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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u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不死神侠 > 第十五章 并未结束(1)
    王者风暗暗提聚盛阳功力,全身即刻似火炉一般,迅疾地将身上的血浆蒸发干净,一瞬间又恢复了整洁。他轻抚龙齿锯的锐锋,四顾众人沉声道:“一将成名万骨枯——没有惨重的代价,又怎会有千秋万代的功德?!若因妇人之仁而不敢做大事,那又算什么英雄好汉?!”

    万巫轻叹道:“但万某总觉得,事情应由它自由发展——人们总是在不断进步的,说不定千百年后天下会逐渐地变成了‘桃花源’呢……”

    金不换点头道:“王帮主想要短期内改变整个天下,令人担心那恐怕会像揠苗助长一样哪!”

    王者风道:“若人人都这般想、都不切实际地去争取、去奋斗,只盼着天下会自个变好起来,那跟想发财的人成天妄想着天上会掉下大元宝来又有何分别呢?!”

    众人俱不再言语。看他们的神情就知,好不容易才有了的转机又消失了。

    王者风突觉一股悲凉愤懑打心底直冒出来——没有用!还是没有用!就算东瀛武士们不来捣乱搅局,就算这些大宋高手目前答允了,往后他们还是成不了大事!天下会自己变美好?!天上会掉下大元宝?!笑话!笑话!这都是苟且偷安的藉口!他们也都只是这样所谓的“英雄好汉”罢了!既如此,留着他们又有何用?!就算没有他们,凭我目前的势力,还不是一样可兴成大业?!哼,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相信我也能办得到!我之所以一再劝说他们,还不就是想交些我认为值得结交的朋友么?!可你看他们,他们值得结交么?!他们又会把你“王大帮主”、“东海幽龙”当成朋友么?!他们,他们,我要他们又有何用?!有何用?!……

    一个人若有了很大很大的本事,难免就会有傲心。那种谦虚的“圣人”,这世上是没有的。就算有人表面上很谦虚,心里也认为自己很谦虚,但他心底其实还是很自负的。王者风也是一样——所谓的“客观”看世事,一旦关系到自己,便没有什么人能做得到了。大宋高手的“冥顽不灵”触怒了王者风心底隐藏的高傲,再加上他刚刚轻而易举地斩杀了上千名一流的武林高手,血腥的刺激更使他心魔大盛,自觉天下除己之外再无可用之人,这些无用的人留在世上也只是多余的了!

    于是他再毫无感情地问了一句:“你们真的不答应?”

    众人依旧无言。

    万巫喃喃自语道:“天下百姓会拥戴一个暴戾恣睢的君王么?……”

    王者风听在耳里,却并不答话,只在心里冷笑不已:“我暴戾恣睢么?!我想要做君王么?!”他把目光转向义弟肖小鹰,低声问道:“鹰弟,你也不答应么?”

    肖小鹰踌躇着,嗫嚅道:“这个,这个,你让小弟再考虑考虑……”

    “连他也不信任我!”王者风彻底绝望了,在心里悲怆地冷笑着:“还要再考虑什么?!枉我传授你一身外家绝学又和你八拜结交,如今又有什么用?!有什么用?!”他嘿然笑了笑,涩声道:“好,好得很——既如此,你们也休怪我无情了!”话音一落,他已挥动手上的龙齿锯,在钱吹豪急切的一句“风儿不要”声中,一道寒光闪过,数道血光暴掠,几颗大好头颅翻飞,当前的五位大宋高手已然身首异处,尸身和头颅纷乱地跌落尘埃!

    另一声“不要”几乎在同一刹那响起,一道黑影电光般闪到了王者风面前,一道亮光与王者风的龙齿锯连连相撞,火星四迸,龙吟不已,那黑影应声连退了几大步。

    王者风微微一惊,察觉到出手相抗的这人功力与己相差不大,但倒也并未放在心上。他停住攻击一看,但见眼前一团“大黑炭”,手持一柄莹亮的软剑,正炯炯地瞪着他。他细一端详,立时认出了眼前这“大黑炭”就是白皑皑,不由轻叫道:“是你?!‘不死神侠’白皑皑!你竟还未死?!难道你真的是不死之人?!”

    白皑皑微笑道:“王帮主真是好眼力,想不到我变成了如此模样你竟还认得!”

    众大宋高手闻言不由一阵惊呼,纷纷叫嚷了起来:“真的是白大侠么?!”“咳,白大侠怎地弄成了如此模样,倒成了‘黑大侠’啦!”“甭管是黑是白,只要人还在就好!”“哎呀,‘不死神侠’真的就是不死呵!……”

    万巫等人细看白皑皑,果见其改变虽大但确是各自心中牵挂的“不死神侠”,俱不由一阵惊喜。万巫对他嗬嗬笑道:“真是小喜!你还真是死不了呵!只不知你怎生弄成了这样儿哪?嗯哼嘿,其实倒比以前更好看些啦……”

    白皑皑轻笑答道:“个中情由,日后再与大家夥细说……”又转向王者风道:“王帮主,你真的忍心要向这帮英雄好汉下辣手么?”

    王者风呆了一呆:“有何不忍心?我不是已下手了么?!”复又冷笑道:“你也跟他们一样?!如此苟且偷安,又算什么英雄好汉?!”

    白皑皑微微摇头,苦笑叹道:“你说的那些大道理,或许我一点都不懂——我相信你是真心要为天下苍生造福,但你的手段恐怕是行不通的……”

    王者风不知所谓地笑了笑:“哦?那要如何才行得通?等着那些达官贵族自己觉醒、等着皇帝老儿大发善心?!……”

    白皑皑轻叹道:“这些我都搞不清,但我知道要杀那么多人就不好,更何况你竟还要杀我的亲朋好友……”

    王者风嘿嘿笑道:“我本还惋惜你竟不在了,而今看来你也不过是一介愚夫罢了——既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倒要看看你能接得了我几招,你‘不死神侠’会不会真的不死!”言罢,他蓦地暴退数丈,道声“请”便肃立待敌——他功成后首次有了劲敌,心底难免有些兴奋,但仍能冷静地自忖白皑皑顶多能接他二十招。

    白皑皑缓步上前,万巫等人俱心下没底,暗自为他担心——虽方才见他能抵挡得了王者风几招,但王者风实在太强大、太可怕了,委实让人难以相信这世上还有谁能对付得了。

    白皑皑虽全神戒敌,但心下泰然:“无论如何,总不能让你杀了我这些亲朋好友!”

    王者风的心智已被杀魔操纵,目中杀机炽烈,旁处的钱吹豪看得暗暗摇头,也不知如何是好。

    待白皑皑走近,王者风轻喝一声:“小心了!”喝声中他已揉身攻上,龙齿锯上下左右交错飞舞,尽是看不清的虚影——他知白皑皑能挡得了自己的全力一击,故而要采用变化和速度取胜,龙齿锯以绝快的速度向白皑皑全身上下任何一处狂劈滥锯。白皑皑凝神挡避,一招、两招、三招、四招、五招……火星狂迸,好似过年放的烟花;铿锵不绝,犹胜沙场上万蹄疾奔……白皑皑每接一招都十分费力,身子被震得东倒西歪,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甚至连闪躲都不能,唯有连连硬接。

    八招、九招、十招、十一招……众大宋高手已看不下去了,心知不出二十招白皑皑便要被那无情的、可怕的、可恨的龙齿锯分裂、绞碎!

    白皑皑挡到十六招时,已再不能以心智去分辨对手的攻击了,只有本能地挥舞碧灵软剑护住全身。但王者风的攻击实在太快了——虽说有十多招,但亦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而已!第二十招时,白皑皑的剑身刚一下降,龙齿锯便已“哧”地溜过了他的脖颈,他的头颅随即翻飞空中、落下,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又停住,正好面向王者风,双目仍是炯炯有神地瞪着。

    王者风垂下龙齿锯,缓缓走至白皑皑无头身躯的前面,又有些惋惜地看着地上白皑皑的头颅,心下突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索和寂寞——这世上,又还有谁堪与己一战?这世上,又有谁能成为你的知心好友?又有谁能成为你亲密的伴侣?你这样活着,是不是太寂寞、太寂寞了?他心底叹息着,却又突地察觉了一件怪事——白皑皑的残躯依然屹立不倒,而且怎地没有见血?!就在此时,众人都听到了一句令人毛骨耸然的诡谲话声,连王者风这等从不知畏惧的人都难免有些恐慌惊怖——这声音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竟然发自地上那颗白皑皑的头颅,一颗应该已绝不能再发声的断头!

    但见白皑皑的断头仍静静地定在那儿,只不过眼皮却在眨动,眼神直盯着王者风,嘴唇还张合着说了一句话,声音就似伤风病人般有些变调:“你要小心了!”

    不要说众人呆了,就连“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王者风也愣住了——而就在这一刹那,那具立在王者风身前的白皑皑的无头身躯却突地扬剑一击,锋利无匹的碧灵软剑的剑尖“叮”地一声刺在了王者风的右眼的瞳孔之上!

    这正是王者风全身唯一的弱点所在!

    这个弱点本来也不算是弱点,唯有功力与王者风相差不大之人以上乘锐器方能攻破,而这种机会却又太渺茫了——王者风只需微一闭眼皮便可抵挡得了这种攻击,而且没有什么人能有机会直接攻击得了他的右瞳——然而,它却确实已发生了!一切都已成了定居!一切都天意使然、命运安排!

    王者风也不可不认命。

    近处的无头身躯缓缓将剑收回。王者风艰难地笑了笑,对“远处的白皑皑”涩声道:“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死了?你又怎会清楚我的罩门所在?”

    “远处的白皑皑”翕动着嘴唇,声音仍是怪怪的:“在别人看来,我的头是与身子分家了,但对我而言其实却没有——我的大号不是叫‘不死神侠’么?难道你不见我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么?或许,我真的是不会死的……”

    四周的众人已回过神来,乱七八糟地大呼小叫闹个不停,均觉不可思议,仿佛身置梦境。

    “白皑皑”又笑了笑,本来很好看的笑容也多少有些阴森恐怖:“至于你的罩门么,是那位你不久前才与他切磋过的狄老爷子指点我的——他与你交手几次,一直在苦寻你的弱点,后来他终于发觉了,但又怎得有机会、有能力来攻破你这个弱点呢?今番若非你见我一颗寡头仍能开口说话而导致分神,我又怎能伤得到你呢?倘若你不走近我的‘尸身’前,我又怎能有机会击中你呢?唉,或许,这一切都是老天爷早已安置好了的罢?我真的不想伤你,我却更不想让你杀害我的亲朋好友……”

    王者风嘿然笑了笑道:“好,好个‘不死神侠’!你说得也很动听……”话声中,他的右瞳突地似珠碎般破裂,鲜血就似泪珠般一串串地滴下,而他的功力也随着这些鲜血的流出在一分一分地减少。他一动也没有动,只因他知道动也没有用——自己这一生算是完了!什么狗屁英雄!什么王大帮主!什么造福天下!什么千秋伟业!都统统地完了!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全完了!就是这一点点剑尖将一切都毁了!全都毁了!

    他知道自己若让功力尽失则不会丢命,但那样子活着却还不如死掉!于是他挥指点了自己右额、右颊、右颈几处要穴,立时止住了血流,但体内的真气却不可抑制地在四处狂乱地奔腾,那一身超凡的功力已急不可耐地要将其主人冲得稀烂、炸得粉碎!

    “既然如此,那就让它来得更猛烈些罢!”王者风在心底悲怆地嘶吼着,“让一切都毁灭罢!大家夥一起死罢!”死意已决的他霍地旋身转起圈来,愈转愈疾,身子就似皮球充气般急剧地膨胀、膨胀,刹那间已成了一个虚肿的巨人!

    “炸尸神功!”凡是识得这种可怕邪功的朋友都已不由自主地颤声喊了出来,一时间忽觉牛头马面就在眼前,只待到那一声惊天巨响便要将自己的魂魄掳走!

    钱吹豪那一声“风儿不要”没有谁听到。只因此时突见那“立着的白皑皑”将手中的碧灵软剑丢掉,双足疾蹬,腾身搂住已胀大了两、三倍的王者风,脚下连连虚点,在强大的劲风推动下,两具诡谲的身躯飞快地旋转着向远处的海空上疾驰而去,眨眼间已离众人几里开外。

    就在众人神定魂呆之际,但见几里外的王者风几乎已膨胀成了一个硕大的圆球,根本已不成人形,而白皑皑的无头身躯则紧紧地攀附着这个大圆球不住地随其快速旋转!

    在众人看来,不过是弹指间的功夫。就这么一刹那,一刹那。然而于王者风而言,却似乎是一个永恒。他在功力行将爆散的这一瞬间,那种竭斯底里的疯狂突地完全消失,对将自己推离众人几里开外的“白皑皑”也不再痛恨——人在将死那一刻的思想,究竟是怎样的?或许各有不同罢?王者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他只觉眼前飞旋的天空是那么地明亮,海面是那么地碧蓝,那片小岛是那么地葱绿,呼吸的空气是那么地清新……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远处那只正自由翱翔的海燕……好奇怪呵,好奇怪……恍惚间,他好似又回到了童年……哦,是的,童年,那种说不清的、梦幻般的童年……只是孤独和痛苦吗?又不尽然……那位黑衣女子仿佛又在掐他捏他敲打他,让他沉浸在无边的痛海之中……她的面貌是那样地熟悉,然而又是那么地模糊……她就是自己的母亲呵!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像寻常儿女那样萦绕在父母膝下撒娇承欢呢?……母亲是爱你的,她给你痛苦和坚辛,只不过是为了让你往后能少些苦难和折磨……而她自己的苦,又有谁会知道、谁能体会呢?……忽然间,母亲变成了义父,那个一直关爱自己的钱老帮主,难得他能如此信任你……可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一个被伤病折磨、为情感困扰的老英雄……还有,还有郁伯尊,多么呵护你的师叔呀……看他,永远是那么俊朗挺拔、飘逸潇洒,永远带着一副迷人的微笑……还有自己心目中的女神,杨竹青师姑,她多美喔,她也是多么怜爱你呵,可惜,可惜你竟一点也不能报答她的恩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因伤情而含泪远去……就是那个“可恶”的小侗子,禇宗侗,他其实不也是挺可爱的么?虽然他处处跟你作对,虽然他武功远不及你,虽然你很看不起他,但他,他毕竟是同你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呵……那位白发老英雄,年岁那么大了,却依旧英姿飒爽,可不正是授业恩师“天鹰宙君”郑得沛么?他对你的恩情,你报答得了么?而你竟然还对他老人家的大孙女动了禽兽之念……郑菊英那少女迷人的胴体又在眼前摇曳着,一时模糊,一时清晰,第一次情欲发泄那种无以伦比的幸福感又好似随时会到来……还有那几个可怜的妓女,都是在被你摧残之后又丢了性命的呵!就是那个可恶的老鸨,她其实不也是一个可怜人么?她们都只是这个黑暗世道里的可怜人罢了!你有什么理由践踏她们、糟蹋她们、杀害她们?!就是那些你所杀的认为该杀的人,他们又真的该杀么?谁没有生存的权利?谁又有任意剥夺别人生存权利的权利?……唉,也许东方含笑先生才是真正的智者,他的心胸确实够开阔壮大,可他永远埋没山野又能有什么用呢?能有什么用呢?……你不想做那样的隐士,是的,你认为自己很伟大,你想要使天下人永远都能过着真正的幸福生活……可是,这能做到么?如今你做到了么?……你想消灭那些不公道的贫富贵贱,你想拯救那些畸形的家庭、堕落的灵魂,你想人人都能自由、平等、友爱,你想……这些,可能么?……也许,你真该把红尘俗事都抛却,去做像东方含笑先生那样悠闲自在的逍遥神仙;又或许,你还可以组建一个幸福的小家,享受融融的天伦之乐……是了,那个“桃花仙子”不是说可能会有了你的骨肉了么?不是也只有她才能令你得到肉体上的满足么?而且,也只有她这样的女人才会懂得安慰你、体贴你……嗯,真希望她能给自己生个胖小子,这个胖小子可不要像你王大帮主这样孤苦一生,而应该是健康快乐得像明媚的阳光一样……嗬,那该多好呵!……其实,就是自你闯荡江湖以来,不也有好些个钟情于你的好姑娘么?可你为什么一个都没有珍惜呢?……为什么呢?……是的,是的,当然就是因为她了!那个让你相思入骨的白开水、开水姐!……开水姐!……小风儿!小风儿!……是的,她又在这样唤你了……多么近呵!……多么熟悉呵!……多么亲切呵!……然而,似乎又是那么遥远、那么陌生、那么可怕……爱呀,恨呀,情呀,仇呀……还有什么呢?还有什么能比纯真的少年情怀受到伤害那样更痛苦呢?……开水姐能有这么好的归宿,你应该高兴呀!……然而,爱是如此不可理喻,它永远都不会只是单纯的牺牲或嫉恨……你王者风是个强者么?你还不是在爱面前软弱得像个婴儿,被它轻轻一击就会支离破碎……小风儿!小风儿!……多么甜蜜呵!……多么让人梦萦魂牵呵!……多么痛苦呵!……多么令人伤心悲恸呵!……嘿嘿,可笑的是你竟然在心底还始终深藏着一个梦,一个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梦……你竟梦想着还有一天能再和开水姐相依偎,还能再像从前那样追打嬉闹……小风儿!小风儿!……哦,是的,开水姐又在甜甜地唤你了!……她的身影还是那么纤丽,她的秀发还是那么柔美,她的柔荑还是那么晶莹,她的玉颈还是那么润洁,她的朱唇还是那么红艳,她的琼鼻还是那么精致,她的双眸还是那么水灵,她的笑容还是那么灿烂,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甜蜜……小风儿!小风儿!……曾几何时,你认为你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除了开水姐之外,你把什么都忘了……曾几何时,你认为自己是世上最懂“情”、最懂“爱”的人了,你不是还在心里冷笑那些个满嘴情爱、所谓的“风流才子”么?你不是冷笑他们也配谈“情”说“爱”么?他们也懂什么叫“情”、什么叫“爱”么?……可是,你又真的懂么?……这世上,又真的有“情”、真的有“爱”么?……你彷徨;你孤独;你惶恐;你寂寞;你挣扎;你无助……小风儿!……小风儿!……不要流泪!不要流泪!你王大帮主是绝不可以流泪的!……小风儿!……小风儿!……是的,是这呼声催你流泪的,再坚强的人也会被它催下眼泪的……小风儿!……小风儿!……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天意?!……命运?!……冥冥中的一切,难道真的都已注定?!……难道说真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一心一意为了天下人着想,又何曾为自己打算过?!……或许,这就是你落得如此凄惨收场的缘由?!……小风儿!……小风儿!……是的,如果上苍能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你在开水姐和天下百姓之间选择,你一定会选择开水姐的……是的,对于女人来说,其实男人才是最重要的;而对于男人而言,女人其实才是最重要的……财势名利、荣华富贵、千秋伟业,都不能代替男女之间的互补……你这一生,注定了是不完整的一生,就算天下真能如你所愿变得那般美好,你又真的会快乐么?你的心还会再活过来么?……小风儿!……小风儿!……是的,就算全天下人都加起来,也及不上这亲切甜蜜的呼唤呵!……可是,这一切都不再了!……不可能再有了!……永远永远都不可能了……可是这又怎么样呢?……是的,怎么样呢?……天地宇宙如此深不可测,你王者风自认为是世上的强者,其实不也是挺可笑的么?……生又怎样?死又如何?天下安康美满又算得了什么?……昙花匆匆一现,流星眨眼而逝,又能留下什么?……不以生生死,不以死死生……死生有待邪?皆有所一体……有先天地生者物邪?物物者非物……物出不得先物也,犹其有物也……犹其有物也,无已……是的,孔圣人说得对,宇宙之间永无止境,什么了不得的大英雄、大人物都不可能永恒,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都不会永远留下痕迹……你是沉溺于儿女私情也好,是要发奋做一番伟业也罢,都算得了什么呢?……生也是死,死也是生,梦也是梦,梦也不是梦……你又还有什么好强求的?……你死了,天下人也都还是这么活着,开水姐也依旧还是那个开水姐……小风儿!……小风儿!……是的,她会为她的夫家生儿育女、老去、死去……千百年后,千百个千百年后,又还会留下什么?……又有谁会知道你王者风曾如此刻骨铭心地苦苦相思于她?……你为何会如此想念她?……男人?女人?有什么不同?……或许,男人会深切思念一个与他从未有过肉体欢爱的女人,而一旦他与她有了肉体的欢爱,他恐怕就不会有刻骨铭心的相思了……女人呢?嘿嘿,你若没有与一个女人发生过肉体的欢爱,她恐怕决不会对你太怎么样,这就好比一匹野马非得被你骑过才会认你是主人一样罢?……唉,这该不该可悲、可叹?……是的,你这一生注定是不完整的一生了,就跟任何受过伤害的人一样,任何安慰都无法弥合那道伤口了……小风儿!……小风儿!……对了,一切都这样了罢!……天地间的事,没有谁能真正主宰得了,连宇宙本身都不能……无数年以后会怎样,又有谁能说得清呢?……小风儿!……小风儿!……是的,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圣人”,就算孔圣人也不可能是真正的“圣人”——他若从未知爱,就算不上“圣人”;他若尝试过爱,就更不能算是“圣人”……人就是人,就算他再了不起,也总会有些难以割舍的事情……小风儿!……小风儿!……呵,人生多么烦恼呵!……若真的有来生,真希望做树木山石或花草——可是,难道它们就真的没有烦恼么?……人们认为它们没有烦恼,只不过是因为人们不是它们,就好像它们也不能体会人们的烦恼一样呵……是的,生命的包袱该卸下了……然而,谁又知道生命之外又是什么呢?或许,那是个更沉重的包袱呢?……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别了,就这样别了罢……如此而已……还要再想什么呢?……小风儿!……小风儿!……

    就在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中,王者风是清清实实听到了开水姐在耳边娇唤着他,开水姐的笑容是如此清晰而真实地浮现在眼前,甚至连鼻尖上细微的汗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可随着这一声巨响,那唤声被淹没了,笑容也在刹那间支离破碎、变成了无数个小白点……白点又突地变得巨大无比,于是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一片白色,空洞洞的白色……

    在众人看来,这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又有谁会知道王者风想了那么多事情呢?他们只看到那“圆球”已胀大到不能再大的地步,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震撼世界的巨响,响声中一团巨大的灰气就似一朵巨大的蘑菇突地冒出来一般,几乎同时它又迅疾地弥漫开来,强烈无匹的劲风将海水冲击得就似一大盆刚烧滚的开水,远处的数只海鸟也被击落水面,余下的惊惶飞逃……这股劲风竟一直蔓延到好几里开外的众人眼前,直刮得才被巨响震得耳鸣心跳血气翻腾的他们东摇西晃……

    然而,随着一阵不大不小的海风悄悄吹过,一切又都恢复了宁静……死一般的宁静……灰也不见了一丝踪迹……空中什么都没有留下……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没有留下……

    白皑皑的那颗断头,却依然完好地“立”在那里。眼神,还是活的。在别人看来,他的身子已化成了粉灰,但他却并不觉得。他只觉着突然有了无数个自己,先是在空中狂奔疾驰,而后又随风飘舞,随即飘落到了水里、地面、花草丛中、树叶间、众人的衣襟和毛发上……还有他自己的光头顶……

    这应当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然而白皑皑却并不觉着有趣。他在想,在沉思,那无数个“他”也都在沉思:“我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我就这样毁了一个天才,一个亘古未有的盖世奇才!……他,有什么错呢?他是真心为着整个天下着想的呵!……说不定,他真的能成功,真的能建成一个‘完美桃源’的呵!……流血、死人,这些不都在所难免么?唐太宗的贞观盛世不也是踩着累累白骨才得来的么?本朝太祖的大好江山不也是要血流成河才得有今日的么?……杀戮、战争,怎么能少得了呢?……只要有人,就一定会有呵……好难得才出现了王者风这样一位人物,好难得他有如此的胸怀、如此的能力,说不定……唉,就算孔圣人、诸葛孔明、唐太宗和本朝太祖这些人加起来也远不及他呵!……可是,他就这样毁了,毁在了你‘不死神侠’白皑皑的手里,毁在了这个千秋伟业才刚刚开始的摇篮里……时也?命也?……而你这个所谓的‘不死神侠’,又能做些什么呢?就算你真的永远不死,你又会有什么用处?……你有那样的胸襟和气魄么?你有那么长远伟大的目光么?……是的,你只会顾着眼前,只会顾着你的亲朋好友,只会顾着让那些苟且偷安的可怜人继续可怜地苟且偷安……若你也能像王者风那么想,若你的亲朋好友也能那么想,若天下人都能那么想,那,那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呢?……嘿嘿,现实终归就是现实呵,那么美好的天下何时方得出现呢?或许永远都不可能罢?……唉,一切顺其自然,,无论如何,天、地、人总还是在呵,好好歹歹都在呵……”

    王者风的那些忠心属下都已痴了。他们望着空寂的海面发呆,一时间还难以相信他们心目中天神般的领袖竟已不在了……而另些个仅为图权谋利之徒却已悄悄地开溜了,解了数叶扁舟向扶桑岛划桨而去。

    钱吹豪默立了良久,终于长叹一声,缓缓走至白皑皑的断头前,俯首轻问道:“白兄弟,你,还活着么?”

    白皑皑的断头笑了笑,张口道:“应当还是活着的——老前辈去照顾他们罢,晚辈要运功收回自己的身子了……”言罢,他已闭目凝神,向那无数个“白皑皑”发出召唤,召唤他们快些回到自己的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