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他明月下西楼(叔侄 1V1)》 第一章 六叔与阿端 “小姐,该起身了,小姐......”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吕妙因嘟囔了一声,转过身继续睡去了。 灵官叹气,小姐赖床的习惯无论如何是改不得了。 正忧愁之际,外间传来灵钗的惊呼,接着就是慌乱的一声:“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灵官还没作出反应,珠帘就已经被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掀开,男子低身绕过珠帘,抬起头,露出一张丰神俊朗的脸,他作为鲜卑人与汉人通婚的产物,无疑是具有异域风情的,眸子并不纯黑,阳光照射下显出透明的琥珀色,眉骨很高,眼窝极深,皮肤白皙到不似真人,鼻梁窄直,完美无瑕,只有嘴唇与纯种的异域人不同,十分饱满性感,薄厚适中,透着诱人的润红色泽,这样一张脸理应匹配强壮的身体和不羁的气质,然而所匹配的却是淡然如水,甚至有些孱弱的姿态,两相交合,碰撞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不必多礼,”他淡声道,“你且退下吧。” 灵官虽然挂念着还在熟睡的主子,到底不敢反抗他的命令,况且她也心知肚明,没人比皇上更疼爱小姐,遂起身退去。 拓跋朔方缓步来到拔步床边,掀开层层叠叠的纱幔,里头的小人儿正睡得香甜,花瓣儿一样的小嘴张开,露出艳红的小舌头,白瓷一样光滑的脸蛋,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打下一片阴影,圆润精致的小鼻子完全继承自她的母亲。 她未出生时,惊世容貌就已经为人所预料,当年被称为简仪王府“双绝”的父母,注定了作为二人骨肉的她,容颜再次惊动世人,饶是从小照顾她长大的拓跋朔方,也不禁屡屡为此而惊艳。 嗓音不自觉变得轻柔,“阿端,乖孩子,该起床了。” 吕妙因听到他的声音,意识转回到现实中来,费力地睁开惺忪的睡眼,见到他,唇边的笑容慢慢绽开,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软糯的嗓音响起:“六叔......你怎么来了......” 莲藕似的两只胳膊,从薄纱袖中伸出,搂住他的脖颈。 拓跋朔方不自觉喉咙干渴,连忙挣开她,起身到一旁,镇定了心思方道:“接你回宫,你一人在府内住下,我如何放心?” 吕妙因是个心大的,径自坐起身,嘟囔道:“那也不必一大早如此捉急......” 他听了这话,气到笑出声,转过身捏捏她的小鼻子,笑骂道:“却是个小白眼狼,我就不该如此焦心你,好了,赶紧起身,我叫灵官她们进来为你更衣。” 她笑嘻嘻地在他的手心挠了挠,方才罢休。 半个时辰后,拓跋朔方正坐在圆桌旁喝茶,背对着内室而坐。 吕妙因梳妆打扮好,掀开珠帘就看见他挺拔的身姿,坏心思又起,轻手轻脚来到他身后,软嫩的小手覆在他的双眸前,也不出声,只是呵呵地笑。 拓跋朔方五感过人,早就知道她过来,故意没回头看她想玩什么把戏,果不其然她又闹人。 抬手去拽,她死死不撒手,身子扑在他的后背上,只顾笑得喘不过气来。 “你这孩子,成天只知道笑闹,乖,让六叔看看你。”他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 她自顾摇头,又想起他看不见,银铃般的笑声伴随着几句模糊的“我不嘛......就不......” 他使了力去拉她,她笑得身娇体软的,脚下不稳,整个人向前跌去,他见状连忙扶住香肩,人儿以一种极为自然的姿势落到他的怀里,直接坐到他的腿上。 他一阵后怕,责备的话先出口:“你这孩子,毛毛躁躁的,伤到哪没有?” 吕妙因一坐到他怀里,扑鼻的莲香味传入鼻中,伴随着独有的男性气息,一下子熏红了她的双颊,抬起头看着他俊美的脸庞,倏地说不出话来。 拓跋朔方见她并无大碍,也意识到两人的动作过于暧昧,连忙将她扶起身,紧跟着站起来,清嗓道:“回宫吧。” 她不懂刚才的反应,他一说别的事情,也就把那异样抛在脑后,问道:“不在府里用早膳吗?” 他牵起她的手,边走边道:“不了,我出宫之前已经吩咐御厨在做了。” 她点点头,跟着他出了摄政王府。 算来她不在王府内住也有七年多了,七年前,拓跋朔方刚满十五岁,吕丹扶就辞去官职,带着妹妹下江南游玩去了,夫妻二人将吕妙因托付给拓跋朔方照看,拓跋朔方索性直接将她接入宫中住下,她倒也没甚不适的,毕竟她从小就有泰半的日子住在宫里,吕丹扶美其名曰自己公务繁忙,妹妹也有一应中馈事务需要处理,没有过多精力照看女儿,只能将女儿托付给表弟,真实原因是何,只有拓跋朔方明白,不过厌烦有人打扰他二人过夫妻生活罢了。 这也直接造成吕妙因从小最亲的人不是自己的父王母妃,而是叔叔了。 拓跋朔方亲手扶她上御辇,只听她嘴里唠叨着:“我想吃桂花茶饼、芙蓉糕,还想喝杏仁粥,”说着说着猛地回过头,大眼儿一眯:“当然还有八珍糕,六叔,你让御厨准备八珍糕了吗?” 他被她忽然一回头吓了一跳,抬手照着她玉白的额头轻拍了下,斥道:“上个撵也要左顾右盼的,当心摔下去。”说罢,将人扶到松软的御座上,自己也跟着坐到了一旁。 吕妙因吃了打,当下撅起了小嘴。 一旁站立的大内总管毕连看不下去了,赶忙充当和事佬,笑着上前道:“昨夜郡主不在宫内,陛下一夜未眠,今晨天还未亮就起身吩咐御厨准备早膳,特意强调要做郡主最喜欢的八珍糕,上完早朝就命人备仪仗来接郡主回宫......”接下来的话被拓跋朔方轻飘飘的眼神瞄过来,俱吞到了肚子里。 饶是这些,也够吕妙因感动了,纤细的小手捏过他的宽袖,小声嘟囔道:“不过就是对账太晚,不得已在府里住下了,瞧你担心的......”而后抬起头看向他的脸,确实有着微不可察的疲惫,当下心疼的要命,嘴上却不肯说,“我还困着,回宫用过早膳还要小憩一会,六叔也要一起。” 他当然知道她的嘴硬心软,笑着应了,“好,陪你一起。” 这是卿卿和哥哥的女儿与他们表弟的故事 求留言求珠珠 新文首发 三更 第二章 赏荷宴(二更) 二人一同回到昭阳宫,吕妙因匍一进内殿,就看见满桌子琳琅满目的精致食点,便是本来没甚食欲也不觉腹中饥饿起来。 她在拓跋朔方跟前从不讲究什么规矩,直接跑到桌前坐下,放哪个身上不是大不敬的作态,偏拓跋朔方宠她宠得无法无天,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反倒觉得真实可爱便是。 他一向用的膳食不多,看她用就十分满足,索性放下玉箸,专心侍奉她,一会儿夹菜,一会轻声嘱咐慢些用,莫噎着。 半个时辰后,眼瞧着用的差不多了,便问道:“可饱了?” 吕妙因点头,用帕子拭了拭嘴角,接过灵官递上的丁香茶漱口,餍足地回答:“岂止是饱了,都有些撑得慌。” 拓跋朔方常常说她做事没分寸,如今看来说的不假,心下喟叹,想训她几句,到底是咽了回去。 “可到殿外走一走?” 她有心答应,转念想到他昨夜没休息好,如今定然疲惫极了,遂连忙摇头,爱娇道:“才不去呢,吃饱了就该歇着才是,六叔陪阿端一同。” 她从小到大的要求,拓跋朔方没有不应的,径自脱了一直佩在腰间的鸳鸯剑,交给毕连收好,吕妙因盯了一会那剑,似是想到什么,兀地笑起来。 他走到床边,抬手捏下她的脸颊,笑问:“小丫头,傻笑什么?” 她噘嘴,轻推开他的手,神神秘秘地回答:“现在不能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罢,往床榻里头爬去,硕大的龙床足够十余人一同睡下,她爬到中央停下来,小屁股翘起来对着他。 拓跋朔方盯着她,倏地意识到,那个要自己时刻照顾,不能离手的小娃娃,不知何时已经长大,出落得越发明艳动人,身姿曼妙了。 口干舌燥。 吕妙因等了一会儿,不见他上来,回过头,见他还站在床边,像是若有所思,不禁催促:“六叔,你想什么呢,快些上来啊。” 他回过神,忽略掉奇怪的感觉,低身上床,二人和衣躺下,相拥睡去。 ******************************(本书首发)****************************** 吕妙因每天的日常就是起床,用膳,陪拓跋朔方处理公务,以及参加各种宴会。 这天梳洗完毕,用过早膳,她就乘着马车去到尚书令府赴宴。 今日尚书令府门庭若市,中门大开,两侧停放着各种华贵的马车,仆人们来来往往,井然有序地迎接客人。 夏侯敏玉早早便带人站在门前,四处张望着。 许多小姐们过来与她打招呼,想同她一并入内,她却没有丝毫应声的意思,不禁气恼,纷纷站在一旁看她等的是谁。 没过一会儿,只见一辆通体鎏金,由四匹雪白骏马拉乘的马车缓缓驶来,前有宫女开道,后有一队侍卫随行,马车四角挂着金玲,行走伴随阵阵悦耳铃声,车壁黑中透着金字,远远看去,果然是“吕”,映衬着下方一只苍狼,正是吕家族徽。 众人心中了然,夏侯敏玉已然迎了上去。 车帘掀开,一张绝色的小脸暴露在阳光下,满头金钗也无法与其容颜争辉。 “你可算来了,我一大早就等在门前,你若再不到,我就要亲自到宫里去提你!”夏侯敏玉边笑边道,亲自到轿凳旁扶她下来。 吕妙因抬手作势打她,笑骂:“你当皇宫是你想去就去的地方,我若禀明六叔,且不将你打出去。” 夏侯敏玉闻听更起了玩闹的心思,笑嘻嘻说:“可不是,我哪比得过郡主您,是陛下的眼珠子,心肝肉,哈哈哈~” 吕妙因心里听了一阵得意,面上却羞地去打她,二人好一阵推搡,方手挽手往府里走。 夏侯敏玉带着她直奔女眷会客的荣华厅,通报的小厮见了赶忙高声唱和:“明月郡主到。” 吕妙因入内,除了几个一品诰命的夫人,剩下的小姐命妇们俱起身行礼。 “阿端来了,快坐下。”苏玉柒本坐在上首,见她进来,忙起身去拉她,三人一同落座。 “近日可有收到你母妃的来信?”她问道。 吕妙因笑着摇头,“上次收到还是数月之前,说是要继续南下,想是如今到了什么繁华之地,乐不思蜀了,哪里还记得我这个女儿。” 苏玉柒便笑起来,打趣道:“你这丫头,真是贪心,有陛下待你珠玉在前,你父王母妃再是想你念你,你也觉得不够便是了。” 夏侯敏玉在一旁跟着捂嘴笑,吕妙因佯怒道:“我算是知道玉儿爱打趣人的性子随了谁,都是平日里耳濡目染跟苏姨母学的!” 几人又是一阵笑闹,气氛越发浓烈。 今日是夏侯府一年一度的赏荷宴,因着拥有除皇宫外最大的荷花池,加之夏侯家圣眷优渥,简在帝心,几乎全汴京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玉儿,你带着阿端去湖心亭同姑娘们一块儿玩耍,不必一直陪着我,看你们两个小丫头魂儿都不知飞到哪去了。”苏玉柒道。 二人羞赧,一同行了礼,携手往湖心亭去了。 到了湖心亭,果然看见一群姑娘们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个个人比花娇。 见吕妙因来了,俱起身行礼。 “你们聊什么呢?都笑得这样开心。”夏侯敏玉问道。 王御史家的嫡小姐率先开口:“我们在聊汴京最有才华的公子是谁,我们几个说是承恩侯府的世子魏平,秀秀她们几个说是新晋探花郎刘颐,你们觉得呢?” 夏侯敏玉挠挠头,迟疑道:“要我说,还应该是魏平世子吧,毕竟他出过文集。” 立马有小姐不愿意了,“刘颐还是探花郎呢,圣上都认可的文采。” “那是魏平世子没有参加今年的考试,若参加了,也能中个探花当当,说不准还是状元呢!”王小姐立马说。 两方又争吵在一块儿,也确实,未出阁的小姐们聚在一起谈论的无非就是哪家的公子俊秀有才华,吕妙因倒觉得甚是无趣,在她看来,谁也比不上她的六叔就是了。 等会还有三更 第三章 初遇(三更) 眼看着两方人越吵越凶,夏侯敏玉作为主人忙出来缓和场面,“莫吵了莫吵了,魏平世子和探花郎刘颐各有千秋、难分高下,我们继续浪费时间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不若叫人搬了东西,比试投壶可好?” 此话一出,众贵女不好落主人的面子,也确实互相说服不了对方,遂纷纷点头同意。 夏侯敏玉吩咐下去,立马有人搬来铜投壶和缀着不同颜色羽毛的箭矢,依次摆开,又设了诸多彩头,众贵女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吕妙因是投壶的高手,几乎做到百发百中,鲜有对手,是以兴趣缺缺,坐在一旁喝茶吃点心,观赏着池内绽放的荷花,灵官和灵钗站在后面拿着团扇为她扇风。 半晌,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喝彩声。 循声看去,只见众人围着一蓝衫女子,抚掌叫好,那女子被挡着脸,倒不知是谁。 正想着,众人散开,蓝衫女子向她走来,她定睛一看,立马转回身去继续喝茶。 有人显然不满意她的反应,紧接着便传来清脆的声音:“郡主为何不同我们一块儿玩耍?难不成是技艺高超,不屑与我等比试吗?” 吕妙因充耳不闻,自顾自拿起一块栗子糕品尝。 那女子见她漫不经心的态度,不觉心生恼意,嘲讽道:“终究是明月郡主,清高自傲,高不可攀。” 吕妙因不耐烦地回过头,冷声道:“陈映真,怎么才能让你闭嘴?” 陈映真见她有了反应,反倒不在乎她冷漠的态度,嗤笑道:“嘴长在我身上,我说了算,你若想让我不再扰你,就跟我比试投壶。” 夏侯敏玉自远处看见二人凑在一块儿,心道不妙。 谁不知道明月郡主和定国公府嫡长女是死对头,二人说起来沾亲带故,定国公府是已故陈太后的母族,也是当今陛下的外祖家,如今的定国公那是太后的嫡亲兄长,陛下的亲舅舅,陈映真是定国公唯一的嫡女,也是老来得子,上头一众兄长宠着,性子端的无法无天,吕妙因更是打出生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两人一个是陛下的表妹,一个是陛下的侄女,都是皇亲国戚,偏偏打小就看不对眼,只要一见面,必定争个高下。 夏侯敏玉心中叫苦不迭,本以为今天吕妙因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二人会相安无事,却没想到陈映真主动挑起争端,她只好快步跑过来,充当和事佬:“真真你不是玩得好好的嘛,大家都等着你继续呢......” 陈映真撇嘴,“我这不是来请我们郡主一起吗?都知道郡主善于投壶,谁料架子这么大!” 吕妙因重重放下茶杯,站起身,“你陈大小姐都这么说了,本郡主今天就陪你好好玩玩,”说着走下凉亭,来到众人面前,高声道:“平的投掷未免过于简单,你我既要比试,不若加大难度,以铜壶为中心,一步一矢,十步十箭,十步行毕,归至原地,箭在壶中,如何?” “妙!妙!妙!”陈映真挑眉走到她面前,抚掌赞道。 “的确是妙。”一道清悦的男声同时响起,众人转身,只见三个男子联袂而来,个个龙章凤姿,有两个还是她们刚刚讨论的对象,承恩侯府世子魏平和新晋探花郎刘颐,还有皇商周家的公子周澜。 开口的正是走在中间的魏平,众贵女纷纷行礼,三人一一回礼。 魏平复向吕妙因一揖,道:“贸然开口,郡主莫怪,早听闻郡主聪慧过人,今日一见,传言非虚。” 他身着月白色广袖长衫,秀颀如松,眉眼凌凌,五官单看并不出众,组合在一起却无比和谐,一举一动自带一股清雅韵味。 如果说拓跋朔方是艳绝的牡丹,美丽而脆弱,那魏平就是挺拔的翠竹,清新高雅,傲雪凌风。 “我三人行至附近,闻听郡主奇思妙想,心下好奇,希望没有打扰诸位雅兴。”他继续道,温温润润的样子,让人丝毫兴不起责怪之意。 陈映真摆手,“你们来得正好,便一同观赏本小姐的高超技艺。” 说罢,从身后婢女捧着的箭袋中拔出一支箭矢,走上前,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哐当”声,已投入壶中。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她回到方才站的地方,轻轻擦拭额间的汗珠,转过身得意地看着吕妙因,“如何?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一共十支箭,八支都被她投到了铜壶内。 吕妙因轻蔑地瞥她一眼,冷笑一声,也不回话,直接自己挎过箭袋,走上前,步履不停,侧身而行,投壶需要一段距离,以女子的步伐无法在十步之内回到原地,陈映真其实也足足走了有近二十步,吕妙因却两步一旋身,裙摆飞扬,似绽放的莲花,动作一气呵成,不多不少,正好十步,放眼看去,十支箭矢齐刷刷地立在铜壶中,竟是全中。 “啪啪啪啪”,魏平抬起手掌,响亮地鼓了几下,走上前激动地道:“郡主好身手,若射起箭来,百步穿杨亦不在话下。” 吕妙因勾唇一笑,“世子言过了。” 在夏日的阳光下,那笑容明亮耀眼到让人不敢直视,魏平有一瞬间的怔楞,胸膛像是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久久无法回神。 “哼,今天算你运气好,”陈映真冷哼,转身离去,“下次我一定赢你。” 魏平待人走了,才上前笃定地说:“郡主定是会骑射之术。” 吕妙因点头,“六叔箭艺高超,我得他指点,略懂一二。”提到拓跋朔方,她的神情不自觉温柔起来。 魏平思索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六叔”是何人,诚惶诚恐道:“既是陛下亲传,是我冒昧了,希望来日有机会可与郡主一同切磋切磋。” 吕妙因对他十分有好感,遂欣然应下,“世子诚邀,必不敢推辞。” “我三人还要同好友赏荷赋诗,就不打扰郡主了,告辞。” 话毕,三人低身作揖,在众位小姐爱慕的目光中消失在垂花门后。 叔叔:辣鸡魏平,辣鸡辣鸡 第四章 剑穗 王尚衣带着一众女官齐齐地站在昭阳殿正殿,眼观鼻,鼻观心,盯着面前人的鎏金裙摆,不禁想起这件宫装还是自己亲手所绣,皆用的最名贵蜀锦,坠以金片,走起路来,裙摆熠熠生辉。 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帝王的宠爱,是多少人一辈子不敢妄想的,却被这个少女尽数拿去。 “宫里最好的金线都在这了?”空灵悦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将姿态放地更恭敬些,轻声道:“回郡主,都在这。” 吕妙因每个托盘里的都拿起来看一看,抻一抻,筛选了好一会儿,也做不了决定。 灵官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拉住她想要再拿起一卷金线的手,“小姐,您到底要用金线做什么?” 吕妙因挣开她,继续翻看,边道:“编织剑穗。” 灵官一愣,“剑穗?” 灵钗是个活泼的,闻听大咧咧地拆台:“小姐你根本不会女红,编什么剑穗呀。” 吕妙因身子僵了一下,猛地回过身,狠狠赏她一个爆栗,骂道:“死丫头,闭上嘴!” 灵钗挨了打,委屈地扁扁嘴,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是嘛,还不让人说。” 吕妙因瞪瞪眼,而后似是想到什么,斗志满满地道:“我这么聪慧,不出几日就能学会!”想起届时那人收到剑穗的样子,心里痒痒的,一股甜意涌上来,她自顾自笑得开怀。 灵官见她的样子,想了想,明白她要送给谁了,“小姐可是要送给陛下?” 在陛下身边就近侍奉的人,或者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一把鸳鸯剑,随身佩戴,是前朝镇国之宝,独一无二,世间仅有。 吕妙因点头,凑到她面前低声说:“六叔的生辰快到了,我想编一个剑穗送给他当做礼物,你们两个可不许走漏了风声。” 二人应是。 她又转头纠结地开始挑选。 最后选了半个时辰,才选中一种番邦进贡的金线,在暗处光泽无奇,呈现暗金色,一旦见光,即反射出五彩斑斓的金芒,耀眼非常。 拓跋朔方是七月初五的生辰,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于是一个月内,吕妙因都在忙着编剑穗,浪费了很多金线,制造出了很多四不像的东西,终于在前一天编好,自己看了看,给灵官灵钗掌掌眼,虽然还有些小瑕疵,但瑕不掩瑜,送得出手。 ********************************(本书首发)**************************** 七月初五,万寿节,皇帝的生辰。 举国同庆,朝野同欢。 吕妙因醒来时,拓跋朔方已经不在,他要早起接受文武百官的祝寿,她还在睡梦中时,迷蒙间感到他落在自己脸颊的吻,只是睡意太深,无法回应。 宫女们鱼贯而入,伺候她梳洗打扮,随意用了几块糕点,看了会子书,就带着礼物乘上轿辇往清池殿去。 每年的万寿节,皇上都要宴请百官于清池殿,今年也不例外。 行了有两刻钟,轿辇才缓缓停在殿门前。 她在灵官灵钗的搀扶下下了轿辇,伴随着小太监尖细的唱和声走入殿内落座。 拓跋朔方还未到,众人皆比较随意,三三两两交谈着。 她为自己倒了一杯果酒,抬起杯子一饮而尽,果酒清甜冰凉,十分解暑。 “果酒虽不醉人,郡主还是莫要贪杯的好。”熟悉清悦的声音响起,她掀眸,对上一双好看带笑的眼。 “世子。”她绽开唇角。 “许久未见,郡主风采依旧。”魏平笑言。 她不自觉地摸摸脸颊,羞赧道:“世子廖赞了。” 魏平摇头,也不纠结这个话题,“这段日子不见郡主赴宴,可是忙着练习骑射之术?” 吕妙因没想到他会打趣自己,凝神看去,果然见他眼中带着淡淡的揶揄,更添一丝亲切之感。 “世子调笑了,”她如实答,“皆是在为六叔准备生辰礼罢了,我愚笨,花费了许久时间。” 他很有分寸的没有问是什么生辰礼,只是道:“陛下知晓你这般用心,一定会很欣慰的。” 她颇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暗忖,只是一枚剑穗,他会不会嫌弃过于简陋呢?心下不禁忐忑起来。 其实就算她送的是路边捡来的最不值钱的玩意儿,拓跋朔方都会如视珍宝,哪有嫌弃的道理? 正想着,一声“陛下驾到”传入耳中,她抬起头,男人穿着华贵的龙袍,头戴金冠,两边垂落明黄色的丝带,面容白皙,眉眼如画,五官精致,只是脸色有些不太好,隐隐透着薄怒,她摇头笑自己瞎想,怎么可能?今日是他的生辰之日,所听所见都是祝贺之辞,哪有生气的道理。 他免了众人的礼。 坐到上首,眸子沉沉地看向她,冷声道:“阿端,到朕身侧来。” 吕妙因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提起裙摆,拿着装有礼物的锦盒,坐到了他身边。 众人皆暗叹,陛下最宠爱的还是明月郡主。 魏平感到上首传来不悦的视线,抬眸去看,皇上正侧首和侄女说话,暗笑自己多想。 “六叔,这个给你。”吕妙因将手里的锦盒塞给他。 拓跋朔方这才神色稍霁,轻笑出声,“阿端给六叔准备了什么惊喜?” 无论什么,只要是她送的,他都会永远珍之重之。 她不回答,神神秘秘地眨眼,“你自己打开看看。” 他被她娇俏的样子晃花了眼,不自觉凑近了脸,直到二人呼吸相融,半晌,方沙哑地开口:“阿端送什么我都欢喜。” 说罢,抬手打开锦盒,映入眼帘的是一枚金色的剑穗,温润的羊脂玉配上修长的流苏,十分精巧别致。 “我自己编的,虽然不是那么好看,但这已经是最好的成果了,你不许说不喜欢。”她低着头,小声说道,纤细的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许久没听到回音。 她去看他,就见他愣愣地盯着手里的东西。 难不成真的太丑了,他不喜欢? 有些委屈,自己好不容易学会的,他就这么个反应?太让人气恼了! 赌气地背过身,“我特意为你去学的,编了一个月呢,你倒好了......” 话还未完,她已然被拉进一个温暖,带着淡淡莲香的怀抱,磁性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阿端,我欢喜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谢谢你,我的宝贝。” 她一怔,甜蜜地笑了。 第五章 争执 宴会继续进行着,上首的陛下显然被明月郡主哄得心情大好,下面一干人等俱松了一口气,专心享受起宴会的歌舞佳肴。 魏平正双眼微盍,手指无意识跟随清乐打着拍子,倏地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坊间都传言魏平世子才思敏捷,精明睿智,朕倒有些好奇,你为朕准备了什么生辰礼?是否能令朕耳目一新呢?” 他抬首去看,只见帝王容颜绝色,姿态孱弱却威仪孔时,神色带笑,眼眸却黯沉如水,注视着他。 吕妙因本正在专心吃着面前的鹿肉,听见声音,疑惑地抬起头来。 今日的六叔很不对劲,臣子们送些什么,他向来是不在意的,如今为何独独问起魏平? 不禁扯扯他的宽袖,她对魏平很有好感,不想看见六叔和他起争执。 他没理,仍旧盯着魏平。 魏平赶忙走到殿中央,恭敬跪下,俯身道:“回陛下,魏平资质平平,当不得如此称赞,陛下生辰之日,魏平特作一副山河锦绣图献予陛下,愿我大周江山永固,社稷平安。” “毕连,”拓跋朔方微微侧头,对站在身侧的毕连命令道:“将魏平世子所作山河锦绣图呈上,朕与众爱卿一同观赏。” 毕连低身应是,转身交代去了。 半晌,几名太监抬上一副画,两人合力拉开,足有一丈之宽,配檀木卷轴,上绘高山流水,繁华闹市,远远望去,盛世铺展眼前。 不少人发出惊叹之声,吕妙因也啧啧称奇,的确是一副佳作。 拓跋朔方却冷哼一声,微讽道:“不过如此,是朕高看你了,此般才识,确如你自己所言,资质平平罢了,退下吧。” 不止魏平愣了,所有人都很讶异,吕妙因更是直接不满地叫道:“六叔!”接着低声道:“你怎地如此叱咄人家?” 拓跋朔方挑眉,“怎么?朕连实话也说不得?” 吕妙因被他噎了一句,想反驳,又找不出话来,个人有个人的眼光,他就是认为画技一般,也没什么错处,遂气恼地转过头,不再理他。 他见她这般反应,一股怒火直冲心头,见魏平还跪在殿中央,开口厉声道:“朕叫你退下没听见吗?愚蠢至极!” 魏平连声请罪,俯身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六叔你......”吕妙因忿忿地看他,直接站起身,甩袖离去。 拓跋朔方狠狠地将手里的白玉酒杯掼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大殿霎时鸦雀无声。 索性陛下摔完就去追明月郡主了,众人议论纷纷,魏平则眼含担忧地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他不知自己犯了何错惹得陛下不喜,却不想郡主为他和陛下生出嫌隙。 殿外。 吕妙因疾步如风,快速上了轿辇,冷声道:“回未央宫。” 未央宫是皇后的寝宫,拓跋朔方尚未立后,未央宫一直被当做吕妙因的住所,但她从来都是与他共歇在昭阳宫,未央宫并未住过几回,现下与他赌气,昭阳宫她是无论如何不愿再回的,于是吩咐人去未央宫。 “朕看谁敢动!” 低沉隐含怒气的声音传来,抬辇的小太监们俱是身子一颤,所有人跪在地上高呼万岁。 吕妙因见了,大声喊道:“让你们去未央宫没听见吗?好,你们不动,我自己走去。” 说着,下了轿辇,就要自己往未央宫走,手腕被人大力纂住,身子也被他扯了过去。 “因为一个魏平,你就要这样跟我发脾气?” 她挣扎着甩开他,终究无果,气恼地嚷嚷:“谁让你说那么过分的话,魏平一没犯什么过错,二来献上的礼物更算用了十分的心思,你却疾言厉色,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听见她替魏平说话,怒火更甚,未经思考脱口而出:“魏平,魏平,到底是魏平重要还是我重要!” 此话一出,不止吕妙因,他自己都愣了。 原来,他竟是在计较这个吗? 从进殿开始,看见他们两个相对而坐,不知在谈论些什么,她双颊微红地低着头,一副小女儿情窦初开的模样,他亦言笑晏晏,瞬间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心头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酸涩,不知为了什么,如今看来,他,是在嫉妒吗? 吕妙因也觉得这句话十分怪异,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劲,索性不管,继续生气地喊道:“你不可理喻!” 喊完之后,带着灵官灵钗,气呼呼地走了。 拓跋朔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去追她,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本书首发)**************************** 两人开始冷战。 皇宫上下人心惶惶,都盼着陛下和明月郡主赶紧和好,不然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 吕妙因其实回宫睡过一觉,第二天醒来已经不生气了,悠悠然地在未央宫等着拓跋朔方来哄她,他们俩以往吵架,没有超过半天的,拓跋朔方挺不过两个时辰,就会主动过来跟她道歉逗她开心。 可她等了一天也不见人来。 一开始还沉得住气,到了傍晚时候,到底喊来了灵官,道:“你去派人打听一下,看六叔在做什么。” 灵官心里偷笑,面上不显,老实去打听了,半晌回复她道:“陛下今日哪也没去,在太和殿批了一天折子,午膳也是在太和殿用的。” 本来很正常的行为,放到现在的情况,却处处透着不正常,他们昨天吵架,今天他居然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气定神闲地批折子? 她又气又急,最后强压下想去找他的欲望,心里暗忖,那就耗着,看谁先低头。 又过了一天,今日是七月初七,乞巧节。 很多人给吕妙因发来了请帖,邀她赴宴,她心情烦闷,一一回绝了。 灵官灵钗和几个小宫女凑在一起穿针斗巧,喊她一同,她也无甚兴致。 一个人在大殿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叫人问一问有没有人来,得到的回答都是陛下没来,她赌气地嚷嚷,谁问陛下了? 过一会儿,自己跑到宫门口看一看。 午膳也没用几口,到了傍晚,见天色擦黑,他还是丝毫没有来的意思,灵官已经吩咐人摆晚膳,她终于爆发了,摔了几个名贵的瓷瓶,声音带着哭腔,“不来算了,我也不稀罕见他,灵官灵钗,收拾东西,我们回王府。” 第六章 乞巧节 未央宫的小宫女们劝也劝了,拉拉扯扯半天,又差了人去通知拓跋朔方,还是没能拦住吕妙因。 吕妙因有些故意弄出这么大阵仗的意思,想着他知道了肯定会来找她,哪成想闹也闹了,大摇大摆坐着马车出了宫门,眼看都要到王府,他硬是没有反应,让她不禁怀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在宫里。 “气死我了!”她倏地发出一声大喊,吓了正在一旁整理床铺的灵官灵钗一跳。 好,他悠悠然地等她先低头,她偏不,不但不,她还要自己出去玩,让他知道她根本没有被影响到! 每年的乞巧节京中都会举行盛大的烟火会,今年自然不例外,天刚擦黑,街道上已人声鼎沸,万人空巷。 吕妙因打扮好,带着灵官灵钗出了门,准备先去东市逛一逛。 今日集市上尤为热闹,节日里女性可抛头露面,不必戴幂篱遮挡,是以未出阁的女子们都盛装打扮,期盼着可以在牛郎织女相会的这一天遇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吕妙因走在街上,新奇的玩意儿是买了不少,奈何身边没有那个人的陪伴,到底有些意兴阑珊。 灵官看出她还在意着和拓跋朔方吵架的事情,情绪低落,于是提议道:“小姐,晚膳还未用呢,正好到永聚成楼了,不如进去用些吃食再逛吧,等到放烟火的时辰,在高处也更方便观赏。” 吕妙因正巧有些疲倦,点头同意了。 三人走到永聚成楼,要一间三楼的雅间,正准备上楼,吕妙因感到肩膀传来轻轻的拍打,回过头,男子穿一身月白色长衫,上绣几根嫩绿翠竹,发丝被玉簪束起,容貌清俊,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世子!”她惊喜地叫道。 “郡主,这厢有礼了。”魏平向她作揖。 “世子也出来看烟火会?” “正是。” “我们两个真的很有缘,今天街道上这么多人,我和世子也能相遇。”她笑说。 魏平摇头,“并非相遇,我本在二楼喝茶,见楼下的身影神似郡主,这才出来相认。” 吕妙因挑眉,“如此,也算是有缘的。” 魏平表示同意,“的确,”又邀请道:“我与一众友人相约在此,郡主可要加入我们?” 吕妙因有些心动,转而想到什么,为难道:“这......方便吗?”毕竟她与他的朋友们不熟。 魏平不甚在意地笑道:“这有什么,我早已将郡主当做朋友,朋友之间不讲方便不方便的,郡主也是一人,同我们一起还热闹些。” 吕妙因一愣,这个男子,就如他的外貌一般,让人如沐春风,如此善解人意。 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情不自禁绽开最真实的笑容,重重地点头,“好,都听世子的。” 魏平蹙起眉头,佯怒道:“既已答应,就表示郡主承认魏平这个朋友,还总是世子世子的叫,岂非过于生疏?” 吕妙因一愣,想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那叫你什么?” 他露齿一笑,整个人鲜活起来,“叫我的字吧,子蘅。” 她想了想,这个名字的确很适合他,他就像蘅这种香草,不张扬外露,马衔之却可日行千里。 “子蘅。” 他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从未觉得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被她叫出来,让他觉得心都是滚烫的。 摇摇头,整理好思绪,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神色愈发温柔,“我听见陛下唤你阿端,阿端可是你的小字?我也这般唤你可好?” 她闻听怔住。 阿端,若说起这个名字,猛然发现,虽被从小叫到大,可她还真不知晓自己为什么叫阿端,又是谁为自己起了这个小名...... “不,你还是唤我的名字好了。”未来得及思考,下意识地,拒绝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不知为什么,她总潜意识里觉得,除了他,不该有别的人这般唤她,这个名字,是专属于他的...... 但究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魏平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隐下眸底淡淡的失落,点头道:“好,妙因。” 二人相视一笑。 没一会儿,魏平的朋友们接连赶到,有探花郎刘颐,还有虞国公府的世子和府上二小姐,以及魏平几个在书院的同窗。 一行人见到吕妙因,纷纷行礼作揖,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明月郡主会与他们同桌而席,不由得拘谨起来。 不说吕妙因是摄政王唯一的女儿,单凭陛下对她的宠爱,就不由得他们对她有丝毫不敬。 虞国公府的二小姐叫虞若云,平日里和陈映真一帮走得很近,连带着看吕妙因不顺眼,心里很是嫉妒她,想着凭什么她一出生就受尽众人的宠爱,父王有权有势,陛下更是爱惜得跟什么似的,直接接到宫里日日照看着,她虞若云比她差在哪?那张狐媚子样的脸吗? “虞二小姐作何这般盯着我看?”吕妙因言笑晏晏地问道。 虞若云一时嘴快,讽刺道:“你还怕人看不成?” 说完,自己就后悔了,果然,兄长听见后严厉地道:“若云,怎么跟郡主说话呢?道歉!” “我......”她真是笨,居然就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可让她跟吕妙因低头是无论如何不愿的,她再是郡主如何?自己也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做什么对她低声下气? “你......”虞世子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刚要继续开口,只听对面传来淡淡的一句:“不必了,本郡主不跟她计较,但最好不要有下一次。” 话毕,径自站起身,走向窗边的平台,扶在栏杆旁,低头看下面人潮涌动。 虞世子脸色很不好,他一直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愚蠢又心高气傲,可万万没想到她敢做出得罪明月郡主的事,把人拽到一旁狠狠数落了一顿,最后威胁道:“你若不想我回府禀明父亲,就立刻去给我道歉!” 虞若云本还不服气,听见兄长说要告诉父亲,想起父亲不近人情的样子,到底怕了,撇嘴说:“去就去。” 几步走到吕妙因旁边,咬牙切齿地开口:“我不该如此无礼,还望郡主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吕妙因头也不回,全当没听见。 虞若云腾地火气上来,失去理智,上前拽住她的袖子,骂道:“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样?你是郡主了不起啊!” 吕妙因皱眉,冷声道:“放开。” “我偏不!” 吕妙因懒得跟她讲道理,使了大力气去拽,虞若云被她拽得一个踉跄,丰满的身子向她扑过来,她整个人向身后的栏杆跌去,这平台很少有人会来,栏杆年久失修,承受不住太大的重量,直接连根折断,她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跌下了楼,虞若云及时收手,没能一同跌落。 吕妙因惊恐地闭上了眼,她不敢想象自己会怎样,是摔断一条腿,抑或者,直接被摔死...... “扑通”,轻轻的一声,想象的剧痛没有袭来,她落入一个温暖熟悉,带着莲香的怀抱。 第七章 情思 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僵直冰冷,微微带着颤抖,头顶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她不由得抬头去看,从来都是平静淡然的脸庞,如今颜色尽失,只剩苍白。 环抱她的手臂紧紧圈住她,像要将她融入骨血。 吕妙因先是惊吓一番,加之看到他的惊讶,整个人久久缓不过神。 拓跋朔方被她吓得三魂没了七魄,正要狠狠训斥几句,却看见人儿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心里一沉,焦急地喊着:“阿端,宝贝,没事了,六叔接住你了,不怕......” 她听见声音,回过神,只见他眼里满满的焦灼和心疼,眼泪倏地盈满眼眶,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带着哭腔地道:“你怎么才来呀,我以为我要摔死了......” 他闻听,心都要碎了,双臂不断收紧,轻柔的吻接连落在满是香气的发间,声音温柔到可以滴水:“不会的,有六叔在,就算是我死,也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损伤,乖宝,不需要怕的......” 魏平一行人这时也飞奔到了楼下,见她被人接住,俱松了一口气。 魏平上前刚要谢过接住她的好心人,待看清拓跋朔方的脸,猛地跪下,惊慌道:“陛下,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拓跋朔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怀里的人身上,冷然开口:“起来,朕是微服私访,莫要声张。” “是。”魏平连忙起身。 其余几人在拓跋朔方凌厉的目光下,强撑着腿没跪在地上,只简单行了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厉声喝道。 虞若云吓得战战兢兢,杵在一旁不敢说话。 虞世子硬着头皮上前道:“回陛下,都是舍妹不懂事,冲撞了郡主,但臣想她应该不是有意的,还望陛下息怒。” “息怒?你要朕怎么息怒!”拓跋朔方甩袖指向虞若云,骂道:“居然连朕心尖上的人也敢动,你们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嗯?” 天知道当他看到她如同一只彩蝶,轻飘飘从空中坠下时,他的心都停止了跳动。 自从那晚口不择言问出那句话,他便陷入深深的思索,明知道她还等着自己去哄,却迟迟不敢去未央宫见她,只怕见了她,心绪越加繁乱。 不知何时,两人的感情变得不再单纯,待他惊醒,转念去想,自己待她的好,早已超出亲人的界限。 她对自己而言,比自己的命还要来得珍贵,而是什么人会让一个人爱逾性命,他不敢去想,或者说,他不敢去承认。 因为那结果,并非他们可以承受得起...... 今日毕连告诉他,她出宫回王府去了,他想着,这样也好,给他一段时间冷静冷静,整理好思绪,以免伤到她,亦伤到他们多年的叔侄情谊。 奈何思念就像狂奔而来的洪流,让他根本无法顾及其他,疯了一样地想她,想她明媚的笑脸,想她叫自己六叔时软糯的声音,想把她抱在怀里,再也不放开。 忍不住询问暗卫她的行踪,得知她在东市看烟火会,一路尾随,她进了永聚成楼,他就在对面的茶楼远远望着,本想今晚就这般一直在暗处紧跟她身后,直到她跌落下楼,他再也不能控制自己,从窗口飞出去接住她。 那一刻,他想他已无法继续逃避下去,也永远无法再放开她,放开这心中明月,掌中挚爱。 “不必解释,”虞世子还要开口,被他打断,“朕亲眼看到她推搡郡主,罪不可恕,杖责五十,逐出汴京!” 虞若云失神地跌坐在地,向来高傲的脸庞血色尽失,她完了,不说杖责五十后她是否还有命在,侥幸存活,也必然落下隐疾,加上逐出汴京,失去贵女的身份,她这一辈子算完了。 “陛下,陛下饶命,陛下......”她哭喊着向前爬,想要拽住他的衣角,却被两个侍卫从后架起。 “毕连,把她押回虞国公府,由你亲自监刑。” “是。”毕连恭敬应下,指挥着侍卫,一同离开。 魏平心里担心虞国公府的情况,毕竟是自己挚友的妹妹,二人都是来赴自己的宴,心下愧疚,抬头看看拓跋朔方的神色,知晓自己求情也没用,深深喟叹,上前道:“既然郡主有陛下相陪,恕魏平先行离开。” 吕妙因颔首,情绪尚未平复,没有多言。 魏平又向拓跋朔方行过礼,转身急匆匆地追虞世子去了。 吕妙因还赖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脖颈,也不说话,像一个闹情绪撒娇的孩子。 唇边突然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住,带着浓郁的清香,她垂眸去看,一块圆形拓印着花纹的八珍糕杵在她的嘴边。 他眉眼带笑,声音柔和,“吃吧,我特意叫御厨做了带出来的,还热着。” 他心中暗笑自己虚伪,一边带了她最喜欢的糕点,一边又告诫自己只跟在她身后不露面,其实哪能忍得住呢? 她方破涕为笑,接过糕点,一口一口啃起来。 “慢些吃,当心噎着。”他说教,神情却满是宠溺。 天际倏地传来“咻”地一声长鸣,紧接着是震耳的噼啪声,烟火会开始了。 吕妙因赶忙抬起小脑袋,往头顶看去。 之后扁扁嘴,不满地嘟囔:“美则美矣,就是不甚清楚了些。” 拓跋朔方笑着摇摇头,低声道:“这有何难。” 话毕,运气而起,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二人已站在城楼最高的瞭望塔上。 绚烂的烟火在眼前绽放,这一刻,世间所有的鲜花亦无法与之争锋。 这美丽短暂,却直击人的心灵。 吕妙因忘记了赞叹,只痴痴盯着眼前的景色瞧,殊不知,自己被火光照耀的脸庞,已成为拓跋朔方眼中最美的画卷。 “好美......”半晌,她发出轻轻的感叹,却没有得到身边人的回应。 疑惑地转过头,只见那人神情带笑,眸中满是爱意,注视着自己。 夜晚的微风下,他发丝轻束,缕缕散落在鬓间,被风吹拂着飘摇,白皙的脸庞,艳绝的容颜,眸光湛湛,殷红的双唇看起来冰冷而诱人,修长挺拔的身姿,身侧佩着的鸳鸯剑垂落暗金剑穗,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她怔住,看着他,突然觉得天际的烟火亦无法再激起她丝毫涟漪,唯有他,搅乱一池春水,再也无法归于平静。 蠢作者跪求大家收藏留言,留言是我继续下去的动力~ 第八章 夷山围猎 转眼天气变冷,夏天逝去,吕妙因褪下轻薄的夏衫,换上厚重的秋装。 虽然秋风冷咧,可仍旧是让人兴奋的,因为一年一度的秋狩就要来了。 拓跋家是鲜卑人,马上打出的天下,皇室子弟俱精于骑射,围猎也是拉近君臣关系的好时机。 十月上旬,皇帝携众臣及其家属,一同前往夷山,在夷山山腰安营扎寨,次日围猎开始。 首先由拓跋朔方射出第一箭,只见几个身形健硕的内监合力抬出一个大铁笼,里头关着一头健壮的雄鹿,皮毛油光水滑,小腿肌肉贲张,十分具有爆发力。 拓跋朔方从毕连手中接过特质的牛角弓,搭上箭,一个内监上前将笼子打开,雄鹿立刻像脱缰的野马,转眼,已快跑出众人的视线。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缀着白色羽毛的箭矢,划过一道白芒,精准地射入百米之外雄鹿的脖颈,直接穿透,足见其力度之大,那雄鹿甚至来不及挣扎,便倒在地上,死绝了。 “啪啪啪”,吕妙因站在一旁,双颊激动得酡红,为他鼓掌,她向来都是知道他的箭术的,可还是会每见一次都激动到不能自已。 围观的一众人等也不禁赞叹,可到底没有那个胆子同她一块儿鼓掌,只在心中叫好。 “好了,围猎开始,到卯时结束。”他淡淡宣布道。 很多人已跃跃欲试,行过礼,三三两两打马向密林而去。 拓跋朔方今日并无兴致,正吩咐侍卫保护好吕妙因,却见魏平朝这头走来,不禁双眼微眯。 “陛下。”先向他行了礼,而后转身对站在一旁一身火红劲装的吕妙因笑道:“妙因可还记得你我的约定?” 吕妙因先是一怔,而后想起,点头如捣蒜,绽开笑容说:“自然记得。” 说的是二人在夏侯府约下要比试骑射的约定,她自然不会忘记。 魏平被她的笑容晃得出神,从刚才远远看见她,只觉得再没有一个人可以将红色诠释地如此纯粹,她就像一团火焰,他还来不及准备,就被她燃烧了心房,自己还甘之如饴。 刚要说话,倏地被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什么约定?” 抬头看去,拓跋朔方一脸不悦。 吕妙因倒没感觉什么不对劲,笑嘻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既然妙因还记得,我们不若选在今天如何?”魏平问道。 吕妙因欣然同意,“好啊。” 说着就要上马。 “等一下,”拓跋朔方阻拦道,二人均疑惑地向他看去,他也不赘言,“朕跟你们一起去。” 魏平身子一僵。 吕妙因皱眉,“六叔,你不是说今天身体乏力,无甚兴致吗?”现下要随他们一起,身子出问题怎么办?她有些担心。 他闻听气结,她就这么想跟魏平单独在一起? 他偏不让她如愿。 “无碍,朕不放心你。”说罢,轻飘飘瞥了魏平一眼。 吕妙因还想说话,却被他扶着上了马,轻叹一声,暗忖着他想去便去吧,大不了自己多注意他的状况便是。 三人一同出发。 拓跋朔方骑马在中间,魏平连跟吕妙因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几次尝试开口,都被拓跋朔方打断,心下郁闷,只好专心寻找猎物。 他很快盯上一只赤狐,打马接近,那赤狐站在灌木丛后,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被人盯上。 就是现在。 他拉弓搭箭,朝赤狐射去。 “咻”,一支缀着白色羽毛的箭矢先他一步射中赤狐,斜插在地上,竟是将那狐狸身子贯穿在箭身上。 这样的速度和力度,他侧头,果见拓跋朔方正放下手里的牛角弓。 他心中遗憾,还是赞叹道:“陛下箭艺之高超,臣生平仅见。”的确,他是他见过箭术最佳之人。 拓跋朔方没有回话,只让人收了那赤狐。 魏平一笑,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 但很快,他就感觉到不对劲,只要他盯上一个猎物,就会有一支缀着白色羽毛的箭矢快过他,将之猎杀,且每次都比他快上一息,他次次落空。 吕妙因也发现了异常,扯扯拓跋朔方的袖子,小声道:“六叔,你做什么一直抢子蘅的猎物?” “子蘅?”他却答非所问,“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叫得如此亲密?” 吕妙因听了,没由来得感到心虚,也没再提起抢猎物的事。 一天下来,到卯时回营,魏平空手而归。 每次狩猎结束,都会有清点猎物的环节,比拼谁的收获最丰富,只要拓跋朔方参加,一般都会拔得头筹,这次也不例外。 让众人讶异的是,承恩侯府的魏平世子竟然一头猎物也无,甚至还不如有些女眷。 拓跋朔方似笑非笑地来了句,“魏世子如此箭术,还是莫要四处找人切磋的好,勤加练习方为上道。” 魏平心里苦笑,到底不敢辩解,低头应是。 拓跋朔方这才满意,命人准备晚宴后,便拉着吕妙因进了皇帐,直到晚宴开始二人方携手而来。 他今晚心情很是不错,一个劲儿给她夹菜,侍奉她用膳,一会儿擦嘴,一会儿倒酒,底下人哪曾看过这样平易近人的天子,俱啧啧称奇。 拓跋朔方此人除了吕妙因,几乎没有弱点,无懈可击。 但每日与他朝夕相对的吕妙因却知道,他不善于饮酒,寻常的酒三杯下肚就会意识昏沉,如是今晚这样的烈酒,一杯之后就定然要醉的。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他就单手拄在案上,双颊微红,一个劲儿盯着她瞧,唇角带着餍足的笑容。 他醉酒的时候是很招人的,一直对着你笑,特别听话,说什么做什么,所以吕妙因很喜欢选在这个时候捉弄他,比如让他给她捏个肩膀揉揉腿之类的,想起他那个样子,唇角不自觉露出笑意,要是被他的臣子们看到了,怕是要大呼她造反了。 摇摇头,起身扶起他,轻声道:“六叔,你醉了,我扶你去休息。” “好。”他点头,样子十分乖巧,让她心里痒痒的,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 在毕连的帮助下,把他扶到营帐内的罗汉床上,她抬手擦擦额间沁出的汗珠,吩咐道:“毕公公,我先去外间候着,你帮陛下把衣衫换了。” 毕连恭敬应声。 吕妙因径直走到外间的红木圆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刚要饮下,灵官掀了帐子进来道:“小姐,魏平世子求见。” 我为什么从昨天到今天才更新?而且还选在这个点? 很简单,因为我TM才登上网站(微笑) 第九章 所谓的爱 吕妙因走出皇帐,一抹月白身影正背对着她,广袖被晚风吹得鼓动。 她看得入迷,他真的就是她想象中的良人模样,儒雅俊秀,风度翩翩,懂进退,总能给你恰到好处的关心,让人如沐春风。 “子蘅。”她走上前,声音轻柔。 他回过身,见她来了,绽开笑容,“我昨日里发现一处山泉,景色很是怡人,想着与你一同去走走。” 她有心答应,又想起六叔正等着自己照顾,犹豫一番,还是拒绝了,“明天吧,六叔醉酒离不得人,我得就近照看。” 魏平想说,他贵为天子,身边宫女内监无数,还需要她亲自照顾吗,然而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还想开口,身后的皇帐突然传来一阵瓷器碎裂声,接着是略带醉意的吼声:“阿端去哪了......狗东西,你把阿端弄到哪去了......” “阿端......朕的阿端,宝贝......” 吕妙因听见喊声,心急如焚,匆忙告别:“子蘅,先不说了,我要进去了。” 话毕,掀了帘子,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句,“妙因,你应该快要及笄了吧,还和陛下同室而居,这对你的名声并没有好处。” 她闻言,身子一僵,缓缓直起身体,回过头去看他,眼神中满是茫然。 两人对视,半晌无言。 直到帐内再度传来拓跋朔方唤“阿端”的声音,她仿佛如梦初醒,匆匆进了皇帐。 留魏平一人,眼神复杂地盯着她离开的地方,许久。 当晚,吕妙因彻夜未眠,盯着身侧安然沉睡的俊颜,心中五味杂陈。 时间真的如流水般飞逝,转眼间,自己快要及笄,他也从当初青涩的少年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帝王,有自己的宏图大志,英明果决,带领着这个国家一步步走向昌盛。 他和她,都长大了。 还记得幼时他每日被父王叫到太和殿学习驭下之术,她偷偷躲在殿门口看他,稀奇古怪地做一些鬼脸,他用余光瞥向自己,露齿一笑。 那样的日子总是要过去的,人无论情愿与否,终究要向前看......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本书首发)**************************** 次日,吕妙因一直心事重重,拓跋朔方问她发生什么事,她不回答,喊她一同去骑马,她也意兴阑珊,一直持续到傍晚,她说想出去转转,不要他跟着。 他心中气恼,暗道难不成自己昨晚醉酒错过了什么? 遂喊来毕连询问,毕连则表示,郡主一直在身边照顾他,除了在他更衣时出去同魏平世子说了几句话。 他瞳孔猛地一缩,看样子问题出在魏平身上,赶紧叫人传魏平来,得到的回话是,魏平世子不在营帐内。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召回一直跟在吕妙因身边的暗卫,得到的消息果然是,郡主和魏平世子在一起。 他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切齿道:“毕连,派人去找郡主,就说朕身体不适,头痛难忍,喊她赶紧回来!” 毕连恭敬地应是,心下不禁摇头忖道,陛下为了郡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装病,真亏他想得出来。 ********************************(本书首发)**************************** 吕妙因跟着魏平来到他说的那处清泉,果然十分雅致。 清澈的泉水从山壁上倾泻而下,月光凌凌,衬得颗颗水珠闪烁着晶莹的光辉,河岸边几颗银杏树树叶早已枯黄,时不时飘零落地,与清冷的泉水相映,颇似老庄中描述的世外之地。 她倏地笑起来,这地方给人的感觉和魏平其人一样,不争不抢,自有一种凌冽的风骨。 “如何?可算得上美景佳境?”他笑意吟吟。 她点头,低下身把手伸到湍急的河流中,感受那份清凉,“自然,若这都算不得美景,我也想不出什么更合适的词语了。” 他走到她身后,轻轻拉起她,掏出帕子仔细地为她擦拭手上的水珠。 她怔在那,懵了,甚至连他擦完之后还拉着她的手也来不及反应。 魏平看着手里白嫩纤细的柔荑,心中只有一种感受,柔若无骨。 她这样的娇人,生来就是要被人拿命去疼惜的,而他,希望自己可以成为那个人。 “这般美景,可有让你的心柔软起来?”他轻声问道。 吕妙因抬首,正对上他如水的眼眸,满是温柔爱怜,不禁沉浸在那一片清波里,下意识地点点头。 他有些紧张,深吸了两口气,方缓缓开口:“既如此,妙因......我心悦你,我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曾经我以为我会听从家里的安排,和一个娴静持家的女子成亲,平淡一生。直到我遇见了你,我才明白,如果心全被一个人占据,将再也无法容忍和别人举案齐眉的日子。” 她脑子一片空白,看着他的唇一开一合,自己却似乎根本听不到声音。 “妙因,我想娶你,待你明年及笄,我就派人去王府提亲,你,可愿?” 他的声音轻柔中带着一丝紧绷,握着自己的手心不断沁出冷汗。 她呆愣着,不知如何作答。 嫁给魏平? 她想了想,其实魏平的确就是她曾想象过无数次的良人模样,温和知礼,有耐心,性子柔和,学问好,身份也和她相配。 嫁给他,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她并不讨厌他,甚至可以说,是喜欢的。 她想不出任何理由拒绝。 她没有爱过什么人,当然是指爱情,从小看着父母恩爱的样子,心中总升起无限憧憬,幻想着自己未来的夫婿,默默定下许多标准,而魏平,无一例外,全部符合。 她想,这也许就是爱吧,虽然没有像话本里写的那样,惊天动地,海誓山盟,见到他也并没有心跳如鼓,激动难耐的感觉,但话本毕竟是故事,虚构的,被美化的。 真正的爱,可能就是这般淡然如水,顺其自然吧。 她对自己说。 但为何,总感觉心里空空的,像失去了些什么呢? 嫣然:你失去叔叔把你骂醒,你个憨憨 第十章 分居 魏平不再说话,给她时间消化,耐心等待她的回应。 心中不免紧张,暗忖自己是否太过鲁莽。 倏地远处传来一声呼唤,“郡主,不好了,郡主......” 吕妙因被这道声音扰了心神,循着来声去看,只见一小太监神色慌张地跑过来,她认得,是六叔身边的小桂子。 想起他大喊不好了,心里一慌,难不成是六叔? “发生什么事了?”声音中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颤抖,引得魏平侧目。 小桂子跪在地上,哭丧着脸回道:“郡主,是陛下,陛下他头痛欲裂,卧床不起了......” 吕妙因眼前一黑,强撑住自己没有摔倒,魏平忙扶住她,焦急地呼道:“妙因......” 她摇摇头,挣开他,脸色苍白,“我没事。” 说罢,告别的话也来不及说,提起裙摆向着营帐的方向跑去。 她暗自责怪自己,昨天他就说身体乏累,她该阻止他去打猎的,晚间又饮了许多酒,如今身体吃不消,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她该怎么办...... 一路跑回皇帐,她掀了帘子进去,就看见他半躺在罗汉床上,歪斜着身子。 “六叔,怎么样了?可叫太医来瞧过?” 她坐到他身边,呼吸微喘,额间都是汗珠,可见是跑回来的,他不禁有些后悔,找什么借口不好,偏要装病,害得她担心。 连忙起身,颇为心虚地道:“无碍的,不用叫太医,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那怎么行呢!”吕妙因急了,边扶他躺下边喊毕连,“毕公公,赶快传太医来!” “等下!”他匆忙地抓住她的手,微叹一声,看样子是瞒不下去了,“我没事,阿端,真的,我是装的。”说罢,偷偷抬眸观察她的反应。 她闻听一愣,不敢置信地复述了一遍,“装的?” 他点头。 一时间,怒火直冲心头,她一路跑回来,担心得要死,结果他说他是装的,耍她好玩吗? “你......”又气又怒,还带着一丝委屈,无处发泄,竟是直接哭了起来。 边哭边吼着:“你太过分了......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说完,就要起身往外跑。 拓跋朔方赶忙将人拉住,从身后抱进怀里,心里恨透了自己,竟然把她惹哭了。 “对不起,宝贝,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担心,都怪我,你打我骂我吧,只要别再哭,我心疼......” 吕妙因挣扎几下,无果,回过身抬起拳头使劲往他胸口上砸,拓跋朔方仍旧紧紧抱着她,躲都不躲一下,让她打着出气。 她打了十几下,累了,兀自趴在他肩膀上不出声。 他心都化了,只觉得她娇娇软软在自己怀里,像只小奶猫,要自己去宠着爱着。 侧过头在她放在自己肩膀的小脸上印下一吻,声音沙哑地问道:“不气了?嗯?” 她听他跟没事人似的,好像自己在无理取闹,气得张开嘴,直接咬住他的肩头,玉白的小牙还磨了磨。 他不但不疼,还传来丝丝痒意,不禁低笑出声,大掌抚上她柔软的青丝,像在安抚炸毛的小猫。 转了转她的身子,托住她柔软的小屁股,两只手提起她的腿窝,分开摆在自己身体两侧,她配合着动了动,两只腿缠在他腰上,舒适地趴在他怀里。 他被她爱娇的样子取悦,又径自笑起来,眉眼弯弯,整齐的牙齿雪白亮眼,她心里最后的那点小情绪也散了,双手依恋地缠住他的脖颈。 今日的她尤为娇气缠人,让他又爱又怜。 语气越发温柔,轻声在她耳边问道:“怎么了宝贝?今天这么乖,嗯?” 她摇头,不肯说话,像个急需人疼爱的孩子。 “好好,不说就不说,可饿了?我叫人传些吃食上来。”她晚上用膳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根本没用多少,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没什么兴致吃东西,遂摇头,任性地道:“不吃不吃,什么也不吃。” 他皱眉,还是耐心去哄,“只吃一点,你晚间没吃什么,夜里要饿醒的,六叔喂你,好不好?”边说边亲昵地蹭了蹭她嫩滑的小脸。 她到底同意了,仍旧恹恹的。 他便叫人传膳。 她小手扯着他垂落在身前的发丝,几次想开口,都犹豫了。 他叹气,无奈地道:“到底怎么了?阿端,你这样让我很担心。” “我......”她欲言又止。 “说吧。” 她看看他,垂下眸子,斟酌着用词,半晌,迟疑地开口:“六叔,我们,我......我如今也十四了,明年就是及笄的年纪,我觉得,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了,况且还有灵官灵钗她们。” 他皱眉,不懂她的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抬首对上他琥珀色带着魅惑的眼眸,鼓起勇气道:“所以,我想我们不该继续住在一起了,毕竟......男女有别。” 说完,低下头,不敢看他的表情,总感觉万分心虚。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回话。 悄悄去看他,只见他神情怔楞,而后问道:“是不是魏平跟你说了什么?” 语气很是笃定。 她心里一惊,下意识否定,“没有,我已经想说这个很久了,跟魏平世子没有关系。”她很聪明地不再在他面前唤魏平子蘅。 他闻言,冷笑一声,“这么袒护他?” 她慌忙摇头,只觉得他的样子令人害怕。 他抱着她,怀里的娇躯如此温暖柔软,他却遍体生凉,他们的身体明明亲密无间,心却离得越来越远,他仍在原地,是她在不断拉开二人的距离,他心痛,却不知怎么挽留,或者说,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挽留。 “你大可不必如此,”他自嘲中带着一丝落寞,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说:“就算知道是他对你说了些什么,我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真的同他没关系,是我自己想的。我不再是小孩子了,六叔。”她解释道。 他不再看她,低垂着眼眸,看不出情绪。 半晌,淡淡开口:“用膳吧,我早吩咐御厨做好了你最喜欢的八珍糕等你回来。” 话毕,抱着她下床,走到红木圆桌旁坐下。 执起玉箸,为她夹菜,送至唇边,她犹疑一下,张口吃了进去,然后接过玉箸,轻声道:“我自己来吧。” 他身体一僵,任由她接过玉箸,回过神来,眼眸酸涩地回道:“好,你说什么都好,只要是你想的,都好。” 至于他想什么,已经不再重要了。 当晚,吕妙因回到自己的营帐就寝。 拓跋朔方一夜无眠,第二日便旧疾复发,病倒了。 第十一章 随侯珠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真实无比的梦。 在梦里,世界满是血雾,他变得只有七八岁的孩童模样,他奔跑着,不间断,感受不到劳累,满眼的血色中,他看见自己衣襟上被溅射大量的鲜血,那是他皇兄的血。 是了,他曾亲手杀掉自己同父异母的二皇兄,在他只有七岁的时候。 他听见自己对表姐说,他的命不该由你来取走。 他从光滑如银的剑身上看到自己冰冷的脸,满是仇恨和决然。 他知道自己没有错,他只是手刃了害死自己父皇母后和皇兄的仇人。 但他也永远失去了他们,留下的只有走不出的心结、无尽的黑暗和身重剧毒。 那时他登基不到一年光景,身体却越发不济,时常头脑昏沉,全身乏力,起初以为是过于劳累,直到有一天看书时晕倒在地,御医来探,发现他中毒已久。 虽然解了毒,到底伤及根本,一直身体孱弱,至后来修习武功方略有好转。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一生,幼年时遭遇太多的痛苦经历,已然冷心冷清,只为江山社稷而活,自己如何已不再重要。 直到那一刻,他从稳婆手中接过香软幼小的婴孩,眼睛尚未睁开,却已知道扯着嗓子大哭博人怜爱,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生命与她产生出再也无法割舍的牵绊,他的生命被她渲染,从一潭死水渐渐变得朝气蓬勃。 他知道,他将无法放开她了。 她是他的救赎。 ********************************(本书首发)**************************** 陛下旧疾复发,昏迷不醒,整整三日,文武百官心思各异,私底下议论着陛下还能不能醒过来,或者,要不要派人传消息去江南请摄政王回来主持朝纲。 但到底只敢私下里议论议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陛下虽年少,却向来雷霆手段。 吕妙因从夷山到回宫,三日里,寸步不离拓跋朔方身侧,贴身照顾,不假他人手。 眼泪留了无数,焦急、担忧、愧疚等等情绪笼罩着她,她无比后悔,恨自己那日为何要说出那些疏远的话,恨自己为何让他伤心,恨自己,连带着埋怨上魏平,怨他说了点醒自己的话,赌气地不见他,至于回应他心意的事情更是被她抛在脑后,没心思去想。 她只感到无比害怕和恐惧,她不敢入眠,生怕睡着后他出现什么状况,那恐惧像要吞噬她的灵魂,将她拉进深渊,她不敢去假设,如果他再醒不过来,不,不会的,没有那种可能的,她承受不住这假设的后果,所以她不去想...... 他一定会醒的,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可能。 他昏迷的第五日,苏醒过来,睁开眼就对上她消瘦的脸颊,眼睛里满是血丝,脸上泪痕未干。 见他醒了,又一行泪珠倏地从脸颊滑过。 香软的身子猛地扑进自己怀里,他下意识伸手去接,沙哑软糯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离开我,我再不提那些话,再不提......” 他怔怔地没有回应,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她滚烫的泪水流过他的皮肤、血肉,直接流进他的心里。 微叹一声,喟然道:“没有什么对错,阿端,只要你开心,便大过天际的错处,我只当它是对的。” 谁让,他爱她。 ********************************(本书首发)**************************** 他在床榻休养了一月有余,才将将痊愈。 天上洋洋飘洒大片雪花,是冬天了。 吕妙因每日寸步不离跟在他身边,连从前每至初雪必要出去打雪仗堆雪人,今年也全部取消,只跟在他身边,监督他喝药用膳。 有几次夏侯敏玉下帖子请她赴宴,言语中暗示魏平想见她,她一概不理,全副心思放在他身上。 直到这天六尚尚宫来找她商讨换季宫里的一些采买事宜,她才稍稍离开一会儿,也只是到外殿,免得扰到他休息。 拓跋朔方正穿着雪白的中衣,斜倚在床柱上看书,毕连就走到内殿来,手里小心翼翼捧着一个白玉锦盒。 他头都没枱,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东西,金贵成这般?” 毕连忙走到榻前,跪下,毕恭毕敬将锦盒举至头顶,“陛下,您要的东西找到了,就在凉州今年献上的贡品中。” 他激动地坐起身,扔掉手里的书,打开锦盒,霎时间,莹白的光芒缓缓绽开,越来越亮,整个宫殿被照耀得熠熠生辉,他的脸颊也被打上一层温润的光泽。 这般的光芒,足以与日月争辉。 只一眼,他便可以确定,这就是他要找的传说中的“随侯珠”,也叫“明月珠”。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收起锦盒,命令道:“马上去找最好的工匠来。” “是。” 随侯珠,传说中的“春秋二宝”之一,另一宝是和氏璧。 文里借名一用,拒绝考据,看看就行,小说嘛,不必要纠结这些细节,一笑而过就可以了。 然后如果有对叔叔幼年经历感兴趣的可以去看隔壁的姊妹篇《重生之卿卿吾爱》(73~76章) 第十二章 定情 这个冬季过得一如既往地平静,令吕妙因感到意外,原本以为听了魏平的一席话,自己的心境会有所改变,到底被拓跋朔方一病扰了时机,待他病好,她再去想当日种种,只觉恍如隔世。 之前魏平几次找她,她要照顾六叔,无心风月,待人病好了,她仍旧不敢去见魏平,只觉得心绪杂乱,很多东西理不出头绪,更无法给他什么回复和承诺,索性避而不见。 这般过了冬至腊八二节,转眼要到年关了,拓跋朔方忙得见不着影子,岁末总有很多政事处理。 她独自在宫中很是无聊,夏侯敏玉就说不若叫人装几坛子雪水,摘些梅花,酿点梅花酒,埋在树下,明年再打开喝,也是雅趣。 她欣然同意,想着既然要做,就用最好的腊梅,遂让灵官灵钗准备小篮子,乘马车一行人到了城外梅林。 下了马车,大片大片的梅树,细小的花朵一簇簇拥在枝头,挂着些许水珠,漂亮可人的紧。 她今日很有兴致,拿过竹篮,准备亲自去摘。 几人都不着急,边赏景边摘花,倏尔吟诗几首,其乐融融。 “咦,你看前面那人,很是眼熟。”夏侯敏玉停下,抬手指向不远处一颗白梅树。 吕妙因顺着方向去看,那梅树下两道身影,一天青色一淡蓝色,天青色身影披着华贵的狐毛大氅,应是哪家的公子带着小厮。 正想说话,那身影缓缓转过来,发丝被银冠束起,白皙的脸庞配着漆黑的眉眼,嘴角带着淡淡地笑意,长身鹤立,站在风雪中,也似他身侧的那颗梅树,傲雪凌风。 “子蘅......”她喃喃开口。 余光瞥到身侧的夏侯敏玉满眼促狭,她转头瞪了她一眼,哪还有不明白的,定是这丫头偷偷叫了魏平来,自打她把魏平的事跟她讲了,她就开始一个劲儿地撮合两人,誓要将红娘的行当做到底。 “哎,那片的腊梅开得不错,我们去摘些吧。”说完,就要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走,顺便把灵官灵钗拉走,两人不愿,终敌不过她生拉硬拽。 魏平的小厮也很自觉地退下了,刹那间,天地之间似乎就只剩他二人,相对无言。 她颇不自在,不去看他,也不知羞涩还是什么的,总之情绪很不对,只觉得自打他说过那些话,有什么东西就不一样了。 魏平倒是很自在,径自来到她面前,笑道:“多日不见,是否生疏了?” 她迟疑,而后摇头,“既是朋友,再久不见,总还念着,万没有生疏的道理。” 他闻言,嘴边的笑意隐去,苦笑两声,“朋友?” 她感觉脸被一双温暖的手掌捧住,轻轻抬起,对上他温润的眼眸,只听他道:“妙因,我不想做你的朋友。” 她不自觉被那眸光吸引,怔怔地盯着瞧。 “我那天的话,句句出自真心,这段时间,我吃不下睡不着,满心想的全是你,你近来躲着不肯见我,我实在没有办法,才和夏侯小姐通了气,赶来见你一面。” 他的语气无比诚恳,眼神中也满是真挚,吕妙因知道,眼前这个男子对自己的情意毫不掺假。 她一时有些感动,人一生能遇到几个真心待自己的人,偏偏她遇到了一个,却还在犹疑不定,不禁愧疚,觉得自己愧对他,也愧对他这份真情。 “我......”她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又不知怎样开口。 魏平放开手中细嫩的小脸,转而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二人面对面,他无比认真地开口:“这段日子,我一直告诉自己你只是在考虑,并非对我没有情意,但心里清楚都是欺骗自己的谎言罢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带笑意地道:“妙因,我不想逼你,我是真心想娶你,不想你有一丝一毫的不愿,我也不要你给我什么回复了,我只想你答应,待你及笄那日,如若你还未有心上之人,我便去王府提亲,届时你可以率先考虑我,我便别无所求了。” 她猛地抬头,对上他满脸深情,不由得眼眶发热,这个男子把自己的地位放得如此卑微,只为求得她的青睐,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前九十九步他已全部走完,清清白白一个人放在自己面前,把心都剖出来给她看,她却还在犹豫。 “我到底有什么好?”泪水溢出眼眶,她哽咽着问道。 他便笑了,眉眼间是温柔,“极好,最好,无一处不好,好到我只想把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窥见你的好。” 她倏地破涕而笑,扑进他的怀里,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腰,“这样好的我,只该这样好的你来相配,才算完整。” 他绽开无比灿烂的笑容,笑着笑着,笑中带了泪,却是感动的泪水,苦尽甘来的泪水。 二人在梅林中久久相拥,冰天雪地中,温暖着彼此。 叔叔(拔剑):魏平,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魏平:???未免太欺负人,你那是两把剑,我打得过?没爱了,手动再见 PS:叔叔是鸳鸯剑,一鞘双剑,真决斗起来,魏平哥哥肯定被秒杀哈哈哈 今天也是被绿的叔叔呀 这是很重要的一章,也算过渡章叭 有双洁情节的仙女可以放心,这应该是妙因和魏平最亲密的接触了......可怜的魏平哥哥 停更至1月通知 考期了,我要开始复习了,不想挂科,所以到1月大概56号的样子可以恢复更新。 另一方面也是,这个文剧情比较波折,所以迟迟没有肉,导致人气低迷,几乎没有什么留言,我也是心里比较难受,我写文最大的动力就是有人看,有人支持,给我留言,和我讨论剧情什么的,现在弄得像我一个人在演双簧,哎,总之肯定是不会坑的,但我也想借着这个时段冷静冷静,才能继续走下去。 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更多小说请收藏:xyuzhaiwu.one 第十三章上元节 接连着几日大雪,雪花纷飞,天气反倒温暖了些,今年应是个暖冬。 吕妙因并未将同魏平的事告诉拓跋朔方,一方面因为二人虽两心相悦,她毕竟还未到及笄出嫁的年纪,过早说出去,以六叔的性子,定会刁难魏平。另一方面,她也说不清,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让他知道,总觉得有种类似心虚的情绪,却又不知从何而来,况且,他最近着实繁忙了些,她就是有心告知,都找不见他人影。 直到年节当天,宫中举行晚宴,她看准这个时机,魏平正好也会来参加晚宴,他们二人之前有什么误解,今天可以一并说清楚。 未曾想,拓跋朔方心情十分愉悦,多饮了几杯,最后醉得不省人事,她赶忙扶他回宫休息,非但正事没说,整晚都在照顾他,本来约好私下里和魏平见面,俱被她忘到脑后了。 魏平按事先书信中说定的,晚宴开始叁刻钟后,御花园内相见。 左等右等,等不到人,正焦急,只听远处岸边传来阵阵嘈杂声,汴京的天气向来偏温暖,湖面早已开化,有人醉酒失足落水也未可知。 他顾不得许多,连忙冲着声源处奔去,只见几个小丫鬟慌乱地在岸边大呼“小姐”,他俯身去看,一抹蓝色的身影在湖面若隐若现,来不及多想,便纵身而入。 将人救上来,定睛一看,却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定国公府嫡长女,叫什么他倒记不清了。 陈映真今晚多饮了几杯,觉得殿内燥热,遂带着婢女到湖边吹吹风,赶上有几个小太监不识眼色,偷偷放爆竹,一个正好飞到她脚边,吓得她脚底一滑,直接跌入湖中。 现下被救,呛了几口水,索性并无性命之忧,睁开眼,面前之人儒雅俊秀的面孔映入眼帘,全身湿透亦丝毫不见狼狈,见她醒了,唇边绽开欣喜的笑容,一瞬间,打动了她沉寂已久的芳心。 ******************************(本书首发)****************************** 这一拖,直到上元节。 上元节可以说是除了春节最为盛大的节日,举国同庆,连宫里也四处挂上花灯,街道上舞狮子,杂耍,划旱船,猜灯谜,好不热闹。 每年拓跋朔方都会微服,带着吕妙因出宫看灯会,给她买好多小玩意,陪她放孔明灯,猜灯谜。 今年也不例外,早早便准备好微服的事宜。 吕妙因年宴那天忘记和魏平的约定,心中愧疚,是以魏平约她一起去灯会,她着实不好拒绝,可每年同六叔出去又是惯例。 思来想去,最后决定不如大家一起,正好还可以趁机把她和魏平的事告诉六叔知道。 她够聪明,没事先跟拓跋朔方说,而是约了魏平到永聚成楼,准备拉着拓跋朔方到那处,再假装巧遇。 千算万算,没想到,下了马车,拓跋朔方直接拉住她往西市去,边道:“每年都去东市逛,却未想西市风情别样,今年便在西市逛一逛吧。” 东市向来达官贵人多去,西市则为市井百姓所去之地,永聚成楼在东市,她心道不妙。 想说几句,却看他兴致勃勃,到底不忍坏他兴致,只好给灵官打了个眼色,灵官会意,匆忙往东市去了。 她放下心来,好奇地四处看一看,摸一摸,只知道东市的东西精致昂贵,如今来看,西市所卖之物,虽粗糙,却有一种朴实无华的美。 她只要在哪样东西上多看几眼,拓跋朔方就会示意毕连直接买下,导致没逛几步,身后的侍卫们已经提了满满的包裹。 前方不远处一阵锣鼓声,吕妙因连忙跑过去看,拓跋朔方无奈跟上,眼神中满是宠溺。 似乎是有人在猜灯谜,围了许多人,她身量不够,在外围,什么都瞧不见,他微微侧头,身后的侍卫立马上前不动声色地拨开人群,他揽着她站到了最前方。 原是一家大客栈举办的猜谜活动,由下至上悬挂十二盏花灯,一盏比一盏精美,最顶处的那盏琉璃为壁,绘以梅兰竹菊,底座有机关,旋转而动,五彩斑斓,是为灯王。 每个猜谜者猜中一个便可得到相应的花灯,越往上难度越高,如果放弃,可以拿到对应的那盏灯,如果继续,猜错得不到任何灯,一直猜中,可以得到全部十二盏灯。 只是猜中还不够,每猜一盏灯都需要更多银钱,到最上方的灯王需要五百两银子才可。 纵有能猜中者,面对如此昂贵的价格,也望而却步。 吕妙因一眼看中那灯王,十分喜爱,正巧上一个姑娘猜错,垂头丧气地离开。 她忙拉了拉拓跋朔方的袖子。 拓跋朔方微笑,俯身捏下她软嫩的脸蛋,笑道:“磨人精。” 而后,朝着那客栈老板走去。 毕连忙跟上,交了银子。 他的速度很快,几乎是打开纸张,便已说出谜底。 这般猜了五个,没有人惊讶,毕竟猜中五个的不在少数。 直到猜中十个,所有人都屏息以待,议论纷纷。 直到第十二个,毕连再度掏出银票,交到已然目瞪口呆的客栈老板手中。 拓跋朔方展开纸张,“踏花归来蝶绕膝,打一药材名”。 旋即朗声道:“谜底是香附。” 那老板惊谔半晌,才喃喃道:“正,正确。” 最后这一谜面其实并不算很难,只是很少有人了解药材,尤其是香附这一类并不算太常见的药材。 拓跋朔方从毕连手中接过那灯王,径自走到吕妙因面前,递给她,顺便揉了揉她的头顶,带着人走了。 只留下客栈老板和一干围观人等,久久不能回神,皆在心中暗叹,这是哪家的公子,有才又有钱啊! 吕妙因提着那灯王,稀罕了一会儿,看到更新奇的玩意儿,就抛给灵钗了。 拓跋朔方拿她没办法,只点点她玉白的小额头,“你呀。”喜新厌旧的小东西。 她嘻嘻笑,拉着他去看手钏。 完全不懂他的意思。 他暗自摇头,还不都是自己宠出来的,还能怎么办,继续宠下去便是。 她向来惫懒,走了没有半个时辰,直嚷嚷累。 他看看天色亦不早了,那东西此时不拿出来,又不知等到何时。 第十四章明月明月明月 “可累了?”他轻抚她额间的汗珠,为她拢了拢肩上的孔雀大氅。 她酡红着一张小脸,颇意犹未尽,可身体的酸软骗不得人,“是有点。” “既如此,”他拉起她软嫩的纤手,柔声问:“我们寻个好去处赏月,赏过月便早些回宫如何?” 她本就思量着怎么说服他多玩一会儿,现下他一提,正合心意,连忙点头,而后灵机一动,撒娇道:“六叔,还带阿端去之前看烟火会的瞭望塔吧,那里视角极佳,用来赏月,再好不过。” 他欣然应允。 直接乘马车到城楼,吩咐其他人在原地等候,运功提气,抱着她到了最高的瞭望塔。 上元节这天是每年的第一个月圆之夜,今晚正是个无风无云的好天气,繁星点点,光芒璀璨,一轮圆月高挂天中,皎洁明亮,群星的光芒固然耀眼,但那永远无法与明月争辉,那温润而透亮的光泽,是再多星光也无法与之媲美的。 她仰头去看,眼神沉迷,也许是因为封号为明月,抑或别的什么原因,她从小就对月亮抱怀着特殊的情感,这世道变化万千,每个人都有喜怒哀乐,只有这一轮明月,永恒不变。 “真美......”她唇角带笑,轻声呢喃。 身侧的人并没有应声。 她回神,转头去看,见他倚靠在栏杆旁,姿态随意,却风情万千,笑而不语,注视着她。 “六叔做什么盯着我瞧,这般景致,一年也看不到几回,你怎么不懂得珍惜?”她嗔道。 他发出一声轻笑,直起身,走到她面前,“月色醉人,你可想日日看到?” 她瞪圆双眸,“自然想的,”而后噘嘴道:“只是哪里是我想看便能看的。” 他忍俊不禁,露齿一笑,洁白整齐的牙齿晃得她片刻失神。 “你想,我摘它下来送你便是。” 她闻听一怔。 “闭上眼睛。”他说。 她还怔着,听了他的话,不自觉地闭上双眼,脑海里一片空白。 一阵衣料摩挲的窸窣声。 “睁眼。”他嗓音微哑,低沉动人。 她狐疑地睁眼,对上他放在自己视线前方的大手,紧握成拳,而后缓缓张开,一条金链自然地从掌心滑落,最下方似悬着什么东西,定睛去看,是一枚鸽卵大小的珠子,以金环扣之,内含机关,既与珠子保有空隙,又扣其不落,那珠子经过挪动,正在金环内不停旋转。 美则美矣,她却不知有何稀奇之处,刚想张口,一片浮云经过天空,遮挡月光,四周霎时变得黑暗,那金链坠的珠子却缓缓发出清冷的光辉,越来越亮,直到照亮这一方小小天地。 “天呐......”她惊叹,“这是一颗夜明珠!” 一颗无比通透耀目的夜明珠。 她轻轻伸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金链,那明珠照亮她绝美的脸庞,二者相得益彰。 他提起金链,走到她身后,“我为你戴上。” 一抹冰凉轻打在皮肤,那明珠正悬挂在她心口处。 “此珠名唤随侯珠,也叫明月珠,阿端,你可欢喜?” 她惊讶地转身,娇呼道:“居然是随侯珠,那不是传说中的东西吗?” 他低笑,大手轻抚她的发丝,“只要你欢喜,什么我亦为你寻到。” 她绽开明艳的笑,大眼微眯,“我当然欢喜,欢喜的不得了,从没这样欢喜过。” “阿端,”他拇指轻抚那明珠,声音愈发低沉缱绻,“这链子是我亲自设计,找了全城最好的工匠,日夜监工打造而成......” 他顿住,抬眸,对上她晶亮的双眼。 深吸一口气,“这珠子,对我意义非凡,我把全部的情思,全部的爱恋,寄托其中,可以说,它以我真心铸成,今日,我把它交给你,阿端,你......可懂我的心?” 她的表情由欢喜转为怔愣,半晌,呆呆地问:“你说什么?” 她想她一定是误会了,怎么可能会是她想的那样...... 他说出一直压在心底的话,如今索性豁出去了,双手按住她纤瘦的肩膀,不让她有逃离的余地。 “我说,我想我是爱上你了,阿端,不知从何时开始,也许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刻,就已经注定这一切。我以为我对你只是叔侄之情,就算我们亲密无间,你在我眼中无可替代,我也一直这般告诉自己,直到万寿节那日,我看见你和魏平言笑晏晏,谈笑风生,我知道我无法再欺骗自己。”他微蹙眉头,眼中有挣扎,但很快被海一样的爱意冲走,消失不见。 他自嘲一笑,继续道:“犹记得你还未出生时,你母妃,我表姐曾对我说,在世俗看来这固然是错的,可爱是无错的,因为爱而离不开彼此,当发现的时候已经情根深种,无法挽回了。我当时尚年幼,不能理解这话何意,如今,终究自己也亲尝这苦果,却甘之若饴。” 她眼中含泪,不可置信地摇头,不断后退,抗拒地道:“不,不......” 可她也不知道,不什么?是不可能,还是不要?抑或是,不相信? “我们,我们......”她舔舔干燥的唇瓣,呼吸急促,声音颤抖,“你是我叔叔,我是你侄女,我们......不......” 你怎么可以爱上我! 她在心中呐喊。 他上前,伸出双手,似要拉她,“阿端......” “别碰我!”她厉声喝道,泪珠却颗颗坠落,眼神复杂地看他,而后转过身,捂着脸跑走了。 他没有去追,知道她跑不远。 她的反应,他早有预料,但内心积压的情感,一旦爆发,他亦无法控制。 对她的爱,刻入骨髓,胜逾性命。 她今日无法接受,他便今日等,一日无法接受,便一日一年的等。 他绝不会放开她,绝不。 此生得不到她,他宁愿直接死去,好过余生痛苦,行尸走肉般活着。 表白啦~撒花 可能有小仙女会问,阿端怎么这么抗拒呀,她父母本身不就是乱伦生的她吗?答,其实阿端并不知道父母是亲兄妹,她出生之后基本尘埃落定,吕丹扶(她爸爸)掌权,给吕黛卿(她妈妈)安排了新身份,也没人敢多说什么,更不敢在阿端面前瞎说,所以阿端虽然有听过一些传言,也知道她父母之前是兄妹,但一直以为真的是抱错了孩子,父母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叔叔要和她乱伦,她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想了解的可以看看姊妹篇《重生之卿卿吾爱》哈。 还有章节名不是我神经病瞎写的,出自柳永的《望汉月》 最后,都表白了,肉肉还会晚吗!!! 还不赶快投珠留言,要不哭给你萌看!!! 第十五章酒不醉人人自醉(xyuzhaiwu.one) 翌日。 “小姐,陛下来接您回宫。”灵官手中端着新鲜的牛乳,迈过门槛,犹豫地道。 灵钗站在一旁,同样神色小心。 二人面面相觑,皆一头雾水,不知昨日小姐和陛下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本在赏月,小姐突然疯魔般从瞭望台跑下来,满脸泪水,上了马车就说要回王府。 侍卫们自然不敢随意放人,这时陛下跟着下来,点头同意,并吩咐她二人照顾好小姐。 灵官和灵钗很想知道昨晚究竟怎么了,却也绝不敢问出口。 吕妙因正坐在桌前用早膳,实质是盯着面前的虾饺发呆,听了灵官的话,猛地抬起头,面色苍白,眼中满布血丝,低吼道:“叫他走,我不想见他,更不可能回宫。”声音嘶哑,显然哭了一晚上。 “是。”灵官放下牛乳,行礼退下。 心中思忖着等会儿怎么同陛下回话,一抬头,来人面色冰冷,身姿修长,不是拓跋朔方又是谁? “陛下”她刚要开口。 拓跋朔方抬手制止。 灵官识趣地闭嘴。 他径自走进闺房,沉声道:“你准备就这么躲我一辈子?” 吕妙因本在继续发呆,听到头顶传来熟悉的嗓音,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起身就要往内间去。 他上前一步,拉住她纤细的手腕,侧头道:“所有人退下。” 几个婢女包括灵钗连忙行礼,依次离开。 她甩开他的桎梏,“不管你说什么,我是不会跟你回宫的。” 他轻笑一声,好整以暇地坐到红木椅上,“不管你说什么,你都必须跟我回宫。” 她猛地回过头,泪水已溢满眼眶,声音颤抖地道:“我不是你的禁脔!你没权力决定我的去留。” 他见她虚弱地将要摔倒的样子,从容不再,忙站起身,将人半拥进怀里,食指拭去她的泪水,爱怜地道:“傻孩子,你怎么能这样想叔叔?你父王母妃走时将你托付给我,你不在我身边,你要去哪?放你一人在这王府居住,我如何安心?” 她狠狠推开他,眼神愤恨,“你胡说!什么照顾我,不放心我,全是借口!你只是为了你自己那、那不能说出口的私欲罢了!” 他闻听,笑了,“这么说,你是承认我对你的感情了?” 她霎时反应过来自己刚说了什么,好看的秋波眉蹙起,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 “好了,不要再闹了,阿端,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我可以给你时间冷静,但前提是你绝不能离开我身边。”他不再笑闹,神情认真而严肃。 她攥起拳头,知道自己拗不过他,“要我回宫可以,我要搬去未央宫。” 他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应了,“好,依你。”逼得太紧不免适得其反。 ******************************(本书首发)****************************** 这般过了五日,吕妙因把自己关在未央宫,哪也不去,谁也不见。 她不愿去想那晚发生的事,他说过的话,只一昧逃避,告诉自己,那晚只是一场梦。 可心口悬挂的一抹冰凉无时无刻在提醒她,那并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她最亲近敬爱的叔叔,爱上了自己的亲侄女。 她几次想扯下项链扔掉,最后还是犹豫,至于为什么,她亦不知晓。 也许是不忍这稀世珍宝被毁,也也许是他曾说,它以我真心铸成 她陷入此生最大的迷茫。 “小姐,御花园的山茶花开了,不如去观赏一番,总待在殿内,人会病的。” 灵官灵钗劝她道。 她摇头。 兴致全无。 “小姐,算奴婢们求您,去看看吧,您总这样闷着,若是生病了,要奴婢可怎么办啊呜呜”灵官直接跪在地上,低声抽泣起来,灵钗亦跪在一旁偷偷抹泪。 吕妙因无奈起身,喟叹,扶起两人,“别哭了,我去便是。” 二人这才破涕而笑,灵钗欢喜地道:“那我吩咐下去在御花园摆膳,今日天气怡人,对着满园花香,小姐定有心情多用些膳食。” 吕妙因点头,神情仍郁郁的,提着裙摆出了殿门。 步辇停在御花园,如灵官灵钗所说,茶花开得灿烂,白色、黄色、红色,大朵大朵绽放在枝头,在绿叶的衬托下更显娇嫩,清新而浓郁的香气缭绕在鼻尖,令人沉醉。 但这仍旧不能缓和她纷乱的心绪。 随意摘下一朵白色的茶花在指尖把玩,反手插在鬓间,明艳绝色的容颜,在金玉的装点下雍容高贵,在素雅的茶花映衬下,同样显出不一样的清纯唯美。 “晚膳叫人温些酒来。”她轻声道。 如今,除了逃避,她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古人常说借酒消愁,或许真的可以让她一时逃离这些烦心的现实。 在园内逛了许久,天色渐沉。 灵钗道:“小姐,晚膳已备好,就在碧波亭内。” 行至碧波亭,八角圆桌摆了数道精致的菜肴,荤素搭配,旁边放着一只白玉酒壶,上绘仕女图,并一只配套的白玉酒杯。 灵官灵钗要为她布菜倒酒,被她拒绝,自饮自酌,膳食没用多少,酒壶很快见底。 她已有醉意,尚觉不足,又叫人斟满酒壶,这般对着满园娇花,就着心中愁绪,直饮了叁壶,最后神志不清还在嚷着倒酒。 灵官灵钗将她扶起,想带她回宫歇息。 她甩开两人,声音含糊不清地喊道:“给我酒,我还没醉” “小姐,你今晚饮得够多了,再饮下去,叫陛下知道了,定会责罚我和灵钗的。”灵官上前扶她,连声劝道。 她听到“陛下”二字,兴奋起来,“六叔?六叔在哪?我要要去找他” 说着,推开一众宫女,摇摇晃晃往外走。 灵官灵钗立马追上去,扶住她。 “我要去找六叔,六叔我去找他” 二人知道她今晚不见到人不会善罢甘休,又想着或许可以以此为契机促使二人和好,虽然她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吩咐抬辇的小太监:“小姐要见陛下,陛下此刻应在昭阳宫,启程去昭阳宫。” 更多小说请收藏:xyuzhaiwu.one 第十六章迷乱(xyuzhaiwu.one) 拓跋朔方正在侧殿的清池内沐浴,没用宫人伺候,一个人静静地泡在池中,闭目养神。 脑中的思绪早已飘远,这几日都未曾见过小侄女,虽然每天都有人来向他汇报她的动向,但终究如望梅止渴,心中的思念半点不曾减少,每日都在疯长。 很多次他都想不顾后果去见她,用强硬的手段逼迫她接受自己,反正时间会改变一切,她总会转变想法的,可最终还是收回了脚步,无论如何,他做不出令她难过的事情来,更无法狠下心强迫她。 微叹一口气,他睁开深邃的眸子,准备起身。 突然,殿外传来阵阵骚动,他自幼习武,听力极佳,似乎听到了她在说话。 心下正奇怪,屏风后传来毕连的声音:“陛下,明月郡主来了,似是醉了,一直在殿外吵闹着要进来。” 他心脏控制不住的悸动,几乎下意识脱口而出,“让她进来。”声音中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迫。 说完,起身将挂在一旁的长袍穿上,正低头系腰带,殿门“嘭”地被人猛烈推开,宫人们见状跪了一地,求饶道:“陛下恕罪。” 他哪有心思怪罪,挥挥手,“都下去吧。” 所有人应是,鱼贯退出殿外,掩上殿门。 吕妙因终于见到想见的人,当即笑了,手中拿着白玉酒壶,勾着壶柄的两根手指间还夹着两只酒杯,跌跌撞撞朝他扑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唔……六叔,你在这……” 拓跋朔方连忙上前扶住她,皱眉道:“怎地饮这么多酒!” 吕妙因完全醉了,听他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只隐约听到酒,顿时来劲了,举起酒壶,喊道:“六叔,喝……我们来,来喝一杯……”边说边用另一只手拿过酒杯,提起酒壶倒酒,直倒得溢出来,醇香的佳酿撒了满地。 倒完,将一只酒杯凑到他的唇边,他想开口训斥,却直接被她倒入满杯酒水,硬生生将话堵了回去。 他向来不胜酒力,可以说是滴酒不能沾,如今一杯下去,顿时感觉头脑昏沉。 她醉得不成样子,目光所及皆是重影,眼前的他也是,似乎在一直晃动,她瞪大眼睛看了半晌,还是没有改变,不由得急了,道:“六叔你怎么,一直在动……唔,不要动了……看我,看我抓住你!” 说罢扔掉手里的酒壶酒杯,猛地朝他扑去。 拓跋朔方本就有些头晕,见她扑来,怕伤到她,不敢反抗,两人直接后仰,双双跌入身后的清池内。 “啊……”她胡乱扑腾着,溅起大片水花,他倒是稍微清醒了些头脑,将人从水中提起来,无奈地刚准备说话,倏地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失声。 她今日穿了一身白色宫装,浸了水变得单薄不已,紧紧贴在身上,他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白皙嫩滑的皮肤,还有……她杏黄色绣着石榴花的肚兜。 呼吸顿时有些粗重,他艰难地转过身,她却不依不饶从身后抱住他,调皮地探过脑袋,不满道:“六叔,你做什么不理我了?” 他想挣开她,但身后传来的柔软触感不断刺激着他的心神,他可以想象那处的嫩白松软,还有上面颤巍巍粉红色的小奶尖。 吕妙因见他仍不回头,索性挪到他面前,撒娇地开口:“为什么不看我,难道你讨厌阿端了嘛?”边说边想去拉他的衣角,却触碰到一处滚烫坚硬的地方。 她好奇地低下头,想看看自己碰到了什么,还未看到,眼前突然变得黑暗,鼻尖传来他手掌的淡淡莲香。 “不许看……”他声音沙哑的可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酝酿着。 她撅起嘴,拉下他的手掌,哼道:“我偏要看!” 没有了遮挡,映入眼帘的是一根高高耸起的肉棍,被打湿的白色长袍紧紧包裹。 她自小与父母在一起的时候就少,更没人为她讲解男女之事,遂十分懵懂,只隐隐知道男子和女子的下体是不同的,但到底不知道具体有什么不同,如今好奇心被完全勾起,一门心思就想仔细观察一番。 “阿端,别……”他话未说完,她已经勾住长袍的腰带,衣襟敞开,胯下狰狞的肉根完全呈现在少女的眼前。 她紧紧盯住,那肉根十分粗长,与他向来可以说是孱弱的身体状态形成反差,事实上,他的身体的确不健壮,与一般的习武人士相比,但也绝不瘦弱,他自幼习武,身上肌肉块垒分明,只是到底不算强壮,身姿修长,皮肤偏白皙,整体看起来十分精致,似乎是被精心雕刻的工艺品。 除了那根粗壮的肉根。 青筋虬结,血管暴凸,颜色红紫,垂下的两个囊袋硕大沉重,似有无数的精浆在里面,顶端的龟头缓缓渗出透明的黏液。 她不自觉伸出手,玉白的食指轻轻触碰上面的马眼,沾到一些黏腻的液体,她将之举到眼前,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拓跋朔方被她天真而又放浪的举动勾得呼吸越发粗重,手掌紧紧握起,企图用疼痛唤回理智,可当下一刻看到她的动作,建立起的所有理智“轰”地一声倒塌了。 她竟然将那根白嫩的手指含入唇瓣,吸吮沾染的液体。 “嗯……没有味道。”她抬起因池内高温变得酡红的小脸,水润的眼眸看向他,满是清澈无邪,“六叔,这是什么?” 他饶是再好的自制力,也无法承受她如此的勾引,全然失控了。 往日清越的嗓音变得无比沙哑低沉,他缓缓开口:“还想尝尝吗?” 她歪头想了想,接着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他抚摸她细软的发丝,诱哄道:“真是乖孩子,想尝的话就含进去……” 她脑中其实是一片空白的,只知道按照他的命令去行事,闻听乖乖蹲下身子,张开檀口,含住了不断溢出黏液的顶端。 那龟头很大,她根本无法全部含进去,将之吐出来,她仰头可怜兮兮地倾诉:“它好大,阿端含不进去。” 他呼吸一窒,闭了闭眼,克制住体内隐藏的暴虐因子,睁开眼柔声道:“阿端可以的,再试试。” 她只好委屈地再度低头,努力将小嘴张到最大,终于费力地将龟头吃了进去,其余的却如何也塞不进了。更多小说请收藏:xyuzhaiwu.one 第十七章吞咽(H) “嗯……”他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嘶吼,大手不自觉抓起她顺滑的青丝,身体上和心理上的双重快感几乎要把他的理智吞噬殆尽,他不敢去想象,一想到他向来捧在手心里,最为疼爱的小阿端,正匍匐在他的身下,红润饱满的小嘴含住他最肮脏的欲根,灭顶的快感就一阵阵袭来,那感觉简直让人上瘾。 “手揉揉下面的囊袋,宝贝。”他温声哄骗着,眼内布满血丝,显然已是忍耐到极点,但他一直告诉自己,要慢慢来,不能伤害到她。 她发出唔唔的声音,小手听话地抬起,轻轻触碰底部的肉袋,有些软软的,里面有东西在滑动,她觉得好玩,一直揉个不停。 殊不知这对他是多大的刺激。 向来洁身自好,从未交媾过的他,差点就这般泄出来。 他控制不住地按紧她的小脑袋,压抑着道:“再深些阿端,含得再深些……唔……” 边说边忘檀口里塞那粗大的东西,硬生生塞进了大半。 她感觉呼吸变得越发不顺畅,舌头胡乱地舔着,眼睛都向上翻去,涎液更是不受控制地流出来,直滴到胸口,并且不知为何,下面用来小解的地方传来钻心的瘙痒,有什么滑腻的液体流了出来,她知道,那并不是池水,是她身体里的东西。 她完全失去了自主权,被他按压住头,来来回回抽插着,最后,他猛地向前挺腰,她的喉咙口被全部填满,马上就要呕出来,“噗”地一声轻响,大量滚烫粘稠的液体喷洒出来,直接顺着她的食道滑了进去,甚至来不及吞咽。 拓跋朔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射在她的嘴里,连忙将肉根拿出来,抬起她的小脸,爱怜地道:“叔叔没忍住,乖,快吐出来。” 她迷蒙地抬起头,双眼失焦地看了他一会,半晌缓过神来,怯怯地说了一句:“已经……吞下去了……” 这个妖精! 他在心里忖道。 发泄了一番,理智稍稍恢复,想到刚才的自己,不禁暗骂混蛋,她现在醉着,他怎可做出趁人之危的事情来? 摇摇头,低身将少女打横抱起,安抚道:“夜深了,该就寝了。” 吕妙因却不愿意,边挣扎边嚷嚷着:“我不要,我还不困,我好痒,六叔,阿端好痒啊……” 他心里一惊,想着难不成是被虫子咬了?连忙将人放在池中的一处玉榻上,焦急地问道:“哪痒?快告诉叔叔!” 她扭扭身子,纤细的手指撩开衣裙,隔着亵裤贴上两腿间的花穴,一派天真地叫喊:“这里痒,里面痒,还一直在流东西,是不是流血了?六叔,你快帮我看看,我是不是病了?” 他怔在那。 所有的理智一瞬间烟消云散,耳边不断回响她勾人而不自知的话语。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将纯洁和魅惑结合得如此融洽的少女?这样的她,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放手,就算知道这一切是错的,就算知道她还没有准备好,他亦无暇顾及了。 “妖精!要我的命!”他抬手扯下洁白的亵裤,映入眼帘的是光滑粉嫩没有一丝毛发的漂亮蜜穴,他从前在书中看到过,私处没有毛发的女人会比常人欲望更为强烈,自然身子也是极品,可没想到,他的小阿端就是其中一个。 如今这处嫩生生的小嘴正一开一合,不断向外吐出香甜晶莹的汁液,把身下的裙摆打湿了一大片。 他伸出手指揩了揩,沾染满手滑腻,看了半晌,问道:“是这里痒吗?” 她紧咬唇瓣,细声回答:“就是那里,我是病了吗?” 他盯着她被咬得越发红润的唇瓣,觉得喉咙有些干渴,眼神一暗,边俯下身边道:“叔叔给你杀杀痒。”话音刚落,双唇已经贴上淫水横流的穴嘴,疯狂吸吮起来。 “啊~~”她控制不住发出一声娇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但她忍耐不住。 灵活的长舌深入细小的穴眼,发出“兹溜”的声音,让人听了脸红,接着是他性感的吞咽声。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趴在一个女人的身下,做出如此孟浪的举动来,可唇齿间的甜骚味道让他无法停止,只想刺激她流出更多,缓解从心底里蔓延的干渴。 “哈啊~~不行,不……啊~~”她脑中一片空白,源源不断的快感几乎将她吞噬,无意识地摇头,那样的快感让她恐惧。 更深处的地方开始抽搐,有什么东西就要喷涌出来,那感觉有些熟悉,她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美眸,尖声喊道:“不,不行,六叔……不,快起来,要忍不住了……不……” 他充耳不闻,甚至将唇对准那穴眼,猛地向外吸舔。 “啊——不行,尿了~~”她被刺激得上半身弓起,像一只煮熟的小虾子。 与此同时,一道水流喷射而出,直接喷到他的嘴里,一股一股的,他怔愣着抬起头,还有几股喷在他的脸上脖颈上。 她羞得几乎要哭出来,捂住脸不敢看他。 他则是半晌没回过神来,紧接着狂喜,他的宝贝居然敏感成这个样子,不过舔舔就爽得潮喷,若是他的肉根进去还了得? 吕妙因见他不说话,愣在那,以为他生气了,心里委屈,嘤嘤哭起来,抽泣着道:“我都说了……呜呜……我要尿了,是你自己不,不起来的呜呜……” 拓跋朔方登时哭笑不得,连忙将人抱在怀里,修长的手指擦掉她的眼泪,解释道:“傻孩子,那不是尿,你是舒服得喷了,叔叔很喜欢。” 她抬起头,浓密的羽睫还挂着圆滚的泪珠,抽噎着问:“真,真的吗?” 他点头,温柔地道:“就算你真的尿了,叔叔也不嫌弃,你是叔叔的心肝,你的一切我都爱。” 他想他真是爱她爱到骨子里了,他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过别人,一直被她这个小姑娘占据着,偏她还懵懂不自知。 她羞赧地笑了,往他怀里钻了钻,小手却握住他的大掌,往自己的下身送去,娇憨地道:“可我这里更痒了,叔叔……” 第十八章内射(H) 拓跋朔方从前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小侄女骨子里原来是个浪货,拉着男人的手往下面送,非要吃到肉棒才肯罢休。 “阿端,是你自己要的,叔叔本想放过你……”他低声呢喃道。像在对她说,也像在对自己说。 胯下粗长狰狞的肉根充血挺立,叫嚣着要冲刺,要征服。 他将她身上湿透的宫装脱下,赤裸的身子在玉榻的映衬下圣洁无瑕,比玉榻还要白上一两分,纤细不失丰腴。一对洁白浑圆的奶儿,像最新鲜的牛乳堆成,晃乱了他的眼。柔软平坦的腰肢,似乎一只手臂就可以圈满,接着是细长匀称的双腿,抚摸上去,滑腻的不可思议。 他的双手着迷地在两条美腿上不断滑动,缓缓将之分开,俯下身子贴近,用粗糙巨大的龟头上下摩擦她的骚豆豆和紧小的穴眼,刺激她流出更多润滑的淫液。 “嗯……好舒服……”她小嘴微张,轻声呻吟,像一只发春的小猫。 双手沿着腿部线条,慢慢向上移动,划过弯曲的腰侧,来到他从刚才就垂涎不已的一对奶儿上,修长如竹结的大手此时做着最淫靡的动作,手指抓拢,嫩滑的乳肉从指间溢出,松软的感觉让他禁不住越发用力,直想把这一对奶儿捏碎了去,但终究还是控制住心中暴戾的想法,温和地揉弄着。 “叔叔,上面,上面也要……”她不停地喘息,轻声哀求。 他突起戏耍之心,挑眉装作不懂,问道:“哪?你不说清楚,叔叔怎么知道?” 她醉得厉害,往日的羞耻心像是消失了,浪荡地喊出声:“就是奶尖,奶尖也要叔叔揉……哈啊……好舒服。” 他很喜欢她大胆放浪的样子,直接将唇凑上去,将红艳艳娇嫩嫩的小奶尖吸到嘴里,舌头轻扫,小东西立刻被刺激得发硬。 她舒服极了,双手不自觉抱住他的头,纤长的玉指插入浓黑的发丝,意乱情迷,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他见她放松的状态,知道现在是插入的最好时机,遂吐出香甜的奶尖,低哑地道:“叔叔进来了。” 说完,就着滑腻的淫汁,鹅蛋大的龟头生生捅进细窄的屄口,一进去,紧致温暖的感觉让他根本停不下来,想着索性一鼓作气,腰腹继续用力,寸寸推入,随着阻挡的薄膜破裂,龟头已顶至花心,大半根入了进去。 吕妙因觉得下身被撕裂,整个人像叫人劈开般,痛得眼泪大滴大滴滑落,刚想喊他出去,湿润的唇瓣就倏地贴上她的,将她所有的呼喊堵住,细软的长舌跟着伸进来,挑逗她害羞的小舌头。 真正与她结为一体,他才理解到君王不早朝的真正含义,这般的舒爽快慰,便是圣人也要把持不住。 念及她初次承欢,他不敢把全部的肉根插进去,只进去半根,顶到花心便退出来,免得伤到她,低头去瞧,粗大的巨蟒不断在粉嫩光洁的嫩穴进进出出,上面还沾染丝丝血迹,他被这景象刺激到入得越发狠了。 他的阿端,终于真正成为他的人。 他们正做着最亲密无间的事,他午夜梦回一直奢求的事。 随着肉根不断抽插,次次顶到花心,他顶端的马眼都会狠狠吸一口娇弱敏感的花嘴,巨大的快感马上代替初时撕裂的疼痛,他温柔的耸动中,她渐渐攀上高峰,花心嗡动,吐出一大口滑腻的汁液,她长吟出声:“啊……到了……”她说不清是什么到了,只知道一直被推向高处,直到到达快乐的顶点。 他抚摸她汗湿的小脸,鬓边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粘在酡红的脸蛋上,还有一缕被她轻含在嘴里,那模样,活脱脱的娇媚尤物。 这样一个尤物,如今正臣服在他的胯下,生生被入到高潮。他几乎迷乱到不能自已。 “尝到甜头了?嗯?”细密的吻落在她的额头,眼皮,鼻尖,最后是红润饱满的小嘴。 第二次被吻,她学会一点回应,在他伸进舌头时怯生生地用小舌头舔了舔,“啧啧”的声音从唇舌交缠处传出,透明的津液从二人的下颌滴落。 他估计着她高潮的余韵过去,才继续挺腰抽送,因为不敢全根送入,并没有太大的肉体拍打声,只有轻微的淫水被捣入的“咕叽咕叽”声。 他的确天赋异禀,可到底也是第一次,受不得太大刺激,在她越发紧窒的含咬中,射意渐浓。 “嗯……乖阿端,要到了,叔叔射进去好不好……”他咬紧牙关问道。 她迷茫地看向他,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想快点结束,那快感虽爽利,却也着实累人,于是顺着他的话回道:“好……六叔,射,射进来……” 他忍不住骂一句:“骚货!” 说着,使了劲地狠狠肏弄,完全不见刚才的温柔,像要将她弄坏似的,腰腹不断快速挺动,丰沛的淫水被捣得变成白浆,丝丝缕缕被带出来,沾到她白嫩浑圆的臀儿上。 “啊,太快了,不行……六叔,会,会坏掉的……”她害怕地哭喊,声音软软糯糯的,刺激得身上的男人越发粗暴。 这般凶狠地入了百十回,他的身子猛然顿住,性感的窄臀紧绷,大股大股腥浓的精浆击打在花心上,那紧闭的小口受不住,终于缓缓张开,被射了满宫儿。 她则神态迷蒙地咬着食指,大大小小高潮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已然半昏半醒的样子。 “乖宝贝。”拓跋朔方怜爱地亲亲少女的小嘴,抱起她重新回到清池内,温柔地为她清洗遍布红痕的身体。 吕妙因直接睡了过去。 他打理好两人,吩咐一直在殿外的毕连送来软袍,为她穿好后顺着侧门回到主殿,将少女放到往日两人休息的偌大龙床,心满意足地将她搂在怀里。 明明已过了子时,他却毫无睡意,一直亢奋的心无法平复,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有些不甚真实,但怀里熟睡的少女提醒他,一切都是真的,他们做了最亲密的事情,她已经是他的人了…… 他要抓紧时间传信给表哥表姐,待他们回来便立刻同她成亲,他要她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母仪天下的皇后。 第十九章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日光明媚,万里无云,丝丝缕缕的阳光顺着窗缝渗透进来,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吕妙因就是在这样一派好光景中醒过来的,半梦半醒时有些不愿醒来,这是她这些天睡得最好的一天,想要不顾形象伸个懒腰,却发现身体十分酸痛,并且被什么压在身上束缚着。 她顿时清醒过来,定睛看了看四周,心中不住惊讶,她怎么跑到昭阳宫来了…… 手肘支起身体,看见腰间被一只线条优美的胳膊紧紧搂住,她再熟悉不过,多少个夜晚,他们就是这样相拥而眠的。 “醒了?”微带沙哑的清越嗓音从身后传来,还带着浓浓的倦意。 她全身上下酸痛至极,支撑不住身体,再度跌回床铺。 拓跋朔方早吩咐今日免朝,就是为了和她一同醒来,毕竟今天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日,他想一直陪着她,从早到晚,片刻不离。 想到这里,心中越发甜蜜,将人儿搂到自己胸前,低头对着她的红唇啄了一口,宠溺地道:“懒猫,醒了就快起来,该用早膳了,我陪你一起。” 吕妙因一瞬间如遭雷击,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他刚刚的动作。 他,刚刚……吻了她?! 她难道还在梦里? 愣愣地掐了下自己的脸颊,很痛,是真的! 他被她逗笑了,伸手揉揉她的小脸,忍俊不禁道:“怎么?还没睡醒?掐自己作甚?” 她再也受不了他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态跟自己说话,还吻她,活像他们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妇,青天白日的,他怕不是魔怔了? “你做什么?”她皱着眉头,一脸不解地问道。 他没听懂她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凑近问:“什么?” 她以为他没听清,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句:“我问你在做什么?” 知不知道刚刚那是她的第一个吻,就这么给他不明不白夺去了,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 他笑出声,摸摸她柔软的发顶,温柔地道:“我说该用早膳了,懒猫。” 说着就要下床喊人,还没走出一步,衣袖被猛地拽住。 “我问你为什么吻我!”声音十分尖锐,他回过头,竟发现她死死瞪着自己,不住喘着粗气,十分激动。 他连忙坐回床边,担忧地看着她,“阿端,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难道是昨晚着凉了?他暗忖。 她冷笑,“我哪都不舒服,我的叔叔一大早犯魔怔,居然亲自己的侄女!”而且还不顾自己意愿偷偷把她带到昭阳宫,他明明答应让她住在未央宫,没有她的允许绝不打扰的! 他也不禁皱眉,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解释道:“阿端,不过是一个吻罢了,我们既然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如何不能亲近呢?” “你说什么?”她表情僵住,震惊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微有些慌乱,试探性地问道:“昨晚的事,你都忘了吗?” 她努力回想,脑海一片空白,“什么事?” 他没想到她居然不记得了,急切地道:“昨晚在侧殿的清池,你喝醉了,我们俩……” “你胡说!”她大声打断他,逃避似的想从床上下来离开这里,但身体的每个关节都无比酸软,下体尤甚,撕裂般疼痛。 她不可置信地低头,颤抖着双手解开衣襟,双眼在触及到胸前尚未褪下的指痕吻痕时倏地落下泪水。 她居然,和自己的亲叔叔做了那等违背伦理的事情! “阿端……”他伸出手,刚刚碰上她的手背,就被她狠狠甩开。 “你!你居然强迫我做那种事情,你不怕遭报应吗?” 她知道他对自己抱有男女之情,但她一直都是信任他的,否则也不会答应他回宫,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这份信任反倒给了他可乘之机,让他趁着自己醉酒强暴了自己,她从不知晓,他竟然是这样阴险无耻的小人。 拓跋朔方被她的一番话逼得有口难言,怎么到她嘴里就成了自己强迫她?明明是她一直很热情地缠着他,他几次想要保持理智,却根本做不到。 没有一个男人能面对心爱之人的勾引而无动于衷。 “不,”他想要上前抱住她,解释道:“阿端,你误会了,我没有强迫你……”但他亦不会说出是她主动的事情,按她的性子和如今激烈的反应,若说了,必定会让她感到羞耻和难堪,他是不舍得自己的小姑娘有那样的情绪的。 她摇头,捂住耳朵,声音颇为歇斯底里:“别说了,我不想听,我也不想看见你,你出去……” 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犹豫片刻,到底不忍心,点头道:“好,我先出去,叫人传膳,你把早膳用了。” 他特别吩咐御厨做了八珍糕,本想与她一同分食,如今怕也不成了,衣裳都没来得及穿,一身单薄的中衣,匆匆退到了殿外。 “陛下,您……”毕连凑上前,迟疑地开口,摸不准两人发生了什么。 拓跋朔方抚额,闭了闭眼,整理好思绪,吩咐道:“给郡主传膳吧,朕就不陪她用了,更衣,去太和殿。” 毕连低头应是,心里却暗暗奇怪,陛下明明今日都免了早朝,准备带郡主出宫游玩,如今怎地又要去太和殿处理政务了? 摇摇头,提醒自己不可妄自揣测圣意,垂下眸子,鼻眼观心,专心服侍起来。 拓跋朔方在太和殿一呆就是一天,同几个大臣议事,批阅奏章,直到夜色微沉,才回到昭阳宫。 果然,宫女告诉他,明月郡主一早就回未央宫去了。 他心中苦涩,手指不自觉覆上身侧佩戴的鸳鸯剑下垂挂的流苏剑穗,似乎还能看到她送给他那时隐含期待和羞怯的神情。 不由得深深喟叹。 在这偌大的宫殿内显得尤为孤单寂寥。 第二十章妥协 今年的春天来得很快,叁月里天气越发燥热,树木发出新芽,鸟儿站在树枝上叽叽喳喳,总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偶有春雨,绵密如丝,非但不让人心烦,反而带来沁人心脾的清凉。 与这一派春日美景相反的是皇宫内人人自危的气氛,这一个多月以来,哪怕是最卑微的下等宫女亦隐约感受到不安。 原因无他,皆因皇宫内的两位主子,陛下和明月郡主一直在冷战。 明月郡主整天把自己关在未央宫,不见任何人,陛下则每日冷着一张脸,御前伺候的人但凡出一点差错,轻则叱咄,重则杖刑,一时间皇宫内所有人都处在战战兢兢的状态,生怕自己碍了这两位谁的眼,遭受迁怒。 吕妙因经过这些天,情绪从起初的愤恨,慢慢归于平静,他很识趣地一直没来打扰她,这让她有了很充足的时间去思考。她想了很多,首先是关于他们俩人的关系,从有记忆开始,他就是她最亲密的人,甚至比父王母妃还要亲近,她把他当成一个像叔叔又像哥哥的角色看待,她可以说是他一手照顾长大的,他在她心中既有长辈的高大形象,也有挚友伙伴般的亲昵感。可她从未对他产生过超乎界限的情感,更遑论和他相爱成亲,要知道他可是她的亲叔叔!试问,她又怎会有那样的背德乱伦的想法呢?也更加无法接受。 如今两人已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她无意继续追究谁对谁错,只想尽快把二人荒谬的关系拉回正轨。 这才是她如今该做的! ******************************(本书首发)****************************** “陛下,明月郡主求见。”毕连尖细的声音从下首传来。 他惊愕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毕连半晌没有听到主子回话,大着胆子抬头向上瞥了一眼,就见往日高贵威仪的主子正在发愣。 “陛下.....”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句。 拓跋朔方如梦初醒,猛地起身,疾步向外走去。 熟悉的身影背对着自己,她缓缓转过身,消瘦了许多,脸型越发尖瘦,脸色很是苍白。 一个多月未见,她竟把自己折磨成这般模样,难道这件事真的对她影响如此之大吗?他在心中反问,自己是否真的伤害到她? “阿端......”他欲言又止。 她面无表情,与他关怀纠结的表情形成对比。 “你......”话未说完,就被她冰冷的声音打断,“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她边说边低下头,不去看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那日的事情,我们就当做没发生过吧,以后你我还是叔侄,就像从前一样。” 他唇瓣微张,下意识地反驳:“不行!” 她身子一僵,抬起头,冰冷的眼神瞪向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若不同意,我从明天开始就不用膳,直到你改变主意为止。” 他蹙眉,怒气涌上心头,训斥道:“胡闹!” “我没有胡闹!”她突然大声喊道,眼眶中隐隐有泪光闪现,却强忍着泪意,依旧用冰冷的语调说:“我说到做到。” “你......”他本想继续训斥,但所有的话在目光触及到她含泪的双眼时都被咽了回去。 微叹一声,知道她现在情绪不稳,不想逼她,遂道:“好,我答应你,但你不能再躲着我。” 说完,就要上前仔细看看她,她向后退了一步,侧过身子,“我还没说完,还有一个条件。” “还有?”好看的剑眉蹙得更紧,他惊讶地反问。 他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但这个要求不提,她根本没办法放心,不再犹豫,直截了当地开口:“我要你成亲。” 他一怔,果断拒绝:“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她转过身面向他,走近两步,言辞恳切,态度也没那么强硬了,“我要你成亲,我要你娶一个贤德的皇后,我要你过寻常人的日子,我要你做一个受万民爱戴的帝王,而不是因为我而染上污点,受人唾骂,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他看着她满含泪水的样子,心越发疼了,当然对,没什么不对的,如果不是爱上了她,他的人生真的就会像她所说那般,可问题在于,他爱她,他发疯一样爱着自己的侄女,他知道这样是错的,可他没办法放手,他知道这样很自私,可一想到没有她的陪伴,他只觉得天地都黯淡无光,什么至高无上的权利,锦衣玉食的生活,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其他的我都可以听你的,但这个不行。”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 她没说话,只用眼神死死盯住他,半晌,冷笑一声,说道:“你不答应可以,那就我成亲好了,你选吧。” 他震惊地看向她,她眼里满是倔强,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阿端,你怎么这样逼我?”压抑着低吼出声,不止他将她从小照顾长大,是最了解她的人,她对他的了解亦半分不少,知道怎么可以逼他妥协。 自嘲一笑,他早该料到。 “我没想逼你。”她淡淡地道。 “是,你没逼我,”他颓然地低下头,喃喃自语般,“是我自找的。” 她没有说话。 半晌,他终于抬起头,表情已恢复平静,低声道:“我答应你便是,但立后需要慎重挑选,我会先举办选秀。” 她点头。 她并不是一定要强求他立后,只想他充盈后宫,多把心思放在别的女人身上,她想总会有他喜欢的,届时他也许会发现对自己的感情只是个误会,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不愿多留,转身便要离开。 却被他叫住,“阿端,今晚陪我用膳吧。”怕她不同意,赶忙加了句:“我去未央宫找你,我们好久没一起用膳了。” 她顿住脚步,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毕竟她答应不再躲着他的。 他开心地展开明媚的笑容,美丽近乎妖异的容颜有些雌雄莫辨,琥珀色的眸子似乎洒满星光,一瞬间闪亮起来。 她不欲多看,匆匆离开。 第二十一章选秀 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朝臣们每日无本启奏,便俱将注意力放在陛下的婚事上头,奈何陛下每次都以国事繁忙、无心风月为由拒绝,导致如今二十二岁“高龄”后宫仍空无一人。 朝臣们正为此焦急,陛下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开窍了,给礼部下旨,择日选秀,虽然是小范围的,只限京城贵女,但终究是个好的开端,几个叁朝元老甚至欣慰地老泪纵横,纷纷感叹拓跋皇室后继有人。 京中贵女大半跃跃欲试,有的向往宫中生活的荣华富贵、奴仆成群,有的贪恋陛下绝色倾国、美如冠玉的容颜,有的则冲着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而去,想凭实力为自己和家族博得一个锦绣未来。 选秀并没有进行太多前期准备,不到四月就如火如荼地开始,因先皇后已薨逝,先帝的嫔妃们不是殉葬就是被送到别宫颐养天年,后宫之内除了被陛下接到身边居住的明月郡主之外,再无女眷。 因此这场选秀进行地格外简单,秀女们经过层层筛选,确定身无隐疾,容姿姣好后,只要面见圣颜,展示才艺即可。 但到了最后这一天,陛下的态度可以说是极为敷衍。 拓跋朔方吩咐人把奏折搬到了秀女们所在的漪澜殿,专心处理起政务来,任秀女们在面前或嗔或怨地表演才艺,每过一组,毕连奉上牌子,他忙着就直接喊过,歇一会儿喝口茶的时候就随意地拿一张牌子留下,漫不经心到极致。 这次入围秀女本就不多,到最后结束,只有八人留下。 大周后宫除皇后之外,共设一皇贵妃位、两贵妃位、贤良淑德四妃位、九嫔、婕妤、美人、才人,然后是位分比较低的宝林、御女和采女。 此次共选入八人,其中身份最高的是宣平侯府的嫡长女赵佩滢,被封为德妃,以及兵部尚书家的嫡次女姜姝,封为九嫔之首的昭仪。另封一充媛,一婕妤,两才人,一宝林一采女。 帝王的宠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位,没有人会不为这两样东西心动,此后的后宫注定掀起狂风巨浪,波澜不惊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可这所有的一切,皆与吕妙因无关。 尽管她住在所有人眼红觊觎的未央宫。 从选秀开始到结束,她每天一如既往做着自己的事,用膳、就寝、养养花、弹弹琴。 甚至在灵官向她禀报秀女们都封了什么位分时,她疑惑地抬起头,反问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选了谁,选了几个,封什么位分,他之后宠幸谁,都与她无关,她只不过是他的侄女,没有权力过问他后宫的事情。 但心里隐隐泛起的微妙感受是什么……那感觉,像是吃了腌梅子,整个人不舒服起来,酸涩得心脏也在抽痛。 她从未没有过这样复杂的感受。 自嘲一笑,她想,没有经历过的东西多了去,如何会样样追根究底?随它去吧。 总会好的。她告诉自己。 “小姐,晚膳要用什么?”灵钗走进殿来问道。 她平复了半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烦躁,语气有些冲,“吃什么吃,不吃了。” 说罢,转身绕过屏风,和衣躺上了宽大精美的楠木垂花拔步床。 灵官灵钗赶忙跟进来,灵官开口劝道:“小姐,你午膳都没用多少,再不用晚膳身体会吃不消的。” 吕妙因躺在床上,不回话,也不动,兀自闭着眼睛。 “小姐,可是乏了?要休息的话也要先换了衣裳……” “你们两个烦不烦?都出去!”她猛地坐起身,不耐烦地喊道。 灵官灵钗被吓了一跳,印象中小姐从未发过这样大的脾气,心中担忧,犹豫着开口:“小姐……” 吕妙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叹了一口气,复躺回床上,背对着二人,轻声道:“你们俩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灵官灵钗对视一眼,还是乖乖行了礼退出殿外。 剩吕妙因一人,眼睛愣愣地盯着床幔上繁复的花纹,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神游了半晌,一会儿想和夏侯敏玉约好去城外新开的酒楼尝鲜,一会儿想父王母妃现在在做什么,一会儿想起魏平,他们已经有日子没见面了。 一会儿想起他……想起幼时两人的快乐时光,他常常是不苟言笑的,但总会被她逗得破功,陪着她玩耍胡闹。 她很调皮,时常去父王的书房偷画,书房几乎都是母妃的画像,她总偷了在上面胡乱涂抹,父王视那些画像为珍宝,勃然大怒,每次他都会替她顶罪。 她小时候特别喜欢吃糕点糖果,日子久了牙齿总疼,太医要她少吃那些东西,等换了牙以后再吃,母妃便命灵官灵钗看着她。她馋得很,年纪又小,大哭大闹起来,父王母妃俱拿她没办法,是他匆匆赶来,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放着几块淡黄乳白的小糕,花纹精致,香气扑鼻。他说这叫八珍糕,用几种上等药材制成,味道清淡微甜,让她尝尝喜不喜欢。她接过放在缺了几颗牙齿的小嘴里,说不清那是什么滋味,只记得好甜好甜,甜到她的心坎里。 想着想着,不知何时,脸颊有些湿润,视线亦变得模糊,她用手背胡乱擦掉眼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今夜的他就该宠幸妃嫔了。 她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个妃嫔的宫里用膳,又是谁即将沐浴熏香,满怀羞怯期待地在甘露殿承欢…… 她不愿再去想,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怀抱着这样复杂的心绪,意识渐渐昏沉,她就这样睡了过去。 拓跋朔方来到未央宫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她没换衣裳,一身繁复的宫装,发髻未散,甚至鞋子都没脱,眉头紧锁,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发出含糊的梦呓。 幽幽叹了口气,亲自将人半抱起来,衣裳鞋子去了,只留下中衣,钗环摘掉,浓密顺滑的青丝铺了满床,迭好的锦被扯了过来,四角掖好,盖在纤瘦的身子上。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她的眉心,轻柔地将那褶皱揉开,而后缓缓下移,爱怜地抚了抚嫩滑的脸蛋。 他低下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柔声道:“我的小阿端睡吧,六叔在呢。” 本来睡得很不安稳还一直梦呓的少女在听到这句话,倏地安静下来,呼吸渐渐平稳,坠入沉沉的梦乡,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无数个日日夜夜躺在他温暖带着莲香的怀抱里,耳边回荡着他温柔低沉的诱哄声,一次又一次睡去,无比安心,无比眷恋…… 第二十二章祸起 翌日。 吕妙因醒过来时已辰正二刻,外面日头高照,阳光从缝隙中晒过来有些刺眼。 她迷茫地起身,不知自己怎么睡了过去,掀开被子,才反应过来,衣衫被除去了,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和衣躺下的。 倒也没多想,猜测可能是灵官灵钗进来过。 这一觉睡得着实很长,脑袋有点昏沉,身体泛着酸痛。 “来人。”她边往屏风外走,边喊道。 沉重的殿门被打开,灵官灵钗领着几个宫女走了进来,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一样梳洗用具。 吕妙因先洗脸洁牙漱口,然后坐到梳妆镜前,让灵官为她梳头。 想起昨晚发髻也没拆的,随口问道:“昨晚是你们俩进来帮我更衣的?” 灵官动作一僵,灵钗挑选发簪的手也跟着一顿,吕妙因见此,狐疑道:“怎么了?难道不是你们俩吗?” 除了她们,还会有谁? 二人对视一眼,灵钗嗫嚅着开口:“不是我们,是,是陛下......” 她一愣,下意识反问:“陛下?他不应该在甘露殿吗?” 灵官摇头,“陛下昨晚并未召人侍寝。” 她心下诧异,他,竟没有召人侍寝么...... “是啊,陛下在这守了您一夜,一夜未眠,今晨直接上朝去了,像是有什么心事。”灵钗轻声道,带着些试探的语气,他们两人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陛下和小姐最近关系很糟糕,她们以为是有什么误会,自然抱着撮合二人和好的心理。 吕妙因不自然地低下头,没再说什么,只道:“快梳头吧。” 心里却有些百味杂陈,想着他又何必这般折磨自己呢?他们是没有结果的,他这样只是一意孤行而已,但苦涩的情绪中夹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窃喜。 也不知他一夜未睡,身体是否吃得消? 作为他的侄女,她该去看看他,她暗忖。 梳妆完毕,吕妙因吩咐小厨房熬了银耳鲜果滋补汤,装在食盒内,得知他正在太和殿处理政务,准备亲自给他送去。 由小太监扶着上了轿辇,带着未央宫一众宫人,浩浩荡荡地往太和殿行进。 从未央宫到太和殿有一段距离,需要经过几条宫道,加之轿辇速度比较慢,两刻钟方到达太和殿。 吕妙因远远瞧见对面走过来主仆二人,走在前面那女子一身鹅黄宫装,身量高挑丰腴,走近一看,肤色白皙,五官典雅,妆容精致,鬓发如云,倒是个美人坯子。 就是面生的很,吕妙因瞧了半晌,也没认出何许人也。 同样地,姜姝也是远远便注意到她,她起初看见轿辇,以为是一同进宫的德妃,可慢慢走近,她发现那并不是妃嫔可以有的仪仗,而是皇后仪仗! 她心里一惊,陛下明明还未立后,是谁如此大胆在宫内行皇后仪仗? 直到离得几步之遥,她瞳孔猛地微缩,早该想到是她,明月郡主吕妙因。 姜姝眯起好看的眸子,死死盯着轿辇上的少女。 她自幼爱慕陛下,因此时刻注意他的一言一行,可她慢慢发现,每次见到陛下,陛下的身边都会有个讨人厌的小姑娘,陛下对她笑,温柔地抚摸她的头,无微不至地照顾她,那样的亲昵已经超出了一个长辈对晚辈的界限,那个小姑娘就是吕妙因。 姜姝的心里早已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如今看到吕妙因竟还用皇后仪仗,她听说,她亦住在历代皇后居住的未央宫,姜姝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多想。 “你是何人?”上首传来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姜姝回过神,跪下行礼答道:“臣妾是陛下新封的姜昭仪。” 她虽为天子嫔妃,到底只是个二品的昭仪,见到正一品郡主还是要见礼。 没错,所有人都知道,明月郡主受尽陛下宠爱,按照例制,郡主都是从一品,但陛下特封这个侄女为正一品郡主。 吕妙因闻听一愣,是啊,他纳妃了,除了他的嫔妃还会有什么人看起来面生呢? 目光转向姜姝身后宫女手中的食盒,有些不自然地问道:“你来为陛下送吃食的?” 姜姝依旧低着头,恭敬地回道:“是,臣妾亲手做了几块糕点。” 吕妙因不禁看向手里的食盒,好看的玉指不自觉捏紧,嗓子有些发涩,她清清嗓,边被搀扶着下了轿辇边对姜姝道:“那便一同进去吧。” 殿门口的侍卫们没有阻拦,因为拓跋朔方下令,吕妙因可以随意出入太和殿,姜姝跟在她身后,也很顺利地进了殿门。 毕连正在外间守着,见吕妙因来了,忙迎上前,行礼道:“参见郡主,”接着转身看了看姜姝,继续道:“参见昭仪娘娘。” 吕妙因免了他的礼,淡淡开口:“陛下可忙着?” “陛下正在同几位吏部的大人议事,郡主可要奴才去通报一声?”毕连恭敬地问道。 吕妙因摇头,“不必了,我在这等着即可,姜昭仪呢?” 姜姝自然不会傻地去打扰,附和道:“臣妾也是。” 两人相对着坐到桌案后,立刻有宫女奉上茶水糕点。 无言。 这般等了快半个时辰,才见几个穿着官服的人从侧殿离开,应是议完事了,果然,拓跋朔方疾步从内间走出,目光逡巡四周,一眼便看到了正背对他坐在案后喝茶的吕妙因,姜姝正对着他,连忙站起身,拓跋朔方却完全没看见,欣喜地唤道:“阿端!”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耳边传来姜姝的请安声,他才注意到还有旁人,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姜姝没有起身,依旧保持行礼的姿势,“臣妾是姜昭仪。” “哦,平身吧。”他随意地道,接着又把目光移回到刚站起身的吕妙因身上,言语中带着可闻的欢喜,“阿端,你怎么来了?” 吕妙因见到他,颇有些不自然,微侧过脸,不去看他,只抬了抬手中的食盒,声音低若蚊蝇地道:“我听灵官灵钗说你昨晚没休息好,叫人熬了些汤给你送来。” 他听后,露齿一笑,精致俊美的五官一下子鲜活起来,琥珀色的眸子中满是惊喜,洁白整齐的牙齿闪闪发亮,整个人像是从一颗被乌云掩盖的星,刚才还黯淡无光,倏地乌云散去,发出耀眼的光芒。 “你果真还是关心我的。” 吕妙因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地脸颊有些发热,没有回话,只是把手里的食盒递给了他。 二人一系列的行为,都被站在一旁的姜姝看在眼里。 她怔愣在那,心中震惊、嫉妒、慌乱种种情绪融合在一起。 这是她第一次和陛下如此近距离接触,正是因为这种近距离,让她终于看清了陛下看吕妙因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那中是迷恋,是爱意,是痴情,是她看向陛下的眼神,可如今,他正用这样炽烈的眼神,看向吕妙因。 嫉妒一瞬间像燎原的野火,席卷了她。 她是发现了什么? 多么不堪的事实,那样光风霁月,高不可攀的陛下,居然喜欢自己的亲侄女! 姜姝感觉自己都替他们犯呕。 但她想,陛下那样尊贵俊美的男子怎么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呢?一定是吕妙因那个狐狸精主动诱惑他的! 一定是这样,姜姝想道,她该怎么办呢? 姜姝小姐姐是个做大事的女人哈哈哈 第二十三章浮云遮月不分明 回到自己的玉芙宫,姜姝面色微沉,默不作声进了主殿,坐在榻上,神情带着沉思。 “娘娘,您回来了。”她心腹大宫女之一的环碧凑过来,为她奉上茶水。 刚才随她一同去太和殿的另一个大宫女环英扯了扯环碧的袖子,低声道:“娘娘烦着呢,先别扰她了。” 环碧一头雾水,想着娘娘不是去见陛下了吗,这会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还烦恼上了? 姜姝依旧默不作声,面容严肃。 半晌,才开口命令道:“除环碧环英外,所有人退下。” 殿内的宫人们领命退出了殿外,只剩下主仆叁人。 “娘娘,可出什么事了?”环碧问道。 环英同样疑惑,她虽跟着一同去了太和殿,却并没有进入内殿之中。 姜姝沉吟一番,而后沉声道:“没出什么事,只是本宫今日发现了一些事情。” 环碧环英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姜姝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陛下和明月郡主有不伦之情。” 环碧倒吸一口凉气,环英则惊讶地捂住了嘴。 “可,可娘娘是如何发现的?”环碧结巴地问道,这可是惊天的秘密,一旦泄露出去,肯定会被陛下杀头的。 姜姝站起身,踱了两步,笃定地道:“从陛下的眼神,本宫可以确定,绝对没错。” 环碧环英一时失声。 过一会儿,环英才呐呐地开口:“那娘娘,您准备怎么办呢?” 她们俩都知道主子自幼爱慕陛下,如今知道陛下竟与亲侄女乱伦相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姜姝微眯起眼,看向二人,问道:“你们两个有什么主意?” 环碧和环英向来脑子活泛,否则也不会在她身边伺候这么多年,现下都绞尽脑汁想着办法。 环英思前想后,试探地说道:“娘娘,要不我们把这个事情散播出去,让文武百官们劝谏陛下?” 姜姝思量一番,摇头反驳:“不行,贸然散播,没有依据,只不过是空穴来风,而且陛下也不会因为这样就改变心意。” 环英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只好继续想其它法子,突然,她想到一个冒险的办法,凑到姜姝身边,低声道:“娘娘,那我们不若让明月郡主永远消失......” 姜姝猛地抬头,接着眯起双眸,没有说话,思考着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不行,”她思虑半晌,说道:“先不说吕妙因身边奴仆侍卫众多,我们根本找不到机会动手,就算成功除去了她,陛下定会彻查到底,若是查到本宫身上,就全完了,而且以陛下向来对她爱恋的程度,简直可以用痴迷来形容,我怕......”她怕他会想不开,虽然可能性很小,毕竟哪个帝王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女子而放弃生命呢? 一直没有言语的环碧脑中灵光一现,接话道:“这还不简单吗?娘娘,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让她消失......” ******************************(本书首发)****************************** 现在已是四月,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是端午节了,端午节也是吕妙因的生辰之日,今年亦是她及笄的日子。 宽大华贵的檀木书桌后,吕妙因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毛笔,轻轻将信纸吹干,放入信封之中,递给了等候在一旁的灵官。 灵官拿到信便退出了书房。 这是一封写给在回程路上父母的回信,约半个月前,她就收到母妃的来信,说她和父王正着手回京事宜,会在她的及笄礼之前赶回汴京。 她一直没来得及回信,如今终于写好回信,想来他们应该已在回京的路上了。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在信中提起了自己已有心上人的事情,并且想在及笄之后定亲,但并没有提起魏平的名字,准备等见面再告诉他们。 想到魏平,不由得喟叹一声,他们有日子没见面了,几次魏平邀她出去,都被她拒绝了,自从她和叔叔发生那样的事以来,她的心里委实乱得很。 手指不由自主抚上心口的坠子,冰凉的手感让她有一丝晃神,打那日去太和殿给他送汤,之后这几日二人都未曾相见,他似乎一直在忙,而她也实在不知该怎样面对他,灵官灵钗告诉她,他每晚都会来看看她,有时守一夜,有时呆一会就走,总是悄无声息地,不愿吵醒她。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小姐,夏侯小姐派人传了书信给您。”灵钗拿着花笺进来,递到她面前。 吕妙因接过打开,原是夏侯敏玉约她去城外的慧若寺上香,顺便在那用斋饭,慧若寺的素斋向来有名,吕妙因也去过几次。 夏侯敏玉还在信中说,让她少带些仆人随从,说是想跟她顺便去附近的山上踏青,随从太多到底不方便。 吕妙因想着出去玩玩也好,免得整天闷在这宫里,遂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没有带侍卫,只让灵官灵钗随行。 临行之前,灵官问她要不要告知陛下,吕妙因思虑了半晌,他最近的确政务繁忙,还是莫去烦扰他,便套了一辆朴素的马车,出了宫往城外而去。 马车这般行进了一个时辰左右,才到达慧若寺,吕妙因带着灵官灵钗进入寺中,询问过一个小沙弥,得知夏侯敏玉正在后山的凉亭等她,也没多想,就往后山去,可到达凉亭内,并没有看见夏侯敏玉的影子,心下正奇怪自己是否找错了地方,忽然被人从身后死死钳制,动弹不得,口鼻被巾帕捂住,强烈的迷香一瞬间就让她失去了意识。 ******************************(本书首发)****************************** 太和殿。 拓跋朔方从今晨开始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心头总有种慌乱的感觉,他以为是自己这些天没休息好,最近着实有些忙的,已经五天没见到心爱的小侄女了。 想到这,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微笑。 眼看到了晚膳时辰,他想着,不若把她叫来一同用膳好了。 刚想开口,殿外传来毕连的尖细声音:“陛下,兵部尚书姜大人求见。”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 他有些烦躁,可还是应道:“宣。” 说完,坐回到龙椅上。 尚书姜云峰得了通传进到内殿,开始禀事,这一开始,就滔滔不绝,直到晚膳时间,拓跋朔方只好打消了叫小侄女来一块儿用膳的心思,传了膳留姜云峰君臣同食,这般用过晚膳,又议了近一个时辰,姜云峰方才出宫。 已是亥时,外面天色漆黑,明月高悬。 拓跋朔方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不安,且越来越盛。 剧情转折章 题目大家应该都能懂,这篇文里所有的月都暗指吕妙因 第二十四章何处相思明月楼 玉芙宫内。 “本宫父亲出宫去了?”姜姝不断在地上踱步,问道。 “是,奴婢一直派人盯着呢,老爷刚出宫,整整拖了陛下几个时辰呢。”环碧站立在一旁,低声回道。 姜姝这才面露喜色,“好,这一下午的时间,他们肯定已经跑得远远的了,陛下再追也来不及了。” 环英笑着附和:“是,娘娘英明,就算陛下追上也不怕,我们派了几伙人马伪装兵分几路,追上了也不一定是对的,不过白费功夫罢了。” 姜姝不由得勾起唇角,夸赞道:“这次多亏了你们俩,待事成之后,本宫重重有赏。” “谢娘娘。”两名侍女同声道。 ******************************(本书首发)****************************** 拓跋朔方总觉得有种说不清的焦虑,十分烦躁,索性喊来毕连,“你派人去未央宫,瞧瞧郡主歇下了没有。” 毕连领命,刚要转身,又被他叫住,“哎,”他边说边向殿外走去,“不必了,备辇,朕自己去。” 两刻钟后方到达未央宫,他急急地往殿内走,拉住一个内监,问道:“郡主可歇了?” 那小太监看清来人,吓得慌忙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回答:“回陛下,郡主用过午膳不久后出宫去了,至,至今未归......” 他身子猛地一颤,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边疾步往主殿走边喝道:“主事宫女何在!” 殿内的宫女们听到声音,抬头就看见陛下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纷纷跪在地上请安,为首的两名宫女把身子俯得低低的,青衣宫女说道:“陛下万福,奴婢二人是未央宫主事宫女,奴婢春华。” 另一名蓝衣女子紧跟着道:“奴婢秋实。” 拓跋朔方没心情听她们俩叫什么,厉声问道:“朕问你们,郡主去了何地?” 春华不敢隐瞒,急忙回道:“回陛下,郡主今日收到了夏侯小姐的邀约,到慧若寺去了。” “什么时候?”他皱眉问道。 这次回答的是秋实,她歪头想了想,“大约未时。” 未时! 他心里一惊,已过去了四个多时辰,她不可能还未归来。 而且出宫之时竟也未向他知会一声,他越发心慌。 闭了闭眼,让自己平静下来,想着也许她还在同他怄气,故意私自出宫的,这么晚没回来可能只是玩得忘了时间。 平复了些许,高声道:“毕连,立刻让王侃带侍卫去慧若寺,将郡主接回宫,人若不在立刻传信回来,再派人去夏侯府,看夏侯小姐是否在府中。” “是。”毕连忙下去通传了御前侍卫王侃,王侃得令后片刻不敢耽误,带人出了宫。 拓跋朔方在未央宫内等候,不停在心里安慰自己,她不会有事的,没人敢那般大的胆子,去害他的阿端。 直到收到王侃传回的消息:郡主不在慧若寺,最后一个见到她的小沙弥说她去了后山,之后就再也没人见到她的踪影。 另一头毕连也紧跟着回道:“陛下,夏侯小姐今日一天都在府内,半步未曾离开。” 轰! 他顿时一阵眩晕,堪堪扶住一旁的柱子站稳,声音不稳地喊道:“找!封锁京城,给我找遍每一个角落,定要把郡主找出来!”连“朕”都忘了叫。 “备马!”他要亲自去慧若寺。 这天晚上,汴京城内外,灯火通明,无数穿着官服的高大侍卫们,不论城内还是京郊,挨家挨户敲门询问是否看过画像所画之人,那是一个眉眼精致,容颜绝色的少女,只可惜,并没有人见过。 拓跋朔方乘着月色,身后跟随几百名侍卫,马不停蹄赶到了慧若寺。 将慧若寺所有人,包括住持、沙弥、香客在内,只要如今在寺内之人,全部召到院子里盘问。 只有一个小沙弥瑟瑟发抖地跪了出来,小声道:“陛,陛下,小僧曾见过郡主,她询问小僧夏侯小姐在何处,小僧告诉她在后山,郡主就带人去了后山。” 拓跋朔方闻听,怒喝道:“一派胡言,夏侯小姐今日根本未曾来过慧若寺!” 那小沙弥被吓得趴伏在地上,略带哭腔地道:“小僧不敢欺瞒陛下,千真万确,今日确有一女子来寺中,自称是夏侯府上的小姐......” 老住持见此,也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陛下,今日的确有一夏侯小姐来到寺中,只是以幂篱遮面,无法看清容貌。” 拓跋朔方听到这,哪还不明白有人冒用了夏侯敏玉的名讳,为的就是把侄女骗出来。 “带路,去后山。” 一行人到达后山,拓跋朔方让侍卫们四散寻找有无线索之类,自己走到唯一的一座凉亭中,倏地,一抹白色吸引了他的视线,忙过去捡起来,是一块绣着兰花的手绢。 片刻间,他就确认了是小侄女的东西,属于她的独特气味,他不会认错。 他无法再欺骗自己,慌乱、担忧、自责、害怕,种种情绪向他席卷而来,滚烫的泪水一瞬从他的眼角滑落,滴落在洁白的手绢上,打湿一片痕迹。 都怪他,他就该片刻不离守着她,如若她有不测,他亦不会独活...... ******************************(本书首发)****************************** 小虎背着药筐,蹦蹦哒哒地走在山路上,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看到有认识的草药就蹲在地上摘下扔到身后的筐里。 这座山叫赤狐山,当地人都叫狐狸山,传闻是赤狐大仙修行的地方,因此得名。 赤狐山草木茂盛,少有野兽出没,山上生长着很多种类的草药,附近的村民们常到山上采摘草药拿去卖或者自己用。 小虎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很多草药的样子记得七七八八,山路也很熟悉,一路边采边玩。 走得有些累,他擦了擦头上的汗,瞧见前方有一块大石头,连忙跑过去,把身上的药筐卸下来,准备在石头上休息一会儿再走。 “咦?”他低头,脚下竟踩着什么东西,像是衣角的布料,他顺着那布料看过去,一名女子正浑身脏乱,暴露在外的皮肤还带着大大小小的刮痕,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看不清面容。 “啊!”小虎吓得大喊出声,转身往山下跑去,呼哧带喘地回了家,他娘正在院子里洗衣服,见他的模样,责怪道:“跑这么急干什么?草药采了吗?” 小虎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娘,狐,狐狸山上,有......有......有个,死人!” “什么?死人?”他娘站起来惊呼道。 “是啊,娘,你快跟我来!”小虎拉上他娘的手,两人匆匆又往赤狐山跑去。 番外山月不知心里事 外面春光大好,宫殿前的木槿已经发芽,翠绿一片,日光暖融融地撒在朱红的宫墙上,春日的下午最是让人乏困。 值守的宫人侍卫们都有些昏昏欲睡,但殿内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还在埋头批阅奏折。 放下朱笔,他仰首稍微活动了下筋骨,毕连奉上清茶,低声道:“陛下,歇歇吧。” 拓跋朔方没应声,兀自接过白玉茶杯,啜饮一口,饱满殷红的唇瓣沾了水珠更显润泽,他放下茶杯,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 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熟悉,春光明媚的下午,躁热的太和殿,成堆的奏折,身后的龙椅…… 思绪缓缓飘回到那年春天。 他记得那时候他刚满十叁岁,小侄女才五岁,成日里跟在他身后,像他的一条小尾巴。 他那段时间习武强度很高,常常拖着酸痛的身体,表哥便不让他处理过多的政务,就暂时搬到了宫里,时常在太和殿办公。 那日夫子告假,他做完训练,小侄女正好午歇完来找他。 他带着她去御花园玩了一会儿,小侄女捉到一只蝴蝶,让婢女放在琉璃罐子里,非要拿给母妃看。 他拗不过她,思忖表哥表姐应该都在太和殿,就抱着小侄女往太和殿走。 到太和殿外,进入殿门,穿过中庭,制止了想要通报的宫人。 太和殿内外殿之间不设殿门,只有一扇硕大的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隔开。他进到外殿,竟没有任何伺候的宫人在,静悄悄的,只有内殿隐约传来微弱的啜泣低吟声。 他心下狐疑,抱紧小侄女几步走到屏风处,探头去看。 眼前的场景让他倏地呼吸急促。 宽大的金丝楠木书桌摆放着许多奏折,如今都被一只纤细白皙的素手推到了地上,杂乱无章。 素手的主人衣襟散乱,薄纱外衫半褪不褪,露出大片优美脆弱的蝴蝶骨,洁白无暇得晃人眼,茂密如云的鬓发散落在香肩上,金玉钗环松垮地点缀在发间,她背对着屏风,看不见神情,只是不断发出软糯魅惑的呻吟声。 她不停上下耸动着身体,在身下慵懒俊逸的男子身上起起伏伏,那男子身着绛红官服,领口微微敞开,白皙的胸膛带着几丝抓痕,漆黑的发丝两缕垂落在身前,绝色俊美的容貌与身上的女子如出一辙,他艳红的唇瓣微微开合,露出洁白的牙齿,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就这么浪,自己吃了哥哥的肉根肏自己吗?” 没错,那在龙椅上交媾的男女正是吕丹扶和吕黛卿。 小侄女看清了两人的脸,身子往前挣扎,嘴里软声叫嚷着:“母妃……唔……”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拓跋朔方捂住了小嘴。 他赶忙收回身体,不再偷看,怪不得殿内没有宫人,原是两人在……白日宣淫…… 他不觉脸有些发烫,但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小侄女挣扎着身子,他重心不稳,只好抱着她靠坐在屏风后,玉雪的脸颊缓缓浮上红晕,琥珀色的眸子更加晶莹剔透,眉骨很高,却有着中原男子的剑眉,鼻梁似外邦人高挺,可唇瓣不似寻常外邦人纤薄,反而薄厚适中,十分性感,整张脸有一种妖异的美丽。 便是怀里的吕妙因尚为五岁稚儿,亦不觉看呆了去,傻愣愣地盯着他瞧,可爱软嫩的小嘴微张,甚至流出丝缕的口水。 他“扑哧”笑出声来,眉眼弯弯,像两弯月牙,浓密的睫毛小扇子样刷的展开,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小色女。”他捏捏她小巧的鼻头,笑骂道。 吕妙因皱皱小鼻子,刚想说话,二人身靠的屏风后传来一阵高昂的娇吟声:“啊……不可以的……哥哥,那里……这样会坏掉的……”声音甜腻诱人,满含春情。 紧接着是低哑微喘的男声,语调严厉:“别逼哥哥对你动粗,吃下去!便是烂了也受着!” 之后响起更为激烈的肉体撞击声,伴随着娇媚的哭吟求饶声。 吕妙因有些害怕,小手扯住拓跋朔方的袖子,焦急地问道:“六叔,母妃怎么了?她犯错了吗?父王是在打她吗?” 拓跋朔方已是十叁岁的少年,早知晓风月之事,却不知该怎么和怀里单纯无邪的小侄女解释。 思虑半晌,才斟酌着语句道:“不是,他们是在做一种,呃……只有相爱的两人才能做的事情,你以后长大就知晓了。” 小侄女眨巴两下亮晶晶的星眸,嘟起小嘴想了一会儿,倏地展颜而笑,凑近香喷喷的小身子,在他耳边悄声问道:“那阿端和六叔也可以做嘛?” 湿软的唇瓣轻碰他的耳廓,说话时轻柔的气息缓缓吹进他的耳道,让他的耳朵乃至整个身体都发酥发软,“轰”地一声,他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砸碎开来,哗啦啦流淌了整个心房,喉咙甜的发涩。 “六叔,六叔。”小人见他僵硬着身体呆愣的样子,不禁摇晃他的肩膀。 他猛地回过神,仓促地抱着她站起身,往外走去。 吕妙因见他的表情有些严肃,以为自己说了什么话叫他不高兴了,懂事地闭上小嘴不再追问,一门心思玩弄琉璃罐子里的花蝴蝶。 当晚,拓跋朔方做了有生以来第一个春梦。 在梦里,依旧是躁热寂静的太和殿,宽大华丽的金丝楠木书桌,象征最至高无上地位的龙椅上,一对男女意乱情迷地交媾,喘息呻吟声不绝于耳,这一次他没有离开,而是从屏风后缓缓走近,眼前模糊不清,走得越近越是迷雾重重,他走到那书桌旁,奋力去看二人的面容。 雾气慢慢消散,在看清那男女的面容之时,他惊愕地倒吸一口凉气。 倏然从梦中惊醒。 双腿间湿濡一片,他剧烈地喘息着,回想起那一幕,那男子的脸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他自己,而那女子竟是长大成人,少女模样的小侄女。 他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妄图打醒自己。 奈何那一幕已然深深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往后的日子里,他竭力去忘记,终是不能,他以为自己忘记了,终究只是埋藏在心底。 就像他暗不见天日的感情,他不断催眠自己,那是不存在的东西,其实早已在心底生根发芽,一旦爆发,如潮水般汹涌而出,就连他也不再能控制,人常说覆水难收,遑论奔腾的江河激流? “陛下,陛下……”毕连的叫声不断传来。 他回过神,发现不知何时,已走到当年二人藏身的屏风前。 叹息着摇头,物是人非。 原来自己从那时,就已经对小侄女抱了不轨的心思,也难怪她会说自己恶心了,的确是很恶心啊,这样的自己,又如何配得上她呢? 缓缓蹲下身,似乎还能听见稚嫩天真的问询在耳边响起:“那阿端和六叔也可以做嘛?” 原来那时,在她幼小的心里,是爱着他的啊…… 如此,便足够了。 可还是有些贪婪,如果时光能一直停留在那时该有多好,只有他们俩,朝夕相伴,无忧无虑…… 轻笑一声,哪有如果。 放一章番外,这个大约是两个人关系最糟糕的时候,关于叔叔的一个小番外,也是想交代一下他的感情是怎么萌芽的 第二十五章他的心 脸颊痒痒的,似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拂动。眼皮很沉重,想要睁开,却像被生生合住。身上好多地方泛着疼,尤其是左脚脚踝那里,针扎般的,疼得她不禁蹙起眉头。 “小虎,干啥呢,该吃饭了。”一道洪亮震耳,带着丝沙哑的女声喊道。 脸颊的痒意不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远去,应该是那个小虎刚刚在她的脸上弄些什么。 “娘,这都叁天了,那大姐姐咋还不醒呢?”稚嫩清脆的小孩子声音,听着就给人感觉是个敦实机灵的男孩。 “娘咋知道?等会吃完饭你再去你王大叔家问问,之前不是说顶多两叁天就能醒嘛……”女声说到后面不自觉嘟囔起来。 “哎,我知道了。” 两人的声音实在有些大,谈话内容也让人十分费解。 吕妙因几次尝试醒来,眼皮总发沉,呼吸慢慢变得急促。 她平稳气息,再次试图睁眼,终于看到刺目的白光,费力地抬起右手遮挡在眼前,适应片刻,眼眸眯开一条细缝。 映入眼帘的是破旧的土屋,狭窄拥挤,她身下躺着一张单薄的木板床,床边放着两个木柜子,矮一点的柜子上放着个瓷碗,里面装了些清水,之后就没什么了,很是简陋。 她缓了一会儿,想坐起身,可提不起劲来,喉咙干渴发紧,无法发出声音,只好抬手去拿柜子上的瓷碗。 “匡当”一声,瓷碗从无力的手掌中脱落,打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碗碎成几片,水泼湿了地面。 外屋正在交谈的两道声音一顿,接着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淡蓝布衫的妇人先进来,脸颊晒得红黑,个头不高,看着蛮壮实,进来没管地上的碎瓷片,直接走到床边,道:“丫头,你醒啦!” 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儿,头发剃的留中间一小块,在后面编成一个小辫,胖嘟嘟的小脸,眼睛滴溜溜转着,穿着小衫,露出两条藕节似的胳膊,看见她,露出一排小小的白牙,笑嘻嘻地跑过来趴到床边,叫道:“大姐姐。” 吕妙因想说话,但喉咙干渴的厉害,指了指地上的碎碗,那妇人明白她的意思,笑道:“要喝水吧,等着。”说罢转身去外屋,重新舀碗水进来,坐到她的床边,喂她喝下。 吕妙因感觉从未喝过如此清甜润喉的水,咕噜噜喝了整碗,喉咙终于不再那样干涩。 “多谢……”尽管喝了一整碗水,唇瓣依旧很干燥,嗓音亦是从未有过的沙哑,“你们是谁?这是哪啊……”她的声音透着虚弱和无力。 那妇人扶着她躺下,把碗递给趴在一旁的小儿,使唤道:“小虎,去再舀碗水来。” 小虎听话地点头,拿着碗跑出去了。 “这里是同劳县李家村,叁日前,我那小儿子小虎去狐狸山采药,发现你晕死在草丛里,我们娘俩就把你救回来了,我娘家姓莫,掌柜的姓李,你就叫我李婶吧。”妇人嗓音洪亮,说话条理清晰,颇有种风风火火的感觉。 吕妙因眉头微蹙,同劳县?是什么地方? 莫氏打量了她几眼,继续开口,问道:“丫头,你是何人?我瞧你身上穿的衣裳绝非凡品,你为何会跑到狐狸山上去呢?还满身是伤。” 吕妙因微微抬头,欲言又止,她知道,绝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从那日被人打晕,再次醒来她就发现自己在一个昏暗的车厢内,马车行进得很快,十分颠簸,她的手脚被缚,嘴上绑了布条。 她大概估计,走了叁月有余。 一路观察下来,她发现绑架她的一伙人绝对有预谋,提前计划得很周详,并且受过一定训练,每次有人给她送饭她想打听消息,面对的都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嘴巴像蚌壳一样紧,且这伙人野外生存能力很强,因为他们一路都在走山路小路,在野外露宿。 这般走了几个月,终于有一日,她正在马车内昏昏欲睡,车门再次被打开,她被粗鲁地拉下来,装到麻袋中,她想叫喊,想挣扎,皆无果。 这样被拖行着,走了近一个时辰的山路,全身上下被磕出大大小小的伤痕,眼泪顺着脸颊不断滑落,衣服被汗水浸透,直到左脚撞到一块无比坚硬的东西,一阵剧痛传来,她失去意识,晕死过去。 之后就已是在这间狭窄的屋子中。 她斟酌着语句,绑架她的那伙人也许还未走远,她若暴露自己的身份,必然引来轩然大波,只怕会继续陷入危险之中。 “我,我只记得被人绑架,其余的都记不清了……”她低声道。 小虎端着水进来,递给她,她接过一口气喝完。 小虎趴在她身边,笑眯眯地问:“大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小虎。” 莫氏想着这姑娘许是磕到脑子,记忆混乱了,听儿子问,也跟着道:“是啊,丫头,那你还记得自己叫啥名字不?” 吕妙因点点头,“我叫阿端。” 莫氏点头表示记住了,吕妙因思虑半晌,犹豫开口:“李婶,同劳县……属哪个郡?” 她此前从未离开过汴京,根本不知晓同劳这个地方。 莫氏一愣,旋即恍然大悟,“我这才听出,你的口音,怕不是本地人,这里是益州郡。” 益州郡! 她惊愕地瞪大眸子,她知道赶了那么久的路途,此时一定离汴京很遥远,却未曾料想,会这么远! 益州郡,那可是滇地啊! 相隔之远,越遍大半个大周国土。 那些人用心竟如此险恶,究竟是谁想要害她,要知道凭她一个弱女子,回到汴京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除非有人能找到她! 她眸光一亮,六叔一定会派人找她的,可紧接着希望破灭,他便是派人找她,又怎能料到她远在千里之外的益州郡呢? 失魂落魄地仰倒在身后的木板床上,她想,难道她真的要一辈子被困在这了吗?没有银钱,在这偏远的益州郡,她将永无回归汴京的可能。 等等,银钱…… 她猛地抬起手腕摸向发髻,失望再次席卷而来,头上的金簪不见了,一定是被那些人拿去了,撸起袖口,果然,手腕指间无一例外,空空如也。 “怎么了?在找什么东西吗?”莫氏看着她奇怪的动作,关心地问道。 吕妙因心乱如麻,从小被娇惯着长大,受尽宠爱,无忧无虑,她从未感受过这样的痛苦无力、绝望心死。 胸腔一阵憋闷,她死死捂住心口,传来轻微痛感,有什么东西硌着。 那是…… 不顾身上的伤痕,她迅速坐起身,眼眸死死盯住前方,颤抖的手指伸进衣领,触摸到纤细的链条,那一刻,她的呼吸都停止了,猛地勾住将之拉出。 “嗡”,珠子受到晃动在金环内飞速旋转,发出细微如蝉鸣般的声响。 圆润透白的珠子,垂落在她面前,在昏暗狭窄的土屋内,渐渐散发出柔和润白的光芒,越来越亮,直到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照射地纤毫毕现。 这是堪比明月的光辉啊…… 她抑制不住地笑出声,一刹那泪如涌泉。 本文架空,地名都是胡乱参考,拒绝考据,总之意思就是被绑到了云南一带。 第二十六章绝处逢生 又是那股熟悉的痒意,她边睁开眼边用手去拂,是小虎这孩子,拿着一根细细的小草不停搔她的脸颊,每天清晨他都会这样叫她起床,一睁眼就对上他机灵古怪的神情,圆圆的脸蛋儿很是可爱,她有些忍俊不禁。 “阿端姐姐,该起床了,吃早饭啦!”脆生生的声音说道。 她笑着捏捏他的脸,小虎从一旁端过一碗稀饭,上面放着些腌渍的小菜。 她手上的伤本不严重,经过几天的修养敷药,已经恢复自如了。 端过碗,不一会儿就吃光了,起初她还不适应这样朴实的饭菜,到底不忍拂了李婶的好意,强忍着吃光,几天下来,倒是慢慢适应习惯了。 她依旧不能下地,左脚踝的伤非常严重,这些天用草药敷了,见效甚微,也不知会不会落下病根。 那日发现脖子上的随侯珠还在,她登时重燃希望,想是她一直贴身存放,那些贼人没能发现,这才保留下来,有这条项链在,她回归汴京就有望,不说这颗珠子世间仅有,是无价之宝,单说以纯金锻造而成的链子,便足够她回京的盘缠了。 但如今难就难在她的脚伤,因为她必须到县城之中将金链卖掉,换成银子,这伤一日不好,她无法行走,更勿提去县城,若是将金链交予李婶她又不放心,毕竟她是乡野妇人,恐被欺骗,届时就糟了,这金链是她唯一的出路,决不能出半点差错。 小虎瞅着她吃完,把碗端回厨房,急匆匆走了,他一直给邻家的刘老汉放牛,每月给些银钱,供应午间饭食,每日晨间用完饭就要走去河边放牛,到黄昏,晚饭前才回来。 在这住了几日,吕妙因亦感受到李家的贫穷,李婶靠做针线活,绣些帕子,纳鞋底赚钱,小虎如今的年纪,但凡家里有些银钱的都会送去念书,可却每日都在给人放牛。听李婶说,李叔似乎是个读书人,年轻时考中过童生,奈何这么些年下来,再没考中过,考了许多次,家里的银钱花光不说,周围的亲戚朋友都借遍了,李叔还是没能考中,如今在县里的一家私塾做先生,每月有些微薄的收益,也尽拿去还债了。 就是这样拮据的一家子,竟然还会发善心救她这个毫不相干之人,每日吃喝供着,如何令她不为之动容? 她在心中暗下决定,等回到汴京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一家人。 “他爹,你咋回来啦?”莫氏惊喜的声音从外面院子里传来。 “学堂放两日假,我想在那也无事可干,正巧碰见赵大哥赶牛车去市集,我就跟着回来了。”温和的男声回道。 “快进来快进来。”两人走进土屋,李家是两间土屋外带一个小院子,一进门是烧火做饭的厨房,左右两边各一间小屋,吕妙因住的这件比较小,平日主要放书本杂物,另一间则大些。 李纪走过厨房,想要进小屋把手里的包裹放好,却倏地怔在门口。 简陋的木板床上正半倚着一个容貌绝色的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吕妙因在昏迷时被莫氏擦洗过身子,苏醒后硬撑着病体仔仔细细清洗了一遍,在马车内颠簸了叁月有余,这期间她别说洗澡,连吃的东西都只是干巴巴的饼子,水都没喝上几口,浑身满是血污汗渍,狠狠清洗过后,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她清瘦了许多,但丝毫无损绝色艳丽的容貌,墨发漆黑如木,衬得一张脸雪白无暇。一双美眸与母亲如出一辙,长而宽,呈梨形,纤长浓密的睫毛即便眼睛睁到最大,还是会遮挡住一部分,投下一片阴影,与母亲凌厉的剑眉不同,她有着较为柔和的秋波眉,少了几分妖艳,多了一丝柔媚 。精致的鼻子,山根挺拔,鼻头小巧,完美衔接饱满红润的唇瓣,微微张开,露出里面洁白耀眼的玉齿。 李纪活了几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神仙妃子般的人物,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怔愣许久揉了揉眼睛,复去看,那仙子还在。 “您就是李叔吧。”吕妙因微笑道,露出浅浅的梨涡。 “孩子他爹,你愣在这干啥呢?”莫氏走过来问道。 两刻钟后。 李纪坐在柜子旁的矮凳上,深深叹了口气,“哎,未想到,在如今这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的年代,竟还有人敢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绑架迫害一小小弱女子,真乃小人也!” 李纪饱读诗书,自问虽因家贫无法考取功名,可行事作为向来秉持君子之道,哪看得过这样目无王法的恶劣行径,当下掏出荷包,倒出一小块碎银和几枚铜板,递给莫氏,道:“这丫头的脚伤,我看再拖下去只怕不好了,孩他娘,我这还有些散碎银钱,你拿着去王大哥那买些金创药化淤膏之类的,不可再用草药敷涂,姑娘家若是落下病根这辈子就毁了!” 他口中的王大哥之前来为吕妙因看过伤,但因莫氏没有银钱,根本买不起伤药,只好让小虎去山上采些草药来敷。 莫氏接过银子,点点头,“哎,我这就去。” 吕妙因眸中满是泪水,哽咽着道:“谢谢你们,李叔李婶,如果不是遇见你们,我怕是如今已做了孤魂野鬼……”她何其有幸,被这样一家良善之人所救。 莫氏粗糙的手指给她揩了揩眼泪,笑道:“不用谢,我想任谁都不会见死不救的,一切都是上天注定,我们合该助你渡过这劫难。” 当日莫氏买来两瓶金创药和化淤膏,姓王的那个郎中还跟着走了一趟,仔细处理好伤口,说是好好休养,十天半个月即可下床。 莫氏和李纪出去送王郎中,吕妙因倚床沉思,李家本贫穷到极点,如今又为了她的伤病雪上加霜,随侯珠不到最走投无路的时候不能卖,她必须另想些赚钱的法子,免得白吃白用。 左思右想,她会的东西不算少,礼乐射御书数,均有涉猎,但若说最为精通的还要数奏乐、作画和射箭,她对音乐天赋异禀,古琴、箜篌、洞箫,甚至研习过编钟。 射箭则完全是跟随六叔的脚步,拓跋朔方的箭术用百发百中,百步穿杨来形容亦不为过,她是他亲身教授,虽不敌他的箭艺高超,也算上流。 可这些,平日里同贵女们比试尚可,如何能作为赚钱的营生呢? 最终只剩作画这一项了,她的绘画技巧得父王亲传,最善人像画,皆因幼时偷跑到父王的书房玩耍,到处摆放着母妃的画像,她总喜欢在上面胡乱涂抹,父王发了几次火,最后拿她没办法,只好抱着她说要教她作画,以后自己画来看,再不许涂鸦别人的画作。她的人像画随父王,自成一派,汴京无人能出其右,若是能画几幅交给李叔去卖,定能卖个好价钱。 第二十七章作茧自缚(3000) 姜姝坐在铜镜前,任由小宫女拿着篦子为她梳头,望着铜镜中自己的脸,姜姝必须承认,她有些慌了。 吕妙因被劫走已经叁个多月了,陛下亦不在宫中叁个月,这期间派去的人一直未能传消息回来,她渐渐对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感到怀疑。 “娘娘,娘娘!”环碧环英联袂走入殿门,脸上满是喜色。 “你们退下。”环英对着梳妆和站立在一旁的小宫女们道,待所有人都退下,偌大的宫殿内只剩主仆叁人,环英才神神秘秘地从衣袖内拿出一封信,递到姜姝面前。 “娘娘,这是韩胜他们传回来的书信。” 姜姝赶忙接过信,拆开信封,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嘴角缓缓露出笑容,十指收拢,信纸被团成纸球,环碧配合地掏出火折子,接过信纸烧掉。 “真乃天助本宫!”她得意地道。 韩胜就是她派去绑架吕妙因那伙人的头目,是她爹的旧部,姜家对他有救命之恩,绝对忠诚不二,姜姝这才选中他去绑架吕妙因,现在看来,果然没让她失望。 韩胜在信中说他们已然甩开追兵,不日就会进入益州郡,届时他们会把吕妙因随便扔到哪个山上,让她自生自灭,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一切都在按照姜姝的计划进行,她并非不想要吕妙因的命,可她不能,她很聪明,她知道以拓跋朔方对吕妙因的重视爱护,在汴京地界,他的眼皮底下直接动手一定会被立刻发现,根本没有隐瞒的可能。况且也有一点姜姝不得不承认,她亦害怕他做出殉情的事情来,尽管她知道这想法多么荒谬,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这般觉得。 因此她选择一个迂回的方法,绑架吕妙因,兵分五路朝不同方向逃跑,拓跋朔方想辨别正确的方位难上加难,在这期间走得越远越好,最好走到一个所有人都不会想到的地方,然后杀了她或者放了她任她自生自灭都无所谓了,因为她活下来的可能几乎不到一成,就算活下来,回到汴京简直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拓跋朔方永远也找不到她,永远不知道她是生是死,他会找她,拼命地找,可他总有找累的一天,却不会有绝望自戕的一天,因为他无法确定她是否仍旧活在世间的某一个角落,而时间会抚平一切,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就是她姜姝走入他心中的时候! 她会慢慢取代吕妙因,让这个男人从此属于自己。 她不自觉低笑出声,环碧环英走到她身边,一个给她捏肩一个给她捶腿。 “一切都按照娘娘的计划在进行。”环英谄媚地道:“娘娘真是绝顶聪慧。” 环碧跟着连连点头,边捶腿边道:“就是不知陛下何时回来。” 姜姝闻听,唇角的笑容缓缓消失,眉头蹙了起来,“不对!”她站起身,逐字逐句地道:“有一件事不在本宫的计划内。” “是什么,娘娘?”环碧疑惑地问道。 姜姝踱了两步,复开口:“陛下亲自动身去找人。” 只有这件事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她才意识到,这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如果拓跋朔方亲自去找,以他的能力手段,也许真的会把人找回来! 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她暗忖。 “更衣,本宫要去太和殿。” 环碧环英不知道她的意图,也不敢开口询问,乖乖叫了人进来,一同服侍姜姝更衣,然后备好轿辇往太和殿去。 半个时辰后方到太和殿,经由内监通传,约一刻钟,一名身穿淡蓝襦裙,叁十多岁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官走了出来,容貌清秀,神情淡然,声音温雅地问:“你就是姜昭仪?” 态度不算傲慢,而是一种不以为意的漠视,比之傲慢更让人气愤,姜姝却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恭敬地道:“臣妾正是姜昭仪,烦请姑姑通禀一声。” “随我来吧。”蓝衣女官转身向内间走去,淡淡地吩咐。 姜姝在心中咬牙切齿,面上不动声色,默默跟上。 绕过硕大的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映入眼帘的是华贵的金丝楠木书桌,摆放着成摞的奏折,纯金打造镶嵌着宝石的龙椅上坐着伏案批阅奏折的男人,只看得到茂密如云的鸦青发丝散落在身侧和书桌上,姜姝一瞬间有些好奇,那个传闻中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呢?她很想走近瞧瞧。 “姜昭仪,这边。”清冷的女声从前方传来,她连忙收拢心思,不再多想,快步跟上。 二人从屏风前走过,进入侧殿,休憩的地方。 身着统一宫服的小宫女们安静地站在殿内各处,叁名同样看起来约叁十多岁的女官站在弦丝雕花架子床前,齐齐朝她看来。架子床四周的淡金纱幔被放下来,透露出内里朦胧的窈窕身影。 “王妃,姜昭仪到。”蓝衣女官,也就是落风轻声禀告。 “嗯。”纱帐后传来柔媚的应声,微带一丝沙哑,只一个字就足以让人酥了骨头。 姜姝饶是女子,都不觉晃神。 落风上前,与落花一同拉开两侧的纱幔,声音的主人露出真面目,一身轻薄白纱素衣,似乎只是内衫,发髻未挽,简单用一根金步摇攒个小髻,轻柔的发丝散落在脸侧身前,更添妩媚,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一张绝色的脸几乎与吕妙因如出一辙,只是更丰满些,眉宇间多了丝凌厉张扬,容貌却妖艳魅惑,形成反差,这种反差反倒使人更想不断接近,不断探索,不断占有。 姜姝同所有人一样,不由自主地惊艳,但很快转变为厌恶,这张脸与吕妙因那般相像,让她只想疯狂刮花她们...... “臣妾参见王妃,王妃万福金安。” “起来吧,赐座。姜昭仪为何求见本王妃?”吕黛卿有气无力地开口,期间一直按揉着太阳穴。 姜姝坐在架子床旁的流苏杌子上,斟酌着开口:“无甚大事,只是自从明月郡主叁个月前在慧若寺失踪,陛下亲自去寻,至今杳无音讯,臣妾从前也与郡主有些私交,着实忧心,是以冒昧求见,想问问王妃,可有郡主的消息?” 吕黛卿坐起身,细嫩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手拍了拍,颇欣慰地道:“你是个好的,想来近日也寝食难安吧,前日陛下传来书信,说是到了东平郡,似乎找到些线索,也不知......哎,我可怜的阿端......” 姜姝心中一喜,语调不自主轻快了许多,“王妃无需过分担忧,郡主吉人天相,定会平安归来的。” 吕黛卿点头,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问了她是哪家的,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云云,直到落风眼尖地看到一抹修长高大的绛红身影,率先跪下行礼,落花叁个紧跟着跪下,之后是满屋的宫女,齐声道:“参见王爷。” 姜姝一愣,连忙从杌子上起身,“姜昭仪,你先回去吧,有消息我会差人告知你的。”吕黛卿温声道。 姜姝点头,福身道:“臣妾告退。” 之后转身向外走去,身后传来吕黛卿与刚才截然不同的音调,满含撒娇和任性,“你出去,我不要你,找不到我的阿端我才不要理你!” 姜姝十分惊愕,她无法想象刚刚还温柔无力的声音转瞬间变得那样娇媚勾人。 随之传来低沉喑哑的男声:“听说你没用午膳?又想哥哥收拾你?” 姜姝忍不住稍稍侧身去瞧,绛红官袍的男人抱紧腿上娇小的女人,大掌伸入素白的交领,本就鼓胀的胸前隆起手指的弧度,白皙的侧脸与漆黑的长发形成鲜明的对比,纤长茂密的眼睫和殷红的唇瓣成为脸上唯二的色彩,只一个侧脸,姜姝感觉自己终生无法再忘记。 心头充斥满满的怨恨和嫉妒,她不懂,为什么吕黛卿和吕妙因母女俩可以轻易得到男人的宠爱和痴迷,究竟凭什么?那狐媚子似的脸吗? 姜姝恨极了,不过转瞬间,她笑了,再能勾引男人又如何?吕妙因如今怕已然成为一具死尸,再也不能威胁到她了! 殿内。 吕黛卿收起娇嗔的表情,严肃认真地道:“哥哥,这个姜昭仪很可疑。” 吕丹扶挑眉。 吕黛卿大眼微眯,回想姜姝刚才的言行,沉吟开口:“她刚刚说她与阿端有些私交,很担心她,可阿端从未在书信中提起过她,何况如果真的忧心阿端,怎么会到今日才来询问?敏玉那丫头可是恨不得每日守在我身旁的,就连映真也时常差人来问。当我告诉她吉干在东平郡找人的时候,她很明显地放松,面露喜色。最重要的是,除了我们几人,没有其他人知道阿端当日是在慧若寺失踪的,但她一口道出事实,让人不得不生疑。” 吕丹扶听罢,将妹妹重新抱回床榻上,抚了抚她的脸,柔声道:“的确很可疑,哥哥去查,你乖乖把午膳用了,不许再多想,吉干会找到我们女儿的。” 吕黛卿点点头,依旧十分担忧,毕竟那是她唯一的女儿啊! 可她也相信吉干,一定会把阿端毫发无伤地带回汴京。 第二十八章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阿端姐姐,吃饭啦。”小虎跑到她身边,憨憨地喊道。 吕妙因一手摸了摸他圆滚的小脑袋,手下不停,小虎双手扶着桌沿踮起脚尖,探头去看。 简陋的书桌放着洁白的画纸,上面一名男子的形象栩栩如生,墨黑的发丝,有几缕飘起在身侧,白皙的脸庞,同样漆黑的剑眉,琥珀色的眸子因带笑而狭长,浓密的睫毛被勾勒的十分细致,高挺的鼻梁似外邦人,形状姣好的唇瓣刚上了薄薄一层水红,翘起好看的弧度,她正为唇瓣着色,朱笔细细描画,直到殷红如血。 小虎愣愣的看着画纸,他年纪虽小,也懂得美丑,只觉得画中所画不是真人,遂单纯地问道:“阿端姐姐,你在画神仙吗?” 吕妙因提起笔,听到小虎的话,不禁笑出声,“不是。” 小虎继续傻傻地问:“除了神仙,会有这样好看的人吗?”小虎在村野长大,见过的男子要么是成日在烈阳下劳作的庄稼汉子,要么是爹爹瘦小文弱的书生朋友,从未见过这样丰神俊朗的男子,就像他也从未见过阿端姐姐这样美丽得甚至让他不敢多瞧的女子。 吕妙因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一怔,而后笑出声,半晌才缓缓收敛笑容,声音有些哀伤地道:“他是我的叔叔。” 小虎是个十分聪慧的孩子,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不再追问,笑嘻嘻拉起她的手,“阿端姐姐,快吃饭吧,吃完饭你可以教我画画吗?” 吕妙因被他打断,收拢惆怅的心思,笑应道:“好啊。” 小虎搀扶起她,慢慢走到厨房,莫氏刚刚摆好碗筷,见她出来,上前代替小虎扶着她坐到凳子上。 李家的饭食向来粗淡,几张饼子,一碟腌菜,一碟炒青菜,还有些杂粮粥,几乎每日如此,吕妙因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早膳都要用几十道精致的糕点佳肴,从未吃过这些东西,但来到这也不得不入乡随俗,或者说不得不逼着自己适应。 “李婶,我这几日画了十几幅画像,你看什么时候托人送到县城让李叔拿到市集卖一卖?” 那日她萌生了卖画的念头就与李纪莫氏商量了一番,李纪看她的谈吐气质就知她必是大户人家出身,也许确有造诣,当下同意了,第二日回到县城采买了些画纸和颜料托人送回家来。 吕妙因连着叁日早起晚睡,终于画成十几幅人像画,有她自己想象出来的,也有以灵官灵钗等身边人为原型的,相信卖完不是问题。 “哎,成,等会吃完饭我去老赵家看看,他家当家的总去县城贩货,说不定明日还要去呢。”莫氏应道。 吃完晚饭,吕妙因在屋里教小虎画画,莫氏趁着天刚擦黑,带着画去了赵家,果然那赵货郎第二日还要去县城,莫氏就拜托他顺便将画交给李纪,给了两个铜板作为酬谢。 ******************************(本书首发)****************************** 襄阳郡。 乌云遮月,暴雨倾盆,雨水在地面积了几寸高,一队人马皆穿着蓑衣,在浓厚的夜色中策马前行,于城门即将关闭前进入城内,一路驰骋到城内最大的客栈四海阁。 四海阁钱掌柜远远听见震天的马蹄声,在暴雨中依旧那样清晰,赶忙撑起油纸伞跑了出去,果然那队人马在自家门前停下。 为首之人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身量极高,身形修长,蓑衣下露出穿着黑色劲装的两条长腿,蹬着长靴,踏在雨水上溅起片片水花。 钱掌柜本想为他打伞,奈何纸伞根本举不到人的头顶,只好作罢,笑着问道:“客官,住店吗?” 一旁一名身材健硕的男人持刀上前,侧身挡在钱掌柜身前,声音粗哑地回答:“掌柜的,你客栈剩下的房间我们包了,赶快收拾好,顺便烧一桶热水,准备些吃食,再派人去药铺抓几副风寒退烧的药来。” 钱掌柜跟着他们往门内走,一边点头哈腰应是,一边让几个小二带着他们上楼。 拓跋朔方在小二的带领下走入一间上房,王侃跟在他身后,为他褪下蓑衣。 “陛下,您先休息一会儿。” 拓跋朔方点头,脸色苍白的令人心惊,双颊潮红,嘴唇微微起皮,显然正在发烧。 王侃继续服侍他褪下被雨水湿透的外衫,只剩中衣,见他安稳卧在榻上,才低身退出守在门外。 心中暗暗叹息,谁能想到当今陛下竟是个痴情种子呢?为了找寻失踪的爱人,连朝政都放下不管,在外奔波了叁个多月。 王侃得知明月郡主失踪时有想过陛下会焦急震怒,派人寻找,毕竟陛下宠爱明月郡主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令王侃,不,应该说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陛下竟命摄政王监国,亲自带人出京寻找,叁个多月来,几乎称得上不眠不休。 王侃便再木讷,也知晓陛下对明月郡主抱着怎样的心思了,这叁个月他一直跟在陛下身边,亲眼见识了他是怎样日日消瘦,许多个夜晚,王侃守在他的身边抑或是门外,都听见他痛苦的低泣声,被他的梦中哀伤的呓语吵醒。 他们进入襄阳郡内便赶上连绵的暴雨,坚持赶路的陛下终于病倒了,支撑不住地从马上摔落在地,所幸没有受伤,还强忍着策马进入城内。 王侃心中带着许多不解,他不明白,高高在上的万民之主,只要他想,天下的女子都可以为他所有,他却为了一个小小的少女不顾性命,奔波千里,甚至那少女还是他的亲侄女,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情感呢? “客官,热水和膳食来了。”几个伙计端着托盘和几桶热水,走到门前。 王侃回过神,轻轻打开门,吩咐道:“动作轻些,膳食放在桌上即可。” 他走到床榻前,果然见到陛下眉头紧皱,嘴里无意识地叫着“阿端”。 “陛下,陛下。”他低声唤道。 拓跋朔方几乎是一瞬间睁开了眸子,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神情十分疲惫,强撑着坐起身。 “陛下,先用膳还是先沐浴?” 他径自走向屏风后头的浴室,“先沐浴,不必伺候了,你先退下吧。”声音带着病重的沙哑,不复往日的清悦。 王侃抱拳应是,用银针将桌上的饭菜试过毒,继续守在门外。 拓跋朔方褪去衣衫,将身体浸泡到热水中,出神地听着窗外滴答的雨水声,伸手打开锦窗,豆大的雨点顺着窗口打进屋来,他抬首看向天空,漆黑一片,厚重的乌云遮挡住月亮,使得天色尤为暗沉。 想起刚才的噩梦,周身遍布寒意。 他将身子全部沉到水底,可从心底散发的寒冷让他丝毫感觉不到温暖,他紧闭眸子,任由泪水流出,和周身的热水一样滚烫。 猛地离开水面,他俯在浴桶边沿,咬着唇瓣不想自己啜泣出声,修长的手掌横捂住双眼。 “阿端,你到底在哪......” 打滚要珠珠 要留言 难道没人看嘛哭哭 感觉自己在单机写文 第二十九章潘氏兄妹 夕阳西下,微风拂过,带来一抹清凉,抚去了夏日的燥热。 简陋篱笆院中的小土道上放着一把木凳,吕妙因正坐在上面,脚底放着一桶井水,手里拿着木瓢,不断舀水向两边的菜地洒去。 小虎放牛回来,哼着歌跑跑跳跳,远远看见她,飞奔过来,嘴里叫嚷着:“阿端姐姐,我回来了~” 吕妙因抬头,嘴角笑出两个梨涡,“回来了,李婶正做饭呢,等下就可以吃了。” 小虎乖巧地点头,蹲下身舀了瓢水,帮她浇菜。 二人说笑着,莫氏做好饭菜走出来,喊两人吃饭,正要扶起吕妙因,外头乡道上传来哒哒蹄声,几人向声音处看去,是赵货郎赶着牛车,车上还坐着李纪,他在门前下车,小跑着过来,脸上满是狂喜。 莫氏惊讶地迎上去,问道:“他爹,你怎么回来了?” 李纪激动地拉住她的手,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直接朝吕妙因走过来,掏出钱袋子,倒出一锭银子,举到吕妙因面前,声音颤抖地道:“丫头,你看。” 吕妙因挑眉,迟疑开口:“李叔,这是......” 莫氏跟着过来,看见银子,惊讶地都说不出话来。 “丫头,这是你的画卖的钱,今晨赵大哥来书院把你的十几幅画带给我,我趁着闲暇摆到集市上去卖,没想到被潘家的小公子看到,连连称赞,给了我五十两纹银,全买走了!还一直问我作画之人,想见你一见。”李纪激动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莫氏跟着惊呼,她没看过那些画,竟不知值这么多钱。 吕妙因也很愕然。 “丫头,这银子给你。”李纪把银子递到她面前。 她摇摇头,“李叔,这银子给你们,李婶说还欠着亲戚们钱,这些够还吗?” 莫氏连连点头,“尽够了。” 李纪有些犹豫。 “李叔,拿着吧,你们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些银子又算什么呢?”吕妙因又劝道。 李纪看了看莫氏,这才点头收下。 几人一同进屋吃饭,席间李纪问道:“丫头,潘家小公子说想见见你,你怎么看?” 吕妙因顿了顿,思虑半晌,“还是不了,李叔,你帮我回绝吧,如果他还想要画派人跟你说即可。” 她不认识这什么潘家小公子,也并不想与这的人多生波折,待腿好她便要启程回京的。 李纪点头应了,“哎。” ******************************(本书首发)****************************** 李家一共欠了本家亲戚叁十几两银子,莫氏拿到银子立马还上了,还剩下十几两,吕妙因提出送小虎去县里的私塾上学,刚好李纪在那教书,莫氏也有这样的想法,是以第二日小虎就跟着李纪一起回县里了。 吕妙因托李纪又买了些画纸颜料回来,每日养伤作画。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会无比思念汴京的人和事,想念父王母妃,他们现在定然十分担忧,本是欢喜回京筹备她的及笄礼,哪成想她被人绑走,如今亦早过了端午。 有时想念夏侯敏玉等一众闺友们,想到魏平,有时回想自己是否得罪了什么人,要用这样狠毒的方法对付她。 最多的时候,是想起他,他的音容笑貌,喜怒哀乐,都在脑海中一遍遍闪现。那日为他画的像她并未拿去卖,也许私心里是不想别人目睹他的仙姿玉容吧。 也不知,何日才能回到汴京...... 这般过了五六日,直到这天学堂放假,李纪又跟着赵货郎的牛车回家来,小虎跟在他身后。 莫氏正坐在院子里头绣帕子,吕妙因在小屋内作画,从窗内瞧见两人进院来,放下笔正要出去相迎,却看见两人身后紧跟着一辆蓝绸马车。 她微微皱眉,在李家住了这么些时日,从未见过这样华丽的马车,想来不是村里的人。 马车在李家门前停下,坐在马夫旁,穿着褐色短打小厮模样的少年跳下马车,摆好脚凳,车帘被掀开,一个身着靛蓝直?长袍的玉面公子走下马车,头上戴着银冠,腰间挂着白玉佩,手执折扇,端的一副佳公子模样。 他回身扶住紧跟着下车的少女,那少女一身桃红色金边罗裙,梳着双平髻,发髻两边各戴着一只蝴蝶金簪,走动间蝴蝶翅膀颤动,一看就是个养在深闺的娇小姐。 李纪还未进屋,闻声回过头去,只见那潘家小公子从马车下来,正惊讶,那公子已经走过来,行礼作揖,李纪赶忙还礼。 公子道:“李先生,恕晚辈失礼,一路跟在您的车后,冒昧打扰,还请恕罪。” 李纪摆手,受宠若惊地道:“潘公子哪里话,只是您这般究竟为何?” 潘公子直起身,笑道:“不瞒先生,这些天晚辈在您这买了许多画像,回去日夜观摩,越发觉得画艺高超,实在想见一见作画之人,先生一直推辞,晚辈只好出此下策,望先生引荐。”一番话说的十分诚恳。 李纪有些犹豫,“这......” 吕妙因早已在门后听了前因后果,未想这潘公子竟如此执着,也只好出去相见了,她忖道。 “潘公子,我就是你要见的人。”她的脚好了许多,已能自己扶着东西慢慢走路,当下扶着门框走出去,脆声道。 潘公子只听到一声悦耳娇媚的女声,忙抬头看去,只见一女子穿着粗布麻衫,漆黑茂密的发丝不着钗环,简单的拢到一侧,以一缕缠住其他的,虽是这般清贫寒酸的打扮,仍旧无法掩盖她高贵清丽的气质,鹅蛋小脸在鬓发的修饰下显得更加小巧精致,五官绝色,柔美的秋波眉,衬着一双美丽奇异到极点的眸子,羽睫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挺拔秀丽的鼻子和圆润饱满的红唇,每一处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潘家是益州郡首富,上门来给潘公子说亲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见过的美女更是数不胜数,清纯的,俏丽的,可从没有一个女子是这般的绝色,说是倾国倾城亦不为过。 潘公子不觉看呆了去。 第三十章峰回路转(珠珠满百加更) “潘公子......”李纪见他呆愣愣地不说话,上前轻唤道。 潘公子回过神来,平复了一下心情,上前作揖,“原来竟是姑娘所画,小生佩服,鄙姓潘,单名一个瑾字,这是舍妹,闺名翡华。小生平日里也酷爱绘画,尤其是人像画,自认小有所成,可几日前见到姑娘所画,甘拜下风。不知姑娘所拜何师?” 吕妙因见他十分知礼,也不介意和他多说几句,遂道:“并非名师,只是家父善画人像,曾与他学过几年。” 潘瑾看向李纪,迟疑地道:“家父可是......” 李纪忙摆手,“公子误会了,我并非阿端丫头的父亲,此时说来话长,还请公子小姐进入寒舍,容我们细细道来。” 几人一同进入大屋内,李纪和莫氏把救人的前因后果讲述给潘瑾听。 潘翡华是个娇娇小姐,本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来这乡野人家的,可看到哥哥书房挂的画像又觉得实在传神,不免心痒,想要那作画之人为自己也画上一副,这才跟来,可进了屋她就后悔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破烂简陋的房子,简直没有落脚之地,坐的凳子黑漆漆的也不知干不干净,亏自己还穿了新做的裙子。 她嫌恶地皱了皱眉,感觉自己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潘瑾听完,焦急地道:“姑娘可认识那伙贼人?他们为何要绑架姑娘呢?姑娘原是哪里人氏?” 吕妙因听到他的问话,见他确实真心实意,想着这潘公子必定家境优渥,或许可以助自己回京。 刚想开口,坐在她旁边的潘翡华不耐烦了,站起身打断:“叁哥,天色不早了,我们何时回去?” 潘瑾正等着佳人回话,突然被打断,皱眉不悦道:“翡华,你太失礼了,坐下。” 潘翡华自幼被宠坏,任性极了,顶嘴道:“我怎么了?这里又脏又破,谁受得了。” “你......”潘瑾跟着站起来,指着她斥道:“成何体统,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是你自己主动跟来的!” 然后对着李纪莫氏一揖,低声道:“我这妹妹被家父家母宠坏了,我代她给几位赔罪。”又冲着吕妙因作揖。 李纪尴尬地回道:“不妨事,不妨事。” 潘翡华把头转向另一边,正好对着吕妙因,哼了一声,不以为意。 目光对上吕妙因,刚才坐在凳子上没看到,站起身才从衣领中看到一处东西在发光,似乎是挂在脖子上,她伸手抓住那光芒,一条金链被拽出来,下面缀着两个金圈交叉套在一起的金环,中间衔着一枚鸽卵大小通透玉白的珠子,隐隐散发温润的白光,被她拽出来,光芒愈盛,顿时满屋光辉。 “这,这是什么?”她结巴地开口,不会是夜明珠吧...... 吕妙因不防被她拽出项链,微愠地抢回来,强忍怒气道:“与你无关。” 莫氏早就见过,并不惊讶,李纪和潘瑾都呆愣了,怔怔地盯着看,从未见过如此宝贝的东西。 潘翡华还要去抢,嘴里叫道:“给我看看。”她有很多首饰珠宝,可没有一件抵得上这条项链,简直太美了,不该戴在这个乡野村姑的身上。 “我跟你换,你要什么首饰,我跟你换。”她贪婪地看着那项链,连声说。 吕妙因是真的怒了,站起身拂袖道:“潘公子,你们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们。” 潘瑾这才回神,看着佳人在柔白光芒下因发怒微红的双颊,又是一阵心动,拉住潘翡华,赔罪道:“姑娘莫恼,我们这就走,改日再来拜访姑娘。” 话毕拉着潘翡华就往外走,潘翡华挣扎着,不罢休地叫道:“你要多少银子,我买。” 吕妙因回首冷笑道:“凭你?” 她轻蔑高傲的神情使得潘翡华恼羞成怒,嚷嚷着:“我们潘家是益州郡首富,难道还买不起你一条小小的项链吗?” 吕妙因继续冷笑,益州郡首富算什么?送她项链的人可以说是天下首富,但她懒得解释,也不屑于多言,转身不再说话。 潘翡华被潘瑾连拖带拽拉了出去,李纪和莫氏跟在后面相送,直到把二人送上马车。 之后潘瑾日日来拜访,每次来都带着满车的礼物,上好的绫罗绸缎,金银玉饰,昂贵的滋补药材,但吕妙因再不曾出来相见,只拜托莫氏把人打发走,莫氏回绝了礼物,再带来佳人不愿相见的消息,潘瑾次次失望而归,可越挫越勇,雷打不动地第二日继续上门。 慢慢地吕妙因也明白他的心思,更加不愿同他有什么交集。 ******************************(本书首发)****************************** 这日潘瑾起了个大早,却没有再去李家村,今日是他爹潘员外的五十大寿,他要跟着一同招待宾客,府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潘瑾和二哥潘邦站在门口迎宾。 一顶四人抬的绿绸小轿停在潘府门前,轿帘掀开,一个留着八字胡,身材圆滚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一旁的几个宾客忙上前拱手叫大人,此人正是同劳县的县太爷危旬危大人。 他走到门前,身后的管家奉上贺礼,潘瑾潘邦叫道:“姑丈。”原来危大人娶得是潘员外的嫡亲妹子,两家是亲家。 危大人笑眯眯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潘瑾带着他往主厅走,潘员外正坐在主位同宾客聊天,见小儿子带着妹夫进来,也迎了上去。 两人一阵寒暄,潘瑾站在一旁,危大人瞧了瞧他,笑道:“瑾哥儿今年十八了吧,还未娶亲,你和嫂子也不着急。” 潘员外摇摇头,小儿子的婚事一直让他头疼,埋怨道:“还不是这小子,谁都看不上,成日往外跑,这几天更是不着家。” “爹,我往外跑还不是为了给您娶个媳妇回来嘛。”潘瑾神神秘秘地道。 “哦?”潘员外挑眉看向他,“你看上哪个女子了?” 危大人也好奇地盯着他。 潘瑾想起佳人的天姿国色,眼神中透出几许迷恋,颇为得意地开口:“自然,她不仅有倾国之姿,还有一手传神画艺,造诣之高超,我也自叹弗如。” 危大人来了兴趣,这个侄子他是知道的,痴迷绘画,且得心应手,多有钻研,他这次来为妹夫祝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想找这个侄子帮忙,如今有这么一个人被侄子如此夸赞,他不免好奇,“当真有这样的人?可有她的画作?” 潘瑾赶紧点头,道:“姑丈稍等,我去取。” 说完,去到书房取来一幅画,已被他裱好,装上画轴,拿到危大人跟前,缓缓展开。 画上是一名陌生女子的面容,容貌清秀,可画师却能捕捉到她的长处,适时放大,又不会过分夸张,五官十分生动传神,让人一见就能想象出此人的言谈举止,简直称得上鬼斧神工。 危大人抚掌叹道:“妙,实在是妙,竟有人能把人像画画得如此传神,自成一派。” 潘员外不懂画,也觉得画得极好。 “贤侄,可否为我引荐此人?”危大人笑眯眯地喝了口茶。 潘瑾疑惑地开口:“姑丈,你......” 危大人站起身,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否到内间?” 潘瑾点头,二人屏退了旁人,到偏厅说话。 危大人开门见山道:“不瞒贤侄,朝廷两个月前颁布了一条寻人启事,起初是在京城附近和江南地区发行,近日要推行到全国,上面下令各地用最好的画师依照样图描画,务必做到贴近原画,生动传神,张贴到每个郡县,乃至乡镇村庄。” 潘瑾讶异地瞪大眼睛,咂舌道:“到底是什么人?要这样大动干戈。” 危大人摇头,喟叹道:“我亦不知,是一个女子,找到此女者赏银万两,赐良田千顷,加官晋爵,世世代代继承爵位,恩荫子孙。” “什么?”潘瑾惊呼:“这女子是何人?朝廷竟这般重金悬赏。” 危大人摇摇头,他也不知,笃定地道:“我们益州郡处在极南偏僻之地,想来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我们这的,这倒不必管了,我想着既然你认识画功如此高超之人,不妨为我引荐,让此人来绘文书。” 潘瑾提到心爱的佳人,忙欢喜地应下:“好,姑丈,明日你就随我一同去见人吧。 打滚撒泼求珠珠留言~~~ 第三十一章身份大白 “娘娘,不好了娘娘。”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从宫外传来。 姜姝正在用早膳,闻言放下玉箸,抬头蹙眉喝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环碧提着裙摆从宫门跑进来,趔趄了一下,直接跪在地上,惊恐地道:“娘娘,来了好多御林军,把我们的玉芙宫围住了!” “什么?!”她猛地起身,狠狠捏住拳头制止住自己的颤抖,“快去打探怎么回事!” 环碧连连点头,还未起来,一男子手持诏书,身着银铠,身材高大威猛,持刀而入,正是御林军总统领金锐祥。 他身后带领一众御林军,四散开来,守在各处。 姜姝不动声色地道:“金统领这是为何?” 金锐祥面无表情,抬高手里的诏书,声音冰冷地道:“姜氏,你涉嫌谋害明月郡主,即日起软禁玉芙宫,待证据确凿,再行发落。” 姜姝只觉得头脑一热,站立不稳,堪堪扶住圆桌,不停摇头道:“我没有,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我要见摄政王......” 金锐祥眼神都不曾给她一个,只抬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诏书,“摄政王诏书在此,不容你狡辩。” 姜姝失魂落魄地跌倒在地,环碧环英连滚带爬地到她身边,搀扶住她。 金锐祥不关心她如何,转身向外走去。 姜姝似乎如梦初醒,声嘶力竭地呼喊起来:“你们不能这样,我要见摄政王,我要见我父亲......” 可除了身边的心腹宫女,没人理会她的叫喊,她亦不知道,此时的兵部尚书府也与玉芙宫同样光景,她终究要为自己的心狠手辣付出代价。 ******************************(本书首发)****************************** 今日的李家村尤为热闹,男女老少纷纷聚集到乡道两侧,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只见那道上一顶官轿,四个轿夫齐齐抬着,前后八个红黑帽夜役军牢,村里人都是听见锣声出来的,一看竟是知县来了,皆好奇地一路跟在轿子后头。 轿子稳稳地停在李家门前,轿夫掀开帘子,危知县挺着圆滚的身子下轿,后头马车上跟着一同来的潘瑾也踩着脚凳下了车。 危大人示意随从敲门,被潘瑾拦住,亲自到门前敲门喊道:“李先生,开开门,李先生。” 李纪是昨日归家的,听见叫喊声,忙让莫氏去开门,自己跟在身后。 “潘公子,你怎地又来了,阿端丫头不会见你的。”莫氏无奈地边开门边道。 潘瑾恭敬作揖,“婶娘,今日不是晚辈要见阿端姑娘,您看。”他微侧过身,危知县上前,身着官服,莫氏迟疑地没说话,上下打量着。 李纪随后出来,瞧见人,忙跪下行礼,“拜见知县大人。” 莫氏紧跟着跪下。 危知县笑眯眯地抬手,“二位免礼,本知县今日是来见你们口中那位姑娘的。” 按理来说以他的身份,根本不必亲自前来,但毕竟是侄子相中的姑娘,他还是要给几分薄面的,何况据侄子的描述这姑娘十分清高,放帖子召她她不一定应承,不如亲自走一趟。 李纪和莫氏站起来,李纪侧身邀请道:“大人既要见阿端,还请进屋来吧。” 危知县点头,叫衙役轿夫们在门外等候,和潘瑾两个人走进了小院,吕妙因早在屋内瞧见外头情况,纹丝未动,端坐在凳子上。 “大人请。”李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虎疑惑地跑到她身边,问道:“阿端姐姐,是谁来了?” 吕妙因拍了拍他的小脸,温柔地道:“去那头坐着。” 小虎懵懂点头,乖乖坐到一旁。 “阿端丫头,知县大人来了,他要见你。”李纪站在门外轻敲门扉。 吕妙因脆声答道:“李叔,请进来吧。” 门被打开,危知县先进入屋内,潘瑾跟在他身后。 她仍旧侧身坐在凳子上,身形未动,潘瑾见状,不想佳人给姑丈留下不好的印象,遂上前道:“阿端姑娘,这是我的姑丈危知县危大人。” 常人听此便该福身行礼,她却仍未动弹,只轻点颔首,天下之主她亦不曾跪拜,如何会跪这一方小小知县呢? 潘瑾瞧了瞧危知县,见他有些微愠,赶忙继续道:“危大人在家父寿辰之时看见姑娘所画人像画,十分赞赏,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的。” “哦?”她挑眉,方整理裙摆,起身转过头看向危知县,“大人有何事相求?” 危知县觉得这女子十分不讲礼数,刚要发怒,然而在看见她的样貌时惊呆了,这,这样绝色出众的脸,让人看一眼便过目难忘,但令他惊讶的不是这女子的美貌,而是......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吕妙因,结巴地道:“你,你......” 而后匆忙从衣襟内掏出一张纸来,举到面前,仔细端详,看看纸,又瞧瞧人。 李纪从他身后看见纸上的绘图,脱口而出道:“大人怎么会有阿端丫头的画像?” 危知县不敢再造次,惊慌又带着些敬畏地问:“姑,姑娘,你究竟是何人?” 吕妙因皱眉,不懂他的意思,“大人何出此言?” “姑娘请看。”危知县恭敬地上前奉上手中纸张。 吕妙因打开,竟是一张朝廷发派的寻人启事文书,仔细看过内容,眼眶不由得湿润了,她抬袖拭泪,声音微微哽咽地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我是摄政王的亲生女儿,当今陛下的侄女,明月郡主。” “啊,”危知县发出一声惊呼,提起官服,圆滚的身子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道:“下官参见郡主,千岁千千岁。” 潘瑾傻愣在一旁,本以为心爱的佳人是个被奸人所害逃至这里的小户人家女子,未曾想到竟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怪不得她一直不愿与自己多交往,原以为是她羞怯,哪想到是人家根本看不上自己,顿时羞愧又失落。 “瑾儿,还不快给郡主行礼。”危知县低声道。 “不必了,”吕妙因打断,抬手虚扶道:“危大人也起来吧。” 更为讶异的是李纪和莫氏,僵硬着身子站在一边,一动不敢动,他们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救了皇上的亲侄女,地位崇高的郡主,两人皆被惊吓地回不过神来。 危知县躬身,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皱起眉,“郡主,还请到下官府邸住下。” 吕妙因也不想再在这里住,实在简陋得很,又放心不下李纪和莫氏。 危知县看出她的犹豫,补充道:“李先生一家请随郡主同去吧。” 吕妙因这才安下心来,点头同意。 潘瑾站在一旁,看了看佳人,蠕动着干涩的唇瓣,轻声对危知县道:“姑丈,不如让郡主到我家住下,您意下如何?”他想着,也许这是他唯一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机会了。 危知县思虑半晌,觉得可行,试探问:“郡主,潘家乃益州郡首富,郡主若在潘家,想来会更适应些。” 吕妙因瞥了潘瑾一眼,心中微叹,不好拒绝,“如此,便多谢潘公子了。” 求珠珠 求留言 求收藏!!!!! 第三十二章惩治 李纪一家叁口坐在马车上都是懵的,小虎坐在莫氏腿上,扯了扯她的袖子,单纯地问道:“娘,我们要去哪?” 莫氏低头看着他,神情复杂,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李纪已经冷静下来,摸摸儿子的脑袋,低声道:“我们要跟你阿端姐姐去别的地方住,小虎到了那里一定不可以调皮,听你娘的话,知道了吗?” 小虎重重点头,“我知道了,爹。” 李纪欣慰地笑了,心里五味杂陈,现在的一切有如庄周梦蝶,他竟分不清是梦境或现实,他们一家救阿端丫头并非为了回报,只是纯粹的怜悯和善良,现在告诉他们,救的是个不得了的人物,甚至这个人足以扭转他们的命运,一时竟不知高兴还是感慨,总之十分复杂。 另一辆马车中,危知县和潘瑾陪伴在吕妙因身边,这是特别从潘家调来的最华丽宽大的马车,坐叁个人也毫不拥挤,本来危知县是安排让吕妙因一个人坐的,但吕妙因主动提起让他二人一同乘坐,危知县向来善于察言观色,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有话要说。 果然,刚一上路,吕妙因便对二人道:“危大人,潘公子,本郡主还有一事相商。” 危大人心道来了,拱手道:“郡主请讲。” 吕妙因点头,严肃地道:“我在此地的事你们暂时不要对外声张,危大人尽管向上禀报,但绝不可过多走漏风声。” 危知县迟疑地开口,“这……”他是不知道这位郡主打得什么算盘。 一旁的潘瑾微微蹙眉,“这是为何?” “我在此出现实为奸人所害,现在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在同劳县内,还是不要多生事端得好。”吕妙因解释道。 危知县和潘瑾对视一眼,一同点了点头,危知县道:“下官知晓了,郡主只管安心在潘府住下,下官会派府衙保护郡主的安全。” 吕妙因微笑着轻点颔首,“如此多谢危大人了。” 一行人到达潘府,潘瑾之前传马车时带了口信,说有个大人物要来潘家住一段日子,是以潘员外早已带着所有人守在门口,包括潘夫人肖氏,大公子潘奇和他的媳妇鄂氏,二公子潘邦和媳妇夏氏,再有就是唯一的嫡小姐潘翡华,除妾室和庶子庶女们,潘家嫡系的都来了。 马车缓缓停在潘府门前,吕妙因掀开车帘子看了一眼,见那一大家子乌泱泱守在门口,惹得周围的百姓也围在附近凑热闹,她微微蹙眉。 危知县见她神情不悦,连忙道:“郡主稍候。” 而后和潘瑾两人下车,约一刻钟复掀开车帘,有两名小丫鬟搀扶着吕妙因下车,门口的一大家子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潘瑾,他恭敬地作揖,“草民已为郡主安排好住处,请随草民来。” 李纪一家叁口从另一辆马车下来,几人跟在潘瑾身后,来到一处“流云居”,潘瑾道:“请郡主与李先生一家在流云居住下,这是府内最大的院落,起居用品已安排妥当,若有不当之处还请交代下人们去置办。” 吕妙因已经很满意了,虽然同她以前的住处没法比,起码比在李家村时的情况好多了,遂笑道:“多谢潘公子,这段日子要叨扰了。” 潘瑾低着头,飞快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声音低低的,“郡主哪里话,是草民甘愿的。”只要能跟她多相处一日也是好的。 吕妙因没再说话,由丫鬟们带着熟悉院落,潘瑾站在那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失落地离去,那终究不是他可以肖想的人。 吕妙因和李纪一家叁口就这般在潘府住下,危知县办事很精明,只把她的身份告诉潘员外知道,连自家夫人也没敢多说,潘府除了潘员外和潘瑾没人知道吕妙因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务必要小心对待,其余的一概不知。 潘翡华十分不悦,她同那个叫阿端的女子初次见面就很不对付,她看不惯那村妇的傲慢嘴脸,原以为不会再相见,可她倒好,居然直接住到自己家来了,父亲告诫他们一定要对她恭敬,她心里很不爽,到底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 但是她不敢对那阿端怎么样,她带来的一家子拖油瓶她还不能欺负来撒撒气吗? 于是潘翡华整日在流云居附近晃荡,时常对莫氏和小虎欺辱呵斥,李纪每日在学堂教学,回来便在房内读书,吕妙因更因腿伤需要静养,鲜少出院子,莫氏不愿多生事端,一概忍了下来。 这日偏也巧了,天色正好,外头阳光明媚,吕妙因想出去走走,她的腿伤早已大好,就是为了避免留下病根才继续静养。 两个丫鬟陪着她在花园闲逛,这里有很多汴京看不到的花朵品种,争奇斗艳,姹紫嫣红。 她正要吩咐去摘两朵,就听见尖锐刻薄的女声从花丛那头传来:“真不知道你们一家子怎么好意思,吃我们潘家的用我们潘家的,没有丝毫感激之情便罢了,还一心搞破坏,我这件裙子用上好的软烟罗制成,多名贵你知道吗?就这么勾破了,你赔我!” 紧接着传来莫氏的声音,向来洪亮的嗓音如今带着一丝哭腔,唯唯诺诺地道:“潘小姐,小虎他不是故意的,这孩子就是喜欢瞎跑瞎闹,我让他给你道歉,你的裙子多少银子,我赔。” 潘翡华嗤笑一声:“穷酸样,你赔得起吗?一百两银子,你可拿得出?拿不出就给我滚出府去,下贱东西。” 吕妙因猛地掀开花丛,冷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虎本来害怕地躲在莫氏怀里,看见吕妙因连忙冲过去抱住她的腰,眼泪汪汪地哭喊着道:“阿端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个姐姐,她一直抓我,我才推了她一下的……” 吕妙因蹲下身子抽出手帕为他擦了擦眼泪,安慰道:“没事,你慢慢告诉姐姐,怎么回事?” 小虎抽抽噎噎讲完了事情经过,原来是莫氏陪小虎在园子里捉蝴蝶,潘翡华来了看两人不顺眼,就让丫鬟去抢小虎装蝴蝶的小罐子,说是她家的花园,她不许小虎在这扑蝶。小虎不给,躲躲闪闪的,他人小,身子灵活,丫鬟抓他不住,潘翡华气得自己上去拽住他掐了两下,推搡着,小虎被掐得疼了,使劲推了她一下,把她推倒在地,碎石刮破了裙摆。 吕妙因简直气笑了,站起身子对着颇有些心虚的潘翡华,冷笑道:“你叫潘翡华是吧?你很好,从没有人能像你这般一而再再而叁的激怒我,”她从小到大作为天之娇女长大,没有人敢忤逆她,连全天下最尊贵的那个人亦对她百依百顺,潘翡华是第一个能让她如此发怒的人,声音猛地拔高,她清脆严厉地喝道:“贱婢,你给我跪下,跪到我让你起来为止!” 潘翡华惊愕地看着她,半晌没缓过神来,这个女人以为自己是公主吗?还罚跪?她理她才是脑子不正常。 遂翻了个白眼,轻蔑地骂了句:“疯子。” 若是她说些其他什么也许潘翡华还会气愤,但她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潘翡华只感觉这人怕不是个脑子坏的,当下都懒得争执,转头带着丫鬟们走了。 吕妙因怒极反笑,对身后的两个丫鬟道:“去告诉你们老爷刚才的事,就说我要潘翡华跪着,什么时候我叫她起来她才起来,否则这事没完。”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不敢不从,只好去了。 当晚潘翡华被潘员外罚跪,跪了一晚上,她是个娇娇小姐,哪受过这罪,直跪得晕死过去,醒来之后大病一场,半个月未起来榻,等她大好了,起身准备找吕妙因算账的时候,全府都处于一片慌乱之中。 这时吕妙因已在潘府住了近一个月,终于在九月初,危知县携一众官员来到潘府,潘老爷早被告知提前准备,于今日迎接圣驾。 下章叔叔要来啦~ 我发现这个文真慢热,迟迟没有肉,没有肉简直没有人气好吧!! 能不能给蠢作者几个珠珠留言呢,谢谢大噶 第三十三章团聚 这一天在同劳县的县志中是撰写篇幅最长的一天,在大周几百年的统治内,这是唯一一次天子驾临在小小的同劳县,全城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市集关闭,道路一片肃静,天子的圣驾来到。 很多年后,老人们还会为后代儿孙讲起这一天,说到那整齐的天子仪仗,从城东跟到城西,微风吹动旌旗,发出震耳的响声,华盖翩翩,气势恢宏。 天子仪仗落在猫耳巷的潘府门前,潘家所有人早已在正门前跪了一地,连当家的潘员外都紧张得浑身发抖,冷汗连连,更勿提女眷们,胆小的丫鬟直接吓晕了过去。 危知县跟在仪仗后头,前方是自己的上司们,郡守,郡丞以及一众大小官员,危知县还是第一次见他们这么伏低做小的模样,自己倒也想在天子面前献个殷勤,奈何轮不到自己。他暗忖。 “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潘家一众人在潘员外的带领下高呼,俱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免礼,带路。”高贵清冷的声音带着可闻的急切。 潘员外颤巍巍地起身,被管家的搀扶着站稳,脑中一片空白,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声音微颤地道:“草民遵旨。” 然后侧过身,伸手比出请的姿势。 待那高大修长的身影从面前走过,潘家所有人才呼出一口气,大口喘息着,跟在最后的危知县偷偷摆手,潘员外赶忙整理衣衫跟上。 拓跋朔方顺着方向,大步向前,还未走出几步,只听不远处传来细碎轻微的脚步声,他的身子微不可查地颤了颤,顺着声音看去,一抹白色的身影正向自己的方向跑来,他瞳孔猛地微缩,一眼便认出是她。 “阿端!”他低喊出声,喉咙发紧,眼眶湿润。 白色的身影顿住,她看过来,紧接着抬手捂住微张的唇瓣,眼泪不受控制地疯狂涌出,想喊他,一出声却是哭音,她飞奔进他的怀里,双手死死拽住他的衣领,伏在他的胸膛,痛哭出声。 “参见郡主。”跟在拓跋朔方身侧以王侃为首的一众侍卫跪下,抱拳道。 后面跟着的官员们面面相觑,纷纷跟随跪下高呼郡主。 潘家一家子才赶到,正看见跪了满地的官员们,连忙跪扑在地,潘翡华听见“郡主”两个字,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被潘夫人扶住,狠掐人中方苏醒过来,身子低低地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我的阿端,乖孩子,都过去了,叔叔找到你了,不怕,都过去了……”拓跋朔方紧紧拥住怀里温热的娇躯,不断在她的耳边轻声安慰着,自己的眼眶却缓缓渗出泪珠。 吕妙因闻听,哭得更凶,像是要把这几个月以来的担惊受怕,颠沛流离,委曲求全都哭出来,直到在他真真切切的怀抱里,她才完全地放松,不必再如惊弓之鸟,战战兢兢。 半晌,哭声渐微,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嗓音带着哭过的沙哑:“我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一句话,他心都要碎了。 他又何尝不是呢?几个月来恨不得不眠不休,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他不敢停止寻找她的脚步,害怕一旦停止,就是永别。 如果没有她,那无论是春夏秋冬,烈日皓月,都不再有意义。 他抬起手,修长的拇指拂去她颊边的泪珠,滚烫灼人,“不会的,不管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陪在你身边,我对天起誓。” 上穷碧落下黄泉,此誓不变。 “阿端姐姐……”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吕妙因转身,李纪一家叁口正跪在地上,小虎疑惑地抬头看她,又被莫氏按着低下头。 她过去拉起小虎,“李叔李婶,你们快起来。” 李纪和莫氏哪敢,但硬被她拽起身,局促不安地站在那。 危知县见状,凑到一旁道:“陛下,不如到正厅慢叙。” 拓跋朔方瞥了他一眼,点点头。 危知县连忙招手让潘员外带路。 *************************************(本书po18首发)************************************* 李纪坐在圈椅上,几次拿起小桌上的茶盏又放下,悄悄去看上首那尊贵的人,坐立难安。 莫氏坐在他身侧,同样一脸紧张,只有小虎瞪着水灵灵的大眼,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吕妙因被拓跋朔方带来的婢女伺候着下去梳妆,危知县和潘员外在一旁陪伴,其余的官员留在外面等候。 整个正厅,除了拓跋朔方,最自在的恐怕就属站在他身旁的王侃了,握着刀柄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短短两刻钟的时间,李纪和莫氏却感觉过去了两年,无比煎熬,像等待最后判决的死刑犯人。 终于,那人放下手里的纸张,露出俊美绝色的脸庞,琥珀色的眸子带着笑意,赞赏道:“李先生文采斐然,依朕看来,考取进士绰绰有余。” 李纪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文章会被天子夸赞,当下跪在地上,激动地磕头,“陛下谬赞,草民不敢当。” 吕妙因正梳妆完毕,从内间走出,身上穿着名贵的云锦,以金线绣牡丹图样,披帛都是轻容纱织就,头上是红宝石金头面,走动间金钗折射出耀眼的光辉。 莫氏不禁看呆了去,原来这才是郡主的作派,回忆起这美丽的少女在自己家里穿着粗布麻衫的样子,心中羞赧。 “李叔,快快请起。”吕妙因亲自过去虚扶,李纪看到她如今的模样,恍然若梦,只觉得自己一家和这个少女有着天壤之别。 拓跋朔方起身,来到李纪面前,微微低下头,温声道:“朕有令在先,找到阿端之人,赐良田千顷,赏银万两,加官晋爵,天子一言九鼎,到朕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李纪和莫氏皆身躯颤抖,内心惊涛骇浪。 “李纪。”他的嗓音微沉,帝王威严显露无疑。 李纪带着莫氏和小虎跪倒在地,“草民在。” “你搭救郡主有功,朕封你为益州侯,食邑万户,任益州刺史,另赐良田千顷,万两赏银。”帝王清悦磁性的嗓音响起,每个字都打在李纪的耳朵里,直让他快晕厥过去。 他想回话,奈何喉咙干涩的要命。 拓跋朔方见此轻笑一声,戏谑道:“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李纪忙否认,抬首就对上帝王琥珀色的双眸,不敢多看,磕头道:“草民……臣接旨。” 吕妙因站在一旁,满意地展开笑颜,上前扶起莫氏,打趣道:“看样子以后不能再叫李婶了,得改叫侯夫人。”说罢自己扑哧笑出声。 莫氏被她逗得也抿嘴笑了。 拓跋朔方摸了摸小侄女的头,神情宠溺,咳了几声,才道:“阿端,我们该启程了。” 吕妙因听到他的咳声方注意到,他较以往更加瘦削,精致的脸透着不自然的苍白,眼下青黑,遂担忧地问:“六叔,你是病了吗?” 拓跋朔方不想她为自己忧心,况且他也确实没什么大碍,微笑回道:“无事,前些日子感染风寒,想是还没大好,再过些日子便好了,不必担心。” 她仔细看着他,半晌,忽略掉心里隐隐的糟糕预感,点了点头。 第三十四章回京 说起益州侯的发家史,益州郡每个人都能说上那么两句,说书先生更是“添油加醋”,将之编成一段传奇故事,吸引大量听众老爷们。 不过也的确,益州侯李纪的故事本身便具有传奇性,他原是一个出身低贱的教书先生,空有才华而无处施展,直到搭救了落难的郡主,后来的国母,因此被圣上亲自加封侯位,自此平步青云,成为益州顶流权贵。 一时间,李家成为众人巴结的对象,整个益州的大小官员世家都以李家马首是瞻,本来潘家也算为搭救郡主出力,但只因为潘家小姐曾得罪益州侯夫人,潘家自此慢慢没落。 李家则逐渐成为益州最有权势的世家,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吕妙因终于被救,随圣驾一路回宫,时隔半年,再次踏上了汴京的土地。 她的心中颇有些复杂,感慨、庆幸、喜悦,甚至有些恍然若梦。 他们是在正午时分到达汴京的,未摆仪仗,单一辆马车,前后跟着整齐的侍卫队,进了城门,吕丹扶和吕黛卿早已在城门等候,身后跟着夏侯敏玉。 吕妙因远远看见父王母妃,不禁热泪盈眶,马车刚一停稳就飞奔进母亲怀里,眷恋地一声声叫着。 吕黛卿不住抚摸她柔软的头顶,也跟着哭起来:“我的女儿,你受苦了......” 吕丹扶看见女儿平安回来心里同样高兴,但与之相比,还是娇妻更重要,遂扯开两人,将妻子抱进怀里,低声安抚道:“好了好了,阿端这不是好好的吗?不哭了,伤身体,乖......” 看着母亲娇柔地趴在父亲怀里,吕妙因不着痕迹地撇撇嘴。 算了,反正她也习惯了。父亲能容许母亲给她一个怀抱已经不错了,她一点都不会生气呢! 夏侯敏玉随之上前,两人紧紧握着手,俱哽咽。 修长有力的大手放在她的肩头,她回过身,对上一双琥珀色带笑的双眸,他见她泪眼汪汪的样子,宠溺地捏捏她的脸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唇红齿白,琥珀色的眼眸,漆黑的羽睫,他脸上的色彩在正午的阳光下那样耀眼。 “妙因!”一声呼唤从身后传来,转移了她的注意,熟悉的清朗嗓音,带着一丝沙哑,语气中满满的惊喜和焦急。 她飞速转过身,青衣少年骑着骏马,驰骋而来,到近处下马,流着泪向她走来。 “子蘅。”她喃喃开口,不敢相信,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变得十分落魄清瘦,离近还可以看到眼中布满红丝。 “子蘅,你......”她迟疑地开口,“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魏平没说话,痴痴地盯着她瞧,“妙因,你没事,太好了......” 夏侯敏玉擦了擦眼泪,解释道:“还说呢,你失踪后,魏世子差点没急死,到处找你,周边的几个郡都走遍了,最后直接病倒了。” 吕妙因闻听,心里感动,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走到魏平面前,颇为嗔怒:“你怎么这么傻?身体不要了?你的病还没好吧,怎地就这般出来了,傻子......” 魏平不住摇头,笑中带泪,“我没事,妙因,只要你平安回来,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吕妙因听完,眼泪流地更凶。 这边厢郎情妾意,那边拓跋朔方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地死死盯着两人,眼神阴鸷。 刚欲开口,胸腔一阵憋闷,剧烈地咳嗽起来。 只有他身侧的王侃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担忧地开口:“陛下,您没事吧?” 王侃的心中是有些怀疑的,陛下的确在襄阳郡染上了很重的风寒,因为急着去益州郡找郡主,病情加重,到了后来已经无法骑马。但他们一行人从益州郡回程,陛下的风寒已慢慢好转,是大概半个多月前又出现咳嗽、腹痛、发冷的症状的,王侃不懂医术,猜测也许是伤风感冒了,路上也没个郎中,陛下便这么挺过来了。 拓跋朔方摇摇手,低声道:“无碍。” 他最近的确是身子不大好,时长有些小病小痛,还很嗜睡,但转念一想,这半年也确是过于劳累了,如今回到京城,修养几日便是,遂一直没让小侄女知道,免得她担心。 吕妙因自然不知道,她现在满眼都是魏平,扯着魏平到父王母妃跟前,羞赧地介绍道:“父王,母妃,这是承恩侯府的世子,魏平。” 魏平这才平复情绪,走上前,跪地行礼道:“参见陛下,万岁万万岁,参见摄政王,摄政王妃,千岁千千岁。” 拓跋朔方站在一旁,不说话。 吕黛卿从哥哥怀里站直,狐疑地看了看女儿,方道:“世子免礼,快起来吧。” 吕妙因低下头,脸颊微红,小声道:“母妃,我......” 话未说完,就被拓跋朔方打断,“今日天冷,先回宫吧。” 吕妙因被打断,愣愣地转头看他,见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以为他果真冷了,忙点头同意,想说的话暂时抛到脑后去了。 吕黛卿的视线在叁人之间流转,拽了拽哥哥的袖子,吕丹扶瞥了她一眼,不说话。 她噘噘嘴,努力压下心中的好奇。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宫。 吕妙因带着母亲去了自己的未央宫,拓跋朔方则同吕丹扶在太和殿交接政务。 吕妙因先是在偏殿的请池内洗了个澡,出来披着湿漉漉的发丝,就腻歪到母亲的怀里。 吕黛卿拿着绸巾给她擦拭,一边轻轻用手为她梳理。 “母妃,您觉得魏世子怎么样?”半晌,吕妙因低声问道。 吕黛卿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歪头思考道:“挺好的,清雅俊朗,气质稳重,颇有大家风范。” 吕妙因笑了,坐直身子,继续问道:“母妃还记得我在信中说过已有心上人吗?就是魏平世子。” 吕黛卿惊愕,下意识地喊出了心里的想法:“你说的心上人,不是吉干?” “什么?”吕妙因一怔,接着严肃地道:“母妃,你怎么会这么想?他是我叔叔。” 她既惊讶又迷惑,难道母妃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 “呃......”吕黛卿被她问得说不出话来,总不能说她一直这么想吧...... “没有,母妃说错话了。”她赶忙补救,转移话题道:“你的确在信中说过,还说想及笄后同他定亲。” 第三十五章圣旨 吕妙因轻轻点头。 “但是,阿端,”吕黛卿试探性地开口:“这件事,你有告诉吉干知道吗?” 她觉得吉干的表现并不像知情的样子,果然,女儿沉默地摇摇头。 吕黛卿轻舒一口气,放松了些,“阿端,如果你真的觉得魏世子是可以托付终生的人,我和你父王都没有意见,我们只要你欢喜就好,可你必须要征得你叔叔的同意。” 吕妙因抬头,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阿端,你一定要告诉你叔叔知道,他同我们一样,对你的婚事有决定权。我承认,我和你父王不是称职的父母,你可以说是吉干一手带大的。阿端,如今你长大了,可不能做出让他寒心的事情来。”吕黛卿轻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劝道。 她是了解这个女儿的,看似性情良好,易相处,但那是因为身边的一切她都唾手可得,一旦有什么触及到她的利益,或者违背了她的想法,她会变得十分自私冷血,无情无义。 这也是遗传了她和哥哥身上的缺点吧。 吕妙因良久没有回话,半晌,才微不可察地低声道:“是,女儿知道了。” ******************************(本书首发)****************************** 拓跋朔方回宫,吕丹扶不愿在宫中久住,带着妹妹回王府去了。 吕妙因没有同父母一起回去,而是留在宫内,犹豫着怎样开口告诉六叔自己和魏平的事。 拖了几天,思前想后,也没什么头绪,最后决定索性直接跟他说了吧,反正总要有这么一天的。 于是翌日,她醒来已经巳时了,简单用了些点心,梳洗完毕就带着人往太和殿去,没有乘轿辇,准备一路边走边措辞。 行走在宽阔庄严的宫道上,两边是雄伟高耸的宫墙,天气愈发冷起来,要入冬了。 迎面走过来一身着烟水百花裙,披织锦镶毛斗篷的少女,身后跟着两个贴身丫鬟,身前是领路宫女,少女的容貌清丽绝伦,远远看见她,停下脚步。 “参见郡主。”领路宫女行礼。 少女却站在那,不行礼,亦不请安。 吕妙因抬手免礼,眼神直直看着少女,少女不甘示弱地回看,良久,吕妙因轻笑一声,“陈映真,好久不见。” 陈映真挑眉,“我还以为郡主回不来了呢,甚至暗自窃喜,终于少了一个对手。” 她们俩是从小到大的宿敌,见面就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不是吵架就是冷嘲热讽,但从来都是明面上的,两个人都不屑在背后做什么手脚,同为才女,既互相看不惯,又颇为惺惺相惜。 吕妙因笑吟吟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本郡主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陈映真不屑地嗤笑一声,“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的,以后多留个心眼,别再被什么人害了去,你也不想看到我暗自得意的样子吧。” 两人对视一眼,俱冷哼地扭过头,不去看对方。 吕妙因不再多说,带着人要从她身边走过,刚刚擦身而过走出一步,陈映真突然轻声道:“吕妙因,放弃魏平吧,你们不合适。” 吕妙因怔愣,缓缓回过身,“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魏平喜欢你,你这次失踪,魏平整个人失魂落魄,不顾家人的阻拦执意离京寻你,他满心满眼都是你。可我看得出,他于你而言并没有你对他那么重要,所以,你们真的不合适。”陈映真淡淡地道,眼眸如水般平静,“我不想瞒你,我刚刚见过陛下,陛下已经答应为我和魏平赐婚,现在恐怕正在拟旨。我请你,放弃他吧。” 说完,第一次对着她福身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独剩吕妙因一人站在宫道上,良久缓不过神,半晌,她气得笑出声,冲着陈映真离去的方向自言自语道:“你以为你是谁啊,陈映真,你凭什么要我放弃,你这插足我们感情的人,凭什么大言不惭地说出这些话!” 说到最后,她不自觉放大音量,高喊出声。 “我才不会让你如愿。”她这般说,也在心里这般告诉自己。 马不停蹄地到达太和殿,她进太和殿从来不需要通传,是以直接闯了进去,名贵的金丝楠木书桌后,男人正坐在宽大的纯金龙椅上,聚精会神地写字。 鸦青发丝被金冠束起,明黄色的丝带伴着柔软的黑发垂落在肩头脸侧,听见声响,抬起头。白皙的过分的瘦削脸庞,映衬得五官更加浓墨重彩,眉毛是中原男子常有的漆黑剑眉,眼窝却比中原男子深邃,眸子是独特的琥珀色,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透明,鼻梁挺拔似外邦人,嘴唇殷红如血。他的美丽是一种怪异的美,相貌既硬朗又阴柔,气质既阳刚又孱弱,怪异得让人不由自主被吸引,然后沦陷。 “阿端,你怎么来了?”他绽开笑容,洁白如玉的贝齿整齐发亮。 吕妙因不回答,径直走到书桌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东西,绣着祥云瑞鹤的明黄色绫锦。 “阿端......”他一时不察被她抢了去,眉头微皱地道:“你这是做什么?” 吕妙因将圣旨快速看了一遍,然后狠狠掷在桌上,生气地道:“你居然真的给魏平和陈映真赐婚!” 他的眼眸变得黯深,很快收敛心中的情绪,从书桌后起身,拿起圣旨,绕过书桌走到她面前,无奈地道:“我还当是怎么了,他们二人门当户对,年龄相仿,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她大声喊道:“魏平中意的人是我,我早就决定及笄后和他定亲,父王母妃也同意了。”她不明白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拓跋朔方听了这话,嫉妒得简直要面目扭曲,强提起一个笑容,搂住她的肩膀,柔声道:“阿端,不要闹了。”同时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她还小,娇生惯养地长大,任性是正常的,她只是在胡闹罢了。 吕妙因挣脱他的怀抱,抬头对视他,“我没闹!我也很中意他。” 他依旧笑着,越发牵强,像一个纵容孩子胡闹的长辈,轻声哄道:“阿端,不要再耍脾气了,我们好好地在一起,不闹了,好不好?” 她感觉自己和他无法交流,十分抓狂地道:“你又来了,你是我叔叔,我是你侄女,我们怎么在一起,别再提这件事了。” 最近他的表现一直很正常,就像从前一样,她以为他早就放下这种心思了,谁知他又提起来,让她无比烦躁。 下章有H,大概? 第三十六章始如经天月,终若流星驰 拓跋朔方的表情一僵,看着她背对自己的身影,心一横,冷声说道:“你接受不了我,可以,我们有的是时间,但你休想嫁给别人。” 这是他第一次态度这么强硬。 吕妙因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惊讶地唇瓣微张,话语中满是不可思议:“你凭什么这么要求我?我喜欢谁嫁给谁都是我自己的事,你凭什么不许?”她从没想过他会有这样可笑的想法。 他亦被激怒,上前抓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道:“就凭我是你的男人,你名副其实的夫君!” 她猛地推开他,眼睛发红地吼出声:“你不要脸!都是你强迫我,你还说得出口!”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陌生到了极点,不再是那个温柔和善,宠溺疼爱她的叔叔。 “我强迫你?”他发出一声冷笑,眼眸幽深,嗓音低哑地道:“既然你一直这么想,我倒不能让你失望了。” 话毕,不顾她的挣扎尖叫,轻松扯过娇小的身躯,按在宽大华贵的金丝楠木书桌上,几下撕裂她身上的朱红云锦宫装,露出里头雪白的亵衣,扯开衣领就是杏黄色的云纹抹胸。 “你放开我,你还想强迫我,你禽兽,我是你侄女!”她尖声叫道,疯狂捶打他的肩膀,推搡着,可无济于事。 他已经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管她怎么打骂,手下的动作不停,“你骂吧,随你怎么骂。” 眼前娇嫩幼态的身体在每个夜晚都会出现在他的梦里,让他朝思暮想,他时常回想着这具身体自我发泄。因为她还没有接受自己,他不想强迫她,然而今天的种种彻底激怒了他,他要用实际行动让她知道,她是自己的,谁都抢不走。 滚烫的唇舌附上她的脖颈,肩头,留下湿热的吻痕,她被死死压在书桌上,动弹不得,眼角流出绝望无助的泪水。 “叔叔,求你,不要......”她不再叫骂,变成苦苦哀求。 他看似充耳不闻,其实心在滴血,这何尝不是对两人的折磨呢? 身下的欲望不可遏止,叫嚣着占有,他的心却溢满迷茫和痛苦。 他一只手按住她的身体,另一只手撩开层层锦袍,解开亵裤的带子,她下身的裙子也未褪去,在两人繁复的衣裙下,粗长坚硬的肉根顶进她干涩的甬道,她感到下体点点湿润,知道自己因他的粗鲁急切流血了。 “好痛......你出去,真的好痛......”她虚弱地呢喃着。 他的眼角缓缓流出泪水,亲上被她狠狠咬住的唇瓣,安抚道:“好了,不痛了......阿端,不要再说那些离开我的话了......” 我真的不想伤害你,我会比你痛千百倍,所以,不要再说那些话了。 她被他的话再次激出逆反心理,转头躲避他的吻,狠声地道:“从我身体里出去,别让我恨你。” 他轻笑一声,不甚在意地道:“恨吧,只要你不离开我。” 抬手掀起单薄的抹胸,俏生生的一对奶儿露了出来,顶端是淡红偏粉的小小奶尖,看着软软的,他摸上去,如同看起来一样,软嫩娇弱,受不得刺激,立马挺立起来。 两边的小奶头被他一边一个,用两根修长的手指掐住,用了些力气,她不禁发出似痛非痛的呻吟声。 身下的巨根埋在她的身体里未动,疼痛慢慢消散,蚀骨的痒意顺着下体的最深处爬遍全身,她对这样的反应感到陌生,剧烈挣扎着。 “放开我,放开!” 她越挣扎,他越忍耐不住,顾不得许多,在她体内抽插起来,滚烫粗长的肉根每次都要顶到软嫩的花心才肯罢休,整根抽出去,再插进来,每一下对干涩的花穴都是一次酷刑。 “好痛......”她苍白着脸,发出呓语,满脸泪水。 拓跋朔方只觉得那一声声痛呼像是魔咒,折磨得他身心俱疲,索性吻上她的唇瓣,不让她发出声音。 大手捏住她纤细的腰肢,下身毫不留情地一次次挺近,直到撞开柔软的宫口,进去更为紧致温热的少女胞宫。 吕妙因倏地瞪大双眼,眼神失焦,绝望地盯着头顶,脑海一片空白,终于不再挣扎,像一尊傀儡,任他摆布,甚至当他低吼着将精浆射入体内也毫无反应。 他将人抱到内间的雕花架子床,一遍一遍地占有,期间她再没有说一句话,亦不挣扎,像没有感觉的假人,默默承受。 天色渐渐发黑,夕阳西下,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宫殿中,宫女们开始掌灯,静悄悄地进来,有序地退出,没人敢发出声音。 金纱帐幔层层迭迭垂落,硕大的弦丝雕花架子床被遮挡的严丝合缝,透过的烛光也染上淡淡的金。 吕妙因侧身而躺,被身后的男人霸道地抱在怀中,他似乎很累,睡得很沉。 她想起身,奈何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痛。 一夜无眠,她睁眼到天明,待稍稍恢复了些力气,挣开他的钳制,身体微颤着下榻,打开一旁的檀木柜子,有她的衣物。 忍着酸痛穿好襦裙,身后床榻上传来响动,他醒了。 “阿端......”拓跋朔方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连忙下榻,一边穿好亵衣,见她穿戴整齐背对着自己正要向外走去,赶紧上前拽住她的袖子。 “别碰我!”她发出一声尖锐的喊叫,扯回袖子,继续向外走。 他一怔,去碰她的肩膀,问道:“阿端,你要去哪?” 话音未落,被她猛地推开,大声喊道:“我说了,别碰我!”话音带着哭腔。 他被她推的一个趔趄,扶住一旁的圆桌堪堪站住,身体十分乏力,提不起劲,还伴随着剧烈的头痛。 他顾不得这些,又追上去,从身后死死抱住她,心头升起从未有过的恐惧感,他感觉,自己就要失去她了。 “阿端,不要走,我爱你......”话未说完,她就一边挣脱一边道:“放开我,我说放开我。”声音很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放开我!”她突然大吼,用力甩开他,他本就浑身乏力,直接被她推出老远。 她回过身,满脸泪水,眼中是毫不隐瞒的厌恶,“从今以后,再也不要碰我,也别再让我听到你说爱我,你所认为的爱,”她倏地高声,像是审判,“其实只是占有,就算那是爱,也是最肮脏的,不为人接受的,可耻的不伦之爱!” 胸腔一阵收缩,剧烈的头痛袭来,他抬起手,低下头去,另一只手按在胸口,急促喘息着,断续道:“别说了,别再说了……” “怎么?被我说到痛处了?你的触碰,还有你的爱,都让我感到无比的恶心!”她继续说着诛心的话语,报复性地瞧着他痛苦的模样。 他终是没能忍住,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颗颗从脸颊滴落,沙哑微弱的声音带着可闻的哽咽。 “阿端,我在你心里,竟如此不堪吗?” 她说的话,一句一句像刀子,专冲他的心口扎,直把那已然千疮百孔的心扎得鲜血淋漓,他痛得几近窒息,她还在继续,他想捂住耳朵不听,却不舍得错过她的声音。 最令他难过的,不是她不爱他,甚至仇视他,而是她不仅不要他的爱,偏还要去否认它,偏还要当作最不值钱的玩意儿踩在脚下,狠狠践踏它。 她见他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痛苦的神情清晰可见,疯狂的情绪稍稍冷静了些。 忆起自己刚刚的口不择言,失神落魄。 是什么时候,他们变成了这样?曾经那般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如今她却视他如仇敌,二人不停地伤害着对方,向对方扔刀子的同时,也不断割伤自己。 他们,永远回不到过去了。 今天的这些话一出,从今以后,怕是形同陌路。 她转过身背对他,任由不知名的泪水盈满眼眶,眼前逐渐变得模糊,声音却依旧冰冷,“曾经的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是我敬爱亲近的叔叔,现在的你,除了自私和占有,什么也不剩。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每每想起都憎恨不已,更无法原谅,我不怪你,我只怪这命运,为何叫你我相识。”说完,她缓缓抬起手,握住垂挂在心间的金链,扯下狠狠掷在地上,珠子与金砖相碰,发出碎裂的声音。 她快步离开了大殿。 殊不知,如果她能回头看一眼,哪怕只是用余光去瞥,就会看到他宛如失去全部的生命力般,猛地瘫倒在地,唇角缓缓渗出鲜红的血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她刚刚站立的地方,苍白纤瘦的手指轻轻拾起被她摔在地上的金链,将那尽头垂挂的夜明珠死死攥进手心里。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珠子本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他五指合拢,全部的光芒俱被掩盖,就像他从此永不见天日的心房。 3000字肥章呀~这章H和剧情对半,就不收费啦,而且是强暴,大家看起来心里也堵挺(PS:不要学男主的行为,现实生活中会被锤死) 第三十七章任他明月下西楼 太和殿。 毕连焦急地候在一旁,看着御医们屏气凝神地为天子把脉,脑中回想起刚才那一幕还在不住后怕。 晨间他在殿外看见明月郡主离开,脸色很不好,猜想陛下可能心情不悦,没敢去打扰。一直等到午膳时间,陛下迟迟未叫午膳,他隐约感觉出不对,站在外殿偷偷瞧,竟发现陛下晕倒在地,人事不省。 几名御医轮番把脉,俱面色沉重,而后凑到一旁商议。 拓跋朔方正好醒过来,只觉得浑身发冷,如同置身冰天雪地之中,声音虚弱地道:“冷......好冷......” 毕连凑上前听清楚后,心中奇怪,屋内烧着地龙,怎么会冷呢? 遂赶忙喊道:“快添炭盆来!” 几个内监火速摆好叁个炭盆在殿中央,拓跋朔方还是冷得发抖,毕连抹着眼泪跪在一旁,“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别吓奴才啊......” 御医们终于商议完毕,鱼贯走过来跪在地上,为首最年迈的白胡子院首道:“陛下,据臣等诊断,您应是患上了疟疾。” “什么?!”毕连低呼一声,吓得直接仰倒。 拓跋朔方怔愣,同样不敢置信,直起上身,看向跪地的御医们,喉咙发涩,艰难地开口:“你们......确定没有诊错?” 院首不敢抬头看他的神情,只低着头,“回陛下,臣等都为陛下把过脉,一致诊断为疟疾,温疟牝虐尚未可知,还要看后续症状。” 拓跋朔方知道御医们的水准,定不会诊断出错的,只是仍旧无法相信,亦无法接受。 “可汴京很少有过疟疾的病例,近些年更是一例未有......”所以他怎会患上?并无道理啊。 院首跪地一揖,声音苍老地答道:“回陛下,的确是这样,《诸病源候论》有记载‘此病生岭南,带山瘴之气,其状有寒热,休作有时,皆由山溪源岭瘴湿毒气故也’。听闻陛下前些时日并未在宫中,此病许是在外染上的。” 拓跋朔方不言,失魂落魄地跌躺回床榻,缓缓闭上了双眸,苦涩一笑。 如此,便说得通了,他为找寻小侄女的下落,风寒未痊愈便继续奔波于岭南之地,而她所在的益州郡多瘴气,湿热,蚊虫众多。 想来,就是那时染上的吧。 “请陛下先休息,容臣等配药。” 他睁开眼眸,无神地盯着床顶的承尘,疲惫地道:“下去吧。” 御医们没敢说出口的话,他知道。疟疾治愈的病例寥寥无几......治愈多靠运气。 毕连跪在床边,呜呜地哭着。 他的心中有些悲凉,便是九五至尊,到头来还是一个人。甚至不如贫苦人家,便艰难度日,家徒四壁,若有亲人爱人相陪,也不枉此生。 哪像他呢?别人只看他高高在上的皇位,谁去想他为此付出怎样的血与泪,刀光和剑影?为此又失去了什么...... 如今病入膏肓,竟无一人守在榻前,可悲可叹! “毕连,你也出去吧,让朕一个人呆会儿。”他平静地说道。 毕连哭出声,膝行靠近,“陛下,陛下,就让奴才看着您吧,让奴才陪您吧......” 拓跋朔方侧过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摆摆手,“去吧。” 我只想要那人在身边,她不在,旁人又有何意义? 毕连哭着退出内殿,独剩他一人,承受病痛的折磨。 不知躺了多久,身上的寒意渐渐消散,外面夜色低沉,明月高悬。 他去看窗外,树影婆娑,天际的明月若隐若现。 他忍着酸痛乏力,起身穿好衣衫,佩上剑,脚步虚浮地走在宫道上。 今夜很冷,他却衣着单薄,只穿一件月白色广袖长衫,发丝未束,尽数披散在身后,寒风吹过,广袖兜起风,发出烈烈声响。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一直抬首盯着天上瞧,今日恰巧是十五,一轮圆月皎洁明亮,高挂天空,离他好远好远,他不停地向前,可那明月始终在他追赶不到的地方,不管他走的多快多疾。 倏地,他看见了,在那,在那汪湖水中,他跑到湖边痴痴地看,看着看着,眼睛有些发热。 猛地拔出剑,剑穗下挂的白玉贴在他的腕上,刺骨冰冷。 双手各持一剑,熟练挽了个剑花,回身跃起挑剑,光滑如银的剑身随臂而动,没有女子舞剑的柔媚,带着几分潇洒迅捷,衣袂翩跹,轻若游云,似要随风而去。 无有奏乐,也自带风华。 一个旋身,剑尖划过湖水,带起点点涟漪,湖中映射的明月被割成两半。 他支撑不住,猛地单膝跪地,以双剑插入地面支住身体,低头喘息着,漆黑的发丝挡在脸前。 抬起头,已然两行清泪。 站起身,转过头去,他再不想看那明月如何,不论她阴晴圆缺,不论她上东楼,下西楼,再与他无关。 疟疾我就是胡乱找资料,尽力了,大家不要考据了,随便看看就行了 叔叔这会就是彻底死心了,一是因为阿端说话太无情了,二是因为她把最重要的项链给摔了,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叔叔得了病感觉自己不能活了(不得病我都不知道他这样的能不能放弃哈哈,咱也不知道他侄女有啥好的 摊手) 第三十八章君情与妾意,各自东西流 今日下起鹅毛大雪,飘飘扬扬,如柳絮般大片的雪花,若不撑伞,立刻就会打湿肩头。 阳光暖洋洋的,天地白茫茫一片,那白色有些刺眼,吕妙因看久了眼睛发酸,转移视线到手中的酒杯。 一饮而尽,身子发暖。 夏侯敏玉见状笑了,“冬日小酌,总带着几分雅意。如你这般,说好听些是豪饮,难听便是牛饮,岂不败兴?” 她二人正对坐在凉亭中,四周燃着炭盆,面前的矮桌温着陈年的桃花酿,还摆放了许多精致点心。 吕妙因抬头瞥她一眼,骂道:“就你这丫头,牙尖嘴利的。” 而后继续不说话,低着头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夏侯敏玉不闹了,关切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我来找你玩,你还不理我。” 吕妙因看了看她,欲言又止,喟叹一声,“没什么。” 自从那日两人决裂,她就搬回了王府,过后一直感觉心神不宁的,她想自己的话是否说得太重了,他的神态也很不对劲,她不愿意承认心里有丝丝缕缕的悔意。 “哎呀,你不说算了。我们出城玩吧,这几天我都要闷死了,陛下一直停朝,我爹成日在府中闲着,不是逼我读书就是逼我练字,我好不容易出来,一定要玩个痛快。”夏侯敏玉嘟嘴埋怨道。 吕妙因闻听,讶异地抬头,“你说陛下这几天都停朝了?”她父王早已不理朝政,这次回来原是为她的及笄礼,过段日子还要离京,因此根本没有职务,更不会上早朝。 “是啊,”夏侯敏玉点头,歪头回忆,“我想想哦,大概五六日了,从你回王府那天?还是第二天......记不太清了。” 吕妙因眉头紧皱,他是个勤劳的君主,很少有无故停朝的时候,究竟何故呢? “小姐,宫中的毕总管求见。”门房来报。 毕连?他怎么来了...... “请毕总管进来。”她起身,整理衣袖,扬声道。 很快,毕连的身影出现在长廊上,见了她恭敬行过礼,道:“郡主,陛下召您入宫。” 吕妙因回身看了看夏侯敏玉,思虑半晌,开口应道:“好。”接着满怀歉意地对夏侯敏玉道:“玉儿,我得进宫一趟,你先回府吧。” 夏侯敏玉看她的神情,知道她有重要的事情,遂点点头,“嗯,你快去吧,我们改日再约。” 吕妙因握了握她的手,转身随着毕连往府外走去,乘上她独有的鎏金马车,四角金玲发出悦耳的脆响,一路进宫。 马车没有如往常在宫门停下,而是直奔昭阳宫。 “郡主,请下车。” 毕连亲自掀开车帘,灵官灵钗摆好脚凳,扶着她下车,已然在昭阳宫正门前。 她迟疑了一瞬,尚未开口,毕连便道:“郡主请,陛下在正殿等您。” 她压下心底的不安,提步跟上。 整个昭阳宫静悄悄的,宫人们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鼻眼观心,似一尊尊陶俑。 一入殿内,浓郁到刺鼻的龙涎香扑鼻而来,熏得人发晕,她心中的疑窦更甚,他很少熏这种香,更多熏檀香、苏合香之类。 来到正殿,他正在书案后看书,穿着广袖长衫,显得儒雅温和。听见声响抬起头,俊美的脸庞依旧,发丝未束,简单绑在身后,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柔柔地垂在身侧。脸颊瘦削了些,但很红润,琥珀色的眼眸微微弯起,露齿一笑,唇红齿白的很勾人,“你来了。” 他自然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似乎那日的争吵、决裂只是一场梦,他们依旧亲密无间。 她愣愣地盯着他瞧,忘记了回话。 他走至她身前,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着道:“想什么呢。” 她回过神,没有回答。 他似乎看出她的不自然,伸手把手里的东西递到她面前,“喏,拿去,召你入宫就是想亲手给你这个。” 她机械地伸手接过,明黄色的绫锦用金银丝线绣着祥云瑞鹤,打开粗略看了看,是她和魏平的赐婚圣旨。 她嚅动唇瓣,想说话,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 “欢喜得傻了?”他打趣道,“好了,没什么别的事,倒扰你跑一趟,快回府去告知你父王母妃吧。” 说完,转身拿起案上没读完的书,继续翻阅。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圣旨,感觉自己很空,她也说不清哪里空,也许是失去的感觉吗? 她不知道,不再去想,转过身,拖着僵直的身体,慢慢离开。 “阿端。”温柔的清朗嗓音从身后响起,她没有回头,停住脚步,等待下文。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总是赖床不用早膳,晚上睡觉不要贪凉开窗子,会生病的,不要挑食,只吃甜点,时间长了小心牙齿疼......” 她的心突然剧烈地抽搐,像被人狠狠捏住,无法跳动,疼得她弯下身去,“够了。”她终于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亦是唯一一句话。 “好。那么,别了。” “我的明月。”他无声地道。 第三十九章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元嘉十七年,十二月十五,宜嫁娶。 摄政王的嫡女明月郡主下嫁承恩侯府世子,二人郎才女貌,且为陛下赐婚,全城之人皆称赞天作之合。 十里红妆,绕城一圈,场面之恢弘盛大,赶超公主,足以见郡主受宠程度。 八抬大轿从承恩侯府正门进入,去掉了踢轿门等仪式,跨过火盆,郡主正式进了魏家的门。 侯府附近的街道被围得水泄不通,许多百姓前来观礼,想沾沾喜气。 一对新人站在正堂中,身着大红喜服,共牵红绸,一旁的礼生诵唱:“一拜天地。” 二人还未拜下,尖锐的嗓音传来:“陛下驾到!” 吕妙因闻听,身体微颤,险些站立不住,幸亏被身后的灵官扶住。 “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人跪拜行礼,齐声道。 十六抬的华贵御辇被层层帐幔遮挡,不见天子真容,只响起低沉悦耳的话语:“免礼,朕来迟了,仪式继续吧。” 而后是隐隐约约的咳嗽,但很快被再次奏响的喜乐声淹没。 “一拜天地。” 拓跋朔方斜倚在轿中,静静地听着帘外的唱和声,像另一个世界,每个人都被喜悦、热闹所包围,只有他感到冰冷和孤独。 若说没有眷恋是骗人的,他如今也不过才二十余岁的年纪,正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别家的少年正活得鲜衣怒马,快意人生,叁叁两两,似烈焰繁花。 他虽贵为天下之主,受万人敬仰,一言一行,却注定战战兢兢…… 幼年时的父母双亡,弟兄反目,宫廷巨变,诡谲风云,逼迫他不得不手染鲜血,早已成为心中无法解开的结。 原以为这一生不再为自己而活,誓要做一明君英主,只求百姓安乐,山河无恙。 便也,死而无憾。 谁知却有了她,当第一次将她抱入怀中,他升起一股奇妙的情绪,只有她是属于自己的,只有她是拓跋朔方这个人真正想要的,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奈何如今,江山尚未安稳,盛世还未到来,需要他的地方太多太多,还有……他最放心不下的那个少女。 本以为可以安然赴死,到底意难平。 怨这命运不公,怨这盛世繁华自己还未亲手创造,怨这所爱之人自己终究不能相伴而终。 他剧烈地咳起来,喉咙一阵腥甜,“滴答”声传来,下颚有些温热,拿帕子去擦,展开,点点猩红。 他尝试运功压制,终究不敌,“噗”地一声,血迹斑驳,有些在帕子上,有些溅到鸳鸯剑下垂着的流苏剑穗。他顾不得别的,赶忙站起身拿袖子去擦,暗金色的剑穗光泽黯淡,沾染着缕缕鲜血。 那血红刺痛了他的双眼,剧烈的头痛袭来,他抑制不住地抽搐,失去了意识。 “噗通”一声,像什么重物倒地。 吕妙因头上盖着盖头,只好低下头,视线顺着脚下看向声源处,那一幕,她终生难忘。 皑皑白雪之上,散落着漆黑的鸦丝,同雪一样洁白的长袍沾染大片猩红的血迹,那人了无生气地躺在雪地中央,长袍被雪水洇湿,俊美的脸庞埋在雪堆中,狼狈不堪。 “天呐,是陛下!” “是啊,我亲眼看到他摔下来。” “陛下不会......” 婚礼现场大乱,尖叫声,惊呼声,哭声,嘈杂纷乱。 她却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只有嗡鸣声,那抹身影就那么躺在雪地上,像睡着了一样,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他显得那样孤单,安静地躺在角落里,不想扰得别人为他心烦,孤单到小心翼翼。 她一把掀开盖头,扔到一边,困难地挪动着步伐,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所有人被她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她满脸泪水又满脸木然,有人挡在她面前便被她推开,一言不发。 她来到他的面前,猛地跪在地上,执起他冰冷的右手,贴在自己的颊边,然后,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郡主!”毕连低呼,膝行过来拉住她的手,被她甩开,继续扶着他冰冷的手,疯狂扇自己巴掌。 毕连是拓跋朔方最贴身的人,知道他们俩之间发生的事,不禁哭喊道:“郡主!郡主,您这是何苦呢......” 她充耳不闻,嘴里喃喃着:“你打我,打我,我不是人,你打我......” 可地上的人如何应答? 她眼睛一翻,仰身倒地,晕死过去。 ******************************(本书首发)******************************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大红色的喜床,手被人握在手心,她缓缓抽出。 魏平被这微小的动作惊醒,见她醒了,忙从椅子上站起身,“你醒了,我去叫府医来。” “不必了,”她拒绝,边下床边道:“我要进宫。” 说完,径直走到一旁的衣柜,取出一件大氅,披在身上。 “妙因,你现在很虚弱,府医说你需要静养。”魏平身上的喜服还未换下,上前劝阻道。 吕妙因推开他,打开房门,“我必须去,谁也拦不了我。” “灵官,去备马。” 魏平追出来,仅看到她离去的背影,看了看周围张灯结彩的布置,自嘲一笑。 天色已晚,城内四处漆黑静谧,吕妙因策马向皇宫而去。 昭阳宫。 四处飘散着苦涩的药味,宫女们在小厨房煎好药,快速地端到榻前。 太医院的李院首年事已高,但身体健朗,尤其是双手十分有力,正在为拓跋朔方施针,丝毫不会手抖。 最后一针完毕,他站起身,对端药的宫女道:“快将柴胡截疟饮为陛下服下。” 之后走到外殿,吕丹扶和吕黛卿正在外殿等待,见院首出来,吕黛卿快步上前,焦急地问道:“李院首,陛下怎么样了?” 李院首一揖,答道:“回王妃,陛下暂时无恙。” 吕黛卿用帕子捂住嘴,扑到哥哥怀里,哭着道:“可怜的吉干,怎么就染上了疟疾......天要亡拓跋家吗?” 吕丹扶抱着妹妹,眼中同样带着悲伤。 “父王,母妃!”熟悉的叫喊声从身后传来,吕黛卿抬头便看到女儿慌张地跑进来,大氅被雪打湿,满头汗水。 “阿端,你怎么来了?” 吕妙因顾不得母亲的问话,看到一旁的李院首,冲上去扯住他的袖子,迫切地问:“六叔怎么样了?他得了什么病?” 李院首被她吓了一跳,赶忙回答:“陛下染上了疟疾,加之最近忧思郁结,今日又受了刺激才会吐血晕厥,现在暂无大碍。” “什么?疟疾......”吕妙因平时喜爱读书,懂些药理,对疟疾亦比较了解,不敢相信地重复着:“疟疾......怎么会......” 汴京明明不是疟疾的高发地...... 倏地,她如遭雷击,滇地向来是疟疾的高发地,益州郡每年都有很多人因疟疾而死。 原来,原来,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一切,皆因她而起。 想看虐阿端的,扇她大嘴巴够不够(手动滑稽) 第四十章往昔(3000) 昭阳宫的内殿飘散着浓郁的药味,是那种药材独有的清香和苦涩,烛光微弱,她的影子忽明忽暗,投在他的榻前。 上次见他还是他召她入宫赐婚之时,她早该发现不对的。那日殿内的龙涎香浓到刺鼻,龙涎香可以缓解咳嗽气逆,心腹疼痛等症状,他的脸色不正常的红润,像是刻意而为,整个人瘦削得可怕。 可她什么都没发现,心里只有自己,她无法想象他那遗言般的话语是在怎样的心情之下说出来的,那句“别了”隐含着永别,而她,她到底做了什么...... 瘫坐在床边的矮阶上,她执起他垂在床边的左手,发觉那只手紧紧握成拳,像攥着什么东西。 费了好大力气掰开,昏暗的宫殿霎时亮如白昼,金链尽头挂着扣在金环内的珠子,如今虽不至于碎成几半,也出现道道裂痕。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她颤抖着双手捧起项链,紧紧贴在心口处,无声地流泪。 抬首去看他的脸,那般苍白,毫无血色,如果不是微微鼓动的胸膛,她恍惚间甚至以为他已死去。 再也忍不住,她起身扑在他身上,大声哭叫:“六叔,你醒醒,你醒醒......我求你,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毕连守在屏风后,听见她的哭声,喟叹一声,走进来拉起她,安抚道:“郡主,您先去休息吧,这有奴才呢。” 吕妙因哭着摇头,哽咽地道:“我不,我要陪着他......” 毕连苦口婆心地劝:“您这样哭,陛下也无法休息不是?而且您这样,陛下醒过来会难过的。” 她手里攥着项链,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思虑片刻,点点头,一步叁回头地退出殿外。 吕丹扶和吕黛卿还没去睡,坐在外殿的软榻上等她,吕黛卿正倚在哥哥怀里,低声说着什么,见她出来,忙迎上去,拉住她的手道:“傻孩子,别哭了,去睡一会儿,这有我和你父王呢。” 吕妙因摇摇头,落寞地道:“睡不着。” 吕黛卿微叹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吕丹扶见状起身走向内殿,“我去守着吉干。” 把空间留给她们母女二人。 吕黛卿拉着女儿坐到窗边的梨木榻上,望向窗外,久久后,才低声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吕妙因摇头,“不知道。” 吕黛卿抬眼看了看女儿,娓娓道来:“十七年前,也就是永和二十四年的今天,你还未出世,尚在母妃的肚子里。那年的腊月,吉干的二哥,敬王意图谋反,在京城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她顿了顿,眼中满是回忆和痛苦。 “先帝风疾复发,人事不省,敬王将太子和陈皇后软禁在宫中,陈皇后感染伤寒,他却不准御医医治。终在腊月初一,待我如母的舅母,吉干的亲生母后,悲惨地崩逝在一个雪夜,吉干亲眼目睹自己的母后被病痛折磨,痛苦离去。” 吕黛卿说到这已是泪流满面,吕妙因也不由得落泪,她从不知,他小小年纪便承受了那么多。 吕黛卿用帕子拭了拭泪水,继续道:“而这远远没有结束,接着在腊月十五,就是今天。敬王杀掉了太子殿下,吉干一母同胞的亲兄长,起兵造反。幸而你父王早有准备,叛军很快被镇压。谁知敬王垂死挣扎,冲进宫来挟持住我逼迫你父王自戕,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当时只有七岁的吉干,从身后一剑将敬王刺死......” “什么!”吕妙因惊呼出声,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敢置信地道:“可,可他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是啊,只是个孩子。”吕黛卿喃喃地道。 “吉干是先帝幺子,亦是嫡子,自幼受尽宠爱,性子跳脱顽皮。同五位兄长皆感情深厚,敬王造反,大开杀戒,我想最痛苦的莫过于他。那之后,他完完全全地变了,变得沉默寡言,阴沉忧郁。我看在眼里,但无能为力,一夕之间,他失去所有至亲,手染兄长的鲜血,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帮他。直到你的出世......”她露出一丝笑容,握住女儿的手。 “我?”吕妙因很不解。 吕黛卿点头,“就是你,你出世后,第一个抱你的人就是吉干。小小的孩子抱着你,像得到了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爱不释手般,怎么都不肯放下。你父王对我说,不必再忧心吉干了,他会被治愈的。” 吕妙因怔愣,幻想着他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弯起一抹笑容,笑中带泪。 “妙因。”吕黛卿叫道,温柔地看着她,“可能你会觉得这个称呼很陌生,但这才是母妃为你取的名字。” “那阿端......”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猛地抬头,迟疑地开口:“是......” 吕黛卿轻点颔首,“没错,是吉干为你取的。他说妙因是我们的女儿,是郡主,是属于大家的,而小阿端是他一个人的。” 她无法忘记那孩子一本正经地对他们说:“她在端午出生,我要叫她阿端,希望她以后既可以端庄娴静,为女子典范,又能做到雅正端方,不输男子。”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却一脸严肃小大人般说出这番话来,琥珀色的眸子晶亮动人。话语中满满的希冀和爱护,语气是那样的惊喜期待,压上了全部的情感。 “哥哥对我说,吉干一定会把你照顾得很好,不输我们,因为他在那孩子的眼中,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吕黛卿微笑着回忆。 而后敛起笑容,扳过女儿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眸,神色复杂,缓声问道:“阿端,这么多年来,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一直唤你父王哥哥吗?” 吕妙因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怔怔地答:“知,知道,因为你们从前是兄妹,后来发现是和一商户抱错了孩子,你其实不是吕家的女儿。” 吕黛卿眼眸低垂,长长的羽睫打在脸上,显得神情晦涩不明,沉默半晌,声音很低很低,“不是那样的,都是假的。我就是吕家的女儿,我和你父王,是同父同母,血浓于水的亲兄妹,而你,是我们兄妹乱伦生下的后代。” “不可能......”吕妙因连连摇头,“母妃,你在骗我的,对不对?” 她的父母,怎么会是亲兄妹呢...... 吕黛卿仍低着头,声音十分坚定,“我没骗你,都是真的,我们的父亲是简仪王,母亲是明霞长公主,我们是一对自幼一块长大,却情愫暗生的兄妹。” 吕妙因看着母亲,知道她没有说谎,内心惊涛骇浪,她竟然是乱伦的产物,这样的她,有什么资格指责拓跋朔方不伦的情感呢? 吕黛卿扶住她的肩膀,强迫她冷静下来,“我本不想告诉你这些,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了。我和你父王一直知道吉干对你的感情,也乐得看到你们在一起。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口口声声说心上人是魏世子,我们亦不能勉强,只愿你幸福。可我发现你并非如你所说那样,你心里的人究竟是谁?你有没有仔细去想过?如果你爱的人是吉干,却因为乱伦的关系一直逃避的话,阿端,我劝你醒醒,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因为没人比我更了解那后果,会让你痛不欲生!不要仗着他的爱,为所欲为,一直蹂躏他伤害他,总有一天他会承受不住离你而去。届时,阿端,你怎么办?” 她的语气满带严厉,撕开吕妙因所有的伪装,让她失去坚硬的龟甲,无处可逃。 她呆愣愣地坐在那,突然明白了自己是多么卑鄙自私! 她一直以来也爱着他,可碍于叔侄的关系,她害怕被人知道,害怕大家的风言风语,害怕世俗的指指点点。 所以她欺骗自己,告诉自己根本不爱他,久而久之,便把那当成事实,她卑劣地和世人站在高处,指责他唾骂他,把他的爱踩在脚底践踏。 她的眼里只有自己,只想着自己,从来没为他考虑过,看不见他的心意,全盘否定他的付出,把他做的一切当做理所当然。 她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不自觉张开手掌,碎裂的珠子在她的掌心散发出温润的光芒。她忘记了在滇地,最绝望之时,是什么重新带给她光亮…… 是他的一颗真心。就算远在千里之外,分隔两地,他的真心亦不曾远离,将她带离深渊,绝处逢生。 可她做了什么呢?狠狠扯下,抛掷在地,弃如敝履,碎的不是明月珠,碎的是他的深情,他的真心,他全部的爱。 她将脸埋在手心,大滴的泪水凝聚在掌窝,像一只失去伴侣的大雁,不住地发出痛苦的哀鸣。 第四十一章宝奁明月不欺人,明月归来君试看 拓跋朔方昏迷了两天一夜,期间几次呕吐,发高烧,吕妙因不愿意让别人照顾他,亲自为他擦身体,处理秽物,不断地冷敷降温。困了就伏在床前小憩一会,饿了就简单吃几块点心,寸步不离。 吕黛卿心疼女儿,劝她去偏殿好好休息,她也不肯,执意要照顾他。 在第二天晚上,他恢复了意识,睁眼即看到她正拿着冷帕子为自己擦拭额角的汗。恍惚间,他以为在做梦,但身上的疼痛将他唤醒。 “六叔,你醒了!”她见他睁开眼睛,惊喜地叫道,“我去叫御医。” 李院首一直住在偏殿,以便随时传唤,立马赶过来,施了针,道:“暂时控制住了,截疟饮不可停服,臣会继续翻阅医书,寻找良方。” 拓跋朔方微微点头,摆手让李院首退下。 吕妙因重新坐到他身边,为他擦汗,温柔地道:“药我让人去煎了,等会才能喝,先吃点东西吧,你想吃什么?” 拓跋朔方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缓缓抬手拉住她的袖子,将她正在自己额间擦汗的手拽了下去,声音平静地问:“你怎么在这?” 她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失落,却没有表现出来,牵强地笑道:“你染了这么重的病,我怎么能不管呢?” 他微微将头侧向里侧,依旧平静,“我没事,你出宫去吧,你刚新婚,还是应多陪陪夫君。” 她颇为无措,毕竟他从未对她如此冷淡过,无意识地绞着手里的帕子,咬唇道:“我不能走,我走了,谁来照顾你呢?” 他看向她,挑眉,语气微带讽刺,“我的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没有你的照顾,亦无大碍。” 说完,翻过身去,背对着她。 她看着他冷漠的背影,终于体会到当她一次又一次背对他时,他心里的感受。 如同刀割。 吸了吸鼻子,忍住泪水,挪动脚步离开了。 拓跋朔方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自嘲一笑,他就是这么不长记性,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闭上眸子,不再去想。 过了一会儿,轻微的脚步声走近,他想许是毕连,但下一刻,温软轻柔的嗓音从身后响起:“我叫御膳房熬了些白粥,你吃点吧。” 他猛地转过身,果然,她端着红木托盘,怯生生地站在床边。 他想开口赶她走,可当她坐到他身边时,什么话都如鲠在喉。 吕妙因扶着他半坐起来,端起粥碗,舀了一勺,吹凉递到他唇边。 他不想让她喂,奈何身上乏力得很,使不上劲。 这般吃了半碗,他一直有腹痛呕吐的症状,吃不下太多东西。 她拿着帕子为他擦拭嘴角,眼睛发热。他从前虽说有儿时留下的旧疾,大体来说还是很健壮的,如今虚弱成这个样子,她怎么能不难过。 拓跋朔方不愿直视她,将目光转至一旁,倏地,瞥到她衣领间熟悉的金链。 她发觉他的目光,赶忙用双手捂住,生怕他抢走。 “还给我。”他皱眉冷声道。 “我不,”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气说:“这是我的东西。” “呵。”他发出一声嗤笑,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琥珀色的眼眸中带着讽刺和冰冷,“它的确曾经是你的,但是你自己不再要它的,现在我要把它收回来。” 她急急地插话:“我要,我要,它是我的。” 他抬首注视着她含泪的双眸,半晌,才一字一句地道:“太晚了。给我!” “不要,我错了,六叔,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她突然崩溃地大哭,手忙脚乱地去握他的手。 他躲避开来,深吸一口气,不去看她哭泣的模样,“我不怪你,我是心甘情愿做这些的,便是死,也是我自找的,你不需要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她抹抹眼泪,却越流越凶,哽咽地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自私了,一直伤害你,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呜呜......” 他的眼角也渗出泪水,强忍着平静,“阿端,从你摔碎项链那一刻,我们便回不到过去了。这明珠同我的心,世间只此一颗,你可知你摔碎的,不是项链,是我的心。” 他向来是知道她的性子的,非黑即白,多少随了些她母亲,什么东西什么人,但凡不合心意了,便不择手段去改变。 因此她说出那些无情无义的话,做出那些伤人的事情,他不惊讶,再是心痛,他做不到去责怪。因为他知道她就是这样,觉得你好时,你做什么她都看得顺眼,觉得你不好了,什么难听伤人的话亦说得出口,丝毫不给缓冲的机会,更不顾及后果。 他会理智地不去责怪,却无法控制自己不为此而心伤,他已经被她伤害得体无完肤,再也拼凑不出爱她的那颗心了。 况且他已是将死之人,他真的累了,从身到心的疲惫,只想安静地过完最后的日子。 “你走吧,覆水难收,碎裂的东西再修补也不是原本的样子,你喜欢就戴着吧。” 说完,他躺回床榻,闭上眸子,不再看她。 吕妙因站起身,擦干眼泪,眼中满是斗志,心中暗忖,无论你说多少决裂的话,我都不会死心的,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我一定要让你重新爱上我。 “小姐。”灵钗站在屏风后低声唤她。 吕妙因收拾好心情,走过去问:“何事?” 灵钗的神色有些为难,吞吞吐吐地道:“是,是姑爷......” 她惊讶地唇瓣微张,“他在哪?” “偏殿候着呢。” “走。” 主仆二人来到偏殿,灵官正在一旁替魏平斟茶,魏平见她进来,忙站起身。 吕妙因开门见山地问:“你怎么来了?” 魏平的表情一僵,很快挂起温煦的笑容,“来接你回家。” 吕妙因不愿多说,转过身往外走,边道:“你走吧,我得留下照顾六叔。” “妙因。”他的声音略带一丝急切,追到她面前,“妙因,陛下身边不会缺人的,你得跟我回府,我们明天还要回门呢。” 她低着头,半晌后,低声道:“对不起,子蘅。” 他佯装不懂,笑着问:“你说什么呢,什么对不起?” 她抬起头,组织了一番话语,“我们和离吧,都是我的错,或者你要休了我也好,总之,”她顿了顿,“结束这段错误的感情吧。” 都是错的,而我,不能再错下去了。 章节名不取原诗本意,取字面意思 第四十二章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摄政王府占地面积极广,处在全汴京最昂贵的地段,整整一条街,再无别的人家,俱为王府府邸。 朱门前静静伫立着面无表情的侍卫,手握绣春刀,似乎根本看不见来人一般。 魏平是文人,天生对武将有种无形的敬畏感,制止了小厮,亲自从马车下来,对站在门边的侍卫道:“烦劳通禀,魏平拜见。” 那侍卫抱拳,沉声道:“魏世子,王爷有口信带给您,请您先回吧,今日的回门恕王爷王妃实在因宫中之事脱不开身,改日定登门致歉。” 魏平先是一愣,而后牵强地笑了笑,指着后面的马车道:“那先把礼品搬进去吧。” “魏世子,王爷吩咐过,礼品您先收回吧。”侍卫如实道。 魏平苦笑一声,如果这般他还不懂王爷的意思,未免太不识趣了...... 王府这是要和他划清界限呢。 他想他可以理解,以王爷王妃对郡主的宠爱程度,郡主想同他和离,他们定是不会劝阻的。 到底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的心里隐隐有答案,却无论如何不愿相信。 他让管家拉着礼品回府,独自一人浑浑噩噩地游走在街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迷茫过,浑身上下充斥着无力感。 肩膀被人猛地撞了一下,他支撑不住摔倒在地,撞他的人匆匆忙忙跑了,不远处还隐约传来“抓小偷”的叫喊声。 他坐在地上,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颓废的没有力气起身。 “魏平,你怎么样?没事吧?伤到哪了?”一道清悦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伴随着淡淡的香风,柔软的手搀扶住他的胳臂。 他缓缓抬头,对上一张清丽漂亮的脸庞,“陈小姐。” “是我。”陈映真见他没什么大碍,松了一口气,绽开笑容道。 ******************************(本书首发)****************************** 今晚飘起了洋洋洒洒的雪花,枝头房顶都覆盖一层洁白,昭阳宫内温暖如春,外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内殿则只燃着几盏宫灯,十分昏暗,宽大华丽的龙床传来轻微的呼气声。 吕丹扶正跪坐在外殿的书案前批阅奏折,倏地听到几声轻咳,遂放下朱笔,起身步入内间。毕连一直睡在榻前的矮阶上,此时刚要起身倒水,见吕丹扶进来,忙跪地行礼。 吕丹扶挥挥衣袖,轻声道:“你先退下,歇息去吧。” 毕连依令退出内殿。 吕丹扶径自走到案几旁倒了一杯温水,来到榻前,果然拓跋朔方醒了,抬起无神的眸子,“表哥。”跟着几声轻咳。 “先喝点水。”吕丹扶边说边将人扶起来,喂了些水。 拓跋朔方喝了水方觉得好些,微微转头,看到窗外景象,喃喃道:“下雪了。” 吕丹扶跟着看了看,点头“嗯”了一声。 “阿端明早醒来一定会很欢喜,可以堆雪人了。”拓跋朔方笑着道,眼中满是温柔。 吕丹扶抬了抬眼眸,而后垂眼,并未出声。 他似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道:“真怀念啊,从前那些日子,”接着自嘲一笑,“近些日子总会梦到阿端还小的时候,真想一切从未发生过。” 起码好过,如今两败俱伤的结果。 吕丹扶沉默半晌,喟叹一声,语重心长地道:“吉干,你的个性我一直很了解,你不能一直逃避,要学会争取。” “我想争取,我很讨厌自己这样的性子,瞻前顾后。我想在阳光下,对着她勇敢说出自己的爱,不管她接受与否,纵使她不愿,也不会放弃,靠自己的努力去让她回心转意。可我不敢,我像是在黑暗角落中惹人厌恶的老鼠,肖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不敢去争取,我能做到的只有默默付出,奢想有朝一日她会看到我。可她没有,我又能如何呢?”他的声音满带疲惫。 吕丹扶轻叹道:“吉干,你这样是错的,相爱的两个人是平等的,而不是一昧的卑微和讨好。” 他不作声。 他知道自己是有些自卑的性格,从不会主动去争取。何况他贵为天下之主,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也不必去争取,自会有人送到他面前。但那些却都不是他想要的,幼年亲人的接连离去,只剩他孤身一人在这天地间,看似拥有了一切,实则什么都没有。他时常在想,是否他不配去拥有,是否没有人愿意一直陪伴着他,她亦然。她是他唯一一个想要去争取的人,他想要她,又不敢要她,他一直是软弱的,恐惧的,卑微的。 他只有不停地讨好她,追随她,好叫她离不开他。 而事实证明,他错了,他从一开始便不该妄想。 如今不过又落得个被抛弃的下场。 两人再未说话,俱沉默着。 直到一声哭泣从不远处传来,拓跋朔方猛然抬起头,看向发声处。 只见少女穿着一身中衣,披着翠羽大氅,站在一盏昏暗的宫灯旁,眼眶鼻头都红红的,满脸泪痕,在灯火的照耀下不甚清晰,已是不知听了多久。 她含泪的美眸对上他无神的眸子,终于忍耐不住,爆发出大声的抽泣,几步跑到榻前,狠狠地抱住他,俯在他的肩头,放声哭起来。 吕丹扶叹气,默默地起身离开。 他僵硬着身子被她香软的身躯紧紧拥抱着,想推开她,却不舍得她的温暖。 她哭着抬起头,纤细的手指抚摸着他瘦削绝美的脸庞,心疼地吻了吻他冰凉的唇瓣,带着哭腔地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一直自己承受?为什么容忍我伤害你,也不反抗?”现在她当然明白为什么,可还是忍不住反问,心剧烈地抽痛。 她从不知他是这样的,如果今晚她没有辗转难眠,想来看看他,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是怀抱着这样卑微的心理? “都是我的错,我是个自私鬼。从今以后,你再也不需要讨好我,也不必患得患失,我会一直陪着你,便是你的病好不了了,死了,转世投胎我也要跟着你。”她捧起他的脸,同他对视着,眼含泪花地说道:“不管你是生是死,也不管你怎么讨厌我,恨我,甚至打我骂我......我爱你,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这句话,我是个反复无常,自私自利的贱人,但我爱你,从现在开始,换我来追回你。” 女主:我疯起来连自己都照打 照骂[doge] 第四十三章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听到这些话的一刹那,拓跋朔方的心里百感交集,眼眸渐渐变得湿润,他避开目光,看向一侧,淡声开口:“爱与不爱,又有何意义?不过徒增痴怨,我本已将死之人,若你还念及往日情分,便离我远些,叫我一人安然赴死吧。” 这一刻,吕妙因终于体会到从前他的感受,那一字一句像尖刀,又像利刃,一刀一刀割在她的身上、心上,直叫她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她忍住即将奔涌的眼泪,咬住下唇,倔强地道:“我不念,往日那些情分,俱是叔侄情分,血缘之情,我亦不想再留。如今我只想与你做夫妻,你活一日,厮守一日,若你真的去了,也要追你到地府,追你生生世世......”说到最后,已然泣不成声,俯在他的病体上,嘤嘤哭泣。 拓跋朔方知晓她的性子,认准了什么不会轻易更改,无论是从前的怨恨还是如今的深爱,从来不是他可以插手改变的,只能等她自己想通。 遂不再作声,不管怎样,他已无几日可活,是爱是恨,且随她去吧,只要她平安喜乐地活着,他便此生无悔。 ******************************(本书首发)****************************** 元嘉十六年的冬天遇上了百年难见的大雪,洋洋洒洒下了叁日,天地俱是一片银白,汴京城到处回荡着清扫雪花的沙沙声,不知事的稚子奔跑在雪地间,平民百姓为明年的收成盘算。 世家大族则闭门不出,观望朝内局势,陛下已多日不临朝,病危的谣言就如同这深冬的雪花,飘遍整个京城。 推开窗子,清冽的空气伴随着淡淡梅香灌入,让人神清气爽。 吕妙因尤为喜爱冬天,更喜爱下雪,每次下雪总要兴奋地跑到庭院中观赏,玩耍,同小宫女们打雪仗、堆雪人。 可她想,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想见到这样漫天飞舞的雪花,这样寒冷的冬日,让他的病情迅速恶化,每日清醒的时长越发短暂,御医们的束手无策,摇头叹息成为她日复一日的噩梦。 她多想这一切只是梦,待明日醒来,外面春光明媚,他神采飞扬地走到自己身边,亲昵地俯在她的耳畔叫阿端,而不是羸弱地卧在病榻,性命垂危。 “小姐,魏世子求见,正在殿外等候。”灵官轻声道。 吕妙因放开拓跋朔方的手,站起身,为他掖好被褥,吩咐道:“看好陛下。” 而后步入外殿,拿起书案上写好的信笺塞入袖中。 魏平在灵钗的带领下进殿,身形消瘦了不少,神情微带憔悴。 吕妙因看到他的模样,心中微叹,她就这样,不知不觉伤透了两个男子的心,她不欲伤害任何人,到头来却是她伤人最深。 “世子......”她开口,被他打断:“妙因如今,连一声子蘅都不愿叫了吗?” 他苦笑。 她微怔,终是喟叹道:“子蘅......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错估自己的感情,伤害了你,这绝非我本意,你......” 她停顿,不知怎样继续说下去。 魏平低着头,沉默,半晌,低低开口:“是陛下吗?” 她讶异地抬头,转瞬间明了他的意思,抿了抿唇,点点螓首,声音微弱却坚定,“是。” 她不想再隐瞒,再逃避,她不怕被任何人知道,她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爱他,纵使前路崎岖,也要一同面对,不愿再放开他的手。 他发出一声笑,似是自嘲,“我早该知道,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他早已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微妙的感情,却选择视而不见,自以为可以凭借一腔真情换得她的回应。但一切早已注定,非人力所能更改,不属于他的人,强求不来。 “子蘅......” “郡主不必多言,子蘅明白。”他轻声道,不再叫她妙因,从今以后,她只是郡主,不是他的妙因,更不是他的世子妃。 吕妙因垂下眼睫,心中溢满愧疚和歉意,从袖中掏出信笺递到他面前,“这是和离书,愿你我二人俱能另觅良缘,今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颤抖着手接过那封还携带她淡淡香气的信笺,露齿一笑,应道:“好。” 转过身,大颗大颗的泪珠倾洒在信纸上,打湿一片娟秀小楷。 哪有什么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过是一人的成全,换一人的自由。 这天大地大,且任她去遨游,不做那拘束她的牢笼,让她奔赴那人的怀抱,获得真正的快乐,绽放真正的笑容吧。 第四十四章要你 转眼到了新年之际,雪已停了许久,气温慢慢回升,早熟的花儿开满了枝头,湖水荡漾着粼粼波光,城里到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息,吕妙因常常被宫外传来震耳的鞭炮声唤醒。 皇宫却一片死气沉沉,上上下下皆战战兢兢,愁云惨淡,陛下的昭阳宫每日弥漫着浓厚的草药味,御医们进进出出,而陛下的病情丝毫不见好转,很少有清醒的时候。 吕妙因在龙床边置了一个小榻,累了便在上面休憩片刻,大半时间都守在叔叔的床前,静静握着他苍白瘦弱的手,无声地给予力量。 临近年关,也不知是否被年节的气氛感染,他微有了些精神,想是厌倦了缠绵病榻,只要苏醒着,总要给自己找些事做。 命毕连摘下鸳鸯剑的白玉剑穗,时常握在手中,拇指不住摩挲着垂落的金线和上方温润的白玉,神情满足。 又命人捧来许多画轴,多数是她幼时的画作,有闲来涂鸦,也有细心绘制的他的画像,还有少数他闲时记录她日常的一些画,有的是她在扑蝶,娇俏活泼,有的是在案前读书,低垂螓首,娴静典雅,有哭有笑,鲜活跃于纸上。 他白日里痴痴看着,夜晚便与这些画轴一同入眠,片刻不离。 他总是看地出神,眼眸满是温情和爱恋,时而低笑出声,时而微蹙眉头,她在一旁,只觉自己与他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他独自沉浸在自己的天地里,不愿吝啬她一个眼神。 终于在他又一次满含深情地抚摸过画中人的脸颊,她再也无法忍耐,冲上前抢过画轴掼在地上,嗓音带着哭腔,“真实的我就在这,你却为什么总要去看画中的我,对站在你面前的我视而不见呢?” 她不懂,真的不懂,如果他不再爱她,为何对画中之人柔情万分?如果他还爱她,她人就在这,他又为何不愿多看她一眼? 他被她抢走画,一通质问,也不恼,兀自拾起画轴,轻轻拍去尘土,小心翼翼地卷起来。 她彻底崩溃了,抓起更多画轴,狠狠摔打,尚不解气,继续撕扯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你明明还爱着我,为什么宁可去看虚幻的我,也不同我多说一句话?”她质问道,眼泪嘀嗒地滑落。 他抬起低垂的头,神情淡淡的,与她痛苦的神情形成反差,语调平缓无波,“是,我还爱你,一直爱着你,我爱那个叫阿端的少女,她永远在我心里,只属于我一个人。而你,是吕妙因,是明月郡主,亦是我的侄女,唯独不是我的阿端。这样说,够直白了吗?” 她怔愣在那,目光呆滞,唇瓣微张,面无血色。 他径自掀开被褥,咳嗽着越过她,一一捡起被她暴力摧毁的画轴,如视珍宝。 她一动不动地伫立着,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地走到殿外,坐在廊下,倚靠在廊柱旁,眼睛无神地不知看向何方。 耳边传来轻柔的脚步声,温暖纤细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揩去一滴泪水。 “母妃,我想,我真的要失去六叔了”她嚅动干涩的唇瓣,声音沙哑地可怕。 “不,”吕黛卿笃定地摇头,温柔地抚摸她顺滑的发丝,微笑道:“除了你自己,没有任何人能让你失去他,就连他自己,也不可以。” 她这样告诉迷惘绝望的女儿,没有人比她更懂得这一切,死亡曾将她与哥哥分开,但她的执念,她的祈愿,越过了死亡,越过了时空,终于扭转了一切,重新来到他身边。 吕妙因的眼中再次焕发出生机,她急切地握住母妃的手,追问道:“真的吗?连他自己也不可以吗?” 吕妙因笑着点头,拍拍她的头顶,“当然,你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又有什么能使你失去他呢?” 她一瞬间醍醐灌顶,是啊,她怎么能忘记,他今日的病痛,他的绝望,他的心死,皆缘于她,是爱是痛,只有她能给,连他自己亦无法决定。 “母妃,我懂了。”她轻声呢喃道。 ******************************(本书首发)****************************** 拓跋朔方本以为说了那番绝情至极的话语,以她的性格,定然不会再作纠缠,哪曾想,她好似什么都未发生般,依旧每日细心地照顾他,煎药喂膳,与之前无异。 甚至会同他一起看那些画轴,他看哪幅画,她便在一旁叽叽喳喳,回忆当时的情景。 他颇为郁闷,其中又暗藏着丝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欢喜。 年节这日,他的精神前所未有的好,不愿卧在病榻上,遂在毕连的搀扶下来到御花园的芝兰亭,置好软榻,观赏湖景,亭子四周挂着金纱帷帐,随风飘扬,与湖水一同荡起波澜。 吕妙因就这般被这副美景闯入眼帘,湖光水色如何,已无法激起她一丝情怀,满心满眼被那人的身影所占据。 帷帐被风吹起,朦胧间她看到他身着月白宽袖长衫,衣袍顺着软榻垂落在地,发丝未束,随意地散落在肩头胸前,他安静地卧在软榻上,像一幅水墨美人图,沉静中带着绝美,白皙的皮肤连阳光亦会眷恋,色彩浓重的眉眼,漆黑发亮的剑眉和眼睫,覆盖着一双琥珀色的琉璃浅眸,艳红的唇瓣微微张开,露出里头白瓷玉齿。 她不由自主看痴了去。 直到他心有所感,缓缓抬眸对上她痴迷的目光,而后又面无表情地移开。 她咬了咬唇,心中气愤夹杂着难过。 她就这么惹人讨厌? 不知是出于赌气还是什么,她鬼使神差地来到栏杆边,转头看了看仍在亭内观景的他,咬牙提起裙摆,一跃跳入湖中。 “救命来人”她假意发出焦急的呼喊。 “郡主,是郡主落水了!”毕连惊呼。 拓跋朔方闻听,猛地站起身,“什么?”而后看向湖中,果然见她晃动着打湿的手臂,在水里沉浮。 他顿时气血翻涌,心急如焚,高喊出声:“阿端,阿端,不怕,六叔来救你” 话毕运功提气,想要跃起,却猛地喉间一甜,跪倒在地,嘴角渗出屡屡鲜血。 “陛下!”一众宫人忙惊慌失措地冲过来。 “别管朕,快救郡主”他在毕连的帮扶下站起身,艰难地道。 吕妙因本是赌气故意落水想看看他的反应,却见他激动吐血,霎时悔不当初,连忙自己泅水上岸,顾不上湿透的衣衫,飞奔到他身边,擦拭他嘴角的血迹。 关怀的话未出口,就被他打断。 拓跋朔方死死拉住她的手臂,连声问:“你有没有事?呛到水没有?”然后接过一旁宫女递来的大氅,披在她身上。 吕妙因耳听着这久违的语气,眼泪不争气地屡屡滑落。 “你还在乎我,我就知道”她哭泣着小声道。 他微愣,渐渐冷静下来,思及她方才的所作所为,哪还有不明白的。 愤怒、庆幸、懊悔,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 他冷下脸,放开她的手,语气满是冰冷和失望,“你惯是会同我耍心思。” “你就是放不下我,你不承认也不行,你还在乎我。”她抬起小脸,倔强地重复。 他神色复杂,“我的确在乎你,我爱你,我从没那样爱过一个人,我幼年失去父母,没有至亲,最亲近的人就是你,我疼你爱你,我所有的感情,亲情、友情、爱情,全部给了你,我用尽生命去爱你” 他微顿,眼眸盛满痛苦,嘶哑着嗓音低吼:“可是阿端,那个拓跋朔方,已经被你杀死了,被你亲手将他的心掷在地上狠狠践踏,被你亲口用利剑一样绝情的话插入心口,杀死了。如今的我什么也不剩,只一颗伤痕累累的心,你若要,便拿去吧。” 说完,不去看她低垂头颅,神色莫名的样子,转身离开。 瑟瑟冷风吹打过湖面,掀起层层波纹,复归于平静,就如他此刻的心情。 “我要。”一声坚定的话语从身后传来。 他倏地停住脚步,身形僵直。 一具尚带水汽的娇软躯体贴上他的背脊,她紧紧环住他的腰肢,声音软糯,又带着足以惊天动地的坚决,“我要,完整的你我要,残缺的你我要,欢喜的你我要,痛苦的你我要,有心的你我要,无心的你我也要,只要是你,我都要,永永远远,我再也不要放开你。” 眼前变得模糊,拓跋朔方缓缓落泪。 到这个时候,叔叔才终于被打动啦 马上就要和好了~ 免*费*首*发:win10.men | Woo1 8 . V i p 第四十五章情之一字 这个年是吕妙因一生中最难熬最难以忘怀,最不愿回忆的一个年,饶是多年以后亦无法释怀,每每想起依旧战战兢兢。 正月初八,拓跋朔方的病情恶化,昏迷了两天两夜,御医们纷纷跪地,以袖掩面,无声哭泣。 吕妙因知道,他,怕是不成了...... 强劲的眩晕向她席卷而来,她眼前发黑,狠狠扣住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清醒。 她两天两夜未合眼,流干了眼泪,看着病榻上高热到不断发出呓语的人,只觉得心口被人挖走了一大块,汩汩流血。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她轻轻抚摸他苍白流汗的脸颊,低声问道。 御医们跪俯在地,颤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无力感,“回郡主,臣等翻遍医书,用尽良方,奈何陛下的病情凶猛......臣等无能。” 她微颔首,不再作声,只轻轻靠在他的肩头,聆听耳边他微弱的呼吸,“你们退下吧。” 御医们依言退出殿外。 “毕连,你们也退下,没有我的命令,不必进来。”她轻声道。 毕连同灵官灵钗含泪携众宫人退下。 偌大的昭阳宫只剩吕妙因二人,她和衣躺在他的身侧,无言注视着他。 夜凉如水,其他人或喜或悲,她不在乎,她只想静静陪伴着他,直到永远。 翌日。 吕丹扶和吕黛卿终于风尘仆仆赶回宫中,身后带着两名身着西洋服饰,金发碧眼的洋人,推开昭阳宫的殿门。 吕黛卿欣喜地冲进殿,“阿端,吉干有救了......” 话音戛然而止。 她呆愣在地,看着俯在床榻的女儿缓缓起身,满头白发。 吕妙因反应了一会儿母亲的话,猛地冲到她面前,拽住她的宽袖,连连问道:“真的吗?母妃,六叔有救了?” 吕黛卿怔怔地抚过女儿身侧的发丝,“阿端,你的头发......” “头发?”吕妙因垂眸,倏然发现,满头青丝变白发。 吕黛卿捂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她可怜的女儿,究竟是怎样焦灼,怎么痛苦,才能一夜急白了头......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没事,我没事,母妃,你说六叔有救了,是找到药方了吗?”吕妙因不在意别的事情,继续追问。 吕黛卿忍住眼泪,点头道:“是,我和你父王日夜兼程,找到了曾在杭州相识的两名西洋商人,他们手中有一种药,名为金鸡纳霜,可医治疟疾。” 话毕,吕丹扶带着两个洋人进殿,看到女儿的变化,也是一怔,但很快收敛情绪,道:“阿端,带托马斯和杰克去看看吉干,他们需要确认一下病状。” 吕妙因连连点头,带着两个洋人到榻前,更为高壮的洋人用不太熟练的雅言道:“没有错,和我祖母是一样的症状,只要吃了这个就会好。” 边说边拿出几包粉末递过来。 吕丹扶传唤御医们上殿,将药依次传阅,御医们皆表示从未见过此药,更不知其药效。 “陛下,您醒了!”站在一旁的毕连呼道。 吕妙因忙冲上前,握住他的手,喜极而泣,“六叔,你醒了......” 拓跋朔方并未睁眼,只是动了动手指,轻柔地抚过她的手心,他已无力睁眼,身体每动一下都是煎熬。 像极了回光返照之态。 吕妙因紧紧握了握他的手,擦干泪水,站起身,大步走到两个洋人的面前,拿过粉包,对御医们道:“既然你们无法确认其药效,就由我来为六叔试药,是生是死,皆由天命。” 话毕,就要打开粉包。 “郡主不可!”御医们纷纷跪地劝道。 “不......阿端......”身后传来微弱的喑哑嗓音,吕妙因回头,就见他费力睁开眸子,想要起身。 她含泪不去看,打开粉包仰首灌入。 她想,纵然这是一包剧毒的粉末,若有一丝可救他的希望,她也要面不改色喝下去。 “阿端......你......”他急促地喘息起来,剧烈地咳嗽。 她忙回到榻前,顺抚他的胸膛,满脸泪水地回应:“我在,我在!” 他用尽全身力气抬手拉住她的手腕,苍白的脸颊划过泪滴,“你怎么这么傻......” 他死又何妨?如若她有什么意外,他方是真正的死不瞑目。 她忍不住痛哭出声,俯在他身上,哭喊道:“我心甘情愿,为了你,刀山火海,阿端亦不畏惧半分.......” 吕黛卿在一旁哥哥的怀里,跟着默默垂泪。 也许吕家的儿女,都是重情之人吧,纷纷为了情之一字,受尽折磨,却无怨无悔。 ******************************(本书首发)****************************** 吕妙因义无反顾的试药,最终救回了拓跋朔方的性命,服下金鸡纳霜的当晚,他退去了高热,呼吸平稳,转危为安。 吕妙因叁天叁夜不眠不休,全凭一腔执念,如今松懈下来,再无力支撑,晕倒过去。 直到被腹内阵阵饥饿吵醒,她睁开眼,感受到身侧微微热量,转过头,入目的是他沉静的睡颜。 她不觉眼眸发酸,颤抖着手指抚过他的鼻梁,确认这不是虚幻的梦境,他真的还好好活在这世上。 历尽千辛万苦,她到底没有失去他。 拓跋朔方被胸前低低的哭泣声吵醒,醒过来便看到她正拽着自己的衣领,哭得伤心。 在服下金鸡纳霜的当晚,他即恢复了意识,醒后就撑着病体找她。当在侧殿看到熟睡的小侄女,他的心都碎成了一片一片,她那样疲惫,眼下青黑,睡梦中还紧蹙眉头,满头白发披散在身下,尤为刺眼。 灵官灵钗哭着对他说,她为了照顾自己几日以来不曾休息,他病危,她一夜急白了头,变成这幅模样。 他从未这样疼痛过,在她说出那些绝情的话语时没有,在她身披嫁衣嫁给别人时没有,在病危濒死时亦没有,但这一刻,看到她为了自己,青丝变白发,他倏地痛不可遏。 躺到她身侧,他用虚弱的身体抱住她,他要她醒来的第一眼便看到自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将他们分开。 终于把剧情走完了,接下来就是书的后半部分,前半部分是百分之八十剧情,后半部分就是百分之八十肉,几乎都会是H,各种play,攒了好多脑洞,预测会比卿卿吾爱还刺激hiahiahia~ 第四十六章热情(微H) “不哭了,乖,叔叔在这......”拓跋朔方抬手轻抚小侄女的头,柔声安慰。 吕妙因听到他的声音,猛地抬起头,看到他满是爱怜的琥珀双眸,多日来的担忧、悔恨、压抑在一瞬间爆发,哭得更大声了,两只白嫩的藕臂缠上他的脖颈,抽抽噎噎地道:“六叔,阿端爱你,好爱你,你不要离开阿端......” 拓跋朔方眼睛有些发涩,搂住她娇小的身子抱进怀里,把两条细长的腿儿分开放到腰两侧,就像从前无数次一样,他就是用这样的姿势,把她从小哄到大。 “不离开阿端,我的阿端是我的心肝,是叔叔最珍爱的宝贝,叔叔要是离开我们阿端要怎么活下去呢?”轻柔的吻跟着落在她馨香的发间。 她瘪了瘪小嘴,忽闪着水汪汪的含泪大眼睛,娇娇地道:“阿端也不离开叔叔......” 说完,黏人地凑过来,用被泪水湿润的脸蛋儿不断蹭着他的侧脸,像一只乖巧的幼猫。 拓跋朔方被她软糯糯的模样惹得心都要化了,转过头狠狠亲了一下小侄女嫩滑的脸蛋儿,接着用宽袖为她拭去泪痕。 哭过的脸颊,鼻头,眼眶都红红的,招人的紧,他点点她的小鼻子,笑道:“小花猫。”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扑上来,红嫩的小嘴就吻上他带笑的唇瓣。滑腻的小舌顺着他唇间的缝隙钻进去,勾引似的舔弄口腔内的软肉,疯狂地吮吸他清甜的津液,小小的喉咙发出微弱的吞咽声。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亲吻弄得一怔,忙捧住她的小脸挪开,她还淫荡地吐出一截艳红的小舌,从他唇间拉出缕缕银丝,他撇过头,不去看她诱人的模样。 “嗯......”她不依,无意识地舔着自己娇嫩的唇瓣,拉长音调道:“还要~叔叔亲阿端,阿端要吃叔叔的口水~~” 说着又要凑过来,他用一根食指抵住她的嘴唇,另一只手捏了捏她肥嫩的小屁股,低哑着声音说:“不行,乖。” 她得不到亲吻,小鼻子发红,眼看泪珠儿又要滑落,带着哭腔问:“为什么......” 他眼眸暗沉地亲亲她的小鼻子,放在肉臀上的大掌微微用力,让她双腿间甜美的蜜穴同自己坚硬粗长的胯下紧紧贴合,在她耳边低声道:“不可以再亲,叔叔会忍不住肏死你的。” 说起来他们只欢爱过两次,初次她已完全不记得了,第二次则是半强迫式的,导致她对交媾并没有太大的兴致,但为了他,她愿意接受。 遂抬手拉开衣领,脸颊酡红着道:“那就来吧,阿端想被叔叔肏......” 那完全不懂却娇娇柔柔顺从的样子,勾得人欲火焚身,拓跋朔方抬手从她半开的交领中伸进去,握住嫩滑的一只奶儿,揉弄亵玩。 “啊~”她发出一声浪叫,软软倒在他的怀里,任君品尝。 “乖孩子,现在还不行,会过了病气给你。”亲了亲她的额角,大手不舍地捏了几下小奶尖便为她拉好衣领。 吕妙因这才想起,他还病着,的确不宜行房事,不是怕自己被过了病气,而是担心他的身体虚弱,会加重病情。 不再闹他,乖乖倚在他怀中,“那六叔陪阿端继续睡觉。” 他搂紧怀里的宝贝,应道:“好,陪你,一直陪你。” 窗外繁星暗淡,一轮明月高挂天际,清冷孤傲,地上的这轮明月却不再孤单,静静地依赖在爱人的身旁。 ******************************(本书首发)****************************** 拓跋朔方的身体将养了一个多月,疟疾早已根治,只剩下调理身体,慢慢恢复,有吕妙因的悉心照料,加之从小练武的根基,十多日已可以临朝了,到一个多月,身体已恢复得同从前差不多。 令他头疼的是小侄女的满头白发,夜里他常常无法入眠,整夜整夜辗转反侧,背地里对御医们下了死命令,必须找到重生黑发的良方。索性在整个太医署阅尽医书的努力下,终于调制出药方,他才安下心来,否则,每看到她的头发一次,那白色都会刺痛他的双眼,提醒他,她曾遭受多么沉重的打击,多么痛苦的经历。 吕妙因自己却对此并不在意,白发黑发都无所谓,她只在乎叔叔的身体何时康复。 在母妃的帮助下,她亲自下厨做好一道人参鸡汤,送到太和殿。 毕连见她来了,忙笑吟吟地迎上来,行礼道:“郡主万福金安。” 她颔首,从身后的灵官手中接过食盒,“毕公公,六叔还在忙吗?” “回郡主,陛下下了早朝就一直在看折子。”毕连如实告知。 吕妙因微蹙起好看的秋波眉,喃喃道:“这个人,怎么不知道歇息呢......”边说边进了殿,毕连和灵官灵钗候在外头,识趣地掩上殿门。 甫一进去,就看到他埋案在山一样的奏折中,手执朱笔,正认真批阅。 听到脚步声,微微抬头,见是小侄女来了,唇角绽开一抹笑容,起身迎过来,边问道:“可用过膳了?” 她摇摇头,撒娇道:“没用,想和你一起,要六叔陪我。” 他接过她手中的描金食盒,放在御案上,“好,陪你,现在就传膳。”说着掀开食盒盖子。 吕妙因凑过来,从身后环住他劲瘦的腰,颇有些得意洋洋,“是我亲自熬的汤,熬了整整两个时辰呢!” 拓跋朔方喜欢她邀功的小模样,放下食盒回过身,手上用力,将人提起来抱在怀里,双腿缠在自己的腰后,满怀喜悦地道:“我的乖孩子真的长大了,叔叔一定会全部喝光的......” 琥珀色的魅惑眼眸紧紧盯着她殷红如花的唇瓣,边说边缓缓靠近,直到最后两唇相贴,剩下的话语淹没在唇齿间。 答应我的宝贝们的双更来啦~ 第四十七章乖巧又骚浪(H湿吻潮喷强制入宫) 牙齿轻轻啃咬柔嫩的唇瓣,细细品尝果冻般的触感,大舌霸道地深入,直往她的喉咙塞去,让她有一种轻微的呕吐感,但更多是被充满被占有的满足。 “哼嗯”她发出低低的呻吟声,听起来就十分软弱可欺。 他稍稍分开,贴着她的唇瓣,让她感受自己说话时唇瓣的颤动,“张嘴,喝下叔叔的口水。” 声音低沉,带着蛊惑,她迷蒙着一双媚眼儿,乖巧地张开被吮得红肿的小嘴,等待他的投喂,甚至无意识地伸出小舌,迫不及待地吸吮他滴落的口水,微甜带着莲香,她饥渴地吞咽,大眼渗出点点泪光,可怜兮兮地哀求:“呜还要” 拓跋朔方为她疯狂,不知道为什么可以有一个女子这样淫荡,又这样清纯,这样乖巧,让人想狠狠把她玩坏,看着她在自己胯下变成一个只知道浪叫的雌兽。 “要什么?”他捏了一把手中饱满的臀肉,身上的人儿又是一声勾人的呻吟。 她舔舔晶亮亮的唇,贪婪饥渴地紧盯他性感的双唇,呜咽道:“要叔叔亲我想喝叔叔的口水” 他得到满意的答案,终于大发慈悲地允了娇人的请求,“乖宝,你自己” 话未说完,她已然“呜”地一声冲上来,含住他的双唇,心满意足地吸吮里头的津液口水。 他哪还忍得住? 激烈地回吻起来,啧啧的口水交换声,淫靡至极,两人的唇角不断滴落缕缕银丝,直到他又一次擒住小舌狠吸一口,小侄女随之双腿紧夹,无法自控地脱离亲吻,扬起纤长白皙的脖颈,身子抖动起来,嘴里发出婉转似泣的叫声:“啊~~” 竟生生被吻至高潮。 拓跋朔方眼都红了,转身将人放到御案上,狠狠拍了两下还在体会高潮余韵,不住颤抖的肥臀,斥道:“荡妇,就这么浪,被男人亲也能高潮,入了龙根进去,岂不要泄死?” 说完俯下身子,隔着衣物用胯下高昂粗硕的巨物摩擦小侄女的腿心。 刚刚高潮过的娇嫩小屄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挺立充血的小阴蒂被蹭过一下就再次达到高潮,这次来得更为猛烈,她哭喊着撅起肥臀,喷射出清澈骚甜的蜜液,打湿了两人相交处的衣摆。 他讶异于小侄女身体的敏感程度,竟然稍微撩拨一下就会潮喷,真是水做的宝贝。 吕妙因呜呜哭泣着,一边撅着下作的肥臀喷水,一边咬着曲起的食指,浪态尽现,嘴里还喃喃着淫贱的话语:“喷了阿端喷了好多水不可以不可以再喷的”边说着不可以边又射出一股骚甜的水,隔着衣物浇在他正巧伸过来的大手上。 手心接了满满一兜蜜水,拓跋朔方眼神幽深地抬起手,放到她眼前,俯在她身上逼她和自己一同看湿漉漉的掌心,用言语刺激她,“看看,不是说不可以再喷吗?那这是什么?叔叔的阿端难道是淫浪的小母狗吗?喷得停不下来。” 她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大掌,白皙骨节分明,被透明的淫液打湿,变得淫靡不堪,她突然有一种将完美无瑕的东西拉下神坛的快感。 唇角流下无意识的涎水,她伸出小舌去舔那白玉般的手指,“阿端是是小母狗,要喷湿六叔身上的所有地方,这样这样六叔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她露出痴痴的笑容。 她怎么可以用最浪的姿态说出最乖的话语? “小母狗,还撩叔叔,不怕被肏死?嗯?”他暴力地撕烂她下身的襦裙,露出雪白肥嫩的小屁股和一双纤长美丽的双腿,迷人的腿窝间如今满是水痕。 他摸了一把汁水泛滥的幼穴,怜爱地问:“乖宝,小屄屄馋的流水,叔叔直接喂给你,好不好?” 她微微回过头,咬着手指,柔弱不堪承受的姿态,嘴上却说着相反的话语,“要叔叔喂~” 拓跋朔方简直疼她到骨子里,将人抱起来大步绕过屏风,走入内殿,放到架子床上摆成平趴的姿势,而后直接褪去两人的衣衫,大掌捉过她的小手向后,让她放在自己挺翘的臀瓣上。 吕妙因有些害怕,不知为何要这个姿势,直到悦耳的声音从上方淡淡传来,带着命令的语气:“自己扒开,让叔叔入你。” 她微颤了颤身子,不敢忤逆他的话,乖乖地两只手各捧住一半臀肉,向两侧掰开。 他岔开腿,虚坐在她的腿根,弯腰双手按在她的腰窝处,丝毫不费力气,狰狞粗长的肉根就顺着少女自己掰开的缝隙进入了幼嫩娇弱的小屄。 小侄女受不住地发出尖锐的叫声:“啊~~呜呜叔叔,求你先出去”话音未落,已被入到花心,蜜水实在过于充沛,穴道的狭窄都没能阻挡巨物的侵犯,半根被送进去,她翻着白眼,又喷射出淫贱的汁液,到达高潮。 “有没有肏到你最骚的地方?说!”他厉声问道。 她呜呜地哭泣着,媚眼含泪,嘴上却很诚实,“有啊~被叔叔肏到骚心了会死的嗯啊” 他去摸她的奶子,捏住被压扁的小奶尖,话语中满是疼惜地道:“可怜见的,那还要不要叔叔肏了?宝贝。” “要~”她娇娇地回答,更用力地掰开肥嫩的小屁股,“想被叔叔肏死” 今日的交媾完全颠覆了她从前的印象,她已爱上了这种被最爱的叔叔占有的快感,那令她上瘾,着迷,而她是个诚实的人,想要时就会大胆说出口,绝不隐瞒自己的欲望。 “乖宝,那今天叔叔入你的胞宫,再掰大一点。”他亲了亲她纤瘦的蝴蝶骨,温声道。 她听话地将臀瓣掰得更开,声音颤抖地道:“叔叔,我怕”他从未进过那里。 他柔声安抚:“没事的,乖,你会爱上这种感觉的,以后还会求着叔叔入你呢,不怕。” 她在他磁性悦耳的声音中迷失了理智,迷迷糊糊地点头。 他钳住她的胳膊,将人完全控制在自己身下,防止她有逃跑的机会,不遗余力地狠狠撞击,花心被暴力撞开口子,鹅蛋大的粗硬龟头首先进入幼小温暖的宫儿。 少女发出孩童般尖锐的哭声,双腿乱蹬,却被他完全制在胯下,动弹不得,直到龟头顶上胞宫内壁,将那宫儿顶至变形,半根都进入了小小的胞宫内,完全占据狭窄的空间,沉重硕大的囊袋贴在她的臀缝。她再也无法踢动双腿,认命般地停止挣扎,无力地趴在被褥上,眼神失焦地盯着前方,嘴角缓缓流下透明淫靡的津液,已完全成为他的鸡巴容器。 双更!!! 从九点多写到现在,终于可以睡了,晚安安 免*费*首*发:win10.men | Woo1 8 . V i p 第四十八章痴女(H射尿不喜勿入) “会坏掉的会被叔叔肏坏掉的”吕妙因发出声声哽咽,语调满是委屈和恐惧,下体完全被贯穿,她感到空虚又饱满,从未有过的感觉令青涩的少女心生惧意。 拓跋朔方抑住高涨的欲望,控制下体不动,微微俯身去亲少女酡红的脸颊,温柔地道:“不会的,叔叔怎么会让阿端坏掉呢,小屄屄很耐肏,好好的呢。”说着用手去触碰被胯下粗硬的阴毛摩擦到肿大发红的小阴蒂。 “感受到了吗?小骚豆好好的,”边说边挺动一下腰身,狠狠撞击少女软嫩紧致的粉穴,“小嫩屄也好好的,乖孩子,怎么怕成这样?” 他心疼地舔去她眼角的泪水,亲吻她浓密的眼睫。 她抽抽噎噎,娇气地用手背擦擦自己湿润的眼眸,“我才不怕呢!”语气却是奶凶奶凶的,毫无威慑力。 他被她可爱的样子迷死了,去亲那红嫩的小嘴,一下下啄吻,“这么可爱是想把叔叔的心偷走吗?” 她半眯美眸,被他亲得双唇湿亮亮,小舌头魅惑地舔舔他留在唇上的涎水,双腿突然夹紧,收缩小穴里的勾人嫩肉,红唇缓缓吐出淫荡的话语:“不止是心,还想偷走叔叔的鸡巴~”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夹紧缠得险些泄出来,忙守住精关,神色愠怒地拍了几下胯下的肥臀,“谁教你这些淫贱的话语?夹什么腿,自己夹鸡巴爽吗?” 大掌捉住她的纤纤玉手,重新放回到粉白肥嫩的小臀儿上,喝道:“掰开,不听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被他打得嘤咛出声,轻微的痛感夹杂着被虐的奇异快感,听了他的话,赶忙自己捧住臀瓣向两边掰开,抽泣了一声,似乎怕被他惩罚,迅速憋了回去,糯糯地开口:“阿端听话的,听话的”话音刚落,身后的男人猛烈地冲刺起来,她根本承受不住,硬挨了叁五下,便哭喊着又泄出香甜的汁液,她下意识地抬臀喷射,却被入得更深,不由得尖叫出声。 他根本不管身下的小人是否高潮喷水,狠狠顶胯,在那蜜水将要喷出胞宫时残忍地顶入紫黑粗大的龙根,大股大股蜜水被生生顶回宫儿内,狰狞的龟头紧跟其后,将宫口堵住,水泄不通。 “呜呜”她发出可怜兮兮的哭声,求饶道:“叔叔让阿端泄出来吧啊” 她越是求饶,越让他想把人玩坏,眼神猩红地继续对小胞宫施压,她立时高昂头颅,甩起一头被汗打湿的银丝,又到达高潮。 拓跋朔方同样许久未经情事,被她股股蜜液浇在马眼上,爽得眼眸微眯,不再克制自己,大开大合地冲刺。 吕妙因翻着白眼,高潮到停不下来,直到他最后一下深顶,进入到从未有过的深度,大半根肉棒都顶进幼小的暖宫,有力地喷射出腥臭滚烫的浓精,她已然高潮至半昏状态,无力地任由那些粘稠肮脏的白精内射自己的胞宫,有的甚至喷洒进宫肉的褶皱里,再也清理不干净,永远被打上身后男人的烙印。 完全地被自己的叔叔射满了。 好脏好烫呀。 该怎么办呢? 她歪头,咬着手指想道,那以后只能做他的精厕了呢 伸出小舌,舔舔唇角,她缓缓绽开痴痴的笑容。 他闷哼着发泄,将所有浓精射入小侄女的宫儿内,看着她乖巧无力地任自己玩弄,心中升起从未有过的施虐欲。 感到下身传来异样的紧迫感,他黯沉下眼眸,遮盖住里头疯狂的占有欲。 放松身体,他直接排泄进已鼓胀到无法再承受的胞宫内。 “那是什么?不不要!”她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喊,感受着粗壮的水流携带前所未有的凶狠力道,以水柱的形态喷洒在娇嫩的子宫内壁,根本控制不住,失音地跟着潮喷,两股水流一同在稚嫩的胞宫里激射。 她剧烈地挣扎起来,小巧的玉足踢踹身下的锦褥,双手不再听话地掰开臀肉,胡乱在空中摆动,直到拽住床边垂落的淡金纱幔,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拖拽身子想要离开他的胯下。 他轻松地提臀追上,继续虚坐在布满掌印的肥臀上,单手钳住她的两只胳膊向后掰,将纤细的手腕压在她迷人的腰窝上,唇边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往哪逃,小淫物,居然被叔叔尿到高潮,还想跑?” 她的肩膀卡在床沿,发丝缕缕垂落在地,在地面铺设的亮黑金砖上,她清晰地看到自己被凌辱得满脸泪痕的模样,哭喊着摇头,“不可以不可以尿在尿在里面的,好脏呜呜呜” 委屈巴巴的哭声满是无助。 可下身淫荡的小屄却不停收缩,幼嫩的胞宫口在狰狞的肉根拔出后紧紧闭合,不愿吐出一滴尿液,甚至仍旧淫贱地高撅着下作的肥臀,小腹高高隆起,似怀胎多月的妇人。 他知道,小侄女是个天生的荡妇。 两指捏过她精致完美的下颚,他不断贴近绝色的姝容,直到两人的唇只有一寸距离,再近一丝便可相吻,灼热的呼吸交融,他琥珀色的纯欲眼眸对上她无神的大眼,淡声开口:“真的吗?阿端,真的不要吗?” 空气有一瞬间凝滞。 下一刻,她猛地扑上去,饥渴地缠上他性感的唇,痴迷地吸吮。 我写肉的风格就是凌虐,往往都是男主征服,女主臣服,因为我觉得男主越在肉体上征服,代表着他越沉迷女主,而女主一昧的接受臣服,恰恰是最温柔的陷阱,让对方溺毙,达到情感上的征服。 免*费*首*发:ṕσ₁₈ṿ.ḉom [Ẅσσ₁₈.νɨρ]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 追-更:rousewu.uk (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