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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u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红日 > 第40章
    “我不信!独身,女的我见过,我的姑母就是。男的我没见过。……梁副军长不会的,老共产党员,不会那样古怪,我想,他定是说的笑话!……他这个人跟沈军长象是亲兄弟,沈军长有什么吃的,总是要送点给他,他有什么吃的,也要送点给沈军长。真象一本什么小说上写的那个英雄人物,他们两个,都有一种灵魂美、性格美。就是身材容貌,也很美。………他来了只有两个多月,我们都喜欢他、尊敬他。……昨天,沈军长说,这一回,仗打得好,他来了,有很大的关系。

    ……”

    姚月琴发现华静已经入睡,问了一声:“你已经睡着了?”

    华静没有反应,她也便闭上了还是不想闭上的眼睛。

    华静暗暗地笑笑,更紧一些地搂抱着刚刚结识的天真的、却又似乎是早熟的朋友,脸挨着脸,眯上眼,进入睡乡里去。

    三四

    太阳刚刚露出半个橘红的脸蛋来的时候,华静走到回匡庄的路上。田野里拂着清凉的风,青青的麦叶上的露珠,发着晶亮的光。一片一片麦田,象是一块一块润滑的玉石。

    姚月琴和华静一路上谈着笑着,把华静一直送到离匡庄只有二里来路的大石桥上,还是由于华静的一再推阻,才对华静道别说:

    “我们快移动到别处去子,隔天把有空再来玩!”

    “我们也要走!以后再见!”华静亲热地握着姚月琴的手说。

    姚月琴转回头来,走到大石桥下面,用碧清的冰冷的溪水洗了手、脸,觉得非常清新、舒适。从高山上流下来的溪水里,映着她的红润的脸庞,溪流的声音,仿佛是特地为她奏着的清亮的曲子。她在溪边留恋了许久才走上归途。

    迎着一轮红日和半天的朝霞,她一路跳着、唱着。

    东南边小山丘上突然的一声枪响,使她吃了一惊。她走到山丘前面的时候,只见路口上坐着两个拿着猎枪的人,一个猎枪梢上挂着一只打死了的羽毛美丽的山鸡,一个手里提着一只灰色的死斑鸠。她定睛一认,一个是黄达,一个是胡克。

    姚月琴立定下来,心里踌躇,望望两边,没有别的道路,一定得从他们两个人的面前走过。她想避开他们,主要是要避开胡克,可是胡克却坐着不动,而黄达倒拍拍胡克的肩膀走了。

    她终于走上前去,在到了胡克面前的时候,突然放快脚步,低着头急穿过去。

    胡克赶上去一把拉住了她,气愤地说:

    “你为什么这个样子?”

    姚月琴什么话没有说,眼睛瞄了胡克一下,微微地笑笑。

    “我要跟你谈谈!”胡克还是很气愤地说。把姚月琴拉坐到一块石头上,自己在石头边给露水打湿了的草地上坐着。“你谈吧!”姚月琴向四周瞥了一眼,也用气愤的声调说。

    “为什么不理我?打仗的时候不理我,打了胜仗以后还是不理我!变了心?变得那样快?”胡克怨恨地说。

    姚月琴低着头,手捻着身边的草叶子。

    “你答复我!”胡克命令式地说。

    “我不答复!”姚月琴强硬地说。她用力地扯下一把草叶子,揉在手心里,弄得手上沾了许多胶粘的草汁,还是一股劲地搓揉着。

    “为什么?”

    “你不相信人!”

    “没有变心,怎么不理我?十多天不跟我打照面,看到我,故意绕弯子走到旁边去,招呼你,一腔不答,把我当成仇人!跟别人有说有笑,一碰到我,脸就冷下来。我得罪了你?”

    姚月琴几乎忍耐不住地笑出声来。她摔掉揉碎了的一团青草,板着脸说:

    “你有话说完!”

    “我当然要说,不说,再闷在心里,就把我的心闷炸了!我的心要炸开来,准比一颗手榴弹的威力大得多,炸死我自己,也要把你炸死!……你发现我有什么缺点,还是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我有缺点,你批评,我保证改掉,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说出来,你承认错误,向你道歉,不行吗?

    我又不是圣人、贤人,怎么会没有缺点、错误?……”

    “圣人、贤人、英雄豪杰也有缺点,也犯错误!”姚月琴在胡克的话打哽的地方,补上一句。

    “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不原谅我一点?”

    “你没有缺点,也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那是为的什么?”

    “是我有缺点,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我对你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意见!”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凶里凶气?”

    胡克闷声不响,觉得自己的态度确是粗暴,心情不够冷静,不禁有点懊悔起来。摸出一块手帕扔到姚月琴面前,赎过似地低声慢气地说:

    “手弄得那样脏,擦擦吧!”

    姚月琴没有用他的手帕擦手,她又扯下一把草叶子在手心里搓揉着。

    因为和胡克恋爱,她几乎被分配到后方去工作的事,她原想和胡克谈谈,表明一下她现在对他们的关系所采取的态度。因为怕引起胡克的不安,便一直埋在心里。可是,胡克因为她没有表明态度就和他不接触、不来往,却更加不安,以至暴躁起来。经过一阵内心的感情冲击,她要求谅解地表白着说:

    “你应当信任我,我这个人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我爱你,就永远地真心地爱你。现在,在艰苦的战争里,我们都还是小青年,不必让同志们把我们当谈话资料。你知道吗?我几乎给送到后方去工作,真是那样,对我损失太大!我想,你也是很不愉快的!我不完全是因为这缘故不答理你,主要的是我自己想通了,这件事情警惕了我,我应该集中心思工作。我们两个人的感情,比作前面桥下的溪水,碧清,一点泥沙灰尘没有。把这条小溪当中暂时筑上一道堤坝吧。到时候,再把堤坝掘开,让溪水流过去。”

    姚月琴说着,胡克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强烈地跳荡着。

    “到时候?到什么时候?”隔子许久,胡克苦着脸问道。

    “战争结束!”

    胡克陷入到迷雾里,眼前的光明世界忽然变得漆黑,他颓然地塌倒在地上,长叹了一声。

    “最多不过是十年八年!”姚月琴站起身来,睁大眼睛,爽朗地说。

    胡克坐起身来,拍拍自己的脑袋,看到姚月琴对等上“十年八年”全不在乎的神态,冷笑了一声。

    “好吧!十年八年,比得过你!”他鼓着勇气,撅着嘴巴大声地说。

    “以后,我们两个跟一般同志一样!”

    “稍稍不同一点好不好呢!”

    “不好,不必那样!”

    “我要看看你这道堤坝是怎样筑法!”

    姚月琴把胡克拉起来,拍去他背上的泥土,把手帕拾还给他,又理理自己被晨风吹乱了的头发,说道:

    “你先走!”

    胡克迟疑着,好象从此长别了似的,难舍地望着姚月琴。

    “你不走,我就先走!”

    姚月琴快步走去,始终没回一回头,眼睛直望着前方。

    胡克揉揉湿漉漉的眼,在姚月琴快到村口的时候,他才背着吊着一只死山鸡的猎枪,缓慢地走向村子上去。

    姚月琴回到她的小房间里,身子觉得很轻松,仿佛卸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嘴里“咿咿呀呀”地哼着什么歌曲。早饭以后,拿出她写给黎青的回信来,重新看了一遍,在信的边楣上加写了这么几句:

    “大姊,告诉你,我下了决心,停止了我跟小胡的关系。今天早晨,一位新认识的朋友华静姐姐对我说:‘对一个女同志,早婚是有害的,早恋也是有害的。’她的话是真理,坚定了我的决心!我已经把这个决心变成事实了!”

    下晚,姚月琴走到梁波门口,想把招待华静的情形告诉梁波,一到门口,屋里坐满了人,几位军首长都在。他们围坐在桌子的四周,正玩着扑克牌,她张望了一下,正要退缩回来,朱参谋长喊住她,冷着脸郑重其事地问道:

    “小姚!昨天半夜里,来了一个什么客人?”

    姚月琴笑着,望望坐在朱斌旁边正在考虑出牌的梁波。

    “你朝副军长看什么?你的客人跟副军长有什么关系?”

    朱斌滑稽地笑着,沈振新、丁元善他们跟着笑了起来。

    “会笑!当心把脸上的粉笑裂了!”梁波指着朱斌,抑制着内心的愉悦,装着若无其事,冷冷地说。

    姚月琴回过身子,笑着跑了开去。

    “这有什么秘密头?公开说说!牌,迟早总是要摊出来的!”

    从来不说笑话的沈振新,破例地对梁波说。

    “胡扯八扯!人家是地委的秘书,来谈谈玩玩的。你也听他的?出牌!”梁波红着脸带笑地说,从沈振新手里抽出一张牌来。

    “我昨天晚上打你门口过,听到一个女同志的笑声,你们谈的什么,那样高兴?”沈振新问道。

    “你到那个时候没睡觉,干的什么?”梁波反问道。

    “我不秘密,写信!”

    “你看人家多么正大光明!”丁元善望着梁波说。

    梁波只得被迫地说:

    “才见过几面,‘八’字还没见一撇!”

    过了好一阵,屋子里才平静下来,停止了谈笑。

    沈振新叫李尧拿来黎青带来的蒸咸菜,大家一齐在梁波的屋子里吃了晚饭。

    人们散去以后,姚月琴又走了来。

    “什么时候走的?”梁波问道。

    “一大早,太阳刚出就急着走。留她吃早饭,她说回去有事,地委机关也要移动。”姚月琴回答说。

    “跟你谈得来?”

    “人真好,哪一样都好!哎呀!读过的书才多哩!《母亲》、《战争与和平》、《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铁流》、《毁灭》……很多很多,还有些书名我还听也没听说过哩!”

    “这都是些外国书吧?”

    “我问她看过《红楼梦》没有,她说看过两遍,《西厢记》也看过。”

    “是个书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