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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u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禁书 > 第4章
    徐海城连开车,边将发现钟东桥死亡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明天便是绒花巷拆迁动工的最后期限,钟东桥是整个巷子里惟一的住户。今天中午工作人员特意来催他搬走,结果发现大门敞开。那人以为他自觉迁走了,还高兴了一刻,等到进屋发现尸体,吓了一大跳,连忙报了案。从尸斑分析,钟东桥前天傍晚死的,死因是匕首刺透心脏当即死亡,匕首上没有任何人的指纹。现场只有钟东桥和方离的指纹和脚印。

    说话间,不知不觉已到绒花巷。从车子里跳下来,恰好一阵冷风刮过,方离打了个抖嗦。眼前的绒花巷与前天来时又有些不同,大概是因为徐海城在身边,方离的胆色壮了许多的缘故。但一眼望过去,弯弯曲曲的没有尽头,总叫人不安。石板路中间一串杂乱的鞋印,想来是警察们留下的,污浊不堪。路中间的雪化了大半,渗了一大滩水在路上。路两旁的雪却是干干净净的,闪烁着寂寞的清辉。

    “走吧。”徐海城推推张望的方离,两人并列走着,鞋踩在融化的雪水里,冰凉的感觉透过鞋底传入脚心。

    钟东桥的门口更是脚印杂乱,门大开着,还有三位警察在清理现场,寻找线索。看到徐海城,齐齐站起身敬礼问好。徐海城挥挥手,示意他们继续。房间里乱七八糟的,跟前日方离来时没有什么改变,除了固有的膻味,另外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

    里屋的门帘高高钩起,里面的摆设十分简陋,仅有一床一橱,但比外面要整洁许多。地面铺的是青色的塑胶地毡,正中间摆着钟东桥的尸体。

    徐海城解释说,因为觉得这个姿势太过古怪,不敢轻易搬动,怕破坏了现场。

    钟东桥的尸体看起来像冰雕,因为天气寒冷,并没有出现大面积的尸斑。身体被冻成青白色,保持着手脚相连头埋在胯间的姿势。屁股边缘有一滩黑色凝固的血,那是从心脏滴下来的。

    尽管方离先前看过照片,但看到现场依然有点心神不宁,特别是想到自己还跟钟东桥说过话,结果不到两天他就变成了冻尸。徐海城没有留意到她的不安,自顾自地说着话:“你看,他坐在这里,面朝着房门,整个姿势坐西面东……”方离随着他的话调整视线,忽然地心中一动,她蹲下身子看着房门。

    徐海城迷惑地看着她,问:“怎么了?”也蹲下顺着她视线的方向。

    “傩面具呢?”蹲下正好可以看到对面的墙壁,方离记得那墙上挂着那个古怪的傩面具。

    “什么,什么面具?”

    “那面墙上挂着的面具。”

    “你们谁有看到墙壁上的面具吗?”徐海城站起身来,大声地问那三位同事。那三人都摇头,纷纷说:“进来时这墙上就没有面具。”

    “方离,这面具是什么样子的?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徐海城好奇地问。[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就是这个面具。”方离站起来,打开手机调出照片给他看。徐海城仔细看了几眼,说:“像戏剧里用的,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像街上有得卖吧。”

    方离笑了笑,没有将面具的诡异之处告诉他,当时是低头之间,很有可能是看花眼,她自己现在都无法肯定是否眼花了?何况说出来,她相信徐海城也不会相信的,一个没有镂空的面具,怎么可能会在一刹那睁开眼呢?

    这时候她留意到钟东桥的整个死亡姿势正是朝着面具的,与原先面具的所在处形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就像是对着傩面具举行某种宗教仪式。究竟面具上的傩神或是傩鬼是何方神圣呢?在钟东桥死后,它怎么又消失了,莫非是被那位发出咳嗽的人拿走了?

    “大徐,我离开时,面具还在呢。”

    “哦。”徐海城微微沉吟,拿过方离的手机给三个同事说,“你们仔细找找,看看有没有这个面具。”三名警察看了一眼,纷纷点头。

    方离走到外面的东墙边,仔细地打量着,墙上留着一个人脸大小的印子,浅浅的,颜色白过墙壁的其他地方。看来这面具挂在上面也非一天两天。印子三分之一处有枚铁钉,看来是挂面具用的。铁钉的两侧各有个黄豆大小的正圆孔,站在墙边直视,方离的瞳孔正好对上两个圆孔。她忍不住凑近看了一眼,孔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只是隐隐地叫人不安。

    春雪过后连着几天的小雨,天空始终是灰色的。一片苍茫雨意里,伞下的人们看起来像是受潮的纸人。南浦大学的校园里有着萌动的春色,远远看过去,浅浅的一层嫩绿飘浮在枝头,近看却什么也没有。

    站在教学楼的台阶上,方离甩掉雨伞上的水珠,放轻脚步走到一楼一间教室的后门。她先从门缝里张望了一眼,然后悄悄地闪进教室在最后一桌坐下。讲台上站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师,衣着整洁,慈眉善目,正讲的眉飞色舞。他叫梁平,是民俗学教授。

    “……傩文化○3产生距今七千至一万年间的新石器时代,其发源地是长江流域,远远早于五千年的华夏文明,周代治礼后,神权旁落,才为宫廷正史所遮蔽……”

    “……傩作为一种精神驱鬼、祈福免灾的文化现象,不独为中华文明所有,而是世界性的文化现象……”

    “……可喜可贺,傩文化正从一种隐性文化变成了显性文化。”

    随着长长的一声下课铃声,梁平结束了讲课。学生们抱起笔记书本,三三两两,谈笑着走出教室。等学生散的差不多了,方离才站起,走近讲台,叫住收拾东西要走的梁平:“梁教授。”

    梁平抬起头来:“哦,方离,你怎么来了?”

    方离笑着说:“教授的课还是讲得如此生动,真是百听不厌呀。”

    梁平呵呵一笑,说:“方离,你变得越来越会说话了。”

    “那里,是事实。”方离顿了顿,又说:“教授,你听说了钟老师的事吗?”

    梁平叹了口气,说:“何止听说,警察来找过我了,问了我一些陈年旧事,还问是不是我告诉你钟东桥的住址。没料到他就这么走了呀,算起来,比我还年轻十岁,结果就这么走了。当年他在学校里,跟我关系不错,我们两个很聊得来。”

    方离犹疑了一会儿,问:“教授,他怎么是强奸犯?”

    “这事我也不清楚。几年前他带毕业班,准备去瀞云山区做个毕业考察,结果出发之前被一个女生告了强奸。他年轻,为人风趣,又是单身,平时就有些女生迷他。那时候我劝过他避避嫌,免得将来惹上麻烦,他不听我的。后来他被抓起来,我还代表学校去看过他,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一口咬定是自己受了诬陷,但警察说证据确凿,目击证人都是他的邻居。后来定了罪,他就坐了五年牢,才放出来大半年,结果就这么走了。”梁平摇头嗟叹,甚为惋惜的样子。“对了,方离,他有没有告诉你有关曼西族事呢?”

    方离摇摇头,说:“他不肯说,还说那文章是他编的。”

    “嗯,我就知道你白费功夫。以前我问过他,他也是不肯说。”

    方离无奈地叹口气,忽然想起一事,从包里掏出手机,说:“教授,你帮我看看,这傩面具雕刻的是什么神呀?”

    梁平接过手机,戴上眼镜,对着光照了照,好一会儿才啧啧地说:“这个面具雕的可真好呀,乍看就像真人上了油彩。啧啧,方离你从哪里弄来的?”

    “是在钟东桥家里拍的。”

    “哦?从来没听他提过呀。”梁平诧异地瞥了她一眼,又低头看着照片。“我接触傩面具差不多十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精致的面具。唔,面具上的神嘛,额颊饱满,眉目祥和,看来应该是正神,但是这种头发一般又出现在妖魔里的,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神。”

    “教授你以前也没有见过吗?”方离不甘心地问多一句。梁平摇摇头,两眼依然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具,说:“这神有些奇特之处,方离,我看得查查资料,你把照片发到我手机里吧。”梁平把手机还给方离,方离接过,应了声“是。”

    梁平摘下眼镜,看了一眼腕表,说:“方离,等下我还有点事,改天我查到资料再打电话告诉你吧。”

    “多谢教授。”方离笑意盈盈地说。

    “好,那就这样吧。”两人先后走出教室,在门口互道再见。

    方离慢腾腾地往教学楼大门口走去,走廊的地面上布满了污浊的脚印,墙面上挂着串串着水珠。学生们抱着书,三三五五从她身边经过,笑声朗朗。方离羡慕地看着他们,心里升起一丝感慨,她是从来不曾有过无忧无虑的岁月,即使是求学阶段。

    外面还在下雨,青濛濛的水汽笼着天地。方离站在台阶上张望了一眼,打开了伞。伞开的瞬间,对面斜廊的柱子似乎倚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形,正朝这边看来,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方离怔了怔,把伞抬高细看一眼,但哪里有人?

    “讨厌。”方离低声说了一句。她有点苦恼,已经不是第一次产生幻觉了。自从那天去绒花巷后,她就频频产生一种幻觉,似乎有人跟着自己或是有双眼睛在偷窥自己,常常不经意间会发现有些模糊的影子,等细看又什么也没有。她的生活似乎正发生一种变化,极其微妙,完全可以忽略,但却又让人心神恍惚。

    方离甩甩脑袋,将这种不安甩出脑袋,往南浦大学的大门口走去。她的办公室离南浦大学很近,仅隔几条街。街是老街,不宽敞也不太干净,好在人少,下雨天打着伞走过时,感觉像走在油画里。

    办公楼总高六层,很旧,外墙灰黑,很不起眼。当时选在这里,就是图着与南浦大学近。办公楼里的大部分公司都搬走了,整栋大楼常常静悄悄的,即使偶而有喧哗,也不会吵到方离,因为南绍民间文化基金会在最高的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