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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你大哥,你们这种人,害了多少女人,玩够了你们就甩了,你对我发的誓,你说你保证让我一辈子快乐,你忘了吗!我真后悔我没看透你!我满以为你和你的家,和你大哥,不是一样的人!”

    潘小伟的嗓门也放开了:“你不要总是讲我大哥坏话,你不要忘了现在是他在帮你,没有他你出得去吗?你要有骨气,干吗木回去找你的同志去!”

    “好!好!”我几乎说不出话来,“我就回去找他们!”

    我说完就冲了出去,潘大伟不知在哪里用广东话骂了一声,大概是叫他弟弟住嘴。阿强等人站在楼梯口看热闹,看我冲下楼梯出了客厅跑到院子里去,阿强劝了一句:“酶,外面要刮台风啦。”另一个同伙马上讥笑着问他是不是想趁火打劫动坏心思,不怕让老板炒了魷鱼吗?

    外面果然刮风了,风夹带着发粘的腥味和潮气扑面而来,使人窒息。我无声地哭喊:“妈妈,小薛,伍队长,你们原谅我吧……”

    我知道我完了。

    风越刮越大,潮气变成了雨滴,阿强们和小楼的主人在乒乒乓乓地关窗子。我站在院里,顷刻身已湿透。潘小伟光着上身跑出来,拉我回去,我不回去,他硬拉我进屋,说好啦好啦别这样任性啦。客厅里阿强们已打好地铺横七竖八地躺下。黑暗中听见他们带着笑意说你们别闹了我们也要睡觉了,风大睡觉好舒服的。

    我和潘小伟摸黑上了楼。我坐在床上;潘小伟夹着一只枕头躺在铺着廉价地毯的地板上,他理也不理我,背对我躺着。不断地翻身、擦汗,就是不看我一眼。

    我一个人独坐在床前,我想他们都在呼呼大睡,确如阿强们的经验,睡觉舒服莫如风雨天。不知是窗外的急风暴雨,还是远处的惊涛拍岸,一种混沌、沉重而又杂乱的声音咆哮着,淹没了这小楼里的一切喘息,一切梦呓。

    这是台风吗?台风的咆哮无疑是恐怖的,可对于他们来说,天气越恶劣越不用设防,越高枕无忧,越有安全感!

    潘小伟辗转反侧了一阵,也在电闪雷鸣中睡过去了。这小楼里只有我一个人醒着,我悄悄走出房间,下了楼,站在客厅里。没有人醒来。

    我几乎没有寻找就看到了摆在茶几上的电话,我蹲下来,手抖抖地拨了“01”两个号。

    这是北京!

    我接着拨了我们处里的值班室的电话号码,还没拨完听筒里便传出占线的声音,我又拨了一遍,依然占线,我心里凉下来,心想这部电话大概没有长途直拨的功能吧。

    就在我挂上电话的同时,我突然看到另一只茶几上,横着一个黑黑的家伙,我认出那是阿强随身带着的手持电话,我知道这电话是连香港都可以直拨的。

    我悄悄拿了这部大哥大溜进了客厅的洗手间。我按了一下开关,嚼的一声,所有的按键都亮了,在黑暗中甚至有些耀眼。我按了“门”两个号,又接了处里值班室的号码,一听,还是盲音。我头上的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流。这时,客厅里有人起来了,我听得很清楚有人起来了,向洗手间这边走过来。我的心几乎跳出胸膛,这时我脑子里万念皆空,过去的一个梦境怦然占据了心头——我坐在一个轿车里,小伟已不在身边,我怀抱一个队队啼哭的婴儿,面对一个持枪的男人。那男人向我连发数枪,我中弹了,我中弹了但似乎没死,我躲在车里装死。那男人转身走了,一路狞笑——这时我听见茶壶和水杯的响声,有人在客厅里喝水,喝毕似乎又拖拖踏踏走回原处躺下。我耐心等了很久,未闻有声,但依然心有余悸。我慌乱地想为什么这大哥大可通香港不通北京呢,想来想去恍然大悟,这大哥大是在香港登记的,要打北京大概先要拨中国的代码才行。于是我满怀希望又接了00861五个号码,上天有灵,当我接下去按完处里的号码之后,电话居然神奇地通了,漫长的五六声之后,有人接了:

    “喂,找谁呀?”

    我激动得说不出话:“喂……”

    “喂,你要哪儿啊?”听筒里是地道的北京口音,那么亲切。

    “喂,你是值班室吗?”

    “你要哪儿啊?”对方有点不耐烦。难怪,这已是午夜两点。

    我说:“喂,我是

    吕月月—…·”

    “

    吕月月?”电话里的声音有点惊奇,“喂!你是目月月?”

    “我在广东……”

    “喂,你是

    吕月月吗,你大声点,你在哪儿?”

    我怎么能大声,我几乎把嘴唇贴在话筒上压着声音说:

    “我在广东,这儿靠澳*b近,这儿叫三水镇。听见吗,这儿叫三水镇!”

    “三水镇,三水镇是吗?”

    我听见对方清晰地重复了两遍,就把电话挂了,然后切断了电源。

    客厅里的人依然睡着,我把电话放回原处。

    我蹑手蹑脚上楼去,心里很乱,并不觉半点轻松。推开虚掩的门,我慕地吓了一跳,潘小伟正坐在地毯上,眼睛闪闪地看着我,我站在门口不敢进,紧张得不知所措。潘小伟平谈地问:

    “去哪里了?”

    “我,我去卫生间。”

    我的口气不知不觉中,已变得像犯人回答审讯那样驯服。潘小伟以为我不生气了,说:“吓了我一跳,以为你又跑出去生闷气了。”

    我这才放下心走回床前坐下,不知该对他说什么。

    “快睡吧亲爱的,明天说不定就走了。”

    我想把一切告诉他,可我怎么也下不了决心,我躺下来,心里百感交集一团乱麻,理不出一点头绪。

    我知道我依然爱他。

    我想这个打往北京的长途电话会伤害他吗?如果我们的人来了,会怎样对他?如果他说杀冯世民是正当防卫能说通吗?如果他知道我打了这个电话会生气吗?我们的人一旦来了,我该怎么解释我自己?他们会来吗?如果我回到北京队长会怎么看我,薛宇会怎么看我,他还会像以前那样对我吗?我还能像过去那样高高兴兴地上班、下班、逛商场、回家吗?潘小伟和我,我们最终将会怎样,如果我等着他,我依然爱他,他会原谅我理解我再来找我吗?

    这是一个有着无尽疑问却一无答案的杂乱无章的夜晚,到天快放明时我不觉昏昏睡去。雨在半夜时就默默地停住了,风也不再咆哮。这也许不是台风,也许只是台风的一个边角。雨过天晴之后天气又闷热起来,短睡醒来时已是大汗淋漓。我睁开眼看见窗子已经打开了,但门关着因而通风不好。潘小伟一边擦汗一边为我摇扇,他笑着说:“哈,你睡得好香,我还怕你生我的气睡不着呢,没想到你比我还要想得开,哇,修养一流。”

    我背对他说:“你真是那么想得开吗?”

    他说:“当然,我吵架时什么气话都敢说,吵完了就忘了,我最不记仇。”

    我斟酌着词句,说:“小伟,我想问你,假使,假使……

    你认为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怎么样?”

    “那要看是什么事呀。”

    “你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事呢?”

    “最不能容忍的,是你欺骗我。”

    我心里紧了一下,狡辩说:“我妈说过,女人要是不骗男人了,那就是不爱他了。”

    “是吗?那,我最不能容忍你背叛我。世界上很少有女人喜欢正人君子式的男人,但是没有一个男人不重视女人的操守。特别是我,我这个人感情很投入的,所以最怕伤害。”

    我知道我现在是不能对他开口了,我故意反唇相讥掩饰自己的慌张。“你们男人,总要求女人忠于你们,可你们从不想想

    你们对女人怎么样。”潘小伟俯下身吻我,“难道我对你不好吗?”我心里乱乱的想躲开,可他的湿湿软软的嘴唇却执

    著地靠上来。他叼住我的舌头,轻轻用力。我疼得叫出

    声来,他松开了,道歉似的用嘴连连蹭我的脸,他喃喃

    地说别生气了我的乖乖,我最怕的就是你离开我呀。从

    他的动作上我明白他又来劲儿了,他一边痉挛一边喘气

    一边梦呓一般甜言蜜语。我也软下来,在高潮来临的时

    候,我真觉得死也不该不爱他。他全身瘫软地趴在我的身上,我说你起来去洗洗吧,

    他说亲爱的我爱死你了,让我再趴一会儿好吗。我们的

    汗水流在一起,从前胸到双腿,滑腻腻的令人缠绵。我

    抱着他用力吻他的嘴和脸,我疯狂地说,亲爱的亲爱的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希望你能原谅我,求你答应我。他说:“你不要胡思乱想啦,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的。”我说:“也许我错了,我不应该跟你到这里来。”他抬起身子,“你不要吓我,你是不是真的后悔了?”我摇摇头,真想大哭一场,“小伟,我害怕,我真的

    不知道该怎么做,我真的希望不论发生了什么事请你都

    能理解我。”“没问题啊,我当然理解你呀,你能跟我出来,我好

    幸福啊。”我住了嘴,听着他风马牛不相及的说了许多理解我

    的话,我仰面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眼泪全部滚到了喉咙

    里。而潘小伟却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从我身上爬起来,

    说:“我今天陪你去逛镇上的商店好不好,我想你应该买一点化妆品,听说这里的商店里还有许多进口的名牌货哩。”

    说完他便高高兴兴地去冲澡。我拉上被单掩住被汗水弄湿的身子。窗外凉风袭来,我像发疟疾一样,缩在被单里抖个不停。

    楼下有人高声招呼我们下去用早点,其实时辰早已过了上午十点。投在窗前的太阳正渐渐把光芒浓缩得更加耀眼,这时已经接近了吃午饭的时间。

    吕月月:当我走出那栋小楼时才发觉这其实是既晴朗又凉爽的一天。夜里的大雨冲尽了厚重的闷气,显示出海洋气候的本色,湿润、清凉,一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