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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玉带着小怀义去了母亲原来居住过的“梨香别院”,何若日独自躺在床上,孤枕难眠,不由扪心自问:难道我真的错了吗?我真的不该牺牲摩柯长老吗?不然怎么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支持我呢?不,我没有错!宁叫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为全大义,只有舍弃小义了!可世人都只道我心狠手辣,有谁能真正明白我不得已的苦衷呢?何若日不由又发出知音难觅的感慨,怀念起以前与莫孤雁在一起时无忧无虑的时光,那时自己什么也不用想,只要跟着莫孤雁去做就行了,哪有这么多烦恼,可现在却要自己独自去面对这一切。

    何若日独自一人到地牢去看摩柯,名为审讯、实为探视。牢门打开,迎面扑来一股腐臭之气,狱卒提过一盏马灯在前引路,何若日沿着黑漆漆的通道来到关押摩柯的牢房前,命狱卒打开牢门,摩柯卷曲这身子蜷缩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摩长老,摩长老,圣子来看你了!”狱卒上前唤道。何若日命狱卒出去,上前解开摩柯腿脚上的几处穴道,使他可以行动自由,却施展不开半点武功。摩柯慢慢转过脸来,见来人果然是何若日,忙双膝跪地:“圣子在上,受老朽一拜!”摩柯嘶哑着说,神态语气十分恭敬。

    何若日很是奇怪,本以为摩柯即便不破口大骂至少也会对他不理不睬,没想到摩柯见到他的第一反应却是行礼,恭敬之态竟丝毫不逊于从前!何若日扶起摩柯让他坐下,不解道:“我折断长老双臂、废去长老武功,还诬陷长老谋反,长老竟一点儿也不怨恨我吗?”

    “属下不敢!”

    “只是不敢吗?”何若日有些失望。

    “圣子为何非要摩柯说出实话呢?”摩柯长叹一声,“俗语有云:‘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圣教只有一个圣子,教众也只能信服一个人,那就是圣子,圣教也只有在圣子的感召下才能发扬光大,任何人都不能取代圣子!只可惜摩柯无意之中却这么做了,有此下场又岂能抱怨他人?老朽知道,圣子处治我并非出于本意,实是无奈之举,伤在摩柯之身,这痛却在圣子之心,不然圣子也就不会独自一人来探视摩柯了!摩柯得圣子如此挂怀,感恩尚恐不及,何敢怨恨?摩柯自加入圣教以来虽无大过,却也没有大功,此次能损我一人而全圣教之大义,摩柯虽死无憾!”

    一席话,何若日早已心感肺腑:我只道知音难觅,却不成想这知我之人就在眼前,就是我要杀死之人!心中顿时起了赦免摩柯的念头:“我若要放了长老呢?”

    “万万不可!”摩柯大急道,“圣子贵为魔神之子,金口一开,岂能更改!况且圣子入教未深,如此朝令夕改反复无常,何以服众?岂能因摩柯一人之生死而损圣子之威名,圣子三思!”

    何若日止不住掉下泪来,心中暗道:如此知音哪里去找?若是杀了他,偌大一个魔神教还有何人能真正知我?“扑通”一声给摩柯跪下:“长老如此深明大义,若日铭记于心!请长老暂且忍耐几日,若日定当想方设法救出长老!”说完起身离去,不忍再看摩柯一眼,临走时对狱卒道:“此人乃是重犯,我以后要亲自严审,你们好生照料、不得用刑,如果他出了任何问题,你们提头来见!”其实不用他吩咐,狱卒们也不会为难摩柯的。

    何若日走在路上,一心在思索着如何可以既不用杀死摩柯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又可以让教众忘记摩柯从此心中只有圣子。猛然抬头一看,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紫玉居住的梨香别院。既来之,则安之,顺便看看义儿母子也不错!何若日推门进院,小怀义正在院子里独自玩耍,见到父亲来了,跑过来扑到父亲怀里,亲得不得了,嘴里咿咿呀呀说个不停,小家伙嘴里只长出了五颗牙,说话还不清晰。紫玉听到有人来,从屋中走出,见来的是何若日,一脸冷漠,“你来做什么?”一把抢过玩的正欢的小怀义,“不许你碰我的孩子!我可不想自己的儿子长大后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何若日心中一痛,更坚定了要救出摩柯的念头。

    小怀义被母亲抱回屋中,何若日紧跟进去:“我这次来是有件事要求你帮忙。”何若日鼓足勇气。

    “求我帮忙?”紫玉一愣,“咱们到院子里去说。”说着走了出去,冷视着随后跟出来的何若日。“你也有求我的时候?难道你忘了昨天我苦苦哀求你放了摩长老时你是那么绝情吗?你不是圣子、不是可以一手遮天、不是可以想杀谁就杀谁吗?天下还有你圣子做不到的事吗,竟还劳烦圣子屈尊大驾来求我一个小女子!”紫玉恨声道。

    “玉儿,你不要这样。”何若日脸色难看。

    “住口,‘玉儿’也是你叫的吗!?”

    “好吧,”何若日面露难色,“紫玉姑娘,我想求你出手救出摩柯长老!”何若日也只是想到让别人先救出摩柯,这样便与自己无关了,以后的事可以慢慢再想办法。

    “什么,让我去救摩柯长老?你自己抓的干嘛自己不放,这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吗?”紫玉一怔,随后冷笑道,“噢,我明白了,你是想等我去救摩长老的时候再将他抓住,造成他畏罪潜逃的假象,到那时摩长老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你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处决了,是不是?你也可以连我一起抓起来,说我是摩长老的同党,将我杀死后你便可以不必信守当初对我许下的诺言,可以再多纳娇妻美妾为所欲为了,是不是?好一条一石二鸟的妙计,我差点儿就上了你的当!”

    “你……”何若日气得脸色发青,自己的妻子竟这样错会自己的一片好意,“在你心目中我竟是这么一个奸险卑鄙之徒吗?”

    “哼!以前是我瞎了眼,没能认清你的真面目,现在你自己都承认了,又何必再问我呢?”紫玉把对父亲多年的不满也一股脑儿全都发泄到何若日身上。“你要是真觉得我们娘儿俩碍了你的事,现在就可以出手将我们都杀了,你是圣子,谁又能拿你怎么样!”

    “你……”何若日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觉得现在的紫玉简直不可理喻,转身离开。

    “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以后也不要再来了,这里没有人欢迎你!”身后紫玉冰冷的声音传来,何若日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狠狠地把门带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来的路上,何若日又禁不住自问道:这都是怎么了?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可偏偏又像是什么都做错了,如今竟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找不到!摩柯早晚是要救的,可不急在一时,眼下最迫切的是在摩柯长老被囚禁的消息传到四座分坛之前,将四座分坛的人全部收服,不然将酿成大祸。魔神教的人是指望不上了,看来自己必须去巫冥山迷雾林一趟了。

    第四十四章魔神再现

    圣子何若日召来天牧师亚特、地牧师佐鲁,由于先前何若日以谋反的罪名将总长老摩柯关押了起来,两人不知此次传召是福是祸,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看何若日。何若日高坐圣坛之上,那是专为圣子设的座位,已空了二十多年,直到何若日此次归来才终于有人坐了上去。圣坛高高在上,从下到上共有一百零八级台阶,是仿照魔神教原来在玛其索大陆的总教圣坛所建,只是规模小了许多。圣坛背景是一个巨大的黑色七星,与何若日颈上的挂链一摸一样,乃是魔神教的徽标。圣坛面朝西方,以警示当世及后世圣子不要忘怀身在玛其索大陆的教民,当奋发图强,重返玛其索大陆。光线从外面射进来,正好照在坐在圣坛的圣子身上,何若日曾站在下面向上望过,圣坛居高临下,给人一种压迫感,使人心里非常不舒服,因此他完全可以体会到坛下站立的两人此刻的心情,自己高坐台上则有一种众生皆小、惟我独尊的睥睨天下的感觉,高坐台上接受众人的参拜,给人一种非常美妙的满足感,何若日终于开始明白为什么世上会有那么多人如此热衷于权力、追逐权力,甚至为了权力而丢掉自己的人格、尊严,不过他却不会这么做,他向往自由,绝对的自由,他绝不允许任何东西来束缚自己,包括权力!

    “我知道教中不少人对我处治摩柯一事颇有微辞,这也难怪,毕竟摩柯入教这么多年,颇懂收买人心,教中有不少人都是他一手栽培提拔起来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两个也应在此数吧?”何若日语气平缓,听不出喜怒哀乐。

    亚特、佐鲁一听,吓得赶紧跪下:“我二人只听圣子一人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必如此,快起来!”何若日笑道,“你二人算是圣教之中除了紫玉外追随我最久的了吧?”

    “已一年半有余!”亚特回答道。

    “一年半,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一年半来,我待你两人如何?”何若日悠然道。

    “情同兄弟,属下感激不尽!”两人同声答道。

    “比之摩柯如何?”

    “摩柯待我虽厚,但亚特身为圣教牧师,岂敢与叛教之人谈论私交!”亚特说得大义凛然。

    “好,说得好!公私分明、深明大义,不愧是我圣教的天牧师!你呢?”何若日逼问佐鲁。

    “我……我……”佐鲁我了半天没有下文,旁边的亚特暗中着急,一个劲地向他使眼色,他深知佐鲁为人耿直,是断然不会说假话的,万一惹恼了圣子,后果不堪设想。“他和属下一样!”亚特一急,替他答道。

    “哦?是这样吗?”何若日不肯轻易放过佐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