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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收拾妥贴,两个鸟人又抬来一张竹床,把夜璃歌放上去,迈着沉稳的步伐,朝洞口走去。

    接连转了两个岩洞,夜璃歌眼前忽然大亮——但见两旁数十根粗糙的石柱上,均立着松明火把,将整个洞府照得明亮异常。

    洞府正前方,横着张石台,上面平躺着一名男子,面容俊俏,身材结实,乌黑长发铺陈于脸侧,为他凭添数分魅力。

    先前同夜璃歌说过话的,头发花白的老鸟人立于方台后,双方高举过头顶,口中喃喃有词,似祷告,也似吟咒。

    如此折腾好一番,他终于垂下双臂,右眼从夜璃歌脸上轻轻扫过。

    鸟人们抬着竹床,将夜璃歌送至台前,把她挪动到男子身边,并排而卧。

    这,这是做什么?

    上古巫术,还是神秘祭祀?

    夜璃歌心中浮起丝丝不安,奈何体内毒性未解,难获自由,只能听凭这些鸟人摆弄。

    “孩子,醒来吧。”老鸟人伸手在男子额上一拍,男子微阖的双眼缓缓睁开,喉中发出丝轻喟,转过脸来,对上夜璃歌的容颜,顿时迸发出星星火花。

    老鸟人唇边浮起了然的笑,似乎已经看到他想要的结果,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石洞里安静下来,男子挣起腰,黑眸深湛,紧凝夜璃歌的双眼,似乎要将她的整个心思完全控制住。

    “你——”潜意识告诉夜璃歌,若再容许一切进行下去,会很危险,可一时之间,她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阻止。

    慢慢地,男子抬起一只手来,放到她的衣襟上,拉住丝绳轻轻一扯,丝质衣衫顿时滑开,露出内里鲜红色的亵衣。

    夜璃歌的面容瞬间滚烫,柔躯不由战栗起来。

    情势危急,她只得强行运起最后一丝内力,抬起右手,抵住男子的胸膛。

    男子眨巴眨巴眼,不解地看着她。

    “不……能……”夜璃歌艰难地说道,“你不能。”

    男子显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有些焦躁起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五指用力蜷紧。

    “沧泓!”夜璃歌忍不住叫了一声。

    仿佛天神显灵般,石洞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闷沉的巨响,像是山石大面积倒塌,就连他们身下的石床,也微微晃动起来。

    男子的手一松,警惕地抬起头来,看向外面。

    而夜璃歌,借势挣脱他的桎梏,滚下方台,倚在壁上轻轻喘着气。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响起,无数鸟人乱纷纷奔进,先跪下朝那男子磕了个头,然后将他们俩分别放上张竹床,飞奔而出。

    沿途之上,不断有拳头大的石块像冰雹般砸落,鸟人们一边走一边躲闪,渐渐深入山腹。

    夜璃歌仔细留意着,感觉他们像是行走在一条狭窄而深邃的甬道上,不知道要往哪里去,而后方,碎石的滚落声,已经越来越模糊。

    若真是傅沧泓寻来,一时半会儿,怕也找不到这里,要想脱困,只能靠自己。

    思及此处,夜璃歌用力一咬唇瓣,强迫自己集中起所有的注意力,聚气于丹田,欲将体内的毒素给逼出来。

    好在四周的光线渐渐黯淡,鸟人们前进的速度受到限制,开始变得缓慢,这无疑为夜璃歌争取了时间,待重见光明时,她已将体内余毒逼出十之七八,四肢重获自由,要对付这些鸟人,已是绰绰有余。

    深吸一口气,夜璃歌告诉自己要冷静,然后闭上双眼,开始养神。

    穿过一道狭长的山谷后,眼前陡然出现一道天然的岩石屏风,上面悬垂着一条条绿色的藤蔓,乍然看去,好似一幅碧油油的瀑布,风过处,漾起不尽波澜。

    绕过石屏障,其后又是一片洞天福地——清泉淙淙,芳草如茵,草地尽头便长着一棵棵翠意盎然的玉竹。

    “咕,咕咕。”一名鸟人走到老鸟人身边,叫了几声,挥动着手不住比划,时而指指夜璃歌,时而指指年轻男子。

    老鸟人点点头,也咕咕叫了两声,鸟人们再次抬起竹床,走进密密的竹林中。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块磨盘大的岩石,立在几棵翠竹之间。

    鸟人们走过去,把两人放在圆石上,双手垂于膝前,鞠了一个躬,然后倒退着离开。

    这一次,年轻男子直接翻过身来,将夜璃歌给压住。

    夜璃歌抬指一点,已然封住他的穴道。

    大概从来没有经过这样的事,年轻男子惊讶万分,瞪大双眼,瞅着夜璃歌。

    “听我说,”夜璃歌压低声音,字字分明,“只要你不吵不闹,我便不会把你怎么样。”

    年轻男子还是那样盯着她,仿若一个不经世事的孩子,既无恐惧,也无恶念。

    看着如此“无辜”的他,夜璃歌反而狠不下心来,索性从袖中摸出方丝帕,覆住他那双曜石似的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竹林里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夜璃歌伸臂揽过年轻男子,作出副与他极为亲密的模样——在没有绝对取胜的把握下,她还不想同这些鸟人彻底撕破脸,更何况,这些鸟人看起来,也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可怕,她虽从小练就必杀之技,却绝非滥杀无辜之辈。

    鸟人们立了小会儿,随即退出,竹林里恢复静寂,夜璃歌方才呼出一口气,却惊觉身边男子情况有异,赶紧将丝帕从他脸上拿下,却见他满额汗珠,面色赤红如血,呼吸时快时慢,胸膛起伏得极为剧烈。

    夜璃歌精通医术,又常年在军中走动,自然明白他这模样意味着什么,当下赶紧抬掌贴住他的胸膛,缓缓将一股内力输入,替他稳定住心脉。

    半晌,男子再次睁开眼眸,定定看着夜璃歌。

    “你,觉得怎样?”夜璃歌压低声音问。

    男子没说话,只是眨眨眼。

    夜璃歌眉峰微微蹙起,她能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年轻男子,对那些鸟人而言,非常重要,如果能获得他的帮助,自己定然能够安全脱身,麻烦的是,要如何才能与他交流呢?

    眼睛。

    唯有眼睛。

    人类眼睛传达的情感,往往是最真实的。

    所以,夜璃歌再次对上男子的双眸,将自己最真实的情愫传达给他。

    很显然,男子看懂了她的意思,再次眨眨眼,夜璃歌抬手,解开他的穴道。

    缓缓地,男子撑着石案坐起身来,摄唇一声轻啸,几名鸟人急速奔来,在圆台前跪下。

    男子指着夜璃歌,比划了两下,鸟人们抬头,彼此惊异地对看一眼,起身离去。

    没多久,老鸟人走进竹林里,对着男子一阵比划,脸色显得极其难看。

    男子漆黑俊眉扬起,眼里涌起怒色,手上的动作也不知不觉间加大力度。

    夜璃歌默默地看着,尽力体悟着他们言行举止间传达的信息——男子在解劝,而老鸟人,在固执地坚持。

    老鸟人看看年轻男子,眼中闪过丝委屈:“我们的阿丰配不上你?”

    “阿丰?”夜璃歌一怔,转头看看年轻男子,却见他也正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

    “不是这个问题,”夜璃歌摇头,抬起手来,放在自己的胸膛上,“而是这里,我这里,已经有人了。”

    “是外面那个男子吗?”

    “我不知道,来的是不是他,”夜璃歌语辞清晰,“我只希望,您能容许我离开。”

    老鸟人沉默,脸上流露出苦恼的神情,一会儿犹豫一会儿凝重,末了霍地抬头,眸光闪闪:“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第一百四十九章:都是为了你

    夜璃歌心中火气突地冒了起来,她已经摁着性子,好好和他沟通,不曾想得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老鸟人仰起头来,数声长啸,立即有无数鸟人从密林中闪出,团团围住圆台中央。

    夜璃歌眸中杀气暴涨,正在她准备拔剑厮杀时,那个叫阿丰的男子忽然张开双臂,挡在了她的面前。

    画面顿时安静下来,鸟人们都有些不知所措,怔然呆站于地,仿佛变成一尊尊化石,阿丰跳下圆台,走到老鸟人面前,又是一阵比划,老鸟人却突然伸手,把他揎到一旁,同时口中一声唿哨。

    夜璃歌但觉圆台一震,竟然飞速朝后掠去,感觉像是坐上一匹惊马,瞬间离开原地数十丈之远,她又惊又怒,正想腾身而起,一个巨大的木笼忽然从天而降,将她牢牢困于其中。

    原来,这圆台居然是一个机关,难不成,对以前那些不顺从的女子,他们也是这样对待的?

    “嘤嘤嘤……”

    一阵极低极细的哭声,从草丛里传出。夜璃歌又是一惊,跳下圆台,几步走到草丛跟前,将乱篷篷的野草扒开,几张面黄肌瘦的脸抬起,带着无限恐惧看着她。

    “你们——”夜璃歌只略一迟疑,便伸出手去,“来,我拉你们上来。”

    女子们却不胜惶恐地连连摇头。

    夜璃歌一愣,再一细瞧,才发现她们的双腿四周,盘游着一些活物,只要她们一动作,便会遭其咬噬。

    压抑住胸中怒火,夜璃歌从锦囊里掏出瓶药粉,拧开塞子,将其悉数洒进坑穴里,慢慢地,活物们停止游动,陷入昏睡中。

    女子们眼中流露出喜悦的光,在夜璃歌的帮助下,纷纷爬了上来,趴在草地上不住喘气。

    夜璃歌凝眸细看,却见她们一个个衣衫褴褛,却瘦弱得厉害,像是许久没有好好吃过东西。

    “你们,都是被那些鸟人抓来的?”

    “可不是。”其中一名少女费力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裙,抽抽噎噎地答道,“我本想进山采些野蘑菇,谁料刚进树林子不久,突然一只怪物飞扑下来,抓着我就走……”

    仔细询问一番,原来所有人的情况都大同小异,看来《四海志》中的记载并非虚言。

    “你们的家人呢?他们就没来找你?”

    女子们纷纷摇头——他们的家人,都是些普通人,如何有这能耐?

    夜璃歌沉默——如果单以她自己的身手,要离开这地儿绰绰有余,可是若再带上她们。

    “姐姐,”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儿凑到她身边,伸手轻扯她的衣衫,可怜巴巴地道,“你会救我们吧?”

    夜璃歌想了想,还是干脆利落地答道:“会。”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另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夜璃歌侧头望去,有些出乎意外地,对上一双镇静的眼,没有恐惧,没有慌乱,也没有其他女子的无助与柔弱。

    难得。

    这是她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等。”

    “等什么?”

    “等外面的人。”

    “外面的人?”那女子眼中,显然有着深沉的疑问。

    夜璃歌也不想多作解释——她相信傅沧泓,相信夜方,相信外面那些男人不会让她失望。

    终于,她的坚决说服了那个女子,也说服了所有的人,她们同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