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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2、第 102 章 ...

    罗珲一个阳神真君,看元神初关的秦休可不就“小小的元神真人”。他一个才结金丹几十年,不知何时才能化婴的少年人,要杀元神修士岂有那么容易?

    乐令低头看了眼摊在地上的商略,忍不住长叹了一声。这群修血魔功的人杀人比吃饭还方便,剥下皮来往人身上一扑就是了。若是对方毫无防备,任是合道真人也能一举侵占肉身,怎么能体会自己杀人时四处借势、精心布局的辛苦。

    罗珲倚在洞壁上含笑看着他,勾勾手幻化出一片血海,一个面目模糊的修士正在其中挣扎不休。那双微微眯起的桃花眼中光芒闪动,饱含诱惑之意,只等着乐令来求自己。

    乐令认真地看着血海中那修士,手指点了上去,指尖魔气流转,将那修士的面容一寸寸雕成形。修士的面容上魔气流动,恍如生气,五官生动得几乎要活动起来,只是那种少年的活力与执着并不太像如今的秦休,而是更贴近数百年前他们才相识的时候。

    他直起身来,回头望向罗珲:“师兄既然有心,就帮我做一件事吧。我也不敢白要你帮忙,我知道东海有个好地方,出产炼制万鬼幡的材料。且到那里收取魂魄不伤天和、不沾因果,师兄正可以拿它炼制度劫法宝。”

    罗珲的神色认真了几分,手指一挥,满天血河便收了起来,凑近几步问道:“师弟要我做什么,可是杀了刚才你弄出来的那人?”

    乐令摇了摇头,从袖中取了一面玉简,用神识刻下一段文字,隔空送到了他手上:“我只要借重师兄那副新肉身的身份而已,剩下的自己就能处理。东海那里有些危险,师兄若是应付不了,不妨回去求大师兄派人帮你。”

    罗珲接过玉简看过,满含笑意地答道:“师弟自进了正道宗门,比从前可是懂事多了。若非六欲阴魔大法只你一个传人,我现在都要盼着你当上罗浮掌门了。”

    乐令道了声:“谬赞。”又取了一枚玉瓶扔给他。罗珲急着炼法宝,无心多呆,重新化成那名散修联盟长老的模样,消失在阴影之中。

    乐令看着完好无缺的洞府大门,啧啧叹了几声,又重新布下几个阵法,才继续祭炼起商略那具肉身。

    又过了两三个月,秦休等人才回到罗浮。他回山那天,朱陵真君亲自派人迎接,场面比六州各大门派来人时也差不多少。乐令身为他的同宗后辈,又住在问道峰,也得了这个在山门处迎接的机会,抢先见到了秦休等人的模样。

    当初离开罗浮的人并没完全回来,他一眼看去,就发现人数与他之前算出来的对不上,且有两名弟子受伤甚重,是放在云轿里运进山门的。好在池煦还是自己御剑飞进门去的,除了脸色稍嫌苍白,并没有太严重的问题。

    他在路上遇到的危险是最多的,甚至与众人正面迎敌时,有时身后也会有些不知何处来的灵力打向他。若非有云铮时时在暗里护持,只怕早早就交代在一名鬼修的老巢里了。亏得秦休一向自重形象,明面上绝不肯做那些会落人话柄的事,再有云铮居中维护,越到后来,他动的手脚反而越少。

    不过这也有几分是因为秦休已得了一个颇为值得炫耀的功绩——他与云铮合力,生擒了一名法力相当于元神上关修士的鬼修。

    那些鬼修并无肉身,法身又是纯由阴魄凝成,就算修为再高,也有不能接触阳气的弱点。秦休擒了人后便将其封入一枚由太阳真火炼制的水精符印之中,消耗其本身阴魄之力,也断绝了其出逃的可能。捉住此物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率众赶回罗浮,要向本门师长和各派来宾展示自己这一趟的成果。

    因此虽然损伤了几个金丹弟子,秦休的神色之间仍是带着几分难掩的欣喜和骄傲。云铮就站在他身后,神情温顺纯净,全无自我意识一般,只在秦休说话时低声附和几句。

    朱陵、洞渊两位真君并座堂上,已看不出几个月前争吵的痕迹,各个都是满面笑容看着自家弟子。朱陵悄然看了洞渊一眼,再看向台下低头私语的秦、云二人,对这两人的战利品,或是他们两人相处的情势都深觉满意。

    那些鬼道修士无声无息地在各州夺取信仰之力,制造傀儡,还将太华宗这样的大宗派从内彻底破坏,其势力与手段,各门派提起来无不变色。可他的弟子夫妇才这样年轻,就能凭着两人配合之力,活捉了一名境界在他们之上的鬼修,此事若叫那些门派知道,他们的声誉自可更上一层,罗浮在六州的影响力也会比从前更大。

    华阳老儿处处看不上他,可景虚在位时做了什么?就是当初杀死幽藏宗魔头之事,也是他的徒弟做出来的。

    朱陵真君回忆起前事,对秦休和云铮越发和颜悦色,鼓励了众人几句,便命随行的金丹弟子回去休息,留下秦云二人说话。云铮如今不过是个傀儡,寒暄两句就躲在秦休身后,听他细细讲述他们两人——当时还有众多弟子在旁掠阵——如何生擒那名鬼修。朱陵真君拿着封印鬼修的符印,将一道真炁探入其中,取了一小块阴魄研究,依其本质,一面听一面指点秦休当时用哪些法宝和法术更适合对付此物。

    洞渊真君早已不耐烦地带着云铮离去,朱陵真君却还在精心指点弟子。直到手中那点阴魄彻底化为飞灰,他才结束了一回教学,拍着秦休的肩头道:“半月之后,罗浮便召开万法大会,各派来人一同出席,你要在会上好生表现,不只要令罗浮上下归心,也要与各派来人交好。”

    秦休深深躬身:“这是自然,师父只管放心。”

    万法大会如期召开,云笈殿在易主之后,还是第二次涌入众多各派使者——头一次是朱陵真君继任代掌门时,只有本州各修真世家家主、浮黎宗掌门弟子,太华宗和几个小宗派使者来庆贺。而这次大会上来的还有散修联盟的两位阳神长老;玉完州辰宿宗天璇星主斗曜真君;海外瀛洲散修普宁道君;更有远在六州最西方的清静宗、六通宗等从无来往的佛门高僧……

    佛修居住的摩夷州还没有这样吸取信仰的鬼修,只是因此物修行时太伤天和,才誓愿除魔卫道。这些人秦休都已先行拜会过,并与他们交换了关于这些鬼修的消息。不过修士对凡人关注较少,那些鬼修多又选了远离修真门派的凡人城镇传播信仰,许多门派还是得了罗浮通知,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

    各大小门派都在为那些不知何处冒出的鬼道修士烦恼,至今还不清楚那些东西的来历时,秦休就已经捉了一名鬼修,还将其禁锢于法器之中,展示在众人面前。这样的功勋,这样的年纪,还有之前杀了乐令之事,一下子就让他的名声在各宗门之间流传开来。

    他尽力保持着平和自然的态度,风度翩翩地引导各派使者谈论关于鬼修的话题。会场上气氛越来越热烈,各派都义愤填膺地讨论着那些鬼修的邪恶可怖之处,纷纷许诺,要与罗浮共同进退,将那些不知何处出来的鬼修扫清。

    甚至已经有人首倡:罗浮的秦休、云铮首先发现鬼修肆虐的问题,又亲手捕捉了一名法力高于己身的鬼休,在此事上最有经验,该由他们筹划安排这场震动六州的锄魔行动。

    浮黎、太华等依附罗浮的宗派,自是对这提议完全支持,当下便附和起来。摩夷州那些佛门修士向来不肯出风头,也随之点头,全无异议。秦休心中仿若汤滚,面上虽还能保持平静,目光中却已流露出了几分急切,在殿中扫视了一趟,只等着众人呼声落下,便起身推托几回……

    要再三推让之后,才能勉为其难地接下这领导众人之任,这才是正道领袖该有的风范。

    然而就在他起身那一刹那,一道清圣慈悲,却又蕴含着强悍力量的声音淡淡响起:“秦道友,老朽有话要说。”

    秦休即将满溢的激动被这句话按了一按,一点不安的感觉从胸中蓦然升起。众人顺着那声音看去,便见一名清矍的中年修士从座上站起,举动间暗合道韵,是一名已领悟了天道规则,只差一步便能合道的阳神修士。认得他的人不多,但看衣着便可分辨出,他是散修联盟中那位极少出世的长老夙夜真君。

    夙夜浅浅一笑,脸上如春风拂过,亲切得不容人不听他说话:“我散修联盟当初也遇到过这鬼道修士,还有几名弟子为其所害。后来那鬼修为罗浮一名金丹道友斩杀,散修联盟那几位遇害弟子的遗物才得找回。我从那时起就听说这鬼物怕纯阳之物,便收集了一瓶纯阳精气,准备赠予当初那位小友。不过今日秦道友大义之举,也令老朽十分感动,这瓶纯阳精气,我愿赠与道友,助你降服那些异派鬼修。”

    他微微倾身,手中凭空浮现了一枚玉瓶,手掌平平向上,送向秦休所在方向。他是散修联盟长老,又是阳神真君,秦休自是不敢失礼,几步踏上前去接那瓶子。

    就在两人的手几乎交错之际,那瓶子忽然倒下,一片最精纯的乾阳精气从中洒中,如水银泄地一般铺满了整座大殿。秦休微微一愣,腹中猛地升起一股奇异的烧灼感,一道滋滋的声音从空中弥漫开,还伴着淡淡的腐朽气息,充塞了他的鼻端。

    他有些站立不稳,心中却有一点警兆不停闪动,支持他强站在殿内。那片刺目金光似乎永不散去,那鬼道修士的腐朽气息越来越重,殿外似乎传来谁的呼声:“齐道友昏过去了……宋师兄身上烧着了……商师叔被这金光烧化了……”

    秦休想叫那些慌慌张张的弟子住口,开口时却觉着发不出声音。体内痛楚更甚,一只冰冷的手悄然抓着他的手,散修联盟那位夙夜真君的声音却压过周围一切,真切地传到他耳中:“鬼修阴气蔓延如此之广,只怕秦道友不是抓了鬼修,而是被那鬼修利用,将这祸根带入罗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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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3、第 103 章 ...

    那片金光如此刺目,腹间的隐痛更是令人难以忍受。秦休眼前茫茫,看不清周围形势,却那点不祥的预感却是越来越强。好容易场中金色光芒消失,一枚玉瓶静静躺在了他掌心,那股阴郁气息却没有随之消散,而是越来越浓厚地缠绕在他身上。

    他忍不住在腹间摸了一下,那里仿佛被火烧过一般,大半个身子都焦灼难当。

    之前用金光洒遍大殿,故意令他陷入这痛楚之中的散修早已不知去处;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云铮也消失在他视线内;殿中诸人原本对他满含赞赏的神色都化成了叹息和探究;分明昭示着,他这几个月的辛苦都化作了泡影,刚刚要登上高处,怕是就要失去这个露脸的机会了……

    他咬了咬牙,强按下满腹心思,忍痛笑道:“只怕是我擒捉那鬼修时受了些暗伤,自己竟未发现。多亏前辈那瓶纯阳精气,才将我体内暗伏的鬼气逼了出来,各位不必担心,我还压得住这点伤势。”

    朱陵真君也在上头替他遮掩分辩:“休儿你也是,怎么只顾着捉那鬼修,竟没注意自己的身体?万一阴邪入体,伤了根本,将来罗浮指望何人去?”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远远送到秦休手中,叫他服下丹药,先回陵阳殿闭关驱毒。秦休的脸色比方才受伤时更加难看,却是不敢强留下来,谢过朱陵真君,便与众人道辞,慢慢走出大殿。

    殿外阳光明媚,空气净爽,秦休却觉着身体内一片空虚。像他这样已结了元婴的真人已能胎息脉住、寒暑不侵,不管呆在何等环境中都如沐春风,可在这还有些长夏余温的初秋季节,他却总觉着有股寒气从体内最深处涌出。

    这也许不是真的寒气侵体,甚至也不是因为体内有阴气损伤,而是……到达元神境界后,伴着元婴沟通天地,而生出的推知往来、洞察微隐的天赋神通——神境通。

    就在他心生警兆之际,阳光之下赫然传来云铮温柔纯净的声音:“秦师兄,商略体内怎么会有这鬼修才有的阴魄真种?我前两天见着他,就觉着他的功力进益极快,而这些与他有来往的弟子和他接待的客人又都有些受阴魔损伤之态……”

    云铮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就贴在他耳边说话,但偏偏没用上传音之术:“难不成你上回用仙娥草为他恢复功力不成,又和这鬼修做了什么交换,用献祭之法,让他吸收旁人功力,以恢复修为?”

    “胡……”秦休忍不住想要斥开他,却又顾忌身份,强忍下来,拉着云铮的手道:“你何时到这里来的?殿中还有各派使者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回问道峰去。”

    云铮顺从地站起来,偏又低声说了一句:“我记着回来那天,朱陵师叔从那鬼修身上取了什么东西,你该不会就是用那个给商略施在了身上……”

    秦休当真恼羞成怒。他怒的是云铮在人前说出这样有损他身份和罗浮体统的话来,更是云铮这话,分明就是诬陷!可是他们两人已是道侣,气运相连,云铮怎么可能故意陷害他?就是有人在背后挑拔,以云铮对他的情份,也不该做出这等事来……

    他一时想不出答案,也没有时间多想,匆匆低声答道:“此事定是鬼修阴谋,待我回去慢慢查处。”一手收了商略的遗体,吩咐那些未受伤的弟子扶着伤者下去治疗,如逃一般抓着云铮离去。

    他们两人虽然离开了,这场大戏还在殿中未曾完结。朱陵真君笑着把一切都推到鬼修阴谋上,又将云铮的话圆了过来,心里对不知轻重的云铮和一旁不替他遮掩的洞渊真君都生出了几分意见。

    万法大会继续开了下去,秦休却借口受伤,再没出现过。就连云铮都藉着照顾道侣和调查商略身上阴魄真种的借口,一直留在陵阳殿不曾离开。这回朱陵真君尽力安排的大好场面,终究没能如他预计一般完满,各派对罗浮的领袖地位,也不如开始时那样坚定。

    秦休虽有热情,法力却实在太弱了,竟被鬼修侵蚀身体、感染弟子也不自知。就连朱陵真君也没看出弟子的异样,可知罗浮对门下弟子的监督管控还是不足。若是在他们门中,绝不会出这种事——各大门派使者心里都不免转过这样的心思。

    然而这一切都与秦休没什么关系了。

    商略体内那一颗真种,和他接触过的本门弟子与太华、元皇宗修士身上所染的魔气,都足以令他焦头烂额,忙于应付了。就连秦弼和秦朗两人身上都带了些伤,他还要亲手为这两个弟子医治,然后一遍遍向他们追问商略的不妥之处是从何时起的。

    可是无论他怎么探查,也查不出商略到底是从哪里得了此物,又为何会化身鬼修同道,从同门身上吸取信仰愿力。罗浮在这方面所知不多,他就是求了朱陵真君的法宝,也没看出那些鬼修的手段,更拦不住商略的生机一点点消逝——他尚未吐口背后真凶,便已神魂消散,再也不能问出东西了。

    还有云铮这些日子也处处令他不顺心。在云笈殿中,就是因为云铮胡乱说话,他才会在众仙面前落尽面子,还被困在问道峰上不敢见人,眼睁睁看着散修联盟那阳神真君和摩夷州的几个和尚轻轻巧巧捞走了他一年多的辛苦成果……

    秦休满心烦躁。

    在万法大会结束后,他极少有地被朱陵真君责备了一回。洞渊真君那里更不必提,简直恨不得扣着云铮不再回问道峰,毫无帮他的打算。就是回到陵阳殿,对着那具被阴气熏染,渐已腐朽的尸首,又能查出什么来?

    他坐在陵阳殿中,眼前仍摆着商略的尸体。早已损了道基、几乎全然无用的人,却害他一再在人前丢脸,死后竟还要他料理后事。一旁的秦弼也毫无用处,成日要和商略见面,竟没看出他身带死气,如今也是只守着尸身,什么都查不出来。还不如秦朗,至少能以乾元真阳阵克制阴气,低着头认真施法时,也很像那个一直都能为他分忧解难的人。

    秦休微眯起眼,吩咐秦弼去将乐令叫来。秦弼这几天也疲累得很,听到他吩咐,什么也没想就到山下叫人。商略的尸身还陈在正殿,秦休也懒得再守着,回到侧殿选了一枚关于神道修士修行方法的玉简。

    神道修士在六州销声匿迹已有数万年了,这些修行方式与他们极为相似的鬼修又是什么来头?他们最初又是自哪里出现的,竟这么无声无息地就侵占了大片凡人地界……他将玉简按在额前,神识探入其中,心神却总不能集中。

    廊下不久便响起了轻微的风声,那细细风声止于殿外,而后勤有人在门外恭顺地开口:“弟子秦朗求见师叔。”

    秦休的神念自玉简中抽出,却还维持着阅览玉简的姿态,冷冷答道:“进来吧。”

    乐令与秦朗一同踏入侧殿,神色都十分恭顺,等待着他的指点,或是等他安排新任务。秦休却只抬了抬眼皮,吩咐秦弼:“你先下去,秦朗留下。”

    秦弼微有些吃惊。他才是秦休的亲传弟子,就算这些日子秦休对乐令视若亲传,也甚少有单独留下他的时候。何况商略的尸体还在正殿,这片侧殿是秦休平日休息的地方,就连他这个弟子都很少涉足。乐令上回过来,是因为秦休要看着他抄写经卷,这回却又是为了什么?

    他这些日子事事都做得很好,不该受罚才是……秦弼忐忑地离开侧殿,心中却满是疑惑,独守在大殿中那具尸体旁,小心翼翼地观看院中情形。因为商略之事,这里的守卫愈加森严,院落中遍布法阵,却总有股森森阴气,看起来格外荒凉,令人无法安心。

    而身在那侧殿中的乐令却是十分安心的。万法大会已然结束,六州修士都各自踏上了归途,罗珲更是早早地抱着东海边那残损洞天中寻来的阴魄碎片和死气,赶回幽藏炼他的渡劫法器。当日他还能赶回罗浮,用纯阳精气算计秦休,已算是尽了师门之谊,也不枉自己将那样好的地方指给他了。

    乐令苦心布置的局面终于要收尾,心中却是极为冷静,倒像是守株待兔许久,终于等到它跃向自己口中的蟒蛇一般。他缓缓向秦休走去,脚下似乎步步生云,行动间有层层无形无质却又实实在在惑人的气息在空中散开,衬得他的身影格外魅惑。

    秦休本意只想看看他那张与记忆中相似的面容,这一看却似连魂魄都被吸了过去,怎么也移不开眼。

    乐令停步看向他,似有意似无意地笑了一下:“秦师叔在看什么?”

    秦休本该板起脸斥责他举动无礼,此时却偏偏无法对他严厉,恍惚答道:“你怎么没带那孩子?不带也好,那孩子碍眼得很,我不想看到你身边有个孩子。”

    他话音未落,就觉着自己心神有些不对,不该在弟子面前这样说话。他一时警醒,一时却又想起上次在乐令面前不小心提到他和人相似的事,又觉着自己养气的功夫不足——竟连一个死人的事都不能瞒得天衣无缝,还一再在弟子面前说漏嘴,实在是不像话。

    这个弟子偏又是不能随手就杀了,以保存他隐私的人。他的手慢慢向上伸起,连身子也一同抬起,接近乐令的颈项。那纤细脆弱的脖子仿佛诱惑他去折断,又似诱惑着他去亲吻,让他矛盾重重,在脑中想到什么之前,就先有了动作。

    果然还是不舍得杀……

    他的手指在纤细的脖颈上摩挲,柔若无骨的触感深深印到了心里,引诱着他将脸也贴到其上,深深呼吸着从方才起便弥散在空中,微带刺激的甜腻香气。眼前的少年嘴角微微勾起,眉眼间流溢着动人的光彩,与他心中那个挥之不去的影子越发重合,举动也是一样热情而执着,似乎怕一放开手就会失去他一样。

    这些日子被怀疑、被冷落的感觉令秦休身心俱疲、杂念丛生,而怀中之人给他的全心信任和缠绵情意却似真火一样点燃他心中的执欲和心魔。

    他紧拥着怀中温顺的身体,几乎要将其揉进骨肉之内,全情投入地吻上方才手指抚过之处。乐令脸上的笑容灿若鲜血,微微启唇,却吐出了与神色截然相反,几乎带了哭泣的声音:“秦师叔不可,弟子是你的师侄,与你有血缘之亲啊!”

    殿内话语经重重阵法从殿内送出,砸在门外守护弟子与秦弼耳中,直如九天神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