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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若劝他,他反倒会与我对着干;我若不劝他,依着他的性子也绝不会轻易罢手的。”杜蘅小姐低眉沉思喃喃道。

    “他既老和你拧着干,你可以劝他对付我,这样他不就会安份下来了吗?”何若日帮她出主意道。

    “不行的,我哥哥精明得紧,他一定能够看穿我的用意,那样只会使事情变得更遭!”杜蘅小姐摇头否定,脸上颇显无助。

    “那就没办法了,他脾气倔,我打定的主意也是无法改变的!”何若日收回目光,表示自己已经尽力。

    “那可怎么办呢?我就这一个哥哥,我不想看他受到伤害,可我同时又不想伤害你,凭我的能力也伤害不了你,怎么办呢?”杜蘅小姐两脚局促地来回踩着,牙唇紧咬,眼睛都快急出泪来,声音已带哭腔。

    “你真的担心你哥哥?他那么对你,你为什么还这么维护他?”何若日终于提出心中长久以来的一个疑问。

    “嗯!”杜蘅小姐抬起头来,泪眼迷离地望着何若日,郑重地点了点头,“他是我哥哥,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哪怕是牺牲我的生命、我的幸福,都在所不惜,哥哥便是我的全部!”

    “可是……你似乎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何若日更加疑惑起来。

    “你不懂的,小时候哥哥并不是这个样子,他非常聪明,待人和善,对我也相当好。后来我得了一场怪病,大夫说我只有三个月的活头了,劝我爹娘放弃我,但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为我四处寻医问药,终于寻得一位不世出的老神医,他说有一个仙方可以救活我,就是换血,但这个法子对供血之人极其有害,甚至有性命之忧,当时适合为我供血的只有我哥哥,他是我们杜家唯一的男丁,爹娘坚决不同意这么做,不知怎么这件事传到了哥哥耳中,他竟以死来威胁他们,说若不救活妹妹他就立即自杀,爹娘都知道他的个性,说得出做得到,纵是可拦得他一时,却难保他以后不做傻事,只得依了他的心愿,同意那老神医用哥哥的血救我。可我哥哥却是极其胆小的,看到自己的血从体内流出时吓得面色苍白,但还咬牙坚持着,待到最后已是昏厥了过去。我被治好了,但哥哥却因为这件事在心头留下了一道阴影,见了血就害怕,不久就疯了,爹娘将这件事迁怒于我,爹只是不给我好脸色看,娘却是时常打骂我,只有疯了的哥哥像往常一样疼我,有一次他撞见娘打我,便不顾一切地把她推开,之后便寸步不离地守着我不让任何人靠近,直到爹娘当着全家人的面发誓绝不再打我之后,他才答应回去睡觉,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哥哥对我憨憨地笑了一笑便晕了过去,那时他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说到这里杜蘅双肩抽搐,早已泣不成声,平静了一下又接着道,“后来哥哥的疯病越来越严重,连我也不认识了,偶尔也会打我,但我却能从他痴迷的眼神中看到他内心的痛苦,他是连自己是谁也记不得了,不知道谁对他对谁对他坏,唯有对谁也不信任,整日生活在惊恐之中。还是那位老神医治好了哥哥的疯病,但哥哥好后地性情大变,一年之中有一半时间躲在家中不愿见任何人,只是忏悔自己以前做错的事,甚至还有自杀的倾向,另一半时间却又变得十分暴躁,对身边的人非打即骂,还四处惹是生非,半年后精神便又低靡下来,如此年复一年,都不曾好转,他的病其实并没有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本人应该是最痛苦的。我爹和我娘伤心失望,年纪轻轻便先后辞世,只留下我兄妹二人和诺大的家业。全是因为我,哥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我为他做的那些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没想到这其中竟隐藏着如此感人至深的故事!”听完杜蘅小姐的讲述,何若日感慨不已。“世人都误解你们了,包括我在内,都只道紫金帮主杜若志大才疏、喜怒无常,“媚百合”杜蘅心机深重、放浪不堪,却不知道背后的缘由。”

    “你能明白最好,所以我是宁可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哥哥的,求你放过他好吗?”杜蘅小姐脸若梨花,仰望着何若日,又一次恳求道。

    “其实你没有必要求我,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要对他怎么样,在我眼里他的份量还太轻,不值得我把他当作一个敌人来对待,以你的聪明应该可以想到这一层的,这大概就叫‘关心则乱’吧!”何若日淡淡道。

    “可你刚才……”

    “那是跟你开玩笑的。”何若日眉毛一扬,终于笑了出来。

    “以后请不要再与阿蘅开这种玩笑好吗?那样我会分不清到底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杜蘅小姐软语央求道,神情举止完全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很难让人把她跟传言中的“媚百合”联系在一起。

    “你现在这个样子无论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都很难让人拒绝的!我怎么就没有杜若那样的哥哥,或像你这样的妹妹呢?我现在都有些嫉妒杜若那家伙了,有这么好的妹妹关心他,真不知是他几世修来的!”何若日半开玩笑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你已经很不错了,若老天什么好事都叫你碰上,那别人还活不活了?”杜蘅小姐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何若日的出身遭遇她大致知道一些,一出世便被人谋害流落异乡,长大后奇遇连连修成绝艺回到魔神教,带领蛰伏海外孤岛的魔神教重返玛其索大陆,终于有了今时今日的江湖地位,虽说以前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可现在终于出人头地,先苦后甜,也算是相当好的造化了。

    “你说的倒也不错,我如今身份地位、美妻娇儿全都有了,更有一帮誓同生死的兄弟追随左右,老天待我已是相当不错了,可惜美中不足,我却没有一个妹妹,尤其是没有一个似你这样能够一心帮助哥哥的妹妹。”何若日叹息道,见杜蘅低眉不语,不由问道,“阿蘅,你在想什么?”

    “啊?!”杜蘅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有些口讷,“请别这样称呼我,别人……从不这样叫的,我……不习惯。”

    “可我不是别人啊,至少不是一般的别人。”何若日耍起嘴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刚才在想什么?”

    “我……我……可以叫你一声哥哥吗?”犹豫了半天,杜蘅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心里话。

    “什么?”何若日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这丫头竟有这样的想法。

    “对不起,我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份,可我真的想叫你一声哥哥!第一眼看到你时,我便从你身上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就像遇到了失散已久的亲人,那种感觉很温暖、很温暖,我救你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当时我真的没有想过要你帮我做些什么,直到后来认出了你的身份才想到要借你的力量帮助紫金帮渡过难关,但我心里还是把你认作是我的哥哥。”杜蘅梦呓般说道,神色痴迷。她对何若日怀的竟是这样的感情,难怪在他跟前竟是这样的表现,完全不同于她在其他男子面前的言行举止。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想,能有你这样的妹妹,哪怕不是亲的,我也求之不得!”何若日赶紧解释道,他听得出杜蘅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喜不自胜。

    “真的吗?”杜蘅喜出望外,见何若日诚恳地点了点头,这才怯怯地叫了声“哥哥”,将头抵在何若日胸前,“哥哥的胸怀好温暖!”竟感动得抽泣起来。

    “不要哭,以后哥哥会像亲妹妹一样待你,绝不会叫你再受旁人半点儿委屈!”何若日怜惜地抚摸着她垂肩的秀发,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真的吗?身为圣子是不可以说谎的!”杜蘅小姐仰起脸来,破涕为笑,掏出何若日交给她的令牌娇声道,“这个令牌很好用,我拿着它到了城里的白阳客栈,他们对我毕恭毕敬,立即带我去见了云容护法,连他也对我礼敬有加。要知道,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自从魔神教重出江湖以后,你的威名一天高过一天,魔神教也水涨船高,白阳分舵在海里州声势夺人,虽然他们并不出来招惹是非,却也个个自负得紧,从骨子里瞧不起我们这些当年曾追随过新教的帮派,对我们是理也不理的,若非手里有你的令牌,我如何能受得到他们这般相待?你若真心疼惜我这个妹妹,便将这块牌子送与我吧,有了它以后遇到麻烦我也可以叫到救兵了!”

    “小丫头说话不知轻重,你可知这块牌子的来历吗?这是魔神教的圣子令,魔神教教众见到它如见圣子亲临,无令不从,莫说要他们对你恭敬一些,便是你叫他们去死,他们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何若日笑骂道,随即正色起来,“但是这块令牌却不能给你。你应该知道怀壁其罪的道理吧,这块令牌是权力的象征,有了它便可号令魔神教数十万教众,上至长老、护法,下至普通教徒,莫敢不从。江湖中不知有多少人眼红这块牌子,若把它给了你,非但不能保你平安,反倒会给你引来杀身之祸,你还敢要吗?”

    “小气鬼,不想给就算了,还编这些谎话来吓我,谁希罕这破东西!”杜蘅小姐嗔道,将圣子令交还给何若日。

    何若日接过令牌,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杜蘅竟已伏在自己胸前睡着了,望着她恬静的面容,何若日摇头苦笑,看来她是真的太累了。不忍弄醒她,轻轻抱她回屋放到自己床上,又替好盖好被子,这才悄悄退出房间,将门轻轻关上。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何会鬼使神差地认了这么一个妹妹,她确实有让人怜悯的地方,可自己怎么算也算不到好人的行列里,若说因为同情才认她为妹妹未免有些牵强,若说对她有什么其他想法则更是无稽之谈,说来也怪,杜蘅也算得上是人中绝色,可自己对她一点儿非份之想都没有,只觉得她是一个孩子,竟无法将她当作一个女人来看待,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