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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梵洺,”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冷酷:“说你爱我。”

    ☆、71·了断

    犹如一枚炸弹,在混沌的脑海猝然引爆,巨大的震撼摧枯拉朽般摧毁了梵洺的心防。

    他躺在湿漉漉的地砖上,直愣愣仰视戚以沫,角度所限,只能看见对方下颌尖细的弧度。

    室内尚存着未散去的白茫茫的水汽。

    他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空白。

    但很快,他就从粉尘般细碎的思绪里找回一丝理智。在其指引之下,他忘记了背部蔓延开的灼痛,忘记了自己被制住的手腕——幸而戚以沫踩得也不重,觉察出他的意图就松开了——笨拙地翻转身体半坐起来,调整成单膝跪地的姿势,执起戚以沫垂落身畔的左手,额头抵着手背,缓缓袒露爱意:“……我爱你。”

    话一出口,才惊觉嗓子哑得厉害,乍一听几乎是在哽咽了。

    戚以沫垂下眼,望向以标准的求婚姿势对他表白的男人。

    那个男人头发乌黑,五官立体深邃,有肌肉,却又不会显得过分魁梧。时常皱眉,不是面无表情,就是神色不豫,因此笑起来的时候也就格外动人,透出一点天真又孩子气的意味……总的来说,从头到尾,无一不符合他的审美。

    此刻正用额头亲昵地蹭着他的手背,活像一只受了惊渴求主人安抚的小动物。

    然而他心里清楚,梵洺终究不是小动物,若轻慢以待,只会招致灭顶,就怕到最后被吃得连渣都不剩,还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逼他说“我爱你”,不过一时兴起。

    谁叫他偷偷弄了自己的人偶泄欲,撞破后就地开始秀下限。平日里嘴巴比防盗门还严实,上辈子全靠自己主动,这辈子知道上糖衣炮弹了,却舍不得血本,一句话就完的事,偏偏弄得九曲十八弯还点不出重点。

    就像现在——

    三个字说得磕磕巴巴,去年得烂苹果奖的演员也不过如此。

    不过是句我爱你而已……

    听他用这般郑重其事乃至虔诚的语气说来,竟然一时恍惚有种经年虚掷的错觉。

    梵洺看不见戚以沫的表情,蹭他两下,不见他反感,便壮着胆子在其手背上亲一口。

    攥在掌心的手指动了动。

    梵洺停住动作,手紧了紧,最终一根一根讷讷地松开。

    他抿抿唇说:“抱歉。”

    戚以沫声音听不出喜怒,只道:“去开门吧,我还有事要办。”

    戚以沫离开时头也不回,梵洺扶门遥望许久,直到人影子都不见了,方才垮着肩膀回去收拾残局。谈恋爱在他看来比并购公司难百倍,周围无人可商量,只好把事儿告诉唐多煦,让他帮忙分析。

    唐多煦一听之下大喜过望,满心以为梵洺从此可以摆脱过去的阴影重新生活了,自是上蹿下跳地帮忙出主意:“这事儿说明什么?说明你们缺少沟通。你以为两人在一块过日子默默对他好就完了?大错特错!我跟你说啊,沉默是感情最大的杀手。远航公司那家小公子知道吧……没错,就是跳海的那个!据说是因为他抓着爱人有外遇——本来没什么,只不过他爱人死活不肯解释,然后他一个想不开就自杀了……啧啧,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啊!这事儿告诉我们,有什么别憋心里,世上没有读心术,谁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又常年板着脸,谁敢跟你交心?”

    “有理。”

    “所以你还愣着干嘛,赶紧找人去啊!用脚趾头猜都猜得到你的表白肯定不尽如人意,快刷新印象去,别忘了带玫瑰,煽情就靠它了!”

    唐多煦这番歪理邪说打动了梵洺。

    我们英武不凡的梵董宛如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对镜换了数款装扮,衣服扔的满房间都是。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参谋下,勉强敲定一套便服,从英华娱乐抽来的造型师poco赶忙帮他做发型,理到一半职业病发作说他皮肤有点干建议敷面膜。梵洺沉吟片刻,用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同意了。

    最后整个人容光焕发出门的时候,获得了上到部门经理、下到门口保安的一致好评。

    他环抱一大捧玫瑰,直奔戚以沫住处——最近桑止忙于训练,归家时间不定,戚以沫便暂住在桑止那里,代为看顾宝宝。

    车行到楼下,正碰上雇佣兵组织的小头目,对方冲他笑了一下,手指指向楼上。梵洺感觉对方好奇而诧异的目光扫过他怀里的玫瑰,只颔首,权作回了招呼。

    敲门,却是穿着睡衣的赫南来开的门。

    赫南对花粉过敏,被那束玫瑰呛得喷嚏连连,梵洺绕过他,跟沙发上正抹药的两人打了个照面:“……”

    戚以沫一只手贴在桑止布满青紫的腰间揉按,拧开盖的药酒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桑止看梵洺一眼,紧接着撇撇嘴,不感兴趣地扭过脸。

    戚以沫不紧不慢上完药,将茶几上的东西一一收拾妥当,再三嘱咐桑止等味儿散了再睡,免得呛到宝宝,又在洗手间冲去手上的药味,才施舍戳在扶手旁的梵洺一记正眼,“走吧。”

    戚以沫率先走向安全通道,梵洺想也不想跟过去。

    默默尾随着下了两层,戚以沫蓦然止步,梵洺黏得紧,险些失手把人推下去,吓得心跳差点停摆的当口,忽听戚以沫道:“我有话跟你说。”

    梵洺道:“嗯,你先。”

    戚以沫道:“桑止底子干净,人际关系简单,性格又好相处,跟他在一起不用担心太多,相比你,我更愿意和他在一起。”

    梵洺如坠冰窖。

    “上辈子从我们在一起开始,到后来分手,都没对彼此说过任何誓言,其实我一直觉得挺遗憾的……所以我还得谢谢你今天下午的成全。我真的挺开心的,咱们之间的这笔烂帐终于也有销账的这一天。之前那些年就让它揭过吧,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你……好好过日子。”

    一个在台阶上,一个在台阶下。

    话起至话落,戚以沫始终保持着目视前方的姿势。

    梵洺盯着他的后脑勺,第一次起了干脆把他弄死然后自杀一了百了的念头。

    手鬼使神差地搭上对方的肩头,用力搡了一把,在戚以沫毫无防备即将跌倒的刹那间惊醒过来,猛地把人搂住了。

    中间隔着一大捧玫瑰,搂起来实在不舒服,反正是打算送给戚以沫的,梵洺干脆从后将它塞进他的怀里,又抓着他的手臂将玫瑰环住,下巴惫懒地搁在他发心。

    “别动,要个临别的拥抱不过分吧?”

    被一连串行为搞懵的戚以沫:“……”

    乖乖被抱了五分钟,戚以沫晃晃脑袋,用动作无声催促梵适可而止。

    梵洺下巴跟着他摇晃,头顶飘来的声音听起来老神在在:“一笔勾销,是你说的。”

    戚以沫感觉环在腰间的手渐松,然后……迅速按上他的肩膀。梵洺的脸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眼前放大,紧接着唇上一热,有什么滑腻的顺着下唇舔了一圈,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那是梵洺的舌头。

    他被偷袭了!

    受害人张口欲斥,疑犯却利落截住他的话头:“这位先生,不知道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

    敢情他认为的一笔勾销是重新开始?谁给他的该死的自信!戚以沫恨不得糊他一脸!

    疑犯接着道:“你早晚会相信的,我爱你……唔!”

    戚以沫狠狠将那束玫瑰捅到他脸上,补上一记无影脚,暴跳着走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对戚以沫而言简直是灾难。

    桑止参加野外秘密训练近期无法回来。

    戚以沫从此常驻主卧,跟赫南相看两生厌不到半天,就见那厮殷勤的开门放梵洺,并致力于给他和梵洺二人世界好方便他诱拐宝宝认祖归宗。

    戚以沫不堪其扰,躲到庄靖家中,还没把沙发坐热乎,就被大哥冷酷无情的丢给了找上门来的梵洺。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抱着这样的念头,戚以沫疯狂接剧本,整天不是剧组就是通告,忙得脚不沾地,觉都是在车上睡得,刻意让自己错过梵洺的骚扰电话和短信。过于忙碌的生活令他瘦了一圈,不过于曝光率却颇有成效。

    随着人气的稳步提升,饭局也相应的水涨船高,指名让戚以沫作陪居然占了不少。

    不过每次遇见这种情况基本都能巧遇梵洺。

    更巧的是,饭局中总有那么三四个人与他有生意往来,然后百般热情的留他一起用餐。梵洺总会婉拒一次,才恭敬不如从命、勉为其难的抢占戚以沫身边的位置,然后八风不动的对指名要戚以沫作陪的人放杀气,如果那个人不幸说了调情话……那么抱歉,恐怕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发现你的公司被收购/兼并/运营出了大纰漏了。

    戚以沫无奈之余,又觉出几分好笑。

    他用勺子挖着黑森林蛋糕——某人刚假冒粉丝的名义送来的,上面还用草莓果酱歪歪扭扭画了一颗爱心——对偷偷摸摸向梵洺发简讯汇报行程的玛奇朵说,“跟他说,晚上我要吃川菜。”

    被抓包的玛奇朵:“……好、好的!”

    时间一晃就到了十二月。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雪也下得格外早。

    拉窗帘前看见的还是蓝丝|绒般的天幕,睁开眼大地就已银装素裹。

    座机响了三声,戚以沫心有灵犀般往外眺望,就见楼底黑色轿车门敞着,一个人裹在黑色风衣里,仰着头望。

    铃声不依不挠地吵个不停。

    戚以沫接起,就听那头传来梵洺低沉的嗓音:“你今天没有通告。”

    “所以?”

    “赏个脸陪我庆祝生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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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国庆节哈皮!

    谢谢【kinky】小妖精的地雷~渣作者好幸福

    ps:完结快了,肉章还会远吗【你们想看什么play?

    再ps:有人知道花博会?渣作者是志愿者,欢迎来调戏

    ☆、72·长寿

    梵洺前二十年生日,一向办得盛大又隆重,气派十足。

    梵母梵母是儿控,每年的这一天,必定包下最好的酒店、安排最高档的菜,宴会现场内人流如织,宾客填门。收礼收得手软不说,形形色色的祝福夸赞更是铺天盖地。

    然而梵夫妇双双离世后,这种热闹的景象就一去不复返了。内有亲戚环伺,外有对手虎视眈眈,加上梵洺资历浅,高层中不服者众,为了稳固地位,开拓内外交困的局面,很多事他不得不亲力亲为,乃至于后来发展到吃住都在办公室里。

    高强度的工作甚至令他忘了有生日这回事,正主都不记得,自然也无其他人问津。

    所幸戚以沫出现了。

    梵洺现在仍能清晰的回忆起戚以沫第一次帮他庆生的模样。

    那时的戚以沫还是个连n线都排不上的小龙套,穿着肥大的戏服,蹬蹬蹬冲到等待司机来接的他身边,确认什么似的看了他两眼,紧接着扭头就跑,没一会儿捧着一个盒子回来,气还没喘匀就冲着他笑。

    劣质的妆容花了大半,脏得他都不愿意看,手却洗得极干净,一根根白净瘦长,衬得掌心颜色喜庆的廉价纸盒都高贵起来。

    “送给你。”

    见他不接,戚以沫愣了一下,半晌嘀咕了一句:“也是,你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个……”又提高声音,“祝你生日快乐。”

    当时他在想什么?大概是这个搭讪的方式挺新奇,不回应一下简直对不起背后人的良苦用心,结果还没开口,就见戚以沫拆开盒子,迅捷而香甜将整块蛋糕解决,扔掉纸盒走人。

    他:“……”

    这件事在之后几年两人一起庆生的时候总会被从箱底翻出来,成为戚以沫嘲笑他的理由,他要求再来一次的藉口。

    想着想着,梵洺的眼神变得柔软起来。等待戚以沫下楼的时间内,他仔细算了算,除了父母乍然离世以及两人分手的那一年,他们共一起度过了七个生日。

    七年。

    他现在都三十了,人生还有几个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