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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u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天下粮仓 > 第28章
    田文镜:“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清白为官,有何可怕的?眼下,你们只要顶得住,出不了这个夏天,他刘统勋就该明白过来,咱们雍正爷的眼睛还在看着大清国!”

    4.乡村一间祠堂外。日。

    刘统勋领着一干官员快步走来。

    门边挂着一领草帘,帘上写着两个大字:“赈粥”。

    5·祠堂内。

    一口大铁锅在熬着米粥。长长一队饥民排着队,在锅前领赈。一个乡绅模样的人挽着衣袖,站在一条大凳子上,手里操着一把大铜勺,挨个往饥民的碗里舀着粥。

    刘统勋和随员进来。饥民们见有官来,纷纷退到一边。

    刘统勋急声:“谁都不要走!没领赈的,排队继续领!”

    饥民们怯怯地往锅边围了过来。刘统勋走近锅边,看了看锅,问那乡绅:“你这乡里的赈粮,用的是官米还是民米?”

    那乡绅道:“回大人话,用的是民仓的存粮。”

    刘统勋:“民仓还够多少日子放赈的?”

    那乡绅:“不多了,也就五六天吧!大人,咱们都在盼着官仓开库放赈!要是官仓不开,这灾民还是得饿死哇!”

    刘统勋:“你们这儿叫什么庄?”

    那乡绅:“南王庄。”

    刘统勋对身边的随员道:“记下庄名,开官仓的谕旨一到,就先给这儿放粮!”

    那乡绅感激地深鞠了一躬:“谢大人!”

    “办粥厂,有个规矩,你知道么?”刘统勋问。

    那乡绅:“知道。锅里的米粥插筷不倒!”

    刘统勋:“要是倒了呢?”

    那乡绅笑:“按大清律,筷子浮起,人头落地!”

    刘统勋不再做声,从饥民手中取过几双筷子,直着往那大锅里插去。筷子在厚粥间稳稳地站住了。刘统勋笑了笑,拍拍那乡绅的肩,夸道:“这锅粥熬得厚实!

    好样的,我刘统勋谢你了!“

    他对着乡绅抱拳拱了拱,不等还礼,领着随员大步走出了祠堂。那乡绅和饥民们望着刘统勋一行离去的背影,脸上淌起泪来。

    6.钱塘县衙门大牢。日。

    高高的狱窗上一块阳光斜斜地射入。

    狱墙上,落着米河的影子。米河盘腿坐在干草上,双目失神,自语着:“……

    我米河头一回为百姓办事,怎么就办不成了呢?……你说,为百姓办事,真有这么难?……“

    小梳子从草里爬起来,推推米河:“米少爷,你又跟自己的影子说话了?”米河一脸恍惚:“我在跟谁说话?”小梳子:“影子!你自己的影子!你又犯病了!”

    米河摇摇头:“我没犯病……我没跟自己的影子在说话……我是在跟和尚说话。”

    小梳子:“跟个看不着影子的和尚说话,你的病犯得更重了!”

    米河:“和尚在我心里,他没离开过我。”

    小梳子抱住米河的胳膊,哭起来:“米少爷!往后,你有话,对我小梳子说,别对着影子说,别对着和尚说,好么?”

    米河:“小梳子,和尚送我的那只瓦钵,你带在身边么?”

    小梳子松开手,一抹眼泪,摇着米河的双肩:“米少爷!你醒醒啊!醒醒啊!”

    米河:“把那只瓦钵给我。”

    小梳子咬咬唇,从背着的布口袋里取出瓦钵,重重地递给米河。米河接过瓦钵,抚着,眼睛闪着神圣的光亮:“小梳子,我考考你,你说,那位和尚为什么要送我这只瓦钵?”

    小梳子重声:“他怕你没饭吃!”

    “不,”米河抬起头,脸上是一片跳跃的日光,“不,他不是怕我没饭吃,而是怕天下人没饭吃。”

    小梳子从干草堆里跳起来:“天下人!天下人!天下人关你什么事啊!”她一把从米河手里夺过瓦钵,高高举起,欲摔。

    瓦钵黝黑发亮。米河的眼睛也黝黑发亮。小梳子的手垂下了,哭道:“米少爷,天下那么多人,可有哪个人来救你啊!”

    她的泪珠大颗大颗地滴在瓦钵上……

    7.米镇冷清的街面上。夜。

    一条瘦长的人影落在石板路上,引路的是个打灯笼的老头。

    灯笼引着走来的是一身便服的卢焯。

    卢焯:“没想到,孙大人办差这么利索,只一天工夫,就收购了民间这么多余粮。看来,江南确实是富庶之乡啊广‘打灯笼的老头:”用不了三天,这钱塘县的官仓,就该满仓了。“

    卢焯:“对了,你在杭州府当过书办,那孙大人以往也是这么勤谨办差的么?”

    老书办迟疑了一下,没开口。卢焯:“怎么不说话了?”

    老书办:“卢大人,进了前头这条巷子,就是鼠爷的家了。”

    巷子里一团漆黑。

    8.鼠爷家。夜。

    这是一间老旧的平房,屋里烛火如豆,仓役鼠爷独坐在桌边喝着酒。鼠爷五十来岁,长着一张猫一般宽圆的脸,鼻子扁长,眼睛泛着绿光,若是不经意看他,会误以为看到的真是猫脸。

    土墙上,到处钉着晒于的鼠皮。鼠爷此时披着一件用鼠皮缝成的“皮袄”,喝一口酒,吃一块肉,自得其乐地哼着什么曲子。

    响起敲门声。鼠爷眼睛没抬:“门关着呐!从窗户上爬进来吧,爬出鼠样来,鼠爷赏你酒喝!”窗户推开了,从窗外爬进来的是卢焯。卢焯落了地,拍拍身上的土,笑道:“给酒吧。”鼠爷将个空酒盅筛上酒,一推:“自己喝!”他突然抬起脸,打量着站在桌边的卢焯:“你是谁?”

    卢焯笑:“你当我是谁?”

    鼠爷:“我当你是九大姐。”

    卢焯在桌边坐下:“九大姐是谁?”

    鼠爷怔怔的:“我先问你是谁?”

    卢焯从怀里掏出几钱银子,往桌上一放:“来请你灭鼠的。”

    鼠爷打量着不速之客:“要我鼠爷灭鼠的主,可是开着米行粮肆的掌柜人家!

    在这钱塘县的界面上,有多少只老鼠得由我鼠爷去灭,我肚里可是清清楚楚!恕我不恭,你这位老爷,我没见过!“

    卢焯:“小号在米镇刚买下了一间米铺,还未曾开行,怕日后有鼠耗粮,特意来请你老人家出手灭上一灭。”

    鼠爷笑起来:“原来是这么回事!——来,喝酒!你一敲门,我还以为是九大姐来了哩。我那九大姐,可是窑子里最没人看得上的女人,长得跟个老鼠似的,不讨人喜欢。可我鼠爷跟老鼠周旋了大半辈子,喜欢的,就是长得跟老鼠一样嘴脸的女人。——喝酒,你一到米镇,就听说了我的大名?”

    卢焯:“鼠爷的名声莫说小小的钱塘县米镇,就是连堂堂杭州府,也是路人皆知。”

    鼠爷笑得没了眼,脸愈发像是猫脸了。他忽地收了笑,叹出一声:“唉,想当年,我鼠爷在钱塘县衙门的官仓当仓役,别的本事没有,捉鼠可是手到擒来!”他伸手在床头的枕底下摸出一根大树权,往卢焯手中一递:“你看,这就是我吃饭的家伙!”

    卢焯掂着这沉甸甸的大木权,见这权上扎着两根粗粗的牛筋,便知道这是一把弹弓,笑道:“鼠爷是用这把弓打鼠的?”

    鼠爷接回弹弓,从桌上拾起一只田螺壳,往牛筋上一绷,说:“看好了,我给你打下一只来瞧瞧!”

    话音刚落,只听弹弓一声震响,那墙上便传来啪的一声,一张干鼠皮掉了下来,落在床上。卢焯侧身拾起鼠皮,笑道:“好手劲!你看,皮子上打出了个窟窿!”

    鼠爷哈哈大笑:“这算什么?要是打活鼠,哪怕它脑袋还没探出洞窝,啪!那小脑袋就碎了。”

    卢焯:“你是照着窝里打?”

    鼠爷摇头:“这可是绝活,不能说。”

    卢焯:“凭着鼠爷这一手绝活,那县衙的官仓,怎么不留你了?”

    “你怎么连这也打听到了?”鼠爷又重叹一声,“唉,自古英雄多绝路。绝活在手上,那绝路也就在脚下了!——别提这些!说吧,明日怎么找你?”

    卢焯:“明日一早,我会差人来请你老人家的!”指了指桌上的一碗肉,“这碗里,不会也是老鼠肉吧?”

    鼠爷用手拎起一块肉:“尝尝!——这正是本爷的又一手绝活:烩全鼠!”

    他拎起的果真是一只酱红全鼠。

    卢焯笑起来:“好!尝尝!”他咬了一口,品着味,笑道,“不错!赶得上杭州知味观的酱兔了!”

    9.县衙大门外。日。

    昨夜打灯笼的老书办此时已是一身吏服,领着鼠爷走来。

    鼠爷望着高高的县衙大门,纳闷:“这不是到了县衙么?”

    老书办做了个手势:“请!巡抚大人在等着你呐!”

    鼠爷愣怔。

    10.县衙大堂。

    鼠爷进来,见巡抚大人高坐堂上,急忙跪下:“小人该死!小人不知巡抚大人在此,误入公堂,冒犯了尊颜!”

    穿着一身巡抚袍服的卢焯笑道:“鼠爷,可曾认出我?”

    鼠爷抬起脸来,惊得口吃不已:“大人你……你不就是那位……开米行的卢老爷么?”

    卢焯笑:“本官不是开米行的卢老爷,而是吃烩全鼠的卢大人!——给鼠爷看座!”

    衙卒端来座椅。鼠爷从地上爬起,却是不敢坐下,说:“巡抚大人!昨夜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让大人爬了窗户,真是罪该……”

    “罪该不问!”卢焯笑着接口,“昨晚上,你让本大人品尝了天下美味,本大人还得谢你!——来人呐,把我的谢仪送上来!”

    从屏后走出来的是钱塘知县王于炬,手中捧着个大盘,盘里是一套仓役的外套和帽子。王知县:“鼠爷!这是抚台大人恩准你穿的仓役衣帽,还不快给大人谢恩!”

    鼠爷怔了一会,对着卢焯问道:“卢大人,在下有几句话要问问王大人,不知可否问得?”

    卢焯:“你是我卢焯的客人,今日请你来,就是让你来说话的!”

    鼠爷显然明白了卢焯的意思,看着王县令,突然笑起来:“王大人,还记得去年你是怎么给我剥下这套役服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