<
111nu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驼峰航线 > 第49章
    黄焕元点点头:“可以!”

    斯可夫:“背伞包,跳!”

    机长继续操纵飞机,黄焕元第一个跳出机舱,接着是副驾驶、机长……

    51号飞机失踪,机组人员已经三天生死不明。消息在“中航”传开后,又在一

    个女人心灵深处,重重地一击!

    昆明,黄家大门洞开,不时有人前来慰问和悼念。有“中航”公司前来处理丧事的,有亲朋好友、四周邻居来安抚的。

    黄焕元的妻子,哭得死去活来。还不到十岁的女儿黄德芬,懂事地依靠在妈妈身边,不时地用小手给妈妈擦擦流淌不止的泪水。

    战争,再一次把女人推到前沿,让她们承受着本不应该承受的东西。

    白花、黑纱,亲属都准备好了,马上要开追悼会了,一个电话从成都打来——黄焕元跳伞成功,三名机组成员全部生还!

    悲剧霎时转为喜剧,喜讯传到黄家,黄妻和两个孩子,顿时欢天喜地。

    窗外,阳光明媚!

    黄焕元跳伞的位置是在四川绵阳以南英家坝,整个一个白天,他们都是在空中度过,以至到他们跳伞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黄焕元先落的地,毫发无损,正副驾驶轻伤。落地后的黄焕元马上承担起救援同伴的职责。

    搞不清落地的方位,在飞机上可以任由驰骋的三个人在地面上连东西南北都分辨不出,只好在野地里呆了一夜。第二天,问当地的老乡,知道此地是绵阳后,搭车向成都进发。

    在成都,他们马上给“中航”叙府地面航站打电话,通报平安,叙府那边再通知昆明。

    有老人告诉我,在这次机组跳伞中,黄焕元起了决定性作用,他让机长改变航向并最大限度地飞,一直飞到c-53燃油耗尽后跳伞,是最聪明之举。因为按c-53最后坠毁的位置看,51号迷航地点是在川西北、海拔在4000-6000米的西岭雪山、巴郎山、四姑娘山一带,果真在那里跳伞或迫降,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

    同样也是迷航,也是在四川、就在成都,美军第二十航空队的6286号b-29就远没有“中航”51号c-53这样好的运气。

    1944年8月20日下午,二十航空队的六十余架b-29轰炸机浩浩荡荡地从成都附近几个机场起飞,这次轰炸的目标是日本八幡钢铁基地。

    整个轰炸结束后,等到再次进入中国境内返回基地途中,麻烦降临了——天色已黑。黑天,对于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蜡烛、松明、煤油灯下的中国百姓不算什么,但对于只靠“罗盘”指示方位的螺旋桨飞机,的确有些不便。虽然不是在驼峰航线上,但机组11名满脸稚气、驾驶着当时是世界上最大的钢铁“大鸟”的美国“孩子”们,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遇到了似乎比轰炸还要艰巨的挑战!

    鉴于黑天、无法保持编队,当大队返程飞行至华东“太湖”附近,第二十航空队司令部发来电报:“编队在此解散,大家各自飞回基地。”

    此时,时间是格林尼治1115。

    太湖上空,伤痕累累、疲倦不堪的机群各自散开了。

    6286号就在这散开的机群之中。谁都没有想到,另外一架编号340的b-29机尾射手爱伦(ndunipace)却成了最后一个目睹在空中飞翔的6286号b-29的人……

    从此之后,人们就没有再见到这架6286号b-29远程轰炸机的空中雄姿。

    直到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期,全国开始“大炼钢铁”了,找不到那么多的“炼钢”

    原料,于是有人说,西岭雪山那里有一架美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大飞机残骸……

    五十多名“右派”奉命上山,来到西岭雪山海拔4400米处,果真,一架硕大的飞机七零八落地躺在那里。

    将近五十年后,《超堡队》一书作者李肖伟先生告诉我,当年,6286号撞在西岭雪山上后,住在山下的村民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只是五六天后才上山,看见三具呈爬行状的尸体……

    我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直觉得浑身发冷。

    这足以说明,b-29撞山失事后,机组人员并没有立即死亡,此时,假如能够立即得到及时的救助,也许他们就不会命丧异国!

    黄焕元跳伞那一刻,想到的是昆明的家、老婆、孩子。6286号那三个已经爬出舱外的孩子,在他们的生命即将结束的那一刻,想到的是什么?

    是想回到大洋彼岸温暖的家吗?是想回到妈妈温暖的怀抱吗?

    假若,假若当地村民能及时相助;假若返航时天还没黑;假若11个孩子是在自己的国土上空飞行;假若假若……或许,这架被机组成员戏称为“祈祷的螳螂”的6286号就不会粉身碎骨。11名美国孩子也会像黄焕元他们一样,转危为安。

    但恰恰,一切都是相反。

    在“太湖”上空,和大家一样,“祈祷中的螳螂”在黑夜中迷航了,冥冥中,它闯到了西岭雪山“大雪塘”附近,在那里,6286号转来转去,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机上11位来自太平洋另一侧的大兵们不知道飞机的确切位置,实际上坠机的地点离机场只有百十公里,像b-29这样的飞机只需飞行十几分钟,就可平安降落在双流、广汉、新津。

    但,这只是一种“假设”,6286号上面没有另外一个黄焕元,于是,在漆黑的夜空中,6286号终于耗尽了燃油,它像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从天而降,重重地撞在西岭雪山4400米处。

    相比之下,“中航”51号c-53由于有了黄焕元,实在运气。

    也是费了很多周折,总算找到一张黄焕元的一寸“标准照”,如果不是在简历上看到黄焕元是曾就读于香港圣约瑟英文书院,单从照片上看,我肯定把他当成一位饱经风霜的老农民。

    气质随着环境改变而改变的又一例证。

    但,另外一种“气质”还在。

    据说,黄焕元可以讲一口相当地道的美式英语,“地道”到什么程度,他14岁就以优异的成绩考入香港一家银行,当了一名年龄最小的职员,可见他的英文功力之深。

    1938年春,“中航”在战火中招工,黄焕元又以最好的英文成绩进入“中航”。

    也是“据说”。“中航”之所以招收黄焕元,看中的就是他的“英文”水平。进“中航”后,他从深圳电台电话传报员干起,在一年之内,从河源电台见习报务员、南雄电台报务员领班、新丰电台领班,一直干到重庆电台(总台)报务员。

    黄焕元很早就表现出在紧急关头临危不惧的指挥才能。1938年10月,日本人把战线推至广东边界毗邻香港一带,“中航”深圳电台奉命紧急撤退,在乘船过河时,遭遇难民,当时场面极其混乱,所有的人都往一条船上挤,眼看小船倾覆、大家都要落水,此时,身材矮小的黄焕元站出来指挥,人们马上变得井然有序起来,最后大家都得以顺利撤退。

    “中航”撤退南雄机场、夏普驾驶着“破烂”一样的dc-2飞印度,在现场负责通讯工作的,正是黄焕元。

    从1942年,“中航”开始正式飞越驼峰航线起,黄焕元就一直担当飞行随机报务员,一直到抗战结束。

    老人的女儿黄德芬说,“文革”前,爸爸曾保留着一张1941年南雄电台人员的合照,共计13个人,后来都先后上机参加了“驼峰”空运,到抗战结束时,照片上,除爸爸一人还活着,其余全部牺牲。

    一则“寻人广告”

    爱情,人类最美好的情感,它永远都不会因地域、时间的改变而改变,只要有人类的地方,必有爱情存在,这是一个永恒的、亘古不变的话题。

    在已故原“中航”加尔各答材料股股长胡鸿奎老人给我写的一封信中,老人也谈到了“爱情”,不是他的爱情,是朋友的爱情,那是另外一种爱,一种凄楚的情……

    那是1944年4月,我因病住进加尔各答一家医院,同病房还有个病友,也是“中航”的,是一位飞行员,年代过去太久远了,具体名字已经记不住,只记得他姓张。在闲聊时才发现,两人竟是同乡——都是上海江湾人。

    老乡,又是在异国相遇,自然是亲切,无话不谈。几天下来,就成了好友。他给我讲的都是在驼峰航线上遇到的惊险飞行,什么结冰、强气流、迷航……

    自己本身就是“中航”员工,再加上自己到加尔各答就是从驼峰航线上过来的,以为对“驼峰”已经很了解了,但没想到,听着同乡这样一讲,把我也给听呆了。

    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后来的话题不免就提及到恋情,他说还有个女友在上海。[奇书网isuu.]

    等到老乡出院那天,要分别了,他站在我病床前,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神情黯然地说:“胡兄,有一件事情拜托你……”

    他告诉我,他是上海沦陷后一个人跑了出来,未婚妻还在上海。一对苦命的“鸳鸯”,在战争硝烟中,只能天各一方。老乡说,那个女孩子一直在苦苦地等待着自己,等待着战争结束,等待着一次完美的天作之合……说着,老乡还拿出了那个女孩子的照片,我看见,一个清纯美丽的姑娘在微笑着。

    老乡说,他想求助我,今后能在报纸上给他发个“寻人广告”,见我茫然不解。

    老乡语调低沉地告诉我,出院后,他马上就又要飞“驼峰”。而且是一天飞两个半来回,他担心……担心随时回不来。他说,在信中,他和那个女孩子商定好的,万一,有不测发生,会有人在报纸上发出一则“寻人广告”,那边的女友只要看到这则“广告”,就知道心上人已经遇难……

    我一听这话顿时心乱如麻,也不知怎样能安慰他,在我送他出门的时候,他的泪水就在眼中……

    这是一封从头到尾压抑得我喘不过气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