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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良久,开门关门的声音没有预期传来,瑶音抬起头,正对上花君宴关切的脸,二人咫尺相隔,彼此呼出的气息都能感受得到。花君宴捧起她的脸,在她的额上覆上一吻,“等我。”说完便凭空消失了,这一切都被来往的宫女看在眼里。瑶音双颊绯红,满脸崩溃,索性将被子盖在头上,面对周围杀人的眼光眼不见为净。

    “姑娘,请沐浴更衣。”

    “我已经睡了,你们都退下吧。”

    “诺。”

    一行人纷纷退了出去,只留下瑶音在被子里喘着粗气。

    “主上是怎么想的,这么脏的女人也往宫里带。”

    “我还从没伺候过就寝不洗漱的女人。”

    “难怪宫主不跟她睡,肯定也是嫌她脏的。”

    “就是就是。”一群人在门外叽叽喳喳,说的十分兴起。不多时,嘈杂声便越来越小,想来已然走远。

    瑶音真恨自己的耳朵生的太过灵敏,想不听到都难。她将头探出被子,双眼有些迷蒙,鼻头也微微发红,似是哭过。

    “可恶的云漠,不对,可恶的花君宴。我为了你跑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来,你却百般戏弄与我,还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害我被这群八婆羞辱,我招谁惹谁了?”瑶音义愤填膺的跳下床,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于是走到门口,打开门却发现有两名婢女看守。

    “姑娘,主上吩咐了不许外出,您有事请吩咐奴婢们去做罢。”她们见了她表面还是低眉顺目的模样。

    “……没事!”瑶音本就很火大,懒得跟她们玩阳奉阴违的把戏,直接‘啪’地一声重重将门关上。瑶音关上门,思索了一会。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在纸上用血画了几笔写上自己生辰八字,朝窗边扔去。纸片在飞起的过程中化作了瑶音的模样,破窗而出。

    巨大的响声惊动了门外的侍婢。门立刻被二人推开来,却没有发现瑶音的身影。

    “不好了,她从窗户逃跑了!快通知漓落大人!”十余宫女闻声赶来,瞬间乱成了一锅粥。而此时真正的瑶音已化作蜜蜂从大门正大光明的飞了出去,而所有人的目光却盯着窗外渐行渐远的纸人。瑶音心下庆幸,守门人居然是漓落的人,还好自己溜得快,若是落在她的手里铁定没好果子吃。

    瑶音飞呀飞,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该飞往何处,只知道远离花君宴的寝宫。那里对她来说,简直是所有是非的起源。

    瑶音飞了好一会,发现前边居然膳房。她突然想起当时云漠所说:“大明宫的莲华殿有巴蛇蛋。”于是在膳房的门口停了下来,偷偷摸了进去,正巧遇着一人手捧六颗蛇蛋走过。

    “主上最近可真奇怪,这几颗宝贝蛋放了很久了,最近却嘱咐我孵化出来,这都冰封了几百年了,还能吃嘛?”

    “你且试试罢,孵得出最好,孵不出就白水煮,功效是一样的。”

    “主上到底年纪大了,那方面还是力不从心了罢,这次新召回来的姑娘,听说长得特水灵,听说是妖族的公主。”

    “妖界的女子最为耗人体魄的了,难怪把这大补之物翻出来了。”

    瑶音听着这番对话,起初觉得很好玩,后来发觉他们口中的妖界公主可能就是自己之后,只觉得特无语,感叹谣言委实太可怕了。瑶音玩心骤起,决定戏弄二人一番。况且来鬼族溜达一圈,空手而归实在太亏了,遂掐了一个法决,化作了花君宴的模样。

    “咳——本宫近日体力不支,我的蛇蛋可备好了?”

    “主上?”两名杂役张大了嘴,像看到天神降临一般。

    “您不是离宫了么?”二人中,稍显年长的一人一脸疑惑的盯着她,瑶音佯装大怒:“放肆!本宫想去哪就去哪,你们有资格问么?回答我的问题!”

    “主上赎罪,奴才已经把巴蛇蛋从冰窖里取出来了,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查探虚实。”

    “直接交给我吧,近日体虚得很,等不及了。”

    “诺。”

    “你们就跪在这里反省罢。”瑶音接过蛇蛋,高傲的扬起头,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诺。”待瑶音走远了,两名奴才依旧头也不敢抬地跪在地上发抖。

    瑶音离开膳房之后,便由于灵力不济变回了自己的模样。好在离她不远处便是后门,门外正是那条穿城而过的河流,顺着河流便能出大明宫。走在离宫的路上,瑶音心中隐隐不安,她明白花君宴完全可以不需要自己,可紫宸呢?自那日之后她便再没见过他,虽然觉得他不想再见到自己,但仍旧心系他的安危。

    “去看他最后一眼吧,知道他没事我才能安心上路。”瑶音心下决定后便折回,从正门走了出去。

    不多时,瑶音来到一座二层小楼下,正是紫宸的居所。瑶音躲在对面的墙角偷看。

    二楼的窗户开着,瑶音依稀能看见桌边的烛台上,烛火跳的正欢,紫宸坐在桌旁,一脸凝重的批阅着什么,严肃而认真。那么认真的紫宸,瑶音不自觉的看痴了。她甚至觉得这么漂亮的樵夫,三界难寻,配青帝的女儿也该是绰绰有余,怎么会被退婚呢,青帝委实有眼无珠。想到这里,瑶音不禁笑出了声:“假如我有情根,我一定会爱上他的。”

    “原来在这里。”随着一声冷笑,瑶音觉得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禁锢,身体无法动弹,一股撕裂般的痛楚贯彻全身。

    花漓落自黑暗中现身,在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全身漆黑的女人,女人的面冷若冰霜,漆黑的眼眸闪着寒光,盯得瑶音不寒而栗。

    瑶音奋力挣扎,没有丝毫作用,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全身在术法的控制下微微发着红光,惨白的面容在红光的印衬下显得更加苍白,眉头紧皱,双眸迷蒙,痛苦溢于言表。一众侍卫看呆了。

    “你们站着做什么,还不上前把她给我拿下!”花漓落大喝,一众侍卫这才回过神,立刻追上前。这时天空中突然落下一道闪电,径直劈在瑶音身前,侍卫踯躅不再上前。

    “滚。”十宴从天而降,喝退了一行侍卫,接着连忙查探瑶音的伤势。

    众人呆愣,一脸为难,前有上任鬼君,后有花漓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大家相互对视了几眼,拿不出法子。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一不算严厉的女声打破了场内的沉寂,声音阴寒彻骨不禁让一众人等汗毛倒立。正是漓落身旁的女子。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质,行走间果断刚毅,来人正是现任鬼君落玉。

    “此女化作主君的模样骗走大明宫之宝,此风不能长,此女不得姑息。”落玉幽幽道,语气虽不严厉却是让人无法忽视,“把她关到水牢去,交由……花漓落处置。”

    漓落闻言,立刻笑逐颜开,似是从心底里开出花来,连身边的藤椅上也不禁冒出来几朵盛开的彼岸花。立刻指挥一群人将瑶音带了下去。瑶音渐渐昏迷,她的眼神穿过一众侍卫,见到对面二楼,紫宸手挽着小青,正一副看戏的做派,眉宇间尽是嘲笑,瑶音再承受不住,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十宴大惊:“鬼君,她……”

    “你是什么身份,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么?包庇仙人的罪名我以后再跟你算!”

    十宴看着这一切心里觉得十分疑惑:“这瑶音到底犯了什么错,竟逼得落玉亲自动手?若只是为了花漓落,落玉不会几次三番插手此事,真真奇怪……难道她已经知晓瑶音的身份?”十宴念及此便不再反驳,向落玉施了一礼,匆匆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不得姑息,我被拎小鸡一样拎回来了~~~~(&amp;gt;_&amp;lt;)~~~~

    ☆、chapter 17 折磨

    翌日。

    石阶向下延伸了十一层,每隔百十来步才有一盏烛火,视野十分昏黄,阶梯两面的石壁上布满了水汽,四周静谧,只剩水滴在地面上滴答作响。大明宫的地牢最底层便是水牢,千万年来不知有多少人在这里魂飞魄散,不论你是帝王将相抑或是神人散仙,若你进了此门,此生就休想再出去。

    花漓落一路向水牢最深处走去,周身遍开的赤红彼岸花照亮了昏暗的石板,两侧多是年代久远的木质牢房,其上照影斑驳,血色淋漓,在莹莹花火的映衬下,更显得幽森可怖。自从十宴上位鬼君,已经鲜少有人被关进水牢,陈年的牢房无一丝人气,花漓落信步穿梭其间,步子却是没有半分迟疑,在那张快要开出花的脸颊上,扭曲的五官满目兴奋。

    她要去看看,那贱婢可消受的畅快?

    在水牢最里间,视野变得开阔起来,一潭发黑的死水旁,摆满了各式刑具,其上遍布阴寒彻骨的幽光,靠墙处,置了一尊铁盒,铁盒的顶部有一处开口,一双毫无生气的眸子在黑暗的牢房内,倒不失为一道风景线。

    花漓落将双手覆在那铁盒之上,微笑道:“近千年来,你是第一个入水牢的女人。”

    “可还开怀?”

    空荡的水牢里尽是回音,难掩的兴奋之情充斥了整个牢房,而回答她的,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我说过……我没有勾引花君宴,你何苦为难我?”

    “花君宴……花君宴?他的名讳是你能叫的么!”说着花漓落一掌拍在铁盒之上,盒内之人立刻发出一声惨哼,听到这一声,花漓落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回眸一笑不疾不徐从墙壁上拿来了钥匙,在打开铁盒的一刹那,盒内流出了众多血水,漫过花漓落的脚跟朝死水潭流去。

    铁盒内正坐着一名女子,她双目圆瞪平视着前方,在她的肩胛骨两边各插着一枚发黑的骨头,这便是死去的诛仙兽的肋骨,不论是大罗金仙还是山魅小妖,只要被诛仙兽的死骨锁住琵琶骨,那身子便是同凡人无异,丝毫法力也施展不出。

    在铁盒的四壁,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刀,刀片通体幽寒其上布满了腥红的血液,端坐在刀刃之上的女子,十指不自觉的颤动着,突兀凹陷的十指尖已然被拔去了指甲盖,只见女子面无表情,浑身颤抖,汗水混着血水染红了本是洁白的衣裳。

    花漓落看着这一切分外受用,昨夜已经折腾了一晚,今天本想来收尸,不料,这个女人居然还活着。想自己虽在大明宫享受主上宠爱千年,可花君宴终究没给自己任何名分,到头来却被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抢了先,心里自是多有憋屈,再加上十宴那婢子处处给自己气受而又无处发泄,这千年的怒火憋到此时,便是全数发泄在了女子的身上。

    花漓落想着,胸中又是一团无名火起,顺手揪起瑶音的衣领,连拉带拽将她生生拖出了铁盒,那些刀片本已同瑶音的血肉相连,不料再次被割裂开来,‘嘶啦’一声,本就遍体鳞伤的瑶音变得更加血肉模糊,身下又是一股血液喷涌而出。

    “为什么不叫!”花漓落看着眉头拧成了一团却仍是不吭一声的瑶音,扬起手便是落下了重重的一巴掌,清脆的声音飘荡在清寂寒冷的水牢里,让人心头一颤,“你求我,我便让你好受些!”

    瑶音苦撑,未知可否的惨笑一声:“我对宫主当真无意……”

    花漓落等了良久,不想等来的还是这句话,盛怒之下又是好几下掌掴,连带手掌充血变得血红,而瑶音的脸颊想是身体失血过多,却是如何也红润不起来,满布血污的面上独独一双眸子清澈透亮,不带一丝晦意。

    “哼,当真无意?明明是天族仙人却洋装鬼族,”花漓落捏住瑶音的下巴,冷笑道:“睁眼说瞎话,你这双眸子,怕是要了也无用罢!”说着,手锋一转,下手狠厉,两指径直剜下了瑶音的双眸。瑶音通身猛然一震,单薄的身子趴在地上剧烈的颤抖着,口齿模糊断断续续闷哼出声,却竟是不能成话。

    “看你这般还如何能勾引主上!”说罢,花漓落一脚踩碎了瑶音的两枚眼珠,她双目赤红,似是上瘾了一般,转过身,在身后的一堆器具里挑拣了半天,终是寻得了一个圆形烙铁,在火上烧灼了半晌立刻毫不犹豫印上了瑶音的面颊。空气中立刻弥漫了一股烧焦的气味,瑶音全身痉挛,四肢不自禁的震颤。

    “我同你无怨无仇,你倒是真真心狠!”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瑶音怒喝一声,抬头望着花漓落,那空洞的眼眶内不断涌出血水,就算失去了眼眸,可那股恨意竟是让花漓落有了一瞬的恍惚,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趣,但又不愿就此算了,当下又提了气力在那瑶音的面上狠狠掴了几掌。

    “你就认命成为这千古怨气池里的一缕亡魂罢,也省得我再费心了。”

    地上的人眼眶空洞,全身痉挛,如走肉一般的躯体,看过的人只会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怕是谁都无法升起怜爱之心。

    花漓落看着这一切,甚为满意,想到曾经如花美眷落得这厮模样,出自于自己的手笔,她觉得十分兴奋。

    “今晚便是你的死期,现在暂且放过你。”

    临走前,漓落一把揪起瑶音的衣领,将她扔进了死水潭里,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空荡的水牢内,又只剩了瑶音一人。

    水声仍旧滴答作响,水牢里重又回复清寂,只是她那残破的身躯,怕是回不去了。

    “我是经历过风雨的女人,这点伤痛有何惧……”水牢里响起一阵诡秘的笑声,瑶音笑着,双手不自觉剧烈的颤抖,只觉自己周遭是越来越冰寒,想来,自己应当快要死了吧?紫宸不再需要自己,云漠就更别提了,人世走一遭,到最后却连个可以思念的人都没有,好失败啊……

    “瑶音,你一定要坚持住,我定来救你。”

    耳朵里响起一阵急切的男声,那是紫宸的声音。

    怎么会突然想起他来了呢,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被我欺负的人,这世上,真正关心我的,他是么?

    瑶音周身充斥着腥红发黑的液体,漫过她的鼻腔,让她浑身污秽不堪,而伤痛带给她的折磨让她神智顿时清醒过来,她面无表情的浮在水面之上,空洞的眼眶向上望着,也不知究竟是死是活。

    昏黄的水牢内,突然有一团白光骤起,那团光亮渐渐显现出一个人形。

    紫宸刚一落地,定睛一看便立刻跳下死水,将那个血肉模糊的人捞起。

    他一路尾随花漓落而来。

    “瑶音——瑶音——”

    瑶音在弥留之际,听到紫宸的呼喊,心中顿时一暖,他终还是没有那般冷血,之前那般对我,想是有原因的罢……瑶音伸出手去,却是因的眼睛看不见,手不知该往哪放,颤抖着在空中挥舞着。

    紫宸看着她,内心如刀削凌迟了一般,一把握住她被拔掉指甲盖的手,将她整个人紧紧拥在怀里,想要保护一个人的心,从来没有这样强烈过。

    “我要保护你,不再受任何伤害。”他抚摸着瑶音的头发,将自己的下巴枕在她的前额之上,感觉的是她冰冷的身躯,他只想尽自己所能给与她一丝温暖。

    瑶音嘴角浮现一抹微笑,这些温暖便也足够了,一个人孤零零下黄泉的滋味,太不好受了,身边有个人陪着,比什么都好。

    “谢谢你,紫宸……”

    感受得到怀里之人身体越来越冷,紫宸听到这句话立刻如遭雷击,愣了一会,似是鼓足了勇气,满脸刚毅,安抚瑶音道:“你不要怕,你没了眼睛,那么便拿我的去用,你受的苦,我替你承受。”

    ……

    瑶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子便觉得不再清明,只觉得自己全身呼吸一滞,待能再次呼吸之时,自己已经浮出了水面。

    天空月朗星稀,四周和风吹拂,离子河畔的杨柳随风轻扬,好一派惬意之象。

    身上再不觉得痛楚,一切似是一场噩梦般,从未发生过,身上已经没有斑驳的伤口,没有了锁住琵琶骨的诛仙兽骨,双手如葱白可拧水,而她更是能清楚的看见眼前一切景物,比平常更清晰。

    只不过身上满布血污的衣裳提醒了她,这一切确实发生过。

    她记得在昏睡前,自己似乎见到了紫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