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梁风月(禁+乱)》 第一章 南梁国。 一轮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幽幽清辉,南梁皇宫显得神秘而庄重,远远望去,那些起伏的宫殿就像亘古守卫的士兵,默默向世人昭示着帝王的权威。 在这些巍峨建筑群里面,有一处坐落在花园里的宫殿尤为特殊;琉璃瓦覆盖着整个屋顶,屋檐上四只麒麟栩栩如生,雕栏玉砌,镶嵌繁多宝石,华丽的楼阁被池水环绕,波光粼粼,就连通向宫外的道路也仔细铺满了打磨规整的大理石子……一看,便知此殿的主人身份尊贵,不可比拟。 在南梁,人人皆知,除了帝后寝殿,就属柔嘉长帝姬的揽月宫得天独厚,这位帝姬打从出生便荣宠非凡,作为皇后的女儿,太子的胞妹,南梁国唯一冠以国姓“慕”的公主,她的尊贵无需多言,并随着年龄的增加圣宠更盛,如今帝姬才十四岁,还未及笄,皇上便破天荒绶了她公主官印,许她食一方俸禄。 此刻,夜微凉,揽月宫中灯火通明,传闻中的柔嘉长帝姬慕秀绾穿着襦裙趴在桌案前,双手托腮,红润润的嘴唇嘟起,不满的盯着眼前之人,问道,“秋荻姑姑,太子哥哥什么时候来呀?” “就来了,我的小祖宗,太子殿下传过话,戌时便来看公主,公主不要着急,先把这件大氅披上,这个天最容易着凉,公主身子金贵,可不能冻着了。”秋荻是揽月宫的管事姑姑,是皇后从娘家接进宫来的人,从小看着帝姬长大,对这个单纯乖巧的公主疼到了骨子里,可不,这才刚刚立秋,她便紧张的拿出了狐皮大氅,生怕自家的小主子吹了夜风,入了寒气。 “不要,我才不穿,姑姑都说了好几次‘就来了’,可我都没有听到小喜子通报,姑姑明明知道我一穿暖和了就想睡觉……哼,我才不上当呢!”柔嘉躲过了秋荻想为她披大氅的动作,几步跑到了一边,“这次我一定要等到太子哥哥,问问他为什么上回要在绾绾睡着后才来揽月宫,绾绾好想他,可是平日里都见不到他……” 听到柔嘉语气里的失落,秋荻心疼起自家主子来;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太子与公主的感情素来亲厚,不过太子要忙于前朝政事,哪能时刻陪在公主身边?公主虽然懂事从不给太子添麻烦,可孩子心性黏人,长期如此,难免寂寞…… “公主,这样好不好?您先把大氅披上,奴婢这就打发小喜子去东宫将太子殿下请来,公主只需再耐心等待一会儿便能见到太子殿下了……” “那我要自己去!”说到去东宫,柔嘉才不会乖乖等着,平日里为了避免打扰太子哥哥她总是忍住不去找他,可今晚不一样,是太子哥哥答应了要来看她的,不算她任性! 这么想着,柔嘉的胳膊腿便兴奋的迈开了去,一溜烟跑到了前殿门,刚开门冲出去,昏暗中,猛地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太子哥哥!”闻到梨花香气,便知来者何人,柔嘉大声喊出了心底的答案,身后追来的秋荻带着一群宫女立马纷纷下跪,嘴里大呼“太子千岁!” “我的绾绾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啊?”温柔的声音,温柔的人,这位南梁国的太子殿下牵起妹妹的手缓缓从暗处走来,二十出头的年纪,修长的身材,俊美的容貌,一双茶色的眼眸多情又冷漠,薄厚适中的红唇洋溢着笑容,显得亲切而神秘。 这便是南梁国未来的君主——慕祁钰。 “哥哥,抱。”柔嘉望着高自己几头的哥哥,撒娇的伸出了双手,太子宠溺的勾住她的双臂一提,仿佛做过很多遍似的,柔嘉借力双腿一跨,圈住了太子的腰,再收手环住脖子,屁股被哥哥垫着,人就同无尾熊一般挂在了对方身上—— “你呀你,都十四岁了还跟孩子似的,难不成一辈子都让哥哥这么抱着?”虽是抱怨,却听不出任何不高兴,反倒觉得他甘愿的很,看向柔嘉的眼神里也满满都是欢喜。 “你们退下吧。”抱着妹妹走向内室,太子遣退了一干宫人,柔嘉乖巧的伏在哥哥身上,直到他坐上了椅子才委委屈屈的抬起了头—— “我就要哥哥这么抱着!从小哥哥就是这么抱我的,为什么长大了就不可以?”柔嘉瘪起了嘴,“我已经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天天跟太子哥哥在一起了,现在难道连抱都不可以了吗?绾绾不要,绾绾不开心!” 虽然明知妹妹只是单纯的表达着对自己的依恋,可落到慕祁钰耳中,这番话却如同扔进湖里的石头一般激起了千重浪,无法控制的喜悦一波一波涌上来,搅动着他本就纷乱的心。 声音愈发轻柔,甚至带了点沙哑,慕祁钰抚摸着秀绾黑亮的头发,问道,“绾绾想一直跟哥哥在一起?有多想?如果绾绾告诉哥哥,哥哥便答应以后都这么抱绾绾,好吗?” “很多很多,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多!”慕秀绾看着慕祁钰,认真道,“哥哥不可以赖皮哦,绾绾已经回答了,以后哥哥要一直抱着绾绾!” “好。”慕祁钰嘴角含笑;眼前的女人,不,准确的说是少女,自己一手带大的少女……虽然还很稚嫩,却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娇俏可爱的性格,善良纯净的眼神,她看自己永远是那么依赖——在这污秽不堪的尘世中,他刻意造就了她的不谙世事,就像一朵娇嫩纯洁的小花,盛放在自己苦寒的心上。 绾绾是他唯一的救赎……从十三岁那年在司礼太监的引导下知晓男女之事后,慕祁钰每晚所梦,皆是自己年幼胞妹的身影,或是她奔跑在御花园追蝴蝶,或是她巧笑嫣然的叫着自己“哥哥”,亦或是她在梦里突然长大,赤裸着身子躺在自己的床上…… 醒来,下身总是一片狼藉…… 自此,他开始隐隐察觉到了自己卑劣的心思,并随着绾绾逐渐成长,越来越清晰明了—— 他肖想着自己的妹妹!他居然肖想着自己的亲妹妹! 震惊之后,慕祁钰很快坦然接受了——或许他骨子里本就离经叛道,伦理道德之类从未放在眼里,是妹妹又如何?绾绾这么好,他爱上便爱上了,即便不容于世,可他是太子,将来是皇帝,想要瞒天过海留住一个女人又有何难?只要,绾绾也同样爱着他…… “哥哥在想什么,好认真呀~”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慕祁钰回神一看,绾绾凑在自己跟前,吹弹可破的肌肤和娇艳欲滴的丰唇近在咫尺,再往下,还有那一对包裹在衣裳中发育尚好的浑圆…… 于是,比理智更快的是自己的身体,慕祁钰收紧了手臂,俯身而下,一把吻住了那诱人心醉的红唇,本欲浅尝辄止,却在品尝到滋味后欲罢不能,急切的伸出舌头探寻,在勾住对方的香舌后加深了缠绵—— 大概是事发的太突然,绾绾蓦地瞪大了眼睛,却没有挣扎;哥哥这是在……干什么? 不解男人的动作,绾绾只觉得哥哥的舌头在自己嘴里滑溜溜的,好奇的动了动舌尖,猛地换来男人一声闷哼,吓得她直推慕祁钰,想将两人的嘴巴分开。 慕祁钰不舍的抽出了舌头——一根银丝挂在了俩人唇间,绾绾盯着这根银丝不知道在想什么,下一秒,只听少女疑惑的问道,“哥哥为什么要吃我的口水?” 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啊……慕祁钰有些失望,他以为绾绾不反抗是喜欢自己的亲吻,早忘了可人儿根本就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吃口水?也罢,姑且就算做‘吃口水’吧……只是,若她某日懂得了其中深意,又会用何种眼光看待自己? “因为哥哥非常喜欢绾绾,想表达对绾绾的爱意……所以哥哥情不自禁便亲……吃了绾绾的口水……要知道,天底下相爱的人都是这么做的,以后哥哥再这般对你,你就知道是哥哥在爱你了……难道绾绾不爱哥哥吗?”明明是偷换概念,却被某人说得理所当然,加上那副‘相信哥哥’的表情,绾绾自然不疑有它,立马回答,“爱!绾绾爱太子哥哥!” 唔……可是为什么她觉得有点奇怪呢?绾绾在心里嘀咕,却在看到慕祁钰高兴的表情时想到了一边去:原来太子哥哥跟十五皇弟一样喜欢自己说爱他,太子哥哥好幼稚呀…… “不过,绾绾可不能跟别人吃口水,只能跟我,明白吗?”高兴归高兴,慕祁钰不忘叮嘱眼前人,却见两道秀气的眉毛皱在了一起,问道,“咦,为什么呀?” “绾绾,哥哥问你,你以前和别人吃过口水吗?” “没有。”少女摇头,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慕祁钰暗爽了一下,绾绾的初吻可是自己的…… “哥哥也没有……”顿了顿,慕祁钰循循善诱着,“绾绾,你知道吗?吃口水这种事只能和第一次做的人做,你和哥哥都是互相的第一次,所以,就像契约一样,哥哥和绾绾定下了契约,就不能更改了……以后,绾绾只可以跟哥哥吃口水……记住了?” “但是,绾绾不明白……哥哥说这是‘爱’的表现,可绾绾也爱父皇母后,九哥哥,小妖皇弟、秋荻姑姑……”扳着指头还没数完,却被慕祁钰打断,“都不可以!绾绾,上天看着呢,你已经选择了我,就不能和别人这么做了,若是你违背了约定,哥哥……会死的……” 可不是会死么?心痛而死……慕祁钰凝重的看着绾绾,也不知小丫头能明白几分,但从她惊慌失色的神情大可推断自己这番话起了作用,绾绾舍不得自己死,虽然此‘死’非彼‘死’…… “绾绾不会让太子哥哥有事的!”少女头如捣蒜,“绾绾不会跟别人吃口水,太子哥哥不要害怕……” 少女自以为是的安慰令男人感动中又心痒难耐起来,他可是个正常的男人……作为一国储君,慕祁钰本该坐拥无数美人,却为了眼前这个丫头禁欲…… 自嘲的笑笑;自己执念之深,竟像是入了魔障。 “绾绾……”慕祁钰搂紧了妹妹,诱惑道,“让哥哥再爱你一次,嗯?这回……你可要闭上眼睛……” 烛火摇晃,墙壁上两人的影子完美的交融在一起,夜风起,时间……还很长…… 第二章 早晨的鸟啼伴着清凉的阳光透进揽月宫,轻纱幔帐后,一张偌大的床上,隐约可见一道起伏的小小身影——除了慕秀绾还能是谁? 秋荻姑姑轻步走到床边,挽起纱幔,柔声道,“公主,该起了……”却见床上的人动也不动,秋荻无奈一笑,继续道,“公主殿下不可以赖床哦,今日按例要到皇后娘娘跟前请安,咱们得准备了……” “可是,秋荻姑姑……天还没亮……绾绾想再睡会儿……”娇娇弱弱的声音浅浅传来,除了嘴,秀绾还是一动不动;她本不是个贪睡的孩子,可昨晚太子哥哥抱着她说了很多话,也吃了好久她的口水,弄得她昏昏沉沉的…… 天还没亮?疑心自己听错了,秋荻转头看了一眼窗户,这都快辰时了,天怎么会没亮? 再转回来一看,秋荻了然自己被戏耍了——披散的乌黑长发不知什么时候将秀丽的小脸遮了个遍,什么都看不见了,可不正是‘天没亮’吗? 好气的笑笑,秋荻慢慢拨开秀绾脸上故意挡住的头发,道,“公主要是真不想起来,奴婢也没有办法,皇后娘娘疼公主,奴婢派人回个话不去也就是了,不打紧……可皇后娘娘对公主有特别的嘱咐,看来公主也是不想听的啰?” “什么嘱咐?”眼睛猛地睁开,闪着好奇的光芒,秋荻知道,自己这招见效了…… “公主可要起了?”秋荻吊着秀绾的胃口,只见小人儿自动坐起了身子,盯着她点点头,等她继续说下去。 秋荻拍了拍手,早就在外面候着的宫女们鱼贯而入,秋荻扶着秀绾坐到床边,穿衣洗漱的流程一丝不苟的进行着—— 当然,除了有人耐不住性子—— “秋荻姑姑,到底是什么嘱咐呀?”就差最后梳头的工序了,秋荻拿起木梳梳着秀绾如同绸缎般的青丝;绾青丝,绾情思……自家公主的头发这么好,也不知将来是何人为她绾起情思? “秋荻姑姑~”见半天都没人搭理自己,秀绾急了,可秋荻还是半温不火,直到—— “好了。” 什么好了?秀绾纳闷,却见秋荻笑吟吟的为她别上蝴蝶发钗,原来是头梳好了。 “可是……”欲言又止,你还是没说母后的嘱咐呀…… “公主要问奴婢皇后娘娘的嘱咐是么?”对,对,一张期待的小脸凑近了些,秋荻暗笑,“奴婢也不知道。” “什么?”听到这么个乌龙,秀绾愣住了,下一秒,秋荻继续道,“奴婢不知是因为皇后娘娘吩咐要亲自说给公主听,公主可要快些去凤鸣宫,别让皇后娘娘等急了才是。” 一路小跑,慕秀绾拖着裙摆奔走在去凤鸣宫的路上,身后宫人急急跟随,路过宫人频频下跪,一众队伍好不壮观。 “母后,母后!”还未入殿,却闻脆生生的叫唤从门口响起,昭惠皇后一听便知是自己的心肝宝贝来了,放下手中的茶杯,招呼道,“绾绾来了?快到母后这儿来!” 跨过殿槛,秀绾像一只归巢的乳燕般扎进昭惠皇后怀中,皇后抚摸秀绾的头顶,慈爱万分,“可用过早膳了?” “还没……”不过秀绾的心思可不在早膳上,直觉告诉她,母后要嘱咐的事情更加重要…… “母后,早膳一会儿再用,您先告诉绾绾,您要说的是什么事情呀?”秀绾伏在皇后膝头,眼巴巴的望着她。 “你这丫头……”好笑的瞧着自己女儿一脸小哈巴狗讨食的样儿,昭惠皇后的心都化了,也不拐弯,便说,“是你九哥哥回来了。” “真的吗?!”没想到是这么个好消息,秀绾的眼睛都笑弯了,原来是九哥哥回来了! 昭惠皇后继续道,“你不是一直跟母后说,你父皇让祁玥出使北齐害得你好长时间都见不到他吗?如今祁玥回来了,你呀,也就不会在母后耳边叨叨念念了。” 祁玥,慕祁玥,生母舒贵妃,排行第九,正是秀绾的‘九哥哥’,南梁国赫赫有名的殷武王爷。 “母后,九哥哥现在在哪啊?”知道女儿要这么问,昭惠皇后了然的摸了摸她的脸,“听当差的说,退朝后祁玥被皇上叫去了未央宫,此刻想来,应该还没离开……”见到女儿迫不及待的样子,昭惠皇后立马补充,“不过绾绾得在母后这用了早膳再去,饿着肚子母后怎么安心?” 其实看到绾绾和祁玥关系好,她心里也很欣慰;皇家不比寻常百姓,为了权势皇位,别说手足亲情,便是父子之间也不见得有多少真心……她的绾绾只是个单纯的孩子,她不求她富贵无匹,只愿自己的女儿能平安顺遂……看得出来,除了钰儿,祁玥这孩子是真心待绾绾好,既然如此,多个人护着她又有什么关系? 昭惠皇后一心在为自己的女儿打算,此时的她根本不知自己今日所想会将女儿一步一步推入怎样的深渊,只是督促绾绾喝完燕窝,这才将人从凤鸣宫放了行。 又是一路小跑,想到自己马上要见到九哥哥,秀绾的脚步都轻了起来—— 怎么能不开心呢?从小到大,哥哥们中,就数太子哥哥和九哥哥对自己最好……可太子哥哥严厉,虽是笑着,却总是不许自己做这个不许做那个,哪似九哥哥,只会对她说,只要绾绾高兴,什么都可以…… 在她心里,九哥哥是比太子哥哥还要亲切的存在,他只是静静的立在一处,便让绾绾觉得异常安心。 如同现在—— 殷武王负手而立在未央宫门前,温暖的阳光将他包围,却更像是他自身散发出的光芒。 “九哥哥!”秀绾的声音远远传来,慕祁玥回头,只见心心念念的人儿从一方跑来,素白的衣裙和着头上的金箔蝴蝶飞舞生花,那张精致的小脸热出了薄薄的汗…… 纵使毫无姿态,却——挠得他的心,酥酥麻麻。 “绾绾慢点,别摔了!”慕祁玥箭步向前扶住妹妹,见到哥哥,两人相视而笑,全然忘了旁边还有一人…… 贺兰笙不语,只是冷漠打量眼前这一幕——殷武王器宇轩昂,眉眼间是常年征战浸淫出的杀伐果断,俊美无俦的面容不露悲喜,跟自己说话时精明善谋的眼神……几月相处中所得点滴皆在霎时被推翻,眼前男人哪还有半分指点江山的豪气?皆在来人面前化作了绕指柔…… 莫非,此人是殷武王妃? “绾绾这几个月有没有想九哥哥?”慕祁玥声音柔得都快滴出水来,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贺兰笙还是大大的吃了一惊,这,这真的是南梁国的“战神”殷武王吗?还有……妹妹,这女子居然只是妹妹?! “想,绾绾天天都在想九哥哥,不过九哥哥现在回来了,绾绾就不用想了。”秀绾狡黠一笑,继续道,“可是,如果九哥哥能住在宫里,绾绾就更更不用想了!” 慕祁玥知道小丫头在玩什么把戏,在南梁,除了太子,皇子们长到十五岁便要搬出内廷住到宫外去,直至弱冠,便需前往封地;他是这一辈中为数不多拥有封号的王爷,因手握兵权,特许留在帝都,加上父皇的器重和母妃的关系,时常能回宫小住—— 绾绾打的,便是这小住的算盘。 “可我的重华宫久无人气,住起来肯定不舒服……”慕祁玥假装思索,“不如九哥哥搬到绾绾的揽月宫去,那里风景秀美,安静舒适,又有绾绾作陪,想来是再好不过的去处了……绾绾,你说是吧?” “嗯嗯!”少女猛点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是慕祁玥见绾绾点头,心喜虽然几月不在,自己的地位却没有受到影响,便不再逗她,道,“九哥哥逗你的,重华宫有人打扫,哥哥自然能住,绾绾要是想见九哥哥就来重华宫,哥哥一定等你。” “嗯。咦……九哥哥,他是谁呀?”被遗忘了半天的人终于有人问津,贺兰笙冷冷一眼,却见少女好奇的看着他,这是一双干净到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睛,像他曾在北齐见过的小鹿,一瞬间,贺兰笙将目光转到了别处,逃避般躲过了秀绾的探寻。 想到父皇吩咐的正事,慕祁玥回头却见贺兰笙一脸傲慢——眉微皱了起来;明明是北齐的质子,却毫无阶下囚的自觉,他都舍不得对绾绾说一句重话,这人算个什么东西,不识好歹! 心里盘算了千遍怎么整死眼前的人,表面上还是笑着,对绾绾道,“绾绾,这是北齐的皇子贺兰笙,是这次哥哥出使北齐带回来的质子,父皇吩咐,以后他就要住在宫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自己的国家……”没说的是,为了交换南梁铁矿的支持,北齐三座城池和贺兰笙一并被国主抵给了南梁,不受宠的皇子下场就是这样,回国?或许他到老死都回不去了…… “什么是‘质子’呀?”好奇宝宝的问题一针见血,贺兰笙本欲忍下慕祁玥刚才的羞辱,但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下去了——难道要他听人赤裸裸的解释一遍自己作为交换物品的尴尬处境? “殷武王爷,本皇子的随从还在等候,告辞!”拂袖而去,贺兰笙拾掇着他仅剩的尊严离开,他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怎么忍受得了伤口一次又一次血淋淋的划开?怎么受得了别人冷嘲热讽的嘴脸,一次一次的提醒——他是北齐的弃子,是任何人都可以欺压的对象? 至少,他自己不能将自己看轻! 望着少年愤然离去的身影,秀绾心里有种莫名的悲伤——那个背影……看起来好孤独啊…… 明明也是个隽秀出众的皇子,却不得不像一只竖起全身防备的刺猬,在世道残酷的倾轧中,奋力抵抗……无处可逃…… “九哥哥,他叫贺兰笙……是吗?”惊讶绾绾会对这个无足轻重的人感兴趣,慕祁玥对贺兰笙越发不爽,暗暗捏紧拳头—— 贺兰笙,我会让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三章 在慕祁玥的认知里,世间之事大抵分为两种—— 一是令自己顺眼的,二是令自己不顺眼的。 顺眼的,心情好便多看两下;不顺眼的,绝不留着污染自己的眼睛! 而对于贺兰笙这种走都走了却还吸引着绾绾注意的家伙——慕祁玥咬牙,必须划到极度不顺眼的范围内! 所以,贺兰笙的运气着实不好,若是惹了别的什么人,凭着他北齐质子的身份倒也无妨,可对方是慕秀绾……又有慕祁玥这个霸道王爷在,一切……就变得对他非常不利…… 怎么说呢?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绾绾对他起了同情之心,继而令慕祁玥心中不快,或许错不在他,可生于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又有什么是公平的?他只是个质子,而慕祁玥——却是手握重权的南梁殷武王。 “绾绾,来,陪九哥哥去御花园转转。”想要打散贺兰笙残留在绾绾脑子里的印象,慕祁玥牵起妹妹的手就走——说来好笑,堂堂一国王爷,从来鲜衣怒马,傲视群雄,驰骋沙场之时连山河都要为之震动!他这样的人,生来便是天之骄子,受人敬仰的英雄,何曾在意过谁?又何须在意谁? 也只有绾绾——哪怕神情间的一丝变化,也足以令他在心底患得患失,惴惴不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一起长大的兄妹情谊,却因哥哥的妄念变了质—— 情不知所起。当他开始讨厌太子等人对绾绾的亲昵;当他开始恐慌自己成年后即将离开帝都;当他再也无法漠视内心的渴望…… 一切的一切,便通向了唯一的答案—— 他参军为她,建功为她,封王为她,求权为她! 佛说,心不动,则身不动,可佛啊,我已然动了心,又该如何自处? 况且……这宫里存着同样心思的又不止他一个…… 东宫那位,瞒得过天下人却瞒不过他。 当年,他还只是皇宫里的‘九皇子’,偶然得了一对珍珠鸟便兴冲冲地跑去揽月宫献宝,果不其然,绾绾很是喜欢,当下便取了名字养了起来——一只叫“小玥”,一只叫“小绾”。 那时他私心想着这对鸟就代表了自己陪在绾绾身边,岂料几日后再去揽月宫,却看到绾绾伏在太子身上哭,太子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茶色眼眸里尽是心疼—— 是‘小玥’死了……在绾绾梨花带雨的哭诉中,他感到了一阵寒意,明明头一晚还活蹦乱跳的小鸟,第二天早晨却莫名其妙断了气,只余一只在笼子里哀号不止。 慕祁钰告诉绾绾,这是命,命中注定‘小玥’不属于你,所以绾绾,不要把目光倾注在那些你得不到的事物上,因为除了伤心,什么都不会留下…… 那时,虽是讲给绾绾听,慕祁钰的眼睛却是看向他的—— 他记得,慕祁钰冷漠而不屑的眼神,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刺进了自己心里:他在警告自己的蠢蠢欲动!他在嘲笑自己的无能为力! 是呀,在南梁,他慕祁钰是嫡出太子,而他慕祁玥又算什么? 直到绾绾哭累睡着了,出了揽月宫,慕祁钰拎着鸟笼朝他走来,因为怕绾绾睹物伤心,慕祁钰直接带走了‘小绾’,却将它递到了他面前—— “九皇弟以后还是不要白费功夫送这些小玩意了,你也知道,不好养活,死了,还要闹得绾绾伤心一场,真是不值。”慕祁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冷道,“绾绾虽说是你我的妹妹,可毕竟跟我最亲,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你可以做,一个人明白所求固然很好,可也得掂量自己够不够格……譬如这骄阳,也只有天空才能将其拥有,白云就算环绕四周,又何时见它永恒停留?” “有些人,不是你的,就不要妄想……这次的鸟只是小小的提醒,下一次……当然,皇兄我希望没有下一次了。” 慕祁钰的话字字诛心,却让他深刻意识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权势!没有权势的皇子就如同这笼子里的鸟,只能任由慕祁钰主宰生死,想要站到绾绾身边,就必须变得强大! 好不容易……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令他不再被动,试问,他又怎么可能放任绾绾身边出现像贺兰笙那样的不稳定因素? 因为他极明白:这世上,他和慕祁钰其实没有本质上的不同,他们的身份是特赦也是枷锁,可绾绾的心……她的心若是朝向了别人,纵使自己有天大的本事,又能如何? 心里百般滋味,嘴里却什么都不敢说——慕祁玥拉着绾绾来到了桃园,因是秋天,满园的桃树都秃着枝干,萧条得很,绾绾伸手摸了摸枯枝,眼里一派惋惜。 慕祁玥知道她从小便独爱桃花盛放,暗自打了打气,慕祁玥觉得眼下正是时候——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慕祁玥轻轻念道,“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绾绾自然接过最后一句,“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笑着问,“九哥哥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桃夭》?” 脑海中早就上演了无数次当下的情形,慕祁玥在心底大呼镇定,继而故作轻松的说道,“九哥哥记得小时候,绾绾因为这首《桃夭》而偏爱桃花,说自己也要做个‘宜室宜家’的女子,还被父皇打趣‘朕的柔嘉长公主将来要宜谁的室谁的家啊?’”绾绾被九哥哥学父皇说话的样子逗乐,捂着嘴笑起来,笑过后,才发现九哥哥正盯着她看,眼睛里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 “那时九哥哥就在想……桃花盛开不过三月时间,可一年这么长,我的绾绾要是想看桃花了可怎么办?”仿佛被慕祁玥话里的情绪感染,秀绾竟也体会到了一丝担忧,“九哥哥希望替绾绾留住绽放的桃花……所以这些年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去找符合条件的玉石,终于,让我在去年寻到了一块……” 慕祁玥从怀里掏出一物,竟是个精雕细琢的玉簪——白色的簪头上坐落着几朵粉色桃花,姿态各不相同,就连花蕊也有点点黄色相匹,最难得的是整个玉簪浑然天成,竟全是用一块原石打造而出,不得不佩服构思者的巧妙与用心。 “我不放心别人来雕,可自己又不会做这些小玩意……绾绾莫怪,九哥哥我跟着首饰师傅学了一年方才动刀,中途又遇着些难处,几经停顿……不过好在是完成了,绾绾可喜欢?” 慕祁玥轻描淡写的几句带过了其间的复杂艰辛,哪是才遇着些‘难处’?哪是才‘几经停顿’?他从未做过这般手艺活,又怕浪费了绝无仅有的原石,每一次下刀,每一次打磨,无不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一个武将,却日日屏气凝神手中之物——玉簪虽小,可寄托给绾绾的情谊,却是他全部的一颗心。 “九哥哥……”听闻慕祁玥送给自己的东西如此珍贵,秀绾的眼睛都湿润了,感动中猛点头,道,“绾绾喜欢!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来,九哥哥给你簪上……”慕祁玥伸手便将玉簪插入了绾绾的发间,这是他别有用心送的第二份礼物,而这次,再没有人敢来置喙! “九哥哥,好看吗?”少女问完立马敲了下脑袋,吐舌笑笑,“绾绾真笨,九哥哥送的一定是好看的,哪需要问呀~” 看着少女的青丝缠绕着自己的心血,莞尔一笑,慕祁玥当下感慨:便是为了眼前这一刻,纵使万劫不复,纵使将来被天下人所唾弃,他的决心——也神魔不阻! “能答应九哥哥一件事吗?”慕祁玥握上绾绾的肩,“我府里种了一片桃林,待明年开春,想请绾绾戴着这玉簪去赏花……到时候,九哥哥要告诉绾绾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呀?”好奇宝宝启动,却被慕祁玥的手指压上唇,噤了声—— “小傻瓜,都说是秘密了,自然明年才能告诉你……” “好吧,那明年桃花开,九哥哥便来揽月宫接我,一起去赏桃花!” “一言为定。”牵起绾绾的手,慕祁玥的眼神异常坚定:绾绾,到了明年,我便将这许多年的心事一并说给你听,九哥哥不敢奢求什么,只希望你知晓后还愿继续戴着这簪子,唤我一声‘九哥哥’…… 或许爱一个人正是如此,将自己低到了尘埃里,满心满眼都是她,却还是唯恐做的不够——慕祁玥暗暗紧了紧握住绾绾的那只手,但,只要她能开心的笑着,专注的看向他一人,终有一天可以在自己怀中说着“不悔”…… 那他慕祁玥此生……便已足矣! 第四章 慕秀绾回到揽月宫时,天有些暗了。 随身的宫女刚替她拿来暖手的袖炉,却见秋荻姑姑神色紧张的走来—— “谢天谢地,我的小祖宗,你可算回来了!”秋荻一脸苦不堪言的样子,往内殿瞟了瞟,压低了嗓子,“公主快进去看看吧,奴婢我……实在是没辙了!” 一瞧这模样,慕秀绾心知是某位“小魔王”又来了。 在揽月宫,这样的情形时不时便要上演一次——要是那位“小魔王”来了自己却不在,首当其冲遭殃的就是秋荻姑姑,不是要东要西,便是不满意这不满意那……没个消停,可怜她一干宫人被折腾的够呛,却不敢有半分怨言,着实委屈。 秀绾有些内疚,小喜子是来回禀过她的,可今日九哥哥归来,几月不见,两人聊着聊着便忘了时间,她又去重华宫用了午膳,听九哥哥说了些趣事儿方才离开……这么一来二去,回来得自然晚了…… 只怕那“小魔王”没少发脾气……秀绾一脸无奈,安慰了秋荻姑姑几句,直直朝内殿里走—— 刚一进门,便听到某人没好气的嚷嚷道,“秋荻姑姑,本侯爷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不是说派人去请了吗?我不管,皇姐要是再不回来,你必须得给我个交代,不然,每过半个时辰,我便砍你们一个人的脑袋……哼,你说本侯爷是先砍你的,还是小喜子的?” “小妖不如连皇姐的脑袋也拿去好了。”知道自家弟弟在发脾气,秀绾摇摇头,故意慢下了脚步;只见自己的床上趴着个纤细身影,一听到她回来,立马从床上一跃而起—— “皇姐!!”飞奔而来的某人一把抱住秀绾,将头埋进了她的脖子里,深深吸了口气,放肆亲近着少女独有的体香。 半响,松开手,委委屈屈的盯着秀绾,嘟起嘴,道,“皇姐怎么才回来呀……是不是不喜欢小妖了?” 眼前的男孩,十二岁的年纪,一张娇嫩的小脸上是雌雄莫辨的五官,精致到令人发指,就连声音也十分美妙,不同于秀绾的软糯亲切,却是天生的妖娆迷人—— 这便是秀绾的弟弟,慕氏最小的十五皇子慕宸轩,小字‘小妖’。 被小妖这般可怜的问着,秀绾的心一下就软了……母妃曾说,小妖的生母是南梁第一美人上官娉婷,嫁给父皇后也是风光无限,但天妒红颜,在生小妖的时候难产而死,只留下了嗷嗷待哺的婴儿。 正因如此,父皇格外疼惜这个小儿子,就连名字也没用老祖宗拟的‘祁’字辈,而是用了‘宸’字,象征他在帝王心中独一无二的分量,并且为了补偿死去的妃子,早早便封了他‘轻衣小侯爷’的位子,就等成年后升为‘轻衣王’,享一辈子荣华富贵,甚至为了纪念上官娉婷,将她的闺字‘小妖’也一并给了他…… 小妖,小妖……这般倾世美貌的容颜,可不是妖孽一般的人儿? 阖宫上下,包括秀绾,又有哪个是不疼他的? “你呀,也该收收脾气了……别动不动就要摘别人的脑袋,让太子哥哥知道,又要罚你抄写经书了……”本欲说说自己这‘小魔王’弟弟,却还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舍不得,“还说皇姐不疼你,要是不疼你,我又何必一回来就见你?你最近功课怎么样?太傅可有赞扬?” 明明自己也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这般语气却像个操心劳碌的老妈子……慕小妖在心底发笑,他的皇姐便是如此可爱,以为年长自己两岁就是大人了,殊不知这宫里除了她还会有谁像一张白纸般单纯? 低下头邪肆一笑,他可要让他亲爱的皇姐染上自己的颜色呢…… 再抬头,少年又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也不说话,只是一双大眼睛里开始蓄起了眼泪—— “皇姐~太傅他罚我!”泪落下的正是时候,小妖抱住秀绾就开始诉苦,“前段时候,太傅让我背《左传》,我背不全,太傅就罚我抄书……皇姐你看,你看~”小妖凑近了自己粉妆玉琢的脸,“人家的黑眼圈都熬出来了~皇姐,太傅是坏人,就知道欺负小妖!” 盯着这张欺霜晒雪的脸蛋,秀绾实在找不到他口中所谓的“黑眼圈”在哪……可见他如此委屈,只得柔声安慰,“皇姐知道小妖辛苦,可作为男子汉,一定得要有学问才行呀,你看太子哥哥、九哥哥,不然小妖长大该后悔自己不好好学习了……” “那我要皇姐鼓励~不然我就不好好学功课!”撒娇的小孩有糖吃,慕宸轩从小就深谙其道,既然上天赋予了他绝世的容颜和洞悉人心的能力,这两样,便该是他最厉害的武器—— 虽然要故意装出蠢笨的样子实在是很难诶…… “那是不是皇姐鼓励你了,你就会努力一点?”秀绾无可奈何的问道,其实见小妖就像她亲近太子哥哥和九哥哥那般亲近自己,心里也是高兴的;她单纯的想着,小妖从小没了母亲,又很年幼,自己该负起姐姐的责任来,他喜欢的事情便多依着他一些,将来长大了,也没有多少机会能如现在这般亲密,就像她和太子哥哥…… “嗯嗯!”小妖迅速点头。 于是,只见秀绾捧起弟弟等待“鼓励”的脸蛋,左边一下,右边一下,两处极柔软的触感传来,慕宸轩只觉得心里飞来了无数羽毛,将他托的轻飘飘的…… “还有这里,还有这里!”不满美好消失得如此之快,小妖得寸进尺嘟起了嘴唇,却被秀绾笑着戳了脑袋—— “这里不可以!”秀绾不再理会小妖,径直走到铜镜前坐下,将头上的桃花簪取了下来。 “不嘛,不嘛~皇姐为什么不可以?”小妖又在撒娇,可秀绾还是不理他;疑心是不是皇姐知道了什么,小妖暗暗观察秀绾的神情,却没发现不妥,只是,就不答应。 “皇姐~为什么不可以呀?”小妖从背后抱住秀绾,凑到她耳朵边说话,他虽然才十二岁,却已经比秀绾高了一些,铜镜里映出的两张容颜皆是无与伦比,除了有个人的眼神在东躲西闪…… “皇姐就告诉小妖吧~好吗?小妖保证不说出去!”可惜哄骗的话就跟打到棉花上一样毫无作用,秀绾就是不解释,也不看小妖—— 不说出去也没用……秀绾在心底喃喃,她可是答应过太子哥哥保密的,‘吃口水’的事情绝不告诉别人,也不会跟别人做! 太子哥哥的命还在自己手上呢! “好吧……”见一时半会儿没有结果,小妖不再纠缠,却在看到一物后皱起了眉,“这是谁送的?” 说的正是秀绾取下来的玉簪,因是小物件,又别在发间,之前没能及时发现,如今取下来一看,倒是碍眼的很—— “慕祁玥送的?”还未等秀绾回答,小妖便猜到了答案,美人嘴一撇,开始不高兴了。 “小妖怎么能直呼九哥哥名讳呢?要尊称‘九哥哥’才是……” “我不管,皇姐为什么要收这簪子?”打断说话,慕宸轩心里暗道,他是你的九哥哥可不是我的,在我这里,他就叫‘死人慕祁玥’,刚才没加上‘死人’两字已经很客气了! 哼,想要跟他抢皇姐的人都是死人! “为什么?为什么皇姐宁愿收别人的簪子都不愿意给小妖一点点的鼓励?问也不说!今天还让小妖在揽月宫一直等一直等……好久都不回来……我知道了,是皇姐偏心!皇姐不爱小妖了!”慕宸轩的控诉虽然毫无道理,却在哭腔中令秀绾慌了神—— “不是这样,不是,小妖,是九哥哥送的簪子呀,怎么能算‘别人’呢?至于那个原因,皇姐真的不能说……你不哭好不好,你要什么皇姐都答应你,别哭了……” 虽然还是没有套出原因,但至少谋到了福利——慕小妖抱着秀绾,秀绾轻轻为他拍着背;此刻他的眼睛里哪有半分委屈?都是人精,哭与笑还不是一念之间的事情?这世上也只有他的傻姐姐,才会心疼他演戏…… 不过,他却非常开心。 “皇姐说话算话?”吸了吸鼻子,慕小妖泪洗过的眼睛就跟夜明珠似的,目光灼灼的盯着秀绾。 “自然算话。你呀,还是咱们南梁的‘轻衣小侯爷’,这么爱哭鼻子怎生是好……”见小妖不哭了,秀绾替他擦起眼泪,“一点都不威严。” “在皇姐面前,要威严来做什么?”慕小妖倒是一派坦然,“小妖只要皇姐,要是皇姐不喜欢小妖了,小妖便将这南梁皇宫哭垮,让皇姐成为南梁的罪人!” “噗呲——”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秀绾点点头,“那皇姐可不能怠慢了小侯爷,不然要成为罪人,小侯爷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皇姐~你要陪我用晚膳!” “好。” “还有~今晚我不要回麟趾宫了,我想歇在这里,要皇姐陪我~” “……” “好不好嘛~皇姐,你说话要算话的~” “唉,好吧……真是服了你了。” 秀绾无奈点点头,却见自己答应后,小妖真心的笑容竟比那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还要夺目…… 心下变得柔软,这是她的弟弟呢,在因为自己而高兴,原来她也可以像太子哥哥和九哥哥那般照顾别人了…… 嗯,感觉真好! 第五章(微h) 夜,黯黯。寂静无声。 揽月宫早已沉默了烛火,唯大殿和内庭还留有几盏宫灯引路。 寝殿里,借着幽幽灯光,朦胧可辨床上两道熟睡的身影,皆是气息平稳,面容祥和…… 却在此刻,一道仿若孩童般无辜的梦呓从床的一端响起,不经意滑过这一室静谧—— “皇姐……” 浅浅飘来的两字转瞬即逝,无人听见,亦无人应答。 很好……黑暗中,一双眼睛猛地睁开,眼神里迸发的精光竟似一头寻着猎物的狼! 慕宸轩渐渐向目标移动…… 他本来就没离秀绾有多远,只是再靠近了些,近到——他不动声色从袖中掏出早就藏好的小瓶,拔开塞子往秀绾鼻下一凑,只一瞬,熟睡的美人便彻底不省人事…… 收好小瓶,慕小妖侧身躺在秀绾旁边,肆意的看着她;每次想尽办法宿在揽月宫就是为了等待眼前这一刻,一个可以毫无顾忌亲近皇姐的机会! 玩了会儿头发,一根手指轻触上了睡美人的脸—— 顺着五官勾勒,光洁的额头,秀气的鼻子,还有那引人犯罪的双唇…… 慕小妖眼神暗了暗,为什么这宫里要有这么多的闲杂人等?什么慕祁钰,慕祁玥的……烦死人了!若是父皇只有他和皇姐两个孩子,那该多好?这辈子皇姐便只属于他一个人! 愤愤不平的慕小妖连孝文帝也怪上了,可惜现实不容更改;赌气般在秀绾唇间摩挲了半天,愈发不甘心,心里的独占欲叫嚣得厉害,却苦于找不到任何出口—— “皇姐……小妖该怎么办呢?”卸去了平日里的飞扬跋扈,明知眼前的人什么都听不到,却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方能鼓起哪怕一丝勇气,“小妖也不想总像个孩子……可若不是个孩子,又该用什么方法获得皇姐的关心?” “我只是你的弟弟啊……” 道出心底从不愿承认的事实,少年的心情很复杂,这就是一个怪圈,血缘羁绊将他和秀绾联系在了一起,却无法逾越更多,可若没了这层关系,他和她此生或许根本不会交集…… 他才十二岁,本该“少年不识愁滋味”,却因秀绾,眉间生生多了几分哀愁;世人都说‘求不得’最苦,却不知能求所求已是幸福,如他这般,心中有念,却无法坦然向往——‘不得求’又作何苦? 到底是意难平…… 所以,越想越难过,越想越烦闷;他这厢苦苦压抑自己,可皇姐倒好,左边一个‘太子哥哥’,右边一个‘九哥哥’,就是没把他这个‘皇弟’放在眼里!那两个人有什么好?不就比自己年长几岁吗?哼,两个又丑又老的男人…… 不屑的将慕祁钰和慕祁玥奚落到了土里,刚舒坦些,又想起白天皇姐对自己的态度——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让亲是么?报复心起,慕小妖逐渐凑近了秀绾的嘴唇,恶作剧般挑了挑眉,我、偏、要! 下一秒,一个用力含上了两片丰唇—— 也确实只是“含”而已……根本不懂何为接吻的少年呆呆的伏在少女身上,只是觉得皇姐的唇很软,像一块糯米糕,甜甜的,香香的。 倏尔,本能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左边尝尝,右边尝尝,不亦乐乎中,将秀绾的整个嘴唇刷的锃亮…… 似乎感觉到了不舒服,沉睡的少女突然“嘤”的一声微微张开了嘴,只是这一下,小妖的舌头便顺势滑了进去,然后,愣住了—— 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 不同于嘴唇的触感,皇姐的嘴里温暖而潮湿,小心翼翼的嘬了一口,感觉很奇妙,再用力尝了一次,仿佛喝了酒般醉人……慕小妖不厌其烦的在秀绾嘴里变着花样探索技巧,没一会儿,少年便有些无师自通了…… 而少女在睡梦中频频遭到袭击,一张小脸因少年的索吻憋得通红,睡得不舒服,下意识的便想翻身—— 可初识滋味的小妖怎么可能给她机会! 仗着皇姐不会醒来,慕小妖一把拉开被子,双腿一跨压在了她身上,嘴里加深了动作,手掌开始不受控制的乱摸,秀绾本就穿得不多,这一摸,衣裳大片大片散开,光滑的肌肤入手,正好便宜了作怪之人! “皇姐……唔……我的皇姐……”或许男人天生便对情事有极高的领悟能力,又或许因为对象是秀绾,吻着吻着,慕小妖觉得自己心里好像烧了一把火,除了热还是热…… 自己的身体也好像起了什么变化…… 很刺激……强迫停止亲吻,慕小妖喘着粗气,眼神里蔓延着一股邪火,衬得他的脸异常妖魅——不是情欲又是什么? 而顺着自己的身体看去,下身的某处竟然立了起来,将裤子撑起高高的一角,惊讶地用手戳了戳,慕小妖闷哼了一声——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不知自己已经动情的慕小妖重新看向秀绾,被蹂躏红肿的嘴唇,散乱的衣裳,露出的圆润肩头和清晰的锁骨……视觉刺激,下身立得更高,这才明白,他的身体在渴望皇姐! 这份渴望是陌生的……平日里虽然也希望亲近皇姐,却不同此刻的异样,潜意识里他很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就碰一下……碰一下就好了!索性由着自己,反正皇姐也不会知道……暗暗告诉自己机会难得,魔怔般,慕小妖褪下了自己的裤子…… 身体还是伏在秀绾身上,只是腿跪着,他的手牵引着秀绾的手慢慢伸向自己的下身,那只柔弱无骨的手刚碰到硬起的小鸟,触电般的酥麻感便席卷了整个身体—— “啊!”不由自主叫出了声,慕小妖猛咬唇,又觉得干嘛委屈了自己,一把吻住秀绾,重新掠夺起来。 越来越热了…… 合住秀绾的手,让它包裹自己的敏感在腿间上下滑动,嘴里也不空闲;本是白皙精致的人儿,那处也同样白皙精致,映照一张欲望渲染稚嫩的脸,这般淫靡的事情做来竟毫不恶心,反倒有种禁欲的美感—— 若是皇姐醒着也愿意这般碰我……脑子里幻想秀绾醒着时那双杏眼温柔的看着自己,笑着帮自己舒缓欲望,一瞬间,慕小妖的兴致达到了顶端! “唔……!”感觉什么要来了,加快动作,一个激灵,全身的快感仿佛汇聚到了一处,慕小妖不住的颤抖,很快,似麝非麝的气味在空中蔓延开来,而秀绾的手上,多了一滩乳白色的液体…… 好恶心呀……盯着自己射出来的东西,慕小妖一脸嫌弃,却又在‘不过这是皇姐替我弄出来的~’认同中感到了莫名的满足…… 就像他已经拥有了皇姐那般幸福。 即使——眼前的一片狼藉是自己演的独角戏…… 即使——皇姐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但,总有一天,他慕宸轩会将这一切变成现实! 暗暗发誓,慕宸轩慢慢收拾起残局,将所有的细节恢复到睡觉前的样子,这才抱着秀绾喜笑颜开的睡去;就连梦里,也是一派淫靡,只不过这回,是他和皇姐一起探寻人间快乐事…… 春梦得意。 第六章 翌日。 一道匆匆忙忙的身影穿过御花园,穿过宫桥,穿过回廊……他的脚步细碎且谨慎,如同这宫里每一个卑微的太监,并无特别的存在感。 他一路疾走,心里揣着主子交代的任务,不敢松懈;直到——他从偏门踏入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再几经绕行来到一个书房外,看到守在门口的崔公公,一个眼神示意,推门而入,朝着早已等在里面的人跪下—— “奴才福贵,叩见太子殿下千岁!启禀太子殿下,轻衣小候爷已离开揽月宫。” “几时走的?”不喜不怒的问话传来,慕祁钰盯着手里的书眼睛都没抬一下,看上去竟是完全的不在意。 “回太子殿下的话,是辰时一刻。” “……你下去吧。” “是。” 大概也习惯了太子殿下的态度,福贵起身退出了书房;他不过是揽月宫小小的门房太监,因太子殿下欲知长帝姬宫里的情况遂命他办事,不然他这根葱哪有机会踏上东宫这块宝地? 昨晚他已经禀告过太子殿下轻衣候留宿的事情,其实这事时有发生——太子殿下向来没什么吩咐,只是命他在轻衣候离开后“速来回禀”;所以今早小侯爷前脚一离开揽月宫,他后脚便来报告。 可这事真有那么重要吗?如果不是殿下的随侍崔胜崔公公每次都叮嘱自己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盯着揽月宫,就冲太子殿下这不温不火的态度,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殿,来错了地…… 福贵不会想到,崔胜的叮嘱只是小事,若非慕祁钰下了命令,这守卫森严的东宫岂是一小小太监能畅行无阻的?甚至每次可以单独面见于他? 为的,还不是揽月宫那位让人不省心的主子…… 慕祁钰头有些疼;一晚上没睡,之前还不觉得难受,现下精神一放松,果然很是疲乏。 也不知那没心肝的起床了没……闭上眼睛,无数的声音在脑子里盘旋;他要怎么做才能让绾绾明白除了自己谁都不能亲近?他要怎么做才能让慕祁玥和慕宸轩离绾绾远一点?又或者,他要怎么做才能让绾绾对自己产生男女之情? 思考了一晚,没有结果。 无怪慕祁钰心中千丝万缕;一方面他混淆着亲情和爱情的界限,向绾绾灌输着异于常人的观念,可一方面,当绾绾受到他影响同理推之到别人身上时,这种“自作自受”的无力感总会让他万分焦虑—— 他不能告诉绾绾真正的兄妹是如何相处的,正如他不能明着阻止小妖宿在揽月宫一般,至少现在不能……究其根源,还是他怕绾绾在还没接受自己前了解了这世界本来的样子,从而拒绝,甚至讨厌自己…… 他太害怕! “崔胜。”头愈发痛,慕祁钰朝门口一喊,随声而入的太监手里捧着泡好的清茶,走到慕祁钰跟前毕恭毕敬的递上;他知道主子心情不好,又熬了一夜,最需要喝些消火散气的东西…… “殿下,您累了一晚,又去了早朝,是时候休息一会儿了。”崔胜从小便伺候慕祁钰,忠心耿耿,对主子的那点心思也隐约猜得了几分;皇家嘛,历朝历代哪个没点什么秘辛?只要这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即便腐臭不堪,又有几人知闻? “辰时一刻才离开……崔胜,看来做‘弟弟’确比做‘哥哥’要受宠很多……”慕祁钰并未理会,皱眉不悦,“平日里卯时的早课,小妖倒是干脆,说不去便不去了,竟不怕父皇问起来责罚……” 崔胜明白主子的意思,接过话宽慰,“殿下无需放在心上,依奴才看,长帝姬只不过是念着侯爷年纪小,依他几分,不见得多少喜欢……反倒是功课一事,既然小侯爷自己不守规矩,殿下便可以借此大做文章……” “哦?”慕祁钰还是闭着眼睛,“说来听听。” “殿下细想,以往小侯爷再怎么放肆,也不会怠慢功课半分,即便宿在长帝姬那,也是准时去上书房,因皇上最是不喜懒惰的皇子……可今日辰时方才离开,错过了早课,不就是最好的理由?” 崔胜顿了顿,继续道,“殿下之前一直从太傅那下手,用功课打压小侯爷,可小侯爷天资聪颖,课业再多也没阻了他去揽月宫,既然如此,殿下何不让太傅将今日之事直接禀告皇上?殿下再从旁推波助澜……这样一来,只要皇上开了口,恐怕小侯爷有的一段时间消停了……” “都说‘太平猴魁’清香怡人,闻着的确不错。”睁开眼,慕祁钰接过崔胜递来的茶盅,品了一口,眸中精光闪过,“及时去了本太子的火气,崔胜,你眼光很好。” “谢殿下夸奖!那奴才这就去趟上书房。”福一安,崔胜心领神会慕祁钰的意思;做奴才的,本就要为主子排忧解难,鞍前马后,其实今日是他讨了巧,若非殿下关心则乱,他这点小聪明又算什么? 此刻的慕小妖还不知道自己将为昨晚的旖旎付出代价,只是暗自盘算着下次要怎么赖在皇姐那才好……可怜的小妖,第一次因太兴奋而睡过头的下场就是被慕祁钰放了冷箭——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每每想到这件事,他都恨不得咬死某个罪魁祸首…… 而另一边,送走了从起床就怪笑到离开的弟弟,秀绾受到了孝文帝的召见。 到了未央宫,一番嘘寒问暖,父皇告诉她,为了庆贺南梁新增三座城池和北齐皇子的到来,三日后,宫中将设晚宴,绾绾不是最爱热闹吗?父皇安排了特别的节目,到时绾绾可不能缺席。 虽年过半百,孝文帝却风采依旧,知道女儿喜欢歌舞表演,遂特意叫到跟前嘱咐——说来也怪,明明还有其他帝姬,撇开嫡庶之分,始终是绾绾最讨他欢心,时时令他有为人父皇的自觉…… 比如此刻秀绾出神思考的样子就令孝文帝无比怜爱,摸了摸头,问道,“朕的长帝姬在想什么?” “父皇……什么是……‘质子’呀?”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秀绾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当日那个倔强的身影…… “绾绾是指北齐皇子?”心想或许是老九说了什么,孝文帝为女儿解惑,“绾绾,父皇问你,假设某天你遇到一个陌生人,陌生人手里有个宝贝,绾绾非常想要,基于公平,如果绾绾渴望得到这个宝贝,是不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国与国之间也是如此,北齐需要我们南梁的支助,就必须付出相同价值的东西作为交换……而北齐皇子的到来,便是这场交易达成的证明——他在,契约存,他不在,契约毁。” “当然,这个说辞只是台面上的……北齐国主送他过来的真正用意是‘人质’,两国相安最好,一旦情况有变,他不会活着离开。” “可他……不是皇子吗?” “皇子又如何?绾绾,父皇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和他保持距离……你是朕的长帝姬,南梁最尊贵的公主,跟那个北齐的弃子有着云泥之别……” “不要好奇,绾绾,权当这个人不存在就是了……” …… 从未央宫离开,秀绾的心情不大好;耳边一直回响着父皇的话,脑子里反复出现那个背影……两块石头“咚咚”落进心湖,叫她怎么轻松得起来? 原来‘质子’是这么可怜的身份啊……一想到那日自己当着贺兰笙的面问出这样的问题,秀绾内疚了——她从小衣食无忧,被人宠着疼着,就像养在富贵笼子里的金丝雀,保护得太好,哪里知道别人的生活竟如此艰难? 尤其还是发生在一个皇子身上…… 不是么?豢养在小小的宫里,天真烂漫,便将以为的世界当做了它本来的样子。 明明是差不多的身份,贺兰笙却要远离家乡,朝不保夕——秀绾感到难过,然后是失望……心里对这个世间的认知好像突然有了一条裂缝,透进了不一样的气息……好奇心驱使下,她派人打听到了贺兰笙的住所,并鬼使神差的出现在了他的宫门口—— 这是第一次,她没听父皇的话…… ‘夜阑居’? 找了半天才找到门匾上写这三个字的地方,竟是一处偏到不能再偏的宫殿,吩咐宫女支开了守在门口两个侍卫,秀绾呆呆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 进去还是不进去呢? 正在犹豫,眼前的宫门却突然“咯吱”一声开了一道缝,一个嬷嬷探出身来,见到秀绾,瞬间傻了眼——刚才她听到动静以为有什么事,遂开门看看,哪知门口竟站着个天仙般的小姑娘! 一身华贵精致的打扮,又有宫女跟随……嬷嬷也是在宫里摸爬滚打过的人,暗道来人不俗,怕怠慢了给主子惹麻烦,立马开门向前几步跪下磕头,口中大呼—— “不知贵人驾临,奴婢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这一跪太过突然,吓得秀绾连说几个“平身”,嬷嬷哪肯起来,又怕是陷阱,只听里面传来男子的询问,“金嬷嬷,发生了什么事?” 随后,一身月白色素袍便出现在了秀绾眼前—— 贺兰笙手里拿着书,见到来人也是吃了一惊,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他还是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只是在看到跪下的嬷嬷后瞧秀绾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薄怒,嘲讽一笑,道,“没想到南梁国尊贵的柔嘉长帝姬如此悠闲,竟来此欺负我一年老的奴仆?就算那日是我贺兰笙得罪了你和殷武王爷,你们想做什么大可冲着我来,何必小人行径,拿我的下人开刀!这两日里三番五次的刁难,到底是何用意?!” 第七章 不懂贺兰笙为何生气,一番责问下,秀绾呆住了…… “大胆!竟敢冒犯长帝姬!”随侍宫女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她本来还心存愧疚,可纵使脾气再好的人,听完刚才的话,怕也要心生不悦;秀绾瞪大眼睛,明明自己是好心来着,怎么就莫名其妙变成了‘刁难’?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刁难你了?”命人退下,秀绾不服气地盯着贺兰笙,“我又为何要刁难于你?” “呵,为何?”贺兰笙欲扶起金嬷嬷却被她眼神制止,心里愈发不快,却见秀绾仍是一副“毫无所知”的样子,脾气上头,完全忘了眼前这位是他根本开罪不起的人,继续道,“若不是拜帝姬所赐,金嬷嬷怎会长跪不起?没错,我贺兰笙是你们南梁的人质,你们想对我怎样我根本无力反抗,但金嬷嬷何其无辜?她年事已高,这两日却处处受辱,不是刁难又是什么?长帝姬,是我贺兰笙得罪了你和殷武王爷,不是旁人,你们要出气冲我来,我贺兰笙必受着,也受得住!” 语毕,贺兰笙冷若冰霜的盯着秀绾,大有厌恶不屑的意味……该怪他过分吗?虽然深知自己身份特殊,却不想被人欺凌到这步田地——从搬进‘夜阑居’开始,接触到的宫人无不是冷嘲热讽,这些不算什么,他在北齐皇宫也见得多了……可让他不能忍受的是,没有一个伺候的宫人,什么都要金嬷嬷去做,却又百般为难! 金嬷嬷是他母妃的贴身嬷嬷,母妃死后跟了他,就像亲人一般,他自己受罪倒也罢了,可他怎么能由着别人欺负金嬷嬷?! 想来定是有人指使,这些宫人才会如此大胆!除了秀绾和慕祁玥贺兰笙不作他想,虽说金嬷嬷一直劝自己忍耐,可两日的怒气皆在看到她长跪尽数爆发——便顾不得来人是何意,也要一吐胸中愤懑! 金嬷嬷没能阻止贺兰笙,情急中,拼命朝秀绾磕头;身在异国皇宫,本就如履薄冰,她受点苦没所谓,千万不要连累了小主子…… “我没有!我没有让她跪着,先起来——”秀绾急了,一把扶起金嬷嬷,这一举动令金嬷嬷很是吃惊……不同两日里接触的宫女太监,这位帝姬看上去倒是良善许多…… “没有?”贺兰笙不相信,冷眼而视,“且不说眼下,就是昨日,内务府凭什么让我出示皇后的手谕才能拿东西?!帝姬倒是说说,这‘夜阑居’什么都没有,嬷嬷只是奉我的命去领一些日常用品,怎么就必须要有皇后的手谕了?不给也罢,竟有小太监故意将嬷嬷撞倒……这些,难道不是帝姬下的命令?” 贺兰笙越说越气;昨日金嬷嬷回来后脸色苍白,问她怎么了,支吾半天只道需要皇后手谕才能拿东西……既然对方存心刁难,他也不必自讨没趣,却在半夜撞见金嬷嬷偷偷摸摸敷跌打药膏,厉声询问下才知她白天不小心摔倒过,可膝盖上一大片的淤青岂是‘不小心’这么简单?莫不是有人刻意为之,哪能如此严重? “是可忍孰不可忍!那些宫女太监算什么东西,竟事事刁难?长帝姬,我贺兰笙纵使人微言轻,也绝不准任何人欺负金嬷嬷!任、何、人!” 虽未有所指,却分明在说秀绾;面对贺兰笙不分青红皂白的指控,秀绾真生气了,一咬唇,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贺兰笙,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下过命令让别人欺辱你!我今天来是为昨天自己的唐突道歉……不过现在看来,我这个‘坏人’已经坐实了,既然没什么好说的,就当我白来一趟,你好自为之!” “不送!”冷言一出,空气都要结了冰。 “你……”秀绾脸气得红红的;从小到大,她没被任何一个人说过一句重话,今儿个倒是领教了彻底—— 转身欲走,只听金嬷嬷在身后急急道,“帝姬恕罪,小主子性格冲动,无心之言,还望帝姬海涵!” 秀绾正要回头,却听另一个声音响起,“金嬷嬷不必求她,我早前得罪了她,也不在乎今日多一次,要杀要剐,我贺兰笙岂会害怕?” 真是……气死人了! 心里将贺兰笙骂了个遍,秀绾加快了离开的脚步,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不然他为什么这般指责自己? 心中有事,一个没留神,秀绾撞上了什么东西,她速度快,只听“唉哟”一声,一个宫女倒在了地上,手里的食盒也翻到在一旁—— 两碗白饭,一盘素菜,一叠小菜……依稀可辨的简陋的食物一点都不像是皇宫里有的,秀绾盯着出神,这是谁吃的? “长帝姬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发现撞自己的是柔嘉长帝姬,宫女连忙磕头认错,我的娘啊,这么偏的地方竟也能让她撞上长帝姬?运气要不要这么差…… “这饭是给谁送去的?”秀绾问道。 “回……回长帝姬的话,是北齐质子。”不知道帝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宫女回答得小心翼翼…… “北齐质子?贺兰笙?他就吃这个?”秀绾一脸不可置信,他怎么会吃的这么差? “长帝姬息怒!奴婢只是负责到御膳房拿食盒送去‘夜阑居’……其他的并不知情……”生怕秀绾发火,宫女又磕了几个头。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想来也问不出什么,秀绾直奔御膳房;御膳房里,平日此地从未接待过像秀绾这般的贵人,一众人等依次排开,领事太监林公公陪着笑,也不知这尊突然降临的菩萨有何贵干…… “林公公,本公主问你,北齐皇子的膳食是由谁负责的?”秀绾打量着御膳房的结构,海鲜珍味,食材很多呀…… “回公主的话,是由小人负责的。”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是你?那好,为什么北齐皇子的饭菜这么简单?”秀绾命宫女将食盒扔到了桌上,粗茶淡饭的确令人无从辩白—— “这……”转瞬间,林公公的思绪已经转了三转,要他怎么说?昨日殷武王爷的近侍叶公公特意前来叮嘱,必须给北齐皇子最差的伙食……虽然不明内里,可殷武王爷是什么人?他怎么得罪得起?只好照办……但怎么才翻了一夜,长帝姬又来质问?该如何回答才好? “嗯?本公主在问你话呢。”秀绾盯着林公公,如此简单的问题,竟将他圆滚滚的脸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公主饶命!是小的该死!”宫里人最擅长的就是下跪磕头,林公公“扑通”跪地,“是小的监管不周,疏忽大意了!今日竟将派给冷宫的膳食混淆给了夜阑居!还望公主开恩!” 他才不是笨蛋,殷武王爷是好相与的吗?只怕他前脚告诉了长帝姬实情,后脚便要掉了脑袋!宫里人人都知柔嘉长帝姬温和良善,从不过分责罚下人,如今他撒谎认错,顶多就是一顿板子,说不定还能承了殷武王爷的人情……怎么算,都不能坦白! “当真如此?”秀绾有些怀疑——想到父皇说的话,难保不定是这些奴才故意欺负贺兰笙…… “千真万确!小人不敢撒谎,还望长帝姬明鉴!”林公公头磕得砰砰响,秀绾略一思索,道,“既是无心之失,那本公主便罚你挨二十大板,之后北齐皇子的膳食可不能再有任何差错,一定要山珍海味的送去,若再被本公主发现一次,严惩不贷!” 很少摆公主威风的秀绾今日算做足了功夫,盯着林公公打完了板子方才离开,还交代了几句不准为难夜阑居的人;想到贺兰笙指责自己的话,秀绾也不生气了,只是觉得难受,设身处地想,若是自己独自一人去了别的国家作人质,亲近之人被欺负,自己该有多么伤心,多么难过…… 到底善良,不忍心贺兰笙处境艰难,秀绾也去了趟内务府,了解昨日是有个小太监撞倒了金嬷嬷,但这之前内务府竟让她在寒天里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问起来,都说是巧合,而皇后手谕一事,也是按后宫的规矩办的,只是贺兰笙不知道而已…… 是真是假,秀绾不愿多做计较,她交代众人不可为难贺兰笙,需要什么照给什么,还要给好的;之后,又再一次回到了夜阑居…… 这次她没有靠近,只是吩咐宫女将重新做好的饭菜送了进去,并让她把金嬷嬷叫了出来—— “老奴给柔嘉长帝姬请安!帝姬万福!”金嬷嬷见到秀绾又要下跪,被秀绾阻止。 “嬷嬷免礼。”秀绾看了看夜阑居没有其他人出来,这才放心,继续说,“金嬷嬷,你告诉我,这两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贺兰笙要说是我刁难你们?” “帝姬恕罪!老奴代小主子跟帝姬赔罪,小主子做事冲动,还望帝姬大人不计小人过……”一听秀绾问之前的事情,金嬷嬷又要请罪,被秀绾打断—— “金嬷嬷,我不怪贺兰笙,你别紧张,你只管跟我说说这两日的事情便好,我只是……想帮帮他……”秀绾也不懂自己干嘛对贺兰笙的事情上心,仿佛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他口中的那种人一般,费心又费神…… “唉,老奴在此谢过帝姬大恩!其实小主子也是因为老奴才失了分寸……”金嬷嬷善忍明理,也是个眼光毒辣的人;刚才拿来的食盒分明与之前不同,菜多了不说,还全是好东西……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眼前的帝姬就是小主子和她在这南梁皇宫里的贵人! “小主子待老奴如亲人……若不是老奴身体不好,昨日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小主子也不会发火……还误以为是别的太监欺负……” “真的是自己摔的?嬷嬷大可不必骗我……”秀绾打断了说话,“我知道你们在这宫里不易,有什么无需隐瞒。” 金嬷嬷越是什么都不说,秀绾越觉得是宫里众人看贺兰笙是北齐质子而为难他,加上父皇不过问的态度,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都是些小事,帝姬不必挂怀……但老奴只恳求帝姬一件事情,这天越来越冷,可‘夜阑居’里什么都缺,还望帝姬开恩,让老奴去内务府领些防寒保暖的东西……小主子身体一向怕冷,晚上更是咳得厉害,老奴怕他生病……” 原来贺兰笙身体还不好…… “嬷嬷放心,内务府那边你大可去拿东西,我已经吩咐他们不得为难。” “翠屏。”秀绾叫来一旁的宫女,并递给金嬷嬷自己的腰牌,上面一个‘绾’字灵气逼人,“这是我宫里的奴婢,叫翠屏,金嬷嬷以后有什么难为之事,便拿着这块腰牌来我宫里找她,翠屏自会帮你们。” “老奴谢过长帝姬厚恩!”金嬷嬷又要下跪,被秀绾制止,“只是……请金嬷嬷不要把今日之事告诉贺兰笙……若是问起,便说是皇后娘娘的旨意,记住了?” 第八章(h) “可是……”金嬷嬷不解其意;这位帝姬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小主子么?就算不明说……这宫里人多口杂,她想瞒也瞒不住啊…… 秀绾不愿贺兰笙知晓自己帮了他,说到底,才被人责骂了一番,就算此刻不生气,也没法完全释然;况且他心底认定自己是始作俑者,知道了,指不定还要骂上一句“惺惺作态”…… 何苦来着? 秀绾眼前仿佛出现了贺兰笙那张冷冰冰的脸,眉一挑,怒目而视的样子——用力甩了甩头,秀绾加快了回宫的步伐,这一天东奔西跑的下来,又累又困,现在真想好好睡一觉…… “秋荻姑姑~”远远便看到秋荻姑姑站在宫门口迎接,秀绾跑了上去;接下来便是惯常的唠叨模式,什么“帝姬怎么又穿得如此单薄?”“早上出去为何此时才回宫?”…… 她是管事姑姑,本该时刻陪在秀绾身边,但揽月宫事务繁琐,秀绾又是爱玩闹的主,她没法一直看着……以前还有几个小宫女跟帝姬亲近,可后来不知怎的因为勾引太子而被皇后打杀了……此后帝姬身边除了她,连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 想到这里,秋荻心里隐隐有些不自在;太子殿下也不是日日来揽月宫,那些丫头就算存了飞上高枝的心思,也断然不敢在太子面前造次……可当时怎么就被抓了现行?还惊动了皇后? 难为帝姬向皇后求情眼睛都哭肿了……可皇后态度强硬,又事关太子,打这以后,揽月宫新进的宫女都不敢接近秀绾,大家的态度总是害怕多过亲近…… 算了,陈年旧事,不想也罢。秋荻引着秀绾去沐浴,这么冷的天,帝姬的手脚肯定又是冰的——果不其然,除掉衣裳后,秀绾的四肢的确很冰,秋荻脸一拉,搓起了秀绾的手,感觉不这么冷了,才慢慢让她浸到水里。 “公主,不要怪奴婢多嘴,这秋夜寒重,公主就该尽早回宫才是,公主身子娇贵,手脚都冻冰了,奴婢看了多心疼啊?且不说奴婢,如果皇后娘娘知道了,也是要心疼的,公主难道要让皇后娘娘伤心?”秋荻站在秀绾背后替她舀水,美人全身泡在浴池中,头发挽髻,露出了修长的脖子和圆润的肩头,皮肤在蒸汽里显得愈发娇嫩白皙,光是这一点点风情便令人口干舌燥,何况这身子的主人本就有张倾国倾城的脸? 秋荻的苦口婆心瞬间变了担忧——自家公主就像一颗明珠,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无价的宝贝,她这么不懂照顾自己,又太善良,将来若是所托非人,岂不是要明珠蒙尘? “秋荻姑姑,怎么了?”感觉背后没了声音,秀绾出声询问;她才不知秋荻姑姑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毕竟对她而言,要跟一个男人携手一生,还是言之尚早了。 “没什么……公主以后可得早些回宫,别让奴婢担心了,好吗?” “嗯,知道了。”秀绾玩起花瓣来,只要秋荻姑姑不啰啰嗦嗦,她嘴上可是答应得很快的。 “公主……奴婢想问个问题……”秋荻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公主可有想过自己的驸马会是什么样子?” 与其等秀绾将来懵懵懂懂被皇上指婚,不如先让她对这件事有一点概念,秋荻略一思索,她可不能让自家帝姬选错了驸马! “驸马?”秀绾吹了吹手上的花瓣,一用力,肚子却突然叫了起来,思绪一转,大叫道,“秋荻姑姑,我饿了!” “好吧,我的小祖宗,奴婢这就去拿糕点,您先泡着。”秋荻擦了擦手便出了浴室,直奔小厨房去了。 “驸马……”秀绾漫不经心的嘟起嘴,的确呀,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驸马会是什么样子……记得前年七皇姐嫁了中书令的儿子,那人进宫迎亲的时候她多看了两眼,倒是一表人才,和七皇姐相配得很……父皇总说要给自己找天底下最好的男子做驸马,可谁才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呢? 在秀绾心里,她的太子哥哥,九哥哥已是世上无双的男儿,她真的想不到还有哪个男子能与之比肩……此时,脑中又浮现了某个倔强的背影,毫无预兆的,秀绾被自己惊住了—— 他?!不敢置信居然会想到贺兰笙,秀绾瞪大了眼睛,这个男人又冰冷、又冲动、脾气又差……他有哪一点好的?自己肯定是累糊涂了,不然怎么会想到他? 深吸了一口气,秀绾将头埋进池里,好一会儿才钻出水面;只听背后关门声响起,心想定是秋荻姑姑回来了,秀绾抹了抹脸上的水,故作镇定,问,“秋荻姑姑,可是枣泥糕?” 身后之人也没回答,从背后递上了一盘食物,可不正是枣泥糕?秀绾头也不回接过盘子开始吃东西,而秋荻姑姑也继续为她舀起水来…… 身后之人的动作很是轻柔,甚至散开了她打湿的发髻为她揉起头发,秀绾吃得舒服了,被伺候得舒服了,自然就想说说话,于是—— “秋荻姑姑,你觉得绾绾的驸马会是怎样的呢?绾绾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父皇曾说要给绾绾找这世间最好的男子……唔,绾绾以前听故事,都说英雄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莫非父皇要给绾绾找个英雄当驸马?”秀绾举着半块枣泥糕,一脸思索,“可若是英雄,必定志在天下,又怎会甘愿做绾绾的驸马?你说是么?秋荻姑姑……” 一转身,‘姑姑’两字几乎是在喉咙里滚了一圈便咽了下去,秀绾瞪大了眼睛,嘴也不动了,保持着拿东西的姿势,像只搞不清状况的小耗子——太、太、太子哥哥怎么会在背后?! 可不是他么?慕祁钰伏在池边,朝秀绾浅浅一笑,食指划过她的眉角眼梢,片刻,倾身含住剩下的半块枣泥糕,一咬—— “很甜……” 嗯? “枣泥糕很甜……”慕祁钰吞了下去,丝毫不觉自己出现在这里是多么突兀的事情,他盯着秀绾,少女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更加秀色可餐;脸轻轻靠近,手掌撑住绾绾的头,舌头探进嘴里,半响,暗哑着声音道,“绾绾也很甜……” “太子哥哥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绾绾不想见到太子哥哥吗?” “不是!不是!”问出口的话被男人轻描淡写送了回去,慕祁钰接着下药,“其实是因为太子哥哥想绾绾了,所以就来看看绾绾……绾绾莫不是在害羞?”慕祁钰顿了顿,“小时候太子哥哥还给绾绾洗过澡,只是绾绾不记得了,虽然现在大了些,可有什么好害羞的?我是哥哥啊……若是绾绾真害羞,大不了哥哥闭上眼睛不看你便是了,绾绾觉得呢?” 慕祁钰立马闭上眼睛,他一派坦然的样子倒让秀绾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真是……这样吗?在哥哥面前洗澡不用害羞?秀绾皱了皱眉,因着慕祁钰背地里授意,秀绾虽在宫里长到十四岁,却对男女大防之事懵懂未知,如今疑惑,也只是女人的天性直觉在男人面前洗澡不好,但为什么、该怎么做——她压根就不知道。 而慕祁钰虽是闭着眼睛,鼻尖的少女沁香却时不时提醒他现在身在何处,眼前是何人……他按捺着蠢蠢欲动的邪火,尽量不去多想——但又怎么做得到?那可是他的绾绾,他心心念念之人!他这一日都在想她,而她此刻就在自己面前,什么也没有穿…… 想到一些人和事,慕祁钰暗道,或许,他应该再下一剂猛药…… “既然绾绾害羞,那太子哥哥便去替绾绾拿来袍子,穿上袍子,绾绾就不用害羞了。” “谢谢太子哥哥……”娇娇柔柔的声音响起,慕祁钰知道秀绾仍旧不好意思,但是没关系,他自己的妹妹,他有的是办法…… 慕祁钰起身拿来袍子,回到池边,一脸无害,“来,绾绾穿上……”秀绾伸手刚碰到袍子,却见慕祁钰神色一变,脚下一滑,顺着她的手整个人直直朝她扑来,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一瞬间,两人抱着跌进了水里—— 秀绾不会水……本能的抓紧了慕祁钰,却感到一双手在身上抚摸,然后揽过腰将她带出了水面。 “咳咳咳!”呛了水的秀绾伏在慕祁钰肩头,屁股和腰被他托着,顾不得自己身无寸缕,一对白兔赫然蹭上男人的胸怀—— “绾绾还好吗?是太子哥哥不好,池子太滑,哥哥没注意……绾绾要不要紧?”慕祁钰心下窃喜却不动声色,暗暗将温软抱了个满怀。 “咳咳,不要紧,太子哥哥可还好?”秀绾都呛红了眼睛却先关心慕祁钰,男人的怜爱之意又多了几分,决心——自然也多了几分。 “无妨。”爬出池子,慕祁钰拉起绾绾,他从没有过这般感激揽月宫的浴池,大的可以让他成功演戏……只见湿了的浴袍松松垮垮搭在美人身上,露出的肌肤光可照人,双腿修长,加上呛水,秀绾眼睛湿润,怎么看,都是我见犹怜的动人心神—— 二话不说,慕祁钰开始脱衣服。 “太子哥哥,你在干什么?”等缓过劲来,秀绾眼前的男人只穿了一条亵裤立在她面前——散乱的头发,线条分明的肌肉,因沾水若隐若现的下身……还有那正要脱掉最后防线的双手…… 太子哥哥在脱衣服?没意识到自己也什么都没穿的秀绾疑惑的盯着慕祁钰看呀看,直看得男人差点忍不住化身为狼扑上来! “太子哥哥……难道你也想沐浴?”不知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慕祁钰好笑的走近了些,道,“绾绾不害羞了?” 嗯? 知道小丫头早忘了害羞,慕祁钰接着说,“对呀,太子哥哥是觉得衣服已经湿了,穿着不舒服,倒不如脱了泡个澡……反正太子哥哥和绾绾是兄妹,一起洗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绾绾知道吗?这个世间所有的兄妹都是如此,一起吃口水,一起共浴,一起……做爱做的事情……”怕别人钻了空子,慕祁钰又补充,“可是只有一母同胞的兄妹才可以如此,所以绾绾,在这皇宫里,只有我和你才能这般,若是换了旁人……” “换了旁人该如何?”好奇的人急忙问道。 “便是砍头之罪。” “啊!”没料到会砍头,秀绾下意识的捂住嘴,却见袍子被这番动作折腾得滑了下去……霎时,一对白嫩现于男人眼前,上面两粒粉色樱桃落入眼中,轻微晃动着,意外的美景震的慕祁钰完全移不开眼,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满心满目皆是这一双丰满,下身迅速硬了…… 第九章(h) 恍惚中,慕祁钰想起年少的一件事。 许多年前的杏花微雨,他随母后前往普照寺祈福;他出生即为太子,天资过人,文武双全,自信人定胜天,从不问满天神佛……可那一次,当他独自立于佛门,一只雏鸟突然落到他肩上,或许是才学飞的小鸟,扑腾了几次也没飞起来,他欲抖落这个麻烦东西,却在无意中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时软了心肠——他并不是什么优柔善感之人,只因那双眼睛着实像极了他那糯米团子般牙牙学语的胞妹,那么明亮、那么干净…… 一念起,一念生。 将小鸟放回树上,他回头看着香火蔓延的大雄宝殿,看着远处来往的人群,心里不禁发问;若人生在世,皆为红尘堆里打滚,总逃不过七情六欲几字,痴男怨女,爱恨纠葛……那他慕祁钰此生——这一眼、一手、一身、一心终将牵绊何人? 这是他唯一一次问佛,许多年后,时间告诉了他答案。 “绾绾……”慕祁钰声音变得沙哑;眼前仿佛还是她幼时娇小的模样,却在转瞬间,长成了一株诱惑男人的妖精…… 佛啊,难道这违背人伦的情感便是你对我不屑神佛的惩罚?可我……竟已无力承受了啊…… 一念成魔! 慕祁钰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不由得,缓缓伸出了手……带着压抑太久的情欲,触碰上了秀绾最柔软的地方…… 秀绾不解盯着渐渐覆上自己双乳的手掌,那烫人的温度竟不比池中之水低多少;男人用力一捏,惊得秀绾“嘤”的一声叫了出来,上身一躲,双臂快速捂住了自己的柔软,却不想反倒令那处显得更加汹涌;一时间,水雾蒸腾,青丝铺泄,衬着玉般肉体,无辜的神情,又加重了对男人的刺激…… “太子哥哥……你怎么了?”秀绾感到不自在,太子哥哥看自己的眼神太过炽热,令她有些害怕……下意识的再躲了躲,却猛地被男人一把抱住,渴求道,“绾绾……成为我的人吧……成为太子哥哥的人吧……哥哥会对你很好的,比这世上所有人都好……哥哥爱你……哥哥好爱你……”自言自语般的低喃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慕祁钰拿开秀绾碍事的手将她压倒在池边,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吻,顺着脸颊往下,徘徊在双峰之间;他肆意亲近着少女甜美的身体,全然忘了身份,忘了约束,他遵从着心底最原始的欲望,他要绾绾! 秀绾从没看过太子哥哥这般模样,像是失了心智;只见一颗头颅伏在自己胸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乳尖传来;秀绾大惊:太子哥哥竟在咬她?!害怕中,秀绾用力一推慕祁钰,男人抬起头,眼神迷离,一颗湿漉漉的樱桃从他口中跳出,竟被吮吸得肿了起来—— “它肿了……太子哥哥,绾绾不要玩了,不好玩,绾绾要穿衣服~”秀绾推不开慕祁钰,只好像往日那般撒娇,以求男人能停止动作;可是她忘了,这不是个游戏,慕祁钰也不打算放过她;小妖的事情、祁玥的事情在内心深处刺激了他的神经,今日他到揽月宫本是想看看她,安抚自己焦躁的心,却不想她正在沐浴,进而鬼使神差打发了秋荻去东宫拿东西,又端了枣泥糕自己送了进来…… 可这喂不熟的小白眼狼竟在想着驸马的事情! 慕祁钰邪肆的一笑,有什么关系呢?绾绾想嫁人便嫁好了……只要这新郎是他自己,他不介意早些年“娶”了她…… 见慕祁钰没有动作,秀绾以为太子哥哥放过她了;扭动着要起身,却再度被男人精壮的身体压住,双腿一挤,双手顺势分开了她的腿—— “绾绾,女人被男人爱抚,胸部自然会肿的……不要害怕,哥哥也有处肿了……你想看看吗?”诱哄的话语就像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正等着猎物上钩;慕祁钰灼灼的盯着秀绾,却将她的手带向了自己的下身,停在了小腹的位置—— 再往下,是她的腿根处…… 她什么也没穿……终于意识到虽然有件袍子遮体,但毕竟裸着;秀绾挣扎起来,慕祁钰仿佛看穿了似的,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任凭她动来动去,最后,一个用力,抱住她两条美腿,腰一挺,直直将下身顶在了她的私处—— 秀绾不敢动了……诧异的看向慕祁钰;为什么太子哥哥今天这么奇怪?往日里只要她一撒娇,太子哥哥都会顺着她的……今天是怎么了?明明她不舒服,太子哥哥却不肯放过她? “是绾绾做错了什么吗?”秀绾眼睛里蓄起了泪水,“为什么……为什么太子哥哥要欺负绾绾?” 她未识人事,不懂情爱,哪知慕祁钰心中苦闷与算计;慕祁钰也头痛,有时他希望绾绾一直单纯下去,可有时又不愿她如此单纯……说到底,若等绾绾自己开窍怕是千难万难,唯有先占了她的身子,才能逼她正视自己的感情…… 绾绾,别怪太子哥哥心狠……对你,我志在必得! 心下一定,慕祁钰吻上绾绾的眼睛,道,“绾绾……太子哥哥怎么舍得欺负你?太子哥哥只是想让绾绾看看身体的变化罢了……那可是因为绾绾才变的呀……哥哥保证,只要绾绾看了,哥哥就不压着你了,好么?” “真的?”秀绾弱弱的问道;知道鱼儿上钩了,慕祁钰郑重的点了点头。 “好吧……太子哥哥可要说话算话……看过就放了绾绾。”无奈的答应,秀绾吸了吸鼻子;却见慕祁钰撑直了腰,将亵裤顶出的帐篷从她的腿根处滑到小腹上,依旧坚硬挺直的下身似要破笼而出,吓得秀绾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东西?!” “绾绾,乖,快帮哥哥脱掉裤子……”慕祁钰继续诱哄,“你看过,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太子哥哥,可是,可是绾绾不想看……”少女委委屈屈的望着男人。 “这样啊……”慕祁钰略一思考,“既然绾绾这么任性,看来还是需要哥哥帮忙……”话毕,慕祁钰抓起绾绾的手摸向自己的下体,还未等秀绾反应,只觉触手一根棒状的东西“突突”在跳,又粗又长,猛地——慕祁钰抓着秀绾的手拉下了自己的亵裤,顿时,一根紫黑色的肉棒弹了出来,青筋盘踞,毛发丛生,连接着两颗鸡蛋大小的阴囊,狰狞地对着她—— 这下,少女彻底被吓傻了…… 从未见过男人此处的秀绾失了神,慕祁钰顺势拉开了盖在她身上的袍子,底下风光无限好,慕祁钰暗暗欣赏着,并将她的腿再分开了些;少女娇嫩的私处近在咫尺,他越看呼吸越急促,越看越有些把持不住…… 这是怎生柔软的地方啊?粉嫩、娇小、神秘……覆盖着稀稀拉拉几根毛发,就像绾绾本人一样可爱迷人……慕祁钰忍不住用手指摸了摸,一想到等会他的硕大就要插进去……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么小的洞他能不能插进去? 一根中指试图伸进去试一试,外部的侵扰令秀绾回了神,大叫道,“太子哥哥,不要!” “怎么了,绾绾?”慕祁钰并不打算停止;准确抚摸上妹妹小小的阴蒂轻轻揉着,嘴也吸住了乳头打旋;一时间,秀绾两处敏感遭到攻击,继而身体微微颤抖着,出口的竟只剩下“吚吚呜呜”不成调的呻吟了…… “不,不……不要……” “不要什么?” “太子……哥哥……住手……唔……放过绾绾吧……” 慕祁钰不理会少女的请求,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令她挣扎不得;很快,这唯一的一点反抗之力也消耗殆尽—— “绾绾,喜欢么?”挑逗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实在是件太过容易的事情,慕祁钰爱怜的看着妹妹逐渐发情的样子;脸上染着微微桃花色,双眼迷蒙,身体发软……纵使是最平常不过的女人发情,却因为是绾绾,而令慕祁钰几番压抑不住自己——到底是心爱之人啊!其余的女人又怎么入得了眼? “绾绾,哥哥要爱你了……”手指摸到少女私处,一片湿润,再往里试了试,也是一塌糊涂,舔掉手上的汁液,慕祁钰觉得时机正好,邪魅一笑,道,“我的绾绾竟是个敏感多汁的宝贝,哥哥以后可有福气了……” “嗯?”迷迷糊糊中秀绾看向慕祁钰,不懂他在说什么,却见男人扶住她的双腿,将下体抵在小穴处,猛地一个挺身,剧痛传来,肉棒便没入了一半,秀绾痛的大叫,泪不自觉的流出,人也清醒了几分,欲挣扎,却被牢牢抱住;慕祁钰不敢拖泥带水,绾绾的下面很紧,勒得他也不好受,但若此刻不进去,绾绾便还要再痛一次,心一狠,再次使劲,这下,一根巨大的男根便完完全全没入了秀绾体内——进去后,慕祁钰只觉得那是个万分美妙的地方,小穴温柔包裹着他的肉棒,吮吸着、挤压着、缠绵着,令他通体舒畅,竟似要飞升一般! 秀绾却疼的满头是汗,慕祁钰不敢乱动了,怜惜的看着绾绾,不住亲吻着她的脸蛋,手指继续揉捏着她的阴蒂,只盼她早些熬过破瓜之疼。 而此刻,慕祁钰的心底终算得到了安慰——这么多年的相思折磨,这么多年的苦心孤诣……总算在此时得到了满足!从今以后,绾绾便是他的女人了,这辈子只能呆在他身边!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你再也逃不掉了……我的绾绾……” 第十章(h) 秋荻打了个寒颤——偌大的东宫,明明无风,可她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是自己多虑了吗?往宫门处望了望,秋荻难掩心底的不解,太子,太子为何此刻让自己来东宫拿东西?也不知公主在做什么……可有沐浴完? “姑姑,您看这颗如何?”崔胜将秋荻的神情尽收眼底,不动声色中,两指捏住一颗水润的珍珠举到她跟前,一副商量的模样—— 秋荻不知如何作答;太子让自己来取为公主做新衣用的珍珠,本以为取了便离开,哪知太子竟是想让她和崔胜一起为公主挑选……面前漆盒陈列,少说也有百来颗珠子,难道都要她今夜一一查过?若是放在平时,她绝不多想,可眼下……但见崔胜不慌不忙,倒像是真的在仔细筛选,秋荻心里的怀疑不由得放大:崔胜向来不离太子左右,此刻却在这里和自己耗时间,太子……究竟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自然是做爱做的事—— 慕祁钰看着绾绾,破身的痛苦将她的容颜渲染得更加美艳,水雾中,粉光犹似面,朱色不胜唇,尽显娇弱姿态。 “痛……好痛……太子哥哥……绾绾难受……唔……好难受……”下身被塞得满满当当,秀绾一动也不敢动,只是流泪,一颗颗泪珠刚落下就被慕祁钰轻轻舔去,安抚道:“绾绾别哭,一会就好,忍一会就好,哥哥最疼你,哥哥最爱你了,不要怕……” “呜呜……可是真的好难受……”少女并不相信男人的话,想推开无果,只得呜呜咽咽,好生可怜。 “绾绾乖,太子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听话,乖,再忍忍……” “唔……” 或许是这样的温柔哄骗真的有效,又或许是痛麻木了,渐渐地,秀绾觉得下身没那么难受了;慕祁钰见绾绾眉头松动了一些,便开始尝试着动起来——先缓缓的抽插,试探着反应,再逐渐加快速度,但并不鲁莽;少女柔软多汁的小穴始终紧紧含住他的肉棒,加上他一直不断的在她耳后敏感处舔舐;秀绾紧绷的肌肉变得放松,口中也开始有了一丝不自觉的呻吟—— 谁都躲不过身体的本能反应,何况一个未经人事的单纯少女?秀绾就像一株海棠在慕祁钰手中慢慢绽放,她不知道这种感觉叫什么;太子哥哥每动一动就像有什么挠进了她的身体,酥酥麻麻、酸酸疼疼……难受又舒服,却在舒服后更加难受…… “绾绾,喜欢吗?”慕祁钰极力讨好身下的女孩,他想带给绾绾最美好的第一次,所以丝毫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微眯着眼,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俊美的五官因情欲而显得魅惑;他紧张,却也自信,一个在朝堂之上运筹帷幄的太子,床笫之间,又能差到哪里去? 只是因为面对着绾绾……慕祁钰心里泛起爱怜,他自认自己并不多情,甚至是凉薄的,皇权之路早就令他变得冷酷狠戾,不,准确的说,他本就是这样的人,他从不在意这个世间的规则法度,于他而言,得到绾绾比什么都重要。 这份忍耐坚定的心情——此刻怕是面前的小丫头根本体会不到半分;整日里就和老九、十五亲近,全然不曾将自己放在心上,喂不熟的小白眼狼! 阖宫上下都知道我最疼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慕祁钰心里有气,从小绾绾便喜欢黏着祁玥更甚于他,记得当初祁玥离开皇宫搬到王府去住时,绾绾哭得眼睛都肿了,三番五次拦在马前不让队伍离开,甚至在祁玥走后消沉了好长时间……那时他嫉妒,嫉妒地想杀人,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变相的惩罚过绾绾,可他又怎么赶得走祁玥在她心里的影子? 还有这几日之事……小妖不足为虑,但是祁玥……所以他才兵行险着,今日强行要了绾绾…… 祁玥,这壶醋我喝到现在,该是时候换你来尝一尝了!慕祁钰暗道,毕竟,现在绾绾就在他怀里,她的身子是他的! 而将来,她的心也是他的! “绾绾,喜欢我这样吗?”慕祁钰不依不饶,他专门攻击秀绾的弱点,身体里的某处敏感位置,只感觉小穴里水越来越多,绾绾的脸也越来越红—— “哥哥……别……唔……不要了……”要她怎么回答?她的胸被太子哥哥揉着,身体也被他抚摸着,下面……下面……也被欺负着……脑子乱糟糟的,可她总隐隐觉得有些奇怪,说不出哪里不对,可她就是觉得好像不应该是这样…… “绾绾,回答我,喜不喜欢我这样……操你?”恍惚中,最后的两个字如同情人的呢喃般被慕祁钰送到了秀绾耳边,那种勾人的,诱惑的嗓音在催促她回答他的问题…… “我不知道……嗯……绾绾不知道……”原来哥哥这是在‘操她’……可他为什么要操她呢? 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手,来到她胸前,从她心上狠狠抓起了什么,然后迅速逃走——她甚至感觉到了那种钝痛,一种什么被夺走了的难过,就像在心上开了一个洞,呼呼吹过全是冷风…… 可她身上明明这么热啊……太子哥哥用力抱着她,她的腿挂在他腰上,梨花香还是那么好闻,那双茶色的眸子还是那么温柔……只是,她为什么有些看不清了? 好热……随着慕祁钰抽插速度的加快,秀绾的感官刺激也越来越强烈;虽是传统体位,可两人那处一个雄壮一个紧致,摩擦中,快感源源不断袭来;秀绾又是初次,不久,下腹便一阵阵不自觉的收缩,美人朱唇半咬,眉头紧皱,似乎是要高潮了—— 见状,慕祁钰却放慢了速度,将秀绾两条腿再分开了些,故意挺身上前,戳着小穴里那一点研磨,嘴里道,“绾绾,你要记住,我爱你,为了你我什么都会去做,我可以等你长大,但你不准爱别人,你永远不能背叛我,此生此世只能属于我一个人,我慕祁钰一个人……你记住了吗?” “给我……唔……我好难受……”快感猛地消失,尤其在这么个特殊当口,秀绾只得迷迷糊糊的哀求;祁钰在说什么她已无力思考……满室的热气蒸得她头晕,晃晃脑袋;大概是……不能背叛太子哥哥什么的吧…… “答应我我就给你,你记住了吗?绾绾,回答我……”慕祁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急切的想要寻找一个答案,一个安抚自己的承诺——哪怕是自己逼的,他也要听到! “嗯……”不满的抽了抽鼻子,秀绾答应道;勉强也就算是个搞不清状况的回答,但慕祁钰却一口吻在了秀绾唇上,难掩高兴,道,“绾绾真乖。” 赏赐便是激烈的身体力行,小腹再次被点燃,秀绾无意识的抱紧了祁钰,没一会儿,一个激灵,伴随着“呀!”的一声惊呼,一道水流从秀绾身体里射出,淋得慕祁钰龟头一紧,腰眼一酸,在小穴强烈的收缩下,勒得男根隐隐作痛……实在是太紧了! 等过了高潮,缓了缓,慕祁钰抽出肉棒,上面全是捣得粘稠的爱液,秀绾还没回过神来,祁钰笑笑宠溺的抱着她重新回到池里,主动帮她清洗身体,好一阵,秀绾都是呆呆的…… “宝贝莫不是太舒服所以傻掉了?”慕祁钰亲了亲秀绾的脸,也不知她在想什么,但这不重要,有了今日之事,想必以后他和绾绾只会越来越亲密……他的肉棒还硬着,欲望还没纾解,但绾绾是初次,不可操之过急…… 他越想越高兴,那种满足感是前所未有的;或许他的手段不太光明,但——重要的是结果! “啪!”一滴泪落到他的手背……怎么回事?转过绾绾的脸,慕祁钰看到了一张无声的泪颜—— 秀绾在哭,她哭的没有声响,也看不出表情,只是一滴一滴的掉泪,半饷,见祁钰看着她,才慢慢对准了焦,望向眼前的男人…… 太子哥哥……嗯……怎么了? 回过神,见慕祁钰盯着自己神色不明,秀绾下意识一摸脸,才惊慌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她……哭了? 为什么…… 应该是之前太痛了,秀绾这么想着,心底莫名的难受还没散去,她强迫自己朝祁钰笑了笑,刚要开口解释,却—— “我不会后悔。”慕祁钰一把抱住秀绾,仿佛要把她揉进骨子里,埋头闻着她的发香,摸着她丝绸般的肌肤,淡淡道,“绾绾,‘对不起’我不会说,因为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天生就应该互相陪伴彼此……” “你是我的,而我,也是你的。” 第十一章 不似夏天的炎热,入秋后,天气变得凉爽起来。 庭院里,风吹动树叶,麻雀结伴寻食,一只一只在树上蹦来跳去好不活泼;偶有落到自己跟前张望的,秀绾便顺手喂它们一点吃食;她倚在鎏金珊瑚红暖榻上,赤脚在半空微微晃动,嘴里嚼着桂花糖,一会儿望望天空云团聚散,一会儿又看看手上的小人书;宫女在一旁仔细伺候着,时不时递上主子爱吃的零嘴,一派悠闲。 自那晚过去已经第三天了。三天里,秀绾一步都没有踏出过揽月宫,不是她不想,而是每每动一动,下身便酸软乏力,实在不能到处乱跑…… 说来奇怪,太子哥哥仿佛猜到她会不宜走动似的,一觉醒来,崔公公已经送来了许多杂记画册,供她这几日打发时光;好在今日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否则真要被憋坏了。 “公主,皇后娘娘差人送来了今日晚宴的行头,请公主过目。”秋荻领着一队宫女出现在秀绾面前;自那晚后,她心里的疑惑是越来越大,且不说挑选珍珠一事,就这几日,原本活泼好动的公主硬是三天没有出过宫门;虽说那夜她回宫太子已然离去,公主也妥当就寝,宫人皆说太子和公主只是在内室聊了聊家常并无其他…… 是她多疑了吗?眼前的少女看起来跟往日并无不同,可为什么她心底的石头就是怎么也放不下? 天色渐晚,宫灯开始一盏一盏被点亮;进宫的车马排着长队源源不绝;宫人们脚步匆匆,奔走于即将举行晚宴的永福宫,丝毫不敢懈怠。 这是一场为了彰显国威而举行的宴会,南梁国的皇族贵胄们纷纷盛装出席,偌大的永福宫更是被布置得万分气派;但这同时也是一场权力地位的角逐,以龙椅凤位为中心,越是坐在靠近这两处位置的人,越是贵不可言。 除了朝野重臣,皇子公主中,也就只有太子、殷武王爷、轻衣小侯爷以及柔嘉长公主能列席前座;众人心知肚明,恐怕当今皇上百年宾天之后,便是这四人左右南梁大局了…… 而现在,四个重要人物只到场了一个—— 慕宸轩坐在位置上心浮气躁的玩着扳指,今晚他穿了一身大红罗袍,金线云锦绣着鲤鱼,脖子上还围着一圈狐绒;因年幼,远远看去,他就像一个红彤彤的年画娃娃,连不耐烦的表情都是那么精致可爱。 “皇姐怎么还不来……”嘟囔了几句,慕宸轩停止转动手上的扳指,朝侍从下令,“兰心,快去看看揽月宫的步辇到了没?速去速回!” “是,殿下。” 盯着兰心小跑着出殿门,小妖简直快望眼欲穿了!本想早点见到皇姐,哪知一向对晚宴兴致高涨的人今日却迟迟未到,眼看临近开宴时间,不要说皇姐了,就连揽月宫的毛都没瞧见一根……倒是自己来得早,被一群坐在偏座的贵族女人们偷偷评论了半天! 想到这里,小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聒噪的发声地,一群乌鸦,烦都烦死了! “十五皇弟最近火气不小啊?”出声之人一身湖蓝锦衣,左肩至腰部盘踞着一只青鸾,玉冠束发,缓缓而入,冷冽的眉眼惹得众人一片惊呼,这不是几日前才回朝的殷武王爷吗? 慕祁玥刚踏进大殿便看到小妖一脸不耐烦,明明才因耽误功课被父皇下令禁足几日,此刻却明目张胆坐在这里;知是父皇默许,慕祁玥心里冷哼一声,淡淡道,“十五弟这么心浮气躁,看来从小背的《弟子规》怕是全还给太傅了,连修身养性都做不到,禁足哪够?不如九哥我再请求父皇罚你抄点经书,免得皇弟忘了身为皇子的本分,如何?” “你——”小妖欲争辩几句,刚站起来,却见随侍兰心从殿外匆匆跑入,小妖期待的看向兰心,不想来者一阵摇头,瞬间,什么心情都没了,白了一眼慕祁玥,自顾自的坐下喝起了茶。 和小妖一样,慕祁玥也在寻找秀绾;这两日他临时去了趟军中,也不知绾绾做了些什么?想见她的心情是如此强烈,却被自己抑制得不动声色——环顾四周,人群里到处都没有佳人身影……莫非有事耽误了? 此时,宣礼太监的声音突然从殿外传来,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 “皇上驾到——” “皇后驾到——” “太子驾到——” “众臣行礼——” 伴着太监拉长的声调和礼乐的奏送,孝文帝和昭惠皇后携手缓缓而入,身后跟着意气风发的慕祁钰;他今日穿一身紫貂,头戴十二东珠,腰佩脂玉,俊美无俦;众人见状一律跪下磕头,口中大呼,“臣等恭迎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千岁千千岁!” 震耳欲聋的叩首声从永福宫传出,人人都在为盛宴庆贺;灯火耀眼,人声攒动,这里的热闹驱散着皇宫夜空的寂静,鼓噪着人心浮动……但这份喧嚣对于某个人来说,却唯有疏离与冷漠。 远远便能瞧见那一方喜悦,贺兰笙的心里却半分也温暖不起来——南梁人庆贺的可是从他们北齐得到的三座城池! 作为北齐的皇子,即便落魄,他骨子里的家国荣辱感也依旧强烈;自尊驱使他称病拒绝了孝文帝今晚宴会的邀请,但那份痛心的忧思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若北齐也有南梁这般君臣一心,又何至于沦落到割地退让的地步?若非父皇偏信国师一心求道不问政事,导致皇子们拉党结派勾心斗角枉杀忠良……自己,自己又怎么会背井离乡,被送到南梁来作人质? 贺兰笙不恨母妃身份卑贱令自己无法出人头地,只恨北齐奸佞当道,朝堂不得清明! 他心绪烦闷,便趁着月色离了夜阑居四处走走;他平日里极少出宫,若不是今日南梁举国欢庆,他一时有感,怕是宁可跟书本作伴也不愿迈出房门半步—— 不是贺兰笙矫情,只是他每每看到南梁的一草一木,便更加思念北齐,思念曾与母妃相依为命的日子……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一个湖边。湖水倒映着明月,波光泛着银边,此番清净令人感到心安,贺兰笙兴起踏上宫桥,徐徐而行,却在几步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说熟悉也不熟悉,前后只见过两面,但眼前之人他是怎么也忘不了的——南梁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柔嘉长帝姬! 此刻,她正站在桥中望着湖面,不知在想什么;月光下,她一袭素色长裙缀着珍珠,头发束起,发间插着步摇,一缕青丝垂在胸前,略施粉黛,却犹如仙子降临,美丽不可方物。 怎么会是她?她不是应该参加宴会吗?在这里做什么? 虽有疑问,贺兰笙却不愿探寻,转头欲走,却一脚踩在了路边的枯枝上,“啪”一声,暴露了形迹—— 什么运气!贺兰笙无语至极,却听背后柔柔传来询问,“是谁?” 算了……索性几步上前,漠然答道,“是我,贺兰笙。” 还是一脸冰霜,仿佛自己有多么令人讨厌;秀绾盯着贺兰笙,他似乎从来没有对自己温和过;他就像翠竹一般挺直不屈,像刺猬一样竖起了全身的刺,面对自己,冷冽且尖锐…… 没由来,秀绾笑出了声;这一笑令原本奇怪的气氛变得更加奇怪,只见贺兰笙逐渐皱起了眉,不解的看向秀绾;女子的声音清脆美妙,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什么也没有,却换来女子再一次大笑—— 感觉自己被戏耍了,欲怒,贺兰笙扭头便走,袖口却被一双手扯住—— “不,不要走……我只是……”收了收情绪,秀绾接着说,“我只是,在笑自己。” 嗯?听到如此匪夷所思的答案,这回换贺兰笙一记冷笑,“笑自己?长帝姬可真是大好的兴致!” “你不信?那我问你,为什么你每次看到我都是一张臭脸?是因为我欺辱了金嬷嬷,还是因为我欺辱了你?我一直告诉你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你却丝毫不信,也不听解释,若不是我为人失败,又怎么会令你三番五次冷言相向?你说,我笑这样的自己,有什么不可以?” “……” “况且话又说回来,我才没那么多闲工夫欺负你呢!你脾气这么臭,又爱计较,又冲动,欺负你我还嫌费劲呢……你说,欺负你我能有什么好处啊?你又没有好吃的好玩的!”秀绾瞪了一眼贺兰笙,大有“嫌弃你就嫌弃你”的意思。 没想到把火引到了自己身上,贺兰笙愣住了…… 其实他知道是自己鲁莽了,仔细想来,之前的事情的确不能断言是秀绾所为;可他一见到眼前之人,心里便有种十分怪异的感觉;脸色不好,还会莫名其妙的生气……就如同今晚,他看到她就想逃走,心里却紧张得七上八下…… “一派胡言……我何时……”似乎对方说的都在理,贺兰笙语塞了;在秀绾的目光下,他的眼神变得不自在,脸也逐渐发红,神情在无意识中卸下了平日里的防备;这么一看,不过未弱冠的少年,眉目清隽,稚气得很。 “我何时……我……我……告辞!”实在无话可接的贺兰笙见秀绾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心里大窘,甩袖便走,只听背后传来笑声,不过这次笑得千真万确是自己,更加快了离开的速度。 少年的背影消失在了夜色中,秀绾也准备离开。她本是去参加晚宴的,因为紧张,才行至半路到这桥上舒缓下心情,没想到偶遇了贺兰笙;这是她第一次在文武百官面前正式露面,父皇母后希望她表现出色……不过经刚才一事,她放松了不少……心里偷笑:原来“凶巴巴”的贺兰笙也有吃瘪的时候,真是好玩! 第十二章 “众卿平身。” “谢陛下!” 龙椅上,孝文帝俯视众人,他今日穿一身玄色皇袍绣九条纹龙,头戴冕旒,衬得威严不凡;一旁的昭惠皇后则一身石榴红凤衫,佩戴湖色玛瑙项链,端庄而大气。 两人识于微时,相伴数十载,虽非因爱情结合,却在相敬如宾中自有默契;群臣入座,帝后视线扫过大殿,霎时发现了同一件事情:绾绾怎么不在? 空置的席位异常突兀,帝后相视一眼,群臣也各自在心里打着算盘;慕祁钰见状暗暗向崔胜耳语了几句,崔胜立即悄悄离了席;同时,慕祁玥也朝随侍叶明使了眼色,叶明也默默离开;之间不过短短几秒,只听脆生生的问话从一方传来,“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慕宸轩跪身作揖,望向孝文帝;知是为秀绾解围,孝文帝一抬手,“准了。” “父皇,儿臣从小便知母妃善舞,前几日听说今日歌舞正是母妃生前所排,心里迫不及待想见识一番,不知父皇可否应允?” 提到上官娉婷,孝文帝的心便要软上一软;对自己的母妃,慕宸轩其实没有太大感觉,一个他从出生就没见过的人,纵然皎如明月,也失了温度;但皇姐的危机却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知道慕祁钰和慕祁玥已经有所动作,只盼他这点小聪明能多为她争取一点时间…… “你母妃所编之舞极为美妙,既然小妖想看,奏乐吧。”虽记着绾绾也爱歌舞,但此时情况特殊,她人不在一事,群臣面前,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丝竹声起,乐姬们从偏殿鱼贯而入,她们轻纱蒙面,长袖飘飘,妙曼的身姿踩着细碎的步子轻盈起舞,一举手一投足,似春风拂面,似百花盛开,她们如此迷人,在灯火中,让人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醉了歌舞,还是醉了美人…… 其中领舞的女子最为出色,不见全貌,露出的眉眼却十分明艳,在其他乐姬的衬托下,她就像枝头最美的花朵,饱满鲜活;几个高难度旋转之后,女子一个出水芙蓉的造型收尾,整个表演一气呵成,一看便知下了苦功——孝文帝也颇为吃惊,最后这几个动作甚至带了些当年娉婷的影子! “儿臣黛扇恭贺父皇、恭贺我们南梁获得三座城池!祝父皇年岁有今日,南梁永盛长荣!”舞毕,面纱脱下,领舞的女子,嗯?这不是十帝姬黛扇吗?! 黛扇跪着,四周议论声起;她低着头,却将身体摆出了最美的曲线;不同于秀绾是皇后所出,胞兄是太子,黛扇的母妃只是个普通的婕妤,并只生了她一个女儿;在尊卑有别的皇宫里,她这样的公主太过平凡,无人帮衬,也不被孝文帝注意…… 和别的兄弟姐妹一样,她太需要一个机会! 黛扇享受着众人的目光;不错,今日之举她谋划了多时……虽然冒险,虽然有失体统,可与其顶着公主的头衔一无所有,倒不如在这个夜晚赌一把!她已经及笄了,若不想被随随便便嫁出宫,随随便便过这一生,今日,便要改写命运! 尽管她的筹码不过这一支舞…… “起来吧,黛扇。”孝文帝说道;对这个女儿他没什么多的印象,但这大胆的性格却很像娉婷……眉眼间的桀骜也有那么一丝相同…… 怀念是很可怕的东西,死去之人带走的,它搜寻这世间与记忆相符的气息来填补,哪怕微小的碎末也能荡起尘埃…… 黛扇赌赢了——这支已故华妃编排的舞为她赢得了父皇的关注! “舞跳得不错,你有心了。”孝文帝顿了顿,略一思索,“记得你还没有封号吧?皇后,择日子让内务府送几个封号过去,黛扇,你挑一挑,再赏金百两,绫罗十匹,一并送去。” “是,皇上。”皇后微笑着答道。 “谢父皇隆恩!”黛扇又惊又喜的磕头,美人一笑,更加仪态万千;偷偷往四周瞟去,在场的兄弟姐妹中,有鄙夷的、羡慕的、不屑的,十五皇弟甚至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文武百官中,有沉思的、惊艳的、也有高深莫测的…… 但她最想看到的那张面孔却不在——秀绾的座位是空的……怎么会没人?莫非上天也在帮她? “柔嘉长帝姬驾到——”黛扇还没来得及离开,前门却突然传来了太监的宣礼;伴着这一声声由远至近的响声,秀绾踏着月色缓缓而来—— 美吗?岂止是美! 她仿佛仙女下凡,月牙色长裙如同飞升的羽衣,衬得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辉光;她的眉眼是温柔的,她的脸庞是圣洁的,她的笑容是亲切的——她的美貌甚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她的气质却更甚于她的美貌! 这才是皇家真正的公主啊!众人心里皆叹,看向黛扇的眼神也多了些意味不明的可怜;无需放低自己,无需工于心计……只是站在那里,立见高下。 “父皇母后恕罪,儿臣柔嘉来迟,请父皇母后责罚。”秀绾跪于殿中请罪;说来不巧,她刚赶到永福宫,父皇母后便进了大殿;时机不对,她不敢贸然行动;秋荻姑姑急得满头大汗,好在没过多久崔公公和叶公公就出来了,太子哥哥和九哥哥同时给她支招,她这才敢此时进来…… “起来回话……绾绾,你去哪里玩啦?怎么连父皇的晚宴都迟到呢?”孝文帝故作严肃的问话,心里却不舍得秀绾长跪;皇后也是,自己的女儿跪在面前,心疼之余还有紧张。 “绾绾去给父皇准备礼物了,所以来迟了……”秀绾越说越不好意思,红着脸的样子又让一堆人打心底赞叹着‘秀色可餐’。 “哦?绾绾给父皇准备了礼物?快给父皇看看是什么?”孝文帝打从心里表现出来的喜悦令黛扇眼睛一刺;同样是公主,凭什么父皇只宠着她! “是。”秀绾抬起左手,长袖下,她一直握着什么东西;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朵金灿灿的菊花,时值秋日,菊花已开,御花园到处都是,这没什么特别的……大家搞不懂,就为一朵花迟到,长帝姬这是在唱哪一出? 秀绾心里也没什么底,偷偷往太子哥哥和九哥哥的方向瞟了瞟,收到安抚的讯息,秀绾接着说,“父皇,绾绾知道您喜爱菊花,便心想,今晚宴会如此盛大,若是父皇大宴群臣之际还能赏菊,那心情肯定会更加愉快;所以,绾绾便在来的途中绕道去了菊园,诚心摘了一朵绾绾觉得开得最美的菊花送给父皇,祝父皇永远开心快乐。”说到此,秀绾又跪了下来,双手托花,“绾绾知道自己行事莽撞,只愿不扫了父皇的兴致,求父皇责罚!” 软软糯糯的声音那么真诚,又是自己跟前长大的女儿,什么性格,他清楚得很……孝文帝知道秀绾此番是无心之失,但这借口吧……扫了眼边上的两个儿子,关心则乱,也不难猜是谁在背后“出谋划策”……不过小事一桩,罢了,他这个做父皇的还是糊涂点好…… 孝文帝内心并不舍得惩罚秀绾,除了这点,还要顾及皇后的感受;笑了笑,道,“绾绾只给父皇准备了礼物,看来你母后可要吃朕的醋啰!” “嗯?” 皇后心领神会,道,“是呀,母后都没有礼物,不过看绾绾这么记挂父皇,想尽孝心的份上,母后心里就不难受了。” “父皇,秀绾并非有心迟到,还望父皇明鉴。”慕祁玥见状也来求情。 “小妖也望父皇明鉴!” “绾绾,既然你九皇兄和十五皇弟都为你求情了,念你一片孝心,情有可原,父皇这次就不罚你了,下次可不准再迟到了啊。”一人一个台阶送给绾绾,孝文帝又吩咐道,“福海,去把花呈上来摆在桌上,绾绾,回席吧。黛扇,你也回席吧。” “绾绾谢过父皇。” “是,父皇。” 就这么完了?这算什么?同黛扇心中所想,众人心里也各有嘀咕;一场“迟到”大戏就这么平淡收场啦?明明关乎皇家体统的问题,难道就这么轻飘飘的解决了? 众人心知肚明;皇上看重的帝姬,到底是与别人不同…… 黛扇心里气得发疯;什么‘一片孝心’?不过随手摘的花,呵,竟成了孝心的证明?她辛辛苦苦没日没夜的练舞,全身淤青不断,才得了一个无关痛痒的封号罢了!她慕秀绾迟到便是孝心,还有那么多人为她开脱,她黛扇跳舞却饱受鄙夷,凭什么?!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对比之下,自己就是个笑话……黛扇握紧拳头,嫉妒和不甘啃噬着她的灵魂;周围的声音仿佛渐渐远去,她只看得到在大殿光亮的地方,那个什么都拥有的女子在笑着……多么刺眼的笑啊!为什么她就能在万千瞩目的地方享受着别人的拥戴,自己却要坐在这阴暗的角落自顾自怜? 宴会正式开始了,秀绾的迟到仿佛只是黛扇的错觉,根本没有激起更多的波浪;孝文帝讲话后,歌舞表演再次登场,君臣有说有笑,互相敬酒,互相闲聊,一派和乐——却再无法温暖黛扇的心。 第十三章 “皇姐,你尝尝这个,蛮族新进的花酒酿的丸子,你肯定喜欢!” “绾绾,太甜的东西吃了不好,会牙疼。” “皇姐,你再试试这金刚酥,好香啊!” “绾绾,油腻的食物最好也别吃,伤胃。” “……” 左边坐着九哥哥,右边是小妖,秀绾的耳畔一直没个消停,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跟斗法似的,互不相让;她表面上笑着,心里却并不怎么开心,明明想好好表现来着,结果还是出了差错…… 偷偷看了眼父皇母后,收回眼神的刹那,对上了太子哥哥投来的目光;自那晚后,几日不见,乍看到这双熟悉的茶色眸子,秀绾的脸有些发烫;她耳边仿佛还听得到太子哥哥的呢喃,吩咐她要保守他们之间的“秘密”…… 少女微微低头,却不知男人嘴角一勾,眉目含笑,尽了杯中酒。 “皇上,微臣有一事启奏。”中书令郑集趁着酒兴向孝文帝请示,孝文帝手一挥,“准了。” “皇上,太子殿下今虚岁二十有一,按祖制,身为太子理应束发娶妻,但我朝太子却直至弱冠还未立太子妃,下官认为,所谓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无家既无业,太子殿下作为百姓之表率,迟迟未立太子妃,实在有失皇家体统,民间百姓也多有非议,此等大事,还望皇上早作决断!” 语毕,人群一下安静了;这些年太子势力做大,打压了不少与他意见相左的大臣,郑集居然还这么敢言?要知道,太子束发那年,太子妃之事便提上了议程,也不知太子用了什么方法,令孝文帝同意暂缓立妃,五年过去,一直无人提及此事,如今太子弱冠,关乎国运,怕是不得不有所交代了…… 皇族贵胄们纷纷猜测起来,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能有幸成为太子妃,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郑卿家言之有理。”孝文帝若有所思,“镜之,关于立妃一事,我和你母后也商量过,前些年由着你的性子没有催促,现在也是时候定下来了。你可有中意的人选?” 只见群臣都看向自己,慕祁钰也不慌张;立妃?立便是了,左右不过是娶个摆设,五年前他设计多缓了五年,这五年,足够他准备很多了…… “回禀父皇,儿臣也认为自己实不该再任性,立妃一事,全由父皇做主!”慕祁钰躬身作揖,孝文帝点点头;儿子中,属镜之最有治国之才,又为皇后所出,是储君再好不过的人选,若非五年前太医发现他对男女之事略有障碍,为隐瞒此疾偷偷治疗,怕是他早就妻妾成群了……好在此症会随着年岁消减,也不算辜负了自己对他的期望。 见江山后继有人,孝文帝心中愉悦,于是道,“如此甚好,来人!内务府即日起拟好立妃的花名册送去东宫,镜之,你挑一个,择日成婚。” “是,父皇。” “恭贺皇上!恭贺太子!” 霎时,祝贺声充满了整个永福宫;人们欢呼庆祝着太子即将到来的婚事,秀绾也忘了之前的出丑,跟大伙一起开心起来:太子哥哥要娶妻了!她快有皇嫂了! 这般高兴的样子不掺一丝作假,慕祁钰看在眼里,捏着酒杯的手指都泛白了——绾绾,你就这么希望我娶别的女人?难道你的心里就真的一点也不吃醋?! 无声的冷笑从一旁传来——“恭喜皇兄了!”一直不语的慕祁玥突然举起一杯酒,道,“绾绾,来,一起敬敬咱们的皇兄,祝他和太子妃恩爱一生,白头偕老!” “嗯,绾绾祝太子哥哥幸福!” 杀人无需自己动手,借把刀就行了……慕祁玥挑衅的看着慕祁钰,这酒你是喝还是不喝呢? 一刀见血。 “绾绾……”苦涩、失望、伤心……各味情绪纠结在一起,慕祁钰仰头而尽;哪怕她有一丝的难过,他也不会心痛至此……可惜什么都没有,她的眼神里连一点不舍也没有! 你慕祁玥得意什么!慕祁钰将火转到某人身上,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禀父皇,儿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压制愤怒,慕祁钰放下酒杯,缓缓道。 “哦?镜之但说无妨。” “九皇弟年纪也不小了,儿臣认为,九皇弟常年行军,府中下人难免松散怠惰,若是家中有个女主人操持一切,为皇弟分忧,想必九皇弟定能更加专注国事,为父皇效力!儿臣有个不情之请,求父皇为九皇弟指一门婚。” “谢太子美意,皇弟我心领了!”慕祁玥接过话,剑眉一挑,笑着作揖道,“父皇,儿臣娶妻之事确实不错。” 见有下文,众人恨不得竖起耳朵来听,心想:今儿个到底是什么好日子,居然朝中两位最有权势的皇子都要娶妻?有适龄女儿的官员们甚至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盘算起了接下来的升官发财之路…… “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能有幸帮我管教那十八个小妾……” 什么?十八个小妾? “父皇您也知道,儿臣懒散惯了,平日里住军营的多,少有时间呆在府中,几月不见是常事……有人操持王府也好,我那十八个小妾被我惯坏了,个个不省事,行为难免有些偏激,知道我要娶王妃……若是出了什么状况我来不及处理,还望未来的王妃能多担待些……” 慕祁玥说得慵懒,却让听的人心惊肉跳;十八个小妾……行为偏激……还几月不见人……出了事也没法立即管…… 这是王府还是黄泉路啊?!谁把自家闺女嫁过去,那不是去送死吗? “胡闹!情之,你的王府是龙潭还是虎穴啊?”孝文帝打断了慕祁玥,“既然不愿意,也罢,过些时日再说吧……不过你皇兄思量不差,婚姻大事,你也该有所准备了。” “是,父皇,儿臣遵命。”慕祁玥躲过一茬,挑衅的看向慕祁钰,两人眼神对视,旁人不察中,一片暗潮汹涌。 “绾绾,再过半年你就要及笄了吧?” “嗯?”问到自己,秀绾乖巧的点点头,“是的,父皇。” 什么!孝文帝突然发问,惊得两人不再暗斗,只见之前偷笑看好戏的慕宸轩也紧张了起来,盯着孝文帝一脸惊诧;众人更是不明皇上用意,眼神攒动中,纷纷猜测,莫非皇上是在暗示要为长帝姬找婆家了? 天啊!若是哪家公子作了长帝姬的驸马……不敢想,这往后的日子……岂不是登天的富贵荣华?何况公主还是这般倾国倾城的美人……此等好事,任谁都要拼了性命搏上一搏啊! “不可以!”最先受不了的是慕宸轩,孝文帝还没说什么呢,他杯子一扔,脸上都快哭出来了,“父皇……小妖舍不得皇姐!您别把她嫁出宫!小妖从小是皇姐陪着长大的,小妖不要离开她!” 童言最是无忌,加上小妖与他母妃相差无几的容貌,孝文帝心里一软,又好气又好笑道,“小妖你哭什么?父皇也就这么一问,你不要着急,父皇也舍不得绾绾……南梁最尊贵的公主自然要风风光光的出嫁,岂会随随便便?父皇只是在考虑怎么办绾绾的及笄礼,你倒好,一哭就把父皇哭成了罪人。” 原来只是及笄礼呀…… 当事人没什么反应,却把旁边几个吓得不轻;秀绾递上手帕让小妖拭泪,她其实不太懂,不管是及笄礼还是嫁人,这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到了年纪的公主们都要嫁出宫,她不也是如此吗? “小妖别哭,皇姐就算嫁了人也会去看你的,你别担心。”秀绾小声的安慰小妖,向他保证;可是……可是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好吗! “话又说回来了,也不知是谁能娶到朕的绾绾……”孝文帝意味深长的扫了一圈永福宫的众人,目光停在权臣上官极身上,“左相,你认为如何?” “长帝姬福泽深厚,贵不可言,老臣相信皇上自有最好的安排。” “左相此言不差!”孝文帝点头看向皇后,“绾绾的及笄礼好好操办,朕与你的女儿,再隆重也不为过。” “臣妾谢过陛下。” “绾绾谢父皇隆恩。” 孝文帝吩咐完,见时间差不多,心想准备的惊喜也是时候上台了;一个眼神,太监随即宣道,“烟花礼即刻开始,皇上皇后移驾碧螺湖!” “臣等遵旨——” 孝文帝朝秀绾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跟前随皇辇一起去湖边;碧螺湖就在永福宫前,等众人一就位,原本漆黑的天空瞬间被盛大的烟花照亮,“嘭嘭”的爆炸声带来极致的灿烂,明明灭灭中,也映照着秀绾激动的神情—— “绾绾,喜欢父皇送你的‘礼物’吗?” “喜欢!” 作为秀绾的父皇,孝文帝真的很宠她,但对别的皇子公主来说,这样的父爱却是想都不敢想的奢望——黛扇根本不看烟花,她的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可这点疼痛却抵不上心里的十万分之一! 她站在远处,死死盯着父女之间那样慈爱的场景,那样亲昵的关系,那样自然的相处……她恨啊!恨不得撕烂慕秀绾的脸! 这一夜,除了她之外,慕氏三个兄弟也各怀心事……明月照人,照不进孤独的心,烟火再盛,驱不散失意的寒冷;这个夜晚什么都没改变,这个夜晚却又什么都改变了……或许人世间的辛酸大都如此:不被爱的人,永远是输。 第十四章 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 再美的宴会终要结束。秀绾坐在回宫的步辇上,脑中回味着漫天的烟花,耳边是父皇悄悄对她承诺:等绾绾出嫁,父皇定送你比今日烟花更盛大的婚礼! 酒劲上头,冷风吹过,秀绾整个人晕乎乎的伏在辇上;行至假山林,宫灯照耀下,远远却见一影立在园口,走近后——“奴婢(奴才)叩见太子殿下。”听到动静,秀绾睁眼看向来者,原来是太子哥哥啊……咧嘴一笑,学起父皇的语气,“镜之,为何还不回宫?” 慕祁钰默默看着少女——她裹在披风里,不住的傻笑,醉酒的脸蛋天真烂漫,两只眼睛如星辰耀眼;她是那么美好,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还不是惦记某人喝了酒,来看看她有没有不舒服。”慕祁钰无奈一笑,“绾绾下来,哥哥陪你走走。” “太子殿下,夜已深了,还是让奴婢带公主回去休息为好!”秋荻急忙出声制止,却见崔胜上前反驳,“诶,秋荻姑姑此言差矣,公主正犯酒劲,散步消消劲头再好不过了,殿下关心公主身体,你们此刻回宫,公主明早怕是会头痛难受,殿下一心为公主着想,秋荻姑姑又何须阻拦呢?依咱家看,秋荻姑姑不如先回宫,待会殿下自会将公主送回去。” 崔胜边说边挡住秋荻,东宫之人见机扶起秀绾送到慕祁钰身边,来不及阻止,太子就揽过公主往假山林里走去—— 行了好一会儿,确定周围没人,慕祁钰一把横抱起秀绾快步往一个假山洞钻;此处甚为隐秘,是他年幼玩耍时无意中发现的;慕祁钰轻轻放下秀绾,却听耳边传来迷迷糊糊的询问,“唔……我在哪呀?” “绾绾猜猜看?”慕祁钰抱着秀绾,爱怜的摸过她的头发;此刻月明星稀,夜色沉静,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和绾绾两人;这一刻,他内心的焦虑突然淡化了不少,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看,只是默默的守着她,便觉岁月静好。 “嗯,猜不出来……绾绾头晕……” “傻瓜,哥哥给你揉揉,记住,以后别喝这么多甜酒。” 按住太阳穴,慕祁钰在秀绾耳边嘱咐道;小丫头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舒舒服服的享受起来。 “这几天想太子哥哥了吗?” “嗯。” “哦?想我还是想那晚的事?” “都想了……” “你下面舒服些了吗?第一次是会痛的,以后就好了,以后我们多做做,做多了就不会痛了。” “不要……” “乖,你会喜欢的。那些书可还对胃口?” “……” 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不多一会儿美人便睡着了。慕祁钰拢了拢手臂,怕她着凉,愈发抱紧了些,又将腿也往自己身上折了折,生怕她被地气惊着了。 “绾绾,今晚你真的很美。”慕祁钰喃喃道,茶色眼眸柔光粼粼,“就像那月宫走来的仙子,让人一见便失了心……可你知道吗?我啊,一点也不开心;人人都道我慕祁钰贵为南梁太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我面对那些觊觎你的目光,还是无能为力……” 知道她听不到,可这话更像说给自己听的,“可这些,又哪比得上你对我的不在意……我们都有肌肤之亲了,绾绾,你当真一点也不难过我要娶妃?想到你要出嫁,我心里便万蚁噬心般疼痛难忍……是我太心急了吗?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却始终长不大,又何时才能明白我的心?” 若是秀绾醒着,便能看到——平日里那般强势的太子哥哥此刻竟如此落寞,不是储君、不是太子,只是个为情所困的男子。不爱江山,爱煞美人。 这个假山洞仿佛一个坚硬的壳,包容着慕祁钰的心事……絮絮叨叨了好一阵,见确实不能耽搁了,慕祁钰抱着秀绾离开;如同来时的悄无声息,走时也无人察觉,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小侯爷……”见主子一动不动,兰心出声提醒;太子殿下已经走远,但主子似乎……也是,兰心在心里嘀咕,谁能猜到自己的皇兄和皇姐有染呢?这个“惊喜”倒真够大的! “兰心,今晚你听到了什么?”冰冷到极点的问话传来,一张稚气却绝美的容颜满布戾气,吓得兰心立即低下了头——他只是主子的护卫,可不想窥探皇家是非! “回侯爷,属下什么也没听到!” “管好你的嘴,不然……”慕宸轩目光泛冷,扫了一眼兰心不再说话;宴散后他来找皇姐,不想被慕祁钰抢先了一步,不甘心尾随看看他要干什么……居然让他听到了这样的事情! 没想到啊……慕、祁、钰!狠狠在心里念过他的名字,小妖握紧了拳,你竟然对皇姐……你竟然敢——!! 珍视的心上人被别人染指了——慕小妖气得浑身发抖;前两天他还梦到自己和皇姐一起生活,没有皇宫,没有人打扰,就他们彼此;自由自在奔跑在花海中,累了就躺下看天,看云……远处就是他们的家,还有一片皇姐最爱的桃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梦要醒得那么快?为什么现实如此残酷? 慕祁钰,我不会放过你的—— “回宫。”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慕宸轩转身离开,却,走了几步顿住了,“兰心,上官极不是要见我吗?你去告诉他,我答应和他面谈!” “是!” 天由深到浅,直到头顶露出了鱼肚白,喧闹的一夜才算真正落下了帷幕。 一大早,小妖便跑到揽月宫来了——秀绾被强行拉起坐在梳妆台前,迷迷糊糊中,她只听到各种脚步声,有人帮她穿衣、梳头,弄了半天,等她几乎又要睡着了的时候,突然听到小妖对她说,“皇姐,醒醒啦~今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唔……什么?”揉了揉眼睛,秀绾打了个哈欠,却在小妖的示意下看向镜子——这人是谁?圆领大宽袖的蓝衫,头戴一顶纱帽,眉毛加粗,遮掩了女气,活脱脱一个秀气的小太监,秀绾惊了,“这是……?” “皇姐,我的侯府修好了,我求了父皇出宫看看,便是今日……皇姐,你从来没出过宫,想不想出去玩玩?”小妖朝着秀绾挤眉弄眼,诱惑道,“好皇姐,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我好不容易把秋荻姑姑搞定,你可不要错过了机会~” 所谓“搞定”其实是放药迷晕了而已……慕宸轩笑得人畜无害,秀绾见秋荻不在,也大了胆子,询问道,“真的……可以出宫吗?” “那是自然!小妖一个人出去多没意思,皇姐你知道吗?外面可好玩了,吃的穿的玩的看的……什么都有,也热闹,你见了肯定喜欢!”慕宸轩不遗余力的想让秀绾跟他出宫;昨晚的事情刺激太大,他一整夜都在愤怒和委屈中无法入眠,偏偏此事不可说,他还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可恶!这种用力憋着,咬碎了牙往下咽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他虽然嚣张,在宫里横行无忌,却不是没有脑子的主——他年纪小,母妃早逝,荣宠至今凭借的不过是父皇的怜爱……不是不想扳倒慕祁钰,但谈何容易?可若踢不开慕祁钰这块绊脚石,他和皇姐之间注定只能越行越远…… 不行!不要这样……他不要这样! “还有一点……”想到这里,渐渐地,慕宸轩的语气变了,“小妖只是希望皇姐能多陪陪我……” 不同平时的撒娇,这句话说来好不可怜;莫名的,秀绾心疼了,她向来就没拒绝过这个弟弟,于是收拾一番,便随着他去了。 大概是因为有特许,马车没过几次盘查便顺当出了皇宫,秀绾一路上既兴奋又惊奇,时不时撩开幕帘看看车外,时不时问问小妖问题,从风土人情到百姓生活,想到什么便问什么,可惜小妖也没出过几次宫,很多问题答了几句便解释不清了。 但这一点也不影响秀绾的心情!毕竟是第一次出宫,外面的一切都无比新鲜,小妖见她开心,自己也渐渐开心起来;两个小孩在马车上叽叽咋咋,说说笑笑,随行的侍卫们也感觉到了氛围中的天真烂漫。 马车最终停在了一座气派的大宅院前,小妖拉着秀绾的手下了车,“轻衣候府”四个鎏金大字映入眼帘,门口站着一队护卫;虽是才建好的府邸,未置备家具,却已十分豪奢;两人不做耽误,简单瞧了瞧,秀绾便迅速换上一身男装随小妖前往集市。 “皇姐,今儿个有庙会,集市应该比平时还要热闹些!要是不出意外,你还能看到民间的杂耍班子,那些表演可有趣了!”马车里,小妖嘴就没停过;皇城哪家的醉鸡好吃,哪园的戏班好看,哪里的胭脂出名,哪边的景色最美……凡能想到的他都一一举了个遍,这些都是他曾幻想过和皇姐一起体验的事,说来顺溜得很;一路上,人群越来越多,商铺小贩也越来越密集,秀绾不停点头回应,眼睛却忙得不可开交——哇,原来宫外这般美好,这般热闹! “皇姐,我们到了。”下了马车,呈现在秀绾眼前的是一座无比繁华的城市;南梁富庶,百姓们无论穿着还是打扮都带着几分贵气;一眼望去,雕梁画栋数不胜数,车马人流络绎不绝;秀绾惊叹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好奇地东看西看,小妖陪在她的身边,一行人慢慢的走着—— “好!”“嚯!” “哎呀,就差一点点啊!” “真是太难了……” 不远处,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只听阵阵呼声从人堆里传来,秀绾好奇上前;原来人们被一条绳索拦在几尺开外,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站着,他的面前有个九宫格阵,里面整齐摆放了许多东西,有珠花,有玉器,也有些不知名的玩意……他的手上拿着许多竹圈,而一个男子正在往九宫格里扔这些竹圈,打算套住些什么…… “小妖,这是什么游戏呀?”秀绾不解询问小妖,小妖看了看又问向中年男子,“老板,你这是什么游戏?” “哟,公子,有兴趣玩玩吗?”中年男子见到商机来了立马走到秀绾跟前,解释道,“我这游戏很简单,公子只需花一两银子买十个竹圈,站在绳子外的任意地方往九宫格内掷,竹圈套住什么便可带走什么,绝不赖账,若是公子运气好,便能将我的东西都收了去,划算的很!公子可要试试?” “皇……阿杰,你想不想玩玩?”反应过来皇姐现在是男装,小妖立马改口,见秀绾点点头,于是对老板说,“来十个圈。” “好嘞!” 接过圈,秀绾打量着地上那一堆东西,她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到了其中一件身上;这是一把匕首,造型风格与南梁大不相同,刀鞘黑青,嵌着一颗不知名的珠子,怎么看都像是外邦之物……秀绾不自觉盯了许久,直到耳边悄悄传来声音—— “皇姐,你等着,小妖现在就把这匕首给你套来!” 第十五章 拿起竹圈,小妖信心满满,不就一个小小的套圈游戏吗?看我不在皇姐面前表现一番! 略一瞄准,竹圈脱手而出,方寸间,明明是奔着匕首去的,却在落地的瞬间弹到了别处…… “可恶!”一击不中,小妖气得咬唇,转头却瞟见老板一脸了然,才知自己大意了:这竹圈柔韧,触地必反弹,力道极难控制……不要说有十个圈了,稍不注意,就算有一百个圈也不见得套得走任何东西…… “哼!本公子偏不信这个邪!”小妖好胜心起;堂堂轻衣小侯爷,岂会被几个竹圈难住?摆开架势试第二次,这回在心里拿捏了好一阵才将竹圈扔了出去—— 一定要套住!一定要套住!小妖在心里默念着,却—— “砰!”一声轻响,不知从哪飞出的竹圈突然撞上了他扔出去的那个,两两相碰,只见他的竹圈在空中顿时改变了轨迹,往别的方向去了;而原本飞来的竹圈却因相撞削弱了力道,在地面转了转,稳稳当当套住了秀绾看上的匕首—— 岂有此理!成功的节骨眼上被人打断,匕首还被套走了……眼看他人的竹圈纹丝不动的包住匕首,小妖瞬间炸了毛,“是谁?是谁如此大胆?给本公子滚出来!” 他脾气火爆,这么一吼,看热闹的人群自然而然退出了一条路,秀绾本想劝几句,可火气正盛的某人拉都拉不住,秀绾只得紧跟在他身后,就怕这个弟弟一不小心惹出什么祸端。 行至一人面前,老板正递着匕首,“恭喜公子,这可是北齐的物件,您运气真不错,请收好,收好~” “慢着——”小妖打断老板,看向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是你小子扔的竹圈,是吗?” 是疑问却不是疑问,小妖的声音充满火药味;暗道不好,秀绾一个大步走到小妖旁边,急急安抚,“算啦,匕首套走就算了,小妖不要生气,皇……我也不是很喜欢那个匕首,我们去看别的吧……” “不行!”撇开秀绾的手,小妖不乐意了,“怎么可以算了?我答应了送你的东西我就一定要拿到!何况这本就是我的囊中之物……皇……你不要管了,我一定会要回来!” “小子,匕首还我!” “呵呵……”一声轻笑起,面对小妖的盛怒,某人居然笑出了声;听到声音,秀绾将注意力转向了眼前之人—— 入目是一把挥动的折扇,扇面绘着佛家的孔雀明王,色彩斑斓,甚是扎眼;接着是折扇后的一双眼睛,一双温柔儒雅的眼睛,里面仿佛流淌着潺潺的溪水,让人见了便心生好感;他的眉目柔和,不同于小妖那般美得具有侵略性,他的容貌俊美却恰到好处;发束冠,一身青色儒服,穿登云靴;整个人气质潇洒,正是谦谦公子,温文如玉。他的身后跟着个侍童,看样子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你笑什么?” “失礼失礼,在下只是觉得,两位公子为这个小物件争执……”男子接过老板手中的匕首,淡淡一笑,“实在是大大的不值。” “你——” “在下东方逸,敢问两位公子尊姓大名?”合扇作揖,来者彬彬有礼,不过落到慕宸轩眼里,却是故作姿态。 “少废话!是你胡乱扔圈,才害本公子没有套中,一句话,这匕首你给还是不给?” 小妖不屑理会这种人,满口文绉绉的词,烦都烦死了,要不是顾及皇姐在旁边,他早就动手抢了…… “我叫……木秀,木头的木,这是我弟弟木宸轩,弟弟年纪小不懂事,只因我喜欢这匕首,他一心想套来送我,还望东方公子不要见怪……这匕首是你赢得的,理应归你,我们唐突了,实在抱歉。” 秀绾向东方逸道歉,毕竟自己身份特殊,她便隐瞒了真名;是为小妖也好,为她自己也罢,她并不想与人为恶,虽然她知道这定会得罪自家的小魔王……果不其然,听到她道歉,小妖一脸诧异的看着她,脸一耷,受委屈的嘟起了嘴…… 唉……也只有回宫再安抚他了…… “木公子何出此言?你我相逢即是有缘,区区一把匕首,公子喜欢,我相赠便是,二位大可不必为了这把匕首争执,伤了兄弟情谊。”东方逸递上匕首,语气诚恳,“君子成人之美,令弟确是因我击中竹圈而失了机会,这把匕首,便作我赔罪之物,木公子你看如何?” “谁稀罕你赔给我,这本来就是我的!” “小妖……” “哼!” 有趣,有趣……东方逸将一切尽收眼底;这两兄弟真是截然不同,一个任性,一个温和;怪就怪在,明明是弟弟闹脾气,哥哥安抚他,可弟弟却时不时偷看哥哥,像是怕他不理自己一般…… 但这个哥哥……真的是“哥哥”吗?唇红齿白,眉目娇俏……比弟弟还矮小的哥哥,说是女扮男装也不为过啊…… 东方逸心中怀疑;老实说,他是最怕麻烦的人了,若在平时,他不小心搅了别人的兴致,赔完礼便是了,别人是男是女与他何干?自己还要去赏花喝酒,犯不着纠缠…… 可今天是怎么了?多打量了秀绾几眼,正好与她投来的目光相接,一瞬间,冥冥中仿佛有什么在牵引,东方逸竟觉得心跳加快,微微失了神;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定是个女子! 莫非……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心跳未平,东方逸摇扇而笑,心生一计,缓缓道,“木公子,在下只想和两位交个朋友,并无冒犯之意。我看木公子甚是喜欢这匕首,却又不愿接受我的赠予……那以物换物如何?我用匕首交换你们一件东西,有出有入,既不白收,也不白给,如此一来,你们心里舒坦,在下也能安心,木公子,你意下如何?” 东方逸算盘打得响,这弟弟一看便是骄纵惯了的人,若是他单独一人,不用自己开口,匕首怕是早抢了去;可偏偏哥哥也在场,弟弟碍着哥哥的面不敢放肆,他这“以物换物”的生意就做得成——说到底,“以物换物”只是个幌子,他东方逸哪里需要占这点便宜?为的,还不是东西背后主人的身份…… 而至于怎么知晓身份……别人不好说,可他自己——掌握天下经济局势的东方世家少主,家族生意遍布四方大陆,上到皇宫内苑下到寻常百姓,哪里有生意,哪里便有他们东方家的势力……你说,只要是走的商道,一个小玩意的来龙去脉还不好查吗? 秀绾当然不知事情并不单纯,还心想着东方公子真是体贴,知道自己不愿白拿别人的东西,便提出交换,的确是君子。也不等小妖反对,答应道,“如此甚好,东方公子有看中什么吗?” “便用令弟的玉佩交换,如何?”东方逸扫了一眼秀绾全身,衣服虽然华美,却没任何配饰,转而看向小妖,只一眼便看到了腰间的玉佩! “你这人不要得寸进尺!我才不换!”小妖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肯定没好事,“大不了你开个价,我买你的匕首也行,别想趁机敲竹杠,我的玉佩都够买你几百把匕首了!” “木小公子,此言差矣。”东方逸摇了摇头,“商人之间才谈买卖,你我已是朋友,岂可沾染铜臭之气?以物换物,虽言为换,却也是互相赠与,互为纪念,岂不比谈钱更有意义?” “嗯,东方公子说得没错,何况我已经答应交换了,小妖,你便帮一帮皇……哥哥吧。”见秀绾也来相劝,小妖为了她,终是解下玉佩扔了过去,恶狠狠道,“匕首拿来!” “请笑纳。” “哥哥,我们走!”拿到匕首,小妖便迫不及待拉着秀绾离开,连招呼都没打,人就奔出了几米远;秀绾拗不过小妖,只好转头回来朝东方逸告别,却见他含笑而立,一脸宽容的目送着他俩远去,丝毫不生气。秀绾既惭愧又内疚,觉得小妖实在过分了些,欺负好人,也为这一切因自己而起感到自责。 另一边,见秀绾一行人走远,东方逸也打算离开了。摩挲着到手的玉佩,他心里大概猜到了几分:之前看色泽做工就知道不是凡品,再经手一摸,果不其然,这等货色应是贡品无疑! 皇室的人啊……东方家的商号负责了绝大部分皇宫采办,也不知今日遇到的两位是什么身份? “元宝,去查查这个玉佩是不是来自宫里,我要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是,少主。” “芳酒隐杏林,沽尘晓浮音。嗯,天气不错,喝酒去啰!”扇面开,东方逸眉眼弯弯,负手而行,“木秀,真是期待下次见面呢……” 第十六章 秀绾知道小妖在生气。 一袭红衣急急走在前面,却又故意离得不远,时不时用力踢几块石头,就怕秀绾看不出自己多难过似的……他也不回头,平时闹闹腾腾的人此时一句话都没有,竟是转了性子般安静。 “小妖,等一等。”上前拉住他,秀绾终究开了口,“皇姐想了很久,有些话一定要说,小妖,你今天这样乱发脾气,待人没有礼数,这很不好。” 顿了顿,秀绾前所未有的认真,小妖本想着终于盼来了皇姐的安慰,却见她这般严肃,顿时傻了眼——难道不是打算哄我吗? “小妖,先不说这件事谁对谁错,你是南梁的轻衣小侯爷,岂能一点气度都没有?”秀绾语重心长的教导,“皇姐知道你抢匕首是为了我,可是小妖,皇姐不希望你不讲道理,也不希望你仗着身份欺压别人,知道吗?” “明明就是他的错……”嘟囔起来,小妖委屈的看着秀绾;干嘛骂我,是那个什么东方逸抢了我的东西诶! “你呀,叫我说你什么好!”知道小妖倔,秀绾很是无奈,语气也急躁了些,“对错就那么重要吗?俗话说‘吃亏是福’,小妖,你为何就不能忍让别人呢?退一步有这么难吗?” “有!皇姐,我不喜欢吃亏,为什么要我吃亏?”面对秀绾的责问,小妖挑眉道,“什么狗屁‘吃亏是福’?怕是从前哪个懦夫想出来安慰自己的谎话罢了!我倒觉得奇怪了,一个人,面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凭什么不争?凭什么不抢?” 此刻,时间仿佛倒退回昨晚,原本按捺住的悲痛愤懑再次涌上心头——他在心底呐喊,不争?不抢?呵,若是不争不抢……皇姐你告诉我,小妖还有什么机会去爱你? “皇姐,你不明白……有些东西是不能让,也根本让不了的!活着,是为自己活着,我爱,我便要,哪怕头破血流,我也要!” 眼中有泪,小妖忍了又忍,可在秀绾面前终究没有忍住;太难了……他的爱太难了……咬住唇,小妖觉得自己很没用,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去想的!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在意的!可心里怎么就这么难过呢? 慕宸轩,不准哭!你还要跟慕祁钰争,跟慕祁玥争!你凭什么哭,你没有资格哭! “小妖……”见少年憋红了脸,秀绾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虽然经常哭,却从未像今日这般伤心,也从未像今日这般强忍泪水……莫非是自己言语太重了? “好啦……皇姐不该这么说你,别伤心了啊,咱们的轻衣小侯爷最大度了!是皇姐不识抬举,别哭了好不好?”秀绾掏出手绢为小妖拭泪,语气也柔了下来,“你呀……皇姐又不是真的骂你,哭什么?皇姐只是担心你终有一天要离宫,性子这么强,万一惹上麻烦吃了亏怎么办?收敛一些总是好的,对不对?” 秀绾将小妖白白嫩嫩的脸蛋擦干净,刚收起帕子,却见他一把抱过来,将头埋进她的脖子,轻唤着,“皇姐……” “好啦,乖~”拍着小妖的背,秀绾觉得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她不知这声“皇姐”背后的苦苦挣扎,亦不知某人将为了留住她这个怀抱倾尽一切……很多时候,一个人的单纯是会伤人的,秀绾的不知不觉凌迟着爱她的人,也把自己一步一步推向了囹圄。 再不提匕首一事,秀绾和小妖去皇城别的地方转了转,两人都开心得不得了!时间过的真快啊,太阳渐渐西沉,在随从们的几番提醒下,他们终于不得不坐上马车—— 一路快马加鞭,秀绾留恋的看了看民间,也不知下次出宫是什么时候了……收回目光,转头却见小妖神色不明的盯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却终倏尔一笑,刚要问,他却一溜躺到了她腿上休息,并握紧了她的手,秀绾淡淡微笑,真是小孩子脾气…… 回宫的路仿佛比出宫短了不少,过了内宫门,揽月宫被一点一点放大,秀绾和小妖说笑着踏进大殿,却突然发现气氛不对—— 揽月宫一干宫人全跪在地上低着头,而在他们中间还趴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腿部有血,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 “九……哥哥?”秀绾一眼便看到主位上坐着的男子,正是慕祁玥!他扫了一眼秀绾,又扫了一眼小妖,并未讲话,但秀绾心里十分清楚,这回祸闯大了! “回来啦?出去一天累了吧?解解渴。”祁玥使了个眼色给叶明,叶明立马端了一碗茶送到秀绾跟前,“公主请。” “绾绾……谢过九哥哥。”不知祁玥是何用意,秀绾接过茶喝了一口,才发现叶公公只给了自己,小妖却没有—— “小妖,今日出宫可好玩?”祁玥看着小妖,却听他一声冷笑,翻着白眼,道,“九皇兄何需拐弯抹角?小妖的侍从兰心此刻正晕在这儿,想必是挨了板子,既然皇兄惩戒了我的下人,就是打了小妖的脸,问我好不好玩……有意义吗?” “他是兰心?”秀绾吃了一惊,转而看向祁玥,恳求道,“九哥哥,快让他下去医治吧!” “不急。”祁玥摆了摆手,温柔的看向秀绾,“绾绾,你想出宫怎么不来跟九哥哥说?你和小妖毕竟年纪小,又没有经验,万一在外面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你累了吧?九哥哥想和小妖说点事,你先去休息,我一会儿再看你,好不好?” “可是……”知道九哥哥要支开她,秀绾却拒绝不了;是她的错,她知道九哥哥不会怪她,但是小妖…… “九哥哥,是绾绾的错!绾绾想出宫玩,就求了小妖带我去,你别生他的气,是绾绾不对,九哥哥要惩罚就惩罚绾绾吧!” 秀绾“扑通”跪下来认错,祁玥立马上前将她抱起,着急道,“你这是做什么?九哥哥怎会罚你?这事你别管了,绾绾,秋荻姑姑还没醒,你去看看她吧……听话,去吧。” “但是……”对上祁玥的眼睛,秀绾深知拗不过;从小到大,除了自己,九哥哥对谁都是说一不二的,可是小妖……担心的看向他,却见小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都怪她贪玩,要是早点回来,或者不出宫,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不甘不愿的向内殿走去,秀绾怀着心事离开;祁玥示意叶明去瞧瞧,转而看着小妖—— “你们都下去吧!把他也抬下去医治。”殷武王一吩咐,揽月宫众人如同死里逃生:跪了一天总算得救了! 大家心里有数,王爷性子分明,不会为难不相关的人,大家跪过就算罚了——可怜麟趾宫的兰心被打了四十大板,也不知现在是死是活? “小妖可是恨皇兄?”慕祁玥回到主位,盯着小妖,“这儿只剩我们兄弟俩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恨?”慕宸轩仿佛听到什么笑话般不可思议,“小妖有什么资格恨?皇兄说打就打了我的人,小妖还有权力置喙吗?” “放肆!你下药迷晕揽月宫主事宫女,未经允许私带绾绾出宫……这两件随便哪件落到父皇耳朵里就够你受的,你怪我打了你的下人,难道不该打吗?”祁玥怒了,“你自己出宫也就罢了,竟将绾绾骗了去!皇兄倒觉得奇怪了,这大内戒备什么时候这么差了,竟让你一个小子来去自如?” 意有所指,小妖却假装听不懂,“哼!皇兄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小妖只是觉得可笑,你有空针对我,还不如去盯着太子——谁是最大的敌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不需你费心。皇兄只是要提醒你,做事之前用脑子想一想,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别不自量力,还有,收了你那点非分之想,小小年纪,你以为你能翻起多大浪?今日之事就算兰心替你受过了,回去吧!” “小妖谢、过、皇、兄!”咬牙切齿的说完,知道再待无意,小妖心有不甘的离开了,临行前的眼神,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服—— 慕祁玥,这笔账我将来跟你算! “王爷怎么不罚小侯爷?”叶明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罚?小妖是父皇的宝贝,你王爷我可没资格罚他。”慕祁玥往内殿走,“何况比起罚他,我更关心绾绾……对了,秋荻醒了吗?” “奴才正是回来禀告此事的,人还睡着。” “嗯,罢了,那公主呢?” “被奴才劝回房间了。” 两人说着说着便到了秀绾房门口,祁玥敲门,“绾绾,九哥哥来看你了。” “九哥哥!” 门“吱呀”一声打开,秀绾着急的情绪还没散去,祁玥一看便知她定是担心着小妖,于是道,“绾绾放心吧,小妖已经回宫休息了,今日之事就过去了,便是为了绾绾,九哥哥也要原谅小妖一次,绾绾说对吗?” “谢谢九哥哥!”秀绾感激的笑起来,一把抱住祁玥,“九哥哥最好了!” “你呀……”祁玥摸着秀绾的脑袋,心里是满足的;看到她笑,整个世界就明亮了,哪里还计较生不生气呢? “公主有所不知,咱们王爷今日一早就来看公主了,知道公主出了宫,可把王爷急坏了!封锁消息不说,还偷偷派了亲兵去找公主,就怕公主和小侯爷在宫外遇到什么事……也不敢离开揽月宫,怕错过公主回来,饭都没吃,奴才看了真是心疼……” “叶明!”被主子喝止,叶明闭了嘴;但看到了公主眼里的愧疚,也算达到了目的—— “九哥哥……怎么能不吃东西呢?叶公公,麻烦你去小厨房拿些点心过来吧,我陪九哥哥吃。” “是!” “别担心,九哥哥不饿。”祁玥温柔极了,他每日最想就是陪在绾绾身边,看着她就足够了,哪还需要吃饭? “绾绾,答应九哥哥好不好?以后别让我担心,你不见了,我既害怕又恐惧,毕竟你和小妖都是孩子,防范不周,如果出了事,你让九哥哥怎么办?” “对不起,绾绾错了……” “知道错就行了,九哥哥不怪你,宫外好玩吗?你看到了什么?下次九哥哥再带你出去玩!” “真的吗?”秀绾本来以为没有下次了,结果九哥哥居然答应带她出宫!眼睛一亮,想到白天的所见所闻,秀绾来了兴致,手舞足蹈的跟九哥哥聊起来,祁玥也很有耐心的听着,时不时给秀绾讲解一番——两人之间的气氛美好得令人不忍破坏,叶明看着房间内的一幕,默默的等在门口感叹:都是玲珑玉做的人儿,王爷和公主真是般配啊…… 第十七章 又是一个静谧的下午,秀绾在湖心亭休息。 宫外的热闹永远穿不透那一座宫墙,皇权隔离出的两个世界,一个冷漠,一个缤纷——秀绾第一次觉得皇宫是如此安静,安静到让她有些失落,这个恢弘的建筑在阳光里只剩下神圣不可侵犯的金色,亮得刺眼;拿出匕首端详了一阵,秀绾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她想,她应该更喜欢宫外的生活,热热闹闹的,人们都开心地笑着,多好。 可是她答应秋荻姑姑不再出宫了……秀绾的神情变得暗淡;昨日之事把秋荻姑姑气得够呛,小妖迷晕了她,自己又不知轻重的溜出了宫;今早她看到秋荻姑姑眼睛都肿了,应是哭了很久…… 她知道自己伤了秋荻姑姑的心,是她的错,她不应该这么任性。 反正她总要出嫁的,出嫁后不就可以住到宫外了吗?秀绾茅塞顿开,所以现在还是不要让秋荻姑姑担心得好! 心情渐渐明朗起来,勇气也足了些;打发了身后跟着的“尾巴”,只带了翠屏,秀绾一路往偏僻的地方去;眼下她要办一件事,这件事她想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去做…… 到了——依旧清冷的宫殿,不变的夜阑居。支开了守卫,跟上次一样,站在门口,秀绾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同的是,这次只犹豫了一会儿,她便动手敲起了门…… “砰砰砰”三下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莫非贺兰笙不在?等了片刻,她又敲了三下,还是没有动静……此刻万物无声,衬得她如同傻瓜,秀绾突然难受了;自那晚后,她一直觉得她和贺兰笙之间是可以做朋友的……她想帮助他!她想让他在南梁的日子好过些!甚至这匕首…… 紧了紧手中的匕首,秀绾转身要离开——她错了,是她太自信了,她怎么能用直觉去忖度别人的想法呢?贺兰笙根本就是讨厌自己的,他连门都不屑打开…… “慕……秀绾?”失望之际,身后疑惑的声音温吞响起,秀绾心里一喜,猛回头,确是那如竹的少年立在门口,白衣执书,见到来人三分惊奇、七分不敢相信的样子。 “你来……做什么?”虽不似从前那般尖锐的责问,贺兰笙还是高傲的将脸别到了一边;秀绾也不管他,轻快走到他面前,笑着道,“我来看看你呀!” “呵,我有什么好看的……”转过头欲反驳两句,目光却径直与秀绾投来的目光相触,只一瞬,或许没有一瞬,贺兰笙立即将眼睛移开了——如做贼般,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急忙道,“既然看过了,柔嘉长帝姬还是请回吧。” “为什么啊?”完全无视贺兰笙送客的手,秀绾往里走去,并吩咐道,“翠屏,去沏壶茶来。” “是,公主。” “柔嘉长帝姬,你到底要做什么?”贺兰笙不懂慕秀绾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得跟上前去;看着她玲珑的背影,贺兰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自在;前面就是书房了,眼看慕秀绾就要推门而入,贺兰笙一把挡在了她面前,“够了!” 怒目而视,贺兰笙的坏脾气又出现了——秀绾错愕的盯着他,半饷,一根手指轻触上他的眉头,是秀绾的手指!她笑了,仿佛发现什么秘密般古灵精怪的笑着道,“原来……你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看着我啊!” 嗯?贺兰笙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了,秀绾又凑近了些,“贺兰笙,你已经是第二次在我面前露出这种表情了……嘻嘻,你这个纸老虎,我才不怕你~” 扒拉开挡住的手臂,秀绾推开了书房的门;鼻尖传来浓厚的墨香,满屋的书被收拾得整洁有序,一个普通的案头,普通的椅子,书房简单得甚至有些简陋,唯一的亮点是挂在墙上的一幅春日图,上有题字: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字迹隽秀有力,应是贺兰笙所书无疑;他定是很想家吧……见到此画,秀绾突然失了所有戏弄他的心情,念及自己要办的事,秀绾走回贺兰笙面前,手一伸,道,“送给你的。” “什么?”贺兰笙并未伸手;他不懂,他真的不懂……眼前的东西被一块绣帕遮住,握在秀绾手里;送给我?为什么送给我?难道她又在使什么诡计?贺兰笙脑中万千念转,可慕秀绾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算计,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知道……”眼中的期待被击散,秀绾嘴角发苦;纵使她心态再好,见到别人那般防范怀疑的看着自己,还是难受得紧;这也是第二次了,明明自己是一番好意,贺兰笙却唯恐避之不及…… 他怎么就这么讨厌呢!秀绾不服气,越看越觉得贺兰笙是个大坏蛋,好心当成驴肝肺!当下一跺脚,把匕首往贺兰笙身上一扔,道,“贺兰笙,你个大混蛋!我昨天知道这东西是北齐来的,就想着送给你!好不容易拿到了……你倒好,我是洪水猛兽吗?就这么可怕吗?” 从绣帕中摔落的东西正是一把匕首,虽是普通的样式,但到底是北齐的物件;贺兰笙捡起地上的匕首,感动吗?他不知道……他心底的情绪很复杂,但确定的是,当他听到慕秀绾为他寻来匕首的一瞬间,他是高兴的…… 这股高兴不由自主的蔓延开来,令他不得不再一次将脸转到了一边,将匕首递出,刻意道,“我贺兰笙……并未要求长帝姬做这些。” 听到此话,想到昨日的周折,还有眼前贺兰笙的态度,秀绾委屈极了!是,是没有人要求她做这些,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她就是笨!为什么要妄图跟贺兰笙做朋友?他根本不在意! “对,你说的对,我就是个笨蛋……只有笨蛋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混蛋欺负……”秀绾不愿多呆;都是错觉,什么外表冷漠内心单纯……都是错觉!贺兰笙就是颗石头,又臭又硬! “你要去哪?”见秀绾扭头就跑,贺兰笙的身体比思考更快一步拉住了她——他后悔了,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知道那不是他的真心话,他不想这么说的…… 如果秀绾此刻回头,一定能看见贺兰笙脸上焦急慌张的神情;他的手抓得很紧,秀绾完全挣脱不开,只得挣扎大喊道,“放开我!” “我……”贺兰笙不愿松开,却又说不出任何话来;他心里清楚,于理于法,他都不该抓着慕秀绾不放,冒犯女子,最是小人行径;可于情于自己,他怎么也放不了手,他有直觉,若这次松了手,他便再也没有机会与她交集了! “你放手啊!快放手!”秀绾急得快哭了;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眼看手被捏得越来越疼,秀绾一狠心,猛地举起贺兰笙抓住自己的那只手,狠狠地、重重地、毫不犹豫的——一口咬了上去! “啊!”惨叫声响起,却在半路生生憋了回去——贺兰笙用力忍住手背上传来的剧痛,正如秀绾用力咬住不放那般;秀绾借此发泄着内心的不满,贺兰笙借此默默向秀绾道歉。 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秀绾嘴里渐渐尝到了一股甜腻的味道,此刻时间仿佛不存在了,秀绾不再用力,也不敢抬头,贺兰笙不愿抽手,也没有动作…… 两人僵在原地,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啊——公主!”翠屏的喊叫声伴随陶瓷的砸落声终于结束了眼前诡异的画面,秀绾和贺兰笙同时退开了距离;虽然贺兰笙立即将手掩在了身后,但秀绾看到,他的手微微有些抖,一个清晰的血牙印刻在了他的手背…… 她刚才做了什么? “翠屏,我们走……”气氛很尴尬,秀绾不知道该说什么,天啊,她居然咬了贺兰笙?! 最后看了一眼贺兰笙,他仿佛没所谓似的,静静站在原地,也不知是不是在目送她离开…… 要离开了吗?贺兰笙在心里叨念,面上却不露痕迹,果然没有用啊……内心怅然所失,眼睛直直盯着手中的匕首,责怪自己:贺兰笙啊贺兰笙,你为什么就不能诚实一点?那晚是如此,这回也是如此…… “我原谅你了。” 嗯?! 不知什么时候折返的少女突然站在了他面前,还没完全气消的样子无比可爱,她嘟着嘴,只说了一句话,然后再次转身离开——可这句话落到贺兰笙耳朵里比仙乐还动听,心下狂喜,大概因为,他内心一直期待着的,便是这句原谅吧。 第十八章 秀绾一路小跑着奔向揽月宫,愈发心神不宁:怎么办,怎么办……她把贺兰笙咬出血了! 下意识的摸了摸牙齿,似乎还残留着血腥味,仔细想来,连她自己都被刚才的事情惊住了——她怎么就……咬了贺兰笙?! 作为一个公主,她的教养让她感到羞愧,可当务之急不是内疚,秀绾跑得更快了,她要立刻回宫拿伤药给贺兰笙,但愿不会影响他做事才好…… 心里着急,神情自然忧心忡忡,如果此刻有人看到她,不用猜也知道定是碰上了什么事——远远的,黛扇便瞧见秀绾脚步匆匆,只一眼,她便知自己的机会来了…… “去。”朝丫鬟鹭水轻轻一瞥,鹭水心领神会走向了秀绾;黛扇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眼看与秀绾的距离不过几丈,突然—— “呀!” “公主!” 两声呼喊前后响起,黛扇心知成了,快步上前,只见秀绾摔在地上,鹭水跪在一旁磕头,口中求饶,“长帝姬恕罪,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有心撞倒帝姬,求帝姬饶命!” 翠屏着急上前扶起秀绾,自家公主有点懵,嗯,刚才怎么了?她一心记挂贺兰笙,根本没留意路。 “大胆奴婢!”黛扇的声音响起,秀绾才发现原来还有一行人,为首的女子华美娇艳,可不正是晚宴那日有过一面之缘的十皇姐吗?翠屏见状跪下行礼,“奴婢参见玉容公主。” 玉容公主?这封号倒是和皇姐的美貌十分相符呢! “免礼。”话音落,黛扇转而呵斥鹭水,“小小宫女,胆敢冒犯长帝姬!谁给你的胆子?来人啊!赏她二十大板!” 什么?要打板子?秀绾一听回了神,“等等!” 就盼着这声“等等”,黛扇和鹭水相视一眼;秀绾指着鹭水为她求情,“玉容皇姐,她也是无心之失,板子就免了吧?” “你这奴才……长帝姬宽厚,罢了你的责罚,还不谢恩?” “奴婢谢长帝姬恩典!谢玉容公主恩典!” 得了赦免,鹭水战战兢兢退到黛扇身后,一副真被吓得不轻的样子;这丫头机灵,办事从来没让她失望过;目的达成,黛扇颇为满意,她一脸关切的扶住秀绾,问,“皇妹可有摔到哪里?痛不痛?奴才冒失,难为皇妹心慈,皇姐真是佩服。” “绾绾谢过皇姐关心。”盯着黛扇的脸,秀绾的心思飘远了……十皇姐真是美人坯子呀!不怪秀绾惊艳,黛扇年长,心气高,加之容貌艳丽,气势凌人,自有一种成熟的风韵;封号‘玉容’,可不正是美人如玉吗? “是么?那皇姐在此谢过皇妹赞扬了。”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秀绾有点不好意思,却不见黛扇眼里狠戾一闪——天知道她有多么痛恨这个封号! 她本以为自己的封号即使比不上慕秀绾,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却不想左等右等盼来内务府一个“玉容”的名头! 玉容?这是什么东西,也配做她的封号?打听才知是皇后授意,内务府拟的封号皇后一个没允,只不咸不淡说了句“姿容尚可”,她的封号便这么定了。 这算什么?玉容?玉容!不是摆明讥讽那日她靠容貌博得父皇关注一事吗?想到此,黛扇对慕秀绾的恨又深了一分,果然是亲母女,明着暗着来羞辱她,面前这双无辜凝视的眼睛也愈发可憎,一个臭丫头,除了会装单纯还会什么? “皇妹这么着急,可是要回宫?”按捺下不喜,黛扇殷切的询问,被这么一提醒,秀绾突然想起自己本该去拿药的! 慌忙要走,却被黛扇拉住,“看皇妹的神情似乎遇到了什么要紧的事?不妨说给皇姐听听,皇姐或许能帮帮你……” 黛扇极力扮演着一个‘好姐姐’的角色——她笑得温和,语气亲切,她本就是秀绾同父异母的姐姐,这样的关心仿佛理所应当;秀绾不疑有它,其实冷静思考,她若回宫拿药必然引起秋荻姑姑的注意,她并不想秋荻姑姑知道自己去找贺兰笙的事……但若不回宫……望着黛扇,秀绾点点头,对呀,之前没有选择,可是现在遇到了皇姐,她可以问皇姐拿呀!这主意不错,找皇姐帮忙不就能不惊动秋荻姑姑了吗? 秀绾觉得自己实在聪明,于是问,“皇姐,绾绾确有一事相求……能否借我一些止血愈伤的药?” “嗯?皇妹可是伤到哪了?” “不不不,不是我……是……是……”难以启齿,秀绾小声道,“皇姐,你能不问吗?” 黛扇欲查看秀绾的伤势,意料之中被否认了,她知道伤的不是慕秀绾,但面前之人支支吾吾,想也套不出什么话来,罢了……瞟了一眼慕秀绾来的方向,受伤的会是什么人呢?黛扇冷笑,你不说,难道我就不能查吗? “好,不问。只要不是皇妹,我也就放心了。这个忙皇姐帮你。”黛扇答应了,牵起秀绾的手,“跟我回宫拿吧。” “绾绾谢过皇姐!” “傻丫头,谢什么,我们可是姐妹呀。” 书房里,贺兰笙静静的坐着,无论何时,这里都十分安静——这样的清冷让他可以沉下心思考,他的右手搁在案台上,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右手,上面那个浑圆的齿印还渗着血迹,他没有处理,任由伤口痛着,他的嘴角似乎噙着一丝笑容,又转瞬变得忧愁,以至于平日里的孤傲神色无处可寻。 慕……秀……绾…… 此刻心里默念着她的名字,贺兰笙满脑子都是那张顾盼生媚的脸—— “贺兰笙,这个送给你!” “贺兰笙,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贺兰笙,你混蛋!” “贺兰笙……” 此刻,他放纵去想她,才发现自己从来都在意…… 缓缓抚上心房,原来一切已经这么深了…… “小主子,老奴去领了一些纸墨,你看看……小主子,你的手怎么了?!天啊,这是谁做的?”办事回来了的金嬷嬷一句惊呼收回了贺兰笙的神,反应过来,他立马将手往回缩,但还是迟了…… 金嬷嬷握住贺兰笙的右手,万分心疼,“是老奴的错……老奴就不该去什么内务府,害小主子遭了罪!是老奴该死!老奴对不起兰娘娘!” “无妨,嬷嬷不要着急,小伤而已。” “小伤?小主子,这哪是小伤,伤口多深……”看到血肉纠错,金嬷嬷那个悔啊!还想多说两句,却听院门突然响了——“叩叩叩!” 是谁……金嬷嬷心里嘀咕,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小主子,老奴去开门。” “等等,我也去。” 越过金嬷嬷,贺兰笙不自觉加快了脚步,体内似乎有一股力量催促他快点,走到门口,打开门,却见翠屏立于门前。 “翠屏姑姑?老奴给翠屏姑姑请安!小主子,这是……”金嬷嬷不知前因后果,还以为翠屏是来找自己的;奇怪了,往日见面都是在偏门,今日怎么敲了正门? 想到长帝姬之前的吩咐,当着小主子的面,她不敢多说什么,正着急—— “金嬷嬷何须多礼。”翠屏屈膝回过礼数,转向贺兰笙,“贺兰皇子,这是公主给你的伤药,请收下。”翠屏恭敬递上一个青花小瓶;本来此人轻薄公主理应获罪,但公主再三叮嘱不可张扬…… 公主就是心善,从玉容帝姬处出来就吩咐她一定要把药送到贺兰皇子手里,也不知眼前的人积了什么德?一个北齐质子,竟让自家公主这么上心? “贺兰笙谢过长帝姬。”接过药,贺兰笙将它紧紧握在手里;这一次,不,是以后,他都不会再拒绝她了…… “对了,贺兰皇子,公主还让奴婢传一句话。”翠屏继续交代,“公主希望皇子好好用药,伤好后,她还有一个问题要亲自问您。” “问题?” “奴婢告退。” 什么问题?想到贺兰笙肯定绞尽脑汁在猜,说不定之后好长时间都要睡不好觉了,秀绾就忍不住开心起来,报仇了,她终于报仇了~贺兰笙,叫你之前凶我! “绾绾在高兴什么?” 冷不丁从背后冒出的声音吓了秀绾一跳,转身一看,竟是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没想到回宫路上遇到了太子哥哥;几日不见,秀绾早忘了前几日的尴尬,笑得灿烂;毕竟血浓于水,她对祁钰的依赖不是一天两天了,说她蠢也好,傻也好,要是她懂得世事,又怎会糊里糊涂让别人夺了身子? “绾绾,今晚哥哥在东宫设了一桌好菜,特来请你去吃,怎么样,去不去?” 慕祁钰本就是来找绾绾的,说到美食,秀绾定不会拒绝,只见她猛点头,“好呀好呀,绾绾正好饿了!” “那跟太子哥哥走吧。” “好。“快行至东宫,“太子哥哥,今晚有什么菜呀?” “绾绾你猜?” “烤猪肘?” “嗯。” “明珠豆腐?” “嗯。” “佛跳墙?” “嗯。” “万福肉?” “嗯。” “‘嗯’是什么意思呀?” 入了宫门,慕祁钰缓缓凑近秀绾耳边,抱住她,呵气低语,“‘嗯’就是……不管今晚吃什么,哥哥都会吃了你……” “嗯?!” 第十九章(微h) “太子……哥哥……” 感觉到怀中之人明显一僵,脚步也顿了,慕祁钰不忍逗她,道,“绾绾莫怕,哥哥与你说笑呢。” 牵起她的手往内殿走去,慕祁钰心里微微发苦,只见殿中早已备好佳肴,秀绾看到一桌子菜眼睛都亮了,乖乖入座,两只眼睛左瞄右瞄,眼巴巴的等着慕祁钰示意用餐,倒是全心全意扑在了吃上。 “你呀,真是来用膳的……”祁钰哭笑不得,他的吸引力竟还不如一桌菜,“看来若是有人要骗咱们南梁的长帝姬倒也容易,只要摆一桌美味,何愁不成事?” 秀绾知道祁钰在取笑她,但是没关系,美食当前,闲言碎语一概无视,她吸了吸鼻子,自愿认怂,“那是因为东宫的小厨房做的菜都特别好吃嘛,太子哥哥也忒小气了,我一直求你,你都不肯把掌厨让给我,也不同意秋荻姑姑来学几招,哎呀,绾绾真惨,每次只能等太子哥哥邀约才有口福,这公主当的好不自在……太子哥哥,不如……” “不行。”星星眼一亮,祁钰就知道秀绾又在打厨子的主意了;厨子事小,可若将厨子送给了绾绾,以后便少了好些名目叫她来东宫走动,皇宫里人多嘴杂,不得不防,思及此,也只能委屈她了。 祁钰安抚道,“绾绾,不是哥哥不给,只是这厨子脾气古怪,不易相处,到了揽月宫做事怕冲撞了你,还是留在东宫,你想吃什么,随时来,哥哥便让他做,岂不更好?” “那我要吃龙肉凤凰肉呢?他也能做?”秀绾夹起个丸子往嘴里一塞,狡黠的盯着祁钰,看你怎么答~ 祁钰笑而不语,往秀绾盘中夹了些菜,又酌了几口酒,反倒是某人耐不住性子,自觉占了优势,问,“哥哥为什么不回答?” “因为哥哥知道他做不出……”祁钰宠溺的看着秀绾,“他做不出是因为没有食材,可哥哥也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若是为了你,哥哥愿意寻遍世间去找龙肉凤凰肉,甚至更珍稀的东西,南梁没有,便去北齐、西林、东越,就算都找不到,还有许多蛮荒之地,只要绾绾开口,哥哥都努力为你寻来。厨子能烹百味,哥哥便让你尝尽人间美味!” “绾绾,你可满意?”祁钰目光灼灼盯着秀绾,又饮了一口酒;温酒入腹,却是情深无解,沾染了几分醉意。 “太子哥哥……绾绾只是玩笑罢了,又岂会真的让你寻来什么龙肉凤凰肉?”秀绾放下筷子,不知如何接话,只得打趣道,“只怕等太子哥哥立了正妃,嫌弃绾绾还来不及呢!到时候哥哥可别说绾绾老是到东宫叨扰,打搅了你和太子妃……” “绾绾!”慕祁钰突然一声冷斥,吓得秀绾立即收了声—— “太子妃算什么东西!也配拦在你我之间?”慕祁钰不悦,“绾绾,你记住,她不过是个摆设,是东宫的一个物件,即便成亲,也是做给父皇母后看的,做给天下人看的,不会影响我们半分!哥哥心里只有你,别人不知,你岂能不知?” 顿了顿,慕祁钰平和了几分,“绾绾,哥哥只在乎你,从来都是……以后,不要再提此事了,好吗?” 秀绾木讷的点点头,她有点害怕这样的太子哥哥……严肃……还凶她……在她眼里,此刻的祁钰就像太傅,以前她在上书房时没少把太傅气得吹胡子瞪眼,太傅也是这般模样……可是,她怎么就惹哥哥生气了? 太子哥哥说的每句话她都懂,可又不太懂……还在细想,却猛地发现四周变得异常安静,宫人不见了,太子哥哥也不知去了哪里,秀绾欲起身,背后却传来询问,“怎么了?” 回头,是祁钰端着一个小碗走来;他换了一身便服,乌发如悬瀑垂在肩背,着紫袍,茶色眼眸含笑,胸膛微露,只是一身私服而已,脱去了平日的太子威仪,竟生出几许潇洒不羁。 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误美人。撇开身份,这等容貌气质,又有谁说他不是这天下少有的男儿? “太子哥哥……”秀绾的目光随着祁钰移动,似有期待,却——“这是什么好吃的?” 完全不是为了男色。祁钰将小碗端正放到秀绾面前;这是个沙碗,乘着汤,秀绾一闻便知是鱼汤,香味扑鼻,立马执勺喝了一口,火候恰到好处,真鲜美! “这鱼是虎丘平津湖的鳜鱼,半个时辰前才活着送到小厨房炖的,刚出火就给你端来了,味道可好?” “嗯,好极了!太子哥哥你尝尝!”秀绾举着勺子递到祁钰嘴边,祁钰扬了扬酒杯,拒绝了,“绾绾的鱼汤哥哥可不能喝,哥哥有这个便够了。” 秀绾也不扭捏,专心喝汤,祁钰坐到一旁端详她;烛火明,少女的表情很认真,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扑闪扑闪,惹人怜爱;一口酒入喉,他此时竟有些嫉妒那碗鱼汤了,可以被绾绾如此“深情”对待…… 摩挲着酒杯,祁钰笑自己醉了,居然吃起一碗汤的醋,不过…… “昨日绾绾做了些什么?”突然的发问,秀绾想都没想便答,“昨日和小妖出……在一起玩。”好险好险,差点就把出宫的事情暴露了! 临时想起九哥哥吩咐的要保密,秀绾心虚的看了眼祁钰,确定他没发现什么,继续道,“还见了九哥哥……就没有了。” 祁钰知道她不老实,但他不想戳穿,昨日出宫的事情既然被老九管了,他就当全然不知好了……但绾绾…… “绾绾,你记得你曾答应过哥哥什么吗?”祁钰走到秀绾跟前,温柔的提醒道“你答应过不骗哥哥,不对哥哥有所隐瞒……是不是?” “嗯。”秀绾乖巧的点点头。“那就好。只要你记得……那就好……”祁钰捧起秀绾的脸,凑近唇边,“哥哥不为难你。但哥哥……需要你的保证……” “什么……保证?”秀绾怯怯的问,太子哥哥的脸越凑越近,他的眼睛里冒着一团火,想到上次……秀绾觉得现在的气氛……唔……好心慌…… “你说呢?”咽了口水,秀绾结结巴巴,“绾绾……绾绾不,不知道……” “呵,小骗子……”一个掌控全局,一个紧张不安;祁钰的手摸上秀绾的腰,轻轻一笑,猛地用力,伴随“啊!”的惊呼,下一秒,秀绾被抱离了桌子,牢牢锁在了祁钰怀里—— “太子哥哥!”秀绾吓得赶紧搂住了祁钰的脖子,求情道,“太子哥哥……我怕,你放我下来好不好?” “放你下来?”祁钰睨了秀绾一眼,抱着她往内室去,“好啊!” 入了内室,一股是兰非兰的香气萦绕四周,让人闻了四肢酥软,身心愉悦;祁钰将秀绾放到床上,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她便挣扎着起不来了——转身回到外殿,崔胜早已候在此处,祁钰交代道,“崔胜,揽月宫那边你可知该怎么回话?” “启禀殿下,奴才就说殿下与公主所聊甚欢,没注意多饮了几杯,公主醉了,需在东宫稍作歇息,晚一点殿下再将她送回去。” “嗯,去吧,记住,不要让秋荻起疑心。” “是,殿下!” 慕祁钰知道自己卑鄙,鱼汤里他下了相思方,这药单服并无异状,可若是服后再闻兰若香……两者相加,便是催情的春药! 受药之人形如醉酒,浑身乏力,便于摆布;因药性不烈,故常常作为男女之间闺房调情之用—— 抚上秀绾的脸,慕祁钰有些内疚;若是时间足够,他根本用不着给绾绾下春药……可他俩单独相处的时间太短,每次都是偷来的相聚……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想与绾绾温存片刻,他不得不借助一些外力…… “绾绾,哥哥是情非得已……你不会生气的,对吗?”眼前之人已经迷迷糊糊了,祁钰的问话换来的只是秀绾无力的呻吟,双手移向她腰间,衣裳一件件剥落,很快,少女稚嫩鲜活的玉体便呈现在了男人面前……与此同时,慕祁钰往自己腰间一拉,紫袍滑落,他精壮结实的躯体也瞬间毫无遮挡…… 他是谋划好了的!从一开始他就打算“吃”了绾绾! 倾身覆上秀绾的身体,慕祁钰吻住了她的嘴唇,他们的头发纠缠在一起,两张五官相似的脸在情欲中变得迷离——秀绾努力想看清眼前的人,可是她看不清……她知道是太子哥哥,她知道那夜的事情将再次发生,可她什么也改变不了,她无能为力…… “太子哥哥……”秀绾低喃着,她做着最后的挣扎,只是,只是她的手竟重得抬也抬不起来,她的身体仿佛落在云端,下腹攒着一团热气,渐渐地,开始渴求爱抚…… “绾绾,叫我镜之。” 是谁?谁的声音在蛊惑她的耳朵…… “镜之……” 哦,是太子哥哥…… “以后只有我们两人时,绾绾便唤我‘镜之’可好?不要再叫哥哥了。” “镜之……”可是……为什么要叫镜之…… “绾绾,我爱你。” 太子哥哥……这真的……便是……爱么…… 第二十章(h) 仍是一股不可名状的难过,但秀绾这次没有哭…… 身体不由自主的抱紧压着自己的男人;梨花香浓烈,却不及相思方的十分之一——她此刻根本不能思考任何事情。 “镜之……镜之……”像小猫一样娇媚的求爱从喉咙滑出,激得男人心跳加速,狂喜中,落下几道吻,“好绾绾,再叫!再叫!” “唔……”不满的皱了皱眉,秀绾一点也不想再等了;心底烧得厉害,下面也很不舒服……受春药的影响,秀绾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磨着腿,手却往祁钰腿间探去,猝不及防,某个巨物被抓了个正着! “嘶……”慕祁钰痛得倒吸了一口气,抱着人翻了个身,借此卸了秀绾的动作,念及她此刻意识不清醒,无奈抚上“作恶”的小手,暗示着,“绾绾轻一点……它怕疼,乖,不要急,我会给你的……” 可人哪里听得进去?秀绾被男人腿间似麝非麝气味吸引,趴着不老实,开始一点一点往下挪;挪就挪吧,慕祁钰也好奇她想干什么,并未阻止,心里甚至还有些期待……难不成…… 只见秀绾的脸从他的胸口慢慢蹭到了小腹,祁钰的呼吸也一点沉过一点;大概嫌小腹的毛发扎人,秀绾的眉毛此时竟不自觉皱在了一起,逗得祁钰发笑,肉棒却翘得更高;而秀绾被突然弹起来的东西打到脸,迷迷蒙蒙撑起头,嗯,找到了……鼻子里全是这根东西散发的气味,原始的欲望在刺激下迸发,秀绾毫不犹疑将嘴唇印了上去—— “嗯……”慕祁钰忍不住叫出了声,一滴汗从他的喉结滚落,眼睛里攒着火——猛地坐起,只见绾绾在他两腿间亲了亲,又拿脸蹭了蹭,然后傻乎乎的咿咿呀呀的乱哼着……不过几个吻,这模样,她自己不知,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我见犹怜,怜中带娇。 “绾绾……”慕祁钰摸上秀绾的脸;明明是她中了春药,却好像更折磨了自己……不再等,翻身将秀绾压住,抬起她的双腿,下身一沉,肉棒便刺了进去;舒服的一声喟叹,春水泛滥的地方温柔的包容着自己,也包容着那些不堪的心事;他在下一盘只许胜不许败的棋,赌上绾绾,赌上爱情,甚至是他的性命…… 双臀有力的撞击着,做爱发泄着那些难以启齿的痛苦,让人在短暂的欢愉中忘却现实;秀绾觉得好舒服好舒服,空虚被填补,每一次拥抱都仿佛要融化了般……她早就忘了压在身上的是自己的亲哥哥,是陪伴她长大的亲人;又有什么关系?清醒与否,从失去贞洁的那天开始,一切都已悄然改变…… “是这里吗,绾绾?”肉棒在小穴里探索,晃动中触碰到一处敏感之地,像是一颗小肉珠,秀绾情不自禁抖了抖,皱起眉,脚背绷得更紧,贝齿也咬住下唇,面带潮红,难以承受得紧;祁钰知道找对了地方,于是不停地用肉棒抵住软肉研磨,他从小就爱“欺负”绾绾,腹黑又专制,眼见绾绾的呼吸越来越重,他的腰却越动越快,濒临界点,又慢下阵来,让烧在秀绾心底的欲望愈燃愈烈无法纾解—— “镜之……给我……”带着哭腔,秀绾乞求着祁钰,“我好难受……” “难受?”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某人却装作不懂,“绾绾若是难受,接下来便要听我的话,明白了吗?” “绾绾听话,听话……求求你了……” “真乖。”贴近耳朵,祁钰蛊惑着,“那绾绾现在翻身趴好,腿分开……” 说是吩咐,实则是慕祁钰将秀绾摆出了自己想要的姿势;他算盘打得响,上一次没尽兴,这次定要把握机会;好在绾绾全身绵软,任他捏扁搓圆了,不一会儿,美人便羞耻的伏在床上,蓬门大开,小穴一缩一缩的滴着春水,往上,玉背顺滑落着两处腰窝,性感撩人至极—— “镜之……好了么?”不懂男人的心思,绾绾只觉得累,这样一点也不舒服…… “我,我手酸……”转过脸,仿佛熬了许久才敢说出来,委屈极了;那含着泪,迷迷糊糊的样子,明明手臂在发抖,还仰视着你,不敢乱动……如此媚骨天生,真叫人忍不住想霸占、想摧毁! 某人心底的野兽突然就破笼而出了—— “小妖精……”重新骑回秀绾身上,祁钰将肉棒抵住穴口,“这便饶了你!” “唔!”重重地杀回女人体内,祁钰眼睛都红了;男女之间,本就是肉与灵的交合,他给了心,给了人,做爱自是卖力;眼看床榻都在晃动,秀绾的呻吟也越来越大,祁钰从背后进攻,将秀绾胸前的两只白兔顶得上下跳动,“啪啪啪啪”的响声不绝于耳。 “绾绾,你舒服吗?摸摸看,哥哥在你这儿……”祁钰牵过秀绾的手放到她小腹上,每一次抽插都被肉棒顶出一点,触手生烫。 “绾绾,女人最重要的便是此处了……”知道绾绾眼下根本听不进自己说的话,但慕祁钰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倾诉,“你都不知道哥哥有多想!多想……”隐秘的欲望呼之欲出,慕祁钰舔着秀绾的耳朵,暗暗道,“射进去!” “让你体内每一刻都装着我的精液!让你怀上我的孩儿!让你如同今日这般在我身下乞怜!最重要的是,让你眼里除了我再没有别人!” “可惜现在还不行……”慕祁钰有些遗憾,“但是绾绾,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做到……你生来就是我的,必须是我的!对不对?” 看不到秀绾的表情,祁钰翻身变回传统体位,可即便面对面,秀绾又能知道什么呢?她的感官丧失在春药里,除了欲望,她什么都不要…… 而在此前,南梁皇宫的一处,也有人在算计着什么…… 黛扇把玩着这几日收到的礼物,自她那日在晚宴出了风头,得了父皇的封赏,这些大大小小的物件便从各处送到了她的露华台——就连皇后,也派人送了一对玉如意…… 瞧着玉如意翻了个白眼,黛扇心里极为恼怒;封号之事打了自己的耳光,又假惺惺的送什么“如意”来?!你怕我抢了你女儿的恩宠,便打压我,眼下到底如了谁的意?还不是你皇后的意! 欲将如意往地上一扔,却拿起来又放了回去——到底她不敢……如今自己根基浅薄,皇后……她得罪不起! “公主,奴婢有事禀告!”鹭水急急忙忙的进来,脸色异常,看样子怕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如何了?” “禀公主,正如公主所料,之前奴婢一路尾随翠屏,那药……果然是送到一处意想不到的地方。” “哦,是何处?” “夜阑居。” “什么?竟是这里?你确定吗?” “千真万确!奴婢亲眼看到翠屏敲了门,万万不会错的!” “呵!竟是这里……”黛扇嘴角上扬,继而忍不住笑出了声,“果然好报应!她慕秀绾竟自甘堕落与他国质子私相授受!鹭水你看,这便是咱们南梁众星捧月的嫡公主,父皇的心头肉,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公主说的没错,除了是皇后生的,她有哪一点比得上您?”鹭水忿忿不平,“如今知道了她的丑事,公主定要杀杀她的气焰,叫世人知道咱们南梁可不止她一个尊贵的公主!” “不急……”黛扇摆了摆手,“你继续盯着夜阑居那里,有什么情况立即给我汇报,顺便暗中帮帮揽月宫那位,这事情嘛,总要闹大了才有好戏看,你说是不是?” 鹭水会心一笑,“公主英明!” “对了,从我这离开后,慕秀绾去了何处?可是回宫了?” “没有回宫,奴婢打听到太子殿下将长帝姬带去了东宫。” “东宫……”黛扇若有所思,冷然一笑,“她命倒是真好,生来便有个做太子的哥哥……本宫却事事都需自己筹谋算计,老天当真不公得很!” “奴婢认为,公主无需过于担心此事。” “此话怎讲?” “这宫里的皇子公主们谁不是皇上的骨肉呢?算起来,也都是兄弟姐妹,她嫡公主有哥哥,公主也大可找寻一位兄长作为靠山……依奴婢看,殷武王就很不错。” “殷武王……慕祁玥?” “正是。他与太子殿下势均力敌,手握大权,何况他母妃舒贵妃与皇后不睦多年,正是最佳人选,即便联手不成功,公主也只是卖了好,没什么损失,何不试上一试呢?” “……不错。”略一思考,黛扇眉一挑,“鹭水,你真善解人意,那明日,我们便去舒贵妃处走一遭吧。” “奴婢遵命!” 第二十一章 清风过梢,日头正好。 抬头望,秀绾好像从未见过如此开阔的天空——蓝的清澈,白的干净。记忆里的天空总是被隔断在一道道宫墙中,天远,人渺渺,从不似今日这般,仿若一伸手就能摘下一片云来。 多美啊!情不自禁伸出手,视线里却蓦地瞧见一物,有人在放纸鸢? 那纸鸢摇摇晃晃,秀绾顺着方向寻去,不远处两个小孩在嬉戏;两人皆穿着贵气,稍长一些的是男孩,大约八九岁,他怀里抱着个女童,不过三四岁,此刻正手把手教她拉线……秀绾感到好奇,宫里什么时候有这般大小的孩童了?莫不是哪个王叔家的孩子? 这两个孩童……虽是背对着,可心底总觉得怪异,仿佛似曾相识,却记不得是在哪里见过。 “绾绾,好玩吗?” 绾绾?!秀绾心底一惊,这小女孩竟叫“绾绾”? “好玩~” “那哥哥以后常陪绾绾放纸鸢好不好?”温柔的询问出自男孩之口,可这声音……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不对!回忆起什么,秀绾停下了脚步,不对……一丝不安催促她离开,转身,却听男童的声音徐徐入耳,朝着她问,“绾绾,你要去哪?” 秀绾捂住耳朵往前冲,周围的一切都变淡了,可男童的声音不仅未减弱反而愈发清晰……她知道他是谁,可她一点也不愿见他! “绾绾,为什么要跑?”猛地撞入一人怀里,抬头是灼灼目光;女童消失,男孩变成了男人,手里却仍旧拿着纸鸢,质问道,“不是要哥哥陪你吗?” 为什么躲不掉?秀绾挣脱男人往回跑,却发现自己腰间突然缠绕着一根绳索,双脚慢慢离了地,逐渐往天上飘去——此刻她竟变成了一只纸鸢! “绾绾,你想逃去哪里?”自由触手可及,可线的另一头却紧紧攥在男人手里,他微笑的脸是如此自信,不容置疑的,“你又能逃去哪里?绾绾,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我不放手,你便离不得……不是吗?” “不——!” 蓦地惊醒,秀绾握紧手指;太子哥哥……是太子哥哥……不愿将梦里的男人跟谁牵扯,可那张脸不容辩驳——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她在害怕什么?太子哥哥吗?意识到自己不安的源头,秀绾猛地捂住嘴,瞪大了眼睛,满心惊恐:她怎么能这么想?那是太子哥哥呀!她、她怎么会这么想? “公主殿下?”听到叫声的秋荻进门便瞧见秀绾神色不宁的坐在床上,“公主殿下,是不是做噩梦了?奴婢就在这儿,公主莫怕!” 点一盏灯,秋荻上前安抚;说来生气,这好端端的太子殿下让公主饮什么酒?还醉得昏昏沉沉才送回揽月宫……醉酒多伤身啊!看着面前之人精神恍惚,秋荻更加不满,近日太子行事多有古怪,公主这边她定要时刻注意才是。 “姑姑……”迟疑间,秀绾回了神,却仿佛做错了什么事般一脸不安;秋荻直觉不对劲,便问,“公主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秀绾不敢讲自己梦到了什么,只是摇头,秋荻见状,当下起了试探之意,便又问,“公主,不是奴婢好奇,今日太子殿下邀您去东宫用膳,想必是遇到了什么极高兴的事情吧?” 秀绾不明,秋荻继续道,“奴婢也是猜测,若非遇到了喜事,公主和太子怎会饮这么多酒?您不知道,您从东宫回来的时候一直迷迷糊糊的,奴婢怎么叫都叫不醒呢!” “喝酒……” “难道……没有喝吗?”生怕漏掉秀绾任何一个表情,秋荻瞧得仔仔细细,“可太子殿下明明说公主醉了……” “是喝了的!”秀绾回避着秋荻的目光;太奇怪了,秋荻心道,一开始公主的表情分明是对饮酒之事全然不知,可当她提到太子殿下,公主便立马改了态度……不对劲!秋荻突然意识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今日在东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任凭秋荻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结果,正如此刻秀绾的内心——她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梦里她逃离太子哥哥的心情还未散去,她的恐惧、害怕如此清晰,清晰到她竟罪恶这样的自己…… 无法言说的思绪令少女再不能眠,月落日升,一个大胆的想法渐渐在秀绾脑子里成型——仿佛获得指引般,天刚拂晓,她便急匆匆出了揽月宫。 例行给母后请过安,秀绾连步辇都不坐了直奔重华宫……九哥哥你一定要在宫里,一定要在啊! 念叨着要找的人,秀绾此刻恨不得自己会飞,顾不上身子酸软,等她终于见到重华宫的飞檐时,全身都打湿了——守门侍卫连礼都没行完,一阵风过去,公主便不见了身影。 “九哥哥!九哥哥!”秀绾的突然出现吓得重华宫众人跪了一地,个别机灵的反应过来:王爷此刻不是在练剑吗?还没来得及禀告,公主已经跑没了。 好在秀绾聪明,见寝宫书房都没人便猜九哥哥在庭院,果不其然,刚进门廊耳中便传来兵器舞弄之声;秀绾欣喜,直直跑向院中,此刻祁玥全然醉心手中剑法,听到动静,移形换影,竟一剑往秀绾方向劈来! “啊——!” “绾绾?!”听到熟悉的叫声,祁玥当下强行收了攻势;可惜来不及了,秀绾被剑气逼得连退几步往后摔去,祁玥果断剑脱手,飞扑上前,一回旋,扶住腰将人往怀中一带;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过分毫之间——人,便稳稳当当护在了胸前。 “绾绾,怎么是你?”心有余悸的某人立马发问,“告诉九哥哥,有没有伤到哪?” “没……”还没说完腿就软了,祁玥迅速抱住她,担心道,“你呀,逞什么强,可有不舒服?” 本来跑了一路,现在又被吓了一跳,秀绾眼冒金星伏在祁玥身上;手心传来滚烫的触感,鼻尖全是男人浓烈的气息,秀绾定睛一看:九哥哥居然没有穿上衣!那线条分明的腹肌和常年沙场征战的麦色皮肤此时沾满了汗水,健硕的臂膀环住自己,剑眉紧皱,着急的脸上充满自责;看着这样的九哥哥,秀绾心里莫名一酸转而又分外安心。 “绾绾,你身上怎么湿了?”祁玥摸到秀绾衣服的异样,刚想多两句嘴,小丫头早不知神游去哪了,宠溺摇摇头,怕耽误时间,遂横抱起她大步往寝殿走去,边走边吩咐,“来人!公主要沐浴,备水!” 叶明早候在一旁,不等祁玥发话,带着宫人们自觉跟在王爷身后;到寝殿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走了一半,秀绾猛地回了神,才惊觉九哥哥竟然还露着上身——应是抱着自己不方便穿。 傻哥哥……秀绾心疼了,他的汗水早被风吹干,秋日时节,着凉了可怎么办? “九哥哥,等一下!”秀绾叫住祁玥,“叶公公,把衣服给我。” “是,公主。” 接过叶明手里的衣服,秀绾将它打开披在祁玥肩上,算是挡挡风,然后用手压住领口,防止它滑下去——此番情形,换了姿势,秀绾的双手正环着他的脖子,脸挨着他的耳朵……做者无心,受者有意,祁玥的鼻子贴在秀绾的肩头,女儿香沁人,这剩下的路,一时间他竟巴不得越远越好…… 绾绾……心里跟吃了蜜似的,祁玥趁机将人抱紧了些,想着她匆匆来找自己定是有什么事情,便问,“绾绾,今日是不是有事找九哥哥?” 只见秀绾凑到祁玥耳边,悄悄说道,“九哥哥,绾绾确有一事相求……”顿了顿,再小声了些,“九哥哥,今日……你能带我出宫玩吗?” 第二十二章 出宫? 接收到九哥哥探寻的目光,秀绾尽量让自己显得自在些;脸上挂着笑,看上去好似单纯想出宫玩那般,手指却越攥越紧——直到被祁玥抱进房中,稳稳落地,他答应道,“绾绾,你先沐浴,换身干净衣裳,出宫一事……容我安排一二,你且耐心等着,好吗?” “嗯!”见九哥哥没起疑,秀绾也将不安咽回了肚里;可是真的没起疑吗?秀绾自觉蒙混过关,祁玥一出门却变了脸色——什么时候绾绾居然需要在他面前伪装自己的情绪了?! “叶明!”慕祁玥剑眉紧皱,“昨日揽月宫可有什么情况?你立马事无巨细全都给本王报来!” 太不对劲了……祁玥快步往书房去,换下一身劲装,却听叶明吞吞吐吐回禀,昨晚长帝姬去了东宫用膳,深夜才归…… “什么?!”祁玥顿时火冒三丈,猛一拍桌,“叶明你好大的胆子!此事为何现在才禀告本王?” “王爷恕罪!”叶明“碰”一声跪地,连磕几个响头,“昨夜……昨夜之事小的本想今早回复王爷……哪知长公主……长公主……”叶明不敢接下去,怎么说都错,他是什么身份,他总不能怪长公主一早便来找王爷令他来不及禀告吧? 叶明无所适从,祁玥深知眼下不是清算责任的时候,他冷静道,“为何深夜才归,东宫的眼线可有说个详细?” “回王爷,我们的人说晚膳时太子遣散了所有宫人,除了崔胜那奴才在殿外候着,别人一概不许接近……后来公主是乘着轿辇回的宫,纱幔隔着,也不知具体,只是隐约闻到了酒味,怕是太子和公主一时兴起饮了酒。” “喝酒……?”祁玥不快,慕祁钰那家伙在搞什么,为什么要让绾绾喝酒? 都说酒后乱性……莫非……慕祁玥不自觉摇头,不敢再往下想;那个男人……他直觉绾绾心情不好和昨晚脱不了干系,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定会调查清楚,但不是现在。 对,不是现在!眉一挑,“叶明,东宫之事本王限你今日彻查清楚,不然连着耽误之罪一并受罚!还有,即刻去趟永安宫把我母妃的腰牌请来,准备好出宫的马车,速去速回!” “谢王爷大恩,奴才这就去办!” 绾绾啊绾绾,你到底遇上了什么?祁玥在心里不住发问,他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她从不会在自己面前强忍不安和难过,可之前的眼神,那个假装无事的眼神……慕、祁、钰!祁玥握紧了拳头,怒火大盛,要是让我知道你对绾绾做了什么,要是你胆敢做了什么…… 我定要让你的东宫变为焦土!让你这东宫太子变成废人! “九哥哥!”远远的听见秀绾在呼唤自己,慕祁玥收敛戾气,张开双臂——一个俏生生的小宫女便撞进了怀里! 发盈香,豆蔻俏,小女颜色娇。祁玥抱起秀绾,美人搂着他的脖子笑得无邪,问道,“九哥哥,我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可以出宫呀?” 秀绾越是心急,祁玥越是不安;此刻叶明领着舒贵妃的腰牌前来回话,祁玥认真盯着秀绾的眼睛,问道,“绾绾,你告诉九哥哥,今日为什么想出宫?”顿了顿,试探着,“是不是因为……太子?” “不是!”秀绾急忙否认,“不是……九哥哥,是绾绾想出宫玩,上次和小妖没玩够,心里惦记,所以,所以今日才来找九哥哥……是绾绾贪玩……和太子哥哥没有关系的……” “是……吗?”好似过了几秒,祁玥突然松了口气,笑着摸了摸秀绾的头,“九哥哥只是随口一问,既然绾绾想玩,九哥哥自当奉陪。”手一伸,“请吧,我的公主——” “嗯……”秀绾将手递到祁玥掌中;她知道自己不擅长撒谎,也知道九哥哥或许察觉到了什么;可于她而言,跟太子哥哥之间的事情是隐秘的,是她藏在心底的困惑,她无法告诉任何人,包括九哥哥…… 对不起……秀绾在心里向祁玥道歉;直到出宫的马车远离了皇宫,她的心情也没有好一点;祁玥看在眼里,怒火早已烧了一遍又一遍,如果说之前是怀疑,从绾绾急于撇清太子的关系开始,他就已经是肯定了——慕祁钰绝对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绾绾……若不是怕你难堪,我真想立马剐了那个混蛋!慕祁玥在忍,明明该无忧无虑的一双眼睛,为什么要让它染上忧愁不安?慕祁钰,你好狠的心! “九哥哥,今天我们要去哪里呀?”收好舒贵妃的腰牌,秀绾在殷武王府换了男装,祁玥已准备妥帖;亲随们全变成了家丁马夫的打扮,还有的扮作小厮丫鬟,整个队伍看上去就是富贵人家出行,在帝都倒也不甚扎眼。 “绾绾想去哪?”祁玥将秀绾抱上马车,“你若有中意的地方,我们便去那。” 摇摇头,秀绾只是想出宫散心,根本没有目的;略一思考,祁玥建议道,“不如去帝都最大的酒楼看看?那里的菜味道不错,还有个技艺超群的琴师……出来这么久想必你也饿了,先去填饱肚子,如何?” “好~” 帝都最大的酒楼是什么样子?秀绾来了兴趣,一路上探头张望;马车缓缓驶进朱雀街,这是南梁帝都的主街之一,人潮熙攘,楼台耸立,车水马龙;秀绾的嘴角一直挂着笑——她爱极了这人来人往的热闹气氛! “绾绾,到了。”祁玥将秀绾扶下马车,临湖而立的建筑倒映在波光粼粼的秋水中,牌匾上‘君再来’三个金字笔走龙蛇,苍劲有力,大有名家风范;秀绾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祁玥介绍道,“这是‘关三郎’的墨宝,此人几年前横空出世,因书法一绝,擅花鸟,倒也打出了不小的名气,不过此人神秘得紧,除了‘关三郎’这三个字,传闻没人见过他,也没人知道其来历。” “可是,若真如此,他又为何要给这酒楼题字?” 发问间,两人已经进了‘君再来’,祁玥突然卖起了关子;酒楼共三层,内设精巧,秀绾觉得掌柜应是个很有品位的人,这店里的陈设低调却价值不菲,一物一件相得益彰,安排得十分妥帖。 他们坐在一楼的雅座,这个位置正好将中心舞台看得清清楚楚,此时舞台上有一群舞娘在跳舞,祁玥点了几个招牌菜,秀绾眼睛好奇的东看西看,一时间倒将宫里的事情忘了干净。 蓦地,却听丝竹声戛然而止,舞娘退去,秀绾伏在护栏上往外瞧,一瞬间,几块白纱从天而降,蔓延倾泻到舞台,朦脓中,一抹琴音起,白纱隔离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人,看身形似乎是个男子——他指尖拨弄,袅袅乐音相继而出,古琴低诉间,一曲《长相思》便娓娓道来…… “这……就是哥哥说的琴师么?”秀绾很吃惊,没想到民间竟有如此技艺高超的琴师,怪不得这家酒楼如此出名;有关三郎的题字,还有这般水平的艺人……想不火都难啊! “不错。绾绾不是问为何关三郎要题‘君再来’吗?”祁玥走到秀绾身后,“这字呀,本是关三郎送给他的,”祁玥指着舞台中人,“这酒楼原也不叫这个,可琴师只在此处弹琴,若想听琴,不就得再来吗?君在此,君便再来。后来索性便将这牌匾挂了招牌……不过琴师并非日日都出现,有时甚至几月不见人影,绾绾今日是运气好,捡了个大便宜!” “九哥哥好厉害呀,这都知道~” 看到妹妹投来崇拜的目光,祁玥乐得很;他知道秀绾喜欢歌舞音律,平时便没少花心思,有备之人做事却在自然之处流露——他对秀绾的爱,从来都是想方设法令她开心快乐,不舍得她受一点点委屈……可慕祁钰,念头一转,祁玥刚好受些的情绪又烦躁起来,等他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他定要让那个混蛋生不如死! 秀绾认真欣赏着音乐,这曲‘长相思’低回婉转,仿佛真有无尽相思赋在其中……是什么人能弹出这样打动人心的曲子?秀绾不知不觉向舞台走近,见她全身心都专注在音乐中,祁玥示意手下不要出声,而是自己紧跟在她身后。 可是轻纱阻隔了视线,令秀绾无法看清——等到最后一个音即将收尾,她还是没能一睹琴师面容,失望中,尾音突至,秀绾心想今日怕是要抱憾而归,恹恹要走,白纱猛地吹开一角,电光火石间,一人飞身将她抱起,又迅速跳回舞台,起落快如孤鹰!秀绾还没来得及呼救,身子一麻,被点了穴,余光中只见九哥哥拔剑而至,但终究晚了一步——舞台俨然闭合严密! 舞台有机关?!秀绾了然了琴师的出场手段,疑问却再生,警戒的盯着眼前戴着面罩的男人,充满防备,这人为什么要绑架我? “呵呵……”大概是猜到了怀中之人所想,琴师施展轻功跑得更快了,一炷香的功夫,跳过了无数飞檐,琴师终于停在了帝都最高的塔楼上;秀绾不能动,只得死死的盯着他,大眼睛不停的控诉:歹徒,快放我下来! “哟,这么快就不认识了?”戏谑的一笑,这声音听来却有几分耳熟,秀绾才不管这些,继续死盯,坏蛋,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生气啦?”琴师饶有兴趣凑近秀绾的耳边呵气,吓得她眼睛一闭,瞬间气势全无…… “真是个……小笨蛋……”琴师的手轻轻拂上秀绾的耳朵,在确认了什么之后笑得异常开心,至少秀绾是这么觉得的,下一秒,琴师头上的面罩便被他取了下来,温和细致的眉眼渐渐显露——居然是他! 怎么会是他?! 第二十三章 神武十七年秋,南梁柔嘉长帝姬慕秀绾遇到了她生命中第一次“绑架”。 塔楼的风吹面而寒,秀绾吃惊的看着面前的琴师,不,不是琴师,思绪有些混乱,秀绾喃喃来者名字,完全不敢置信,“东方……逸?” “正是在下。”扶着秀绾,东方逸倒是大大方方应承,他白衣飘飘,神情还是那般自若;他们就像街上偶遇的熟人,若非踩在瓦片上,耳边全是风,秀绾甚至都要怀疑绑架自己的不是他了。 “怎么……是你?”秀绾还是不敢相信,她和东方逸不过一面之缘,绑架这事……实在匪夷所思! “是我如何?”东方逸全然不在意,扶秀绾坐好,“今儿天气不错,木秀你看,从这里是不是能瞧见朱雀街挂着的灯笼?” “有吗?”秀绾顺着东方逸的目光看去;塔楼是帝都最高的建筑,他们又坐在塔楼的檐顶,目之所及,人群如蚕豆大小,房屋悉数踩在脚下,远远看不到城墙尽头;秀绾找啊找,在哪呢?即便视野开阔,可朱雀街的灯笼……咦,她怎么看不到呢? “往右一点点。”某人出声提醒。 “哦。” “偏了偏了,往左回看。” “哦哦。” “再往左一点。” “嗯。” “再左一点……” 还要往左吗?秀绾听话的又朝左偏了偏头,努力找了几下,还是一无所获。 “你确定?我怎么什么都……”怀疑是不是方法不对,秀绾欲再问问东方逸,猛的回头,却见一张放大的容颜端端杵在面前,三分戏谑,七分认真的看着她;男人的呼吸拂过她的脸庞,近得,再多一点就要吻上了。 “你——” “你饿吗?”话被截了去,秀绾一呆;东方逸淡淡一笑,自然而然拉开两人的距离,从怀中掏出一包油纸封好的东西递到她面前;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秀绾没伸手,却见东方逸自行将油纸打开,里面竟有几块酥饼,秀绾疑惑的盯着他,东方逸却道,“这是‘君再来’最好吃的点心之一,你不想尝尝吗?” “我……”说不想吃是骗人的,秀绾抿了抿唇,出宫到现在她滴水未沾,早就饿了,况且这酥饼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要不……就尝一口?不,不行,面前之人刚绑架了自己,他给的东西……真的能吃吗? “木秀公子何时变得如此扭捏了?”见秀绾不敢伸手,东方逸知她在防备自己,好笑的看着她纠结,心里暗道:傻瓜,若是要害你这小丫头,哪需费劲在这食物上作文章? 不错,打从掳了人开始,东方逸就确定眼前有两面之缘的人是个女子;之前无法细看,如今凑近便了然,虽是男装,他的身形面容却与女子无异,何况耳垂上两个小眼分明,不是个姑娘又是什么? 东方逸拿起酥饼咬了一口,复看向秀绾;秀绾见他吃了,明白自己的小心思已被看穿,脸瞬间红了,慌忙接过酥饼,转了转身,不敢再看他——这一切落在东方逸眼里却激荡出一番别样的情绪,怎么说呢?因着身份,他见过的女人也不少,各式各样的,可从来没有一个,如同眼前这般,那么的……让人心生爱怜,那么的,让人想把心掏出来捧到她面前…… 是因为善良?可比她善良的女人何其多?是因为单纯?可单纯又有什么特别的?是因为容貌?她确实美,可再美左右不过是个小姑娘…… 东方逸在心底问自己,为什么?那股从心底蔓延的喜欢到底为什么?其实说来他根本不了解面前的女人,可今日当他的眼线跑来禀报他木秀出现在都城,他是万分高兴的……知道她的马车停在‘君再来’,他捡起了自己偶尔为之的琴师身份,他想再见她,甚至为了制造相处的机会,不惜用琴音让她靠近……还在劫走她之前给她揣了一包吃的…… 蓦然一笑,他冒这样大的风险,可真是将本家‘不惹是非’的家训违背了个干干净净!罢了,又有何妨呢?从相遇那天起,他就陷在是非里了,从今往后,怕是只会越来越深。 “好吃吗?”东方逸温柔的问道,秀绾点点头,此时气氛有些微妙,秀绾停下动作,弱弱的开口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抓了我要做什么?” “你觉得呢?”东方逸又想逗逗她。 “我可警告你哦,我九哥哥很厉害的……他现在肯定在找我,你最好,最好放了我……这样吧,若你放了我,我便不计较今日之事了……”想了想,秀绾举起酥饼,“以酥饼为信,就当你赔罪了……可以吗?” “噗呲——”一个没忍住,东方逸笑出了声。 “不可以吗?那我不吃了,你只要放了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秀绾摸不透东方逸,见他不动容,立马把酥饼往旁边一放,在身上找了找,半天也没摸出什么值钱的东西,一急,又道,“我出门匆忙,也没什么可以作为凭证的……你说吧,你要什么,或者你留个地址,我必定让人把酬谢送到,绝不欺骗。” “哦?让我留地址?怎么,好让你之后报官抓我啊?”东方逸玩心大起,却把秀绾急红了眼,“没有,我没这么想,你要是不信,你要是不信……”也不知他不信自己又能怎么办,这一刻,秀绾突然觉得好委屈;莫名其妙被抓到这高高的地方,还要跟绑架自己的人谈条件,鼻子一酸,九哥哥,你在哪啊?怎么还不来救绾绾? 另一边,祁玥也没闲着,派兵包围了‘君再来’,此刻他正带着一队暗卫全城搜索,可帝都毕竟偌大,公主丢失一事又不可声张;他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怒火中烧,却不能失了分寸,更不能惊动父皇,眼下,绾绾被绑,他怕是最担心最自责的人了! 东方逸见秀绾不再说话,面色一沉,知道玩笑过了火,遂改了语气,道,“好了,不逗你了。刚才是和你说笑来着,我把你带到这也没什么别的目的,就是想让你看看风景……” “我才不信呢!”秀绾生气的抬头盯着东方逸,却见他褪去了刚才戏谑的模样,无比认真道,“这里是我常来之处,高是高了点,但也因此视野极好,木秀,你能想象吗?黄昏时落日如车轮,照在这帝都,全城都染上了枫色,红得像陈年的酒……对了,日出偶尔也能看见,可大概还不够高,不是很清晰,却也有一种朦脓的美。冬日里最震撼,若是下过雪,银装素裹,雪埋起来的地方挂上红灯笼,各家各户炊烟起,烟雾中,混杂人声,远处还传来隐隐的佛寺钟声和一些饭菜香味……你说人间烟火,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还有黑夜,其实黑夜真的很美,因为只有夜晚你才能知道原来繁华不是一种景象,而是一个动词……我见过灯火在脚下点亮的情景,一户一户,蔓延到河里,雕栏画舫,就像飘远的河灯,你坐在这里,喝上一壶酒,便是与整个世界的热闹为伴了。” 东方逸说得认真,秀绾的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这一幕幕的景色,由春到冬,由日到夜;这是一个鲜活的世界,与宫内不同,秀绾心底油然而起一种向往,“真好……你都见过这般多变的世界……” “可这不算什么。木秀,这只是一座城,它再美,也只是万千城市里的一座,我年少时见过与帝都截然不同的风景,大漠黄沙,冰山绵延……其实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壮丽辽阔……而今天,时机不是很好,既没有日出日落,也不是夜晚,只有秋日里慢慢枯萎的树叶,不过我还是想和你分享这些,原谅我把你掳来好吗?我只是,想和你做个朋友。” 风吹着东方逸的衣角发丝,他眼里的真诚一览无余;朋友吗?她似乎还没有过朋友……秀绾动容了,说到底东方逸也没做什么,看着缩小的帝都,秀绾道,“谁说枯叶就不是风景了,它虽然意味着凋落,可没有凋落又哪来新生?既然……我们一起欣赏了这样的风光,我便勉为其难交你这个朋友吧。” “以酥饼为信?”东方逸又开始了…… “嗯?”反应过来,秀绾掰下一块酥饼砸他,“东方逸!不准嘲笑我!” “哟,看不出木秀公子长得娇娇弱弱,脾气却这般大啊?”扇子挡掉碎块,东方逸露出一双狐狸眼睛。 “你还说是不是?”突然想到什么,秀绾又问,“我问你,你老实答,从这里真的能看到朱雀街的灯笼吗?” “你看到了吗?”东方逸挥着扇子反问。 “没有。所以问你呀……”秀绾瞪着东方逸,大有‘你刚才是不是骗我来着’的意思,“真、的、看、得、到、吗?” “木秀你不相信我?”东方逸一脸受伤,叹了口气,秀绾一见如此,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冤枉了好人,刚要开口,东方逸却招呼她靠近;挪了一点,东方逸继续招手,再挪一点,还招手,直到秀绾凑到了原本就不远的东方逸面前,侧了耳朵,道,“你说吧。” “木秀……”东方逸身上传来一股酒香,可到此为止,画风突变,男人一改失落,狡黠道,“你猜对了,的确看不到。” “东、方、逸!” 第二十四章 “何事?”看着面前之人终于恢复了一丝生气,东方逸眼底含笑,玩笑道,“你可别乱动哦,要是摔下去,我可救不了你!” “你——”念着自己没武功,慕秀绾偷偷瞟了一眼脚下,吓得她赶紧缩回了脖子,恶狠狠地盯着东方逸,“不动就不动,怕你呀!” “不错,不错。”也不知这男人哪根筋不对了,秀绾腹诽道,明明在凶他,他却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奇奇怪怪的…… “眼睛转得这么快,难道是在骂我?” “没有!绝对没有!”嘴上这么答,慕秀绾心里却道,就算骂你了,你能怎么样? “看来心情是好些了。” “嗯?” 东方逸突然坐回了秀绾旁边,也不容她回答,喃喃道,“人呢,一生太长,遇到的事太多……佛说世间八苦,你看这底下的人,哪个不是各有各的劫,各有各的怨?可那又如何呢?参商交替,日月往复,一个人的情感跟这天地相比实在太过渺小……木秀,若心中有事,不妨跳脱出去,不执着于眼前,或许你能轻松很多。” “……”不执着于眼前?秀绾没有接话,她惊讶东方逸看穿了她的心事,联系种种,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变着法的在开导自己。 望着皇城,秀绾神情复杂,而东方逸此时也在默默注视她;或许他说得对,她的世界太小了,她不知道除了皇宫以外还有什么;而她和太子哥哥之间……大概正因为自己什么都不懂,才想不明白,也不能释然吧…… 思及此,秀绾心中的阴霾仿若散了些许,一颗种子悄悄落地生根——是了,她并不聪明,也不够勇敢,除了身份,她所知所会太少……可天下这么大,她想,或许有朝一日,她能亲眼去看看…… “谢谢你。”浅浅的一句道谢,秀绾看着东方逸,这个男人嬉皮笑脸的表象下藏着宽容和睿智,正如他所言,之前压抑的心情被他的“出人意料”消去了不少;风声仍不止,但此时秀绾隐约中看到了那么一丝指引——她应该想想自己到底要什么了。 “木秀,以后得空,你大可来找我这个朋友,东方逸不才,解闷逗趣的本事却还是有的。”扇子一挥,煞有介事道,“不过下次换你来请我,这酥饼好吃,可不是免费给的。” “……”秀绾深吸了一口气,半嗔半怒,“东方逸,你真是无赖!”想到那天在集市相遇的情景,慕秀绾再次感叹第一印象果然靠不住,明明该温文儒雅的人,怎么私下这么奸诈? 不过……自己对他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呢……秀绾笑了,相视中,东方逸满目温柔;他知道自己今天做对了,他本来没想过劫走她,代价太大,也太危险……可她一进‘君再来’,一走近他身边,他便看出了她不快乐,明明上次还能轻松的笑,这次却如迷路的小兽般慌张不安…… 他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也不想过分探究,这样玲珑剔透的女子,本应该拥有更自由的人生!望了一眼皇宫,东方逸坦然无畏,纵使她的世界隔着千山万水,他也会一步一步走近…… “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东方逸扶起秀绾,心里却在盘算,‘君再来’是留不住了,琴师的身份也要消失……掌柜小的们怕是要吃点苦头,好在那位不是滥杀的主,查到无关,倒无性命之忧……只是这京城守备要换人了……罢了,他拿了东方家那么多好处,也该到用的时候了…… “东方逸……” “嗯?” “回去你会有危险吗?”秀绾担心的问,“你把我抓了,我九哥哥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放心,我肯定会帮你说情!只是……今日之事,我担心他不会听我的……” “哦?”秀绾关心他,东方逸心里欢喜,语气不自觉上扬起来,“木秀,你记住,回去以后别告诉任何人今日你我相见之事!若你还想我活着,便一个字也不要提,有人问起,便说晕过去了,什么也不知道!明白了吗?” “可是你真的不会有事吗?”秀绾还是不放心,却也不敢多言,“你不知道我……”我的身份……绑架公主可是死罪啊! “放心,我答应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得罪了。”东方逸猛地抱起秀绾,安抚道,“相信我,我还要等你请客呢,哪这么容易就死了?” “那好!”秀绾仰头看着他,想了想,坚定有力,“你若能平平安安,下次见面我一定带钱!” “噗——”东方逸没忍住,心里却柔情万种,“木秀,下次找我便去市集的‘云来茶馆’……我会在那等你。” “一言为定。” “不过现在要委屈一下你了……”语毕,秀绾耳后一麻,瞬间失去了意识。 看着沉睡的少女,东方逸有些舍不得放手;起身一跃,他只恨自己轻功太好,没多久便到了目的地……暗卫早已待命,东方逸将秀绾放进了准备好的马车,仔细看了看她,微微一笑,对她说也是对自己低语,“木秀,再会了。” 叶明匆匆跑进‘君再来’,此处亲兵包围,已变作慕祁玥的审讯室,一干‘君再来’的小厮跑堂颤颤巍巍跪在地上,而慕祁玥怒不可遏——一群废物!这些人压根就没见过那琴师的真面目,也不知他姓谁名谁,唯一查明的只有这偌大的酒楼是京城守备王元作的保…… “王爷开恩啊!小的,小的当初是见那歹人确有几分琴技,便招到了‘君再来’……可小的万万没想到此人竟如此居心不良,绑架了王爷的人!求王爷明察,小人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啊!” 掌柜脸都吓白了,直呼‘饶命’;慕祁玥也甚是头疼,天家尊贵,可不及江湖之远,藏龙卧虎……找了这么久,区区一个琴师,竟让人完全摸不清头绪!此人背后定有巨大的靠山,否则怎会断了线索,找不出蛛丝马迹?可他到底是什么身份……绑走绾绾又究竟为了什么? “混蛋!本王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杀气一出,掌柜吓得立马闭了嘴。 一团乱麻啊……慕祁玥自责万分,第一次带绾绾出宫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他怎么能这般大意! “王爷!”叶明伏近祁玥耳边低语,骤然他脸色大变,直奔出‘君再来’! “是这里吗?”附近巷子停着的一辆马车被府兵围住,掀开门帘,秀绾沉沉睡着,祁玥欣喜若狂,不敢懈怠,立马下令回宫——担惊受怕又失而复得的心情交织,仔细审视秀绾,并没有受伤,冷静下来却更加疑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前仿佛有张巨大的黑幕将他罩住,绾绾的事……绑架的事……慕祁玥很不爽,他定要挖开这些秘密,看看到底是谁在搞鬼! 与此同时,宫里的一处偏门,一辆马车也悄悄驶了出去…… 慕宸轩漫不经心把玩着一块玉佩,兰心递过暖炉,瞥了一眼兰心,小妖多情的眉眼里透出一股子冰冷。兰心不敢说话,却听主子冷哼一声,讽刺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奴才惶恐,不知主子所问何事……” “是么?”声音勾人心弦,“啪!”一个暖炉砸来,兰心的脑袋霎时见红,暖炉里的碳滚了一地—— 兰心伏地磕头,任血长流也不敢乱动,也不求饶,他知道主子的脾气,求饶根本没用…… 小妖挑起车帘看了一眼,又看了眼兰心,眉头一皱,“脏死了……” 兰心赶紧捂住脑袋,小妖问道,“今日又在何处见面啊?” “回主子的话,在‘听雪阁’。”兰心毕恭毕敬。 “主子?”略一沉思,小妖不置可否,“兰心……你的主子当真是本侯爷吗?” 小妖俯身凑近兰心;从记事起就跟在身边的人,一般大小的年纪,看似温顺,却不知藏着怎样的用心,又是什么人的眼线…… 这世间除了自己,到底还有什么是属于他的呢?面前跪的不过是上官极那老家伙的一条狗,那老东西……如果不是需要他的力量,他根本不想跟上官家的任何人扯上关系…… 想起昨日与那只老狐狸的见面,小妖陷入沉思……摊开手掌,他的血真的那么重要吗?白皙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小妖回想着上官极的话—— 第二十五章 ——“小侯爷,下官愿助您达成心愿,不过同样的,下官也需要小侯爷答应一件事。” ——“您是华妃娘娘唯一的子嗣,身体里流着上官家最纯粹的血……只有您,才有资格完成下官所求……” ——“若是小侯爷想好了,下官自会安排侯爷再次出宫……” 小妖心烦意乱。昨日上官极话里有话;只说自己必须先下了决心,他才能将一切和盘托出……哼,摆出亲善的样子给谁看?小妖不屑,明明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却还假惺惺的给什么选择……难道前面是龙潭虎穴自己就不跳吗? 皇姐……想到秀绾,小妖默默祈祷:只愿小妖现在所做一切,能得上天垂怜,得你垂怜…… 听雪阁。 素服着身,手捻一串紫檀,月下烹茶,屋内沉香意暖。 “侯爷请。”邀请入座,迎上那双意味不明的眼睛,慕宸轩打从心底不爽——上官极……正值盛年的上官家家主,气质出众,看起来完全不像已过不惑之年;有着深海一般不可测的眼神,如同旋涡,将瞄准的每一个人卷食殆尽。 他讨厌这个男人,尽管此人是母妃同族,但于他而言,若不是皇姐之事苦无助力,他才不会跟他有任何瓜葛…… “小侯爷可是决定好了?”上官极递上一杯刚泡好的茶,不慌不忙问道。 “我答应……”没所谓的看着上官极,小妖说道,“不管是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要你能达成我的愿望。” “其实左相本不必大费周章,本侯爷从不需要考虑什么……”小妖饮下茶,讥讽道,“我只要结果!” “如此,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上官极盯着慕宸轩;那般从容的神色,那般自若的态度,仿佛早料到了自己会这么说——小妖一瞬间很火大,紧皱眉,却隐忍着不敢发作。 了然一笑,上官极将茶壶放回风炉上,端起面前的茶杯;还没有长大的小狐狸呀,急切的想吃肉,怎么能不掉入猎人的陷阱? 聘婷,后悔的机会我已经给过了……这是你儿子自己选择的路,怨不得我! “小侯爷,你是怎么看待上官家的?”续上一杯茶,上官极迈入正题。 “官宦世家……南梁贵族……还能怎么看?” “不错,世人眼中,上官家无非如此了,可我们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表象。” “什么意思?”小妖眉一挑。 “呵呵……”上官极缓缓道,“小侯爷有所不知,上官一族从来只有旁系才会入世,为官为商,都是为了供养本家。旁系,纵使在世人眼里高不可攀,于上官一族而言,却也算不得什么。我族起源昆仑,那里终年积雪,云雾缭绕,传闻古有仙人曾在此修炼,是个极其神秘的地方……我们上官一族正是来自那里,而传闻,也确有其事。” “什么?”小妖有些吃惊,昆仑他听说过,这座山在西林境内,高耸入云,没想到居然会和上官家有联系,等等,“你的意思是……有神仙在昆仑修炼过?这怎么可能?” “小侯爷不信?”上官极也不怒,抿一口茶,继续道,“很多年前,久远的都忘了时间,一位仙人曾来到昆仑,也不知何故,在一个山洞里留下了一部经书,那时上官一族的先祖中有个猎户,偶然的大雪封山,让他发现了这个山洞。” “经书是写在一块似绢非绢,似绸非绸的布上,后来听族里的祭司说,这便是传闻里神仙的羽衣。先祖将羽衣带回村子,族人们不明羽衣所记,便在祭司的主持下向天祷告,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大家诚心祈祷,最终,上天为我们选出了一个人。” “是谁?” “圣女。”上官极仿佛在追忆那遥远的时空,声音也变得有些向往,“祭司带领圣女和族中少数人前往山洞,也就是后来我族圣地苍雾峰缥缈洞,在那里建立了本家,开始修习羽衣所授仙法——长生术。” “长生术?!”小妖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世间……世间怎么可能存在这样的东西?” 上官极不作答,继续道,“可即便有圣女,长生术也不是好修习的,有仙缘的凡人毕竟还是凡人……那长生术一共十重,到如今,我族中竞没有一位圣女完全功成……第一代圣女只到四重便再无进展,而她的血脉延续至今,千百年时间,修为达到最高的是上一代圣女,她练到了第九重。” “第九重……岂不是很快就要功成?”小妖问道。 “谈何容易……”上官极笑了笑,“练到九重已是凶险万分,再进一步更是难上加难,前任圣女天生灵根,资质极佳,却不喜约束,甚至后来……叛出了本家。”上官极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晦暗,“她不愿再为了族人修习长生术,可是长生术……呵,又岂是她不愿意就能不修的?停不下来啊,圣女的使命一但开始就是至死方休,她的血液未大成前离了长生术便会枯竭,但她还是不愿再练,最后血枯而亡。” “她是我母妃对吗……?”沉默之下,小妖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上官聘婷,那个只在画像中见过的,他的母亲…… “不错。”上官极点点头,“那时圣女的长生术苦无进展,祭司请八方神灵来助,测言要去风月大陆龙脉灵气汇聚之地潜修,圣女这才下了昆仑山……族人都希望圣女得证仙术,庇佑上官一族永世不朽,只是没想到……仙法未成,圣女却动了凡心,嫁给了南梁当今皇帝。” “你们恨我的母妃!”小妖猛地站起来,指着上官极,似笑非笑,道,“她毁了你们的祖宗基业,所以你们要找我报仇是吗?!” “哈哈哈……”仿佛听到什么笑话般,上官极摇头,“若是想报仇,小侯爷又怎么有机会站在这里跟老夫说话?圣女在昆仑修炼百载容貌不老,一直宛若二八少女,她就是长生术的化身,是我族的信仰!” 上官极的眼神倏尔变得幽深,仿若要把慕宸轩吸入其中,“圣女只是遇到了考验……虽然她沉睡了,可继承她血脉的你,小侯爷,只有你才有资格重新练长生术,重新带领上官一族!” “您知道吗?为了赎罪,本家一直派我在南梁看护着您……您拥有圣女的血脉,也拥有人间帝王的真龙之血……您就是长生术最好的主人!” ~~~~~~~~~~~~~~~~~~~~~~~~~~~~~~~~~~~~~~~~~~~~~~~~~~~~~~~~~~~~~~~~~~~~~~~~~~~~~~~~~~~~~~~~ 揽月宫。 “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的话,亥时刚过。” “把汤放这儿,下去吧……” “是。” 有人在说话……王爷……是九哥哥吗?秀绾觉得头昏昏的,模糊听到有人对话,便用力睁了睁眼睛—— “绾绾,你醒了吗?是我,九哥哥,绾绾别怕……”察觉到秀绾眼皮动了动,祁玥轻轻的问道,下一秒,秀绾缓缓睁开了眼睛。 “九哥哥……”映入眼帘的男人有些憔悴,青色的胡渣也冒了些许,英挺的面容满是自责;秀绾心疼起来,自己被东方逸带走,定是把九哥哥吓坏了…… 秀绾一直都知道,她的九哥哥其实心很软,虽然在外面总是一副雷厉风行的样子,可面对自己,面对亲人,总是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把责任全往身上揽着。 “绾绾,你有没有不舒服?饿不饿?我让秋荻姑姑熬了点鸡汤,给你定定神……都怪哥哥,是哥哥疏忽大意,害你被劫走了……”说到此处,祁玥目露愤恨,眼睛都红了,“那个歹人,哥哥定会找出那个歹人,将他碎尸万段!给绾绾你一个交代!” “九哥哥……”祁玥的模样让秀绾难受,一把抱住祁玥,秀绾安抚道,“这不是九哥哥的错……绾绾不要九哥哥怪自己,谁都想不到的事情,况且绾绾没事,一点事都没有,九哥哥你看,绾绾好着呢~” 努力想向男人证明自己平安无事,秀绾笑得无邪,其实心里还是有点虚,毕竟东方逸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透露的;秀绾觉得自己快成说谎精了,那么多秘密,也不知道能不能瞒过九哥哥…… “绾绾可有看到绑匪的样子?”祁玥询问。 “没有。”秀绾摇摇头,故作沉思,“绾绾被打晕了,没看到歹徒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绑我干什么……” 嘻嘻,东方逸你这个大坏蛋,叫你欺负我!好了吧,现在你成了‘大歹徒’,看我九哥哥不好好找找你! “一点都没见到吗?”祁玥怀疑,说来奇怪,绾绾被绑了一次心情却好像好了不少,真是匪夷所思…… “嗯,一点都没见到。”秀绾为显真诚,刻意捧起祁玥的脸,双目炯炯的望着他,“九哥哥,昏迷前我看到那人蒙着面,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对不起,九哥哥,是绾绾没用,帮不到你……”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亲昵的动作,秀绾的体香幽幽飘进祁玥鼻中,她捧着他的脸,朱唇说着婉转的话,眼神是那么柔和……祁玥有些不能思考了,周围安静得仿佛只听得到他自己的心跳,只看得见那张魂牵梦萦的脸…… “绾绾……”喉结一动,祁玥伸手慢慢抱住了秀绾的后背;今天他的心情一直大起大落,他很害怕,也很愤怒,可更多的……是原来他比自己想象的无能太多!慕祁玥啊慕祁玥,纵使把自己的刀锋磨砺,把血泪铸成铜墙铁壁……这就够了吗?不,你还是差点失去了绾绾,失去了你的命! “对不起……”祁玥低吟着抱歉,心里的柔软和无助倾泻而出,“绾绾,你能原谅我吗?” 悄悄地,悄悄地……还差一点,祁玥如同信徒般虔诚,那张美好的嘴唇就要吻到了…… 绾绾,心爱的人啊!原谅九哥哥此刻的卑鄙吧!乞求你救赎我不安的心……乞求你能眷顾我为你千疮百孔的情意……我爱你……绾绾,我早就在心底呼喊了千万遍,我爱你! 你可……会知? 无望的爱啊……被世俗不容的爱啊……祁玥心里很苦,这份苦涩令空气也变得沉重,秀绾不禁被九哥哥眼中这强烈的情感震住了—— “九哥哥……你在难过吗?”秀绾担忧的看着祁玥,认真道,“绾绾没事的,绾绾陪着你,九哥哥不要难过了好吗?” “好……”傻丫头,双臂狠狠收紧,那朝思暮想的红唇,终于——在执念作祟下,化作了欲火贪业,烧得祁玥不愿清醒…… “唔……唔……”秀绾没想到九哥哥会突然‘吃口水’,挣脱不动,却感觉那闯进来的舌头在嘴巴里强取豪夺,不同太子哥哥的灵巧,九哥哥仿佛狂风暴雨,恨不得将她的一切都占了去…… 九哥哥……秀绾喊不出声,祁玥的手却越收越紧,“滋滋……”的下流声音从两人嘴里发出,口水在蹂躏中一丝一丝从嘴边滴落……秀绾的脸越来越红,身子越来越软……也越来越没有力气再拒绝…… 第二十六章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此时,秀绾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没空思考,只感觉九哥哥粗重的鼻息不停喷到脸上;他不肯放过她的唇,吻得仔细,吻得忘情,带动着她的感官,却又不自觉的克制,自始至终不敢移向别的地方。 良久……九哥哥还是没有放开她,那付与深吻中的炽热情感……秀绾明明不理解,此刻,却又仿似理解了一点—— 九哥哥原来同太子哥哥……竟是一样的啊…… 这样的认知令秀绾悲伤,怔怔间,那点动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祁玥感受到了怀中之人的僵硬,不舍放开留恋的红唇,却见绾绾神色不明,瞬间,他便后悔了! 祁玥真想打自己一巴掌——理智回归,做错事的男人捏紧了拳头;是他操之过急了……明明下了决心等来年开春表白……眼下怎么就,怎么就干了这样的糊涂事? 唇上的女儿香未散,下身还很燥热,祁玥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啊!可他欲火再盛,绾绾一皱眉,便也什么心思都没了。 他现在很不安,很担忧……他不住的在心底发问:绾绾,绾绾会不会讨厌自己?害怕自己? 一时间,气氛陷入了沉默。 “九哥哥……你爱我,对吗?” “!” 石破天惊的发问打破了一室寂静,却将慕祁玥的心推到了嗓子眼,“绾绾……你……” 莫非绾绾竟知晓自己的爱意?!诧异中,不知该说什么,又怕是自己听错了,祁玥急得像个毛头小伙子,冷冽英气的脸庞生生憋得通红,嘴里却怎么也吐不出任何话来。 “九哥哥……你会死吗?”忽的想起什么,秀绾继续发问,“若是……我同别人做了刚才那样的事情,你会死吗?” “什么?!和谁?你和谁做刚才的事情!”第一个问题还没答,第二个问题却直接炸得祁玥的脸由红变惨白,抓住秀绾的肩——“绾绾,是不是谁吻过你了?!是不是?你快告诉九哥哥!!” 秀绾从没见过这样的祁玥……那般急中带怒,怒不可遏。秀绾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再不敢言,可她不说话就能算了吗?联想到今日种种,祁玥心底响起一个万分肯定的答案来——啊!!牙咬得嘎嘎作响,祁玥恨不得将脑中那人撕碎,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道,“是慕、祁、钰……对不对?” 下一秒,秀绾掩饰的表情证实了这一点。 呵,慕祁玥觉得此刻连呼吸都万分难忍…… 什么是最痛呢?他十一岁进军营,十三岁开始上战场,到如今,受过的伤大大小小也无计数了……最严重的一次,为了平复苗族内乱,他硬是率领两队先锋冲进苗寨,将叛军首领斩于刀下,破了困局——苗族本善毒,那一次,他的武功并没有讨到好处,带去的人也损伤殆尽,甚至出苗寨后发现自己大腿一侧竟不知何时被下了瘴,短短时间里腐肉横生…… 挖腐肉,毒却攻得比治疗快……鲜血混着脓血流了一地,他本以为自己要死了,那疼死人的感觉到如今还令人肝寒!整整两个时辰……多少次晕了又醒,醒了又晕,可他还是熬过来了! 他熬过来了啊……每每濒死之际,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庞便在眼前笑着呼唤他的名字—— 祁玥……情之……九哥哥…… 是了,他的绾绾在等他……他要活!为了秀绾,纵使身体千疮百孔他慕祁玥不眨一下眼睛!可这么多年他拼命的结果是什么?他浴血沙场得到的又是什么? “绾绾……”祁玥双拳紧握,“你可明白刚才之事是何意?” 只见祁玥一双眼通红,似笑似怒,秀绾一时无从答起,只好点点头。 “呵,你若真明白其中深意,便不会问九哥哥这样的问题了……”祁玥暗哑了嗓音,竟是说不出的心酸,她根本就不明白,“绾绾……你说得对,我爱你,不管你是如何理解的……但我爱你,我慕祁玥爱你!不是作为你的九哥哥,你的兄长,而是一个男人那般爱着你!” 藏匿的秘密说了出来……他不要再等了!他太低估慕祁钰的阴险卑鄙,宫闱深深,他总以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绾绾年纪小,尚该无事…… 他总以为只要自己羽翼丰了,便能守住爱,守住绾绾选择的权利,哪怕前路艰难,他也愿拼尽一生赢得她的心…… 上天……你好残忍! “一个男人那般……爱我?”秀绾重复,“不是兄长……而是男人那般爱我?” 她第一次听到这样明确的话,什么东西呼之欲出,秀绾焦急的看着祁玥,眼里已蓄有泪水,问,“九哥哥,你告诉我,‘兄长’的爱该如何?‘男人’的爱又该如何?” 秀绾太急切的想知道答案了——慕祁玥心里又一痛;这些年他少在宫里,每每相见,只觉绾绾天真烂漫,竟不察她对人伦之事如此模糊……不该这样啊!祁玥摇头,不该是这样的! 慕祁钰,这便是你的方式吗?用欺骗换来的短暂拥有,就是爱了吗? “绾绾,九哥哥今天就告诉你。”祁玥不再犹豫,“这世间之情,兄妹间是亲情,男女间是爱情。若为‘兄长’,便只该护你,顾你,事事照料,互相扶持;可若为‘男人’,便比‘兄长’多了无数私心——想占有,想亲近,欲望自你始终,喜怒哀乐皆系于你一人。它太疯狂,太绝望,却也太美妙,太欢愉。” “绾绾,我不想骗你,世人都说这两种感情并存便违背了人伦,会遭天谴,可我更不能骗自己,我慕祁玥是你的九哥哥,可我对你并不只是亲情,还有爱情!”祁玥眼神坚定,“绾绾,我爱你,所以我会焦躁,会难受,会心痛,才会在刚才情不自禁强迫吻了你,这是我的错……可我从未奢求你也同样爱我,我只是不愿你被别人主宰,你的心,你的人,都应该由你自己做主。” 秀绾的眼泪止不住的落,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祁玥,祁玥也回看着她,伸手欲拭去泪水,秀绾却下意识的躲了躲,祁玥的眼神顿时黯淡了…… 心里一阵苦笑,这样的结果……难道不是一早就了然的吗? “绾绾,今日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九哥哥过几日再来看你。”多留已无意,祁玥和秀绾都需要时间。 故意低头不看,秀绾不想面对眼前的男人,还有东宫的那位——全是假的……原来这么多年的兄妹感情皆是别有用心! 九哥哥,为何你今日才告诉我这番话?若是你能早些……若是早些……想到这里,秀绾的眼泪更汹涌了——她已被太子哥哥占去了身子,可此时才知这竟违背了人伦!她那么信任太子哥哥,他为什么要骗自己? 为什么要骗?为什么要争?为什么只是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便愿意孤注一掷? 同一夜,小妖也在问自己……上官极怕是已通知了本家,不日便会有长老来取他的血送回缥缈洞设阵,一旦身份在上官本家宣布,他便断无回头路可走了…… 可他不后悔,只要能真如上官极承诺的那般待时机成熟,以假死之法令世间再无慕秀绾和慕宸轩两人—— 他就绝不后悔! 皇姐,我要为你种下满园桃树,我要陪着你一生一世。小妖在此立誓。 第二十七章 夜已深,不知何时睡去的某人紧蹙着眉,泪痕犹在;迷迷糊糊间,呓语数句,却是说不清的悲戚——秀绾仿佛掉进了一个漆黑的洞中,不停的坠落坠落,那里安静极了,也深极了,她抓不住任何东西,也不知自己将落向哪里…… 也许最后的最后会出现一片光明,可如果是无尽的黑暗呢? 不,不要……睁开眼,天已大亮,秀绾慢慢起身,恍惚间,看到纱幔外影影绰绰有个人。 “秋荻姑姑?”昨晚哭得累了,秀绾现在浑身无力,可她真想抱着秋荻姑姑再大哭一场,问问她自己该怎么办! 垂下头,眼睛发酸,秀绾使劲憋着,她知道自己不能,也不敢…… “醒了?”意外的声音意外的人,秀绾吓得‘啊’了一声;一只手掀开纱幔,却见来者是她此刻最不想见的—— 慕祁钰今日一袭黑衣,戴金冠,着金腰带,王者之气逼面而来;这般看着,秀绾才惊觉自己多不了解她的太子哥哥——眼前的人啊,如刀锋尖利,那茶色眼眸深处燃烧着的,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掠夺和野心? 秀绾默然,她为什么到现在才明白…… “太子哥哥……”生涩的语调令人不快,秀绾低下头,“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看看你。”祁钰沿着床边坐下,一日不见,绾绾似乎有些奇怪。 “绾绾,昨日九弟可是带你出宫了?”祁钰试探着,“听说……是你主动求他出宫玩?” “……”秀绾不作答,该说什么呢?一瞬间,她的心情跌倒谷底,什么都瞒不过他,他是一国太子,就连九哥哥也瞒不住;可既然都知道了,又要她回答什么? “绾绾为何不说话?”祁钰同往常一般伸手欲抱秀绾,指尖触碰到的瞬间却避开了。祁钰皱眉。 “绾绾……”意识到不对劲,祁钰脸色变得不悦,一时间,脑中数千算计:他自信秋荻没胆子说什么,毕竟污蔑太子可是死罪,可若不是这宫里的人……环视寝殿,他虽长袖善舞,可昨日出宫,祁玥领的是亲信,加上东方逸的刻意安排,他并不悉里情——此时绾绾态度冷漠,饶他再神通广大,也不察究竟何处出了差错…… “绾绾是怕太子哥哥生气,所以不想说话吗?”祁钰再次给了机会,伸出的手也凌厉了几分;秀绾拒绝不过,被握住肩头强行抬起了头。 “说话!”祁钰急了;抬起的一张脸,红彤彤的两只眼睛,一看便知是哭的,眼神游离,意识到绾绾避开自己的目光,祁钰心里抓狂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子哥哥……”就在刚才,秀绾默默下了决心,她鼓起勇气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从小伴着自己长大的男人,“你知道的……绾绾从来都不聪明,同为公主,七皇姐能文,十皇姐善舞,其他姐姐妹妹也各有长处……只有我,什么都不会,可绾绾心里不怕,因为有母后和太子哥哥宠着,我一直都觉得很幸福,很幸福……” 秀绾哽咽了,“我只是……我只是一直相信着太子哥哥,从小到大,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因为你是太子哥哥,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你爱护我,照顾我,在这宫里,我最尊敬相信的就是你了……” 祁钰的眼神已经变得深不可测,可秀绾没有停下,“太子哥哥,绾绾只想问一句,一句话就好……” “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刻意骗过我?” 死寂。期待的眼神泛着盈盈泪光,对上的却是意味不明的目光—— 真是天真啊!秀绾太傻,她想,只要太子哥哥能承认骗过自己,她便将之前种种一笔抹去,她愿意原谅他,不管多么艰难,她愿意给太子哥哥机会,让他变回曾经爱护自己的那个人……他们是亲兄妹,再大的伤害,只要太子哥哥回头,她便忍得下去。 “没有。”淡然的回答,却如惊雷劈在秀绾头上。 “没……有……?”错愕间,男人凑近,长长的睫毛落下阴影,那俊美的容颜还是那般自若,反问道,“莫非……绾绾觉得太子哥哥骗过你?” 为什么……秀绾眼泪夺眶而出,她捂住嘴,她知道太子哥哥明白她的意思!可是为什么……他在对自己做了那样残酷的事情后,还能一脸轻松?他真的是自己的哥哥吗?一夜之间,曾经温柔体贴的眉眼化作飞灰无踪,面前的人,早已是深陷地狱的魔鬼…… “你走开!你走开!我不要看到你!我不要……”秀绾推开祁钰,害怕的呼唤着,“秋荻姑姑,秋荻姑姑!你在哪……你在哪?” “绾绾,你想毁了秋荻吗?”祁钰没有阻止秀绾,如同看着任性女儿的父亲,缓缓道,“你想告诉秋荻什么?我们的关系?还是什么事情……嗯?” “她只是个宫女……我有的是办法收拾她……可是绾绾,哥哥不想让你伤心,所以——决定权在你。”祁钰居高临下;他不是说笑的!意识到这点,秀绾不敢再叫,却听祁钰继续道,“虽然不知道谁跟你说了什么……不过也好,我本想晚点让你明白,如今倒也轻松了……”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爱你,绾绾,你为什么总是要抗拒呢?”祁钰背过身,“从小到大,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可是绾绾,太子哥哥对你的好,你就真的无动于衷吗?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问问自己……我,慕祁钰,就真的不值得你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倾心相许吗?因为是哥哥,我爱你,就真的如此不堪吗?” 自嘲的话落不进秀绾惶恐的心里——祁钰不懂,有些事情,一开始错了,修饰得再美也浇灌不出扭曲的果实。他的爱,太偏执。 看着绾绾如惊弓之鸟,祁钰头疼,计划全打乱了……他最害怕的状况果然还是出现了;这么多年的经营,到底还是棋差一招!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秋荻有事禀告!”闻声而至的秋荻跪在寝殿外,秀绾看向祁钰,祁钰却不慌不忙走到她身边,“绾绾,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对不对?” “我们之间,绾绾,哥哥希望你好好想想。”祁钰勾起秀绾的下巴,“这一世,再艰难,我不打算放手,所以……” “你也不要想逃。”落下的吻如同恶魔的宣誓——慕祁钰就是慕祁钰,他生来高人一等,不信命,与天争,他要看看,这乱伦之花究竟能开到何处?黄泉路上,阎王殿中,他的罪,究竟是苦是甜?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奴婢有事禀告!”秋荻慌了,太子今早来看公主,也不回避公主还在睡觉就进去了,这么长时间,也就刚才听到公主叫她,叫声还特别害怕……眼下自己跪了半天,秋荻急得都快闯门了! “进来吧。”得到允许,秋荻急急忙忙进屋;却见太子在一旁坐着无事,公主在床上等着传唤梳洗——乍看很平常的场景,却很奇怪的氛围。 “秋荻姑姑,有何事禀告?”太子问话,秋荻小心翼翼叩首,眼睛却瞄着秀绾的方向,“回殿下的话,皇后娘娘传口谕过来,请公主殿下今日早些收拾妥帖,一会前去用午膳。” “如此甚好……”祁钰略一寻思,“你派人回个话,一会本宫和公主一同前往凤鸣宫,请母后稍作等待。” “是。” “绾绾,你更衣吧,哥哥去外间等你,我们同去拜见母后。” “知道了……”不得不依从的人,强装冷静的应对;秀绾单纯的行为换来了什么?事已至此,祁钰只会越来越逼近,逼她接受,逼她妥协……回不去了,若是不戳穿,她或许还有退路,可现在呢? 慕秀绾,她想要的人生,又在什么地方呢? 第二十八章 鲤池边,秀绾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明明难受到了极点却要拼命遮掩……慕秀绾第一次觉得面对母后是如此艰难——混乱,舌头仿若吊着千斤巨石,她不敢言不可言;害怕,看着太子哥哥,她便心生惶恐…… 说来也巧,昭惠皇后自晚宴后一直欣喜祁钰娶妃之事,心思全然不在女儿身上;知道皇儿要来,更是早早命人备好了秀女图册,恨不得除了太子妃,再趁热打铁给他的东宫塞上几个美人—— 昭惠皇后眼里,女儿的兴致恹恹权当在使小性子,大约是兄妹感情好,舍不得哥哥娶妻罢了。没往心里去。 如此倒中了祁钰下怀,寥寥几句,打消了母后的好奇,但念着绾绾情绪不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早早请示了母后,将她放出了凤鸣宫。 秀绾漫无目的地逛着,九哥哥也好,太子哥哥也好,她现在什么人都不想见,什么人都不要来烦她——此番心情,不是‘沉重’一词可道尽,便如那困笼之鸟,逃不开,避不过,竟是连悲鸣都不敢放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秀绾不明白,不过短短数日,她以为的,全然崩塌;她深信的,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她想诉苦,无路可去;她想逃,可,要怎么逃?落花入池,泛起波纹,她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公主,可是除了头衔,她的尊贵竟是如此无力! 太子哥哥不会放过她的——祁钰坚决的眼神如同扎在心上的刺,该怎么办?该怎么办……他是太子啊,除了父皇南梁权力最大的人,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你们别跟着我了……”秀绾背过身去,眼里已蓄满无助的泪水。 “公主……”身后的宫女不明所以,很是惊诧。 “说了……你们不要跟着我了!”秀绾大声起来,“都在原地站着,谁敢跟来,我,我就打谁二十大板!” “公主殿下请息怒!” 身后很快没了响动,秀绾知道自己跑远了……回头看看,果真一个人也没有追来;抹了抹眼角,秀绾突然好失落,这偌大的揽月宫,她竟连一个能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以前她在意过,可她喜欢的宫人下场都不太好;太子哥哥说她是公主,天生高贵,无需和奴才亲近——揽月宫的宫人换了又换,除了秋荻姑姑,每个人眼睛里都是顺从和惧意,久了,她也慢慢开始忽略身边的人,即便她如此渴望真心…… 她是这皇宫里的一座孤岛,烟波里,被海浪推向看不见的深渊。 再次跑起来,奋力的,秀绾再次跑起来!仿佛这样就能甩掉心里的悲伤,甩掉眼前沉重的现实……金钗掉了,青丝随风飘扬着,衣裙脏了,她也不想停下——此刻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只是个迷了路的小女孩罢了。 “啊!”突然一声惊呼,踩到裙摆的某人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瞬间,钻心的疼从膝盖传便全身,双手也磨破了皮。这一身华丽繁复的行头本就不适合奔跑,秀绾咬住嘴唇,硬撑从地上站起来,不知不觉间,自己竟跑到了冷宫附近。 那个人在这里吧…… 秀绾一瘸一拐往某处走去,夜阑居……正是夜阑居,被遗忘在冷宫群的偏殿,北齐质子贺兰笙的居所。 贺兰笙……秀绾站在侧门,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找他,眼前的宫殿寂静无言,却仿佛只有这里才能让她暂时获得一丝喘息。 “砰砰砰……”秀绾稍稍整理了仪容,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是谁?”清冽的声音从院内传来,竟是贺兰笙本人。 “是……”秀绾突然有点胆怯;若是问起,她来找他做什么呢?这般无头无脑的敲门……会被他讨厌的吧…… “你要去哪?”还未决定,声音却从背后响起来;不好!秀绾慌慌张张欲走,脚却不听使唤,眼看又要再摔一次! 一只手及时拦腰搂住了她——淡淡的问话从耳边传来,藏着一丝急切,“既然来了,又为什么要走?” 贺兰笙……站定回头,秀绾面前的少年不似初见那般锐利,四目相对,竟有点点喜悦在里头。 “你受伤了?”发现不对劲,贺兰笙的神情突然变得凝重;眼前的女子披散着头发,脚微跛,双手背在身后,衣服也落了尘……如此狼狈,是摔了一跤吗?往后看了看,怎么一个宫女也没有? 发生了什么……贺兰笙盯着秀绾,想看出些端倪,眉头也越皱越低…… “你,你不要骂我……”生怕被面前的人指责,秀绾紧张得缩起了脖子。 “上来吧……”翻个白眼,少年转身慢慢蹲下来,背起手,“懒得骂你。” “我……”秀绾有些局促,贺兰笙要背她?急忙拒绝,“我可以自己走的。” “脚都受伤了,还逞强什么?”没回头,少年的声音却很坚定,如此自然的,“上来,带你去敷药。” 白衣下的身躯并不健壮,可不知怎的,就在此刻,这一秒,贺兰笙蹲下的样子让秀绾感觉无比安定。 贺兰笙……明明自己也深陷着囹圄,却愿意分给她温暖呢…… “谢谢你。”轻附在耳边的道谢,柔弱的,仿佛暴雨摧折后的花蕊;逐渐充盈鼻息的女儿香,还有那悄悄落在肩头的柔荑——心猛地一疼,又漏掉了两拍,贺兰笙不敢多想,不动声色的,心海已万丈波澜。 “咕噜咕噜……”不合时宜的响动从贺兰笙背上传来,秀绾猛地捂住了肚子—— “饿了?”残败的走廊里,少年背着少女,少年走得很稳,表情也很认真。 “嗯。”重重点头,秀绾随手摘下一片枯叶转呀转;奇怪了,在贺兰笙面前这般失礼数,她怎么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 “先敷药吧。”到了正厅,将秀绾放到椅子上,贺兰笙打来一盆清水。 挽起袖子,熟练的将帕子打湿,伸出手,却突然意识到什么,少年蓦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秀绾一脸不解的看着他,“怎么了?” “……”好一会儿,贺兰笙抬起头,脸却微微发红,道,“金嬷嬷此刻不在。” “哦。” “我的意思是……”见秀绾大眼睛扑闪扑闪看着他,贺兰笙很纠结,脸也变得更红,终于小声道,“男女授受不亲……可金嬷嬷不在,你的伤事出紧急……所以……所以只有我给你上药了……” “情非得已……还望长公主海涵!”语毕,贺兰笙不再扭捏,壮着胆子伸出手握住秀绾的鞋袜,一咬牙,闭着眼睛脱了个干净—— 白,白的耀眼。再睁开,细腻的肌肤泛着光泽,左右两边各五颗玉琢的脚趾微微蜷缩着,贺兰笙完全移不开眼! 再将裙摆往上收好,裤腿下,两只纤细合度的小腿,令人不自觉喉咙干涩;慢慢将裤腿挽起,随着布料的消失,莹莹肌肤露出了真容—— 牡丹真国色……一瞬间,贺兰笙脑中只剩这句话;掌中的冰肌玉肤是难以形容的美,触手生香,绵软无骨;如果不是那些碍眼的淤青和擦伤提醒了他,还不知何时才能回神—— 所谓倾国倾城,眼前的,当如是。 “嗞……” “很疼吗?我轻点……”贺兰笙几乎快屏住呼吸了。 “贺兰,你为什么会处理跌打的伤啊?”看着贺兰笙熟练的动作,秀绾简直意外,这手法完全不输御医嘛! “受伤多了,自然就熟练了。” 沉默,抬头瞟一眼,某人果然在内疚,继续道,“其实没什么,我父皇的儿子众多,我在兄弟中并不起眼,小时候和他们打闹多了,受些伤,不想母妃担心,便偷偷看医书记了些皮毛,长此往复,便也会了一二。” “你不用在意,这已是过去的事情,眼下能帮到你,我却觉得很值。”擦好药酒,贺兰笙帮秀绾穿回鞋袜,不敢再多看一眼,“你身子金贵,我不敢胡来,只简单处理了一下,稳妥些,还是找个御医,我这里的膏药有限,若留了疤总归不好……” “我不想找御医……”秀绾嘀咕起来;若找御医,那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摔了一跤吗? “不可任性。” 未及秀绾多言,贺兰笙从边上茶几端来一盘点心,搁到她面前,“金嬷嬷一早做的杏仁酥,你先垫垫,我去沏壶茶来……” “别乱动。”制止了某人想下地的冲动,贺兰笙严肃认真的嘱咐道,“再摔一次,我可不管你。” “哦……”乖巧的目送贺兰笙出了门,可一室寂静,秀绾不想自己呆着,悄悄跟了上去,没多远,便找到了夜阑居的小厨房,从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是在做什么?好奇的趴在门口往里看,贺兰笙正背对着她往炤台添柴,这个炤台破破烂烂,秀绾第一次看见厨房的明火,好奇得嘴巴都张大了。 贺兰笙瞧了瞧厨房的东西,无从下手,想做点什么吃的,可他毕竟是一国皇子,再不济,君子远庖厨,唯一懂的,也只是曾经母妃病时学会的煎药…… 水在烧,贺兰笙逐渐皱起了眉,不知金嬷嬷何时回来,往门口看去,却见一个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探着脑袋一脸惊讶——贺兰笙扶额,却也是意料之中,问道,“脚不疼了吗?到处乱跑……” “疼……”被发现了,秀绾干脆大大方方的走进来,却指着一堆柴火,“这个是什么?” “生火的柴。” “哦……”秀绾伸手拿起了一根干树枝,有模有样往炤台里扔去。 “等等!”急忙拉住秀绾,贺兰笙感叹差点出事,“你这么扔是放不进去的,要先折断它。”贺兰笙亲身示范起来;这情形当真古怪,一国皇子教一国公主生火,说出去谁信?可一个教得认真,一个竟也听得认真…… 将掰成小根的树枝全部扔进火里,水也冒起了汽;秀绾对什么都好奇,见水开了,兴致勃勃就要去拿,未等贺兰笙阻止,小手迅速摸上了烧开的铜壶—— “别——”“啊!” 眼泪一下就出来了……秀绾捂住手指,疼得说不出话!贺兰笙急得想都不想,直接拉过秀绾烫伤的指头就往屋外水缸里浸—— “疼不疼啊?疼不疼啊?”贺兰笙看着秀绾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就仿佛砸在自己心上一样;面前的人从小娇生惯养,哪遭过这样的罪?贺兰笙不停自责,这地方就不是她该来的,如今出了事……怪他,全怪他,自己怎么就这么不小心,让她出了事? “你等我,我去拿药,别把手指拿出来,听话,我马上回来!”眼看手指已经起泡,贺兰笙恨不得能飞,心急如焚的冲出去,再心急如焚的奔回来——少年怀里抱着大瓶小瓶,额头布满了薄汗,“来,把手给我,上了药会舒服点,别怕,疼的话……疼的话你就骂我吧,只要别去想,手指就不那么疼了!” 秀绾呆呆的看着他。轻柔的擦干手,贺兰笙的动作好似羽毛,清凉的膏药熨帖到手指上,火辣的疼痛瞬间得到了缓解—— “好些了吗?还那么疼吗?”贺兰笙仔细将手指看了又看,抬头,却见秀绾静静盯着他,半晌,她嘴角微微扬起,湿润的眼睛笑着,如雨后青空,浅浅道,“不疼了。” 贺兰笙怔怔不语,瞬间的失神再回神——脸猛地开始发烫,眼神也躲闪起来;意识到还握住别人的手,贺兰笙立马放开,可还未松尽,秀绾却反过来抓住了他的—— “你为什么不用药呢?”秀绾盯着贺兰笙手背一块发红的牙印,几日了,颜色还很深,竟是有人想让它自然愈合般,若不是刚才敷药,她根本想不到贺兰笙没有医治自己…… “贺兰,你是不是还在气我咬了你?”秀绾失落起来,欲说些什么,贺兰笙却抽回了自己的手,将衣袖盖住伤口,抚平—— “没有。”淡定的回答,仿佛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背过身,手指默默碰着那一处疼痛,“无妨……” 再转身,似看着树尖的枯枝,又似看着远处的云朵,一片叶子落地,吹来少年的低语,轻描淡写,漫不经心—— “我甘愿的。” 第二十九章 “你……甘愿的?” 风卷落叶跃过脚背,越过额间碎发;一双好奇的眼,一双故作淡定的眼;凉凉秋意,却缠着少年缕缕情思。 “你……甘愿的?”不解其意,少女发问,“为什么呀?这样……难道不疼吗?好好的手,若是留疤了,多难看啊?况且在这么显眼的位置……你不用药,发炎了,又该如何是好?” 顿了顿,少女想到了什么,歪着头笑道,“你还说我任性,我看你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枉我命翠屏送来膏药,担心了这么久……你倒好,任由伤口这般搁着,哦~我知道了,你莫不是想让我一直愧疚下去?” “贺兰笙,”秀绾手一摊,“把药给我。” “……” 少女认真的表情不带作假,贺兰笙有些失落,转而却也庆幸…… 她果然不明白啊……刚才那句话……心底一声叹息,她这么年幼,不同于自己是天之骄子……等她长大,怕是会有无数青年豪俊为她生死……她又怎能体会自己的心思? 可笑自己……贺兰笙很清楚,面前的人,只要她愿意,此生根本无需爱谁。 “你怎么了?”举着手指的少女跳到贺兰笙面前,少年回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走吧,我带你去拿药。”定了定心,贺兰笙扶过秀绾;秀绾虽然奇怪贺兰笙为什么不再背自己,却也不好多问,只不过没走几步,少女越来越不高兴,时不时瞟一眼贺兰笙,却发现他不为所动……故意再走得不稳些,少年扶的力道暗暗加大了,面上依然没有开口;秀绾不服气干脆停下来假装休息,贺兰笙也不慌不忙停下来陪着…… 少女的心思……非要猜的话,大概是:明明一开始是你非要背我的,无缘无故,你怎么能中途改了态度? 可她不知道这对别人来说,尤其是贺兰笙,亲密接触下,迤逦遐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越陷越深,到最后支离破碎会有多么痛苦…… 他爱不起的……一个人将心寄托在无望的感情上,他的母妃……便是最好的教训…… “贺兰笙……”秀绾看着他,抬了抬脚,又努了努嘴,“疼……” 不知不觉中带着撒娇的语气,少年蹙眉,好一会儿,才强硬道,“自己走。” “可是……”秀绾也委屈了,“我受伤了呀……” “所以我才扶着你。”贺兰笙接过话,眉皱得更紧,“你要不走,我就不扶你了……你自己跟来吧。”说完松手径自走了几步。 “可是你之前……” “之前是之前!”没想到秀绾还不死心,打断她,贺兰笙急躁起来;不要再问了!不要再问了!要怎样你才能明白?我不背你……不是我不想……是不能!是不能你知道吗? 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被生生咽了回去——那双不明就里的眸子,如清水般,只是望着你,带着委屈和怯意,望着你;她没有生气,只是乖巧的慢慢压下了期待,即便她不明白你为什么发火,还是选择了不再作声…… 贺兰笙握紧了拳,半晌,仿佛下了多么重大的决定般,一步一步走向秀绾,停在她咫尺间,徐徐道—— “长帝姬,你知道吗,我的母妃,北齐当朝皇帝的兰妃,原本只是一个普通小吏的女儿,因天资聪颖,外祖父疼爱,从小习得琴棋书画,长大也是方圆有名的才女……” “她少时贪玩,女扮男装与人庙会文斗,可她虽有才名,左右不过一个小姑娘,哪知气焰太盛令对方丢了面子,别人便来寻她晦气。” 说到此,贺兰笙眼中情绪不明,“可她一生的转折却也在此……不曾想文斗时台下竟有大人物在场,这位大人物……她那时哪里知道,救下自己的竟会是北齐太子!” “便是你的父皇吗?” “是……”贺兰笙眼中积聚起阴云,声音也带了愤怒,“太子玩起微服出巡的游戏,遇到落难的少女,来一出英雄救美,好不快哉!母妃感激恩人搭救,尽心招待,短短半月,他们音律相交,文墨相通,母妃便将真心交付给了眼前身份不明的男人,继而跟着他回了宫……” “一开始我父皇力排众议,将母妃立了良人,倒是十足真心;我母妃进宫没多久他便继了帝位,呵,他以为是我母妃命格助他,便封了我母妃兰妃之位……” “区区一个小吏之女,荣宠一时无俩,多少人暗地里恨得牙痒……可我母妃除了她的诗书琴棋,什么都不懂,眼里也只有她的夫君。” “好光景不过两三年,很快的,宫里女人的争斗,朝野权势的倾斜……一个普通女人的新鲜感很快便消磨殆尽,她的温柔善良变得陈善可乏,她的才华气质本就可有可无……皇宫不缺女人,年轻貌美的渐渐占据了皇帝的视线,她呢?只剩一窗冷月独坐罢了。” “一入侯门深似海,这样的日子再苦也只能熬着……她每天都在等待,盼着她的爱情再次复活……然后,我出生了。” “我母妃为我取名笙,因我父皇善萧,笙箫相随,她微小的心愿都寄托在了这里……可我虽然出生了,又能怎样呢?我父皇子嗣众多,我只是某日他一时兴起的产物……我母妃没有因为我的出生换来不一样的生活,相反,却因我被其他兄弟欺凌时时垂泪……她总在我面前愧疚,说她出生低贱无力护我,而我父皇不记旧情也伤透了她的心,忧思孤苦之下,她一直反复生病,终于到了我十五那年,她再也没醒来……” “你母妃……”不知道该说什么,秀绾欲言又止。 “可怜吗?”贺兰笙盯着秀绾,“我知道你会这么想,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 贺兰笙眼神带刺,令人发毛,“不能属于自己的东西,爱情也好,地位也好,人也好——一开始就该把念头断得干干净净!” “守不住心,便要没了命……”贺兰笙凑到耳边,似是绝望,“慕秀绾,如此,你还敢再告诉我,要我背你吗?” 慕秀绾,于你而言,我又何尝不是我的母妃?我只是个质子,你我云泥之别,再前一步便是我的万丈深渊,我要不起你,要不起你! “你母妃后悔吗?”少女轻轻问道,却如惊雷劈在贺兰笙心里。 “后悔如何?不后悔如何?人都殁了,知道后悔与否又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的!”秀绾反驳,“你母妃给你取名笙,就是她在告诉你,她对这份爱一直都不后悔!没有后悔,她的感情就是值得的!她的人生是被辜负了,可她拥有过的那些美好并不假,你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可我不要这样的人生!”贺兰笙红了眼睛,猛地握住秀绾的肩头,嘶哑道,“我不要每日每夜忍受着心爱之人在别人怀抱的痛苦!我不要镜花水月般不真实的开始!我不要靠着偶尔施舍的温度取暖!你懂吗?如果不能善终,就不要靠近,这种仿若拥有过的错觉,本身就是万箭穿心!” “慕秀绾,离我远点吧……”贺兰笙无力再辩,苦笑道,“你又明白什么呢?和你说这些,不过挖开不堪让你笑话一场……”视线停在手上的牙印,贺兰笙心里一刺,自嘲道,“之前是我不自量力……纵使我连拒绝你的勇气都没有,可从现在起,我不想再见你了……你走吧。” “我……”若换作今日之前的秀绾,怕是不会注意到贺兰笙对待自己的奇怪之处,可她才因九哥哥的话点破了心中的疑问,对待男女之事已经没那么无知了……她心里隐约是有感觉的,加上贺兰笙如此直白的一番话,此刻,她为什么来这里,一瞬间,似乎找到了答案…… 或许……眼前的少年有一颗真心,而她,正需要一颗真心。 “你说得对,我也许不明白……”秀绾镇定望着贺兰笙,道,“可你的心,我想试着去明白。” “什么?”轮到少年惊讶,直视下,少女却没有慌乱,竟将自己的手慢慢搭上他心脏的位置,“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谁,贺兰笙,可是你出现了……你总是惹我生气,但是回过头想想,又觉得有趣……有时我会想来见你,比如今天,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这是喜欢的话……”因少女这番话而不停颤抖的身体,有什么东西仿佛要喷薄而出,不,不不,“别说了!” 贺兰笙硬逼着自己逃开,下一秒却被秀绾猛地拉住衣袖,继续道,“如果这是喜欢的话,你愿意把它变成爱吗?” “轰——”心里的堡垒瞬间崩塌,只是一句话,贺兰笙便知道自己再也迈不开腿了—— 若是两厢情愿,不,即便不是两厢情愿…… 卿心一回顾,郎自逐影来。 第三十章 “你刚才说什么……不,不会的……” 颤抖的身体仿佛被钉在原地,带着似悲似怒的质疑,一点一点,抗拒着内心翻涌上来的喜悦——“你在骗我对不对?喜欢……如何可能……如何可能呢?!” 贺兰笙啊贺兰笙!明明才告诫自己不能沉迷,不能起妄念……可这挥不下去的衣袖,竟像是牵住了自己的心魂般!母妃……孩儿究竟该如何是好?眼前的女子,明知不得善果……可为何……为何孩儿还想受这祸根孽缘? “贺兰笙,你可愿意?” 再次询问。初见时的惊艳回眸,之后的争锋相对,甚至夜晚落荒而逃的湖边,咬在手背的痛感……一刹那纷纷闪过贺兰笙脑中——是了,他遇见了一个仙女,此生或许会万劫不复,可他抗拒不了自己的心。 反手握住衣袖上的柔荑,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触碰少女的手,细腻滑嫩的感觉令他恍惚,只得讷讷道,“上来吧。” “诶?” “怎么,不是要我背你吗?” “哦。”秀绾趴回贺兰笙的后背,起身而行,却突然意识到什么,嚷起来,“那你是愿意……” “咳咳!”看不到的地方少年红了脸,“你还是个公主吗?怎么这么不矜持。” “那你还是个皇子呢,做事一点也不爽快!” “慕秀绾!” “贺兰笙!” “慕秀绾。” “贺兰笙。” “慕秀绾……” “嗯?” 越来越柔的语气里,少年坚硬的外壳一层一层剥去,“叫我阿笙吧……我母妃在时,便这么唤我的。” “阿笙?” “嗯。” “阿笙,你会吹笙吗?”伏在背上的少女很是好奇。 “……” “到底会不会嘛?” “其实是不会的……”贺兰笙摇摇头,“不过我会吹埙。” “那埙难吗?” “说不上来……”贺兰笙想了想,“我从小便学了,难不难已没什么印象了……” “你能吹给我听吗?” “嗯。”贺兰笙点点头,“多少次都行。” “阿笙,北齐是什么样子的?” “北齐……北齐比南梁冷些,山多,也有草原,百姓家家户户都爱打猎,在国都邺城,庆典时会由大祭司主持祭拜天神,嗯,在我们国家,大祭司相当于丞相一职……”贺兰笙回忆着,“其实我对北齐并没有什么真正的了解……在北齐时,父皇迟迟未指派封地给我,只将我安排在宫内的国子监住着,负责和太学生们一起修书……再后来就到了南梁。” “风土人情,我未曾亲身领略……”贺兰笙顿了顿,“只从书籍里窥得零星,应是作不得数的。” “那你说……我们能有机会去看看吗?”片刻的沉默后,是少女低声的询问。 “离开南梁?去北齐?”贺兰笙停下了脚步。 “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想想办法,可以离开南梁吗?”这一次的询问,却带了些许急迫。 ~~~~~~~~~~~~~~~~~~~~~~~~~~~~~~~~~~~~~~~~~~~~~~~~~~ 从夜阑居回揽月宫,这一路,秀绾走得无知无觉。 脑中一遍又一遍回放着与贺兰笙的对话,她的手越攥越紧—— “你……为什么想离开南梁?”少年审视的目光欲将她看穿,秀绾不得不掩饰,“我只是觉得一辈子待在同一个地方应该会很无趣吧……阿笙,我只是在想,北齐是你的故乡,要是能陪你四处看看,那该多好?你不也没见过吗?你难道就不好奇?” “再过半年我便及笄了……”感觉贺兰笙还在疑虑,秀绾继续说道,此刻所言却真心了不少,“你知道的……我今日自作主张同你一起,这件事,父皇母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在南梁,及笄的公主不多年定会被指婚,我若被父皇指给别的什么人,和你今日之约又有什么意义?阿笙,我不要嫁给别人……你难道舍得我嫁给别人吗?” 言及此,贺兰笙的表情开始瓦解。 “可若是离开了南梁,即便不是去北齐,去什么地方都好,我不再是南梁公主,你也不再是北齐质子……你想想,天大地大,我们改名换姓,偷偷躲起来,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只要父皇找不到我们,时间久了他们就会放弃!到那时,我们便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随着秀绾的描述,贺兰笙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这样一幕:某个偏远的村子里,年轻的夫妇默默生活着,丈夫教书赚钱,妻子在家照顾孩子……没有了身份的束缚,他们可以自由相爱。 可是—— “不……”猛地从假想里清醒,贺兰笙反对道,“不,我是质子,我若离开了南梁还带走了你……北齐和南梁势必兵戎相见!不可以的,秀绾,我们不能如此自私……两国交战的后果,生灵涂炭,尸骨遍野,你我都承担不起!” “那或许,或许还有别的什么法子?”秀绾急了,还想说什么,却被贺兰笙打断,“秀绾,且不说我同不同意……你看这铜墙铁壁般的南梁皇宫,就凭我俩,要怎么逃出去?何况就算出得了宫……我们又该如何逃出南梁国境?” “秀绾,你知道吗?如果有万全的办法……我何尝不想离开!”贺兰笙眼中透着与往日不同的坚定,“我自小便受够了天家贵胄的无情……所求不过终有一日能远离罢了。从你问我愿不愿意开始,我已经下了决心:纵人微势薄,愿拼上全力一试!倘若侥幸与你长相守,此生无憾,如若不能,这条命上天拿去便是了!” “阿笙……” “我不能视天下百姓之命为草芥……”贺兰笙单薄的身躯站得挺直,“我也不愿委屈了你。秀绾,等你及笄,我便去求孝文帝,或许天可怜见,成全了你我也未可知。”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怎么求?”怎么求都不会有结果的!秀绾眼中有泪,不住摇头,贺兰笙分明是给自己选了条死路!大傻瓜,就算父皇答应……可太子哥哥呢?到时候只怕还未求娶,便会被他挫骨扬灰啊! “别哭。”贺兰笙抚过秀绾不知觉落泪的脸庞,安慰道,“倘若我入赘呢?” “!” ——“秀绾,我孑然一身,若用皇子的虚名和姓氏换得与你相守,不亏。” ——“我心愿不多,过去想尽孝侍奉母妃跟前,今后只求伴你左右。” ——“就算一切皆为徒劳,我也心甘情愿……” “贺兰笙……你怎么这么傻……”耳边响起的句句肺腑激荡着秀绾的心,她的腿越来越沉重:一个皇子,为了她,连自己的身份都愿舍弃,叫她如何不感动?如何不愧疚? 她……她到底在做些什么?!秀绾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她为什么要招惹贺兰笙?为什么要从他身上寻找慰藉?对他的好感……如今不正变成了一把悬挂在他头上的利剑? 不敢想象……真有一天贺兰笙跪在金殿求父皇指婚……秀绾猛摇头,他会死的!他一定会死的! 我要离开这里!对,我要带贺兰笙走,我不能让他做傻事!秀绾暗暗下了决心,她一时行差就错回应了少年的感情……之后的路,她要负起他的命! 压迫和无助再次袭来,但远方似乎不再一片漆黑,而是不知何时渗入了一丝微光——秀绾也不似之前惶惶不安,想到那个清隽少年,就如月辉洒在心底,让她慢慢平静下来。她对他的喜欢还在萌生,那份相处的自在是这个皇宫里谁也给不了的。 快到揽月宫了,隐藏起受伤的姿势,秀绾整理起衣裙,却在下一秒发现某个在她宫门口张望的人正火燎火急往她跟前跑来—— 崔胜?除了他还有谁,身后带着一众奴才,看架势,怕又是替太子哥哥寻她来了…… 秀绾转身就走。 “长公主且慢!长公主且慢!”崔公公老远便开始呼喊,秀绾想跑又跑不得,最终还是被他追上了。 “奴才给长公主请安!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崔胜一脸谄媚,明明才跑了一路,跪下磕头,竟一点也不带喘。 秀绾直接无视。崔胜不敢起身,累得一帮太监宫女也不敢起身,他念头一转,便道,“长公主殿下,奴才是替皇后娘娘传话来了。” “何事?”搬出母后,秀绾自然不能不理,却不懂母后为何不让念青姑姑传话,却让崔胜前来。 她哪里知道,在夜阑居的时辰里,慕祁钰在凤鸣宫挑太子妃,昭惠皇后是怎么挑怎么不满意,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在祁钰的主导下定了镇南王沈弢的女儿沈思楠。 镇南王属太子一党,屡有战功,在军队里的威望大可与祁玥争上一争,他常年带兵,一家老小全在南梁都城住着,说起来,祁钰和这沈思楠还算有过几面之缘,据说相貌端庄,性情温和娴淑,若为太子妃,也算当得起的。 昭惠皇后朱笔圈下了沈思楠的名字,想着还是不妥,便又吩咐内务府交代下去,打算明日召沈思楠等一干候选进宫,瞧瞧真容,顺道听听女儿的意见,这才有了崔胜前来传话一事。 “回长公主殿下,皇后娘娘请长公主明日午时前往凤鸣宫用膳,届时准太子妃也会出席。” “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奴才还有一事要禀。太子殿下邀公主今晚去琴台赏月。” “赏月?今日并非中秋,赏什么月,本宫不去。” 崔胜仿佛料到秀绾会这么说,又道,“太子殿下说了,自古以来并没有非要中秋才能赏月一说,今日正是十五,公主若不去,那太子殿下只好请秋荻姑姑一块前往,太子殿下说了,秋荻姑姑去,公主是一定会去的。” “你!” “奴才替太子殿下恭迎长公主大驾!”崔胜伏地叩首,秀绾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冷,好冷!她觉得全身冷透了!没有人质疑这事是多么滑稽吗?太子邀公主夜晚赏月……可为何所有人都这么冷漠?看着伏在地上一张张恭顺的脸,难道这个皇宫已经全是太子哥哥的党羽了吗? 她要如何才能逃出这个牢笼?! 第三十一章(微h) 南梁,殷武王府。 “什么?!”书房里,慕祁玥拍桌而起,利刃般的目光燃着熊熊怒火,叶明跪在地上,噤不敢言。 “岂有此理!”探子刚报来宫里最新的消息,慕祁玥心火烧得更烈,“赏月?好你个慕祁钰!前账没清,又添新债……”当下一声怒喝,“叶明,随我进宫!” 此时此刻,慕祁玥恨不得立马冲到东宫将那人废了——什么身份,什么尊卑,什么兄弟,他通通都不顾了!想到之前叶明的回禀,每一字,就像重拳打在心上,令他悲上加痛——他竟然敢对绾绾……虽说没查到实证,可那些三番五次的邀约和探访,联系到绾绾近日的反常,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沉痛的握紧剑,怪他,是他的疏忽和无能造成了今日的局面!若他能早一些察觉,甚至早一些做准备,又或者他是太子—— 慕、祁、钰!明明该灿烂在枝头的花朵被人硬生生摘下,他的心在滴血:绾绾何其无辜,你怎忍她受这样的罪? 心下发誓,绾绾别怕,九哥哥这便来做你的刀剑,定将那伤害你之人斩于剑下! “王爷,奴才斗胆,此时进宫万万不可啊!”叶明见主子快失了理智,立马劝道。 “叶明你敢再说一次!”某人的怒火就等着不怕死的来点。 “王爷息怒!纵使王爷立马杀了奴才,奴才也必须说下去——王爷此时万万不可进宫!” 叶明抬头,目光无比坚决,相持之下,继续道,“王爷,太子根基深厚,他既然敢在宫里只手遮天,又事关公主殿下……便是笃定王爷如今拿他没有办法!奴才以为,王爷此刻不能与太子撕破脸,而是该忍一时之气,设法扭转局势,敌在明我在暗,才好寻着机会破此困局!” “王爷,且不说快要宫禁,就算进了宫,王爷难道真想大闹东宫一番?”叶明发问,“若事后皇上追查下来,势必牵连到公主……到时王爷该如何收场?奴才知道,王爷从不愿伤了公主分毫,王爷对公主殿下的感情,奴才打小看在眼里……那份真心,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因此奴才斗胆,为了公主,恳请王爷三思啊!” 叶明俯首磕头,祁玥无话可说;握剑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将剑放回了桌上。 “你起来罢……”无奈啊无奈!慕祁玥沉默,是啊,纵使他杀了慕祁钰,又有何用? 与兄长乱伦……若世人得知,这天诛地灭的罪名要绾绾如何承受得起?他们只会骂红颜祸水,乱了纲常,谁会去顾去问一个女子的意愿? 没有人,从来没有……祸国妖女,史官寥寥几笔,绾绾便要生生世世受人唾骂厌弃,永不翻身! 慕祁钰,你这坠入地狱的恶魔!你便是知道这点,才敢有恃无恐吗?可她……是你的亲妹妹啊!你怎么能,怎么狠得下心……拿她的人生要挟? “叶明,派人去趟麟趾宫,”慕祁玥冷静下来,“去给小侯爷传个话,太子邀长公主今晚琴台赏月。” “奴才遵命!” 慕祁钰,既然你我兄弟注定要拼个你死我活——那这台戏,便看看到底是谁能唱到最后! ~~~~~~~~~~~~~~~~~~~~~~~~~~~~~~~~~~~~~~~~~~~~~~~~ “公主殿下,恕奴婢多嘴,当真要去赏月?”揽月宫里,不明就里的秋荻忧心忡忡,总觉得不太对劲,“不如……奴婢这就去凤鸣宫回禀皇后娘娘……” “姑姑!”秀绾出声阻止,强迫自己平静相对,仿佛这就是场简单的邀约,“无妨的……不用告诉母后,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只是请我赏月罢了,我一会儿就回来。姑姑你看,今晚的月亮好美啊,等中秋那日,绾绾再与你一道赏过,可好?” “小祖宗,可别折煞奴婢了!中秋宫中筵席,公主忙都忙不过来,哪还能轮到和奴婢赏月?这话要是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该责罚奴婢没有尊卑了。” “才不会呢~绾绾再忙,秋荻姑姑亲手做的月饼还是要吃的,不然中秋节还有什么意思?” “你呀……”成功转移秋荻的视线,秀绾知道这回算是糊弄过去了……无论如何,她与太子哥哥之间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秋荻姑姑!她的命,就在自己一念之间…… 步辇驶向琴台,那是宫中一处高楼,若为赏月,倒也得当。可惜……秀绾根本毫无兴致,此次前来也是逼不得已为之;到了殿前,崔胜早已等候在此,殿内灯火通明,崔胜俯首请安,想来正主就在里面了。 秀绾迈不开腿……门槛不过寸余,她的脚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公主,请——”崔胜又在催促,不由秀绾愿不愿意,这一步,必须迈! “砰。”下一秒,清脆的关门声隔断了一切念想;一室熏香袭来,纱幔绰绰间,一人倚窗而坐,对月独酌。 他披散着发,一身素服,手指转动酒杯,杯里落着月华,似玩弄,似欣赏,又似惆怅,似无奈……终喉头一动,饮下指尖琼浆。 听到动静,转身回顾——来者立在门口,打扮一如往昔,绝美的容颜沾着三分稚气,只是看到自己那眼中的惊惧,怎么也藏不住…… 明明这么熟悉的一个人,却如同隔山隔海般遥远……慕祁钰无言,黑夜果然容易令人脆弱,他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当真山海不可平。 人这一生,纵顺畅如他;可日日竭尽心虑,百般索求,心爱之人仍或恐或惧……却也了无意趣,了无意趣得很啊! 秀绾只觉面前的太子哥哥不太一样,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在月辉中写满落寞,换做任何一个女人,只怕早就上前安抚一番了——可她还是不敢靠近,无法靠近。 这是她明白太子哥哥用心之后的第一次单独相处,她没有想好该怎么办,也装不出毫无芥蒂……她只是个普通平凡的女子,若是可以,她只想躲得远远的,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让一切回到正轨,一切归于平静。 “绾绾,过来。”祁钰继续看着月亮,“今晚月色不错,你我共赏吧。” 没有强迫,祁钰饮酒不再言语,秀绾想了好久,才慢慢走到他身边;这过程中,祁钰茶色的眼眸没再看她一眼,只是望着月亮,秀绾也悬着一颗心望向月亮—— “按祖制,中秋之夜,必是举国欢庆……如眼下这般,你我二人清净赏月,却是难得。” 祁钰开口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绾绾,从前这诗我读来不觉如何,此刻之境,倒生出几许认同。你看,偌大的月宫,伴着嫦娥的只有这青天孤月,成仙如何?万古不变的寂寥孤独,倒不如凡世几十载快活……每年中秋月圆,人人团聚,却不知嫦娥望着下界,心里又是何等滋味?” “嫦娥……是她自己偷药成仙,怨不得别人。” “是啊……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便会受到惩罚……纵使永世孤苦也是咎由自取对吗?”祁钰又喝了一杯,苦笑道,“绾绾,我之于你,爱而不得,便如嫦娥自尝苦果,对吗?” “太子哥哥……”不知如何回答,几度张口,话却说不出来,面对这个从小伴着自己长大的男人,她本以为今日他会逼迫自己……可是没有,他好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而自己便是伤了他的猎人…… “绾绾,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祁钰微醉的脸上写满落寞,就连眼睛也氤氲着雾气——“绾绾,你难道感觉不到我的真心?这么多年了,从你蹒跚学步开始我便爱着你,到现在……你叫我如何停下?如何将这份感情从我命里舍去?” “我做不到啊……”祁钰的手逐渐握上秀绾的,他在颤抖,他的悲伤如此强烈,秀绾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太子哥哥,仿佛被全世界抛弃般无助,一瞬间,这残酷的情感刺得她无法呼吸—— “但凡可以,我何尝想爱你!”慕祁钰怔怔望着秀绾,清辉下,不甘却满溢的一往情深,“绾绾,我这太子是不是无用至极?全天下的女人我唾手可得,可我想要你,全天下都反对……” “太子哥哥……我……” “绾绾,是我不好吗?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祁钰凑近秀绾,低软的恳求着,“我全都改了好不好?你不喜欢的,我不逼你了……只求你不要怕我……生气也罢,你不要怕我……你知道吗?你每次用害怕的眼神看向我,就同挖我的心一般无二……”祁钰将秀绾的手放在心口,“我这里,好疼……” “太子哥哥……你醉了……”秀绾想收回手,但某人哪里肯,“醉了?或许吧……绾绾,你可知道,我有多嫉妒老九!你我同胞,可你从小便更亲近他……他那年要离宫,你不肯,哭得都晕了过去……那时我就想,幸而我为太子,若换我离宫,无法陪在你身边,我又该如何自处?” “绾绾,你眼里只当我是哥哥……可这么多年,我从不敢去想某日你不在我身边会怎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留在你身边啊……” “绾绾,对我,你当真一点也没有动心吗?” 慕祁钰面色绯红,桃花眼因动情生辉,竟似那星辰璀璨;朱唇半点,长发倾泻,半露的衣襟下是结实的胸膛……他不知不觉间环住秀绾,拥她入怀,扑面的酒香酿着梨花香,清冷中裹着烈,一点一点浇在少女心上;逐渐低下的头,还在浅问,“绾绾,当真没有吗?” 甫一吻落唇,“唔……太子哥哥……”回神欲挣扎,却为时已晚;男人仿佛等了太久,猛地将少女抱向自己,倒在榻上,唇齿相磨中,下身某物也蠢蠢欲动,几番来回,直直顶在少女两腿间——不要!秀绾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反抗,却见慕祁钰先按住了她的双手,她要呼救,男人的舌头随即跟了上来,吻到她喘不过气,然后又滑向耳后,从耳朵舔到脖子,连呼出的气,都在攻击那些敏感点…… “唔……”秀绾全身发酸发软,半分力气都没有了;祁钰也不着急,每每见她想动就如法炮制一番,等她完全提不起劲了,这才开始解衣裳…… 先脱自己的——祁钰白皙精干的身躯很快就一览无余,秀绾闭上眼睛不敢看,祁钰嘴角勾起一抹笑,将身体伏到她之上,猛地抓起她的手,摸向下身雄伟的一处—— “呀!” “绾绾……我好难受……”低喃的声音在耳边求助着,“帮我弄出来吧……” 火热的肉棒顺势抖了抖,再一次,吓得秀绾闭上了眼睛! 第三十二章(微h) 为什么又变成了这样?为什么太子哥哥……总要以这种方式逼迫自己? 手中的阳物渐渐露出狰狞的头,像吐信的蛇般躁动不安——可秀绾的心很冷,冷得如同跌进了冰冷的湖里…… 那双动情的桃花眼,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偏执扭曲的欲望下,眼前的男人已入了魔障,秀绾悲从中来,自己便是那孽的根源! “绾绾……”见秀绾没有反应,祁钰暗暗拉开她的腰带——宫装繁复,他却轻车熟路,手指过处,衣裳褪却,只余两只白兔顶着一条鹅黄色绣芙蓉的肚兜,衬得美人如玉,处处堪怜。 祁钰把头埋到秀绾胸脯间深吸了一口气,一脸痴醉,道,“绾绾,这芙蓉和你真配……” 少女香充盈鼻息,柔软的胸部任人蹂躏;祁钰兴起,咬住肚兜一角,猛地一扯,娇俏的玉体便露了一半;祁钰噙着那少女肚兜,俯看身下美人,她好安静……男人天生便是狩猎的一方,此刻,祁钰的内心大为满足,那股从心脏流窜到四肢的征服感带着酥麻,每一寸,都像在宣誓着他对她的爱。 手指从脖颈往下游走,祁钰很喜欢这样亲密的触感——每每这般拥着绾绾,在这熟悉温暖的气息中,他才觉得安心,才觉得一切都还握在自己手中…… “太子哥哥……”许久不说话的秀绾突然开口,打断了男人的沉醉,“我们兄妹二人今生只能如此相对了吗?” “亲不亲,情不情……”秀绾声音缥缈,“我躺在你身下,可我不是你的妃子……你我有了夫妻之实,可你也不是我的驸马……你要娶的女人就快会入主东宫,除了太子妃,将来还会有无数美人……” 眉一皱,“绾绾,我说过了,这根本不会影响——” 一根手指却竖上嘴唇——秀绾仰视着男人,尽量不去想自己裸着半身,也不去在意男人顶住自己的那部分……她鼓起了最大的勇气,她说,“纵使我不提,可你我终究是兄妹……此生我不能光明正大嫁给你,你也不能名正言顺娶我……” “太子哥哥……”秀绾没有犹豫,“便以我出嫁为期好不好?出嫁前……我是你的,出嫁后,我们……我们做回普通兄妹好吗?你和我还如从前那般……你护着我,我敬着你,你是南梁太子,我是长公主……我们一起陪着父皇母后……一起守着南梁……” “太子哥哥,绾绾求你了……”一幕幕涌上心头,眼泪不自觉滴下来,“你是我嫡亲的哥哥啊!只要绾绾出嫁了,你也就不会,不会……” 不敢再言,少女远没有她想的勇敢;她很惶恐,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祁钰,只能劝自己忍耐;傻女孩,纵使到这步田地,她还是不愿失去这个亲人,她想,自己终归要离开皇宫,如果隐忍能换来太子哥哥的醒悟,她甘愿牺牲自己…… “绾绾,这么久了,你以为我要的只是你的身体?”听完这番话,祁钰脸色大变,一把抓住秀绾,大声嚷道,“什么出嫁为期?!什么普通兄妹?!” “慕秀绾,我要的从来都是你的心,我要你爱我!你爱我!明白吗?”男人憎红了眼,变得暴躁;虽然她求过自己很多次,可是没有哪一次像今日这般难受,“绾绾,你若不知也就罢了,如今你既知我意,怎么还能认为我只是贪念肉体的一时欢愉?在你眼中,我慕祁钰就这么下作,需要操自己的亲妹妹泄欲吗?” “绾绾……”身下哭泣的脸令人不安,强迫不去看她,祁钰欲言却不忍,罢了……起身走向窗边——他拿起酒壶猛灌一口,“出嫁……”良久,神色不明,“或许我该答应你。” “离你出嫁尚有些时日……我若答应,纵使你不愿,也会顺从于我……我自不必每日殚精竭虑,不知如何对你才好……你会扮演我的女人,我可以放肆爱你,哪怕是短暂的。” “这样的日子多好啊……就算将来我毁约,可你又能如何呢?到时候我不放手,你又能如何?”再饮一口,自嘲起来,“你明明害怕,却还是提出了这样的条件……” “你想让我断念,让我不爱你……”一声冷笑,“可我慕祁钰却偏偏不屑骗你!”转而变得冷冽,“我就是要你的一辈子!绾绾,不妨告诉你,我早就计划好了,将来你就算嫁人,也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男人阴鸷的看着她,那么斩钉截铁、那么笃定;秀绾再也忍不住了,恐惧令她大声喊道,“你要做什么?!你究竟要做什么?!” “绾绾……”无视少女的质问,祁钰一步一步走近,“你为什么害怕?为什么要拒绝我?” “有这么难吗……嗯?爱我?”握住秀绾的下巴,男人想一窥究竟——可惜回应的只有一张惊惧的脸。 脑中曾经明媚开朗的少女因为自己染上哀愁……祁钰眉心一皱,一时间,口中发苦,竟像是美酒过喉化作了伤人的毒。 “小侯爷!您不能进去!”此时此刻,本来安静的殿外响起了崔胜的疾呼—— “大胆奴才!给本侯滚开!”愤怒的声音从殿门传来,伴随“砰”的一声巨响,“狗奴才你再敢拦我试试?!小爷我要了你的命!” 小妖……?殿内的两人意识到来者何人,秀绾下意识的想遮住自己,而慕祁钰只是皱着眉,却见门猛地被撞开,崔胜的身子率先飞进了内殿—— “哎哟!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小侯爷他……”见自己没拦住,崔胜也顾不得痛,爬起来便向祁钰俯首请罪——紧接着一只赤色皂罗靴踏入殿中,慕宸轩带着兰心走来,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着急。 他瞟了一眼衣衫不整错愕的皇姐,还有眼前威严中露着不悦的皇兄——恨意乍起,青筋猛跳,之前无意中撞见假山洞之事,他好不容易才忍了下去,而今夜这一幕……不用猜也知道又发生了什么! 三人无言,一个羞愧,一个阴郁,一个愤怒——最终,小妖用尽全身力气福了福手,压抑道,“臣弟给皇兄请安……” 祁钰直接无视他,帮秀绾拢起了头发;秀绾尴尬得一动也不敢动,祁钰却十分自然,竟完全不怕旁人看了去。 火上浇油啊……小妖见状怎么沉得住气,大喊道,“皇兄!” 一声怒喝,祁钰的手却连顿都没有顿一下;不得回应,慕宸轩知道眼前男人的意思——他在逼自己服软! 这不是第一次了,关于皇姐,两人交手他从来没占到过半分便宜……无奈啊无奈,一个富贵闲人,一个东宫太子,在明在暗,在朝在野,你教他慕宸轩拿什么跟慕祁钰斗? 屈辱跪下,慕宸轩心中有恨,可为了皇姐,不得不向太子请旨,“皇兄,天色已晚,臣弟愿送皇姐回宫!” “小妖,送人一事何时需要你去办了?”慕祁钰怎么可能给慕宸轩机会,他这个弟弟,自小骄纵,软硬不吃,在绾绾的事情上没少让他头痛……呵,小小年纪竟也生了些别样心思,毛都没长齐就想跟自己争女人,不自量力! 心中一怒,“崔胜。” “奴才在!” “送小侯爷回去。” “遵旨!” “小侯爷请吧——” “不!”小妖急了,猛地冲到秀绾身边,拉住她,“皇姐!皇姐!你跟小妖回去吧!小妖想你了!秋荻姑姑也在宫里等着你呢!皇姐,难道你真的要在这里赏什么月?和他?” “太子哥哥……”秀绾乞求的看向祁钰,小妖知道皇姐怕什么,继而狠狠道,“太子殿下!不妨告诉你,我若是一个时辰没有带着皇姐回宫,我宫里的人便自会去父皇那里禀告——呵,若是父皇母后追究起来,我看你这东宫之位还能坐到几时!” 搬出父皇母后,祁钰目光骤冷;事关绾绾,他倒不怕小妖会说出实情,只是目前时机尚不成熟,看了一眼如发怒小兽般的少年还有惊惧万分的少女……也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崔胜,让路。” “是,殿下。” “皇姐,我们走!”见祁钰放人,小妖将自己带来的披风披在秀绾身上,遮的严严实实;秀绾早就没了精力,任由小妖带着她出了琴台;脑子里盘旋着祁钰不放过她的话,身心只剩对未来的迷茫…… 轿辇终于停了下来,一路上小妖都沉着脸不语;秀绾浑浑噩噩被扶进了宫,“皇姐……皇姐……”被呼叫声惊醒,才发现四周摆设完全不熟悉,定睛一看,竟是小妖的麟趾宫,而她,正坐在小妖的床上。 “皇姐……你在害怕吗?”小妖此刻伏在秀绾膝头仰视着她,温柔极了,“别怕皇姐,小妖会保护你的……” “可是皇姐,小妖今日也很害怕呢……”慕宸轩想起收到报信的那一刻,真是心有余悸,可更多的是无力感;远在宫外的慕祁玥都能探到风声,自己在宫中却什么也不知道…… “小妖恨不得快些再快些,恨不得能飞天遁地到你身边……皇姐,小妖是不是很没用?想带走你,都得搬出父皇才行……”少年自嘲起来,“说什么‘保护’,呵,不自量力!这个宫中,最无能的就是我了……就是我!” 太慢了!太慢了啊!不甘心!事情的变化速度远比他成长来得快……他什么时候才能拥有同慕祁钰慕祁玥抗衡的能力?什么时候他才可以带皇姐离开这个鬼地方? 此时,陷入纠结的少年手背无觉间被一只手覆住,少女传来无声安慰;“皇姐……”反手握住这一方温柔,慕宸轩痴迷的盯着秀绾,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道,“皇姐,我帮你梳头。” 少年径直去拿梳子,他急于抹干净秀绾身上别的男人的气息——秀绾知道弟弟在意什么,便主动侧了侧身,由着他去。 跪在床上,一把玉梳穿梭在如水的发间,少年在少女身后,捧起的发时不时露出白皙纤细的脖子——小妖觉得怎么梳也梳不够,凑近些,皇姐的体香氤氲,而这把梳子仿佛熨帖着他的心…… 小妖失神了,怔怔盯着掌中青丝,竟逐渐将唇印了上去…… “小妖……?”不知身后之人为什么停下了动作,秀绾疑惑的偏了偏头;而这一偏头,少年手中发滑落,急急挽留,目光一瞥,却瞬间被眼前之景吸引了注意力——黑发中,一粒饱满的耳垂如云羞怯躲在雾中;小妖想都没想,便倾身上前,一口含住—— “啊!”秀绾大感意外,欲起身,说时迟那时快,小妖一把抱住她,舌头在耳垂和耳廓游走,湿濡的气息不停喷在她的敏感地带,秀绾动弹不得,只得被迫承受着,身体也变得越来越无力…… 半晌,“小妖……你……放开我……”软的如同撒娇的话语显然没什么威慑力,慕宸轩何时听过秀绾这种语气,心里一震,身下突然起了反应——“皇姐……”若说自己刚才是无意识的行为,那现在呢? 将秀绾扳过身来,少女面色绯红,又羞又怒,小妖竟看得痴了……以前都是趁她无知觉的时候一亲芳泽,如眼下这般鲜活动人,倒是第一次……裤裆里的反应又加重了些,小妖眼中异光炽热,不觉舔了舔唇,手也滑向秀绾的腰间…… 他想要……少年的情欲如潮涌来,蒙了心智,眼看小妖凑近了要吻自己,秀绾大惊,情急之下,只听“啪”一声,少年脸上突然挨了一记耳光—— 第三十三章 “你疯了吗?!” 这一巴掌力道不大,却如冰水浇头,瞬间扑灭了少年的热情—— 秀绾又惊又怒,她从没打过小妖,眼看少年白嫩的面颊泛起微红,她的手都在抖…… “为什么……”少年回过脸,一片凄惶之色,“皇姐……为什么要打我?” 好似不懂自己做了什么,小妖只在意秀绾打了自己一巴掌——看着弟弟,看着他不明所以的样子,就如最初的自己那般,秀绾猛摇头:错了!错了!全都错了! “小妖,不可以这样……我是你皇姐,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你不能这样对我……”秀绾的眼泪止不住的掉,可她这混乱的人生又岂是用眼泪能抚平的? “我不能……那谁能?”小妖靠近秀绾,执起她一缕发,反问道,“慕祁钰吗?又或是……慕祁玥?” “皇姐为何这般看着我?”惊到无话可说的秀绾只能怔怔望着小妖,“皇姐,小妖不懂……难道他们就不是你血脉相连的亲人?你告诉我,为何他们能碰你,我却不能?”又凑近些,“他们能爱你,为何……我就不能?” 脸色煞白,这样无辜的话语若不是从一张阴沉的脸上讲出来,秀绾大概永远都不会猜到,她的弟弟,她疼爱多年的弟弟,竟也对她存着不该有的心思! 可笑,原来他们都当她是傻瓜……一阵天旋地转,秀绾不敢相信,不住摇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是你姐姐,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啊!你才十二岁……你还什么都不懂……不可能,不可能的……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要回宫,来人啊,我要回宫!” 颤抖的声音语无伦次,与其说是反驳更像是逃避;秀绾受不了了,接连而来的突变压得她就快窒息;下床欲走,小妖却猛地一把将她抱住—— “皇姐!什么都不懂的人明明是你啊!”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嘶吼,小妖这个拥抱带着绝望的意味,那么苦,“是!你是我的皇姐,我何尝忘记过你是我的皇姐!我没有母妃,父皇虽宠,可这份荣宠,说到底不过比别人多一份锦衣玉食罢了!从记事起,妒我忌我的人有,利用我的也有,偌大的皇宫,只有你,皇姐,只有你,是真心待我好!你不从我这里图什么,你关心我,希望我过得好……皇姐,你知道吗,我内心有多孤独?曾经我只想快点长大,可后来遇见了你,我才突然觉着人生有一些快乐,有一些盼头……” 少年声音变得温柔;时光倒转,那记忆里珍藏的点滴浮现眼前:那年他不过五岁,天资聪颖,加上父皇的关注,早已令上书房里其他皇子对他恨之入骨,他们排挤他、针对他、暗着欺负他,他不屑与这些所谓的兄弟为伍,愈发锋芒毕露,用自己的出色来对抗世界的敌意。 “皇姐,祁瑆的母妃常常给他做糕点,他便带到上书房来,我记得那日他带的是核桃酥,往日他也曾邀我共食,我未接受,那日只觉得这核桃酥闻着特别香,便尝了一块……呵,不过一块糕点而已,却因是别人母妃做的,变成了他们对我的施舍!他们背后笑我是没母妃的可怜虫!是弃儿!我一怒之下将祁瑆的糕点打翻,跑出了上书房……” “然后,我遇到了你。”他那时兜兜转转到了御花园,隔着墙,听见一阵清脆如银铃的笑声;他正在气头上,绕过石子道,瞧见一个华衣女童坐在石凳玩耍,年纪略比自己大些,周围站了四五宫人。 他想,应是自己的某个皇姐,本不愿再多事,可女孩无忧无虑的笑声实在刺耳,激得他忍不住上前—— “不准笑了!” 回忆至此,小妖嘴角上扬,“皇姐,你还记得吗?那时奴才们给我请安,你好奇的看着我,你问,‘原来你是我的十五皇弟啊,要吃点心吗?’还递了一块糕点给我,我一看竟又是核桃酥,气得将它打落到地上。” “可你没有生气……皇姐,你只是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从来没有人问我开不开心,父皇也不曾——我原也以为自己是不在意的,我自小做什么都很容易,早习惯将各色的目光踩在脚下,一个人久了,便一个人,开心与否,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骂你多管闲事然后跑了,那时我想,你不过和这宫里其他人一样,与我不会再有交集了……可谁知,晚些时候你竟来了麟趾宫,还带了好多不同的糕点,我又惊又喜,你说秋荻姑姑做的糕点可好吃了,每次你不开心,只要吃上一些就好了;你说我要是不喜欢核桃酥,还带了很多别的;你还说,你是我的十二皇姐,以后要照顾我,要陪我玩……” 小妖抱住的双手又紧了紧,“皇姐,是你的出现让我有了寄托!是你在过去这么多的日子里陪伴我!是你就像一束光驱走我心底的寒冷——是,我才十二岁,还不成熟,可我不会自欺欺人,我知道自己爱你,从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我爱上了自己的姐姐……”拉过秀绾的手覆上心脏,小妖痴痴望着她,稚嫩的脸上燃着期盼与认真,“皇姐,你感受到了吗?这里,有你,也只有你——此生此世,至死方休!” 少年爆发了;弱小也罢,羽翼未丰也罢,唯一的梦想被人打碎也罢……通通都不重要了!他急切想让她知道自己的感情,那如火的满腔炽热,那如冰的满心哀怨,百转千回——化作一句句肺腑,一片片真心,端到秀绾面前。 “不!”拼命挣脱开小妖的怀抱,秀绾强迫自己镇静,她红着眼,颤颤巍巍的道,“小妖,你听我说……你相信我,这一切,这一切都是你的错觉!你不爱我!我是你的皇姐,你只是……你只是从小我们一起长大,所以你以为你爱我,我明白的,那只是依赖……对,你把依赖当做了爱!这都是一场误会,小妖,你这么聪明,你该懂的对吗?你不爱我,你不可能爱我……你怎么能爱我!” 也不知道在说服谁,待不下去了,秀绾不想再面对眼前人;可少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堵住了去路。 他手里握着一根簪子,仔细一看,是之前给秀绾梳头时取下的。他妖艳的面容此刻透着决绝,就如往日里他不屑一顾众生的冷漠神情,还夹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劲—— 秀绾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回想这么多年的相处,小妖在她面前永远是撒娇的、黏人的、又有些任性的……她从没想过,这到底是他本来的样子,还是因为她要扮演一个‘姐姐’,对方做出的迁就…… “皇姐,今日你要从这里出去,小妖绝不阻拦。”少年一脸平静,“皇姐,你不要我的爱,我无能为力,可人生这么长,与其皇姐以后躲我怕我再不肯相见,我日日忍受这锥心刺骨的痛楚……倒不如今日便结束了这一切罢!” 语毕,手一扬,还没来得及让人反应,伴着皮肉裂开的声音,簪子便插在了他的心口——血,瞬间开出一朵红莲。 “小妖!!”秀绾尖叫起来;不敢相信,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 顾不得其他,秀绾拼命想按住伤口,可小妖不让她止血,甚至用力又将簪子推进了肉里几分—— “住手啊!!你听到没有!你疯了吗?!”秀绾拼尽全力握住小妖自残的手,不让他再使劲;她害怕极了,恐惧极了,手里传来的力度和不住溢出的鲜血告诉她,小妖是真的想寻死!他一点都没有留情! “你不爱我……我又是一个人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嘴唇发白,小妖额头上都是汗;他盯着秀绾,继续道,“皇姐你走吧……还管我做什么……即便我今天死不了,还有明天,后天……我总有一天能杀了自己……” “别说了……别说了……” “皇姐,我是真的爱你啊……好爱好爱……皇姐,小妖舍不得你……可小妖不想活在没你的世界……那太苦了……” “别说了……小妖,我求你别说了!”秀绾崩溃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弟弟去死,簪子还在往肉里推,不,不行——她要他活着! “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你!小妖,只要你别死!我害怕,你听到了吗?我害怕,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别这样伤害自己……我求求你了!”秀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死死盯着那根簪子,怎样都好,她只想快点把它拔出来! “真……的……?”欣喜的声音是那么虚弱,“真的!我若骗你,天诛地灭,不得……” “嘘,我信。”不愿心上人发毒誓,小妖手上的劲终于松下来,秀绾趁势拔出簪子扔得老远,看着满手的血,她全身止不住的抖,而眼前的少年更是面色惨白,衣裳尽湿,可他一点也不在乎般,眼睛亮如星辰,嘴角含笑,竟比那三月的春光还要明媚几分—— “皇姐……”得偿所愿,小妖抱住秀绾,顺势往她身上倒;秀绾扶着他到床边,“你等我,我去请太医。” “皇姐难道要所有人都知晓今日之事吗?”被提醒,秀绾停下了脚步,“可你的伤口……” “皇姐,我宫里有金创药,你再帮我找件干净衣服吧。” “可是……”转头想了想,也罢,又交代起来,“你先躺好,别动了伤口。” 等秀绾翻箱倒柜找到要用的东西,回到床边,却见地上摊着堆脏衣服,而小妖已将全身脱了个干净,大喇喇躺在床上—— 不似成年男子的精壮,少年的肉体肌理纤细,白的耀眼,光滑极了,衬着那失血后的病态,要不是胸上的创伤有些破坏美感,恐怕秀绾要一直失神下去…… “小妖你……”秀绾不敢上前。 “皇姐……”小妖捂住伤口,皱着眉嚷嚷,“疼……” 算了,还是包扎要紧……秀绾不再耽误;可某人太不老实,边包扎边在她身上摸来摸去,时不时还要偷袭亲亲——秀绾不停制止不停被打断,好不容易弄完,她只想赶紧离开。 “皇姐,你忘了答应我什么了吗?”一只手拽住了她,而这句话也将她的心拽在了半空;几秒犹豫,人就被拉回了床上—— “皇姐……”耳后传来的呼吸有些压抑,有些沉重,有些情不自禁,“我终于能和你在一起了……” 第三十四章 毫不掩饰喜悦,少年的感情如倾泻的山洪,如爆裂的岩浆,一旦找到了出口,便山崩地裂呼啸而来——拳拳之心,霸道着,恨不得掏心掏肺给心爱之人,无畏且壮烈;呼吸可闻,小妖心里升起异样情愫,手不自觉在秀绾肩头摩挲……他想要什么,秀绾不会不知道,她极力在忍,可一身的鸡皮疙瘩却不住提醒着她,眼前之事有多荒唐…… 烛芯‘噼啪’一声,衬得室内分外安静;她不傻……内殿这么大动静却没有一个宫人进来查看……她的弟弟以命相挟,算计她无法弃他不顾……心好痛,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说爱她,都要她的真心,可谁都在逼她,都在利用她的不忍? 难道被爱,便是被这一道道‘爱’伤得体无完肤吗? 胃里一阵抽搐,秀绾干呕起来。“皇姐你怎么了?”小妖关心的将她身子扳向自己,可这触碰只令秀绾更加恶心,忍不住推开小妖,下一秒,少年眼神变得阴郁…… 她做不到……心里明明清楚答应了对方什么,可身体每一寸都在抗拒着—— “小妖,求求你……放过我……”秀绾恳求道,恳求着对方哪怕一丝丝的怜悯,“放过我好不好?”她的语气如此无助,颤抖的背影令人心碎;盯着她,身后的少年一言不发,伤口疼得要死,可他现在只想再拿把刀捅上一捅!再痛一些,再痛一些!痛到不用清醒的看着——他的皇姐,脆弱得仿佛一捏就碎,便如那断翅的蝴蝶,在命运的蛛网上被逼到退无可退,等待被蚕食的那一刻…… 而这一切,全是拜他所赐。 人就是这样矛盾……慕宸轩不是不知道他用自己做赌注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可他没有别的砝码,他欲同慕祁钰慕祁玥争上一争,就必须狠下心来,他不能失去皇姐,纵使知道她一定会痛苦……可见她痛苦至斯,他又万般煎熬…… 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他有罪,可他还能怎么选择?眼泪不知觉顺着脸颊落下,小妖脸上一片空洞,静静的,秀绾回头便是这样一幅景象——她的弟弟怔怔哭着,无声无息,她看了许久,他才逐渐回了神,脸上没有半分光彩,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小妖喃喃道,“皇姐……对不起……” 秀绾有些错愕。 “皇姐……”少年摸上伤口位置,“刚才我那样逼你……你恼我了吧?” 不等对方回答,“皇姐,我只是不甘心……”小妖自嘲,“宴会那晚我看到了……你醉了酒,太子抱着你进了御花园……我听到了他跟你说的话……” “我不记得了……”提起那夜,少女有些赧然。 “没关系……”小妖摇了摇头,“那夜我本是去寻你……我惦记你喝了这么多酒,想送你回宫,可惜被人抢先了一步。” “皇姐,你知道吗,从那晚开始,我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想起那夜那刻,他的心就在记忆的油锅里滚了一圈又一圈,反复折磨,“每每闭上眼,我脑子里就会响起慕祁钰的声音——那昂扬着幸福满足的声音,用我从来不曾听到过的温柔语气……皇姐,你能想象吗?他那样的人,居然那么小心翼翼,那么温情脉脉的,他说,你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呵,他居然说,你是他的女人了!”触及此事,愤怒和无助依旧如同熊熊烈火在烧,“他的女人?我从小到大心心念念的,我亦步亦趋想紧紧抓住的——他的女人?!他一句话便将我踩到谷底,一句话便毁了我整个人生,他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 少年的声音变得尖锐,“那晚我失眠了……皇姐,我反复在想,是不是因为他是太子,权势滔天,所以你反抗不了?是不是因为他是你的哥哥,所以面对他你无法狠心拒绝?是不是因为习惯了对方的存在,所以纵使他再过分,你也愿意包容?那如果——换成我呢?” “小妖……” “你明明不爱他!明明不爱!”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心底埋藏的秘密,被情酿得又酸又涩,“你也不爱我……你只把我当弟弟,我一直都知道,可皇姐,我爱惨了你!每每看到慕祁钰,我心里就像被万蚁噬心——我不停的想,不停的想,若我是他,是不是,是不是就可以留住你了?若我是他,这条走向你的路是不是就没那么艰难了?日日夜夜,我想得快疯了……我这里,每时每刻都备受煎熬——”少年指着心脏,明明是张稚嫩的脸,可怎么眉头郁结着风霜,目光浸染着哀愁,“皇姐……歌舞笙箫,金粉年华,公子挥手千万金的日子很好,闲云野鹤,肆意人间,踏遍青山人未老也不错,又或者寻一处美景满园,明月清风,醉卧听雨歌楼上……皇姐,这样的人生我不是没想过!” “只是……未来这么长,没有你,一刻也不值得罢了。” 一声喟叹……少年仿佛在陈述一件多么稀松平常的事情,捂住嘴,秀绾止得住哭声,却止不住溢出的眼泪——她的弟弟,南梁国的轻衣小侯爷,富贵顶天的人物……他才十二岁啊!哪样的日子他得不到?本该过得恣意,过得轻快……可他的眼神,竟似垂死之人,灰败得看不到一点光彩…… “皇姐,我不该逼你的……回去吧……”小妖淡淡一笑,竟像是得了解脱,秀绾心里警铃大作,却听他继续道,“过去,多谢皇姐照顾了……” “小妖!”秀绾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突如其来的恐惧令她一把抱住少年,他是才求死过一次的人,她怕极了,“我不走!我哪也不去!小妖,皇姐在这儿,皇姐守着你!” “不用了。”小妖一反常态,甚至想推开秀绾,这一动作吓得她抱得更紧了些,完全不察少年眼底闪过的一抹精光…… “皇姐,何必呢……”小妖又推了几下,“我这一生怕是好不了了……等见了母妃……” “你胡说什么!”秀绾打断了他,仰起的脸泪流满面,“慕宸轩,我不准你再这么说!你的命是华妃娘娘用命换来的,为人子,你怎么能轻易说出这么不孝的话?你有想过父皇吗?有想过我吗?” “那你救救我啊!”一声低吼,沉痛的目光,对视中,秀绾仿佛看到了苦海里少年挣扎的身影,渐渐无力,慢慢向着无尽的黑暗坠去…… 救救他……?一时无言。 “皇姐……救救我吧……”再一声,绵延的情意和哀求化作一条条铁索,从少年那头袭来,狠狠扣住了秀绾的心,拽得生疼——她终究是心软了…… 无法弃之不顾……这样的结果,如同少年最初的算计——他的皇姐放不下他。不是见他自残慌乱下心口不一的应付,这一次,他的死意令她认命了…… 心是真的,情是真的,放弃——呵,不可能的。 再不给少女后悔的可能,小妖回抱住秀绾;他用那双繁星璀璨的眼眸深情的、痛苦的倾诉着他的爱意,催眠般,轻轻的凑到心上人面前——他羞涩的闭上了眼睛,下一刻,嘴唇附上了朝思暮想的另外两片——纵使早就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可每次还是令他目眩神迷,欲罢不能…… 手越收越紧,没有经验的少年快将少女勒断了气——真甜啊!“滋滋”声不绝,小妖掠夺着秀绾口中每一个地方,原来这就是真正的接吻啊!甫一接触,只觉得对方舌头仿佛会勾魂,不停的纠缠,追逐嬉戏间,秀绾挣扎中往后仰,小妖假意不觉,顺势将人压在了床上…… 第三十五章(h) 软玉在怀,可亲可近,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如箭在弦,吻着皇姐,少年整个人都被即将得到的快感支配着——下身早就硬了,自上回在揽月宫射过一次,他就一直惦记什么时候再尝一尝这销魂滋味。 “皇姐……”缱绻的一声呼唤,小妖内心的野兽叫嚣到了顶点,脑子里只剩一个声音不停在重复‘占有她’‘占有她’…… “皇姐……我好快活……”浅浅呻吟,裹挟欲望的情意丝丝仿佛要钻到秀绾心里去;吻逐渐移向耳朵,又来回落在她脸上,女儿香沁人,如此迤逦,小妖恨不得时间就停在此刻——这一辈子,若是就他和皇姐两个人,那该多好! 心跳得越来越厉害,支起半个身子,少年伸出食指,依次描过秀绾的眉梢、眼尾、鼻尖、唇珠…… 如此虔诚。继而往下,手指勾住腰带一拉,秀绾的衣裳便松了,芙蓉肚兜娇艳欲滴,秀绾本能的想遮一遮,小妖握住了她的手送到唇边,蜻蜓点水啄着;是啊,他算计,他自私卑劣,他偏执得下地狱也要与皇姐相守,软红十丈,他只是,只是……无路可走了啊…… 手蜿蜒而至少女的后背,瞬间,肚兜滑入了男孩手里,用力一拉——“呀!”惊呼中,少女妙曼的上身再无遮挡,指尖欲挽留方寸衣物,做着最后的抗争,却被少年一个起身打断;他白玉无瑕的身子裹着烈烈火焰,因为年少,那饱满的、放肆的情意野蛮生长,恨不得烙进爱人心底;他微偏着头,展露自己最美的笑容,勾引着、蛊惑着,“绾绾……”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声音竟兴奋得有些发抖;他是如此卑微,膜拜着他的爱人,一个个吻滚烫,从秀绾的手指慢慢攀上脖子,再从脖子慢慢落到锁骨…… 然后,含住了一粒红豆—— “小妖!”秀绾惊呼,声音发软,柔弱的,“别……” 岂会理她。少年邪气一笑,继续吸着,用舌头挑逗着秀绾,一只手覆上另一边,想着那些市井搜罗来书里的手法,或轻或重揉着这嫩乳,只感觉嘴里的那点嫣红逐渐变硬,手指下的起伏越来越重——秀绾动情了……她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的身子里仿佛钻进了一只老鼠,穿来穿去,令她全身麻麻地,又很痒……她有些烦躁,想把这只老鼠抓出去,她扭动着身体,小声乞求道,“小妖……别这样……别……” 小妖的动作令她浑身不自在,敏感的身子如同喝了酒般泛着红晕;她拒绝不得,心中却纠结:先是太子哥哥……再是小妖……一旦,一旦有了肌肤之亲……往后的日子……这样的关系……她该怎么办啊? 谁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心如乱麻,却不允多想——小妖的唇和手不知不觉往下,湿濡的吻落在平坦的小腹,他陶醉的呢喃,“皇姐,你好香……好软……” 情难自禁,他牵起秀绾的手摸上自己的身体,那些从没有人触碰过的地方,先是胸,再是腰,然后滑到男根;这里早就翘得老高,秀绾赧得不敢看,小妖心领神会,邪气一笑,抓着她的手握住自己的肉棒,这根稚嫩的小鸟儿被刺激得抖了抖,粉嘟嘟的龟头也探了出来,秀绾“呀”叫出声,小妖趁机吻了上去,交缠中,手上动作不停,小妖带着秀绾在自己老二上来回摩挲,越来越快…… 太舒服了! 男孩爽得在秀绾耳边娇喘,他声线本就魅惑,这一声声紧贴的“啊~啊~”更是激得秀绾胀红了脸,心跳都乱了!身体里的老鼠仿佛全部跑向了下腹某处,痒得不行,秀绾讨厌这种感觉,慌得欲推开小妖,却被他看穿,调戏道,“皇姐……你湿了吗?” “我……”秀绾彻底乱了,她感到羞耻;不会的,肯定不会的,她怎么可能被自己的亲弟弟诱惑了? 可眼前的少年就像海妖,他锁定你,不停释放着自己惊心动魄的魅力;秀绾身上的气味愈发甜腻,小妖越闻越难以自控,他眼冒精光,迫不及待深吸了一口,呻吟道,“皇姐,你更香了……” “想要我吗?”暗示亦是明示。 “不,不要……”拒绝如此无力,轻轻拉扯,秀绾的亵裤被扔到了地上,现在,两人终于完全赤裸了。 小妖的眼神“腾”一下就变了——他紧紧盯着秀绾的下腹,脑子里‘嗡’的冲上来一股热流:这就是女人最神秘的所在啊! 秀绾白嫩的阴阜上稀疏长着一些绒毛,顺着往下,粉色的阴唇微微闭合,就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渗出一些透明的水迹;小妖用力分开了秀绾的腿,将她折了起来;此刻,小穴因动作的牵引向来人完全敞开了大门,从里面散发出一股腥甜的气息——受不了了!小妖只觉得腰眼隐隐作痛,欲望叫嚣到了极点,他凑近了秀绾的小穴…… “小妖!你,你要做什么?”这个姿势……将自己看得清清楚楚的少女整个人臊得不行,眼看小妖就要碰到自己的小穴,她扭动想避开,却被压制得死死的;少年就像着了魔,先是用嘴轻轻碰了一下阴唇,温凉湿润的触感仿佛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继而伸出舌头一舔,少女便不受控的抖了抖;这反应甚是有趣,小妖见秀绾受用,便用舌头在此处来回扫,重点攻击着藏在阴唇中的那颗小豆豆——天啊!被少年的舌头若轻若重的挑逗……这,这教人如何受得了? 秀绾身子抖得像筛子,下身出水也越来越多,小妖尝到了皇姐的体液更加兴奋,舌头再往深了钻,并且不停扭动——直搞得秀绾酸软无力,头皮发麻,嘴上求饶道,“啊!小妖~不要……唔~放过我!啊~好痒~不要……” 啊~她受不了了! 清楚听到小穴和舌头交汇后越来越响的‘啧啧’声,还有自己止不住的喘息……这股想要什么填满的瘙痒令秀绾抓狂,忍不住欲夹作怪的舌头,却被人及时抽了出去;时候差不多了……俯视着秀绾,小妖砸了咂嘴,坏笑道,“皇姐莫不是想‘咬’我?” 此刻美人胸膛起伏,春情翻涌,白玉的身子泛着桃花色;小妖静静欣赏秀绾,她的眼神迷离,双腿还无力的挂在自己臂上,小穴湿得一塌糊涂,就像是一种邀请,小妖继续道,“皇姐乖哦~别急,我这就换个大宝贝让你好好‘咬’个够!” 瞟到所谓的‘大宝贝’,脸一红,“明明……明明是你逼我的……”少女小声的控诉坚守着立场,小妖不予置评,只将自己的肉棒架到她的小穴上;那白皙的鸟儿肿胀极了,虽然还没完全长大,看起来已是十分威武,俨然发育成了祸害女人的凶器,铃口早已衔着透明体液,小妖蹭了蹭,不着急进去,他依恋的看着秀绾,坚定道,“皇姐,你看,我说过的,我慕宸轩今生不要做你的弟弟,我要做你的男人!” 扬了扬眉,十足孩子气,“现在,你的男人要来插你了!” 明明还是个雏儿,心里不知多想要,却硬是打肿脸充胖子……讲完这番话,小妖再也忍不住了,淡定的表情终于破功——急吼吼的,拉过秀绾的手重叠握住肉棒,顺着俩人的体液,一寸一寸、一点一点,往她体内挤去…… “啊~~”虽然已经很湿了,但是突如其来的异物感还是令秀绾发出了呻吟,只觉得自己正在被塞满,痛苦中透着愉悦……小妖直勾勾盯着俩人结合处,这感觉,皇姐的小穴像是一张嘴一口一口吃掉自己,进到里面,嫩肉不停绞着肉棒,又紧又绵…… “啊啊啊~”少年自然的叫出了声,实在是太爽了! 肉棒插到一半多,小妖感觉越来越紧,秀绾也开始觉得酸胀——唔,原以为比起太子哥哥成年男人的尺寸,小妖的对她来说要容易些的…… “皇姐,你放松些,夹这么紧……我还没完全进去呢。” “我,我没有……我已经……”已经放松了呀……委屈巴巴不知道答什么好,小妖却猛地吻住了她,屁股还在打圈往里钻,半晌,分开的唇挂着口水丝,道,“皇姐,你真可爱……” 秀绾被吻得七荤八素,完全没发现俩人下体已经严丝合缝连在了一起——此刻,海妖一般的美丽少年覆在仙子一样的纯洁少女身上,情欲涌动,就像妖精诱惑着不谙世事的仙子堕入黑暗…… 皇姐,跟我染上一样的罪吧……乱伦禁恋,这绝望,这悲愤,这不甘……他要记一辈子,也要她记一辈子! 小妖开始抽动,本能催促着他快点,只见肉棒在秀绾的小穴里进进出出,越来越快,结合处的体液被反复的抽插打成白沫;秀绾的身体随节奏不停的晃,双乳甩来甩去,口中是破碎的‘嗯嗯啊啊’……突然,秀绾的什么地方被小妖的肉棒顶到了,眼睛猛地一睁,双手不自觉用力推了推,小穴也不受控的夹紧,一副不堪承受的样子—— “皇姐……你……”事出突然,还没来得及反应,大概是这一夹太舒爽了,少年的控制力超过了临界点,再也绷不住,只觉一股气瞬间涌上肉棒,尾椎骨都带着麻意,唔……咬住下唇,小妖抱紧了秀绾,将肉棒送到小穴深处,射了…… 妈的,真是太丢脸了! 将头埋进少女胸部喘气的少年这一刻如是想。 第三十六章(h) 随着两颗卵蛋不由自主的收紧,小妖偷偷瞟见老二慢慢滑出了少女体内——少年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缴枪弃械,一时无语,这、这也太快了吧?! 他天资卓越,无事难为;虽未实战,可男女之事,宫中坊间也早见识了个遍……算着平日里自慰也是要花上点时间才有射精之感,便认定上手神勇无比,哪知这身体的本能——脸一白,心中不安,皇姐、皇姐若是嫌弃我可怎么办? “这是什么……?”瞎想之际,少女出声打断了他——只见秀绾坐起身,手指挂着一丝乳白色黏液,疑惑的皱着眉,杏眼泛着大大的不解,“这是什么东西?” 美人至纯,秀绾未曾见过男人的精水,只觉得刚才弟弟伏在自己身上僵硬了一会,紧接着,她小腹好似被一股暖流冲击了一下,等反应过来,身体里便慢慢流出了这样黏黏糊糊的东西…… 皇姐……是第一次……被射?! 不敢置信,慕宸轩的表情霎时说不出的古怪,又问了一遍,“皇姐,你当真不知道这是什么?” 摇摇头。似意外、似狂喜,少年嘴角不自觉上扬,眼睛里流光溢彩;他长发如瀑,眉目如画;烛光里,平日的尖锐隐去三分,七分化作了少年人该有的生气——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开心,但这样打心底快乐的小妖,并不多见。 “皇姐……”瞟见盯着自己发呆的秀绾,小妖的心“扑通扑通”开始狂跳;没想到啊,虽然皇姐的处子之身被慕祁钰那滚蛋夺走了,但是,上天还是有眼的!他竟是第一个内射皇姐的男人!哦不,不,心跳再次加速,严格来说,他才是第一个拥有皇姐的男人,他才是! 想到这里,某处瞬间充血胀大了—— “皇姐,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心底的恶魔升起,按下躁动,鬼使神差,少年蛊惑着,“不如……你闻闻吧?” “闻?”手指上的不明液体已经干了,小妖往秀绾腿根一抚,又勾起一块,这次比秀绾自己沾到的更多、更浓;少年的手指逐渐凑近秀绾,白色精液越移越近,少女见状猛摇头,“不要不要!” 她才不要闻这种奇怪的东西啊!而且……随着手指靠近,她似乎已经闻到了一股怪怪的味道……咦,不要,她拒绝! “小妖,停手,你不要闹我啊~”秀绾吓得往后躲,小手乱挥,小妖趁机扑过来,硬是要捉弄她,催眠般,“好皇姐,你闻闻嘛,就一次,一次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 “那不然……”被抓到了,少年仿佛真的很为难,思考着,不一会,眸中精光炽盛,盯着秀绾,不怀好意道,“尝一下好了。” “尝、尝一下?!”秀绾吓得花容失色,拼命挣脱;闻都不愿意,还要她吃到嘴里?不要不要,打死都不要! 可小妖一点也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他压制着她,秀绾真的怕,心里一横,闭着眼朝男人推去——纹、丝、不、动……触手是少年如玉的肌肤,还有缠住胸口的绷带,秀绾不敢再用力,只得怯生生抬起头,都快哭了,求饶道,“小妖……我,我不想尝……” 声音在颤抖,手指在发凉,她是真的抗拒,却还是挂着对方有伤;这般心软,真是娇娇而不自知…… 就让光明被玷污,圣洁被染黑吧!“嗡”的一声,一股莫名的声音冲上小妖脑子,盘旋着、叫嚣着:快啊!快占有她!摧毁她!你看……她是如此脆弱美丽,如此触手可及!让她堕落吧!她是你的,你还在等什么?! “……” 是啊,还在等什么?他每天都在害怕,他的皇姐这样惹人怜爱,他一不注意就会被别人抢走……这世道太不公,太不公……所以,他要让她记住自己的味道,他要她烙下自己的印记—— “皇姐,别怕……”魔怔般,小妖缓缓举起手指,而另一只手则抚上秀绾的唇,眼中邪气四溢,蛊惑道,“这是我的精华……皇姐,你不知道,男人在经历极致的快乐后,就会射精。” “刚刚这里已经吃过了……”扫了一眼下腹,“好皇姐,现在,我们来玩个游戏。” 小妖在欣赏一幅画——被纱帐绑住的双手举过头顶,凌乱的发丝沿着高耸的双峰落到平坦的小腹,紧实的双腿可怜的蜷着,眼中含泪,丰润的嘴唇沾着白色精液,一滴一滴从嘴角滚向白皙的脖颈…… ——仙子落尘,凡人化魔。 世界仿佛一瞬间消失了,小妖眼里只剩面前这个女人,只有这个女人!肉棒早已翘得老高,心里异常空虚,眼睛一眨不眨——秀绾被小妖强行喂了一口精液,虽然立马吐了出来,可嘴里又涩又咸,还在难受,却见他目不转睛盯着自己,那处也狰狞得很,仿佛随时都会扑过来,大感不妙,一时语塞,“小妖,你、你……别……不要啊!” 哪听得进去。少年靠近的身躯带着侵略,没一句废话,分开少女双腿,抱住纤腰,吻铺天盖地而下,从额头到眼睛再到嘴唇,舌头伸进口中追逐另一半,边吻边揉上那对丰乳,而肉棒则精准找到入口,蹭了蹭周边的体液,一举杀回秀绾体内。 “唔……”两声闷哼,一个舒爽,一个酸胀;迫不及待,少年耸动起来,他结实的屁股上下挺进,一时深、一时浅;一时跪在床上,将秀绾腿拉高,加快撞击小穴;一时又观音坐莲般抱着她,利用重力,让肉棒吃得更深……这架势,俨然比第一次交合时进步太多,秀绾被小妖弄得面色绯红,春潮带雨,破碎而撩人的呻吟不住而出,加重刺激着少年的感官,沉迷间,“好皇姐……舒服吗?小妖的肉棒……”恶劣的顶了顶,“你可还满意?” 此时的秀绾早没了力气,只觉得腿酸腰麻;不作声,却惹得少年不满,寻上少女的耳朵,在旁轻轻呵气,他知道秀绾最受不了这招,每次都会痒得求饶;果然,身体一阵颤抖,秀绾上下受敌,不得不讨好始作俑者,“停下来……小妖……求你,停下来……唔……啊~不要~” “好皇姐,你快答我,你答我就放了你!”像急切想获得奖励的小孩,慕宸轩幼稚得就差在脸上写‘我最厉害’几个字——秀绾只好‘嗯嗯’两声,脸红得就要滴血:这种话,这种话教她怎么说得出口…… 这就想蒙混过关?小妖眉一挑,又往上猛顶了好几次,再刺激,少女腿都夹紧了,少年那处也不好受,只得硬撑,“唔,皇姐,你快说!是‘舒服’还是‘不舒服’,‘满意’还是‘不满意’?” 憋了半天,蚊子大的声音答了声,“……舒服……” “嗯?”有人显然不满意,继续作怪,“大声点!” “啊~”秀绾气得打了小妖几下,可惜软绵绵没什么劲;咬着唇,委屈得不行,还得答,“舒服……” “那……是什么让你舒服的?”少年恶意一笑,沉迷于欣赏少女的羞赧;征服与调教,似乎自古以来就是男人的通性——他们不停打破对方的尊严,渴望将其揉搓成迎合自己的样子,仿佛这样才算拥有,才算心安…… 小妖其实不懂这些,可他内心遵从着这份本能:他想让皇姐在他面前变得放荡,变得下贱,变得不那么高高在上……这样,残酷而无法逾越的现实,至少在床上,在两人赤裸相对的时候,能得到片刻梦幻的喘息。 “快点说!” “你——”太过分了!肉棒又磨了几下,这次还含住胸前一点红梅拿舌头绕圈玩,小妖那比女人还美艳的容貌邪气十足,就是不放过秀绾,少女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道,“你的……你的……” “我的什么?” “你的……你的……哇……”她怎么说得出口嘛!一想到她和小妖明明是姐弟,却做出这等秽乱宫闱之事,还要让她讲出自己被亲弟弟操到腿软的感受……她怎么讲得出来?眼泪不住的流,身体的反应没办法,可她心里……她怎么可能享受这样的事情! “皇姐怎么了?你别哭,小妖错了好不好?”感觉玩过了头,少年瞬间懊恼起来:他怎么这么贪心,今晚已经得到皇姐了,就不能慢慢来吗?往后的日子还长,自己着什么急? “皇姐,你别伤心好不好?是小妖的错,你骂我打我吧,别哭坏了身子……”小妖耐心哄起秀绾,其实他也知道她心里难受些什么,可要打破两人关系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他也是没办法。 但心是酸的…… 肉棒已经软了,退出秀绾体内,小妖抱着她,软言细语哄着;两人倒在床上,秀绾乖乖伏在他胸口哭,越哭越凶,至于说什么,一句也听不进去。 他知道皇姐的委屈……里面有慕祁钰给的,也有他的……见她这般,他并不好受,可他割舍不下——这一世注定做不成普通姐弟,只有离开了这个皇宫,他们或许才能有将来…… 第三十七章 一滴泪悄悄落入发中,好似它从未来过。 合上的眼暂时褪去了忧愁,只在眉头倏尔一皱间,窥得半分疲惫——她睡得不安稳,手紧紧握着,也不知梦到了什么……想来也不是个好梦吧,小妖手指卷着秀绾一缕发,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这寂静中,好似全世界的空虚都在胸口爆炸了,未来该如何?他烦躁得很,伤口也痛得很,时间一点一点流失,只听殿外传来兰心的声音,“侯爷,时辰不早了。” 是啊,时辰不早了,小妖走下床,直直走向殿门,打开门,兰心早就跪在门口;他该将皇姐送回揽月宫了,再耽搁,东宫那边怕是要嗅出什么端倪……只是,俯视着兰心,少年低喃,“你说,为何上天留给本候的时间总是这么少啊?” 一步晚,步步晚……他慕宸轩究竟要到何时才能得偿所愿? “侯爷,恕奴才愚钝。”将腰再低了低,兰心不敢妄加猜测主子的心思,却听到一声命令,“把头抬起来。” 兰心乖乖抬头,眼前还未长成的艳绝之姿无光生辉,可他的注意力却被胸前的绷带吸引—— “侯爷你受伤了?!” 小妖仿佛听不见般,脸上带着往日未见的迷惘,问,“兰心,你说本侯该如何是好?” 怎么答得出来呢……即便答得出来又如何?兰心明白,他陪伴长大的主子,不过是爱错了人罢…… “这皇宫压得我透不过气……” “我以为我会开心……”少年再没说下去,原来强求的感觉竟是这般苦涩。 “侯爷……”兰心几度张嘴又闭上,最终还是开了口,“不若……遵从本心,落子无悔罢。” “呵。”一声嗤笑,“遵从本心,落子无悔……你一个奴才懂什么?”刹那,之前的脆弱仿佛从未存在,少年讥讽道,“好好当上官极的狗吧,这不正是他把你派到我身边来的目的吗?” ——“不是吗?” “……是,侯爷。” 兰心垂下了头。 “那些东宫的眼线可拔除了?” “回侯爷,已处理妥当,全数换成了我们的人。” ‘我们’的人……小妖隐住不发,自从和上官极达成协议,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便送来一份“大礼”:东宫安插在麟趾宫的眼线名单! 不曾想自己的宫中竟有这么多慕祁钰的人!小妖后背发凉,那一刻,他竟不知自己是该开心还是愤怒——上官极能有这份名单,便也意味着安排好了后招,可即便将这些人都除去了,他也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进到了另一个…… 上官极啊上官极,你早就算准了我会借你之力对抗慕祁钰,你想摆布我,好,很好,走着瞧,便看看最终到底是谁摆布谁! “将公主送回去吧。”小妖吩咐道,虽然麟趾宫内的眼线已拔除,不然他今晚也不可能有机会和皇姐亲近,可出了这里,外面还有无数双东宫的眼睛,他必须沉住气。 “皇姐……”睡美人是如此安静,小妖回到床边,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对不起…… 你最疼爱的弟弟……终是一步步将你拖入了地狱…… 东宫里,另一个身在地狱之人喝着闷酒,这样冷的夜,他经历太多了,自他爱上绾绾以来,这样的孤影独酌便成了他的常态。 崔胜在外面候着,有小太监急匆匆来回话,崔胜附耳一听,点点头,挥手打发了小太监,示意宫女开门,恭恭敬敬迈入殿中,小步移到慕祁钰跟前,道,“殿下,刚有人来报,长公主已从麟趾宫回了揽月宫。” “绾绾……可还好?” “回殿下,长公主和小侯爷畅谈了许久,回去时已经睡着了。” 崔胜似乎听到主子叹了口气,看到满地的酒壶,心疼劝道,“殿下,奴才知道殿下心中郁结……可明日还要见皇后娘娘,若是饮酒伤了身子,只怕娘娘会担心的。” “崔胜,你话越来越多了。”背对着的人只顾看着窗外的圆月。 “殿下饶命,恕奴才多嘴——”崔胜跪下连磕几个头,不敢惹得主子更不快。 摆了摆手,慕祁钰无心计较;他的心思全在绾绾身上,依今晚的情形,绾绾俨然无法接受自己……人心难控,何况爱人之心?该怎么做呢,该怎么做才能扭转这个局面,让她心甘情愿爱上我? 男人感到无力,可若是强势不行,来软的呢……? 慕祁钰心生一计,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兴奋起来,“崔胜,你过来!” “是,殿下。”崔胜急忙站起来俯身上前。 慕祁钰小声交代,崔胜认真记下这一番吩咐,片刻后,崔胜退出了大殿,不多一会,深夜里,东宫总领太监竟带着两个小太监急冲冲往宫外去了—— 他慕祁钰想要做什么? 如果可以,慕秀绾想一直一直睡下去。睡着了,便不会有无法面对的人,更不会有混乱到不可思议的亲密关系…… 逃避总是短暂,清醒总是痛苦。当清晨的阳光如往日那般照进揽月宫,睁开眼睛的瞬间,身上的隐隐酸痛提醒着自己,一切都不是梦…… 小妖…… 沉重的闭上眼睛,就算不去想,眼泪还是会不受控制的流下来。秀绾将脸埋进被子,却听到门推开的声音,近了,是秋荻姑姑,小声道,“公主,该起了,今儿皇后娘娘有召,咱们该准备了。” “公主……”昨晚——其实秋荻很想问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每次公主回来都好似哭过?为什么每次总有一宫之人找借口?之前是太子,昨晚是小侯爷……什么相谈甚欢?这些理由骗骗别人还行,糊弄她秋荻可过不去! 眼见公主越来越心事重重,越来越忧愁,秋荻绝不信其中无事发生——她直觉这里面有大问题,公主不肯说她便自己查! 秀绾以为自己遮掩得很好,绝想不到秋荻起了疑心;她今日要去凤鸣宫陪母后,便强打着精神坐起身来。 沐浴更衣,装扮一番,菱花镜中映出一国公主该有的端庄气度,秋荻忍不住赞叹,秀绾却全然不在意,直到轿辇停在了凤鸣宫门口,这才恍神已经到了…… 再来就是要拜见母后了……秀绾不敢愁眉不展,松松神色,便在秋荻的陪同下迈进了宫门。 今日是为太子哥哥掌眼准太子妃,母后格外重视,一宫的人都整装以待,秀绾看着进进出出的宫人,若是以前她肯定开心有这样的热闹凑,可如今竟连一点兴致都没有。 “长公主到——”主殿外,小太监拉长的音调起,宫人们纷纷下跪行礼。 却不想刚进门,眼前的一幕令秀绾大感吃惊—— 地上乌压压跪了十几个人,主位上坐着皇后,而一旁椅子上竟坐着舒贵妃?!秀绾有点懵,不是为太子哥哥挑选良娣吗?舒贵妃怎么也在这儿? 舒贵妃气定神闲喝着茶,看见秀绾来了竟比皇后还热情,放下茶杯道,“长公主来的正好,良人们也都到齐了,正是时候呢。” “给长公主赐座。”念青姑姑的声音及时打断了舒贵妃,敢在凤鸣宫摆主人架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舒贵妃浅浅一笑,毫不在意高位上的那人——谁不知道这后宫是她和皇后平分秋色,若是不知道,哼,今天也该知道知道……瞟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良家子,舒贵妃心里有气,好人家的女儿凭什么都给祁钰先选?她的祁玥就只能轮着剩下的?她皇后有个得圣心的好女儿还不够,还要抢个好媳妇……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舒贵妃赶着趟请了旨来凑这个热闹,倒不是打沉思楠的主意,毕竟涉及国本,她没必要争这口气,万一惹怒圣上就得不偿失了……但除了沉思楠,别的好姑娘总得要有一两个进殷武王府吧?舒贵妃眼一眯,自家皇儿不急,做母妃的能撒手不管吗?就算挑不到人,气一气那谁也够了…… 她这厢算盘打得响,皇后那边也不是省油的灯,平身过后,两个相斗多年的女人开始了你来我往—— 你觉得不错的,我就疯狂贬;你看不上的,我就抬抬杠;两人同时看上的,不好意思,就看谁有本事要到人—— 昭惠皇后也是头疼,好好一件事怎么就出了这么个搅局的?一点心情都没有了,还白白让宫外的人看了笑话…… 不想再继续,示意念青让人退下,秀绾也趁机告退,刚才的事情她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就连谁是谁也没怎么留意…… 刚出凤鸣宫,却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等在这里,“小女子沉思楠,给长公主请安了。” 秀绾定睛一看,之前担心母后和舒贵妃都没仔细瞧,原来这便是她的准嫂嫂——朱钗将头发简单大方的挽起,一袭水蓝色衣裳衬得美人温婉动人,眉眼之间若菩萨慈悲,竟是这么一位端庄大气的闺秀! 秀绾顿时心生好感,沉思楠也是一样,早传闻长公主乃南梁真真正正的明珠,今日一见,竟比那明珠还要璀璨几分——这惊天的美貌,这华贵的气度,谁人能不折服? “快起快起,柔嘉给嫂嫂回礼了~”秀绾扶起沉思楠,调皮起来,“刚才大殿上人太多,宫里的规矩都低着头,也没看清,竟不想太子哥哥有这般好福气,能遇到嫂嫂这样的美人儿。” 沉思楠被秀绾说的脸颊绯红,却也知道不可逾矩,连忙否认,“长公主莫开思楠玩笑,还未成婚,切不可乱了身份……” “无妨无妨,父皇已经御笔亲批了,我不过提前叫一叫,嫂嫂若之后再进宫,也到揽月宫来坐坐可好?” “绾绾何事如此高兴?”相谈甚欢之际,却见周围奴才突然跪了一地,还能有谁,自是那个万人之上的男子啰…… 秀绾的脸瞬间僵住了。 慕祁钰倒是自然,沉思楠没想到今日还能遇见未来夫君,急忙施礼,“见过太子殿下。”此刻她心若小鹿乱撞,就快要飞出喉咙了—— 这可是她爱慕了多年的太子殿下呢…… 他的眉眼,他的轮廓,他的身影,他的一举一动……早就在心里刻画了千万遍!当得知自己要嫁给心上人时,她激动得一时间好似灵魂出窍了,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要嫁给他在脑子里不停的反复——原来美梦不只是梦,它居然成真了! “平身吧。”慕祁钰淡淡道,刚才远远便瞧见绾绾笑得开怀,那样熟悉的欢颜,自摊牌后再不复见……慕祁钰心下怅然,刚才那一幕仿若时光倒退,令人感慨万千。 “只是和未来太子妃说了说话……”秀绾有点慌,“太子殿下,容臣妹告退。秋荻姑姑,我们回宫吧。” 慕祁钰心里不是滋味,绾绾这样子怕极了自己——可这么多人面前,他难道能做什么?他只是知道母后召来绾绾,便想过来看看她而已…… 罢了,罢了,目送妹妹离开,慕祁钰目光停在了旁边之人身上,沉思楠……略一思索,道,“崔胜,送一送沉小姐出宫。” “是,殿下。” 或许这个人,能好好利用一番…… 第三十八章 回到自己宫里,秀绾才松了一口气。 将房门关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秀绾努力思考着目前的境况—— 太子哥哥和小妖自不必说,还有九哥哥……叁人都已向她表白了心意,这些感情她无法面对,更无法接受……她还一时冲动招惹了贺兰笙!想到那个清隽少年,她是喜欢的,可若喜欢他会令他丧命,她万万不要这样的结局…… 她要逃——慕秀绾脑子里清晰的冒出一个念头,对,她一定要逃!太子哥哥不会放过自己,小妖也不会……与其担惊受怕日日被他们强迫,为什么不试试离开这个皇宫?只要她消失了,一切问题也就消失了!她可以过一种新的生活,宫外是那么热闹有趣,天大地大,她也能亲眼去看看…… 慕秀绾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得忍不住发抖,她知道逃跑这件事宛如天方夜谭——她不是个普通人,她是一国公主,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就是她的父皇,就是她的哥哥弟弟们,她孤身一人如何逃脱? 可心底仍有一丝希望,这点希望正在慢慢凝聚成一个大胆的想法——秀绾突然感到口干舌燥,脑子却一刻也不停转:太子哥哥和小妖那边是绝无可能的……只剩下…… “启禀公主,殷武王府叶公公求见。” ——九哥哥。 思绪和禀报声同时落地,秀绾惊得下意识咬住嘴唇,是天意吗?在说爱她的叁个男人中,只有九哥哥是唯一一个没有强迫她的;也是九哥哥,点破了她心中对于感情的疑惑……秀绾思量着,从小到大九哥哥总是护着她、以她为先,那么这一次…… “快宣他进来。”秀绾想知道叶明来做什么。 原来是来送礼的——叶明毕恭毕敬踏进大殿,身后两个小内侍抬着一个大箱子亦步亦趋跟着,到了秀绾面前才把东西慎重放下。 “奴才给公主请安了,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叶明偷偷瞄了一眼秀绾,公主看起来有些疲惫,想到王爷知道后又要长吁短叹,叶明心里隐隐担心。 “九哥哥让你送来的?是什么?” 叶明马上将箱子打开,秀绾好奇凑上前——箱子里放了些字画,册子,还有些锦盒,也不知道锦盒里面装了什么。 秀绾随手打开一个,里面装着个玉做的九连环,叶明解释道,“回公主的话,这些都是王爷亲自为公主准备的礼物……王爷惦记公主安乐,便到处搜罗了这些小玩意,想着给公主解闷。”又觉得无法体现自家王爷的用心,便道,“王爷说了,公主喜欢新鲜,这箱子里有坊间顶新鲜的话本子,还有些稀奇玩具,王爷还说,要是公主统统看不上,他再去找。” “九哥哥为何自己不来?”秀绾盯着一箱子礼物若有所思。 “禀公主,王爷并不是不想来,只是怕公主见了……不开心。”叶明低下了头,他家主子在公主面前可真是将姿态放到了最低,心中不知多想来,又怕来了惹恼了人家…… 可不嘛,准备了一大堆东西,千叮咛万嘱咐的,唉,王爷对公主的这份真心真意,世间哪找得出第二个人! “叶公公,礼物我收下了。请回去告诉九哥哥,让他来一趟揽月宫,绾绾想亲自谢谢他。” “是,长公主,奴才遵命。” 叶明喜滋滋的给自家王爷报讯去了——慕祁玥一直等在王府,自那日情不自禁吻了绾绾,也道出了心事……他就惴惴不安到现在。 他理解绾绾的震惊,愤怒于祁钰的卑鄙……但他更想获得绾绾的原谅——这不叶明一带来了好消息,他整个人都精神了,立马整装进宫,一路上想着该如何说话,如何做事;到了揽月宫,主殿上,一个小太监早就等在这儿了—— “绾绾?”祁玥不明就里。 “九哥哥。”真是秀绾!她换了一身小太监装扮,从怀里掏出一个腰牌,道,“我刚求来了父皇的口谕……九哥哥,父皇允了我去你王府小住两天,你快带我出宫吧。” 这下轮到祁玥傻眼了…… 其实事情远没有多复杂——之前叶明前脚离开揽月宫,秀绾便带着九连环急冲冲奔向了未央宫。 她要做什么呀?秀绾心里很清楚,她要找父皇求一道旨—— 求旨?对,她想出宫。若只是出宫玩玩当天回,便是太子哥哥、九哥哥等人都能做到……难就难在她还想住上几日…… 这件事就只有父皇才能批准了。秀绾将祁玥送的九连环拿到父皇跟前,又是赌气又是撒娇的,不停描述民间的东西多好玩,多有趣;缠着父皇同意自己想看王府的修造给以后建公主府做基础的歪理,所以必须住一住……总之是把孝文帝搅得头晕脑胀,好在近日他心情不错,虽说秀绾的举动有些出格,不过女儿想玩,也并不是什么大事,便嘱咐她要低调些,给了特许。 孝文帝慈爱的摸了摸秀绾的头,“绾绾,你出宫玩归玩,一定要听你九皇兄的话,外面待一天两天就够了,早些回来,不要让朕和你母后担心。” 没敢让父皇发现,秀绾红着眼眶离开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心里却更难过更自责——她是南梁的罪人!如果不是她,太子哥哥、小妖甚至九哥哥都不会变,什么都会好好的,一切都会好好的…… 回到揽月宫,她谁都不打算带,秋荻立马反对,秀绾却坚决不许任何人跟着,王府有奴婢,不会缺少服侍,她告诉秋荻,这次她就想安安静静出宫待一会。 所有的事情都让祁玥觉得怪怪的……马车已经驶出了最后一道宫门,秀绾知道九哥哥心中疑惑,便问,“九哥哥,你可是怪出宫之事绾绾没有提前同你商量?” “怎会。”祁玥摇摇头,他只是没想到绾绾要去他王府小住,有些突然。 “九哥哥,你难道猜不出绾绾为何要出宫?”秀绾只好讲心里话,“自那日起,绾绾心中郁结,又苦无办法……唯一想到的便是出宫散散心,可除了九哥哥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剩下的话不用说,祁玥也明白——如今的局势,慕祁钰就是那罪魁祸首!他很震惊,也有不好的预感,是什么情况,绾绾竟被逼的要逃离皇宫来喘息一二?! “绾绾,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九哥哥,你放心,任何事,只要你开口,九哥哥必定会为你赴汤蹈火,死不足惜。”慕祁玥郑重看着秀绾,秀绾却将目光转到了一边;祁玥知道她在逃避,她无法面对自己的感情…… 祁玥有些失落,他已经尽量收住了,尽量像个哥哥,他不愿把自己的感情变成绾绾的负担…… 可对秀绾而言,有些事发生了,有些话说过了,没办法当它不存在……秀绾劝自己抛开这些杂念,道,“九哥哥,既然出宫了,我们就在城里玩玩好吗?” 祁玥点点头,算是松了一口气。 “九哥哥,谢谢你今日送来的礼物,不过话本子嘛,还是要听人说才好玩。”秀绾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九哥哥,这京城说书有名的都在哪呢?” “自是茶肆之类的地方。”祁玥略一思索,又道,“那些地方叁教九流混杂,绾绾还是不要去了。” 想到上次绾绾被劫走一事,祁玥绷紧了神经,半点不敢松懈,这些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这回必须排除了! “上次小妖跟我说有家‘云来茶馆’不错,九哥哥带我去看看吧。”秀绾转头看向祁玥,一脸期待,却见他在犹豫,便可怜巴巴道,“九哥哥,求求你了,带我去看看嘛~” 还不愿意?小手扯住祁玥衣袖,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九哥哥,好不好嘛~” 祁玥最受不了绾绾撒娇,霎时间,原则什么的又作了古……唉,英雄难过美人关,平时杀伐决断的大将军,搁心上人面前,猛虎变小猫,难呐…… “叶明,去‘云来茶馆’。” “是,王爷。驾——” “绾绾谢过九哥哥……”达成目的,秀绾又变得疏离起来;祁玥叹了口气,他不想这样,也不应该这样,心中呐喊,绾绾,九哥哥虽然爱你,但是从未想过强迫你接受任何事情,为什么你要如此防备我,疏远我? 马车上,两人各怀心事,再无交谈,直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第三十九章 秀绾率先下了马车,祁玥紧跟其后,男人迅速将自己的披风解下为少女系上——人来人往之地,一身太监装扮实在扎眼。祁玥朝叶明附耳交代了几句,眼睛却一直盯着少女;叶明领命离开,祁玥不动声色站到了秀绾身后。 这就是云来茶馆啊……秀绾打量着此处,木制招牌上‘云来’二字清清楚楚,笑声和喝彩声不时从里面传出,跟‘君再来’的富丽不同,这里融于市井,很有烟火气。 “客官里面请!”小二在大堂转悠,蓦地瞟见门外站着两人,着实气度不凡,心知是有贵客上门,便赶紧出来招呼—— “好热闹啊……”秀绾吃惊于茶馆的场面,桌子几乎都坐满了,到处都是人,将中间戏台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过祁玥的表情就没这么好看了,什么翘脚嗑瓜子的,光着膀子喝酒的,大喊大叫的……眉头紧皱,真是乌烟瘴气! “客官是第一次来吧?”小二一副“我太了解了”的表情,带着秀绾往里走,“看您面生,咱们‘云来’是帝都最有名的茶馆,场子天天都这么热,客官请坐!” 小二将他俩引到边上的一张桌子,看其中一人面带嫌弃,连忙赔笑,“客官不好意思,今儿就剩这张偏一些的桌子,还是刚有人走了给您腾出来的,不过客官大可放心,别看客人多,咱们‘云来’价格绝对公道,说书先生故事又讲得好,包您这趟不白来~”小二把板凳挪出来,“客官要点些啥?” 秀绾茫然看向祁玥,祁玥心里那个不悦啊——这种档次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手随意一挥,“把你们最好的东西都上一遍,去吧。” “好嘞!客官您稍等~” 其实‘云来’也没有多么不堪,老百姓群聚之地嘛,不过祁玥是什么人啊,自是不屑这种地方,心里纳闷:绾绾怎么会想来这里?! 秀绾暗暗观察着这个地方,心里也是着急——上次只说来这里找他……眼下这人山人海,该从何找起?还要不被九哥哥察觉? 戏台上说书先生讲着红拂女夜奔李靖的故事,众看客听到起兴纷纷喝彩,秀绾的心思全然不在跟前,她甚至想找个借口溜走一小会儿,身子才稍微动了动,就听得祁玥关心的声音问道,“绾绾可是嫌太吵了?” “没,没……” 唉,这该如何是好? 烦恼间,叶明带着一队王府护卫乔装打扮回来了,将二人周边护了个水泄不通;秀绾知道是上次“绑架”的事情令祁玥心生忌惮,这下心里更是不安,离达成她来这里的目的怕是更远了…… “欸,客官小心,上菜咯~”远远的,秀绾便看见小二端着吃食往自己这桌移,还没走近,刚到叶明那里就被拦了下来,“给我就行。” “客官,这,这怕是不好吧……”店小二无端被拦有些不知所措,却也是个有眼力见的,料想无非是什么达官贵人讲究多,给他就给他啰,一转念,便将东西递了出去。 秀绾的心又凉了凉……眼见叶明将东西端了过来,四周的护卫毫不松懈,九哥哥还盯着自己——这种架势,她别说离开了,眼神往哪里多看一秒都会引起注意…… 该怎么办啊?! 拿起杯子,秀绾喝了一口茶,突然念头一转,假意认真听故事,手却抖了抖,配合一声大叫,“哎呀!” “怎么了绾绾?”祁玥立马站了起来,杯子已经滚到了地上,秀绾一脸不小心,道,“九哥哥,刚才我没握住,洒了……” “可有烫着?”祁玥走上前来想看看,秀绾急忙摇摇头,“无妨,就是披风湿了,我……” 话还没说出口,男人接了过去,“那我们赶紧回王府吧,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好?” 在这换一身衣裳就行了……看着祁玥担心的眼神,秀绾找的借口完全说不出来,计划泡汤,这下脸彻底拉长了,看得祁玥不忍心,连连安慰道,“绾绾还想听故事对吗?明儿九哥哥再陪你来好不好?你衣裳湿了,先回去换一身吧,秋日风大,我怕你受冻。先回去吧。”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秀绾实在没理由拒绝祁玥,可她才刚来就要回去了,那个人她还没见到,这该怎么办呀? “嗯。”勉勉强强答应回去,又往四周再看了一眼,秀绾知道无计可施,只得兴致恹恹的离开,到了门口,小二还来送他们,弄得秀绾更是郁闷,好好的机会就这么浪费了…… 祁玥知道秀绾不高兴,但他更不想她在外面待着,哪怕自己陪着,还是有太多未知的危险——王府虽说不是铜墙铁壁,但有他的精兵护卫层层防范,还是能让人安心许多;他不允许再出现上次的事情,尤其是在上次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之前——眼看马车已经驶入王府所在的街道,祁玥心里不禁感慨,他当初是想等明年桃花开得烂漫之时接绾绾来王府,谁料到世事多变,他的感情,他的心思,竟都等不到时机来成全…… 暗暗苦笑,却不想让对方察觉;做哥哥便做哥哥吧,祁玥黯然,只要绾绾能开心,什么身份都一样…… 他不是不想奢望,他也不是不能耍手段……只是如此这般,又同慕祁钰有何分别? 他做不到。 “恭迎王爷公主回府,王爷公主万安!”正门前,王府一干奴仆早接到旨意齐刷刷跪下候着,祁玥本来安排了小轿代步,但秀绾不肯,这是她第一次来,急匆匆换了身衣服,忍不住东张西望,祁玥陪在身侧,也由着她尽兴——这殷武王府的回廊亭台,一花一木皆有种熟悉之感,像宫里,却多了几分雅致,倒是很合秀绾的心意。 东瞧西逛,穿过一座花园,又过了几座小桥,祁玥终于将秀绾带到了给她准备的院子,屏退了众人,祁玥领着秀绾上前——好大的院子啊…… 秀绾没想到王府竟还有这样的地方,围墙里,成片的树木错落的种着看不到头,将一座叁层小楼团团围住,蜿蜒出来的曲径铺满光滑的鹅卵石,走近了,有花架,还有秋千,到了小楼前,“摘星楼”叁个字飘逸不俗,甚至再往后,私密一点的地方,幔帐屏风隔断,竟还有一个人工凿出来的温泉,引入的水正冒着热气—— “这是……桃树吗?”秀绾看着满园的心思,虽未有花,却不难猜这洋洋洒洒的手笔是为谁而种,若是春天,粉色随风飞舞,该是怎样一番绮丽光景?桃花林,桃花簪,摘星楼…… 是因为自己住在揽月宫吗?揽月摘星……秀绾心情复杂,九哥哥…… 答案不言而喻。祁玥没有作声,从有自己的王府开始,他便将对宫里某人的思念化作这里的一点一滴,每一棵桃树都是他闲来亲手种下,每一处巧思都是他亲手设计,这么多年了,情思不减,楼宇已成,他总幻想有朝一日送给对方一场极致的浪漫……只是梦啊,醒的太快。 祁玥故作轻松,“以前想着绾绾你若是来九哥哥总不能怠慢了,便在王府置办了这样一处地方,都是叶明张罗的,不费什么事,可惜无花赏不了景,这两日你便在此好好休息,若是不喜欢,九哥哥再给你换个地方。” “九哥哥……”秀绾摇摇头,“我……” “怎么了?”祁玥柔声问道,却让秀绾更难受,也更自责,只是摇头,说不出一句话来,立在这秋日桃园,面对这摘星楼,可祁玥都懂。 “傻瓜……”剑眉冷锋从来都只对一人温柔,半蹲下来看着秀绾的眼睛,却保持着距离,笑着道,“绾绾,别胡思乱想,既然出宫玩,就好好玩,想去哪九哥哥带你去,画舫好不好?想不想听听小曲儿?或者逛逛夜市?” “对不起。”秀绾还是没忍住,眼泪不知怎的掉了下来,祁玥叹了口气,手指接住滚落的一滴泪,“绾绾,你没有错……” “绾绾,你不爱我,这不是错。”祁玥淡淡道,坚毅俊朗的脸上没有丝毫勉强,“是九哥哥贪心,不关你的事,别总怪自己,哭多了对眼睛不好,听话。” “其实哪有什么对不起呢?”祁玥揉了揉秀绾头顶,那么宠溺,“九哥哥能像现在这样陪着你,已经够了。” 情深几许,最终只能回应的是眼泪——秀绾扑进了祁玥怀里,如同曾经无数次那般,他们还是从小到大亲密无间的兄妹,之前的芥蒂烟消云散,秀绾在这个让她安心的怀抱逐渐泣不成声,祁玥不再说话,只是抱着她,他知道,他期盼的爱情永远不会来了,可他永远都会是绾绾的九哥哥。 只是这萧索寂寥的背影是多么令人心酸,在少女看不到的角度,全是男人隐忍的痕迹,把苦当乐饮下——痛也算值得,悲也算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