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万人!!”

    柳玉寒唇角突然动荡了一分,他目光幽幽的看着窗外明月,眼色淡如秋水:“你冷静听我说。彩国每一年要死多少人,多少人因为官员的压迫而死,你知道吗?这两万人若是留了,等你进了宫,只要有一人走漏消息,你知道又要死多少人?而若我叱落轩被朝廷灭了,朝烈帝继续发扬他的善心,每一年又会有多少无辜百姓会死?风流帮若起兵谋反,你以为朝廷会那么好心留着他们的命么?一切都只为了以后死更少的人而已。洛河,没有一个帝王在位时没有死人的,战争和死亡永远是帝王的影子。现在杀了两万人,你会觉得狠心,但是比起今后的四万、五万,不如早杀早结束。”

    现在死的人都是为了以后死更少的人……

    洛河心中默念着柳玉寒的话。

    确实,谁都希望帝王能够避免人们的死亡,但这一定是不可能的。

    柳玉寒说的一点错也没有,她也是这么想。

    不吃不喝……她只是不能接受一下杀死两万人的事实,在无理取闹而已。

    能让死亡到达最少的,便是贤君。朝烈帝一定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如此慈悲为怀,但效果却恰如其反。

    也许柳玉寒的确适合作君主。

    只有他能在那么多条命的去留抉择之际,抛开一切情绪杂念,只是纯理智的分析,作出最正确的决定。

    洛河深深的一声长叹。

    这是根本抱怨不得的事,有些道理就是如此没道理。

    “想清楚了?”柳玉寒笑笑,柔声道,“既然想明白了,就不用难过了。吃点东西可好?姐姐若是知道你对她的甜糕一口未动,肯定会伤心的。”

    洛河看了他一眼,见被陶瓷划伤的地方还在流血,便低声问道:“疼么?”

    柳玉寒愣了一下,随即夸张道:“当然疼!你试试看?你就舍得对我一个病人痛下杀手,要是砸到眼睛怎么办?你要怎么陪?”

    洛河又抱歉又愤怒的看他一眼,要是真砸着眼睛你还不把我当场废了?

    柳玉寒轻轻摇了摇头,看着她坏笑道:“你如何赔偿我?”

    “赔偿?”洛河白他一眼,“还来劲了?”

    “话不能这么说。”柳玉寒睁大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我没做错什么,却要平白无故的挨你一下,连伤口你都不帮忙擦一下,也太过分了吧?”

    洛河一怔,看着他没有答话。

    “还不来擦?”柳玉寒摆出一副生气的面孔,随即又笑道,“本来想,以后进宫总要有些准备,今后几天要教教你使剑。既然你如此无情,就罢了吧。”

    听到要教她使剑,洛河果然一下精神起来。柳玉寒见她像睡醒的兔子两支耳朵一下支棱起来一般兴奋,脸上不觉笑意更浓:对舞刀弄剑感兴趣得很,哪里像个女子?亏她刚才还一副善人的样子。

    笑罢,他便挑起眉毛看着她:“如何?”

    洛河咳嗽一声:“擦就擦,病号柳玉寒,还不过来坐着?”

    柳玉寒一脸坏笑,却坏得十分可爱。他示意小翠把手巾给洛河,一边走到紫檀小桌旁坐下。洛河吩咐小翠去倒些酒来,便走到柳玉寒面前准备处理伤口。

    仔细看去,那陶瓷片划得很深,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在柳玉寒洁白的脸上横着,看上去有些骇人。

    小翠端了酒来。洛河手里拿着方巾,有点为难从何下手。她十几年来天文地理都知道很多,独独从来没给人上过药,完全是个医学痴呆,只知道要小翠倒点酒来消毒,却不知道怎样擦药才是正确的。

    柳玉寒一脸懵懂,想必是更加不知道。如果此时开口问小翠,不知道会被他嘲笑成什么样子。一咬牙一横心,满心想着“反正这是你逼我的”,洛河蘸了酒,直接向柳玉寒伤口蹭去——

    “啊……”柳玉寒不出所料的一声惨叫。

    洛河手一抖,气鼓鼓的看着他:“叫什么叫?那天柳姑娘给你扎针灸都没见你叫成这样。”

    “你是要救人还是要杀人啊?”柳玉寒抓住洛河手腕把她的手从自己脸边拿开,“真应该让你去考太医,不用我动手游罹天都要被你弄死。”

    “谁……谁叫你要我来擦。”洛河有些心虚的白他一眼,吐了吐舌头,“自作孽,不可活。”

    “对对,我自作孽不可活。”柳玉寒也白她一眼,似乎是气了,转过头去不再理她。小翠上前继续帮他处理伤口,他也不拒绝,只是安静的坐着,房间里一下安静得可怕。

    洛河心虚的探头看他,柳玉寒却看都不看她一眼。

    洛河心里一下毛了起来,赶紧陪个笑脸:“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柳玉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糟糕了,真的生气了。洛河全身凉透,迅速捡了一块桌子上的白玉糕送到他嘴边,笑道:“吃吧,玉寒乖乖,不生气哦。”

    她这么一说,连小翠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玉寒乖乖,这世上怕是没有第二个人敢这么称呼他了。

    而柳玉寒依然是冷观音一个,眼都不抬一下。

    “吃嘛,快吃啊。”洛河继续像哄小孩一样宠着他。

    柳玉寒终于抬眼看她一下,张口说道:“你手碰过的,我才不吃。”

    洛河一愣,随即看到柳玉寒花枝乱颤的笑容,顿时明白自己被耍了,不觉懊恼至极。

    “你呀,真是头脑好得很,情商却低得像几岁小孩。”柳玉寒大笑不止,一边即将撒手人寰般的摆手,“好好想想,谁想不出我是在装生气?你可真是……啊。”

    他低呼一声住了口,因为洛河一把将那甜糕塞进他嘴里。

    看着柳玉寒嘴里鼓鼓的,配上两只水汪汪的美目,活像个寿桃包子。洛河心中大叫值得值得惹死他都值得,这等场面恐怕叱落轩上下没第二个人看过。正想着,还没有反应过来,却被柳玉寒一把抓住,一个重心不稳,竟直接摔到了他怀里。

    “啊……”一声惊呼,洛河想起来却被柳玉寒紧紧拉住手腕。柳玉寒不愧是习武之人,看似弱不禁风的手腕,却任她使完了全身的劲,居然是动弹不得。洛河躺在他怀中只觉得全身发热,求助的目光投向小翠,她却冲她甜甜一笑,收拾好东西转身出了门。

    洛河最后的希望也跑掉了,她只得乖乖的躺在他怀里,所能做的只有狠狠的瞪他,而柳玉寒却依然笑脸如花的看着他,似在说:看你还有什么花样不妨用出来。

    一阵异香入了鼻,洛河静静的闻着。柳玉寒当真是病人,他穿着的毛裘弥漫着花香,却依然盖不住周身清香的药味。

    似苦似甜的药味,让人忍不住放松。洛河紧紧绷着身体,也慢慢的松了下来。柳玉寒见她终于放弃了抵抗,嘴角一挑,轻轻的笑了。伸手摸了摸洛河的长发,轻声问道:“这簪子是袭缨的么?从没见她戴过。”

    洛河答道:“柳姑娘似乎从未戴过,只说我戴着比她戴合适,就给我了。”

    “是很合适。”柳玉寒赞同道,玩弄了那簪子片刻,他低下头俯在她耳边,柔声说道:“若是再留你几个月,我怕是要舍不得你走了。”

    洛河抬起头俏皮的看着他:“幸好我马上就要走了。”

    柳玉寒伸手给了她一个爆栗:“你这个人,心眼真是坏得可以。”

    洛河感觉他的手松了,便一翻身坐了起来,{奇书手机电子书网}声明道:“我是要回去的。”

    “我知道。”柳玉寒淡淡的笑。

    洛河也笑了,笑得很灿烂,只是笑里三分苦。

    她到底在强调什么?柳玉寒如此理智之人,绝不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的。明知道得不到的东西,他断不会去碰。

    洛河突然觉得嘴角有些苦涩,但她什么也没说。自己和柳玉寒的想法一样,反正都要回去,感情还是不要动得好,免得日后伤心。

    “不相知,便可不相思。”洛河微微一笑,说道。

    “说的对。”柳玉寒也笑得很灿烂,起身说道,“可惜我们对彼此的想法都清楚得很。”

    洛河的笑意丝毫不减。柳玉寒淡淡看她一眼,指了指桌上的糕点示意她快点吃掉,便抬脚出了小阁。

    洛河目送他出门,笑意慢慢的消失在她俏丽的眼中。

    桌上还有小翠未用完的酒,洛河恍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杯烈酒下肚,酒量不好的她顿时感觉有些晕眩。

    恍惚中想起在小说里看过的句子,里面提到的藏语歌便是如此唱的: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正文江楼月

    秋末冬初,距离洛河来到叱落轩已有两个月。

    四方小院里一反常态的聚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面色既紧张又带着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笑容。次地多年没有这么热闹,曾经住这里的客人们大都喜静,叱落轩的仆人们也都不多话不多事。此次大家聚集一堂,其热闹程度不亚于城里的比武招亲。

    实话说,这也和比武招亲差不多。

    毕竟,能看柳轩主和夏姑娘在一起斗剑,其稀奇程度绝对不亚于比武招亲。

    “第几轮了?”柳袭缨一身素衣笑容满面的站在最前面。她这日素面朝天,穿着白色小袄,手上捧着热气蒸腾的清茶,脸上是和她弟弟一模一样的微笑。

    “四个回合了。”身边依然一身白衣的寥槿回答,几百人中只有他依然面不改色,还是一副扑克脸,面色谨慎的看着柳玉寒与洛河过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