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方才阁罗凤的陈述,他显然一直跟踪着我,我的行动无一曾逃过他的眼线。
“现在是我以真面目示人的时候了。”阁罗凤道,“你们也许也已经猜到,我就是拜月教石长老之子,阁罗凤的名字是先王御赐。我十年前离开苗疆,于颖川一高人门下学习谋术韬略,学成后在剑南藩镇李宓将军麾下当过两年差,五年前来到川南结连当地草莽豪杰开创盗贼公会,收集中原唐朝各方情报并历练自己。今日在此得见公主和少教主,阁罗凤当从此效死追随,报效南诏!”
一切谜团都已揭开,我不禁对今日接踵而来的奇遇唏嘘不已。当然得知阁罗凤确石长老之子,我心中实有不胜之喜。相识方才短短一月,阁罗凤已然数次施展其出类拔萃的智慧,他的加入使我对战胜眼前南诏的内外大敌平添极大信心。
“阁罗凤......”公主望着我们新加入的同伴,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是你......当年我六岁离开南诏时,你......”
阁罗凤点点头,叹道:“我第二年便也离开了太和府,那时主要是爹的意思,爹明里是说让我广学天下绝艺,实际上是为了不让我卷入南诏的宫廷争斗。我们都不理解教主为什么会突然对娘娘下手,爹当时一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将来南诏会出事,因此让我避祸在外......”言毕神情黯然。
我一言不发地从怀中取出父亲的信笺,这个秘密父亲一定隐瞒了所有人,十几年一直如此。但是我终究决定将它公诸于众,父亲为了这个秘密让整个苗疆因为他的复仇计划一连在灾害中苦捱十年,连阁罗凤的背井离乡与公主的一生坎坷都是因此而来。现下再瞒着他们显然不公平。
公主接过信函,从头阅毕,又递给了阁罗凤。李逍遥,林月如,唐钰等一一阅完之后,一脸的错愕表情被我都看在眼里。
“这是父亲十二年前的手迹,我离开雪山之前师父转交给我的。”我说道。“十几年来父亲显然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
公主沉默良久,李逍遥却愤慨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托梦这件事情都可以当真的吗?巫后娘娘和灵儿有哪一点对不起苗疆,竟落得家破人亡?!”
我无言,李逍遥所言句句在理。依他快人快语的性格,若不是顾及我在场,多半已经将父亲痛骂一顿。而公主却为了这个做梦梦见的罪名一生颠沛流离,父母双亡,怎不让我惭愧无地,歉疚不已?!
阁罗凤缓缓地说道:“少教主,容我一言。这件事情,确是教主的不是,辜负了娘娘和公主的。”
我一咬牙,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地说道:“事到如今,大错已经铸成。杨骏知道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只有在此承诺,家父欠公主的,家父欠南诏的,家父欠黑苗族的,都算在我杨骏身上,必当竭力偿还,至死方休!今世不足,生生世世我都奉上!”
公主凝视着我,澄澈的双眸中泪花隐动。
“谢谢你,杨骏,我一直都没责怪过你父亲......”
公主宽容的安慰之词更让我惭愧不已,我居然感到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大哭一场。
雪峰上的气氛可怕的沉寂,阁罗凤说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可现在情势非常,不是暗自伤怀的时候。目前一切都对苗疆非常不利,南诏被截教封锁,剑南大军估计已经开始行动,十万大军正在向苗疆腹地挺进。我们却远在蜀山,回苗疆没有十天半个月也不可能。大理城中就是凑足了数也只有两三万人防守,我们须得使出浑身解数方能力挽狂澜啊!”
阁罗凤向我们点明了当前可怕的事实,方才我们百感交集中都几乎忘了。我一整颜色,肃然对公主说道:“此战事关南诏生死存亡,杨骏必誓死一搏。但论及韬略,阁罗凤胜我十倍,恳请公主听他一言。”
公主点了点头,阁罗凤道:“不敢,现在我们远在蜀山,在苗疆战况未明之前,我不敢妄下决断。少教主和李逍遥大侠都受了不轻的内伤,须得运息调理。今日天色也不早,我建议大家在蜀山上就宿一宿,明日一早启程,赶回苗疆。”
我们都深有同感,阁罗凤顿了顿,问道:“公主,阁罗凤有一事不明。截教为什么要出动两大股肱之一的招魂使,志在必得地要拿下蜀山呢?”
公主道:“按照执火使的陈述,仙剑派剑观中藏有一面邪光盾,是通天教主拼聚一件太古神器的组件之一。据说苗疆和仙剑派各存了一件,故通天教主两方面都没有放过。”
“李大侠,仙剑派有没有邪光盾这件东西?”阁罗凤问道。李逍遥摇头道:“我不清楚,即使有的话,也是仙剑派极重要的秘密,剑圣前辈不会告诉我们的。”
阁罗凤点了点头,又问道:“公主,这件神器会不会是末日之刃?”
我心里格登一跳,公主也摇了摇头。
“还有,您说到苗疆也存有该太古神器的组件之一,有没有听说过是什么?”
公主点点头,道:“就是巫月神刀。”
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拜月教镇教之宝巫月神刀的大名,乍一听闻,都是心头大震。
南诏,截教,群魔殿!这片扑朔迷离的鬼蜮中,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呢?我反复思量着,仿佛已经嗅道了天空中弥漫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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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群魔殿
阁罗凤留宿蜀山的主意根本不高明,蜀山剑观里面总共只有四百多位门人,更没有那么多厢房容得下唐钰所部两千多个弓箭手,他们只得在雪地中打帐下寨。好在他们早有准备,布帏干粮一应俱全,只是仙剑派几个年长弟子再三关照他们不能在雪山上喧哗,可把这群年轻人憋坏了。由于仙剑派高手甚多,我的内伤很快便痊可了个大概。当天晚上,心焦如焚的我辗转难眠,到剑观外面溜达了几步,被寒风一吹,更是睡意全无,踱步到远离唐钰驻军地的一处清净的所在,望着星空烦乱地想着心事。
“少教主好雅兴,一个人在这里赏月啊!”我听见背后的脚步声,然后阁罗凤的声音。我坐起身,拍拍身上的积雪,朝他机械地笑了笑。
“我知道少教主睡不着,也好,白天有不少话当着众人的面不敢多说,在这儿好好聊聊吧。”阁罗凤这么说着。坐在我身边的雪地中。我心里一动,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聊些什么呢?”我试探地问道。
“唔!”阁罗凤笑道,“聊聊你心里正在想的。”
我哑然失笑:“别开玩笑了,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关于教主,关于公主,还有关于我。”阁罗凤早有准备似地一一报出。我听他说得头头是道,继续问道:“愿闻其详。”
“我们即将回苗疆铲除截教,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遇见你父亲,此其一。你对公主心怀愧疚,怕公主随着执火使离开人世,此其二。我这个人心计太深,你觉得捉摸不透,不敢交之以心,此其三。我说得对不对?”
我细细一想,阁罗凤倒是说得一点不假,不由收起了调侃之心。
“可是,你有没有觉得我同你爹很像吗?”阁罗凤说了这一句,见我神情有变,忙笑道:“失言了,没想占你便宜。”
我应了一声,阁罗凤这么说倒令我始料未及。
“说真心话,我一生最崇拜的就是杨教主。整个苗疆贯穿几千年,他是第一个有胆魄向汉人叫板的,他也做到了,现今的南诏王国便是明证。”
我听着,阁罗凤发表长篇大论的时候我通常都插不上嘴。
“说起来,你爹也很不容易。南诏王国其实是他铁腕一手建立,可是建国后巫王陛下却一心想着同唐王朝称臣以偏安一域,就我所知,后来几次唐军侵入洱海,杨教主在出兵抵抗这个问题上没有得到过巫王陛下多少支持,甚至还翻脸过几次。巫后娘娘嫁入太和府之后,杨教主在实行他强硬军事政策时就越来越举步艰难,这才是杨教主会和巫后娘娘积仇的真正原因。所谓女娲助战涿鹿这一竿子事儿只是导火索而已。杨教主是有大智慧之人,哪里会因为一个梦就下这么大的决定?不过当局者迷,身陷其中太久了,看问题有时候会跑上极端。”
阁罗凤一番分析听得我连连点头,他虽然久居苗疆之外,却对苗疆的局势看得一清二楚。
“因此你根本不用担心会和杨教主在群魔殿兵戎相见。如果杨教主当真如公主所言,为通天教主所用的话,他多半会同公主一般,在截教背后拆台。你记不记得公主说过你父亲后来干什么去了?”
我“嗯”了一声:“他说是去飬养魔兽了。”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叫道:“难道是......”
阁罗凤微笑点头道:“他正是在为反攻培养奥援,通天教主居然肯信,看来是被封印在地狱几千年脑子都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