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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玉寒一扫刚才的冰冷,笑脸如花的打了招呼,对丫鬟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到桌旁坐下。

    “倒是大忙人轩主你,怎么有空到这深院里来看我?”洛河从茶盘里拿了一只白瓷玉兰的茶杯,吩咐丫鬟给他倒上茶。

    “深院?你这是在抱怨我怠慢了你?”柳玉寒刚拿起茶杯细细端详,听到洛河的话便挑起一根眉毛大惊小怪,叫苦连天,“我以为寥槿给你玩就够了,我今天是万不得已才叫他出门办事。你不知道,平日在轩里大小事都是寥槿忙着打点,现在为了陪你也不管琐事了,这一下坏了我多少清净日子啊,什么东房少盘少碗,西房少刀少剑都要来禀报,实在是烦煞我也。”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洛河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有什么可抱怨的?当老大就要有当老大的觉悟,要是什么都不管,与那什么朝烈帝又有什么两样?“不过,一件玩具再好玩也是要腻的。”

    “夏大小姐当真不好伺候,看来还是要早早把你送进宫去。”柳玉寒笑着摇了摇头,一脸痛苦不堪的表情。

    “扯那么久闲话,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还特地跑来?”洛河双肘压在白玉桌上,好奇道。

    “哦,差点忘了。”柳玉寒一拍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确实有个事要跟你说。”

    “说啊。”干吗支支吾吾的。洛河白了他一眼。

    “天玑有个组织叫风流帮,也是瞅着王位要谋反的组织之一。这组织的势力不在我叱落轩之下,虽然不见得各个都是精英,但人数是远远多于我叱落轩,想必朝廷也不好对付。”柳玉寒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目光低垂,苍白的手指一下下弹着白玉桌的边缘,发出声声脆响,“而且我得到消息,风流帮计划十日后起兵造反,也就是说,等不了你入朝,我们就要先把它灭了。”

    “灭了?这么大动静,你就不怕朝廷起疑吗?”洛河听得有点愣,这国家还真是混乱,大帮小派无所不有。

    “风流帮与我叱落轩向来不和,动手也不是第一次,以前我只是给点打击,这次看来是要大肆进攻了。”柳玉寒微笑道。

    “什么时候?”

    “三日后。”

    “计划?”

    “这就要问你了。”柳玉寒笑得眯起了眼,恶作剧般的口气。

    “我?”洛河傻眼,是叫我去打仗吗?

    “不错。”柳玉寒笑答,“这是锻炼你的机会。”

    “太抬举我了,这么重要,我可担当不起。”洛河连忙摇头。

    “以后进了宫,必然是要上高位的。你现在便打退堂鼓,以后难不成要去作个小宫女?”柳玉寒睁大眼睛看着她。

    “可是我连风流帮的背景也不知道。”洛河愁眉苦脸。

    柳玉寒一听倒是一下笑了:“那倒无妨,既然你如此说,那便是答应了。明日早上到我房里,给你好好的上一课。拜托了,夏军师。”

    说罢起身,像个女子一般回眸嫣然一笑,笑得洛河一身冷汗。

    “喂……”看着柳玉寒凌波微步的出了门,洛河低低一声哀号。

    “轩主这么器重您,姑娘可要加油了。”小丫鬟一脸春光的站在旁边,仿佛在为见到柳玉寒而沾沾自喜,“让轩主这么在意的女子,姑娘你还是第一个呢!”

    “……”洛河头大的看着小丫鬟,想不到柳玉寒一脸温柔的笑还骗了不知多少芳心去,这下她不接都不行了,实在是全面的败给了柳玉寒。

    风流帮……天玑……

    洛河眯起眼想了一会,起身对小丫鬟说道:“麻烦你帮我拿张地图和纸墨到房里来吧,这么大的事,战略还是要好生计划一下的。”

    正文红莲毒

    夜凄清。

    晴朗夜晚,清白如莲的月牙儿弯上树梢,满天星斗明灭可见。

    无风无雨,树叶子仿佛图中画一般静止在蓝幕下,勾勒出寂寥的线条。

    四方小院的花园子里无人,只留得一院花草芬芳,糯甜的是桂花,淡香的是一串红,清甜的是君子兰,这些香味特殊的辨得分明,还有些不知道名字的香混杂在一起,伴着秋蝉一声缠绵过一声的低嘶,在月下飘忽不定。

    油灯还亮着,橘色柔柔的渲了一片,窗子外面停了几只扑火飞蛾,无奈隔窗,不得满意,只得趴在外面干扇翅膀,好不着急。

    秋天入夜便凉,小翠着一身鹅黄小薄袄,头上挽着两只圆髻,睁着水亮的眼睛着急的看着仍旧伏案的洛河。现在早就过了二更,夏姑娘还说要制定方案,就是不去歇息。她欲劝又不敢说,一张嘴张张合合,急得直搓手。

    洛河就着昏黄的灯仔细的看着地图。昨夜看了看地图,今天一早又听柳玉寒说了些风流帮内部的概况,一时不知为何兴奋起来,一鼓作气伏案钻研到现在,茶不思饭不想,一心向学,连放在手边伸手可得的甜茶也没喝上几口。

    ——“天玑在东领西,背临归去山,西接角河,从东领东的摇光过去只要一日不足。风流帮的营地就在归去山下,有山和河作天然屏障,东面是片大平原,是占尽了天时地利。唯一的弱点便是人不和。领袖雪连雀,一代骄子,才华绝艳,而风流帮二交椅上的数人却争夺不休,整天钩心斗角,明争暗斗。有雪连雀在,倒也还阵得住。”

    这便是柳玉寒对她说的风流帮。

    洛河废寝忘食就是想在地理上找出一个破绽。

    但是……那地方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好了。

    归去山极高极险,山顶覆雪,要从那里进攻简直就是铤而走险,下策中的下策,恐怕天玑还未到,人马便已折了大半。

    走角河似乎也不是上策,虽然速度快,也方便,但柳玉寒说叱落轩最不擅水战,陆地上多骁勇善战的战士一下水也变成懦夫,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走水路。

    西南都行不通,能走的便只剩东北两方。摇光在天玑正东,从东边去自然是最方便,但从这个方向去就必定要经过那广阔的平原,就打仗来讲,洛河知道太过平坦并不适合,尤其不适合叱落轩游击闪电的打法,再者风流帮在那里设伏也比较容易。广阔的平原只适合守而不适合攻,对风流帮来说是好地方,对叱落轩则不然。

    从北去便要绕极大的远路,且不免要经过数个富有的城市村庄,于是不得不大张旗鼓的去,也对偷袭和扎营带了很大不便,反倒容易给风流帮一个大靶子让他们打,对叱落轩也弊大于利。

    权衡一下的话,恐怕还是要走东边。

    可是这样一来,地势上占不到任何便宜,天时也不见得偏向叱落轩,便只能从人和处下手……叱落轩的下属必然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这也是叱落轩称霸多年的原因之一。那么,唯一的优势就是这个……要怎么去利用呢?

    头痛,洛河叹了口气,伸手去揉太阳穴。瞥见一盏油灯快用到油尽灯枯,便回头叫人,却一眼看见小翠站在身后摩拳擦掌,不觉愣了一下。

    “怎么还不去休息?站在这里陪我念苦经?”洛河疲惫的笑问,自己倒了杯茶喝下。

    “念什么苦经呀,我大字都不识几个。”小翠苦着脸看她,“姑娘也心疼心疼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姑娘再不去休息,小翠怕是要站一夜了。”

    “哎呀,不用陪我站着啊。”洛河笑着摆摆手,指了指油灯,“灯油快尽了,你去帮我添一点儿,就去睡觉吧。”

    “还要添?”小翠瞪大了眼,“姑娘你还想不想睡觉?”

    “要睡的要睡的。”洛河陪着笑道,“好小翠,帮我添点油,可好?”

    “我不是不愿意帮姑娘添油,可是姑娘你再不休息……”小翠拿起油灯,愁眉苦脸的说,一脸的担心。

    “不怕,我身子好,一天两天的没关系,你快些去,添了就休息吧。”洛河招呼她快走,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几时了?”

    “快三更了。”小翠叹了口气,原来她还是想的起问时间的,“不早了。”

    “恩,是不早了。”洛河一笑。

    “姑娘饿了吗?我去叫厨房给姑娘做些栗子糕可好?”小翠端着灯欲走,回头问道。

    “不必了,大家都睡了。”洛河回答。

    “那姑娘早些休息,我先下去了。”小翠知道多说无用,便叹了口气下去了。

    十几天下来,夏姑娘对下人好是传开了的,大家都说,要是有这么个主子,一辈子作奴才也甘愿了。柳轩主虽然对下人也不薄,但总觉得像隔了层什么,不敢逾越,夏姑娘却是真心把大家当朋友的。

    轻轻一声长叹,小翠摇了摇头,端着油灯出了门去。

    换了油灯,洛河道过谢后继续思考。

    忽闻笛声入耳,凄切婉转,如泣如诉,引得人不自发的泪眼婆娑。

    洛河停了笔静静的听着,心下一阵悸动。

    这是谁在吹笛?

    “怕黄昏不觉又黄昏,不销魂怎地不销魂。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

    洛河低头沉吟一句,便起身寻笛声而去。

    寻了好久,竟寻到了柳玉寒房前。笛声原自房里。

    洛河一怔,原来柳玉寒竟能吹如此凄婉的音律么?

    这么想着,便自顾自推门进去。

    房间里香熏迷人,烟雾缭绕。她一眼便看见一白衣小童正蒙着眼,塞着耳,站在角落吹笛,原来是专门的乐师,难怪吹得如此美丽。

    柳玉寒正坐在床沿上,上衣脱掉了,露出消瘦的上身。柳袭缨坐在他旁边,手里举着几支针灸,正刺向柳玉寒的左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