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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道:“知道就好。明儿个等我。”我撇撇嘴,道:“好,叫厨子给你加个小菜加个板凳如何?

    十三却并不反驳,只敛了笑意,道:“洛洛,我恐怕要晚些才能过来。”

    我一愣,所有的影子马上又在脑中浮现出来,胸中一滞。

    我竟又忘了,想到要给十三过生日的,怎么会只有我一个?我面前的他,不只是我的男朋友,也是别人的丈夫和父亲了。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我真的要和别人分享一个男人。我或许该准备做个好情人了……

    十三见我不说话只是愣神,唤道:“洛洛,你不开心了?”

    我扫了他一眼:“当我这么小气?”

    十三低声道:“不,洛洛,你若在意,我也无话可说。”

    我忙打断了他,诚恳地说:“十三,我没有怨你的意思。我更不会要求你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人。”

    他静静地盯着我,轻声说:“洛洛,这个生日非比寻常,我是真的希望只和你一人相伴。”

    我重重点了点头——嗯,这就够了。

    第二天我从早上便开始忙活,从十三和我都爱吃的小菜糕点,到放在湖里夹在荷叶间的莲花灯,再配上我叫隆科多叔叔帮我置办的烟花,直到万事妥当,也接近傍晚。

    我一屁股坐在阿玛身边,叹道:“只欠东风了!”

    阿玛本在练字,此时停了笔,上下打量着我,笑道:“不愧是我的女儿。”

    我吐吐舌头:“阿玛,您夸女儿也就罢了,还夸您自己,羞不羞?”

    阿玛呵呵的笑了,又提起了笔。我也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向外面走去。

    戌时。

    我提前了一个时辰便坐在静粼轩里,看荷花灯闪亮在湖中,看天上的繁星点点,看夜色中荷叶的款款摇摆,思绪似乎也停止了流动,或者说,无意识地流动。

    上一次我过生日,十三带我去北海看雪景,那恐怕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因为它直接的碰到了我俩共同的梦想。

    我轻轻地笑了,当结局圆满,过程也变得美好。那些曾经的伤悲,此时想来,竟也颇有意趣。

    闭上眼,我一边等待,一边回忆……

    “格格,亥时到了。”奂儿在旁边回道。

    我忙跳起身来:“这么快?”

    奂儿上前帮我整理了头发,又抿嘴笑道:“格格等十三爷,该觉得时间过得慢才是。”

    这小丫头,学会打趣我了。我瞪了她一眼,却忍不住一笑。奂儿吐了吐舌头,咯咯一笑:

    “奴婢不敢打扰,先告退了。”

    说罢,她一溜烟地跑开了。我又好气又好笑,坐下来静静等着男主角到来,想着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该是什么。

    然而,我想到了第一百句话的时候,十三仍然没有出现。

    桌上的菜已经变凉,我直直地坐在桌边,心乱如麻。十三的府邸离这儿近得很,平日他只是带着小丁子徒步便到,可是附近都是皇亲贵族的活动区,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是什么事耽搁了呢?我不想猜,也不敢猜。

    身后有脚步传来,我心中一动,回过头去,却见是奂儿带着小丁子走过来。

    小丁子跑上几步,回道:“格格,十三爷说他可能要再晚些会到。请格格放宽心。”

    我放下心来,问道:“什么事耽搁了?”

    小丁子低着头,只是不回话。

    我冷声道:“说吧,还瞒得住我?”小丁子支支吾吾地回道:

    “刚才的家宴,本来是好好的,只是刚要散局,福晋她……她好像动了胎气。”

    我的心陡地一沉,随后整个的冰冷起来,从胸腔直窜向喉咙。

    狠狠地喘了口气,嘴唇有些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胎,气。

    所有的防护轰然倒地,所有的超然荡然无存。

    我无力地摆摆手,奂儿和小丁子默默地退了下去。

    有好一会儿我的思路不能正常运转,等到回过神来,不禁自己笑了起来。

    再正常不过的事。那是他明媒正娶的妻,是他宠了那么久的女人,是他无法挣脱的责任和羁绊,我早该知道,也应该接受。

    可是,心,仍逃不过钝钝地疼,停也停不了。

    我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正要再斟,忽地想起了对岸等候已久却上不了场的节目,呵,我擦亮了火捻子,在空中划了三个圈。

    对岸的烟花升腾而起,绚丽地燃烧、绽放而后幻灭。星光暂时隐退,火光照亮了整个湖面。莲叶和花灯都罩上一层金色,明丽非常,那是一种诡异而妖娆的美。

    我静静地看着,看着,直到天空复归于沉寂,又换成星光点缀着夜幕。我的眼前忽然有些晕眩——“谁第一个陪我看星星,姑娘我就嫁给谁。”

    何等的豪言壮语呵!可至今为止,没有人陪我看星星,我也不知道要嫁给谁。

    我以为拥有了十三的心就拥有了一切,可是理想仍逃不过现实,长久的超脱抵不过那一时的心如刀割。

    酒壶空了。

    我正要拿起酒坛续酒,一双手过来按住了我:“芷儿!”

    抬头一看,却是阿玛关切而焦虑地看着我,急问:“好丫头,这是怎么了?现在好了,好了。”

    我想也不想地扑到他的怀里,只觉得只有这里才最温暖。

    好半响,我抬起头来,忍不住笑了笑,大声地说:

    “阿玛,不好,我一点也不好。我——也不过是一个——俗之又俗的女人。”

    阿玛静静地瞅着我,目光炯炯似乎能洞察一切。

    我不愿再看他,转过头去趴在桌上,闷声道:“阿玛,我说过不妄想成为他的整个世界。现在我想!我说过我不愿意他为了我,而负了所有的女人。现在我愿意!我说过不奢望他时时陪伴我左右,可现在我就想让他在身边!”

    “洛洛,我在这儿。”一个熟悉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便看到了阿玛不见了,旁边的人变成了十三,看到了他蹙紧的眉毛,和有些发红的眼睛。我抬起手来,摸摸他的下巴,他的脸,他的眼睛,终于知道,这不是个梦。

    忽然,忍了一夜,或者说积蓄已久的情绪轰地爆发。

    我紧咬着嘴唇,不愿哭出声来,可是只要看着十三,眼泪便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无言的落寞,我自己“超然”的失意,我们共同的无奈,都乘着泪水,宣泄而出。

    十三几乎立即就把我带进怀里,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用力地箍着我。

    待我马上要喘不过气时,他松开了我,捧起我的脸,当在他亮晶晶的眼里看到我自己时,我霎时变得很清醒。

    他的吻如羽毛般轻轻地掠过我的眼睛,点过我的脸颊,最后覆在了我的唇上轻柔地辗转,带来了咸咸的味道,掺杂着淡淡的酒味。

    整个晚上的一切都从我脑中飘离,充斥在我耳边的是他的呼吸和心跳,那种心酸却甜蜜的感觉,让我只想紧紧地抱着他,就在此刻。

    时间片刻停驻。终于,十三抬起头来,让我靠在他的胸前,轻轻地在我耳边说:

    “睡吧,洛洛。一切有我。”

    听着他的喁喁细语,我是真的感到累了,眼皮慢慢的垂下,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刺眼的晨光敲开了我的眼睛。

    我直起身子,却不小心碰到了十三的手臂。他靠着栏杆酣睡着,眉心微皱,眼睛有些浮肿。我悄悄地回忆着昨晚上的一幕幕,辛酸、甜蜜、委屈、无奈、超然、心痛、自责、自嘲……所有的情绪仍是交织在一起,让我的头都疼了。

    不过,有些东西却是固定不变的——我轻轻地吻了下十三的唇——这个男人,我永远不会放弃。

    忽然,十三张开了眼,眉头也随着松开,只是笑着冲我道:“早安,小花猫。”

    我撇了撇嘴,也不理他,只是冲远远守着的奂儿招了招手。

    “唉,其实你哭起来,还真难看。”十三边净面,边唉声叹气地说。

    我忍不住踮脚扭住他的耳朵,道:“后悔了?来得及!”十三唉呦一声,却不挣脱,只是求饶道:“岂敢,岂敢!”

    我愤愤地放过了他。

    随之,是良久的沉默。我静静地看荷叶,他静静地整理衣襟。

    终于,十三走到我面前,蹲下来握住我的手,脸上没有一丝戏谑:“洛洛,既然这么在意,为何不告诉我?”

    我微笑着道:“想那么多!我可不在意,你也大可不必为难。昨儿晚上,我是喝醉了酒,把你的心给丢了。今天又找到了,我也好啦!”

    十三蹙了蹙眉:“还不老实!你那日还说我的心思让你不懂,现在你不也是如此?”他呼了口气,好像下了什么决心:“得,跟我来!”

    说完,他拉起我便跑。

    我茫然地跟着他跑出长廊跑到院子里,直奔阿玛的书斋而去。

    阿玛正在用早膳,看了我俩气喘吁吁地进来,正要开口,十三已经作了个揖,朗声道:

    “老爷子!老十三向您求亲,想代您永远照顾芷洛。希望您准许。”

    我虽然隐约猜到他要做什么,但是听到这几句简单却有力的话,仍是心中一动。

    阿玛却也并不惊讶,只是淡淡地道:

    “我不准。”

    十三一怔,我也不由得愣住。

    阿玛站起身来,续道:“我来告诉你们,芷儿出了宫,失的是宠爱,得的是自由;她若嫁了你,失的是快意,得的是甜蜜;她若不嫁,失的是一时的温暖,得的是永久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