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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务员端上来两杯果汁,韩淑娜用勺子搅了搅,透过茶色的镜片瞟了一眼门口处,见到两个穿着风衣的男人走了进来。

    韩淑娜看着洛宁一脸疲惫的样子,关心地问“你累了吗?”

    “都快累死了,真不知道你今天发什么疯,有车不坐用两条肉做的腿去压石板路”洛宁趴在桌子上不满地说。

    “那你做地质勘探员那会怎么不说累啊”韩淑娜说话的时候始终盯着背对着这边的疤脸强。

    “那怎么能一样,过去的事情我可不想提再了,那简直不是人干的活,挺进昆仑山到大冰川里面去挖洞的活差点要了我的小命,我是怕了”洛宁呼哧呼哧地喘息着好像就要睡着的样子。

    “那都是命运的安排”韩淑娜从购物的牛皮纸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大哥大拨了一个号码。

    洛宁有气无力地嚼着饼干望着姐姐奇怪的表情,难道做过演员的人都这样,天生的一副大众脸不说,也很难猜透她在想什么。

    大哥大里嘟嘟地响了几下,另一头拿起了话筒“这里是齐格飞酒吧,您有什么事!”吧台上的女人问。

    “我找齐格飞”韩淑娜轻轻地说道。

    “您是哪一位?”吧台上的女人接着问道。

    “你告诉齐格飞说他上海的邻居来的电话,他就明白了!”韩淑娜说得很婉转。

    “那,您等一下!”吧台的女人撂下电话,朝乐台上正弹吉他的男人温柔地喊道:“老板,你的上海邻居打电话找你,一个女的”

    弹吉他的男人就是这家坐落在桦树街西端的山茶花街上齐格飞酒吧的老板,齐格飞本人,他穿着黑色的飞行员皮夹克坐在高脚凳上正在用情地弹奏一曲‘爱的罗曼史’那悠扬轻柔的曲调在那声你的上海邻居找你的声音落下后嘎然而止,他飞似的来到吧台,抓起电话“喂,是你吗?”

    “是我”韩淑娜此时的语调突然变得凄凉起来并带着点隐隐哭泣的味道。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还是?”齐格飞叼起一根烟卷,这种感觉让他怀念。

    “我”韩淑娜的眼圈里转着泪水“我想你了,现在我—”

    “你到底怎么了?古董的生意不好做还是你要—”齐格飞不敢想像下面将会发生的那一幕,最起码是他觉得不敢想像的那一幕。

    “都不是,我累了,终于尝到累是什么滋味了!”韩淑娜说话的时候泪水顺着鼻翼滴到桌子上,洛宁不解地盯着姐姐突变的表情,难道她又在演戏?洛宁觉得姐姐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一流的演员,不过为什么退出演艺界就不知道了,她从未听姐姐说过。

    “那—,我们见一面!”齐格飞的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不—”韩淑娜又看了一眼仍旧背对着他坐着的疤脸强“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了”

    “什么,难道你真的要?”齐格飞再次陷入了痛苦之中“你真的要结婚了吗?你不是说让我等你吗,我。。。我已经信守了诺言五年了”

    韩淑娜听到齐格飞突然变得紧张的声音后,会心点笑了笑,脸上露出了与妹妹一样可爱的酒窝“我可能会因为某种事情而死去,平静地死去,也许你永远也找不到我了,也许我们之间的—真的就要象休止符那样完结了”

    “什么,好好的怎么会死,千万别乱想,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告诉我,我能包容一切,包括你的任性!”齐格飞如果知道韩淑娜在什么地方的话,他真的会立刻飞到她的身边。

    阿灿透过疤脸强的肩膀瞧着韩淑娜泪流满面的样子,怜惜地对疤脸强说“强哥,还杀她吗?”

    “闭嘴,任务就是任务,别说一个女人,就是上帝我也照杀!”疤脸强小声嘀咕着。

    “仁慈的主啊,请原谅强哥对您的不敬吧,我带他向您忏悔”阿灿从领口扯出一个十字架祷告了起来。

    “你不是信佛的吗?什么时候改信耶稣了?”疤脸强啜了口苦咖啡。

    “从我上次被人威胁开始,佛祖已经抛弃了我,从那时起耶稣才是我心中唯一的神,阿门!”阿灿嘟囔完后深情地望了一眼韩淑娜,刚才还泪流满面这时竟然喜笑颜开,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仔细一看,果然韩淑娜还在流泪,不过那是高兴的泪水。

    洛宁吃光了最后一块小熊饼干,韩淑娜对着电话轻声说“你真的不怕跟我一起受牵连”

    “我们本来就是一对说什么牵连不牵连的,八点一刻你大胆地往家里走,桦树街上绝对空无一人,我保证!”齐格飞说话的时候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交给吧台女人,吧台女人拿着字条飞快地跑了出去。

    韩淑娜对着话筒轻吻了一下,接着说“那—,一个月后我们结婚吧!我要死在你的怀里!”

    齐格飞说“娜娜,你听着这是我为你演奏的‘爱的罗曼史’”,与此同时,齐格飞把话筒放到了吧台上,抱起吉他再次演奏起那首让人沉醉的乐曲,光线柔和的小酒吧内的顿时沉浸在爱河之中。

    韩淑娜拉着洛宁一边听着电话里那轻柔的乐章一边走在返回桦树街的路上,入夜后,青铜路灯散发出淡淡的光线点亮了雾气蒙胧的桦树街,街上空无一人,只有韩淑娜和洛宁两个手牵着手的傻女人。

    走过街角的‘有家宠物店’后疤脸强扔掉了手中的青岛日报,阿灿从怀里拽出了两只黑色的布袋子,递到同伴的手里。

    韩淑娜和洛宁沿着缓缓的斜坡继续走着,那悠扬的吉他声飘进了洛宁的耳朵里,她刚要问是谁?韩淑娜朝她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两个女人继续走在这条充满太多未知的路上,危险正在一步步靠近,一寸寸逼近,汗水从疤脸强的额头上渗出,阿灿激动得要命,眼看着今晚就要再次艳遇一场了。

    两只黑布袋张开了大口,猛地罩了下去,随后就是一顿无声的棍棒,疤脸强吃惊地张大嘴巴,阿灿怀疑地挣扎着,可是根本无济于事,他们的嘴巴在一瞬就被塞住了,他们被拖到桦树街对面的米店里,店门瞬间开启,然后又关严。里面传出了一阵沙沙沙的声音,几十条装着青岛大米的麻袋轮番砸在他们的身上,这种虐待人的方式头一次被用在了疤脸强自己身上,他震惊的同时开始意识到,原来杀人的时候也可以这么粗鲁,这种感觉他已忘记许久了,在疤脸强抱住脑袋思考如何逃脱的时候,阿灿被绑到了涂着红漆的水泥柱上,接着就是他自己。

    套在头上的黑口袋终于被取走,两桶刺骨的凉水浇到头上,眼前模糊的世界慢慢清晰起来,时间好像停滞了,至少血流满面的疤脸强这么认为,阿灿醒来后被面前这一伙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家伙弄傻了“你们、你们是谁?我们是香港游客,你。。。你们”

    啪的一个嘴巴扇在阿灿的脸上,火热的阵痛、咸咸的滋味顷刻间从脸颊传进了脑袋里“谁派你们来的,说!”一个上身穿着黑夹克、下身穿着灯笼裤拖鞋的瘦男人翘着两撇八字胡狠狠地问道。

    “哎哟”阿灿痛的差点死去,刚才那看似没有多大力量的一巴掌在传到大脑后的余波竟然如此之强震的他几乎休克。

    “我们真的是游客,你们要钱的话我们给,千万别杀我们”疤脸强突然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哀求道。

    米店里渐渐响起了那首‘爱的罗曼史’吉他乐曲,穿黑夹克的瘦男人搂了搂邋遢的卷发,回头说“飞哥,这家伙死鸭子嘴硬,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如我用分筋错骨法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暂时不需要,我相信,爱可以让他们改过自新,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今天是我的大日子,我不想见血!”齐格飞坐在米袋子上弹着吉他,目光落在门外的桦树街上,韩淑娜的身影一点点出现在视野里,她的身后跟着三个壮汉。

    “终于来了”齐格飞露出了笑容“阿秋,你别老板着脸,掐死两只蚂蚱不需要你出马!”

    韩淑娜迈进有家宠物店隔壁的‘海鸥米店’,分开身边的人,走到疤脸强的面前,冷冰冰地问道“谁叫你来杀我的?”

    “真的是误会的啦,我们是香港游客”疤脸强含糊不清地说着,他以为可以蒙混过去,可是他没想到眼前的女人,可是演戏的高手,不会被这小伎俩迷惑。

    “你的表情还不错,可惜你的内心表达得还不够真诚,哪有见到黑社会不发抖的,至少也该流个眼泪吧!”韩淑娜坐在阿秋搬过来的板凳上,问阿灿“我不想跟你们玩游戏,说了就饶你们一命,不说就送你们去火葬场,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火葬!”

    为了把这出残忍的戏演得更加真实,身旁的人抬过来两只大麻袋,上面用红颜料写着火葬场专用,四个带着黑墨镜白口罩的家伙,绷着脸盯着绑在柱子上的人。

    “瘦子你先说,叫什么,谁派你来的,不说就烧死你!”韩淑娜指着阿灿的鼻子。

    脸肿得象馒头似的阿灿,看了一眼垂着头疤脸强,吞了口唾沫“我不知道!”

    “装进去!”韩淑娜恶狠狠地命令道,仿佛自己一下子变成了女魔头。

    被吓得几乎要精神失常的阿灿舌头打了卷,哼唧着被塞进了袋子里拖了出去,出门前他终于鬼叫了一声,那凄惨的叫声一直钻进疤脸强的心底。

    “怎么样,不说的话,你就陪他去地狱住个百八十年”韩淑娜点着了一只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将烟雾喷在疤脸强的脸上。

    “啊—”疤脸强痛苦地叫了起来。

    米店内静了好一会,大家注视着这个飞哥告诉他们的所谓的冷血杀手,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