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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王览固再见乎:象王览这样的人物真地又出现了吗?《晋书。王祥传》载,王祥少时对继母至孝,继母却虐侍他。继母所生弟王览每见王样被打,就痛哭劝阻其母,并帮助王祥完成继母刁难的苦役。继母每欲毒害王祥,王览则先尝赐给王祥的食物。终于保全了王祥。这里以王览比张诚。固,的确。见,同“现”。

    [45]愦愦:胡涂,昏聩。

    [46]团(luán峦):团聚。

    [47]堕:据二十四卷抄本补。

    [48]某:指代“我”。

    汾州狐

    汾州判朱公者[1],居廨多狐[2].公夜坐,有女子往来灯下。初谓是家人妇,未遑顾赡[3];及举目,竟不相识,而容光艳绝。心知其狐,而爱好之,遽呼之来。女停履笑曰:“厉声加人,谁是汝婢媪耶[4]?”朱笑而起,曳坐谢过。遂与款密[5],久如夫妻之好。忽谓曰:“君秩当迁[6],别有日矣。”

    问:“何时?”答曰:“目前。但贺者在门,吊者即在闾,不能官也。”

    三日,迁报果至。次日,即得太夫人讣音[7].公解任,欲与借旋[8].狐不可。送之河上。强之登舟。女曰:“君自不知,狐不能过河也。”朱不忍别,恋恋河畔。女忽出,言将一谒故旧。移时归,即有客来答拜。女别室与语。客去乃来,曰:“请便登舟,妾送君渡。”朱曰:“向言不能渡,今何以云[9]?”曰:“曩所谒非他,河神也。妾以君故,特请之。彼限我十天往复,故可暂依耳。”遂同济。至十日,果别而去。

    据《聊斋志异》铸雪斋抄本

    “注释”

    [1]汾州判:汾州府通判。汾州府,治所在今山西汾阳县。通判,清代为知府佐官,详见《莲香》注。

    [2]居廨(xiè写):所居官署。

    [3]未遑:未暇,未及。

    [4]婢媪:指供役使的婢女、仆妇。

    [5]遂与款密:就与她结为知心朋友。款密,恳挚,亲切。此谓情感真挚的密友。

    [6]秩:官吏的俸禄。此指官吏的职位、品级。[7]太夫人:此指朱母。

    讣音,报丧的音讯。[8]偕旋:一同回归故里。旋,旋里。

    [9]云:此据山东省博物馆本,原作“渡”。

    巧娘

    广东有绅傅氏[1],年六十余。生一子,名廉。甚慧,而天阉[2],十七岁,阴裁如蚕。遐迩闻知,无以女女者[3].自分宗绪已绝,昼夜忧怛[4],而无如何。廉从师读[5].师偶他出,适门外有猴戏者,廉视之,废学焉。度师将至而惧,遂亡去。离家数里,见一素衣女郎,偕小婢出其前。女一回首,妖丽无比。莲步蹇缓[6],廉趋过之。女回顾婢曰:“试问郎君,得无故如琼乎[7]?”婢果呼问。廉诘其何为[8].女曰:“倘之琼也,有尺一书[9],烦便道寄里门[10].老母在家,亦可为东道主[11].”廉出本无定向,念浮海亦得,因诺之。女出书付婢,婢转付生。问其姓名居里,云:“华姓,居秦女村,去北郭三四里。”生附舟便去。

    至琼州北郭,日已曛暮。问秦女村,迄无知者。望北行四五里[12],星月已灿,芳草迷目,旷无逆旅[13],窘甚。见道侧一墓[14],思欲傍坟栖止,大惧虎狼。因攀树猱升[15],蹲踞其上。听松声谡谡[16],宵虫哀奏[17],中心忐忑,悔至如烧。忽闻人声在下,俯瞰之,庭院宛然;一丽人坐石上,双鬟挑画烛[18],分侍左右。丽人左顾曰:“今夜月白星疏,华姑所赠团茶[19],可烹一盏,赏此良夜。”生意其鬼魅,毛发森竖[20],不敢少息。忽婢子仰视曰:“树上有人!”女惊起曰:“何处大胆儿,暗来窥人!”生大惧,无所逃隐,遂盘旋下,伏地乞宥。女近临一睇[21],反恚为喜,曳与并坐。睨之,年可十七八,姿态艳绝。听其言,亦非土音[22].问:“郎何之?”

    答云:“为人作寄书邮。”女曰:“野多暴客,露宿可虞。不嫌蓬荜[23],愿就税驾[24].”邀生入。室惟一榻,命婢展两被其上。生自惭形秽,愿在下床。女笑曰:“佳客相逢,女元龙何敢高卧[25]?”生不得已,遂与共榻,商惶恐不敢自舒。未几,女暗中以纤手探入,轻捻胫股。生伪寐,若不觉知。

    又未几,启衾入,摇生,迄不动。女便下探隐处。乃停手怅然,悄悄出衾去。

    俄闻哭声。生惶愧无以自容,恨天公之缺陷而已。女呼婢篝灯。婢见啼痕,惊问所苦。女摇首曰:“我自叹吾命耳[26].”婢立榻前,耽望颜色。女曰:“可唤郎醒,遣放去。”生闻之,倍益惭怍;且惧宵半,茫茫无所复之[27].筹念间,一妇人排闼入[28].婢白:“华姑来。”微窥之,年约五十余,犹风格[29].见女未睡,便致诘问。女未答。又视榻上有卧者,遂问:“共榻何人?”婢代答:“夜一少年郎寄此宿[30].”妇笑曰:“不知巧娘谐花烛。”见女啼泪未干,惊曰:“合卺之夕[31],悲啼不伦;将勿郎君粗暴也[32]?”女不言,益悲。妇欲捋衣视生,一振衣,书落榻上。妇取视,骇曰:“我女笔意也!”拆读叹咤。女问之。妇云:“是三姐家报,言吴郎已死,茕无所依,且为奈何?”女曰:“彼固云为人寄书,幸未遣之去。”妇呼生起,究询书所自来。生备述之。妇曰:“远烦寄书,当何以报?”又熟视生,笑问:“何迕巧娘?”生言:“不自知罪。”又诘女。女叹曰:“自怜生适阉寺[33],没奔椓人[34],是以悲耳。”妇顾生曰:“慧黠儿,固雄而雌者耶?是我之客,不可久溷他人。”遂导生入东厢,探手于袴而验之。笑曰:“无怪巧娘零涕。然幸有根蒂,犹可为力。”挑灯遍翻箱麓,得黑丸,授生,令即吞下,秘嘱勿吪[35],乃出。生独卧筹恩,不知药医何症。将比五更,初醒,觉脐下热气一缕,直冲隐处,蠕蠕然似有物垂股际;自探之,身已伟男。心惊喜,如乍膺九锡[36].櫺色才分,妇即入[37],以炊饼纳生室,叮嘱耐坐,反关其户。出语巧娘曰:“郎有寄书劳,将留招三娘来,与订姊妹

    交。且复闭置,免人厌恼。“乃出门去。生回旋无聊,时近门隙,如鸟窥笼。

    望见巧娘,辄欲招呼自呈,惭讷而止。延及夜分,妇始携女归。发扉曰:“闷煞郎君矣!三娘可来拜谢。”途中人逡巡入,向生敛衽。妇命相呼以兄妹。

    巧娘笑曰:“姊妹亦可。”并出堂中,团坐置饮。饮次,巧娘戏问:“寺人亦动心佳丽否?”生曰:“跛者不忘履,盲者不忘视。”相与粲然。

    巧娘以三娘劳顿,迫今安置。妇顾三娘,俾与生俱。三娘羞晕不行。妇曰:“此丈夫而巾帼者,何畏之?”敦促偕去。私嘱生曰:“阴为吾婿,阳为吾子,可也。”生喜,捉臂登床,发硎新试[38],其快可知。既于枕上问女:“巧娘何人?”曰:“鬼也。才色无匹,而时命蹇落[39].适毛家小郎子,病阉,十八岁而不能人,因邑邑不畅[40],赍恨如冥[41].”生惊,疑三娘亦鬼。女曰:“实告君,妾非鬼,狐耳。巧娘独居无耦,我母子无家,借庐栖止。”生大愕。女云:“无惧,虽故鬼狐,非相祸者。”由此日共谈宴。虽知巧娘非人,而心爱其娟好,独恨自献无隙[42].生蕴藉[43],善谀噱[44],颇得巧娘怜。一日,华氏母子将他往,复闭生空中。生闷气,绕室隔扉呼巧娘。巧娘命婢历试数钥,乃得启。生附耳请间。巧娘遣婢去。生挽就寝榻,偎向之。女戏掬脐下,曰:“惜可儿此处阙然[45].”语未竟,触手盈握。惊曰:“何前之渺渺,而遽累然!”生笑曰:“前羞见客,故缩;今以诮谤难堪,聊作蛙怒耳。”遂相绸缪。已而恚曰:“今乃知闭户有因。

    昔母子流荡栖无所,假庐居之。三娘从学刺绣,妾曾不少秘惜。乃妒忌如此!“生劝慰之,且以情告。巧娘终衔之。生曰:”密之,华姑嘱我严。“语未及已,华姑掩入。二人皇遽方起。华姑嗔目[46],问:”谁启扉?“巧娘笑逆自承。华益怒,聒絮不已。巧故哂曰:”阿姥亦大笑人!是丈夫而巾帼者,何能为?“三娘见母与巧娘苦相抵[47],意不自安,以一身调停两间,始各拗怒为喜[48].巧娘言虽愤烈,然自是屈意事三娘。但华姑昼夜闲防[49],两情不得自展,眉目含情而已。

    一日,华姑谓生曰:“吾儿姊妹皆已奉事君。念居此非计,君宜归告父母,早订永约。”即治装促生行。二女相向,容颜悲恻;而巧娘尤不可堪,泪滾滾如断贯珠,殊无已时。华姑排止之[50],便曳生出。至门外,则院宇无存,但见荒冢。华姑送至舟上,曰:“君行后,老身携两女僦屋于贵邑[51].倘不忘夙好,李氏废园中,可待亲迎。”生乃归。

    时傅父觅子不得,正切焦虑,见子归,喜出非望。生略述崖未[52],兼至华氏之订。父曰:“妖言何足听信?汝尚能生还者,徒以阉废故;不然,死矣!”生曰:“彼虽异物,情亦犹人;况又慧丽,娶之亦不为戚党笑。”

    父不言,但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