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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帝见吴应熊一滑又溜了过去,心有不甘,突然问:“额驸近来与平西王有书信往来?”

    吴应熊陡然明白自己刚才的话让皇上抓到了把柄,只得含糊地说:“父亲与吴应熊时常有书信往来。”

    康熙帝说:“朕于前段时间也收到平西王的奏折,是请求撤藩的。朕让下部议了一段时间,没有个结果。朕思之再三,觉得还是撤除的好。所以,特来告知于你!”

    吴应熊只得答道:“皇上圣明。”

    康熙帝知道他言不由衷,便笑着说:“其实,朕同意平西王撤藩,可给平西王带来几个好处。”

    吴应熊本想问:“能带来什么好处?”但他不敢问,所以显得局促不安。恰在此时,和硕公主解了他的围。和硕公主问:“有哪些好处?”

    康熙帝说:“一是堵小人之言。现在朝里朝外都有人在议论平西王,说他心怀异志。这都是小人之言。他们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看到平西王拥有重兵。若将藩撤了,小人之言便不攻自破。朕是信任平西王的,但小人之言也不得不防。”

    和硕公主觉得康熙帝说得在理,便点点头。同时因为看到康熙帝越来越成熟了,心里充满了愉悦之情。

    康熙帝又说:“二是可以让平西王安心养病。平西王是我大清的开国元勋,为大清的社稷操劳了几十年,已弄得满身是病。再不让平西王安心休养,朕于心难安!额驸,你说是吗?”

    吴应熊苦涩地说:“应熊代父谢过皇上。”

    康熙帝笑着继续说:“三是可以让平西王与额驸共享天伦之乐。平西王为朕操劳了这么些年,朕应该为他盖座好宫殿。朕打算就在辽东盖,辽东有他的亲朋好友,朕还打算让额驸回去与平西王同住。额驸说好不好?”

    吴应熊连忙答道:“感谢皇上关怀!”

    康熙帝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心里舒了口气,然后起身对吴应熊说:“额驸可要好好管教府中之人噢!明明没有女儿红,却欺骗朕说有女儿红,弄得朕差点上了当。”

    吴应熊脸涩涩的,又不得不点头答应。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

    康熙帝走了,和硕公主也睡了。

    吴应熊在闪烁的灯光下给父亲写信。

    第十二章 三桂起兵

    一、吴三桂召开家庭会议

    吴三桂在空旷而昏暗的大厅里沉思。

    此时的吴三桂心里虽然对于前途仍有未卜之忧,但却泰然多了。他是刚刚接到儿子应熊的急信的。当他得知皇上已下旨撤藩,圣旨稍后便到,他心里反而没有慌乱。

    自己处心积虑呕心沥血地经营了几十年的目的,不正是为着这一天么?

    吴三桂在心里暗暗庆幸自己一直没有放弃成就大事的打算,否则,今日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这些年来,吴三桂从两方面入手经营自己的吴家王朝。对外,他不惜一切代价笼络各种势力,像云南提督张国柱、贵州提督李本深、四川提督郑蛟麟、总兵吴之茂、长沙副将黄正卿、湖广总兵杨来加、广东总兵祖泽清、潮州总兵刘进忠、温州总兵祖宏勋等。还有一大批西选之兵也是受他控制。对内,他更加精心构筑自己的权力网络。他是深知玩弄权术之法则的。他明白什么时候都是自家人比别家人亲些。所以,在他的权力网络中,吴应麒、吴国贵以及他的四个女婿夏国相、郭壮图、胡国柱、卫扑等人成了重要成员,担任军队中的都统之职等。而历来受他器重的马宝、王屏藩、王绪等人便担任总兵之职。

    吴三桂在许多方面都愿听从别人的意见,唯有用人唯亲这一点上,谁也泼不进水。对于他将自己的直系亲属都安插到重要位置之事,颇有微词的人不少,然而,吴三桂不是装聋作哑,便是故意不睬。他认为在这片国土上,存在这样一个真理:即权力只有放在自己人手中才放心。

    所以,在这片国土上才会有这种奇异的现象出现:掌权者,代代掌权;无权者,代代无权。皇上的兄弟和儿子为王爷,王爷之子为少王爷,京官之子在京城中为官,地方官之子便在地方为官,知府之子做不了道台,道台之子也不会做知府,平民之子做不了知府,知府之子绝不会做平民!所以,纵观历史,其发展趋势是一代不如一代。于是,在这个国度里,任何朝代,任何政府都会从兴走向衰,从起走向落就不足为怪了!

    在此紧要关头,吴三桂首先想到的是要开一个家庭会。于是,他将吴应麒、吴国贵、夏国相、郭壮图、胡国柱、卫扑等人都召集到府上来。等众人到齐之后,他便沉着声说:“额驸已从京中来信,告知我说皇上已决意撤藩,且已下了圣旨。”吴三桂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打量众人的反应。他见众人并无慌乱之态,心里非常高兴。吴三桂在他们面前称吴应熊为额驸而不称儿子是为了显示吴应熊之尊贵,好让他们也有自豪之感。

    吴三桂又继续说:“大家都必须认识到一个问题是:撤藩对我们吴家意味着什么?我们将没有与朝廷抗衡的筹码,更没有令朝廷器重的分量。我们将失去权力、地位、金钱等一切东西。因此,我们面临着两种选择:一是任其撤藩,二是反对撤藩。大家议议,该如何办?”

    夏国相沉着脸说:“他爱新觉罗家是人,我吴家也是人!为何要受他的宰割呢?”

    吴应麒说:“即使与他拼个鱼死网破也行!”

    胡国柱说:“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吴三桂见众人摩拳擦掌的,心里踏实多了。俗话说:打架靠亲兄弟,上阵靠父子兵。既然他们一个个都是跃跃欲试的,自己还怕什么?不过,他们毕竟没什么经验,自己得让他们在思想上引起高度重视。

    于是,吴三桂说:“反对撤藩,我们便与朝廷对着干!我们得意识到这其中的艰辛,万不可轻敌。据我估计,皇上之所以敢撤藩,必是心有所恃!绝不会是仅凭血气之勇。”

    郭壮图说:“父王,你也无须左叮嘱右叮嘱,干脆,你一句话,该如何办便如何办!反正,你指东,我们不会打西;你指南,我们不会打北的。”

    众人都笑起来了。

    郭壮图脸一沉,喝问:“你们笑什么?难道你们不是此意么?”

    众人笑得更欢,然后说:“我们都是这个意思,只是没说出来罢了。”

    吴三桂摆摆手说:“你们先别指望老夫出什么主意。你们先将自己的主意说来听听!”吴三桂心中自然早已有腹案在心,但他认为还是让晚辈们磨练磨练好些!本来他想对他们处于此危急关头还嘻嘻哈哈地笑批评几句,但一转念,反觉得他们这是乐观的表现,便改作他言。

    夏国相说:“我觉得,我们首先要在云贵两省里占一块完全属于自己的地盘。”

    吴应麒问:“难道你觉得这块地盘还有人能抢得去么?”

    夏国相说:“我意不在此。”

    吴应麒问:“那你是何意?”

    夏国相说:“自云贵总督卞三元退职以后,甘文焜继任总督以来,我总觉得我们做事没有以前那么得心应手了。”

    吴应麒说:“你的意思是说甘文焜在从中作梗?”

    夏国相说:“正是此意。”

    郭壮图说:“那便将他杀了!”

    夏国相连忙说:“此事不可鲁莽!”

    郭壮图说:“怕什么?反正要与朝廷对着干了,还怕一个总督干什么?”

    夏国相说:“我并非怕,而是觉得没必要。”

    郭壮图说:“为什么没必要?既然要反朝廷,就得要杀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