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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u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不死神侠 > 第十一章 十里罂粟*鱼人岛(4)
    (四)王者传说*奇烟

    倘若你有过熬夜的经验,就会知道睡得太晚而又不得不早起实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一宿不眠固然难受,但仅睡一会儿更不舒服……白皑皑正做着乱糟糟的怪梦,突地被屋外的喧杂声惊醒,睁眼望处,但见窗外日光明媚,千缕万缕金丝破窗而入,斜洒床头。他奋力地坐起身,深吸了几口气,稍稍运功调息了片刻,立时恢复了不少精力,随即便下床向屋外走去。进得大厅,但见狄酒舞一家老小五口人正自进门,外边不时走过一群群与他们家几乎一样的数家子。

    狄心茹率先抢进了大厅来,立在白皑皑面前,娇声道:“你醒了?昨日你可真是喝得太多了,我爹都没你喝得那么多……”

    余下四人先后走了进来,狄酒舞嗬嗬笑道:“谁说你爹没他喝得多?来!来!来!咱们这就再比划比划!”

    狄心越笑道:“这一比划,咱们岛上今日就不用听经学道了!”

    狄酒舞闻言,不由哼了一声,立时收起了笑容又板起了面孔。

    狄心卓只向白皑皑道声“早”,便又满不在乎地叉着腰东摇西晃的。

    小狄青冲白皑皑点头笑了一笑,便算打过招呼,复又静静地立在一旁。但当狄酒舞说得一声“该吃早饭了”,他便立即走向后屋的厨房,显见是去准备早饭。

    “真是个乖孩子!”狄酒舞看着狄青隐去的背影摇头叹息,“我可真舍不得放他到外面去……”放眼四顾,忽地皱了皱眉,对白皑皑道:“那两个人呢?难道还没起床么?他们平常日子不是都起得挺早的么?!”

    白皑皑苦笑了一下,将昨夜的情形大致说了出来。那些旖旎风光自不便细述,但众人俱都明了其意。

    狄家人均显奇异,狄心茹更是听得出了神,听到动情之处又不由春心荡漾,红扑扑着脸直发烧,又不时拿眼含羞地瞅向白皑皑。

    狄酒舞捻须沉吟道:“此二人武功极高,心肠奇狠,来到敝岛时又是故意装疯卖傻,而且吸食罂粟壳粉膏时也都作了假——老夫早已看出他们不怀善意,却也难以揣度他们的阴谋……唉,想必,想必定是与那个可怕的年轻人向我所索之事有关……”

    狄心茹道:“看来女儿先前倒真是错怪爹了……”

    狄酒舞冷哼道:“如今才知错?你还不是看到白小弟来了才肯认错的么?!嘿嘿,像当年你外婆一样,最后还不是惨遭了那姓林的毒手?嘿嘿……”他不住地冷笑起来,似有些悲怆,又似有些愤恨。

    狄心茹道:“外婆不是伤在外公掌下……”突见狄酒舞脸色变得铁青可怕,她不由赶紧把没说出来的话吞回了肚里。

    众人一时俱都默然。

    再过了一会儿,狄青已自后房端出了饭菜。仍如昨日一般,菜是清一色的鱼虾蟹贝之类的水品,饭是晶碧剔透的采南烛蒸饭,酒是自家酿造的醇厚烈酒。

    但早上毕竟不似下午或夜晚般可敞怀痛饮个酩酊大醉,因为等一会儿还得要学经论道呢!于是主人们只敬了礼节性的几碗酒后便不再喝,只有不去讲经场的狄心越陪白皑皑慢慢喝着。

    席间狄心茹告知狄青那俩东瀛人已死之事,狄青只微点了点头,似乎没什么反应——他与少年时的白皑皑多少有些相似,话语不多,似乎对外界之事都很漠然,仿佛没有少年人应有的激情、冲动,但心地却是笃厚的、善良的,而且对人处事都能做到不卑不亢、冷静视之。他与白皑皑最大的不同,恐怕就是抱负、志向要比甘于平淡的白皑皑远大了不少。

    随着一阵悠扬的钟声响起,狄酒舞等四人都吃完了饭去讲经场,只留下狄心越继续陪白皑皑喝酒。

    喝着喝着,狄心越突地打住,一拍桌子道:“走!咱兄弟到外面喝去!咱们用蜜蜂和蜂蜜来下酒,那滋味可真妙不可言呢!”说罢,抱了两个未开封的大酒坛便向外走去,一边示意白皑皑也要抱两个。

    白皑皑也只得抱了两大坛随他出去,心里苦笑道:“你自喜欢吃那些嗡嗡飞的东西,难道说别人也一定会喜欢么?”可世上偏偏有太多这样的人——好比有一个故事,说是有一位大将军,他生平最憎厌的事就是吃猪肉,有一回他一名下属犯了大错,他便罚这名下属连吃了三天猪肉,每日三餐,每餐三斤,认为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可怕的惩罚了……想到这个故事,白皑皑又暗自苦笑不已——因为此刻狄心越的“美妙享受”,对别人恐怕就是“可怕的惩罚”了。但他还是寸步不离地跟着狄心越,因为他预感狄心越会有很多话要对他说,这些话应该都是解开他心头疑惑的话。

    秋日爽朗,四望晴碧,艳阳凉风,清爽怡人,天地间并无一丝萧索之意——看来人人都应该多晒晒太阳,多吹吹清风,多看看晴空,这样心情也会更开朗一些,心胸也会更开阔一些。

    狄心越来到一堵长排的岩石边,抽动鼻翼狠狠地嗅了几下,又竖起耳朵仔细地听了一阵子,随后便失望地摇了摇头,带着老老实实的白皑皑绕过这堵岩石,来到了一处旷野。又再绕过一片浓密的采南烛树林,穿过了一大片罂粟野田,已见前面无数参差狰狞的恶岩。

    狄心越回头向白皑皑笑道:“这地方定然是有的,只不过我并不常来……”说完,人已似蜻蜓点水般快步滑掠到了岩石下,将两坛酒置于草地上,便着手在四周收捡干柴枯枝,见不够多便飞身上树折了不少稍干一些的小树枝来。待一切弄妥,他便凝神听、嗅了片刻,随即抱起大把树枝掠上了右边一道兀岩,找到了一个大洞穴,洞口正有几只蜜蜂飞出,看来正是一处野蜂巢了。他将这几只蜜蜂吹进洞穴深处,随即便开始点火烧柴。

    白皑皑随后赶到岩下,也将酒坛放在地上,仰头呆望着五丈高岩处的狄心越烧火放烟吹气搧风忙个不停。

    那“嗡嗡”之声一时凶一时弱,最后还是归于一片死静,看来狄心越又端了人家一大族,住在这岛上的蜂儿们可真是太不走运了。

    狄心越将外衣脱了,把烧熟的蜜蜂和蜂蜜尽数包裹在衣里后便翻身掠下,又将这一大包摊开在地上,一边随意坐下,一边急急忙忙地抓了大把大把冒着热气、喷着热香、淌着热汁的蜂蜜往嘴里塞,一边含混不清地对白皑皑道:“吃!快吃!先吃这些蜂蜜,不然马上就要融掉了!”

    白皑皑也盘膝坐下,依言抓了一大把蜂蜜来吃,入口温热溜喉,腻甜醇香却长停嘴里、萦绕鼻端,实是美味无比。

    俩人一会儿功夫便将蜂蜜全都解决掉了,狄心越还将手上的残汁也舔了个干净,随即又抓了一把烤熟乃至烧焦了的蜜蜂嚼了起来,一边嘟哝着道:“吃,先吃了这些才好喝酒——方才吃了那些太甜的蜂蜜,若不吃些蜜蜂的话,喝起酒来会苦口的……”

    白皑皑生鱼腥虾吃了不少,蜂蜜也曾吃过几回,但吃蜜蜂倒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不过这一吃起来却真是有滋有味,叭嗒叭嗒响地很有嚼头,特别是那些烤焦了的更别有一番风味。

    狄心越拍开两个酒坛的泥封,递给了白皑皑一个,自己就着坛口饮了一大口酒,长长地舒了一大口气,似乎甚是惬意:“我平常其实很少喝酒,但若一喝起来酒非醉不可——我醉了好几回,在我家老头子的讲经场上大发了好几次酒疯,从此老头子再不准我到会了,我也落了个轻松自在……但又不知怎地,自那以后,我却竟然很少再喝醉了……”

    白皑皑见他表面上似乎很开心的样子,但眼神里却难以掩饰一股失落之感——事太多而忙个不停固然不太好受,但一个人若连一点事都没得做,那岂不是也太“悠闲”了一点、太空虚了一点?

    白皑皑默默地喝了一口酒,听狄心越又道:“不错,你也该看得出来,我确实有很多话要对你讲……”见白皑皑点了点头,他才又接着道:“我家老头子对那两个东瀛人一直都很不友好,只因当年我外婆也是因外人而惨死,还殃及到她腹中待产的女婴——也就是我娘……”

    白皑皑忍不住插嘴道:“那个‘外人’,就是令妹曾提到过的‘林难通’么?”

    狄心越神色凝重起来,连酒也不再喝,点头道:“正是。百多年前,这人漂流到了咱这岛上,身受多处重伤——若是别人恐怕早就已死了,可他功力奇高,身骨禀异,意志坚韧,竟一直坚持着一口气,直到我外公将他治好……”

    白皑皑也不再喝酒,问道:“难道后来他竟然恩将仇报?”

    狄心越呆了一呆,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似有些困惑地道:“这很难讲得清——我听我大哥说,他去你们大宋国打探了好几年,得知那林难通便是当今你们大宋威名赫赫的什么‘帝王堡’的创始人,只不过后人都已忘了他的姓名和来历,只管他叫什么‘紫煞老人’了……”顿了一下,接着又道:“百多年前的事,谁也说不清了,那好像是我外婆竟然爱上了那姓林的,却不知姓林的是否也真心对待她呢?倘若他也是真心的,我外公便成全了他们又如何?但他若虚情假意只是想骗得我们岛上的武功绝学的话,就真该千刀万剐了……”

    白皑皑似乎出了神,轻叹道:“说不定,他既是真心实意的,而又想学得贵岛的武功呢?”

    “啊?!”狄心越闻言不由猛地一呆,随即拍腿大声道:“对了!对了!定然是这样!定然是这样!我们一直以来都认为他若真心便不会想偷武功、他若想偷武功就一定是虚情假意——可我们怎么从不曾想到他可能既想偷武功又是真心爱我外婆的呢?!”这道理其实很简单,但固执、偏见的人们总是不愿去想。就譬如人们看到一对夫妇的儿女,总爱各执己见地争论这孩子像爹或像娘,却很少有人说这孩子既很像爹又很像娘的——这并非没有原则的“两边倒”,而是事实上确实如此。故而有人说夫妇俩相处久了会越来越像,也就是所谓的“夫妻相”,其实这是因为除了他们的脾性已相互深入影响外,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特征都已集中到了儿女身上,从而使他们看起来很像了……“

    狄心越呆了一阵子,突又叹道:“后来林难通终生未娶,想来对我外婆是真心的罢?这也不枉我外婆为救他而挡了我外公一掌,致使小产而亡……而尚在她肚里的我娘也因此而受内伤,多年来一直经常呕血,久治不愈,最后在生下我青弟时终于撒手离开了我们……”言及此处,他的眼眶已有些湿润,显是念及当年慈母的种种关爱呵护,感伤她的不幸。

    白皑皑无言,只举起酒坛邀他痛饮了一大口。

    狄心越饮尽这一大口,又道:“我大哥前几年终于战胜了罂粟壳粉膏,这才得以到你们大宋的花花江山去闯荡——他是能离开这岛上的第二人,第一人便是那林难通!林某人习得我岛上的‘紫煞天罡掌’、‘芋叶功’等几项绝技后,又掘得数根采南烛的树种而逃回你们中原……我外婆已重伤,我外公伤心欲绝之下也就任由他逃了,更何况就算想追也追不上——那林难通习得了神奇无比的‘芋叶功’,滑行瀚海便如走平地,好似芋头叶片上的水珠般,绝对不会粘紧了芋叶,却可任意滑动……而我们岛上诸人因人人俱为‘鱼人’,都认为没有练此轻功的必要,而倘若入水去追的话,又怎及得上在水面滑掠那般迅疾快捷呢?故而我家老头子对那两个东瀛人总是很不放心,总是认为他们是有所图谋而来——何况我那野妹子又对那男的一见倾心、非嫁不可,只幸亏你来得及时……至于那俩人是否真的有所图谋,却又难以再弄得清楚……”

    白皑皑笑道:“难道你们就不认为我也是有所图谋而来的么?”

    狄心越也笑道:“以你的武功,看来比我家老头子还要高出一筹,恐怕天下间很难找得出有人能胜过你,你又会有什么图谋?”

    白皑皑微摇了摇头,不再开口,心里却又念及那武功高深莫测的王者风来,不知自己如今的身手能否与他一较长短?其实在“黄金屋岛”时,他的功力远胜如今,但依然没有把握能胜得了那莫测高深的王者风——然而王者风又能胜得了老天爷么?他若已在暴风雨中遭了不测,自己又如何还能再与他动手过招?

    狄心越又一连喝了几大口酒,接着再缓缓将“紫煞老人”林难通的故事整体地细述了一遍——这些故事,白皑皑也曾听娇妻宫颖大致提过,但还不及狄心越所知详细。这却是狄心越的大哥“神龙浪子”狄心卓的功劳——他费了好几年时光,找到了十数位年近百岁的武林宿老,才得以询问清楚了这些事情……一百多年前。大唐皇朝。

    此刻的武林中、江湖上,兴起了一股拉帮结派的狂潮——也不知怎地,武林中、江湖上总会时常掀起某种莫明其妙的怪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其实整个人类也都一样,人们一旦头脑发热,又不知会折腾出个什么花样来。

    练武的朋友为了能更风光体面,都纷纷投身于声势较赫的帮派里。而有的则投靠了大唐朝庭,为官府效力,甘做达官贵族们的鹰犬。另有些武艺超群的高手,他们不屑于加帮入派,更不把朝庭、官府放在眼里,只是与另一些个意气相投的高手结成八拜之交的义兄义弟。一时之间,什么“淮北双煞”、“祁东三杰”、“武林四通”、“太湖五义”、“雁荡六仙”、“怒江七尊”、“江湖八达”、“中州九邪”、“江南十虎”、“吴越十一雄”、“长白十二怪”、“蜀边十三侠”、“红巾十八罗汉”、“巴山二十四友”、“关外三十六快刀”、“大漠四十二狼”等等之类的兄弟集团遍布天下,他们的势力虽然并不很广,但因其个个武功出类拔萃,也均不把其它的兄弟集团或大小帮派看在眼里。如此一来,死要面子的武林侠客、江湖豪杰们就难免会经常发生浴血厮杀,搅得天下不得安宁——此时的大唐皇朝已正逐步走向衰亡,无力过问这些武人之事,整个天下一片混乱……

    在此之中,声名最响亮、武功最高强、拼斗最激烈的是“武林四通”与“江湖八达”这两家兄弟集团。“武林人士”,通常是指那些正规的门派中人,当然实际上也包括江湖上练武的朋友;“江湖中人”,一般是说那些奔波于天下、游荡于江湖、散居于市井的朋友,他们当然大都练过武,但也有不会武的——“下五门”啊、“滥三类”啊,通常就是指“江湖”,而不是属于“武林”。但若是名门正派的弟子脱离了本派而混迹于江湖,那他们也都是“江湖人”了——“武林四通”就是如此。老大朱不通、老二刘全通、老三林难通、老四张万通,四位来自不同门派的顶尖高手有缘凑拢到了一起,因各人的大名中均有一个“通”字而结为兄弟。他们都是四大门派中最杰出而又最具叛逆心的二代弟子,因不甘心常困师门,私离出走,闯荡江湖。四人俱都博古通今、见多识广,自称“武林四通”。因他们在江湖上搏得了极响亮的名声,他们的师门也觉得脸上有光,遂任由他们自行闯荡,有时还要说说某通某通是本派的弟子呢。

    另有八名武功高强的江湖草莽,各有奇人授艺,技艺各有所长,因每人姓名均凑巧有一个“达”字而相互结纳,人称“江湖八达”——老大铁孟达、老二孟铁达、老三焦木达、老四龙天达、老五武君达、老六唐腾达、老七常飞达、老八古山达。

    “武林四通”与“江湖八达”因一时意气之争而开始了长达十余年的相互拼斗。前者武功较后者要强一筹,但因老大朱不通的心软和老二刘全通的宽厚,故而“四通”一直忍让着“八达”,双方一直未有大的伤亡。然而“八达”却并不领情,反而更嫉恨稍强于己的“四通”——这就好比愚昧的世人一样,他们总是在嫉妒着周围那些比自己要强一点点的人,而对于那些太强的却根本不去嫉妒,或许是压根儿就不敢去嫉妒……只因他们潜意识里已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那种境地了,只能对自己有望达到但还是没有达到的那种境地的那些人来进行真真切切有如割肉削骨般的嫉恨……

    因一字相同而勉强凑在一起的“武林四通”内部发生了矛盾,但同样也因一字相同而相互结纳的“武林八达”却因意气相投、同仇敌忾而更团结,他们二者之间争斗的最后结果也就不难臆测了……

    武功最强、心智最高、脾性最傲的林难通,因年岁小而排为“四通”的老三,各方面之事都不得不听从于有些“婆婆妈妈”的大哥和二哥,几年下来早已积下了满腹的怨气,只碍于结义之情而一直隐忍着。老四张万通一直站在他三哥一边,也发了好几年的牢骚。最后终因是否与“八达”决一死战而导致了四兄弟的决裂,“八达”逮住良机各个击破,朱不通、刘全通和张万通力毙四名悍敌后尽皆战死……余下的另四名“八达”成员围攻武艺最高、意志最坚的林难通。

    林难通艰难地杀出一条血路而逃,四名对手穷追不舍。一直奔到东海,林难通抢了一艘正待远航的大客船,驾着它向东而行。已红了眼的四名追杀者随后赶来,他们抢了另一艘大船一路追逼。最后双方在距“鱼人岛”百多里开外处展开浴血奋战,林难通寡不敌众,被打落海里,但他强忍着一口真气在水下十余丈处奋力划行,始终不肯就此把命丢了——他的眼力远强于对手任何一人,早已望见百多里外似乎有片陆地,故而一直朝着那个方向潜泳而去。而“八达”中剩下的这四位仁兄眼力均不达六十里外,故而只能在方圆十几里四处兜圈子查找,始终未能发现那片陆地,也未见林难通浮出水面。

    四名追杀者又四遍查看了许久,一直不敢确认林难通的生死,不多时突地天现乌云,恐怕会有一场大风暴要来临,身心已疲惫不堪的四兄弟遂急急往来路赶回,临走时将林难通抢的那艘大船烧毁了,均觉得林难通应当再难有活命的机会了……

    林难通随着一股暗流潜行到了“鱼人岛”附近,爬上岸后已奄奄一息。其时狄心越的外公狄秋扬正在岛边练功,即时对身受数十处重创的林难通进行了救治。此后林难通便住在岛上疗伤,吃采南烛饭,喝自酿烈酒,吸罂粟壳粉膏,练盖世奇功……没想到狄秋扬的娇妻却爱上了林难通,二人很快便有了私情。其时狄秋扬之妻、也即是狄心越的外婆狄翩翩早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故而狄秋扬一直没有怀疑到将为人母的爱妻竟会突地与一个陌生的外人有染……但竟有一回被他意外撞到了二人正在亲热,他大怒之下痛下杀手,不到三十招便要将林难通毙于掌下,但却被狄翩翩舍命挡住……此间故事狄心越也难知具体内情,只知林难通回到大唐后潜心修炼数项绝技,武功一度突飞猛进,大成后寻到了余下的“八达”成员,不到五十招便将这四人送上了西天。此后他形迹有所收敛,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数十年,不断告诫江湖朋友要避免一些无谓的意气之争,尽量不见血地瓦解了各家兄弟集团,又陆续遣散了数百个大小帮派门会,使整个天下得以有了暂时的平静……林难通也因功德无量和盖世奇功“紫煞天罡掌”而被人们尊称为“紫煞老人”,“武林四通”或林难通都已被渐渐淡忘了……

    感于自己与义兄的矛盾,林难通在天下各地查访了许多心高气傲的少年人,选中了男女各两百名资质上佳、心地不坏且又并非狂妄无知的“王者”收为弟子,带他们到大漠戈壁创建了传说中神秘的“帝王堡”,把自己一身武功倾囊传下,绝不藏私——他认为,一个天生具有“王者脾性”的人却又不得不卑微低贱地生活着,不得不任那些无知小人高高在上指手画脚呼来唤去,这实在是世上最可悲的一件事;而人们的武功为何一代不如一代?那主要是因为做师父的有私心,不肯将武学悉数传下,生怕徒弟会超过自己……如此代代相传,能留下的绝技确实越来越少了……故而他一再教导徒弟们今后教徒弟也要毫无保留,要保证“帝王堡”的武学一直完整地延续下去。

    他自思平生杀孽太重,而似他这般心高气傲的“王者”若要维护自己的尊严却又不得不时常杀人,故而他严禁徒弟们再回到花花世界中去——不然的话,天下又必将大乱。而徒弟们也全都自愿呆在这里,在自己的“王国”做着自己一个人的“帝王”,虽也有“堡主”、“尊者”之类的分别,但谁对谁都始终保持着相当的尊敬,人人都有着相当的尊严。

    四百名男女各半的弟子各自成婚,俱都一夫一妻地生儿育女,近百年下来“帝王堡”已有了一千多人。他们与“鱼人岛”居民一样,每日都吃采南烛蒸饭,故而寿命较常人长了近一倍,容颜看起来也小了一半。他们资质俱相差不大,武功又一丝不漏地代代相传,故而人人的武功都非常高强,若一千多人同时出手的话,那恐怕是数十万大军都不能抵挡的。

    近几十年来,“帝王堡”却出了大事。二堡主宫鲁迟(即“玄机渔翁”宫十老)的离堡出走,两名外窥者(即钱吹豪与裘戈濂)的成功逃脱,三堡主宫鲁边的失踪,亲姐弟韩颜、韩惑的乱伦逃离,致使发生了与“不死神侠”白皑皑有关或无关的许多故事……故事讲完了。

    白皑皑悠悠地叹道:“一个有‘王者脾性’的人,却又不得不卑微低贱地活着……什么是‘王者’?何谓‘帝王’?‘帝王堡’的创建,究竟是好还是坏?它真是‘王者们’的乐土么?”

    狄心越吃了几把蜜蜂,又喝了几口酒,这才接口道:“都是些心高气傲的家伙聚在一处,就算能相互尊重,但却不能似你我兄弟这般毫无拘束地痛饮畅言,那样的日子又有何滋味?”

    白皑皑默默地点了点头,缓缓浅饮了数口,心里想着“玄机渔翁”宫十老离堡的缘由,颇有感触。而他古怪的动作又来了,不住地以左手背去碰上排牙齿,连碰了数十下才收住手。

    狄心越看着他,突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鼻涕、口水都淌了出来,接着自怀里摸出一根小竹杆和一个糙纸包,打开时见里边尽是一些黑色的粉膏。

    白皑皑正不知何意时,但见他已将一小撮粉膏塞进了小竹杆大头凸节那端的一个小洞里,随即取出火折子点着了,用嘴凑上小竹杆尾端的管口深深一吸,但听“滋滋”之声不绝,一阵奇香的浓烟自小竹杆的大凸节末端小洞、小尾端管口以及狄心越的口鼻间不住喷出,瞬时间笼罩了周围一大片,将二人俱都笼裹在了云山舞海里。

    白皑皑嗅了几下,但觉一股奇异的气流奔腾全身,似有一双仙女的玉手在柔柔地拂弄着脑髓,整个人有说不出的舒畅、快活,似乎腾云驾雾,飘飘欲仙。

    狄心越又深深地吸了几大口,闭上双目,整个人都好似入了神。待得烟雾稀散开去,他才睁眼对白皑皑道:“这就是我们岛上特制的罂粟壳粉膏,可消火静气、安神定脑,你若想驱走心头杂念而获取一段安宁的思绪,就不妨吸几口试试——但你要想清楚,吸这东西会很快上瘾的,一旦你上了瘾,若戒不掉就不能离开这个岛啦,否则瘾头上来时又没有它吸的话,那将是痛不欲生的……”

    白皑皑不言,只伸手将小竹杆拿过来,连吸了十几口,任那一阵阵香烟柔熏着脑门,获得了一种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宁静——说它宁静,其实也不宁静,仿佛有无数个念头要闪出来,却都只是若隐若现,只淡柔地在脑海里轻拂着,那真是一种难以言述的奇妙感觉……

    火灭了。

    烟散了。

    狄心越又装上一小撮粉膏点燃,再一次与白皑皑默默地分享着这种飘然的享受,共享着这种超然的意境……

    火再灭了。

    烟再散了。

    狄心越长吁了一口气,将小竹杆和糙纸包又都收好,这才对白皑皑道:“近年来,这东西我尽量地少吸,只因我也想要去外面见识见识了——但我却比不上我大哥,我大哥只用了三个月就完全戒掉了,我却总戒不脱得……”

    白皑皑出神地回味着方才的感受,微叹道:“何必要戒——看来我这一生,恐怕也很难再离开它了……”

    狄心越又四处扯了几把野葱大嚼一顿吃了,算是“漱口”。但他却并未请白皑皑也“漱”,看来他也知道人家恐怕不怎么喜欢这种“漱口法”。完事后,他又道:“倒也未必。我看你是块好料子,只要你修习了‘海天心经’,你大概也能戒掉了……但你这一身黑不溜秋的,我想恐怕是万难去得掉的了……”

    白皑皑微笑道:“那又如何?我这样不是也挺好的么?至少,我总能很吸引别人的注目罢……”

    狄心越哈哈一阵大笑,与白皑皑将余下的蜜蜂和残酒一扫而空,各自拍了拍衣裳,便双双“大步”而回——这“大步”确实很大,总是踉踉跄跄地把三、四步并作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