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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钦显张嘴要反驳,易贵人板着脸制止了他,继续道:"你结香姨是你可以信任的人,但是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要是娘亲没了,那是娘亲在天上看着你,一直陪着你,所以,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长大。"

    易贵人才刚说完,已经听到远处有嘈杂的声音,所以,她只来得及在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的杨钦显额头上亲了一下子,人就飞快地跑出去了。

    皇后行事十分利落,皇帝刚驾崩,她第一件事就是让人给易贵人送了毒酒。

    杨钦显再看到他娘时,易贵人已经死掉了,是装在棺材里的样子,宫里时常就有人死,杨钦显已经见惯死人,各种各样的死人,但他还是受不了他娘死了,他当时没能发出一点声音来,甚至没哭,只是在皇后来看他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之后扑进了皇后地怀里,"母亲,我怕。"

    没有孩子的皇后,那般心狠手辣,这一刻也心软了一下子,将他抱住了。

    90、第七十二章

    许七郎看林襄跑了,就对季衡说,“真是一点姑娘家的样子也没有。”

    撇撇嘴,表达了深深的不屑。

    季衡好笑地没说话,他觉得也许许七郎是看上林家这个特立独行的小姑娘了,男孩子往往是越喜欢谁,越喜欢逗谁。

    不过季衡也没说什么。

    季衡手里还握着两只橘子,凑到鼻尖闻了闻,这个橘子的香味不像南方的橘子的香味那么甘甜,但是在橘香里带着的浓重的苦涩味道,却也很吸引人。

    许七郎正要拿过他手里的橘子又扔掉,许七郎的小厮许前就来叫两人了。

    许前说,“姑奶奶叫两位少爷过去呢。”

    季衡抬起头一看,发现许氏和林家大太太正在一边的一座钟楼上站着,从那里正好可以看到他和许七郎这里,恐怕刚才许七郎摘橘子也被她们看到了。

    而刚才小姑娘林襄一下子就跑掉,也不只是因为许七郎那个嫁字,而是因为发现自己和男孩子混一起被母亲看到了。

    季衡和许七郎也到了那个钟楼上去,他们到的时候,林家大太太已经没在了,只有许氏站在那里。

    许七郎十三四岁,正是好动的时候,伸手就要去撞钟,被许氏骂了一句才罢了。

    许氏说许七郎,“林家的姑娘好歹是姑娘家,你们欺负她,又被人母亲看到了,我在林家太太跟前,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许七郎想到自己用橘子和橘子叶扔林襄的事情,不由就不自在起来,嗫嚅道,“也没欺负她。”

    季衡也挺不自在的,说,“母亲,我们并没有欺负她。”

    许氏看两人像被打蔫了叶子的大白菜,就笑了起来,说,“算了。下次再不能这样了。我看林家那姑娘,也得被她母亲骂。”

    她说完,许七郎就又说,“姑母,我看她真是没什么姑娘家的样子,大大咧咧的,还说要和衡弟比划剑法。”

    许氏一听,不由皱眉,看向季衡道,“你会什么剑法吗?”

    季衡说,“林师傅教过一套双剑剑法,据说是他家挺有名的看家本事。林家的姑娘就是说比划这个。没想到林师傅家里的女流也要学功夫的,倒挺不一般。”

    许氏也觉得不一般,说,“据林家这大太太说,她家这姑娘是在西北时候生的,少了京中闺秀的矜持也在情理之中。”

    之后倒也没有多说林襄。

    许氏本来还有意觉得林襄和季衡也算般配,或者和许七郎看着也好,但是看林家这姑娘背着大人就一副男孩儿样,许氏便对她也没有了之前那么多好感。

    她总不能要个儿媳妇在家里和儿子比拳脚吧。

    林襄看来是果真挨了她母亲的骂,所以之后看到季衡和许七郎,她就赶紧转开脸,而且还避着两人走。

    午膳是在庙里吃的斋饭,之后许氏又稍稍睡了会儿午觉,六姨娘带着璎哥儿去求了护身符,下午未时末,一家人也就继续沿着小路下山坐马车回城了。

    下山时又经过那一座安福寺,许氏想再去让里面的老和尚给季衡看看面相算算八字,却没有找到老和尚了,只有之前遇到的扫落叶的小和尚在,小和尚说主持去山上寺里找老友下棋了,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于是许氏只好打消了给季衡算命的念头。

    等回到季府,时间也不算早了,已经是晚膳时候。

    许氏觉得今日也挺累的,就让姨娘姑娘们也不必再请安了,各自回院子里休息就是。

    回到正房,留守家里的管事凌霜就上前来对许氏说,“太太,午时后,宫里来了一位公公,来传大少爷进宫。”

    许氏有些吃惊,季衡在旁边问,“说了是要事吗?”

    凌霜说,“没说是要事,我前去回话,说太太少爷都出京去庙里上香了,让人骑马去叫少爷回来,那位公公又说不必,只留下来喝了一盏茶,就回宫去了。”

    许氏说,“真没什么事?”

    凌霜说,“看他不急不忙,想来是真没什么事?之后奴婢让去账房支了二十两银子,十两包给了他,另外的两个五两,就给了跟着这位公公的两位小公公。”

    许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看向季衡,说,“衡哥儿,知道会是什么事吗?”

    季衡想了想,“想来不是什么大事,是大事,他会让骑马去找我的。母亲,儿子饿了,收拾收拾用晚膳吧。”

    许氏便也没有再问,让季衡去了净房洗漱收拾,自己则吩咐丫鬟去叫厨房上晚膳。

    季衡仔细想了,觉得皇帝的确不会有什么事,所以之后就没太往心上去。

    皇帝处理了吴王叛乱,朝臣都见识了他的能力和魄力,现在愿意为皇帝效劳的大臣太多了。

    前阵子,皇帝中毒的事件,对外只是说皇帝生了热伤风,现在天气凉了,病也好了,他自己也就能自己批红盖印,季衡觉得自己趁着这不用进宫的日子远离批红和盖玉玺也是好的,以免遭致更多闲话。

    金秋时节,正是螃蟹肥美的时候,而且这个时候也是最后一拨螃蟹了。

    前阵子吴王叛乱打仗,断了一阵子运河运输,京城里一度不少物品断货,许氏倒是发了一些战争财,因为家里关系,她早就知道恐怕是要打仗了,在季大人下江南前,她就让从江南运了不少货品进京囤着,之后果真打了仗,京里物资紧俏,她就将之前囤的东西都拿出来卖,于是就发了一笔大财,便又用这个钱买了一些城南的铺子在季衡名下,用于出租,季衡要用钱,大多是走自己这边的账,便和季府的分开了。

    吴王被抓,押解上京,京杭运河至此便又畅通了。

    许氏的商队从江南运了货上京,便也专门带了阳澄湖的大闸蟹,要说之前住在江南时,好螃蟹太多,都是毫不稀罕的。

    现在住在北方,北方的螃蟹不好吃,要从南方运螃蟹上京来,螃蟹就显得金贵了。

    商队给季家带了有不少螃蟹,许氏毫不吝啬,给张家送了,刘家送了,林家送了,一些和她交好的,应该送的,许氏便都送了。

    于是季府自己家里所剩也没有太多。

    季衡让小厮抱琴提了一篓子,和许七郎一起,当天就出了门,去城南核桃巷子夏锦的住处看他。

    经过这么好几个月的休养,季衡也算对得住赵致礼,在夏锦身上花了不少银钱好药,夏锦现在已经能够自己走路了,脸上的伤也好了,不过依然留下了印子,不可能恢复到从前的洁白无瑕了。

    马车在院子跟前停下,许七郎一马当先就跳下了车,也没踩着下马凳子,季衡则是踩着凳子下去的,许七郎怕他摔着,还伸手扶他。

    门口的门房是个从河南来的老头子,很是老实而忠厚的一个人。

    看到季衡来了,就赶紧上前来迎接,说,“季公子,您来了?”

    季衡点点头,“忙了一阵子没来,这些日子你家公子可好。”

    门房说,“公子爷每日里看书习字,唱曲子练琴,倒没什么不好,只是不出门。”

    季衡轻叹了一声,带着许七郎和抱琴进院子去,门房又去招待季衡的马车夫,领着他赶马车进了侧边的马车院子,帮着喂马,又和他闲话家常。

    夏锦在小厅里接待了季衡和许七郎,他精神气还挺好的,季衡让抱琴将螃蟹送去了厨房,说,“是母亲让人从江南送来的螃蟹,经过一二十日的船运,也还算肥美,在这京里还挺少见,就带一些来给你。据说螃蟹是发物,受伤的人不能多吃。但是尝一尝还是行的。”

    夏锦向他道了谢,又说了些别的,让丫鬟棉珠端了他自己做的果脯来,里面放了桂花,倒是十分香甜。

    夏锦自己还是喜欢唱戏,季衡和许七郎吃着果脯,他便坐在那里,在小桌上打着拍子,唱曲子给他们听。

    在夏锦的眼里,季衡和许七郎都还小,所以和他们相处就很随性,很愉快,不用想太多。

    季衡带着许七郎和抱琴告辞的时候,夏锦才眼神幽幽地看着季衡问了一句,“季庸可有来信?”

    季衡让许七郎先去门外马车旁等他,他才对夏锦说,“世子想来是忙的,他并未给我写信,不过他有给皇上上折子,说,一切都很顺利,身体康健。”

    夏锦也就放心了,露出云淡风轻的笑容,语气却很期待,“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

    吴王谋反被镇压下去,谋反罪最后定然要满门抄斩,即使嫁到赵家的香安郡主不受牵连被赐死,恐怕以后日子也不会好过。

    她和赵致礼之间的夫妻情,只会更加淡薄,夏锦心生一些希望,也是合情合理。

    季衡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今年应该是能回来的。”

    说着,看看天色,道,“夏兄,我就先走了,母亲让我今日早些回去。”

    夏锦之前是京中名伶,一张脸是他吃饭的家伙,多少人被他迷住,现在脸却毁了,虽然他让自己尽量平和对待,和季衡许七郎相见时,是从来不遮住面孔的,但是,要他出门去走动让别人看到他,却很困难,这些日子,他待在家里,从没出去过。

    他没送季衡到门口,只是在二门处就站住了,看着季衡出了门。

    在马车里,许七郎连连感叹,“香安郡主太过分,多好的美人就这么被毁了。”

    季衡没说什么,但也叹了一口气。

    91、第七十三章

    回到家中,季衡在车轿院子里下车,正好遇到四姨娘身边的妈妈刘庆家的,她正带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少年过来,看到季衡和许七郎,她就赶紧前来问礼,说,“大少爷,您刚回来?”

    季衡点点头,又问她身边的人,“这位婶婶是?”

    刘庆家的笑着介绍,“是四姨娘的娘家嫂嫂,这是四姨娘的侄儿。”

    那位少年显得很羞怯,被刘庆家的介绍了,就红着脸往旁边退了一步。

    许七郎盯着那位少年看,问道,“你叫什么?”

    四姨娘的嫂嫂穿着比较旧,但是衣衫干净,对季衡和许七郎福了礼,说,“大少爷,表少爷,给你们请安了。”

    说着,又拉了一下儿子,那位少年才怯怯地说,“我叫穆真。大少爷,表少爷好。”

    四姨娘的嫂嫂没有多待,刘庆家的很会说话,已经对季衡解释,说是请示了太太,让一辆马车送两人回去,穆家是住在城西外城墙根边上的,距离这里挺远,两人来的时候自己走路来的,回去时,太太就说用马车送一程。

    季衡笑了笑,让四姨娘的嫂嫂和侄儿常来玩。

    刘庆家的身后还跟着三姐儿的丫鬟暮雪,暮雪手里拿着个包裹,对季衡福了个礼才将包裹递给了四姨娘的嫂嫂。

    季衡和许七郎还有抱琴往后面走时,看到穆真要去上他的那辆马车,被刘庆家的拉了一把,拉得他几乎一趔趄,又被教训了,刘庆家的压低声音说,“这是大少爷的马车,哪是你们随便坐的呢,出门去,出门去,已经让送你们的车在外面等着了,这个车轿院子里的马车轿子,都是府里的主子用的,奴才们平常要用的,都是另外的。”

    四姨娘的嫂嫂很羞愧地替儿子道歉,点头哈腰的,刘庆家的反而很倨傲。

    季衡将这些看在眼里,皱了下眉头。

    抱琴看到了季衡脸上的表情变化,就凑过来小声对他解释道,“四姨娘娘家姓穆,住在西边外城墙根边上,听说四姨娘的父亲早年是充过军打过仗的,得了战功,回京后就在那边置的房产,还娶了一房美妻,不过之后他身体差,家里产业都用来治病了,四姨娘被老爷接进门来的时候,四姨娘就只带了个小箱子来,据说箱子还是被虫蛀过的,可见当时窘迫了。”

    季衡想到许氏在扬州待了六七年之久,京城就是二姨娘和四姨娘管家,这么长的时间,四姨娘就没存些私房?再怎么也该将娘家扶持起来了,怎么她嫂嫂家里看起来还是很窘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