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媚嫡公子》 第1节 本书由【白雪公主好美丽】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毒媚嫡公子 作者:沧海明珠 【简介】 她是战功赫赫的靖西候嫡出世子 他是才华逼人的皇位继承人 她自幼缺爱心性狂放不羁 他长在权谋之中对谁都不信任 当她遇到他,一颗流浪的心渐渐归航 当他遇到她,一颗戒备之心渐渐敞开 这是一个化学药剂师穿越到古代被迫女扮男装的变态生活,这也是一个男俊女美男霸女强双双联手打怪并肩成长的欢乐故事。 【文艺版简介】 他说:女子如花,浅紫深红各不同。而你一人便如这繁花三千,百种样貌千般风情,倾世绝美又深不可测,一旦步入其中,穷其一生都无法走到尽头。 她说:三千繁花入药,可救人养人亦可杀人害人,自古红颜亡国不过一女子,你取我这繁花三千,是否要万劫不复? 【网络版简介】 她说:从小到大,老爹不疼,二娘毒害,兄弟之间互相倾压轧,连亲娘都对我下药!老子千方百计活到今天目的就是报复天下的! 他邪气一笑:真好,我们经历相似,目的一致,不如一起吧! 本书标签:医术 ================ ☆、第一回,狭路相逢 有古诗云: 西风应时筋角坚,承露牧马水草冷。 可怜黄河九曲尽,毡馆牢落胡无影。 这是河套一带的大片草原,草嫩水美,牛肥马壮,东去有官道直达上京城,西去穿过沙漠可至西伯烈红毛鬼子的帝都。南行约千里可至巴蜀,北去几百里便与北蒙相交。是数千年来的兵家必争之地。 时值深秋,西风烈烈,天高云低,草原之都西凉城外,彩旗招展,喧哗一片。正是为大齐皇帝赵熙御驾亲征收服了骚扰大齐西北边疆十余年的羌戎北狄等游牧民族而举行的庆功大宴。 为了表示亲民,彰显自己怀柔四海的胸怀,皇上特旨把庆功宴设在了西凉城外的开阔地上。兵勇们点起了数十堆篝火,把城外的一片空地照得宛如白昼。数百坛好酒被拍开了泥封,酒香随着夜风弥漫四野。 那边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这边一道缓坡的向阳面上,却有一个锦衣少年懒洋洋的靠在一块圆滑的石头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寂寥的看着天空中成群结队飞过的大雁,樱色的薄唇偶尔轻轻启开,喃喃低语:“一百二十,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这挑着二郎腿无聊到数大雁的人不是别个,正是西北大将军容朔的嫡子容昭。 十一年前的一场暴病,一个颇有建树的现代化学药剂师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一个女童的身上,就开始过这般懒散无为的日子,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的娘亲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对着全家人撒了一个谎,说暴病死去的是他的双胞胎妹妹容惜,活下来的是哥哥容昭。于是,容昭就开始了他镇西将军府嫡子的腐败生活。 今日,平西战役最后一站,皇上在万事俱备的状况下御驾亲征,博得了一个英明神武的美名,正在西凉城外的举办盛大的庆功宴。因为不屑于听那些野蛮人摔跤,骑射,呼喊动粗,所以他一个人悄悄地躲到这里来晒太阳。 不过,容昭倒也不孤独,紧贴着他的身边还趴着一只雪白的牧羊犬,这只平日里高傲得对周身一些都不屑一顾的牧羊犬此时跟主人一样懒洋洋的眯着眼睛,安心的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公子。”一抹浓紫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一侧,声音也极低,且小心翼翼。 白色牧羊犬没抬头,只是斜了那紫衣女子一眼,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继续趴着,看样子是跟这个紫衣女子甚是熟悉。容昭眉头则微微皱起,目光从天空中收回,转头看着紫衣女也不说话。 “回公子,事情办妥了。”紫衣女欠身回道。 “东西呢?”容昭淡淡的问。 “大批的东西已经入库,奴婢带了样品过来,请公子过目。”紫衣女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方紫色的帕子,双手捧着上前来,跪在地上把东西奉到她主子的面前。 容昭伸手把帕子的一角揭开露出里面褐色的块状物,他眉峰一挑,目光中闪过一丝亮彩:“这就是传说中的莫可多龙乳膏?怎么这么难看的颜色。”一边嫌弃着,他一边修长白皙的指尖便要去碰触那东西。 “公子小心!”紫衣女忙往后退了几分,十分惊慌的说道:“这东西剧毒无比,无药可解。公子千万不要碰触。” “呵……”容昭不屑的一笑,“紫姬,你说,它真的无药可解吗?” 紫姬媚然一笑,一边把手里的帕子包起来,一边说道:“那些羌戎人是这么传的。不过,天下任何毒物只要到了公子的手中就没有什么不能解的。” 容昭唇角微微翘起,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目光又恢复了之前的空茫。 紫姬刚要告退之时,一直趴在旁边没有动静的牧羊犬忽的站了起来,警惕的看着一侧。 “谁?!出来!”紫姬转身挡在白衣少年的身前,看着牧羊犬盯着的方向。 那一处,一丛灌木轻轻一晃,一个身青色长衫的男子闪身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一路缓缓走来,此人温文尔雅玉树临风,却跟这西风瘦马的草原景致格格不入。 “容三公子真是好兴致,原来是躲开那些俗人肚子跑到这里来赏风景呢。”来人笑吟吟的走到跟前,悠然站定。 “原来是睿王殿下。”容昭朝着来人拱了拱手,微笑道:“殿下您兴致也不错呀,舍弃那些有功之将独自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啊,本王不过是想找个僻静之处方便一下,没想到走了这么远,竟然还是有女眷。”睿王赵沐微笑着瞥了旁边的紫姬一眼,又笑看着容昭,“有如此美姬相伴左右,三公子真是好福气。” “哈哈!原来是咱们在这里碍着睿王爷方便了。”容昭从心里暗骂了一句,脸上却堆着玩世不恭的笑朝赵沐拱了拱手,“实在不好意思,王爷请便,在下先行一步。” “嗳,你又不是女子,用得着躲那么快吗?稍等片刻,本王与你一起走。”赵沐手臂轻轻一抬,那把折扇便挡住了容昭的去路。 容昭住了脚步,目光从胸前的折扇缓缓移到赵沐的脸上,唇角一弯,淡然笑道:“难道王爷如厕的时候有被人窥视的癖好?” 赵沐神情一顿,失笑道:“你误会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等会儿见。”容昭说完,闪身躲开那把折扇带着紫姬和雪白的牧羊犬走了。 赵沐看着那一白一紫两个身影以及跟在旁边的那条狗,嘴角微勾,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怪异的眼神。 已经走远的容昭在感受不到背后的目光后,方低声说道:“你去吧,在那些人离开西凉城之间不要再出现了。” “是。”紫姬欠身答应着,一转身便消失在旁边的灌木从中。 容昭看了一眼身后的缓坡微微皱了皱眉头,对身边的牧羊犬说道:“血点儿,你说那家伙是不是很可恶?他撒个尿也要坏了咱们的好心情。” 牧羊犬的下巴往前伸了伸,嘴里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回头,我们得想个办法收拾收拾他,对不对?” 牧羊犬凑上前来,嗅了嗅容昭的手指,尾巴轻轻地摇了摇。 夜幕降临,草原上的欢宴依然没有结束。 而此时,御驾亲征的皇上和西北大将军容朔都有了七八分酒意,君臣二人以及皇上的兄弟平南王赵烈,三皇子睿王赵沐等人都各自靠在熊皮靠垫上看着将士们欢饮。 “嗯……容卿,朕觉得这庆功宴似乎少了点什么。”皇上喝了一口酒,对容朔说道。 容朔忙放下酒碗,拱手道:“臣愚钝,不知陛下是想要什么?” “歌舞!”皇上恍然道,“对,这草原上的儿女个个儿能歌善舞,如此盛世欢宴怎么能没有歌舞助兴呢?” “陛下说的是,臣是个粗人,竟疏忽至此。”容朔忙回头吩咐自己的大儿子:“容晖,你去那些从羌戎俘虏来的女奴中挑选一些姿色尚佳者,带来给陛下嫌舞。” 容晖躬身答应着转身要走,坐在容朔对面的平南王赵烈却朝着容晖摆摆手,咳嗽了一声方笑道:“容将军,那些蛮夷女子粗鄙异常,岂能带到皇上面前?可不就成了群魔乱舞?再者,若其中有一两个心中仇恨未泯者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惊了圣驾,在座的诸位谁能担待得起?” “呃,这个……”容朔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坐在容朔上手的肃王赵沐微微转身问赵烈:“那以王叔的意思呢?” 赵烈微笑着目光一转便落在了容昭的身上,说道:“本王看容将军的小儿子模样甚好,若能舞剑助兴,既能扬容氏之长又能为陛下助兴,岂不是两全其美?” ……两全其美你大爷!容昭从心里骂了一句,正要站起身来回话,他的父亲已经躬身向皇上请罪:“陛下恕罪,我这个小儿子自幼身体羸弱,不曾习武,更不敢在陛下面前舞剑弄枪,还请陛下恕罪。” “噢!朕想起来了。”皇上盯着容昭点了点头,对旁边的赵烈说道:“老九,你怕是不晓得,容将军曾有一对儿龙凤胎,据说这对小儿女五岁时出了点意外,女儿没了,只留下这个小儿子——想来便是他了。” “陛下圣明,臣弟粗莽只知道舞刀弄棒的,却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样一段故事。”赵烈说着,又对容朔一笑,“还请容将军不要怪本王。” “臣不敢,不敢!”容朔忙抱拳道。 “不过……本王听说容将军教子有方,想来三公子还是有些才艺的,若是舞剑不行,就随便表演一出为皇上助兴也就罢了。”平南王赵烈呵呵笑道。 “这……”容朔回头看了一眼容昭,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好。你让一个武将之子现场舞个剑倒也说得过去,但你让他表演别的?这不是羞辱又是什么?然而对方是曾经为皇上开疆破土的平南王,又岂是容朔一个二品将军能得罪的起的? 容昭刚想要上前说话,手腕却被人轻轻一握,他回头看见一张明媚的面容,一声“姐姐”还没叫出来,她已经上前两步,深施一礼,朗声道:“小女容悦不才,愿为陛下一舞,以祝陛下和几位王爷的酒兴。” “哦?”微醺的皇上目光立刻亮了。 “小女放肆无状,是臣教女无方,还请陛下恕罪。”容朔狠狠的瞪了容悦一眼,一撩战袍跪在了地上。 ------题外话------ 亲爱滴们,终于开坑了! 欢迎大家跟珠珠一起跳下来! 黑暗的坑里,我们携手遥望星辰! ☆、第二回,嫡女封妃 皇上的目光一直黏在容悦的身上,只朝着容朔摆摆手,说道:“今晚我们君臣同宴只求开怀畅饮,哪有那么多规矩,都起来吧。” “谢陛下。”容朔站起来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容昭,眼睛里皆是不满。 “容悦?”皇上看着容惜,微笑着问:“你是叫容悦吧?” 容朔忙躬身回道:“回陛下,这丫头便是臣的长女容悦。” 皇上打量着容悦,只见这个一身大红骑装的姑娘身材微受高挑更显妙曼,即便素颜如玉不施一点脂粉,然而有篝火照在她的脸上更添一层别样的妩媚,双眸宛若秋日静水带着一丝清凌凌的凉意,唇角的微笑亦是加到好处。这样的女子却是后宫佳丽三千都不能比的,一时间皇上看得有些入神。 “都说将门虎女,这话果然不假。”平南王赵烈察言观色,哈哈笑道:“容将军的女儿更是独具英姿。” “王爷过奖了!臣平日里忙于军务,贱内对她未免骄纵了些,才养成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回头臣一定严加管束。”容朔忙道。 皇上却不管容朔和赵烈之间怎么说,只看着容悦问:“容悦,你准备为朕作何舞?” 第2节 容悦轻轻一福,朗声道:“臣女可为皇上舞一套容家的剑法。” “极好!”皇上满意的笑了,吩咐身后的大太监张万寿:“去把朕的龙吟剑取来。” “是。”张万寿躬身答应着,又悄悄地看了一眼容悦,方转身进了龙帐。 没多会儿,一柄雕着飞龙在天纹饰点缀着红绿宝石的宝剑被张万寿双手捧出来奉送到容悦的面前。 在战场上纵横捭阖杀敌千里的容朔一时心慌,再次跪倒在地:“陛下,龙吟剑乃天子佩剑,小女身轻命贱……” “容卿,你就不要妄自菲薄了。”皇上不等容朔说完,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径自对容悦说道:“你只管舞剑,若舞得好,朕便将这把剑赐给你。” “谢陛下。”容悦跪地叩头,双手接过宝剑之后方缓缓起身。 容悦修长纤弱的手指握住剑柄,拇指在一颗红宝石上轻轻一按,仓啷一声,宝剑出鞘,寒冽的剑气迎着火光衣衫一闪,气势咄咄逼人。 好剑!站在旁边的容昭暗暗叹道——果然是皇权至上的年代,凭什么好东西都无法跟御用的东西比。 容悦握剑在手,先朝着皇上以及左右两位王爷抱拳一礼,然后缓缓地掐了个剑诀,手中长剑便如流水一样划破了篝火的暖光,绕着她火红色的身影舞成一条银色的游龙。 “好!”皇上率先拍手叫好。 “哎呀,容将军有女如此,真是好福气啊!”平南王赵烈眯着眼睛酸溜溜的说道。 “陛下过誉,王爷谬赞。”容朔暗暗地捏了一把冷汗,生怕女儿一时失手,出丑是小事,惹怒了皇上可是大罪了。 这是一套容家祖传的剑法,一共三十六式,容悦从五岁时便开始练习,虽然她是个女儿家,练武不用那么用功,但练了十多年也已经极娴熟的了。况且她一身红衣身姿妖娆,在这一群铁血武将之中本身就是一道风景,所以剑术如何早就成了次要的事情。 容昭站在容朔的次子容昀之后看着中间被剑光缠绕的红色身影,耳边是一阵阵的喝彩声,心里却压着一股不可遏制的怒意。 今晚的一切都是一个局,平南王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把自己揪出来成为话题,而且还揪着不放。姐姐容悦今晚站出去为自己抵挡住这一招,会把自己的命运转到什么样的道路上,从皇上近乎痴迷的目光之中便可猜得到。 十年来西疆战乱,容朔身为镇西将军盘踞在此一直潜心军务,如今大军得胜,接下来的事情却比战场更加变幻莫测。 容昭在容悦收住剑势之时上前去接过她手中的宝剑并递上一方丝巾,低声说道:“姐姐辛苦了。” 容悦接过帕子擦了擦鼻尖额角的细汗,嫣然而笑:“姐姐没事,把剑还给陛下吧。” “是。”容昭答应着,转身把手中长剑归于剑鞘并双手奉上,朗声道:“请陛下收回宝剑。” “哈哈哈……容姑娘这一套剑法精彩绝伦,朕也说话算话。”皇上微笑着站起身来走到容昭面前,拿过龙吟剑亲手递到容悦的面前,温和的说道:“这宝剑就赠与你了。” 周围的几堆篝火随着夜风簇簇的跳跃着,火光映入帝王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分外妖娆。容悦看着前一瞬还高高在上威严睿智的男子那么近的站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微微的笑,一时失神,竟愣在那里。容昭见状心里着急的不得了,便不顾一切伸手拉了容悦一把,低声提醒道:“姐姐,陛下要把这龙吟宝剑赠与你呢。” “容悦不敢。”容悦瞬间回神,急急忙忙的跪了下去。 “起来。”皇上伸手握住容悦的手把她拉起来,并把手里的龙吟剑放在她的手中,微笑着问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容悦,容悦,是‘女为悦己者容’的意思吗?” 容悦顿觉双颊如火如荼,低着头撇开了视线。旁边的容朔,容昭等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平南王赵烈哈哈一笑,上前拱手道:“臣弟给皇兄道喜。” 皇上的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嘴上却反问:“朕喜从何来?” 赵烈拱手笑道:皇兄英明神武荡平西疆,此为一喜;然近几年来皇兄一心在国事上,身边总没有一个能开怀展颜之人,臣弟心中总也不是滋味,如今有容姑娘陪伴皇兄身侧,自然可使得龙颜舒展帝心常悦,此乃臣弟以及天下百姓之福,亦是皇兄之喜。如此双喜临门,普天同庆,臣弟自然要第一个向皇兄祝贺!” “哈哈……”皇上开怀大笑。 容悦脸上的红晕却渐渐退去,还原了本来的玉色苍白。 “陛下!”容朔再次瞪了容悦容昭二人一眼,一撩战袍单膝跪地,拱手道:“小女自幼在这西凉城长大,疏于教诲,粗鄙不堪,实在不敢让她去陪王伴驾……” “嗯?”皇上收了笑,侧脸看着容朔,淡然反问:“怎么,容将军是怕朕会亏待了你的女儿吗?” 容朔一哽,忙低头道:“臣万死不敢!” 皇上满意的笑了笑,说道:“镇西将军容朔平定西疆战功赫赫,加封二等靖西候。容朔之嫡长女温婉贤淑,英姿慧敏,特旨入选宫中,封妃位,封号么……‘悦’字便极好,就是‘悦妃’了。” “臣容朔,谢皇上隆恩!”一直跪在地上的容朔继续磕头。 随后,容朔的三个儿子容晖,容昀,容昭也跟着一起跪下,高呼万岁。 容悦呆呆的看着皇上,一时无所适从。 “怎么,你不愿意?”皇上微笑着问容悦。 “容,容悦……”容悦看着皇上深切的目光,一时间心里百味陈杂千回百转,最终也只是喃喃的说道:“容悦愿意。” “还不谢陛下隆恩。”容朔低声喝道。 容悦这才缓缓跪下去,软声说道:“容悦谢陛下隆恩。” ------题外话------ 亲爱滴们!欢迎跳坑,欢迎追文!更新时间依然是每天早上八点半左右。么么哒! ☆、第三回,刁奴上门 “不必跪了。”皇上一把拉住了她,笑意直达眼底,一向威严的帝王身上散发着温暖和煦,比深秋的篝火更暖人心。 容悦低头谢恩,一反之前舞剑时的泼辣直爽,变成了羞言羞语的小女儿家,皇上越看越是怜爱,便解了自己的披风罩在她的肩头,低声说道:“夜里风大,你先回去吧。” “谢陛下。”容悦褔身道。 “我送姐姐回去。”容昭忙道。 皇上看一眼跟容悦眉眼甚为相似的容昭,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甚好。” 说笑喧哗声,猜拳赌酒声都渐渐远去,容昭扶着容悦上了一匹白马,然后拉着容悦的手也随后跃上马背坐在容昭的身后,姐弟两个同乘一骑踏着夜色进西凉城的城门回镇西将军府去。 进了府门,穿过一道道大门小门进到内宅将军夫人叶氏的西跨院。 “回来了!姑娘和小爷都回来了!”等在门口的丫鬟看见容悦和容昭之后,高兴地喊着跟屋里的叶氏报信。 “可算是回来了!”一个穿着墨绿色绸缎衣裳容长脸面皮白净的中年妇人,这妇人乃是叶氏的陪房夫家姓安,府里人都叫她安大娘。她也是容悦的奶娘,自小服侍容悦容昭二人,诸事都是极妥当的。她看见二人并肩而来并无任何不妥,又叹道:“夫人记挂了一天了!再不回来就打发人去接姑娘和小爷了。” “能怎么样呢!又不是小孩子了。”容悦淡淡的笑了笑,等那妇人把帘子掀起来后,方牵着容悦的手进了房门。 “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小爷身子弱,这天气一天比一天的冷了,可马虎不得。”那妇人亦步亦趋的跟了进来,又吩咐旁边的小丫鬟:“快去把那牛尾汤端来给姑娘和少爷暖暖身子!” “可算是回来了!我这儿揪了一天的心!”身形娇小柔弱面带病容的容夫人叶氏看见自己的两个孩子,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我们都很好,劳母亲挂念了。”容悦和容昭二人行了家常礼之后,各自靠在母亲身边坐下。 叶氏见大女儿脸色有异,因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容悦看了一眼容昭,欲言又止。容昭憋了一肚子的气了,因道:“不知道那个平南王是怎么了,好像专门跟咱们作对似的!这下好了,皇上看上了姐姐,封了悦妃!他倒是满意了?!” “你……咳咳!咳咳咳!”叶氏话未出口先猛烈的咳嗽起来。 “母亲,您别着急!”容悦忙上前替叶氏拍打着后背。 “你说什么……咳咳!咳……什么悦妃?!”叶氏挣扎着握住容悦的手,厉声问。 “平南王要昭儿表演助兴,我看不过去便舞了一套剑法,熟料龙颜大悦,便封了女儿为悦妃……” “居然有这样的事情?”叶氏诧异的看着容悦,一时不知道是心疼还是欢喜,竟潮湿了眼眶。 “母亲你别着急,女儿……”容悦忙要解释,话未出口却听见外边有人高声问:“夫人睡了吗?郡主娘娘叫奴才给夫人送了燕窝粥来。” “就说我睡了!让她把东西放下出去吧!”叶氏皱眉喝道。 安氏答应着便要出去,外边的人已经自行掀起门帘进了屋来,因见叶氏伏在榻上,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因叹道:“夫人今儿又不舒服吗?郡主娘娘叫奴才炖了燕窝粥,奴才给夫人送了来,顺便给夫人道喜。”说着,她朝着叶氏福身行礼之后,又对容悦笑道:“也恭喜大姑娘了!这可是咱们家祖上修来的福气呢!还未进宫就封了妃位,这可是从未有过的荣耀!” 说来也是件奇事,西北将军容朔年轻的时候便英武不凡仪表堂堂,深得临阳郡主的芳心,不顾他已有正妻而请旨下嫁,竟心甘情愿在将军府后院里屈居二位。 而这会儿进门来的妇人乃是容朔的另一个妻子临阳郡主跟前的人,夫家姓许,在将军府东跨院里算是个大总管,仗着临阳郡主的信任而无所不作。容昭看见这妇人心里边来气,脸色顿时沉下来,冷声问:“许大娘,你说够了没有?口渴吧?要不要给你倒杯水?” “哟,三少爷,老奴可没得罪您哪。”许氏陪着笑脸对容昭说道,“不过您心里有气拿着咱们奴才发泄也没什么,谁让您是主子呢?” “这话说得明白!可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打狗也的看主人。看在我二娘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这条老狗一般见识了,你东西也送到了,赶紧的回去给你的主子报信,就说我姐姐被陛下封了悦妃,我们母子三人且高兴着呢!因为天色已晚不宜再啰嗦废话,她若是想来道贺请明儿再来吧!还有——我们这边不如你们那有身份的主子富贵,也没钱赏你,想要领赏你还得回你家主子那里去摇尾巴。”容昭冷声说道。 “哎呦,三爷您真是……您瞧您这话说的,也亏了我们郡主娘娘气量大不跟您计较。这若是认真计较起来可怎么说呢!”许氏一边摇头一边又看了一眼容悦,又笑道:“大姑娘,老奴好心提醒您一句,您若是进了京城到了宫里,可得把这倔强的性子收一收,宫里的娘娘们可都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可别叫人家笑话咱们。” “你闭嘴!”叶氏终于忍不住发作,指着面前聒噪不休的许氏喝道:“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吆五喝六的,给我出去!” “得了!老奴这就出去,夫人您这身子可不能生气,您多保重才是,女儿做了娘娘,好日子且在后面呢!这富贵也得有命享受不是?”许氏毫不收敛的微笑着福了福身,转身走了。 “你们……你们真是……太过分了!”叶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挥手把跟前小几上的那碗燕窝粥推到地上。“啪”的一声,青瓷盖盅摔倒青砖地上,粉身碎骨。 “母亲,她又不是头一次这样,您何苦跟一个奴才制气。”容悦一边劝着,一边替叶夫人揉胸口。 “怪我!怪我呀!”叶夫人靠在身后的软枕上哀叹,“若不是我出身微贱,怎么能让一个奴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母亲!您别这样。”容悦无奈的劝道,“您还是放宽了心,好好地保重身体吧。” “好啦,我没事,这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为娘早已经习惯了。倒是你——那皇宫离着西凉城何止千里,你只身进宫,叫娘可怎么放得下心哟!”叶夫人说着,又垂下眼泪来。 容悦一边给母亲擦泪一边温言劝说,容昭则淡淡的看着她们两个一言不发。 “昭儿,你累了吧?先回房去吧。”容悦回头看见容昭,低声说道。 “儿啊!你一定要争气啊!”叶氏朝着容昭伸手,像是溺水之人看见一块浮木。 容昭却并不上前去,只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平静的说道:“母亲,哭是没用的。她们欺负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姐姐的事情还要从长计议,您还是先把眼泪收起来吧。” ☆、第四回,昭惜之间 “你的话没错,你姐姐的事情是得从长计议啊!”叶氏拿着帕子抹了把眼泪,果然认真考虑女儿的事情。 容悦见状,便劝道:“今儿天色不早了,母亲身子不好还是早些休息吧。女儿的事情也就这样了,无非是何时进京罢了,皇上金口玉言,又岂是咱们能打算的?” “唉……”叶氏听了这话又是长长一叹。 容悦又劝道:“母亲也不必多想,老话说,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至。虽然那皇宫之中步步惊险,但女儿也不是呆傻之人,自然不会凭人算计。再者,父亲如今战功在身,皇上对我们容家恩宠有加,女儿的日子也不见得就难过。” “这话倒也是。你若是在宫中得势,为娘我的日子或许也能好过些。”叶氏叹道。 旁边的容昭听了这话微微冷笑,插话道:“姐姐忙了一天又为皇上舞剑,这会儿已经很累了,母亲也该让她早些回房歇息。” “是啊,都这个时候了,你们父亲怎么还没回来?”叶氏说着,又吩咐旁边的丫鬟:“你们去厨房看看给老爷准备的醒酒汤,如今天凉了,那汤一定要在小火炉上煨着。”丫鬟答应着下去,叶氏又对容悦说道:“做女人的,首先要服侍好自己的丈夫。你既然做皇上的妃子,这一点更加重要。女人的一切都是男人给的,这一点你一定要谨记在心。” 容悦欠身答应着:“母亲的教诲女儿记住了。” “母亲,时候不早了,父亲在陪皇上庆功,说不好又是通宵达旦的,你身体不好还是早些歇息吧,汤水茶水的事情自然有丫鬟婆子们伺候着,您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容昭淡淡的劝道。 “时候是不早了,你们都回去歇息吧。”也是看了一眼容昭,轻声叹道:“昭儿说的是,天大的事情都比不上自己的身子要紧!” 容悦服侍着叶氏把肩上的天马皮褂子脱下来,扶着她在枕上躺好又把棉被拉到她肩窝处掖好,方退到容昭身边,二人一起行礼之后方退了出去。 西北的秋风格外的冷,虽然刚入九月,这北风却已经如冬风一样寒冷了。 第3节 容昭和容悦二人从母亲的房里出来至院门口,容悦停住脚说道:“今儿累了一天了,你快回去吧,叫梅若给你松松骨,睡前喝点热汤。” 容昭却挽住了容悦的手臂,撒娇道:“姐,我送你回房。” “你的院子在前面,这大冷的天却又何苦陪着往后面跑?”容悦无奈的笑道。 “我想陪你走走。”容昭把头枕在容悦的肩上,低声说道。 “那好吧。”容悦说着,又回头吩咐身后的丫鬟,“你快些回去,告诉绿云说三少爷过来了,叫她准备把三爷喜欢的红枣银耳羹和山药糕预备好。” 身后的小丫鬟答应着把灯笼交给旁边的婆子,一路小跑回去传话儿。容昭低声叹道:“姐姐,你去了帝都城,家里就没人对我这么好了。” 容悦轻声叹了口气,伸手拉住容昭的手捏着他的手指,低声说道:“别这么说,母亲也是很疼你的。” “疼我?疼我就不会给我喝紫御养身汤”容悦的嘴角挂着嘲讽的轻笑。 所谓紫御养身汤是五年前叶氏专门配置了给容昭喝的,原本说是因为容昭小时候大病一场差点丢了性命,叶氏心疼他所以花重金叫人配置了这一味汤药专门给儿子补身子。然而这其实是一味调和阴阳的汤药,男子喝了自然养身强身,然而十来岁的小姑娘家每天服用便会推迟月事初潮,女儿之身发育迟缓,长期服用甚至可使之阴阳逆转。 叶氏之所以给容昭配了这一味汤药,其目的当然不是前者,而是因为后者。 容昭其实不是容昭,而是容昭的双胞胎妹妹容惜。只是容昭一死,叶氏直接崩溃,她的陪房安氏才想出李代桃僵这个主意,只对外说病死的是二姑娘容惜,活下来的是三少爷容昭。 十多年来,容惜便顶着容昭的名头活着。起初是因为年幼无知,之后是怕母亲伤心,时间长了,她又觉得当男儿挺好,父亲母亲都宠着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最重要的是可以不用跟姐姐一样学女工,可以出去骑马射箭,可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可以跟军营里的兄弟们混在一起,所以当男儿比当姑娘好。 直到两年前的一天,容悦悄悄地问她是否有了月事,她才猛然想起来自己原本是个女儿身啊!怎么可能顶着男人的名头活一辈子呢? 那天,容悦悄悄地叮嘱她,每天晚上母亲叫人送去给她服用的紫御养身汤不要喝了,悄悄地倒掉。她才恍然明白,原来她的亲娘叶氏每天晚上以爱的名义送来的那碗汤里大有文章。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容昭开始对毒感产生浓厚的兴趣病试着深入的研究其中的奥妙,并想方设法搜罗这世上所有有毒的东西包括药品,潜心研究不为害人,只为防身。 寒风呜咽,树梢被风压得很低。容惜身上霜白色的斗篷被吹起,彻骨的寒意袭来,她下意识的往容悦的怀里缩了缩。 “冷吧?”容悦爱怜的叹了口气,“你身体单薄,偏偏又穿这么少。” “不冷。”容昭轻轻地摇头,“只是有点心寒。” 容悦伸出手臂揽过她的肩头,低声劝道:“别这么说。” “我原本以为她会很着急的,可没想到不过几句话的工夫便想到自己的日子或许会好过些……”容昭低声叹道。 容悦沉声一叹,劝道:“昭儿,你看看东院那边的气势就该知道母亲活得有多艰难。咱们的外祖只是个药商,而二娘却是皇族之后堂堂郡主啊!” 容昭又冷笑道:“说起来,还是咱们的父亲有本事,可以坐享齐人之福。” “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容悦无奈的摇了摇头。 “姐姐,我十六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一些事情你不说我也能看明白的。” “是啊,我们的惜儿十六了!”容悦不由得站住脚步,侧身看着容昭,“连个及笄礼也没办法给你过,真是委屈你了。” 胞姐的一声‘惜儿’让容昭心里涌起一阵酸楚,她动容的看着容悦,半晌方淡然笑了:“姐姐说笑了。我一个爷们儿,办什么及笄礼。” 容悦盯着容昭看了半晌,满腹话语终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最后还是跟在旁边的牧羊犬上前呜呜的叫了两声表示反抗,这姐妹二人才各自沉默着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 ☆、第五回,姐妹夜话 容悦是容朔‘唯一’的女儿,她的院子就在叶氏居住的西跨院后面,西北驻军重城之内,连姑娘家的院子也少了几分情调,高高的院墙里不过栽种了两棵红柳树并一架葡萄。此时深秋,院子里花木萧索,冷风吹过,葡萄架上的叶子沙沙作响,倍觉凄凉。 大丫鬟绿云听见门响忙从里面迎上前来欠身请安:“大姑娘,三爷。” 容悦走了两步发觉容昭没跟上来,便回头催促道:“快进屋吧,外边冷。” “姐姐院子里的这两棵红柳有十年了吧?”容昭仰着头看着繁茂的枝叶直上云霄,喃喃的问。 容悦走到容昭的身边,随着他的目光看着伸展到夜空中的枝条,轻声叹道:“是啊,那年你跟小妹一起忽然病重,母亲四处求医无果,之后还是一个云游的道士用红柳树皮研出汁来给你服下,你方捡了一条性命。因此,母亲说红柳是我们西北的吉木。你病愈之后我带着你一起在这院子里种了两棵红柳。十年过去了,当初不过指头粗的小苗居然也长成了树。” “是啊,我曾经问过母亲,为何我跟‘小妹’同时生病,活的是我,死的是小妹。”容昭淡淡苦笑着,目光从红柳树梢收回,侧转过来看着容悦。 “母亲说怎么说?”容悦看着容昭的眼睛问。 容昭淡然轻笑,似是在说一个笑话的语气说道:“母亲说,我与小妹生在芒种日,芒种日乃花神回天的日子,是花神娘娘把小妹带走了。” “龙凤双生饯花日,一劫一缘,亦劫亦缘。”容昭无奈而怜惜的叹道,“这原本是那道士的话,母亲不过是稍做变通告诉你罢了。当时母亲也向那道士求解,然那道士却只给了一句话:龙凤莫辩,劫缘相通。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惜儿是劫,你是缘。如今细想,或许跟随花神娘娘去了的那个才是缘,这滚滚红尘正是你的劫,也说不定呢。” “姐姐,今天这原本属于我的一劫,你替我扛了。”容昭轻叹。 “这可不好说,你的劫,说不定就是姐姐的缘呢。”容悦轻笑道。 容昭看着她宁静淡然的神色,一时心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压低了声音问:“你跟皇上走了,可让盛穹哥哥怎么办呢?他可是一片痴心都在你的身上。” “能怎么办?”容悦缓缓地垂下头去,声音竟比寒风更萧索:“他非我族类,我与他的事情本来就不敢跟爹说。如今我落得这个结果,说不定是皆大欢喜呢。” “姐姐……”容昭一时心痛,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我的腿都冻僵了,快进屋吧。”容悦却已经从悲伤中挣扎出来,反手拉着容昭往屋里去了。 银耳红枣加枸杞和黄糖一起炖够两个时辰,温润,香软,清甜。是女子闺中最喜欢的甜汤之一。 容昭认真的把小汤碗里的最后一口甜汤喝下去,旁边服侍的丫鬟紫岚递上帕子接过汤碗。容昭胡乱抹了一下嘴角,方问:“姐姐,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你是说平南王?”容悦问。 “他一直揪着我不放,肯定是有原因的。”容昭恨恨的说道。 容悦轻笑道:“这是自然。难道你不知道东跨院的郡主娘娘的兄长跟平南王府走的很近吗?还有,绿云告诉我,今儿一早起来,容昀就跑去了行宫,跟平南王世子在屋里嘀咕了半天,后来还是平南王叫人去催了两次他们两个才急匆匆的跟着皇上的御驾出城去了。” 容昭皱眉道:“他们如此大费周折揪着我不放,难道仅仅是想在今日的庆功宴上让我出丑,借机羞辱?” 容悦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傻瓜,你整日就知道玩儿,难道没听说封了侯爵之后会立世子吗?” “原来他们是为了这二等侯爵的世子之位。”容昭恍然明白,却又觉得好笑。 “她虽然是郡主,可母亲却是正室大房。尤其是在父亲的心里,母亲的地位更是牢不可破。所以他们自然会以为父亲封侯之后,世子的位子十有八九是你这个嫡子的。你说,他们还能坐得住么?”容悦摇头叹道。 容昭觉得姐姐的话有道理,但依然觉得可笑,因道:“容晖和容昀不也都以嫡子的身份入了族谱?再说,他们身后有皇族做靠山呢,犯得着如此心急吗?” “你呀,还是不了解女人的心。她以郡主之尊嫁给父亲做二房,这十八年来怕是没有一天不想着把母亲和我们都踩在脚下的。这次能让你在皇上面前出丑,让皇上亲眼看见你不过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病弱之人,对她来说好处可不止一样儿。”容悦抬手接过绿云送上来的手炉放在膝上,纤纤十指隔着棉质的帕子在手炉上取暖。 “姐姐说的是。”容昭嘴上答应着,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等会儿离了这里该去忙点什么。 “你这几天身子觉得怎么样?白天他们在比武斗勇,你又跑去哪里了?”容悦问。 容昭一门心思想事情,却没顾上容悦的话。 容悦问了两遍都不见他回答,因叹了口气把怀里的手炉交给绿云,欠身过去拍拍容昭的手臂说道:“昭儿?你想什么呢?” 容昭回神,忙道:“没什么,是有些累了。” “瞧我!只顾着说话,忘了这都三更天了,快回去睡吧。”容悦说着,又转头吩咐绿云:“叫两个婆子打着灯,好生把三爷送回去。” 容昭忙摆手道:“不必了,想必这会儿他们也都累了。我自己走一走就回去了,何必又劳师动众的。” “这有什么?自然有当值的婆子,就该领夜里的差事。若说劳师动众,这是自己家里,劳师动众也是天经地义,又碍着谁了?”容悦说着,又叫绿云拿了一条大毛围脖来给容昭带上。 容昭知道自己说不过她,便听之任之,最后走的时候张开手臂用力的抱了抱容悦,在她耳边笑嘻嘻的说了一句:“你真是我的亲姐姐。”便转身走了。 容悦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方抬手揉了揉耳根子,失笑着摇头进卧房去了。 ☆、第六回,二哥怕狗 容昭从姐姐的院落里出来,信步走在狭长的甬道上,脚边的牧羊犬兴奋的围着他转圈儿,一改刚刚蔫不拉几的样子。容昭被它转的有些烦,遂低声叱道:“血点儿!老实点。” 牧羊犬低声呜咽着在容昭的小腿上蹭了蹭,果然稳重了许多。 将军府男儿的院子都在前面,容昭身为正室大夫人的嫡子,住的自然是嫡长子的院子,这就是叶氏夫人的高明之处——当时为了这所院子,临阳郡主可没少费心思,最后容朔还是被叶氏的眼泪打动,顶着郡主的压力把这长子院子给了年纪最小儿子的容昭。然而容昭这会儿却并不急着回自己的院子去,却在中间的岔路口拐了弯儿。 一条隐蔽的夹道里,一道妖娆的身影闪出来,朝着容昭浅浅一福:“公子。” 容昭看了一眼紫姬,目光瞥向深邃的夜空,低声叹道:“许氏那贱妇不能留了。” “是,奴婢今晚就做。”紫姬低头应道。 “不。”容昭摇摇头,“我不要她悄悄地死,我要她死在她主子的前面。” “这……为何?”紫姬不解。对于她这个养了几十种毒虫的人来说要一个人不明不白的死去很简单,但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取人性命怕是有点难——再毒的虫子也不可能叫人呼吸之间毙命,只要有时间,毒性就有被解除的可能,而且还不能保证全身而退。 容昭淡笑回头,温和的看着紫姬,说道:“她不过是个奴才而已,杀她,只是为了杀鸡骇猴。” 紫姬忙欠了欠身,低声应道:“奴婢明白了。” 容昭伸手勾起紫姬耳边的一缕秀发,轻笑道:“你去准备一下。我要她知道明明是我做的,却找不到任何证据。” 紫姬微微抬头看着容昭,她微微虚起的眸子闪着迷离的目光,声音却越发低沉:“公子放心。奴婢一定把这事儿办好。”话音落下时,她忽然前倾了身子靠近容昭的怀里,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公子,你背后有人。”容昭尚未来得及反应,脚下的牧羊犬已经倏地窜出去。 “汪!汪汪……呜……汪汪!”牧羊犬一边狂吠,一边往墙上冲。 “畜牲!滚开!再不滚开,小心爷炖了你!”一道消瘦的身影出现在墙脊上,冲着下面的牧羊犬愤怒的挥着袖子。 容昭一听这声音就冷冷的笑了:“哎呦,如今二哥回自己的家也翻墙了?” “老三!把这畜牲弄开!”容昀站在墙头上怒喝。 “你自己非要当墙上君子,还怕狗咬,真是……唉!你说让我怎么说你好呢!这就是二娘对你疏于管教的结果啊!亏了她还一直在父亲跟前说我没教养,其实二哥你的教养更是惨不忍睹啊!”容昭半个身子都挂在紫姬肩上,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样儿,却朝着墙上的人摇头叹息,故作老成。 容昀极其败坏,从腰上摸出一记柳叶镖威胁道:“老三,你若再不叫这畜牲走开,我真的不客气了!” “血点儿!回来。”容昭知道容昀不是说笑,而且他的柳叶镖百发百中,别说一只牧羊犬了,就算是一只飞蛾从他眼前飞过他也能一镖钉住。 牧羊犬听到主人的命令,不甘心的朝着容昀呲了呲牙,转身回到了容昭的脚边。 容昀这才从墙上跳下来,冷着脸走到容昭面前,上下左右打量着紫姬,蹙眉问:“你把这些不三不四的人都往府里带也就罢了,怎么不在你自己的院子里折腾,偏偏跑出来扎眼?” “这是我家,我想在哪儿就在哪儿,用得着给你打报告吗?倒是你,半夜三更的爬墙上去偷看,是羡慕呢?还是妒忌?又或者羡慕妒忌恨都有呢?”容昭靠在紫姬的身上吊儿郎当的笑道。 “护卫告诉我府中有身份不明之人走动,为了家里的安全我才追到此处,不想却是你在作怪。老三,你整天鬼鬼祟祟不务正业也就罢了,还跟这种女子鬼混!成何体统?” “嗬!我是不是得说一声谢谢二哥教诲啊?您看着天也不早了,您还是赶紧的回去睡吧。就您这小身体,在这么熬下去我真的很担心我将来的二嫂会不会守活寡。” “你……”容昀的脸黑成了锅底,若不是忌惮那只该死的牧羊犬他真的会上去把这个可恶的家伙撕碎。、 “啊哈!”容昭夸张的打了个哈欠,转头对紫姬说道,“好了宝贝儿,咱们也该回去!耽搁了这会儿工夫什么兴致都没了。” 紫姬妩媚的看了容昀一眼,轻笑道:“都听公子的。” “血点儿,跟二爷打个招呼,咱回了。”容昭说着,抬脚踢了踢腿边的牧羊犬。 牧羊犬朝着容昀狂吠了两声,颇有点狗仗人势的样子摇着尾巴跟着它的主人扬长而去,留下气得半死的容昀在冷风里咬牙切齿。 “二公子,那女子行踪诡异来路不明,肯定是个大麻烦。”一个护卫从暗影里闪出来,低声说道。 第4节 容昀阴狠的说道:“我岂不知她是个麻烦?只是你也说了她来路不明——她没有把柄攥在我们手里,又有老三这个护身符,目前我们也不能那她怎么样。” “属下派人盯着?”护卫问。 容昀咬牙道:“没用!那只该死的狗在,你连他们二十步之内都近不了,怎么盯?” 提到那只牧羊犬,护卫也颇为无奈的叹道:“三公子养的那条狗比人还精明,难对付的很。” “好对付还能让它活到现在?!”容昀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算了,今天事情太多,大家各忙各的去吧,我也累了。” 护卫应了一声,看着容昀的背影消失在冷清的月色里方转身离去。 容昭勾着紫姬的肩膀回到自己的院子,梅若开门看见妖魅的紫姬顿时怔住,不知道公子身边何时多了这么一个女子。 “来,你们两个认识一下。她是紫姬。”容昭所谓的介绍也不过是给二人互通一下姓名,“这个是我的贴身侍妾梅若。” 到底紫姬是江湖女子,容昭介绍完之后,她便上前去握住梅若的手,轻笑道:“我今年二十岁,不知道咱们两个谁更年长?” 梅若忙道:“姐姐长我一岁,我十九。” 紫姬灿烂的笑道:“那我虚长一岁,自然就是姐姐了。” “好了,进屋说。”容昭说着,率先抬脚进屋。紫姬和梅若两个人忙跟了进去。 容昭自小的习惯,夜里不用小厮服侍至要女孩儿,所以这会儿工夫院子里都是清一色的丫鬟,要不然容昀总说他勾三搭四不务正业呢。 小丫鬟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是夫人叶氏每晚都叫人送来的一盅紫御养身汤。 ☆、第七回,寒夜同寝 “公子,该喝汤了。”梅若从托盘上把汤盅端起来,送到容昭的面前。 容昭接过来闻了闻汤的味道,说道:“有点烫,我等会儿喝。” 梅若便吩咐两边的小丫鬟:“公子累了,不用你们伺候,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两旁的小丫鬟如蒙大赦,齐刷刷的给容昭福了一福各自退去。 梅若低头对脚边的牧羊犬笑道:“血点儿,你也去睡吧。” 牧羊犬在容昭的脚边来回蹭着撒娇不肯走,容昭便从手边的小几上拿了一块糕点递给它,这家伙吃了之后才乖乖地去门外自己的窝里趴着去了。 “血点儿被公子给惯坏了。”梅若轻笑着等牧羊犬自己用爪子扒开房门出去之后跟上去把房门关上。 容昭看了一眼手边的那一盅汤,淡然冷笑却不言语。 梅若关好房门回来也什么都没说,直接把那一盅汤倒进了痰盂里。 “公子累了么?床已经铺好了,这就安寝吧?”梅若问。 “好,今晚有紫姬照顾我,梅若你尽管去睡你的吧。”容昭点头道。 “那就有劳姐姐了。”梅若朝着紫姬轻轻点头。 “妹妹客气了。”紫姬微笑还礼。 梅若敛襟朝着容昭福了一福,轻着脚步进了卧房把自己的被褥抱去了东里间,又另外拿了一套被褥铺在容昭的雕花大床之外的矮榻上。收拾妥当之后,容昭也已经洗了脸换了衣裳,梅若见紫姬没衣裳换,便把自己新做的一套家常衣裙拿来给她更换。紫姬忙道谢,又笑道:“这套衣裳妹妹就送给我了,回头我给妹妹再买两套新的还你。” “姐姐何须如此客气,我的一切都是公子的。”梅若轻笑道。 “这话说的有道理,我们的都是公子的。”紫姬赞同的点头。 “你们两个,可以睡了吧?”容昭无奈的回头看着那两姐妹。 梅若笑了笑,转身走了,紫姬则直接当着容昭的面换衣裳。 容昭笑道:“好歹男女有别,你也避讳点。” “别的男人自然要避讳,公子就不用了,反正奴婢们都是公子的人。”紫姬笑嘻嘻的说着把一身紫衣褪下,换上梅若拿来的那套淡绿色衣裙,又跑去镜子跟前顾影自怜,叹道:“我还从来没穿过这样颜色的衣裳呢。” 容昭笑道:“这颜色不适合你,还是紫色更符合你的气质。” “公子偏心。”紫姬扁了扁嘴巴。 “梅若清雅如白梅,而你则娇艳如妖,你们两个本来就不是一类人。”容昭说着,自顾躺在床上拉了被子盖好。 “说的也是。”紫姬把镜袱拉下来把镜子遮住,转身走到容昭的床前跪了下去。 “还不睡?”容昭笑问。 “公子,奴婢无能,给公子添麻烦了。”紫姬一脸挫败的低着头。 “容昀本来就是一个阴险之人,你进出将军府也不是头一次了,今日才被他的人发现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不必自责,反正我是花名在外,也不在乎多一个女人。”容昭笑着伸出手勾起紫姬的下巴,故意色眯眯的样子,“怎么,美人儿今晚是想要侍寝吗?” “公子又取笑!奴婢倒是想呢!”紫姬早就知道容昭女儿身的,此时被她这么一闹,心里的歉疚挫败一股脑都散了。 “睡吧,明儿还有正事呢。”容昭打了个哈欠,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紫姬伸手把被角给她掖好,跪坐在窗前默默的想事情。容昭安静的躺了一会儿没听见紫姬起身的动静,遂闭着眼睛问:“别胡思乱想了,赶紧的去睡吧。” “公子,您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弄死一个奴才?为何不干脆……” 容昭无奈的睁开眼睛往里靠了靠,拍着身边的空儿。等紫姬坐上来之后,方叹道:“你以为我不想弄死那个始作俑者?可你知道为什么皇上会准许一个郡主下嫁到容家来做二房吗?” “为什么?”紫姬不解的问。 “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听说过。”紫姬想了想,还是不明白,因问:“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容家镇守西疆,远离上京城两千余里。边疆战事瞬息万变,你说皇上怎么能放心呢?” “啊!”紫姬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容悦又打了个哈欠,喃喃的说道:“这回该睡了吧?” “是,公子快睡吧,紫姬知道该怎么做了。”紫姬忙抬腿下床,把帐子给容昭掩好。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便捧着圣旨来了。 叶氏托着病怏怏的身子起身大妆,带着女儿容悦,儿子容昭至前面来接旨,临阳郡主赵凝也是盛装而出,带着她的儿子容晖和容昀一并出来,再加上一大家子奴仆们黑压压的在前院跪了一地。 圣旨的内容自然是册封容悦为悦妃的,大太监张万寿吊着公鸭嗓子宣读完,等着叶氏,临阳郡主一众人等谢恩之后,把圣旨交给叶氏,笑呵呵的说道:“咱家恭喜夫人,贺喜夫人了。” 叶氏把手里的圣旨转交给容昭,方侧身抬手道:“劳烦公公走一趟,真是辛苦了!请公公入内奉茶。” 张万寿笑的跟个弥勒佛一样,看着容悦说道:“哎呀,按说平日里咱们当差可不敢胡乱耽搁的,可今儿不一样啊!容姑娘——啊,不,悦妃娘娘平步青云,这杯茶咱家是要喝一口的,沾沾喜气儿不是?!” 容悦微微一笑,抬手道:“公公请里面坐,容悦还有一件事情想麻烦公公帮个忙。” “哎呦这可不敢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您有事儿尽管吩咐老奴就是了!”张万寿忙拱手笑道。 “公公请里面坐下说话。”叶氏再次想请。 “夫人您请。”张万寿客套的抬手。 “公公请。”叶氏坚持张万寿先。 “那咱家就失礼了。”张万寿朝着叶氏拱拱手,果然先一步进门。 落座奉茶后,张万寿问容悦有何事情可以效劳,容悦便笑道:“我是想麻烦公公帮我带个话给陛下,就说容悦有点小事想要觐见陛下,不知道可否?” “哎呀,说起来这事儿有点不合规矩。”张万寿笑道。 “公公说的是,我也知道这不合规矩。”容悦缓缓着起身上前,朝着张万寿微微一福,轻笑道:“不过公公是常在陛下跟前服侍的,您就趁着陛下高兴或者偶然提及我的时候,帮我添一句话,这‘见与不见’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情么?” ☆、第八回,花样使坏 张万寿忙拱手笑道:“您这话说的明白,其实凭什么规矩都抵不过万岁爷喜欢。如今娘娘是万岁爷心尖子上的人,只要万岁爷高兴,老奴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何况是带句话呢!” “那就多谢公公了。”容悦再次福身行礼。 张万寿忙道:“这礼咱可不敢当。圣旨一下,您就是悦妃娘娘了,老奴什么身份,可不是要折煞了!” 容悦道:“圣旨虽然已经到了,但册封之礼还没过,所以这礼公公还受得。” “哎呦,怪不得咱万岁爷这么喜欢您呢!悦妃娘娘您不但剑舞得好,这性子更好!老奴以后还请娘娘多多照顾。”张万寿朝着容悦躬身一礼。 “我说张公公,这悦妃娘娘还没进宫呢,你这就要巴结上去了?”旁边一直没机会说话的临阳郡主终于找到了机会,淡淡的笑着插了一句。 “啊!瞧我这双老眼昏花哟!竟然没看见郡主在此,真是该死,该死!”张万寿忙朝着临阳郡主躬身行礼,满脸堆着假笑:“老奴给郡主请安了。” “可不敢劳动张公公。”临阳郡主淡淡的冷笑着,“您不是老了才两眼昏花,您这是被咱们新晋贵人身上的光芒给闪花了眼哪。” 张万寿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继而又笑着朝容悦拱了拱手,不疾不徐的说道:“郡主说的是,悦妃娘娘容光照人,自然不是半老徐娘可比。” “哟!张公公真是会说话。”临阳郡主被张万寿噎得紫涨了脸,却也不能再说难听的话来挤兑对方——毕竟是皇上跟前的人,哪天一不小心在皇上耳朵边上说个一言半语的,自己就有扯不尽的麻烦。 张万寿又朝着临阳郡主拱了拱手,笑道:“郡主说笑了,老奴眼神不好使,但这张嘴还行。” “……”临阳郡主被气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得了!老奴这茶也喝了,话也说了,这就告辞。万岁爷那里还等着回话儿呢。”张万寿也不再跟临阳郡主计较,手中佛尘一甩,朝着容悦拱了拱手,又笑道:“娘娘,您的事儿老奴一定放在心上,您且等信儿吧。” 容悦忙褔身道谢,同母亲以及容昭以及一屋子仆妇丫鬟们一起把张万寿送至廊檐下。 “娘娘和夫人且请留步吧。”张万寿又回身拱手。 “昭儿,你替为娘和你姐姐送张公公。”叶氏对容昭说道。 “是。”容昭答应着,上前朝着张万寿一抬手,“公公,您请。”说着,他的眼神往一旁扫了一眼,落在某处时微微停顿,唇角轻抿了一下, “得来!小公子请。”张万寿笑呵呵的说着,抬脚下台阶。忽然,旁边一种女眷中穿了一声尖叫,吓得张万寿差点一脚踩空滚下去,幸好容昭手疾眼快拉了他一把。 “公公没事儿吧?”容昭忙问。 “怎么档子事儿啊?!”张万寿循声看去,只见十几个丫鬟婆子正围着一个四十多岁穿着赭色缎子长袄的妇人,那妇人正捂着脸在地上翻滚,连声惨叫,好比杀猪。 “许是忽然犯病了吧?”容昭看着在地上叫的死去活来的许氏,纳闷的说道。 此时,周围已经乱作一团。夫人叶氏本来就体弱,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力气张罗了,只管靠在容悦的怀里一叠声的吩咐:“快叫大夫!快叫大夫……把她抬下去!快!” “这什么病啊这么吓人?”张万寿被那叫声给瘆得双腿发软,宫里的各种刑讯他都见识过,还从没见过谁叫的这么惨。 “谁知道呢。瞧这里乱作一团,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容昭说着,把一个石青色的荷包悄悄地塞到张万寿的手里,并压低了声音说道:“一点小意思请公公笑纳,我姐姐以后陪在皇上身边,少不得请公公多帮衬着。” “小公子客气了,帮衬是互相的。我看您这府里也够乱的,咱家先行一步,小公子请留步吧。”张万寿捏了捏荷包,顿时把那瘆人的惨叫声抛到脑后。 “唉!家里是够乱的,不过我留下来也帮不上忙——有郡主娘娘主持大局呢!我还是送公公出去吧。”容昭无奈的摇了摇头,陪着张万寿往外走,一直把他送到将军府的大门外看着他上马离去,脸上和煦的笑才渐渐敛去。 第5节 身后有小厮急匆匆的跑出来,经过容昭身边的时候被他喝住:“哪里去?!” 小厮站住脚步匆忙的给容昭躬了躬身,回道:“三公子,郡主娘娘叫小的速速去请大夫来!” “不是已经去了三个人了吗?”容昭皱眉问。 “这不是大夫还没来嘛,郡主娘娘着急……” “有什么好着急的?我也有急事要出门,你速速去给我牵一匹马来!”容昭冷声说道。 “哎呦,三公子,您这……”小厮为难的看着容昭。 容昭冰冷的目光扫过去,怒声问:“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了?” “是是,小的这就去。”小厮忙答应着,心想反正已经去了三个人请大夫了,也不差自己这一个,便转身往马厩跑去。 这边马还没牵来,有一个小厮从门里冲了出来,差点没撞到容昭的身上。容昭生气的抬脚踹过去,骂道:“没长眼的狗东西,往哪里跑!” “三公子饶命!”小厮忙跪下磕头,“郡主娘娘吩咐小的去请大夫,人命关天,小的不敢怠慢,所以跑的急了些……” 容昭冷声哼了一声,反问:“有什么好急的?不是已经去了四个人了吗?” “是是,这不是大夫还没来嘛,郡主娘娘叫小的去催一催。”小厮忙道。 “已经去了四个人了还要你去催?这府里的奴才是太多了吧?”容昭冷笑道。 这小厮是东跨院当差的,心里虽然向着临阳郡主,但这会儿工夫也不敢跟混不吝三公子顶嘴。 “我急着出门,你且先回去找梅若取了我的斗篷来。”容昭淡淡的说道。 “啊?这……”小厮万分为难。 “这什么这?难道本公子在你的眼里还比不上一个奴才?!”容昭喝道。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这就去。”这人想着已经去了四个人找大夫了,自然也不差自己这一个,遂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又回府中找梅若给三公子拿斗篷去了。 一会儿工夫,牵马的小厮牵着一匹雪白的骏马急匆匆的赶过来,迎面又被容昭给骂了:“混账东西!这匹飞云昨儿累了一天了!谁叫你把它给牵出来的?” “啊……那,那公子是要哪一匹?”小厮茫然的问。 “去把本公子的黑风牵来!”容昭怒不可遏的吼道。 “是是!小的这就去。” ☆、第九回,正面战书 容昭哪里也不去,就站在将军府的门口等着,临阳郡主派出来请大夫的人一个个都被他拦下,除了去牵马的和去拿斗篷的,还有回去取香囊的,拿佩剑的以及马鞭的。东西拿来了,他总有理由指责小厮们拿的不对,这样那样的毛病,必须再跑一趟。 总之,本公子有正事儿,本公子的事儿很重要很着急,你们一个个儿都要先伺候好本公子!否则立刻打死剁碎了喂狗! 大门口这边忙的兵荒马乱,府里面更是人仰马翻。 临阳郡主眼看着心腹之人的脑袋肿成了猪头,记得直跺脚骂人:“都是死人吗?怎么去了那么久也不见一个大夫来?!老二?老二呢?你去!快叫大夫来!” 容昀看着躺在地上面目全非的许氏,一开始,她的额头上只是一个红点,像是被什么给叮了一口的样子,然而随着她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她的脸一点点的肿起来,且慢慢的泛红变紫,到了这会儿,不足半个时辰的工夫,她已经跟鬼脸一样了。 “母亲,怕是不用了。”容昀阴沉着脸,低声说道。 “你这是什么话?她是你的奶娘!你怎么就不能盼着点好呢?”临阳郡主把火气撒在自己儿子头上。 容昀的目光从许氏的脸上收回来,扫了一眼院子里早就被吓得不知所措的仆妇们,淡淡的说道:“你看她已经奄奄一息了。而且,你找大夫有什么用?她这明显不是病,而是中毒了。这西凉城里的大夫想必你也都知道,恐怕没有人会认得这是什么毒,你就算是把他们都叫来恐怕也是没用的。” “中毒?中毒……贱妇!一定是那个贱妇!”临阳郡主说着,又朝西跨院的方向怒骂:“贱妇!一窝下贱坯子!用这种阴毒的手段害人算什么?有种的朝着本郡主来!贱人,你敢对我的人下手,我也决不让你好过……” “母亲!”容昀皱眉打断了临阳郡主的叫骂,淡淡的说道:“你喊了半天了,还是回去歇息吧,这里交给儿子好了。” 临阳郡主不甘心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缩成一团的许氏,叹道:“难道真的没救了?” “母亲,人都这个样子了,还是叫人来给她收拾一下准备后事吧。”容昀无奈的说道。 “阴谋!肯定是那贱妇的阴谋!叫仵作来查!一定要查清楚了!我的人不能白死……”临阳郡主的火气再次爆发出来。 “行,行,我叫仵作来查,您先回去吧。”容昀说着,又吩咐临阳郡主的侍女,“你们两个还不伺候郡主回房去,站在这里看热闹吗?” 两个侍女闻言忙上前一左一右搀扶着临阳郡主细声软语的把她劝走了。 容昀阴沉的目光扫过院子里一个个往后缩脖子打算悄悄退下的仆妇们,手指一抬指着躲的最快的那几个,冷声说道:“你,还有你,再加上你,你们三个把她抬回去,再找两身新衣裳给她穿上。” 那几个人闻言先后跪在地上求饶,其中一个硬着头皮说道:“二公子,不是奴才们偷懒,实在是这许嫂子死的太离奇,您刚也说她这样子怕是中了什么奇毒,您看她的身上都抓破了,我们怕一旦碰到她,会……会……” “会死吗?”容昀冷声哼道,“你碰了她或许会死,但若是敢违抗本公子,那么现在就去死。你们自己掂量着办吧。”说完,他回头吩咐自己贴身的护卫叫他留下来盯着,便转身往外走去。 这边容昀一吩咐完,门口的容昭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刚好马儿来了,马鞭也有了,斗篷佩剑香囊连帕子也都齐全了,容昭便吩咐面前的几个小厮们:“行了,你们忙你们的去吧。要快哦!再晚了,郡主娘娘怕是要剁了你们的脑袋呢。” 这几个被玩儿的团团转的小厮们连气儿都不敢多喘一下,纷纷转身跑去找大夫去了。容昀从里面出来,刚好看见容昭穿戴整齐跳上马背,那清秀俊逸的背影让他看的直想骂脏话。 “老三!”容昀在容昭策马离去之前高声喊了一嗓子。 容昭勒住马缰绳回头看见容昀,开心的笑了:“二哥,出门啊?对不起,我还有事儿就不等你了,先走一步哈!” “你站住!”容昀闪身疾走几步拦在容昭的马前,皱眉道:“你下来。” “你有什么事儿不能等我回来再说嘛?我这儿着急呢!”容昭抓着马缰绳就是不下来。 “昨晚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子呢?”容昀皱眉问。 “干嘛?你看上她了?我告诉你,那可是我新收的爱妾,不管谁看上她都没用,我绝不会把她送人的。亲兄弟也不行!”容昭郑重其事的说道。 “你少跟我胡搅蛮缠!许氏身上的毒是不是她下的?!”容昀厉声质问。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容昭立刻瞪大了眼睛,弯腰欠身居高临下一脸无辜的盯着容昀,“二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个女子行踪诡异,她昨晚出现,许氏今天就暴毙身亡,此事若说没有干系,鬼都不信!” “鬼都不信?鬼信不信跟我没关系,我只相信这事儿跟我的人没关系就够了!至于你刚刚出言污蔑我的人,我看在你我是兄弟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记得,下次在说这种话之前一定要拿到证据,否则,我会跟父亲告状,说你仗着自己是哥哥身强体壮功夫比我好就欺负我。”容昭说完,傲娇的直起身子,手中的马缰绳往旁边一拉,脚上的马镫轻轻一踹,从容昀的身边扬长而去。 “容昭!是你先出手的,别怪我不客气!”容昀朝着容昭的背影,咬牙切齿的说道。 “千万不要对我客气,我会不适应的。”容昭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人却已经渐行渐远。 容昀极其败坏,转身一掌拍在门口的拴马桩上,老榆木的拴马桩应声而断,把门上当值的老仆人给吓的直接跪了。 ☆、第十回,心有不甘 其实容昭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他想要的也不过就是容昀的气急败坏。虽然这说起来有点幼稚,但至少他心里舒服了,爽了,这就够了。所以在容将军府,上上下下都觉得三公子不靠谱呢,太小孩子气了,幼稚。 容昭从将军府门前的那条街上转出来就放慢了速度,百无聊赖的在街上晃悠。 西凉城奶边关重镇,不但有重兵防守,平日里生意人也不少。但因为皇上龙架在此,所以大街上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有些闲杂人等都不许胡乱走动,一些店铺也没开张营业,大街上有些冷清。 容昭正想着去哪儿消遣呢,旁边的胡同里忽然窜出一个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盛穹兄?你怎么在这里!”容昭惊讶之余,悄悄的环顾四周,还好,羌族某部落首领盛穹穿着汉人的衣裳,从头到脚都打扮的跟汉人无异,那些往来巡逻的哨兵也没人注意到他。 “你来!”盛穹一把拉过容昭的马缰绳往一旁的胡同里带。 “你你你慢点!”容昭赶紧的从马上跳下来,警惕的环顾四周,低声吼道道:“你不怕有人跟着我?我倒是不怕背上通敌的罪名,反而是你!若是被瓮中捉鳖了怎么办?!” 盛穹也不多说什么,只拉着容昭的袖子快步进了巷子里一道破败的木门里。 “你放开!瞧你那脏手!”容昭皱着眉头把自己雪白的衣袖从对方脏兮兮的手里扯出来,用力的弹了两下。 “容昭!你姐姐的事情是不是真的?”盛穹焦急的问。 “你都听说了?”容昭为难的叹了口气,“知道了也好,省的我再发愁怎么跟你说这事儿。” “这么说是真的?!”盛穹气急败坏的问。 “封妃的圣旨都送我家里去了,怎么可能有假?除非我姐姐抗旨不尊,我们一大家子人都被皇上给咔嚓了!”容昭无奈的抱起了双臂。 “不行!”盛穹怒道。 “你说不行有用吗?”容昭好笑的看着抓狂的糙汉子。 “我……”盛穹暴躁的骂了一句脏话,挥手把一根碗口粗的桩子给捏碎。 “本来你跟我姐姐的事儿我爹都不会同意的,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儿,我劝你还是放下吧。”容昭觉得眼前这个汉子太可怜,一时也顾不得他身上脏兮兮的衣裳,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这一辈子非容悦不娶!”盛穹闷声吼道。 “那你就不娶呗,一个人过也挺好的。”容昭叹道。 “你……你会不会说话?!”盛穹怒目而视。 容昭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叹道:“那你要我怎么说啊?我说我姐姐会嫁给你?你倒是喜欢听了,可小孩子都知道这是假话啊!” 盛穹被挫败到了极致,转身飞起一脚把一颗石子踢飞。 “盛兄,你若是没别的事儿,我先走了啊。”这地方破败不堪,容昭这个有洁癖的人多一刻也不想留。 “等等!”盛穹一伸手拦住容昭的去路,“你得告诉我那狗皇帝什么时候回京。” “你想干吗?”容昭警惕的看着盛穹,“我好心劝你一句,你的部族都被打散了,手中也没多少兵力了,你还是赶紧的找个地方休养生息为妙,可别再干那种以卵击石的事情了。” “你放心,我知道以我现在的实力还杀不了那狗皇帝。但至少我要想想别的办法。”盛穹倔强的说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若是打听到了消息会叫人通知你的。你自己多保重啊!”容昭说完,绕过盛穹的手臂拉开木门出去了。 幸好这是个僻静的巷子,一匹膘肥体壮的黑马在巷子里站着也没有人注意,容昭伸手牵了马缰绳悠闲的从巷子里走出去站在街上左顾右望,忽然间决定去皇帝的行宫去瞧瞧。 说来也巧,容昭刚走到行宫门口,身后便急匆匆驶过来一辆马车。容昭回头一看,那赶车的人太熟了,就是他家的老车夫。 “昭儿!”车窗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车窗里露出盛装的容悦。 “姐姐!”容昭忙凑过去,笑嘻嘻的问:“皇同意见你了?” “你先上车来,我跟你说。”容悦说道。 “好来!”容昭从马上跳下来,麻溜儿的钻进了马车里。 容悦往一侧靠了靠,让容昭坐在自己身边,然后抓了他的手凑近他耳边小声说道:“许氏死了。” “死了?”容昭故作惊讶的问,“怎么这么快就死了啊?我出门的时候看她那样子也不像是立刻就死的呀?” “你知道什么?老二说她是中了奇毒,东跨院的那位叫嚷着要仵作验尸呢!可是去了四个仵作也没验出个所以然来,都说是中毒,但却都不知道是如何中的毒中的什么毒……”容悦说着,双手合十朝着天念叨这,“阿弥陀佛,我只当是老天看不过罢了!” “说的也是!那老婆子整日仗着她主子的权威在府中作威作福,如今是老天看不过眼了,才叫她遭这样的报应!”容昭点头道。 “可是,他们要把这笔账记在咱们的头上了。”容悦叹道。 第6节 “就算没有这事儿,他们也是看咱们不顺眼的。这么多年了,东院对我们一刻也没罢休过。至少,老天收了这个恶妇,也等于断了那位的左膀右臂,或许她还能消停一些日子。”容昭哼道。 “我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你对许氏之死一点都不意外?”容悦侧脸看着容昭的眼睛问。 “哪有?”容昭眨着清澈的眸子,无辜的说道:“我只是觉得这恶妇死了,心里十分痛快而已!难道姐姐不觉得痛快?” “痛快。着实痛快。”容悦拍拍容昭的手,又笑道:“等会儿陛下召见我,你随我一道去吧。” “能行吗?”容昭坏坏一笑,凑近容悦的耳边悄声说道:“陛下应该只想跟姐姐单独在一起吧?我去了,岂不是坏了他的好事儿?” “胡说!”容悦抬手往容昭的肩膀上捶了一拳,娇声叱道:“一点正经都没有!以后我离开了,你就是母亲身边唯一靠得住的人,还只管这么吊儿郎当的可怎么好!” “姐姐,我舍不得你走。”容昭抬手抱住容悦的胳膊,低声说道。 “可是姐姐不能照顾你一辈子啊!”容悦侧头抵着容昭的头顶无奈的叹息着。 ☆、第十一回,立为世子 行宫里,跟随御驾而来的几个太监宫女正忙着收拾东西,仗打完了,西疆平定了,镇西将军容朔封侯之后继续镇守西凉城,皇上也该回銮了。 “皇上,悦妃娘娘来了,在外边候着呢,同来的还有悦妃的嫡亲弟弟容昭。”张万寿小声回道。 靠在狼皮褥子上看奏折的皇上把手中的奏折合上,微笑道:“都宣进来吧。” “遵旨。”张万寿躬身应了一声,转身出去,没多会儿工夫引着容悦容昭姐弟俩进来。 “臣女容悦(臣,容昭)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容悦和容昭一前一后错开一步跪在地上,一起给皇上磕头。 皇上见今日的容悦今日穿了一条大红色绣白梅花的长裙,配着一件月白色绣芙蓉的短袄,不同于昨日晚上舞剑时的英姿,却另有一种温婉的气质,一时间心里更加喜欢,遂起身上前伸手把她拉起来,温和的说道:“起来。这封妃的圣旨已经传下去了,你也该改口了。” 容悦低头温婉一笑,低声说道:“陛下隆恩浩荡,容悦感激不尽。只是这册封之礼还未全,容悦不敢放肆僭越。还请陛下恕罪。” 皇上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朕昨日见你英姿飒爽,还只当是个直性子,如今看来,你虽生在西北,长在武将之家,却也是极有教养的女子。” “谢皇上谬赞,这些都是容悦的母亲教导的。”容悦温婉的回道。 皇上拉着容悦去自己休息的矮榻上落座,满意的拍着她的手说道:“嗯,你母亲不错,等朕回京便跟皇后说,赐你母亲一品诰命。” 容悦忙起身徐徐下拜:“容悦谢陛下隆恩。” 容昭见状也忙跟着跪下一起谢恩。 “起来吧。”皇上又朝着容悦伸出手去。 “陛下,请您恕容悦放肆,容悦还有个请求。”容悦跪在地上不起来。 “哦?”皇上的脸色顿了顿,说道:“什么请求,说来听听。” “陛下明鉴,我们家的状况您想必也是知道一些的。容悦的母亲多年卧病在床,这些年来都是容悦在身边服侍着,如今容悦蒙受皇恩浩荡能跟在皇上身边服侍自然是不胜感激,但容悦的心里也的确放不下病母弱弟。”容悦说着,声音一哽,眼圈儿便红了。 “你果然是个重情义之人,朕心甚慰。”皇上满意的点了点头。 容悦说着,又磕了个头,说道:“所以,容悦斗胆,请陛下再给个恩赐,请您下旨立我弟弟容悦为世子,这样,容悦也能安心离家进宫服侍皇上了。” “你的弟弟本就是容将军的嫡子,立为世子又有何不可?”皇上说着,抬头问旁边的张万寿:“容将军呢?” 张万寿忙躬身回道:“回陛下,容将军在整顿军务,早晨时来过一趟,那时候陛下还在睡,将军说没有要紧的事儿,便没敢惊扰皇上。” “嗯,派人把他给朕宣来。”皇上说道。 “奴才遵旨。”张万寿答应着转身出去。 皇上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姐弟两个,忽而笑道:“说起来,悦儿你的弟弟跟你长得到有五分相似。” “陛下龙目炯炯,容悦跟昭儿的眉眼都深似我们的母亲。只是昭儿是男儿家,比容悦多了些男子汉的气概。”容悦轻笑道。 “嗯,的确。”皇上又细看了一眼容昭,又笑道:“怎么?你姐姐夸你有男儿气概呢,你却在这里呆若木鸡?” “昭儿?”容悦看容昭发愣的样子,也小声提醒了一句。 容昭是被容悦忽然提出的立自己为世子的事情给震到了,原本他是想着找个机会跟皇上说要自己带着人送姐姐去京城的,却没想到容悦先说了这事儿,一时间弄了个措手不及正在想对策,却没想到那两个人把话头扯到了自己的头上。于是忙躬身道:“陛下恕罪,臣刚刚是在想姐姐要进宫为妃了,臣这个做弟弟的是不是该准备几件像样的贺礼给姐姐祝贺一下。” “呵呵!你倒是有心。”皇上听了这话很是满意,拍着容悦的手赞道:“你这个弟弟是个细心人,倒不像是武将家的孩子了。” “皇上说的是,跟家里的大哥和二弟比起来,昭儿的确是娇气了些。实在是因为小时候他大病一场差点丢了小命儿,之后母亲就一直娇养他。他呀,跟给这个女子比起来是有些男儿气,但跟家里的另外两个男儿比起来可是有些女气了。” “相书上说,男生女相或者女生男相都是福相。所以你这个弟弟将来必定是有福之人,你这个做姐姐的就不要太为他操心了。”皇上笑道。 “皇上乃是真龙天子,您的话,容悦自然深信不疑。”容悦忙道。 “嗯,你信朕就好。”皇上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全身上下都舒坦了。 容昭早就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多余,此时终于找到了机会说话,便跪下说道:“回陛下,臣有点事情想要去找兄长商量,所以先请旨退下。”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前些日子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朕记得御前侍卫从敌营缴获了不少上等的皮毛,你去挑一些喜欢的拿去做冬衣吧。这才过九月,西凉城都跟冬天一样了。” “谢陛下赏赐,臣告退。”容昭再次叩头谢恩,然后随着一个太监出去旁边的库房挑皮草。 其实容昭不怎么在乎皮草,他真心惦记的是皇上的御前侍卫们从羌戎部族那里俘获的那些珍贵的药材。这事儿他惦记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一直没机会,这会儿正好借着去挑皮草的空档去瞧一瞧,若是有自己需要的,好想办法弄出来。 去处理军务的容朔很快被张万寿给宣召至行宫,皇上刚好跟容悦说了会儿话,又喝了她亲手冲泡的几杯茶,心情很好。见着容朔说话也十分的和蔼:“容卿啊!朕不日回京,想带着悦儿一起走。悦儿还有一件心事未了,朕今日就给你一道旨意。” “陛下但有吩咐,臣莫敢不从。”容朔躬身跪拜。 皇上微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儿,朕知道你有三个儿子,长子,次子都是临阳郡主所出,三子是你正室夫人叶氏所出。如今你已经有侯爵之位,封侯之后便是立世子。虽然立世子是你的家事,但以朕看来,你家老三很懂事,虽然还年轻,但多加历练,将来必定更胜于你,就……立为世子吧。” 容朔闻言愣了片刻,好好地缓了缓神,才撩起战袍跪下谢恩:“臣,谢陛下隆恩。” ☆、第十二回,满载而归 出了殿门,容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虽然他并不惧怕皇上,但在里面当灯泡的感觉也实在不好。 “这不是容公子吗?”一侧有人轻笑一声站在了容昭的面前。 “睿王?”容昭看清楚来人后心里默默的骂了句脏话,暗想怎么又碰到这个撒尿都喜欢拉着人不放的变态,脸上却堆着笑双手抱拳躬身行礼:“容昭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了。” “请起。”赵沐笑得如沐春风。 “谢王爷。”容昭直起身子,又拱了拱手,“王爷,您先忙,臣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等等。”赵沐伸手拦住容昭的去路,“我没事儿,也不忙。倒是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这么急匆匆的?” “呃,是陛下让臣去库房挑几件皮草,说是赏给臣做冬衣的。如此皇恩,臣可不能错过了,要赶紧的去挑呢。” “正好,本王也刚好想去库房看看,不如一起吧。”赵沐说着,便转身往库房的方向走。 容昭看了一眼给自己引路的太监,一时苦笑摇了摇头。 “公子,请吧。”那太监抬了抬手。 容昭无奈,只得跟上赵沐的脚步。 行宫的库房不算太大,里面装的都是缴获的战利品。各种皮毛,珠宝,药材等堆的满满的,库房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赵沐一进来就皱起了眉头,吩咐值守的太监:“把门窗都打开,这里面快臭死了!” “是。”太监答应着,把门窗都一一打开。冷冽的风吹进来,库房里的怪味被冲淡,容昭也暗暗地舒了一口气。 其实容昭对那些皮草并不敢兴趣,他的目光一直在那些药材上流连。 赵沐慢慢的踱步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那一块块一棵棵七星块状的药材,笑问:“怎么,容公子对这些药材感兴趣?” 容昭回头看了赵沐一眼,无奈的笑道:“王爷笑话了,因为臣从小身体羸弱,药吊子不离火。见了这些药材自然会多看两眼。在臣的眼里,这些东西可比金银珠宝名贵皮毛强多了。” “这话说的是。”赵沐点了点头,对库房的太监说道:“我早起回了父皇说要挑些药材配药,既然容公子也想要药材,那就一并挑了,记在我这儿。” 旁边的小太监躬身回道:“王爷,陛下说了,容公子想要什么直接挑就好,并不仅限于皮草,药材也是可以的。” “嚯!这倒是我多事了。”赵沐自嘲的笑了笑。 容昭朝着赵沐拱了拱手,笑道:“话不能这么说,王爷如此慷慨,容昭自然也领情。这原本是要挑几样的,为了王爷这句话,这会儿只好多挑几样了。” “哈哈!你倒是乖巧。多赚了东西不说,本王还得念你的情。”赵沐笑着摇了摇头,“你父亲说你愚钝不堪难当大任,如今看来,你们兄弟三人当属你最精明。” “王爷谬赞,‘精明’二字臣可不敢当。”容昭说着,眼睛已经撇上了一只尺许长的地龙。 “这是什么?”赵沐伸手把那只尺许长的地龙拿到手里。 “这是蚯蚓。”容昭说道。 “蚯蚓?!这么大?!”赵沐诧异的看着手上的东西。 容昭随口说道:“这是西域特有的一种,不仅形体长得大,而且药性更强。” “你还挺懂这些?”赵沐诧异的问。 容昭一怔,抬头看着神采飞扬的天之骄子,淡然笑道:“你若是吃十几年的药,比我懂得更多。” “还是算了吧,我宁可不懂。”赵沐笑着摇了摇头。 从皇上的行宫里出来,容昭可谓满载而归。容悦做的马车里装了十来个包袱,里面不但有上等的皮毛,还有七八种他一直想要却找不到的药材。不是皇上大方,实在是掌管这些战利品的太监有心讨好,再加上这些药材是从狄戎部落缴获来的,拿回去也是赏人,绝不会给皇上用。还不如这会儿工夫送给容昭,他们也落个好人情。 容悦看着压抑不住笑容的容昭,不由得笑道:“就这么点东西就把你收买了?” “姐姐,皇上对你真的挺好的。”容昭笑道。 “是啊!我也想不到皇上会这样对我。”容悦缓缓地低下了头,想起皇上一起品茶时他对自己关爱备至的样子,心里十分矛盾。 “姐,你该不会还想着盛穹呢吧?”容昭试探着问。 “想着又有什么用?”容悦苦笑道。 “姐姐,你若是真的不想进宫,或许我有法子……” “闭嘴。”容悦忙抬手捂住容昭的嘴,然后警惕的转身掀开车窗帘子往外边看了看,不见有什么异常方转身回来低声叱道:“不许胡说!这种话若是传出去,可是灭门之罪!” 容昭沉了沉,又凑近了容悦的耳边,悄声说道:“早起从家里出来,我遇到盛穹将军了。” “什么?!”容悦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他就在西凉城。”容昭悄声说道。 “……他居然这么大胆!真是……”容悦焦急的拍了一把马车的车壁。“咚”的一声,把外边随车的护卫给吓了一跳,忙凑过来询问可有什么吩咐。 容昭忙先开车帘子对外边的护卫说道:“没事,是我不小心睡着了,碰了一下头。” 护卫拱了拱手退开了,容悦也借着这个机会冷静了一下心绪,随后握着容昭的手,低声问:“你是在哪里见到的他?你们有没有约好下次再见的时间地点?” “没有。姐姐也知道,这事儿是灭门的大罪啊!”容昭无辜的眨着眼睛。 第7节 容悦不说话,只盯着容昭的眼睛看。容昭被她看得无可奈何,再三解释:“真的没约,他只是问我陛下什么时候回京。不过,这事儿我也不知道啊!” 一听这话容悦立刻变了脸色,皱眉道:“他这是疯了嘛!” “姐姐,就这些,我都跟你说了。其他的我可真的不知道了。”容昭小声说道。 容悦靠在身后的软垫上陷入了沉思,没理会容昭的话。 ☆、第十三回,父子之间 将军府里,许氏死了,临阳郡主气跟疯了一样往西院冲想去找叶氏理论,好歹被容昀给劝住了。她只在自己的院子里发了一会脾气,朝着西面叫骂了半日,砸碎了一堆花瓶茶盏等器皿,最后闹的没了力气回房去睡了。 容昀一天都没离开将军府,晚饭时才得空喘口气儿,这边刚坐下喝了半盏茶,贴身的小厮进来回道:“二公子,侯爷回来了。” “更衣。”容昀把茶盏放下,起身走向里间。 侍妾李氏忙带着两个丫鬟近前来服侍着他把外袍褪下,另换了一件灰蓝色灰鼠外袍,收拾利索之后,容昀方急匆匆转身去前面见他的父亲。 容朔进门后便听说了许氏暴毙一事,也知道临阳郡主闹了一天了,府里可以说是鸡飞狗跳。但他也累了一天了,身心俱疲只想安安静静的歇一会儿。更何况许氏不过是个家奴,就算死的蹊跷,有临阳郡主去操心呢,他这个一家之主根本用不着为这点小事儿烦恼。 长子容晖还在军中没回来,次子容昀急匆匆赶来时,容昭已经亲自服侍着容朔换下一身的盔甲,净手洗面之后正捻着一块糕点往嘴里送。容昀看了一眼端着白瓷茶盏的容昭,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谄媚,然后恭敬地作揖请安。 “今天家里怎么样?”容朔抬手接过容昭递过来的茶盏,淡淡的问。 “回父亲的话,家里没什么大事。”容昀回道。 “哼,还没什么大事?整个府邸都要被掀翻了。”容朔冷声哼道。 “父亲无需听下人们危言耸听,事情远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因为奶娘许氏死的太蹊跷,又太惨烈,下人们都吓坏了,而我母亲也因为一时受不了所以才哭了几声罢了。”容昀平静的说道。 容朔皱着眉头摆了摆手,他对这些事情一点都不上心,这会儿若不是见了容昀也不会问这些,容朔心里这会儿想着的是皇上下旨立容昭为世子之事该怎么跟临阳郡主说。 “父亲忙了一天想必已经乏透了,若没有别的吩咐,儿子就先请告退了。”容昀是一点也不想看见容昭在父亲面前谄媚的样子,只想早些出去。 “你且等等,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容朔说道。 “是,请父亲吩咐。”容昀躬了躬身。 “今日皇上有圣旨,世子之位定了你三弟。这件事情你回去后跟你母亲说一声,她身体不好,情绪也不稳,我就不去她那边添乱了。过些日子陛下回京了,我们再办家宴庆祝。”容朔说道。 容昀心里登时一凉,不甘心的抬头看容昭,却见容昭神色淡然的站在旁边,似是世子之位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好了,就是这件事情,你且去吧。”容朔不在乎容昀的震惊以及不满,身为一家之主,这件事情他还是压得住的,更何况此乃圣旨,即便长子次子都不服,也没有抗旨不尊的道理,不过是暗地里费些精神罢了,遂摆摆手说道,“那许氏的事情你料理好了,劝着你母亲些,她年纪也大了,很多事情也该看开,何必为了这些没要紧的弄坏了自己的身体。” “是,儿子记下了。”容昀躬身答应着默默地退了出去。 容朔看着二儿子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对旁边的容昭说道:“你们兄弟三人,你大哥骁勇果敢,为人也稳重。你二哥虽然不及你大哥,但他武功也是极好的。反而只有你最软弱无能,却蒙皇上恩宠得以立为世子。以后你该怎么做,想必自己心里也该是有数的?” “父亲教训的是。想必正是因为只有我软弱无能,所以皇上才立了我为世子。”容昭平静的说道。 “嗯?”容朔皱眉瞪着容昭,半晌之后,想明白了容昭的话,缓缓地低下头去。 容昭平静的说道:“父亲,皇上御驾亲征大获全胜正在兴头上,我们容家还是要收敛锋芒的好。父亲你已经是骁勇果敢威震西疆的战将了,若是再立一个骁勇善战勇猛果敢的世子,您觉得皇上还能睡得好觉吗?” “唉!”容朔无奈的叹了口气,朝着容昭摆摆手,“行了,这些道理还不用你来教我!” “儿子也不过是妄测圣意,父亲也不必太当真了。父亲劳乏,请早些歇息,儿子告退了。”容昭躬身行了一礼,看见容朔点头之后,也轻着脚步退了出去。 容昭从父亲的房里出来便回自己房里去,今天折腾了一整天他也是全身酸痛,恨不得立刻就躺床上去让梅若给自己捶捶腿捏捏肩。只是他还没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便在过道上遇到了母亲叶氏身边的大丫鬟青鸟,青鸟迎着容昭上前两步,轻轻一福,说道:“公子,夫人说有事儿请您过去一趟。” “今儿累死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容昭皱眉问。 “公子,您还是去一趟吧。夫人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呢。”青鸟劝道。 容昭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好吧!我去!” 夫人叶氏这会儿急着见儿子,无非也是因为听说了世子之事。容昭进门后上前行礼问安,叶氏伸手一把把他拉过去,笑着叹道:“这可真是皇恩浩荡啊!我儿被立为世子,为娘我这颗心算是放到肚子里了!” 对于母亲这一颗功利之心容昭早就没什么感觉了,不动声色的抽回手来在旁边坐下,一边拿了榛子剥壳儿一边说道:“姐姐不日就要跟随陛下进京,母亲还是要多操心一下她的事情。儿子的事情大可不必着急,来日方长呢。” “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姐姐的事情,我今儿琢磨了一天,已经想的差不多了。该带的人,该带的东西,都叫人拟了单子一样一样的置办好。再说了,即便有什么不周全的,上京城里还有你外祖家的一个堂舅在,他会照应你姐姐的。” “堂舅?”容昭搜肠刮肚的想了一遭,也没想起自己在京城还有个什么堂舅。 ☆、第十四回,未雨绸缪 叶氏见儿子一脸茫然,遂解释道:“就是我娘家二叔的儿子,是我的堂弟,可不就是你们的堂舅吗?因这些年咱们一直在西凉,路途遥远,西疆又连年战事,你外祖家跟西伯猎的生意也断了,于是就少了往来。不过回回过年,你堂舅都有叫人送年礼来的,谁叫你素来对家里的事情不上心呢!” “原来是这样。”容昭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想着这么远的亲戚能顶什么用呢!再瞧着皇上对姐姐那般宠爱的样子,可不就是后宫那些女人们的公敌吗?日子能好过才怪呢! “跟你说话儿呢!又胡思乱想什么?”叶氏自顾说了好一阵子,见容昭只管发愣,便不满的推了他一把。 容昭忙道:“哦,我是在想,我是不是该随姐姐一起进京,看着姐姐行册封礼再顺便拜望一下这位堂舅?毕竟咱们一家子都在西凉城,姐姐一个人去了京城少依无靠的,实在叫人担心呢。” 叶氏听了容昭的话却深不以为然,摇头道:“你姐姐有皇上的宠爱,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吧!既然圣旨定了你为世子,你就该奋发努力,好好地学习弓马骑射,不要让你父亲失望才好。” 容昭淡然冷笑:“母亲昨晚上不是还说,姐姐如今封为皇妃,你的日子就有指望了吗?所以只要姐姐是皇妃,我有没有本事又有什么要紧?” “你这孩子!”叶氏皱起了好看的柳眉,一脸的嗔怪之色也颇有倾国倾城之容,“你这是吃你姐姐的醋吗?你姐姐被封为皇妃自然是你我的依靠,可你才是男儿身!你才是母亲的依靠啊!” “是啊!我是男儿家。我是顶梁柱,是母亲和姐姐的依靠。”容昭自嘲的笑了笑,眼神一转,又凑近了叶氏的面前,小声问:“母亲,难道你没听说过,皇上的宠爱是把双刃剑?你想想,若是姐姐进了皇宫之后独宠六宫,那其他的妃嫔以及皇后娘娘岂能容得下她?她一个人势单力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说不定还要累及家中呢!” 叶氏听了这话神情一顿,继而低声叱道:“不许胡说!” “母亲,我这话虽然不好听,可却是事实。我们总要未雨绸缪才好。”容昭淡淡的笑道。 “就算你这是未雨绸缪,我们也没办法。你姐姐入宫为妃是既定的事实,我们不能抗旨不尊,就只好顺其自然了!再说,京城不是还有你堂舅呢吗?真的有什么事情,他会照应的。”也是叹道。 “原来,母亲平日里疼姐姐都是假的。到了这种时候,也只是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从没谋面的堂舅身上。”容昭摇头叹道。 “你这孩子!这是怎么跟为娘说话呢?!”叶氏不满的叱道。 “母亲不要生气,实际上,我是有更好的办法想要跟您商量。”容昭忽而又换了一副调皮的笑容。 “有什么办法尽管说!你是变着法的想要气死我也就罢了!”叶氏不满的剜了容昭一眼。 “我是觉得,我跟着姐姐去上京城。一来,我们姐弟两个可以互相照应,姐姐在宫里总有些不方便,而我在外边帮衬着她,总是比堂舅更可靠些。二来,父亲正是壮年,将来我们容家肯定不能在这荒凉的西凉城呆一辈子,不如我先几年去京城,等将来父亲回京荣养,也刚好有个退路。第三么,我在京城住着,也有利于观望朝廷的动向,跟父亲遥遥相望不是更好吗?” 也是听了容昭的话陷入了沉思。 容昭看她不说话,便试探着问:“母亲是觉得我跟姐姐都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斗不过东院的那娘儿三个吗?” 叶氏听了这话,嘴角弯起一丝冷笑:“如今你是世子,你姐姐是皇妃。只要你们两个都安安稳稳的,娘会怕他们吗?” “母亲真是聪明不凡。”容昭忙拍了一记马屁,“咱们容家在边疆势力不小,可是在上京城却没有什么根基。父亲武将出身,祖上也没有什么功勋。若我们一直呆在这西凉城,若是维持现状,久了皇上势必呼以为我们毫无建树。若是我们屡建奇功,朝中定然会有人说我们功高震主。所以为了长久打算……” “你的话不错!”叶氏不等容昭再说下去,立刻点头赞叹,“你果然长大了,思虑事情比娘亲周全许多。” “娘是同意了?”容昭微笑着问。 “嗯,我是同意了。但这事儿还得跟你爹商量。”叶氏说道。 “爹还不是什么都听您的?您这里可是有无所不能的法宝呢”容昭抬手抹做出抹眼泪的样子来,又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叶氏斜了容昭一眼,嗔道:“你又胡闹!如今封了世子,也没一刻庄重。” “将军回来了!”门外的丫鬟说话间打起了门帘。 容昭忙从炕上起身,叶氏也伸手扶着容昭的手想要下炕去迎接,容朔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伸手把她按住:“行了,你身子不舒服,就别起来了。” “谢将军体恤。”叶氏温声软语,转头又吩咐容昭:“快去把那盅虫草炖鸽子汤给你父亲端来。” 容昭默默地叹了口气,心想这位病弱的老娘可真是能装,但还是答应着转身去端汤。 “罢了!我刚来的时候喝了一盅野鸡汤,这会儿什么也不想吃了。昭儿也累了一天,早些回去歇息吧。”容朔摆摆手说道。 叶氏笑着点头,对容昭说道:“那既然你父亲这么说了,你就回去歇着吧。” 容昭这才给他的爹娘重新行礼请辞出来,吹着冷风呼了一口气,对守在门口自己的丫鬟兰蕴说道:“终于可以回去了。” 兰蕴忙把怀里的狐皮斗篷展开披在容昭的肩上,一边系带子一边说道:“天儿越发的冷了,公子一定要小心身子不要着凉了。” “走了走了!回去睡觉了。”容昭伸手把斗篷的边沿牵紧,急匆匆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第十五回,打点盘缠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五更天时,容昭被梅若摇醒:“公子,公子……该起身了,昨儿晚上将军在夫人房里歇下的,您还得去给将军和夫人请安呢。” “哎呦!烦死了!”容昭翻了个身,抱着被子不肯动,“你听听外边的北风跟狼嚎一样,我不要起床,我要睡觉。” “公子,您还是起来吧。您若是去晚了,夫人又该唠叨了。”梅若耐心的劝道。 床帐之外,兰蕴,金萱,白芍,米兰四个近身服侍的丫鬟各自捧着巾帕香皂脸盆痰盂等守在旁边,耐心的等着懒床的那一位能早点起床。 终于,梅若说了一大车的好话,容昭听得再也睡不下去了,方推开身上的被子眯着眼睛坐起来。梅若忙转身从脸盆里绞了温热的手巾先给他擦脸。 “唔……讨厌死了。”容昭闭着眼睛拿过手巾,自行胡乱擦了擦脸,又转手丢到梅若的怀里。 “公子,喝口水。”梅若忙把手机递给兰蕴,又从金萱的手里接过茶盏递过来。 容昭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温热的菊花茶先漱口,然后又换了一盏温热的白开水喝下去才算是彻底的清醒了。梅若忙服侍着他穿上衣裳,起身至梳妆台前梳头。 五个大丫鬟前前后后服侍着容昭从头到脚都收拾利索之后,方由兰蕴和金萱陪着往叶氏的房里去给将军和夫人请安。 最懒最没作为的三公子进门给父母请安的时候,屋里已经坐满了人——容晖,容昀,容悦三个人都已经端坐在那里了,叶氏已经起床梳洗完毕,正跟容朔一左一右靠在榻上说闲话。 容昭一进门,容朔的脸就阴沉下来了:“都什么时辰了才来?一家人就等你一个了。越大越没规矩,还不如小时候懂事。” “儿子昨晚做了个噩梦,半夜吓了一身的冷汗,所以早晨醒了只觉得身上沉重,所以迟了些。”容昭躬身说道。 “做个梦也能这样,你哪里像是我的儿子。”容朔不满的哼道。 “好了!昭儿自幼体弱,将军就别责怪他了!”叶氏朝着容昭摆摆手把他叫到跟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握住他的手,温和的说道:“这为人子女的,每日里请安虽然重要,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大的孝道。” 容昭忙应道:“母亲的话,儿子记住了。” “行了,人全了,吩咐下去传饭吧。”叶氏对旁边的丫鬟说道。 丫鬟答应着下去,没多会儿工夫调开桌椅,一个个食盒拎上来,热汤热饭热粥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用饭吧。”容朔率先拿起筷子。 叶氏亲手给容朔盛了一碗粥,温和的说道:“这鸡丝粥里妾身叫人加了枸杞,百合和山药,最是养身的。将军连日征战,又忙着陛下御驾的事情可谓劳心劳神劳力,应多吃一点补补身子。” “好,你身体不好,也该多吃点。”容朔接过粥碗,爱怜的看了叶氏一眼。 第8节 坐在左手边的容昀一直阴沉着脸色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说道:“父亲,夫人,我忽然想起来有点急事要处理,先告退了。” “你有什么急事,连饭都不吃了?”容朔皱眉问。 “奶娘许氏的丧事还有些事情没料理清楚,儿子想着她好歹也照顾了儿子几年,总不能让她走的太寒酸,昨儿给她定了一口棺材,说好了今儿早起去瞧的。”容昀说着,便站起身来朝着容朔一躬身,“请父亲慢用,儿子告退。” 容朔不愿多说,便摆了摆手让容昀退下。 容晖见状,也起身说道:“父亲,昨天回来的时候左副将说有几个伤兵旧伤复发怕是有性命危险,儿子不放心,还是早些去看看。” “这事儿我知道,你去看看,需要什么药就尽快安排人去弄。决不能让这些勇士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我们自己的军营里。”容朔皱眉道。 “儿子明白。”容晖躬身应了一声,也转身出去了。 容悦看着端着饭碗吃的香甜的容昭,无奈的笑了笑,又加了一根鸡腿给他。 “唔,谢谢姐。”容昭甜甜一笑,张口啃了一块肉在嘴里。 叶氏嗔怪的看了容昭一眼,又跟容朔夹菜。 “你娘说,你想送你姐姐去京城?”容朔问容昭。 容昭忙把嘴里的肉咽下去,点头说道:“是啊,我担心姐姐嘛。” “不必了吧?你跟我去了京城,母亲跟前谁来尽孝呢?”容悦说着,又给容昭盛汤。 “我这里能有什么事儿?你们都放心,只要你们两个好好地,我自然一切都好。”叶氏说着,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容朔,轻笑道,“再说,我身边有你们的父亲呢。雏鹰羽翼丰满了自然要去天上飞,为娘可不能成为你们的累赘。” 容悦笑了笑,忙起身给叶氏盛汤,又叹道:“瞧母亲说的这些话,可叫我跟昭儿怎么办呢。” “好了,你们两个陪着你母亲好好说话吧。我还有事,先去忙了。”容朔说着,放下了饭碗。 容悦和容昭二人忙站起身来,看着容朔往外走,一起躬身送至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才转身回来。叶氏本来饭量就少,这会儿更没心思吃东西了,两旁的丫鬟把碗筷都收拾了去另换了点心和羊乳过来给她靠在榻上小口的喝着。 “母亲,若是没什么事儿我也出去了?”容昭最不喜欢看他娘亲如此做作的样子,遂想着找个借口开溜。 “你有什么事可着急的?坐下,我有话跟你说呢。”叶氏把最后一口羊乳喝完,指了指手边的椅子。 容昭只得坐下来听他亲娘说话。 叶氏看了看容悦,又对着容昭叹了口气,说道:“你跟你姐姐去京城的事儿我已经同你父亲说过了,这几天你也别出去胡闹了,好好地在家里准备准备,京城可不比西凉城,那里公卿遍地,权贵云集,随随便便丢一颗石子,就等砸到一个王公侯伯。别说你去了那里要小心谨慎,就连你们的父亲这个二等侯爵进了京城,也得收敛起锋芒来做人。你明白吗?” “知道了。”容昭知道若是不愿多听这些唠叨,唯有老老实实的答应着。 ☆、第十六回,算精细帐 “你们姐弟两个既然要一起去京城,要准备的东西更加繁杂,这几天你也别出去跑了,安心去库房挑选一些用得着的东西,那些绸缎珠宝等也就罢了,有你奶娘操心呢。你只管去兑换些金银,出门在外,什么珠宝都不如金银实在。不过拿金子银子的太沉也不怎么好带,银票还是保险又方便。只可惜咱们西凉城的钱庄不够大,怕是兑不出更多的银票来,你还是要找两个可靠的人跑一趟,去肃州兑换龙头银票带在身上才保险。只要有银票带在身上,帝都城里什么绸缎珠宝买不到?”叶氏唠唠叨叨的说道。 “知道了,不就是多准备银票吗?您放心,旁的事儿办不了,这事儿我一定能办好。我今儿就去肃州,想要兑换多少银票您尽管说。”容昭说道。 叶氏转头吩咐贴身丫鬟:“拿来。” 丫鬟答应了一声,转身去壁橱里抱出一个红木雕花的匣子来放在容昭面前。 “这里面是为娘的一点体己,随便一样东西拿出来最少也能兑个上千两银子的。你拿了去,这一匣子东西至少兑换六七万两银子来才好。”叶氏说着,淡淡的叹了口气,又道,“算起来,这些钱也不算多。只是你们这一去上京有千里路,带太多的钱在身上也不安全。且先这样,随后我再为你们姐弟两个细细的打算。” 容昭听得暗暗吸气,心想自己这个老娘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这么有钱?随随便便就是六七万两,还嫌少?这六七万两黄金是什么概念?大齐建国不足三十年,西疆又是连年战乱,死在战场上的前前后后共有三万六千多人,前阵子容昭偷偷地看了一眼父亲书房里的账本,千夫长以下的兵勇一条命一到三两银子的抚恤金不等,所以在他父亲手里给死者发下去的抚恤金一共也不过七十多万两白银。而他们的亲娘随手一拿就是两三千条人命!看来自己平日里真是小瞧了她。 容昭打开红木匣子,但见里面琳琅满目足有几十件翡翠珠宝,果然件件都是极品。容昭随手拿起一枚祖母绿戒指细细的看了看,赞道:“这么好的东西,母亲您舍得拿去换银子?这若是出了手只怕再多花三成的银子都换不回来了。” 叶氏淡然一笑,说道:“银钱不过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过是为人所用罢了!现在你们姐弟进京,这些东西是不好携带的,还是换成银票更方便。” “可是,您不给姐姐留几样做纪念吗?”容昭放下祖母绿戒指又拿起一只紫翡翠手镯,越看越舍不得,心里默默地盘算着该怎么把这东西留下来。 “给你姐姐的,我已经留了。这些都不是极好的货色,你只管拿去换金银吧。”叶氏说着爱怜的扫了一眼旁边的容悦。 容昭暗暗地吸了一口气冷气,心想这些还不是极好的货色?看来自己这个娘亲还真真是深藏不漏啊!表面上病怏怏的似乎要被那个临阳郡主给欺负死,又凭着一把眼泪把老爹的心栓的死死就不必说了,背地里却还富得流油!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啊!向东院那个每天只知道耀武扬威的郡主算个毛呢!容昭暗暗地唏嘘着向叶氏和容悦告辞,抱着这一匣子珠宝首饰先回自己的房里去换衣裳挑随从准备去肃州。 原本,叶氏是不准容昭亲自跑出去办这样的事情的,银钱之事交给手下的人也就罢了,身为镇西将军府的世子哪里用得着去做这样的事情?然而容昭不愿意闷在家里,遂以学习经济仕途为借口,挑选了几个得用的家丁,连同他的贴身侍妾梅若并形影不离的牧羊犬血点儿一起带着那一匣子珠宝出门去。 路上,容昭裹着软软的狐裘靠在枕上问梅若:“若儿,你说这些东西如果弄到京城得值多少钱?” 梅若抚摸着红木匣子上的雕花纹案,轻声笑道:“奴婢没去过京城,不知道京城的行情。但既然夫人说这些东西在肃州比在西凉城值钱,那想必送到京城肯定是比在肃州值钱的。京城的公卿贵族应该更喜欢这样的东西。” “说的不错。”容昭笑着伸手勾住梅若的下巴,“若儿真是聪明。” 梅若无奈的摇头:“公子谬赞,梅若虽然明白这道理,却没有法子把这些东西卖去京城。” 容昭笑道:“没关系,你只管帮我估一下价钱好了,有了合理的价钱本公子跟人家谈生意的时候心里才有底。” 梅若笑道:“公子说的有道理,那奴婢就根据苏州和京城的物价差细细的算一算。” “对,是得好好算算。”容昭说着,把自己身上的狐裘使劲的裹了裹,“你慢慢算,我先睡一会儿啊。” 梅若伸手又拉过一条宽大的雪狼皮盖在容昭的身上,甜甜笑道:“公子您安心睡,奴婢肯定不出声,不会吵到您的。” “真乖。”容昭满意的把牧羊犬抱过来枕在脑后,闭目养神。 肃州在西凉城以东不过四十里的地方,却与西凉城大不相同。西凉是驻兵重镇,城内外的人有半数以上都是兵勇,一年十二个月有七八个月都在打仗,所以甚是荒凉。而肃州则不同,这里是西北的重要商贸城镇,拖容将军骁勇善战的福,这几年虽然跟西域各部的贸易中断了,但中原各地的商人依然会有分号盘踞在此,跟西北一带的大齐百姓做生意,更重要的是那些专经营粮草的商人更是因为长久利益的缘故,长年运送粮草等物资贩卖至此以保证边关驻军的日常需要,再因为战乱的关系,商家每每运送货物至此都会雇用江湖镖局,所以肃州城内聚集了天南地北的生意人以及江湖游侠,在这一带称得上一座繁华之城。 以容昭这样纨绔成性的人自然不屑于整日呆在西凉城那样无聊的地方,平日里三天两头都要跑去苏州玩耍几天。所以这西凉城到肃州的官道他是极其熟悉的。 一路安心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进了肃州城的城门。 ☆、第十七回,雄心壮志 “唔,到了?”容昭轻轻摇头蹭了蹭牧羊犬身上柔软的毛,喃喃的问。 “公子醒了,睡了一路,想必已经渴了吧?”梅若说着,转身从小瓦炉上拿起圆肚陶壶给容昭倒了一杯热热的羊奶。 “嗯,还好,就是脖子有点酸。”容昭伸了个懒腰坐直了身子,又揉了揉被压迫了一路的牧羊犬的脑袋,接过羊奶了轻轻的啜了一口。 “马上就到了,奴婢先给您捏捏?”梅若体贴的问。 “不用了,你核算的怎么样了?”容昭这会儿比较关心那些珠宝究竟能换多少钱的问题。 梅若忙回道:“奴婢细细的算了算,若这些东西拿到进城去,至少值十万两银子。不过在肃州,就算是有京城来的珠宝商肯收,也不会给到这个价——商人重利,他们奔波辛苦赚的就是个差价,更何况如今战事初平,还有很多富商没在肃州露面呢。” “这个我有数。”容昭说着,抬手先开车窗上厚重的帘子往外看,天色阴沉却一丝风也没有,微抬头却见一朵朵的雪花零零星星的从天空飘了下来。一时间容昭来了兴致,便拍了拍牧羊犬,笑道:“血点儿,下雪了呢,咱们出去跑一跑吧?” “外边冷呢,公子刚睡醒,还是别跑去吹冷风了吧?”梅若忙劝。 “你出来看看可有一丝风?”容昭说着,把身上的狐皮轻裘一裹,便起身去推开了马车车门,轻快地跳下了马车。 雪白的牧羊犬也忽的一下跟着他跳下去,这一人一犬都是通身雪白全都如粉团儿一般,却把街上往来的百姓们的目光都给吸引过来。更有爱美之人忍不住发出感叹,叹这是谁家的小哥儿居然生的如此俊俏,若是家中小女能嫁的如此俊俏的小郎君也不枉做女儿身一场,云云。容昭对于这些早就熟悉,只对着众人报以微微一笑便带着他的血点儿一路跑跑跳跳往前去。 容府的家丁护卫们早就对他们家三公子的不着调行为熟视无睹,如今见他又发疯,他们能做的也只能是紧紧跟着,别让三公子出什么状况而已。容昭在街上迎着飞雪一路玩闹,却不知临街的一家茶馆里恰有一双眼睛盯住了他。 “哎呦!这不是新封的靖西候的三公子么?”一个穿着清缎子羊羔皮坎肩的男子惊讶的说道。 “是他。”站在窗前目光紧紧锁着容昭的睿王赵沐轻轻一笑,眼神中闪烁的兴味盎然极为明显。 “他怎么跑肃州来了?昨儿晚上还听说他们府里死了人,今儿看他这般高兴地样子又好像……” “谢公,昨天死的只不过是临阳郡主跟前的一个奴才而已。凭着临阳郡主跟叶氏的关系,你觉得容昭会因为死那么一个奴才而戚戚然?”赵沐玩味一笑,略一沉思后又摇了摇头,“或许他这会儿如此高兴也正是因为他们府里死了那么一个人。” “王爷说的是。”被皇上最有才华的儿子称为“谢公”的人是肃州一带有名的读书人,姓谢名纶。当年他中举的时候只有二十六岁,那时大齐圣祖并未称帝。如今他他已经年近七十,作为前朝的举子,谢纶不入大齐庙堂,只留在老家读书讲学,被方圆百里的读书人尊为“谢夫子”。 “来人。”赵沐微微侧脸朝着雅间门口喊了一声。 “奴才在,请王爷吩咐。”门口有一仆从应声。 “去看看容家的三公子来肃州做什么,今晚在何处落脚,何时回西凉,打听清楚了速速来回本王。”赵沐吩咐道。 “是。”仆从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谢纶顺着赵沐的目光看着外边那个如玉一半的少年公子,轻笑道:“王爷就算是有心拉拢容家,也不该是这个天真少年。以老夫看来,容家长子容晖更有乃父之风,堪当重任。” “容晖是临阳郡主之子,临阳郡主是九王叔的人。谢公怕还不知道吧?”赵沐淡然冷笑。 谢纶恍然,忙拱手道:“喔!王爷恕罪,这个老夫实在不知。” “这不怪你。谢公只专心做学问就好,这些勾心斗角的琐事,您老不沾染也罢。”赵沐微笑道。 “谢王爷体恤。”谢纶又朝着赵沐拱了拱手,“老夫今生唯一的心愿是在我大齐恢复科举制度。希望朝廷能不拘一格招贤纳才,为社稷造福,为百姓谋福。” 科举制度在前朝一度盛行,大齐圣祖皇帝打下江山之后却因为天下学子纷纷罢读拒考而被废除,如今大齐建国二十六年,圣祖和当今皇上两代君主任命大臣都是从亲信之中挑选亦或由王公贵族举荐。由此,朝中的党争也愈演愈烈,隐隐然已经危及社稷稳固。如谢纶之类的读书人徒有报国之志却无报国之门,而进恰好有幸结识赵沐这样才华横溢的皇子,自然不会错过劝谏的机会。 赵沐志在天下,自然也明白读书人对社稷的重要,这次他随着皇上御驾亲征至此而结交谢纶这样的人也是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因微笑道:“谢公放心,等父皇回京,本王一定联合朝中几位大臣联名上书,请求父皇恢复科举制度。” “谢某在此替天下读书人谢过王爷大恩。王爷胸怀天下,实乃百姓之福!”谢纶双手抱在一起朝着赵沐深深一揖。 “谢公快快请起,这一礼小王可不敢当。说白了,小王也是为了我大齐社稷着想。如今党争越演越烈,庙堂之上文臣武将每天想着的不是如何平天下事,而是各自钻营谋私只为一己之身,小王从旁看着真是心痛啊!”赵沐叹道。 “王爷年轻有为,又有如此胸怀抱负,若将来执掌江山,何愁大齐不国泰民安?”谢纶叹道。 “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赵沐忙抬手止住谢纶后面的话,无奈一叹:“如今上有父皇,下有两位皇兄,尤其是大皇兄的背后有诸多旧族的支持,这革新一事实在是不易啊!” ☆、第十八回,雪夜品茗 “王爷放心。若为革新科举之故,老夫愿意身先士卒,纵然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谢纶人老心不老,当即立下豪言壮志。 “谢公切不可轻言生死,你要知道,唯有你们这些名家大儒在,天下读书人和本王才有几分底气。”赵沐又朝着谢纶拱了拱手。 “老夫以及川肃一带一千二百六十名学子向王爷保证,只要朝廷恢复科举制度,川肃必积极响应,忠心报国。唯睿王爷马首是瞻!”谢纶再次放出豪言。 “好,很好!有谢公这句话,小王便可放手一搏了。”赵沐欣慰的点了点头,他此番费尽心机结交谢纶,等的可不就是这句话么! 赵沐从茶馆出来的时候,雪已经覆盖了肃州城,连行人不断的街上也铺上了一层白。 “王爷,容家三公子这会儿已经在晋商会馆住下了。”被派出去盯着容昭的仆从从街对面匆匆赶过来,在赵沐身边低声回道。 “晋商会馆?”赵沐迟疑的皱了皱眉,“他去那里做什么?” “小的打听过,是靖西候夫人要典当一些珠宝给悦妃娘娘当盘缠。觉得西凉城没有好价钱,所以让三公子带着来肃州城典当……不过,这容公子也挺有趣儿,他并不直接去典当行却专门打听上京来的珠宝商人,想必是打算卖个更好的价钱。” 赵沐听了这番话不由得笑了:“我就觉得这小家伙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么!果然不出本王所料。就看这份满怀经济的小心眼儿便可知他不是个省油的灯。”仆从不敢多言,只跟着笑了笑。赵沐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又笑了:“话说回来——京城来的珠宝商人……可不就是本王么?” “王爷是想……?”仆从试探着问。 “嗯,走,带本王去瞧瞧。”赵沐说着,上了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 晋商会馆,顾名思义是晋商们在肃州设立的一所会馆,打着晋商的名头,却也并不仅仅是晋商才能下榻居住,依然是以盈利为主的一家客栈。只不过容昭因为叶氏出身晋西的缘故,从小就常常光顾这里,所以跟这里的东家掌柜的都熟悉,所以他来肃州十有八九都会住在这里。 第9节 有梅若跟随伺候,自然处处都妥帖,眼看着天色将晚,梅若跟店家要了几样小菜并几笼皮薄馅儿大的羊肉包子,主仆几个凑在一桌吃饱喝足之后,家丁护卫负责外围防护,梅若则伺候容昭靠在火炕上喝着普洱茶闲聊。 外边有人说话,趴在容昭身边的牧羊犬忽的一下站了起来警惕的望着窗外。 “是谁?”梅若起身出去,问外边的随从。 “请转告容公子,是故人来访。”睿王赵沐朗声道。 屋里,容昭已经听出了赵沐的声音,遂皱眉摸了摸牧羊犬的头顶,叹道:“血点儿,你说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牧羊犬歪了歪脑袋舔了舔容昭的手,发出呜呜的声音,如同撒娇。 “唉!”容昭轻叹一声起身下炕,迎至门口的时候赵沐也已经进门来,遂忙拱手道:“见过王爷。不知王爷半夜来访可是有什么要紧的公务?” 赵沐温和笑道:“呵呵……容公子不必紧张,纵然有什么公务也轮不到本王来这里找你说呀!不过是凑巧遇到特地来讨一杯茶喝罢了。还望容公子不嫌弃本王唐突。” “哪里话!王爷是贵人,平日里请都请不到呢。只怕这粗鄙小馆并没有好茶,要惹得王爷嫌弃了。”容昭嘴上客气着,心里却暗骂你特么的来都来了,老子也不能把你个王爷赶出去啊! “无妨!茶不重要,一起喝茶的人投缘便好。”赵沐笑得如沐春风,连外边的大雪连天都要被他融化了。 容昭侧身请赵沐入内,并请他上座,又吩咐梅若:“去问掌柜的要一壶好茶并茶点来。再吩咐下去本公子这里有贵客,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是,奴婢知道了。”梅若答应着转身下去,没多会儿果然端了一壶玫瑰普洱并五色干果进来。 容昭亲手给赵沐斟了一杯茶并双手奉上,微笑道:“王爷,请。” 赵沐接过茶来嗅了嗅茶香却不急着喝,只微笑着打量了容昭两眼,方道:“容公子真是好福气,今日这小娘子竟比那日草原上的那位更婉约动人。” “王爷是说她?”容昭看了一眼旁边侍立的梅若,笑道:“她是我娘亲从小给我挑在身边服侍起居的人,容昭自小懒怠,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所以这丫头走到哪里都跟着我。今儿倒是叫王爷见笑了。” “此话差异!本王对公子的艳福羡慕还来不及,何来见笑之说?”赵沐笑呵呵的放下茶盏,却伸手捏了一颗花生轻轻捏开,捻了红皮去放进嘴里无声的咀嚼。 “王爷说笑,在下不过仰仗父兄方能苟且而活罢了,王爷您胸怀大志,自然是不屑跟我等混吃等死之辈一般见识的。”容昭说着,低头轻轻吹了吹茶末,浅浅的尝了半口茶,又叹道:“嗯!这茶好!王爷不尝一口倒是可惜了。” “是么?既然容公子说好,那本王一定得尝尝。”赵沐说着,端起那杯茶来轻轻的啜了一口,也赞道:“嗯!正宗的云滇老普洱,至少藏了七八年了。想不到这里也能喝到这样的好茶,看来想要在肃州尝到好东西还得跟着容公子才行。” “呵呵,王爷这是笑话在下么。这穷乡僻壤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容昭干笑了两声,也抓了几颗花生在手里剥着。 “公子切不可误会。想来人生苦短,能及时享乐也是一种福气啊!”赵沐笑道。 “王爷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当真了。”容昭说着,把一颗花生丢进嘴里,毫无风度的嚼着。 赵沐借着灯光看眼前这少年,见他明明是一张俊俏秀丽的脸庞却有一双肆意张扬的眸子,明明可以有仪态万方,却非要表现出一身匪气,可偏偏又不讨人厌,只叫人觉得纯真天然,一切都仿佛天生就该如此一样。若是他收敛了这一身的不羁之气,倒也是一个清雅的公子哥儿呢!赵沐暗暗地叹道。 ☆、第十九回,愉快交易 容昭看着对面的赵沐忽然陷入沉思,也不打断他,只是一个人剥花生喝茶。 赵沐走神片刻再回神时,见容昭手边已经堆了一小堆花生皮,因笑道:“容公子被父皇立为靖西候世子,不应该在家里摆酒庆祝吗?怎么这大雪天跑到肃州来了?” 容昭闻言淡然一笑,心想你终于忍不住了。不过他却不着急回答,反而问赵沐:“这大雪天的,王爷不在行宫为皇上分忧政事怎么也跑到这肃州来了?” “呵呵……本王来肃州,正是为父皇办差来了。容公子你呢?难不成也是替你的父亲来肃州办差?”赵沐和煦的笑着。 “王爷虽然没全猜中,但也八九不离十了。”容昭没有编说别的理由,也不想说实话。 “噢?不知道令尊给容公子派了什么差事?小王今晚喝了公子的茶,但凡能伸把手帮公子,绝不袖手旁观。”赵沐嘴角噙着笑,目光锁住容昭的眼睛。 其实容昭在赵沐进门的那一刻便在猜想这厮今晚不请自来的用意,心思百转千回之后,他猜到这厮肯定是得到什么消息了,不然绝不会找上门来还说这等冠冕堂皇的话。于是轻叹一口气,摇头道:“既然王爷把话说到这里,在下也没办法顾忌那些虚假的颜面之事了。不瞒王爷说,我这次来肃州并非是父亲有什么事要办,而是家母要典当一些体己给长姐凑点进京的盘缠罢了。” 赵沐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诧然道:“本王莫不是听错了吧?按理说令姐乃是父皇特旨晋封的皇妃,进宫的一应需用自然都有宫里拨放,又何须如此?” 容昭轻笑摇头:“在下跟王爷实言相告,王爷又何必跟在下打这些官腔?” “呵呵……”赵沐轻笑出声,手指轻轻地敲了敲炕桌,说道:“是本王迂腐了。想来令堂是觉得容家远在塞外,令姐进宫之后会有诸多不便,所以才要给她准备些银钱打点上下,对吧?” 容昭笑了笑,不置可否。 “哎呀,你不说这事儿,本王还忘了——再过两个月是本王母妃的寿辰了,本王还没有准备一份像样的寿礼。听说令堂乃是富商出身,想必身边收集了不少宝物,若是容公子不介意,可否把东西拿出来给本王一观?只要东西好,价钱都好商量。” “承蒙王爷抬爱,家母的那些东西怕是入不得娘娘的眼。”容昭忙摇头说道。 “这话说的就见外了不是?又或者容公子是不愿本王多管闲事?”赵沐嘴角微微抿着带有几分不满,眼睛里却满是笑意看着容昭。 赵沐的母亲出生于诗礼之家,模样极美,又有诗书浸润,乃是后宫之中的绝无仅有的女子。而赵沐的容貌则集合了他母亲和皇上的所有优点,美却也不缺乏英气,值得每一个怀春女子为之倾倒。连容昭这样的人在他的浅笑微嗔下也有些恍惚。 旁边服侍的梅若见容昭失神,忙拿了茶壶上前来给他斟茶,并小声提醒了一句:“公子,奴婢给您添茶。” “呃。”容昭回神,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笑容,“若儿,既然王爷有心帮咱们,你就把东西拿出来给王爷过过目吧。” “是。”梅若应了一声转身下去,没多会儿果然抱了那只沉甸甸的红木匣子来放在容昭面前。 容昭便把匣子用力推到赵沐眼前,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让王爷见笑了。” 赵沐并不多说,只伸手按下黄铜螺钿把匣子打开,里面的珠宝便在灯光下闪着熠熠的光彩逼得人睁不开眼。赵沐忍不住叹道:“好东西啊!” “王爷不嫌弃也就罢了!这都是家母当年出嫁时的妆奁,想来也只有在我姐姐这件事上才舍得拿出来吧。”容昭面带无奈,轻声叹息。 赵沐微笑道:“天下做母亲的都是一样的心情。既然本王也正好搜罗这些东西,而这些东西又是容夫人的珍藏,想来这肃州城里也找不到第二份了,就请容公子报个价吧,本王就不必再费心去找了。” “既然是王爷要孝敬娘娘的,不拘多少银子只给点也就罢了。想我姐姐将来进了宫,少不得要求王爷的母妃多多拂照呢。”容昭说完这话自己也觉得恶心,想必这睿王的母妃不想尽千方百计害死自己的姐姐也就罢了,怎么可能对争宠之人多加拂照? “这些东西若是拿去上京城,只怕少说也值十几万银子吧?”赵沐微笑着问。 “王爷不知,在下只知道吃喝玩乐,对这些经济学问却极少过问的,所以这些东西王爷说值多少就是多少。”容昭笑道。 “你既然这样说,那本王也不好蒙你。买卖东西都讲究一个当地的行情,不过呢,本王对肃州的行情却不晓得,也难说怎么样。咱们就参照一下上京的物价再打个人情折扣,这些东西本王就一总给你十万两银子,如何?” “多谢王爷。”容昭忙起身下炕,拱手向赵沐施了一礼,笑道:“不过家母叮嘱过了,要在下务必要跟买家议定用皇家钱庄的龙头银票交易,若不能,折算成黄金也行。” “黄金么,本王没有。龙头银票倒是不缺。”赵沐说着,抬手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递过去,“这里是三万五千两,都是龙头银票,算作定金,剩下的等我回西凉再给公子送过去,容公子看看可放心?” 容昭接过银票看也不看便交给梅若,又朝着赵沐拱手道:“多谢王爷慷慨,若非王爷,在下这趟差事怕是没个三五天是办不成的。” 赵沐摆摆手,笑道:“呵呵,容公子客气了。这事儿不过是个凑巧。本王要买,而你这里正好有东西要卖。你方便,我也放心。如此,便是极好。” 因为这将近翻倍的好价钱,容昭心里对赵沐的成见也少了许多,当即又叫梅若去烫了一壶好酒,叫了几个小菜来,跟赵沐灯下小酌,又东拉西扯的聊到三更天方才散了。 ☆、第二十回,正面较量 赵沐临走时已经有了几分酒意,便还拉着几乎烂醉的容昭的手说今夜雪下的极好,明日一早咱们兄弟两个一起去肃州城楼上去赏雪。容昭当时已经辨不清东南西北,只满口答应着,却不等赵沐出门,他这里已经倒在炕上跟周公相会去了。 第二日一早,赵沐来约容昭一起去逛肃州城看雪景,梅若却十分歉意的向赵沐深深一福,无奈的笑道:“请王爷见谅。昨儿夜里我们家公子不胜酒力,到这会儿工夫还在睡呢。” “不过二两酒,就醉成这样?”赵沐诧然问。 梅若又赔笑道:“不瞒王爷,我们家公子素来不能喝酒,昨晚这二两已经是极限了。这一醉若非到中午时分怕都不能醒呢。” “既然这样,那本王就中午再来约你们家公子一起去祥云斋用午饭。” “奴婢替公子谢王爷盛情。”梅若再次福身行礼,客客气气的把这位王爷给送了出去。 趴在窗台上的牧羊犬听着那陌生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出了院门方才转身跳下来回到床前朝着床上窝在被子里的容昭摇尾巴。 “走了?”容昭伸手摸了摸牧羊犬的脑门,悠悠的叹了口气,“血点儿,你说这睿王爷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呢?这么阴魂不散的缠着我们。老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咱们得好好地防着他,对吧?” 牧羊犬在窗前转了一圈儿,又跳起来前爪把着床边,鼻子凑到容昭的脸上轻轻地嗅着。 “去!死狗,你没刷牙呢!”容昭一巴掌把狗嘴巴拍开,自己也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梅若端着洗脸水进来,上前把帐幔掀起来,又给容昭拿了衣裳来穿戴,悄声说道:“公子,奴婢也觉得那睿王爷有些奇怪。” “是吧?这事儿咱还不能大意了。”容昭若有所思的说道。 “奴婢已经叫人暗中跟着他了。”梅若说道。 容昭不放心的叮嘱道:“叫她们小心点,人家是王爷,身边肯定有不少高人,一不小心漏了马脚可就不好了。” 梅若轻笑道:“公子放心,奴婢派了伸手最好的木棉和一品红去办这事儿,肯定不会露马脚的。” 容昭听了这话也笑了:“嗯,木棉性子沉稳,一品红的追踪术最好,她们两个人一起搭档,自然是天衣无缝。” 梅若一边蹲下身去给容昭穿暖靴一边劝道:“不过,今儿上午还得委屈公子在房里闷半日了。想必那睿王既然对公子如此上心,也必然会在周围安排人盯着我们的。” “行吧,一切只求万全,闷半日也无妨。”容昭说着,起身过去盆架跟前洗漱。 肃州这边容昭跟赵沐暗暗地斗心眼儿,西凉城容将军府里临阳郡主却跟叶氏撕破了脸皮。 对于心腹之死,临阳郡主在被窝里琢磨了一夜越想越窝火,尤其是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亏,容朔居然连面都不露一下,还跑去叶氏那个贱妇的房里留宿并陪她用早点,害得自己的两个儿子都跑去那个贱妇跟前承欢膝下,这叫她堂堂郡主怎么能忍?!所以天一亮,临阳郡主打听着容朔已经出门去,容昭那个难缠的小崽子又没在家,便穿戴整齐出东跨院往西跨院来,堵着叶氏的院门便骂上了,什么“狐狸精”“贱货”“不要脸”“娼妇”“下作”等等难听的话一股脑都喊了出来。 临阳郡主这二十年来一直呆在荒凉的西凉城,早就把公卿贵族女子应有的温婉礼仪给消磨尽了,此时此刻她宛若沿街叫骂的泼妇,连最起码的尊严脸面都不要了。 叶氏听着这些不堪的话实在窝火,便扶着丫鬟出来同临阳郡主理论,无奈她原本就体弱多病,论泼辣远不及临阳郡主十分之一,跟她对峙又岂能赚了便宜? 临阳郡主若看不见叶氏倒也罢了,这会儿看见她一副病弱娇小病恹恹的只有半条命的样子便越发来气,想想自己这一辈子就被这么个人压一头,便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再加上叶氏反驳质问她两句,她便越发的疯了,挥手推开拉着自己的婆子便冲上去要撕叶氏。 “住手!”闻讯赶来的容悦纵身一跳挡在叶氏跟前,一把抓住临阳郡主的手腕,怒骂:“你疯了吗?!” 临阳郡主的手腕被容悦攥住,便拼命地挣扎,无奈她虽强壮,到底不如容悦年轻,而且容悦自幼练武,手上的力气也比寻常姑娘更大一些,临阳郡主挣了几下都没挣脱,所幸骂道:“小贱人!我劝你早些放手!不然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容悦手上用力,把临阳郡主的手腕一扭,眼看着她痛的面目扭曲方冷笑道:“你好大的口气!我偏不放开,你又能怎么样?!” “啊……本宫的手要断了!”临阳郡主痛苦的喊道,“容悦!本宫若是伤了,你娘也休想全须全尾的!” 容悦却不放手,只冷笑道:“郡主娘娘,你当我是吓大的?这么多年了,你仗着自己是郡主的身份,骑在我们母女头上撒泼耍疯,作威作福,我母亲不愿与你计较,你倒是越发的不饶人起来!如今竟为了你的狗奴才公然到门前叫骂,你还好意思自称本宫?你这种比市井泼妇还下作的做法,简直令大齐皇室蒙羞!” 临阳郡主被容悦一顿呵斥,一时也气短了,僵直的身子软了下来,头也渐渐地低下去。 容悦看她这般,方放开手把她往后一推,冷冷的哼了一声。 “郡主小心!”临阳郡主身后的丫鬟忙上前扶住了她,又皱眉质问容悦:“大姑娘,我们郡主是将军的平妻,算起来也是你的母亲,大公子二公子对夫人可都是恭恭敬敬的,你这算什么呢?” 容悦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来讲道理?” “她自然不配,那本宫呢?!”临阳郡主已经缓过神来,一边揉着手腕一边质问容悦。 ☆、第二十一回,母女私语 “噢?那郡主想怎么说?是咱们俩一起去皇上面前评评理呢?还是把父亲请回来说道说道?”容悦反问。 “你……”临阳郡主这才想起来容悦是皇上刚刚下圣旨封的悦妃。这容悦还没进宫侍寝就已经封妃,将来定然是霸宠六宫的主儿,这叶氏如今也是一品的诰命夫人。这娘两个加起来相邀压倒自己一个郡主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更何况容昭已经被立为世子,自己的两个儿子虽有战功却只赏不封,可见皇上早就不站在自己这一边了!而容朔……容朔就从来没站到自己这边过!自始至终都是自己迷恋他,而他的心里只有叶氏这个贱妇! 想到这些,临阳郡主只觉得头顶上的阴云几乎要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容悦看着她越发苍白的脸色,冷冷的吩咐旁边的人:“你们把郡主送回去吧,这么冷的天她在有个闪失好歹,等父亲回来不说是她自己上门找茬,倒像是我们母女欺负了她去。” 第10节 “容悦!你……”临阳郡主忽然抬头狠狠地瞪着容悦,那目光几欲疯狂。 “怎么,郡主还有什么话说?”容悦淡淡的问。 “咱们走着瞧!”临阳郡主咬牙切齿撂下这句话,甩开扶着自己的丫鬟,转身疾步而去。 容悦看着临阳郡主一行人匆匆离去之后,方转身看着靠在安氏怀里的母亲,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母亲还是赶紧的进屋去吧!就您这副身子骨儿还想跟她对峙?”说着,她上前去把叶氏半搂半抱着往屋里送,又悠悠的叹道:“若是我跟昭儿都去了京城,母亲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叶氏苦笑道:“只要你跟昭儿都好好地,为娘怎么样都无所谓。反正她也不敢弄死我!她若是弄死我,别说你们两个,就是你们的父亲也饶不了她!” 容悦无奈的说道:“这么多年了,父亲也没把她怎么样。况且她跟前有老大和老二呢!您跟前有谁?父亲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您哪!” 叶氏被女儿小心的放到暖炕上,方惨淡的笑了笑,拍拍女儿的手宽慰道:“你放心!为娘不会有事的。” 容悦对母亲的话显然不信,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无奈的叹息。叶氏看了看旁边的人,抬抬手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跟悦儿说几句母女之间的贴心话。” “是。”安氏答应了一声,对旁边的丫鬟们摆摆手,低声说道:“这里不用伺候了,你们都下去吧。” 七八个丫鬟一起福了福身,默默地退了出去,安氏最后一个出去并随手带好了房门。 “娘,你这脸色太差,怕是在外边吹了冷风受了寒气,还是先喝口热姜汤再说吧。”容悦劝道。 “不必!娘这身子,可不是一碗热姜汤能治得好的!”叶氏苦笑着推开容悦手里的汤碗,又指了指身边,狠命的咳嗽了一阵子才说道:“你坐着吧,咱们娘两个慢慢的说会儿话。” 容悦站在叶氏身旁,替她捶背抚胸一直到她喘息平复了才挨着她坐下。 “悦儿啊!你是娘的长女,是娘的贴身小棉袄啊!”叶氏伸手拉过容悦的手,幽幽一叹,又无奈的摇头道:“这日子过得可真快,一眨眼的工夫,我的女儿已经十九岁了!就算是没有皇上封妃这回事儿,你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只是这封了皇妃跟嫁给普通的男子是不一样的!娘这心里真的是放不下啊!” “娘,你放心吧,我知道保护自己。”容悦侧身靠在母亲的身上,低声说道。 叶氏伸手把女儿揽进怀里,轻轻地抚着她乌黑的发辫,轻声说道:“俗话说,知女莫若母。你那性子我能不知道吗?若论心机,你也不比昭儿那孩子差,你呀,吃亏就吃在你这火爆性子上!凡事都不能忍,处处要强心又比豆腐都软,经不起人家两三句好画。你这性子是最容易吃亏的!要知道,想东院那位整天色厉内荏的人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那些对着你甜哥哥蜜姐姐的叫着,转过身却在你背后捅刀子的人!” “娘,我知道自己这脾气,我会改的。”容悦满口的答应着。 “人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这性子啊,是改不了的。”叶氏叹道。 容悦轻笑道:“其实,改不了也没什么,反正我知道自己的缺点在哪儿,我以后多加小心就是了,你这病就是因为平时忧思太重的缘故,以后我跟昭儿都不在你身边,你凡事都要往宽了想,别跟东院的那位一般计较,哈?” “行了,你别为了娘操心了。娘跟她斗了二十多年,她那点伎俩娘早就摸透了。”叶氏拍拍容昭的手,又叹道:“娘别的不嘱咐你,唯有一句话一定要说给你,你要时时刻刻都记在心里。” 容悦忙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点头说道:“娘,您说。女儿一定好好地记着。” “咱们女人哪,有一个致命的法宝,你若是用好了这件法宝呢,就能把男人攥在手心里。可你若是用不好,不用等到年老色衰,男人的心呢,就跑到别人的身上去了!历朝历代,皇帝的后宫之中都不缺美人儿,悦儿你的容貌虽然是极好的,可是放在后宫里也绝不会倾绝天下。所以,你想要抓住皇上的心,就一定要用好这个法宝。” “娘,这法宝是什么?”容悦红着脸问。 “这法宝啊,就是示弱!女人,可以要强,也可以撒娇,耍痴,卖乖!这些小性子若是用的好都会让一个女子别具风情,但唯独有一点是用之不尽的学问,那就是要适当的示弱。你明白吗?”叶氏说着,轻轻地捏着容悦的手,目光深邃的盯着她的眼睛。 容悦把叶氏的这番话细细的琢磨了一遍,再联合叶氏跟东院的临阳郡主两个人这二十年来的争斗以及自己父亲对两边的明显态度,便渐渐地明白了这番话乃是内宅女人之间甚至是将来自己在后宫之中生存的要诀。于是她忙站起身来朝着叶氏深深一福,郑重其事的说道:“母亲的话,女儿深深地记在心里,以后必日日反思,绝不敢忘。” ☆、第二十二回,过去的事 “娘的乖女儿嗳!”叶氏拉着容悦的手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拍着女儿的后背长长的叹了口气,“女儿啊!娘是多么希望把你留在身边,就在咱们西凉城找个好男人给你。再加上昭儿咱们母子三人抱成团儿安安稳稳的过完后半辈子。等将来母亲一闭眼去了,你们两个也依然互相依靠着。可是——这一切并不是咱们想怎样就怎样的呀!” 容悦靠在叶氏的怀里,宽慰道:“母亲不必忧虑,所谓,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倚。女儿做了皇妃,暂时离开母亲离开西凉城也并不一定是坏事。等女儿在宫里站稳了脚,一定想办法劝着皇上把父亲调回京城去养老,到那时母亲跟着父亲进京,咱们一家人不就可以重聚了吗?” 叶氏轻轻地抚着女儿的发辫,轻声叹道:“嗳!你这话说的,好像那家国大事都是咱们母女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似的!皇上不是昏君,这些大事儿不会只听女人的。你呀,人还没进宫呢,可别只想着掺和这些事儿。先把自己的位置坐稳了再说,最重要的是能给皇上生个一男半女的!就算是公主,将来也是你的依靠。” “娘,这些我都知道。”容悦低声把脸埋进母亲的怀里,把眼角溢出的泪水擦在母亲的衣襟上。 “你知道就好!你知道就好啊!”叶氏搂着自己的女儿,微微抬着头看着窗外,厚厚的窗户纸阻隔了她的视线,却阻不断她的思绪。 那年,她还年轻,十八九岁的年纪是女子一生最美的时候。 那个时候,大齐刚刚建国,而西凉城这一带还不在大齐的管辖之内,中原和西域之间的通商尚且正常。她跟着家里的商队送一批货物去西伯猎,路上不幸遇到一股流匪,劫货杀人,还要虏了她去做奴隶。就在她把防身的匕首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容朔出现了。他像是一个战神一样把她从绝望的深渊里拉出来,给了她新的希望。 那时的叶顺珍是晋商叶徽铭的独女,她懂精算,打得一手好算盘。又有一副绝世容颜,不仅在西晋之地享有美名,在羌戎以及西伯猎人的眼里也都是难得的美人。一身孔武跟一些粗鲁军人一起征战南北的容朔见到她自然是瞬间倾心。 如何俘获一个男人的心?这一件事情,恐怕没有人比叶氏做的更好。 …… “夫人,将军回来了。”门外传来安氏的通报声。 容悦忙从母亲的怀里坐直了身子,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发髻,急匆匆的迎到门口去。 门帘一掀,容朔抬脚进门看见女儿先是一怔,在女儿给自己福身请安的之后抬了抬手,说道:“起来吧,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陪母亲说几句话。刚刚郡主因为死了的那个卢氏专门跑过来骂母亲,母亲差点被她给撕了。”容悦淡淡的说道。 “有这事儿?”容朔顿时皱起了眉头看向叶氏。 叶氏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摇头道:“你别听悦儿瞎说,郡主只是生气,以为是我害死了她的人,所以过来理论两句罢了。” “你也不用替她说话了。她那性子是什么样的我自然知道。”容朔坐在叶氏身边,爱怜的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一时间柔肠百转,若不是顾忌女儿就在身边,他真想把人搂进怀里好好地安慰一番。 “昭儿呢?怎么不见人影。”容朔又问。 叶氏幽幽的叹道:“悦儿这不是要随皇上进京了嘛,我把自己一些用不着的首饰找了出来,让昭儿拿去肃州换点银子给悦儿带着,那皇宫离我们西凉城远隔万里,他们姐弟两个去了上京总要各处打点,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只有尽量的给他们多预备点钱带在身边了。” “你需要钱跟我说啊,为什么要变卖自己的首饰?”容朔皱眉道。 “不过是写用不着的东西,而且样式也老旧了,白放着也没什么用。”叶氏微微笑着,拿了一块点心递到容朔面前,“这芸豆糕妾身尝着很好,将军也尝尝?” 容朔直接张嘴,从叶氏的手里把芸豆糕叼走。当着女儿的面,叶氏有点脸红,又端过茶盏递过去。 容悦转过头去假装没看见,等容朔喝了一盏茶消停了,方福身道:“父亲陪母亲说话,女儿先告退了。” “你先等等,有个事儿告诉你们娘们两个,皇上的回京的日子定在三天之后,你们要准备什么得赶紧了,皇上回京,你就得跟着一起走了。”容朔说着,又拍拍叶氏的手。 “这么快?!”叶氏诧异的问。 “是啊。”容朔点了点头,无奈的说道:“许多家国大事都等着皇上回京呢,这里的事情已经稳定下来,京中来的奏折一摞一摞的往西凉送,皇上自然是坐不住的。” “还有三天的时间呢!那悦儿的东西得赶紧的收拾了!也不知道昭儿什么时候回来!”叶氏着急的说道。 “母亲不用着急,我这就叫人去肃州催催他。”容悦说道。 “快去快去!”叶氏忙道。 容悦朝着父母福了福身急急的出去了。叶氏看着女儿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又看着容朔,好看的嘴巴一瞥,眼圈儿又红了。 “哎呀,好了好了!你也别哭了!”容朔终于可以把爱妻搂进怀里安慰了,“悦儿跟那个盛穹的事情你一直都纵容着,可是咱们疼女儿也要有个原则!我们的女儿怎么能嫁给羌族人呢?如今皇上封了她皇妃要带她回皇宫,说起来这也是好事儿!至少我不担心哪天一早起来发现她悄悄地跟着那个该死的盛穹跑了。” “有你这么说女儿的吗?她可是你亲生的!”叶氏立刻崛起了嘴巴。 “我知道她是我亲生的,若她不是我的女儿,就凭她跟羌族战将私下交好这件事情,她早就没命了。”容朔无奈的叹道。 “你……”叶氏从容朔的怀里挣扎出来。 容朔又伸手把也是拉进怀里,低声说道:“好啦!你也别跟我闹小脾气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悦儿是皇妃,盛穹和他的部落也被我们打散生死不明,这些事情都揭过去了,咱们谁都不能提了。万一这事儿被透到皇上那里,可是灭门之罪。” ☆、第二十三回,养子不肖 受封的皇妃,之前是跟羌戎纠缠不清的女子,这个女子还是镇西将军的嫡女……这样的事情随随便便被谁拿去一说,都是灭门之罪。这一点,不但容朔和叶氏知道,容悦自己心里更是十分明白。 从母亲的房里出来之后被冷风一吹,容悦发热的脑门渐渐地冷静下来。刚刚在屋里的时候她差点就按不住心里的某个念头了,但这会儿冷静下来想一想,幸亏自己忍住了—— 盛穹是一头狼,狼的本性是盯住猎物决不放弃,他已经在打听皇上回京的日子了,今天听父亲的口气,皇上返京的行程并不算什么秘密,这个时候,只怕盛穹已经打听到了消息。至于盛穹弄清楚皇上的行程之后会怎么做,容悦不用想也知道,那家伙肯定会半路出手,劫走自己,杀了皇上,这两件事情做成一件就足够容家万劫不复了。 可是,自己究竟该怎么办呢?容悦缓缓地往自己的院子里走,院门口走过了都不知道还只是闷着头往前去。她的贴身丫鬟绿云便上前去问了一声:“大姑娘,你是想去后面赏雪景吗?要不要奴婢叫人先去准备一下?” “嗯?”容悦猛然回神,目光茫然。 “姑娘,您不是去后面园子里赏雪景?那您干吗往这边走啊?”绿云关切的问。 “这个时候,我哪里还有心思……”容悦话说到一半儿,忽然灵光一现,转而笑了:“绿云你说得对啊,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也是我在这西凉城能赏的最后一场雪了。过几天我随陛下去上京城,以后再想来看着西凉城的雪只怕是不能够了。” 绿云一听这话立刻笑了,忙劝道:“姑娘别这么说,奴婢听说那上京城也是会下雪的。这天下的雪都是白的,咱们将来去上京城赏雪也是一样的。” “我听说那上京城寸土寸金,城里的楼房一座挨着一座,那皇宫更是城内城,那金碧辉煌更像是一座笼子,那里面赏雪哪里有我们西凉这样开阔的视野?绿云,你去叫人把我的马牵来,咱们出去骑马去。”容悦笑道。 “啊?这大冷的天儿您一个人去骑马?”绿云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就是要在这样的天去骑马才痛快!快去,叫人备马,我去换衣裳。”容悦说着,转身急匆匆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嗨!你说我这是多的哪门子嘴呢。”绿云无奈的甩了甩手,转身去吩咐人去马场传话。 …… 东跨院,临阳郡主的卧房里。 容晖和容昀兄弟两个一左一右坐在临阳郡主的下手,听着临阳郡主拍着桌子唠叨了半天,最终没了力气靠在枕上生闷气时,容晖先开了口:“母亲,卢氏平日里做的那些事情也的确是太过分了!如今没了她,您耳根子也能清静些。再说,她没了母亲心疼,便多花些银子好好地发送她也就罢了。你非要说是夫人害了她,可又没有意思一号的证据,这事儿就算是闹到父亲那里,闹到皇上那里,您也不占理呀。” “我不占理?!明明是那贱妇……”临阳郡主气得又要蹦起来,却一下子岔了气,所以皱着眉头捂着肋下又靠回到枕上去,无奈的骂道:“你这没良心的!白养了你这二十多年!你堂堂一个爷们儿还不如容悦那小蹄子有用!” “母亲!你说卢氏的事儿就说卢氏的事儿,又扯到大妹身上做什么?”容晖皱眉道。 “哥,你少说两句吧。”容昀打断了容晖的话,阴沉着脸色说道:“你没看见母亲已经气坏了吗?还在这里添油加醋的。” “母亲生气,多半儿是你挑唆的。”容晖皱眉说道。 “大哥,你……”容昀气得站了起来。 “好了!你们两个是要死气我吗?!”临阳郡主气急败坏的喊道。 “母亲息怒,您好好地养身子,儿子先告退了。”容晖起身朝着临阳郡主深深一躬便转身退了出去。 容昀回头看着他兄长离去之后方上前安慰道:“母亲,你今天真的不该跑去西院闹!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只是去闹是没用的。我刚过来的时候就听说父亲一回来又去了西院,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了!这会儿他过去,西院的那位在父亲跟前哭天抹泪的说一通,父亲跟您的隔阂就更深了!” “我也知道闹也没用!可我心里的这口气总是难以平息!我就算弄不死她,我去骂一顿出出气也好!”临阳郡主生气的说道。 “你这口气,这样也出不成啊!你骂了她们,她去父亲跟前一哭,父亲更加远着咱们去亲近她们,您这心里不是更窝囊?”容昀无奈的问。 “那你说怎么办?之前咱们还有皇族的支持。现在倒好了了!原本是想让容昭那小崽子在皇上面前出个丑,彻底绝了他承袭爵位的希望,哪里想到半路杀出个容悦来,居然入得了皇上的眼,一举封妃!”临阳郡主一想到这件事情就觉得窝囊,当时明明跟平南王商量好了的,谁知道阴差阳错,居然成全了容悦这个小贱人! “据我所知,皇上三日后启程返京。”容昀皱眉说道。 “那又怎样?”临阳郡主望着屋顶沉沉的叹气。 “我们想个办法,让容悦不能随皇上返京不就成了?”容昀低声说道。 “你是说……”临阳郡主若有所思的看着容昀。 容昀缓缓地点了点头,以眼神回应临阳郡主。 临阳郡主犹豫道:“可是,那小贱人的工夫也不差,我们的人不好下手……而且,她现在是皇上心尖子上的人,若是有个什么闪失,皇上必定会叫人彻查的。” 容昀微微皱着眉头沉默不语,心里却在默默地盘算着到底该想个什么办法把容悦留在西凉城。毕竟,她只要离开西凉跟在皇上身边,这皇妃的身份一坐实,他们母子想要收拾她就很难了。 第11节 这里母子二人正各自默默地想办法,忽然门帘一掀,一个丫鬟急匆匆的闯了进来,把这母子俩给吓了一跳。 ------题外话------ 亲爱滴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 一定要包养过才能走! ☆、第二十四回,苦肉之计 “混账东西!谁准你乱闯的?!”临阳郡主骂道。 “郡主饶命,奴婢是有件要紧的事情急着要跟你汇报。” “什么事?快说!”容昀喝道。 “大姑娘……大姑娘刚出去骑马,那马踩到了冰碴子上滑了一下,把大姑娘给摔了下来,把胳膊给摔坏了……” “你说什么?谁摔坏了胳膊?”临阳郡主和容昀一起瞪大了眼睛。 “是大姑娘,大姑娘的胳膊摔坏了,刚刚奴婢看到将军亲自把大姑娘带去西院了,还一叠声的叫人去请赵太医来。”丫鬟忙回道。 “哈!”临阳郡主回头看着容昀笑了,“哈哈……报应!真是老天有眼!” “母亲。”容昀朝着临阳郡主摇了摇头,又吩咐进来报信的丫鬟:“你立刻去打听一下,大姑娘的伤势究竟如何,她又是怎么伤的!把事情原原本本打听清楚了再来回话。” “是,奴婢知道了。”丫鬟答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转身出去了。 临阳郡主看着容昀紧绷的脸色,纳闷的问:“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母亲,容悦在这个时候伤了,你说皇上会怀疑是谁从中搞鬼?”容昀低声问。 “从中搞鬼?这……”临阳郡主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即将提这件事情背黑锅,一时急了,“她摔坏了自己的胳膊就一定是有人从中搞鬼啊?” 容昀冷笑道:“容悦的骑射工夫很好,若无人搞鬼怎么会无端端的摔了?而且还这么巧,从马上摔下来就摔坏了胳膊?她小时候从马上摔下来的次数没有百次也有几十次,怎么单单这次就断了胳膊?母亲不觉得这事儿太蹊跷了吗?” 临阳郡主听了这话顿时愣住,半晌才叹道:“是啊!容悦那丫头可不是容昭那小废物,那丫头骑马射箭样样都拿得出手,怎么今儿骑个马就摔了?这莫非是那贱妇的苦肉计?她也真狠得下心啊!为了陷害我竟舍得对自己的亲骨肉下手?” 容昀凑近临阳郡主的耳边小声说道:“这些话现在还不好说,还是叫人细细的查一查再说吧。容悦摔坏了胳膊,怕是不能跟皇上一起回京了。这事儿必定惊动皇上,母亲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所以儿子劝您一句,您还是接着装病吧。” “唉!”临阳郡主缓缓地靠回枕上去,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什么?!”站在肃州城头上面向北方欣赏万里冰天雪地的容昭猛然回头盯着梅若,“你再说一遍?!” “公子,大姑娘的胳膊摔断了,将军和夫人叫人来通知公子赶快回去。”梅若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走!”容昭急急的转身往城楼下冲去。 原本站在他身边的赵沐愣了一下才吩咐身边的护卫:“你,带两个人速速跟着容公子去容将军府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王爷。”护卫答应着扶着腰间的佩剑急匆匆的追着容昭的身影离去。 赵沐在城楼上站了片刻,在另外一个亲卫的陪同下缓缓地往下走。 “王爷,容家的大姑娘是陛下新封的悦妃,她受伤了,陛下肯定着急,咱们也应该尽快回去。”亲卫小声劝道。 “莫风啊,你说的没错。咱们也得尽快赶回行宫去。”赵沐缓缓地点了点头,不疾不徐的吩咐:“叫人备马。” 容昭也没有再乘坐舒适的马车,而是叫人直接解了一匹马,快马加鞭飞速赶回西凉城。赵沐的亲卫和容府的护卫一起护送容昭,梅若带着两个家丁乘车回去。 这一路上容昭心急如焚,恨不得把马鞭抽断了,吓得身后的护卫们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这位小爷一个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有个什么好歹。 来的时候坐车马车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走了大半天才到。回去的时候则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家门口。 “三公子回来了!”容府门口的家人上前来帮着容昭牵住了马缰绳。 容昭翻身下马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往里面跑。赵沐的两个护卫不好进去,便勒住马缰绳在原地转了个圈儿停下。 “二位是?”容府的奴才见这两个人气度不凡,自然不敢怠慢。 “我们是睿王爷的护卫,奉命保护容三公子回来的,现在没事了,我们告辞向王爷去复命。告辞!”护卫说着,手中的马缰绳一带,调转方向策马而去。 容昭一口气跑到容悦的屋子里,看见靠在榻上披着狐皮袄的容悦,忙扑上前去半跪在脚踏上,小心的捧着她打着厚厚石膏的胳膊,话没出口眼泪就落了下来。十多年来,在这个冷漠残酷的世道中,唯一真心疼爱他的这个人此刻受伤躺在这里,那种久违的无力感挫败感一丝丝袭上心头,死死地缠着一点点的禁锢,让人窒息。 “姐姐……”容昭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眼泪,便低头把脸埋在容悦肿胀的手里。 “我没事儿,养几天就好了。”容悦安慰道。 容昭没说话,只是低着头。 “好了!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瞧你身上的雪都化了,还不赶紧的把斗篷换了!”容悦叹道。 守在旁边抹眼泪的叶氏也吩咐身旁的卢氏:“快去把昭儿身上的斗篷换下来,瞧这一身的寒气!” 容昭这才起身,把身上的斗篷解下来,又去把靴子脱了换了软软的鞋子重新回来坐在容悦身边问起摔伤的始末。容悦叹道:“许是老天妒忌我的好运罢了,刚骑着马一出门,恰好那马踩到了一片冰,马蹄滑了一下,我有没注意,就摔下来了。当时是往左边摔的,便摔坏了这只胳膊。” 叶氏便跟着骂道:“真是天杀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狗奴才在门口泼水,居然在雪下结了一层暗冰。” “有人故意的?”容昭立刻瞪起了眼睛。 “母亲随口这么一说,你就当真。哪儿那么多故意的?”容悦忙道。 “定然是故意的!不然哪里有那么巧?”叶氏说完,又悠悠的叹道,“早起刚说皇上要三日后启程返京,你这个样子怕是不能跟陛下一起进京了。” ☆、第二十五回,延迟进京 “伤的这么重,必须要静养。进京的事情自然是不能着急了。”容昭随口说完,忽然心思一转抬头看容悦。容悦唇角微微一抿,回应他一个淡淡的微笑。容悦顿时就明白了什么。 “这事儿必有蹊跷!将军一定要查!”叶氏还不甘心,转身对容朔说道。 容朔叹道:“查,一定要查。如今悦儿不仅仅是你我的女儿,更是皇上的悦妃!这件事情不查清楚,皇上那里也说不过去。” 叶氏闻言一声叹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外边便有人急匆匆的回道:“回将军,夫人!陛下的龙辇已经到了门外了!请将军和夫人速速去接驾!” “哎呦!这可如何是好!”叶氏一时慌了,忙伸手拉住了容朔的手。 容朔拍拍她的手背,轻声叹道:“陛下知道消息肯定会过来的,你赶紧的换衣裳吧,我先出去了。” 叶氏扶着卢氏的手起身,又看了一眼靠在榻上的容悦,叹道:“你且好好地在这里躺着,昭儿跟我们去接驾。” 容昭拍拍容悦的手示意她安心,自己则起身跟着叶氏往前面去了。 皇上一听见容悦受伤的消息便赶过来了,进门后也不理会容朔夫妇的礼节,只关切的问:“悦儿怎么样了?” 容朔忙躬身回道:“回皇上,伤到了骨头,已经请太医接上了,打了石膏,恐怕两三个月不能动。” “怎么这么不小心?!”皇上皱眉责备。 “是,是,臣治家不严,没照顾好娘娘,请皇上降罪。”容朔忙认罪。 皇上无奈的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这个时候治你什么罪也没用!带朕去看看。” “是。”容朔这个时候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和叶氏一起陪着皇上去了容悦的小院。 容悦披着葱绿色的狐皮袄站在门口等皇上进了院门便缓缓地跪了下去。皇上见状忙疾走两步伸手把她扶了起来,看着她打着石膏的左臂,叹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又不是小孩子了……” “让皇上担心了,臣妾罪过。”容悦低头说道。 “都这个时候了还认什么罪呢!”皇上扶着容悦进门,把她送到榻上,又责备道:“穿的这么单薄去门口跪着,你是嫌朕还不够心焦吗?” “容悦不敢。”容悦忙道。 “唉!”皇上叹了口气,又转头问容朔:“太医呢?她这个样子,还能跟朕一起回京吗?” 容朔忙回道:“按理说伤到了胳膊,并不耽误出门。但太医说,车马劳顿不利于骨伤愈合,最好还是休息一两个月,骨伤若是愈合不好,怕是会留下残疾。” “这是哪个太医说的?”皇上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守在外边等候皇上询问的张太医立刻应声而入,皇上皱眉看着他,厉声道:“你不必跟朕回京了,就留下来照顾悦妃的伤,若是悦妃娘娘的胳膊留下什么残疾,你也不用活了!” 太医赶紧的磕头:“是,只要娘娘安心静养一个月,臣保证娘娘的胳膊不会有事。” “那好,朕给你一个半月的时间。凉州到京城,慢走的话一个月也能到了。一个半月后悦妃启程进京,朕便可在新年宴之前给她行册封之礼了。”皇上说着,转头看着容悦,又和颜悦色的说道:“朕在上京城等你一起来过年,好不好?” 容悦起身要下榻谢恩,又被皇上按住,只得欠了欠身应道:“容悦遵旨。” 皇上按了按容悦的肩膀,又转身吩咐自己身边的张万寿:“你去挑几个人过来服侍悦妃娘娘,一定要细心可靠的。” “奴才遵旨。”张万寿忙躬身答应。 “容卿啊!”皇上又看着容朔,吩咐道:“悦妃是你的女儿,也是朕的皇妃。这一个半月留在你府中,你务必要尽心照顾,切不可再有什么闪失,否则的话……你可莫要怪朕不顾咱们君臣之情啊。” 这话说得极重,容朔不敢怠慢忙跪下叩头:“陛下放心,臣必定竭尽全力照顾好娘娘。” 皇上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温声叮嘱容悦:“好生养伤,朕就不过来看你了,过年时,咱们上京城见。” “是,臣妾遵旨。”容悦欠身应道。 皇上来的急切,走的也匆忙,前前后后也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容朔和叶氏以及容昭等人送至门口跪地恭送,看着龙辇远去之后缓缓地直起了身子。 容昭率先起身拉了叶氏一把,容朔转身对叶氏说道:“张公公挑选的人很快就会过来,夫人得赶紧叫人收拾院落,那些可都是皇上身边的人,我们一丝一毫也怠慢不得。另外,悦妃娘娘的小院子已经不适宜居住了,把后花园子收拾出来,让皇上拍来服侍的人跟着一块儿住进去。” 叶氏被容昭搀扶着跟着容朔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答应着:“行,园子里原来当值的那些人,只留花匠和几个打扫粗使的人,剩下的都搬出来。” 容朔走到前院门口站住脚步,抬手把夫人身上的斗篷拉了拉,低声说道:“行,这些事情夫人看着安排,只是有一样,咱们务必要保证悦妃娘娘的安全。” “妾身知道了。将军放心。”叶夫人低头应道。 “夫人辛苦了,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容朔又叮嘱道。 “将军放心,妾身心里有数。”叶夫人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容昭,又微笑道,“妾身身边还有昭儿呢,他也大了,能帮我处理一些家里的事情了。” “嗯。”容朔看了容昭一眼,无奈的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今年十六了,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带兵打仗了。皇上因为你姐姐,下了圣旨立你为世子。我不指望着你能够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只希望你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算是为你母亲分担一点也好。” “是,父亲的教导儿子记住了。”容昭欠了欠身,恭敬地回道。 容朔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好。我还有军务要处理,你陪你母亲回房去吧。” “将军有事尽管去忙吧,妾身会安排好悦儿的事情。”叶氏忙道。 “嗯。”容朔点了点头,示意叶氏先回去。 叶氏朝着容朔微微一福,带着容昭往自己的西跨院去了。 ☆、第二十六回,简说后宫 第12节 容昭把叶氏送回房里便找了个借口去了容悦那里。容悦送走了皇上之后便放下了心事靠在榻上睡了,容昭进来都没醒。容昭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恬静的面容,心里狠狠地把盛穹的祖宗八辈问候了一百遍。若不是因为这个混蛋,姐姐怎么可能自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呢。 容悦小睡了一会儿便被骨伤给疼醒了,睁开眼看见坐在自己身边的容昭,无奈的问:“你一个人呆呆的坐在这里做什么?” “姐姐,你醒了?胳膊疼不疼?”容昭忙扶着容悦缓缓地坐了起来。 “不算太疼,张太医给用了止疼的药。”容悦看着容昭难看的脸色,无奈的笑道:“你干嘛拉这个大长脸?谁又得罪你了?” “没有。”容昭忙笑了笑。 绿云端着一个小托盘进来,托盘上“大姑娘,小厨房炖了羊骨汤,俗话说吃什么补什么,您喝点吧。” “这个时候,谁要喝这个?拿下去吧。”容悦不耐烦的说道。 容昭却接过那一碗羊骨汤来,先开汤盅上的盖子看着奶白色的汤和汤上浮着的鲜绿色的青菜叶子,微笑着劝道:“姐姐,喝一口吧,就看在我这精心培育的香菜叶子的份上,好吧?” 容悦无奈的点了点头:“你呀!鬼心眼儿比谁都多。” “我鬼心眼儿多也瞒不过姐姐。”容昭说着,用汤勺舀了羊汤,吹了吹送到容悦的唇边。 “我自己来。”容悦伸手拿汤勺。 “怎么,我喂的不好啊?”容昭笑问。 “不是不好!是我不自在,你端着汤碗就成了。”容悦说着,伸出右手拿过汤勺,自己一口一口的喝了半碗羊骨汤。 容昭把汤碗交给绿云,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绿云答应了一声带着旁边的丫鬟婆子们都退了出去。 容悦侧脸看了一眼容昭,笑了笑没说话。容昭则直直的看着容悦,问道:“姐,为了那个混蛋,你这样值吗?” 容悦摇了摇头,没说话。 “姐!你真是太傻了!如果你还喜欢他,就跟他走嘛!天涯海角,放羊牧马,天下之大总有你们的容身之处。你这是干嘛呢,自己遭罪!”容昭叹道。 “你呀!还是这么小孩子脾气!我若是跟他走了,倒是天涯海角自由自在了,家里这一大家子人呢?父母和你该怎么办?我总不能只顾着自己自由自在就把你们往火坑里推啊!”容悦叹道。 “那你就委屈自己委屈到这个地步啊?”容昭低声嘟囔着。 容悦又笑道:“也不算什么委屈,我本来就不愿意这么快离开家,如今能在家里多住几十天自然也是好事儿。” “好吧,你这么说,我也没什么话可说了。”容昭闷声说道。 “哎呀好了!别这么哭丧着脸了,说说你这次去肃州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容悦笑道。 “能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容昭说着,忽然笑了:“不过很奇怪的是我在那里遇到了睿王,他以高于肃州物价的三成买走了母亲的那些珠宝。虽然我搞不懂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不过我们至少多赚了不少银子。” “睿王爷去肃州?”容悦诧异的看着容昭,思虑了半晌,方问:“他去肃州干什么?” “谁知道呢。”容悦摇了摇头,“他说是为了给他母妃去寻寿礼,对了,姐,你知不知道他母妃是哪个娘娘?” “睿王的母亲德妃萧氏是礼部尚书萧正时的妹妹。萧家是累世贵族可以上溯到三百年前,别的不说,你只看睿王的博学多才以及他的风流倜傥,便可知道萧家以及萧德妃是什么样的人家,什么样的女子。据说,皇上对萧德妃十分的爱重,萧德妃在后宫之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后。”容悦平心静气的给容昭解说。 “仅次于皇后?”容昭望着屋顶叹了口气,“这可真是麻烦啊!本来一个皇后就够难对付的了,再加上萧德妃母子,那姐姐你进宫之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想那么多干什么?皇上的后宫大着呢,也不只是有皇后和萧德妃,还有大皇子的生母贤妃公孙氏以及其他的十几个妃嫔,而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尚未进宫的悦妃罢了。”容悦自嘲的笑了笑,“我们呀,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皇上现在对我是喜欢着呢,可谁能保证他能喜欢我一辈子呢?这一点,我都能看清楚,想必皇后娘娘,公孙贤妃以及萧德妃她们也都能想明白吧。” “姐姐倒是想得开。”容昭无奈的叹道。 容悦伸出右手轻轻地抚了抚容昭白皙的脸颊,劝道:“这又不是多么复杂的事情,有什么想不开的?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也别在我这里耗着了。赶紧的回你自己房里去好生睡觉吧。” 容昭看了看窗户纸外漆黑的夜晚伸手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放到容悦的手里,皱眉说道:“疼的实在受不住的时候再吃,一天只能吃一小粒。吃多了对骨伤愈合没好处。” “这什么东西啊?”容悦看着手指肚大小的瓷瓶,好奇的问。 容昭轻笑道:“我从外面弄来的止疼药,止疼很管用的。只是不利于伤口愈合,所以不能多吃。” “好吧。那我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容悦捏着小瓶,轻笑道。 容昭又轻轻地摸了摸容悦打着石膏的左臂,低声说道:“嗯,不管怎么样,吃好睡好是第一要紧的事情。” “行了行了,快回去吧。”容悦催促道。 “好,走了!”容昭起身,朝着容悦做了个鬼脸,伸手从衣架上拿了自己的斗篷披上,一边叫绿云进来服侍一边拉开房门走了。 这个时候,梅若带着牧羊犬也是刚刚回府,她进门后还没把银票放好,容昭便回来了。守在她身边的血点儿听见容昭的脚步声兴冲冲的迎到门口,见着容昭便兴奋的往他身上扑。 “边去!”容昭这会儿工夫没心思搭理它,挥手一巴掌拍在牧羊犬的脑袋上。 “呜呜……”邀宠失败的牧羊犬低声呜咽着跳开,又转身尾随着容昭一路嗅着他衣袍的后角跟了回来。 ☆、第二十七回,上门算账 “公子!”梅若迎着容昭上前来,轻轻地福了福身,伸手把他的斗篷解了下来。 “你这是刚进门?”容昭伸手抚了一下梅若额角微湿的碎发。 梅若一边拿了鞋子给容昭换下一边关切的问:“奴婢也刚回来,正要去大姑娘那边去瞧瞧。大姑娘的伤怎么样?要紧吗?” “骨折了,太医已经给她接好,打了石膏。我看着她睡了一会儿,她睡梦里叫疼。”容昭说着,无奈的叹了口气。 “骨伤一开始的时候最疼,过几天就好了。公子也不要太担心了,大姑娘自幼练武,韧劲还是有的,肯定能撑过去。”梅若劝道。 “撑过去自然是没问题的,可是看着她痛的那么厉害,真是叫人着急。”容昭疲惫的靠在榻上,伸手把牧羊犬搂进怀里。 “公子跟大姑娘自小感情好。”梅若说着,转身接过小丫鬟递上来的紫御养身汤放在容昭面前的小桌上。 容昭看着桌上的汤碗,淡淡的笑了笑,伸手端起碗来便要喝。 “公子?”梅若诧异的叫了一声。 容昭缓缓地喝了一口汤,细细的品着滋味咽下去,微笑道:“今天的汤味道还算不错。” “公子今天的口味怎么忽然又变了?”梅若纳闷的问。 “没什么,虽然这汤已经喝得很烦了,但偶尔喝一次也没啥。”容昭又喝了一口汤,方把汤碗放下。 怀里的牧羊犬凑过来嗅着他嘴边的味道,然后嫌弃的甩了甩下巴。 “小畜生,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容昭宠溺的揉了揉牧羊犬脖子里柔软的毛,笑骂道。 “公子,它是一只牧羊犬,不是猫儿呢!”梅若无奈的叹了口气。 “嗯,血点儿,梅若这回是真的不高兴了,你赶紧的下去吧。”容昭把怀里雪白的狗狗推下去,又抬手弹了弹衣袖上一根半根的狗毛。 容若把剩下的半碗汤倒进痰盂里,又把牧羊犬和屋里的其他小丫鬟都打发出去方转回来小声问容昭:“公子,这汤您不是……” “偶尔喝一两口也无妨。”容昭淡淡的笑道。 “可是……大姑娘曾经叮嘱奴婢……” “没那么邪乎,不过是一口汤而已。我心里有数,没什么大不了的。”容昭微笑道。 梅若低声叹道:“话虽如此,可这东西既然有背阴阳,还是不要碰的好。” “你放心,紫姬走之前刚给我诊过脉的。”容昭说着,又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颗丸药来放到嘴里。 梅若轻叹道:“既然是这样,那奴婢就放心了。时候不早了,公子累了一天也该是乏透了,这就睡吧?” “睡吧,明儿还有好些事儿呢!”容昭说着,叹了口气起身也不穿鞋,赤脚踩着柔软的绒毯往床上去了。 梅若服侍着容昭睡下之后又把痰盂里的剩药残渣拿到后院在那棵乌桕树之下,用花铲子挖了个坑埋了。 容昭安稳的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起身先去看了容悦,之后又去叶氏跟前给父母请了安,并禀告容朔和叶氏,说容悦想吃城南陈家的糕点,他要亲自去给姐姐买。叶氏听了这话很是高兴,当即便夸他长大了,懂事了。容朔则仅仅是皱了皱眉头摆摆手让他快去快回。因为心里有事,容昭出门谁都没带,只带着那只异常警惕的牧羊犬。 上街之后拐了几个弯儿,容昭警惕的查前观后确定身后没有人跟着之后,方带着牧羊犬进了一条小巷子,拐进了一道破旧的院门。 “谁?!”破败的屋子里传来一声压抑的喝问。 “汪!呜……”牧羊犬朝着屋子里低低的叫了一声,脊背上光滑的白毛已经竖了起来。 “盛穹!”容昭低声喝道:“你他娘的给老子滚出来!” “容昭?”盛穹从屋里出来,又跑去院门口朝外边警惕的环视了一遍,方关上门转身回来,惊讶的问:“你怎么来了?” 容昭狠狠地瞪着盛穹,咬牙道:“我来找你算账!” “你找我算什么账啊?”盛穹粗声粗气的说道。 “我姐姐的胳膊断了!”容昭一把揪住盛穹的衣领,咬牙道,“你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悦儿的胳膊断了?!怎么回事儿?!”盛穹立刻跳脚。 容昭一拳朝着盛穹的鼻梁咋过去:“你别他娘的跟老子装糊涂!” 盛穹伸手非凡,自然不会吃容昭这一拳,他轻松躲过,一把抓住容昭的手腕,着急的问:“到底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怎么会断胳膊?你说清楚!” 容昭一拳没打上盛穹,心里的火气更大,遂抬脚就踹。盛穹似乎也明白了容昭的心情,又或者根本没心思躲,而是任凭容昭踹了一脚,方继续追问:“你倒是说啊!好端端的怎么会折了胳膊?!” “骑马,不小心摔下来了!摔折了胳膊!”容昭怒道,“你他娘的是不是跟我姐姐说什么了?!” “我……我……”盛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的确是给容悦递了个信儿,说是等皇上返京的时候在肃州以东六十里的飞云涧出手,让容悦到时候瞅准机会逃脱,他会带着她穿过巴蜀一带去云滇,两个人苍山洱海逍遥度日。 “你这个混蛋!”容昭一看盛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于是又抬脚踹了他的迎面骨一下。 盛穹冷不防被踹了个正着,顿时疼的咧嘴:“我,我是说了要带她走……可,可这跟她从马上摔下来有什么关系啊!?” “她可不就是为了你这混蛋不被皇上给剁成肉酱去喂狗才故意把自己的胳膊摔断的吗?!”容昭咬牙道。 “这……这是为什么?!”盛穹原地转了个圈儿,急的直跺脚。 “为什么?你是猪吗?!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还问为什么?你个败军之将有什么把握能从皇上的龙卫里夺人?你又有什么把握夺了人之后能够安全的离开?你所谋划的那件破事儿连一成的胜算都没有,我姐姐可不是担心你个混蛋才这样做的吗?!”容昭故意撇开容悦心里的顾虑,把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夸大了说,目的是为了让盛穹多为容悦着想,不要在鲁莽行事。 ☆、第二十八回,七寸之处 盛穹被容昭吼了一顿,心里倍加难受,便站在那里不动,任凭容昭对自己拳脚相加。容昭身体的确是弱,就算卯足了劲儿教训人,他那点力气在盛穹身上也构不成多大的伤害,反而把自己累的够呛。 “你真是只猪!”容昭累的气喘吁吁,弯着腰杵着腿喘息。 “悦儿怎么样了?”盛穹问。 “死不了。”容昭没好气的哼道。 “唉……都是我不好。”盛穹喃喃的说道。 容昭看着蹲在脚边的草原汉子这会儿双手抱头像个悲伤的孩子,一时也有些心软,遂直起身抬脚踢了他一下,说道:“行了!情况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我姐姐不跟皇上回京了,可以在西凉城多留一个半月,回头找个机会我想办法让你们见一面。” 第13节 “真的?!”盛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容昭翻了朝着盛穹个一白眼。 盛穹嗫嚅了几下,心说你骗我骗的还少吗? “行了!我没工夫跟你瞎扯,我还得给我姐买点心去呢。”容昭说着,拍拍手转身走了。 屋里一个年轻消瘦的小伙子缓缓地走了出来,抱着臂膀看着门口,冷笑道:“在这里胡搅蛮缠了半天,却说没工夫瞎扯,这位容家三公子还真能瞎闹。他凭什么敢这样?还不是仗着哥哥喜欢他姐姐。” “盛空,不要胡说。”盛穹低声叹道。 “我就不明白了!一向傲视群雄的哥哥怎么变得如此没有血性了?我们的族人都被他们杀死了,我们却藏在这里跟老鼠一样活着,还要受这等懦弱之辈的窝囊气!哥,你还是之前那个一个人单挑齐贼七员战将的勇士吗?”盛空好笑的质问。 “如今我们战败,族人四散各处,你我兄弟如今也不过丧家之犬,还谈什么当初。”盛穹挫败的叹道。 “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那狗皇帝离开西凉回齐都去吗?!”盛空低声吼道。 “且让他回去吧。”盛穹抬手搓了搓脸,叹道:“为了保住我们这百十人的性命,容悦已经把自己的胳膊摔断了!我不能辜负她。” “哥……” “别说了!”盛穹摆手打断了兄弟的话,“他们中原人有一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也能等。” “等?等到什么时候?等到那狗皇帝自己老死吗?”盛空怒道。 “那你想怎么样?!”盛穹怒目反问。 “我想怎么样?我只想报仇!”盛空说完,抬脚踢飞旁边的一块石子急匆匆的离去。 盛穹当时还只当弟弟这会儿说的只是气话,他此时心里装的都是为了阻止他劫杀皇上而自己摔断了胳膊的容悦,只是在为心爱的姑娘担心。直到五日后,皇上回京途经飞云涧遭到一股流匪截杀的消息传来,盛穹才猛然发现,弟弟盛空已经好几天没露面了。 却说容昭当时从盛穹那里出来,又从巷子的另一个出口转出去绕到素芳斋去买了容悦喜欢的点心,方又带着牧羊犬一路吊儿郎当的走在大街上。却冷不防一侧闪过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容公子!好巧啊!” “咦,睿王爷?”容昭看着忽然出现的赵沐,诧异的看了看左右,“你怎么在这里?” “专门在这里等公子的。”赵沐指了指身后的小茶馆,轻笑道:“看你转了半天了,应该是累了,进去歇歇,喝杯茶再说?” 容昭心知这位睿王爷专程在这里等自己肯定是有话要说,于是微笑点头:“王爷盛情相邀,在下岂能拒绝?请。” “请。”赵沐微笑着抬了抬手,然后率先转身进了茶馆的门。 两个人进茶馆上二楼,选了个临窗的位置落座,赵沐亲手烹茶,等容昭浅浅的喝了一口茶之后,方问:“悦妃娘娘的伤没事吧?” “骨折了,怕是要养上好一阵子才行。”容昭轻叹道。 “这个小王听父皇说了。”赵沐又给容昭续上茶水,叹道:“看来这次父皇回京,娘娘是不能随行了。” “王爷对这件事情这般上心?这不对吧?就算是为了你的母妃着想,你也不该在此感慨吧。”容昭似是故意的笑着。 赵沐笑看了容昭一眼,轻轻摇头道:“公子又何必取笑?就算父皇不恩宠悦妃,也还有其他妃嫔,我母妃只不过是宫中后妃的一个,连皇后娘娘都不能独宠于后宫,又何况我的母妃?” “王爷倒是看得开。”容昭听了这话也不好再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因又问:“王爷刚刚说是特意在此等我,不知王爷如何知道我今儿必会出来,又必会经过此处?王爷在此等我又所为何事呢?” “知道你会经过这里是因为本王已经去过靖西候府了,府上的人说世子爷专程出门去素芳斋给娘娘买点心去了。本王盘算着你买了点心回府时必然经过此处,所以才专门在这里等你。至于等你所为何事么……”赵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到容昭面前,笑道:“你这心也真够大的,十万两银子拿了三万五,剩下的就不要了?” 容昭看着那一叠龙头银票恍然想起这位睿王爷还欠自己钱呢,于是笑着接过银票,摇头叹道:“一心只为姐姐的伤担心了,把这么重要的事儿都给忘了。幸亏王爷不是赖账之人,否则我哭都没地儿哭去了。” “我倒是想赖账呢,不过,你靖西候世子恐怕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说不定日后又被你加倍的算计回去。”赵沐轻笑摇头。 “加倍倒是不会,不过日子久了,我会给王爷算点利息是真的。”容昭笑着把银票揣进怀里,然后款款起身,说道:“王爷,请恕在下不能久留,姐姐在家里还等着吃点心呢。” “好,世子爷轻便。”赵沐点了点头。容昭又朝着赵沐拱了拱手,转身便走。熟料刚走了两步,又听身后赵沐喊了一声:“容公子留步。” “嗯?王爷还有别的事儿?”容昭回头问。 “容公子受伤了?”赵沐问。 “受伤?没有啊。”容昭莫名其妙的反问,“王爷何出此言?” 赵沐朝着容昭的身后努了努嘴:“公子身后的衣袍上可是血渍?” “什……什么?”容昭顿时觉得全身冰凉,有一阵被人掐住七寸之处的感觉。 ------题外话------ 推荐:520小说人鱼之泪《酒店风云之诱爱成瘾》 职场女强,美男多多,结局专一! 她双商过人,他才能一流,彼此彼此! 她玩世不恭,他市侩奸佞,半斤八两! 他对她,千般宠爱,万般纵容,自以为有情有义,他拥有她,如虎添翼。 她对他,三分引诱,七分迷惑,图谋的是权是利,她只当他,是踏脚石。 两人是同一家五星级酒店的股东,从误会重重,争权夺利;到共御外敌,联手虐渣,终将企业打造成行业标杆。 ☆、第二十九回,惊慌失措 “血。”赵沐示意容昭看自己的身后。 容昭猛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回头看自己身后——果然,霜白色的锦袍上绽开了一朵淡红色的梅花儿,恰好是在屁股下面的位置。最要命的是牧羊犬还摇着尾巴凑跟前嗅来嗅去,好像对那朵梅花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这个么,是……刚刚在素芳斋里我……偷偷地跑去后面的厨房拿了点梅子酱……对,梅子酱,或许是一不小心蹭上的。你看我养的这只傻狗,它就是喜欢梅子酱的味道……”容昭的智商顿时不够用了,他气急败坏的踹开牧羊犬,低声骂了一句“没出息的蠢货”又朝着赵沐傻笑了两声,说了一句“这家的茶不错,王爷慢用,在下告辞”便逃也似的走了。 赵沐看着他蝎蝎螫螫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转头继续喝茶。 容昭一路跑出茶馆,从门口随便抢了一匹马飞身上去,打马如飞往靖西府去。原本守在门口给赵沐看马的随从一时莫名其妙,忍不住高声喊道:“容公子!那是我们王爷的马……哎呦喂,你的点心掉了!你跑那么快干嘛呀!” 容昭策马跑回靖西候府,直接进了二门才下马,把门上当值的家仆给弄得莫名其妙的。下马之后一路冲进自己的院子里,进门就招呼梅若:“把院门关上!” 梅若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忙吩咐人把院门关上,不相干的人都打发到南屋里去候着,连牧羊犬都没让进门,只她自己一个人匆匆的跟进来关上了房门。 “公子,怎么了?”梅若进了卧房便看见容昭气急败坏的脱衣裳,遂忙上前来帮忙。 “烦死了!”容昭暴躁的把外袍扯下来丢在地上,“怎么会这样!不是说,那药效很厉害的吗?!” 梅若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急切的问:“公子,您到底怎么了?什么药效?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吗?” 容昭又把裤腰扯开,把裤子脱下来往地上一扔,指着浅蓝色裤子上的血渍低声吼道:“你自己去看!” 梅若转身看了一眼先是愣住,接着便高兴地拍了一下手,叹道:“哎呀!终于来了!” “你用得着这么高兴吗?!”容昭气急败坏的上前两步把裤子和外袍都踢到角落里,无奈的转了个圈儿转身抓着梅若的肩膀说道:“你知道吗?当时我跟睿王在一起喝茶!我什么都不知道起身就走,还是他提醒我……我,我我……梅若你能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 “啊?”梅若瞪大了眼睛看着容昭,半晌又笑道:“睿王爷看见也没事儿,反正他又不知道您的真正身份,您是靖西候府的世子爷,身上有点血不算什么,你就说跟谁谁打了一架,不小心受伤了呗。” “问题是……我,我……算了,你赶紧的把这些东西收拾了!我……嘶——你还别说,这肚子还真是不舒服。”容昭说着,伸手按在小腹上微微皱起了眉。 “公子您先上床歇着,这种时候不能受冷的,您却跑出去吹了半天的冷风,奴婢先给您弄个汤婆子,再叫她们炖一碗姜汤来。”梅若说着,一边把容昭的脏衣服卷起来抱在怀里,起身出去了。 容昭抱着被子躺在床上,越想觉得越是窝囊,前生今世两辈子加起来最大一糗事儿让赵沐那个混蛋给遇到了,这事儿必须得杀人灭口! “公子!汤婆子来了。”梅若说着,一边掀开容昭的被子一边把白瓷汤婆子推进去,“姜汤马上就好了,公子还难受吗?” “不要惊动太多人,谁问起来你知道该怎么说?” “自然知道。”梅若轻笑道,“公子出去一趟着了凉,有些头痛罢了,捂一捂,出一点汗就好了。” “叫人把点心给姐姐送过去吧。”容昭把汤婆子抱在怀里,顿时觉得身上舒服了许多。 梅若笑道:“公子还说点心呢,您何曾带了点心回来?” “哎呀,只急着往回跑了。”容昭无奈的叹了口气,“都怪赵沐那混账东西。” “嘘——”梅若忙抬手按在容昭的唇边,“公子说话可小心点,那可是睿王爷,皇上的亲儿子呢。” “亲儿子又怎么了?老子早晚要收拾他。”容昭哼道。 梅若还要说什么,外边有小丫鬟的声音:“梅姐姐,公子的姜汤好了。” “端进来吧。”梅若扬声吩咐。 一时间,三公子去了一趟素芳斋,点心没买回来反而受了风寒的事情在靖西候府传开,叶氏当晚就坐着暖兜儿亲自过来探视,容悦也打发绿云过来看望,容朔见儿子的身体如此柔弱不济,一时间唯有无奈叹息。倒是东院的临阳郡主听了这消息,阴云密布的脸上终于见了几分晴意。 “果然是没用的东西,出去转一圈儿回来就病了,跟纸糊的一样。说不定哪天有个什么病啊灾的,就一命呜呼了!”临阳郡主从鼻孔里哼了一口气。 “母亲也是五十岁的人了,说话怎么还怎么刻薄。”容晖微微皱眉。 临阳郡主立刻翻脸,指着容晖骂道:“你出去!别在这里惹我生气,我看不见你心里还舒服些。” “大哥,母亲这几天一直身上不舒服,这刚才好点了,你就算不想顺着她,又何必说这些?”容昀也在一边帮腔。 容晖不好跟自己的母亲发火,但容昀这个弟弟他还是能说两句的,因皱眉道:“他死了,与我们有什么好处?好歹也是兄弟,就算母亲厌恶他,他又碍着你什么了?” 容昀却并不怕这个大哥,只冷冷一笑,反唇相讥:“我是没什么好处,但至少他死了,世子的位子就是你的了。” “男儿大丈夫,想要什么自己去打拼,没得要个世袭的爵位做什么?”容晖冷声道,“你稀罕那世子之位,我却瞧不上。” “好好好!你有出息!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你战功赫赫你英勇无敌!”临阳郡主手指颤抖点着大儿子的鼻尖,咬牙道:“你那一身的伤!你几回死里逃生!你……你气死我了!” ☆、第三十回,母子布局 容晖梗着脖子站起身来朝着临阳郡主深深一躬,朗声道:“惹母亲生气是儿子不孝。母亲消消气,儿子这就出去。” “滚……你不是我的儿子!你滚!”临阳郡主抬手拿起茶盏狠狠地掼到地上。 容晖低头看了一眼满地的碎瓷,只欠了欠身,默默地退了出去。 “母亲不要生气,大哥就是这么个脾气,您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容昀劝道。 “有时候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临阳郡主生气的说道。 “母亲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儿子有件要紧的事情要跟母亲说呢。”容昀低声说道。 临阳郡主听了立刻来了精神,挥挥手把屋里的丫鬟婆子都打发出去,方问:“何事?” “儿子刚刚从后花园门口经过,听见一个小丫鬟说容悦这次受伤是故意的。”容昀小声说道。 “什么?!”临阳郡主立刻急了,“叶氏那贱人把这事儿栽赃到我的头上,不知道在你父亲面前说了我们娘们儿多少是非,到头来居然是她故意的?!” “母亲且别着急,听儿子把话说完。”容昀抬手按在临阳郡主的手背上,继续说道:“儿子听说,容悦故意把自己摔伤了也并不是为了要栽赃我们,而是因为一个人。” “什么人?你别卖关子了!快说。”临阳郡主焦急的问。 “盛穹。”容昀小声说道,“母亲可还记得。” 第14节 “盛穹?莫不是纳西部落头领的大儿子?”临阳郡主反问。 “正是他。母亲应该知道,这个盛穹自幼被纳西首领放逐在大齐边缘,十多岁的时候就跟容悦认识,因为这事儿父亲还发过脾气。后来容悦明着跟盛穹断了来往,不过据儿子探听到的消息,他们两个一直私下往来。前阵子父亲带兵把纳西部落踏平,把他们的老巢都付诸一炬,军报中说纳西部落的首领一家六口都被烧死在那一场火里了,可谁又能保证找到的那六具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就是纳西首领父子本人呢?” “这话说的极是。”临阳郡主冷笑一声,又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可是通敌卖国之罪啊!应该即刻报给陛下知道!” “母亲!这事儿能随便说吗?这通敌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容昀低声提醒道。 “啊!是啊!”临阳郡主这才反应过来,叹道:“这事儿若是让皇上知道了,我还罢了,或许能保住一条命,你们兄弟二人和你们的父亲必定会被株连!这个小贱蹄子还真是个祸害啊!” “不过,母亲不要着急,如今儿子倒是有个好主意能除掉她。”容昀低低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得意。 “噢?说说看。”临阳郡主忙道。 容昀凑到临阳郡主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看她似有不解,又凑过去多说了几句。 临阳郡主的脸上渐渐地浮现满意的笑容,连连点头,说道:“这话不错,但务必要安排妥当,到时候务必做的干净利落,不能留下一丝隐患。” “母亲放心,这事儿儿子亲自去布置,而且,我们也有充足的时间。”容昀说道。 “没错,你就去细细的安排吧。”临阳郡主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而想到大儿子,又叹道:“母亲虽然有两个儿子,但能指望的人也只有你啊!你大哥那个死榆木脑袋,真真是一分一毫也指望不上。” 容昀笑道:“大哥就那么个倔脾气,他从小跟在父亲身边,性子随了父亲,不过这样也好,否则父亲的整颗心就都被西院给笼络去了。” 这话虽然堵心,但也是实情,临阳郡主无奈的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母亲先歇着吧,儿子下去了。”容昀起身说道。 临阳郡主闭着眼睛说道;“嗯,叶氏那个贱人倒是没什么,要时刻关注那姐弟俩的动向。” “母亲放心,我叫人盯着呢。”容昀朝着临阳郡主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皇上起驾回京之前又打发张万寿来了一趟,看望容悦的伤情,又把行宫库房里上好的补品珠宝等送了两箱子过来。 天子大驾一离开行宫,西凉城以及靖西候府便素净了许多,早就被人十二个时辰盯着的后花园正楼西暖阁里,容悦吊着左胳膊穿着棉袜在暖阁里缓缓地踱步,容昭穿着红棉绫裤子和雪白的短款狐毛小袄,脚上套着棉袜,懒懒的靠在暖榻上抱着个干果盘子嗑瓜子,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闲话。绿云匆匆进来,看了一眼容昭,又凑到容悦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容悦顿时惊慌:“什么?!都死了?!那……” 绿云又悄声回道:“姑娘放心,奴婢打听清楚了,那些人里面没有盛将军。” 容悦这才松了口气,又看了看门口站着的几个宫女,低声说道:“行了,你下去吧。我累了,要睡一会儿,不要叫她们胡乱走动发出什么声响。” “是。”绿云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并把张万寿挑选过来的宫女都带了出去。 容昭这才把手里的干果盘子放到一旁的几上,拍拍手起身走过来,扶着容昭回榻上坐下,无奈的问:“姓盛的没沉住气?” “是盛空。”容悦悠悠的叹了口气,“绿云说,盛空带领几十人伏击皇上的御驾,全部折损在飞云涧。” “只带几十人就敢去伏击龙驾?”容昭无奈的苦笑摇头,“如此,全部折损这样的结局是毫无悬念的。盛空这个笨蛋。” “昭儿!”容悦低声喝道,“这可不是小事,你出了这个门之后决不能胡乱说起。” “我知道,姐姐放心,我绝不乱说。”容昭忙点头应道。 容悦沉默了半晌,又幽幽叹道:“看来我是白费了一翻苦心了。” “也不能这么说,至少盛穹没去飞云涧。而盛空那个人素来浮躁鲁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姐姐为了他们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可以了,不必自责。”容昭劝道。 ☆、第三十一回,吉日进京 “我知道。”容悦轻声叹了口气,又低头看自己打着厚重石膏的左臂,依然是一脸的无奈。 “昭儿。”容悦看着窗棂之间透进来的阳光,盯着暖光里上下漂移的浮尘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帮姐姐一个忙,好吗?” 容昭敲着二郎腿躺在榻上,懒懒的应道:“姐姐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就是了。我们两个之间需要说这些客气话吗?” “你去找一下盛穹,劝他离开西凉,走的远远地,再也别回来。”容悦悠悠的说道,“劝他忘了我。” “这事儿啊……”容昭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容悦,轻声叹道,“这事儿有点难办——那个粗野之人的性子你也知道,他若是肯听劝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那要怎么办,才能让他放弃呢?”容悦无奈的问容昭,又像是问自己。 “要不,姐姐自己劝劝他?”容昭问。 “我这个样子,怎么能见他?”容悦摇头。 “想想办法嘛。”容昭又躺回枕上看着屋顶,犹疑道:“这世上的办法不都是想出来的吗?” “还是不要见了,虽然皇上走了,但家里到处都是眼线,我身上又有伤不方便出去。”容悦摇头道。 “姐姐说不见就不见吧,那我就找个机会出去见见他。”容昭细细的捉摸了一番也没什么更好的借口让容悦出门,现在她是悦妃娘娘,进出自然更加引人耳目,着实不方便。 容昭过了几天等身上利索之后寻了个借口出门晃悠,再去之前盛穹呆的那个小院时,那里早就没了盛穹的影子,然后他搜寻了每个角落竟然没发现盛穹留下的一点痕迹,一时间又为此人粗中有细的性格感慨,然却也十分无奈,只得带着自己的牧羊犬离开。 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容昭属猫的,只喜欢温暖安逸的地方,天越冷越不愿意出去,每日除了窝在自己的屋里之外就是跑去容悦身边吃喝玩乐,叶氏每每教导他即便不喜欢读书学习,只多翻翻那些杂记多了解一下京都风俗人情也是好的。他也只是嘴上答应着,背着叶氏依然是吃喝玩乐消磨时光。 容悦的骨伤有上好的骨伤药以及御前当值的太医医治照顾,进了十一月便好的差不多了。皇上走的时候自然留下了一队龙禁卫护送悦妃娘娘进京,另外也留下了两个司礼太监,日子差不多了,这些人自然会催着容悦动身进京。 这些事情都是皇上既定,谁也不敢随意更改。叶氏这一个多月的光景一直都在为儿子女儿准备进京的事情,连对付临阳郡主的心思都收了许多,到如今自然是诸事齐备了。 容悦胳膊上的石膏已经解了去,只换成两块薄薄的夹板,并用白纱布掉在脖子上托着。既然已经是悦妃娘娘,那么进京的马车自然也是按照皇妃的规格用了四驷,不但外边看上去很是威风,里面布置的更加舒适,厚垫子,大靠枕,狐皮毯子以及马车壁橱里各式各样的点心,茶叶,干果自然也是应有尽有。 动身的吉日是专门找人查看过的,行礼车马自然都提前预备好了,到了这日一早,容悦便起身梳妆打扮,简单的用过早饭后便拜别父母,出靖西候府门上了黑漆黄幔五彩璎珞装饰的凤头车辇,带着早就拟定的仆从丫鬟护卫等一干人等踏上了东去进京之路。 当然,靖西候府另外还挑选了一队精锐骑兵护卫这姐弟俩进京,容昭便是这一队骑兵的直接指挥者。 车队出西凉城东城门上官道一路往东行,因为人多车多,速度自然不快。走了一个多时辰便接近午时,张万寿留在容悦身边服侍的四个太监之首名叫陈存孝的疾步凑到容昭身边,笑道:“世子爷,您看着眼见着已经是午饭的时候了,到前面的镇子还有十五六里路呢,咱们若是赶过去只怕还得半个时辰,若是饿着娘娘可就不好了。所以咱家想着,咱们还是就地歇息片刻,生火煮些热汤饭给娘娘再赶路,您觉得如何?” 容昭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空,说道:“这天儿怕是要下雪,我们还是别耽误工夫了。姐姐车里有小茶炉,也有点心果饼,随便凑合一下,咱们还是尽快赶到前面镇子上去更好些。” “也行。”陈存孝点了点头,又朝着队伍挥了挥手,尖声喊道:“世子爷说了,天儿不好,怕是要下雪,咱们赶路要紧,大家若是饿了就把随身带的干粮吃一点,等到了前面的董家镇在歇脚!” 众人听了之后齐声应了一声,都加紧赶路。马车里的容悦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因吩咐跟前的绿云:“你去把公子叫来车里暖和暖和,外边的风越发的大了,我真担心他那身子。” 绿云答应着出去,吩咐旁边随行的护卫:“去请三公子过来,说娘娘有话说。” 护卫催马追上前面的容昭把话传过去,容昭果然勒住马缰绳等着容悦的马车跟上来,一抬脚从马背上跳下去转身又跳上了容悦的大马车。 “快过来!”容悦说着,把自己身上的狐皮毯子拉开,等容悦到自己身边坐下后便把毯子整个儿都裹在他的身上,并连声叹道:“瞧这身上凉的!你图什么呢非要跟那些人一起骑马?” “不图什么啊!”容昭凑近了容悦,笑嘻嘻的说道:“因为我是男人。” 容悦不满的瞪了容昭一眼,又从手边的壁橱里拿出暖笼来从里面取出一个青瓷草编提手的茶壶,摸了摸茶壶肚子,又皱眉道:“这天儿真冷,刚刚才煮滚的奶子,这会儿就不怎么热了。” “没事儿,我不怕。”容昭说着,把壶拿过来直接对着壶嘴喝了好几口。 “你慢点!又没有人跟你抢。”容悦无奈的皱眉,等容昭不喝了方接过壶来放回去,又凑近了容昭的耳边小声问:“你这个月没来?” 容昭愣了一下才明白容悦的意思,再细算算日子,摇头撇了撇嘴。 ☆、第三十二回,路宿客栈 “唉!用了那么长时间的药,这身子自然是受了损伤的!这日子不准也是难免,以后到了京城再悄悄地寻个好大夫,慢慢的调养吧。”容悦叹道。 “以后再说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容昭随口说道。 “你又胡说!这可是最要紧的事情!”容悦低声叱道。 “姐姐,我又开始喝母亲给的汤了。” “为何?!”容悦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我觉得做男人挺好的。”容昭轻笑。 “你……以后我们离开了西凉城,你就不用苦着自己了。”容悦叹道。 “……姐姐放心,我自己有数。”容昭说着,又往狐皮毯子里钻了钻,所幸连自己的肩膀也缩进去,“姐姐,我睡一会儿,等到了地方再叫我。” “睡吧睡吧。这几天忙里忙外的,可累坏了你了。”容悦心疼的说道。 容昭果然歪在软软的大靠枕上闭上眼睛,这大马车里虽然不如家里的暖炕舒服,但摇摇晃晃像个摇篮,容昭这几天也确实累坏了,没多会儿工夫真的睡着了。这一觉睡了将近两个时辰,睁开眼睛的时候车队已经在停了下来。 “昭儿,起来吃点东西吧。”容悦轻声说道。 “什么时辰了?”容昭摸了摸空空的肚子,问。 容悦又拿了一件猞猁毛的大斗篷来给容昭裹上,絮絮叨叨的说道:“已经过了未时,下雪了。刚陈公公说天黑之前赶不到下一个落脚点了,今晚就在这里歇息,明儿一早动身赶路。我叫绿云下去看了看镇子上的客栈,那房间虽然简陋,但幸好有地炕,咱们就在这里住一晚吧。” “行,都听姐姐的。” 容昭裹着两层大毛斗篷从马车里钻出来,跟只熊一样从车上跳下去,扶着梅若的手站稳后跟容悦并肩进了客栈。陈存孝等宫里留下服侍的人一个个儿看着这姐弟俩亲密无间的样子也不敢多说什么,只随后跟进去服侍。 “这客栈里可还有其他的客人?”容昭一边走一边环视院子,见龙禁卫和容家的亲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站在雪地里,问道。 “原本有三个人,但咱家想着娘娘和世子爷要住在这里,自然不能有闲杂人等混住,便叫店家把他们都打发了。”陈存孝说道。 “可不能仗势欺人啊!”容昭微笑道。 “世子爷放心,咱家叫人拿了银子给他们的。” 容昭扭头朝着陈存孝微微一笑,说道:“那就好。陈公公是陛下跟前的人,你做事,我姐姐定然是放心的。” 陈存孝看着容昭被漫天白雪映衬得明媚非凡的笑容,只觉得心里痒痒的,忙笑道:“也请世子爷放心,咱家绝不会胡作非为坏了娘娘和世子爷的名声。” 容昭笑着点了点头,对容悦说道:“姐姐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你说的没错!”容悦笑着点了点头又对陈存孝说道:“等到了京城,我定会跟陛下说起你的忠心和周全,请皇上重赏陈公公。” 陈存孝忙躬身道:“瞧娘娘说的,服侍娘娘,为娘娘办事尽忠都是奴才的本分,奴才可不敢邀功哪。” 容悦轻笑道:“咱们赶了这大半天的路,陈公公也辛苦了。且下去歇一歇,我这里有绿云和梅若她们服侍就可以了。明儿一早咱们还要赶路呢。” “是,娘娘和世子爷先请歇息,奴才告退了。”陈存孝拱了拱手,带着自己的人退了出去。 当晚,容昭陪着容悦用了简单的晚饭,两个人又拥着被子闲聊到二更过方才各自睡下。 陈存孝和靖西候府的卫队队长容千乘又把各处的哨防检查了一遍,方才各自回客房。陈存孝一进门便有一个小太监笑着迎上来:“公公回来了!这西北的天儿冷的邪乎,快喝一碗红枣茶去去寒气。” “嗬!你小子今儿怎么这么勤快啊?”陈存孝笑着问。 “之前小的也想在公公面前勤快呀,只可惜小的没机会。今儿赶路,大家都累了去歇着了,小的才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小太监笑呵呵的说道。 陈存孝冷笑着把面前这小太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方道:“你这条舌头还真是巧,怕不是有什么事儿求着我吧。” “哎呦,瞧您老说的,小的非得有什么事儿求着您,才能孝敬孝敬您哪?”小太监憨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陈存孝也懒得再多说,只低着头吸吸溜溜的喝枣茶。小太监看看左右,又憨笑道:“公公,娘娘和世子爷都睡下了?” “你倒是有心,对娘娘和世子爷的事情竟然这么关心?”陈存孝瞥了小太监一眼。 第15节 “也不是,公公不知道,小的是喜欢世子爷养的那条牧羊犬,听说那条狗是从西域抱来的,特别有灵性,小的一心想要亲近,可那条狗就是懒得搭理小的……嘿嘿,所以,小的便想着若是能跟世子爷多亲近些,只怕那条牧羊犬也没那么嫌弃小的了。” “你这是……吃饱了撑着了?”陈存孝好笑的反问:“怎么对一只狗比对你亲爹还用心?” “公公见谅,小的从小没了亲爹,小的进宫之前家里穷的吃不上饭,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只有我们家样的那条狗忠心不二的跟着小的,后来它饿死了,小的才没什么可留恋的进了宫。所以,小的喜欢狗,看见狗就想跟她们亲近。只可惜咱们万岁爷不喜欢狗,娘娘们也每个人养狗。所以……哎呀,公公您也瞧见了,世子爷养的那只狗多俊啊!小的看了就喜欢,能摸一摸它的毛,死了也愿意。”小太监说着,又咂摸了一下舌头,似是在回味小时候跟狗在一起的时光。 世人皆有恻隐之心,陈存孝进宫当太监之前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听了这小太监的话,未免心酸,于是叹道:“你这蠢货也真是痴心,竟然对一只狗这么念念不忘。你可知道那世子爷是何等人物儿?人家是陛下新宠靖西候的世子,那悦妃娘娘正在陛下心尖儿上呢,你何苦为了一只狗去招惹他?” “公公教训的是。奴才只是……太喜欢那只狗了。”小太监忙躬了躬身。 陈存孝把最后一口枣茶喝掉,轻声叹了口气,说道:“行啦!你既然没什么事儿,那就去歇着吧,我也要歇着了,明儿还赶路进京呢。” “是,公公你早点歇着。小的出去了。”小太监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 ☆、第三十三回,劫匪来袭 第二天一早四更天,陈存孝以及随侍的宫女们便起身了。众人各自忙碌着收拾自己收拾行李,五更天的时候悦妃娘娘姐弟两个也先后唤人进去伺候洗漱。 容昭和容悦两个人的卧房之间隔着一道明厅,两个人起身出来洗漱刚好凑在一起。 “也不知道早晨有什么吃的。”容昭一边擦脸一边问。 容悦无奈的笑道:“想来也无非是那些糕饼粥汤,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你先忍忍吧,等到了上京城,姐姐一定会让你吃到许许多多好吃的东西。” “这还是在咱们的地盘上呢!”容昭不满的叹了口气。 “那怎么办?你想吃什么,姐姐叫他们去弄?” “算了吧,还是赶路要紧,我看过舆图了,等过了飞云涧就是吉兰州,吉兰州可是个很繁华的地方,那里有各种好吃的面。”容昭想起好吃的,顿时有了食欲,把手里的帕子一丢,催促梅若,“赶紧的叫他们把早饭送进来,吃了饭我们好赶路。” 梅若答应着出去,没多会儿工夫,容昭贴身服饰的四个丫鬟兰蕴,金萱,白芍和米兰便抬着两个食盒进来,从食盒里拿出她们带来的小咸菜以及煮了半夜的糯米粥。 “还是梅若细心,把自己腌制的小菜带来了。”容悦笑道。 “那当然,梅若是最好的。要不我平时那么疼她?”容昭笑嘻嘻的捏了捏梅若的脸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引得旁边服侍的几个丫鬟都红了耳根。 早饭过后,大家迅速把容悦姐弟二人用的铺盖等物收拾起来装上车,皇上的龙禁卫在前面靖西候府的护卫在后面,护着这姐弟俩继续上路。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雪下了一天一夜便停了,但路上的积雪足有半尺厚,马车走不快,总有一半儿赶不到预定的地方休息,不过幸好带的炭火够用,容悦的马车里一直炉火不断倒也不算太冷。 原本三天的路程用了六天,终于在第七天的中午时分到了飞云涧。飞云涧是一处山坳,两边是山,山上有林木,地势虽然算不上多么险峻,但也的确是一个打伏击的好地方。当初盛空选择在这个地方伏击圣驾也算是个正确的决定,只是他力量太弱,以几十人伏击上千人的龙禁卫,无异于以卵击石。 容悦先开马车的车窗帘子看着外边的冰天雪地,皱眉吩咐车边上的护卫:“你去告诉容千乘,加快速度前进,我们不能在这里磨蹭。” 护卫应了一声,策马追上前面的容千乘和陈存孝传达容悦的话,话未说完便听见一旁的山上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容千乘忽然抬手喊道:“有危险!保护娘娘和公子!” 龙禁卫以及靖西候府的卫兵们一听这话立刻亮出兵刃摆好队形把容悦和容昭的马车团团护住。 “怎么了?”容悦皱眉问。 容昭这会儿没跟容悦一个马车,而是带着牧羊犬和梅若乘坐后面一辆他自己的马车,此时血点儿焦躁不安的扒着车窗,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前面山坡的雪林某处。 “有人伏击?!”容昭皱眉看向梅若。 梅若也变了脸色:“公子所料不错,奴婢听到千乘将军的声音都变了。” 说话间,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大,等大家看清楚时,一个个都惊慌的瞪大了眼睛——许许多多的雪球连成片从山上滚下来,虽然雪球不大,但却一眼望不到边,而且可怕的是两边山上都有,山坳里的车队却是躲无可躲。 “小心!拉紧马缰绳!”容千乘高声喊道。 “龙禁卫,弓箭准备!”陈存孝也尖着嗓子高喊。 一时间,两支卫队合二为一,利箭上弦,强弓拉满,雪刃出鞘! “姐姐!”容昭已经从自己的马车里跳了出来,踩着半尺厚的雪往前面容悦的马车跟前跑。 梅若紧跟着追出来,眼看着一个锅盖大小的雪球从半空飞来砸向容昭的脑袋,梅若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公子小心!” 倏然,一道雪白的影子从梅若的身边飞过,“呜!”的一声低吼撞在雪球上,雪球偏了方向落在一侧,在雪地上砸了个坑——雪球却没碎! “是冰坨!”梅若倒吸了一口气,失声喊道:“是冰坨——大家小心!” 然而,已经晚了!数以千计坚硬如铁的冰坨子裹着雪已经到了跟前,在众人都以为是雪球的状况下,或者砸到了马腿,或者砸到了护卫,左右夹击把车队给砸了个人仰马翻。 容昭在一片混乱之中钻进容悦的马车,看着被绿云护在怀里的容悦,焦急的问:“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怎么跑出来了?!”容悦比容昭还着急,连胳膊上的伤都顾不得了,伸手把他拉到自己的怀里,焦急的埋怨着:“真是的!外面那么乱,翻到往外跑!” “姐姐!你说,会是谁干的?”容昭凑近了容悦的耳边,喘息着问。 容悦一怔,继而明白了容昭的意思——这么多天没找到盛穹,这混蛋肯定没闲着,十有八九是在卯这劲儿准备劫持自己呢!这个混蛋!容悦咬牙切齿,从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句,他这么做是想让自己也粉身碎骨死在这飞云涧给他弟弟抵命吗?! “怎么办?!”容悦听着外边的厮杀呼喊之声一时也没了主意。 “千乘将军和陈存孝的人加起来是一千二百人,应该能抵挡得住。”盛穹的部族一再经过重创已经没多少人了,容昭以为盛穹就算是带了足够的人来劫人,至少姐姐和自己是没有危险的。 然而这个想法也只是刚刚闪现还没来得及细琢磨的工夫,拜年听见外边‘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的是一声声惨叫。 “炸药!他们埋了炸药!” “保护娘娘!” “保护公子!” “擅退者死!” …… 一声紧似一声的呼号夹着马的嘶叫人的惨呼等各种杂乱的声响在山谷里回荡。 ☆、第三十四回,乱中逃命 “梅若!”容昭推开容悦便往外去。 “你回来!”容悦死死地拉住容昭,厉声喝道:“不许出去!” 梅若应声而入,雪白如玉的脸上抹了一道黑灰却无暇顾及,只急的两眼直冒火:“公子!他们在前面路口埋了炸药!后面的路也被冰坨子堵住,左右山上有弓箭手埋伏,我们逃不掉了。” “这混蛋好大的手笔!”容昭叹道。 “……不对!这不是他干的!”容悦失声道,“这定然是有人想要咱们的命!” 容昭顿时懵了!好像一下子耳目失聪,连车外的嘶喊声都听不见了。 “昭儿!昭儿?!”容悦看着呆愣愣的容昭,又狠狠地摇了他一下,焦急的说道:“现在不是愣神的时候,等会儿他们的人冲下来,双方短兵相接时,你寻个机会逃出去!” “姐!要走我们一起走!”短暂的愣神之后,容昭已经恢复了理智,他不再听容悦说什么,只吩咐梅若和绿云:“你们两个留在这里保护好姐姐!我下去看看。” “昭儿!别去!”容悦喊道。 “姐,没事,我有血点儿呢。”容昭说着,推开梅若钻出了马车。 不过说几句话的工夫,外边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容昭再次震惊——按说,不管是皇上的龙禁卫还是容家的卫队,都是训练有素久经沙场的战队,这些人都是经过血与火的考验的!然而这会儿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却被对方的冰坨和炸药给弄得一片混乱,不管是防御还是进攻,全都没了章法。 内奸!容昭看着眼前的混乱,脑海里画了大大的两个字。 “公子!”梅若随后从马车里出来,以身挡住容昭,焦急的说道:“怎么办?” “看来指望这些护卫是不能够了,若想保住性命还得靠咱们自己。”容昭无奈的叹了口气,凑到梅若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奴婢明白了。”梅若点了点头,转身从马车上跳下去,随手从一个受伤的护卫手里抢了一杆长戟,以长戟做支撑踩着那些碎冰以及倒在地上的护卫往外冲去。 牧羊犬雪白的毛上沾上了血迹和灰尘,看上去甚是狼狈。它焦躁的围着容昭转悠且不停地呜呜叫着。 “血点儿,你怎么了?”容昭这才发现自己的爱犬也有些不对劲儿,“安静些!别闹!” “呜呜……”牧羊犬忽然抬腿扑到容昭的腰上。 “乖!安静!”容昭伸手抚了抚它的脑袋,又抬头喊容千乘:“千乘将军?!千乘将军!” 正在指挥手中兵勇举着盾牌抵挡对方利箭的容千乘回头看见容昭,皱眉道:“公子!您怎么出来了?外边不安全,快进车里去吧!” “千乘将军,我们只这么防御是不行的!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他们对我们的状况摸得一清二楚,而我们连对方有多少人都不知道。这不行啊!”容昭朝着容千乘喊道。 “公子的意思是我们要主动进攻?可他们躲在雪林里,我们就这么贸然冲进去无异于送死啊!”容千乘叹道。 “送死?”容昭微微冷笑,“你看现在这个情形,我们在这里等着跟送死也没什么区别?再说,若是我姐姐有什么闪失,就算敌人杀不了大家,你以为皇上会饶得了大家吗?” “公子说的是!”容千乘咬牙道,“属下这就安排一队人冲上去!” “也不可莽撞,找薄弱的地方冲,撕开一条口子再说。”容昭说道。 “属下明白。”容千乘答应一声,转身去挑拣善征伐的手下。 容昭再看看马车前面的龙禁卫,皱眉喊陈存孝:“陈公公?陈公公!” “世子爷!您这身子骨儿怎么站在这里啊?快进去吧!这些毛贼不成气候的,您放心。”陈存孝跟在皇上身边久了,这自大的毛病已经深入骨髓。 容昭看看前后左右紧紧围在马车周围的龙禁卫,再看看容千乘亲自带了一队精锐分梯次互相掩护往上坡上冲去,便忍不住叹了口气,一手按着牧羊犬的头,对陈存孝说道:“陈公公,你带着你的龙禁卫好好地守着我姐,我带一队人从这边冲上去跟千乘将军遥相呼应,这样也好过我们在这里坐以待毙。” “昭儿!你回来,我去!”容悦左胳膊打着板子右手提着一把短剑从车里出来,柳眉微蹙一脸的杀气。 陈存孝一听这话哪里还沉得住气,忙道:“世子爷世子爷!娘娘娘娘!您二位赶紧的进马车里去!这儿不安全!其他的事儿都交给奴才!”说着,陈存孝朝着后面的人一挥手,“你们!跟老子走!” “哎哎——”容悦看陈晓村带了十几个人就往另一面山坡上冲,一时也没了主意。 “陈公公威武!你们!还有你,你!赶紧的跟陈公公上!只有把他们打跑了我们才能保命!留在这里死守就等于坐以待毙!”容昭朝着龙禁卫喊道。 “世子爷说的没错!”龙禁卫的一个小队长抬手抹了一把脸,挥手指挥自己的人:“你们,跟我往那个方向冲!我就不信凭我们这些人还怕了那些匪类!” “是!”几十个人的小队本来已经疲于支撑了,听见这话又重新鼓足了劲儿。 容昭看着原本守在马车周围只守不攻甚至被炸药和冰坨给搞得不知所措的护卫们重新恢复了战斗力,已经有五个小队跟着自己的队长往山坡上冲去,暗暗地送了一口气,拉着容悦跳下了马车。 “昭儿!你干什么?!”容悦被拉着下车往后跑,一时莫名其妙。 “姐!你别多问,听我安排!”容昭把容悦拉进自己的马车里。 梅若已经抱着几套护卫的衣裳等在里面,见他们进来忙道:“快!东西都全了,娘娘和公子快换下来。” 容昭随手拿了一套就开始脱自己的外衣,一边脱一边吩咐梅若:“你帮姐姐!快点!” “我们这是干什么?”容悦纳闷的问。 “逃命啊!还能干什么?你不会真的以为容千乘和陈存孝他们能够把那些想要我们命的人歼灭保护我们安然无恙吧?”容昭说着,把自己精致的月白色外袍丢到一旁,拿起那件脏兮兮的护卫衣裳就往自己的身上套。 第16节 ☆、第三十五回,金蝉脱壳 容悦听了容昭的话顿时明白过来,一千二百名护卫现在已经有一半分散开往山坡上攻去,可对方的利箭和冰坨依然不见少,可见他们有足够的准备要把自己这一队人困死在这里——对方把自己这边的底细摸得很透彻啊!这个时候再不想办法逃,命可就真的没了。 “快!”容昭已经把衣服换好,一边拍拍牧羊犬的脑袋在它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又回头催了容悦一声,自己跟着牧羊犬一起跳下了车。 容悦顾不得左臂的不适,匆匆忙忙换好了衣裳也拎着剑跟了出去。梅若抱着容昭和容悦的衣裳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对身边的绿云说道:“姐姐,接下来要看咱俩的了。” “你说的没错!主子对我们那么好,报恩的时候到了。”绿云说着,抬手把自己的外袍扯掉,换上了容悦的衣裳。 “姐姐,你怕吗?”梅若一边穿容昭的衣裳一边问。 绿云嫣然一笑:“姐姐我的剑也是见过血的,有什么好怕的?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一个。黄泉路上又这么多人陪着,也不算寂寞。” “姐姐好样的!”梅若撕了一块白绫上前来把绿云的左臂绑住,笑道:“做戏要做真,如果我们能闯过这一关顺利到京城,我请姐姐吃京城最好吃的桂花糕。” “还有桂花酒!我可是无酒不欢的!” “好,我们弄两坛子桂花酒,找个雅致的院子,喝个够!” “就这么说定了!”绿云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把剑,率先起身钻出马车。 容悦和容昭混在护卫之中由几个扮作护卫的丫鬟且行且退,人不知鬼不觉的退到雪坑里。 “绿云呢?梅若也没跟过来!”容悦着急的说道。 容昭回头看了一眼数十丈之外官道上的那片混乱,无奈的摇头道:“她们两个估计是留下来假扮咱们呢。我叫梅若找两个跟我们身形差不多的人来……这丫头又不听话!” 到了这会儿工夫,那些跟着自己的队长往山上冲的人已经折损过半,留在官道上保护车架的护卫也仅剩下百十人了,梅若和绿云两个人留在那里定然是九死一生。容悦红着眼咬牙道:“没关系,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给他们报仇!” “姐姐说的没错!要给他们报仇我们一定得活着。现在这种情形,我们必须想办法逃出去。” 容悦拨开眼前的干枯的灌木巡视周围,指着西北方说道:“几年前,这里也曾经是战场,当时我跟着父亲转战至此,曾经在这片山里滞留了三天三夜。我记得那个方向有一个山洞,如今雪下这么大,洞口应该被雪掩埋了,我们找过去躲在洞里或许能避过一劫。” “好!青荷,紫薇,合欢,郁槿你们四个按照姐姐指的方向先去探查一下,务必小心。” “是。”四个穿着护卫服的丫鬟齐声应道。 “她们?”容悦这才发现护着自己跟容昭逃出来的八个护卫身形苗条消瘦居然都是女孩子。 容昭忙解释道:“这是我院里八个粗使的丫鬟,姐姐放心,她们都有保护自己的本事,不会有事的。” 容悦欣慰一笑,她当然相信这几个女孩子有足够的本事自保,刚刚一路逃到这里她已经见识到这几个女孩子的本事了,探查,潜伏,进可攻退可守,互相配合十分密切,而且一个个行动敏捷,动若脱兔。简直比容千乘的那些手下强了百倍。 “玉簪,藿香,你们两个留下来湮灭痕迹,木棉,一品红,你们两个保护着姐姐,我们跟上。”容昭吩咐完,抓起自己临时捞来的佩剑猫着腰出了雪洞。 容昭一时觉得好笑,又觉得欣慰,吩咐跟前的两个人:“你们两个保护好你们公子要紧,我不需要保护。” 几个人分前后三队,按照容悦指的方向,悄无声息的摸了二里多路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终于找到了那个山洞。而此时天色已晚,飞云涧官道上的护卫们毫无意外的陷入了困境——对面山坡上冲出四五百个劫匪包围了守着车队的护卫们,龙禁卫加上靖西候府的护卫一共一千二百多人此时还拿着兵器站着的不足二百,那些跟着各自小队长攻上山的几组人大部分都没了动静。 山洞和雪洞最大的区别在于,山洞里可以生火。青荷等几个人胡乱找了些干枯的树枝堆在山洞中间升起了一堆火,又把堵住山洞的雪扒开一个口子用枯枝掩盖起来留着通气。 “只可惜没有吃的。”青荷低声叹道。 “没事儿,坚持一个晚上就好了。”容昭靠在容悦身边,不停地搓着双手。 “冷?”容悦伸手把他的手捂在掌心里。 容昭忙摇头道:“我没事儿,姐姐胳膊的伤怎么样?” “没事,早就不疼了。”容悦苦笑着摇了摇头,又叹道:“也不知道绿云和梅若怎么样了。” “姐姐放心,梅若机灵着呢,不会有事的。”容昭劝道。 “唉!”容悦叹了口气,又恨恨的咬牙,“不知道是什么人花这么大的力气取我们两个的性命。” “是啊!火药,冰坨,利箭,以及数百的劫匪……唉?我们在这这一带长大,怎么从没听说过这里藏着这么多劫匪?如果真的有这么多劫匪,那你说上次皇上的龙驾回京的时候他们怎么没跑出来抢劫?皇上可比咱们有钱多了!” 容悦听了容昭悠悠然这番感慨,目光渐渐地犀利起来:“你是说……?” “姐,你说这个世界上最希望我们两个人死的人是谁啊?”容昭好笑的反问。 “还能有谁。”容悦冷笑道,“她果然胆子够大!” “这么大的动静,没有一个月,没有上万两银子是搞不出来的。说起来,咱们姐儿俩的命也挺贵的。”容昭自嘲的笑道。 容悦抿了抿唇,无奈的瞥了一眼容昭,忽然问:“对了,你的血点儿呢?怎么没跟着?!” “姐姐放心,血点儿不会有事的。”容昭说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暗道,但愿血点儿能不负所望。 ☆、第三十六回,爱犬非凡 容昭的爱犬血点儿从马车跳下来之后就跟它的主人分开了,如此混乱的场面也没有人注意一只狗的动向,它仗着自己一身雪白的毛在雪地里行走也不引人注意,便一路往回朝着西凉城的方向奔跑。 这只牧羊犬跟着容昭享受的是贵公子的待遇,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养的极其强壮的身体在此时发挥了应有的优势,它一口气跑出去几十里,停下来回头看看又低头舔了几口雪止渴,然后继续拔腿狂奔,一路没停,在夜里三更时分回到了西凉城。 此时,西凉城城门早就关了,城头上巡逻的兵勇来回走动,忽然听见城门下有狗叫,其中一人便皱眉道:“哪里来的野狗,大半夜的冲着城门叫。” “这么冷的天,野狗都该冻死了吧?”另一个人走到城楼上往下看了一眼,忙朝着同伴招手:“快来看,我怎么看那只白狗这么眼熟?” “一只狗也眼熟?你眼睛坏了吧?”同伴嘟囔着走过来,趴在城楼女墙上往下看,顿时也惊讶了:“咦?这只狗跟咱们三公子养的那只牧羊犬怎么这么像啊?” “汪汪!汪汪汪!”血点儿蹲在雪地里看着城楼上露出来的两个脑袋,拼命的叫着。 许久,城楼上的两个人才恍然大悟,各自回头看着对方,齐声惊叫道:“这就是三公子养的那只狗!” “它怎么跑回来了?!” “坏了!这狗这会儿工夫跑回来肯定是三公子和悦妃娘娘出事儿了?!” “快开城门!快!” …… 一叠声的吆喝之后,西凉城的东城门吱嘎嘎被打开,血点儿跟离弦的利箭一样冲进去,直奔靖西候府。 “喝!这狗,跟飞起来一样!” “肯定出事儿了!这狗从来没离开过三公子!” “都打起精神来吧!” “还是去给赵副将报个信吧。” “对对,快去!” …… 却说牧羊犬血点儿一路狂奔至靖西候府的角门门口,转身跳上门外的拴马桩,然后再扭身一跳就上了院墙。这是它的地盘儿,想进来还是出去根本无需犹豫。 这晚,叶氏一直心神不宁,睡前还跟容朔唠叨了几句,容朔还劝了她半晌,两夫妻刚睡下没多久就被狗叫声给弄醒。叶氏朦朦胧胧的起身,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怎么像是昭儿养的那条狗在叫?它不是跟着昭儿去京城了吗?” “的确是那只畜牲,这大半夜的怎么跑回来了?”容朔也纳闷的坐起身来。 血点儿也没给叶氏和容朔更多的时间猜测,而是直接撞开了窗户跳了进来,扑在叶氏的床上开始呜呜的哀叫。 “怎么了这是?!”叶氏惊讶的喘不过气来,脸色苍白。 “悦儿和昭儿肯定是出事了!”容朔凭着军人的敏锐,看着血点儿身上的灰尘泥土闻到了一点火药的味道。 “呜呜,呜呜……”血点儿立刻转扑向容朔,用伸出舌头使劲的舔容朔的手,舔了几下之后又转身跑开,去衣架上叼了容朔的铠甲往床边拖。 “它是来搬救兵的!”容朔立刻推开身上的被子下床,开始迅速的穿衣着甲。 “只有一只狗回来报信!悦儿和昭儿……”叶氏话未说完便觉得胸口一阵翻涌,一时没忍住,弯腰吐了一口血。 “夫人别着急,狗比人快!这畜牲回来报信肯定是昭儿指使的,龙禁卫加上我们的府兵一共一千二百人,即便有歹人伏击,他们也必定能抵御一阵子,我这就带兵去解救,你且莫要着急。”说完,容朔没等叶氏说出什么话来,人已经急匆匆的出去了。 容昭的爱犬回西凉,在东城门汪汪狂吠叫门的事情很快传到了驻防营。刚好今晚容晖在驻防营当值,自然也得到了消息,震惊之余,容晖也意识到出了大事儿,便匆匆忙忙交代了几句赶回靖西候府,恰好跟全副披挂出门的容朔走了个对过。 “父亲!是不是妹妹和三弟出事儿了?!”容晖问。 “你来的正好!带上你的骠骑营跟我走!”容朔一边说一边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又低头看了一眼在马腿旁边转圈的血点儿,又皱眉道:“这只狗太累了,你抱上它,别给累死了。” “是。”容晖答应着弯腰去抱血点儿,血点儿往旁边躲开,警惕的瞪着他。容晖叹道:“我知道你这家伙有灵性,放心,我不会害你。”说着,他长臂一身把脏兮兮的狗抱到怀里,上马跟着容朔往驻防营去点兵。 车队走了五天的路程,容朔带着容晖以及骠骑营全力疾奔也是跑到第二天下午时分方才赶到。 此时的飞云涧官道上除了堆积的冰坨,爆炸的黑灰以及横七竖八数百具尸体以及受伤的马匹烧焦的马车之外,别无一点生机。 “我们来晚了!”容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片焦土。 容朔抬腿从马背上跳下去,把手里的长枪交给旁边的卫兵,低头看着那些尸体上的伤痕,然后从尸体上迈过去,一步一步的走到马车跟前,伸手把马车破烂的车门拉开往里看,只见锦垫和靠枕上满是血迹,却没有人也没有尸体。 “父亲?”容晖跟过来,红着眼哑声说道,“没发现妹妹和三弟,他们应该是逃了。” “吩咐下去,叫他们好好地检查一下这些人,只要还有一口气的,务必用心医治!”容朔叹道。 “是。”容晖答应着,刚要说什么,却见一直在尸体之中嗅来嗅去的血点儿忽然拔脚往山坡上冲,于是忙追过去喊了一嗓子:“血点儿!回来!” 血点儿却理都不理只管狂奔。容朔见状,忙道:“快!跟上它!” “是!”容晖应了一声,又挥手招呼自己的亲卫:“你们几个跟我来!” 天寒地冻,冰天雪地的时候,就算是生了火,山洞里也跟冰窖一样寒冷,更何况这里没有吃的,渴了也只能抓点雪塞进嘴里满满的嚼下去。原本就身体羸弱的容昭靠在容悦的怀里熬了一天一夜,正昏昏欲睡之时,忽然听见两声狗叫,顿时清醒。 ☆、第三十七回,清查叛逆 “血点儿?!”容昭直着脖子用心听。 “公子!是血点儿来了!后面还跟着一队人马!”守在山洞门口的青荷惊喜的说道,“是大公子!大公子带着我们骠骑营的人来了!” “容晖?”容昭皱眉看着容悦,低声说道,“再聪明的狗也不如人啊!” 容悦摇头说道:“容晖跟容昀不一样,他应该是来救我们的。” “还是先等等吧。”容昭心有余悸,这会儿谁都不敢相信。 “容晖跟容昀不一样的,再说,他是血点儿带来的人,应该可信。”容悦说着,拍拍容昭的后背,吩咐青荷:“你先出去看看,看大公子跟谁一起来的。” 青荷答应了一声轻轻地推开山洞口的柴草,朝着站在雪林里东张西望的容晖招了招手:“大公子!大公子?” 容晖循声望过来的同时,血点儿已经呼的一声冲了过去,直接略过青荷钻进了山洞,扑进了容昭的怀里激动的舔着他的脸。 “乖,乖……我没事,我没事儿!”容昭搂着爱犬一边拍着它一边安慰着。 山洞外边的容晖虽然不知道从山洞里爬出来的这个女扮男装的护卫是谁,但看血点儿冲进去的劲头儿就知道里面有谁了,于是长舒了一口气吩咐身后的人:“快去告诉父亲,妹妹和三弟找到了!” 第17节 “大姑娘,三公子!将军也来了!大公子跟将军是一起来的!”青荷朝着身后喊了一嗓子。 身后的人立刻回去报信,容朔赶过来的时候容悦正拿着容晖的斗篷往容昭身上披呢。 “你们两个……没事吧?”容朔担心的问。 “父亲。”容悦回头看见容朔,微微一笑:“还好,我们都还活着。” 容朔走到容昭跟前,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翻,伸手拍拍容昭的肩膀对容悦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吧。” “好。”容悦点了点头,抬手扶着旁边的青荷踩着厚厚的雪跟容朔容晖等人往山下走。 飞云涧前后方圆几十里都没有村庄房舍,不过容朔是长年带兵打仗的人,安营扎寨是基本常识,他手下的人一起动手,没多会儿的工夫就把破损的马车给收拾好了,虽然不如之前,但至少能遮风避雪了。青荷等人又把红泥小炉和银雪炭找出来取暖,士兵也把那些尸体一一清点,受伤的都集中起来送到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医治。 “父亲,一千二百名护卫,除了死的,伤的,那些莫名失踪的人一定要把名单整理出来给我一份。”容悦裹着狐毛毯子靠在马车的角落里,淡淡的说道。 “你要这个名单做什么?”容朔纳闷的问。 “所谓的失踪,就是逃跑了。临阵脱逃在两军阵前是死罪。”容悦冷声说道。 “这事儿还用你说?我自然会传令下去,那些临阵脱逃的全都抓回来军法处置。” “抓回来?您还能抓回来吗?”容昭轻声冷笑出声。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包庇他们?!”容朔不满的瞪向容昭。 “父亲!你别生气,昭儿没什么意思。”容悦忙劝道,“这件事情皇上肯定会问的,现在连陈公公都生死不明,等到了上京城我该怎么跟皇上说呢?您尽快把那些下落不明的人弄清楚,将来见了皇上,女儿便把这些人的名单呈上去,该怎么办,皇上自会定夺。而且如此您也不会担太大的干系,对不对?” 容朔还没说话,马车外边传来容晖的声音:“父亲,我们找到了陈公公!” “陈公公?在哪里?!”容朔忙抬手掀开马车的车帘子,便看见被两个护卫左右架着的满身血污的陈存孝,因关切的问:“陈公公,你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陈存孝苦笑着朝着容朔拱了拱手,说道:“多谢侯爷关心,咱家身上的血基本都是那些贼寇的,我也就是腿上中了一箭,不然也不能掉进沟里去……不过,也他娘的幸亏掉进沟里,不然这把老骨头就埋在这里啦!” “快,快叫军医来给陈公公把伤口包扎一下,一定要用我们军中最好的金疮药!”容朔吩咐道。 “侯爷不用担心,刚他们把咱家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包扎过了,听说娘娘和世子爷没事儿?这可真是老天保佑啊!”陈存孝说着,双手合十朝着天空拜了拜。 容悦从马车里出来,一脸凝重的说道:“陈公公,我没事。你的伤要不要紧?” “多谢娘娘关心,老奴没事儿。”陈存孝说道。 “那好,既然没事儿,我刚好有件事情要你去做。这次我们一千二百精锐护卫居然被一群匪类给打的稀里哗啦,这事儿若是让皇上知道了是什么后果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是是是!娘娘您说的对。” “所以,我觉得龙禁卫里面有内奸,这次我们是被人家内外夹击所以才一败涂地。你说呢,陈公公?” “娘娘说的没错!”陈存孝本来还一脑子浆糊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跟皇上交代呢,被容悦一提醒,立刻就恍然大明白。 “我们靖西候府的护卫由我父亲去查,那龙禁卫里面的内奸就交给你了。”容悦说道。 “娘娘放心,老奴一定把这件事情查的水落石出!”陈存孝拍着胸脯保证。 容悦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向自己的父亲,容朔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了,便也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之前容悦的要求。 “好了!这个时候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大家各自休养,两天把这里的事情弄清楚了咱们好上路。”容悦说着,转身进了马车。 容朔把容晖和陈存孝叫到一起细细的查对死伤的人员名单,并下令在方圆十几里之内展开搜寻,伤了的救回来,死了的抬回来,失踪的记下来。 容悦和容昭两个人则躲在马车里围着厚厚的狐毛毯子对着小泥炉喝汤取暖。 “昭儿,你说父亲这次能查明真相吗?”容悦靠在软枕上悠悠的问。 “恐怕他已经猜到真相了。他可是久经沙场的人,那些弓箭,那些火药,怎么可能是一般劫匪能拿得出来的?”容昭冷笑道。 “说的没错。”容悦点了点头,自嘲的笑道:“只怕这又是一笔糊涂账。” ☆、第三十八回,俘虏盛穹 皇妃进京的车架被劫,护卫损失十之八九,这可不是小事,就算皇上不宠爱这个妃子,那也是啪啪打脸的事情,更何况容悦现在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 容朔和陈存孝都不敢怠慢,连夜加紧排查死了活着的所有人。 半夜时分,容昭正所在自己马车的角落里迷迷糊糊的睡着时被人推醒:“公子,公子!梅姐姐有消息了!” “什么?!”容昭立刻睁开了眼睛,看着近前的青荷,皱眉问:“人呢?可受伤了?” “公子,梅姐姐抓住了两个劫匪,说是不好带过来给陈公公和老将军见着,所以他们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只是叫米兰姐姐瞧瞧回来报信说公子若是方便要亲自过去一趟才行。”青荷小声说道。 容昭此时已经彻底的清醒了,按照当时的安排,梅若和绿云带着兰蕴等四个丫鬟一起留下来拖住对方,然后伺机逃脱。一别三天,容昭一直没有这几个丫头的消息,虽然有信心她们可以保命,但也未免不多想。如今看来,这几个丫头定然是抓住了重要的人。 “父亲呢?”容昭又低声问。 “老将军和大公子都在营帐里审问那些受伤的贼匪,陈公公身体不支已经睡了。” “现在出去方便吗?” “公子放心,只要血点儿留在马车外边,就不会有人起疑心。”牧羊犬血点儿现在名头比容昭还大,连容朔见了它都会爱怜的摸摸它的脑袋,只是这家伙很是高冷,除了容昭之外,谁的帐也不买。 容昭一边拿了自己的斗篷披上下车,一边说道:“你也留下,若有人来,就说本公子有些发热,刚吃了丸药发汗睡下,见不得冷风。” “公子放心,奴婢明白。”青荷警惕的看看左右,然后弯腰抱住要跟着容昭去的血点儿。 容昭依然是月白色的银狐斗篷,行走在冰天雪地之中好像是自带的隐形色,跟在同样一身护卫服的米兰身后,偶尔碰到一个护卫问起来,他只说是去方便一下,大家见有人随行保护遂也不多心。 主仆二人避开众人的耳目沿着僻静的山谷走了一段路,终于在一片柴草堆里找到了梅若以及重伤的绿云。梅若看见容昭,顿时把之前的坚强冷静抛到一旁,只叫了一声:“公子。”便红了眼圈儿。 “若儿,你受苦了。”容昭按了按梅若的肩膀以示安慰,又问:“绿云的伤怎么样?” “伤在胸口,幸亏我们身上带了上好的外伤药,只是她失血太多,这会儿还昏沉沉的。”梅若偷偷地揉了一下眼睛,闷声说道。 “她是替姐姐受的伤,我和姐姐都很感激她。”容昭说着,先去查看了绿云的伤情,知道她性命已无大碍之后又问:“你们是不是捉住了盛穹那个混蛋?” “公子英明,我们正是捉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才没敢直接把人带到老将军面前去。”梅若说道。 “做得好。”容昭再次拍拍梅若的肩膀。他知道若是把盛穹交给容朔,那厮的命肯定是保不住了,就算他不是纳西部落的将军,单凭他半路伏击抢劫这一条也够砍头的了。可若是他真的死了,姐姐这辈子都不会开心了。 梅若借着雪光看容昭的神情,又低声说道:“奴婢觉得——有的人,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说的没错,这个混蛋在哪里?我要见见他。”容昭咬牙道。 “奴婢叫人捡了一堆枯树枝把他埋起来了,一来预防被老将军的人发现,而来也怕他被冻死。就在那边,奴婢带公子过去。” 梅若带着容昭绕过一片浓密的树林走到一堆被积雪覆盖根本看不出是柴是石的柴堆旁,梅若弯腰去抽木柴,容昭警惕的看看周围,见这雪林之中万籁俱静除了悉悉索索的抽柴声什么都没有,便忍不住轻叹:“你们还真是聪明,这样伪装,别说是容晖那些只知道冲杀的骠骑营了,连本公子也很难发现。” “公子过奖了,实在是对面的那些人太厉害,我们若不细心点,恐怕已经成了他们的刀下鬼了。” “对面那些人?看来跟盛穹这混蛋不是一伙儿的了?”容昭冷笑着问。 梅若说话间已经把柴堆抽空了一个洞,然后身子探进去,一把拉了一个人出来往容昭面前一推,咬牙道:“若不是这厮腿上受了伤,奴婢们也捉不住他,他身边仅存的二百多名手下损失殆尽。这回他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容昭……”盛穹见着容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容昭缓缓地蹲下身去,一把揪住盛穹的衣领看着他脏兮兮的脸,雪光下他原本棕色的眼眸也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棱角分明的五官此时也敛尽锋芒,看着这张曾经神采飞扬不可一世如今却灰败毫无生机的脸,容昭原本想狠狠揍这混蛋一顿的心思也没了,只是狠狠地把他推倒在雪地里,冷笑问:“被人利用了,把最后一点家底也败光了,心里舒服了?” “容昭,你姐姐没事吧?”盛穹哑声问。 容昭刚压下去的那股怒火顿时又烧上心头,狠狠地踹了盛穹一脚,低声骂道:“你还有脸问我姐姐?若不是绿云穿了我姐姐的衣裳挨了那一刀,现在死的就是我姐姐了!” “你……你杀了我吧!是我该死!”盛穹闷声道。 “想死?”容昭气呼呼的又抬腿踹了盛穹一脚,骂道,“你死了,我姐姐就安全了?你他娘的是不是个男人啊?!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暗算,然后在心甘情愿的把自己送上去给人家当枪使?!然后只求一死?!” “我!我也想报仇的!可是……”盛穹任凭容昭踹自己却像是毫无感觉,只是眼神空洞的看着漆黑的远方,喃喃自语,“我真是该死啊……居然没想到那些人是想要悦儿的命!” “你就是只猪!”容昭心里总有一千个想要捏死盛穹的想法,也知道此刻不是纠缠此事的时候,随转身吩咐梅若:“此地不宜久留,你挑两个人送他去前面的红河镇,那里有个孙山酒馆是江湖人最喜欢的落脚地,紫姬在那里呢,把这混蛋交给紫姬就行了。” ☆、第三十九回,长兄护送 “奴婢记下了。还是要找两个不起眼的人去,否则回头在人前不好说。”梅若低声说道。 容昭想了想,说道:“让米兰和一品红去吧,他们两个平时最不起眼了。” “我自己去。”盛穹忽然开口说话。 “你说什么?”容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自己去红河镇,从今以后我就跟着容公子你了,我做你的随从,暗中跟着你,随时听候你的差遣。”盛穹说着,缓缓地从雪地上站了起来。 容昭眼看着那个缩成一团破布的男人站起来后又是伟岸挺拔的一枚,因笑道:“你听我的差遣?我容昭有这么大的面子吗?” 盛穹转头看着容昭的眼睛,缓缓地说道:“只要容公子能替我一雪前耻,盛穹愿意一辈子追随你。” “一辈子?”容昭惊讶的看着盛穹,半晌又问:“追随?” “是的。”盛穹沉声回道。 容昭又沉默了半晌,方道:“一辈子太长,至于追随么……我这个人胸无大志,你若只是因为报仇而追随我实在不必,因为就算你不追随我,我也一样会报仇。这个世界上想让我死的人都必须死在我前头。所以,你说的这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见。” “容公子!”盛穹急了。 “你先别着急,你听我把话说完。”容昭抬手示意盛穹闭嘴,“你说你自己去红河镇,好,我相信你这一次,你就自己去,到了我说的那个客栈等一个紫衣女子找你,然后跟她一起在那里等我。” “容公子,我是真心想要追随你的。”盛穹说的。 容昭看着他眼睛里的认真,知道这只汉子骨子里是纳西部落那种执拗的说一不二的性子,但也不想就这么答应他,因道:“所有的事情,等到了红河镇再说。” “好,我去红河镇等公子。”盛穹拱手说的。 容昭看着他一改往日的桀骜而变得恭敬的样子,心里默默一叹。 “公子,还有一个人是跟盛将军一起被我们捉住的,这人是个太监,他当时夹裹了咱们的金银细软就往山上跑,这种时候还想着敛财的肯定是内奸!”梅若咬牙道。 容昭听了这话,气得笑了:“很好,居然抓了活口!” …… 经过连夜盘查,陈存孝和容朔各自交上了一张名单,容悦粗略看了一遍就递给了容昭。容昭则认认真真的看了两遍,然后把这两张名单仔仔细细的折起来踹进了怀里。 “四百龙禁卫战死一百六十五人,重伤四十九人,失踪十二人。余者虽然能动弹,但基本也不能保护娘娘了。十二个太监和宫女,除了两个太监找不到尸首,还活着六个……”陈存孝见状,心里便有些着忙,因转头问容朔:“侯爷,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那些尸体,有家人的叫家人领回去发放银两安葬,家人不在西凉的,就火化了把他们的骨灰带回去吧。受伤的由本候带回西凉城去养伤,潜逃的本候会派人去抓。另外,这护卫之事至关重要,为父想了想,别人都不可全部信赖,还是让你们大哥带着骠骑营的人护送你们两个吧。”容朔叹道。 “兄长的骠骑营可是西凉城的精锐主力,护送我们进京是不是大材小用了?”容昭说着,扭头看容悦。 容悦点头说道:“的确,我也觉得西疆初平,西凉驻防离不开兄长和他的骠骑营。” 容朔摆摆手:“当务之急,没有任何事情能跟悦妃娘娘的平安相提并论。另外,出了这样的事情,皇上那边是瞒不住的。我肩负着西疆的驻防没有圣旨不能随意离开,容晖就替本候进京去皇上跟前请罪吧。” 第18节 “有大公子和骠骑营护送,娘娘进京的路上可算是得保平安了。”陈存孝生怕容悦再推辞,现如今还有什么事情比悦妃娘娘的安全更重要的?再来这么一出,自己的老命一准儿交代了。 容悦无奈一笑,又看了一眼低头默默无语的容昭,心知也只有把自己的安危跟容晖绑在一起,才能让那些人有所忌惮,于是缓缓地说道:“既然陈公公也这么说,那就有劳大哥了。只是昨晚昭儿带回来的那个小太监审讯的怎么样了呢?” “娘娘放心,老奴也不是吃素的!”陈存孝说着,脸上顿显愤愤之色,继续说道,“那小子前几天还跟老奴打听世子爷养的那只犬呢,看来是早有预谋的!只是老奴糊涂,被他蒙骗了这好些日子!这回老奴定会使出手段让他把知道的都吐个干干净净。” 容悦淡淡的笑了笑,说道:“这事儿我就不操心了。只是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就算能糊弄我们,也难糊弄陛下。” “奴才明白!请娘娘放心。”陈存孝忙躬身应道。 “好啦!这担惊受怕的好几天,真是活受罪,咱们还是赶路要紧。父亲这几日也辛苦了,料理清楚了这些事情就即刻回西凉吧,母亲还不知担心成什么样呢。”容悦悠悠叹道。 “这个请娘娘尽管放心,我已经安排人回西凉报了平安,另外家里又准备了一些盘缠过来你们一并带上。”容朔补充了一句。 容悦这才想起,除了一千多名护卫折损严重之外,他们也损失了不少的财物,又想起母亲拿压箱底的珠宝首饰为自己准备的银票,此时才觉得自己那个病弱的风一吹就倒的母亲真是有先见之明,于是微微苦笑道:“父亲费心了。” 收拾残局重整行装,由容晖的骠骑营前后护送,悦妃娘娘的车队继续前行。 马车里,容昭依然是裹着狐皮毯子靠在软枕上昏昏欲睡,容悦担心绿云的身体,因吩咐梅若:“你还是去后面马车上吧,我担心这天寒地冻加上车马颠簸,绿云的伤势会加重。” 梅若答应了一声出去叫马车停下,下车往后面去照看绿云了。容悦便起身凑到容昭身边,和他挤在一条狐毛毯子下取暖说些闲话。 ☆、第四十回,酒馆寻美 两日后,车队到了红河镇,依然是在镇上最大的客栈下榻,客栈里的其他客人依然是打发出去另外找地方安置,容晖把自己的手下分成三拨轮流值守,一切规矩都跟打仗一样,客栈里别说人,就连一直麻雀都飞不进去。 “这几天着实受罪,如今我们且在这客栈里多休息一天在上路。”下车的时候容悦对陈存孝说道。 陈存孝如今脑袋上悬着一把剑——飞云涧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回京后还不知道领个什么罪过,此时更不敢忤逆着容悦,自然是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住进客栈之后,容悦先叫人去找大夫来给绿云看伤,陈存孝更加犯难,腆着笑脸说道:“娘娘,当初陛下留下的两个太医前儿在飞云涧都被劫匪给杀了,这会儿工夫只有靖西候留下的一个军医,这军医是粗人……” “这种时候了,性命攸关,哪儿还那么多规矩?”容悦不满的皱眉。 “是是,娘娘说的是。”陈存孝应了一声自己走去门口叫人去传军医——他不自己去也不行,之前跟他的太监宫女死的死伤的伤,唯一一个没死没伤的还是个叛徒,这会儿工夫被关在囚车里呢。 容悦这边为了绿云的伤忙活,容昭却回自己房里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衣裳带着血点儿和梅若出门去,在客栈的门口遇到了正在布防的容晖。 “三弟,你这是要去哪儿?”容晖看着容昭身上干干净净的月白锦袍,微笑着问。 “大哥辛苦,我坐车坐的浑身酸痛,想出去找个地方喝杯小酒,你去不去?”容昭笑眯眯的问。 容晖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办,就不去了。你一个人只带个丫鬟出去不安全,叫何老三带两个人随从保护吧。” “不用了吧?飞云涧一战,恐怕整个西疆的匪徒都歇菜了,这会儿还有精神蹦跶的也不过是些小混混,有我的血点儿就足够了。”容昭笑道。 “还是小心些好,你尽管喝你的小酒,他们几个只是随从保护,绝不会坏了你的兴致。”容晖说着,朝自己的副将何三勇使了个眼色。 何三勇拱了拱手,又朝着身后的两个手下摆摆手,三人一起站到了容昭的身后。 容昭再也不好拒绝,只得朝着容晖拱了拱手,笑道:“多谢大哥了,要不要我给你带酒回来?” “三弟,父亲定下的规矩,带兵在外任何人都必须滴酒不沾。多谢你的好意,大哥心领了。”容晖微笑道。 容昭又笑道:“这样啊!那只好委屈大哥了。我听说这红河镇上有一家酒馆的掌柜的祖上是绍兴人,他家自酿的黄酒很好,既然到了这里,不尝一杯很可惜哦!” “既然如此,三弟就替我多喝两杯好了。”容晖依然不为所动。 “那好吧,大哥你忙着,我去喝酒了。”容昭吊儿郎当的朝容晖拱了拱手,带着爱犬美妾大摇大摆的走了。何三勇以及两个手下也朝着容晖点点头疾步跟上。 容晖身旁的另一个副将一脸的不满,等容昭走远了方低声抱怨道:“这位三公子,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花天酒地,就这么个小镇子上去喝个酒也带着侍妾,大公子也不说说他。这传出去丢的可是靖西候府的脸面。” 容晖却微微一笑,摇头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昭儿小时候大病一场伤了身体之根本,不能练武强身,心里已经很郁闷了。再者,他也无非是小孩子心性,凡事喜欢凑个热闹,并没有干过太出格的事情。而且,关键时候他总是会有惊人之举——就像前几天在飞云涧,若不是他出手,我们怎么能抓住那个背叛的小太监?那可是唯一的活口。” “大公子真是仁厚。大夫人这母子三人……” 副将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容晖低声呵斥:“闭嘴!你跟了我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怎不知道我的脾气?这些闲言碎语以后不许嚼说半个字,否则你就别在我的骠骑营混了。” “是,属下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多嘴,请大公子恕罪。”副将忙认错。 容晖皱了皱眉头,吩咐道:“好了,你先值守,二更天以后我来替你。如今我们都是戴罪之身,若是再有点纰漏,也不用进京请罪了,都直接在这儿自裁谢罪吧。” “是。属下明白。”副将忙应道。 …… 孙山酒馆就在红河镇最繁华的那天街上,因为悦妃娘娘到了镇子,整个阵子都驻防了护卫官兵,所以酒馆的生意也大受影响,冷清清的没什么人。 容昭一进门就吆喝:“把你们的好酒给爷拿一坛子来。” 店小二见终于进来个喝酒的,忙笑脸相迎,上前来招呼:“贵客来啦!您是楼上雅间坐还是在楼下?” “有雅间?太好了!爷本来还担心这身衣裳被这满屋子的腌臜气味给熏了呢。”容昭抬手看着自己宽大的袖子,嫣然一只华丽丽的公孔雀。 “贵客您跟小的来!”店小二屁颠颠的带着容朔往楼上去。 容昭回头吩咐何三勇:“老三,你和两个兄弟一起来?” 何三勇打心里瞧不上这位华而不实的纨绔公子,若不是容晖让他来,他才懒得多管这位一丝半毫的呢,因拱手道:“属下就不去了,公子请,属下就在下面,公子有什么事情,只需要喊一声属下就听见了。” “也行。”容昭满意的点点头,又对店小二说道,“那什么,给这三位爷也上一壶好酒啊!帐算我的。” “好来!公子放心,我们店里的酒都是好酒!”小二满口答应着。 容昭缓缓地踩着楼梯上了二楼,然后在雅间外边遇见一身荆钗布裙却依然难掩丽质的紫姬。 “公子好。”紫姬朝着容昭款款一福。 “嗬!这姑娘长得真好看。”容昭立刻看直了眼,忍不住伸手去挑了一下美人的尖下颌。 紫姬掩着嘴巴着往后一躲,朝着容昭抛了个媚眼,妩媚的笑道:“公子也好生俊俏呢。” ------题外话------ 推古言作者灵琲穿越新作——《媚婚之嫡女本色》—— 看一对高智商、高逼格的男女从相杀互撕,最后相亲相爱、强强联手、狼狈为奸的权谋爱情故事。 ☆、第四十一回,欺负老实人 “哎呀!这有美酒无美人可是人生一大不幸!幸好本公子是个幸运之人,来寻美酒又得美人!”容昭说着,伸手拉住紫姬的手轻轻地摩挲着,“今日美人你陪本公子喝一杯,本公子给你十两银子。” 紫姬立刻撅起嘴巴把容昭的手推开,佯怒道:“公子好讨厌,人家又不是那等卖笑的女子。” “哎呀我说朱姑娘,你都两天没给房钱酒钱了!”店小二不满的插嘴。 “你……”紫姬不满的瞪向店小二。 容昭却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直接砸到店小二的怀里:“这儿没你的事儿了,赶紧的去备酒。”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店小二捧着银子,屁颠颠的下楼去了。 容昭邪气一笑,伸手勾住自己的脖子,半个人都挂在美人的身上两个人腻腻歪歪的进了雅间,梅若随后跟进去,进门之前警惕的看了看左右,等血点儿也钻进去之后方把房门关上。 “敞着。”容昭淡淡的说道。 “嗯?”梅若不解的回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敞着门。”容昭说着,伸手拍拍血点儿的脑袋,“乖,去门口守着。”血点似是不怎么乐意是的,抬头舔了舔容昭的手指。容昭又揉了揉她的脑门,说道:“听话,回去给你吃肉。”血点儿这才站起身来,摇着尾巴出门去懒懒的趴在门口。 紫姬忍不住笑道:“这家伙真是成精了,都知道讨价还价了。” “血点比护卫还强,飞云涧的事儿多亏了有它。”梅若说着,容昭对面跪坐下来,拨开旁边的小炭炉子上的泥瓦盖子扔了几块炭进去。劣质的木炭遇火,冒起一股蓝烟,梅若又起身去把窗户推开一条缝来透气,却看见窗外的一棵老松树,因道:“那棵老松树上的雪很是洁净,奴婢叫人去弄些来煮茶?” “去吧。”容昭点头说道,“叫何三勇的手下帮你去弄。” 梅若又朝着紫姬微微欠身:“姐姐宽座,我去去就来。” 紫姬靠在容昭的怀里含笑点头:“有劳妹妹了。” 容昭看着梅若出去之后方低声问紫姬:“盛穹那个混蛋来了没有?” “来了,我让他躲在后院呢。他这个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公子怎么会收这样的人在身边?我怕他将来会坏了公子的大事儿。”紫姬小声说道。 “谨慎的人有谨慎的好处,四肢发达的人也有四肢发达的可用之处。何况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与其让他四处流浪被别人守在羽翼之下,还不如我收了他。这样至少会让姐姐心里舒服点。” “公子把这事儿告诉悦妃娘娘了?您就不怕……”紫姬的话说到一半儿忽然住了口,因为守在门口的血点儿忽然站起来了。 “呜呜……”血点守在门口,不让端着酒菜的店小二进来。 “哎呦我说!这怎么回事儿啊?这狗,这狗……” “血点儿,让他进来。爷还等好酒呢!”容昭轻笑着呵斥。 有了主人的命令,血点儿才乖乖地闪开,又懒懒的趴在了地上。 店小二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公子您养的这只狗真有灵性!竟然听得懂人话?太有意思了!” “它呀,天天喝人血,当然听得懂人话。”容昭妩媚的笑道。 “……啊?”店小二一听这话脸立刻白了。 “怎么,你不信?”容昭轻笑,又朝着门口的牧羊犬打了个响指,叹道:“血点儿,有人不信爷的话呢。” 血点儿忽的一下站起来,瞪着店小二目露凶光。 “嗳,嗳嗳……别啊,别别别……”店小二吓得缩着脖子往后躲,“公子,这位爷!您快救命啊!” 容昭满意的笑了笑,接过紫姬递过来的酒杯喝了一口美酒,说道:“血点儿,收了。” 牧羊犬果然收起那副凶狠的样子,给了店小二一个白眼,原地转了个圈儿又趴在了门口。 “那,那小的出去了?”店小二还是缩着脖子不敢动,一直拿眼睛偷偷的瞟门口那只雪白的牧羊犬。 “出去吧。”容昭看了他那瑟缩的样子,笑道:“放心,只要我不发话,它才懒得搭理你呢。你长这么丑,我们家血点儿对你有点兴趣都没有。” “那,那可是太好了。”店小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自己长得丑是这么好的事情,抱着托盘靠着门框满满的挤出去之后,一溜烟儿的下楼了。 素来善于欺负老实人的容三公子满意的笑着对紫姬说道:“好了,门口有血点儿,外边有梅若,我们可以安心的说话了。” 紫姬此时已经敛襟正坐,听了容昭的话,恭敬的欠了欠身,才应道:“是,公子。奴婢原本是按照您的吩咐暗中跟着睿王爷的,睿王爷在肃州联合了谢纶谢老夫子,想要联合几个各地颇有名望的读书人联名上书要求皇上明年恢复科举制度,要朝廷从读书人之中选人才,废除大齐建国以后一直沿用的贵族推荐,保荐的官员选拔制度。不过这件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据我所知,平南王赵烈,宰相公孙铨以及大皇子等人都不同意恢复科举,而且今年年底他们又推荐了十几嫡系进朝廷,过了年这十几个人就要上任了,官最高的在中书省任职,最低的也是个州官。” “这么说来,这朝堂之上有很多人都是平南王赵烈和大皇子的党羽了?”容昭若有所思的说道。 紫姬默默地算了算账,方说道:“即便没有七成,至少也有六成了。” 容昭又缓缓地喝了一口酒,说道:“赵沐这个人呢,野心也不小。他那个外公萧正时不是礼部尚书呢吗?肯定也没有坐以待毙吧” “他们自然也没有坐以待毙,萧家祖上是书香门第,当时大齐开国皇帝为了能把萧正时的父亲笼络到身边可没少费今儿,萧正时的学问虽然不及他的父亲,但这个礼部尚书也不是白当的。还有萧德妃虽然没有宠冠后宫,可是皇上一直对她很是尊敬,据说,只要皇上在宫里,每个月至少去关雎宫两次。这初一十五是皇后的昭阳宫,初二,十六便是关雎宫。连大皇子的生母贤妃娘娘的菁华宫皇上有时候都一个月不去呢。” 第19节 听了这番话,容昭满意的点头递给紫姬一杯酒,笑道:“不错,本公子果然没看错人!想不到你连后宫的密事都打听的这么清楚。” ☆、第四十二回,都必须死 紫姬接过容昭递过来的酒杯,道谢之后把酒喝掉,又斟了一杯酒双手奉给容昭,低笑道:“公子过奖了,奴婢不过是搭上了一条宫里的线。再说,悦妃娘娘要进宫,公子心里自然是放不下的,奴婢自然明白当务之急是把这其中的弯弯绕尽量的弄清楚了,对公子,对悦妃娘娘都是有用的。” “没错,所以你辛苦了。谢谢。”容昭伸手揽住紫姬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 “紫姬是公子的人,为公子做事是我的本分,可不敢当公子这个‘谢’字。”紫姬微笑道。 “好了,现在说说飞云涧的事情吧。”容昭捏着酒杯,闻着酒香却不急着喝。 “飞云涧的事情,那些劫匪是来自于江湖,不过是那些不入流的小帮派,排不上名的。而幕后策划这件事情的不仅仅是临阳郡主一个人,另外还有来自京城的力量。”紫姬低声说道。 容昭轻声冷笑:“来自京城的力量就是平南王赵烈,如果还要扯上一个人的话,是大皇子赵润。” “公子圣明。”紫姬无奈一笑。 “从那天晚上他们撺掇着让我献艺开始,我就怀疑那个平南王跟临阳郡主勾搭在一起了。却想不到他们两个人联手能弄出飞云涧这么大的手笔。”容昭冷笑道。 “是啊,公子这次死里逃生真是老天保佑。他们是下定了决心要把公子和悦妃娘娘一起灭在飞云涧的。” 容昭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两张纸来送到紫姬的面前,冷声说道:“这上面的每一个人,都必须死。” 紫姬双手接过那两张纸展开,看见上面一个一个的名字,顿时明白这些就是容家护卫和龙禁卫里面被收买的那些内奸,于是欠身应道:“公子放心,紫姬一定会亲自动手,把这些人送上西天。” 容昭轻轻点头,对于紫姬的狠毒手段他从不怀疑。想当初第一次看见这个美轮美奂的姑娘时,她正捏着一条黑花毒蛇折磨一个嫖了妓女不给钱的江湖混混,他看见这姑娘把毒蛇放进那混蛋的裤裆里,眼睁睁看着那混蛋先是被吓得失了魂魄,又中毒全身抽搐最后身亡。之后她又把男人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以及那条毒蛇一并拿走。 “公子,要不要审一审这些人,拿点证据什么的以备不时之需?”紫姬提醒道。 容昭冷笑道:“你以为那些人会缺少证据吗?有时候,证据也只是对想要证据的人有用。对我们,没什么鬼用。还有,我不要无声无息,这事儿一定要弄出点动静来让那些人知道。” 幕后之人早就明明白白,而且洞悉整个事件的人恐怕也不只是紫姬,至少容朔的心里应该有数,容昭更是明白,飞云涧这次别说姐姐和自己没死,就算他们两个真的死了,皇上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把临阳郡主和平南王赵烈以及大皇子怎么样。说白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那点少得可怜的爱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美人对于帝王来说,只是锦上添花的乐趣而已。 紫姬看着容昭那张冰雪味十足的冷脸,微微欠身,说了一句“紫姬明白”便没再多说一句。 容昭又闷闷的喝了两杯酒,把心里的情绪平稳下去之后方又问:“盛穹的伤怎么样?” 紫姬立刻撅起樱色红唇微嗔道:“公子小瞧人家。不过是箭上而已,没毒,也没伤到骨头,还及时用了上好的外伤药,早就没事儿啦!” 容昭也笑了:“嗯,我倒是忘了你不但善于用毒,还有妙手回春的本事。他那点伤到你手上,自然是无碍了。” “公子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紫姬又给容昭倒酒。 “有大公子亲自护送,想必进京的路上不会有什么差池了。否则,他那条命也保不住。所以你也不必担心,就带着盛穹先把名单上的人一个个料理了再说吧。”说到这里,容昭忽然抬眸看着紫姬,缓缓地叮嘱,“至于那个盛穹——容晖是认识他的,他更不能跟着我,先让他跟着你,若我有什么需要他去做的,自然会想办法告诉你。以后,他归你管。” “公子放心。”紫姬挑了挑修长的眉梢,妩媚的笑着。 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楼梯口也传来了脚步声,守在门口的血点儿却一动没动。梅若捧着一罐松枝上的雪进来,身后跟着战战兢兢的店小二,二人先后进屋,梅若笑道:“公子,奴婢瞧见厨房又炖的稀烂的野兔,就让他们弄了一盆来,您尝尝,味道很是鲜美呢。” 容昭点头笑道:“嗯,我已经闻见香味了!美人儿,你先给本公子把那兔子腿儿拧下来尝尝。” 在酒馆里吃饱喝足,临走的时候又买了两坛子好酒,容昭才醉醺醺的靠在梅若的身上离开,临走时还捏了捏紫姬的脸颊,色咪咪的邀请人家晚上来客栈再一起接着喝。何三勇对他这般行径简直不忍直视,觉得跟这样的人一路同行简直羞耻,更别说还奉命保护他做他的随从。 回到客栈进门的时候果然又遇到容晖,容昭便吩咐梅若:“酒呢?给大哥一坛子。”然后又笑着对容晖说道:“这酒真是不错,大哥,你一定要尝尝。” 梅若忙把抱了一坛子酒递给容晖,容晖微笑着点了点头,吩咐何三勇:“三弟好意,你们且收下吧,晚上不用值守的兄弟们可以喝一点驱寒。” 何三勇面无表情的接过酒坛子,容昭又醉醺醺的笑道:“大哥先忙,我……有些累了,先回去睡会儿。” “去吧。”容晖点了点头,又吩咐梅若:“照顾好三公子。” “是。”梅若欠了欠身,扶着容昭回客房去了。 看着他们主仆的背影,何三勇把手里的酒坛子递给身边的兄弟,皱眉叹道:“大公子,三公子真是太荒唐了,在酒馆还遇到个卖唱的女人,嘻嘻哈哈的闹了一下午……” 容晖抬抬手止住了何三勇的话,蹙眉道:“这背后议论人的习气是越来越盛了,是我这阵子太纵容你们了吗?” “属下不敢。”何三勇忙低下了头。 ☆、第四十三回,毁灭人证 容悦和容昭在客栈留休息了一天之后再上路,幸好雪停了天晴了,即便是寒风呼啸路上依然是厚厚的积雪,但万里晴空下银装素裹的风景足以让沉闷的心情明朗一些。 相对于之前的护卫队长容千乘,容晖这把保护伞更好用一些,接下来的路程除了受点苦,再也没有什么幺蛾子出现,绿云的伤经过最难受的那几天开始慢慢的恢复,容悦看她已经能跟正常人一样吃喝说笑,脸上的阴云和担忧也渐渐地散了。 “真的好无聊啊!”不知道是第几百遍,容昭靠在马车摇摇晃晃的车壁上有气无力的叹息。 兰蕴一边给容昭捏腿一边笑道:“公子,还有十天的路程我们就可以到上京城了,奴婢听说上京乃是天下最繁华的古城,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那里不但权贵云集,随随便便一个不起眼的老宅子里都能找到珍宝。想想就好玩,到时候公子怕是每天都很忙,每天都有事情可做,再也不觉得无聊了!” 容昭看了一眼兰蕴圆圆的脸上暖暖的笑容,忍不住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傻丫头,那里虽然权贵云集,但也是权力的角逐场,那里的人可以一边笑着喝茶聊天,一边在对方背后狠狠地捅刀子,可不仅仅是‘好玩’那么简单。” 兰蕴小声笑道:“这才好玩呢,这几年我们总跟东院那女人斗,实在是没意思急了。” 容昭看向旁边的梅若,笑问:“这就是你教出来的?” 梅若瞪了一眼兰蕴,赔笑道:“公子明鉴,奴婢可没教过这丫头这些。这丫头素来心大,嘴巴上没个把门的,公子别理她。” 容昭了然的笑了笑,他身边的十二个丫鬟从近身服侍的四个加上外边粗使的八个都是精挑细选的,当时选这些人的时候她们也刚刚十来岁,然后用了六七年的光景把她们一个一个的培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包括梅若,这十三个姑娘对外说是他身边的侍妾丫鬟,但实际上是容昭在这个世上立足的最基本保障。 可以说,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人,他一没有一个强健的身体可以练成绝世武功,而没有经商的机会可以为自己打下一个商业帝国,他只有这十三貌美如花精心培养的姑娘,是他的全部家底。 “公子!公子!”马车外有人轻轻地扣了扣车窗。 “怎么了?”梅若皱眉问道。 “冯四儿死了。”车窗外的人低声说道。 “冯四儿是谁?”容昭皱眉问。 梅若低声说道:“就是咱们带回来跟贼匪通气儿想要害咱们血点儿的那个小太监。” “死了?怎么死的?陈公公说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死吗?!”兰蕴急切的问,“他可是人证啊!” 容昭冷笑道:“现在才死?也算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梅若先开窗帘朝着外边的人摆了摆手,方回头问容昭:“公子,你早就知道那小太监会死?” 容昭反问:“你觉得,他们会让一个活生生的人证站在皇上面前吗?” “可是大公子……”兰蕴话刚一出口就明白了其中的缘故,遂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容昭却淡淡的把兰蕴没说出口的话补上:“他自然是不希望我和姐姐出事儿的,但他更不希望他的亲娘和亲弟弟出事儿。所以,这世上的关系永远有亲疏之别,人家对你再好,也是有限度的。” “公子说的是,我们记住了。”梅若低声应道。 小太监的死,对容昭来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对陈存孝却是及大的打击,他还指望着这个小太监能替自己在皇上面前洗清罪责呢! “怎么就死了?昨儿不是还告诉你们加两条棉被给他,别给冻死吗?!”陈存孝看着囚车里缩成一团的尸体,气得跺脚。 “公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这天冷不说,这小太监本身就受了伤,咱们这一路上医药也不周全,他这条小命能保到今天也算是不容易了……”负责监管小太监的人哈着腰跟陈存孝解释。 “放屁!”陈存孝粗暴的打断了对方,“缺谁的药也缺不到他的!这个人对老子有多重要你们都知道!居然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等到了宫里,万岁爷若是问起来,你叫老子怎么说?你他娘的就损失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公公饶命,这事儿真不赖小的……” “陈公公!”容晖从旁边走过来,看了一眼囚车里已经冻僵了的尸体,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啊,你看这天儿才晴了几天哪,又下雪了……今年可比往年都冷啊!” “话虽然是这般说,可……这是唯一的活口啊!悦妃娘娘遭袭这么大的事儿,万岁爷问起来,你和我,还有靖西候都难逃干系的……” “怎么回事儿?我听说那个小太监死了?!”人群外有女子清冷的声音,陈存孝和容晖对视一眼,无奈的转过身去。 “哎呦,娘娘,这大冷的天儿您怎么从马车里出来了?”陈存孝上前施礼。 容悦柳眉紧锁,只问容晖:“怎么回事儿?好好地怎么死了?” 容晖回头看了一眼囚车里的尸体,无奈的说道:“应该是冻死了,这天实在是太冷。” “哼。”容悦冷笑着上前两步,但见那死了的小太监脸色灰白且已经挂满了雪花,旁边站着两个随行的军医也只是漠然的袖手站着,这大冷的天没有人愿意伸出手去检查一个冻死的小太监。 “娘娘,您说这事儿怎么办呢!”陈存孝凑上来,无奈的问。 “怎么办?”容悦转头看了容晖一眼,冷笑道:“实话实说呗,难道皇上问话你也敢撒谎?” “这可不敢!”陈存孝忙忙欠身道,“还请娘娘给奴才指条明路。” “没有什么明路,陛下明察秋毫,我相信这件事情他自然会查清楚的。”容悦说完,转身走了。 陈存孝一时间脸上有些抹不开,又无奈的看着容晖,容晖忙劝道:“陈公公不要生气,我这个妹妹就是这样直爽的性子,心里有什么嘴上就说什么,从不屑于拐弯抹角。” ☆、第四十四回,偶然风寒 对于容悦的直爽性子,陈存孝没有半分指摘的余地,面对容晖的解释,也只能顺坡下驴不再多说什么。当下便叫人把尸体从囚车里弄出来,叫人找了一领草席一裹,丢到后面的车上去了。其实原本下面的人说要就地掩埋的,反正是个小公公,尸体弄回去也没人领。但陈存孝觉得这人好歹是个证据,不管死的活的弄回去,好歹皇上问起来他也能说两句话。 本来是一不大不小的事情,按理说也影响不到行程,然而当晚容悦就忽然发热起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人已经烧的迷迷糊糊的了。 这下可把大家都吓坏了,幸好是已经进了中原地带,再走半日的光景便可到冀州行宫下榻。陈存孝便跟容晖商量了,传令下去全队人马分成两组,一组轻装简从护送悦妃娘娘快马加鞭进冀州行宫,另一队人马护送着悦妃娘娘的行李细软以及重伤未愈的绿云随后跟着。 容昭和梅若在容悦的马车里照顾着,容悦裹着厚厚的棉被,脸色潮红,嘴唇干裂,双目紧闭,眉头微蹙,看上去特别的可怜。容昭手里拿着湿帕子不停地给她擦脸擦额头擦手,梅若则拿着紫砂小壶用壶嘴对着她的嘴巴一点一点的喂水。 “哎呀!这马车颠死了!这水根本喝不进去!”容昭看着容悦脖子下面的帕子都湿透了,万分焦躁。 梅若只得把小壶放到一旁的暖筐里,低声劝道:“公子别着急,再有半天的光景就到冀州行宫了,到了行宫咱们就可以安顿下来了。” 冀州行宫距离上京城只有一百多里路,是皇上夏天避暑的地方,每年都有修缮,里面各色都是齐全的。所以住进那里就等于进了皇宫,那里不但有太医而且也有个御药房,里面各色都是齐全的。 对于这些,陈存孝早就跟容昭说明白了,此时容昭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只有把容悦额头上已经不再冰凉的帕子拿下来丢进水盆里,又换上一个更凉的。 好在终于在两个时辰之后到了冀州行宫,马车直接从行宫的侧门进去,直到梅香书斋门外的窄道跟前才停下来,陈孝存叫了两个壮年太监过来背容悦下车却被容昭挥退,梅若和兰蕴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昏昏沉沉的容悦从车里下来,身形高大的白芍上前来背着容悦一路疾走进了书斋。 因为冀州行宫以皇上避暑为主,所以景致多为夏日的风景,盛夏之时这里碧水青山清凉舒爽,冬天里却没什么好的景致,唯有梅香书斋里种着几棵老梅树,此时已经进了腊月,遒劲的树枝上拨出了新条,上面结了累累花苞。 雅致的景色无人欣赏,一行人把容昭送进屋内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气都来不起松一口,容昭便大声喊道:“太医呢?太医?!” “太医!快!快!”陈孝存朝着外边大声的喊着。 “来了来了!”两个太医拎着药箱应声而入。 “快!快给悦妃娘娘诊脉!”陈孝存指着已经放下帐幔的床,焦急的说道。 两个太医早就接到消息,知道眼前这位是皇上在西凉城新封的悦妃,这位靖西候的嫡女颇得皇上的宠爱,一见倾心直接封妃,这等尊荣除了她父亲战功赫赫之外,定然还有这位娘娘本身让皇上放不下的长处,所以此时此刻谁也不敢怠慢。 容昭看着这两个太医仔仔细细的给容悦诊脉,之后又随着他们两个退至外间,皱眉问:“我姐姐的病怎么样?” 两个太医不知道这个眉眼带着几分阴柔的华服少年是什么身份,一时只转头看陈存孝,陈存孝忙道:“这位是靖西候世子爷,悦妃娘娘一母同胞的兄弟,娘娘的病情到底如何?你们倒是快说!” 第20节 “是,娘娘的风寒很严重……” “很严重?到底有多严重?!” “娘娘之前身体手上本来就虚弱,又经过长途跋涉……这身体根本经不起一点意外,而这一场风寒又经过十几个时辰的延误,寒气入了五脏不能及时的散出来,所以……” “只是风寒而已,难道你们这些御医还能束手无策?!”容昭怒问。 御医看了一眼陈存孝,又吞吞吐吐的说道:“世子爷放心,束手无策倒还不至于,只是……没有十天半月的调养,娘娘是不能启程进京的。这风寒也不是小事儿,最容易坐下病根儿,所以……” 容昭此时顾不得许多,因不耐烦的说道:“既然这样还不去开药方!磨磨蹭蹭吞吞吐吐作甚?” 这太医是在宫里当值的,平日里极受人尊敬,除了皇上之外还没有人会这样对他们吆五喝六的,一时间对这个俊美的少年多了几分厌恶和不满,便没再多说,躬了躬身下去开药方煎药去了。 看着这两人出去,容昭忽然笑着问陈存孝:“陈公公,你说这两个太医该不会因为我说了两句就生气了吧?” “不会吧?”陈存孝当然看见了两个太医脸上的不满之色,但嘴上还是打圆场:“世子爷多心了,他们至多是怕担责任,素以把娘娘的病情说的严重一点罢了。” 容昭微微冷笑:“那就好,否则他们若是给我姐姐的药里加了什么不该加的东西,再弄出点什么事儿来,你我可都难给皇上交代。” 陈存孝听了这话立刻笑着摇头:“世子爷您多心了!借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在娘娘的药里做手脚啊!再说,娘娘因为伤了风寒而入住冀州行宫的事情老奴已经派人进京专门面奏皇上了,想必很快就有圣旨下来,世子爷放心,娘娘可是咱们万岁爷心坎儿上的人,有真龙天子的福气庇佑着,一定会否极泰来的!” 容昭淡淡一笑,转身进卧室的时候留下一句:“借您吉言了。” 陈存孝看着容昭修长的背影,默默地叹了口气,心想这位世子爷的脾气还真是臭,就他这牛气冲天的臭脾气以后进了上京城肯定不好混。 ☆、第四十五回,敲打收买 “公子,您这么跟那两个太医说话,只怕他们会不高兴的。”梅若趁着没人的时候小声提醒容昭。 容昭轻笑着勾了勾梅若的尖下颌,笑道:“若儿,连你都看不出来我是故意的?可见本公子的演技越发的精进了。” “公子?您是故意的?!”梅若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实在弄不明白容昭是想干嘛。 “如果他们早就拿了别人的好处要害姐姐,自然不需要我怎么去奉承讨好,因为我们毕竟是新来的,比起在这行宫里的根基,我们恐怕连一个太监都不如。相反,如果他们没有被谁收买利用还有一颗医者之心的话,自然不会因为我这样一个纨绔子弟两句不知轻重的话就对新封的悦妃娘娘下黑手。”容昭说着,又抬手捏了捏梅若的脸颊,嘴角挂着轻浮的笑容瞥了一眼捧着托盘进来的一个小太监,问道:“傻丫头,明白了吗?” 梅若羞涩的点了点头:“谢公子教诲,奴婢明白了。” 进门而来的小太监则堆着笑脸上前来,躬身道:“世子爷,这是陈公公叫咱们膳房炖的煮的姜枣茶,您快趁热喝两口吧。” “瞧瞧,这在皇宫里伺候的人就是不一样,多周到呀!你们得学着点。”容昭伸手接了姜枣茶,转头却教训梅若。 “公子教训的是,奴婢是该跟公公们好好学学。”梅若一边应着一边抄小太监欠了欠身,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递过去,浅笑道:“多谢公公费心想着我们公子了。” “哎呦,这可怎么好意思呢。”那太监显然是没想到自己送个姜枣茶还能得赏钱,一时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儿,你若是不收,我们公子才不好意思呢!我们家大姑娘这病还要熬些日子,以后麻烦公公的日子还有呢。”梅若温婉的笑着。 那太监暗暗地掂了掂荷包,这到嘴里的肥肉说什么也不想吐出去,因此忙堆了笑脸,说道:“如此,奴才就多谢世子爷了。” “客气了。”容昭淡淡的笑了笑。 “世子爷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奴才,奴才必定竭尽全力。”小太监笑呵呵的说道。 容昭和煦一笑,点头道:“好。以后少不得麻烦公公。” “那行,公子忙着,奴才先告退了。”小太监又欠了欠身,朝着梅若笑了笑,转身退了出去。 “公子?”梅若试探着看容昭。 容昭轻轻地点了点头,梅若微笑颔首,默默地退了出去。 不过一个时辰,陈孝存亲自端着一碗汤药进来给容悦服用。因为这里是行宫,不比路上的小客栈里房屋受限,所以容昭身为外男便不好在容悦身边贴身服侍,只得跟容晖一起守在外间等着,而绿云则因为受伤经受不住颠簸这会儿还在路上,所以容悦的床前只有兰蕴和白芍两个人服侍。陈存孝双手把托盘送到床前,兰蕴接过陈孝存递过来的汤药,先凑到嘴边浅浅的尝了一口,微微皱眉问:“这药怎么这么苦啊?” “这良药苦口的理儿姑娘倒是忘了吗?”陈存孝轻声问。 “良药苦口是没错,可这药也太难喝了。”白芍说着,转头看卧室的珠帘。 “怎么了?”容昭在外边问。 “世子爷,这位姑娘说药太苦,不给娘娘喂……这会儿工夫娘娘都烧的迷迷糊糊的,还是赶紧的喂药要紧哪!”陈存孝不满的瞥了白芍一眼。 “是吗?”容昭皱了皱眉头,抬脚进了卧室,从白芍的手里接过药碗凑到鼻间先嗅了嗅药味,又皱眉道:“我尝尝……唔,怎么这么苦!” 旁边的太医微带不满的解释道:“这里面加了黄莲,自然是比寻常的汤药苦了些。但娘娘外感风寒内有郁热,如今高热神昏,心火亢盛,这黄莲是最适合的了。” 容昭又细细的尝了一口汤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后方把药碗交给白芍,并吩咐道:“把姐姐扶起来喂药吧,劳烦陈公公叫人准备些冰糖来,等姐姐喝了这汤药给她含在嘴里一块儿去去苦味也好。” “世子爷放心,咱们这里有山楂蜜饯,是专门预备着给娘娘们送这苦药汁子的。”陈孝存说着,又吩咐身后的小太监,“还不快去取来?” 当下,容昭看着白芍和兰蕴以及梅若三个人把大半碗汤药一点一点的喂进容悦的嘴里,这期间,容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叫了一声容昭的名字,问了现在自己身在何处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让娘娘再睡一会儿吧,发了汗,这热就能退了。”陈孝存说道。 “好。”容昭心里万般不放心,但却也找不出什么破绽来,只得点了点头转身出去。 容悦喝了汤药,出了一身透汗,至二更天的时候果然醒了过来,却鼻塞且头疼欲裂,吃了半碗清粥没过一会儿全给吐了。兰蕴急得不行,一叠声的叫人传太医来。在偏殿值守的容昭听见动静便匆匆忙忙披了斗篷赶过来探视,却见容悦脸色苍白如纸,额发被汗水浸湿黏黏的贴在额头上,原本神采奕奕的大眼睛此时微微合着,眼圈儿和鼻头都红红的看上去极其可怜。 “姐姐?你觉得怎么样?”容昭上前去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容悦的额头,此时高热果然退了,容悦的额上还有些湿漉漉的,冰凉如水。 容悦听见容昭的声音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他,虚弱的笑了笑:“我没事的,昭儿放心。” “这高热倒是退了,只是为何吃了东西又吐了出来?!”容昭心里焦虑的要命,心里想着若是紫姬在就好了!他自己上辈子虽然是个小有成就的药剂师,但攻读的是化学西药,现如今这些中药汤子他也只能辨别出里面有什么成分,对身体有没有大的害处,但药理对不对症却难以把握。此时此刻,容昭深深地懊悔自己之前没有好好地研究一下中医病理,只知道吃喝玩乐研究那些毒物毒素,到此时眼看着容悦这般模样,自己竟浑身是力气却用不上,太窝囊了!白白穿越了一回! ☆、第四十六回,虚不受补 太医进来给容悦再次诊脉,说虽然高热退了,但风寒邪气依然没褪尽,娘娘还需继续用药,且悉心调养才行。这种话太医不说容昭心里也明白,只问:“你们只说说为何娘娘这会无端端的呕吐呢?” “娘娘先受风寒又发高热,且连续两天没吃东西,因此伤了脾胃,所以才会呕吐。世子爷放心,静养几天娘娘的胃口会好起来的。” 容昭听了这话转头看了看容晖,容晖便温和的朝着太医点点头,客气的说道:“这话也有些道理,我记得之前我伤了风寒也没胃口吃东西的。还请太医仔细斟酌用药,好好调理娘娘的身体,我们容家感激不尽。” 两个太医忙躬身应道:“容将军放心,伺候娘娘们玉体安康是我们的本分,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容昭立刻想到容晖肯定会关照这两个太医的,至于……应该不会吧?容昭虽然纨绔,虽然任性不讲理,但眼明心亮,好坏还是分得清楚的,容晖这个大哥一向跟临阳郡主和容昀不是一路人,他该不会利用太医之手害容悦的。再想想伤风感冒会影响胃口这样的事情容昭也明白,一时间他心里左右平衡又觉得容悦的状况也属于正常,恐怕是自己过于小心了,所以看谁都不是好人。 接下来的两天容悦的病情时好时坏,头一天晚上明明不再发热了,第二天下午又忽然发热,烧的头晕脑胀,汤药灌下去不过一个时辰,发一身透汗体温降下来,人却更加萎靡,似乎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回事儿?这样折腾下去,这身体怎么受得了?”容昭皱眉道。 陈存孝也着急的不得了,连胜叹道:“世子爷说的是,娘娘的身体本利就弱,这反反复复的高热发汗又吃不进东西去,这身子定然是受不住。对了——张太医,你要给娘娘开一剂温补的食疗方子,叫膳房给娘娘炖了滋补身体要紧。” 其中一个太医捻着胡子说道:“公公有所不知,娘娘的身体真的是很虚弱,这个时候进补其实不是好事,公公应该听说过‘虚不受补’这句话吧?这个时候进补,其实会适得其反的。所以,还是先把娘娘的病治好了再慢慢地进补才行。” “是这个理儿。”陈存孝无奈的叹了口气,又看看左右的容晖和容昭,“容将军,世子爷,以二位的意思呢?” 容昭暗暗地咬了咬牙,冷冽的目光缓缓地扫过面前的太医以及陈存孝和其他两个太监的脸,方冷笑道:“我们从西凉城一路走到这冀州行宫,刀光剑影都闯过来了,一场小小的风寒又能怎么样呢?我相信娘娘福泽深厚肯定能闯过这一关的。再说了,如果娘娘在这冀州行宫里因为一场风寒而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这个年大家都不好过吧?张太医,刘太医,陈公公你们说是不是?” 两个太医一直对这位世子爷不满,此时也只是默不作声,陈存孝忙笑道:“世子爷说的是,老奴已经派人去上京城把悦妃娘娘生病的事情禀报皇上,相信皇上会有办法的。” 容昭缓缓地点了点头,轻笑道:“陈公公的确是聪明人,有事情及时跟皇上禀报,到时候出了事儿责任也担的小些,不错。” “瞧世子爷说的,娘娘是万岁爷心尖儿上的人,若真是有个什么,可不是咱们这些人能担得起的。”陈存孝依然是满脸堆笑,看了一眼容晖,见容晖不说话,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应对容昭这个刺儿头,“世子爷,您有更好的办法吗?虽然有两位太医在竭尽全力的医治,但若是有更好的办法,咱们也未尝不可试试,毕竟,娘娘的身子是最要紧的。” “这冀州不算是穷乡僻壤了吧?这城里也该有几个像样的郎中?赶紧的派人出去找,把这城里排的上号的郎中都找来吧。”容昭悠悠的叹了口气,“这冀州行宫到东上京皇宫一个来回少说也有五六天的路程,咱们等得起,我姐姐这病可不能等。” “民间的郎中?”张太医老大不乐意的摇了摇头,“民间郎中怎么能进行宫呢?娘娘的身体千金万贵,若是出了差错,到时候我们怎么跟万岁爷交代?!” “是啊,民间的郎中医术参差不齐,这万一有个差池,到时候我们可是追悔莫及啊!”王太医也摊着双手看向陈存孝,希望他能站在自己这边说两句话。 陈存孝犹豫了片刻,方笑着问容晖:“容将军,这事儿您怎么看?” “三弟,这样做妥当吗?”容晖转头问容昭。 容昭淡然一笑:“我只是说请外边的郎中来给姐姐诊脉,又没说姐姐的病就全部交给那些民间郎中。张太医,王太医二位难道就想借此机会对我姐姐的病撒手不管了吗?” “呃,我们并没有这个意思。”张太医忙道。 容昭嘲讽一笑:“这不就结了?到时候外边的郎中来了,诊脉,斟酌用药,最后药方子还是要经过你们二位过目才能上火煎汤。” 张太医和王太医两个人听了这话,脸色越发不好看了,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齐刷刷的看向陈存孝。陈存孝也听明白了容昭的意思,可这个时候他也不敢明着得罪这位小爷,因呵呵笑道:“咱家觉得世子爷这个办法也不错,不管怎么样,咱们先把娘娘的病医治好是最要紧的。万岁爷之前可说了,要悦妃娘娘进宫过年呢。” 两个留守行宫的太医本来品阶就不高,听了陈存孝的话自然也不敢再有什么意见。 当下,容晖带着人亲自出行宫,由行宫留守的太监带路去二十里路之外的冀州城找郎中,天快黑的时候,容晖果然带了三个郎中回来。 “这三个是冀州城里最有名的,尤其是这个苏先生,祖上三代都是行医的,在冀州城颇有名望。”容晖指着三人之中最年长的一个对容昭说道。 容昭朝着那个苏先生点了点头,客气的说道:“苏老先生好,辛苦你了。” 苏郎中在来的路上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忙恭恭敬敬的拱手作揖,朗声道:“公子客气了,治病救人乃是行医者的本分。更何况现如今是娘娘病了,能用得着咱们这些民间郎中,我们更当竭尽全力。” ☆、第四十七回,民间郎中 容昭一反之前对两个太医不屑态度,对这三个民间来的郎中倒是礼让有加。这又把那两个太医给弄得心里不怎么痛快。不过幸好还有容晖,容晖从一开始就对这两个太医很是客气,私底下也塞了不少好处,这两个太医看在容将军的面上才不好跟那个纨绔小爷计较。 三位民间郎中被容昭请进去给容悦诊脉,因病人身份尊贵,民间郎中不敢擅自决断,三个人都诊脉之后出来到偏殿,当着容晖,容昭,陈存孝三位的面各抒己见。 因为容昭有话在先,不要掉书袋背医书,要讲白话,本公子要清楚明白娘娘的病症,所以大家也不敢兜圈子。年龄最长的苏老先生捻着胡子缓缓地说道:“娘娘是风寒之症,外寒内燥,五内失了平衡以至于脾胃也受损,不能正常饮食便不能养生,所以这病说起来可不是小事儿,必须精心调理才好。” 另外两个人医术虽然不赖,但胆子着实小了点,再者,这苏老先生的脉息极好,他们也无从反驳,便各自顺着前面的话大差不差的说了一遍。 容昭听了之后,点头说道:“病症基本吻合,那该如何用药还请三位商量斟酌,拟个方子给我。” 苏老先生拱手道:“公子要我们开药方,这倒是不难。只是娘娘已经病了四五天了,想必已经用过汤药,草民想知道娘娘之前用过什么药。” “这个极有道理。”容昭点头,心里对这位苏老先生又高看了一层,又对陈存孝说道:“陈公公,你去叫那两位太医把他们用的药方子拿过来……啊,不对,是叫人把给药渣取过来吧。” 陈存孝是宫里人,打心眼儿里瞧不起民间的郎中,这会儿听说要验药渣,心里有一百个不乐意,但嘴上却也不好说,因吩咐门口的一个小太监:“你去,把早起给娘娘煎药的药渣拿来。” 门口的小太监正是得了梅若好处的那个,听了吩咐便立刻答应了一声跑了出去,没多会儿工夫果然抱了一个布包送了进来。 苏老先生打开布包把里面的药渣挑件了一块放到嘴里嚼了嚼,微微皱眉,又问:“娘娘的汤药一直是这个方子吗?” “应该不是吧?”容昭皱眉道,“我听张太医说调药方了。” 旁边的小太监一听这话,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插嘴道:“哎呀,我就说吧,这药渣要都拿来,可偏生小贵子说前儿和昨儿的药渣都扔了,只有今儿的还没来得及扔……你看这?” 容昭一听这话立刻不高兴了,因问陈存孝:“陈公公,宫里都是这个规矩吗?各宫娘娘们若是生了病,这病还没好,之前的药渣便都可以扔了?还是太医大人们单单欺负我姐姐是只得了晋封旨意没有晋封礼仪的皇妃,不知道这后宫的规矩,亦或是没拿到咱们的好处故意给咱们上眼药水呢?” “哎呦喂世子爷!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凭他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娘娘的身子给谁上眼药水哪!”陈存孝干笑道。 “那好端端的为什么不留药渣?”容昭反问。 “那这个……这个得把负责汤药人叫到跟前来好好地问一问。”陈存孝无奈的说道。 第21节 “算了。”容昭此时也没工夫去纠缠这些事情,只对苏老先生说道:“老先生还是斟酌用药吧。” 圆滑世故的苏老先生此时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忙因躬身应道:“是。其实草民看娘娘用的药也是极妥当的,只是娘娘病着,脾胃世和,这药虽然利于除病,但总是有些伤脾胃,所以草民以为娘娘的病除了每日用药之外再辅以食疗,应该会好的快一些。” “食疗是个好办法。”容昭听了这话眼前一亮,其实不管是谁开的药,每次他看见那些褐色的药汤子往姐姐的嘴里喂,心里就觉得很是不舒服。 “草民这就开食疗的方子。”苏老先生说道。 “只开食疗的方子?这药方呢?”陈存孝不解的问。 苏老先生朝着陈存孝笑了笑,说道:“这汤药么,依然沿用之前两位太医开得方子就很好,就是……这药量可以适当的少一些,娘娘的脾胃不好,一剂药可分两次服用,三次也行,反正这一天十二个时辰,把那些要分开来喝进去就能好。” “你们两个人的意思呢?”陈存孝又问其他两个郎中。 那两个人也都连连点头,说苏老先生说的极是。 “笔墨伺候,请苏老先生写方子。”容昭吩咐左右。 梅若亲自捧了笔墨纸砚来放在苏老先生面前,这老先生提笔舔墨,洋洋洒洒写了一张药膳方子。 容昭拿过来一看:小黄米,去芯莲子,磨粉,新鲜淮山煮烂,加米粉莲子粉熬成粥每日分五次食用,一次小半碗。因惊讶无比,点了点手中的纸张,不可思议的问:“就这样?” 苏老先生缓缓地解释道:“是的,这小黄米,去芯莲子,淮山都是养脾胃的东西,磨成粉,煮成稀粥不会给肠胃造成负担,比小米粥更容易克化。娘娘的脾胃伤了,这个时候也只能用这种办法了。先吃两天再看情形。” 容昭觉得很是有道理,遂吩咐梅若:“那就按老先生的意思去办!你快去叫她们去做。” 梅若答应着下去,容昭又对陈存孝说道:“这几日为了姐姐的病,陈公公连个囫囵觉都没捞着睡,这会儿刚好没什么事了,公公回去打个盹儿吧。” 陈存孝忙道:“多谢世子爷,只是这几位郎中怎么安排呢?” 容昭微笑着看了一眼容晖,方道:“大哥,我这几天也是觉得身上不自在,苏老先生留下来为我也诊个脉,其他两位郎中先请去歇息。姐姐的身子很是要紧,我的意思是几位先生这几日怕是要在这里住几日了。” “你素来身体就弱,这几天也没能好好睡一觉,身上想必也是劳乏的狠了。”容晖点头道:“苏老先生医术高明,就有劳你给我三弟诊个脉吧。我陪两位先生先去偏殿用茶。” ☆、第四十八回,病理病源 容晖和陈存孝一起带着其他两个郎中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容昭和苏老先生两个人。 “苏老先生,请坐。”容昭指了指之前容晖做的椅子。 “草民不敢。”苏老先生拱了拱手。 容昭站起身来上前扶着苏老的胳膊把人送到椅子跟前,朗声笑道:“论年龄,你比我父亲还大,论医术,你是民间高手,我姐姐的事情还要仰仗你,你坐这里是应该的。再说,你不坐,怎么给我诊脉啊?” 苏老忙又朝着容昭拱手作揖:“草民可不敢僭越。” “老先生,你坐吧。”容昭不由分说把老儿按在椅子上,又把自己的那盏茶放到他的手边:“这刚沏的茶,我还没碰呢,您老先喝一口,润润嗓子。” “多谢世子爷。”苏老忙道谢。 “老先生,其实我留你下来,是有几句话想请教你。”容昭坐回去,笑容可掬的看着苏老。 苏老喝了一口茶,又拱手道:“世子爷客气。世子爷有话尽管问就是了。” “你说,我姐姐的药没有问题,可为什么用了这几天,姐姐的病情反反复复就是不见好呢?而且在来的路上姐姐还能喝点粥汤,到了这行宫之后反而连粥汤都喝不进去了呢?”容昭压低了声音问。 苏老的脸色凝滞了一下,继而微微一笑,说道:“世子爷是有心之人,当知道药效和药量。我刚刚检查了一下娘娘用的药渣,发现里面有不少的黄莲。黄莲这东西对于风寒的确极有效的,但是,用过了量就会引起腹泻呕吐。当然,按照正常人来说,娘娘的药方里黄连的剂量并不算太多,但架不住娘娘这一路走来脾胃早就失和,定然是受不住这样剂量的黄莲的。而且,我问过了服侍娘娘的丫鬟,因为娘娘高热昏迷,所以太医很是着急,那一日两次的汤药是翻倍的,这样的话,高热虽然退得快,但脾胃却受不住。脾胃为五脏之本,脾胃不好,饮食不调,身子虚弱,再小的病痛也是大病。草民这样说,世子爷明白吗?” 容昭忙点头说道:“老先生说的很清楚,我已经完全听明白了。原来是退热的药翻倍用的缘故。” “这样的事情……说起来也怪不得那两个太医,因为娘娘烧的厉害,都昏迷了,这样用药也是有道理的。” “苏老你放心,你的恩情我会记在心里的。来日方长,你有用得着我容昭的地方尽管开口,在我力所能及之内,我一定帮你。”容昭真诚的看着苏老,缓缓地说道。 对于面前这个俊美少年的示好,苏老笑呵呵的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治病救人是医者的本分。再说,草民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多了几句嘴而已。” 听了苏老先生的话,梅若果然用小米纷,去芯莲子粉和山药炖了粥喂容悦,同时也减了汤药的剂量。当晚,容悦吃的东西没有吐,身上虽然还有些热,但却也没有之前那么严重。沉沉的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寅时,容悦便醒了。 “有吃的吗?”容悦无力的问。 “娘娘您醒了!”守在旁边的梅若惊喜的起身,一时腿麻险些倒了,“您觉得怎么样?” 容悦虚弱的说道:“我好饿,感觉像是很久没吃东西了。” “有,有吃的。”梅若忙从暖笼上端过一只碗来,兰蕴听见动静进来帮着把容悦扶起来两个人一点一点的喂容悦吃了半碗山药米糊。 “这是哪里?”容悦看着周围精致华丽的布置,皱眉问,“我们已经进了皇宫了吗?” 梅若回道:“娘娘,这里是冀州行宫,娘娘您这几天一直发热,我们只能现在这里住一阵子,等您的身体养好了才能去上京城。” “绿云怎么样了?”容悦又问。 梅若轻声回道:“他们昨天晚上也到了行宫,绿云的伤恢复的不错,太医说再静养个三五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娘娘放心吧。” “那就好!”容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靠在枕头上。 温热的粥喝下去,胃里暖暖的舒服,这屋子里笼着几个熏笼,炭火十足温暖如春,容悦的额头上渐渐地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梅若绞了帕子给她擦脸,轻声问:“娘娘,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好些了?” “浑身没力气,头还是有些疼。我病了几天了?昭儿怎么样?”容悦轻声叹息着抬手按在太阳穴上。 “您昏昏沉沉的睡了四天了,公子没事儿,昨儿晚上跟姓苏的老郎中聊天聊到深夜,这会儿怕是没这么早醒。娘娘若是有事奴婢这就去叫他。”梅若说着,又把帕子从新洗过,给容悦擦手。 容悦听了这话又忍不住为容昭担心,因道:“别去吵他,让他多睡一会儿吧。这几天他肯定累坏了。” “娘娘您要不要起来坐一会儿?这一只躺着身上也定然是不舒服的。” “我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哪里坐的起来。”容悦叹道。 “奴婢多拿两个枕头来。”旁边的兰蕴听了这话果然抱了两个圆枕来扶着容悦欠身垫在了她的身后。 “我口里有些干。”容悦又说。 “哎呀,苏老先生说了要给娘娘多喝水的,瞧奴婢这笨脑袋。”兰蕴说着,抬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转身去倒了一盏白开水来喂容悦喝下去。 容昭终于睡了个好觉,醒来时已经过了辰时,睁开眼睛先问容悦怎么样了,恰好梅若在旁边,便笑着回道:“娘娘一早就醒了,吃了半碗粥,又喝了水,跟奴婢们说了一会儿话又睡了,身上的热也退了,就是浑身泛酸没有力气,这苏老先生真乃神人呢!” “姐姐本就没什么大病。”容昭说着,心里又把那两个太医的祖宗十八代给狠狠地招呼了一遍。 这边梅若正服侍穿衣呢,门外有人焦急的问:“梅姐姐,公子起身了没有?皇上派人来了,大公子请公子快些过去呢。” “这么早?”容昭纳闷的问。 “不过是百十里路的官道,早起快马加鞭这个时候到这里也能到了——不过这也足见皇上对咱们家娘娘的恩宠。”梅若一边说一边匆匆忙忙给容穿上外袍。 ☆、第四十九回,半路弃尸 容昭把自己收拾整齐了往前面去,还没进门便听见张万寿那特有的带着一点沙哑的公鸭嗓在说话,于是朗声说道:“哎呀,张公公真是辛苦了!” 张万寿在西凉城的时候就跟容昭处的不错,跟这位说话办事一板一眼的容大公子交情一般,而且他也知道容家兄弟姐妹之间的那点恩怨,所以在容晖那里也不过敷衍,这会儿听见容昭的声音,脸上的笑容方才生动起来,因笑着起身朝着容昭一拱手:“哎呀,世子爷,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容昭拱手还礼,笑着摇头:“托您老的福,没把小命儿丢在飞云涧已经是万幸了。” “哎呀,别提了。当时老奴听说这事儿吓得一宿没睡好。万岁爷气得把龙案上的那只和田玉雕的卧龙镇纸都给摔碎了!”张万寿一边说一边摇头,和容昭二人落座后,又关切的问容昭:“娘娘的病不要紧了吧?刚大公子说世子爷的主意找了个民间的郎中来,用食疗的法子给娘娘调理,可见成效?” 容昭点头道:“见效,刚我来的时候梅若说姐姐今儿一早就醒了,还说饿了,吃了大半碗米糊又喝了一盏温开水,这会儿又睡着了。这几天她吃什么吐什么,可真是急死人了!” “能吃东西就好!能吃东西这病好的就快了!”张万寿叹道。 “是啊!公公回去可跟万岁爷说,请万岁爷尽管放心,再要七八天,姐姐便可望痊愈。这冀州行宫到上京城只有百十里路,我姐姐定不负当初跟陛下的约定,年前准能进宫。”容昭笑道。 “世子爷不知,老奴这回来也只是传达万岁爷的口谕。”张万寿说着,把手中的茶盏一方,敛了笑容站起来。 容昭看了一眼容晖,也赶忙站起了身。 张万寿清了清嗓子说道:“皇上口谕,着靖西候世子容昭,虎威将军容晖进宫面圣。” “臣遵旨。”容晖忙跪拜叩头。 容昭也只得撩起袍角跟着跪下,随着容晖说遵旨。 “世子爷,容将军请起。”张万寿抬了抬手,又道:“皇上还叫老奴去瞧瞧娘娘的病情,有劳世子爷带个路吧。” 容昭忙抬手道:“公公请。” “公公请随我三弟先去,我叫人预备好马车”容晖看着张万寿不解的眼神,只得又补了一句:“这天太冷了,我家三弟一向体弱,若是骑马的话……只怕是受不住。” “容将军说的是,那就备车。”张万寿点头道。 容昭朝着容晖拱手:“谢谢大哥。” “来的之前父亲再三叮嘱一定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如今妹妹伤了风寒,你可不能再有事了,否则我回去也难见父亲。”容晖微微一笑,又朝着张万寿点了点头,率先出去了。 容昭陪着张万寿往后面走,对上陈存孝的目光时,容昭忽然压低了声问:“张公公,我听说这几日外边不太平,你来的时候带了多少护卫?” “呃?世子何出此言?”张万寿脚步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惶恐。 容昭从这一丝惶恐之中断定紫姬做的那些事情已经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因叹道:“张公公,我听说那些在飞云涧失踪的二十多个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在不同的地方被暗杀,而且死的极其惨烈,不知道这事儿是真是假?” 张万寿瞥了一眼陈存孝,方笑道:“确有其事,不过也没外边传说的那么玄乎了。世子爷尽管放心,这西长京到东上京的官道上每隔十里路便有皇家禁卫驻扎,谁不长眼敢来触霉头?不会有事儿的!”因为大齐皇帝一年总有四五个月住在这冀州行宫,所以人们习惯把帝都叫做东上京,冀州行宫成为西长京。 “公公说的也是。”容昭释然的笑了笑,“我是在飞云涧被吓怕了。” 张万寿心想你被飞云涧的事儿给吓怕了这会儿听说那些无故失踪的人一个个被惨烈追杀不是应该高兴吗?不过想归想,张公公此番奉圣命而来,也没闲心思跟容昭闲扯这些,当即匆匆去了碧梧书斋看望悦妃娘娘,又把皇上叫他带来的老山参,燕窝以及玉如意等东西交代给悦妃身边服侍的兰蕴,又嘱咐陈存孝以及随他来的两个二品太医一定要好生服侍悦妃娘娘,娘娘若有一丝一毫的不妥当,大家谁都别想过年了,之后又催着容昭赶紧上路直奔大齐帝都。 容昭怕冷,张万寿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监也怕冷,于是两个人便都钻进了宽敞舒适的马车。 没了外人在,容昭更方便和张万寿拉近乎,这世上的人,总有一样喜好,总有一片逆鳞,所谓的刀枪不入也只是你没找准对方的软肋。在容昭把一串把玩的玲珑剔透的金丝楠木手串悄悄地塞到张万寿的手里之后,这老公公就差点跟他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不过容昭也不是那等没城府的人,自然不会趁着这样的机会把张万寿肚子里的那点牛黄狗宝掏干净,这会儿工夫也只是问问皇上关心不关心自己的姐姐以及对飞云涧的事情打算怎么个处理法,等等跟自己和容悦切身相关的事情。 马车里两个人正聊得热火朝天,外边忽然一声惊呼伴着马儿惊慌的嘶鸣声,而一直缩在角落里埋头睡觉的血点儿忽的一下站了起来,两只前腿扒着马车窗口,朝着外边呜呜的叫着。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张万寿的脸色顿时惨白,下意识的抓住了容昭的手腕。 马车外传来护卫的回答:“公公!前面大众中间发现两具尸体。” “什么尸体?怎么这么晦气!”张万寿一听说只是尸体,便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好家伙!谁这么大胆,把尸体就这么丢在这条官道上?这不是公然挑衅吗?”容昭惊讶的问。 张万寿没心思管这等闲事,只对外边的护卫说:“把尸体搬开,留下两个人等着报官,我们赶紧的回京,万岁爷还等着见容世子呢!” “公公,这怕是不妥。容将军传话过来叫属下请容世子过去辨认一下,说死的那两个人好像是靖西候府的护卫。” “什么?!”张万寿的眼睛又瞪圆了。 第22节 ☆、第五十回,毒药蚀骨 容昭顿时明白了其中缘故,一边暗暗地佩服紫姬的手段和胆量,一边起身说道:“我去看看!” “世子爷!还是小心点为上。”张万寿忙提醒道。 “无妨。血点儿跟着我呢。”容昭抬手摸了摸牧羊犬的脑袋,牧羊犬率先钻出了马车。 张万寿身为皇上身边的总管大太监总不能被一个弱少年给比下去,因也抖了抖胆子起身说道:“咱家也去瞅瞅。” 护卫们把那两具死尸围在中间,容晖正低头皱眉看着递上来的一块染着黑紫色血渍的帕子,帕子上写的正是这死去的两个护卫的姓名以及他们在护卫队里的编号。 其实一下车容昭便闻到了一股尸臭味,然而北风呼啸臭味被吹散了不少,离得远到也不是难以忍受。然而一走近了就不一样了。张万寿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面目全非的人差点把隔夜饭给吐出来,叫了一声“哎呦我的妈呀”就捂住了嘴巴。 “唉,真是惨……”容昭也拿出帕子来捂住了鼻子嘴巴——没办法,尸体被开肠剖肚的五脏六腑都被掏了,脸上的五官也辨认不清楚,最让人受不了的是那一股股恶臭。 张万寿以袖掩鼻,表情扭曲的问容昭:“这冰天雪地的,按道理人死了以后不会腐烂,怎么这两具尸体这么臭?” “是因为一种毒药。”容晖把手里的帕子交给旁边的副将,转身过来劝道:“张公公,此地不宜久留,留下几个人等官府的人来处理此事,咱们还是赶紧的进京吧。” 张万寿一刻也不想多呆,一叠声的说道:“好,好!叫人把尸体弄到一边,咱们进宫见皇上要紧!” “走吧。”容昭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再次暗暗地对紫姬表示了崇高的敬意,和张万寿一起回马车上去了。 这回张万寿老实了,一直缩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双腿一言不发,连眼神都是呆滞的。容昭不知第几百遍瞄他他都无动于衷。于是容公子忍无可忍,便从把自己的水囊从旁边拿过来递上去,劝道:“张公公,喝口水吧。” 张万寿闭了闭眼睛,伸手接过容昭的水囊拔开盖子猛地喝了一大口用力的吞咽下去之后,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叹道:“之前听他们议论说那些人死的多惨多惨的我还不信,这……今天亲眼见到了才觉得,这不是惨啊!这简直是惨绝人寰!我才宫里也算是见识过十大酷刑的,可也没见过把人弄死之后又这样折腾的。” 容昭轻笑道:“据我所知,那不是等人死了之后才折腾成那样的。张公公你听没听说过江湖上有一种药叫蚀骨散,给人吃下去之后,那药开始从肠胃往外腐蚀,把人的五脏六腑都腐蚀烂了还不算,要顺着血液到全身各处以及每一寸肌肤,到最后连骨头都能烂掉。刚刚我们看到的那两个尸体还没烂到时候,也就是刚到皮肤,再过两天,估计骨头就烂完了。” “……啊?!”张万寿听了容昭的话只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说,这些人究竟得罪了谁呢?之前我还以为是皇上出手暗中处置这些叛徒呢。如今看公公毫不知情的样子,似乎不是皇上出手?”容昭凑近了张万寿,一脸的疑惑。 “皇上?”张万寿错愕的看了容昭一眼忙又摇头,“皇上怎么可能会用这么狠辣卑劣的手段。” 容昭忙笑道:“说的是,这种手段只有江湖人会用,皇上贵为天子想要谁的命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何须费这么大的心思。还是公公了解皇上。” “哎哎——我说世子爷,这话可不能随便说!皇上圣心独断,可不是咱家随便揣摩的。”张万寿忙又说道,“世子爷听咱家一句话,这上京城的水深着呢,有些话能说也只能说一半儿,何况有些话根本就不能说。” “是是,多谢公公提点,容昭记住了。”容昭忙拱手道。 “唉……”张万寿又叹了口气细细的打量着容昭几眼,颇为惋惜的说道:“容世子这等神仙般的人物儿那是一万个人里面也挑不出一个来。只是你还太年轻了。这世道人心何其险恶,尔虞我诈互相倾轧的手段何其狠辣?公子进了上京城可要处处小心哪!” “公公可不要吓唬我。”容昭顿时萎顿了神情,“我一直觉得上京城是天下一等的繁华地,最是好玩不过的地方,怎么听公公说起来竟比战场还可怕?” “世子这话说对喽!这世间最繁华的地方可不就是最残酷的沙场?只不过两军阵前比的是兵强马壮,比的是骁勇善战,而这里,比的是这个——”张万寿说着,点了点自己的脑门。 容昭本来是想通过张万寿探听一下皇上的态度,这会儿见张万寿这厮嘴巴严密的很什么都不可说,于是有心戏弄他,遂装作一脸懵懵然的点头:“嗯,我知道了。幸好有公公教我,公公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以后有公公提点,想来也没什么事儿能难得到我。” “哎呦!刚说了有的话能说有的话不能说,你怎么又犯傻?也就在这条路上咱家能多说两句,等会儿下了马车进了皇宫,咱家跟世子爷可没什么交情。”张万寿急火火的说完,看着容昭失望的神情又补了一句:“御前伺候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这个!咱家只效忠于皇上!世子爷明白?” “明白!”容昭朝张万寿做了个鬼脸,笑道,“公公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 “嗳,你这……”张万寿心想难道这小公子哥儿刚才是被吓坏了?之前看着挺灵透的一个人,怎么忽然间变傻了?但他张了张嘴话未出口又觉得这种事儿是多说多错,自己还是闭嘴为好,于是摇头道:“算了,算咱家什么都没说。” 接下来马车里安静下来,容昭似是累了,便抱着他的爱犬靠在车壁上打盹儿。张万寿满腹心事,偶尔看看那睡得迷迷糊糊的一人一狗,又暗暗地叹息,但愿傻人有傻福吧。 马车终究是比不上骑马的速度,半路上又耽误了工夫,直到傍晚时分一行人才进了大齐帝都。 ☆、第五十一章,进宫面圣 容昭小睡一会儿醒来后精神好了许多,似乎半路上看见死尸的事儿不过是一场梦,醒来就不在了。听到车外的车马吆喝声,他便迫不及待的先开车窗帘子往外看,又拍着怀里牧羊犬的脑袋笑道:“嘿!血点儿,快看——这上京城的城墙可真高!” 牧羊犬回头舔了舔主人的手心,以表示自己的赞同。 容昭又高兴地回头问张万寿:“张公公,皇宫大不大?是不是比冀州行宫还华丽?” 张万寿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沉吟道:“西长京呢,是前朝的帝都前前后后修了上百年,又是咱大齐皇帝避暑的西苑,所以自然是精致华丽,一步一景。但比起东上京的皇宫来说还是逊色了些——嗯,若真的比起来,这西长京行宫更精巧别致,是江南园林,东上京皇宫大内乃是天子临朝之所,更威严更坚固,像咱们大齐之江山社稷。” 进了东上京之后没多大工夫,容昭便看见了张万寿嘴里说的天子临朝之所,这座集合了天下权势富贵和血腥白骨的大齐皇宫。宫墙巍峨,宫门森森,这样的情景也只在上辈子的电影电视剧里见过。如今身临其境,裹着厚厚的斗篷穿行在青石铺就的宫墙之间,容昭只觉得彻骨的寒冷。 张万寿带着容晖和容昭兄弟二人进了乾元殿,至殿门外站住脚,小声说道:“世子爷,容将军,劳烦二位在这里等一下,咱家先进去回禀一声。” “有劳公公。”容晖微微点头。 张万寿又看了一眼容昭,二人眼神交汇了一下,方转身,轻着脚步进了殿门。 乾元殿里皇上正坐在南窗下的矮榻上用晚膳,身为天下之主,皇上赵熙的晚膳也不过是四样小菜一碗清粥,外加四个豆油皮儿的素包子。 进门后,张万寿看见皇上正在专心用膳便没敢吱声,只悄悄地站在一旁默默地等。皇上把碗里的粥吃完抬头要漱口茶时才看见他,因皱眉道:“你这老东西回来了怎么也没吭一声?人呢?” “回皇上,容将军和容世子都到了,在殿外候着呢。”张万寿把漱口茶递过去。 “嗯,宣吧。”皇上把茶盏交给张万寿,又指了指小方桌上的碗筷:“都撤了吧。” 大殿内传来尖细的公鸭嗓:“宣——虎威将军容晖,靖西候世子容昭觐见!” 容昭和容晖一起把自己的冠带整理妥当先后进大殿,刚好看见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方桌往外走,容昭偷偷地瞟了一眼,看见上面吃剩下的两个包子和小咸菜,心想这皇上还挺节俭的,晚膳就吃这个? “臣容晖(容昭)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兄弟二人朝着九五之尊三叩九拜。 皇上等两个人行完了大礼方缓缓地说道:“平身吧。” “谢皇上。”二人谢恩后又磕了个头,方才站起身来。 “悦妃的病怎么样?”皇上问。 容晖忙躬身回道:“回皇上,悦妃娘娘只是伤了风寒,休养几天就好了,请皇上宽心。” “伤寒么,自然是死不了人的。不过飞云涧的事儿朕听说动静可不小。靖西候查清楚了没有呢?”皇上的目光在闪烁的烛光中带着几分阴冷,扫过容晖的时候顿了顿,最后盯住了容昭,“朕听说,那场危机最后还是被一只狗给解了?可见人有的时候连狗都不如啊!” “臣等死罪!”容晖说着,忙又跪在地上替父亲请罪:“臣的父亲原本是想要亲自进京来请罪的,只是西疆初定,他身为戍边主将没有皇上的圣旨不敢擅自离职,所以特意差了臣来领罪,请皇上责罚。” 皇上轻轻地哼了一声,方道:“若是飞云涧一事,悦妃真的有什么不测,就算你们父子两个都罢职免官也抵不过这罪过。然而万幸的是悦妃有惊无险,你们这罪请不请的还有什么意义么?” 容晖没想到皇上会是这番说辞,一时也搞不清是降罪呢还是不降罪,于是又叩头道:“飞云涧一事,先是陛下遭伏击,后又是娘娘遇险,实在是臣父子无能失职,臣的父亲心中万般惶恐,臣和臣弟也时无地自容。” “朕当时过飞云涧的时候就遇到羌戎余孽的袭击,不过那都是些残兵败将不足挂齿,朕的龙禁卫只出动了一小队就把他们打散了。可悦妃这次遇险却大不相同,朕细细的读过各方送上来的奏报,对方竟然连火药,利箭,冰坨这样的攻城之器都用上了!龙禁卫加上靖西候府的府兵一千二百余人,活下来的不足二百!朕现在想起这事儿来都心有余悸!若是当时他们用这样的兵力截杀朕,那朕今日还能坐在这乾元殿里跟你们说话吗?!”皇上说到后面,语气里的火气便怎么也压不住了。 “臣等死罪!”容晖只得跪在地上请罪。 容昭跪在容晖身旁心里却觉得奇怪,皇上刚说上次他遭遇伏击,只用一小队禁卫便把那些人给打散了?是打散了?不是全歼?那盛穹的那些人究竟是谁杀的呢? 皇上又生气的敲敲桌子:“最可恶的是,到现在靖西候还没有折子上来详说此事,也就是说这件事情他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出了这样的事情只知道请罪,杀了你们有什么用?真相自己就能大白于天下吗?” “回皇上,说到这件事情的真相,臣正有事要回奏。”容晖叩头道。 “讲!”皇上大袖一挥,朗声道。 “是。”容晖应了一声,接着说道:“臣和臣弟以及张公公在冀州来上京的官道上发现了靖西候府府兵的两具尸体,尸体的面目已经辨别不清楚了,但有一块沾了血的帕子留在那里,上面写的是他们的名字……”容晖把路遇尸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皇上说了一遍,包括江湖上传说的蚀骨散以及两具尸体的状况等,他知道的以及听说的,详细道来毫无保留。 ☆、第五十二回,落脚驿馆 皇上听了容晖的话沉默了半晌,方缓缓地问:“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回皇上,臣觉得这是一些江湖势力在杀人灭口。”容晖说道。 “容昭,你觉得呢?”皇上又问。 容昭没想到皇上会问到自己的头上来,然他早就打定了一问三不知的主意,因回道:“回皇上,臣……臣当时就吓傻了,这一路上脑袋里都是乱糟糟的,闭上眼睛就看见那死者的惨状,臣之前只听说过蚀骨散,却没想到这东西这么恶毒,臣……臣实在是不知道这些江湖人究竟为什么这么瞧不上我们容家,竟然对容家的护卫下这般黑手。”说完,他又怯怯的偷看了皇上一眼,嗫嚅道:“皇上英明神武,一定会查找真凶,为死者报仇的吧?” 听了这些话,皇上的眉头皱的更深,他抬头看了一眼张万寿,冷声哼道:“报仇?二十多条人命了,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刑部和地方上的那些官员都是废物!” 容昭听了这话差点乐了。心想你若是真的查明白了,老子岂不是太无能了? 不管刑部和地方官员是不是废物,这话容晖和容昭都不敢接,张万寿也不敢放肆,只等着皇上脸上的怒容平复了几分,方小心翼翼的回道:“回陛下,悦妃娘娘的病已无大碍,再过三五日便可启程动身,算算时间差不多能赶在小年之前进宫。” “嗯。”皇上听了这话,神色果然又缓和了几分,之前的怒气几乎不见,语气也温和了许多,“你找几个人把锦云宫收拾妥当,再挑几个可用的人过去服侍。” “是,这些事情交给奴才,陛下就放心吧。”张万寿躬身说道。 皇上这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容氏兄弟,抬了抬手,说道:“你们两个,起来吧。飞云涧的事情朕自会酌情降罪,至于那些叛逃的人离奇惨死之事,就交给刑部去彻查吧。你们两个护送悦妃一路进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就暂时不追究你们二人的责任了。” “谢陛下隆恩。”容晖忙感恩戴德的磕了个头,缓缓地站起身来。 容昭也只好跟着谢恩,也站起来。 皇上又问了些闲话,诸如路上还有遇到了什么事情,这一路走来可听到有关朝廷,地方官的什么风言风语,可曾遇到什么不平之事,等等闲话,容晖一一回答,君臣三人聊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外边有太监进来回话说肃王殿下求见。 皇上微微皱眉道:“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叫他进来吧。” 小太监答应着下去,皇上又对容晖和容昭说道:“你们两个先退下吧。” 容氏兄弟再次磕了头才起身往后退了几步之后换身往外走,跟从外边进来的肃王赵润走了个对脸,因为是在皇上这里,容晖也不方便行礼,只躬了躬身低低的叫了一声:“王爷。”便带着容昭出了乾元殿。 “这位就是肃王殿下了。”容晖又跟容昭介绍,“前年他去过西凉督军,不巧的是你那时候病着没见上。” “是吗?看着跟睿王爷长得一点都不像啊。”容昭小声说道。 “肃王酷似万岁爷,骁勇善战,睿王么,好像是比较像母亲吧。听说萧氏一族据说族谱可以追溯到五百年前,他们可是世代贵族,你看睿王爷文质彬彬的可不就是个翩翩佳公子嘛。”容晖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容昭出了皇宫。 “大哥说的是。”容昭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宫墙,轻声叹道:“这都快半夜了,咱们住哪儿啊?” “还能住哪儿,自然是去驿馆。” 容晖朝着不远处的随从招招手,护卫牵着马车到二人的跟前,牧羊犬蹭的一下从车里跳出来围着容昭转圈儿。 驿馆,是礼部下设的一个机构,帝都城的驿馆一般用来招待各国来使以及进京述职的封疆大吏以及戍边将军等地方官员。容晖现在是五品虎威将军,容昭是二等候世子,这兄弟两个人虽然没有实权,但却是奉旨进京,自然是有资格住进去的。 人分三六九等,驿馆也一样。不过容氏兄弟的身份不低,驿馆的属官给安排的客房也算是上等,里面各色都齐全,还配了两个服侍的仆役。 容晖给了银子,叫人准备了一份简单的晚饭来,便对容昭说道:“三弟,你吃完饭早点休息,我还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可能回来的要晚一些,你不用等我。” “你要出去?”容昭纳闷的问。 “是啊,哥还有点私事需要去一趟襄南王府。”容晖无奈的说道。 襄南王府是临阳郡主的娘家,襄南王年迈,儿子赵诚平庸无能,女儿临阳郡主远嫁西疆,容朔只是一介武将,没有什么根源靠山。所以襄南王府也只能依附在平南王赵烈的身边,两家关系极好。 容晖去看望自己的外公是极其正常的事情,若不是因为知道容昭不想去襄南王府他自己肯定会住到襄南王府去。容晖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当即便摆摆手说道:“大哥请便,我今儿要累死了,骨头搜散架了,我要早睡。” “好,这里是帝都城朝廷的驿馆,护卫都是妥当的,你尽管好好睡。”容晖临走前又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容昭把容晖送到门口看着他走了,才张开胳膊伸了个懒腰转身回去坐下来吃晚饭。 血点儿早就饿了,看见一桌子吃的只围着容昭来回的转。容昭皱了皱眉头,叹道:“这些东西你都不能吃啊!这个是甜的,这个是咸的……这个粥你也不爱吃,啧啧……血点儿,要不你自己出去找点吃的?” 第23节 “呜呜——”牧羊犬用力的摇着尾巴表示反对,天儿太冷了,它才不想出去呢。 容昭正犯愁呢,房门被敲响了。 “谁呀?进来吧。”容昭还以为是驿馆的属官又有什么事情,便漫不经心的喊了一嗓子。 房门被推开,一个面目清秀身着驿馆仆役衣裳的男子进来,声音里压着笑,低低的说道:“公子,小的看见您带了一条牧羊犬,小的还听说这种名贵品种的犬吃的东西特别讲究,所以给您送了些白水煮的肉骨头来……” 容昭此时已经看着来人笑出声来,他一步压着一步走到那人的面前,伸手在他的脸上摸来摸去,然后摸到人家的耳朵后面,捏着什么轻轻地揪起来,慢慢的撕下来一张面皮。 “公子!”紫姬的容颜露在烛光中,眸色如水分外迷人。 ☆、第五十三回,叶家堂舅 容昭把紫姬手里的一盆肉骨头接过来放在地上,一边摸着牧羊犬的后背看着它大口的啃肉一边笑道:“我正发愁该给血点儿吃什么呢。当时出来的时候太匆忙了,都没给它带肉干。没想到你居然能混进这里来?你可真有本事。” “刚好在驿馆做事的一个人今天有事没来上工,我就借着他的名头混进来了。但是不能多呆,时间长了怕有人会发现。”紫姬也蹲下来看着血点儿吃东西。 “你可真行,把那两个人丢到我们进京的官道上,就等着被容晖发现呢吧?”容昭小声笑道。 “当然,这是最后两个人了,再不把动静弄得大一点,那皇帝老儿还以为肯定还想着息事宁人呢。”紫姬冷笑道。 “嗯,这回好了,他想息事宁人都不可能了。你是没见张万寿给吓得,脸色惨白惨白的!说话嘴都打哆嗦。哈哈……” “这还是公子您的药好用。”紫姬笑着扶着容昭起身来,两个人去桌子跟前坐下。 容昭笑了笑,接过紫姬递过来的粥碗,忽然又问:“那只蠢货怎么样了?” 紫姬自然明白蠢货是说的盛穹,因笑道:“还行,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很听话。而且体力是真好,一个人能顶五个人用。” “这混蛋也就这点好处了。”容昭笑着摇了摇头。 “公子,他以后几归我了?”紫姬小声笑问。 容昭警觉地盯着她,反问:“你什么意思?” 紫姬嫣然一笑,凑近了容昭悄声说道:“奴婢能有什么意思啊,就是问问您的意思。” “要奴役,要差遣,随便你。别的都不行啊!” “您要留着自用?”紫姬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啧!”容昭无奈的笑了,他伸手点了点紫姬的脑门,“他是我姐姐的,不许打他主意。” “啊?可……”紫姬看了一眼安心吃东西的血点儿,知道外边没有乱七八糟的人,于是放开了胆子小声问:“您的姐姐不是马上要进宫了吗?” “可是你没看见皇上都一把年纪了?他还能活几年呢?我姐姐今年十九岁,过了年也才二十岁。大好青春大好时光要跟一个糟老头绑在一起……”容昭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嘲的笑道,“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儿。” “可……就算是公子您不看好他们,这宫门一入深似海,难道您还想把皇妃弄出来再嫁不成?” “将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总之,你不要打他的主意就对了。”容昭点了点紫姬的鼻子,叮嘱道。 “明白啦!”紫姬轻声笑道。 “对了,京城这阵子有什么动静?”容昭的脑子里闪过肃王赵润急匆匆进宫的身影,皱眉问。 紫姬笑道:“没什么动静啊,大家都在忙着过年的事情呢。官阶低的忙着送礼,王公贵族忙着收礼,圣人的那一句‘礼尚往来’足以把当前京城的状况给说的清楚明白。” “嗯,没什么特别的就好。”容昭缓缓地点了点头,又问:“我那个亲娘舅是个什么状况呢?” “叶慎之,一个左右逢源的粮商,以贩卖晋米为主,另外也做一点香料和皮草生意,有时候也倒腾玉石,总之是个很能赚钱的人。在这繁华的帝都中有两处宅子,帝都城西北还有一处花园子,虽然不大,但修缮的也挺精致的。他跟户部左侍郎钱谦中的关系不错。把自己庶出的女儿送去给钱侍郎做了第六房小妾,现如今正得宠呢。” “把女儿给人家做第六房小妾?这人肯定是个惯会讨人欢心的哈巴狗儿。”容昭鄙夷的哼道。 紫姬笑道:“公子怎么会这么想?其实这种事情没什么奇怪的——户部左侍郎可是刚好管着这些商户,别说叶慎之这样的商人,比他更厉害的一些专门给宫里以及御药房御膳房做生意的皇商也都愿意巴结他们呢。这个叶慎之能把自己庶出的女儿送进侍郎府,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呢。” 容昭冷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即便穿越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十多年,他还是接受不了拿自己女儿换前程换富贵甚至是换生意这样的事情,更接受不了嫡出子女和庶出子女之间的差别。 “公子,时候不早了,奴婢得退了。”紫姬看了一眼窗外,冷清清的月光照在窗户纸上,映出一片青白之色,外边隐约有风声,细听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应该是当值的小吏在外边走动。 “哎呀,你的脸……”容昭回头找那张被自己撕下来的面皮。 “这儿呢。”紫姬从自己的袖子里把那张面皮拿出来朝着容昭抖了抖又背过身去把那张假脸贴好,在转过身来时已经恢复了年轻小吏的模样。 容昭见了,又忍不住走过去用手轻轻地摸了摸,点头道:“不错,这个办法可以给那只蠢货试一试,这样他就可以有个新身份在帝都城混了。” “公子放心,我一定把这事儿办好。”紫姬又朝着容昭抛了个媚眼,然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世子爷早些休息,小的告退了。” 容昭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丢到紫姬的怀里,含笑道:“辛苦了啊。” “多谢世子爷赏。”紫姬有模有样的又作了个揖,方退了出去。 容昭转身靠到床上把牧羊犬抱进怀里,一边顺着它的毛一边叹道:“血点儿,如今又只剩下咱们爷儿俩了。今晚爹可以抱着你睡了,咱们俩相依为命互相取暖……” 牧羊犬似是听懂了主人的话,欢快的扬起下巴去舔容昭的脸。 “行了,行了,别闹了。老子不跟狗搞基,赶紧的睡吧。”容昭把狗头按在怀里,伸手拉了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牧羊犬被尿憋醒,不得不从主人的被窝里爬出来跑出去撒尿,容昭也顺带着被弄醒了。房门被血点儿给扒开,一阵冷风吹进来,容昭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把身上的被子裹紧。此时炭盆里的火也已经灭了,暖色的晨光透过古朴的雕花窗棂照进来也不能缓解屋里的寒冷。 原本说早晨过来叫自己起床的容晖并没有出现,应该是一夜没回来。人家有亲亲的王爷外祖父在帝都城,跟自己这个只有一个堂舅而且还是个生意人的就是不一样啊!容昭睁着大眼睛忍着尿意默默地腹诽。 ☆、第五十四回,当街请客 当尿意憋得是在汹涌的时候,容世子不得不从暖和的被窝里爬出来去找恭桶。解决了麻烦之后开始自力更生:穿衣裳,梳头发,整理身上的配饰……等到终于把自己折腾的可以出门的时候,外边已经有小吏进来回说早饭已经准备妥当,世子爷若是想在驿馆用早饭,就请去前面的偏厅。 容昭想了想,这驿馆的饭实在没啥可吃的,便拉开房门走到外边,客客气气的塞了一锭银子给小吏,说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早饭也要出去吃,并问明白了这帝都城里有哪家馆子的早饭最地道,最有特色。 小吏一早起来就得了厚赏,便好好地献了一回殷勤,把这大齐上京城最有名的几个馆子都点数了一遍,说得热情洋溢唾沫横飞,若不是血点不耐烦的凑过来横在他跟容昭之间,他还能再多说半个时辰。 容昭的衣裳一件比一件华丽,昨天来的时候因为要面圣,所以身上穿的是一件跟他二等侯爵世子身份相配的绛紫色锦衣,今日出门也没有另换衣裳,只是和往常一样在锦袍外边罩了一件雪狐大氅。 上京城是大齐国最繁华的地方,王公贵族达官贵人比比皆是,然而像容昭这样天生俊美又华裳美服大摇大摆在街上晃悠的人却不多见,尤其是身后还跟着一条跟主人一样傲气十足都不正眼看人的狗。这情景,俨然是一只雪白的孔雀掉进了鸭圈里,想合群都难哪! “哎呀,这什么东西这么香?”容昭忽然顿住了脚步,站在大街上左顾右盼。 牧羊犬在他脚下站住,扭头直勾勾的瞪着一家包子铺。 “哎呀!肉包子。”容昭的目光也锁定了哪家包子铺的招牌。 牧羊犬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可怜兮兮的瞄了容昭一眼。 “馋狗。”容昭笑着拍拍它的脑门,“说好了,只能吃两个!你不能吃有盐的东西知道吗?你是一只狗,狗不能吃盐……”一边说着,他一边走到包子铺跟前,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大蒸笼,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递过去:“来四个包子。” 卖包子看了一下这角亮闪闪的银子,笑着摇头:“这位公子,包子两个大钱一个,四个包子八个大钱。” 容昭尴尬的笑了笑,看看两边买包子的人,说道:“不好意思啊,我身上没有铜钱。” “那可实在对不住,您这银子太多,我们这儿小本买卖,可没有钱找给您!要不,您找个地方把银子换了铜钱再来?”卖包子的说完,又转头去张罗别人。 容昭为难的看看左右,卖包子的大爷大哥,老奶奶小孙子们都在偷偷地瞄他,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怪物一样。而跟在他身边的牧羊犬却还死死地盯着蒸笼上的包子,还是不是的伸出舌头舔舔嘴角。 “唉!”容昭回头看了一眼瑟瑟缩缩躲在墙角的一个小叫花子,再看看自己的爱犬,悠悠的叹了口气,“没钱,被人瞧不起。有钱也被人嫌弃?这是什么道理——”说着,他陡然拔高了声音,喊道:“爷这快银子都买成包子了!不用你找钱,行吗?!” 旁边几个买包子的人被这高声一喊都纷纷看过来,有人忍不住嗤笑摇头:“都买成包子?瞧您这瘦瘦弱弱的样子能吃得下吗?” “我吃得下吃不下你们也要操心?太闲了吧?”容昭好笑的反问。 “你吃不下买这么多做什么?你都买去了,我们买什么?你这小哥儿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吧?你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知道吧?” “就是!你有钱也不能这么败家,知道吧?” “你败家倒也没什么,你不能害我们买不到包子!” “是啊是啊,你还是别捣乱了……” 几个买包子的人说话间又把卖包子的围起来,把容昭这一人一狗给挤到了圈儿外。 “我……”容昭看着手里的银子一时想骂脏话,再转身看着墙角那个小乞丐正咬着手指头垂涎欲滴,便朝着他勾了勾手指头。 小乞丐傻傻的看着他没动弹,想来是不知道这位贵公子哥儿是不是在叫自己。 “你!过来!”容昭又朝着那小乞丐喊了一嗓子。 那小家伙这才兴奋的跑过来仰着脸殷切的问:“这位公子,您叫我?” “想吃包子吗?”容昭指了指身后。 “想!”小乞丐用力的点头。 容昭又看了一眼身后把包子笼屉围得密不透风的人们,邪气一笑,说道:“你去给我找二十个小叫花子来,我请你们吃包子。” “……真的?”小乞丐眼神顿时亮了。 “真的。”容昭点头保证。 “管饱?” “管够!” “好来!”小乞丐应了一声撒丫子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什么狗三猫四一大串儿,估计都是他那些同伴的名字。 不过片刻的工夫,那小乞丐果然领了一队人来,叽叽喳喳大概二十几个,上来就把容昭围在中间,一个个儿的拱手作揖,嘴里说着甜言蜜语,只求能在这腊月的早晨吃到一个肉包子。 容昭一边默默感慨着大齐帝都怎么会有这么多叫花子一边又从荷包里摸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托在掌心里大声说道:“喏,爷这里差不多八两银子,应该够把这家包子铺的包子都买下来的了。刚刚他们嘲笑爷的肚子小吃不下,所以只好请大家来帮忙,大家敞开了吃,只要给我和我的狗狗留几个做早点就成!” “好咧!谢谢公子爷!” “谢谢公子啦!” “谢谢贵人!小的先祝您长命百岁咧!” 二十几个叫花子叽里呱啦的道谢,然后又一哄而上,把整个包子铺都给围起来了。 “嗨!这怎么回事儿啊?” “干嘛呀!猴儿脏的手!别碰我!” “娘的!滚开!” “滚!饿不死的小畜生,作死咧!” 之前排队买包子的人被叫花子们这一闹,一个个都躲躲闪闪生怕被这些脏兮兮的乞丐弄脏了衣裳,还有人觉得晦气,干脆包子也不要了,转身就走唯恐避之不及。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包子铺的掌柜的一时也慌了手脚,眼见着白腾腾香喷喷的肉包子被一群叫花子给强了,简直杀人的心都有了!一边跺脚一边大声的喊着:“报官!报官!这是要造反啊!” ------题外话------ 亲爱滴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定要收藏放入书架再走哈!否则,等你蓦然回首,我也不在灯火阑珊处哦! 第24节 ☆、第五十五回,安平公主 容昭看着包子铺失控的场面,笑吟吟的走过去把手里的银子往掌柜的面前一送:“喏,够不够?” “……这,这这……”被一群叫花子给闹的头顶冒烟的掌柜的看见银子之后,很快镇定下来,但依然绷着脸说道:“公子,您有钱也不能这样啊!你弄一群叫花子围着我这包子铺,这以后我的生意还做不做了?人家谁还来买我的包子啊!” “嘿!”容昭一把攥住了银子把手收回来,无奈的笑道:“我说你这个人还真是有意思,你就是个卖包子的,有钱赚不就行了,你还想怎么样啊?你还想凭着你这么一个包子铺去结交将相王公去跻身于权贵的行列啊?” “嗳,不是,这……”掌柜的被容昭的话给堵得说不出话来,想要银子吧,这小爷还把手紧紧地攥着不给了,再看看那身边那些一手抓着两个三个包子大口啃的叫花子们,掌柜的仰天长叹一声,朝着容昭喊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啊?!” “我家的狗想吃你家的包子,弄两个全肉馅儿的给我掰开晾凉了。”容昭把手里的银子丢到掌柜的怀里,叹道:“你也别心烦了,你算算,这银子若是不够,我再给你。还有——若是明儿没有人买你的包子了,我还来请这些小叫花子们给你捧场,怎么样?” “哎呦喂!我谢谢您了!”掌柜的把那两块银子死死地攥在手里朝容昭连连作揖,“小的求求您,您是贵人,您请高抬贵手!不管明儿有没有人买我这包子,您都请别来了! “哈哈哈……”容昭被这掌柜的给逗笑了,本来还想再继续整他,但又觉得他小本生意生存的也不容易,便转身看了看那些吃的痛快的小乞丐们,舒了口气,说道:“好吧,那你今天的包子我都买下了——唉我说,我又没少了你的钱,你干嘛还拉着个脸?赶紧的给爷笑一个,不然明儿我还来请客。” “别别别!”掌柜的连忙说道,“我谢谢您,我这就给您笑……” 容昭看着掌柜的一张苦脸强颜欢笑的样子,还想逗他两句,却听见身后有人笑道:“哎呦,这一群叫花子围在一起吃肉包子!这可是咱上京城的头等乐事啊!” “看热闹也是要给钱的!”容昭一边说一边回头,却看见一个一身红衣的妙龄少女,脖子上带着金项圈儿,赤金压着白狐风毛在红色锦缎上分外耀眼,她明眸顾盼背负着双手站在那里,好看的娃娃脸带着明媚的笑,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姑娘,专门跑出来看热闹的那种。 “哟,你敢跟本宫要钱?”那姑娘好笑的盯着容昭。 “本宫?”容昭诧异的重复着这两个字,疑惑的往前凑了两步,压低了声音问:“难道你是安平公主?” “唷?听灵透啊!居然仅凭‘本宫’两个字就猜到了本公主的身份?” “在这个帝都城里敢称‘本宫’的除了皇后,皇妃,王妃之外,就只有公主了。皇后娘娘和皇妃肯定是不能在这个时候来这里来晃悠,再看您这年龄和打扮,肯定不是王妃,而当今皇上只有一个掌上明珠那就是安平公主,所以……只能是您了。”容昭自信的微笑着。 “聪明!”安平公主赵湄挑了挑好看的秀媚,反问:“你又是谁?” 容昭淡然一笑,说道:“你猜。” “大胆!怎么跟公主说话呢?”赵湄身后的一个太监上前低声喝道。 随着这一生呵斥,旁边吃包子的小叫花子们以及包子铺的掌柜的都吓了一跳,众人都纷纷看过来,然后停下手里的事情,赶紧的跪的跪,趴的趴,乱纷纷的行礼参拜。 “行了,不用你多嘴。”赵湄不满的把小太监巴拉到一边,也不管跪在地上的一群人,只朝着容昭笑道:“这上京城里的全贵公子我基本都认识,而你却眼生的很。我今儿早起听说父皇在西凉城封的悦妃娘娘的哥哥和兄弟昨晚上来上京城了。所以瞧你这年纪,应该是悦妃娘娘的弟弟靖西候府的世子,容、昭!对不对?” 容昭对视对眼前这个漂亮姑娘刮目相看——这年头,好看的姑娘不少见,可好看又聪明的就很珍稀了。于是他忙敛了笑,一本正经的朝着赵湄抱拳行礼:“容昭见过公主,刚刚多有失礼,请公主海涵。” “没事没事!本公主不怪你就是了。”赵湄看了一眼正撒欢儿吃肉包子的牧羊犬,往前凑了凑,小声问:“这是你养的狗?” 容昭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可不可以摸一摸?”赵湄又问。 容昭轻轻摇头:“它不喜欢陌生人摸它,所以……抱歉,公主还是别冒险了,尤其是这家伙正吃东西的时候,我怕它一怒之下会作出不该做的事情来。” 赵湄心有不甘,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公主也来买包子?”容昭好奇的问。 “哈哈……”赵湄立刻被这话给逗乐了,连连摇头道:“这怎么可能呢!我是路过,看见这一群乞丐围着包子铺大吃觉得好玩所以停下来看看,然后……”说着,她又指着牧羊犬,恋恋的说道:“我好喜欢你养的这条狗狗。” “它叫血点儿。”容昭笑道。 “血点儿?干嘛取这么个名字啊?”赵湄皱了皱眉头。 “这里面有个故事呢,等回头有时间再跟公主细说。”容昭微笑道。 “干嘛回头啊?现在就说嘛。”赵湄任性的说道。 “公主,咱们还得去睿王府呢。”旁边的太监提醒道。 赵湄抬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叹道:“哎呀,差点忘了正事儿。皇后娘娘让我去睿王府瞧瞧三皇兄的,我只顾着跟你说话居然给忘了!” “哦,那公主先去忙,回头有时间我们再聊啊。”容昭笑道。 “回头?”赵湄看了一眼那群已经吃的肚子滴溜儿圆的小叫花子们,笑道:“不必等以后啊,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容昭诧异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跟你一起去……哪儿?” ------题外话------ 咱们昭昭开始走桃花运了!所以亲们尽情的表示狂欢吧!以各种方式! ☆、第五十六回,臭味相投 赵湄理直气壮的说道:“去睿王府啊。我三皇兄病得厉害,皇后娘娘不放心,叫我去瞧瞧。你跟我一起去吧,正好跟我说说它为什么叫‘血点儿’?” “这……不妥当吧?”容昭犹豫的笑道。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堂堂靖西候世子跟一群叫花子混在一起就妥当了?”赵湄说着,伸手抓住容昭的手腕拉着他就走。 血点儿忽然扭头朝着赵湄呜呜的叫着,露出森森的牙齿。 “啊——它要干嘛?”赵湄吓得赶紧躲在了容昭的身后。 容昭忙呵斥道:“血点儿!不许对女孩子无理。” 牧羊犬听到主人的话,方收敛了一身的煞气,却还是死死地盯着容昭背后的赵湄,眼神颇为高冷。 “它……好像不喜欢我啊!”赵湄失望的叹道。 容昭笑着解释:“它是不喜欢别人抓我,离我这么近。这家伙就是这么独,被我宠坏了。” “噢,狗狗都这样的,没事,你只要保证它不咬我就行了。”赵湄嘘了一口气,拍拍胸脯说道。 容昭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没事的,它不会咬你的。” “公主,咱们该走了。”旁边的太监又提醒了一句。 “好,走,走吧。”赵湄从容昭的身后走出来,却不放开他的衣袖,拉着他往外走。 “公主?”容昭脚步不动,微笑着看自己被抓住的袖子。 “啊,对,你跟我一起去吧,我三皇兄跟着父皇去过西凉,你们肯定也认识的。” 容昭摇头道:“认识是认识,不过我跟您过去……这似乎不合规矩吧。再说,既然睿王殿下病了,我就这样空着手上门探望也不像话,还是等我回去准备了礼物再递上名帖以后再去拜望吧。” “这样啊……”赵湄依然有些恋恋不舍,但也不好再揪着容昭不放,因又问:“你住在哪里呀?我可以去找你玩吗?我很想去西凉,只是我父皇不允许,所以我想听你跟我讲一讲西凉城的风俗民情。” 容昭微笑道:“我住在驿馆里,公主若是愿意可以随时来找我。” “好,那我下午去找你。”赵湄说道。 容昭点了点头,又催促道:“公主快去吧。皇后娘娘估计还在等你的消息吧。早些办完了差事也好早些去驿馆找我。” “好!”赵湄高兴的答应着,转身带着太监护卫们走了。 容昭看着那辆豪华的马车消失在人群中,方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睿王生病了?什么病居然惊动了皇后娘娘,还派公主专门去看他?” “恩人,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小乞丐一嘴油乎乎的粗过来,讨好的笑着。 容昭回头看着一脸泥污瘦骨嶙峋的小乞丐,好笑的说道:“你能帮我什么?” “嘿!你也太小看咱们了!”小乞丐抬手敲敲自己铮铮的胸骨,“这帝都城里大门小户鸡毛蒜皮的事情,就没有咱叫花子不知道的。您是靖西候世子,刚来这帝都城里人生地不熟,想要知道什么,尽管问咱。” “噗——”容昭忍不住笑弯了腰。 “嗳?你笑什么?不信啊?”小乞丐不满的撇了撇嘴。 “没有不信。”容昭的心情莫名其妙的飞扬起来,这样的小孩子,穷的可怜却又赤城的叫人羡慕,他直起腰来拍了拍小家伙脏兮兮的脑袋,说道:“你挺聪明的,若能把这聪明用到该用的地方,将来必定会有所作为。我还有事,你们吃饱了就散了吧。” “那行,公子您以后若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啊!”小乞丐点头哈腰的看着容昭带着那只漂亮的大白狗离去,又忍不住咋了咋嘴巴,自言自语道:“这世上这有这神仙般的人物儿啊!真好!” “行了诸位,吃饱了就赶紧的请吧!我们这儿还做生意呢,别闹了!”包子铺的掌柜的跺脚喊道。 “得来!兄弟们,走了!”小叫花子一吆喝,带着一队小叫花子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也走了。 容昭带着血点儿在外边晃悠了半天把早饭和午饭一起吃过才回驿馆,而此时容晖也已经回来了。 “三弟,你出去怎么也不带个护卫?”容晖迎着容昭过来,关切的问,“外边那么冷,你需要什么吩咐下面人去办不就成了?” “我只是觉得这驿馆太闷了,所以出去走走。大哥不必担心。”容昭笑了笑,抬手把自己的斗篷解下来挂道衣架上去,又问:“皇上有没有旨意下来?我们今日不是还要进宫?” “还没有,再等等吧。”容晖轻叹道。 “也不知道姐姐的病怎么样了。”容昭皱眉,心想这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又皇上派去的御医照顾,还有苏老先生也在,再加上陈存孝这个戴罪之身,应该是无碍的。”容晖说着,又摇头叹息,“你出去了一趟,不知有没有听说睿王殿下也病了?” “啊,听说了。”容昭随口应道。 “听说了?难道……”容晖反而惊讶了,他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听说了? “在街上刚好遇到安平公主,便随便聊了两句,听安平公主说的。” “安平公主?!”容晖这下更惊讶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容昭,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怎么,大哥不信?”容昭微笑问道。 容晖忙转开视线,笑道:“呃,不是。我只是很好奇你怎么会认识安平公主?” “不过是巧遇而已,遇上了,想不认识也不行了。”容昭无奈的笑着,好像遇到安平公主是一件很倒霉的事情一样。 “你呀!”容晖刚要说什么,外边有人高声喊了一嗓子:“安平公主驾到!” “安平公主来……找你的?”容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往外走。 “还真来啊!”容昭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早知道这丫头说话这么算数,就在外边多溜达一圈儿了。 说话间赵湄已经进了门,容晖和容昭忙上前躬身行礼:“臣容晖(容昭)参见公主。” “哎呀,起来吧。”赵湄连公主的架子都懒得端了,抬了抬手叫二人起身,便两步走到容昭面前,笑盈盈的说道:“容昭,我来找你了。” ------题外话------ 嘿嘿,公主殿下,想要俘获昭昭的心,得先巴结好这条恶狗,否则休想靠近昭昭半步! ☆、第五十七回,疑团百生 “呃,公主来找臣,是……皇后娘娘有什么懿旨吗?”容昭拱手问。 第25节 “没有!早起我就说来找你的嘛。”赵湄又看了一眼容晖,说道:“你就是虎威将军吧?我找容世子说几句闲话,你忙你的去就成了,不用在这里陪着。” “是。”容晖看了容昭一眼,心说我也没得罪这位公主吧,怎么一来就把我赶出去呢? “容昭,你看我养的这只小狗。”赵湄说着,转身看身后的宫女,一个穿莲青色缎子背心的宫女帮把怀里一直雪白的哈巴狗儿送到赵湄跟前。赵湄把小狗抱在怀里送到容昭跟前,得意的笑道:“你看,它可乖了,只有四个月大,怎么样?” 走到门口的容晖听了这话,顿时释然——原来安平公主是奔着容昭养的牧羊犬来的,两个人都是喜欢养狗的,自然能玩到一块去。 副将何三勇跟上容晖的脚步至一处僻静处,小声问:“将军,那公主该不会是看上咱们家三公子了吧?” “嗯?”容晖恍然,皱眉问:“像吗?不至于吧。” 何三勇冷笑了一声,反问:“难不成您真的以为那公主是来跟三公子聊怎么养狗的?” “他们不过就是在大街上遇到了一次,哪儿就这么快看上了。” “大公子您是不知道,咱们家这位三公子那是太招姑娘喜欢了!在西凉城的时候您没觉出来那是因为西凉城就没几个像模像样的姑娘。就上次在那个孙山客栈,您是没见着,那卖笑的姑娘见着他恨不得倒贴!就刚刚,您没瞧见安平公主看他那眼神?简直黏糊的要命,就恨不得……” “啧!”容晖不等何三勇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我说何老三,你真是闲的没事儿干了?怎么跟个老娘们似的嚼起舌根子来了?” “是,属下多嘴了。”何三勇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该干嘛干嘛去,别在我跟前晃悠了。”容晖摆摆手,有点不耐烦的说道。 何三勇欠了欠身,应道;“是。” 容晖在原地站了片刻,心里终究是疑团百生,他昨晚去了襄南王府,知道睿王回京后病了,先是御医诊断为风寒,之后用了汤药病情开始反复,直到现在还没好,算算日子,一场风寒居然过了两个多月还没痊愈,这其中必有蹊跷。当然这些事情他的外公襄南王并没有跟他细说,只是隐约透了一句话,说飞云涧的事情闹大了,皇上很是不高兴已经下旨彻查,所以个节骨眼儿上容悦决不能进宫。 飞云涧的事情追其根本,是自己的母亲想要除去容悦和容昭这两根心头刺,而自己母亲的这种心思又被平南王府给利用了,若这件事情皇上一定要彻查,平南王在万般无奈之际肯定会把自己的母亲推出来挡箭。襄南王之所以说容悦在这个节骨眼儿决不能进宫,其原因容晖心里非常的明白。 可是这半路跑出来的安平公主又是怎么回事儿?!容晖着急的挠头,想破了大天也想不明白容昭什么时候跟安平公主凑到一块儿去了,何三勇说的不错,安平公主看容昭的眼神就不寻常,这个三弟长得风流俊美非常讨姑娘欢心,这安平公主……唉!容晖再次叹了口气,在原地转了个圈儿又转身往回走。 “哎呀,果然会作揖了!容昭,还是你有办法!哈哈……”安平公主银铃般的笑声从屋里传来。 “其实小哈巴狗最乖了,而且也很聪明,一些事情教两三遍就记住了。公主每隔几天天教它一件事,再把之前教给它的从头练一遍,用不了半年,我保证它是最能干的小哈巴狗。”容昭朗润的声音也压着笑意,只闻其声便可知他心情也极好。 “是吗?可是它好像不听我的,只听你的呀!”赵湄笑道。 “不会的,其实它最在乎的还是吃的。” “这样啊?我试试……” 屋里的说笑声一直不断,容晖站在门外看着雕花门扇上雪白的窗户纸,迟疑了片刻方推门进去。 “谁呀!”赵湄听见动静不满的抬头看清来人后,皱眉道:“谁叫你进来的?” “公主殿下,臣有事要跟我三弟商量。”容晖朝着赵湄拱了拱手,“还请公主殿下行个方便。” “商量什么事儿啊?就这儿说吧。”赵湄的笑容以及好脸色只是给容昭一个人的,自容晖进来的那一刻起,她圆圆的小脸就一直绷着,满满的都是不高兴。 “呃,这个么……”一些事情容晖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说,如今当着赵湄的面,他更是不好开口。 “这么吞吞吐吐的,想必是因为悦妃娘娘的事情喽?”赵湄扁了扁嘴巴,不等容晖说什么,只自顾说道:“我只给你透一句话,这过年之前悦妃娘娘最好还是别进宫的好。那西长京的碧梧书斋吃的用的都不比这皇宫里差,何不在那里安静的等些时日?把身子养的大好了再进宫也好服侍父皇不是?” “呃……这?”容晖一时更加窘迫,因抬头看向容昭。 容昭听了赵湄这番话也是恍然大悟,因笑道:“公主说的是,我姐姐如今病还没好,若是这么急吼吼的进宫来,旁的不说,这大过年的若是过了病气给宫里的娘娘们可真是罪过了。” “就是这个道理。”赵湄转头看向容昭,明亮的大眼睛瞬间变得温柔如水。 “容昭多谢公主提点。”容昭起身,朝着赵湄深深一躬。 赵湄小脸一红:“哎呀别这么客气嘛。” 到这一刻,容晖若再怀疑安平公主对自己的三弟有想法那就真的是瞎子了——看公主殿下的一颦一笑眉眼含情的样子,分明就是喜欢的不可自拔。 “若是这样,那我们还是要去请皇上圣旨先去冀州照顾悦妃娘娘比较妥当。”容晖说道。 “去冀州?”赵湄一愣,继而说道:“不能去啊!” “为什么?”容昭好笑的看着赵湄。 “我……我……”赵湄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并不妥当,她虽然是公主,但也不能强留容昭在京城陪她过年,于是吞吞吐吐想了一圈儿,终于想起一个理由,“过年的时候你们不用给我父皇和皇后娘娘朝拜的吗?” ------题外话------ 嗯,今天说点什么呢?作者君发现自己已经成话唠了,捂脸…… ☆、第五十八回,芳心暗动 “这倒是。”容晖点了点头。 “所以了,你们两个要回也只能回一个。”赵湄说着回头看着容昭,“你留下,你是世子,理应代替你父亲在大年初一那天早上进宫朝拜。” “我?”容昭诧异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好笑的看着赵湄。 “是啊!你是世子啊,靖西候爵位将来是你的,所以朝拜这样的事情理应是你来替你父亲。”赵湄理所当然的说道。 容昭又回头看容晖,容晖微笑着点头:“公主说的有道理。” “有道理。”容昭也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的确有道理,我是世子嘛,之前人在西凉城没办法在大年初一朝拜皇上和皇后,现如今人来了,自然不能再失了这套礼数。不过公主放心,我年三十儿那天赶回来应该不会耽误大年初一给皇上拜年的。” “你……今天都腊月十七了!”赵湄着急的说道。 “所以,出去来来回回的时间我还可以在冀州行宫待十二天。我姐姐病了!那可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姐!”容昭伸手揉了揉赵湄的后脑勺,轻笑道:“乖啦,大年三十我早点过来。” 容昭的手就像是带着魔力一样,一摸上赵湄的后脑勺,赵湄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连眼神都定住了,直到他抬脚出去房门声一响,赵湄才醒过神来,追着跑到门口朝着容昭的背影喊道:“大年三十儿我等你啊!”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容晖顿觉无语,心里一万遍的赞成何三勇说的话——三公子非常讨姑娘欢心!非常! 容昭一刻也不想多呆,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冀州行宫容悦的身边去,所以他连容晖都没等,直接牵了马把爱犬用斗篷包了背在身后就急匆匆的走了。反倒是容晖还要再等一天,至少要跟皇上打声招呼再回冀州去。 赵湄直到回道宫里依然有些缓不过神来,容昭那一个‘乖’字好像还萦绕在耳边,而自己的后脑勺似乎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湄儿?湄儿!”谨嫔叫了好多声女儿都坐在那里没反应,便忍不住上前去拍了她一巴掌,不满的问:“想什么呢?!” “啊——”赵湄吓了一跳,回头瞥了她母亲一眼,不满的说道:“母亲,你吓死我了!” “这屋里就咱们娘儿俩,娘跟你说句话你听都听不见,还怪我吓唬你?你今儿进进出出的跑了一天,究竟在忙什么?皇后娘娘叫你去瞧你三皇兄,你倒是去了没有,你三皇兄的病怎么样了?” “我去的时候正好有四个太医在那里诊脉商议方子呢。至于他的病嘛……也还好,虽然是靠在榻上不能出门走动,但还能看书,可见是不要紧的。只是脸色有些不好,蜡黄蜡黄的,他奶娘宋嬷嬷说已经两天没正经吃东西了,身上还发热……”赵湄说着,又不耐烦的拨开了母亲放在自己肩头的手,皱眉道:“这些我都跟皇后娘娘说了嘛,您放心好了。” 谨嫔被女儿嫌弃了依然没罢休,又追问道:“那你回来怎么又跑出去了?你遇到什么事儿了这么魂不守舍的?” 赵湄沉默了一下,忽然抬头看向谨嫔,压低了声音说道:“母亲,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什么?喜欢上了一个人?谁?”谨嫔顿时警觉起来。 “靖西候世子,容昭。”赵湄认真的说道。 “靖西候……靖西候……不错啊!”谨嫔的脸上渐渐地漾开了满意的笑容,靖西候容家虽然不是书香门第也没有世族的根基,但他在西疆统兵十来年,手握重兵且战功赫赫乃是本朝的新贵,前途不可限量,女儿嫁给他的儿子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母亲,你知道吗?容昭他真的很好!他长得好看!脾气也好!最重要的是他养了一条非常非常俊的牧羊犬!那只犬浑身白毛没有一点杂色,而且非常聪明,我早晨去三皇兄府上路过一家包子铺,你猜怎么着?他正请一大街的小叫花子吃肉包子呢!他的狗也啃肉包子……哈哈,你不知道有多好玩!”赵湄说起这些来兴奋地一点逻辑都没有了,语无伦次反反复复的说着容昭和他养的那只极好极好的狗狗。 谨嫔听得不耐烦了,起身说道:“好了!你喜欢靖西候世子我知道了,这眼看着就过年了,等我跟皇后娘娘商量一下,请她找个机会给你们赐婚。不过,在赐婚之前你可不能跟现在这样跟个老太婆一样唠唠叨叨的,叫你父皇听见了又要说我没好好教导你了。” 赵湄听了这话立刻高兴地跳起来,拉着谨嫔的手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保证不给母亲添乱,但母亲也千万别忘了跟皇后娘娘说这事儿!” “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我忘了什么也不能忘了这个!”谨嫔点了点赵湄的脑门回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自顾说道:“天色不早了,是时候去皇后娘娘宫里定省了。你今儿跑了一天想必累了,就留下来好好歇着吧。” “恭送母亲!”赵湄喜滋滋的福了一福,看着自己的娘亲披上斗篷出门去,便满眼憧憬,似是看到了自己跟容昭的洞房花烛夜。 谨嫔周氏是皇后娘娘庶出的妹妹,跟皇后娘娘的大智若愚相比,这位谨嫔娘娘是货真价实的愚,不过也正是因为她的愚,所以皇后才把她弄进宫里来笼络皇上的心并彰显自己的贤德。 因为睿王生病,萧德妃心神不宁茶饭不思,皇上今晚去了关雎宫。皇后娘娘的凤阳宫里便安静的很。谨嫔进来的时候宫里静悄悄的,皇后正靠在凤榻上又一口每一口的吃着燕窝粥。 没有外人在,姐妹两个说话也极其方便,谨嫔连拐弯儿抹角都免了,直接把女儿的话跟皇后娘娘说了。听了谨嫔的话,皇后娘娘一口燕窝粥含在嘴里都忘了往下咽。 “姐姐?”谨嫔看着皇后娘娘沉静如水的脸色,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便试探着问了一句:“难道你觉得这门婚事有什么不妥?” 周皇后把嘴里的燕窝粥缓缓地咽了下去,把剩下的半碗燕窝放回高几上,拿了帕子轻轻地压了压嘴角,方淡淡的说道:“湄儿今儿才见了那靖西候世子一回,就想着要嫁给他了?” ------题外话------ 话说,皇后凉凉不是一般狠角色啊! ☆、第五十九回,皇后之贤 谨嫔听了皇后的话,忍不住摇头道:“那个靖西候世子我是没见过,但看湄儿那丫头一提到他两眼放光的样子,想必是真的喜欢上了。” 皇后微微冷笑:“喜欢,就要嫁给他啊?你知道靖西候府的水有多深吗?临阳郡主是襄南王的女儿,襄南王抱的是平南王的大腿而平南王双手托着的是谁你知道吗?” “姐姐说的是,这件事情我想过了。那临阳郡主的两个儿子不是世子啊,靖西候府的世子是容将军原配夫人叶氏的儿子,应该跟临阳郡主不是一条心的吧?”谨嫔犹豫着问。 皇后闲闲的看了谨嫔一眼,轻笑道:“那叶氏只是晋西一个商人家的女儿,姐姐想想,一临阳郡主那脾气跟一个商人的女儿共侍一夫这么多年而且位份还在人家之下……她们两个的关系可想而知了!” “对对对!姐姐说得对,所以咱们……” “闭嘴!”皇后皱起眉头低声喝道,“你就是一根筋!” 谨嫔一时吓得不敢说话,只怯怯的看着皇后。 “湄儿现在是皇上的掌上明珠!你知道吗?”皇后压低了声音皱眉看着谨嫔,“她的婚事必须慎重!” “是,姐姐说的是。一定要慎重。”谨嫔连连点头。 皇后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谨嫔,轻轻地瞧着手边的小几,咬牙道:“她一个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听她说两句就这么蝎蝎螫螫的跑过来要本宫赐婚?这婚是能随随便便就赐的吗?那个容昭你见过面了吗?你知道他人品如何?志向如何?能不能重用?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把唯一的女儿嫁给她?你是不是……傻啊!” “姐姐教训的是。”谨嫔缓缓地低下了头。 “行了!时候不早了,本宫累了!”皇后说着抬手捏着自己的眉心。 谨嫔赶紧的站起身来上前搀扶着皇后的手臂,小心的说道:“那我伺候姐姐休息吧。” 皇后被谨嫔搀扶起来往自己寝宫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站住了脚步,扭头问谨嫔:“明儿一早你替本宫去看看德妃。睿王病了,她也是茶饭不思的,这眼看就要过年了,若是她也病倒了,这年可过不痛快了。” “姐姐说的是,您放心,我明儿吃过早饭就去看她。”谨嫔忙应道。 “你之前不是说玉真观里的张仙师的符水很灵的吗?去跟德妃说说,那太医的汤药若是不管用,就请张道姑过去给睿王瞧瞧吧,没准儿就好了呢?这大过年的,他的病早些好了,皇上心里也舒服些。今儿早起皇上还跟本宫念叨这事儿呢。” “姐姐,那睿王病了……不正好是咱们二皇子的机会么?往日里这睿王比肃王还得皇上圣心,前阵子又闹腾着恢复科举制,听说很多朝臣都拥戴他呢!这回他病了,可不是老天有眼……” “你闭嘴!”皇后生气的呵斥道,“你这是什么话?!二皇子虽然是在本宫跟前长大的,但皇上的三个皇子包括你跟前的湄儿都是本宫的孩子!本宫身为嫡母,岂有踩一个捧一个的道理?!” “姐姐……”谨嫔不服气的扁了扁嘴,还想说什么。 皇后却一手把她推开,冷声说道:“你蠢也就罢了!这嘴上若还没个把门的,本宫早晚让你给害死!” 谨嫔忙道:“这不是没有外人嘛!姐姐放心,这样的话我是绝不会跟第三个人讲的。” 第26节 周皇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冷笑道:“亏了你还知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否则,你我姐妹的脑袋早就搬家了!” “姐姐放心,我自然知道厉害,绝不会在外边乱说的。”谨嫔忙保证道。 皇后叹道:“知道就好!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是,姐姐早些休息。”谨嫔往后退了两步,福了一福。 周皇后看着谨嫔妃色的背影,皱眉提醒道:“明儿你去看德妃,可别穿这么鲜艳的衣裳,她儿子病着呢,况且她本来就不喜欢这样俗气的颜色,怕她是要厌烦的。” 谨嫔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应道:“姐姐放心,我知道的!人家萧姐姐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儿,喜欢的是清雅素淡。” 从皇后的凤阳宫里出来,谨嫔愤愤然回头瞪了一眼宫门上的匾额,然后又挫败的叹了口气,扶着自己贴身宫女的手上了小肩轿。 第二天谨嫔果然去了关雎宫探望萧德妃,并大力举荐玉真观的张天师去给睿王看病。说的萧德妃不好推辞便随口应了,谨嫔又好一副热心肠当场便打发自己的人去玉真观传话,只说是德妃娘娘派人去请了张天师给睿王看病。 萧德妃明知道谨嫔是皇后的左膀右臂,这么热情肯定有什么目的,但多一个人给儿子看病她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反而是皇上听说这事儿之后对谨嫔的热心赶到欣慰,便吩咐御膳房把晚膳摆在了谨嫔的紫槿宫。 谨嫔听说之后万分高兴,不仅吩咐宫里的人把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还专门去御花园里选了一支梅花来插瓶,然后自己又沐浴熏香等候皇上的到来。 皇上对谨嫔的表现也非常满意,吃好喝好,还有香软的美人在怀,皇帝陛下非常满足。第二天一早醒来,皇上懒懒的靠在床上看着身边熟睡的谨妃,忽然间思绪又飞到冀州行宫想起许久没见年轻美貌的容悦。 “皇上。”帐幔之外传来张万寿低低的声音。 “嗯。”皇上应了一声,依然靠在枕上没动。 “外边传了话进来,睿王爷用了张天师的符水,病情好多了。”张万寿说道。 “那就好。”皇上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看着要过年了,皇族人口不太平可真是叫人糟心。” 谨嫔朦朦胧胧的醒来,钻进皇上的怀里嘟囔道:“臣妾昨儿瞧见德妃姐姐的脸色也极差,既然张天师来了城里,不如叫进宫来给德妃姐姐也看看?” 皇上闻言略一沉思,点头说道:“嗯,刚好朕还有些新年祭礼的事情要张天师来看看,今儿也没什么要紧的政务,就叫他进宫来吧,先去乾元殿见朕。” ------题外话------ 亲们在你们关闭退出之前先看看本书已在书架了吗?肥肥的存稿君朝你抛个媚眼,人家很快就上架了哦! ☆、第六十回,龙虎相冲(上) 第二日,张天师果然进宫来,先见过皇上,唠唠叨叨说了半天之后去了一趟关雎宫,从关雎宫出来又去了一趟皇后的凤阳宫才回到乾元殿又跟皇上唠叨了一番话。当天下午,皇上身边的张万寿又策马出宫往冀州行宫去了。 “属虎的女子跟龙相冲?!”容昭听了张万寿的话,惊讶的抬起头,好笑的问:“这话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 “这是张天师说的。”张万寿看着容昭明显不悦的神色,又耐心的解释道:“容世子不知道,这张天师是玉真观里的道长,颇有道法,皇上和皇后娘娘很看重他——哦,对了,咱们睿王爷的病经张天师的医治也好了许多。” “有这么神?”容昭诧异的瞪大了眼睛——想他上辈子好歹也是个科学工作者,就算是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鬼地方,依然很难相信凭借什么高深的法力来给谁治病。 站在一侧的陈存孝忍不住插嘴道:“世子您可能不知道,其实这个张天师果真是有些本事的。先帝在世的时候便称他是活神仙,据说他差不多有二百岁了……” “如此说来,我姐姐不能进宫了?”容昭好笑的打断了陈存孝的话。 “悦妃娘娘属虎,而陛下是真龙天子,张天师说了,这新旧交汇之时,刚好龙虎相冲相克!睿王属虎,因为冲着真龙所以病了,咱们悦妃娘娘在来的半路上也病了,而且病情总是反复……想必也是这个缘故了。”陈存孝叹道。 “也不是不能进宫,是正月十五之前不能进宫。”张万寿认真的解释道,“张天师说了,今年正月初九立春,立春之后星宿也随之移位,这相冲之说就解了。” 容昭想了想,无所谓的笑道:“这样也好,姐姐大病初愈也不适合奔波劳碌,这冀州行宫环境不错,姐姐在这里修养一阵子也不错。” 陈存孝忙道:“世子爷说的是。等娘娘把身体养的大好了在进宫也是极好的。” 容昭捏着下巴看着茶桌上的汝窑茶具,沉思了半晌方淡然一笑,对陈存孝说道:“张公公赶路辛苦了,陈公公你带张公公去休息一晚,明儿再回京,我去瞧瞧姐姐。” “那好,公子请便,老奴带张公公去歇息。”陈存孝和张万寿先后站起身来,朝着容昭点了点头出去了。 容昭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坐着,先是因为皇上因为一个破道士的一句话就延迟了容悦进宫的时间把她晾在这冀州行宫而觉得气氛,之后又为容悦做出这样的牺牲感到不值。甚至他还想着要不趁这个机会让容悦和盛穹私奔,天下之大江湖之远,两个人只要相爱总能过上开心舒服的日子,再不行就想办法把他们两个送到海外去,这些愚昧的人们只知道大齐朝是整个天下,而四周边疆除了荒芜烟瘴之地就是蛮夷之族,殊不知天外有天,一路向南过一片海就是另一片天呢。 房门被敲响,打断了容昭天马行空的思路。 “公子,娘娘说请您过去一趟。”推门进来的梅若小声说道。 “好。”容昭动了动已经酸麻的双腿缓缓地站了起来,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梅若,轻笑着问:“若儿,如果我不再是我,你怎么办?” “公子这话好奇怪,梅若是公子的人,自然是一辈子伺候公子……”梅若忽然变了脸色,诧异的问:“难道公子不想要梅若了?” 容昭笑了,他伸手点了点梅若的额头,叹道:“若儿这么好,实乃居家旅行之必备良品,本公子怎么舍得不要呢?” “居……家旅行?”梅若皱着眉头琢磨这四个奇怪的字。 容昭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又伸手弹了一下梅若的额头,笑道:“好了!我去看姐姐,你去看看晚上有什么好吃的。” “是,奴婢知道了。”梅若抬手揉了揉额头。 容昭看她的样子又笑了笑才转身去找容悦。 经过苏老先生的精心调理,容悦的伤寒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这会儿工夫除了没什么精神之外其他都挺好的了。张万寿三天来了两趟的事情梅若已经跟她说了,连带着属虎的人跟真龙天子相冲的话也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看见容昭进来,容悦起身往里坐了坐,拍拍自己身边的空儿,轻声说道:“来,坐姐姐身边。” 容昭看了看左右,见只有绿云一个人病歪歪的靠在对面窗下捡佛豆,遂叹了口气挨着容悦坐下并没骨头一样靠在她的身上,悠悠的说道:“那些宫女太监们在身边,我连多看姐姐两眼他们都会说不合规矩,真是太讨厌了。” “这还真是在行宫呢,若是姐姐真的进了宫,你再来见我可是要行国礼的。”容悦伸手把容昭揽进怀里,又吩咐绿云:“绿云你伤还没好利索呢别只顾着忙活这些,回房去好好地休息一会儿,也吩咐她们都不必进来,我要跟昭儿安安静静的说两句话。” 绿云答应着捧着小簸箩出去,容昭侧头枕在容悦的肩上,小声说道:“所以,其实晚几天进宫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啊,至少咱们可以在这里过个清静的年。” “是啊,容晖明天就回去了,今年过年就咱们俩了。” “姐,有我陪着你呢,你不会寂寞无聊的。” “没事,姐姐不在乎这些。” “那姐姐在乎什么呢?” “姐姐只想你能平平安安的。”容悦轻轻地抚着容昭的头发,轻声叹道:“想想你一个姑娘家要跟男子一样活着,周旋于那些尔虞我诈权势倾轧之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出头之日,姐姐就觉得心疼。” 容昭摇头道:“这有什么呀?我喜欢这样的日子。我才不要被关在闺房里每天学绣花。” “可是这件事情早晚都会被戳穿的,尤其是现在……我都有些后悔当时为你争取这个世子之位了。你现在是靖西候府世子,也算是风口浪尖上的人了,还有最重要的,过几年你成年后就会有人上门提亲,你说这事儿该如何收场?” “提亲?”容昭一听这话眼前莫名其妙的闪过睿王赵沐那张白皙如玉的脸,顿时吓了一跳,忙使劲甩了一下脑袋,低低的骂了一句:“这厮,怎么还阴魂不散了!” ☆、第六十一回,龙虎相冲(下) “谁?”容悦纳闷的问。 “没谁。”容昭掩饰的撇开视线。 “你这次进京见着谁了?”容悦又问。 “真没见着谁……哦,对了,安平公主算不算?” “安平公主?”容悦诧异的问,“你怎么会见到她?” 容昭便把自己想要买包子人家却不卖,于是一起之下请了几十个小乞丐一起吃包子并遇到安平公主的事儿跟容悦说了一遍,容悦又好笑又无奈,笑了一会儿又叹息:“那睿王在西凉城的时候还好好地,怎么会忽然病的这么厉害?” “谁知道呢。”容昭想起那个神采飞扬的年轻男子,无奈的叹道:“人家都说,谁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享受当下,大可不必杞人忧天。” “你这个性子呀!就是这么顾前不顾后的……”容悦摇头嗔怪。 …… 睿王赵沐靠在榻上重重的打了个喷嚏,把旁边服侍汤药的奶娘送嬷嬷给吓了一跳,忙问:“王爷,是不是身上冷?要不再加个火盆吧?” “不用了,这炭火太足了,炭气我也受不了。嬷嬷还是叫人把炭盆挪开些吧。”赵沐伸左手拉了拉肩上山青色狐毛袍子,眼睛却依然没离开右手里的一纸书信。 宋嬷嬷亲自把炭盆挪开一些,又回来劝道:“王爷现在病着,要好生将养要紧!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看了半日,瞧这眉头都拧成疙瘩了。还是躺下养养神吧?” 赵沐把手里的两页书信交给宋嬷嬷,无奈的说道:“罢了,拿去烧了吧。” “嗳。”宋嬷嬷接过书信来转身丢进炭盆里眼看着两张纸变成了灰烬方再次回到榻前,把赵沐腰间的锦被拉到他的胸口,继续劝道:“王爷,您先睡一会儿,再过半个时辰就得吃药了。” “又吃药?”赵沐的眉头皱的更深,原本苍白而淡然的脸上显出明显的不耐烦,“那些药吃了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让我好好地睡一觉呢。” “王爷好歹熬过这几日,等过了正月十五就好了!”宋嬷嬷劝道。 “正月十五。”赵沐嘲讽的笑了笑,“所谓的龙虎相冲,不过是他们想把悦妃留在冀州的一种说辞罢了,如今倒是把我也捎带上了。” “谁说不是呢。”宋嬷嬷无奈的叹息,“有了这么个说法,连过年都不许王爷进宫了。别的倒也罢了,咱们娘娘怎么受得了呢?这大过年的还不叫人母子团圆了!” 赵沐抬头看着自己的奶娘——这位宋嬷嬷是萧家的家生奴,她的爹娘兄弟都在萧家为奴,年轻的时候她随着萧德妃进宫,后来许给御前禁卫,之后赵沐出生,她的女儿刚好出满月,萧德妃便赵沐交给她来照顾。现如今她的丈夫已经故去,女儿由萧正时做主许给了一个读书人为妻在京郊守着十几亩地过殷实的小日子。这位宋嬷嬷从赵沐开衙建府之后便跟过来掌管睿王府,他身边最贴身的心腹,是嫡系中的嫡系,否则刚刚那封书信也不可能交给她去焚烧。 “嬷嬷,不如我们出京去吧。”赵沐忽然说道。 “出京?这大冷的天,王爷又病着!可禁不起这般折腾。”宋嬷嬷皱眉道。 赵沐轻声冷笑:“你看现如今这情形我留在京城就是个笑话!若是父皇再有个头疼脑热的,这龙虎相冲的说法就更‘灵验’了!与其幽闭在这王府之中,还不如出去透透气散散心,或许这病还能好的快些。” “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以老奴看来王爷实在不宜出京啊!”宋嬷嬷又劝道。 赵沐躺在枕上看着帐子顶上的虫草刺绣,半晌方无奈的笑了:“想那悦妃娘娘也真是可怜,被父皇催命似的进京来,此时却也只能留在冀州行宫里过年了。” “当时万岁爷尚未回京,那容家长女被破格封妃的消息便传入宫中,皇后娘娘气得把最心爱的琉璃炕屏都咋了。现如今也只是把她留在冀州行宫过个年,也算是仁慈啦!王爷又何必为这些事情劳神?”宋嬷嬷说着,又伸手摸了摸赵沐的额头,低声劝道:“王爷还是有些发热,休息一会儿吧,老奴就守在这里。” 赵沐缓缓地合上眼睛,即便睡不着也要养养精神,这种时候更不能着急,要好好地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年关将至,从皇族公卿到平民百姓甚至是大街上讨饭的叫花子们都算在里面,也都是几多欢喜几多愁。 皇上对于飞云涧事件的处置是靖西候容朔和太监陈存孝都罚奉半年,所有叛逃失踪者一律死罪——当然,那些人都已经死于非命了,但死于非命和被朝廷判死刑是两回事儿,死了也要判,这是朝廷的脸面问题。 转眼间已经是腊月二十九,容悦的病情已经大好,绿云的伤也基本痊愈,碧梧书斋里姐弟主仆一共十几个人也张罗着过年的事情。 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打发了人送了时鲜果品各色点心过来,每个人还有两身新衣裳,容悦更少不了绫罗绸缎,虽然这个时候裁制新衣早就来不及了,但至少皇后那边没有少了礼数。皇上也打发人送了两盆梅花盆景过来,另外还有一对玉如意以及一匣子珠宝首饰,另外也给容昭准备了一份厚礼。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都是身外之物,容悦并不怎么在意,只叫容昭好生收着,她自己则叫了绿云一起裁了红纸写福字春联。 “姐,你的字写得真好。”容昭袖着手站在旁边,看着容悦笔走游龙认真书写的样子,越发觉得这样的好女子进宫做皇妃真是白瞎了。 容悦写好了春联上的最后一个字,方抬头催促道:“你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赶紧的去收拾一下,你明儿不是要进京吗?对了,我写好了书信给堂舅,你到了京城直接去找他,总不能在驿馆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吃年夜饭。” “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还担心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孤单呢。” “我这里有这么多人,哪里会孤单?倒是你——明儿带着梅若一起去吧,有她在你身边我才能放心些。我这里有绿云和绯衣呢,还有陈公公他们,足够热闹了。”容悦好笑的说道。 容昭想了想,点头说道:“也好,我带着梅若,把血点儿留下来。” ------题外话------ 哎呀,寂寞空虚冷是什么感觉呢?那就是你们都不理我!~(>_<)~ 第27节 ☆、第六十二回,送上门去 容昭年三十这天一大早带着梅若和两个护卫策马进京,原本一心是打算去自己的堂舅家吃年夜饭的,只是没想到一进城门就遇到了一个穿着六品服色的太监,这太监一看见容昭立刻堆着笑脸迎上来:“容世子终于来了!咱家在这儿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这位公公有什么事儿吗?”容昭纳闷的问。 “咱家是奉二殿下之命再次迎候世子的,二殿下府中已经备好了酒菜,世子请随咱家走吧。” “二殿下?”容昭不由得皱起眉头,“我跟二殿下从未谋面,他怎么会……” 那太监笑呵呵的凑过来解释道:“世子爷不要多心,实际上二殿下是受安平公主所托。公主知道这大年夜的世子爷去住驿馆未免孤单,便托了二殿下,您今晚就在二殿下府中守岁,明儿一早也刚好跟二殿下一起进宫向陛下和皇后娘娘朝岁,这是极妥当的。” 容昭听完这番话之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又笑着问:“那如果我不想去呢?” “呃?”太监脸上的笑容一滞,显然是没想到容昭会这样说。 容昭微笑着抬头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天空,摇头说道:“我跟二殿下不熟,这大过年的自然不好上门打扰。公主的美意在下心领了,公公回去替我向公主殿下道谢。这年夜饭嘛,在下自有安排。” “哎呀,这都大年三十儿了,那驿馆里当值的人也都要过年的!只有几个当值的小吏,吃喝都不齐全,世子爷去了那里怕是连一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这话说的不错,所以我已经跟睿王爷说好了,今晚去他府上——他不是病了吗?我刚好也去探望一下,前阵子睿王爷随万岁爷御驾亲征也在我们西凉城住过一阵子,所以我们还算熟悉。公公回去跟公主殿下说一声,容昭谢过了。”说完,容昭便转头对梅若说道,“若儿,咱们走吧。” “嗳?嗳嗳……”那太监看着容昭带着一个女护卫两个男护卫直接策马从自己的面前过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睿王府的大门紧紧地闭着,巍峨的门楼下两个大红灯笼上写着工整的“睿”字。黑漆大门上贴着斗大的的“福”字,两旁也是新贴上去的春联。只是这红彤彤的福字和春联贴在这紧闭的大门上,越发显得这大门口萧条冷清。 “公子,您确定咱要进去?” 容昭挑了挑眉梢,轻笑道:“去,为什么不去?去敲门。” 身后的一个护卫答应了一声上前去敲门,敲了十几下,大门才从里面被打开,一个年轻的小厮探出脑袋来看了门口的人一眼,皱眉问:“你们什么人?这大过年的要找谁?” “麻烦你进去通报一声,靖西候世子来探望睿王爷的病。” “靖西候世子?”年轻的小厮往护卫的背后看了一眼,目光在容昭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方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王爷病着呢,不见客。” 容昭听了这话,冷笑着问:“你家王爷见不见客是你说了算的吗?” “……呃,几位请稍等,我这就进去通报。”小厮说完,便‘咣’的一声把门关上。 梅若皱眉道:“这睿王府的一个小门童脾气都这么臭?那这睿王平日里在京城还不得牛气冲天啊?” 容昭冷冷的哼了一声,没说话。 几个人在门口等了差不多两刻钟的工夫,梅若几次都忍不住要劝说容昭走的时候,大门被人从里面缓缓地打开,一个年轻英挺的男子扶着腰间佩剑从里面出来,见了容昭,忙躬身行礼:“霍云参见容公子。” 容昭认出这人乃是赵沐随皇上西征时的副将,便拱了拱手,微笑道:“霍将军,好久不见。” “家童不认识容公子,刚刚多有得罪,王爷已经下令责罚了。还请容公子不要见怪。”霍云笑着解释道。 容昭笑着摇头:“哪里哪里,下面的人没见过我,谨慎一些也是应当的。况且我本来就是不请自来,王爷不见怪就好。” “公子,请。”霍云抬手道。 “好,请。”容昭也抬了抬手,然后大摇大摆的进了睿王府的大门。 “容公子,实在抱歉,我们王爷这阵子一直卧病在床,今天尚未大好不能出来走动,只能请公子去王爷的内书房去了。” “没关系。我……跟你们王爷挺熟的。”容昭笑道。 “是的,我们王爷前几日还说若不是病着,一定请容公子来家里做客呢。” “你们王爷太客气了。”容昭又笑道。 说话间几个人走到了一道垂花门跟前,霍云停住了脚步,歉然笑道:“公子,我只能带您到这道门。” 容昭知道王府的规矩多,便了然的点了点头,吩咐身后的两个男护卫:“你们两个跟霍将军去休息,若儿一个人跟我进去就好了。” 垂花门里站着一个穿湖青色棉袍的年轻书童朝着容昭欠了欠身,侧身抬手:“公子里面请。”容昭微微点头,抬脚迈过门槛儿沿着抄手游廊继续往里走。 赵沐虽然病着,但因为有客人来,所以还是起身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一头长发梳得一丝不苟被拢到脑后用一根紫色丝绦随便系住,因为要见客,所以没在床上躺着,而是在窗下的竹榻上靠着,背后塞了两个大软枕,腰上搭着一条狼皮褥子。 容昭进门来,赵沐缓缓地欠起身想要站起来却没动,歉然笑道:“容公子见谅,本王……” “王爷病着,可别这般客气了。”说着,容昭拱手朝着赵沐施了一礼,“容昭不请自到实在抱歉,这厢就先给王爷拜个早年,祝王爷事事如意,新春吉祥。” 赵沐忙道:“容公子客气了,快请坐。” “谢王爷。”容昭拱手谢坐转身走到椅子跟前,忽然又笑道:“……啊,实在不好意思啊,上门拜年也没带年礼,下次再来的时候给您补上。” 赵沐听了这话忍不住笑着摇头:“太客气了——怎么,这么久不见,容公子好像成熟了很多?之前在肃州城以及西凉城,你跟本王可从没这么……见外。” ------题外话------ 嗯,昭昭送上门去给沐沐那啥了,你懂的? 所以,今天你收藏人家了吗? ☆、第六十三回,共度除夕 看着赵沐笑吟吟却苍白消瘦的脸色,勉强一笑,又问:“王爷这病有多久了?当初在西凉城的时候多少次死里逃生王爷都挺过来了,怎么一场小病竟把你给折腾成这样了?” 赵沐无奈的摇了摇头,似是对自己的病不想多说,只问:“听说飞云涧的事情异常惊险,你和悦妃娘娘都没事吧?” “还好,我们算是死里逃生白捡了一条小命。”容昭见赵沐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便笑着岔开了话题,“今天来王爷这里其实很冒昧,按照规矩明天我要进宫朝贺所以今天必须来京城,原本我是打算去一个亲戚家借住一晚的,却想不到安平公主安排人在城门口等我,说已经安排好了我去二皇子府中吃年夜饭,可是我想着我跟二皇子连面都没见过,这大年夜的过去人家府中实在是不妥,所以……” “明白。”赵沐又忍不住笑了,“那你今晚就在我的府中吃年夜饭吧,反正我如今病着,府中清净的很,只要你别嫌无聊就好了。” 容昭看着开心微笑的赵沐,他因病苍白的脸被烛光笼上一层淡淡的光,让一向不学无术的容昭的脑子里忽然蹦出六个字:笑如朗月入怀。怪不得自古以来但凡有权有势的人都喜欢搜罗美人,怪不得有人会说秀色可餐,只是可惜,这样好的人居然…… 一时之间,容昭看着赵沐发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全是一些奇怪的想法。 赵沐被容昭看得莫名其妙,叫了他两声又没反应,便转头吩咐宋嬷嬷:“嬷嬷,容公子赶了一天的路,你去看看厨房有没有炖什么热汤,先给他端一碗来吧,另外,容公子是客人,年夜饭可不能太简慢了。” 宋嬷嬷答应了一声,又走到容昭面前福了福身,笑问:“公子,厨房有炖好的松茸鸡汤,要不要给您先来一碗暖暖身子?” “呃,不用了。”容昭回神,忙摇了摇头,“我就是有点口渴,想喝点茶。” “公子的茶应该凉了,老奴给您换杯热的。”宋嬷嬷说着,忙把容昭手边的茶盏拿走,转身出去了。 赵沐又对站在容昭身后的梅若笑道:“梅姑娘想必也累了吧?既然来到本王的府中也算是我的客人,容公子就给本王个面子,叫梅姑娘也下去歇息一会儿吧。” 容昭回头看着梅若笑道:“连王爷都这么体贴你,我自然更不能再做苛责之人了,你去给刚才那位嬷嬷搭把手去,王爷说你是客人,你可别真的把自己当客人了。” 梅若福身应道:“是,奴婢知道了。” 看着梅若的背影,赵沐又笑道:“容公子,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你啊!走到哪儿都有美人陪着,这艳福也是独一份了!” “王爷取笑我。”容昭笑着摇头。 “这可真不是取笑,你刚刚还说是安平公主派了人在城门口等你,不知道容公子什么时候跟安平公主这么熟了?我这个妹妹可是眼高于顶的主儿,平日里仗着父皇和皇后娘娘疼她,京城这么多世家公子可没有一个人能入得了她的眼。容公子一来就让她思慕如此,真是不简单哪!” 容昭笑着撇开视线看了一眼旁边,半晌才转过头来看着赵沐,笑问:“王爷,我怎么听您这话有点酸溜溜的?你这兄长当的也太称职了吧?” “……有吗?”赵沐有点懵了,仔细想想自己刚刚说的话,觉得还真是有点多,一时也笑着低下了头。 容昭看着赵沐有些羞涩的样子,一时间色心大发,所幸盯着人家看了个够本。幸好宋嬷嬷动作利索,没多会儿工夫就张罗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进来,否则容昭就要用行动来证明一下什么是秀色可餐了。 桌子就摆在赵沐的竹榻跟前,宋嬷嬷又叫人办了一把椅子放在赵沐的对面,又烫了一壶黄酒,从旁笑道:“我们王爷这些日子一直病着,太医叮嘱了一些东西要忌口,所以还请公子见谅——实在是招呼不周了!” 容昭看赵沐对这老嬷嬷都客客气气的,便知道这人与别人不同,遂也客客气气的欠了欠身,微笑道:“嬷嬷客气了。” 宋嬷嬷又道:“酒菜都齐了,叫青崖在这里给王爷和公子斟酒服侍,公子带来的那位梅姑娘,老奴请去后面也吃两杯酒,好歹是过年嘛。” 容昭笑道:“俗话说,客随主便。我们主仆几人既然进了睿王府,一切自然都听从王爷和嬷嬷安排。” “那王爷和公子慢慢的说话儿,老奴先退了。”宋嬷嬷朝着赵沐欠了欠身,待赵沐微微点头方退了出去。 一时间,暖暖的屋子里除了一个倒酒的小童之外便只有赵沐和容昭两个人。 赵沐举起酒杯,微笑道:“容公子,来,本王先敬你一杯,谢谢你在这种时候能来看本王。” 容昭忙端起酒杯笑道:“王爷太客气了,您能在这大年夜收留我们主仆,我们非常感激。这杯酒应该是容昭敬你才对。” 赵沐微笑道:“客气,你我在西凉的时候便相谈甚欢,若是你不嫌弃,以后便可把我这王府当成你的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反正我这里有的是屋子。” “王爷都这么说了,我若是再客气,岂不是有些不知好歹?”容昭再次举起酒杯。 “的确,靖西候世子住在本王的府上,这王府也是蓬荜生辉。”赵沐也举杯跟容昭碰了一下,两个人又各自把杯中酒饮尽。 两杯酒下肚,两个人又恢复了在西凉的时候建立起来的友好关系,先是说到了肃州城拥炉夜话的那个晚上,又说到飞云涧的伏击,赵沐跟容昭细说当时皇上过飞云涧时遭遇伏击的状况,容昭也跟赵沐细说他跟容悦过飞云涧时发生的事情。 这期间有宫里德妃娘娘送了两样吃食并一盒饺子来,另有礼部尚书萧正时送也送了四样精致的菜肴并两盒饺子来。容昭又羡慕的叹息有娘亲有娘舅关心真是幸福,赵沐见他微红的脸上带着几分娇痴便忍不住亲自拿了酒壶给他倒酒。 两个人把一壶黄酒喝完又加了一壶,便都有了三五分的酒意。 ------题外话------ 哎啊,这章沐沐是不是很温柔呢? 甜到了嘛? (* ̄3)(e ̄*),客官你就收了人家吧! ☆、第六十四回,睿王之病 看着赵沐有些疲惫的靠在枕上,双眸垂着,修长的手指捏着银质的酒杯,似是随时都有可能松手把酒杯丢在地上的样子,容昭便把酒杯里的酒喝完往桌上一放,说道:“王爷还病着,实在不该如此耗费精神,虽然说除夕需要守岁为父母祈福,但想来德妃娘娘是舍不得王爷带病守岁的。我这儿跑了一天也着实有些累了,想先去休息一下。” 赵沐抬起眼眸来看着容昭,了然的点头:“既然这样,青崖,你带容公子去客房休息吧。” “是。”青崖躬身应道。 容昭起身,朝着赵沐拱了拱手:“王爷也休息一下吧,身体要紧。” 赵沐微微点头:“明天一早你要进宫去朝拜父皇和皇后,应该四更天起身,宫里的规矩多,怕你一时难以适应,本王安排霍云陪着你去。” “多谢王爷。”容昭由衷的道谢。 赵沐微微一笑:“别客气。” “那我告退了。”容昭嘴上说着,心里反而不想走了。 “好好休息,说实在话,本王也着实累了。”赵沐说着,自己也靠在枕上闭上了眼睛。 容昭临走之前又看了一眼那张苍白的俊颜,默默地叹了口气方转身跟着青崖出去了。 因为容昭是这大年除夕来睿王府的唯一的客人,宋嬷嬷给了他最好的待遇,把睿王府最好的客房收拾出来给他住。不但体贴的准备好了新衣新鞋新帽,连梅若都被待若上宾。 第28节 容昭本来就累,喝了酒更是犯懒,脸也不想洗只把外袍一拖就去了床上,梅若端了一盆温热的水来绞了帕子给他擦脸,关切的问:“公子累坏了吧?” “嗯,还好。”容昭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又忽然坐了起来。 梅若没吓了一跳,忙后退了一步,问:“公子,怎么了?” “若儿,你有没有觉得睿王的脸色不大对劲儿?” “睿王的脸色?”梅若仔细的想了想,摇头道:“并没有什么呀?他不是病了吗?脸色苍白无光而已,病人多半都这样啊。” “不对!”容昭缓缓地摇了摇头,“我看他的唇色不对——他脸色苍白无血色,为什么唇色却殷红如血?” “是呀!公子不说奴婢还忘了,当时奴婢也想了一下,这病人气血不足脸色苍白,唇色也该苍白干燥才是。可睿王的唇色看上去比正常人还红……” “不行!”容昭说着,便趿拉了鞋子往外走。 “嗳,公子!你去哪儿?”梅若忙把帕子丢下,拿了容昭的外袍追了上来。 “这事儿定有蹊跷,明日一早要进宫朝贺来不及说,我今晚一定要把这事儿给他说明白。” “公子!这事儿怎么说明白?这没有什么证据不好说的!” “那也要说,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 空中蓦然绽开一朵烟花,伴着‘砰’的一声响,把容昭未说完的话硬生生的压了下去。主仆二人站在门口沉默对视, 梅若看着容昭沉静如水的脸色,又小声劝道:“公子,这事儿真的不好说的。” 容昭看着“若儿,今天我们踏进睿王府的大门,明儿一早再从这座王府的大门走出去,你说帝都城里的权贵们都会怎么想?” “他们自然会以为公子跟睿王关系交好。”梅若小声说道。 “不仅仅如此,他们会以为我已经为睿王所用,甚至他们会以为靖西候府的人都归入了睿王的麾下。”容昭说话时微微冷笑,原本勾人心魂的桃花眼里闪烁着冰冷的微光,“所以,过了今晚,不管我们愿不愿意,人家都会把我们跟睿王绑在一起。” “奴婢明白了。”梅若低声应道。 “你帮我传消息出去,叫紫姬明天来睿王府。”容昭说完,抬手把斗篷裹紧了急匆匆的往睿王的内书房走去。 赵沐本来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却被外边宋嬷嬷的声音给吵醒,意识回拢的时候他隐约听见宋嬷嬷极其不满的声音:“都已经这个时辰了,我家王爷身子不好刚刚睡下,公子有什么话不能明天再说吗?” “嬷嬷?”赵沐已经猜到是容昭又回来了,便扬声问了一句:“是容公子吗?” 卧房门上的珠帘轻轻一响,宋嬷嬷进来回道:“王爷,容公子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王爷。” “请容公子进来吧。”赵沐说道。 “是。”宋嬷嬷应了一声转身去把珠帘打起来,阴沉着一张老脸说道:“容公子,我家王爷请您进去呢。” 容昭也顾不上跟一个老婆子计较,便急匆匆的进了赵沐的卧房走到他的床前,低声说道:“王爷,你的病有蹊跷。” “什么?”赵沐目光一紧,沙哑的声音也似有实质般的重量。 “王爷若是信得过我,就把你从一开始生病的时候太医诊断的脉案以及药方,最好还有药渣一并都拿给我看。”容昭低声说道。 宋嬷嬷此时也顾不得生气了,忙上前来把赵沐扶起来坐好,又焦急的说道:“容公子,这可不是小事儿。从皇妃到皇子,不管大病小灾,所有的脉案药方都要存档的,要取这些东西来看,肯定会惊动不少人哪!” “是你们家王爷的命要紧,还是惊动那些人要紧?”容昭冷冷的问。 宋嬷嬷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时候,又想不到这个刚才还浅笑低语温温和和只知道聊那些风花雪月的公子哥儿忽然认真起来竟是这般吓人,遂再不敢随便插嘴。 赵沐沉思良久,方正色道:“容公子,本王知道你不会用这件事情开玩笑的,但今晚明天都不是翻脉案的时候,等过了明天,本王会想办法把脉案存档都找出来给你看的。” “好。”容昭点了点头,又上前一步踩着床前的脚踏坐去了床边上。 赵沐目光一紧,声音压的更低:“那么现在,你可以说一说凭什么断定我的病有蹊跷了吗?” “这个等会儿再说,先让我切一下脉。”容昭说着,伸手抓住赵沐的手腕,把手指切在赵沐的脉搏上。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博山炉里篆烟细细,笔直的袅袅升起,窗外漱漱的风声都清晰入耳。赵沐看着容昭身上素白色织锦长袍交领上的精致刺绣,一时竟有些恍惚。 ------题外话------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哦! 亲爱滴们节日快乐,别太贪玩了,小心晚上尿床!o(n_n)o哈哈~ ☆、第六十五回,奇毒九连环 容昭仔细的切过赵沐左手的脉又换了右手,半晌方轻轻地嘘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站起身来。他一起身离床,赵沐也便回了心神,便以诧异之色掩饰自己的失态,轻声问:“容公子竟然懂医术?” “王爷说笑了,我并不懂医术。”容昭淡笑着摇了摇头,看到赵沐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睛,便补了一句,“不过,我倒是对毒之一道有些研究。” “毒?!”宋嬷嬷吓了一跳,手里的茶盏差点掉在地上。 赵沐也是十二分的惊讶,皱眉道:“这怎么可能?!” 容昭微微冷笑,看了宋嬷嬷一眼,又看向赵沐,见这两个人皆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便忍不住叹道:“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听说这世上有一种毒名叫‘九连环’?” “九连环?”赵沐茫然的看了一眼宋嬷嬷,这么奇怪的毒他还真的没有听过。 宋嬷嬷却已经眉头深锁,不解的问:“容公子如何会知道这种毒?老奴也只听说这种毒是用九种毒虫炼制而成的奇毒,而且炼制的过程十分复杂……这种奇毒老奴也只是听人偶尔说起过,难道竟然真的存在?” “嬷嬷果然见多识广。一百多年前留下的《奇毒谱》中记载的东西你居然也听说过。”容昭微微笑了笑,不顾宋嬷嬷略显尴尬的神色,继续说道:“这种毒之所以被叫做‘九连环’不仅仅是因为它是由九种毒虫的毒液炼制而成,并且给人下毒的过程也分九次。每一次用的毒都只是一味药,或者说是一碗补汤,单独去查它对身体绝无损伤。然而若是九次都下毒成功,纵然是神仙也难解了。” “……”赵沐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奴……奴才死罪。”宋嬷嬷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屋子里再一次没了动静,赵沐的心里如惊涛骇浪般翻滚,苍白的脸上却平静的如一潭死水。宋嬷嬷跪在地上以额触地,肩背不停地颤抖,因为看不见她的脸,所以容昭也不能判定她是吓得还是气得。而屋子里的空气也似乎是凝结了,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咳咳……”赵沐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接着便一直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剧烈,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方才罢休。 “王爷!”宋嬷嬷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看赵沐。 容昭眼看着赵沐咳嗽的连气都喘不古来了,只得无奈的踩着脚踏上前去左手按在他的檀中穴,右手则用拇指和食指按住了背后的肺俞穴。赵沐又剧烈的咳嗽了两声,便渐渐地平息下来。 “……谢谢。”经过这阵子剧烈的咳嗽,赵沐说话只剩了气声,整个人状如虚脱一样靠在容昭的怀里。 “王爷客气了。”容昭的心里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情愫,有怜惜,有心疼,还有一点愤愤不平,甚至一些他自己都说不明白的感觉。 赵沐又缓了两口气,终于有了点力气,方对跪在地上的容嬷嬷说道:“嬷嬷,你先出去吧,我与容公子有几句话说。” “是。”宋嬷嬷应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去了门外守着。 容昭揽着赵沐的肩膀侧身坐在床边一点都不舒服,然而却也不想就这么把人放去枕上,遂问:“王爷是不是想问我如何会知道你中的是九连环?” 赵沐轻轻地点了点头,微微侧脸看着容昭的脸。外边烛光摇曳,赵沐这个角度原本就是躲在容昭的阴影里逆光看他,而因为离得近,烛光照过来他下巴上细微的绒毛都映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看着他的唇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赵沐的心莫名其妙的漏掉了一拍,竟然没听清楚容昭在说什么。 “……王爷?”容昭低头看赵沐,对上他深深地目光,一时也有些无措。 “呃,你说什么。”赵沐忙用手撑着坐直了身子。 容昭无奈的笑了笑,说道:“算了,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事情,王爷今晚定然是累坏了,还是先歇息吧。只是从明儿起,不要再服用任何汤药丸药补药等,但凡跟药有关的都不要再用,借口我也替你想好了,就说新年了,总要避讳几天。” “好,那就这样说吧。”赵沐靠在枕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容昭。 “王爷休息吧,看这时辰,我差不多该收拾一下准备进宫了。” “好。”赵沐应道。 容昭起身欲走,又转身看了一眼赵沐,无奈的抿了抿唇角回去把丢去一边的锦被拉过来给他盖好,又安慰道:“九连环也不是无药可解,王爷不必颓丧。”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赵沐依然是不错眼珠的看着容昭。 容昭被他看得着实不自在,便笑了笑转身走了。 宋嬷嬷送容昭出门去,又叫了青崖过来吩咐他传话给霍云,让霍云陪着容昭进宫朝贺,然后又看着容昭的背影消失在暗夜里方才转身回来。赵沐依然靠在枕上,却全然没有一点睡意,目光炯炯的看着帐子顶想事情。 “王爷。”宋嬷嬷低低的叫了一声,便站在床边没再说什么。 “你说,这个容昭到底是什么来头?”赵沐低低的问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他居然知道九连环这种毒,而且还能解。” “老奴派人去查一下。”宋嬷嬷忙应道。 “不必了。”赵沐的声音拔高了两分,嘴角噙着淡淡的冷笑,“这种时候还去查他?” “王爷中毒的事儿是老奴失职,老奴……” “罢了。”赵沐不等宋嬷嬷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无力的摆了摆手,:“你也听见容昭说了,九连环的毒分九次下,每一次的毒都是验不出来的,你又不是神仙——这不是你的疏忽,有人如此算计我,我是躲不过去的。” “王爷宽厚仁慈,老奴感激涕零,终身不忘。”宋嬷嬷深深一福,直起身来后又感叹道:“幸好有容公子,否则老奴纵然万死也难赎其罪。” 赵沐并不理会宋嬷嬷的话,只沉吟道:“这个人看似纨绔浪荡,但胸中却另有丘壑,实非凡品。而且他已经引起了安平公主的注意,想来皇后很快就会盯上他,你安排几个人暗中保护,切不可让他有什么闪失。” “老奴明白。”宋嬷嬷忙应道,现如今她家王爷身体里的毒还指望着人家来给解呢,她自然会想千方百计保护这解毒人的安全。 ------题外话------ 新的一个月开始了!这个月人家会上架哦! 所以一定要攒着你们的月票评价票各种票! 不然黑心作者君会画圈祝你们一个个都尿床哒! ☆、第六十六回,权贵之间 (上) 容昭几乎是一夜没睡,在进宫的路上靠在马车里刚打了个盹儿就被吵醒,撑开眼睛先开车帘子往外看,被冷风吹得一个激灵,不耐烦的问:“到了?” 霍云忙转过身来回道:“容公子,前面就是朱雀门了,刚好二殿下也进宫,问起您呢。” “二……二殿下?”容昭愣了一下才想起安平公主的事儿来,遂把脑袋伸出去看了一眼对面马车车窗里露出来的半张脸,连忙起身钻出马车跳下去,朝着那边二皇子躬身行礼:“靖西候府容昭见过二殿下了,昨晚实在不好意思前往府上打扰,还请二殿下见谅。” 二皇子赵润也从马车里下来,朝着容昭微笑致意,和气的说道:“容公子不必介怀,本来我也只是应安平妹妹的要求罢了,公子去了三弟府中自然也是妥当的。” 容昭心里冷笑,果然这帝都城里是没有秘密的!连这个一心只钻研字画不问政事的二皇子也知道自己去了睿王府,恐怕这京城里已经没有人不知道自己跟睿王绑在一起了。 眼看着朱雀门就在前面,容昭再困再累也不能回马车里去了,便跟赵润一起步行往前。 赵润这个人眼里心里都是琴棋书画,对于武勋出身的容昭根本不屑于搭理,这会儿能跟他走在一起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所以并不理会。容昭本来也不怎么在乎这个二殿下,他不说话,自己也懒得应酬,反正这是非之地少说少错,不说话也没什么坏处。 至朱雀门,因跟着赵润行走,龙禁卫也没特别盘查身份便放行,穿过长长的门洞之后赵润止了脚步转身对容昭说道:“容公子,我要先去一趟凤阳宫,你和霍将军可去那边偏殿里稍后。” 容昭忙拱手道:“多谢二殿下指点。” 赵润微微点头便转身走了,霍云见容昭站在原地不动,便上前小声解释道:“二皇子殿下是皇后娘娘养大的,这会儿自然要先去凤阳宫恭请陛下和皇后安康,公子,咱们去那边偏殿等着吧。” “好。”容昭又环视了一眼周围,空旷的场地,四周高高的红墙,正北方向巍峨的三间大殿,殿门之上鎏金三个大字:太极殿。殿前大红描金龙纹灯笼把殿前的汉白玉龙柱染成了绯色,那祥云飞龙便越发栩栩如生,好像直冲九霄。于是轻声叹道:“果然这大齐皇宫的太极殿比冀州行宫要气派许多。” 偏殿里,已经有十几位公侯权贵在等候,帝都城权贵如云,够得上在大年初一进宫朝贺的都不是一般人,最关键的是这些人里面最年轻的也有四五十岁了,就算不是花白头发,也都是老成持重不怒自威。像容昭这样满面春风俊朗飘逸的少年郎一进来,便像是一只白孔雀走进了一群红公鸡里,又像是一颗夜明珠掉进了瓦砾之中,那情景,想不扎眼都难。 第29节 “嗬,这位小哥儿是谁呀?眼生的很呢。”一个穿着二品文官朝服的人捻着胡子问。 “谭大人,这位是靖西候世子容公子。”霍云上前替容昭报了家门,又转身对容昭说道,“容公子,这位是工部尚书谭大人。” “谭大人,诸位大人,新年好。”容昭拱手微笑朝着屋里的众人问了一圈好。 “原来是靖西候世子!哎呀,这可是新贵啊!”有人感慨的朝着容昭点头。 “如今边疆平定四海升平,武将也开始走裙带关系了,可悲可叹哪!”有人在不屑的摇头。 “可不能这么说,西疆打了十余年终于平定了羌戎狄夷,给甘陕一带的百姓一个太平日子,这靖西候也算是功不可没。” “那是陛下御驾亲征的缘故,若没有陛下,靖西候再打十年也平不了西疆。” “话虽这么说,但靖西候这些年也不容易……” 一时间屋里众人便纷纷议论开来,对容昭这个当事人的儿子却视而不见。一时间霍云有些尴尬,但他只不过是睿王府的五品副将,自然不敢在这些一品二品的权贵们跟前说什么,只能尽量把那些人说什么都暗暗地记在心里回去好跟他家王爷汇报。 反观容昭却淡定自若的站在那里,眼神缥缈,只顾着想着自己的心事,对旁边的议论充耳不闻。 “咳咳!咳咳咳……”一声重重的咳嗽声从门外传来,随后一声苍老的笑叹:“哎呀,诸位同僚新年好啊!” “哎呦,公孙大人新年好!”立刻有人堆着笑脸迎上去抱拳行礼。 “公孙大人新年好!” “新年好啊公孙宰辅!” …… 从这此起彼伏的问好拜年声中,容昭知道这个花白胡子年已花甲身着一品紫袍的老头儿便是当朝宰辅公孙铨,贤妃的父亲,肃王的亲外公。 公孙铨在一众权贵的追捧之中目光流转,最后落在人群之外的容昭身上,诧异的问:“咦,这个年轻人是……” “大人,这就是靖西候容朔的嫡子,容昭。”工部尚书谭佑承忙上前笑道。 “噢!果然是清秀俊逸,风流才俊哪!”公孙铨笑呵呵的打量着容昭,又转头对谭佑承叹道,“真真是一表人才,怪不得安平公主对容公子一见倾心呢。” “哎呦,是吗?!”谭佑承惊讶的笑起来,那笑声极为爽朗,盖过屋子里十几个人的议论声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容昭的身上。 “哈哈!”人群里忽然爆出一记大笑,成功的转移了众人的视线,但见一个二品紫袍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到容昭身边挡住了众人的视线,朝着公孙铨一拱手,调侃道:“公孙大人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少年郎争高下么?” 公孙铨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几分,索然笑道:“这大过年的萧大人说什么笑话?老夫再不济也不可能跟一个黄口小儿争什么高下。” “这话说的是,公孙大人权倾朝野,自然不会把镇守西疆的靖西候放在眼里。”礼部尚书萧正时捻着胡须淡然微笑。 公孙铨神色骤变,冷声道:“萧正时,枉你自诩读书人,却在这里尖酸挑拨,刻薄离间,你却把圣人之训置于何处?” ------题外话------ 大神掐架,嘿嘿…… ☆、第六十七回,权贵之间(下) “哎呀二位大人二位大人!消消气消消气!无非是些小事,这大过年的可别给自己添堵,一会儿陛下就要来了!”一个身穿紫色蟒袍之人忙上前来站在萧正时和公孙铨之间,两边劝说。 容昭悄悄地回头看霍云,霍云凑过来低声说道:“这位便是襄南王。” 原来这就是襄南王。容昭忍不住多看了那人一眼,长得倒是慈眉善目的,白白胖胖的样子,下巴上几缕胡须。只是那一双笑眯眯的眼睛里闪烁的是精明的目光,稍微有心的人便知道这人是个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角色。 这就是临阳郡主的爹啊!容昭默默地冷笑。 “你就是容昭?”说话间襄南王已经转过身来,笑眯眯的看着容昭,“前几日容晖来府中本王还斥责他,你跟他一样都是自家的孩子,怎么来了也不家去呢?你看看你上次不跟你大哥来家里,这回进京就不方便了吧?昨儿晚上驿馆住着还好吗?” 容昭看着这个人和蔼可亲的对着自己却满嘴胡说八道,便觉得十分好笑,更对这种口是心非之人很是鄙夷,因微笑道:“襄阳王客气了,我不是临阳郡主的孩子,从小到大临阳郡主都恨不得我早死早托生,所以我也不算是你的至亲。这新年第一天王爷很不必演戏演的这么辛苦,难道不怕接下来一年都口是心非劳心劳力吗?” “你!你简直是不知好歹!你……”襄阳王登时紫涨了脸指着容昭,想要骂些更狠毒的话却又怕旁边的一众人等说闲话,议论他一个长辈跟个毛头小子争吵计较,但若是什么也不说,这火窝在心里也太难受了! 恰在此时,外边‘啪啪啪’响起了鞭子声,众人忙肃整衣冠陆续才能够偏殿里出去。紧接着,远远地传来一声尖细的公鸭嗓:“皇上驾到!”容昭便跟霍云一起排在队列的最末端,随着那些恭候权贵们跪了下去。 华丽的殿堂里数十人齐刷刷的三跪九叩,山呼万岁,一切整齐得威严,连容昭这样的人都忍不住收起心里的玩世不恭,老老实实的跟着磕头山呼。 “众爱卿都平身吧。”皇上携周皇后落座,低头温和的看着大殿里的众人。这些人除了王公侯伯皇室宗族之外便是宰相尚书朝廷的肱股之臣,每个人都不可或缺举足轻重。皇上的目光一一扫过去,最后落在一身月白色锦衣的容昭身上,不由得微微一笑:“那不是靖西候世子吗?难为你这瘦瘦弱弱的样子竟从冀州赶了过来。你姐姐悦妃这几天怎么样啊?” 原本想装透明的容昭被点了名,只好闪身出来再次跪下,磕了个头方回道:“多谢陛下关怀,我姐姐的身子尚且虚弱,这阵子天又冷,太医说不宜随意走动,要静养为上。” 皇上听了这话自然心疼,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嗯,她本来就带着伤,路上又遇到劫匪,如今又病了,真是雪上加霜。不过也没什么,等过了年天气转暖,定然会好起来的。” “承蒙陛下垂爱,姐姐静养些时日必会大好的。”容昭忙又磕了个头,继续说道:“来的时候姐姐一再叮嘱要容昭替她给皇上磕三个头,一来谢皇上垂爱之恩,二来也恭祝皇上和皇后娘娘新年吉祥,万事如意。”说完,他果然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皇上满意的点头微笑,抬手道:“很好!你且起来吧。你小小年纪一个人进宫来替你父亲来向朕和皇后朝贺,又替你姐姐向朕和皇后请安,其孝心忠心可嘉,张万寿,赏。” 张万寿没想到皇上会在这个时候喊赏,这新年赏赐一般都在宴会上啊,这宴会还没开始就赏,该赏什么呢? “嗯?”皇上看张万寿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不动,因皱起了眉头。 张万寿被吓得一个激灵,忙躬身应了一声,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几个宫女太监,心想这会儿赏赐的东西还没拿过来,这究竟要赏什么呢? 还是萧正时有眼色,在张万寿不知道拿什么东西赏给容昭的时候,他回头看了容昭一眼,示意他赶紧的谢恩。容昭也算激灵,收到萧正时的眼色便忙高声喊了一嗓子:“臣叩谢皇上恩赏!”便认真俯身磕头。 “嗯,起来吧。”皇上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看左右一群大臣,笑道:“你们也都别绷着脸了,今天大年初一,咱们君臣同乐。皇后今年可叫人准备了新花样,走吧,入宴!” 容昭跟着众位权贵们从太极殿转往后面的重华殿,出门被冷风一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白磕头谢恩了,合着皇上就喊了一个“赏”字,自己却一个大子儿都没捞着!这也太特么坑人了!大年初一就这么坑人,这一年还想不想好了?! “容公子?想什么呢?” 正在默默腹诽的容昭吓了一跳,忙抬头看时,正好对上萧正时平静的目光,于是忙拱手道:“萧大人好。” “嗯。”萧正时挑剔的扫了容昭一眼方轻轻地点了点头,又凑近了容昭跟前小声问:“是不是觉得没拿到赏赐白磕了三个头,心里不舒服?” “呃,并没有。”容昭矢口否认。 “年轻人,你心里想什么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了。”萧正时冷笑道。 “没……那么明显吧?”容昭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心想自己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怎么可能藏不住这么点小心思呢? “不知道子霖到底看上了你什么。”萧正时低声嘟囔道。 “子霖?”容昭心想萧老头你是不是有病啊?大年初一忘了吃药了吧? “睿王表字子霖。你住都住进王府去了,却连这个都不知道?”萧正时微微皱着眉头扫了容昭一眼,眼神中是隐隐的不满。 “哦,原来您说的是睿王。”容昭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你这是什么表情?”萧正时顿时冷下脸来,原本温和儒雅的神色已经不见。 ☆、第六十八回,宴中私约 其实萧正时从容昭一进偏殿时就关注这个少年公子了,睿王是他的外甥,睿王府的风吹草动都在萧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容昭在大年夜进睿王府他不可能不知道,尤其是在今天一大早还有睿王的心腹霍云陪同。 可是,这公子哥儿怎么看都跟一张白纸一样,说好听一点是单纯,说不好听了就是不学无术啊!而且这从小在荒蛮之地长大的孩子别说诗书礼仪了,关键时候连台面都上不得!也不知道睿王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居然对这小子这么上心,刚刚霍云还跟自己悄悄地递话儿,说王爷请萧大人多多照顾一下容公子。 照顾?萧正时看着容昭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由得冷笑,这样的人也值得他堂堂礼部尚书萧氏族长去照顾?简直笑话。 容昭看萧正时一脸的不屑,心里自然不高兴,你贵族了不起吗?老子又不欠你的。 萧正时看容昭的傲然的神色脸色自然又难看了几分,傲气是有才华的人才配有的,像这等不学无术之人若是摆出这等神色来就是不可理喻。正在两个人正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时候,原本走在前面的平南王赵烈不知何时转身往回走了两步至萧正时身后,故作诧异的问道:“咦,萧大人跟容公子怎么还站在这里?老夫没打扰到你们吧?” 容昭看见赵烈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因冷笑道:“多谢王爷关心,容昭正在这里向萧大人请教这国宴的礼仪规矩,生怕等会儿在宴席上行差走错坏了规矩惹陛下不高兴呢。” 萧正时跟赵烈本就是政敌,今日大年初一虽然不好翻脸,但也不会给他好脸色,只淡然一笑,问道:“正是呢,王爷特意过来插话,是有何指教么?” “指教可不敢当,萧氏是数百年的诗礼之家,萧大人担任咱们大齐的礼部尚书乃是实至名归,容公子向萧大人请教礼仪规矩那是再合适不过了。”赵烈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容昭,“容公子出身武将之家,是应该跟萧大人好好地学习,能得萧大人指点,你必会受益终身。” 容昭听着赵烈的话犹如刮风带蒺藜一般连讽带刺的,心里着实不舒服,正要反唇相讥,萧正时却朝着他一摆手转身挡在他的身前,朝着平南王一拱手,冷笑道:“王爷,礼部掌管的是朝廷的脸面,下官既然在其位必当谋其政,这些事情就不劳王爷您费心了。” “你……”赵烈被萧正时抢白,正要反驳,萧正时却已经转身拉了容昭大步而去,只留给他一个傲然挺拔的背影。赵烈气得一甩袖子,低声骂道:“真是茅厕里的石头!” 重华殿就在太极殿后面,走过去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殿内一切早就布置妥当,只等君臣入座开宴。 众人的座位次序都是一定的,容昭身为二等侯爵世子在这一群人之中品阶最低,然而他却是代表了靖西候容朔,也不知道萧正时是跟平南王赌气还是怎的,竟把他的座位放在了二等镇南候卫长宁的下手。 卫长景跟萧正时是至交,见萧正时一直维护容昭,便也对这个俊美的公子哥儿多好感,私下跟容昭交谈,语气,态度都十分的温和。 宴会开始,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容昭这样一个小人物坐在这一群权贵之中,即便是扎眼,也不不会占据主话题太久,大臣们一个个都忙着向皇上敬酒祝贺,容昭便躲在卫长宁的下手默默地想着赵沐身体里的毒该如何一步一步的解。 萧正时偶尔看过来一眼,见容昭面色如水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就不再在意——毕竟是个少年郎,又是头一次进重华殿参加这样的国宴,只要不出了差错就好了,自然不必出什么风头也别妄想压谁一筹。 肃王赵润和二皇子赵淳以及平南王襄南王等皇族一个接一个的上前敬酒,好听的话说了几大车,皇上自然很高兴,喝了不少酒,皇后娘娘时不时的在一旁说两句也引得皇上满意的微笑。 乐师们又换了一支曲子,绯色衣裙的舞姬退下,又有一群蓝色衣裙的舞姬重新上场。容昭被这管弦之声闹得没办法认真思考,便正要找个借口出去透透气,便听身后倒酒的小太监小声的唤自己:“容公子,容公子?” “嗯?”容昭回头,见一个十几岁的小太监正勾着腰低着头偷偷地看着自己,因低声问:“有事?” 小太监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见无人关注才悄声说道:“安平公主叫奴才传个信儿给公子,说她在重华殿后偏殿等着您呢。” 容昭一怔,心想自己若是就这么偷偷出去见安平公主若是被抓住了会是个什么罪过? 小太监见容昭不说话,越发的着急:“公子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 他越是这般说,容昭便越觉得自己不能去见赵湄。 “公子……”小太监还想说什么,旁边的卫长宁微笑着转过头来问容昭:“容公子,我要出去方便一下,你去不去?” 容昭看了一眼小太监瑟缩的肩膀,忙道:“我刚想要出去透透气却又怕迷了路呢。” “走。”卫长宁说着,便站起身来往后走。 容昭在跟上卫长宁之前又看了小太监一眼,那小太监果然放下酒壶跟旁边的人说了两句话也悄悄地跟了出来。 至重华殿后院,卫长宁见容昭住了脚步,奇怪的问:“容公子,怎么不走了?” 容昭心想你去上茅厕我要是跟着你一起岂不是漏了大馅儿?于是微笑道:“侯爷,我就在这里等你。” 卫长宁自然不知道其中缘故,便点头道:“你别乱走,再往后面是各宫娘娘和王妃们宴会的地方,外臣若是闯进去可是失了国体。” “多谢侯爷提点。”容昭忙躬身答应了一声,又无奈的笑道,“容昭就在这里站一会儿,大殿里人太多,酒味太浓,只闻着也醉了。” “那好,你在这里略站一会儿,我去去就来。”卫长宁笑了笑,转身自去方便。 容昭伸手拉了拉身上的斗篷,尚未来得及打量这重华殿后院的盆景,便听见身后一声轻快而娇软的笑声:“容公子!你终于出来啦!” ------题外话------ 收藏收藏收藏…… 票子票子票子…… 第30节 留言留言留言…… 作者君已经被你们这些磨人的小妖精给逼疯了…… ☆、第六十九回,行宫失火 容昭转身看着一身大红锦衣的安平公主欢快的跑到近前,便拱手轻轻一揖:“公主新年好。” “容公子新年好。”赵湄满意的笑着抬了抬手,“公子请起。” “谢公主。”容昭直起身来看了看左右,又无奈的叹道:“公主私下相邀自然是容昭之幸,只是怕被王公大臣们瞧见了又要说闲话了。公主金枝玉叶自然不怕什么,容昭不过无名小卒之辈,到时候怕是有的苦头吃了。” “谁敢给你苦头吃我就回了父皇收拾他。”赵湄满不在乎的说道。 容昭无语轻笑,心想听说赵湄的生母谨嫔娘娘是胸大无脑之辈,如今看来她真是深得其母真传。 “你昨天为何不去二皇兄府上,反而去了三皇兄那里?三皇兄病着呢,他府上冷清的很,这大年夜的你去他府上定然也没什么乐子可寻的。” 容昭忙解释道:“我昨天赶了一天的路,今儿一早四更天又要起床梳洗整装,所以只想好好睡一觉。睿王府清静,正好可以休息。再说,睿王之前跟随皇上西征我们在西凉的时候也一起吃过两次饭,二皇子却是从未谋面,怎么好意思在大年夜去打扰?所以昨天没听从公主的安排,还请公主体谅容昭的难处。” “这也没什么,我不过是跟二皇兄比较熟,所以才想到邀请你去他府上罢了。”赵湄说着,又指了指旁边廊檐下,“咱们去那里坐着说话吧。” 容昭刚要找借口拒绝,却见一个太监急匆匆的从前面跑了进来跟二人擦肩而过也顾不得行礼,直奔前殿去了,容昭看他那样子十分慌张便断定是出了大事儿,于是忙道:“公主,看样子有什么事情发生,你快回去吧。我也得回去了。” “好吧,等会儿宴席结束了你别忙着走啊,我找你有话说。”赵湄又叮嘱道。 “结束之后看情况吧。”容昭说着,已经先一步回前殿去。 此时大殿里的歌舞已经停了,满屋子的大臣们都沉着脸默不作声,皇上的脸色更如黑云压顶。 容昭一进来就引起众人的注意,大家都纷纷把目光投到他的身上,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冀州行宫出事了。”萧正时小声说道。 “什么?”容昭大惊失色,“出什么事?” “刚有人来报信说昨天晚上小太监们在碧梧书斋的院子里放爆竹不小心发生了火灾。”萧正时说道。 “我姐姐呢?她怎么样?!”容昭忙问。 “来报信的人刚说他们来的时候火还没扑灭,悦妃娘娘也没救出来呢……”萧正时沉声说道。 容昭听了这话转身就往外跑,什么礼仪规矩都顾不上了。 “嗳,你……”萧正时想要拦住他,却也只是伸了伸手便没再说下去。 “你!”皇上抬手指着张万寿,“带上人立刻去西长京!霍云,你立刻跟上容昭!” “是。”张万寿忙躬身领命,抱着佛尘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霍云更是不用说,容昭现如今跟他家王爷的性命关联在一起,就算皇上不下旨他也必须一路追着容昭去冀州。 一直一言不发愁容满面的皇后终于款款起身后退两步跪下去请罪:“这大年初一居然出了这等事,西长京那些当值的奴才们也太不称职了。都是臣妾失职,请陛下降罪。” “这事怪不到你的头上,倒是西长京的那些奴才真真该死!放爆竹也能把碧梧书斋给烧了!简直匪夷所思!他们还能干什么?还能干什么?!”皇上气急败坏的拍着桌子。 “今儿是大年初一,陛下千万别生气了!臣妾这就动身去西长京,亲自发落那些奴才们!”皇后又道。 “你去有什么用?!”皇上泄气的靠在椅背上,看了看一屋子的王公侯伯,不耐烦的挥挥手,“都散了吧!” 众臣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一起磕头退了出去。 原本喧哗热闹的重华殿一下子冷清下来,皇上一个人靠在龙榻上揉着眉心生闷气,皇后立在那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父皇!父皇!”赵湄从外边闯了进来,跑到皇上跟前焦急的问:“听说西长京的碧梧书斋起火了,是真的吗?” 皇后皱眉道:“安平!你父皇正为这事儿焦虑呢,你就不要再添乱了,赶紧的退下。” “父皇,我要去西长京!”赵湄不理会皇后的话,只上前去拉住了皇上的衣袖,“我替你去看看悦妃娘娘。” 皇上抬头看着赵湄,半晌方缓缓地说道:“也好,你替朕去看看也好。” “那臣妾这就去叫人安排随行的人员和车马。”皇后忙道。 皇上缓缓地摆了摆手,皇后便拉着赵湄一起退了下去。 容昭从皇宫里出来,随手抢了一匹马飞身上去,也顾不得身后那马夫的呼天抢地,只一路快马加鞭往城外飞奔。幸好霍云随后追出来拍了拍那马夫的肩膀让他去睿王府另索要一匹好马,便一路追着容昭而去。 容昭只顾着一路狂奔,冷风如刀吹裂了他的口唇甚至喉咙也浑然不觉,吹散了他的发髻也全然不顾,更顾不上尘土飞扬脏了那一身云白色的锦衣。至行宫门口飞身下马,容昭跟个疯子一样跑去碧梧书斋,看着黑漆漆一片惨景,双腿一软便坐在了地上。 “容世子?你回来了?”一个正在废墟里扒拉着寻找值钱东西的小太监直起身来看见容昭,忙提着袍角往这边跑。 “我姐……我姐姐呢?!”容昭一说话便觉得喉咙撕裂般的疼,活了这么多年还没体会过这么疼的滋味,一时被绷住,眼泪便滚了下来。 “娘娘没事,就胳膊上擦破了一层油皮儿,已经搬到瑞云堂那边去了。这次多亏了您的爱犬,若不是它冒火把窗子撞开,我们可救不出娘娘来……嗳?容世子?世子?”小太监话没说完便见容昭从地上爬起来往瑞云堂方向跑,又赶紧的抬脚追了上去,“您不要着急,娘娘真的没什么大碍……您慢点……” 容昭冲进瑞云堂,首先冲出来迎接他的自然是血点儿,血点儿嗷呜一声扑上来,前腿抱住容昭的胳膊激动得伸长了脖子去舔容昭的脸。 “血点儿,乖……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容昭也张开双臂抱住爱犬任由这家伙把口水弄自己一身。 ------题外话------ 作者亲妈:昭儿,最近火气很大啊!碧梧书斋都起火了…… 容昭:知道老子火气大还一直虐我亲姐?懂不懂事儿啊懂不懂事儿啊懂不懂事儿啊? 作者亲妈:不是妈不懂事儿,是你的读者亲亲们不懂事儿,总那么猫着,老娘实在是没办法了,为了把他们炸出来,只能先那你家娘娘拎出来虐一把…… ☆、第七十回,绝地反击 随后,绿云和绯衣以及兰蕴等几个人也先后从屋里出来,看见一身脏兮兮的容昭,惊魂未定的几个丫鬟又倍觉心酸,全都围着容昭,抹眼泪的抹眼泪,给他弹灰的弹灰,绿云把容昭乱糟糟的长发替他拢到脑后,哽咽道:“公子!你可回来了!” “姐姐怎么样?”容昭放开血点儿,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还好,只是胳膊上灼伤了点皮肉,伤的不深,已经涂了药膏。”绿云等人簇拥着容昭进门。 容悦托着胳膊从里面迎了出来,见容昭这幅德行,无奈的叹道:“也不听清楚了就往回跑,看你弄得这一身的灰!” “他们只传信说碧梧书斋起火,并不知道姐姐情形如何,我哪里还顾得上许多?”容昭说着,一边托着容悦的左臂掀起衣袖查看伤势,又叹道:“还是这只胳膊?真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还叫不叫人好了?!” 容悦忙啐道:“呸!大过年的不许胡说。我能这样已经是万福了!你没看见碧梧书斋都烧成什么样了?” “姐姐说的是,这大过年的是我胡说八道。对了,那纵火的人呢?关在那里?” “没跑出来,烧死在火里了。”绿云摇头道,“一共烧死了三个人,两个太监一个宫女。” “难道他是在你们睡着的时候放炮仗引起了火?!这大火一起那些人都不知道跑的?” “的确是我们都睡着了,幸亏血点儿激灵,不然的话……”绿云依然心有余悸,摸着胸口直摇头。 “陈公公说是应该是哑火的炮仗当时还存着火星,之后不知道怎么被风一吹便起了明火,这天干物燥的,可不就一下子烧起来了么。”兰蕴学着陈存孝的口气,撇嘴道。 容昭还想说什么,却被容悦打断:“好了!看你这脏兮兮的像什么样子,快去收拾一下。” “公子随奴婢来。”兰蕴带着容昭往后面走,一边无奈的叹道,“幸亏奴婢们把公子和娘娘用的东西都放在碧梧书斋后面的库房,否则那房子烧成那样,公子怕是连身换洗的衣裳都没有了。” “几身衣裳倒也不值什么。”容昭暗暗地舒了口气,心想幸亏本公子爱财如命,那十来万的银票从不离身,否则这会儿可真的成了穷光蛋了。 幸好行宫很大,几十处景致几十处院落,随便找一处便可安身。 容昭把自己泡进香喷喷的热水里闭上眼睛开始思考,碧梧书斋的火是因为哑炮的炮仗出了明火而引起来的,这本身就很可疑,碧梧书斋里里外外值守的不下十个人,而且是大年夜,大家都肯定都吃酒守夜,保不齐也会聚赌取乐。所以即便起了火,也是在火势未起来的时候扑灭了,怎么可能任凭大火着起来了才逃命?定然是有人趁着大家都不注意放了火,再归咎于炮仗罢了。 这又是赤裸裸的陷害啊!容昭抬手揉了揉眉心,从走出西凉城的那一天起到现在,这些人就没有消停过。本来以为虐杀那些叛徒会让他们害怕收手,没想到他们竟然变本加厉了! “公子,水凉了吧?要不要再加些热水?”帐幔外传来兰蕴的询问声。 容昭这才发现浴桶里的水果然有些凉了,于是懒懒的站起身来撤了一条长袍裹在身上,方道:“不用了。” 兰蕴在外边等着,直到容昭吩咐她进去,她方带着两个丫鬟进去服侍。 湿漉漉的长发用手巾拧干,熏笼里的炭火拨旺,柔软的棉袍罩在素白色的单衣外面,兰蕴一边给容昭系衣带一边问:“梅姐姐知道公子一个人跑回来还不知道会多担心呢。” “我当时一心只想着姐姐,没顾上她。这会儿只怕她也在赶回来的路上了。”容昭走到熏笼跟前让热气烘烤着自己的长发。 兰蕴转身出去,没多会儿又端了一碗热呼呼地芝麻糊进来,小声问;“公子,有个霍将军在前面等着呢,说有话要跟你说。” “哦。”容昭抬手敲敲自己的脑门,叹道:“怎么把他给忘了。” “奴婢瞧那人穿着一身五品武将朝服,英武的很。”兰蕴低声笑道。 “不许发花痴。”容昭瞪了兰蕴一眼把芝麻糊还给她便往外走。 梅若是半夜三更回来的,当时大家都已经累得七荤八素各自睡下,值夜的太监和丫鬟们都没敢惊动。容昭则因为心里想事情一直没睡,血点儿听见动静站起来他也跟着睁开了眼睛。 进了屋,容昭先递给她一杯温开水让她喝下,然后不等她问便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又叹道:“你先去洗漱更衣,回来咱们好好地商量一下该怎么办。总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梅若答应着下去,半个时辰后沐浴更衣清清爽爽的回来跟容昭商量对策。 “奴婢听说皇上已经准了安平公主来行宫探望娘娘。公子何不利用一下她?”梅若小声说道。 “赵湄要来?”容昭惊讶的笑了。 “是的。奴婢来之前睿王叫宋嬷嬷专门告诉我这件事情,说务必要转告公子。” “这就好办了。”容昭缓缓地点了点头。 “公子有主意了?”梅若又问。 “若儿,你累不累?” “奴婢不累,公子要奴婢做什么尽管吩咐。” “好,那你去把陈存孝叫起来,本公子要连夜审问昨晚在碧梧书斋值夜的所有人。另外,就说姐姐的病又加重了,拜托霍云连夜回京去请最好的太医来给姐姐看病。” 梅若不愧是容昭的心腹,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答应了一声便披了斗篷出去了。 当一个人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爆发出来的力量是可怕的。 容昭是这样,陈存孝也是这样。所以当梅若说容世子要连夜审问大年夜在碧梧书斋值夜的人时,陈存孝二话没说就把那些人都从关押他们的柴房里弄出来送到了容昭的面前。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里面肯定有人知道起火的真正原因。别告诉我你们都不知道,也别妄想把罪责都转嫁到被烧死的三个人身上。更别妄想谁能来救你或者……你们觉得本公子看上去温柔善良连蚂蚁都踩不死,所以会拿你们没办法。”昏暗的烛光映在容昭如玉的面容上,他嘴角噙笑,眼睛里却闪烁着冷冷的寒光。 ------题外话------ 容昭:被后妈虐惨了,再不发威当咱是病猫呢!亲亲们的也崛起吧!给后妈看看你们的力量! ☆、第七十一回,盗版毒药 第31节 十几个宫女太监跪了一地,但却没有一个人吭声。 陈存孝亲自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当中请容昭坐,容昭冷笑着走过去缓缓地坐下,梅若又把一个宝蓝色帕子包着的手炉送到他的怀里。这期间谁都没出声,厚厚的窗户纸连外边的风声都隔开了,屋子里安静的有些可怕。 过了足足有一刻钟的工夫,陈存孝不知道偷偷瞄了容昭多少次,想要改口却没敢。容昭终于缓缓地开口:“我知道你们是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然后拔开瓷瓶上的塞子从里面倒出十几颗比绿豆还小的黑药丸来送到陈存孝面不会说的,所以我给你们每个人都准备了一点好东西。若儿,给他们分下去吧。” 梅若应了前,说道:“陈公公,每人一粒,给他们吃下去吧。” 陈存孝自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便小心翼翼的接过来转身给每个人都塞进了嘴里。 容昭看着每个人都把药丸吃下去之后,方轻笑道:“现在,本公子给你们介绍一下这药丸的功效……怎么说呢,你们应该没见过前阵子那些从飞云涧逃跑的叛逆死后是什么样子,不过还是应该听说了的?对,江湖上有一种药叫蚀骨散,把这种药给人吃下去,不过一刻钟,这人便从肚子里开始往外烂,先是肠子,然后是五脏,接着,药力随着血液遍及全身的每个毛孔,然后你的皮肤也开始烂。但这个时候人不会死,因为死亡有两种,一是心死亡,一种是脑死亡。心呢,自然会因为血液里的药物而腐烂,但是没那么快……”容昭说着,又点了点自己的脑门,笑得宛如天使,“这儿呢,就更没那么快了,你只会感觉到疼痛,疼的你恨不得立刻去死。” 别说跪在地上的太监宫女了,连陈孝存听了这话都脸色惨白,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容昭又笑着站起来,原地踱了几步,方叹道:“你们放心,这么毒的药很贵的,我没那么多银子,所以只能托人弄了点盗版的,虽然这仿制的蚀骨散功效差了那么一点点——但也正好会让你们死的慢一点。所以,咱们还有不少的时间可以,不着急,你们慢慢想……。” 话音未落,跪在地上的十三个人已经有四个瘫软在地上求饶。剩下的人也都面露惊慌之色,还有两个膝行两步上前抱住容昭的脚磕头,连声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是无辜的,求世子爷放过,云云。 容昭却不理会,只是一脚把上前来求饶的人踹开,冷声吩咐陈存孝:“为了防止这些人等会儿疼起来发疯,先拿东西堵了他们的嘴,再拿绳子来绑了他们的手脚把他们捆成一串。” 陈存孝答应一声,叫了门口的护卫进来挨个儿的堵嘴绑手。 当时就有人要碰头,还有一个想咬舌自尽的都被护卫给拦了下来。容昭走到这两个人跟前,轻笑道:“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药效还没发作呢,这一颗药丸要二十两银子,不尝尝滋味就死,多可惜啊!” “容昭!你心如蛇蝎不得好死!那些惨死的人就是你杀的!”想要碰死的那个太监豁出去嘶喊,又鼓动身边的人,“蚀骨散没有解药!只要吃了都得死!你们谁也别妄想逃过……唔,呜呜……”这人话没说完,便被一个护卫捏着下巴把嘴巴堵上。 “你居然同情那些叛徒?看来你定人跟那些人是一伙的。陈存孝,查他的家人,亲戚,朋友……对了,按照朝廷法度这等犯上作乱忤逆谋反之辈是什么罪?诛三族还是九族?” 陈存孝心想不过是谋害个皇妃而已,这根本扯不上忤逆谋反更谈不上株连,但他嘴上却不敢说,只道:“这可不好说了,株连九族还是三族,还不是万岁爷一句话的事儿?悦妃娘娘可是咱万岁爷心尖儿上的人,在路上被那些流匪暗害也就罢了,进了这西长京还能被这些狗奴才们算计,万岁爷定然不会轻饶的!” 容昭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十来个人,抬手指着刚才那个骂自己的太监,说道:“先把这个弄出去好好地审一审。” 陈存孝忙应道:“好来!公子放心。老奴一定会叫他开口的。” 容昭笑了笑没说话,刚这个人就算不是主谋也肯定知道些什么,否则他不可能急着跳出来,然后他又看着那个急着寻死的,吩咐梅若:“这个那么着急死,看来是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若儿,你给好好好地审审他。” 梅若嫣然一笑,说道:“公子放心,奴婢不会让您失望的。” 陈存孝和梅若一个人提了一个去了旁边的耳房单独审问,容昭则淡然的在屋里踱着脚步,低头漫不经心的看着剩下的十个人。 此时药效开始发作,已经有人疼的按住肚子开始翻滚,他们有的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容昭祈求一条生路,有的扭着身子往容昭脚下滚嘴里呜呜的叫着祈求放过,有的缩成一团哭泣,有的则用力的挣扎,唯有一个宫女低着头缩着肩膀一动不动,竭力的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不做任何哀求。 容昭缓缓地走到这人的身边,弯腰看了一眼宫女紧闭的双眼,轻声笑道:“这么好的耐力啊?看来应该再给你加一粒药丸。” 那宫女缓缓地睁开眼睛看了容昭一眼,目光茫然无神,然后又默默地闭上眼睛。 “啧!你有种!”容昭朝着那宫女竖起了大拇指,直起身来往旁边走了两步又住脚回身看着那宫女,微笑着吩咐旁边的兰蕴:“去把这行宫的总管大人请来。再去把血点儿牵来,它好久没开荤了。” 兰蕴答应着还没出门,守在门口的西长京行宫总管大太监吴万顺便进来了。 “世子,您有何吩咐?”吴万顺上前来躬身赔笑。 容昭指着那个默默忍痛的宫女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秀菊,是在碧梧书斋负责打扫的粗使宫女。”吴万顺忙回道。 “粗使的宫女最是深不可测,我要知道她的祖宗三代以及所有直系亲属的状况,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个时辰之后必须给我弄清楚。”容昭说着,又笑吟吟的拍拍吴万顺的肩膀,补上一句:“若是弄不清楚,我就奏明皇上说这次碧梧书斋的火灾是你策划主使的。” ------题外话------ 发威发威!昭昭的聪明才智终于要爆发一次了! ☆、第七十二回, 直逼真相 吴万顺看着容昭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魂飞魄散——或许这位公子哥儿说的只是一句玩笑话,可他可不能当玩笑话来听,这顶帽子若是真的扣下来,恐怕他在这行宫里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人脉就连根拔起了。 “奴才这里有!”吴万顺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花名册并翻到其中一页后双手奉上,“世子爷,这奴才叫秀菊,三年前从东上京景云宫调到西长京来的,先从清凉殿当了半年的差,之后奉皇后娘娘之命来碧梧书斋伺候德妃娘娘,之后就留在了碧梧书斋。”吴万顺在碧梧书斋出事儿之后就开始翻阅这些当值宫人的过往,这一天一夜的时间,早就倒背如流了。 “皇后娘娘派来服侍德妃娘娘的?”容昭了然微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的。”吴万顺是久经风雨之人,他之所以把宫女秀菊的来历跟容昭说道得一清二楚自然是为了自保,但也有另一层意思。然如今看这位小爷脸上神秘莫测的微笑,一时还真吃不准他什么意思。 “好极了。”容昭点了点头,又把手里的小瓷瓶递给吴万顺,“再给她吃两颗。另外,派人把她的家人以及在这行宫里所有有来往的人都给小爷我弄到这里来,小爷我有话要问。” “行宫里跟她有来往的人倒是好说,只是这家人……”吴万顺有点为难,行宫里的人都归他管,但外边的老百姓他可没权利随便抓。 容昭自然明白宫里的太监再牛逼没有圣旨也不能跑出去随便抓人的规矩,便扬声朝着外边喊了一声:“霍将军?” 霍云应声而入,拱手叫了一声:“容公子。” “你去替我办件事——这事儿没有圣旨,办好了也不一定能被嘉奖,但办坏了……本公子却自有办法收拾你,你去不去?”容昭问霍云。 “末将奉睿王之命,一切事宜尽听容公子吩咐。”霍云拱手道。 “好,那你去把这个宫女的家人都给本公子控制起来——听明白了,是控制,不是抓。”容昭说着,把吴万顺手里那本记录了碧梧书斋所有太监宫女家世背景的花名册递了过去。 “末将明白!末将这就去了!”霍云双手接过花名册,转身就出去了。 等霍云出去了,容昭方把目光收回来落在吴万顺的脸上。吴万顺被他看得发毛,眼前灵光一闪,忙躬身道:“那奴才这就审问秀菊。” “不劳驾了。”容昭轻笑道,“这个宫女,本公子要亲自审问。” 吴万顺便觉得心里一凉,暗暗地叹了一声不好。 此时,原本一脸沉默的宫女秀菊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但她依然没说话,只是偶尔愤愤然看一眼容昭,薄唇紧紧地抿着,似是在竭力的忍着什么。 容昭细看她的神情,心里也暗暗地奇怪,不过是一个宫女,怎么这么能忍?这心理建设也太强大了吧?这样的人皇后只派到碧梧书斋做粗使宫女?没道理啊! 正游移不定之时,外边忽然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容昭心里正烦着呢,遂没好气的喝问:“哪里来的小孩子?这大半夜的在这儿号丧?!” “肯定又是岩生那个小崽子,公子别生气,奴才这就叫人把他弄走。”吴万顺一边说着一边急匆匆的往外走。 “等等!”容昭刚好看到秀菊骤变的眼神,忙把吴万顺喊住,“去,把这孩子给我带过来。” “就是一个小贱奴……”吴万顺干笑道。 “给我抱过来。”容昭缓缓地打断了吴万顺的话,冷笑道,“今晚,你们谁想要忤逆本公子尽管试试,看到底有没有好果子吃?” “奴才不敢。”吴万顺忙应了一声,转身出去。没多会儿的工夫吴万顺果然抱了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小孩子进来。而这期间,容昭则一直盯着宫女秀菊的脸色,全然不管其他太监宫女求饶哀叫。 那小孩子一双通红的眼睛含着眼泪,双颊早就被冷风吹得通红,皴裂,身上的棉衣也破旧不堪。他一进门便看跪在地上的秀菊,立刻想要跑过去却被吴万顺给按住。 “公子,这小崽子叫岩生,是悔思巷收押的罪妇所生的小杂种,据说是个遗腹子……”吴万顺见容昭对这小孩子很感兴趣,忙在一旁解说。 容昭听到这里便觉得有意思,因弯下腰去看着小孩的眼睛,和气的叫了一声:“你叫岩生?” “公子,求求你不要杀菊姨。”小岩生整个人都瑟瑟发抖,但还是鼓着勇气开口求饶,“我求求你了……” “菊姨?”容昭抬眸看着秀菊,轻声笑了,“你是说她吗?” 岩生用力的点了点头。 “你跟她很熟?”容昭又问。 “饿不死的小杂种!不要以为老娘施舍给你吃的你就跑这里来报恩!赶紧的滚!”秀菊忽然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如同破锣,若不是这屋里人多,容昭肯定要被这鬼魅一般的声音给吓出一身冷汗。 然而岩生并不害怕,反而转过身去跑到秀菊跟前,伸手去搂住她的脖子仿若乳燕投怀一般。且哭且喊:“菊姨,我不要你死,你死了岩生就饿死了……” “滚开!”被捆缚着手脚的秀菊用力的甩了一下肩膀,愤愤然骂道:“快滚!” 容昭抬起双手轻轻地拍了两下,笑道:“你说,我是应该感谢老天助我呢?还是应该感慨苍天有眼呢?” 秀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僵住。 “公子,求求你不要杀我菊姨……”岩生又转身来跪在容昭脚下,扯着他的袍角哭着哀求。 “岩生,要我饶了你菊姨也可以,哥哥这里有一粒小糖丸,你吃了,我就放过她。”容昭一边转着手里的小瓷瓶一边看秀菊。 “不要……”秀菊瞪着通红的双眼愤愤然看着容昭,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我吃,我吃。”岩生却连连点头。 “岩生!不要吃!”秀菊竭力嘶喊。 ------题外话------ 吼吼,亲爱滴们说我们家昭昭有没有黑化的潜质呢? o(n_n)o哈哈哈~ ☆、第七十三回,深藏不露 容昭看着宫女秀菊那竭嘶底里的样子,一时开心的笑了:“这孩子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你居然这么关心他。” 秀菊咬牙忍着腹中的疼痛,恨恨的说道:“你要杀要刮随便,为何要害一个小孩子!” “哎呀呀!本公子越发的好奇了!”容昭把手中瓷瓶的塞子轻轻地拔下来,从里面倒出一颗褐色的小药丸在掌心里,悠悠的叹道:“其实我对你跟这孩子之间是什么关系一点都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碧梧书斋的火灾是怎么回事儿。”说完,他又对岩生说道,“小家伙,这颗糖丸一点都不苦,还是甜的。你要不要尝尝呢?你吃了它,哥哥就放过你菊姨。” “好!”岩生一听可以放过菊姨,便伸手去拿药丸。 “岩生!不要!”秀菊跟疯了一样扑过来,把岩生撞倒在地。 “菊姨……”岩生被吴万顺拉到一旁,朝秀菊伸着一双胳膊,嘶声哭喊。 容昭抬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叹道:“好了,把这些不相干的人都带出去吧,只留下秀菊一个人就行了。” 吴万顺答应了一声,朝着门外喊了一嗓子,有护卫进来把那些在地上翻滚扭动呻吟哀嚎的宫女太监都拖了出去。 “公子,这小崽子……”吴万顺又问。 容昭低头看岩生,顿时又笑了:“这孩子长得挺可爱,本公子喜欢得紧。白芍呢?” “奴婢在。”白芍应声而入。 容昭指了指岩生,吩咐道:“你把这小家伙带回去好生看管,别委屈了他,当然更不许他生事。明白吗?” “是,奴婢明白。”白芍伸手拎起岩生的衣领把人给提了出去。 容昭又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吴万顺,吴万顺忙躬身道:“那奴才也退下了。公子有什么事情需要奴才去办,可随时朝外面喊一声,奴才不会走远。” “嗯,很好。”容昭缓缓地点了点头。 吴万顺出去之前又看了趴在地上的秀菊一眼,默默地从心里叹了口气,关上了房门。 事情闹到现在已经快五更天了,冬天夜长,五更天的时候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吴万顺把双手揣进棉袍的袖子里瑟缩着身子快步走去小院的院门口。他并不敢离开,只是猫在小门楼躲一躲这刻骨的寒风罢了。 吴万顺这一猫就到了天亮,还是陈存孝过来叫醒了他。 第32节 “……嗯?”吴万顺睁开泛着血丝的双眼看着陈存孝,迷迷糊糊的心神瞬间回拢,忙站直了身子问:“怎么样?审出结果了没有?” 陈存孝办了一件大事儿,又被容昭叮嘱了几句,此时已经觉得自己是容世子的心腹,跟眼前这个行宫大总管比起来反而有一种优越感,抬手拍拍吴万顺的肩膀淡然微笑:“已经完事儿了。公子正在里面看供词呢,你也别在这儿猫着了,赶紧的进去吧。” 吴万顺抬手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正了正,跟着陈存孝一前一后回了屋里去,进门被屋里暖暖的气流一冲,只觉得双腿都是软的。 容昭依然精神奕奕的坐在椅子上,身边站着梅若,兰蕴,脚边上跪着秀菊以及另外两个被陈存孝和梅若单独审讯的人。看着吴万顺进来,容昭把手里的一叠供词扬了扬,说道:“碧梧书斋火灾的事情本公子已经弄得一清二楚了。吴万顺,你也不干净啊!” “奴才该死!求世子爷饶命!”吴万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这条命么,暂时先给你留着。不过关于你的证词已经在我手里了。如果这三个人有什么闪失,伤了,或者意外死了,那么你的秘密也就保不住了。”容昭好看的嘴角噙着冷笑。 “世子爷放心,奴才一定会协助陈公公看管好这三个人犯。” “不仅仅是看管,本公子得要求是,任何人不准跟这三个人见面,这三个人从这一刻开始只属于我一个人。明白么?” “是,是,老奴明白!世子爷放心。”吴万顺忙连胜应道。 “行了,陈公公,你跟吴公公你们两个把这三个人带下去吧。”容昭低头把手里的供词仔仔细细的折叠起来,放入怀中贴身收好。 陈存孝的脑袋早就被容昭攥在手里了,此时自然是唯容昭之命是从,当即便跟吴万顺一起把秀菊等三人一起押走,找了个妥当的地方派了心腹之人日夜看管,寸步不离。 折腾了一夜,容昭这会儿才觉得累了,便带着梅若兰蕴回房去洗了把脸随便往床上一靠,原本以为会很快睡着,实际上却心明神清,一点睡意都没有。 那个叫岩生的小孩居然是秀菊的孩子!这是容昭在这个晚上发掘的最大八卦。 而宫女秀菊也不简单,她是随着她的主子活罪充进后宫的,她的主子是逆臣之女,受不了宫里的苦役早就死了,秀菊则因为有恋人还活着所以忍气吞声的活着,后来她的恋人为了找她想尽一切办法挤进皇宫禁卫军的行列,后来两个人又趁着皇上来西长京避暑的机会凑到了一起,一夜缠绵之后秀菊便有了身孕。然而这事儿却没能瞒得住周皇后。周皇后便用这件事情拿捏住了秀菊和她的男人,让这两个人死心塌地的为她办事。 原本皇后是派了秀菊到德妃萧氏身边做眼线的,熟料德妃娘娘也不是傻瓜,在后来避暑结束回京的时候便把秀菊留在了碧梧书斋,而且这几年每逢皇上来避暑,德妃娘娘便总是有事不能相随,所以秀菊在皇后那里就成了弃子。恰好今年容悦来了,又住进了碧梧书斋,这枚弃子才重新派上了用场。 这样的结果让容昭大为意外,原本他以为这次的火灾跟飞云涧的截杀一样,都出自肃王和平南王之手,就算是宫里的内应也应该是贤妃娘娘的人。却再也没想到是皇后出手。 “梅若,你说她一个没有儿子的人,下这番心思害姐姐是为了什么呢?”容昭喃喃的问。 “应该是妒忌吧。毕竟咱们娘娘还没进宫就破格封妃,这可是大齐国头一份儿。这在皇后的眼里可不就是眼中沙,心头刺么。”梅若低声叹道。 ------题外话------ 嗯,下一章,胸大无脑的安平公主再度上线! 大家速度收藏,还有什么奇思妙招也速度留言给作者君——么尔等一脸口水! ☆、第七十四回,公主纠缠 听了梅若的话容昭先是点了点头,半晌之后又否定了梅若的话,摇头道:“可她是皇上的结发妻子,算算年纪没有五十岁也四十几岁了。一个老女人再妒忌也该是明白,就算没有姐姐,也还有别人,皇上的身边,岂能少了美人相伴?” 梅若顿时恍然,皱眉道:“公子说的也是。按说女人到了这把年纪,纯粹的拈酸吃醋已经不可能了。而且她大费周章的铺排这些事情好像并不仅仅是针对咱们家娘娘,她最初针对的应该是德妃娘娘啊。” 容昭心思一动,继而挫败的摇了摇头:“对了,霍云那边不知道怎么样。” “他要回京城去查那些事情,恐怕没那么快有消息。”梅若摇头道。 容昭靠在枕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缓缓地说道:“吴万顺的那个本子上也没记什么有用的东西,霍云按照那个册子查是查不到什么的,我还要想个办法把这事儿透给睿王,一来卖睿王个人情,二来么……那个叫秀菊的宫女藏的太深了,我觉得她的背后还有什么东西是咱们没查出来的。” 梅若看着容昭大大的黑眼圈儿,心疼的劝道:“公子一夜没睡了,还是养一养精神吧。” “嗯,赵湄应该没那么快到,我先睡一会儿,姐姐那边你去叮嘱一下绿云和绯衣。”把这些事情顺了一遍,又细细的叮嘱了梅若一翻话之后,容昭实在是累得狠了,便打了个哈欠转身向里合上眼睛睡去。 安平公主赵湄比容昭预测的早了一个时辰,她来的时候容昭还在睡,并没有起来迎接。 公主来见未册封的妃子,礼仪规矩上也极简单,况且容悦还受了伤受了惊吓心神不定,幸连床都没下只扶着绯衣坐起来跟赵湄客套了几句便又躺下了,赵湄坐在窗前把皇上和皇后的话原封不动的传达了一遍,容悦又谢恩,然后吩咐旁边的丫鬟给公主上茶。 安平公主环顾左右不见容昭的而影子,终于忍不住问容悦:“怎么不见容世子?” 容悦无奈的叹道:“昨天他急匆匆的赶回来又连夜审讯那些宫女太监们,天亮时方才睡下,这会儿工夫还在睡着。怕是累坏了。” “还在睡啊?”赵湄失望的看了看天色,又扁了扁嘴巴说道:“也该起来了,难道他连午饭都不吃?” 容悦也是从赵湄这个年纪过来的,又如何不知道她小姑娘家的心思,因笑道:“公主急匆匆赶来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叫他们弄点热汤热饭来公主用一点,再去休息一会儿。这行宫里虽然人少没有上京皇宫里热闹,但幸在景致不错。我听说后面还有一片梅花儿也刚好开了,不如就在这里玩两天再回?” “这个主意好!”赵湄说完,便转头吩咐随着自己来的老太监,“你先回去一趟,替本宫回父皇和母后的话,就说悦妃娘娘虽然伤着,但精神还好。伤也妥善处理过了,请陛下和皇后娘娘宽心便可。再跟皇后娘娘说,我回宫去也是每日闲逛,倒不如留在这里陪一陪悦妃娘娘,她从那么远的西凉来,一个人住在这行宫里也是孤单的紧。”老太监是皇后选了放在赵湄身边的,也还算是拎得清,便躬身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赵湄到底是等不及见容昭,从容悦的屋里出来连自己居住的屋子都不去看一眼,只叫了个太监来问明白容昭住的院子便寻了去。 容昭就这么被赵湄从美好的被窝里给拎了出来,一边揉着朦胧的睡眼一边哀叹:“公主殿下,男女授受不亲啊你懂不懂?您赶紧请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赵湄瞄了一下容昭瘦瘦的身板儿,得意的转身:“快点啊!本宫等你一起吃午饭。” 梅若近前来给容昭穿衣裳,低声问:“公子什么时候招惹上了这位?” 容昭无奈的叹道:“一言难尽啊!人长得好看真是太苦恼了。” 梅若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容昭那张对于男人来说偏于阴柔的脸庞,也无奈一叹:“公子这模样果然是勾人的很呢。” 容昭笑着捏了一下梅若的脸颊:“这一大早的怎么一股酸酸的味道?” 梅若无奈的把容昭的手推回去并顺势扶他下床,小声笑道:“公子还是赶紧的去应付一下外边那位吧,人家可是公主之尊呢。轻易得罪不得。” “当然,咱们一夜没睡可不就为了见她么。”容昭笑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抬脚往外走去。 赵湄就等在外间,好像再多离开一步容昭就能插翅飞了似的。见他出来,立刻高兴地迎上去:“你起来啦!怎么这么慢。” “……还没洗脸,没梳头,没漱口。”容昭往后躲了躲,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公主心情真好,只可惜臣的心情糟透了。” “你怎么了?没睡够?那等会儿吃过午饭你继续睡啊。”赵湄一听说容昭心情糟透了,立刻关切的凑上来,看到容昭眼底的淡青,心疼的叹道:“瞧这眼圈儿还是青的,我听悦妃娘娘说你一夜没合眼审讯那些宫奴了?你说这事儿你又何必亲力亲为?让手下的人去办不就成了?” 容昭一边从心里暗骂这个胸大无脑的白痴,一边正色叹道:“公主有所不知,碧梧书斋的火灾背后大有文章,我若不是亲自审问,还不知道我跟我姐姐两个人早就命悬一线呢!就算是现在,一场火没烧死我们,后面还会有第二场火,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不测,总归,只要我们活着,那不测的要命之事定然是连绵不断的。” “是谁?!”赵湄一听这话立刻跳脚,“谁这么大胆!” 容昭看了一眼梅若,梅若默默地欠了欠身,带着屋里的丫鬟们退了出去。 赵湄看看左右,压着砰砰跳的小心脏因上前两步走到容昭的面前低声问:“容昭,你想跟我说什么?” 看着赵湄花痴的眼神,容昭真有逃跑的冲动,然他还需要这个花痴公主帮自己一把,于是闭了闭眼睛把心里的厌恶压下去,然后转身,摇头,叹息:“公主,有时候真相是很残忍的。我真不想告诉你这些,但又不想把这件事情直接捅到皇上那里,这事儿实在是太难办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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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相信我。”容昭放开赵湄的手,又用手背轻轻地蹭了一下她的脸颊,轻笑道,“好了,我肚子饿了,我们先吃饭,吃了饭就劳驾公主快些回宫,若是走的快些,天黑时或许能赶回皇宫。” “这都下午了!我明儿再走不行吗?而且我来的时候也没坐车,是一路骑马过来的,我……我的腿都要断了!”赵湄一听吃了饭就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容昭一愣,忙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自责道:“哎呀!是我不好,我一夜没睡这头还是晕的……” “哎呀,好了,先不说这个了,先吃饭吧!”赵湄说着,反手拉着容昭的衣袖往外走,又大声的朝外面喊:“快去弄吃的来!本宫要饿死了!” 容昭跟赵湄周旋了一顿饭的工夫便借口自己头疼要立刻回屋睡觉,在成功的出卖了爱犬让它去陪着赵湄去后面赏雪之后一个人钻回了卧房。 梅若全程围观,因见容昭靠在床上神色疲惫,便端了一盏茶送过来,笑道:“这安平公主也太能说了,都说皇室规矩最严格,可这‘食不言寝不语’到了她那里就成了空话。” “她也就敢在咱们面前撒欢儿罢了。”容昭轻笑着。 的确,赵湄也就是赶在容昭等人面前耍点小性子,到了皇后面前也是要端着小心说话的。 凭着心里对容昭的那份痴,赵湄第二天又匆匆赶回皇宫面见皇后,刚好她的母亲也在凤阳宫里陪着皇后说闲话,同时陪坐在旁边的还有贤妃公孙氏。听说安平公主从行宫回来了,贤妃先笑了:“这孩子急匆匆的去又急匆匆的回来,可别是那个容悦真的出什么大事儿了吧?” “不是说只是轻伤吗?”谨嫔皱眉道。 说话间赵湄已经进了殿门,因见贤妃也在,便上前先给皇后,贤妃和谨嫔请了安,才站起身来凑到皇后跟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皇后因笑问:“看你跑的这一头的汗,那容氏到底怎么样了?” “她也还好,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强打着精神跟我说话罢了。”赵湄说着,又看了一眼贤妃,低头收回目光。 贤妃见状便款款起身,微笑道:“臣妾已经叨扰了姐姐半日功夫了,着实有些累了,就先告退了。” “也好,这两日听戏吃酒的,大家都累了。贤妃妹妹若是累,这几日的晨昏定省大可免了。”周皇后微笑道。 “多谢姐姐体谅。”贤妃轻轻一福,又朝着谨嫔笑了笑便转身走了。 “娘。”赵湄又看谨嫔。 谨嫔好笑的问:“你有什么话难道连我也背着?” 周皇后看赵湄的神色,便道:“陛下早起说要吃藕粉蒸糕,我吩咐小厨房的人做了,你帮本宫去瞧瞧可好了,若好了,你便替本宫送到乾元殿去吧。” 听说要给皇上送糕点,谨嫔自然不敢怠慢,便起身应了一声带着自己的宫女出去了。周皇后又朝着自己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大家都退出去,方对赵湄说道:“你眼巴巴的叫本宫把他们度打发出去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说?这就说吧。” 第33节 赵湄这才上前两步凑到周皇后的跟前,把容昭告诉她的那几句话一字不差的传给皇她听。她话音未落,周皇后的脸色就已经变了,只是沉默着,低头看着手中帕子上凤戏牡丹的刺绣,半晌也不说话。 “母后?”赵湄试探着叫了一声。 “嗯?”周皇后似是大梦初醒一般,抬头看着赵湄,温和的笑着,“咱们的湄儿长大了,有喜欢的人了?” “……母后!”赵湄顿时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周皇后微笑着摸了摸赵湄的后脑勺,温和的说道:“有喜欢的人是好事儿。既然你喜欢,母后就替你把把关,明儿叫人传那靖西候世子进来给本宫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绝色人物儿,竟让咱们安平公主如此倾心。” 赵湄顿时心花怒放,忙跪在周皇后的脚边伏在她的膝头撒娇道:“谢母后!母后你真是太好了!” ------题外话------ 亲爱滴们,貌似要上架了哦! 你们会抛弃我吗? 上架当天有大大的活动等着你哦!请随时关注公告,千万比而错过了好机会!(* ̄3)(e ̄*) ☆、第76至77回,谈判,交易,第一层毒 周皇后寻了个空儿去了一趟乾元殿,跟皇上说起碧梧书斋火灾之事,皇上已经从张万寿那里得到了消息,说容世子连夜审问碧梧书斋当值的宫女太监们也并没有审问出什么结果,但凡这种事情若非意外,那么做坏事的人定然会被灭口,想要认真追究也不是不可以,但总要看值不值得。 “幸好悦妃妹妹无碍,否则臣妾真是无颜来见皇上了。”周皇后叹道。 “连朕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何况是你。”皇上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没有迁怒皇后的意思。 周皇后又无奈的笑着摇头:“安平这孩子也真是的,见了那容世子两面便喜欢上了,跟谨嫔说非他不嫁呢。” “这孩子!”皇上听了这话也失笑摇头,“太胡闹了。” 皇后又笑道:“臣妾见那容世子倒是好模样,只是不知道人品怎么样?听安平说他那日在大街上请十几个小叫花子围了包子铺,拿了银子请他们大吃了一顿。想来能做出这等事情来的孩子,虽然任性,也坏不到哪里去。” 听了这番话,皇上更是哭笑不得,连连摇头:“坏是坏不到哪里去,不过这也太纨绔了些!而且那样子简直不学无术,若非生在靖西候府又长了个好模样,定然是个街头小混混。” “陛下说的是,不过安平是陛下唯一的女儿,可谓是掌上明珠了!她难得看上一个人,臣妾也不好太严苛了。想容昭那孩子年纪也不大,多半也是在爹娘的骄纵之下长大的。靖西候为人忠勇,他的儿子就算没有他那般骁勇善战,也错不到哪里去。” 皇上想了想容昭的样子,方缓缓点头道:“你这话也有道理。” 周皇后见皇上点头,方温和一笑,继续说道:“所以,臣妾想叫容昭进宫一趟,一来是要亲自问问悦妃妹妹的事情。二来也是想亲自看看这孩子的品格。看他是否配得上咱们的安平公主。” “也好。安平过了年也有十五岁了,是该考虑终身大事了。”皇上认真想了想印象里的容昭,又皱眉道,“帝都城那么多读书人家的孩子就没有一个能入得湄儿的眼?” 皇后娘娘失笑道:“陛下的意思臣妾自然明白,想来安平那丫头年纪也不大,这终身大事还是要慢慢来的,臣妾也只不过是想多了解一下靖西候世子的品貌,在平白多敲打他几句,免得他们小儿女家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可要丢了咱们大齐皇族的脸面。” 皇上又摇头道:“若说品貌嘛,容昭那孩子倒也算配得上湄儿,朕只是觉得他不学无术,整天吊儿郎当的没个正事儿,整天带着一只狗瞎溜达……若不是悦儿跪求,朕也不会把靖西候世子的位分给了他。湄儿的婚事不可草率了。” 听了这话,皇后在心里又对容悦多了一层认识,脸上却依然带着笑,说道:“陛下说的是。臣妾一定会多多留心的。” 经过皇上准许,容昭再次奉旨进京。然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离开行宫,皇上后脚也以去福云寺上香的借口出了皇宫,轻装简从悄悄地来了冀州行宫。 大齐建国不到三十年,皇宫里的礼仪规矩并不算太森严,虽然没有皇后见外臣的礼数,但周皇后打着给安平公主相看驸马的名头,而容昭也不算是什么臣子,顶多算是个官宦子弟且又未及弱冠之年,如此,他便堂而皇之的进了凤阳宫。 皇后见容昭不是什么秘密,但却连谨嫔以及问询赶来凑热闹的安平公主都打发了出去,而且皇后连借口都懒得找直接对谨嫔说:“你带着湄儿先回去,本宫有些话要单独跟容公子说。” “母后……”赵湄还想说什么,然被谨嫔一把拉了出去。 容昭看了一眼谨嫔母女,又看着皇后的贴身宫女去把凤阳宫偏殿的殿门关上,方转身重新朝着周皇后微微的笑。而周皇后则目光平静地盯着容昭看了半晌方才开口:“说吧,碧梧书斋的火灾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碧梧书斋的火灾是怎么回事儿皇后娘娘心里最清楚了,又何必来问容昭。”容昭淡然冷笑。 “本宫坐在这凤阳宫里,怎会知道碧梧书斋的事情?”周皇后的脸上也带着淡淡的冷笑。 容昭闻言轻轻摇头,叹了口气方道:“本来以为皇后娘娘国母之尊必定有猝然临之而不惊之气度,却没想到,娘娘您也会跟我等纨绔草莽一样耍这种赖皮心思。” “啪!”周皇后抬手一拍手边的桌子,怒道:“容昭,不要以为你父亲刚在西疆打了胜仗封了二等候,你姐姐封了皇妃,你就有了什么靠山,更别妄想本宫会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怕了你!你若再不好好说话,胆敢忤逆犯上,本宫这就收拾你!” “是,臣不敢了。”容昭嘴上这般说,脸上却依然没有惧色,双眸带着浅浅的笑意直视周皇后。 “说吧,碧梧书斋的火灾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周皇后又问。 “这件事情已经审讯完了,口供在此,还请皇后娘娘亲自过目吧。”容昭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绢帛双手奉上。 周皇后伸手从容昭的手里扯过那片绢帛展开看了一半儿便怒了:“胡说!这起狗奴才胡乱攀咬竟扯到本宫的头上?容昭,你若非严刑逼供,就是捏造供词!你可知罪么?!” “臣不知!”容昭冷笑道,“这上京城也不是皇后娘娘你一手遮天!你说严刑逼供就严刑逼供?你说捏造供词就捏造供词?臣还不怕告诉您,人证,物证,旁证,佐证,臣都找齐了!臣请安平公主给娘娘带个口信儿来也无非是不愿把这事儿闹大,想着大家都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显然皇后娘娘您不这么想,那么臣来这凤阳宫是来错了!”容昭说完,朝着周皇后拱了拱手,“既然如此,臣就不打扰皇后娘娘清净了,这就告辞。” “站住!”周皇后见容昭转身便走,急忙喝了一句,“陛下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狂妄无知的纨绔之徒!” 容昭住脚转身,微笑着拱了拱手:“多谢皇后娘娘赞赏,臣毕生所求,唯‘狂妄’二字,至于‘无知’和‘纨绔’么,皇后娘娘既然说了,那臣也就勉强收着。” 周皇后全然没想到这容昭会如此无赖,因冷笑着把手里的供词朝着旁边的炭盆里送了送,说道:“你就不怕本宫把这个给烧了?” “不怕。”容昭微笑道,“这份不过是臣复制的,真正的供词原本臣放在一个妥妥当当的地方。皇后娘娘请放心,只要我跟我姐姐都平安无事,那份供词就永远不会见天日。秀菊和她男人以及他们儿子的真实身份永远不会被揭露出来。” “只要你们姐弟平安?”周皇后狐疑的反问。 “是的,只要我们姐弟平安。”容昭笑道。 皇后冷笑道:“想要平安极其容易,永远不要进宫,老老实实的呆在行宫里,本宫便可保你们平安。” “这个不是我们说了算的。皇后娘娘若是能让皇上断了对我姐姐的心思,我们倒是乐享其成。” “你姐姐并不想进宫?”周皇后大为意外。 “一句‘龙虎相冲,延迟册封’便足以浇灭我姐姐心头本就不盛的那团火。如今我们姐弟,只求平安。” “你们姐弟倒是明白人。”周皇后勾了勾唇角,再看容昭的时候也没那么厌恶了,“只是这后宫之中也不是本宫一家独大,你可明白?” 容昭轻笑道:“臣自然明白。不过皇后娘娘乃是国母之尊,别的事情不好托付,宫中一个无子无女的皇妃,娘娘您还是能罩得住的。” 周皇后听了这话,嘴角又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容昭换了一脸正色朝着周皇后深深一礼,说道:“所以,容昭姐弟只愿与娘娘您和平相处。” “陛下的每个妃子都是本宫的家人,本宫好好地照看她们也是分内之事。容世子放心好了。”周皇后说着,伸手端起手边的茶盏,掀开杯盖轻轻地吹着茶末。 “既然这样,那容昭就放心了。”容昭说着,再次拱手施礼,“容昭告退。” “去吧。”周皇后喝了一口茶,觉得味道甚是不好,遂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且等等。”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容昭回身问。 “安平公主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可不是那么容易娶回家的。你们容家有一个临阳郡主难道还嫌不够吗?” “皇后娘娘放心,容昭跟安平公主之间什么事儿都没有,而且容昭还能跟娘娘保证将来也不会有。”容昭从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心想老子倒是想把这蠢萌的公主泡到手呢!可是有心无力啊! “你能这样说,本宫就放心了。”周皇后点了点头,又朝着容昭摆了摆手。 容昭又看了周皇后一眼,见她依然神色平静,眼神也如一眼古井一样深邃无波,忍不住又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装逼高冷,便转身出去了。 出了殿门自然有小太监上前来引路,出了凤阳宫走在长长的甬道上,拐过一道弯儿又换了个年纪大些的太监带路,在经过一道宫门的时候容昭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 “这里是德妃娘娘的关雎宫。”老太监说道。 “噢。”容昭轻轻点头,心想原来这就是赵沐他母妃住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美人能生养出赵沐那样的精品儿子来。 “世子别看了,快走吧。”老太监催促道。 容昭一边跟着老太监往外走一边八卦:“嗳?这睿王病了不能进宫来给陛下和娘娘拜年请安,德妃娘娘也不能出宫去瞧瞧自己的儿子吗?” “这些事情老奴可不知道。”老太监无动于衷的袖着双手往外走。 容昭知道这些人最是怕死,也更爱财,绝不会轻易地把这些事情说出去,尤其是还没得到任何好处。不过他也不过是随口问问,人家母子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操心。 出了皇宫,容昭抬头看看天色心想这个时候了回冀州显然是不可能了。是不是该去睿王府住一晚呢?话说那天晚上的酒菜的确不错呢。 “公子!”有人低低的喊了一声,从一侧闪身出来挡住了容昭的去路。 “霍云?”容昭看着行色匆匆的霍云,又看看身后戒备森严的宫门,诧异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公子快上车吧,我们边走边说。”霍云说着,朝着身后摆摆手,一个老车夫牵着一辆马车近前来。 容昭和霍云先后钻进马车后,霍云方压低了声音说道:“公属下奉公子之命去查秀菊的家人,开始只查到她父母双亡有个相依为命的弟弟是个残疾,后来查到跟她有来往的一家裁缝铺子,并顺着这条线发现她居然跟肃王的贴身护卫有密切的关系。” “肃王?!”容昭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心想为何不是睿王?然再转念一想也便明白了周皇后这一石二鸟的好计谋,遂冷冷笑道,“好深重的心机啊!” “肃王的近身护卫崔翯跟宫女秀菊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秀菊在跟着她的主子活罪充宫之前就崔翯有来往,直到她充了宫奴之后二人还藕断丝连,之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忽然之间没了来往,秀菊被选出来送去行宫当差,之后被皇后娘娘指派道到碧梧书斋服侍德妃娘娘。” 容昭冷笑道:“她跟那个崔翯本就是恋人,之后没了来往是因为恋情被皇后娘娘发现了,然后皇后娘娘便利用这件事情攥住他们的把柄,为己所用。这两个人一个在德妃娘娘身边,一个在肃王身边,皇后便把睿王和肃王这两个有实力的皇子都看起来了,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德妃娘娘不重用秀菊,还把她留在了碧梧书斋。” “是啊!要不说,德妃娘娘真是了不起,不但有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还有一颗玲珑剔透心。”说起萧德妃,霍云的脸上立刻浮现一层浓浓地崇敬之色。 容昭忍不住又想,这萧德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儿呢? 说话间马车到了睿王府门口,霍云容昭先后下车,然后霍云引着容昭一路进府直接去了赵沐日常起居的内书房。 原本就十分安静的内书房院里比往日更加安静,门口一溜儿站着四个太监四个宫女都是皇宫里的装束,八个人整整齐齐的站在廊檐下,寒风冷冽,他们却站得整整齐齐纹丝不动。容昭一看这阵势便忍不住住了脚。 “娘娘在里面,今日专门出宫来探望王爷病情的。”霍云在容昭的耳边小声提醒道。 容昭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刚才出宫的时候路过关雎宫还跟引路的太监说起这事儿呢,果不其然德妃娘娘就真的出宫来看儿子了。只是人家母子这会儿正在一起说话,自己这个外人怕是不好打扰的,容昭便对霍云说道:“既然娘娘在,我还是先去别的地方略等等再来吧。” “别啊,正是娘娘的话,要属下去宫门口等着,公子一出宫便立刻接了来王府。这会儿工夫娘娘怕是等急了呢。”霍云说着,便上前去跟门口的一个宫女说了两句话,那宫女悄没声儿的进屋里去,没多会儿又出来,朝着容昭微微欠身,说道:“娘娘请公子进去说话。”说着,宫女侧身伸手打起了厚厚的门帘。 “多谢。”容昭抬手整了整衣领抬脚进了房门。 屋子里一如既往的温暖如春,只是这暖融融的气氛里又多了一点香味。这香味细细闻来如绿萼梅花却又淡了七分,妙在其隐隐然似有似无断断续续,叫人越发想要捕捉,寻觅,回味。 赵沐日常看书的矮榻上并没有人,唯有一只博山窑的香炉放在小几上却不见青烟。 再往里看,帐幔之后影影绰绰,似是有人从里面走出来,随后帐幔被撩起来,赵沐的奶娘宋氏对容昭微微欠身,低声说道:“容世子,娘娘请你入内说话。” “好。”容昭应了一声,抬脚走进了赵沐的卧房。 不大的卧房里除了一张雕花卧榻之外还有一张小巧的窄榻横在窗下,榻上一女子侧身而坐,天色昏暗屋里也没有点灯,她的容貌看不清楚,借着窗外的一抹霞光淡淡的勾勒出她大致的剪影,五官隐在暗影里几乎不见,但容昭却明确的感受到对方的目光。这目光温润如水丝毫不给人压力感,但又叫人无法忽视。 “你就是容昭?”德妃萧氏问道。 她的声线略微有些低沉,但却似是有着特殊的魔力,连容昭这等纨绔不羁之人都不由得敛了心神,躬身施礼,恭敬地回道:“是。” “你说子霖的病是中了一种名叫九连环的奇毒?而这毒你能解?”萧德妃看着容昭,话音里带着几分不信。这也不怪她,眼前这个十几岁的粉面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解这种奇毒的人。 容昭微微一笑,说道:“在我之前,可有人知道睿王爷是中了什么毒?” 萧德妃微微一怔,轻轻摇了摇头。 “所以,娘娘除了相信我,也不能找到别人给王爷解毒了。”容昭微笑道。 “你这孩子倒是有股子犟脾气。”萧德妃淡淡一笑,方抬手指了指放着帐幔的雕花卧榻,“他今天一直昏昏沉沉的,病情似是比前两天更重了。劳烦公子给瞧瞧吧,如果可以,还请公子尽快给子霖解毒,事成之后,本宫必有重谢。” “娘娘这话,容昭可记在心上了。” 第34节 萧德妃又淡淡一笑:“你记与不记都没什么要紧,本宫绝非食言而肥之人,你还是快些诊脉吧。” “是。”容昭拱手应了一声,转身走去赵沐的床边,宋嬷嬷掀开帐幔,赵沐正合着双目睡着,额角渗着一层细汗,脸色越发苍白,嘴唇也呈现不正常的紫红。 容昭立刻皱起了眉头伸手切在赵沐的脉上,片刻后,方不悦的问宋嬷嬷:“我不是说这两日先不要给王爷服药吗?你们怎么不听?!” 宋嬷嬷吓了一跳,忙道:“的确没给王爷服药,所有入口的东西都是小心检验过的,怎么……“ 容昭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给人下毒的方式有很多种,除了入口,还可以入鼻,入目,以及人的七窍以及汗毛孔都可以。若是我猜测的不错的话,这王府之中隐藏着一个用毒的高手。” “即便如此,也应该是王爷身边服侍的人,老奴实在想不出来会是谁对王爷下手。”宋嬷嬷说着,转身跪在萧德妃的脚下,“老奴无能,请娘娘降罪。” “现在还不是追究罪责的时候,你且起来吧。”萧德妃缓缓地起身走到榻前,问容昭:“容公子,现在子霖是什么状况?解毒需要准备些什么,你尽管说,本宫好叫人去准备。” 容昭沉吟道:“我觉得,应该给王爷换个地方住才更有利于解毒。” 宋嬷嬷忙道:“有的,王府之内十几个院落上百间房子,公子说哪一出好老奴就叫人去收拾哪一处。” “王府之内,哪一处都不好。”容昭摇头看着萧德妃,缓缓地说道,“最好是身边伺候的人也一个都不要带。” 萧德妃了然的点点头,说道:“本宫明白了。” “娘娘请尽快安排地方,容昭今晚就准备解毒的东西。” “好,今晚你且住在这睿王府,明日一早自然会有人来接睿王与你。” “多谢娘娘好意,今晚容昭怕是没工夫睡觉,所以明日一早请您的人到城西叶慎之的宅邸找我。” “叶慎之是谁?”德妃疑惑的问。 “他是容昭的堂舅,当初离开西凉城的时候家母一再叮嘱说到了上京城务必去拜访一下堂舅,然我姐姐尚未进宫就连连出事,到如今容昭还未曾遵照母命去登门拜访,今晚是必须要去的。” 宋嬷嬷从一旁听了这话,便忍不住焦急的插嘴道:“都这个时候了,公子您是不是……” “公子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就不要多嘴了。”萧德妃不等宋嬷嬷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容公子从行宫赶来急着进宫见皇后,到这会儿又累了半天怕是连茶都没喝一口,你还不快去安排茶饭来?” 宋嬷嬷答应着出去,萧德妃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许久,方幽幽叹道:“这个世上究竟有几个人可以相信呢?”她落寞的声音似是一条细线,一下子拴住了容昭的心,紧紧地慢慢地勒住,疼痛,却又不想挣扎。 “所谓信任,不过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尚且不足而已。”容昭轻声说道,“当有人背叛您的时候,您一定要想一想究竟是什么筹码是您给不了又是她必须的,才让她放弃多年的被信任去铤而走险。” 萧德妃顿时对容昭高看了一眼,感慨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只不过,你这种言论也太过了些,这世上并非都是些鸡鸣狗盗之徒,忠义之人还是居多的。你小小年纪就这么想,对你来说未必是好事。” 容昭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娘娘出身书香门第,读圣贤之书,自然相信‘人之初,性本善’,但容昭自有长在荒漠,自幼只知道弱肉强食,人性本恶。然此时也不是跟娘娘您辩论这个的时候,我要赶紧的去准备解毒用的东西,也请您早些把睿王爷搬离睿王府,随身服侍的人该如何安排我想娘娘心里自然有数,就不用我瞎操心了吧?” 萧德妃轻轻一点头,说道:“好,那明日一早自会有人去叶慎之家接容公子。子霖的事情还请公子多费心了。” 容昭应道:“娘娘放心,睿王是容昭在帝都城的靠山,容昭就算是为了自己着想也不能袖手旁观。” “你这样说,本宫就放心了。”萧德妃点头看着容昭的背影消失在帐幔之外,又轻轻的叹了口气。她嘴上说放心,不过是客套话,天下做母亲的看着儿子这般模样,又岂能是别人两句打包票的话就能真正放心的呢? 当下,萧德妃从睿王府出来并没急着回宫,而是悄悄地去了礼部尚书府。 因为睿王的关系,礼部尚书府今年比往年冷清了许多,好几场年酒都取消了,只有萧氏族中兄弟子侄家的酒推脱不掉只随便过去坐坐就回来闭门谢客。 正在书房跟师爷商议事情的萧正时听说德妃娘娘忽然来访,不由得吓了一跳,忙亲自将人迎进门请至内室摒弃左右之后,亲手递上香茶也等不及萧德妃喝一口,便焦急的问:“娘娘这个时候匆匆而来,可是睿王的病有什么变化?” 萧德妃把手中茶盏一放,沉沉的叹了口气说道:“哥哥,你立刻收拾出一座清净的院落,再派几个从未在外面出面过的人把子霖从睿王府接出来。今天晚上一定要把他安置妥当,明天一早再安排人去城西一个晋西商人名叫叶慎之的家里接容昭过来给子霖解毒。这事儿不能再等了!” “好!”萧正时一口答应下来,“这事儿交给臣,娘娘尽管放心,保证不会有任何纰漏。” 萧德妃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哥哥也别太托大了,现如今我们的身边到处都被安插了人家的人,大年夜容昭已经点明子霖已经中了九连环的毒,入口之物要万般防备,可今天他去诊脉,说毒又加深了一层,如此可见这几天我们根本就没能制止对方给子霖下毒,以宋氏在睿王府的布置都无法阻挡他们……想想真是太可怕了!” 萧正时也是一愣,喃喃的说道:“这怎么可能?” “本来我也是不信的,可今日子霖的状况大不如前,本宫守在他身边半日的光景,他也只有一个多时辰是清醒的,其他时间都在昏睡。如此可见那容昭说的并没有错。” 萧正时听了这话也沉默良久方才叹了口气,说的:“臣已经知晓其中利害,这就去安排。天色已晚,娘娘还是该快些回宫,否则皇上知道了怕是不好说。” “皇上已经悄悄地去了冀州行宫,不然本宫岂敢轻易在外逗留这么久。”萧德妃说着,便自己把斗篷后面的风帽拉起来遮住了头脸,一边往外走一边叮嘱萧正时:“此事哥哥务必谨慎小心,万不可再出岔子了!” 萧正时忙应了一声:“是,娘娘放心。” 亲眼看着萧德妃上了马车在护卫左拥右护中消失在夜色里,萧正时站在尚书府门口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墨色的夜空,迎着冷风轻轻地吐了一口气,默默地思索了半晌方转身回府。 世人都说,没有三百年家族史的贵族不是真正的贵族,而萧家则正是这种历经几朝几代经过不知多少次起起伏伏的名门望族,家族中出过宰相,帝师,皇后,太傅等几十余人。沉积了几百年的家族,总有一些别人达不到的东西,不仅仅是书香气质,贵族血液的沉淀,更有几百年的秘密基业。 赵沐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秘密挪出睿王府,萧正时派去的人在接睿王的时候又顺便考验了一下赵沐的奶娘宋氏,各种细节不再详说。却说容昭前一天晚上叩开叶慎之的大门,可把叶慎之给惊着了。 原本叶慎之早就收到了叶氏的来信,说容悦容昭两个人进京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让他多操心,一定要想办法照应,然而这姐弟俩人还没到京城就接二连三的闹出故事来,什么龙虎相冲,悦妃不宜进宫,什么容家世子爷为了讨安平公主欢心在大街上请一帮小叫花子吃肉包子端了人家的包子铺,什么容世子跟睿王相交莫逆,好的穿一条裤子了等等传闻,闹的叶慎之好几个晚上都没睡着觉,总觉得自己因为这个尚未谋面的外甥给卷进了政党之争的大潮,说不定明天一睁眼就是刀斧加身,万劫不复了! 容昭看着傻愣愣堵在门口半天不说话的叶慎之,觉得这个人怎么都跟紫姬说的那个八面玲珑对不上号,一时忍不住笑了:“怎么,瞧着我不像是靖西候世子?” “呃,不,不不……”叶慎之连忙摇头,虽然他没见过容昭,但眼前这个俊俏的小公子跟自己的堂妹年轻的时候有七分相似,他一眼就能确认此人就是自己的堂外甥绝不会有假。 “那我可以进去了吧?堂舅!”容昭笑眯眯的问。 “呃,请,快请!”叶慎之这才闪开门口,把容昭和他身后的几个随从给恭敬地请进了自己的家门。 “我饿了。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一进门,容昭就开始嚷嚷,比到了自己家还理直气壮。 “快,快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吃的,都端上来!”叶慎之吩咐身后闻讯而来的妻子张氏。 张氏早就听丈夫念叨容家姐弟的大名数百遍,这阵子耳朵都磨出茧子了,今日终于见了真神,自然不敢怠慢,忙带着丫鬟出去,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就准备了满满一桌子吃的,鸡鸭鱼肉应有尽有,最后还端上一道温和滋补的红枣莲子燕窝耳羹。 “宝贝儿,坐下吃饭吧。”容昭入座之后,转身招呼披着一身黑袍的紫姬。 紫姬笑了笑抬手把身上遮住头脸的袍子脱下来露出本来的面目,倒是把叶慎之夫妇给吓了一跳。 “哎呦!这是个姑娘啊!”张氏忍不住惊叹,“这姑娘长得可真俊啊!” “是世子爷的侍妾?”叶慎之又问。 容昭懒得搭理这夫妇俩,只管吃喝——他是真的饿坏了。 “我是公子的人。”紫姬总是觉得吃人最短,公子可以不搭理人家她却有点不好意思,一边说着,一边也坐下来开吃。 吃饱喝足之后,容昭又问叶慎之:“堂舅,我们住哪儿?” 一直站在一旁候着的叶慎之忙应道:“世子爷放心,院子早就收拾好了!跟我来,我带世子爷过去。” “好,那就走吧。”容昭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起身带着紫姬走了。 叶慎之亲自带路把容昭和紫姬以及几个随从一起带到幽静雅致的东跨院里,又安排了四个年轻貌美的丫鬟进来服侍容昭洗漱,方识趣的退了出去。 紫姬服侍容昭换了衣裳便把几个丫鬟都赶了出去,把房门紧闭了方回来问:“公子,那睿王果然中了九连环的毒?” “是啊!”容昭悠然叹道,“你看看,这世上果然是有奇人高手在的,是不是?” 紫姬咬牙道:“奇毒九连环是我祖上人研制出来的,我爹娘被人暗杀也是因为家藏的毒谱,我从六岁开始浪迹江湖寻找这些人却找不到,想不到今天在这上京城里见到了九连环!” “只要能找到下毒之人,就能找到你的仇人。”容昭拍拍紫姬的肩膀,轻声劝道,“别着急,慢慢来。我答应过你要帮你报仇的。” “嗯。紫姬一切都听公子的。”紫姬缓缓地跪在容昭的脚边,低头伏在他的膝头。 第二天一早,果然有人来敲叶慎之家的门,说是跟容昭约好了来接他的,叶慎之问对方是什么人,对方却只字不提。叶慎之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亲自去敲容昭的门,把他从美梦中叫醒。 容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忍着强烈的起床气披着衣裳出门,只看了一眼叶慎之便抬脚往外走,叶慎之看世子爷的脸色这么臭,便没敢吭声,只管一路跟着到前面去见来人。 见了萧正时派来的人,容昭问都没问便直接带着紫姬上了他们准备的马车,紫姬又吩咐自己带来的人牵着马车跟在后面,一行人三辆马车前前后后出了叶慎之家门口的巷子。叶慎之一路尾随到巷子口看着马车没了影儿才回来,进门便对着妻子张氏叹息:这究竟是些什么人啊就跟着走?这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儿可怎么好?! “世子爷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只是他来了住一个晚上又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何时回来,你们这舅甥二人连句话都没正经说又走了,真真可惜!”张氏连声叹息着,见叶慎之不说话,又凑过去问:“我看世子爷身边的那个姑娘一脸的妖里妖气,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将来定然是个祸害,老爷得空要好生劝一劝,那安平公主若是知道世子爷身边有这样的人在,那定然是极不高兴的!” “哎呀,你倒是操得一手好闲心!这事儿轮得到你我多嘴吗?!你个妇道人家屁都不懂整天就知道瞎叨叨。”叶慎之摆摆手,自去烦恼自己的心事去了。 …… 容昭靠在马车里又睡了个回笼觉,睁开眼的时候马车已经停在一道黑漆大门跟前。外边车夫轻轻地扣了扣车板,说道:“世子爷,到了地方了,请您下车吧。” 容昭打了个哈欠搓了两把脸,又伸了个懒腰才扶着紫姬慢慢的起身,拖着酸麻的双腿笨拙的跳下马车,抬头看了一眼黑漆大门的匾额上工整含蓄的‘秋云斋’三个字,皱着眉头问:“就是这里了?” “是的,身旁的护卫上前拿了钥匙把大门上的铜锁打开,一把推开房门,恭敬地说道:“世子爷您请。” 容昭朝着紫姬点了点头,率先抬脚进门。紫姬随后招呼着几个随从把后面马车上的四个大箱子抬下来,小心翼翼的送进院里去。来接容昭的护卫也不敢多嘴,只等着人都进去之后便把马车牵走并从外面锁上了院门。【9960】 第七十七回,第一环毒,第一道计 一切都默默地进行着,从皇宫到冀州行宫;从睿王府到这座不起眼的秋云斋,大年初六的清晨,这大齐天下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然而一场旧的牌局正被悄然收场,在各赌家尚未算清楚输赢的时候,又重新开场。 秋云斋最宽敞的三间厅房已经被容昭占领,当时搬进来的四个大箱子已经打开,里面各种奇怪的瓦罐器皿被紫姬一一摆放出来默默组装成一套极其特别的淬炼工具。 一身白袍的容昭正盯着从竹管口一点一点慢慢滴下来的碧绿色液体。 “九连环之毒,是从分别从九种动物毒腺里提炼出来的剧毒,然后根据毒性的阴寒湿热等不同属性陪着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的规律一层一层的下毒。所以九种毒虫的毒并不难解,难的是这阴寒湿热的属性和五行相生相克的规律。再加上中毒人的体质,这毒性散发出来的表象也各不相同,所以想解这种毒简直比登天还难。”紫姬站在容昭的身边,和容昭一起盯着那半碗碧绿色液体,低声叹道,“公子,您有几分把握能参透这其中的秘密?” “紫姬,你知道这世上最难的事情是什么?”容昭看着最后一滴绿色的液体落进白瓷碗里,伸手拿了帕子把竹管上的一点绿色的渍迹轻轻地擦干净。 “紫姬不知,还请公子教导。”紫姬说道。 “这世上最难的事情就是容易。最繁琐的东西解起来也最是简洁。”容昭回头看着紫姬一脸的茫然,顿时满足感爆棚,决定再装一把,于是抬手弹了一下紫姬的脑门,笑道;“这么说吧,道家讲究道法自然,说什么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那么你倒过来看呢?天下万物最终也不都归了一么?而这这‘一’可不就是‘最简单’么?” 紫姬似懂非懂的看着容昭,依旧一脸茫然的问:“公子,你该不会是说这一碗寒玉藻凝汁就能解得了睿王身体里的毒?” 容昭听了这话忍不住失笑出声:“傻丫头,这怎么可能呢?睿王的身体里的九连环之毒已经到了第六环,根据你背下来的九连环毒谱,这第一道毒是大暑那天蜕化而成的九十九只毒水蛭炼制而成,此乃奇热之毒,虽然比不上毒蟾,但在热毒之中算是数得着的了。我们只有以寒克热,用这只有北极寒冰之中才生长的寒玉藻凝汁来解当然没问题,但解了这一道还有后面五道,若是后面的解药不及时,这六种毒之间忽然失衡,那么毒性就会急转直下气势汹汹——”容昭说着,忽然伸手在紫姬的脖子上一压,低声笑道,“如此,睿王爷怕是连六个时辰都撑不过就一命呜呼了。” 紫姬的心猛地紧了一下,心里刚想着若是容昭真的解毒不成弄死了睿王爷那将会是个什么后果,便听见身后一声阴沉沉的冷笑:“你若是敢让睿王活不过六个时辰,老夫让你立刻去阎王殿报到,并诛你九族。” “诛九族?这个好!”容昭笑吟吟的回头,看着门口一脸冰霜的萧正时,拱了拱手,悠然道:“实话不瞒萧大人,我自小就讨厌透了容家。爹不疼,娘不爱的,容家的人除了我姐姐之外,谁死我都会拍手叫好。而我姐姐现在已经是皇妃了,想来这诛九族……应该不能连皇妃都不放过吧?” “你!”萧正时气得嗓子冒烟,说不出话来。 “行了,萧大人,把你这一套收起来吧。”容昭抬手端起那半碗碧绿的药汁子从萧正时的面前招摇而过。 “……你等等!”萧正时立刻转身追了上去,赶在容昭给赵沐喂药之前制止住了他,“你等下!这药必须要试过才能给睿王用!” “试?怎么试?”容昭好笑的看着萧正时,抬手点了点碗里碧绿的汁液,“这东西是有毒的!谁吃谁死。请问萧大人你要让谁来试?” “你!这剧毒之物怎么能给睿王用?!”萧正时说着,就要扑上去把药碗打翻。 紫姬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他的衣服后领子把人揪住,救了容昭手里的那碗寒玉藻凝汁,然后用力往后一拉,赶在两旁的护卫挥剑而上之前把萧正时推进了一个护卫的怀里,冷笑道:“你别不知道好歹!这一碗药汁子要用三斤寒玉藻凝练而出,你知道寒玉藻有多贵重吗?它长在极北苦寒之地的冰海里,不用说去采摘的人有多少有去无回,就算顺利的从冰海里摘上来,也不一定能新鲜的运到这上京城!就算运到了京城,没有我们独特的凝练术,那也不过是几斤毒草而已!若不是我家公子慷慨,你拿出一万两银子来也换不了这半碗药!” 萧正时一下子愣住,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一碗不知用什么毒物给榨出来的药汁子而已,却没想到有这样的来头。 容昭却不着急给赵沐服药了,只把药碗放到床前的小几上,又理了理衣袖款款起身走到萧正时面前,轻声叹道:“萧大人,我知道睿王是你亲外甥,你们萧氏一族的荣辱都系与他一身,可我跟他也是无冤无仇哇!我若是想要害他只需要袖手旁观就可以了,何必费这么大的劲折腾这一出呢?” 萧正时皱眉道:“可你给他服用如此剧毒之物万一害了他怎么办?” “能怎么办?”容昭轻笑着摇了摇头,“不喝这碗药他必死无疑,喝了,还有六成的希望能醒过来。至于该怎么办,萧大人你现在拿主意吧。” “这一碗毒……啊药,药!这一碗药喝下去,睿王的毒有六成希望能解了?”萧正时不放心的问。 “不能。”容昭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对紫姬说道,“这老头实在麻烦,你跟他说吧,我出去走走。” “嗳?嗳——”萧正时看着容昭挺着笔直的腰杆儿出门而去,一时嗓子又冒烟儿了。 “萧大人,我这样跟你说吧,睿王所种的九连环之毒已经到了第六层,也就是说他身体里面现在有六种毒在相生相克。这最早中的毒是从大暑天的毒水蛭中萃取出来的,此乃九连环中第一道毒,其主要作用是麻痹人的肌体,让人四肢酸软无力。初时的症状像极了伤风,然却是普通治风寒的药所不能解的。当然,单独这一种毒不会致命,却会叫人没有力气,一直卧病在床直至瘦骨如柴。从睿王现在的情形看来,他中了这种毒蛭的毒已经两个月了,再不尽快解毒,将来就算活下来,也只是个瘫软在床上的废物。所以要不要给他喝这一碗毒药,萧大人您说了算。”紫姬说完,也一甩袖子转身出去了。 “嘿!”萧正时看着紫姬的背影,气得一跺脚,“你一个婢女也敢如此跟老夫说话!简直是岂有此理!” 第35节 “老爷,那这药?”旁边的护卫听完紫姬的话已然是一身冷汗。 “……喂王爷喝下去吧。”萧正时咬了咬牙,说道。 “是。”护卫答应了一声上前去,一个扶起赵沐,一个端着药碗,小心翼翼的把那晚碧绿的药汁子灌进了赵沐的肚子里。 萧正时根本不忍心看,赵沐是他看着长大的,因为身份的缘故,这个外甥在心里比两个儿子都亲,这会儿明知道那是一碗毒药还要给他喝,这亲娘舅是真心受不了,于是沉沉的叹了口气也出去了。 自此后,萧正时也不过来盯着容昭给赵沐解毒了,只派了自己的大儿子萧珩过来看着,并再三叮嘱,一定要把容昭对睿王用了什么稀奇药材用了多少,除此之外还用了什么方式方法解毒都要一一记下来,宫里的德妃娘娘是要看的! 然而萧珩真的把这些给记录下来交给萧正时之后,萧正时却又不敢转交给德妃,生怕自己的亲妹子看了之后一个想不开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说起德妃娘娘,这几日时时刻刻为儿子的事情悬着心,自然是煎熬无比。 关雎宫是皇宫里最雅致的一处所在,虽然建制规格跟其他皇妃的居所没什么差别,然而里里外外的装饰布置连同种植的花草等却大不相同。连同那些栽种花草的花盆也都是奉皇上之命叫官窑特别烧制的,样式奇特,绘彩也别有风趣。就眼前这个装着单瓣儿水仙的海棠式青花瓷浅口盆上的题词便是当时工匠把陶坯送进宫里来,由德妃娘娘亲自手绘兰草,皇上御笔题写的“兰心蕙质”四个字。 “娘娘,皇后娘娘跟前的赵公公来了。”门口的宫女轻缓的回话打断了德妃的思绪。 “让他进来吧。”德妃深沉如水的目光从水仙花上移开,转身坐正了身子。 一个身着四品内官袍服四十多岁的太监抱着佛尘进门来,朝着德妃深施一礼,恭敬地说道:“奴才奉皇后娘娘之命,来请德妃娘娘过凤阳宫一趟。” 德妃转头看了看一旁的沙漏,淡淡的问:“皇后这个时候叫本宫过去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回娘娘,皇后娘娘没说,奴才也不敢随便问。” 德妃知道这赵万康是皇后的心腹,绝不会给自己透漏一点破绽,随点头道:“好吧,你且回去,本宫换身衣裳就过来。” “是,奴才告退。”赵万康躬身一礼,恭敬的退了出去。 德妃的贴身宫女近前来搀扶着她起身,一边小声说道:“皇后娘娘这个时候找娘娘过去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要不要奴婢叫人去悄悄地打听一下?” “不必了。”萧德妃淡然冷笑,一边张开双手让宫女给自己换衣裳,一边说道,“她这个时候找本宫,想必是陛下去冀州行宫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娘娘说的是,不过这事儿跟娘娘您却没有关系呀,是陛下说梦见了太后娘娘陵寝不安所以才去福佑寺上香的。”宫女皱了皱眉头。 “皇后娘娘行事素来周密,如今这般沉不住气,定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打乱了她的阵脚,咱们且过去瞧瞧去又何妨?”萧德妃说着,又微微蹙起眉尖,不悦的说道,“不过这个时候睿王生死攸关,本宫没有那个闲心跟她周旋这些没要紧的事情。” “娘娘说的是。”宫女跪下去替萧德妃整理好了裙褶里的玉蝉压脚下面的流苏,方道,“娘娘,好了。” “走吧。”萧德妃伸手拿过香炉上敷着的帕子凑在鼻尖上轻轻地嗅了嗅,方满意的往外走去。 凤阳宫里,几位娘娘都已经到了,唯独缺萧德妃一人。 见她进来谨嫔等几个位分低的妃嫔便站起身来见礼,萧德妃也想皇后褔身请安。各自礼毕入座,坐在皇后左下手的贤妃便笑道:“怎么德妃妹妹这脸色这么差?刚赵公公回来说你要梳妆更衣得晚到一会儿,可这会儿看来无论多细致的妆容都遮不住妹妹的憔悴之色啊!本宫听说睿王的病越发的重了,这大过年的你说可怎么好呢!” 萧德妃淡淡的看了贤妃一眼并不理会,只对皇后说道:“不知道皇后娘娘把臣妾叫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周皇后叹道:“想必你们还不知道吧?陛下今日说是去福佑寺上香祈福,然而根本没进福佑寺的门,出了皇城便直接去了冀州行宫了!本宫听说之后吓得六神无主,便立刻遣人把几位妹妹请来商议此事。年前张天师便说过龙虎相冲,陛下身为真龙天子在正月十五之前尽量远离属虎的亲人,往小了说,这对属虎的至亲有好处,毕竟真龙天子受上天庇佑,寻常人跟真龙相冲非病即宰,睿王,容氏便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话虽这样说,可张天师的话还有一层意思——即便是真龙天子也需小心保重才好!陛下此举实在太过莽撞!然而,陛下这次出宫是轻装简从,连太监加护卫一共也不过百余人,为了陛下的安全着想本宫实在不敢轻易地把这事儿透出去找大臣们来商议,所以想着几位妹妹都是贤德之人,陛下既是天子也是咱们的夫君,所以今儿本宫便把几位都请来凤阳宫关起门来商议家事,快些帮本宫拿个主意吧。” 周皇后说完,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便只盯着德妃看。旁边的贤妃便笑道:“皇后娘娘自然是知道的,臣妾们一向愚钝无能,遇到事情便只有慌乱的份儿,比不得德妃妹妹满腹诗书,况且陛下平日里又最最宠爱你,所以这事儿还得你费费心思了。” 萧德妃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苦笑道:“贤妃姐姐刚才还心疼妹妹我容色憔悴,这会儿怎么又往我这肩膀上压担子?论才华,臣妾自然比不上皇后娘娘,论宠爱,臣妾早就徐娘半老,更不敢跟谨嫔妹妹相提并论,况且睿王的病情又加重了,睿王府送来消息说睿王现在已经神志不清,妹妹我这一颗心都乱成了一团麻,这回怕是无法为皇后娘娘分忧了,还请皇后娘娘见谅。”说着,萧德妃便款款起身,朝着周皇后轻轻一福,“皇后娘娘,臣妾这头疼的像是要裂开一样,请容臣妾先告退了。” “妹妹既然身体不适,就赶紧的回宫歇着吧。立刻去把章太医传进宫来,去给德妃娘娘脉!”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德妃在出门之前又转身向皇后欠了欠身,便在谨嫔等人齐刷刷的恭送中步出了凤阳宫的大门。 气氛不对,几个份位低的嫔妾都寻借口撤了,皇后跟前只剩下了贤妃和谨嫔两个,一个仗着位分仅次于皇后又是大皇子的生母所以不用看皇后的脸色,另一个则自以为是皇后的心腹所以要留下来替亲姐姐分忧。 “姐姐,这睿王的病真的有那么厉害吗?”贤妃狐疑的问周皇后。 周皇后端起茶盏来浅浅的抿了一口茶,轻声叹道:“都说孩子是娘的心尖肉儿。你看德妃什么时候失态过?今儿我们也算是见到了。” “德妃姐姐的确是太可怜了。”胸大无脑的谨嫔一时觉得若是自己的女儿生病了自己肯定会乱了阵脚,再想想平日里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的德妃萧氏今日面对贤妃的挑衅竟无动于衷,心里万分感慨,忍不住低低的叹了口气。 周皇后悠悠叹道:“是啊!这一切都争不过一个命啊!想当初本宫的孩子还没出世就走了,本宫伤心欲绝又何尝比德妃好过?” “姐姐说的是。”谨嫔顿时不敢再多说了。 贤妃的嘴角却弯起一抹不可捉摸的微笑,岔开话题说道:“那以皇后娘娘的意思,陛下去冀州行宫这事儿,我们该怎么办呢?难道就由着容氏那小贱人为所欲为?” “本宫听说那容悦的弟弟容昭跟睿王的关系极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周皇后若有所思的问。 贤妃冷笑道;“外边都传开了,大年三十儿晚上容昭便是在那睿王府过的,据说睿王在西凉的时候这两个人就好的穿一条裤子,要不然德妃不肯跟容悦那小蹄子撕破脸呢。” 周皇后听了这话微微蹙了蹙眉头,叹道:“妹妹在本宫这里随意惯了,出了这道门可不许这么说话。容悦现在是万岁爷心尖子上的人呢,这话若是被那些嘴碎的奴才们传到万岁爷的耳朵里,你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去,连本宫也捎带着落不是。” “姐姐教训的是。”贤妃忙低了低头,嘴角却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就算是皇后,没有一个可以给自己撑起来的儿子又有什么用?一想到将来自己的儿子继承大统,连皇后这个正宫也要看自己几分脸色,贤妃恨不得现在就回自己的菁华宫去细细的安排怎么除去容悦小贱人。 周皇后似乎也了解贤妃急不可耐的心情,便抬手揉了揉眉心,叹道:“咱们姐妹凑在一起说了这半日光景,却也一点办法都没有。本宫这头都疼了。” “姐姐身体不适,就请好生将养吧。妹妹告辞了。”贤妃款款起身,朝着周皇后轻轻一福。 “那我就不留妹妹了。谨嫔替本宫送送。”周皇后有气无力的说道。 谨嫔忙答应着站起身来送贤妃往外走,周皇后坐在凤座上看着贤妃已然有些发福的背影,嘴角勾起如同贤妃一样的不屑的冷笑——这么多年来贤妃心里想什么她这个皇后自然一清二楚,她贤妃要争强夺胜,自己身为皇后自然乐得成全她,反正自己跟前也没有亲生的儿子,哪个皇子继承大统自己都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而此时被贤妃心心念念要除去的容悦正和皇上面对面坐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小炉暖酒,红袖添香,闻言暖语,互诉离别后之相思衷肠呢。 “陛下已经喝了不少了,再喝就醉了。”容悦一边侧着身子给皇上倒酒,一边娇笑着看了皇上一眼。 已经有五六分醉意的皇上被这一眼看得魂都酥了,伸手揽过容悦的肩膀,低声叹道:“酒不醉人人自醉,今日朕跟悦儿坐在一起,喝什么都会醉的。” “陛下又笑话人家。”容悦低声说着,微微抬手按着皇上的手臂,从他的怀里抽身出来并顺手把酒杯递过去,娇嗔道:“只许再喝这一杯。” “那怎么行,朕还未尽兴呢。”皇上接过酒杯,万般宠溺的看着身边的美人。 “可是人家还想给皇上舞剑呢。”容悦笑道。 “舞剑?好!朕赐给你的龙吟剑可随身携带?”皇上一听这个立刻顿时更加高兴,他所喜欢的就是容悦身上这英姿飒爽的草原女儿气质,跟后宫里那些扭捏作态的女人大不相同。 “陛下所赐,自然半寸不不敢离身。”容悦说着,又敛笑叹息,“这些日子容悦屡屡遭遇险境,若不是有天子宝物护身,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这大过年的不许说这等丧气话。你是朕的女人,朕绝不容许你有半点闪失。”皇上一时心疼,又把容悦搂进怀里,一想到所谓龙虎相冲的话,也觉得很是烦闷,因道:“等过了正月十五……嗯,正月十六那天朕必然会派人迎你进上京城。悦儿放心。” “臣妾自然是放心的。”容悦从皇上的怀里直起身来,又恢复了巧笑嫣然,“那臣妾这就给陛下舞剑。” “好!”皇上见容悦高兴了,心里的那点小烦躁顿时烟消云散。 容悦起身至屋子中间,接过绿云递上来的龙吟剑,掐了个剑诀,暗暗地提了一口气,缓缓出剑。皇上则惬意的靠在身后舒适的靠枕上端着酒杯,兴致盎然的看着。 这一次舞剑,不知道是因为伤病刚刚痊愈的缘故还是因为喝了酒,容悦的腰肢似乎比上一次娇软了许多,速度也慢了些,那股英气减了三分,平添了一股娇柔。“舞剑”二字原本在“剑”,这次反而侧重在一个“舞”上。皇上看着却越发的高兴,这世上的男子大多如此,再英气的姑娘在他们的心里都抵不过三分娇痴。 大年初五的夜里,寒风呼啸。而屋子里却非常的暖,容悦舞了不过一刻钟的工夫身上便微微见了汗。原本就因为饮酒而泛着桃色的双颊此时也越发的红润可人,连偶尔看过来的目光也潋滟着温情的水波。 皇上便觉得按耐不住想要起身,却又贪恋着此刻的美好,不愿打断。他已经是从横花丛的老手,自然知道美丽的女子该如何在她最美最动人的时候拥有。 嗯,此时还不到。皇上不知第多少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正是最情深意浓的时候,皇上只觉得自己宛如梦里,心里有无限的美好涌上来,好像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又回到了当年初临天下意气风发的时候。然而眼前妙曼的身影忽然一顿,手中的龙吟剑光一敛,在皇上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容悦便‘嘡啷’一声丢下手里的剑,一头栽倒在地上。 “悦儿?!”皇上大惊而起,疾步上前去把容悦从地上抱了起来。 旁边的绿云,绯衣以及张万寿等人也匆匆上前,收剑的收剑,帮着皇上给容悦顺腿顺手,绿云却已经哭了起来:“娘娘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夜里也总是睡不着。今儿皇上来了她是特别高兴才强打着精神起来的。这会儿怕是累的狠了……” “怎么不早说?!”皇上怒火中烧,这回是真的心疼狠了。 绿云吓得一个哆嗦往后缩了缩肩膀,低声说道:“娘娘不叫奴婢们说,怕是坏了陛下的兴致。” 皇上重重一叹,手上用力把容悦抱起来送到榻上,一边吩咐张万寿:“快去把太医叫来给娘娘诊脉!” “哎呦,陛下,这大过年的……”张万寿似乎是有意火上浇油,低声反驳了一句。 “什么过年过节的?什么事情比得上悦妃的身子重要?!”皇上怒声呵斥。 “是,奴才是糊涂了,奴才这就去。”张万寿一边答应着,转身一路小跑出去传太医去了。 绿云跟绯衣悄悄地交换了一个眼色,招呼宫女们进来把残羹剩酒收拾下去,又把屋子里重新换了熏香,把一股酒气给冲淡了去。 太医迟迟不来,皇上一连催了好几遍,过了半个时辰的工夫张万寿方带着一个太医气喘吁吁地赶来。 “混账东西!怎么来这么慢?!”皇上一看见太医跑的帽子都歪了,更加火大。 “臣……臣以为这大过年的,娘娘肯定要安静修养,所以就没敢打扰……” “娘娘安静修养你们就可以放羊了?!就你这一身酒气是不是吃酒赌钱去了?!悦妃娘娘自从住进行宫,身子一直不见好转都是你这群废物给耽误了!”皇上怒声大骂。 太医吓得连连磕头求饶:“臣该死,臣该死……求皇上饶命……” 旁边的张万寿见皇上脸色铁青,悦妃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便斗着胆子插了一句嘴:“陛下,娘娘还昏迷着呢,还是先叫太医给娘娘诊了脉,在发落他也不迟。” “诊脉?你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他这副鬼样子还能诊脉吗?!身为太医,玩忽职守,不但没照顾好娘娘的身子,还吃酒取乐!把自己喝成这样还敢往朕的面前来,真把朕当成瞎子了?!”皇上指着跪在地上的太医,越骂越来气,干脆起身上前踹了那太医一脚,吩咐张万寿:“你去!把这行宫里当值的太医都给朕关起来!朕要好好地惩治一下这些废物!” “是,奴才遵旨。”张万寿赶紧的躬身领命,又朝着门口一挥手,叫了两个太监来把已经瘫软如泥的太医给拖出去之后,方又转身向皇上献殷勤道:“陛下,要不老奴差人连夜回上京城叫两个可靠的太医来照顾娘娘的身子?奴才斗胆多一句嘴,娘娘身体虚弱,这一路上受尽风寒惊吓,须得好好调养的。若不好好调养,等过了正月十五进了皇宫,只怕也无法承受君恩。” 皇上一听这话觉得很有道理,肚子里的火气也消了三分,瞪了一眼张万寿,低声啐道:“就你这老东西还知道朕的几分心思,快去办吧。” 张万寿一听这话心里着实有几分小得意,忙躬身应了一声:“奴才遵旨。”便急匆匆出去办差去了。 屋子里经过一番暴风雨又归了平静,皇上坐在榻前看着昏睡中容悦苍白的容颜,无奈的叹道:“难道张天师的话竟如此灵验?可若是朕不来,又怎么知道你一个人在这里过得这么苦?” 旁边的绿云又跟绯衣交换了一个眼色,绯衣轻声叹道:“其实娘娘最苦的事情就是见不到陛下。我们娘娘从小在草原上长大,一向身强体壮的。这次先病后伤,身体虽然伤了些元气,但到底是底子好,不会有事的。陛下还请放心并保重龙体,不然娘娘醒来知道陛下如此担心,定然也是过意不去的。” 皇上听了这话,心里果然畅快了许多,又回头看了一眼绯衣,问道:“你也是悦妃娘娘的陪嫁宫女?” “回陛下,奴婢原本是娘娘粗使的婢女,但因绿云姐姐在飞云涧扮作娘娘的样子身受重伤差点丢了性命,虽然如今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我们娘娘却舍不得她太过操劳,便把奴婢调拨到跟前服侍了。娘娘这阵子忧思劳神,也是奴婢服侍的不好,还请陛下降罪。”绯衣说着,果然撩起裙角跪在了地上。 皇上看了一眼绿云,又看了一眼绯衣,叹道:“你们两个人,一个忠心救主,一个细致体贴,都是极好的。即日起,便升为悦妃身边的二品女官吧。以后悦妃娘娘身边的事情,你们两个要多多留意上心,还有这身边的宫女太监们有哪个偷奸耍滑甚至欺上瞒下不能忠心事主的,你们两个就先发落了。悦妃娘娘性子爽朗不拘小节,这些琐事也只有你们紧身服侍的人能担起来了。” 绿云和绯衣忙叩头谢恩,齐声道:“奴婢谢陛下恩典。奴婢必全心全意服侍皇上和娘娘。”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皇上抬手挥了挥。 “是。时候不早了,陛下也该早些歇息。”绿云又劝道。 “朕知道。”皇上嘴上虽然如是说,却头也不抬的看着容悦,目不转睛。 绿云和绯衣福了福身,悄然退出去把帐幔放下,在往外走一间屋子把房门关上,至门外廊檐下看看左右无人,绯衣方拍着胸口低声叹道:“哎呦我的娘唉!可吓死我了。” “怎么,我看你刚才在里面还是很镇定的嘛。”绿云挽着绯衣的手臂,两个人沿着长廊进了偏殿,把厚重的殿门关上。 “我那是装的!若不是公子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说胜败在此一举,我,我……我早就吓得瘫倒地上去了。”绯衣此时依然心有余悸,小脸吓得惨白。 “陛下发起火来是挺吓人的。”绿云倒是真的镇定,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如今看什么都不再那么重要,遂伸手倒了一杯热茶给绯衣,又笑道:“不过,咱们三公子辛辛苦苦的排演了这一场,可不就是要陛下震怒吗?那些人一个比一个狡猾难对付,咱们若不用着一点子心机,早就被他们算计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这才刚刚开始呢!还没进皇宫就这样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能怎么过?如履薄冰呗。你得好好练练你这胆子,以后有的是在皇上跟前说话的时候,总这么着可不行,会坏了公子的大事的。” “这个倒是好说,我主要是担心给咱们姑娘喝的那酒……”绯衣一脸担心的看着绿云,把声音压到极低,“那酒不会有事吧?” 绿云便啐道:“行了,你闭嘴吧!真是吓傻了吗?什么都说。我们公子做事是那么没分寸的吗?” “也是,也是!”绯衣这才松了一口气。 却说张万寿奉了皇上的旨意急匆匆回京,累的跟狗一样,大气儿没敢喘就跑去了太医院院正专门负责皇上脉息的一品御医章之喜家。把章之喜揪出来塞进马车后他自己也钻进来,打了个哈欠吩咐护卫赶路。 第36节 章之喜吓得不轻,还以为皇上在外面怎么着了呢,狠命的推了张万寿一把,问:“张公公,你这急急火火的把我揪出来,可是陛下……” “闭上你的乌鸦嘴,陛下好着呢。”张万寿不耐烦的侧了个身,继续打盹儿。 “噢。”章之喜一听说不是皇上有事儿,一颗心就放下了大半儿,但还是觉得奇怪,于是又推了一把张万寿,问:“张公公,既然皇上没事儿,你这兴师动众的是为了谁啊?” “皇上心尖儿上的人……嘿!我说章太医,您老行行好吧让我眯一会儿成吗?我这赶路干的一双眼都成了黑瞎子了!”张万寿指着自己的双眼气呼呼的说。 “哦,好,好,你睡,你睡吧。”章之喜明白了,现如今能称得上皇上心尖儿上的那个人除了冀州行宫里的悦妃娘娘再无第二个呀!得了,自己也崩瞎操心了,也睡一会儿吧。 章之喜安心的睡了,却有人沉不住气了。 贤妃的父亲公孙铨乃是当朝一品宰相,耳目遍布各处。这边章之喜一大早的被张万寿从家里拽出来带走,公孙铨便得到了消息,不过半个时辰,菁华宫里也自然知道了此事。 “废物!”正在晨妆的贤妃抬手把胭脂盒子掼到地上,怒骂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吃饭不做事的废物!” 前前后后的宫女太监呼啦啦跪了一地,一个个伏在地上不敢出声。 “说!张万寿把章之喜带到哪里去了?!”贤妃怒问来报信的太监。 为了隐蔽,公孙铨在宫里安排的人都是单项传递信息,很多事情并不敢详说,这传话的太监知道的极其有限,但娘娘问话他也不敢不说,只得硬着头皮回道:“据说是奔着西城门的方向去了,想必是陛下在福佑寺有什么不妥?” “放屁!皇上好好地,怎么会有什么不妥?!掌嘴!”贤妃喝道。 旁边菁华宫的总管太监李庆芳便上前去掌那传话小太监的嘴,殿内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贤妃终于听得烦了,便一挥手喝道:“拖下去!” 李庆芳忙朝着门口的人摆摆手,有两个太监进来把已经被打得晕头转向的小太监给拖了出去。 贤妃心里知道张万寿把章之喜弄去了冀州行宫是为了容悦,她心里藏着事却找不到人商量,一时心里烦躁的很,再看看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们,越发火大,便挥挥手说道:“都给本宫滚出去。” 众人闻言忙叩头恭敬地退出,为由李庆芳看着最后退出的宫女关上殿门,方凑到近前来讨好的问:“娘娘,这个时辰肃王殿下也该进来给您请安了,要不奴才去迎一迎咱们殿下?” 贤妃一听这话立刻松了一口气,忙道:“速去!见着肃王让他快下来见本宫。” “奴才遵命。”李庆芳躬身领命,颠颠儿的去了。 ------题外话------ 亲爱滴们,欢迎跟进! 多余的话不说了,一切都在努力的码字和更新中! 你的支持是我的动力!么么哒! ☆、第七十八回,上门搜人,取血疗毒 肃王赵润这几天每天一早都会进宫来给贤妃请安,知道皇上没在宫中,他更是来的频繁。初六一大早内宫的宫门开了没多会儿他就来了,还没走到菁华宫门口便遇到急匆匆跑出来的李庆芳,看着老货的脸色便知道有事儿,因问:“李公公,可是母妃有事找本王?” 李庆芳拉着赵润如此这般把事情一说,赵润便愣住了:“张万寿这般举措,除了父皇有事还能……” “嘘——我的肃王殿下嗳!”李庆芳把赵润拉到没人的地方小声说道:“几位娘娘都知道陛下说是去福佑寺上香实际上是去了冀州行宫,这张万寿昨晚连夜赶回来一道早的把章之喜给掳了去西城门的方向,除了是给那位新娘娘看病还能有别的缘故吗?” “啊!”赵润恍然大悟,因道:“这可不好。” “说的正是呢!”李庆芳也跺脚,“娘娘一早儿起来听见这话便气得摔了东西呢!王爷还是得想个对策。”“是得像个对策。”赵润低声嘟囔着原地转了个圈儿,抬头看见赵湄从甬道那边走过来,看样子是急匆匆的要出宫。 “咦?大皇兄,你怎么在这里站着吹冷风?”赵湄奇怪的打量着赵润。 “正要去跟母妃请安。妹妹这么早就急着出宫?是谨嫔娘娘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可需要大哥帮忙?”赵润热情的问。 “母后听说三皇兄的病又加重了,昨晚上一夜没睡好,叫我一早起来去睿王府瞧瞧。哎呀,大哥我不跟你说了,我得走了。”赵湄说着,便急着往外走。 “唉,你……”赵润还想说什么,赵湄已然走远。于是他皱眉问李庆芳:“这安平什么时候对老三的事儿那么上心了?竟还打着皇后娘娘的幌子。” “这安平公主喜欢靖西候容世子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了。听说前儿皇后娘娘还把容世子叫到凤阳宫里问了几句话,奴才恍惚听那边的人说皇后是不满意容世子的。” “姐姐封悦妃,兄弟娶公主……这个靖西候!想的倒是美!”赵润心里越发的烦躁,转身往宫外的方向走。 “唉,王爷,您这就回了?”李庆芳纳闷的问。 “你回去替我跟母妃说忽然有点急事去找平南王叔商议,我晚上再来请安。”肃王朝着背后摆摆手,又加快了脚步。 “奴才知道了。”李庆芳朝着肃王的背影欠了欠身,看着他走远了方才回去。 赵湄出了皇宫直奔睿王府,说是去瞧睿王的病,实际上是听说容昭出宫后便跟霍云走了,定然是去了睿王府,她就是奔着容昭去的。然而容昭却没再睿王府,睿王府的宋嬷嬷把赵湄给挡在了门外:“公主请回,王爷刚服了药正在歇息,这会儿不便见人。”宋嬷嬷客客气气的躬身着身子,就是不松口。 “你不叫本宫见三皇兄也可以,把容昭叫出来!”赵湄板着脸坐在椅子上,大有不见人就不走的意思。 “公主这可是为难老奴了。容公子就不在府中,老奴去哪儿给您叫人呢。”宋嬷嬷苦笑道。 “胡说!他分明就在这睿王府。”赵湄生气的指着宋嬷嬷说道,“你别以为你是三皇兄的奶娘就可以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奴才不敢。”宋嬷嬷忙道。 “那你还在这里废什么话?快把人叫出来!”安平公主气得拍桌子。 “容公子真的不在府中。” 安平公主气得跳起来一脚踹翻了旁边的鎏金痰盂,指着宋嬷嬷吼道:“本宫不信!宫听说他那天出了皇宫就上了霍云的马车!你把霍云叫来,本宫跟霍云要人!” “前天晚上霍云是把容公子接来了府中,但容公子也只是探望了一下王爷的病情,当晚就离开了。” “你这狗奴才分明胡说!容昭在京城中哪有什么亲戚?他大年除夕不就在睿王府过的吗?你是觉得本宫不能拿你怎么样是吧?来人!来人——”安平公主跳着脚的朝门外叫。 “奴才在。”跟着出门的老太监应声进来,“公主有何吩咐?” “给本本宫打这个老刁奴!”安平公主指着宋嬷嬷喊道。 老太监看了一眼宋嬷嬷,为难的说道:“公主,宋嬷嬷是德妃娘娘的干妹妹,您看在德妃娘娘的面上,有什么事儿好好说。不然,睿王爷的面上也过不去是不是?” “你……好,你不敢,本宫自己来!”安平公主说着,卷卷袖子就要亲自上前去禅宋嬷嬷耳光。 宋嬷嬷往后退了两步,平静的说道:“公主若是不信老奴,可叫人在王府里搜。若是能找到容公子,老奴即刻就死在公主面前。” “好!这可是你说的!”赵湄演了这半天终于等来这句话,便有些急不可耐了,“来人!给我搜!” 宋嬷嬷微微侧身看外边,但见跟随赵湄来的五六十个随从一起动起来,前后左右各个院落果然都闯进去。而睿王府的家仆们却因为没有宋嬷嬷的命令不能轻举妄动,只能任由这些人胡作非为。 偌大的睿王府,就算是赵湄有备而来,想要搜个清楚明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分散开来各处搜寻的人先后回来,给赵湄的回话除了“没有”就是“不见”或者是“公主恕罪,奴才无能”云云。 “没有?”赵湄看着面前的一群人,又转头看向宋嬷嬷:“定然是没有的,想必容公子是跟三皇兄在一起吧?” 一直铁青着脸不说话的宋嬷嬷闻言抬头看着赵湄,不悦的说道:“公主,你是欺负我们王爷现如今病着不能出来理事,所以要把这王府翻过来吗?” “本宫要进去看一眼三皇兄。”赵湄上前两步,逼近宋嬷嬷说道。 “王爷刚服了药正在休息,公主与王爷虽然是兄妹,但到底是男女有别!还请公主自重。” “你说的也有道理,本宫是女的不便进三皇兄的卧房,但是他可以。”赵湄指着身后的老太监说道。 “不行。”让一个老太监进主子的卧房搜人,这对宋嬷嬷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宋嬷嬷毅然决然的回绝。 “你这老刁奴在这里推三阻四的,若说心里没有鬼胎,谁能信?本宫可是奉皇后娘娘的懿旨过来探视三皇兄的病情的,你一个奴才横在皇后娘娘和三皇兄之间挑拨离间,你是吃了豹子胆了?”赵湄蛮不讲理,不顾一切的往宋嬷嬷头上罗列罪名,只求把宋嬷嬷的气焰给打消下去。 “今天公主若是想让这些奴才进我们王爷的卧房,那就从奴才的尸体上踩过去。今年是大年初七,奴才死了不要紧,不过是贱命一条。不过公主您这一双纤纤玉手从此就染上了血,不知道容公子那等干净的贵人知道了会怎么想。” “你!我打死你个刁奴!”安平公主气得脸色发白嘴唇哆嗦,挥起手朝着宋嬷嬷劈脸打过去。 宋嬷嬷并不躲开,只硬生生站在那里挨了安平公主一巴掌。赵湄一巴掌得手,心里怒火更盛,还要挥手再打,便听见外边有人高声喊了一嗓子:“德妃娘娘到!” 屋里屋外的人都是一个激灵,连赵湄都愣住,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宋嬷嬷冷冷的看了赵湄一眼转身行至门口,恭敬地跪拜下去。 德妃萧氏披着一件孔雀绿挑金线绣凤尾纹紫貂毛斗篷扶着贴身大宫女紫雀儿的手缓缓地走进门来,看着里面乱红红的样子,皱眉问:“安平公主也在这里?这一大早的你是来探望你皇兄的病吗?” 赵湄被德妃这一问才缓过神来,忙上前去褔身请安:“儿臣见过德妃娘娘。” “起来吧。”德妃又看了一眼跪在脚下的宋嬷嬷,目光在她红肿的侧脸上略一停顿,便叱道:“你不去里面照顾睿王的病,只管在这里磕什么头?若你们能把睿王给本宫照顾好,胜过每天给本宫磕一百头。” “奴才该死。”宋嬷嬷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安平公主非要进去搜查王爷的卧房,奴才以为这一不合国法,二不合情理,为了维护皇族颜面所以才一直拦着没让公主进去,不料却惹怒了公主。还请娘娘降罪。” “安平公主是睿王的妹妹,小时候一起玩到大的,按说也没什么。只是现如今各自都大了,眼看到了婚嫁的年纪,睿王倒也罢了,只是安平你一个女儿家家的,虽然说公主不愁嫁,可你若是想要过和顺的小日子,这些事情还是要避讳一下的。” 赵湄眼见着宋嬷嬷告状德妃又顺便给自己讲这些大道理,又是生气又是心烦,便道:“德母妃说的是,只是安平乃是奉母后之命过来探望三皇兄病情的。进去看看三皇兄究竟怎么样,回去才好跟母后回话。” 德妃闻言,又问:“你既然是奉皇后之命来瞧睿王的病,那可有太医跟随?可有皇后身边的管事公公跟随?” 赵湄顿时被问住,她出来的时候自然是从皇后的凤阳宫出门,但奉的却不是皇后的懿旨而是她母亲谨嫔的叮嘱,目的自然是借着探病为由看看睿王的病究竟是不是外边传说的那么厉害,为了能让她想尽办法见到睿王,谨嫔还故意透给她容昭出宫后去了睿王府的消息。然而这些话却不能跟德妃说,一说就都露馅儿了。 “不过如今也只有你能频频上门探望睿王的病了,我们母子倒是心怀感激的很。”德妃话锋一转,又转头吩咐宋嬷嬷,“你且进去收拾一下,等本宫喝了这盏茶就带安平公主进去瞧睿王。” 宋嬷嬷忙答应着起身,又看了一眼赵湄转身离去。 “还是德妃娘娘好,湄儿谢谢您了。”赵湄一听这话立刻喜笑颜开,心里琢摸着只要把这趟差事办好,皇后娘娘定然会成全自己跟容昭的婚事了。 德妃淡然一笑:“你如此关心睿王,本宫很是欣慰。人家都说皇家的兄弟姐妹之间少有情义,我看则不尽然,你跟睿王就很好嘛。” 赵湄掩饰着内心的心虚竭力的敷衍着:“娘娘说的是,我从小就跟三哥亲,我们两个年级最相当嘛。”“说的是呢。”萧德妃嘴角的笑容更淡。赵湄是个不会掩饰的孩子,这样的小姑娘在萧德妃面前就如同一块水晶,而且还透着阳光,里面的一丝杂质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盏茶的工夫转眼即过,德妃把手里的茶盏放到旁边的高几上慢慢的站起身来,说道:“安平,你随本宫一起进去瞧瞧你三皇兄吧。” “是。”赵湄应了一声上前随着德妃转过屏风从后侧门出去穿过游廊拐进一道月洞门进赵沐日常起居的院子去。 宋嬷嬷带着人把德妃请入内室,层层帐幔透着淡淡药香,屋里只有两个年轻小厮值守,并不见多余一人。檀木雕花床榻上的帐幔散下来,隐约可见床上仰面躺着一个形销骨立的人。 “唉!”德妃重重一叹打破了屋里的沉静,她看了一眼赵湄,无奈的说道:“睿王这两天滴水未进,人已经瘦的一把骨头了。” “怎么会这样?年前我来瞧三皇兄,他还陪着我说了几句笑话呢……”赵湄到底是没见过什么大喜大悲的小姑娘,而且她跟赵沐总是兄妹,就算不亲近也没什么仇怨,如今乍看见他瘦的脱了人形,又有旁边德妃这哀怨一叹,她眼泪都要忍不住掉下来了。 “本宫只恨不得以身相替……只可恶那些太医,一个个平日里都说的头头是道,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了却都束手无策了。”德妃唉声叹息。 赵湄看着平日里端庄贤淑以诗礼之美誉稳居德妃之位的人这会儿也楚楚可怜哀怨凄婉,终于忍不住再看下去,抬手抹一把眼泪,褔身道:“德妃娘娘保重身子,三皇兄这病也未必不能治,那张天师不是说了,等过了正月十五就好了?” 德妃淡然冷笑:“鬼神之说虽然不能不信,但所谓的龙虎相冲……也只得骗骗你小孩子罢了。” “啊?那……”赵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德妃倒也不为难她,只转身往外走,又轻声叹道:“还是让睿王清静的睡一会儿吧,我们在这里看着也是白瞧着心里受罪。” “娘娘说的是。”赵湄戚戚然上前搀扶着德妃的手臂小心翼翼的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抿了抿唇角,把眼里的泪给逼了回去。 德妃似乎只沉浸在悲伤之中,对忽然示好的赵湄也没怎么在意,赵湄看她在外面小花厅里坐着垂泪,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还是旁边的老太监轻声的咳嗽一声才让她回神,因上前两步轻声说道:“德妃娘娘不要太伤心了,三皇兄会好起来的。” 德妃缓缓点头,依然低头抹眼泪。 “娘娘在这里照顾三皇兄,湄儿就不添乱了,这就告辞。”赵湄说着,朝德妃深深一福,起身后又瞥了一眼旁边脸色铁青的宋嬷嬷,补充道:“今日湄儿莽撞了,还请德妃娘娘见谅。” 德妃轻声叹道:“想来你也是关心你三皇兄的病情才着急的,本宫不怪你就是了。” “是,是是……”赵湄连忙点头,说道:“我就是太担心三皇兄了。” 第37节 “还得麻烦你回去跟皇后娘娘说一声,你三皇兄病的厉害,这两日皇上也不在宫里,我索性就驻在这睿王府了。”德妃又道。 “行,娘娘放心,我回去一定跟皇后娘娘好好说。”赵湄说道。 “那就有劳安平公主了。”德妃说着,又扭头吩咐宋嬷嬷,“你替本宫送送公主吧。” 宋嬷嬷忙福身答应着送赵湄出睿王府,眼看着这位公主殿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远去才皱着眉头回去。 赵湄急匆匆来,灰溜溜走,回到皇宫后才忽然发现自己在睿王府的所作所为真的很过分,若是让容昭知道了肯定会觉得自己是个飞扬跋扈的女子,再想容昭在京城居然有什么亲戚自己根本不知道,那么喜欢一个人居然对他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便又加了几分愤懑抑郁,于是回去便把自己关进房间里生闷气。 谨嫔也不理会,只把跟着出去的老太监叫到跟前细细的盘问一翻,便往凤阳宫去跟皇后回话。 而此时的睿王府里,宋嬷嬷屏退所有服侍的下人之后关了房门,独自一人走到德妃近前,躬身道:“奴才无能,请娘娘责罚。” “这不怪你,是本宫没想到她们居然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来探听消息。”萧德妃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指着下手的椅子说,“坐下说话吧。” “奴才不敢。”宋嬷嬷低头说道。 “这里又没有外人,我也没力气跟你计较那些虚礼。你且坐下,我们要好好地谋算一下。” 萧德妃神色平静,说话的口气也同样平静,然而宋嬷嬷听了这话之后心里却没办法平静了。德妃娘娘素来不喜欢“谋算”二字,不是不善,而是不屑。在她看来那些人汲汲营营最终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绝没有好结果。然而此时此刻,她忽然说“要好好地谋算一下”……这让从小就跟随她的宋氏心里发慌。 “安平不是有心计的孩子,她今天来这里大闹一场,定然是皇后的主意。由此可见,皇后对子霖的病十分上心。”萧德妃缓缓地说道。 “皇后娘娘一向忌惮萧家和娘娘您,咱们王爷又是人中龙凤,比二殿下强出十倍。所以奴才觉得王爷这次中毒十有八九跟皇后撇不开关系。”宋嬷嬷说道。 德妃轻声冷笑,唇角展开一抹冷艳。 宋嬷嬷看着德妃的神情,知道自己的说法她是赞同的,便继续说下去:“当然,皇后在深宫之中,周家子孙萧条没几个能堪当大用的,以皇后和谨嫔的实力就算加上二殿下也断然不敢对咱们王爷下次毒手,这其中公孙家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奴才以为还要用心去查。” “最让人着急的是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对手是谁。”德妃蹙眉叹道。 “奴才以为,首先是公孙氏,王爷一直想要在朝中恢复科举制度,这样的政见跟大皇子和公孙氏的举荐制大相径庭,肃王自认为是皇储的不二人选,而我们王爷才华横溢自然就是他的心头大患。然而,周皇后则正好可以坐山观虎斗,等着肃王跟我们王爷斗得两败俱伤之时,她刚好携二殿下坐享渔翁之利。所以,奴才以为,皇后和二殿下,贤妃和肃王这两边儿都不能轻视。稍有不慎,他们都会至我们王爷于死地。”宋嬷嬷虽然只是个下人,但多年来在后宫之中陪着德妃上下左右周旋于权谋之间,对当今形势可谓洞若观火。 “你说的不错。如此可知你这几天都没闲着。”德妃轻轻地点头。 宋嬷嬷愧疚的说道:“是,奴才奉娘娘之命伺候王爷,结果王爷就在奴才的眼皮底下被人害的这么惨,奴才寝食难安,所以这几天一直都在想这些事情。王府里的下人奴才一个都没动,但这几天冷眼看着,究竟哪个不妥,哪个可靠,已经差不多有数了。只是该如何捕捉痕迹的把这些人处理掉,又或者娘娘想要借力打力利用这几个人来做打算,还请娘娘示下。” 德妃轻轻地摆摆手,说道:“你先不要轻举妄动,这件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必须从长计议。” “奴才明白。”宋嬷嬷应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子霖身体里的毒。”说起这个,德妃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容家那孩子到底靠不靠得住?” “娘娘放心,王爷挪出去已经两天了都没有动静,在奴才看来这就是好事儿。”宋嬷嬷劝道。 “也对。如果他是蒙我们的,兄长这两天肯定会派人给本宫送信……”德妃黯然的揉了揉眉心,无奈的说道,“罢了,本宫自然是心如煎熬,但只要子霖的身体能够好起来,再煎熬本宫也受得住。” “奴才觉得那容家公子虽然年纪小,但认真起来也算是靠谱的。当日他为王爷诊脉并断定王爷所中之毒乃是九连环时奴才就在旁边,他那样子跟平日的玩世不恭大不相同,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再者,奴才以为他能识破王爷身体里的毒,就必然有过人之处。所以请娘娘宽心,咱们王爷肯定会没事的。” “容昭……”德妃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眼前闪现的是那个如同朝霞暮光一样妖冶的公子哥儿。 * “阿嚏!阿——嚏!阿嚏~!”容昭连着打了三个喷嚏,一波三折。因为太过剧烈眼睛里都汪出了泪光,他只得先把手里的银针一转,牵着袖子揉了一下眼睛,并低声骂了一句:“谁他娘的在念叨老子,害老子打这么多喷嚏。” 旁边的紫姬担心的说道:“公子莫不是着凉了吧?” “没事。”容昭摇了摇头,再次捏好手中的银针,转头看向床榻上的赵沐。 赵沐已经醒了,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墨色的眸子如一潭深水,平静无波深不可测。 容昭被他这样的目光盯着,一时有点招架不住,遂解释道:“王爷,第二层毒已经解了,现在我要取你的血,从血里提取一种东西配第三层毒的解药。” “嗯。”赵沐无力的点了点头,有关他自己身体所中之毒的状况他已经基本清楚了。他身体里的第一层毒是用极寒剧毒寒玉藻的汁液解了,之后容昭又用天山雪莲籽油解了第二层毒蟾的毒。现在需要解第三层毒,紫姬告诉他,第三层毒是杀人蜂的毒液,这种杀人蜂长在西南烟瘴之地,毒性原本比不上第二层毒蟾之毒,但因为毒蜂之毒跟毒蛭毒蟾的毒在他身体里交汇相溶发生了变化,所以比前两层毒都难解。 九连环之毒,环环相扣,一有不慎便会让中毒者丧世生存的机会。而且容昭也是第一次解这种毒,纵然自负对奇毒颇有研究,此时也不敢托大。 他暗暗地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地吐出,平稳了心情之后伸左手抓住赵沐的手腕,右手的银针对准他腕上的静脉,轻声说道:“我要开始了。” “好。”赵沐的声音依然绵软无力,却也透着无限的信任。 容昭不再犹豫,手中的银针对着血管刺进去,紫红色的血珠子便在针眼处渐渐地膨胀,然后顺着赵沐雪白的手腕滴进下面的瓷碗里。 取血自然有一定的量,为了不让针眼凝固,容昭手里的银针一直没有拔出来,眼看着血珠子一滴一滴的落进碗里,守在旁边的萧正时额头上渐渐渗出一层汗来。 大概两刻钟的工夫,白瓷碗里的血已经有大半碗。 “可以了吧?”萧正时心疼的问。 “换一只碗。”容昭沉声说道。 紫姬应了一声又拿了一只碗来把之前的那只替走。 “一次取这么多血……”萧正时想要劝说。却被容昭一个眼神给瞪回去,暗暗地咽了口唾沫焦急的转过身去。 容昭在萧正时恨不得吃人的目光里取了赵沐三碗血,看着赵沐因为失血过多精神不济昏睡过去,他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萧正时说:“等会儿叫人去煮一锅补血的红枣粥来给王爷补一补。” 萧正时已经心疼肝颤的说不出话来,旁边的丫鬟只好欠身应了一声。 容昭看着萧正时的脸色,一时觉得好玩,又补上一句:“一定要给王爷好好地补血,实在不行就赶紧的去弄点阿胶糕来,明天养一天,后天还要取血。” 萧正时立刻跺脚质问:“容公子是救人命呢还是要人命?这样取血,毒是解了,人的元气大伤,将来可怎么好?!” 容昭伸出两个手指竖在萧正时眼前,微笑道:“伤元气和丢性命,萧大人您二选一。” “你!”萧正时顿时被噎住。 “好啦,萧大人放心,虽然我是第一次解这种毒,但如今看来效果还不错,王爷的命呢,十有八九是保住了。至于元气么,伤了还可养回来,你说呢?”容昭笑眯眯的拍了拍萧正时的肩膀,抬脚走了。 萧正时身为当朝礼部尚书,自以为傲然世间风骨无上却被一个毛头小子当成兄弟一样拍肩膀,一时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紫姬一直偷笑旁观容昭故意逗萧正时生气,开始的时候还觉得好玩,后面看见容昭从屋里出来后脸上的笑容顿时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脸的阴郁,便忽然间明白其实容昭也是故意说几句玩笑话让萧正时不那么担心罢了。 “公子,您没事吧?”紫姬担忧的问。 “没事。”容昭抬头看了看碧蓝的天空,刚过了年,天气就好像暖和了很多,想想之前那个大雪封门的夜里自己跟赵沐在肃州围炉夜话的情景,容昭又忍不住抬手拉紧了自己身上的披风。 紫姬把装满了血的瓷罐交给旁边的一个小童,上前去替容昭把披风的带子拉紧系好,劝道:“公子,您两天没合眼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容昭无奈的看了身后的雕花窗棂一眼,厚厚的窗户纸隔开了外边明媚的阳光也隔开了容昭的视线,可即便什么都看不到,他也一样知道赵沐此时的痛苦,于是喟然而叹:“你觉得我现在能去休息吗?” 紫姬无语,她自认比谁都明白解毒到第三层,正是生死关头。 “走吧。”容昭不再做片刻耽搁,大步流星的离去。 赵沐的血液被紫姬分成几份不等,各自送进不同的容器里,并兑上不同的药液,药粉,药丸等。容昭只站在旁边安静的看着紫姬有条不紊的做完这一切方开口说话:“取波斯绿菊凝汁来。” “是。”紫姬答应着转身走到屋子的角落,打开一只厚重的大箱子之后,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匣子。小匣子十分精巧,上面描绘着异域风情的纹样。紫姬按机关把小匣子打开,里面是排的细致的冰块,拨开冰块便见一只拇指粗细的碧翠玉瓶。紫姬托着匣子回到容昭面前,心疼的说道:“公子,这一瓶绿菊凝汁可是咱们费了两年的功夫才弄到手的……” 看着紫姬不舍的样子,容昭轻笑道:“睿王的命对我们很重要。再说,难道你不想把下毒之人引出来吗?” 紫姬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想自然是想的,紫姬做梦都想替父母报仇。只是……” “没有什么只是,这世上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做决定的时候我们不需要考虑代价多少,只需要想清楚这样做值不值得,就够了。”容昭伸手从冰块之中取出那只碧绿的玉瓶,看着上等翡翠上雕琢的精致花纹,又轻笑道,“这东西虽然贵重,但对我来说,它一能就睿王的病,而能引出你的仇人,就已经物超所值了。” “公子说的是,紫姬明白了。” “把那个青花瓷的罐子拿过来吧。”容昭指了指那一排瓷罐之中的某一个,说的。 “是。”紫姬转身过去把那只瓷罐拿过来。 容昭拿了一只陶瓷汤匙把里面的血液取出一点来凑到鼻尖嗅了嗅,轻轻点头,说道:“可以了,开始吧。” 到底还不是春天,日头一偏西,那一点可怜的暖气便消散无形,寒气再次笼罩了整个上京城。 凤阳宫的九凤纹鎏金大鼎里的炉火烧的极旺,皇后只穿着翠蓝色锦缎薄棉袄坐在舒适的凤榻上,手里拿着精巧的小铜箸轻轻地拨着手炉里的炭火。一旁绣凳上坐着的谨嫔等了许久不见皇后又什么指示,因忍不住问:“姐姐,那容昭该不会已经回冀州行宫了吧?” “那宋婆子不是说他在京城有亲戚么?是什么亲戚,做什么的,有何背景靠山,叫人去一一查清楚了。”周皇后看着手炉里通红的炭火,缓声说道。 谨嫔微微皱起了眉头,思忖道:“没听说容家在京城有什么亲戚呀。” “容家没有亲戚不代表容昭没有亲戚!临阳郡主是襄南王府的女儿,那叶氏呢?是谁家的女儿?”周皇后冷声反问。 “哟!可不是么。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谨嫔恍然道。 周皇后鄙夷的斜了谨嫔一眼,叹道:“你做事也要用点心思!总是揪着面上那点子事儿不放是不行的!” “姐姐教训的是,那容昭的亲娘是晋西一商人的女儿,听说早年间是因为叶家行商去西伯猎半路上遇到了劫匪,商队被劫,随从护卫都被杀了,是容朔救了当时跟随商队去西伯猎的叶家姑娘,两个人才成就了姻缘。我这就去安排人去查晋西叶家。”谨嫔说着,便一甩帕子起身往外走。 “你且站住!”周皇后蹙眉道。 谨嫔闻言忙住了脚转身回来,恭敬的问:“姐姐还有什么吩咐?” “你这会儿工夫叫人去查晋西叶家,那要等何年何月才有消息回来?”周皇后问。 “这个……算算消息来回的时间加上我们的人办事儿的时间……最快也要一两个月才能有消息。”谨嫔还认真的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 “愚蠢!”周皇后生气的把放在膝头的手炉拎起来重重的放在手边的小高几上,“一两个月的工夫本宫还能不能坐在这凤阳宫里都两说呢!” “那以姐姐的意思……”谨嫔一时有些懵了,不去查晋西叶家那查谁?看着皇后冷冰冰的眼神,谨嫔心思急转,瞬间倒也悟了,忙道:“去查在京城姓叶的晋西人!尤其是晋西商人,对了,我叫人瞧瞧去户部查一下。” “不要混撞混问的,你只管叫可靠的人去找户部左侍郎钱谦中。”皇后在谨嫔答应着转身时,又追上一句,“不要弄得满城皆知!” “姐姐放心,我有数的。”谨嫔忙应了一声急匆匆的去了。 周皇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不由得重重的吐了口气,又无奈的抬手按着眉心。 被容昭抓住把柄,周皇后便如鲠在喉,这几天一直都在琢磨着该如何把这个把柄给断了,然而她思来想去都没有更好的主意。便只能从赵沐这边着手看能不能寻得一线机会。于是便以婚事为诱饵教唆赵湄去睿王府找容昭。由此获知容昭在京城里有亲戚,也知道赵沐的性命已经丢了大半儿,即便自己不再推波助澜,这位才华横溢的睿王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压抑的心情才好转了几分,也更坚定了要把容昭这个毛头小子给灭了的心思——堂堂一国皇后怎么能让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给拿捏住呢! 周氏家族在前朝便是名门望族,否则周皇后也不会被先帝选给当今皇上赵熙做发妻。只可惜赵熙当年并不是皇储人选,之后为了争夺地位发动政变,周世家族为保皇上做出重大的牺牲,周皇后的父兄一个碰死在太极殿,一个被前太子诛杀在午门外。而政变那一年,周皇后也把肚子里六个月的孩子给掉了。 赵熙感念周氏一族的牺牲,即便周皇后没有子嗣也依然保留她皇后的位置并且闭口不立太子。周皇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力量把庶妹接进宫里来侍奉皇上,原本指望着谨嫔能生个皇子抱在自己身边将来扶持为太子,却不料谨嫔只生了个女儿。所以周皇后在感慨老天不公的同时,又不得不把全部的心思放在自己抚养长大的二皇子上。然而二皇子只一心扑在古字画上心无旁骛,全然不是一块帝王料,如今二十岁分府独居了却连个王爷的爵位都没有,满朝文武都把他当成笑柄。 不过软弱有软弱的好处,至少听话乖巧。于是乎这十几年来周皇后苦心经营,只求有朝一日能够扶二皇子赵淳上位,自己做太后临朝,重振周家门楣。 ------题外话------ 非常感谢支持大珠首订的亲们! 感谢燕爷,感谢瑾瑜,感谢珍珠给大珠珠的首推支持以及吆喝! 感谢瑾瑜,雨凉,青青的悠然以及素素雪前期帮大珠吆喝推荐 感谢大家! 一万个么么哒! ☆、第七十九回,麻烦,替身,突袭 赵沐喝下容昭给他配制的第三种解药不到一刻钟的工夫,整个人出了一身大汗,贴身的中衣湿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容昭皱眉吩咐旁边的丫鬟:“立刻用热手巾把他身上的汗擦去,这汗液里有毒,不能再通过毛孔反渗到肌肤中去。” 萧珩一听这话哪敢怠慢,又叫了两个小厮进来帮忙,恨不得卷袖子亲自上手给赵沐擦汗。 第38节 赵沐虚弱无比,一点力气都没有,虽然所幸连眼睛都闭上任凭旁边的人折腾。 “这些沾了汗液的手巾丢去水盆多洗几遍再用。”紫姬吩咐两个丫鬟。 “多拿些手巾来!”萧珩焦急的喊道。 门口的人又匆匆忙忙去拿了一叠白棉布来用热水浸泡过给赵沐擦身。 差不多一个多时辰,赵沐身上的汗终于止住了。萧正时吩咐人重新拿了干净衣裳来给他换上,又把人挪到别处,把床榻上的被褥也都拿出去烧掉,屋里才算安静下来。 “容昭。”赵沐低低的叫了一声。 “嗯?”正坐在跟前用心诊脉的容昭也低低的应了一声。 赵沐看着容昭俊美而严肃的脸,认真的说道:“谢谢了。” 容昭满意的把手收回来,轻声叹道:“王爷不必客气,我也不是白给你解毒。另外,你身体里的毒有六种,现在也只是解了三种而已,剩下的三种会越来越难解,而且也越来越耗费你身体的元气,就你这样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不管结果怎么样,都要谢谢你。”赵沐又道。 “王爷还是别说话了,好好地养养你的精神吧……嗯,下次的解药我们五日后再服。”容昭说着,抬手把赵沐的手臂放进被子里。 “为什么?”赵沐不解的问。 容昭摇了摇头,担心的说道:“我觉得以你身体现在的状况,根本承受不起下一剂解药。” 赵沐立刻一脸的挫败。容昭见状又想说两句什么话来安慰他一下,紫姬忽然急匆匆的进门来叫了一声:“公子!” “怎么了?”容昭转头问。 紫姬看了一眼赵沐,没说话。 “说吧,王爷不是外人。”容昭看了一眼脸色苍白闭双目微闭的赵沐,心里想着这人应该没什么精神管闲事儿了。 “那只猪……”紫姬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说出盛穹的名字来,这家伙名头太响了,说出来肯定吓死一片。 “怎么了?”容昭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好像是被人盯上了。他脑袋受了伤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户部若是查问怕是不好交代。”紫姬这么说其实是在提醒荣容昭,关于盛穹的事情容昭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办,只是一时急着给赵沐解毒还没来得及去办。 “你们是说一个人吗?”赵沐有气无力的问。 容昭皱眉瞥了他一眼,起身说道:“王爷还是休息吧。” “表哥帮忙跟舅父说一声吧。”赵沐说着,扭头看旁边的萧珩。 “王爷放心,容公子的事情父亲不会袖手旁观的。”萧珩忙开口把事情揽了下来。 “行,这事儿也不是王爷操心的,王爷还是好生养着吧。”容昭说着又吩咐旁边服侍的丫鬟,“半个时辰后给王爷喝红枣黑米阿胶粥。” 赵沐睁开眼睛看着容昭离去的背影,无力的苦笑道:“那不是产妇喝的吗?” 容昭已经走到门口听见这句话又转过身来好笑的说道:“不错,王爷你现在的身子比产妇还虚弱,所以一定要多喝点。” 容昭出门,刚好跟急匆匆进门的萧正时走了个对面,于是忙道:“萧大人,在下正好有事找您,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萧正时一把抓了容昭的手腕说道:“正好我也有事找你,你跟我走吧。” “嗳?去哪儿?”容昭一路被萧正时拉着快步往外走。 “先上车,有什么事情路上细说。”萧正时拉着容昭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容昭看了一眼迅速挤进来的紫姬,又问萧正时:“这是要去哪儿?” “德妃娘娘在睿王府,有话要问你。等会见了娘娘,你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许胡说。免得娘娘为睿王的病担心忧郁再伤了身子。”萧正时肃然道。 “就是报喜不报忧呗?”容昭好笑的问。 “你明白就好。”萧正时绷着脸说道。 容昭却不急着答应,只道:“你让我报喜不报忧也不难,只是我已经提睿王解了三道毒,萧大人你也该稍微抱一下这大恩大德了吧?” 萧家家规很是严格,来往的亲友也都是礼仪之族,萧正时活了这把年纪还从没遇到过这样跟自己说话的人,一时气结,瞪着容昭竟然无语。 “怎么,你想赖账?!”容昭也瞪大了眼睛,“你堂堂礼部尚书,应该是天下最要脸面的官儿了吧?说话不算话这样的事情你居然也做得出来?” 萧正时气得一拍大腿,骂道:“胡说!老夫岂是那等食言而肥之辈?!” 容昭用夸张的表情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耗费了那么多珍贵的药材,算起来没有百万两银子也有几十万了,你若是赖账,我可亏死了。” “几十万?!”萧正时下点没晕过去。 “怎么,你们家睿王爷的性命连几十万两银子都不值吗?” “你……你胡说!王爷乃皇子之尊,身系天下!岂能用银钱衡量?!”萧正时气得头顶都冒烟儿了。 “那不就结了?”容昭翻了个白眼,不屑的哼道。 “你到底想要多少银子,报个数来,老夫若是凑不齐,就先立个字据给你!”萧正时哼道。 “这个倒是不急,六道毒才解了三道,后面还有三道呢!我怎么好先算账?这样,我麻烦萧大人一件事情算是萧大人给我一点辛苦费。至于药材费么,等我把睿王身上的毒都解了再细算。反正堂堂萧氏,我还是信得过的。” 萧正时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亏你还知道堂堂萧氏!现在也别这么多废话了,你有什么事要麻烦老夫,尽快说吧!” “我在来京的路上收了个随从,这家伙被人打坏了脑袋,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我不过是看他有把子力气所以留在身边使唤,不过今日我的人来说有人已经查上了他想要找我的麻烦。不知道萧大人有没有办法给我这个仆从弄个户籍?” “就这么简单?”萧正时纳闷的看着容昭,总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儿。 容昭扁了扁嘴巴说道:“这对您老来说当然简单,对我这个在上京城里毫无根基的人却比登天还难。您老帮不帮?您若是不帮,我等会儿见了德妃娘娘就说我不干了,我得带着我的人回西凉去。” “你说你捡来的这个人不记得自己是谁了,那老夫又怎么知道这人不是番邦敌国的细作,或者什么江湖杀手之类的人随着你们的车队潜入了京城?这里是天子脚下,万一混进这样的人来一个不小心就动摇了国本!”萧正时正色道。 容昭立刻好笑的说道:“哎呦我说萧大人啊!你老可真是耿直的很!我捡来的那个人就跟个傻子一般无二,你没听紫姬叫他‘猪’嘛?他也就是能吃饭,力气大一点罢了。若说这样的人是细作,是什么江湖杀手,你打死我都不信!” “那你得把人叫到老夫跟前来让我过过目才行。”萧正时正色说道。 “行!行行行!这会儿是我求着您办事儿,自然是您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 “你也答应了老夫不在德妃娘娘跟前胡说八道的!” “是啊!我答应了。”容昭笑眯眯的点头,“我绝不胡说八道,我只实话实说,实,话,实,说。行吧?” “你!”萧正时脑袋顶上又开始冒烟了。 “萧大人刚正不阿,应该不是那种喜欢花言巧语哄人开心之辈,容昭要跟萧大人您好好学习。”容昭笑得眉眼弯弯一脸纯良无辜。 “你故意的!”萧正时指了指容昭的鼻子,又焦急的转身先开车窗帘子看了看外边,复又转过身来指着容昭说道:“只许说好不许说坏,务必让娘娘放心。你的那件事情包在老夫身上!” “不,不不……我的劳务费可不仅仅是这件小事哦!”容昭连连摇头。 “你还有什么事?索性一起说出来!”萧正时这会儿抽容昭的心都有了,若不是这个可恶的家伙手里攥着睿王的性命,他早把他踹下马车八百回了! “我要留在帝都城,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反正只要皇上同意不让我回西凉就行。另外,还要德妃娘娘在宫里多关照我姐姐,我们姐弟两个在这里无依无靠,以后萧家就是我们的依靠。”容昭说道。 萧正时听了这话倒是没怎么生气,容昭是靖西候世子,想要留这么个人在京城实在是太好找借口了,他姐姐又是皇上新宠,若是能在皇宫里跟德妃联手,德妃也不至于太孤单。只是唯一不放心的是容氏这姐弟俩的脾性,这弟弟是这么个泼皮无赖,那姐姐还不知是怎样的嚣张跋扈,若是那悦妃性情乖张不肯在德妃面前做小伏低,只怕德妃心里又不痛快。 容昭看萧正时沉思不语,便不耐烦的说道:“难道这些事情萧大人您也办不到?” “这些事情倒是不难,只是……”萧正时抬头看见容昭那双桃花眼里狡黠的目光,话未出口忙改了嘴:“只是我怎么才能相信你等会儿见了德妃娘娘不会胡说八道?” “好吧,我的人品没保证,您信不过也正常。您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您只要点点头,等会儿我一定会让德妃娘娘放心。不过,您若是回头答应我的事情办不到的话……睿王的命你也别想保住。” 萧正时立刻严肃的瞪着容昭说道:“老夫再重申一遍:老夫绝不是食言而肥之辈!” “成交。”容昭击掌而笑。 萧正时狠狠地斜了面前的臭小子一眼,愤愤然转过头去。 * 再见萧德妃,容昭的对于这个女子的惊艳之感竟不比第一次差。想来母子连心,儿子生死未卜,作为母亲的萧德妃这几日过的并不好,原本白皙如玉的容颜虽然透着憔悴,然而她冷清的目光依然沉稳平静,端坐在榻上脊背挺直,依旧是端庄不改,仪态非凡。 “容昭参见德妃娘娘。德妃娘娘万福金安!”容昭躬身行礼。 萧德妃先看了一眼站在容昭身边的萧正时,兄妹二人眼神交汇之后,方说道:“容世子请起。这几日你辛苦了。” “娘娘客气了,睿王爷跟在下也算是朋友,容昭岂能见死不救。”容昭说话间直起身来,一张俊俏的小脸绷着严肃的神情倒也有几分大家公子的样子。 “这里也没有外人就不必客气了。”德妃抬了抬手指着右边下手的老檀木雕花方椅,“坐吧。” “谢娘娘。”容昭道谢之后也不管还在站着的萧正时,便率先坐下。 德妃也不介意,又指了指左手边的椅子说道:“兄长也坐吧。” “谢娘娘。”萧正时朝着德妃恭敬的躬身行礼后,方转身去椅子跟前端正的坐下。 容昭心里吐槽萧正时的正襟危坐,但自己也不好太过无状,便也暗暗地挺直了腰板。 德妃叫萧正时带容昭来睿王府,自然是担心儿子的身体,因问:“容世子,子霖的身体如今无碍了吧?” “回娘娘,王爷身体虚弱,用药不能太快太猛,所以还需要半月到二十天方可痊愈。” “你是说……痊愈?!”德妃喜出望外,沉静的眸子里立刻有了光彩。 “是的。”容昭欠身说道。 萧正时生怕容昭改了口,忙插嘴道:“娘娘放心,容公子身边的一个姑娘就是江湖上有名的炼毒世家之女,这九连环的毒谱就是那姑娘祖上研制出来的,十五年前江湖上一场血杀,那姑娘的满门被灭,只有她当时贪玩不在家所以才捡了一条命。所以,这九连环的毒旁人自然不能解,容世子是定然能解的。” “这可真是太好了!”德妃心里提着的那口气一下子松了,顿时万千心酸涌上心头,便不由得红了眼圈儿。 萧德妃虽然容貌算不上极美,但自幼被诗书浸润,被琴画熏陶,乃是一个雍容典雅超凡脱尘到极致的女子,在容昭看来那就是一位高冷女神,喜怒不形于色,一切情绪都收在心里,脸上就只有清雅二字。而这会儿却见她落泪,一时心生感慨,原来高冷女神卸下面具动了真感情竟也是如此可爱。而这样的人即便年华老去也依然风采不减,那老皇帝怎么就放着这样的美人不宠却对姐姐一见倾心?如此看来这世上的男人都他娘的不是东西,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瞅着盆里的,恨不得全天下所有的好女人都是自己的! “容公子可真是我们母子的恩人!”萧德妃擦干净了眼泪,又恢复了之前的优雅端庄,转头对萧正时说道,“容公子的父母家人都不在这上京城,想他小小年纪,定然有诸多不便。兄长一定要替本宫照顾好容公子。” “娘娘放心,这个臣心里自然有数。臣在来的路上就在想,悦妃过了上元节便会入宫册封,容世子自幼体弱多病想来也没办法领兵打仗,为了长久计,他应该留在京城才是上策。”萧正时沉吟道,“所以臣想跟娘娘商议一下,等万岁爷上香回来,便向皇上谏言让几位戍边功臣之子弟进国子监读几年圣贤书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样啊?这事儿兄长瞧着办就是了。”德妃略一沉思,便微微的笑了,“只是不知道容世子能不能受得住国子监的那些规矩?” “国子监……”容昭一愣,想问国子监是干什么的,然话到嘴边又改了:“有很多规矩吗?” 萧正时一眼就看透了这个而不学武术的家伙心里想什么,一时又觉得恼怒,因冷声说道:“那里是我大齐国最高学府,是读书人的圣地。你说呢?” “啊……读书人的圣地啊?”容昭眨了眨眼睛,无奈的叹道,“咱们大齐国又不兴科举,弄个国子监又有什么用咧?” “你……”萧正时又怒了。 “兄长!”德妃忙抬手止住萧正时后面的话,轻笑看着容昭,说道:“容世子,一个男人立于天地之间,只凭一些小聪明小计谋是不成的。而且,你可知道后宫佳丽三千,为何皇后之下又有四妃九嫔七十二御妻这些等级吗?说白了还不是要看妃嫔们娘家的势力?你姐姐尚未进宫便封了妃位,这其中除了她本人是个出色的女子之外,更多的是你父兄战场上的功劳吧?然而,一入宫门深似海,你姐姐若想在后宫过得好,容家阖府上下尤其是你和你的父兄们有没有作为才是关键。你若是想做你姐姐的靠山,就必须先自己在这上京城立住脚跟,所谓文成武就,你出身武勋之家却不能习武,也只能好好的读读书了。不然将来你不但无法为你的姐姐助力,以你们姐弟的情谊,本宫便可断定你会成为她的弱点。你好好想想,本宫说的是也不是?” 听了这番话容昭顿时就蔫儿了。现在他跟萧正时与德妃三个人坐在一起,他容昭随随便便一句话能把萧正时气得头顶冒烟儿,而德妃娘娘三言两语也能把容世子的气焰给打消的一干二净甚至让他低到尘埃里去。所以说,熟读诗书满腹经纶的美人最可怕。 “那就这样吧,国子监那边老夫说了还是算的。”至于皇上那边会不会同意……萧正时看了一眼德妃没说话。 德妃是多么聪明灵透的一个人,接到兄长的目光,便轻笑道:“在这个世上,子霖是本宫的命。容世子救了子霖,便是我们母子的救命恩人。再说,本宫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宫里也是寂寞的,悦妃妹妹进宫后本宫一定把她当亲妹妹对待。” 容昭一听这话,顿觉温暖,于是忙起身向德妃行礼,感激的说道:“有娘娘这句话,容昭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 “彼此彼此。容世子客气了!”萧德妃微笑道。 第39节 “王爷的事情有臣在,娘娘还是回宫比较妥当。虽然万岁爷不在……”萧正时正要劝德妃回宫呢,外边传来宋嬷嬷的声音:“娘娘!”萧正时便立刻闭上了嘴巴。 德妃扬声道:“进来。” “奴才莽撞了,娘娘恕罪!”宋嬷嬷进门便跪在地上,急切的喘息道:“万岁爷回京了,正在来睿王府的路上……娘娘,大人,请快想想办法吧!” “什么?!皇上为何会来这里?”饶是混迹官场几十年,萧正时也顿时没了主意。 反而是德妃还算镇定,皱眉道:“慌也没用,叫人备车,本宫去迎皇上。皇上见了本宫,问明白子霖的病,想必就不会来睿王府了。” “不可。”容昭打断了德妃的话,“娘娘这一招以退为进看上去是个好办法,可若是有人多心在皇上耳边说娘娘以及萧家暗中窥伺皇上的行踪,这该是犯了大忌吧?” “……”德妃顿时无言。 “容昭说得对,娘娘不能去。”萧正时也随声附和。 “那怎么办?现在把子霖接过来还来得及吗?”德妃皱眉问。 “来不及了,而且睿王现在的状况根本不能随便挪动。”容昭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若是让皇上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只怕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德妃担心的说道。 容昭淡然一笑,说道:“掀起血雨腥风倒是没什么,只怕有很多事情娘娘和萧大人对皇上也说不清楚吧。”比如说为何睿王中毒却隐而不报,德妃在睿王府跟萧正时秘密见面是谋划什么,等等。这些事情都是皇家忌讳,历朝历代都是。 “娘娘跟老夫怎么跟皇上解释还不劳你操心。现在你赶紧的回秋月斋去吧。”萧正时说着,便转身叫人立刻送容昭离开。 “萧大人且慢。”容昭上前两步走到萧正时面前,说道:“若是我有办法把这场事情化解过去,萧大人还会这么着急送我走吗?” “容公子请讲。”德妃抬手制止了想要说话的萧正时,正色看着容昭。 “我的紫姬会简单的易容术,她可以把我弄成睿王的样子,虽然不会十分像,但七八分总是有的。另外睿王病了这么久,容貌消瘦走样也是常理,不怎么像反而不会让皇上疑心王爷的病。只要睿王在病榻上躺着,娘娘您和萧大人坐在这屋子里说话就是理所当然的,谁也不能说啥,你说是不是呢?”容昭看着德妃的眼睛微笑。 这么多年了还没有谁敢这样盯着自己的眼睛说话,德妃被容昭这样看着,一时觉得这孩子虽然放荡不羁且有点不学无术,但至少心胸是坦荡的,于是点头说道:“这也是个好主意。” “那还等什么?快些吧!皇上说话儿就到了!”宋嬷嬷催促道。 容昭转身朝门外喊了一声:“紫姬,进来。” 紫姬应声而入,听容昭把事情一说,立刻应了下来,只道:“很多趁手的东西都没带,恐怕装扮的不能十分像。” “无需十分像,只要六七分像也就罢了。等会儿陛下来了你也不要说话,只闭着眼睛睡就是了。一切都有本宫应付。”德妃说道。 “这个娘娘放心。”容昭笑道,“我还没活够呢,可不想自己作死。” “那就好,需要什么东西让宋嬷嬷去准备,你们赶紧的进去收拾。”德妃指了指赵沐卧房的方向。 “好,二位请跟奴才进来。”宋嬷嬷欠了欠身,带着容昭和紫姬转过屏风进了卧房。 萧正时依然担忧,却又不好说什么,只是原地踱步。 “兄长,这个办法虽然冒险,但也是最好的办法。你不要担心了,坐下喝茶吧。”德妃说着,转身回到主位上去款款坐下,又吩咐门外的人:“上茶来!还有,赶紧的去给王爷煎药!” 这个时候,在门口当差的都是过了多少遍的心腹之人,也是大家都忙起来,烹茶,煮汤,煎药,整个院子里都没有一个闲人。 皇上在回京的路上也一直在犹豫,他在冀州行宫呆了两天,容悦的身体时好时坏,撩拨的他五饥六瘦的还得忍着,若不是忌讳着“龙虎相冲”之说,他恨不得把容悦顺便带进京城来。然而,冀州行宫突发的一件事情像是一盆冷水泼醒了皇上,才让他急急匆匆的赶回帝都城。 一辆黑漆油壁大马车停在睿王府的门口,一身黑色骑装的张万寿翻身下马行至车前,躬身道:“陛下,要不还是由奴才去睿王府瞧瞧睿王的病吧?张天师的‘龙虎相冲’之说不得不信啊!” “少废话!”马车的门帘被人从里面掀开,皇上赵熙躬身从车里钻出来,伸手按着张万寿的肩膀跳下了马车,不悦的说道:“朕的亲生儿子还不能看一眼了?!” 张万寿赶紧的请罪:“奴才该死,奴才多嘴了!陛下乃是天命所授,自然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叫门去吧。”皇上怀着无限心事盯着睿王府紧闭的大门,皱起了眉头。 张万寿应了一声快步上前,“咚咚咚”扣响了睿王府的朱漆大门。 大门打开,里面的下人看见张万寿先是一怔,再看张万寿身后的人立刻跪了。皇上一言不发的抬脚进门往里走,张万寿跟上两步又转回来踹了跪在门口的下人一脚,低声骂道:“糊涂东西!还不快进去通报一声!” “是,是……谢公公提醒。”下人这才爬起来一路从一侧的穿堂过道里拼命的跑进去报信。 皇上冷着脸一路往里闯,进了赵沐平日里起居的雅思堂便见披着宝蓝色团花牡丹纹贡缎猞猁裘的德妃带着贴身宫女以及一身家常衣袍的萧正时迎至屋门口。 “臣妾(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德妃和萧正时兄妹两个齐齐跪拜。 “起来吧。”皇上伸手一把拉住德妃没让她跪下,细细的端详了一翻她的容颜,又抬手蹭了一下她消瘦的面颊,方对德妃身后已然跪在地上以额触地的萧正时说道:“信之,起来吧。” “谢陛下!”萧正时高声谢恩之后又磕了个头,才缓缓地站起身来。 “老三怎么样了?”皇上又问德妃。 “他还是老样子,昨儿还明白些,跟臣妾说了几句话,今天一直睡着,连汤药都喂不进去。”德妃说话间,眼泪又顺着脸颊往下滚。 皇上轻声叹了口气,抬手替她抹去腮边泪,说道:“朕去看看他。” “陛下……”德妃侧了侧身挡在皇上跟前,低头垂泪就是不让开。 皇上无奈的叹了口气抬头看德妃身后的萧正时,萧正时会意了皇上的意思,便上前劝道:“张天师之言虽然不可不信,但也不可全信。陛下是睿王的父亲,睿王久病不起,娘娘怎么能阻拦父子相见呢?君臣之义暂且不提,娘娘也要念一念这父子之情。” 德妃轻声哽咽,低低的说道:“可是子霖他……实在是病的太重了,我怕……” “别怕!有朕在,你尽管放心就是了!”皇上再次抹去德妃腮边的泪珠并顺手握住了她的手,自嘲一笑,拉着德妃往屋里走着,“朕也不怕告诉你,朕这几天去了西长京见到了悦妃,悦妃也是属虎的,见了朕这真龙天子也没被冲得怎么样了,相反,她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朕乃天子,所到之处一切病魔鬼祟都得退让。” “陛下你……”德妃欲言又止,满眼惊讶。 皇上看了她一眼,自信的笑了笑,已经走到了赵沐的卧房门口。 屋里的丫鬟宫女以及德妃带来的太监们齐刷刷的跪了一地,萧正时紧走两步上前替皇上打起了门帘。卧房里一股浓浓的药味随着暖风飘散出来,皇上一眼看见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儿子”,目光森然一紧,叹道:“怎么才月余未见,老三竟瘦成这样了?!” 德妃看了一眼床上跟自己儿子酷似的人,心里‘咯噔’一下,恰似看见儿子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落下来,一边哭一边说道:“年前还能进一点粥汤,自打过了年,一天十二个时辰总有十个时辰是昏睡的,纵然醒了也不过是喂几口汤药进去,再细算算这几日,连汤药也不曾喂下去,不过给他灌几口清水罢了。如何能不瘦呢!” “是哪个太医给睿王诊脉?”皇上转头问门口的人。 宋嬷嬷忙回道:“之前是刘太医和赵太医,这刚过了年,刘太医沐休回了老家,赵太医的母亲病了,这两日也没过来。” “难不成这两天就没有太医来给睿王调理身子?!”皇上立刻怒了。 宋嬷嬷等人立刻磕头请罪,德妃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龙虎相冲的说法一传出来,大家都以为子霖是不祥之人,早晚有一天会冲到陛下,大家躲着都来不及,谁还肯上门?” “荒谬!”皇上气得原地转了个圈儿,抬头看见张万寿,立刻骂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叫太医来给睿王诊脉?堂堂皇子亲王,病了居然连个太医都没有,真真叫天下人都笑掉了大牙!” “陛下息怒,臣妾这两日一直守在这里,早起已经叫了太医诊过脉了,太医说病情并没有恶化,陛下可不要因为此事急坏了身子。”德妃暗暗地担心等会儿太医来了给床上的人一诊脉就漏了馅儿,于是竭力的劝说皇上不要生气,又偷偷的瞟萧正时。 萧正时也暗暗地着急呢,见德妃给自己递眼色,便忙上前劝道:“陛下一路从冀州赶过来,一定累了,先请坐下喝口茶吧。” 皇上心里火气大,这会儿一听见萧正时说喝茶,顿时觉得嗓子眼儿冒烟了,于是哼了一声转身去椅子上坐下,又看着床上昏睡的“赵沐”继续生气。 德妃接过丫鬟端进来的香茶送到皇上的手里,小声提醒道:“陛下,小心烫。” 皇上接过茶来,吹了吹茶末便吸溜了半口,烫是烫了些,不过实在是口渴的很,而且这茶也刚好是他喜欢的崖红。 趁着皇上喝茶的工夫,德妃转头看宋嬷嬷和萧正时,心里琢摸着该找个什么借口把皇上给劝走,千万不能让太医来给床上的“赵沐”诊脉。宋嬷嬷却适时的送过来一个肯定的目光,意思好像是说不怕太医来诊脉。德妃心里顿生疑惑,不知道宋嬷嬷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然而不管德妃着急还是不着急,张万寿还是很快就把太医给找来了。 太医进门后给皇上德妃请了安,便转身走到床榻跟前在半跪在脚踏上给“赵沐”诊脉,从他的手搭到容昭的手腕上,德妃的一颗心便倏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只是她自幼接受的教育让她早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心性,所以皇上也没瞧出什么端倪来。 太医认真的诊了左手又换了右手,又仔细的捉摸了半晌才起身来到皇上跟前,躬身回道:“回陛下,睿王爷的身体是很虚弱,不过幸没有性命之忧,只要用心调养一些日子定然会好起来的。” “很虚弱是什么意思?究竟是什么病?!”皇上生气的问。 “应该是风寒,还有忧思郁结,食欲不振等,都不是什么大病,但是因为太久没有好好地饮食调理,也伤到了脾胃,由此小病积成大病,所以王爷的身体才虚弱至此……总之只要细细的调理,肯定能好起来的。”太医心里也十分的疑惑,明明没什么大病,就是脉象弱得很,整个人虚弱的不像话,真不知道睿王府的这些人是怎么伺候王爷的,他有心想说实话,又怕有人会因此丧命,便只好捡着好听的说。 德妃听了这话,忙舒了一口气,叹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着,又转身斥责宋嬷嬷,“都是你们这些人平日里伺候不周到!想来养你们也是无用,还得本宫自己留在这里好生照顾几天才好。” 宋嬷嬷忙磕头请罪,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齐声请罪。 “你们这些人都该死。”皇上指着跪在地上的宋嬷嬷,生气的说道。 萧正时见状忙上前劝道:“陛下说的是,这些奴才不能好好地伺候王爷是都该死,但这大正月里就算是给王爷积福,先留着他们的命小心伺候,以观后效吧。” 德妃也擦了擦眼角,从旁劝道:“陛下别生气了,好在子霖的病不会有什么大碍,身体虚弱呢,只要细心调理就一定能好起来。说起来这也是他的一场劫难,熬过去了,后面肯定会好起来。” “你呀!这份心胸真是比许多男人都宽!这要是换了旁人,飞把这些狗奴才打死不可。”皇上一边说着,一边摇着头握住德妃的手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又朝着跪在地上的宋嬷嬷等人摆了摆手。 萧正时忙吩咐众人:“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宋嬷嬷等人赶紧的磕头谢恩,呼啦啦都退了出去。萧正时看了一眼皇上和德妃握在一起的手,又躬身说道:“陛下和娘娘说话,臣去外头候着。” 皇上朝着萧正时摆摆手,示意他随便。 萧正时欠了欠身转身出去,并体贴的关上了房门。 卧房里除了昏睡的“赵沐”之外便只有皇上和德妃两个人,皇上只当儿子睡着,所以只当这会儿是二人世界,所幸抬手把德妃给楼进了怀里,低声叹道:“哎呀,这后宫里那么多人,只有你最体贴朕。你的大度,你的德行,无人可比。” 德妃只当容昭是装睡,一时有些放不开,她再端庄娴静也没有当着外人的面跟男人亲近的习惯,一时笑得十分尴尬,并抬手把皇上的手臂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下来,低声提醒道:“陛下又取笑臣妾,臣妾都老了。后宫那么多妹妹,随便挑一个都比臣妾好。” “呵呵……”皇上从未见过德妃这般扭捏的样子,一时兴致大好,因握住她的手,笑道,“想不到朕的德妃也会吃醋啊?” “陛下!”德妃嗔怪的瞪了皇上一下又转头瞥了床上的“赵沐”一眼,一时哭笑不得。 皇上也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儿子”,笑着摇了摇头:“哎呀,子霖都二十岁了!咱们也是老夫老妻了,你之前都没这么别扭过,如今倒像是个小姑娘了。” 德妃心想皇上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这样过,于是急中生智,轻笑道:“陛下又取笑臣妾,臣妾都是老婆子了!若说小姑娘,西长京的悦妃妹妹才是风华正茂呢。” “看吧!说你吃醋还不承认,这会儿怎么样?自己招了吧?”皇上笑道。 “瞧皇上说的!后宫有皇后娘娘还有贤妃姐姐,若说吃醋也轮不到臣妾。”德妃不着痕迹的把话隐刀皇上和贤妃的头上。 皇上听了这话果然一愣,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却也云淡风轻的说道:“你是个明眼人,一些事情朕不说,你也能瞧明白。” “臣妾可不敢妄自揣测陛下的心思。”德妃忙道,“臣妾这些天都在为子霖的病担心,陛下有什么心事臣妾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臣妾觉得陛下乃是天子,天子福泽庇佑天下,所谓龙虎相冲之说未免有些狭隘。再者,悦妃妹妹从西凉那么远的地方一路奔波进京,却因为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被晾在西长京,换做是臣妾只怕也会一病不起。” 皇上听了德妃的这番话,无奈点头:“你说的是啊!朕是天子,是天下之主,朕喜欢的女人和朕的儿子都应该受朕的庇佑!怎么可能他们会因为跟朕相冲而生病,而招灾?那朕成什么了?这个可恶的张天师!” “陛下息怒。其实张天师也是一片好心罢了,陛下何必跟他一个修道之人一般见识。再说,这大过年的,朝中大臣以及这上京城的百姓们都欢天喜地的庆祝新年呢,陛下还是不要寻他们的晦气了吧?若是不喜欢那张天师在眼前晃悠,等过了正月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把他打发出京城不就好了?”德妃又劝道。 ------题外话------ 这皇帝老儿好像被写成昏君了! 嗯,本来这老东西也不是什么好鸟滴说…… 大珠正考虑是不是给他一顶绿帽子戴戴…… o(n_n)o哈哈哈~ ☆、第八十回,表妹,勾魂汤 “嗯,都听你的。”皇上拍了拍德妃的手,满意的点头,“不管什么事儿只要跟你唠叨唠叨,就都不是什么事儿了。你呀,真是朕的贤内助。” “这话臣妾可不敢当,贤内助是皇后娘娘,臣妾可不敢僭越。” “皇后……”皇上低声沉吟了片刻,终于没说出什么话来,只拍拍德妃的手站起身来,说道:“老三这身子需要悉心照顾,你就留在这睿王府几天……嗯,三天吧。三天后你回宫。” 第40节 “臣妾想多住几天。”德妃说道。 “不行,你不只是老三的娘,还是朕的皇妃呢。儿子的事情交给朕就可以了,你还是早些回关雎宫吧。”皇上说完,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儿子”转身出了卧房。 德妃站在原地抬手轻轻地拍了拍胸口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皇上来的突然走的也快,德妃看得出来他心里装着很多事儿,但此时此刻却没有心思去琢磨,等确定皇上已经离开,她才匆匆转身走到床榻跟前,推了推睡在床上的容昭,小声喊道:“容公子,容公子!陛下走了。” 容昭其实并没睡着,一直在听皇上跟德妃在那儿腻歪,还想着自己是不是能听个现场版,却没想到这德妃娘娘还真有本事,三言两语就把皇上给打发走了。缓缓地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容昭闭着眼睛无力的说道:“娘娘您见谅,我这会儿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你还是把紫姬叫进来吧。” “你,你全身没力气?”德妃问完了才想起来刚刚太医诊脉的时候说容昭的身子非常虚弱,因问:“刚太医说你……” “娘娘,容公子刚刚吃了一粒药丸,说是……消神散?”宋嬷嬷刚好进来,替容昭回答了德妃娘娘的疑问。 “你还有这样的药啊?”德妃无奈的摇了摇头,扶着宋嬷嬷的手缓缓地站起身来。 容昭无力的笑了笑没说话,紫姬随后进来又拿了一颗药丸给他喂下去之后,转身对德妃说道:“我们公子还要躺一会儿才能恢复,娘娘若是累了就请先去歇息一会儿吧,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了。” “行吧。你就守在这里,等会儿你们公子好了,得赶紧的回秋月斋去。”德妃说道。 “娘娘放心,陛下来过一趟应该就不会再来来,只要您坐镇睿王府就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儿了。再者,等结了第四层毒睿王就可以回来养着了,只是您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把我们公子接近府里。”紫姬一边说一边给容昭揉捏腿脚便于他身体恢复。 “其实也还有另一个主意。”宋嬷嬷看着德妃一脸的为难,提议道:“其实王爷可以名正言顺的去萧大人府里养病,而容公子则以萧大人学生的身份住进萧府。如此想必那些人就没什么舌头根子可嚼说了。” 德妃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如此,本宫在宫里也大可放心了。” 容昭对这些事情无可无不可,才懒得计较。他现在最关心的是皇上从冀州行宫回来,他姐姐现在怎么样。皇上在行宫的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公子,您觉得怎么样,可以起来了吗?”紫姬给容昭揉捏了半个时辰后问。 “扶我一把。”容昭说着,伸手抓住了紫姬的手臂,一边起身一边叹道:“你这药也太厉害了,下次配的时候省点料,给自己人吃的不用这么实在。” “瞧您说的,好好地怎么给自己人吃这个?今儿不是情况特殊嘛。”紫姬扶着容昭起身下床,正要去拿外袍给他披上,一转身看见床上葱绿色素绸上绽开一朵核桃大小的红花儿,失声道:“公子,你受伤了?” “嗯?”容昭转身看见那一块血色,脸上一红,双耳发热。 紫姬也很快明白过来,转身再去看容昭的身后,无奈的笑了:“幸好德妃娘娘和宋嬷嬷出去了,要不然这……” “快收拾了!”容昭一时恼羞,急切的说道。 紫姬忙拿过容昭的棉袍裹在他身上,小声说道:“没事儿,公子别着急,这也没啥。您先披上衣裳去后面收拾一下,这儿交给奴婢了。” “哎呀,烦死了!回头把那个紫御养身汤再弄些来给我喝。”容昭一边不耐烦的说着,一边急火火的从小角门往后面去了。 “这可不行!那汤药喝多了您这身子可真就麻烦了!”紫姬一边叹息着一边麻利的动手把染了血的床单掀起来团吧团吧丢在一旁,又去橱柜里寻了一条干净的铺在床上,又把被子叠整齐放到里面,再认认真真的检查了一遍并不见任何不妥之后,方抱着那条脏了的床单出去了。 从睿王府回秋月斋的路上,紫姬半道下车去替容昭办别的差事,对萧正时的解释是怕叶慎之几天不见容昭会四处嚷嚷,先让紫姬回去一趟通个消息。萧正时也不介意,只是从心里细细的盘算着该怎么去解决答应容昭的事情。 三日后,正月初十。德妃从睿王府回宫之前,借口睿王府没有得用之人,一干奴才们不能好生照顾睿王为理由把睿王送去萧府养病。萧正时带着两个儿子携夫人一起来睿王府极其隆重地把睿王接进尚书府,住进尚书府后花园最精致宽敞的名曰“听雪斋”的所在。 第二日,正月十一,萧正时进宫面圣,恭恭敬敬的递上了一道奏疏,奏疏大概内容是说西疆初定,陛下不应该寒了戍边将士的心,尤其是靖西候容朔这样的功臣身系西疆上千里边疆的安定,皇上更不该把他的女儿晾在西长京一个人孤寂的过日子,这样会让那些浴血沙场的将士们心寒。从而动摇国本。容悦既然已经封妃,就应该早日接进上京城行册封之礼方能正名后宫,给所有戍边将士们一个说法。 另外,萧尚书还建议,为了彰显朝廷恩泽,应让武勋世家的子弟进国子监读两年圣贤书,对于这一点,萧尚书给出的理由更加冠冕堂皇:自古武将都是匹夫之勇却少见睿智之才,更有不少武将容易被别有用心之人蛊惑,鬼迷心窍做出一些不忠不义之事,我朝盛世,我皇圣明,应该给武勋世家的子弟们一个读书上进的机会,让他们明事理,懂诗书,就算不能文武全才,但至少会从圣人之言中学一些为臣之道。 萧正时不愧是萧家的掌家人,是读书人里的拔了尖儿的人,这一番话引经据典,说得皇上都热血沸腾,好像不按他说的办就是个昏君,就得遗臭万年一样。 皇上这几天心里本来就憋着火儿,觉得自己一味的相信张天师的话而委屈了容悦和赵沐,再加上萧正时这一番谏言,当时一点都没犹豫直接就下了圣旨,萧正时所奏所请全部准了!并且还下旨给萧正时,让他这个礼部尚书亲自去西长京接悦妃进京行册封之礼,并一再叮嘱万不可让悦妃受了委屈。 萧正时自然一口应下,并请皇上当场书写了圣旨加盖宝印。 办完了这件事情,萧正时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从皇宫里出来时,走路都脚步带风。 一回到府中,萧正时把朝服换下来就直奔听雪斋,进门便看见容昭正靠抱着个靠枕躺在听雪斋门前廊檐下的晒着太阳听紫姬回话。 “公子,西长京行宫里死了四个太医,还有一个失足从楼上摔下来摔坏了脑袋到现在仍然昏迷不醒。这四个人都曾经给悦妃娘娘诊脉开药方。这四个人在一夜之间出事儿,皇上听了之后暴怒,当时把负责调查悦妃娘娘年前生病之事的两个护卫一人抽了四十鞭子……” “嗯。”容昭点了点头,示意紫姬继续说。 “户部的钱大人跟舅爷打听咱们呢,问的听仔细,幸亏咱们只在舅爷那里住了一个晚上,而且舅爷也没见过那只猪,不然的话这事儿更麻烦。” 容昭冷笑一声,问:“户部钱谦中是谁的人?公孙家,还是周家?” “应该是周家。”紫姬小声说道。 “看来,皇后娘娘是不甘心被咱们攥着把柄不放啊。”容昭悠然一叹,抬手捏了捏下巴看着碧蓝的天空,沉吟道,“既然这样,那咱们也不用太客气了,得想个办法提醒提醒她。” “要不,直接把那个宫女的事情捅出去,让皇上去查……” “不,这太幼稚了,对咱们没什么好处。”容昭摆摆手,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又朝着紫姬勾了勾手。 紫姬忙凑上前来,容昭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想个办法让肃王查出那个崔护卫的真实身份,挑起贤妃和皇后之间的战争,咱们也来一场坐山观虎斗。” 紫姬脸上露出妩媚的笑容:“公子这招狠,这下两边儿都该睡不着觉了……” “老爷。”送茶过来的丫鬟看见萧正时,忙停下脚步福身行礼。 紫姬听见动静便住了嘴,转身看见萧正时走过来,也浅浅一福。 “你叫容盛回去把我的血点儿带来,好些日子没见了,怪想它。”容昭又吩咐紫姬。 “容盛?”紫姬不知道这是谁的名字。 “啧!就是那只猪!本公子给他新取的名字。”容昭笑了笑。 “这么好的名字给他用?太便宜他了。”紫姬扁了扁嘴巴。 “这是你给你捡来的那个人取的名字?挺好的,明儿把人叫来,我安排杜先生带着他去户部走一趟,人就落在你们容家,说是你们家的下人,因为在飞云涧遭劫打坏了脑袋,身上的户籍册页也丢了,去户部临时补办一个……”萧正时说道。 “别,别……萧大人,这人的户籍不能落在容家,这人最好是落在你们萧家。”容昭赶紧的打断了萧正时的话。 “你这什么意思?他是你的随从,你又给他取名容盛,理应是你们容家的人。”萧正时皱眉问。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这个人落在你们家比落在我们家更好,对他好,对我也好。再说了,你们萧家名门望族,也不在乎多不多这一个人,你就当是你们家那个管家奶奶的远房亲戚来投奔的不就成了吗?这天下姓容的人多了,可不都是我们容家的人。” “你为什么要这样?是不是这个人另有来历?”萧正时皱眉问。 容昭一听这话立刻站了起来上前两步瞪着萧正时问:“能有什么来历啊?萧大人你来来回回的纠结这事儿是不是想反悔啊?再说,您若是觉得他姓容不妥,那就让他姓萧好了。” “算了,老夫懒得跟你理论,落在萧府也不是不可以,姓容姓萧也都没什么要紧的,可将来若是发现这人有什么不妥,老夫第一个把他交出去,顺带把你一块儿交给皇上。”萧正时说完,便转身进屋去看赵沐了。 紫姬看了一眼晃动的门帘,小声问容昭:“公子,为什么非要那只猪做萧府奴才的亲戚?” “保险。”容昭低声说道。 紫姬点了点头,的确,盛穹这家伙的户籍落在萧府绝对比落在容家或者别的谁家更保险。 “周……”容昭刚想要说周皇后那边现在什么动静,话未出口便看见一个披着大红羽缎白狐风毛斗篷的妙龄少女带着一个大丫鬟进了院子,于是立刻闭上了嘴巴。 紫姬转身顺着容昭的目光看过去,微笑着低声说道:“若是奴婢猜得不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萧家的三姑娘。是正室夫人所出的嫡女,跟前头两个庶出的姐姐可不一样。” 容昭在看见这姑娘跟德妃有几分相似的面孔时就差不多猜到了她的身份,因低声问:“萧大人的女儿?” “您就是容公子吧?”萧云欣在容昭的面前站住脚步,落落大方的看着他。 容昭依然蜷着腿整个人都窝在宽大的太师椅上也不起身,只抬着头笑眯眯的看着萧云欣,那眼神就像是牛皮糖一样黏在人家身上撕也撕不掉:“是我,你是?” “我来看我表哥。”萧云欣并不自我介绍,说完后也不再停留,而是抬脚往屋里走。 “嗳,你爹在里面呢。”容昭扭头提醒道。 萧云欣立刻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贴身丫鬟怀里抱着的食盒,微微蹙起了眉头。 容昭也看见了丫鬟怀里抱着的东西,因笑问:“来给你表哥送补汤?那你也得先让我过过目啊,我现在可是为他的性命负责的,你这东西他能不能吃,得我说了算的。” “公子说的是。”萧云欣点了点头,示意丫鬟把怀里的食盒送到容昭面前去。 丫鬟果然把食盒打开送到容昭的面前请他检验里面装的一盅汤。非常香浓的味道,容昭一闻就知道这是乳鸽汤,里面放了淮山,枸杞,红枣,还有老参片等滋补的药材。 “这汤是好烫。”容昭伸手把食盒接过来放在腿上,又拿汤盅上的盖子拿去递给紫姬,又轻轻地吸了一下汤的味道,然后直接拿起汤匙来舀了一勺送进了嘴里。 “嗳——”大丫鬟立刻不乐意了,“这是给王爷的汤啊。” 容昭笑了笑,把勺子一扔,直接捧着汤盅喝了一大口。 “嗳,你!”大丫鬟的脸立刻拉得老长,气呼呼的质问道:“这是我们姑娘亲手炖给王爷补身的,你怎么能这样?” 容昭冷笑一声看了一眼萧云欣,说道:“汤炖的不错,看得出来是给心上人的,破费了一些心思。” 萧云欣的脸颊顿时泛起了一层红晕,但还是保持着该有的平静,微笑道:“容公子喜欢,下次我多吨一盅就是了。” “不必了。”容昭说着,又喝了一大口汤,然后把汤盅放回去还给丫鬟,“王爷的身体现在十分虚弱,你这汤他还不能喝。你若是真有心思的话,就拿小米磨成面,薏米,淮山都磨成面,一起煮成粥再兑上一点黑糖给他喝,比这个更合适。” “记下了?”萧云欣问自己的丫鬟。 “是,奴婢记下了。” “那我们走吧。”萧云欣说着,转身往外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朝着容昭一笑,说道:“多谢容公子指点了。您若是喜欢喝鸽子汤,我叫厨房每天都给您炖好了送去您房里。” “多谢,鸽子汤虽然好,但也不能天天喝。现在立春已过,这上京城的气候越来越干燥,我还是更喜欢南杏润肺汤。” “好,那我回头吩咐厨房给公子做。公子这些日子照顾我表哥的身体,多有辛苦,云欣在这里先谢过了。”萧云欣说着,微微福了一福,转身走了。 看着萧云欣楚楚的背影,容昭只觉得嘴巴里泛起一股酸味,因皱眉道:“这乳鸽汤后味怎么会泛酸呢?” “酸?难道炖乳鸽汤也放醋吗?”紫姬纳闷的问。 容昭咂舌皱眉,哼道:“放个毛的醋,你听说过谁家炖鸽子放醋吗?” 紫姬偷偷地吐了吐舌头,没敢再说什么。 没多会儿的工夫萧正时从屋里出来,看见容昭依然裹着狐裘跟一只懒猫一样窝在椅子上晒太阳,便微微皱了皱眉头在他面前站定,说道:“明日老夫将带着人去西长京行宫迎悦妃娘娘进京,睿王的身子就交给容世子你了。老夫不在的这几日劳烦世子多费心。” “明日就走?”容昭一听这话立刻把双脚从椅子上放下去,趿拉上鞋子便站了起来,“不是说过了元宵节吗?” 老夫一把老骨头了骑不得快马,上京城到西长京总有三四天的路程,再说,封妃乃是大事,其中礼仪规矩一共有三十六项,哪一步该怎么做都是分毫都不能错的。这些事情还要有专人给悦妃娘娘一一细说,所以明日走已经很仓促了。” 容昭此时才明白过来这回萧正时在自己姐姐的事情上真是用心了,于是忙整理衣冠,后退两步,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底,朗声道:“容昭在此谢萧大人了。” 萧正时还真是没想到这个混不吝公子哥儿会这般行事,一时愣了一下,方抬手搀了容昭一把,淡淡的说道:“老夫也不过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容世子不必如此客气。” 容昭微微一笑,又拱手道:“萧大人您胸怀坦荡只当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殊不知这天下之人有多少明知自己该做什么却无动于衷,甚至背其道而行之。如此,足可见萧大人之高风亮节是多么可贵。” “容世子言重了。”萧正时微微一笑,抬手捋了捋下巴上的几根胡须。容昭这一记马屁拍在萧正时的身上不轻不重刚刚好,萧正时此时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公子哥儿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此时此刻他的感谢就透着真诚,而一个人如果能够心怀感激,那他至少还不是一个白眼狼,应该不会做出那种吃里扒外的事情来。略一思量,萧正时又对容昭说道:“等悦妃册封之后住进皇宫,容公子也该进国子监好好地读书了!可不要让老夫失望啊!” “……”容昭刚刚满肚子的感激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化为泡影。 “年轻人要知道上进。”萧正时看着容昭老大不情愿的样子,叹了口气抬脚走了。 容昭看着萧正时挺拔消瘦的背影,扁了扁嘴巴哼道:“这老头儿!故意整我的吧?他算是掐住爷的软肋了,知道拿姐姐的事情来弹压我。” “这老头儿是挺讨厌的,不过咱们若是能得到他的助力,将来在这京城内立足会容易很多。”紫姬说道。 “没错。”容昭抱着双臂看着院子里盛开的绿萼白梅若有所思,半晌方问:“这几天你多留心各方动向,周皇后,公孙家,肃王,平南王,襄南王等人还有叶慎之那边也不能忽视——对了,皇上和德妃娘娘把睿王身体好转的消息放出去,睿王府那边肯定也会有动静,至少那个给睿王下毒的人应该快沉不住气了。” “公子说的是,奴婢会派人留心的。”提到下毒之人,紫姬脸上的笑容倏然敛去,目光冷冽如霜。 萧正时不在的这几天,容昭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听雪斋。赵沐住在正屋西里间,他便带着紫姬住在东里间。而他那些提炼各种毒药解药的器皿等也全都被弄进了听雪斋安放在东厢房。 第41节 原本容昭除了看着赵沐吃药之外,人基本都在东厢房里门头炼药,自以为会很清静,却不料这住着病人的听雪斋却是一天比一天热闹。 头一天还好,只有萧正时的夫人打发了一个婆子过来探望了两次;到了第二天早饭时间还没到,萧云欣便随着一个年轻男子并肩而至。 恰好容昭刚给赵沐诊了脉,又取了一点血准备拿去解析一下,人还没出去就听见外边有人说话,一问,门口的丫鬟进来回说是二公子和三姑娘来探望王爷了。容昭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看自己的赵沐,笑道:“王爷人缘还真是好,这一大早的就有美人来探望。” 赵沐无力的笑了笑,说道:“没听见说还有二公子吗?” “王爷。”一个弱冠之年的蓝衣公子进了卧房,先看了一眼容昭,拱手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容世子了。在下萧珣。” 对方谦谦君子之风,容昭也不能太无赖了,当即也抱拳还礼,微笑道:“在下容昭见过二公子,二公子好早。” 萧珣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萧云欣,宠溺一笑,说道:“一早起来妹妹就来找我,说昨晚给王爷做了养生粥,说是按照容公子说的方法做的,一定要在王爷吃早饭之前送过来。” “哥哥!”萧云欣脸上微红,嗔怪的瞪了自己的兄长一眼,把怀里抱着的食盒送到赵沐跟前放在床边的小高几上。 “紫姬姑娘,我叫奶娘做了两盅,这一盅是给容公子试尝的,麻烦你。”萧云欣打开食盒,指着其中的一个青瓷南瓜盅微笑道。 “公子?”紫姬并不理会萧云欣,只等容昭吩咐。 容昭笑了笑,吩咐紫姬道:“你尝一尝,看里面可有什么食材是王爷不能吃的。” “是。”紫姬答应了一声拿过那盅粥来尝了一口,细细的品味过之后方道:“并没有什么食材是王爷忌讳的,可以用。” “好,那你在这儿伺候着,我先回去了。”容昭说着,又朝着萧珣拱了拱手,说了声:“告辞。”便转身出去了。 萧云欣莫名其妙的看着容昭匆匆离去的背影,低声问紫姬:“容公子怎么了?” 紫姬也搞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于是笑了笑说道:“没事,许是那边厢房里的小炉上炖着的药到了时候!萧公子和萧姑娘请坐,我去瞧瞧我们家公子。” “好,紫姬姑娘请便。”萧珣礼貌的点了点头。 紫姬匆匆离去,屋里一时没了外人,萧云欣也不再多想,自顾转身端了粥坐在床边亲自喂赵沐。赵沐却不怎么饿,只吃了两三口便说饱了。 萧云欣劝他再多吃两口,赵沐也只是摆手摇头,连话都没力气多说似的。 “好好地一个人给熬成了这个样子,真是叫人心疼。”萧云欣戚戚然轻叹,话语里中是缠绵不尽的心疼和爱怜,眼圈儿微红可见她小女儿家的心思,但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大家闺秀的冷静自持。 “没事。”赵沐虚弱一笑,“至少保住了这条命。” 萧云欣忙收起了悲伤,拿了帕子压了压眼角,轻叹道:“是啊,听父亲说,这回表哥的病多亏了容公子。我瞧着他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居然懂医术?还把太医院的那些人都比下去了,当真了得!” 赵沐勾了勾唇角没说话,个中隐情他不能也不想多说,即便坐在跟前的这个姑娘是亲娘舅的女儿,是他母妃和舅父心照不宣给他定下来的妻子。 萧珣虽然不是萧府的长子,但知道的事情也总比萧云欣这个姑娘多,又见赵沐不想多说的样子,便劝道:“妹妹,还是让王爷好好休息吧。王爷现在需要静养,不宜多说话的。” “二哥哥说的是。”萧云欣答应着站起身来,又恋恋的看着赵沐说道,“表哥还想吃什么尽管说,我亲自去小厨房做给你。” 赵沐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妹妹不要太辛苦了,其实不管是什么我都吃不多的,不过两口三口而已,随便叫厨娘弄一些也就是了。” 萧云欣忙道:“那怎么行呢,父亲一再叮嘱母亲要好好地照顾表哥,只是母亲这两日里忙着各府的应酬难以分身,不过我有的是闲工夫呢,而且去年我跟家里新来的厨娘学了好些手艺,原本也是要做给表哥尝尝味道的。” 赵沐缓缓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三妹,让王爷休息吧。”萧珣又劝道。 “好,表哥你好好休息,我下午再来看你。”萧云欣伸手拿了食盒,又不舍的看了一眼赵沐,方跟着萧珣轻着脚步出去了。 赵沐听着他们的脚步远了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帐子顶想事情,想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屋子里空落落的让人心里发慌,便缓缓地抬起手拉了一下床头系着的豆绿色宫绦。 叮铃铃——外间小厅里传来银铃的声音,接着,有个十五六岁的丫鬟进来,柔声询问:“王爷有何吩咐?” “请容公子。”赵沐虚弱的说道。 “是,奴婢这就去请容公子过来。”丫鬟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不过片刻功夫又回来,身后果然跟着容昭。 “哟?你那柔情蜜意的表妹走啦?”容昭进来看见只有赵沐一人躺在床上,声音里便不自觉得轻快起来,甚至隐着淡淡的嘲笑。 而赵沐却因为这么一句不着调的嘲笑之言,那颗空落落的心忽然被填满了,他只看着容昭不说话,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怎么都压不住。 “嗬!这爱情的力量够大的,情妹妹喂了一顿饭,你就高兴成这样?干嘛不留人家多说一会儿话啊?我瞧着你那表妹对你可是情深义重,只要你露一点意思甚至都不用说话,她一准儿愿意留下来全心全意的照顾你。”容昭大大咧咧的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来,继续冷嘲热讽。 赵沐却也不辩驳,只是微笑看着他,一声不响。 容昭自己说了半天忽然发现自己很是莫名其妙——不就是有个表妹来送饭吗?这跟自己有半根毛的关系吗?犯得着跟个怨妇一样冷嘲热讽吗? 等等,怨妇? 我呸! 当老子什么人?老子是爷们儿!怎么可能跟个女人一样叨逼叨叨逼叨叨逼个没完没了? 赵沐正开心的看着容昭眉飞色舞的唠叨,看得兴头上这家伙忽然闭嘴了,而且一脸的糗样,于是纳闷的问:“怎么不说了?” “说?说什么?”容昭反问。 “就……刚才那些。”赵沐也觉得自己很无聊,刚刚这人明摆着是挤兑自己呢,可自己为什么没生气还觉得开心?果然是躺在床上太久了,无聊透顶? “当我是说书的?专门来给王爷您解闷儿?”容昭好笑的反问。 赵沐轻轻地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没有。”其实就是想看着这家伙在自己的跟前转来转去,不管是他骂人骂的唾沫横飞还是老老实实的带着不言不语,都挺好的。 容昭看着赵沐病弱的一张脸上泛起的一层淡淡红晕,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了,忽然说道:“我看王爷精神不错,要不,咱们今天下午就解第六层毒?” “好啊。”赵沐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其实话一说出口容昭就后悔了,见赵沐一口答应,他反而更加犹豫,遂笑问:“……你受得住吗?” “能有什么受不住的?前面的五次我不都挺过来了。”赵沐的唇角依然是云淡风轻的笑意。 “前面的五种毒么,毒蛭,毒蟾,毒蜂,毒蝎,毒蜘蛛里提炼出来的毒分别伤害你的肌肉,经络以及神经触感,这些都是肢体的伤害,等于慢性毒药,而后面的这两种蛇毒和鸩毒伤的可是身体之根本。毒性烈解药更烈,你的身体跟一块破布一样,一不小心就被这毒和毒药给撕烂了,咱还是别冒险了。” “也好,你觉得什么时候适合解第六层毒,就什么时候解,我听你的安排。”赵沐说道。 “咦?”容昭换了个姿势坐,前倾了身子等着赵沐看了半晌,方道:“王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好讲话了?” 赵沐无奈一笑:“你觉得我现在的状况,反对你有用吗?” “没用。”容昭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 赵沐又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再说话。 “嗯,识时务者为俊杰。”容昭点头赞道,“王爷你称得上是俊杰。” 赵沐依然笑着。 很久之后他都记得这一段日子,并不是因为这九连环之毒有让他多痛苦,相反,之后的日子他每每想起这段时间都觉得美好,美好的不可思议。当然这一切的美好都只源于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容昭。 只是这种情绪在当时,在此时此刻,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反正就是莫名的想让容昭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只要看见他在,赵沐就觉得心安,连睡梦中都觉得心安。 然而这样的日子并不长。在上京城内上上下下都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的过元宵佳节时,容昭端了一碗浓黑的药汁子坐在了赵沐的床前。 赵沐是个有着成熟心智的男子,就算这阵子久病在床心思有些脆弱,但也不至于朝着容昭耍小孩子脾气,然而看着碗里浓稠如墨的东西,他的确有一种反胃的感觉,肚子里的东西都往外涌,似乎一张嘴都能喷出来。 “怎么,不想喝?”容昭看着赵沐一脸的抵触,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黑?” “这是夜皇后的花汁,费了我好大的精神才弄了这半碗,如果算算银子的话,少说也得几千两,再加上调配的几种珍贵药材,少说也得万把两银子,你若是不喝……这万把银子可就打了水漂了。”容昭说道。 “夜皇后是什么花?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赵沐又问。 容昭轻叹道:“夜皇后呢是长在东洋冰岛上的一种花,花是纯黑色,天生带着诅咒的力量。听说那冰岛上的姑娘若是喜欢一个男人,就把这花采了放在那男人的旁边,那男人就会主动过来投怀送抱。所以这花儿还有一个别名,叫勾魂花。”说到这里,容昭忽而噗嗤一声笑了,“来吧王爷,赶紧的喝了这晚勾魂汤,咱好把你的魂魄从奈何桥上勾回来。” 被容昭这一通东拉西扯的话一说,赵沐对那碗浓稠黑药汁子的抵触之心淡了许多,于是索性一闭眼,说道:“来吧。” “嗬!这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好像是去拼命一样。我这药有那么可怕吗?”容昭一边说着,一边把药碗送到赵沐的嘴边。 赵沐果然张开嘴巴,屏住呼吸两口三口把那半碗药汁子给喝了下去。 “水!”容昭转手把药碗放回去,接过紫姬递过来的半碗温开水送到赵沐嘴边,又催促道:“快,喝下去。” 赵沐刚吞了半碗药汁子,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又被容昭给灌下去一碗温开水。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嘴里的那股奇怪的味道已经抓不住了,只留下一点若有若无的淡香,好似百合。 “感觉怎么样?”容昭盯着赵沐的眼睛问。 赵沐仔仔细细的感觉了一下全身各个部件以及每一寸肌肤,平静的说道:“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好,一定要稳住,保持冷静。”容昭心虚的点了点头。 “难道会怎么样?”赵沐看容昭的表情便觉得隐隐的不安,有一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 “药效散开后你可能会……有点痛。” “哦,没事,几次痛不欲生都挺过来了,本王都怀疑就此练就钢筋铁骨,痊愈之后对那些小病小痛都不会有感觉……呃!”赵沐话未说完便觉得全身的筋脉像是被谁给捏住狠狠地揪了一把,手臂腿脚都痛的一阵抽搐。 ------题外话------ 那什么,人家上架辣么久了,你们的月票还捂到神马时候啊? 赶紧的砸过来啊!不然你们家王爷可要遭罪了,哼…… ☆、第八十一回,巧用离间计 “快!按住他!”容昭说着,率先扑上去一把按住了赵沐的手腕。 容昭话音未落,紫姬已经上前去用力按住了赵沐的两个脚脖子,此时赵沐已经疯了一样拼命的扭动,试图挣脱容昭和紫姬的钳制。紫姬感觉自己手下的两条腿快要按不住了,忙回头吩咐身后的丫鬟:“把绑带拿过来!快!快快……” 赵沐的四肢已经开始疯狂的抽出,原本精致俊美的五官也因为剧痛而扭曲,脑袋不停地摇着,额头上,脖颈处的青筋突突绷起,面色赤红,双目圆睁,嘴里发出‘喝喝’的声音,那样子看上去极其痛苦。 旁边的丫鬟们被紫姬一喝先是愣住,然瞬间就回过神来,也来不及去找什么绑带,纷纷解了自己的裙带扑上前拿了七手八脚的帮着容昭和紫姬按住赵沐的手脚开始捆绑。 赵沐疯狂的挣扎,拼命的摇头,然而身边四五个人都按着他,加上他本来身体就虚弱不堪根本没什么力气,挣扎了几下出了一身透汗便没了力气。他大口的喘息,额头上的汗珠子滚滚而落。 忽然,他嘴巴忽然闭上,瞪大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 容昭心思一动,一念闪过似乎明白了什么,便猛地扑上去咬住了他的唇用力的抵开他的牙齿。 一阵疼痛袭来,嘴里被血腥味充斥着,容昭也几乎失去理智,一手放开赵沐的手腕,狠狠捏住他的下巴,逼得他的牙床张开不能再咬人。 “啊……”旁边的丫鬟见状登时呆住,手上一松劲儿,赵沐原本被她按着的右臂便恢复了自由,忽的一下扣住容昭的腰身,一把抓住他腰上的皮肉,往死里攥。 “唔……”容昭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若不是他嘴唇被赵沐死死地咬着,肯定要把赵沐的祖宗十八代都招呼一遍。 紫姬先发现了容昭的不妥,一遍把赵沐的两只腿都绑住,忙上前问:“公子,你怎么样?” 容昭双手抱着赵沐的脑袋把自己的嘴唇从他的嘴里抽出来,转头吐了一口学沫说道:“快!那东西塞住他的嘴……快!” 紫姬立刻反应过来,随后抽了一个丫鬟的帕子塞进了赵沐的嘴里。 “嗖……石藕!”容昭想起身,腰身却被赵沐死死地扣着,根本站不起来。舌头也因为被咬了,说话也不利索。 紫姬又上前把赵沐的手臂掰开按到一边去用绑带绑住,抬头看见容昭唇上的血迹,担心的问:“公子,你没事吧?” 第42节 “唔唔,没事……”容昭摇了摇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被咬破的嘴唇,又伸手捏住赵沐的下巴,骂道:“要不是老子反应快,这家伙的舌头要被他自己咬断了!” “是啊,人在痛到极端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只求迅速解除痛苦,自残是很常见的事情。”紫姬担心的上前来查看容昭的嘴唇,又看了一眼已经用尽了力气而昏过去的赵沐,皱眉叹道:“公子也真是的,你就是把自己的胳膊送上去被睿王爷咬也好啊!这下好了,闹不好得破相了!” “不至于吧。”容昭一听要破相了,赶紧的转身找镜子。 “表哥!表哥……”萧云欣急匆匆的冲进来,迎面看见容昭嘴角的血渍顿时吓了一跳,忙问:“容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容昭一想到自己刚刚情急之下为了怕赵沐咬自己的舌头居然去强吻了人家,脸上便有些热辣辣的。 “我表哥怎么样?”萧云欣对容昭有没有事并不怎么在意,转身边往卧房里去看赵沐。 “你最好别去。”容昭一闪身挡在萧云欣面前。 “为什么?下人说表哥的病突然加重了,说这里乱成了一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萧云欣竭力的忍着,但语气里还是带了质问的意思。 本来这几天萧云欣就对容昭没什么好感,每次她来看赵沐,赵沐都对她爱答不理的,一双眼睛只盯着容昭看,容昭不在旁边,赵沐连睁眼的欲望都没有直接闭眼装睡,摆明了一副嫌弃的样子,这让萧姑娘心里很是不满。而今天在来的路上恰好遇见从听雪斋里跑出去报信的丫鬟,说是睿王爷喝了容公子配的药,没多会儿便抽风一样闹了起来,还说容公子和紫姬姑娘用绑带把王爷绑在了床上。萧云欣一听这话立刻就急了,一边吩咐贴身丫鬟速速去找母亲,自己则一路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结果这人还挡在面前不让进去?凭什么! 面对萧云欣的质问容昭心里也涌起了一股莫名的火气,她是谁啊?凭什么跑这里来大呼小叫的?再说,老子的嘴巴疼着呢!哪有那个闲心思在这儿废话? 容昭抬手用衣袖按了按疼痛的唇角,皱眉道:“究竟怎么回事儿我跟萧姑娘你说不清楚,总之,王爷的病由我负责,怎么治是我的事情不劳姑娘操心。现在王爷的状况不适合探视,还请姑娘回去。” “容公子,我敬你是父亲新收的门生,也敬你是我表哥的朋友所以才对你,多番容忍。但也要请你自重,不要得寸进尺。”萧云欣的脸顿时拉长了,用一种冷漠的目光看着容昭,跟之前的温婉大方判若两人。 容昭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姑娘,半晌才问:“萧姑娘,敢问本公子哪里不自重了?倒是你,一个妙龄少女总是往男子的屋里跑,居然还来职责别人‘自重’?你们萧家的家规容昭今日才算是真正的领教了!” 萧云欣冷冷一笑,嘲讽道:“容公子,有些话我不想说的太难听,毕竟你也是有身份的人。你自己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幅尊容,你可别告诉我你的唇是你自己咬破的!” 容昭轻笑:“原来是从这儿等着我呢?萧姑娘,你喜欢睿王一心想做睿王妃,这是连瞎子都能瞧得出来的事情。你想要做睿王妃这是好事儿,只要睿王愿意,你爹娘和皇上德妃两娘愿意,旁人谁也挡不住你。至于我——首先我是个男人,另外,刚刚如不是本公子舍身相救,你的睿王表哥这会儿恐怕已经咬舌自尽了。他若是死了,你就算是有心为她守寡恐怕也没那个名分。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呸!不许你胡说八道!什么死啊活的!不是说你能治好表哥的病吗?难道你是骗子!”萧云欣一时也顾不上羞涩,更顾不上跟容昭计较那些混账话,听说睿王会死便急的跺脚。 “我保证过?我跟你保证过吗?”容昭看着萧云欣焦虑万分的样子顿时觉得心里十分痛快,好像满足了他的某种恶趣味的样子,连之前在德妃那里吃的憋这会儿也发泄出去了,于是无赖的轻笑着,反问:“萧姑娘你什么时候听本公子保证过什么?你有证据吗?再说了,我跟你保证的着吗?你还不是睿王妃呢,想要质问我,还要等你八抬大轿进了睿王府的大门再说吧。” “你……”萧云欣长这么大也没遇到过这么无赖的人,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这么吵啊?王爷究竟怎么样了?”门口一声询问,接着门帘被掀起,萧正时的夫人王氏扶着丫鬟的手迈进了门槛,一眼扫到屋里的景象,萧夫人皱眉道,“哎呦,瞧这屋里乱成什么样了!” “母亲!”萧云欣立刻朝着那妇人跑过去,挽住她的手臂夹着三分委屈三分无奈,低头蹙眉轻声说道,“容公子说没有他的准许不许探视。” “容公子?王爷究竟怎么样了?”萧夫人王氏微微蹙着眉头问容昭。 “王爷刚服了药,已经休息了。”容昭瞥了一眼萧云欣,淡淡的说道,“你们若是没什么事情就请先回去,我想萧大人应该给你们说过,王爷需要静养。静养,是什么意思,我想夫人和萧姑娘都是读过书的人,应该不用我再给你们解释了吧?”说完,容昭又吸溜了一口气,刚刚只顾着跟萧云欣吵架了,舌头和嘴唇的伤都没顾上,疼死老子了!这些可恶的女人究竟有完没完?! 萧夫人也是大家闺秀出身,面对容昭这样的无赖行径很是看不上眼,于是拉下脸来冷声质问:“容公子,王爷在我们府上养病,他若是有什么差池我们阖府上下数百口子人都有责任的。你知道吗?” “你们有责任?你们谁身上的责任也没有我重啊!我可是在德妃娘娘面前说了大话的。”容昭好笑的看着萧夫人,目光肆意的上下打量,见她还要说什么便立刻抬手制止,笑道:“行了萧夫人,你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回吧。这听雪斋都快变成菜市场了!你们若是真的担心睿王的身体,就请多多配合,别有事儿没事儿男女老幼都往这里跑了,这里是病人修养的地方,不是耍猴逗闷子的戏园子。” “容昭!你别太过分了!”萧云欣怒声道。 “萧姑娘,我知道你喜欢睿王。你要做王妃这是好事儿,可你也要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睿王必须活着。你再这般胡搅蛮缠坏了本公子的兴致,耽误了本公子炼药,只怕到时候你后悔都没地儿哭去!”说完,容昭抬手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萧云欣抬脚出门去了。 “嗳,你……”萧云欣瞪着容昭的背影,气得说不出话来。 “罢了!”萧夫人阴沉着脸说道,“我们回去吧。” “母亲!难道我们……”萧云欣是真的牵挂着赵沐,很想进去看一眼。 “回去!”萧夫人瞪了女儿一眼,低声喝道。 萧云欣一看自己的母亲真的动了怒,也不敢多说,只低低的应了一声,上前去挽着母亲的手臂出去了。 容昭回到自己的卧房里把紫姬用的菱花小镜拿出来照了照,发现自己好看的薄唇这会儿已经肿了起来,虽然比不上腊肠,但也十分的难看,尤其是那个泛着血色的牙印儿,嚣张的提醒着他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真是脑袋被门给挤了!”容昭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你说这不是傻是什么?为什么会在那种时候把自己的嘴巴送上去给人家咬?这不是有病是什么?容昭挫败的丢了镜子望天长叹,“果然是药不能停啊!” “什么药不能停?公子你可不能再喝那个紫御养身汤了。”紫姬担心的说道。 “哈!我知道。”容昭自嘲的笑了笑,又问:“那家伙怎么样了?” “疼劲儿过去了,刚才闹腾的太厉害,力气都用尽了,这会儿虚脱昏睡倒是很安稳。”紫姬说着,凑上前来看容昭唇上的伤,皱眉叹道:“公子也太冲动了,这睿王若是再使点劲儿,您这嘴唇就被咬下来了,还有您那舌头……万一他咬舌自尽没成,反而把您给咬死了,这得多冤啊?” “嗳我说,你还有完没完了?我这么大活人我让他咬死我?你真当我脑袋被门挤了?我当时不是腾不出手来嘛!”容昭一着急,连疼都顾不得了。 “哎呀好了好了!都是奴婢多嘴了,公子别说了,赶紧的擦一点药吧。这要是留下伤疤可真是麻烦了。”紫姬一边说着一边开了药箱,找出外伤药来小心翼翼的给容昭抹在唇上,又叹息道:“舌头的伤可怎么办才好呢?” “算了!就这样受着吧。谁让我自作孽呢!”容昭一脸郁闷的说道。 “那您今天晚上吃饭可要小心了,只能喝点粥,咸的,酸的,辣的都不能吃了,会很疼的。”紫姬很是担心,她家公子爷平日里吃个饭都是挑三拣四的,这也不行那也不好,口味又怪又重,这回可好,没得挑了。 容昭越发的暴躁不堪,摆摆手说道:“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变得比梅若还啰嗦?” 紫姬看容昭是真的烦了,也不敢再多说,只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手边,便出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容昭当天连晚饭都没吃,只喝了一点粥就郁闷的睡了,刚睡着就开始做梦,先是梦见跟赵沐两个人在冰天雪地里策马奔驰,然后两个人又抱着酒坛子疯狂的喝酒,最后俩个都醉倒在雪地里,赵沐喝醉了,嘻嘻哈哈的笑着要亲他,他开始是推,后来是躲,躲不掉也推不开,被这混蛋亲了个正着,然后舌头嘴唇都被他咬住往死里嘬,最后被钻心的疼痛弄醒,容昭才发现自己的舌头更疼了,口水浸湿了枕头,黏黏糊糊的湿了一大片。 丢死人了!容昭一拳再砸枕头上,无奈的叹了口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居然会做这种梦!自己跟赵沐?开什么玩笑?自己是女子的身份一公开,只怕连半日也多活不了,立刻被冠上欺君之罪五花大绑推到菜市口咔嚓了。 可是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难道真的是紫御养身汤断了太久,自己身体里的荷尔蒙开始发生了变化?从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蜕变成了少女,开始怀春了?容昭睁着大眼睛看着屋顶,郁闷的不行不行的。 第二天紫姬进来服侍容昭起身,便见他一双大大的熊猫眼,整个人萎靡的不行,因吃惊的问:“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失眠了呗。”容昭打了个哈欠,无力的叹息。 “好端端的怎么失眠呢?是担心睿王那最后一道毒解不了?”紫姬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肚给容昭刮着眉心。 “别跟我提这茬!”容昭生气的转了个身,给紫姬一个冰冷的后背。 “……?”紫姬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忽而像是明白了什么,又笑了,“公子若是累,就睡一会儿吧,反正今儿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刚从睿王那边过来,他还没睡醒呢,想必是昨天那一场闹的太厉害了,力气抽没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容昭朝着背后挥挥手,“你去吧,没事儿别打扰我,我要睡会儿。” “行,那公子先睡,什么时候饿了咱什么时候吃饭。”紫姬说着,把容昭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盖好,又轻着脚步退了出去。 被紫姬唠叨了两句,容昭心里反而把这件事情放下了,没多会儿的工夫便沉沉睡去,连萧云欣派人过来打探消息被紫姬给挡回去他都没听见,抱着被子呼哧呼哧睡得香甜。 萧云欣的贴身大丫鬟画眉被紫姬不冷不热的几句话给打发出来,满怀愤愤的回去找萧云欣告状。原本就对容昭大大不满的萧云欣听了画眉添油加醋的一翻说辞,心里的怒气更不打一处来,叫人拿了斗篷披上便往前面去找自己的母亲王氏去了。 王氏昨天被容昭抢白了一顿心里也不痛快,她是这府里的女主人,而容昭连客人都算不上,说白了是萧正时可怜他收他做门生,他就跟个门徒一样依靠在萧家靠着萧家的庇护在这上京城立足罢了,凭什么那么嚣张? 萧云欣进来的时候也拉着个脸,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王氏只瞥一眼女儿就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当即摆摆手让旁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都下去,方问:“那容昭又招惹你了?” “父亲留他在家里是让他照顾表哥的病,他倒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到现在还没起床呢!”萧云欣说起这事儿来就愤愤不满,“也不知道父亲和姑母究竟是瞧上他什么了?这个人不学无术放荡不羁,除了一张脸长得还算好看简直一无是处。留这样的人在家里,早晚都得受他带累。” “你父亲和你姑母做事还轮不到你来多嘴。”萧夫人王氏皱眉叱道。 “母亲放心,女儿知道。”萧云欣忙答应着,又扁了扁嘴巴说道:“可是表哥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放着那么多的太医不用,反而找这么个不着边际的人来诊治,这也太奇怪了!而且,每次我炖了补品给表哥送去都会被他劫走一半儿,就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 萧夫人轻声叹道:“且别说他无赖不无赖的,这样的人不过是个小人物。你也一天一天的大了,有些事情也不该瞒着你,趁着今儿这个机会为娘跟你细细的说一说!这个容昭呢,你父亲把他留在府中应该是因为他姐姐的缘故,那悦妃虽然咱们都没见过,但能把皇上弄得五迷六道的肯定是颇有手段的人。你姑母这些年在宫里不容易,眼看着睿王已经到了及冠之年,她也年老色衰了,一个人在宫里孤掌难鸣,我们总是要给她找个臂膀的。” 萧云欣听了这话后频频点头,说道:“母亲说的是,女儿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我们家是诗书世家,那些权谋之术向来不屑去学更不愿意去做。只是这世上的人就是这样,你算计我,我算计你,我们若是一味的清高自持,早晚会被人家算计了去。你也老大不小了,早晚也要独掌一家门户,而且极有可能将来母仪天下,所以你不但要有别的姑娘没有的心胸,更要有别的姑娘没有的权谋。”萧夫人说着,又轻声一叹,侧着身子靠在枕上看着萧云欣,说道:“你这容貌不像我,倒是像极了你姑母。但你这心胸城府却比你姑母差远了。你呀,别冲动,别着急,现在上有你父亲,姑母和我为你打算,下面还有你的两个哥哥做你的臂膀,你急什么?再说了,那容昭是个什么东西,也值得你失了分寸?” 萧云欣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很委屈,所以辩解道:“母亲是不知道那个容昭有多过分!女儿还从没见过这样没脸没皮的人。而且更叫人生气的是,表哥好像什么都听他的,而且……我觉得表哥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怪怪的?”萧夫人微微蹙眉,直起身子问,“怪怪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我在旁边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很多余!”萧云欣说着,咬了咬嘴唇,偷偷地看了一眼自己母亲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出压在心里许久的那句话:“母亲,你说表哥会不会跟那个容昭断袖啊?” “胡说!”萧夫人被这话给吓了一跳,立刻变了脸色,“这样的混账话也能从你一个大家闺秀的嘴里说得出来?你是要气死我吗?!” “女儿不敢。”萧云欣忙起身离座,深深一躬,“女儿绝没有那个意思,母亲息怒。” 萧夫人看着女儿战战兢兢的样子,沉沉的叹了口气,说道:“你起来吧!这也不怪你,都是平日里跟着你的那些人不检点,带坏了你!” 萧云欣低着头不敢言语,但心底里对容昭的憎恨厌恶却更重了。 “你要知道你表哥是皇子!而且他心里装的是天下大业!就算他真的有那种想法也只能是偶尔找个乐子而已。怎么可能真的去跟谁做出那种荒唐事来?这些话旁人说也就罢了,你怎么能说?真真是要气死我!”萧夫人说着,又抬手敲了敲手边的炕桌。 “母亲不要生气了,女儿知错了。”萧云欣忙认错。 “行了!你说的这件事情我会放在心上,这事儿你就别管了。”萧夫人颇有些心烦的说道。 “是。”萧云欣听了这话心里踏实了,她知道她的母亲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她说要管,就肯定会管到底。而且萧家上下都知道她萧云欣是命定的睿王妃,她的父兄和母亲以及母族王氏一族都会为她铺路,让她顺利的成为睿王妃,然后成为皇后母仪天下。 母仪天下。 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然而这也不仅仅是萧云欣一个人的梦想。 “她也想要母仪天下?”周皇后的纤纤玉指轻轻地点着凤榻上的雕花扶手,轻轻虚起了目光看着面前的鎏金镂花香炉上冒起来的缕缕轻烟,唇角泛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冷笑,“她公孙氏是在做梦吧。” “姐姐说的是,就算肃王被立为太子,那将来做太后的也是姐姐您这位嫡母,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后,这后位的宝座永远是您的,至于贤妃……”谨嫔话说到一半儿不敢说了。 “崔翯怎么样了?”周皇后忽然转了话题。 “这种叛徒,留着他也是没用。”谨嫔咬牙道。 周皇后却比谨嫔冷静的多,只问:“他呆在肃王身边这么多年了都没露什么马脚,怎么忽然就被揪出来了呢?还把脏水泼到本宫的头上!” 谨嫔若有所思的回道:“据说是贤妃先怀疑上的,说是西长京那边的三个太医在同一个晚上出事,死的死,昏迷的昏迷,事情闹得太大了引得陛下起了疑心,然后事情便查到了一个宫女身上,说是那个宫女本不是贤妃的人却说自己是奉了贤妃之命纵火,来栽赃贤妃,是那个陈存孝多了个心眼儿从那个栽赃的宫女身上查到了崔翯。不过……碧梧书斋的宫女跟崔翯有什么关系呢?这贤妃还真厉害,只怕这也只是个借口而已,他们另有埋下的暗线是咱们不知道的?” “能有什么暗线埋得这么深,连崔翯都给挖了出来还如此不动声色。”周皇后心里已经有数了,但却不能在谨嫔这儿露口风,她知道谨嫔这个人心里不能装太多的事儿,关键时候她一个不小心就会坏了自己的大事儿。 “姐姐说的是,不过这事儿还没算过去,我会叫人细细盘查的,一有什么结果我立刻来跟姐姐说。”谨嫔对于周皇后没有迁怒于自己有些意外,遂赶紧的表忠心求机会,只愿周皇后不会厌弃自己不堪大用。 “湄儿这几天怎么样?”周皇后又问。 谨嫔忙道:“她这几天倒是没什么,就是听说那容昭拜了萧正时为师住进了萧山舒服,心里不怎么痛快,整天闷闷不乐的。姐姐不用理会她,她小孩子心思过几天有了新鲜事儿就把这容昭给丢开了。” 周皇后听了这话沉默了。 谨嫔看着周皇后的脸色猜度着她的心思,试探的问:“姐姐的意思是让湄儿出宫一趟?” “不用了。”周皇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谨嫔搜肠刮肚的想了想,又纳闷的说道:“那睿王的病,据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上回湄儿去睿王府回来还说睿王昏睡在床榻上人事不知,这才几天呢,就好了?” “哼。”周皇后冷声一笑,说道:“你不是说了吗?湄儿进赵沐卧房的时候是德妃陪着的。你觉得湄儿那点心眼儿能斗得过德妃?自然是德妃想让她看见什么她才能看见什么,所谓的生命垂危怕只不过是德妃的一个障眼法罢了。” “姐姐说的是。”谨嫔忙道。 “所以说,我们都被他们给骗了!”说到被骗,周皇后心里的气便再也压不住,抬手把手边的茶盏拨到地上,随着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周皇后生气的喝道:“都该死!这些人都该死!” “姐……姐姐?”谨嫔吓得起身离坐,生怕周皇后再生气把什么东西砸到自己的头上。 周皇后最大的长处就是隐忍,这么多年执掌后宫性子早就练出来了,刚刚这一下已经是她这些年来做的最冲动的一件事情了,也是被容昭气得狠了,想不到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竟敢狠狠地摆了自己一道,把自己跟贤妃推到了对立面。 肚子里的那把邪火发泄了一下,她的情绪便稳下了大半儿,再看看谨嫔战战兢兢的样子,苦笑一声叹道:“行了!我又不会怎么样你,何必吓成这个样子。坐吧。” “是。”谨嫔应了一声,又小心翼翼的坐了回去。 “萧正时去了冀州行宫几天了?”皇后又问。 这事儿也一直是谨嫔的心病,于是回道:“已经五天了,原本定的是元宵节后行册封礼,今儿都正月十六了人还没进京,只怕这日子又耽误了。” “好吧!不管什么时候进宫,只是早晚罢了!如今我们被逼到了死角里,有个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参局进来说不定也是好事。”皇后抬手拔了发髻里的玉搔头挠了挠鬓角处,方继续说道:“陛下还没说要安置她住哪一处,你且带着人把凝翠宫收拾出来吧,按照妃位应有的礼制挑十二个太监十二个宫女过去伺候着,里面一应摆设用具都不能减慢了,再把本宫库房里的那一件十二扇檀木雕海棠大屏风给送过去算是本宫的贺礼了。” 第43节 谨嫔犹豫着劝道:“姐姐,这凝翠宫……可是之前贵妃居住的地方,这格局也只比凤阳宫差了一点,那悦妃只怕还不够资格。倒是那景安宫在东北角上,离皇上的乾元殿甚远,来回都要经过菁华宫的门口,很适合悦妃居住。” “她现如今是皇上心尖子上的人,咱们却把她打发那么远,岂不是自讨没趣儿?再说了,这个时候本宫为什么要帮贤妃?”周皇后冷笑道。 “姐姐说的是。”谨嫔忙应道。 周皇后又淡然一笑,说道:“你带着人去好生打扫安排,办好了这件差事陛下自然会好好地赏你的。” 谨嫔忙起身道:“臣妾都听皇后娘娘安排,姐姐您说什么,妹妹我就做什么。至于万岁爷赏不赏,妹妹不敢奢求的。” 谨嫔这两天早起晚归忙着收拾凝翠宫,周皇后忙着当贤后也一天到晚都把悦妃的事情挂在嘴边,皇上知道后非常高兴,这几天除了在皇后的凤阳宫歇息便都睡在谨嫔的玉棠馆。 如此,谨嫔自然非常得意,枕边床上自然又说了不少皇后的好话,替她诉说难处,又顺便把贤妃寻事挑衅皇后的事情也拐弯儿抹角的说了。 皇上年前西征归来之后就一直对丞相公孙铨多有不满,觉得这老城丞相监国的这大半年扶持自己的嫡系,排除异己,一些事情做得太明显,排挤萧正时和睿王也就罢了,连朝中一些只忠于君主不参与党争的老臣也给排挤了几个,还把皇上非常信任的一个四品知府给下了大狱,让一个四品封疆大吏死在了牢里。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皇上都在心里记着呢,只是碍于自己刚西征归来正是举国同庆的时候又赶上过年,便一直压着这股火气没发,却想不到这公孙家仍然不知收敛,在外边插手行宫的事情,买通太医暗害容悦,后宫里贤妃还敢寻皇后的晦气,简直是给脸不要脸。 谨嫔在皇宫里生活了十七年,别的事情都没怎么学会,就学会了一件事儿:察言观色。 从皇上的眼神中,她便知道自己这枕头风已经吹足了,再多说皇上该生疑心了,于是立刻转了话题开始说赵湄,还把赵湄这两天被迫关在屋子里做的一个半拉子荷包拿出来给皇上看,说是女儿给皇上和悦妃娘娘做的贺礼。 皇上见状十分高兴,拿着那半拉子同心荷包看了半天,连声夸赞谨嫔教女有方,又说一定要给掌上明珠找个好驸马。 谨嫔听了这话无奈叹息,低头不语。 “怎么了?”皇上看着谨嫔一脸无奈的样子,恍然想起了什么,因问:“湄儿还惦记着悦妃的胞弟呢?” “这孩子真是中了邪了!那容家的小世子进宫来朝拜皇后,臣妾躲在后面偷偷的看了两眼,虽然长得怪俊俏的模样,但也太狂妄了些,连皇后娘娘都敢顶撞,简直是目中无人的样子,湄儿又是被陛下宠坏的性子,这两个人若是到一处,只怕不会把屋顶给掀翻了?哪里能过安稳日子呢。”谨嫔无奈的说道。 “这事儿不着急,湄儿还小,朕只有和一个女儿,婚事再等两年定也不迟。”皇上对此事倒是不怎么在意,小儿女之间的那点喜欢在他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没几天就忘了。 谨嫔再看皇上若有所思的眼神,知道他的心思又不在自己这里了,遂也不再多说,只服侍皇上睡下。 第二天午后,几天没见着皇上的贤妃提着一个食盒去了乾元殿,却被张万寿给挡在了外面。 “公公,这大过年的陛下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连本宫都不见?”贤妃不甘的问。 张万寿忙欠了欠身,低声说道:“娘娘恕罪,这个老奴可不敢乱说。老奴只知道万岁爷今儿心情不怎么好,这会儿丞相大人也在里面,陛下刚刚还发了脾气,奴才劝您先别进去了。” “本宫的父亲现在在里面?”贤妃诧异的问。 “是啊。进去好一会儿了。”张万寿低声说道。 贤妃看了看左右,又低声问:“张公公,陛下这个时候找本宫的父亲进宫因为什么事情?” 张万寿连连摇头,叹道:“贤妃娘娘,不是奴才不跟您说,实在是丞相大人一进去陛下就把奴才等人都赶了出来,奴才是在出门的时候听见陛下喝问了一句,至于后面说什么,奴才是一个字儿也没听见哪!这会儿还没出正月,这年都没过完呢,宫里又忙着悦妃娘娘册封的事情,按理说是欢天喜地,除非有要紧的国事之外想来陛下也不至于动怒。所以娘娘您听老奴一句劝,还是先回去吧!” 贤妃听了这番话之后,也只是无奈的看了一眼向紧闭的殿门,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才回过味儿来,张万寿那番话明着是劝自己别担心,可大正月里,年都没过完,皇上能有什么要紧的国事把丞相叫进宫里来劈头盖脸的训斥?想到这个,贤妃无奈的闭了闭眼睛,心里暗暗地后悔那个崔翯的事情处理的太着急了,又暗骂周皇后和谨嫔这两个贱人,明着斗没什么真本事竟干一些暗地给人下蛆的勾当! 皇后和贤妃,前一刻还是东风压倒了西风,转眼间,西风又翻过去把东风给逼回去,这两边你来我往来回折腾,这一切都落在德妃的眼里。 德妃不动声色的冷眼旁观,心里只记挂着萧尚书府的赵沐和容昭二人。 幸好每天都有消息传进宫里来,知道儿子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知道再过两天容昭会给赵沐解最后一道毒,解毒之后只需要精心调养赵沐的身体便可恢复如初,德妃的心里也算是安稳了不少。 ------题外话------ 亲爱滴们,月票,评价票,都要迫切需要哦! 有没有力气码字,能不能保持万更都看你们的了! 么么哒! ☆、第八十二回,防不胜防 正月十九日,萧正时所带领的礼部官员以及宫女嬷嬷们接容悦进京。 这日容昭刚好调制好了最后一道解药——黑色曼陀罗花汁调和鸡母珠粉制成的丸药,一日两粒早晚服用,连续三日之后,体内余毒尽解。 因为急着去见姐姐,容昭把六粒药丸交给了紫姬,出门前一再叮嘱务必要看着时辰给赵沐服用,务必要亲自给他服用,决不能假手他人以防不测。紫姬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连声答应着给容昭换好了衣裳,送他出门。 萧正时接了容悦一行人等进京,进京之后并不急着进皇宫而是住进了礼部的驿馆。等钦天监择吉日良辰行册封礼之后,容悦便直接住进皇宫。其实皇上纳个妃子又不是娶皇后,原本用不着这么麻烦,但萧正时这次却特别认真,一切礼仪规矩都按照礼制来,一丝一毫都不马虎,好像是做给谁看一样。 容昭从萧正时府中出来的时候带上了盛穹,如今盛穹是萧府的家丁,对外说是萧府管家指派给容昭的随从。 “一会儿见到我姐姐,你把这幅死人脸给老子收起来。”容昭在进礼部驿馆之前寻了个空叮嘱盛穹。 “属下明白。”盛穹低声答应着,脸上依然是一片灰败之色。 容昭听了这口气就觉得别扭,遂忍不住回头狠狠地看了他两眼,经过这一路的奔波以及几番变故,原本强悍凶猛的盛穹瘦了两圈,脸上原本浓密的胡子被刮了个干净露出白净的面皮,就算不易容也跟之前的他判若两人,再加上心爱之人另嫁他人,这糙汉子此时是心如死灰,整个人看上去竟有两分弱不禁风的文人气息。 “果然是相由心生啊!太他娘的神奇了。”容昭忍不住叹息。 盛穹听了这话,不由得低下了头。曾经他是展翅草原傲世苍穹的雄鹰,现在却成了一介文人门下的寄生虫,这种落差让他生不如死,若不是心中还怀着一份念想,他只怕早就横刀自刎了。 容昭一看盛穹的神色便猜到了他的心思,因劝道:“行了,你也别太难过。我告诉你,什么荣华富贵权势地盘儿都他娘的是假的,只有活着最重要。没了性命,就算封你当天王老子,有什么意思吗?” “公子说的是。”盛穹闷声应道。 “好了,把本公子的名帖送上去吧,就说本公子有急事见萧大人。”容昭说道。 “是。”盛穹从怀里拿出早就预备好的名帖,上前去双手递给礼部驿馆门口当差的差役。 萧正时身边正围着十几个司仪官商议接下来的册封事宜,有人拿了容昭的名帖上前回说靖西候容世子说有要紧的事情见大人,当时萧正时拿到名帖第一反应是睿王出了什么事儿,忙吩咐来人:“快去请容公子进来说话。”随后又跟面前的司仪官说道:“诸位先去忙吧,晚饭后咱们再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众人齐刷刷的朝着萧正时躬了躬身,各自散开。 容昭被带到萧正时面前,不等行礼问安,萧正时便急切的问:“你怎么找这里来了?可是睿王的病……” “大人放心,睿王安好。”容昭赶忙回道,“我来这里赵大人是想请大人行个方便,让我跟我姐姐见一面。” 萧正时听了这话才舒了一口气,抬头又看见容昭身后的盛穹,皱眉问:“这人的事情如今已经办妥了吗?” “已经办妥了,多谢大人。”容昭忙道谢,然后又问:“大人,麻烦你行个方便,让我见一见我姐姐吧?算起来我们有很久没见面了。况且等她一进皇宫,我在想见一面可就难上加难了。” “说的也是。”萧正时缓缓点了点头,心想既然萧家已经跟容家绑在一起,那么这点小方便也还是应该给的,于是转头吩咐身后的一个宫里女官:“你带容世子去见悦妃娘娘。” 女官躬身应了一声,上前又对容昭说道:“容世子请跟我来。” 容昭没想到萧正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意外之余很是惊喜,忙朝着他躬身道谢,之后才跟着女官往后面去见容悦。 盛穹一路紧跟,心里比容昭紧张百倍有余。 女官带着二人走到后面一处宽敞的五间抱厦跟前站住脚步,转身看着盛穹说的:“外男仆从不得入内。” “哦,这位姐姐,他是我的侍从,不是外人。”容昭忙道。 女官微微蹙眉,不高兴的说道:“悦妃娘娘身份尊贵,按照宫中规矩,世子爷也不能随便拜见的。何况是一个随从?” “那你就在这儿等我吧。”容昭无奈的说道。 “……是。”盛穹躬身应道。 容昭跟着女官进了屋门,转过屏风便看见容悦正端坐在榻上低头喝什么汤,旁边站着绿云和绯衣,还有梅若等人,血点儿原本蔫头耷拉脑的趴在地毯上,听见动静猛然睁开眼睛,看见容昭后立刻起身窜上来,一跃之下前爪就搭上了容昭的肩膀。 “宝贝儿!哎呦,你慢点……”容昭也很高兴,一把抱住爱犬往一侧一歪直接倒在地上。 血点儿越发高兴,干脆骑到容昭的身上去,拼命的摇着尾巴呼哧呼哧的把口水糊了它主人一头一脸。 “行了!行了行了……嘿!够了啊!别舔了……”容昭双手抱头连声呵斥,然而此时此刻他这个主人在牧羊犬面前一点威严都没有了。 “这回可真是撒了欢儿了!”容悦笑着起身走到容昭跟前,蹲下身子摸了摸牧羊犬的后背,叹道:“一直见不到你,这家伙最近连肉都不吃了。来的路上在马车里一直闹腾,刚进驿馆的时候还撒欢儿呢,结果转了一圈儿没找到你,又蔫儿了。” “乖,乖……快起来,再闹等会儿我走的时候还不带你。”容昭抱着牧羊犬的脖子笑道。 血点儿一听这话立刻不舔了,老老实实的放开容昭闪到一旁蹲在地上等。 “我滴个娘啊!”容昭抬手抹了一把脸,皱眉道:“姐姐快叫人给我弄洗脸水来吧。” 梅若早就不等吩咐去弄了一盆温热的水进来,听见这话忙笑道:“公子快来擦把脸,这衣裳也弄皱了!” 容悦伸手把容昭从地上拉起来,一边亲手给他整理衣袍一边细细的打量着他,打量了好几遍之后方叹道:“竟然瘦了这么多!” “这几天是有些忙,没好好睡觉。不过没啥,等过几天好好吃饭睡觉,准能养回来。”容昭说着,接了梅若递过来的热手巾擦脸。 “我听萧大人你这阵子一直住在他的府中,可是真的?”容悦关切的问。 “是真的。”容昭擦了脸把手巾丢到脸盆里,转身吩咐梅若和绿云:“你们两个去外边守着,我跟姐姐有几句要紧的话说。” 梅若和绿云等人答应着出去,并反手关上房门。原本绯衣还想把血点儿带出去,无奈这家伙软硬不吃,只是一味的贴在容昭脚边,寸步不离。 “快说说,究竟怎么回事儿?这一路上萧大人都对我礼让有加,我总是觉得怪怪的。”容悦拉着容昭的手去榻上坐下,急切的问。 容昭笑了笑抬手把血点儿的脑袋按到自己腿上使劲的撸了几下狗毛,方把自己给睿王解毒以及跟萧正时和德妃谈的那些话简要的跟容悦说了一遍,容悦听了之后恍然道:“这么说,以后咱们就跟萧家绑在一起了?” “不是萧家,还能是谁家呢?反正公孙家跟平南王府以及襄南王府是拴在一起的,早就是我们的仇家了。而周家……除了有个皇后之外也没什么可用之人,再说,那个周皇后表面上贤良实际上心狠手辣,碧梧书斋一事咱们已经跟她势不两立了。”容昭平静的看着容悦的眼睛,说道。 “嗯,你说的没错。萧家很好,几百年的世家,人脉广泛,基业深厚。你又有恩于睿王,德妃在宫里,萧大人在礼部,睿王又是少年英才,不管从那一方面都足以跟皇后和公孙家抗衡。咱们能跟这样的家族结盟,实属万幸。”容悦伸手握住容昭的手,低声叹道,“昭儿你为了给我铺路,实在是辛苦至极。” 容昭轻笑道:“姐姐之所以被皇上看中封为悦妃还不是因为我?如今我也不过是动一番心思寻一个好的盟友罢了,说是为姐姐铺路,实际上又何尝不是自保?咱们姐妹之间若是说起这些话来,只怕说到天亮也说不完了。” “这倒是,咱们两个人之间又何必说这些客套话。”容悦说着,伸手把容昭揽进怀里,又低低的叹道:“之前我还担心这一进宫门深似海,你一个人在这上京城里无法立足,如今好了,有萧大人和睿王两个人在,我倒可以放心了。” “姐姐无需担心,我别的本事不行,我自保还是可以的。”容昭笑嘻嘻的揉着血点儿的脑袋说道。 “然而这上京城中步步惊险,纵然有萧家和睿王府护着你,也不能太大意了。更不能任性胡闹以至惹祸上身。这里毕竟不是边疆西凉城,那些权贵们个个儿都比猴儿还精明,这时时刻刻都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呢。” “姐姐放心,这个我知道。”容昭见到自己最在乎的人,这些天来心里的阴霾全都散去,满心里都是高兴,因拉着容悦起身说道,“姐姐你来,我给你看个人。” “什么人?”容悦纳闷的跟着容昭起身走到窗户跟前。 容昭抬手轻轻地把窗扇推开一个缝隙往外看,果然见盛穹正在一侧的廊檐下往这边瞧,那眼神好像是迷途的羔羊终于看到了家,十分的殷切十分的渴盼,却又带着几分忐忑。 “姐姐你看。”容昭闪开身子让容悦从窗扇的缝隙里往外看。 容悦狐疑的瞄了容昭一眼,果然凑过去顺着容昭指的方向看过去,只一眼,她便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脸色灰白身子僵直,连呼吸都忘了。 那个曾经千百回出现在自己梦里的强悍身影如今却形销骨立,然而不管他瘦成生么样子,换了什么样的衣裳,容悦都能一眼认出他来,这个人就像是用钝刀划在骨上的一道伤,即便痊愈,适逢阴天下雨依然会隐隐作痛。 “姐姐?”容昭伸手揽住容悦的肩膀,低声说道:“他没死,是我把他带到了上京城。” “他为什么不去死!”强烈的恨意袭来,容悦的肩膀开始微微的颤抖。 容昭用力的搂住容悦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姐姐别生气,他也是被人算计利用了。你也知道飞云涧偷袭我们的人根本就是两拨人,其中一拨是这个混蛋,他是真心的喜欢姐姐,想带你走。另一拨是临阳郡主安排的所谓江湖杀手而实际上是平南王赵烈和肃王赵润暗中蓄养的杀手。而这个混蛋当时也在人家的算计之中,他们不过是想时候把这笔账都赖在他的头上,把他当成替罪羊而已。” “别人怎么算计我,怎么追杀我,我都不恨。可是为什么他也会……”容悦恨得咬牙切齿。 “他那个脾气姐姐还不知道吗?一根筋到底的。不过他早就追悔莫及了,若不是念在他对姐姐痴心一片的份上,我也不会饶过他。只是……他也是一代猛将,若是就这么被人算计死了也太窝囊了。今天我带他来,原本是想让他在姐姐进宫之前见一面的,只是这里的规矩太多,宫中的女官不让他进来。”容昭无奈的说道。 “谁要见他?!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这个人!”容悦说着,鼻子一酸,忙别过头去躲开容昭的视线,偷偷地掉下两行眼泪。 容昭看着她乌黑的发髻轻声叹道:“姐姐,人活在这个世上,有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不容易。” 第44节 “那又怎样?!”容悦依然嘴硬,然而心里的痛楚却越来越狠,眼泪也越来越凶。 “没怎么样,我只是想让姐姐知道这个人还活着,而且他现在是萧府指派给我的随从,会一直跟在我身边。”容昭说着,缓缓地伸出手去搭上容悦的肩膀,无奈的叹了口气,见容悦没反应,又补充道:“我只是不想姐姐怀着绝望的心情进宫。后宫是杀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皇上对姐姐也不过是片刻的真心,将来有一天若是姐姐遇到什么事情绝望了,也请你一定要想一想,宫墙外还有一个男人真心的爱着你。” “昭儿……”容悦伸手把窗扇猛地关上终于哭出声来,“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姐姐,你还那么年轻,我不想你以后的日子都系在一个五十岁老头的身上。”容昭伸开双手紧紧地搂住容悦,心里也是无限的酸楚。姐姐为了他才在皇上面前舞剑,为了他和母亲毅然舍弃自己爱的男人走上一条不归路,若非自己无能,事情又怎么会是这样! 这姐弟俩抱头哭了一会儿,容悦的情绪渐渐地安静下来,她拿帕子沾了茶水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又安静了一盏茶的工夫方问容昭:“你看我的眼睛还红吗?” 容昭仔细的看了看,说道:“好了,看不出来哭过。” “那你陪我出去走一走。”容悦说着,慢慢的站起身来。 容昭答应着转身去拿了容悦的斗篷来替她披在身上,然后转身去打开房门。 门口守着的绿云和梅若二人吓了一跳,梅若低声询问了一声:“公子?外边风大,您有什么事情吩咐奴婢一声就行了。” “姐姐觉得屋里闷得慌,想出来走走。你们暂且散了吧。”容昭说着,平和的目光在院子里一扫,最后落在游廊角落里盛穹的身上。 盛穹觉得似是两道利锋扫向自己,身子情不自禁的绷直了,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锁定了容昭身后的那个身影,然后只觉得胸口之中狠狠地一颤。 她瘦了许多,脸上和往常一样没上妆,及腰长发随意散着,只在耳边额前编着几根细细的发辫,耳朵上大大的南红坠子依然是异域风情,整个人看上去少了之前的热情却更添了几分清丽可人。 怪不得那皇帝老儿徒有后宫佳丽三千依然会喜欢这样的女子,盛穹恨恨的想,这样的容悦,试问天下那个男人会不喜欢?! 盛穹看着容昭和容悦两个人肩并肩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他的视线渐渐地压低只盯着她的羊羔皮小暖靴——虽然极度贪恋她的容颜,却不敢多看一眼。即便如此,他依然紧紧地攥着拳头,用指甲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掌心,用钻心的疼痛来提醒自己不能动,不能上前去,不能迎着她的目光看,更不能逃。 似乎过了一万年那么久。 那双米白色的小暖靴终于停止了前进的步伐,在离着自己三尺远的地方站定。 盛穹低着头,耳边是风声夹杂着自己隆隆的心跳声。 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心上人,容悦的心里也是翻江倒海,许许多多话都挤在嗓子眼儿含在舌头尖儿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容昭看看直勾勾盯着盛穹的容悦又看看几乎把脑袋埋进胸脯里去的盛穹,轻叹一声开口说道:“姐姐,他是容盛,是我的随从。” “容盛?”容悦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容昭,然而无须多问,下一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容昭再看看盛穹躲闪的目光,心想自己也别在这里当电灯泡了,于是抬手抱着双臂,吸溜了一口气说道:“哎呀好冷!我居然忘了披斗篷……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了斗篷再来。” 容悦没说话,只是盯着盛穹看。盛穹也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容昭看看这两位,心想他们都是经过风雨的人了,应该不会在这儿打起来,我还是赶紧的撤吧。 等着容昭走了,容悦方冷冷的哼了一声,哑声质问:“你现在满意了?” “悦儿……” “我现在是悦妃娘娘。”容悦咬牙强忍着心里的悲痛,打断了盛穹的话。 “……是,悦妃娘娘。”盛穹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慢慢的刺入一把冰刃,冷冰冰的钝痛遍及全身,犹如灭顶。 然而盛穹叫自己悦妃娘娘,容悦心里也宛如刀割。眼泪再也忍不住,即便是仰着脸看着天上,大颗的泪珠也扑簌簌从脸颊滑落。 听见哽咽声,盛穹宛如收到惊吓一样抬头,看见容悦摇着唇默默流泪的样子,他再也忍不住,猛然转身飞一样的逃走。 刚好女官看容悦跟一个陌生男子站在一起久了想要过来劝说,人还没走过来便见那男子急匆匆的走了,女官因上前福身道:“娘娘,外边风大,您身子刚刚大好,还是别在这里久站了。” “嗯,这风是挺大的。”容悦掩饰着别开脸,偷偷地擦去腮边的眼泪,闷声说道:“我好像又吹了风。” “就是呢,娘娘快回屋里去吧。”女官说着,上前搀扶着容悦转身回房去。 容昭从窗户里看着盛穹逃走,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蠢货,身边的血点儿还以为是骂它,便呜呜的叫着绕着容昭转圈儿,大尾巴使劲儿的摇着。 “没说你。”容昭摸了摸血点儿的脑门,低声叹道,“宝贝儿,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对吧?” “呜呜——”血点儿见主人高兴,一时也兴奋不已,一双前爪子抬起来搭到容昭的腰上,伸着脖子求抚摸。 容悦进来便看见这一人一犬抱在一起腻歪,于是叹道:“你这辈子就跟血点儿过吧,我看它离开你也是不能活。” “还别说,我真有这个意思。”容昭把血点儿从身上扒拉下去,转身坐在容悦对面,又凑近了看她泛红的眼睛,低声说道:“姐,你别难受了。我会替你管教那家伙的,早晚把他管教的比血点儿还忠心。” 容悦听了这话又忍不住笑了,啐道:“这一路上我都听萧大人说你年少轻狂目中无人,你还不改改!如今又胡说八道起来了。” 其实容悦这个人性子直爽,伤心的事情也就是一阵儿,过去了就会压在心底,没有特别的状况是不会被挖出来的。容昭这次带盛穹来见她是真心想给她希望,让她知道皇宫外面还有个人心心念念的向着她,将来在宫里如果过得不顺心也不能气馁,总有一天会守得云开。 至于怎么样才能守得云开,容昭没说,只是悄悄地塞给容悦一个小药瓶,并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这药剧毒,服用后会让人立刻毙命,但七日之后若有解药,可还魂。” 容悦捏着这只小瓶半天没说话,只呆呆的看着容昭。 容昭还当是把她吓着了,又小声安慰道:“没事的,这只是以备不时之需。姐姐若是真的遇到了万分的危险而我又帮不上你,你便用这一招‘金蝉脱壳’来保住自己的性命。”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容悦小声问。 容昭轻笑道:“人在江湖行走,若没有个一两样保命的绝密武器,晚上是睡不着觉的。” “你真是……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还有——”容悦说着,又看了看紧闭的门口,凑近容昭的耳边小声质问,“你是什么时候买通了张公公的?” “嗳!”容昭一听这话不由得叹了口气,“那老家伙都修成精了,我哪里能买通?只不过是跟他做了个交易而已。这次皇上去冀州行宫他的确是帮了不少忙,但姐姐进宫之后可别以为他就是我们的人了。这老货只是皇上的人,姐姐对他还是要防备一二的。” “你跟他做什么交易?”容悦又问。 “哎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姐姐就别管了!您以后可就是悦妃娘娘了,要多把心思放在皇上身上,宠冠后宫的事情自然不好干,但也不能被那些女人给踩下去。德妃那个人太冷清,她虽然答应会帮着你,但争宠这种事情你还是要自己下功夫的,这个别人不好帮……” 容悦一听这些话,立刻啐道:“你哪里学来的这些?这才跑出来几天呢就满嘴胡说八道的!” “嘿嘿,这还用学啊?我天生就知道的。”容昭笑嘻嘻的说道。 “又没正经。”容悦瞪了容昭一眼,又叹道:“你一来二去的也大了,姐姐一想到你的将来这心里就像是悬着一把剑。你说你这身份若是叫人发现……” “嘘——”容昭忙伸手按住了容悦的嘴唇,“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哦!” 容悦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抬手把容昭的手打开,哼道:“我不说,难道这就不是事实了?早晚有一天……”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容昭肯定的说道,“姐姐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就好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那紫御养身汤可不许再喝了!”容悦低声喝道。 容昭轻轻地点头:“我知道,我也不想成为一个怪物。” 对于这件事情容悦也是骑虎难下,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好在容昭才十七岁,总有几年的太平日子过,于是叹道:“这件事情还是细细的打算吧,你只要小心些就好了,千万不可被人看出破绽。” “十多年了,何曾有过什么破绽?”容昭笑着反问。 容悦无奈的苦笑:“你天生就是这样一个野性子,再有梅若在你身边,倒是不会叫人起什么疑心。” “所以姐姐把一切担心都收起来,好好地准备做你的悦妃娘娘吧!”容昭朝着容悦昨儿个鬼脸,又起身有模有样的跪拜下去,高声道:“臣容昭,拜见悦妃娘娘。” 容悦哭笑不得,遂拿了帕子朝着容昭的头顶抽了一下,笑骂道:“快起来!越发人来疯了!” * 在礼部的驿馆陪着姐姐哭一阵笑一阵,把重要的不重要的事情都唠叨了一遍,又被萧正时催来催去催了七八次,容昭才告别了亲姐姐带着梅若等自己的一干贴身以及粗使的丫鬟们出驿馆回萧府去。 萧正时心里记挂着睿王,若非等容昭他早就回府了,这会儿一老一少坐在一辆大马车里,萧正时又拉着容昭问睿王的身体,容昭却已经累得没心思说话了,只闭着眼睛靠在角落里胡乱应付,引得萧正时大大的不满。 到了萧府门口,萧正时下了马车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往后面的听雪斋去。 容昭随着他的身后走着,只觉得这以青石铺就的过道在暮色之中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子,浮光山药之下依然是冰冷坚硬,冰冷坚硬之下说不定还是暗室陷阱,不知道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勾当,或者杀机。 “你倒是快点啊!”萧正时走在前面一步三回头,终于忍不住回头催促。 跟在容昭身后的血点儿立刻警惕的瞪圆了眼睛,上前两步挡在容昭前面。 “好好好,快点快点。血点儿别闹了,赶紧的跟上萧大人。”容昭一边笑着一边加快了脚步。 梅若带着几个丫鬟各抱着大包袱小包袱的随后跟着,一众人等刚到听雪斋门口,便听见一个丫鬟急匆匆的从里面跑出来,差点撞到萧正时的怀里。 “没长眼的东西!混跑什么?!”萧正时气得骂人。 “老,老爷!不……不好了!”丫鬟看清楚来人是萧正时,忙后退了两步,指着身后着急的直咽唾沫。 “什么不好了?快说!”萧正时顿时觉得透心的冷意。 丫鬟从没见过萧正时如此动怒,一时也吓坏了,只结结巴巴的说道:“王爷把药都吐了!一直吐一直吐,都……都吐绿水了……” “混账!”萧正时一把把丫鬟扒拉到一旁,抬脚就往里面跑。 “吐绿水?”容昭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丫鬟,皱眉道:“不能够啊!” 梅若皱着眉头小声提醒道:“公子,您还是快些进去瞧瞧吧。” 容昭看了一眼梅若以及站在她身后的一溜儿美俾,无奈的叹道:“行,我的屋子在东里间,你们先去我房里休息,等会儿咱们再慢慢说话儿。” “公子快去。”梅若心知睿王性命乃是当前头等大事,哪敢多说。 容昭自然也不敢怠慢,睿王身体里的毒虽然他有把握能解,但这其中变化的因素太多,一个不小心就会出岔子,一出岔子就是要命的事儿,更何况这最后一道解药不是他亲自盯着的,这会儿他心里也是慌。 屋里,赵沐趴在床上吐得云天昏地,明明肚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连胃液胆汁都吐出来了,却还是不停的呕。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给王爷吃了什么?容昭呢?容昭呢?!”萧正时快疯了。 “在,来了来了!”容昭一边答应着一边跑到床前,伸手把趴在床边上的赵沐拉起来,一把掐住他的内关穴并用力的按压,赵沐紧紧地闭着嘴巴撑了好一会儿整个人才渐渐地松懈下来,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好些了吗?”容昭皱眉问。 赵沐轻轻点头,这个时候他双眸含水,脸色泛红,像是被狠狠地蹂躏了一场,全身脱力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紫姬?”容昭皱眉看旁边手足无措的紫姬,问道:“那药丸是按照我说的给王爷服用的吗?” “是的,奴婢都是盯着时辰给王爷吃的,这刚服用了两粒就这样了……” 容昭眉头皱的更深,转手又捏住了赵沐的手腕来给他诊脉,半晌方问:“除了药丸,你还给王爷吃了什么?” “没吃什么了……”紫姬说着,转头看向在一旁服侍的几个丫鬟,又问:“你们有没有背着我给王爷吃什么东西?” 几个丫鬟都面面相觑,然后惊慌的摇头。 赵沐有气无力的说了三个字:“莲子粥……” “莲子粥?什么莲子粥?!”容昭怒问。 一个丫鬟忙回道:“是三姑娘中午的时候来过一趟,说是给王爷炖了粥……” “粥呢?还有吗?!”容昭气得脸都白了。 “有,还有半碗放在那里呢,王爷吃了两口就没再吃。”丫鬟说着,忙转身去靠山几上端了一直填白盖盅过来递给容昭。 容昭打开盖盅取了汤匙挑了一点粥细看,里面放了薏仁,去芯莲子,糯米,枸杞,还有切成细丁的山药。容昭并没发现什么不妥,遂把汤匙里的粥放到嘴里细细的品了品,忽然大怒:“这粥里有毒。” “什么?!”萧正时登时白了脸。 “一种名叫黑寡妇的毒蜘蛛,也正好是九连环里第七道毒。”容昭冷声说道。 “这……这怎么可能!”萧正时眼前一片空白,自己的亲生女儿给睿王送来的粥里面竟然有九连环第七道毒? 容昭把手里的汤盅放回去,转身冷声吩咐紫姬:“把今天所有进过这个院子的人都关起来。另外……”容昭说着,转头看萧正时,“至于萧云欣和她身边的人,就交给萧大人去处置吧。” 第45节 “那睿王身体里的毒怎么办?”萧正时着急的问。 容昭皱眉道:“六道都解了,难不成还解不了这第七道?现如今是要把这下毒之人抓住才是最要紧的,这里是萧大人府上,容昭不好越俎代庖,但还是请萧大人别让容昭失望。” “好,那这里就交给容公子了。”萧正时深深地看了赵沐一眼,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容昭也回头看着靠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赵沐,悠悠的叹道:“前几天还怪我多事儿,挡了你的桃花运,如今怎么样了?差点前功尽弃!这幸好我是回来了,我若是今晚留在驿馆不回来,明儿睿王府就得办丧事了。” 赵沐无力反驳,也无话可说,只是看着容昭微微苦笑。 “公子!”紫姬有点看不下去了,忙低声劝道:“咱们还是赶紧的想办法解毒吧。” “银针。”容昭说着,抬手把身上的外袍脱下来丢到一侧的椅子上,抬脚踩着脚踏坐在赵沐的床边。 紫姬忙解了银针包摊开在容昭面前,容昭捡了一跟扁头短针捏在右手,左手捏住赵沐的耳垂用力捻了几下,然后用银针刺了三下,吩咐紫姬:“挤三滴血出来。” “是。”紫姬忙上前去照做。 容昭又换了一根细细的银针在赵沐的眉心刺了三下,然后亲手挤出三滴血来。接着换针,又刺人中穴。 如此依次在耳垂,印堂,人中,檀中,天宫等几处穴位上各挤出三点血,然后又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颗金色的药丸塞进赵沐的嘴里,说道:“含着,别吞下去。” “唔。”赵沐此时已经没那么难受了,便平静的靠在枕上睁着眼睛看着容昭忙活。 “本公子才离开一天的光景,你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真是不叫人省心啊!”容昭叹道。 赵沐嘴里喊着药丸也没力气说话,只缓缓地伸出手去抓住了容昭的袖子。 恰好容昭要起身离开,便觉得袖子被拽了一下,回头看见赵沐幽深的眸子闪烁着歉然的目光,一时心软,叹道:“好了!没事的,大不了给萧大人的账上再多加一两万银子而已,你死不了的,放心。” 赵沐好看的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微笑,他并不是怕死,其实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受了这么多罪,死亡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只是一想到闭上眼睛就看不见容昭了,就会让眼前这个飞扬跋扈的家伙跳脚骂娘,他就有些舍不得。 容昭此时却没有更多的心思去琢磨赵沐怎么想,他急匆匆的出去,没过多会儿又急匆匆的回来,手里捏着一个白瓷瓶,近前来捏着赵沐的嘴就把瓷瓶里的药液给他灌了下去,说道:“这个只能暂时压制这‘黑寡妇’的毒,不让你那么难受。但想要解这毒,我这里还却一味关键的药材。” “没事,我可以等。”赵沐无力的说道。 容昭立刻扁了扁嘴,不乐意的说道:“你能等,我还不想等呢!我这大好时光就整天浪费在你的床前榻边了,多不值得啊!这天气眼看着要暖起来了,我还想去郊外看杏花,赏桃花,摘梨花呢!整天围着你个病秧子转悠,本公子早就烦了。” ------题外话------ 亲爱滴们,沐沐被嫌弃啦!沐沐表示很受伤哈! 亟待亲妈粉们的爱护和支持! 把你们的票子砸过来吧!争取让咱家沐沐早日跟昭昭看花去! ☆、第八十三回,同床不共枕 赵沐听了容昭这番唠叨,一颗心渐渐地往下沉。 是啊,这是一个多么喜欢热闹的人啊,下雪天他都能带着侍妾坐车马车跑出去玩儿,让一个整天南跑北颠东吃西喝的家伙守在自己这个半死不活的人身边半个多月了,他肯定早就烦了。想到这些,赵沐一时心灰意冷,遂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觉得生与死都似乎没什么意义了,往日的雄心壮志也抛到脑后,什么天下为先,什么苍生社稷,一切都不重要了。 “公子。”梅若端着一盏茶进来,看了一眼床上的赵沐,小声说道:“这院子里的婢女和小童们都被紫姬给关起来了,萧大人也没有另派人来,奴婢就擅作主张,把兰蕴她们几个分派了一下,人手还算齐全。” “很好,这年头儿任凭谁都不能全信啊!萧大人府上也不干净。还是咱们的人最靠得住。” “公子喝口茶。”梅若把茶盏递给容昭,又关切的问:“王爷怎么样了?” 容昭回头看见赵沐闭上了眼睛似是睡了,又上前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切了切脉,知道他身体里的毒已经被压制住了,茶也没喝一口只吩咐刚进来的梅若好生照顾便急匆匆的去配解药去了。 而他一离开,赵沐便睁开了眼睛看着帐子顶。 梅若回头看见赵沐醒了,忙上前去低声询问:“王爷,您觉得怎么样?” 赵沐看了一眼梅若,轻轻地摇了摇头。 “您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梅若又问。 赵沐微微侧目看着梅若,半晌不说话。 “王爷?”梅若摸不准这位睿王爷到底是想要怎么样,一时犹豫着是不是该叫容昭。 在梅若犹疑了半晌刚要转身去叫容昭的时候,赵沐忽然说道:“没事。” 梅若这才放了心,又问:“王爷一直躺着累不累?要不那个靠枕来您稍微坐起来一会儿?” “好。”赵沐轻轻点头。 梅若忙从床里面拿了一个靠枕过来,又把赵沐扳起来把枕头填在他的背后,看他还是不怎么舒服,遂又抱过一床被子来一并填在身后,看着他半坐半卧的靠在那里恹恹的样子,又忍不住劝道:“王爷不必气馁,我家公子肯定能解了你身体里的毒。” 一听提及容昭,赵沐便有了两分精神,因问:“你对你们家公子这么有信心?” “是呀。”梅若轻声笑了笑,端了半盏白开水来喂赵沐喝。 “为什么?”赵沐纳闷的问。 “因为他是奴婢的公子呀。”梅若不愿多说,只轻笑着劝道,“王爷,多喝点白开水对您的身体有好处。” “你这张嘴巴可真是严实。”赵沐不满的笑了笑,开始小口喝水。 梅若偷偷地笑了笑没有辩驳,在她看来如今的睿王是她家公子的靠山,这个靠山不能倒,要好好地照顾,但也仅仅是靠山而已,治好了他的毒,他感恩就够了,没必要知道的太多。更何况,容昭身上的秘密太多,睿王这么聪明,万一顺藤摸瓜查到了什么,岂不是大麻烦? 赵沐有心跟梅若这里打听点有关容昭的事情,无奈这丫头的嘴巴太严什么都不肯说,而且没多会儿工夫赵沐的精神也消磨尽了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容昭去专心配制解药,紫姬则一心要把下毒之人揪出来,当即把原本在听雪斋当差的所有丫鬟小童们都喂了毒药,一个一个的审讯,最后眼睁睁的看着死了一个丫鬟两个小童,却依然没审问出什么线索来,一时间心里十分的急躁,便叫兰蕴把剩下的人各自喂了一半儿解药关进了后面的空屋子里。 “砰”的一声推门声,随着一阵冷风刮进来,容昭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紫姬进来了,一边小心的把小鼎炉里的药汁倒进一个白瓷南瓜型罐子里,一边无奈的说道:“你就不能小点儿声?” “公子,什么都问不出来。”紫姬郁闷的站在容昭身旁。 “那些只不过是萧府最低等的下人,审问不出什么来也是正常。”容昭端着小罐子凑到鼻子跟前嗅了嗅那药汁子的味道,皱眉嘟囔道:“这味道可真难闻。” “公子!”紫姬此时顾不得赵沐的解药,一心想要找出下毒之人,遂焦急的叫了一声打断了容昭的自言自语。 容昭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一脸焦急的紫姬,轻笑道:“你急什么?有人比你更着急呢。先去吃点东西吧,忙活了这大半夜了连口热水都没喝呢吧?那边小路子上炖着八宝粥,先去吃一点再来。” “父母之仇大于天,人家这会儿哪有心思吃东西呢!”紫姬噘嘴说道。 “你先去吃点东西,我保证不过半个时辰就会有消息了。”容昭看紫姬还是闷闷的站在那里不动弹,又叹道:“现在咱们是客居在萧府,有些事情不好越俎代庖。但是你要相信萧正时此时比你更想揪出那个下毒的人。睿王可是他们萧家全部的希望,明白吗?”说完,容昭抬手在紫姬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紫姬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闷声道:“嗯,其实这些奴婢也都明白的,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也没用!先去吃东西,吃完过来帮忙。”容昭不耐烦的摆摆手。 “是。”紫姬应了一声转身去小炉跟前把瓦罐上的盖子打开,一股八宝粥的甜香味随着热气弥漫来开,把她心头的焦虑和急躁冲淡了几分。 容昭说的果然没错,紫姬盛了一碗八宝粥还没吃完,萧珩便急匆匆的来了,进门也不理会站起来的紫姬,直接朝着容昭走过去。 “容公子。”萧珩抱拳叫了一声。 容昭把手里的小瓶子放回桌上,抬起头来眨了眨迷蒙的眼睛,方才问道:“萧大公子这大半夜的过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家父有要事请容公子过去一趟。”萧珩说道。 “好。”容昭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转头对紫姬说道:“走吧,你也一起去听听萧大人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是。”紫姬忙拿过容昭的斗篷给他披上,一扫之前的委顿,精神抖擞的跟着容昭和萧珩出门。 萧珩带着容昭和紫姬出了听雪斋并没有去前院,而是去了萧府后花园的另一处精致的院落。 行至院门口前,容昭抬头看见匾额上题写的“有凤来仪”四个字,故作惊讶道:“这里应该是萧姑娘居住的院落了吧?容某身为外男,值此半夜三更之时怕是不好入内。” “容公子果然聪慧过人,只看着匾额便知是我妹妹住的地方。不过你放心,今晚我妹妹另宿别处,我父亲在里面等公子多时了。请。” “萧公子请。”容昭端起世子爷的架子来也是道貌岸然的一枚。 进了这所比听雪斋还雅致的小院,穿过凤尾森森的过道,容昭一行三人进了正北三间抱厦之内。 屋里,灯火通明。萧正时在正对门的靠背椅上坐着,一侧站着萧府的管家,再往两旁是几个管家婆子。而中间地上跪着的也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婆子。 容昭进门后先看了跪在地上的婆子一眼,方朝着萧正时拱手行礼。 “容世子来了,请坐。”萧正时指了指方桌另一边的椅子,客气的说道。 对外面的人而言,容昭是拜在萧正时门下的学生,是要进国子监读书的人,所以不管背地里怎么样,他们二人的师生之名还是有的。因此容昭躬身道:“多谢大人,容昭不敢。” 萧正时眯了眯眼睛,心想算这小子识相没真的跟自己平起平坐来,于是又吩咐旁边的管家:“给容世子看座。” 管家忙应了一声转身去搬了一个鼓凳来放在下手,容昭再次谢坐之后方上前坐下,又问:“大人深夜叫容昭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这个妇人是云欣的奶娘,经过查实,云欣今天给睿王吃的粥就是经她的手煮成的。经过几番拷问她也都招供了,世子之前说,查出下毒之人一定要交给你审讯,现在就请你连夜审吧,审完之后,老夫要把这贱奴交给刑部议罪。” 容昭听了这话立刻站起身来朝着萧正时深深一揖,朗声道:“多谢大人。” “不用谢,天色不早了,老夫熬了大半夜已经筋疲力尽,先去后面休息一下。让萧珩和他们留下来陪你审。”萧正时说着,按着桌子缓缓地起身。 萧珩忙上前搀扶,萧正时摆摆手说道:“为父不用你伺候,你只管协助容世子把这贱奴的事情审问清楚也就罢了。” 送走萧正时,容昭便不用再端着。当即也不急着问那奶娘,只问管家把奶娘的供词拿来看了一遍。 萧珩在旁边说道:“按照常理,萧府之中能做奶娘的都是家生奴才,可偏偏当时妹妹出生的时候家里没有能做奶娘的人,当时三妹妹又是早产,祖母便叫人从外面找了这个刚生了孩子不足百日的妇人来家。当时介绍这贱妇进府的是族中的一个嫂子,现如今那妇人已经命归了黄泉,这贱妇只说跟我萧家的那个妇人不过是泛泛之交而已,而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如今死无对证自然不好查问。另外,这贱妇的儿子现如今在睿王府当差名叫青崖,想必容世子也见过几面,这会儿工夫父亲已经派人把他看押起来。这贱妇招供说自己害睿王是因为受了周家的胁迫,说她男人去年在刑部天牢当差得罪了平南王府的二管家,是周成贞从中周旋才救了他一命,详细的事情供词上都有写明。不过这些事情是真是假还要刑部做进一步的查实。” 容昭一边听着萧珩唠叨,一边把供词大致的翻了一遍。最后叹道:“很好。萧大人今晚真是辛苦,审出这么多有用的东西,看来明天刑部的诸位官员又有事情干了。” “世子看可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萧珩说着,看了一眼紫姬,又道,“在下听说紫姬姑娘的父母是因为家传的毒谱而被人害死的,希望从这条线上可以帮姑娘查到当年的仇人。” 紫姬心里焦急,但也还稳得住,只是看着容昭,等容昭发话。 容昭把供词叠起来还给萧珩,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那个妇人,见她发丝凌乱,嘴角上还有血痕,便知道是用过刑了。于是淡淡一笑,问道:“刚刚供词里说是周家人拿你丈夫的事情要挟你,让你给睿王下毒。那么我问你,这毒是周家的谁给你和你儿子的?供词里怎么没有。” “我并不知道送毒来的人是谁,我只知道有人送了上好的莲子来,其中有一个画了圈儿的布袋里的莲子是给睿王吃的。还有我儿子给睿王吃的东西也都是我以我们姑娘的名义送过去的,因为萧府跟睿王的关系,所以这边送过去的东西基本没有人验看,都会给睿王尝尝……” 容昭听了这话转头看萧珩,萧珩忙道:“给厨房送食材的商人父亲已经叫人去查过,那个一直给府里送莲子薏米等干货的商人年前就回老家过年去了,前天送货的那个之前从未来过,因为是这贱妇嫌弃厨房里常备的去芯莲子不好,非要厨房再去寻好的来,这大过年的很多店铺都没开张呢,刚好有个行商说手上有上好的莲子,刚好也不多了,厨房就买了来。” “这个给厨房送莲子的行商呢?”容昭又问。 “商行,姓氏,都是假的。我们的人去查了,一无所获。”萧珩挫败的说道。 容昭并没有心思听这里面的细节,他知道这些人想要做什么事情肯定早就把细节推敲好了。这萧府也不是寻常人家,这些人里面若是没有一个统筹高手,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得手。 “这也不难。”容昭淡淡的笑了笑,起身走到奶娘廖氏的跟前,缓缓弯下腰,说道:“你有多久没见你的儿子了?想不想他?” 廖氏的眼皮一跳,忙磕头求饶道:“世子爷饶命,我儿子什么都不知道,他每次给王爷吃的东西都是我叫人送去的,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嗯,你算是个合格的母亲。”容昭缓缓地点了点头,赞许的说道。 “世子爷请您相信我,我儿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您放过他一条命吧!”廖氏哀求道。 容昭冷笑道:“就算他什么都不知道,可他也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谋害皇嗣是什么罪过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吧?” 廖氏低头不语,谋害皇嗣等同谋反,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她自然是知道的。 容昭笑道:“我真是很奇怪你们这些人明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却还是会做这样的事情。被查出来之后再去求饶,有用吗?” 第46节 廖氏的眼神中顿时充满了绝望,整个人委顿的瘫在地上默默地流泪。 容昭盯着她半晌,方道:“我知道你还有事情没有招供,你再好好想一想,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如果你能招供出一些对我有用的东西,我可以保证留你儿子一条命。” 廖氏猛然抬头看容昭,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然而那一抹惊喜就像是暗夜流行般一闪即逝,随即又恢复了黯淡。 “你不相信?”容昭回头看了一眼萧珩,轻笑道,“就凭我解了睿王身上的毒,想保你儿子一条命还不简单吗?” 廖氏听了这话,眼睛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 容昭缓缓地站起身来,吩咐旁边的人:“去把她的儿子带过来。” 萧珩立刻吩咐管家:“带人!” 管家亲自出去,没一会儿的工夫果然带了青崖进来。青崖见着廖氏,猛地挣脱钳制他的人叫了一声“娘!”便扑上去抱着廖氏,手指轻轻地抹去廖氏脸上的一块血渍,忍不住呜呜的哭起来。 “这句哭了?”容昭轻笑着看了一眼紫姬。 紫姬早就恨得压根儿痒痒,只等容昭一个眼神便立刻上前去一把揪着青崖的衣领把人从廖氏的身上拉走,手指一弹把一颗药丸丢进他的嘴里然后麻利的托了一下他的下巴,药丸便咕咚一声被吞进了肚子里。 容昭看着药丸被喂了下去,便懒懒的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叹道:“不要说为什么每回本公子都用这样的办法。其实管他什么办法呢有用就是好办法,对不对?” “你,你给我儿子吃了什么?!”廖氏惊恐的问。 “放心,不是致命的毒药,一时半刻死不了。”容昭笑眯眯的说道。 廖氏心里的那口气还没来得及松下来,容昭又补了一句:“这是我前阵子弄来的蚀骨散的配方自己试着配的丸药,那天在冀州行宫审问碧梧书斋的那些奴才们用了几颗,效果还不错,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就有人受不住那种滋味想要一头碰死,瞧着你儿子这小身板儿……啧啧,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了一刻钟?” “你……”廖氏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儿子一声闷哼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腹部,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一时间,廖氏心如刀割,忙道:“我说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你放过我儿子。” 紫姬冷声说道:“你要说就赶紧的说,过了半个时辰之后药力散开就算是服了解药只怕也得落下一点后遗症。” “除了刚才说的那些之外,我只知道周家的小公子经常跟襄南王世子密切往来,又一次我刚好回家,听见我们家那口子说周家小公子周岳亭在外面欠了一大笔赌债是襄南王世子赵默给还上的,为了报答这份恩情,周小公子都跟赵默……断,断袖了。”廖氏慌里慌张的说着,话不成句,语不成章,听起来乱七八糟跟睿王中毒的事情八竿子打不着。 萧珩立刻就急了,怒骂道:“该死的东西!你扯这些没用的做什么?那毒药到底是谁给你的,你那男人跟周家除了天牢里那档子事儿还有没有别的往来!平日里都是谁给你传递消息,除了给睿王下毒你还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不快说!” “没,没没了……奴才就做了这一件坏事,别的真的什么都没做!求大公子放过我们,求世子爷放过我们吧!”廖氏又赶紧的磕头哀求。 容昭抬手制止了又要喝骂的萧珩,耐着性子问廖氏:“你说周家小公子周岳亭跟襄南王世子赵默断袖?他们两家一个是皇后的娘家,一个是贤妃的后盾,这两个小辈儿的人怎么能混到一起去呢?这两家大人就不管管?” “哎呦!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腌臜事儿呢?容世子你问这些做什么!”萧珩不满的跺脚。 容昭只是朝着萧珩摆摆手,欠身看着廖氏,耐心的等着她的答案。 廖氏犹疑了片刻方说道:“具体是什么原因老奴也说不太清楚,就是听我那男人说周家小公子长得貌美,而襄南王世子又喜欢貌美的少年,两个人原是在青楼里遇见的,后来又在赌坊里常见,想来那些富贵家的公子哥儿凑在一起吃酒耍钱都是常事儿,万八千两银子对襄南王府也不算什么,襄南王世子一高兴顺手就给了,周家小公子手上是拮据些,拿不出钱来还也只能听从襄南王世子摆布了……” “如此这么说,周岳亭算是赵默的娈童喽?”容昭笑问。 “这倒也说不上,周家虽然落寞了,但旧日的架子还在么,襄南王世子也不好太欺负了周家小公子,听说两个人背地里蜜里调油,好着呢。”廖氏扯完了八卦,又担心的看了一眼儿子,忙又求饶道:“世子爷,你看奴才知道的也就这么点儿,您行行好,放过我儿子吧。只要你放过我儿子,您让老奴怎么死老奴都愿意。” “你刚说这些都是听你男人说的?” “是,老奴整日呆在府中伺候姑娘,平日里很少出门,这就是过年了才得空晚上回家去,听我那口子唠叨了几句闲话。”廖氏回道。 容昭立刻吩咐萧府的管家:“去把她男人带来。” 萧家的管家躬了躬身,无奈的说道:“世子爷,他男人前天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劫匪,被打得昏迷在床人事不知,昨儿一早起来已经死了。” “死了?!”容昭惊讶的看了一眼萧珩,皱眉问:“这大过年的,怎么这么巧?” “这事儿是透着蹊跷,父亲已经发话叫人去查了。”萧珩说道。 容昭淡淡的笑了笑,看了一眼紫姬。 紫姬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 “世子爷,求求你给我儿子解药吧!”廖氏说着,膝行两步到容昭跟前,抱着他的靴子苦苦哀求,“老奴什么都说了!知道的,听来的,都说了!求求您了……放我儿子一条生路吧!我只有这一个儿子啊……” 萧珩不等容昭说话,便上前去一脚把廖氏踹翻,指着她骂道:“是的,你只有一个儿子,德妃娘娘也?德妃娘娘也只有睿王一个儿子!你想过没有?你看见了没有?睿王受的什么罪,吃的什么苦?你儿子才疼了这么一会儿你就受不了了?” “娘……救救我!救救……我……”青崖此时已经疼的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汗水和泪水模糊一片,湿了脸,湿了头发,湿了衣裳。 容昭却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对紫姬说道:“咱们走吧,折腾了这么就也没一点有用的东西,白费功夫了。该死的就让他去死,该受罪的让他继续受罪吧。” “世子爷!世子爷……”廖氏急忙扑上前去跪在容昭的面前,本来她是想抱住容昭的小腿的,却被紫姬一脚踢开。 然而廖氏已经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痛,又迅速的爬回来拦住容昭的去路,声泪俱下:“世子爷,我求求你,求求你了……我知道周小公子跟赵默私相约会的地方是兰桂楼,我知道兰桂楼里的头牌姑娘兰香是被肃王包养的,然而平南王世子赵海也喜欢她,而兰香则周旋在赵海和肃王之间左右逢源,赵默和周小公子去兰桂楼明着是嫖妓实际上是私相约会,我听我男人曾经说过周小公子对赵默是又爱又恨,而赵默则只是赵海的一条狗,他们之间究竟什么关系,老奴也说不清楚。但老奴以为他们这些人去兰桂楼绝不是嫖娼私会那么简单,世子爷若想要知道实情只要暗中派人去兰桂楼查访即可,在多的奴才实在不知道了……求世子爷放了奴才的儿子吧,奴才只愿立刻死在这里恕罪,只求您能放过我儿子……”廖氏说着,又连连磕头,把额头上都磕出了血印子依旧不觉。 容昭低头看着廖氏一言不发,一直等她磕头磕的没了力气,连哭都没了声音的时候,方对紫姬说道:“给她。” 紫姬应了一声,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递过去:“给,解药。” 廖氏喜出望外的接过药,急匆匆爬回去一边叫着儿子的名字一边欣喜地把药塞进儿子的嘴里。 容昭看了一眼那边抱成团儿的母子,默默地转身离去。 萧珩见容昭出门,便追问了一句:“容世子,你若是没什么话要问,我就叫人把他们母子送刑部了。” “青崖给我留着,这人我还有用。”容昭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屋门。 身后是廖氏连连的谢恩声,容昭却恍若未闻,出门后缓缓地走在院子里,听着风吹竹叶沙沙作响,怅然抬头看着泛起鱼肚白的天空,悠悠的叹了口气。 紫姬自从认识容昭起有五六年的光景了,还从未见过他如此落寞,一时有些不适应,因劝道:“公子,天快亮了,还是回去睡一会儿吧。” “紫姬,天下的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为了孩子都不惜去死。对吧?你看,用儿子的生命威胁一个母亲,是屡试不爽的好办法呢!行宫的秀菊如此,今晚的廖氏也是如此。” 紫姬顿时明白了容昭的落寞是因何而起,忙劝道:“公子,有些事情是没办法用一个标准去衡量的。您还是不要多想了。” “紫姬,你还记得你的母亲吗?”容昭显然是没把紫姬的劝说听进去,自顾沉浸在落寞的情绪里。 “我们家被灭门的时候,我才八岁多。其实我还有个弟弟,母亲那时候很疼弟弟,整天跟我讲弟弟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我一定要照顾好他。只可惜我那弟弟还不到五岁就死在母亲的怀里……”说到这里紫姬苦笑着叹了口气,让冷澈的空气深入肺里平息了几分胸口里的怒火才继续说道:“这些年我一直想着该如何寻找仇人,如何报仇雪恨,儿时的事情很多都记不清了,唯有母亲看弟弟时满心欢喜的目光始终忘不掉。” “你们江湖人家也是这般重男轻女吗?我还以为没有官阶爵位的束缚,人们会活得洒脱一些呢。”容昭嘲讽的笑道。 紫姬摇头道:“公子说的是,江湖人家没有官阶爵位的束缚理应洒脱不羁,然而我们家曾是名动江湖的巴蜀唐门,制毒秘术是安身立命之根本,家里的毒谱虽然姑娘家也可以翻看,然而精密的制毒术也是传男不传女的。” “女儿怎么了?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男人能做女人却不能做的?或许你爹娘身赴黄泉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复兴你们巴蜀唐门的担子会落在你这个女儿的身上吧?”容昭叹道。 “是紫姬幸运,遇到了公子。当年若不是公子出手,紫姬如今也已经化为一抔黄土了。”紫姬说着,恭敬地朝着容昭深施一礼。 容昭想起当时在肃州城那个被一群恶棍逼到角落里的小姑娘,忍不住欣然一笑:“我救你,并不是看你身处险境被逼的可怜,而是觉得这个敢把毒蛇放进无赖嫖客的裤裆里的小姑娘有胆有识,是个难得的人才。” 想起往事,紫姬也忍不住笑了:“那个无赖一个人嫖了人家姑娘不给钱也罢了,还带着一群人去祸害人家。妓女虽然卑贱,但也是挣扎着求一条活路而已,这些男人要么就管好自己裤裆里的东西,要么就给钱。凭什么吃干抹净拔腿就走?” 容昭伸手拍拍紫姬的肩膀,叹道:“所以说,当时我挺佩服你的。至少换了我,就没有这么好的办法。” 紫姬却羞涩低了头,说道:“其实奴婢当时也是太冲动了,只想着出手教训那些人渣一时痛快,却忘了他们人多势众。幸亏当时公子在肃州。公子的大恩,紫姬终生不忘。” “别这么说,我们不过是同病相怜而已。”容昭又抬头看着东方渐渐亮起来的晨曦,说道:“刚刚廖氏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是,听她那些话的意思好像是平南王府差不多已经控制了周家。而给睿王下毒的廖氏母子虽然招供是受周家人胁迫,但真正向睿王出手的应该是肃王。”说到正事儿,紫姬眼睛里的笑意隐去,沉声说道。 “你说的不错。但这些恩怨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这是萧家和睿王的事情。对我们有用的是那个兰桂楼,江湖和朝堂之人交汇最方便的地方就是青楼妓馆这样的风月场,现如今你们家秘制的奇毒出现在皇族之间的争斗中,所以我断定当初灭你们家夺走毒谱的人跟朝中权贵有关,即便没有直接关系,现在这人也正在跟这些权贵做交易,所以我们要找到你的仇人,得从这个兰桂楼下手。” “公子说的有道理,从现在起奴婢就亲自去盯着这个兰桂楼。” “切忌不要打草惊蛇。现在他们已经发现睿王的毒被解了,否则不会铤而走险让廖氏给睿王下第七层毒,而且他们专挑我姐姐进京我不在萧府的时候下手,估计已经猜到我跟九连环之毒有关,为了保险起见,你做事更需要隐秘。” “公子说的是。这些人太狡猾了,而且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即便他们不好再出手做什么,但躲着我们却是极其容易的。”紫姬应道。 “不错,所以这事儿急不得。” “紫姬明白。” 此时,东方一道霞光已经照亮了天空,负责打扫的下人们已经开始走动,容昭打了个哈欠说道:“走吧,不知道睿王现在怎么样了。” 赵沐的身体根本不允许他怎么样,只能是沉睡一夜天亮了依然没醒,还是被容昭给叫醒的。 睁开迷蒙的睡眼,赵沐看见笑得眉眼弯弯的容昭,一时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醒了吧?”容昭一边问一边抓起赵沐的手腕给他诊脉,又问:“睡得怎么样?看你这样子怎么像是不怎么清醒?该不是梦游呢吧?” 赵沐无奈的咧了咧唇角,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说道:“醒了,我没有梦游症。” 容昭听了这话笑了笑,又伸手去翻开赵沐的眼皮看了看,再去捏开他的嘴巴看他的舌头。 被摆弄了一遍之后,赵沐苦笑道:“你究竟是解毒还是看病?” “有区别吗?”容昭笑着反问。 “看舌苔不是医者惯会做的事情吗?怎么你也会。”赵沐微笑道。 “我看王爷今天精神不错,还有心思跟我说笑话了,可见昨晚睡得挺好。”容昭说完不等赵沐再说什么,直接吩咐梅若:“去告诉紫姬把药端过来。” 赵沐一听这话立刻笑不出来了,之前每次解毒他都被折腾个天翻地覆,简直生不如死,没想到这么快又要体验一回了。 容昭满意的看着赵沐泛白的面容,笑道:“放心,这回的解药没那么折腾,你不会太难受的。” “无所谓,反正已经习惯了。”赵沐嘴硬的说道。 “你跟我嘴硬没用的,有本事你下次在吃东西的时候小心点就行了。”容昭说着,打了个哈欠侧身靠在床的另一头。 赵沐垂眸看着靠在自己脚边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一时间觉得自己真是没用,明明已经好了,却又被人给害了一次……一想到那碗萧云欣端来的莲子羹,赵沐就觉得连萧云欣都可恶了。 紫姬端着半碗药汁进来看见容昭已经靠在床脚睡着了,便无奈的摇了摇头轻着脚步上前去,和梅若二人一个把睿王扶起来一个喂药,三下五除二把半碗药汤给赵沐灌了进去。 梅若是想把容昭叫起来回房去睡的,紫姬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知道容昭回房去根本没时间睡,因为睿王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限,经不起重药的折腾,所以容昭把这次的解药分解开来分五次给他服用,延长了解毒的时间,减少了赵沐的痛处,然而在解药的配制上却更费脑筋。若是这会儿叫醒他回房去,估计又要研究解药,根本不可能睡觉。 “那条被子给他盖上。”赵沐无力的说道。 梅若忙应道:“多谢王爷关心,奴婢这就去拿来。” 赵沐又垂眸看着已经睡熟的容昭,觉得这个家伙睡着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嗯……很乖巧,不像醒着的时候说话都带刺。 梅若果然拿了一条葱绿色的锦被来轻轻地给容昭盖在身上,又弯腰把他脚上的靴子脱掉,把他垂在床下的两条腿抱起来轻轻地放到床上去用被子裹住。 赵沐想往里面让开一点,无奈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而且那药力开始发作,他这会儿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于是干脆闭上眼睛。然而只是累,却一点都不困,闭上眼睛后容昭的面容更加清晰,往日的嬉笑怒骂每一个神情都在眼前闪来闪去,最后一一重叠变成除夕之夜他给自己诊脉时的那个侧影。 ------题外话------ 啊啊啊——这俩货终于睡到一个床上去了! 所以,你们的票子呢? 月票,评价票啥的,这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发生了,乃们还等什么呢?赶紧的都砸过来吧! ☆、第八十四回,册封,毒清,请辞 赵沐原本以为自己是不会睡着的,然而眼前容昭的样子左右重叠,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最终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容昭忽然变成了一个女子,穿一身娇艳的粉紫裙装,妩媚妖娆的朝着自己笑,而他自己像是被蛊惑一样朝着她走过去,握着她的手,抱着她,与她缠绵…… “啊……”赵沐猛地一下推被坐起来,大口的喘息。 “王爷?”梅若听见动静忙起身上前来,看赵沐一脑门子的汗,忙拿了枕边的手巾给他擦着,“做噩梦了?” 第47节 噩梦?赵沐苦笑,如果这也算是噩梦,他倒是想永远沉浸在这样的噩梦里永不醒来。 “没事。”赵沐抬手从梅若的手里接过手巾自己擦汗,又轻声说道:“我口渴了,麻烦你去给我倒杯水来。” “好。”梅若又看了一眼沉沉睡着的容昭,提着裙角转身去倒了一杯温开水来给赵沐喝下去。 “王爷觉得怎么样?”梅若低声问。 “还好,身上似乎有了点力气,你扶我一下,看我能不能下床。”赵沐小声说道。 “行啦!别折腾了!”容昭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把身上的被子一掀起身下床,看着赵沐苍白的脸色,嘲讽道:“刚好一点就瞎折腾,你是嫌我们还不够累么?” 赵沐歉然的笑了笑,说道:“我有些内急,可梅若姑娘是你的人,总不好……要不,有劳容公子帮我一下?” “帮……”容昭刚醒,脑袋有些空,要认真想一下才明白赵沐的意思,于是心里被一百只草泥马践踏过之后,悠然一叹,“记得在西凉城郊庆功宴的时候,王爷就曾经邀请过在下一起去方便?过了这么久,人都死里逃生一回了,王爷这癖好还没改呢?” 梅若听了容昭这话心里一阵紧张,心想这若是王爷较真起来可怎么好,于是忙说道:“公子,刚紫姬姐姐说东厢房的什么要快好了,您快去看看吧。” 容昭看着赵沐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王爷,奴婢叫个小厮进来服侍您?”梅若提议道。 “算了,我这会儿又不想去了。”赵沐说着,自顾躺回床上。 梅若自然不好多问,忙把被子拉过来给他盖好,转身拿着空了的茶盏也默默地出去了。 容昭回到东厢房,紫姬正站在那里盯着沙漏等时间,她旁边的复杂的凝练器具在酒精灯的作用下缓慢的运转,另一个终端的竹管里有茶色的液体一点一点的流出来滴进一只白瓷罐子里。 “怎么样?”容昭低声问。 “公子醒了?”紫姬一边起身,一边抬手偷偷擦了一下眼角。 “怎么了,哭了?”容昭纳闷的问,“谁惹你了,爷去收拾他。” “没有,是刚刚有一滴药水不小心弄进了眼睛里去了。已经用水洗过了,没事。”紫姬掩饰道。 容昭岂能相信这样的借口,然而紫姬不想说他也不强求,只道:“关于周岳亭和赵默以及兰桂楼的事情你不要着急,我答应你等睿王的毒解了之后会亲自去查。你已经等十来年了,也不差这几天。有些事情欲速则不达,打草容易惊蛇,若是这条线再断了,我们恐怕又要费很大的精神了。” “我都听公子的。”紫姬低头说道。 容昭看着紫姬低落的神情,抬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说道:“不过,你可以派你手下那些没露过面的人去悄悄地盯着兰桂楼,先把周岳亭和赵默这两个人的动向摸清楚了,咱们才好做下一步的动作。” “真的?”紫姬抬头看着容昭。 “只能暗中盯着他们的动向,切记不能打草惊蛇。”容昭再三叮嘱。 “公子放心,我会安排好的。”紫姬忙下保证。 容昭笑了笑,刚要说什么,外边忽然传来牧羊犬的狂吠声,把紫姬给吓了一跳,因问:“怎么回事儿,血点儿怎么这么生气?” “出去看看。”容昭说着,转身出门。 门外院子里,兰蕴和一品红两个人挡住萧云欣主仆二人的去路双手抱着臂膀不说话,任凭血点儿朝着萧云欣主仆耀武扬威的叫唤着,而萧云欣则躲在丫鬟身后不死心的朝着血点喝骂。 “血点儿,回来!”容昭喊了一声,在廊檐下站住脚步。 牧羊犬回头看了一眼主人,立刻收了那副呲牙咧嘴的嚣张转身跑到容昭跟前摇尾巴求抚摸去了。 萧云欣愤愤然看着那只朝着自己张牙舞爪的死狗转身跑去容昭面前摇尾乞怜的样子,一口鲜血闷在喉间,憋得满脸通红。 “萧姑娘,王爷的身体虚弱不宜见客,你还是请回吧。”兰蕴淡淡的说道。 萧云欣从丫鬟身后站出来,冷冷的看着兰蕴问:“你是什么人?知道这听雪斋是什么地方么?知趣的赶紧让开!” “我是靖西候府容世子身边的丫鬟,这里是礼部尚书萧大人府上的后花园听雪斋。可那又怎么样?萧姑娘是丰萧大人之命来探视睿王爷的吗?即便是,也要拿萧大人的手令来给我们世子爷看过才能进去。”兰蕴淡淡的笑着挡在萧云欣面前不肯让开。 “容昭!”萧云欣朝着容昭喊了一声,质问道,“这就是你们容家的规矩吗?一个奴才在别人府上做客,不但反客为主还敢忤逆犯上?!” 容昭冷笑一声缓步走过来,先不理会萧云欣只抬手摸了摸兰蕴的脸颊,宠溺一笑,说道:“干得好,下次谁敢乱闯听雪斋,直接让血点咬断她的腿。” “你……”萧云欣一听这话立刻火了,指着容昭的鼻子骂道:“容昭你不要太过分了!” “汪汪!”牧羊犬上前挡在容昭身前,朝着萧云欣露出森白的尖牙。 “啊!”萧云欣吓得尖叫着往丫鬟的身后躲。 容昭伸手抚了抚血点儿的脑门,无奈的看着萧云欣,说道:“萧姑娘,我如果是你,就好好地在自己的闺房里反思个十天半月的。睿王差点因为你的一碗莲子羹去找阎王爷聊天去,难道你一点都不愧疚吗?” “是奶娘做的!跟我没有关系……” “闭嘴吧你!”容昭不耐烦的打断了萧云欣的话,“如果不是你一心求表现,一天往这听雪斋里跑八回,你那奶娘能有这样的机会吗?你对睿王的心思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人家想要害睿王,可不就得从你身上着手?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将来就算是做了睿王妃也只能给睿王拉后腿,早晚有一天会害死他!”容昭鄙夷的斜了萧云欣一个白眼。 “我不会!”萧云欣气急败坏的辩驳。 容昭冷笑道:“你不是不会,是你不想。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不想就不会做的。就像这次睿王中毒。” “我……” “好了!我没那个闲工夫跟你在这掰扯这些没用的,我很累,也很忙,现在我要去给睿王配药了,麻烦你在我离开萧府之前别出现在我面前,行吗?”容昭说完这话转身往回走,并吩咐身边的牧羊犬:“血点儿,把不相干的人赶出去,以后谁敢靠近院门一步,你就开荤。” “容昭……”萧云欣还想说什么,却看见那只死狗已经呲着牙朝自己看过来,于是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旁边的大丫鬟也早就吓坏了,遂趁机拉了拉萧云欣的衣袖劝道:“姑娘,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别打扰容公子给王爷解毒了。” 萧云欣万般无奈,只得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经此一闹,血点儿的名声在萧府传开,那些不相干的丫鬟婆子小厮们一个个儿开始躲着听雪斋走,弄得听雪斋方圆百步之内都不见人影。 容悦的册封礼经过严密周全紧张的准备之后,在正月二十日举行。 这日一早四更天萧正时便起身换了朝廷礼服坐官轿直奔皇宫。礼部所有的官员以及整个后宫都因为这件事情而彻夜不眠。 周皇后心里不好过,因为她已经收到消息说睿王在萧正时府上养病的时候被下了毒,那下毒之人连同供词一并被萧正时送去了刑部,因为正月未出,各衙门还未曾理事,再加上悦妃册封之事,所以刑部的人一边把这件事情暂时压了下来,一边着人悄悄地给周皇后送了信。 听说下毒之人廖氏的供词里扯到了周家的小公子周岳亭,并供出主使之人是周家,周皇后顿时睡不着觉了。当下就命人传话出去,让刑部务必严审此案,一定要找出真正的主谋,自己跟周家绝不背这口黑锅。 也因为此事,周皇后对容悦的进宫很是重视,有句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希望容悦进宫之后能够弹压一下贤妃的势头。 容悦一早起来是盼着容昭过来,希望能再见一面的,然而却没见着。 宫里来的人以张万寿为首,另有十二个大太监帮着料理前外围的事情,十二个宫女帮着绿云和绯衣二人料理礼服凤冠,至辰时穿戴妥当后从驿馆出发,二品皇妃的全副仪仗摆开,沿着天街一路进皇宫。 在礼部司仪官以及张万寿的引导下,容悦进皇宫,该拜的一一拜过,该磕头的也都磕了头,最后至凤阳宫聆听皇后训示。 踩着汉白玉台阶进凤阳宫正殿,正中间的皇后宝座上是皇后娘娘,皇后左右分别是贤妃和德妃,再往下是品级较低的嫔和美人们,一个个都端端正正的坐在殿内,一番往日冷嘲热讽的热闹景象,大家或端着茶,或搂着香炉低头不语,整个大殿里鸦雀无声。 容悦规规矩矩的给皇后磕头,皇后倒是和蔼,先叫她起身,又叫坐下,然后吩咐宫女上茶。 “悦妃妹妹终于来了,咱们可是盼了有些日子了。”贤妃似笑非笑的看着容悦,说道。 周皇后给谨嫔使了个眼色,谨嫔轻笑一声插嘴道:“若说陛下盼着悦妃妹妹进宫倒也罢了,贤妃妹妹你盼什么呢?难道你的菁华宫里太过冷清,想找个人过去跟你闲聊做伴儿?” “我是要找个人闲聊作伴,不过我可没有皇后娘娘这般贤惠,把自己的亲妹妹送到皇上的枕边去。”贤妃没好气的斜了谨嫔一眼。 “贤妃,你若是对本宫不满,尽管朝着本宫说。今日悦妃妹妹刚进宫你就在这儿兴风作浪,是想给谁下马威吗?”周皇后冷冷的问。 “臣妾可不敢。”贤妃嘴上说着不敢,表情却是极为傲慢。 周皇后也不跟她计较,只对容悦说道:“妹妹刚进宫,只怕有许多事情都不适应,不要着急,慢慢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跟本宫说。本宫若是忙着,你跟德妃妹妹说也是一样的。” 容悦欠身答应着,并不多说话。 德妃微笑着对容悦说道:“皇后娘娘一向是最周全的,那凝翠宫早就收拾妥当了,等会儿悦妃妹妹去看看就知道了。” 容悦又朝着皇后欠了欠身,微笑着对德妃说道:“因为臣妾的事情,让皇后娘娘和诸位姐姐们费心了。” “这么说话就外道了。”周皇后说了这话,又笑了:“以后这后宫就是你的家,我们也是你的家人。若只管这般外道,闹的后宫不得安宁,不仅是本宫失职,陛下心里也该不舒服了。” “皇后娘娘教诲,臣妾谨记在心。”容悦欠身说道。 “好啦!你今儿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吧,陛下晚上回去你的凝翠宫,好好服侍陛下是你我的本分,本宫也希望你早日为陛下诞下龙嗣,为皇家开枝散叶。”周皇后微笑道。 容悦起身,又朝着周皇后深深一福,朗声说道:“是。臣妾告退。” 德妃也站起身来,微笑道:“忙了这些时日,想必皇后娘娘也累了,臣妾不多叨扰,也告退了。” “好,今儿悦妃册封礼,你们也都一大早起来观礼陪坐的,都辛苦了,散了吧。”周皇后端起茶盏来轻轻地吹着茶末。 众妃嫔闻言都齐刷刷的起身告退,尾随在德妃和容悦之后退出凤阳宫大殿。 谨嫔故意走在最后,看着众人都走了,方又转身回来。 周皇后正揉着眉心想心事,见谨嫔回来,遂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姐姐,这贤妃也太嚣张了,难道我们就这么忍着?”谨嫔皱眉道。 “不这么忍着又能怎么样?我们手里没有她的证据,而且,现如今成贞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又叫襄南王府给算计了。给睿王下毒这种事情一定会惊动陛下的,到时候周成贞不死也得被免官罢职,你我还是先想想怎么过这一关再说吧。”周皇后满腹无奈,娘家人有能力有本事是助力,可像周成贞父子这样的人简直就是累赘。 “姐姐,哥哥真的会被免官罢职吗?这事儿你可得好好跟陛下说说!岳亭还小不懂事,被人算计利用都是有可能的!” “说起岳亭这孩子更叫人生气!你回头跟你哥哥说一说,这孩子再这么胡闹下去,早晚把整个周家都毁了!”周皇后生气的给了谨嫔一记白眼。 “是,是是,我一定叫人带话给哥哥,但是这给睿王下毒一事……陛下若是问责可怎么办呢?”谨嫔赶紧的替兄长和侄子开罪。现在的周家掌家人周成贞是庶出,跟谨嫔是一母同胞,而周皇后是嫡出,她的父亲和兄长当年为保皇上登基都丢了性命,若非如此,周家也绝不会败落到这种地步。 周皇后恨恨的皱起眉头,说道:“陛下最不喜欢的就是党争,肃王和睿王两边又各不相让。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咱们也只能往党争上做文章,只要你那哥哥不太蠢,就应该知道这事儿该往谁身上扯。再说了,除了襄南王或者平南王府之外,谁能有那个胆量去谋害睿王?那可是皇嗣,谋害不成就是诛九族的大罪!若非有切身利害,谁也不会傻到去干这种事儿。我周家谋害睿王有什么好处?本宫又没有嫡子!” “姐姐说的是,我这就叫人带话出去。”谨嫔忙道。 周皇后则摆了摆手,说道:“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了,我自有安排。” 谨嫔顿时惊讶,周皇后有任何安排都是通过她去做的,她的手中有三条密线跟外面联系,尤其是牵涉到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周成贞的事情,周皇后更没有理由假手过他人,这次是怎么了? “你不用奇怪,本宫身为这后宫之首,也不是白叫人欺负的。周成贞虽然不成器,但到底是我周家现在的掌家人,他若是有事,本宫也脱不得干系。咱们是一条藤上的蚂蚱,整个周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早就拆不开啦!”周皇后无奈的叹道。 “姐姐说的是,我们都是仰仗着姐姐才有今日。”谨嫔忙朝着周皇后深深一福,“如今我们不能为姐姐助力,深感惭愧,但凡姐姐有什么吩咐,妹妹我必当全力以赴为姐姐分忧。” “如今且没什么事情让你做,你只管给本宫盯紧了贤妃也就罢了。”周皇后懒懒的靠在凤榻上,全没有刚才跟众嫔妃周旋时候的精神。 “是,妹妹明白。”谨嫔忙答应着,“姐姐今日劳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妹妹告退。” “你去吧。”周皇后轻轻地摆了摆手。 谨嫔福了一福,后退几步转身往外走。 “你先等一下。”周皇后忽然抬起头来。 谨嫔忙回转了身走回来,欠身道:“姐姐还有何吩咐?” “本宫好像听说那睿王所中的毒是被容昭给解了?这事儿究竟是不是真的,你叫人细细的去打听打听。若是真的,那这个容昭可是不能小觑了。” “这事儿我倒是听人说起过,是那容昭身边有一个江湖上收来的侍妾,好像这个女子是什么炼毒世家的女儿,因为家里被江湖上的仇人给灭门了,一个小姑娘家孤苦无依才投靠了容昭。” “被人灭门的江湖世家之女怎么会找上容昭?这事儿有待细查。再说,她一个行走江湖之人怎么肯轻易地向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纨绔公子哥儿低头?甘心做他的侍妾?” “这些细节之事就不太清楚了,姐姐放心,我会叫人立刻去查。” 周皇后缓缓地点头,说道:“嗯,关于这个容昭的事情,事无巨细,查明白了都一一向本宫回说。” 第48节 “是。”谨嫔忙答应着。 “行了,没什么事儿了,你去吧。这几日你就不要总去陛下跟前晃悠了,那悦妃是新贵,你也避着点她的锋芒。”周皇后又叮嘱道。 “姐姐放心,这个我明白的。”谨嫔欠身答应着,看皇后再无什么吩咐了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却说德妃和容悦一起从皇后的凤阳宫出来之后,德妃住了脚步对容悦说道:“今儿是妹妹的好日子,本宫的贺礼已经叫人送去凝翠宫了。想必妹妹已经累了,今儿咱们就不说闲话了,改日妹妹闲了只管来关雎宫喝茶。” 容悦今日没见到容昭,心里觉得万分遗憾,但在驿馆的时候萧正时已经跟她说了,那日容昭不在睿王又中毒,所以这次容昭是不敢轻易地离开听雪斋了,这次册封礼上没有胞弟观礼虽说遗憾,但以后在宫里的日子有德妃娘娘照应,也算是一种补偿。之前容悦也听容昭说起过德妃,那是赞不绝口,今日一见,容悦心底里也挺喜欢这个淡泊宁静的女子,遂忙欠了欠身说道:“多谢姐姐厚爱,改日闲了一定上门叨扰。” “欢迎之至。”德妃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轿已经到了,便微笑道:“我先回了,妹妹也回吧,今儿风大,别在这里久站了。” “姐姐慢走。”容悦看着德妃上了肩轿离去,才收了脸上的微笑,对绿云说道:“咱们也回吧。” 凝翠宫就在凤阳宫后面,直线距离很近,但走过去却有点绕,需经过贤妃的菁华宫门口。 然而贤妃今天也挺忙,没心思跟容悦斗气。容悦回到凝翠宫,来不及细看这里的布置摆设以及各宫娘娘们送来的贺礼,只吩咐绿云:“先去弄点吃的来,我这肚子里唱了半天空城计了。” 旁边的陈存孝忙应道:“陛下刚叫人送了珍珠汤和四样小点心过来,奴才叫人放在暖炉上捂着呢。”说着,便亲自去熏笼上取了食盒来递给绿云。 容悦知道此时的陈存孝跟当初在西凉城的时候以及来京的路上不同,经过这么多事情,尤其是行宫碧梧书斋的那场大火之后,这老太监已经一门心思服侍自己,效忠自己了,由此,她也更加想念容昭,看着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除了几个一路追随的奴仆之外再无一个亲人,这宫门之中想想见容昭已经没那么容易了,一时感慨,把吃了一半的点心放回去再没了胃口。 “娘娘,这个不合胃口?要不您再试试这红豆酥。” 容悦摇摇头,看着雕花窗棂问:“你说,昭儿现在在干什么呢?” “娘娘是不放心世子爷吧?萧大人不是说了嘛,世子爷现在住在萧府,萧大人可是一言九鼎的人哪,世子爷拜在萧大人门下做他的学生,萧大人肯定会照顾好他的,娘娘放心就是了。” “昭儿天生顽劣,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儿,萧大人学富五车博古通今,怎么可能会瞧得上他?”容悦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对萧正时为何会把容昭接入萧府,她心知肚明。什么学生,什么让武将之子进国子监读圣贤书只不过都是借口罢了,若不是睿王身体里的毒只有容昭能解,萧正时巴不得跟容家划清界限呢。 “娘娘别多想了,还是去沐浴更衣吧。一会儿陛下该来了。”陈存孝低声劝道。 容悦这才回神,看看眼前小桌上的精致点心,眼前又闪过盛穹那张消瘦苍白的脸,最终也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吩咐绿云:“走吧,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且先去去沐浴更衣。” 而此时此刻,被容悦几次三番念叨的容昭也正坐在赵沐的床前看着鎏金铜炉里红红的炭火默默地想心事。今天一整天他都守在赵沐身边,不仅看着他吃药,还看着他吃饭喝水。就差看着赵沐去解手尿尿了。 不过赵沐今天的精神很好,自从早晨一睁开眼睛看见容昭守在自己的床前那一刻起,他的眼睛里一直含着笑意,连容昭对他冷嘲热讽说尽了风凉话都不生气。脾气好的要命,到后来梅若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了,还私下里劝容昭不要再看王爷不顺眼了,王爷看上去挺可怜。 至晚饭时,容昭想着这个时候容悦肯定是陪在皇上身边了,那么好的姑娘就要被一个糟老头子给毁了,越发心神不定,坐都坐不住。赵沐一直关注着他的表情,又怎会猜不到他心中所想,于是劝道:“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运,有些事情是躲不开也逃不掉的。” 容昭正窝着一肚子火没出发呢,听见赵沐说这话,而且那个毁了他姐姐一生幸福的人又是赵沐他爹,于是干脆一杆机关枪朝着他突突开火:“是啊,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运,有些人生下来就是祸害苍生的,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扔一个,有的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爱得人,天涯海角望断相思,到死也不能见一面。这些道理还用你讲?本公子什么不懂?什么不知道?什么没见过?!你一个病秧子不好好的躺在床上养你的身子,操这么多闲心干嘛?有用吗?有意义吗?” 赵沐原是好心开解,却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捅了马蜂窝,然而眼前这个家伙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看着他这般撒泼撒野赵沐只觉得隐隐的心疼,却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倒是旁边服侍的梅若见状赶紧的上前来先朝着赵沐赔不是,并替容昭解释道:“王爷恕罪,我家公子心情不怎么好,并不是有意朝着您发脾气,这不是……凑巧了嘛。再说,我们公子这也是没把王爷您当外人的意思,他平日里也只朝着自己人才这般任性,您可别生气。” 赵沐微微的笑了笑,说道:“没事。只要他有事别憋在心里就好。” 容昭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是有些过分了,这一股无明业火发的不着边际,赵沐是赵沐,他爹是他爹,这父子俩还是不能一概而论的。再说,他爹是皇上,即便赵沐是他的亲儿子也不敢忤逆皇上。更何况父亲纳妾的事情原本当儿子的也管不着…… “哎呀,是我不好,王爷别多心。”容昭胡乱敷衍了两句,起身便往外走。 “公子?公子!”梅若看容昭出门去,忙拿了他的斗篷追上去,劝道:“公子,外边起风了!” 赵沐靠在榻上听着外边梅若闻言软玉的劝说,从心底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拿这个任性的家伙怎么办才好。 第二天,宫里有赏赐送到萧尚书府上,指名说是给容世子的。 萧正时便叫人请了容昭到前面来叩谢皇恩并领了赏赐,因送赏赐出来的是陈存孝,萧正时便有意的避让开来,把小花厅留给容昭和陈存孝二人,方便他们说话。 容昭从陈存孝那里知道昨晚皇上留宿凝翠宫对悦妃娘娘宠爱有加,不但赏赐了悦妃娘娘许多珠宝,还单独预备了一份厚赏送到萧府中来给自己,这一份恩宠便叫后宫众人红了眼。 听了这话,容昭更加忧心,蹙眉道:“姐姐是个直爽的性子,遇到事情容易冲动。公公在宫里当差多年最是老道稳重,以后姐姐身边的事情还有劳公公多费心提点,若有什么事情难以应付,公公一定要想办法传信出来,容某必有重谢。” 陈存孝忙拱手应道:“世子爷放心,老奴的身家性命已然跟悦妃娘娘绑在一起,老奴就算是为了自己,也必须竭尽全力服侍娘娘,为娘娘奔走效劳。重谢可不敢当,老奴是真心敬重娘娘和世子爷的为人。” “好,有公公这句话,容某就放心了。”容昭说着,把面前的珠宝匣子径自推到陈存孝手边,大方的说道:“这些东西我也用不着,公公拿去吧。” “罪过罪过!这可都是万岁爷赏的好东西,只一件便是价值连城,这一匣子给了奴才,奴才怕是没福消受。”陈存孝连忙摆手。 容昭佯怒道:“公公跟我还需如此见外?莫不是刚才那一番言语都是场面话。” 陈存孝自然知道容昭虽然不小气,可也不是傻子。这一匣子东西都给自己那只不过是场面话,而且就算他真心的都给自己,自己也不敢要啊!于是忙笑道:“这可真不是,公子若是不放心,那我拿一样好了!这些东西给老奴,老奴晚上该睡不着觉了。” “那你随便挑吧。”容昭笑道。 陈存孝果然打开匣子,从一堆珠宝里面挑了一串南红手串托在掌心里,起身笑道:“不满世子爷说,奴才想这一串南红想了很久了,今儿托您的福,终于有机会把玩儿一下了。老奴在这里谢公子厚爱了!” “公公何必如此客气,以后但凡是我的东西,你若喜欢只管拿去玩儿。”容昭眉眼弯弯的看着陈存孝手里的那串拇指大小的玛瑙,笑道,“你跟我不客气,我才放心呢!” “世子爷这话,老奴可就当真了。”陈存孝一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必须当真哪!”容昭也朗声笑起来。 当下,没什么话可闲聊,陈存孝也不敢多耽误工夫,便告辞了容昭回宫去了。容昭站在门口看着这老太监带着护卫上马离去,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隐了去。 “公子!”盛穹不知从什么地方闪身出来,站在了容昭的身后。 “有事?”容昭转头打量了一下盛穹,平静的问。 “……没事。”盛穹抿了抿唇,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事就别在这儿站着了,该干嘛干嘛去。”容昭说完,便急匆匆的转身往听雪斋走去。 盛穹站在原地看着容昭的背影,攥在袖子里的拳头缓缓地松开,挫败的叹了口气也走了。 赵沐身体里最后一道毒被容昭分五次化解干净一共用了十二天的时间。在这十二天内,容昭不但解了这名曰“黑寡妇”的毒,还把赵沐的身体调理到他自己可以下床走动。 萧正时看着站在屋子里缓缓迈步并不用谁搀扶的赵沐,再想想前阵子赵沐死了好几个死,一时激动的老泪纵横。连声叹道:“真是老天爷保佑!佛祖保佑哇!” “老天爷和佛祖那么忙,哪有理会这等小事儿?”容昭看着赵沐消瘦的身影,唇角微微上扬,明亮的眸子里闪过几分得意之色。 “是是是!这回多亏了容世子。”萧正时的夫人王氏从旁赞道,“容世子真是妙手回春哪!想不到小小年纪竟有这等本事!” “夫人过奖了。”容昭唇角的笑意抹去,绷起正经神色朝着萧夫人抱拳拱手,“容昭可不敢当‘妙手回春’这个词,这解毒之法仰仗的是我家紫姬存在脑袋里的毒谱,我不过是借力使力罢了。” “这话你能这么说,我们可不能。”萧夫人眉开眼笑的对萧正时说道,“老爷,这回可真是多亏了容世子了,为了表示感谢,妾身想在家里举办一次宴会,请各府的公子和姑娘们来坐坐,让容公子认识认识,可好?” 萧正时听了这话,迟疑的看了一眼缓缓回榻上去的赵沐,说道:“太着急了吧?这事儿总要等子霖大好了再办才好。” “哎呀,王爷身体尚未复原是不假,可这病根儿去了,身体养好也不过是个把月的事儿。可这过了二月初二国子监的讲堂就要开讲了,容世子就得从府中搬出去住到国子监去,等到了国子监,就要跟那些世家公子们一起吃一起睡,若是不提前认识认识,他们之间不熟悉,世子过去也是别扭呀!”萧夫人说着,又问容昭,“容世子你说是不是?” 容昭一听这话有点傻眼,眨着眼睛问萧正时:“去国子监读书,要住在那里吗?” 萧正时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不乐意,因绷起连来说道:“世子应该趁着年轻多读读圣贤书,不要虚度了光阴,等老了再后悔。国子监里的老师们都是既有学问的,但凡读书之人都巴不得日夜跟他们住在一起,好听他们早读晚讲,多多切磋学习呢。” 容昭心想早读晚讲倒也没什么,只是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可不行,平日里倒也罢了,这万一哪一天葵水来了,岂不是漏了天大的馅儿?怕不得把那些酸腐先生们给吓死呢! “舅父。”赵沐靠在榻上,虚弱的开了口,“这两日我还是觉得头重脚轻没有精神,只怕这调养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够养得好的。再者,那下毒之人虽然已经抓住,但幕后主使依然没审问出来,谁也不能确定那些人还会不会对我下手,所以容昭进国子监读书的事儿,是不是再缓一缓?” 萧正时听了这话一时没言语,捻着胡须陷入沉思之中。武将子弟进国子监读书的提议是他亲口向皇上说的,皇上也明文下旨颁布了,这么大的动静都是为了容昭,可到头来别家的子弟都去读书了,为有容昭不去,这让萧尚书的老脸怎么下的来? “父亲,儿子也觉得王爷的话说的有道理。容世子进国子监读书乃是长久之计,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以儿子的意思,王爷还要在这听雪斋住着,容世子也在这里住些日子,等王爷身子大好回王府,容世子再去国子监读书也不迟。”萧珩从旁说道。 萧正时沉吟道:“那容世子的意思呢?” 容昭这一刻只想立刻从萧府搬出去自由快活,因拱手说道:“萧大人和萧夫人的厚爱,容昭实不敢当。如今王爷身体里的毒已经清除干净,接下来也只需要用心调养,这调养之道容昭并不精通,所以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容昭自来京城就一直忙着王爷的事情,着实有一些私事还没来得及料理。因此想先跟萧大人和王爷告个假,容我先去处理一些私事,若王爷和萧大人有什么急事需要容昭去办,尽管去城西叶慎之也就是我的堂舅家里去找我,王爷和萧大人觉得这样可好?” ☆、第八十五回,没有喉结? 赵沐一听这话,顿觉十分失望,因忍不住问:“你这就搬出去?” 容昭转头看向赵沐,轻笑着反问:“王爷的意思是让我一直住在这里?这怕是不好吧。” 赵沐低头沉思,心里也明白这样的确是不好,连自己常住这里都觉得不舒服,何况是容昭这样任性的人,如果他有实力的话肯定会自己置办宅子,连所谓的堂舅家也不会住的。只是他是真的舍不得,一想到以后想要见这个家伙还得叫人去请,若是他不愿意来或者还有别的事情只怕请也请不到,赵沐的心情顿时低落了。 萧正时也觉得容昭这个时候走了不行,别的不说,单只给赵沐进补的东西他们就都拿不准,这若是有个万一,别说赵沐怎么样了,萧家也得跟着覆灭。于是劝道:“你有自己的事情平日都可去处理,但搬出去就不必了。这听雪斋也还算周全,你若是觉得带着女眷跟睿王爷住在一起不方便,老夫可叫人把旁边的松音阁收拾出来单给你居住。至于国子监那边……你若是想晚些过去也不是不行,就是到了日子得先去点个卯,可别叫那些老师们笑话老夫这里没有规矩。” 容昭并不是厌烦赵沐,而是厌烦萧家的这些人,萧正时自然不错,可是他的夫人他的儿子他的女儿等人容昭统统不喜欢,所以不像住在这里。 赵沐看着容昭犹豫的神色,知道他是真的不想留下,于是不再强求,因道:“麻烦容世子这么久,实在是不好意思。本王已经好了,也不好在赖着人不让走。既然有私事需要处理,那就各行方便吧。总归此番救命之恩必不敢忘,以后容世子有什么用得着本王的地方,尽管开口。” 容昭笑道:“王爷放心,我不会跟您客气的。” “舅父?”赵沐转头看萧正时。 萧正时叹了口气,说道:“之前容世子说那些珍贵的药材算起来至少十几万两银子,说实话我们萧家虽然有些家业,但十万两现银还是有些紧吧,现如今账上能支取大概八万两银票你先拿着,剩下的过些日子凑齐了再一并给你。” 容昭笑着抱拳,说道:“萧大人客气了,银子先存您这儿,我这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到。等用得到的时候再来支取也是一样的。说句不怕您恼的话,萧家的名声基业在,我容昭是不怕您老赖账的。” 萧正时听了这话一时哭笑不得,想他萧家立足于世几百年,如今被一个黄口小儿如此评说,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既然如此,那这宴会就更要举办了,容世子在咱们家住了这么久,要走了,总是要欢送一下的。”萧夫人王氏笑盈盈的说道。 容昭心想这女人是怎么了?之前对我也没这么客气啊,今儿怎么这么热心要为了我举办什么宴会?难道真的是把自己当成了祸害,如今祸害要走了,要办酒宴放烟火以庆祝家宅从此安宁? “容世子将来要在上京城立足,跟各府之间的来往必然是少不了的。说起来我们还真是要为他办一次宴会,只不过理由也无需太明显,年轻人捧得太高也不是好事,分寸需要用心把握。嗯……这事儿就交给夫人了。”萧正时沉吟道。 萧夫人忙笑道:“老爷放心,妾身已经想好了。这几日天气转暖,花房里的兰花开了好几株,其中有两盆品种名贵,这上京城也就咱们家培育出来并开了花儿,前几日吃年酒,好几位夫人太太们说要来赏兰花,这可不就是极好的机会?顺道把要好的几家公子哥儿们也请了来,跟容世子一起吟诗作赋岂不一件雅事?” “嗯,极好。”萧正时捻着胡子赞道。 “老爷说好,那妾身回去就去叫人写帖子了。”萧夫人笑道。 “可以,夫人办事素来是妥当的。老夫放心。”萧正时满意的点头。 容昭偷偷的看了赵沐一眼,默默地叹了口气,心想萧正时这个人心性耿直胸怀坦荡,自然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但是萧夫人这个人么……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是单纯的热心人,她前阵子还看自己不顺眼呢,这会儿又这么热心起来,其中必有图谋。 然而一些事情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有时候走路你明知道前面有个坑但还是要往前走,究竟是跳过去两脚干干净净的还是踩着泥潭过去弄脏了靴子再去换鞋或者怎么样,那都是以后的事儿。然而当时当下,该过还得过。 于是容昭起身朝着萧夫人抱拳躬身:“那容昭先谢过夫人了。” 萧夫人笑道:“容公子客气,你是我们家老爷的学生,说起来也算是自家子侄辈儿的孩子,你的父母都不在京城,这些事情理应由我们来操持的。” “能得萧大人和夫人厚爱,容昭甚是惶恐。”容昭嘴上打着官腔儿,心里却默默地腹诽也不知道这婆子究竟是揣着什么心思。 “好啦,这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容公子且在家里多住几日,等办完了宴会再回你堂舅家也不迟呢。”萧夫人笑道。 “这倒是不必,我堂舅家就在京城,夫人安排好了只需叫人过来说一声,容昭自然一早就过来了。”容昭拱手道。 “那你这意思是?”萧夫人纳闷的问。 容昭拱手道:“学生的意思是明儿就告辞搬出去,毕竟堂舅那边跟家母时常有书信来往,若是长久不去,家母必定会十分担心。” 萧正时点头道:“你这也是一番孝心,如此我们就不多留你了。” “多谢大人和夫人成全。”容昭再次躬身。 事情既然已经商议定了,萧正时便对夫人说今晚准备家宴,一来是感谢容世子这阵子的辛苦,二来么,容世子来家里这么久了,咱们一直没有个正式的家宴,说起来很是怠慢,今天索性就一起了。 萧正时夫妇也没有多呆,把事情商议定了便走了。 听雪斋里一时间清静下来,梅若等人忙着去收拾容昭的东西,这边屋里便只剩下了容昭和赵沐两个人。 第49节 自从容昭坚持要搬出去而萧正时也答应了之后,赵沐就一直靠在榻上闭着眼睛假寐,连萧正时夫妇离开都没抬眼皮儿。容昭还以为他睡着了,遂起身去拿了他的狐皮斗篷过来给他搭在身上也准备回自己房里去时,赵沐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哎呦,你没睡着啊?吓我一跳。”容昭还原本轻手轻脚的怕吵醒了他,这会儿看他双眸炯炯的瞪着自己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遂大大喇喇的转身去椅子上坐下伸手抓了个橘子自顾剥着。 “你有什么事情,走的如此着急?”赵沐问。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就是吧……”容昭说着,往嘴里塞了两瓣儿橘子。 这半句话差点把赵沐给气死,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你非走不可?你是明摆着嫌弃本王吗?本王就那么讨人嫌?! 容昭把橘子咽下去方又接着说道:“王爷你身体里的毒是清了,可那下毒之人还是没找到啊!凭着廖氏那婆子和青崖那半大小子怎么可能做出这么狠毒的事情来?那毒是谁炼的,又是通过什么渠道送到廖氏和青崖的手里的?这些事情你该不会指望着刑部能真的查个水落石出吧?” 赵沐一听这话,一颗心又开始复苏,心里想着原来他竟是急着替自己去查真凶。一时眼睛里的笑意又回来,说道:“你不用着急,我已经叫人去查了。” “你?”容昭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叫人去查的?这阵子你居然还背着我见了别人?我怎么不知道?!” 赵沐轻笑道:“我没见旁人,不过我虽然病在床上不能动弹,但我的人绝不会坐以待毙。你放心,很快就有消息了。” 容昭一想也是,人家是王爷啊!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几个得用的人呢! 赵沐看着容昭有些闷闷的往嘴里塞橘子,心情越发的好,又轻笑道:“还有,你的堂舅叶慎之这个人并不可靠,商人重利,他为了利益攀附户部钱谦中,而钱谦中是周家的人。所以你去叶慎之家里住着也并不是长久之计。” “可是我在萧家岂不是更尴尬?其实我是想自己买一处宅子的,只是太着急,没有合适的。”容昭说着,又抓了个橘子开始剥 赵沐微笑道:“你想自己买宅子立门户这这也不难,刚过了年,卖宅子的怕是不多,再等两个月,这京城里有许多好宅子会卖,不怕你挑不花眼。到时候我让霍云带着你去挑就是了,你又何必这么着急搬出去。” “王爷,你有没有尝到过被人嫌弃还死皮赖脸的待在人家家里的感觉?”容昭不知道第几次把橘子瓣儿往嘴里送,让甘甜的汁液浸润着自己的味蕾。 赵沐却被问住,忽然明白其实容昭并不是想他表面这般没心没肺,萧家作为累世贵族的优越感以及对他的歧视他其实心知肚明,之所以每天这么嘻嘻哈哈冷嘲热讽的对萧家的每个人以及自己,其实也是他自己的一种反抗方式。这个人表面上大大咧咧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有一颗极为细腻且敏感的心。 “要不,明天我们一起回王府去吧。”赵沐沉吟道。 “回王府?”容昭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相比起去叶慎之家,他其实更喜欢去睿王府。那么大的王府里自己只需要看赵沐一个人的脸色,而赵沐这个人……嘻嘻,如今他不看自己的脸色就不错了,所以住进睿王府就等于到了自己的乐园,还有一大群奴才可以使唤。 “就这么定了。”赵沐被容昭眼睛里的亮光吸引,一时盯着他看舍不得别开视线。 容昭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便把手里的半个橘子送到赵沐面前:“你想吃?” 赵沐失笑摇头:“我不吃。” “你不吃你老盯着我看什么看啊?”容昭翻了个白眼,把半个橘子直接按进嘴巴里,然后为了防止橘子的汁液从嘴角流出来,他下意识的扬起了下巴。 赵沐盯着他看,直到他把半个橘子咽下去之后,方叫了一声:“容昭?” “嗯?”容昭纳闷的看赵沐,心想这人是不是中毒留下了后遗症?怎么怪怪的。 “你多大了,今年?”赵沐问。 “十七,十七岁。怎么了?”容昭好笑的反问。 “十七了……本王记得我十七的时候,喉结已经很明显了,怎么你却没有?”赵沐喃喃自语。 “呃!咳咳咳咳……”一瓣儿橘子差点没把容昭给噎死。 “公子怎么了?”外面的梅若听见容昭咳得这般厉害,忙进来询问。 容昭咳嗽的满脸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赵沐只得替他说道:“刚吃橘子呛到了,你快给他倒杯水来。” “哦,好!”梅若赶紧的去倒了一杯温开水送到容昭的面前,又无奈的笑道:“这么大个人了,吃个橘子着什么急呢。” 容昭借着咳嗽的时候心思千回百转,想就此把事情摸过去装作没听见吧,又觉得那样太怂了,以赵沐的性子这事儿以后肯定还会问的,然而怎么说?告诉他老子其实是女的?别闹了! 思来想去,容昭决定以进为退,于是他趁着自己渐渐地平复了呼吸的时候,保持着面带桃花,双眸含水的状态转头看着赵沐问:“王爷,你这么关心我长不长喉结是几个意思?” 因为剧烈的咳嗽,容昭的嗓子沙哑了,说话的声音好像是另一个人,带着无心的磁性,自加上他目前这幅容貌,让赵沐心中猛地一紧,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的笑道:“只是关心而已,你也不必这么大的反应吧。” “刚才奴婢在外面听见公子跟王爷聊天聊的热闹,原来是说这个呢。”梅若轻笑着接过容昭喝完的茶盏,朝着赵沐笑道:“我们家公子五岁那年生了一场重病,白捡了一条命来,但身体就一直羸弱不堪,我们家侯爷和夫人心疼,便叫人各处搜罗了一些补药来给公子补身,然而却不知道有些补药是不能乱吃的,所以我们家公子的身体发育的有些迟缓。” 赵沐没有再纠结此事,只微笑道:“这也没什么,本王只不过是随口一问,你家公子的表现也太过激动了些。” 容昭又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梅若和赵沐的对话,说道:“那什么,王爷今日虽然精神极好,但大病初愈还是要好好地歇息。等会儿萧夫人还准备了家宴,想必王爷也不能在这里躲清静,这会儿还是好好地养养精神吧,不然一会儿见了你的表妹若还是恹恹的,萧姑娘又该心疼了。” 赵沐微笑道:“一会儿家宴,本王自然不好让容公子一个人过去。再说,本王还要趁此机会好好地敬公子一杯呢。” “敬我?就王爷你现在这状态也能敬酒?别闹了!”容昭说着,弹了弹衣袖站起身来,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赵沐,似笑非笑的说道,“晚上的家宴,你只管把你的情妹妹安抚好别让她来纠缠在下也就罢了。” “她纠缠你?”赵沐闷声笑了,“难不成云欣表妹对容公子动了芳心?” “我求求您,这样的艳福在下可消受不起,王爷你自己慢慢消受吧,告辞。”容昭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夫人把家宴设在了后花园的松音阁,原因么,自然是为了方便赵沐这个病弱之人。 容昭换了一身霜白色四合云纹锦缎长袍,腰间豆青色宫绦系和田双鱼玉佩,因未及弱冠执念,一头长发随意束起用青色宫绦系住,为了彰显身份,宫绦上坠了四颗指肚大小的珍珠。本来就容貌俊美,再加上梅若精心装扮,烛光下的容世子简直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玉面郎君。随随便便往那儿一站,就把萧府的丫鬟们给迷得七荤八素的一个个都撇不开眼。 赵沐是坐着暖轿过来的,虽然只有几步路,但萧夫人也不会让他自己走,暖轿从这个门口到那个门口,下了暖轿自然有人上前搀扶着把他送到最舒适的榻上,再用好几个大靠枕把人给围起来。 “表哥。”萧云欣在赵沐一进门的时候便起身凑了过去,只是几个壮婆子扶着赵沐往榻上去她也插不上手,便去端了一盏热茶来送到赵沐面前。 赵沐微微一笑,说道:“多谢表妹。放着吧,我出来的时候刚喝了补汤。” “噢。”萧云欣把茶盏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又低声说道:“表哥,上次莲子羹的事情是我不好……” 赵沐摆了摆手打断了萧云欣的话:“过去的事情不用提了,我知道那碗莲子羹是你的奶娘做了手脚你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萧云欣听了这话连连点头,又转身找到容昭看了两眼,欲言又止。 赵沐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因道:“容公子当时也是为了我的身体着急,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你就念在他为了我熬了那么多个晚上的份上,别计较了。” “我知道的!表哥放心,我不会计较的。”萧云欣忙解释道,“我知道容公子很辛苦,他说我,不让我去看表哥也是为了表哥好。” “嗯,你知道就好。”赵沐缓缓地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另一个角落里坐着的容昭以及正在跟容昭聊的热火朝天的萧珣。 其实只要容昭愿意,他能跟任何人成为朋友。就像这会儿跟萧珣一起谈论玉石和书画,两个人就聊得非常投机。当然,容昭这样做是有原因的,之前赵沐忽然说他没长喉结,简直把他给吓了个半死,所以这回晚宴他已经打定主意不跟赵沐坐在一起,最好是离得他远远地,而且还希望萧云欣一定把他给缠住了,千万别给他机会来招惹自己,这万一他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一句:容昭我怎么觉得你长得貌美如花很像个姑娘,那自己还要不要活了? 然而他越是不看赵沐,赵沐就越是盯着他看。丫鬟们上菜的工夫,萧珣就已经被赵沐给看得坐不住了,因问容昭:“容世子,睿王怎么总是朝着咱们这边看呢?难道是我脸上有什么?” 容昭听了这话差点被爆笑出声,然而他还是忍着笑绷着一脸正经仔细的打量了一眼萧珣的脸,并抬手把系住他发髻的金色宫绦拿起来放到身后,认真的说道:“萧公子仪表堂堂,没有一丝不妥。王爷一直看你估计是在心里赞你今晚衣着得体呢。” 萧珣听了这话,果然朝着对面的赵沐笑着点了点头,若不是萧云欣在那边跟赵沐说话,他估计得亲自过去道个谢。 幸好丫鬟们手脚利索的很,没多会儿工夫各色干果点心茶水都已经齐备了,燃烧着红红炭火的黄铜锅子端上来,里面煮的羊肉已经飘起了香味,萧正时夫妇也带着长子萧珩和长媳贺氏进门来。 萧珣,萧云欣和容昭都起身相迎,为由赵沐一个人坐在原处不动。 “好了好了!今晚也没有外人,大家都入座吧。”萧正时笑呵呵的去主位上落座,又转头叫赵沐:“子霖,你坐到舅父身边来。” 萧云欣忙要搀扶赵沐,赵沐却摆摆手微笑道:“表妹放心,我现在可以自己走了。”说着,他自己慢慢的起身走到萧正时的左手边落座,又指着自己身边的座位叫容昭:“容昭,你坐这儿。” “王爷不必客气,我坐这边就好了。”容昭坐在赵沐对面跟萧珣挨着不肯过去。 赵沐微笑道:“今晚虽然是家宴,但舅父主要是替本王感谢你。你不坐过来,难道等会儿本王敬你酒的时候还要转过去?” “就在这一张桌子上吃饭,哪里还需这么客气?”容昭屁股像是黏在椅子上一样,说什么也不过去。 赵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目光狡黠,像是有什么话含在嘴边不说。 容昭被他这样盯着不由得一阵心虚,坐在主位上的萧正时看不下去了,忙劝道:“容世子,睿王爷也没什么意思,无非是想亲自敬你一杯就表示一下谢意。你就不要推辞了,快过来坐。” 容昭在赵沐和萧正时的双重压力之下,盯着萧云欣冷飕飕的目光起身走到赵沐身边,微微欠身谢过萧正时之后,款款落座。 ------题外话------ 同学里最后一个剩女终于要结婚了,结果丫不跟她爹妈商量,跑我家来跟我们商量了半天…… 简直了!姐很忙的好吗? 亲爱滴们,今天争取多写,争取万更,所以,你们的月票什么的一定要给力啊! ☆、第八十六回,醋坛子翻了! 萧云欣见自己想要的座位被容昭占了,一时心里十分的落寞,便去萧夫人身旁落座。 容昭偏偏要跟赵沐作对一样,朝着萧珣招手说道:“二公子,你来坐这儿,刚咱们那话说到一半儿呢,你过来咱们接着说。” 萧珣立刻高兴地转过来坐在了容昭的另一侧,两个人又继续愉快的交谈起来。 “瞧瞧,这几个孩子在一起可真热闹。”萧夫人笑道。 “是啊是啊!年轻人就应该多在一起切磋学问!”萧正时对容昭和萧珣二人谈论古字画的事情很是赞同,这才是青年才俊应该有的样子嘛。 “老爷说的是,今晚咱们这场家宴主要是感谢容世子,这么多天容世子在咱们家里住着真是又辛苦又委屈。”萧夫人微笑道。 “不错!咱们一起举杯,感谢容昭为子霖的事情辛苦了这么多天。”萧正时说着,举起酒杯朝着容昭,微笑道:“容昭,既然你已经是我的学生,那就不要把自己当外人。” “多谢萧大人。”容昭忙举起酒杯还礼。 “嗳?怎么还大人大人的?你们不是师生了吗?”萧夫人笑问。 容昭看着萧正时笑眯眯的样子,便顺水推舟,举杯道:“夫人教训的是,恩师在上,学生敬您一杯。” 萧正时满意的微笑着跟容昭碰了一下,说道:“来,大家一起干了这一杯。子霖就不要喝了,一切以你的身体为要。” 赵沐微笑道:“舅父放心,我以茶代酒。” “好,那就都干了。”萧正时说着,自己率先把杯中酒一口干掉。 容昭自然推拖不得,便自持还有几分酒量也跟着干了。 一杯酒过,萧夫人开始拿起筷子给萧正时夹菜,同时也招呼大家都动筷子。 容昭也不急着吃东西,又转头去跟萧珣聊天,站在他身后的梅若便拿了他的筷子上前去给他夹了两片肉放到碗里,又淋了一点酱汁。旁边的赵沐已经接过旁边丫鬟递过来的一碗补汤浅浅的尝了一口边对梅若说:“这个松茸汤不错,给容昭盛一碗。” 梅若忙道谢,然后去给容昭盛汤。容昭却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不要松茸汤,我要鸽子汤。”说着,还朝着坐在对面的萧云欣眨了眨眼睛。 萧云欣横了容昭一记白眼,低下头去。 赵沐从旁看得清清楚楚却也只能含笑不语。 萧夫人又给丈夫盛了半碗汤,方又招呼容昭:“容世子,别只顾着说话,吃菜呀!你在西凉城天天吃羊肉,也尝尝这上京城的羊肉,我们这儿的羊是山羊,肉质跟草原上的羊不大一样,你尝尝看那边的更好些?” “谢夫人,吃着呢。我这个人对吃的不怎么讲究,这草原上的羊肉还是山里的羊肉,都挺好的。主要是看怎么煮,呵呵……”容昭忙答应着,一边往嘴里塞了一块羊肉,又扭头跟萧珣说话。 萧夫人也搞不懂为什么这个平时不怎么说话的二儿子今晚居然这么多话,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表现出不满,于是又劝赵沐:“王爷,这羊肉温补,你也可以少用一点,对身体是有益处的。” “不行。”容昭立刻回头否决,“晚上不能给他吃羊肉,他的身体受不了。”说着,又瞄了一眼饭桌上的菜色,最后指着一碟枣泥山药糕说道,“可以吃两块这个。” “噢,那好,那快把这一碟山药糕拿到王爷面前去吧。”萧夫人吩咐身后的丫鬟。 赵沐无奈的瞥了容昭一眼,心想这家伙是存心的吧?这阵子总是让自己吃山药糕,一天三顿山药糕自己都快变成山药糕了! 一场晚宴,最高兴的就是萧珣了,容昭一直拉着他聊天,从古字画到玉器珠宝再到塞外风情以及羌戎风俗还有战场上那些鲜为人知的趣事,容昭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而且说得妙趣横生,把整天埋在书本里的萧二公子给听得着了迷,连他爹和他娘连连朝他使眼色甚至用话语提点都没在意,只顾跟容昭说笑。 而最郁闷的无疑就是萧云欣了,眼看着表哥就在对面,可是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明明那个容昭只跟二哥说笑都不正眼瞧他,可他却一双眼睛始终看着人家。还时不时的告诉那个叫梅若的什么菜好吃,夹过去给容昭尝尝。 第50节 萧正时一向对孩子们的事情不怎么在意,倒也不觉得什么,萧夫人则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越发觉得这个容昭真真是了不得,不但弄得女儿闷闷不乐还把二儿子的魂儿给勾走了,这妥妥的是一祸害呀!然而这个人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自己也轻易动不得,萧夫人想来想去,觉得若是要解决这个麻烦就只有一条路了! 既然是家宴,也并没有太多的花样,一家子凑在一起吃吃喝喝,不到二更天就散了。萧正时夫妇先命人抬了软轿来把赵沐和喝得有七八分醉意的容昭送回听雪斋,然后方带着儿子女儿回前面去。 回到听雪斋,梅若带着兰蕴等人上来给赵沐和容昭脱下外袍,又送上醒酒汤给容昭,兰蕴奇怪的问:“怎么公子今晚喝了这么多酒?” “还不是二公子一直拉着公子喝,公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平日里从不贪杯,今晚跟二公子说说笑笑的竟然喝了这么多。”梅若习惯性的把错处往别人身上推,总之我们家公子从来不会错,有错也是旁人给带坏了。 “他酒量不错,喝了得有半斤。你们预备好茶水,防着他半夜口渴吧。”赵沐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里默默地想了一个晚上了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家伙,一晚上都跟自己冷言冷语的,都挤兑到明面儿上去了。 梅若忙欠身道谢:“多谢王爷提醒,天色不早了,王爷还是早些休息吧。明儿一早宋嬷嬷带着霍将军等人一起来接王爷回府,且有的忙呢。” 赵沐缓缓地去床上躺下,兰蕴忙跟过去帮忙拉过被子给他盖好,又转头对外间小厅里喂容昭喝醒酒汤的梅若说:“姐姐你今晚去服侍公子,王爷这边交给我吧。” “行,你别睡得太死。”梅若说着,把醒酒汤碗放下,又扶着容昭起身,半扛半抱的把人弄进东里间去了。 赵沐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看着兰蕴去搬了自己的铺盖在床前屏风外的地毯打了地铺,歉然的说道:“辛苦你了。” 兰蕴笑道:“王爷别这么说,您跟我们公子不是朋友嘛,我就当是服侍我们公子了。” “话虽这么说,但服侍本王毕竟不是你的本分。等明儿你们跟着容昭一起住进本王府中,本王专门安排一次酒宴谢谢你们几个人。”赵沐微笑道。 “王爷这么说可就太客气了。天色早了,您也该休息了。”兰蕴说着,起身去把各处的烛火都熄灭,只留下角落里一盏豆大的牛油灯方转身回来把外裳脱了,穿着小袄和棉绫裤子钻进了被窝。 “不困,你陪我说说话吧。”赵沐平躺在床上,看着帐子顶说道。 “这眼见着要三更天了呢。”兰蕴看了一眼沙漏。 赵沐轻声叹了口气,说道:“这阵子一直麻烦你们,想必你们也是真的累了,好吧,那你睡吧。” 兰蕴一听这话心就软了,便裹着被子转了个身冲着赵沐的方向,低声说道:“王爷您想聊什么?你得小点声儿,让梅姐姐听见我会挨骂的。” “聊聊你们家公子吧。”赵沐小声说道。 “啊?我们公子?”兰蕴低声说道,“这有什么好聊的?我们公子跟您一个屋檐下住了一个月了,王爷您想必早就了解我们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呀,哪里还用奴婢多嘴多舌的。” “你们公子的为人自然是没得说的,只是我尚且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就像今晚,他看上去挺开心的,但似乎又不怎么开心。他救了本王的命,本王想好好地谢谢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谢,就怕弄不好会适得其反……你明白本王的意思吗?”赵沐悄声问。 “王爷多虑了,其实我们家公子表面上看去好像对谁都不满意,看谁都不顺眼,实际上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呢,别的不说,就说对我们这些奴婢们,他从没打过骂过,也从不苛待我们。对我们真的就像是家人一样。”兰蕴轻笑道,“至于今晚他不开心……想必是这尚书府里规矩多,他住的不自在吧。我们公子是最讨厌礼仪规矩的人呢。” “嗳!说的也是,他那性子自然是最不喜欢束缚的。”赵沐又低低的叹了口气,说道:“可是,今晚他像是生本王的气呢,本王又实在想不出来是哪儿得罪了他,或者……是说错了什么话?” “这个……倒是不至于吧?王爷能说错什么话呢?”兰蕴也觉得奇怪,按道理她家公子是从不把一些小事放在心上的人,怎么可能跟一个病秧子计较什么? 赵沐细想了想,说道:“如说是说错了话,本王今儿下午忽然发现你们家公子没长喉结,所以一时奇怪就问了他一句,然后他好像就……生气了?” 兰蕴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因欠身说道:“王爷这句话可不正是揭了我们公子的逆鳞了?我们公子一向好脾气,对谁都好,就是不喜欢别人说他瘦弱,尤其不喜欢别人说他像个姑娘。记得两年前家里的二公子随口说了一句‘娘们儿’什么的,我们公子当时就拔了剑要跟二公子决斗呢……” “兰蕴!”外面传来梅若的声音,打断了兰蕴的话,“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睡?” 兰蕴顿时吐了吐舌头,裹着被子躺下去。 赵沐却淡淡的笑了,原来是这样,从小不喜欢别人瞧不起他说他瘦弱,说他像女人他会跟人家拼命……所以自己下午问了他一句怎么没有喉结,这家伙就如此记仇,整个晚上都跟自己作对。 弄明白了事情的根源所在,赵沐也放下了心事,当即合眼睡去,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宋嬷嬷果然带着人和车马过来接赵沐回府,霍云见到容昭很是高兴,专门上前去行礼请安。容昭也挺喜欢霍云,便拉着他问了一些外边的事情,霍云都一一回答。 来的时候大车小车的来,走的时候自然也是大车小车的走,单只容昭的东西就装了两大车。 当下容昭看着那十来个木箱子,皱眉琢磨着这些凝聚着自己心血的炼药器皿运送到睿王府是否妥当,赵沐便扶着霍云的手缓步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容昭,对不起啊,本王给你道个歉。” 容昭立刻警惕的扭头看着赵沐,皱眉问:“对不起什么?” 赵沐捏着下巴笑了笑,说道:“呃……那个,其实也没什么。本王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喜欢别人说三道四的。” “谁说三道四了?”容昭又问。 赵沐微笑着正要解释,看着下人装行李的萧珩刚好急匆匆的走过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王爷,容世子,那边两箱东西是家父送给容世子的书,父亲让在下转告世子,说到了王府之后抽空多翻翻,会对您大有裨益的。” 容昭咧嘴一笑,抱拳道:“如此,容昭就多谢老师的关怀了。” “王爷,容世子,东西都已经装车,这儿风大,二位别在这风口里站着了。”萧珩劝道。 “是啊,王爷身体还没恢复,赶紧的上车吧。再吹了风着了凉可是雪上加霜了。”容昭凉凉的说道。 赵沐看了他一眼,也懒得跟他计较争辩,当下便扶着霍云的手臂上了马车。 “容世子也请上车,改日闲了尽管来府中喝茶聊天。”萧珩拱手道。 “多谢大公子。”容昭说着,转身刚要上车,忽然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忙回头看时,却见萧珣拎着个宝蓝色的素缎包袱急匆匆的跑了来,于是微笑着转身回去,问道:“二公子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里?” 萧珣把手里的包袱往容昭面前一送,狠狠地喘了两口气方才说道:“哦,这是我专门去藏书阁找出来的几本古籍,里面记载的都是一些各门派的凝练之术,或许对你有用。” “凝炼之术?”容昭一听这话眼睛立刻亮了,古代的凝练术以炼丹术为上,道家炼丹药便是为了长生不老,虽然这些东西多半都是害人的,但凝练技术却很高明,而且多半都是秘传之术,不易流传。这几本书对旁人来说不值钱,但对容昭来说基本等于一个剑客拿到了一本上乘的武功秘籍,那种惊喜是怎么都压不住的。 “太好了!”容昭高兴地抱着包袱朝着萧珣咧嘴笑得见牙不见眼,“谢谢你啊,二公子。” “还那么客气?不是说好了以后兄弟相称的?” “哦,对对!”容昭忙把包袱交给梅若,然后恭敬的抱拳失礼:“东俊(萧珣的表字)兄,多谢!” 萧珣也抱拳还礼,微笑道:“你还没有表字,我便只叫你容弟吧。” “好,等改天进了国子监读书,便有表字了。”容昭笑着点了点头。 马车里的赵沐看着外边那俩人好似十八相送,心里早就不耐烦了,所幸掀起车窗帘子对萧珣说道:“东俊,你若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吧。” “今日就不去了,改日,改日。”萧珣朝着赵沐笑着拱了拱手,又催促容昭,“行了,你赶紧的上车吧。天冷,咱们别总站在这里说话。” “改日东俊兄闲了只管来找我,反正睿王府你也熟悉。”容昭笑道。 “放心,我肯定会经常去叨扰的,快上车吧。”萧珣含笑点头。 容昭扶着霍云的肩膀踩着车辕钻进马车便看见赵沐臭臭的一张脸,然而此时容昭心情甚好,便不跟他计较,一猫腰坐到赵沐的对面,把包袱放在腿上便急不可耐的解开。 “什么好东西也值得你这样。”赵沐凉凉的斜了容昭一眼。 容昭怀里抱着一堆宝贝心情绝佳的朝着赵沐笑道:“绝对是好东西!你若是也能给我找这些好书来,本公子可以考虑免去给你配药花费的那些银子。” 赵沐瞥了一眼那几本破旧的书皮,淡淡的说道:“这有什么,本王的书房里藏书何止万卷,回头你自己去找。” “真的?”容昭顿时想明白睿王府的藏书肯定不亚于萧府啊!守着这么个大财主不去敲竹杠,却抱着这么点蝇头小利沾沾自喜,自己真是个土鳖,太衰了。 “本王会骗你吗?”赵沐轻笑反问。 “不会!您睿王爷一言九鼎,怎么会骗我这么一个小人物儿呢。”容昭扁了扁嘴,不再理会赵沐,而是开始认真的翻阅手上的基本古籍。 赵沐等了一会儿不见容昭理会自己,又觉得浑身不自在,因悄悄地瞄了一眼那几本书的书名,因皱眉问:“这不都是一些炼丹术的书吗?你小小年纪怎么也研究这个?” “这你就不懂了吧?”容昭掩上书卷抬头看着赵沐,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闪着光彩,“这世上的花草药材或许有地域和品种的差别,但同一个品种同一种药材却不会有天壤之别,就像是你跟肃王还有二皇子你们兄弟三人,虽然你们都是皇上的儿子,但却因为你们的母亲性子出身不同所以你们三人的脾气性格也不同,资质也各不一样。然而你们的身上又都留着皇上的学,所以你们骨子里有些东西是一样的,你说对不对?” 赵沐细想了想这话,轻轻点头:“有道理。可这跟你看的这些书有什么联系?” “你们兄弟三人虽然都是皇族子弟,可志向却不一样,处事方式也不一样,这是为何?”容昭又问。 赵沐微微一笑,说道:“自然是从小受的熏陶和教育不一样。” 容昭看着赵沐的眼睛,低声说道:“德妃娘娘和萧大人乃是诗书世家,所以睿王您也是一身书卷气,即便领兵打仗也是文帅之才,而且您也一心恢复科举制度,给天下读书人一条报国之路。对不对?” 赵沐没想到容昭会说这样一番话,一时心里感动,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一点头。 容昭敲了敲膝头的书卷,说道:“喏,这凝练之术对我来说就是熏陶教育的方式,而那些珍奇药材毒品便好比是你们兄弟,最终经过千锤百炼是成一剂害人的毒药还是救人的良药,只看着方式方法如何了,我这么说王爷可明白?” 赵沐失笑,摇头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本王怎么可能不明白?你用得着费这么多心思拿本王兄弟三人作比较?” 容昭也跟着笑,但笑过之后又一本正经的问赵沐:“王爷你昨天说已经派人去查那件事情了,不知道可有结果?” 赵沐一听这话也敛了笑,摇头说道:“还没有消息,你昨天说想亲自去查,是有什么想法吗?” 容昭看着赵沐的眼睛,见他不躲不闪也平静的看着自己,心想这家伙到底有没有说谎呢?他如此坦诚的看着自己应该是没说谎,可他是王爷啊!生在皇族的孩子说谎应该是天生的技能吧? “嗳,想什么呢?”赵沐抬手在容昭的面前晃了晃,“对着本王发呆,是因为本王长得好看么?” “哈!哈哈!哈哈哈……”容昭看着赵沐夸张的大笑,笑了三声之后方一本正经的反问:“好看?你比本公子更好看吗?” 赵沐笑得眉眼弯弯,伸手以手背拂过容昭的脸颊,轻声叹道:“的确,你比本王好看多了。” “滚!”容昭抬手把赵沐的手打去一旁。 赵沐甩了甩生疼的手,轻笑道:“开个玩笑,这就生气了?我看你跟萧珣两个人眉来眼去有说有笑的,不是挺好的嘛?” “挺好?是挺好的。”容昭双眸冒火看着赵沐,半晌后又忽然邪气一笑伸手去轻狂的勾起赵沐的下巴,“这样是不是也挺好?” 赵沐却不恼,只缓缓地伸手握住容昭的手,轻轻一捻,看着他的眼睛反问:“你真的觉得这样也挺好?” 二人对视,眼眸锁着对方的眼眸。 容昭是一脸邪笑,多为挑衅之意。 赵沐则是满眼都是深情,仿佛是看着心爱的情人。 不过片刻功夫,容昭便败下阵来,猛地把手抽回来,低声哼道:“你这是什么眼神?瘆人。” 赵沐目光闪烁着撇开,掩饰了心底的一抹失落,轻笑道:“玩不起就别玩,你以为就你会捉弄人呢?” “无聊。”容昭原本有些燥热的心在听见赵沐这句“玩不起别玩”后瞬间冷却下来,他冷冷的烦了赵沐一个白眼,把膝头上的包袱系起来丢到一旁,转身拉了斗篷把自己裹住,闭上眼睛补眠去了。 因为两个人在马车里以目光拼了这一剑之后,便各自有了不同的心思。 赵沐觉得容昭肯定是厌恶男人的,至少他自己不会跟男人怎么样,否则不会说自己的眼神“瘆人”。所以自己心底的那点心思必须压下去,必须消除掉。这是个不错的人才,自己要做天下之主就必须要惜才爱才,要重用每个有才华的人,必须胸怀天下,不要为了这点见不得人的心思而弄巧成拙,让容昭厌弃自己。 容昭则为自己的那点怦然心动觉得可笑,一些道理是明摆着的,赵沐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呢?他命定的妻子是萧云欣那样的名门闺秀,他的婚姻一定是强强联合,萧家是他最大的助力,他这样的人一出生,后面的一切便都已经被安排好了——娶谁做妻子,纳谁做侧室,跟什么样的勇士学武,跟什么样的文豪习文,几岁开始读书,几岁开始涉足朝政,几岁娶妻生子……等等这一切都有人给他安排得严丝合缝,他的一切里都没有自己。如果自己非要闯进去,对他来说也仅仅是玩玩儿。就像是他说的那句话:玩不起别玩。 容昭知道自己在这个世上什么都玩得起,唯有感情玩不起。不是他没有那个智商和情商,而是他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本。 说起来就是个笑话。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一个终将贻笑大方的笑柄。 马车到了睿王府门口并不停下,而是绕到西边的侧门直接进去,一直到赵沐日常起居的修远堂院门口停下,宋嬷嬷带着几个新挑选上来的清秀丫鬟在马车跟前接了赵沐下车,又客客气气的跟容昭请安。 赵沐站在院门口并不急着进去,只负着双手扫了一眼面前的下人们,最后对宋嬷嬷说道:“把容公子的东西都搬到蘅院去安置好,以后公子和他的人都住在蘅院了,原本在里面当值的人都撤出来,若容公子还需要人手,再由他自己挑选过去重新安排。总之一句话,容公子在王府跟本王一样是你们的主子,他说的任何话,做的任何吩咐都跟本王一样有效,明白么?” “老奴明白。”宋嬷嬷忙褔身答应着,又转身吩咐立在旁边的四个年轻小厮:“你们去帮容世子把东西都搬到蘅院去。” 四个小厮躬身领命,跟着兰蕴等人随拉着容昭那些宝贝的马车往后修远堂东侧的蘅院走去。 赵沐看他们离去又对容昭说道:“蘅院的东院门出去穿过一片竹林便是王府的东北角门,那里出去便是庆阳街。你进进出出都不必从王府的大门过,十分方便。” “如此,就多谢王爷了。”容昭朝着赵沐一拱手,“王爷且去休息,我也过去收拾一下东西,今晚我与人有约,就不叨扰王爷了。” “好。”赵沐轻轻点头,又不放心的说道:“你若是需要护卫,可叫霍云跟随。” “不必了,太平盛世,天子脚下,谁能闲着没事儿刺杀我这样一个不学无术之人?”容昭说着,又笑着摇了摇头,伸出修长的手指认真的数着:“况且我一没有万贯家财傍身,二又不是什么权贵子弟可以绑架,三么,我在这京城也没什么仇人,大可不必如此小心谨慎。” “有道理。”赵沐微笑点头,“那这样我就不操这份闲心了,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宋嬷嬷和霍云说,他们两个会给你安排好的。” “多谢王爷。”容昭点头。 第51节 “不客气,回见。”赵沐点了点头,转身进了修远堂的院门。 容昭看着他修长的背影笑了笑,也转身往蘅院走去。 就不在家,茶饭穿戴都需要仔细料理,赵沐回房后换了衣裳也只在榻上小睡一会儿,睁开眼睛天已经暗了下来。宋嬷嬷见他醒了,忙叫人进来服侍着擦脸洗手,又问王爷是否饿了,要不要摆晚饭。 赵沐这才想起自己中午也只是喝了一碗汤并没吃饭,这会儿工夫已然饿了,便叫摆饭。 眼看着一样样精致的饭菜摆上桌儿,赵沐终究安奈不住心里的念头,因问宋嬷嬷:“蘅院那边有什么动静?” 宋嬷嬷一愣,忙回道:“并没听见什么动静,容世子好像是用过简单的午饭换了衣裳就出去了。并没有午休。” “还没回来?”赵沐又问。 宋嬷嬷犹疑道:“蘅院那边的人都被容公子给打发出来,里面当差服侍的都是他自己带来的那七八个丫鬟并一个叫容盛的男仆。王爷若是想要时刻知道那边的动向……” “不必了。”赵沐摆摆手,淡淡的说道:“容昭对于我来说是朋友,他在王府里住着也并非寄居,而是本王盛情邀请来的。待客之道我想嬷嬷是清楚的,不必本王再多说了吧?” “是,老奴明白。”宋嬷嬷应了一声,没敢再多说。 然而赵沐却没什么胃口了,心里想着容昭在京城也没什么根基,只有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堂舅在,明显那人跟他也不是一路的。既然如此,他急匆匆的出去且这么晚不回来,是为了什么呢? ------题外话------ 恩恩,这章虽然不够一万字,但却是相当的精彩啊有木有? 又写到了夜里十一点半! 这速度也真是没有第二个了……~(>_<)~ 所以,人家的票子呢? ☆、第八十七回,同居日常 也是也不过是晚饭时分,闷在王府里的赵沐因为担心容昭而觉得很晚了,但外边的精彩才刚刚开始。 此时的容昭带着紫姬,梅若,盛穹四个人一起沿着繁华的大街一路溜达循着琴声走到了一座精致的三层楼跟前。 紫姬还好,自幼行走江湖见过不少市面。梅若则不同了,她自幼长在西疆这回是头一次跟着容昭跑这么远的路来到上京城,到了这烟柳繁华之地便一直在萧府伺候睿王和容昭,从没出来转悠,今日跟着容昭出来寻乐子,一路都十分的开心。 “哟,这是什么所在,好生华丽。”梅若手里拿着一串啃了一半儿的糖葫芦抬头看着楼门口匾额上刻着的“花月楼”三个字,脚下便生了根,不想走了。 “锦上添花花间醉,彩云追月月宫欢。”容昭朗声读楼门两侧的对联,噗嗤一声笑了,“这风月场的对联可真是有意思啊!” “风月场?”梅若纳闷的问,“难道这里是妓院?” “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紫姬笑问。 梅若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我还以为是一家上好的酒楼,你听这琴声弹得可真好听。” “花月楼的曼姝姑的琴技在这上京城称第二可没人敢说第一。”容昭微笑道。 “这么厉害?”梅若不怎么相信,轻笑道:“那皇宫里的琴师呢?也比不过她一个青楼女子吗?” “宫廷的琴师琴技自然是好的,但若是论才华,论情调又怎么肯能跟曼姝姑娘相比呢。”容昭轻笑道。 “这位公子果然是好见识!”花月楼里走出一位青衣小帽的男子,上前朝着容昭拱手施礼,“一听您这话,就知道是懂琴之人。今天晚上我们曼姝姑娘会在亥时出来弹奏一曲,公子若是有时间不妨进来一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 容昭尚未说话,梅若则摇着糖葫芦上前两步,围着那男子转了一圈,叹道:“这上京城果然色色都好,连妓院里招揽生意的龟公也长得这般清俊呢。你说什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难道你们的曼姝姑娘徒有一把好琴技却不出来招呼客人?” 这年轻的龟公极有眼力,看梅若这样貌美的姑娘跟着一个俊逸风流的公子哥儿出来,不用问也知道她定然是侍妾的身份,所以这会儿听见自家公子对旁的女人倾慕垂涎心里自然是泛酸的,这会儿冷嘲热讽几句也属平常——别说冷嘲热讽了,打上门的都有,最后还不都是嫖客加倍赔钱?反正花月楼做的是生意赚的是银子。于是忙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们曼姝姑娘平日里是不出来献艺的,也就每月三十晚上出来弹一首曲子,今儿刚好是正月三十,您几位来巧了。再说了,我们曼姝姑娘可是公孙公子心尖子上的人,这每月出来献曲一首也是我们花月楼的妈妈软磨硬泡来的,以公孙公子那心性,可不要把我们曼姝姑娘给藏起来不叫任何人看见?” “公孙公子?莫不是公孙铨的儿子?”梅若说着,转头看容昭。 “当朝宰相公孙大人几年六十有四,他的儿子乃是四品封疆大吏,只怕没这么雅兴来包一个花魁。应该是他的孙子吧?”容昭微笑道。 “哟,公子爷的口音听起来你是外地人,对咱们上京城的事情可是门儿清啊!唉,您来不来,在等一会儿这雅座可就满了!”龟公笑呵呵的说道。 容昭微笑道:“自然要来,曼姝姑娘的琴声岂可辜负?走吧,今儿爷大方一回,请你们听一听这绝世好琴。” 梅若扁了扁嘴巴,把手里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塞给龟公,跟着容昭上楼去了。 不管是西疆那些土窑洞里的娼妓还是上京城奢华红木楼里的花魁,只要给银子便都会被奉若上宾。 容昭有财有貌,一进门便受到了姑娘们的热烈欢迎,一路上楼遇到的姑娘们一个个都朝着他抛媚眼,更有热辣大方的还上前搭讪。 “爷要最好的雅间,再找两个清丽的姑娘来斟酒。”容昭抬手把一张二百两的银票拍到老鸨子的胸脯上。 老鸨子立刻笑得花枝乱颤,连声保证:“没问题,公子尽管放心,咱们花月楼最好的酒,最好的姑娘,任凭您挑。” “这话说得好,那就把你们曼姝姑娘给爷叫来唱一曲吧。”容昭笑眯眯的说道。 “哎呦,您这可真是为难奴家。”老鸨子忙笑着福了福身,“曼姝姑娘是宰相府大公子的心上人,前阵子刚送了两万的包银来,说是不许曼姝见客,更不许抛头露面。您说咱们这就是开门做生意的人家呀,这姑娘都一个个不抛头露面成了大家闺秀了,那我们不得去喝西北风呀!所以奴家千求万求,好听的话说了几大车,那公孙大公子才松了口,只许曼姝姑娘每月三十晚上出来给大家弹奏一曲。”老鸨说着走到楼梯口,伸着兰花指上上下下的点了一遍,笑道:“公子您瞧瞧,这一楼大厅,这二楼三楼的雅间,这人都满满的呀!您这个雅间原本是平南王世子爷定下的,只是刚才平安王府的人来说是世子爷有事儿来不了了,这雅间奴家才敢给公子您用!” “嗬!”容昭站在三楼这间华丽的雅间门口,看着里面极其土豪的摆设摇头咂舌,“这么说本公子还是沾了公孙大公子的光儿了?” 老鸨子讪笑两声,又问:“公子贵姓呀?府上是哪里,奴家瞧着您很是眼生,您该是头一次来我们花月楼吧?” 容昭笑眯眯的说道:“对啊!头一次来的话是不是应该有个优惠呀?如果本公子这次玩的满意以后才好再来嘛。其实本公子是听说兰桂楼极好的,是我家若儿听见你们这里的琴声,顺道走到这里来了。” 老鸨子满脸堆笑,伸出手指头说道:“奴家瞧着公子着实风流俊俏,一表人才,这位姑娘一看便是大家子养出来的,极有涵养,又美丽灵透的一个可人儿,几位新贵来我们花月楼,奴家这心里着实喜欢得紧,所以今晚公子在这儿的花费,奴家一律给您八折,如何?” “好!妈妈你爽快,咱们也不能扣扣索索的不痛快。就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先上一坛子来,再找两个会说笑话儿的姑娘来。”容昭说着,又把一张一票拍在老鸨子肥硕的胸口上。 老鸨顺手接过银票一看上面的面额,立刻眉开眼笑的答应着,福了一福身边一阵风儿似的跑去安排了。 “见钱眼开!”梅若不满的啐了一口。 “若儿,你这就不对了。人家赚的就是钱嘛。”紫姬笑道。 梅若扁了扁嘴巴,哼道:“也不知道那老鸨子赚了多少黑心钱。” “这个就不是咱们能操心的事儿了。”紫姬走到榻席跟前逡巡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之后,方捏了一个橘子在手里丢来丢去,又走去前面栏杆跟扫视对面以及两侧雅间的人还有楼下的大厅。 容昭则径自在舒适的榻上坐下来,梅若忙拿了靠枕填到他的背后。 盛穹绷着脸站在旁边,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好像随时要打仗的样子。容昭被他逗乐,因招招手说道:“来,盛兄,坐。” “属下还是站着吧。”盛穹闷声说道。 容昭笑骂道:“叫你坐你就坐,哪儿他娘的那么多废话?今儿爷带你来寻乐的又不是叫你来打架的,你瞧你全身上下绷得跟个铁塔似的,等会儿人家姑娘进来再被你给吓跑了!” 紫姬转过一圈儿回来坐在容昭的另一侧,和梅若一边一个,一个倒茶一个剥水果,十分周到。盛穹瞄了一眼这边腐败的情景,低声嘟囔了一句“这还用得着叫姑娘进来吗?”一边在容昭的对面坐下。 随着一阵欢快的笑声,老鸨子带着两个姿色尚好的姑娘进了雅间。 “快,给公子请安。”老鸨子推了两个姑娘一把,又上前笑着介绍道:“这个是湘语,这个是菀月,这两个姑娘都是刚从教习师傅那里过来的,还没怎么服侍过客人,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公子海涵些。”说着,又瞪了两个姑娘一眼,叮嘱道:“这位公子可是咱们的贵人,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地服侍,若是公子不满意下回不来咱们花月楼了,看我不揭了你们的皮!” 两个姑娘赶紧的答应着,便一起上前来服侍容昭。 容昭朝着老鸨子摆摆手说你出去吧,这儿没你的事儿了,等会儿叫人把好酒送来就成了。老鸨子笑着说了一声不打扰公子了好酒马上就送进来然后扭着纤腰丰臀出门去了。 湘语和菀月两个姑娘提着裙角上前来想要坐在容昭左右,然而梅若和紫姬两个人守得死死地谁也不给她们让地方。 湘语是个直性子,便上前福了福身叫了梅若一声姐姐。那意思是请您让开,由我们来服侍公子。 梅若当即便笑了,一侧身靠在容昭的肩上,扭头问湘语:“你是觉得你比我长得俊?还是觉得你比我更知道我们家公子的脾性,比我更会服侍?” “可是公子来咱们花月楼花钱找姑娘,不就是因为对姐姐不满意吗?”湘语反问梅若。 “若是公子愿意每天都跟姐姐腻在一起,又何必花大把的银子来我们这儿呢?”菀月也跟着补了一句。 梅若一听这话就急了,一心想要站起来教训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却被容昭一把拉住:“嗳,咱们今儿来这儿是为了花钱找乐子的,你们不能打起来呀。这样吧,这儿也不只是我一个男人,那什么……你叫什么来着?湘语是吧?你这名字好,跟古代的大英雄项羽重名,你就坐在那位哥哥旁边给他倒酒吧。”容昭指着盛穹笑道。 “公子,我……”盛穹立刻浑身不自在起来。 “好好坐着,就是让两个小妹妹给你斟酒说笑话,又不拉你上床,你瞧你这点出息!”容昭笑骂道。 盛穹这才闭上嘴巴不敢再多说。而那两个姑娘看了一眼盛穹,虽然说着男子长得十分英武,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可比起那个粉团玉琢的小公子来说可差远了,即便是妓女,那也是有爱美之心的。于是两个人都有些不怎么乐意。 容昭见状又忍不住笑问:“怎么你们不愿意陪我这位朋友啊?那本公子不强求啊,若儿,去把老鸨子叫来,爷要换人。” “不不,公子恕罪,公子莫要生气。”菀月忙解释道,“奴家不是不愿意,是这位爷看上去很是凶猛,奴家有些怕。” “别怕,他又不会吃了你们。”容昭笑道。 紫姬冷声哼道:“你们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还怕他这样的?别装了,要么坐下,要么出去换人。哪儿那么多废话?我们家爷好好地兴致都叫你们两个给败了!” “你们到底行不行啊?不行赶紧的换人!”梅若说着,已经站起身来往门口走。 “姐姐,姐姐别叫,我们听您的!”湘语忙上前拉住梅若的手臂。 梅若反手把湘语的手拍开,皱眉道:“谁叫你碰我的?!” “行了若儿,别欺负人家了。大家都不容易嘛,互相体谅一下不就好了?”容昭此时站出来装好人,起身过来揽过梅若的肩膀又朝着湘语眨了眨眼睛,把人带回榻席上落座。 湘语和菀月对视一眼,再也不敢挑三拣四,两个人一边一个乖乖地坐在盛穹两旁。 “来,喝酒。”容昭端起酒杯朝着两个姑娘抛媚眼。 湘语和菀月受宠若惊,赶紧的端起酒杯来陪着容昭把杯中酒一干而尽。 “好,痛快!想不到两个美人儿脾气不怎么好,酒量却高。来来来,咱们连饮三杯!”容昭说着,又叫梅若倒酒。 “公子不宜多饮,这一杯由奴家来。”梅若酸溜溜的说道:“两位姑娘都是见多识广的人,酒量一定是极好的,这小杯子喝酒实在不够痛快,不如换大杯。” “好,你来!”容昭宠溺的捏了捏梅若的脸颊,又对湘语和菀月说道:“换大杯,换大杯了!” 湘语和菀月对视苦笑,心想还真没见过带着侍妾跑来嫖妓的,这位公子哥儿的做派在上京城也真是头一份儿。然而人家给的是钱,她们两个卖的是身,不管人家嫖不嫖,只要给钱痛快就没二话,于是两个人陪着梅若连喝了三杯。 接下来是紫姬,然后是盛穹,湘语和菀月陪着这几位每人实实在在的喝了三大杯,便有了几分醉意。 里面正说笑着,外边忽然响起一声清冽的琴声,宛如裂帛,又似凤鸣。紧接着便是叮叮咚咚的旋律,缓而流畅,低儿情深。容昭捏着酒杯忍不住叫了一声:“好曲!” “这还不是曼姝姑娘弹的曲子呢。”湘语轻笑道。 “噢?这不是曼姝姑娘弹琴?”容昭倒是真的惊讶了。 “这是曼姝姑娘的贴身丫鬟弹开门曲呢。”菀月一边给盛穹倒酒,一边给容昭解释。 “贴身丫鬟也能弹得这么好?可见这曼姝姑娘的琴技是何等的高超。”容昭咂舌赞道。 “等到了戌时,曼姝姐姐就会如约而至啦。”菀月说着,又给盛穹夹菜。 容昭一脸八卦的问湘语:“本公子一到京城,就满耳朵里听得都是曼姝姑娘的名字,这曼姝姑娘的名头把对面兰桂楼的兰香姑娘给压得死死的,听说为了这事儿,那兰香姑娘就要离京去江南了?” “哟,这事儿公子都知道了?”菀月得意一笑,看了湘语一眼。 湘语笑道:“那香芜姑娘以一把好嗓子在这上京城扎根,如今却被我们家曼姝姑娘给比了下去,听说一直把她当心尖儿宠着的平南王世子赵海也有十来天没去兰桂楼了。那香芜姑娘哭的嗓子都哑了。” 容昭眨着一双桃花眼捏着尖下颌,十二分八卦的叹道:“平南王世子也被这曼姝姑娘给勾到花月楼来了?对了,本公子可听说那赵海有龙阳之好呀,怎么他对你们曼姝姑娘也……哈哈,那你们花月楼可真是赚大发了。” “公子您这话估计是听岔了,那平南王世子并没有龙阳之好,倒是那襄南王世子赵默……总是喜欢俊俏的小倌儿。”湘语轻笑摇头。 第52节 菀月看容昭听得认真,又讨好的说道:“听说平南王世子前几天在王府家宴请了公孙大公子以及几位权贵的公子哥儿在府中小聚,想要请我们曼姝姑娘过去捧个场,然而曼姝姑娘身上不舒服,就没去。”菀月说到后面颇有些酸溜溜的——平南王世子相请都不去,这得是多大的架子呀! “哎呦,那你们这曼姝姑娘的胆儿也够大的。说白了她不过就是一青楼女子,名气大也是因为有那些权贵捧着罢了。如此不知好歹难道就不怕得罪了平南王府?”容昭笑问。 湘语则笑着摇头:“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呢!这平南王府自然是得罪不起的,但曼姝姑娘身后有公孙大人家撑腰呀!那平南王世子再托大,也不能不给贤妃娘娘和肃王的面子不是?” 容昭了然的点了点头,笑道:“这话有道理,还是湘语姑娘明白。来,咱们再喝一杯。” 如此,容昭哄,梅若和紫姬两个人吓唬,三个人你唱我和从湘语和菀月的嘴里套了不少的闲话儿,有用的没用的,聊了一晚上的八卦,一直等曼姝姑娘弹了三首曲子收了摊儿,容昭才醉醺醺的趴在紫姬的肩头出了花月楼。临走的时候捏了捏两个姑娘的小脸,一人给了一根赤金八宝簪子。 这两个姑娘心里十分的高兴,本来只陪酒也不过是几两银子的出场费,而且那银子是老鸨收着她们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如今毫不费劲儿就有金子拿,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花月楼的老鸨子也挺高兴,如此俊逸非凡的公子哥儿,一看穿戴就知道非富即贵,出门还带着俩丫鬟,叫一桌花酒给几百两银子,乖乖地坐在雅间里喝酒听曲儿绝不闹事儿,这样的嫖客若是每晚上来个十几二十个,可不就发财了。 这个晚上大家都挺满意,唯一不满意的是睿王赵沐。 赵沐从晚饭的时候就开始问容昭,一直等到子时霍云才进来回说容世子回来了,当即赵沐看了看沙漏,又听了听外边的更夫敲的更声,长长的叹了口气,方问:“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好像是去了花月楼,喝了酒,还有梅姑娘和紫姬姑娘也都喝酒了,回来的时候几个人还说说笑笑的,应该是玩的挺尽兴。”霍云小心的看了一眼赵沐的脸色,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才一股脑把看见的听见的都说了出来。 “很好。”赵沐淡淡的应了一声,便躺回枕上去并闭上了眼睛。 霍云站了一会儿不见王爷吩咐,正悄悄地躬了躬身子准备退下,王爷忽然又说话了:“叫你盯着兰桂楼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噢,属下查到那个叫兰香的姑娘这几日跟赵默闹翻了,很是落寞,有意收拾东西回江南去。” “闹翻了?回江南?”赵沐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帐子顶,沉吟了半晌方道:“盯紧她,不许她离开京城半步。” “是。”霍云忙答应着。 “明天一早你去告诉容世子,就说本王身体不舒服,请他早饭时务必过来一趟。”赵沐又道。 “是,属下记住了。”霍云答应着,见王爷又闭上眼睛许久不说话,方悄然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容昭尚未起身,霍云便过来相请,说王爷昨晚有些不舒服,请世子爷过去瞧瞧。 容昭打了个哈欠,不满的说道:“不舒服就叫个太医来诊脉嘛,我又不是郎中。” 屏风外边的霍云赔着笑躬身回道:“世子爷,这个话属下可不敢跟王爷说,您就当是可怜属下,还是快些过去吧。” 容昭拿热手巾擦了把脸,又从梅若手里接过漱口水来漱了漱口便往外走。 “公子,外边冷着呢,披上斗篷。”梅若忙拿着斗篷追上来给容昭披在肩上,又问:“可回来用早饭吗?” “你们不用等我,我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吃。你们先吃你们的,吃完干你们的正经事儿要紧。”容昭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其实听霍云说赵沐不舒服,他心里还是挺着急的。 赵沐居然起床了,而且像是专门在等容昭一样还换了一身八成新的宝蓝色银线绣仙鹤灵芝纹的棉袍,鲜亮的缎面和白色的银狐风毛衬托的他更加苍白,然目光炯炯,精神看上去很不错。 “王爷身体不适?”容昭迟疑的问,心想这样子看上去好得很嘛,哪里有半点不适的样子? “昨晚觉得有些气闷,夜里没睡好,醒了两三次。本王怀疑是不是又有什么东西吃的不对或者喝的不对,心里惶恐的很,才专门请了容世子过来瞧瞧。”赵沐说着,指了指小炕桌的另一面,咳嗽了两声,说道:“世子先请坐吧。” 容昭在榻上坐下来,伸手切在赵沐的脉搏上,认真的诊了半晌,方道:“王爷身体虚弱,必须安心静养。想的太多了睡不好,这对身体可不好。” “我也想好好地睡觉,真是这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心心念念,总也睡不着啊。”赵沐无奈的叹道。 容昭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王爷是个明白人,有些话应该不用旁人劝。俗话说身体是万物之本。如果身体养不好,一切理想抱负都是空谈。所以,这个时候不管王爷心里装着多少事儿都得先放放,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赵沐轻轻摇头,无奈笑道:“话是这样说,道理我也明白。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儿,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说着,赵沐抬手指着自己的脑门,叹道:“有时候我这里想的非常明白,然而心里却总是唱反调,你说这该怎么办才好?” 容昭笑着摊了摊手,说道:“这我也没办法。或许您该去问问佛祖或者太上老君,或许他们能帮得上你。” “好吧,这样的问题怕是谁都没有答案,既然我这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只需要静养,那就且静养吧。急匆匆的把你请过来肯定还没用早饭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介不介意一起?”赵沐笑问。 容昭挑了挑眉梢,笑道:“原本就是在府上做客,吃的用的自然都是王爷的。在这里吃和回去吃也没什么区别。” “对你来说没区别,对我来说可不一样。”赵沐说着,转头吩咐宋嬷嬷:“叫他们吧早饭摆上来吧。” 宋嬷嬷答应着出去,容昭方问:“有什么不一样呢?” “你坐在我对面吃饭,我心里踏实些。”赵沐说着,又笑着摇头,“至少不担心饭菜里面有毒,吃的放心。” 容昭失笑道:“原来我就是个试毒的。” 赵沐也跟着笑起来,二人相对而坐,气氛极好。旁边侍立的霍云暗暗地舒了一口气,原本他以为一大早的王爷把容世子叫来两个人会吵一架呢,没想到王爷对昨天晚上的事情只字不提,不过这又让霍云很是疑惑,王爷费这番心思到底是为什么呀? 宋嬷嬷带着四个丫鬟拎着保暖的食盒进来,打开后把四个盖盅摆在小炕桌上,盖盅打开,里面是炖的烂烂的四样热菜,有排骨炖莲藕,萝卜丝炖羊肉丸子,还有一个清蒸虾仁蛋羹和一个素炒山药片。另外还有两盒素馅儿的水晶包子,并两碗黑米粥。每样饭菜容昭都尝过,方对赵沐说道:“可以吃了。”赵沐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 “我这试毒的还称职吧?”容昭笑问。 赵沐吃了一片山药,点头说道:“不错,比银针好使。” “那你得给报酬啊!不能白使唤人。”容昭一本正经的说道。 “可以,”赵沐说着,仰头认真的想了想,又微笑道:“我管你吃管你住管你花钱,怎么样?” “管吃管住还好说,你王府里有的是房子,吃饭么,我也就这么大的肚子也吃不穷你,管花钱么……你确定能管的起我?”容昭若有所思的问。 “有吃有住了,你还能花什么钱?”赵沐说着,又夹了个水晶包子咬了一口,“嗯,这个白菜粉丝馅儿的味道不错。” “那可多了……”容昭也伸手夹了个水晶包子一口放到嘴里,用力的嚼了两口吞咽下去后想说什么却被噎住了,赵沐便微笑着递上半碗汤。 喝了两口汤把包子冲下去之后,容昭把汤碗一放掰着手指头说道:“游山,玩水,泡美人儿,赏花,喝茶,逛青楼……哪一样不得花钱呀?” “泡……美人?”赵沐疑惑的问。 容昭一怔,又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解释道:“啊,就是找美人聊个天,喝喝茶,下个棋,谈个情说个爱什么的,统称‘泡美人’,这是我从西北羌戎那边学来的村话,你是贵族皇胄,听不懂也正常。” 赵沐听了这话心里揪了一下,却不动声色的问:“你有喜欢的美人了?是哪家姑娘,要不要我找官媒给你上门说亲?” 容昭认真的盯着赵沐愣了好一会儿才噗嗤一声笑了:“别逗了!王爷你觉得这帝都城里哪位大人家的闺秀会喜欢我这样的男人?” 听容昭这般调侃自己,赵沐又从心里不喜欢,遂立刻摇头反对:“你哪里不好了?要身份有身份,要品貌有品貌,你是那些姑娘们眼里正经的青年才俊,她们只要见你一面,恐怕都会偷偷回去给月老上香,祈求嫁一个像你这样的如意郎君呢。” “噗……”容昭扭头把嘴里的半口粥笑喷在痰盂里。 赵沐无奈的叹了口气把自己手边的帕子递过去,容昭拿过来胡乱擦了一下嘴巴,方笑道:“王爷你这是拿我逗闷子呢吧?像我这样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偏偏又不学无术的浪荡子,人家好姑娘躲都来不及呢!那些回家偷偷给月老上香愿意嫁给我的如非是些嫁不出去的丑丫头,便都是别有用心之人吧。” “嗯,别有用心之人……也是有几分道理。难得你能这么想。”赵沐所幸把粥碗放下,从容昭的手中抽过帕子擦了擦嘴巴,说道:“我原本还担心你会被这上京城的繁华迷了眼,如今看来你竟能保持着冷静,实在是难能可贵。” “不是,等等!王爷你这到底是夸我呢,还是贬我呢?我怎么觉得这么不随味儿呢?”容昭瞪着赵沐反问。 赵沐满意的看着容昭的样子面上笑而不语,只拿起粥碗来开吃,心里却暗暗地叹了口气,想着自己也是疯了,怎么会跟他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原本打算把他叫过来不是要敲打敲打的吗?如今倒好……瞎扯些什么呀这是。 旁边服侍的宋嬷嬷更加郁闷,王爷从小就被德妃娘娘教导“食不言寝不语”,这会儿倒好,吃个早饭连笑话都说上了,不但有说有笑还喷饭,这都成什么样子呀!都是这个容昭把王爷给带坏了! 然而容昭被赵沐冷嘲热讽了几句之后没了胃口,把饭碗一推说饱了,要茶漱口。 旁边的丫鬟忙把漱口茶递上去并奉上痰盂。 看着容昭漱口,赵沐也觉得饱了,再细算算这顿早饭自己好像吃了两个包子一碗粥,还吃了两块排骨以及莲藕什么的,于是轻轻地揉着肚子叹道:“今天早晨好像吃多了啊!” 容昭回头看赵沐懒洋洋的样子,忽然想起当初在西凉城的时候这家伙神采飞扬睥睨天下的样子多么可恶,如今反而好多了,像个孩子一样柔软可爱,于是笑道:“吃多了不怕,一会儿在屋子里转个百十圈儿差不多就消化掉了。” “不想走,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站都不想站。”赵沐靠在枕上,看着宋嬷嬷带着丫鬟把面前的小炕桌搬走又换了一个过来,重新摆上茶点水果,方又叹道:“容昭你说,本王这病应该什么时候好起来才刚刚好呢?” “嗯?”容昭一时不解,犹疑的看向赵沐。 赵沐微微笑着回视着他抿着唇不说话。 容昭忽然间就悟了,赵沐是想着借这个机会引蛇出洞吧?可再细想想,他已经大张旗鼓的从萧府搬回了王府,难道还能装作病没好毒没除?对方也没这么弱智吧? 赵沐一眼就看透了容昭的心思,轻声叹道:“我是觉得,前两年风头太盛了。所谓树大招风么,从今儿起倒不如借这个机会韬光养晦,徐徐图之。反正父皇还在盛年,如果身为皇子的我们太过强大,也会遭到他老人家的忌讳,你说呢?” 容昭听了这话,忍不住暗暗地打了个激灵,心想这才是那个满腹经纶有纵横之才的睿王吧?可笑自己刚刚还觉得他像个孩子一样柔软可爱,原来一切都是装的! “容昭?”赵沐见容昭不说话,便扬声叫他。 “嗯……嗯?”容昭回神,笑了笑说道:“王爷说韬光养晦,这很好。既然是韬光养晦,那就没必要说病还没好,只对外说大病初愈身体伤了元气,需要静心调养,许多事情尤其是朝政再不过问就是了。” 赵沐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那行了!您安心在家里韬光养晦,我还有要紧的事情得出去一趟,回见了您哪!”容昭说着,起身便往外走。 “你且等等。”赵沐缓缓地说道。 “王爷,还有何吩咐?”容昭面向着门口,颇有点不耐烦的回头问。 “你回来,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没跟你说呢。”赵沐微微蹙眉,正色说道。 容昭看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便又转身回来坐在他的对面,自顾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说道:“王爷您有话请说吧,我洗耳恭听。” “之前云欣的奶娘廖氏招供,说她们母子给我投的毒药是周家的人交给她的,之后又说交给她毒药的人她也没见过,只是把需要给我吃的东西传递进来,让青崖放进我的饭菜或者汤药里,一次次得手。还说周岳亭跟赵默极好,而赵默又是赵海的人,从这一连串的供词中,你觉得能找出幕后主使之人最关键的条件是什么?” 廖氏的供词容昭几乎每个晚上都会想一遍,所以其中的关键他早就琢磨透了。只是这会儿赵沐一问,他的心思千回百转,又想到了一些之前没想的事情,遂捏着茶盏细细的琢磨了半晌,方问赵沐:“今日没有外人,容昭斗胆问王爷一件事情。不知王爷可否以诚相见?” 赵沐轻轻点头,说道:“请讲。” “我听说王爷之前一直在想办法说服皇上行科举取士之路,不知道王爷此番作为仅仅是想给天下寒门士子一条出路呢?还是为了将来自己能够坐在那个位置上,指掌天下?”容昭的话语很轻,却字字犹如千斤重,砸在赵沐的心坎上。 自小到大,赵沐都以天下为己任,开蒙的时候他的母妃告诉他,说他是皇帝的儿子,身上又流着萧氏的血,就一定要为天下苍生做些事情。这样的话赵沐自小便深以为然,长大后,看着两个兄长一个骁勇善战却两眼只盯着贵族权势,另一个则一心沉溺于古玩字画,对政事政务丝毫不感兴趣,他便以为这天下和那座龙椅都该是属于自己的。 然而想是这么想,做也是朝着这个目标去做。却从没有人把话如此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他更从没有对谁晾晒过自己的这番心思。毕竟皇帝正值壮年,谁议论这样的事情都犯着忌讳,有谋逆之嫌。 ------题外话------ 哎呦我滴个妈呀,今天居然写了一万字! 话说俺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日码一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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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不错。”赵沐拿起茶壶来给容昭填满了茶,又给自己倒了半盏,轻轻地捏在手中嗅着茶香却不喝,“幕后主使对我来说是谁一点都不重要。但对你来说很重要,我知道你在查此事,因为握有巴蜀唐门秘制毒谱的人就是紫姬姑娘的仇人。” “这事儿跟你没有关系,你大可坐在一边喝茶旁观。”容昭淡淡的说道。 “不,容昭。”赵沐摇了摇头,说道,“你错了。” “噢?”容昭轻笑,“王爷该不会跟我讲什么兄弟义气那一套吧?刚我说了,帝王之路是鲜血和白骨堆砌而成,这里面可没有‘义气’二字什么事儿。自古以来枭雄覆灭,大多都毁在这‘义气’之上,你该不会也这么傻吧?” “这与‘义气’二字无关。”赵沐淡淡的说道。 “那与什么有关?”容昭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赵沐的眼睛,不错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赵沐却微微垂眸不看他,只盯着手里的青花茶盏,沉吟了半晌,方缓缓地说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若是连救命恩人的事情都可以置之度外的话,那么坐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也没什么意趣。” 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容昭心里总有那么几分失望,撇开视线淡然一笑,摇头道:“那你这还是意气用事啊!” “这跟意气用事没有关系,这是本王做人的底线。”赵沐抬头看着容昭的侧脸,忽然发现这家伙今天穿了一件对襟高领的衣袍,遮住了那修长白皙的脖颈,心底也闪过两分失望。 容昭忽然转头看着赵沐,笑问:“也就是说你不帮我,心里会过意不去以至于吃不香睡不着咯?” 二人目光一对,赵沐被容昭眸子里闪烁的光彩给迷住,喃喃的说道:“算是吧。” 容昭微微前倾了身子,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不如这样,王爷把一个人送给我,凭我处置吧,怎么样?” 赵沐低头看着他狡黠的眸子,总觉得这家伙又动了坏心眼儿,于是问道:“你想要谁?” “青崖。”容昭说道。 “你要他做什么?”赵沐又问。 容昭身子又往前倾了倾,声音压得更低:“以萧大人的聪明才智,我想他应该是只把廖氏交给了刑部,而廖氏为了保住儿子的性命肯定是打死也不会把青崖招供出来,那么这个青崖在对方那里就算是还没暴露身份。” 赵沐点了点头,这些事情容昭没问过,但萧正时已经跟自己商议过了,要留着青崖这条线,吊出后面的那条鱼。想不到今日容昭也把主意打到了青崖的头上。 “所以你把这个人给我,算是还了你欠我的人情。怎么样?”容昭眨着乌溜溜的眼睛说道。 赵沐看着他小狐狸一般的神情,忍不住笑了:“欠你的人情?不是已经还了吗?” “……”容昭顿时被噎的没话说。 看着容昭愤愤然的样子,赵沐越发觉得好玩,因笑着问道:“你吃在我府,住在我府,花钱泡美人都包在我的身上,这还不够还你的人情么?” 容昭咬牙道:“那我现在就搬出去!” “别!”赵沐忙伸手按住容昭放在炕几上的手,微笑道:“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 “开玩笑?”容昭迟疑的看着赵沐,忽的把手从他的掌心之下抽出来,哼道:“有这么开玩笑的吗?没听说过吃人嘴短?我们十几个人吃在你家住在你家,本来就气短好吗?!” “嗬!瞧瞧这火气,你这像是气短的样子吗?”赵沐收回手来无奈的笑着。 “一句话,给不给?”容昭绷着脸问。 “给。”赵沐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那不就结了?追查幕后主使的事情交给我,王爷你尽管好好地韬光养晦吧。”容昭说着,便要起身告辞。 “可是,青崖留在我身边不是比跟着你更容易引鱼上钩吗?”赵沐又问。 容昭垂眸看着赵沐,轻笑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这个渔夫的身体太差了,就算是吊着了大鱼你也没力气把它拉上来,所以还是交给我吧。” 听了这话,赵沐又好气又好笑,又想着反正容昭在京城做什么都逃不开自己的视线,便点点头说道:“行,你要就带走吧。” “多谢,告辞了。”容昭冲着赵沐一拱手,转身走了。 看着容昭潇洒而去的背影,赵沐无奈的摇了摇头,对旁边的宋嬷嬷说道:“嬷嬷,扶我去躺一会儿吧。” 宋嬷嬷忙上前来扶着赵沐缓缓地从榻席上下来,主仆二人一边往里面卧房走着,宋嬷嬷一边低声抱怨:“王爷现在虽然没什么大碍了,但身体遭受重创扔需要好好地修养,怎么今儿竟跟那容世子说了这么久的话,那些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王爷却一直耐着性子听他东拉西扯的,老奴从旁边瞧着就替王爷累得慌。” “你为何会这么说?”赵沐奇怪的看着宋嬷嬷。 宋嬷嬷愣了一下,低头说道:“奴才也说不上来,只是凭直觉而已。这个容世子虽然有些奇才,懂得那些解毒之术,但说话办事儿太不着调了,处处都透着一股轻狂,老奴就是瞧不上他那股没规矩的样子。” 赵沐坐在床上正色看着宋嬷嬷,说道:“这世上有多少人表面谦恭却在背地里捅刀子呢?我就喜欢容昭这份坦荡。嬷嬷跟了我这么多年也该明白我的心性,以后这样的话休要再说。” “王爷说的是,老奴记住了。”宋嬷嬷忙欠身应道。 “嗯,记住就好。刚刚我答应了容昭把青崖教给他处置,你这就把人送过去吧。” 宋嬷嬷忙应道:“是,王爷请歇息吧,老奴这就去了。” 自从廖氏被送去刑部,青崖就一直被宋嬷嬷秘密关着,对外只说他回家料理父亲的后事了,过几天就回来。今日被宋嬷嬷从睿王府地牢里带出来直接送到蘅院,一路上也没听宋嬷嬷说一个字。 容昭正靠在廊檐下晒太阳陪血点儿玩儿,手里五颜六色的布球被丢出去,牧羊犬欢快的窜出去在布球落地之前叼住又得意的送回来。容昭的规矩是布球只要掉在地上没接住,午饭就少一块肉。 这是血点儿从很小的时候容昭就立下的规矩,小时候因为叼不住布球不知道挨了多少回饿,后面都是梅若悄悄地拿了吃的去为它,所以对于这件事情血点儿有着非同寻常的执着。 “哎呦我的娘呀!”宋嬷嬷一进院门便见一只大白狗忽的一下朝着自己扑过来,顿时吓得不知所措,挥着双手挡在面前,连连后退。然而牧羊犬却在她身侧落地之后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朝着容昭扑了回去。 宋嬷嬷惊魂未定,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叹道:“哎呦我的老天爷!这是在做什么呀?” “不错。”容昭接过那只红色的布球,又叹了口气:“但是你把宋嬷嬷给吓着了,这该怎么办呢?” 血点儿呜呜的哼着上前去舔容昭的脸,对于那什么嬷嬷根本懒得理会,样子傲娇的很。 “罚你去屋里蹲半个时辰,不许动。”容昭拍拍狗头,微笑道。 “汪!”血点仰头叫了一嗓子表示不服。 “再叫就去蹲一个时辰。”容昭收起笑容淡淡的说道。 “嗷呜……”血点横了宋嬷嬷一记白眼,转身进屋里去了。 “老奴给容世子请安。”宋嬷嬷这才敢上前来冲着容昭一福。 容昭看了一眼宋嬷嬷身后的青崖,微笑道:“嬷嬷专程过来是为了送他吧?” “回世子爷,正是。王爷叫老奴打发青崖过来听凭世子爷使唤。”宋嬷嬷说着,回头吩咐青崖:“还不亏给世子爷见礼?” 青崖是吃过容昭的苦头的,知道这位少年公子哥儿一边跟你说说笑笑连一句狠话都没有,一边能把你给治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所以这会儿再见依然是心有余悸,被宋嬷嬷呵斥一声后才忙忙的上前给容昭磕头,瑟瑟缩缩的说了一声:“见过公子。” 容昭缓缓地点了点头,看着明显瘦了几圈已经皮薄这骨头全然没有之前那股清俊气质的少年,说道:“好了,起来吧。以后你就在这蘅院当差,不要怕,你娘是你娘,你是你,本公子素来恩怨分明不搞连坐那一套,况且本公子已经答应了你娘饶你一条命就自然不会再把你怎么样,你大可不必如此惊慌。” “谢公子!”青崖又磕了个头,方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容昭又招手叫过盛穹,吩咐道:“以后青崖跟着你,有什么事情他能做的,你便教给他就是了。” 盛穹躬身答应,又扭头对青崖说道;“你跟我来吧。” 青崖又朝着容昭行了个礼方跟着盛穹下去了。 容昭看着宋嬷嬷站在那里不肯走,因问:“嬷嬷还有事?” 宋嬷嬷叹了口气,指着青崖的背影说道:“公子,老奴不过白嘱咐您一声,这孩子不可靠哇!您要处处小心着点儿。” “嬷嬷放心,至少他不敢给我下毒。”容昭轻笑道。 “瞧公子说的,这世上害人的方式可不只是下毒,您一定要小心些,还有几位姑娘们,平日里服侍世子爷衣食可别大意了。”宋嬷嬷说着,又看梅若等人。 梅若笑着应道:“嬷嬷放心,我们一定会小心的。” 宋嬷嬷听了梅若的保证才不放心的走了。梅若把她送至院门外又再三保证会小心防备,看着她走远了方才转身回来。 “公子,咱们真把这么个人放在身边?”梅若对青崖也是一百个不放心。 “嗯,以后出门都带着他,有用。”容昭捏着下巴看着院子里的那一株老梅,若有所思。 梅若拿了一件斗篷来盖在容昭的腿上,又问:“公子,晚上咱们还出去吗?若是出去,我叫容盛备好马车。” “嗯,出去。”容昭微微一笑,说道:“今儿晚上咱们去兰桂楼看兰香姑娘跳舞。” “昨儿去花月楼,今儿去兰桂楼,明儿又该去哪儿呢?公子您是不是要把这上京城的青楼都逛过来才行?” “明儿?明儿咱们还去花月楼。”容昭笑眯眯的说道,“反正上京城最好的两个青楼就是这两家,咱们就这家那家轮着来,爷一定要在上京城混出个名头来。” “不是……公子您想要混出个名头来这没错,可为什么非要去青楼啊?”梅若一脸郁闷的叹道。 容昭呵呵笑了两声,反问梅若:“那你觉得除了去青楼比较快出名之外,爷还有别的办法让自己名动京城吗?” 梅若臭着一张脸说道:“可每天去青楼,爷您就算是名动京城,那也是臭名!再说了,那青楼可是烧银子的地方,咱们一共就那么点儿家当,还得准备给宫里悦妃娘娘应急用呢,您可不能一把都给败光了!” 紫姬听了这话,忙插嘴说道:“我还有点积蓄,我知道公子去逛青楼是为了我的事情,先花我的钱。”说着,她便从怀里摸出一把银票递给梅若,“喏,你拿着。” “嗳嗳,这怎么行?姐姐你误会了!”梅若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忙转头看容昭,“公子,你说句话呀!” “行了你们俩!都别闹了!”容昭推开身上的斗篷从主榻上起身,先敲了敲紫姬的额头,又捏了捏梅若的脸蛋儿,笑道:“爷自己赚钱,谁的钱也不花,这总行了吧?” “您怎么赚钱?” “您用什么赚钱?” 紫姬和梅若异口同声的问。 “合着……爷在你们的眼里就是个废物,是吧?”容昭看着这俩姑娘看自己的眼神,倍觉受伤。 “奴婢没有那个意思。”梅若忙摇头。 “紫姬不敢质疑公子的能力。”紫姬也赶紧的解释,又好奇的问:“只是这上京城里公子您既没有产业生意,也没有宅基铺面,您怎么赚钱?难不成上大街上去坑蒙拐骗?” “什么坑蒙拐骗?爷去卖身!醒了吧?”容昭抬手在紫姬的脑门上狠狠地敲了一下,转身进屋去了。 当晚,容昭果然带着梅若紫姬带着盛穹和青崖一行人又乘车去了兰桂楼。 跟花月楼不同,兰桂楼是一个大大的院子,三进三出,仿照江南院落的格局修建,一步一景,每拐过一道弯儿都是另一片洞天。容昭在院门口下车,抬头看院门上金星檀木匾额上描金大字写着“兰桂齐芳”四个大字,两旁的对联看笔迹跟匾额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上联是:兰自幽谷袅袅风。下联是:桂出广寒溶溶月。 容昭细细的琢磨了一下这副对联,对梅若说道:“嗳你还别说,这上京城的风月场一家比一家有文化哈!这对联好像比花月楼那副更有意境。” 梅若不屑的扁了扁嘴巴,哼道:“还兰桂齐芳呢,一个青楼妓院哪儿来的兰桂齐芳?” “这出来进去的都是权贵之家的公子哥儿,可不就是兰桂齐芳吗?如此说来这兰桂楼是比花月楼更高一筹。”容昭叹道。 “权贵咱也不怕他,咱比他们还权贵。”紫姬笑道。 “得来,走。”容昭说着,抬脚进了兰桂楼的院门。 进门后立刻有龟公迎上来问好引路,又问容昭有没有跟那位姑娘有约。 容昭跟个老嫖客一样一边跟龟公打着哈哈一边往里走,还没走到前厅门口便听见后面有人笑着喊了一声:“哎呦,周公子!您可有日子没来了!” 第54节 容昭的脚步立刻顿住,徐徐转身往后看过去,但见一个裹着绛紫色织锦斗篷的少年郎冷着脸进门,这少年长得不仅仅是粉团玉琢,简直就是天生娘炮儿。容昭每每揽镜自顾都觉得自己这张脸半男半女很是讨厌,如今见了这位才觉得自己还是好的,至少不管女生男相或者男生女相都好,还都算是一张端正的脸,而眼前这位居然粉面桃腮,他是上了妆的! 看到这位,容昭的腰杆不自觉得挺直了些,心想老子还担心被人家看出什么端倪来,如今看来还真是杞人忧天了,至少老子往这儿一站就比这位周家小公子硬汉多了! “你是谁?用这种眼光看着本公子是什么意思?!”周岳亭一路踩着容昭探究的目光走过来,在他面前停下脚,不满的问:“你认识本公子吗?” “周公子大名,京城之内谁人不知呢。”容昭朝着周岳亭抱拳拱手。 “你还真认识我?”周岳亭越发觉得奇怪,又上下左右把容昭打量了一翻,忽而笑着伸出手指点了点容昭,说道:“也罢,你既然认识我,那也算是缘分,所幸今儿本公子有的是时间,不如里面聊。” “好。”容昭点了点头,微笑道:“有幸结识周公子,今晚算是没白来这兰桂楼。一会儿在下请客,周公子喜欢玩什么尽管说。” “不用!”周岳亭一甩袖子抬脚往里面走,悠然道:“在别处倒也罢了,在这个院子里,你还用不着跟我争。” 容昭听了这话,忍不住回头朝着梅若做了个鬼脸。 梅若惊讶的挑了挑眉头,又扭头看紫姬,紫姬笑着摇摇头,以眼神示意她也不知道会这样。 临出门是生怕自家公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梅若还专门多带了些银票,如今看来,这一切应该都在容昭的计算之中了。 ------题外话------ 昨天暴雨下了一天,终于出了故障,晚上八点多开始停电一直到现在还没来。 逼得本宫开车跑娘家来更新! ~(>_<)~ ☆、第八十九回,揭老底儿! 周岳亭在兰桂楼是有专门的长包间的,一切都是熟门熟路,周岳亭转身看着跟进来左顾右盼的容昭,指了指榻席说道:“随便坐,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吩咐他们——哦对了,怎么来这种地方你还带着女眷?” 容昭轻笑道:“这两个是我的女护卫,出门在外女的细心,家里父母才少牵挂。” “呵呵,说的是。”周岳亭说着,自顾把斗篷脱下来交给旁边服侍的一个青衣丫鬟,又抱怨道,“其实我也喜欢女孩子在身边服侍,那些臭男人什么都不懂,烦死了。” 容昭忽然间就明白了这位周小公子为什么跟自己自来熟,感情他把自己归为同类了。 自己跟他是同类吗,容昭仔细的想了想,其实也没什么错,至少自己跟他的性审美是一样的,如果上床,都会选择男人。 周岳亭果然是这里的常客,丫鬟们连问都不问,茶水点心果子等一股脑都摆了上来,都是周小公子喜欢的口味。落座后,周岳亭先用热手巾擦了手,又捏了一块芙蓉糕放到嘴里,吃到一半儿发现容昭什么都不动,方道:“唉?你怎么不吃?不喜欢这些口味?想吃什么尽管叫她们拿来。” “周小公子不必客气,我晚上基本不怎么吃东西的。”容昭微笑道。 “晚上不吃东西?那你跑这儿来干嘛了?对了,你贵姓?说了半天你认识我,我还不认识你呢。”周岳亭又问。 “免贵姓容。”容昭微微笑道。 “哦,容公子……容?”周岳亭先是不在乎的嘟囔了一声,继而很快瞪大了眼睛看着容昭,半晌又问:“你是容昭?不会这么巧吧?” 容昭轻笑道:“是啊!说书的人总是爱说‘无巧不成书’,原来我也不信,今晚才有点信了。” “啧,失敬失敬啊!”周岳亭说着,又站起身来朝着容昭拱手施礼,“在下周岳亭,容公子到京城不过月余,然你的名字却已经是如雷贯耳了!” “不敢当!周公子这是笑话我呢吧。”容昭也起身还礼。 “旁人不敢说,安平公主对容兄可是青睐有加,为了你还大闹了睿王府,啧啧,这事儿满上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哇?”周岳亭说着,又抬了抬手,笑道:“容兄,上座。” 容昭摇摇手说道:“咱们还是随意些好,我这个人不喜欢规矩,你跟我讲规矩我浑身不自在。” “这样正好,我也不喜欢规矩。”周岳亭开心一笑,又招呼梅若紫姬等人:“你们都随意坐,如果觉得这里不自在,就去外面随便玩,都记在本公子的账上。” 梅若刚想说不去,容昭便一个眼色止住了她,笑道:“既然是周公子请客,你们总不好驳了面子,出去玩儿吧。” 梅若回头看了一眼紫姬,紫姬笑道:“早就听说兰桂楼里一步一景,尤其是夜景最好,奴婢一直想见识见识却苦于没机会,既然公子发话,那奴婢就去了。” 说着,紫姬拉着梅若起身出去,并顺便把盛穹和青崖也一并叫出去了。梅若还不放心,走到门口小声问了一句:“把公子一个人丢在这里能行吗?” “公子身上至少带了五种致命的毒药,七种可致人昏迷的迷药。即便是武林高手想袭击公子也只有死路一条。”紫姬在梅若耳边悄声说道。 梅若这才放心的跟自己出去了。 周岳亭又把自己的随从也打发出去,一时屋里只剩下了他跟容昭两个人。 容昭环顾屋里一水儿的陈檀木家私以及墙上的一幅前朝书画大家的山水中堂,咂舌道:“昨儿去花月楼玩儿,听人家说兰桂楼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是真正的风月金窟,当时我还不信,今儿算是全信了。” “花月楼原本没什么名气,只是去年来了个曼姝姑娘,琴技无双,那边的老鸨子又会做生意,这才把名声给做大了。你刚来京城,这里面的事儿不知道,以后吃的玩的地儿尽管问我,包你满意。”周岳亭拍拍胸脯,说道。 “哎呀,有周兄这句话,我可就放心喽!”容昭笑呵呵的说道,“原本还怕这些人宰我这个外来户,冤大头,不敢轻易往这里面扎。想不到一到这儿就遇见了行家。” “哈哈,好说,好说!”周岳亭说着,拿起暖在炉上的酒壶给容昭倒酒。 容昭看着他白皙的脸和如玉的手指,心想这孩子生成男儿真是可惜了,这若是个女儿身,肯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祸水。 “来,容兄,为了今晚的巧遇,干一杯。”周岳亭举起酒杯笑道。 “好。”容昭端起酒杯来尚未喝便赞叹道:“好香的酒!嗯……还有一股蜜糖的味道,真不愧是兰桂齐芳,连这酒都带着一股如兰似桂的香味。” “这是兰香姑娘酿的酒,里面放了兰花和桂花的花蕊,入瓮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又虑出去,所以这香味很轻,若有若无也恰到好处。”周岳亭说着,轻轻地喝了半口含在嘴里,慢慢的咽下去。 “果然是清雅。”容昭又赞叹了一声却不喝,只是默默地闻酒香。这酒里放了催情的药,虽然量极少,但为了保险起见容昭肯定不会喝。 “你怎么不喝?”周岳亭纳闷的问。 “不满周兄说,这几日我身上不怎么好,郎中让忌酒。”容昭故作神秘的笑了笑,把手中酒杯放下。 周岳亭往前欠了欠身看着容昭的脸色,关切的问:“怎么,病啦?看你这样儿也不像啊!” “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身体从小就弱,自从来了京城又有些水土不服,所以吃些药调养。”容昭轻笑道。 “水土不服是个大事儿,你可别大意了,回头我找个专门调理内科的太医去给你瞧瞧……对了,你住哪儿?悦妃娘娘已经册封进宫了,你该不会还住在驿馆呢吧?”周岳亭认真的说道。 “哦,奉皇上之命,戍边将士的嫡系子弟都要进国子监读圣贤书,所以在下不得已拜在萧大人门下。前阵子住在萧府,这几天奉萧大人之命搬进了睿王府,睿王大病初愈府中一些事情需要人照料,兄弟我就被抓了壮丁,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你……现在住睿王府?!”周岳亭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是啊!不可思议吧?我也觉得很是奇怪,你说萧大人好端端的把我打发到睿王府去当什么管家?你瞧我这样的,像是能给谁管好家的人吗?”容昭说着,张开双臂让周岳亭好好地打量自己。 “是不像。”周岳亭好笑的摇了摇头,心想这个容昭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让他管家?让他败家还差不多,萧正时那老东西一向精明,怎么在这件事情上瞎了眼。 “嗳!所以说喽,我是被赶鸭子上架啦!”容昭郁闷的叹了口气。 周岳亭笑了笑,说道:“也没啥,睿王府那么大,想来也是有管家的,听说睿王的奶娘就很精明能干,有那么个老婆子在,容兄你也操不了多少闲心,只管吃好喝好玩好也就罢了!” “周兄说的是,所以我跑这里来寻乐子嘛。”容昭笑道。 “哎呀,你说寻乐子你不喝酒,要不叫个姑娘进来给你唱个曲儿?”周岳亭又自顾喝了一杯,看着不吃不喝的容昭有些犯愁。 容昭摆摆手说道:“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上京城的曲儿我前几日在萧府停了一回,完全听不懂哇!看着旁边左右的都听得津津有味,把我给急的……算了算了,咱还是别整那些,听那些咿咿呀呀的不知唱的啥我这心里闹得慌。” “哈哈哈……”周岳亭一听这话忍不住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又问:“我倒是忘了,咱上京城的人说话你怕是也听着费劲吧?那西凉跟上京城远隔万里,你自小儿又是在那边长大,这话不同音也是常理。”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随着门帘一响,一个身穿玄青色衣袍的男子进门来,一双鹰一样的眼睛落在容昭身上,眸色一紧,缓声问:“岳婷今晚约了朋友?” 周岳亭横了来人一眼,扁了扁薄唇颇有几分不愿意的说道:“不是约的,是不巧撞见的。赶紧的认识一下吧,说起来你们也算是亲戚呢。” 来人忙摆摆手说道:“先别介绍,让我猜一猜。”说着,他走到容昭面前细细的打量着容昭,轻笑道:“你一定是容昭。” 容昭听周岳亭那一声‘亲戚’便知道来人是襄阳王世子赵默,再加上这双跟临阳郡主颇为相似的眼睛,心里顿时生气一股厌恶之情,若是在西凉城,他只怕不会跟这样的人多说一句话,然而此番是在京城,自己也不再是任性的小孩子,便只得却压着性子缓缓地站起身来,朝着对方一抱拳,淡淡的笑道:“见过世子爷。” “按照亲戚辈分,你该叫我一声表兄。不过鉴于我姑母跟你母亲的关系,我想你应该不乐意那样叫我。”赵默笑了笑,转身坐去周岳亭的身边,又指了指容昭之前的座位,笑道:“别客气了,即便你不愿意叫我一声表哥,抛开那一层关系咱们也还可以兄弟相称,虽然是初次见面,但你的大名我却早有耳闻,能让安平公主心心念念,这一份艳福就叫人羡慕不已,别客气了,坐吧。” 容昭知道自己的到来会让不少京城的纨绔子弟们关注,却没想到这个赵默耳目如此繁多消息如此灵通,连安平公主跟自己的事情也摸得一清二楚。不过细细一想,有容晖这层关系,赵默对自己的事情知道的多一些也属正常。于是大大方方的坐下,看着桌子对面的两个人,微笑不语。 “你们两个就这么坐着喝闷酒呢?多没意思啊?”赵默问周岳亭。 周岳亭笑着把容昭听不懂戏文的事儿跟赵默说了,赵默又笑道:“听不懂也得学,你这以后要在上京城混的,连戏文都听不懂,可怎么跟大家一起玩儿呢?不过听戏也不用在这儿,来这儿来就得弄点新花样。” “玩什么新花样呢?容兄也不能喝酒。”周岳亭为难的说道。 “嘿!酒都不喝,跑花楼里来干嘛了?”赵默瞪着容昭。 容昭只好又解释说自己正吃着汤药调理身子,喝酒会冲了药性。 “兰香不是用果子酿了一种酒,喝起来酸酸甜甜的?叫人拿一坛子来,你跟岳亭你们俩喝。”赵默说着,又吩咐旁边的丫鬟:“去把你们兰香姑娘叫来,说有贵客来了赶紧出来招呼,不想做生意了是怎么的?连最得宠的悦妃娘娘的亲弟弟都敢如此冷落。” 两边伺候的丫鬟赶紧的一溜儿小跑出去,周岳亭这才笑道:“我倒是忘了,容兄的姐姐如今可正得宠,说起来还得叫你一声国舅爷。” “打住打住!”容昭忙摆手笑道,“玩笑可没这么开的,有皇后娘娘在,除了令尊大人谁敢称‘国舅’二字?” 周岳亭扁了扁嘴,冷笑道:“容兄这是开玩笑呢还是讽刺我们呢!” “哟,我说错话了?”容昭心里明镜儿似的,却装傻看向赵默。 赵默伸手拍了拍周岳亭的肩膀,劝道:“行了啊!你闹的那点破事儿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容昭刚到京城不久不知道你们家那些乱七八糟的恩怨,就别闹你这小心眼儿了。” “看来我是真说错话了。”容昭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拿起酒壶来斟了一杯酒,说道:“我自罚一杯,算是谢罪。”说着,他当真把酒喝了下去。 “嗳,你……”周岳亭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够爷们儿!”赵默赞了一声,又低声哄周岳亭,“可以了,别闹了啊。” 周岳亭扭捏的瞥了容昭一眼,低声说道:“谁闹了。” 说话间,另一桌好酒好菜摆进来,兰桂楼当家花魁兰香姑娘也进来招呼。容昭看这位艳名在外的兰香姑娘,心想不过一个风尘女子,容貌的确是挺出众的,瓜子脸,明眸皓齿,笑容恬淡,一身白衣穿在身上飘飘逸逸的也的确有几分忘尘脱俗的感觉,可明明就是一双勾魂的狐狸眼,偏偏装什么大家闺秀,若是论书卷气质,这样的人一百个也比不上德妃娘娘一个手指头,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什么眼光。 “快快见过容公子。”赵默指着容昭对兰香说道。 兰香在进这道门之前已经做了功课,知道容昭是何许人也,于是忙上前来福身请安并亲自拿了酒壶给容昭倒酒,温温柔柔的说道:“容公子是头一回来我们兰桂楼吧?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请公子看在周公子和世子爷的面子上多多海涵。” 容昭笑道:“好说好说,这回来是沾了世子爷和周公子的光才能见到兰香姑娘,下回我若是自己来只怕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兰香忙赔笑道:“瞧公子说哪里话?您什么时候来,兰香都有时间陪您说话儿。” “啧,这话听着可真暖心哪!昨儿我在对面坐了大半夜,原本想一睹曼姝姑娘的风采,可是人家也只打发了两个略平头正脸的姑娘陪着。”容昭万分感慨的摇头。 “那是他们狗眼看人低!”周岳亭对花月楼是十二分的不满。 “不管怎么说,我今儿是沾了二位的光了。凭我这等身份在这上京城里那是丢颗石子都能砸一片的主儿,哪家的头牌能瞧得上呢?”容昭说着,又端起酒杯来朝着赵默和周岳亭,笑道:“我敬二位一杯,以后还请多多照应。” “好说好说!”赵默端起酒杯跟容昭一碰,便仰头干了。 容昭赵默喝酒也喝得如此痛快,心想这两个人到底是知不知道这酒里有催情的药呢? “嗳?容兄,跟你打听个事儿呗。”周岳亭一脸好奇八卦的前倾了身子,看着容昭的眼睛问,“我听说睿王前阵子病了,在萧家养病呢,现如今回自己的王府去了?那病真的养好了吗?” “嗨!周兄不说这事儿我还真是忘了。”容昭叹了口气,笑道:“说来可笑啊!睿王的病原本没多重的,一开始是药方子不对路,那什么……年前不是张天师说了一句‘龙虎相冲’嘛,恰逢过年,那太医院里未免就懒散了些,硬生生把睿王的病给耽误了。后来德妃娘娘出面把睿王送到萧府调养,萧大人从民间找了几个医术高明的郎中,慢慢的把睿王的病给治得八九不离十了,可谁知道后来竟然又中了毒!” “中毒?!”周岳亭回头看了赵默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容昭也悄悄地关注着这两个人的神色,又摇头叹道:“你们可知道这下毒之人是谁吗?” “是谁啊?看来萧府里也不干净啊。”周岳亭嘴上说得漫不经心,然额较上已经泛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第55节 “说起来这事儿还真跟周兄你有关。”容昭故意买了个关子,说到这里却停下,拿起筷子来夹菜吃。 “跟我有什么关系!”周岳亭急躁的拍了一下桌子,“你可别听那些下人们胡说八道!” 听着周岳亭不打自招,容昭暗暗地冷笑了一声,脸上却是匪夷所思的表情,又叹道:“这下毒之人乃是萧姑娘的奶娘。萧姑娘你们该是听说过的?就是萧夫人嫡出的姑娘萧云欣,长得听俊俏的那姑娘,据说是德妃娘娘给睿王自小定下的未婚妻?” “那又怎样?我又不想跟睿王争这个萧云欣。”周岳亭哼道。 “可是,萧云欣的奶娘说是受了周家的指使才给睿王下毒的。”容昭轻飘飘的说道。 “哎呦容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呀。”兰香无奈的摇头叹道。 容昭摊了摊手,无奈的笑道:“我没乱说呀!当时那廖氏的确是这么说的。你们只不信,我也没办法。”容昭看看面前几个人的表情,又补充道:“我还看见了廖氏的供词,上面还签字画押了的!” “那为什么刑部到现在都没来找我周家?”周岳亭梗着脖子问。 “或许……是萧大人信不过刑部,所以没把这份供词交上去?”容昭若有所思的反问。 “容昭!”周岳亭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枉我把你当朋友,你却给我来这一套!你究竟什么意思,今儿若是不把话说明白,我跟你没完!” 周岳亭话音刚落,屋门便“咣”的一声被踹开,盛穹黑着脸走进来站在容昭的身旁,冷冷的看着周岳亭,说道:“你想怎样没完,倒是说出来给咱们听听。” 周岳亭被盛穹一瞪,顿时有些胆怯,然而去也因为赵默就在身边而觉得有所依仗,于是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指着盛穹骂道:“你个狗奴才!还反了你了!” 赵默一把拉住周岳亭,却看着容昭说道:“容昭,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好好地说话,你叫个下人进来咋呼什么?若想动粗,咱换个地方说话,别在这里弄坏了人家的东西。” 容昭微微一笑,对盛穹说道:“行啦!你们也太小心了,周公子和赵世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就算是一言不合也不至于就把我怎么样,出去吧。” “公子……”盛穹不放心,那个周岳亭倒也罢了,可那个赵默一看就是练过的,容昭对上他只有吃亏的份儿。 “出去。”容昭依然面带微笑,说话的语气也依然是不温不火。 然而盛穹却不敢再多说,只欠了欠身,狠狠地看了赵默一眼转身出去了。 “下人不懂事,二位莫见怪。”容昭又微笑道。 “容昭,你把话说明白了。”周岳亭依然揪着前面的事情不放。 容昭叹道:“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至于萧大人为何没把那份供词给刑部,又或者是萧大人把那份供词给了刑部而刑部却因为证据不足且碍于皇后娘娘的面子不去为难周家等等原因我都说不清楚,说白了,我不过是送我姐姐进宫的,半道上遇到了萧大人,不知道萧大人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让我们这些戍边武将家的子弟进国子监读什么圣贤书所以把我留在了京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都不懂!你们是这上京城里光屁股长大的,你们该懂啊!怎么反倒来问我一个外来户。” 周岳亭一脸纠结还想再说什么,房门再次被人推开。 “你他娘的……”周岳亭回头又骂,却见进来的是自己的人,于是忙住了嘴。 来人一脸焦虑,急匆匆走到周岳亭跟前也来不及行礼,只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周岳亭顿时变了脸色,失声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他刑部凭什么拿人?!” “刑部的差役持的是陛下的手谕,说是老爷涉嫌谋害皇子试图造反,要押入天牢受审……” “放屁!皇后娘娘是我周家的人,我周家为何要造反?!”周岳亭说着,一脚把来人踹开,连外袍都不穿便急匆匆的出去了。 赵默转头看容昭,容昭无奈的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你在这儿继续玩儿,我先走一步。”赵默说着,起身去拿自己的披风。 “那这帐……”容昭指了指一桌酒菜。 “算我的。”赵默披上斗篷,大步流星的走了。 前一刻还吵成一锅粥,不过眨眼屋子里就安静下来。 “唉!你看看,说真话就是这么不招人待见。”容昭无奈的摇了摇头。 兰香看着一脸无害的容昭,微微笑了笑拿起酒壶来给他斟满酒,微笑道:“容公子为人坦诚,实在令人敬佩,奴家敬你一杯。” “多谢兰香姑娘,只不过容某已经不胜酒力,不能再喝了。”容昭轻轻地摆了摆手。 兰香轻笑道:“公子也没喝几杯嘛,是不是嫌这酒太寡淡了,喝着没有意趣?要不,奴家给您再换一壶?” “不必了。我就是有个小小的问题要问你,问完了我也该走了。”容昭伏在桌子上,笑眯眯的看着兰香。 兰香微笑道:“公子有话请直说,不必客气。” “那周公子也算是你的金主了,他家里出了事儿,你就一点都不着急?”容昭盯着兰香的眼睛问。 兰香微微一笑,说道:“公子有所不知,做我们这一行的吃的就是迎来送往的饭,有道是今儿走了穿红的,明儿还来挂绿的。周公子不是我们唯一的金主,他走了,自然还有更好的再来——你看,今儿我们兰桂楼不就迎来了容公子您吗?” 容昭淡淡一笑,说道:“人家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今儿本公子算是真正领教了。” “公子错了。无情的并仅仅是戏子,有些人比戏子更无情百倍。无义的也并不只是婊子,你看那些道貌岸然之辈,人前人后高谈阔论什么‘仁,义,礼,智,信’,实际上背地里做的那些勾当却比猪狗都不如。世人皆无情,世人皆无义,为何偏偏来指责我们这些卑微下贱之人?” “好一个。世人皆无情,世人皆无义。”容昭缓缓地站起身来,朝着兰香点了点头,说道:“今日也算是领教了兰香姑娘。改日再来叨扰,告辞了。” “公子慢走。兰香不送。”兰香只款款起身,朝着容昭微微一福看着他出门而去的背影,也只是微微一笑。 ------题外话------ 居然停电24小时!哭死! 这点子写到了半夜十二点多。 亲爱滴们快把你们的票子砸过来给偶加加油吧! 一万个么么哒! ☆、第九十回,心意 容昭出门带着盛穹等人一并离开,兰香才缓缓地走到门口看着院子里闪烁的各色风灯以及灯光照射下盛开的梅花,脸上的表情比梅花的香味更冷。 “姑娘,就这么让他们走了?此人绝非简单人物,他装作纨绔不为,实际上城府深得很。今日放走了他,他日必成祸患。”一个其貌不扬的青衣男子凑过来问。 “不然呢?他是靖西候世子,现如今有睿王和萧府撑腰,只要我们一动他,这上京城必定会翻了天。到时候我们都会败露,更别说仙主的千秋大计了。”兰香黛眉紧蹙,伸手折下几朵春梅,缓缓地揉成花泥。 “你我们派人盯着他?”青衣男子又问。 兰香冷笑道:“这人行事如此高调,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难道还用我们派人盯着? “姑娘的意思是?”青衣男子一时摸不准兰香的意思。 “我们只需要按原计划行事就好了,关于这个容昭,就交给肃王和平南王他们去对付好了。周家已经完了,我们下一个目标是镇南候府。” “是,属下明白。”青衣男子躬身应道。 却说容昭从兰桂楼出来,迎面便看见霍云带着人守在门口,因纳闷的问:“你怎么来了?” “王爷不放心,叫属下来接世子爷。”霍云低声说道。 容昭嗤的一声笑了:“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我还能被个花魁娘子给吃了不成?” 霍云警惕的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世子爷,还是先上车吧,这儿的气氛不对,属下有一种不安全的感觉。” “嚯?”容昭惊讶的挑了挑眉梢,仔细的打量了霍云一眼,笑道:“你这家伙难道比我的血点儿更敏感?” 霍云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先开马车的车帘子。 容昭没再废话,扶着梅若的肩膀上了马车,梅若和紫姬也随后跟进去。盛穹从护卫的手里牵过一匹马飞身上去,和霍云等人一起护送着容昭回睿王府。 马车里,容昭靠在车壁上悠悠的叹道:“这个兰香不简单。” “公子发现了什么端倪?”紫姬忙问。 “她酿的酒有极为妙的催情效果,她不但给周岳亭和赵默喝,连她自己都不避讳,当着我的面尽情的喝,我想破了脑袋也猜不透这是为什么。”容昭皱眉道。 “能为什么?或许她自己有解药呢,前面喝了这酒,回头就去吃解药。又或者她提前吃了解药才敢当着公子的面喝酒。这无非是些小把戏,公子怎么会想不明白。”梅若说道。 “事情绝不是这么简单。”容昭摇了摇头,他总是觉得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没有参透,他上辈子搞化学药剂研究,这辈子又莫名其妙被毒所害不得不操起旧业在没有先进仪器的落后古代带着他那些精密高深的化学知识继续搞药剂研究,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些药剂之间的为妙转化。有些时候一剂毒药绝非是对应一剂解药那么简单。两种单纯的物质凑到一起在不同的状况下还会发生很多意外的变化,何况这种经过好几种甚至十几,几十种药剂配制出来的毒或者药呢? 所以炼药者极少拿自己的身体做试验,这些东西是能不入口就坚决不入口。像刚刚那种情况,那个兰香分明可以不喝那些酒,可偏偏她喝得极其自然,这只能有两种可能,第一她是有什么目的的,第二她对酒里有药的事情毫不知情。可酒是她酿的,她怎么可能不知情呢? “公子,那周小公子急匆匆的走了是为什么?”梅若又问。 “他爹周成贞被刑部给押送到天牢去了。”容昭说着,轻声冷笑道:“周家完了。” 紫姬蹙眉道:“可是周家的掌家人明着是周成贞,实际上是皇后娘娘啊!只要皇后娘娘在,周家就不会完。” “你还没弄明白吗?周皇后这次保不住周成贞是为什么?”容昭轻笑道。 紫姬眼前一亮,惊喜的说道:“难道……是她自身难保了?” 容昭没说话,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在这个权利漩涡之中,他深感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有时候觉得自己明明可以力挽狂澜,但总是差那么一点力气,却反被狂澜卷着朝不知名的方向一路狂奔。 一行人回到睿王府的时候又是半夜三更了,容昭想着悄无声息的从角门回去洗洗睡了,却没想到一进蘅院的院门便感觉气氛不对——所有的灯都亮着,院子里还站着四个青衣小童,八个身材高大的护卫以及四个清秀的丫鬟。 容昭苦笑一声理了理衣袖大步进门,果然看见赵沐裹着斗篷靠在自己日常坐的矮榻上,欠着身子用铜箸拨拉着火盆里的炭火。 “炭火不是这么烤的,那火气吸多了对身子也不好。”容昭轻声说道。 赵沐把手里的铜箸一丢,淡淡的说道:“对身体不好的事情多了,若要一一忌讳,哪里忌讳得过来?” 容昭一听这话就是带着刺的,自己再多说都没用,而且说得越多只怕眼前这位只会刺越长,于是他默默地闭上了嘴巴在旁边坐了下来。 赵沐扭头看着他半晌,见这家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只管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于是皱眉道:“你知道你今晚跑去兰桂楼有多危险吗?” “有危险吗?”容昭莫名其妙的反问,“今晚我玩的很开心哪,若不是周成贞被刑部带走了周岳亭提前退席,本公子这会儿应该还在温柔乡里买醉呢。” “你可知道,温柔乡也是英雄冢。”赵沐说道。 容昭笑这摇头:“王爷太看得起我了。只有英雄在配英雄冢,像我这样的纨绔就算有点什么也只是温柔的折磨罢了。” 赵沐发现自己积蓄了而一个晚上的情绪,就像是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时心里特别的复杂,于是看着容昭不说话。此时他才清楚的感觉到,面对容昭他其实是没有什么办法的,就算在看不见他的时候想好了一千种办法对付他或者说收拾他,但当真正的面对他的时候,依然是什么办法都使不出来。 “世子爷,您怕是还不知道吧?就在赵默进兰桂楼的时候,襄南王府的三百府兵已经把兰桂楼给围起来了。”宋嬷嬷不满的看着容昭。 “三百府兵围了兰桂楼?”容昭顿时惊讶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霍云和盛穹,又看着赵沐,皱眉问:“他们该不是为了我吧?” “不知道为了谁,但我觉得跟你肯定有关系。”赵沐无奈的说道。 “如此说来,我这面子还真是挺大。”容昭摸了摸鼻子,心里默默的琢摸着自己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对,让襄南王府动了这番心思? “好了,时候不早了,既然平安回来了,就早些休息吧。”赵沐看着容昭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他是把自己的画听进去了,再看看时间也的确太晚了,遂站起身来要走。 “王爷。”容昭也跟着站起身来,走到赵沐跟前说道,“今晚的事情多谢你出手。不过麻烦你下次再插手我的事情之前,能不能先问问我的意思。” “容世子,你不能这么跟我们家王爷说话……”宋嬷嬷不满的插嘴。 赵沐抬手制止了宋嬷嬷,看着容昭微微点头,说道:“本王明白,你的目的是要找出当时灭门巴蜀唐家的凶手,你以为本王的目标跟你不一致,所以你认为是本王对你的事情横加干涉。但是容昭,你别忘了这里是京城不是西凉,这里的各大家族都盘踞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大齐建国之前他们就是这座城的主人。所以跟他们斗,你还是势单力孤了些。而本王之所以出手帮你不仅仅是因为你救过本王,而是因为本王不想失去你……”赵沐说着,悬在半空的手紧紧地捏在一起又无力的放回去手巾袖子里,喃喃的补充道,“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不知为何,容昭听了这话心里莫名一软,一股酸楚的感觉涌上鼻梁直冲脑门,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身在何处,所以连赵沐带着人浩浩荡荡的离去也没反应。 “公子?”梅若和紫姬送了人回来见容昭依然站在那里发愣,忙上前来询问:“公子你没事吧?” 容昭回神,用力的甩了甩脑袋,叹道:“没事,许是那兰桂楼的酒喝多了,脑袋有点不大灵光。行了,闹腾了大半夜这天都快亮了,洗洗睡吧。” 说是洗洗睡,然而容昭真的洗洗躺床上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56节 赵沐的话反反复复的在他的耳边回放,前面的那些都无所谓,什么大家族,什么各方势力,唯独最后那一句,每回放一遍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他的心坎儿上。 本王不想失去你! 本王不想失去你!! 本王不想失去你…… “我擦……”容昭伸手把被子拉过头顶让自己沉浸在无边的黑暗里,默默地骂道,你他娘的不想失去老子?你当老子想失去你啊?老子把你跟江湖上的事情剥离开来不就是为了让你安心在家里养你这破身体吗?你这破身体跟块破布一样风一吹就碎了,老子每回看见你那死样子就觉得肝儿颤你知道吗?为了你好还不体谅人,真是没良心!赵沐你个没良心的小王八蛋! “公子?”梅若听见动静,端着蜡烛从外面进来,关切的问:“您还没睡着呢?” “唔……有事儿?”容昭闷声问。 “快要五更天了,快睡一会儿吧。”梅若说着,掀起帐子把容昭身上捂着头却露着脚的被子拉下去,劝道,“公子是不是还跟睿王置气呢?他也是好心帮咱们,您就别生气了。” “谁跟他置气呢,我是觉得那药酒喝的有点多,心里烦躁的很。” “那怎么办?咱也没有解药啊!”梅若这下子犯了愁,心想公子说了那酒里面是催情的药,这若是要解药,除非是男人不可啊! “去去去!胡说什么呢。睡你的去吧,别饶人清静了。”容昭说着,转身向里把梅若给盖好的被子卷进怀里用双腿夹住。 梅若看着他跟个不讲理的孩子一样折腾,也真是没有办法,于是转身去另抱了一床棉被来给他盖上,默默的退了出去。 容昭在床上翻来覆去烙大饼,直到天亮时才呼呼睡去。 梅若直到他夜里没睡好,早晨起来也不敢来吵,只吩咐下面的人不管做什么都轻手轻脚的,不许吵着公子睡觉。 跟容昭相反,赵沐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对着容昭说了之后,尤其是看着他听了自己的肺腑之言像是被雷焦了一样的神情之后,心里十分的畅快,回去之后就睡了,而且一夜无梦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宋嬷嬷进来服侍,见容昭气色好了许多,遂十分高兴,因道:“王爷昨日睡得挺好?” “嗯。”赵沐接过热手巾来捂在脸上,过了一会儿方拿下来一边擦手一边问:“蘅院那边有什么动静?” 宋嬷嬷忙回道:“没动静,安静得很。” “哦,叫人去请容昭过来陪本王用早饭。”赵沐说着,起身下床。 宋嬷嬷吩咐了人去蘅院请容昭,自己又拿了衣裳过来给赵沐一一穿戴整齐,因为在家养病,穿衣以舒适为主,头发也不用太麻烦,只在头顶简单的挽个发髻用一根玉簪别住即可。 去请容昭的人去得快回来的也快,然而身后却空空无人。 “怎么回事儿?”赵沐蹙眉问。 “回王爷,梅若姑娘说容世子这会儿还在睡着,不叫人吵他,所以打发奴才回来了。” “还在睡?”赵沐迟疑的看了一眼窗外明媚的阳光,皱眉问:“这都什么时辰了?怕不是有诈吧?”容昭那样的性子,让赵沐很难相信他真的乖乖窝家里睡觉。 宋嬷嬷想了想,又问那人:“容世子身边的那些姑娘们还有那个随从以及青崖都在吗?” “都在的。”那人回道。 宋嬷嬷又追问:“你确定?” “奴才也怕容公子不是睡觉而是偷偷的跑出去了,所以特意悄悄地看过,除了那个紫衣姑娘和容世子身边的梅姑娘,其他八个姑娘以及青崖和容盛两个男子都在的。一个都不少,连那只大白狗也趴在廊檐下睡觉呢。” 宋嬷嬷又转身对赵沐说道:“如此看来,容世子的确是没起床呢。昨儿晚上的事情对他来只怕一时难以接受,王爷不必担心了,让他好好地睡一觉也好。” 赵沐心想也是,便没再多说。 当天,容昭闷在蘅院睡大觉,赵沐则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书,二人两不相犯的日子一直维持到第二天一早,赵沐依然是打发人过来请容昭一起去修远堂用早饭。 “本公子没什么胃口不想吃早饭,回去替本公子说,多谢王爷好意了。”容昭懒懒的靠在榻上没精打采的说道。 来的人只是传话而已,知道这位公子对自家王爷十分重要,当下也没敢多说什么,答应了一声转身回去了。 “公子,您这样不好。”梅若从旁边劝道。 “有什么不好?”容昭懒懒的哼道。 梅若轻叹了一声,劝道:“咱们毕竟是在睿王府上做客,王爷虽然说了不把您当外人,但您这样拒绝人家也不是为客之道啊。” “哪儿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道不道的?爷今儿心里不舒服,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可以吗?”容昭翻了个白眼,不悦的说道。 “好吧,那奴婢过去跟王爷解释一下总可以吧?”梅若小声说道。 “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不许去!”容昭越发不高兴。 梅若默默地叹了口气,没敢再多说什么。 看他这个样子,梅若很是担心。因为从小到大容昭都是个跳脱的性子,即便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不过就是一阵儿,通常情况下他很快就会想出办法把对方整得找不到北,而绝非像现在这样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吃不香睡不着,把自己折腾的找不到北。 容昭在蘅院折腾自己,赵沐在修远堂过的也不舒服。 之前一个人的时候觉得清清静静地很好,而且每天有那么多事情要做,难得能够清清静静的看一会儿书。如今倒是翻过来,屋子里安静的似乎可以听见窗前几上那一株水供白梅花瓣儿绽开的声音,而赵沐手里握着一卷书却怎么都读不进去。 烦躁的把书丢到一旁,赵沐从榻上起身,缓缓地走到门口看着廊檐下那一株有些零落的白梅。 “王爷,参汤好了,喝两口吧。”宋嬷嬷端着一个小托盘从廊檐下走过来。 赵沐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托盘上那只白玛瑙盖碗,忍着心里的烦躁端起来胡乱喝了一口又放回去。 宋嬷嬷看着溅到外面的汤水,低声关切的问:“王爷因何事心烦?说出来老奴给您排解排解。”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一碗一碗的补汤喝下去身子总是不见起色,心里着急罢了。”赵沐摆摆手,示意宋嬷嬷无须多问可以退了。 宋嬷嬷看着赵沐,一脸的心疼,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赵沐也懒得理会,便牵了牵身上的披风慢慢的下了台阶往院门口走去。 宋嬷嬷看着赵沐落寞的背影,终于鼓起勇气上前去劝道:“王爷,你若是实在惦念着容世子,那就去蘅院瞧瞧嘛。” 赵沐忽然转身看着宋嬷嬷,反问:“我像是很惦念他的样子吗?” 宋嬷嬷叹了口气,说道:“奴才从小服侍王爷,王爷心里怎么想奴才怎么会不知道呢。容世子吧……人倒是不坏,只是……唉!王爷这般耗着自己,对养息身子也没什么好处,倒不如痛痛快快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更好些。” 虽然宋嬷嬷说的吞吞吐吐,甚至有些不知所云,然而赵沐却听明白了。然而听明白的赵沐却更加郁闷,心想难道我的心思就这么明显吗?真的有这么明显吗?为什么连宋嬷嬷都瞧得出来的事情,那家伙却像是块石头呢? 赵沐正郁闷沉默之际,霍云急匆匆的带着一个人进来:“王爷,萧府的程管家到了。” 这位程管家是萧夫人的陪房,平日里专门替萧夫人跑外边的应酬,比如送个礼,送个帖子,品阶低的官宦之家有什么宴请之类的应酬萧夫人不便出席的便由程管家夫妇代去,所以此人乃是萧夫人的嫡系心腹。 “你来,是夫人有什么事情么?”赵沐问。 “回王爷的话,夫人说春宴赏兰花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日子便定在明天,请王爷和容世子尽早过这边府中来。”程管家说着,双数奉上两分紫色泥金隶书请帖。 “这么快?”赵沐意外的问。 程管家笑道:“是呀,因为春宴过后要安排容世子进国子监读书了,夫人说不能耽搁了世子读书的大事儿。” 赵沐了然的点点头,萧夫人的安排有道理,不管怎么说容昭去国子监读书都是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的,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因为这次被他陪绑的还有好几个人呢——为国家戍守边疆的战将可不仅仅是容朔一人。目测今年春天国子监会很热闹。 “王爷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还有几分请帖需要奴才去送。”程管家说道。 “你且等等,这次舅母都请了谁家?”容昭叫住程管家问。 “有镇南候夫人以及二公子和大姑娘,文华殿大学士顾青顾大人的夫人和二姑娘,谢太傅夫人和他们家孙少爷和两位姑娘,还有礼部左侍郎,右侍郎两位夫人以及两家的公子和姑娘,一共男宾女客共二十多个人。但以往常的习惯,估计各府的夫人都会带着各自家里亲戚家的公子和姑娘来赴宴,毕竟过年的时候咱们府中的宴席少安排了五六场,如今王爷病好了,各府各家前来祝贺一下咱们也不好往外推。” 赵沐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言之有理。你且去忙吧。” 程管家躬身告退,赵沐把手里给容昭的那份帖子交给宋嬷嬷,说道:“把这个给容昭送去吧。” ------题外话------ 哎呦这两个不省心的! 闹上别扭了…… 嗳!今天这张写的真心累。 明天容大爷开启撩妹模式,大家一定要准备好票子! 嗯,一万个么么哒! ☆、第九十一回,看了不该看的! 容昭看了一眼请帖,转手丢到一旁,淡淡的说道:“不去。” 梅若捡起请帖来看了一眼,说道:“这是早就说好的事情呀,公子不去总要有个像样的理由才好。” “爷不高兴去,还需要什么理由?”容昭扭过身去,任性却又心虚。 梅若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叹道:“公子耍小脾气跟睿王爷闹一闹也没什么,反正睿王爷对公子极好,不会真的生气。然而萧家就不一样了。这是萧夫人一片好意为公子铺路,况且您当时也答应了的,这会儿又说不去,连个正经理由都没有,让人家萧夫人怎么想呢?萧家跟宫里的德妃娘娘同气连枝,咱们家悦妃娘娘在宫里还指望着德妃娘娘能够照应一二呢,您若是得罪了萧家,那咱们悦妃娘娘的日子能好过吗?” 容昭一听这话心里更烦,遂忽的一下起身嚷道:“去去去!我去,行了吧?” “公子别生气了,有王爷相助咱们是好事儿,这上京城可不比西凉,悦妃娘娘得圣宠,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里恨红了眼,小心些总是没错的。”梅若又劝道。 容昭让这丫头唠叨的彻底没脾气了,因双手抱拳朝着梅若求道:“梅管家!梅姐姐!梅婆婆!我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求你让我清静一会儿好吧?” 梅若听容昭答应了,便拿了那请帖放心的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容昭就被梅若从床上拉起来梳洗打扮,兰蕴几个人也进来一并帮忙,三下五除二把个懒散的公子哥儿给收拾的倍儿精神。 容昭站在铜镜跟前看着自己玉树临风的样子,一时也挺高兴的,之前的郁闷一扫而光,心想今天爷一定亮瞎赵沐你个混蛋的钛合金眼。 果然,赵沐看见容昭的时候愣了足足有三四个呼吸的工夫没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 容昭一改平日的穿衣风格,换了一袭紫衣,并不是高贵艳丽的紫色,而是淡淡的紫,宛如轻烟淡霭一样的颜色,灵芝纹锦缎,领口袖口是赭色灵芝兰花纹刺绣,挑着零星金线,衬得他那张玉色小脸神采飞扬。人也斯文,不似往日那般肆意,薄唇轻轻地抿着,一双桃花眼顾盼流转之间透着几分淡漠。 这次去萧府跟随容昭的是梅若,紫姬,盛穹三个人,其他的护卫随从自然是睿王府安排,容昭不必多带。一直站在容昭身后的梅若感觉气氛不对,她家公子不说话,睿王也不说话,两个人就在门口这么面对面的站着也不上马车,这不对呀!于是忙闪身上前朝着赵沐深深一福,歉然道:“王爷早安,是奴婢们手脚不利索,没能服侍我们公子早些过来,让王爷久等了,奴婢真是该死。” 赵沐微笑道:“没什么,本王也是刚出来,跟容昭前后脚的事儿。” “王爷宽仁,是奴婢们的福气。”梅若忙道。 “上车吧。”赵沐看了一眼容昭,率先转身上了马车。 梅若回头看容昭,容昭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提着衣袍跟随赵沐之后也进了马车。 睿王的马车,宽敞,舒适,安全。进去之后左右都是厚厚的坐垫靠枕,中间是一架檀木雕花三尺见方的小桌子,桌上果盘,茶具,香炉一应俱全。后车壁一角是个小门,另一大半是橱柜,里面除了放置赵沐家常用的一两套衣物之外,还放着香巾,书籍,如意,拂尘等日常用具。 赵沐上车后便靠左坐下,容昭看了他一眼坐去了右面。 “虽然开春了,天还是冷的。”赵沐看了一眼容昭,这家伙今天只图着俏了,这衣裳过于单薄。 容昭微微一笑,说道:“多谢王爷关心,咱正常人不能跟病秧子比。” “还生我的气呢?”赵沐无奈的笑了,“这气性可够大的。怎么之前在西凉的时候不这样?” “没办法,吃错药了,这个坏脾气一时半会儿控制不住。王爷多多包涵吧。”容昭痞痞一笑,伸手拿了一颗小香橙来用力的剥皮。 赵沐还从没听过有谁是这样说自己的,一时被容昭的话给弄得找不到北,还以为这家伙依然是生自己的气,这种时候多说多错,于是苦笑着摇头不再多说。 第57节 容昭费劲的剥橙子,偏偏这种小橙子皮很紧,不好剥,容昭只能一点一点的往下扣,弄得指尖都沾了橙子汁,黄黄的看上去特别难受。 赵沐看了半天终于看不下去了,便从怀里拿出一柄小巧的匕首推过去。 “嗯?”容昭看见小匕首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小刀子太漂亮了!弯月形,刀鞘上镶嵌着红蓝宝石,一看就绝不是寻常物件儿,于是忙拿起来左右打量了一翻,笑问:“这给我的?” “给你切橙子用的,这种小橙子皮不好剥,用刀切吧。”赵沐笑道。 “我不吃了。”容昭把手里的小橙子一丢,孩子一样专注于那把匕首。 赵沐想了想,觉得事情应该解释一下,于是说道:“那天晚上我的确是得到确切的消息说襄南王府要去兰桂楼捉人才不得不出手让刑部缉拿了周成贞引开了周岳亭,这两天我仔细的想过了,兰桂楼要捉的人或许不是你,但十有八九是紫姬。我中毒,又被解毒,紫姬的身份便瞒不住了,所以他们狗急跳墙想做出点出格的事情来,我却不能拿你们的性命去赌,你明白吗?” 其实容昭对那件事情早就不生气了,他之所以跟赵沐别扭着……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此时他归结为当晚在兰桂楼喝的酒不行,那里面有催情的药会让人脑袋不灵光,然而拽也拽过了,脾气也发了,却总是找不到个台阶下。 这会儿好了,赵沐当面解释,眼神那么真诚,话语那么温和,就差一句:对不起了是我狗拿耗子,请容大爷你别生气了。如此,容昭自然不能再闹了,再闹就真的是他傻,是他缺心眼儿了。 “我这几天是不怎么舒服,好像是那天晚上喝的酒不对。”容昭给出官方解释。 “喝的酒不对?怎么不早说?”赵沐的眉头立刻皱起了起来。 容昭心说我怎么给你说,给你说又有什么用?你最多给我塞一姑娘过来,问题是——爷缺姑娘吗?! “就是不舒服而已,躺了两天就没什么事儿了,用不着这么紧张。”容昭摇头说道。 “那就好。以后那种不干不净的地方还是少去!”赵沐做出最后决定。 “这不是有事儿嘛,没事儿谁稀罕去那种地方。”容昭这么说,也算是退了一步。 赵沐听了这话心里还算满意,唇角的微笑便如春风暖阳一般轻盈起来。 到了萧府,两个人先后下车,赵沐还专门等了容昭一步,这在梅若看来十分的惊讶,心想马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之前还斗鸡眼一样的两个人,这会儿忽然和好了? 萧珩,萧珣兄弟二人早就在门口恭候,见着赵沐容昭二人一起上前来行礼问好,赵沐心情极好,说话也不同往日,萧珩心里高兴,以为是前阵子赵沐在家里养病的缘故,因笑道:“王爷今日气色很好,可见身体恢复的不错。” “每日里都是各种补汤,简直腻烦的很。”赵沐说着,回头看容昭,却见容昭早就被萧珣拉去,两个人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 “宴席设在后面的花房里,王爷,小心脚下的台阶。”萧珩细致体贴的引着赵沐往里走。 赵沐点了点头,又问:“各府的公子都到了吗?” “谢宜派人来说老太太临出门的时候有想起要带个什么东西给我母亲,又叫人去打开库房去找,说是晚一会儿到,乔侍郎和王侍郎家两位夫人带着公子并姑娘已经到了,在后面花房奉茶呢。” “姑娘?”赵沐不禁愣了一下,“今儿的春宴有不少女眷?” 萧珩忙道:“谢太傅家老太太要带两个孙女来,母亲便一同邀请了顾大学士夫人和他们的女儿明轩姑娘以及二公子顾忱也一并过来坐坐,云欣这几日一直闷在屋子里替王爷抄经祈福,母亲说刚好借此机会请了几位姑娘来陪她松散一日。” 赵沐心知谢太傅家的孙女来是因为萧夫人有意从谢家挑选一位姑娘做媳妇,既然有姑娘来,也不便就请一家,所以干脆都请了,大家凑在一起乐一日,倒也合适。 说话间,几人来到专门养兰花的花房,还没进门便听见里面有欢笑声传出来,容昭先是一愣,回头问萧珣:“今儿这春宴都是女眷?” 萧珣笑道:“容兄说笑了,你,我,睿王还有我兄长以及等会儿才到的谢宜可不都是男的?虽然有几个姑娘,都是妹妹邀请来一起玩的,跟咱们不相干。” 容昭这才放了心,点头说道:“原来如此。”然而进了门才知道是放心的太早了,因为已经坐在里面跟萧夫人母女说笑的三位夫人并四个姑娘在他们进门的时候便齐刷刷的看过来,十几道目光分别落在赵沐和自己的身上,容昭一时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赵沐一看这一屋子的女人也是愣了,原本他以为就算是有女眷在,也至少是分开待客的,就算是不分开,至少也隔着一道屏风,想不到萧夫人竟然如此大方,竟把整个花房都做成了待客厅,榻席座椅都挨着花架子次低摆放,各自面前一张小几,竟如寻常亲友闲聚一般。 幸好进门之前赵沐已经听萧珩说过有谁,而设宴之人是他的舅母,也不至于太惊讶,便微微一笑,打趣道:“莫不是我们走错了地方?冒犯了几位夫人真是不好意思了。” 萧夫人忙起身笑道:“今儿是我擅作主张把平日里关系极好的几家亲眷请了来聊聊家常,王爷平日里极忙的,自然没有功夫跟我们这些人闲聊,可如今保养身体要紧,且悠闲一日,跟我们这些人赏赏花,品品茶,说说笑话,松散松散心情也是好的。” 赵沐自然不好说什么,而且容昭将来要在上京城立足,跟这几家府上结交也是必须的事情,说话间那几位夫人已经带着儿子女儿上前来行礼请安。他也只好抬手叫起,又看了一眼容昭,想要为他介绍,萧珩却已经上前两步,拱手道:“王爷大病初愈不好久站,咱们还是先坐下再慢慢地介绍吧。” “说的是呢!王爷快请上座。”萧夫人忙闪开了身子,欠身道。 赵沐看了一眼容昭,不言不语的上去坐下。萧云欣便从丫鬟的手里接过一盏热茶来亲自送到赵沐手边。 萧珩又请几位夫人坐下后,方为容昭介绍:“这位是文华殿大学士顾青顾大人的夫人,这位是他的小公子顾忱。”赵沐指着顾夫人母子说道。 容昭朝着顾夫人抱拳躬身,礼貌的说了一声:“顾夫人好。” 顾夫人谢氏是谢太傅的女儿,而谢太傅的夫人萧氏则是萧正时的姑母,算起来谢氏跟萧正时是姑表兄妹,谢氏的外公就是萧正时的祖父,俗话说,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所以萧夫人今日请了她母子过来亲戚小聚也不算是失了规矩。 萧珩看着站在顾夫人身后的蓝衣姑娘,微笑道:“这位是顾家的二姑娘顾明轩。” 容昭一看这姑娘就觉得合眼缘,当然这并不是说顾明轩长得多好看,若是论姿色她比不上萧云欣,萧云欣是真正的美人坯子,然顾明轩胜在端庄大方,干干净净的一张圆脸,略施粉黛,衣着不见华贵但却十分衬托她明朗的气质,如有雨后蓝天,叫人看一眼心里就舒爽,于是容昭微笑着拱手施礼:“顾姑娘好。” 顾明轩微笑着福了福身,大大方方的说道:“明轩见过容世子。” “顾姑娘客气。”容昭微笑道。 萧珩又笑着为容昭介绍了礼部左侍郎乔庸的夫人以及女儿乔玲儿,吏部尚书王彦的夫人以及女儿王雨嘉。礼部尚书王彦是萧夫人的娘家哥哥,王雨嘉是萧夫人娘家的内侄女,自然也是近亲。 说话间,谢家老太太带着孙子和一对双胞胎孙女也到了,因为她辈分儿高一级,萧夫人便携几位夫人还小辈儿的男女十几口子人一起迎至门口,把老太太搀扶进屋。 谢老太太先给赵沐请安行礼,然后入座,萧夫人便叫过容昭上前给她见过,又介绍了谢家的公子谢宜和两位姑娘谢琦谢珍。 所有的人都认识了一遍,萧夫人便笑着请大家入座。谢老夫人年纪最长辈分儿最大,而且她今儿来萧家也算是回娘家,赵沐便以家宴之上不论国礼为理由,请了谢老夫人上座,自己则拉着萧珩,萧珣,谢宜和顾忱并容昭一起坐在了左手边一溜儿榻席上,把对面的那一溜儿榻席留给了女眷们。 宴席即开,先是各色水果干果和小点心一一端上来,接着是萧夫人精心准备的花果茶。 大家一边吃东西一边喝茶聊天,没多会儿的工夫便是各色冷盘上来,按照大家的脾胃口味送上去,喜欢的便留下,不需要的只管摆摆手,丫鬟会当时就拿走。如此宴席不仅方便,且又透着亲近。 萧云欣没心思吃东西,一双眼睛只眼睛一直盯着赵沐,这会儿见赵沐拉着容昭同坐张矮榻中间只隔着一个小方桌,两个人喜欢吃的东西都摆在那张小桌上,是不是的再对视一眼,那样子竟比亲兄弟还亲,萧云欣的心里升起一股失落,还有一大股妒忌,吃喝都没心思,连旁边的顾明轩跟她说了好几句话都没听见。 顾明轩便推了她一把悄声取笑道:“你的王爷又没走,只不过去坐在旁处了,你也犯不着就丢了魂儿似的。” “你又挤兑我!”萧云欣横了顾明轩一眼,不满的撅起了嘴巴偷偷地瞄了一眼容昭,又凑近了顾明轩的耳边小声说道,“你不知道那个容昭的狐媚工夫有多厉害,他能勾得表哥心里眼里只有他!你说恶心不恶心!” 顾明轩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在她们这些贵族女子的心里,男人养娈童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然而容昭是靖西候世子,岂能随便践踏?于是她低声劝萧云欣:“你这话也太刻薄了,如今他也是萧大人的门生,可不能这般说话。” “你不信?”萧云欣把顾明轩当成知己心里的话才跟她说,却没想到最好的朋友居然不信自己,于是她皱眉道,“你再悄悄地看看那边,你看我表哥的眼睛是不是总爱瞟着容昭?” 顾明轩抬眼看过去,恰好容昭也看这边,两个人目光碰到一起,各自一笑撇开。顾明轩便对萧云欣说道:“你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萧云欣见顾明轩也不站在自己这边,一时觉得没趣,也没有跟她说话的心思,便悄悄的起身往外面去找宋嬷嬷说话去了。 宋嬷嬷身为赵沐的奶娘,来到萧家也是受到宾客级的待遇,她和梅若以及各府跟过来贴身服侍的人一起被人请至旁边单摆了一桌茶果招待。萧云欣行至门口看见有梅若在便不想进去了,只扭头吩咐自己的丫鬟墨香进去把宋嬷嬷请出来说几句话。 听说是萧姑娘请,宋嬷嬷自然不敢怠慢,忙拿了帕子起身出来,见坐在游廊下的萧云欣忙上前行礼请安。萧云欣指了指对面,说道:“嬷嬷坐吧。” “这可不敢,姑娘有话吩咐,奴才站着听就是了。”宋嬷嬷不肯坐。 “我也没什么话吩咐,只是心里牵挂着表哥的身子,所以想请嬷嬷过来问一问。” “王爷挺好的,回去后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补汤也是看着时辰进的,姑娘瞧着王爷的气色可不是好多了?您放心就是了,容公子说了,不过一两个月的光景,王爷的身子就养过来了。”宋嬷嬷笑道。 “容公子说?连表哥的进补都是容昭在掌握吗?”萧云欣纳闷的问,“怎么不找太医?” “太医也找了,不过容公子说的那些食补的方子连太医都说很好,王爷又喜欢吃,所以老奴便照着做了。”宋嬷嬷一把年纪的人了什么不懂?萧云欣不说话她都知道这丫头心里想什么,然而在宋嬷嬷的心里大家闺秀就应该有大家闺秀的气度,容昭么,自然是不那么讨人喜欢的,但是王爷喜欢啊!王爷二十岁的人了,好不容易喜欢个人,容易么?所以介于一种叫做‘护犊子’的心情,宋嬷嬷对于容昭这件事情是站在赵沐这一边的。 “嬷嬷,这个容昭不学无术,脾性也不好,空有一副好皮囊,依我看表哥不适合跟这样的人走的太近,您得空得劝劝他。”萧云欣没看出宋嬷嬷心里怎么想,只一味的表达自己的心思。 宋嬷嬷忙摇头,笑叹道:“哎呦我的好姑娘!您这话儿可不是为难老奴吗?老奴奉娘娘之命在睿王府照顾王爷饮食起居不假,但也只是尽一个奴才的本分,至于王爷跟谁结交做朋友,那是男人的大事儿啊!别说奴才不敢多说,就是姑娘您将来进了王府的门成了王妃,也该多替王爷的宏图大业着想啊!” “可是……”萧云欣还要再说什么,却见宋嬷嬷忙转了身朝着自己背后的方向深深一福。她顿感有异,忙转头看时,却见容昭笑吟吟的缓步走来。 “世子爷,您这是……”宋嬷嬷忙问。 “哦,茶水喝多了,想方便一下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容昭无奈的笑道。 “就在那边,要不要老奴服侍您去。”宋嬷嬷抬手指了指游廊的尽头说道。 “啊,不敢有劳嬷嬷。”容昭说着,看了一眼萧云欣,轻笑道:“嬷嬷继续跟萧姑娘聊天儿,我就不打扰了。” 萧云欣淡淡的冷笑了一声,看着容昭离去,又道:“真不知道这个人有什么好,表哥那么喜欢他!” 宋嬷嬷叹道:“姑娘别这么说,容世子乃是靖西候世子,靖西候手中握着精兵十二万,为我大齐镇守西疆八百里边境,其能力不容小觑啊!” 萧云欣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说道:“也只有这一条能让我没话说了。” “你们两个在这里聊什么呢?”赵沐温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把萧云欣给吓了一跳,差点从栏杆上一头栽倒外面去。 “表哥!”萧云欣兴奋的起身,抬手捋了捋鬓间的发辫,以自己最好看的笑容面对这赵沐,心里小鹿乱撞。然而下一刻,赵沐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泼在她的头上:“嗯,看见容昭了吗?” 萧云欣一张明媚的笑脸立刻垮了,忽的扭过身去不理会赵沐。 旁边的宋嬷嬷只好回道:“王爷,容世子说是去方便,去那边了。”说着,宋嬷嬷指了指刚给容昭指的方向。 “好。”赵沐点了点头,便循着容昭离去。 萧云欣看着赵沐的背影,愤愤的咬了咬牙转身回屋里去了。 赵沐走到游廊尽头拐了个弯儿进了一道花瓶门便看见茅厕外面守着一个婆子,那婆子见了他忙福了福身也没敢说话,赵沐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进去了。 “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你该叫上我的。”赵沐说道。 容昭刚刚提上裤子,冷不防背后有男人说话,顿时吓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忙转身躲到一架藤编的屏风之后,叫到:“不是叫人在外面看着吗?怎么那你放进来了!” 赵沐完全没想到容昭会这么大的反应,心想是真的吓到他了,但他的反应如此之大也的确是好玩,因笑道:“外边是有个婆子看着,但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她没理由拦着不让我进来呀!” 容昭抓狂的只想撞墙,然而此时赵沐已经解了汗巾子扯开裤子对着净桶一阵哗哗哗放水。而他躲在这里不出去也实在是太怪异,若再问这问那的不依不饶肯定会引起赵沐的怀疑,于是他心一横,把裤子系好便闪身从屏风后面出来。 就是那么巧!赵沐刚嘘嘘完正抖了抖家伙准备收起来,却被容昭看了个正着。 “呃……”容昭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转过身去。心想他娘的,看了不该看的会不会张针眼? 赵沐却大大方方的一边系裤子一边笑问:“怎么了?看你扭扭捏捏像个姑娘,啧啧!这脸都红了,不至于吧?” “谁是姑娘?!”容昭回头吼了一声。 赵沐忽然想起来兰蕴说过他家公子最讨厌人家开他玩笑说他像姑娘,这是逆鳞揭不得,于是忙赔笑道歉:“得得,我说错了!你不是姑娘,你是爷们儿!堂堂靖西候的公子,那是战场上出生入死茹毛饮血的主儿,那是响当当的硬汉子,行了吧?” 容昭没好气的甩开赵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哼道:“在这儿瞎叨叨什么?你是喜欢这儿的味道觉得好闻啊?” 赵沐知道自己这回是踩到了猫尾巴,于是也不生气,便整了整衣裳随着容昭出了净房。 外边替容昭守门的婆子上前行礼,容昭原本是许了她赏钱的,这会儿虽然被吓了个半死也不好意思欺负一个老婆子,于是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扔到了她的怀里。那婆子忙褔身道谢,看着两位贵人远去,又把那块银子拿出来细细的端详。 此时的游廊下早就不见了萧云欣的影子,不用想也知道这姑娘回屋里去了,一想到她眼里仇恨的神情容昭就觉得郁闷,他不傻,自然知道萧云欣为何那么讨厌自己,再看看身边的赵沐,容昭心想老子必须想个办法了。 一队十二个提着食盒的丫鬟从游廊的另一头疾步走过,容昭笑道:“要开宴了,还是赶紧的回去吧。不然你那情妹妹看不见你又该发脾气了。” 赵沐心里有事,却一把拉住容昭的手,说道:“先不急着回去,我们在这儿说会儿话。” 容昭忽然想到这货的手刚刚干了什么事儿,忙扭手腕挣开,蹙眉道:“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的。”说完又觉得这话太娘气,于是又补充了一句:“爷有洁癖。” 赵沐闻言再次失笑,忙举手道:“这回还是我错了!不知怎么了,今儿屡屡犯错,回去后我一定好好反省。” 容昭哼道:“反省就免了,若是这事儿让你的情妹妹知道了,还不得缝了小人天天晚上念着我的名字拿针扎呀?” 赵沐却立刻变了脸色,严肃的说道:“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啊?”容昭诧异的回头看着他,“我随便说的,怎么了?” “这种巫咒之术以后不许乱说。”赵沐正色告诫道。 容昭这才想到古人素来最敬重鬼神巫蛊,所以这类的话是禁忌,于是忙道:“知道了,以后绝不乱说了。” 第58节 赵沐这才放心,因又想到正事儿,便问:“屋里的那几个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怎么样有什么用,今儿又不是给我……”容昭眼前灵光一现,顿时警觉起来,“等等,你什么意思?难道?” “舅母应该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刚刚里先出来了,那几个夫人便都纷纷说你长得好,什么俊逸非凡,丰神俊朗,玉树临风云云,还说你拜在萧大人门下再进国子监读两年书,将来肯定前途无量。听她们那意思,都巴不得把女儿许给你呢。所以我才问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也好来个先下手为强。”赵沐微笑道。 容昭看着赵沐幽深的眸子,心里却是波涛翻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沐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神色,像是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的表情。 “好啊!”容昭忽然笑了,随口说道:“我觉得明轩姑娘不错,端庄大方,进退有据,我很喜欢。”说完,又颇为恶毒的补上一句:“她可比你的情妹妹好多了!好一百倍!嗯。” 赵沐刚听他说喜欢顾明轩的时候,一颗心骤然下沉像是坠入了冰窖,而当他补上后面这句时,赵沐又笑得如沐春风——原来不过是要来一个人来把萧云欣给踩下去,说起来顾明轩的确是比萧云欣更通情达理。然那又怎么样?反正自己谁都不喜欢,娶谁做王妃也不过是听母妃的安排,为大业着想罢了。 ------题外话------ 呜呜,我家沐沐被看光光了! 昭昭这个小流氓!太过分了,看了居然还不想负责! 所以,亲们用票子砸死这个小流氓,逼他就范吧! ☆、第九十二回,赌约 容昭嘲讽完了赵沐,等着他反击,不了等来的却是沉默,一时间又觉得没意思,便转身往屋里去了。 还没进门,萧珣便急匆匆的从里面寻了来,见着容昭以及容昭身后的赵沐忙笑道:“哎呀,就等你们二位真是好,这马上要开宴了却跑出来闲聊,一时半刻还不回去了。” “这不就回来了么,不过是解了个手。”容昭笑道。 “快走吧,大家都等着敬酒呢。”萧珣拉着容昭往屋里走,言行之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亲切。跟在后面的赵沐盯着容昭那只被萧珣拉住的手,目光紧了又紧,心想怎么这家伙这会儿不嫌弃了呢? 进屋后,一众人等果然都在等赵沐和容昭这两个,谢宜见他们两个进来,因笑道:“你们二位是今日的贵客,尤其是容公子,这酒宴还没开就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逃酒呢?” 容昭笑道:“绝没有逃酒的意思,不过是茶喝多了若不去腾个空儿,这酒也没地儿装罢了。” 众人都笑,然后各自入座,萧夫人率先举杯向大家敬酒。谢老太太身为萧家嫁出去的老姑奶奶,非常的配合,先朝着赵沐礼让了一翻,便把酒杯里的酒一口干了。谢老太太这么痛快,旁人自然也不好再扭捏,况且都是亲戚连着亲戚,也没什么可装的。便都纷纷举杯跟身边的人互相碰了碰,各自把杯中酒都喝了。 一场宴会,只要有人带头喝酒,这气氛就绝对差不了。 酒过三巡之后,不管夫人太太还是公子姑娘,大家之间的气氛便热络了不少,互相交谈说笑比之前畅快了许多。 赵沐端着酒杯拿着酒壶起身上前给谢老太太斟酒并敬酒,这老太太是他母妃的姑母,算起来是他外祖母辈儿的人,必须要尊重。谢老太太忙起身双手捧着酒杯等赵沐给自己斟满酒连连声告罪说自己倚老卖老,然后笑呵呵的跟赵沐共饮一杯。 下面容昭看见赵沐这般礼贤的模样,心里笑骂了一句人模狗样,便自顾端起酒杯来喝酒。而对面顾明轩跟萧云欣耳语了几句,便端着酒杯朝容昭走了过来。 “容世子。”顾明轩微笑着在容昭面前站定。 “顾姑娘。”容昭忙站起身来,拿起酒壶给自己斟满酒,微笑道:“今日真是幸会。” “容世子,刚才我过来的视乎跟云欣打了个赌,云欣说你不学无术,而我则意味你胸中另有乾坤。我们两个的赌注是三月三日设宴做东请今日在座的人一起玩乐一天。而为了考校你到底是不学无术还是胸有丘壑,我设了一副对联,一个谜语,一曲辞令。而如果这些你都不会呢,也可以自己想个办法证明一下你不是那种不学无术之人。如何?” 顾明轩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小,至少旁边的谢宜听得清清楚楚,他立刻红着脸站起身来呵斥自己的妹妹:“明轩,怎可如此无礼?快给容世子道歉。” 顾明轩小脸一扬,不但拒绝道歉,反而对容昭说道:“容世子,其实只要你能证明自己的确是有才华的人,根本无需我道歉,大家都会为你喝彩的,不是吗?” “明轩……”顾忱挫败的叹了口气,妹妹并不是如此鲁莽之人,今天究竟是怎么了?顾忱环顾左右想看看母亲在什么地方,无奈萧夫人此时已经带着几位夫人去赏兰花去了,那边的榻席上都是空的。 “容公子?”顾明轩依然微笑着盯着容昭看,似是想从容昭的表情里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容昭却歉然笑了:“顾姑娘,实在抱歉的很。比起赴萧姑娘的宴会,我更喜欢赴顾姑娘你的宴会呢?其实输了怎样,赢了又怎样?如果不是好的对手,输赢也没什么意义了,你说呢?更何况,你的宴会我可以出钱出力呀。” 输了怎样?赢了又怎样?如果不是好的对手,输赢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顾明轩一下子被容昭这句话给说的定住,仿佛醍醐灌顶一般,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起来。 是啊,如果不是好的对手,输赢有意义吗? 没意义! 想自己今天一直在跟萧云欣争论容昭的事情,她觉得这个率性不羁的公子哥儿就比上京城里那些自诩贵族子弟书香子弟却目空一切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的公子哥儿强了百倍。 尤记得那天早晨她刚好出门,在马车里看见一个白衣公子带着一大群叫花子围着包子铺吃包子的情景历历在目,她总觉得一个能放得下架子那样对待小乞丐的军门公子身上不仅仅是武将的杀伐之气,更有一颗善心,这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什么才华?什么抱负?满腹经纶又怎么样?胸怀天下又如何?这所有的一切雄心壮志还不如拿出几两银子请街上的沦落之人吃一顿饱饭更有意义。 顾明轩相通之后,后退一步朝着容昭深深一福,朗声说道:“多谢公子指点,明轩明白了。三月三日明轩当在城郊桃花涧设宴以践此约,还请公子如约而来。” 容昭听了这话,心底里越发喜欢这姑娘,一边拱手还礼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感慨自己如果真的是个男的该多好,一定要把这姑娘娶为贤妻……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腹诽赵沐,放着这么好的姑娘不追求,却非要跟萧云欣那个蠢物捆绑在一起,真是瞎了眼。 一直字旁听的萧氏兄弟听了这话,一起笑道:“明轩妹妹摆宴,我们是一定要去讨一杯好酒喝的。” 谢宜也凑过来笑道:“见者有份,不许落下我的帖子。” 仿佛感应到了容昭的腹诽,赵沐端着酒杯款款而来,微笑着问:“你们再说什么,好热闹。” 顾忱忙拱手道:“舍妹无知,跟容公子开了个玩笑,多亏容公子不计较,舍妹答应在桃花涧设宴给容公子赔罪。” 赵沐微笑道:“有此等好事,决不能少了本王。” 容昭摇头叹道:“顾姑娘的宴席要设在城外的桃花涧呢,那里天气阴冷,王爷大病初愈怕是受不住那山风吧。” “没关系,本王过冬的衣裳还没收起来呢。”赵沐不急不恼微笑着看容昭,心想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容昭脸皮厚,并不觉得有何不妥,还拿起酒壶来给顾明轩倒了一杯酒,笑道:“容昭真心敬佩顾姑娘,在此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顾明轩大大方方的笑道:“明轩也敬重容公子,这一杯我们互敬。” “嗳嗳,你瞧瞧他们两个像什么?”旁边的谢宜悄悄地拍了萧珣一下,压着笑问道。 “去!别胡说。”萧珣不满的瞪了谢宜一眼。 顾忱这个兄长在一旁看着也是心急,便拿了酒杯朝着容昭一举,说道:“容世子,今日幸会,见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改日顾某做东,请来家中做客。” “好。顾公子才华横溢,容昭一心结交却没有机会。如今顾公子肯与容昭做朋友,是容昭之大幸。”容昭说着,又给自己倒满酒杯跟顾忱一起干了。 气氛空前热闹起来,那边几位姑娘也纷纷端着酒杯过来以各种借口跟自己心仪的公子交谈,对饮。大齐民风淳朴,男女大防并不是太严格。贵族子弟们常在一起雅聚或饮酒对诗,或品茶听曲,兄妹姐弟一起出席者比比皆是,更何况今日在座的都是亲戚连着亲戚,算起来不是一家子就是表亲,避讳计较自然少了好多。 萧云欣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遂端着酒杯走到赵沐跟前,却温声劝道:“表哥,你大病初愈不宜过度饮酒,可别贪杯了。” “多谢表妹关心。”赵沐客气的点了点头。 萧云欣站在赵沐面前,一时心里有无数的话要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只得沉默。赵沐却一直瞄着旁边的容昭,见这家伙又跟萧珣连饮三杯,心想这回定然是醉了!看回去又该怎么闹。 沉默了半晌,萧云欣忽然觉得耳边的说笑声好烦,于是问道:“表哥,这儿实在是太吵了,您要不要随我去后面稍事休息?” “撇开大家独自躲到一旁去,似乎不太好吧?被他们拿住了又说是逃酒。”赵沐轻笑摇头。 “不会的,你身体不好,少喝几杯也无可厚非。”萧云欣只想拉着赵沐离开这里找个清静的地方说话。 赵沐眼看着容昭又被谢宜和顾忱两个联合敬酒拿了一只大大的玛瑙碗装酒,心里立刻急了,这样喝法怕不会醉死?于是他朝着萧云欣摆摆手转身朝容昭那边走去。 然而容昭这会儿工夫已经端着满满的一大海碗酒凑到了嘴边,然后朝着谢宜和顾忱二人一笑,仰起脖子开始大口喝——咕咚,咕咚…… “哪有这个喝法的?”赵沐过来制止的时候,容昭已经喝到了最后一口。 本来容昭就已经喝得六七分醉意了,这一大碗下去,人立刻站不稳了,抬手就搭在了赵沐的身上,笑呵呵的指着顾忱和谢宜,说道:“还来不来?” 赵沐伸手揽住了容昭的腰,皱眉对面前几个人说:“不能再喝了,再喝可就醉死了。” 不管这些公子哥儿们平日里怎么闹,怎么无拘无束,然而赵沐毕竟是皇子,是王爷,他一说话,大家总是要收敛的。 “原本就是容世子自己要跟我们赌的嘛。”谢宜笑道。 “好啦好啦!不喝了,真的醉的不省人事倒是没意思了。”萧珩身为东道主,忙息事宁人。 “嗯,小心容世子记仇,下次狠狠地灌你酒,到时候可别说兄弟们不帮你。”顾忱也笑呵呵的对谢宜落井下石。 “人家容世子是从西疆长大的,生性豪爽,你当是你们这些小肚鸡心肠的家伙还记仇?”谢宜说着,端起自己的酒杯把杯中酒喝了,赞道:“我就是欣赏容公子的豪气,不管能不能喝,这酒品如人品,决不能失了血性!” “喝!来,再喝……”容昭靠在赵沐的身上,嘿嘿笑着还去找酒。 赵沐一把把他的手拉回来,叹道:“别闹了!本王可没那么多力气收拾起,你最好听话!” 谢宜一看这情景,立刻对这两个人打趣上了:“哎呀,王爷您怎么对容世子这般的好?您平日里可从没这般关心过我们。” “行了!你也喝醉了!越说越没正经。”赵沐看了一眼萧珩,说道:“时候不早了,本王先回去了。”说着,他又转头吩咐身后的丫鬟去把梅若叫来帮忙。 梅若早就在门外候着了,一直担心容昭喝多了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然而里面都是各府的公子姑娘们一起说笑,她一个丫鬟绝没有进去搅局的份儿,只在门口急的满头冒汗呢,一听睿王吩咐,忙答应一声进来把容昭从睿王的身上扛到自己的肩头,并朝着众人歉然笑道:“我家公子不胜酒力,扫了诸位的兴致,实在抱歉了。” 随后跟进来的是宋嬷嬷,宋嬷嬷也实在担心睿王的身体,因小声劝道:“王爷,这天色眼看着要黑了,还是早些回去吧。大家高兴,改日再聚也是一样的。” 赵沐便笑道:“好吧,改日本王身子好些了,在王府做东,你们可都得来啊!少一个也不行。” 萧氏兄弟以及谢宜顾忱等人都拱手答应着,说一定去一定去,王爷做东我们敢不去么,云云。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老夫人和诸位夫人那边,萧珩替本王说一声吧,就不过去打扰她们的雅兴了。” “王爷放心。”萧珩拱手应道。 梅若半扛着容昭跟在赵沐身后往外走,经过萧云欣面前时,听见她凉凉的叹了口气,再抬头看时,刚好瞧见萧云欣眼神里的一点得意之色,然而碍于身份,梅若不好跟她计较,但这口气却已经存在心里。 上马车的时候,梅若是想着把容昭弄进自己跟宋嬷嬷坐的那辆马车的,然赵沐却不准,说那辆马车不顾舒服,万一把容昭颠的吐了就不好了。 梅若看了看已经昏昏沉沉的容昭,心想公子喝多了就睡,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便叫上盛穹一起把容昭塞进了赵沐的大马车。 其实容昭并没有醉的不省人事,上车,找抱枕,靠在舒适的地方,睡觉,这一切动作都还算是麻利。这让赵沐很放心,坐定之后只是吩咐车夫慢点,不要太颠了。 赵沐也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安静下来酒气上头,没支撑多久也累的靠在枕上,马车轻轻地晃着往睿王府的方向走,车里两个人各自裹着斗篷睡得香甜。 * 夜风呼啸,吹得窗户纸呜呜的响。凤阳宫,里里外外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蝉。 谨嫔站在凤榻跟前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端坐在凤榻上的周皇后那一张脸黑的宛如锅底一般。 凤榻跟前跪着一个穿着六品宫监袍服的男子,看上去年纪不大,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低着头以额触地,同样是大气不敢喘。 气氛压抑到不能在压抑的时候,周皇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小瓶子放在手边的高几上,淡淡的说道:“把这个今晚送进刑部大牢里去吧。” “姐姐?!”谨嫔立刻就跪下了,哭着哀求道:“姐姐,能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周皇后冷冷的说道:“别叫我姐姐!在这凤阳宫里,我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求您……”谨嫔立刻改口,并在此磕头。 “如果你不想跟着一起去死,就给我闭嘴。”周皇后说着,又吩咐跪在脚边的小太监,“做完这件事情之后你就去皇陵当差吧,你的家人本宫会妥善安排的。” “谢娘娘。”小太监磕了个头,起身上前,拿了那只小瓶后又躬了躬身,恭敬的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谨嫔摊在地上哀哀欲绝。 周皇后吩咐身边的贴身嬷嬷:“本宫这几天晚上总是睡不好,梦靥不断,谨嫔忠心,自愿替本宫去小佛堂跪经。你挑两个妥当人好生服侍她去吧。” 第59节 “是。”嬷嬷应了一声,上前去把谨嫔拉起来,送到后面的佛堂去了。 当晚,刑部大牢里的周成贞服毒自尽,没有留下只言片字。廖氏投毒一案经过几天的审理,没有拿到切实的证据,但到了这一步也只能结案,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在周成贞的头上,并没有再做进一步的追究。 然而周皇后却并没有因此让这件事情过去,刑部的事情一出来,她便脱了凤冠,去了珠宝簪环,穿着素色衣裳去乾元殿门口跪地喊冤,说是有人要灭口栽赃才在刑部大牢里做了手脚,害死了周成贞,试图把所有的罪名都压在周氏一族的身上,并呈上洋洋洒洒上千字的奏疏,字字有理有据,矛头直指公孙氏一族。 乾元殿内,皇上正看着容悦用心修剪花瓶里水养的一枝杏花。容悦生在西疆,长在军营,对插花之道并不精通,然而她天资聪慧,又心性纯良,修剪花枝只凭本心,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讲究,反而让皇上觉得有趣,最主要的是她什么都不懂,反而显得皇上知识渊博,偶尔在一旁指点一句,自我优越感便爆棚。 “陛下,皇后娘娘在外边,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要面奏。”张万寿不合时宜的进来回道。 好兴致被破坏,皇上一脸的不高兴,长袖一甩,说道:“她能有什么事儿?无非是替周成贞说情罢了。你去告诉他,敢对皇子下毒,其心可诛!这事儿一定要查明白了,否则朕都寝食难安!叫她回凤阳宫好好呆着吧。” 容悦却不理会,只专注的看着花枝,又问:“陛下,您看这样可好?” 皇上立刻换了一副笑脸,温和的说道:“极好。就是这样了,再修剪便见穿凿之力,没有这浑然天成的趣味了。” “陛下说的是,那这瓶红杏就放在陛下的龙案之上,陛下每天批阅奏折都能看见,好不好?” 皇上一听这话心情比花瓶里的杏花都烂漫,忙揽着容悦的肩膀赞道:“好!还是朕的悦儿最体贴。” “哎呀,不好。”容悦又苦恼的摇了摇头。 “嗯,因何不好?”皇上纳闷的问。 容悦又道:“这龙案之上放的都是家国大事,这一支红杏太闹腾了,这春意枝头,总显得不够庄重。臣妾还是把它拿回凝翠宫好了。” “那怎么行?说好了这瓶花是给朕送来的,怎么转手又拿回凝翠宫了呢?”皇上说着,伸手捏住容悦的下巴,又悄声笑道:“如实招来,是不是想着朕喜欢这一瓶红杏,会每日去你的凝翠宫看它?” 容悦羞涩扭头,背过身去说道:“陛下真是的,难道不知道有些事情是看破不说破?人家一共那么一点小心思都被您看透了!” 皇上顿时大喜,伸手把容悦纳入怀中,百般爱怜。 “陛下!”张万寿的声音又不合时宜的从殿门口传来。 皇上忍了忍,没忍住,转头呵斥道:“你这狗奴才又有什么事?!” “皇后娘娘说……” 皇上怒火攻心不等张万寿说完便怒声叱道:“让她回去!是你没听明白,还是朕的话都不好使了?!” “陛下!”容悦忙拉了拉皇上的衣袖,小声劝道:“陛下有事说事,何必动怒?太医说了天气转暖不宜妄动肝火,会有损龙体的。” 皇上反手安抚的拍了拍悦妃的手,沉沉的舒了一口气,方道:“你去告诉她说,晚上朕回去凤阳宫。让她有什么话等晚上再说,” 张万寿这才敢把周皇后写的奏疏双手奉上,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这是娘娘写的奏疏,娘娘说此事关系到江山社稷,还请您百忙之中看一下。” 皇上冷笑一声接过那一片素绢来展开粗略一看,立刻又怒了:“周成贞为何会畏罪自尽?!刑部的人是怎么审问的?天牢的人都是死的吗?!” 张万寿以及殿内的宫女太监们吓得赶紧跪下,连容悦也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跟那些人一起请罪。 ------题外话------ 哎呦妈呀!看书看书,大珠也看书着迷了! 话说,月底了,你们的票子都捂着干嘛呢? 是不是等珠二更呢? 赶紧的再过来,月票排名在四十以上就加更哦! 一万个么么哒! ☆、第九十三回,刁奴恶犬 皇上弯腰伸手,温和的说道:“悦儿起来,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陛下震怒便是臣妾服侍不周。”容悦顺着皇上的手臂缓缓站起来,微微皱眉看着皇上,欲言又止。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心地善良定然是见不得人受苦,但这件事情牵扯到朝政和党争,不是你能管得了的。”皇上及时开口阻止了容悦含在嘴里的话。 容悦心神一震,心想自己真是太蠢了,差点在这种时候对周皇后落井下石,若是这些话真的说出来,荒山肯定怀疑自己也被卷进了争斗之中,恐怕不仅自身难保,连宫外的容昭都会受到牵连。 “陛下英明,朝政之事臣妾不敢妄言,臣妾在这里叨扰了陛下许久,也该回凝翠宫去了。碧玺处理完了政事,晚上过来尝尝臣妾炖的野鸡崽子汤,如何?”容悦温暖的笑着。 “好,后宫这么多人,还是你最懂事。”皇上爱怜的摸了摸容悦的脸颊,满意的点头。 从乾元殿的后门出去,连看见周皇后的机会都没有,容悦站在寒气十足的春风里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进宫之前容昭一再叮嘱自己不要多管闲事,要多跟德妃学,一淡然自处,只要把皇上的心情照顾好就行了,千万别使小性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千万别着急……他叮嘱了两大车的话,自己还是没记住!差点犯错!容悦真想狠狠地掐自己一把。 回到凝翠宫,容悦吩咐绿云:“去把早起他们送进里的那几只野山鸡弄干净用瓦罐炖上。不要放葱,皇上不喜欢那个味道。可以多放一点花椒……嗯,就跟以前的做法一样,你知道的。” 绿云忙答应着下去料理,容悦疲惫的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进宫快一个月了,皇上在凝翠宫留宿十四天,这是妥妥的宠冠后宫。这期间,周皇后并没有刁难过一次,反而是把上好的补品不重样的往凝翠宫送。倒是贤妃那边却一次次的刁难,明着暗着都有。 而面对这些,在自己不淡定的时候,德妃只淡淡的给了她一句话:一切表象不过是虚妄,让她不要当真。 是啊,不管是周皇后还是贤妃,都不可能真的对自己好,也不可能一直对自己坏,自己在她们的眼里只不过是砝码,如今周皇后拿自己弹压贤妃,等贤妃被弹压下去了,周皇后一样不会放过自己,之前在行宫里碧梧书斋的那场火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可是,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这是容悦最愤懑的一件事情,她是个直爽的性子,知道谁在害自己,恨不得立刻一剑把那人给杀了!让她每天在这些人跟前周旋,甚至赔上笑脸,简直生不如死。 容悦靠在榻上半睡半醒之间被一阵吵嚷声弄醒,便皱眉问:“谁在外面吵吵闹闹的?” 绯衣忙进来回道:“娘娘,是安平公主飞要进来,陈公公在外面拦着呢,好说歹说都不听,非要进来见您。” 容悦不用想也知道赵湄来找自己是为了周皇后的事情,想想对周皇后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去求情?然而再听外面赵湄似有哭声,若是任由她在门口闹,对自己的名声也不好,遂起身理了理鬓间的发丝,说道:“让她进来吧。” 绯衣担心的犹豫了一下,没挪脚步。 容悦轻笑道:“怕什么?难道我们这么多人还能任由一个小姑娘给欺负到头上来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绯衣一寻思也是,于是转身出去了。 没多会儿工夫,赵沐跟着绯衣进来,然而她一进门就扑着容悦去了,在容悦拿起茶盏还没来得及丢出去砸她的时候,赵湄噗通一声跪下了。容悦顿时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好。 “月妃娘娘!求求你救救我娘!”赵湄跪下后便开始哭着哀求。 “你娘?”容悦诧异的问:“她怎么了?” 赵湄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娘被皇后娘娘关在凤阳宫后面的小佛堂里……已经三天了……呜呜呜……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求求你救救她!求求你……” 容悦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安平公主,既然你娘是被皇后娘娘关起来的,你找我有什么用?赶紧的去求皇后娘娘吧。” “我去了凤阳宫,可凤阳宫关着宫门我进不去,他们说皇后去乾元殿了,呜呜呜……我也想去乾元殿,可是我怕父皇……我怕……求求你帮我帮我!只要你一句话,父皇肯定让皇后娘娘把我娘放出来……”安平公主像个没娘的孩子一样,哭的十分可怜。 然而容悦却知道这并非是一动善心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因道:“你去乾元殿求你父皇,应该是比本宫的话好使。说到底你是你父皇的掌上明珠嘛!你在我这里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没用的。” “我进不了乾元殿,即便进去了,因为我跟皇后娘娘的关系,父皇也不会听我的,悦妃娘娘,你现在是我父皇的心头肉,求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娘被关在小佛堂里三天没出来,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呜呜呜……”赵湄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抹眼泪,此时她一张小花脸比落难的小猫都可怜,看了都让人心碎。 然而容悦却不能心碎,她知道周皇后关谨嫔肯定是有原因的,她们两姐妹素来拴得紧紧的,如今却忽然把她关起来,肯定是有大事儿。在弄不明白这件大事儿之前,她不能轻易插手。 “安平公主,你说的事情我已经听明白了。你在我这里哭也不是什么办法,我能帮自然就帮,但你得容我好好地想一想该怎么帮不是?你先回去吧,这事儿不要再去别的娘娘那里去闹了。闹大了,皇后娘娘生气,你娘也讨不到什么便宜,你明白吗?”容悦无奈的叹息着。 赵湄听了这话便止住了哭声,抬头透过蒙蒙眼泪问道:“娘娘真的会帮我吗?” “不是我会不会帮,是有办法才能帮,你不让我想办法,我就算答应你了又能怎么样?你先回吧。天眼看着就黑了,你父皇说好了会过来的,若是让他看见你这个样子,只怕会更生气,到时候再怪罪到你母亲的头上,责怪她没好好地教导你礼仪规矩,你更说不清了。”容悦不耐烦的说道。 “娘娘说的是,那我先回去了。”赵湄这才站起身来,然而跪的太久腿都直了,一个趔趄差点又栽倒。 旁边的绯衣忙伸手扶了她一把,把她送出门去。 容悦等绯衣回来,才问跟前的陈存孝,绿云和绯衣三个人:“你们说,赵湄为什么会找到我们的门上?还有,皇后娘娘为什么把谨嫔关进了小佛堂?” 陈存孝闻言,便上前一步躬身回道:“娘娘,奴才以为,安平公主找上您,应该是因为她觉得现如今在皇上面前能说得上话的只有您了。她为了她的母亲失去了分寸,才会跑过来大哭大闹。不过皇后娘娘管了谨嫔这事儿奴才听得可不是这话儿,外边的人说是因为皇后娘娘因为娘家出事儿每日梦靥,才叫谨嫔去小佛堂替她跪经的。当然,这也是面上的借口,其中真正的理由肯定是谨嫔忤逆了皇后,皇后才会用这个办法把她先弹压在小佛堂里。当然,这都是奴才的愚见,娘娘若觉得奴才说的不对,就权当奴才没规矩,胡说八道了。” “你没有胡说八道,你说的极有道理。本宫现在最感兴趣的是皇后娘娘究竟为什么把谨嫔关进了小佛堂。既然赵湄能跑我这里来哭成这样,那谨嫔就绝不是跪经那么简单,肯定是吃了苦头的。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皇后娘娘自断手臂,给谨嫔苦头吃。”容悦皱眉说道。 “这个,奴才得细细的去查。”陈存孝说道。 容悦点头说道:“那就细细的查,越详细越好。” 皇后娘娘的血泪陈情也不是白给的,皇上看完之后虽然没见皇后,但下了密旨给镇国将军徐攻,命他密查睿王中毒一事究竟还有什么蹊跷,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谁。 然而徐攻接到这道密旨很是为难,睿王中毒是礼部尚书萧正时告到刑部的一桩案子,关键人物是萧正时府里的一个姓廖的奶娘,廖氏供出了周家,然而周成贞却不明不白的死在狱中。刑部给出的结论是畏罪自尽,然而皇后娘娘说是有人杀人灭口。但不管是那种可能,廖氏已经疯了,再也供不出有用的东西,而萧家又拿不出更多的证据,甚至连睿王所中何毒,如何解的毒都说不清楚,更没有太医院的出诊记录用药记录,所以这件案子根本无从去查。 睿王府,赵沐和容昭面对面坐着吃饭,赵沐吃完最后一口粥把碗放下要了茶漱口,抬头看见容昭也拿了茶漱口,才开口问道:“周成贞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据说是畏罪自杀。”容昭是从紫姬的嘴里听说这事儿的,听见这消息他第一反应不是周成贞怎么样,而是周岳亭那小家伙会怎么样?没爹的孩子以后恐怕比流浪的小乞丐好不了多少。 “你怎么看这事儿?”赵沐又问。 “自从他进刑部大牢起,我就没指望他能活。”容昭轻声叹道。 “周皇后借此事向公孙氏发难,一千多字的陈情书递到皇上面前,声称周成贞的死是有人杀人灭口。”赵沐轻声说道。 “她说的也没错。”容昭漫步尽心的说道。 “的确没错,但她这办法不见的有效。”赵沐淡淡的说道。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没有。”赵沐无奈的摇了摇头,如果有,他早就出手了,何必等的这么辛苦。 “所以,女人的这种办法虽然有些无理取闹,但有时候也能推波助澜一下,至少这会在皇上面前提个醒儿——”容昭叹了口气,款款起身走到窗口,“敢在天牢动手的人不得不防啊!” “但是,敢在天牢动手的也不一定是肃王那帮人哪!”赵沐轻叹。 “这话倒是不错!不过我倒是乐见其成,如果周皇后能把肃王给撕一口,也算是替我报了仇。”容昭说着,便见梅若拎着个包袱从外面走了过来,于是幽幽一叹,说道:“今儿得去国子监报到了,按照萧大人的安排,我得住在那里。梅若等人不方便跟过去,就让她们住在你这儿,可说好了,这些都是我的人,不许你指使她们干这干那儿的!” 赵沐无奈一笑,说道:“知道!你的人包括你的那条大白狗都是我王府的贵宾,一定要享受最高的待遇。放心了吧?” “那倒不用……”容昭摆摆手,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回头笑道,“我的大白狗我要带走。” “什么?!你带着一条狗去国子监?你小心把那些老先生们给惹急了!”赵沐无奈的提醒道。 “不过一条狗而已,那些先生们都是博学之士,怎么可能跟一条狗一般见识。”容昭笑了笑,若无其事的出去了。 赵沐焦虑的跟着他出门,眼看着容盛从梅若的手里接过包袱,和青崖一起随着容昭出门,还有那条一路围着容昭撒欢儿的牧羊犬,顿时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容昭就这么带着两个奴才并一条狗大摇大摆的上了马车出睿王府往国子监去。赵沐目送他离开,心中闪过四个字:恶狗刁奴。 国子监,是从大齐朝往前数三个王朝就已经存在的朝廷机构,又叫中央官学,国子寺,或者国子学,历代以来都是朝廷最高学府。国子监具有一定程度的监国功能,可以弹劾官员和国政,然而这个功能自从大齐朝建国以后以后已经明显被废,尽管在国子监里挂名读书的十个有九个出身世家贵族,然而这些年轻的公子哥儿们在这里读两天圣贤书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方便以后正式进入官场,在这里学的无非是怎么拉帮结派,没谁会认真读书。 容昭拿着自己的名帖进门,自然有当值的小吏为他引路,然而刚进集贤门,引路的小吏就被猛然窜到前面去的牧羊犬给吓了一跳,差点爬旁边的那棵老槐树上去。 这下把容昭给乐得不行,忙招手朝着躲在树后的小吏说道:“你不至于吧?它不咬人的,你快下来吧。” “公子有所不知,不是小的失礼,实在小时候被狗咬过,直到现在见了狗小的腿就发软。”那小吏期期艾艾的说道。 容昭轻笑道:“行了,你别害怕了,有我在,它绝对不敢怎么样。放心!” “真的?”小吏躲在树后将信将疑。 容昭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吩咐牧羊犬:“血点儿,去门外等着,等爷安顿好了出来接你。” 第60节 牧羊犬听了,走到容昭跟前围着他转了一圈,舔了舔他的手背转身出去了。 “嘿!这么灵?!”小吏惊讶的从树后转了出来,看着牧羊犬的背影赶到十分的惊奇。 “当然,它是受过训练的犬,比一般的看家狗强百倍。”容盛淡淡的说道。 “真神!”小吏还不忘看一眼门口,方引着容昭进去了。 到了国子监新学生报到的偏厅,找着负责的先生,容昭把名帖以及萧正时的手书一并递上去,那先生看了一眼容昭,又认真的看了一眼萧正时的手书,方起身朝着容昭拱了拱手:“原来是靖西候世子,这边请。” 容昭也客气的抱了抱拳,跟着这先生转弯儿到了后面,却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很是熟悉,于是也跟着笑了。 “瞧瞧!人来了不是!”谢宜指着容昭,对另外几个公子哥笑道,“刚还说起来着,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容昭朝着众人抱了抱拳,笑道:“我说几位,今儿是开学第一天么?都不上课?” “郭太傅今儿拉肚子,尊太医嘱在家里修养一日,所以今儿不上课了,再说,你今儿刚来还是先认识认识地方熟悉熟悉同学要紧,上课么,以后有的是你上课的好时候,急什么。”谢宜说着,拉了容昭过去跟那几个青年公子认识:“这位是镇南候世子卫承,这位是威烈将军的公子长孙煜,这位是掌管着上京城里里外外安全防卫的镇国将军徐攻徐将军的公子徐坚,这位顾忱你是熟悉的,这位萧珣你肯定也熟悉哈哈……” 容昭抱拳,跟众人一一见礼。 萧珣则一把把容昭从谢宜的手里抢过来,笑骂道:“我跟容世子的关系还用你来介绍?一边儿凉快去吧你。” 谢宜指着萧珣笑骂道:“啧啧!你这人……真是属狗的!翻脸不认人!刚才还跟我说要一起去琉璃街淘字画,容昭一来立刻把我给甩了。” 众人又跟着起哄笑起来,容昭叫盛穹和青崖一起把自己随身用的包裹送去后面住的屋子里,他又朝着谢宜等人拱拱手,说道:“我还有个伙计在门口等着呢,我得去接它进来。” “伙计?让你的随从去接不就好了?那边闲云亭已经备好了茶点就等你一个人了!走走,咱们去那边边茶边聊。”谢宜一边说一边拉着容昭往一边走。 “这不行啊,我这伙计除了我谁都不认,我若是不把它给带进来,它得在门口蹲一天。诸位先过去,我去去就来,去去就来。”容昭说着,急匆匆转身往外走。 “等下,我跟你一起去,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伙计这么要紧。”谢宜随后跟上。 容昭笑了笑,心想跟就跟吧也没啥大不了的。 谢宜满心期待不知道容昭嘴里说的那位伙计是谁,于是在一众朋友的嘲讽之中追着容昭跑去集贤门门口,当他看见一只大白狗热情的扑到容昭的怀里时,谢公子也是吓得一声惊叫往后退了好几步,待看清容昭跟那只大白狗各种亲昵之后,方松了口气,叹道:“你说的伙计就是它呀?!” “是啊,血点儿,来给谢公子打个招呼。”容昭拍了拍血点儿的脑袋,笑道。 血点儿果然朝着谢宜“汪汪”叫了两声算是打过招呼。 “嘿!这家伙真是有灵性啊!来来,给本公子抱抱。”谢宜顿时高兴的伸开双臂上前来。 血点很是冷漠的给了谢宜一个白眼,躲到容昭的背后去了。 “哟呵?嫌弃我?”谢宜来劲了,转到容昭背后逮大白狗。 血点儿身形灵活比谢宜强多了,两个人围着容昭转起了圈儿。容昭无奈的笑道:“好了好了!挺大个人了跟狗一般见识,谢公子你不怕传出去给整个京城的人笑话呀?” “不怕!这狗真有灵性,你让我摸一下。”谢宜不甘心的说道。 “不行,血点儿对我来说就是我的女人,在这个世上,本公子有两样东西不跟兄弟分享,一是牙刷,二是女人。” “……你!”谢宜被堵得不要不要的,直眉瞪眼的看着容昭带着他的大白狗进门去了。 不过两三天的时间,靖西候世子身边有一只大白狗被世子爷当自己女人看的事儿,传遍了上京城。 ------题外话------ 哎呦我滴个妈呀,你们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们会逼我二更吗?我是真的真的没有稿子呀! 一万个么么哒! ☆、第九十四回,护主! 第二日,国子监博士郭仪闹肚子好的差不多了,一大早巳时过来崇文阁点卯。却见今日应当上课的三十二个学生只到了一半儿。于是老脸一沉,喝问道:“为何空了这么多人?都哪里去了?” 旁边的助教先生忙回道:“今年多了一些新学生,想必是不知道规矩,还在睡呢。” “还在睡?”郭仪一听这话立刻恼了,雪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骂道:“古人卧薪尝胆,闻鸡起舞!如今这些年轻人却抱着被子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床!不像话!简直不像话!” 助教想了想,说道:“那下官派人去叫一声?” “速去!”郭仪长袖一甩,一脸冰霜。 助教匆匆出门,叫了几个小吏到近前,吩咐道:“你们几个人赶紧的去西院,把那几位昨儿新进来的爷请到这儿来,就说郭大人生气了!” “是,是……”小吏们答应着各自奔走去请这几位贵公子。若换做别人如何用得着这般?这几位不来的都是世家子弟,身份最低的也是三品威烈将军之子,其余的几个不是国公家的世子就是侯爷家的世子,要么就是掌管着上京城城防安卫天子近臣当今第一红人徐攻的儿子,哪个是好惹的? 然而,这也的确是这几个文官助教们故意而为——文臣武将历朝历代都不合,文官骂武将是匹夫之勇,武将骂文官是酸腐之才,史上为什么会有一出将相和的佳话?就是因为文臣武将能够和和气气坐在一起的事儿太少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出,才被人们争相传颂成为佳话。 闲话不扯,却说几个小吏一溜儿小跑至西院专门给学生们居住的院落,然后分散开来,每个房间每个房间的敲门。 在进国子监之前容昭已经考察过这里的生活,通常情况下在大齐朝能进这里读书的那都是有背景的,所以这些有背景的学生们在这里的衣食住行虽然比不上各自的家里,那也是蛮舒服的:宿舍是套间,里面卧房外边小厅,有贴身的仆从可以在小厅里打个地铺啥的方便夜里伺候。卧房里还有书桌书柜以及衣帽柜,一色都是黄杨木家具,不是太奢华但比起寻常人家已经算得上是天堂了。 容昭晚上睡觉不喜欢有人伺候(具体原因就不说了),所以他的外间小厅是不住人的,跟随来的书童青崖被打发到了专门给随从们准备的住所,据说是大通铺,这个正合了容昭的心思。而容盛则负责容昭的安全,每天晚上裹个毯子谁在门外廊檐下某个犄角旮旯,跟卧房里贴身保护容昭的血点儿一里一外,时刻保护容公子的安全。这也是睿王爷的精心安排——人不多,但一个血点儿抵得上十个人激灵,一个容盛抵得上五个人能打。 所以小吏还没靠近容昭的房门,就先被盛穹给拦下了,盛大爷大粗手臂一横,冰冷的眼神一扫,闷声问:“有什么事?”一张冰块脸把小吏给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这人怎么这么凶?! 屋里,窝在容昭背后的血点儿警惕的睁开了眼睛,而容公子却把身上的被子一拉蒙住耳朵继续呼呼大睡。 “郭太傅叫小的来催公子去上课。”小吏不敢得罪眼前这位爷,忙拱了拱手。 盛穹原本是想用一句‘我家公子还在睡’把这小吏给打发了,但又一想不行,容昭这是来国子监读书来了,这第一天就让太傅差人来催,可不大好,于是心思急转想了个借口,说道:“我家公子昨晚看书看到三更天,想必是还在睡,你回去跟太傅说,我家公子一会儿就来。” “嗳,好,好。”小吏不敢多说,忙答应了两声转身走了。 盛穹这才走到门前轻轻地叩了叩门,喊道:“公子,已经辰时了,起床吧。” 容昭在里面转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 “公子,起床了,太傅派人来催了。” “……滚。老子要睡觉。”容昭喃喃的嘟囔了一声。 “公子!您说什么?”盛穹偏偏没听清,又继续敲门。 “汪汪!”血点儿不满的朝着门口叫了两声。 “血点儿!叫公子起床了!太傅要生气了……”盛穹听见狗叫,敲门声更大。 “啊——”容昭抓狂的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朝着门口大声吼了一嗓子,“滚!” 门外的盛穹吓了一跳,忙收回敲门的手,心想这还错了? 恰好隔壁镇南候世子卫承拎着一把长剑满头是汗的走过来,回头看见盛穹如此这般狼狈模样,笑道:“怎么,你们家世子爷还没起床?” 盛穹顿觉羞愧的抬不起头来——同样是侯府世子,看看人家卫公子一大早天不亮就起身练武,这会儿工夫才回来,人家不去上课是因为练武了,自家公子呢?是因为昨天晚上跟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喝酒瞎聊,玩得太晚了!这会儿工夫还朝着自己鬼叫!怎么好意思呢?! “没关系,昨儿晚上行酒令,容公子输了几回喝得有点多,这会儿怕是宿醉未醒,你也别叫了,等会儿我过去跟太傅说一声,给他告个假也就罢了。”卫承说完,推开自己的房门进去换衣裳去了。 盛穹也觉得没戏了,若是卫公子能帮忙告个假最好,省的明天太傅还来找容昭算账,于是正要朝着卫承的门拱手道谢,便听见身后的房门哗啦一声从里面拉开,并伴着容昭懒洋洋的一声笑骂:“你这混蛋怎么现在才喊本公子起床?让本公子误了上课的时辰,你说,这事儿该怎么罚你?!” 盛穹顿时哑了,肚子里有一万句话要反驳却不敢开口。 容昭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往外走,又凉凉的吩咐了一声:“把本公子的书本拿上,快些跟着来。” “是。”盛穹赶紧的答应了一声跑进去,把书案上的几本书都收起抱在怀里急匆匆的跟着容昭去了。此时,崇文阁里的气氛可以说是相当的紧张。郭仪冷着脸坐在讲桌后面,一双老眼不满的扫视着下面的学生们大谈古今圣贤是如何读书如何刻苦如何自励的,在他的手边已经站着四个被从被窝里叫起来的公子哥儿,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戳在那里听训。 容昭一脚踏进来便打断了郭仪的话,郭仪眉头一皱,生气的问:“你是哪个?报上名来。” “哎呦,先生这般点名的方式倒是新颖的很。”容昭笑呵呵的朝着郭仪躬身行礼,并朗声道:“学生靖西候府容昭见过先生,先生早安。” “哼!靖西候府?又是一个不知先贤为何的纨绔子弟。”郭仪冷声说道。 “先生此言差矣。”容昭立刻挺直了腰板儿反驳,“先生并没有考我,怎么知道我不知先贤为何?先生身为太傅,当得起天下读书人之师,却为何不辨黑白不分是非,对一个素未谋面的晚辈当头棒喝,一上来就说人家是纨绔子弟?所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难道大齐的国子监崇文阁里的老师便是不分青红皂白直接给人划组分类的吗?” “你!”郭仪活到今天六十多岁,在大齐朝建国之初就在国子监当差,到现在几十年里也见过不少纨绔成性之人,却从没有一个人敢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在学堂之上质问自己,还搬出圣人言来弹压自己的,一时间郭夫子被气得面红耳赤,舌头发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容昭悄悄地扫了周围几个被罚站的哥们儿一眼,见大家都面露窃喜之色,徐坚还偷偷的朝着自己竖起大拇指,于是得意一笑,又朝着郭仪拱手一揖,朗声道:“学生浅薄,还请郭太傅指教。” “容昭!你太放肆了!”学生座位上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忽的一下站起来,指着容昭大声呵斥,“还不快给太傅道歉!” “喝!这谁家孩子啊,胆儿挺正。”容昭轻笑道。 “本公子乃是肃王府世子,乃是当今圣上的皇长孙!你区区一个靖西候世子也敢在本公子面前撒野吗?!你可知这便是藐视皇恩!”肃王的长子赵俊指着容昭的鼻子颇有王者之风的呵斥道。 “噢——”容昭拉着长音点了点头,转身走到赵俊面前,上下左右打量这孩子一遍,忽然问:“哎呀皇长孙,臣向您请教个事儿呗?” “说!”赵俊仰着小下巴,冷冷的瞥了容昭一眼。 “您刚才说……藐视皇恩?哎呀容某从小长在西疆那等荒蛮之地,整天跟那些打仗的粗人为伍,读书不多,所以请教你这‘藐视’的‘藐’,怎么写?”容昭看着赵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笑呵呵的问。 赵俊忙侧脸躲开容昭的视线,却没掩饰住自己心里的那片慌乱,这个字他的确不会写,然此时此刻自己正在教训这个死纨绔,若是承认自己不会写,岂不是被他笑话?可那又改怎么办呢?总不能蒙一个字写给他看,即便这死纨绔不认识,旁边还有这么多读书人呢,难不成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笑话? “怎么,你不会写?”容昭围着赵俊转了一圈儿,心想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说话办事只知道拼爹拼爷爷的孩子必须得教训一下。 “不会写又怎么了?难道你会写?!”赵俊毕竟是小孩儿,被逼急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理智基本等于零。 “如果我会写,怎么办?”容昭反问。 “你会写……”赵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容昭!”郭仪这会儿缓过气儿来,拿起手中戒尺‘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案,怒道:“欺负一个七岁的娃娃,你脸皮还真是够厚!” “是啊,太傅说的没错,西疆的风沙大,尤其是春秋天,那狂风夹杂着细沙刮过来跟刀子一样,再薄的脸皮也给你磨上一层老茧。”容昭笑呵呵的说道。 “你……你可真是……”郭仪再次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容昭又转头问赵俊:“皇长孙,如果那个字儿我会写,您怎么说?噢,对了,刚刚郭太傅说了我欺负你小孩子,那这么说吧,我准许你说三个字儿,如果我会写,你给我道歉,收回你刚才说的话并说三遍‘我不学无术,我只会拼爹’。如果我不会写,我向您鞠三个躬,说三遍‘我是纨绔子弟,我不学无术,我只会拼爹’。如何?” “好!”赵俊想也没想就钻进了容昭的套里。 容昭上辈子是化学药剂师,这辈子又研究古方凝练锻炼冶炼之术,古书古籍不知道翻阅过多少,什么生僻字没见过? 别说三个字了,就凭赵俊这小子有限的学识,只怕他说三十个字三百个字出来容昭也照样写给他看。没办法,差距太大了!用这招欺负一个小孩子其实容公子心里也有点不忍,可谁让他自己撞上来呢? “皇长孙,你输了?”容昭把手里的纸推过去,指着纸上的三个笔画繁琐的字,说道。 赵俊的小脸憋得通红,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汪着水汽,转头只看旁边的一个青年男子。 “容昭!你如此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有种咱们出去单挑!”那青年男子忽的一下站起来,上前就要抓容昭的衣领。 容昭在赵俊寻求帮助的时候就已经有所防范,看这人站起来便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两步,恰好躲开他这一抓。 “赵海!”一直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萧珣不乐意了,“这是什么地方,你居然动粗?!” “赵世子,请你给自己留几分体面。容公子跟皇长孙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碍着你什么事儿了?皇长孙刚刚站起来鄙视靖西候府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此番行为是鄙视靖西候府呢?还是单纯的打抱不平?”徐坚也闪身过来,站在容昭的一侧往前半步,等于把容昭护在了身后。 “徐坚!你这是要站在靖西候府那边了?”赵海怒视着徐坚,问。 “本公子那边都不站,只不过是瞧不上你在这崇文阁内动武!若想动武,你跟本公子出去试试?!”徐坚冷笑道。 赵海怒视着徐坚两眼喷火,然而却没动脚步。他又不是傻瓜,自己那三拳两脚的工夫怎么可能跟徐公子比?他徐公子的爹是皇上身边一等一的红人,凭的是什么?还不是他徐家家传的工夫?听说徐坚八岁的时候曾被徐攻送去武当山学艺七年,深得武当人悉心教导,其武功不比他老子差多少,他赵海一个二世祖哪里敢跟这样的人动拳脚? 第61节 “反了!都反了!”郭仪手里拿着戒尺,‘啪啪啪’的拍着桌子大叫,“你们!你容昭,你徐坚,你赵海,赵俊!还有你们,都去圣人像面前站一个时辰,好好地给我思过!” 赵俊听了这话,梗着脖子斜了容昭一眼,大步流星的出门去了。 容昭一看这小子宁可去圣人像跟前思过也不履行赌约,心里也觉得好笑,更不愿意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便也摸了摸鼻子转身出去,思过就思过,刚好今儿太阳挺好的去晒一晒,胜过在这里听这些迂腐之词。 徐坚看着赵海也出去,便冷冷一笑转身跟着出去,另外其他没睡醒来迟了的公子哥儿们也都跟着一起去圣人像面前思过去了。 萧珣无奈的看了谢宜一眼,摇了摇头没说话。 顾忱则朝着谢宜做了个鬼脸,并悄悄地打手势说自己一会儿去瞧瞧。 却说洗漱完毕穿戴整齐才赶过来的卫承刚好遇见容昭等一队人马往外走,当下便诧异的问了一句:“你们去干吗?” 容昭朝着卫承勾了勾手指,卫承果然跟了过来,小声问:“怎么了?” “迟到了,被太傅罚去圣人像跟前思过去。你自觉点儿直接跟着过去吧,省的进去又得被撵出来。”容昭小声说道。 “好吧,正好马步没扎呢。”卫承小声嘟囔着。 “哈哈……”容昭忍不住笑了,这傻小子真是好玩儿! 赵海回头给了卫承一个白眼,什么也没说。而卫承自然看见了却懒得搭理他也什么都没说。 容昭便在心里默默地琢磨这平南王府跟镇南候府的关系也是很紧张啊!也不知道两家有什么恩怨。 到了圣人孔子像跟前,皇长孙赵俊率先站好,颇有皇室风范。赵海也站在赵俊身边,这当叔叔的是下定决心跟侄子站一边儿了。 容昭隔开赵家叔侄俩几步远负手而立,其他几个迟到的世家子弟有的站在容昭身后,也有的站在赵海身后,唯有卫承一个人远远地独占了一角,双脚分开,双手握拳,稳稳地扎下了马步。 “嘿,来真的啊?”容昭回头看了卫承一眼,心里有点痒——同样是平疆开土家的孩子,瞧瞧人家卫公子多长进?比自己强多了啊。 卫承抬头看了容昭一眼,没说话。 容昭原地站了一会儿,左瞧瞧又看看,见大家都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低头思过,他便站不住了,转身溜到卫承身边学着他的样子扎下马步,小声说道:“卫兄,好样的。以后你带着我练武吧。” 卫承回头看了一眼容昭那软绵绵的架势,摇头道:“你根骨不行,不适合练武。我劝你还是好好地读书吧。” “嗳!”容昭听了这话,马步也不扎了,懒洋洋的直起身来叹道:“连你也这么说,看来我这辈子是没办法带兵打仗了,只能抱着祖宗功勋当个二世祖咯!” “带兵打仗不一定要冲锋陷阵,自古以来就有不少出名的文帅。只要你多读书,懂得排兵布阵即可指挥胜仗。”卫承一本正经的说道。 “也对。”容昭想了想,在现代军事里有个系别叫指挥系的应该就不用冲锋陷阵。 “不过若是没有实战经验,兵法也只能是纸上谈兵。所以只古以来文臣上战场多数是一条路——”卫承撇了撇嘴,冷笑道:“丢盔卸甲,割地赔款。” 容昭摸了摸鼻子心说这好的坏的都让你小子说了,你让老子说什么? “你们两个!不好好的思过,窃窃私语的什么?!”郭仪料理完了屋里那一帮子,便拿着戒尺慢悠悠的出来,恰好看见容昭和卫承在那里说话,于是气就不打一处来。 “回太傅,您说让我们在圣人跟前思过,而圣人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学生正在寻找身边的老师。以求上进。”容昭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你你!就你事儿多!”郭仪指着容昭,生气的说道。 容昭看了郭仪一眼,无辜的说道:“回太傅,学生只不过是想多学点东西而已。学生知道这国子监不是谁都能进来的,能进这里读书学习是莫大的荣幸,所以学生想多找几个老师,多学些才学知识……” “闭嘴!”郭仪气得跳脚,“但凡老夫说一句,你就有十句在后面等着!这是求学的样子吗?这分明是刁钻不逊!手拿出来!” “啊?”容昭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心想顶两句嘴就打手?这死老头这么小心眼儿? “手!伸出来!”郭仪怒道,“别以为你姐姐刚封了悦妃娘娘,你父亲刚封了靖西候,你就可以在国子监为所欲为!”郭仪怒道。 “……我没有吧?”容昭心里骂道老子的姐姐封了皇妃,老子的爹封了靖西候都是皇上的旨意,你他娘的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去边疆上阵杀敌,有本事你把你女儿送进皇宫做妃子啊?! “哼哼,人家自封国舅爷,自然不肯服从太傅你一个五品文官的管制。”赵海仰着头看着圣人像,凉薄的说道。 “有你什么事儿?!”容昭怒道。 郭仪却一脸严肃的盯着容昭的脸,说道:“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手伸出来。” “伸出来就伸出来!”容昭心里一急,把两只手都伸出去了。然而伸出去他就后悔了,刚要拿回来时,他的左手手腕子已经被郭仪攥住,然后‘啪啪啪’三下,厚重的戒尺毫不留情的打在手心上。一开始还没觉得怎么样,只是麻麻木木的,然而等郭仪把他的手腕子放开,那种钻心的疼痛便袭遍全身,容昭忍不住‘嗷嗷’的叫起来。 郭仪打完了容昭刚要转身去打卫承,他的规矩是今天迟到的学生每人三戒尺,好叫这些公子哥儿们记住这国子监里的规矩,然而他转过身还没走到卫承跟前,便听见“呜”的一声怪声,一道白影从眼前一晃,自己就被扑到在地上,整个过程宛如雷电一样迅速,倒在地上之后郭夫子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直到手腕子上的剧痛袭来,他才鬼嚎一样叫了起来。 容昭也吓坏了,忙喊了一嗓子:“血点儿!放开!” 牧羊犬这才放开爪子下的郭仪,转身围着容昭焦急的转圈儿。 “快!太傅被狗咬了!容世子养的好狗啊!真是护主!”赵海唯恐天下不乱一样喊了一嗓子,站在一旁看热闹。 “嗷——疼死老夫了!嗷嗷……”郭仪又疼又怕,一时瘫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卫承忙上前去把郭仪扶起来,又扯了自己的衣带把老头子的手臂紧紧地困住,然后转头吩咐旁边的人:“快去取水来!” “果然是好狗!”徐坚看着血点,两眼放光。 容昭无奈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来国子监上课第二天,迟到,顶撞太傅,放狗咬太傅…… 唉!容昭仰天长叹,这下子可真是风光了! 看热闹的人到底是少数,其他几个思过的同学以及问询赶来的国子监助教属官等人纷纷上前来,先帮着卫承给郭仪处理伤口,又有人去请太医,还有人献上创伤药,一阵子七手八脚的忙乱,最后还是由卫承把郭仪背起来送到旁边太傅们值守休息的偏厅去了。 郭太傅被送走,圣人像跟前的众人也都散了,容昭站在原地低头看着牧羊犬犯愁,心想应该怎么为这家伙善后,赵海和赵俊叔侄俩走到近前别有深意的看着容昭。 “看什么?羡慕本公子的这条爱犬?告诉你,如果没有它,我们在飞云涧就全进覆没了。”说到飞云涧,容昭就恨得牙根儿疼,心想刚刚血点儿咬错了人,不该咬郭仪那老家伙,应该咬赵海这混蛋。 “果然是条好狗。”赵海冷笑道,“不过,容昭,再好的狗也是畜生,是畜生总有反咬一口的时候,你可要小心。” “是么?”容昭也冷笑,“要不,赵世子你试试?” 赵海低头看了一眼牧羊犬,没说话。 “这等畜生居然进了国子监!简直是蔑视皇威!来人,把它给我弄出去!”赵俊躲在赵海身后,吩咐旁边的随从护卫。 容昭轻笑道:“皇长孙,你骂谁是畜生?” “俊儿,我们堂堂皇族怎么能跟一条狗一般见识?走吧。”赵海明白这会儿跟容昭较劲占卜的便宜,这厮刚被打了三板子,心里正憋着一股火呢,若是一个忍不住叫那条恶狗扑上来咬自己,说出去可真是笑话了。 “哼。”赵俊冷冷的看了容昭一眼,附和道:“叔叔说的是。咱们不跟狗一般见识。” 容昭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缓缓地攥紧,恨不得劈脸给这小屁孩一拳。 ------题外话------ 哈哈!六月的最后一天啦! 手里的月票不能再捂着啦! 快翻翻,不管是月票还是评价票,不管是一张还是两张,还是三四五六张或者七八九十张,都砸过来为血点儿加油吧! ☆、第九十五回,你是容惜 面对赵俊的挑衅,容昭心想老子暂且忍着,看回头怎么收拾你个小崽子。然而想不到的是他能忍,血点儿却不忍了,这家伙‘嗷呜’一声叫着扑上去。 “嗷——”赵俊立刻吓得拔腿就跑。 “汪汪!”血点儿放肆的朝着赵俊赵海等人的狂奔的背影叫着。 那些人便像是踩了风火轮一样,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容昭抱着双臂站在原地看着血点儿摇着尾巴转身回来,无奈的笑道:“有一句话叫‘狗仗人势’,你主人我眼看着麻烦大了,你这家伙怎么还这么嚣张?” “麻烦是有一点,但也不会太大。”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容昭忙回头,看见顾忱和萧珣两个人并肩走来,身后还跟着个谢宜。于是无奈的一抱拳,叹道:“兄弟今儿闯祸了,只怕回头萧大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怕,到时候我们三个给你做为证,就说是郭仪那老头故意刁难。”顾忱笑道。 “本来就是嘛!迟到的又不是容昭一个,他干嘛不打别人只打容昭。”萧珣理直气壮的哼道。 容昭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郭仪这样的老家伙肯定不会只打自己一个人,而且,这么多迟到的人里面就数着自己气得他最厉害,他当然先找刺儿头撸,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血点儿…… 嗳!就这样吧,挺好的。容昭想到这里幽幽叹了口气——自己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随随便便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都敢朝着自己大呼小喝的,也只有血点儿天不怕地不怕,忠心耿耿的护着自己了。 “好了!多大点儿事啊,看你愁眉苦脸的!刚才跟郭夫子辩论的那股劲儿哪里去了?”顾忱说着,伸手搭上容昭的肩膀,笑道:“走,别在这里站着了,眼看着下午的课又没着落了,咱们出去喝酒。” “喝酒?”容昭抬起自己的左手给顾忱看,“我这个样子,怕是不能喝酒了。” “哎呀!”顾忱立刻吓了一跳——容昭那只比姑娘还白嫩的手此刻已经肿成了红烧猪蹄,手心里一大块青紫,触目惊心。 “这个郭夫子好狠的手!”萧珣也气坏了。 “几位兄弟,多谢你们替我出头还想办法替我善后,今儿这顿酒先记着,我有些头疼,得先回去躺一会儿。”容昭说着,再次朝着萧珣等人拱了拱手。 “行行,你不舒服先去躺着,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叫人弄了给你送去。”萧珣说道。 “随便吧,什么都行,其实我不挑食的。”就是有些东西不爱吃就一口也不吃。容昭朝着几个人笑了笑,又招呼血点儿:“走了。” 看着容昭摇摇摆摆的背影,萧珣顿时心疼的不得了,对旁边的两个兄弟说道:“你们两个先去吃饭吧,我出去一趟。” “你干嘛去?”顾忱拉住他问。 “我回家去看看有什么补汤,再拿一些好克化的点心什么的给容昭。这里面的厨子做的饭菜他哪里受得了?伤的那么重……” “你得了吧!他伤的是手,又不是肠胃!”谢宜好笑的说道。 “就是,萧二你知道你这会儿像什么吗?”顾忱也好笑的看着萧珣。 “什么?”萧珣莫名其妙的问。 “像个老妈子!再贴切一点,像是容昭的奶娘。”顾忱笑呵呵的说道。 “胡说!”萧珣瞪了顾忱一眼,到底没好意思再提回家去给容昭弄吃的那一说。 容昭带着血点儿回到自己的屋里,随后盛穹和青崖便都跟了进来。盛穹不怎么会说话,青崖便倒了一杯茶上前来,乖顺的问:“公子喝口茶吧,您午饭想吃点什么,奴才去厨房叫人去做来。” “随便弄点什么吃的来就行了,我这会儿也不怎么饿。”容昭接过茶来喝了两口,转身躺去床上,又吩咐身后的两个人:“没事儿被吵我,让我睡会儿。” 青崖看了一眼盛穹,又斗着胆子劝道:“可是公子从早起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呢,又在风口里站了半天,还是吃点热热的饭菜再睡才好。” “不要吵我,我要睡一会儿。”容昭摆摆手把两个人都赶出去,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心事。 血点不知道自己闯了祸,只伸了个懒腰在床前趴下枕着容昭的靴子睡觉。 容昭心里却难以平静,一边想自己来京城是干嘛来了?不是要为姐姐保驾护航呢吗?怎么总是频频闯祸呢?可是跟郭仪顶嘴也并没有错啊!这老夫子有偏有向,迂腐不堪,看见这样的人心里就来气,跟他争辩两句怎么了?怎么就招惹上了赵俊? 想到赵俊那小屁孩儿容昭无奈的拉过被子盖在头上——虽然以大欺小不是自己一贯的作风,可那小屁孩也太不像话了!你说你有你什么事儿啊你非得插嘴,在老子面前显摆你的身份很好玩吗? 思来想去,容昭觉得这一切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源头也不在自己身上,有些人就是看自己不顺眼,你就算是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麻烦总会找上门来的。 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容昭的心里汇成一锅粥也抵不过一阵阵的困倦,没多会儿的工夫,容昭真的睡着了。他在这边旁若无人一般的睡着,却不知道赵沐已经为他的事情坐不住了。 大齐朝虽然没有科举制度,国子监的存在就跟个摆设差不多,但到底这里是世家嫡子云集的地方,是各大家族拼将来拼希望的地方,没有哪个士族大家不看中未来,所以国子监里各方人马都有眼线,平时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也不过半日工夫就传到了各人的耳朵里。 第62节 今天太傅郭仪被狗咬伤这件事情可谓国子监的大事儿,所以不仅各大家族都知道了,睿王很快也知道了,正在睿王府探视病情的萧正时自然也知道了。赵沐一听说容昭挨了三戒尺,手都肿成了红烧猪蹄就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往外走,被萧正时上前拦住。 “王爷,您这是要去哪里?”萧正时躬身问。 “我去国子监,容昭被郭仪打了,我去看看他。”睿王脸色不好看,皱眉看着萧正时,生气的说道:“前脚从自己王府里出去的人第二天就被打了,而且是唯一一个挨打的,这是打容昭吗?这是打睿王府的脸!” “王爷消消气,先不要着急。”萧正时心说你这也太偏心了,你怎么不说说容昭养的那条狗把郭仪的手臂骨给咬的骨折了呢? “这口气本王咽不下!”赵沐生气的说道。 “知道知道!老臣知道!”萧正时耐心的劝道,“不光王爷您咽不下,老臣也咽不下!那容昭可是老臣过了明路的学生,那郭仪怎么着也得看老臣两分颜面吧?如今居然给打了,老臣也觉得颜面扫地。您放心,老臣这就去国子监,把这颜面给找回来。王爷大病初愈身体弱得很,这个时候可不能着急上火,更不能跑出去吹冷风。”萧正时把所有的耐心都拿来劝赵沐,心说这事儿赵沐绝对不能出面——也没必要出面呀,小事一桩,他一个礼部尚书若是连国子监这点儿事儿都料理不清楚,这二品天官也别当了,回家抱孩子去吧。 赵沐被萧正时劝了一阵子,心里的怒火稍微降了一点,方转身回到榻席上坐下,又抬头看着萧正时说道:“舅父,容昭那脾气您该知道,若不是有人惹他,他是不会跟谁过不去的。还有那个血点儿,那是极有灵性的一只狗,若非那郭仪欺人太甚容昭又反抗不得,它怎么可能去咬他?” “是是是!王爷说的没错。老臣这就去国子监,您别着急,这点小事儿老臣若是办不好,这顶乌纱帽老臣也别戴了!”萧正时说着,便躬身告辞转身为往外走。 “舅父等等。”容昭忽然又想起一事,忙把萧正时叫住:“那国子监的厨子做饭极其难吃,本王是领教过的。容昭挨了打,肯定更不喜欢吃那里的饭菜,叫宋嬷嬷拿些吃的让梅若跟着一起送过去吧,他受了伤,身边没个人照顾怕是……” 萧正时听了这话心想睿王这是怎么了?为了个容昭连理智都没有了?!于是为难的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叹道:“嗨!王爷又不是不知道,国子监乃是圣学之地,一个女人如何去得?” 赵沐一听这话立刻蔫儿了。 旁边的宋嬷嬷见状忙道:“倒不如让梅若姑娘换上男装扮成个小厮的模样进去?说心里话,容公子身边平日都是梅若姑娘服侍,换了那个青崖……王爷和大人也都知道那青崖的身份,老奴着实不放心呢。” “胡说八道什么!”萧正时呵斥道。 “嗳,这个办法可行啊!”赵沐却点了头。 “王爷,她一个奴才胡说八道,您怎么也……” “舅父,容昭对我很重要。”赵沐抬头看着萧正时,绷出一脸的正色。 萧正时跟赵沐对视片刻,终于屈服,叹道:“好吧好吧!快些个!” “嗳,大人请稍等,奴才去去就来。”宋嬷嬷忙答应了一声急匆匆下去,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便带着一个清秀的少年进来了。 一看见青衣小帽的梅若,容昭晃了一下神,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却又摸不着捉不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萧正时却不耐烦了,心里想着再耽搁下去不知道睿王还得出什么幺蛾子提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遂急忙忙的起身说道:“好了,就这个样子吧,若是没有别的事儿,你就赶紧的跟老夫走一趟吧。” 梅若见萧正时脸色铁青便猜想是自家公子惹事儿了,自然不敢多说,忙答应了一声便跟着萧正时走了。 赵沐看着梅若的背影,若有所思的问宋嬷嬷:“这梅若穿的是谁的衣服?” 宋嬷嬷忙回道:“王爷,姑娘家岂能随便穿别人的衣裳?更何况梅若姑娘是容公子的近侍,老奴自然是拿了一套新衣服给她穿的。” 赵沐点了点头,说道:“这衣裳还挺合身的。” “是梅若姑娘身材高挑,不似一般女子身形娇小,个子高一点的话扮成男子比较像。”宋嬷嬷为自己的主意感到得意,心想终于有一件事儿办到主子的心里去了。 “个子高了扮成男子比较像?”赵沐喃喃的重复着宋嬷嬷的话,忽然眼前一亮,猛地抬头看着宋嬷嬷,压低了声音问:“容昭呢?” “容,容公子?”宋嬷嬷被赵沐问的莫名其妙,又被他脸上的表情给吓着了,忙回道:“王爷,容公子不是在国子监读书么?昨儿去的,今儿就被郭太傅给打了,他……” “不要说了!”赵沐猛然打断了宋嬷嬷的话,从榻上起身站起来在屋里来回的踱步。 他手指白皙纤细,美貌若仙。 他没有喉结。 他的个子虽然比姑娘高,但却比寻常男子矮一些。 他身边从来都是女子服侍。 他解手方便一向都避开所有人,那次在萧府自己进净房把他的魂儿都吓飞了。而且他看见自己时羞得满脸通红…… 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 对了!那天在西凉城!在西凉城他的衣服后襟上明明染了血,他满脸通红却说是梅子酱! 见鬼的梅子酱!那只牧羊犬对那块红色那么感兴趣,一直凑上去闻……狗见着血才那么兴奋!怎么可能是梅子酱! 赵沐在屋里急促的转来转去,心里只有一个问题—— 他是女子!他是女子!他是女子…… “王爷?王爷?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宋嬷嬷看着赵沐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忙转头喊门口的霍云:“快!快去传太医来!” “不许去!”赵沐猛然转身朝着门口一声暴喝,“回来!”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您可别吓奴才呀!”宋嬷嬷吓得开始筛糠。 赵沐低头看着已经缓缓跪在自己脚边的宋嬷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伸手说道:“嬷嬷,本王没事,你起来吧。” “可是……您这样子?”宋嬷嬷一边起身一边探寻的看着赵沐的神色,心想王爷一向镇定自若,连中了九连环那种奇毒都没慌过,今儿怎么慌成这样了? “我没事。真的,嬷嬷尽管放心就是了,我就是……想通了一件事情,所以有些着急。”赵沐竭力的压制这自己狂跳的心,对宋嬷嬷说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嬷嬷你出去吧,再吩咐下去,没有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是,奴才知道了。”宋嬷嬷福了福身,揣着一万个不明白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屋子里只剩下赵沐一个人,他在原地转了个圈儿,看着屋子里的一切摆设,觉得所有的东西都是那么顺眼,于是他干脆在地毯上躺下来看着屋顶的雕梁画栋。此时的赵沐像是一个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的练武之人,胸口里的那股喜悦四处激荡,浸透了四肢百骸,似是要从七窍之中蒸腾出来,把整个世界都浸透。 相通了这个结论,赵沐开始慢慢的倒推理由。 他知道容朔是临阳郡主赵凝的心上人,当初赵凝不管容朔已经娶妻,非要下嫁。先皇为了招揽这一员大将不顾皇室颜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皇室之女给一个武将做了二房,从名分上低了叶氏一等。 赵凝肯定不服,内宅里女人之间那些争斗的戏码旁人不知道,从小在宫里长大的赵沐非常明白。 当初在西凉,庆功宴上皇上也说过,容朔的一对龙凤胎儿女在五岁的时候生过一场重病,女儿死了,儿子勉强活了下来却损了身体之根本,无法习武,又被叶氏娇生惯养,长成了一个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文弱纨绔。由此才有了容悦替弟弟出头在皇上面前舞剑,被皇上爱不释手破格封为悦妃。 既然容昭是女儿身,那么当年死去的那个一定是儿子,活下来的这个是顶着儿子的名字的女孩儿容惜。 “容惜,容惜……”赵沐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心里蓦然涌起一阵酸楚。 想她一个姑娘家,却冒充男儿活了十多年,这其中的辛酸苦楚有多少人知道? 梅若肯定是知道的,不然她不会让这个丫头时时刻刻跟在自己身边。悦妃知不知道呢?或许知道,又或许不知道。想来这种事情叶氏肯定做的非常谨慎,知道的人越少才越安全。可是,她自己是怎么想的呢?怎么就甘心?怎么就乐意? 好好地一个女儿家整天跟一群男人混在一起,这一层面纱又究竟能遮盖她的真面目多久呢? 一想到这里,赵沐忽然就躺不住了,忙坐起身来一叠声的朝着外面喊:“来人!” “王爷有何吩咐?”宋嬷嬷应声而入——她根本就没走远。 “更衣,本王要出去。”赵沐说着,便开始抬手自己解身上的家常袍子。 “王爷是要去哪儿?”宋嬷嬷忙问。 “去国子监。”赵沐说道。 “萧大人已经去了,王爷再去怕是……” “本王要去国子监!”赵沐重重的重复了一声。 “是,是。”宋嬷嬷不敢多言,忙转身去拿了一套出门的衣裳来给赵沐换上。 时值二月天气,杏蕊初绽,连翘吐金,春寒料峭。赵沐大病初愈元气大伤,一条命若分十份他这会儿也仅仅是占了四份,所以宋嬷嬷又不放心的把一件水貂毛的大氅给他披在身上。 赵沐兴冲冲的出门上马车,由霍云等几个贴身护卫前簇后拥出门上街一路朝着集贤街奔去。然而等到了国子监门口看见萧正时的那辆马车,赵沐又犹豫了。 “王爷,到了。”霍云见王爷久久不下车,便在车窗边上提醒了一句。 赵沐低声说道:“霍云,留个人在这里守着,我们先去旁边的茶馆坐一会儿,等舅父走了再来通报。” 霍云虽然不知道王爷想干嘛,但王爷吩咐就是天命,他从没有过二话,于是便留下一个机灵可靠的护卫叮嘱了几句,自己跟其他护卫则拥着马车往街头的一家茶馆走去。 容昭原本是不想睡的,在床上躺着躺着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就听见有人叫自己,那声音又熟悉又温柔,还有人在自己的额上轻轻地抚着,好像是梦中的母亲。他咕哝一声往那只温柔的手里靠了靠,继续睡。 “嗳!滚烫滚烫的!这回可怎么好?”梅若无奈的叹道。 “呜呜……”牧羊犬凑上来伸出舌头舔容昭的脸,似是希望他能更清醒一点。 容昭只觉得黏黏糊糊的难受,于是伸手一巴掌拍过去,从睡梦里骂道:“死狗,滚……” “公子?公子快醒醒!别睡了!”梅若趁机推着容昭。 “唔……”容昭艰难的睁开眼睛看见是梅若的脸,还以为自己依然是做梦,又闭上继续睡。 “公子!你在发热,快睁开眼睛喝点汤药吧。”梅若继续推容昭。 “若儿?”容昭再次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皱眉道:“真的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睿王爷听说公子在这里挨了打,急得不行。所以叫奴婢拿了吃的来瞧瞧公子,没想到公子竟然病了!”梅若说着,眼圈泛红,忙抬手揉眼角。 “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地吗?”容昭说着,伸手去拉梅若,才发现自己的手掌上缠上了一层层的白纱布,因无奈的笑道:“只不过是红肿,又没烂了,怎么还包的这么严实?” “公子还说呢!手都肿成了那样!”梅若越发忍不住眼泪。 “没事没事!傻丫头,哭什么呀!你带了什么好吃的来?快拿来给我吃点,饿死了!做梦都讨饭吃呢!”容昭说着,便挣扎着坐起身来。 梅若忙先拿了枕头垫在他背后,又转身去打开食盒,从里面短处一碟虾蓉蒸饺来放在容昭的怀里并塞到他手里一双筷子,叹道:“这幸亏是打了左手,右手还能吃饭。” 容昭看见梅若,便感觉到了无限的关怀,一肚子的烦恼瞬间都没了,笑道:“没事,如果打了右手,正好有你喂我。” “公子还有心思说笑!人家都心疼死了。”梅若嗔道。 “这有什么呀,你是没见郭夫子的那只手被咱们血点儿给咬成什么样呢!那血……啧啧!”容昭说着,便忍不住摇头。 “见是没见,倒是听说了。说是手臂骨骨折了,太医给打了夹板,因为是右手,不知道恢复的怎么样,说不定将来好了那字儿也写不顺溜了。”梅若说着,又偷偷地笑了。 “这么严重?!”容昭倒是没想到会骨折,还以为只是皮肉伤呢。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不能写字恐怕是最大的折磨了吧?这下容昭心里倒是十分愧疚了,因转头斥责血点儿:“下嘴没个轻重!罚你一天不许吃饭!” “呜呜……”血点儿朝着容昭翻了个白眼,乖乖地顺着床脚趴在地上把下巴贴在地毯上,做出一副十分乖巧的样子来。 梅若朝着血点儿做了个鬼脸。血点儿也只是朝着她眨了眨眼睛。 容昭终究是舍不得处罚血点儿太重,只能色厉内荏先冷落它两天。 吃了两个蒸饺喝了一碗粥之后,容昭对梅若说:“你一会儿就回吧?这里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不怕,反正我是跟着萧大人一起以萧府小厮的名义进来的,就算留下来睡在公子屋里也没有谁敢说什么。”梅若不忍心看着容昭这样就走。 “那也不好。本来我这会儿就风头出大了,你再打着礼部尚书的旗号留下来服侍,岂不是更显得我纨绔成性?”容昭无奈的叹道。 “公子在西凉的时候何曾计较过这些?来了京城怎么如此畏首畏尾起来。”梅若小声反驳道。 “傻丫头!我也不想这样啊!可这里是京城啊!”容昭无奈的叹了口气,“天子脚下,一不小心就被人扣一顶大帽子,人人吐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人的地方……不小心不行啊。” “可您这不是病了嘛!实在不行奴婢回去跟睿王说,让他帮您告个病假,咱回睿王府养着去。”梅若撅起嘴巴说道。 “别闹了,这点小事儿都忍不了的话,咱们怎么为姐姐保驾护航?姐姐这阵子在宫里还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呢。”说起容悦,容昭的心里更加惆怅。 “公子,萧大人要回了。”窗外,青崖喊了一声。 容昭便催促梅若:“行了,你回吧。” 第63节 梅若无奈的看了血点儿一眼,又伸手揉了揉它的脑门,方起身说道:“公子好生养着,多喝水,别乱吃药。好生睡一觉发一身汗也就好了。奴婢回去就跟睿王说,若是睿王没办法把奴婢塞进来伺候公子,那奴婢就跟紫姬姐姐说,让她晚上偷偷溜进来服侍公子也好。” “走吧走吧,梅管家婆!”容昭闭着眼睛朝梅若摆手。 梅若伸手提了食盒转身出去跟着萧正时走了,容昭把盛穹叫进来吩咐他去打听一下萧大人是怎么处理郭太傅被狗咬这件事情的。盛穹出去后,容昭不耐烦青崖在跟前,便把他也打发到外边去守着,自己则拉了被子蒙住脑袋面向里继续睡。 因为估计是左手被打得地方发炎,加上容昭这副被莫名其妙的汤药给调理的破身板儿不够结实,所以持续发热,让容昭全身酸溜溜的没有力气,蒙着被子迷迷糊糊的没来得及多想又睡着了。 睡着又连连做梦,这次居然梦见了赵沐,梦见赵沐阴测测的看着自己,像是一个窥探到了什么秘密或者说是捉住了自己的小辫子,像个等着孩子来认错的家长一样盯着自己看,看得人直发毛。 “擦!”容昭费劲的翻了个身,觉得身边像是有人,便觉得不对劲儿,睁开眼睛一看眼前的脸跟梦中的脸十分吻合,一时间所有的不舒服都顾不上了,他腾地一下坐起来,愣愣的看着床前的人,惊讶的问:“你怎么进来的?!” “这里又不是什么难进的地方,我想进就进来了。” “青崖呢?盛穹呢?”容昭心里这个郁闷啊!这两个人都是死的吗?放这么大个人进来也不知道喊一声。 “被我打发了。”赵沐淡淡的说道。 “你在这儿做了多久了?”容昭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无力的靠在身后的枕上。 “青崖说你在发热?是不是在圣人像跟前思过的时候吹了冷风?”赵沐答非所问。 “可能吧。我这身体比你好不了多少,冷不得热不得,不一定哪一天就会生病,生了病也不能吃药,只能硬挺着。”容昭郁闷的说道。 “是因为你五岁时那场重病的缘故吗?”赵沐问。 “或许吧。”容昭没什么精神跟赵沐闲扯,有点不耐烦的问:“王爷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我是有个挺重要的问题要问你。”赵沐看着容昭懒洋洋的样子,这样的她失去了平日的肆意和张狂,敛起一身的锋芒,无力而柔软,像个孩子一样令人心疼。 有那么一瞬间,赵沐又不敢问了,生怕自己承担不起挑明的后果。他甚至想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把她弄醉了,然后让她在半醉半醒之间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样等她酒醒自己还可以装作不知道跟他维持现在的友谊。可是另一个念头又疯狂的叫嚣:问明白,问明白,一定要在她清醒的时候问个明白! “问。”容昭依然闭着眼睛,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你是容惜。”赵沐低声说道。 容昭身体一僵,藏在被子里的手立刻攥成拳头。 “对不对?”赵沐又问。 容昭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赵沐,天知道他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才让自己保持现在的冷静。同时她调动全部的脑细胞拼命地搜刮记忆,想找出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居然让眼前这个人发现了这个藏了十二年的惊天秘密。 赵沐看着不动声色的容昭,知道他的平静只是表面。这种时候只怕她的内心早就是惊涛巨浪。然而他却没办法保持平静,他需要进一步证实自己的猜测。于是他继续问:“你的身边从不让男子紧身服侍,宁可对外留一个风流浪子的名声也随时随地带着梅若;那天我说你没有喉结,然后你便开始穿高领的衣裳;还有那次在萧府赴宴我们在净房相遇……” “够了!”容昭冷冷的打断了赵沐的话,“不必再说了。” “你放心,我没有要揭露你的意思……” “我说够了!”容昭推开身上的被子转身下床,赤着脚踩着冷冰冰的地砖走到窗户跟前面朝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背对着赵沐问:“说你的目的吧。” 赵沐忙把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来披到容昭的肩上,又劝道:“你先穿上鞋子。” 容昭忽然转身,把身上的斗篷甩去地上,冷冷的看着赵沐的眼睛,咬牙道:“你处心积虑接近我,发掘我的秘密,不就是想控制我进而控制整个靖西候府以及我姐姐吗?你想要帝位,你要不择手段,可以!我帮你!你可以要挟我,也可以用这个秘密要挟整个靖西候府,但你别想要挟我姐姐!” “容昭!”赵沐伸手去抓容昭的手,想要把他拉到床上去。 “别碰我!”容昭用力挥开他的手臂,嫌弃的皱眉:“离我远点!” “容昭,你误会了,我没有要挟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真实的你是什么样子的,我……”我只是发现自己喜欢的人不是男人所以欣喜若狂而已。赵沐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生怕说出来会让容昭更加愤怒。他收回手,无奈的看着全身颤抖的容昭,心里万分后悔自己的冲动,早知道他对这件事情的反应这么激烈,这么排斥,自己绝对不会这么直接就问出来。可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怎么也收不回来了。 容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右手抱着左臂,用缠着纱布的左手指着门口,颤声道:“好了,现在你知道了,所以什么都不用说了。请出去吧!” “好,那我先出去。”赵沐知道自己再呆下去也没办法说更多,容昭这种状况还是一个人冷静一下更好。 赵沐一答应,容昭顿时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娃娃一样软软的坐在地上。 “地上冷,你还病着。不管怎么样都要珍惜自己的身体。”赵沐一边劝着,一边捡起地上自己那件水貂大氅裹在容昭的身上,又按着她的肩膀轻声说道:“你放心,这事儿是我自己猜测的,并没有跟任何人说。我会替你保密的。” 容昭茫然的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人,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好像是多年老友,又像是个毫不相干的路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觉得全身冰冷,好像是大雪天一个孤独的乞丐,举目无亲,四顾无友,好像又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天,忽然睁开眼便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四野茫茫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冷得窒息。 ------题外话------ 哇咔咔!七月的第一天,放大招啦! 亲爱滴们!加油啊! 评价票,月票,来者不拒啊! ☆、第九十六回,促膝密谈 赵沐知道自己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要出去就不该留下来。然而看着面前容昭的样子,一双脚怎么都拔不动。去他的“言出必行”吧!赵沐从心里骂了一句脏话,缓缓地蹲下然后跟容昭一起并肩坐在地上并伸手把她搂进怀里。 很幸运的,容昭并没有反抗,而是乖顺的枕在他的肩上,这让赵沐欣喜若狂。然而他的狂喜还没来得及释放,就变成了惊慌—— “怎么这么烫?!”赵沐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像是贴到一块火炭一样,于是他忙抬手按上容昭的额头,“病成这样还胡闹!”然而容昭此时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能听见赵沐吆喝,但却说不出话来。 赵沐想要把他抱去床上,然而自己这破身体挪个步都困难,别说扛人了——根本不可能! “来人!来人……”赵沐一叠声的朝着外面喊。 “属下在!”盛穹第一个冲进来。 “属下在!”霍云也跟进来。 “奴才在,王爷有何吩咐?”青崖也随后进来。 赵沐看了一眼这三个人,觉得哪一个都能把容昭给搬床上去,可是哪一个他都不想用。 简直郁闷到了极点! 不过眼前这三个人都是极有眼色的家伙,不用主子吩咐只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于是盛穹和霍云一起上前,两个人把容昭给抬床上去了。 赵沐也来不及计较男女了,忙吩咐霍云:“快去请太医来,另外叫人把梅若速速带回来!” “王爷,容公子病的这样厉害,在这里实在是不方便照顾,不如把他带回王府去吧。”霍云提议道。 “哦,是,是这样。”赵沐连连点头,心想我怎么也傻了。 “我来背。”盛穹抢先霍云一步把容昭背起来,霍云忙拿了被子从后面把人给包住。青崖留下把容昭随身用的东西收拾了一番打了个包袱急匆匆跟上。一行人加上血点儿便一阵风似的出了国子监,上了赵沐的大马车回了睿王府。 容昭再次醒来是第二天的中午,睁开眼睛看着霜青色的帐子他一时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然而下一瞬想起自己的真实身份已经被赵沐给猜透,一时又觉得天昏地暗,连帐子上精致的虫草刺绣都变得无趣起来。于是翻了个身把被子拉过头顶,不愿面对任何人。 “公子是醒了吗?”一直守在床边的梅若似是听见了动静,便轻轻地问了一句。 容昭没理她,此时他谁都不想见,谁都不想理会。 原本以为梅若会就此作罢,熟料这丫头竟然掀开帐子来检查,因见容昭把身上的被子都卷起来抱在怀里,便轻声叹道:“公子,您睡了一天一夜了,若是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吧。” “唔……我居然睡了这么久?”容昭转过身来看着梅若身后明亮的光,轻声叹道:“我这是又回了睿王府?” “是啊,您发热昏睡过去,睿王爷去看您,不放心留公子一个人在国子监养病,就把您带回来了。”梅若一边说一边把帐子勾起来,又欠身来摸了摸容昭的额头,满意的说道:“还是家里好养病,这热已经退了。” “家里?”容昭自嘲的笑了笑,这儿可不是自己的家。 “哎呀,奴婢说错了。”梅若不好意思的笑道。 容昭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你没说错,刚好提醒了我。” “公子要做什么?”梅若说着,端了一碗温热的红糖姜汤来喂容昭喝。 容昭嫌弃的皱了皱眉头:“为什么又给我喝这个?” “因为奴婢算着日子快到了,公子又受了寒气……” “讨厌!”容昭的心情顿时糟糕透顶,推开梅若手里的碗,又滋溜一下钻进了被我蒙住了脸。 “公子,别耍小孩子脾气了,身体是自己的。你看看这次就是这样,宿醉,空着肚子去冷风里站着,又挨了打受了气,病了这好一场,奴婢们瞧着心疼,您自己也受罪呀!”梅若絮絮叨叨的说道。 “好了,求别叨叨!”容昭不得已从被子里钻出来乖乖喝姜汤。 梅若看着容昭把一碗姜汤都喝进去,方问:“公子,您刚才想说什么事情是奴婢提醒了您?” “我是想问问你我们现在还有多少银子?”容昭问。 “没多少了。”梅若低声说道,“那些银子不是都给了紫姬姐姐了么?公子何不问问她?” 容昭轻轻地摇了摇头,离开西凉的时候他把所有的家底都折算成银子,只留了不到十分之一在身边备用,其他的都交给了紫姬并不是给她存着,而是让她拿着那些银子在京城附近弄一个库房,专门存放各种奇花异草奇毒妙药的。因为库房要求必须隐秘,必须安全,对温度通风等条件也非常挑剔,所以差事不好办,尤其是皇城附近,每一道山沟都被官兵勘察过,自己给紫姬的那点银子本来就紧吧,如今还不知道银子够不够用呢。 “公子,倒是还有五万两银子是娘娘进宫之前留给奴婢的。”梅若看着容昭犯愁的样子,忍不住说道。 “那个不能动,那是夫人的首饰换来的银子,是专门给姐姐在宫里用的。”容昭立刻摇头。 “您到底想做什么用钱呢?用多少?”梅若又问。 “我想买个宅子。”容昭低声说道。 梅若听了这话沉默了,这里住着虽好,可终究不是自己的宅子,睿王对自家公子待若上宾是因为公子救了他的命,可这份恩情能报多久呢? “要不,找找舅老爷想想办法?他们做生意的钱还是活泛些。”梅若提议道。 “做生意的的确不缺钱,可像他那种为了生意把女儿送给人家做小妾的人,就不要指望了。”容昭摇头道。 梅若笑道:“奴婢倒是觉得可以跟他商量,商人重利,只要咱们能给他一定的利益他巴不得愿意把银子拿出来呢。反而是那些清高的人不好相处,看谁都不顺眼好像全天下人都欠他似的。” 容昭听了这话,沉吟道:“你说的也对。只是现如今我们寄居在睿王府,在这京城里连立足之地都没有,又拿什么跟叶慎之交换呢?” 梅若听了这话也觉得犯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容昭却有了主意,自嘲道:“倒是有个地方是可以长住的,只是要委屈了你们。” “公子都不嫌委屈,我们有什么可委屈的?”梅若笑道,“是什么地方?公子说来听听?” “国子监。我现在也算是奉旨在国子监读书,那里的小小套间是属于我的,你女扮男装可以跟我过去住,只是兰蕴她们几个就不能跟过去了。” 刚好兰蕴端着鸡汤进来,听见容昭的话忙道:“我们可以跟紫姬姐姐出去住,小客栈或者租个小院子,只要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行。”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回头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当,随时等我的消息搬出去。”容昭说道。 “知道了,公子用鸡汤泡点饭吃吧?”兰蕴把手里的托盘放到床边的小几上,又转身去绞了手巾来给容昭擦脸。 容昭这边盘算着如何搬去国子监住,赵沐那边却盘算着如何让容昭离开国子监直接回睿王府,读书什么的,在赵沐看来是在太危险了——一个姑娘家整天跟一群男人混在一起,说不定哪天就露馅儿了!这可不是小事儿,容昭身上还顶着靖西候府世子的身份,这若是被揭发出来,靖西候府上上下下都是欺君之罪,都活不成。 “王爷,萧二公子,谢公子,顾公子求见,说是来探望容公子的病情。”宋嬷嬷进来打断了赵沐的思绪。 “请进来吧。”赵沐说道。 宋嬷嬷看着赵沐没精打采的样子,又劝道:“蘅院那边传话过来说容公子已经醒了,若是王爷疲于应对不如请几位公子直接去蘅院那边吧?” 赵沐微微皱眉看着宋嬷嬷,却什么都不说。 宋嬷嬷忙躬身应道:“是奴才多嘴了,求王爷恕罪!奴才这就叫人请几位公子过来。” 没多会儿工夫,宋嬷嬷带着萧珣,谢宜和顾忱三个人进来。三人跟赵沐见礼之后各自落座,然后说明来意。萧珣叹道:“想不到容昭这身体底子这么差,打三下子就病了,还病的这么重。” 第64节 “头一天晚上喝酒,宿醉,第二天一早连一口热水都没喝,跟郭先生顶了几句嘴就跑去冷风里站着,再挨打,所有的事儿都加一起了,再有身体本来就弱,肯定是受不了了。”萧珣摇头道。 “我看最关键的还是郭夫子那板子!三下把手打成那样的,可真是不多见。”谢宜哼道。 “郭仪拿了多少年的戒尺了?教课的本事先不说怎么样,打板子那是最有经验的了。”顾忱扁了扁嘴,一脸的鄙夷,“要我说,他肯定是想借机讨好谁罢了。” “想讨好肃王?!”赵沐顿时怒了。 “王爷息怒,他也未必是那么想的。当时去圣人像跟前思过,赵海和赵俊两个人也都去了的。”谢宜忙给顾忱使了个眼色,劝道。 “哼。”赵沐已经听不进别的去了,此时心里只有一件事,郭仪那老匹夫为了讨好肃王居然对容昭下死手! “王爷,不知道容公子的病怎么样了,我们想过去看看他。”谢宜看着赵沐难看的脸色,忙岔开了话题。 “他还在睡着,你们就不必过去了。等他醒了我叫人去跟他说你们都来过。”赵沐收敛了怒气,语气也变得温和了许多。 “国子监那边父亲已经说好了,给容昭半个月的假让他好好休养,学业再重要也比不上身体重要。”萧珣说道。 “是这个道理。”赵沐点了点都,对萧正时这次的做法很满意。 几个人又在修远堂说了一会儿闲话喝了半盏茶,因不能去探望容昭,便起身告辞。 赵沐命宋嬷嬷和霍云把三人送出去,自己便坐不住了,当即便披了斗篷叫人抬了肩轿过来,坐着肩轿往蘅院去看容昭。恰好容昭这边丫鬟们正在收拾各自的东西,赵沐一进来便见大家忙忙碌碌装箱打包的一副要逃难的样子,因奇怪的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兰蕴等人见着赵沐,忙都停下手里的事情上前行礼。屋里的梅若听见动静也赶紧的起身迎出来,为由容昭拉过被子盖好转向里装睡。 赵沐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梅若:“这些丫头们都在干什么?” 梅若忙笑道:“我们公子要在国子监读书,我们这些下人们总不好一直住在王府。公子在外面找了房子给我们,等公子去了国子监我们也该搬出去了。” 赵沐一听这话心里凉了半截,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去国子监的事情先不着急,等你家公子的病养好了再说。刚才萧珣他们过来探病,也说了萧尚书的话,学业重要也没有身体重要,这半个月内让容昭在府中安心养病,等身体大好了再说。” 梅若听了这话心里万分的感激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容昭呢?”赵沐直接进容昭的卧房,一边往床前走一边问,“不是说已经醒了吗?” 这下装睡也不成了!容昭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皱眉吩咐梅若:“你跟进来做什么,还不去给王爷沏茶。” 梅若忙答应着出去并把外间的兰蕴等人都带了出去。 “梅若真是个好姑娘。”赵沐说着,在容昭的床前坐了下来。 容昭看了赵沐一眼,冷冷的说道:“王爷想说什么就直说好了,这里已经没有第三个人了。” 赵沐看着浑身的刺儿都竖起来的容昭,无奈的叹道:“我没有害你之心,你为何对我如此防备?” “我知道你没有害我之心,可是你窥破了我最深的秘密,我在你面前没办法淡定。”容昭如实相告。 赵沐知道这是真心话,轻吐一口气,方道:“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但也请你相信我,我愿意配合你把这件事情隐瞒下去。你在这上京城立足,日子久了,如果不是我,肯定也是别人。‘天衣无缝’这个词只是说说而已,那些人为了和你为敌,鸡蛋里面都会挑出骨头来的,你懂吗?所以我觉得在这件事情上,幸好是我。否则你真的会万劫不复。” 容昭看着赵沐的眼睛,他眼神平静无波,神色更是十分淡定,似是说着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盯着他半晌,容昭悠悠的叹了口气转过脸去双手交叠在脑后看着帐子顶,说道:“王爷要给我打掩护,我信。所以你可以说说你的条件了。” “没有条件。”赵沐说道。 容昭轻笑:“没有条件的事情我从不相信。” “好吧,如果你硬要一个条件,那我就提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你永远对我真诚,不要骗我。”赵沐缓缓地说道。 容昭猛然坐直了身子盯着赵沐,半晌方冷笑道:“你折算什么条件?” “这对你来说并不难。”赵沐微微笑着,样子十分纯良无害。 “可如此,我在你面前就是个透明人。”容昭冷笑道。 “将来的你会害我?或者说你本来就有害我之心?”赵沐问道。 “笑话!我若是要害你,还用等到现在?”容昭反问。 “这不就结了?!你有无心害我,又有何事可以瞒我?”赵沐笑问。 容昭翻了个白眼,说道:“跟你没关系的隐私需要瞒着你,我没有暴露癖。” “跟我有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商量决定。”赵沐说道。 “看来不答应你,你是没完了?”容昭好笑的问。 “是你自己说没条件的事情你不答应。” “好吧,那就这么定了。我顺便告诉你,明天我回国子监读书去,梅若女扮男装跟着我去国子监,这事儿你来想办法。其他的那些丫鬟们也在外面找了房子,明天跟我一起一并搬走。” “你还病着,回国子监的事情不必着急。” “我已经好了——好了,不要反驳我,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另外我就是不愿意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不想被你看个透心亮,行吗?”容昭不耐烦的说道。 赵沐沉默了片刻方说道:“可以,你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你,但你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问吧。”容昭懒懒的靠在枕上轻声哼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有问题尽管问。” “你虽然长得跟女孩儿一样好看,但你的五官相比女孩儿却不够柔美,还算是有几分阳刚之气,如果说这是龙凤胎的特点,那我也信了,可为什么你的身体……也没有女孩的特点?”赵沐说着,目光从容昭的胸口逡巡。 容昭不满的横了他一眼,说道:“不用这么吞吞吐吐的,你就直接说为何我没胸没屁股,身材长得完全不像姑娘不就得了?” “为什么?你都十七岁了,像你这么大的姑娘身体应该已经发育了。”赵沐问。 “你有没有听说过紫御养身汤?” “没有。” “那是一种对男孩子有滋养功效的汤药,据说是来自异族的秘方,但如果给女孩儿长期服用,女孩就会长得不男不女,服用一定的年限,就会变成不男不女的怪物。而我,从五岁起服用那种汤药一直到十四岁。所以,你明白了吗?” 容昭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表情淡漠,声音也不带任何感情,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淡定。然而赵沐却受不了了,他握紧的拳头挥手一扫,把手边的高几推到,上面的一只盖盅掉在地上摔成碎片儿。 容昭轻笑道:“干嘛那么激动?这事儿跟你又没有关系。再说,我这个样子不是更有利于你为我打掩护吗?” “别说了!”赵沐压着心底的惊涛怒浪,哑声喝道。 其实也不用问了,给他喝紫御养身汤的肯定是叶氏了,这种事情骗得过谁也骗不过亲娘。而这也正是赵沐最生气的地方——一个母亲,为了巩固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居然对自己的亲骨肉下这样的毒手!她就不想想将来吗?事情总有败露的一天,孩子长大了会娶妻生子,一个女扮男装的儿子该如何娶妻?如何生子?她居然能如此不计后果,丧心病狂! 看着赵沐脑门上绷起的青筋,容昭笑得风轻云淡:“干嘛这么生气?我自己都不生气的。” 赵沐又看了他一眼,方缓声问:“知道你是女儿身的除了梅若,你母亲叶氏,还有谁?” 容昭目光一紧,微微虚起眼睛看着赵沐,半晌才说:“还有紫姬。” “你姐姐呢?” “她不知道。叶氏不可能让她知道这样的事情,你见过我姐姐,也能看的出她的性情,她心里是装不住这样的事情的,肯定会路出马脚。若非不得已一定要梅若每晚给我喝那种汤药,叶氏恐怕连梅若都要瞒下。”容昭心想一定要把姐姐撇清,不管这件事情赵沐会不会替自己抗到底,但绝不能连累姐姐。 “好了,我有数了。”赵沐缓缓地点了点头,在他的心里兄弟姐妹之间本来就没什么真感情,容悦不知道这件事情也合情合理,他也没什么可怀疑的。 “王爷若是没事就请回吧,我也累了。”说了这么多隐秘的从不对人说的事情,容昭感觉像是被抽空了一样,骨头缝里都透着疲惫。 “回国子监读书的事情你不要着急,舅父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且休息半个月再说。还有,郭仪被狗咬断了手臂骨,这事儿是瞒不住的肯定要上奏皇上。所以你的病现在是越严重越好,明白吗?” 容昭点了点头,心说不就是倒打一耙吗?这事儿老子干得顺流儿着呢。 “你刚刚说外边找好了宅子给那些丫头们住,是什么地方?安全不安全?方便不方便?要不要我先派人去收拾一下?”赵沐又问。 说到这事儿容昭有些脸红,只得支吾道:“事情是紫姬办的,我还不知道。” “那好,等紫姬回来我自己问她吧,你只管好生养病,这些琐事都无需操心了。”赵沐看容昭想反驳,又蹙眉说道:“如今你我算是一条藤上的蚂蚱,一些事情我能做的,你能做的,不必多说都各自做好。我这个人不喜欢废话,也不喜欢翻来覆去的折腾同一件事情。这半个月内你好生修养,其他的事情都无需操心,这话我不想再重复了。” 容昭咽了口唾沫,从心里骂道你个混蛋抓住了老子的软肋倒是耍起威风来了! ------题外话------ 哎呦妈呀!我家笑笑真是给力啊!九张票! 过来给我么么哒! 话说今天码字真是费劲!这么点字写到了凌晨12点多! 简直要废了! 需要鼓励! ☆、第九十七回,上门表白 该谈的事情已经谈透,容昭也不是个极其别扭的人,心里舒服了两天也就过去了,反正这蘅院里好吃好喝好伺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寄生虫生活过的无忧无虑也很好。 容昭好了,就有人不好了。比如郭仪,原本萧正时还念他年纪大了又在国子监当差多年,如今遭了这无妄之灾也该好好地告老还乡了,便想着给他晋一品官阶让他以四品文官的职位告老,这样回到老家还能按照四品文官的俸禄享受补贴,日子也会过得更体面。 然睿王不同意,直接说着老匹夫对容昭吓死手是想要讨好肃王给睿王府颜色看,决不能轻饶。 萧正时听了这话心里不以为然但却不敢反驳,心想睿王平日理智的很,但凡遇到容昭的事情就开始不讲理,还是算了吧,也别给郭仪晋升官阶了,直接让他以五品博士的官位告老吧,自己再私下里给他点银子安慰一下也就罢了。 然而睿王好像是看透了萧正时的意思,冷声说道:“舅父可不要做好人许他就此告老还乡享清福去,以本王的意思是让他继续留在国子监,等伤养好了看看有什么别的差事再为朝廷效几年的力再说告老还乡的事情也不迟。” 赵沐跟萧正时说话极少自称“本王”,要么两个人当着许多人的面,有那些王公大臣们看着,要目是他认真要给萧正时摆王爷的谱的时候才会这样。这个时候只有他们舅甥两个说话并没有外人,他自称本王,自然是耍性子了。 “好,那就依王爷之意吧。”萧正时缓缓地点了点头,心想睿王大病初愈脾气不好,郭仪这件事情也正好是触了霉头,自己多说无益,不如以后再看。 可怜郭仪三个月后养好了手臂骨,手腕的灵活却大不如前,字是写不好了,但勉强可以整理书籍,萧正时便把他调到翰林院负责管理历代史书去了。 另外因为此事不好的还有赵俊,赵俊回去后便被他爹肃王给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还罚他没吃晚饭。 当时赵小世子很委屈,跪在她母亲的小佛堂里偷偷地抹眼泪。 她的母亲唐氏是兵部尚书唐骊之女,唐氏是公孙铨为肃王精挑细选的王妃,心机城府自然都是极好的,见肃王惩戒儿子她当时也不插嘴多话,只等入夜时分肃王去了侧妃那里歇下,她才进小佛堂来。 看着儿子委屈的样子,唐氏把自己手里的帕子塞到儿子手中,转身去椅子上坐下后,方问:“俊儿,你父亲说你错了,你可知错在何处?” “儿子不知。”赵俊耿直的性子果然是随了赵润。 “好,你不知道,那母亲就告诉你。否则你就是在这里站三天三夜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错了。”唐氏叹了一口气,方接着说道:“郭夫子教训容昭,跟你有何干系?崇文阁里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有你站出来帮那郭仪?” “那容昭强词夺理还咄咄逼人,郭夫子被他气得快要昏厥过去了。”赵俊生气的说道。 “如果郭仪晕过去,事情会怎么样?”唐氏又问。 赵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毕竟只有七岁,很多事情并不能想明白,不过是跟着大人有样学样罢了。 “你怎么不说了?”唐氏冷着脸问。 “儿子实在不知,所以不知道该如何说。”赵俊回道。 “你自己想,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想。”唐氏皱眉引导着。 第65节 “我觉得郭夫子会被气坏的。” “气坏了又怎么样呢?”唐氏又问。 “会闹到萧尚书那里去。” “然后呢?” “萧尚书是睿王的舅父,容昭是睿王的人,萧尚书多半会包庇容昭。” “继续。” “等萧尚书包庇容昭的时候,父王或者丞相大人就有机会弹劾他了。” “好吧,虽然事情不一定会照着你说的这个方向发展,但你的猜想也有几分道理。现在我们回到最初,你说过郭夫子快被容昭给气得昏厥过去了。那么我们做一个设想,如果郭夫子真的被气得昏厥过去呢?事情会怎么样?” “那样事情会更糟糕。”赵俊皱眉说道。 “对谁来说更糟糕?” 赵俊一怔,方抬头看着唐氏的眼睛说道:“母亲说的是,如果郭夫子真的被容昭气得昏厥过去,那么对容昭来说事情会更糟糕,而对我们来说……” “对!”唐氏起身打断了儿子的话走到他的面前,抬手摸着他的头顶说道:“傻孩子,你一心为郭仪出头,那郭仪本就不是我们的人自然也不会心存感激,而你也不过是白白站出来向容昭叫了一回板而已。在这种时候如此明目张胆的表示对他的敌意,又有何用?对我们王府,对你父王不但没有一丝的好处,反而会引起许多不便。所以今晚你父亲让你在这里闭门思过,你还觉得委屈吗?” “儿子不委屈。”赵俊忙低头说道。 “那就好,你且好好地在这里思过吧。”唐氏说完,转身便走,她来的时候并没有给儿子带吃的,走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安慰。 七岁的赵俊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脸上一阵落寞,但没多会儿他便抿了抿唇角,坚定了目光。 * 同夜,凝翠宫里的容悦也是万分焦急。 恰好这晚皇上没来凝翠宫,容悦便把陈存孝叫到跟前,细细的问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陈存孝如今是凝翠宫的总管太监,悦妃又得宠,在这登高踩低的后宫之中他如今也算是有点地位的,身后一群上赶着巴结的人会把各式各样的消息送到他的耳朵里,当然陈公公现如今在宫外也有宅子,偶尔出宫他也会瞧瞧跑去自己的外宅吃顿饭喝喝茶,调戏一下养在外宅的俩丫头。 说来也真是巧,国子监出事儿那天陈存孝刚好寻了个借口从宫里出来打算去自己的小院里松散松散呢,便遇见睿王的马车急匆匆的在眼前过去,当时陈存孝还说睿王府是出了什么事儿,这睿王的马车怎么跟受了惊似的撒欢儿跑,于是专门一打听,刚好把事情来龙去脉都弄清楚。 这还了得?当下陈存孝外宅也不去了,立刻打道回宫。 然而不凑巧的是他回来的时候悦妃被皇上召到乾元殿去侍奉了,不在凝翠宫里,当下陈存孝急得转圈儿,又大发了心腹小太监去德妃的关雎宫中穿了个话儿。于是德妃才想了个办法把皇上请去了关雎宫,悦妃得空回来,陈存孝才把事情说了个大概,贤妃便上门了,不知道贤妃怀着什么目的居然在凝翠宫坐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说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只坐在这里一边喝茶一边对悦妃以及靖西候府冷嘲热讽,话里话外都带着刺儿,却掌握着火候不跟容悦闹翻了。容悦心里万分着急恨不得拿热茶泼贤妃的脸,然而理智却不允许她那么做,只好咬牙忍着。眼看着天黑要传晚饭了,容悦冷着脸吩咐绿云去与厨房传话说留贤妃娘娘晚饭,贤妃面带得意之色才起身告辞。 “你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容悦焦急的问陈存孝。 陈存孝这才把自己打听来的事情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之后方长叹一声说道:“也不知道世子爷这会儿怎么样了!奴才当时就看见那睿王府的马车疯了一样往王府的方向跑,肯定是万分着急的。” “那你有没有派人去睿王府打听?”容悦皱眉问。 陈存孝忙道:“奴才已经差人给德妃娘娘送信儿去了,想来明儿一早就有消息。” “明早?那今晚怎么办?!”容悦着急的在屋里转来转去。 “娘娘不要着急,有睿王爷呢,咱们世子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再说,那国子监的戒尺虽然厉害,但往手上打三下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绯衣小声劝道。 “不会出什么大事儿?那为什么睿王府的马车跑的那么着急?满街的人都被霍将军赶到一旁,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打仗了呢。”陈存孝说着,又摇了摇头,“按说三戒尺是不会出什么问题,可谁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儿呢?国子监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没有?说不定那些有坏心眼儿的人对咱世子爷暗中下手呢,对吧?” “陈公公,你还有完没完了?”绯衣不满的瞪了陈存孝一眼。 陈存孝忙欠身说道:“娘娘明鉴,奴才绝没有危言耸听的意思。只是听闻世子爷在挨打之前跟肃王府小世子起了冲突,所以才会猜测着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事儿是咱们打听不到的。” 容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住焦虑的心情,说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现在我们还是尽快想办法弄清昭儿现在是什么状况才能做打算。” “娘娘放心,睿王爷和萧大人肯定会替我们世子也出头的。”绿云劝道。 容悦听了这话便看陈存孝,陈存孝没吱声只是低下了头。 “你们不必说了,本宫明白。”容悦凄然冷笑,真正遇到事儿,这世上能靠得住的人是少之又少,萧正时是什么人?赵沐又是什么人?小事倒还罢了,若真的是遇到大事,他们怎么可能替自己姐弟出头? “娘娘放心,奴才已经安排了人出去,外边一有消息咱们很快就会知道的。”陈存孝劝道。 “好,本宫知道了。”容悦挫败的闭了闭眼睛摆摆手让大家都出去,自己一个人去榻上坐下揉着眉心默默地想着当初带着容昭进京,姐弟俩一起搅进这一团浑水之中到底是对是错?又或者说当初为了争一口气替容昭站出来在皇上面前抛头露面到底是对是错? 再说贤妃从凝翠宫出去并没着急回自己的关雎宫,而是往谨嫔居住的醉春宫方向走去——啊,对了,谨嫔现在不是谨嫔,在小佛堂为皇后跪经十二天之后,她便已经是谨妃了!居住的地方也由小巧的玉棠馆搬到了醉春宫,就在醉春宫往西看,隔着菁华宫遥遥相望的位置。 从悦妃这里出去往谨妃那里去并不顺路,然而贤妃就是要过去转一圈儿。然后在醉春宫外跟赵湄不期而遇。 “贤妃娘娘?你怎么回到这里来?”赵湄是有些没心没肺但也不傻,知道这宫里跟自己的母亲还有皇后最过不去的就是眼前这位,于是小脸一拉,说话的语气也不好听。 “这么大个姑娘了一点规矩都不懂,果然是谨妃愚笨连累了闺女。”贤妃已经跟周皇后撕破了脸皮,如今也不需要端着了,对赵湄也没什么好脸色。 “你!你居然骂我母妃?现在我母妃跟你一样也是妃位!你凭什么骂人?!”赵湄指着贤妃怒声质问。 贤妃冷笑道:“你既然这样说,那本宫也刚好教教你规矩,你说,这皇后之下,贵贤德淑四妃的名分,你母妃是哪一位?” 赵湄顿时气结说不出话来。大齐朝开国后的礼制,后宫的品级是皇后之下是贵妃,贵妃之下分别是贤妃,德妃,淑妃。而如悦妃,谨妃这样的封号虽然也是妃位,但通常情况下是皇上随口给的,并不在四妃之内,所以悦妃也好谨妃也好,见了前面的四妃都自觉矮一级。 “而且,本宫也是你的长辈,按照规矩你也该叫本宫一声贤母妃。你如此呼来喝去的对着本宫,不是你母亲谨妃没教好你,是什么?!”贤妃冷笑道。 赵湄被贤妃教训却无从反驳,又拉不下脸来服软,便憋得小脸通红,因梗着脖子说道:“你要怎样就怎样!何苦拐这么多弯弯绕?横竖我说不过你也就生死由你了!” 贤妃见赵湄死鸭子嘴硬的样子,鄙夷的笑了笑,转身对自己的大太监李庆芳说道:“行了,本宫这弯儿也遛足了,咱们回吧。也不知道那容昭这会儿是死是活,刚刚看见悦妃急成那样,本宫心里可真是痛快!哈哈……你说,这小蹄子整天狐媚霸占着皇上,如今终于遭报应了吧?” 赵湄听了这话,立刻跑上前拦住贤妃,焦急的问:“贤妃娘娘,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贤妃疑惑的笑着问李庆芳。 李庆芳躬身笑道:“娘娘什么也没说,奴才没听见。” “你听见了么?”贤妃神秘的笑着问赵湄。 “我,我听见你说不知道容昭是死是活……您快告诉我,容昭怎么了?” “本宫说了吗?”贤妃又问李庆芳。 “奴才什么都没听见。”李庆芳再次躬身。 贤妃朝着赵沐挑了挑眉梢,敛了笑容,冷冷的说道:“让开,别挡着本宫的道儿。” “贤妃娘娘……”赵湄还在后悔刚刚没有好好跟贤妃说话呢,贤妃却已经抬手把她推开,扬长而去。 赵沐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最后一咬牙往凝翠宫跑去。 容悦正烦着呢,却见赵湄又来闹,便借口不舒服把她给打发出来,赵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出了凝翠宫后殿的门之后便悄悄地把手腕上一只镶红宝的金镯子摘下来塞给凝翠宫的一个小太监,拉着他着急的问:“你可听说容世子的事情?” “听说是在国子监里被太傅给打了。”小太监如实说道。 “被太傅打?”赵湄心想太傅能打多狠啊贤妃居然说是死是活?于是又问:“你听得真切不?是被太傅打了还是有别的什么事儿?” “具体奴才不知道,但悦妃娘娘急的连晚膳都没传,陈公公也着急麻慌的出去了,肯定不是小事儿。” 听了这些话赵湄心里有数了,贤妃说不知道容昭现在是死是活,悦妃着急懒得应付自己,连晚膳都没传,而陈存孝这个时候着急出去探听消息,这一切都说明容昭出大事儿了! 赵湄当时就想出宫去看容昭,然而她是公主不是太监,这个时间肯定是出不去的,但她也知道皇后娘娘和她母妃不待见容昭,找她们帮忙等于自寻死路说不定皇后会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把自己关起来十天半月别想出去。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如今的赵湄也开始学着跟她最亲近的两个人斗心眼儿了。 回到醉春宫,赵湄先去见了谨妃,胡乱应付了几句便说身上不怎么舒服先回房睡了。谨妃自从被皇后关进小佛堂跪经出来之后便精神不怎么好,对什么事情都不热心,整天恹恹的,连皇后宫里的请安也不怎么去了,对女儿的事情也越发的松懈,至少这会儿工夫就没发现赵湄的不妥。 几乎一夜没睡,赵湄第二天一早起来便去皇后宫中请安,并说昨晚做的梦不好,想去清风观里上香求签。周皇后不疑有他便答应了,又吩咐赵万康挑几个稳妥的人好生跟着。 赵湄顺顺利利的出皇宫走到半道上便拐了弯儿,赵万康知道皇后跟谨妃生了嫌隙顺带着也不怎么喜欢安平公主了,便随便挑了几个护卫跟着赵湄出宫,所以赵湄半路拐弯儿不去清风观,这几个护卫也不阻拦,眼见着到了睿王府,他们也都不多话,只凭着赵湄的贴身宫女上前叩门。 睿王府的人一看是安平公主来了,顿觉头疼,然而拦又拦不住,挡也不好挡,只得把人请进前厅并急速进去通报赵沐知道。 赵沐早就听宋嬷嬷说起之前自己病着的时候赵湄曾经来府中闹事,心里一直记着这笔账还没机会算,今日听说她又来了,便淡淡一笑,说道:“请安平公主来修远堂见本王。” 赵湄随着王府的下人出前厅绕了几道弯至修远堂见赵沐,这兄妹两个原本关系还算说得过去,然而如今见面却与之前大不一样。简单的寒暄之后,赵沐便一句话不说只是拿着一本书靠在榻上默默地翻着,把赵湄当透明。 赵湄心急火燎等了一会儿见赵沐根本不打理自己,所幸挑明来意:“三皇兄,我去看看容昭。听说他病了,悦妃娘娘很是牵挂着急。” “噢?安平妹妹今儿是悦妃娘娘的信差?”赵沐眼皮也不撩,只顾翻了一页书。 赵湄变有点心虚,支支吾吾的说道:“也不是,我只是昨天见着悦妃娘娘,看她着急的那样,所以才想着来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安平妹妹自从去年本王生病开始就特别喜欢往我这王府里跑,三天两头的来探病,还真是热心肠。”赵沐说话的时候目光始终没离开书页,仿佛是闲聊,但那种漫不经心里透着的怠慢和不耐烦连赵湄这样粗枝大叶的姑娘都看得出来。 “三皇兄,我实在是牵挂容昭,我就去看一眼,行吗?”赵湄换上一副哀求的语气。 “他在养病,不宜见客。回头我带你转达吧。”赵沐说道。 赵湄摇了摇嘴唇,又不甘心的问:“三皇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我只听贤妃说了一句不知死活什么的,我这一整宿都没睡好,你就告诉我实情吧,好不好?” “你一个姑娘家不在宫里好生呆着,却关心这些事情做什么?小心父皇知道了生气。”赵沐轻描淡写就抛过去一句警告。 赵湄心里一缩,忙求道:“皇兄,你千万别跟父皇说。我只是……我只是真的关心容昭,真的!我这回来这里连我母妃都瞒着的。” “噢?那么说你之前来这里都是奉了谁的谕旨才来的?”赵沐这才把手里的书收起来,抬头看着赵湄。 赵湄在赵沐的注视下思绪一下子空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摇头说道:“也没有谁的谕旨了,只是……只是皇后娘娘比较关心皇兄的身体嘛。” “呵呵。”赵沐冷笑一声,又展开手中的书开始看起来。 “皇兄,你就让我去看看吧。”赵湄又求。 “你走吧。”赵沐却已经下了逐客令,就算没有周皇后,没有那些阴谋诡计,单就赵湄对容昭的这份热心和这种上门表白的架势,赵沐都不会让她见——有些东西必须扼杀在萌芽中。 ------题外话------ 小孩放暑假了!嗷嗷嗷—— 姐今天回趟老家,明天的更新待定!么么哒! ☆、第九十八回,拉组织 安平公主白白的跑了一趟,回宫的时候郁闷的要死。 然而赵沐也不痛快,因为赵湄前脚走,顾明轩的请帖后脚就送到了——三月三日,城郊桃花涧,顾明轩设宴做东,请当日在萧府雅聚的公子和姑娘们听琴赏桃花。 面对容昭招惹的这一笔一笔的桃花债,赵沐真是头疼的很。赵湄还可以把皇上搬出来吓唬吓唬,顾明轩这边该怎么办呢?想想那天在萧府这两个人在一起相谈甚欢的样子,简直…… 唉!赵沐长长的叹了口气,一脸郁闷的把两分请柬丢在小几上。 “王爷,安平公主能听见消息,悦妃娘娘肯定也听见了消息,这会儿必然是着急的,咱们得先想办法送个信儿进宫。”宋嬷嬷小声提醒道。 赵沐这会儿工夫哪有心思管这些,只随口应道:“嗯,你安排人送信进宫,不必跟悦妃说,只跟母妃说一声就好。” 宋嬷嬷办事儿很是迅速麻利,当天晚上容昭病情并无大碍的消息送到德妃那里,德妃便想了个办法通知了容悦。容悦虽然将信将疑,然而她也知道德妃不会轻易地送消息给自己,再加上陈存孝回来也说容公子住进了睿王府,虽然王府那边传了太医但并没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出来,另外又把睿王为难郭仪的事情细细的跟容悦一说,容悦也就放了一大半儿的心。 容昭这几天在蘅院以养病的名义混吃等死,身上闲得都长了毛。 等他手心里的青紫终于全部退去,这家伙就再也坐不住了,也不理会跟赵沐的约定,便带着血点儿和男装的梅若一起从角门偷偷地上了街。 殊不知他这儿刚出角门还没走到街口就被人给堵住了。 第66节 “恩人!恩人恩人!”一个小叫花子从拐角处冲过来,朝着容昭兴奋地喊着,若不是血点儿警惕的挡在容昭前面朝他呜呜的叫发出警告,这小家伙肯定能扑到容昭跟前来抱着他的脚磕头。 “是你?!”容昭看着小叫花子一双乌溜溜贼亮的眼,忍不住笑了。 “恩人,您还记得我啊!”小叫花子激动得眼泪汪汪,“恩人你真好!你居然记得我一个小叫花子!” 容昭见着这小叫花子心情莫名其妙的好起来,笑眯眯的问:“怎么,你又想吃肉包子了?专门在这儿等我?” “不是不是!我每天去讨饭之前和讨饭回来都在这儿转一圈儿,就是想着说不定哪天能遇到您,再当年跟您说一声谢谢。”小叫花子嘿嘿笑道。 梅若皱眉问:“公子,这谁啊?怎么跟您这么熟?” 容昭笑着对小叫花子说道:“这是梅若姑娘,她问你呢,你谁呀?” “小的叫狗蛋儿,记事儿起就在这上京城里讨饭,更不记得爹娘是谁。连狗蛋儿这名字也是我们一起讨饭的一个爷爷给我取的,不过去年冬天他给冻死了。”狗蛋儿说着,抬手牵起脏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鼻涕。 梅若立刻嫌弃的不行:“你这孩子,没事儿赶紧的走吧,别挡着我们家公子的道儿,我们还有正事儿呢。” 容昭立刻摆摆手,对梅若说道:“你别这样,这小家伙其实很机灵的。这样,反正咱们今儿也是闲逛,你带这个孩子去买身新衣裳,再打发他去澡堂子洗个澡,然后再来见我。” “公子,您身边没个服侍的人可不好。”梅若皱眉道。 容昭笑道:“在西凉城我一个人带着血点儿哪儿去不了?再说这里是天子脚下,不比西凉更安全?你尽管去,我就在聚贤街北口那家土菜馆等你们,你们收拾利索了过来吃饭。” 梅若只得答应,狗蛋儿却连忙摆手:“小的知道公子是先我脏,小的不靠近公子就是了,公子尽管去忙,小的不要新衣服也不用去澡堂子,小的是叫花子啊!您见过穿的干干净净的叫花子嘛?那样小的会饿死的,嘿嘿……”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着要报恩的吗?还说这上京城里各门各户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商铺作坊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儿?怎么,你说的这些话现在不作数了吗?”容昭笑问。 “作数!当然作数!公子有什么要小的去做的尽管吩咐就是了!小的不敢图公子的衣裳……” “你不换一身干净的衣裳,本公子才懒得跟你多说一句话呢!臭死了!”容昭说着,又朝着梅若摆摆手,不等小狗蛋儿说啥就带着血点儿扬长而去。 梅若忙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子丢给狗蛋儿,着急的说道:“你说没有你不知道的事儿,那么你自己去买身衣裳泡个澡肯定也不成问题了,把自己收拾利索之后来聚贤街土菜馆找咱们。” “嗳,好来!姐姐放心!我用不了半个时辰就来!”狗蛋儿朝着梅若的背影喊道。 梅若哪里管他回不回来,只一路小跑追上容昭往聚贤街去。 容昭本来还埋怨梅若丢下一个小孩子不管,梅若笑道:“公子糊涂了,俗话说,猫有猫道,鼠有鼠道,那小子整天在大街小巷转悠,自有他的门道。若是他自己连澡堂子都泡不了衣服都买不来,也不必上公子跟前来吹牛了。” 容昭一想也是,便笑了笑没再多说。 事情果然不出梅若所料,小狗蛋儿也没让容昭失望,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这小家伙穿着一身干净的半新不旧的粗布衣裳进了土菜馆。 春天最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土菜馆里一共也没几样菜色,容昭要了一个黄豆芽炖排骨,一个清炖老母鸡,一小盘腌萝卜干儿和一小盘盐水花生,又叫人烫了一壶小酒正慢悠悠的吃着,小狗蛋儿循着香味就找来了。 “嘿嘿,这老母鸡至少有两年了。”狗蛋儿吸溜了一下口水,嘿嘿笑道。 容昭笑着把正盆清炖老母鸡推到他的面前,笑道:“今儿敞开了吃。” “嘿嘿,那不能。小的若是动过了,只怕公子您样的这条狗也不吃了。”狗蛋儿吞了一大口口水,笑着摇头。 “它本来就不吃这个。”梅若见这孩子洗干净了换了干净衣裳顺眼了很多哦,便递过去一双筷子,“公子叫你吃你就吃吧。别在这儿咽口水了。” “那我真吃了?”狗蛋儿问容昭。 容昭微笑着点了点头:“甭在这儿瞎客气了,这就是给你点的。” “多谢公子!”狗蛋儿起身爬到地上给容昭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方站起来拿起筷子试了试不顺手,干脆丢掉筷子下手捞起一根鸡腿儿大快朵颐。 “哎呦我滴个娘哎!”梅若一口茶差点呛到自己,“有你这么吃东西的吗?你是饿死鬼投胎啊?” “姐姐说的是,我恐怕是好几辈子的饿死鬼投胎,这大春天的讨饭都不好讨,我都两天没吃东西了……”狗蛋儿满嘴里是肌肉,还不耽误说话儿。 “你别说了!赶紧的喝口汤再说……唉,小心烫!”梅若手里的勺子没递过去,狗蛋儿已经捧着盆子喝了两大口鸡汤,把梅若给看得目瞪口呆。 容昭却叹道:“慢慢吃,这么大一盆呢,吃太快了小心你闹肚子。” “公子放心,我这肚子什么没装过?简直铁打的一般,吃糠咽菜喝泔水都没闹过……” “哎呦你闭嘴吧!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只管胡说八道的!”梅若听到‘泔水’两个字,差点吐了。 狗蛋儿果然乖乖地闭嘴专心啃鸡腿。 吃饱喝足——不,应该说是把一整只鸡和一份炖排骨都吃干净之后,狗蛋儿再次牵着袖子抹了一把嘴,兴奋的问:“公子,以后小的就是您的人了!您有什么事情尽管让小的去做。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喝,你还知道赴汤蹈火啊?”容昭笑问。 “嘿嘿,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么。” “其实我没什么事情让你做的。”容昭笑道。 “那怎么成?我白吃您的饭也就罢了,还要您的钱买了衣服,这世上没这道理。您一定得让小的为您做点什么事儿,不然这钱和衣服我不能要。” “你且别着急,听我说完。”容昭摆摆手说道,“我呢,身边不缺人伺候,所以你到我身边儿来也没啥事儿干,我给你指条路,你用心做,将来肯定能成为响当当的人物儿,怎么样?” “噢?公子这话当真?”狗蛋儿的眼睛立刻亮了。 “信不过我你可以现在就走啊!”容昭笑道。 “信,信!公子神仙一样的人物儿,您说的话就是神灵的意思,小的肯定信!”狗蛋儿忙表忠心。 “你上次跟我说,你跟一群小叫花子都挺熟的,对吧?” 狗蛋儿立刻拍着胸脯说道:“那是当然,这上京城的叫花子五岁到五十岁,东南西北四城门的就没有我不是认识的。公子您说找谁,不出半日,小的一定能把这人给您拎过来。” “很好,那你们这些人里,谁是头儿?”容昭问。 “头儿?什么头儿?我们一帮要饭的,哪里有什么头儿啊!”狗蛋伸手挠了挠后脑勺。 “没有头儿,你们之间发生纠纷了怎么办?比如说谁该在那一片儿讨饭,谁不能乱插手等等琐事,总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就不信这上京城的叫花子们都能和平共处。” “嘿!这还不简单,打呗!谁拳头硬谁是大哥。” “那谁的拳头硬?”容昭又问。 “以前是禀叔,不过禀叔前几天吃坏了肚子拉了三天,一蹬腿儿上阎王爷那儿享清福去了。现在么……也就疤瘌哥还能打,不过他不讲理,总是欺负弱小,我们都不爱搭理他。” “这么说,这疤瘌是一个祸害?” “那当然了,之前禀叔在的时候他不敢挑刺儿,这两天禀叔没了,他已经硬抢过我们好几个人的饭了!小的昨儿要了一块饼就被这混蛋给硬抢去了,害得我三天没吃东西……我们哥儿几个还悄悄地说,说不定禀叔就是这家伙给害的!禀叔就是吃了他弄来的半碗粥才开始拉稀的。”狗蛋儿说到这里,扁了扁嘴巴,又哼道:“昨天晚上小的还跟我一个兄弟说,谁能把疤瘌这祸害给除了,我们就奉他为禀叔。” 容昭笑道:“其实你就可以把那个祸害除掉。” “真的?!”狗蛋儿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先是激动的满脸通红,继而又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回去,“怎么可能?那混蛋比我大十岁!个子比我高力气比我大!三个我也打不过他一个!” “不能蛮拼,只能智取。”容昭微笑道。 “智取?对!说书先生也是这么说的,智取好!智取……可是,智取小的也灭不了他。”狗蛋儿颓然道。 “你可以说说你的想法,说不定我能帮你。”容昭眨了眨眼睛,笑得有点调皮。 “不不不,公子您已经对小的恩重如山了,这种脏事儿小的可不敢让您沾染,您是神仙一样的人儿呢!” “我不会白帮你,我是想通过帮你,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你明白吗?”容昭说道。 “您是说……” 容昭看着小乞丐迷茫的眼神,叹道:“我跟你说白了吧,你说的很对,我从西凉城来到这上京城,一没有亲友做靠山,二没有兄弟朋友做帮手,我能相信能依靠的人没有几个。所以我得走旁人不稀罕走的路。而你和你的那些叫花子朋友们能为我做很多事。但你们是一盘散沙,现在得有个人把这一盘散沙给拢起来,成立一个帮会。这样大家有组织有纪律,同进退,共患难,成就一番事业,好不好呢?” 狗蛋儿听了这番话,顿时热血沸腾起来,一拍桌子应道:“好!公子说的有道理,咱们就这么干了!” 梅若低声啐道:“好了你,别人来疯似的!安稳坐下说话。” “是!以后公子您就是我们的组织,就是我们的纪律。”狗蛋嘿嘿一笑,坐下之后又问:“好姐姐,你快告诉我,啥叫组织,啥是纪律?” 梅若无奈的叹了口气,心说公子又干这不靠谱的事儿! ☆、第九十九回,同仇敌忾 容昭一听狗蛋儿这话立刻乐了:“如果你把他给收拾了,你就是这上京城的丐帮帮主了?” “丐帮?”狗蛋儿傻傻的看着容昭:“什么是丐帮?” “就是你们这些乞丐组成的帮会,俗称丐帮。”容昭笑道。 “嘿!这个好!”狗蛋儿高兴地一拍桌子,“不过我当不了帮主。” 容昭一想还真是,这小子虽然够机灵,但却不是当帮主的料,再转念一想立刻有了主意,于是前倾了身子小声说道:“你当不了帮主,但至少能当个副帮主。干不干?” “公子要当帮主?那我肯定干!”狗蛋的眼睛跟黑宝石一样闪着兴奋的光。 “臭小子!”容昭失笑,忍不住伸手在狗蛋的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梅若也骂道:“你少胡说!我们公子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去给一群小乞丐当什么帮主?说出去还不被笑掉了大牙?!” “是小的该死!胡乱猜测,忘了公子的身份。”狗蛋儿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容昭也不理会,只笑着对梅若说道:“回头把这个差事交给家里的那只猪。这家伙在本公子身边整天瞎转悠,看着就堵得慌,这上京城中本公子不需要护卫,让他也出来干点正事儿。” “奴婢明白。”梅若心想让盛穹那家伙去给一帮叫花子当头儿……还别说,挺合适的。 容昭又细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又朝着狗蛋儿勾了勾手。狗蛋儿屁颠屁颠的凑过来,笑道:“公子您还有什么吩咐?” “就我派给你的这个人他也不可能跟着你去满上京城里转悠着要饭去,这街面上的事情还得是你这个副帮主掌控着,若是需要武力解决的问题你再找他。明白吗?” “小的明白。”狗蛋儿忙应道。 容昭懒懒的叹了口气,说道:“行了,你也吃饱喝足了,回去忙你的吧。明日晚上二更时分就这家店门口往西十丈那棵老槐树下,我的人会在那里等你。” “是,小的知道了。”狗蛋儿答应着又看了一眼梅若,赔笑道:“公子若是没什么吩咐,小的先退了。” “嗯。”容昭点点头。 狗蛋儿又跟梅若打了声招呼麻溜儿的退了。 一刻钟之后,容昭跟梅若两个人结了账出来,转身进了旁边的一个小胡同,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 院子里没有人,梅若里里外外查看了一遍,再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个白水煮蛋和两碗开水兑的炒面茶汤放在容昭面前:“刚刚才菜馆里,那些饭菜都喂了那小乞丐,公子怕是早就饿了吧,这炒面还不错,奴婢放了芝麻盐,公子先凑合吃点,等紫姬姐姐她们回来再说。” “嗯,你也吃点吧。”容昭端过一碗茶汤来小口喝着。 梅若又捏了一颗白水煮蛋轻轻地磕裂了蛋壳细细的剥着,又问容昭:“以那只猪的本事,收拾几个小叫花子还不是手到擒来,公子为何又要提拔一个狗蛋儿做什么副帮主?” 容昭幽幽一叹,低声说道:“其实,我对那家伙还是不放心的。” “公子不放心什么?”梅若不解的问。 “这一座城的乞丐虽然不成气候,可若是认真做个几年陆续做大,这天下乞丐都成一家,那力量可是很吓人的。你说这么大的一股力量若是交到那家伙的手里……”容昭说着,又低声叹了口气,“梅若啊,我可不想做个千古罪人。” 梅若却不理解容昭的担心,只失笑道:“不过是一群要饭的,还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来?公子也太谨慎了。” 容昭笑了笑也不多做解释,眼见着一碗茶汤见了底,又吃了两颗白水煮到,方问:“怎么紫姬还没来?你跟她说好地方了没有?” 第67节 “说好了,算算时辰也该到了,怕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梅若担心的说道。 “早知道该叫青荷和紫薇去迎一下的。”容昭皱眉道。 “公子放心,她身边有玉簪,藿香,木棉和一品红四个人,应该是没事的。即便遇到什么情况,以她们四个人的能力至少能回来搬救兵。”梅若说着,递给容昭一杯热茶,“公子别着急,再等等吧。” 一杯热茶捏在容昭的手里尚未喝一口,房门便被人从外边大力撞开,梅若还没来得及呵斥,便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呆了——打扮成普通男子的木棉和一品红两个人一左一右扶着半昏迷的紫姬进门,三个人身上虽然不见血迹,但却有刺鼻的血腥味以及药味,再看紫姬毫无血色的脸,便可猜到肯定伤的极重。 “怎么回事儿!”容昭眉头紧皱,眼睛里跳跃着怒火。 “奴婢们办事不利,求公子责罚!”木棉扶着紫姬在椅子上落座,然后闪身跪在地上。 警惕的出去关好院门的梅若转身回来厉声喝道:“公子问你究竟怎么回事儿!责罚的事情回去再说!” “我们遇到了三拨杀手,他们武功都很好,也有极好的防毒防暗器的本事,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杀了紫姬姐姐,奴婢们不是对手,只好由玉簪和藿香两个人引开追杀,然后护着紫姬姐姐从另一条路回来。”一品香说完,也跪在地上,“奴婢们无能,请公子责罚。” “公子,紫姬姐姐的伤怎么样?”梅若看容昭已经给紫姬诊脉完毕,忙问。 “紫姬中了毒。”容昭的脸色十分难看。 “中了……什么毒?”梅若小声问。 容昭缓缓地摇头,咬牙道:“我也不知道,她脉象很乱,好像中了多种毒……对手阴险的很,这是在给本公子出题吗?” “那我们怎么办?”梅若又问,“这里什么都不齐全,而且对方不惜痛下杀手,肯定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这里不安全。” “回睿王府去。”容昭此时无比庆幸自己没有闹脾气从睿王府搬出来,像这种情况,还是护卫森严的睿王府更适合自己居住,像这种小院子,的确适合隐匿,可自己这身份随便去哪儿都是极其招摇的,又怎么可能隐匿的起来。 “那公子还是要等一会儿,奴婢去叫辆马车来。”梅若说道。 “你找辆马车从后面那个出口等着,我们从那边街上走。”容昭说着,伸手拉了紫姬就要往身上背。 一品香忙上前道:“公子,奴婢来。” “你身上也有伤,还是我来吧。”容昭说着,弓了腰身一用力把紫姬背起来,顿时感觉像是背了一座山一样的重,心里忍不住吐槽,那些动不动就能把人公主抱的都特么不是人吧?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容昭和梅若两个把三个重伤的给带回了睿王府,一进蘅院便遇到阴沉着脸的赵沐。 然而容昭此时没心思跟赵沐说什么,只吩咐盛穹:“快!把紫姬弄进屋里去。” “你跑哪里去了?”赵沐皱眉问。 “出去接紫姬了,好了,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说,但现在请等等,我得先给紫姬治伤。”容昭说完也不看赵沐黑锅底一样的脸色便进屋里去。 “治伤不是应该找太医吗?!”赵沐急吼吼的跟着进去。 梅若拦在门口,小声劝道:“王爷,紫姬中的是公子也没见过的毒。我们公子心情不好,您还请多多包涵。” 赵沐一听这话立刻哑火了。 梅若看着赵沐的脸色,又小声说道:“王爷,如果您愿意帮忙,就请派人四处去查一下,我们还有两个人没回来。” “霍云!”赵沐立刻转身喊人。 “属下在。”霍云忙从院门口跑了进来。 “去帮梅若姑娘找人!”赵沐低声吩咐道。 “是。梅姑娘?”霍云心想找什么人呢这得说明白了。 梅若跟赵沐道谢之后和霍云至一旁,叫过郁槿跟合欢两个人,让她们带着霍云去接应玉簪和藿香。 赵沐在屋门口站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的工夫才看见容昭阴沉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 “怎么样?”赵沐忙上前去扶了他一把。 “九连环之毒,混合起来一股脑使出来——幸好毒性相克,而且中毒时间短,再加上紫姬自小养毒虫,她的身体对毒性也有一定的抵抗能力,所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又是九连环!”赵沐的怒气也蹭的一下窜到了头顶,“看来是我们的动作太慢了。” “弄死了一个周成贞,算什么动作?”容昭心情不好,便朝着赵沐开火,冷笑道,“哦,对了,周成贞也不是你们弄死的,人家是畏罪自杀的。” “容昭……”赵沐想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这是一盘几复杂的棋局,棋子之多,牵扯的关系之广,随便一动就足以让朝局动荡,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可是容昭现在只关心紫姬的安危,对这些事情完全不感兴趣更没那个耐心去听。眼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进了厢房并用力的把门关上,赵沐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用力攥紧。 梅若心里也是万分着急,然而但凡跟毒有关的都是紫姬在一旁打下手旁人谁都帮不上忙,着急也没用,于是走到赵沐身边劝道:“王爷,这儿风大,您进屋坐?” “不了。你照顾好容昭的身体,我先回去了。”赵沐说完,便抬起酸痛的双腿缓缓地下了台阶,回修远堂去了。 梅若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想睿王爷是真的关心公子,而且这种关心好像已经超出了朋友之间的关心,真不知道这对自家公子来说是福是祸。 赵沐回到修远堂,立刻吩咐宋嬷嬷:“把尧筑找来。” 尧筑,是赵沐从小的伴读,本名姚知著,跟着赵沐一起读书十年,之后却因为赵沐冒名替考的事情起了冲突,大齐建国之初其实是有科考的,只不过那时候的科考只对贵族子弟开放,另外参加科考也必须有五品以上朝中在职官员的保荐信,当时寒门出身的姚知著好不容易拿到了一封保荐信想参加三年一度的考试,却被赵沐下了药拿了他的保荐信顶替他的名字进了考场。事后赵沐被皇上好一顿斥责,而姚知著则当众指责赵沐小人之心,两个人在国子监翻脸,姚知著被赵沐愤怒驱逐,之后转投至公孙铨府上。而从那一年后,因为这样的事情,连这种面子工程的科考也彻底被保荐制度给取缔了。 当初权贵们对此事也议论纷纷,然而事情已经过去了六年,当初的少年如今早就成年,外边的人只知道尧筑现在是公孙铨府上的谋士,却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赵沐派去公孙铨身边的眼线。 为了不让公孙铨发现这其中的端倪,尧筑从来不跟赵沐见面,所有的消息都是靠宋嬷嬷的儿子陈棠传递,而陈棠跟宋嬷嬷平日里也极少往来,因为宋嬷嬷是陈棠父亲的下堂妻。 在这当口,赵沐忽然提出要亲自见尧筑,这让宋嬷嬷非常为难。 “王爷,必须要见吗?”宋嬷嬷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但不劝又不甘心,所以追问了一句。 “九连环之毒到现在没有个结论,现在对手越发的嚣张!肯定是听到消息是容昭身边的紫姬解了本王身体里的毒,所以才会对紫姬下毒手。到了这种时候你让本王怎么坐视不管?如果本王再继续沉默下去,他们还当本王真的成了缩头乌龟!”赵沐胸口里的火气横冲直撞,说话也失去了往日的章法和气度。 “王爷的心情奴才能理解,那奴才今晚就出去。”宋嬷嬷应道。 赵沐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摆手道:“你先去忙吧,让本王静一静。” 宋嬷嬷福了福身默默地退了出去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当晚,容昭一个人呆在东厢房里整夜没出来,一直盯着仪器里滴出来的乳白色药液。而宋嬷嬷则在二更天后从西角门悄悄出睿王府,乘马车往北郊的方向去。赵沐则一个人捏着一本书在修远堂等霍云的消息。 三更时分,霍云等人把重伤的玉簪和藿香两个人带了回来,赵沐听说两个丫鬟身负重伤命不剩半条后,暗暗咬牙,从心里发誓一定要让对手付出代价。 四更刚过,一夜中最寂静最黑暗的时候,宋嬷嬷悄悄地回来,身后跟着一个披着黑斗篷身材瘦小的尧筑。二人一前一后从西角门进睿王府,穿过错综复杂的穿堂夹道至修远堂,尧筑在“修远”二字的匾额之下停住了脚步。 宋嬷嬷则看着依旧亮着灯的窗子以及窗子上赵沐的影像,幽幽叹道:“王爷竟是一宿没睡!他这样的身体如何熬得住呢!” “怪我,来晚了。嬷嬷进去通报吧。”尧筑低声说道。 “好,公子稍等,老奴这就去禀报。”宋嬷嬷欠了欠身。 “尧筑不敢当。”尧筑忙躬身还礼。 宋嬷嬷点了点头进门去,没多会儿工夫又出来,说道:“尧筑公子,王爷请你进去。” “是。”尧筑拱手应了一声,抬脚进了修远堂的屋门。 赵沐一直没睡,整夜都握着一本书慢慢的翻阅,实则书中的内容一直都没看进去,眼前都是旧日少年充满阳光的激越笑容。 “尧筑拜见王爷,恭请王爷安好。”尧筑说着,抬手撩起长袍给赵沐磕头。 赵沐忙前倾了身子,伸手道:“尧筑,快起来。” 尧筑抬起头看见赵沐手里的书籍,顿时眼眶发热。 “尧筑,坐吧。”赵沐指了指榻前的绣凳,叹道:“我们有几年没见面了?同在这上京城之内却连见一面都不能,说起来也真是可悲。” 尧筑微微一叹,说道:“王爷不要这么说,自古成大业者,无不忍受常人不能忍受之苦,七情六欲亦在其中。当初尧筑与王爷盟誓天下的时候,王爷豪气冲天何其激越,怎么病了一场竟如此伤春悲秋起来?” 赵沐笑了笑,说道:“是啊!现在实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来的路上,宋嬷嬷已经跟属下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属下才知道王爷前阵子的病竟是中毒,而这解毒之人如今又受重伤,生命垂危?”尧筑皱眉问。 “宋嬷嬷说的不错。今天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公孙铨最近的境况,本王要听详细,详细到他的举手投足。”赵沐说道。 “属下前阵子被公孙铨派去走了一趟生意,说起来很是奇怪——居然是一批药材,也没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不过就是柴胡,连翘,黄连等常用的药,然而跟属下一起去的还有公孙铨的庶子公孙芷。公孙丞相一向自命清高,他的儿子就算是庶子也是自小读圣贤书从不沾染那些行商铜臭之事,所以属下一路都在猜想,也做了细密的勘察,却并没发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太过蹊跷……另外,宰相府中其他几位幕僚正在撺掇着公孙铨上疏奏请封肃王为太子之事。这件事情不算什么机密,若无意外,三五天后朝堂上就会有动静。其他的……公孙铨最近一直都很淡定,每天晚上都住在第七房姨奶奶的屋里,据说内宅为此很是不平,还起了机场风波,不过最后都平复下去,据说这第七房姨奶奶很是有手段。” 赵沐把尧筑的话细细的琢磨了一遍之后,方问:“你觉得这九连环之毒跟公孙铨有没有关系?” “属下觉得关系不大,公孙铨很是瞧不上江湖人江湖事,倒是平南王府那边的世子赵海对江湖上的那些游侠结交甚广。或许是他们那边?”尧筑思忖道。 “平南王也是站在赵润那一边的。”赵沐冷笑道。 尧筑点头道:“王爷说的是,这两边一文一武,一唱一和,一心要扶肃王上位。” “你说,如果公孙铨要上疏奏请皇上封肃王为太子,会列举什么理由呢?” “还有什么理由?现在三位皇子之中,二殿下只沉溺于字画之中,对政务丝毫不感兴趣,王爷大病初愈锋芒尽数收敛,算起来也有将近三个月没进宫面圣了吧?而肃王趁着过年的时候悄悄地笼络了许多朝臣,连那些一向不被他待见的寒门臣子也都照顾到了,京城以内六品以上的文官武将按照品级不同都收到了肃王的年礼,只要公孙铨的奏疏递上去,在朝堂之上肯定是一呼百应。”尧筑冷笑道。 赵沐听了这番话后陷入沉思之中。 尧筑看着赵沐的神色,又提议道:“王爷您现在韬光养晦是不错,可总要有人能跟肃王分庭抗礼才好。否则,他这一路可真是畅通无阻直接座上太子的宝座了。” “你可知道公孙铨会选在哪一日上疏给陛下?” 尧筑沉吟道:“二月二十六日是贤妃娘娘的寿辰,皇上已经有旨意下来,说那日要在宫中设宴为贤妃娘娘祝寿。属下想,公孙铨十有八九会选那一天上奏。” “奏疏会是谁起草?”赵沐又问。 “是詹先生和邱先生……王爷的意思是?”尧筑若有所思的问。 “最好是由你给他起草。” “明白,最好是把肃王的业绩夸大一些,把肃王说成一代圣君的典范。”尧筑微笑道。 “要小心,不要让公孙铨起了疑心。那老家伙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赵沐不放心的叮嘱道。 尧筑自信一笑,说道:“王爷放心,这个分寸尧筑还能把握。”“你从小都是一个懂得分寸的人,这一点最让本王放心。”赵沐微笑点头,对尧筑不吝赞赏。 “王爷过奖了。尧筑惭愧。”尧筑羞涩一笑。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你要多留意。”赵沐又蹙起了眉头。 “王爷请讲。” “就是你刚刚说起的公孙铨的第七房小妾——据我所知,那公孙铨一把年纪早已经过了色欲熏心的时候,却为何对这第七房小妾独宠,甚至为她弄得后宅不宁?” “这事儿说起来是有点奇怪,不过内宅只是属下鲜有机会能够接触得到,只是听府中的下人私下议论,说那七夫人苏怡长相倒不是多么出众,就是懂得缠住老爷的心……如今想想,她究竟有何长处能让公孙铨这样的老狐狸专宠两年多,的确应该细细的探究一下。” “苏怡?是那女人的名字吗?”赵沐问。 “是的,宰相府里的下人们也极其清高,心底里对这位七夫人十分的不屑,所以私下议论的时候会叫她的名字。”尧筑回道。 “好,本王知道了。”赵沐说着看了一眼泛青的窗户纸,说道:“这种时候本王也不敢久留你,你还是趁着天不亮早早回去要紧。” “是,王爷多保重,属下告辞。”尧筑起身,又朝着赵沐深深一礼。 “还是由宋嬷嬷送你出去,还是那句话:一切宏图大业都比不上你的性命重要。危急时刻什么都可以丢,性命不能丢,记住了吗?” “谢王爷!”尧筑再次施礼,其实从他的心里早已经在进公孙府的那一刻便把生死置之度外。 送走了尧筑,赵沐全身都充满了斗争的意气,精神抖擞全然没有一丝困顿,于是他起身披了大氅缓缓地踱步出门。 二月的黎明,风依然犀利,吹在脸上依然像是把刀子划过肌肤,冰冷的疼痛。 赵沐心里记挂着容昭,便信步往蘅院走去,霍云等人不敢劝阻只得默默地跟上。 第68节 容昭同样一夜没睡,之前炼药有紫姬帮忙盯着他还可以去打个盹儿,现在紫姬倒下了,身边的人又没有一个可以替他的,他只能一个人全部顶上。 也正因为如此,容昭心里的恨意更是压制不住,他一遍一遍的默默发誓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不但要用他祭奠紫姬死去的爹娘还有弟弟,还要用他来炼药!如此恶毒之人,那血肉骨髓想必也是剧毒,肯定能炼出世上最毒的毒药! 天快亮的时候,容昭才炼出第一道解毒的药——虽然对方这次用涂抹了九连环毒药的兵器伤了紫姬,然而解药却没办法一气儿配出来,还得分成三步来解。 容昭端着汤药从东厢房出来迎面看见赵沐,还以为自己是一夜没睡眼睛花了。 赵沐看着容昭手里的药碗,因问:“解药制出来了?” “只是一部分。”容昭轻舒一口气,把药碗递给迎出来的梅若,低声吩咐:“赶紧给紫姬喝下去。” 梅若应了一声端着药碗进去,院子里只剩下了容昭和赵沐二人。 此时东方天空已经出现一道暖色的霞光,淡淡的,正一点一点的亮起来。容昭抬头看着东方,默不做语。 “算我一份。”赵沐轻声说道。 “什么?”容昭回头看赵沐,见他白皙的面容被朝霞染上一层暖色,连眸子里也像是闪着一团火。 “给紫姬报仇,也算上我一份。”赵沐重复道。 “好啊。”容昭的唇角微微勾起,“说起来,那也是你的仇人呢。” “这就叫同仇敌忾?”赵沐也轻笑。 “嗯,同仇敌忾。”容昭轻轻地点了点头。 ------题外话------ 亲爱滴们,按时更新的人是多么的伟大啊啊啊啊 所以,你们的票不能停啊! 票不能停! 票不能停! 票…… ☆、第一回,闲棋不闲 为了做好铺垫,公孙铨在贤妃的寿辰上下了极大的工夫,到了二月二十六日这天,肃王一早天不亮就先进宫给贤妃磕头,然后又出宫往城西大悲寺去给佛祖上香,并送去了一百匹灰色棉布,六十匹赭色丝绸,六十匹素白色棉绫,二十匹杏黄色锦缎给寺中僧侣做衣裳,一百二十石上好大米,一百二十袋白面,一百二十斤香油,以及一百二十两黄金给寺中的佛像换金装。 肃王从大悲寺回城时日头已经渐渐地高了,眼看着已经是巳时,皇宫里也热闹起来。 皇上散朝后回到后宫,自然是先去菁华宫看贤妃。 而公孙家在朝中经营了这么多年,这种时候也看出了成果,贤妃的菁华宫里参加寿宴的诰命夫人们已经到了二三十人,每位夫人都带着儿媳或者女儿,再加上各自随身侍奉的丫鬟媳妇们,菁华宫此时已经里里外外都是人了。 皇上一进宫门便被这阵阵香风熏的几乎醉了,因笑着对张万寿说道:“这天气还没到三月,已经是春深似海了么!” 张万寿笑道:“这菁华宫里的樱花养的最好,年年二月底都已经全开了,像是迎合这菁华宫主人的仙寿似的。” “嗯,你这老东西,越来越会说话了。”皇上点着张万寿的脑门,笑呵呵的说道。 “万岁爷又笑话奴才了。”张万寿说着,抬头看见皇后身边的赵万康,又笑道:“原来皇后娘娘早就过来了。” 赵万康见着皇上也赶紧的上前来行礼请安,他那一嗓子喊出去,菁华宫里大半儿的人都听见了,于是众人都呼啦啦跪了一地,莺声燕语山呼万岁。 皇上笑呵呵的说道:“朕还说悄悄地来,看看你们做什么呢。赵万康这狗奴才一嗓子就把人都给喊出来了。” 屋里,皇后带头身后跟着贤妃,德妃,悦妃,谨妃等人一起迎接出来,齐刷刷的行礼。 皇上抬手让大家都起来,又笑道:“你们都比朕来的早!” “今儿是贤妃妹妹四十五岁的寿辰,说起来也算是个小整寿,臣妾知道陛下忙,便约着几个妹妹先一步来了,还请万岁爷莫要怪臣妾没等着您一起过来。”皇后笑道。 “后宫和乐,是皇后之德,朕之幸。”皇上十分满意,伸手拉了周皇后的手一起往里走,又问:“你们在里面说什么悄悄话呢?也跟朕说说。” “瞧皇上说的,既然是悄悄话,自然不能随便说。”谨妃笑道。 容悦则朗声笑着插嘴:“臣妾们正在看贤妃姐姐的寿礼呢!可真是开了眼界,臣妾长这么大,听都没听说过这样的好东西,今日才知道西疆那地方果然是鸟不拉屎的荒芜之地。” “哦?真的?”皇上一听这话,眼睛也亮了。 旁边的贤妃却恨不得去堵上容悦的嘴,忙笑道:“悦妃妹妹是笑话臣妾呢,陛下可别当真。这自古的珠宝都出在西域,什么红蓝宝石祖母绿,翡翠金钻哪个不是由西疆那些异族人的手里转到这上京城的?悦妃妹妹只怕从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呢,如今又来取笑本宫。”贤妃说着,狠狠地剜了容悦一眼。 “贤妃姐姐你又何必谦虚,陛下又不跟你抢。”谨妃从旁打趣道。 贤妃暗暗地横了谨妃一眼警告她闭嘴,又笑着对皇上说道:“陛下,两位妹妹打趣臣妾,您可得给臣妾做主。” “做主不做主的,你给朕看看你的宝贝再说。”皇上忽然对贤妃的寿礼升起极大的兴致。 贤妃无奈,只得命李庆芳把收的寿礼拿几样上来给陛下过目。 容悦看见贤妃对李庆芳使眼色,便笑着说道:“陛下,贤妃姐姐偏殿里的寿礼堆积成山,李公公一个人可拿不了那许多过来。” 贤妃的笑容越发的僵硬了几分,皇上则拍拍容悦的手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张万寿,你去帮帮李庆芳。” 张万寿忙躬身应了一声,转身又看见赵万康,笑道:“老赵,你也别在这儿杵着了,一起来吧。” 容悦又吩咐陈存孝:“你去搭把手。” 如此,由张万寿为首,带着赵万康陈存孝等人都跟着李庆芳去菁华宫的偏殿搬寿礼去了。 贤妃实在想不通为何皇上会在这种时候给自己下不来台,如此纵容着悦妃和谨妃跟自己过不去,好歹自己也是肃王的母妃!然而她却不敢怪罪皇上如何,只把这笔账暗暗的记在周皇后和容悦身上。 不过如何算账是以后的事儿,今天这一关显然是没那么容易就能过的。 那些寿礼的确是太过奢华,贤妃心里自然是有数的。只是这几天朝中的老臣们纷纷提出立太子的事情,而肃王的呼声又是最高的,平日里依附在公孙门下的那些人此时自然是竭尽全力的巴结,那些之前跟公孙家没什么往来如今又想攀附的当然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而公孙一族自视甚高,肃王更是目空一切,自然不把这些珠宝物品等放在眼里,可皇上的心里却不会这样想。 自从过了年就一点雨雪都没下,眼见着春旱成灾,前几天户部还提出国库空虚,要朝廷诸位大臣们一起想办法以备春旱之需,然因户部尚书王彦一向不把肃王府和宰相府放在眼里,公孙铨当时在朝堂上就直接弹劾王彦无能,不能为皇上分忧只会哭穷。然后转过头来不过三五日的光景就为贤妃的寿礼大肆铺张,这样的对比也太鲜明了些。 贤妃心思急转,还没想出什么万全之策时,张万寿已经捧着一个金丝楠木整雕的盒子到了皇上面前,献宝似的说道:“陛下,奴才觉得那满屋子的寿礼就数这一件最好。” “拿来给朕瞧瞧。”皇上说道。 “陛下您看。”张万寿上前去把盒子打开,里面的东西闪出一道道柔和的光芒,惊艳了皇上的眼,“这是……?!” “陛下,刚才贤妃姐姐说这是东海千年不遇的宝贝,叫皓澜珠。刚贤妃姐姐还说臣妾在西域什么宝贝没见过,就这件宝贝若不是贤妃姐姐这里有,臣妾怕是这辈子都难见到。”容悦笑道。 “别说你没见过,朕也是头一次见。”皇上脸上带着微笑,心里却已经不舒服了,“这宝贝是谁献上来的?倒真是有心了。” “是臣妾娘家的兄弟媳妇送来的,陛下若是喜欢,臣妾转送陛下如何?”贤妃忙讨好的笑道。 皇上淡笑摇头:“这可不好,既然是你娘家人送给你的寿礼,你该好好收着。朕却不好打你的秋风。” 贤妃忙又笑着自责:“臣妾真是糊涂了!这天下万物都是皇上所有,凭什么东西在臣妾们眼里是珍贵的宝物,在陛下眼里也不过是博一笑的物件儿罢了。陛下浮游四海,心系天下,怎么会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 “嗯,好一个富有四海,心系天下。”皇上淡淡的笑了笑,对张万寿说道:“朕好像还有几分要紧的奏折要看?” “是的,陛下出乾元殿的时候那折子刚送进来,因为是贤妃娘娘寿辰老奴没敢回陛下,那可都是江淮一带灾区的奏折,这春旱如虎,一半天的工夫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呢!”张万寿说着,把手里的金丝楠木盒子交给贤妃,又赔笑道:“如此宝物实属罕见,娘娘千万收好。” “陛下!这宴席还没开,您好歹喝杯酒再去忙呀。”贤妃看着皇上已经起身往外走,忙跟上去劝道。 “你这里宾客如云,且好好地乐一乐吧。朕还忙,等晚上再来。哦,对了——”皇上说着,转身问张万寿:“张万寿,朕的寿礼给贤妃娘娘送来了没有?” “回皇上,一大早张公公就叫人把寿礼送来了,臣妾谢陛下恩典。”贤妃说着,忙在皇上脚边跪了下去。 “哎呀,都老夫老妻了,别这么客气了。起来吧。”皇上伸手把贤妃拉起来,又对皇后说道,“皇后等会儿替朕多喝两杯贤妃的寿酒。” 周皇后微笑褔身:“臣妾谨遵陛下口谕,请陛下放心,臣妾一定会多喝两杯的,顺便也讨一点贤妃妹妹的福气回去呢。” “皇后娘娘也来取笑臣妾,看来臣妾今年这寿宴办的不是时候啊!”贤妃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周皇后,对皇上她十分忌惮,对皇后她还是有底气的。 周皇后笑道:“瞧瞧,贤妃妹妹生气了呢。是因为陛下不留下来陪你过寿么?” 贤妃暗暗咬牙,冷声笑道:“姐姐真会说笑,陛下心系天下,这后宫之中从来都是皇后您做主,臣妾小小生辰不足挂齿,只要有您在就好。” 周皇后和贤妃你来我往明嘲暗讽之时,皇上却转头向悦妃开口:“你就不要在这里贪玩了,给朕去磨墨。” 悦妃忙福身应道:“是。但请陛下宽限一刻钟的工夫容臣妾回去换身衣裳再来。” 皇上看了看悦妃为了迎合贤妃寿宴而穿的华贵礼服,轻笑道:“说的是,这身衣裳并不适合你,还是前日尚衣局送来的那件绯色更好看,快些回去换下来吧。” “是。”容悦便在一众人等尖刀般妒忌的目光中跟贤妃和皇后告辞,随着皇上款款而去。 “悦妃妹妹如今这圣宠可以说是头一份儿了!”周皇后轻笑着看了一眼贤妃,“她呀,就差一位皇子了。” 贤妃也冷笑道:“皇后娘娘贤良淑德,悦妃的皇子指日可待啊!” “当然,你们每个皇妃的孩子都是本宫的孩子,本宫盼望你们都能给皇上开枝散叶,本宫也能跟着多子多福。”周皇后最后四个字自然是咬着牙说的,说完后她又轻声一叹:“哎呀,站了这半日,说了这么多话,这腿也算了口也渴了,贤妃妹妹,你这寿宴什么时候开始呀?” “慢待了。”贤妃淡淡的说了一声,转身吩咐李庆芳:“开宴吧。” 李庆芳尖着嗓子高喊了一声:“开宴!” 这边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一声高喊:“肃王殿下到!” 贤妃一听这话脸上立刻漾开得意的笑容,忙吩咐道:“快叫他进来!一早起来就已经来磕过头了,还非要去大悲寺上香为本宫祈福,这孩子真是能折腾。” 德妃淡淡一笑,说道:“肃王如此孝顺,是贤妃姐姐的福气。” 贤妃的目光扫过周皇后,又朝德妃笑道:“哟,瞧德妃妹妹说的,本宫听说睿王的病也大好了,怎么也不进宫来给德妃妹妹请安呢?” 德妃淡淡的笑道:“他虽然病好了,但身体元气大伤,太医说见不得风见不得光的,让在府中好生静养三个月再出门呢。本宫哪里有贤妃姐姐这般福气,瞧肃王这身板可真是壮,这器宇轩昂颇有陛下年轻时候的影子呢。” 刚好肃王进门,见着皇后在座便叩头先给皇后请安,然后给贤妃祝寿,之后又跟德妃,谨妃见礼。周皇后淡然一笑,说道:“刚刚德妃妹妹还说肃王身体健壮,如今本宫看这谦恭有礼却是最好的。” “多谢皇后娘娘,怎么不见二弟呢?”肃王赵润一边说一边走到贤妃跟前,把从大悲寺里求来的平安符双手奉上,并低声说道:“母妃,净源大师说这个要放在床头悬挂九日,可避除一切邪魔,保一世平安。” 贤妃接过平安符转手交给贴身的宫女吩咐她去挂上,又让儿子坐在身边,笑叹道:“你真是有心了,一道早起来跑去城郊一趟。” “为了母妃的平安康顺,儿子跑多远都值得。”赵润笑道。 贤妃叹道:“说的是,这才是亲儿子呢。” 旁边的周皇后听了这话,脸色立刻拉了下来,因皱眉吩咐身边的赵万康:“怎么二殿下还没来?昨儿你究竟把话传到了没有?贤妃娘娘虽然不是他的亲娘,但到底也算是他的母妃,这拜寿的儿女之中除了肃王不便进宫,就数他还没到了!真是越来越不懂事,知道的说他懒散,不知道的还当是本宫教子无方呢!” “皇后娘娘息怒,奴才着人去催催。”赵万康忙转身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便听见外边有人高声喊道:“二皇子殿下到!” “瞧瞧,这不是来了嘛!”谨妃对身边的赵湄说道:“湄儿去迎一下你二皇兄。” “噢,知道了。”赵湄起身出去,没多会儿便蝎蝎螫螫的跑了回来,兴奋地说道:“皇后娘娘,母妃,二皇兄得了一件宝物!” “什么宝物,让你这般失了规矩?别忘了你的身份。”周皇后蹙眉道。 “是。”赵湄忙收敛了一身的狂喜,但依然压抑不住心底的兴奋。 随后,赵淳抱着一个盖着大红绸缎的东西进殿来,端端正正的给皇后跪下行礼请安,又跟贤妃祝寿。 “淳儿,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好东西?是给贤妃娘娘的寿礼么?”周皇后淡淡的问。 第69节 “回母后,儿臣的寿礼昨日已经差人送来了菁华宫,儿臣手里这东西是儿臣在来的路上遇到的宝贝。”赵淳说着,把东西放在地上,伸手解开了上面的红绸缎露出那所谓的宝贝——一尊白玉雕像。 皇后以及众妃和夫人们看了都面面相觑,多数人都不知道此为何物。 周皇后算是有几分建示,因迟疑的问:“这……莫不是传说中的文曲星?” “回母后,正是!”赵淳激动的说道:“最令人难以相信的是,这文曲星是儿臣昨天晚上的时候在我府门外的拴马桩跟前发现的,儿臣发现他的时候,他刚刚破土而出只露出个头顶,儿臣便在门口守了一夜,这文曲星君就这么一点一点的长出来,至今日辰时,他的整个头面便都露出来了。儿臣急着来给父皇和母后报喜,所以便上香祷告,向老天爷请了罪,擅自把文曲星君请出土,特意带来给母后看过然后再去给父皇看。” “二皇子殿下的府门口出现文曲星君?!这可是吉兆哇!”谨妃高兴地说道,“咱们二殿下自幼酷爱读书习字,我据说是文曲星君转世吧?看,果然应验了!” 德妃先是愣愣的看着,至此时方有点明白了,于是微笑着起身理了理衣袖朝着皇后深深一福,朗声道:“臣妾祝贺陛下和皇后娘娘!二殿下文曲之才,实在是大齐社稷之福,可喜可贺。” 谨妃闻言也站起身来朝着皇后褔身祝贺。 这两个人一带头,旁边的王妃和夫人们便也坐不住了,毕竟文曲星君的浑然天成的雕像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而且莹白晶亮谁也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材质的,瞧着就透着玄乎。 鬼神之说,历来最震慑人心。此时大殿之内十有六七的诰命夫人们都纷纷起身向皇后道贺。其余那些贤妃的死党都在偷偷看着贤妃的脸色。 原本好好地一个寿宴,先是被皇上浇了一盆冷水,继而又被赵淳的一尊不知从哪儿挖出来的文曲星君给搅和了!贤妃的脸色极其难看,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这是极好的事情,只不过也忒奇怪了些,你倒是说说这文曲星君究竟是如何在你的拴马石附近的泥土中长出来的?你可还有别的证人?你该知道伪造这些事情无异于亵渎神灵,是要遭报应的!”周皇后正色说道。 “母后明鉴,儿臣再愚钝也不敢亵渎神灵,事情很简单,昨天我从外面回来从府门口过,便见拴马石旁边的黄土有些松动,便训斥了家人两句说他们做事不用心,土都松了也不知道填一填,万一哪天马桩子倒了岂不是叫人笑话?家人听了便立刻去填土,却发现土下有硬物,一时好奇便拨开看了一眼,发现有一块莹白如玉的东西,还只当是什么怪物,便要挖。儿臣当时因觉得蹊跷便没让他们挖,只叫人好生看着。到了半夜三更时分,那莹白如玉的圆石头便长出了三寸,露出了发髻和额头,能看出来是个雕像。家人不敢怠慢忙跑来禀报儿臣,儿臣当下便觉得是有大事发生,便匆匆来看,并叫人去请了张天师过来。张天师当下便跟儿臣说此乃神灵现世,必有祥瑞……” 赵淳一口气说了半天,把这尊文曲星君的来历说了个清清楚楚,并有张天师为证。于是周皇后,贤妃,德妃以及谨妃和一众王妃夫人们都没有了异议。 “走吧,请上文曲星君咱们一起去见陛下。”周皇后起身,理了理衣袖,抬手按在赵湄的手臂上缓缓地往外走。 “是。”赵淳忙起身,小心翼翼的把文曲星君的雕像用大红丝绸包起来抱在怀里跟上皇后的脚步。 贤妃看着跟着皇后和赵淳一起离去的谨妃等人,又好气又好笑,对旁边的德妃说道:“瞧瞧,这算是什么事儿?” “这事儿的确是挺神奇的,贤妃姐姐不去瞧个热闹吗?”德妃轻笑着问。 “你要去?你去就请自便,本宫反正不去。”贤妃没好气的哼道,“谁知道赵淳是从哪儿弄了那么一尊雕像来?那张天师去年一句龙虎相冲把悦妃和睿王给折腾成什么样儿了?那人就是皇后娘娘的狗腿子!” “贤妃姐姐这里还有这么多人,我看寿宴还是继续吧,妹妹我这身子有些吃不消,想先回关雎宫去了。先祝贤妃姐姐仙寿恒昌。”德妃微笑着朝着贤妃点了点头,便起身告辞。 “德妃妹妹慢走,寿面,寿桃,寿酒回头我打发人给你送过去。”贤妃说着,一张脸拉的老长老长。 虽然说是寿宴继续,可这种情况下寿宴又怎么好继续?歌舞自然还是原来的歌舞,酒宴也是原来的酒宴,可是人们嘴里心里谈的想的却都是文曲星君的事情,把祝寿的事情早就抛去了脑后。 连贤妃自己心里都犯嘀咕,小声对肃王说道:“我总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你立刻派人去查。” 肃王则不屑的说道:“就算是文曲星君也不过是个状元之才,亏得赵淳怎么想的出来,干嘛不弄个紫薇星君出来呢?那样不就可以直接封太子了么?” “你当他们真的傻?弄个紫薇星君出来就是谋反了!”贤妃哼道。 “所以说,母妃有什么好担心的?这种时候咱们静观其变就好。”肃王说着,端起酒杯来喝了一杯酒。 贤妃便有些闷闷的,一只坐在下手的平南王妃见贤妃母子终于不再说话,便端着酒杯过来给贤妃敬酒,之后也忍不住悄声问:“娘娘,这二皇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 “你看,连你也觉得蹊跷。”贤妃说着,看了一眼肃王,“我就说这事儿不能坐以待毙!还有,刚刚陛下过来,你们是没瞧见,那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倒像是一肚子火气没处发似的,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惹得陛下如此不高兴?” 平南王妃诧异的问:“难道不是因为那皓澜珠的缘故?” “一颗珠子,哪里就真的气成那样?况且,在瞧见寿礼之前,陛下就被悦妃那小蹄子两句话撩拨起火气来,就看本宫不顺眼。” “儿臣来之前见过宰相大人,大人刚刚把奏疏递了上去,父皇应该是看完之后才过来的。按理说……不应该那么大的火气呀!”肃王喃喃的说道。 “王爷是说请立太子的奏疏?”平南王妃小声问。 “正是啊。”肃王理所当然的说道,“那奏疏昨儿我看过了,是宰相府一个叫尧筑的相公写的,那文采,那措辞,简直如锦似绣。按说父皇看过之后应该非常高兴才对啊!” 贤妃纳闷的皱起了眉头,轻声说道:“还真是奇了!你这般说来,本宫越发的不放心,一定要去乾元殿走一趟了!” “娘娘这会儿过去不合适。”平南王妃忙劝道。 “是的母妃,您请安坐,儿臣去走一趟。”肃王说道。 “好,你去!快去!有消息立刻叫人来告诉本宫。”贤妃催促道。 “儿臣这就去了。”肃王说着站起身来,朝着平南王妃和贤妃一拱手,朗声道别出菁华宫往乾元殿去了。 * 且不说贤妃的菁华宫和皇上的乾元殿,此时此刻的睿王府的蘅院里,却是另一种云淡风轻。 雕梁画栋的飞檐之下摆着一副竹编的榻席,赵沐和容昭分左右各自靠着一只大大的软枕,中间的放着一副青玉棋盘,棋盘上黑子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白子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毫无章法却也能与黑子平分天下。 “你说,宫里现在是什么情景?”赵沐捏着黑子,悠然问道。 “能什么情景?菁华宫里歌舞升平,乾元殿内母子尽欢呗。”容昭扁了扁嘴巴,老大不乐意的说道,“你说你费这么大的力气好歹也弄点大手笔呀,区区一个文曲星君能做出什么文章来?” “赵淳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虽然养在皇后名下也已经开衙建府独居一座深宅大院里,但他一没有爵位,二没有成家娶妻,这在我们三个皇子之中就是个笑话。今儿我这样做也不过是给父皇提个醒,他还有个儿子叫赵淳,虽然沉浸在书画之中,但也不乏是个人才。” “温水煮青蛙。”容昭不屑的摇了摇头,“太慢。” “这样才好玩儿。”赵沐微微笑着催促道:“该你了,想了这么久,想好在哪儿落子了吗?” 容昭抬手把一枚白子落下,又问:“你说,你皇爹这会儿能给赵淳一个什么爵位?郡王?亲王?” “应该是郡王吧。即便有这么一出,父皇应该还是不喜欢赵淳那种性格的人。父皇为人霸气,也喜欢霸气的儿子,要不肃王那么占便宜呢?要我说那不过是匹夫之勇而已,然而父皇就喜欢那种人。” “他那个人,看着不过是个憨直的匹夫,实则粗中有新心狠手辣,可不是个好对付的。”容昭提醒道,“至少,人家就对你下了黑手把你逼进了死角翻不得身,只剩下一个赵淳一个废物而已,即便封了亲王对人家来说也不过是弹弹小手指头就能收拾的主儿。” 赵沐轻笑道:“赵淳自然是一个不足挂齿的废物,加上周皇后也不足以成为肃王的对手。然而我们却并没有被逼到死角。”说着,赵沐落下一个黑子,吃掉容昭的六颗白子。 “嘿!你……什么时候埋下了这一招!”容昭看着自己的半壁江山被赵沐给收了去,一时气得干瞪眼。 “我说你太着急了。”赵沐微笑道,“有时候不起眼的棋子只要用对了,也能所向披靡。” “太阴险了!你这人真是太阴险了!”容昭气鼓鼓的说道。 “这是我一开始就布下的局,你输的不冤。”赵沐微笑着点了点棋盘上的某两三个棋子。 容昭细细一看还真是,当初他还在想赵沐是哪根筋不对了在这里下了几步闲棋,如今看来,只要在这棋盘上的棋子就没有无用的。每一颗都有它的用处,当时看不出来也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于是容昭又指着赵沐的鼻子大喊阴险。 赵沐并不恼怒,只是抬手示意梅若把茶点端上来。 容昭喝了两口茶又问:“说说,你的那一步闲棋会起到什么作用?” “大作用不会有,但他会在父皇那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之后,会有人给那颗种子浇水施肥让它发芽,然后乘着春风一路疯长。至于到最后能不能结果,又或者说结出一颗什么样的果子,就要看际遇和造化了。” “果然不愧是皇族——卖的一手好关子!哼。”容昭鄙夷的扫了赵沐一眼,捏起一块芙蓉糕整块填到嘴里,起身往屋里看紫姬去了。 ------题外话------ 妞儿们!新的一卷开始了,小两口携手刷boss了! 你们的票子不要再留着了!一定要砸过来! 不然没有力气码字不说,咱家昭昭和沐沐也需要火力支持啊! ☆、第二回,心动,情远。 紫姬身上的毒已经都解了,只是外伤严重,她和几个丫头都需要好好地修养。 容昭进来查看过她的伤口以及脉象,又叮嘱了梅若几句:“等会让我要出去一下,你留下来好生照顾家里的这几个人。” “公子出去要带上容盛。”梅若叮嘱道。 “有霍云跟着,抵不上十个容盛?”容昭好笑的反问。 梅若笑而不语,霍云的确比容盛更靠谱。自从上次偷偷出门带回重伤的紫姬回来,睿王就再不准许容昭偷偷出去,两个人不知还定下了什么君子协定——总之不管容昭去哪里至少要带上霍云。霍云将军由王爷的贴身护卫瞬间转变成了容昭的跟班儿。 * 赵淳府门前的街口,三个小乞丐结成对挤在墙根角儿晒太阳,眼看着一群人急匆匆的赶来在赵淳府门口的拴马石跟前转悠了半天又走了。 其中一个小乞丐问旁边的一个:“狗蛋儿哥,这些人还真来看啊!” “废话,这可不是小事儿,惊动了万岁爷,那就是天大的事儿,一丝一毫马虎不得,知道不?”狗蛋儿朝着小乞丐翻了个白眼。 “知道,知道!”小乞丐忙嘿嘿笑道。 “狗蛋哥儿,你说,这事儿若是揭了底儿咱们的小命儿还有吗?”另一个小乞丐担心的问。 “你他娘的还想着你的小命儿呢?若不是老子,你的小命儿早玩儿完了!”狗蛋儿立刻绷起脸指着身边的俩小叫花子,说道:“这件事儿除了老天爷之外就咱们三个知道!若是有半点消息透出去,老子先掐了你们的脑袋当尜尜抽,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两个小乞丐连忙答应着。 “这事儿办好了,老子每天给你们一个白馍!”狗蛋儿又抛出极大的诱惑。 “好!”小乞丐的眼睛立刻亮了。 “谢谢狗蛋哥!”另一个狗腿的朝着狗蛋儿欠身道谢。 “啧!还有一个事儿——等会儿咱们过去,我把药粉洒在那坑里,你们谁往里面撒泡尿,咱们给他来个毁尸灭迹,懂了吗?”狗蛋儿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一边逡巡着周围的动静一边说道。 “狗蛋儿哥,里面那可是十斤豆子生出来的豆芽!这一泡尿就能毁尸灭迹?”一个小乞丐提出质疑。 “所以说,这泡尿得大!”另一个小乞丐献宝似的说道。 狗蛋儿抬手抽了一下那小乞丐的后脑勺,“哪儿那么多废话呀你!一大早叫你喝水,你喝了吗?” “喝,喝了!喝了好几碗呢!” “有尿吗?!”狗蛋儿又问。 “有,一直憋着呢!快……憋不住了!” 狗蛋儿又瞅了瞅周围,懒洋洋的起身说了一声:“走。”便率先往那根拴马桩走去。 因为拴马桩下长出了文曲星君,所以这桩子就不拴马了,挖出文曲星君的那个坑还在,刚刚来了一群人就是验看那个坑的。 狗蛋走过去,一抬手把一只藏在袖子里的一个油纸包给抖开,里面灰白色的药粉刚好洒在了坑里。其他两个小乞丐便上前去扯开裤腰对着坑使劲的撒尿。药粉混着热乎乎的童子尿很快渗入黄土之中再也不见痕迹。 “嘿!干嘛的干嘛的?!”赵淳府中看门的老家人听见动静出来看,恰好看见俩小叫花子在哪儿撒尿,于是一边吆喝着一边拿了跟棍子跑出来要打。 狗蛋儿忙上前去一把抱住那老家人的腰,撒泼似的喊道:“老人家,赏口饭吃吧!给口吃的吧……” “你个狗娘养的小叫花子!你放开!放手……”这老家人足有六十岁了,走路都不怎么稳当,这会儿被狗蛋抱住,竟是寸步不能前行。 要不说这赵淳是个不招待见的皇子呢,都是建府独居,你看看睿王府,再看看肃王府,哪个府门口不都是站着六个八个青壮少年守门呢?也就赵淳这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仆从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余人,看门的也只有这一个糟老头子。 狗蛋儿这几天吃饭吃的很好,力气长了不少,居然能拉着这老头儿一直等那俩把别了一上午的尿撒完,然后才喊了一声:“跑!”三个人朝着三个方向撒丫子跑了。 这看门的老头儿气得跺脚,朝着几个小崽子骂了一句脏话转身走到拴马桩前看着坑里湿淋淋一片,骂了一声晦气之后又有些后怕——这若是让二皇子殿下知道是两个小叫花子撒的尿的话,自己这条老命怕是保不住了,于是老头儿灵机一动转身跑回去拎了一桶水来倒进了坑里。眼看着泛白的水花渐渐地渗进泥土里,老头儿才舒了一口气放心的回了。 而躲在墙角后面一直看着这边的狗蛋儿也舒了一口气,这件任务从头到尾都是容公子亲口交代的,他带着两个小乞丐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这儿挖了个坑,埋了一包黄豆进去,然后洒上半尺后的土,土上又放上那尊一尺高的文曲星君的雕像。然后每天夜里都来浇温水——天还不够暖,浇冷水那黄豆发芽慢。如此不过七八天的时间,黄豆吸水胀大然后发芽,就把那尊文曲星君像给顶出了地面。 第70节 如今那雕像已经被赵淳送进了宫里,剩下的土里埋着的豆芽必须毁尸灭迹——刚刚那药粉就是毁灭证据的,但必须有水把药粉冲到下面去才能把豆芽腐烂掉。原本狗蛋儿还担心那俩家伙的两泡尿不够呢,这会儿瞧见那老头儿倒了一桶水下去就彻底的放心了。 狗蛋儿这几日忙忙活活算是办了件大事儿。同样,赵淳今儿忙忙活活也同样办了件大事儿。 有的人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有人给料理好了一切,有人一出生连一口奶都没有。赵淳一直以为这就是命中注定。就像是肃王,睿王和他。 肃王不用说了,有个好母亲还有个好外公,公孙家在他一出生就为他搭桥铺路,不但跟平南王成功联手一文一武辅佐他,还替他笼络了加大家族,把少年英才的睿王也给挤兑的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而他赵淳呢?同样是皇上的儿子,生下来没了亲娘,好歹被皇后当做棋子养在身边,却也是利用大过疼爱,他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与皇权无缘,只能默默闷在自己的府中跟古书字画打一辈子交道了。却万万没想到还有今天的转机。 乾元殿内,皇上,皇后娘娘,悦妃,以及之后被皇上差人请来的德妃都在,还有被赵淳拉来一起面圣的张天师也在,赵淳小心翼翼的抱着文曲星君的雕像立在下手,一众人等听完皇上派出去赵淳府门口查看文曲星君破土而出的那个坑的张万寿口述那个伟大的坑是什么样子的。 “如此说来,这竟是真的?”皇上冷漠的脸上渐渐地露出了笑容。 “父皇,此事千真万确!”赵淳不知道是第多少遍重复这句话。 “陛下,此等祥瑞之事,实在可喜可贺啊!”张天师把手中佛尘一甩,微微笑道。 “说的不错。”皇上缓缓地点头,“既然是天意,那就传旨给礼部,明天举行个仪式,把这一尊文曲星君请到贡院去供奉吧。再叫翰林院的大学士们各写一篇诗文或者赋文,宣告天下。” “陛下英明。”周皇后忙欠身说道:“只是这文曲星君在淳儿府门口现世,可见是淳儿的文德感动了上苍,臣妾想着这孩子都二十二岁了却只沉迷于那些古书字画之中,于江山社稷没有半点功劳,心中一直忐忑,如今总算是好了,这带兵打仗有带兵打仗的功劳,虔心研究学问也有虔心研究学问的好。臣妾想开了,想给他寻一门亲事给他成家。不知陛下可否允准?” “呵呵……”皇上一听这话立刻笑了,皇后的心思他岂能不知?儿子都是自己的,不管是肃王,睿王还是赵淳,在皇上的心里都是自己的孩子,认真比较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不过他身为帝王,一喜一好都太过重要,会被臣子们放大,从而影响朝局政局,所以平日里他对三个儿子都表现的并不亲热,肃王,睿王还好,这两个人一武一文都于朝廷有功劳,赵淳就太过平庸,皇上就更不好对他施恩。如今皇后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皇上也乐得顺水推舟。 更重要的是肃王最近势头太猛,连公孙铨今日一早送上来的奏疏都透着一股威胁之意,字字句句都说皇上三子之中为由肃王天资好,文韬武略都拔了头筹,若能即位将来定能成一代明君。 一代明君?想到这句话皇上心里的火气就压不住,肃王是一代明君,那现任天子呢?难道是昏君?自己还活着呢,这些老东西们就开始立明君了,简直是要逼宫造反嘛!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皇上的心思便已经转了千百回,因微笑叹道:“皇后说的是,只是既然要成家了,却连个封号爵位都没有,只怕会被人家姑娘看低了?之前一直想着等他有所建树再赐封号爵位,如今看来是上天眷顾这个孩子,也只得如此了——赵淳,听封。” 赵淳还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心里琢摸着父皇会指哪家的姑娘给自己做妻子,却万万没想到姑娘还没定却先要听封? “淳儿?这孩子怕是高兴坏了!还不跪下听旨?!”周皇后低声叱道。 “是,孩儿听旨。”赵淳这才慌忙忙跪在地上,以额触地。 “二皇子赵淳,生性纯良,潜心学问,素心如简,今日加封为简王。”皇上说着,又转头吩咐张万寿,“拟旨,着礼部昭告天下。” 赵淳忙三叩九拜谢恩,张万寿也躬身领命。 周皇后脸上的笑容简直比春花还烂漫,忙起身朝着皇上深深一福:“淳儿这孩子自幼在臣妾宫中养大,虽非亲生,但也比亲生的差不了多少。臣妾也替死去的丽妃妹妹谢皇上隆恩。” 皇上猛然间听见‘丽妃’这两个字,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许多,便沉默不语。 德妃忽然从旁笑了一声,说道:“哎呀,刚刚皇后娘娘说要给简王定一门亲事,我刚好想到一个好姑娘,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入得皇后娘娘的眼。” “凭谁家的姑娘,只要能入德妃妹妹的眼,那必定是拔了尖儿的。”周皇后忙笑问:“不知是谁家的姑娘竟然能让德妃妹妹如此青眼?” “说起来这姑娘刚刚在贤妃姐姐的宫里还见过,就是礼部尚书王彦王大人的嫡女王雨嘉。” “德妃妹妹果然好眼光,那的确是个极好的姑娘。”周皇后心里更是高兴,礼部尚书掌控着朝廷的财政和官员履历,王家又是累世贵族,他们家的女儿能给赵淳做王妃,那无疑又是自己的助力。 容悦也从旁笑道:“那个王姑娘也跟臣妾说了几句话,的确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既然你们都说好,那朕就乐得成人之美,除了晋封王爵的旨意之外,再下一道赐婚的圣旨,淳儿今日也来个双喜临门,可好?” 赵淳这回不用提醒了,忙又跪下叩谢隆恩。 连续两道圣旨,一道封王,一道赐婚。这样大的动静在当今还算是头一回。菁华宫里的贤妃听见之后,气得差点掀了宴席,当即便冷了脸起身往后面去,把一众诰命夫人们都撂在外面不理不管了。还是肃王王妃唐氏和平南王妃两个人一起帮着张罗,一场寿宴才草草结束没弄得太难看。 * 入夜,睿王府。 奇花异草汇聚一隅的蘅院,春风微醺,夜色迷人。 “今儿这一天,皇宫里可谓是空前绝后的热闹。”容昭靠在软枕上看着窗户之上摇晃的竹叶剪影,喃喃的笑着。 梅若绞了温热的帕子来给容昭擦脸,也跟着笑道:“皇后娘娘一定是顺遂了心愿,只是可惜了王家的姑娘,跟了那么个草包王爷,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那个王雨嘉,当初在萧府的春宴上见过一次,倒是个温婉和顺的姑娘。”容昭细想了想,也只是想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并没有太大的印象,倒是另一个人的笑容在他面前十分的清明:“对了,明轩姑娘可有请帖送过来?算算日子这三月初三之约也快到了。” 一听这话,梅若便忍不住笑了:“请帖好像早就送来了,奴婢听宋嬷嬷说了,但帖子叫王爷给扣住了没拿过来。” “他?凭什么?!”容昭没好气的哼道。 梅若看看左右无人,便凑上来小声问:“公子,您这阵子跟王爷之间好像……有些不对劲儿,到底是怎么了?时好时坏的,叫人着实想不明白。” 容昭无奈的叹了口气,盯着梅若看了半晌方朝着她勾了勾手指。梅若忙凑到容昭的面前,附耳过去。 “这家伙发现了我的女儿身份。”容昭在梅若的耳边悄声说道。 “什么?!”梅若惊讶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一直在一旁趴着睡觉的血点猛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梅若又看看周围,发现没什么险情,才又闭上眼睛继续睡。 容昭看着她那傻样,无奈的笑了笑:“起来吧,看把你吓成什么鬼样子了。” 梅若的确吓得不轻,她家公子是女儿身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而且知道的这几个人都以血盟誓,绝不透漏一个字,否则人神共愤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睿王是怎么发现的?!”梅若一边从地上爬起来,纳闷的问,“而且这几天奴婢也只是觉得公子跟他太过亲密,并没觉出其他的不妥,刚刚也不过是一时想起才多嘴问了一句,想不到居然……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究竟是谁透露出去的?!” “这正是这个人的可怕之处。”容昭无奈的叹道,“其实他早就发现了我的与众不同,只是所有的碎片都是一闪而过没有一根线串起来,直到你女扮男装去国子监看我,他一下子就想通了。” “啊!是那次……怪不得……”梅若眯起眼睛来细细的想那天的事情,再结合睿王对自家公子这些日子的态度,方舒了一口气:“如此说来,睿王是打算替咱们保守这个秘密了?” “是啊!”容昭悠悠的叹了口气。 “睿王真是个好人。”梅若真诚的说道。 “好人?”容昭轻声冷笑,“皇族之家有什么好人?不过是利益谋合罢了。” “难道是因为公子答应了睿王什么条件?”梅若又问。 容昭轻轻地摇了摇头,叹道:“如果是明码标价的交易,反而会让人心安。怕就怕对方就是不肯开价,而我们还必须在这儿等。” 梅若又细想了想,转身靠在容昭的腿上,小声说道:“公子,其实睿王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应该是可以信赖的。” “那又怎样?”容昭淡淡的反问。 “您总不能一个人孤独一辈子吧?其实睿王……” “梅若。”容昭打断了梅若的话,轻声笑道:“还没睡就开始做梦了?别傻了。时候不早了,洗洗睡吧。” “公子,奴婢说的是真心话。”梅若耐心的劝道。 “我知道你是真心话,比真金还真”容昭笑了笑,伸手捏了一把梅若的脸颊,“然而我更喜欢你——咱们睡吧。” “公子又开奴婢的玩笑。”梅若无奈的起身,帮容昭换下身上的衣裳躺进被窝里,又把帐子给他放下来方端着灯烛去外间自行安置了。 屋子里暗了下来,容昭却丝毫没有睡意。梅若的话在他耳边盘旋,他胸口里那一颗埋藏了许久的心也开始萌动。 自从决定以男儿身份立足于世的那一刻起,容昭就已经打定了主意独身。当时他也想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身为一代名将的‘儿子’总会有一天要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然而他不怕,因为他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真到了那个时候,他那个捡来的便宜娘会想办法让自己过关的,否则她的天大谎言被戳穿,首先过不去的就是她自己。 然而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状况虽然是容昭从没想到的,但也让他着实开动了心思。 凭良心说赵沐这个人不错,容昭伸出手指头来数点他的好,大致可分为这么几点: 一是长得好,满上京城的这些权贵子弟们之中容昭觉得还就是赵沐这人最顺眼,当然其他几个也不错,像萧珣,谢宜,顾忱等人也是温文尔雅朗朗书生,然而容昭觉得那几个家伙身上没有赵沐的那点腹黑,太书生气了,不喜欢。还有卫承和徐坚两个家伙也不错,只是卫承太耿直而徐坚……徐坚长得不如赵沐好看。 二呢,是这家伙对自己好。若是论对自己好这一条来说萧珣不错,然而萧珣不知道自己是女的,说不定这家伙本身就是个喜欢分桃断袖的主儿,将来有一天发现自己骗了他,肯定得翻脸,所以还是少招惹的好。 三呢?容昭翻了个身,还真是想不出第三条来了,也不是他这个人要求低,实在是赵沐这家伙一好抵百好,一个知根知底加上一个对自己好,那就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了。 可是,就因为这个,自己就要跟他绑在一起吗? 容昭嗤笑一声,轻声叹了口气——别做梦了。 他是天之骄子,心心念念的是他的江山社稷,天下权谋,最想要的是皇位龙椅。 就这一个目标自己就已经被划在圈外了。更何况还有德妃,萧正时,顾家,谢家那些人,一个个儿的都把宝儿压在赵沐的身上,这些人哪个是好惹的? 算了,别做梦了。还是睡觉吧。 容昭伸手拉过被子蒙住脸,默默地叹了口气。 ------题外话------ 唉!我家昭昭也动心了,肿么办?! 愁死为娘我了! 你们的票呢?! ☆、第三回,王对上王 贤妃好好地一场寿宴竟被不显山不露水的赵淳给搅和了。 宰相公孙铨,肃王赵润以及平南王赵烈等人全都不高兴了——原本是计划让皇上趁着贤妃过寿的机会他们几个人先后上疏请皇上封赵润为太子的事情会定下来呢,却不料半路杀出个文曲星君像,不但搅合了他们的计划,还把书呆子赵淳给送上了简王之位。虽然只是个郡王,身份地位跟有战功曾经监国的肃王不能比,可这样一来朝中那些瞧不上肃王的书呆子们又开始活泛起来了,什么“太平盛世当以诗书治天下”的言论又开始复苏了。 天气转暖,肃王赵润极其暴躁,别人还好,就他那儿子赵俊这几天已经被骂了好几次了,还有一天晚上不知因为什么缘故赵俊被莫名其妙的训了一顿还不许吃晚饭,又在院子里站了半夜至三更天方睡下,五更天又被嬷嬷叫起来穿戴整齐随便吃了两口饭便往国子监去了。 此时天刚蒙蒙亮,赵俊坐在马车里去国子监,趁着路上的工夫还能打个盹儿。谁知道半路上马车被人拦住,一阵叫骂声把赵小世子从美梦中惊醒。 “什么人敢拦本公子的车架?!”赵俊气咻咻的掀开了车窗帘子,前面的叫骂声更加清晰的传进赵俊的耳朵里—— “你们这群王八蛋!害死了我爹还毁尸灭迹!反正老子也没个好了!老子跟你们拼了……” “周岳亭?”赵俊皱眉喊了一嗓子,“你大早晨起来在这大街上发什么疯呢?赶紧滚开!别耽误小爷的正事儿。” “赵俊你个小王八蛋!你外公,你老外公都是老王八蛋!有种把老子一块儿杀了!有种把我们周家灭门!栽赃陷害算你娘的什么本事……” 赵俊听周岳亭越骂越不像话,便皱眉吩咐旁边的护卫:“把这个人送到刑部大牢里去。” “世子爷,刑部大牢不收他这样的,咱不如叫京兆府的人来把他弄走关几天,让他跟牢里的老鼠做几天伴儿就老实了。” “行,就这么办!赶紧的,再晚了又要被太傅说了。”赵俊实在是不耐烦。 “是。”护卫答应着忙上前去,却不料还是晚了一步,但见一个身着蓝色素缎长衫的公子哥儿已经站在了周岳亭的身边,正跟他说着什么。 “容公子!求你帮帮我!一定要帮帮我啊!那些人落井下石,一定会杀我灭口的!请你转告睿王,我知道是谁要害他!我知道是谁要害他……” “住口!你这厮怕是得了失心疯了!”肃王府的护卫仓啷一声抽出腰间佩剑指着周岳亭怒喝:“敢在这里胡说八道,污蔑肃王府,你是活腻歪了!” “嗬!肃王府的人可真是威风啊!前儿本公子还听说皇上要立肃王为太子了,那你将来就是天子近臣了?敢在这集贤街上对本公子拔剑,你们家肃王会封你个什么大将军吗?”容昭转身,目光凉凉的看着那个护卫。 “你,你是……靖西候世子?”护卫有点吃不住,不是说这家伙在睿王府养病吗?怎么今天一大早的出现在这里? “怎么,区区一个靖西候世子还有冒牌的?”容昭冷笑反问。 “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护卫知道前几日自家小主子在这位身上吃了亏,今日见着他心里也存了几分小心。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属下只是奉我家小世子之命,送这个无赖去京兆府尹问话,并无意冒犯容世子,还请见谅。” 第71节 “去京兆府尹问话?”容昭回头看了一眼周岳亭,蹙眉道:“可我明明听见他刚刚说知道是谁陷害睿王?皇室家族的事儿京兆府尹能管得了吗?” “这个……上京城地面上的事儿都是先经过京兆府上报,若是大事儿京兆府尹自然会上报刑部或者大理寺都察院。” “噢。”容昭缓缓地点了点头,又微笑着对周岳亭说:“他说要送你去京兆府尹,既然有人管你的事儿,本公子就不多事儿了,周公子你多多保重。” “我不跟他走!我不去京兆府!我听说公孙铨那个老匹夫已经上了好几道折子请旨封肃王为太子了!现在满朝文武都看肃王府的脸色行事,我到了京兆府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这条命呢!反正都是个死,还不如死在这大街上更痛快!谁要送我去京兆府,我就一头碰死在这集贤街!让天下贤士都看看肃王府是怎么逼死我的!”周岳亭认真撒起泼来,战斗力非凡,把赵俊身边的这个护卫给弄得不知所措。 容昭听了这话却笑着点头,并竖起大拇指赞道:“你若是真的在这集贤街碰死了,肯定能成为今年上京城一等一的大事儿!” “嗯!我也这么想!”周岳亭坚定的点了点头。 “你那被害死的爹估计也会因为此事而昭雪,还你周家一个清白。”容昭继续添油加醋。 “没错!反正小爷如今也是走投无路了!冻死饿死也是个死!今儿所幸就死在这里也让这天下贤士都看看肃王府是怎么逼死我的!”周岳亭跟磕了药一样激情奋发。 赵俊的护卫立刻懵了,心想这容世子是什么人哪?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哪! “怎么回事儿?闹什么闹呢?!”赵俊拨开围观的众人走进了人圈儿,看见容昭立刻来气了:“怎么又是你?” “不好意思,刚巧路过碰到了。我们西北有一句话说,有热闹不看是王八蛋,本公子也不过是看个热闹而已,你们该干嘛干嘛,本公子保证只看不管。”容昭淡然冷笑。 “哼!”赵俊也不怎么想跟容昭正面冲突,毕竟这个人背后靠着睿王府,不怎么好惹。于是只转身呵斥自己的护卫:“这么点儿事都办不好,你是怎么当差的?!” “是,属下无能。”护卫心想这周岳亭要是真在这里碰死了,十个自己这样的命都不够赔的!再怎么着,这也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儿,唯一的一根苗了!这若是被自己给逼死了,皇上就算是给皇后一个面子也会找人顶罪的。 然而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想,嘴上却不能说。 可是赵俊这孩子的确还是个孩子,即便再少年老成也不过只有八岁,很多事情往更深一层里想他根本做不到,见护卫只认错不动手,便抬脚踹过去,骂道:“糊涂东西,拿爷的话当耳旁风么?还不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惫赖货给爷送到京兆府去!尽管杵在这里做什么?!” “是。”护卫被主子斥责,不敢多说,只得上前去伸手要拉周岳亭走。 周岳亭立刻瞪大了眼睛喊道:“你不许碰我!你若是敢碰我,我就立刻死给你看!” 赵俊冷冷的瞥了周岳亭一眼,嗤笑道:“吓唬谁呢?就你这样的也敢说死?你倒是死一个给小爷看看啊?你若不敢死,就是没种!” “赵俊你个王八羔子!你个小王八蛋!”周岳亭的确自幼娇生惯养没见过血,然而此时已经被逼得脑门上青筋直跳,指着赵俊张牙舞爪破口大骂,恨不得上前咬死这个锦衣华服的小屁孩! 周岳亭骂的难听,赵俊心里也是来气,加上这几天心里都不痛快,又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一时恼怒也有些口不择言:“你们周家全家都是窝囊废,没种的废物!只配给人家操屁股!” “我跟你拼了——!”周岳亭睚眦欲裂,一头朝着赵俊扑了过来。 “世子爷小心!”护卫一看不好,忙上前两步抱起赵俊闪到一边。 然而在这电石火光之间,周岳亭已经使出吃奶的劲儿冲上来再也刹不出车,一头撞到了赵俊身后的青砖墙角上。 “咚!”的一声响伴着头骨碎裂的声音打断了看热闹的吵吵嚷嚷。 大街上围成圈儿的几十个人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屏住了呼吸,眼见着周岳亭的身体软软的沿着墙角倒下去,鲜红的血从他的额头慢慢的流淌出来,浸染了身下的青砖黄泥。 “啊——”赵俊吓得失声惊呼。 “世子爷别看!”护卫忙伸手捂住了赵俊的眼睛。 “死人啦!”有人喊了一嗓子。 容昭只觉得脊背上蹭的一下冒出一层冷汗,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捏成拳头。 “公子。”梅若上前把容昭拉到人群之外,关切的问:“公子你没事吧?” “真的死了!快走吧!”有人慌张的撤离。 “谁都不许走!”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一身青色锦袍的徐坚上前几步从人群中走出,冷峻的目光扫视了众人一眼,朗声说道:“在下徐坚,是镇国将军之子,刚刚这里发生命案,在京兆府的人来之前,大家都是证人。谁都不许走,要留下来做个见证。” “徐公子在这里?真是太好了!这里就麻烦徐公子了,我们家小爷吓坏了,属下要把他立刻送回王府去。”肃王府的护卫忙朝着徐坚赔笑道。 “吓坏了?不至于吧?刚刚我看小世子爷在逼死周岳亭的时候可是威风凛凛呢。”徐坚淡淡的说道。 “徐坚!你胡说,谁逼他了?分明是他自己要害我!”赵俊从护卫的身后站出来指着徐坚喝道。 徐坚冷笑着打量了赵俊两眼,对那护卫淡淡的笑道:“瞧瞧,这不生龙活虎吗?哪里有害怕的样子?你也太小看你们家世子爷了。” “哎呦喂我的小爷!这里刚死了人不干净,您小小年纪身体弱,哪里扛得住?咱们还是赶紧的回家去吧。有什么事儿交给徐公子料理,反正咱肃王府又跑不了……” “小世子,您怕吗?”徐坚自然知道那护卫是什么主意,于是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护卫的话。 “开什么玩笑?小爷我怕过什么?!”赵俊拍了拍小胸脯一把推开护卫:“闪一边儿去。爷是爷们儿,自然有爷们儿的担当。” “好样的!”徐坚朝着赵俊竖起大拇指。 赵俊骄傲的挑了挑下巴,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落进了圈儿里。 “徐公子果然是人才。”容昭轻声叹道。 梅若轻声笑道:“他可是皇上最宠信的镇国将军之子。” “是啊,想不到今天他也会在这里,看来接下来的事情不用我们操心了。”容昭说着,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已经是三月初一了,为何天还这么冷。 “容昭。”萧珣从人群的另一头寻了过来,走到容昭近前后方惊喜的笑道:“果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听说这里出事儿了?” “今儿初一,我这不是想着来国子监点个卯,省的老师总说我偷懒,却不想半路上遇到了这事儿。”容昭说着,朝那边几个官兵围着的地方努了努嘴。 “我还在另一条街上呢就听见说这里出了命案,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周岳亭周小公子碰死了。”容昭说着,轻轻地摇了摇头,“没爹的孩子真是可怜啊!” “啊?!”萧珣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碰死了?为什么?” “说是肃王府害死了他爹,所以堵着赵俊小世子的车骂街,然后三言两语没说清楚就撞死在这集贤街的墙角,还说让天下贤士都看清楚肃王府是怎么逼死人命的……嗳!究竟怎么回事儿我也没听清楚,总之若是他们各让一步就好了。”容昭说着,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萧珣却冷笑道:“各让一步?哪儿有那么容易。” “嗳,好冷啊!”容昭说着,瑟缩起肩膀裹紧了身上的斗篷。 “这上京城的天儿是有名的倒春寒,你病刚好了可别在这风口里站着了,走吧!”萧珣说着便拉着容昭要走。 “慢着。”徐坚却从一旁走过来喊了一声,“容公子请留步。” “徐公子有何指教?”容昭住了脚步,微笑道。 徐坚客气的点了点头,说道:“刚刚赵俊小世子跟周岳亭周公子起冲突之前你也跟他说了几句话,而且你也目睹了周公子撞死的全过程,还请你留下来做个见证,等会儿京兆府的人来了,你跟我一起去京兆府走一趟做个笔供,如何?” 萧珣不等容昭说话便替他出头,不满的说道:“徐公子,这儿有这么多人呢,你为什么非盯着容昭不放?他大病初愈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徐坚微微皱眉,说道:“萧公子,你对容公子的关心我可以理解,但这件事情不仅仅是人命关天你可懂得?还有,容公子身份尊贵,跟那些围观的百姓大有不同。他的话抵得上他们十句百句,所以在这种时候还是请你看一看大义。另外,我徐坚保证等这件事情完了把容公子完好无损的送回睿王府,可否?” 容昭不等萧珣再说什么立刻应道:“这事儿我应该去做个证,萧珣你先去国子监替我说一声。徐公子,我跟你一起去京兆府。” “唉,你自己多保重啊!”萧珣无奈的应道。 “放心。”容昭微笑点头。 徐坚不怕把事情闹大,因为就在昨天,皇上还因为他的父亲徐攻一直没查明白周成贞之死的事情发了脾气,所以他想借这个机会把事情闹得再大一点,让上京城里的几大家族都看看,都想想,都好好地琢磨琢磨。 周家也算是名门望族,族中出了一个皇后,而且当今皇后依然母仪天下主持中宫尚未被废,一个太师血溅太极殿,一个太子少保死在了午门外。如果不去追究当今天子篡位之嫌的话,他们周家可谓文臣楷模满门忠烈。 而如今呢?说没就没了! 连周岳亭这个庶出旁支的子孙也在集贤街借口送了命,这一切是为什么? 京兆府的人来了,仵作检查了周岳亭的尸体然后带人把他抬走,徐坚则带着容昭和赵俊这个当事人一起奔了京兆府。京兆府尹梁易城一看来人,好么!没一个好惹的,当即那事情的经过问清楚了,让徐坚,容昭还有赵俊小世子一起签字画押,方便他把此事原原本本的直接上报进宫给皇上把自己的责任推卸干净。 徐坚家伙比他爹精明,原本他也不指望去去京兆府尹能把这桩案子给料理清楚,这事儿还得是皇上出手才干脆痛快,所以那供词写的清楚明白的程度让京兆府尹看了都心惊肉跳,这家伙把赵俊跟周岳亭对话的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容昭在签字画押的时候也在心里骂了徐坚一句:看着这货平日里闷声不响的原来还有这本是,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以后得防着他! 这边京兆府尹刚把三个人签字画押的供词拿到手中,门外的差役便匆匆进来回道:“大人,肃王殿下和睿王殿下都到了。” “哎呦,赶紧的迎接啊!”梁易城赶紧的把供词叠吧叠吧塞袖子里,起身匆匆迎出去。 肃王一脸冰霜,睿王的脸色也不好看,两个王爷的脸上都明晃晃的写着四个大字:别惹本王。 “下官参见肃王殿下,睿王殿下。有劳二位殿下驾临实在是下官该死,若有什么事情,殿下只需差人过来说一声也就罢了。” “说一声?本王的儿子都叫你给押到衙门来了!本王找谁说?”肃王冷声哼道。 “本王的座上宾究竟犯了什么事儿,是逼死了人还是怎么的?居然也被你带到公堂上来做录什么供词?梁易城,你这京兆府尹当的可真是好啊!”赵沐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目光却比刀子还犀利,刮的梁易城老脸通红一直红到了脖颈子。 “老三,你怎么说话呢?”赵润怒气冲冲的看着赵沐。 赵沐却淡然冷笑,直直的看回去,问道:“本王怎么说话倒还不用肃王你来教导,你只需管好你自己的儿子就可以了。” “你说谁逼死了人命?!”赵润质问道。 “谁逼死人命谁心里清楚。反正不是我。”赵沐依然笑得云淡风轻。 自小到大赵润就最讨厌赵沐这副遇到什么事情都淡定自若的表情,好像天大的事情在他这里都不值一怒一笑,于是心口的火气便突突的往上窜。 眼看着这两位王爷要在自己面前打起来,梁易城忙上前劝道:“二位王爷暂且消消气,是下官办事不利,并没有谁逼死人命,是那周家小公子自己撞墙毙命的!” “是吗?”赵沐冷冷的看着梁易城,“本王可听说这事儿有徐公子亲眼目睹,事情的经过到底是怎么样的也不是你梁易城说的算的吧?那周成贞当初买通萧府的下人给本王下毒,在没有招供出幕后主使的时候就不明不白的死在刑部的天牢里,现如今他的儿子又在光天化日之下撞死在集贤街的墙角上,说起来你信,我信,父皇未必信!天下人未必信!” “是,是是,睿王爷说的有道理,事情具体是怎样的,相信刑部会查清楚的。”梁易城哪里敢跟赵沐辩驳,凭着睿王爷的口才他是个梁易城也不是对手啊,绕来绕去最终只能被睿王爷给绕死。 “哟,好热闹啊!”徐坚和容昭以及赵俊一前一后从大堂里出来,看见院子里站成斗鸡眼的两位王爷,微笑着上前躬身施礼:“见过二位王爷,二位王爷安好。” 赵俊上前去先看他父王的脸色,然后转身给赵沐行礼:“侄儿给叔王请安了。” “嗯。起来吧。”赵沐淡淡的说着,目光却扫向了容昭,关切的问:“容世子没事吧?” “多谢王爷关心,我还好。”容昭表面上很是淡然,实际上自从看见周岳亭死在自己面前,心里就一直在哆嗦。不是他胆小怕事,那血淋漓的场景实在是头一回见,没当场吐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梁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赵沐直接转头问梁易城。 “没了,没了。王爷和容世子请便。”梁易城偷偷地捏了捏宽大袍袖里的供词,脸上带着笑。 “那我们就告辞了。”赵沐说着朝着容昭点了点头,转身率先往外走。 容昭朝着徐坚拱了拱手,又朝着肃王躬了躬身,道了“告辞”之后方追着赵沐的脚不离去。一边走还一边想,人家赵润是来领儿子的,赵沐来干嘛了?这事儿怎么越想越是别扭呢! 赵润阴测测的看着梁易城,很想问他把供词要过来看清楚写的什么,只是徐坚就在旁边,他再跋扈也不好当着徐坚的面欺负京兆府尹,于是转头呵斥儿子:“惹事的畜牲,还不回家?!” “是。”赵俊忙欠了欠身,站到了他父亲的身后。 赵润自然不把梁易城放在眼里,更瞧不上徐坚,连客气都懒得客气转身就走。 梁易城倒是识相,忙拱手相送:“王爷慢走!” 徐坚则冷冷的笑了笑,回头对梁易城说道:“梁大人,若是嫌这个铁蒺藜太扎手,就赶紧的扔出去吧,揣到怀里也是个麻烦。” “徐公子说的是,老臣这就进宫去,还得烦请徐公子送老臣一下。”梁易城心眼儿挺多,是怕进宫的这一路上有人偷袭他劫走供词。 徐坚又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想想自己的父亲也因为周家这摊子事儿好几天吃不好睡不好了,便点头应了下来,亲自陪着梁易城至宫门口看着他走近那道厚重的宫墙才转身回家去。 梁易城求见的时候,皇上正在乾元殿里看着一道由兵部尚书递上来的奏折,大齐朝的兵部掌管兵力调配,兵工生产,征兵,练兵等一应事宜,按理说,兵部的奏折都应该跟兵勇的吃喝拉撒事儿有关,然而这一道奏折却是为肃王请功,说因为春旱,户部粮草发放不到位,帝都城北二百里锦州一带驻扎的军队粮草跟不上,肃王便从自己的封地调集了五十万石粮食送去了军营解了驻防军的燃眉之急,兵部尚书唐骊的这本奏疏把肃王亲军爱民的事迹写的声泪俱下,让皇上看得是阵阵恶寒。 凑巧就在这个时候,梁易城来了。 第72节 皇上皱眉问:“京兆府尹这个时候急匆匆的求见朕,定然是有要紧的事情,宣他进来吧。” 张万寿答应着出去,没多会儿工夫带着梁易城进来,梁易城三叩九拜之后从袖子里取出一张供词双手奉上,并回道:“陛下,臣刚刚接到了一件棘手的案子,周家小公子周岳亭在集贤街撞墙身亡,案发之时肃王世子,徐坚徐公子还有靖西候世子以及十几个京城百姓都在旁边,事情的经过已经由两位世子爷和徐公子一起叙述清楚并签字画押,老臣无能不知该如何处置,还请陛下圣裁!”说完,梁易城以额触地等着皇上发脾气。 皇上果然是发了脾气。 “砰!”的一声巨响,梁易城吓得一个哆嗦,脑袋往怀里缩了缩,但幸好,声音是从一侧传来,一只官窑青花瓷盖碗应声而碎并没有伤及他京兆府尹这个无辜。 “混账东西!不肖子孙!”皇上怒声喝骂。 乾元殿里呼啦啦跪了一片,连张万寿都不敢吭一声。 深广的大殿里一片死寂。 “怎么这么安静呢?”周皇后的声音从殿门外传来,“可是陛下没在里面?” 皇上一怔,来不及收拾情绪便背过身去。周皇后一进门便见跪了一地的人还有乱糟糟的碎瓷,顿时惊讶了,也来不及多想,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跪在地上的梁易城没敢抬头,张万寿倒是抬头了,但看一眼背对着门口的皇上再看一眼皇后娘娘,啥也没说又低下头去。 周皇后小心翼翼的躲着碎瓷走到皇上身边放深深一福:“臣妾不知道陛下在处置国家大事,就这么一头闯进来,实在是不应该,请陛下恕罪。” “并没什么国家大事!不过是写糟心的家事罢了!”皇上沉沉的叹了口气,想着周岳亭在集贤街撞死的事情总归是瞒不住的,还不如就此告诉皇后的好,便把手边的那份供词递过去,“你来的正好,看看吧。” 周皇后好奇的接过那份供词,满心疑惑的低头看,还没看到一半儿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失声哭道:“陛下!陛下啊……您一定要给臣妾做主!一定要给臣妾做主啊……” 面对周家,面对周皇后,皇上心里还是颇有几分愧疚的。周皇后的父亲和兄长为了推自己登上皇位先后丢了性命,周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也在那一场宫变中小产,而且她当时受了惊吓伤了身体根本,再也没有怀孕。这些事情都是皇上心里的一个疙瘩,所以这些年来周皇后即便有些小错,谨妃即便傻傻的时常越线,皇上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 前阵子周成贞死在刑部大牢里皇上心里就很郁闷,刑部大牢都不安全,那么重要的人犯说死就死,这已经让他有很深的失控感,更不好面对周皇后,如今又出了这等事儿——尤其是这份供词之上又写的明明白白还有三个人的签字画押,周岳亭生性脆弱,经不住别人的激将和嘲讽一怒之下撞墙而死,赵俊在这里这虽然不是直接杀人,然如此推波助澜的行径也甚是可恨,更何况赵俊那些言辞嚣张至极,若非肃王平日里飞扬跋扈视皇位为己物,他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哪里敢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周皇后在旁边哀哀欲绝,口口声声要皇上做主。 皇上心里的火气本来就盛,这会儿更加压制不住,便冷声吩咐梁易城:“梁易城,这桩案子朕就交到你的手中,朕赐予你天子宝剑,再把徐攻给你当助手,你务必要把这件事情给朕查清楚!” 梁易城吓了一跳,他进宫的时候是想把这个铁蒺藜丢给皇上的,却没想到在皇上这里加了加热又给他塞了回来,这回好了,不但扎手还烫人,这可如何是好? 然而皇上却不管梁易城怎么想,又吩咐张万寿:“你去肃王府传朕的旨意,肃王教子无方,令他在府中闭门思过一个月!这一个月内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许去探视,肃王以及王妃,还有世子赵俊一律不准踏出肃王府半步!” ------题外话------ 人家肃王去领儿子的,你说咱家沐沐去领谁? 领媳妇啊!笨蛋! 来来来看沐沐的严肃脸:嗯,你们的票必须要给力了! ☆、第三回,真好,我们一起吧! 周皇后听了这话,哭声小了点,又叩头道:“陛下,臣妾还有个请求,望陛下成全。” “说吧,只要别太过分,朕都答应你。”皇上沉声叹道。 周皇后哭道:“臣妾身为一国之母自然不好出宫回娘家料理丧事,然而此番一来,周家就真的没人了。岳亭和他父亲的丧事都没有人操办,臣妾想请陛下旨意,让谨妃出宫去料理一下周家的后事,也算是臣妾对死去的父兄有个交代。” “好,此事朕准了。”皇上叹道。 周皇后这才缓缓起身,拿了帕子擦了擦腮边的眼泪,哀怨楚楚的说道:“刚刚是臣妾悲伤过度御前失仪,还请陛下恕罪。” “你一向是最识大体的,刚发生的这件事情若是换做别人,只怕还不得闹将起来?此乃人之常情,朕不怪你。”皇上按了按周皇后的手,又劝道:“你回去好生歇息吧,可不许悲伤过度熬坏了身子。” “谢陛下关心,臣妾告退。”周皇后再次福身。 “嗯,去吧。”皇上温和的而说到。 周皇后后退几步转身离去,皇上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周家,这回是真的完了。 * 周皇后回到自己的凤阳宫,第一件事情就是差人去请谨妃过来。 自从周成贞死去谨妃被周皇后关在小佛堂跪经十来天之后,这姐妹两个的关系就一直不怎么好,除了在大事上保持一直,平日里谨妃没事儿极少来凤阳宫了。 既然是皇后相请,谨妃自然不敢不来,进门后行礼问安后便立在下手等着皇后吩咐。 周皇后看着谨妃悠然一叹,说道:“刚刚本宫去乾元殿,恰好遇见京兆府尹带着一桩案子来见陛下,事关周家陛下也没瞒着本宫,便把那案子的供词给本宫看过了。” 谨妃欠了欠身,恭敬的说道:“皇后娘娘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就是了,臣妾一切都听皇后娘娘的安排。” 周皇后看谨妃的样子,惨淡一笑,说道:“你只管跟本宫赌气,就不问问周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谨妃一怔,抬头看着周皇后泛红的眼圈儿心里也是一紧,忙问:“周家发生了什么事?还能有谁……难道是岳亭?” “岳亭没了。”周皇后说着,眼泪再次掉了下来,之前她一直嫌弃周成贞父子不成气候,嫌弃他们庶出的身份,嫌弃他们狭窄的眼界儿,恨他们挑不起周家这副重担,然而等这父子俩都死了周家她父亲这一支里再没有一个男丁,才发现,有人和没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就算是块废物放在那里,也不至于绝了后。 “姐姐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岳亭怎么会没了?怎么会没了……”谨妃顿时慌了神,周成贞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周岳亭是她的亲侄子。 周皇后含泪把事情跟谨妃说了一遍,又叹道:“现如今家里出了这等事情肯定都乱套了。本宫刚跟陛下请了圣旨,让你出宫几天回去料理家事。岳亭的母亲是个软弱之人,你回去要把家里的事情顶起来,明白吗?” 谨妃此时已经哭成了泪人,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连连点头。 周皇后看不得她这个样子,便吩咐自己跟前的宫女:“你们好生把谨妃送回她的宫里去再替她打点一下出宫的东西。需要什么尽管来本宫的库房里取。” 谨妃被送回醉春宫收拾东西准备出宫,别人倒还罢了,赵湄听见这事儿是一定要跟着去的,谨妃此时一心为娘家侄儿的事情伤心悲痛,哪有心思管女儿,也变随口答应了。 谨妃在周皇后的眼里什么都不是,但是出了皇宫她就是皇妃,在臣子们的眼里身份极其尊贵走到哪儿都得是呼啦啦跪倒一片的主儿。皇妃归省的事情并不少见,像德妃,贤妃便时常有悄悄出宫回娘家的事情,只要皇上不说什么,大家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做不知道。 然而这回谨妃回周家却不一样,那是奉旨回娘家料理丧事的,周家嫡系虽然没有了,庶出的周成贞以及儿子抽岳亭也没了,但家族仍在。 谨妃归省,周家远支旁系整个家族都被震惊,一个个原本抱着旁观的心态这会儿也不好旁观了,由族长出面料理迎接皇妃的事宜,帮着周成贞的夫人把周成贞父子俩的丧事操办起来。 其实这也是周皇后的意思,她就是想让那些看热闹的人瞧瞧,周家只要她这个皇后还在,就永远不会没人。只要她愿意,在远支旁系里面随时可以过继一个侄子过来直接继承嫡系的家业。想看周家从此灭绝无人?做梦! 睿王府,修远堂,安然静谧,博山绘彩香炉里焚着上好的白檀香。 宋嬷嬷把两个小祖宗应进门来,赶紧的奉上两碗汤:睿王爷的是驱寒汤,容世子的是压惊安神汤——据说世子爷亲眼看见那周岳亭碰死的场景,怕是要吓坏了,晚上可别做噩梦。宋嬷嬷地双手奉上安神汤的时候如是说。 容昭皱着眉头接过来闻了闻这安神汤的味道还勉强能接受,遂眼睛一闭心一横,咕咚咕咚的喝下去之后,一抬手安神汤的汤碗撩回小几上,全然不顾汤碗原地打颤,只随手拿起帕子嫌弃的擦了擦嘴巴又丢到一旁,扁了扁嘴巴老大不乐意的说道:“人家肃王跑去京兆府是去接儿子去了,睿王爷您去干嘛了?难道我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自己回来?” “我就是去看看,怕你吃亏。”赵沐淡淡的笑了笑,把安神汤的汤碗轻轻地放回宋嬷嬷端着的托盘里,又拿起茶盏来漱口后,方安然的补上一句:“果然是好心没好报,大老远的跑一趟,不但没赚着好儿,反而落埋怨。这回来的一路上就没给人好脸色,你这脾气是越来越坏了。” “老子一直都这样。”容昭斜了赵沐一样,那神色极其傲慢无礼。 宋嬷嬷担心的看了一眼自家王爷,却见赵沐一脸淡然的坐在那里好像没听见一样,一时心里又万分感慨,原来王爷还是挺好脾气的,只是看对谁。 赵沐发现了宋嬷嬷的偷偷地看自己,便淡淡的说道:“这里没什么事儿了,嬷嬷你下去歇着吧。” “嗳,老奴就在外面守着,王爷有什么吩咐只管喊一声。”宋嬷嬷福了福身,又朝着容昭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我怎么觉得宋嬷嬷的神色怪怪的?”容昭纳闷的问。 “有吗?”赵沐轻笑反问。 “你没觉得?”容昭心想不可能啊,那么明显的神色赵沐会没看见? “没有。”赵沐轻轻摇头,看容昭一脸的纠结,又问:“你觉得有什么不妥?” “就她那眼神……就差把那俩大字写在脸上了。”容昭冷笑道。 “什么字?”赵沐笑问。 “奸情。”容昭咬牙道,“她那眼神里分明就是再说咱们俩有奸情!” 赵沐失笑,反问:“有吗?” “你们都有病吧。”容昭忽然发现自己被耍了,赵沐这混蛋心里明镜儿似的,那个宋婆子跟了他那么久,两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什么事儿能瞒不过彼此?这会儿分明是在这儿装大尾巴狼! 赵沐遭到一个史无前例的大白眼并不生气,反而前倾了身子凑近了容昭,一脸正经的问:“容昭,今天的事情你害怕了吗?” 容昭一怔,然后斜了赵沐一眼,不悦的说道:“有什么好怕的?老子什么场面没见过。” “但是你内疚了。”赵沐轻声说道。 容昭这回没有反驳他的话,一时沉默了。 “如果你不内疚的话,是不会心甘情愿跟着徐坚去京兆府做什么笔录的。你应该知道这样做会留下不少的麻烦,会被肃王那边缠上,也会被周家缠上,一个徐坚不足以为你开脱,甚至……徐坚也是有意把你卷进来才一定要拉上你。而你如果不想去,当时那种情况他们谁都不能勉强你,我相信你有很多办法不去。”赵沐看着容昭的眼睛,低声问:“为什么?” 容昭缓缓地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屋顶,喃喃的说道:“周岳亭跟我无冤无仇,我花钱买通花月楼的姑娘在他耳边挑拨是非不过是想让他去找赵润或者赵海闹一闹,好从中找出他们的破绽而已。却没想到他真的会死。” “周岳亭也不是那么直白简单的人,我一直在想他忽然真的发疯撞墙,肯定另有原因,绝不是你叫两个妓女挑唆两句就能成的。你还是不要想太多。”赵沐劝道。 容昭轻声冷笑:“你也太小看人了。” “怎么讲?”赵沐笑问。 “从小到大,老爹不疼,二娘毒害,兄弟之间互相倾压轧,连生我的亲娘都对我下药!”容昭说着,狭长的桃花眼波光一转,轻笑道:“老子千方百计活到今天目的就是报复天下的!内疚?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毛头小子自己撞死了跟老子有一根毛的关系吗?老子用得着内疚?” 赵沐看着容昭那一副油盐不进的无赖笑容,轻轻点头,说道:“很好。” “好什么?哪儿好?有什么好?”容昭翻了个白眼,又百无聊赖的靠在枕上。 赵沐看着他美好的侧颜和修长白皙的脖颈,轻声说道:“什么都好,哪儿都好,一切都好。” “容惜。”赵沐轻声叫道。 容昭身子一颤,猛地坐直了身子盯着赵沐,咬牙道:“你又犯什么神经病?能好好说话不?” “没事,这间屋子周围不会有人偷听。”赵沐坦然笑道,“我叫你的真名是想跟你说几句极其重要的话,这些话我只想跟容惜说,而不是容昭。” 容昭盯着赵沐看了半晌,冷声笑道:“你别说得这么瘆人,容惜跟你没有半根毛的关系,你的话还是别说了。” “你确定?”赵沐轻笑道,“后天是三月初三,顾姑娘的桃花涧之约给我们送了两分请柬来,一份你的,一份我的。我知道萧珩,萧珣和萧云欣都会去,谢家兄妹也会去,这场看上去是我们几家姻亲表兄妹之间的私人小聚,但实际上也是各方势力纠缠盘结的表现。顾家允许顾明轩把请柬给你,就表明了他们的态度。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什么态度?”容昭纳闷的问。 赵沐无奈的笑看着容昭:“你装什么傻?你该不会以为顾明轩的请柬是那么轻易能得到的吧?若非顾家人的默许,你怎么可能拿到明轩姑娘的请柬?” “不是因为我是萧尚书的学生么?”容昭疑惑的问。 “舅父的嫡系门生算起来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哪一个能有你这样的殊荣?”赵沐心想看来这傻瓜是真的没领会顾家和顾明轩的意思,于是叹了口气给他挑明:“顾家有意把明轩许给你做妻子,你觉得这事儿你能应吗?” “我……”容昭想说我怎么不能应,可转念一想顾明轩不是萧云欣,那么好的姑娘自己怎么能随便祸害呢?若是应了再悔婚,这姑娘的一辈子就毁了,若是不悔婚,难道还真的让人家一个好姑娘跟自己这个不男不女之人过一辈子?这也太坑了——不对,这种事儿坑别人还能接受,不能坑顾明轩。 “容惜,你刚刚说,你千方百计活到现在就是为了报复天下的。”赵沐叹了口气转了话题,看着容昭的眼睛说道:“你可知道,我与你一样,从小也是活在阴谋算计之中?我与你一样如履薄冰活到现在,就在年前也同样差点死的不明不白。你说的那些话其实是我一直压在心底不敢说的,今天听你说出来——真好,我们经历相似,目标一致,不如一起吧?” “经历相似?”容昭反问。 赵沐轻轻点头。 “目标一致?”容昭又问。 赵沐再次点头。 “一起?”容昭问完之后先笑了。 第73节 “好不好?”赵沐眨了眨眼睛,竭力掩饰着心底的忐忑。 “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容昭再次反问。 “以容惜的身份跟我在一起。不要装傻,你应该已经听明白了我说的话。”赵沐缓缓地凑过来盯着容昭的脸,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容昭似是被他如火的目光灼伤一样猛地后退了半尺,见鬼一样转过身去,闷声说道:“不好。” “你怕什么?”赵沐隔着小几伸手扣住容昭的肩膀把他拽回来,“你躲什么?” 容昭顿时火了,一把推开赵沐的手,没好气的说道:“老子怕什么?你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我?老子是不想!老子一个人挺好的,不想跟谁一起。” “你分明是怕了。”赵沐轻笑着舒展了自己的手脚,靠在身后的软枕上,懒懒的看着屋顶,“没关系,明天一早我进宫之前你想明白了就行。一些事情我得跟我母妃通个气儿。” 容昭一听说赵沐要跟德妃通气儿,心里更加着急,蹭的一下从榻上跳下去,皱眉道:“你要跟你母妃说什么我不管,但请你尊重我的隐私不要把我的事情说出去。否则……” “否则怎样?”赵沐微笑着反问。 “否则,我叫你生不如死。”容昭咬了咬牙,看赵沐笑眯眯的似乎没把自己的威胁放在心上,便加重了口气说道,“你别以为我解了你身体里的九连环之毒你就安全了,我能解毒,也能下毒。你最好遵守承诺,否则我一定会叫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看着张牙舞爪的容昭,赵沐一是心情大好,遂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 “哼!”容昭看着赵沐那副欠揍的淡定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一直守在门外的宋嬷嬷期初听见两个人好好地说话,后来容昭居然恼了,因为门板厚实隔音,她隐约只听见里面说话的口气不好,听不清楚是为什么争吵,于是下意识的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却冷不防门扇被容昭从里面拉开,她一个趔趄差点摔进门槛。 “宋嬷嬷,想听就进去听,在这儿隔着厚厚的门板怎么听得清楚呢?”容昭丢下一句凉薄的嘲讽,大步离去。 宋嬷嬷看着急匆匆的背影,摇了摇头进门去看赵沐。 “王爷,容世子怎么了?看上去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没事。”赵沐手里捏着一本书,淡淡的说道。 宋嬷嬷看着那本被拿反了的书,心想这肯定是有大事儿啊!于是转身去关上房门又回来,倒了一杯热茶给赵沐,体贴的劝道:“王爷,您身子还没养好呢,先别这么用功了,歇歇吧。” 赵沐低头看见自己拿反了的书,自嘲的笑了笑丢去一旁接过宋嬷嬷的茶。 宋嬷嬷从旁看着赵沐郁闷的脸色,试探着问:“王爷,您跟宋世子闹别扭了?” “一言不合而已,算不上什么别扭。”赵沐淡淡的说道。 宋嬷嬷又试探着劝道:“要奴才说,世子爷这脾气的确是骄纵了些,不过人还是不坏的。他比王爷小几岁,又救过王爷的命,王爷就让着他几分也就罢了。他耍耍小脾气什么的,您也别往心里去,过两天就好了。” 赵沐听了这话,一时心里非常感慨,叹道:“你不懂。” “奴才这把年纪了,没什么不懂的。在外人看来这事儿是有些不妥,但在奴才看来也没什么。那靖西候戍守西疆战功赫赫是不假,可王爷您乃是人中龙凤,那容世子也不算是委屈了。”宋嬷嬷低声说道。 赵沐一愣,忽然抬头看着宋嬷嬷,半晌方问:“嬷嬷你说什么?” 宋嬷嬷被赵沐一看,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不过她年纪在这儿摆着也没什么扭捏的,因笑道:“王爷难道不是喜欢容世子?” 赵沐忽然有一种心酸的感觉,就像是在别处受了委屈回到家里听到母亲的一声安慰,莫名其妙就点了头,居然没有反驳。 “喜欢就喜欢呗,容世子挺好的。”宋嬷嬷笑得很是平静,见赵沐发呆,又补了一句,“奴才瞧着他其实对王爷也挺上心的,就是面子上有些抹不开罢了。王爷比他大几岁,让着他也是应该的。” 赵沐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跟自己的奶娘谈论什么,因好笑的撇开视线,问道:“嬷嬷,其实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宋嬷嬷还以为是赵沐因为自己喜欢的人是个男人而不好意思,于是转过去小声说道:“王爷也不用跟奴才这儿抹不开脸,其实奴才活了这把年纪什么不明白?人活在这世上,十件事情总有九件事情不能如意,就算王爷这样的人不也是处处都是险礁暗滩?这整天如履薄冰的过日子一点开怀的事儿都没有会把人闷坏的。” 赵沐一时也难以解释这件事情是怎么回事儿,但什么也不说承认宋嬷嬷的图个一时开怀的话又觉得非常不妥,因蹙了眉尖儿说道:“嬷嬷,我对容昭,不仅仅是图一时之乐。” 宋嬷嬷听了这话也是一愣,继而又笑了:“奴才知道。” “你知道?”赵沐心想你知道的还不少,你还知道什么? “前阵子萧姑娘在老奴跟前给容世子脸色看,老奴就看出来了。王爷若非对容世子动了真心,那萧姑娘也不会吃醋吃成那样。”宋嬷嬷笑道。 赵沐心想原来是这样。 宋嬷嬷看赵沐不说话,又继续劝道:“不过这事儿奴才得劝劝王爷,不管怎么说,王爷将来是成大事者,萧姑娘是娘娘和萧大人一起给王爷定下来的贤内助,虽然没明说,可这事儿基本上也是板上钉钉了。这一左一右您的好好地权衡,不要让两边起了矛盾才行。” 赵沐一听这话顿时哭笑不得,连刚刚被容昭拒绝的那份郁闷也散光了,忙道:“行了嬷嬷,你说的也够多了。你去忙你的,且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行,王爷自小就是心中有数的,老奴就不多嘴了。”宋嬷嬷答应着,把空了的汤碗茶盏一溜儿都收拾了端了出去。 * 第二日赵沐一早起来换了朝服进宫去给德妃请安。临走时又叮嘱宋嬷嬷如果容昭过来问起就告诉他自己进宫去了,如果有机会见到悦妃一定会替他转达问候。 宋嬷嬷给赵沐整了整斗篷的宫绦和风帽,点头应道:“王爷放心,奴才知道怎么跟容世子说。” 赵沐又看了一眼蘅院的方向才上了马车。 自从年前生病到现在,算起来赵沐有三个月没进宫了,也有三个多月没进宫了。 时隔许久再次穿过那道厚重的宫门穿行在后宫悠长的夹道上,赵沐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德妃早就知道今日儿子会进宫来给自己请安,提前几天就预备了各色点心干果还有南边进贡来的时鲜水果。关雎宫里里外外都让人用心的打扫布置,稍微有些不精神的花卉都被搬走换上好的,连正殿内的帐幔等也都换上了清新的绿色系。 赵沐进关雎宫的宫门一路看着奇花异草进正殿,便见他的母妃穿着一身湖绿色素面贡缎对襟长襦正端坐在主位的榻席上用心烹制一壶春茶。那一片秋香色百褶裙裾在一侧如新出水面的荷叶一样铺散在洋红色银线绣西番莲花的坐垫上,甚是养眼。 “好香的茶!”赵沐先叹了一声,然后撩起袍角徐徐叩拜,“儿子不孝,久病在床不能时时来给母亲请安。今日特来请罪。” “快起来!”德妃抬头,眉眼带笑朝着赵沐招手,“快来,尝尝母亲新制的春茶。” “谢母亲。”赵沐再次叩头之后方站起身来走到德妃身边,又撩起袍角跪坐在德妃身边 “一场大病,竟让我儿瘦了这么多。”德妃爱怜的摸了摸赵沐的脸颊,悠然叹道“虽然宋氏隔三差五的进宫来跟我说起你的境况,说你已经大好了,只是还不敢太出来走动,然而母亲总是不信。今日见到你瘦是瘦了,然而精神上好,这颗心也算是放下了。” “让母亲担心,实在是儿子的不孝。”赵沐忙伸手去倒了一杯茶双手奉给德妃。 德妃接过茶盏来却顾不得喝茶,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赵沐,似乎要把儿子的每一根眼睫毛都看到心里去牢牢地记住。 赵沐轻笑道:“母妃,我身体好了以后会常进宫来看你的。” “嗯,这么久没看见你了!母妃心里实在是记挂的很。” “儿子知道的,儿子也记挂着母妃,只是……唉!当前的境况儿子还不好太张扬。” “母妃明白。”德妃无奈一笑,低声说道:“宋氏跟我说了,说是你跟容昭两个人商量的主意,要韬光养晦,坐山观虎斗。” 没想到宋嬷嬷会在德妃面前提及容昭,赵沐便低头一笑,没有多说。 “悦妃那边挺好的,你回去说给容昭那孩子听,他姐姐挺聪明,就是性子有些直爽,眼里容不得沙子。不过还好,她很理智,所以不会出什么大事儿,至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皇上的宠爱,一切都不要紧。”德妃说道。 赵沐忙向德妃躬身道:“儿子替他谢谢母妃了。这些话儿子一定原封不动的说给他听。” “随你。”德妃此时此刻眼里心里只有儿子,旁的事情旁的人都得靠边儿站。 然而赵沐此时却是满腹心事,他喝了一口茶,在心里把要说的话又顺了一遍,才开口说道:“母妃,儿子今天来给您请安,还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说吧。”德妃爱怜的看着儿子,应道。 “儿子知道二皇兄的婚事定了,接下来父皇和您该操心儿子的事情了。”赵沐说道。 “嗯。”德妃一听这话笑了,“怎么,你等不及要娶云欣进门了?” “母妃,儿子的想法却恰恰相反。”赵沐低声说道。 “噢?”德妃听了这话倒是愣了,因敛了笑,纳闷的问:“为什么?” “因为儿子现在大病初愈需要韬光养晦啊!”赵沐低声笑道。 “嗯,说的也是。”德妃点了点头,“成家之后就是大人了,现在简王正在风头上跟肃王成对立之势,你是应该比一比锋芒,三足鼎立的局面虽然你不至于吃亏,可当时这种情形……罢了,还是你的身体最要紧。”德妃说着,低低一叹。 赵沐又给德妃斟了一盏茶,沉吟道:“母妃,儿子不想这么早成亲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这回倒是轮到德妃惊讶了。 “因为儿子不喜欢云欣。”赵沐平静的说道。 “你说什么?”德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儿子不喜欢云欣,即便要娶妻,也不想娶她。”赵沐鼓了鼓勇气,说道。 “那你想娶谁?”德妃追问道。 “……儿子还没想好。”赵沐鼓了鼓勇气,终究是没敢说实话。 “没想好。”德妃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这个答案总比一个不熟悉的人名更好一些,然而也更让她不能相信,“既然没想好,那你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云欣?” “之前并不觉得怎么样,前阵子在舅父家里养病,云欣每每来添乱,便觉得她实在是很不懂事,也不是小孩子了,却一味的任性,没有分寸……”赵沐低声说道。 德妃叹了口气,皱眉道:“你和云欣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和你舅父都觉得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云欣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又说不喜欢她?这话说给你舅父听,你舅父会怎么想?” “反正话并没有挑明,也没有行婚嫁之礼,云欣真是花信之年,让舅父给云欣另择良配就是了。”赵沐说得理所当然。 “你说得轻巧!”德妃没好气的瞥了赵沐一眼移开视线,低头生闷气。 “母妃?难道你真的希望儿子跟一个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鸡飞狗跳的日子?云欣的性子你应该比儿子更了解,她真的不是儿子喜欢的那种姑娘。”赵沐拉了拉德妃的衣袖,哀求道。 “那你喜欢那种姑娘?你说说看,母妃心里也好有数。” 一说这事儿赵沐的脸上立刻漾开温和的微笑:“儿子喜欢那种灵气的姑娘,长得好看,最重要的是不呆板,不拘泥,要能帮着儿臣成就大业的。” 德妃以过来人的目光看着赵沐,无奈的说道:“你明明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却不跟母妃说实话。” ☆、第四回,另有隐情 “母妃?难道你真的希望儿子跟一个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鸡飞狗跳的日子?云欣的性子你应该比儿子更了解,她真的不是儿子喜欢的那种姑娘。”赵沐拉了拉德妃的衣袖,哀求道。 “那你喜欢那种姑娘?你说说看,母妃心里也好有数。” 一说这事儿赵沐的脸上立刻漾开温和的微笑:“儿子喜欢那种浑身上下都充满灵气的姑娘,长得自然要好看,最重要的是不呆板,不拘泥,要能帮着儿臣成就大业的。” 德妃以过来人的目光看着赵沐,无奈的说道:“你明明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却不跟母妃说实话。” 赵沐早就想过在婚事上若想达成自己的目的必须先说服他的母妃,于是低头一笑,伸手牵着德妃的衣袖说道:“母妃,儿子的确有喜欢的人了,但是现在还不确定她是不是也喜欢儿子,所以这事儿不能着急。” “这倒是让母妃越发惊讶了,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好,竟让我儿如此痴心?”德妃惊讶的看着赵沐,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什么端倪,然而却只看到开怀和甜蜜,是那种沉浸在爱里的开怀,发自真心没有一丝伪装。德妃不由得暗暗揪心。 睿王抿了抿唇角,低声说道:“母妃先不要问了,等这件事情可以定下来的时候,儿子一定会带着她来见您。” “你越是这样说,母妃越是不放心哪!”德妃轻轻地叹了口气,摇头道:“而且,你让母妃怎么跟你舅父说?你跟云欣的事情虽然没有放定婚约,但之前母妃的确是承诺过你舅母的。其实你喜欢别的女子也没什么,纳为侧妃也就是了,只这王妃正位的位置是云欣的也就罢了。” 赵沐一听这话心里立刻觉得犯堵,本来容昭那边他就没什么把握,求着她做正妃都十分困难,再弄个萧云欣压在她的头上,这事儿基本就不用想了,肯定黄了! 德妃看着儿子的神色,纳闷的问:“怎么,侧妃的位置配不上她?” “儿子小时候母妃喜欢教儿子读古诗,儿子记得母妃非常喜欢的一句诗叫‘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其实儿子也很喜欢这句诗。”赵沐说道。 “这是女子的心愿,却并非男儿志向。更何况你是皇子。”德妃无奈的叹了口气,又问:“莫非你是打算为了你心爱的姑娘放弃你的天下大志?” 第74节 赵沐立刻想打容昭女扮男装的身份若是想安安稳稳的揭开恢复女儿身,最重要而就是自己一定要登上大宝之座成为至尊之人,否则靖西府会因为此事而片甲不留。于是立刻摇头:“儿子绝不会放弃自幼的志向,相反,儿子会为了她而加倍努力。” 德妃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冷笑道:“为了一个女子去争江山?赵沐,这种昏君嘴里的话亏你也说得出来。” “母妃?”赵沐顿时慌了,忙道,“母妃放心,儿子绝不是那种只爱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庸之辈,儿子只是……” “好了,你不用说了。”德妃缓了缓口气,今儿好不容易母子相见她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于是轻声叹道:“这两年你不想成婚就不成婚,你才过二十岁,又大病过一场,还是以静养为主。至于你喜欢哪个姑娘的事情母妃暂时不问,你也不必再提。等过了这阵子你好好地想清楚了再跟母妃说吧。” “母妃……”赵沐还想解释自己的真正想法。 “好了!给你一年的时间,足够你想清楚了吧?”德妃打断了赵沐的话,“这一年的时间内,我们不给你跟云欣的婚事做任何安排,依然只保留口头约定。一年之后,如果你不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得太子之位,那母妃就安排你迎娶云欣进门做睿王妃。” “谢母妃成全。”赵沐默默地咬牙,一年的时间,不短也不长,太子之位虽然不好拿,但回去之后跟容昭二人好好地谋算一下应该不难办到。 母子二人刚说了一会儿的话,德妃派去乾元殿守着的人便急匆匆回来,回道:“娘娘,万岁爷已经散朝了。” 德妃听了之后催促赵沐:“你去乾元殿给你父皇请安,午膳时分再回来咱们母子一同用膳。” 赵沐忙起身答应着,辞别德妃往乾元殿去。 对于皇上赵熙来说,后宫从皇后到妃嫔他最倚重周皇后,之前最宠贤妃,现如今最宠悦妃,然而心底深处最喜欢的还是德妃萧氏。在他的三个儿子之中,他最喜欢长子赵润,却最疼三子赵沐,赵润最像他,而赵沐却是他最想成为却成为不了的样子。 若是究其原因,只怕连赵熙自己都说不清楚。男人就是这样不讲道理,最离不开的女人不是最喜欢的,而最喜欢的却又不一定最得宠。反正他是皇帝,左拥右抱后宫三千,喜欢哪一个宠爱哪一个倚重哪一个还不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面对赵沐,皇上的心里是十分喜欢十分疼爱的,今日见他久病初愈进宫来请安,也很是高兴,因问:“可曾见过你母妃了?” 赵沐忙回道:“回父皇,儿臣进宫挺早,因听说父皇还在早朝,便先去母妃那里略坐了坐。” “早朝又何妨?你之前不是一直参议朝政吗?如今既然好了,便跟以前一样逢早朝日便跟大臣们一起上朝议政吧。”皇上说着,等张万寿给自己把龙袍褪下,转身去榻上靠着,又指了指跟前的凳子,“坐吧,你如今身子弱的很,不宜久站。” “谢父皇关心。”赵沐谢坐之后,果然坐下来,又叹道:“如今儿臣身上的病虽然好了,但因之前病情反复伤了身体的元气,太医一直叫静养,不让走动。所以请父皇恕儿臣懒惰,上朝议政的话,只怕暂时还不行。” 皇上细看赵沐的容貌,又皱眉头叹道:“果然瘦的都脱形了!你这一场病竟是丢了半条命去!罢了,不上朝就不上朝吧,好生养着,若是觉得身上好些就进宫来给你母妃请个安,若是觉得不舒服就立刻叫人传太医去瞧瞧,你生病的这段日子里你母妃夜夜睡不好觉,真是愁坏了。” “让父皇和母妃担心,是儿子不孝。”赵沐忙欠身说道。 “嗳!这些话别说了。朕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无奈你病着,这话又不好叫人传,所以一直闷在心里。”皇上说着,前倾了身子看着赵沐的眼睛,正色道:“今儿你来了,朕便问你,当初萧府的下人给你下毒的事儿,究竟是怎么个状况?你是当事人,你跟朕说说。” 赵沐忙站起身来回道:“儿臣不怕父皇生气,这件事情从发生到解决儿臣都全然不知,后来也只是听身边服侍的人说起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当时儿臣觉得身上稍微好些便吃了表妹云欣给送来的粥,粥吃下去就睡了,再后来病情加重,是靖西候世子容昭身边的一个侍妾说儿臣的样子像是中毒,容昭的侍妾原本是行走江湖的女侠,对江湖上的招数熟悉些,否则,阖府上下以及儿臣自己都只认为是病情反复。因为粥是云欣拿来的,所以容昭的那个侍妾先怀疑云欣,然后舅父便悄悄地从表妹云欣身边清查,很快就查处了廖氏。后面的事情便是供词上写的那般,想必父皇早就知道了。” “嗯,你说的这些跟萧正时说的基本一样,但你们两个都提到了容昭的一个侍妾,朕想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个年轻的姑娘,据容昭说是他在肃州街上救的。她乃是江湖女儿,平日里说话做事没什么规矩,若是父皇不嫌弃她粗鄙,等她身上的伤好了,儿臣可以带她来见父皇。”赵沐对于紫姬的事情知道的也并不多,更不愿意多说。 “伤?她受伤了?”皇上颇为意外的问。 赵沐回道:“是的,原本她是出去替儿臣采买一些滋补的药材,却在回来的路上遭到了三股江湖势力的追杀。她身受重伤,也中了剧毒,这几天一直在儿臣府中修养,现在还不能下床。” 皇上大为震惊,怒道:“在京郊附近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儿臣也觉得十分震惊,不过这是事实。跟紫姬姑娘一起去的四个靖西候府的护卫也身受重伤,现在五个人都在儿臣府中养伤,有太医院太医的出诊记录为证。”赵沐躬身说道。 皇上心里惊起一片巨浪——在京城附近居然有如此强大的江湖势力出没而皇城的禁卫却一点消息都没有?皇城的安全何在?皇宫的安全何在?! “徐攻呢?”皇上原地转了个圈儿,问张万寿。 张万寿忙回道:“回陛下,徐将军这几天都配合京兆府尹梁大人在查周小公子触墙自戕一案。” “死了一个周岳亭,就把镇国公和京兆府尹两个人都占用了?一品将军去调查一个毛头小子自戕的案子,这都几天了也没一点进展?宣他来见朕!朕要问问这个徐攻是怎么办差的!” 看着张万寿应声出去,赵沐忍不住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 皇上看了他一眼,叹道:“你在这里站了这许久想必是累了,罢了,你且去吧。” 赵沐忙躬身行礼,自责的说道:“儿臣没用,不能为父皇分忧。” 皇上摆摆手说道:“你且好生修养身体要紧,将来有的是为朕分忧的时候。” “是。”赵沐应了一声,又磕了个头方从乾元殿里退了出来。 此时天色尚早,然而他却一心记挂着容昭,便对守在外面的关雎宫里的太监说道:“本王还有些要紧的事情急着出宫去,你去回母妃,说本王过两日再进宫来给她请安。” 那太监答应着不敢多言,看着赵沐急匆匆离去后方回关雎宫报信。 赵沐从乾元殿出来直奔宫门寻自己的马车回府,这边刚要上马车却听见身后有人喊,于是回头看去,却见徐攻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睿王爷!王爷且等一下!”徐攻走到赵沐近前抱拳施礼,“臣徐攻,见过睿王爷。” “徐将军,父皇正在乾元殿等着你呢,你得快些去呀。”赵沐微笑道。 “是,臣知道。但臣有要紧的两句话跟王爷说,还请王爷行个方便。”徐攻一脸急切。 “徐将军太客气了,有什么事情用得着本王帮忙的,尽管说就是了。”赵沐温和的微笑着。 徐攻忙抱拳道:“多谢王爷。刚刚臣跟京兆府梁大人以及刑部的仵作一起验看周家周小公子的尸首,发现周小公子的身体有中毒的迹象,但是仵作对毒的研究有限,并不能判定是不是毒,是什么毒,但臣听说靖西候世子身边有一位姑娘是江湖上盛极一时的巴蜀唐家的后人,不知王爷可否帮忙请这位姑娘去京兆府的藏尸间走一趟?” 赵沐闻言微微皱眉,为难的说道:“这件事情本王真是有点为难。不瞒徐将军说,那紫姬姑娘的确是通晓一些用毒之道,然而她前阵子在京郊被人追杀身受重伤还在修养之中。再说,徐将军用本王,本王二话不说就跟你走,然而紫姬姑娘是容世子的人,本王只能回去帮你说一说,却不敢擅自做主。” “王爷去说,容世子肯定给这个面子。”徐攻忙笑道。 “本王尽量去说服容世子,徐将军也尽快去见父皇吧。”赵沐微笑道。 “好,有劳王爷!臣先告辞。”徐攻忙朝着赵沐拱了拱手,便急匆匆的跟张万寿一起走了。 赵沐转身上车,坐进马车内之后,脸上温和的笑意褪去,换上一脸的凝重。 徐攻说周岳亭也中毒了?谁会给他下毒?给他下毒的目的是什么?赶尽杀绝还是杀人灭口? 回到睿王府,赵沐每去修远堂而是直接去了蘅院。 这会儿工夫容昭却刚刚起床,衣裳也没好好穿,正披着个灰鼠袍子在廊檐下晒太阳呢,见赵沐急匆匆而来,因皱眉问:“你不是进宫去给德妃娘娘请安去了吗?怎么没吃中午饭就回来了?” “有要紧的事儿,来不及吃饭了。”赵沐皱眉道。 “何事这么要紧?”容昭觉得纳闷,按理说天大的事情都比不上赵沐跟他娘亲一起吃饭哪,人家那娘亲跟自家那个可不一样,人家可是天下第一慈母,对儿子可是百般疼爱的,这好几个月没见着了怎么就舍得连顿饭都不吃就放出来了呢? “进去说。”赵沐说着伸手拉了容昭的手腕便往屋里走。 容昭起初没在意,等到了屋里才发现自己的手被赵沐握着竟是那般自然,又想到昨天他说的那些话,一时心慌忙把他的手甩开,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旁边看热闹的梅若:“看什么看,还不去倒茶来?” 梅若忙应了一声带着几个丫鬟匆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屋里没人更适合容昭撒泼,他指着赵沐的鼻子骂道:“睿王爷,你能不能稍微自律一下?我可不想明天上京城的满大街都在谣传我跟你在分桃断袖!” 赵沐摸了摸鼻子,心想人家早就在传了好吧?你居然到现在还不知道?然而这样的话他也就只能想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好应道:“好好好,知道了。” 容昭翻了赵沐一个超级大白眼,方问:“你刚说有重要的事情?说吧,说出来让本公子听听有多重要。” “刚刚在宫门口遇到了徐攻,他说周岳亭的尸检结果有中毒的迹象,但是仵作不好确定所以想请紫姬走一趟。你觉得呢?”赵沐简明扼要的把事情说给容昭听。 容昭一听这话先是一愣,然后细细想来又觉得心惊——居然给周岳亭下毒?这些人可真够狠的。 “你怎么想?”赵沐转身去容昭日常起做的榻上坐下,随手拿了茶盏来喝了两口不温不热的茶水。 “应该去看看。只是紫姬现在的状况实在不适合走动……”容昭有点为难的说道。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可以弄一顶软轿把她抬进去。只是藏尸间那样的地方晦气的很,你确定要去?”赵沐皱眉问。 “说到底,周岳亭的死跟九连环之毒脱不开干系。为了找到这个幕后黑手,我一定要弄明白这些事情的。至于晦气不晦气的……顾不得那么多了。” “那什么时候去?” “今天晚上吧。明天一早不是还得出城赴约吗?”想起顾明轩,容昭沉闷阴郁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赵沐一看到容昭脸上放晴的神色就猜到跟顾明轩有关,心中顿觉郁闷,于是便找出个话题把容昭的心思给揪回来:“今天我跟母妃说了跟萧云欣之间婚约的事情。” 容昭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舒展开来就僵住,冷冷的瞥了赵沐一眼转过身去给自己倒茶。 “我跟母妃说,我不喜欢云欣,不想娶她做妻子。”赵沐靠在榻上看着容昭修长的背影,心里忽然想着若是这个人换上姑娘家的衣裙会是什么样呢? “你要娶谁做妻子跟我没有半点关系,王爷若是没事儿可以请回了。”容昭喝了口茶,淡淡的说道。 ------题外话------ 昨天赶回老家为92岁高寿的爷爷祝寿,晚上回来加班码了这点字~(>_<)~ 今天又是同学婚礼,老公要求打起精神去参加,所以一大早就起来梳洗打扮~(>_<)~ 累死啦! 强烈需要么么么哒! 一万个! ☆、第五回,让她们去吃土! 赵沐欠身凑到容昭的面前,一脸正色的说道:“容惜,我们能不能好好地说话。” “不能。这里没有容惜,只有容昭。”容昭皱眉道。 赵沐沉默了许久,看着容昭油盐不进的样子,最终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以后再说吧。” “那行,王爷请回去给徐攻送个信儿,说我晚饭后可以带着紫姬去京兆府。”容昭说着,又给自己倒茶喝。 “好吧,那你先休息,晚饭后我叫人来接你。” 赵沐起身理了理衣襟,抬脚走了。留下容昭一个人在原地捏着茶盏忘了喝。 梅若从外面进来看见容昭呆若木鸡的样子,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儿,因上前问:“公子,您跟王爷吵架了?” 容昭回神,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 “那您这是怎么了?”梅若又问。 “没事。”容昭想起晚上的事情,又起身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紫姬。” 梅若应了一声,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容昭往后面去。 紫姬身体里的毒已经除去,伤也好了五六分,容昭和梅若过来的时候紫姬正在屋子里来回的转悠,见着容昭,她忙福身请安,容昭上前扶住她的手臂,说道:“不要那么多礼数了,你怎么样?” “奴婢今天好多了,多谢公子关心。”紫姬微笑道。 “今晚咱们得出去一趟。”容昭说道。 “是,紫姬听公子的安排。”紫姬欠身应道。 “你不问去干什么?” “公子说去干什么就干什么呗,公子又不会害我。”紫姬笑道。 “你倒是实在。”容昭也笑了,“刚刚睿王过来跟我说,周岳亭撞死之前有可能中了毒,仵作不好确认,徐攻听说本公子身边有你这个高人,所以想请你出马去看看。” “周岳亭中毒?”紫姬听了这话十分惊讶,皱眉道:“他们连周岳亭这样的人也不放过?” 第75节 “具体不好说,还是先去看看尸体再说吧。”容昭沉吟道。 晚饭前,容昭便准备好必要的工具装了一个箱子,晚饭后赵沐果然亲自过来,身后跟着霍云还有两个人抬着一定软轿。容昭把装工具的箱子交给盛穹背着,自己跟赵沐上了马车,紫姬则坐进了软轿,一行人出睿王府由徐攻亲自带着一队护卫接去京兆府的藏尸间。 验尸这样的事情容昭是头一次干,现在虽然不是暑热天,但面对死去尸体容昭还是有些不适应。 倒是紫姬淡定的很,在仵作的配合下她去周岳亭的尸体上取了样送出来用容昭带来的器皿药水进行解析,差不多半个时辰的工夫,紫姬方舒了一口气冷笑着把手里的一只水晶管放到架子上,扭头看容昭。 容昭挑了挑眉梢,问:“什么毒?” “罂粟。”紫姬说道。 “罂粟为主炼制的一种药剂服下之后会让人癫狂,不畏生死。西南苗疆就有以罂粟炮制神酒给敢死队喝的记录,据说敢死队喝了这种神酒可以刀枪不入,实际上是让人癫狂,即便受伤也感觉不到疼痛,拼死杀敌直至死亡。”容昭缓缓地说道。 “谁会给周岳亭下这种毒?”赵沐皱眉问。 “这个好说,查就是了,周小公子不是无名之辈,出门一般都有人跟着,他生前去过哪儿,见过谁,一一排查,总会查得出来。”徐攻皱眉道。 “我对这件事情挺感兴趣,作为今晚帮忙的酬劳,请徐将军查出一二之后告知在下。”容昭说道。 徐攻拱手道:“容公子放心,这件事情以后只怕还会劳烦你,就算你不说,徐某也会找上门去请教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容昭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赵沐,“王爷,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吧。” 梁易城和徐攻忙送二人出去,看着他们上了马车离去之后方各自回去。 回王府的路上,赵沐问容昭:“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罂粟这种东西在西南大理一带长得茂盛,传入中原并不多见。而懂得从这里面提炼毒药的人若非出身西南便一定在西南待过很长时间。王爷通过这件事情,是不是可以锁定目标了?” “平南王府?”赵沐低声呢喃道。 “睿王爷曾经吹牛说在京城各大势力盘根错节,我容昭根基浅想要查个什么并不容易,那么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我想徐攻能查出的事情你睿王爷也一定能查出来吧。”容昭轻笑嘲讽。 赵沐并不计较容昭的语气,只皱着眉头说道:“其实不用查,我心里大概已经有数了。” “说说?”容昭往赵沐跟前凑了凑。 黑暗中,赵沐眼神一紧,也不动声色的往容昭跟前倾了倾身子,低声说道:“平南王曾经在南疆领兵打仗十二年,在南疆的势力没有人能跟他比。你说罂粟来自南疆,那么此事十有八九跟他有关系。只是我搞不懂为何赵烈会在这种时候害周岳亭从而牵扯到赵润,按道理说他不是应该栽赃嫁祸给我或者赵淳吗?” 容昭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 “另外,我知道公孙铨对一个福州来的商户之女特别宠爱,这个女子现在是他第七房妾室,三十岁左右,容貌并不是特备出众但却让家里的其他几位夫人为之争风吃醋,公孙府后宅也因为这个七夫人风波迭起。公孙铨这个岁数了,早就过了好色的年纪,你说他为何会独宠一个毫无背景从西南来的女子?”赵沐小声问。 容昭冷笑道:“这个谁知道,男人有时候就是下半身动物。” “……”赵沐虽然不是十分明白‘下半身动物’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身为一个男人他对这个结论不敢苟同,但是又没办法反驳。 “对了,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赵沐不想就刚才的话题谈论下去,于是引开了容昭的心思。 “什么?”容昭漫不经心的问。 “谨妃和安平公主奉旨出宫回周家料理丧事。” “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容昭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仰头靠在车壁上。 赵沐借机又往容昭身边靠了靠,低声说道:“安平公主出宫了。” “嗯?”容昭刚刚起来的一点困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细想了想,又漫不经心的说道:“她一个公主,本来就出入自由。再说她出宫是陪她娘去料理她姥姥家的丧事的,难道还有工夫跑出来闲逛?” “这事儿若是换了别人应该不会。但她是赵湄……就不好说了。” 容昭一想到赵湄那股缠人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埋怨道:“你们赵家的人怎么都这么烦人?” 准备了一肚子知心话的赵沐一听见这句立刻没话了,抬手托着下巴默默地看着身边的人,心想自己也这么招人厌? 马车里沉默起来,车轱辘碾压着青石地面的声音分外清晰,容昭的脑袋却渐渐地沉了下来。 赵沐感觉到自己肩上的压力,便悄悄地挺直了腰板,等容昭的脑袋终于枕在他的肩膀上时,他郁闷的心情才渐渐地散了,暗夜里,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溢出的温柔似是要把人溺死在里面。 * 不管早晨的懒觉睡得多么香甜,梅若依然坚持不懈的把容昭从睡梦中叫醒。 “讨厌死了!”容昭睡眼惺忪的坐在床上任凭梅若给自己穿衣服,脑袋耷拉着一点精神也没有。 “公子,今儿可是赴顾明轩姑娘的桃花涧之约,您可要好好地准备准备。奴婢听说顾姑娘可是这上京城里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的,到时候她若是考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若是答不上来,可是很丢人的!”梅若好心的提醒道。 “梅若,你真的真的真的很讨厌。”容昭悠悠的叹了口气,起身趿拉上鞋子去洗脸。 “公子,昨儿宋嬷嬷亲自送了两套新制的春裳过来,一套是山青色,一套是霜白色,您今儿想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兰蕴又问。 “又不是去相亲!穿什么很重要吗?”容昭接过帕子擦了两把脸,终于有了点精神。 “虽然不是去相亲,可是有那么多名门闺秀呢!而且那顾家公子,谢家公子,萧家公子都是仪表堂堂的青年俊秀,再加上睿王爷的非凡风姿,咱们也不能太逊色了。”兰蕴小声说道。 容昭伸手敲了敲兰蕴的脑门,笑骂:“你家公子我就长得这么磕碜,要靠一套衣裳去装体面?” “哪有,咱们公子丰神俊朗天下无双,论风雅更比萧公子胜一筹,论以表也不必谢公子差。”兰蕴忙道。 “说得对!本公子天生丽质穿什么都比他们好看。”容昭非常臭屁的往铜镜跟前一站,看着自己那张继承了母亲叶氏七分俊美的容颜,那比女子英气比男子阴柔的一张脸,自言自语道:“就本公子这容貌,不管是纨绔公子还是名门闺秀,只要自己愿意,一个个都得拜倒在咱的马靴之下。” 兰蕴笑道;“错啦公子,怎么是马靴之下,那不得被踩到尘土里去了。” 听了这话,容昭眼前闪过赵湄的那张圆脸,继而是萧云欣的那张瓜子脸,于是邪魅冷笑:“没错,本公子就是要让她们都去吃土。” ------题外话------ 昨天小师妹结婚,有远在烟台的同学跑来济南,老同学相聚,午饭过后是下午茶,下午茶后是晚饭,一直吃喝聊到晚上九点半才回家,然后拼死写出这点字……~(>_<)~ 今天本宫决定痛改前非,老老实实在家码字一天,你们的票子赶紧砸过来,等着本宫明天的更新大爆发吧! ☆、第六回,梁祝的故事 上京城城南有几座连绵起伏的小山丘,并不高,山坡的地势也不险要,有一座山的朝阳面种了满山坡的桃树,山下有潺潺小溪,是以美其名曰桃花涧。 容昭满心以为这是一场野炊,是在桃花林里俊男美女们的雅聚,到了地方才知道这里竟有一座黑瓦白墙的别院。 “这是顾家的产业,包括这半边山上的桃花也都是他们的。”赵沐说道。 “这顾家比你这个王爷还富有啊。”容昭一边说一边下车。 “顾家,萧家,谢家,公孙家等几个大家族哪个不必皇族更繁茂?只不过我赵家握着皇权罢了。”赵沐轻笑道。 容昭看着他点头:“难得你能这么说。” 两个人说笑着进院门,顾忱已经带着人迎接出来,大家互相寒暄之后赵沐和容昭二人随顾忱进了别院。 别院里却没有种桃树,而是盆栽的各种兰卉花草错落有致的白放着。宴席就设在院子里,一组榻席一个小几可坐两个人。院子里一共设了六组榻席。 “今儿有谁来?”赵沐随口问。 “王爷放心,萧姑娘早就到了,在里面跟小妹说话呢。”顾忱话音刚落,便见萧云欣从屋里做了出来,因笑道:“怎么样?这肯定是听说您来了赶紧的出来迎接呢。” “表哥。”萧云欣已经快步走到赵沐跟前,单手捏着发辫巧笑嫣然风情万种。 容昭顿觉心里一百个不爽,但考虑到赵沐的感受还是拉着顾忱转身去一旁说话。 顾忱因问容昭:“我看你这阵子养病养的还不错,气色好了不少。” “整天除了吃就是睡,能不好吗?国子监的课怎么样?”容昭随口问。 顾忱笑道:“你还关心课?现在那些人哪还有心思上课,从早到晚谈论你呢!你现在可真是大红人。” 容昭摸了摸鼻子讪笑道:“不至于吧,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 顾忱笑眯眯的凑近了容昭,小声说道:“当时还是我多了一句嘴,说夫子打你是别有用心,哪知道睿王当了真……啧啧,那老夫子现在可真是惨哪。一把年纪了还得打扫书阁,胳膊上被你的那只爱犬给咬断的地方也没接好,落下了残疾……” “你们在聊什么?”赵沐刚应付了萧云欣几句,转头便看顾忱跟容昭交头接耳的说悄悄话,心里那坛子老醋立刻掀翻。 “哦,没什么。王爷这边请坐。”顾忱忙笑着引赵沐去上位落座,又拉着容昭说道:“你等会儿跟我坐一起,我有话跟你说。” 赵沐便伸手把容昭拉回来,一本正经的对顾忱说道:“你先去招呼其他人,我跟容昭有几句话要说。” “哦,好,好的。”顾忱朝着容昭笑了笑,又叮嘱了一句:“等会儿咱们再说。”便去招呼其他人去了。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神神秘秘的。”赵沐问容昭。 容昭轻笑道:“没说什么呀,就是一些闲话。” “闲话?怎么我一过来你们就不说了?”赵沐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容昭看赵沐有些无理取闹的样子也不高兴了:“你这个人真是奇怪,刚刚明明是你打断了我们,却说你一过来我们就不说了,啧啧……正说反说你都有理,谁让你是王爷呢。” “……”赵沐被抢白了两句,沉默了。 门外又是一阵说笑声,却是谢宜带着两个妹妹谢琦和谢珍也来了。谢宜见着容昭,自然又是好一阵寒暄,谢琦和谢珍也上前来给赵沐见礼,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有青衣小丫鬟献上各色干果点心,另有两个小童在旁边燃起炭火取了泉水来煮上。 顾忱便招呼大家入座,顾明轩起身笑道:“今儿咱们是以琴会友,我把家藏的几把古琴都拿过来了,还请睿王爷和几位公子们都不要藏私呀。” 萧云欣便笑着对赵沐说道:“表哥你今儿可不许藏私,我们有许久许久都没听到你的琴了。” 赵沐微笑道:“没问题,等会儿我便为大家弹一曲。” 坐在旁边的容昭扁了扁嘴,小声说道:“你是要来一曲《阳光三叠》呢还是来一曲《平沙落雁》?” “你想听什么?”赵沐笑问。 “我想听梁山伯与祝英台。”容昭没好气的说道。 赵沐纳闷的问:“梁山伯是什么?祝英台?这好像是个人名?” 容昭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诧异的问:“你不知道梁山伯和祝英台是谁?” 赵沐摇了摇头:“从未听说过。” “好,我知道了。”容昭点了点头,心里有了几分算计。原来大齐朝和以前的历史都还没有梁祝的传说。 赵沐还想再问,却听一声琴音从身后传来,甘冽如春泉飞瀑,清鸣如惊鸿略水。一时间连容昭这样不懂风雅的人都不由得敛了心神,被这琴声打动。回头循声看去,原来是萧珣在院子西侧的小凉亭中弹奏今日的第一首琴曲。 随着琴声在桃花林中荡漾开来,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一个个或正襟危坐,或斜靠在榻上闭目静听,或抬手轻轻地敲击着膝盖合着琴声打节拍。容昭却伸手拿了一块糕点一边吃一边听,全然不顾对面萧云欣不满的眼神。 一曲终了,萧云欣便朝着容昭来了:“容公子,刚是我二哥弹得不好吗?我看你全然没心思听的样子。要不请你弹一曲也让我们见识见识?” “云欣!”赵沐不悦的瞪了萧云欣一眼,“怎么说话呢?” 萧云欣抿着樱红色的香唇傲气的挑了挑下巴。似是打定主意要看容昭的笑话一样。 容昭把最后一块点心放到嘴里,又喝了一口茶咽下去,方微笑道:“萧姑娘见谅,抚琴这么高雅的事情我可不敢亵渎,不过我会唱俚曲,诸位若是不嫌弃,我到可以唱一曲博大家一乐。” “好啊!”萧云欣生怕容昭反悔不唱,立刻拍手叫好。 第76节 赵沐却十分担心,心想唱什么曲儿啊?这分明就是要出丑嘛。 容昭却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清了清嗓子,说道:“那我就献丑一次,若是唱得不好,大家多多见谅哈。” “容昭你唱,我给你抚琴。”萧珣抱着古琴走了过来,兴致勃勃的说道。 顾明轩转头吩咐了自己的贴身侍女几句话,那侍女应了一声急匆匆进屋里去。 谢宜则朗声笑道:“难得容公子如此雅兴怎么能没有酒呢?来,拿酒来!” 有丫鬟忙拿了一壶酒并酒杯来,谢宜倒了两杯酒一杯给容昭,一杯给自己,两个人碰了一下,各自干了。 “多谢各位捧场。”容昭把酒杯还给谢宜,笑着朝大家拱了拱手,“大家就当听个乐子吧。”说完,他敛了心神,缓缓地唱起那首《梁祝》—— 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千古传诵深深爱,山伯永恋祝英台。 同窗共读整三载,促膝并肩两无猜。十八相送情切切,谁知一别在楼台。 楼台一别恨如海,泪染双翅身化彩蝶翩翩花丛来。历尽磨难真情在,天长地久不分开……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首曾经感动过全世界的小提琴协奏曲,而且这也是容昭上辈子每天都会哼哼的一首歌,这么多年不唱,那歌词还能一字不差的唱出来,就是因为这首歌早就唱的如火纯青。 在容昭唱完第一段之后,萧珣便以琴相和,在他唱完第二段之后,顾明轩手里已经多了一根玉笛,笛声清越悠扬以及琴声古朴醇和都压不过容昭这阴柔又不试清亮的声线。 因为顾明轩的笛子吹得好,容昭为了配合她又多唱了一遍。 第二遍的时候,琴声,笛声和容昭的歌唱声更加协调,尤其是那曲词听过一遍之后也更加熟悉,其中的感情体会的也更深。 唱完之后,容昭朝着萧珣和顾明轩躬身施礼:“多谢二位抬爱。” 顾明轩褔身还礼,轻笑道:“不敢,实在是容世子的歌唱的太好了。这是什么俚曲?我听着也不是你们西凉城的曲风呢。” 容昭微笑道:“这的确不是西凉城的而俚曲,这是我从一个行商那里听来的一个故事,梁山伯和祝英台是一对恋人,只不过他们两个没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只能在死后化成了蝴蝶双双在花间飞舞。” “原来是如此凄美的一个故事。”顾明轩叹道。 谢宜看顾明轩黯然失神的样子,忙道:“对了,刚刚这首曲子很好,顾姑娘,不如你再来吹笛,让萧公子来抚琴,你们再和一遍试试?说心里话,其实我这刚刚还没能好好地回味,所以想再听一遍。” 顾明轩抬眼看着容昭说道:“再吹奏一遍也没什么,只是我想只有听过这个完整的故事,才能理解其中的深意,所以还要劳烦容公子给我们细细的讲一讲这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 “这个不难。”容昭随口答应着,便把梁祝的故事从头到尾给众人讲了一遍。当他讲到祝英台离开学堂回家跟梁山伯十八相送时,赵沐起身递过来一盏茶,目光深深的看着容昭,说道:“说了半天了,喝口茶润润嗓子,休息一下再说?” ------题外话------ 本来说好了要爆发的! 然鹅,发了一天的烧,烧到39度! 下午打了针,用汗水洗了两身衣裳到晚上八点多头才不痛了。 所以趴在电脑前写了这点字,实在是极限了! 对不住大家了,一万个么么哒! ☆、第七回,实话难说,也得说! 容昭被赵沐那种眼神看得发毛,只得接过他手里的茶盏来喝水。赵沐却已经转身走到萧珣的面前伸出双手,说道:“二弟,借用一下琴。” 萧珣一直尊赵沐为王爷,赵沐平日里也从未这样称呼过萧珣,一时间萧珣有点不适应,还没反应过来呢就把怀里的古琴双手奉给赵沐。 赵沐接过琴来转身对众人笑道:“今日,本王也献丑一曲为大家助兴。” “太好了!”萧云欣首先叫好。 “那就有劳王爷了。”顾忱忙拱手道谢,“还是我家小妹脸面大,平日里咱们谁做东,都请不动王爷这尊大神哪。” “胡说,去年你过生辰,我们大家一起去给你祝寿,我表哥不还弹了一曲吗?”萧云欣立刻揭短。 “哈哈,萧姑娘,萧姐姐,你就饶了我吧。” “谁是你姐!”萧云欣横了顾忱一眼,转过身去。 “你们两个也不知道上辈子结下什么仇,见面就吵。”顾明轩看看左右,起身离坐先向赵沐一福致谢,“有劳王爷,明轩心中忐忑。” “你不必介怀,我只不过替容昭而已。”赵沐微微一笑,看了一眼身后的容昭,“他昨晚没睡好,这嗓子依然有些哑了,还是让他喝点茶歇歇吧。” 众人一听这话都呆了——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再好,再赏识,再倚重也没有这样的呀?这分明是……一个“宠”字在众人的唇齿之间含着,都忍着没吐出来时,琴声乍起,正是刚才容昭唱的那一曲《梁祝》。 刚才,容昭给顾明轩等人讲梁祝的故事,说祝英台因为喜欢梁山伯才女扮男装跟他一起去读书,两个人促膝并肩同窗共读三载的时间,正人君子梁山伯没发现祝英台是女儿身,以至于祝英台收到家书必须回家时两个人十八相送祝英台再三暗示梁山伯却一直没有被点透,最后造成悲剧,两个人双双赴死化为彩蝶生生相伴。 在座的人都被这个凄美的故事打动,但没有一个人能像赵沐这样体会到其中容昭的深意。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说一个这样的故事来给众人听?女扮男装,同窗共读,十八相送…… 这一切对于众人来说不过是虚构的故事对赵沐来说却那么真实,尤其是这首曲子,比故事更深的触动他的心。所以他所弹奏出来的感觉跟萧珣的琴,跟顾明轩的笛,跟容昭的歌都大大的不同。他的琴声所表达出来的那种深沉的爱以及爱而不得的伤痛感染了每一个人,以及容昭。 容昭一向自认为自己不懂音乐这种高深的艺术——一个整天跟数字打交道的药剂师跟艺术何止是十万八千里的差距?他的艺术细胞也仅限于对《梁祝》的喜欢以及对这个传说故事的不屑与利用上。 然而此时,他呆呆的靠在榻上捏着茶盏看着赵沐的侧影一动不动,什么都不想,只是深深地悲伤。 其实容昭这样还是好的,再看对面的萧云欣已经泪流满面,顾明轩的眼睛里也含着泪光,还有顾忱,谢宜,萧珣不是别过脸去悄悄地抹眼泪便是低着头不敢被人看见。 琴声缓缓而止,院子里除了风声和鸟鸣之外再无任何声音。 许久,容昭才坐直了身子,叹了口气说道:“唉!本来我是想卖弄一下的,没想到还是让王爷给抢了风头,那我就算是抛砖引玉了?” 这一声轻叹把众人的思绪都牵了回来,众人都或者拿帕子悄悄擦泪,或者借喝茶吃东西来掩饰情绪,总之都开始忙活。 赵沐却转头看着容昭,笑吟吟的说道:“多谢。” “谢什么?有什么可谢的。”容昭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伸手递过去一杯茶,“喏,刚王爷给我送了一盏茶,这回我给您端。” 赵沐微笑着接过茶来,轻轻地喝了一口,说道:“多谢。” “哈!你们瞧这两个人?活脱一对梁山伯和祝英台啊!”谢宜笑道。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愣住。 还是萧云欣率先反应过来,立刻斥责谢宜:“你胡说什么!?” 顾明轩也瞪了谢宜一眼,不悦的说道:“你这叫什么话?小心王爷生气,容公子骂你!” 王爷没有生气,容公子也没有骂人。事情就这样轻飘飘的被带过去,谁也没有再生横生枝节。 丫鬟们端了热腾腾的酒菜上来给众人一一摆上,大家开始推杯换盏。谢家的女儿谢琦取了琴来给大家助兴一曲,博得众人喝彩。于是气氛更好,顾忱谢宜等人开始离席互相串位敬酒。 容昭却提不起兴趣来,自己端着一杯酒起身往后面去,他一个人信步寻花,不知不觉转到了后院,又觉得酒意上头,恰好看见一颗海棠树下的石凳,便干脆坐了过去。 杯中酒已经喝完了,容昭手中捏着空酒杯无聊的转动,低着头细细的把玩鉴赏青玉酒杯上的雕花。 此时,喧哗热闹属于前院,海棠无香也不会打扰片刻的宁静,容昭放空了心思无所思无所想,一个人安静的呆着。 “容公子?”轻软的声音打断了周围的沉静。 容昭抬头,看见一身浅橘色襦裙的顾明轩微笑而来在自己面前站定。 “打扰你的清静了,实在抱歉。”顾明轩微笑道,“可是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等今日宴席散了,再找你说话就没这么方便了,所以……” 容昭微笑着往一旁靠了靠,拍拍身边,说道:“坐。” 顾明轩的脸蓦然发烫,然而却也没扭捏,而是提起裙裾上前去坐在容昭的身边。 容昭原本以为顾明轩会别扭一下的,却没想到她竟如此大方对自己毫不设防,一时心里也是满满的感动,扭头看着顾明轩的侧脸,微笑道:“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今天喝了你的好酒,我答应你一件事情——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明轩笑了,点头说道:“好,那我也借着几分酒意,大胆的问了。” “嗯,问。”容昭笑道。 “你跟睿王殿下,你们……”顾明轩到底是个姑娘家,一些话总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然而容昭立刻会意,遂笑道:“算是好兄弟吧。”说完,为了增加自己的话语可信度,他又补充道:“在西凉的时候就认识,后来一起喝酒聊天,比较谈得来。来京城之后他算是我唯一熟悉的人,所以跟他走的比较近。” “可是……睿王殿下对你的关心好像已经超出了兄弟之间……”顾明轩皱了皱眉头,叹道:“唉!算了,替人传话真是别扭,我就直接说了吧,云欣那丫头认定了你跟睿王殿下之间是那种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所以心里对你充满了怨愤,可是我又觉得你不是那种人,所以才忍不住来问你。” 容昭轻笑道:“睿王跟我相识在西凉城,当初我们在西凉的时候并不算太熟悉,也不过是一起喝过两次酒。但是我来到上京城屡屡受挫却举目无亲也只有睿王这一个还算得上朋友的人,所以便只有投靠于他,而他也念着跟我相识一场的情谊对我照顾一二,再后来他不慎中毒,刚好我身边的紫姬姑娘懂解毒救了他,如此我们才走的更亲近一些。如果这些算是暧昧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原来是一场误会,回头我说给云欣。”顾明轩轻笑道。 “然而,你这样去跟萧姑娘解释,她会信吗?”容昭笑着反问。 顾明轩一想,又笑着摇头:“的确。就刚刚你们两个那样的表现,连我都有些误会了——若非睿王爷是做大事的人,恐怕大家都会怀疑了。” 容昭笑了笑没有说话,刚刚赵沐的表现的确是太过火了,回头得好好地收拾收拾这个麻烦精。 “容公子,我冒昧的问你一句话,你可不可以不生气?”顾明轩说着,脸上忽然泛起一片红晕。 容昭看着她这样子便猜到了几分,于是说道:“问吧,今日对你,我知无不言,言不无尽。” 顾明轩惊讶的挑了挑秀眉,问道:“你对睿王,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吗?” 容昭看着顾明轩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这是个单纯却不愚蠢的姑娘,她的坦诚让人无法拒绝。 顾明轩看容昭笑而不语,心里些忐忑。 “没有。”容昭终于摇了摇头。 顾明轩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心里涌起一阵窃喜,不知道是因为容昭平静的回答没有生气,还是因为答案里的那两个字本身。 看着眼前这个姑娘如释重负的样子,容昭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无耻的小贼一样,一阵阵的心虚。 “容公子,你刚才唱的那首俚曲一点也不像是西凉曲风,应该不算是什么西疆的俚曲吧?”顾明轩又问。 这回轮到容昭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他微微倾了倾身子,说道:“是我听一个江湖上的前辈唱的,我一开始是被那个故事打动了,所以才下决心学了这首曲子。对于音律,我几乎是个白痴,你不知道我当年为了学这首曲子费了多大的劲儿呢!还好还好,虽然唱的不好,但好在故事感人,再加上萧公子和明轩姑娘你们两个高手帮我抬着,不然今天可要出丑了。” “容公子客气了。本来这事儿也是云欣不对。身为东道主,我可不能让你这位贵宾有任何不满意。”顾明轩笑着摇了摇头。 “真是个好姑娘。”容昭对顾明轩不吝赞美。 顾明轩的脸上又是一红,羞涩的说道:“容公子过奖了。” “还有什么问题?趁着今天这个机会一并问了吧。”容昭看着顾明轩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 “……没有了。”顾明轩低声说道。 “嗯,你的问题问完了,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容昭挑了挑长眉,语气里带了几分打趣。 “呃?你也有问题想问我?”顾明轩诧异的问。 “当然了,不是有那么一句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我觉得这整个上京城就数你是最好的姑娘,所以想问问明轩姑娘自小可有跟谁定过娃娃亲吗?”容昭笑嘻嘻的问。 顾明轩一听这话心里莫名一紧,刚摇了摇头,却忽然看见容昭眼睛里满满的戏虐之意,于是顿时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于是抬手在他身上拍了一巴掌,啐道:“好没正经!居然说这样的笑话。” “唉!这可是真真的正经话。”容昭敛了笑,眼神中闪过一丝惆怅,“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把你求来做伴侣。只是可惜啊!” 顾明轩一颗春心被容昭的前半句话给撩拨的荡起了明媚的涟漪,然后紧接着后面的一句话就像是一块大石头砸过来,让人的心都碎了。 第77节 “可惜?为什么?”顾明轩的声音夹着压抑不住的悲伤。 容昭扭头看着身边美好的姑娘,缓缓地问:“你说,祝英台女扮男装跟梁山伯一起去读书,为的是什么?” “因为她喜欢梁山伯呀!为了爱的人去做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 “可是她得到了什么?”容昭又问。 顾明轩沉默,只觉得心里无限的伤痛却又找不到可宣泄的出口。 “明轩,爱,有很多种,男女之爱,父母之爱,兄弟姐妹之爱,朋友之爱,你说,哪一种最好?” 顾明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一株开得繁丽的海棠花,说道:“男女之爱漂浮不定且难以捉摸,父母之爱与生俱来且永恒长久,兄弟姐妹之间本就是同根而成贵在相互扶持,朋友之爱则随性淡然,来之则来,去之则去,相互之间只是因为志趣相投而惺惺相惜,少了家族,利益等这些俗事的牵绊,更加难得,也更加珍贵。” “看看,我没说错吧。这上京城里就数你是最好的姑娘。”容昭再次用“最好”两个字赞扬顾明轩。 “说正经话呢,你又来了。”顾明轩皱眉。 “我这也是正经话。圣人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容昭微笑着看顾明轩的眼睛,他发现自己最喜欢的还是顾明轩这双眼睛。 顾明轩想了想,犹疑着说道:“我想,大概是因为圣人觉得女子目光短浅且总是喜欢纠缠不休吧。” “不,那是因为圣人觉得女子身上少了男子的英气。”容昭认真的说道,“试想一个女子若是有英气,她定会拥有与众不同的人生格局,这个格局便是胸怀,情义,气场。那么她的人生也会因此而严肃壮阔,深广美丽,洒脱超然。而你,就是这样一个有英气的好姑娘。”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顾明轩问。 容昭抿了抿唇,微笑道:“我真正想说的是,你是最好的姑娘,你是可以与君子媲美的人,你一定要嫁给一个真心实意爱你,而且只爱你一个的人。你这一生都要幸福。” 虽然这是极好的一句话,如果只是作为朋友,顾明轩肯定会因为这句话喜极而泣。然而此时此刻,顾明轩的确是流泪了,但却不是因为欢喜。 容昭看着顾明轩默默地流下两行清泪,诧异的问:“咦?怎么还哭了?” 顾明轩别过脸去用手背抹去腮边的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说道:“你可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样的话?我想听的是……” “明轩。”容昭忙伸出手指压在顾明轩的唇上。 顾明轩顿时哑然,只呆呆的看着容昭。 “明轩,我不合适。”容昭轻声说道。 “为什么?”顾明轩的眼泪又要落下来。 “我的身上有一个牵扯到上百人性命的秘密,我不能害了你。”容昭摇头说道。 “什么秘密?”顾明轩问。 “知道了未必是好事。”容昭看着顾明轩迷蒙的泪眼终究是不忍,从袖子里拿出自己的帕子递过去给她。 顾明轩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没带帕子,一个姑娘家用一个男子的手帕,这多少让她这位名门闺秀有些抹不开脸。 “没事,干净的。”容昭又往前递了递,“把眼泪擦干,听我说这个秘密。怕么?” 顾明轩看着容昭那一双被春光染透了的桃花眼,心一横,伸手扯过帕子,说道:“有什么好怕的?你敢说,我就敢听。” * 不远处,一颗粗壮的杏树之后,赵沐站在那里许久,袖子里的拳头攥了又松,松开了又攥,手心里早就满满的汗。他寻过来的时候顾明轩还巧笑嫣然的跟容昭说话,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打断他们两个时,顾明轩忽然哭了,于是便不过去只在这里等着看。 这个距离,刚好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能通过两个人的表情猜测他们说话的内容,仅凭此,赵沐也敢断定容昭对顾明轩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尤其是看见容昭把自己的手帕递给顾明轩的时候,赵沐忍不住从心里骂容昭这个没良心的小混蛋,那帕子可是自己吩咐宋嬷嬷专门去皇家绣庄给他定制来的。 “王爷怎么在这儿站着?”顾忱从后面一路寻来,纳闷的问。 赵沐回头看了一眼,淡笑道:“没什么。” “咦?那不是容昭跟明轩么?两个人怎么躲那里去说话?”顾忱说着,就要往前去。毕竟妹妹跟一个男子肩并肩坐在一起说话不怎么好看,尽管这个男子是顾家已经看中的女婿,但是婚姻大事总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算。再说了,容昭现在跟睿王之间还有种说不清的关系,顾家碍于这一层,只怕要另行打算了。 “顾忱。”赵沐一把拉住顾忱,低声劝道:“不要过去。” “为什么?”顾忱纳闷的看着赵沐,心想难道你对容昭不是那种心思吗?要不然你为何要在这里站这么久? “他们好像在说很重要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了。”赵沐一边说一边拉着顾忱往回走。 “可……他们两个人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顾忱皱眉道。大齐朝男女大防虽然不是那么严谨,但像容昭和顾明轩这样的青年男女总是要避讳一些的,更何况顾忱已经看出赵沐跟容昭之间的关系不同一般,就更不允许自己的妹妹陷得太深了。 “顾忱,难道你还信不过本王?”赵沐轻笑着反问。 顾忱为难的笑了笑,反问赵沐:“王爷你真的放心?” 赵沐自然明白顾忱的意思,事实上若不是顾忌着刚刚在席间的那个玩笑,他此时早就打断了那边的两个人,然而此时被顾忱问了,他反而不担心了——容昭是女儿身,一个姑娘对另一个姑娘能做什么呢? “自然放心。你听本王的,放心吧。”赵沐笃定的说道。 顾忱依然犹豫不决,然而赵沐却十分的坚持,硬是把顾忱给拉了回去并给身旁的霍云和梅若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两个好好地留在这里守着。 回到席间,赵沐和顾忱两个人少不了又被大家拉去敬酒。 赵沐以身体不支不能多饮为由,只转身去靠在榻上吃东西,萧云欣便趁机凑过来找他闲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赵沐心想倒不如趁此机会跟萧云欣说明白自己的心意,省的耽误她的终身,于是在不知道萧云欣第几次给自己剥松子儿的时候,赵沐淡淡的开了口:“云欣,你我虽然是表兄妹,从小一起长大,但毕竟男女有别。你这样做在这几个亲戚朋友跟前还好,若是外面的人见了,只怕会说三道四的。” “谁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呗,嘴巴长在人家的身上,咱们又不能去给人家堵上。”萧云欣满不在乎的笑道,“我只要表哥你一个人明白我就好了。” 赵沐挫败的叹了口气,心想跟眼前这位绕弯子讲道理怕是没用了,倒不如直白些更好,于是说道:“云欣,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我不喜欢你,你嫁给我也不会幸福的。” “……”萧云欣正在吹松子儿瓤,听了这话忽然一口气吹出去忘了闭眼,一片松子儿薄皮便进了眼睛,她丢了松子捂住眼睛,眼泪就哗哗的流了下来。 ------题外话------ 每次丢稿子,重新写的都跟之前写的不一样,这次也是。 容昭跟顾姑娘对白的那段第二次写来虽然比第一次更有感觉,但是!我,很,不,爽! 丢了两千字啊啊啊啊啊 这几天真是苦逼透了,亲爱滴们快来安慰我一下! 要票! 要么么! ☆、第八回,臭名昭著 萧云欣一哭,赵沐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然而他什么都不说,萧云欣便哭得更加伤心,一时惊动了旁边的众人。 “这是怎么了?你们两个吵架了?”萧珣率先走过来。 赵沐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并没有。” “唔……明轩呢?明轩……”萧云欣急需顾明轩在身边,她满腹的委屈此时也只能跟她说。 “云心姐姐,明轩姐姐不在,你要什么,我拿给你。”谢琦忙上前去先把自己的帕子递过去,劝道,“姐姐别哭了,你也别用手揉眼睛,一会儿眼睛肿了就不好了。” “呜呜……没事,有东西进我的眼睛里了!”萧云欣一边哭得伤心欲绝还一边给自己找台阶下。 “什么东西进眼睛里了?这里也没太医呀!”萧珣急的团团转。 “应该是松子穰的皮儿,找个奶妈子过来瞧瞧吧。”赵沐蹙眉说道。 “李妈?李妈呢?快来!”顾忱忙回头叫人。 一个精炼的管家媳妇急匆匆的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大丫鬟,几个人一起把萧云欣搀扶进屋里去用清水冲洗眼睛,谢琦和谢珍两个人也跟进去照顾。 顾忱皱眉嘟囔着:“明轩怎么还不过来。” 赵沐早就想找借口离开了,遂起身说道:“本王去找找他们。” 顾忱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任由赵沐起身往后面去了。 此时后院的海棠树下,容昭已经把自己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顾明轩听,当然除了他本人属于异世灵魂穿越的事情以及赵沐已经识破他女儿身份的事情没有说,这两点前者会吓着顾姑娘,后者容昭以为没必要,这样的事情少一个人知道少一分危险,若非他真心喜欢顾明轩这个好姑娘又断定她是个有担当的人,也绝不会把这件事情以实言相告。 尽管如此,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也足以让顾明轩震惊,尤其是容昭说到他从五岁多开始就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喂紫御养生汤来抑制他的女儿身体发育让他从个子,容貌,声音等体貌特征上往男儿的阳刚之气上发育时,她简直要心疼死了。 “怎么可以这样?她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吗?她怎么舍得?!”容昭都说完了,顾明轩还不停地重复这句话。 容昭看着顾明轩泪水涟涟的样子顿觉分外内疚,遂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劝道:“好了,别哭了。她也有她的难处,你们顾氏家族也是大家大业,这种内宅的争斗想来也不少,临阳郡主的那个性子怎么可能屈居我母亲之下?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在折腾,甚至十二年前我们兄妹两个的那场大病应该也是她搞的鬼,只是那时我还太小,抓不住她的蛛丝马迹罢了。” 顾明轩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涕,难过的说道:“人活着好难。” “活着是很难,但还是要活着不是?如果死了,连品尝这艰难的机会都没有了。”容昭轻笑道,“好了,你在哭,你哥哥回头可要找我算账了。” 顾明轩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我们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前面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也不能即可往前面去,你在这儿等着,我找人弄点水来给你洗脸。”容昭说着,便起身去找人,一转身便瞧见梅若,便朝着她招了招手。 顾明轩这才反应过来为何自己跟容昭在这里坐了这么久都没有人找来,原来外围早有人给他们打着掩护呢。 梅若去端了一盆洗脸水来给顾明轩净面时,赵沐也刚好寻了过来,见这里也有个洗脸的便知道容昭也把人家给弄哭了,再想想刚刚被自己弄哭的萧云欣,赵沐心里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窃喜,就好像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遇见另一个做坏事的孩子,那种不谋而合让人心底说不出的高兴。 笑什么?!容昭狠狠地瞪了赵沐一眼。 “咳咳……今天风大,顾姑娘也迷了眼睛吗?”赵沐故意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海棠花,皱眉道,“这海棠树底下莫不是有小飞虫吧。” “小飞虫到没有,就是讨厌的苍蝇蚊子倒是有几个。”容昭哼道。 赵沐心情好,明知道容昭是说自己也不生气,只装作不知,反驳道:“胡说,这种天气哪里来的苍蝇蚊子。” “你们两个怎么见面就吵?还偏生要往一块儿凑。”顾明轩把擦脸的帕子丢到脸盆里,抬头看了赵沐一眼,忽然想起容昭说的梁祝的故事,顿时觉得眼前这两个就是活生生的梁祝,然而一想那凄惨的故事结局又立刻把这种想法打住,一再暗示自己不会的,容昭这么聪明,绝不会走上祝英台那个弱女子的老路。 赵沐看顾明轩盯着自己看,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便轻声咳嗽了两声,说道:“明轩,麻烦你个事儿,刚刚云欣也迷了眼睛,你们家李妈正在帮她,本王不便进去,你能帮忙去瞧瞧吗?” “好端端的她怎么会迷了眼睛?”顾明轩问完了就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于是也不等赵沐回答便站起身来匆匆离去。 容昭瞥了赵沐一眼,不悦的哼道:“你满意了?” “你说清楚了?”赵沐不答反问。 “清楚地不能再清楚了。”容昭说完转身就走。 赵沐不知道容昭为什么不高兴,但想想也没什么大事儿,不管什么事儿等会儿回府的时候在马车里细细的问一问也就清楚了,当下也不着急,便慢悠悠的踱步往前面去。 原本天色已经不算早,大家喝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再加上萧云欣迷了眼睛,赵沐便跟顾忱告辞,说自己有些累了,想回去歇息。 顾忱知道睿王爷现如今身体弱得很,今儿能跑这么老远来赴约已经是极大的面子了,当下也不能说什么,便带着人恭恭敬敬的把赵沐和容昭送出门,眼见着上车在护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离去。 “嗳!你说这是闹的什么事儿?这两个人把你的妹妹和我的妹妹都给招惹哭了!”顾忱对旁边的萧珣抱怨道。 萧珣自幼敬重赵沐,对自家妹妹的脾性也了解一二,再加上他很喜欢容昭,也不愿意听顾忱对容昭不满,遂摇头说道:“这种小儿女之间的恩怨,咱们是插不得手的。你也是过来人,心里该比我清楚。” 顾忱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再理会萧珣,自己转身回去了。 然而顾明轩不愿回家,非要住在这里,萧云欣心情也奇差,遂也不回家非要陪着顾明轩,萧珣无奈只得跟谢宜兄妹一起回京,顾忱和顾家萧家跟来的婆子丫鬟们都留下来照顾两个姑娘家。 当晚顾明轩和萧云欣两个人同榻而眠,顾明轩问萧云欣:“你今儿是怎么了?先主动奚落容昭,后面自己又哭得稀里哗啦的?那会儿工夫容昭跟我在一起,可没有招惹到你吧?” 第78节 萧云欣闷了一个晚上了,这会儿被顾明轩问起来,心底的那股悲痛再次涌上来,虽然不及之前那么强烈,然而却更添了几分心酸。因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明轩,你知道表哥今天跟我说什么吧?” “睿王?他能跟你说什么。”顾明轩心里也满满的都是事儿,根本没心思去猜。 “他说他不喜欢我,他有喜欢的人了。”萧云欣沉默了许久,鼓足了勇气才把这句话说出口。 “什么?”顾明轩一下子被惊到了,忙转欠起身来看着萧云欣,纳闷的问:“你们的婚事不是萧大人和德妃娘娘商议定了的嘛?” “那又怎么样?他不喜欢我,喜欢别人……”萧云欣的眼泪又哗啦啦流下来。 顾明轩一时也没了话说,连劝萧云欣的心思都没有了。萧云欣从小喜欢睿王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见的事情,她喜欢了这么多年了眼看着到了待嫁的年纪,睿王忽然跳出来说不喜欢她喜欢别的姑娘,这事儿换谁都受不了。 然而守在外面的媳妇丫鬟们却听不下去了,顾明轩的奶娘李妈率先进来劝道:“姑娘哭了一个晚上了,这眼睛都肿了,块别哭了。” 萧云欣捂着胸口,眼泪汪汪的说道:“李妈妈,我这心里跟针扎一样的难受!” 李妈妈这一个晚上实在是让萧云欣给闹的头疼,因劝道:“哎呦,你们这些小姑娘们真是想不开,这男人哪个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可是不管他爱多少女子,回头最能替他担事儿的不还是正室夫人吗?萧姑娘你是德妃娘娘选中的睿王妃,睿王爷就是外边爱一百个,那最多也是个侧妃而已,你还巴望着睿王爷这一辈子只有你一个王妃?那都不合礼制呢!” 萧云欣一听这话,果然不哭了。 李妈妈又劝道:“好啦,萧姑娘你若是想不通这点事儿,将来进了睿王府做了王妃也是干生气,倒不如现在想通了的好。时候不早了,二位姑娘也该歇着了,有什么话儿明再说。” 顾明轩忙道:“妈妈你累了一天了也快去睡吧,我们两个就说会儿悄悄话儿,索性明儿也没什么事情,就容许我们睡个懒觉罢了。” “说几句悄悄话倒也没什么,只是不能再哭了。把眼睛哭坏了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呢。”李妈妈又叮嘱道。 “我们知道了。”顾明轩忙点头答应。 李妈妈又理了理帐子把缝隙掩好方带着丫鬟转身下去了。 萧云欣躺在枕上不说话,顾明轩也躺回去不再说什么。过了许久,顾明轩以为萧云欣快睡了,却忽然听见她问:“你今儿又是为什么哭?你不是跟容昭在一起吗?” “我是又听他详细说了一遍那个故事,所以有些伤感罢了。”顾明轩淡淡的说道。 萧云欣想通了自己的事情,智商基本就回来了,听了这话明显不信,哼道:“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你是这么轻易就伤感的人吗?” 然而顾明轩说什么也不能跟萧云欣说实话的,此时干系太大,她忽然转过身来,颇有兴致的问萧云欣:“对了,你上次不是跟我说有个戏子会编戏吗?我们把容昭说的那个故事编成戏好不好?这样等下个月我过生日,就可以让他们演这出戏了。” “算了吧。”萧云欣摇摇头,说的:“过生日是好事儿,怎么能演这种哭哭啼啼的戏呢?再说,一共四十多天的时间,哪里来得及呢。” “没关系,我们先把话本儿写出来吧。”顾明轩已经下定了决心。 “你不会是说真的吧?”萧云欣很是惊讶。 “我还想把那首曲子好好地改一改,再配上一个舞,你说好不好呢?” “哎呦呦,你真是疯魔了!”萧云欣对此大大的不理解。 顾明轩躺在枕上争着大眼睛看着帐子顶对萧云欣的话置若罔闻——她哪里知道自己是头一回那么喜欢一个人,可是却喜欢错了!心中的这份怅然无处宣泄。萧云欣心里苦,却远比不上她顾明轩心里的苦,至少萧云欣还可以得到睿王的人,而她顾明轩却只得到一个故事,一首曲子。 这边两个姑娘被伤的七零八落,睿王府里的两个始作俑者却都放下了心事回家后沐浴更衣倒头便睡,一觉睡到大天亮。尤其是容昭,好像进京以来都没这么畅快过。 之前在西凉城,身边有个姐姐可以说悄悄话,可以在她跟前撒撒娇,流露几分小女儿的心思。自从踏上进京的路,容昭就一直告诉自己做男子,一直努力做顶梁柱给姐姐依靠,用尽心机给姐姐铺路布局,还殚精竭虑为她考虑后路。再后来又被赵沐给吓了个半死,这一颗老心简直是死去活来了好几回。 如今终于有个姑娘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了,终于有个人可以分担自己的秘密了,这种美好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孤雁找到了同伴,美妙得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 第二天一早,容昭起床都没让梅若来叫,而是自己起身穿衣去外面找水洗脸,可把梅若兰蕴等人给吓了一跳。 洗漱之后,他又心情颇好的对梅若说道:“天色还早,我先去园子里转转,一会儿回来用早饭,然后你收拾一下咱们去国子监上课去,不能老在家里闷着了。” “行,公子今儿精神好,出去走走也是好的。”梅若看容昭精神焕发心中自然也高兴,多久没看见公子这般模样了?这段时间他总是萎靡不振的可真是愁死人了。 容昭神清气爽的出了蘅院的往睿王府的小花园里转悠了一圈儿,天气转暖,这一圈儿赚了半个时辰他也微微出了一身汗,身上更觉得舒爽,回来时宋嬷嬷打发来请他过去用早饭的人已经等着了。 还是因为心情好,容昭也没多说什么,还跟来请的小丫鬟说了两句笑话,往修远堂去用早饭。 赵沐心情也不错,看见容昭的样子心情更好,见他进门便招手道:“快来,今天早晨有你喜欢吃的鸡丝粥。” “多谢。”容昭也不跟赵沐客气,至于行什么见王爷的礼问个早安什么的更是没有,在赵沐面前他就像个中二少年一样,傲娇的不得了自己不但不觉得反而以为这是骨气的表现。 许久之后才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狗屁的骨气,这根本是赵沐阴险狡诈故意对自己的纵容,惯得他脾气坏的一塌糊涂被人嫌弃只能靠在他的羽翼之下才能过安稳日子。 赵沐把粥碗往容昭面前推了推,说道:“有点烫,不要着急。” “啧!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容昭不满的瞥了对方一眼,神色颇为不满。 “在你面前,我总是费力不讨好。”赵沐无奈的笑道。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没安好心。”容昭毫不留情的揭穿。 赵沐想了想,也对,自己喜欢人家,人家去不喜欢自己,自己一味的讨好自然是有目的,说是没安好心也不算冤枉。所以,对于容昭的不留余地直接揭穿,赵沐也只能默默地接受。 容昭全心全意的吃饭,赵沐也不再打扰他。 两个人相安无事的吃了一顿早饭后,容昭漱口抹嘴巴,对还在慢慢吃粥的赵沐说道:“王爷慢用,我先告辞了。” “匆匆忙忙干什么去?”赵沐问。 “去国子监读书。”容昭说着,人已经起身离坐往外走。 赵沐一口粥差点喷出来,忙转头吐进宋嬷嬷递上来的痰盂里,皱眉问:“我没听错吧?你这么着急真的是去读书?” “阳春三月,大好时光,出去走一走有益于身心健康。”容昭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话音落地时人已经出了屋门。 赵沐轻轻摇头叹了口气对旁边的宋嬷嬷说道:“这家伙不知道又揣着什么鬼主意。嬷嬷你去给本王准备出门的衣裳吧。” 宋嬷嬷小声劝道:“王爷昨儿出去了一天,累坏了。今儿还是在府中好生修养,容公子那边有霍将军盯着不会有事儿的。再说,他现在要去的是国子监,有了郭夫子那一茬儿,现在国子监里的先生太傅们怕是没有一个人敢惹他了。” 赵沐听了这话也笑了:“说的是,本王不能时时刻刻都跟着他。” “这就对喽!”宋嬷嬷松了一口气,又给赵沐添了半碗粥,“咱们睿王府虽然最近在韬光养晦,可是外边的那些老家伙们还是要顾忌一下的。至于那些下黑手的人,有霍云,容盛两个人跟着,再加上容公子的机智,和紫姬姑娘的江湖经验,又是这京城之内天子脚下,王爷就尽管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好吧,今儿暂且听你的。”赵沐今天的确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整天跟着容昭的屁股后面转悠。如今他跟萧云欣挑明了想法,寻思着这两日他的好舅父该上门了。若是换作别的姑娘,其实那个位子挣不挣的也无所谓,如今死里逃生他倒是乐得跟心爱的人过一辈子安生日子。可是容昭偏偏又是这样的身份,若是将来龙椅上的那个人不是自己,那么容家上下几百口子人命只怕瞬间灰飞烟灭。 为今之计,只有先把皇位攥在手里,才能保她一世平安。 且说容昭出了睿王府,也不坐车,只叫霍云去牵了一匹马来,他飞身上马,带着容盛霍云两个护卫加上青崖这个背着文房四宝的小厮,以及女扮男装抱着随身用品的梅若外加爱犬血点儿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国子监。 国子监聚贤门上当值的差役见了他差点跪了,心想这位祖宗怎么又来了?于是忙上前去陪着笑脸打招呼:“哎呦,容世子来了!您贵体安康了?” “有劳挂念,安康了。”容昭笑呵呵的把马缰绳丢给霍云,又问那衙役:“我来晚了吗?是不是崇文阁那边已经开始上课了?” 差役抬头看看日头,笑道:“还好,应该正在点卯,世子爷您快去应该不会误事儿。” “行吧,那你忙着。”容昭朝着差役摆摆手转身从青崖手里拿过包袱便往里走,跟他寸步不离的那只大白狗撒欢儿的跟着他跑,差役在后面看得直念佛。 的确是不算晚,崇文阁里刚刚点完了卯容昭就到了,现如今任教的太傅姓刘,因前车之鉴,这位刘太傅一看见容昭就像是看见了瘟神,直接给请到课堂最角落的地方安坐,并不多问一句话。 容昭心想老子这是臭名昭著了?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今儿课堂上没有顾忱,萧珣也没来,徐坚和卫承倒是在,只是这两位小友都在前面坐着,课堂上想说个悄悄话儿也不容易。容昭只好自己打开包袱拿出课本摆在桌上,准备好好地听一堂正经八百的古文课。 然而,容昭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又太低估了太傅大人讲课的本事。当前头讲台上刘太傅摇头晃脑的一通‘之乎者也’唠叨下来,容昭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就已经开始打架了。 一上午迷迷糊糊睡了好几觉,中间被刘太傅的咳嗽声打断了两次,然而清醒了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又被那抑扬顿挫的读书声给催睡着,等到中午下课的时候,容昭已经睡得饱饱的了。 ------题外话------ 又去打针了!~(>_<)~ 宝宝心里苦哇! 你们就不能给点月票啥的鼓励一下嘛? ~(>_<)~ ☆、第九回,连番被堵 太傅一上午心里都气得鼓鼓的,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门外趴着那条大白狗就能让他把一肚子的怒气都给堵住,一丝一毫也撒不出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太傅把书本一卷,丢下一句:“下午你们自修”便急匆匆的走了,出门的时候还不得不溜着门边儿,离那只大白狗远远地。 “唉!你说这年头,想勤学上进怎么也这么难呢!”容昭看着四散的同学们,一边把自己的课本摞起来一边悠悠叹息。 “容兄,勤学上进也不在当前一两天,身体才是根本哪。”徐坚走到容昭面前,看着他懒洋洋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好玩儿,你说一个在西疆沙场长大的名将之后怎么能跟个女人一样柔弱呢? “说的是,我若是有徐公子你这幅身板就什么都不用愁了!”容昭拿着书本站起来,和徐坚一起往外走,又笑道:“我呀,就提着大刀在西疆的战场上杀敌啦!”说着,他还煞有其事的比划了一下。 徐坚看着他那样子,笑着摇摇头:“卫公子说的对,你这根骨的确不适合练武。” “你们这些人都是一个师傅教的吧?”容昭翻了徐坚一个白眼,刚好看见站在竹子旁边的卫承,于是挑了挑下巴,“喏,刚还说卫公子呢,那不是?” 徐坚笑道:“是我让他这等我们两个呢。下午没什么事儿了,中午一起去找个地方吃饭去?” 容昭仰天一叹,故作深沉的说道:“唉!本公子今日刚刚要发愤图强勤学上进,便有尔等狐朋狗友前来勾搭犬马声色,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徐坚被他这样子逗乐,笑着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容公子,狐朋狗友就是用来勾搭的,至于犬马声色也是人生乐趣嘛!做人不要太迂腐无趣。” 卫承听见两个人说话转过身来,露出无奈至极的表情。 “卫公子,好久不见。”容昭看见卫承就想起这家伙在圣人像跟前扎马步的样子来,顿时觉得十分可乐,遂抱拳打招呼。 “容公子,好久不见,你身体养好了?”卫承木着脸抱拳还礼。 “好了好了!话说我若是有卫公子一半的健壮,也不至于这么衰呀!”容昭一双桃花眼在卫承的身上扫了一圈儿,眼见着黑脸膛的卫公子耳根儿泛起了一点血色才满意的收回来。 “容公子别闹了,走吧。”徐坚生怕卫承不高兴,忙笑着打断了容昭的恶作剧,“饿死了,赶紧去吃饭。” 三个人肩并肩往外走,三人各自的随从也都跟了上来,容昭这边是霍云和梅若跟着,盛穹和青崖留在了国子监。徐坚回头看见梅若便笑了:“容兄,你不至于吧,来读书还带个丫鬟来暖被窝啊?” 容昭脸也不红心也不跳,淡定自若的笑道:“没办法,从小被这丫头服侍惯了,身边换了别人连觉都睡不好。为了不再发生之前那样的事情给大家添堵,只好带着她来了——哎呀,兄弟们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徐坚笑呵呵的说道。 “何必管旁人想什么。”卫承淡淡的看了梅若一眼。 “果然好兄弟!今儿这顿饭我请。”容昭笑道。 一行人出了国子监的大门沿着集贤街溜达,正商量着去哪个酒家的菜好酒好,便听见迎头有人喊了一声:“容昭,你果然在这里。” 容昭吓了一跳,心想除了昨天惹哭了顾明轩之外也没再招惹谁啊,哪家姑娘又找上门来了? “哎呀。”徐坚惊讶的喊了一声,忙上前两步躬身施礼:“见过安平公主。” 卫承见状也上前行礼,徐家和卫家的随从也都当街跪拜下去。 街上来往的百姓们见状要么纷纷躲开,要么也跟着跪下给公主殿下磕头。 只有容昭还戳在那里直挺挺的站着,捏着下巴看着赵湄皱眉——你不是出宫来料理你亲娘舅和表哥的婚事呢吗?怎么还有工夫跑大街上来瞎转悠?真是不懂事。 “容昭。”赵湄并不看任何人,只冲着容昭走了过来,也不计较他的失礼,只挑了挑下巴说道:“你过来,本宫有几句话要问你。” 第79节 “公主殿下,你看这么多人都跪着呢,您有什么话说先让大家都起来该干嘛干嘛去,咱们说话,别耽误了人家的正事儿呀。”容昭微笑道。 赵湄瞥了一眼身边的人,不屑的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旁边的众人谢恩之后各自起身,原本打算看热闹的有胆子小的见情形不对赶紧的走了。只有卫承徐坚两个人跟容昭一起的没办法留下容昭一人就走,便给各自的仆从使颜色,叫他们也都退避一旁把那些大胆儿的围观百姓隔开。 “容昭!我问你,我表哥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赵湄绷着小脸问道。 容昭好笑的反问:“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周岳亭是怎么死的京兆府那里早有备案,这事儿跟老子有什么关系?公主你若是问这事儿,可真是对不住了,您请去京兆府问吧。我容昭还真管不着这么大的事儿。”说完,容昭转身就走,并招呼卫承和徐坚:“走了,吃饭去,挺好的胃口给搅和没了。” 徐坚和卫承朝着赵沐拱了拱手,含在嘴里的那一句“臣下告退”还没说出来,赵湄便转身跑过去拦住容昭的去路,红着眼睛问:“真的跟你没有关系?” 容昭看赵湄委屈的小样儿忍不住笑了:“你若是不信,当时事情发生的时候徐公子也在,你可以问他。” 徐坚见赵湄纠缠不休便上前去为容昭开脱道:“公主,这事儿跟容昭的确没关系,他最多算是个见证人。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京兆府和刑部都有记档在,你不信尽管可以去请了圣旨查阅。” 赵湄看都不看徐坚,只朝着他摆摆手说道:“这儿没你们的事儿了,都退下吧。” 徐坚一愣,忍不住回头看卫承。 卫承早就烦了,二话不说朝着赵沐躬了躬身转身便走。 如此一来徐坚也不好再赖下去了,只好朝着容昭摆摆手说了一声:“我先去前面那家馆子点上菜等你。”便跟着卫承一溜儿烟走了。 容昭无奈的笑骂了一句“不够朋友”也只能任由他们去了,又转头对赵湄说道:“公主殿下,您不饿,我可是饿了。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也不好说话,要不有什么事儿咱回头再说?” “那我们找个方便的地方说话。”赵湄说道。 “这不好吧公主殿下,今儿是我做东请徐公子和卫公子吃饭,若是开溜了,回头他们得骂我赖账。您呢也挺忙的,我就不瞎耽误你功夫了,回见了您哪。”容昭说完,朝着赵湄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赵湄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容昭的衣袖,说道:“容昭!本公主有话跟你说,你敢不听?” “呜……汪汪!”一直在旁边转圈儿的血点儿这回不敢扑上去咬人了,但却呲牙咧嘴的朝着赵湄狂吠,眼看着赵湄抓容昭的衣裳,这家伙作势要扑上来幸亏被梅若给按住。 容昭回头呵斥了一声,眼见着原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觉得跟个公主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不好,于是点头说道:“行行,公主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让臣下怎么样臣就得怎么样,行了吧?请松手吧公主殿下!” 赵湄这才松了手,环顾四周,抬手指着一家茶馆:“去那里说。” “行。”容昭这回也没心思计较什么了,乖乖地跟着赵湄进了茶馆。 赵湄倒是大方,进门便叫随身跟着的嬷嬷拿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来把里面喝茶的都给赶了出去。她是公主,亮出身份来老百姓谁也不敢跟她计较,于是一间挺热闹的茶馆瞬间就清静下来。 掌柜的亲自端上最好的茶最好的点心果子,然后被赵湄一挥手赶出去。不但茶馆里的人,连同霍云梅若以及赵湄一向都很喜欢的血点儿还有赵湄自己带的那几个随从都被赶到外面去伺候,茶馆的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赵湄也不喝茶也不吃东西,盯着容昭上来第一句话便问:“容昭,你是不是喜欢顾明轩?” “……呃?”容昭差点被热茶烫了舌头。 “你喜欢顾明轩那样的人?她哪儿比本宫好?长相?本宫比她好看极北!家世?本宫是公主之尊,比她尊贵一百倍!脾性?还是别的什么?”赵湄气势汹汹的问。 “不,不不……”容昭连连摆手,“你们不要比,你们各有各的好……” 赵湄一听这话立刻拍了桌子:“什么?!难道你还想左拥右抱!你当本宫是什么人?本宫可不是临阳郡主!” 面对这样的赵湄容昭简直头痛欲裂,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赵湄吼了两嗓子见容昭不说话,自己也泄了气,坐回去叹了口气,问容昭:“我究竟哪里不好?你说,我改还不行吗?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容昭一本正经的叹道:“公主殿下,你究竟喜欢我什么?你说,我改行么?” “你……”赵湄被这句话堵得头晕眼花,差点把手边的茶盏砸到容昭的脑门上去,“你这不是混蛋吗?!” “赵湄。”容昭挺直了腰板,冷冷的看着赵湄,“你喜欢我,那是你的事情。我不喜欢你,也是事实。这个世上并不是你喜欢谁谁就一定要喜欢你的。喜欢这种事情凭的是感觉,没有道理可言。你喜欢我,我知道了,我不反对也不回应,这是我对你最大的尊重。然而你若是以‘喜欢’的名义要我也同样喜欢你,对不起,我做不到。” 赵湄听了这番话,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从小就被谨妃和皇后教导,公主乃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儿,而且她又是皇上唯一的公主,这天下的男人自然是她想嫁谁就嫁谁,还没有谁不想娶她的。 可是如今容昭这番话却跟她之前听到的任何话都不同,然而却又无从反驳,深深地击碎了她固有的观点,让她茫然不知所措。 “公主殿下还有别的话吗?没有的话我得去吃饭了。”容昭说着,起身往外走。 “你不能走!”赵湄再次阻拦。 容昭停住脚步等着她说话,然而赵湄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嗫嚅了半天,方问:“那你喜欢谁?” “呵呵……”容昭笑了笑,说道:“我喜欢我自己。” “你喜欢你自己?”赵湄一时没反应过来,便堵上一句:“你喜欢你自己也不能娶你自己啊……” “公主殿下,你现在心志不清醒,我建议你还是回去好好地睡一觉再来跟我说话。”容昭说完,魅惑一笑,转身走了。 * 约好的菜馆二楼雅间里,卫承和徐坚两个人对着桌上满满的菜正在犯愁呢,容昭笑呵呵的进来了。 “哎呦,真等着我呢?果然好兄弟。”说着,容公子一撩袍角入座。 “公子稍等。”梅若急匆匆的拿了一方帕子去用水绞湿了来给容昭擦手。 “容公子,你真是会享受。”徐坚羡慕的看了梅若一眼,“这么俊俏的美人也敢往外带,不怕被人抢了去?” “看见没?”容昭朝着门口扫了一眼,那里趴着他心爱的血点儿,“这家伙除了我就跟她亲,谁敢抢,我答应,它也不答应啊。” “哈哈哈……真有你的!”徐坚放声大笑。 连卫承这个不善言笑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容昭又转头吩咐梅若:“行了,你带着血点儿也去弄点东西吃别在这儿站着了,让我跟卫公子徐公子好好说几句话。” 梅若忙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徐坚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鸡腿放到自己碗里,愤愤然叹道:“容公子你美人缘了得,连安平公主都对你青睐有加,咱们就别指望了,还是吃点好的补补身子要紧。” 这话一说,卫承也忍不住问了一句:“容昭,安平公主真的要嫁给你?” “哎呦喂,我求求二位,咱们能别提这事儿吗?”容昭说着,就朝两个人抱拳拱手求饶,“好歹给兄弟留一点吃饭的心情。不然等会儿我可不给银子。” 徐坚和卫承相视一笑,两个人同时摇了摇头,果然不再提这茬。 …… 却说青崖跟着容昭再回国子监之后可真是成了红人,恰好盛穹不善言谈一直冷这个脸好像谁都欠他八百吊似的,那些诸位公子的随从们想要打听容昭的事儿便都凑到了青崖的跟前。 青崖也好脾气,一些无聊的问题问多少遍都不恼,一遍遍跟那些人重复,诸如,是的,昨天容世子跟王爷出城了;是去参加顾家的而宴席,我没有去我并不知道实情,容世子回去后病了好些天云云。 国子监的大厨房里人仰马翻,一个面色凶狠的人从后面寄过来拍了青崖的肩膀一下:“你,闭嘴,嘚啵嘚啵的说个没完,烦死了!” 众人一看那人,顿时作鸟兽散。 青崖没赶走,只是瞄了那人一眼低了低头开始大口的往嘴里扒饭。 “一会儿去西北角茅厕旁边那片竹林去说话。” “唔。”青崖嘴里含着一大口杂面馒头点了点头。 一刻钟之后,青崖吃饱了饭把饭碗洗干净放到厨子里,又从衣襟上蹭了蹭手上的水,看看左右没有人注意他,便悄悄地从厨房后门出去了。沿着一路僻静的屋后小路青崖小心翼翼的走,一直到闻到一股臭味之后才顿住脚步,抬头看前面便是那片挨着茅厕的竹林。 “嘿,这儿呢。”竹林里伸出一个脑袋来,朝着青崖喊了一嗓子。 青崖看清楚那人之后便默默地钻进了竹林。 有风吹拂,竹叶哗啦啦响,茂密的竹林里有人说话外边完全听不到。再加上这个地方又脏又臭,本来就是给杂役们用的茅厕,通常都不会有人来,所以里面交谈的人并不担心有人偷听。 “怎么不说了?刚刚吃放的时候你不是挺能说的吗?”一个沙哑的声音问。 “那些事情对您都没用,说了也白说。”回答的是青崖的声音。 “算你明白。那就说点有用的。” “这阵子我一直都进不了蘅院更没办法靠近他的身边,什么都没听到。” “小青崖,你要知道你娘现在还在刑部大牢里疯着呢!你知道是谁害的吗?若没有容昭这小子,你们母子早就远走高飞去过好日子去了!你爹更不会死,知道吗?” “知道。”青崖低声说道。 “知道还耍什么花招?!”沙哑的声音带着怒气,接着便是‘啪’的一声。 “三爷,别打脸。回头这小子带着这红印子回去万一被容昭那小子看见了定然会起疑心的。”负责给青崖传话的那人从旁劝道。 “没关系,你以为这小子现在就不被怀疑吗?说不定老子给他这一巴掌,他回去被容昭看见了反而会相信他没跟咱们透露什么——话说这兔崽子本来也没有一点有用的消息啊!这还不该打?!”说着,又是“啪”的一记耳光,依然抽在刚才被抽过的那边脸上。 青崖的嘴角里缓缓地渗出了一丝血渍。 “我问你,容昭身边那个江湖上来的女人现在怎么样了?” 青崖抬手摸了一下嘴角,低声说道:“据说是在王府养伤,不过一直没看见过人。” “前天晚上她不是去了京兆府的藏尸间去验尸了吗?!” 青崖面色平静的说道:“这种事情都是睿王亲自安排的,小的现在在睿王爷的眼里就是个奸细,怎么可能让小的知道?如果让小的知道,那这件事情就肯定有诈,是他们故意让小的透漏给您的。” “三爷,这小子说的有道理啊!” “嗯。” “那……叫他回去吧,反正他也不知道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滚吧。” “是。” 青崖应了一声,从小竹林里缓缓地走出来站在过道上左右看看无人,才缓步往回走去。 而小竹林里的人却没有跟着出来,两个人在里面不知道合计什么,过了一刻钟的工夫,面目狠绝的那个先出来,警惕的环顾四周之后走了,之后才是另一个人。 一直躲在茅厕里用一根竹管从茅厕出气孔里伸出去听他们说话的盛穹是最后一个出来的,本来就因为稍微易容而没表情的脸越发冷硬,目光中闪过一片肃杀之色,逼得旁边那一丛翠竹都失了生机。 * 容昭跟徐坚卫承三个人酒足饭饱之后也不急着回国子监,而是晃晃悠悠的去了闹市。 阳春三月,正是一年最好的时候。上京城里繁华热闹,闹市上卖什么的都有,货郎挑着担子专门钻小巷子,卖酒的娘子则穿着鲜艳的春衫当垆沽酒,跟来往的客人谈笑风生。 容昭看着什么都新鲜,边走边玩,动动这个戳戳那个,把卫承和徐坚两个人给弄得十二分的不耐烦。 “说好了去听书的!你倒是去也不去?!”徐坚看着容昭站在一个卖小白兔的老农跟前拔不动脚,急的很想上去踹他两脚。 “啧啧,好白的兔子,真想买回去养着,等冬天的时候既可以炖一锅香喷喷的兔肉,又有一个暖融融的兔毛围脖儿。”容昭被徐坚拉着走,还意犹未尽的感慨。 “你可拉倒吧!兔毛围脖儿?亏你也想得出来。”徐坚撇了撇嘴,让一个二等侯爵的世子用兔毛做围脖儿,大齐朝的脸往哪儿搁?! 这边三个人一路走一路玩儿,最后到了徐坚说的易先生茶楼,进去之后直接去徐公子常用的雅间,叫上茶水点心,三个人按照年龄排序落座,一边喝茶一边听这上京城最有名的说书先生说书。 “今儿这书说什么?”卫承问徐坚。 “说的是咱大齐朝圣祖爷五百铁骑踏北疆的故事。”徐坚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少年英雄的激情。 “嗤……”容昭一个没忍住就笑了。 第80节 “你笑什么?”徐坚不满的横了容昭一眼。 “没,没什么。”容昭抬手指了指楼下,“刚看到一个浪荡子要调戏那个卖花生的姑娘,却反被人家捏了脸蛋儿……哈哈哈,真是太有趣了。” “你们在说什么事情这么热闹?”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哎呀,平南王殿下居然也来这里喝茶?”徐坚忙起身见礼,“王爷安好。” 容昭则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心想今儿老子出门没看黄历么?怎么连番被堵呢?这下倒好,刚打发走一个小的,又来了个老的!真是没清静了。 ☆、第十回,急转直下 其实平南王赵烈还真不是故意找上来的,恰好今天他也是得闲跑出来瞎晃悠,却想不到好巧不巧的看见了容昭。自从新年宴之后,赵烈还没见过容昭,然而却满耳朵都是这个人——这小子实在是太能闹腾了。 赵烈这个人年轻的狂妄无知得罪了前太子也就是他的大哥赵焘,被弄到南疆去历练,若非当今皇上赵熙暗中护着他,当时就死在南疆了。后来赵熙发动宫变登基上位他也在南疆呼应,挡住了赵焘的北上的五万精锐为赵熙争得了时间,成为赵熙的得力心腹,封亲王爵,享有八万户封邑。 按道理,像赵烈这样的人富贵一生再荫蔽子孙其实也可以了,然而人就是这样,没有的想得到,想得到了有想要更多。永远都难以安分下来。 “容昭,好久不见啊。”赵烈笑眯眯的看着容昭以及他脚边的牧羊犬,“这只狗最近在这上京城的风头可是够大的,走到哪儿都能听见有人说靖西候世子的这条护主好狗。” 容昭淡然一笑,说道:“让王爷见笑了,也不单单是我养的这条狗护主,这世人都知道,狗最大的特点就是忠心。” “呵呵,说的是。”赵烈点了点头,又自嘲的笑道,“不过本王就没这么好运了,前阵子自家养的一条狼狗就咬死了本王好不容易弄来的一只白鹦鹉,气得本王差点一刀宰了那狗东西。” 容昭笑着摇头:“王爷戎马倥偬之人,竟然也会为了一直逗人玩乐的鸟儿去杀一只可以为主人上战场的狼狗?此话若非今日亲耳听王爷说,容昭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啊哈哈哈……容公子说的是呀!本王当时气血攻心差点办了糊涂事儿,幸好被身边的人劝住了。”赵烈靠在高背椅上哈哈笑,连楼下大厅里的看客们也忍不住纷纷抬头看过来。 徐坚和卫承两个人一只插不上话,只在旁边听着容昭跟赵烈一少一老两个人“狗”来“狗”去的互相嘲讽暗骂,心里觉得好笑脸上又不能露出来,忍得着实难受。 偏偏赵烈就是不走,笑够了又跟容昭闲扯:“容昭哇,听说你一直在睿王府住着,还习惯吧?” 容昭拱手回道:“多谢王爷关系,睿王府地方大,睿王爷随便施舍一个院子就足以够容昭撒欢儿的了,所以住着还算习惯。” “嗯,睿王府的确够大!睿王封王好几年了,府中只有一个奶娘给他搭理,别的没有,空房子空院子想必是有的是。”赵烈点头笑道。 “正是呢。”容昭想起早晨出门时赵沐那一脸的郁闷便忍不住要笑,再加上中午多喝了几杯酒,他那一双原本就波光潋滟桃花眼不经意间撇出一股妖媚之色。 赵烈见了心里一阵奇痒,因笑道:“几个月不见,怎么容世子身上的气质变了些?” “嗯?”容昭的目光立刻就冷了,小冰刀子一样逼视赵烈,“王爷这话什么意思?” “呵呵,没什么。或许是因为在国子监读了几日的书,身上多了几分书卷气。”赵烈意味深长的微笑着。 “王爷说笑了,容昭不学无术,书没读几句,倒是听着夫子的讲书声睡得挺香。”容昭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让旁边的卫承和徐坚都觉得脸面尽失。 卫承都忍不住要说话了,却被徐坚一把按住,给了他一个安静的眼神。 恰好茶馆的伙计端着托盘上来,又给桌上添了四样干果,顺便把茶水也换了。楼下一声说书先生的板子“啪”的一声脆响,楼上楼下便都渐渐地安静下来,茶客们收起说笑准备听书。 “王爷,失陪一下,我要去方便方便。”容昭却大大咧咧的站起来往外走。 “正好,我也想去,咱们一起吧。”徐坚说着,也跟着站了起来。 容昭从心里骂了一句娘,给梅若使了个眼色。 梅若轻轻地踢了一脚趴在脚边的血点儿,血点儿便忽的一下站起来跑到容昭的脚边去。 “喝!这家伙,吓我一跳。”徐坚下意识的往后一躲。 “走了。这地儿你熟悉,快带路。”容昭催促徐坚。 “卫承去不去?”徐坚实在受不了平南王,知道卫承一个人留下来也是受罪。 “不去。”卫承不领情,明显心里在想别的事情。 “走吧,快去快回,别耽误了听书。”容昭带着血点儿率先出去了。 一出包间,容昭顿时愣了——门口守着八个平南王府的护卫,还有两个书童。十个人一字排开站在走廊里,两边连着三个雅间都没敢坐人。而霍云以及卫家和徐家的随从却都不在。 赵烈这厮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容昭走出好远又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 “容昭。”徐坚神色凝重的拉了容昭一把,两个人闪身进了走廊的拐角处,“好像不对劲儿。” “我也觉得不对劲儿,可究竟哪里不对劲儿呢?”容昭皱眉道。 “你说平南王来喝个茶,干嘛要摆这么大的阵仗?我看那些人倒不像是保护他,很像是来监视我们的……”徐坚话音未落,容昭脚边的血点儿就忽的一下冲了出去。 “啊——”拐角楼梯口一声惊叫,接着便是咕噜咕咚的声音,像是有人自楼梯上滚落下去。 徐坚和容昭对视一眼,两个人疾步过来,但见血点儿站在楼梯口虎视眈眈,楼梯尽头蜷缩着一个年轻的小厮,正是刚刚守在雅间门口的赵烈的两个书童中的一个。 “哎呦喂,这谁的狗啊?这么凶!”茶馆的掌柜的跳脚喊道。 “爷的。”容昭冷声说道,“怎么着?” “这位爷,您的狗伤了人了!您咋还这么气势汹汹的?”掌柜的一万个不满意,转眼看见徐坚,忙上前去求道:“徐公子,你可得给小的主持个公道。” 徐坚平静的说道:“没什么,这人是平南王府的人,你叫人找个郎中来给他瞧瞧,看摔伤了哪里。平南王爷就在我们的雅间里,有什么事儿我们自己说,放心就是,绝对赖不到你的头上。” 掌柜的忙答应着叫了伙计去请郎中,又招呼围观的人都散开。 容昭莫名其妙的感觉周围好像都是眼睛,很多人都在盯着自己,锋芒在背的感觉非常不舒服,再低头看看血点儿也一直处于机警状态,随时准备攻击,便知道此地不能再留,因对徐坚小声说道:“我们先出去。” “卫承还在里面。”徐坚皱眉道。 “以他的本事应该不会有事。我们先出去!”容昭说着,便抬脚往外走,“快走。” 徐坚来不及多说便被容昭拉着出了茶馆,刚到门外,一句“这不没什么事儿”含在嘴里还没说出来,便听见容昭一声惊呼:“快看!” “什么?”徐坚循着容昭指的方向一看,但见黑烟滚滚冲天而起,火光染红了半边天。 “那是……京兆府衙的方向!”徐坚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京兆府衙着火了?!这,这怎么可能?!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一万个不可能在事实面前也都是废话。随着百姓们争相奔走大声疾呼以及官兵们一队一队在面前匆匆跑过,京兆府衙大白天的失火的消息在大街小巷之间传开。 此事且不说连累多少人,震惊多少人,后续如何。只说当时容昭和徐坚两个人站在那里看着满天烟雾,心里的万般疑惑千分愤怒全都无处宣泄。 “算了,看也没用,回去吧。”容昭颓然道。 “回哪儿?到处都是阴谋,到处都是!肮脏!恶心!败类……”徐坚愤怒的咒骂着。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紧紧地攥成铁疙瘩,此时他只想找人大干一场。 容昭回头看了一眼已经乱成一团的茶馆,之前那种迫切的紧张感已经消散,血点儿也不在警惕,雪白的毛已经服服帖帖的顺在后背上。容昭轻声叹了口气,拍拍徐坚的肩膀低声说道:“去找卫承吧,他一个人在里面呢。” 两个人刚回转身要往里面走,平南王和卫承以及梅若等人已经先后从里面出来了。 “听说着火了?是哪儿?”平南王见着容昭,焦急的问。 “是啊。好像是京兆府衙的方向。”容昭淡淡的说道,“真是奇了怪了,京兆府衙这样的地方也会失火?” “唉,这春天里一点雨水都没有,天干物燥的!再加上这些人玩忽职守!真是造孽!造孽啊!”平南王负着双手挺着圆肚子,沉沉的叹了口气。 “哦,对了。刚刚在下的狗不小心吓到了王爷的随从,实在抱歉。不知道伤的厉害不厉害,诊金以及营养费在下随后叫人送到府上去。”容昭忽然想起那个从楼梯上滚下去的书童,便主动跟赵烈道歉。 “被一只狗吓得腿软,是他自己没用,跟狗没关系——呃,当然,跟容世子你更没关系。至于诊金什么的,你再提这话就是瞧不起本王了!本王再不济,也不能因为自己一个奴才不小心摔伤了去问你要钱。好啦!今天跟你们几个年轻人聊天真是很高兴,回头你们有空都来我府中玩耍!”赵烈呵呵一笑,抬脚走了。 容昭看着他肥胖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暗暗地挫了挫牙,从心里骂道老子早晚有一天要亲自把你这个老东西送上断头台。 * 赵烈上了自己的马车,车里早就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父王,事情办妥了。京兆府衙藏尸间所有的尸体都化为灰烬,什么都查不出来了。”赵海上前扶着赵烈坐好后,低声回道。 “嗯,看见了。”赵烈哼了一声,懒懒的靠在软枕上,“你手下的那些人办事儿也忒不小心了!擦不干净屁股还得让老子出来给你们收拾残局!” “这次是儿子疏忽了,以后不会了。”赵海低头说道。 “谨妃是个没用的,周家那边是彻底的完了!只是现如今又多出个简王来,还有容昭这个不安分的左右搅和……想想这些烂事儿真是头疼!”赵烈说着,抬手开始揉眉心。 “父亲,容昭这个人……您怎么看?”赵海低声问。 提及容昭,赵烈只觉得有一股怒火直顶眉心,忽的一下坐直了身子,盯着儿子的眼睛说道:“跟上次在西凉城所见全然不同。这小子太会装了!不能被他的表象迷惑,一定要对他多加小心。” 听了这话,赵海有些不大相信,因问:“难道他比徐坚和卫承两个人都难对付?” 赵烈皱眉道:“徐坚和卫承都是武将家的孩子,这些孩子身上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耿直。而这个容昭好像有一万个心眼子,肚子里的弯弯绕只怕连他老子也摸不清。这种人不按常理出牌是最难对付的。对了——他身边那个懂毒术的女人现在什么状况?”提及紫姬,赵烈的目光闪过一片凶狠之色。 “睿王府里我们的力量损失惨重,青崖的话又不能全信——毕竟这小子不是咱们的人。所以那个紫姬的状况还不是十分清楚。”赵海挫败的说道。 赵烈冷声哼道:“能半夜三更跑去京兆府衙的藏尸间去验尸,那就肯定死不了了!她不死,容昭和睿王就难对付。这件事情不能再等了!” “好,儿子回头就安排。” “这事儿你别管了,叫他们去办。”赵烈说着,又缓缓地靠在软枕上去,“江湖上的事情就用江湖上的方法解决就好了,你我就不必插手了。” “父亲说的是,儿子知道了。”赵海欠身应道。 * 原本打算下午听书乐呵的好计划被平南王搅和了一通又因为一场大火而结束。 容昭,徐坚和卫承三个人从茶馆里出来的时候各怀心事。 “二位,我得先走一步回家看看。”徐坚皱眉看着已经染黑了半边天的浓烟,沉声说道。 容昭知道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惊动皇上,皇上动怒的话徐家父子都得跟着忙活,于是也不多说,只拱手道:“徐兄请便。” 徐坚又朝着卫承拱了拱手,转身从随从的手里牵过马缰绳飞身上马,急匆匆离去。 容昭看着沉默的卫承,轻笑道:“卫兄,我们换个地方坐坐?” 卫承摇了摇头,说道:“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也好。”容昭点了点头,“我要回睿王府去,刚好从这儿往东,咱们就不同路了。卫兄,明天见。” “好,回见。”卫承跟容昭拱了拱手,也心事重重的走了。 容昭原地转了个圈儿,看着大街上急匆匆奔走的百姓们,皱眉问梅若:“霍云这家伙去哪儿了?怎么半天都不见人影?” “之前是被一个人叫走了,奴婢也不认识是谁。”梅若环顾四周也不见霍云,因道:“算了,咱们不等了,这京兆府衙一着火到处都乱糟糟的,还是赶紧的回去吧。” 容昭正要说什么,霍云牵着一匹马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朝着容昭摆摆手,喊了一声:“容公子” “来的正好,我们刚好要回去呢。”容昭转身看着一头一脸都是汗水的霍云,皱眉道:“你这是干嘛去了,弄成这幅德行?” “一言难尽。公子先上马,咱们回去再说。”霍云喘息道。 容昭也不愿多说,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又伸手拉梅若,梅若牵着他的手随后跃上马背,两个人策马而行,血点儿一路狂奔跟随左右一直往睿王府去。 京兆府衙失火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赵沐正在跟萧珩谈事情,当时便叫宋嬷嬷立刻派人去寻容昭,不管他在什么地方让他赶紧的回来。 萧珩便笑道:“王爷对容世子真是关心的很哪。” 第81节 “怎么,有何不妥吗?”赵沐反问萧珩。 “并没有。”萧珩跟萧珣不一样,他是萧府嫡长子,为人处世稳重老练,轻易不动声色。 然而被这样一打断,赵沐已经没心思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了,便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着脚步。萧珩也不好再坐,便站起身来立在一旁。 “表兄,今天我们谈的这些事情先不要着急去做,本王还要再细细的斟酌一翻。”赵沐说道。 “是,恢复科举取仕这件事情是王爷提出来的,父亲吩咐过让我全面配合王爷把这件事情做好,一切都听王爷的安排。” 赵沐又问:“谢纶谢老爷子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萧珩拱手回道:“回王爷,人已经接到了,五日后大概可以到京城。” “好,这几日你安排好这件事情也就行了。今日京兆府衙起火,父皇必定动怒,大家都小心些也就罢了。”赵沐说着,无奈的摇了摇头。 “京兆府衙起火之事必定有内情。” “这话自然不消说,刑部的担子又重了!”赵沐轻轻地叹了口气。 “王爷也不必太忧心,还是保重身体要紧。”萧珩拱手道,“今日扰了王爷大半日清静,臣也该告辞了。” “好,那本王就不送你了。”赵沐心里记挂着容昭,也没什么心情跟萧珩再商议什么了。 等萧珩一出去,赵沐便叫了宋嬷嬷进来,皱眉问:“容昭还没回来吗?” “王爷放心,这会儿应该也快回来了。”宋嬷嬷劝道。 “外面那么乱!本王怎么能放心。” “容世子那般机灵聪慧,又有霍云等人跟着,不会有事的。王爷同萧公子说了大半日的话儿连口茶都没好好喝,想必是累坏了,奴才叫厨娘炖了鸽子汤,王爷先喝两口养养精神吧。”宋嬷嬷劝道。 “哪有心思喝汤。你再去叫人探听一下京兆府衙的火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赵沐皱眉道。 “王爷放心!奴才已经打发人去了,想必到晚上才能有消息。”宋嬷嬷扶着赵沐去榻上坐下,又转身吩咐门外的丫鬟:“快把汤端上来。”说着,又劝赵沐,“奴才知道王爷心里着急,但是王爷心里再着急也得先把身子养好了再说。” 赵沐无奈,只好耐着性子喝了半碗鸽子汤,正要再催人去寻容昭,便听见外边有人嚷了一声:“血点儿!你身上脏死了,赶紧回去洗澡!” “哎呦,这可是回来了!”宋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急匆匆的迎出门去。 容昭也急匆匆的往屋里走,他有许多事情要跟赵沐商量,迎面看见宋嬷嬷,因问:“王爷呢?” “公子回来了,王爷在里面呢!外面闹哄哄的,王爷都担心死了!奴才就说吧?公子不会有事儿的!”宋嬷嬷一边接过容昭身上的披风一边跟着往里走,一路的唠叨。 “好了嬷嬷,你去歇着吧,我跟王爷有话说。”容昭转身挡住宋嬷嬷,“茶水点心一律不用,也别叫我发现你躲在门口偷听。” 宋嬷嬷尴尬的笑了笑,回头便看见赵沐也在偷笑,于是无奈的点了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容昭疾步走到赵沐跟前看了一眼汤南瓜型汤盅里的鸽子汤直接端起来喝了两口,用衣袖一抹嘴巴,叹道:“出事了。” “慢慢说,别着急。”赵沐把一盏温热的茶递过到容昭的嘴边。 “第一,京兆府衙失火,周岳亭的尸体化为灰烬,我们即将质控平南王府的证据没了。” “本来这个证据也没什么力度,单凭一种长在西南的毒药就断定毒是平南王府的人下的,这本身就站不住脚。周岳亭的尸体在不在,对我们影响不大。”赵沐平静的说道。 容昭伸出两个手指头,说道:“第二,今天下午我跟徐坚卫承三个人去茶馆喝茶听书,遇到了赵烈。” “哦?!”赵沐立刻紧张起来,“不会这么巧吧?你们的行踪在平南王府的眼皮子底下?”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巧遇,跟平南王闲扯了几句。之后我找借口溜出来便发现不对劲儿,整个茶馆里好像到处都是眼睛,随时都有人盯着我。但却又找不到任何可疑之人。唯一一个可疑的人被血点儿吓得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当时我还觉得挺有成就感,但回来的路上才想明白,人家那本来就是虚晃一招或者说……只是试探一下血点儿而已。”容昭说完,苦恼的拍了一下桌子,“今儿我这脑袋真是不够用啊!” 赵沐伸手去轻轻地按在容昭的脑门上揉了一下,温和的说道:“没事,慢慢说,我帮你分析一下。” “啧!别碰我。”容昭抬手把赵沐的手拨开,皱眉道,“我想,今天跟赵烈的相遇是他的试探,他应该已经察觉到我跟在西凉城的时候不一样。所以想办法来试探我的底细。” “放心,就算他起了疑心,最多也是怀疑你到底是真的不学无术混吃等死还是有心藏拙大智若愚。不会有别的什么。”赵沐轻笑道。 容昭立刻瞪圆了眼睛,咬牙低声说道:“那是当然!不然还能有什么?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有机会……” 赵沐低笑道:“是的,以后绝不会有任何人可以靠的你这么近。”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容昭立刻冷了脸,往后退了半步。 “说,好好说。”赵沐也坐直了身子并伸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容昭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竟然是半跪在赵沐跟前,像个邀宠的孩子一样几乎要趴到人家的膝盖上去了! 于是容公子暗暗地骂了句脏话,愤愤然起身做到赵沐对面,努力绷着脸绷出一身正气凛然,说道:“还有,在茶馆遇到平南王的时候,霍云被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引出去半个时辰的工夫,那人武功高强,霍云追着那人一直出城去,最后还是没追上。算算那个时间,京兆府衙刚失火,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某人算好的。” “说的不错。”赵沐点头赞道,“你这不是想的挺明白的吗?” “第三。”容昭这才竖起三根手指头,“在我跟徐坚不在雅间的时候,赵烈跟卫承说了一番话。刚好梅若在,她把那番话一字不落的学给我听,但我没听出什么意思来。” “什么话?”赵沐微微皱起了眉头——关于镇南候卫长宁跟平南王赵烈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这也正是卫家为何明明发迹在南疆却跟平南王府形同陌路反而跟萧正时交好的原因。 “赵烈跟卫承说,当年一桩旧案的谜底在他的肚子里,卫长宁若是想知道,就来平南王府中找他,两个人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容昭说完,接着问赵沐:“他们之间有什么旧案?镇南候和平南王,从封号上来看,卫家应该是平南王府的旧部啊。” 赵沐轻声叹了口气,说道:“从编制上来说,镇南候的确是平南王府的旧部。但是从时间上算,卫家在大齐圣祖爷开疆辟土之时就在南疆建功立业,安南国,大理国等那些南疆小国都是卫承的祖父卫蹇的手下败将,后来赵烈得罪了先太子——也就是父皇的兄长赵焘,赵焘用计谋构陷赵烈,皇祖父一怒之下把赵烈发配去了南疆,并下了严旨,说此生若他不能平疆荡寇建功立业,决不许回京。然而赵烈到了南疆自持身份跟卫蹇不合,两个人在军务上屡屡发生争执其中细节不得而知。后来父皇登基,赵烈带兵与先太子藏在东南的五万精兵抵抗之时,卫蹇竟然战死,而且尸骨无存。” “这说不通啊!就算赵烈有权利指挥卫蹇去打仗,但不至于一个有侯爵之位的主将战死之后连尸首都找不到啊。”容昭纳闷的说道。 赵沐的手指在小炕几上轻轻地敲着,悠悠叹道:“是啊。所以卫长宁因此事跟赵烈闹翻,带着手下三万精兵从东南杀到西南,进入西南密林之中跟赵烈的军队脱离了关系。后来,展示平息之后赵烈弹劾卫长宁不服军令要求父皇斩了卫长宁,然而卫长宁在的军队一路穿过密林直达云滇边境,把那一带从无人穿越的死亡之地走了个遍。父皇爱惜人才,并没有处置卫长宁,也没给他判罪,而是留他在京中休养身体并监理兵部,另派了嫡系战将去西南接管军务。对于平南王那边,也不知道父皇用了什么办法安抚的,总之这么多年了平南王也没对卫家怎么样。” 容昭听了这番话,不由得冷笑:“这就是深不可测的帝王之术啊!” 赵沐笑了笑,不置可否。 “怪不得从茶馆出来后卫承的脸色就不对劲儿,原来牵扯到世仇啊!”容昭又叹。 “只怕又是平南王虚晃一招而已。”赵沐说着,忽然一叹,“不好,卫长宁莫要中招才好。” “怎么说?”容昭惊讶的问。 “不好说。”赵沐说着,便急匆匆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唤霍云。 霍云应声上前,赵沐着急的说道:“你速速去镇南候府,就说本王有要紧的事情要见卫长宁,让他立刻过来。” “是。”霍云答应了一声急转身匆匆而去。 容昭起身跟到门口看着已经不见人影的院子,皱眉道:“为何如此一惊一乍的?” “卫长宁是个火爆脾气,我怕他按耐不住会闹出什么事儿来。”赵沐心中十分焦急。 “能闹出什么事儿来?难不成他还能单枪匹马闯进平南王府把赵烈给砍了?别闹了……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想冲也冲不起来了吧。”容昭说着,悠悠的叹了口气转身去靠在榻上。 “但愿。”赵沐也跟着走过去在容昭对面坐下来,挑开红泥小炉上的盖子,把银銚子放在上面烧水准备烹茶。 “还有一条消息到现在还没动静,也不知道究竟如何。” “你是说青崖那边吗?”赵沐问。 容昭点了点头,没说话。 赵沐轻笑道:“对方不是傻瓜,不管是平南王还是公孙铨以及周皇后的人,都知道青崖是廖氏的儿子,即便你通过他送什么消息过去,人家都不会信。” “我本来也没想叫他们信啊!”容昭轻飘飘的瞥了赵沐一眼,“我这是假作真时真亦假。专门给他来一个雾里看花,懂吗?” 赵沐笑了笑,回了他两个字:“不懂。” “不懂就别问!”容昭哼了一声,欠身起来,拔脚就往外走。 “你去哪里?”赵沐无奈的问。 “回去洗澡睡觉!忙活了一天臭烘烘的,累死了!”容昭说着,人已经出门去了。 赵沐看着已经煮开的水,心想这还是专门给他留的梅花上的雪呢,白费了一翻心思了! 再看看手边碧绿的春茶,想着水都煮开了,好茶还是自己喝吧。 然而一壶茶刚喝了没几口,霍云便急匆匆的回来了,连通传都等不及,直接推门而入,把正在喝茶的赵沐给吓了一跳,但见霍云的脸色,赵沐便觉得不好,也来不及责怪他的失礼,忙问:“怎么样?!” “王爷,属下去晚了一步,只来得及拦住了卫承和一帮府兵。而卫侯爷则一个人单枪匹马闯去了平南王府。”霍云跪地说道,“属下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不好!”赵沐忙丢了茶盏起身说道:“快,叫人备车!” 霍云抬头便见赵沐已经往外面去,便急匆匆的起身追上:“王爷要去哪里?” “去平南王府!”赵沐说着,又大声呵斥霍云:“快!备车去!” “是。”霍云心头一个激灵,赶紧的拔腿跑去。 “王爷,王爷,王爷……”宋嬷嬷急匆匆的追了过来,拉住赵沐,“王爷您不能去啊!” “卫长宁那性子,一言不合就得动手。他一个人去平南王府肯定讨不到便宜!而且就赵烈的阴险来说,这或许本身就是个请君入瓮的局!”赵沐说到这里,便觉得脊背生凉,硬生生被自己的猜测惊出一身冷汗来。 “可是,王爷您现在在养病呢!你这个时候去平南王府真的不合适……” “顾不得那么多了!卫长宁的命要紧!”赵沐推开宋嬷嬷疾步往外走。 宋嬷嬷一看拦不住,忙招手叫过一个丫鬟来,吩咐道:“你快去蘅院告诉容公子,就说王爷要去平南王府,让容公子速速跟来!” 那丫鬟忙应了一声去蘅院报信,宋嬷嬷则提着裙子一路紧追着赵沐出门去。 容昭回房后刚脱了衣裳把自己泡进浴桶里,宋嬷嬷差遣的丫鬟便到了,一时间他也来不及多想多问,从浴桶里钻出来胡乱擦了两下便找衣裳。梅若和紫姬两个人一起上阵,七手八脚给他弄整齐了追出去,赵沐的马车已经走了。 恰好盛穹和青崖回来,两个人各自骑着一匹马,容昭上前便把青崖的马缰绳拉过来,喝了一声:“下来!” 青崖忙从马背上滚下来,眼看着容昭认镫上马又打马如飞的走了。而盛穹则直接没下马,看这样子就知道出事儿了,直接调转了马头追着容昭一路疾驰而去。 ------题外话------ 今天数量大爆发了! 连续萎靡了几天,终于有点斗志了。 其实头还是疼的,之所以这么拼,完全是因为看大家也快跟着本宫萎了…… 妞儿们,崛起啊! 不能萎! ☆、第十一回,死了! 容昭策马疾驰果然是比赵沐的车快,敢在他到平南王府之前拦住了他。 “容昭。”赵沐掀开车窗帘子焦急的看着容昭,“你怎么来了?” “你去平南王府没用!赶紧进宫去见皇上!”容昭急的直想跺脚,搬救兵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来头越大越好,同样是王爷对方还是长辈,这怎么可能压得住呢! 赵沐一听这话顿觉醍醐灌顶,心想自己也是着急发昏了,赵烈那脾气本来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何况平日里跟自己并不深厚,自己就算是去了他不给面子也于事无补,于是吩咐霍云:“快,进宫。” 霍云调转马头往皇宫方向去,赵沐不放心容昭,遂喊道:“这事儿你也管不了,赶紧回府去!” 第82节 容昭摆摆手让他赶紧的去,自己则一拉马缰绳朝着平南王府的方向去了。 * 平南王府门口此时已经被府兵包围了。看府兵的服色,有镇南侯府的人也有镇国将军的部下,当然最里层的是平南王府的人。三路人马汇聚在王府的大门外,其中两方都是剑拔弩张,之后镇国将军徐攻的部下还保持着冷静。 “卫承,你听我的,先不要进去。”徐坚拦在卫承的前面,早已经劝的口干舌燥。 “我父亲在里面九死一生,我必须进去。”卫承脑门上的青筋绷起,一双眼珠子泛着红血丝,眼看要跟人拼命的架势。 “没有王爷的命令,谁敢硬闯试试!”平南王府的护卫首领紧握着手里的刀。 “徐兄!卫兄!”容昭从双方卫兵对峙的缝隙里挤进去,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闹成这样回头大家都不好收场啊!” 本来徐坚看见容昭还想说你来填什么乱,听了这话又觉得有道理,忙拿过来劝卫承:“你先把兵器放下,叫你的人后退二十步。有什么事情好好谈。” 卫承皱眉道:“我父亲在里面已经半个时辰了,他老人家不安全的出来,我们决不后退半步。” 徐坚急得跺脚:“你这样子除了把事情弄得更复杂之外没有一点用!我这儿都跟你说了八百遍了你怎么还是不明白?!你们家的事儿是你父亲跟王爷谈,你带着这么多人来平南王府做什么?你听我的,让你的人退到街对面去!” 卫承根本听不进去徐坚的话,反而伸手去推他,并坚定的说道:“你们让开,我卫承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连累朋友。” “够了!”容昭大声喊了一嗓子,把徐坚卫承以及平南王府的护卫首领都给吓了一跳。大家谁也没把这个柔弱的公子哥儿放在眼里,却没料到他会发飙。 “徐坚,你放开他。让他带着人冲进去。”容昭冷冷的看着卫承,说道。 “……这,这可不行!”徐坚心想我一让开卫承肯定冲进去,且不说之前卫家跟平南王府什么恩怨,就今天卫承带人硬闯王府这一条罪过就够卫承抗的。 “没关系,他卫承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死不要紧,他们卫家的气节不能丢。他们卫家的脸面气节比断子绝孙更重要!徐坚你我何不成全他?”容昭冷笑道。 “哎呀,话不能这么说。”徐坚忙从中打圆场,推了一把卫承,小声劝道:“卫承,容昭的话虽然不好听可都是事实,你是你们卫家的独苗,你卫氏一门的血脉传承在你肩上呢,你可不能胡来!” 卫承皱眉看了容昭一眼没再反驳。事实上他父亲出门前也是叮嘱他一定要好好活着把卫氏血脉传承下去,若是父亲有什么闪失且不必报仇。年轻气盛的卫承一听这话哪里受得了,他父亲前脚走他后脚就带人追了出来,若不是刚好霍云奉赵沐之命过来拦了一下,他差不多要跟他爹一起进平南王府了。 “好了!你不是小孩子了,先冷静。”容昭上前去拍了拍卫承的肩膀,小声说道:“睿王已经进宫面圣去了,这会儿你若是带人往里冲,不管冲不冲的进去,这寻衅挑事的罪名都得安在你的头上。” “我怕我父亲……”卫承不甘心的咬了咬牙。 徐坚见卫承口气有些软了,赶紧的劝道:“我理解。其实我们都挺担心的,我们一起想办法。” 卫承终于后退了一步。退这一步时他心里的折磨谁都无法理解。 容昭伸手去按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压了压,没再说话。 徐坚忙转身指挥卫家的府兵:“都后退!原地休息!” 卫家的府兵自然不可能休息,但他们也听从徐坚的指挥往后退了几步。双方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接下来便是无尽的等待。 大概半个时辰的工夫,但容昭却觉得有半辈子那么久。 “圣旨到!”一声高呼从街口传来,伴着马蹄声以及銮铃声。 众人忙哗啦一声闪开一条路,但见徐攻手里托着一卷明黄色的绢帛策马而来,至平南王府门口翻身下马,高声喝道:“圣旨到!平南王接旨!” “还不快开门!”徐坚呵斥平南王府的护卫首领。 圣旨在眼前,平南王府的护卫首领再也不敢抵抗,往后撤了两步,打开了府门。 徐攻抬脚进门,徐坚和卫承也追着徐攻跟了进去。容昭却站在大门外面没动,只是抬头看着平南王府大门上的匾额发呆。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里面传来一声大吼,竭嘶底里宛如困狮,把容昭的三魂七魄都给吓得散了一半儿。 “怎么了?!”容昭茫然的看着身边的盛穹。 “好像是卫公子的声音。”盛穹微微皱眉道。 “不好!”容昭说着,拔脚往里走却被平南王府的护卫首领伸手拦住:“公子,末将劝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你们王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怕我看见吗?!”容昭冷声问道。 “此事原本与公子你并不相干,您何必非要掺和进来。”护卫首领依然不闪开。 容昭还要坚持进去,却见有一队人马从里面冲了出来,为首之人大声喊道:“让开!闲杂人等全部让开!” 随后,徐坚红着眼睛从里面出来,朝着自己的部将大声喝道:“来人!奉皇上旨意,封闭平南王府!任何人不准出入!违令者,斩!” 一声令下,镇国将军部下兵勇呼啦啦散开,立刻接管了平南王府的守护事宜,把平南王府的护卫统领以及王府的府兵全都赶进了大门之内。而卫家的府兵自然也听见了卫承的那一声嘶吼,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看着副将,只等副将发号施令他们就往里冲,然而副将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轻易地下令。 “徐兄!”容昭忙上前问徐坚,“怎么回事儿?” 徐坚悲怆的撇开视线,沉声道:“你先回去吧,这事儿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明白。” “那……”容昭想问卫承怎么样了,然而徐坚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容兄,此地不宜久留,你回吧。” 容昭看他神色也不便多问,带着盛穹转身离去。 回到睿王府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然而赵沐还在宫中没有回来。梅若便服侍容昭重新沐浴更衣之后摆上晚饭,容昭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卫承的那一声嘶吼一直在他耳边回响,那种不祥的预感一直萦绕在心间,让他难以安静。 “公子,别想了。事情已经惊动了陛下,肯定会有个结果的。”梅若小声劝道。 “能有什么结果?京兆府衙失火,周岳亭的尸体化为灰烬,卫长宁独创平南王府生死不明,镇国将军一声令下封了平南王府……今天的这些事情随随便便拎出一件来都是大事啊!”容昭靠在榻上看着黑洞洞的屋顶,眉头锁成疙瘩。 至半夜三更时分,前面终于传来消息说睿王爷回府了。 容昭从榻上跳起来便往修远堂去,一路匆匆而行进门的时候赵沐刚好换好了一身家常衣裳,正低头自己系着衣带。 看见他的那一刻,容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整天都无法安静的心莫名其妙的安稳下来。 “你来了。坐。”赵沐系好衣带,转身去榻上坐下又指了指对面。 “容公子等了王爷一个晚上了,晚饭都没吃。老奴这就叫人去弄点宵夜来。”宋嬷嬷说道。 赵沐摆摆手让宋嬷嬷出去,低低的叹了口气,说道:“卫长宁死了。” “什么?!”容昭顿时僵住。虽然从卫承的那一声嘶吼中已经预感到事情会很糟,但听见这话容昭依然倍觉无力,无措,无奈。 “赵烈想办法引他去平南王府就是要来一个请君入瓮然后再关门打狗。”赵沐的声音低而冰冷。 “他就能这么放肆?”容昭咬牙道。 “然而这件事情明面上是卫长宁提着兵器闯平南王府要杀平南王。而不是平南王要杀卫长宁。”赵沐冷笑道,“若是说放肆,那么放肆的人是卫长宁而非赵烈。” “赵烈在茶馆里对卫承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有意的!如此低劣的计谋连小孩子都能看得出来。”容昭咬牙道。 “是啊!”赵沐冷笑道,“连小孩子都能看得出来,偏偏卫长宁就一门心思往里钻。你说为什么?” 容昭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是啊,连小孩子都能看得出来的计谋一个领兵打仗这么多年又监理兵部的镇南候却偏偏往里钻,为什么? “赵烈攥着卫长宁的软肋。”赵沐叹道。 ------题外话------ 一天从早到晚跟中邪一样的困啊! 两只眼睛就是睁不开,不知道是闹什么鬼…… 好像是感冒药吃多了的感觉,好痛苦! ☆、第十二回,拒绝 关于卫长宁的死,朝廷封锁了所有的信息,皇上亲自出面,当时在场的平南王府的下人全部割去舌头送皇陵当苦役过暗无天日的日子,至于其他眼见当时打起来的人,除了赵海就是平南王赵烈再无旁人,这父子俩被皇上狠狠训斥了一顿,罚奉三年,着赵烈闭门思过不许出门,赵海则被皇上一道圣旨给发去了北疆督军去了。 除了这些人之外,唯一看见卫长宁一身鲜血倒在地上的便是卫承。 然而卫承……容昭一念及这个名字心里就觉得十分的后悔,他无数次的想如果当时自己没拦着他而是让他冲进平南王府,结果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卫长宁或许就不会死,事情就不会如此的糟糕。 容昭懒懒的靠在主编的榻席上看着廊檐下淅淅沥沥的雨滴发呆。 说来也真是奇怪,自从过了年就滴雨未下的老天,自从那天京兆府衙失火卫长宁死了之后,居然连着下了三天的雨了。这三天之内,容昭没有离开蘅院半步,每天除了晚上睡觉之外,就是这么坐在廊檐下看雨,连吃饭都不进屋。 “公子,这天儿湿气太重了,咱还是进屋里去吧。”梅若端了一碗热米粥来劝道。 “唉!卫承肯定恨死我了。”容昭不知第多少回叹息。 “卫公子若是当时真的闯进去了,也难保安全。现在至少卫家还有他这一条血脉在呢——看看周家,那周小公子的丧事还没办,旁支的那些人都已经闹起来了。一个个都争着要过继过来呢,就跟抢银子一样,听说还有两家都打起来了,没叫人笑话死。”梅若摇头道。 “抢银子?也对,算是抢前程比抢银子更重要——可是,谁又能断定那不是一条死路呢?一个周家,一个卫家。”容昭从心里细细的盘算着,周家自然是周皇后的人,而卫家却是睿王的势力。经过这一场角逐,周皇后惨重,睿王这边损失也不清啊!细细的算这一笔账,还是肃王那边赚了。想到这个,容昭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脏话。 院门口有人说话,夹在雨声里听不真切,容昭也没在意。梅若抬头看见宋嬷嬷撑着一支大大的油纸伞护着赵沐一路走来,忙提醒道:“王爷来了。” 赵沐走到廊檐底下,梅若等人忙上前请安。容昭也只得懒懒的起身上前躬身见礼。 “这几日没出门,气色果然不好。”赵沐看着容昭的脸色,皱眉道。 “下雨下的人都要发霉了。哪里来的好气色。”容昭懒懒的转过身去又看着廊檐下的雨帘。 “那你还在这廊檐下作甚?你应该受不了这湿气的。”赵沐说着,又回头看宋默默。 宋默默忙道:“奴才叫人炖了荷叶薏米粥,去湿气最好的。” 容昭没应声也没回头,好像是没听见的样子。梅若见状忙上前笑道:“有劳嬷嬷了,粥给奴婢,奴婢拿去小炉上热着,公子想喝的时候再盛来就可以了。” 宋嬷嬷借坡下驴,笑着点了点头:“行,前日梅姑娘说的那个养生粥王爷挺喜欢,可惜我给忘了一样东西,还得劳烦姑娘说给我。” “这个极容易的,嬷嬷跟奴婢来。”梅若说话间拉着宋嬷嬷下去了。 廊檐下一时只剩下容昭和赵沐两个人。 “站了这半日,腿都酸了。”赵沐叹道。 容昭依然没回头,目光茫然看着雨幕,淡淡的说道:“那不是椅子,王爷只管坐下便是,在这里你也不是客人,何须闹那些虚礼。” “本王这身体可比不得你,这里湿气太重,能不能有劳容公子进屋说话?”赵沐叹道。 容昭这才回转了身随着赵沐进屋里去。 时值三月,按说早就不冷,然而连日下雨湿气太重,容昭看着赵沐因为这几日没睡好而越发消瘦的脸庞以及气色,皱了皱眉,吩咐旁边的兰蕴:“去弄个炭盆来,再叫梅若弄一碗热热的老姜枸杞汤。” 赵沐的眼角顿时流露出暖暖的笑意,轻声说道:“多谢。” “不必客气,你我现在是一条藤上的蚂蚱。”容昭说着,在榻席上缓缓地坐下来。 赵沐轻叹一声,劝道:“本来听说你这几天没出门我还挺放心的,却不料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卫长宁的事儿责任不在你,你不必如此自责。” “责任在我也没用,反正卫长宁已经死了,卫承已经没了爹。”容昭冷笑道。 “容昭。”赵沐最见不得就是容昭的这幅样子,于是皱眉道:“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能释怀?” “我释怀不释怀没用。只要卫承能挺过这一关就行了。”容昭说着,又低低的叹了口气。 赵沐无奈之极,心里又莫名其妙的翻起一阵醋海,想着卫承跟容昭之间不过是几面之缘,容昭便对他的事情如此伤怀,可见心中有多么看重他。而自己那么喜欢他,人就这般在他面前坐着可他的眼里心里却一丝一毫都没有自己。 “既然心里放不下,过几天镇南候府丧事开吊,我陪你去吊唁一下,顺便探望一下卫承。”赵沐轻声说道。 “不必了。”容昭摇了摇头,自嘲的说道:“卫承未必想见我。” 第83节 这话一说,赵沐更不高兴了,因皱眉道:“他有什么不想见你的?卫长宁又不是你杀的。” “你不懂。”容昭原本是想跟赵沐说说心里的烦恼的,却忽然发现两个人的想法根本不在一条线上,一时间也没了诉说的愿望。 “我是不懂。”赵沐已然生气了,“你现在满腹心思装的都是卫承,我又如何能懂?” 容昭想要反驳,然而又觉得赵沐说得挺有道理的,现在自己的心里的确都是卫承的事情,卫承那双木满血丝的眼睛,卫承那绷起青筋的脑门,卫承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甚至半夜梦里,容昭都被那声嘶吼给惊醒,惊出一身的冷汗。 “容昭。”赵沐看容昭又陷入了沉思,便不死心的打断了他的思绪,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卫承?” “是啊。”容昭好不避讳的承认,卫承那傻小子的确是挺招人喜欢的,想到之前跟徐坚三个人说笑的情景,容昭的脸上浮现一丝暖暖的笑意,“我挺喜欢他的,我还说要跟他学武,让他带我上战场杀敌……” 听见那一声肯定之后,赵沐便如遭雷击,以至于后面容昭再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了,他心里只有一句话不停地重复:容昭喜欢卫承,容昭喜欢卫承,容昭喜欢卫承…… 梅若端着老姜枸杞汤进来,便见赵沐和容昭分坐在榻席两边,容昭歪在枕上想自己的心事,而睿王爷则脸色苍白眉头紧皱,看上去好像十分生气的样子。 “王爷,天气湿冷,您又冒了雨一路走来,喝点姜汤去去身上的寒气吧。”梅若说着,把托盘放在二人中间的炕桌上,端了一碗姜汤给赵沐递过去。 “不必了。”赵沐说着,冷冷的看了容昭一眼,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梅若忙起身道:“王爷是要回去了吗?奴婢刚留了宋嬷嬷在这边一起磨了红豆粉准备做红豆糕给您和公子尝尝呢。” “不必了。”赵沐依然是这三个字,而且说话间人已经到了门口。 “王爷慢点,奴婢给您拿伞。”梅若看了一眼依然无动于衷的容昭,暗暗地叹了口气转身去拿伞。 然而赵沐怎么可能等她,早就闷声不响的冒雨走了。 不欢而散。 当晚,容昭的心情倒像是好了些,没再提卫承的事儿,晚饭吃了半碗粥就早早的睡下。 梅若收拾了外边进来瞧他,见他终究是没有睡意,只躺在床上看着帐子顶想事情,便在床前坐下来,小声问:“公子今儿是怎么得罪了睿王爷?瞧他走的时候气成那样。” “没说什么,是他自己生气,我有什么办法。”容昭淡淡的说道。 “不是奴婢说公子,王爷对您可真是好。什么吃的用的穿的样样儿都是挑着最好的叫人送过来,这几日前面不知道有多忙,王爷今儿还特地的过来看您,您只管好好地同他说两句话也就罢了,怎么还把人气跑了?”梅若叹道。 容昭一听这话噗嗤一声笑了:“我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我该对睿王爷的眷顾感激涕零哪?你家公子爷是那种整天打扮的娇娇怯怯等着男人来临幸的女人吗?!是吗?是吗?!”说着,容昭又伸手去敲梅若的脑门。 “不是不是!您不是!您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梅若忙笑道。 “这不就结了!他把我当小娘们儿一样捂在家里疼,难道我就真的是娘们儿了?”容昭扁了扁嘴,低声叹道,“虽然咱真的是……但,也必须得挺起胸脯来说不是!否则的话……咔嚓!”容昭说着,抬手在脖子上一横。 “可是,睿王爷太可怜了。今儿就那么冒着雨走了,宋嬷嬷拿着伞都没追上!”梅若心疼的说道。 “没事儿,淋一场雨也死不了人。我今日对他狠一点,总比两个人一起疯,到最后没办法收拾的好。”容昭满不在乎的哼道。 ------题外话------ 定家具,准备搬家,卡文…… 所有的事情都堆到一起了! 累死累活写不出多少字来,真是要哭死了… 今天一定要爆发,爆发爆发! ☆、第十四回,我帮你报仇! 赵沐一路冷着脸回到修远堂,进门后便反手把房门“咣”的一声关上,连随后跟来的宋嬷嬷也吃了个闭门羹。 “王爷?”宋嬷嬷敲了敲房门。 “滚。”赵沐低声喝道。 “……”宋嬷嬷无奈的叹了口气,默默地滚了。 赵沐听见外面没了动静才缓缓地吐了一口气,颓然走进里间靠在榻上,伸手抓过一个靠枕抱在怀里,缓缓地弯下了腰。 自小到大,赵沐从没如此对过一个人。他身边的人都是以他为中心,都是为了他可以肝脑涂地奋不顾身的人,就连萧云欣那样的娇娇女在他面前也都是陪着小心看着他的脸色说话。 他睿王乃是天之骄子,什么时候看过别人的脸色,求过别人喜欢?! 可是,老天就是这么公平,这世间的滋味非要让你尝个遍! 容昭这个人,自己那么喜欢她,喜欢到想把所有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只为博她一笑。为了她甚至不惜跟母亲抵抗,要毁了自小定下来的婚约,只是因为想让她甘心留在自己身边,给她一片安稳的天空让她肆意的活着。 赵沐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然如此,帝王路上明刀暗箭他不惧,血雨腥风他不惧,哪怕蚀骨断筋都无所谓,反正他已经死过一次,这世上的事情再无任何可挡他的路。他只想自己喜欢的人有一个明媚的人生,他只想看见她在自己的怀里开心的笑。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抵不过一件残酷的事实——她喜欢的人不是自己。 他那么喜欢她,可她喜欢的是别人! 赵沐只觉得胸口里养着一只虫,在一口一口啃噬他的心,疼痛倒成了其次,重要的是心口的那个地方多了个洞,空空的,透风撒气,破败凋零。 心痛。 比心疼更难捱的是那种无边无际的空。 赵沐抱着靠枕歪在榻上一动不动直到天亮。 …… 睿王病了。 整个睿王府都慌了。 容昭第二天一早就听见消息,说萧大人来了,还带着太医院的四个太医。 梅若急匆匆的进来,悄声问容昭:“公子,您昨天到底跟睿王怎么了呀?萧大人都要疯了!睿王爷今天一早高热昏迷,太医用针灸,艾灸,什么推拿,擦洗的办法都用了,可他就是醒不过来,身上的高热也不退。还有,宋嬷嬷因为没照顾好王爷,被萧大人打了二十板子,这会儿在屋里趴着哼哼呢!” 容昭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不是吧?宋嬷嬷那一把年纪吃二十板子,老命还有吗?” “哎呀!公子,奴婢觉得您还是赶紧的去看看吧。”梅若皱眉劝道。 容昭无奈的苦笑:“这个人,看上去挺坚强的呀,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公子,伤人可没您这种伤法的!”梅若都看不下去了。 “好好,我去看看他!”容昭起身换了衣服往外走,又摇头叹道:“你们这些丫头们一个个吃里扒外,见了睿王就忘了本公子了!” 梅若扁了扁嘴,小声嘟囔道:“本来就是您太无情了些。” “傻丫头,你家公子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容昭看着外边阴沉沉的天空,无奈的叹息。 连梅若都觉得自己应该接受赵沐的好,可容昭心里却一直以为,不能给对方幸福就不要给对方留希望。到现在他反而觉得赵沐娶萧云欣挺好,至少萧云欣有个正常的身份,可以名正言顺的做睿王妃替赵沐打点府中上下。自己能做什么?且不说自己不学无术连如何做女人都不懂更别说搭理府内乱七八糟的这些事儿,就单只身份这一层,就是害死人不偿命。 何苦呢!赵沐一边往修远堂走一边想着。 容昭到修远堂的时候萧正时正朝着一院子的下人发脾气,修远堂当值的丫鬟婆子小厮们一个个儿都避猫鼠一样垂手侍立。 “萧大人。”容昭朝着萧正时躬身行礼。 萧正时看见容昭,脸上的怒气顿时小了些,叹道:“你来的正好,快去瞧瞧睿王的病可有蹊跷。” “好,萧大人也消消气。”容昭应道。 “唉!这些不中用的东西!”萧正时恨恨的扫了众人一眼,一会袖子让众人都散了,自己则同容昭一起进里面去瞧赵沐。 卧房里,一个老太医正在给赵沐施针,其他几个太医都站在旁边看着。容昭也不便多说,只等了一刻钟的工夫,等老太医把银针从赵沐的手腕上取下来之后,上前探视。 太医们见一位华服少年近前来给睿王诊脉,一时都诧异的看萧正时。萧正时捻着胡子说道:“这是容世子,自幼在西疆长大,懂得些许医术。睿王一直深信他。几位,请到外面奉茶吧。” “大人请。”为首的太医拱了拱手,随着萧正时去外面说话了。 容昭对毒有研究,对病理却极其平常。此番诊脉确定赵沐是病而非中毒,便叹了口气说道:“并非中毒,我是爱莫能助了。” 梅若着急的说道:“若非中毒,那为何几个太医都束手无策?” 容昭想了想,说道:“想来他是因为昨日淋了雨,又跟自己生了一夜的闷气才这样的,老中医那一套疏散的方子都极其缓慢,所谓病去如抽丝,为何?就是药力达不到。” “公子想想办法吧,王爷看上去好可怜。”梅若小声劝道。 容昭嗤笑,心想不过是一场伤风而已,哪里就可怜了。却听见床榻上赵沐呢喃着叫了一声:“容昭。” “嗯?”容昭应了一声转身看过去,却见赵沐依然沉沉的睡着。 梅若立刻眼泪汪汪起来,轻轻推了推容昭,说道:“公子听见了吧?” “听见了听见了听见了!我又不是聋子!”容昭本来就心烦,被梅若一推心里更烦。 “公子,想想办法吧。”梅若又催。 “行,想办法。”容昭心想不就是一支退热药么,这点东西对本公子来说简直小菜一碟,“你回去找紫姬,拿速效退热散来。” “嗳!”梅若答应了一声,欢快的去了。 容昭看着她的背影笑骂了一句:“死丫头成叛徒了!” 速效退热散是容昭专门做的一种退烧药,从几种植物中提炼了十几次,药效自然比那些退热的汤药强十几倍,一小汤匙给赵沐喂进去,又给他喝大量的白开水。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是一身透汗,始终不降的高热也随之退了下来。 太医院的太医见状,连声称赞,问容昭这是何等神药竟如此神奇。 容昭苦笑道:“并无神奇之处,只不过这一小汤匙的药量是从太医们所用的退热汤药的二十倍。” “嗬!这怎么可能!”太医好笑的摇头,明明只是一汤匙,他们喂孩子的药也不止这些。 “诸位大人们切莫不信,这的确是真的。这药太烈,所以只能酌情使用,使用不当会伤身的。”容昭也懒得多解释。 高热一退,赵沐也清醒了几分,因躺在床上看着跟前的容昭,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酸楚。高兴的是她会在自己生病的时候出手相救,说明自己在她心中还是有一定的位置。酸楚的是也仅仅是在自己生病的时候她才会主动出现在跟前,若非生病,她只怕看都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外边有说话的声音,赵沐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门帘声响,萧正时和萧珩以及萧云欣三个人进了卧室。 “萧大人。萧公子。”容昭上前打招呼,然后顺便把病床上的那位交付给萧正时,“王爷高热已退,这里没什么事情我先回去了。” “还是多亏了你。”萧正时感慨道,“王爷这身体真是三灾八难!” 萧云欣忙道:“女儿去观音庙替表哥求了平安符来,说是要悬挂在卧榻之上,七七四十九日,病魔灾祸便全都消了。” “嗯,汤药不可少,鬼神之说也不可不信。赶紧的把平安符都挂系上吧。”萧正时忙道。 容昭看萧云欣欢喜的忙活,自己则笑了笑朝着萧正时微微颔首,默默地带着梅若走了。 这回,梅若一路都没说什么,回到蘅院便见紫姬在院子里逗血点儿,梅若凑上去不满的嘟囔道:“从没见公子受过这等窝囊气呢。” 紫姬忙问:“是怎么了?” 梅若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进屋的容昭,小声说道:“公子明明喜欢睿王爷,可是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姑娘在睿王爷面前献殷勤。睿王爷明明喜欢公子,却也对萧大人一家虚与委蛇……想想这些事儿真是憋屈死了。” “你呀,怎么越活越回去了?”紫姬小声劝道,“公子这等身份,如何去跟萧姑娘争风吃醋?” 第84节 “可睿王爷明明喜欢的是咱们家……” “咱们家,公,子。”紫姬接过梅若的话来,加重了口气,“即便是公开喜欢,他们两个之间也只能是分桃断袖!那萧姑娘依然是正室王妃!你见过哪个王爷喜欢男人还明目张胆把男人立为王妃的?” “……”梅若顿时语塞。 “你们两个!进来!” 容昭的声音从打开的窗户传来打断了二人的窃窃私语,两个人再不敢废话,赶紧的进屋里去了。 屋子里一如既往的安静,没有焚香,更没有任何花卉装饰,唯有一盏清茶默默地散发着淡香。 容昭端坐在榻上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缓缓地说道:“紫姬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呢,本公子有两件事情要你们去做。” “请公子吩咐。”紫姬忙欠身道。 “赵海被皇上给发配的北疆去督军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我已经叫人打听清楚他是在三日后出发。”容昭说着,眼神中迸射几分阴冷,“对于这一对父子,我们早就吃尽了他们给的苦头。所以这一次,我不想他平安到北疆。” “太好了,公子终于准许奴婢出手了。”紫姬的眼神中也闪过几分阴狠,这几天她一直想要报仇容昭一直压着她不让她出睿王府的大门,然而每天就在这院子里混吃等死心里实在难受。 容昭轻笑道:“你出手要讲究个轻重,我不要他那么快死,我要用他做诱饵把他们背后那个懂毒的人引出来。” “是,奴婢知道。”紫姬一脸的兴奋。 “务必谨慎小心,你的身份已经暴漏了,我相信睿王府周围布满了眼线等着你呢。”容昭不放心的叮嘱。 紫姬自信一笑,说道:“公子放心,奴婢的易容术也不是白操练的。” “让盛穹跟着帮你,你们小心应对,这次行动不求有多大的响应。越是无声无息越好,但绝不能失手。” “多谢公子,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准备。”紫姬说完便急匆匆的出去了。 容昭这才看着梅若,轻声叹了口气,皱眉道:“我想进宫去看看姐姐。” “奴婢去跟宋嬷嬷说说?”梅若问。 容昭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通过德妃进宫。你悄悄地出去一趟,去祭奠一下周岳亭。” “奴婢明白了。”梅若应了一声,起身出去。 打发走了紫姬和梅若,容昭靠在枕上默默地从心里盘算着新的计划。 进京以来,一些事情在他的谋算之中,一些事情不在。但不管在不在谋算之中他都没有惧怕更没有惊慌,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是平南王一党还是周皇后和简王等人,他们都有欲望,都有目的,从而也都有软肋。唯有赵沐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让他无所适从。 赵沐的真诚和执着容昭看在眼里,然而他却不能接受。 梅若不理解,是因为梅若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姑娘家,对于任何一个贵族姑娘,赵沐都是头等好的选择——论外貌他貌比潘安玉树临风,论才学他学贯古今满腹经纶,论人品他以德服人谦和有礼……这么好的人还是皇子,嫁给他说不定将来还能母仪天下做最尊贵的女人可以跟他一起睥睨天下!谁不乐意?谁不乐意那是傻瓜。 然而旁人可以,容昭却知道自己,就算是有十万个乐意在心里装着,也还有十万零一个理由让他拒绝。 原本还想着可以跟他并肩一起把那些该死的人都送进地狱里去呢,现在好了,不用想了。经此一事,两个人以后必然要各走各的阳关道,各闯各的独木桥了。 容昭一个人坐在这里胡思乱想,修远堂那边赵沐的卧房里却是热闹的很。 萧云欣从观音寺请了七个灵符来,一个一个用红丝线系了挂在赵沐的床帐之上,看上去很是喜庆。且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滑稽感。 萧正时的目光从平安符上一一扫过,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吩咐女儿:“收拾好了就家去吧。” “父亲,宋嬷嬷这会儿身上不方便没办法照顾表哥起居,表哥病的这么重,身边没有个人怎么能行呢?女儿想留下来照顾表哥。”萧云欣坚持不走。 “男女大防,你们是表兄妹不假,但也要守礼才是。”萧正时不悦的说道。 “父亲说的道理女儿自然知道。然而古人有云,事急从权。现在表哥身体需要有可靠地人在身边照顾,而宋嬷嬷又起不了床,女儿身为表哥的未婚妻在旁边照顾几日也是应当的。父亲若是不放心,便叫大哥或者二哥在此陪着就是了。”这番话萧云欣在肚子里滚了好几遍,就等着此时说出来给萧正时听呢。 果然,萧正时听了这些话之后便没再反驳,只叮嘱旁边的儿子:“你也留下来照顾一下。” 萧珩忙躬身领命,当晚便跟萧云欣兄妹二人一起住在了修远堂。 这一晚,赵沐不胜其烦。 萧云欣精力旺盛到极致,一夜守在床边不睡,时不时的牵一牵被角或者摸一摸赵沐的额头,见他睁开眼睛就问要不要喝水,见他闭上眼睛就说表哥你好好睡…… 原来,被不喜欢的人过度关心是这等的不舒服。赵沐默默地感慨,是不是之前自己在容昭面前也像萧云欣这会儿对待自己?他是不是厌烦自己也像自己厌烦萧云欣一样呢? 赵沐一夜都没好好睡,翻来覆去的想这件事情,越想便越觉得自己之前真是蠢,总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对他千般好,却从来没想过人家是否喜欢,是否接受。 萧云欣守了赵沐一夜,只在天亮时稍微打了个盹儿,一个瞌睡醒来发现赵沐已经熟睡,她便悄悄起身出去洗了个脸便亲自去小厨房查看药饵补汤去了。 却说梅若换了一身素服走了一趟周家,打着靖西候世子的名头轻而易举的见到了赵湄和谨妃。几句话便点名了来意,周家在这个时候是多么渴望有外来的力量协助,所以谨妃一听梅若的话当即便叫赵湄回宫跟皇后回禀此事。 周皇后这几天坐镇中宫冷眼瞧着大事接二连三的发生,心里也早就按耐不住。京兆府衙失火的事情对她来说已经十分震惊,卫长宁死在平南王府的事情更让她彻夜难眠。肃王赵润和平南王赵烈之间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关系,让周皇后思来想去都不敢妄下断言。 当然,这几天皇宫之中被震撼到不能安眠的也不只是凤阳宫这一处,皇上在乾元殿内更是火大的很。卫长宁提着兵器独闯平南王府本身就是大罪,然而赵烈更是有恃无恐直接在自己的府中杀了卫长宁,这让整个卫家都炸了窝,卫承一身孝服进宫请命要为父报仇,皇上命人把他挡在太极门外,这小子就一根筋跪在那里不起来。 对于平南王那边,赵烈也是一百个不服——卫长宁要杀我,我总不能挺着脖子等着他来砍。他杀我,我的护卫自然要出手,然后一来二去把找上门来杀人的给杀了,这是正当防卫无可厚非,凭什么要罚我王府三年的俸禄,凭什么要我闭门思过,凭什么把我儿子发配的北疆去督军? “陛下,萧尚书来了。”张万寿小心翼翼的回道。 “宣。”皇上阴沉着脸坐在龙案之后,手里的一份奏折翻来覆去几次都想狠狠地摔在地上,但还是忍住了。 萧正时进殿来跪拜请安之后站起身来,皇上斜了他一眼,问:“关于卫长宁的丧事,礼部怎么说?” “回陛下,丧事的章程已经拟定出来了,臣已经细细的斟酌过,觉得还算妥当。”萧正时双手奉上一份奏折,恭敬的说道:“请陛下御览。” 皇上一挥手,说道:“朕不看了!你觉得妥当就行。” “谢陛下信任。”萧正时躬身道。 “那个卫承……”皇上一说起这个名字心里就来气,终于把手里的奏折狠狠地拍在龙案上,“还在太极门外跪着吗?” “回陛下,臣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那孩子的确还跪在太极门外,不过,连日阴雨,他一直跪在那里没动,若不是身体底子好,只怕早就吃不消了……陛下,卫氏一族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求陛下看在卫承这孩子年幼耿直以及卫氏祖先的功劳上,就不要怪罪他了。” “萧正时!你看看清楚!现在是朕要怪罪他吗?明明是这混蛋给朕下不来台!”皇上怒道。 “陛下恩泽苍生,自然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是那卫承年轻气盛不懂事,臣等下回去劝劝他,让他即刻回去为他父亲操持丧事要紧。”萧正时忙道。 “今天这小子若还不滚回去,明儿一早朕就叫人把他叉出去!”皇上怒道。 萧正时自然知道皇上的忍耐是有限的,卫承再犟下去一点好处也得不到,遂忙答应着:“是,今天臣一定会把他劝回去的。只求陛下莫要为此等小事生气了。” “哼。”皇上冷冷的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陛下若没有别的吩咐,老臣告退了。” “去吧。”皇上脸上的怒气依然不减。 “是。”萧正时也顾不得多说,赶紧的跪拜告退,往太极门去劝卫承回家。 这边萧正时前脚出去,周皇后随后就到了。 皇上一看来人,心情又差了几分,因问:“这个时候你过来做什么?” 周皇后褔身请安,款款起身后幽幽一叹,说道:“陛下这几日忧心国事,臣妾瞧着实在是心疼,原本想着叫悦妃妹妹过来陪陛下说说话儿,谁知道她又病了!这可真是祸不单行。” “悦妃病了?”皇上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因为这些烂事儿焦头烂额的有好几天没去后宫了。 周皇后从身后的宫女手里接过一直明黄色彩釉汤盅送到皇上面前,温婉的说道:“这是臣妾从悦妃妹妹那里讨的方子炖的羊骨汤,悦妃妹妹说这几天下雨湿气重,这羊骨汤里放老姜片和枸杞最是补身。” 皇上接过汤盅来喝了一口,果然鲜美可口。美味当前,心情也好了许多,因问:“悦妃怎么了?” “昨儿早上,绿云便来凤阳宫说悦妃妹妹中了湿气,有些头晕,不便过来给臣妾请安。臣妾便叫她好生歇着。今儿一早臣妾差了人去凝翠宫瞧她,才知道她昨日一天都没吃饭,今儿越发昏昏沉沉的。臣妾不放心,打发了太医去瞧,太医说是忧思郁结,心神不宁。给开了疏肝养血的方子让好生养着。可她那脾气陛下是知道的,素来不喜欢汤药,何况这两日心情又不好。” 皇上轻叹道:“是朕这几日冷落了她,等会儿忙完了这些琐事朕去瞧瞧她。” “陛下去瞧她,自然是妹妹的造化,妹妹见了陛下心里畅快,病自然不药而愈。只是臣妾想着还有一件小事儿,陛下怕是国事繁忙给忘了。” “哦?什么事?”皇上因问。 周皇后柔声说道:“悦妃妹妹自从进宫后一直侍奉陛下,已经很久没见家人了。她那弟弟一个人住在睿王府,睿王也是三灾八难的怕是难以照顾周全,想来这当姐姐的日夜牵挂。陛下恩泽,何不让容世子进宫探望一下亲姐姐呢?” 皇上一听这话,立刻点头,又拍着周皇后的手说道:“此等后宫之事,自然是皇后做主。朕就不用操心了。” 周皇后闻言,立刻起身朝着皇上深深一福:“臣妾先替悦妃妹妹谢陛下恩典了。” 皇上对周皇后十分满意,因道:“这几日朕为国事劳心劳神,后宫之事就由皇后多费心了。” “承蒙陛下信赖,臣妾不胜惶恐,唯有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才不负陛下之情。”周皇后款款道。 “得贤后如此,朕心甚慰。”皇上的心情也因此好了许多。 * 有皇后娘娘帮忙,容昭想进宫那真是太容易了。从皇后宣召进宫的懿旨进睿王府到容昭出门,前后也不过两刻钟的工夫——容公子早就穿戴整齐在屋里等着呢。 按道理,容昭身为外戚进后宫去探视自己的亲姐姐,最体面的也是从皇宫正北玄武门进去,然而他却特意吩咐盛穹要从西南华雀门进,还专门绕到太极门去转一圈。原因无他,自然是因为卫承在太极门外跪了三天三夜了。 此时已经是午后十分,卫承经过三昼夜的风吹雨淋身体早就吃不消了,他之所以还能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完全是凭着胸口里的一股气在撑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血气方刚的卫公子眼睁睁看着父亲浑身是血气绝身亡在自己面前,这仇若是不报他当真是要跪死在这里的。 时隔几日再见卫承,看着他面色灰白唇无血色两眼直勾勾毫无神采的样子,容昭心里愧疚的无以复加。 “容昭?你怎么来了?”萧正时看见容昭,无奈的叹了口气,此时他已经劝的口干舌燥,无奈卫公子就是一言不发的跪在这里,对他的话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萧大人,我跟卫承说两句话,可以吗?”容昭问萧正时。 “你看看他这个样子,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啊!”萧正时摇头。 “我试试。”容昭轻声叹道。 “行,你试试吧。”萧大人本着君子不听闲言碎语的做派,也不用容昭多说,自己就转身先走了。 容昭看了一眼带着自己进宫的赵万康,赵万康点了点头也退到了一旁。 “卫承。”容昭轻声叫了一声,在卫承的面前蹲下去,平视着他的眼睛。 卫承没有反应,表情木然,似是根本没听见容昭叫他。 “卫承。”容昭伸手按在卫承的肩上。 卫承虚弱的肩膀晃了晃,眼皮眨了眨,终于看见了容昭。 容昭盯着卫承的眼睛看了片刻,方缓缓地前倾了身子凑到他耳边,以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你先回去,我帮你报仇。怎么样?” 卫承的眼睛猛然间有了光彩,干裂的嘴唇动了动,艰涩的说出两个字:“真的?” 容昭轻轻地点了点头,悄声说出一个期限:“五日之内。” “好。”卫承哑声应道。 “你现在回去,好生操持你父亲的丧礼,让他老人家体体面面的走。” “……”卫承想要答应还没发出声音,便觉眼前一黑,一头栽进了容昭的怀里。 容昭似是早有准备,一把揽住卫承的肩膀用力把他抱住,扭头招呼不远处的护卫过来帮忙把卫承弄出宫送回卫家去。 奉旨劝说卫承回家的萧正时终于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心想容昭这家伙看上去吊儿郎当,关键时候总能办点正事儿,睿王能有此人相助也算是一种造化,当即便整了整衣冠往乾元殿去回复圣命。 容昭随着赵万康穿过重重宫门至凝翠宫门口,赵万康拱手道:“世子爷,娘娘在里面等着您呢。” 第85节 “多谢公公引路。”容昭点了点头算是还礼,抬脚进了宫门往正殿去。 皇后娘娘果然在,容悦却不在。 容昭进殿后行国礼参拜,周皇后自然也不为难他,叫起之后赐座赐茶,又摒弃了闲杂人等,方问:“容昭,你找到谨妃说有事要面奏本宫,不知是何事,现在可以说了。” “娘家乱成一锅粥,皇后娘娘的日子不好过吧。”容昭淡淡的说道。 “容昭,本宫费尽心思让你进宫来不是听你冷嘲热讽的。”周皇后生气的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来就是想要帮皇后娘娘出一口恶气的。”容昭淡淡的说道。 “你有什么办法,就说吧。”周皇后皱眉道。 容昭看看赵万康以及皇后的两个宫女,轻笑不语。 周皇后朝着两边摆摆手,赵万康和两个宫女一起退了出去。 “可以说了吧?”周皇后问。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陛下膝下三位皇子,肃王,简王,睿王三人之间,皇后娘娘觉得谁赢面更大?”容昭问。 “自然是肃王风头无二。”周皇后冷笑道。 “何以见得?”容昭问。 “这还用问?有眼睛的都能看得见,简王不过是一个没有爪子的蟠龙而已,如今本宫连娘家这座靠山都没有了,他还有何助力?而睿王,刚刚损失了一个镇南候……皇上也只是让平南王闭门思过而已。肃王文有宰相公孙铨,武有平南王极其麾下十万南疆大军。谁能与之匹敌?”周皇后冷冷的说道。 “大家都觉得平南王是站在肃王那边的没什么奇怪,毕竟表象上他们叔侄的确走的很近,但皇后娘娘独具慧眼,应该不会人云亦云吧?”容昭轻笑道。 周皇后听了这话不禁一愣,反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当初周岳亭死后,尸体被留在京兆府藏尸间,徐将军曾经悄悄地拜托我跟我的随从紫姬去验尸,紫姬是巴蜀唐门之后,这世上的毒十有八九出自唐门,紫姬长这么大,亲自养的毒虫毒草也不计其数。经过她检验,我们得知周岳亭之所以在集贤街上发疯撞墙,是因为中了一种可令人神志迷乱的毒,这种毒长在西南云滇边境,是一种非常美丽妖异的花,其毒可令人亢奋,是早年间西南那些部族里敢死队的必备之药。” “你说什么?!”周皇后又惊又怒,她坐镇深宫自以为运筹帷幄,却想不到自家人早就被旁人算计的体无完肤。 “不知为何,我和紫姬去验尸的事情走漏了风声。后面的事情,皇后娘娘可以自己想了。”容昭淡淡的说道。 周皇后闻言大怒,一巴掌拍在小几上,顾不得掌心的疼痛感,咬牙道:“这些人竟如此恶毒!” “以当时周公子跟赵俊之间发生口角的事情,我可以初步断定,下毒给周公子的人跟赵俊父子并不是一条心。皇后娘娘觉得呢?”容昭反问。 “不错!”周皇后咬牙道,“他们有如此强大的势力,怎么可能屈与人下。”即便他们愿意居于肃王之下,自己也要想办法挑破这层关系,决不能让他们两家抱成团儿。面对肃王一党,只有分而治之逐一击破才是上上之策。 容昭看皇后自己悟了,便不再多说,只低头轻轻地吹着茶末,缓缓地喝茶。 “只是,有些事情想起来容易,坐起来却很难。”周皇后幽幽长叹。 “这个,或许能助娘娘一臂之力。”容昭从怀里拿出一个没有任何绣纹的荷包放到周皇后手边。 周皇后诧异的看着容昭,以眼神询问。 “这里面装的是七种毒药,每一种都有记号,一种接着一种给某人用上,七层毒药深入骨髓之后,大概也只有神仙能解。”容昭平静的说道。 周皇后的眉头跳了跳,盯着容昭看了半晌,方问:“这是什么毒?” “奇毒九连环。”容昭微笑道。 “既然是九连环,为何只有七种?”周皇后问。 “因为我只有七种,另外两种我也弄不到。”容昭轻笑道,“九连环之毒,每一种都价值连城。我能弄到这七种已经是倾尽所有。若是皇后娘娘愿意资助一二,或许我能把这九连环给凑全了。” 周皇后淡然一笑,说道:“罢了,本宫如今也不过是一副空架子罢了,认真算起家当来怕还不如你呢。” 容昭轻笑摇头却不反驳,周皇后有多少家底他一点都不感兴趣。 “好啦!本宫累了,就不陪你闲聊了。”周皇后说着,缓缓地站起身来,顺手把那个荷包塞进袖子里,又叮嘱容昭:“你在这里陪你姐姐说几句话就早些出宫去,天黑了,宫门上锁,你可就出不去了。” “多谢娘娘关心。”容昭微微一躬身。 周皇后不再多言只匆匆离去,层层帐幔之后一声轻呼,容悦急匆匆的出来与容昭相见。 “姐姐。”容昭看着比之前白皙了许多的容悦,轻笑道:“姐姐比之前好看了许多。” 容悦握着容昭的手低声啐道:“又胡说,整天闷在这宫里不见天日,人都长毛了!哪里会好看。” “姐姐白了。肌肤胜雪是美人的一大标准。再好看的姑娘如果不够白也不能算是美人。”容昭说着,伸手捏了捏容悦白皙水嫩的脸蛋儿,羡慕的不得了,“真好。” 容悦顿时伤感起来,双手捧着容昭消瘦的面颊,叹道:“你若是能胖一点就好了。胖一点,珠圆玉润的好看。” “才不要。”容昭轻笑着把容悦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拿走,“我才不要做胖子。我要瘦成闪电!咔咔咔!” “又胡闹。”容悦蹙眉嗔道。 容昭滚到容悦的怀里闹了一阵子,最后靠在枕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问:“姐姐,你过得好吗?” “除了每日为你悬心之外,其他都挺好的。”容悦也深深地看着容昭,宠溺的笑着。 “皇上对你挺好?”容昭又问。 “嗯。”容悦点了点头,“皇上对我挺好的,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值钱的好玩的都往这里送。皇后娘娘也不为难我,贤妃这阵子在闭门思过不出来走动,德妃更不会寻我的晦气。所以……姐姐真的挺好的。”容悦拍着容昭的手,轻声叹道,“倒是你,一个人在那么多权贵之间游走,那些明枪暗箭总是防不胜防。我真想让你回西凉去。” “回去就好了?”容昭反问,“回去,至少每天还得喝那一碗养生汤。” 容悦恍然道:“你还说这事儿,我刚要问你呢,你的身子现在怎么样?那个,正常了么?” ------题外话------ 怎么样?本宫今天爆发了吧? 一万字!哇咔咔咔…… 亲爱滴们的月票捏?月票捏?月票捏?! ☆、第十五回,探底 容悦恍然道:“你还说这事儿,我刚要问你呢,你的身子现在怎么样?那个,正常了么?” “没有。”容昭摇了摇头,无奈一笑。她的月信自上次假扮睿王躺在床上瞒哄皇上之后,就再也没到访过。 “嗳!这可真是愁死了!”容悦望天长叹。 容昭反而不着急,摇头道:“这有什么好愁的,顺其自然呗。” “你都十七了,顺其自然要等到什么时候?太医院的崔太医妇科最好,要不等会儿你半坐卧躺在床上隔着屏风让他来给把个脉,看应该如何调理,开个药方你拿回去……”容悦说道。 “姐姐!”容昭着急又好笑的打断了容悦,“本来我们就已经是千难万难,这种时候决不能掉以轻心。一个不小心,你和我,谁都别想活。” 容悦无奈的叹了口气没再多说,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姐姐。”容昭推了推容悦,撒娇道:“你有什么好东西可以送人当礼物的吗?我一个朋友要过生日了,我连个像样的礼物都没有。” 容悦一听这话乐了:“你可算是找对了人,你姐姐我好歹也是陛下的宠妃,家底还是有一些的。”说着,又唤了外面的绿云进来吩咐道:“你带公子去后面库房,看他有什么相中的东西只包起来带去就是。” “嚯!姐姐你真好!”容昭用力抱了抱容悦,起身跟着绿云去库房选东西去了。 身为宠妃的弟弟就是有这么一件好处,凭他天下多珍贵的东西,他都能理直气壮的抱走。 容昭从皇宫出去的时候可谓埋在而归,什么珠宝首饰奇珍异玩装了一大箱子,引得太监宫女们纷纷侧目。而他自己却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只叫凝翠宫的太监抬着箱子招摇而去。 从出宫到回睿王府这一路的工夫,宫里以及上京城又多出多少闲话来—— 有人说悦妃娘娘恃宠而骄,把皇上的金库都给了弟弟。 有人说悦妃娘娘风头无两,连皇后娘娘想要见皇上都要私下给她好处。 有人说靖西候世子了不得,赶把手伸进皇宫里,把皇上私库的东西往家……哦,不,往睿王府里搬。 有人说靖西候世子巴结上了睿王,那些宝物从老子的手里出来进了儿子的府邸,皇上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此不一而足,各种流言蜚语不过一两日便传遍了上京城,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乐子。 然而这些流言蜚语容昭却懒得管也懒得听,现在的他看似悠闲无聊,实际上心里的那根弦早就绷足了。 回到睿王府时已经过了晚饭时候,赵沐听说悦妃身体不适叫容昭进宫探病也没多想,只当是他们姐弟许久不见了寻个借口见一面而已。 萧云欣心里则愤愤不平,瞧瞧对宋嬷嬷说道:“表哥平日里对他那样好,现在病了,他却连问都不问一声。真真没良心。” 宋嬷嬷看得比谁都明白,听了萧云欣的话并不符合,只晓得:“容公子这不是被悦妃娘娘宣召进宫去了么。” 萧云欣冷笑道:“哼,今儿进宫给娘娘请安,明儿说不定还有别的事儿。嬷嬷不信咱们只管走着瞧,他的心里装着张三李四,总也没装着表哥。” 宋嬷嬷笑了笑,说道:“哎呀,对了,王爷今晚都进了什么粥汤?姑娘有没有问问王爷明儿一早想吃什么?” “问过了,表哥说随便什么都行。”萧云欣说着,又哀怨的叹了口气,“表哥不喜欢我在旁边,说我守在旁边他睡不安稳把我打发出来了。” 宋嬷嬷只得劝道:“王爷喜欢安静,这几日身上不好受脾气难免差了些。姑娘多担待吧。” “嬷嬷不知道,表哥跟我说过了不想娶我。”萧云欣说到这里,心底忽然涌起无限的委屈,开始低头抹眼泪。 宋嬷嬷被打了二十板子这会儿只能趴在床上养伤,心下感激萧云欣能在这里替自己跑前跑后的照顾赵沐,一时听见她说这话,也是惊讶了,因问:“不会吧?王爷怎么可能跟你说这种话呢?” “是真的!”萧云欣扁了扁嘴巴,委屈的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就上次大家在桃花涧顾家别院小聚的时候,他亲口对我说的。我要伤心死了,哭了半夜。” “或许那是王爷酒后之言,姑娘不要放在心上罢。”宋嬷嬷嘴上劝着萧云欣,心里却暗暗地纳闷,想着王爷为何会跟萧云欣说这样的话呢? “不是酒后之言,就是因为容昭。”萧云欣极为不满的说道,“那个容昭简直就是害人精,明轩为他朝思暮想,他却不理不睬,把明轩弄得伤心欲绝,自己又跟表哥不清不楚的……” “萧姑娘!”宋嬷嬷不等萧云欣说完便打断了她,无奈的摇头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呀!顾姑娘跟您是手帕交,亲姐妹一样的。你这些话若是传出去,可叫她怎么做人呢?” 萧云欣这才想到自己只顾着生气,竟然失言了,再看看左右除了两个小丫鬟之外也没什么外人,便转身去呵斥那两个丫鬟:“我刚才跟宋嬷嬷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许外传,若是我在外面听见了什么,你们两个可仔细着!” 两个小丫鬟忙躬身答应着,连声说王府里有规矩,主子说话奴才们只字不许议论。 宋嬷嬷看萧云欣呵斥完了方朝着两个丫鬟摆摆手让她们出去,又对萧云欣说道:“萧姑娘,不是老奴多嘴,您心里有气朝着老奴说说也没什么,到了外边见着别人可别这么大意了。” “嬷嬷说的是,我知道的。”萧云欣自知理亏,在宋嬷嬷这里也不敢多说什么,然而心下却不以为然,觉得宋嬷嬷一个奴才竟然连自己这个主子都敢指摘,表哥这王府里真是缺一个女主人了。 第二日一早,容昭天不亮就起身,先围着园子转了一圈儿,回来吃过早饭便换了衣裳带着人去国子监上学去——接二连三的出事儿,这课业又给耽误了好几天。 出门的时候梅若提醒了一句:“公子,要不要去修远堂瞧瞧睿王爷在走?” 容昭皱眉道:“你是怎么回事儿?一门心思都是睿王?把你家公子我放在哪里了?” “公子,奴婢觉得咱们始终是在王府住着,睿王爷病着,咱们过去问候一下是应当的,这是礼节,咱们总不能让人家指摘说我们没礼貌。”梅若皱眉道。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睿王病着需要静养。修远堂现在够热闹了,我们就别去添乱了。明白?用这里好好想想。”容昭伸手点了点梅若的脑门,转身走了。 梅若想起萧云欣兄妹留在王府照顾睿王,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默默地拎着包袱追了上去。 “咦?青崖呢?”容昭出了门才看见只有盛穹一个人等在那里。 “去茅厕了,这就来。”盛穹闷声说道。对青崖这家伙盛穹是一百个不满意,一直憋着一股劲儿想要狠狠地收拾这货一顿呢。 第86节 “怎么这么麻烦。”容昭从盛穹的手里接过马缰绳,皱眉道。 “懒驴上套屎尿多。”盛穹猛然冒出一句。 “嗬!行啊!”容昭顿时对盛穹刮目相看,“连这种话都能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真是不错。” 盛穹咧嘴笑着不好意思的说道:“是狗蛋儿教我的。” “不错!你能跟狗蛋他们混到一起去,对你来说应该是大有裨益。”容昭满意的点了点头。 “奴才来了,奴才来了……”一身灰布衣衫的青崖急匆匆的从过道一头跑过来,至容昭跟前,躬身道:“奴才该死,让公子久等了。” 容昭一愣,心想一直闷声不响的青崖什么时候变得嘴巴这么甜了,于是皱眉多看了他两眼——人还是那个人,只是总感觉哪儿不大对劲儿。 “公子,奴才扶您上马。”青崖又殷勤的上前来搀扶容昭的胳膊。 容昭皱眉道:“你今儿是怎么了?这么多话!” “……呃。”青崖抬头看了容昭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容昭顿时悟了,点着青崖的脑门半晌没说话,之后环顾左右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抬手一巴掌拍过去,轻声骂了一句:“死丫头!” 易容成青崖模样的紫姬一缩脑袋,低声一笑,恢复了本来的声音说道:“公子教训的是,奴才的话是有点多,等会儿到了国子监一定会注意的。” “你胆子也忒大了!”容昭皱眉道。 “公子放心,奴才昨天已经练了一天了,而且还实战了一下,效果不错。”紫姬扶着容昭上马,又从梅若的手里接过包袱,非常殷勤能干的样子。 旁边一直关注着周围动向的盛穹忽然说道:“时候不早了,公子再不走又要迟到了。” “好,快走。”容昭接过马鞭便催促梅若上马,心里又想着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实在耽误不得,而且紫姬扮作青崖跟在身边也是真的更方便掌握对方的动向,如此甚好。 紫姬扮作青崖跟着容昭去了国子监,果然一混进那群随从里面就有人来找他。 和之前一样,先是有个人告诉他去什么地方,然后又有人告诉他什么时候去,每个人都传递一个消息,绝不交叉重复。紫姬往约定地点去的时候心里暗暗地琢磨着自己也要建立一个这样的体系,手下养了那帮人好些年,是应该好好地用一用了。 每次问青崖的都是那个被称作‘三爷’的人,这次也不例外。 “昨日容昭进宫了,回来可有什么异常?” “挺高兴,比往常高兴许多。听说带回来一大箱子珍宝。” “还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那人又问。 紫姬细细的想了想,方说道:“没去看睿王,今儿早上出门的时候也没去,好像跟睿王闹别扭呢。” “他会跟睿王闹别扭?因为什么?” “具体因为什么没有人能说清楚”紫姬摇了摇头,信息这东西不能透出去太多,多了人家会起疑心的。 “你今天回去好好地留意睿王和容昭的动静,尤其是他们的护卫们——重点是他身边通晓毒术的那个女人。一定要弄清楚他们明天有什么计划,会不会外出,会不会去见谁,或者去哪里,有什么安排等。越详细越好。记住了吗?” 紫姬点了点头,说道:“记住了。只是……他们还是处处防着我,一些事情肯定不会叫我知道。可别耽误了三爷的正事儿。” “混账东西,老子做事还要你教?让你做什么你就只管做什么吧!哪儿那么多废话。” “是,小的多嘴了。”紫姬忙缩了缩身子,嗫嚅道。 “滚吧!” “是。”紫姬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回来!” “嗳。”紫姬又忙转身回来。 “你知不知道那容昭从宫里带回来的都是些什么宝贝?” 紫姬摇了摇头:“他们回来的时候小的刚从过道里经过,倒是看见了那只大箱子,却没机会进去瞧里面有什么东西。哦——我倒是听一个丫鬟说,是因为容昭要给谁准备生辰礼物所以才搜罗了这些东西来。” “生辰礼物?给谁的?” “小的不知。或许是睿王?或者萧姑娘?” “睿王的生辰在二月里早已经过了。萧姑娘……萧云欣?”这位‘三爷’皱眉沉吟着。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紫姬低头说道。 “行了,滚吧。”那人不耐烦的摆摆手,想来也不指望在青崖身上再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明天,一定是明天了。紫姬往回走的时候便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明天该如何安排人手给平南王府狠狠地一击。 ------题外话------ 昨天一天都在准备迎接大雨。 结果…… 大雨绕着济南走了…… 哇哈哈哈,政府都给大家放假了呢! 这人心惶惶的…… ☆、第十六回,欠着欠着 平南王赵烈用计引得卫长宁提着兵器上门,然后关起门来让自己的近卫直接把卫长宁诛杀在自己的府中并给他扣上一个谋杀未遂的帽子,想全身而退。然而皇上为了平复卫家的怨气,给他罚俸三年,并把他的儿子派去北疆督军。 按说,皇上让赵海去北疆也是为了缓和矛盾,赵海在京城跟卫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天俩人在街上遇见了再打起来,以赵海的身手,十个他也抵不上一个卫承。到那时平南王府和镇南候府可真的就全都玩完了。 平南王也明白皇上的意思,三年的俸禄倒也无所谓,反正他有八百户食邑,又有下面许多人的孝敬,也不差俸禄这点银子养家,然而儿子远行千里,身为父亲却是十二分的不放心。 护卫自然要挑最好的,而且一口气挑了三百人。就这平南王依然不放心,还暗中联络了江湖上的势力作为一支暗中保护的力量随行。 饶是这样万无一失的打算,临行前赵烈还是多了个心眼儿。 幸亏狗蛋儿手下的一帮小叫花子这阵子日夜盯着平南王府,不管什么风吹草动都及时反馈到盛穹那里,否则容昭这一场计谋还真是要落空。 凌晨,四更天刚过,赵海便在十几个精悍护卫的保护下从平南王府西门出来直奔上京城北城门方向。他这边前脚走,后脚便有小叫花子把一只暖在怀里的瓦灰鸽子放飞到天空中去。 一刻钟后,因为头一天晚上花天酒地一只没回来的容昭在镇南候府卫长宁的灵堂中收到了信鸽传书。 这两天,容昭也就是表面上风花雪月的闹腾,白天去国子监读书晚上约着徐坚去喝酒,然后在趁人不备悄悄地跑去镇南候府看卫承,一天十二个时辰就没放松过,心头的那根弦绷得也是十二万分的紧张。 “卫承,老鼠出洞了。”容昭看完纸条之后便把它丢进前面烧纸钱的盆子里。 卫承轻轻眯起眼睛看着火盆里那一簇暖色的火光,哑声说道:“那我们就放猫。” “放猫。”容昭唇角微微一勾,眼神中闪过一丝邪魅,“黑猫先行,花猫从西北抄上去,白猫断后。” “嗯,原计划。”卫承轻轻地点了点头。 黑猫,是由镇南候府八十名勇士组成的一支队伍,这支队伍在前天集结完毕,是由卫承亲自从镇南候府护卫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悍力量。他们的父亲,祖父都跟着卫家打仗,精忠之心从不动摇。如今老主将惨死在对手的府中,他们心底的愤怒早就被激发到极致,出动这一队人马做突袭是再合适不过的。 花猫,是紫姬带的一小队人。这一队不过二十人,是紫姬这些年来行走江湖收的一些力量,这些人的武功都不是太强,但每个人都会用毒,而且这一次,他们身上都会配备容昭亲手调制出来的毒——七夕。 因为睿王和紫姬两个人都中过九连环之毒,容昭在给他们解毒的时候都放过他们的血,从他们的血里提炼出一种毒素去配制解药,在配制解药的过程中,容昭顺手配了一种毒药。七种毒物加七种毒花,刚好合了双七这个数字,所以容昭很浪漫的给这一味新毒取名“七夕。” 这一次,紫姬会带着她的人从半路配合镇南候府的人一起击杀赵海,目的不是把赵海弄死,而是要他和他的随从护卫等人一起中毒。 白猫,是卫承的师门——武当山上的一支力量。卫承在武当山习武七年,他的师父师叔师兄师弟们也是他的亲人,他父亲惨死,那些人听见消息前来吊唁,了解事实之后也原以为卫承的父仇出一份力。当然,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卫承也不好意思让他的师兄弟们被此事牵扯太深,这些人只负责在后半场保护前两队人安全撤离不留后患而已。 这次的布置是容昭跟卫承商议着部署的,徐坚在旁边全程旁观。鉴于徐坚跟卫承的关系,这件事情卫承也根本没打算瞒着徐坚——就算是瞒着,只要赵海出事儿,整个上京城的人包括皇上都会以为是他干的,想脱干系都难,所以面对朋友卫承选择了坦诚。 也正因如此此,徐坚跟卫承的关系也更加亲密,而他对容昭的看法有了极大的改变,曾拍着容昭的肩膀说:“容兄,不愧是名将之后,就算你不提着冰刃上战场,依然不负靖西候世子这个身份。” 容昭只是淡淡的笑,什么都没说。 天色渐渐地亮起来,卫家负责在灵堂值守打扫的下人已经起身进来收拾。 容昭看了一眼依然跪在火盆之前的卫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得走了,今天不管是什么结果,你都答应我好好地,不急,不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好吗?” “嗯。”卫承轻轻地点了点头,等容昭站起身来,他又忽然说道:“谢谢你。” “不必言谢。其实我做这件事情并不仅仅是因为你。”容昭淡淡的说道。 “不管你为了什么,我都谢谢你能在这个时候帮我。”卫承转过头仰视着容昭的侧影固执的说道。 “好,你的谢谢,我收下了。”容昭低头,温和的看着卫承,“你要保重身体,否则你今日欠我的这个人情就没办法还了。” “我知道。”卫承重重的点了点头,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 容昭这么帮他,卫承心里很是感激。其实一开始容昭说出计划的时候他是拒绝的。父仇不共戴天一定要报,但这事拉上容昭实在不妥——容卫两家交情一般,人情欠的太大,只怕自己将来难以还清。此时容昭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出这句话,反而让卫承的心理负担减轻了不少。 对于卫承的这种心理容昭自然明白,于是摇了摇头轻笑道:“卫承,我送你八个字‘若无相欠,怎会再见’。其实朋友之间最怕的就是把帐算的太清楚,那样你我之间就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有所往来了。今日你欠我,明日我欠你,这样欠着欠着,大家就生死与共了,不是挺好吗?” 卫承听了这话微微一愣,之后轻轻点头说道:“有道理,我记住了。” “好,我先走了。”容昭看卫承眼神中闪烁着释然之色才放心的离去。 因为是在酒馆喝酒宿醉未归,所以容昭从镇南候府悄悄出来之后也没回睿王府,而是先回之前喝酒的酒馆,等天大亮了之后在高调的离开直接去国子监读书,这就是所谓的做戏要做足。 上午夫子讲《庄子》,原本这是容昭最喜欢的一位先贤,然而一夜没睡又连日操劳,加上夫子的讲书声是天然的催眠曲,容昭坐在课堂上不到一个钟的工夫又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梦中都是厮杀的场景,像是飞云涧的那晚,又像是回到了现代看战争片,什么枪械弹药全都冒出来了,等一觉醒来容公子被这一场梦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生怕自己梦中不小心说了什么,让旁边的同学起了疑心。 然而他擦了一把口水抬起头来,才发现左右早就没了人。然而却分明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看。 “唔?”抬头看见坐在讲桌后面的赵沐时,容昭还以为自己的梦没醒。 “终于睡醒了。”赵沐淡淡的说道。 容昭很想把这当成是梦,然而这声音太真实,让他想继续睡都难。于是揉了揉眼睛,无奈的问:“王爷不是病着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赵沐勾起唇角轻笑,起身满满的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说道:“还不错,知道本王原本病着。” 容昭这会儿是彻底的清醒了,他借着伸懒腰的工夫大致的思索了一下,作出一脸的歉然,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昨晚跟徐坚一起喝酒,喝到后半夜直接睡在酒馆了,没回去。” “回不回去是你的自由。”赵沐说着,伸手拿过被容昭当枕头的书本,用帕子轻轻拂去上面的口水印子,反问:“不过本王想不明白的是,你为何喜欢趴在这里睡觉?睡觉这种事不是躺在床上更舒服吗?” 容昭听了这话,立刻绷起一脸的正经,说道:“其实我是真心想听先生讲课的,只是这老先生讲课实在是太催眠啦!我使劲撑着不闭眼,但最后还是撑不住。若是换个讲课有点趣味的先生,我肯定不会睡。” “是吗?”赵沐反问。 “你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无趣了。”容昭愤愤道。 赵沐把书本工整的放在书桌上,轻声说道:“那好,下午本王替先生讲课,你试试看有趣还是无趣。” “……啊?”容昭顿时长大了嘴巴。 “怎么,你觉得以本王的学识还做不了你们这些人的先生吗?” “呃,不不不……”容昭忙摇头。 第87节 “那你为何如此惊讶。” “我是说……王爷你不是病着么?还是赶紧的回去养着。身体才是根本啊!”容昭心说下午本公子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出去呢,哪有功夫坐在这里听你讲课! “多谢你的关心,本王的身体,本王自己心里有数。”赵沐也不生气,也不着急,只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闲适的看着容昭急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便又开了口:“走吧,已经过了午时,再不去吃饭,饭菜都冷了。” “你还要在这里吃饭?”容昭这回连惊讶的力气都没有了。 “嗯,放心,因为本王带了自己的厨子来,所以饭菜应该会合你的胃口。”赵沐一句话把容昭后面所有的借口都打消掉了。 没办法,盛情难却啊!容昭无奈的起身跟着赵沐往外走。 睿王爷的排场自然非同小可。宋嬷嬷臀上的杖伤还没好,然而睿王府并不只有宋嬷嬷一个人。二管家临行前被宋嬷嬷叫去反反复复叮嘱了数遍,一进国子监就放开了气场里外收拾,不但厨房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连学生们住的地方,玩耍的地方以及茅厕等所有地方都清理了一遍,所有可疑人等全部赶到外围去,本来国子监就属于礼部,大半算是萧家的地盘,这回可好,里外里当值的全都换上睿王府的人。 容昭随着赵沐一路走去自己住的房间,进门后看见小小的饭桌上精致多样的饭菜,自嘲的笑道:“本来我就风头无两,这回更是没有人敢招惹了。” “本王来与不来,你都是这国子监里独一无二的人物儿。”赵沐丝毫没有愧疚感,转身去洗手,然后在主位上落座。 “说的也是。”容昭也不再多说,洗手后在赵沐对面坐下。 “吃吧。”赵沐拿起筷子夹了一根排骨放到容昭的碗里,“这莲藕小排是在府中炖好了带来的,所有用料都是府中特备的。” “多谢。”容昭说着,拿起饭碗来开始啃肉骨头。 赵沐看容昭吃的痛快,心里压了好几天的话终于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容昭,我对你好,你是不是很反感?” “嗤——我又不傻!”容昭笑了,抬头看着赵沐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你对我好,我只有感激,没有反感。别说得本公子跟喂不熟的狼似的。” 赵沐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点头说道:“那就好。”说完,他也低头开始吃饭。 其实这两天躺在病床上身边一直有萧云欣转来转去的,赵沐心里想了很多。 之前并不觉得萧云欣有多讨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想争夺那把龙椅,萧家是他坚强的后盾,作为利益共享的最佳途径,他娶萧云欣为妻是最合适的选择。 自从发现自己喜欢上容昭之后,赵沐才越来越觉得萧云欣身上几乎没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她所表现出来的大家闺秀之气在自己看来无非是做作,是违背自己内心的一种装模作样。她偶尔撒娇耍痴在自己看来无非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来博取更多的宠爱,说到底,她不管是贤良淑德还是娇嗔小性都只是一种手段而已。而自己在她的眼里首先是皇子,是未来的皇帝,然后才是表哥,是情郎。 看明白了这一切,赵沐发现自己对萧云欣简直不能忍,不管她怎么样对自己曲意逢迎都只是让自己更加厌恶,从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 赵沐也试着想要放弃容昭,开始的时候他觉得或许容昭就像自己讨厌萧云欣一样讨厌着自己。他翻来覆去的想,觉得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成全他,不应该去做一些让她讨厌甚至厌恶至极的事情。 然而这种想法试了一天,到昨晚听霍云说容昭跟徐坚去喝酒,喝到三更天后城内宵禁又偷偷去了镇南候府彻夜未归的时候,他心里的那种暴躁简直无法言喻。 还是宋嬷嬷一句话提醒了他,宋嬷嬷说,不管有什么话,只需说明了就好。一些事情只管闷在心里自己琢磨,可能会跟自己想要的结果背道而驰最终也只是错过。 于是赵沐想通了——何不问明白?他若是讨厌自己对他好,那么自己转身就走,以后再不留恋。可若是他不讨厌,那只又何必这般折磨自己?对她好就是了! 一个卫承,何足畏惧?! 容昭并不知道赵沐在这短短的两天之内想了这么多,又做了这样的决定。眼前这一桌子美味他也无心享受,此时他满心都在为截杀赵海的事情着急,不知道结果如何,紫姬他们是否能够全身而退。这次计划可是关系到他以后的好几步打算呢! “怎么?味道不对?”赵沐看容昭食不知味的样子,蹙眉问。 “不不,挺好的。”容昭忙道。 “那你怎么不吃了?”赵沐又问。 “嗳!”容昭悠悠的叹了口气,心想我还是说实话吧,看这位的样子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这会儿是故意跑来整自己了。于是他把筷子一放,回头看了一眼霍云示意他出去。 霍云忙欠了欠身转身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屋里只有两个人后,容昭选择了实言相告,把那天在太极门外遇见长跪不起的卫承开始,把自己跟卫承一起制定的计划和盘托出。 赵沐听了容昭的话半晌没说话。事实上他一直对容昭施行包围式的关注,这几天两个人虽然没见面,但容昭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别问他是怎么做到的,若是连自己最在乎的人的行踪都掌控不了,睿王就不是睿王了。然而他却不知道容昭后面的计划是要引出那个幕后毒手,想要跟这个人借着赵海一干人等的身体在毒术一道过过招。 “你做这一切不单单是为了给卫承报仇?”赵沐问。 容昭准备了好几个答案,却唯独没想到赵沐会问这个问题,因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以为你会为喜欢的人复仇而失去理智呢。”赵沐说完,又若无其事的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容昭看赵沐明明别扭的要死却偏偏装淡定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因问:“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嗯。”赵沐点了点头,咽下一口汤,说道:“很像。” “……”容昭翻了个白眼,心想老子是那种人,可是对卫承却不是你说的那种喜欢,老子喜欢的人其实是你这个混蛋,只是不能说!只能放在心里!只能默默的看着萧云欣那小贱人在你面前转来转去发骚。 赵沐感受到容昭热辣辣的目光,抬头看了他一眼,平静的说道:“吃饭。” “吃。”容昭愤愤然往嘴里送了一口饭,心里默默地骂着,白跟这个混蛋说了那么多!白说了! 容昭一口气吃了两碗饭,放下筷子的时候只觉得饭已经顶到了嗓子眼儿。 “哎呀,吃撑了。”容昭抬手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叹道,“我得出去溜溜弯儿。” “一起。”赵沐擦过嘴角放下帕子。 “你下午不是要讲课吗?还是好好地准备准备吧。”容昭好心劝道。 “盛穹回来了,你是不是急着去听消息?事情都已经说了,害怕我知道结果吗?”赵沐笑问。 容昭听这位又不端着架子自称“本王”了,又跟自己“你”来“我”往了,便猜到他这会儿应该是心情极好,遂斜了一个白眼,哼道:“王爷您运筹帷幄,能够决胜千里,是不是早就知道结果了?” 赵沐微微一笑,朝着外面喊了一声:“霍云,叫他们都进来吧。” “是。”霍云应了一声,推开门。 容昭回头便看见负伤的紫姬被一个霍云搀扶着进来,后面跟着盛穹还有两个他从没见过的人,想来那两个人是赵沐的人。 “公子。”紫姬进门后便挣开霍云的手上前来给容昭行礼。 “伤的重不重?”容昭伸手拦住紫姬,关切的问。 “没事,都是皮肉伤,已经处理过了。”紫姬起身回道。 “那就好。”容昭舒了口气,又看站在霍云身后的那两个陌生人。 “他们也有一股强大的江湖势力相帮,若不是王爷的暗卫从旁相助,我们很难全身而退。”紫姬明白容昭的疑问,低声说道,“不过,幸不辱使命。赵海和他身边的十几个护卫都中了我们的毒,这会儿工夫人已经抬回平南王府了。” “我们的损失怎么样?有没有伤亡?” “只有伤,没有亡。”紫姬欠身回道:“公子放心,伤的最严重的是镇南候府的护卫队长,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长虚道长已经把他给救走了。” “那就好。”容昭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扭头看赵沐,半晌才喃喃的说道:“多谢。” “不必,本王也是为自己剪除对手。” “也对,那我就不多说了。”容昭释然的点了点头,心想这样最好。老子虽然跟卫承说欠着欠着就同生共死了,但却一点都不想欠你的。 “下午可以安心上课了吧?”赵沐问。 容昭愕然:“不是……你真的要讲课?” “本王什么时候打过诳语?”赵沐清傲的看了容昭一眼,打心眼儿里觉得这样傻乎乎的容昭最可爱了,所以他决定以后都要多将他的军,让他多一点傻,少几分无赖式的聪明。 ------题外话------ 咳咳…… 下一章,沐沐要给给我家昭昭上课了! 严肃!这是真正的上课哦! 绝不搞师生xx那一套! ╭(╯^╰)╮看我正经脸…… ☆、第十七回,毁人不倦 “我可以不可以请假?”容昭无奈的问道。 “什么理由请假?”赵沐反问。 “头疼,昨晚没睡好。”容昭随口胡扯。 赵沐笑着反问:“睡了一上午还不够?头疼是因为睡的太多了吧?下午好好上上课,动动脑筋或许就不疼了。” “……”容昭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趴在了饭桌上。 赵沐也不理他,只吩咐霍云:“把紫姬带回去找太医好生给她治伤,另外加派忍受密切关注平南王府的动静。” 霍云答应着出去,紫姬等人也都退下,赵沐便站起身来往里间去。 “你干什么?”容昭忙起身跟了进去。 “累了,在你这儿休息一会儿。不介意吧?”赵沐说着,把外袍脱了往衣架上随手一丢,转身便去床上躺下。 “你不能睡这里!”容昭忙上前阻止,“这是我的床!” “不是你的床我还不睡呢。”赵沐说着,人已经躺在床上翻身向里。 “你睡这里我睡哪里啊?”容昭生气的问。 “你睡了一上午了,再睡就傻了,刚刚你不是着急出去打听消息吗?中午休息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未时准时回来上课就可以了。”赵沐说着,伸手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又打了个哈欠,疲惫的说道:“我病还没全好,你就不能乖一点儿?” 乖,乖你个大头鬼!容昭恨恨的瞪了赵沐的背影一眼,终究还是没舍得把他从自己的床上拉下来,而是转身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躺在床上面向里的赵沐听见脚步声和房门关闭的声音,忍不住得意的笑了。 其实他并不困,也不累,事实上跟容昭坐在一起斗个嘴赌个气还是挺好玩的,就刚刚他忽然想起这么个主意试探她的底线,发现她终究是对自己下不得狠手。 想到这些,赵沐不由得再次把自己跟萧云欣比,他觉得如果是萧云欣对自己耍这样的无赖,自己肯定会恼怒,虽然不至于撕破脸皮把她从自己的床上掀下去,但肯定会严词质问,或者干脆不要这张床了?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事儿如果是萧云欣对自己做肯定不能忍。然而容昭却忍了自己——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是真的没有那么讨厌自己啊! 容昭出了房门,转头便进了隔壁卫承的房间。 这几天卫承都在家里料理他父亲的丧事,这边肯定是来不了了。不过他不来,他的房间还是留着的,而且平日里梅若也会过来打扫收拾,此时刚好派上了用场。 容昭没有洁癖,不会嫌弃卫承,但他也没有随随便便睡别人床的习惯。进门后便把两把椅子上的坐垫都扯下来扑在地上,又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转手扑在垫子上便转身躺在上面枕着双手看着屋顶发呆。 一个时辰等于现在的两个小时,两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赵沐舒舒服服的睡了个午觉,醒来后叫人进来伺候,转身起床看见进来的是霍云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国子监,一时想到自己曾经说让容昭自己出去玩儿便心里又有点慌,因问:“容公子呢?” 霍云性子直不懂得拐弯儿,便直接回道:“王爷放心,容公子在卫公子房里休息呢。” “……”赵沐只觉得一口鲜血闷在喉间,那真是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一刻钟后,容昭被霍云请回来,进门看见赵沐冷这个脸,心想霸占了人家的床还拉个脸色给人看,还真当你是大爷呢!本公子还懒得看呢。 于是两个人一个冷着脸一个斜着眼一起去崇文阁。 睿王来了,还要在崇文阁给学子们讲课,这可是头等大事儿。身为一个合格的政客,萧正时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当即便召集了更多的权贵子弟们来听睿王讲学,而且不仅如此,国子监的太傅博士也全都到场聆听睿王教诲。 看着崇文阁里黑压压的一片人,赵沐有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天知道他只是想来看看容昭而已,怎么就把事情给弄得这么大呢?说好的韬光养晦呢? 容昭一看这阵势也愣了,心想不是吧,萧正时这趁机收买人心的做派还真是了得!只是这样一来,自己怎么好跟赵沐作对呢?等下是不是得乖乖地听他讲课不准犯困不准交头接耳不准开小差呢? 第88节 在一片请安声中,容昭尽量保持低调的寻了个不起眼的空位坐下,赵沐则神情淡然的坐在了先生的讲桌之后。 容昭心想我尽量老老实实坐在这里不出任何幺蛾子,熬过今天下午再说吧。 讲台上,赵沐却没想着要放过他,开口便点名今年国子监里多了几位武勋世家的公子来读书,这是皇恩浩荡的好事儿,要大家务必珍惜这样的机会,好好读书,多读好书。 但凡能来这里给睿王爷捧场的自然都是为他倾倒,仰慕他才华的人。那些原本在国子监读书的肃王党在上午看见赵沐之后便都借口溜了,只有几个别有用心探听消息的躲在角落里看热闹。 听了赵沐这番开场白,那些读书人家的公子们倒是没觉得怎样,那几个武勋世家的公子们背后的皮肉都紧绷了起来,尤其是容昭。此时容昭已经预想到等会儿赵沐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了。 果不其然,容昭这里还没来得及细想对策,上面赵沐已经叫了他的名字,并说道:“容昭,这些日子你在这崇文阁里听先生讲圣贤书,可有什么心得?” 容昭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我特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剩下那一天还睡懒觉,我能有什么心得?但也不得不站起身来,恭敬地回道:“容昭不才,先生每每讲课都深奥无比,像容昭这等愚钝之人基本上听不明白。所以来国子监这阵子,容昭最大的心得就是,这国子监里什么时候能把我这样从没被开蒙过的学生和诸位才子们分开来另设一个班,另安排一个先生教课,教的学识能够浅显易懂一些,也好给我这样没读过书的人一个循序渐进的机会。不知王爷以为如何?” “你真是太谦虚了。你我相识于西凉,算算日子也不浅了。容公子是个怎么样的人本王还是了解的。像那些‘愚钝’之类的话,以后休要在本王面前提及。”赵沐微笑道。 容昭顿时无语,心想你夸人也没这么夸的,谈什么西凉啊?!这不是变着法的跟人家说你我交情很深吗?不对——谁特么跟你交情深?老子不认识你! 赵沐看见容昭傲慢的小眼神就觉得好玩,因道:“好吧,你不想谈学习心得也可以,但你总能告诉本王你在这国子监里读了这阵子书可有什么疑惑?” 容昭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忙战神来朝着赵沐拱手道:“有。” “好,有疑惑就是有过思考,有思考就是好学生。今日你有什么疑惑尽管讲来。”赵沐颔首道。 旁边的萧正时听了这话也忍不住默默地叹了口气 “回王爷,在下一直闹不明白这国子监乃是朝廷最高学府,为什么每天也只讲这些四书五经?大齐朝还有六部分管政事,为何学生们却只写文章?难道国子监里走出去的人只能进翰林院?那么兵部怎么办,户部呢?国库空虚难道不是户部尚书无能吗?而工部呢?难道只管修皇陵修行宫花银子?天下有三百六十行,每一行都是人们生存之本。人之本,才是国之本,而国家最高学府里的人每日只读这四五本书却双耳不闻窗外事,敢问,国家何以强?天下何以兴?”容昭把埋在肚子里许久的话痛快的说了出来。 “问得好!”萧正时称赞一声,款款起身,朗声道:“容公子这话问得好哇!” “在我大齐圣祖爷建国初期,国子监里并不是这样的。”萧正时说着,谦和正气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所有人,侃侃而谈,“那时候,国子监里不但每天都读四书五经,史记左传,还有律学,算学,以及墨家的一些名家散记也都收录在藏书阁里。学子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每日去翻阅。国子监里的藏书阁包容万象,崇文阁里的讲学也是百家争鸣。只是近几年来,学风不正,许多世家子弟不好好读书,整日钻营取巧,党争攀附,一向要走富贵捷径,所以国子监藏书阁的书被虫蛀,崇文阁里课堂上的先生每天也开始敷衍了事。诸位!容世子刚刚发出肺腑之问——如此,国家何以强?天下何以兴?前几年我大齐边境不稳,陛下忧国忧民,甚至御驾亲征。如今边疆稳固,四海升平,这崇文阁里的讲学,也该恢复之前的百家争鸣了!” “陛下圣明!” “王爷英明!” “萧大人英明!” 课堂上,众人齐声欢呼。 萧正时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朗声道:“睿王殿下自幼博览群书,学贯古今。他的文章曾经压到过数千学子,他也曾北疆带兵打过胜仗。只是去年自西凉归来一场大病让王爷差点丢了性命,如今身体尚未大好依然在修养之中。今天,睿王殿下带病前来为诸位讲课,可见王爷一心向孝为陛下分忧哇!” “睿王英明!”众人又齐声高呼。 容昭默默听着耳边激越的欢呼,连连感慨:谁说这些读书人没有血性?你看人家萧大人不过寥寥数语就把这些人说的跟狼一样嗷嗷叫。这若是上战场还不是一支敢死队啊?然,睿王英明?英明个头啊?你们这些人都特么是瞎子,根本没看清这家伙的真正用心! 赵沐看到容昭接二连三的对自己冷笑,眼神扫过来扫过去就是不肯正眼看自己,就差把“鄙视”两个字写在脸上给自己看了。于是也款款起身,微笑着打断了萧正时的话:“萧大人,还是让容公子说吧。” “好,王爷说的是。”萧正时自然不会反驳赵沐,于是忙微笑着朝容昭抬了抬手,“容公子请继续。” “没了。我这个人纨绔成性,平日里招猫逗狗什么坏事儿都干就是不喜欢读书——不是我不喜欢,实在是太傅们讲的太深奥,让我如听天书。我就是希望等会儿睿王爷讲学能够有趣一点,浅显一点,能让我听懂就行啦!”说完,他又朝着赵沐鞠了个躬,便要坐下。 “你说你不喜欢读书,可本王看你的床头总是喜欢放一两本书,今天中午在你的房间里,本王还看到了这本书。”赵沐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本残本的《六韬》。微笑道,“你连这本书都能看懂,为何说那些太傅博士们讲的书你听不懂?” 容昭暗骂了一句脏话,无奈的笑道:“王爷居然有翻人家私藏的喜好。” 赵沐微笑道:“对不住,并没有翻,只不过是你放在枕边被我看见,随手拿了而已。” 在座的一众人包括萧正时听了这话都觉得脸上突突的发热,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心里默念着睿王生病了,估计这也只是无心之言,别认真,别认真…… 赵沐扫视众人的表情之后满意一笑,便撇开了话题,对容昭说道:“你既然对兵法如此喜欢,那今天咱们就谈论一下自古以来的有名战事,如何?” “不如何,所谓的清谈,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容昭早就被气翻了,什么枕边书,你凭什么想拿就拿?你拿了也就算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你什么意思?你就是想告诉这些人老子床上放什么东西你都知道呗?你还想说什么?看看这些人眼神里那股暧昧甚至龌龊的眼神……你他娘的还真是毁人不倦啊! 啊啊啊! ------题外话------ 更晚了,抱歉! 精彩继续,请留下月票。 么么哒! ☆、第十八回,输个精光! “纸上谈兵?”赵沐轻声一笑,“若是纸上谈兵都谈不好,就更没办法上战场打仗了。不过你说的也对,本王倒是有个更好的主意,我们或许可以借此机会推演一番兵法,让在座的诸位做评说。” “王爷这是要跟容昭较量吗?”容昭心底的豪气终于被激发起来,此时此刻,战意盎然。 “较量谈不上,切磋而已。其实我对你的用兵之术十分好奇,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讨教一二。今日刚好是个机会,你我切磋,请这么多人观战裁判,说不定将来这件事情也称得上是国子监里的一段美谈(佳话)。”赵沐微笑道。 萧珩一直沉默不语,到此时终于忍不住了,这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拌嘴,把这上百人撂到旁边凉快,着实不妥,于是他起身说道:“是否美谈的自有后人评说,只是这里也没有舆图道具,这兵事可怎么谈呢?再说,这里是崇文阁,若在这里论兵事,是否欠妥当呢?” “不管是文韬还是武略都是为了保家卫国,都是为了造福黎民百姓,又何必把文与武分的那么清楚?”赵沐说完,便转头吩咐旁边的国子监祭酒:“我记得这里收有一套兵家演练的模具,去拿出来吧。” 国子监祭酒杨辅臣忙应了一声,一招手带了几个人往后面的库房里去亲自把一套完整的模具抬到了崇文阁。众人一看这六口大箱子,一时之间都傻了眼,连容昭看得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这是什么模具啊居然这么多? 箱子一个个打开,先是一块块木板从里面搬出来放在讲桌前面的空地上,有专门的差役上前一块一块的拼接起来。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在讲桌之前方圆两仗之地便拼接除了一片大齐边疆模型图,上面以红泥捏制成的山川沟壑城池民居等一应俱全,惟妙惟肖。 围观的众人多以文人之家的孩子居多,这些人自幼都是以琴棋书画陶冶情操,诗书礼仪教导长大,何曾见过这样的东西?就是振国大将军的公子徐坚也没见过这个,一时忍不住惊讶叹息:“好家伙!这个可真是好东西啊!” 然而这还不算完,差役拼接完了地形模具之后,又打开最后两个箱子,把一个个六寸高的木雕兵勇拿出来整齐的摆在两侧,这些兵勇也雕刻的很是精致,连五官都有,还有战盔等也都细致入微,而且纹饰都不一样,可划分为骑兵,步兵,弓箭手等各种兵种,另外还有战车,强弩等攻城利器。 就连容昭,也被眼前这东西给震惊,忍不住起身慢慢的走到跟前,蹲下身去仔细的看着模型上的山川河流城池丘陵,他的指尖在那泥塑的城墙上轻轻地滑过,好像风驰电挚之间人已经穿越空间到了西风烈烈的战场。 “怎么样,容昭。”赵沐站在容昭对面,微笑着问。 容昭缓缓抬头看着他如春分晓日般的笑容,一侧身在地上坐了下来,说道:“战一场。” “好。”赵沐也一撩袍角席地而坐。 “我守这座城。”容昭的指尖定在那座古城模型的车门楼上。 “那本王以此山坳为营地,攻你这座城。”赵沐微笑应战。 容昭笑了笑没说话,开始检阅自己这边的兵力。 “这是一个边疆州城,按照一个州城的兵力布防,你这里只有驻军一万人,其中弓箭手,骑兵,战将等都包括在内。因为是边疆荒芜之地,你的粮草只够维持两个月,两个月后若是无人能给你运来粮草,你也就不战自败了。”赵沐说道。 “那么身为攻城一方,你有多少兵力呢?”容昭问。 “通常情况下,攻城会调集对方两倍以上的兵力开战,粮草么,以北蒙人的习惯是不会带太多的,他们善于在打仗的时候补给粮草——也就是抢对方的。” “这个古城之中可有百姓?加上老弱妇孺一共多少人?”容昭问。 “这个古城是以北疆泽州为例打造的模型,泽州现如今有人口两万四千人,包括老弱妇孺,以及周围的牧民。其中来往行商人数不定,若长年战乱则基本没有通货,若是以现在的局面,大概每日进出中等以上的商人约七十到一百人不等。” “你对这座城如此熟悉?”容昭惊讶的问。 “是啊,我曾经在这里住过半年。”赵沐漂亮的丹凤眸中闪过一丝戏虐的笑。 容昭很想抽自己一个巴掌,心说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这家伙曾经在北疆打过仗啊!而且还是胜仗! “要不要换换?”赵沐微笑着问。 “不用。”容昭大气的摇了摇头,轻笑道:“战争从来都没有平等可言。你现在只说以两倍的兵力攻城,其实换做是我,或许会用五倍甚至十倍的兵力攻城——如果有这样的条件的话,那样,大兵压境或许可以不战而胜。我一直以为军队的存在,不是为了战争,而是为了震慑!” “震慑?”赵沐听了这两个字之后微微一怔,继而笑了:“不错。若以十倍的兵力压境,十有八九会不战而胜,那样的话一兵一卒都不会损失。只是,若是北蒙长年冰天雪地,人均寿命不超过五十岁,而十个小孩生下来也之后五六个能长到成年,他们连两倍的兵力都不会有,更不会有十倍的兵力,若有,我北疆将永无宁日。” “王爷不要忘了还有一个词,叫此消彼长。若不能让自己强大,就要让对方弱下去。对方弱了,自己当然就强了。而且,我说的兵力不仅仅是兵勇的数量。战力,才是最重要的。北蒙一个骑兵能敌得过我大齐三个骑兵或者十个步兵。而我大齐的攻城利器却强于他们十倍。若我攻敌守,胜算一定会更大。然而我大齐人的生活环境比北蒙好,我们渴望和平,我们以安居乐业为目标,而北蒙人不战不抢则难以生存。所以在北疆,他们永远是攻方而从不去想如何去守。” “你说的不错。”赵沐缓缓点头,又轻声叹道:“可是他们根本就不用守,因为他们是游牧生活,在马背上过日子,他们住的是帐篷,没有城,有什么可以守呢?” “有道理。”容昭自嘲的笑了笑,心想我空比这人多了上千年的历史资料却远不如他这个亲临战场的人知道的更多。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啊!自己想要赢他怕是没那么容易。 “那么,开始吧。”赵沐说道。 “开始。”容昭点了点头。 兵偶以一底千,赵沐把他的骑兵射手以及步兵防卫全部在他选的山坳里安营扎寨。 在赵沐排兵布阵的时候也把自己的弓弩手,弓箭手布置在城墙上。 “安营扎寨第一天,我按兵不动。”赵沐说道。 “疲于奔波,是应该好好休整一下。”容昭轻笑点头,却伸手把一个将军军偶拿了出来,说道:“可是我却不能让你好好休息。我调五百精锐骑兵夜袭你的粮草堆。” “狠毒。”赵沐笑了掉,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大后方,“可是我这里有五千人把守,而且你看这里的地形,三面环山且都是悬崖峭壁,只有这一个出入口可以通行,而且我这里布防在方圆百丈之外,你五百人打过来根本靠不到边。” 容昭笑了笑,只管把将军的兵偶和一个骑兵推到距离赵沐的粮草堆百丈之外的一个缓坡上,轻笑道:“我留一半儿人在这里朝你的阵营射火箭,另一半儿人从这儿绕过去从山的这边攀爬上去,由上自下朝你的粮草射箭放火。如何?” 赵沐抬眼看着容昭,点头道:“好计谋。但是你这一半的骑兵要葬送到这道缓坡上了。还有你的将军带着另一半人怎么才能顺利的登上山顶呢?要知道我军布防的时候肯定会在山顶设咔哨的。制高点素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还有,即便你能够到山顶,且能够对我的粮草放火成功,可是你又该如何撤退呢?要知道我这里有五千人,救火,截杀你们都是绰绰有余的。” “你们在山顶上设哨卡是必然的,但我之所以偷袭,重点是在一个‘偷’字上。山下起火,你的人肯定会关注下面的动向,而我的人从你们背后瞧瞧摸过去很容易就能得手。难不成你山顶上会派驻数百人?再者,我为何要撤退?”容昭魅惑一笑,说道,“我山下的那一拨人只要放火成功会立刻撤退,你至少要有一队人马去追。你会派多少人去追呢?” “以你的胆量敢来放火烧我粮草我必然会以为来人不少,我至少要派出五百人去追。”赵沐沉吟道。 “你救火要多少人?”容昭又问。 “那要看火势如何,但至少要有五百人去救火。” “然而粮草着火可不是小事儿,一旦见火光,把守粮草的兵将们肯定会慌,你确定当时那种状况下你的部将会只留下五百人救火?” “的确不能。”赵沐笑了笑,若非容昭自己说了只带五百人去偷袭粮草,恐怕在他第一次放火的时候把守粮草的将士就已然慌了。若有人从背后山顶上往下投火种,那些人是必定会慌的,于是轻叹道:“你这招其实挺毒。好吧,五千兵马应该有大半儿会先去救火。为首之将应该会带一千精兵上山去追杀放火之人。” “可是你们从哪儿上去?怎么上去?”容昭轻笑道。 赵沐也笑了:“的确,悬崖天险是天然的屏障,这道屏障是双向的。不仅仅能保护山坳里的粮草,也能保护山顶上的伏兵。” “如此,你的人在下面救火,而我的两队人马分别从这条线,和这条线合并袭击你的侧翼。你们长途奔袭而来,半夜睡得沉,被火光惊醒之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囤放粮草的营地,我从这两边合并突袭,王爷你该回如何应对呢?”容昭得意的笑问。 “容昭,你太自信了。”赵沐轻笑摇头,“你可知道游牧民族最擅长的是什么?” 容昭闻言一愣,心想这回的确是托大了。然而赵沐却并没让容昭思考多久便接着说下去:“容昭,你太贪心了。你的这支队伍偷袭粮草成功之后若是及时撤离,或许还能保住性命。但是你选择再次偷袭可就是自寻死路了。第一,你的这五百人也不是铁打的,尤其是上山顶的这一半人马从山顶下来再一路绕过这里的布防到这个位置的时候,他们至少已经奔袭了上百里山路。你凭什么以为你这一半人到这时还有战斗力?还有你的另一半人马袭扰了粮草驻军之后也是亡命而逃,你又凭什么断定他们这些人能够成功的奔袭到这里?” 容昭暗暗地叹了口气,心想果然是纸上谈兵啊!之前看的那些什么军事小说电影电视剧的本来就不多,这会儿脑子还真是不够用了! “你的这一支小队到这里已经是死路一条,无需多说。接下来说说你的另一半计划吧。你的偷袭该不会仅仅是粮草这么简单吧?否则你的这一队人是没必要再跑到本王的左翼来送死的。” 容昭理了理思路,说道:“的确。我原本的计划是这五百人的小队从这两侧合并突袭你驻扎在这一片平地上的五千人,目的并不是击杀谁而是袭扰。只要能把你们的阵营搅乱就可以了。所以他们的做法会是四散开来,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嗯,这的确是袭扰的好办法。之后呢?”赵沐又问。 “后面跟着的自然是正面进攻。”容昭说着,轻轻地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我原本是想用五千人马正面进攻你的左翼,但听了你跟刚才的话,便可断定我这五千人根本不足以打掉你的左翼,也救不了这五百人。” “所以,这一场偷袭的结果是你损失一支五百人的精悍骑兵队,本王这边的粮草损失半数。而你的五千人吗正面进攻所换来的也不过是你我双方的僵持不下。” “没错。”容昭郁闷的点了点头,“这一局算是平了。” “你能想到主动进攻,这很不错,然而有些冒进了。”赵沐看着有些垂头丧气的容昭,微笑道。 “可是两军对阵,若不能主动进攻便只有被动挨打。敌军兵临城下,而我的城内还有老弱妇孺,我唯有进攻才是生路。” 第89节 “以攻为守,这很不错。但双方僵持不下,你就失了先机。”赵沐说着,便把大军压到城门口,“现在我粮草损失过半,必须速战速决。所以索性借着你这把余火出动左翼和中军共一万兵马攻城。” 容昭神色凛然盯着赵沐的兵偶压到古城模型的城门口,沉声道:“此时,我也只有背水一战了。我会先用有百丈射程的强弩射杀你方为首之将,当然,这并不一定能射中,但强弩的威力却会给你们带来一定的震撼。” “的确,在之前的时候,强弩会让北蒙人害怕。”赵沐点了点头,说道:“但北蒙民族生性彪悍,越是身处险境越是凶猛。只要有命在,便有一切。你的强弩也只能震慑他们片刻,而换来的却是他们更疯狂的进攻。另外,你别忘了他们游牧民族对弓箭的使用要比大齐民族更精炼。” 容昭盯着战局陷入了沉思,然而思来想去,这一局都没有胜算可言。他是从西疆长大的,虽然对北蒙不了解,但却对大齐的百姓非常了解,这些百姓们遇到战乱跑的比兔子还快,当初在西凉城的时候容朔在守城的时候下了一道命令,说是为了西凉城的安全,关闭四方城门,任何人不许随便出入。当时西凉城内就有人去偷偷放火,倒也不烧重要的东西,就只偷偷地点了平日里关系不好的相邻的柴堆想要趁机报复,之后又有人故意点自己家的柴堆冒充家里起火引起慌乱,弄得城内烟火四起逼得容朔不得不开了东城门放百姓们逃走——如果不让他们走,谁知道他们接下来会烧什么?保不定那天往将军府大门上倒火油放火烧也说不定呢。 沉思良久,容昭缓声说道:“你一万大军强攻,我倾尽全力抵抗,应该也只能守三天的时间。” “这怎么可能!”徐坚率先沉不住气了,“对方一万人,你也有一万人,他攻你守,你有坚固的城墙为盾牌,怎么可能只坚持三天?!” “我一万人,是全部的兵力。他一万人是一半的兵力。他可以两拨人马轮流进攻,而我的人却不眠不休一直死守。能坚持三天……已经是极限了。”容昭说着,轻轻地叹了口气,“其实,一开始的偷袭我并不是冒进,而是太保守了。” “重来一遍?”赵沐微笑着问。 “好。”容昭自嘲的笑了笑,“若如此匆匆就结束了战事,也太对不起这一套完美的模具了。” “那就重来。”赵沐说着,把自己的兵马撤回去一个一个重新摆放好。 容昭也借着重新摆兵偶的工夫细细的思索了一翻,再开战时依然是偷袭,然而容昭果然加了十倍的兵力,直接调一半过去袭击对方的粮草,然后偷袭成功之后直接原地转为正面进攻,用绳索空降的办法占据对方的粮草基地,另外的五千兵力也全部出动,直接从正面突击对方的中军大帐。 而这样做的结果是粮草这边获胜,而正面交锋大败。 赵沐的人马先解决完了正面突袭的五千人之后便腾出手来杀了个回马枪,直接把容昭偷袭粮草的那五千人给堵在了那个小山坳。 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出口的山坳就好像是一个瓮,而容昭的那五千人马便是瓮中之鳖。 烧了人家的粮草又怎么样?你的城内没有一兵一卒,可不就成了人家的粮草库? 容昭仰天一叹:“这次输的更彻底。” 赵沐微笑着安慰道:“倒也不失豪气!而且,败当然是残败,然而胜也是惨胜。本王这边的代价也很大啊,细算算,兵马也是折损过半。如果这是一场实战,泽州城丢了后面会有援军来收复,但北蒙人两年之内都不会发动大规模的进攻了。” “不是可以抢了这座城吗?粮草,金银,人马,都有啊。”旁边观望的萧珩纳闷的问。 容昭轻笑道:“北蒙一共有多少人?两万精兵应该也是倾其所有了。损失折半,便是整个国家的战力都打了折扣,他们跟东边的高丽,西北的羌族也多有摩擦,在兵力恢复之前他们肯定不敢再轻易的挑起事端了。至于这座城里的东西——也就是粮草和金银珠宝对他们有用,至于男女百姓……他们自然是看不上的,而且只怕连俘虏也会被全部杀掉,北蒙人不相信外族人会对他们忠诚,所以绝不会把外族人带回去,更不会让外族人充军。所以,这座城暂时丢了,等援军一到又可以收回来,北蒙人是不会长期占据这座城的——他们不需要这样的城,觉得这回把他们困死。” “不错。”赵沐听容昭说完,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能知道这些,就比在座的这些人都强。” 容昭自嘲一笑,说道:“再强也是王爷的手下败将而已。” “既然认输,那便输本王一事,可好?”赵沐微笑着问。 “既然输了,自然一切都听凭王爷处置。”容昭歪头看别处,满心的不痛快却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悔。 “那好,本王是觉得你既然已经入国子监读书,却一直没有表字,也是不像。今日便送你一字,如何?” 容昭没想到赵沐会提这么个要求,这也太容易了!当即便点头答应:“王爷才华横溢,身份尊贵,能给容昭赐字,实在是荣幸之至,只是不知道王爷所赐为何字?” “你极聪明,只是缺少一个引导你的良师。能入国子监读书对你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要懂得珍惜。”赵沐说着,又是微微一笑,“今日本王送你的表字便是‘惜之’。其实,你身边还有很多人都值得你去珍惜,不是吗?” “惜……之?”容昭暗暗地骂脏话,惜你个大头鬼啊!你特么故意得! 试想,以后在这国子监里,上到太傅下到同学,一个个都“惜之惜之”的叫自己,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还有另一个名字另一重身份,容昭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题外话------ 哈哈哈…… 沐沐太阴险了有木有? 真的要回家跪搓衣板了! 哈哈哈哈…… ☆、第十九回,夜难眠 容昭的脸色阴沉的难看,赵沐便不再多言,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回去的时候该怎么哄哄这恼羞成怒的家伙。然而萧正时却没领会容昭为何生气,还只当是他小孩子心性,因为输给了睿王所以脸上抹不开,于是笑呵呵的起身做总结,说道:“这次睿王爷跟容世子切磋兵法推演着实精彩,以后国子监里每隔一个月便举办一次这样的推演,文可兴邦,武可定国,文武之道要相辅相成嘛。大家都是我大齐朝将来的栋梁之才,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只要看到你们有所进益老夫都很高兴哪!想来陛下若是知道也极高兴的!嗯,老夫会把今日之事写成奏折交给陛下御览。诸位一定要勤学上进,不要辜负了陛下的期望啊!” 一众人等赶紧的躬身称是,并有国子监祭酒大人从旁边附和。 赵沐却轻声叹了口气,说道:“本王累了,该回去了。” 萧正时忙道:“王爷的病还没大好是应该好生修养。臣送王爷回府。” 赵沐站起身来又问容昭:“你跟本王一起回吧。” 容昭十分恭敬的朝着赵沐一拱手,正色道:“多谢王爷好意,今日得王爷教诲,容昭倍感惭愧,所以想要发愤图强。另外,敢问萧大人,这一套模具能不能晚一会儿再收起来?我想跟徐公子再借此机会推演一遍。” 萧正时刚要答应,却被赵沐抢了话:“勤学上进也不在这一时半刻。今日天色不早了,本王还有事儿跟你商量,明日再来推演吧,反正这模具就放在库房里也不会自己长腿跑了。” 容昭还想说什么,赵沐不等他开口便又给堵了回去:“怎么,连本王的话都不听了?” 能当着这么多人骂他?不能。容昭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起身跟着赵沐离去。 至集贤门外,赵沐的大马车早就等在那里,赵沐上车前还专门回头叫了一声容昭:“你上我的车,我与你有话要说。” 于是,容昭在众目睽睽之下钻进了睿王爷的马车。 马车的门帘一放下,容昭脸上端着的微笑就拉了下来,看都不看赵沐一眼,拿过坐垫来坐在他对面,闭上眼睛就睡。 赵沐也不着急,等着马车走了一段路约么着出了集贤街方才开口:“生气了?” “没有。”容昭闭着眼睛回了一句。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赵沐问。 “没什么可说的。”容昭淡淡的说道。 “跟我没什么可说的?”赵沐又问。 “您是王爷,我只不过是个世子,在你面前我有说话的余地吗?”容昭反问。 “看,还说没生气。”赵沐轻笑道,“我知道你生气了,而且我也谢谢你刚刚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发火骂人。现在没人了,你有什么要骂的就骂吧,我绝不还口。” “好笑。”容昭睁开眼睛瞥了赵沐一眼,冷笑。 “怎么?你不信?”赵沐又问。 “我累了,王爷能不能安静一会儿让我歇一歇?”容昭实在是懒得多说,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王爷赐字,这是多大的荣耀啊?以后在上京城行走,自己的脑门上就明白的贴着‘睿王’这两个大字了——光荣啊! 赵沐果然不再说什么。容昭也的确是累了,一开始是懒得说话,后来被马车颠来颠去果然睡着了。看着他的脑袋一点一点的靠在车壁上又往怀里低,赵沐知道这家伙是真的睡着了,于是起身过去坐在他身边,伸手把他拉到自己的肩上。容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一下,喃喃的骂了一句:“混蛋。”便依旧睡去。 赵沐也不恼,只腾出手去环住她,让她更舒服的靠在自己的怀里。 回到睿王府时天色已黑,马车停在二道院门之外,容昭还在沉沉的睡,赵沐的肩膀已经被压得酸麻,但他一点都不想动,只想就这样在马车里待下去直到年华老去,直到万年。 然而事与愿违。 不到一刻钟,随后跟来的萧正时便到了马车外,恭敬地喊了一声:“王爷,请下车。” 赵沐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道:“本王有点腿麻,等一会儿再下车。” 容昭迷迷糊糊的醒来,问:“到了?” “嗯,到了。”赵沐依然揽着容昭的腰不动。 “……我怎么睡着了。”容昭从赵沐的肩上爬起来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人家的怀里,一时觉得不好意思,因问:“没压坏你吧?” “……没有。”赵沐忽然就想歪了,只觉得耳根发烫,身体的某个部位开始疯狂的叫嚣。 容昭却因为刚睡醒还有些迷糊全然不知道自己引发了什么,伸了个懒腰起身下车去了。 萧正时在马车跟前躬身等候,见有人下车还以为是睿王忙上前搀扶,容昭也不客气伸手按在他的手臂上跳下车,笑道:“多谢大人。” “……”萧正时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也太不像话了,师生关系呢?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赵沐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才起身下车,因暮色沉沉,他下车后也没看清萧正时的脸色,只叹道:“坐车坐的久了,一双腿都是酸麻的。” “王爷是在车上睡着了吧?”萧正时伸手扶了一把赵沐,想了又想,中就忍不住低声问:“王爷对容昭好像与众不同一些?” “有吗?”赵沐反问了一句,不等萧正时回答,又笑道:“他本来就与众不同啊!” 萧正时细想,点了点头附和道:“王爷说的是,这孩子的确是跟别人不一样。” “舅父忙了一天了,想必也累了。本王也累,就不留舅父用晚饭了。”赵沐体贴的说道。 “那好,王爷今晚早些休息,身体还没大好,千万不能累着。”萧正时关心的劝道。 “谢舅父关心,本王心里有数。”赵沐站在院子里看着萧正时欲言又止。 萧正时因问:“王爷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了。我们之间难道还要有所保留吗?” “舅父,这件事情我已经跟母妃说过了,不知道她有没有跟你提及,就是我觉得表妹云欣不适合做本王的王妃,舅父应该考虑给她另择良缘。”赵沐说道。 “……你,王爷说什么?”萧正时顿时如遭五雷轰顶,不敢相信的问:“什么叫另择良缘?” “这几天表妹在王府里说是照顾本王的起居,实则搬弄是非越俎代庖,一些事情本王就不细说了,舅父回去让舅母好好地问问表妹就知道了。”赵沐平静的说道。 “好,老夫回去就问。时候不早了,王爷早些回去歇息,老夫告辞。”萧正时的内心疯狂的咆哮,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问问女儿在王府的这段日子到底做了什么事,又觉得不管因为什么,让睿王说出一句搬弄是非越俎代庖,这就应该把那死丫头关个十天半月让她好好地反思反思! 赵沐看着萧正时急匆匆的离去,淡淡的笑了笑转身往修远堂去。他不用想也知道今晚萧家必定会乱套,舅母王氏一向宠溺女儿,萧云欣的目空一切就是被王氏给惯的。之前赵沐觉得反正她是要做自己的王妃,傲气一些也无妨。 然而如今他找到了真正喜欢的人才明白,他对萧云欣从没在乎过,她在别人跟前傲气十足而在自己面前谦卑有礼又或者其他怎么样,他从没认真的看一眼。而容昭,他的一颦一笑,甚至轻轻地咳嗽一声都牵动着他的心。这种感觉十分陌生又妙不可言,令人着迷,沉醉。怪不得那些戏文诗词里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其实只要这会儿容昭说一声不争天下了咱们手拉手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平静的日子去,赵沐觉得自己也会高兴地点头。 “王爷,镇南候府有人来访。”霍云在赵沐耳边小声说道,“来人直接去了蘅院。” “找容昭的。”赵沐神色一冷,蹙眉道。 “是的。”霍云小声说道。 赵沐沉思了良久,方拜拜手吩咐霍云:“不要惊动,只当我们不知道。” “是。”霍云应道。 “叫人安排好外围的防护,尤其是蘅院那边。”赵沐想起容昭和卫承两个人联手让平南王府吃了个闷亏,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又吩咐霍云:“以后镇南候府那边的多加派些人手在外围走动。平南王府往后很长时间都会缠着他们不放。” “是,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安排。”霍云躬身道。 赵沐轻轻点头看着霍云出去才转身去榻上坐了下来。 其实在刚听说镇南候府有人来找容昭的时候,赵沐的胸口里翻滚起一股滔天的醋意,恨不得立刻就去蘅院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来睿王府找人竟然绕过了自己。然而幸存的一点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能来睿王府的人除了卫承再无旁人,卫承来找容昭肯定是因为凌晨的那场劫杀,自己这个时候过去除了不妥就是不当,所以必须沉住气。 今晚的蘅院很热闹,萧尚书府中也不寂寞,而最火热的当属平南王府。 平南王精心筹划着如何把儿子安全送去北疆,却没想到一出城门就被劫杀!劫杀其实是在预料之中的,易地而处,赵烈也知道卫承肯定不会罢休,绝对会安排人袭击自己的儿子,然而他却没想到卫承能调集这么多人手!更没想到他的儿子会受这般重伤。 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儿子,赵烈心如油煎。 在来回转了不知多少圈儿之后,赵烈焦急的问床边急的冒汗的太医:“伤势怎么样?!” 太医提着袍子起身转过来跪在赵烈跟前,无奈的说道:“王爷,世子爷这伤虽然严重,但却并不难医治,难的是伤了世子爷的兵器上喂了毒,而且……下官不能断定是什么毒,所以也配不出解药来。王爷速速另请高明吧!” 第90节 “中毒?!”赵烈听了这话气得跺脚,转身吩咐身边的管家:“速速去兰桂楼走一趟,把兰香给本王接来!” 管家应声而去,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便急匆匆的把兰香带进了王府。 兰香上前给赵海诊脉,又检查伤口并从伤口里挤出一些血来验看了好一番,最终还是无奈的摇头。 “怎么?”赵烈这回是真的急了。 兰香无奈的叹道:“王爷恕罪,奴家没见过这样的毒。” “你没见过?”赵烈一下子急了。 兰香是赵烈五年前替皇上巡视东南的时候因南宁知州而推荐认识的一个江风尘女子,此女容貌妩媚,善调毒,赵烈觉得此女对自己有用便把她带回了京城。原本是想把她送进宫里服侍皇上的,然这女子却说自己出身风尘只怕不能适应宫里的生活,还是在风尘之地更能为王爷效力。后来赵烈细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暗中买下了兰桂楼把这女子送进去做了花魁。 一开始赵烈也没对这女子有多大的信心,然而几年下来,好些事情都由此女做成,便渐渐对她多有青睐。今日一听说儿子中毒赵烈第一个就想到了她,然而她却说没见过这样的毒,这让赵烈一时有些茫然。 “王爷莫要着急,这几日奴家的师姐在京城,奴家师姐在毒术上的造诣远胜于奴家,是师傅的得意弟子,不如让她来给世子爷瞧瞧?只是她一个江湖之刃出入王府……”兰香忙建议。 “好!快些去接人。”赵烈一听有希望,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于是下面的人又一通忙活,一个时辰之后接来了兰香的师姐,兰香跟赵烈介绍说她师姐复姓万俟,单名一个垚(音‘yao’二声)字。赵烈哪里顾得上这个看上去与普通人无异的女子姓甚名谁,只问:“你能解我儿身上的毒吗?” 万俟垚淡然一笑,说道:“这世上的毒没有我不能解的。” “好,只要你能解了我儿身上的毒,多少银子本王都给你。”赵烈忙道。 “王爷此言差矣,奴家要那么多银子何用?” “那你要什么?”赵烈习惯性先谈价格。 “要什么暂且不说,能否先让奴家先见一见世子爷呢?”万俟垚问。 “自然可以,快去!”赵烈忙道。 万俟垚随着兰香进里面去看赵海,诊脉验伤之后,脸上的淡然之色一扫而光。 兰香看着万俟垚的脸色,小心的问:“师姐,怎么样?” “我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毒……”万俟垚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把话说大了,心下暗暗有些后悔。 “那怎么办?!”兰香顿时慌了,“要不,咱们还是传信给师傅她老人家吧。” “师傅现在在东海仙山清修,那销魂仙机已经修到第八层正是关键时刻,若是坏了师傅大事,你我都死无葬身之地!”万俟垚皱眉道。 “那我们如何跟王爷说呢?”兰香担心的问。平南王府可是师傅亲命她盯着的重要且关键的人物,通过这个人师傅可以掌控半个大齐王朝。若是这条线出事儿,别说死无葬身之地了,被师傅挫骨扬灰都不在话下。 “我来说。”万俟垚给兰香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先后出了赵海的卧房来厅里见赵烈。 赵烈一看两个女子的神色便知道实情并没那么简单,因沉着脸问:“万俟姑娘,怎么样?” 万俟垚微微福身,说道:“王爷,实在抱歉,这种毒十分复杂,至少是七种奇毒调配而成,所以解药一时半会儿配不出来。然而世子伤的极重,若不及时解毒恐怕会有性命之忧,为今之计是找到下毒之人,或许能尽快拿到解药。” “这话还用你说?若是能找到下毒之人本王还会派人去接你吗!”赵烈气得拍桌子。 兰香见状忙劝道:“王爷莫要着急上火,现如今我师姐对这下毒之人也十分感兴趣,想要会一会他。只是不知伤了世子的是什么人?我师姐武功极好,或许奴家有办法拿到解药。” “还能有什么人?自然是那镇南王府的小杂种!”赵烈愤愤然骂道。 “卫公子曾经师承武当山,伏击世子爷的应该是武当的人了?”兰香说道。 “不仅仅是武当的人。副将回来跟本王说伏击之人分四队,每一队人马的武功都是不同路数,其中有一队人是武当的,那些臭道士们连衣裳都没换,都是青衫道袍只用黑巾遮面。其他人却是三教九流,什么乱七八糟的武功都有。根本分不清是何方势力。” “奴家以为,有一个人王爷不能忘了。”兰香提醒道。 “谁?”赵烈皱眉问。 “靖西候世子,容昭。”兰香说道。 “对!”赵烈恍然道,“那容昭的身边有个女人善用毒,据说是巴蜀唐门之后。当年唐门被灭,这小丫头却幸免于难,后来也不知怎么就投靠了靖西候府,成了容昭的侍妾。这次我儿身中奇毒必定与她有关!” 万俟垚皱眉道:“这事儿我也想到过,只是那容昭住在睿王府,睿王府周围高手环侍,我们想硬闯是不可能的。” “不能硬闯,那老夫就找上门去。”赵烈已经年过半百,一想到儿子性命不保,那颗老心就揪痛不已。 ------题外话------ 亲爱滴们更晚了! 昨天又过敏,眼睛肿的看不清东西,~(>_<)~ 今天早晨五点起床才写了这点字! 哭死! ☆、第二十回,同入虎穴! “王爷找上门去说什么呢?”万俟垚反问。 赵烈哼道:“本王说什么自然不用你操心!” 万俟垚根本不管赵烈生不生气,淡然笑道:“不怕王爷恼,睿王跟您向来面和心不和,这会儿只怕正在看热闹的兴头上,未必肯帮你。王爷去睿王府,只怕连那个唐门孤女的面都见不到。” 赵烈心想也是,前阵子听闻有人在京郊附近暗中追杀容昭身边那个通晓毒术的丫头,这事儿虽然跟自己没关系,但以睿王的心性还有容昭那死小子的恶毒,肯定会把这笔账记在自己的头上。如今自己倒是送上门去,他们怎么可能出手相帮。 “王爷不必着急,刚我给世子诊过脉,世子中的毒是慢性毒药,现在毒尚未伤及心肺,我这里有一颗护心丹,给世子服下去至少可保他十天性命。这十天之内只要我们找到解药,世子爷便没有性命之忧。”万俟垚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送到赵烈面前。 赵烈一听儿子还有十天的寿命,顿时又怒又急,因问:“十天之内若是弄不到解药呢?!” 兰香赶紧的劝道:“王爷别着急,先保住世子的命再说吧。十天之内,我们全都想办法一定能弄到解药保住世子爷的命。” 赵烈伸手拿过那只药瓶看了看,皱眉道:“本王怎么知道这药不会是另一种毒药?” 万俟垚轻笑着上前把药瓶从赵烈的手中拿回来,打开,从里面倒出两颗药丸,把其中一颗丢进自己的嘴里吞下去之后方笑道:“若是毒药,就先毒死我。我们姐妹诚心诚意为王爷解忧,王爷却如此相待,实在叫人心寒。”说完,万俟垚把药瓶往手心里一攥,转身要走。 “等等。”赵烈忙道。 两边的护卫哗的一下闪身挡住万俟垚的去路。 “拿来。”赵烈说道。 万俟垚皱了皱眉头没有动。赵烈朝着身后的管家一挥手,管家便上前去朝着万俟垚拱了拱手,微笑道:“万俟姑娘,请您把药给我。” 万俟垚心中不快,药瓶便捏在手里不肯往外拿。 管家也不废话,直接上前一手捏住万俟垚的手腕,一手从她手心里把药瓶抠了出来。 “姑娘,今儿王爷心情不好,您那些小性子还是朝着旁人耍吧。”管家说完,转身回去把药瓶捧给赵烈看。 赵烈点了点头,吩咐道:“去给世子服下。” 管家欠了欠身转身进屋给赵海服药。赵烈则吩咐门口的两个护卫:“请兰香姑娘和万俟姑娘去后院住下,告诉王妃这二位姑娘乃是本王的贵客,一定好生招待。” “是。”护卫应声,闪开两边。 万俟垚看了兰香一眼,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所谓的护心丹给赵海服下去之后,赵海并未见好转,只是控制住了毒的扩散,保护住了心肺不受损。赵烈一夜未眠,眼看着天亮起来,王妃,侧妃以及姨娘侍妾们一并进来探视赵海的病情都被赵烈烦躁的赶了出去,只留下王妃一人在卧室里照顾。而他自己则换上朝服直接进宫面圣去了。 一夜没睡,赵烈的脑子一刻也没闲着,他叫了两个幕僚在跟前分析了当前的局势:一,儿子被袭击的事情跟镇南候府肯定有关系。但他没有证据,而且镇南候府现在风头正紧,他不可能跟卫长宁一样傻到直接拎着剑去闯镇南候府给儿子报仇。二,镇南候跟萧正时一向亲近,所以这事儿跟睿王府十有八九也有关系。至少容昭这小子肯定没闲着。三,年前,他通过周家给睿王下毒,用的毒药就是兰香给的所谓江湖上最难解的奇毒九连环。然而睿王没死!九连环之毒都没能毒死他,可见那个所谓的唐门孤女的确大有来头。 不管从哪一条来说,这事儿都必须由皇上出面,尽管知道儿子的仇皇上肯定报不了,皇上这时候也只会和稀泥,就想自己用计谋杀了卫长宁一样。但是这事儿是瞒不住的,必须先上奏。 至于皇上怎么和稀泥,自己下一步怎么给儿子找解药,怎么报这一箭剑之仇,都是上奏以后的事情。 今日刚好不是早朝日,皇上可以在悦妃的凝翠宫中睡到自然醒。然而却事与愿违,一大早乾元殿当值的人便送信来凝翠宫说平南王殿下跪在殿外请求见驾。本来就有起床气的皇上立刻火了:“不是让他在家里闭门思过吗?怎么敢跑到宫里来?敢把朕的话当耳旁风,这是忤逆之罪!” “陛下不要生气,平南王明知道您让他在家闭门思过却还是进宫要求面圣,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您先不要着急发火,且听听他说什么吧。”容悦温柔的劝道。 皇上叹了口气握住容悦的手,无奈的说道:“说好朕今日陪你去赏牡丹的,御花园的那一株墨牡丹今年有三十六个花苞,已经开了两朵了。” 容悦轻笑道:“那墨牡丹臣妾虽然没见过,但想来那三十六支花苞也并非一两日就开尽的。今日不赏,明日也来得及。但家国大事却刻不容缓,陛下万不可因为悦儿一介女子就置大事于不顾呀。悦儿可当不起‘红颜祸水’这四个字呢” “还是你懂事,等会儿你可以约着德妃去赏花,德妃才华文思都好,脾性也好,你们两个也合得来,有她带着你,朕更放心些。”皇上拍拍容悦的手背,开始起床。 “多谢陛下关怀。”容悦说着,已经转身去把龙袍拿过来伺候皇上穿衣裳。 赵烈在乾元殿跪了大半个时辰才等来了皇上,见着皇上,赵烈便放生痛哭。 皇上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因皱眉道:“七弟,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这一大早起来见到朕就哭成这样?你我都一把年纪了,叫人看了笑话!快起来,进来说话吧。” 赵烈抹了把眼泪谢了恩,进乾元殿又跪在皇上面前把自己儿子一出城就被袭击如今之受伤中毒昏迷不醒的事情哭哭咧咧的跟皇上说了一遍,最后磕头哀呼:“求皇上给臣弟做主!” 皇上一听这话立刻怒了,拍了龙案喝问旁边的张万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朕一点动静都没听见?徐攻是做什么吃的?!” 张万寿忙躬身道:“陛下息怒,奴才也没听见动静,这事儿真真是奇怪,要不奴才这就叫人去把徐将军宣来?” “宣!”皇上怒道。 平南王又哭:“陛下,这事儿跟镇南王府脱不了干系!臣府中幸存的护卫说,那些袭击他们的人有一拨是武当人,身上的青衫道袍就那么张扬的穿在身上,那卫承师承武当,这分明是向臣弟示威,向陛下和我皇族示威!求陛下为臣弟做主啊!” 皇上听了这话,沉沉的叹了口气,说道:“你别跪着了,起来说话!” “皇兄啊……”赵烈又抹了一把眼泪,哭道:“臣弟虽然有三个儿子,但也只有这一个嫡子,其他两个都是庶出,身份低位不说,平日里也疏于管教根本就上不得台面!这个儿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臣与绝后无异啊!求皇上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儿!” “救!朕也没说不救啊!叫太医院里最好的太医都去你府上,无论如何都要救活赵海。”皇上叹道。 “陛下,太医已经看过了,都说着毒从没见过,不知道该怎么解。”赵烈依然跪在地上不起来。 “那你说怎么办?!”皇上无奈的问。 赵烈看了一眼皇上,低声说道:“臣听说靖西候世子身边有一女子是巴蜀唐门的遗孤,原本想去睿王府求她,又怕她不肯给面子,不知道陛下发话,她肯不肯听……” “容昭?”皇上惊讶的挑了挑眉头,“他身边竟有巴蜀唐门的人?” “据说是的,之前睿王不小心中毒不就是她解的吗?后来臣弟还听说徐攻特地请了那女子去京兆府藏尸间去给周岳亭周小公子验尸,后来说周小公子撞墙而亡是因为服用了什么,什么毒药,反正这些事情都是臣弟从下人的嘴里听说的也不知道真假,但眼前这情形,臣弟的儿子却急等着人去救命,还请皇上看在先帝以及祖宗的份上,赐臣一道圣旨,让那唐门女去臣的府上走一趟吧!”赵烈说完,便又哭着磕头,样子十分可怜。 皇上见惯了赵烈飞扬跋扈的样子,却从未见过他这般悲苦,一时心中不忍,因道:“这也没什么难的,你只管起来吧,张万寿,你去睿王府走一趟,说朕的话,若容昭身边有这么个人,就去平南王府走一趟,救了赵海,平南王必有重谢……啊,朕也有重赏。” 张万寿忙应了一声,抱着佛尘出去了。 平南王依然跪在地上不起来。 皇上无奈的问:“你还有什么事儿啊?” “镇南候府……” “这事儿到此为止,卫长宁的死你要承担责任!再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袭击赵海的就是卫承的人?你是拿住了人证,还是有物证?”皇上的脸色立刻不好看了,卫承那边已经够叫人头疼的了,这会儿如果再去找他麻烦,估计整个卫氏一族不是反了就是灭了——这不是一个帝王想看见的事情。 “陛下……” “老七,你适可而止!”皇上生气的站起身来走到赵烈跟前,“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赵烈知道皇上不会因为此事去寻卫家的麻烦,但却没想到他的态度如此之坚决,一时间有些下不来台。 第91节 “老七啊!赵海只是重伤,不是没救。我们一起想办法给他治伤解毒就是了!你有何必非要攥着卫家不放?你要给儿子报仇,难道卫承不想给父亲报仇?你们两家这样闹,把朕置于何地?”皇上语重心长的叹道。 “虽然那卫长宁因为他父亲的事情提着剑闯入我府中要杀我反而被我的护卫杀了这件事情臣弟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但皇兄既然这样说,那臣弟也只好就此作罢。臣弟只是觉得如果这次不追究那卫承的责任,还会有下次,下下次,早晚有一天这小子非要取了臣弟父子的性命才肯罢休。但愿到那时,皇兄别忘了给臣弟报仇就是了。”赵烈闷声说道。 “他敢!”皇上立刻瞪起了眼睛。 “卫承那小子是个什么性子皇兄比臣弟更清楚,他能在乾元殿外跪三天三夜,他能在皇城门外劫杀钦差,他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赵烈反驳道。 “这件事情你不许再提,卫承那边交给朕来处理。”皇上说完,不等赵烈再说什么,便一会袖子吩咐道:“你先跪安吧。” 赵烈见皇上真的怒了,便不再多说,磕头请退。 看着赵烈离去的背影,皇上沉沉的舒了一口气,转身回龙椅上坐下之后喝了半盏茶陷入沉思。 却说张万寿出宫直奔睿王府,他是宫里来的人自然进正门,赵沐先得到消息请了他这位皇上身边的大总管进前厅喝茶,文明缘由之后方叫人去寻容昭。 容昭一夜没睡好,昨晚卫承来访一再问容昭该怎么样才能弄死赵海,卫承直言不讳的说只是重伤不算报仇。容昭劝了他大半夜,告诉他如今赵海活着比死了有用,又一再保证用不了多久赵海肯定得死。 没想到卫承一个闷声不响的孩子上来倔脾气这么倔,容昭把唾沫都说干了,直到过了三更天他才走。如今这一大早的容公子还没起床呢,就有人来说宫里的张公公来了要见他。容昭一听是宫里人,立刻推被子起床,连被打断的好梦都顾不上回味了。 “宫里来人?张万寿吗?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容昭一边往前面去一边问。 来传信的小厮回道:“世子爷,这些奴才都没来得及听见呢就被王爷打发过来请您呢。” “是张万寿而不是陈存孝,应该是皇上找我有事?皇上这个时候找我干什么呀?” “世子爷,这个奴才也不知道啊!” 容昭看了一眼传话的小厮,知道这人只不过是个低等传话的奴才,于是不再多说,只加快了脚步。 张万寿见着容昭,忙起身打招呼。容昭也抱拳行礼跟这老太监客气的寒暄。 “世子爷今天气色不错啊!”张万寿笑呵呵的说道。 “还好还好,张公公你是大忙人啊!怎么有时间来找我这个大闲人。”容昭笑问。 “哎呦喂,哪里是咱家找您呢,是平南王找您!”张万寿压低了声音说道。 旁边的赵沐眉头紧皱,不悦的说道:“容世子与平南王府素无往来,找容世子何事?再说了,他平南王找人,因何找到宫里去了?” 张万寿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平南王跟皇上说的是怕自己的面子不够请不动容公子身边的紫姬姑娘。” “哼。”赵沐冷声说道,“不是怕自己的面子不够,是怕自己的威严不够吧?他这是借着父皇来压本王呢。” “不管是不是借着皇上来压谁,这平南王府咱们是一定要走一趟喽?”容昭捏着下巴沉吟道。 “世子爷能亲自去那是再好不过了。”张万寿只求赶紧的完成任务回皇上身边去。 容昭皱眉想了想,说道:“只是,平南王府水深的很,我可不敢一个人去趟。张公公你随我一起去呗,这样不管如何你回到宫里也好跟皇上说个明白,到时候可别让平南王再去皇上跟前告我一状。反正他这个闭门思过之人想进宫就进,而我却没有这个特权,我想见皇上可是要等圣旨的。” 赵沐立刻说道:“他有特权,本王也有。本王陪你走这一遭。” 容昭回头朝着赵沐一拱手,笑道:“王爷侠肝义胆,容昭感激不尽。只是我如今住在王爷府上,人家自然就把我归为睿王府的人,你的话在皇上那里是有失公允的,可张公公就不一样啦!张公公是陛下的人,跟着我去就代表陛下,想来那平南王也不能太过为难我,你说是不是?” 张万寿也不傻,自然明白容昭是什么意思,可是眼看着睿王对容昭护犊子的样子,他这会儿若是不答应就是明摆着得罪了睿王。于是忙应道:“这事儿好说,反正也是陛下的命令,咱家就陪王爷和公子走一趟平南王府就是了。” “有劳公公。”容昭拱手道。 “世子爷客气。”张万寿平日里没少拿容昭的好处,且如今悦妃正当宠,他这会儿也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张万寿是骑马来的,但睿王身体虚弱如今是骑不得马,宋嬷嬷便命人准备马车,又服侍赵沐回修远堂换了一身亲王燕服出来,容昭也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带着面色苍白虚弱的紫姬一起,三人先后上了马车出睿王府往平南王府去。 赵沐容昭一行人跟从宫里回来的平南王几乎是同时进门。 平南王看见睿王和张万寿陪同容昭主仆二人同来,心中不免又对赵沐和容昭的关系重新估量了一次。心里暗暗琢摸着靖西候跟睿王府之间的交情到底有多深,睿王竟肯如此对容昭。 “王爷,容公子和他的侍妾紫姬姑娘咱家给你请来了。”张万寿见双方都沉默不言,只得硬着头皮先开口说话。 “多谢公公。”平南王朝着张万寿点了点头。 “王叔,赵海怎么样了?没事吧。”赵沐淡淡的问。 “贤侄去看看就知道了,已经丢了大半条命了!”赵烈叹了口气,又看容昭身旁的紫姬,说话倒也客气:“听说紫姬姑娘是巴蜀唐门之后,对毒术颇有研究,犬子这条命如今可就交到姑娘手上了。还请姑娘多多帮忙。” “王爷这话,紫姬实不敢当。”紫姬忙深深一福,“紫姬只是喜欢研究毒物而已,况且如今尚且不知道世子爷所中何毒呢,王爷这话说的太早了。” “那好说,请姑娘入内诊断伤情吧。”平南王抬手说道。 紫姬轻笑道:“王爷见谅,紫姬乃是公子之妾,怎么好随便入陌生男子的卧房。若是要入内给世子爷诊脉,还是要我家公子随行才符合礼数。” “本王也着实担心,一并去瞧瞧。”赵沐不等容昭说话,便插嘴道。 “好,那就一起去吧。”赵烈此时只想先把儿子救活,其他的暂时不重要。 赵沐容昭跟在赵烈身后先后进了赵海养伤的卧房,但见两个丫鬟守在紧闭的床帐跟前,见平南王进来,一起深深一福。 “把帐子打开。”赵烈吩咐道。 丫鬟应了一声上前去把床帐掀开,露出里面昏睡的赵海。 “紫姬姑娘,麻烦你了。”赵烈说道。 紫姬回头看容昭,容昭淡然说道:“去吧,来都来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是。”紫姬上前去扣在赵海的脉搏上认真的诊断了一会儿,又检查了他伤口流出来的血,方转身说道:“世子刚服用了护心丹,毒气暂时无法入侵肺腑,大概十日之内应无性命之忧。” 赵烈一听紫姬诊断出毒气无法侵入肺腑,又说有十日的时间性命无忧,一双昏黄的老眼顿时迸射出一股希望,忙道:“那紫姬姑娘可否配制解药?” 紫姬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仅仅能诊断出这么多,至于世子中了什么毒,还需取他的血拿回去好好地分解一下才能知道。也只有弄清楚了世子中的什么毒,才能配制解毒的药。这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弄清楚的事情,还请王爷见谅。” “你是说……要取了我儿的血拿回去分解检验,就能查出所中之毒?”平南王眯起眼睛看着紫姬,狐疑的问:“那你怎么分解?” 紫姬轻笑道:“怎么分解是我的独门之秘,一应器具都安放在睿王府中,再多的话么……请恕小女子无礼,就不方便告诉王爷了。” “你说是分解,莫不是监守自盗?”平南王冷笑道。 “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容昭上前一步挡在紫姬身前,怒视着赵烈,“你这话要有凭证的,否则我会去陛下面前告你栽赃嫁祸。” “实在是你这位姑娘说的话太过玄妙,让本王不得不多疑。”平南王摇头说道。 “不玄妙,你平南王是何许人等,能找上我们吗?”容昭冷笑道。 “说的也是。”赵烈点了点头,又问:“如何取血?” “用刀子划破手腕自然可取血,只是你这样的事情我可不敢动手,万一赵世子有什么三长两短王爷又该说我有心谋杀了。所以还是王爷自己找人动手吧。”紫姬淡淡的说道。 赵烈瞥了瞥嘴角,转身吩咐管家:“拿匕首和碗来。” 管家忙送上一柄短匕,赵烈接过匕首,又命管家拿着碗,自己走到床前抓起赵海的手腕,用匕首轻轻地划了一下,眼看着黑红色的血顺着伤口一滴一滴落到碗里。 紫姬看着已经结了大半碗方叫停,赵烈丢了匕首,又从旁边一个丫鬟手里拿过金疮药洒在赵海的伤口上,用白布缠了起来。 容昭环顾左右,去博古架上拿了一只青瓷花瓶来把那大半碗血倒进去交给紫姬,转身对赵烈说道:“好了,我们先告辞了。三日后有结果,王爷可派人来睿王府询问。” 赵沐也朝着赵烈拱了拱手,说道:“三日后,本王在府中扫榻烹茗,恭候叔王。” “那,你们这就走了?”赵烈心想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把人弄来府中,原本是想着把人扣住的呀! 容昭轻笑反问:“怎么,王爷是想留我们用饭?难道你这会儿不担心令郎的性命安危了?晚一刻回去,便晚一刻知道结果啊!” 一切事情在儿子的性命面前都不值一提,赵烈心里恨极了赵沐和容昭这两个人,他甚至可以断定儿子身体里的毒就是这个一身紫衣一脸妖媚的女子所为,然而他没有证据,却不敢轻易开口留人。这妖女身边是容昭,而容昭身边是睿王,以及张万寿。 此事万万不能轻举妄动。赵烈暗暗地劝自己。 从平南王府出来,张万寿便向赵沐和容昭告辞,说要赶紧回宫去跟陛下禀告此事。赵沐自然以礼相待,还破天荒的跟张万寿道了辛苦。 上车后,容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缓缓地靠在车壁上。 赵沐摇头叹道:“今日本王若是不来,你们两个人就得在平南王府住下了。” 紫姬也是心有余悸,拍拍胸口叹道:“出门的时候我看见门外的那些护卫了,一个个剑拔弩张,只等一声令下就动手呢!真真是多亏了王爷随行。不然这一趟龙潭虎穴奴家跟公子二人可闯不过去。” “赵烈花这么大的力气跑去皇宫里哭一场,自然是有所打算的。”容昭闭着眼睛冷声哼道。 赵沐轻笑道:“只是他没想到紫姬姑娘一句带血回去分解查验,就把他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题外话------ 亲爱滴们,下回更精彩哦! 月票评价票都砸过来吧! ☆、第二十一回,讨价还价 回到睿王府,紫姬便抱着那只青瓷花瓶回自己屋里去把那里面的血浇灌在一只粗瓷花盆里,看着那只巴掌大的圆叶植物,轻笑道:“乖,一次给你这么多好东西,一定要快快长大哦!” 容昭看着绿植肥厚的叶子上血色的叶脉,轻笑道:“这棵血菩提长势不错。只是不知道平南王知道他儿子的一碗血做了容昭的花肥,会心疼成什么样子?” “他肯定会想杀人。”赵沐端着梅若送上来的茶走到近前,好奇的问:“这个名叫血菩提?” “这是我培育出来的新品种,用天山雪莲的花芽嫁接到东洋黑皇后的枝干上,开花之后再授郁槿的花粉,结子后再发芽就是它了,血菩提是我们公子给它取的名字。”紫姬得意的笑道。 “你这一株花草竟然结合了三种来自东,北,西的珍稀花草,而且培育出跟之前完全不同的物种来,真是闻所未闻。”赵沐叹道。 “想要奇毒,就得从物种开始。”容昭轻笑道,“这种经过几代培育的物种一出生就带着毒性,而且是变异的毒,想要解药简直比登天还难。” “你们可真是敢想敢做。”赵沐轻声叹道。 “闲着也是闲着嘛,我们不爱读书,不能习武,不折腾点有意思的事情怎么打发这无聊的人生呢。”容昭轻笑道。 “对了,用这种中毒人的血浇灌,这棵花草的毒性又增加一层?”赵沐又问。 “不一定,植物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给它们浇灌的是屎尿,开花结果却又香又甜。”容昭笑道。 “……”赵沐只觉得一阵恶心,遂再也不多问。 梅若带着兰蕴等人端着几色干果进来摆在东窗下的榻上,又转身笑道:“王爷别站着说话呀,请坐下用茶点。” 赵沐满意的微笑道:“好。” 容昭则不满的瞪了梅若一眼,嫌她多事——这都什么时辰了?他跟着跑出去一趟还嫌不够,还坐在这里喝茶? “王爷你慢慢用茶,我得去国子监了。这大半天没去,耽误了好些课。”容昭说着,又吩咐梅若:“进来替我换衣裳。” “你也不必忙了,今日国子监一天都没课。”赵沐轻笑道。 “为什么?”容昭纳闷的问,“今儿一天没课我怎么不知道?” “本王刚叫人去说的,昨天一天学子们和太傅们都辛苦的很,也该沐休一天松散松散才是。”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依我看,这国子监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容昭说着,便去赵沐对面坐下来抓了一把瓜子狠狠地磕着。 赵沐则悠闲得吹了吹茶末,说道:“科举制度被废除,国子监本早就是个摆设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两天。” 第92节 “那明日呢?开课吗?” “明日是国子监祭酒亲自给大家上课,专门讲宫廷宴会的礼仪,这个你该去学学,过些日子端午节了,宫里会设宴,你身为皇亲国戚自然也应该进宫领宴的。”赵沐说道。 “端午节还要进宫领宴?”容昭顿时惊喜——又可以看见姐姐了啊! “是啊!往年的规矩是过了端午节父皇便带着几位宠妃去西长京避暑了。悦妃娘娘今年正得宠,段无宴上自然有你一席之地。”赵沐说道。 “这个好。”容昭由衷的称赞着,一扭头看见旁边的小高几上放着一张橘色的请柬,因问:“这是什么?” “嗳,对了。有件事情忘了告诉公子——这是今儿上午顾家的明轩姑娘差人送来的请帖,说是后日请公子去顾家赴宴。”梅若忙应道。 “明轩?”容昭一下子明白过来,“哦,对了,后日是她生辰吧?” “应该是的。”梅若说道,“上次公子回来不是说这个月是顾姑娘的生辰吗?还专门跟娘娘讨要了几样好东西准备给顾姑娘做寿礼。” “对,你不说我还忘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真是烦人!好不容易有个高兴地事儿,可得好好地去乐一乐。”容昭说着,把手里剩下的瓜子丢回盘子里,起身对赵沐说道:“走,帮我去给明轩挑寿礼。” 赵沐听容昭一口一个“明轩”叫的亲热的很,一时间肚子里又飘起一阵酸雨,叹道:“平常这些人过生日,互相之间不过是送一幅字或者一张画而已,你倒好!居然在悦妃娘娘那里挑寿礼,这摆明了是要把众人都压下去的意思呀?你就不怕顾家人误会你这是要上门提亲的?” “不至于吧?”容昭一愣,从心里认真琢磨赵沐的话。说实在的,如果顾家真的误会了,还真真是个大麻烦。然而当他一抬头看见赵沐眼里促狭的目光时,又顿悟了,于是冷笑道:“如果王爷嫌我准备的寿礼不合时宜,那就麻烦你帮我准备一份吧。” 赵沐正有心讨好容昭,一听这话立刻应承下来:“好,我替你准备,这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 容昭看他答应的这么痛快,又不怎么相信了,因问:“你可别故意使坏,让我在顾家丢了面子。”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小气?”赵沐好笑的问。 “当然。”容昭毫不客气的哼道。 “既然这么不放心,那不妨跟我去看看。”赵沐说着,把手中茶盏放下,款款起身。 “看什么?去哪儿看?”容昭问。 “自然是去看寿礼,去库房。”赵沐笑道。 “王爷是想朝着我这种穷酸小子显摆一下你的宝藏?”容昭心想你倒是不见外,竟然带我去你的库房。 赵沐叹道:“你明明知道不是的,又何苦非要扭曲我的意思?” “主要是你这人心机太深,被你算计过一次两次,总要防着点。”容昭嘲讽道。 赵沐摇了摇头,没反驳他的话,只问:“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好歹也要给明轩挑一件像样的寿礼。”容昭说得理直气壮。 睿王府的库房在东跨院,离得容昭住的蘅院并不太远,出门往后走,拐过一道弯儿进一个花瓶式院门就是了。高高大大的五间三层楼房外带东西厢房和后小院的格局,让容昭从肚子里直骂娘——也不知道赵沐这厮到底藏了多少宝贝在这里!然而,当赵沐带着容昭进后院从一个小隔间里下楼梯进了地下库房去的时候,容昭连骂人的心思都没有了。 一眼望不到头的库房,里面堆着各种各样的大箱子,虽然是地下,但却不觉潮湿,容昭忍不住好奇的问赵沐是怎么回事儿,赵沐指了指旁边的一个黑色方形柱子,说道:“这柱子往上通到地面刚好是院子里以及传堂过道上的风灯,同时也是这地库的通风口。” “太妙了。”容昭感叹道。 赵沐笑了笑没再多说,只引着容昭往里走。 容昭又问:“这库房修成得耗费多少时间,多少银子?” 赵沐摇头说道:“这个么,我也不清楚。这座王府是前朝一个王爷的府邸,我八岁那年母妃跟父皇求了这里开始修缮,十八岁那年我从宫里搬出来住进这里时,这个地库就已经修好了。按理说,这地库是一开始建府就有的,只是后来与修缮过,若是凭空修这么一座地库,至少也得三五年的功夫吧,银子么……就更不好说了。” 容昭又在心里骂了一句真特么虐人!然后又下定决心一定要给明轩挑个价值连城的礼物,反正再值钱的礼物对赵沐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这边。”赵沐带着容昭走到墙壁处,按下墙上的一个按钮打开一扇厚重的石头门,出现一个暗间。 容昭此时连惊讶的力气都没有了,麻木的跟着赵沐进去才发现这里面居然放的是一架子一架子的书简!是麻绳竹篾穿成的真正的书简而不是纸书也不是帛书。 开始的片刻,容昭还没反应过来,看着屋顶镶嵌的大颗夜明珠心想难道这些破书简比金银珠宝值钱?然而等他想明白后立刻两眼放光——这是真正的古籍啊!大齐朝虽然很落后,但工匠们已经懂得造纸,所以这些贵族之间的书信多以纸张为主,再要紧的东西就写绢帛。而这种竹简对大齐朝来说则是三四百年前用的东西了。 容昭这辈子活在这万恶的大封建朝代,唯一赶到欣慰的就是能找到后世失传的古籍,研究一些后世人得不到的秘方古术,眼见着这满屋子的书简,容昭差点欢呼雀跃起来,一时也顾不上给明轩找什么寿礼了,转身从进门的架子开始一卷一卷的翻找,想从里面找出自己感兴趣的书简。 赵沐只是微笑着看了看容昭,便转身往里面去从某个架子上抽出一个书简袋子,看清楚绢袋上写的字之后又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容昭一点一点的翻,反正在地下库房里照明靠的是夜明珠,本身也不知道天黑天亮,容昭也不知道自己翻了多久,忽然觉得饥肠辘辘,肚子里开始唱空城计了才抬头看看四周,因不见赵沐的影子,容昭便高声喊了一嗓子:“人呢?” “在这儿。”外面传来赵沐的声音。 容昭抱着七八卷书简出去便看见赵沐坐在一个藤编的躺椅上,手中握着一卷竹简,旁边放这个小几,几上放着两个半盘糕点。 容昭一看见吃的立刻忍不住了,三步两步走过去拿了一块山药糕就往嘴里送。 “瞧你一手的灰!”赵沐皱眉提醒道。 容昭低头看了看手指——并没有灰,这些书简如此珍贵,每天都有专门的人收拾打扫,那间藏书间里纤尘不染。 “走吧。”赵沐把手里的书简卷起来塞进书袋里,缓缓起身。 “哎呀,忘了给明轩挑礼物了。”容昭这才想起正事儿来。 赵沐抬了抬手中的书简,说道:“早替你挑好了。” “这是什么?”容昭纳闷的接过那卷书简,却见书袋上以小篆写着《楚云令》三个字,因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又问:“楚云令是什么书?讲什么的?” “这是先楚的乐谱。”赵沐轻笑着解释道,“明轩喜欢琴,一直想要这套乐谱却不得。后日你做生辰礼物送给她,必定会让她欢喜的。” “你怎么知道她喜欢琴?”容昭立刻反问。 赵沐看着容昭笑,却不说话。 容昭问的时候还没觉得怎样,见赵沐笑而不言顿时觉得其中必有猫腻,于是追问:“你是不是喜欢明轩?” “嗳!”赵沐轻叹了口气,又笑着敲了敲容昭的脑门。 “讨厌!”容昭往后退了一步,怒道:“谁准你碰我的?!”“只可惜这里没有镜子。”赵沐摇了摇头,转身就往外走。 容昭知道这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但却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于是紧紧地跟上去追问:“你什么意思?!” “如果有镜子的话,你该能看见自己吃醋的样子有多好玩了。”赵沐说完,哈哈大笑。 “……赵沐!”容昭生气的喝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你不给我寸,我哪里能进尺呢?”赵沐得意的走在前面,眼角眉梢都是春风得意。 容昭朝着他的背影呲牙咧嘴比划着拳脚,却终究是舍不得拍这家伙一下。 第三日是顾明轩的生日,容昭头一天在国子监里告了假,一大早起来便梳洗打扮,把自己收拾的清俊儒雅,准备去赴宴,霍云急匆匆的来了,回道:“容公子,平南王府的大管家来了,说是来请教他们家世子爷的什么分解结果?” “喏。”容昭转身去书桌上拿了一张纸递给霍云,说道:“五万两银子,给他这个结果。” “五,五万?!”霍云差点吓傻了,心想我没听错吧? “怎么,是不是平南王世子的命用五万银子换太便宜了?要不……十万?” “五万就五万吧。”霍云心说若是管平南王府的大管家要十万两银子,那牢头儿会不会气得一口气上不来死在这里?这一大早晨的得多晦气啊!还是算了吧。 “记得一手给钱一手给结果。你若果拿不回五万银子给本公子,本公子回头可要你好看!”容昭朝着霍云的背影喊道。 霍云大声答应着,心里却在腹诽容公子你怎么不上街抢钱?不过若对方是平南王的话,霍云不介意抢的更多一些。 前院偏厅内,平南王府的大管家一听霍云说要五万银子才能给结果,当时就蹦了起来,叉开五个手指头生气的说道:“你去问问容公子怎么不去大街上抢钱啊?这么一张纸你管我要五万两银子?!” 霍云无奈的笑道:“大管家,不是我说话难听,难道你们家世子爷的命还抵不过五万两银子?有了这张纸,你们就可以根据他所中之毒配解药了!” 大管家一听是这个理,然而五万两银子不是小数,他一个管家还做不了主,于是摇头道:“数量太多,我可做不了这个主。” “您做不了主就赶紧的回去请示王爷。我把话可说到前头——容公子一会儿要出门,等你回来可找不到他了。”霍云笑眯眯的说道。 “出门?去哪儿?”大管家又问。 霍云也不怕告诉,微笑道:“去顾家,今儿顾姑娘的生辰呢,容公子去给顾姑娘祝寿。” “那行,回头我问过王爷再去顾家找你们。”大管家说完,拔脚走了。 顾明轩过生日按道理是不敢惊动赵沐的,然而容昭去,赵沐也不愿一个人在家里呆着,也换了一身燕服跟容昭一起去了。 原本是小姑娘家过生日,只是一般的家宴,连请容昭的帖子都是以顾忱的名义写的,只说请容昭来府中小聚而已,然赵沐一来,顾明轩的几个手帕交变都拘谨了许多。连萧云欣也没好意思上前来跟赵沐搭讪,只低眉顺眼的躲在顾明轩身旁偷偷地瞄赵沐。 寒暄过后,容昭把那卷换了新书袋的《楚云令》拿出来给顾明轩,微笑道:“这是我和睿王爷给你的寿礼,希望你能喜欢。” 顾明轩看着绣这寿字的大红锦缎书袋,还猜到里面是一卷价古书,既然这礼物挂上了睿王的名头,想来这古书定是真迹绝版,便笑道:“这也太贵重了些。” 容昭笑道:“你还没看,怎么就知道贵重了?或许入不得你的眼呢。” “睿王爷送的东西自然是价值连城的。”顾明轩一边说着一边把书袋打开,从里面取出那卷古书简,待翻转半圈儿看见上面的篆体小字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喜欢?”容昭笑问。 “太好了!这是《楚云令》啊!我叫兄长帮我找这个已经找了好久了!想不到这宝贝居然在睿王府!”顾明轩高兴地都要跳起来了。 “多谢睿王,多谢容公子!”顾明轩说着,又朝着赵沐和容昭褔身道谢。 这《楚云令》对寻常人家来说也许只是一卷值钱的古籍而已,但对喜欢音律的顾明轩来说却如获至宝。顾忱深知妹妹的秉性,也知道这卷古籍的价值,遂跟着上前来朝赵沐拱手道谢,他自然明白以容昭的修养肯定不知道《楚云令》是何物,更不可能拿来送给自己的妹妹做寿礼。 “只要顾姑娘喜欢就好了,再说,这是惜之的意思,我只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赵沐微笑道。 “惜之有心了。”顾忱又朝容昭道谢。 容昭乍然听见‘惜之’这两个字时,还没反应过来人家是说自己,等顾忱朝着自己行礼后才反应过来,又忍不住瞪了赵沐一眼,拱手还礼:“昭承蒙顾家抬爱方能参加明轩姑娘的寿宴,这寿礼自然要有诚意才说得过去,否则,以后哪里还能厚着脸皮登顾家的门呢。” “哈哈!惜之真是客气。来来,快请入座。”顾忱笑着照顾赵沐和容昭入座,又向赵沐解释道:“今日为了让妹妹跟朋友们一起玩个开心,家母一早便带着人去城外大悲寺听静一师傅讲经去了。家父前几日奉旨去督查春灾一事尚未回来,所以家里也只由着我们兄妹二人闹。若有失礼之处,王爷切莫见怪。” 赵沐笑道:“本王是不请自到,已经是失礼在先了,怎么还好挑你们的不是?大家还是自由自在些更好,本王在家里也是闷得很才跟惜之一起来凑热闹的。若是你们只管讲规矩,那本王这就走。” “王爷说笑了。王爷请坐。”顾忱客客气气的请赵沐入了上座。 顾明轩过生日,请的还是当初在桃花涧雅聚的几个朋友,只有谢家两姐妹没来,据说是因为谢家老太太病了。另外多了顾家本家的几个姑娘,只有两个还上得了台面,帮着顾明轩照顾客人。其他三个年纪小,见有生人便十分拘谨,顾明轩叫她们的奶娘带着她们去旁处吃果子去了。 容昭坐在赵沐下手,不时的看一眼坐在顾明轩身旁的萧云欣,一时间心里很是纳闷,暗想怎么萧云欣今日这么乖巧,没上来跟赵沐纠缠呢?再看赵沐神色如常,好像对萧云欣的不正常一点都没感知似的。 有内幕!容昭忍不住又剜了赵沐一眼。 赵沐刚好回头看他,见他朝着自己放冷光,因笑问:“惜之,有什么事情吗?” 惜之,惜之,惜你个脑袋!容昭狠狠地剜了赵沐一眼,冷声说道:“今儿明轩的寿辰,王爷是首席嘉宾,即便是身体不适不能喝酒也应该说点什么吧?” “说的是。”赵沐微笑点头,举起茶盏说道:“今日明轩的寿辰,本王以茶代酒,先祝明轩姑娘芳华永驻,红颜不老。” “多谢王爷。”顾明轩忙朝着赵沐深深一福。 “本王身体尚未大好不能饮酒,但也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今日本王是随惜之来的,这酒就由惜之代本王跟大家喝,大家说可好?” “好啊!”顾忱立刻应道。 “这怎么好?明轩小小生辰劳动王爷大驾已然是心中不安,若是再让容公子喝醉了,岂不是讨骂么?”顾明轩知道容昭是女儿家,便不肯让他多喝。 “明轩,这阵子你不是叫家里的伶人排演了一出好戏吗?咱们都等着瞧呢!”萧云欣忽然岔开了话题。顾明轩忙笑道:“哎呀,只顾着说话了,可把这事儿给忘了。今日特意请容公子过来是因为我闲着没事儿在家里排了一场戏,就是以那日容公子说的《梁祝》的故事编的,可费了我许多工夫,总觉得还有些不尽人意,所以借着今日的机会特意给公子下了请帖,是想请公子来指正一下。” “这可不敢当,在戏文词曲上,我可是个门外汉。”容昭忙笑道。 顾明轩笑道:“话虽然这般说,可这故事到底是你讲给我们听的,而且当日听你那一曲高歌我才有了编写这戏文的心思,所以想着公子看了这戏文是必然有感触的。” 第93节 赵沐笑道:“明轩真是才思敏捷,这才几日的工夫居然排演出了戏文,快快演来给咱们瞧瞧吧。” 顾明轩答应着转身吩咐自己的奶娘,奶娘含笑退下,没多会儿的工夫对面小戏台子上的帷幕缓缓拉开,先是梁山伯以念白登场,正是梁祝初相见的场景。 众人都看得有滋有味,容昭也难得没觉得烦,一边嗑瓜子一边耐心的听着每一句戏文。 然而好事总有人打扰,这边一场戏还没唱完就有人进来回道:“公子,平南王府大管家来了,说是有事要见容公子。” “平南王府的管家见容公子?”顾忱纳闷的看了一眼容昭,又问来回话的人:“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容昭笑道:“不用问了,我自然知道。这里不方便,我去前面见他。” 顾忱起身说道:“我陪你去。” “也好。”容昭原本是想拒绝的,但又想这是顾家,顾忱在旁边陪着也是理所应当的。 “本王也去。”赵沐说道。 “这几不必了。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王爷还是坐在这里好好看戏吧。”容昭笑道。 “王爷放心,有我在,就算是平南王亲自来了也不能把惜之怎么样,这里好歹是我们顾家的府邸。”顾忱冷笑道。 赵沐听了这话,微笑道:“好吧,那本王就放心了。” 容昭和顾忱两个人一起往前面去见客,前厅里等待的平南王府大管家早就心急如焚,茶也不喝,只在屋里转圈儿。见二人进来,大管家忙上前说道:“容公子,我们王爷说,五万两银子也太多了,这一时半刻也凑不齐这许多,我这里带了一万两来,剩下的四万给您打个欠条可以吗?” “欠条?”容昭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你家世子爷的命也能打欠条吗?” “三日之后一定会把银子凑齐的。容公子也知道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而且这事儿皇上也知道,如果您这般为难我们,皇上知道了怕也不好说吧?”大管家一把年纪了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说这些,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容昭好笑的摇了摇头:“你拿皇上来压我?好哇!你一万两拿来,我把那七种毒药告诉你,只是你回去告诉你们家王爷,任何分解查验都是有误差的,我这儿也一样。你五万两银子给我打个两折,那我这七种毒药随便错个一两种也足以对得起你们了。” ------题外话------ 正是开启敲竹杠模式! 嗯,亲们的月票再不砸过来,让昭昭去瞧你们家竹杠啦! 不开玩笑哦!看我正经脸! ☆、第二十二回,赖不掉的帐! 大管家一听这话立刻变了脸色,忙道:“容世子,你不能这样!我又不是不给你钱!堂堂平南王府还能差了你这几万两银子嘛!” “是呀,你们堂堂平南王府自然不差这几万两银子,可我在京城毫无根基,你们想赖我的帐,想要欺负我孤身一人,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吧。我这银子能不能拿到手倒是在其次,小命能不能保得住还两说呢。”容昭冷笑道。 “瞧你这话说的,这怎么可能嘛!”平南王府的管家摇头道。 “是啊!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平南王府也不能只手遮天。上头还有皇上呢!”顾忱淡淡的说道。 “顾公子,咱们好好地说话,您可别冷嘲热讽的。”管家无奈的笑道。 “今儿是本公子家宴,容公子是我顾家的座上宾,你有事快说,没事就请回,后面我几位朋友都等着跟容公子喝酒呢。”顾忱蹙眉说道。 “容公子,那咱们这事儿你说……”管家又看容昭。 “这事儿不是我说,是你们说。”容昭笑道。 “我身上只带了两万两银票,再多可真的拿不出来了。您先把东西给我,最晚后天一早,我一定把剩下的银子送到睿王府,行吗?” “再说下去本公子倒像是见死不救了,那就这样吧。”容昭无奈的笑道。 “多谢公子。”管家从袖子里拿出一叠银票双手奉上。 容昭伸手接了银票看了看,转手交给身后的梅若,方对外面喊了一声:“霍云?” “属下在。”霍云应声而入。 “东西给他吧。”容昭说着,人已经站起身来要走。 “是。”霍云从怀里摸出一张纸交给平南王府的管家。 “那这……这上面写的对不对呢?”管家接过来展开一看,上面写的字他都认识,但组合起来这一个个词都怪怪的,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一大早公子交给我的那张,何曾改过?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霍云没好气的说道。 “那好,那我先告辞了。”管家朝着容昭和顾忱点了点头,拿着那张纸转身离去。 顾忱这才有功夫问容昭:“是什么东西值五万两?” “赵海去北疆的路上比袭击受了重伤的事情你该知道了?”容昭问。 “知道了,这事儿如今传的沸沸扬扬的,听说赵海还身中剧毒?他们用小人之计杀了镇南候,如今算是遭报应了。”顾忱笑道。 “是啊!赵海身中奇毒无人能解,所以他爹想到了我的紫姬。跑进宫里去讨了一道圣旨让紫姬给他儿子去解毒……哈哈!”容昭说着,嘲讽一笑。 “呸!这老东西真是不要脸。求人还不肯低头,仗着只是皇族就到处摆那副臭架子。”顾忱啐道。 容昭轻笑道:“所以了,他摆架子,我就要银子。他堂堂皇族身份尊贵,该不会跟我一个纨绔无赖耍穷酸吧?” “哈哈!这招狠。对付他这种人就该这样!”顾忱笑着拍拍容昭的肩膀,又奇怪的问:“你刚给他的那张纸是解药?就这么给他也太便宜他们了!” “不是解药。只是写明白赵海中的是什么毒而已。至于怎么配解药,配什么样的解药,现如今还没个说法。”容昭笑道。 “只是写明白他中的什么毒,你就敢要五万两银子?”这回顾忱真的是给惊到了。 “平南王府人才济济却没有人知道赵海中的什么毒,连太医院最好的太医都查不出来,唯有我能查出来这七种毒,你说值不值这个价?” “七种毒?!”顾忱瞪大了眼睛,“那赵海还有命活着真是个奇迹啊!” “有高手给他服了护心丹,可保毒气在十日之内无法入侵五脏肺腑。所以赵海暂时还有命在。”容昭解释道。 “原来如此。”顾忱点头道,“那他现在知道赵海中的是什么毒,自然可以自己配置解药了?如此说来五万两银子买他儿子一条命,也真是不算贵。” “两万!哪里有五万?!”容昭嘲讽一笑,摇头道,“我是盘算的挺美,我敢说那三万银子他肯定会赖掉的。” “这种事儿他还真干得出来。”顾忱也是无奈的摇头,两个人说话间又回到宴席上去。 却说平南王府的大管家拿着两万两银子换来的纸条离开顾家,一路上丝毫不敢耽搁打马如飞回到平南王府,第一时间把纸条送到平南王的手里。 兰香和万俟垚早就等在这里,反正赵烈也不懂什么毒术,转手就把纸条交给万俟垚,说道:“你看看。” 万俟垚不看便罢,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失声道:“这不可能!” “怎么了?”赵烈问。 万俟垚却抬头看着兰香,兰香却像是见鬼一样看着那张纸。 “到底是怎么回事?!”赵烈不耐烦的问。 “这是九连环之毒里面的七种,只是顺序变了。”万俟垚皱眉道。 “我就说这毒肯定是那个死丫头在搞鬼!果不其然!”赵烈气得一脚踹翻了旁边的黄铜痰盂,怒声骂道:“本王这就去找她算账!” “王爷!”万俟垚忙上前去拦住了赵烈,“你这样去找她,她若是不认账呢?巴蜀唐门早就被灭了,当初这丫头还是个孩子,九连环之毒的事情她未必知道。再者,前阵子徐攻不是还请她去检验周岳亭的尸体吗?或许她只是懂得一套特殊的检验方法而已,你这样去找她算账实在是平白落人口实。若只是容昭一人倒也罢了,那睿王可不是省油的灯。” 赵烈沉沉的叹了口气,皱眉道:“说不得这口气只能暂时咽下,等回头寻找机会再报此仇!” “王爷说的是。”万俟垚忙道。 “既然这样,你立刻去配解药吧,需要什么东西只管说。”赵烈说道。 万俟垚回头看了一眼兰香,兰香抿了抿唇,小心的说道:“王爷,九连环是无解之毒……” “放屁!”赵烈立刻骂了脏话,“赵沐不是中了这种毒照样活得好好地吗?怎么就无解了?!” “是。”兰香心虚的应了一声,又悄悄地看万俟垚。 万俟垚无奈的说道:“王爷,睿王的毒是那个紫姬解的。可我们到现在也没有配制出过解药。更何况,看这纸上写的,九连环之毒倒着用,配制比重肯定有所不同,这解药只怕就更难了。” “你的意思是说,让本王去找那个叫紫姬的臭丫头,求着她来就本王的儿子?!”赵烈瞪着万俟垚,一双阴狠的鹰眸子几乎要瞪出血来。 “王爷,我们只有十天的时间。”万俟垚无奈的叹道,“如果我们有一年的时间,我跟我师妹可以一道毒药一道毒药的慢慢试,可现在不行。就世子的命要紧啊!” 赵烈听了这话简直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在屋里转来转去,最后掀了茶桌指着兰香和万俟垚怒骂:“滚!都给老子滚!滚!” 兰香不敢多说,忙拉着万俟垚匆匆的滚了。 旁边的大管家缩了缩肩膀不敢说话,生怕不小心被王爷嫌弃,一并叫他也滚了。 “容昭现在在顾家?”平南王暴躁之后冷静下来,儿子还得救,求爷爷告奶奶都得救!于是转身问管家,“早起听你说是顾家的丫头今日过生日?” “回王爷,是这样。”管家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去准备一份寿礼,陪本王去顾家。”赵烈阴测测的说道。 “是,王爷。”管家应了一声赶紧的去库房挑了一对和田玉狮子镇纸,一支沉香木的臂搁,十匹颜色清雅质地上好的杭绸来给赵烈过目。 赵烈不是寻个借口去找容昭哪里会在乎这些,于是看也不看就吩咐管家带上东西跟他走。 平南王府跟顾家离得不近,顾家乃是累世大家,祖宅在皇宫东面,跟谢家,王家毗邻。平南王府则是当朝皇族,府邸都修建在皇宫西面,跟本朝新封的王公侯伯们的府邸基本连成一片。 经过管家这一个来回的忙活,顾家这边的宴席已经接近尾声了。 容昭以及席间众人都有多多少少有了些许醉意,只有睿王因为身体缘故滴酒不沾,保持着原本的清醒。听说平南王来了,而且是给顾明轩祝寿,顾忱当时就愣了,喃喃的问:“平南王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肯定又是冲着惜之来的。”对面萧珩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对!说不定他良心发现了,把欠下的那三万两给惜之送来了呢。哈哈……”顾忱笑道。 赵沐起身说道:“你们且在这里喝茶聊天,本王去前面见见平南王。” “别介啊!这里好歹是我顾家,哪有贵客上门我这个主人却躲在后面喝茶聊天的道理?回头我父亲知道此事还不得把我吊起来打?”已经有六七分酒意的顾忱笑呵呵的起身离席,“不管是睿王爷您出去还是容世子出去,反正我是得出去见客的。” 容昭则端着汤碗坐在那里一边喝一边说道:“你们去吧,如果王爷真的是给我送那三万两银子的,你们先替我收下,这汤太好喝了,我得多喝两口。” “行,你慢慢喝,别着急。”顾忱说完,跟赵沐一起往前厅去接待贵客去了。 在前厅焦急等待的平南王见来人是赵沐和顾忱而非容昭,眉头不禁皱的更深。 顾忱则呵呵笑着上前躬身行礼,朗声道:“小妹小小生辰怎敢惊动王爷大驾,实在是罪过,罪过啊!” “顾公子不必客气,本王此番前来主要是找容昭的,给你妹妹祝寿只是顺带的事情。容昭怎么没出来?是故意躲着本王吗?”赵烈阴沉着脸问。 赵沐一听这话立刻不高兴了,冷笑着问:“叔王这话说的有意思,容昭又没不欠叔王银子,为何要躲着你?” “老三,本王跟你是亲叔侄,你我之间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外人闹翻脸吧?”赵烈眯起眼睛看着赵沐。 赵沐根本不怕赵烈,唇角依然挂着淡漠的冷笑,说道:“容昭现如今住在本王的府中,自然不是外人。至于叔王和本王之间的关系世人皆知,今日叔王特意提出,是另有什么深意吗?” “没有什么深意,我没工夫跟你们闲扯,容昭呢?叫他出来。”赵烈懒得跟两个晚辈磨牙。 “实在不好意思了王爷,容昭喝醉了,只怕不能过来见您。”顾忱歉然的说道。 第94节 赵沐又说道:“叔王找容昭是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是还他那三万两银子,倒是可以交给我,我一定会转交给他。” “这个我可以作证。”顾忱笑道。 赵烈的眉心跳着火,只是却不好朝着顾忱和赵沐撒,竭力的隐忍着说道:“三万两银子自然不会少了他的,既然他醉了,那叫他的侍妾紫姬出来见本王也是一样。” “紫姬?”顾忱回头看了一眼赵沐,笑问:“紫姬是谁?王爷可知道?” “紫姬是容昭身边的一个侍妾,出身江湖,懂得毒术。曾经救过本王的命。”赵沐缓缓地说道,“只是,她是容昭的人,叔王要见她,必须得容昭同意才行啊。” 赵烈皱眉道:“容昭不是你的人吗?难道你发话还不好使?” “我说话自然好使,但我却不好管容昭房内之事。”赵沐微笑道。 “老三,我这里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不帮忙就算了,居然从中作梗!你究竟是何居心?”赵烈心头的火气再也忍不住,忍不住怒声质问。 赵沐无辜的摊了摊手,笑道:“我哪里有从中作梗?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叔王你现在是有求于容昭,可为何本王在叔王你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求人之意呢?” 赵烈咬牙道:“老三,我知道你心中怨恨我跟肃王走的亲近,朝中上下许多事情也没有支持过你。可国事是国事,现在是我们赵家的家事,你莫要借机报复!若是赵海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定然不会罢休!” “哈!哈哈哈!”赵沐仰头大笑了两声,又冷声道:“叔王这话说的很是有趣。本王何曾提过朝中之事?而赵海的事情又与本王何干?难不成叔王你怀疑是本王给他下的毒?那本王之前险些丢了性命,那周家被人利用也因此被灭门,又是谁在背后指使呢?若本王也跟叔王你一样跟谁政见不合就把这顶帽子扣在谁的头上,那叔王你觉得你现在还能跑到顾家来无理取闹吗?” 赵烈原地转了个圈儿,回来跺脚道:“本王最烦跟你们这些口舌伶俐之人争辩!好,本王辩不过你。你说吧,究竟要如何你才能把容昭和那个巴蜀唐门的丫头叫出来跟本王走!” “跟叔王走是不可能的。平南王府是龙潭虎穴,他们两个一旦进去就难出来了。”赵沐坚定的说道。 “你这是什么话?我是请他们去给我儿子解毒的!”赵烈好笑的说道,“什么时候我的王府成了龙潭虎穴了?!” “叔王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自己清楚。这样吧,你要见容昭也容易,先把欠下的那三万两银子拿来。”赵沐也不想在这儿多废话,多看一眼赵烈他都觉得烦,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看着容昭喝酒。 赵烈早就没有一丝一毫的耐心了,听了赵沐的话立刻转头吩咐管家:“给他!” 其实一早起来管家身上带足了五万两银票来的,只是那五万两银票捏在手里实在是舍不得往外拿,所以才会跟容昭讲来讲去,原本还以为两万两银子就把事儿给办了,却不料这三万两银票还没捂热乎就得乖乖地交出去了。 赵沐接过厚厚的一叠银票,认真的数了数,然后整齐的叠起来塞到袖子里,方对顾忱说道:“派个人去后面把容昭叫醒,就说平南王的银子还了,让他到前面来一趟。” 顾忱转身问自己的贴身小厮:“王爷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小厮忙回道:“小的听明白了,小的这就去。” 赵沐微笑着指了指椅子,对平南王说道:“叔王,坐下喝杯茶吧。” 平南王沉沉的叹了口气转身坐在椅子上,顾忱亲自上前斟茶,然而赵烈却看都不看——这种时候他哪有心思喝茶。 容昭来的倒是挺快,然而却是被紫姬和梅若一边一个半抱半架着来的,一身酒气,话都说不利索了,不过还好,知道进门就问:“我的银子呢?” 赵沐从袖子里把银票拿出来递过去,微笑道:“在这里。” “若儿,瞧仔细了,可别少一张。”容昭靠在紫姬的肩头,打着酒嗝吩咐梅若。 梅若上前去在赵沐的手中接过银票数了数,回头笑道:“公子,不多不少刚好三万两。” “好!平南王果然说话算数。”容昭朝着赵烈竖了竖大拇指,嘿嘿一笑,去顾忱身边坐下来。 赵烈一看容昭醉成这个鬼样子,什么话都没办法说了,于是干脆直接问紫姬:“唐姑娘,你既然能够分解出我儿子所中的七种毒,想必也能配制解药了。你开个价吧,本王一事不烦二主,所幸把解药的事情就托付给你了。” 紫姬微微一笑,说道:“王爷这话说得也太轻松了。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银子能买得到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银子能买得到,那要怎么样才能拿到解药?你尽管说来听听。”赵烈阴冷的目光锁住紫姬,沉声说道。 “王爷不要生气,且听紫姬说清楚。就说这七种毒药中的毒蛭吧,大暑之日挑最肥壮的母蛭捕捉,其身体里的毒素正是一年之中最热也是最烈的,解这个毒便需要以极寒之物。我知道北极冰寒之地,三尺寒冰之下的水里生有一种水藻,这种新鲜水藻的汁液可解毒蛭之毒。那王爷算算,若要人专门去北极弄这种冰玉藻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这算下来又是多少银子?然而,有了冰玉藻若不能正确的淬炼其汁液也同样不能解毒,那这又怎么算?我耗费十几年的工夫不知废掉了多少银子才研究出了这种淬炼方法,请问这笔账又该怎么算呢?” 赵烈皱眉道:“说来说去,无非是条件。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能答应给我配制解药。” 紫姬想了想,轻笑道:“我跟在我们公子身边,吃穿不愁,每天都开心快活的也没什么想要的。若非要说有什么条件么……那就是我巴蜀唐门的灭门之仇还未报,而且仇人至今也没找到。如果王爷你肯帮我这个忙,那么我就帮你这个忙。” 赵烈听了这话微微一怔,继而甩了甩脑袋说道:“你说的这都是哪年哪月的陈年旧账了?你让本王一时半会儿怎么去找你的仇人?怎么给你报仇?” “这事儿对旁人来说的确不可能,但对王爷来说却易如反掌,只是你肯与不肯了。”紫姬微笑道。 “这话从何说起?”赵烈好笑的反问。 “因为当年我唐家被灭门的时候,王爷刚好带兵路过巴蜀,那么大的命案,一家子上百口人一夜被灭,这样的事情官府也有记录。王爷只需用心查访一下你的那些旧部,肯定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另外,我不妨再给王爷一条很有用的线索——年前睿王爷病重差点丧命,乃是中了我唐门独门奇毒九连环。想当初我家被灭门,究其原因也就是因为家藏的那本毒谱。而九连环便是其中一道无解之毒。现如今谁给睿王下毒,谁就是当年灭我唐门的仇人。王爷只需找到给睿王爷下毒之人,便可为紫姬找到仇人。若王爷能为紫姬报了这血海深仇,那您就是我紫姬的恩人,紫姬必将竭尽全力保住令郎的性命。”紫姬一字一句缓缓道来,声音沉稳而响亮,在座的每个人都听得十分清楚。 赵烈听了这番话之后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顾忱则怆然长叹:“想不到紫姬姑娘的身世如此可怜。” “王爷,这对您来说是一场公平的交易。你做不做?”紫姬又问。 ------题外话------ 下一章继续逼老家伙,所以大家的月票要给力啦! 一万个么么哒! ☆、第二十三回,容昭是本王的人! 紫姬听了平南王这番假惺惺的话之后也不生气,只淡淡一笑说道:“王爷说的也有道理,王爷是皇族,跟江湖上的人素无往来。那么紫姬身为江湖人自然也不便多管王爷府中之事。今日几万钱货两清,那咱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家公子醉了,我们要服侍他去后面歇息,失陪了。”说完,紫姬转身去搀扶着容昭就要往后面走。 “慢着!”平南王从心里恨恨的骂这死丫头真是难缠,嘴上却说道:“不是本王不想帮你,实在是你的家仇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当年灭你家的仇人之后有没有发生其他的意外,说不定他早就死了呢。而你说的给睿王下毒的事情……或许是另有人所为,跟你的仇人不是一回事呢。” 紫姬冷笑道:“这些都是王爷一个人的猜测罢了。如今我也不管当初是谁灭了我家,反正现在谁手里拿着我家的毒谱谁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王爷若能找到我家传的毒谱并持有毒谱之人,我就给赵海解毒,否则,一切免谈。王爷大可以进宫去请圣旨,但紫姬一介江湖中人不受朝廷约束,皇上只怕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皇上是不能把你怎么样,可容昭呢?”平南王冷冷的问。 “容昭是本王的人。”赵沐不等紫姬开口便高声说道,“叔王若是跟容昭过不去便是跟本王过不去。若是叔王想跟本王斗,那尽管放马过来就是了。另外,紫姬姑娘也是本王的救命恩人,她遇到麻烦,本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让世人嗤笑本王是忘恩负义之徒。” 靠在梅若肩上半醉半醒的容昭听了这话,忍不住转头看赵沐,觉得这家伙长得真是挺好看的,尤其是这会儿,瞧那冷冽傲气的小眼神儿,真是太对自己的胃口了……呃,喝多了!淡定。容昭抬手抹了一把嘴角快要溜出来的哈喇子。 “多谢王爷仗义相护。”紫姬忙朝着赵沐深深一福。 “赵沐!你……你这是要明着跟本王较劲吗?”赵烈气急败坏的指着赵沐。 “较劲么,说不上。明着还是暗着,对于叔王这个聪明人来说挑不挑明白也没什么意义。本王只是凭着本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护自己要护的人罢了。仅此而已!”赵沐淡淡的说道,“若是叔王非要把这件事情扯到其他什么事情上,本王也只好认了。” “你!”赵烈指着赵沐,咬牙说不出话来。 赵沐冷冷的回视着赵烈不再多说,但表情眼神都很清楚——我不怕你! 一时间厅里的气氛紧张的透不过气来,顾忱看看左右,忽然笑着喊了一嗓子:“哎呀,茶都凉了!来人,换好茶来。” 平南王赵烈顿时冷静下来,想想自己的儿子尚且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十日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日,解药之事一点头绪都没有,自己在这里跟赵沐这小子斗什么气呢?于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转向紫姬:“唐姑娘,你的要求本王如果答应的话,你什么时候能把解药配好?” “其中毒,虽然是同时入侵体内,但却没办法同时解,一天解一种毒也需要七天的时间。”紫姬说道。 赵烈一听立刻满口答应:“好!那事不宜迟,本王即刻着手去查当年你家被灭门一案,你这就随本王回府去配解药吧。” 紫姬笑道:“王爷,配制解药的仪器器皿非常复杂,光搬动安放就需要半月的时间,你确定要我搬去你的王府?” “你有现成的解药可以给本王吗?”平南王又问。 “解药倒是有,都是原药材不能直接服用。而且煎熬的时辰也需要严格掌控,世子必须在我的亲自监护下用药,随时应付突发状况。” “哎呀,这么说来,就只有把赵世子送到睿王府去医治咯?”顾忱适时地插了一句嘴。 “不行!”平南王想也不想就满口回绝,谁知道儿子进了睿王府会怎么样?现在至少还有一线希望,到了赵沐的手里,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叔王是怕本王会对赵海不利么?其实本王若想赵海死,只要把紫姬送出上京城七天就够了。又何必把这个麻烦弄到自己府中去折腾?”赵沐冷笑道。 平南王一想也对,这种时候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再说,如果儿子在睿王府有什么闪失,那么他就算是死了也能拉个垫背的。 紫姬勾了勾唇角,冷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七日为限,王爷若是能找到我的仇家并把他们绳之以法,我就保证赵海能活命。若不能,那最后的那一道毒的解药就别想拿到了。” “我得派个人去睿王府贴身服侍。”赵烈说道。 “没关系,你可以派两个人。只要你们自带伙食费就行了。”赵沐轻笑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赵烈咬牙道。 “别啊,空口无凭,立字为证。”紫姬轻笑道:“趁着这会儿有这么多人作证,紫姬要与王爷立下字据。” “难道本王还会赖你一个小丫头的帐么?!”赵烈怒道。 “不,我是怕王爷到时候倒打一耙,说我赖账。”紫姬轻笑道。 赵烈冷冷的哼道:“哼!诡辩!” “还是立个字据吧。本王愿做中间人。”赵沐说道。 顾忱闻言立刻吩咐旁边的丫鬟:“去拿纸笔来。” 丫鬟答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不多会儿果然捧了纸笔进来。 “谁来写?”顾忱问。 “有劳顾公子。”紫姬朝着顾忱福了福身,“奴家说,劳烦您代笔。” “没问题。”顾忱提笔舔墨,等紫姬一边说他一边写,一时间笔走游龙,银钩铁画,顾公子这一手漂亮的字终于给主人家挣了把脸。 赵烈还以为紫姬和顾忱会玩文字把戏,等顾忱写完了他把那一纸契约拿在手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而紫姬已经在另一份上签字画押,并请赵沐在保人那地方也用了钤印。于是拿过笔来也写上自己的名号并用了印。 “霍云。”赵沐看着紫姬和赵烈互相交换契约,转头吩咐霍云:“立刻叫人回去告诉宋嬷嬷,把西跨院的流云居收拾妥当,迎接平南王世子住进去。” 赵烈自然更加着急,当即便匆匆离去回家去安排了。 把儿子送去睿王府解毒乃是万般无奈之事,赵烈在这万般无奈之中也要寻得一份主动,回去便把兰香和万俟垚找了来,说道:“你们制出来的毒药却不能解,说起来也真是笑话。如今本王已经跟那唐门孤女谈妥,把世子送去睿王府解毒,你们两个扮作丫鬟过去服侍,顺便替本王密切监督那唐门的丫头,照顾好本王的儿子,若又差池,本王自有办法向你们二人索命。” 万俟垚对紫姬的解药以及她分解透析毒素的器皿仪器非常感兴趣,一听说有这个机会近距离去接触这些事情,自然十分乐意,当即便点头答应下来。兰香却犹豫道:“回王爷,那容昭曾经见过奴家,若奴家以王府的丫鬟住进去,怕是会引起他的怀疑。” “丫鬟若是不合适,就以侍妾的身份住进去。你本来就是青楼女子,被我儿收了房也是你的体面。”赵烈却不肯放过兰香。 兰香只得福身应道:“是,那奴家这就去收拾一下,等会儿跟世子爷一起住进睿王府。” “去吧。”平南王冷着脸挥挥手,心里又默默地盘算着该如何找两个替死鬼去跟紫姬交代——若是找不出她的仇家,儿子身体里的最后一道毒可没人能解。 * 却说赵沐和容昭从顾家告辞回府,梅若和紫姬扶着容昭进马车,容昭喝的烂醉,一进马车就双腿发软,一个不小心差点一头栽进赵沐的怀里去。 “这是真的醉了吗?”赵沐奇怪的问。刚刚对付平南王的时候,他还以为这家伙是装醉。 梅若小心的扶着容昭靠在一个大大的靠枕上,方叹道:“王爷跟顾公子先往前面来会平南王,宴席上萧姑娘便端着大海碗来敬酒,两个人对着喝了三碗,公子刚刚能在平南王面前端住了已经是万幸了,奴婢朕担心他一不小心会吐平南王一身。” “云欣?”赵沐狐疑的问,“她为什么要找你家公子喝三大碗?喝酒的时候他们说了什么?” 梅若好笑的说道:“正是什么都不说,才叫人觉得奇怪呢!萧姑娘端着大碗的酒上前来,只说容公子我敬你一碗,我们公子二话不说就叫人也换了大碗,然后两个人就那么连碰三碗,各自都干了!王爷没见萧姑娘都直接住在顾家了嘛!我们公子醉成这样,她早就吐得七荤八素了。” 赵沐一听这个,才打消了收拾萧云欣的念头,只无奈的哼道:“不能喝还偏偏要逞强,真不知道耍这倔脾气是图个什么。” 一路无话,回到府中后赵沐亲自看着梅若和紫姬两个人扶着容昭进了卧房,又叫人去熬了一碗浓浓的醒酒汤来给容昭喝下去,看他睡了才回修远堂去。 宋嬷嬷服侍着更衣洗漱之后,端上一碗温补的鸡丝粥来。赵沐也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半碗就放下了。 第95节 “王爷,那平南王世子真的要住进王府里来?”宋嬷嬷迟疑的问。 赵沐微微点头,说道:“嗯,流云居收拾出来给他住,多加派人手在外围守着,决不能让平南王府的人在我府中随意走动。” “这个王爷可以放心,流云居在梅林里,那些梅花本身就是依照五行八卦阵种植,住在里面的人若是不懂阵法,想要走出那片梅林都难。只是……奴才担心若是那赵海在咱们府中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咱们岂不是跟平南王府要撕破了脸皮了?”宋嬷嬷担心的问。 “哼,这层脸皮今日在顾家已经撕破了。”赵沐冷笑道。 宋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既然这样,那奴才就细心地安排。” 说话间,霍云进来回道:“王爷,平南王府的人已经到了。” 宋嬷嬷叹道:“这可真是快啊!” 赵沐冷笑着勾了勾唇角,淡淡的说道:“赵海还有七日的性命,能不快么?平南王会安排两个紧身服侍的丫鬟给赵海,你们要仔细的瞧瞧这两个都是什么人。” 宋嬷嬷答应着下去安排赵海的起居,赵沐自己在屋里看了一会儿书便早早的睡了。 * 第二日一早,容昭醒来后只觉得脑门胀痛,浑身酸麻,便长长一声叹息:“喝酒真是误事儿啊!” 梅若听见动静忙进来服侍,因道:“昨儿公子就不该赌气跟萧姑娘喝那三大碗。” “人家一个姑娘家来敬酒,我一个爷们儿怎么好意思不喝呢?不但要喝,喝得少了都不行。”容昭说着,起身下床,一边穿衣裳一边问:“昨天我恍惚记得跟平南王谈了什么事情?好像是答应赵海住进睿王府了,对吧?” “哟,公子还记着呢?可见昨儿也没有全醉的不省人事。”梅若说着,又愤愤然补了一句:“公子可知道那赵海随身服侍的丫鬟是谁吗?” “谁?”容昭懒得猜,这会儿工夫他脑子还缺氧,几乎转不动。 “兰香!”梅若说完看容昭一时没反应过来,又补充道:“就是那个兰桂坊的大花魁!” “啊!是她!”容昭恍然大明白,“我就说她肯定是平南王府的人吧!” “不过,另一个丫鬟好像比她身份更尊贵些,兰香处处都听那个人的。” “那个人叫什么?”容昭又问。 “兰香叫那人阿瑶姐。”梅若扁了扁嘴巴,哼道,“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有名字,她这名字一听就是随便叫的。” “我之间就觉得这个兰香来历不简单,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容昭微微冷笑,又问:“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说到这个梅若笑了:“宋嬷嬷安排他们住在流云居,跟咱们隔着大半个王府呢,走过去至少要半个时辰。” “这么远?”容昭惊讶了。 “远点儿好,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离咱们太近,咱们晚上睡觉都不安稳了。” 容昭点点头笑道:“说的是,这一大早的不见紫姬,看来是去忙着给赵海解毒去了?” “没办法,那些人昨儿晚上就住进来了,一住进来旁的什么都不说,只找紫姬。紫姬去看过赵海,昨儿晚上好歹给他们弄了解药,这会儿已经送过去了。” “好吧,那我就不用操心了,咱们收拾收拾吃过早饭还是去国子监好生读书吧。”容昭笑道。 “今儿国子监沐休呢,公子都忘了。”梅若笑道。 “哎呀,喝酒真是误事儿。”容昭抬手敲敲自己的脑门,忽然又笑道:“对了,好久没上街逛了,吃了早饭咱们逛街去。” “行,这天气一天比一天暖了,上京城里很多好玩的好吃的,奴婢一直想去逛都没时间呢。”梅若高兴的说道。 “得!今儿让你逛个够!”容昭笑道。 * 自从儿子进了睿王府,平南王赵烈就没有一刻安稳过。连打个盹儿做梦都是儿子惨死的样子,日子过得简直生不如死。偏生第三天的时候兰香传回消息来,说紫姬在催问她仇人的事情,问王爷查的怎么样了。 平南王府前院小偏厅里,只有兰香和赵烈两个人。赵烈在屋里来回的转圈儿,汇报完情况的兰香则微微皱着眉头站在一旁。 “你倒是说说看!当年灭了巴蜀唐门的是你东灵一派!本王当年为了保住这个秘密还杀了身边的几个护卫,你让本王怎么跟那丫头说?!”赵烈瞪着兰香,恨恨的说道。 “多谢王爷为我东灵一门保守秘密,王爷的恩德灵主和奴家一门都铭记在心。”兰香对赵烈微微一福。 “谢?谢有个屁用!今天早晨宫里传出消息来,说贤妃病了!贤妃一向小心保养,平日里连咳嗽都不曾有过一声,如今阳春三月时气尚好,她无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平南昂皱眉道。 “这个……奴家也不好说。”兰香心想贤妃这病也确实蹊跷,回头得让师姐联系宫里的眼线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本王在太医院里的人送来消息,说贤妃的病情跟年前睿王的脉案一模一样。你倒是说说看,为何这么巧?”赵烈冷笑道。 “啊?!”兰香大吃一惊,忙抬头看着赵烈说道:“这事儿绝不是奴家所为——也不是师姐干的!奴家可以保证。” “本王自然知道不是你们干的。”平南王冷笑道,“贤妃的病跟赵海的毒应该是同一个人同时出手的。他的目的有两个,一是逼得你们现身,二么,应该是离间本王跟肃王之间的关系。” “太阴险了!这样的招数不像是唐紫姬那个江湖孤女所为。”兰香皱眉道。 “自然不是她干的。她的手还没那么长,能够伸到贤妃身边去。”赵烈冷声说道。 兰香若有所思的问:“那是容昭?他姐姐在宫中,若想对贤妃下手可是方便得很。” “容昭……”平南王把这两个字含在舌尖反复的念叨了几遍,最终摇了摇头,说道:“本王还是不相信凭着他这样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布下这样的局。再说,那悦妃虽然得圣宠,但在宫中根基尚浅,恐怕还没有那个能力对贤妃下手。” “王爷说的是。那我们该怎么办?贤妃对我们还是很重要的,若她真的死了,我们在宫中的势力就折损大半儿了。”兰香担忧的说道。 “能怎么办?现在本王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保不住。”平南王冷声哼道。 兰香一听这话,立刻低下头去。 “说到底还是你们没用!之前跟本王吹牛,说什么天下之毒没有你们炼不出来的,也没有你们解不了的。现如今如何?简直活打嘴!”赵烈说到这里心里的那股气不知第多少次顶上脑门,恨不得一剑杀了面前这个整天在自己耳边聒噪的贱人。 “王爷放心,我师姐已经写了书信给我们灵主,我们灵主快要从东海仙山回来了,只要她老人家到了京城就一定有办法。”兰香说道。 “你们灵主是三天能到还是五天能到?本王的儿子眼看就要没命了!”赵烈咬牙道。 “王爷放心,那七道毒只要解了六道,最后一道毒性便不会致命,至少世子还能维持一两个月没问题的。”兰香劝道。 “但愿如此吧!”赵烈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是另一种打算。 * 在赵海搬进睿王府解毒的第三天,平南王来睿王府看望儿子。 霍云去修远堂回赵沐,赵沐只得亲自到前面来陪同赵烈一起去流云居看赵海。 恰好紫姬刚给赵海服用了第三种解药,赵海一身一身的臭汗熏得屋子里进不去人,连赵烈这个亲爹都待不住,只在里面站了片刻就出来了。 院子里,梅树青青,凉风习习。赵沐坐在树下的石凳上认真的品着一杯春茶。 赵烈在赵沐对面落座,赵沐指了指石桌上的另一杯茶,微笑道:“叔王请用茶,这可是快马加鞭送进京城的明前龙井。” 赵烈哪有心思喝茶?只皱眉问:“当初你中这毒的时候,解毒也这么受罪吗?” “叔王只看看如今本王的身体就知道了。去年的时候本王还跟叔王和父皇一起征战西疆,不过过了个年,你看本王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哪里还能骑马提刀上战场?奇毒九连环之所以称霸毒界这么多年都没能被打破,自然与寻常的毒不一样。不是我说丧气话,这一次,赵海的性命能保住已经是万幸了!”赵沐凉薄的瞥了赵海一眼,实则心里恨极了这个人,恨不得立刻拿一把剑往他的心口上捅一百次。 “真真可恶!”赵烈咬牙道。 “是啊!真是可恶至极!若是让本王查明白当初是谁给本王下毒,一定要把它凌迟处死!”赵沐淡淡的说道。 “没错!五马分尸也不为过。”赵烈附和道。 “不知道叔王答应紫姬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赵沐又问。 赵烈咳嗽了两声,压低了声音说道:“有眉目了。” “哦?”赵沐挑了挑眉梢,轻声叹道:“不愧是叔王,根基深厚,手眼通天。本王差了这么久都没头绪的事情,叔王这几天就有了眉目。” “嗨!什么手眼通天?不过是凑巧而已。” “不管怎么样,只要能把紫姬的仇人找到,那本王的仇人也能找到了。说起来,本王还要谢谢叔王。”赵沐说着,把手中的茶盏举了举,“等到了那一天,本王一定大摆筵席谢叔王帮这个忙。” “谢就不必了。”赵烈摆摆手,冷笑道:“本王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能够活命罢了。” 赵沐淡淡的笑了笑,没再多问。 * 至晚间,赵沐知道容昭从国子监回来便算着时间信步往蘅院去找他。 容昭回来之后换过衣裳刚叫兰蕴在廊檐下摆上榻席茶桌便见赵沐穿着一身淡蓝衣裳一脸闲适的走了进来,因笑道:“王爷看上去心情挺好,是捡到钱了,还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赵沐拾级而上,走到容昭对面坐下来,微笑道:“没捡到钱,也没遇到什么好事儿。只是看着有人不舒服,本王心里就特别舒服罢了。” “啧!你这是什么心态!”容昭摇了摇头,拿起自己新到手的一只紫砂壶给赵沐倒了一杯茶。 赵沐捏着茶盏闻着茶香,又问:“赵海那边儿,你是怎么打算的?” “没什么打算哪。赵烈把紫姬的仇人送到门上来,紫姬就给赵海解了身体里的毒留他一条命;如果赵烈耍心机说话不算数,最后一道毒不解,赵海最多再活半个月必死无疑。此乃公平交易,合情合理。”容昭轻笑道。 “今天赵烈来过了。”赵沐说着,轻轻地啜了半口茶。 “噢?”容昭立刻来了兴致,“看了他儿子的样子,一向不可一世的王爷有何感想呢?” “他有什么感性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说紫姬的仇人有眉目了。”赵沐轻笑道。 “有眉目了?”容昭眨着眼睛想了想,笑道:“这么快就说有眉目了!除了他们本身就是一伙的,再没有第二种解释。” “是的,我也这样想。”赵沐点头道。 “你说,他这是缓兵之计呢?还是想要弃卒保车呢?”容昭笑问。 赵沐听了这话,看着容昭的眼神立刻幽深了几分。 “我猜,他会弃卒保车。”容昭并不等赵沐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说下去,“兰香和那个阿瑶……谁会是平南王选中的卒子?兰香……显然分量不够。那么肯定是那个阿瑶了。” “那么,你打算怎么应对呢?”赵沐问。 ------题外话------ 你,你你你,你们所有的人都是本宫的! 月底了,你们的月票也都是本宫的! ☆、第二十四回,你该叫我舅舅 容昭看了赵沐一眼,笑而不语。 “你如果真的治好了赵海,不但卫承不会原谅你,本王也会怪你的。”赵沐认真的说道。 “不是吧?”容昭挑了挑修长的眉梢,一脸的好笑:“我答应了卫承要替他报仇的,可没答应替你报仇。你怪得着我吗?” “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人。”赵沐说道。 “谁是你的人?老子谁的人都不是!老子是自己的。”容昭朝着赵沐翻了个白眼。 “关起门来,你可以跟我闹脾气。然而走出这道王府的大门,你就是我的人。”赵沐微笑道。 第96节 “行啦!你就差在我额头上贴一个标签上面写上你的名号了!”容昭扁了扁嘴巴,“这不用你说,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是睿王党。” 赵沐听了这话比较满意,笑了笑继续喝茶。 容昭却前倾了身子问:“如果我帮你报了仇,王爷你该怎么感谢我呢?”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都给你。”赵沐看着容昭亮晶晶的桃花眼,微笑着说道。 “真的?”容昭眼角眉梢都带着狐狸般狡猾的笑意。 赵沐明知道这家伙又开始敲竹杠了,但还是觉得挺高兴,遂点头道:“真的。” “我想要你的地下库房。”容昭低声说道。 赵沐微微一怔,不是他不愿意,是他没能明白容昭的意思,因道:“库房里的东西,只要你看得上,随便拿。” “不是。”容昭摇了摇头,“我不要里面的东西,我是想要那个库房。你的东西都另找地方安置,我有很多重要的东西要放进去……啊,不过我用不了那么大,你可以腾挪出一部分来给我用。” “好。”赵沐这回明白了,对容昭来说所谓的重要的东西肯定是那些珍贵稀有的毒药了。于是他点头说道:“回头我叫宋嬷嬷打发人去把地下库房的右侧收拾出来,你看看够不够用?” “够了!”容昭高兴地点头,忙拿起茶壶给赵沐斟茶,连声说道:“右侧一共三十六间房子,足够用了!” “原来你早就盘算好了?”赵沐好笑的问。 “哈哈,实不相瞒,自从那天跟着王爷进去看过之后,我每天晚上都想着这事儿,觉都睡不着。”容昭嘿嘿笑道。 “多大点儿事啊?你至于嘛。”赵沐笑道。 “王爷您是大富豪,这当然是小事一桩。像我这样的穷人来说,您拿库房简直就是奢望啊!你知道我想自己弄个这样的地方想了好久好久了!只可惜,我一没地盘,二没银子。就算是有地盘有银子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开工——我这事儿得隐秘啊!嗳!简直要愁死我了!” “那你不早说。但凡我的东西,你要什么不给你?”赵沐轻笑摇头。 “……”容昭顿觉一阵暖意袭上心头,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欣喜,被人宠着的感觉实在太好。让到了嘴边的刻薄话终究没好意思说出来。 赵沐原本是做好准备被容昭抢白的,然而没听见,于是抬头看他,却见他双颊绯红,眸子泛着淡淡的水汽,却又一种隐隐的娇羞,遂一时也觉得心动情动,便伸出手去扣住他的手,轻声说道:“以后想要什么就说,千万别跟我客气。” 容昭却像是触电一样猛地把手抽回来,扭头避开赵沐火热的视线去看院子里的花草,并低声啐道:“少来了!我救过你的命!医药费你还没给呢!我干嘛要跟你客气。” “嗯,我们之间的帐不必着急算。”赵沐笑道。 “为什么?”容昭问完了之后就觉得自己脑袋坏掉了,怎么会问这么傻的问题? 果然,赵沐说了一句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话:“因为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容昭抿了抿唇,无奈的说道:“算了,还是喝茶吧。” “好,喝茶。”赵沐微笑附和。 * 容昭这几天小日子过得不错,睿王府好吃好喝好住,里里外外的人都看他的脸色行事,连赵沐都宠他宠的不行,哪怕是他想要天上的月亮赵沐估计也想办法去给他搭梯子。 而皇宫之内却不太平,赵烈把容昭身边有一江湖上的女子懂高深毒术的事情传到宫里去,到了贤妃的耳朵里便多了一层意思。贤妃认定了是容悦暗中给她下毒,便想尽办法跟容悦过不去。 恰好容悦这几天也总是不舒服,茶饭不思还总是睡不醒,这事儿传到皇上耳朵里便成了悦妃被贤妃给欺负的不敢出门了。 皇上这几天烦心事儿挺多,镇南候死了半个月了,丧事眼看着到了办的时候,礼部拟定了十个谥号呈上来,皇上却没有一个中意的。平南王又因为儿子的事情三天两头跑进宫里来诉苦。原本还有悦妃那里是一方清静地,偏生悦妃也病了!再问因何而病?却是悦妃上午去御花园散步凑巧遇见贤妃的贴身宫女,那宫女不但不敬悦妃,还出言不逊,说是悦妃给贤妃下毒要害死贤妃云云。悦妃生了一肚子气回宫后午饭也没吃就睡了,一觉睡到下午便觉得身上不舒服,竟是浑身发热,头痛眼晕。 “皇上您慢点儿,太医已经去凝翠宫了,悦妃娘娘年轻,兴许只是小病,不会有事儿的。”张万寿跟在皇上身后急匆匆的往凝翠宫赶。 皇上却不理会,只是冷着脸快步往凝翠宫走。 一进凝翠宫的宫门便见陈存孝面带喜色往外走,皇上见了不免更加生气,因骂道:“没良心的狗奴才,你家娘娘正病着,你这么喜气洋洋的是要去做什么?” “哎呦喂,陛下来了!”陈存孝赶紧的跪下磕头,“奴才参见万岁爷,万岁爷大喜了!” “朕这几天被各方杂事烦扰,忧烦不堪,喜从何来?!”皇上皱眉道。 陈存孝笑呵呵的说道:“回万岁爷,太医刚刚诊过脉,说悦妃娘娘有喜了!皇上大喜,大喜啊!” “哈!哈哈哈……好!太好了!”皇上高兴地大笑起来。 “奴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张万寿也赶紧的跪下磕头。 凝翠宫里面服侍的宫女太监们听见动静也都赶紧的迎出门来一起向皇上道喜。 皇上大步流星往里面走,刚好遇见容悦扶着绿云的手臂从卧房里出来,于是忙上前去握住她的手,关切的说道:“悦儿不舒服只管躺着就是,又起来做什么?” “陛下百忙之中来看臣妾,臣妾心怀感激,那点不舒服已经在陛下的宠爱之下烟消云散了。”容悦笑道。 “小嘴巴真甜。”皇上高兴地捏了捏容悦的脸颊,又把人搂进怀里,叹道:“朕这几天为朝中之事烦心,冷落了你了。” 容悦抬手按在皇上的胸口,指尖轻轻地滑过龙袍上精致的绣纹,轻声说道:“皇上为国为民忧心忧思,臣妾不能为君分忧已经是羞愧不已,可不敢当陛下这样的话。” “嗯,朕的悦儿颇识大体,值得朕疼爱。”皇上揽着容悦的肩膀往里面走,一直把她送到榻上落座后,方挨着她坐下来,笑道:“朕是皇帝,为国为民忧心是应该的。但也不能因此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受委屈。如今你怀上了朕的孩子,也是我大齐的功臣了。朕要奖赏你——说吧,想要什么?” 容悦笑道:“臣妾这凝翠宫里什么都有,吃的用的都是拔尖儿的,可没什么想要的了。” “你素来省心省事儿,但朕却不能看着你被人欺负。”皇上说着,转头吩咐张万寿:“你去菁华宫传朕的旨意,今天在御花园冲撞了悦妃娘娘的那个宫女立刻拖出去杖毙。” “陛下!”容悦不等张万寿答应,忙起身阻止:“陛下不要啊。” 皇上说道:“你别乱发善心,朕这也是杀鸡骇猴的意思。如今你有了身孕,便需要加倍的小心。这些宫人们惯会登高踩低,若今日不加以惩戒,以后一个个都要骑到你的头上来了。” 容悦伸手拉过皇上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轻声说道:“陛下且请听臣妾一言。臣妾并非乱发善心,只是臣妾这肚子里刚有了孩子,不想这宫中见血光之灾,就当是为孩子积福吧。请陛下从轻发落,只要不要她的命就好。” “你就是心善!”皇上拍拍容悦的手,叹道:“也罢,就算是给咱们的孩子积福,把她送去皇陵做苦役吧。” 张万寿忙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办差去了。 皇上回头再看容悦,越看越喜欢,美丽的姑娘,温和,善良,拥有青春和热情,而他自己年过半百依然可以得子,这本身就是值得庆贺的事情。于是一激动,便吩咐旁边的绿云:“差个人去皇后宫中传朕的话,就说悦妃怀了龙种,于江山社稷有功,‘悦妃’这个封号要改一改了——嗯,宫中除了皇后之外应有贵妃,贤妃,德妃,淑妃……嗯,现如今淑妃的封号空着,便晋封悦妃为淑妃吧,让皇后准备一下,择个吉日再行晋封之礼。” 绿云高兴地跪地谢恩,然后答应着去了。 容悦也要下去磕头谢恩却被皇上拉住:“你怀着身孕,前三个月尤其重要。以后在朕面前免跪。” “这可不敢。陛下可要折煞悦儿了。”容悦忙道。 “就这么定了。”皇上把容悦搂进怀里,感慨道:“朕不仅仅是为了疼你,也是疼自己的孩子。朕今年五十七了还能当父亲,真真从心底里觉得高兴啊!悦儿,你一定要给朕生个皇儿,几年后,朕还要教他骑马射箭,教他读书习字,哈哈哈……” “那臣妾先替孩儿谢陛下隆恩了。”容悦枕在皇上的肩膀上,唇角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涩。 封淑妃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要跟那些人斗来斗去,想想容昭在外面过的也艰难,容悦的心里就像是压了一颗黄莲,一丝丝的苦涩满满的往外扩散,默数着这强颜欢笑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耳边一声轻笑打断了思绪。 容悦忙抬起头看了皇上一眼,微笑了一下说道:“之前总是听人说不当娘不知育儿苦,如今臣妾刚怀了孩子,便有些想家了。听母亲说,当初她怀我的时候特别艰难,每日都吐的晕天晕地的不得安生,前几个月瘦的脱形,后面又一天吃五六顿饭,胖的不行……唉,也不知道臣妾这会儿十月怀胎会遇到什么样的境况呢。” “别怕,有朕在呢。”皇上轻轻地拍了拍容悦的肩膀,想了想又安慰道:“按照规矩宫中妃嫔待产的时候可以接娘家母亲或者姐妹进宫陪伴,你母亲远在西凉,一时半会儿是不好进京。不过很快就端午节了,到时候会有龙舟赛,朕叫睿王带着你弟弟进宫来给你请安,如何?” 容悦忙直起身子问:“陛下说的是真的吗?” 皇上笑道:“这可真是奇怪了,朕何时骗过你?” “谢陛下。”容悦再次伏在皇上的怀里,娇声谢恩。 “好啦,谢来谢去的,你不闲烦,朕都听烦了。”皇上的心情真是好极了。 * 容悦怀孕的消息当晚便传进了睿王府,当时宋嬷嬷过来跟容昭说起此事的时候,容昭正跟赵沐在院子里下棋,旁边梅若正在浇花,盛穹则抱着自己的青铩刀坐在游廊的角落里打盹儿。 宋嬷嬷匆匆进来后向容昭道喜,笑呵呵的把悦妃怀了龙嗣而晋封为淑妃的事情跟容昭一说,游廊角落里的盛穹砰地一声从栏杆上摔了下去,脑袋不巧碰到对面的廊柱上,一时眼前金星四射,晕乎乎的看不清东西。 “容盛怎么了?”赵沐纳闷的问。 “估计是睡着了。”容昭不动声色的替盛穹打了个掩护,又问宋嬷嬷:“嬷嬷,你这消息可准确?我姐姐她果然怀孕了?” “瞧公子说的,这可是天大的事儿,宫里都传开了呢!皇上还下了旨意,淑妃娘娘怀孕期间御前免跪。这可是极大的宠爱呢,连咱们德妃娘娘当初怀着王爷的时候皇上都没说着话儿。” 容昭看了一眼赵沐,却见他不动声色只关注着棋盘上的那局棋,再想想之前自己一直劝姐姐避孕的,皇上那么大年纪了姐姐若是给他生个孩子,白白的招皇后和那些皇妃们记恨暗害不说,将来皇上死了姐姐怎么能带这个拖油瓶去过自在的日子呢? 时至今日,容昭依然以为容悦总有一天可以从那道宫墙之内走出来,然后天高海阔去过自己的自由日子。这也是他把盛穹留在身边的主要原因。 然而,如今她却有了皇上的孩子?这该怎么办呢? “你好像不怎么高兴?”赵沐纳闷的问容昭,“为什么?” “你高兴吗?”容昭反问赵沐。 赵沐轻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要多个弟弟或者妹妹了,难道不高兴?咦?对了——”容昭噗嗤一声笑了,“我姐姐生了孩子叫你哥哥叫我舅舅,那你该叫我什么?” 赵沐捏着一颗棋子正要落子,听见这话微微一怔,抬头看着赵沐似笑非笑的问:“你希望我叫你什么?” 容昭很想发坏的说你该叫我一声舅舅,但又碍于宋嬷嬷在旁边这玩笑没敢开,怕赵沐脸上挂不住会翻脸。 赵沐扫了一眼旁边的宋嬷嬷以及容昭身后的梅若,依然保持着微笑没说话。 “梅姑娘,你来,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説。”宋嬷嬷一时间觉得自己多余了,忙叫着梅若一起走了。 赵沐看看旁边没人,忽然欠身刮了一下容昭的鼻尖,低声笑骂了一句:“坏东西!” “……”容昭一时没反应过来被赵沐得手,然而看着他眼神里的热切和暧昧,容昭顿时觉得耳根发烫,连屁股底下的坐垫都是热的。 “混蛋。”容昭低低的骂了一声,把手里的棋子一丢,起身就走。 “嗳。”赵沐叫了一声。 “有话说,有屁放!”容昭站住脚步。 “要不要进宫去探望一下淑妃娘娘?”赵沐问。 容昭愣了一下,方摇头道:“不必了。贤妃病了,这种时候我进宫去看她非但不能给她解忧,反而会给她添不少麻烦。” “说的也是。”赵沐点了点头,起身说道,“那我这阵子也先不进宫了。” “说好的韬光养晦,这阵子却四处招摇显摆。到了这会儿又想起收敛来了?”容昭嘲讽一笑。 赵沐想了想,自己这阵子是出门太多,于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养病嘛,也不能总是闷在家里。” “既然不能总闷在家里,宫中还是要走动走动的。给你的父皇母妃请个安,刷刷存在感也是必须的。不然等我姐姐的孩子生了,你父皇的眼里就越发没有你了。” “放心,如果淑妃娘娘真的生一个小皇子,我自然有办法让他成为一代贤王。”赵沐眼前忽然闪过有个小奶娃娃在自己跟容昭跟前转悠的情景,顿时觉得生活十分美好。 容昭看赵沐走神,虽然猜不透他心里想什么,但看他的笑容就知道没啥好事儿,于是咳嗽了一声,说道:“王爷,晚饭的时候到了,您还不回去?” 赵沐回神,不好意思的笑道:“晚饭一起用吧。” “改天吧,我要出去一趟。”容昭说着,扭头进屋去了。 第二天,悦妃怀孕封淑妃的消息便在各府传播开来。 谢家,顾家,王家都向容昭表示祝贺并送来了贺礼,把容昭给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心想我姐姐怀孕了你们至于给我道喜吗?还送了这么多东西来,这是要建立邦交的节奏吗? 幸好有宋嬷嬷帮着料理,该回礼的回礼,该道谢的道谢,容昭这儿总算是没失了礼数。 第97节 * 赵海住进睿王府的第六天。 紫姬给他灌进去第六道解药,赵海终于睁开了眼睛。刚好来探视的赵烈看见儿子睁开了眼,一时高兴地老泪纵横。 “王爷,已经过去六天了,我答应您的事情做到了,您答应我的事情怎么样了呢?”紫姬抱着双臂站在旁边冷眼看着赵烈抓着赵海的手连声叫儿子,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们父子之间的浓情蜜意,“您若是说话不算话,这最后一道解药可就没了。” “姑娘别着急,这不是还有一天的时间呢嘛。”旁边的兰香劝道。 “七天的时间过去了六天,这六天里本姑娘一天连两个时辰都睡不到,连夜给你们家世子爷配制解药,可老王爷你呢?只告诉我了一句话——有眉目了!眉目呢?在哪儿?”紫姬冷笑道,“就算我是三岁的孩子,也没你们这么糊弄的吧?” 平南王忙转身说道:“唐姑娘别着急,本王说有眉目了就一定是有眉目了。今天夜里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可好?” “那好,那就等王爷给了我答复我再配制最后一种解药,现在我快困死了,先去睡一会儿养养精神。”紫姬说着,打了个哈欠转身走了。 兰香和万俟垚看着紫姬的背影,忍不住又回头对视了一眼。万俟垚对兰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问平南王是怎么打算的。 “王爷,世子爷若是没有最后的解药,怕是不能大好的。”兰香小心的问,“您是怎么打算的呢?” “兰香啊!你若是本王,你会怎么做?”赵烈看着又昏睡过去的儿子,语重心长的问。 兰香没想到赵烈会把问题又抛给自己,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低头不语。 “唉!”赵烈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这世上最难做的就是父母。到此时,本王是真的羡慕你们这些无儿无女的小姑娘啊!” “王爷,我们灵主还有几天就到京城了,她一定有办法给世子解毒的。”万俟垚说道。 “嗯,这是个好办法。”平南王点了点头,又叹道:“可是,本王该如何把你们从睿王府接回去呢?没有唐门那丫头要的仇人,睿王可能会放人吗?” 兰香和万俟垚都没了话说,这几天她们两个人住在这流云居曾经几次三番想要走出去探查睿王府的状况,然而却始终没走出过周围的梅林。兰香不懂这些,万俟垚却知道,这就是赫赫有名的五行八卦阵。这些盆栽的梅树以阵法摆放,把这流云居的路弄的扑朔迷离,若不能在关键的阵眼转弯,迷路只是小事,一不小心还能送了性命。 万俟垚曾经私下里跟兰香感慨,说睿王府果然是龙潭虎穴,不是谁想闯就能闯的。 赵烈看两女都不说话,又是沉沉一叹,说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多多用心,我先回去了。” “是。”兰香欠身应道。 赵烈临走时又看了儿子一眼,苍老的脸上是深深地不舍。 万俟垚冷眼旁观,心里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很不好,有一种危机感。再想,觉得赵烈不可能不要亲儿子,然而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这种不安的感觉一直到半夜三更时分终于落到了实处。 霍云带着一队人簇拥着紫姬忽然出现在流云居,看见万俟垚便对霍云说道:“把她拿下。” 万俟垚本能的想要抽腰间的软剑,却发现从来不离身的剑并不在身上,这才忽然想起晚饭之前兰香劝自己去洗了个澡,换衣裳的时候心神不定,竟忘了软剑在何处。于是她忙转身去拎了一把椅子想要先丢出去挡一下霍云,却发现双臂一丝力气都没有,连一把椅子都拎不起来。 “别费劲儿了,你中了我的梦幽,想反抗简直是做梦。”紫姬冷笑道。 “兰香……兰香你个贱人!”万俟垚破口大骂。 兰香却躲在床边死死地攥着帐幔,无奈的哭道:“师姐,我也是没办法!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认了吧,以后但凡清明中元,我都会给你送纸钱的!我也是没办法……” “你个贱人!赵烈个老鬼!你们合起来害我!你们都不得好死!”万俟垚终于明白自己已经成了一枚弃子,所幸把世上最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 霍云拎了一方帕子堵住了万俟垚的嘴,并顺手啪啪卸了她的两个胳膊,又敲断了她两条腿,叫了两个手下过来把人给抬了出去。 “师姐,对不起……呜呜呜……”兰香躲顺着床慢慢的溜到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紫姬冷眼看着她,半晌才嘲讽道:“你是个识相的,自己起来跟我走吧。反抗,只能让你更惨。” “不是我,不是我……跟我没关系……”兰香说着,伸手扯下几尺床帐就往紫姬身上挥,并大声骂道:“滚开,滚开……” 紫姬冷冷一笑,朝着身后摆了摆手。有两个护卫默默地上前来扭住兰香一并带了出去。 “你可以出来了。”紫姬朝着卧房某个隐秘的角落说道。 角落里的帐幔一动,平南王赵烈从里面走了出来。 “为你忠心卖命的人就是这样的下场,果然是无毒不丈夫啊!王爷可以好好地解释一下了吧?”紫姬冷笑着问。 ------题外话------ 试想一下沐沐叫昭昭舅舅的感觉,哇哈哈哈哈哈…… 怎么就辣么爽呢! 月底了,亲们的票子呢? 快快砸过来吧! ☆、第二十五回,变成了白痴! 平南王讪笑两声,说道:“唐姑娘说笑了。她们两个人其中一个只不过是我儿子收在房中的一个侍妾而已,至于那个阿瑶,是兰香之前在江湖上的朋友,说是懂得一些毒术,本王才专门请了来帮兰香一起照顾本王的儿子。后来本王查到那个阿瑶真名叫万俟垚,是江湖上一个隐秘门派的人,兰香是他们的外围弟子,只负责在朝野之中收集情报。而那个万俟垚的父亲就是当年灭你巴蜀唐门的人。你们之间应该是江湖门派之间的争斗,具体细节本王也说不清楚,然而那个万俟垚的父亲已经死了,父债女偿,本王也只能把她交给你任由处置了。” 紫姬淡然一笑,说道:“虽然你的说法漏洞百出根本无法自圆其说,不过我也懒得追问了。等回头我用些手段审一审兰香和阿瑶两个人自然就能弄明白王爷你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说完,紫姬从怀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葫芦递过去,“喏,这就是最后一道毒的解药。明天早晨辰时给他喝下去,好生照顾便可保性命无忧。” “真的?”平南王想不到事情会这样顺利,顺利的让他意外。 “王爷爱信不信,反正我这里也没有别的解药了。”紫姬把手里的小葫芦随手往空中一抛。 赵烈吓了一跳,忙上前两步一把接住,扒开塞子想要凑到鼻息之间闻一闻,却被紫姬阻止:“不要闻!难道你没听说过这世上的毒药都是以毒攻毒吗?你没中毒,这要对你来说就是催命符。” “这么厉害?真的假的?”赵烈狐疑的皱起了眉头。 “想当初本姑娘给睿王爷解毒的时候,萧尚书差点杀了我。”紫姬说完,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赵烈拿着那只小葫芦看了一眼门外的护卫,一声不吭的把东西塞进怀里,走到床前把儿子背起来出了房门。 流云居外面,平南王府的大管家带着几个随从早就等在那里了,他们原本是要跟着进去的,然而赵烈怕一些事情让下人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所以让他们在门口候着。 大管家见王爷背着世子爷出来,众人忙上前把人接过来放在软轿上抬着往外走。行至前院时,霍云拦住了平南王的去路,躬身道:“我们家王爷在前厅恭候王爷多时了。” “好吧,不告而别也不是本王的做派。”平南王转身吩咐管家:“你们带世子先回去好生安顿,本王去跟主人家道个别。” 管家答应了一声带着人抬着赵海走了,赵烈跟着霍云去前厅见赵沐。 赵沐早就跟容昭分析过,容昭断定赵烈会把兰香和阿瑶两个姑娘拎出来当替罪羊,赵沐深以为然,所以早就想好了话质问赵烈。 “叔王,当初本王中的毒可就是这九连环。既然是赵海身边的人跟着九连环有关,那么当初暗害本王的人应该就是你吧。”赵沐单刀直入,直接问道赵烈的脸上。 “老三,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我是你的亲叔叔,我就算不喜欢你,也不会害你啊!这不成了同根相煎了嘛?!”赵烈对此事显然也认真琢磨过,早就想到把兰香和万俟垚两个人交给紫姬势必会引起赵沐的质问。紫姬拿丫头好打发,赵沐可不好哄骗。 “若非你平南王的精心安排,凭那两个丫头怎么可能把毒投进本王的饮食之中?再说,她们两个与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险来害本王?” “她们跟你有没有冤仇本王不清楚,但咱们爷俩之间可没什么冤仇吧?老三,你说话可要凭良心!咱们爷俩平日里虽然不怎么亲近,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来,本王可是你的亲叔叔!我会害你?你若是不信,只管把这事儿告诉皇上,让皇上来圣裁!”赵烈把胸脯拍的咚咚响,不管怎么说就是一一句话,咱们是一家人,我绝不会害你。 “告诉父皇,这件事情最终也只是归到党争上。但凡归到党争上的事情就不会有什么结果。”赵沐冷笑道,“叔王你真是聪明啊!早就想到这个了才会有恃无恐让本王去把这件事情捅到父皇那里去吧?” “老三哪,你中毒的事情真的跟本王没关系。你仔细想想,害你的是周家的人,在这个世上不希望你好的人是谁?你若是倒霉了,你叔王我又有什么好处?兰香那丫头原本就出身青楼,不但跟赵海有关系,跟周岳亭也是不清不楚的!周家通过廖氏对你下毒的事情刑部早就备案,你舅父萧尚书是原告,这才过去多久啊?你就忘了?哎呀,你那么聪明的人何须本王跟你费这些口舌!你若是不信,尽管去查,尽管去审那两个丫头。只要你拿了证据证明是我害你,我听凭处置,行不行?”赵烈似是万般无奈,对着赵沐做最后的摊牌。 赵沐冷冷一笑,说道:“会有证据的。” “那行,你慢慢找证据,本王等着你的证据。现在,我得赶紧的回去了,这眼看着天都要亮了!我那儿子最后一种毒还没解,解药还在我这里呢!回见啊!”赵烈说着,起身便走。 赵沐靠在椅子上,看着赵烈的高大苍老的背影挑了挑眉梢,薄唇轻启,含着冷冷的笑轻声说了两个字:“回见。” 屏风之后,容昭呵呵笑着闪身出来在赵沐对面慵懒的坐下,说道:“放心,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赵沐没说话,好看的唇角微微勾着,一抬眼,眸光熠熠,眼神中闪过一丝霸气挥之不去。 容昭伸手捏了一块点心放到嘴里吃了,又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半杯温热的茶两口喝下,方拍拍手起身说道:“好啦!忙活了一个晚上,也该去睡了。” “去吧。”赵沐转头看容昭,目光变得温和:“国子监那边我会安排人去说的,你今儿只管好好地睡。” “得来,走咯!”容昭一边往外走一边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 平南王走的时候跟赵沐说了一声“回见”,赵沐也回了他一句“回见”。只是两个人都没想到这回见会这么快!而且平南王这次是气势汹汹而来,手里拎着剑,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叫赵沐出来!叫容昭出来!叫紫姬那个贱人出来!” 睿王府的一干护卫不敢怠慢,都啊手按在剑柄团团围住平南王,生怕这位一个忍不住就拔剑乱砍。 为首的霍云还算冷静,仔细一看平南王脑门子上的青筋绷起,眼珠子泛着血丝,嗓子都快喊破了,便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儿。于是急匆匆往里面去请赵沐。 “这么快就来了?”赵沐一听霍云的话,淡然笑了。 霍云急的直抹汗,劝道:“王爷,您可别不当回事儿,属下看平南王这是要疯了!” “疯了?”赵沐开心的笑了,“疯了好。” 霍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耐着性子等他家王爷换了衣裳又四平八稳的对着镜子照了照,头顶的亲王玉冠带好,连耳边的紫金流苏都顺正了,方做了肩轿往前厅去会客。 平南王真是要疯了,已经把前厅的花梨木雕花高背椅给砸了个稀巴烂,若不是护卫拦得紧,只怕这厅里的一应家私都得变成碎片。 赵沐一声轻笑,抬脚进门,看着已经发泄过一场,发丝衣袍都有些凌乱的赵烈,叹道:“霍云催着本王赶紧的过来,说平南王怕是要疯了。本王还不信——叔王是纵横沙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王爷,什么生死关口没闯过?怎么可能疯呢?呵呵呵……” “赵沐!把容昭和紫姬那个贱人交出来!”赵烈指着赵沐喝道。 赵沐不疾不徐的走进屋里,在椅子上坐下来方微笑道:“有话好好说嘛,叔王,你也是有身份的人,啧啧……看看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也不怕人笑话。叔王,请坐。” “本王不坐!你只把容昭和紫姬那贱人交出来,本王决不找你的麻烦!否则,本王连你一起杀!”赵烈手中的剑倏然指向赵沐。 霍云闪身挡在赵沐跟前,手中的剑也指向赵烈:“王爷,属下劝你还是冷静一些。否则在下手里的剑可不比你的剑慢。” “冷静?!你让本王怎么冷静!”赵烈看看周围高手环侍自己根本无法动赵沐一根毫毛,一时气闷挥手把剑往地上狠狠地一丢,转身蹲了下去。 赵沐也缓缓起身上前两步站在赵烈身后叹道:“叔王,究竟怎么了?你只管发火不说原因,可真是闷煞侄儿了。” “我儿子变成了痴呆!我这把老骨头也不要了!”平南王嘶喊着,忽然跳起来扑向赵沐,“我要跟你拼命!” 霍云一个箭步上去,飞起一脚用尽全力揣在赵烈的腰上。只听一声惨叫,赵烈的身子整个往后飞出一丈,重重的落在地上。 “王爷,没事吧?”霍云紧张的问。 赵沐在片刻的震惊之中醒过身来,上前几步看着趴在地上起不来的赵烈,皱眉叹道:“叔王,你儿子成了痴呆,跟本王有什么关系?你却为何要找本王索命?你当初费尽心思暗中给本王下毒的时候,是不是根本没想到本王会活下来,是不是也没想到本王会变成如今这副残弱的模样?本王早就跟你说过,九连环之毒霸道难解,那解药也是罕见的奇毒,十几种毒药在一个人的身体里汇聚,就像是千军万马在身上踏过,人身不过肉体,岂有不伤之礼?” 赵烈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咬牙道:“赵沐,这就是你的报复么?!” “不是。”赵沐轻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是报复,赵海还有命在吗?这只不过是老天有眼而已。” “好!好!好哇!”平南王咬牙说了三个“好”,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晃了晃身子,指着赵沐说道:“这一局你赢了,事情到了这一步,这样的结果本王也认了!你等着!咱们走着瞧。” 赵沐轻轻扬起了下巴,冷漠的看着赵烈,算是默默地应战。 “哼。”赵烈又狠狠地看了赵沐一眼,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去,那苍老的背影倒也不失豪迈。 “呸!装腔作势罢了!”霍云恨恨的啐了一口,又转身关切的问赵沐:“王爷,您没事吧?” 赵沐轻笑:“本王能有什么事?本王好得很。” “是。”霍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他真的挺担心刚才平南王那一扑的,那老家伙可是自幼练武的人,虽然快五十了,但依然是钢筋铁骨,穿上战袍那是强悍的一员武将。 第98节 赵沐扫了一眼厅内的狼藉,皱眉道:“叫人把这里好生收拾一下,本王回去休息了。” “是。”霍云答应着,上前扶着赵沐出门上了肩轿,并一路相随去修远堂。 一路走着,众人“王爷,您说那赵海真的成了痴呆?” “谁知道呢。”赵沐淡淡的说道。 “这事儿应该不会有假,您瞧平南王那一副疯狂的样子便知道,这可不是想装就能装出来的。” “人在做,天在看。”赵沐靠在肩轿的靠北上,有些昏昏沉沉。别人只看到他儒雅谦和的外表,却不知道他内心的痛苦——自从容昭给他解毒之后,这条命自然是保住了,可这幅身体也着实残败不堪,之前赵沐是文武全才,不仅仅满腹经纶,而且骑马射箭舞刀弄枪都不在话下,如今可倒好,出门就是肩轿,多走两步,多费些精神,全都支撑不住。 能不恨吗?看看平南王就知道了。 然而恨有什么用?不过让亲者痛仇者快罢了。 容昭今天刚好没去国子监读书,也没在蘅院混吃等死,他跑去赵沐的地下库房忙活去了。 平南王这种事情赵沐自然不会叫他,等到晚间容昭又累又饿从地下库房爬出来回到蘅院,一进门便见赵沐懒懒的坐在芭蕉树下的榻席上,面前摆着一副棋盘,左手握着一本棋谱正凝眉而思,摆明了这是跟一副参局死磕呢。 “哎呦,王爷今儿怎么这么清闲,跑到这儿来下残局呢?”容昭说着,走到赵沐对面坐下来,伸手拿过旁边的茶盏就喝,喝完了才发现这是赵沐的茶。 “赵海醒了,但变成了痴呆儿。”赵沐看着容昭的眼睛,轻声说道。 “哦?”容昭眨了眨眼睛,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你早就料到了?”赵沐皱眉问。 “是啊。”容昭轻笑道,“紫姬在给他配制解药的时候问过我了,说如果她真的把赵海救活了卫承会不会恨死她。我说会啊!我们可是答应过替卫承报仇的。所以……紫姬就在解药的用量上偷了点懒。反正我们也早就想到了平南王那老家伙会找替罪羊来应付我们嘛,我们也只是答应救活他儿子的命又没说还他一个活蹦乱跳跟以前一样的儿子。这并不违背契约吧?” 赵沐一直都没担心平南王拿契约说事儿,今天一天他的心里都不舒服,其实是在后怕。中了同样的毒,自己的毒解了,留下一个残破的身躯,而赵海的毒解了却成了一个痴呆。可是万一这两种结果倒过来呢?赵沐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变成痴呆的是自己,这日子会怎么过。而容昭轻轻松松的几句话就掀去了压在他心头的石头,赵沐忍不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怎么?你好像很紧张?”容昭似是看懂了赵沐的心情,微笑着问:“是不是很庆幸变成痴呆的不是你自己啊?” 赵沐微笑着,看着容昭那双明亮的,因为映射着星子的清辉而妖魅无边的眸子不说话。 容昭不可一世的一笑,说道:“放心,你的毒是本公子亲自解的,不会有那种可能。” “多谢。”赵沐由衷的说道。 “不是说大恩不言谢吗?换成实际的好处报答就行了。”容昭依然笑得灿烂。 “没问题,你要我这个人都给你。我愿意以身相许。”赵沐轻笑道。 “……不用这么虔诚,我已经养不起更多的人了,暂时没有娶妻的打算,你还是好好的自个儿过吧。”容昭说完不再理会赵沐,起身离座,招呼血点儿过来玩闹。 娶妻?赵沐回味着容昭的那句话,不由得摇头苦笑——这家伙,还真是能闹腾。 平南王世子赵海因去北疆督军半路遭到截杀中毒之后变成痴呆的消息不胫而走。 京城里的权贵以及百姓们真是几多欢呼几多愁。 卫承无疑是高兴地,听见这消息之后他首先跑去灵堂对着他父亲的棺椁磕了三个头,告慰父亲在天之灵,仇人杀我父,我灭仇人子。虽然仇人之子没有死,但活着比死了更解恨。 至于萧正时,谢太傅以及顾大学士等人则惊讶多于欣喜,这些人都是知道赵海进睿王府解毒的详细经过的,那七月就是顾忱亲笔书写的,身为长辈,这几个老家伙尤其是萧正时细想此事都觉得背后生出一层冷汗来!同样是解毒,睿王现如今是这种状况而赵海则成了活死人……这个容昭,究竟有多少本事呢?! 同样惊讶的还有肃王赵润以及皇宫里的周皇后。 赵润这阵子在家里闭门思过,人是不出门,但一双眼睛却从来没离开过权利争斗的漩涡。平南王赵海的事情他时时刻刻都在关注,当听说平南王跟那个巴蜀唐门的姑娘签署契约并由睿王作保的时候,赵润就感觉到平南王这回要栽个跟头,但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堂堂平南王世子居然成了连亲爹亲妈都不认识的痴呆儿! “王爷,妾身听说那赵海现如今是睁开眼睛就吃,闭上眼睛就睡,除了哭就是笑,会说的话总共没几句,不是‘饿了要吃饭’就是‘你真好看’……连爹娘都不认识,吃喝拉撒全要人在旁边伺候着,真真变成了傻子!”肃王妃坐在赵润对面,一边摇着手里的双面绣团扇一边摇头叹息。 “听说,老三之前那场大病也是中了这种叫九连环的毒,怎么他的就能解了?” “解了是解了,你没瞧见睿王的身体弱的不得了吗?别说骑马射箭了,连从修远堂到前厅会客都得坐肩轿,平日里路走多了都没力气。不过苟延残喘罢了。”肃王妃冷笑道。 “这毒可真厉害啊!”赵润叹道。 “王爷说的是呢。妾身听说巴蜀唐门乃是江湖第一炼毒制毒的门派,无人能出其右。能灭了唐门的人必定也是阴险狠毒之辈。只是他们为何会给睿王下毒?而且毒了睿王之后又去给赵海下毒。他们都说是兰桂楼里的那个花魁兰香做的,可那明明只是个青楼女子,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妾身总觉得背后还有高人没露面。” “高人?还有什么高人?要本王说,这就是七叔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罢了。”赵润冷笑道。 “宰相大人那边有什么看法吗?”肃王妃又问。 赵润烦躁的摇了摇头:“还没有消息。父亲让本王禁足三个月,宰相也不敢公然抗旨,等晚上再说吧。” “宫中,悦妃娘娘晋封了淑妃,位分仅次于德妃娘娘,母妃本来就病着,现如今的日子更不好过了。”肃王妃无奈的叹道。 “父皇老来得子,容悦现如今可谓宠冠后宫了。周皇后一向贤良淑德,如今可算是自食其果了吧。”赵润冷笑道。 “妾身想入宫侍奉汤药,又怕陛下不准。”肃王妃又道。 “这个倒是可以,父皇生本王的气,又与你无干。你父亲乃是兵部尚书,让他想个办法去父皇面前进言几句,你便可以进宫侍疾了。”赵润说道。 “王爷说的是,那妾身这就想办法传信给我父亲。”肃王妃见赵润点头,便起身回内宅办自己的事儿去了。 赵润终究是坐不住的,不过安静了片刻就吩咐门口的下人:“去把柯先生和谭先生给本王请来书房。” 肃王虽然被禁足,但依然是亲王。门下食客照旧依附在府中听差,柯先生和谭先生便是其中两个比较有才学也受肃王青睐的人。一时二人来到书房跟赵润一翻商量分析,便得出好几种可能来。 然而赵润听了这些不着边际的猜想心里越发烦躁,因道:“现如今本王被困在这里一步也动弹不得,宫里母妃又病了。你们这些主意虽然好,但都是长远之事,眼前这困境该如何解决呢?” 两个门客一时都没了主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王爷!”门外有个小厮急匆匆进来,双手送上一封书信。 赵润皱眉问:“这是什么?” “从后门门口捡的,应该是有人从门缝里投进来的。”小厮说道。 “柯先生看看是什么。”赵润懒得接手,只叫柯先生看。 柯先生接过那封书信拆开一看,大惊失色:“王爷,这可真真不好。” “怎么了?”原本靠在榻上没什么精神的赵润立刻坐直了身子。 “这信中说宫中贤妃娘娘并非病了而是中毒,而且所中之毒乃是九连环!”柯先生说着,把手里的枝条递给赵润。 赵润伸手抢过来低头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危言耸听吧?”另一个门客皱眉道,“怎么人人都中这种奇毒?不过一个被灭了们的江湖门派,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本事,先叫睿王中毒,又叫平南王世子中毒,如今又让贤妃娘娘也中了这种毒?这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某不信。” “不管你信不信,这上面说着呢,母妃在太医院记录的脉案跟老三年前的脉案一般无二。这事儿若想弄明白也容易,叫我们在太医院的人悄悄地去翻一翻老三的脉案就知道了。”赵润只觉得一颗心慢慢的往下沉——如果自己的母妃也是中了这种毒的话,事情可真是糟糕透顶了! “王爷,若是娘娘真的中了这九连环之毒,咱们该怎么办呢?”柯先生低声问。 “能怎么办?睿王府里住着的那个叫什么紫姬的丫头不是能解吗?”谭先生斜了柯先生一眼,理所当然的说道:“难道咱们王爷为了母亲还不能礼贤下士一回?多拿些银子给那丫头,就不信她不给解毒。” “老谭,你想得未免太简单了吧?能解是能解,但解到什么程度呢?是跟睿王一样的病秧子还是跟平南王世子一样的傻子?”柯先生摇头叹道。 “好了,你们两个都别说了。本王要静一静。”赵润原本就很烦,听了两个人的话更烦了。 “是。那我们先告退了。”谭,柯两位先生起身朝着赵润躬身施礼后,悄悄地退了出去。 ☆、第二十六回,心事 三月底,死去二十七天的镇南候卫长宁的丧事如期举行。 卫长宁是朝廷功臣,又是这么个死法,不管平南王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皇上都对卫长宁的死赶到无比惋惜,谥号改了又改,最后定了一个“靖庄”二字,追封为国公,卫承袭侯爵,卫承的母亲加封一品夫人。 发丧这日,礼部尚书萧正时亲临镇南候府主理丧事,平日里跟卫家交好的,跟萧家交好的睿王一党全数到齐,镇南候府简直人如潮涌。 这样的事情自然少不了容昭。 一大早容昭便起身换了一身素白长衫,外罩霜色交领深衣,平日里只以一根丝带绑着的乌发也梳理的一丝不苟,因为他尚未及冠,梅若给他选了一根淡蓝色闪金宫绦在头顶绑了个辫子,一圈儿碎发披散在肩头背后,蓝色闪金宫绦上点缀的珍珠半隐半藏在发丝之中,恰风流少年贵而不奢,非常符合他的身份。 今日之丧事以赵沐的身份不便前往,容昭临行前去修远堂跟他打招呼,赵沐上下左右把容昭细细的打量了一翻,见容昭神采飞扬,丰神俊朗,心里着实高兴的很,然而一想到他打扮成这样是去见卫承,又觉得心底往外冒酸水,因酸溜溜的笑道:“今儿这身打扮好看,只是这颜色太素了些。” “好看也别多看,看到眼里可拨不出来。”容昭淡淡的说道。 赵沐的目光再一次扫过容昭纤细的腰间,忽而笑道:“君子岂可无玉?” “哎呀,是奴婢疏忽了。”梅若忙道。 “无妨。”赵沐说着,从自己身上解下一枚碧绿的玉佩来亲自系在容昭的腰封上,后退一步打量了一翻,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这双环螭纹佩倒也附和你的身份。这玉佩就送你了。” 容昭低头摆弄着玉佩,见玉色碧绿通透,雕工甚是精美,知道赵沐这是趁机送东西给自己,便问了一句大煞风景的话:“这个值多少银子?” “无价。”赵沐不愿在这件事情上啰嗦,又轻声叮嘱道:“见了卫承,好生安慰他几句,就说我身上不好不便前来,一切都由你代替了。” “奠仪呢?我那份可不能代表睿王爷你。你身份尊贵,我那点家当可挡不了您的脸。” 赵沐转身看宋嬷嬷,宋嬷嬷笑道:“早就准备好了。王爷一份,世子爷一份。箱子上贴着签子呢,一早起来奴才就叫人装车了。” “嗯,还是宋嬷嬷办事儿稳妥。走啦!”容昭微笑着赞了一句,转身便走。 赵沐看着那个潇洒而去的背影宠溺一笑,对宋嬷嬷说道:“真是羡慕他啊!” “容公子的性格真好,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是这么乐呵呵的,从来不知道愁似的。王爷身边有这么个人,奴才都觉得高兴。”宋嬷嬷也笑道。 容昭带着人到了镇南候府,一进门就得到了最高的礼遇——卫家族长亲自从里面迎接出来,亲自引着他先去灵棚拜祭过,接受了卫承的跪拜之后,族长又亲自陪着容昭去偏院待客的厅里落座,奉茶,聊天。 一开始的时候容昭还以为这就是人家的礼节,然而坐了没一盏茶的工夫他发现不对劲,这位年过花甲的族长陪着自己喝茶聊天十分的热情,却对旁边的几位大人瞧都不瞧一眼。并且时不时的有人过来请示一些事情也都被族长挥手打发掉,张口闭口都是:“没看老夫正在陪贵客嘛!有什么事儿去问老三。” 容昭忙笑道:“老人家,你若是忙的话尽管去忙,我一个人在这坐一会儿没事的。” 老族长连连摇头:“那可不行,容世子乃是我卫家的大恩人,今日在我们家侯爷的丧礼上,您是最尊贵的客人,老朽若是不陪你,连死去的侯爷都会怪罪的。” “咳咳……”容昭差点让茶给呛着,心想卫承这小子是怎么跟族人说的,怎么把自己给抬得这么高?!回头老子若是摔下来,还不得把屁股摔巴瓣儿去!于是他忙摇头,说道:“老人家,有些事情咱们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说出来,也不能表现出来。您懂我的意思吗?” 老族长一听这话,立刻点头:“懂,懂!世子爷说得对!老朽明白了。” “嗳,您明白就好。”容昭释然的点了点头,“所以,您忙您的去,若是实在不好意思放我一个人在这儿,就找个陪客的管家过来就好了嘛。” “没事没事,那些琐事都已经安排好了,老朽今天就是专门陪着客人喝茶的。照顾不周,还请世子爷多多包涵啊!”老族长又朝着容昭抱拳。 嘿!感情我白绕了这么大一圈儿!容昭无奈的看看旁边,忽然瞧见了一个熟人,忙对那族长笑道:“老人家,我看见一个朋友,过去打个招呼。您先坐。”说完,便起身钻进了人群里。 徐坚是随着他父亲一起来参加丧礼的,然而徐攻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一来就有好几个同僚拉去说话,把徐坚一个人丢在一旁。 容昭从一侧悄悄地凑过去伸手拍了一下徐坚的肩膀,徐坚一个反手捏住容昭的手臂差点没把他的骨头给捏断了—— “哎呀疼,疼疼疼……”容昭呲牙咧嘴的叫唤。 徐坚看清来人忙松手,又检查他的骨头,确定没事儿才无奈的叹道:“你说你好端端的搞什么偷袭?就你这把小骨头,我动动手指头都能给你捏碎了。” “知道你威武神勇!要不要这么臭显摆?!”容昭翻了徐坚一个大大的白眼。 徐坚忙拱手道歉:“对不住对不住,说好了不在你面前显摆武功的。” “还知道啊?!”容昭又狠狠地剜了徐坚一眼。 “啧!你这心眼儿也够小的啊!不就说一句嘛,你还没完没了了!你这臭脾气都是让睿王爷给惯坏了。”徐坚小声嘟囔道。 第99节 “你说什么?!”容昭又炸毛。 “没,没说什么。”徐坚一看这家伙真的怒了,忙改了口:“对了,我刚看见你跟卫家的老族长坐在一起说话儿呢,你这待遇够高的呀容世子,我爹来都没惊动卫家的那位老爷子。我看他对你可真够客气的。” “别提了,刚才在里面坐着我别扭的都快长毛了!也不知道卫承这家伙怎么跟他们家族长说的,老爷子一口一个恩人的叫我,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容昭说着,连连摇头。 “哈哈哈……”徐坚笑了两声忽然发现不对劲儿,这里是丧礼啊,他笑得这么开怀引得旁人都看他,于是赶紧的收了笑拉着容昭找了个角落钻进去说闲话去了。 卫长宁的丧礼之后,热闹了一个春天的京城随着花事渐了也安静下来,卫承虽然承袭了父亲的爵位,但因在热孝之中要守孝不能在朝中任何衙门挂职,而且卫家祖茔在南边,卫承便奏明皇上择日送父亲的灵柩回祖茔安葬并守孝二十七个月,在这个时候,皇上非常乐意卫承先离开京城,于是准奏。 卫承性格沉闷不善言谈交往,卫家在京城虽然有些人脉但卫承真正交好的朋友却不多,一个是徐坚,两个人都在武当习武,有同门之谊,另外一个人自然就是容昭了。 容昭听说卫承要离京,心中自然百般舍不得,卫承这孩子心眼儿实诚,对谁好那就是真的好,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上,他这一片赤诚在容昭的眼里尤为可贵。所以一大早便约了徐坚两个人在南城门外的长亭里摆了酒菜等着为卫承践行。 三杯素酒下肚,卫承双眼通红,捏着容昭的肩膀似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来,最后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话:“等我回来,以后我都听你的。” 容昭也觉得万般离愁别绪涌上心头终化为淡然一笑,同样拍着卫承的肩膀,毫不客气的说道:“行,你这句话我记住了。你得好好地回来供本公子差遣,知道吗?” “嗯。等着我。”卫承闷声答应着,点了一下头。 看着卫家人一队人马远去之后,容昭才跟徐坚一起并辔回城。 “最近京城好像很安静了。”徐坚笑道。 “就算你的父亲大人掌管着京城的安防,整个京城都是你家的地盘儿,你也不能盼着她天天乱糟糟的吧?”容昭好笑的问。 “哪里话!我巴不得天天过太平日子!今年这个春天简直没把我累死!”徐坚叹道。 “各处都安静?”容昭又问。 “安静得很。”徐坚点了点头,又摇头补充了一句:“除了宫里。” “宫里怎么了?”容昭皱眉问。 “倒不是淑妃娘娘怎么样。你放心,淑妃娘娘挺好的,是贤妃娘娘——据说病的厉害,已经起不来床了。每天四个太医守在菁华宫夜里都不许离开。”徐坚低声说道。 “这么说,是快不行了?”容昭挑了挑眉梢,心想这肃王还真是挺有意思,有平南王他儿子的事儿在那儿摆着,他应该早就知道九连环之毒的事情,只要稍微动动脑筋就应该知道贤妃的病跟毒有关,然后他应该会找上门来…… 然而并没有。肃王府安静的很,倒是肃王妃已经进宫去侍奉汤药,然而肃王父子却一直在闭门思过从未踏出过府门半步。 难道肃王会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亲娘就这么死去他却什么都不做?这世上真的有这么狠心的人吗? 容昭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情,以至于徐坚跟他说了好些话都没听进去。 徐坚还以为他是因为卫承离京而心里难过,便一路把他送到睿王府门口,看着他进门了才放心的回去了。容昭回到睿王府也不去蘅院,连衣裳都没换就直接去修远堂找赵沐,他要把心中的疑虑说给赵沐,听听他有什么高见。 其实这日早晨赵沐是想着约着容昭一起为卫承送行的,在家里闷了这些日子赵沐也有些烦闷想要出去走走,却不料容昭根本没理他,一大早就一个人出门了。再问梅若,说是约着徐坚去给卫承践行!这让睿王爷心里好生恼火!于是一天都拉这个脸,看谁都不顺眼,连宋嬷嬷都被训斥了好几次。 容昭一进修远堂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平日里有条不紊的下人们今日竟有些战战兢兢,宋嬷嬷见了自己像是见了救星一样,满脸堆笑上前问安。容昭心说宋嬷嬷虽然对自己也不错可从来没有如此巴结逢迎过,肯定是与什么事情。 “嬷嬷,你今儿好像挺高兴啊?是有什么喜事?要过生日了还是儿子定了亲事?回头我送你一份大礼。”容昭站在廊檐下笑呵呵的说道。 “哎呦,奴才哪有什么喜事呀!”宋嬷嬷叹了口气,又凑近容昭的耳边小声说道:“王爷一天了都气儿不顺,我们这些人谁也不敢劝,公子一会儿进去好歹劝劝,王爷这身子骨儿可生不得气的呀。” “不高兴?”容昭挑了挑眉梢,意味深长的问。 “老大不高兴了!”宋嬷嬷悄声叹道。 “行,本公子专制不高兴,放心吧。”容昭点了点头,抬脚进了修远堂的屋门。 厅里并不见赵沐的人影,容昭知道他肯定在东里间看书,于是也不吭声,直接转过十二扇花梨木雕春风晓日图大屏风往东里间去。 赵沐并没看书,而是靠在窗下的矮榻上闭目养神,手中的一卷书已经丢到了地毯上,身上原本搭着的一条薄毯也不知何时滑到了地上。 素日里赵沐都以蓝衣为主,他好像特别喜欢蓝色,深深浅浅各不相同的蓝都有。然而今天他却穿了一件浅驼色细麻长衫,衣带松松的系着,露出里面洁白的茧绸中衣,修长的脖颈如玉般的白,隐隐可见淡青色的静脉。窗外落日的余晖笼罩在他的身上,是一层淡淡的暖。 多像个孩子!容昭的心里忽然涌出这样的想法,把自己吓了一跳。遂忍不住轻声咳嗽了两声:“咳咳……” 一向浅眠的赵沐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容昭,一时又分不清是梦里还是醒着,遂不说话。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容昭歉然的说道。 “没事。”赵沐眼睛里的神色清明起来,他抬手拢了拢衣襟坐了起来。 容昭为了表示歉意,上前去把地上的薄毯和书捡起来,书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毯子则展开后盖到赵沐的身上,并劝道:“以后睡觉还是去床上,就你这样的身体,着凉了可不是一身汗就能好的。” “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再坏能坏到哪里去?”赵沐自嘲的笑了笑,指了指对面,“请坐。” 容昭转身坐下,手指瞧着小几叹道:“哎呀,好渴,有没有好茶给一碗喝。” 赵沐便扬声吩咐外面:“上茶来。” 早就等在门口听吩咐的宋嬷嬷忙应了一声,端着托盘进来上茶。 容昭笑道:“劳烦嬷嬷亲自送茶,真是不敢当啊。” “哎呦,瞧公子这话说的,伺候王爷和公子是奴才的本分。”宋嬷嬷忙道。 “嗯,这茶真香。”容昭接过茶盏闻了闻茶香,正是自己喜欢的云雾,再看赵沐那那一盏里并非茶而是黑色的芝麻糊,心下又暗暗地赞了一声这宋嬷嬷真是有心。 赵沐早起就喝了一碗粥,中午心情不好更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肚子里已经唱开了空城计。再加上容昭就坐在身旁,心里的那点别扭虽然还有,但终究是散了许多,卫承已经离京,最大的威胁已经清除,他的心里总算是畅快了几分,便越发觉得饿。喝了一小碗芝麻糊之后又问宋嬷嬷:“怎么不上点心?” “有,有的!”宋嬷嬷忙应了一声转身出去,端了一叠刚出笼的枣泥山药糕进来。 容昭一看这冒着热气的山药糕,忙道:“哎呀,正好饿了!” “公子饿了,那奴才叫人预备晚饭吧。”宋嬷嬷说道。 “去吧。”赵沐不等容昭开口便替他说道,“早起你不是说有鹿肉吗?容昭喜欢吃烤的,你叫人把那一套铁篦子找出来,再用火盆把去冬的银丝炭笼上。” “是。”宋嬷嬷心说凡事一遇到容公子,王爷就变成了管家婆子,一定要从头到脚叮嘱一番,不过是烤个鹿肉而已,难道府中没烤过的?还需要叮嘱这么多! “嗳,跟你说个事儿啊。”容昭吃了两块点心感觉肚子里暖暖的,心情大好,跟赵沐说话的时候都笑得甜美。 “说,听着呢。”赵沐素来对容昭的笑容没有抵抗力,他这一笑,之前留在心里的那点不痛快那点小别扭便都烟消云散了。 “你没觉得这京城里最近安静了许多?”容昭问。 赵沐点了点头,说道:“嗯,安静了不好吗?终于有时间可以做想做的事情了,不是挺好?” “可是,贤妃娘娘却病得厉害呢。”容昭轻轻地挠着下巴,猫儿一样眯起了眼睛。 “好像是快不行了。不过以她的年纪以及父皇对她的恩宠,死后封个贵妃还是有可能的。”赵沐淡淡的说道。 容昭立刻对赵沐竖起大拇指:“王爷真知灼见。” 赵沐笑了笑,问道:“你是不是想说,为何肃王还没来找你谈判?” “呃?”容昭惊讶的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 “贤妃的脉案跟我当初生病的时候一样,这件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有平南王添油加醋为你暗中宣扬,赵润应该早就知道了。其实我也一直等着他上门呢,可是他却以皇上让他闭门思过为由不作为,所以就悄悄地派人去打探了一下。想听结果吗?”赵沐轻笑着问。 “啧!不想听我跑你这儿来干嘛呀。”容昭不满的说道。 “他是被赵海给吓怕了。”赵沐好笑的说道。 “赵海……噢!他是怕贤妃治好之后也跟赵海一样变成个痴呆!不过也有道理啊!宫中的女子若是变成痴呆可比死了更难受。”容昭点头道。 “是啊,那样会耗尽父皇对她的所有恩宠,赵润一点好处都没有了。” “你的意思是说贤妃如果就这么病死了,皇上或许会心存感念对肃王好一点?”容昭问。 “通常来想是这样的。”赵沐说着,轻轻地叹了口气,或许这也是贤妃的意思吧,搭上一条命为儿子挣得多一点恩宠,死也值了。 容昭听了这话,一时失神,喃喃的问:“这些当母亲的为了儿子,都愿意这样吗?” 赵沐立刻明白了他的苦楚,忙道:“这个不好说,不管怎么做都是因为看到希望。人在绝望的时候,总会做出一些有悖于常理的选择。” “绝望的时候……”容昭自嘲的笑了笑,摇了摇头。 “不要多想了,我在屋里闷了一天了,你陪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好吃饭。”赵沐说着,掀去身上的薄毯起身下榻。 容昭心里却堵得慌,跟着起身说道:“我不想吃晚饭,累了一天,一点精神也没有,先回去了。” 赵沐无奈的说道:“那我送你回蘅院,就当是遛弯儿了。” 容昭皱眉看着赵沐的眼睛,幽幽的问;“偌大的王府,风景好的地方你不逛,为何非要走这一条路?” 赵沐淡然一笑,说道:“王府的风景早就烂熟于心,何必每天去逛?再说,我喜欢走这条路,所以就走。何须什么原因?” “万一是死胡同呢?”容昭问。 “我赵沐的人生中,没有死胡同。”赵沐自信的微笑着。 ------题外话------ 本月最后一天了! 月票再不投就作废了! 亲们不要等着作废再去留言区后悔呀! ☆、第二十七回,只为你! 人有时候很奇怪,明明心情不好,明明只想一个人呆着,然而当有那么一个人固执的陪在你身边的时候,心底却又会涌起一股欣喜。就好像一个没有糖果的孩子一回头看见一个手里拿着甜点的人,他愿意跟你分享甜美,愿意分走你的孤单和失意。 赵沐默默地陪着容昭出修远堂的门,走过一段穿堂过道需要右拐时,赵沐指了指左面:“走这边吧,我带你看看这王府之中不一样的景致。放心,路程不比那边远。” 容昭没有反对,其实这种时候赵沐执意陪着他而不是任凭他一个人走,他的心里是无比感激的。只是碍于一些事情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赵沐选的路刚好从王府后花园的一角穿过,这个角落里有几间房子,住着王府里的花匠。所以院子里以及外面周围都是一些盆栽的花卉,各种各样,有的正在盛放,有的已经过了花期,总之是不同于别处的精心布置,反而多了一些随意和美好。 “咦?这里居然有修罗草。”容昭忽然发现一盆有些半死不活的绿植,一时忘了心中的烦恼快步走了过去。 “修罗草?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赵沐在三步之外站住脚,不肯上前。 容昭摇头道:“这世上但凡有剧毒的东西都有极大的用处,用得好了都是可以救人或者延年益寿的好东西。你只当人参鹿茸等都是好的,却不知道那些东西用的不当也会要人命。就像我从五岁起就喝的紫御养身汤,如果你能从小用,那肯定是极好的,然而用在我的身上就是毁我一生的毒。” 赵沐顿觉一阵心疼,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轻叹道:“幸好老天有眼,一切都来得及。” “你怎么知道还来得及?就我现在这不男不女的身体,你能确定还来得及?”容昭自嘲的扁了扁嘴巴。 赵沐顿时愣住,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容昭不接受自己是因为他喜欢的是卫承,而聪明如赵沐也明白以卫承的那点智商练武还行,若是论起其他的这小子永远不是对手,而且他肯定都不知道容昭是女的,所以赵沐一直都在想办法笼络容昭的心,却从没想到过如此张扬肆意玩世不恭的而一个人也会有这种自卑的情绪。 “睿王爷,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有些账必须算明白了再去赌,而有些东西,你是输不起的。”容昭幽幽叹了口气,劝道:“放手吧。” 赵沐真诚一笑,看着容昭的眼睛说道:“容昭,在这个世上,有些账是算不清楚的。如果人生是一场豪赌,那么不压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是否能翻盘。”赵沐轻轻地虚起眼睛看着容昭,声音低缓而沉静,“在从西凉回来之前,我的想法跟你一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算一算清楚,值得与不值,总是以家国大业去衡量。曾经我以为那就是我今生的使命,是我值得付出一切去做的事情。然而自从死里逃生之后我才明白,人这一辈子很多事情都难以寻求圆满。人在最好的年华,往往不是最好的自我,待时间慢慢修为成最好的自我却又偏偏早已错过最美的光阴。家国太大,而我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幸好,我没在之前遇到你,幸好,我喜欢你不是在我最肆意张扬的年华里。历经生死,至如今,我再去争,再去夺,不再是以天下为由。我……只为你。” “不。”容昭被这样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连连摇头:“你别为我,我……我,我我……” “容昭。”赵沐上前两步走到容昭的面前,也顾不得修罗草的毒伸手握住她的手,认真的说道:“人都说女子如花,浅紫深红各不同。而你一人便如这繁花三千,百种样貌千般风情,倾世绝美又深不可测,一旦步入其中,穷其一生都无法走到尽头。” 如今的赵沐跟之前大有不同,虽然他依然是张扬的年纪,但却在经历生死之后沉淀了睿智和淡定,有一种虚怀若谷海纳百川的气场。或许他之前曾经年少轻狂肆意妄为过,然而此刻他却收起了所有的锋芒,波澜不惊的眼神平静的看着他,便叫人招架不住。 第100节 容昭在他的注视下无法思考,不得不扭头撇开视线看着别处想了片刻,才无奈的叹道:“三千繁花入药,可救人养人亦可杀人害人,自古红颜亡国不过一女子,你取我这一朵繁花,是否要万劫不复?” 赵沐淡然一笑,眼神中闪过豪情万丈:“只要有你陪着,万劫不复我也认了。” “你可真行!”容昭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你这是答应了?”赵沐低声问。 “没有。”容昭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抱起那盆修罗草转身便走,并扬声说道:“这么大的事情我得好好考虑考虑。等我考虑清楚了再给你答案。” “好。我等你。”赵沐看着容昭远去的背影,低声呢喃道,“你会答应的。” 四月,春深似海,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天一热,人心就浮躁。国子监的课和饭菜一样食之无味,容昭终于坚持不下去了,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时不时的告个假,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太傅们也懒得计较,反正少这么个人在课堂上睡觉打呼噜,大家还能安静的读书。 这日天气下雨,早晨起来听了听雨声,容公子伸手把被子拉高蒙住头脸继续跟周公约会去了。 梅若眼瞅着到了时间,进卧室想要叫醒公子起床去上学,掀开帐子却见公子蒙头大睡,于是转头再看看滴雨的屋檐,轻声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原本以为下雨天是清静的一天,却没想到刚吃过早饭宫里就来了人。 “梅姑娘,宫里淑妃娘娘打发人给容世子送了好些东西来,王爷在前厅陪着陈公公说话呢,说若是公子起身了就过去一趟吧。” 梅若一听说是容悦打发陈存孝出宫送东西来,便不敢怠慢,忙跟送信的小厮说道:“多谢你跑这一趟,公子在厢房忙着呢,你先回去告诉王爷,说公子换身衣裳就过来。” 打发走了传话的人,梅若急匆匆去厢房找容昭。容昭听说陈存孝来了,因皱眉道:“难道是贤妃求了姐姐?” 梅若又劝道:“公子还是去前面瞧瞧吧。若非要紧的事儿,娘娘怎么可能打发陈公公出来呢。” 容昭一想也是,尤其是现在容悦怀着身孕,以她的性格肯定不愿多管贤妃的事情,于是忙回屋换了衣裳急匆匆往前面去。 陈存孝见了容昭忙起身问好,笑呵呵的说道:“世子爷,娘娘说了,过几天就是您的寿辰了。虽然十七岁生日不大不小,而且您自己也一向不喜欢过生日,但娘娘心里着实记挂着,所以叫奴才把寿礼先送来了。”说着,陈存孝吩咐门外的几个小太监:“快把东西抬进来吧。” 赵沐笑道:“原来你的生日是在四月里,幸好还没过去,本王要准备寿礼和寿宴了。” 陈存孝忙笑着朝赵沐拱了拱手:“哎呀,这可是让王爷操心了。娘娘也是这个意思,说不想委屈了世子爷。到了日子,叫世子爷挑京城最好的酒楼摆个寿宴呢。这事儿既然有王爷帮忙张罗,那就再好不过了。” “公公回去只管更淑妃娘娘说,容世子是本王的至交好友,本王绝不会委屈了他。”赵沐微笑着看了容昭一眼,说道。 陈存孝再次拱手,笑道:“王爷放心,这话儿奴才一定带到。” 容昭见这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自己根本插不进嘴去说话,便索性转身去打开箱子看姐姐都给自己的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又是一些珠宝玉器什么的,就没有什么花样儿!之前的时候容昭还以为皇上是真的对姐姐好,不然也不会给她这么多好东西。但见识过赵沐的库房之后才知道这世上的好东西绝不是什么金银珠宝。在这个知识匮乏的时代,古书才是最有价值的好东西。不过封建帝王一向都是愚民政策,打发女人向来都是用珠宝首饰,这也没什么错。 “陈公公,到了寿辰那日,容公子是否要进宫给娘娘磕头谢恩呢?”赵沐的声音忽然钻进容昭的耳朵里,容昭忙丢下手中的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转身凑过来,问道:“对呀,娘娘赏赐这么多,我应该进宫给娘娘磕头才是。” 陈存孝笑呵呵的说道:“世子爷说的是,这事儿娘娘也已经跟陛下说过了。陛下准了!说是让世子爷在四月二十二日那天上午辰时进宫给娘娘磕头谢恩呢。陛下如今对咱们淑妃娘娘那真是恩宠有加啊!” “娘娘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孕期的一些症状?比如呕吐什么的?”容昭又问。 陈存孝一听这话立刻打开了话匣子:“世子爷放心,目前为止娘娘还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万岁爷对娘娘的身体特别上心,专门从太医院挑了两个太医日夜值守单只照顾娘娘和龙嗣。两位太医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闪失呢。” 容昭却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安排太医日夜值守专门照顾,那必定是有原因的呀!” 赵沐看着容昭脸上的担忧,轻声劝道:“你想太多了。这应该是父皇年纪大了又要做父亲了,心里特别高兴的缘故。” “但愿如你所说。”容昭轻轻地点了点头。 陈存孝完成娘娘的嘱托之后拿了睿王爷悄悄塞给他的好处高高兴兴的走了,赵沐看着容昭也心事重重的离去回了蘅院,当下便叫了宋嬷嬷进来,吩咐道:“四月二十二是容昭的生辰,你好生准备一下,在府中给他半个生辰宴——宾客么,女眷就不邀请了,把徐坚,萧珣,谢宜,顾忱几个人请来在后花园的浣月水阁里玩一天就很好。” 宋嬷嬷从心里划拉了一下赵沐说得这几家公子们,为难的说道:“王爷,女眷不请倒也没什么,萧姑娘怕是拦不住的。但若是她一个人来,也着实不像样,倒不如把顾家明轩姑娘一并请了来吧,大家兄弟姐妹们一处闲聊说笑也热闹些。奴才在去外边找个戏班子来,就在水阁外面依着水上游廊搭建个戏台子,大家吃酒听戏也挺好的。” “明轩倒是没什么,她跟容昭关系也好,若是知道是容昭的生辰想必是一定要来的,然而云欣却不能来。”赵沐皱眉道。 “那就更不好说了。”宋嬷嬷劝道,“萧姑娘若是跟着萧公子过来咱们也不能说不让进门呀。再有,王爷跟萧姑娘之间的事情,容公子早晚也是要面对的。倒不如趁着这次机会挑明了,也省的将来鸡声鹅斗的,不是挺好的?” 赵沐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你倒是打算的挺好。” 宋嬷嬷不好意思的笑了,欠身说道:“奴才也是为王爷分忧。” “不行。”赵沐敛了笑,正色道:“本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容昭生辰那日萧云欣不准出现在睿王府。” “……”宋嬷嬷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怎么,做不到?”赵沐问。 “做得到。”宋嬷嬷应着头皮说道。 赵沐看着宋嬷嬷一脸为难的样子,轻声叹道:“容昭这阵子心事重重的,好不容易过个生日,本王不想因为一些原因闹的不痛快。” “行,奴才明白了。王爷放心,奴才去想办法。”宋嬷嬷应道。 赵沐没再多说,宋嬷嬷办事他一向是放心的。 其实宋嬷嬷很是犯愁,萧云欣那性子她是深知的,如果说喜欢的话,宋嬷嬷更喜欢容昭——世子爷唯一的缺点就是他是男人,如果他是个姑娘,宋嬷嬷会毫不犹豫支持赵沐娶这位为王妃。即便靖西候容家的势力远远不及萧家。 可是……唉!宋嬷嬷默默地叹了口气,这事儿不好办也得办哪! 都说这世上没有让尿憋死的活人。宋嬷嬷身为一个八面玲珑的人,自然能想到办法。 容昭生日的前一日,她寻了个理由去了萧府,见了萧云欣便哀声叹气,萧云欣因问她怎么了,她便说昨晚做了个梦不好影响到自己倒也罢了,晦气再穿给王爷,想要去庙里上柱香,却因为王爷身边离不开人而去不得。萧云欣便道这有什么,我去替你照顾表哥一日,你尽管去上香也就罢了。宋嬷嬷说不行,王爷这几天脾气不好,动不动就训斥人,府中的下人们每天都如履薄冰,姑娘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凑上去的好。 萧云欣一想也是,这阵子表哥正看自己不顺眼呢,自己去庙里上个香求菩萨保佑一下自己跟表哥的姻缘也是好的,又可以卖宋嬷嬷一个人情。于是便说替宋嬷嬷去上香。 宋嬷嬷一听立刻高兴地答应,连声夸赞萧姑娘深明大义,贤良淑德,不愧为萧家的名媛闺秀,这气量绝非他人可比。 这些夸奖在萧云欣听来,便是跟容昭那个祸害相比,一时间萧云欣便把宋嬷嬷视为知己。 然而,世事难料。当时宋嬷嬷以为自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放心的回去为容昭张罗寿宴,第二天一早宾客还没到齐,萧云欣跟顾明轩坐一辆车进了睿王府的门。 “咦?萧姑娘,你不是去上香了吗?”宋嬷嬷心想这可真是坑死人,这丫头居然也学会骗人了。你不想去就直说啊!怎么答应了人家又反悔,反悔还不明说,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跑来,分明是砸场子啊! 萧云欣似笑非笑的看着宋嬷嬷,说道:“我本来是要约着明轩一起去城外观音院上香的,然而明轩说今日是容昭容世子的寿辰,睿王府给他准备了寿宴。容昭是表哥的贵客,他过生日我势必要过来道一声恭喜并送上一份寿礼的。再者,我已经烦请母亲查了黄历,今儿并不是上香的好日子,明儿才是呢。嬷嬷放心,明儿我一早就去。” 事已至此,宋嬷嬷再也不能说别的,只得福身道:“奴才先谢过姑娘了。请顾公子和二位姑娘先在前厅入座奉茶,容世子进宫给娘娘磕头还没回来,这寿宴怕是还要等会儿。” “行,嬷嬷你去忙吧,我来招呼顾大哥和明轩就行了。”萧云欣又一次把自己化为睿王府女主人的行列。 宋嬷嬷心里哀叹一声朝着顾忱和顾明轩福了福身便转身退了下去,这会儿工夫睿王爷还在修远堂,她还是赶紧的去请罪吧。 看着宋嬷嬷离去,顾明轩笑着对萧云欣拔了个鬼脸,说道:“未来的睿王妃,麻烦你了。” “哎呀!你又来!真是烦死了。”萧云欣立刻羞红了脸。 顾明轩打趣道:“哈哈,你还知道害羞啊!刚才跟宋嬷嬷说话的时候,你俨然就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呢。” “你这人!”萧云欣跺了一下脚,背过身去。 “好了好了!不闹了。”顾明轩上前挽住萧云欣的手臂,两个人一起往前厅去。 * 赵沐一听说萧云欣来了,气得差点把手里的茶盏丢到宋嬷嬷的头上去,若不是想到容昭的生日摔东西不好,他就真的砸了,就算不砸到宋嬷嬷的头上,这只茶盏也保不住了。 宋嬷嬷看着赵沐脸都气白了,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罪。 赵沐咬了咬牙,生气的说道:“起来吧!人来都来了,你跪在这里有什么用?!” “是奴才无能,原本是求了萧姑娘今儿去观音院上香的,却不料她路上遇到了顾姑娘,两个人就一路来了……总之是奴才办事不利,等办完了容公子的寿宴,奴才自己去领板子。”宋嬷嬷低头说道。 “罢了!先去安排宴席吧,除了萧珣和顾家兄妹还有谁来了?”赵沐这会儿工夫也懒得生气了,气有什么用?总不能从此以后都不与萧云欣见面,不让她进王府的门?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她嫁给了旁人,也还是舅父的女儿,跟自己也是正经的姑舅表兄妹呢。 “回王爷话,这会儿只有顾公子和顾姑娘,萧公子和萧姑娘到了。都在前厅奉茶呢。”宋嬷嬷回道。 赵沐摆摆手,吩咐道:“你去招呼着吧,等容昭回来便请他们直接去浣月水阁。” “是。”宋嬷嬷答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赵沐心里有些烦躁,便再也无法静坐读书,所幸起身出门直接往浣月水阁去。 * 容昭一早进宫,等着辰时一到,里面陈存孝出来引着他进了后宫前殿相隔的安顺门一路往凝翠宫去。路上陈存孝悄声对容昭说,皇后娘娘一早便过来了凝翠宫,到这会儿工夫依然在跟娘娘说话吃茶不肯走。容昭便知道皇后这是专门来凝翠宫等自己呢。 进了凝翠宫正殿,却见不仅仅是皇后娘娘在,连德妃,谨妃也都在,并且安平公主赵湄也在。容昭暗暗地腹诽了一句这些人可真会凑热闹,便整理衣冠进殿行礼,给皇后以及诸位娘娘们磕头请安。 “瞧瞧容世子出落的越发俊逸了。快起来吧。”周皇后微笑道。 “谢皇后娘娘。”容昭谢恩后,站起身来看容悦,见容悦面色尚好,并不见有病色,正看着自己微微的笑,虽然不说话,但欣喜之情却难以掩饰。容昭的心里才暗暗地舒了一口气。 德妃笑道:“好啦,咱们也该回了,好让人家姐弟俩安静的说会儿话。” “德妃妹妹说的是。”周皇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容昭,轻笑道:“容世子难得进宫来一趟,要好好地陪淑妃说说话,淑妃现在怀着龙种,定然是更想念家里的亲人。只可惜靖西候镇守西疆,远隔千里,叶夫人来京城也不方便。淑妃如今也只有容世子一个人可以说说贴心话了。” 容昭忙躬身道:“皇后娘娘仁爱,我姐姐在宫中幸得皇后娘娘以及各位娘娘们帮衬关心,容昭感激不已。今日进宫给姐姐请安,顺便给几位娘娘也略备了一点薄礼,等会儿跟姐姐说完话,便给几位娘娘送到宫里去。” 德妃笑道:“我们住的各宫各院之间隔着好几条过道呢!你又不常在宫里走动,若是各宫挨着送,跑断了腿倒是轻的,万一迷了路可不好。本宫那一份先放在淑妃妹妹这里,等改日闲了本宫亲自来拿吧。” “德妃姐姐说的是,容世子不必这么麻烦各处跑了。”谨妃也不喜欢容昭往自己那边去,所以也拒绝了。 “好了!这些都是小事,容世子在宫里待的时间有限,我们就不要啰嗦了。”周皇后说着,人已经起身离坐,又转身叮嘱了容悦一句:“好生养胎,别辜负了陛下对你的恩宠。” 容悦忙扶着绿云的手臂缓缓起身,朝着周皇后一福,答应道:“臣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周皇后和德妃,谨妃一起离去的时候,又回头看了容昭一眼,容昭轻轻点头表示会意。 * 众人一股脑都走了,容悦又把跟前的人都打发出去外边守着,大殿里只剩下他们姐弟俩,顿时安静了许多。容昭转身看着容悦,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翻,方叹道:“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哪!” 容悦无奈的笑道:“我也觉得奇怪着呢!你给我的药也一直吃着,怎么好端端的就有了!” “既然有了,就是上天给你的礼物。且得好好地养着吧!”容昭说着,蹲下身去摸了摸容悦的小腹,摇头道,“他还是太小了,什么迹象都没有呢。” “是啊,还不到三个月。”容悦无奈的笑,眼角眉梢都闪烁着幸福的光彩。 容昭仰头看着她,叹道:“姐姐,你比之前更美了。皇上肯定被你迷得魂不守舍了吧?” “又胡说!你今儿生日了,又长大了一岁算是大人了,这嘴上可要得饶人处且饶人。”容悦嗔道。 “知道。”容昭点头答应着,“你没瞧见我刚才跟那几位娘娘们说话多有礼貌?” “嗯,是有长进。”容悦满意的点了点头。 容昭看看左右没人,又钻到容悦的怀里去撒了会儿娇,两个人说了些话,容昭便悄声说道:“我得去凤阳宫走一趟。” “是因为贤妃的事儿吗?”容悦小声问。 “事情出乎我所料,所以要去跟皇后谈一谈。”容昭无奈的说道。 “需要我做什么呢?”容悦问。 容昭心中忽然感慨,这就是亲人啊!遇到事情不问危险,不问缘由,只问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一切我都自由安排。姐姐只要好好地养身体,安安全全的给我把小外甥生下来就好了。”容昭摇头说道。 “我倒是希望她是个女孩儿。”容悦低头笑道。 第101节 “嗯,那就生个女孩儿吧,长得跟姐姐一样俊俏。”容昭伸手按在容悦的小腹上。 ------题外话------ 亲爱滴们,新的一个月开始了! 首先祝八一快乐哈!军人么,咱就不指望了,估计姑娘们也没有女兵,军嫂么或许有,在此我们大家一起向您表示崇高的敬意! 另外,八月十号大珠会和男人一起带着儿子去大西北采风,为期十天,这十天之内肯定是没办法码字的,所以只好现在开始存稿子了!好痛苦,迫切的需要你们给加油哈! ☆、第二十八回,寿宴风波 凤阳宫后殿的小花园里,周皇后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银剪子细心地修建一盆绿牡丹的老叶。这盆绿牡丹含苞待放,颜色娇嫩可人,是周皇后的心爱之物。 容昭随着大太监赵万康走到近前,躬身行礼请安。 周皇后抬头看了赵万康一眼,赵万康忙无声的退了下去。 “贤妃快不行了。”周皇后皱着峨眉,颇为心烦的叹了口气。 “臣听说了。”容昭回道。 “你可听说那公孙铨又准备把他的孙女送到宫里来接替贤妃的位置?”周皇后冷笑道。 “有这事儿?”容昭这回没办法淡定了——这公孙铨还真是有意思,女儿要死了就把孙女送进来,朕亏了他能做得出来。 “他们做的机密,但后宫的事情,没有什么能瞒得过本宫的眼睛。”周皇后冷笑道。 怪不得肃王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早就想好了对策了!容昭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肃王就真的忍心?那可是她亲娘。” “在皇位面前,他哪里还顾得上亲娘。”周皇后冷笑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真的要重新打算了。”容昭冷笑了一声,又道:“不过我真的很好奇,皇上真的会把皇位传给如此无情无义连自己亲娘的生死都不顾的人吗?所谓百善孝为先,若是皇位到了真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手里,天下百姓如何安居乐业?” 周皇后顿时笑了:“你这话说的不错,如果本宫手里有文臣,倒是可以借机狠狠地弹劾肃王一顿。只可惜啊,本宫的娘家败落,如今没有什么可用之才了。倒是萧正时身为礼部尚书,到可以对此事大做文章。” 容昭笑了笑,说道:“皇后娘娘心里怎么想的容昭清楚地很。坐山观虎斗这样的计谋您大可不必对我用。萧尚书乃是二品天官,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他心里清楚地很,自然不会听我一个浪荡少年的挑唆。” 周皇后的心思被容昭揭破,脸上自然挂不住,因冷笑道:“你容公子三十六计都玩儿透了,本宫何须在你面前耍什么计谋?只是你用尽心机部下了局人家却不肯钻进来,岂不是白费了一片心机?” “有一点我不相信。”容昭看着周皇后的眼睛说道,“皇后娘娘觉得贤妃就这么心甘情愿的去死吗?如果她知道自己中的毒并不是九连环而是另一种毒,这种毒可以解,不会留下后遗症。你说她还会不会心甘情愿的在菁华宫等死呢?” 周皇后顿时陷入了沉思。 “或许贤妃现如今已经神志昏迷,分不清这些。可是她身边的人呢?如果她死了,按照宫里的规矩她身边服侍的人都该去给她守墓吧?皇陵可是苦差,那些人会愿意去吗?”容昭又问。 “本宫明白了。”低头沉思的周皇后抬头看着容昭,沉声问:“你有把握解了贤妃的毒让她清醒过来吗?” “若没有这点本事,我配跟皇后娘娘您合作吗?”容昭笑盈盈的反问。 “很好。”周皇后也笑了,“本宫就是喜欢跟有本事的人合作。” 容昭盯着周皇后的眼睛说道:“我还是那个要求,我姐姐在宫里平平安安的,包括她的孩子。其他,我再无所求。” “睿王呢?”周皇后问。 “睿王是另一回事儿。”容昭轻笑道。 “好吧,你我的合作仅限于后宫之中。”周皇后淡淡的说道。 “皇后娘娘英明。”容昭拱了拱手。 周皇后对容昭的这种恭维一点感觉都没有,连笑都懒得笑一下。 “皇后娘娘若是没什么事儿,容昭先告辞了。”容昭也懒得再多说什么,话说明了,意思点透了,进宫一趟见到了姐姐也办了该办的事情,也改回去喝酒听戏去了——家里还有寿宴呢,要赶紧的回去收寿礼。 “容世子慢走。”周皇后又拿起自己的小银剪子开始修建那棵绿牡丹的老叶。 容昭进宫的时候带了许多外面的小玩意儿给容悦以及各宫娘娘,回去的时候也是满载而归——容悦又把宫里的点心果品什么的给他装了好些,德妃娘娘那边也叫人送来了一份不轻不重的寿礼。 不过让他更加惊讶的是出皇宫的宫门抬头便看见安平公主赵湄站在自己的马车旁边,看样子是在等自己。这种时候躲是躲不掉了,容昭只好上前去主动打招呼:“公主殿下安好,容昭给您请安了。” 赵湄看见容昭,立刻笑了:“容昭,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本宫等你好半天了。” “公主在此等我是有什么事吗?”容昭纳闷的问。 “今儿不是你寿辰吗?我特意来给你贺寿的,喏——寿礼也准备了。你今儿可不许小气,一定要请我吃一杯你的寿酒才行。”赵湄说着,转身就要上容昭的马车。 “哎哎——公主殿下,多谢您的好意,可是,我在这京城之内尚无立足之地,怎么请您喝酒哇?要不咱们去酒楼?您这身份也不能随便哪!” “你别装了,我知道三哥在府中给你准备了寿宴,还请了徐坚他们几个人。”赵湄挑了挑秀眉,得意的说道。 “您是怎么知道的?!”容昭只觉得心里有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心想以赵湄的行事风格,她对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赵沐应该早就知道了,而且她们兄妹本来就有过节,如果这个时候她去睿王府给自己祝寿,赵沐那张脸还不知道要拉多长呢。 “你甭管了,反正我就是知道了。”赵湄说着,直接上了容昭的马车,又探出头来问:“你走不走?快上来啊。” 容昭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旁边,伸手牵过盛穹手中的马缰绳,说道:“我骑马回去,你去坐车。” “呃,公子,这不合适。”盛穹尴尬的说道。 “怎么,本公子的话你都不听了?”容瞪了盛穹一眼,认镫上马,然后照着马屁股上狠狠的抽了一鞭子,策马而去。 “嗳——你怎么先走了!”赵湄着急的拍着马车车框。 “公主殿下,您做好了。”盛穹转身坐上车夫的位置,手中的马缰绳往前一送,马车猛地往前窜出去。 “啊——”赵湄一个不小心往后仰去,后脑勺碰在车壁上,撞到脑袋嗡嗡响,也是她捂着后脑勺骂盛穹:“你个混蛋!你要谋杀本公主啊!” 盛穹懒得理赵湄,只顾驾车急追容昭。身后赵湄的贴身太监以及护卫们都一路小跑追着马车往睿王府去。 容昭回到王府先去蘅院换了衣裳之后才带着梅若等人去浣月水阁。 一进水阁便见萧云欣和顾明轩并坐在一张长条桌案后面,两个人正在并头说笑,一时间,他急匆匆赶回来的那种迫切感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赵沐一看容昭的脸色便知道他不高兴了,于是忙起身笑道:“寿星回来了!这寿宴终于可以开始了。” 容昭淡然笑道:“你们还真把我这生日当回事儿啊?我自己都没当回事儿。大家就以此为借口聚在一起乐呵乐呵就完了,今儿谁都不许提生日的事。来,喝酒。” 萧云欣起身笑道:“这可不行,不提生日,这酒怎么喝?我们可都是带了寿礼来的。” “哦?还带了寿礼?”容昭惊讶的笑了,“那可真是不敢当了。” 萧云欣还要说什么,却被赵沐打断:“好了,惜之刚进宫回来,还是先喝口茶缓一缓再喝酒不迟。” “不用。”容昭转头看着萧云欣,却对旁边的梅若说道:“若儿,倒酒。今儿我借花献佛,得先敬萧姑娘一杯。” “容昭!你太不够意思了!”外边一声娇喝,话音未落,一身红衣的赵湄便如一道霞光一样闪了进来。 “哎哟,公主殿下来了。”顾忱,谢宜还有萧珣以及徐坚等人赶紧的转身上前来行礼。 赵湄却只是摆摆手,直接奔着容昭去了:“容昭!真有你的!”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宝蓝色绣金线四合云纹的荷包拍到容昭的怀里,“喏,寿礼!拿好了。” “喝!您倒是慢点!”容昭夸张的揉了揉胸口,“我都让你拍的骨裂了!” 赵湄失笑的打量了容昭一遍,笑道:“你是纸糊的吗?这就拍骨裂了?” “人家从小体弱,难道公主不知道啊?”容昭分明已经看见赵沐阴沉下来的脸色,却依然逆风而上,故意朝着赵湄释放柔情蜜意。 “那你还骑马赶回来,让我一个人坐马车。”赵湄完全没意会到自己被人当成了靶子,正对着她狠命的放冷箭,只顾跟容昭说笑。 “那个,好了!人都到齐了吧?咱们坐下说话吧?”徐坚上前打断了赵湄的话。 赵湄看了一眼徐坚,笑道:“嗯,本宫渴了,怎么不上茶?” “快给公主上茶。”容昭立刻骂梅若,“怎么回事儿,这么没眼色呢!” 梅若不敢多说,赶紧的去端了一盏新茶来送到赵湄面前,恭敬地说道:“公主殿下请用茶。” “嗯,这丫头不错。”赵湄满意的点了点头,先从手指上摘下一枚绿宝石的戒指放到梅若端着的托盘上,方端起茶盏来喝茶,并说道:“这个算是本宫的见面礼。” 梅若只得看容昭,容昭笑道:“还不谢公主赏?” “奴婢谢公主赏赐。”梅若忙朝着赵湄深深一福。 赵沐冷眼看着容昭在那里做戏,明明知道他并不喜欢赵湄也绝不可能喜欢上赵湄,但心里还是极其的不自在,再看看另一边的萧云欣,越发的堵心,于是冷冷的说道:“好了,人都到期了,开宴吧。” 一直在水阁外面战战兢兢的宋嬷嬷此时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就赵湄进去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一直提着,生怕王爷一个不高兴直接把桌子掀了。 专门从外面叫来的一班小戏子早就打扮好了,只等主人家叫开宴,他们也就咿咿呀呀的唱起来。这是宋嬷嬷精心安排的,容昭即便听不懂也心存感激,这会儿工夫若是没有这一班子小戏,这水阁内赵沐和赵湄,自己跟萧云欣四个人大眼瞪小眼瞪成斗鸡眼也着实的没趣儿。 可是偏生就有人不消停。容昭这边正耐着心思听戏,便听萧云欣叫自己:“容公子,公主殿下给的你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给我们见识见识呗?” 容昭闻言把赵湄给自己的那个荷包从怀里拿出来,细细的打量了一翻荷包上精致的绣纹,笑道:“让我来猜一猜——应该是一枚玉佩吧?”说着,容昭笑眯眯的看向赵湄。 “君子如玉。”赵湄得意的笑了笑。为了这个生日礼物她可没少费心思,里面这块玉佩乃是上等老坑玻璃种翡翠,请了波斯国的工匠细心雕琢的花开见佛。是赵湄十二岁时得的一件宝贝,一直以来她都非常珍视,如今竟舍得拿出来送容昭,可见她对容昭是真心喜欢。 容昭嘚瑟的笑了笑,把手里的荷包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方拉开明黄色的丝带从里面取出一块晶莹碧绿的玉佩来。 所谓的花开见佛,乃是一尊雕琢在莲花里的佛像。寓意极好,翡翠的品质也极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玉佩十分贵重。 更何况赵沐一直知道这枚玉佩乃是赵湄十二岁生日所得,当时连皇上都对这一小块玉佩赞不绝口,因赵湄是唯一的女儿,掌上明珠,才叫人从波斯进贡的国礼中选出来给了她做寿礼,想不到她竟然舍得拿出来给容昭。 大家都对这枚玉佩赞不绝口,唯有萧云欣面带诧异之色,笑问:“人家都说,男戴观音女戴佛。公主怎么送给容世子一尊佛呢。” “此言差矣,佛像喜安静,贴身佩戴乃是对佛祖的不敬。我回去把这玉佩放在香案上供起来。”容昭说着,又认真的问赵沐:“对了王爷,这上京城里没有男子不能供奉佛祖的规矩吧?” “哪儿那么多烂七八糟的规矩呢。”赵湄横了萧云欣一眼,冷笑道,“不愧是礼部尚书家的姑娘,这规矩可真叫多。难道将来萧姑娘嫁了夫婿,两口子关起门来也一本正经的讲规矩不成?” 赵湄的性子遗传了谨妃的胸大无脑,然而谨妃有周皇后约束着平日里行事还好些,赵湄则不同,自幼被皇上宠爱,养成了一副混世魔王的性子,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话也全然不管不顾,只求把萧云欣抢白到死。 “噗——”容昭一口茶喷在当场,一时笑得差点岔了气儿。 “表哥!你看……”萧云欣气得脸色惨白,转头向赵沐求助。 “看什么?”心中对萧云欣主动挑衅的做法早就不满的赵沐淡淡的反问,“有你这么跟公主说话的吗?幸亏安平公主大度,不过跟你开个玩笑。若这件事情被舅父知道了,你知道是什么结果?” “我……”萧云欣气得差点昏厥过去。赵湄和容昭合起火来欺负自己也就罢了,连表哥都这般对自己,真真是不叫人活了! “好了!其实云欣也不过是心直口快,并没有什么恶意。”顾明轩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款款起身走到赵湄跟前,深深一福,说道:“明轩替她给公主赔个不是,公主殿下大人大量,看在今日大家同为祝贺容世子生辰的事情上,和和气气的一起吃酒听戏,好不好?” 赵湄对顾明轩没什么脾气,犯不着给她脸色看,因笑道:“顾姑娘请起,你这么说,本宫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像本宫今儿专门来捣乱似的。” 萧珣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见赵沐不为妹妹出头,便只好低声呵斥萧云欣:“妹妹还不去给公主殿下赔礼。” 萧云欣这才起身,冷着脸走到赵湄跟前福身道:“刚刚是云欣冒犯了公主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算了,不过是几句气话而已。什么恕罪不恕罪的,在容昭的生辰宴上就不说这些话了。你起来吧。”赵湄刚刚被顾明轩捧了几句,心里很是舒服,再说,她也不想在容昭面前落得个刻薄的名声,便大度的摆摆手不跟萧云欣计较了。 “谢公主殿下。”萧云欣起身的时候又偷偷瞄了赵沐一眼,却见赵沐自顾捏着茶盏听戏,俨然沉浸在戏文里根本不理会这边的事情,再看容昭伸手给赵湄递点心,二者相比,一时间她的心又凉了半截。 “对了,萧姑娘也是来给容昭祝寿的,不知你准备了什么寿礼?”赵湄忽然问。 萧云欣忙道:“云欣的寿礼已经交给宋嬷嬷了,不过是些小玩意儿,不敢跟公主殿下的贡品翡翠玉佩比。” 第102节 “明轩,你送的什么?”赵湄又问。 “回公主殿下,明轩一个俗人,自然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因听闻容世子近日在找养生的古方子,恰好家里有一部关于养生的藏书,便带了来表示一下心意。” “嗯,顾家的藏书都是古董级别的,不管是什么,随便拿出一本来就价值连城的。”赵湄扭头对容昭笑道,“你今儿发财了。” “哈哈!”容昭笑着举起酒杯,起身说道:“发财不发财的,全都是大家抬爱。容昭先敬大家一杯,感谢大家为了我这小小的生辰特意来睿王府相聚。当然,也感谢睿王爷操心劳力的安排这一切。我先干为敬。谢谢诸位了。”说完,容昭一仰头把杯中就大口喝掉。 “好!痛快!”顾忱也笑着把杯中酒喝干。 徐坚,谢宜以及萧珣还有顾明轩也都把杯中酒喝了,大家相视一笑。为由赵沐喝的是茶,也没起身,而是依然端坐在主位上微微的笑着。 赵湄看着面无表情的萧云欣,笑问:“萧姑娘,你不喝?” “喝。”萧云欣此时无比后悔自己怎么没去观音院上香,却巴巴的跑到这里来受这等屈辱。她端起酒杯仰头把酒喝了,然后转头对赵沐说道:“表哥,我身上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好,让宋嬷嬷服侍你先去休息。”赵沐点了点头,心说你早就该走了。 萧云欣又跟大家说了抱歉。容昭遗憾的说道:“也没吃一点长寿面,回头让宋嬷嬷连同寿桃寿果一并给你送去吧。” 萧云欣此时心里冰凉一片,对容昭的恨也没那么强烈了,只欠了欠身,说了一句容公子客气了,便急匆匆的离去。 萧云欣一走,席间的气氛便缓和了许多。赵湄喜欢容昭,言行举止都力求在容昭面前表现到最好,连跟赵沐说话都闻言细语的,一口一个“三哥”叫的十分亲密。 赵沐讨厌赵湄,但却也不能怎样。旁人不知道容昭是女子误会容昭会做驸马,他心里有数。而且对于容昭的招数他也明白,容昭是一个极其自爱的人,他绝不会因为跟赵湄的事情暴漏了自己的秘密。 只不过是看他们俩那么亲密觉得碍眼罢了,但也仅仅是碍眼,生气倒还算不上。 然而,有人却比赵沐更心塞。 徐坚端着一只大大的琉璃酒杯来到容昭面前,笑道:“惜之,我大你两岁,便以兄长自居了。今儿是你的好日子,我敬你。” “啧!徐兄,咱们俩都喝了三回了!”容昭伸出手指头叹道,“你是成心要把我灌醉才肯罢休吧?” “我替你喝。”赵湄说着,从容昭手里拿过了酒杯。 “唉,这可不好。”容昭忙把自己的酒杯拿了回来,“这是徐兄敬我的酒,怎么能让公主代劳。” 徐坚笑看着赵湄,轻声说道:“公主殿下莫要着急,等会儿臣敬完了寿星再敬您。” 赵湄一听这话笑了:“哈哈,我又不过生日,你敬我作甚?” “公主能来,臣心里无比高兴,自然要敬您。” “得了吧。还是本宫敬你吧,你是有良心的,有什么事情都不瞒着本宫,这杯酒谢谢你。”赵湄说着,拿起自己的酒杯跟徐坚一碰,然后仰头把酒喝了,再看徐坚只呆呆的看着自己,又好笑的问:“你怎么不喝?” “哦,谢公主。”徐坚忙躬了躬身,然后才把杯中酒喝了,全然忘了他这回过来是给容昭喝酒的。 ------题外话------ 前方有惊雷哦! 今天一定要投票,明天会有灰常灰常精彩的一幕! ☆、第二十九回,大醉失心! 容昭看徐坚跟赵湄两个人对着喝酒,一时觉得好玩所以也不打断他们两个,只悄悄地躲去一旁找顾明轩说话去了。 其实顾明轩在一见到睿王看见他不耐烦的脸色时就知道自己做了一件错事——萧云欣今天去观音院上香肯定是有原因的,自己不该把来睿王府给容昭庆祝生辰的事情告诉她,还让她跟自己一起过来。自从容昭到了京城,萧云欣就没在顾明轩耳边说过他一句好话,今日怎么可能好心来给他祝寿?这分明是来找不痛快的。只是万没想到来了个安平公主,不用睿王爷多说一句话萧云欣就自己碰了一鼻子灰去。 “对不起。”顾明轩举起酒杯,对容昭低声说道。 “为何说这种话?”容昭笑问。 顾明轩无奈的说道:“是我半路上遇到了云欣告诉她今儿睿王府给你办寿宴,所以原本该去观音院上香的她跟着我一起来了。我忘了你们两个不对付,她一向都看你不顺眼。刚刚惹得大家都不高兴其实我有很大的责任。” “这事儿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容昭举了举酒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轻笑道:“而且,你我之间不用说什么对不起。” “真的?”顾明轩也笑了。 容昭认真的点头:“当然,你应该知道的,我没把你当外人。” “好,我明白了。”顾明轩也把自己的杯中酒喝完。 对面赵湄跟徐坚两个人对着喝了三大杯,转头不见了容昭,再转头却看见容昭跟顾明轩坐在一起说话,赵湄立刻不高兴了,转身把酒杯放下就朝着那二人走了过去。 “你们两个在这儿说什么体己话呢?”赵湄瞥了一眼顾明轩,却问着容昭。 “跟顾姑娘喝两杯酒。难得她能来,又送我那么珍贵的礼物,敬顾姑娘两杯酒也是应该的嘛。”容昭笑着看赵湄,又伸手轻轻地捏住了她的手。 赵湄的心里花儿都开了,连顾明轩都觉得无比顺眼,笑道:“应该的,本宫也敬明轩一杯。”说着,赵湄伸手拿过容昭的酒杯便要跟顾明轩喝酒。 “这可不敢当,还是我来敬公主殿下吧。”顾明轩忙拿了自己的酒杯跟赵湄碰了一下,一干而尽。聪明如顾明轩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赵湄对容昭的那份心思呢?可怜一片女儿情却错付了人,容昭这家伙真是害人不浅啊! 赵湄跟顾明轩喝酒,那边的谢宜和顾忱便凑到了一起。谢宜无奈的叹了口气,悄声说道:“安平公主喜欢容昭,明轩妹妹也喜欢容昭,这可怎么办好呢?” “可是容昭不喜欢公主殿下,这是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的。”顾忱淡淡的说道。 谢宜叹道:“她是公主,只要她喜欢,皇上就会下旨赐婚,哪里轮得到容昭说话?” “那也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吧?”顾忱皱眉道。 “这可不好说,你们还是早做打算为好。”谢宜悄声说道。 顾忱无奈的叹道:“说的是。只是上次母亲跟妹妹说起此事,妹妹又说不着急,真真不知道这丫头心里怎么想的,明明那么喜欢容昭这家伙,却又不想定下来,那靖西候府远在西凉,我们就算是要倒提亲,也跑不了那么远哪。” “啧!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靖西候府是在西宁,可宫里不是还有位娘娘嘛!”谢宜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低声说道:“你让你母亲想个办法去求一下德妃娘娘,让德妃娘娘去跟淑妃娘娘说。一定要敢在谨妃娘娘前头,这事儿十有**就定了!” “你们两个再说什么悄悄话呢?”徐坚端着酒杯凑了过来。 谢宜抬头笑道:“哎呀,徐兄,你不好好地陪公主喝酒,怎么跑我们这里来了。” “公主那不是跟顾姑娘喝酒去了嘛。”徐坚略有失落的笑了笑,在谢顾二人的对面坐了下来,“来,咱们三个人还没好好喝呢。” “对了,徐兄跟顾忱你们俩先喝,我去找睿王爷说点事儿。”谢宜颇有深意的看了顾忱一眼,端着酒杯起身去找赵沐去了。 赵沐今天是最郁闷的一个人,用容昭的话说,他操心费力弄了这个生日宴,却成全了别人——赵湄粘着容昭寸步不离,偏偏容昭又借着赵湄打击萧云欣。这会儿工夫又跟顾明轩三个人凑到一起喝酒去了,看他们三个在一起有说有笑,赵沐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一个词:左拥右抱! ——容昭这家伙就这会儿左边是赵湄右边是顾明轩,可不就是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嘛!简直叫人恨的牙根儿疼。 “王爷,怎么闷闷不乐的。”谢宜凑到赵沐这边,在他对面的坐垫上跪坐,把手中的酒杯放到了桌案上。 “今日本就是容昭的生日,本王又不能喝酒,便只好坐在这里看你们喝了。”赵沐微笑道。 “王爷身体缘故不能喝酒,但却可以以茶代酒嘛。我先敬东道主一杯。”谢宜笑道。 “好。”赵沐端起茶盏跟谢宜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又道:“你能喝就多喝点,喝醉了晚上就住下也未尝不可。” “多谢王爷盛情。”谢宜好爽的干了杯中酒,又回头看了看徐坚和顾忱,低声笑道:“今天这寿宴虽然人不多,但戏码却比台上唱的还精彩。王爷一个人在这里看得津津有味吧?” “你小子!”赵沐点着谢宜的脑门笑着摇头,“唯恐天下不乱哪!” “这可真没有。”谢宜赶紧的摇头,并笑道:“主要是看安平公主跟明轩争容昭,又见徐坚在那儿冒酸水儿的样子觉得很有趣罢了。” 说起这事儿,赵沐捏着茶盏笑着回忆起了往事,对谢宜说道:“徐坚跟安平两个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徐攻是父皇最信赖的大将军,徐坚自小就跟他父亲进宫,跟我们兄弟几个还有安平都十分熟悉,安平从小被父皇惯坏了,我们兄弟们都不愿意招惹她,唯独徐坚喜欢哄她。之前本王还曾经开玩笑说安平长大了直接招徐坚做驸马得了,为了这话,母妃把本王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说本王身为兄长胡说八道。呵呵……” “您还别说,若是徐将军去跟皇上提亲的话,皇上没准还真答应。”谢宜笑道。 赵沐笑了笑,说道:“以父皇对徐将军的信任,应该差不多吧。” “我就说吧,咱们徐大公子武功是极好的,就是这儿嘛……”谢宜说着,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门,笑道,“有点不够用。” “你这话若是让他听见了,又不得消停。”赵沐摇头道。 “我跟他,那是妥妥的一句话——秀才遇见兵!” “没错。”赵沐点了点头,说道:“你满腹经纶,他武功高强,你们两个一文一武,若是凡事都能商量着来,这世间可没有你们两个办不到的事儿了。” “只可惜啊!人家徐大公子瞧不上咱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谢宜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喝酒。 “你们两个谁也别说谁。”赵沐笑道。 “得了,咱不说这事儿,喝酒,喝酒……”谢宜笑着朝赵沐举杯。 “喝。”赵沐看了一眼下手跟赵湄顾明轩笑成一团的容昭,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只要他能开开心心的过一个生日就好。 容昭今天的确挺开心的,自从萧云欣灰溜溜的走了他的心情就一直很好,连赵湄都觉得可爱,更有顾明轩这个知己,不管是闲聊还是拼酒,都非常的痛快。而高兴和痛快的结果就是酩酊大醉。 “若儿……倒,酒!”容昭单手支着脑袋,拍着桌案吩咐梅若倒酒。 梅若上前来劝道:“公子,今儿您喝的太多了,不能再喝了。” “胡说!本公子还没尽兴呢。”容昭不高兴的崛起了嘴巴,“倒……酒!” “公子,真的不能再喝了。”梅若抱着酒壶就是不倒。 “你怎么回事儿?不听话了?!”容昭拍着桌子嚷道。 “公子您看看,公主殿下醉了已经睡了,连明轩姑娘都不能喝了,您一个人喝多没意思呀?咱这酒先留着,明儿再喝好不好?”梅若耐心的劝道。 “都醉了?”容昭睁开迷蒙的眼睛看看左右,果然赵湄已经躺在身后的靠枕上睡了,嘴角还留着哈喇子,明轩也伏在桌案上睡着,脸色绯红看样子的确是醉了。容昭顿时觉得没意思起来,心里是那种满天烟花小时候的落寞,长叹一口气,幽幽的说道:“唉!连一个能陪本公子一起喝酒的人都没有了!” “我来。”赵沐清冷的目光从身后传来。 梅若回头刚要求赵沐劝劝容昭,手中的酒壶便被赵沐拿走了。 “你先下去吧。”赵沐吩咐梅若。 “王爷,我们公子可不能再喝了,您好生劝劝他,他还能听您的。”梅若不放心的说道。 “交给本王就好,你带人把明轩送去旁边的紫菱榭休息。”赵沐淡淡的说道。 梅若答应着跟顾明轩的贴身侍女一起扶着她起身往外走。赵沐又叫了宋嬷嬷带人进来把赵湄也弄走。赵嬷嬷又命人把这里的残羹剩酒都收拾了,又重新烫了一壶黄酒来给赵沐,另外又端上几个清淡的小菜。 容昭尚有几分精神在,只醉眼迷蒙的看着赵沐,问:“你过来做什么,你又不能喝酒。” “我陪你喝。”赵沐说着,叫人拿了一壶温热的黄酒来。 “哈!算了吧!”容昭摇了摇头,“你如今可是国宝级的人物儿,谁敢让你喝酒啊!” “没关系,有什么问题不会赖上你。”赵沐说着,把一只酒杯递给容昭,“来,慢点喝。” “黄酒……”容昭轻轻地抿了一口,皱眉道,“一点酒味都没有啊!” “你喝了那么多,现在喝什么都没有酒味的。”赵沐说着,自顾把一杯黄酒分两口喝下肚去,片刻便觉得一股温热自胸口渐渐地扩散开来。 “是吗?”容昭皱着眉头又把剩下的半杯喝下去,细细的品了品,笑道:“甜的。” “好喝吗?”赵沐说着,又给他倒满了一杯。 “还不错。”容昭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口把杯中酒都喝下去。 赵沐也喝了半杯,一边给容昭添酒一边说道:“容昭,跟我说说话吧。” 第103节 “说话?”容昭的舌头有点直,说话有些不利索,“说,说什么呢?” “说什么都行,随便说。”赵沐说着,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怅然的看着容昭。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容昭眨了眨眼睛,身子往前倾,凑近了赵沐的脸仔细的看着他,“你不高兴啊?嗯,看你这样子是不高兴。” “你怎么知道我不高兴?”赵沐笑问。 “瞧你的眉头皱的,都有一层印子了。”容昭说着,便伸出手去按上了赵沐的眉心。 赵沐只觉得一阵酥麻的感觉从眉心瞬间遍及全身,宛如触电。 容昭看着赵沐舒展开的眉头,满意的笑道:“嗯,这样好多了。” 赵沐猛然握住容昭的手,哑声道:“你很在乎我高不高兴吗?” “唔……其实我希望你们都高兴。”容昭喃喃的说道。 “我们?是赵湄,顾明轩吗?” “嗯,还有姐姐……”容昭低声嘟囔着。 “容昭,你讨厌我吗?”赵沐低声问。 “嘻嘻……”容昭忽然笑着抬起头来,一双沉醉的眸子按着赵沐,摇头说道:“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怎么会讨厌你呢?”说着,他挣脱了赵沐的掌心,伸手去轻轻地抚摸着赵沐的脸颊,“北国有佳人,绝世而**……佳人,也不仅仅是女子啊!男子也可以是佳人……” “……”赵沐顿时无语。 容昭却忽然凑过来,鼻尖抵住赵沐的鼻尖,两个人呼吸相缠,赵沐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一瞬间变得空白,连东南西北身在何处都分不清了。然后唇上一暖,带着淡淡的酒香,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赵沐顿时觉得无比失望,那一点香醇消失的太快,让他心急如焚的凑过去,狠狠地啄住,本能的吸允。 “唔……”容昭只觉得呼吸困难,忙开始挣扎,然而酒劲儿上头,浑身无力,竟然不是赵沐的对手。 赵沐所幸把容昭推到在榻上,按着他亲个够本儿——反正等酒醒了他若质问的话,就说是他先来的!事实也是如此! 醉酒的容昭此时如坠云端,只知道现在做的事情很舒服,却没精神去想更多,只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回应赵沐的吻,而且越来越热切,胸腔里像是有一团火正熊熊燃烧,身上一下子多了一股力量,扭腰把身上的人压在身下。 宋嬷嬷安置好了赵湄回来想关心关心这里的两位爷呢,一进门刚好看见容昭翻身把赵沐压在身下这一幕,一时吓得双腿发软差点跪了。 “都下去!”宋嬷嬷转身拦住即将随后进来的丫鬟,并低声喝道:“快!” 后面跟着的几个丫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一个个面面相觑的往外走。宋嬷嬷反手把水阁的门关上,便顺手上了锁。 “大娘,王爷和容公子还在里面。”一个丫鬟提醒道。 “我知道!要你多嘴!”宋嬷嬷低声骂道,“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是。”几个丫鬟齐声答应着,莫名其妙的散了。 宋嬷嬷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贴身的衣裳都湿透了,于是双腿一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靠着廊柱大口的喘气。 刚好梅若也回来了,见宋嬷嬷脸色不好而且坐在台阶上喘息,忙上前去关切的问:“嬷嬷,你哪儿不舒服吗?是不是累坏了?” “没有,顾姑娘安置好了?”宋嬷嬷拍了拍身边,示意梅若坐下来说话。 梅若把帕子扑在地上转身坐下,叹道:“顾姑娘醉的什么都不知道了,顾公子也顾不得她了。今儿王府里可真是热闹,各处都住上客人了。” “今儿自然是热闹的。自打你们搬进来,这王府之中便一直热闹。姑娘是不知道,之前府中只有王爷和我们这些奴才们。王爷又不跟我们说笑,来往的也都是那些大臣先生们,弄得王府跟衙门一样,连过年过节都没有个热闹气氛。”宋嬷嬷叹道。 “王爷励精图治,是个以天下为己任的人。不像我们公子,每天的目标就是自己过得舒服,其他天大的事情都与他无关——哦,这话说的不对,如今还有宫里的娘娘是我们公子心头唯一的牵念。”梅若笑道。 “这话说的不对呀!你们靖西候和夫人呢?难道你们公子都不管不顾?” 梅若摇头叹道:“嬷嬷不知道,我们府中的事情很是复杂。侯爷呢自然是忙于军务,而且另外还有两位公子,尤其是大公子是侯爷的好帮手,自幼跟在侯爷身边,打仗,兵法,军务杂事样样都拿得起放得下,侯爷自然待他不同。还有一位二公子也惯会讨好我们侯爷。倒是我们公子因小时候生了一场病坏了身体根基,扛不动枪拉不开弓,也最不得侯爷的心。而夫人么,自然是极疼公子的,但公子却厌倦内宅那些尔虞我诈,所以平日里除了晨昏定省,也不怎么去内宅。跟夫人之间倒像是隔着一层似的,只跟淑妃娘娘极好,之前在家里的时候,每天都要腻在一起说半晌的话儿才行呢。” “怪不得呢!淑妃娘娘进京他跟着送了来,便想着法的留下不肯回去呢。”宋嬷嬷笑道。 “对了,我们公子还在里面呢吗?”梅若说着,回头起身,因看见门上上了锁,便问:“已经回去了?那我也得回去了。今儿我们公子可真真是喝醉了。” “嗳,别急。”宋嬷嬷伸手拉住梅若,“公子没回去,在里面呢。王爷也在,没事的。你坐下咱们俩说说话儿。” “我们公子和王爷都在里面?”梅若好奇的问,“那您为什么上了锁呀?” “他们两个人在里面说悄悄话呢,我不想有不相干的人进去扰了他们。”宋嬷嬷暧昧一笑,拍了拍梅若的手。 “说……悄悄话?!”梅若顿时吓坏了,“我们公子都醉成那样了,还能说什么呀?” “没事的!你放心!”宋嬷嬷笑道:“我们王爷对你家公子是什么心思,梅姑娘你这么个聪明伶俐的人,难道没看出来?” “……”梅若顿时无语,心说我看出来有什么用? “梅姑娘啊!我们家王爷心里也是苦着呢!这好不容易有个人能说几句知冷知热的话,咱们做奴才的也只好替他打遮掩了,你说是不是?”宋嬷嬷小声说道。 梅若呆呆的看着宋嬷嬷,心说老人家您这想法可真是奇异的很哪!难道你不觉得他们两个男人家在一起有伤风化,有悖伦理吗?或者说您老人家已经知道我们家公子的真正身份了?! 一些话在梅若的肚子里咕咕冒泡,但她还是竭力的忍着什么都不说,生怕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或许宋嬷嬷什么都不知道呢!或许她就是一个死忠于睿王的人,不管睿王做什么她都在一旁摇旗呐喊助威做帮手呢! 浣月水阁内,自从宋嬷嬷进门惊呼那一声起,赵沐便把门口的动静尽数听进了耳朵里。他感念于宋嬷嬷的贴心,然而却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自己这没用的身体。 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他睿王爷竟然让一个女子压在身下动弹不得。而那个喝了足足两斤酒的家伙这会儿竟趴在他的肚子上呼呼大睡! 容昭,等你酒醒,这笔账咱们总会算清楚的!赵沐躺在地毯上望着屋顶的雕梁画栋一边用力的呼吸一边愤愤然想着将来该怎么跟容昭算这笔账。 ------题外话------ 沐沐能不能讨回公道,就看你们的票子给不给力啦!啦啦啦…… ☆、第三十回,王爷的苦恼 通常情况下睡得死沉死沉的人,容昭当然也不例外。而赵沐也喝了一杯酒,身上提不起一点力气来,只觉得自己身上像是压着一座山,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然而又非常贪恋这种感觉,所以连挣扎都不试一下,只任凭容昭跟死猪一样趴在自己身上睡。闭着眼睛呼吸贪婪的呼吸他身上的味道,任凭自己的身体肆意的发生变化。 其实容昭睡得也不舒服,睡梦里总觉得这个床该软的地方不软,该硬的地方不硬,尤其是某个地方特特么硌得慌!硌得肚子好痛…… 容昭低声咕哝了一句:“不舒服”便转了个身从赵沐的身上翻了下去。 “不舒服?”赵沐转身看着已经打了个滚背对着自己的容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欠起身来,“本王也不舒……服……呢?这怎么回事儿!”赵沐惊讶的看着自己衣服前襟上的血渍一时愣住。 “啊!”赵沐忽然想到了什么,忙伸手去把容昭拉过来,果然见他的衣襟前面也有一块血渍,而且比自己身上的还大,明晃晃的印在姜黄色的锦袍上,触目惊心。 “梅若,梅若?!”赵沐一时也慌了,忙朝着外面喊了一声。 坐在门口跟宋嬷嬷说话的梅若听见的动静忙应了一声急匆匆站起身来。 “王爷?”宋嬷嬷也赶紧的起身朝着屋里喊了一声,心想王爷有事情怎么不叫自己反而叫梅若呢? “叫梅若一个人进来!”赵沐忙道。 宋嬷嬷立刻想歪了,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梅若,从腰上拿了钥匙打开了锁,小声说道:“梅姑娘,你进去吧。” 梅若也不知道为何睿王只叫自己一个人进去,但一想到容昭喝醉了在里面她也顾不得别的,忙抬脚进门循着声音找了去:“王爷?你们在哪?” “这儿。”赵沐应了一声,又补了一句:“你快来!” 梅若循声转过两道屏风找到在地上躺着的容昭和坐着的赵沐,焦急的上前去问道:“王爷,没事儿吧?” “你自己看看。”赵沐指了指容昭身上的血渍。 “……啊!”梅若也吓了一跳。 “别‘啊’了,赶紧的想个办法,让宋嬷嬷看见了,秘密就保不住了。”赵沐无奈的站起身来,解了自己的外袍丢在了地上。 “是!”梅若看了一眼这穿着茧绸中衣的赵沐,嘴上答应着可心里却着急的很。宋嬷嬷就在外面,她一个人也扛不动容昭,怎么才能把人弄走啊!难道叫人来就这么抬回蘅院去?那这衣袍上的血渍怎么解释?说是磕的,碰的,人家会相信吗?也不看看是在什么位置! “换衣裳!那边柜子里应该有本王一两套备用的衣裳。”赵沐提醒道。 “好。”梅若也来不及多想,忙起身去柜子里翻了一下,果然找到一套暗蓝色的锦袍,看上去还是新的,于是忙拿过来,蹲下身去开始解容昭的衣裳。 赵沐万般不情愿的转过身去,等梅若给容昭换好了衣裳后方才转过身来帮着梅若把容昭从地上扶起来,送到旁边的榻上去睡。 梅若转身看着地上凌乱的衣裳,无奈的说道:“那柜子里只有这一套衣裳,王爷这衣裳已经脏了,奴婢拿去洗干净再给您送过去,现在让宋嬷嬷再去给王爷娶一套衣裳来吧?” “好,你去吧。”赵沐有气无力的说道。 梅若忙弯腰去把地上的衣裳捡起来,抱在怀里往外走,到了门口对宋嬷嬷说道:“嬷嬷,王爷的衣裳脏了,烦请你去拿一套干净的来给王爷换吧。” “噢,好,你把这个给我吧。”宋嬷嬷说着要去接梅若手里的衣裳。 “不用了,这是我们公子给弄脏的,我拿去洗干净熨好了给嬷嬷送过来。”梅若忙摇头道。 “说的也是,咱们之间也别分什么你我了!”宋嬷嬷笑着说道。 梅若尴尬一笑刚要说是呢,直觉手上一松,两套衣裳都被宋嬷嬷给拽了去。 宋嬷嬷也没多想,顺手一抖展开衣裳,刚好看见赵沐那件雪青色衣袍上拳头大小的一块血渍,再一转手,便看见了容昭那件姜黄色衣袍上的血渍比赵沐的衣裳上的那块还大,一时之间,宋嬷嬷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这……这是王爷的血?!”宋嬷嬷失声问。 梅若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心说宋嬷嬷怎么会这样说?皇家的子女不可能男女混淆吧?再转念一想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忙连连摇头说道:“嬷嬷放心,王爷没受伤。” “没受伤?这……这怎么可能呢!容世子醉的那么厉害,王爷……我们家王爷也是头一次……嗨!这话儿怎么说的,我还是赶紧的找个大夫去吧。”宋嬷嬷说着,转身便走。 梅若怎么也想不明白宋嬷嬷唠唠叨叨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她却知道这时候千万不能叫大夫,于是忙一把拉住了宋嬷嬷,求道:“嬷嬷!不要啊!” “你这孩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畏手畏脚的?”宋嬷嬷还以为是梅若不好意思,也急得跺脚。 “王爷真的没事儿,您还是赶紧的去拿一身干净衣裳吧。”梅若哀求道。 里面的赵沐把宋嬷嬷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也理解的明明白白,心里知道肯定是刚刚自己被容昭翻身压在身下时被宋嬷嬷看到了,她才以为衣服上的血是自己的,以为是自己被容昭给弄伤了。 赵沐听了那话简直无语到死,无语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然而却也不能让宋嬷嬷在这个时候去找什么大夫,于是高声喊了一嗓子:“去给本王取干净衣裳来。” 宋嬷嬷正要跟梅若讲道理,听见赵沐的吩咐忙答应了一声,无奈的看了梅若一眼转身走了。 梅若又找了个丫鬟要了一本温水来端进去服侍赵沐洗了把脸,又帮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感激的说道:“奴婢替我们家公子多谢王爷成全了。” “不必多说,本王也是不愿多生事端。”赵沐淡淡的说道。 恰好紫姬从外面回来找容昭,因见容昭都这个时间了还没回蘅院,便带着兰蕴过来找,梅若见人来,忙叫兰蕴去弄了个软轿过来,三人把睡死的容昭扶进去抬回了蘅院。 当晚,赵沐的饭桌上便多了一道汤:鹿鞭汤。 赵沐看着汤盅里奶白色的汤品,眉头皱了又皱,最终还是忍不住吩咐道:“把这个撤下去吧。” 宋嬷嬷上前劝道:“王爷本来身子就弱,今儿又累坏了,用一点这个汤补一补身子吧。” “撤下去。”赵沐多一个字都不想说,心里郁闷的很——明明什么都没干!却被人以为什么都干了!多冤啊! 宋嬷嬷看赵沐的脸色极为难看,还只当是王爷身上实在是痛苦再加上面子上抹不开,所以不许提这事儿,便忙朝着身后的丫鬟摆摆手,丫鬟上前来把那一盅鹿鞭汤端走。宋嬷嬷出去,没多会儿又端了一盅牛尾汤。 赵沐气得笑了,把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放,转头问宋嬷嬷:“嬷嬷,你是诚心不让本王吃饭了是吧?” “奴才不敢。”宋嬷嬷也觉得很冤,但冤也不行,王爷不高兴了就是她的错,于是忙要跪下。 第104节 “别跪了,去叫小厨房给本王弄一点清淡的汤来。”赵沐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 “是。”宋嬷嬷忙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通常情况下睿王府里专门伺候王爷的小厨房每顿饭都准备好三到四个汤品,到时候上哪一道汤是要看王爷的身体状况以及心情的。今天容昭寿宴,宴上必多油腻,小厨房倒是准备了一道莼菜羹。原本以为是没用的,这会儿却成了救命的灵丹被宋嬷嬷捧了进来。 莼菜羹让赵沐的心情好了几分,用了晚饭后,顾家的管家和管家娘子来接他们家公子和姑娘,赵沐自然是不见这些人的,宋嬷嬷又忙着出去张罗了一翻。回来后,容昭问宋嬷嬷:“赵湄怎么样了?” 宋嬷嬷忙回道:“王爷放心,天没黑的时候就被徐公子护送回宫了。” “走的时候可说了什么?”赵沐又问。 “没说什么,就是……”宋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说实话,“就是一直叫着容公子的名字。” 赵沐冷然一笑:“不知道珍惜眼前人,就知道瞎胡闹。谨妃的圆滑世故她没学到,皇后的心机城府以及识人之明她更是没学会一点。” “奴才看,容公子对安平公主根本没有那个意思,王爷大可不必为了这些事情生气。”宋嬷嬷劝道。 “嗯。容昭不会喜欢她的。”赵沐这一点倒是可以笃定——因为那家伙喜欢的人是自己,就今天下午她还亲了自己,虽然就一下……不过没关系,到底是她先主动的。嘿嘿……想到这个,赵沐忍不住笑了。 他这一笑却把宋嬷嬷给吓了一跳——王爷这是怎么了?居然会傻笑?哪儿不对劲儿啊这是! “王爷?您没事吧?”宋嬷嬷小心的问了一句。 赵沐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咳嗽了两声恢复了一本正经,反问道:“你看本王像是有事儿?” 宋嬷嬷忙道:“啊,王爷没事就好。今儿这一天可真够闹的,王爷早些休息吧。” “容昭怎么样了?”赵沐一点睡意都没有,相反却精神的很,甚至有一股冲动现在就跑去蘅院,哪怕就是看一眼容昭也好。 宋嬷嬷现在揣摩不准王爷到底是爱容昭呢还是恨容昭,生怕说错了话,遂不肯多说,只小心的回道:“没什么动静,容公子醉的厉害,应该是一直睡着呢。” “叫人听着那边的动静。”赵沐吩咐道。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宋嬷嬷还是吃不准王爷是什么意思,只好按照吩咐去做,出去找了两个可靠地人去蘅院走一遭,看看可否有什么异常。 * 容昭是被自己的肚子痛醒的。那种痛宛如刀绞,他两世为人都没感受过。 神智渐渐回拢的同时他痛苦的骂了一句脏话。守在床边打瞌睡的梅若一个激灵醒来,忙问:“公子,要喝水吗?” “唔……痛死我了!”容昭缩成一团,双手死死地按着肚子。 “痛?”梅若掀开帐子看见容昭的样子,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忙转头喊人:“紫姬姐姐!紫姬姐姐快来!” 紫姬闻声赶来,焦急的问:“怎么了?” “公子说痛!”梅若着急的说道,“你快想想办法吧!” “是因为……‘那个’吗?”紫姬皱眉问容昭。 容昭抱着肚子点头,痛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先吃一颗药丸吧。”紫姬说着,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绿豆大小的褐色药丸就往容昭的嘴里送。却被梅若一把拉住:“这是什么药啊就给公子乱吃?” “不是毒药。只是有些麻醉效果,会止痛。放心,我怎么可能害公子?”紫姬说着,把药丸放进了容昭的嘴里。 然而药效并没有那么快发作,这一时半刻容昭依然痛的要命,贴身的衣裳被汗浸湿,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这可怎么办呢!又不能叫太医……”梅若在一旁看不下去,急的跺脚。 “叫太医也没用,只会叫你煮些姜汤来喝,还不如我的‘梦香甜’好使。”紫姬撇了撇嘴,自从进了上京城,她算是看透那些太医了。明明可以用十分的药力非要用五分,生怕药用的过了惹出麻烦来丢了性命。所谓的‘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就是给那些庸医找的最好借口。 “这真的管用吗?”梅若看着床上的容昭,干着急使不上劲儿,最后还是无奈的说道,“你在这儿守着,我还是去煮一碗姜汤吧。” ------题外话------ 从今天开始,一天写的稿子分两天更,八月十号到二十一号,珠珠要走遍大西北。 想要看西北风情的亲们请关注珠珠的微信朋友圈,么么哒! ☆、第三十一回,讨说法! 过了个生辰,容昭就病了。 赵沐心里烦躁至极。赵沐的烦躁自然是因为容昭的病,然而更叫他暴躁的是病了还不能找太医,一找太医就露馅儿了! 宋嬷嬷看着她家王爷茶不思饭不想坐卧不宁的样子,最终还是忍不住劝道:“王爷,要不咱找个民间的大夫来给容公子瞧瞧?您放心,奴才一定找一个嘴巴严实的不会乱讲话的人。” “不行。”赵沐果断的摇头。 宋嬷嬷立刻闭上了嘴巴,心想王爷这是有多谨慎啊?不就是喜欢个男的嘛…… 不过好在紫姬的药丸还是有些效果的,容昭吃了两颗之后就没那么疼了,只是迷迷糊糊的睡,好像是大醉未醒的样子。而且国子监那边告假的理由也很充分——昨日过生日,酒喝多了,宿醉未醒。 两日后,疼痛不再,不用吃药,容昭终于恢复了几分精神。 赵沐不知道是第多少趟跑来蘅院,之前每次来他都是迷迷糊糊睡着,今日以来见他穿了一身湖青色家常绵绸袍子靠在榻上翻书,顿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王爷来了,快请坐。”梅若这几日对赵沐的造访已经没有免疫力了,尤其是经过那天在浣月水阁的事情之后,她跟赵沐说话也没那么恭敬客气,倒显得亲近了好多,像是一家人。 赵沐走到容昭跟前,细看了看他的脸色,估计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脸色是带着病态的苍白,加上疼痛的折磨,越发憔悴得像个被丢弃的孩子一样叫人心疼。 “今日觉得怎么样?”赵沐坐下来问。 “好多了,多谢王爷关心。”容昭把手里的书放到一旁。 一本蓝色线装本书籍的书页哗啦啦散回去,赵沐随便瞥了一眼便被封面上的两个字给吓了一跳:妇经。 “哪儿找来这么一本书?”赵沐忍着笑问。 “叫紫姬从外面找来的。怎么了?这种书王府里不许看?”容昭懒洋洋的反问。 “这倒不是,只是很好奇你怎么会看这种书。” “没什么,这世上有一半男人一半女人,有人说,医毒不分家,我研究毒术,自然也想顺便研究一下医术,针对男人的脉案典籍比比皆是,而对女子的却只有这一本《妇经》,所以值得好好研读一翻。”容昭压着心底的暴躁,绷出一脸的凛然正气。 “嗯,说的不错。”赵沐点了点头。 “王爷这几日往蘅院跑的颇为殷勤,是有什么事要说吗?”容昭以攻为守,主要是这两日的工夫赵沐往蘅院跑了没有十次也有七八次,如此频繁必定有缘故。 原来容昭当日喝醉之后被痛经折磨加上吃了紫姬的梦香甜,睡了两日起来忘了好些事情,连在生日宴上跟赵湄顾明轩斗酒都觉得恍如梦里,跟赵沐的那一篇早就半个字儿也不记得了。 赵沐看着做了坏事的容昭像是没事人一样瞪着自己,忍不住前倾了身子凑近了她的脸,小声问:“你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容昭反问。 “这儿没外人,别装了。”赵沐小声说道。 “谁特么装了?”容昭没好气的指了指门口,“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没事儿的话,门口在那边好走不送。” “你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忘了?!”赵沐纳罕的问。 容昭好笑的说道:“我说过好多话做过好多事,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一桩哪一件?” 赵沐被容昭问的一怔,然而又想到这家伙向来说假话比说真话还真诚,谁知道他这会儿是不是在装傻?然,不管他是不是在装傻,赵沐都不想再玩什么捉迷藏的游戏了,于是他敛了笑,一脸正色的说道:“你生日那天亲口告诉我说:你喜欢我。” “……”这回轮到容昭无语了。 “你不信?”赵沐追问,“尽管你对我总是假话连篇,可我却从没又骗过你一次。” “我……什么时候说的?”容昭想破了脑袋也想不起来自己何曾说过这句话,而且还是对着赵沐?! “在你大发神威把顾明轩和赵湄都灌醉之后。”赵沐提醒道。 “呃,喝太多了,醉的太厉害,真的不记得了……你说的那个时候我该是喝醉了吧?酒醉之后的话是不能信的,你当我胡说,别当真啊!”容昭没心没肺的笑着。 “不能不当真,因为你不但说喜欢我,还亲了我……的嘴巴。”赵沐说到后面三个字故意停顿了一下,挑了挑眉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容昭在心里骂娘,脸上做出万般无奈的表情,苦笑道:“不是吧?!我怎么又干这样的事情啊……”说着,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赵沐脸上的笑立刻僵住,半晌才问:“你难道还对别人干过这样的事儿?” 容昭长叹一声放开双手露出脸来,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说道:“其实不瞒你说,我一喝醉了就喜欢对人表白,说喜欢人家,还会亲人家。最早一次我亲的是我姐姐,那年我十岁?后来我亲的是梅若,还有紫姬以及……血点儿。”容昭身旁一直趴着睡觉的血点儿听见自己的名字忙抬起头来看了主人一眼,见主人不理它又把头放回到主人的腿上,十分乖巧懂事。 容昭则看着赵沐全然不信的表情,补充道:“真的,我这人吧,一喝醉了就会做蠢事,有时候连人和狗都分不出来,别说难男女了……王爷你……别当真哈!” 赵沐听了这话心里超级不爽,遂盯着容昭没心没肺的样子半晌,皱眉问:“难道你喝醉了酒去杀了人,也可以叫人家不当真吗?” “呃,这个……”容昭当然不能说我不负责,但是说负责的话岂不是入了赵沐的圈套? 赵沐看着容昭愕然的样子心里痛快了些,所幸把自己的不痛快一股脑倒出来:“你可知道那天你亲我的时候刚好被宋嬷嬷撞见?宋嬷嬷还以为我们两个生米煮成了熟饭,所以当天晚上还特别给我准备了鹿鞭汤。” “噗……”容昭忍不住笑喷,然后对着容昭竖起了大拇指:“真羡慕你有个好奶娘,真的,比亲娘还疼你。” “你还笑得出来?”赵沐气恼的看着容昭,“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想办法善后,我可不给你背这口黑锅。” “行啦!宋嬷嬷本来就误会我们两个之间有什么,现在也不过是让误会更深一点罢了。你我清者自清,你贵为王爷,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跟我过不去啊?”容昭继续装傻。 “我是什么身份跟这事儿有关系吗?你能不能正经点?!”一向都沉着淡定的睿王爷开始暴躁了。 “我正经点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你睿王爷要跟靖西候世子喜结连理?百年好合?别闹了,皇上若是知道这事不被你吓死也被你气死!”容昭嘲讽一笑,撇开了视线。 “喜结连理是早晚的事情。”赵沐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正色,眼神中闪烁着庄严。只是容昭看着别处,没有发现。 两个人良久不语,赵沐却又不走,就在那里坐着,固执的等容昭后面的话。 容昭沉默不下去了,方回过头来一本正经的问:“王爷今儿来是找我算账的吗?是想让我为酒后的冒犯负责吗?” “是,我正是这个意思。”赵沐说道。 容昭邪魅一笑,看着赵沐的眼睛说道:“如果你肯嫁给我,我就负责到底。” “呵……”赵沐笑了。 容昭也笑了:“你一个大男人家,怎么跟个姑娘一样,被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还找上门来算账了?你那心眼儿就这么小?你还怎么装天下呀?” 看着容昭那一脸阳光无赖的笑容,听着他嘚啵嘚啵没完没了的嘲讽,赵沐开心的笑了。 是啊,自己又不是女人,为什么这么看不开呢?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她会在酒后说喜欢自己还主动亲过来,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 自己怎么变得跟萧云欣一样了?死缠烂打是最叫人讨厌的行事风格,幸亏容昭没有真的生气。 赵沐此时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 容昭这次月事虽然来得凶猛让她吃尽了苦头,然而却也让她暗暗地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至少证明自己这个身体好歹还是女人,只要好好的调养,将来总能变得正常。 其实容昭一直以来不敢面对赵沐的感情,一方面是因为她这靖西候世子的身份,另一方面也是自己的身体状况——赵沐是个不错的人,自己不能坑他一辈子。 转眼便是端午节。 第105节 按照往年的惯例,宫里自然设端午节,皇族近支以及跟皇族有联姻的贵族宗室都进宫跟皇上皇后一起过节,皇上虽然是九五之尊但也想要寻一些百姓家的乐趣。 端午节宫宴自然还是周皇后安排,容昭身为淑妃在京城的唯一娘家人自然也在被邀请的行列。 凤阳宫,皇上难得过来一趟,周皇后自然要趁这个机会跟皇上商量一下宫宴的事情。 “当日进宫领宴的名册都列出来了,只是有一件事臣妾不敢私自做主,好请皇上拿个主意。”周皇后地上一份大红笺子之后,一脸无奈的说道。 “何事?”皇上一边问,一边打开笺子看上面的名字,一眼便看见赵润的名字旁边点了个点,因问:“是不是肃王?” 周皇后忙道:“陛下英明。肃王奉旨在家闭门思过,连贤妃病重都只是打发王妃进宫来侍疾,不敢有违圣旨。所以这次端午宴,臣妾也不敢私自做主让他进宫来领宴,特请示陛下的意思。” 皇上并没有着急回答周皇后的话,而是认真的把名单看了一遍之后,方合上笺子问道:“朕听说公孙夫人这些日子带着女儿一直在菁华宫伺候贤妃的饮食汤药?” “是的。公孙夫人在臣妾跟前诉苦了半日,臣妾心软,便让她每日过了辰时进宫,一过申时便出宫去。只在白天侍奉贤妃的汤药。” 皇上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嗯,后宫规矩,外命妇不得留宿宫中。你施恩给公孙家也不能坏了后宫的规矩,这很好。” “陛下信任臣妾,臣妾自当殚精竭虑为陛下打理好后宫之事,不让陛下烦心,好专心政事。”周皇后欠身说道。 “你是一代贤后,朕心里有数。”皇上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贤妃的病究竟怎么样?朕前几日在御花园散步,恍惚听两个宫女小声议论说贤妃是中了什么毒?” “陛下明鉴。臣妾不懂医理,关于贤妃的病情也只是听太医如何说。至于那些小宫女小太监们背地里私下议论的话,臣妾也曾经偶然听到过,初时只申饬过几次,后来又觉得无风不起浪,便专门把太医院善解毒的陈太医叫过来给贤妃细细的诊断过脉案,陈太医也不敢确定究竟是病是毒。”说完,周皇后起身离座,跪在地上请罪:“臣妾无能,不能查明贤妃病情,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伸手拉起周皇后,叹道:“后宫那么多人,宫女,太监,连做苦役的都不一定是无辜之人,你一人一力哪里能滴水不漏?况且贤妃一向张扬霸道,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如果是被人暗害中毒,那凶手也是无从查证的。” “嗳!”皇后沉声一叹,便红了眼圈儿,“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贤妃受罪吗?想当初她进门给陛下做侧妃的时候才十八岁,跟臣妾做姐妹也有二十八年了……臣妾这两日每每想起年轻的时候,就觉得这岁月真是无情的很……眼看着肃王都有了儿女,我们老姐妹难道就此走到头了?” “肃王……”皇上轻轻地念着这两个字,沉思良久,方道:“你派人去一趟肃王府,穿朕的旨意让肃王明日进宫,先去菁华宫看贤妃,再来乾元殿见朕。” “是。臣妾记住了。”周皇后借着低头擦泪的工夫,无声一笑。 ------题外话------ 继续拼命地码字…。 我爱你们,月票一定要随时砸,么么哒! ☆、第三十二回,都是棋子! 贤妃最近的日子不好过。 在这个世上,一个女子想要过得好,首先要生在富贵之家有个名声显赫的父亲以及能力超群的兄长。然后再嫁一个好丈夫,生一个好儿子。女子一辈子的富贵安详通常都离不开这样的四个男人。 按说这些贤妃都有,而且她的父兄,她的丈夫,她的儿子,个顶个儿都是拔尖儿的,都是这世上大富大贵之人,无人能出其右。 她年轻的时候便心高气傲,只恨自己比姓周的女人晚一步嫁给皇上,只得做个侧妃。 然而老天有眼,让姓周的女人在那一年里同时失去了父亲,兄长以及未出世的儿子,同样得老天眷顾让她生下了皇长子,贤妃公孙氏便以为自己的富贵之路再无什么绊脚石,年轻的时候她比不上周皇后,但早晚有一天她会把姓周的女人踩在脚底下,让她恭恭敬敬的叫自己一声太后。 可是大半辈子的美好愿望却在一朝一夕之间成了泡沫。 一直身体康健的她忽然一病不起,不过半个月的光景,性命便丢了大半儿。 如今的贤妃自然还不到弥留之际人事不知的程度,她只是每天缠绵病榻一日三次五次的喝药喝汤,没办法下床出门而已,关于自己的病以及那些风言风语,贤妃自然也听到了一些。 初时她还不在乎,然而听得多了,便开始恨了。 首先她恨的是自己的儿子,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孩子居然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去死,贤妃只觉得有一把刀插在心头,那种滋味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其次她恨的是自己的父亲,在自己还没死的时候就把侄女送进宫里来,说是跟嫂子一起服侍自己的病,实际上是找机会见到皇上,引起皇上的关注成为皇上的女人来做公孙家在后宫里力量的延续继续为家族争取更大的利益罢了。 对于兄长和嫂子,贤妃自然也是恨的,但相比于儿子和父亲来说,这一份恨意好像不足为道了。更多的则是心灰意冷,说什么同根而生一辈子互相扶持,其实不过都是看你有用罢了。若是再无用处,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那你扔掉换上另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妹妹再好也比不过女儿不是? 恨到最后,贤妃得出一个结论:不论远近亲疏,在对方的世界里,你永远只是一颗棋子。 所以当儿子赵润奉旨进宫来看她的时候,贤妃的心里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 “母妃心情不好?”赵润坐在床榻跟前看着贤妃憔悴的脸色深陷的眼窝,一时心中戚戚然,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毕竟是自己的亲娘,骨血相连的关系,但凡有点良知的看见自己的母亲这幅模样都做不到无动于衷。 “等死的人,还有什么好坏心情?不过是挨日子罢了。”贤妃闭着眼睛不看赵润,只怕一看见他,连心里的那股恨意都没了。 “母妃别多心,你的病会好的。”赵润的眼泪更加止不住。 贤妃冷笑说道:“不是母妃多心,是有人想让母妃死。母妃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有人想要母妃的命,可儿子要母妃活着!”赵润握着贤妃的手哭道,“母妃放心,儿子一定想办法治好您的病,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治。儿子这就去求父皇……” “算了……咳咳咳!”不提皇上还好,一替皇上贤妃的心更冷,更酸,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 赵润忙起身替贤妃轻轻地拍打后背,等贤妃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拿开捂在嘴巴上的帕子,便见一口黑紫的血块在帕子上颤颤发抖,触目惊心。 赵润惊叫一声:“母妃!” 贤妃却木然的把帕子攥住丢进床前的痰盂里,并无力的推开儿子的手,波澜不惊的说道:“没什么可怕的,母妃连死都不怕,还怕咯这一两口血吗?” “母妃……”赵润抱着贤妃呜呜的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贤妃的心就软了几分——母子之间不管有什么不痛快,最先投降的总是母亲,孩子的眼泪是攻击母亲最有力的武器。 “好了!这么大个人了哭什么!”贤妃的声音里有责怪,有无奈,也有几分宽恕。 “看到母妃这样,儿子心里难受……”赵润一边哭一边说道。 “王爷且不要悲伤,你在这里哭除了惹得娘娘也跟着伤心,再无用处。倒不如赶紧的去乾元殿见皇上,求皇上过来瞧瞧娘娘吧!自从娘娘病了,皇上就从没踏进过菁华宫的门呢!”旁边公孙铨的儿媳妇贤妃娘家的嫂子劝着赵润。 “父皇从未来过?”赵润惊讶的问。 “是呀!皇上政务繁忙很少来后宫,即便是来了,也只是去淑妃那里,如今咱们皇上的眼里哪还有别的妃子?听说连谨妃那里都有一个多月没去了。”公孙少夫人再次无奈的叹息。 贤妃一听这话又忍不住咳嗽,公孙少夫人忙闭上了嘴,另拿了个干净的帕子捂住贤妃的嘴。贤妃自行接过帕子一把推开她嫂子,又一边咳嗽一边对赵润说道:“后宫里的这些事情你少问,也千万别在你父皇面前露出什么意思来……咳咳!咳咳咳……你这阵子不是在府中闭门思过么?后宫之事如何知道的这般清楚?你父皇是最英明的,你若是说错一句半句……定然会为母妃,咳咳……甚至为公孙家和你自己……都惹来天大的祸事……明白吗?!” 听了这番话,赵润心中一凛!刚刚他只顾着悲痛生气,竟忘了父皇最大的忌讳,差点被公孙少夫人给挑唆了。如今看来还是母妃跟自己一条心,若是没了母妃,公孙铨还会像之前那样全力扶持自己这个外孙吗?还有,公孙铨年老,现在舅舅已经逐渐接手公孙家,若是表妹进宫成为父皇的皇妃,那自己的地位是上升呢,还是被后面新出生的小皇子给挤下去呢?且看那淑妃不就怀了龙种被父皇宠上了天吗? “母妃切莫伤心了,儿子必定竭尽全力给您治病。您且好生养着,儿子这就去乾元殿见父皇。”赵润收拾起自己的悲伤情绪,放开贤妃起身后退两步,恭敬地磕了个头转身离去。 “娘娘放心吧,肃王殿下一定会请皇上来看您的。”公孙少夫人在旁边劝道。 “你是想让皇上来看本宫呢,还是来看素兰?”素兰是公孙铨的孙女,今年十八岁,待字闺中,生的貌若仙子,又自幼饱读诗书,这些日子一直跟着她的母亲每日来菁华宫侍奉贤妃汤药。 “娘娘说的什么话呢。素兰每日都在小厨房里,陛下来了怎么能见着她呢。”公孙少夫人讪讪地笑着。 “皇上不来,她自然在小厨房里料理本宫的汤药,皇上若是……若是来了,她就该……来本宫面前喂汤喂药了吧?”贤妃一边喘息着,还不忘甩给公孙少夫人一个冷眼。 “娘娘怎么能这么想呢?我们母女二人每日进宫伺候您,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呢,娘娘这么说,臣妾的心可真是凉透了。”公孙少夫人叹道。 “你们的心凉透了是因为本宫快死了,对公孙家没用了吧。”贤妃冷声道。 “娘娘生病身体难受,连带心情也不好,我们都明白的。这汤药眼看就冷了,臣妾拿去给你热一热再喝。”公孙少夫人说着,转身端着那一碗汤药出去了。 贤妃看着公孙少夫人离去的背影,忽然使劲全身的力气挥手把旁边的小几推到,小高几上放着的杯盏稀里哗啦全都掉在地上。 “娘娘,您怎么了?”外面的宫女听见动静忙进来询问。 “滚!都滚出去……”贤妃有气无力的呵斥着。 “你们都出去吧。”贤妃当年进宫时带来的贴身丫鬟如今的月芳嬷嬷端着一碗汤药进门,皱着眉头把几个宫女都打发出去,走到床榻近前弯下腰去,一手稳稳地端着汤药一手把高几扶起来之后,叹了口气说道:“娘娘何苦来着?生这样大的气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月芳,本宫真是老了呀!留着这病体残躯苟延残喘,还不如死了痛快!”贤妃靠在枕上沉沉的叹了口气。 “娘娘又说丧气话。王爷这不是已经来了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娘娘别伤心了,来,奴婢服侍您喝药。”月芳说着,扶着贤妃坐起来开始喂药。 却说赵润从菁华宫出来,被风一吹,刚刚被激发起来的那股怒火小了些。等到了乾元殿见着皇上,原有的理智基本都已经回来了。 参拜问安之后,皇上问赵润:“去看过你母妃了没有?” “回父皇,去见过了。母妃的病越发的重了,儿臣心如刀割,生不如死,求父皇救救母妃。”赵润说着,又一撩袍角跪了下去。 “你这是什么话?你母妃是朕的妃子,难道要给她治病非得你求了朕才会去做吗?”皇上本来就生赵润的气,贤妃病了这么久了这逆子一直躲在府里,打着奉旨闭门思过的旗号对自己的亲娘不闻不问,今儿又忽然跑到这里装起孝子来了! “儿臣不是那个意思,儿臣看到母妃病的那个样子,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赵润说着,又开始牵着袖子抹眼泪。 “行了,你起来吧。这么多天不进宫,一来就哭哭啼啼的做什么?你母妃还没死呢!朕也活得好好地!你哭成这个样,倒像是宫里办丧事似的。”皇上没好气的说道。 “儿臣知罪。”赵润忙道。 “你嫌太医院的太医治不好你母妃的病,大可以在外面想办法嘛,民间大夫多得是,其中不乏高手,如果可靠,朕也可以给一道特旨把人接进宫里来给你母妃治病啊!你在朕这里哭有什么用?”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回去就想办法,悬重赏寻找民间高手为母妃治病。”赵润说道。 “嗯,马上就端午了,你回去准备一下,端午宴进宫来一起领宴吧。”皇上说道。 “谢父皇恩典。”赵润心中暗喜,心想这就是等于撤销了自己闭门思过的禁足令了! 皇上看着赵润前一刻还泪流满面,下一刻就喜出望外的神色,心里生气一阵厌恶之情,遂摆摆手说道:“你先退下吧,朕这会儿要忙了。” 赵润一时高兴也没顾上看皇上的脸色,当即磕了个头便从乾元殿退了出来。出来之后才琢磨过来皇上的语气似是不怎么高兴,可是再想回去解释什么却也来不及了。 从宫里出来,赵润一路上都在琢磨跟皇上说的几句话以及皇上的语气神色等细节,越是回味,便越是心慌,总觉得一向器重他的父皇跟以前不一样了,尤其是最后让自己退下的时候,眼神里似乎还有一种厌恶? 这可实在是不好!赵润暗暗地着急。 一回到府中,赵润便立刻把得力的食客叫道书房去议事,一直到晚饭时两个精明能干的幕僚才帮他理出头绪来——皇上之所以不高兴肯定是因为贤妃娘娘的病。皇上是觉得王爷不孝顺了。但凡做父母的都怕儿女不孝顺,皇上高高在上不假,但也肯定有常人的情绪。所以只要肃王能尽快安排人进宫给贤妃诊脉治病,不管结果如何,都能改变皇上此时的心情。 这边刚商量出结果,外边就有人进来回道:“宫里的月芳姑姑来了,说有急事要见王爷。” 赵润自然知道月芳乃是贤妃身边第一得力之人,忙道:“快请进来。” 宫中来人,幕僚自然不好在旁,两个幕僚便按照赵润的眼色示意躲去了屏风后面。 披着一身黑色斗篷带着风帽遮去大半儿脸的月芳进了书房,恭敬地朝着赵润俯身下拜。 “姑姑快别多礼!”赵润忙抬手止住,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客气的说道:“姑姑请坐。” 月芳也不跟赵润客气,起身后在赵润下手坐了,方叹道:“今日王爷去见皇上,不知道皇上对咱们娘娘是个什么意思?” ☆、第三十三回,上门相求 “姑姑放心,父皇说了,既然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没有好办法,就要本王在民间召集杏林高手为母妃治病。本王回来也已经跟下面的人商议过,明天就张贴告示出去,悬重赏寻找好大夫,一定要把母妃的病治好。”赵润说道。 “奴才就知道王爷是孝顺的。其实奴才冷眼旁观,娘娘这病多半是心病。当时王爷被禁足在家,娘娘便心急如焚,吃不好睡不好,后来病了,皇上也不曾过来探望,只打发张万寿来了两趟不冷不热的说了几句话,后来淑妃怀孕,皇上又打发人来把沁芳给弄去了皇陵做苦役,说是沁芳冲撞了淑妃娘娘……咱们娘娘那心气儿,如何吃得下这样的委屈?这一来二去的病可不就加重了吗?今儿王爷进宫请安,娘娘心里是高兴的。只是……嗨!有些话奴才该说,有些话奴才却也是说不得的。总之,奴才这回悄悄地出来是要告诉王爷一句话,这世上,只有母子才是最连心的!不管旁人怎么说,怎么做,王爷只管记住娘娘对王爷的心是绝不掺假的。王爷若是不信,就只管想想自己对俊哥儿的心思也就知道了。俊哥儿是王爷的儿子,王爷可是娘娘唯一的骨肉啊!” 赵润又被这番话感动的红了眼圈儿,叹道:“姑姑说的是,本王明白的。” “奴才在宫里,外边的事情知道的甚少,然而这几日也听到了几句风言风语,说是靖西候世子身边有个懂毒术的姑娘,是什么……什么江湖门派的遗孤,通晓炼毒解毒,非常有本事?” “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了。平南王叔不就被那丫头耍的团团转嘛!”赵润摇头说道:“姑姑不可听信这些传言。” “王爷说的也是。不过奴才只是觉得,现在咱们是走投无路的时候,不妨试试。那民间寻来的大夫比起这容世子的侍妾来,还是这侍妾更知根知底一些。据说她还解了睿王身体里的毒?你看睿王现在不是好好地嘛。”月芳又劝道。 “姑姑说的也有道理,本王再好好的想想。你知道我们跟容昭有些过节,只怕本王愿意去求他,他却不肯答应啊!”赵润无奈的叹了口气。 第106节 “这些事情奴才也说不好,不过是一点浅薄见识,因为担心娘娘的身体才冒着风险来跟王爷说这么多。想来王爷身边那么多人才,对这样的事情早就有了更好的主意。奴才出来的时候不短了,得赶紧的回去了。”月芳说着,站起身来朝着赵润一福,“奴才告退。” 送走了月芳,赵润转头问自己的幕僚:“你们说刚刚这月芳姑姑的话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母妃的意思?” “月芳姑姑是贤妃娘娘身边的人,这话就算是她自己的意思,也肯定是回明白了娘娘才来的。”一个幕僚说道,“王爷,其实她的办法也不妨一试。当然,王爷身份尊贵,这种小事儿自然不用王爷出面,由在下去找那容昭谈即可。” 这位自告奋勇的幕僚姓柯,名晨字东明,是肃王府第一食客。平日里肃王府的人都称他为柯先生,颇为尊重。此人也是肃王赵润平日里最倚重的人。 赵润听了柯晨柯东明的话,深以为然——他们即将求的又不是容昭,不过是容昭的一个侍妾而已。从身份上讲,自己这个王爷的身份自然是不合适的,王妃也不合适啊!据说那丫头是江湖人,由肃王府的先生去谈再合适不过了。 当容昭听说肃王府的一个姓柯的先生来拜访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因问旁边的赵沐:“柯先生是谁?” 赵沐淡然冷笑:“此人是肃王身边第一食客,肃王平日里干的那点儿事十有六七都是他的主意。今日他登门,想来除了贤妃的病,在没有第二个缘故。” 容昭好笑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这么说,他是来求我来了?” “确切的说是来求紫姬姑娘的。”赵沐说着,皱起眉头喝自己的补汤。 “就算是求紫姬,那也是‘求’啊?”容昭问。 “当然,来的人只是个幕僚而已,自然是‘求’,如果来的人是肃王的话,应该就是命令了。” “他娘的!”容昭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还命令……本公子是他能命令的人吗?有多远给本公子滚多远吧。” “人家来都来了,不见一见的话有些不礼貌。再者,你不是闲的浑身难受吗?刚好有点事儿做,干嘛这么快打发走?”赵沐喝了半碗补汤啊,脸已经皱成了包子。 容昭看着他那困难的样子,抬手敲了敲边上的小炕桌,说道:“嗳嗳,那里面可是放了十几种上等的补药,花费了本公子好些精神才配制成的,你至于跟喝毒药一样的吗?” 赵沐一想到某人压在自己身上自己却无所作为的情景,顿时一股豪气冲上脑门,干脆眼睛一闭,憋着一口气把剩下的半碗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这还差不多。”容昭看着赵沐难受的样子心里特别的舒服,于是好心情的吩咐跟前的霍云:“去,把那个什么何先生还是柯先生的叫进来吧。” 霍云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没多会儿工夫带着一个四十岁左右面白无须身材消瘦的男子进来。 “柯晨参见睿王殿下。”柯晨说着,先朝睿王深深一躬。他是读书人出身,当今皇帝虽然废除了科举制度,但读书人的地位还在,所以柯晨拜见赵沐无需跪地磕头。 睿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柯晨又向容昭行礼,拱手道:“见过靖西候世子。” “嗯,起来吧。”容昭也点了点头,“你是来找本公子的?” “是,柯晨受肃王之命特地来拜会容世子。”柯晨说着,朝着身后挥挥手,立刻有四个人抬着一只大大的樟木箱子进来。 “这是何物?”容昭纳闷的问。 柯晨闪身到一旁,“这是我家王爷送给世子的礼物。” 容昭惊讶的问:“送给我的礼物?这无功不受禄啊!你家王爷因何要送我礼物?” “世子果然聪明睿智,我家王爷的确是又求于公子。” “噢?想不到肃王殿下会有事求我?这是不是我的荣幸啊?”容昭说着,转头朝着赵沐笑。 赵沐淡笑道:“肃王一向自视甚高,连本王都入不得他的眼。你能得他一个‘求’字,的确不容易。然而,这也正说明肃王所求之事很难办,所以还是先听听是什么事情再说吧。” “王爷说的不错。”容昭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一脸纯良无辜的表情转头问柯晨,“你都听见了?先说说是什么事情吧。” “我家王爷听说世子身边有一位姑娘来自巴蜀唐门,通晓解毒之术。而贤妃娘娘缠绵病榻已久,太医们想尽了办法也不见效果,所以肃王想请这位姑娘入宫一趟,为贤妃娘娘诊个脉。”柯晨拱手道。 容昭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问:“噢!这么说,你这一箱子东西是诊金?” “世子爷错了,我们王爷另有诊金在这里,这箱子里的东西是王爷送给世子的礼物而非唐姑娘。”何晨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叠银票交给了旁边的霍云。 霍云接过这厚厚的一叠银票,用力的看了一眼柯晨方递给容昭。 容昭并不伸手去接,只用眼神示意霍云把银票放在手边的小几上,问着柯晨:“肃王果然比平南王大方。或者说这给母亲治病和给儿子治病的心情是不一样的?肃王果然是个大孝子啊!呵呵呵……” “这么说,世子是答应了?”柯晨笑问。 “你哪只耳朵听见本公子答应了?”容昭笑问。 “世子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柯晨自信的看着容昭,好像是个成年人面对一个顽劣的孩子。 “本公子没什么条件,就是有个事儿忘了告诉你——紫姬不在京城。”容昭轻笑道。 “不在?她不是世子的侍妾吗?”柯晨愣了。 “谁告诉你是我的侍妾就要天天呆在我身边啊?再说,本公子身边又不只是她一个侍妾。少了她一个,还有五六七八个呢。”容昭懒懒的说道,“所以,这银票你还是拿回去吧。” “那请问世子,唐姑娘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知道,多则一年半载,少么,三五个月或者十天半月都有可能。”容昭漫不经心的说道。 “那……公子可不可以传信给唐姑娘,让她早点回来呢?” “她去找药材了,谁知道会跑到什么深山老林里或者北极雪地什么地方,除非她自己回来,否则这书信都不知道往哪里送。”容昭笑道,“行啦,你别白费劲了。这银票拿回去,让肃王爷另请高明吧,可别耽误了贤妃娘娘的病。” “这……”柯晨信心满满而来,却完全没料到是这样的结局。 “霍云,送客吧。”赵沐一直旁观,此时终于开口说话了,“本王累了。” “是。”霍云拱手应了一声,上前去把那一叠银票拿过来递到柯晨面前,说道:“柯先生,请吧。” “这银票就先放到这里,如果唐姑娘这两日回来,还请容世子务必帮忙。事后,王爷必另有重谢。”柯晨拱手朝着容昭深施一礼。 “事后呢,事后再说。你这一箱子东西我收下了,这银子是诊金,我这会儿可不能收。”容昭笑道。 “这……世子爷不收,在下回去可没办法跟我们王爷交代呀。”柯晨无奈的说道。 “可是收了,本公子怎么跟你家王爷交代呢?”容昭反问。 柯晨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霍云。”赵沐皱着眉头看霍云。 霍云忙抬手对柯晨说道:“柯先生,王爷累了,要休息了。您请吧。” 柯晨再不敢多说什么,只好把银票收起来塞进袖子里,又朝着赵沐和容昭拱了拱手,默默的退了出去。 屋里一没了外人,容昭就端不住了,张开大嘴巴打了个哈欠便懒懒的靠在身后的枕上。 赵沐手里刚好捏着一颗花生,看着毫无忌惮的打哈欠连捂一下嘴巴都懒得,真想把花生米丢进他的嘴里去。 “不知道那箱子里是什么好东西啊?你说肃王府宝贝多呢还是你睿王府宝贝多?”容昭看着柯晨带来的那只箱子问赵沐。 赵沐好笑的说道:“这种事情我如何知道?你去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来人!”容昭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公子。”梅若应声而入,福身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若儿,打开那箱子,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容昭用脚尖指了指那箱子。 梅若笑着转身去打开,便见里面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几个小盒子。梅若随手拿了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翡翠玉雕的荷叶形碧玺。便拿给容昭看:“公子,这东西雕琢的倒是挺好看的,就是没啥用处。” 容昭瞄了一眼不怎么感兴趣,又问:“还有什么?” 梅若把这个笔洗放下又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跟笔洗同样玉质的笔架。 “该是文房四宝一套吧?”容昭好笑的问,“明知道本公子不学无术还送这个,这明摆着是讽刺我呀!” 梅若去把另外几个小盒子打开,果然——除了笔洗和笔架之外,还有镇纸,笔筒,砚台以及臂搁都是同样玉质颜色,一看便是出自同一块玉料雕琢出来的。 “这一套东西大概值多少银子?”容昭问赵沐。 赵沐笑道:“我哪里知道。不到不如问问宋嬷嬷,她或许知道。” “奴婢前几天刚好去过一个玉器店,大致了解了一下这上京城里的玉器都是个什么行市,就这一组六件玉雕文房,至少能卖八万两银子。”梅若说道。 “嗯,肃王出手果然大方。”容昭笑着瞄了一眼赵沐,见他不动声色,便又补了一句:“比睿王大方多了。” ☆、第三十四回,小人合谋 赵沐对容昭的嘲讽并不介意,反而很认真的给他分析缘由。 “这一套东西肯定是柯晨选的,赵润虽然也读了几年书,门下养了许多读书人,自诩熟读诗书,实际上骨子里还是个粗人,只喜欢舞枪弄棒的。对这些玉器尤其是文房用具根本不感兴趣,也不会挑选这么一套东西送人。反而是柯晨,本身就是读书人,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就以为别人也会喜欢,所以才精挑细选了这一套送来。”赵沐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我敢保证,他这次回去肯定会被骂的。” “因为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却没办成事儿?”容昭笑道。 “他来之前还不知道在肃王面前立了什么军令状,肃王才舍得让他去库房挑这么一套东西出来。肃王虽然不喜欢这些,但却爱财如命。你拿他八万多银子的东西却连一句准话儿都不给,他差不多要疯了。” “才八万两而已,不至于就疯了吧?”容昭摇头道。 赵沐不屑的哼道:“亲王一年的俸禄也只有一万八千两。在加上封地一年的粮食牲畜等,全都算上也超不过八万两。若不是赵润前几年曾经跟平南王一起在外边征战的时候抢掠了些财物,只怕也拿不出这样的东西来送人。” “这么说来,你睿王府也没多少钱啊!”容昭颇有些失望,原本还想着自己傍上个首富呢,没想到都是些空架子——不过看睿王那地下库房的那么多东西,应该不至于这么艰难吧? “若是只算俸禄的话,我们两个都是亲王,谁也不比谁差。然而刚刚我说了,肃王府里养了好多食客,就刚刚那个柯晨你知道一年在肃王那里拿多少银子吗?”赵沐笑着伸出四个手指头。 “四百两?”容昭皱眉问。按照大齐国民经济,四百两银子足以养活三十口人过一年丰衣足食的日子。一个幕僚而已,容昭觉得四百两的工资怎么算都不少了。 “四千。”赵沐摇头叹道。 “这么多?”容昭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如此说来去给肃王当食客是个很赚的买卖呀。” “肃王就是靠这个吸引人才的。”赵沐说着,又摇了摇头,笑道:“殊不知那些用银子就可以轻易收买的人,是没有什么真才实学的。真正有学问的人,又岂肯为了几千两银子而自毁前途。他用银钱把一些小人聚集在身边为他出谋划策,那些人就算为了自己能得到更多的好处也会竭力的维护他的利益。如此,大齐朝庙堂上就形成一股歪风恶气,读书人不思上进只钻营权谋之术,最终只能走向灭国之路。” 容昭知道赵沐说得自毁前途是指大齐朝建国之初有个制度,就是读书人一旦给朝廷官员做了幕僚,留再也不能参加科考再也不能入朝为仕了。于是他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皇上废除了科举取士这条路,读书人也要吃饭啊!他们十年寒窗报国无门,只好投靠到这些皇族贵人的门下去当幕僚了。” “所以,废除科举取士根本就是赵润和公孙铨那些人谋取一己私利的阴谋。若天下学子不能为朝廷所用,那简直就是读书人的奇耻大辱。”赵沐愤愤然说道。 容昭极少看见赵沐生气的神色,这个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就算是面临生死抉择也总是轻飘飘的,好像没什么脾气,让人觉得他是个老好人,可以随意拿捏。然而此时他却看见赵沐眼睛里烈火一样的愤怒。 这种愤怒之火感染了容昭,让他觉得胸中憋着一股无名之火,怒道:“要不,咱不管贤妃的事儿了,她死就死呗,她死了,肃王跟公孙铨之间就会有隔阂,这样你想要搬到他们也更容易些。” “肃王不是公孙铨的对手。想要让肃王跟公孙铨决裂,必须有贤妃帮忙。”赵沐轻声叹道:“贤妃这个人,果敢,决绝,敢作敢为,就是为人处事相比周皇后有些张扬,但她这么张扬的性子也能在后宫中安然度过这么多年,可见其手段心机都是不错的。有她帮着赵润,才足以抗衡公孙铨。” “在后宫里生存的女人,没心机的一定有靠山,就像谨妃。要么一辈子碌碌无为到白头也别想睡一次皇上。否则早就尸骨无存了。” “啧,怎么说话呢?”赵沐皱眉道。 “怎么了?我哪儿说的不对?”容昭细想想自己说的话,忽然笑了:“难道那些女人费尽心思不是为了睡皇上?” “算了,不说这个了。”赵沐觉得容昭的话虽然粗俗,但却也的确是这个道理。想想父皇也挺可怜的,白天在前朝跟大臣们斗智斗勇,晚上回到后宫再被那么多女人暗中谋算。生活简直没有半点乐趣可言,最可悲的是他自己还蒙在鼓里,以为那些女人有多爱他,其实她们爱的根本就是那九五之尊的权利罢了。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王爷休息吧。”容昭看赵沐的样子还以为他生气自己说他父皇的坏话,便识趣的起身告辞。 “嗳,不是说好一起用午饭的吗?”赵沐忙问。 “这会儿还早,我想先回去看会儿书。”容昭敷衍道。 “你回去看书?”赵沐好笑的问。 第107节 容昭立刻瞪眼:“怎么,不行啊?刚得了这么一套好文房四宝,我想回去用点功做点学问,怎么了?” “行,太行了。”赵沐点头笑道。 “告辞。”容昭翻了赵沐一个白眼,转身走了。 * 却说柯晨从睿王府回去之后,只觉得没脸见肃王——当初在肃王跟前说了大话,那么贵重的一套东西送出去居然连个响声都没听见。至于容昭说的那些借口,三岁的孩子也能听得出来只是借口而已,他养的鸽子撒出去他叫不回来?怎么可能呢! 说来也巧,柯晨正垂头丧气的在街上走着,冷不防撞上了一个人。他抬头刚要说什么,对方看清楚他的脸却笑了:“哎呀原来是柯先生!我就说我家一大早的怎么就有喜鹊叫呢?今儿果然让我遇见了贵人。” 看着这张热情洋溢的笑脸,柯晨不耐烦的问:“嘿!喜鹊叫跟遇到贵人有什么关系?你是哪一个啊?咱们很熟吗?” “在下晋西商人叶慎之。城西的那家专卖晋地大米的粮食铺子就是在下的。柯先生忘了?”叶慎之满脸堆笑的问。 “噢!想起来了!去年我家小子去你们铺子里买米,你们家伙计算错了帐多收了我们二十文钱,后来你专门派人给送了回来,还搭上一只味香居的酱鸭子!”柯晨笑呵呵的点着叶慎之的鼻子问:“你怎么在这里溜达?” “嗨,别提了。今年生意难做,我这不是想找点门路嘛。”叶慎之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笑道:“对了,这条街是往睿王府那边去的,柯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愧是个商人,这上京城里的角角落落就没有你不知道的。”柯晨笑道。 “这也是被逼无奈嘛!这年头,混口饭吃不容易啊!”叶慎之叹道。 “那行,你忙,我还有事,回见。”柯晨说着,转身要走。 叶慎之忙道:“嗳,柯先生,你若是没什么急事的话,在下请你喝一杯?这眼看就中午了,你回去也得吃饭不是?” 柯晨一想也对,反正这会儿回去也没办法跟肃王交代,还不如先沉口气,想个办法再回去的好。然而叶慎之是个商人,他以读书人的清高跟这种满身铜臭的人一起吃饭心里总是有些别扭,于是叹道:“你的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柯先生说笑了!今儿中午咱们就是吃饭喝酒,绝对不谈别的事儿。走吧!”叶慎之却知道这位柯先生是肃王跟前第一得用之人,错过了今儿这个机会下次还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碰上,于是上前去拉着柯晨的衣袖笑道:“走吧走吧!刚还说味香居的酱鸭子,咱们今儿就去那里吃!” 味香居的酱鸭子是柯晨最喜欢的一口,一提到这个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什么读书人的气节便都抛到了脑后,跟着叶慎之一起直奔酱鸭子。 对于请人吃饭这样的事情,叶慎之相当的内行。 柯晨虽然是肃王跟前的第一幕僚,但出身畏寒,对于享受这种事情便有些迫切。 叶慎之把人请到雅间里,好酒好菜招呼着,再叫两个清丽的丫鬟在旁边斟酒布菜,酒不过三巡柯晨便飘飘然起来了。 柯晨微醺之间便把今日去睿王府如何如何的事情一股脑都跟叶慎之说了。 这倒也不怪柯晨的嘴巴不严实什么话都往外说,实在是叶慎之太会说话,再加上他把自己是容昭堂舅的事情说给柯晨,柯晨一听这个,立刻想着这位说不定能帮自己一把,于是便有点掏心掏肺。 叶慎之听了柯晨这番话,心里对容昭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这段时间以来关于容昭的各种流言蜚语叶慎之是听了几大车,然后他半夜里睡不着觉暗暗地分析,总结出两点,一是容昭这家伙不好惹。他绝不是表面上的那种心思简单的纨绔子弟。二呢是容昭跟睿王的关系不一般,别的不说,反正得罪了容昭基本就等于得罪了睿王。如今连肃王跟前的柯先生都碰了一鼻子灰出来,可见这家伙是个多难缠的主儿。 “叶老弟,你说你是容昭的舅舅,怎么他来京城就住进睿王府,都不理会你这个舅舅一下?” “理会倒是理会过,来家里住过一个晚上,第二天就被车马给接走了!当时我家那婆娘还担心了好久,因为不知道接世子爷走的是些什么人哪!这若是坏人,我们可没办法跟靖西候府交代呀!后来才知道,那是萧尚书府的人。唉……你说这位世子爷是什么地方入了萧尚书的眼呢?居然收了他做学生,还给送进国子监读书……就他在国子监里闹出来的那些事儿,啧啧……连我这老脸都挂不住哇!可偏偏还是萧尚书给他收拾烂摊子!柯先生,这人若是走运哪!那是怎么也挡不住的!这位世子爷那就是走了大运了!” “叶老弟说的是啊!如今我正为此事犯愁,你若是能帮帮愚兄,那真是不胜感激啊!”柯晨说着,朝着叶慎之拱了拱手。 叶慎之连忙摆手:“柯先生可别笑话在下了。连你柯先生都摆不平的人,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话不能这么说啊!我跟容世子那是非亲非故啊!而你就不同了,你是他的舅父啊!他父母不在身边,你就是他的长辈,他未及弱冠之年,出门在外不听长辈的听谁的?可别叫旁人给带坏了他!”柯晨意味深长的看着叶慎之。 “嗨!舅父可以作为长辈管外甥那是寻常百姓家!在下可干不来这事儿。他是世子的身份,而兄弟我只是个商人!再说了,您看那萧尚书平日里再目下无尘,他见了睿王不也得尊一声王爷吗?”叶慎之无奈的摇头。 “你倒是个明白人。这硬的不行,软的总可以吧?”柯晨笑道。 “你还别说!”叶慎之眼前一亮,“那容昭还真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柯先生您这事儿吧,还得软着来。那平南王够不够硬气?最后不还是被他给整的没脾气嘛。” “这话说的不错。可是……这软磨也得讲个方法嘛。”柯晨盯着叶慎之思量了半晌,忽然打了个响指,前倾了身子,说道:“叶老弟,你帮我个忙。这事儿成了,回头肃王府厨房采买的大米都交给你了,怎么样?” 叶慎之一听这话眼睛立刻亮了,但也有些犯愁:“柯先生,您这条件可真是诱人,可是我能有什么本事帮您的忙呀?” ------题外话------ 亲爱滴们,且看我们昭昭如何收拾小人哈! 看完别忘了给票,么么哒! ☆、第三十五回,套近乎 柯晨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弄封书信来,就说是靖西候夫人给你写来的。以这个由头进睿王府去……不,最好是能把容世子给请出来,咱们在好好地求他。今儿这事儿我细细的琢磨过了,有睿王在旁边坐着,一些话咱们都不好说。若是容世子一个人出来,这事儿就好办了。” 叶慎之一听这话立刻拍了桌子:“这事儿好办!我那堂妹给我的书信是现成的呀!就在我家里放着,自从去年到现在,算起来有十来封了!” “有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不会用呢!”柯晨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叶慎之。 “嗨!我倒是想用呢,那睿王府跟一块钢铁一样,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的,我一直也没摸着世子的面啊!你说这容昭也真是的,自从离开西凉城就没跟他亲娘写过一封书信!他娘回回来信问他的状况,我都是挑着好听的说。唉……这孩子,真是不孝!若不是他身上有二等候世子这么个位分,我非得好好地教训教训他!这乌鸦还知道反哺呢!”叶慎之说着,又愤愤然摇头,替他家堂妹打抱不平。 “这话在理!”柯晨忙伸出大拇指,又举起酒杯说道:“叶老弟,来!愚兄敬你一杯!” “好!呵呵……”叶慎之举杯跟柯晨相碰,两个小人终于达成了共识。 眼看是端午节,国子监里也放了假。 容昭想着宫里的东西或许姐姐都吃腻了,便一早起来想出去逛逛,找点外边有特色的小吃叫人送进宫里去给容悦尝尝。 出去逛街这样的事情赵沐自然是不好陪着的,但他会叫霍云以及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全程陪同负责保护容昭的安全。现如今在上京城里他容世子大名鼎鼎而且还的罪过人,出去逛也是有风险的。 不过,出门逛街是血点儿的最爱,每天闷在家里血点儿都觉得自己已经由一条帅酷的牧羊犬变成又肥又懒的猫咪了。 “血点儿!要乖啊!”容昭呵斥着身边不安分的大白狗,并威胁道,“你若是敢乱跑,离开爷的视线范围之内,回来就关你半个月不许出门。” 大白狗立刻从耀武扬威变成了垂头耷拉脑。 梅若见了,忍不住弯腰在大白狗的脑门上戳了一下,笑道:“公子的话最管用了,这若是换成奴婢说,它肯定当耳旁风。” 容昭听了这话也笑了——血点儿最让他满意的地方是只听他一个人的话。旁人换了谁都不好使,梅若天天喂它给它洗澡,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它,可它还是不把梅若的话当回事儿。 不过么……容昭回头看了看霍云带着的几个护卫,笑道:“你们这样跟在本公子身后,不像是保护我,倒像是押解我。” 霍云笑道:“这可不敢。公子既然嫌这几个人碍眼,属下叫他们暗中跟随就是了。” “嗯,反正别叫我有被押解的感觉就行。”容昭倒是好说好商量,因为这些人是赵沐安排的,自己说不让跟他也不会听的。 一行人出了睿王府东角门往前走了不过几十步,便在拐角处遇见了叶慎之。 叶慎之今日专门换了一身素蓝色的长衫,胡子也修剪过,整个人清清爽爽的来等容昭。 “世子爷。”叶慎之迎着容昭躬身行礼。 “呀!”容昭看见叶慎之惊讶的笑了,“这不是……堂舅大人吗?” “世子爷这是要去国子监上学吗?”叶慎之早就打听清楚了今日国子监已经放了假。 容昭笑眯眯的摇头:“不去,今日是出门闲逛。好巧啊!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堂舅。好巧!” “哎呀,不怕世子爷笑话,这老天爷呀也是帮有心人的。在下在这里等了五天啦!终于在今日遇到了世子爷。”叶慎之伸出五根手指头,笑道。 容昭狐疑的问:“为何在这里等?堂舅可是有什么事情?怎么不去王府找我?” “哎呀,我这等身份的人,怎么好去王府丢人现眼呢!”叶慎之摇头笑道。 “这话说的可真是叫人恶心了!皇上还有三门穷亲戚呢。更何况你我?再说,那户部侍郎都是你女婿,堂舅的身份可不低呀!”容昭故意把叶慎之把女儿送给户部的钱侍郎做小妾的事情给说出来,无疑是抽叶慎之的耳光。 叶慎之老脸一红,忙拱手说道:“世子爷瞧我不顺眼直接骂两句也使得,何苦这样挖苦我?” 容昭笑了笑,心想这人还没到恬不知耻的地步,遂问:“堂舅在这里等了我好几天,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这天儿越发的热了,咱们找个凉快的地方说话吧。” “我已经在桂香楼定了位置,那儿的掌柜的是粤洲人,炖的凉茶可是一绝,世子爷怕热,咱们就去那里喝茶吃点心吧?”叶慎之忙道。 容昭上辈子就喜欢广式茶点,叶慎之这话正中心怀,因道:“走。既然堂舅说好,咱们就去尝尝。” 桂香楼,便是之前兰香当花魁的那家兰桂楼。 后来兰香和万俟垚被平南王当替罪羊留在了睿王府,当晚睿王就把事情告知了刑部,刑部一刻钟也没犹豫,即刻派人查封了兰桂楼。从里面查抄出来的一些东西就不必一一赘述。 乱七八糟的事情被查完之后人证物证都封存,兰桂楼归了朝廷成了公产,户部一转手就把这座楼典当给了一个从南边来的富商。这富商姓张,福州人。盘下兰桂楼不到一个月就重新开张,更名桂香楼,专门卖粤洲凉茶点心养身汤之类的东西,生意很是火爆。 站在桂香楼的门口,容昭惊讶的笑道:“你说的就是这儿啊?这之前不是……” 叶慎之忙笑道:“是啊,这儿之前是兰桂楼,这不是被官府查封了嘛,后来就被一个南洋来的商人给盘下来了,改成了专门卖凉茶和点心的铺子,开始的时候我还想这些南蛮子喜欢吃的东西弄到咱们大上京来卖,有人会买账吗?你还别说,这生意火的不得了,据说他们家的凉茶败火还滋身,功效不错。还有那点心的味道也甜而不腻,味道非常好。” “听上去不错啊!走,去试试!”容昭说着,率先往里面走。 斜对面一下子冲过来两个小叫花子,其中一个朝着叶慎之去讨要,另一个则跪在容昭的面前磕头求道:“公子!赏点吃的吧!公子……行行好!赏点吃的吧……” 血点儿见状呜的叫了一声就要冲上去,幸好被容昭及时的喝住:“血点儿!回来!” “呜呜——”血点儿原地转了个圈儿又跳回到容昭的身边。 “哎呀,你们这些小叫花子们真是没完没了!赶紧的走开!”叶慎之不耐烦的喝道。 “梅若。”容昭淡淡的吩咐道:“给他们点钱让他们去买馍吃去。” 梅若忙从包袱里拿出一串拆开,分了一把给那个小乞丐。 那小乞丐双手接过钱千恩万谢的走了。 “世子爷真是菩萨心肠,给那么多钱,也不怕旁的小乞丐抢了他的。”叶慎之笑道。 “不管是哪个小乞丐抢了去都不过是为了活命,无所谓了。”容昭说着,进了桂香楼的门。 叶慎之果然早就定了雅间,伙计一路带着上楼,至一处宽敞幽静的雅间落座,很快便端上一只土陶砂锅来,里面是用冰糖炖的银耳,放了枸杞红枣。看上去这一锅枸杞银耳至少炖了三四个时辰,银耳已经炖成了透明的胶质。 “嗯,这味道不错,里面不仅放了红枣,枸杞,莲子,还放了黄芪和陈皮。”容昭点头赞道。 “嘿!真是神了!世子只闻一下就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叶慎之笑问。 “这冰糖银耳是润肺的好东西,西凉城长年干燥风沙大,母亲喜欢日常炖这个吃。我从小就闻这个味道,自然知道。”容昭轻笑道。 “说的是!”叶慎之拍手道,“你母亲每年吃的银耳都是我叫人采买了专门送到西凉城去的!” “噢?这个我还真是不知道。如此说来,早些年还没见堂舅的面,我便已经吃了你不少东西了。得谢谢堂舅了。”容昭抱拳拱手,和气的笑着,俨然是一个知书达理温润如玉的富贵公子模样。 原本叶慎之还想着该如何把话题引到叶夫人的身上,却不料容昭率先提及了他的母亲。叶慎之心中大喜,脸上却做出一副戚戚然的表情来,长叹一声,说道:“世子这话就言重了。我与你母亲虽然不是亲兄妹,但同出一祖,我没有妹妹,小时候我们一家子人在一个大院子里过日子,祖母对我们这些孩子都是很疼爱的。你母亲从小乖巧,家里的兄弟姐妹们也都很疼她……后来各自长大,家里的生意也分开了。你外祖父带着你母亲去西伯猎行商遭到意外,那两年我们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都以为人早就不在了……叶氏家族受到重创,我和我父亲不得不放弃之前的声音来上京城重新开始。后来也是机缘巧合,有上京城的生意人去西凉,说镇西将军的夫人姓叶,乃是晋西人氏,我们才知道是她福大命大,不但躲过了一劫,还做了将军夫人。呵呵呵……这也就是离得远,若不是西疆战乱,或许世子爷你小时候都能骑着我的脖子玩耍呢!” 叶慎之非常会演,这一番话说起来带着十二分的真诚。若非容昭从小就恨极了叶氏,定然会为他这一番言辞打动。 “堂舅说的是,在家的时候我也常听母亲说起你,来京之前,母亲也一再叮嘱我跟姐姐到了京城之后凡事要多跟堂舅商量。”容昭微笑道。 “商量可不敢当,我才疏学浅,不过就是个做生意的。哪比得上世子见多识广,又有睿王这样的朋友相帮。”叶慎之说着,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叠书信来送到容昭面前,“不瞒世子,这几日我一直等在睿王府门外想见你一面,就是要把这些书信拿给你。这都是你母亲叫人捎来的书信,你的姐姐淑妃娘娘在宫里,我这样的人自然是见不着的。世子你呢又住在睿王府,这王府也不是我想进就能进的。没办法,你看着书信积攒了这么多了,今日总算是交到你手中了。你看过之后,好歹也给你母亲写一封信,好叫她放心,莫要没日没夜的牵挂你们姐弟两个,熬坏了身子。” 容昭低头看那信封上娟秀的字迹,认得那果然是叶氏亲笔,便伸手把那些书信拿起来交给梅若,说道:“母亲的书信,等我回去洗手焚香静静地拜读。读过之后写了回信,自然有睿王爷打发人送到西凉城去,这些就不用堂舅操心了。” “世子可别忘了写回信啊!你母亲每每给我来书信,便问及你的状况,说你几乎不给家里写信的。”叶慎之又叮嘱道。 “有堂舅的书信常来常往,母亲难道还不知道我和姐姐的境况吗?若是有什么事情,只怕堂舅你早就书信告知母亲了吧?”容昭的笑容有些淡了。 第108节 “嗨!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嘛。”叶慎之看容昭不高兴了,忙陪着笑脸把一盘点心送到容昭面前,“来,世子尝尝这个,这个椰丝糕是他们这儿的招牌点心。吃过的都说好,临走时还都带几盒回去给家里的女眷们,每日都是供不应求的。” 容昭拿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小口,浓浓的椰奶味,入口即化。于是赞道:“这个不错,去告诉他们一会儿给我带二十盒回去。” “二十盒?我刚跟他们说要八盒……”叶慎之有些为难,但转念又想不就是几盒点心嘛,若是连着点儿事都办不好,他以后还在不在这上京城混了?于是忙应道,“嗨!行二十盒就二十盒,我去跟他们说。” 等叶慎之出去,梅若方笑道:“公子要这么多点心做什么?一个人也吃不了这许多。”说着,梅若把一只藏在袖子里的小纸条递过去。 ------题外话------ 小人上线! 下集更精彩。 么么哒! 记得给票哦! ☆、第三十六回,借坡下驴 “拿回去给睿王尝尝,我觉得这个味道他应该喜欢。”容昭说着,把手中半块糕点一下都塞到嘴里,拿了帕子擦了擦手上的点心沫子,接过小纸条来一看,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个“柯”字。 梅若看后不解的问:“这什么意思?” 容昭皱眉想了想,冷笑道:“刚刚叶慎之说他在睿王府门口等了好几天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句。”梅若点头道。 容昭把这小纸条揉成团丢进旁边的小茶炉里,冷笑道:“柯晨跟他定然是凑到一起了。” “啊,怪不得……”梅若也明白了。 “哼!”容昭摇了摇头,“若是肃王亲自相求,或许我会答应。可如今他竟是走这些歪门邪道,我倒是真想袖手旁观了。” “公子不要跟这起小人置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再说了,不是还有睿王嘛。”梅若从旁劝道。 “关睿王什么事儿?!”容昭好笑的问。 梅若笑着眨了眨眼睛没再多说。 “你这死丫头已经成了叛徒了。”容昭笑骂道。 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叶慎之便回来了,不仅他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个人。 “容世子,好巧!想不到在这里也能遇到。果然是有缘哪!”叶慎之身后跟进来的柯晨满面春风,朝着容昭拱手行礼。 “别介!你又不是漂亮姑娘,我跟你有缘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容昭笑着摇头。 “呃……哈哈哈!世子可真是幽默的紧哪!”柯晨笑道。 “既然你们两个有事要谈,那我就不便打扰了。”容昭说着,便站起身来要走。 “唉唉唉……世子爷世子爷!您别走啊!”叶慎之忙上前拦住了容昭,“我跟柯先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这眼看着到了午饭的时候了,不如在这里吃过饭再走吧,我刚问了他们厨房,说今儿有上等的海参汤,逛配料就是十几种温补的药材,咱来都来了,一定得尝一尝。” “这可不好,我是闲人一个没事儿瞎溜达,在这儿可别耽误你们谈正事儿啊。”容昭笑道。 “我们也没有什么正事儿,今儿就是喝茶吃饭顺便闲聊几句。世子爷快请坐吧。”柯晨拱手笑道。 容昭又看了一眼叶慎之,狐疑的问:“真没别的事儿?” “今儿就是喝茶,尝粤式点心,吃饭,闲聊家常。真没别的事儿。”叶慎之也连声说道。 “那行吧,那就一起聊家常。”容昭笑了笑,又转身坐了回去。 柯晨看了一眼旁边的霍云,笑道:“霍将军,隔壁雅间已经被我包下来了,要不您跟这位兄弟一起去那边吃点?” “柯先生真会说笑,难道你跟肃王在一起的时候,也这般行事?”霍云冷声问。 “……”柯晨被霍云一句话堵得上不来下不去的,登时满脸通红。 “哎呀,霍将军保护世子安危,不放心我们两个人吗?我是世子的堂舅,柯先生乃是一介文人,这里不会有事的!”叶慎之忙过去解围。 “有事没事不是你说了算的。”霍云冷着脸说道。虽然叶慎之是容昭的堂舅,可不是他霍云的什么人,而且霍云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容世子根本没把这个堂舅放在眼里。 “呃……”叶慎之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转头向容昭笑道:“果然是睿王府的人哪,规矩就是大。” “堂舅说的不错,睿王府的规矩的确是严格。”容昭笑了笑,又问柯晨:“柯先生,你们肃王府是不是要宽松一些?这规矩有时候真的能压死人哪!” 柯晨唯有呵呵讪笑——他能说什么?说肃王府还好一些?那就是说肃王府没规矩了!若肃王府也这样?那就是背后抱怨肃王府规矩大了!所以他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装傻。 叶慎之看了一眼尴尬的柯晨,忙上前解围道:“世子,请入座吧。刚刚你说要二十盒点心,我已经告诉掌柜的了,比别人多五倍的价格买下,一会儿走的时候就能带上。” “嗬!多五倍的价格?这掌柜的也真够黑心的。”容昭摇头叹道。 “不是,这是从别的客人那里买过来的,不出高价,人家不愿意呀。”叶慎之无奈的摇头。 “那可真是让堂舅破费了。”容昭歉然道。 “嗨!你堂舅我别的事儿帮不上世子,买点心的这点钱还是有的。”叶慎之笑呵呵的说道。 说话间,伙计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是四个小凉菜还有一壶酒。后面还跟着十四五岁模样清秀的两个小童帮忙上菜倒酒。忙活了一通,伙计退了下去,小童留下在旁边跪坐服侍。 “世子爷。”柯晨端起酒杯来笑道:“在下先敬您一杯。” “多谢。”容昭端起酒杯来跟柯晨碰了一下,又歉意的说道:“前些日子喝醉了一回,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没缓过神来,今儿你们二位多喝点,我得悠着点,过两天可就是端午节了,耽误了别的倒也不怕,若是一醉三天,可就把宫里的端午宴给耽误了。” “行行行,世子爷能喝就多喝点,不能喝就少喝点,全都遂您的心思。”柯晨忙道。 “那我可就不见外了。”容昭心想这柯晨不愧是肃王跟前第一得用之人,除了人总是爱用些小心思之外,果然能说会道。 酒过三巡之后,大家说话也都放开了几分。 叶慎之便道:“今儿一早起来出门便见大街上的人都议论纷纷的,一打听才知道是肃王殿下张贴了告示,悬赏十万两白银寻找医术高明的民间郎中给贤妃娘娘治病!这可是今儿的头条大事儿,世子爷怕是还没听说吧?” “果然是大事儿!”容昭笑着抿了一口酒,转身问梅若:“对了,我记得姐姐住在西长京行宫的时候咱们也找过一个民间郎中,那老郎中姓什么来着?姐姐的病就是他给治好的。” “姓白,当初公子跟那位老先生彻夜长谈讨教医术,怎么这会儿倒把人家姓什么给忘了。”梅若笑道。 “噢!对对,姓白。”容昭忙又对柯晨说道:“柯先生可回去告诉肃王,往冀州那边去找一找,请那位白老先生进宫给贤妃娘娘诊个脉,说不定就好了呢。” “世子说的是啊!”柯晨连连点头,却在梅若和容昭的对话中听出另外一层意思:“刚这位姑娘说世子爷曾跟那位白老先生彻夜长谈到天亮,难道世子爷也懂医术?” “医术我不懂,就是跟我们家紫姬在一起混的久了,总听她说那些毒物什么的,顺便了解了一些相关的东西——”容昭说着,不等柯晨说什么忙笑道:“不过我纯粹是因为闲得慌,打发时间的。” 柯晨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容昭后面这句话是假话?研究毒术医术打发时间?你怎么不说著书立说打发时间呢?这些事情是打发时间才干的吗?更何况说这个话的是容昭这样的纨绔子弟? 一时间柯晨的心思急转,想了很多很多,为何精明如睿王也会对容昭这样的人另眼相看?若是这个人没有什么本事,凭什么把京城里诸多世家公子都压下去,独获睿王青眼?睿王可不是一般的人哪,他的东君肃王殿下一想到睿王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比领临城下都难受。 然而当时这种境况柯晨没有时间想太多,他得干正事儿啊!于是他急忙起身离坐,朝着容昭深深一躬,朗声说道:“世子爷实在是谦虚了!原来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柯晨是读书人,你让他去求一个江湖女子他自然弯不下腰,但你让他求容昭这样的贵族世子,他心里是十二分的愿意的。 “柯先生这是干什么?”容昭惊讶的问。 “还请世子爷一定要出手相助!”柯晨说着,一撩袍角跪了下去。在大齐朝,男儿只跪天地君亲师,柯晨是读书人出身,不是谁家的奴才。他在肃王府里见到肃王也基本不跪,只是一揖到底。如今去跪在了容昭的面前。 “哎哎!快起来!”容昭忙招呼叶慎之去扶柯晨,“堂舅,快把柯先生搀起来。” 叶慎之也觉得柯晨这礼行的太大了,忙起身上前拉起他的手臂劝道:“柯先生,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为了我家王爷,为了宫里的贤妃娘娘,容世子值得柯某这一跪。还请世子爷伸出援手,柯某今日敢对天发誓,将来若是容世子有用得着柯某的地方,柯某必当竭尽全力报今日之恩情。”柯晨坚定的说道。 “柯先生,你先起来吧。你这个样子,咱们有话也不能好好说呀。”容昭无奈的说道。 “世子说的对啊!柯先生还是起来说话吧。”叶慎之也劝。 柯晨沉默了一会儿,拱手道:“好,世子爷和叶老弟都这样说了,柯某若是再跪着就有威胁世子爷的意思了。那柯某就起来说。” “嗳,这就对了!起来说,起来说!”叶慎之扶着柯晨站起身来。 “世子爷也知道,贤妃娘娘久病在床的这些日子,我家王爷被陛下禁足在府中闭门思过。于是外边就有了好些言论,说肃王不孝,母病在床他却以思过为由不探视,不侍疾,不求医。因为这些言论不仅指责了肃王,还顺带着把皇上也给牵扯进来。弄得皇上也很不高兴。如今陛下已经解除了肃王的禁令,王爷便一心求名医为娘娘治病。然而娘娘的病这么久了,太医院的院正,医正等那么多人都不能治,所以在下想或许娘娘的病另有蹊跷,便跟王爷商量,请世子爷身边的唐姑娘进宫为娘娘诊脉。然而实在不巧,昨日世子爷说唐姑娘出京了不知何时回来。然而娘娘的病又不能等,昨晚回去在下对肃王实验相告,肃王急的一夜没合眼。刚刚忽然听闻公子也懂毒术和医术,所以在下恳请公子入宫一趟,为贤妃娘娘诊脉!”柯晨说着,又对容昭深深一躬。 “哎呀!看柯先生对肃王的这份忠心,也是没谁能比了!”容昭叹道。 “世子爷过誉了,俗话说,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柯某追随肃王七年多,如今肃王为了贤妃娘娘的病夜不能寐,柯某感同身受,也是寝食难安。”柯晨见容昭果然吃这一套,忙做出一副忠肝义胆的样子来,好像只要容昭能答应,就是现在要了他的命他也好不犹豫的答应似的。 “只是可惜啊!我这三脚猫的工夫,可从来没给谁诊过脉呀!”容昭说着,连连摇头,叹道:“贤妃娘娘那是肃王的母妃,当朝一品宰相之女,是皇上后宫里仅次于皇后娘娘的一品皇妃呀!何等尊贵,容昭是什么人,胆敢给娘娘诊脉?可不是活腻歪了?柯先生忠心为主是好事儿,可也别把容某往刀口上推呀!” “世子爷放心,只是诊脉,等确定了病情再斟酌用药。”柯晨忙道。 “哎呀!你说了这么多,本公子若是不答应,好像就见死不救似的。”容昭叹了口气,低头抚摸血点儿光滑的毛。 柯晨猜测着容昭是怕睿王不高兴,本来贤妃若真的中毒,下毒的嫌疑人除了周皇后,便是德妃,当然也不排除淑妃——然而这些都是后话现在较真没有任何用处,于是柯晨拱手道:“世子还有什么顾虑只管说出来,柯某解决不了的还有肃王。” 容昭沉思不语,旁边的梅若忽然插嘴问道:“柯先生在这里说了这么多,其实最关键的只是一句话:你能替你家肃王做主吗?” 柯晨对这种侍妾胡乱插嘴的行为心理十分的不满,然而看容昭纵容的样子也不敢多说,只得笑道:“姑娘问得好。这要看容世子开出的是什么条件了。” “所以,你说这么多都是废话咯?”梅若轻笑道。 容昭抬手制止了梅若,低声责备了一句:“没规矩。”又向柯晨笑道:“容某一向御下不严,柯先生莫要见怪。” ------题外话------ 亲爱滴们,今天下午大珠就陪同爱人孩子一起出发去西北了。第一站是西宁,有没有觉得此文中的西凉城名字跟这里有点相似呢?是的,大珠这就去西疆感受一下昭昭长大的地方了。么么哒! ☆、第三十七回,王再见王 “这位姑娘口齿伶俐,性格爽直,柯某佩服。”柯晨朝着梅若点了点头。 “其实,本公子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是这事儿风险太大了。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治好了,肃王欠我一个人情,治不好,也请肃王别把责任压到我的头上就行。你把这话原封不动的带回去问问你们王爷,如果他愿意,便请他来睿王府商量下面的事情。若是他不愿意,今儿这些话就当我没说。”说完,容昭拍了拍血点,站起身来。 “行,世子这话,柯某一定带到。”柯晨知道再多说也没什么用,毕竟贤妃娘娘的事情真正做主的还是肃王,自己只是个幕僚,能把话谈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尽到了职责。 容昭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怪不得人都说柯先生是肃王跟前第一得力之人,如今看来着实不假。以后容昭在这上京城行走,还得向柯先生多多请教。” “世子爷客气了,您有用得着柯某的地方,打发人过来说一声就行。”柯晨忙躬身说道。 “哦?难道不用跟肃王说吗?”容昭笑问。 柯晨顿时额头冒汗,讪笑道:“呃……世子爷真幽默。” 容昭觉得欺负一个酸腐读书人不算什么本事,便没再多说,带着梅若血点儿以及霍云等人出了桂香楼。叶慎之早就跑去找掌柜的拎了二十盒椰丝糕点送了出来,一叠声的喊道:“世子慢点,拿上这椰丝糕点!” “多谢堂舅。”容昭住脚回头,朝着霍云使了个眼色。 霍云忙转身去解了那用细麻绳栓成两串的二十盒子糕点,咧了咧嘴,跟着容昭走了。 * 第109节 睿王府,修远堂。 天气越发的热了,原来的绛紫色绣竹叶梅花儿的重缎门帘换成了湘妃竹帘,细细密密的竹条被黄铜丝线以类似缂丝的工艺一根一根的连成帘子,挡住了炎炎烈日,让安静的雅室里多了一份淡淡竹香。 若是往年的时候,赵沐的手边放着的肯定是冰碗。睿王府在极北之地有一片封地,那里属官会每年用山泉水为睿王准备上好的冰封存在冰库里,四月份起运,五月份至京城开始供应睿王府。冰碗是宋嬷嬷年轻的时候跟宫里的御厨学的,其实也极简单,就是用细碎的冰调蜂蜜,里面加上各色瓜果的碎丁。 睿王喜欢甜瓜和桃子,每年宋嬷嬷都会让府中的采买跑去瓜州采买上好的蜜瓜来,去皮,去瓤,雪白的瓜肉切成丁,和粉色的桃子一起放在蜂蜜碎冰里,只看着就觉得清爽。 然而今年却不行——以赵沐的身体,只怕三年之内都要忌生冷。 午后的烈日着实厉害,赵沐午睡不得,只觉得心里烦躁的很,一边拿着折扇摇着,再看一眼小几上的热茶,不耐烦的问了一句:“容昭出去大半天了,怎么还不回来?外面这么大的太阳,这上京城有什么好逛的!” “王爷不要着急,霍云送信回来了,说容世子跟叶慎之一起用午饭呢。说不定就快回来了。”宋嬷嬷上前替赵沐打扇,又劝道:“王爷,您午饭也没怎么吃,奴才去弄点绿豆粥来吧?” “不要。”赵沐皱眉道,“这大热天的,谁要吃粥!” “好吃的来啦!”窗外一声清亮的笑,伴随着湘妃竹帘轻响,容昭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朝着赵沐一笑,眉眼弯弯,风情无限:“有好吃的!保证王爷没吃过!” “什么好吃的把你给得意成这样?”赵沐此时只觉得屋里也没那么热了,连窗口吹进来的风都带着花香。 “瞧瞧!”容昭从梅若的手里接过点心盒子放在桌上。 赵沐一看那印着桂香楼字样的素色点心盒子以及淡紫色的丝带,忍不住摇了摇头:“点心?” “啧!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我辛辛苦苦给你带回来的。”容昭说着,低头扯丝带,又招呼宋嬷嬷:“嬷嬷,去拿个盘子来。” “世子爷,您坐下喝口茶,让奴才们弄这些吧。”宋嬷嬷赶紧的说道。 “也行,刚好渴了。”容昭觉得自己不是伺候人的料,别一会儿把这一盒子点心给弄翻了,便转身去坐在了赵沐的对面。 “喏,这茶刚好不烫了。”赵沐把自己的那盏茶递给容昭。 容昭也不嫌弃,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这桂香楼的点心果然有些特别,有一股椰子的香味?前阵子听府里的两个婆子说话的时候议论说着桂香楼的点心有多难买,有人排队等一天也买不上呢!”宋嬷嬷托着盘子过来。 “猜对了!”容昭高兴地说道,“我带了二十盒子回来呢,等会儿嬷嬷也拿两盒回屋去慢慢吃。” “哎呦!我的乖乖!世子爷真是好本事,居然一下子弄了这么多!王爷快尝尝,若是喜欢这个味道,奴才一会儿把剩下的那些都放到冰库里吧。”宋嬷嬷忙道。 容昭满不在乎的笑道:“嗨!这不是不花钱嘛,能多要当然就多要了!再说,只是几块点心而已,又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放心吃。吃完了自然有人送来。” “你又去敲谁的竹杠了?”赵沐说着,拿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微蹙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来——这味道果然不错,椰子的香甜和奶香融合在一起,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比家常的点心好吃多了。 “这可不是敲竹杠!”容昭笑道,“这是我亲亲的堂舅疼我,白送给我的。” “你堂舅?叶慎之?”赵沐轻笑摇头,叶慎之是个地道的商人,无利不起早,他对容昭好自然是有缘故的。 “嗯。”容昭觉得今儿话说的太多,便没有了诉说的欲望,因吩咐梅若:“你跟王爷说说。” 梅若便上前来把容昭出门碰到叶慎之,去了桂香楼又碰到柯晨的事情原原本本跟睿王说了一遍。 睿王耐着性子听完之后冷笑道:“被人算计到这种地步,就拿了二十盒子点心回来就算完事儿了?” “那,依着王爷您的意思呢?”容昭挑了挑修长的眉毛,笑问。 “平南王府治出个白痴来还要五万两银子呢。这若是治好了一个一品皇妃,至少也得翻倍吧。” “行,赶明儿肃王来了,我就跟他要十万两诊金。”容昭笑道。 赵沐轻声一笑没再多说。 容昭原本以为肃王会第二天上门的,却没想到当晚就来了,可见他真是急的不得了了。外边的那些悬赏寻杏林高手的榜贴出去一点效果都没有,好像每个人都知道贤妃快死了,贤妃失宠了,肃王失势了,大家都有多远躲多远,谁也不想往上凑。 容昭也不跟肃王客气,张口真的开出了十万的诊金,而且拿睿王做例子,笑道:“王爷知道为什么我带着一众丫鬟随从住在睿王府白吃白喝吗?正因为睿王爷欠了我十几万银子的诊金,而刚好我也没地方去,又挺喜欢这睿王府的蘅院,就这么住了下来。所以……呵呵。” 正如之前赵沐帮肃王算的一笔账,十万两诊金对于肃王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然而为了千秋大业,他还是咬咬牙答应了:“行,只要你能治好我母妃,十万两银子我一文不少的给你。” “呵呵,王爷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那若是我治不好贤妃娘娘呢?” 肃王脸上一怔,心中着实为这话生气,然而来的时候柯晨已经再三强调说这个容昭正气不侵邪气凛然,看上去纨绔成性实则深藏不露,绝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不管他说什么话想挑起王爷的怒火,王爷都不要生气才行。只要他进了宫给贤妃娘娘诊了脉,若是他没本事治好娘娘的病咱们自然要想办法找他算账。但如今这般境况却是不好跟他翻脸的。 为了能让容昭进宫给自己的母妃诊脉,肃王只得压着心里的怒火,说道:“治不好本王也不怪你,只要你尽力就好。” “大哥,你这番话我可听见了。”赵沐在一旁淡淡的说道。 “就是要你听见才说的,我是那种翻脸不认人的小人吗?”赵润不悦的看了一眼赵沐。 赵沐冷笑道:“不是就好。” “后日端午宴,我刚好进宫领宴,到时候可早进宫一个时辰去给贤妃娘娘诊个脉。”容昭不耐烦的打断了那两兄弟用眼神互相厮杀。 “端午宴人多事多不得清净。不如明天吧,本王明天一早过来接容世子,做本王的马车一起进宫。”赵润说道。 赵沐不等容昭说话便应了下来:“不必了,明天本王刚好也想进宫给母妃请安,正好顺便也去探望一下贤妃娘娘。” “好像这里已经没有我说话的余地了?二位王爷商量着怎么办好就怎么办吧。”容昭说完,伸手拿了自己的扇子起身走了。留下赵润和赵沐两兄弟大眼对小眼,谁看谁都不顺眼。 * 第二天一早天不亮容昭就被梅若从美梦中叫醒。 “啊啊啊——讨厌!我还要睡。”容昭抱着被子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睿王爷已经过来了,公子别闹了。”梅若小声说道。 “什么?!”容昭惊叫一声从床上爬了起来,抱怨道:“他来这么早干什么啊?!” “说是很久没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了,所以有些心急。”梅若一边服侍容昭穿衣裳,一边说道。 容昭穿戴整齐洗漱完毕早饭都没吃只喝了一碗银耳羹便跟着赵沐上了马车。 “这椰丝糕点味道不错,我专门叫人去桂香楼买了些,一会儿分一半儿给淑妃娘娘送过去。”赵沐说着,指了指马车里小方几上的一个汤煲:“这里面是宋嬷嬷准备的小米海参粥,你要不要来一点?” “不要了。”容昭笑了笑,“我进宫后可以去姐姐那里吃好吃的。” 赵沐自己打开汤煲,取了里面的汤勺开始喝。容昭这才发现这家伙居然没有碗!太阴险了!容昭鄙夷的瞥了某人一眼,转身靠在车壁上准备补眠。 “这挑拨离间的事情可不好做,你想好怎么跟赵润说了吗?”赵沐问。 “你不知道我最擅长的就是挑拨离间吗?”容昭闭着眼睛哼了一声。 “好吧,赵润那个蠢货也没什么心机,你连赵烈都对付得了,对付他自然是绰绰有余。”赵沐说着,继续吃粥。 “我最讨厌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了。”容昭哼道。 “那没办法,谁让我比他们聪明呢。” “是啊,你多厉害啊!托生在最聪明的女人的肚子里,天生就长了一副好头脑。” 赵沐听了这话,把手中的汤勺放回去,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正色说道:“容昭,我并没有天生比谁聪明,我三岁开蒙,五岁时开始读诸子百家。赵润比我大六岁,我能把《左传》熟记于心的时候,他连《论语》都没读完呢。赵淳跟我同年,也是五岁才开蒙,十岁起开始读诸子百家。我比他们多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在肚子里,若还是输给他们,岂不是老天不公?” 容昭听了这番话不由得动容。其实他在骨子里也是不相信天才的,上辈子她越级读书,别人在大学里谈恋爱的时候她每天都沉浸在实验室里,谈了个男朋友不过两个礼拜就分手了,那男的分手的时候感慨的说了一句:你这辈子最好别嫁人,因为你嫁给谁就是祸害了谁。你应该嫁给实验室。 她倒是没嫁给实验室,不过也差不多了——一次实验世故发生爆炸,她把命送给了实验室。 “想什么呢?”赵沐说了半天不见容昭有什么反应,回头看他却见这人在发呆,于是不满的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没想什么。我赞同你的话——没有谁是天生的聪明,勤奋是成为天才的必经之路。” 赵沐听了这话,会心一笑。 马车刚好在这个挥手停下,外边传来霍云的声音:“王爷,世子,宫门到了,请下车吧。” ------题外话------ 么么哒,你们在看文的时候,我正在路上! ☆、第三十八回,噩梦 肃王也是一早就进宫了,他比赵沐和容昭两个人来的还早。 进内宫的安顺门外,赵润看着赵沐和容昭两个人并肩而来,一个身穿黑红相间以金线绣盘龙纹饰的亲王服饰头戴亲王赤金镶玉冠,一个身穿月白色缂丝交领深衣,腰缠玉色双螭戏珠纹腰封,豆绿色闪金宫绦上坠着一枚螭纹翡翠佩。 两个人同样的丰神俊朗,同样的玉树临风,同样的神采斐然。只是容昭的容貌尚未长开还带着少年的稚嫩,身形也比睿王矮了大半头,再加上他眼角眉梢都带着魅惑的笑,身上散发的那种阴柔之美更吸引人。怪不得一向不喜与人交往的卫承,还有目空一切不受任何人拉拢的徐坚都与他交好。怪不得赵沐这样宠着他,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摔在腰带上片刻不离…… 赵润心中浮现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不高兴,不喜欢,唇齿之间泛着微微的酸苦,情绪一时之间低落到了万丈深渊里。 “肃王。”容昭感觉到赵润的目光有些不对劲,便率先拱手打了个招呼:“这么早?” “你们也不晚啊。”赵润笑了笑,又看向赵沐:“三弟今天气色不错,一会儿德妃娘娘见了你应该很高兴。” “皇兄的脸色倒是差了些,昨晚又没睡好吧。”赵沐淡笑道。 “嗳!跟你没办法比啊!”赵润长长的叹了口气。 身后宫门从里面打开,值守的太监看见二位王爷忙躬身行礼。 “皇兄,我们先去母妃那里请个安,等早饭后再去菁华宫。”赵沐说道。 “好。”赵润点了点头,看着赵沐和容昭并肩而去走出好远,才抬脚迈进了安顺门。 德妃原本以为要等到明天才能见到睿王,却不想他初四就进宫了,还带着容昭一起。于是高兴的叫二人都坐,又让容昭在关雎宫用早膳。 容昭含笑拒绝,说给娘娘请过安之后要去给姐姐请安。德妃自然不好阻拦人家姐弟相见,又看看时辰,算着皇上已经去了乾元殿,便叫自己跟前的一个宫女带容昭去凝翠宫。 且不说赵沐跟德妃、容昭跟淑妃各自开心的相聚,且说赵润去了菁华宫见到贤妃,请安后便告诉了容昭一会儿来诊脉的事情。贤妃忍不住皱眉纳闷的问:“不是他身边的一个出身巴蜀唐门的侍妾吗?怎么又成了他本人?这人是淑妃的亲弟弟,本宫跟淑妃向来不合,让他来给本宫诊脉,你是嫌本宫死的太慢了吗?” “那个姓唐的姑娘不在京城,容昭说是去寻找什么药去了。母妃放心,据儿臣了解,那个姓唐的女子跟着容昭有五六年了。容昭跟她在一起耳闻目濡也懂了一些毒术。而且还偷偷地研究医术。等会儿他也不过是来给母妃诊脉,该怎么用药还得叫御医过来一起斟酌。再说了,给皇妃用药,那都是要记录在案的,他不敢耍花样。” 贤妃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再想想宫里的传闻,越发觉得自己是中毒而非生病。若真的是中毒,怕也只有容昭和他的那个江湖上收来的侍妾能解了。 想到这些,贤妃又皱眉问:“你知不知道之前睿王的病是怎么回事儿?” “母妃,这件事情儿子不知详情,也只是听外边的人胡乱传说的一些闲言碎语。”赵润低头回道。 “那平南王的儿子赵海又是怎么回事儿呢?”贤妃皱眉问,“据说他中的毒跟睿王当初中的毒差不多?” “这桩事情是一件理不清的官司。儿臣也派人打听过,那个唐紫姬给赵海解毒的时候,说当初睿王中的也是这种毒,她要求平南王把给睿王下毒的人找出来,说那就是当初灭她家满门的仇人。后来平南王把赵海从青楼里收的侍妾兰香和兰香的姐妹阿瑶一并交给紫姬,说那两个女子就是当初灭唐门的人的弟子。儿臣觉得,这只是平南王随便找来的替罪羊而已,或许那两个女子是懂一些毒术,但凭他们怎么可能害得了睿王?老三可从不沾染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子。所以,平南王和唐紫姬之间的这些是非,儿臣觉得没有一件能全信。平南王不可能找到唐紫姬的灭门仇人,唐紫姬当初给赵海解毒的时候也必定留了一手。” 贤妃听了赵润的话,自嘲的冷笑道:“那你又怎么能知道那容昭给本宫诊治不会留一手?” “这个儿臣还真是不能保证,但容昭那个人,儿臣觉得是一个一切都可以谈的人,只要满足他的条件,他应该会信守承诺。” “哼,跟仇人讲什么信用?”贤妃冷笑道。 “那母妃的意思是要怎么样呢?”肃王心想你若是不想让人家诊脉早说啊!容昭和紫姬两个人本就是一伙儿的,若是想要害人的话,谁来诊脉有什么不同?可是这样的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嘴上却不能说。说了贤妃估计又要大发雷霆了。 “我一个将死之人,还能怎么样?”贤妃不悦的看了赵润一眼,幽怨的叹了口气。 赵润越发的无语,心想怪不得久病床前无孝子,就但看病人这忽冷忽热的心思就真真难叫人琢磨。 “那等会儿那容昭来了,母妃是让他诊脉呢还是不让诊?”赵润又问。 第110节 “诊吧。信他,还有机会能活下去,不信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贤妃冷笑道。 赵润觉得自己再也无话可说了,便默默地退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贤妃歪在榻上先是看着儿子出神,渐渐地精神不支便睡着了。 身子弱的人容易多梦,贤妃几乎是一闭上眼睛就开始做梦,先是梦见年轻时待字闺中的一些美好的事情,忽然又梦见有人来杀自己,她跑也跑不动,眼看着那人的刀要对着自己的头砍下来了,却也看清楚了那人的脸…… “陛下!”贤妃惊叫一声睁开眼睛,却见赵润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一时神情恍惚分不清是梦里还是醒着。 “母妃?醒醒!你做噩梦了。”赵润握着贤妃的手说道。 “陛下……”贤妃看着赵润,眼里心里都是皇上年轻的时候,一时精神恍惚忙反手握住赵润的手,痛苦的问:“你为何要杀我!” “母妃!”赵润被这句话吓得半死,失声道:“您醒醒!是我!我是你的儿子啊!” 贤妃被赵润猛地一喝,忽然神智恢复了清明,呆呆的看着赵润半晌,分辨清楚了面前的人是谁之后,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床上。 “怎么着了这是?”公孙少夫人听见动静赶过来时贤妃已经安静下来。 赵润拿了帕子给贤妃擦着额头上的汗,无奈的说道:“母妃刚刚小睡了一会儿,居然做了噩梦。” “唉!这几天总是这样,一碗药还没喝完呢就睡着了,没睡片刻就做梦惊醒……这可怎么好呢!”公孙少夫人说着,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肃王妃唐氏端着一碗药进来,看看赵润的脸色说道:“母妃的药好了,不冷不热正好喝。” “我不喝!喝了这么久的药一点用都没有,说不定不喝的话还能多活几天呢!”贤妃用尽所有的力气愤愤然瞪了公孙少夫人一眼,好像是看着仇人一样。 赵润刚要劝,外边的宫女进来回道:“睿王爷和靖西候世子来探视娘娘了。” “请!”赵润在这里守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光景就快被贤妃给逼疯了,听见容昭来了顿觉见了救星一样。 赵沐和容昭来了,公孙少夫人和肃王妃不方便相见都躲到了屏风之后,贤妃的床榻跟前只有赵润以及平日里紧身服侍的两个宫女和两个嬷嬷。 简单的见礼后,赵润对容昭说的:“容世子,请吧。” 容昭也不多说什么,走到贤妃的床榻跟前先看了看她的脸色,然后请出手来开始诊脉。 此一时里,不仅赵润看见容昭像是看见救星,连贤妃都觉得容昭是她的救星——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凭着直觉,贤妃便觉得容昭肯定能让自己活下去。所以容昭安静的诊脉诊了一炷香的工夫贤妃也没闹腾,一直安静的等着。 诊完脉之后,容昭长长的叹了口气,说了两个字:“高明。” “世子,怎么样?”赵润焦急的问。 “真是高明啊!”容昭再次叹息摇头。 “我母妃她这病究竟是不是……”赵润心说你一口一个高明,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呢?! “五种毒。”容昭看着贤妃的眼睛,平静的说道。 “……我?”贤妃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的鼻尖问容昭,“我中了……五种毒?” “娘娘最近可是忧思多梦,心神不定?说的好听一点就是坐卧不宁,说的难听一点就是疑神疑鬼,看谁都像是坏人,看谁都想要害你?”容昭问。 “可不就是嘛!”赵润脱口道,“刚刚一会儿的工夫,就梦见有人杀她,还叫父皇。” “容世子,你救救我!只要你解了我身体里的毒,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贤妃说着,从床榻上欠身坐起来,直勾勾的盯着容昭。 容昭轻笑道:“娘娘言重了。” “世子既然能诊断出我母妃所中的是五种毒,想必也一定能配出解药了?求世子救救我母妃性命。”赵润说着,朝着容昭深深一躬。 “嗳!你们都觉得解个毒就跟太上老君挥挥佛尘一样简单,张口闭口要什么都给我。其实我要的东西你们一样也拿不来——就那几种解毒的药材,天南地北西疆东海,折腾个三年五载都不一定能凑齐了!”容昭无奈的摊了摊双手,反问道:“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没有药材,这解药用什么配呢?” “你需要什么药材?去御药房找!只要御药房有的本宫都可以用!”贤妃迫切的说道。 “还有本王的库房里也有些药材,容世子开个单子,本王叫人送过去。”赵润补充道。 “行,回头我列个单子给你们。”容昭答应道。 “容世子,你能告诉本王,母妃是中了哪五种毒吗?”赵润问。 容昭看了一眼贤妃,欲言又止。 “容世子,你说。本宫也想知道。”贤妃此时精神恢复了很多,因为她看到了希望,心情好了人自然有了精神。 容昭见这母子似乎是问不明白不死心的样子,便转身去椅子上坐下,缓缓地说道:“这五种毒分别是毒蛭,毒蟾,毒蝎,毒蜂,毒蛇。这是奇毒九连环里面的前五种毒,但娘娘中毒的表象却跟中九连环之毒的表象不大一样。这是用毒之人颠倒了下毒次序的缘故,所以我一开始说这人很高明。” “难道给本宫下毒的人也是……”贤妃尖声叫着。 “娘娘慎言,我可没这么说。”容昭适时地打断了贤妃的话,“当初巴蜀唐门被灭,祖传的毒谱流落江湖,算起来已经十多年了。这十多年里,一本毒谱辗转在多少人手里,谁也说不清楚。先是睿王,然后是我的紫姬,之后是平南王世子,然后是娘娘你。如果一定要再往前追溯,那么应该加上我和我死去的妹妹。” “什么?”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赵沐听了后面这句话,吃惊的问:“你也中过此毒?” 容昭闭了闭眼睛,眼神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紧紧地捏成拳头,却语气平静的说道:“我五岁那年,和我的双胞胎妹妹一起生了一场大病,众所周知,我妹妹死在那一场病里,而我虽然捡回一半条命,但也因此落得个残破身躯,动不动就生病,而且此生跟武学绝缘。之前不知道,但前些日子我叫人从西凉城把我和我妹妹重病时留下的脉案以及服用的汤药拿来细细的捉摸了一番,如今断定当初我们就是中了这种毒。只是跟睿王和娘娘不同,我们是一次被下了五种毒,这一点倒是跟紫姬和平南王世子相同。而不同的是,只有紫姬从小饲养毒虫,跟毒物生活在一起久了,身体天生有一种抵抗力,所以她能全然恢复,而我,睿王,赵海以及我却多多少少都留下了后遗症。” ------题外话------ 亲爱滴们早安,你们做梦了吗? 而人这一生,谁又是谁的噩梦呢? 咳咳咳…… ☆、第三十九回,离间 或许是因为中过同样的毒,贤妃顿时觉得容昭亲近了好多,也更加相信他。于是说道:“容昭,你速速给本宫配解药,等本宫好起来,一定把这事儿弄个水落石出!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如此阴险毒辣,害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害到本宫的头上来了!” “对了,娘娘这样说倒是提醒了在下。当初紫姬第一次给睿王诊断出中毒之后,曾经提醒过他不要再喝任何汤药,食物也要极其小心,因为这毒是一环扣一环的,娘娘现在是中了五种毒,说不定明天或者哪一天,前面的五种毒没有解了去,身体里便又多了一种毒。睿王当时便是如此,否则,也没有廖氏那桩案子了。所以说,有时候外人倒是好防备,就是自己身边的人最是防不胜防。” “是啊!这话说的在理!”贤妃闻言吓出了一身冷汗,又咬牙切齿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双面绣丹凤朝阳的大屏风。 大屏风之后的公孙少夫人顿觉身上一阵寒意,对肃王妃小声说道:“这个容昭挑拨离间的工夫真是了得!” 肃王妃忙把指尖按在唇上,对着公孙少夫人摇了摇头。 公孙少夫人咬着牙忍着心里的愤怒,把手中的一方帕子给绞成了绳。 从菁华宫出来,赵润,赵沐兄弟两个又带着容昭去乾元殿见皇上。 出门前,赵润把赵沐和容昭叫到菁华宫偏殿里,屏退所有的人,问他们两:“一会儿要去乾元殿见父皇,老三,你觉得这事儿该怎么说?” 赵沐岂会不明白赵润的心事?于是淡然笑道:“贤妃是大哥的母妃,这事儿该怎么说全有大哥说了算。” 容昭心中也有数,若是这事儿让皇上知道了恐怕这皇宫之中要血流成河了,皇上很肯定会害怕,怕若是有人想用这种毒来害自己,以谋朝篡位,那么自己这帝王基业说崩塌也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情。身为帝王最怕的就是这个,所以若是皇上知道此事,只怕连自己这个解毒之人都性命不保。 “可是,这么大的事情是你们想封口就能封住的吗?今天我跟睿王来菁华宫的事情这宫里的人恐怕没有谁不知道了吧?”容昭提出质疑。 “他们知道是一回事儿,猜测是一回事儿,我们怎么说又是另一回事。另外,我保证菁华宫里的这些奴才们一个个都闭嘴。只要母妃的病能好起来,外面那些人怎么嚼舌根子,父皇也都不会相信的。”赵润自信的说道。 “你那么有信心让菁华宫的人都闭嘴?”容昭还是不信。 这回不等赵润说什么,赵沐便先把容昭拉过去,小声叮嘱道:“一宫之主被人下毒,跟前伺候的以及外边当值的人都有过错,这些人谁都不想死,不会主动把这事儿传出去的。在加上肃王严令申饬,虽不能确保万无一失,但凡有什么风言风语也会先传到贤妃娘娘的耳朵里去。等会儿见了皇上你就按我们商量的说,不可擅自做主,明白吗?” “行,明白了。”容昭心想你们兄弟俩合起伙来骗你们的爹,我又何必多事。 然而皇上对贤妃的病并不怎么关心,容昭跟赵润赵沐兄弟俩进乾元殿,皇上看见赵沐先问他这阵子在家里修养的怎么样了,怎么今儿进宫来了。 赵沐躬身回道:“回父皇话,儿臣今儿一早觉得精神挺好,想着好久没进宫给父皇和母妃请安了,就来了。来的时候容世子拜托儿臣给淑妃娘娘带几盒点心进来,儿臣想着反正国子监那边也没课就把他一并带进宫来来。我们进宫之后遇到了大哥,又去了一趟菁华宫探望了一下贤妃娘娘的病。” 因为赵沐提到了贤妃,皇上便叹了口气问赵润:“你母妃今儿怎么样?” “精神比之前好了些。许是看见三弟和容世子去探望她,心情好些的缘故。”赵润忙道。 “嗯,明日端午宴,把你俊儿和小楠接进宫里来去陪她半日吧。”皇上忽然说道。 赵润忙躬身应道:“谢父皇。明儿一早儿臣就让王妃带着两个孩子进宫来陪母妃。” 皇上又转眼看容昭,问道:“你带什么点心来给你姐姐?她如今怀着身孕,宫外的东西可不能胡乱吃。” “是,陛下。臣带来的是新开的桂香楼的粤式点心,椰蓉糕,还有香芒酥。这家桂香楼是新开的,做的点心味道极好。当然,臣也知道姐姐现在怀着龙种不能乱吃东西,所以给姐姐之前先请太医检查过了,太医同意了姐姐才用了两块。” “不错,看来你在国子监读了这段时间的书,的确长进了不少。身上的那股纨绔浮华的气息没了,人沉稳多了。”皇上满意的看着容昭。 容昭忙躬身道:“谢陛下褒奖,臣在国子监读书的这段日子的确受益匪浅。” “那就好,你好好读书,长大了有所作为,也不枉你姐姐日日为你操心。”皇上说道。 “是,臣记住了。”容昭躬身应道。 皇上又看了看赵润和赵沐,说道:“明日家宴,今日朕有许多政务要处理,你们都跪安吧。” 赵润和赵沐自然不敢多言便一起躬身行礼从乾元殿退了出来。 出了乾元殿容昭轻轻地嘘了一口气,虽然他惯会演戏骗人但在九五之尊面前演戏还是挺紧张的。 从皇宫里出来,赵润又问容昭何时把需要的药材写下清单来给他,他好去准备。容昭笑了笑,说道:“在菁华宫里答应你写清单不过是安慰贤妃娘娘的话,我所需要的那些药材若是人人都有,这奇毒就没有什么奇异之处了。单子我也甭给您开了,开了您也找不到那些东西。” “那药呢?”赵润又问。 “之前给睿王爷解毒,还剩下一些。赵海当时也没用完……”容昭说着,打了个哈欠,有点不耐烦的说道,“总之,王爷你折算成钱给我就成了。” “这要多少银子?”容昭张口就是十万八万的要,这让人压力很大,肉很疼。 “您乃皇亲贵胄,我也不敢坑您,睿王给我多少,您就给我多少。”容昭看了一眼赵沐,说道。 “十二万。”赵沐不等赵润问就报了个数。 “行,本王回头凑齐了让柯先生给容世子送过去。本王这些日子要陪在母妃身边,外边有什么事情都是柯先生找世子说话,一些小事他可替本王做主。”赵润说道。 “行,知道啦。”容昭答应着,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哎呦我快困死了,今儿早晨起得实在是太早了。回见吧王爷……” “回见。”赵润又朝着赵沐点了点头,眼看着这二位先后上了马车,自己才转身叫侍卫把马送过来。 容昭一上车就缩成一个团躲到角落里睡,赵沐拿过一条薄毯盖在他身上,说道:“躺下睡,那个样子多难受。” “你出去坐着我就躺下睡。”容昭低声咕哝着。 “好。”赵沐答应了一声,果然起身出去要跟车夫一起坐到车辕上去。 “……”容昭听见动静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嗳,回来。”容昭喊道。 “嗯?”赵沐转身问,“有事?” “我不睡了,你回来吧。”容昭说着,坐直了身子。 赵沐无奈的摇了摇头,摸不准容昭这是闹哪样,但还是乖乖地回去了。 “怎么又不睡了?”赵沐坐下来问。 容昭斜了赵沐一眼,说道:“你一个王爷,跑出去跟车夫肩并肩的坐着,像什么样子?明儿准又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话了。” 第111节 赵沐明白容昭为自己着想心里十分高兴,因笑了笑凑近了他耳边低声说道:“谢谢啦。” 容昭只觉得耳边一痒,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忙往躲开半尺的距离等着赵沐:“你干嘛?” “没干嘛。你至于吗?这么躲我。”赵沐立刻耷拉了眉眼,不高兴的说道。 “你说话就说话,忽然凑这么近干嘛?”容昭没好气的说道。 “这车里就这么大点儿空,我想远一点就得出去了。”赵沐哼道。 “狡辩。”容昭又瞪了他一眼,侧身背靠在车壁上直直的盯着他看。 赵沐笑了笑,没再多说。虽然他很享受跟容昭拌嘴的感觉,但也知道再多说下去这家伙该恼了。 两个人就此沉默下来。 赵沐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容昭,视线一点都不错开。 容昭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只好没话找话的问:“你说,为什么皇上对贤妃的病一点都不关心?” “帝王之爱,你还指望能有多长久?更何况父皇的心现如今都在淑妃娘娘的身上,至于年老色衰的贤妃么……你看赵润的态度便知道了!世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之前我还不信,现在有些信了。” 容昭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叹:“嗬!你这几句话说的可真够凉薄的。先是夫妻之情,之后又来了个久病床前无孝子。这世上连亲情都是掺了水的,还有什么是实在的呢?” “这还是要用你说过的一句话来回答。”赵沐笑道。 “哪句话?”容昭问。 “假作真时真亦假。”赵沐摇头叹了口气,“当时第一次听你说这话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人明明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怎么说话倒像是个八十岁的老人呢!如今想来,这句话里透着的那种悲凉,怕也没有人能比你体会的更深刻了。” “我不提这些烂事儿,你倒是没完没了了。”容昭冷笑道。 “好,不提了。”赵沐也觉得自己不该提这些事情惹容昭心烦,忙又问:“你不是困吗?还是先闭上眼睛养养神吧。” 容昭一听见这话,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伸手把薄毯拿过来抱在怀里,侧身说道:“我眯一会儿,到了叫我。” “好。”赵沐点了点头。 容昭其实是睡不着了,但他还是闭着眼睛侧着身子把自己蜷成一团躲开赵沐的注视。 刚听赵沐说皇上薄情的那番话,其实他很想问等你登基做了皇帝会不会也这样?会不会也有皇后贵妃后宫三千佳丽?会不会也因为某个女子的年老色衰而对她心生厌恶,甚至连她的死活多不管不顾,只一心跟新欢卿卿我我? 然而他还是忍住了。这些话现在问来没有意义。而且,自己又不是他的什么人,更没打算去做他的什么人,以什么身份去问这样的话呢?这些事情还是给别的女人操心吧。比如萧云欣。 想着想着,容昭还真就小睡了一会儿,不过睡得很浅,马车一停下来他就醒了。 “下车吧。”赵沐说道。 “嗯。”容昭起身下车,刚出了车篷还没下车辕,便被眼前站着的人给吓了一跳,差点没从车上一头栽下去。 “怎么了?”随后出来的赵沐纳闷的问。 “哎吆,我的世子爷,您可回来了!老奴都等您半天了!”一个中年妇人笑嘻嘻的迎上来,伸手要搀扶容昭下车。 “你怎么来了?”容昭提着袍角下车,皱眉问。 “奴才自然是随夫人一起来的呀!夫人这么久了都没收到您跟大姑娘的书信,心里着实放不下,便跟侯爷商量了,来京城看看。这不,紧赶慢赶的好歹在端午节之前赶到了京城。”那妇人笑呵呵的说着,与转头看见赵沐,忙福身请安:“这位定然就是睿王爷了,奴才给您请安了。” “你是……”赵沐一时还没猜到这人是谁。 “奴才是我家世子爷的乳娘,夫家姓卢。”妇人忙上前回道。 “那你说你家夫人……” “自然就是靖西候夫人,是我们家世子爷的亲娘咯!”卢嬷嬷笑道。 赵沐忙转头看容昭一脸的不耐烦,只得笑道:“这大老远的怎么说来就来了?我们居然连个信儿也没听见,没能打发人去迎接一下。实在是失礼了。” “王爷客气了!我们夫人也是不愿让世子爷担心才不叫人先送信过来的。再者,家里派了足够的护卫跟着,这一路上极其太平呢。”卢嬷嬷笑道。 ------题外话------ 亲爱滴们,猜猜我今天在哪儿呢? o(n_n)o哈哈~ ☆、第四十回,亲娘来了! 赵沐点了点头,又问:“噢,那你们夫人现在何处?我王府之中倒是空着些房舍,若是夫人不嫌弃可搬过来与容世子同住。” 卢氏忙笑道:“不敢麻烦王爷。我们夫人已经在舅老爷安排的地方住下了。奴才一落脚就赶来王府等我们世子爷,我们夫人想儿子想的茶饭不思的,一再叮嘱奴才说见了世子爷叫他快些过去呢。” 赵沐又看容昭冷漠的脸色知道他不想去见他那母亲,于是笑道:“容世子随本王进宫给淑妃娘娘请安,等他回去换身衣裳再去见你家夫人也不迟。你看他这身衣裳在车上都压皱了。” “王爷说的极是。”卢氏笑呵呵的看了一眼容昭,又满脸堆笑的对赵沐说道:“只是我家夫人有半年没见着世子爷了,这儿是娘的心头肉,一时三刻不见就不放心的,更何况半年之久?如今我们夫人盼着见世子爷怕是半刻也等不得的,就奴才在这儿等的工夫,夫人已经打发了三拨人过来催了。所以这会儿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就请世子爷赶紧的跟奴才去吧。” 容昭不耐烦的说道:“好了,你在这儿啰嗦几大车的话,就不怕夫人着急了?” 卢嬷嬷忙朝着赵沐歉然的笑了笑,说道:“王爷别见怪,我们家小爷的脾气就是这样的。” “我早就习惯了。”赵沐说着,转头对容昭说道,“你且去瞧瞧,我先回去换身衣裳。” “嗳,别。”容昭立刻明白赵沐是要去见叶夫人,忙摇了摇头。 “我自有分寸。”赵沐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卢嬷嬷,率先进了王府。 卢嬷嬷看着赵沐的背影,又夸了一句王爷真是清俊儒雅,方对容昭说的:“世子爷,咱们可以走了吧?马车在那边呢。” 容昭又冷冷的瞥了卢嬷嬷一眼,转身朝着她指的那辆马车走去。 跟平常人家的公子哥儿姑娘小姐们不同,容昭一直不喜欢这个奶妈子。原因不仅仅是他穿越到本尊身上的时候已经五岁多早就不再吃奶,更多的是这婆娘管天管地管拉屎放屁管得实在是太多了!神烦! 叶夫人不声不响的来了京城,这对容昭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意外。 他原本以为离开西凉城就脱离了所谓的亲情绑架,可以过点随心所欲的日子,却没想到叶夫人看着瘦小软弱,却有一颗如此强大的内心,一个人带着一队护卫便从那么远的地方跑到京城来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容朔的! 这辆马车是叶夫人来的时候用的,里面的暗格里好些东西都齐备着,卢嬷嬷进了马车便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块湿手巾递过来,劝道:“世子爷,擦把脸吧,瞧您那一脑门子的汗。” “我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容昭淡淡的说着,看卢氏的手还没撤回去,又补充了一句:“亲娘也不行。” “世子爷的习惯奴才还不知道吗?这是新的,没有人用过。”卢氏温和的说道。 容昭这才接过手巾来胡乱擦了把脸,又丢到一旁。 “世子爷从离开西凉城就没给夫人写过一封书信。夫人日夜牵挂,茶饭不思。若不是有舅爷的书信保平安,夫人早就来了。”卢氏在一旁嘟囔着。 “我今儿进了一趟宫里,见过皇上,见过姐姐,见过德妃还有贤妃。我快累死了,你能让我安静一会儿吗?”容昭没好气的问。 “行,那世子爷先休息一会儿,到了奴才叫您。”卢氏忙道。 容昭继续侧身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心想老子今天跟马车较上劲了,这一天的工夫连饭都没好好吃,坐着马车晃悠到皇宫又再晃悠到城西,又饿又困还要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人,真真是悲剧啊! * “哎呦!可算是回来了!”随着一声惊喜的欢呼,容昭抬头看见叶慎之媳妇那张笑成花的大脸。 “世子爷快些进屋吧,姑太太已经等了半天了。”叶慎之家的忙催促着容昭。 “嗯。”容昭淡淡的应了一声随着叶慎之媳妇进了堂屋正厅,抬头便见叶氏端坐在上位上安静的品茶。 再见叶氏,容昭只觉得心里好生纳闷——这女人果然有两下子,这半年多没见她好像又漂亮了几分,当然也不是那种年轻姑娘的漂亮,而是一种风韵,那种半老徐娘独有的风韵。叶氏的这种美好像跟德妃萧氏刚好相反,如果说德妃是一朵碧水里的白莲,叶氏就是春深处的那一丛蔷薇。白莲有白莲的圣洁和芳香,蔷薇且也有她自己独特的美,甚至比白莲更吸引人——因为她并没有高高在上拒人千里的气质,叫人看着就像去掐下来戴在鬓间,或者折下来栽进盆里。 “拜见母亲。母亲安好。”容昭上前去,对着叶氏深深一躬。不管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她终究是站着人家孩子的身体。 “快起来!”叶氏忙放了茶盏起身上前,一把拉住了容昭,贪婪的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遍,方舒了一口气,又问:“怎么这许久不来?今儿不是国子监放假了么?” 容昭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卢氏便笑道:“世子爷随着睿王爷进宫去给咱们家娘娘请安去了。奴才在王府门口一直等着,世子爷一下车就给请过来了。” “原来如此,累坏了吧?”叶氏拉着容昭的手问。 “姑太太和世子爷坐下说话吧。”叶慎之家的笑着劝道。 “噢,来,坐下说话。”叶氏的眼睛始终不离容昭的脸,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容昭一时又觉得叶氏也有她自己的难处,人活在这个世上都不容易,尤其是叶氏这样的女人。一时间心里对她的怨恨也淡了几分。 “你姐姐怎么样?”叶氏问容昭。 “挺好的。”容昭说道。 “她怀孕了,有没有身体不适?”叶氏又问。 “并没有,看上去气色还好。” “那就好!”叶氏舒了一口气,又叹道:“我在家里为你们两个人日夜悬心,总是做梦梦见你们姐妹被人欺负。前阵子收到你堂舅来的书信说你姐姐坏了龙嗣,我一高兴便跟你父亲商议了来看你们。这紧赶慢赶的总算是赶在端午之前到了上京城。只是不知道明日这端午宴我合适不合适去呢?” “原来您都算好了。”容昭淡淡一笑,心想叶慎之这个耳报神还真是做的好,什么事儿都跟叶氏说,而且这消息传得也够及时,不然的话叶氏从西凉城赶过来至少需要一个月,再加上书信来往的时间……说起来这堂兄妹之间的关系比亲兄妹都密切。 “若是赶不上这端午宴,只怕要等三个月之后的中秋宴了。为娘自然要让你堂舅事先探听好了。原本是指望你的,你却只言片字不给娘写,真真白养了你这么大了!”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叶氏便开始抱怨了。 她一这样说,容昭心里便烦的要命,以前有容悦在旁边劝着还能忍一忍,现在没有容悦在旁边,他是一点都不想忍,一个字也不想听,于是转头问叶慎之:“堂舅,你家做午饭了么?我一大早天不亮就起床,早饭没吃就去了宫里,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呢。” “饭早就好了!哎呀只顾着高兴说话了,却忘了叫人摆饭。”叶慎之说着又嗔怪他媳妇,“你在这儿忙什么呢,也不去张罗着摆饭。” 叶慎之家忙笑道:“我这不是怕搅了姑太太跟世子爷说话儿嘛。这饭已经好了,说话儿间就摆好,请姑太太和世子爷先净手吧。”说着,又转身吩咐丫鬟们:“快伺候姑太太和世子爷洗手。” 一时饭菜摆了满满的一大桌,容昭坐下去扫了一眼,见一桌子都是上京城的特色饭菜,便抓了筷子说了一声:“我先开动了。”便伸手夹了一块酱香排骨放在自己面前的碗里开啃。 叶氏一直急着赶路,刚落脚全身都乏透了,根本没什么胃口吃饭。不过看着容昭吃的香,她也高兴,便在一旁给儿子布菜,又顺便问些琐事。容昭只一心吃饭,听得烦了便说道:“你不是有耳报神吗?这上京城里的风吹草动都躲不过您的眼睛呢。”“世子爷,您可不能这么跟夫人说话呀。”旁边伺候的卢氏劝道。 容昭便把手里的筷子往饭桌上一拍,皱眉问:“那你这是怎么根本公子说话呢?” “呃……”卢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好。 “她是你的奶娘,从小把你奶大的,提醒你一两句怎么了?” “母亲的意思是以后我一言一行都要听一个奶妈子的话咯?”容昭又问。 叶氏的脸顿时难看起来,却又不能反驳自己的儿子,毕竟卢氏再好也只是个下人。 “哎呀好了好了!咱们先吃饭,吃饭啊!”叶慎之忙笑着调和,“这是味香居的酱鸭子,不知道世子爷爱不爱吃,不过这名气是挺大的,凉了就不好吃了。快尝尝吧。” 容昭看了一眼,说道:“鸭子么,还是炖汤更好喝。文火慢炖,再放一点温补的药材,炖出来的汤最是滋阴补气的,母亲这一路从大西北到上京城,大热天日夜赶路应该十分辛苦,堂舅回头叫人炖一些给母亲滋补吧。” “瞧瞧,还是咱们世子爷最孝顺了。”叶慎之一边夸赞着容昭,又回头吩咐他婆娘:“听见了没有?回头多弄几只鸭子好好地炖鸭汤。世子爷也是喜欢吃的。” “我就不必了。吃完这顿饭,我还得回睿王府去呢。”容昭说着,放下筷子拿了帕子擦嘴。 叶氏蹙眉道:“我来了,你就不必再回睿王府去住了。” “为什么?”容昭皱眉问。相比睿王府,叶慎之的宅子简直连边儿都靠不上,再说,睿王府地下库房的那些东西才刚收拾好一多半儿呢,剩下来的都是细节小事,紫姬一个人根本弄不好。 “你说为什么?”叶氏好笑的问,“难道你不跟自己的娘亲住在一起,却要跑去住别人家?那睿王可是皇上的亲儿子,你就这么跑去麻烦人家,怎么好意思呢?” 第112节 “一点都不麻烦,夫人真是太客气了。”门外一声轻笑,随着一身水蓝色家常燕服的赵沐进了屋门。 “哎呦喂!王爷怎么来了!草民真是罪过!”叶慎之夫妇吓了一跳,恨不得把门外那些下人们都骂死。这睿王爷都进了屋门了,这些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都他娘的成死人了! “这位应该就是靖西候夫人了吧?”赵沐看都不看叶慎之,只问着叶氏。 “这位是……是睿王爷吧!怎么跟去年在西凉城时不一样了呢!”叶氏说着,忙福身行礼,“妾身见过王爷。” “夫人请起。”赵沐抬了抬手,微笑道,“夫人远道而来,事先也没有人给容昭送个消息,否则本王该派人去迎一迎夫人才是。” “这可不敢当。王爷日理万机,妾身这里不过是些许小事,岂敢麻烦王爷。”叶氏说着,忙转身抬手指着上位的座榻,恭敬地说道:“王爷快请坐吧。” 赵沐轻轻摇头,说道:“不坐了,我来只是想跟夫人说一声,容昭今日遂本王进宫接了一个差事,具体现在还不好跟夫人讲,但这些日子他需要住在本王的府中。其实本王府中房舍还有几间,王府的花园里也有几处景致好且凉爽的地方,夫人若是愿意,即可搬过去住,这样母子之间闲来无事说个家常话也方便。” “哎呀这可不敢,王府乃是王爷日常起居之地,妾身怎么好去打扰呢。至于犬子么,已经在府中打搅多日,妾身心中实在不安。既然有差事在身一定要在王府中住些日子,那就暂且住着,等明日妾身派人去把他用不着的东西搬过来,等忙完了就赶紧的搬过来同妾身一起居住。妾身就这一个儿子,这大半年没见了,心里着实思念的很,还请王爷体恤我们母子之情。”说着,也是朝着赵沐深深一福。 赵沐再强势也不能拒绝一个母亲如此诚恳的要求,他又不是容昭的什么人,而人家可是他亲娘。于是微笑道:“也好,等忙完了,本王就送容昭回来陪夫人。” ------题外话------ 今天呢?今天又在哪里呢? 啦啦啦…… ☆、第四十一回,无处不在的斗争! 从叶慎之家出来,容昭沉着脸上了赵沐的马车。赵沐转身看了一眼叶慎之和叶氏,也随后上了马车。 看着那辆雕刻着盘龙纹饰的大马车在一众护卫的拥护中渐行渐远,叶氏无奈的叹了口气,对旁边的叶慎之说道:“真是儿大不由娘啊!” 叶慎之忙劝道:“小孩子嘛,偶尔翻翻倔脾气也是常理。世子爷还是好的,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往来,只跟睿王亲近。睿王爷这个人可是人中龙凤,比他那两个兄长可强了百倍,若不是年前大病一场弄坏了身体,这皇储之位早晚都是他的。夫人不知道,这上京城里多少权贵子弟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像谢家儿郎,顾家的公子都是目空一切的人,却都对睿王死心塌地。咱们世子爷能跟睿王交好,对他的前途是大大有益的。” “越是这样,才越是叫人悬心呢!”叶氏叹了口气,一想起睿王看容昭的眼神,便觉得心神不宁。 “好啦,世子爷都不见人影了,夫人连日赶路自然是累坏了,还是赶紧的回去休息一下准备明日进宫赴宴才是正事,世子爷的事儿等过了端午节在慢慢来,不着急的。”卢嬷嬷在旁边劝道。 “也只有如此了。”叶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回去了。 叶慎之夫妇专门把家里的上房院收拾出来给叶氏居住,然而叶氏却看中了偏院的五间抱厦并左右厢房。便以客居在此真好反客为主为理由,带着紧身服侍的人住进了偏院。 叶慎之夫妇二人把也是送到偏院,叶慎之先退了,留下他媳妇在里面和卢嬷嬷一起服侍叶氏香汤沐浴然后换了干净的衣衫去榻上休息方才悄悄地退了出去。 跟前一时没了旁人,卢嬷嬷便跪坐在叶氏床榻之前的脚踏上,一边拿着干手巾替叶氏拧头发里的水,一边叹道:“舅老爷这里虽然各色齐全,但到底是亲戚家,夫人住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当时昭儿跟着他姐姐进京来,我给了他银子让他在京城安身落户,原本想着他再不懂事也该买一座小院自己住着,却没想到竟住进了睿王府,给他的那些银子也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想想就叫人生气。”叶氏闭着眼睛叹道。 “那不过七八万两银子,世子爷来京城的路上千辛万苦,到了这里各方面都需要应酬,还有宫里大姑娘也需要银子打点,细算算帐,世子爷并没有多余的银子买宅子呢。” “你当我傻?老四的书信里不是说了,他收了一个江湖上什么门派的姑娘,给平南王世子解毒就要了人家五万两的诊金,类似这样的事情肯定还有,就刚刚睿王也说宫里有什么事情要他去做,你猜猜能是什么事情?”叶氏睁开眼睛问卢嬷嬷。 “听说贤妃娘娘病了很久了太医院的汤药一直没有什么效果,莫不是世子爷收的那个紫姬姑娘又揽下了这事儿?” “十有八九是这样。”叶氏冷笑道,“这孩子胆子大到要包天了!想想我就一身的冷汗!” “夫人也无需这样,如今我们到了上京城,肯定要拢一拢世子爷的野心的。以免他年轻不知轻重被有心人给误导利用了去。”卢嬷嬷说道。 “还有睿王看昭儿那眼神……你发现没有,睿王看昭儿的神色情意绵绵,我真的很害怕呀!”叶氏说着,又连着摇头,“你看睿王答应去跟德妃说让我明日跟昭儿一起进宫参加端午宴的事儿,可不就是看着昭儿的面子吗?你看他对昭儿宠溺的样子,真真叫人悬心。” “夫人别怕,咱们想个办法把世子爷叫回来就好了。”卢嬷嬷劝道。 “昭儿一天比一天大了,眼看着到了及冠之年,就该议亲了!这京城里权贵如云,若是有人提亲,你说我可怎么办呢?”叶氏皱眉长叹。 “这个好办,若有人来提亲,那些条件不合适的夫人只说世子爷小时候遇见过一个高僧路过西凉,说世子爷命中有一劫,不过二十五岁不能定姻缘。那些人听了这些话通常便会作罢了。” “唉!也只得如此了。”卢氏听了这话,又长长的叹了口气转了个身面向里自去想事情。 却说容昭跟着赵沐回睿王府,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闭着眼睛一直沉默到王府门口,然后下了车连招呼都不打就回蘅院去了。 梅若等了大半天的工夫,先是听说叶夫人来了接了公子去,她心里就有些着急,开始打算如何收拾东西从这舒适的王府蘅院搬出去,然而又听说睿王爷不许容昭搬出去住已经亲自去接人了便觉得心里高兴,又打消了收拾东西的念头。 却不料容昭一回来就闷声去床上睡了,一句话都不跟她说。梅若顿时又觉得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顺利,要问容昭吧,看世子爷的脸色知道心情不好肯定不能打扰,便把血点儿留在屋里自己一个人悄悄地出来找霍云去打听。 赵沐回来之后便安排宋嬷嬷进宫一趟,把容昭的母亲靖西候夫人进京的事情告诉了德妃,并由德妃送消息给了容悦。容悦一听这话立刻喜出望外,刚好皇上就在凝翠宫用晚饭,她便求皇上开恩明天端午节准许叶氏进宫来看自己。这种小事,皇上自然乐得成全,更何况容悦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 * 第二天一早,赵沐便另派了一辆车去接叶氏。 叶氏也不推脱,坐了车先来睿王府,见了容昭,把他叫到近前,说道:“昭儿,为娘第一次进宫,连路都不认识。今儿你跟着为娘,一来为为娘引路,二来若是见了皇后娘娘和其他娘娘,为娘也不至于认错了人。” “我跟睿王还有别的事情,不方便带女眷。”容昭故意把‘女眷’两个字加重了语气,目光中尽是嘲讽。之前他并没觉得叶氏把自己当男孩儿养是一件多大的错事,直到如今跟赵沐在一起才发现,当初自己一时糊涂没有尽早拆穿叶氏的把戏,给自己这辈子留下什么样的痛。所以他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嘲讽叶氏,提醒她这件糊涂且荒唐的事情有多可笑,一旦拆穿又有多可怕。 “昭儿!”叶氏忍不住皱眉,然而在睿王府门口又不好怎么责备容昭。 “世子爷,这是在外面呢,您可别耍小性子。”卢嬷嬷从旁边小声提醒道。 容昭讨厌这个奶娘比讨厌叶氏更甚,因皱眉道:“这里又有你什么事儿?难道我做什么事情怎么去做都要听你的吩咐吗?” “夫人不必烦恼了。”赵沐带着宋嬷嬷走过来,说道:“这是本王的奶娘,曾经跟着本王的母妃在宫里当差十多年,今日她跟夫人一起,会帮着夫人引路,认人的。容昭的确还有挺重要的事情要同本王去办,今日就没办法陪着夫人了。”说完,也不等叶氏说什么,便拉了容昭的手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叶氏皱眉看着二人的背影,脸色越发阴沉难看。 宋嬷嬷忙上前去福身道:“关雎宫一品女官宋氏见过靖西候夫人,夫人福顺安康。” “这可不敢当,嬷嬷快请起。”叶氏忙抬手道,“今日就有劳嬷嬷了。” “夫人跟奴才不用客气,夫人请上车吧。”宋嬷嬷对叶氏很是客气,没别的,就冲着容昭,她也得把这位夫人给照顾好了。 * 前面车里,赵沐看着容昭冷这个脸,几次欲言又止都被他冷飕飕的小眼神给扫了回去。走了大半的路之后,算着快到皇宫了,赵沐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这样可不行。” “我跟她之间的事情不要你管。”容昭淡淡的说道。 “谁稀罕管你们母子之间的事情?只是你这般冷着脸进宫,会被人问及缘由的。暂时先把她忘了,拿出你那幅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来把自己武装好。”赵沐说着,伸手捏了捏容昭的脸颊。 “啧!怎么又动手!”容昭往一侧偏了偏头,躲开赵沐的爪子。 “好了!别想那些了。”赵沐又道。 “知道了!”容昭抬手搓了搓脸,打起精神来准备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赵润果然又等在宫门口,远远地看见容昭,目光便急切起来。 “肃王殿下早。”容昭拱手见礼。 “早。”赵润应了一声,又对赵沐点了点头,说道:“今年还是家宴,只有皇族宗亲们进宫朝拜,各位娘娘家的女眷们则直接从玄清门进后宫。父皇和母后辰正初刻在清凉殿接受朝拜,然后大家闲坐片刻便去北苑看龙舟,宴会巳时三刻开始,我们可以在朝拜之后去菁华宫。” “可以。”赵沐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去清凉殿吧。” “好。”赵润点了点头,又问容昭:“容世子,那药……” “配好了第一味,一会儿拿去给贤妃娘娘服下,还要观察情况才好配第二味。每个人的身体状况不一样,服药后的反应也不一样,因此配药的剂量以及服用的时间也不一样。所以这事儿还急不得。”容昭说的。 “言之有理。”赵润连连点头,又抬手道:“请。 “殿下请。”容昭微笑道。 三人一同进清凉殿,着实把已经等在里面的几个人给惊得不轻——这肃王什么时候跟睿王关系这么好了?旁边还有个靖西候世子?这三个人一边低声交谈着一边进殿,全然没把旁人看在眼里的样子,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平南王和襄南王对视了一眼,平南王皱了皱眉头没说话,襄南王则上前两步呵呵一笑,捻着胡子说道:“二位殿下早啊!” “早。”赵润微笑着跟襄南王打招呼。 赵沐则只是笑笑,然后转头跟容昭又说别的事情去了。 襄南王又要说什么,却听身后平南王也说话了:“容世子,听说你母亲也进京了?” 容昭轻笑道:“王爷好快的消息,我是不是应该多些您的关心呢?” 平南王淡淡一笑,说道:“这上京城里还没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本王的眼睛。再说,你靖西候府可是新贵之族,对你们家多用些心思也是应当的。对了,世子怎么没陪靖西候夫人去看淑妃娘娘?” “王爷事事精明,怎么竟忘了这男女有别的大礼?即便都是皇亲宗室也不例外,女眷自有女眷请安的地方,容昭身为男儿,怎么好跟女眷混在一起呢?” “叔王,容昭身为靖西候世子来清凉殿朝拜父皇和母后,不合适吗?”赵沐淡淡的问。 “这个么,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平南王扫了一眼容昭,轻笑道,“只是觉得他还是个孩子,未及弱冠就充大人,有点奇怪罢了。” “既然你都说了没什么不合适的,又何必问东问西鸡蛋里面挑骨头?至于他是大人还是孩子,这也跟叔王你没什么关系吧?年宴他都参加了,难道不能参加端午宴吗?”赵沐不依不饶的问。 “本王也不是那个意思啊。”平南王看赵沐犀利的眼神,心想至于吗? “不是就好。”赵沐说着,冷锐的眼神如小飞刀一样扫过屋里的一众皇族国戚,冷冷的说道,“本王是病了,但本王还没瞎,也没变成傻子。” 一提傻子,平南王脸上立刻挂不住了,上前两步指着赵沐问:“嘿,老三,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哎呀,好了好了!今儿过节,大家都和气点。”赵润忙上前去挡在赵沐跟前朝着平南王拱了拱手,“叔王,天热,大家都火气挺大的。您是长辈,多担待些吧。” “哼!”平南王冷冷的扫了赵沐一眼,若不是因为这里是清凉殿,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睿王爷,你现在也会做和事佬儿了?”襄南王讪笑道。 “怎么,四叔是想看七叔跟老三打起来让父皇和母后撞见,你才开心吗?”赵润也不是没火气的人,他现在都忍气吞声的只求能平安度过这次的危机,却不想偏有人不长眼,非要撞上来。 ------题外话------ 15号了,亲们猜猜我今天会在哪里呢? 猜中有奖哦! 么么哒! ☆、第四十二回,招蜂引蝶 清凉殿里,肃王跟襄南王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撕起来,容昭在一旁看得起劲,心里不停地喊加油。 然而大殿之外忽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公鸭嗓打断了殿内的战意:“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于是众人全都整理衣冠,按照爵位大小高低依次排好队,皇上和皇后一进门,便都齐刷刷的跪下去叩拜行礼。【131】 这边一场不见烟火的战争被皇上和皇后的驾临而打断,容昭躲在人群后面默默地叩拜行礼,心里连连叹息着没劲,没意思。 却说叶氏和宋嬷嬷一起进宫,先去凤阳宫见皇后,凤阳宫的嬷嬷说娘娘已经陪同皇上去清凉殿了,说来的晚的诰命夫人们先各自去见自家的娘娘,等回头去北苑祭屈子看龙舟的时候再拜见也不迟。叶氏便只得告退出来,有宋嬷嬷引着往凝翠宫去见女儿。 容悦知道母亲要来,一大早起来便开始准备,母亲爱吃的点心,爱喝的茶,喜欢的花,连坐垫靠枕等都换成了叶氏喜欢的玫瑰紫色。 叶氏进了凝翠宫,母女两个先以国礼相见,等屏退了众人关起门来,方抱在一起哭了一回。 叶氏哭够了方自责道:“瞧我,见着女儿就忘了身在何处了。你怀着身孕,又引得你陪着为娘哭这一场,可是不得了了。” “见着母亲,即便是哭也是因为高兴。”容悦一边笑着,一边抹眼泪。 第113节 “好了,让为娘好好地看看你。”叶氏这才细细的打量女儿,因见女人容色比以前更好,人圆润了许多,加上今儿是端午,一会儿要去北苑,容悦特地穿了一身皇妃的礼服,满头珠翠环绕更添了几分雍容贵气。叶氏看着心里越发的高兴,因叹道:“果然我儿是富贵命,穿这身衣裳真是好看。” 容悦知道自己这个亲娘什么都好,就是对‘富贵’二字看得太重,但因她是自己的娘亲,千辛万苦把自己养大,如今自己也是要做娘的人了,便更懂得感恩,所以这会儿叶氏说什么她都不会生气,只是开心的笑着。 叶氏在高兴之余又想起了容昭,忽然悠悠的叹了口气。 容悦因问:“母亲为何叹息?” “还不是昭儿那孩子!他现在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整天跟睿王纠缠在一起,越发不给为娘一点好脸色!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叶氏叹道。 “母亲别生他的气,他也着实不容易的。若不是他机智,我们只怕连这上京城都进不了,更别说顺利的封妃,还怀了陛下的孩子。”容悦无奈的叹了口气,把手从叶氏的手里抽出来按在自己的小腹上,“如今有了这个小家伙,我更要处处小心,而昭儿比我还紧张。他在外面跟那些人虚与委蛇,其实都是为了我能顺利的生下这孩子。” “别的倒还罢了,我只问你,那睿王跟昭儿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看他们两个眉来眼去的,甚是暧昧。”叶氏低声说道。 “不过是因为当时初来上京城,我们只认识一个睿王,再加上襄南王那边几次三番的挑衅,昭儿没办法才投奔了睿王府。后来睿王被人陷害中毒差点丢了性命,多亏了昭儿身边一个叫紫姬的姑娘救了他。期初他们住在萧尚书府为睿王解毒,后来又因为睿王怕还有人暗害才把昭儿和紫姬等人一并接进了睿王府。我们在上京城又没有产业,就算是置办了宅子,昭儿一个人住着我也不放心哪!在宫中,德妃姐姐对我多有照顾,在外面,睿王也护着昭儿,这不挺好的吗?”容悦是一边说一边想,有关容昭的事情她也是能瞒着就瞒着,说给母亲了反而会让她跟容昭之间的矛盾更深。 当个中间人有多不容易,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多说一句少说一句都有可能引起更大的误会,这其中的分寸真是极难把握。 “对了,你也满口都是‘紫姬’,这个紫姬究竟是谁?我来京城的这一路上满耳朵都是这个名字,昭儿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人?”叶氏又问。 “就是来的路上认识的一个江湖女子,她自己说是巴蜀唐门的遗孤,一家子在多年前被人灭门了,那日她刚好不在家所以逃过一劫。昭儿怜惜她,才跟她成了朋友。侍妾不过是一种说法而已,不然她以何等身份留在昭儿身边呢?一个世子,总不好胡乱结交一些江湖上的人做朋友,何况还是个女子。”容悦尽量的避重就轻,希望这样的说法能让母亲满意。 “一离开我的眼,就弄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幺蛾子来。”叶氏无奈的叹道。 “母亲若是这么说,那女儿也有错了。”容悦低头说道。 “我在说你弟弟呢,哪里是在说你?你如今身份贵重,只要潜心保养身体就好了,外头的事情也别操心了。现如今有我呢。”叶氏叹道。 容悦顿时失望的问:“母亲就不能在宫里陪我几日吗?” “这话怎么说的?我一个外臣之妻,就算是有一品诰命在身也不能在皇宫里住下呀?”叶氏好笑的摇头,又劝女儿:“别任性了,以后娘就在京城里住着,说话间就能进宫看你。” 之前皇上说等待产之日可接娘家人进宫来陪伴的事情容悦并没上心,她娘家那么远,怎么可能有人会来。如今叶氏来了,容悦听她话里话外都对容昭不放心要把容昭严密的管起来的意思,便觉得把她留在宫里陪伴自己很有必要,于是叹道:“昨晚上听说母亲来了,我还跟陛下说起这事儿。陛下说等过了端午就去西长京避暑,那边的避暑行宫跟这里不同,是仿照江南园林建造的,一处一番景致,各不相扰。到时候母亲跟着过去住也方便。谁知道母亲只疼儿子不疼女儿,不愿陪我。” “哎哟!你这叫什么话!”叶氏心疼的看了女儿一眼,叹道:“娘也知道你头一次怀孕,心里未免紧张。好吧好吧!只要不坏了宫里的规矩,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容悦一听这话立刻开心的笑了,心里却想着等会儿见了容昭该怎么说说他,心里就算再不愿意,也要给母亲留几分颜面,不要动不动就甩脸子。 清凉殿里,众人朝拜完毕之后皇上又跟几位皇族宗亲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去后面更衣。 容昭和赵润趁着这个时候悄悄去了一趟菁华宫,给贤妃诊了各脉,眼看着她服下一颗碧绿的药丸之后,又叮嘱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项,方赶去北苑赴宴。 周皇后组织安排这样的宴会多年,早就十分有经验,何处燕坐何处奉茶,何处更衣,何处朝拜早就成了定例,一连串的礼节下来,皇族宗亲一众人等分成男女两拨在玉带河两岸的阁楼上看赛龙舟。 容昭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他昨晚没睡好,今天一大早又被叫起来洗漱穿戴,这会儿已经累得不行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眯一会儿。于是他东张西望想要看看哪儿人少,好去寻清静。 “找什么呢?”赵沐走过来低声问。 “好困,看哪儿能有个安静的地方,想眯一会儿。” “看你眼圈儿都黑了,昨晚没睡好?”赵沐又问。 “能睡好才怪呢。”容昭哼道。 “这里不行,到处都是人,你再坚持一会儿,再过半个时辰我们就回去。”赵沐小声说道。 “能行吗?”容昭迟疑的问。 “别人不行,本王还不行吗?”赵沐反问。 容昭点了点头,也是,睿王爷的身体虚弱是上京城人人皆知的事情,最是怕累的。 赵沐说完之后便转身走了,在这种时候他一直跟容昭腻在一起很显眼,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一点私情害得容昭背上什么不好的名声,比如分桃断袖什么的。 容昭眯起眼睛刚要让自己的脑袋放空一下,便听见身后侧有人叫了一声:“容世子。” “嗯?”容昭扭头循声望去,但见一个小太监端着一个托盘过来,给自己这边上了一个果盘,然后顺手放在果盘下一章纸条。 容昭不动声色的左右看了看,便见周皇后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角落。虽然隔着好几张案几,但容昭还是看明白了她的眼神是让自己去那边说话。 皇后娘娘在宴会上暗中勾搭臣子这样的事情真的好吗?容昭一边想一边不动声色的把纸条捏在掌心里站起身来,跟旁边的侍从说了一声“腿麻了,出去走走”便离席而去。 容昭一离席,刚刚给他送纸条的那个小太监便悄悄地凑上来为他引路,然后三转五转转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而一身盛装的皇后娘娘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小太监躬了躬身默默地退了下去,这逼仄的一方小天地里便只有皇后和容昭二人。 容昭刚想问皇后娘娘把自己约到这里来是要说什么,皇后便上前两步低声喝问:“容昭!你究竟安得什么心!居然害我至此?!” “娘娘何出此言?”容昭纳闷的问。 “你为何答应救她?!”皇后咬牙切齿的问。 容昭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忙拱手道:“娘娘误会了。其实一开始我就没想真的要她的命。” “那你费尽心机弄这一场是做什么?”周皇后低声问。 “想做的事情多了,第一,警告;第二,离间;第三,自保;第四么,就是能帮娘娘削弱对方的势力,给简王一份机会。一举多得,这是多么好的计策啊?难道非要她死了,后宫再进新人,皇后娘娘心里才痛快?”容昭笑眯眯的看着周皇后的眼睛问。 周皇后听了这话一愣,继而冷笑道:“本宫不同意,谁能往这宫里塞新人?” “只要皇上愿意,谁都可以成为这宫里的新人。”容昭轻笑道。 “你……”周皇后又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好了皇后娘娘,争一时口舌之快应该不是你的做派。据我所知,过了端午节皇上就该去西长京避暑了。皇上避暑期间朝中的政务每天都快马加鞭送至行宫,然而这皇宫里还是要留皇子坐镇。那么应该由谁留下来监国呢?肃王这回肯定是不能争了,因为他会随着贤妃去西长京。所以接下来的事情皇后娘娘还是好好谋算谋算吧。” “好,算你有良心,还没忘了本宫。”周皇后的气儿这才平复了些。 “好了,咱们可不能在这里久待,臣先出去,皇后娘娘等会儿再回去。”容昭说着,朝着皇后拱手施礼后,转身顺着来时的路走了。 周皇后则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倒是比容昭早半刻回到宴席上。 容昭回来还没到自己的座位就又被人拦住了——这回是安平公主。 “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个个儿都找我的麻烦。”容昭无奈的自言自语。 “谁找你的麻烦了?你是说我吗?”安平公主不满的撅起了嘴巴:“你个没良心的,上次过生日把人家灌醉了,就这么久不理人。” “实在对不住了公主殿下,那天臣也喝得烂醉,之后宿醉三天都没缓过神来。那天的事情真的忘了,若有得罪之处,臣在这里给您赔礼,求您放过臣吧。”容昭诚恳的说着,又朝赵湄躬身施礼。 赵湄噗嗤一声笑了:“好啦!逗你玩儿呢,瞧你吓得那样儿,一点都不好玩了。” “嗨!公主以后别这样了臣胆子小,经不住您吓唬。”容昭夸张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容昭。”赵沐皱着眉头从一旁走过来,看了一眼赵湄,说道:“皇后娘娘刚刚找你呢,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啊?母后找我做什么?刚刚我看她出去了,所以才跑过来跟容昭说两句话。”赵湄纳闷的嘟囔着:“谁知道她这么快回来。” “快去吧。”赵沐催促道。 “容昭,我先走了。等过两天我去找你玩哈!”赵湄说着,朝着容昭摆摆手欢快的跑了。 “真是招蜂引蝶。”不管男的女的招来一大堆。赵沐不满的低声嘟囔。 “管你屁事。”容昭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 “走了!回去再跟你算账。”赵沐说着,伸手拉了容昭一把,两个人往外走去。 ------题外话------ 16号,旅程进行了一半啦! 盼着我回去吗? 么么哒! ☆、第四十三回,醋大了! 回去的路上,赵沐不高兴的看着容昭,说道:“你若是不想被父皇赐婚做驸马就离赵湄远点。” “你当我想搭理她?是她自己每回都凑上来的好吧?”容昭翻了个白眼,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你拒绝人的办法不是有很多吗?拿出当初拒绝我的气势和心思来,难道还拒绝不了赵湄?” “我什么气势,什么心思?你还有完没完了?我不就是跟她说了一句话吗?男人的醋你吃,女人的醋你也吃,你怎么不把自己泡在醋坛子里算了!”容昭心情本来就不好,偏偏赵沐还在他跟前犯犟脾气。肚子里的火气蹭的一下就爆了。 赵沐是谁?也是从小被娇惯大的主儿,身边的人上到德妃和萧尚书下到每个宫女太监丫鬟婆子们都宠着他,护着他,怕着他;连皇上都没这么大声呵过他,这会儿反而被容昭这般抢白,一时间也火气大增,冷笑道:“吃醋?我有那么闲吗?我是怕被你连累死!” “好!我不连累你。”容昭说着,便站起身来下车。 “嗳……”其实赵沐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见容昭起身下车便立刻慌了,忙上前去一把拉住他,“你干嘛去?” “放手!”容昭用力甩开赵沐,果断的出去跳下了马车。 “容昭!”赵沐忙叫停车,然后慌慌张张的下车去。 “王爷,当心!”旁边的霍云忙上前扶了一把,又问:“容公子怎么了?” “去,拦住他!”赵沐知道自己追不上容昭,忙吩咐霍云去追。 霍云忙应了一声飞身跑到容昭面前拦住他的去路,恭敬地说道:“公子,请留步。” “让开!”容昭看霍云拦住自己的去路,心里的火气更大,尼玛主子欺负人连护卫也这般强势,都特么欺负老子! “容公子……”霍云想要劝两句,还没开口,便听见自己腰间嘡啷一响,于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刚好抓住容昭的手腕子。 容昭是去抽霍云的佩剑的,没想到剑抽到一半儿手腕子被霍云那铁钳子一样的手给捏住,一阵剧痛钻心,他忍不住惨叫一声放了手。 霍云也吓得忙放开手,连声道歉:“呃,公子,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滚!”容昭的火气爆到了极点,怒骂一声转身跑了。 其实赵沐在霍云攥住容昭的手腕时已经赶了过来,但他看容昭的脸色就知道说什么都晚了。 霍云抬头看见赵沐阴沉入夜的脸色,忙跪下了:“王爷,属下不是有意的,属下只是……公子他忽然伸手拔属下的佩剑,属下也是一时情急……” “好了,别说了。”赵沐冷冷看着容昭跑去的方向,无奈的吩咐:“去找到他,保护他。” “是。”霍云赶紧的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容昭长长一叹,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再想想容昭手腕上被霍云捏的青紫,又心疼的不得了。 可是怪谁呢?是自己一时激动口不择言惹恼了他,又叫霍云去追。他生气拔霍云的佩剑,霍云作为一个护卫,把佩剑看得比生命都重要,护剑是他的本能行为,伤了他也是无心的。 最终也只能怪自己罢了!赵沐无奈的转身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回府。” 容昭当然不会回府,现在的他只想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一个人呆着,于是他跑到累了,顺脚就拐进了一家酒馆,进门找了个空位坐下来,拍着桌子大喊:“小二,给爷上酒!” 因为是端午节,大家都跑去护城河边看赛龙舟去了,这家酒馆里基本没什么人,容昭这一声大喊把小二给吓了一跳,忙颠颠的提着一壶酒过来了。 “嗳?你不是进宫去赴宴了吗?这么早就回来了?”从楼梯口露出一个脑袋,正是徐坚那张黝黑的脸。 容昭看了一眼徐坚,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闲着无聊呗!”徐坚朝着容昭摆摆手,“上来喝!上面凉快!” 第114节 容昭起身上楼跟徐坚进了一个临窗的小雅间,有风吹来,夹杂着外面百姓们的喧哗笑闹,容昭一肚子的火气便消了大半儿,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和惆怅。 “瞧你,从宫里出来衣裳都没换就跑这种地方来了,你是想吓唬谁啊?”徐坚打量着容昭身上的蜜色锦袍,咂舌摇头。 容昭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新衣,便抬手把外袍脱掉丢到一旁的椅子上。 “嘿!你干嘛啊?”徐坚吓了一跳。 “热。”容昭说着,又反手往身后去解开了腰封也一并扔到旁边,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道:“这样舒服多了。来,喝酒!” 徐坚看着容昭这一幅不羁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若是旁人这样他早就烦了,可偏偏同样粗鲁的动作容昭做出来就是洒脱随性肆意盎然。可偏偏是他这样做却让人一点也生不起厌来。于是伸手拿了酒壶给容昭倒了一大杯酒,说道:“我今儿也不问你是怎么了,咱们只管喝个痛快!” “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朋友。”容昭端起酒碗来跟徐坚碰了一下,仰头把碗中的酒都干了。 “痛快!”徐坚也干了一碗酒,伸手抹了一下嘴角,叹道:“自从卫承离开京城,我好久没这么痛快的喝酒了。” “胡说。”容昭笑道,“难道上次我过生日你没喝痛快?” “还别说,上次你过生日,你倒是喝痛快了,把我这客人给撂倒一边了,我还得帮你善后,真是不够朋友。”徐坚一边笑着,又给容昭倒酒。 “呸!你善后善的心里偷着乐吧!你该感谢我才对!”容昭笑着啐道。 “哈哈!”徐坚仰头大笑了两声又忽然绷起脸一本正经的问:“很明显吗?连你都看出来了?” “只要长着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我又没瞎!”容昭横了徐坚一个大白眼。 徐坚端起酒碗了自顾喝了一大口酒,叹道:“天下人都看出来有什么用?偏偏她一双眼睛里只有你容世子。” 一提这事儿容昭又烦了,修长的眉毛一挑,不高兴的瞪了徐坚一眼:“你够了啊!别惹我烦。” 徐坚一听这话就明白容昭这么早从宫里跑出来肯定是因为安平公主了。再想想他跟睿王那不清不楚的关系,说不准还有睿王的缘故,这皇家兄妹俩都喜欢容昭,所以他被烦成这样了……唉!有时候被喜欢也不是一件好事,就看容昭这样吧,有苦难言的样子真的挺可怜。 “来,还是喝酒吧。”徐坚身为好兄弟果然不再多说多问,只举了举手里的酒碗。 “喝。”容昭跟徐坚碰了一下,又咕咚咕咚把一碗酒都喝下去。 * 霍云尾随着容昭至酒馆外,看他跟徐坚在一起喝酒才留下两个人守在外边,自己则回去跟赵沐报信。 赵沐听说容昭跑去酒馆喝酒了还遇到了徐坚,便长吁了一口气对霍云说道:“你再回去,也别打扰他,让他喝个痛快吧。” “是。”霍云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旁边等着容昭回来的梅若听了,忍不住上前问:“王爷,我们公子怎么了?” 赵沐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说道:“没什么,就是遇到点不痛快的事儿,心里不高兴去喝两杯酒。一会儿喝多了本王去把他带回来好好地睡一觉就好了。” “唉!我们公子心里装了好些事儿,旁人都不能替他,也不能理解他。王爷你多担待些吧,其实他对谁都没坏心,他只是太孤独了……”梅若说着,忍不住红了眼圈儿。 赵沐心想他还孤独?他身边那么多人对他好,连血点儿那只狗都只认他,他哪里孤独了? 然而梅若一哭,赵沐的心里也酸酸的,于是摆摆手说道:“好了,这里没什么事,你回蘅院休息吧,再过一个时辰等他喝得差不多了本王就去接他。” “是。”梅若答应着出去了。 睿王一时无聊,总在身边唠叨的宋嬷嬷这会儿还在宫里陪叶氏,他便叫了两个小厮抬了一同热水进来,自己泡了个澡,缓了缓心情,细想想原本也是自己不对,就算是出于关心也不该说那样的话。重新换上一身家常夏衫,叫了一个丫鬟进来重新梳了头发,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吩咐护卫再备车去寻容昭。 容昭的酒量本来就一般般,今天跟徐坚一起大碗喝酒,其实没几个回合就醉了。但他有心事,所以喝来喝去心里的事儿不散,也就硬撑着没倒下。 徐坚一个人出来喝酒是因为这日是卫承的生日,然而他回故乡安葬父亲,这生日自然也是没办法过的。而徐攻今日非常忙,不但要看顾皇宫的安危还有上京城里里外外的事儿,预防有人趁机作乱,所以徐家逢年过节是最忙的。徐坚不愿跟家里的女眷们一起喝酒听戏才一个人跑了出来,遇到容昭也算是一桩高兴事——至少有人一起喝酒嘛。 “惜之,你的酒量见长啊!”徐坚笑道。 “闭嘴!叫我容昭。”容昭一听见这名字心里更加烦躁。 “嗬!这小脾气闹的。”徐坚越发印证了心中的想法,跟睿王闹别扭,连他给取的表字都不让叫了。真是小孩子脾气。 “谁闹小脾气了!闹小脾气的那是娘们儿!”容昭生气的拍桌子。 “好好好!那是娘们儿!咱们爷们儿才不会闹脾气呢,咱们爷们儿大不了就是有心事,心里烦。对吧?”徐坚笑道。 “哼。”容昭又把手里的酒碗敲了敲,“倒酒啊!” “差不多了,再喝就醉了。”徐坚劝道,“你看这时候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回去?回哪儿?”容昭见徐坚不给倒酒,自己抓过酒壶来倒,只是他的手早已经不做准了,一壶酒淅淅沥沥洒到桌子上半壶。 “别喝了,再不回去睿王该着急了。”徐坚伸手按住容昭那酒碗的手。 “去!我回不回去关他什么事儿!你今儿还少在本公子面前提这个人,再提我跟你翻脸。”容昭一本正经的指着徐坚说道。 徐坚心说你们两个到底闹什么了居然闹到这种程度,但嘴上却连连答应着:“行,行,不提就不提。那你晚上回哪儿啊?” “不知道,我就睡这儿了。哪儿不是睡啊?本公子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受过?”容昭一边大着舌头吹牛,一边又把碗中的酒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然后整个人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徐坚无奈的看着脸颊绯红容色艳丽的容昭,一时也有点把持不住,使劲的摇了摇头,叹道:“嗨!怎么我也醉了!” “小二!结账!”徐坚趁着自己还有几分理智,转头喊小二。 伙计急忙忙的跑过来,点头哈腰的小的:“徐公子,一共是二两三钱银子,掌柜的说了您给二两就行。” 徐坚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丢过去,伙计掂量了一下约么二两多便高兴地说道:“徐公子,多了呢。要不要再给您带一坛子酒?” “不用了,你给我弄盆冷水和一个新的手巾来。”徐坚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容昭,心想我得先冷静冷静才能把他给扛出去。 伙计答应着出去,很快端着一个铜盆进来,里面打着一块雪白的棉布手巾。 “行了,你出去吧。”徐坚起身把冷水撩了自己一头一脸,让沁凉的水给自己发热的脑袋降降温,然后又绞了手巾去给容昭擦脸。 “唔……走开!”容昭挥手拍了徐坚一巴掌。 “啧!本公子若是走开了,你这小绵羊就等着被人啃了吧。”徐坚不满的扁了扁嘴巴,先转身把容昭的衣裳拾起来搭在手臂上,又伸手把他从桌子上拉起来一把抱住双腿直接抗在肩膀上转身下楼。 ------题外话------ 17号,很快就回去了哦! 月票评价票什么的给我留了多少哇? ☆、第四十四回,你不配! 赵沐眼看着容昭被徐坚从酒馆里扛出来,一张俊脸立刻阴沉成了锅底。 “哎呦,王爷来了。”徐坚看见赵沐的脸色,双腿打了个颤儿。 “怎么醉成这样?”赵沐皱眉上前,想要从徐坚的手里接过容昭。 “沉,王爷,我给您放车上吧。”徐坚好心好意的说道。 赵沐听了这话脸色越发的难看,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轻着点!” “唉,知道,知道的。”徐坚这会儿只想快点把肩上的人丢进马车离去——这简直是个祸害啊!瞧睿王爷那眼神,恨不得杀人! 徐坚在霍云的帮助下把容昭小心轻放弄到马车里,容昭随后上车,理都不理徐坚便把车门关上。 徐坚摸了摸鼻子,无奈的看了一眼霍云投去求救的眼神。 霍云默默地叹了口气心想你敢扛着容公子,我家王爷没剁你的手就不错了,如今整个睿王府的人都知道容公子是王爷的软肋,谁都不敢惹,偏偏你把人灌醉了还跟抗麻袋一样的抗出来……啧啧,霍云给了徐坚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朝着他拱了拱手,啥也没说,长臂一挥带人护送着马车回王府去了。 容昭这回喝醉的比较彻底,一路上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睡到了王府。 赵沐下车的时候颇有点失望,不过看容昭烂醉如泥的样子心里多半还是生气——至于吗?跑去跟别人喝酒喝成这样,也不怕漏了馅儿?!一想到徐坚扛着他的样子,赵沐就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不知死活不知好歹的家伙!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 梅若把容昭的衣裳交给兰蕴,自己则上前来把他的头扶正放在枕上,又用温热的手巾给他擦了脸。不管旁边的人怎么折腾,容昭只是沉沉的睡着,吭都没吭一声。 宋嬷嬷回来了,一并来王府的还有叶氏,叶氏的意思是今晚要接容昭走,人就在前厅坐着。 赵沐听了霍云的话,皱眉吩咐梅若:“好生服侍着,有什么事儿立刻叫人来回本王。本王去前面见见你们家夫人。” “是。”梅若没敢多说。 赵沐从蘅院出来直接去前厅见叶氏,叶氏同样也是从宫里出来就直接来了王府。赵沐带着容昭连招呼也不打就提前出宫的事情让叶氏很是恼火,自己养大的孩子出来半年多就不听自己的话了,这让她这做母亲的非常挫败。以至于不顾容悦的挽留和反对,坚持出宫一定要把容昭从睿王府带出去。 赵沐一到前厅,看见叶氏的脸色便知道她为何而来,于是在容昭那里受得起窝的火儿便都朝着叶氏去了。偏生叶氏还没看出来,只问睿王要儿子:“王爷,我儿容昭在府上打搅多日,是时候回去了。” “你的儿子,却不愿跟你走,却愿意留在本王这里,难道你还不知道为什么么?”赵沐冷笑道。 “王爷这话从何说起?若妾身有什么言语不当的地方得罪了王爷,还请王爷海涵。”叶氏说着,起身朝着睿王一福,见他脸色依然不善,却依旧坚持说道:“只是我与儿子分开多日,有许多事情要商议,还请王爷着人把犬子叫出来见见妾身吧。” “容昭喝醉了,醉得不省人事。你让他怎么出来跟你走?”赵沐也不让叶氏坐,只是好笑的看着她,“你只知道他是你的儿子,是你在靖西候府安身立命的根本,你把你的身份地位都赌在他的身上,可曾关心过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可知道他是否快乐?可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今天又为何喝得酩酊大醉喝得东南西北都不知道?” “这个……这是我们母子之间的事情,就不劳王爷操心了。既然昭儿喝醉了,醉得不省人事,那妾身先告辞,明日再来接他。”叶氏说完朝着睿王又福了一福,便要告退。 “慢着。”睿王冷笑道,“你当本王这睿王府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叶氏的心咯噔一下,心想难道他还想对我一个一品诰命夫人怎么样? 赵沐站起身来走到叶氏跟前,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没说话,然后朝着门口的宋嬷嬷摆了摆手,宋嬷嬷便带着所有的丫鬟都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王爷有什么话要说吗?”叶氏后退一步,眼神闪烁不敢看赵沐的眼睛。 赵沐却死死地盯着叶氏的脸,缓声问:“在知道了一件事情之后本王有个问题想要亲口问你。刚好,今天你又来了,本王若是再不问,以后怕也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什……什么问题?王爷请讲。”叶氏被赵沐这冰凉的目光看得心里一阵阵发虚,忍不住又后退了一步。 “给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毒,是一种什么感觉?”赵沐一字一句的问。 “……”叶氏顿时如遭雷击,木讷的看着赵沐,面如死灰。 “儿子就那么重要吗?没有儿子也要想尽一切办法造出一个儿子来?”赵沐往前逼近了一步,依然盯着叶氏的眼睛,冷笑道:“你有本事在自己的孩子身上用毒,为何不把欺负你的人毒死?那样不就一劳永逸了吗?” “呜……”叶氏忽然低头,双手捂住脸嘤嘤的哭起来。 “哭什么?难道本王问的问题不是事实?”赵沐厌恶的看着叶氏。 叶氏终究没有大哭,她哭了两声便竭力的把情绪压了回去,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方道:“王爷生在皇家,儿子和女儿的差别应该比寻常百姓家感受更深吧?你只看看周皇后和谨妃与贤妃和你母亲德妃的境况就知道了。有孩子和没孩子,有儿子和没儿子,不管是在皇家还是在富贵人家,那都是天差地别。而且,那临阳郡主是什么人?是你们皇家的人!她的背后是谁?是你的父皇!我能在她的威压之下苟延残喘已经很难很难了,我如何斗得过她?你当我愿意这样做吗?!” “斗不过,就拿自己的孩子下手吗?”赵沐冷声反问。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王爷不要逼问了。”叶氏一边流泪一边摇头。 “好,你有你的苦衷,这件事情的过去我不再过问。我只问你,关于容昭的将来你怎么打算?”赵沐问道。 “我正是为了他的将来才一定要把他从王府带走。王爷你对他的情愫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太危险了!你会害死他的。如果王爷是真的喜欢他,就请及时放手。”叶氏说到这里语气变得坚定起来。 “本王不会放手的。”赵沐拒绝的更加理直气壮,“她只有跟本王在一起才是安全的。” “你是王爷!怎么可能跟一个男子……”叶氏急得跺脚。 “这件事情如何去做你不用操心。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从今以后,容昭是本王的人。他的一切都由本王说了算,你休想再利用他得到任何东西。”赵沐冷声说道。 “王爷这是什么道理?我是他的亲娘!这世上哪有孩子不管亲娘的?纵然是皇帝陛下也不能阻隔我们母子亲情!”叶氏不满的说道。 第115节 “如果他愿意把你当成他的亲娘,愿意孝敬你,听你摆布,本王无话可说。但如今是他不愿意,所以你休想再以母子的名义绑架他做任何事情。你也不要跟本王说什么母子关系,在你给他喝下第一碗养身汤的时候,就不是他的亲娘了。”赵沐鄙夷的说道,“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母亲会亲手残害自己的孩子。所以你不配。” “我说了,我有我的苦衷。”叶氏咬牙道。 “本王也说了,之前的事情不问,但以后,决不允许你再利用她。”赵沐说完,转身走到门口,在开门之前又回头看了叶氏一眼,淡淡的说道:“这件事情本王会保密,但绝不是为了你和你们靖西候府的其他任何人。本王只希望容昭能够过的开心些。所以如果你在上京城没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回你的西凉去了,最好这辈子都别出现在他的眼前。” 叶氏听完这番话,心里如同刀割,但还是咬牙忍着心中的痛楚,缓声说道:“王爷肯为我们母子保守秘密,妾身感激不尽。但妾身不会走的,过几日妾身会跟淑妃娘娘一起去西长京避暑。王爷如果有什么事情,可派人跟妾身联系。” “只要你不出现在容昭的视线里就好。本王也没有什么事情可跟你联系的,好走,不送。”赵沐说完,伸手拉开房门抬脚走了。 宋嬷嬷随后进门,看见叶氏扶着桌子慢慢的坐到地上去,忙上前搀扶起来送到旁边的榻上坐下,又劝道:“夫人不要伤心了,我们家王爷有时候说话是狠了点儿,但心却是极善良的。他对容世子也是真心实意的好,绝不会叫世子在我们府中受委屈的。”在宋嬷嬷看来,叶氏是因为睿王要霸着人家的儿子不放,所以才会伤心欲绝。 叶氏也是有苦说不出,只得听宋嬷嬷劝了一些驴唇不对马嘴的话,渐渐地止了悲声。 宋嬷嬷又吩咐外边的丫鬟:“去把后院上等的客房收拾出来给夫人居住。” 叶氏忙摆手说道:“不用麻烦了,我不住这里。” “这都到了晚饭的时候了,夫人就留下来住一晚吧,各色都是现成的并不麻烦。”宋嬷嬷盛情挽留着。 叶氏摇头说道:“真的不用麻烦了,我换屋子睡不好觉的。麻烦嬷嬷帮我弄点洗脸水来,我洗把脸就走了。” 容嬷嬷忙吩咐丫鬟打水进来服侍叶氏净面,又找了一副干净的梳妆盒子以及水粉胭脂等东西给叶氏备用。叶氏对着镜子把自己重新收拾了一翻,仔细检查过看不出哭的痕迹,方起身说道:“多谢嬷嬷今日陪伴,嬷嬷辛苦了。我告辞了,以后有机会一定报嬷嬷今日之情。” “夫人可别这么说!这也没有外人不是。”宋嬷嬷客客气气的把叶氏送上马车,眼看着马车走远了方转身回去。 赵沐把叶氏说了一顿,心里痛快了不少,回去先奔蘅院看过容昭,见他睡得深沉便放心的回修远堂。 宋嬷嬷进来的时候赵沐正坐在灯下看书,手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碗汤还冒着热气。 “王爷,灯光地下看书对眼睛不好。明儿再看吧。”宋嬷嬷劝道。 “嗯,那女人走了?”赵沐问。 一听赵沐这样说,宋嬷嬷叹了口气,小声劝道:“王爷,不是老奴说您,她好歹是容公子的娘呢,您说话就不能稍微客气那么一点儿?” “不能。”赵沐淡淡的说道。 “您好歹看容公子的面儿嘛。”宋嬷嬷好言好语的劝着。 赵沐冷笑道:“要不是看容昭的面子,本王知道她是谁?她敢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本王的王府?” “……”宋嬷嬷这回说不出什么来了。 “好了,把这汤端下去吧,本王没胃口。”赵沐把手里的书合上,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边的夜色。 端午节的夜晚,月亮只有一弯,天上的星子倒是密密麻麻的闪烁着,好像是这乱七八糟的心事一样。空气中有淡淡的莲香,却是院子里用青花大缸养的莲悄悄地开了。赵沐转身步出房间,缓缓地走到那朵半开的莲花跟前,低头看着水中粼粼的光点,轻轻地叹了口气。 莲花已开,而心事难平。 容昭这个人哪!究竟该怎么样,才能走进他的心里呢? 之前的赵沐从没想到过自己终有一天会变成这样,然而遇到那个人时,就像是露珠凝结在花叶上,颤抖着卑微的喜悦,如此轻佻,如此庸俗,而我们每一个人都不能幸免。 ------题外话------ 18号,大珠在西北的某个角落给你们说早安。 ☆、第四十五回,阳谋 容昭这一醉,别人犹自可以忍受,唯有肃王赵润忍不了了!贤妃第二味解药还没给呢,这人还呼呼睡着,这可怎么办呢!?肃王在睿王府的大厅里急的打转。 “皇兄,先坐一会儿吧。着急也没有用的。”赵沐被赵润转的头晕,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 “这都什么时辰了?得想个办法啊!”赵润看看天色已经将近中午,而赵沐还在这里陪自己坐着,不说想个办法把容昭弄醒! “昨日他喝得烂醉如泥是被人扛回来的。上次他生辰的时候喝醉了睡了三天……”赵沐蹙着眉头很是为难的说道。 “喝醉了?!”赵润急了,跺脚指着赵沐质问:“平时他睡三十天都没事儿,可这种时候……这种时候怎么能喝醉呢?老三你怎么就不拦着!你是故意的吧?” “本王为什么要故意让他喝醉?贤妃娘娘的病治不好与本王有什么好处?”赵沐也不着急生气,依旧笑得云淡风轻。 “老三,真有你的!我们好歹还是兄弟!你就这么落井下石?!”赵润焦急的说道。 赵沐的微笑变冷,轻哼了一声反问道:“皇兄,你昧心自问,小到大你何时把本王当做过兄弟?” 赵润似乎一下子想明白了,他一撩袍角坐在赵沐的对面,拍了拍小几,问道:“老三,你要什么条件才能把容昭叫出来,就直接说吧。别在这儿抻着了。” “没什么条件。本王只是看不惯皇兄你在这里演什么兄弟情长的戏,太假。”赵沐淡淡的说道。 “那你就这么见死不救?”赵润问。 “我没有见死不救,我有不懂治病更不懂解毒。”赵沐依然平静淡然。 “老三,你知道我最看不上你什么吗?”赵润气急败坏的盯着赵沐,说道。 “皇兄看不上本王的地方多了,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丝你都看不上。本王又何必计较?”赵沐冷笑道。 “你看看你,从小就这样,好像你比别人都高一等似的,这世上就你目下无尘?你的母妃是萧氏家族的才女,你出身比我们都好,你身上有读书人的血,你就比我们都高贵?你就看不起我们?我告诉你老三,其实你的骨子里跟我们是一样的!你没什么了不起!”赵润气急败坏的拍着桌子。 “皇兄,既然你非要本王按照你划出的道儿走,那么今日就满足你一回。”赵沐把手中的茶盏轻轻地放下,拿了帕子擦了擦手,说道,“本王提个条件,皇兄答应了,本王叫人去把容昭唤醒跟你进宫去。如何?” “你说。”赵润冷冷的哼了一声,心想装了半天的清高不还是要提条件吗? “今年父皇去西长京避暑,你跟着去吧。”赵沐说道。 “你开什么玩笑?我母妃病得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离开京城。”赵润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暗暗地琢磨不知道赵沐打的是什么主意? 赵沐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容昭说过,西长京的环境更适合贤妃娘娘休养身体。而且,她这个毒正是身边的人下的手。当初本王不也是搬离了王府住进了萧府?后来王府这边上上下下都清理了一遍才有搬回来的。所以,皇兄你最好还是跟父皇求个情,让父皇带着贤妃娘娘一起去西长京。” 赵润顿时陷入了沉思。赵沐把这一切都打算好了,就这么明着给自己画了个圈,可是自己还非得跳进去不可。因为他实在是无法承担‘不孝’这一顶大帽子。于情于理都不能弃母妃于不顾。 “这件事情皇兄不好一个人做主的话,可以先去跟贤妃娘娘商量一下。我这里倒是有今天的药,只是容昭今天实在不能跟你进宫了。”说着,赵沐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放到小桌上,“里面是药水,给贤妃娘娘一次喝完,然后多喝水,让她不停地出汗。直到汗液没有异味为止。” “容昭不进宫?”赵润皱眉问。 “只要没有人继续给贤妃下毒,他一两次不进宫没关系的。药就是这个药,皇兄若是不信,可以不要。反正到现在为止你也没给一文钱的诊金。”赵沐淡淡的说道。 “诊金我这两天就送过来,若是这药有什么问题,老三,我可是会把这一切如实跟父皇说。” 赵沐不屑的哼道:“我都不怕你借机报复我,你又怕什么?” 赵润再无话可说,拿了药转身离去。 * 皇宫,乾元殿。 因为天气热,殿内早就用了冰。二尺多的青花瓷盆里堆着满满的冰块,冰上漂浮着丝丝缕缕的白气,融化着殿内的炎热。 周皇后那一碗冰粥送到皇上的龙案上,待皇上抬头,方微笑道:“陛下,吃一点红豆冰粥吧。” “嗯,搁着吧。”皇上把手中批阅奏折的朱笔放下,抬头看了一眼周皇后,又问:“今年避暑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臣妾自然是不能去的,这后宫之中事情太多,臣妾也走不开。淑妃妹妹有身孕的人,受不得暑热,也不宜跟陛下分开太久,她要跟着去,贤妃妹妹的身子略有好转,怕也受不得暑热,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跟着去。另外德妃妹妹应该去的,一来这几年都是臣妾随陛下去,她留守宫中料理杂事,实在是辛苦了。今年臣妾要操心简王的婚事不能去,就让她去清闲几个月也好,再者,淑妃妹妹有身孕,不能操心劳累,陛下的饮食起居也需要德妃妹妹这么个明白人在身边料理。至于谨妃么,安平这孩子不想去,她也愿意留下来帮臣妾。”周皇后说着,又轻声叹道:“后宫之中虽然人不少,但真正能入得陛下心的却实在不多,今年是不是再选几个美人以充盈后宫呢?” “就是你的话,人虽然多,但没几个能真正入得朕的心。选美这种事情,选进来的也不过是看着不错的姑娘,真正的品行怎么样要日久才见。所以还是先不要张罗了吧。”皇上轻笑摇头,“朕有你这样的贤后,有德妃这样的才华横溢的妃子,再有淑妃这样的美人,也就知足了。就按你说的办,简王的婚事比较操心,不过幸好你是个能干的,今年就委屈你了。” “瞧陛下说的,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话。做母后的为自己的子女操心还不是应该的么。”周皇后轻笑道,“就是贤妃……臣妾觉得她的身体如今也受不得暑热,还是随陛下去西长京住一阵子的好。” “你说的有道理。但你看朕这里如此多的奏折没看,眼看要离京,各种杂事都堆上来,也没跟多的时间去劝她了。” “臣妾明白了。后宫之事,还是臣妾去料理吧。若是她不想去,那说不得臣妾就多操一份心也是应该的。”周皇后忙道。 “张万寿。”皇上忽然扬声喊了一声。 “奴才在。”张万寿忙上前来,躬身应道。 “过年的年时候,朕记得缅甸进贡了四只翡翠如意,你拿一对给皇后吧。”皇上吩咐道。 张万寿忙答应着,周皇后也赶紧的谢恩并识趣的告退。 前面周皇后刚走赵润后脚就到了。皇上听说是肃王来了,便知道是为了贤妃的事情,前阵子他恍惚听见贤妃睡梦里说皇上要杀她,便生出了几分厌恶,刚又跟周皇后说起贤妃,心里正不高兴呢,听见赵润来一时间又添了些怒气。因对张万寿说道:“你问问他是什么事,若是他母妃的事情,叫他直接去跟皇后说。” “是。”张万寿答应着出去。 赵润听了张万寿的传话,一时心凉了半截,但想了想又觉得见不到皇上心有不甘,便对张万寿和气的说道:“有劳公公帮本王通报一声,就说本王除了母妃的事情还有别的事情要跟父皇说。” “那行,殿下再等等,老奴进去说一声。”张万寿说着转身又进去通报。 没多会儿的工夫张万寿又回来,小声说道:“殿下,陛下让您进去呢。” “好,多谢公公。”赵润之前对张万寿何曾这么客气过?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他这会儿工夫可不敢得罪这个老阉奴。 进殿之后,赵润恭敬地行礼请安。皇上一边在奏折上批阅一边问:“你这个时候进宫请安,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回父皇,前阵子父皇一直忧心的西南督军粮草之事……” 皇上把手中朱笔一放,打断了赵润的吞吞吐吐:“这事儿不用说了,朕都知道了。你岳父兵部尚书唐骊有奏折递上来,朕刚刚批复过。” “是,父皇英明。”赵润暗暗地咬了咬牙,心想果然是一落千丈啊!之前父皇西征自己监国,六部尚书什么事儿不都得跟自己说?现在好了,连自己的岳父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还有什么事情吗?”皇上又问。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儿臣刚从母妃那里过来,母妃的意思是想随着父皇一起去西长京避暑养病。所以儿子来求父皇恩典,避暑的时候带上母妃……” “哼!”皇上不等赵润说完又冷声打断了他的话:“她再不好,也是你的亲生母亲!如今她病了,你倒是躲得好清闲,把她远远的打发到西长京去,你就可以不必顾忌她的生死,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了是吧?!” “儿子知错了,请父皇恕罪!”赵润说着,忙又跪下,“儿子并没有把母妃打发出去不管的意思,儿臣是想随父皇和母妃一起去西长京,一来跟在父皇上边为父皇分忧,二来照顾母妃的身体。还请父皇恩准。” 皇上听赵润这么说,心里的火气顿时小了不少,因道:“难得你还有这份孝心,既然这样,你就跟着去吧。” “谢父皇恩典。”赵润忙又磕头。 皇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不耐烦的说道:“好了,朕被你唠叨了半天,头都晕了。没事你就先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赵润赶紧的磕头退出。 出了乾元殿被热风一吹,赵润忽然觉得有些悲凉——人说后宫的女人一时荣宠全在君恩,其实他们这些皇子又何尝不是?父皇看重的时候他们是一人之下。父皇不喜欢了,他们跟寻常的庶民有什么不同?看看简王赵淳整天沉迷于古玩字画之中,那些文武群臣谁把他放在眼里?就连自己当初监国的时候也都不正眼看他,现在倒好,风水轮流转,轮到自己不被人正眼看了。 只不过赵沐这一招玩的绝啊!这是明晃晃的阳谋,一切都摆在那里,你明知道是个套,还得心甘情愿的往里面钻!真是太他娘的绝了! 不管有多么不愿见皇后,赵润还是去了一趟皇后的凤阳宫,告诉皇后贤妃想去西长京避暑养病而且自己随行的事情。周皇后倒是没为难他,直接说回安排好贤妃的事情,只是贤妃随身服侍的人要赵润自己安排。 赵润知道周皇后这是避嫌的意思,其实她就算不说,自己也不会让她来安排随行人员——谁不知道后宫之中周皇后和贤妃多年不合?又因为自己是皇长子,周皇后早巴不得贤妃死呢,这样将来若是自己继位做了皇上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唯一的太后。 皇宫里的明争暗斗虽然是由容昭这把手给搅和起来的,但此时却跟他毫无关系。 一觉睡到天黑,被一泡尿憋得不得不起床的容公子,眯着眼睛从后面的小暗格里走出来,循着记忆里的路往床上走,却被梅若一把拉住:“公子,别睡了!醒了就起来洗洗脸,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睡了这么久?我还以为天没亮呢。”容昭依然眯着眼睛说道。 “王爷在院子里等着您呢。快来洗洗脸换身一声出去吧。”梅若小声说道。 第116节 “他又来干嘛?”容昭一听‘王爷’两个字,立刻不困了。 ------题外话------ 19号,数着手指头盼回来啊! 亲爱滴们,我想你们了,你们想我吗? ☆、第四十六回,报复 正是月华初上的时候,五月的夜风微醺,花香怡人。 因为蘅院里原本就种了一些奇花异草,如今容昭和紫姬搬进了这里,更添了一些奇怪的品种,虽然有些花草有奇毒,但好处就是这院子里不见一个蚊子苍蝇,连一些爱在花心里钻的小虫子都不见一个。 赵沐一个人坐在月光里,身上淡蓝色的夏衫也笼上一层银白的光晕,月华如水,而他则如谪仙降临了凡尘。容昭站在廊檐下看着他的侧影,一时心软的一塌糊涂。若非他女扮男装的身份,这样的赵沐她抢也要抢到怀里来的,可是如今,却一再的把他推开,伤了他,自己又何尝好受? “公子,这哈密瓜用冰湃过的。”梅若把手里的玛瑙盘子塞到容昭的手里。 容昭瞪了她一眼,“死丫头,越来越懒了。” “奴婢去给您和王爷沏茶去。”梅若做了个鬼脸转身走了。 赵沐已经抬头看过来,见容昭端着一盘哈密瓜站在廊檐下,忍不住笑问:“还不过来,站在那里做什么呢?” 容昭无奈,只得抬脚走下台阶至赵沐对面坐下,把手里的玛瑙盘子放在自己的腿上,用手捏着哈密瓜一块一块的吃。 赵沐看他吃了三块还吃,便劝道:“你刚睡醒,空着肚子少吃这些生冷的东西。” “关你……什么事。”容昭想说的那句‘关你屁事’说到一半就自觉改了。 “喝个酒都醉的不省人事还得我去接回来,万一吃坏了肚子,不还得是我操心?”赵沐笑道。 “谁稀罕你操心了。”容昭嘴上虽然说着,但还是把腿上的盘子拿起来放到小桌上。 赵沐满意的笑了笑,递上一杯热茶,说道:“今天,宫里闹翻了天了。” “噢?谁跟谁闹?”容昭一下子来了兴趣,笑眯眯的看着赵沐。 “今日上午,我依照你的话把那瓶解药给了赵润并提出我的要求,他进宫后向父皇求恩典说要跟着贤妃一起去西长京避暑。父皇答应了。公孙铨不乐意了。” “他还想留赵润在上京城监国?简直做梦。”容昭冷笑道。 “当然。他们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呢?赵润一向尚武,对文治并无才干,是朝中一众文臣不喜欢的。若不是公孙铨顶着,连父皇西征期间他也不可能担当起监国重任的。”赵沐不屑的说道。 “是啊!我就不明白了,为何皇上西征不带英勇善战的肃王却带了温文儒雅的睿王呢?”容昭好奇的问。 “那是因为,本王以为一个好的皇帝应该踏遍自己统治的万里山河,了解各方民俗风情,知道战乱给百姓带来何等疾苦,知道敌人是什么样子,善用何种战术,知道自己的疆域界碑在什么地方,是什么样子。所以当初本王才一再要求随福皇上上战场而不是留在上京城里跟那些大臣们勾心斗角玩权力角逐的游戏。”赵沐轻笑道。 容昭听完这番话,忍不住点了点头,轻声叹道:“将来你若是即位,肯定是一个好皇帝。” “好不好的,得先挣得到再说。”赵沐轻笑着摇了摇头。 “那公孙铨不愿意了,肃王怎么说?” “肃王还能怎么说?前阵子朝中弹劾肃王不孝的那些奏折可都压在龙案上呢。他若是露出一点不管贤妃的意思来,父皇立刻就能把他给打到万丈深渊里去。” “所以现在肃王必须先把圣宠给拉回来,顾不得监国了。” “是啊!最让公孙铨窝心的还不是这个,是文华殿顾大学士以及太傅谢老联合上书,建议父皇去西长京避暑期间,上京城里由本王和简王共同监国。” “简王跟你共同监国?他能干什么?!”容昭好笑的问。 赵沐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可是本王的身体尚未大好,一个人可担当不起这监国的大任哪!” “你就装吧。”容昭也跟着笑了,然而转念又问:“这是不是周皇后的主意?” “你说呢?”赵沐反问。 容昭冷笑道:“这女人真是无缝不入啊!”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赵沐倒是不在意多一个简王。 “好什么?一山不容二虎。两个王爷监国,朝中大臣至少有三分之一会倒向简王。”容昭皱眉道。 “能倒向简王的肯定也不会忠心为我。这倒是无所谓了!你不觉得如此一来,公孙铨会更加恨那边么?这样一来,本王倒是避过一些不必要的是非。”赵沐笑道。 容昭惊讶的看着赵沐半晌,忽然问:“这些该不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赵沐拿了银质的叉子挑了一块哈密瓜放到嘴里细细的咀嚼着,半晌才轻笑道:“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罢了。” “顺其自然个毛!”容昭横了赵沐一眼,“若不是本公子精心谋划,你哪里来的现在的顺其自然。” 赵沐听了这话,也是笑而不语,然眼睛里的柔情却比这五月的夜色还温和。 * 一切都按照容昭当初设想的样子进行。 五月初十,皇上带着几个肱骨大臣有徐攻带着精悍护卫一路护送着走陆路去西长京,德妃,贤妃,淑妃等带着各自的宫人乘坐官船逆流而上去西长京,沿途是肃王赵润负责护卫。叶氏被容悦再三邀请跟着去避暑了,容昭听到这个消息后舒了一口气。 试想这个夏天的日子吧——第一,不担心姐姐,因为她身边有叶氏这个亲娘。第二,不用去国子监,因为国子监放假了。第三,不用被赵沐烦,因为赵沐现在很忙,要监国,每天都处理很多事情,见很多人。 这个夏天,容昭的日子简直可以用两个字形容:酸爽。 原本他想借这个机会去天牢里审审万俟垚和兰香那两个人,查一下所谓的神秘帮派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熟料皇上离京的第二天,万俟垚和兰香双双在天牢里暴毙,死因:中毒。 赵沐想要追究刑部的责任,却被容昭拦住了——一个专门研究毒的帮派,门下弟子想要生或许不容易,想要死那实在是太容易了。这两个姑娘能撑到现在才死已经让容昭很意外了。 如此,容公子就只有每天跟紫姬去地下库房研究一下古老的毒谱,弄点好玩的毒药。或者趁着下雨天气凉爽时出去找徐坚喝杯小酒,或者敲叶慎之一顿竹杠去桂香楼吃一顿好的。日子过得简直比神仙都舒服。 赵沐这个夏天是真忙。偕同监国的简王赵淳不过是个摆设,朝堂上的政事他一窍不通,每天坐在清凉殿里听赵沐跟朝臣们议论政事简直如坐针毡。心里想的都是他书房里的那些宝贝字画。若不是周皇后压着,他巴不得呆在家里呢,何必来这里受罪。 因此,所谓的二王监国也不过是赵沐的一把保护伞,赵沐在这柄伞下大刀阔斧,真正的做起自己想做的事情。首先他请出了被萧正时安置在别院的谢纶谢老先生做帮手,在处理每天的政事的同时,把恢复科举的利弊详详细细的写了万字言呈给了皇上。 当然,在做这件事情之前,赵沐每天把要处理的政务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很多要紧的政务呈送西长京给皇上预览的他也都写了自己的处理意见以供皇上参考。这一点让皇上很满意——身为皇子,能处处为国家着想,为君父着想,胆大心细,说话有理有据,做事进退有度,这是任何一个上位者都喜欢的属下,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儿子。 而肃王赵润陪皇上在西长京自然也不会闲着,首先他联合他的岳父兵部尚书唐骊制定一个关于边疆驻军整改的方案,缘由是各地驻军编制混乱,眼里只有主将没有主君,所以必须整改。而且还提出和平时期没有必要养这么多兵,可以让那些年老体弱的兵勇解甲归田,一来可以精简军队严肃军队纪律,二来也可以减少军需费用。 虽然说这也是好事,可精简军费就等于从各地驻防将领的口袋里拿钱,那些人肯定不乐意了!皇上看过这份奏折之后便放到了一旁——边境初定,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出什么事端。 日子很快到了八月。过了立秋日,天气渐凉,皇上回京的日子也渐渐地近了。那些蛰伏了一个夏天对手们也开始蠢蠢欲动,比如平南王赵烈,比如宰相公孙铨。 若说这上京城里有谁最恨容昭,恐怕除了赵烈就是宰相公孙铨了。 平南王赵烈自然是不用说,到他这个年纪儿子成了白痴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打击,人家都说人生三苦,其中最苦就是老年丧子。赵烈这倒是没丧子,然而却比丧子还难受——就儿子这种情形,他就算是死也闭不上眼睛啊。 公孙铨呢?女儿一生的荣宠被容悦夺了去不说,如今又生死未卜。公孙铨一直以为给贤妃下毒的是容悦,然而贤妃却认为是自己身边的人,甚至直接怀疑娘家嫂子公孙少夫人,原因就是公孙家想把孙女再送进宫顶替她的位置。这件事情让原本铁桶一样的公孙家产生了巨大的裂缝,父女隔阂,兄妹离心,致使公孙铨用心培养的肃王也不愿再听,让他一辈子的心血都付诸了东流。 所以公孙铨恨极了容昭,恨不得立刻把这个人弄死,方可解心头之恨。 人心里有烦心事的时候自然会找人倾诉,公孙铨这样的人位高权重,跟前能说心里话的人越发的少。后院的那些女人一个个都是有背景的,各人的娘家多多少少都有利益关系,只有第七房妾室花绫是外头买来的,朝中无人,娘家也不来往,平日里说些话来也只是闲聊不会牵扯太多。所以公孙铨便把心事跟这位花绫夫人说了。 花绫听了公孙铨的话之后,不屑的笑道:“老爷好生奇怪,这点小事儿也值得郁闷成这样?咱们不能明着动手,难道还不能来暗的?我就不信那个容昭会恬恬窝在睿王府不出门?他就是只老鼠,半夜三更也得出来晃悠。您悄悄地找几个靠得住的人盯着他,只要他落了单,一把迷药过去他就得倒下,到时候老爷想让他生还是让他死还是让他生不如死,不都是一句话的事儿么?” 公孙铨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道:“妇人之见。这等小人行径如何使得?” “老爷说的是,妾身本就是妇人,肯定是妇人之见。但那容昭如此行事也不是什么君子。咱们何必以君子之道对他?反正不管是什么办法,能把他给治了就是好办法。”花绫笑道。 公孙铨听了这话沉默了半晌,又担心的说道:“那个容昭身边有个善于用毒的女人,一半的迷药怕是对付不了他。更何况他出门总是带着那条狗,那够太凶了,这上京城里怕是没有人敢靠近它。” 花绫拍着酥胸说道:“这个好办,妾身有办法弄到一种迷药,无色无味,连狗都辩不出来。老爷只要想要,妾身明儿就给您弄来。” “先弄一点来试试看吧,对这样的人用药还是要小心一些的,别得不偿失把自己给打进去。” “行,老爷一向谨慎,妾身明儿给您把药弄来,您先试试再说。”花绫说着,又钻进公孙铨的怀里去一通撒娇耍痴,把公孙铨的一颗老心给折腾成了麻花。 * 说起来容昭这次也的确是大意了。也是因为这阵子上京城里各方都很平静的缘故,他出门的时候没跟睿王说,恰好霍云也不在家。紫姬在地下库房忙,他便自己带着血点儿溜达出了王府。却不知道一出门就被人给盯上了。 ------题外话------ 20号,明天下午就回家啦! 吼吼…… ☆、第四十七回,忠犬 血点儿一直不怎么对劲儿,一开始在马车里就不安分,不是从车窗里往外瞧,就是在车里转圈儿,被容昭呵斥了两句终于趴下来,却不像往日那样乖乖地睡,而是支棱着两只耳朵警惕的听着外边的动静。 容昭顿时也心生警惕,忍不住掀开车窗帘子看了看外面。但见街上稀稀落落的行人来往,并不见有什么异常。于是拍拍血点儿的脑袋说道:“别闹,一会儿让狗蛋儿给你买肉骨头。” 马车到了一个巷子口停下来,容昭带着血点儿下车。血点忽然朝着一个方向扑去,容昭忙跟上,然而血点儿又失望的回来了。容昭皱眉揉了揉血点的脑袋,骂道:“你这家伙,搞什么鬼呢?再闹回去收拾你啊。” 血点嗷呜一声围着容昭转了一圈儿,大尾巴扫来扫去,小眼神表示不服。 容昭只当是它闹情绪也没理会,便吩咐车夫在这等着,自己一个人带着血点儿进了巷子。 进了巷子口没走几步,血点儿又忽然往前冲去,容昭喊了一声没喊住,便觉得眼前一黑,脑袋有些发晕,等他竭力的睁开眼睛想要喊血点儿的时候,一个帕子忽然捂住了他的嘴巴,剩下的事情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血点儿往前冲到一半忽然感觉不对,转身看见容昭被一个人扛着进了旁边的一个院子,于是它疯了一样一边狂吠着一边冲过去一下撞到院门上,把那扇破旧的院门给撞坏了,第二下再一扑直接从破损的窟窿里冲进去,一路循着容昭的味道往里去。 巷子口的车夫以及隔着两个院子里等着容昭的狗蛋等人都听见了血点的狂吠,一个个都跑出来寻找。尤其是赶车的车夫是霍云挑出来保护容昭的护卫,一进巷子没看见容昭便觉得大事不好,循声找去看见血点在一个破败的院子里疯狂的撞着那扇屋门,便二话不说上前去一脚把门踹开,冲了进去。 “怎么回事?公子呢?!”狗蛋和两个小叫花子也赶了过来,因只看见血点儿不见容昭,于是追进去问。 “公子被劫了。”护卫皱眉巡查了一遍屋子并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转身看见血点儿跑到墙角处拼命地拔地,于是忙过去敲了敲地上的青砖,发现下面是空的。 “这儿是地道!”护卫忙拔出佩剑来把青砖撬开,果然露出下面一个尺半见方的地道口。 “我下去看看!”狗蛋说着就要往下钻,却被护卫一把拉住,“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你进去也是白白送死。” 护卫拽住了狗蛋却没拦住血点儿,血点在地道口一被扒开就蹭的一下跳了进去。狗蛋喊了一声,却早就没了动静。 “怎么办?!”狗蛋问护卫。 “快去睿王府报信!”护卫说着,自己也不顾一切的挑进了地道里。 狗蛋急得跳脚,但也知道凭着自己的本事跳下去也是于事无补,于是便转身跑出去叫人快去找容盛。 赵沐听见容昭被劫的消息是在事发之后半个时辰,当时他正在跟谢纶和萧正时在书房里商议事情,霍云战战兢兢的进来回说容昭出事了,在某某胡同被劫持了,赵沐当时傻了,什么也不说起身就往外跑,被萧正时上前拦住。 “王爷,你去哪儿?”萧正时皱眉问。 “我去找容昭。”赵沐皱眉道。 “王爷去哪里找?现在当务之急是弄明白是什么人劫持了他。”萧正时提醒道,“你出去也没地儿找去,若果那个巷子里等找到人的话,他们早就把人给找回来了。” “这容公子是谁呀?”谢纶趁着睿王沉默之际插了一句嘴。 第117节 “是靖西候府世子,曾经救过王爷的命,如今是王爷的好友。”萧正时跟谢纶解释道。 “敢在上京城如此明目张胆劫人的,肯定是有背景的人。”谢纶提醒道,“容公子平日里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还能有谁?不是平南王府就是公孙府。”赵沐暗暗地咬牙,脸色是前所未有过的难看。 “但我们明知道是这两家人干的,也不能找上门去要人啊!还是叫霍云他们加派人手各处查找要紧。”萧正时劝道。 “查!必须彻查!把上京城给本王翻过来也必须把人找到!”赵沐暴躁的转来转去,又忽然转身对萧正时说道:“前天禹州知县送上来的那份弹劾公孙铨的孙子在禹州强占民田的奏折现在在哪里?” “应该在清凉殿。”萧正时皱眉道,“仅仅一个强占民田的案子是不能把公孙铨怎么样的。” “本王知道,舅父只管去把这份奏折拿来,本王自有道理。”赵沐说道。 “王爷怎么就知道是公孙铨干的?平南王行伍出身,应该最有可能干这样的事情。”萧正时提醒道。 赵沐冷笑道:“本王知道,本王手里还有一份弹劾平南王克扣军饷的奏折一直不知道该不该上报父皇呢,如今看来,是不用提赵烈藏着掖着了。那些脏事儿丑事儿,是时候拿到太阳底下来了。” “可是王爷,您要慎重啊!现在容公子在他们的手里,您若果这个时候给他们痛击的话,恐怕他们会对容公子不利啊!”谢纶劝道。 “本王知道,本王自有分寸。”赵沐说着,又开始在屋子里转圈。他嘴上说着有分寸,实际上心里早就方寸大乱。 “王爷,你稍安勿躁。臣这就去清凉殿查阅相关的奏折,这半年来弹劾平南王和公孙铨的折子有不少,很多都被皇上压下了,也有一些被下面的人见风使舵给扣下没往上递。王爷若是想办他们两个,咱们得把相关的证据都找好了,把工夫做足了,也好一击而中。”萧正时劝道。 “你先去吧。”赵沐胡乱点头应道。 “王爷,您凡事要多听谢老先生的意见,千万不可轻举妄动。”萧正时临走之前还不忘劝一句。 “本王知道,舅父放心。”赵沐随口敷衍道。 萧正时又不放心的看了谢纶一眼,谢纶拱了拱手表示自己会劝诫王爷。萧正时这才急匆匆的离去。 赵沐不惜一切代价,把所有能用的人全部调动起来,包括留在京城负责京城防卫的振国大将军徐攻父子,调集了龙卫,禁卫,城防护卫以及京兆府等几方力量,不管这些人是不是真心为睿王府效命,然而睿王奉旨监国,他的话就等于皇上的话,众人就算是敷衍也得拿出个样子来。 上京城内一时间满城风雨。 而引起满城风雨的容昭此时正被关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跟在他身边的是血点儿。 跟它的主人一样,血点儿此时也不再是往日的洁白如雪威风凛凛,脏兮兮的毛上还带着血渍,无精打采的趴在容昭的腿上,一双眼睛咕噜噜警惕的转着,时刻关注周围的动静。 容昭心疼的摸着血点的毛,叹道:“你个傻瓜,追来做什么?被那该死的砍了一剑,留了这么多的血……这伤口若是化了脓,你这儿一块可就没毛了!你说你这么好看的一条狗,如果身上缺一块毛,那威风都斗不起来了呀!” 血点儿扭头舔了舔容昭的手,又伸着脖子去舔他的脸。 “去,别闹了。都什么时候了还闹。”容昭伸手把狗头按下去。 “你看看你跟着我来有什么好?脏兮兮的,身上都臭了!你这伤若是不好好清理真的会化脓啊!这可怎么好!”容昭不知道第多少次感叹。 血点儿往容昭的身上蹭了蹭,发出呜呜的声音。 当日这只大白狗第一个冲进地道里,循着主人身上的气味一路追着跑,倒是随后跟进来的护卫找岔了路没追上。挟持容昭的那两个人自然有两下子工夫,见这只大白狗一直追着不放,其中一个便回身用刀砍血点儿。血点儿自然不怕,一人一狗打到一起,血点儿拼着身上中了一刀扑上去咬断了那人的脖子。后来还是容昭心疼血点儿,跟另一个人商量,带上他的狗狗一起走,谁也别伤谁。那人也着实怕这只战斗力超凡的大白狗,便以刀相威胁,压着容昭和血点儿一起出了地道找到接应的人把容昭迅速转走。 “血点儿,等会儿如果有机会你先逃走,逃走后去找睿王。让睿王快点来救我,好不好?” “呜呜……”大白狗抬头舔了舔容昭的手。 “乖,听话。如果继续在这里呆下去,咱们俩都得死。只有你先跑出去搬来救兵,我们才都能活。明白吗?”容昭小声说道。 大白狗转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以及钉着铁栅栏的小窗户,又无奈的看了主人一眼。 容昭揉了揉狗头,小声叮嘱道:“我知道,现在你是逃不出去的,等会儿,如果有人来,你就伺机逃,听见没有?” 大白狗没出任何声音,只是把脑袋紧紧地贴在主人的腿上。 容昭所料不错,他在被关在这个小屋里一天多的时间之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人呢?”一个女子的声音问道。 “回夫人,在里面关着。” “怎么样?伤着没有?”女子又问。 “没伤着,不过已经一天一夜没给他吃的也没给水了,以那家伙的身体,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醒着。” 那女子厉声骂道:“混账东西!我费这么大力气弄个死人回来有什么用?还不快把门打开?” ------题外话------ 亲爱滴们,今天我就要回去了。但是这一章的字是在我来西宁的第一个晚上写的,写于西宁祥云酒店,写到凌晨一点。 好有纪念意义哦! 么么哒! 月票呢?太少了哇! ☆、第四十八回,脱险 随着破旧的屋门吱嘎一响,容昭抬头看见一个身着桃色衣裙一身媚态的女子进门来。凭着容公子旁学杂收两世为人的阅历再加上这阵子窝在睿王府看杂书闲书以及野史禁书的经验来看,这女子若不是修习了江湖传说的那种媚术便是整天服用相关药物才让自己达到这种妖娆狐媚男人看一眼就拔不动眼的样子。 “嗬,好俊俏的一个小哥儿!”花绫移步向前贪婪的看着容昭,连连咂舌,“怪不得那睿王爷为了你连青梅竹马的表妹都不要了!” 容昭则一脸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不说话,他心里有数,自己在这上京城得罪的无非就是两个人,一个是平南王赵烈,一个就是宰相公孙铨。如今敢对自己下黑手的也无非就是这两个人而已。眼前这个女人不是赵烈的人就是公孙铨的人。 “容公子。”花绫在容昭跟前站定脚步,缓缓蹲下身子近距离看着容昭,眼神中媚态流转,又轻笑着换了一声称呼:“容世子,真是久仰大名呀!” 容昭依然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以他对平南王的了解,若是这老家伙手里有这么个女人,肯定不会等到今天才出手,再想想赵沐曾经跟自己说过,公孙铨有个美妾来自江湖且独房专宠,一度弄得后宅不宁。再想想最近这段时间自己翻云覆雨把公孙家这块铁板给撬开了缝,让贤妃母子对公孙家产生嫌隙的事情,几乎可以断定眼前这个妖媚风流的女人就是公孙铨的人。 对于公孙铨这个人,容昭曾经跟赵沐讨论过,赵沐给出的评价是八个字:博古通今,老谋深算。容昭是了解赵沐那股的臭脾气的,能让他给出这样评价的人绝非等闲之辈。而眼前这个女人能让公孙铨的后院失和,以江湖草芥之身份在公孙府立足不败,必定也不是个一般人。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之前,容昭理智的保持冷静,决不被眼前这女人给撩拨左右。 “哈!想不到你这小哥年纪不大,定力还真是不小。”花绫看着容昭平静无波的眼神,颇有些挫败的笑了笑,站起身来又看容昭身边的血点儿。 “这只狗还真是不错。”说着,她抬起那只穿着绣七色莲花的绣鞋去踢血点儿。 血点儿猛地张嘴朝那只漂亮的莲足咬去,把花绫吓了一跳,急忙收回脚,骂道:“死狗!这么凶!” “不是我的狗太凶,而是你的脚太臭了。”容昭淡淡的说道。 “你……”花绫本来就被血点儿的凶狠给气到了,听了容昭的话更加气得吐血,“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弄死你!” “信。”容昭淡然一笑。 花绫又被容昭轻描淡写的一笑而散了火气,弯腰看着容昭,嘲讽笑道:“小哥儿,自从你来了上京城,这座城里就没安宁过,姑奶奶一直对你挺好奇,今日见了,果然喜欢得很。你若是识相的话,就跟了我,怎么样?” “跟你?”容昭好笑的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人,摇头道:“我对二手货都没兴趣,何况你这个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过的残花败柳。” “混账!”脸皮再厚的女人也经不起这样的话,花绫立刻被容昭激怒,起身就踹了容昭一脚。 “嗷呜!”血点儿见状立刻扑上来。 旁边跟随花绫来的人见状赶紧的躲开,花绫则吓得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血点儿!”容昭喝了一声,等血点儿收势之时朝着它打了个收势,血点儿立刻转身,趁着花绫以及她的随从没有回神之际冲出了房门不见了踪影。 “给我追!”花绫从地上爬起来就反应过来了,若是让这只充满灵性的狗跑出去,事情就会超出控制了。 门口守着的人这才回过神来去追,然而血点的速度又岂是他们能追的上的。 “这儿不能呆了!”花绫愤愤然瞪了容昭一眼,皱眉吩咐随从,“赶紧的带上他跟我走!” “是!”随从应了一声,上前拎着容昭的衣服把人匆拽起来就往外拖。 容昭立刻仰头大叫:“啊啊啊——老子的脚扭了!你他娘的轻点啊!” “闭嘴!再敢叫一声老娘要你好看!”花绫转身,愤愤的骂道。 “老子本来就挺好看的!”容昭笑道。 花绫皱眉,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正要往容昭面前甩,想用迷药把容昭给迷晕了赶紧带走,容昭却麻利的往后退了两步喊道:“又想下迷药?还有没有别的招数啊?” “你知道的还不少!”花绫上前两步一把揪住容昭的衣领,把自己的帕子往容昭的鼻子上捂去。 容昭摇头躲过,一挥手挣开抓着自己的人把花绫的手臂挡开,并顺便用藏在戒指里的银针刺了花绫一下,并骂道:“臭娘们儿!滚开!” “嘶——臭小子,居然敢还手!”花绫只觉得自己手上一阵酸麻,手中的帕子就被容昭夺走了,根本没弄明白他是用了什么办法,于是忙吩咐随从:“按住他!” 那随从忙上前再去捉容昭,容昭却把手里的帕子朝着那人的脸一甩,那人不自觉得吸进了一口迷药,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臭小子!有种别走!”花绫说着,手指一翻便多了一把短小雪亮的匕首。 “哟,想不到你个娇滴滴的女流之辈还会武啊?”容昭嘴上笑着调侃假装淡定,心里却在暗骂赵沐这个混蛋怎么还不来?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花绫一咬牙,手中的匕首便朝着容昭刺了过来,此时的她早就忘了劫持容昭的初衷,只想着赶紧的把这个麻烦解决掉离开这里。 容昭自然不可能乖乖站在原地等着匕首来刺自己,于是转身就跑。花绫纵身一跃,以诡异的步法瞬间逼近。容昭心里一惊,暗想这下小命可完了! “噗!”的一声锐器刺入骨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容昭正要感慨这女人的匕首果然锐利,刺到身上居然没觉得疼,便听见耳边一声娇软的闷哼,接着便是一声脆响——当啷!是匕首掉在地上的声音。 “容昭!”赵沐沙哑的声音随后而至。 容昭转身一看,便见花绫趴在地上,后背上一只柳叶镖有三分之二刺入她身上,三分之一露在外面,鲜红的一块绫子上染了血。再抬头,便见赵沐疯了一样扑过来,接着自己便落尽一个紧紧地怀抱里。 有许多人闯进来,有人把受伤的花绫拉起来捆绑带走,有人上前来给容昭诊脉,还有脏兮兮的大白狗在旁边转圈儿,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邀宠……然而所有的嘈杂都被赵沐的气息隔开,变得模糊不清,变得不重要了。 “王爷,公子的身体并无大碍,只要回府稍事休息即可。”旁边太医的话打断了容昭的思绪。容昭忙伸手推开赵沐对太医道谢并迎上赵沐深不见底的眸子小声解释道:“我没事了。” 赵沐盯着容昭脏兮兮的脸看了半晌,心里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觉得说什么都多余,只低低的叹了口气,抓住容昭的手转身往外走,并吩咐霍云:“把这里所有的一切都给本王查清楚。” 这一天的工夫,霍云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一直带人在搜索容昭的下落,此时才松了一口气。深知赵沐秉性的霍将军此时并不敢松懈,知道这事儿根本不算完,于是忙躬身应了一声,等睿王殿下一离开便厉声吩咐手下把这所院子以及周围所有住户院落全部彻查一遍。 绑架靖西候世子并非小事,即便没有监国的睿王爷发话,相关官员也不敢怠慢。于是这座不起眼的小院子被翻了个底朝天,连个老鼠洞都没放过。自然,花绫以及她那个被迷药弄晕了的随从二人作为重要的活口,也被霍云将军给严密的看管起来,京兆府和刑部的人想要插手,被霍将军一个冷笑打发了。 公孙铨收到容昭获救的消息是在半个时辰之后,这老家伙先是听说萧正时在清凉殿拿走了某知县弹劾他在老家经营祖产的孙子仗势霸田并弄出人名的折子,刚好尧筑叫到跟前商量对策,管家便急匆匆前来汇报某别院被睿王的人跟查抄的伤情,当即就觉得眼前发黑。 “相爷,您没事吧?”尧筑关切的问。 “尧先生,这次的坎儿……怕是不好过啊!”公孙铨眉头紧皱,一脸的凝重。 公孙铨的儿子公孙寿元不屑的说道:“父亲,不过是一个七品知县而已!凭他睿王怎么样也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你闭嘴!”公孙铨瞪了儿子一眼。 公孙寿元心中虽然不满,但还是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 尧筑站起身来,拱手道:“相爷有什么需要在下去办的,请尽管吩咐。” “所谓侵田占地的案子自从我大齐建国以来就屡见不鲜,但自从太祖爷到当今陛下,对于这样的事情通常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闹的最厉害的也就是先帝在时的一桩,是襄南王侵占了兰陵萧氏的土地,最后也不过是被先帝判定土地归还并赔付一年的收成就拉到了。可是这一次……怕是睿王却是要以命抵命啊!”公孙铨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写满了蝇头小字的纸递给尧筑。 尧筑拿过那张纸来大致看了一遍,也随之皱起了眉头:“这是睿王爷在那道奏折上的批文呀?这措辞犀利老辣,字字句句都有诛心之势……相爷所料不差,看来睿王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尧先生,赶紧帮老夫想对策吧!”公孙铨抬手揉着眉心,一听说花绫被霍云带走,公孙铨已经乱了方寸。 “相爷,其实侵地这件事情却如您所说,是可大可小的。但人命案却不一样啊!另外,在下以为睿王爷这次忽然发难的原因并不是侵地一案的受害者,而是另有缘故。”尧筑拱手道。 第118节 “还不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容昭!”公孙寿元再次忍不住插嘴。 尧筑看着公孙寿元,无奈的叹道:“据说那容昭是睿王的至交好友,这次他被七夫人劫持,睿王肯定是不肯罢休的。” 听见‘七夫人’这三个字,公孙铨越发的烦躁,忍不住敲了敲桌子,说道:“什么七夫人?不过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罢了!两天前就被老夫赶出家门了!” 尧筑一听这话,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却拱手赞了一句:“相爷高明。” “父亲!难道您真的……”公孙寿元诧异的看着他老爹,一脸的不舍。 “怎么,你有意见?!”公孙铨没好气的瞪回去,对于爱妾和儿子那点屁事儿他心知肚明,只是装聋作哑罢了。 对于这爷俩同时成为一个女人的裙下臣的事情尧筑更是早有耳闻,只是公孙寿元敢在他老爹面前表现的这么明显还是头一次,若非事关重大,尧筑都要笑出来了。 从来没把容昭放在眼里的公孙寿元不怕死的说道:“父亲,七姨娘平日里服侍您挺上心的,您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不过一个妇人而已!有什么好考虑的?”公孙铨冷冷的斜了儿子一眼。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关键时刻总优柔寡断,而且比自己还好色。 公孙寿元低下了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尧先生啊!据老夫所知,这纸上的内容由睿王爷亲笔书写在奏折之上,封存在明天送往避暑行宫的鎏金匣子里,两日后便会被呈送到陛下面前。你说,老夫该如何应对呢?”公孙铨问尧筑。 尧筑沉思片刻,说道:“相爷,不知道陛下何时回京呢?” 公孙铨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根据行宫那边送来的消息,说陛下今年有意在西长京过中秋节。回京的话,只怕最早也在八月二十之后了。” “相爷,如今看来有两个办法。”尧筑伸出手指头说道:“一,便是您亲自去找睿王谈,以在下对睿王的了解,若是他真心要小公子抵命的话,就不会让这样的东西从睿王府传出来,且这么快就能送到相爷的手中。这二呢,相爷若是不想跟睿王谈,那就只好想办法面圣,亲自跟皇上解释此事了。属下猜测陛下可能也不想那侵地的事情闹大了。” “陛下在西长京,老夫的脚力再快也快不过送奏折的御马。”公孙铨皱眉道。 “那相爷得去睿王府走一趟,看睿王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肯把这件事情压下来。”尧筑劝道。 公孙铨思虑了半晌,最终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吧。” “相爷若是去睿王府,还是要尽早才行。”尧筑又劝道。 “好!”公孙铨长长的叹了口气,又转身吩咐旁边的丫鬟:“更衣!” * 对于公孙铨的到来,完全在赵沐的预料之中。然而,他依然烦得要死——因为宋嬷嬷近前来会说公孙大人到访的时候,容昭刚刚沐浴更衣完毕从后面出来。 “让他在前厅等一会儿。”赵沐朝着宋嬷嬷挥了挥手,目不转睛的看着容昭,说道:“过来。” “公孙铨来了?”容昭把缠在脑袋上给长发吸水的手巾解开丢到一旁,任凭湿漉漉的长发散在肩后,转身坐在赵沐的对面。 “把要收拾他的事情透出去,就不怕他不来。”赵沐冷笑一声,伸手把容昭耳边的一缕湿发捏在手中,拿了干帕子仔细的擦着。 “王爷准备怎么收拾他?”容昭伸手把自己的头发从赵沐的手里拽回来,又转头问梅若:“血点儿呢?” “郁槿给它收拾伤口呢。”梅若说着又转身朝着赵沐深深一福,“多谢王爷及时救了我家公子。” 赵沐摆了摆手:“无需多说,救他是本王应该做的。” 梅若又福了一福,说道:“我家公子身上有伤,还请王爷先回避一下,奴婢要给公子上药了。” 赵沐一听这话立刻焦急的问容昭:“伤到了哪里?刚回来的时候你不是说没伤吗?!” 容昭摇头说道:“不过是点擦伤,你先去前面会公孙铨,我随后就来。” “要不要叫太医?”赵沐不放心的问。 “不用了!”容昭立刻拒绝。 赵沐又叮嘱梅若务必仔细小心,方起身去前厅见公孙铨去了。 梅若上前来解开容昭的衣衫看着她身上的淤青和擦伤,一边仔细小心的涂抹药水,一边叹道:“公子是没瞧见您回来之前睿王爷那样子,简直跟疯了一样,奴婢都快不认识他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容昭好笑的问梅若。 “奴婢的意思是王爷是真心对公子您的,奴婢劝公子千万别错过。”梅若凑近了容昭的耳边小声说道。 容昭忍不住抬手敲了梅若的额头一下,笑骂道:“死丫头!你一口一个‘公子’的叫我,却劝我这样的话?” “公子明明知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梅若扁了扁嘴巴,从心里到嘴上都为赵沐叫屈。 容昭却狠了狠心,说道:“好了!这样的话以后不许说了。我与他,只是盟友,不会有其他的。” * 赵沐出了蘅院往前面去,一路走来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心里的主意却已经换了好几个。 一听说容昭被劫的时候赵沐心里想的是只要容昭能够安全的回来,一切都好商量。然而找到容昭的那一刻赵沐便咬牙决定不管是赵烈还是公孙铨,敢对容昭下手他就一定要给予沉痛一击。而刚刚听梅若说容昭身上有伤之后,赵沐又觉得只是沉痛一击实在太便宜对方了。 赵沐心里比谁都清楚以后称帝的路上政敌会越来越强悍,今天若不就此把公孙铨这老匹夫给料理了,谁知道他以后会怎样报复?再说,谁敢动容昭一根手指头,自己就要他一只胳膊。而如今容昭被劫持一天一夜身上还带了伤,那就必须交出一条命来抵。 心里越是恨,赵沐脸上的笑容便于是温和。 等在前厅里的公孙铨抬头看见赵沐的那一刻,恍惚觉得这位睿王爷脸上叫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是那样的可亲。甚至让他怀疑自己这一趟是不是根本不用跑。 “臣公孙铨参见王爷。”年近七十的公孙铨迎上前去,朝着赵沐深施一礼。 赵沐的脚步停都没停,直接从公孙铨的面前走过至主位的座椅上落座之后,方微笑着问公孙铨:“宰相大人这个时候来本王府中,是有什么要紧的政务吗?” “王爷明鉴,老臣是为了那不争气的孙子来的。”公孙铨知道赵沐聪明剔透跟他这样的人兜弯子是没用的,所以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了,“禹州知县梁岳弹劾老臣的孙子侵地的折子老臣听说了,这件事情老臣的确有管教子孙不严之过,但是那梁岳早年间跟老臣有些私人恩怨,这次的事情他也的确有挟私报复之嫌,所以特地来向睿王爷讨个主意。”公孙铨说着,又朝赵沐拱手一礼。 “公孙大人是来讨个主意呢?还是讨个说法?”赵沐笑着反问。 “老臣汗颜。”公孙铨忙赔笑躬身,“王爷睿智聪慧,什么事情也瞒不过您。老臣虽然有三个儿子,可孙子辈里却只有这一个孩子,还请王爷放老臣一马。” 赵沐轻笑摇头,反问道:“公孙大人这话从何而起?本王不过是受父皇所托精心政务,遵照朝廷法度办事而已,你乃是一朝宰相,不说认真辅佐本王监国,今日却跑到本王府中来说这样的话,听起来倒像是讨价还价的市井之徒,这可不是你公孙世家的家风吧?” 公孙铨在来的路上就打定了主意要说软话,说以赵沐怎么讽刺他他都不恼,只躬身道:“王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老臣豁出老脸来您的府中,就是想求您高抬贵手。” “公孙大人这意思是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梁岳弹劾你孙子的奏折给压下不报?难道你往常就是这样替父皇料理政务的?”赵沐的笑容渐渐地变冷。 ------题外话------ 啊啊啊——终于回来了!累得半死啊!不过西北风光无限好,累也值了! 亲爱滴们有时间还是要去一趟的,再过一两年,风光肯定不如现在好了,西北游是越早越好哇! ☆、第四十九回,扣留 “王爷何出此言,老臣自先帝爷起便入朝为仕在翰林院当值,至今已经有五十一年,这五十一年来老臣兢兢业业从不敢有一分懈怠,如今已到垂暮之年,虽然不敢说为大齐王朝有什么功劳,但总有几分苦劳吧?所以请王爷看在老臣这几十年的辛苦上,网开一面。”公孙铨说着,再次朝赵沐躬身施礼。 “公孙大人这是想拿自己的一世功劳来换孙子的性命了?”赵沐笑呵呵的问。 “老臣并无此意,王爷不要曲解了老臣。”公孙铨压着肚子里的火气,谦恭的说道。 “那相爷是何意呢?难道是要跟本王说一声对禹州侵地一案秉公处置?”赵沐笑得眉眼弯弯。 面对赵沐带有嘲讽意味的浅笑,公孙铨心里一直不满,然而为了孙子他不得不忍着,不过是打定主意忍一时之气,豁出一张老脸去求一次这意气风发的少年王爷,把眼前这一场风波扛过去再说。等皇上回京,睿王卸去监国之职,自己有什么话都可以直接对皇上讲,到时候翻手为云再雪今日之耻也不晚。 然而赵沐一再嘲讽,而且进门之后别说奉茶,就是座也不曾让一下,平日里公孙铨觐见皇上时都还能捞得上一个鼓凳和一盏香茶呢,今日面前不过是皇上最小的皇子,竟然摆起了这么大的架子! 赵沐的这番作为却把公孙铨心底的火气给激发了起来。毕竟这位老丞相按照辈分排算得上是皇上的老丈人,连皇长子肃王见了他都得躬身行礼叫一声外祖父,何况眼前这个柔弱少年? 公孙铨一时气恼,因皱眉道:“王爷何必如此?!即便您把梁岳的奏折添油加醋交到皇上面前,皇上也不会因这件小事而诛我子孙的。今日老朽上门相求,不过是想跟王爷你好说好商量,大事化小而已。王爷如此咄咄相逼,看来老臣今日是来错了!” “公孙大人这是恼了本王吗?”赵沐看公孙铨终于装不下去了,脸上的微笑更加灿烂起来。 公孙铨生气的说道:“睿王爷,老臣劝您一句话——这花花轿子众人抬,即便是当今陛下也不曾如此为难过老臣,您今日何苦要步步相逼?” 赵沐反问道:“真是好笑!本王步步相逼?那梁岳的奏折是十天前送到京城的,却不知公孙大人为何今日才到本王的府中来?公孙大人也说,若只是侵地一案父皇自不会诛你孙子,所以公孙大人若又何必本王谦恭至此?你自可以在家里安心的等父皇回来处置此事也就罢了!任何事情都有原因,公孙大人若非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又何必在本王的府中惺惺作态!” 这番话让公孙铨十分的难受,一些话卡在咽喉之中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竟憋得老脸通红。 “公孙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回吧。本王还要去审讯那些绑架靖西候世子的要犯。”赵沐淡淡的说道。 “王爷且慢。”公孙铨一个激灵,忽然间回过神来,心里暗骂自己还是冲动了,忙上前两步拱手道:“老臣这两日也因为靖西候世子的事情寝食难安,刚进府的时候恍惚听说靖西候世子得救了,王爷把那些歹人捉回了王府,老臣这才松了一口气。老臣身为宰相,对此事也有一定的责任,恳请王爷带老臣一起去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靖西候世子下此黑手。” 赵沐看着公孙铨演戏,忍不住再次笑了:“公孙大人,你累不累啊?” “……呃,老臣还好。”公孙铨一时误会,还以为是赵沐问自己站着说话累不累。 赵沐呵呵一笑,摇头叹道:“公孙大人演戏演的不累,本王看戏却看得累了。” “……”公孙铨的老脸紫涨成了茄子。 “你不是想看那些劫持了靖西候世子的歹人么?好,本王满足你的要求。”容昭说着,朝门口的霍云使了个眼色。 霍云无声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便把花绫以及她的随从一并带了来,跟在后面的还有一个穿着绛色衣裙的少妇以及一个穿银红坎肩儿的大丫鬟。 “公孙大人,看看——都没外人吧?”赵沐抬手指了指霍云带上来的几个人,轻笑道。 “老爷!”绛色衣裙的少妇惊讶的看着公孙铨,忙上前来福身行礼。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回娘家去了吗?!”公孙铨脸色大变——眼前这妇人正是他的第五房姨娘柳氏,平日里跟花绫最是针尖对麦芒的一个! 柳氏并不回答公孙铨的话,只回身指着花绫愤愤的告状:“老爷你看花绫这个贱人!她瞧上了靖西候世子年轻俊俏便想要跟人家做那等苟且之事,只是人家瞧不上她,她就绑了人家藏在私宅里!老爷,这样的贱人你为什么还要留她在身边啊?你为什么不打死她!” 公孙铨顿时傻了眼——他千想万想,想到了所有可能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女人居然会在这种地方指控另一个女人给自己带绿帽子! 赵沐的脸也拉的老长,心里膈应的很,想着回头一定找个机会骂尧筑这家伙,怎么能想到这么个馊主意来证实花绫的身份? 霍云以及旁边的护卫听了这番话却都忍笑忍的极其辛苦——以公孙铨的年纪对上花绫的妖媚,是个男人都能明白公孙铨头顶上得绿帽子有多大,如今在这种场合被他自己的女人给嚷了出来,真是比戏里唱的都好笑。 “哈!这贱人想得美!”门外刮进来一阵绯红色的风,伴着一声喝骂飘到花绫的面前,接着便是‘啪’的一声脆响,被捆缚着双手的花绫身形一歪,脸上挨了一记耳光。 赵沐惊讶之余皱起了眉头,无奈的问:“安平,你怎么来了?” “三皇兄,我来看容昭。”赵湄这才转身跟赵沐见礼,又问“容昭怎么样?” 赵沐一向对赵湄倾心容昭的事情耿耿于怀,从不给赵湄好脸色看,不过今天倒是变了态度,无奈一叹,说道:“被劫走一天一夜,不给饭吃不给水喝,身上也有些伤……总之很不好。他已经睡了,你明儿再来吧。” 赵湄一听这话怒火更盛,别人的她还有些顾忌,而眼前这个贱妇她还是不怕的。于是转身又飞起一脚狠狠地揣在花绫的肚子上,并指着她骂道:“你个该死的贱人!本宫要杀了你!” 花绫虽然来自江湖,懂毒术也懂一些防身的工夫,可此时却被五花大绑着硬生生挨了赵湄一脚,一时腹痛难忍,变了脸色。赵湄看她忍痛不吭声的样子,越发来气,遂又狠狠地踹了两脚,骂道:“我打死你个贱妇!” “公主!请你珍重身份。即便是犯人,行刑也有刑部的差役。”公孙铨终于忍不住开口阻止。 “喝!公孙铨,你还有脸说话?”赵湄闻声转身,冷笑看着公孙铨,指着花绫问:“刚刚我若是没听错的话,这贱妇应该是你的女人吧?” 公孙铨自诩诗书世家,面对赵湄如此粗鲁的话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只皱眉劝道:“公主殿下,身为皇族贵女,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辞仪表。” “我呸!”赵湄狠狠地啐了一口,冷声说道:“你自己头顶上的帽子都绿的发光了!还有心思管本宫的言辞仪表?” “噗!”霍云终于忍不住笑了。 “安平!”赵沐不得不出声阻止赵湄,“怎么说话呢?” “三皇兄!你不要护着他!那贱妇劫持容昭若非是起了色心,便定然是公孙铨这老匹夫指使的!这两个缘故不管是哪一个,他公孙铨都休想脱开干系!这事儿我回去就跟母后说,等父皇会来,我还要告诉父皇!今日他公孙铨敢仗着宰相之位上睿王府来讨价还价,不但纵容他的孙子在禹州杀人偿命,还纵容他的女人在这上京城为非作歹,日后保不准他就敢纵容他的子孙弑君谋逆!” 第119节 赵湄瞪着公孙铨,把想说的不想说的一股脑都喊了出来。偏偏她一个公主而非皇子,公孙铨再怎么样也不能跟个十几岁的女娃去吵架。再说,你不跟她吵她这儿还发疯胡说呢,若是再说她两句,还不知道能换出什么样的话来呢。 “安平,这话可不能乱说,什么弑君谋逆,可是要讲证据的。”赵沐淡淡的说道。 “证据还不好找吗?让父皇一道圣旨抄了他的宰相府,要什么证据没有?”赵湄说道。 公孙铨一听这话立刻变了脸色,朝着赵湄深深一躬,大声说道:“公主这话老臣可担不起!” 赵湄也把高了声音喊道:“你堂堂一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我两位奉旨监国的皇兄都不放在眼里,明明是你的女人犯上作乱,你却在这里胡搅蛮缠,明明就是倚老卖老,明明就是秒视皇族!”说完,赵湄转头看了一眼门外。 赵沐顺着赵湄的眼神扫过去,恰好看见一角月白色的衣衫,于是默然一笑——怪不得一向简单直白只知道胡搅蛮缠的的赵湄在这里大叫大嚷,一步一步的把公孙铨往死角里逼,原来幕后有军师指点。 面对赵湄,公孙铨只觉得脑仁疼,如果是赵沐说这样的话,他或许能反驳几句,从为人道义,从君臣感情哪怕是胡扯,他也能扯个一两句,然而赵湄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就算是在皇上面前说错了话,皇上也不过是笑骂一句‘胡闹’便了事,而自己这个当朝宰相又怎么去跟这样一个顽冥不化的小丫头去争吵? 然而不争,不吵,难道就由着她这么闹下去吗?公孙铨堂堂一品宰相,这脸要往哪里搁?! “请公主殿下慎言!”公孙铨把老脸一抹,直瞪瞪的对着赵湄跪了下去。 赵湄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心理建设不够强大,在忍不住一愣之后不自觉得就闭了嘴。 “公主殿下是皇族,身份尊贵。臣乃陛下的臣子,忠义当头,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今日公主殿下指责老臣,老臣自然无话可说,只请公主殿下看在老臣年迈的份上,听老臣分辨两句。”公孙铨说着说着,忽然心里一酸,语调便带上了哭腔。 “公孙大人!你这是做什么?”端坐在上位的赵沐却不吃这一套,无奈的叹了口气点醒了赵湄:“你看你都把湄儿给吓傻了。” 赵湄回神后急忙向一旁躲开,生气的说道:“公孙铨!你这是什么意思?倚老卖老吗?” 公孙铨被赵沐赵湄兄妹俩给折磨的彻底没了脾气,只得又转身朝着赵沐,哀声道:“睿王殿下,求您就不要再添油加醋了!” “哈哈!真是好笑!你跑到本王的府中来明着说是商量你孙子的侵地一案,却又借机对本王和安平公主横加指责,说我们兄妹不敬老臣,这会儿又哭天抹泪跪地相求,好像我们兄妹欺负了你。公孙铨,你这一出一出的闹剧还是演给旁人去看吧。本王累了,恕不奉陪。”赵沐说着,便要起身离去。 “殿下请留步!”公孙铨一看赵沐要走,急忙站了起来。 “皇兄!先别走!”赵湄也紧步追了上去,“你还没说怎么处置这个害容昭的贱人呢!” “容昭乃是靖西候的嫡子,也是二等侯爵的世袭之人,靖西候镇守西疆,身系大齐王朝的安危,劫持他的后果还用本王多说吗?本王会好好地审一审这幕后主使以及他们所策划的阴谋的,小妹若是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去请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后在一旁监督啊。”赵沐微笑道。 赵湄也不是太傻,被赵沐一句‘靖西候镇守西疆’给点明白了,用力一点头,朗声说道:“好!我这就回去请母后懿旨,决不能放过暗害朝廷栋梁蓄意谋反的奸人!” “嗯,那你赶紧的去吧。晚了可要错过好戏了。”赵沐轻笑道。 “好。”赵湄转身往外走,又对上公孙铨那张老脸,因又回头问:“皇兄,那贱人是公孙铨的枕边人,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会有这许多阴谋诡计?这里面定然少不了公孙宰相的一翻好筹谋。” “公主不要妄自揣测!这全然是这贱妇私下行事,老臣一点都不知道啊!”公孙铨立刻喊道。 “皇妹不说本王还忘了。容昭身边有本王的护卫,还有灵犬血点儿相随,若是想劫持他绝非易事。然而这小小弱女子居然做到了!别的不说,帮她的那些护卫从何调来?她藏匿容昭的宅子又是谁提供的?这若是没有公孙大人的暗中支持,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成事?公孙大人,你若是想喊冤的话,还是对着父皇去喊吧。”赵沐说着,下巴朝着门口的霍云一扬,声音拔高了三分:“来人,请公孙大人去流云居暂住,务必要好吃好喝好招待,再叫两个太医来日夜伺候着。等父皇回京之后,本王要陪同公孙大人一起去面圣,再请父皇把此事分辨个清楚。” 公孙铨一听这话立刻变了脸色,厉声质问道:“睿王!老臣就算有错,也是一品宰相。就算陛下委托你监国,你也没有权利把老臣私自囚禁在你的王府之中吧?!” “公孙大人说笑了!本王怎么能私禁你呢?本王只不过是想挽留大人在王府协助本王一起稽查靖西候世子被劫一案罢了。”赵沐轻声冷笑。 “你不许老臣回府,这不是私禁是什么?!”公孙铨的两只眼睛快要瞪得爆了。 “你没听本王说么?是请公孙大人去流云居住下。另外,这个挟持容世子的主犯是你的人——你也别抵赖,你的另一位夫人刚才已经证明了。此为人证,另外,本王已经查明白囚禁容世子的那处宅子是在你儿子的名下,公孙大人也别说不清楚,等会儿本王自会派人请了你的公子前来询问。现在本王累了,霍云?”赵沐转头看霍云。 “是。”霍云躬身领命,上前来对公孙铨礼貌的说道:“相爷,请吧。” 公孙铨看看左右,除了两个侍妾之外竟没有自己的一个人!至此时他才忽然明白,这一趟自己根本就不该来! 赵湄回头看了一眼花绫,又上前去踹了一脚,说道:“皇兄,这贱人可不能住流云居!必须把她关进地牢!” 对于这个敢向容昭下手的人赵沐自然不会善待,只淡淡的说道:“放心,本王会妥善安置她的。” * 赵湄从前厅出来左顾右盼却不见容昭的身影,一时又赌气了嘴巴回头看着霍云押走了公孙铨,方问赵沐:“皇兄,容昭呢?” “你问我?刚刚你那些话难道不是他教给你的?”赵沐酸溜溜的反问。 赵湄羞涩一笑,说道:“皇兄,我说的好不好?” “好极了。”赵沐点了点头,心想被这傻丫头这么一闹,公孙铨来时盘算的那些措辞估计都被打乱了,这会儿工夫只怕那老家伙恨赵湄比恨自己更甚。 “所以,你可以让我去见见容昭了吧?”赵湄一脸讨好的笑着。 赵沐却皱了皱眉头,说道:“他的确受伤了,需要好好休息。” “我不多呆,就跟他说几句话就走。”赵湄看着赵沐紧皱的眉头,便大着胆子上前去拉着他的手臂摇啊摇,“好三哥!求你了!我绝不多呆,就一会儿!你就答应了吧!” 赵沐皱眉道:“身为皇族公主,你这个样子若是被外人瞧见了,国体国仪都没了!” “哎呀,这不是没外人嘛!刚刚你不还夸我闹的好嘛!你一本正经的跟公孙铨那老东西斗可不一定斗得过他呢!”赵湄转着圈的撒娇讨好。 赵沐无奈,只得摆摆手说道:“叫宋嬷嬷带你去,快去快回。你还得回宫里跟皇后娘娘把今天说一说呢。这件事情该怎么做,你要好好地向皇后娘娘讨个主意,知道吗?” “知道啦!”赵湄话音未落人已经跑远。 赵沐看了一眼旁边的宋嬷嬷,皱眉道:“你跟上去看看,不许她太过分。” “老奴明白。”宋嬷嬷忙答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追着赵湄的脚步去了蘅院。 * 容昭身上的伤并不严重,不过是磕磕碰碰的一点淤青或者擦伤,当时赵沐离开时候他也没有耐心让梅若给自己擦药,便换了衣裳急匆匆往前面去探情况。 好巧不巧,他刚穿过游廊进前院便遇到了匆匆赶来的赵湄,于是把她拉到一旁细细的叮嘱教唆一番,让赵湄进去捣乱,他自己在外面听了一会儿,觉得效果不错又恰好瞧见赵沐发现了自己,便没等结果提前回了蘅院。 赵湄来的时候,容昭正在给血点儿顺毛,初秋的傍晚,一人一狗靠在雕花窗棂下的矮榻上,狗狗枕着主人的腿闭着眼睛睡,主人则轻轻地抚着它洁白漂亮的毛,那情景怎么看怎么和谐。和谐到赵湄都不好意思进去打扰了。 “哎呀!公主殿下来了!”端着汤药的梅若从走廊的一侧过来,看见赵湄忙福身见礼,“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容昭听见动静抬起头来,一边招呼赵湄进来一边拍了一下怀里的血点儿,低声骂道:“越来越懒了,有客人来也不知道给点反应。” 赵湄进门先看见血点儿身上缠着的白纱布,忙上前去说的:“哎呀,它都受伤了你就别打了!再说,我也不是外人呀,这狗是有灵性的自然知道。” 容昭笑着说是,又请赵湄坐了吩咐梅若去给公主殿下沏最好的茶来。 赵湄凑到容昭身边坐下,又细细的端详了一番容昭的脸色,方问:“容昭,你没事吧?” “多谢公主殿下关心,我挺好的。”容昭轻笑道。 “刚听皇兄说你受伤了,我都急死了。”赵湄小声说道。 容昭摇头道:“睿王殿下就是太小心了,不过是些淤青擦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擦伤也是伤啊!对了,我叫太医给你送最好的活血化瘀的药来。”赵湄心疼的说道。 “不必了。”门口传来赵沐冷冰冰的声音,“本王府中的外伤药就是最好的。” “皇兄。”赵湄嘟着嘴巴不情愿的站了起来。 碍于赵湄在旁,容昭也不好太过分,便起身离榻朝着赵沐点了点头,客套的说道:“王爷来了。” 赵沐朝着容昭点了点头,径自对赵湄说道:“容世子刚回来,身心疲惫需要休息。时候也不早了,皇妹也该回宫去了。” “噢。”赵湄勉强点了点头,又转脸对容昭说道:“你好好休息,我明儿再来看你。” 容昭扫了一眼赵沐阴沉的脸色,忙笑道:“多谢公主殿下,我没事了。你出宫也不方便,不必过来了。” “我还要帮着皇兄收拾公孙铨呢!”赵湄朝着容昭做了个鬼脸,又转身跟赵沐告辞,然后欢快的走了。 看着赵湄雀跃的背影,赵沐皱眉道:“赵湄骄奢任性,又有周皇后这个暗敌,你若是继续跟她走的这么近早晚要出事。” “我知道。”容昭对赵湄也挺头疼的,“这丫头秉性不坏,就是有点缺心眼儿。” 容昭觉得自己终究是不够狠心,面对赵湄一次一次的关心讨好,他总不能拒绝的太残忍。 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能够真心的喜欢一个人着实不容易。对于赵湄的这份热情,容昭的心里是说不出的羡慕。他也多想能够像赵湄一样任性一次,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大大方方的表达出来。然而,这却是她这辈子都不能妄想的奢侈。 “不能心软。”赵沐似是看懂了容昭的心思。 容昭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有数。你放心就是了。” “你被劫持的事情我已经通报给了西长京。不过,我猜父皇是不会让淑妃娘娘知道此事的。”赵沐又说。 “没事。”容昭也明白自己出事,赵沐把上京城给闹的鸡飞狗跳,这事儿肯定是瞒不住的。至于姐姐那里,有亲生母亲陪着应该不会怎么样。 赵沐看着容昭的侧脸,一颗慌乱,暴躁,愤怒的心终于安静下来,腹中纵有千言万语想说,此时也只是佯作平静的看着容昭不说话。 容昭好笑的看着这个面对公孙铨伶牙俐齿字字诛心如今对着自己却拙嘴笨腮的家伙,揶揄的笑道:“睿王爷刚刚的雄辩之才哪里去了?怎么这会儿工夫倒成了闷葫芦?” “累。”赵沐说着,转身去坐在了容昭日常用的榻上。 “累就回去休息吧,又赖在这里做什么?”容昭说着,把自己身后的一只靠枕递过去。 赵沐接过来垫在腋下,闭上眼睛说道:“吃过晚饭再回,趁着这会儿清静,你让我休息一会儿。” 容昭想说你要睡回你自己的房里去睡,然不经意间看见他眼底淡淡的青灰色,想到自己被劫持的这一日一夜这家伙定然是没合眼的,一时心软便没再说话,只把自己日常用的薄毯拿来盖在了他的身上。 ------题外话------ 亲爱滴们,月底了,月票呢? 虽然这个月的更新不给力,但你们的月票一定要给力啊! 不然下个月怎么爆发呢? 嘿嘿…… ☆、第五十回,大厦倾 公孙铨被赵沐留在了睿王府,随后霍云便暗中派人把宰相府围住,所有可疑之人进出宰相府的都被霍云给监视起来。而府内的公孙寿元得到消息之后快给急死了。 “尧先生,你说此事该怎么办?”公孙寿元焦急的看着尧筑。 尧筑皱眉道:“睿王客客气气的挽留相爷在王府之中,还冠上一个明晃晃的由头说是请相爷一起来调查靖西候世子被劫持一案。这名正言顺,我们竟连个反驳的理由都没有啊!” “说得好听!那靖西候世子本来就是花绫带着人给劫来的!他们找到靖西候世子的宅子也挂在我的名下。说不定明天他们就该带人来提我去刑部问责了!”公孙寿元焦急的拍桌子。 “公子的意思是我们要做什么准备呢?”尧筑问。 公孙寿元叹道:“我这不是没主意才把你叫来商议嘛!你平时主意最多,也最了解我父亲行事的方式,你倒是想想办法呀!我父亲若是出事,公孙府中这一大家子人可谁都跑不了。” “以在下对睿王的了解,若他真的想要对宰相府下手,靖西候世子不会是他的正面理由。他应该还是会在小公子在禹州的事情上做文章。”尧筑若有所思的说道。 “不过是死了一个老妇人,还是她自己一头撞死的!就凭这个也想搬到我堂堂一品宰相府?”公孙寿元冷声哼道。 “那老妇人的死不过是个引子,怕只怕这条线后面扯出来别的事情。”尧筑摇头道。 公孙寿元皱眉沉思,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道:“你还别说,禹州那些破事儿,还真不是一条老妇人的性命那么简单。” “大公子,这里面的事情你倒是跟在下细说说,在下也好帮你拿主意啊!”尧筑说道。 “这事儿说起来还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明白的……”公孙寿元摇头叹了口气,把一些不为外人知的事情跟尧筑说了个清楚。 第120节 * 第二日下午,一份详细的书文几经周转放在了赵沐的案头。 赵沐仔仔细细的看过一遍之后便递给了坐在旁边吃点心的容昭。容昭先看了赵沐一眼之后方低头看那份书文,尚未看完便拍案叫好:“这真是绝了!有了这些,那公孙老小子就绝无翻身的可能了!” “霍云。”赵沐扬声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属下在。”霍云应声而入。 赵沐点了点小桌上的文书,说道:“在父皇回京之前,务必把这上面所提到的所有人都给本王缉拿归案。偏证,旁证,佐证等一应证人也务必都给本王找到。” “王爷放心,属下这就去办。”霍云把那张薄纸仔细收进怀里,拱手行礼后匆匆离去。 容昭笑了笑,问赵沐:“皇上什么时候回京?” “应在中秋之后。算算还有十来天,时间足够了。”赵沐说道。 “咱们能把公孙铨留在王府过中秋吗?不大好吧?”容昭担心的说道。 赵沐捏着下巴沉吟道:“那怎么办?要不,咱们在中秋之前把这事儿办利索了?” “我看行。”容昭轻笑道。 赵沐也跟着笑了,尚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外边传来一声呼喊:“三皇兄!三皇兄?”一时间,赵沐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随着环佩叮咚,赵湄欢快的跑了进来,看见容昭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她脸上的笑容更欢实了。 “三皇兄!我跟母后说过了,母后说三皇兄和二皇兄一起监国,这靖西候世子被劫持一事是大事,务必要在父皇回京之前查清楚了,把那些坏人该抓的抓,该关的关,这样等淑妃娘娘跟陛下回京才不会因为此事而生气,要不然,淑妃娘娘若是动了胎气,父皇那定然是生气的。父皇若是气坏了身子,那可是谁都担待不起的。”赵湄连珠炮似的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赵沐跟容昭相视一笑,同时轻轻地点头。 * 时近中秋,虽然皇上没有回上京城,但却并不影响上京城百姓们过团圆节的热情。然而朝中的一件大案却如平地惊雷一样,把上京城的贵族百姓们给震得找不着北了。 八月十三日,睿王简王两位监国王爷以及坐镇后宫的周皇后联名发下一道谕令:查抄一品宰相公孙铨府邸。 于是两日之内,赫赫一品宰相府第,屹立于上京城五十余载的宰相府被一对骁勇的御林军给抄了个干干净净。 被关在睿王府流云居的公孙铨也在自己的府邸被查抄的干干净净之后得了自由,被带到了皇宫清凉殿的大殿之内。 “公孙铨,你私交流匪,豢养武夫打手,暗地里侵吞皇产,还杀人灭口,前几日还纵容家奴劫持靖西候世子,可见其心险恶!今日本王和睿王一并查明其中真相,并在你的府中查抄出大量的来往书信以及人证以及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话说?!”简王赵淳点着花梨木雕花大案厉声质问公孙铨,还颇有几分气势。 公孙铨看着大殿好几大箱子印信等物,老脸一沉,脖子一耿,沉声说道:“老臣无话可说,二位王爷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老臣的话要等陛下回来再说。” “好,那你就去刑部大牢里等父皇回来吧。”赵沐淡淡的说道。 “睿王!你如此小人行径,就不怕朝中士族心寒,不怕天下人嗤笑吗?”公孙铨愤怒的朝着赵沐嘶吼。 “你这些话还是留着跟父皇说吧。”赵沐才懒得多说,朝着门口的御林军挥了挥手,吩咐道:“把公孙大人请到刑部的大牢里去好好住着。公孙大人可是一品宰相,父皇回京之前他若是有什么事,刑部上下所有官员的脑袋都别要了。” 御林军上前来请了公孙铨下去,大殿之内安静得可以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 “二位王爷,公孙铨乃一品宰相,陛下回来……”工部尚书谭佑承迟疑的看了看左右。 “你觉得,没有父皇的准许,本王跟睿王能把一品大臣的家给抄了吗?”赵淳反问道。 “呃,这个……”谭佑承也不敢再多说了。 “众卿放心吧,我皇妹昨日已经去了西长京,把这边的事情跟父皇说清楚了。”赵淳说着,又转头问赵沐:“三弟,把公孙铨放到刑部大牢可靠吗?要不要再加派人手严加看管?” “皇兄,我们要对刑部各级官员有信心。相信之前那些要犯无端端死在牢里的事情应该不会频繁发生的。”赵沐淡淡的说道。 刑部尚书忙上前说道:“二位殿下放心!老臣这两日便是亲自去看管天牢,也要保证公孙铨活到陛下回京。” 赵淳一听这话眼睛都瞪圆了!让刑部尚书去天牢里看管犯人?这是哪朝哪代的道理呢? 赵沐则淡然一笑,点头说道:“好,有你这句话,皇兄和本王就放心了。” * 一朝宰辅,一夜之间被查抄,正如大厦倾倒,片瓦不全。 虽然查抄公孙府没用两天的时间,但后面的事务却繁杂纷乱,绝不是三天两天就能弄清楚地。幸好有萧正时等一干能臣帮忙,不然赵沐连吃饭的工夫都没有了。 今年的中秋节睿王府也就只在晚饭的时候摆上了一盘月饼和一壶桂花酒而已,酒没有人喝,月饼也就被容昭吃了大半个,赵沐满肚子都是那些公事,连月亮都没看一眼。 八月二十六日皇上回京,赵沐和赵淳两兄弟并肩至城外迎接皇上一行人回宫,皇宫内外朝廷上下都忙得不亦乐乎,而随皇上一起回来的安平公主赵湄则寻了个空儿悄悄地跑到了睿王府找容昭去了。 容昭这几天被赵沐按在府中修养,只说被劫持的时候伤到了身体,所有的事情都不许他掺和,闲的身上都长毛了。 “容昭!你怎么样了?这许久了身子还没养好吗?”赵湄人没进门,话就连珠炮一样炸过来了。 趴在容昭身旁的血点儿被容昭拍了一下忽的站起来,看了一眼赵湄,转身出去了。 “嗳?它怎么见了我就跑了?”赵湄站在门口,纳闷的看着血点儿的背影。 “公主殿下威仪震慑之下,血点儿都要避开您的锋芒的。”容昭笑道。 “胡说!分明是你赶跑了它不让它跟我玩。”赵湄噘嘴说道。 容昭笑了笑也不分辨,请赵湄落座又吩咐梅若奉茶,方问:“公主今儿刚回京,难道不需要回宫跟你的母后和母妃请安吗?” “已经请过了!我是奉淑妃娘娘之命过来看你的。看你没事儿了我回去还得跟淑妃娘娘说一声,让她好放心呢。”赵湄笑道。 “姐姐?”容昭立刻来了精神,忙问:“姐姐怎么样?肚子有多大了?” “有这么大了!”赵湄伸手在自己的腰身上比量着,又高兴地说道:“太医说,淑妃娘娘肚子里十有八九是个小皇子呢。父皇知道了,高兴地不得了。” 容昭却扁了扁嘴,哼道:“小皇子有什么好?我倒是希望姐姐能生个公主,做姐姐的贴身小棉袄。” “嘿!你可别这么说。我只希望父皇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我永远做他的掌上明珠。可不许有人跟我争!”赵湄说道。 容昭笑道:“你这掌上明珠眼看着就到了嫁人的年纪了!等你出嫁了,皇上这掌上可就没有明珠了。” “我嫁人……也不离京的!”赵湄忽然间红了脸,偷偷地瞥了一眼容昭,见容昭不说话,又问:“嗳,你该不会还想着回西凉城去吧?” 容昭又岂会不知道赵湄这点小心思?只道:“我不喜欢这上京城,就算不回西凉了,也不愿意在这里安家落户。” “那你喜欢哪里啊?”赵湄好奇的问。 容昭微笑道:“我喜欢江南。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江南,如果能在江南安家那就更好了。” “江南好,我在江南有一县封地,不如过几天安排一下,我陪你去江南走走啊。”赵湄笑道。 “算了吧,如今是多事之秋,我们还是安分点吧。”容昭摇头道。 此时,外边传来一声朗笑,问道:“是谁要安分点啊?” “哈哈!今日我这里可热闹了。”容昭笑道。 赵湄则不高兴的努了努嘴,骂道:“讨厌!他怎么跑这里来了。” “这里是睿王府,是惜之兄弟的蘅院,公主殿下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啊?”徐坚说着,一脚跨进门,先上前给赵湄见礼,又转身去仔细看容昭的脸色,点头道:“这几天我在外面为了你的事情奔波,你在家里养的红光满面的——不行,今儿你得做东请客,我要好酒好肉!” 容昭笑看着徐坚,点头说道:“你来了,自然有好酒好肉。” “我也在这儿吃饭!”赵湄高兴地说道。 容昭也是难得高兴,再加上他也有心撮合徐坚和赵湄两个人的好事,于是笑道:“行,今日就算是容昭为公主殿下接风,一并答谢徐兄这阵子的劳碌辛苦。” “好,就是这样。”徐坚高兴地看了一眼赵湄,又担心的问:“公主不着急回宫吗?陛下今儿可是刚回来……” “你哪儿那么啰嗦?你若是怕了只管走,别在这儿添乱了。”赵湄不耐烦的说道。 “我才不走呢。”徐坚笑眯眯的看着赵湄。 “不走就老老实实的留下来陪本宫喝两杯。本宫今儿心里高兴着呢。”赵湄笑道。 “行,不醉不归。”徐坚笑道。 “谁怕你!”赵湄横了徐坚一眼。 容昭也是难得高兴,让梅若弄了一大桌的好菜,又开了宋嬷嬷精心酿造的美酒,同赵湄,徐坚三人在蘅院喝了个痛快。等晚上赵沐从皇宫里回来的时候他已经酩酊大醉,连东南西北都不认识了。 虽然已经是三更时分,赵沐回来之后还是先来了一趟蘅院,见容昭面色泛着绯红睡在床上连小呼噜都打上了,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怎么又喝这么多酒!以后不许徐坚那家伙再来了!” 梅若悄声笑道:“王爷不必担心,今天公子只是凑趣儿而已,实际上并没有喝多少酒,倒是徐公子和公主殿下喝了不少。徐将军派了副将来把徐公子接了回去,只怕少不了一顿教训呢。” “自己的事情还没料理清楚呢,还管人家的闲事!”赵沐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题外话------ 卡文啦! 啊啊啊啊——好痛苦! ☆、第五十一回, 公孙铨在刑部大牢里心心念念想着皇上归来自然会听自己辩解,就算不能官复原职,至少保存家族是没有问题的。大不了他可以带着子孙回祖籍禹州去东山再起。却万万没想到皇上回宫之后见的不是他这个一品宰相而是尧筑。 尧筑身为公孙府中第一幕僚,所知道的事情绝非外人可想象,尤其是在公孙府被查抄之前的两日内,公孙寿元又跟尧筑说了很多隐秘之事,尧筑以他超人的记忆力全都记了下来,一五一十的在皇上面前说个清清楚楚。 若是换了别人,皇上或许不信。然而尧筑在公孙铨府上做幕僚好些年,平日里深得公孙铨信任这是上京城内人们都知道的事情,这些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比从公孙铨自己嘴里说出来还可信。所以公孙铨在刑部大牢里等到九月末也没等到皇上召见的圣旨。等来的,却是一道削官免爵,令其回乡养老的圣旨 公孙铨呆呆的看着来传旨的萧正时,半晌没说话。萧正时把明黄色的绢帛仔仔细细卷好,双手送到公孙铨的面前,平静的说道:“公孙大人,好好保重吧。” 就在萧正时转身走到牢房门口的时候,公孙铨方大声说道:“萧正时!你也要好好保重,今日老夫的下场说不定就是你的将来!” 萧正时站住脚步缓缓回转了身子看着公孙铨佝偻的身影,平静一笑,说道:“多谢公孙兄提醒。你这句话,老夫比时时刻刻记在心头,防微杜渐,每日自省。” “萧正时!”公孙铨双眼布满了血丝等着萧正时。 萧正时坦然回视着公孙铨,见他只是愤怒的瞪着自己却无话可说,便轻笑道:“公孙老兄,若是没有什么话,弟就此告辞了。等你离京那日,弟会在城外长亭略被薄酒为老兄送行的。”说完,萧正时转身,潇洒的走了。 九月初十,公孙铨从刑部大牢里出来,大牢门口接他的是公孙家的一个老家仆和一辆破旧的马车。 往日的金奴银婢和奢靡雍华全都不在,公孙铨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再眯起眼睛来看身后刑部大牢的门口,回想起前面的事情好像是一场梦。 “老爷,上车吧。”老家仆上前扶着公孙铨,说道。 “你还在,家里还有什么人?” “夫人在府中被抄的那日便自尽了,大公子二公子现在还在还在牢里,老奴打听过了,说是他们身上的事情还没查清楚,暂时还不能定罪释放。至于几位姨娘还有姑娘们也都死的死,散的散了。我们的府邸充了公,老奴接老爷去老奴在西巷的房子里暂住。”老奴絮絮叨叨的说着,扶着公孙铨走到了马车跟前。 “哈!除了死了的,便都走了……你呢,为何留下来?你不是有儿有女?”公孙铨看了老家仆一眼,轻声叹道。 “老奴是老爷从流民中带回来的,老奴这条命是老爷的,老奴不跟儿女走,老奴要侍奉老爷一直到最后一天。”老家仆说道。 公孙铨自嘲一笑,点头道:“呵呵,不错,我公孙铨活到今天这个地步,还有一个你。也不算是一无所有。好,上车,上车……” 容昭今日从国子监听了半天的课,听得迷迷糊糊的出来跟徐坚一起找了个菜馆准备吃饭,回头看见一辆破马车被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牵着从街上过,原本他还没在乎,却因一阵风吹过,车窗帘子被撩起来,他刚好一眼看见车里的公孙铨。 第121节 “咦?”容昭纳闷的问徐坚:“公孙老儿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是吧,昨天听父亲说陛下饶他一命,准许他回乡养老。”徐坚没看见马车里的公孙铨,只伸手拍拍容昭的肩膀,叹道:“不过他的三个儿子的事情还没了结,至于他在禹州杀人的那个孙子,性命怕是保不住了。对了,你怎么想起他来了?这事儿睿王没跟你说?” 容昭摇了摇头,又问:“这次的事情,肃王自始至终都没露面,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保持沉默还好,若是站出来替公孙家说话,公孙家的谋反便是师出有名!那样的话,只怕公孙铨的这条老命也保不住了!”徐坚在容昭的耳边小声说道。 容昭冷笑道:“是啊,据说连从他们家连龙袍冠冕都搜出来了!” “行了,咱不是说好了不谈政事,还是痛快的喝酒去吧。”徐坚长臂一伸搭在容昭的肩上。 容昭抬手把他的手臂推下去,叹道:“我这肩膀可扛不动你的铁臂,你还是好好走路吧。” 比起公孙府出事来说,肃王的冷漠和沉默更像是深秋的一把风,把帝都城这些权贵们的心给吹的拔凉拔凉的。因为此事,又不少原本追随肃王的大臣们都暗暗地转向,有的倒向简王这边,更多的是倒向了肃王。当然也有一部分人保持了沉默,应该是静观风向,以待选择。 倒是皇上似乎还念着往日的几分情谊,并没有因为公孙家的事情而牵连贤妃,只是在回京的时候把她留在了西长京,嘴上说是西长京安静适合贤妃养病,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皇上这是把她与公孙家隔开的意思,贤妃若是能在西长京安安稳稳的死去,也是皇上莫大的恩典了。 * 今年的天气比往年冷,一进十月老天便下了一场雪。 容昭躺在暖暖的被窝里不肯起床,这种天气最适合蜷缩在被窝里美美的睡觉了。 “公子,该起床了。”梅若抱着一身新衣进来,微笑着催促。 容昭把被子裹得更紧一些,说道:“今天下雪,本公子怕冷就不去国子监了。” 梅若把怀里的衣服放在床边,一边撩起帐子一边笑道:“宋嬷嬷一早差人来说,今儿是皇后寿辰,宫中有宴,王爷说要带您一起去御花园赏雪呢。” 容昭打了个哈欠,含糊的说道:“多谢他一番好意,让他自己去吧,我还是更喜欢这蘅院的景致。” “这蘅院的景致有什么好?您昨个晚上不是还跟王爷念叨说不知道咱们家娘娘的身子怎么样么?还是趁此机会进宫去瞧瞧吧。再往后算算日子,能进宫的机会差不多要排到过年了!到那时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子都呱呱落地了呢。”梅若继续劝。 容昭在心里细细的算了算日子,叹道:“也是。” “快起身吧,可不能让王爷等急了。”梅若说着,顺利的把容昭从两层厚棉被里拉出来洗漱更衣。 朱砂色棉绫中衣,外罩石青色羽缎白狐风毛窄袖长袍,黛紫色宽腰封配橘色宫绦,色彩十分的明丽。 梅若又转身从丫鬟端着的托盘中取下那一组玉佩挂饰仔细的系在腰上,整了整腰封和衣袍方满意的站起身来,笑道:“我家公子越来越俊逸了。” 容昭看着铜镜里精神焕发的自己,点头道:“嗯,我也这么认为。” 一句话逗得梅若和旁边的丫鬟们都笑了起来。 外面已经是厚厚的一层雪,挂了一夜的风已经停了,空中还飘着稀稀落落的雪粒子。容昭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笑道:“今儿天气真是不错啊!” 梅若无奈的笑着,心想也只有不知民间疾苦的贵公子们才会喜欢这样的雨雪天气吧,这一场早来的雪还不知道把那些无处避寒的穷人们折腾成什么样呢。 修远堂,赵沐也早早的起身换了一身新衣,宋嬷嬷已经叫人预备好了早饭,只等容昭过来便伺候两位爷用餐。容昭见了赵沐照样是冷嘲热讽一番,不是人家的发髻梳的不好就是人家的衣裳不好看,反正每天0都这样口是心非的闹一闹,赵沐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容昭,也不跟他计较斗嘴,只是安静的用早饭。 饭后,两个人一同乘车进宫,路上赵沐又叮嘱了容昭一些事情,比如皇后今年是五十岁寿辰,皇后喜欢雪,今年她过寿刚好下雪,宴会必然会摆在御花园暖雪阁里,又比如因为公孙铨的事情肃王必定怀恨在心,宴会上一定要多加防备,云云。 容昭眯着眼睛听着,忽然惊叫了一声:“哎呀,不好。” 赵沐无奈的问:“你又想起什么了?” “我没准备寿礼!这总不好空着双手去吃人家的寿酒啊!”容昭摊开双手说道。 赵沐摇摇头说道:“你什么时候为这等小事操心过?宋嬷嬷早就替你预备好了,就在马车后面,你大可放心就是。” “宋嬷嬷真好。”容昭笑眯眯的赞道。 赵沐明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来气自己的,还是人不胡横了他一眼,说道:“若不是本王吩咐,宋嬷嬷再好也不会拿着自己的东西贴在你身上。” “我是赞宋嬷嬷的细心!”容昭斜了赵沐一眼。 赵沐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反正每次跟容昭斗嘴最后让步的总是自己,何苦又跟他磨嘴皮子。 * 周皇后的寿宴并没有因为公孙铨的事儿而受影响——如果非要扯上一点关系的话,那就是贤妃不在,寿宴上的气氛好像更加和乐。 容昭见到了姐姐容悦的同时也见到了叶氏,碍于旁边许多人都在,他也只得上前给叶氏行礼请安。 叶氏见到自己的儿子心里也是十分欢喜,忙伸手拉住容昭的手笑呵呵的说道:“快起来吧,这一个夏天没见,你好像又胖了些?” 容昭笑了笑,看了一眼旁边的赵沐,说道:“母亲说的是,儿子整天好吃好睡,自然会胖。” 叶氏忙向赵沐行礼道谢:“多谢王爷了。” ------题外话------ 过渡章,下一章放大雷。 今天努力一把,看能不能二更。 主要是看大家的力量。 嘿嘿… ☆、第五十二回,求赐婚 对于叶氏,赵沐若不是看容昭的面子,那是理都不理的。这会儿看她给自己道谢,也只是微微一笑,说了一声:“夫人不必客气。”便转身走了。 容昭也不愿意跟叶氏多说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赵沐的背影,说道:“我去那边坐……” “昭儿,你且等一下,母亲有话跟你说。”叶氏叫住了容昭。 “有什么话回头再说吧,这里是宫中,多有不便。”容昭敷衍道。 “昭儿,你就那么笃定睿王能保护你一辈子吗?”叶氏低声问。 容昭看了看左右,见大家都在各自说话并没有谁注意他们母子,于是低声说道:“我从没指望着谁能保护我一辈子,包括父亲和您。我会一天一天的长大,会自己保护自己。你就不必操心了。” “我不必操心?”叶氏好笑的反问:“你当是我愿意操这份闲心吗?你是我的儿子,为你操心是我命中注定的!嗳!” 容昭勾了勾唇角露出嘲讽一笑,却没再说什么。 “哟,这是靖西候夫人不是?”一声轻笑打断了母子,容昭转身一看,见是萧正时的夫人王氏。 “见过萧夫人。”容昭对王氏躬身行礼。 “萧夫人好,妾身有礼了。”叶氏也朝着王氏轻轻一福。 王氏忙微笑还礼,说道:“靖西候夫人好!容世子好!” “母亲,您跟萧夫人说话,儿子去那边跟老师请个安。”容昭忙趁机撤。 叶氏知道容昭进京后已经是萧正时门下的弟子,在萧家的庇护下才有今日,于是点头答应着又叮嘱容昭好好跟萧大人请安,又转身对王氏叹道:“我这个儿子啊!从小体弱多病,扛不动枪提不动刀,将来长大了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在这世上安身立命,我都快愁死了!幸好萧大人不嫌弃他粗苯,肯收在门下教导。妾身真是感激不尽哪!” “夫人客气了!世子少年英才,虽然身子弱了些,可天资极好,我们老爷背地里一直夸他呢。”王氏笑道。 叶夫人自然知道自己的儿子几斤几两,能够拜在萧正时这样的大学士门下已经是万幸,被人家夸那根本是不可能的,这也只是王氏的客气话罢了,于是忙笑道:“夫人过奖了,这孩子自由顽劣,只求萧大人可别把他逐出师门妾身就在家里念佛了!” “叶夫人说哪里话。对了,谢夫人和顾夫人也来了,我带你过去打个招呼吧。”王氏说着,拉着叶氏的手往旁边凑了过去。 躲去一旁的容昭看着叶氏跟王氏以及顾夫人谢夫人等夫人们聊得开心,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开。 皇后的寿宴并没有因为公孙家的事情受到影响,相反,却比往年更加热闹。朝中颇有一些追随在肃王和公孙铨门下的人看见风向转了,转头在简王的门下。而简王背后的靠山自然是皇后。 “皇上驾到!”外面一声远远地高喊,打断了暖雪阁里这一群诰命夫人们的说笑,众人忙各自整理衣冠按品级次序站好,等皇上进门时便齐刷刷的跪拜下去。 “哎呀,好冷的天啊!”皇上裹着黑狐披风进门,靴子上的雪散落到猩红色的地毯上,带进来一团冷气。 “臣妾恭迎陛下。”盛装的周皇后上前行礼,脸上的笑怎么也压不住。 “起来吧。”皇上伸手把周皇后拉起来,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简王,含笑点头道:“老二这阵子出息了不少,皇后功不可没啊。” 周皇后笑道:“多谢陛下,臣妾冷眼看着,二王监国,实际上都是睿王的功劳,是萧大人,谢大人顾大人他们精心辅佐的缘故。臣妾一介女流,不添乱帮倒忙就不错了。” “哈哈,你是朕的贤后,有你坐镇宫中,朕在西长京住的也放心。今日是你五十岁整寿,朕准备了一份寿礼给你——张万寿?”皇上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张万寿。 张万寿朝着身后一摆手,四个小太监抬着两个箱子进来放在屋子中间。然后把箱子打开,露出里面的奇珍异宝。引得两旁的夫人们一阵吸气声。 “臣妾谢陛下厚赏。”周皇后深深一福。 “起来。”皇上伸手拉了周皇后一把,又笑着对旁边的张万寿说道:“时候不早了,开宴吧。” 张万寿把手中佛尘一甩,高声喊道:“开宴!” 一时鼓瑟齐鸣,仙乐声声,宫女们鱼贯而入,把精致的菜肴摆放在每一张长条案几之上。 诰命夫人们按照次序坐在右侧,皇族王公们则按照次序在左侧入席。本来不大的暖雪阁里烧着足足的炭火,外边白雪皑皑,里面暖香融融。 诰命夫人这边以新进门的简王妃王氏为首,起身向皇后敬酒祝寿。这简王妃是萧正时的夫人娘家的侄女,王氏一族也是名门望族,如今又多一个王妃,萧正时夫人心里自然也十分高兴。 皇上看简王妃行事端庄大方,便点头赞道:“不愧是王氏女,果然懂事。” 周皇后笑道:“这还得多谢德妃妹妹做了保媒。”说着,周皇后端起酒杯朝着德妃笑道,“妹妹,姐姐敬你。” 德妃忙端起酒杯笑道:“姐姐客气了,这可不敢当。” 周皇后喝了一口酒,又笑着对皇上说道:“简王成婚了,接下来该肃王了。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赐婚给肃王呢?” 德妃忙笑道:“不着急,肃王前阵子大病一场,身子至今尚未完全复原,娶亲之事再等两年也不迟。” 周皇后自然不愿多管睿王的事情,刚刚也不过是顺口一提,听德妃这么说,便点头笑道:“妹妹说的也是,反正以咱们肃王殿下的仪表是不愁没有好姑娘的。” 德妃笑了笑,没再多说。 接下来是安平公主赵湄向皇后敬酒,周皇后很高兴,喝过她的酒之后又叮嘱了她几句,让她去坐下。 赵湄却并不下去,只把裙子一撩跪在了地上,朗声说道:“父皇,母后,女儿今日有一事相求。还求父皇和母后给女儿做主。” “湄儿,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别扰了你母后的寿宴。”谨妃从旁说道。 皇上抬手说道:“嗳,无妨。有什么事情你让她说。” “谢父皇。”赵湄朝着皇上磕了个头,说道:“女儿想求父皇和母后赐婚。女儿喜欢靖西候世子,想要招他为驸马。” 此言一出,暖香阁内一片寂静。 谨妃吓得变了脸色,忙呵斥道:“湄儿!你的婚事是父皇和母后做主,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赵湄朗声说道:“母妃,五年前母后的寿宴上父皇曾经答应过湄儿,说湄儿的夫婿可以自己选。君无戏言,女儿跟容昭认识了快你一年了,从第一次见到他就喜欢他,如今只愿嫁他为妻,还请父皇和母后成全。” 坐在母亲身边的顾明轩听了这话,就要站起来替容昭解围,却被她母亲一把抓住,低声叱道:“你要做什么?给我坐下!” 眼看着皇上笑着看了皇后一眼就要答应,顾明轩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说道:“母亲,我……我也喜欢容昭!” “你要跟公主争人吗?你给我闭嘴。”顾夫人叱道。 第122节 “母亲!”顾明轩又看了一眼笑呵呵的皇上,使劲挣脱了顾夫人的手站起身来。 “父皇!”对面明朗一声,打断了顾明轩的话,“回父皇,容昭是儿臣所爱,他不能娶安平。” “啊——”顾明轩吓得双腿一软倒在顾夫人身边。 暖香阁里的气氛一下子变了,所有的人都被睿王这惊世骇俗的话给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都傻愣愣的看着皇上。 “胡闹!”德妃先拍案而起,怒视着赵沐,“子霖!还不快给你父皇赔罪!” “母妃,儿子喜欢的人就是容昭。”赵沐站在那里,坦然的接受所有人惊骇的目光。 皇上的脸色比锅底还黑,阴冷的目光扫过赵沐,扫过赵湄,之后落在容昭的脸上。 容昭只觉得有一把牛毛针冰冷冷的刺在自己的脸上,又冷又疼。 “陛下恕罪。”容悦挺着肚子滑下椅子,跪在地上,“昭儿年轻不懂事,都是臣妾管教不严,还请陛下……” “闭嘴!”皇上怒斥容悦,瞥了她一眼之后,忽然站起身来,抬手掀翻了面前的案几,踩着一地杯盘狼藉扬长而去。 皇上走了,暖香阁里的其他人却不敢走,一个个垂首而坐,静等皇后说话。 皇后仰头看着屋顶,自己好好地一个寿宴就这样被搅合了,身为皇后也是满心无奈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啊……”一声痛苦的呻吟,把众人从尴尬中惊醒。 “姐姐!”容昭眼尖,率先看到容悦秋香色衣裙下殷红的血,忙失声喊道:“快!快传太医!” “快传太医!” “传太医!” …… “皇后娘娘,求你……”容悦伸手抓住周皇后的衣袖,忍着腹中巨痛,说道:“求你帮帮臣妾……” “好了!不要说了!”周皇后皱眉打断容悦的话,“你还是留着点力气给你肚子里的孩子吧!” ☆、第五十三回,失措 暖香阁里一片混乱,有怕事者便趁此机会悄悄地溜了出去,只有几个身份尊贵受人瞩目的王妃夫人们不好意思就走,便上前帮忙张罗悦妃临产一事。 叶氏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只狠狠地戳了一下容昭的脑门便急匆匆进去照顾女儿了。容昭跪在地上看着容悦被抬到屏风后面去,又看到太医稳婆急匆匆的进进出出,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容昭。”赵沐走到容昭跟前,伸手去拉他。 容昭猛地甩手把赵沐的手打开。 赵沐垂首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容昭,心疼的说道:“容昭,起来吧。” “你滚。”容昭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容昭……”赵沐想要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说。 “滚!”容昭忽然起身,猛地推了赵沐一把,转身冲了出去。 “容昭!”赵沐转身想要去追,却被宋嬷嬷一把拉住,“王爷,这个时候,您过去只能是火上浇油。还是让容世子一个人冷静一下吧。” 赵沐无奈的闭了闭眼睛,低声吩咐道:“派人跟着他,不许他出事。” “王爷放心。”宋嬷嬷忙又劝道,“奴才刚送德妃娘娘回宫,娘娘的脸色着实不好,王爷,您还是赶紧去关雎宫吧。” “好,我这就去。”赵沐的眉头皱得更深,面对父皇他犹自可以挺直了脊背,可面对母妃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 却说容昭从暖香阁中跑出来,面对御花园的琉璃世界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只转身靠在一块玲珑石上缓缓地蹲下身子把脸埋进臂弯里,与冷风中寻求一丝安静。 此时此刻,他恨极了这个世界,却又不知道究竟该恨谁。 恨叶氏?她也是个可怜之人。 恨赵湄?她也无非是为了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恨赵沐?他挺身而出也不过是想维护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被拆穿而已。 “容昭?”一个轻软的声音从耳边响起,鼻息之间飘来一阵淡淡的梅香。 容昭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女,喃喃的问:“明轩?你怎么还没走?” “你跟我走吧。”顾明轩伸手抓住容昭的手腕,“你先去我家。” “不。我不能连累你了。”容昭摇头,把手腕从明轩的手中抽出来。 顾明轩再次伸手抓住容昭的手腕,着急的劝道:“这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是睿王和安平公主太冲动,不是你的错。” “不,这都是我的错。”容昭无奈的摇头。 “这不是你的错!”顾明轩焦急的说道。 容昭看着顾明轩泛红的眼圈儿,苦笑道:“明轩,你快回家吧,不用管我。” “你跟我走!”顾明轩使尽全力把容昭从雪地里拉起来,拽着他往外走。 “明轩!”顾忱到处找妹妹找不到,抬头看见她拉着失魂落魄的容昭从对面走来,登时吓了一跳,“你跑哪里去了?害母亲等的着急!” “哥。”顾明轩依然死死地拉着容昭,说道,“我要带容昭回家。” “你……”顾忱十分为难,毕竟今日的容昭不同往昔,他可真是风口浪尖上的人,把他带回家意味着什么,顾忱想都不敢想。 顾明轩不等顾忱说什么便急切的说道:“哥!从小到大我没求过你,今天这事儿,算妹妹我求你了。” 顾忱心里很乱,也来不及多想,遂挥挥手说道:“行行行,赶紧回家!” 容昭就这样被顾家兄妹一起带出宫,上了顾家的马车。 马车厚重的车壁隔开外面的寒风,容昭靠在马车的角落里抱着双腿垂首发呆。顾忱看了容昭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顾明轩看看容昭又看看顾忱,沉吟道:“哥,我想去桃花别院住几日。” “这么冷的天,你去庄子上做什么?”顾忱皱眉道。 “我带容昭过去住几日。”顾明轩说道。 “胡闹!”顾忱叱道,“男女有别,你们两个人去庄子上住算什么?!” 顾明轩说道:“你若是不放心,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我陪他去,你回家。”顾忱说道。 “不行,我必须跟着。”顾明轩心里想着顾忱不知道容昭实际上是女儿身,若是有什么事情自然不好照顾。 “你跟着算怎么回事儿?你还嫌不够乱啊?”顾忱生气的说道。 “这怎么是我添乱呢?你……你知道什么?!” “好了。”容昭忽然开口说话,“我哪里也不去,你们找个客栈把我放下吧。” “那怎么行!” “这不行!”顾明轩和顾忱异口同声的说道。 “顾兄,明轩姑娘,今日之情,容昭毕生难忘。只是如今这潭水太浑了,你们就不要掺和进来了。”容昭说着,抬手敲了敲车壁,对外面的车夫说道:“麻烦停车。” “不许停车!”顾明轩一把把容昭的手拉回来,怒声斥责外面的车夫,“直接出城去桃花别院!” 顾家的车夫自然听从顾家姑娘的话,所以并没停车而是直接驾车出城去了。 * 赵沐进了关雎宫,却见殿门紧闭。德妃的贴身宫女站在门口见了他,只说:“王爷,娘娘说了今日谁都不见,请王爷先回吧。” “不敢有劳姑姑,本王就在这里等母妃。”赵沐抬头看了一眼宫殿上的“关雎”二字,缓缓地跪在冰冷的石阶上。 德妃的贴身宫女忙上前劝道:“嗳,王爷!你这是何苦?娘娘在气头上,您这身子骨儿又如何受得住这寒气?还是先回吧。” “姑姑,你不必管我。”赵沐固执的跪在地上不起来。 “王爷,您千金之躯,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奴婢可担待不起啊!” “姑姑放心,我没事。”赵沐坚持道。 “唉!”宫女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进殿去了。 赵沐直挺挺的跪在台阶上,一言不发等着德妃开门。 片刻之后,殿门打开,德妃的贴身宫女再次出来,站在赵沐跟前,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又问:“睿王爷,奴婢替娘娘问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若是因此而让自己的身体受损,如何对得起养育你长大的父皇和母妃?” 赵沐一怔,片刻后方说道:“沐不孝,惹怒父皇,又让母妃担心,罪该万死。今日特意前来请求母妃谅解,只求母妃给儿子一个辩解的机会。” 德妃的贴身宫女听了这话,无奈的叹了口气又转身回去。 赵沐继续跪在台阶上等,这回等了足足有一刻钟的工夫殿门才再次打开。 “王爷,娘娘叫您进去说话。”宫女说道。 “谢母妃。”赵沐弯腰叩头,要起身时却觉得双腿冰冷无力,怎么也爬不起来。 德妃的宫女忙上前扶赵沐起身,又叹道:“王爷这是何苦!” 两旁的宫女上前把帘子掀开,赵沐在宫女的搀扶之下进了殿门,只觉得里面暖风一吹,整个人都昏昏然,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德妃正靠在窗下的软榻上闭目养神,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一看就是气得不轻。 “儿子不孝,特来向母亲请罪。”赵沐又在榻前跪了下去。 德妃并没有睁眼,只是淡淡的说道:“你刚才那股理直气壮的劲头到哪里去了?这会儿来本宫面前请罪,你何罪之有呢?” “儿子莽撞,惹怒了父皇,让母妃操心,实在不应该。”赵沐跪在地上说道。 “你既然知道自己莽撞惹怒了你的父皇,那就应该去跟你父皇请罪,收回你说的那些混账话,让你父皇原谅你才是。”德妃缓缓地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平静的看着赵沐。 “母妃,儿子今日行事虽然鲁莽,但所说的话却是肺腑之言。儿子是真心喜欢容昭,儿子绝不去父皇面前认错悔改。”赵沐说道。 “你!你……”德妃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赵沐的手指也颤颤发抖。 “娘娘快别生气,王爷只是年轻气盛罢了!”旁边的宫女忙上前劝道。 “都是奴才没有服侍好王爷,请娘娘降罪。”宋嬷嬷则上前去跪在赵沐身边,又伸手拉了一把赵沐的衣袖,劝道:“王爷,娘娘要被你气坏了!还不赶紧的认错。” “请母妃莫要生气。”赵沐又给德妃磕了个头,说道,“不知道母妃是否还记得之前儿子跟母妃说过,儿子心中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母妃曾问是谁,儿子没有跟母妃说。今日儿子便对母妃如实相告,那个人就是容昭。” “你……你……你个逆子!”德妃气急败坏的抓起手边小几上的茶盅照着赵沐砸了过去。 第123节 “娘娘息怒!”宋嬷嬷一边喊着,一边扑上去把睿王的脑袋护在怀里,那只茶盏砸在宋嬷嬷的肩头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去了一旁。 “请娘娘息怒!” “请娘娘息怒!” 殿内,一应宫女太监们哗啦啦跪了一地。 赵沐膝行两步伸手握住德妃颤抖的手,说道:“母妃,儿子有话,想单独同母妃说。” “都滚出去!”一向淑惠温良的德妃如今也失控,把火气洒在宫女太监们的头上。 “都出去吧。”德妃的贴身宫女朝着众人挥了挥手。 “奴才告退。”宋嬷嬷也磕了个头,又看了赵沐一眼,低头退了出去。 ------题外话------ 昨天二更完了之后,就一口气睡到今天早上… 这一觉睡了十四个小时,简直像是死过一回。 谢谢亲爱滴们的票,么么哒! ☆、第五十四回,坦言 偌大的宫殿之内只有母子二人,德妃端坐在榻上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良久之后方沉声说道:“你要说什么,只管说吧。” 赵沐原本含在唇边的话,一时又犹豫了。 他不知道把实话说出来母妃会怎么想,会不会为了避祸而更加坚决的反对自己跟容昭在一起,更不知道母妃一气之下是不是会把这事儿给捅出去,直接灭了靖西候府一门。 “怎么,你究竟是无话可说?”德妃冷声问。 “不是。”赵沐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眼神中尽是祈求之色,“母妃可否答应儿子,不管这事儿的原因如何,都替儿子保密?” 德妃听了这话,心里更是生气,冷笑道:“现如今你为了一个外人,连自己的母亲都要防备了吗?” 赵沐忙道:“不,母妃误会了,儿子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事儿关乎一族数百人的生死,儿子不敢冒失。” 德妃听了这话,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盯着赵沐看了半晌,方道:“你说吧,母妃答应你保密就是。” “谢母妃。”赵沐再次给德妃磕了个头,方直起身子来,低声说道:“十几年前容家一对双胞胎同时病重,真正死去的是儿子容昭,活下来的是女儿容惜。现在的容昭,实为容惜。” “什么?!”德妃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盯着赵沐看了半晌,方皱眉问:“此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容昭当初为了救儿子日夜守在儿子身边,儿子一直觉得他不对劲儿,后来又一次他喝醉了,儿子便发现了此事。”赵沐低声说道。 “他喝醉了……那么说你们……”德妃此时已经被赵沐的话给惊的语无伦次了。 赵沐忙解释:“母妃放心,儿子与容昭清清白白,绝没有苟且之事。” 德妃这才缓了一口气,咬牙道:“好一个靖西候!居然对天下人撒了这样一个弥天大谎!” “母妃误会了,容昭的事情恐怕靖西候也不一定知道详情。临阳郡主的性子您比儿子更清楚,您想想她在靖西候府跟叶夫人共侍一夫,又岂肯安分?那叶夫人恐怕也是被她逼急了才做了此等糊涂事。”赵沐其实一点也不想为叶氏开脱,然而此时此刻他又不得不把所有的错误往临阳郡主的身上推。他必须赌一把德妃的仁慈,赌一把女性的慈悲,把容昭女扮男装这件事情说成是万般无奈下求生存的不得已,才能博得德妃的原谅。 果然,德妃听了赵沐的一席话之后,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又皱眉道:“这个叶氏,真是胆大妄为!她撒下这样一个弥天大谎,难道就没想到有一天谎言被戳破,她该如何收场吗?!” “母妃,人在生死关头那里还顾得上将来?那天儿子曾经质问过她,她说原本打算西凉城天高皇帝远,等容昭大一些去给他娶一个门户低微的女子进门,再悄悄地抱个孩子来继承香火也就能把此事圆过去了。却没料到女儿会进宫为妃,容昭会跟随姐姐进京。母妃,其实说到头他们都只是可怜之人罢了,如今容昭一再的帮我,不但救了儿子的命,还用妙计除掉了儿子的政敌,儿子如今已经离不开他了!所以刚刚赵湄向父皇请求赐婚,儿子才会出此下策,还请母妃原谅儿子情急之下的冲动,不要怪罪儿子。” 德妃冷声说道:“她爱怎么撒谎那是她的事情,出于情义,本宫最多不戳穿她。但是这件事情连累到你,本宫绝不会坐视不管。那个容昭……从现在起你必须跟他断绝一切往来!回头我跟你舅父说一声,你跟云欣的婚事也不能再拖了,在年前就办了吧。” “母妃!”赵沐忽然站了起来,因为跪的太久一个趔趄差点又倒了,情急之下扶住了旁边的高几才稳住。 德妃生气的看着赵沐,叱道:“怎么,难道你因为那个容昭,居然要忤逆本宫?你看看你现在成个什么样子?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赵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地呼出来,把暴跳的心缓缓压制下去之后,方缓声说道:“母妃,之前儿子不认识容昭,尚不知道爱是何物。所以娶谁做王妃都无所谓。但是现在儿子知道自己心里爱的是谁,所以再娶云欣表妹,那就是害了她!云欣和舅父那边儿子已经说明白了。还求母妃不要逼儿子。” “你喜欢那个容昭,母妃也不为难你。”德妃皱眉道,“你身为王爷,按照礼制应有一正两侧三个王妃,云欣为正妃,其他两个侧妃全都凭你的心意。不管他将来是否能恢复女儿身份,母妃都不再为难你,如何?” “不。”赵沐摇头道,“云欣的性子母妃应该清楚。若她为正妃,睿王府将没有容昭的立足之地。况且,以容昭的性子,也绝不是屈与人下之人。” “难不成你要云欣做侧妃?!”德妃气急败坏的问。 赵沐想说自己根本不想要什么侧妃,此生能有容昭相伴已经足矣,但他尚有一丝理智,知道这话说出来肯定会把他母妃给气坏的,于是换了一种说法:“母妃,你之前答应我的一年之期还没到,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尚早吧。” “一年之期?到现在你还记得你的一年之期!当前你刚刚有点成绩,今天倒好,几句话便把前面的一切努力都抹平了!”德妃气得拍桌子。 “儿子不孝,今天的事情实属无奈,若是父皇真的为安平和容昭赐婚,后果将不堪设想。”赵沐说着,无奈的叹了口气,又道:“安平一直喜欢容昭,但据儿子所知,皇后则一直反对。今天看皇后的神色似是对此事十分赞同,所以儿子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所以还请母妃在宫中暗中留意。” 儿子再不听话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德妃心里再生气也不可能不管赵沐的事情,于是冷声哼道:“这种事情还用你来提点?” “多谢母妃。”赵沐朝着德妃深深一躬。 德妃没再说话,母子二人一时陷入沉默之中。 殿外传来宋嬷嬷的声音:“娘娘,王爷。” “何事?”德妃皱眉问。 “暖香阁那边传来消息,说淑妃娘娘早产,生了个小皇子。母子平安。”宋嬷嬷隔着门说道。 “阿弥陀佛。”德妃轻声念了一句佛,又给了赵沐一个白眼:“这已经是万幸,若是他们母子有什么闪失,这笔账你父皇必定要记在你的头上!” “母妃教训的是。”赵沐忙道。 德妃又看了儿子一眼,终究是不忍心再继续苛责,便摆摆手说道:“行了,你回去吧,别站在这里惹人生气了。” 赵沐就等这句话呢,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容昭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一听德妃这话,赶紧的磕头告退:“母妃保重身体,儿子告退。” 从关雎宫里一出来,赵沐就问宋嬷嬷:“容昭呢?” 宋嬷嬷忙劝道:“王爷别着急,容公子跟顾姑娘和顾公子出宫去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去查一下,为何今日安平会忽然请求父皇赐婚。”赵沐低声吩咐道。 “王爷放心,奴才已经叫人去查了。”宋嬷嬷回道。 “父皇那边怎么样?”赵沐又问。 “陛下很生气,据说回了乾元殿之后又摔了茶盏以及那只心爱的白玉狻猊镇纸……王爷这会儿工夫还是别去乾元殿了。”宋嬷嬷小声说道。 赵沐无奈的叹了口气,对容嬷嬷说道:“回府。” “是。”宋嬷嬷应了一声,挥手把赵沐的暖轿叫过来扶着他上去,一行人急匆匆的出宫去了。 回到自己的府中,赵沐吩咐宋嬷嬷去打听容昭的状况,然后便称病谢客,不管是谁来都闭门不见。 然而如此也不得清净,因为他前脚进门,萧云欣后脚就冲了进来。 “表哥!表哥呢?我要见他!”萧云欣一冲进睿王府就哭着喊。 宋嬷嬷忙上前拦住,并好言相劝:“姑娘,王爷今儿被德妃娘娘叫去跪了半天,回来的路上又受了风寒,可禁不住您这样闹了。” “我要见他!我要当面问个明白!我哪里不如容昭那个贱人?他居然为了他不惜惹怒皇上!”萧云欣哭道。 “姑娘,今天的事情王爷够糟心的了,您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等过了这阵子再说,好不好?”宋嬷嬷心里也厌烦之极,但还是耐着性子劝萧云欣。 “嬷嬷!表哥为什么这样对我?你说,表哥为什么这样对我?我一心一意的对他,可他的心里只有容昭那个贱人!他是个男人啊!这怎么可以……表哥这么做,就不怕被皇上厌弃吗?”萧云欣一边哭一边问宋嬷嬷。 宋嬷嬷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萧姑娘!你问的这些事情老奴也说不清楚,但老奴知道今天绝不是你寻答案的时候。你听老奴一句劝赶紧的回去吧。王爷此时身心俱疲,你若是真的心疼王爷就不要再闹了。” “他都不要我了!我为何还要心疼他!我……我,我也不要他了!我萧云欣绝没有那么贱!他是王爷又怎样?王爷很了不起吗?!我,我再也不理他了!”萧云欣说完,抹了一把眼泪转身跑了。 宋嬷嬷看着萧云欣的身影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萧姑娘这性子还真是不适合做睿王正妃,若是容昭是个姑娘就好了。 被宋嬷嬷心心念念的容昭此时正在城外顾家的桃花涧别院小暖阁里抱着腿发呆。 顾明轩和顾忱两个人把他送到这里之后,顾忱便催促着顾明轩回家去,自己则留下来陪容昭。顾明轩临走时一再叮嘱顾忱:“一定要好好照顾容昭,他现在频临崩溃的边沿,千万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劝,防着他想不开……” 顾忱一把推着顾明轩上车,叹道:“你哥哥我有那么半吊子吗?你就放心的回家去吧,容昭也算是我的朋友呢!” “哥哥,我真的把容昭当成好朋友,拜托你就看在妹妹的面子上,不要只把他当成盟友,好吗?”顾明轩上车后依然不放心的叮嘱。 “知道了!你把容昭当好朋友,就算不能嫁给他,也要做他最好的朋友。”顾忱无奈的摆摆手,“赶紧的回去吧,跟母亲说一声,别让她老人家担心。” “对了,宫中淑妃娘娘的事情你也要叫人用心打听着,若是好消息,别忘了告诉容昭。”顾明轩又叮嘱道。 顾忱不满的叹道:“行了我的好妹妹!你能把对容昭的心思拿出一半儿来给你哥哥我,我也就知足了!” “哥哥,你不知道的,其实容昭很可怜的……他真的很可怜的!今天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是极大的打击,所有人都指责他,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祸害,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苦楚……”顾明轩说着,眼睛里又含了眼泪。 顾忱跺脚道:“啧!你有完没完?你再啰嗦,我真不管他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走了。你记得好好照顾容昭啊!”顾明轩这才止住了唠叨,钻进了马车。 顾忱看着马车远去,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回去,先吩咐家人去煮了一碗细面送过来给容昭。 容昭一点胃口都没有,只呆呆的看了一眼顾忱便又低下头去。 顾忱在容昭的身边坐下来,叹了口气劝道:“容世子,今天这事儿我知道不怪你,睿王和安平公主兄妹两个都挺鲁莽的,你只是夹在中间受气罢了。这事儿陛下肯定不会怪罪你的,你也别多想了。这大冷的天,还是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吧。” 容昭摇了摇头,哑声说道:“多谢顾兄,我实在是吃不下去。” 顾忱听了这话也不勉强,抬手拍拍容昭的肩膀,说道:“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听了或许会好受些。” 容昭茫然的看着顾忱,实在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还有什么好消息。 顾忱笑了笑,说道:“刚刚得到消息,淑妃娘娘生了个小皇子,虽然过程艰难,但也算是母子平安。你大可放心了。” 容昭听了这话,果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双手合十抵在眉心,低低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好了,现在可以吃点东西了吧?”顾忱又把鸡蛋细面送到容昭面前,“你可不知道我那宝贝妹妹临走的时候有多不放心。你就算是看在她一片真心牵挂你的份上,好歹吃两口吧。” “明轩姑娘带我一片赤诚,我容昭这辈子都不敢忘怀。”容昭叹了口气,接过顾忱手里的面。 “这叫什么话?难道我对你就不够朋友?”顾忱不满的嗔道。 容昭苦笑道:“顾兄义薄云天,容昭心里自然是感激万分。” “好了,别这么多废话了!你感激不感激的以后再说,先把这碗面吃了吧。”顾忱笑道。 容昭笑了笑没再废话,开始埋头吃面。 * 容悦用尽全部的力气把腹中孩子生下来,一口气昏睡了将近十个时辰才醒过来,睁开眼睛看见身边眼睛红肿的母亲,立刻问:“母亲,昭儿怎么样?” 叶氏摇头叹道:“不知道。听说是顾家公子把他带出宫去了。” “绿云。”容悦虚弱的叫了一声。 绿云忙上前来应道:“奴婢在,娘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第124节 “去叫陈存孝快些出去打听一下昭儿的境况。”容悦说道。 “是,奴婢这就去。”绿云答应着出去。 “你醒过来都不问问自己的孩子,先想着那个逆子。”叶氏不满的瞥了容悦一眼,又转身吩咐奶娘:“快把小皇子抱过来给娘娘看看。” 容悦无奈的苦笑:“当时生下来时已经隐约听见母亲说是个小皇子了,只是心里一直记挂着昭儿。母亲也该为他担心才是,他毕竟也是你的骨肉。” “我一直都在说不要跟睿王走的那么近!可他就是不听!好像我这个亲娘要害他似的!如今可倒好了?事情闹成了这样,可怎么收场!昨天你生了个小皇子,陈公公去给陛下报喜,据说陛下连一句好听的话都没说,更没有来看你的意思,连带着小皇子都不得皇上欢心了!都是他闹的!”叶氏愤愤的说道。 “母亲!”容悦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这事儿能怪昭儿吗?这明明是安平公主和睿王两兄妹之间的矛盾,昭儿不过是夹在他们两个中间白白的当炮灰罢了!” “唉!早知道这样,就不让他随你来京城了!”叶氏无奈的长叹。 容悦嘲讽一笑,叹道:“母亲这话说错了,若不是昭儿随我来京城,我连这皇宫的门都进不了,便早就魂归故乡了。” “不许胡说。”叶氏忙阻止了女儿的话。 容悦终究忍不住心中的不平,冷笑问:“母亲,你现在不指望着昭儿为你争荣华富贵了?” “你这叫什么话?”叶氏瞪着容悦。 “母亲,昭儿若是出什么事,你与我都不会好过。所以,为今之计还是想办法解决他的麻烦才是最重要的。”容悦说道。 “罢了,这事儿你就别管了,过了今日你安稳了,我就出宫去寻他。这次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彻底解决了才行。”叶氏看着熟睡的小婴儿,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怜小皇子,白白的受了这件事情的带累,这会儿工夫还没见到父皇呢。” “他是皇上的儿子,皇上这几天在气头上不见他,但血浓于水,总归还是会疼他的,母亲何必计较这一时的恩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解昭儿之困吧。”容悦皱眉叹道。 叶氏听女儿一味的顾忌儿子,也不好再怎么样,只劝道:“罢了,你刚生了孩子,身体虚弱,就不要为这些事情操心了。好生养着要紧。” 关于赵沐,赵湄和容昭三人之间闹出的丑事,皇上一直缄默不语。叶氏在容悦的凝翠宫伺候了三日之后出宫去,方才知道睿王告病,睿王府谢绝一切宾客往来。于是只得先回叶慎之家细细打算。 虽然是宫中之事,但叶慎之却早就听见了风言风语,因见叶氏脸色阴沉便知道那些传言非虚。但他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往枪口上撞,只把叶氏请进内宅,好吃好喝好伺候,只等这个堂妹先开口说话。 叶氏沉思良久,方问叶慎之:“兄长可与顾家有来往吗?” “夫人是说的翰林大学士顾大人府上吗?”叶慎之问。 “正是。”叶氏说着,又悠悠的叹了口气,“昭儿那孩子跟顾家公子在一起,据说是住在他们家别院去了。我得去找他。” “我跟顾家的公子没什么往来,倒是跟他家的二管家顾谦还算熟悉,要不我去找找顾谦?”叶慎之问。 “也好,有劳兄长了。”叶氏客气的说道,“我必须尽快找到昭儿,这件事情拖得越久越是麻烦。” 叶慎之忙道:“行,夫人先别着急,我这就去找顾谦。” 作为一个生意人,叶慎之无疑是成功的,在这长京城里他的人脉可谓极广。找到顾谦之后很顺利的跟顾家搭上了线,接着,顾夫人便派了马车接了叶氏直接把她送到城外自家的别院去见容昭。 这两日,容昭的心里一直乱糟糟的,尽管有顾忱陪着他还不至于失了分寸,但也只是呆呆的不说不笑,只是闷不做声的坐在榻上。顾忱给他吃的他就吃,吃饱了就靠在炕橱上睡,顾忱跟他说什么他都不吭声。 他一直在等叶氏到来。 ------题外话------ 月票月票月票 木有月票不想码字,呜呜…… ☆、第五十五回,决裂 其实从赵湄站起身来向皇上请求赐婚的那一刻起,一直到皇上掀了桌子扬长而去为止,容昭便一直关注着叶氏的神情。他甚至并不在乎赵湄说了什么,更不在乎赵沐起身打乱了赵湄的好事,连同他发现姐姐容悦裙子下的血也是从叶氏惊慌的眼神中。 当他看见叶氏看自己的时候眼中尽是责备之色时,他的心就像是坠入了万丈冰渊,那种彻骨的冷无法形容。 后来顾明轩找到自己并把自己带出皇宫送到这桃花别院里,又央求了顾忱日夜相伴。容昭冷冰的心总算是得到一丝温暖,然而在这之余他更加固执的想知道自己的母亲——那个曾经把生死荣辱都赌在自己身上的骨肉至亲此时此刻是怎么想?会怎么做?所以这两天的时间里他一直闷声不语,便是在心里一遍一遍的演绎着叶氏出现时的情景。 “惜之,你母亲来了。”顾忱走到容昭跟前,小声说道。 站在顾忱身后的叶氏听到这话,忍不住全身一震——顾忱居然叫容昭为‘惜之’? 容昭倒是对顾忱这样叫自己早就习惯了,自从赵沐在国子监给自己取了这样一个表字之后,顾忱,谢宜还有徐坚等人便一直这样叫自己,他早就没什么感觉了。 “顾兄,我想跟母亲单独说会儿话。”容昭依然坐在暖炕上,抬头看着顾忱。 “好。”顾忱看着容昭布满血丝的眼睛,轻声叹了口气,又不放心的劝着叶氏:“他这两天都没合眼,夫人有话要好好说。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多谢顾公子。”叶氏依然不忘跟顾忱客气。 “夫人不必客气。”顾忱点了点头,又看了容昭一眼转身出去了。 叶氏看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容昭,先是长叹一口气,然后上前去坐在暖炕边上,说道:“昭儿,你跟我回西凉去吧。” 容昭听了这话颇为意外,忍不住抬眼看着叶氏。 “这京城乃是非之地,我们就不要在此多家逗留了。你跟娘回西凉去,那里天高皇帝远,倒是可以活得自在一些。”叶氏叹道。 “回到西凉城就真的能活得自在吗?你能放得下这上京城的富贵荣华?你能放得下姐姐?”容昭反问。 “这富贵荣华之下是多少尔虞我诈为娘又岂能不知?其实我早就累了,无非是放不下你跟你姐姐罢了。如今你姐姐有了皇子,在后宫之中至少可有立足之地。现如今为娘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叶氏说道。 容昭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一时别开视线,倔强的说道:“我不回西凉。我好不容易从那个地方出来了,我要过我自己想要的日子,绝不回去。” “你这孩子,你为何非要跟为娘作对呢?我说往东,你偏要往西……是,那件事情是为娘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是为娘不对。可你如今经历了一翻风雨也应该明白,为娘也是迫不得已啊!若不如此,你我母子恐怕早就化为一抔黄土了!”叶氏说着,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你的苦楚我知道。”容昭缓缓地闭了闭眼睛,咬牙坚持道,“但我就是不想回西凉去了。如今姐姐已经成了皇妃,你也算是有了依靠。有没有我这个给你添乱的儿子已经不重要了。你若是能念在这十多年我为你不男不女苦苦支撑的份上,就放我离开吧。” “你……你这孩子!你要去哪里?”叶氏惊骇的看着容昭,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天大地大,自有我的去处。我最担心的原本是姐姐,但现在姐姐身边有你在,又有小皇子。想来应该可保一生平安了。而我只想清清静静的一个人。”容昭说道。 “不行!”叶氏断然道,“我不准许!” “你为什么不准许?”容昭悲凉的看着叶氏,不管怎么说,自己这具身体跟眼前这个妇人也是血肉相连的母子,他怎么也搞不懂为什么同样是母子,别人的母亲可以对孩子付出一切,而自己这个母亲却一直想在自己的身上得到一切…… “你现在还是靖西候世子的身份,你的一举一动都牵扯到整个靖西候府。你的父亲也不会准许你这样做的。”叶氏皱眉说道。 “呵!”容昭忍不住笑着撇开了脸,看着精致的雕花窗棂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又转回头来看着叶氏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愿上一道奏折,请求陛下削去我这个世子的名头。反正你现在有了一个女儿做皇妃,大概也不需要一个世子了。” 叶氏一听这话立刻变了颜色,忙道:“不许你胡闹!你就算不顾及我,也要顾及你的姐姐!” “姐姐啊……”容昭想起容悦,想起跪在皇上脚边的容悦以及秋香色裙子下面慢慢渗出来的血渍,顿觉一阵阵心疼。 看容昭的神色,叶氏知道他心软了,于是劝道:“昭儿啊!人生有些事情是逃不掉的。即便你去江南游玩又怎么样?难道你能真的撇开这里的一切?真的能撇开容家?昭儿,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在这上京城生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难道你还没看懂这个世道吗?” 容昭知道叶氏说的是事实,在这样的世道之中,他不可能撇开这里的一切真正潇洒的浪迹天涯,更何况刚刚一想到真的离开,他的心里立刻闪出赵沐的脸,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盯着自己看,仿佛有说不完的情深。虽然就如今这种状况,他真的是谁都不想见,谁都不想理会,但真正要离开,他肚子里的那股勇气只怕还不够。于是轻叹一声,无奈的说道:“你且容我安静几天吧,我要好好地想一想。” “你要继续住在这里吗?”叶氏问。 “不然呢?跟你去叶慎之家?”容昭反问。 “好吧,顾家的别院的确比你堂舅家更清净,更适合现在的你居住。不过这里毕竟是朋友家,也不适合长久居住。你若是不想跟我回西凉,我会在京城里买一座宅子给你。别忘了你是我容家的男人,你要鼎立门楣,不要一直依附在别人家。” “容家的男人……”容昭低声呢喃着这五个字,唇角弯起嘲讽的笑。 叶氏伸手去摸了摸容昭的脸颊,然后按在他单薄的肩膀上,沉声说道:“是,容家的男人。” 容昭冷笑一声没再说话。叶氏则定定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叶氏一走,容昭就立刻起身去找顾忱,刚走到前院会客厅后面的廊檐下,便听见了争吵声。 “安平公主,这里是我顾家的私宅,即便你贵为公主,没有陛下的旨意也不能私闯。还请你的人都到外面去候着。”顾忱一番往日的温润谦和,声音里压着火气。 赵湄的火气更大,高声嚷道:“顾忱,你把容昭交出来,我的人便都撤出去。” “安平公主,你凭什么以这种方式来找容昭?容昭一不是囚犯,二不是你的什么人。请恕在下实难从命。”顾忱冷声说道。 赵湄不依不饶的说道:“顾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妹妹也喜欢容昭。否则那天你们兄妹不会着急把容昭带出宫……好了,不要这么多废话!你赶紧把容昭交出来!” “安平公主。”容昭推开会客厅的后门进去,冰冷的声音夹裹寒烈的冷风。 “容昭!”赵湄看见容昭立刻转身跑过来,抓住容昭的手上下左右仔细的打量着他,皱眉叹道:“你怎么这么憔悴啊!” “你说呢?”容昭用力把手从赵湄的手里挣脱出来,“容昭现在尴尬的处境,还不都是摆公主所赐吗?” “这不怪我!是三皇兄……”赵湄皱眉辩解。 容昭不等她说完便冷声打断:“公主!若不是你忽然求皇上赐婚,睿王怎么可能横生枝节呢?” “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啊!”赵湄瞪着大眼睛认真的说道。 “是,我知道你真心喜欢我。所以我谢谢你。”容昭也极其认真的看着赵湄,不等她说话又继续说道:“但是安平公主你知道吗?你的喜欢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因为我不喜欢你,一生很长,我不想娶一个我不喜欢的女子煎熬一生。”容昭专门用了“煎熬”两个字,让赵湄听得变了脸色。 “容昭,跟我在一起,你会觉得煎熬?!”赵湄不可思议的看着容昭,“我……我怎么,之前我们在一起相处不是很快乐吗?!难道你跟三皇兄在一起就是幸福吗?!” “我跟谁在一起幸不幸福那是我的事情。我只知道我的余生不愿与你一起过。而且,你再强,也只是个女子。一个女子应该嫁给一个喜欢自己的男子才会幸福,否则即便你是公主,也不会开心快乐。安平公主,如果之前臣跟你之间的那些玩笑让你产生了误会,臣在这里向你道歉。”容昭说完,把袍角一撩直接跪在赵湄的跟前。 赵湄惶然往后退了两步,低头看着跪在脚下的容昭,忽然间发现这个人真的很瘦,那消瘦的肩膀似乎一压就会断,让人心疼。 一直旁观的顾忱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跪在地上以额触地的容昭让他不忍心再看。 赵湄缓缓弯腰想要扶起容昭,但最终还是放弃,嘤咛一声哭着转身一路跑了。 跪在地上的容昭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缓缓地伏在地上。 “容昭!快起来。”顾忱忙上前去把容昭拉了起来。 容昭借助顾忱的力量起身后,朝着顾忱一拱手:“多谢顾兄。” “安平公主这边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幺蛾子了。只是睿王那边你要怎么办呢?霍云昨天就来过了,若不是我再三保证,他肯定是不会走的。”顾忱无奈的苦笑着。 “劳烦顾兄一件事。”容昭拱手说道。 顾忱叹道:“都到了今天这种状况,你还跟我客气什么?我家小妹视你为知己,就算是为了她,我也会护你周全的,所以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就是了。” “我想请你把留在睿王府里我的几个丫鬟随从接出来。睿王那边,也请你帮我去说一声,暂时我不想回去住,理由么,自然是我不想成为漩涡的中心。我想睿王应该会理解我的心情,不会阻拦。”容昭说。 “好,我这就派人去睿王府。”顾忱应道。 “多谢顾兄。”容昭再次对顾忱躬身一礼。 “嗳,真的不必客气。”顾忱一把抬住容昭的手臂。 * 称病闭门谢客的赵沐其实一直没闲着,他先是安排霍云去顾家的别院里探视容昭,知道顾忱在照顾容昭之后又秘密见了从西北请来的老先生谢纶和他的舅父萧正时,在确定皇上已经批复了由萧正时上奏的恢复科举取士的制度之后方松了一口气,另外,他还让宋嬷嬷去暗中调查赵湄为何会忽然想起在皇后的寿宴上请求皇上赐婚。 而赵沐派宋嬷嬷去用心调查的事情,顾明轩早就弄明白了。 萧府,萧云欣的闺房里。 顾明轩一进门就把萧云欣的丫鬟婆子都赶了出去。 “明轩,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萧云欣纳闷的看着顾明轩。 第125节 “云欣,我问你。那天在宫中暖香阁外,你跟安平公主躲在角落里悄悄地说什么?”顾明轩冷着脸问萧云欣。 “何曾说什么?不过是说几句闲话罢了。”萧云欣躲开顾明轩的目光,说道。 “云欣,你在我面前连说真话的勇气都没有了吗?”顾明轩转过去对着萧云欣,继续对视她的目光。 “明轩,你今天来我家就是要问这么无聊的事情吗?”萧云欣皱眉问。 “我问你,赵湄会向皇上求赐婚要嫁给容昭,是不是你给她出的主意?”顾明轩问。 “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萧云欣再次心虚的转身。 “萧云欣!”顾明轩的声音拔高了三度,“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怎么了?!你喜欢容昭怎么不去争取?我只是把他从睿王哥哥的身边赶走而已,我有什么错?!”萧云欣被顾明轩激怒。 “你看看你出的好主意!所有的人都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了牵连!现在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顾明轩质问道。 “是的!”萧云欣生气的拍着自己的心口,“我就是这么恶毒,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你喜欢容昭我知道,我没你那么高风亮节,为了喜欢的人可以不顾自己的感受去成全别人,我就是要想办法把他从表哥身边赶走,你又能把我怎样?!” 顾明轩往后退了两步,鄙夷的看着萧云欣,冷笑道:“是,我不能把你怎么样。最多以后我们再不往来罢了!”说完,她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你们都向着容昭,你们都喜欢他!一个个都护着他!你们谁把我当朋友?谁懂我的感受……我跟表哥青梅竹马,我才应该是他的王妃……呜呜……”萧云欣哭着蹲在地上。 * 睿王府,修远堂。 赵沐靠在自己日常看书的榻上,手里握着一卷书却没心思看,只是愣愣的看着窗外。 “王爷。”宋嬷嬷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的托盘上放着一只小巧玲珑的南瓜盅。 “什么事。”赵沐淡淡的问。 “顾公子派人来接梅若姑娘等人去桃花涧别院服侍容公子。”宋嬷嬷小声说道。 “去吧。”赵沐点了点头,他知道以容昭的脾气暂时是不会回睿王府住的,于是又吩咐宋嬷嬷:“你去蘅院帮他们收拾一下,把他惯用的东西都送过去。” “是。”宋嬷嬷应了一声,立在原地并没走。 “还有什么事?”赵沐问。 “奴才已经查明白安平公主为何会在皇后寿宴上请皇上赐婚了。” “说。” “是萧姑娘临时给她出了这个主意,萧姑娘的意思自然是希望容昭跟安平公主的婚事定下来,她跟王爷的事情就可以定下来了……” “愚蠢!”赵沐忽然抬手把那只精致的南瓜小盅给推翻在地上。小盅里的黑芝麻糊泼在了地毯上,散发出淡淡的清甜香。 “王爷息怒。”宋嬷嬷忙深深地福身。 赵沐气得变了脸色,然而事情已经发生,再多说什么都没用了。 “好了,你去蘅院帮梅若收拾东西吧。”赵沐不耐烦的摆摆手,此时此刻他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呆着。 “是。”宋嬷嬷不敢多说,忙应了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南瓜小盅,又朝着赵沐欠了欠身,默默地出去了。 ------题外话------ 亲爱滴们,我一直想爆发的!可是总觉得满身的力气使不出来啊啊啊啊啊! 每次看月票都觉得心拔凉拔凉的! 呜呜呜…… ☆、第五十六回,誓言 赵沐一个人靠在榻上,窗棂里透进来的缕缕微光笼罩在他周围,空气里的细小微尘上上下下,犹如他的心情。 萧云欣的事情原本不是什么大事,然而却因为萧正时这层关系让他无法下手。然而她肆意妄为到了今天这种地步,如果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就太对不起容昭了。 “来人。”赵沐轻轻地叫了一声。 “属下在。”一个护卫应声而入。 赵沐抬头看了一眼来人,知道这是自己府中的影卫,平时只负责在暗中保护自己的安全,极少在外面露面。 “去给本王办件事情。”赵沐说着,朝影卫摆了摆手。 “是。”影卫答应着,躬身上前来。 赵沐低声吩咐了影卫一番话,然后轻声说道:“去吧。” “是,王爷放心。”影卫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赵沐看着影卫消失在门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思念——他想容昭了。 这种想法一开始并不强烈,然而他脑海里一旦浮现容昭的容颜,那种思念便骤然强烈起来,强烈到他想立刻马上看见他,片刻都不能等。 赵沐自从懂事起,他的母妃就给他最严格的教导,在他甚至还不能正确理解冷静的意思的年纪,德妃就训诫他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务必冷静,不能冲动,要有“猝然临之而不惊”的镇定,也要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 然而今日此时,他的心里有一个疯狂的声音在呐喊,他不想再冷静,不想在做那个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岿然不动的睿王,他只想做一个普通的人,只想马上见到他。 “王爷,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梅若姑娘来跟您告别。”门外传来宋嬷嬷的声音。 “进来吧。”赵沐收拾起心思坐直了身子。 其实这两天梅若一直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睿王府去找容昭,只是她也知道睿王这两天心情极差,又听说容昭在顾家的别院住着有顾公子照顾,所以安耐着心里的着急没敢来打扰赵沐。今日宋嬷嬷来说王爷要送她们去服侍容昭,这几个姑娘们就立刻收拾自己随身用的东西大包袱装箱子,没多会儿工夫就收拾妥当了。 容昭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恭谨的磕头拜谢的梅若以及她身后的八个戎装丫鬟,说道:“你们都收拾好了?” “回王爷,奴婢们已经收拾好了。”梅若回道。 “你们公子只是暂时离开,一些笨重的东西都不必收拾了。” “是。”梅若不敢说她其实已经把除了地下库房之外的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赵沐满意的点了点头,起身说道:“好,那走吧。” 梅若一怔,忍不住问:“王爷也要去?” “去看看才能放心。”赵沐喃喃的说道。 宋嬷嬷想要劝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上前两步说道:“奴才侍奉王爷更衣。” 虽然并不需要避讳什么,但宋嬷嬷觉得睿王在这个时候去看容昭还是要低调一些好,所以宋嬷嬷去找了一件鸦青色的黒貂风毛羽缎斗篷来给赵沐罩在身上,又把风帽拉起来罩住了他的脸。 * 容昭没想到赵沐会如此懂事,没有任何难为就让梅若等人小包袱大箱子的搬出了睿王府,那七八辆大车浩浩荡荡从睿王府出来一路往南出城门,被沿街的百姓看到,从不缺少故事的上京城里又多了一段睿王忍痛割爱或者幡然悔悟把靖西候世子赶出睿王府的故事。然而这样也挺好的,至少要比睿王跟靖西候世子玩断袖更好些。 梅若远远地就看见容昭裹着一袭银灰色的斗篷站在一棵嫣红的枫树下,看着雾气氤氲的溪水,忙紧走两步上前去,深深一福并喊了一声:“公子,奴婢来了!” “若儿。”容昭回头看见梅若,嘴角的那一抹微笑还没展开便看见随后走来的赵沐,一时神情僵住。 “容昭。”赵沐走到容昭面前站定脚步,看着心中日夜萦绕挥之不去的面孔清瘦了许多,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问:“你还好吗?” 容昭忍不住想要反唇相讥,然而还是没忍心,先对梅若摆了摆手,方朝着赵沐淡然一笑,说道:“还好吧。你看上去憔悴了好多。” 赵沐也是准备好了容昭嘲讽自己两句的,毕竟这是他一贯的风格,张嘴都是些刻薄话,心却比谁都敏感,所以他那一句‘你憔悴了好多’一下子击碎了赵沐心理上的最后一层薄壳,让他忘乎所以的上前两步一把把容昭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容昭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然而还是没有挣扎,只任凭他抱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 嫣红的枫叶随着寒风飘飘扬扬的落下来,宛如蝴蝶蹁跹起舞。站在不远处的顾忱见这两个人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背过身去。 不过,容昭也没有沉默太久,毕竟这里是顾家的别院,而且两个人现在的处境以及要面临的状况也不容许他们有更多的宣泄。于是容昭从赵沐的怀里挣脱出来,闷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赵沐伸手握住容昭的手,极其贪恋来自他掌心的那一抹温度。 容昭看了看周围却不见一个人影,但还是知道暗处里肯定有人在盯着这边的动静,于是挣开他的手说道:“不要站在这里了。” 赵沐随着容昭穿过一片嫣红的枫林,进到拙朴的木屋里。木屋铺着厚厚的木板,低低的窗户有霞光映照进来,驱走了初冬的寒冷,入目尽是一片暖色。 “坐。”容昭指了指窗下的软席,自己则转身坐在了对面。 赵沐先环顾了屋里的陈设之后,才满意的坐下来,微笑道:“顾忱的品味不错,这屋子收拾的挺好。” “还有心情品评屋子的陈设,看来王爷是真的没事。”容昭说着,把小茶桌上的银銚子放在红泥小炉上开始烧水。 “容昭,你怪我吗?”赵沐安静的看着容昭。 容昭轻笑反问:“怪你有用吗?” “没用。怪不怪的反正我已经说了。”赵沐看着容昭笑,顿时觉得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烟消云散了。 “比起娶公主做驸马来说,这个结果已经好了百倍。”容昭听着银銚子里的水声静等着水开。 “你这样说,让我觉得很……雀跃。”赵沐身子前倾,紧紧地盯着容昭。 “打住。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容昭伸手挡住赵沐的目光。 “怎么?”赵沐微笑。 “好像是一直饿狼一样,被你看得瘆得慌。”容昭扁了扁嘴巴。 “呵呵……”赵沐发自内心的笑了。 梅若从外面进来,双手奉上一个锡纸圆饼状的包,恭敬地说道:“公子,茶。” “嗯。”容昭接过来放在手边。 静候了片刻,银銚子里的水渐渐地滚开了,容昭才把锡纸打开,取茶入荷,取开水,洗茶,泡茶。 赵沐看着他随意却优雅的动作,忍不住微笑:“你泡茶也跟别人不一样。” “你们那种弄一撮茶叶放到盖碗里,喝不喝都是一杯水的做法只能是解渴,没有茶道精神。”容昭说着,把手中一只小巧的青瓷茶盏双手递到赵沐的面前,“这是梅若按照我的制茶方法做的老普洱,你尝尝。” 赵沐接过茶来先闻茶香,然后轻轻地啜了半口含在舌尖,缓缓地咽下去。 “如何?”容昭也给自己斟了一盏茶满满的品。 “跟之前喝过的茶都不一样。” “十年的普洱老茶,只怕你王府里也找不出一块来。”容昭轻笑道。 赵沐摇头道:“你藏私。” “那又怎样?”容昭斜了赵沐一眼。 “不怎样。”赵沐无奈一笑。 三杯茶后,容昭催促道:“时候不早了,王爷该回了。” 第126节 “怎么,连顿晚饭都不留吗?”赵沐失望的问。 “毕竟是客居之身,不好擅自留客。”容昭开始打官腔赶人。 “你不说我还忘了,其实我在二十里之外也有一座山庄,你不如……” “不必了。其实这里我也住不久的。” “此话怎讲?”赵沐的笑容立刻收了起来。 “昨日我母亲来过了,她的意思大概会在上京城置办自己的宅子。” 赵沐点了点头,说道:“嗯,这样也好。堂堂靖西候府也应该在京都有一份自己的产业的。你有什么看法?有没有看上的宅子或者园子什么的?或者,我叫人拿一些空宅子的图来给你看看?” 容昭摇头道:“不必了,反正我没钱,所以买什么样的宅子我也不想去操心。” “钱不是问题。”赵沐忙道。 “不。你的钱我不能用。” “你跟我要这么客气吗?” “我觉得还是客气一点的好。” “真是……” “买宅子不是我的意思,所以我不会操心更不会因此拿你的银子。” “好,那就这样吧。” “嗯,王爷请回吧。非常时期,各自保重。”容昭说着,率先起身站了起来。 赵沐见他送客的样子,也只好起身说道:“你也是。借这个机会好好地休息一下,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 “你自己捅出来的娄子自己收拾吧。”容昭说着,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赵沐看见往日那个肆意张扬狂妄不羁的容昭又回来了,一颗心也便安放进了肚子里,微笑着点了点头,把斗篷的风帽拉起来盖住头脸,抬脚走了。 从桃花涧回城,赵沐以为容昭会在顾家别院安静的住些日子,却没想到第二天他就带着梅若等一干丫鬟以及容盛走了。赵沐把顾忱叫到王府来问,顾忱说他嫌别院闷,去江南散心去了。 赵沐听了无奈的叹道:“出去散散心也好。只是江南那么大,他有没有说去哪里?” 顾忱一拱手,说道:“回王爷,他没说。只是臣猜测他短期内定然是不想回京,所以在他的行李中悄悄地塞了不少银票。” “嗯,回头让宋嬷嬷把银票拿给你。”赵沐满意的点了点头。 “多谢王爷。”顾忱本来也没想替睿王府出这份钱。 “国子监那边这几日怎么样?本王让你去安排的事情办的如何了?”赵沐又问。 顾家因为顾明轩和顾忱跟容昭特别交好的缘故,受到赵沐特别的看重,现在的顾忱已经开始直接跟赵沐对话了。 “回王爷,国子监一切正常,自从陛下宣布明年春天恢复科举取士的制度之后,又来了好些世家子弟。虽然那些人并不是真正的想要学习圣学,但至少他们已经意识到想要入朝为官的话,要么上战场杀敌建立军功,要么入国子监读书参加贡院的科考。之前那种靠亲缘关系家族举荐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顾忱朗声说着,又朝着赵沐深施一礼,“臣说句发自肺腑的话,臣为天下读书人感谢王爷为之做出的努力。” 赵沐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这是本王的夙愿,虽然父皇已经颁布了谕旨,但明年的科考我们还是不能太乐观。毕竟肃王还在,公孙氏的余热还没有散尽,总会有那么一些人想要投机取巧。” “是,王爷的意思臣明白。”顾忱应道。 赵沐点了点头,刚要说什么,便见萧云欣手里端着个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是两盏茶。 “你怎么来了?”赵沐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云欣刚得了一盒好茶,所以特意送来给表哥尝尝。”萧云欣说着,又朝着顾忱点了点头,端着托盘上前来。 顾忱忙拱手道:“王爷若是没什么事,忱先告退了。” “等等,你先不要走。”赵沐说道。 “是。”顾忱自然不能公然违背赵沐的意愿,然而也知道继续待在这里没什么好事儿。 “顾公子,尝尝这茶。”萧云欣很是客气的把茶盏送到顾忱的面前。 顾忱忙拱手道:“多谢萧姑娘。” 赵沐面无表情的看着萧云欣把茶盏双手奉到自己面前,却并不抬手去接。 “表哥,喝茶呀。”萧云欣努力笑出自己最美的样子。 “茶,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香。在不需要的时候,它只是一杯水。”赵沐平静的说道。 “……”萧云欣愕然的看着赵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里是王府,先有国,才有家。这个萧大人和夫人有没有教过你?”赵沐又问。 “……是,王爷。”萧云欣忙低下头去认错,“是云欣莽撞了。” “莽撞?仅仅是莽撞吗?”赵沐的脸色登时变了,冷声问道:“你知不知道刚才本王在跟顾公子说很重要的事情?你就这样不声不响的闯进来,难道这就是萧氏门楣里教养出来的名媛闺秀吗?” 萧云欣被质问的往后退了两步,错愕的看着赵沐,问道“王爷,云欣是哪里惹到你了吗?如果这茶你不喜欢,那我撤下去就是了,你又何必如此咄咄相逼?” 原本,顾忱是要给萧云欣一个台阶下的,然而赵沐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忽然抬手把茶盏推到地上,冷声说道:“以后我的王府之中不许你随意进入,这修远堂更不许你随便靠近。出去吧。” 这两句话对萧云欣来说不仅仅是打脸,简直是要命了,一时间她也忘了女子该有的矜持,更忘了礼节礼数,忽的一下子站起来问:“为什么?!” “因为对于本王来说,你是外人。”赵沐淡淡的说道。 “不!”萧云欣怒喊一声扑上来,隔着炕桌抓住赵沐的手,竭嘶底里的说道:“表哥!不,不,王爷,我是你表妹,我父亲是你舅舅,你母妃是我姑母,我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表兄妹啊!” “那又怎样?”赵沐用力甩手把萧云欣甩开。 “我们是青梅竹马,我们有婚约在先啊!”萧云欣竭嘶底里的喊道。 赵沐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袖,朗声说道:“本王与你没有婚约。今日顾忱在这里,本王便对天起一个誓——我赵沐今生今世都不会娶萧氏云欣为妻。若有违此誓,必遭天谴。” “王爷?!”这下连顾忱都沉不住气了。 “难道本王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赵沐冷冷的看着萧云欣。 “啊——”萧云欣跟疯了一样张着双手尖叫起来。 “王爷?”门外的侍卫忙进来探视是什么情况。 “王爷,没事吧?”连宋嬷嬷都忍不住进来询问。 赵沐指着萧云欣冷冷的说道:“把她带出去。以后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她进王府大门一步!” “是。”宋嬷嬷不敢多说,忙上前去抓起萧云欣的胳膊想要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并劝道:“姑娘,老奴扶您下去吧……” 萧云欣却猛地反手一记耳光抽在宋嬷嬷的脸上:“你是什么东西,也敢随便碰本姑娘!” “宋嬷嬷不仅是本王的奶娘,更是母妃的干妹妹。连本王平日都尊她敬她如长辈,你又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对她动手!”赵沐怒声叱道:“霍云!把这个疯女子给本王叉出去!” “赵沐!我跟你没完!”萧云欣在被霍云和另外一个护卫拉出去的时候,大声喊着。 顾忱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从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原本他还为容昭感到不值,如今却被赵沐这种独特的方式给逆转了心中的不平。 ------题外话------ 沐沐这样做,亲爱滴们满意吗? 满意要给票哦! ☆、第五十七回,再作打算 萧云欣从睿王府回到家里,便疯了一样砸碎了自己屋里的所有东西,并把丫鬟婆子们都赶了出去,自己把房门闩好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萧正时夫人王氏问询赶来时只见一群丫鬟婆子都站在廊檐下,贴身服饰的隔着门在劝,那些粗使的都挤在角落里瑟缩着窃窃私语。看见她来了,一个个都忙转身跪在地上磕头。 “怎么回事?云欣不是去了睿王府吗?”王氏皱眉问萧云欣的贴身丫鬟。 “回夫人,奴婢该死。姑娘去给王爷送茶,在里面说了没两句话就吵了起来,然后霍云就把姑娘从屋里拉出……送出来了。然后姑娘就哭了一路回来……”萧云欣的贴身丫鬟当时一直在门口守着,赵沐说什么她听得清清楚楚,只是此时不敢跟夫人说出来而已。 王氏也是个聪明人,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她跟睿王那点事儿也都看在眼里,于是叹了口气说道:“去,叫姑娘把房门打开。” “是。”婢女忙答应着转身去敲门。 靠在门槛上抱头哭泣的萧云欣已经听见自己母亲说话的声音,但是她就是任性的假装听不见,连丫鬟上前来叩门也不理会。 王氏见丫鬟敲了半天也不见动静,便上前去一把推开丫鬟,朝着屋里高声喝道:“云欣!开门!” 萧云欣到底是不敢忤逆自己的母亲,遂一边抹泪一边起身把门闩拿掉。 王氏推开门看见哭的凄凄惨惨的女儿,顶在心头的那股火气化为更多的心疼,皱眉上前盯着萧云欣看了半晌,方叹道:“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哪里还像是萧家的女儿!” “母亲!”萧云欣看见自己的娘,一时心酸委屈倍增,不顾一切的冲进了王氏的怀里。 王氏看了一眼满屋子的狼藉,皱眉吩咐身旁的丫鬟:“你们还冷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把这里收拾了!” 旁边的人忙应了一声四散开来收拾,王氏看了看这里实在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便拉了萧云欣的手说道:“好了!别哭了,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去母亲房里细说。” 王氏带着女儿回了自己的卧房,先吩咐旁边的丫鬟:“去打水来服侍姑娘梳洗。” “娘……”萧云欣拉着王氏的衣袖低头撒娇。 “好了!不管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先把自己收拾利索了再说!身为女子,容貌不端成何体统。”王氏皱眉道。 萧云欣不再多说,转身去坐下来由丫鬟服侍着重新净面,又把散乱的秀发重新梳理过,再换了身上皱巴巴的衣裳之后,心情也跟着平复下来。 “好了,现在你可以跟为娘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了。”王氏端着茶盏,缓缓地说道。 “娘,表兄……睿王今日居然当着顾公子的面对天发誓,说今生今世都不会娶我……”萧云欣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开始哭。 “他居然会发这样的誓?!”王氏错愕万分,“难道他不需要我萧王两家相助了吗?!” “娘!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他!”萧云欣趴在王氏的怀里哭道。 “好了!到了这个时候哭有什么用!”王氏心中一阵烦躁,把萧云欣从怀里推出来,皱眉道:“你把今天的事情详细的跟为娘说一说,还有,那天顾家那丫头来找你,你们两个也闹翻了脸,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也一并说清楚。” “娘,我……”萧云欣对于自己挑拨赵湄去求皇上赐婚的事情有些心虚,不敢说实话。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跟娘说?”王氏皱眉问。 萧云欣便吞吞吐吐的把跟顾明轩吵架的缘由都说了。 “唉!你这孩子!”王氏听完忍不住叹息摇头,“睿王只怕也是知道了这个原因,今日才会跟你撕破脸皮的!娘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那容昭是个男人,睿王再喜欢他,他也做不了睿王的正妃!你就忍些日子又如何?等到睿王娶你进府之后,那睿王府的内宅还不是你说了算?!即便睿王娶了你做正妃,那以后还有两个侧妃的位子呢,将来睿王若真的成了大事,那后宫之中又何止两个侧妃?再者,你看看这些世族之家,哪个男人没有几房妾侍?你如此没有容人之量将来可怎么入主正宫呢!” “母亲!我不是没有气量,只是那容昭实在是太可恶了!”萧云欣小声说道。 “他再怎么样也只是个男人啊!你挑拨赵湄去求陛下赐婚这事儿实在是太莽撞了!赵湄是皇后的人,若是容昭娶了她,以后便夹在简王和睿王之间左右摇摆。我们还怎么信任他?他还怎么做睿王的臂膀?”王氏苦口婆心的叹道。 “就他那种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人,也配做表哥的臂膀么?”萧云欣鄙夷的说道。 “你闭嘴!”王氏立刻绷起了脸色,厉声训诫道:“外面的事情,党派之争都是男人之间的大事!你一个姑娘家懂什么?就单单你给安平公主出主意这事儿若是叫你父亲知道了,至少要把你关在小佛堂一个月!还在这里胡说八道。” 第127节 萧云欣见母亲真的生气了,忙闭嘴,只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王氏到底是受不了女儿这般模样,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呀!就是遇事太急躁了!对于那容昭,母亲也叮嘱过你要多多拉拢,你怎么就……唉!罢了,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且好生在家里安静些日子。剩下的事情交给母亲吧。” “可是母亲……今日表哥当着顾忱的面发了毒誓……”萧云欣是真的以为自己没希望了才会发疯发狂,所以这会儿听母亲说这话,忙把心里最大的顾忌说了出来,“若是将来让他做违背誓言的事情,他又如何下的来这道台阶呢!” 王氏皱眉道:“发什么毒誓?不过都是误会而已。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你若是真的还想做瑞王妃,以后此事就绝不许再提。你最好让这事儿烂在肚子里!” 萧云欣忙应道:“噢,女儿知道了。” * 世人最重誓言,皆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对于赵沐当着顾忱发誓此生不娶萧云欣为妻的事情,萧正时听了自己的夫人一番话后,也十分的震惊和生气。 “之前睿王对老夫说过,云欣不适合做睿王妃。后来老夫仔细审视自己的女儿,也觉得她过于骄纵,性子不够柔和绵软,气量也不够大。可这些都可以提点教导,再过两年等她大两岁也许就好了。却没想到睿王因为容昭,居然立此等毒誓……这个容昭,果然是害人匪浅啊!”萧正时皱眉叹道。 “容昭的事情,是我们的女儿气量不够,这也怪不得旁人。只是即便如此,睿王也不该发这样的毒誓啊!他这么做,又把德妃娘娘怎么想?”王氏叹道。 “嗳!这事儿还得用心处理。”萧正时很是犯愁的说道。 “云欣这边,老爷不必操心。妾身自当严格教导——这孩子的确是让妾身给骄纵坏了,任性又娇气,受不得半点委屈。可是,王爷那边妾身就没办法了,还要老爷多多劝说。至于顾公子那边……不如交给珩儿去说说?” 萧正时想了想,说道:“珩儿跟顾忱之间的关系不如珣儿,这事儿还是交给珣儿去办吧。” “全凭老爷安排。”王氏忙道。 “至于娘娘那边……”萧正时沉吟了半晌,方无奈的说道,“过几日你寻个机会进宫去请安,顺便跟娘娘说一说吧。自从皇后寿宴上出了那档子事儿,睿王便一直在府中称病不出,也不进宫给娘娘请安,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听说那容昭已经离京出去游历了,再过几日等皇上气消了,这一场风波也该过去了。” “老爷说的是,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些小儿女之间的纠纠缠缠最是叫人头疼。那容昭离开一段时间也好,至少可以让睿王也冷静一下。”王氏说道。 “容昭这个人么,够聪明,手段也多。最重要的是他善于对付各种奇毒。即便此人不能为睿王所用,也千万不能得罪,若是他反水为简王或者肃王所用,那会对我们大大的不利啊!”萧正时忧心的说道。 “老爷放心,妾身明白。”王氏忙应道。 “简王那边的情形如何?”萧正时又问。 “昨日妾身回娘家去,刚好简王妃也回去了,虽然只说了几句闲话,但也可知简王如今依然是无心政事只求安逸。只不过是皇后娘娘对他寄予厚望罢了。”王氏轻笑道。 “皇后娘娘……呵呵。”萧正时心里早就不把皇后当回事儿了,周家已经覆灭,简王所依附的也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而已,皇上一直不喜欢后宫的女人过多的干预政事,所以他绝不可能把皇位传给一个依附在皇后羽翼之下的简王的。 * 却说容昭带着梅若等人以及盛穹离开京城之后一路不慌不忙的南行,遇到喜欢的客栈就住下,累了就歇两天再走,觉得不开心就继续赶路,直到找到一个好玩的地方再停下,有时候住舒适的客栈,有时候在庄户农家借宿,反正兜里揣着银子再加上一行人男的俊朗女的俏丽,再加上狗蛋儿等几个机灵小叫花子前面探路,倒也没有什么人为难他们。 算算日子已经离京半月,这日刚好又阴天,眼看要下雪,梅若便劝容昭:“公子,这里刚好是梧州县城,天气不好咱们就别急着赶路了,就此住下吧。” “行,反正出来就是散心的,在哪儿散心不是散哪?喜欢这里咱们就住下。”骑在马上的容昭放眼看着前面古旧的城门,又笑道:“这梧州是个什么地方?” 梅若笑道:“梧州属于南直隶省,虽然只是一个州县,但却富庶的很,既有水田也有旱田,哦,对了,因为这里挨家挨户都种梧桐树,所以叫梧州。这梧州往北距离上京城五百里,城东五里之外有码头,可通船至姑苏城。公子若是嫌骑马辛苦,明日咱们可雇一艘船南下。” “很好,终于不用骑马颠簸了。那咱们先找个干净的客栈住下再说吧。”容昭高兴的说道。 “紫姬姐姐送信来说梧州城内有个紫阳客栈可落脚。她前天已经到了这里,今天有事又出去了,差不多后天可回来。”梅若又道。 “行,那就紫阳客栈多住两天,等她来了咱们一起走。”容昭笑道。 紫阳客栈是江湖人喜欢落脚的地方,也有跟江湖门派有往来的商人会居住,正因如此,梧州官府之人因为不屑跟这些草寇商贾之流为伍,所以对这家客栈的管束也就没那么多。 然而这家客栈外面看上去不起眼,里面却另有洞天。因见容昭带着女眷,而且这些姑娘们一看就不是寻常女子,店伙计很有眼色的把他们引到了后面一所小院内。 “公子,这小院有北房三间,厅与卧房等各色用具都齐备,这被褥也是今年的新棉花做的,前儿日头好,我们掌柜的刚吩咐人拿出来晒过。还有左右耳房和西厢房可住仆从,你一行人住这个院子刚刚合适。”伙计殷勤地向容昭推荐。 “多少银子一天呢?”容昭环顾小院的布置,心里也觉得满意。 “二两银子一天,包含一早一晚两顿饭。当然,你若是不喜欢在咱们店里吃饭,咱们可再少收公子您二百大钱。公子可叫人出去打听打听,这个价儿在这梧州城里算是极其划算的。”伙计笑道。 “行,只是本公子喜欢清静,这院子周围可住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没有?”容昭正色问。 伙计忙笑道:“公子放心,咱客栈做的是正经买卖,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是进不得咱这店的。再说了,这小院西边儿是个小花园,北面是我们掌柜的和夫人住的院子,前面儿是过道,东边是跟着小院一样的客房。能住这小院的客人若非名门之后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绝不会扰了公子清静的。” “那就好,我们先住三天。”容昭说的。 “公子您是在我们店里吃饭还是不吃呢?” “饭钱照给,吃不吃就随本公子的意了。”容昭说着,转头吩咐梅若:“若儿,给钱。” 梅若从荷包里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来递给伙计,吩咐道:“先给我们公子弄一壶好酒几个小菜,另外再叫厨房给烧一大桶热水,我们公子要沐浴。” “好嘞!公子稍后,酒菜很快就好,热水也是现成的。”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一个小伙计了。 容昭带着梅若、盛穹和几个丫鬟住在小院里,狗蛋儿则带着几个机灵的人住在前面的普通客房里方便打探消息。 自从听了容昭的话把上京城的叫花子都组织起来跟着盛穹混之后,狗蛋儿便成了二百三十六个叫花子的头儿。他嫌‘狗蛋儿’这个名字不够正经,便求容昭允许他也姓容,容昭知道这是他表忠心的意思,不但准许他跟着自己姓,还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容岩。 当时,狗蛋还专门请教容昭,说“yan”是哪个字,是说话的那个“言”吗?容昭告诉他是“岩石”的“岩”,这这世上有一种石头叫熔岩,是经过火山烧炼而成的,十分坚硬。这个名字便是谐那个词的音,说他狗蛋儿的命跟熔岩一样坚硬。用这个名字,以后定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长命百岁。 这次容昭离京原本是想清清静静地出来散心,然而梅若一再劝说什么江湖险恶人心难防一定要多带几个人,有明有暗才能保证公子安全。容昭想了想,觉得狗蛋儿这小子值得培养,便叫他挑了几个年轻的小子一路随行,一来为自己暗中打探一些琐碎消息并顺便历练他们,二来也让这些小家伙们长长见识,总猫在上京城那四角天空中以后也难成大器。说不定十年之后这小子真就能整出一个帮派来呢。 这客栈的小院果然对得起二两银子,屋子虽然不大但收拾的挺干净,一水儿黄杨木的桌椅床具配着纸花棉布被褥帐幔,屋子里还烧着巧匠用红砖垒砌的火炉,木柴放进去火苗呼呼地往上拔,烟顺着火道被抽出去屋子里的烟气也不重,容昭在这屋里吃了一顿饭便觉得挺好,因对梅若说道:“回头咱也弄这么个院子清清闲闲的住着就挺好。” 梅若一边张罗容昭洗澡的东西一边笑道:“这样的小院子虽然比不上睿王府的蘅院精致奢华,倒也清闲舒适。能这样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自然好,只是公子乃是富贵命,这样清贫的日子怕是过不惯的。” 容昭笑道:“你可别瞧不起我!说不定我吃得苦比你还多。” “公子可别说笑话了。”梅若说着,朝着兰蕴等人摆手示意她们出去守着,又来拉起容昭,解去了他的腰封,“公子快沐浴吧,一会儿这水冷了就不好了。” 容昭笑着张开双臂,说道:“好,洗个澡舒舒服服睡一觉。明儿公子带你们去逛街,好吃的好玩的尽管买。” “公子,虽然顾公子给咱们悄悄塞了好些银子,但咱们还是得省着花。这卫小侯爷家可远着呢,奴婢问过了,从这儿坐船到临安,还得走陆路一个多月才能到粤洲呢。咱们一直赶路,带的东西多了也不方便,所以能不买的咱就不买了哈!”梅若一边给容昭脱衣裳一边劝道。 容昭进水之前捏了梅若的脸蛋儿一把,笑道:“行!都听你个小管家婆的。” 在客栈逗留了一天,第二天晚上的时候紫姬果然来了。 寒暄毕,梅若叫兰蕴去弄吃的,自己则拿了一套新买的衣裙来给紫姬换洗。容昭见这两个人有说有笑亲密无间的样子,忍不住酸溜溜的说道:“你们这些死丫头,眼里还有爷没有啊?” 紫姬和梅若相视一笑,忙上前来一左一右给容昭嘻嘻哈哈的笑闹着给他捶背揉肩。 容昭受不了两个姑娘的揉搓,便拍拍紫姬的手说道:“你去洗澡吧,一会儿吃了饭再详细说说这阵子的状况。” * 紫姬这阵子一直在忙着调查兰香,万俟垚以及公孙铨的小妾花绫这三个女子的事情。凭着一腔狗血情怀容昭断定花绫跟万俟垚乃是一路人,她们都是那所谓的东灵圣主的人,分别在平南王赵烈和宰相公孙铨身边潜伏不知道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为了查清此事紫姬一直在外奔走,直到现在。 “得到可靠消息,说东灵仙主已经派了圣使到了上京城,可是奴婢想尽了办法也没打听出这位圣使的动向。看来这东灵圣教的人藏匿的极深。”紫姬无奈的叹道。 “你看看兰香,万俟垚以及花绫这些人便知道,这东灵仙主善于在达官贵人的内宅做文章。便小心查访一下那位大人家里又纳妾了或者新买了丫鬟,奶娘等?”容昭若有所思的问。 “这也正是奴婢的想法,奴婢就是着重查访这些人,然而并没有收获。之后奴婢又查访了上京城以及周围各州县的青楼妓馆以及茶坊,秀坊,珠宝玉器的店铺等,也没查到什么。或许是奴婢查的不够细致?”紫姬挫败的摇头。 容昭想了想,说道:“这消息是从花绫的嘴里得到的,我记得万俟垚也说过这事儿。可见不会有假。别着急,她既然到了京城就势必会有所动作,留好眼线随时保持信息畅通就是了。明儿起你就不要再为这件事情奔波了,跟我们一起南下找卫承去。” “是,奴婢都听公子的。”紫姬说道。 ------题外话------ 八月的倒数第二天了,及时提醒大家翻翻兜儿,存的月票千万别过期啊! ☆、第五十八回,碰钉子 容昭等人在紫阳客栈修整了两天之后雇了一辆客船南下,之前用过的马因舍不得丢下便交给容岩让他留了几个人在梧州,一来是饲养这些从西疆带来的好马,另外就是天气越发的冷了,饥寒交迫之时总有一些乞丐冻死饿死,他们刚好在这个时候扩充力量。用容昭的话说就是最好能在这四通八达且鱼龙混杂的梧州成立一个分舵,将来也好便宜行事。 狗蛋儿这家伙一听“分舵”两个字眼睛都绿了,当下就决定自己留下,并向容昭起誓,说等公子来年春暖回来时,梧州一定有自己的分舵了。 容昭便让他留下来经营,又让梅若给了他一些银子作为资本。然后便乘船南下。 眼看着梧州那头消失在视线之中,紫姬小声说道:“公子对狗蛋儿那家伙还真是放心,就不怕他牵着马卷着银子跑了?” 容昭轻笑道:“那孩子是个有野心的。他想要的绝不是这十来匹马和这几百两银子,所以我信他不会跑。” “嗯,公子识人的目光奴婢十分佩服。”紫姬赞道。 容昭看着苍茫的江面以及两岸萧条的景象,问紫姬:“我们要多久才能到姑苏?” “如果日夜兼程的话,大概十天之后就到了。过了姑苏景象就不一样了,江南即便是冬天也不像这边萧索。”紫姬笑道。 “然而阴冷却比这干冷更伤身子。”容昭叹道。 “那倒是。”紫姬点了点头,又道:“不过粤洲那边不会冷,大毛衣赏是用不到的。” “也不知道卫承怎么样了。”容昭喃喃的说道。 “他一个为父亲守孝的人,又不能走亲访友,也不能游山玩水,想想每天除了吃喝睡,也只有练武练武再练武了。卫小侯爷的武功本就比徐公子还高,再这么刻苦的练三年,回来后只怕要打遍京城无敌手了。”紫姬笑道。 容昭眼前立刻闪现出在国子监里被罚对着圣人像思过时卫承蹲马步的情景,唇角的笑意便渐渐地扩散至眉梢。 这边的天气也只是阴沉沉的,而上京城却又下起了雪。偌大的睿王府在白雪纷纷之中更显空旷。 赵沐裹着猞猁裘站在敞开的窗口跟前看着外边的雪花眉头轻锁,心里惦念着在路上的容昭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本来身体就弱,又在这风雪天赶路,真是令人担心。 “王爷。”霍云从外面进来,见赵沐站在窗口吹冷风,忙上前劝道:“这风越发大了,王爷昨儿就有些咳嗽,今天若是再受了风寒可怎么好?” 赵沐不是个任性执拗之人,听了这话便转身向里,吩咐道:“关窗吧。” 旁边服侍的丫鬟立刻上前去吧窗户关好,仿佛生怕慢一点王爷就改变了主意似的。 赵沐转身去坐在镂花黄铜鎏金大鼎跟前,一边伸出手去烤火一边问霍云:“有什么消息?” “回王爷,属下刚得到消息,容公子已经过了梧州,乘船继续南行往姑苏去。而且属下已经探听到容公子此行的目的是粤洲。”霍云回道。 “粤洲?”赵沐看着铜鼎里红彤彤的炭火,皱眉问:“他是去找卫承了?” 霍云忙拱手道:“回王爷,是的。” “去找卫承了……”赵沐喃喃的重复道。 霍云看着赵沐那张被火光映照成暖色的面孔,没敢多说什么。 沉默之中,房门忽然被推开,宋嬷嬷进门后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方急急匆匆的上前来,说道:“王爷听说了吗?那北胡老王上个月死了,三王子继承了王位,改国号为燕,这新燕王居然亲自来上京城给咱们送岁贡来啦!皇上听了这事儿非常高兴呢,要礼部隆重接待呢。” “有这事儿?”赵沐惊讶的看了一眼霍云。 霍云忙应道:“是,属下也正要跟王爷说这事儿。那新燕王大概三日后进京,据说带的岁贡是往年的三倍。” “居然有这样的事情?!”赵沐越发的惊讶,“这个新燕王也就是北胡三王子为人刻薄阴狠,是个只进不出的主儿,当初他们投降之时就在岁贡上几次三番的折腾,恨不得一毛不拔。怎么,今年居然愿意拿出三倍的岁贡,还亲自来朝贺?” 宋嬷嬷到底年纪大,率先明白了赵沐的意思,因问:“王爷是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赵沐点头说道:“这个新燕王,必定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你们都给我盯住了他。” “好,属下一定多派人手,从各方面盯住他。”霍云应道。 “王爷放心,礼部的事情咱们办起来方便的很。”宋嬷嬷说道。 第128节 “如今因为萧云欣的事情,只怕舅父跟本王也生出了嫌隙,礼部那边你不要太放心了。凡事多个心眼儿要紧。”赵沐轻声叹道。 宋嬷嬷脸上的得意之色立刻敛去,也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奴才明白了。只是……若王爷跟萧大人也生了嫌隙,那可怎么办呢?” “事情未必就如你想的那样,本王只是觉得更谨慎一些好。”赵沐说道。 “是,王爷说的是。”宋嬷嬷点了点头。 三日之后,新燕王进京。别人倒还罢了,萧正时成了最忙的人。 萧正时夫人王氏见夫君每日忙于公务没时间料理女儿的终身大事,便把儿子萧珣叫到跟前,吩咐他去探一探顾忱的口风,并让萧珣约顾忱来家中做客。 “母亲,您让儿子约顾忱来家里吃酒,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呢?”萧珣纳闷的问。 “不过是寻常小酌,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你跟顾公子同在国子监读书,休沐之日约在家里雅聚不是寻常之事吗?” “既然这样,那孩儿再约上谢公子和王家表兄……嗯,睿王是不能约了,他最近身体不好,连面都不露了。”萧珣说着,又叹了口气,摇头道:“还有容昭也走了,唉!”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提容昭。”王氏不悦的瞪着儿子,低声训斥道:“以后在家里不许提这个人的名字,尤其是当着你妹妹的时候。” “妹妹喜欢睿王,也犯不上对容昭如此刻薄。母亲应该明白容昭对睿王来说是难得的帮手。他不但有靖西候府这个军方背景,本人更是冰雪聪明,智计无双。自从他住进睿王府,先是平南王府,接着是公孙府,睿王的两大劲敌如今凋零的凋零,破败的破败。父亲和几位叔伯们跟他们斗了这么多年都没结果,如今万事大吉了,你们不但不感激容昭还如此刻薄他,儿子真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萧珣说到后面,心中的怒气再也压不住,便忍不住攥起拳头锤了一下桌子。 “你个逆子!”王氏气急败坏的骂道,“如今不过是叫你做一件小事,你不但推三阻四,还敢在这儿拍桌子!简直是要反了!” 萧珣恍然回神,赶紧的跪在了王氏的脚下,哀求道:“母亲息怒。儿子不过是话赶话,说到了气愤之处一时情急罢了,你说要请顾公子,儿子这就去请好了。只求您别生气了。” 王氏却怒火难消,冷声说道:“罢了!如今谁还敢使唤你,你忙你的大事去是正经!” 萧珣感激的磕头认错,连声说道:“儿子知错,求母亲责罚。” 两边的婆子丫鬟一个个的也跪下求情,王氏看看左右也不好再跟自己的儿子闹,便生气的说道:“还不快去?误了事儿,就算你磕破了脑袋也抵不过了!” 萧珣这才答应着出去,王氏看着他的背影长长的叹息,依旧骂着不孝子,两边的丫鬟婆子又劝了好一阵子这事儿才算是撂下了。 顾忱瘦萧珣之约来萧府做客,在萧珣的书房坐定之后,方纳闷的问:“究竟是什么事情弄得这么神秘?既是小酌,为何又不邀约谢宜?” 萧珣为难的叹了口气,正为难该怎么说呢,只听屋门一响,王氏披着斗篷进门来,威微笑道:“顾公子,是我找你有几句话说,所以不方便请旁人来。” “夫人有事,只管传唤便是。”顾忱忙起身行礼。 “顾公子请坐。”王氏指了指椅子,很是客气的说道。 顾忱猜到王氏这般行事必然是要紧的事情,于是也不再啰嗦客气,便拱了拱手在客座上落座,等着王氏说后面的话。 王氏便先客套了几句,又把萧家跟睿王府的关系一点,顾忱的心里便明白了几分,但他也只是微笑着不说话,静等王氏往下说。 王氏见顾忱礼貌客气,谦和有礼,便觉得自己的想法或许能行,因道:“那天云欣去睿王府给睿王送茶,结果却是哭着回来的,我问了跟去呃丫鬟,说王爷对云欣说了些狠话,还发了什么誓言?” 顾忱微笑道:“夫人说的那天的事情晚辈刚好就在睿王府,当时事发突然,睿王前面还好好地说话,忽然就发怒了,晚辈当时吓傻了没转过弯儿来,后来一直后悔没劝着王爷。你说这发誓的事情是闹着玩儿的吗?这举头三尺有神明啊!就算晚辈当时脑袋发懵没听清楚睿王说什么,可睿王又岂是出尔反尔之人?昨日晚辈跟家母说起此事,家母还感慨,说萧家妹妹跟睿王爷青梅竹马的情感,原本以为是牢不可破的,却没想到因为几句话就决裂了。真是可惜。” ------题外话------ 这两天打发孩子上学,简直忙的焦头烂额。 不过今天是八月的最后一天,珠珠尽量再多写点字,争取二更。希望大家的月票评价票等都能再给力一点。 么么哒! t ☆、第五十九回,二更,求票! 王氏听了顾忱的话简直气得不行,连脸色都变了。 “谁说他们决裂了?难道顾公子觉得萧家跟睿王会决裂?”王氏不悦的反问。 顾忱忙拱手道:“是晚辈说错了话,请夫人见谅。睿王的母亲出身萧府跟萧大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妹,睿王跟谁决裂都不会跟萧府决裂。” 王氏又道:“顾公子,我们萧家跟顾家虽然没有直接的姻亲关系,但看在谢家的份上,你也不该对萧家落井下石。” “夫人这可冤枉了晚辈了。”顾忱立刻反驳,“天地可鉴,我顾忱何时对萧家落井下石过?” “睿王跟我们家云欣之间不过是小儿女闹点子别扭,睿王在气头上说的话如何当真?顾公子不劝和也就罢了,怎么反而把他的那些气话说的人尽皆知?这让我们家云欣以后如何做人?” 顾忱听了这话心里自然也不高兴,但王氏是长辈又是妇人,他自然不好翻脸,因淡笑道:“夫人这话晚辈就不懂了。云欣妹妹又没做什见不得人的事情,怎么会不好做人?至于夫人说的什么‘人尽皆知’,晚辈更是不懂。难道萧家两位公子跟母亲就没有一点私房话?萧珩兄和萧珣兄私下里跟您说几句闲话,难道您会说得满京城的人都知道?” “你……”王氏被顾忱问的说不出话来。 “夫人若没有别的事情,晚辈先告辞了。”顾忱说着朝着王氏深施一礼,转身便往外走。 “顾兄,顾兄……”萧珣知道顾忱心里已经生气,忙追上去想要解释。 顾忱却不理会萧珣,只一路快步往外走。他心里是真的生气了,之前对王氏这个人他只是远远地敬着,只是对萧云欣的行事风格有些不喜,还只当是王氏太溺爱女儿的缘故,如今看来,萧云欣的那些蛮不讲理和自以为是跟她的母亲比起来简直什么都不算。 “顾兄!顾兄!”萧珣看顾忱已经出了二门眼见着要离开萧府了,便紧走两步跑到顾忱前面,转身把人拦下,“你且等等!” 顾忱看着气喘吁吁地萧珣,无奈一笑,说道:“萧珣,你不必多说了,内宅之事本就不是我们应该介入的,而今日之事我只当没发生过,你大可放心了。” “顾兄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萧珣说着,拱手朝顾忱深深一躬,“今日之事,珣给顾兄赔礼了。” 顾忱再生气也不好当萧珣这一拜,于是忙伸手把人拉住,叹道:“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的性情我自然知道的,你我兄弟之间更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你且回去吧,我们改日有时间再聊。” “好。”萧珣听顾忱这样说,一颗心也就放下了。 王氏原本是想找顾忱说说,让他为睿王的发誓不娶云欣的事情保守秘密,然而顾忱不等她开口就打破了她的想法,说早就把那件事情告诉了顾夫人。王氏是个极其要脸面的人,平日里跟顾夫人的关系也只是平平,自然不指望顾夫人会为此事保密,她更放不下身段去求顾夫人为此事缄口。一时间心里十分气恼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连着好几天都没好脸色。 萧珣被母亲的脸色给弄得心神不宁,所幸就跟萧正时说这几日要在国子监做文章,要搬去了国子监住几天。萧正时一向觉得小儿子贪玩不务正业,如今见他肯读书上进自然高兴,当即便允了。 容昭离京二十五天,比起睿王赵沐来说更加沉不住气的是赵湄。 后宫,凝翠宫。 容悦看着摇车里睡得安稳的小婴儿,脸上也是一片沉静。 孩子眼看着要满月了,皇上却还一眼都没看过,更别说赐名了。 后宫之中所有的人都知道原本宠冠后宫的淑妃娘娘如今已经失宠,那些喜欢登高踩低的宫人们背地里恨不得把舌根子嚼烂了。虽然容悦在进宫之前就知道帝王的宠爱不可能长久,但却万万想不到会是在这种时候,一时之间她心里的悲凉和痛楚横行肆虐,若不是眼前有这个无辜的孩子,她或许根本撑不下去。 然而血流尽,泪流干,也阻挡不住这后宫之中新颜换旧人。为了自己的骨肉,她明白就算是千难万难也要坚强的活下去。所以她的眼泪只在无人的时候流,连自己的母亲叶氏和贴身丫鬟绿云都不曾看见过。 然这段时间反而是赵湄每天都会来一趟凝翠宫,有时候来了就那么坐着什么也不说,有时候会逗一逗她的小弟弟,有时候会缠着容悦说些话,问容昭的消息。 容悦除了客套应付,能奉送的也只是五个字:本宫不知道。 不只是低多少字,赵湄看着一脸沉静的淑妃容悦,焦急地问:“难道容昭就连一个口信都没有吗?” “公主,这里是皇宫,有什么口信传进来能瞒得住皇后娘娘?你与其在本宫这里耽误时间,倒不如想想别的办法。”容悦淡淡的说道。 “淑妃娘娘,你是在怪我那天莽撞吧?可我也没想到三皇兄会说出那样的话呀!我若是知道三皇兄会那样做,我,我怎么也不会跑去父皇面前求赐婚的!我真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你别怪我……”赵湄说道后面自己也有些心虚,不管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反正是她害得人家姐弟分离,容昭因此远离京城杳无音信。这件事情赵湄曾千百次的自责,她每天往凝翠宫跑与其说是打听容昭的消息,还不如说是想要祈求容悦的原谅。 “公主不用自责,本宫不怪你。”容悦平静的说道。 “真的不怪我?”赵湄犹自不信。 “真的不怪。”容悦淡然一笑。 自从皇后寿宴上发生那件事情之后,这后宫以及京城里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便分成了三拨,一拨人以为是赵沐赵湄这对皇家兄妹一起喜欢上了容昭,两兄妹争风吃醋。一拨人以为是容昭阴险狡猾,既想跟赵沐玩儿断袖,又想娶安平公主做驸马,他以为自己可以在这两兄妹之间玩的转,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有一拨人则认为此事奶有心人在幕后策划,挑唆安平公主求皇上赐婚,则拉拢容昭为己用,不成则挑拨赵沐跟容昭二人的关系,却没想想到赵沐拼着坏了自己名声铤而走险,事情的结果出乎意料。 只有容悦心里很明白,睿王赵沐当时挺身而出不惜坏了自己的名声也要打断赵湄的求婚,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结果总是为了保全容昭。毕竟容昭是女儿身,若皇上真的赐婚公主,这事情讲如何收场?一旦暴漏,以赵湄的性格,还不嚷嚷的满天下人都知道?到那时靖西候府满门获罪,只怕谁也别想活。 而容悦也知道,赵湄是真心喜欢容昭,而她的这份喜欢又被有心人给利用。这傻丫头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被人挡枪使了。只是,这些话容悦是不会点透的,在宫中生活了这一年的时间她早已经学会了遇事三缄其口,说得多了没错也有错的道理。 “淑妃娘娘,你若是有容昭的消息记得一定告诉我,我是真的很担心他。”赵湄又道。 “多谢公主厚爱。只是公主也该明白,有些感情对于对方来说不一定是好事,成为负担倒也罢了,但若是徒增祸事,就真的不好了。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容昭,本宫相信你说的是真心话,可如果有一天因为你喜欢他而让他丧命,你会不会后悔呢?” “怎么会!我喜欢他,他就会死?淑妃娘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宫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打个比方,有些话本宫不好说的太明白,所以公主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好好琢磨一下吧。”淑妃叹道。 赵湄还想说什么,殿外有个太监进来,躬身回道:“娘娘,公主。皇后娘娘派人来寻公主呢,请公主快去凤阳宫。” “这个时辰,母妃不是应该在忙吗?怎么会召我?”赵湄不悦的问。 那太监忙回道:“回公主,今天晚上陛下宴请北燕新王,要皇后娘娘带着谨妃娘娘和公主相陪左右。皇后娘娘叫奴才们来请公主过去试礼服。” 赵湄只得起身朝着淑妃一福,说的:“淑妃娘娘,我先走了。明儿再来陪你说话。” 容悦也站起身来,客气的说道:“公主慢走。” 看着赵湄的身影消失在珠帘之外,一直躲在屏风后面的叶氏方才转身出来,先看了一眼熟睡的小皇子,幽幽叹道:“小皇子明儿满月,今晚皇上宴请北燕新王,居然连提都不提你们母子。” “母亲这是什么话?陛下宴请北燕新王乃是国事,我还没出满月,自然要在这凝翠宫安静的养身体。”容悦皱眉道。 “嗳!”叶氏又皱眉叹了口气,说道:“陛下再忙,也该来看一眼小皇子,毕竟这叶氏他的亲骨肉啊!” 容悦一听这话立刻变了脸色,低声叱道:“母亲!这里是后宫,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给咱们安一个诋毁陛下的罪名,这性命还要不要了?” ------题外话------ 八月的最后一更,求大家把手里的月票评价票都砸过来吧!一万个么么哒! ☆、第六十回,和亲 叶氏被女儿一说,也明白是自己说错话了,便低了头没在言语。 容悦看着她母亲半晌,心里越发为容昭的事情堵心,因劝道:“我这里也没什么事情了。母亲之前不是说要置办宅子?还差多少钱我叫绿云拿给您。” 叶氏忙摇头道:“买宅子的事情我自己想办法,你的钱还是留着吧。这深宫之中人情凉薄,少了银子是寸步难行的。” 容悦看这叶氏平静的脸色,终于忍不住问:“母亲,连赵湄都如此担心昭儿,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担心?”叶氏苦涩的说道,“这世上哪个当娘的会不担心自己的孩子?你也是当娘的人,难道你还没体会到为自己的孩子操心的滋味吗?他半夜一声啼哭你都受不了,何况昭儿这一次无声无息的离开。” “你既然担心他,为何不想办法去打探他的消息?”容悦疑惑的问。 叶氏勾了勾唇角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他往粤洲去了,应该是去找卫承了。” 容悦听了这话心里好受了些,不管容昭往哪里去,他在外面还有朋友。最重要的是母亲并不是对她漠不关心。只是……想到容昭对母亲的愤怒和抵抗,容悦又沉沉的叹了口气。 叶氏看容悦愁苦的神色便知道她是在为容昭担心,因劝道:“如今你虽然生了小皇子,可陛下的恩宠不在,你们母子在这宫中更是步步惊险。为今之计是赶紧想个办法重获圣宠才是正事。” “之前独得陛下圣宠,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如今圣宠不在,我这心反而平静下来。细想想,为今之计还是先把心儿抚养长大才是正事。争宠之事暂且往后放放吧。”容悦看着熟睡的婴儿,因为皇上没有给赐名,所以这孩子只有一个小名儿叫心儿。容悦说,天地之间为真心最贵,所以希望孩子将来长大了能拥有一颗赤诚之心。 叶氏则对容悦的话不以为然,又劝道:“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有何前途可言?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孩子打算。” “这么小的孩子要什么打算?平安健康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打算。母亲若是有时间还是多操心一下昭儿的事情吧。”容悦叹道。 “你终究是怪我不顾昭儿。”叶氏叹道。 第129节 “请母亲替昭儿想想,这些年我们母子三人最不容易的就是她了!她为了我们在容家的地位……”容悦叹道。 “好了,你别说了。”叶氏打断了容悦的话,沉声叹道:“我明儿就出宫去,先置办好宅子,然后就去粤洲寻昭儿。” 容悦好笑的说道:“粤洲离京城何止千里?你又如何去?母亲这分明是跟我置气罢了。” “你错了,我绝非跟你置气。粤洲虽然远,但我有我的办法。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走南闯北的,如今虽然老了,过了几年安逸的日子,但现在想想还是之前的日子过的舒坦。出去走走,看看各处的风光总比闷在那沉寂的宅院里好多了。” 容悦看母亲主意已定,又想她一个人从西凉城不远千里到了上京城,想来从上京城去粤洲也没什么,便轻声叹道:“母亲只要高兴就好了。” 母女二人谈了这么多,各自心中的疙瘩却并没有解开。容悦只觉得透骨的疲惫,刚好绿云端着药碗进来服侍她喝药,之后容悦便对叶氏说道:“我累了,母亲在这里说了这会子话儿想必也乏了,今日早些休息吧。” 叶氏心里有事,便没再多说,从容悦的寝殿里退出去至偏殿各自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容悦尚在梦中,便听见外边有人吵嚷似乎还有哭声,因问:“谁在外面吵闹?” “娘娘,是安平公主非要见您。”绿云进来回道。 “淑妃娘娘醒了!”赵湄随后闯进了容悦的寝宫扑到她的床前,哭着哀求:“淑妃娘娘,你帮帮我吧!求你帮帮我……” 容悦只觉得脑门快要被赵湄给吵的炸了,偏偏心儿被吵了觉又竭力的哭起来,容悦无奈的叹道:“公主!本宫求求你别闹了!你有什么事情为何不去求皇后娘娘?现如今就算是你的母妃也比本宫强。本宫这会儿尚且不能自保,哪里还有本事帮你呢!” “母后不会反驳父皇的,而我母妃……我母妃更不敢逆反母后的意思。昨晚宴会上那北燕新王向父皇提出两国联姻,父皇当时一高兴就答应了。当时我还以为是北燕的公主要嫁到我们大齐来……后来,今天早晨……呜呜!我听母妃说……呜呜呜……”赵湄说到这里忽然泣不成声。 容悦一听这话心里忍不住一震,也顾不得赵湄哭成泪人,只抬头问绿云:“究竟怎么回事?” “娘娘,这事儿您管不了。陛下要与北燕签订拜年合约,已经答应把安平公主嫁给北燕新王了。”绿云皱眉说道。 “已经答应了?”容悦的心中一阵凉寒,心想那北燕新王早就取了浑邪部落的公主为妻,如今赵湄嫁过去算什么呢?堂堂大齐公主,皇上唯一的掌上明珠也要去给一个蛮夷狄戎之族的王去做妾吗? “是,奴婢也是一早听陈公公说的。木已成舟,公主,再苦再闹也没用了。公主和亲乃是自古就有的事情。如今我们娘娘的处境您也知道。您看小皇子今儿都满月了,陛下连看都没看一眼呢。您觉得我们娘娘去求皇上会有用吗?说不定陛下连我们娘娘的面都不见呢。”绿云一边劝着,一边把赵湄从地上拉了起来。 赵湄兀自呜呜的哭着,容悦转头吩咐陈存孝:“你们好生把公主送回去,不可胡言乱语。” 陈存孝忙答应着,叫了两个宫女上前来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赵湄送出凝翠宫去。 容悦想想往日赵湄明媚的笑容,再想想她刚刚哭得哀哀欲绝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升起一阵哀伤,对旁边的叶氏叹道:“皇族公主也不能随心所欲啊!她若不是走投无路,又怎么可能跑这里来求我。” “她生在皇家,这便是命运。”叶氏却并不为之动容,只微微蹙眉道,“这件事情不是娘娘你能管得了的,你千万别乱插手。” “母亲是叮嘱我独善其身吗?放心,如今以我的能力,就算赵湄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远嫁北疆。何况赵湄?”容悦嘲讽的笑了笑。 “那我就放心了。”叶氏心里生怕容悦经不住赵湄哀求去替她强出头,惹怒了皇上连现在的安静也保不住。 这日,跟赵湄一样伤心却比她还着急的还有一个人,这人便是徐坚。 徐坚是一早起来听自己的父亲说皇上要与北燕联姻把安平公主嫁给北燕新王的,当时他还以为是听错了,忙拦住正要去上朝的父亲又问了一遍,得到徐攻的肯定之后顿时傻了。 徐攻看着儿子的傻样,皱眉问:“你这是怎么了?” “父亲,父亲!”徐坚猛然回神,噗通一声跪在徐攻的面前,抱着他的急切的说道:“我求求您,您快去求皇上,安平公主不能嫁给新燕王!那新燕王早就有妻子了,难道……难道让公主过去做妾不成?!这样……我大齐颜面何在啊?!” “这件事情皇上自有圣断,岂是臣子们所能左右的?况且陛下已经答应了那新燕王,君无戏言,难道你要皇上昨晚说的话今早就反悔?那样我大齐的颜面才尽失呢!至于公主做妾……公主嫁过去自是单独修建公主府邸,不会与新燕王的其他女人住在一起,再说了,既然是和亲,就以国事为重。皇上也是不想北疆起刀兵的意思,身为臣子应该体谅皇上的良苦用心。古有惠成公主远嫁西南换取天下一片安宁,今有安平公主远嫁北疆,同样也是为天下百姓谋福祉。这有何不可?”徐攻皱眉道。 “我大齐几十万精兵悍将难道还不能维护边疆稳定吗?为什么要白白牺牲一个女子?!”徐坚怒声质问。 “闭嘴!”徐攻也火了,低头呵斥道:“陛下行事自有陛下的道理!岂容你在这里指三说四的?再胡说八道,就给我去书房闭门思过,不许踏出家门半步!” 徐坚一时愣住,含在嘴里的那句话终究是不敢对他爹说出来。而徐攻便趁着儿子发愣抬脚走了。 “公子,快起来吧!这一大早起来就跪在这里,地太凉了!”旁边的管家好心的上前拉徐坚。 徐坚忽的一下站起来就往外冲去。 “嗳,公子!公子你去哪儿啊?”老管家从后面追着问。 “我去睿王府!”徐坚话音未落就不见了人影。 “哎呦,早说啊!”老管家一听说公子是去睿王府便没再追,而是停在门口杵着膝盖大口的喘气。 徐坚一口气跑到睿王府拍开了大门,才忽然想起来容昭早就离开了睿王府,而现在的睿王怕是已经恨死了安平公主,绝无出手帮忙的可能。 “徐公子,这么早?有什么事?”正在二门内院空地上练拳的霍云收住了拳脚,客气的问。 徐坚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是有点事情想要找容公子商量,一时情急居然忘了他已经从这里搬出去了。” ------题外话------ 亲爱滴们,新的一个月开始了! 这个月珠珠没有什么社会活动,会努力码字更新的,所以你们的月票一定要给力啦! 么么哒! ☆、第六十一回,受气包 “嗬!徐公子您开玩笑吧?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急成这样,连这么大的事儿都给忘了?”霍云笑问。 徐坚摇头叹道:“嗨!这都什么时候了,谁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究竟是什么事,能否跟在下说说,或许能帮上一二。”霍云热心的说道。 徐坚无奈的叹了口气,连连摇头,到此时他才发现,卫承走了,容昭走了,这偌大的上京城他居然连个能说话的朋友都没有了。 站在睿王府前院的廊檐下,徐坚发现自己从未有过的孤独,心里极度渴望友谊,于是喃喃的叹道:“容昭在的时候真好。” “徐公子,到底怎么了?”霍云看着失魂落魄的徐坚,纳闷的问。 徐坚想起喜欢的姑娘就要远嫁北疆那种天寒地冻的荒凉之地,忙收拾起心里的落寞,打起精神说道:“霍将军,麻烦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有急事要见王爷。” 霍云看徐坚的样子便知道绝非小事,忙拱手道:“好,徐公子请稍等,我这就去。” 赵沐这时候刚起身,听说徐坚失魂落魄的来找,心里便猜到跟赵湄有关,原本不想见,然而看徐攻的面子,还是吩咐霍云:“请徐公子到修远堂来说话吧。” 徐坚往修远堂去的一路上都在打腹稿,一遍遍的琢磨等会儿见了睿王该怎么开口,然而等他进去行礼毕,还没开口说话,睿王便问:“你是为了安平公主的事情来的吧?” “王爷……都知道了?”徐坚诧异的看着赵沐,心想宫中的消息睿王肯定比自己知道的快。 “昨晚的宴会本王虽然没去,但是他耶律阿科臣是什么人却清楚地很。他肯拿三倍的岁贡来亲自来朝贺,肯定早就打好了算盘。他刚登上王座,统治未稳,而他的兄长因为争不过他而抛去了西伯猎,跟西伯猎王联手想要打回来夺王位。北燕跟西伯猎的战事一触即发,这个时候他必须跟我大齐建立稳固的邦交。只用牛羊和珠宝钱财来讨好大齐是不够的,他便用我们大齐人最喜欢用的一种方式——联姻,来达成目的。”睿王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缓慢沉稳,一字一句的给徐坚剖析事情的原委。 “这是他们一厢情愿,可我们大可不必为了让他们如愿就把公主嫁到那么远的地方。而且,北胡跟我们的关系一向紧张,自从前朝开始打打合合几百年了也没有消停过,今天他们的新王想要跟西伯猎开战就跟我们联姻,可等他打完西伯猎之后呢?难保不会反手来打我们,到那时,公主怎么办?”徐坚焦虑的问。 “能怎么办?如果北燕跟西伯猎开战,结果只有两个,一,战败。战败后耶律阿科臣将带着他的残兵败将往大齐境内逃跑,借助联姻的关系到大齐寻求庇护。这样的话,公主的处境或许不会太难过,然而这是建立在陛下允许他们逃入大齐的前提之下。若那时父皇以江山社稷为重不收留他们,那么赵湄要么以死全节,要么做西伯猎的奴隶。”睿王说到这里,忍不住沉沉的叹了口气。 徐坚只觉得胸口剧痛,咬牙顺着睿王的话说下去:“若是北燕战胜,则会集合西伯猎和北燕的兵力转身向我大齐发起进攻。到那时,公主连做奴隶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睿王沉声叹道:“你既然都明白,本王也就不用多说了。” “难道一定要牺牲公主吗?她今年才十六岁!就算她骄纵蛮横不懂事,可她只是个弱女子啊!放眼我大齐王朝战将如云,为何要把边境的安稳系在一个花一样的女孩子身上?这难道不是我等的耻辱吗?!”徐坚捶着胸口问。 “不管将来如何,就眼前的事情来讲,这乃是化干戈为玉帛的事情。在家国利益面前,一个女子嫁的是否如意,根本不值一提。”睿王叹道。 “她是我大齐唯一的公主啊!” 赵沐轻叹:“那又如何?谁的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肉?那些战死在疆场的人哪个没有父母?你这话若是去跟皇上说,你看他会如何回答你?” 徐坚缓缓地坐回去,整个人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喃喃的问:“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公主非要和亲远嫁吗?” “你的心情本王可以理解,但这件事情已经定了就再无更改的可能。你若是愿意,本王倒是可以想办法让你见安平一面。”赵沐皱眉道。 徐坚此时此刻最想见到的就是赵湄,听了这话忙直起身来朝着赵沐深深一躬:“多谢王爷。” “不必客气,安平虽然不懂事,但到底是本王的妹妹。你对她的一番情义本王都看在眼里。只是,姻缘天定,人要跟谁过一辈子是上天早就注定的,希望你不要钻牛角尖。” 赵沐的这几句话像是说给徐坚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徐坚看着他脸上的怅惘,想起他跟容昭的事情,心里越发犯愁,越发无奈。连劝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既然要安排徐坚跟赵湄见一面,就要做好万全的安排。宫中肯定是不便的,徐坚虽然会跟他父亲进宫,但却进不了后宫。赵沐想了想,便叫赵嬷嬷进宫一趟,看赵湄情绪如何,是否可以把她接出来。 赵嬷嬷当日上午便进宫去,至午后方回,回来后衣裳也来不及换便来修远堂回话。 “怎么样?”赵沐问。 “嗳!安平公主听见和亲的消息之后又哭又闹,之后趁人不备还跳进了御花园的莲池……” “什么?!”坐在旁边的徐坚忽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她居然要以死相抗?!” 宋嬷嬷忙道:“公子放心,幸好跟随公主的人及时救了公主,公主暂时性命无碍,只是现如今高热不退,人也昏昏沉沉的,太医正在想办法。” “昏迷不醒也会要命的你知不知道?!”徐坚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赵沐面前团团转。 “徐公子放心,陛下说了,让太医院全力救治。入境公主身系北境的安稳,陛下是不会让她出事的。”宋嬷嬷说道。 徐坚听了这话,忍不住嘲讽一笑:“是啊,现如今公主可是极重要的,陛下怎么会让她出事呢。”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起来,真相伤人,可即便遍体鳞伤,大家还是要面对真相。 “王爷。”门外传来护卫的声音,“北燕新王求见。” “他来做什么?!”徐坚一下子就爆了,腾地一下站起来。 “徐坚。”赵沐忙抬手朝他按了按,“稍安勿躁。” “王爷,他这个时候来肯定没什么好事儿!”徐坚气愤的说道。 赵沐温和的劝道:“你先躲到屏风后面,待本王听听他说什么在做决定。” 徐坚再生气也不敢反驳睿王的话,当即便气呼呼的起身转到那道十二扇檀木雕玉棠春色的大屏风后面去。 北燕王在护卫的引领下进了修远堂,见着赵沐,耶律阿科臣弯腰行礼,十分客气的说道:“睿王爷,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赵沐淡然一笑,说道:“短短三年的时间,阿科臣你的汉话居然说的这么流利了?想当初我们在幽州短兵相交的时候,你可是连听都听不懂呢。” “王爷说笑了。为了能跟大齐建立友好的邦交,阿科臣这点心思还是要用的。” “啧啧!天下之事,果然唯有‘用心’二字可破。”赵沐朝着耶律阿科臣拱了拱手,客气的说道:“阿科臣……呃,不,北燕王请坐。” “多谢。”耶律阿科臣拱手谢坐之后,方坐了下来。 “来人,上茶。”赵沐坐下之后,吩咐道。 宋嬷嬷早就吩咐丫鬟们备好了香茶,只等赵沐医生吩咐便奉上前去。 赵沐同耶律阿科臣一边喝茶一边寒暄了几句之后,方笑问:“昨日国宴款待燕王,本王的身体不适未能参加,今日在本王府中把这接风宴给燕王补上。” “多谢睿王美意,只是今日孤王前来另有要紧的事情,接风的事情就算了吧。”耶律阿科臣客气的说道。 “噢?不知燕王是有何要事?”赵沐忙问。 “刚刚孤王听说安平公主落水了,心里十分担忧,所以想请睿王帮忙进宫探视一下。”耶律阿科臣拱手道。 赵沐微微一笑,说道:“燕王不必担心,本王也刚刚听到消息,说安平公主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受了些寒气,父皇已经挑选太医院最好的太医为她诊治,另有皇后和谨妃娘娘悉心照顾,想来必定会转危为安的。” “那我就放心了。”耶律阿科臣舒了一口气,说道。 第130节 “三年前幽州一战之后,燕王就带着你的铁骑离去,却想不到三年之后我们会在我大齐的上京城再见。人生之事真是处处有惊喜。”赵沐笑道。 耶律阿科臣感慨的应道:“是啊!不过当年睿王虽然不似我北胡人彪悍骁勇,但也不失英武。怎么三年未见,竟变成了文弱书生的模样?” “要不怎么说,人生处处有惊喜呢?”赵沐温润一笑,便把话带了过去。 或许耶律阿科臣来睿王府真的是担心安平公主出个什么岔子以至于这联姻的事情黄了,也或许除了探听安平公主的消息之外还有另外的原因,毕竟当初幽州一战他是睿王的手下败将,此番进京朝拜没看见那个把自己打趴下的人心里多有不甘? 屏风后的徐坚听着睿王跟这位燕王之间疏离的寒暄,只恨不得冲出去把他按在地上狠狠地揍一顿。 然而理智尚在,徐坚知道即便要揍这个可恶的家伙也不能在睿王府,于是攥紧了拳头悄悄地从后门离开,转到睿王府大门之外找了个地方躲起来,耐心的等着耶律阿科臣出来。 只得庆幸的是耶律阿科臣居然没让徐坚失望,差不多过了一刻钟的工夫他就从睿王府里出来了。看着他跟霍云拱手道别,徐坚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耶律阿科臣全然没想到自己在睿王府外会遭到袭击,对方是孤身一人,一袭黑色的斗篷里是靛青色的华服,脸上虽然遮着黑纱,但发髻上的玉簪可见其身份并非寻常江湖草莽,只是这人的身手太强,他身边的四个护卫都不是对手,没过几招就被打倒在地,而这少年的短剑也在眨眼之间纸住了自己的咽喉。 就在耶律阿科臣以为自己这下完了的时候,意料中的那一刺并没有到来。 “嗯?”耶律阿科臣蓦然睁开眼睛看着对方。 “狗贼!休要得意!你这条狗命小爷随时可拿走!”徐坚压低了声音,怒声叱道。 “你是谁?”耶律阿科臣皱眉问。 “你若敢包藏祸心害我大齐公主,爷爷就是第一个要你命的人!”徐坚骂完,倏地一下收回短剑,转身一跃跳上了旁边的一道矮墙,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踪迹。 “大汗!没事吧?” “大汗,你怎么样?” 倒在地上的护卫忙爬起来,一起拥上前来询问。 “没事。”耶律阿科臣皱眉看了一眼睿王府的大门,心里琢摸着能在这里动手的人肯定跟睿王关系匪浅。然而这样毫无证据的事情就算是上门质问也不会有结果,反而徒增对方的把柄。说不得这口气只得忍了。 而赵沐听到徐坚在自己府门外把北燕王给揍了一顿时,也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 安平公主要和亲北燕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在七日后传到了容昭的耳朵里。容昭听完盛穹的话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哎呀,不知道徐坚那家伙能不能扛得住。” “听说徐公子在睿王府门外把北燕王极其护卫狠狠地揍了一顿。原本可以取其性命的,却最终收手了。”盛穹低声说道。 容昭抬眼看着盛穹,心想徐坚此时的境遇跟盛穹当年何其相似,于是问道:“盛穹,对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盛穹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叫了,以至于再次听到的时候,有一种咸涩的辛酸涌上心头。良久,盛穹才叹了口气,说道:“这都是命吧。” “命运这东西,真是不讲理。”容昭看着两岸依然苍翠却无生机的树木,喟然而叹。 盛穹不愿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因岔开话题,说道:“公子,前面就是姑苏城了。” “到姑苏城停几天吧。姑苏的丝绸刺绣都是天下一绝,我想要买一些送回去给姐姐,盛穹,你跑一趟吧。”容昭说道。 “是。”盛穹躬身应道:“属下听从公子吩咐。” 容昭看着身边这个男子,他曾经是草原上的雄鹰,曾经率领上万人跟自己的父亲作战,虽然最终败北,但却不输男儿豪气。然而时隔一年多的时间,那只草原上肆意飞扬的雄鹰就变成了家养的猎鹰。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心爱的女子旁嫁他人的缘故。 虽然说容昭不赞成堂堂大丈夫为了一个女子失魂落魄痛不欲生甚至抛家舍业。他一直在想若果自己真的是一个男人,那就要用尽办法把自己喜欢的女人赢回来。可是这世上的事情又哪里有那么多的赢面?自己对上赵沐,不也是输得一塌糊涂一心逃离吗? 其实这个时候如果有个人在旁边劝容昭回去,说不定他就真的调转船头回帝都城去了,他是真的为徐坚担心。然而身边的人从梅若紫姬到盛穹却没有一个人劝他,所以他强按着心里的担忧,在姑苏城买了些好玩的土仪特产等装了箱子,又写了一封书信给卫承,便打发盛穹一个人回京城,而他自己则带着梅若紫姬一行人继续南下去粤洲找卫承去了。 江南多水,过了姑苏城往南依然是有挺远一段水路。容昭一个人靠在船舱窗口看岸边的风景,百无聊赖。梅若端着一碗热热的鱼汤进来,劝道:“虽然是江南,这这水上的风也极其阴冷,公子还是把窗户关上吧。” 容昭转过身来,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臂,轻声叹道:“也不知道盛穹走到哪里了。” “算算时间,再有三四天的光景便到梧州了。从梧州快马加鞭回去应该七八天足够了。” “哪里能快马加鞭,他还带着那么多东西呢。”容昭说完,又忍不住自责道:“都怪我,买那么多的东西做什么?应该让他轻装上路,快些回京才是。” “公子让容盛回京,给娘娘送姑苏特产是假,挂念徐公子才是真的吧?”梅若叹道。 容昭无奈的摇头,叹道:“徐坚那个人遇事虽然够冷静,但他对赵湄的心意我比谁都清楚。皇上把赵湄许给北燕王,徐坚怕是要疯了。” “公子放心,徐公子就算是疯了,也还有徐将军和徐夫人照看他,镇国将军是何等人物儿,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出岔子的。”梅若劝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紫姬也从外面进来,坐在容昭的另一侧,“徐将军深得皇上信任,徐公子就算做一点出格的事情,徐将军也会为自己的儿子兜着。总之,徐公子在京城出什么事情都无需咱们操心。公子还是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 容昭看看左边的梅若,又看看右边的紫姬,无奈的笑道:“你们两个是早就商量好了吗?” 梅若和紫姬相视一笑,两个人同时点头,同声应道:“是啊。” “死丫头!一个个的要爬到本公子的头上去了!”容昭无奈的笑骂。 梅若笑道:“是啊,公子仁慈,我们才敢如此放肆。” “我们也是为公子打算嘛。公子如果这个时候回京,难道真的要帮徐公子抢亲吗?到时候可真是大逆之罪了。皇上可不仅仅是掀个桌子那么简单了。”紫姬说道。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容昭翻了个白眼往后靠在软枕上,撅起嘴巴看着船顶。 “好啦,既然已经离开京城,咱们就不想那些烦心事儿了。”梅若忙把鱼汤端到容昭面前,“公子还是赶紧的喝汤吧,这可是最新鲜的小白鱼炖的汤,对您的身体极好的,冷了就不好喝了。” “嗯,好。”容昭坐直了身子接过汤碗来,开始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汤。 接下来的几天里,梅若和紫姬两个人时时刻刻都守着容昭,时不时的在一旁做一下思想工作,生怕他一个忍耐不住就转身跑回京城去了。 再说盛穹奉容昭之命原路返回,日夜兼程之下在十日之后便进了上京城的南城门。 回京之后盛穹先去镇国将军府找徐坚,徐坚这几日正消沉呢,若不是到了年底徐将军和夫人都里里外外的忙,也顾不得徐坚怎样,只吩咐家里的管家好好地看住了他别让他跑出去再惹事就好了。 听说容昭的随从容盛来见,徐坚立刻丢了手里的酒壶起身往外迎出门来。 在往日,盛穹身为容昭的随从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一时间受宠若惊,忙躬身行礼。 “快起来快起来!别多礼了!对了,你是一个人回来的?你家公子怎么样?还好吧?他到底跑到哪里逍遥去了?也不顾兄弟们的生死!”徐坚见了盛穹,是一肚子的疑问不断。 盛穹忙回道:“我家公子在姑苏听说了安平公主的事情,心里十分挂念,然而他又不好自己回来,便吩咐属下回来一趟,送封书信给徐公子。”说着,盛穹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双手奉至徐坚面前。 “好!我就说这个朋友没白交!果然还记挂着我。”徐坚接过书信来急匆匆的拆开,大致看了一遍又不过瘾,重新返回去再看了一遍,方笑道:“你们是去粤洲找卫承啊!早说我就跟你们一起去了!省的留在这京城里面做受气包。” 盛穹笑了笑没敢多说,心想您若是受气包,旁人也别活了。 ------题外话------ 亲爱滴们,月票月票月票哦! 一有月票就记得投过来哈! 么么哒! ☆、第六十二回,刺杀 徐坚看着盛穹,无奈的叹道:“有件事情我不能瞒着你,不然将来惜之回来肯定会骂死我的。” “徐公子请讲。”盛穹忙道。 “就是淑妃娘娘……前几天因为顶撞陛下而被禁足在凝翠宫了。你刚说你们公子买了一些姑苏的土仪特产专门送回来……” 徐坚的话未说完,盛穹的脸色就变了,急不可耐的打断徐坚的话,问:“娘娘被禁足了?那她现在怎么样?她不是刚生了小皇子吗?皇上连小皇子都不顾了吗?” 徐坚看着盛穹焦急的样子,好笑的问:“你不是容昭的护卫吗?怎么对淑妃娘娘的事情这么着急?倒像是淑妃娘娘的旧情人一样……” “……”盛穹顿时瞪大了眼睛,紧张的看着徐坚,心想坏了,难道这就露馅了? “哈哈!你看你这样子!我都怀疑我真的是猜对了!”徐坚指着盛穹,开心的笑着,“好啦!跟你开玩笑的!这里只有咱们俩,放心,就算你真的跟淑妃娘娘有什么,也不会有旁人知道的。” 盛穹听了这话心里暗暗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忽然拱手跪地,朗声道:“还请徐公子慎言!属下这条贱命不足惜,若是因此而害了淑妃娘娘,徐公子也难见我家公子了。” “嘿!你这家伙,我都跟你说了这是我的屋子,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不过是句玩笑话而已嘛,你快起来吧。”徐坚忙弯腰把盛穹拿了起来。 “徐公子的这句玩笑话,要把在下送去万劫不复之地了。”盛穹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好啦,我记住了,以后不会再开这种玩笑了。”徐坚保证道。 “多谢徐公子,现在您可以说一说淑妃娘娘为何会被禁足了吧?”盛穹的心里还是记挂着容悦。 “哦,是这样的,那日安平公主落水后一直高热不退,德妃娘娘说之前睿王也曾经高热不退,是容昭的一剂妙药治好了睿王,现如今容昭不在京城,也该问问淑妃有没有。皇上听了便觉得有道理,当时便差了张万寿去凝翠宫,淑妃娘娘果然给了一小瓶药液说是可退高热,皇后叫人给安平公主服下之后,安平公主出了一夜的汗,高热终于退下来了。皇上闻言心里高兴,便去凝翠宫用午膳,也不知道怎么就跟淑妃娘娘吵起来了,之后皇上摔了一只茶盏从凝翠宫出来,便下旨禁足了淑妃。” 若说别人或许不信容悦会跟皇上吵嘴,盛穹是知道容悦的脾气的,她若是有心敷衍自然是不会跟任何人吵架,但若是真的在乎了,小暴脾气是忍不住地。如今她跟皇上吵架想来无非是两个原因,一,自然是因为她的宝贝弟弟容昭,二呢,她应该是对皇上这一个多月的冷落感到心寒悲伤了。 “只是禁足而已,我已经托我母亲打听过了,凝翠宫中一应供给全都照旧,淑妃娘娘身边伺候的也都是从娘家带来的人,再说,就像你说的,还有小皇子在呢。那些人再怎么样也不敢苛待小皇子呢。放心吧。”徐坚劝道。 对于徐坚这番说辞,盛穹是将信将疑,只皱眉问:“我家老夫人可还在宫中?” “哦,说道靖西候夫人,我还有件事告诉你,就在昨天,你们家夫人刚买了一处宅子,五进的院子,占地不小,有东西跨院还有个小花园子。稍微修正便可搬进去住了。”徐坚说道。 盛穹是关心叶氏可否在容悦身边,如今听了徐坚这些话便知道此事容悦身边也只有绿云是贴心人了,一时心中越发的着急。 “哎呀,你看看我只顾着跟你说话,想你连日赶路必是又累又饿,赶紧的洗洗脸好好吃饱饭再去睡一觉吧。”徐坚说着,便转身去门口吩咐家人准备上好的客饭,又叫人准备热水客房。 盛穹忙拱手道:“徐公子别忙了,既然我家老夫人不在宫中,我还是要去老夫人跟前报个平安才是正理。烦请徐公子告知我家老夫人现如今是住在舅爷家还是新宅子?” “那新宅子昨儿才买的,这会儿定然是没搬过去。”徐坚说道。 “在下明白了,多谢公子,告辞。”盛穹朝着徐坚一拱手,转身便出镇国将军府往城西叶慎之家里去寻叶氏。 * 霍云是在街上看见容盛的,尽管只是一个背影,但因为极其熟悉所以霍云还是肯定那个人就是盛穹,于是不动声色的跟上去,直到看见盛穹进了叶慎之家方转身回睿王府去。 “王爷,容公子身边的容盛回京了。”霍云小声对赵沐说道。 “什么?”靠在榻上闭目养神的赵沐猛然坐直了身子,皱眉看着霍云,“你再说一遍?” “容盛回京了,属下亲眼看见他进了叶家。”霍云又道。 赵沐听了这话,抬手捏着下巴缓缓地靠了回去。 容盛回京却不来睿王府而是直接去了叶家,看来宫中淑妃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没这么快吧?算算时间容昭现在至少已经过了姑苏,再算上容盛赶回京城的时间……嗯,容盛回来的时候淑妃还没有被禁足,这事儿容昭应该还不知道。 “王爷?”霍云看赵沐沉思不语,便试探着问,“要不要属下悄悄地去找他打听一下容公子的境况?” “不用。”赵沐轻轻地摇了摇头,沉吟道,“你只管暗中盯着他,看他回来做什么就可以了。” “是。”霍云答应着出去了。 * 盛穹这次回京原本是想着找个机会见一见容悦,然而徐坚的一席话把他的希望彻底破灭。他只好去找叶氏,把容昭买的那些要给容悦的东西都交给她,托她找机会带进宫里去给容悦。 叶氏见到盛穹,得知容昭已到姑苏而且一路安好,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当晚,叶氏留盛穹在叶家住下,盛穹拱手道:“还有公子吩咐的事情去办,就不打扰舅爷和夫人了。” 第131节 “如此,我也就不留你了,办完了事情不管多早晚只管回来即可。我会吩咐下人给你留着门。”叶氏在叶慎之家俨然就是半个主人的样子。 盛穹不便跟叶氏多说,便答应着告辞出来去找留在京城里探听各方消息的小乞丐。 此时已经进入了三九天,上京城的夜里寒风呜咽,冷的手都伸不出来,小叫花子们自然不会傻到在街上冻死,早就找到避风的角落挤在一起烤火等盛穹呢。这世上最不能忽视的八卦力量除了女人就是这群小叫花子了,盛穹前脚进城他们后脚就知道了。 如今上京城的叫花子们背靠着容公子这棵大树日子好过了许多,至少在这三九严寒的天气里,他们不再流落街头冻死饿死,而是可以在这看上去破旧的无主老屋子里抱团儿烤火取暖。 盛穹找着这些人,听他们杂七杂八的说了些有用没用的消息,拢在一起理了理,知道如今北燕王已经离京去了,安平公主和亲远嫁的日子定在明年开春儿以后,另外原来的国子监祭酒告老还乡了,萧正时顺便把自己族中的一个子侄给升上去坐了这个位置。还有就是工部领了修缮贡院的差事,年后,除了安平公主出嫁之外,贡院开科乃是头等大事了。 然而美中不足,上京城这几日不太平,据说有一伙盗贼潜入京城,不但偷财宝而且还杀人,前天晚上翰林院编修的儿子出去喝花酒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劫匪,被杀了。据说那贼人杀人的手法非常利索,一剑封喉,然后取了身上的值钱的东西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话说起来,公子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出去散心,也刚好躲开这些糟心事儿。”眼睛贼亮的小头目看着盛穹做最后总结。 “嗯,既然没什么事的话,你们也休息吧。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了。”盛穹说着,从草堆中起身,又看了看身后用破毡子堵得严严实实的窗户以及用好几种木板顶起来的门板,又叮嘱道:“这屋里都是干草,你们晚上生火一定要小心了。最好留个人值夜,轮流睡觉。可别走了水。” 一个四十多岁年纪缺了一条腿的乞丐笑道:“将军放心,我们晓得。” 从破旧的土屋里出来,盛穹被箱巷子里的寒风一吹忍不住一个激灵,身上背火烤出来的那一点暖气顿时消散无形,于是他抬手紧了紧斗篷抬脚往外走。熟料刚走了没几步便听见一记诡异的哨音,那尖锐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从暗夜之中夹着寒风传来,叫人毛骨悚然。 盛穹下意识的伸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往后两步靠在土墙根上左右张望,却不见什么动静。又等了片刻,盛穹才放下戒备步出巷子,然而一处巷子便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从左前方传来,于是他迅速转身躲进了一个门楼里。 那是一道消瘦的背影,迅速的从左前方的屋顶上跳下来,落地的一瞬肩后的长发被夜风吹起,丝丝缕缕宛如鬼魅。那人脸上遮着墨色的面巾,只露出眼睛周围雪白的肌肤,暗夜里看不清他的眼睛,然而他怪异的步法却让盛穹下意识的往暗影里缩了缩——这样的人,自己定然不是他的对手。 “那边!快!”不远处有人喊道。 “快,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随着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一队上京城的卫队策马而至,从三个方向把那消瘦的黑衣人围在中间。 然而那人却不慌不忙,手中一柄两尺短剑凛然如寒光照水,挥舞起来发出尖利的呼啸声,令人胆寒。 盛穹躲在角落里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只安静的看着那二十几个护卫合战那一个黑衣人,而那黑衣人却好似游刃有余,眼前周围这一群人对他来说好像都是一堆尸体一样。 在那一道道寒光之中,不停有人惨叫,也不断有人倒下。随之,有更多的京城禁卫闻讯赶来。 眼看着围攻那黑衣人的禁卫已经有五十人以上,盛穹忍不住为那人捏了一把汗,心想武功再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禁卫越来越多,这人今晚怕是在劫难逃。 然而事情却忽然发生反转,那黑衣人忽然一跃而起,直直飞上旁边的一道墙,然后继续一跃,往更高的一座门楼飞去。 “哪里走!”一个禁卫头领呼啦一下从马上跳起来奋起直追的同时,发出三支袖箭。 啪啪啪!小而精巧的袖箭直直的射向黑衣人,黑衣人在空中一个翻身躲过两个,第三只袖箭则擦着她的耳边飞过去,带走了他遮面的黑巾。 在看见黑衣人那张脸的一刹,盛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从头顶到脚心都是那种透骨的冷。 “那边,那边——追!” “追!” “你们,去那边绕过去堵住他!” 随着一阵喧哗声,几十个禁卫分两队追出去,留下街上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以及几个重伤的痛苦呻吟。 盛穹依然站在原地没动,眼前都是刚才那张雪白的脸——那张酷似容昭的脸。 若不是盛穹亲自追随容昭去了姑苏城,知道容昭是个连剑都挥不起来的弱公子,他肯定会认为那个人就是容昭。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两个人?就像是双胞胎一样……等等!双胞胎?容昭本来就有一个双胞胎的妹妹不是?可那个女孩不是在六岁上已经死了吗?! 这肯定是别人,跟容昭没关系。 可是……这也太像了! 盛穹觉得自己这一年多来时刻跟在容昭身边,以自己对他的熟悉来说都觉得这么像,那若是别人又会怎么样?那肯定就会以为这人就是容昭啊!站在透骨的寒风之中,盛穹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万丈冰渊,自己都化成了一座冰雕,连思维都冻住了。 “将军?”有人从背后退了盛穹一把。 “呃!”盛穹一惊,回神的一瞬间一把抓住身后人的手腕用力一扭。 “啊啊啊——将军,是我!” “小老鼠?”盛穹忙松开手看着面前痛的呲牙咧嘴的小叫花子,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我们刚听见外边挺乱,没事儿吧?” 盛穹忙道:“没事儿,就刚才你们说的盗贼,京城禁卫已经追去了,你快回去吧。告诉他们听见什么动静都跟你们没关系,谁也别出来。” “行,我知道了。那您慢走。”小乞丐躬身说道。 盛穹看着那小子回去之后才抬脚往外走,在空旷的大街上盛穹的心思慢慢的回拢,总觉得有一个极大的阴谋在背后笼罩过来。当晚他自然每回叶家,便随便找了个客栈要了一间客房住下,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屋顶看到天亮。 天亮之后盛穹起身换了一套衣裳,洗了把脸把自己捯饬利索了便直奔睿王府。 对于盛穹一大早就来拜访,赵沐觉得有些意外,又在意料之中。当即吩咐霍云:“他也不算是外人,让他来修远堂来说话吧。” 盛穹到了修远堂,看了一眼赵沐身边站着的宋嬷嬷又看了一眼霍云以及门口站着的俩丫鬟,然后才给赵沐行礼问案。 赵沐只看他的神色便知道有事,因吩咐宋嬷嬷:“嬷嬷,容盛一大早过来怕是还没吃早饭,你去厨房看看给他弄点吃的去吧。” 宋嬷嬷躬身答应着出去并带走了门口的俩丫鬟。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是不是容昭遇到什么难事儿了?”赵沐直接问盛穹。 “王爷,昨晚我在西板巷子遇到了盗贼。”盛穹说道。 “是,这几天京城一直在闹贼,据说是江湖大盗,不但劫财还杀人。”赵沐点了点头,又皱眉问:“你说你看到了那些盗匪?” “不是那些,只是一个。”盛穹说着,身子前倾并压低了声音,说道:“一个跟我家公子长得极其相似的一个人,当时恍惚之间我还以为那个人就是我家公子。” “胡说!容昭怎么可能劫财杀人!”赵沐低声叱道。 “王爷说的是,我家公子的确不可能劫财杀人。但是昨晚若非我是我家公子的贴身随从,知道我家公子现在人在姑苏城而且从小体弱不会武功,肯定就认定那人就是我家公子。连我尚且如此,何况别人?请王爷细细思量。”盛穹说着,朝着赵沐深深一躬。 盛穹的话像是一记闷锤,狠狠地砸在赵沐的心上。 “王爷,我总觉得这事儿是一个阴谋。”盛穹说道。 “是。你说的没错。这事儿你不用管了,交给本王来处理。”赵沐沉声说道。 “多谢王爷。”盛穹躬身道。 “你什么时候回去?容昭大概会在什么时间到粤洲?”赵沐皱眉问。 “我原本是打算办完了事儿就回的。我们公子原本就是出去散心的,所以他这一路都是边走边玩,有好玩的地方就多住两天,不好玩的地方就日夜赶路,所以什么时间到粤洲还真是不好说。不过听公子说要跟卫小侯爷一起过年,所以他肯定会敢在年前到粤洲。” “嗯,远远地离开也好。如今这上京城就是一片是非地。”赵沐点了点头,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庆幸容昭不在这里。 盛穹没接话,关于容昭跟赵沐之间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沐又问了一些盛穹昨晚所见的情景,确认了一些细节之后,便吩咐霍云:“从现在开始你要对盗匪的事情十二分的关心,务必在京都禁卫抓住他之前把这个人的身份背景弄清楚。” “是,属下这就去办。”霍云忙应道。 赵沐又叮嘱盛穹:“你还是尽早启程去容昭身边,如果京城这边的事情是有人针对他,本王觉得他身边也随时会有危险。就紫姬和梅若那几个丫头保护他肯定不行。” “王爷说的是,属下今天就动身返回去。”容盛说道。 赵沐又道:“需要什么尽管说。要不本王给你加派一些人手吧。” “要加派人手的话也请王爷在暗处,若是被我家公子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盛穹犹豫道。 “这我知道。”赵沐无奈的笑了,自小到大,他睿王爷想要对一个人好还从没有这么偷偷摸摸过。遇到容昭,也不知道是他这一生中的幸或者不幸。 * 盛穹把最担心的事情交给睿王之后也不敢再耽误时间,因为他也觉得赵沐说得有道理,如果有人弄了一个长得跟容昭一模一样的人来京城捣乱,那么肯定也会在容昭身上做文章,所以现在他的赶紧的回到容昭身边去。赵沐又加派了二十个武功精悍的护卫跟着盛穹一起南下,到容昭身边之后这二十个护卫转到暗处保护相随。 容昭自盛穹返回京城之后也没在姑苏久待便去了杭州。 虽然是冬天,但西湖边上的风景却极好,容昭一到西湖边上就立刻想起了断桥残雪,便决定再这里住几天,一边等盛穹回来一边等下雪,他觉得在这种只有骑马和慢船的年代,能到西湖边上走一趟实在是不容易,一定要看到这一胜景才能离开。 于是这一住就住了半个月,终于等来了一场雪。容昭刚好此行带了大毛衣裳,便裹着狐裘带着美俾跑去西湖边上暖炉煨酒,临湖赏雪,玩了一回风雅。 只是这世上总是有大伤风雅的事情发生,就比如这次。 当平静的湖面上忽然泛起一阵水花的时候,容昭便下意识的往后一躲,然而还是不如对方的速度快。 刺客从水中骤然跃起来,一道剑光带着水花刺过来,梅若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公子小心”并同时把容昭往自己身后一拉,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利剑在梅若的手臂上划了一下,血珠子和雪花水珠一起洒落,滴在温热的酒里。 ------题外话------ 高潮再起,急需月票! 亲爱滴们,么么哒! 加油! ☆、第六十三回,回京! “公子!小心!”梅若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容昭。 “你怎么样?!”容昭被梅若胳膊上的血痕吓到了,手上一用力反身把梅若护在身后。 “公子快走!”紫姬一边拼命地抵挡对方的剑雨一边提醒容昭。 兰蕴,郁槿等四个丫鬟各自拿出各自的武器围着那名刺客奋战。 梅若把容昭从地上拉起来,护着他往外跑。然而没跑了几步,竹林之中忽然出来两个黑衣人拦住了容昭和梅若的去路。 “公子,你先走。”梅若说着弯腰从靴子里拔出一只匕首来上前去主动朝着那些刺客扑过去。 “回来!”容昭一把拉住梅若,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刺客,说道:“你跟霍云学那点防身术是打不过他们的。” “公子!你别管!快走!”梅若奋力的挣开容昭的手,嘶声喊道:“你快走!” 一个黑衣人闪身堵住另一条路口,操着一口川音冷笑道:“哈哈!格老子的!今儿谁都别想走!” 容昭站在原地也不跑不逃,只是冷笑着:“你们是平南王府的人?” “老子是要你命的人。乖乖受死吧!”黑衣人冷笑道。 容昭冷笑道:“命就在这里,你有本事来拿。” “纳命来!”黑衣人手中长剑一挥便朝容昭刺过来。 容昭往一旁一闪,早就准备在手里的毒粉朝着那人的脸洒过去。 “唔!”黑衣人脚步一顿,一边挥舞着手臂扑打着毒粉,但还是挡不住有一些毒粉进了眼睛里,一时间双眼生疼,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容昭又转身拉了梅若,反手再一把毒粉朝着另一个人洒过去,然而那人已经有了防备,提前用袖子捂住了脸。容昭也刚好借着这个机会拉着梅若跑出去了十几步。 然而这十几步对一个武功高手来说根本不是个事儿,那人挡了一把毒粉之后看见容昭拉着梅若跑了,一纵身跃起来,直接飞到了容昭的对面,又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第132节 “公子,你快走!”梅若还是要容昭先走,挺身又挡在容昭前面。 “废什么话!”容昭把手伸进腰封里的摸出一把淬了毒的银针朝着那人就扔了过去。 一把牛毛针扔出去,总有一个半个刺到对方的身上,那人原本以为又是毒粉,又拿手一档,手上就赐了几针。 容昭自从上次被花绫给劫持之后,身上总是备着好多种毒,有迷药,有麻药,也有真正会要人命的毒药。这一把牛毛针上淬的毒就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黑衣人中针之后便身子一顿,眼睁睁的看着容昭却迈不动脚步也挥不起利剑,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他的嘴角和鼻孔便流出黑紫色的血,然后人往后一仰,便断了气。 只是容昭这儿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又有八个黑衣人从周围出现。 “公子!”紫姬同样用毒解决了那边的刺客已经赶了过来。 只是这回的八个杀手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只看他们的身形就知道这八个人比之前的强几倍,而且他们的头和脸都用黑巾包裹起来只用两个洞露出眼睛,再想用毒粉毒针什么的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且紫姬和兰蕴都带了伤,容昭看着她们身上的血渍心里着急连眼睛都红了,手里抓着一把毒针就劈头盖脸的往那些人身上扔,然而却没什么效果。 那八个人各自挥剑同时朝着他们刺过来,容昭被紫姬梅若几个人护在中间,心里哀叹一声完了。然而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以及惨叫传来——只是听见噗噗几声利器刺入骨肉之中的声音。再看那八个黑衣人便先后倒在了地上。 “公子!公子?没事吧?!”盛穹看见梅若紫姬兰蕴等人身上的血迹,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容昭听见盛穹的声音,一颗心终于安稳下来,再看到盛穹身后跟着的几个护卫就明白那是赵沐派来的人。于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道:“没事!我还好!你怎么这么快赶回来了?” “京城发生了一些事情,睿王和属下都觉得有些人会对公子不利,所以日夜兼程赶了过来,幸好不算晚。”盛穹看了看周围的尸体,皱眉道:“只是可惜没留个活口,如今想审这些人也没办法了。” 容昭冷笑道:“不用审了,这些人跟当年在飞云涧截杀我们的人是一伙的。跟平南王赵烈脱不了干系。” 盛穹点头说道:“公子说的是,此地不宜久留,几位姑娘身上的伤也得赶紧处理,我们还是快回吧。” “好,回吧。”容昭看着紫姬和梅若身上的伤,心疼的叹了口气。 盛穹上前扶着紫姬,身后的几个护卫上前把受伤的几个丫头都搀起来,只留下一个人等官府的人过来处理剩下的事情,其他一行人簇拥着容昭回客栈去了。 梅若的胳膊上被划了一剑,肩膀上还挨了一下,紫姬的腿上被刺了一剑,另外兰蕴等人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容昭看着这些丫头们包扎伤口,心里那股气怎么也按不住,连声骂道:“这个老东西,看来小爷我还是整治的他太轻了!” “公子,还有一件事情属下一定要跟您说清楚。”盛穹皱眉道。 “什么事?”容昭顿时警觉,忽然想起盛穹说京城发生了一些事情他们才日夜兼程的赶回来的,因此又问:“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他的事情都还好说,只有一件事是属下亲眼所见,简直是……午夜惊魂。”盛穹缓了一口气之后方说道,“那天晚上,属下亲眼看见那个盗贼的脸……长得跟公子您一模一样。” “什么?!”容昭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梅若顾不得身上的伤,忽的一下站了起来。 “就是,你这只猪到底看清楚了没有?这种事儿可不能胡说。”紫姬也紧张的看着盛穹。 “属下说了,当时的感觉简直是午夜惊魂。太像了,以至于属下当时都傻了,连小老鼠都能从我背后拍我肩膀来着。”盛穹无奈的摇头。 容昭这下没办法质疑了,能把盛穹给惊成这样,那张脸跟自己得有多相似呢? “易容术。”紫姬皱眉道,“肯定是江湖上最高明的易容术,他们这是要栽赃嫁祸。” “太阴险了!”梅若也气得不行,看看左右众人的愤怒的脸,生气的说道:“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容公子本尊回去了,看那个假冒的怎么办?!” “这个时候,京城不太平,从刚刚的刺杀可以推断,他们做这么大的文章就是想要公子的性命,所以咱们不能回去。”盛穹忙劝道。 “可是他们都追到这里来了,我们就算是不回去也一样不安全啊!”梅若皱眉道。 “回去就真的中了他们的计了!” “能有什么计啊?上京城好歹也是天子脚下!难道他们还能明目张胆的把咱们公子怎么样?”梅若反问。 “好了,你们别争了。”容昭抬手制止了两个人的争论,皱眉道:“收拾一下,立刻回京。嗯……悄悄地走,不许声张。” “公子,你可想好了!”紫姬忙劝道,“这件事情怎么都透着诡异,而且睿王殿下也不赞成您回去……” “遇事逃避不是本公子的风格。要勇于面对!就这样,别多想了。”容昭看着紫姬和盛穹还要再说,便摆摆手说道:“好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回京!” * 容昭决定回京,其他人说什么也没用。大家全都收拾东西,轻装简从趁夜起身,悄然返京。 虽然梅若紫姬几个人身上有伤,但也都不是娇贵之人,从西湖到梧州全程水路坐船,几个人刚好养伤,至梧州后有赵沐的护卫暗中保护,一行人昼伏夜行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上京城。 “回来了?!”赵沐惊讶的看着霍云,无奈的叹了口气,觉得高兴又无奈,“这家伙的脾气真是……一阵风一阵雨的。他现在人在哪儿呢?” “还是住进了城郊桃花涧顾家的别院。”霍云回道。 “行,那他还是住在那里吧,你去安排一下,明儿一早本王就出城。”赵沐说道。 霍云忙劝道:“王爷,明儿可已经是大年三十儿了。您不得进宫给陛下和德妃娘娘请安吗?” 赵沐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说道:“也对,这日子过得真快,明儿就大年三十儿了。这盗贼还没抓住,上京城已经死了六条人命了。今年这个年也不知道能不能太平的过。” 霍云低着头,没敢接这话儿,还有一个晚上就过年了,能不能太平过年其实还真是不好说。 “不等明天了,今晚上就去一趟吧。”赵沐说着,起身叫宋嬷嬷进来服侍更衣。 “嗳,王爷?这天都黑了!”霍云提醒道。 “趁着天刚黑。快点。”赵沐说着,已经进内室更衣去了。 * 容昭刚回到桃花别院,只来得及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梅若便进来说睿王爷来了。容昭一时间有些紧张,半晌没说出话来。 “公子,王爷到了,您见还是不见呢?”梅若又问。 容昭叹道:“你这话说的,这个时候他都上门来了,我怎么说不见?当然是得见了,见见见!” “那行,奴婢这就去请睿王爷进来。”梅若答应着转身出去。 容昭莫名其妙的又转身去铜镜跟前照了照自己,觉得自己额头散下的碎发有些碍眼,便抬手把碎发往后撩了一撩。他这动作刚好被进门的赵沐看见,竟有些对镜梳妆为君欢的意思了。 “若是一身红装,就更好了。”赵沐由衷的叹道。 容昭顿时为之变色,低声骂了一个字:“滚。” “还是等等再滚吧。”赵沐的心情极好,思念了好久的人终于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算是骂他他心里也高兴。 容昭被他这句话给逗笑了,无奈的问:“你堂堂睿王爷也可以这般无赖吗?” “在你面前,无赖就无赖了。”赵沐轻笑道。 容昭摇了摇头,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是去找卫承吗?怎么没到粤洲又回来了?”赵沐转身去坐了下来,微笑着问。 “我再不回来,好大一顶帽子就扣到头上了!快来说说,到底是怎么个情况?算起来这事情也有快一个月了吧?凭你睿王爷在上京城的根基,该不会到现在还被人追着打呢吧?” 一听这话,赵沐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不会被我说中了吧?”容昭看着赵沐问。 “除了上次容盛看到了一次那张酷似你的脸之外,我也有幸见过一次——那次是腊月二十三晚上,我进宫领小年宴回府的时候已经是二更天了,回府的路上遇刺,霍云武功还行,一剑挑开了那人的面巾,哎呀……当时我那个感觉呀,简直没办法说!”赵沐说着,连连摇头。 “什么意思?真的跟我很像?”容昭本来就觉得这事儿很玄乎,这会儿听了赵沐的话却更加好奇了。 “说实话,如果你能见到那张脸,你也会吓得半死。”赵沐郑重其事的说道。 “不至于吧?大不了我以为半夜照镜子呗。”容昭嘴上这样说,心里也开始嘀咕,心想难道十多年前死去的容昭实际上没有死?可若果没有死,那消失在容府的也应该是自己这个女孩儿,凭着叶氏对儿子的那种执念,她怎么可能舍弃儿子留女儿呢?还费那么大的劲儿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自从腊月二十三之后,那人就再也没现身过,至于盗匪,徐将军也捉到了几个,但都不是那个人。那些被抓住的都是些小喽啰,还没等审讯呢就各自服毒自尽了。”赵沐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 “笨死了。”容昭嫌弃的摇了摇头,“从徐攻这个振国大将军到你这位睿王爷,都太笨了。幸亏小爷我回来了,不然的话,哼哼……” “是啊是啊,我们这些人都笨死了。全天下就你一个人是聪明人。容公子您回来了,这事儿就算是弄明白一半儿了!”赵沐宠溺的笑道。 “啧!你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啊?”容昭翻了个白眼。 “别扭啊?那你觉得什么话别扭,你告诉我,我说给你听啊。”赵沐笑道。 “这更别扭了!你还是闭嘴吧。”容昭说着,转身朝着门外喊道:“我说,有什么吃的吗?饿死了!” “嗳,有,有,宵夜已经好了。”门外的梅若应了一声,随后两个丫鬟端着两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两碗热腾腾的小馄饨。 赵沐一闻见这香味顿时也食欲大增,忍不住笑道:“梅若真是不错。” “王爷谬赞了。”梅若先给了赵沐一碗馄饨,又给容昭。 容昭斜了梅若一眼,骂了一句:“死丫头。” 大家都各自一笑,赵沐率先拿了汤勺吃馄饨。 半个时辰之后,容昭提醒赵沐:“对了,你该回了,再晚城门就关了你可回不去了。” “回不去就不回了。”赵沐理所当然的说道。 “明儿可是大年三十儿!你不得进宫给你的父皇和母妃拜年呢?”容昭纳闷的问。 “明儿早起回也来得及。”赵沐说着,又轻笑着摇头,“就算来不及也没关系,反正我这身体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叫人进宫去说一声,就说睡了冷风病了不能出门不就完了?” “呸,闭嘴!什么病了病了的?这大过年的你能不能忌讳点儿?”容昭啐道。 赵沐看着容昭的脸,看了半晌方轻笑道:“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进睿王府?” “第一次……啊!那不是被赵湄给逼得嘛。”容昭无奈的笑道。 赵沐微笑点头,感慨道:“是啊,说起来,我还要好好地感谢我这个不懂事的妹妹。” “要不是她忽然出奇招,我也不至于主动送到你门上去,是吧?”容昭反问。 “是啊。”赵沐挑了挑眉梢,凤眸映入烛光,笑意直达眼底。 容昭看着这样的赵沐,一时心神恍惚,只管盯着他看得入神。 赵沐发现容昭盯着自己看,心里更加得意,便稍微侧开一点视线只用余光关注容昭的表情,见他呆愣愣的甚是可爱,原本不想逗他,终是忍不住笑道:“是不是觉得本王比之前更加俊逸超凡了?” “呸!”容昭回神之后立刻赏了赵沐一个大白眼,低声啐道:“臭美吧你!没见过这么自恋的。” 赵沐微微一笑,不管是白眼还是什么,一律都照收不误。 “行了,别竟说这些没用的了。如今大敌当前,我们还是赶紧的商量商量对策吧。”容昭收起玩笑之色,认真的说道。 “好,那你有什么好主意,说说吧。”赵沐说道。 “在听本公子的好主意之前,你得详细的说一说这所谓的盗匪的事情。作案手法,作案时间,有没有什么规律,细节,一定要细节啊!”容昭强调着。 “你想要细节这简单,叫徐坚把那些案子的卷宗悄悄地拿出来给你看看不就行了?” 容昭听到这话立刻想起北燕王要求联姻的事情,犹疑的问:“徐坚……他现在怎么样?还会发疯吗?” 赵沐摆摆手说道:“不会了。毕竟离安平出嫁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呢,另外,就京城这连环劫盗杀人案已经把镇国大将军给弄得焦头烂额了。他也没那工夫发疯了。” “说的也是,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能那么任性。”容昭说着,悠然一叹。 第133节 赵沐看容昭神色黯然,忙道:“行了,你不是要听案发的细节吗?我就勉为其难跟你说说。” 容昭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道:“那行吧,说说,多说几遍,今儿晚上说不定就有好主意对付他们了。” 于是这两个人在一起促膝长谈,一直到窗户纸泛白,容昭才打了个哈气,说道:“好了,天亮了。事情也就这样,至于细节我睡一觉起来再想想。” 赵沐皱眉道:“其他都可以,只有一件事情还得再斟酌。行了,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慢走不送啊。”容昭说着,缓缓地伸了个懒腰,起身回卧房去了。 赵沐看着容昭的背影消失在门帘之后,满意又无奈的笑了笑,方披上斗篷转身离去。 * 这个年,应该是大齐朝建国以来过的最战战兢兢的一个年。 上到皇上,下到京城的百姓以及那些靠乞讨为生的叫花子们全都战战兢兢的。生怕那些杀人不扎眼的劫匪再跑出来捣乱。 然而,那些人也的确没让上上下的人们失望。 半夜一过,上京城内便有两股劫匪作乱,分别出现在东城和西城。 徐坚父子瞪大了眼睛带着五千禁卫不间断的巡逻,在发现异常情况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依然没阻止那些人杀了四个百姓,顺带还牺牲了二十一个禁卫的性命。 龙颜大怒。 大年初一,皇上便把乾元殿龙案上的文房四宝全都扫到了地上,碎了一地。 张万寿一边念叨着“岁岁平安”一边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收拾那些碎渣片,乾元殿里其他的太监宫女们都在门口跪了一溜儿,大气儿都不敢喘。 “徐攻呢?!唐骊呢?!” “人都死哪儿去了!” “这上京城朕还能不能住了?!还能不能住了?!” 皇上犹自在乾元殿里转来转去的,暴躁的像是一头困兽。 ------题外话------ 亲爱滴们,高潮即将来临,这把将是惊天霹雳雷! 急需月票! 一万个么么哒。 ☆、第六十四回,以死相求 徐攻父子此时正在自家的书房里争执。 原因是徐攻的一个副将和徐坚二人在追杀刺客的时候看见了刺客的脸,跟徐攻说刺客乃是靖西候世子所扮,请徐攻如实上奏皇上,请皇上定夺。徐坚则一口咬定是那些江湖人玩的易容术,目的自然是栽赃嫁祸。而副将又一口咬定那人就是容昭,他和公子看得都非常清楚,还劝徐坚不要为了朋友私情而坏了家国大事。 徐攻本着对皇上负责的态度,说不管容昭是不是那个刺客,这件事情都要如实禀告皇上。 徐坚坚决不同意于是顶撞了徐攻,父子二人屏退了副将和家人,在书房里吵得不可开交之时,外边传来张万寿的声音:“陛下有旨!宣镇国大将军徐攻立刻入宫觐见。” “父亲!”徐坚情急之下一下子跪在了徐攻的脚边。 徐攻低头看着儿子,皱眉道:“你们朋友之间的兄弟义气固然重要,但是在家国大事面前,这些都不值一提。你是该好好地跪一跪了。在我回来之前,你就跪在这里好好地思过,不许动一下!”说着,徐攻又叫了管家来吩咐他看好儿子,不许他离开这里半步便急匆匆的随着张万寿进宫面圣去了。 * 因为过年的缘故,各妃嫔的娘家人得以准许进宫请安,叶氏得皇后格外恩典,也进宫来看淑妃。 容悦见着母亲,担心的问:“听说昨晚京城又有那些劫匪出没,还杀了百姓?母亲没事吧?” “我没事,一到天黑我便吩咐家人关好大门,谁也不许随便出入。不会有事的。”叶氏安慰着容悦,又去看小外孙。 小皇子已经两个多月,粉团儿似的甚是惹人喜爱,看见叶氏过来逗他,便咿咿呀呀的朝着叶氏笑。 “哎呦,不管有多少烦闷之事,只要看见小皇子,便都烟消云散了。”叶氏开心的说道。 “可不是嘛。”容悦也极其珍爱这唯一的儿子。 “昭儿上个月派了人回来,还给你带了好些姑苏城的土仪特产,东西太多了今儿我不好都带进来,只带了这两样,你瞧瞧可喜欢。”叶氏说着,便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拿出一套大红苏绣小孩儿的衣裳,还有一个绣工极其精致的虎头帽。 容悦见了喜欢的不得了,一边摩挲着虎头帽上虎眼石做的眼睛一边流泪:“这大过年的,也不知道昭儿现在在哪里呢。” “那个叫容盛的随从说他要去粤洲找卫小侯爷……对了,容盛是谁?我怎么不记得家里有这么个护卫?”叶氏忽然转了话题。 容悦申请一怔,似是心虚的错开视线,半晌才说道:“是我们来京的路上救的一个人,当时我们身边没有几个可靠地人,昭儿见他有点武功,便留在身边当随从了。” 叶氏皱眉道:“救人是好事,不过可不能随便是谁都留在身边,一些人不知根不知底的,谁知道是不是有心人用苦肉计安插过来的细作?昭儿就是太年轻,这么肯相信别人。” 对于容盛的事情,容悦不愿多说,遂点了点头说了一声知道了。 叶氏还要再说什么,陈存孝急匆匆的跑进来,跪在地上焦急的说道:“回娘娘!大事不好了!” “这大年初一的公公是怎么说话呢?”叶氏皱眉道。 陈存孝也没工夫跟叶氏计较什么,只对容悦说道:“娘娘!奴才听乾元殿的人说,徐将军刚刚来上奏陛下,说他的副将看清楚了那盗贼的脸……说那人长得跟靖西候世子一模一样,分明就是靖西候世子本人。皇上龙颜大怒,已经下旨叫徐将军去捉拿世子了。” “什么……”容悦顿觉如五雷轰顶眼前一阵阵发黑。 “娘娘!您怎么了……”旁边的绿云见状忙上前搀扶。 容悦半个身子都靠在绿云身上,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强撑着说道:“快,快扶本宫去乾元殿。” “不能去。”叶氏忙拦住容悦,劝道:“昭儿根本不会武功,怎么可能会杀那么多人?这事儿一听就图着蹊跷,为今之计是要弄清楚状况。若贸然去皇上面前求情,反而会中了奸人之计。” “母亲!”容悦满心里的不平和愤怒以及压抑了一个冬天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不顾一切的朝着叶氏喊道:“难道昭儿不是你的孩子吗?!为何到了这种时候了你还有点都不着急?!” 叶氏被容悦吼得倒退了两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娘娘,其实夫人说的没错,您这会儿冒冒然去乾元殿求情,说不定更是火上浇油……为今之计还是静观其变,有娘娘在,世子爷必会没事的。”陈存孝也从旁劝道。 “闭嘴!”容悦喝道,“容昭是本宫的亲弟弟!皇上已经下旨去捉拿他了,你让本宫如何坐视不管,如何独善其身?!” “可是你若是没弄清状况就去求情,不但对昭儿没用,或许连你自己都保不住了!”叶氏说着,上前去跪在了容悦的脚边,哀声求道:“求娘娘三思!” 叶氏一跪,旁边的绿云等人自然不敢站着,也都跟着哗啦啦跪了一地。 “娘娘,夫人说的不无道理,求您为了小皇子着想,还是先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再去求情吧。奴婢相信,公子若是知道娘娘这般,定然也会劝娘娘不要去的。”绿云哭道。 “你说的没错,昭儿若是知道此事肯定也不会让本宫去皇上那里求情。然而他护着本宫,难道本宫就可以安心的躲在这安乐的一角看着他去死吗?”容悦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这些人,嘲讽一笑,转身去摇篮里把小皇子抱在怀里,说道:“你们都给本宫让开!” “娘娘?!”绿云惊讶的看着容悦,“您抱着小皇子去干什么呀!” “不必多问,都给本宫让开!谁多说一个字,本宫就说你们是昭儿的同谋!”容悦高声喝道。 众人不敢再多说,一个个默默地后退给容悦让开一条路。 容悦毫不犹豫的抱着小皇子直奔乾元殿。 叶氏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仰天哭道“老天爷!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哟!” “夫人,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公子和娘娘都深陷危险之中,我们还是要赶紧的想想办法。”绿云劝道。 “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说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叶氏锤着胸口哭道。 绿云皱眉看着叶氏,无奈一叹,对旁边的绯衣说道:“你赶紧的去给娘娘送斗篷,这大冷的天,娘娘的身子如何受得住。我去找人帮忙。” “姐姐去找谁帮忙?”绯衣哭道。 “你且别管了!我自有办法。”绿云把容悦的白狐斗篷塞给绯衣,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 其实皇上也不相信容昭就是那些劫匪之首,虽然说眼见为实,可容昭这个人皇上见过不止一次,以帝王的自信,皇上觉得容昭那样的人别说他根本就是个连剑都提不动的病弱公子哥儿,就算他继承了靖西候的一身武功,也绝不可能在徐攻的五千禁卫之中逃脱。更别说屡屡作案,闹的上京城一个冬天都不安稳。 “这件事情透着诡异,切不可大意了。”皇上皱眉对说道。 “陛下!禁军校尉张越亲眼所见,说那刺客分明就是靖西候世子容昭。想那容昭自幼在西疆长大,靖西候骁勇善战,他的儿子就算再柔弱也弱不到哪里去,况且,谁又知道他不是故意藏拙,心怀不轨呢?还有,臣听说,十月初他便带着家人南下去粤洲找卫小侯爷了,然而人一出京城不过三日便没了消息。算算时间,京城里首次出现这些江湖匪类,刚好是他离京半个月之后。说不定离京正是他的一招妙棋,刚好为今日之事开脱。陛下!这个容昭表面上看是一副病弱无能的样子,实际上却阴谋重重,心机深不可测。京城劫匪一案关系到二十八条人命,还请陛下速速下旨,捉拿案犯容昭,为死去的无辜之人报仇!”兵部尚书唐骊则朗声回奏。 徐攻则皱眉说道:“陛下,臣已经想过了,若此事真的是容昭所为,那么把他关起来是理所应当的。而盗贼若是另有其人,那我们把容昭关起来之后,那些人肯定还会再作乱的。到时候真假容公子就可分清楚了。” 皇上闻言点了点头:“这话说的是,徐攻,你立刻带人去捉拿容昭。切不可伤其姓名,朕要亲自审他!” “臣遵旨。”徐攻领旨出去。 唐骊看着皇上阴沉的脸色,想了想又躬身说道:“陛下此番徐将军奉旨去捉拿容昭,睿王殿下会不会……” 皇上摆摆手,说道:“此事尚未查清,不要胡乱揪扯睿王。至于那个容昭,朕见过几次,你说他深藏不露……朕倒是觉得他并不是那样的人。再说,那个盗贼却武功出奇的诡异,连朕的五千禁卫军都捉不住他,细想想,此事透着十分的诡谲,如今不要轻易地下定论。” “陛下明鉴,那容朔说自己的儿子不曾习武的话,说不定只是谦虚之言,也或者他也觉得在陛下面前舞刀弄剑的有失体统,想那容昭进京之后一时风头无两,不但睿王看重他,安平公主也喜欢他,镇南候府的小侯爷虽然南下守孝去了,但临走之前曾说过,此生追随容昭的话。还有顾公子对那容昭也诸多照顾,前阵子容昭从睿王府搬出去就住进了顾家在城郊的别院之中。陛下细想,若那容昭真的是一个纨绔无能之辈,如何值得这些人如此倾心相待?” 皇上听了这些话,一时也犹豫起来。便在此时,张万寿急匆匆从外面进来打断了君臣之间的对话:“陛下!淑妃娘娘来了,求见陛下。” 皇上皱眉道:“她来做什么?叫她回去!” 张万寿为难的说道:“陛下,娘娘说一定要见您,而且……而且她还抱着小皇子……这大冷的天……” 唐骊皱眉道:“这淑妃娘娘想必是听到了动静来为容昭求情的。陛下前脚刚发下旨意捉拿容昭,这才不过一刻钟的工夫淑妃娘娘就来求情了。” 皇上闻言顿时暴怒,因道:“一个容昭,果然搅乱了整个上京城!如今连朕的后宫也不平静了!” “陛下息怒,想必淑妃娘娘也是着急的失了分寸。今日是大年初一,臣劝陛下还是以龙体为重,莫要动怒。”唐骊假惺惺的劝道。 皇上压着胸口的怒火,咬牙道:“既然来了,就叫她进来!” 张万寿答应着出去,而唐骊则以外臣不好见后妃为由躬身告退。 “你先别走,去里面等一会儿。”皇上指了指那一架汉白玉雕万里江山图的大屏风。 “是。”唐骊答应着,转身躲去屏风后面。 张万寿带着容悦进殿,容悦近走几步上前去跪下磕头:“臣妾带着小皇子来给陛下请安。今年伊始,臣妾和小皇子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低头看着悦妃的后背,虽然披着厚厚的狐裘但身形依然单薄可怜,一时间心一软,便道:“起来吧。” “谢陛下。”容悦嘴上答应着,却并不起身,又继续磕了个头,说道:“臣妾斗胆,来求陛下一个恩典。” “容悦,今天是大年初一,昨天晚上除夕夜,上京城里又有四个百姓以及好几个禁卫死在那股身份不明的盗贼手上。朕今日心乱如麻,你有什么想要求的恩典,且等以后再说吧。”皇上皱眉道。 “陛下圣明,盗贼之事一定会水落石出的。只是臣妾听说那盗贼易容成臣妾的弟弟容昭的模样害人,所以来求陛下恩典,请陛下不要被那些假象蒙骗,被盗贼浑水摸鱼,以假乱真。”容悦说着,又给皇上磕头。 皇上前阵子就因为容悦为容昭求情开脱而动怒把容悦禁足在凝翠宫,今日见她又不顾自己的提点暗示,只一味的为容昭说情,不由得又怒了,冷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朕被那些假象蒙骗?你怎么就知道朕会以假乱真?!” “陛下不是已经下旨捉拿臣妾的弟弟容昭了吗?”容悦哭道。 “朕只是下旨捉拿,并没有定他的罪!”皇上怒声叱道,“容悦,你可知道后宫妃子干涉政事,是什么罪吗?!” 皇上一声怒喝把容悦怀里熟睡的小皇子给吓醒了,小婴儿虽然尚不懂事,但对周围的气氛却有着敏锐的感觉,当即便哇哇大哭。 第134节 容悦则顾不得哭泣的孩子,只看着皇上,一边流泪一边说道:“臣妾知道后宫妃嫔干涉政事乃是死罪,臣妾甘愿以此谢罪,只求陛下一定要明察此事!” “甘愿一死?哼!你可知道皇妃获罪,罪及全族吗?”皇上气得把龙案拍的山响,“你的心里除了你的弟弟之外,难道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顾了吗?你看看你怀里的孩子,他还不到三个月!” 容悦低头看着怀里嗷嗷哭叫的孩子,再想到这两个多月来皇上对自己的冷落,一时间越发心灰意冷,因道:“臣妾知道自己命浅福薄,能为皇上生下小皇子已经是耗尽了毕生的福气。今日一去,若小皇子能得德妃姐姐抚育,便也了无牵挂了。”说着,她又朝着皇上重重的磕了个头。 皇上大惊,低头看着容悦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咬牙道:“为了容昭,你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能舍弃!” 容悦自嘲一笑,说道:“臣妾无能,小皇子跟着臣妾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倒不如另择一个好的母妃,能够平安健康的长大。” “想不到你的心居然能这样狠!你究竟是为容昭求情而来,还是为了发泄你心中怨恨而来?”皇上的手颤颤发抖,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颤的。 “陛下误会了,并非臣妾心狠,而是面对这些阴谋算计只觉得心力憔悴无力应对罢了。”容悦说道。 皇上终究舍不得赐死容悦,因咬牙道:“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去死。你就去清风观潜心修行,为上京城今年冬天枉死之人念经超度吧。小皇子么……就如你所愿,交给德妃去抚养吧。” “谢陛下成全。”容悦磕了个头之后,便把怀里的孩子交给上前来的张万寿。 张万寿接过哇哇哭叫的小皇子之后沉沉的叹了口气,转身道:“陛下,小皇子怕是饿了,奴才把他抱下去叫奶娘喂奶吧。” 皇上却伸手道:“朕瞧瞧他。” 张万寿只得把孩子送到皇上的手中。 说来也是奇怪,原本嗷嗷哭泣的小家伙到了皇上的怀里却渐渐地止住了哭泣,只瞪着一双含泪的大眼睛看着皇上,嘴里发出吚吚呜呜的声音。 皇上的心立刻软了,深吸一口气,叹道:“这孩子快三个月了吧。” “回陛下,小皇子今天是八十六天了。”张万寿说完,回头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容悦。 “嗯,八十六天了,还没有个名字。”皇上皱眉道。 容悦忽然插嘴道:“回陛下,臣妾给他取了个小名儿,叫心儿,真心的心。” 皇上看了一眼容悦,见她虽然是素颜,但眉宇之间的那股英气依然不减,便叹道:“朕的儿子,名字都从一个水字。既然你给他取名心儿,那加水便是‘沁’了。” “臣妾替沁儿谢陛下赐名。臣妾此去别无所求,只愿陛下能查清劫匪一案,还我弟容昭的清白。”容悦再次磕头。 “父皇!父皇!”随着急切的喊声,一道大红身影闯进了乾元殿。 皇上看了赵湄一眼,默不作声地把怀里的小皇子交给张万寿,吩咐他即刻送去德妃的关雎宫。 “父皇!那贼人之事跟容昭没有关系!你不能杀容昭!”赵湄看了跪在地上的容悦一眼,焦急的喊道。 皇上烦躁的说道:“安平!此事跟你没关系!还不快快退下!” 赵湄怎么可能退下,她非但没退下,反而上前去拉住皇上的衣袖,喊道:“父皇!那容昭根本不会武功!他怎么可能在这戒备森严的上京城里连杀二十八个人?!父皇,你千万不能听信小人之言啊!” 皇上一甩衣袖,怒道:“朕再说一遍,这事儿跟你没关系,速速退下!” “公主,陛下会彻查此事,绝不会冤枉好人的。”容悦也劝赵湄。 “既然不会冤枉好人,为何又拍徐攻去捉拿容昭?周成贞是怎么死的,父皇不会已经忘了吧?刑部大牢里莫名其妙死去的人数不胜数!容昭被栽赃陷害,一旦进了大牢,若想活着出来只怕是做梦了!这种鬼把戏连我都看得出来,父皇却听信谗言!父皇好糊涂!”赵湄嘶声喊道。 “住口!”皇上怒道,“来人,把安平公主给朕送去皇后那里,叫皇后严加看管!” 门口的护卫应声而入。赵湄却忽然后退一步,从袖子里拿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压在自己的脖子上,冷笑道:“父皇!你若是要杀容昭,儿臣也不活了!” “公主不要!”容悦忙起身上前想要夺赵湄手里的匕首。 “闪开!谁也不许过来!”赵湄往后躲了两步,瞪着容悦喝道:“你再敢上前一步,我立刻就死在这里!”说着,她又把匕首往自己的脖子上压了一下,锋利的刀刃划开了赵湄脖颈上的肌肤,大颗的血珠顺着雪亮的匕首缓缓地流下来。 皇上一时间万分心疼又万分恼怒,容悦为了容昭忤逆自己不要命也就罢了,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以死相挟,这种恼怒简直无法形容。 “湄儿!不许胡闹!快把刀放下!”然而就算再生气,皇上也不能让赵湄自戕于乾元殿。 赵湄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嫣然一笑,反问道:“父皇,若是儿臣死了,也不用去北燕和亲了。倒是一了百了。” “闭嘴!你若是敢死,朕这就下旨处决容昭!”皇上怒道。 “哈哈哈……”赵湄仰头笑道,“多谢父皇成全!那样的话,儿臣的黄泉路上也刚好有心爱的人相伴。” “陛下不要!”容悦忙再次跪在地上,苦苦求道:“求陛下三思,求陛下为了北疆的安定,为了北疆数万百姓的性命,三思啊!” ------题外话------ 公主殿下不错吧! 为公主殿下点赞啦! 月票,评价票统统都砸过来吧! ☆、第六十四回,面圣 皇上低头看一眼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容悦,再看一眼把刀压在自己脖子上以死相逼的女儿,无奈的闭上眼睛想想这些年来的边疆战乱,伸手点着二人,愤怒的叱道:“你们一个个都说容昭不会杀人,可如今禁军又不止一个人看见了那凶手长得跟容昭一模一样。边疆安稳事大,但京城百姓的二十八条性命也不能白白的葬送!而且凶手若是捉不住,这上京城岂有一日的安宁?如今你们一个个都逼迫朕,很好,要死尽管死!难道为了你们的生死,朕就把天下百姓都放在脑后任由凶手荼毒不成?!” 容悦忙道:“陛下息怒,公主和臣妾都没有逼陛下的意思,就算老天再赐给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臣妾只求真相,只求陛下别听信一面之词,冤枉了容昭,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赵湄一听容悦这般说,也赶紧的跟着改口:“是啊父皇!女儿只求不要冤枉了容昭!只要您查清真相,女儿就安安稳稳的和亲北燕,女儿去了北燕也会竭尽全力劝说燕王维护我大齐北疆安定的。” 张万寿看着皇上眼睛里的为难,再看看这边赵湄脖子上的血迹,冒死上前劝道:“可是容世子现在是第一嫌疑人,为了证明他的清白也必须把他带回京城。公主快把刀放下来吧,您这个样子让陛下多心疼啊!” “可是若是容昭进了大牢,谁又能保证他不会被暗害?”赵湄冷笑道。 “呃……这个?”张万寿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至此时,皇上不得不做出妥协,皱眉道:“若你只是担心容昭被暗害,那等徐攻把他带回来之后暂且不关进刑部大牢。” 赵湄的眼睛立刻凉了,忙问:“那父皇准备把他关进哪里?” 皇上想了想,无奈的叹道:“镇国将军府里戒备森严,再者,这件事情本来就应该由徐攻负责,就把他交给徐攻暂时看管吧,若是他在徐攻府上出了什么事情——逃掉或者被害亦或畏罪自尽,朕就唯徐攻是问。” “谢陛下隆恩。”容悦赶紧的叩头,容昭有镇国将军父子保护,定然性命无忧。 “谢父皇。”赵湄心中所想跟容悦差不多,至少容昭这条命是保住了。 * 却说徐攻奉旨捉拿容昭,出宫后便有副将提醒他:“将军,我们该如何搜寻那容昭?” 徐攻这才想起之前听儿子说过容昭去粤洲找卫承去了,此时的容昭既不在睿王府也不在顾家别院,当然,如果那些贼人跟他有关系,那么他肯定也没去粤洲而是潜藏在这上京城的某个角落。可是,这该去哪里拿人呢? “全城搜捕,挨家挨户的搜查。”徐攻无奈的说道。 “将军,如果挨家挨户的搜查,咱们的人手怕是不够啊!”另一个副将为难的说道,“再说,今儿可是大年初一,若咱们就这样闯进老百姓的家里搜人,怕是不妥吧。” 亲眼看见凶手面容力证贼人就是容昭的禁军校尉不满的问副将:“那以你的意思是要怎么办?难道你要将军抗旨不成?” 徐攻看看左右副将跟校尉马上要吵起来了,皱眉道:“好了,都别说了!” “徐将军,好巧啊!居然在这儿遇到了。”霍云远远地打招呼,打断了徐攻要说的话。 徐攻抬头一看霍云身后的马车便知道睿王在车里,忙上前拱手行礼,客客气气的给睿王请安。 赵沐掀开车窗帘子看着徐攻,狐疑的问:“徐将军,听说昨晚那帮江湖盗贼又作乱了?你们在这里是查询贼人的线索吗?” 徐攻心想正好实话实说,也好探探睿王的口风,于是拱手回道:“回王爷,臣奉陛下旨意,要捉拿容昭。因听说容昭离京南下,正跟下属商议该如何追捕呢。” “捉拿容昭?”赵沐一听这话顿时皱起了眉头,暗叫一声不好,却不动声色的问:“为什么捉拿容昭?他犯了什么罪?” “有人昨晚看清楚那盗贼长得跟容昭一模一样,由此断定杀人凶手就是容昭。这件事情已经奏明陛下,陛下的意思是不管是不是容昭,都要先把他带到御前去问一问。”徐攻知道睿王对容昭不是一般的关心,所以说话也很婉转。 赵沐在徐攻说‘捉拿容昭’的时候就猜到了是这种情况,那些人如果真对容昭,就不会只让自己看见那张脸。所以皇上下旨捉拿是早晚的事情。略一沉思,赵沐便淡然一笑,说道:“刚好,容昭昨晚回京了,现就住在城南桃花涧顾家别院里。你要拿人就快些去吧。” 徐攻闻言愣住,他是完全没想到赵沐会这样说。 “怎么,信不过本王?”赵沐轻笑着反问。 徐攻被赵沐一问,顿时有点架不住,忙道:“不,信得过,信得过。” 赵沐淡然一笑,说道:“那就赶快去吧。哎呀——本王昨晚跟容昭彻夜长谈,你这会儿过去恐怕他刚睡下。霍云,走吧。”说完,赵沐抬手把车窗帘子放了下来。 霍云应了一声吩咐车夫走着,徐攻沉默了片刻转身去把霍云拦了下来,小声问:“王爷昨晚真的在顾家别院跟容昭聊了一夜?” “这还能有假?”霍云好笑的说道。 “那……王爷现在去哪儿?”徐攻又问。 “自然是进宫给陛下请安拜年。”霍云理所当然的说道。 “好,我明白了。”徐攻朝着霍云一抱拳,转身朝着身后的副将一挥手,大声吩咐道:“去南郊桃花涧。” 霍云看着徐攻等人呼啦啦离去,方走到马车跟前小声问赵沐:“王爷,您怎么……” 赵沐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这样挺好,可以阻止容昭以身犯险了。” “以身犯险?”霍云不解的问。 赵沐低声说道:“昨晚上容昭还说他要引蛇出洞呢,本王想来想去都觉得太危险,但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如今倒是好了,徐攻把他抓起来,最多也就是关进刑部大牢。你早些去打点一下,别让他在里面受罪。” “属下明白了。”霍云答应着。 * 进宫之后赵沐才知道,原来为了捉拿容昭这道圣谕,淑妃和安平公主都已经大闹过乾元殿了。即便是皇上也撑不住这两个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已经答应安平公主等徐攻把容昭带来亲自审问,若不能确定那些江湖匪类跟他有关系之后也不送刑部大牢,只叫徐攻把容昭带回府里去看管。 如此,赵沐算是完全放了心,跟张万寿说了一声,也没敢进去打扰已经睡下的皇帝陛下便转身去关雎宫见德妃去了。 见礼请安之后,赵沐上前去看着德妃身边摇篮里的小婴儿,无奈的问:“母妃,淑妃真的要去清风观修行?” “陛下的旨意,岂有反悔的道理?这会儿她们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明儿一早就出宫,清风观那边也已经派人去收拾院子了。凝翠宫里除了绿云和绯衣那两个丫头,跟着去的还有陈存孝还有四个宫嬷嬷四个太监。清风观那边也叫人去传旨收拾院子了。”德妃看着熟睡的小孩儿,叹道:“最可怜的是这孩子,这么小就没了娘,真是作孽啊!” “母亲也别这么说,他现在有你疼爱,不也一样嘛。”赵沐走到摇篮跟前,低头认真看着那个熟睡的小家伙,看了半晌忽然觉得这小家伙的眉眼之间竟有些像容昭,一时间来了兴致,便叫宫女拿了个鼓凳放在旁边,坐下来认真的看小孩儿。 “哟,从没见你这样过。怎么,你喜欢这孩子?”德妃好笑的问。 “忽然觉得这小家伙还挺好玩的。”赵沐说着,伸出手去轻轻地蹭了蹭小孩儿的脸,又问,“他叫什么?” “陛下今日刚赐了名字,叫‘沁’。赵沁。”德妃说着,又悠悠的叹了口气,“还不到一百天的孩子就没了娘,真是造孽啊!” “母妃,这事儿也是没办法。淑妃算是个明白人,知道把这孩子托付给你。您这正好也挺孤单的,儿子又不能经常进宫陪您,你身边有这么个孩子也能解解闷儿。” “这话也就你说吧!养个孩子解闷儿,真有你的。他是个皇子,又不是个阿猫阿狗的,那是能随便解闷儿的?那得是责任。”德妃瞪了赵沐一眼。 “他还这么小呢,母妃先好好地把他养到三五岁,以后的事儿有儿臣呢。儿臣教他读书写字。”赵沐笑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他是你弟弟又不是你儿子。这些事情有你父皇呢,哪儿轮得到你来操心。”德妃横了赵沐一眼,淡淡的说道。 “父皇都那一把年纪了,再等个三五年,只怕更没时间也没那个精力了。长兄如父,我管他怎么了?”赵沐微笑道。 “你还真有闲心,你就不为容昭担心吗?听说那徐攻已经带人去捉拿他去了?”德妃好奇的问。 “儿子知道,进宫的路上遇见了。”赵沐说道。 第135节 “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德妃看着赵沐奇怪的问。 “没什么打算,就是觉得清者自清,就凭容昭的本事,他还不能把京城闹成这样。所以让徐攻去抓人吧,而且我已经问过张万寿了,说父皇答应了,不把他送大牢,而是暂时看押在镇国将军府。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赵沐轻笑道。 “那徐攻可不听你的,不一定替你保得住容昭。”德妃提醒道。 “母妃,你该不会也认为那杀人凶手是容昭吧?”赵沐反问。 德妃冷笑了一声,说道:“这可不好说,那孩子全身上下都透着邪性,谁知道他还藏着什么本事没露出来。” 赵沐知道德妃今儿心情好,没跟他计较之前的那些事情,于是笑着反驳道:“母妃这话说的真是有意思,什么叫邪性啊?他不就是……” “哎呀行了行了!本宫没心思听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今儿你父皇心情不好,你也别等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德妃摆摆手,低头看着摇篮里的小婴儿,又问旁边的乳娘:“这孩子睡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醒?是不是该把他叫醒了喂喂奶?” “娘娘说的是,这小皇子已经睡了一个多时辰了,是该饿了。奴才这就把他抱下去喂奶。”奶娘忙道。 “你不用抱下去,就在这儿喂吧。”德妃说着,又问赵沐:“你还不走?” 赵沐无奈的笑道:“母妃真是,有了小的就不要大的了,这就开始嫌弃儿子了。” “你真是越发出息了,跟个吃奶的孩子计较这些。赶紧的回去吧,瞧你那眼睛里的血丝,昨晚定然是没睡好吧?早些回去歇着吧。” “是,谢母妃关心,儿臣告退了。”赵沐朝着德妃深施一礼,方退了出去。 * 皇上下旨令容悦去清风观修行,容悦回凝翠宫之后便把身上的华服褪去,珠翠都摘掉,洗尽铅华换上一身素服。 叶氏从一旁看着,简直哭成了泪人。 “绿云,去把所有的珠宝首饰都拿出来给夫人带出去吧。”容悦吩咐绿云。 “娘娘……”绿云也哭的红红的眼睛,心里一万个不忍。 “好了!别磨蹭了。”容悦冷着脸说道,“再晚,那些东西只怕就不好往外拿了。” “是。”绿云赶紧的去了后面库房,没多会儿工夫带着绯衣还有两个宫女,抱着四个雕花描金的匣子出来放到叶氏面前。 容悦看了一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叶氏,说道:“母亲把这些拿出去吧,或者典当了换成银子买地买宅子,或者留着将来做其他的用处,反正这些就算是我给你养老的。女儿不孝,如今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点了。以后我们母女各自保重吧。” “我地天哪!我可是没法活了……”叶氏听了这些话便如被人剜了心肝一样,哭着坐在地上。 “陈存孝,麻烦你找两个人把夫人送回去吧。”容悦淡淡的说道。 “是。”陈存孝答应了一声,招手叫来两个太监上前把叶氏从地上拉起来,抱着那四个首饰匣子出去了。 绿云看着叶氏等人出去之后,方又抱住容悦的胳膊问:“娘娘,您真的舍得把小皇子给德妃抚养吗?连奴婢都舍不得……” “我冷静的想过了,以我的能力不可能保护心儿从小到大,现在他还小对那些人造不成威胁,他们自然不会把我们母子当回事儿。可过几年他长大了就不一定了。你没看肃王跟睿王还有简王他们明争暗斗恨不得你死我活?我的心儿若想要平平安安的长大,跟着德妃是最好的选择。德妃姐姐的底蕴比他们都深厚,心地仁慈,肯定会好好地对心儿的。我……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容悦说着,背过身去偷偷地擦泪。 “好吧,德妃娘娘的确是这后宫里最仁慈的人。”绿云沉沉的叹了口气,又转身去给容悦收拾衣物。 “那些华丽的衣服都留下吧,我们是去清修祈福的,那些都不合适。”容悦又吩咐道。 绿云一边偷偷地擦眼泪一边应道:“是,奴婢知道了。” * 容昭从暖暖的被窝里被拉起来,匆匆忙忙穿好衣裳随便梳了两下头发便跟着徐攻去宫里面圣了。 到了乾元殿门口便看见睿王赵沐站在那里袖着手等着,徐攻忙上前去拱手见礼,因为:“王爷在这里站着可是要见陛下?怎么不进去?” 赵沐是从德妃宫中出来就来这里等的,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等来了徐攻和容昭,因笑道:“徐将军,南郊桃花涧也不远啊,你们怎么这么慢?” 徐攻笑道:“我们过去的时候容公子睡着了,我们总要给他一点梳洗的时间。毕竟是面见陛下,这仪容仪表也是很重要的。” “将军说的是。”赵沐转头看了一眼容昭,对他的一身霜白色绣芝兰纹新衣裳还是比较满意的,于是点点头问徐攻:“可以进去了吗?” “陛下正等着呢,我们得赶紧进去。王爷您是……”徐攻搞不懂睿王是什么意思。 “本王是人证,昨晚本王跟容公子彻夜长谈,一直到天亮城门大开之后才进城的,来的路上已经遇到徐将军一回,也说过此事了。难道徐将军办案不需要人证吗?”赵沐轻笑着问。 徐攻心想这下更热闹了,于是忙抬手道:“呃,王爷说的是。臣一时着急把这茬给忘了。王爷,请。” “徐将军先请。”赵沐微笑道。 徐攻也不客气,抬脚进了乾元殿的宫门。 赵沐故意慢了两步,拦住容昭低声说道:“你姐姐为了给你求情,已经自请去清风观修行了。” “什么?!”容昭一听这话立刻急了。 “别着急,不会有事的。”赵沐又低声劝道,“这种时候她去清风观住一段时间也好,省的被搅和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摘不清楚。” “那小皇子呢?”容昭自然不为容悦着急,事实上他时时刻刻盼着容悦从这一道道宫墙里面走出去,能有一方自由的天空。 “小皇子在我母妃那里,我刚过去看过,睡得挺香的,不哭不闹的。放心。” 容昭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叹道:“姐姐这事儿做的明白,小皇子跟着德妃娘娘是最合适的。” “走,快进去吧。”赵沐说着,转身率先进了宫门。 * 在容悦和赵湄离开乾元殿之后,唐骊从屏风之后出来,又跟皇上面前说了一些话,皇上自然知道唐骊是肃王的岳父,而容昭是赵沐的人,所以兵部尚书唐骊话里话外不会为容昭开脱,肯定是能往容昭身上押罪名就往他身上押罪名。但还是被唐骊给说出了一肚子的火。以至于见了徐攻便冷着脸问:“徐攻,人找到了?” 徐攻忙躬身回道:“回陛下,找到容昭了,臣已经把他带来了,就在殿外等候陛下圣旨。” “他不是去了粤洲吗?怎么忽然又出现在京城?”皇上生气的问。 “回陛下,臣问过了,他是昨晚才到京城的。”徐攻说道。 “昨晚回来的?倒是刚刚好!”皇上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叫他进来见朕!” 徐攻躬身答应了一声,转身去殿门口叫了容昭进来,赵沐也随着容昭一起进殿来。 皇上一看跪在地上磕头的两个人,一股无明业火又涌上了心头,怒道:“老三!你来做什么?” “回父皇,儿臣是来作证的。”赵沐说道。 “你做什么证?给谁作证?”皇上生气的问。 “儿臣给容昭作证。因为昨天晚上儿臣在不到戌时就出城了,在南郊桃花涧顾家别院里跟容昭彻夜长谈,只今天早晨开了城门才回来,进城之后恰好遇到徐将军奉旨捉拿容昭,儿臣还给他指了个路。”赵沐不疾不徐的说道。 “你说什么?你昨晚上一整夜都跟他待在一起?”皇上一脸的不可思议,低头看了一眼容昭,又看着自己的儿子。 “是的。父皇若是不信,可传了顾家别院的家人来问话。”赵沐平静的说道。 “睿王爷跟容世子之间的那点儿,今儿就不要在这里说这些了吧?”旁边的唐骊忽然插嘴,“再说,睿王爷说今儿是来给容世子作证的,可是就凭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你这证词有多少可信度呢?” 容昭冷笑一声,说道:“肃王殿下的本事真是大啊!人在西长京伺候贤妃娘娘养病,这上京城里还有个岳父死心塌地的为他排挤对手,就这一点,简王和睿王就都比不上他。” “容昭,在陛下面前你少胡说八道!”唐骊立刻朝着容昭呵斥。 “唷,你也知道这是在陛下面前?陛下面前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陛下还没审问我呢,唐尚书这就要给我定罪了吗?”容昭反问。 “你!你诡计多端,伶牙俐齿!胡搅蛮缠!”唐骊喝道。 “够了!”皇上生气的拍了一下龙案,“都给朕闭嘴!” 唐骊忙转身请罪,然后退到了一旁。 ------题外话------ 其实姐姐这样也算是自由了。所以大家不要为姐姐叫屈啊! 本珠一直是亲妈亲妈亲亲妈的! 早安,亲爱滴们,一万个么么哒! ☆、第六十五回,挨板子 “容昭!你说你昨晚回来的,除了赵沐之外可有别人为证?”皇上质问道。 “回陛下,虽然还有别人,但那些人不是臣的随从就是臣的丫鬟,所以应该也不能出面作证。”容昭跪在地上回道。 “这么说来,你是没有证人了?”皇上又问。 “回陛下,您说没有就是没有。”容昭说道。 皇上本来就一肚子的火气,这下被容昭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气坏了,愤怒的拍了一下龙案,喝道:“这叫什么话!” “不知道陛下想听什么话?陛下您是不是想听臣直接招供臣就是那杀人大盗?若是臣这样招供了这上京城的百姓真的能免于一难不再受荼毒,那臣就把这事儿扛了也无所谓,反正臣烂命一条,若能扛了这事儿替陛下分忧也值了。只怕就算陛下杀了臣,那些江湖盗贼仍在,说不定明天,也说不定后天,他们又跑出来杀人,或者直接杀进宫里来威胁到陛下的安危……”容昭笑呵呵的说道。 “你!简直混账!简直……咳咳咳!”皇上气得连声咳嗽,气儿都喘不匀实了。 “父皇息怒!”赵沐在一旁暗暗地着急,一边瞪容昭一边劝皇上,“父皇不要生气,容昭不过是喜欢说两句玩笑话,但他的确与江湖大盗不是一回事儿,求父皇明察。” 皇上终于缓过这口气来,指着容昭怒道:“把他……把他给拉下去结结实实的打二十板子!” “父皇!”赵沐一听这话赶紧的跪了,“求父皇开恩,就凭容昭这身体,二十板子下去,这性命怕是没了!” “不许打死!”皇上立刻补充道,“来人!拉下去,给朕打!” 门外的护卫应声而入,一左一右拉起容昭便往外走。 赵沐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脱口喊道:“父皇!儿臣愿代容昭受罚!” 皇上气极反笑,看着自己这个意向冷静自持高傲不羁的儿子,连连点头:“好啊!很好!你既然愿意替他受罚,那就一并打!” “陛下息怒!求陛下看在今儿是大年初一的份上,饶过睿王。况且睿王爷大病初愈之后身体一直不好,这板子若是打下去……还请陛下三思啊!”徐攻忙跪地求情。 皇上这会儿虽然已经气急败坏,但却并不是失了理智,他一共四个儿女,老大这会儿在西长京伺候贤妃呢,老二是那个样子,女儿安平公主为了容昭已经伤了自己,如今眼前这个三儿子是最得意的孩子,难道也要在大年初一给打个半死吗? 旁边的唐骊看皇上沉默不语,自然也知道天下没有一个父亲会真的狠心打自己的儿子,于是也跪下去替睿王求情。 皇上沉沉的叹了口气,吩咐徐攻道:“你去,把睿王送回府中,没有朕的旨意,不许他出府半步。” “臣遵旨。”徐攻应了一声,无奈的走到赵沐跟前,劝道:“睿王殿下,请吧。” “父皇的二十板子,分明是想要容昭的命。儿臣虽然无能,但也不能看着父皇一怒之下被小人撺掇,在这大年初一弄出天大的冤假错案来,遗恨终生。求父皇开恩!”赵沐跪在地上不起来。 “好哇!既然你一心要为容昭求情,那朕就索性成全你们。来人,把容昭的二十板子分给睿王一半儿!给朕拖下去,打!”皇上气得脸色发白,眼珠子泛着血丝,但凡有点眼力价的人都知道皇上已经频临崩溃的边沿,这种时候千万别惹他,谁惹谁死。 徐攻和唐骊都跪在地上不敢再多说什么,张万寿心里急的如同油煎,只顾得上朝门口自己的干儿子使了个眼色。门口的小太监斗胆溜出去找人给德妃去报信。 德妃问询赶来的时候,赵沐和容昭每人十板子已经打完了。 因为皇上早就有言在先,不许打死。所以容昭的屁股虽然开了花,但都是皮肉伤,不至于伤筋动骨。赵沐就更好些,皮肉都没破只是屁股被打肿了。 其实那打板子的护卫也很是为难,容昭还好,只要不打死就行,可睿王不行啊!睿王是皇子,这打的轻了难以给皇上交代,打得重了皇上怕是回头算账会要了他们的命啊!于是几个人面面相觑互相递了好几回眼神才各自咬牙论起板子来不轻不重的开打。 饶是这样,德妃看着赵沐苍白的脸色以及被咬破的唇角,依然忍不住流泪道:“那些混账东西怎么下这么狠的手!” 第136节 “娘娘,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这冷风里王爷挨了打,还是赶紧的叫个太医来瞧瞧吧。”贴身宫女劝道。 “还等什么?快把他抬去关雎宫叫太医好好地瞧瞧!” “母妃,还有容昭……”赵沐拉着德妃的衣角说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顾着旁人!你这逆子!”德妃气得跺脚骂道。 “王爷放心,容公子还是由臣带回将军府去治伤吧。”徐攻说着,挥手吩咐自己的副将,“快,把容公子抬回府中叫太医好生诊治。” “不行……他必须跟本王走。”赵沐心想容昭若是进了镇国将军府,这女儿之身可是要暴露了,自己这顿打也是白挨了。 知子莫若母,德妃自然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何会主动上去爱这顿打,于是对徐攻说道:“徐将军,容公子伤的厉害怕是难以挪动,还是暂且把他送到凝翠宫去,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再说吧。”看着徐攻迟疑的神色,德妃又好笑的问:“他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你害怕他跑了不成?再说,法理之外不过人情而已,刚好淑妃明日就要去清风观了,也让他们姐弟见一面,算是道个别。徐将军就行个方便吧。” 徐攻自然不好拨了德妃的面子,只得答应道:“那臣就听娘娘的,明儿一早臣派人来接容公子出宫。” 德妃吩咐身旁的人:“你们快把容公子送去凝翠宫处理伤口,并告诉淑妃娘娘,明日一早徐将军会来接容公子,让她早做准备。” 德妃身后的两个太监答应了一声,叫人抬了一个春凳来把容昭放在上面,一路抬着送去了凝翠宫。而德妃则叫人抬着赵沐回自己的关雎宫去了。 容悦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见到容昭,更没想到容昭会被皇上打了板子把屁股都给打开了花。一时间原以为已经流干了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又抱着容昭哭个不停。 “好姐姐,先别哭,赶紧的叫人拿药来把我这伤处理一下。”容昭趴在春凳上,敲着脑袋用袖子给容悦擦眼泪。 “快!绿云!快去……”容悦那“传太医”三个字到了嘴边又咽下去,改成了:“去把我们从西边带来的外伤药拿来,再去那一壶烧酒!” 以容悦现在的处境,容昭被打伤送去处理伤口而容悦并不叫太医,却也没引起旁人的怀疑,相反,陈存孝等几个跟容悦贴心的太监倒是悄悄地抹了一把辛酸泪——想当初娘娘受宠的时候这后宫里多少赶着上前巴结的人,如今倒好,世子爷被打成这样,却连太医都不好去叫。 容悦叫人把容昭太近内室,亲自把他身上的衣服用剪子剪开,又拿了烧酒把伤洗过,涂上药膏又用纱布把容昭的整个屁股大腿都包起来方叫绿云等人进来。 绿云知道着姐弟俩从小感情亲厚,公子受了伤娘娘亲自给处理伤口她们也没来得及多想,当下又找出一身男女皆宜的鸦青色织锦深衣来给容昭穿上,绯衣则送进来一碗银耳莲子羹,上前劝道:“世子爷刚挨了打,只怕有一股热毒压在心里,奴婢不敢给您弄大热大补的东西,只把这银耳羹先吃几口吧。” 容昭却没事人一样的笑道:“这大年初一,连饺子都没吃上呢就先吃了一顿板子,真真晦气。姐姐这里可有鞭炮?这会子去放一放去去晦气吧。” “你还笑的出来!姐姐都快被你急死了!真真是没良心!”容悦气得骂道。 “事已至此,哭也没用啊!”容昭呵呵笑道。 “你敢说今日这十板子不是你自找的?好端端的为何要顶撞陛下?!”容悦生气的问。 “是,算是我自找的吧。不过也不知为什么,一看到皇上身边站着的唐骊,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一时没忍住就呲儿了他们几句,没想到皇上还真生气了,居然打我板子。”容昭嘿嘿笑着趴在容悦的耳边说道,“早知道他这么小气,我就不顶撞他了。” “这一入冬,京城里接连发生命案,前前后后二十八条人名,凶手却一直没找到。皇上心里的火气早就憋着呢,你偏偏不知收敛还敢顶撞!你这脾气,也该有人好好地治一治了!不然的话将来还不知道惹出什么事儿来呢!”容悦生气的戳着容昭的脑门。 “哎呀我知道了!姐姐放心,我以后一定夹起尾巴来做人,绝不再跟那些权贵们顶嘴了。”容昭忙保证道。 “就怕你是记吃不记打!等回头这伤一好,又不记得今儿这顿疼了!”容悦哼道。 “好了姐姐,先不说我了,说说你吧!”容昭忙伸手抓住容悦的手,小声问:“那清风观虽然说是皇家道观,但总比这深宫里自由了许多。你这番出去也算是逃出牢笼了。” “嘘——闭嘴。”容悦警惕的看了一眼门帘。 “好好好,我不说了。等过几天天气暖了桃花开了,我叫盛穹去清风观看你。”容昭说着,朝着容悦眨了眨眼睛。 “你呀!什么时候能不这么胡闹了!”容悦无奈的叹道。 “我这可不是胡闹。”容昭笑着侧了一下身子,因牵动了臀上的伤又疼的呲牙咧嘴,引得容悦又是好一阵埋怨。 容悦拿了大靠枕垫在容昭身子里面,让他侧靠在上面,又叹道:“若是知道你被打成这样,母亲还不知道会多心疼呢。” “她只会埋怨我有连累她罢了,怎么可能心疼。”容昭自嘲的笑了笑。 “你也别这么说,其实她还是很心疼你的。前阵子你去了南边,她还说买好了宅子收拾一下就去南边找你。却哪里知道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容悦轻声叹道。 容昭一点也不想说叶氏的事情,遂摇头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我昨儿一晚上没睡,这会儿一点精神也没有了,姐姐且让我好好地睡一觉吧。” “好,你且安稳的睡吧。”容悦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拿过被子给容昭盖好。 容昭是真的累了,又因为最亲近的姐姐就坐在身边的缘故,他几乎是一合上眼睛就进入了梦中。 然而身为外臣是不能留在后宫之中过夜的,容昭不比赵沐,亲姐姐跟亲娘还是差着一截儿。当晚戌时,周皇后派人来凝翠宫告诉容悦,叫她派人派车把容昭送出宫门,说徐将军父子在宫门外等着呢。 容悦只得把容昭从梦中叫醒,又把自己最厚的意见猞猁裘拿出来给他裹上,叫人用木板做了个架子把人小心的送出宫去。 姐弟二人在凝翠宫门口洒泪而别。容昭攥着容悦的手劝道:“姐姐不必伤心,人的运气在低到不能再低的时候就会开始回升的。” 容悦根本没听懂容昭的话,那一腔心酸满脸泪痕,都付了这寒夜的北风。 * 陈存孝带着人把容昭送出内宫门,果然见徐攻父子二人站在那里等着,身后还有一顶暖轿。 “哎呦喂徐大人,容公子这会儿哪里坐得住哇!”陈存孝叹道。 “我知道,这暖轿可以放下靠背侧躺。”徐坚说着,转身走到暖轿跟前,不知动了哪里,那暖轿后面果然又撑出一块去。 “都小心着点!可别抻着公子爷的伤。”陈存孝叮嘱两个太监。 徐攻看着陈存孝亲自打手把容昭小心翼翼的放进暖轿里,不由得笑道:“陈公公果然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徐将军过奖了,淑妃娘娘对咱家不薄,而且咱家只不过是觉得容世子冤枉,相信万岁爷早晚能查清真相还容公子一个清白。”陈存孝拱手道。 “是啊!清者自清。但愿容公子的清白之身早日得以证实。”徐攻点头说道。 “请陈公公回去只管告诉淑妃娘娘,我徐坚会照顾好兄弟的。”徐坚说着,又把两张银票悄悄地塞进陈存孝的手中。 陈存孝忙拱手道:“徐公子有情有义,咱家佩服。公子放心,您的话咱家一定带到。” “多谢公公,告辞。”徐坚拱手道。 “将军和公子慢走。”陈存孝客客气气的看着徐家父子带着容昭离去之后方转身回去。 * 回到镇国将军府已经是后半夜了,幸好徐坚办事滴水不漏,早就派人把梅若等人接进了府中,并在自己居住的院落旁边收拾除了一处院落专门给容昭居住,容昭睡的迷迷糊糊的被人从暖轿里抬出来放到热乎乎的床上,也只来得及睁开眼睛看了梅若和紫姬一眼便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梅若进来探视,掀开帐子看见容昭潮红的脸色便是一惊,伸手按在容昭的额头上,又被滚烫的温度给吓得变了颜色,于是忙叫紫姬。 紫姬进来给容昭诊脉,皱眉道:“公子受了风寒,身上的伤怕也有些恶化。这下可是麻烦了。” “怎么麻烦?”梅若焦急的问。 “受了风寒要发散,自然要服药催汗,然而公子身上的外伤又怕出汗,这可怎么好?”紫姬皱眉道。 “为今之计,必须先里后外啊!先服药催汗再说吧。”梅若着急的说道。 “可是,外伤感染的话也会很麻烦,况且公子的伤在臀上……” “就说我们公子有洁癖,身上不许外人碰,不管什么药,只许我们两个给她擦拭换洗也就罢了。”梅若心一横,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还需要叫太医吗?”紫姬问梅若。 “不叫太医能行吗?”梅若有些不放心。 “本姑娘虽然是炼毒出身,但基本的医学书籍也看过十几本,那些太医都是黑了心的,不可靠。”紫姬说道。 “行,那你开方子,我去抓药。” 这两个丫头一商量也不告诉旁人,自己就便把容昭的药方给开出来了。 徐坚一早起来先连了一个时辰的拳脚,然后等太阳升起来了才过来看容昭,一进院子便闻见一股汤药的味道,因道:“你们公子是外伤,这汤药是做什么的?” 梅若忙回道:“回徐公子,我家公子受了些风寒,这会儿身上正发热呢,所以奴婢们煎些汤药给他服下去催催汗。” “惜之病了?!”徐坚一听这话,疾步进屋去。 梅若陪着徐坚进屋,一边走一边叹道:“昨儿挨了板子,又惊又吓的,况且前天一夜没睡,昨儿又吹着冷风进城,这几番加起来可不就病了。不过工资放心,病的并不严重,喝些汤药出了汗就会好的。” “说的也是。”徐坚走到容昭的床前,掀开帐子看了熟睡的人一眼,又皱眉道:“要不要叫个太医来瞧瞧?毕竟他的外伤也不轻。” “多谢公子好意,请太医就不必了。毕竟我们公子如今是被徐将军看押着,总不好大惊小怪弄得满城风雨。再说,昨儿我们娘娘已经给叫人给公子用了我们西凉军中特质的外伤药,再过三五天那外伤结了痂就没事了。为今之计便是先发散一下寒气要紧。”梅若轻声说道。 “那这药方是谁开的?药可不能乱吃。”徐坚又道。 梅若忙道:“公子放心,紫姬姐姐虽然出身炼毒世家,但也通晓一些医术,这药方不过是寻常发散风寒的方子,药店的先生看过才给抓的药,没事的。” “若是吃两剂不见效的话,还是要叫太医过来瞧瞧,你们家公子身体羸弱,可比不得那些糙汉子。”徐坚说着,又无奈一笑,说道:“说句不怕你们生气的话,这十板子若是换做是我,今儿照样活蹦乱跳的。可换成是他……就是这副模样了。” 梅若失笑道:“那是,徐公子这身板儿如铁打的一般,那十板子自然不算什么。” “好了,你们小心伺候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去东院找我。若是我不在,就跟我的贴身丫鬟银杏儿说。”徐坚说道。 “多谢公子。”梅若深深一福。 “客气什么,本公子跟你家公子情同兄弟,你们住在这里虽然说是权宜之计,但也不必客气。只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了。”徐坚笑道。 “徐公子深情厚谊我家公子一定会铭记于心的。”梅若再次福身说道。 徐坚却受不了梅若的客套,忙摆手道:“哎呀,好了好了,我先走了,你们公子醒了我再来。” 梅若和旁边的几个丫鬟一起福身道:“送徐公子。” “哎呦,可免了吧。”徐坚不耐烦的朝着身后摆摆手,大步流星的走了。 梅若轻轻地嘘了一口气,回头跟紫姬对视一眼,无奈一笑。紫姬也很是担心徐坚会坚持叫太医来给容昭诊脉看伤,刚刚也是紧张的很。这会儿徐坚走了,两个人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梅若。”帐子里传来容昭虚弱的声音。 梅若吓了一跳,忙转身过去,关切的问道:“公子您醒了?哪儿难受?伤很疼吧?” “刚刚是徐坚来了吗?”容昭问。 梅若点了点头,说道:“徐公子过来探视公子,这会儿已经走了。公子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奴婢去准备。” 容昭摇了摇头,说道:“我口干的很,你先给我弄点水来。” 梅若忙端了一碗微烫的白开水来,容昭趴在枕上咕咚咕咚喝下去,方长出了一口气,虚弱的问:“睿王怎么样?” “那些打板子的护卫有不傻,怎么可能把睿王打坏呢?奴婢听陈公公说,睿王的伤比公子轻得多呢!您就放心吧。”紫姬小声劝道。 容昭无奈的苦笑道:“那就好,他本来就是陪着我挨打,纵然打的轻,也够冤的。” 梅若劝道:“睿王爷现如今住在德妃娘娘那里,公子且不必担心。宫里自然有最好的太医最好的灵药给他用呢。倒是公子您,这会儿身上火炭一样烫,奴婢也不敢叫徐公子请太医,可如何是好呢!” 容昭笑着伸出手去捏了捏梅若的脸颊,笑道:“我没事儿,喝点驱寒的汤药出点汗就好了。” “都什么时候了,公子还开玩笑。”梅若嗔道。 “什么时候都不能哭丧着脸,都给小爷笑笑,有这将军府给咱们免费住,多好的事儿呢!”容昭笑着看看床前的几个丫头,又问:“容盛呢?” “奴婢想着这里是将军府,自然不缺护卫,所以便叫他在城郊等狗蛋儿他们回来。公子此番受这么大的冤屈,我们必须得想办法抓住真正的凶手,为公子昭雪。”梅若说道。 “就是,到时候咱们把真正的凶手送到那皇帝老儿面前,看他还有什么可说的!”紫姬也是一脸的愤愤然。 “好了好了,凶手的事情先不要着急,在本公子的伤没养好之前,那都是徐将军要头疼的事情。今儿姐姐要从宫里搬出来去清风观,紫姬,你去悄悄地走一趟,看看那清风观里怎么样,姐姐住的用的可都齐全,那清风观的道姑们可还友善……” 紫姬忙应道:“公子只管好生养伤,奴婢这就去。” 第137节 “若有不妥之处,你想办法安排妥当了再回来。”容昭又朝着紫姬的背影喊了一声。 “知道啦!”紫姬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屋门。 * 容昭在梅若的服侍下吃了一碗白粥,一刻钟后又喝了一碗汤药,然后再次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到下午,出了一身的透汗,不仅把屁股和大腿上缠的纱布给湿透了,连身上的中衣以及棉被都弄湿了。因伤口处奇痒难耐,梅若便拿了干净的衣裳,纱布,和药膏来服侍他更换。 这边刚把湿衣裳脱了,外边便有人说话,梅若吓得脸都白了,忙拉过被子来给容昭盖好,又抬手放下帐子。容昭无奈的叹了口气,再次闭上眼睛装睡。 “容公子怎么样了?”顾忱在徐坚的陪同下进门,因看见梅若正在收拾衣裳,徐坚又问问:“这还没睡醒吗?” 梅若只得福身回道:“回二位公子,半个时辰前我们公子醒了一次,喝了半碗汤药,没说几句话又睡了。” “可还发热?”徐坚又问。 “好些了。那汤药是有效的,只是没那么快。” “也好。”徐坚看了一眼顾忱,叹道:“他身板儿弱,虎狼之药着实用不得。” “说的是,我从家里拿了些滋补的东西,等他醒了你炖点粥给他吃。以惜之的身子骨儿,这番折腾怕不是丢了半条命呢!”顾忱回头吩咐随从,“把东西拿过来给梅若姑娘吧。” “多谢顾公子。等我们公子好了,一定登门拜谢。”梅若深深一福,然后双手接过那随从递过来的四五个盒子。 顾忱笑了笑,说道:“说这些话就见外了。我跟徐公子都没把你们公子当外人。” “是。二位公子对我家公子的深情厚谊,奴婢都瞧在眼里呢。”梅若赔笑道。 ------题外话------ 本珠不是后妈,患难才见真情嘛,哦呵呵呵…… ☆、第六十六回,吓尿了! 容昭这板子挨的说轻不轻,说重也不是太重。三天之后,伤口结痂,也就没那么疼了。七天之后,伤口发痒,疼痛感几乎没有了。然而他却懒得应对那些来探视的人,不管谁来他都趴在床上装睡,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了徐坚和梅若。 这期间容昭的亲娘叶氏来过将军府两次,说要探视自己的儿子。接过被徐攻给挡回去了。徐攻的说法也很合理——容昭现在是嫌疑犯,不是在将军府做客。亲人友人一律不准随便见。叶氏好说歹说,徐攻就是不松口,叶氏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好留下一些衣物银两回去了。 日子无聊,容昭又因为养伤不能下地,每天都窝在床上,身上都快闷出毛来了。便叫徐坚出去搜罗了一些民间话本拿来打发时间。 徐坚也是个不爱读书的,小时候他爹叫他读书他整日淘气,认识的那些字也都是从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里学来的。所以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喏!这都是本公子的私藏,够你看个十天半月的了。”徐坚抱着一摞十几本话本子放到容昭的床头。 饶是容昭这样一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也被这一摞半新不旧的话本子给震了一下,叹道:“嗬!还真行啊你!” “怎么样,对哥哥我特别的佩服吧?”徐坚得意的笑道。 “佩服你不务正业?佩服你看这些不正经的话本子?赶明儿我这伤好了就去跟徐将军说,我佩服死他儿子了。”容昭笑道。 “嘿!我好心好意的把我私藏了这么多年的好东西拿来给你解闷,你却想着去告状!你这人真是坏!坏死了!”徐坚骂道。 容昭开心的笑着,随手拿了一本《芙蓉记》翻开看,刚看了没几行,便听见外边有人说:“公主殿下来了,奴婢给公主殿下请安。” “唷,她怎么来了?”容昭说着把手里的书合上便趴在枕上装睡。 “我还在这儿呢,你这一看就是装的。”徐坚皱眉道。 “给你创造个机会。”容昭说着,一伸手把被子拉高蒙住了脑袋。 徐坚看着整个窝在被子里的一团,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跟进来的赵湄差点撞个满怀。 “咦?你也在啊。”赵湄抬手把头上的风帽摘下来,看了一眼紧闭的帐幔,又问:“容昭怎么样了?” “睡着呢。呃,他已经好多了。”徐坚打量着赵湄身上黑色的羽缎斗篷,小声问:“公主是偷偷出来的吧?” 赵湄不高兴的皱起了眉头噘起了嘴巴,老大不乐意的说道:“本公主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跑出来看他,居然还睡了。” 徐坚忙道:“等他醒了,我替公主说给他。” “干嘛要等他醒?这大白天的睡多了也不好,把他叫起来吧。”赵湄说着,就要往里走。 “唉,唉……公主且慢。我听梅若说昨晚他伤口疼的厉害,还发热了。上午喝了两碗汤药才发了点汗,好不容易睡着了,就……比叫醒了吧?再说,我也听太医说过,多睡觉有利于伤口愈合。” “真的吗?”赵湄狐疑的问。 “当然这是真的。不信你问梅若。”徐坚说着,转头找梅若。 赵湄心烦的摆摆手,说道:“哎呀好了好了,我信你就是了。” “公主,咱们去外边说话吧,这屋里一股子药味儿……再说,咱们说话,吵醒了容昭也不好。”徐坚劝道。 赵湄又不舍得看了一眼容昭睡觉的那张床,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吧。” 徐坚带着赵湄从容昭的卧房里出来也没去别处,只在外面的小厅里坐下。梅若上了茶点便退了出去,简单别致的小厅里便只剩下了徐坚和赵湄两个人。 “容昭这几天怎么样?”赵湄还是一门心思都在容昭身上。 徐坚自然知道赵湄的心思,唇角虽然泛着苦涩,但还是大方的笑了笑,说道:“还好有陛下那句不许打死的话,行刑的护卫没下死手。但也是皮开肉绽。刚从宫里接回来的那一夜最难熬,高热一整夜不退,可把梅若他们给急死了。” “父皇真是老糊涂了!这件事情明明就不关容昭的事情,他分明是被陷害的。”赵湄不满的嘟囔着。 “公主慎言,这话若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可真真是不好了。”徐坚忙劝道。 “这里是你家,本宫这话若是从这里传到父皇的耳朵里,你爹那那镇国大将军的位子也别做了,让给旁人吧。”赵湄不屑的哼道。 徐坚听了这话只是摸着鼻子笑,也不敢反驳。 “徐坚,容昭在你这里,你得好好照顾。”赵湄又道。 徐坚忙道:“公主放心,惜之也是我的朋友,照顾他……我肯定会尽心尽力的。” 赵湄扭头看着徐坚,半晌才叹道:“我这辈子,跟他是没有缘分了。也不知道他将来会娶个什么样的姑娘……对了,我听说顾明轩也很喜欢他,顾家对他也很不错,是不是?” “呃……这个么,其实顾忱对惜之不错的,至于明轩姑娘么,还真是不好说。”徐坚含含糊糊的说道。 “你别瞒着我了。我什么都知道。”赵湄落寞的说道。 “公主……知道什么?”徐坚试探着问。 “我知道顾明轩喜欢容昭,容昭还专门为她写了一首曲子叫什么……化蝶?顾明轩还找伶人给这曲子专门编排了一出戏。虽然那天三皇兄出面打乱了我向父皇求赐婚的事儿,但容昭真正喜欢的是顾明轩吧?只可怜我三皇兄还为他挨了十板子,其实他跟我一样都是一厢情愿的。”赵湄说着,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徐坚快被赵湄这些话给整晕了,他心里嗷嗷的叫着,公主你是从哪儿看出容昭喜欢顾明轩的?容昭这小子心里装的明明是睿王好不好?然而不管心里怎么咆哮,徐坚脸上还是保持着平静。 赵湄又幽幽的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看着屋顶不说话,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徐坚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一眼,看到第三眼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静:“公主你这阵子在忙什么呢?” “我能忙什么?不过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罢了。再过一个月我就要离京去北燕了,母后和母妃两个人整天拉着我准备这个准备那个,若真的这么关心我这么疼我,当时父皇准许那北燕王求婚的时候她们怎么都不说话?”赵湄冷笑道。 “陛下决定的事情是没有人可以更改的。”徐坚无奈的叹道。 “是啊!可是你看三皇兄,他为了容昭就敢去忤逆父皇,哪怕被打板子也不怕。”赵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神往,轻声叹道:“其实我觉得容昭很幸福——如果有人肯为了我去忤逆父皇,我就会觉得幸福。” “公主,我……” “算了,我也不过是随便说说。真的忤逆了又怎么样?你看我这脖子……容昭不也是连看一眼都不看吗?”赵湄垂了头,一脸的落寞。 徐坚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一腔深情若是错付,就算是赔上性命也是枉然。 沉默继续,屋里安静的诡异,徐坚听力超凡,似乎可以听见赵湄的一呼一吸之声。 “公主动身的时间定了没有?”徐坚忽然问。 “定不定有什么要紧?总是过不了二月便动身了。” 徐坚艰涩的说道:“臣……想办法送公主北去。” “你送我?”赵湄诧异的看着徐坚,直直的盯着他看了半晌,方笑了:“也好,有你送我,这一路上便可安心了。” “公主还想要什么,不方便跟皇后和谨妃娘娘说的尽管告诉臣,臣想办法去给您弄齐全了。”徐坚又道。 “这会儿我也不知道想要什么,等我回去好好想想,想起来了就告诉你。”赵湄笑了。 “好。”徐坚答应着。 容昭在卧室里面侧着耳朵听外面俩人说话,原本还以为徐坚能鼓起勇气说两句男人该说的话呢,谁知道听了半天就只听见一个‘公主想要什么告诉臣,臣想办法给您办齐全了’的话。容昭默默地骂了徐坚一句没出息,便重新拉高被子面朝里睡了。 * 转眼便是正月十五。 原本皇上说把容昭关进镇国将军府里交给徐攻看管之后,如果上京城里不再出现劫匪大盗,老百姓们太平了,那就说明之前是容昭捣乱,要好好地审审他。若把容昭关起来那些贼人依然会出来祸害百姓,那这事儿就另说了。然而从大年初一到十五,自从容昭被徐攻看管之后,上京城里还真就太平了。 半个月的太平,让上京城的百姓们又恢复了之前的活跃。正月十五这日天还没黑,就有踩高跷,耍龙灯等杂耍班子开始出来亮相,那些店铺商家也纷纷在门口挂起了花灯,更有生意做得大的商家在自家每个花灯下都挂了灯谜,凡是猜中的都有奖。大街小巷都挂起了各式各样的花灯,红彤彤一片,喜庆又热闹。 睿王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早就从关雎宫里搬回了睿王府。 正月十五这日,赵沐带着霍云出门上街,一路沿着繁华地段溜溜达达的到了一家酒楼门口,然后花重金进了酒馆四层楼上临街的一个雅间。 今晚,睿王殿下约了简王一起喝酒过元宵。 简王赵淳是个风雅之人,睿王相约,他自然高高兴兴的来了。 “三弟!”赵淳到门口看见已经等在里面的赵沐,忙笑呵呵的打招呼,“没想到你先到了!今儿这街上真是拥挤,我的马车走到那边就走不动了,没办法,只好步行过来。” “二皇兄。”赵沐起身拱手见礼,微笑道:“没关系,我也是刚刚到。皇兄快请坐。” “好好,你也坐,你也坐!”赵淳忙指了指赵沐身后的座位,又问:“你这伤没事儿了吧?要不要叫他们再加个厚垫子?” 赵沐轻笑道:“已经无大碍了。多谢皇兄关心。” “无大碍就好!你说这一场无妄之灾,真是……”赵淳一边把身上的斗篷交给身后的随从,一边摇头叹息着。 “不过是给父皇出出气罢了,也算是尽孝了。”赵沐落座,又抬手道:“皇兄先尝尝他这儿的茶,这茶的味道竟不比我们平日用的差。” “是吗?那我得尝尝。”赵淳说着,拿起面前的那盏茶来认真的品了一口,点头赞道:“果然不错。可见好东西也并不一定都在宫里。” “皇兄说的是。”赵沐说着,又转头吩咐霍云:“叫他们上菜上酒。” 霍云答应着下去,没多会儿工夫店家小伙计果然开始上菜,还烫了一壶上好的自酿桂花酒。 赵淳这个人是个地地道道的文人,喜欢书画,喜欢研究古籍,喜欢喝两口小酒。 对这样的人,赵沐只需动动小手指头就能把他哄得团团转。 所以这兄弟二人对月小酌,看着窗外的一片繁华各自唏嘘心中遗憾,气氛十分的好。 “三弟,你是真的喜欢那个容昭吗?可是……他毕竟是个男子,你这样毫不忌讳的在父皇面前说你的想法……愚兄总觉得太莽撞了。”赵淳有了几分酒意,就把赵沐当成了亲兄弟,说话也随意了很多。 赵沐呵呵一笑,也有点借酒装疯的意思,说道:“二哥,人生苦短,遇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人不容易。我管他是男是女呢。” 第138节 “你呀!真是……”赵淳连连摇头,又举起酒杯笑道:“说心里话,二哥真是佩服你这份坦荡。” “弟也羡慕二哥你的潇洒。时间破事儿全都不在乎,只潜心与书画之中,怡然自得。”赵沐也举杯跟赵淳相碰。 就在两兄弟各自仰头喝酒的那一刹那,窗外忽然想起一声诡异的哨音。哨音未落便有一个黑影从楼顶上飘忽而落,在敞开的窗口上略一停顿便扑了进来。 “王爷小心!”霍云忙上前去把赵沐挡在身后。 “有刺客!”赵淳的护卫也慌忙拔剑迎着那黑影便刺了过去。 “保护王爷!” “有刺客!快来人!” 转眼之间,酒楼上顿时乱作一团。 上上下下的客人,不管是有没有看见刺客的,但凡听见“刺客”这两个字的都跟着叫喊起来,所有的人都急着往楼下涌,好像楼上出现了洪水猛兽一样让他们避之不及。 其实这也怪不得大家会慌乱成这样,整个冬天,上京城的百姓们都被这神秘诡异的盗贼给弄得连觉都不敢睡了。 一片混乱之中,让简王赵淳震掉了魂儿的是,在霍云挥剑割掉了刺客的面巾的那一刹那,他看见了一张酷似容昭的脸。万分的震撼之余,赵淳失声喊了出来:“啊——他,他她……” “二哥莫怕!”赵沐一把抓住赵淳的手把他拉到身边,“刺客走了!” “三弟!这刺客长得真的……真的跟跟跟……容昭一个模样!”赵淳的嘴巴都不听使唤了。 “我看见了。”赵沐盯着窗口说道,“二哥放心,霍云带人去追了。” “天,天,天……天下果然有长得如此相像之人?!”赵淳这儿依然瞪着大眼睛结巴着。 “是啊!我这是第二次看见他的脸了。”赵沐皱眉叹道,“这个时间,容昭被关在镇国将军府中绝无出来的可能。而且他身上的伤还不一定好利索呢。那天他挨的板子可比我重多了。” “对啊!”赵淳拍着桌子说道,“容昭那个人,别说杀人了,只怕他连剑都挥不动吧?看他那瘦瘦的样子,真的比武,怕是还赢不了我呢!” “是啊!可是父皇就是相信唐骊的话却不信我说的。”赵沐无奈的摇头。 “走!我跟你一起进宫见父皇!我给你作证!”赵淳拉着赵沐的手边往外走。 赵沐反手把赵淳拉住,劝道:“二哥,都这个时辰了,只怕父皇都睡了。今儿咱们还是别去了,明儿再说吧。” “也对。”赵淳叹道,“容昭这顿板子挨的可真冤哪!” “是啊,我更冤。”赵沐苦笑道。 “你不冤,至少有了这次,父皇还有我们大家——哦,对了,最重要的是容昭,都看明白了你的一片真心了!”赵淳笑道。 赵沐连连摇头,指着赵淳说道:“二哥你取笑我!” “哪有哪有!二哥说的可是大实话。”赵淳笑道。 “你就是取笑我。”赵沐扁嘴道。 “好了!你别生气。二哥跟你开个玩笑嘛!”赵淳心里还有别的事情,便看看周围十来个护卫,叹道:“这霍云去追那刺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了。” “罢了,不等他们了,我们先回去吧。也不知道这路上能不能太平……”赵沐叹道。 赵淳立刻说道:“我这里有十二个护卫,你若是不放心,我先送你回去。” “如此就多谢二哥了。霍云不在,我这心里还真是没底。”赵沐拱手道。 “咱们兄弟客气什么,走吧。”赵淳说着,转身让随从给自己披上斗篷,率先往外面走去。 此时外面的大街上比酒楼里还乱,百姓们一边叫着一边往两边挤,那些挤散了的情人,挤掉了鞋的孩子,还有摔倒的老人比比皆是,出了酒楼,十几个护卫把赵淳赵沐二人围在中间,小心翼翼的往人群之外挤。 好不容易挤出去却只见赵淳的马车,赵沐的车却不知道去了哪里。也来不及多说什么,赵淳便拉着赵沐一起上去:“赶紧的,这里不安全,坐我的马车一块儿走!” 赵沐也来来不及多说,便拉着赵淳的手上了他的马车。 这边十几个护卫都小心翼翼的围着两个王爷上车离开,却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斜上方某个三层楼楼顶的黑衣人看得清清楚楚。只等这辆马车走出闹区,便有人拿出哨子对着夜空吹响。 那声诡异的哨音就是杀戮的号角,一听见这声响,赵淳率先吓得趴到了马车角落里。 “三,三,三弟……快,快……”赵淳都要吓尿了。 “二哥别怕。”赵沐一边安慰着赵淳一边伸手去掀开了车窗帘子往外看。 “三弟!”赵淳一把拉过赵沐的手把他拉过去按在角落里,厉声数落道,“你不要命了!” “没事。”赵润发现赵淳的手冰凉冰凉的,手心都是汗,于是笑道:“二哥,没事的,外面那么多护卫呢!怕什么……” “咣”的一声巨响打断了赵沐的话,马车猛地晃了一下,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啊啊啊——”赵淳立刻抱着脑袋往赵沐的怀里钻。 “二哥别怕,没事的。”赵沐连声安慰着赵淳,心想紫姬这死丫头还来真的啊?这若是把马车给砍坏了,非得把赵淳给吓成傻子不可。 “保护王爷!”霍云的声音从一片厮杀之中传来。 赵沐忙拍拍赵淳的后背,安慰道:“二哥你听,霍云来了。别怕,霍云来了。” “不怕,不怕……我不怕……没什么可怕的……”赵淳一边说一边哆嗦着。 赵沐忽然闻到一股骚味,于是忙伸手捂住了口鼻。 幸好碗面的厮杀声渐渐地止了,有护卫吆喝着追了出去,马车也安稳下来。 “属下来迟,让二位王爷受到了惊吓,请王爷治罪。”霍云朗声喊道。 “霍云!”赵沐忙伸手先开车窗帘子,喊道:“快!快来瞧瞧简王!” 霍云忙答应着上前来先把赵沐从马车里搀扶出去,又转身去扶赵淳。 赵淳却已经瘫软在车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什么……你们赶紧的去叫太医!然后再弄一辆马车来把你们王爷送回府中!”赵沐靠在霍云的身上,吩咐简王的护卫。 马车里飘出一阵阵的尿骚味,连霍云都有些受不了。幸好徐攻带着人及时赶到,霍云便把简王交给徐攻保护,自己则护着赵沐先走一步回睿王府去了。 ------题外话------ 轮到沐沐出手了… 嗯,月票一定要给力哈! 争取早些弄清楚真相! t ☆、第六十七回,最后期限 赵沐不放心,回去的路上把霍云叫到跟前问了一句:“怎么样?” “王爷放心,一切妥当。”霍云低声说道。 “那就好。”赵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今晚的计划原本就是他跟容昭商量好的,在容昭刚回京城进宫面圣之前的那个晚上,两个人一夜没睡商量的就是如何引蛇出洞然后再把这群飞贼刺客一窝端了。当时容昭说的是以自己做诱饵引他们出现,让霍云紫姬盛穹等人埋伏在暗处伺机而动。当时赵沐便一口否决了容昭以身作饵的想法,说要引蛇出洞有很多办法,何必亲自涉险。容昭却不服,说要尽快的把这件事情弄清楚就得这么做,两个人还争论了一番。否则,当赵沐进宫遇到徐攻说皇上要捉拿容昭的时候,他也不会那么痛快的给徐攻指路让他去顾家别院抓人。 当时赵沐是想着反正凶手绝对不是容昭,就算皇上把容昭捉拿看押,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正好省的他倔脾气犯了又跑出去当诱饵。然而却完全没想到容昭到了乾元殿顶撞皇上,气得皇上打他二十板子。所以说人算不如天算,聪明如赵沐也有算不到的时候。 一回到睿王府,赵沐进门先把身上的衣裳脱了并顺手就要往火盆里丢,宋嬷嬷忙上去接住,劝道:“王爷不要这衣裳了奴才拿出去烧,在这屋里烧的烟熏火燎的,回头王爷还得咳嗽。” “简王都尿了,还死死地拉着本王,真是……唉!”赵沐连连摇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没上过战场,整日沉浸在书堆里,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可不吓坏了。”宋嬷嬷苦笑道。 “简直是一点皇家的体面都没有了!”赵沐冷笑着。 “王爷别生气了,奴才叫人准备香汤沐浴,对了,忙了这一大晚上,可饿不饿?要不要先煮点汤圆?”宋嬷嬷问。 “不吃了,洗澡吧。”赵沐低头看着贴身的中衣,心里别扭的要死,不洗澡怕是床也不想上了。 “好来,王爷稍等,很快就好。”宋嬷嬷答应着下去了。 赵沐又叫了霍云进来吩咐道:“你再出去转转,借着巡查刺客的名义看看紫姬他们怎么样了。万不可有一丝一毫的疏漏。” “好,属下这就去,王爷放心。”霍云忙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 上元节的夜晚,有太多的人一夜未眠。 睿王自然不用说了,心里为紫姬等人担心,就算躺在床上也是睡不着觉。 简王更是吓得失了魂魄,回府之后一直抱着自己的王妃打哆嗦,一遍一遍的说着遇刺的过程。 霍云以帮着徐攻寻找刺客为理由在街上转到天亮。 徐家父子自然不必说,那是片刻也不得合眼的。徐坚甚至都没办法陪着容昭,也提着宝剑带着手下上街去查询刺客的踪迹。 最清闲的当属容昭,他在徐攻的庶子徐驰的监护之下靠在床上看了一夜的话本子。 而最愤怒的人就是皇上了。 大年初一就不痛快,好歹安静了十来天,这元宵节又闹了这么一出,据张万寿汇报,说京城之内一共出现三股刺客,一股袭击了睿王和简王,还有一股袭击了闹市街上的杂耍班子,另一股比较邪门,在半路上再次袭击简王的马车。 天亮之前,简王府那边传来消息,说简王吓坏了,太医开得镇静安神汤已经不管用了,一直发热说胡话,梦里都叫着有人要杀他。 周皇后咬牙骂道:“这些该死的贼人,若是抓住了一定要把他们千刀万剐!” 皇上叹道:“那也得先抓住他们在说。” “镇国将军是怎么回事儿?区区几个毛贼,闹腾了一个冬天了也没抓住一个,现如今闹了春节又闹元宵,真真是不把我们大齐王朝放在眼里了!”周皇后愤愤的说道。 皇上心里也是火大,因喝问张万寿:“徐攻现在在什么地方?” “回陛下,徐将军带着人已经满京城搜查了一个晚上了,到现在还在各处搜查。徐将军说了,这次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些可恶的贼人找出来。” “如果挖地三尺能找到他们,朕早就挖了!还用等到今天?!”皇上没好气的拍着桌子,“叫他速速来见朕!” “是。”张万寿答应着转身要走,又被皇上给叫了回来。皇上皱眉看了一眼周皇后,方又吩咐道:“你出宫后传了朕的旨意之后再顺道去简王府看看,然后再去看看睿王。若是睿王没什么大碍,几叫他跟徐攻一起来见朕。” 张万寿答应着出去,周皇后起身服侍皇上换上朝服,又亲手捧过皇冠来给皇上带上,整理好朝珠玢带,一切都妥当之后,方说道:“如今看来,那容昭的确跟那刺客无关吧?” “朕一开始就觉得这事儿跟他没多大关系,只是淑妃那性子太过执拗!还有湄儿那孩子!一个个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容昭,都不把朕放在眼里,着实可恨!你说当初朕也没说把容昭怎么样,只不过是叫徐攻把他带来问几句话,瞧她们一个个哭着喊着以死相逼,朕难道怕她们死吗?真是舍不得她们!”皇上愤愤的说道。 周皇后忙道:“陛下仁慈,是臣妾们的福气。只是小皇子还那么小,淑妃也没有太大的过错,而且又年轻,若是一直住在清风观,也难免叫人说闲话。所以以臣妾之见等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之后,还是把她接回来吧。” 皇上沉吟片刻方摇头叹道:“等这件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再说吧。淑妃那个性子,也该去磨一磨。” 周皇后轻笑道:“陛下说的是。她总归是草原上长大的姑娘,礼仪规矩上自然比不得德妃妹妹。” “谁让她去跟德妃比了?罢了罢了,这事儿等过一阵子再说吧。”皇上摆摆手,从皇后的凤阳宫出来往乾元殿去了。 第139节 徐攻,唐骊两个人又被皇上叫到乾元殿骂了一顿。睿王赵沐则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听着两位重臣被骂。等到皇上终于骂累了,转头看见睿王时,才沉沉的吐了一口浊气,问道:“老三,你昨晚也看见那刺客了?那人到底是不是容昭?” “回父皇,儿臣昨晚的确看见了那刺客的面目,当时儿臣的护卫霍云一剑挑去了那刺客的面巾,儿臣离得也近,瞧得很是真切,那人长得的确很像容昭,若非儿臣对容昭十分熟悉,几乎也要被他骗过去。”赵沐拱手回道。 “这么说,你可以确定那人不是容昭?说说看你是怎么判断的。”皇上皱着眉头接过宫女递上来的茶水,轻轻地拂着茶末。 “那人的确有一张酷似容昭的脸,但他的眼睛却出卖了他。容昭古灵精怪,他的眼睛更是神采飞扬,而那个杀手的眼睛却好像一双死鱼眼,根本没有任何神色。眼神这东西,无论多么高深的易容术都难以改变。”赵沐说道。 “你们怎么看?还有谁看见那个刺客的面目了?”皇上转头问唐骊。 唐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转头看徐攻。 徐攻只得回道:“回陛下,臣也没亲眼看见那刺客的真面目,所以并不知道那人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那个见过刺客真面目的禁军校尉呢?”皇上又问。 “他在街上巡视,要不臣这就传他来面圣?”唐骊忙道。 “算了!刺客是不是容昭现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把那些人都给朕找出来!”皇上气急败坏的拍着桌子吼道,“这大齐国都,天子脚下,竟然让一群盗贼横行数月,至今连对方的底细都查不到!这是朕失德,更是尔等无能!” “臣无能!”徐攻忙跪下认罪,“求陛下降罪!” “臣无能,求陛下降罪!”唐骊也赶紧的跪下了。 “儿臣无能,求父皇降罪。”赵沐也跟着跪下。 接着,大殿之内的太监宫女们都哗啦啦跪了一地。 皇上从龙椅上站起来踱步到龙案之前,低头看着跪在脚下的徐攻和唐骊以及自己的亲生儿子赵沐,咬牙道:“半月之内,若你们还纠察不出这些贼人,便都给朕以死谢罪吧!” “臣领旨。”徐攻磕头应道。 “臣遵旨。”唐骊也跟着磕头。 赵沐抬头跟自己的父皇对视一眼,然后才徐徐下拜,朗声道:“儿臣必定竭尽所能揪出真正的刺客盗贼,为父皇分忧。” “如此甚好,你们都下去吧。”皇上心烦意乱的一挥手。 “是,臣等告退。”徐攻和唐骊一起叩头退下。 赵沐也想要随之退出,却被皇上叫住:“老三,你且等等。” “是。”赵沐只得留下。 皇上又把大殿里的太监宫女们都赶出去之后,方低声问赵沐:“老二昨晚怎么样?” “回父皇,二哥着实受了惊吓,不过休息几天应该就没事了。”赵沐躬身回道。 “一个皇子,被几个刺客吓得起不来床……说出去真是丢脸。”皇上不满的摇头。 “父皇也不要生气,二哥从小只在诗书中浸润,从不见血腥。昔日去打猎,他连一只兔子都舍不得杀,今日却面临这么血腥的场面,害怕也在所难免。”赵沐劝道。 “如此懦弱,难当大任。”皇上冷声哼道。 对这八个字的评语,赵沐只是低了低头,没多说一个字。 “罢了,你也去吧。刺客之事你要多多协助徐攻。徐攻这个人做事够认真,只是武将作风,想事情拐弯儿不够多。而唐骊……则心眼儿太多了。这两个人各自办差倒还没什么,若是联手做一件事情却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你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周旋,要懂得分寸。”皇上说着,无奈的叹了口气。 “儿臣谨记父皇教导。”赵沐欠身说道。 “至于那个容昭……”一提到这个名字,皇上就觉得非常头疼。 “容昭还是暂且住在徐将军府中吧。毕竟这上京城中除了皇宫,也只有徐将军府上最安全了。”赵沐说道。 “你呀!一切都好,就是……”皇上点着赵沐的眉心,气得直咬牙。 “父皇息怒,儿臣这就去办差了。”赵沐赶紧的躬身请退。 “去吧!”皇上是真的很心烦,非常非常心烦。 三个儿子,老大心狠手辣连亲娘都可以不顾,老二懦弱无能遇到个刺客就吓得尿裤子。老三样样都好,就是喜欢男人! 烦死了!皇上一转身,把龙案上的茶盏扫到地上。 * 赵沐从皇宫里出来后没急着回睿王府,而是直奔徐将军府上去了。 容昭这会儿还在睡着,戏演完了,而且很完美,他这会儿睡得也很安心。 梅若端着一盏热茶送到赵沐手边,褔身说道:“王爷请用茶,公子还在睡,要不,奴婢去叫他?” “不用了,让他睡吧。这几天你们在这里住的怎么样?”赵沐端着茶,却不急着喝。 梅若褔身回道:“多谢王爷关心,徐公子对我们很是照顾,除了公子刚来的那几天总是反复发热之外,其他都挺好的。” “他身上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赵沐又问。 “幸好没伤到筋骨。”梅若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伤的着实不轻,这阵子公子一直都是趴着睡,夜里翻身都能疼醒了。这两天倒是好多了,奴婢夜里没听见他再说疼。” “唉!简直无妄之灾。”赵沐叹道。 “谁说不是呢。”梅若也是一万个无奈。 徐坚听说睿王来了,赶紧的过来会客,进门见赵沐一个人坐在厅里,梅若站在旁边陪着说话,徐公子忙拱手道:“不知道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我来看看容昭,不巧他又睡了。”赵沐无奈的说道。 徐坚忙道:“王爷放心,容公子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过个三五天估计就能下床了。不出正月,保证还您一个活蹦乱跳的容公子。” 赵沐摆了摆手,叹道:“不管怎么说,他在这里住着你多费心。” “王爷放心,他也是我徐坚的朋友。”徐坚笑道。 “说的是。你,卫承和容昭,你们三个人一向交好。”赵沐点头说道。 徐坚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却听见卧房里容昭喊了一声:“若儿?” 梅若忙应了一声,又转身跟赵沐说了一声便急匆匆的进了卧房。 “容公子醒了。”徐坚笑道。 “嗯。”赵沐点了点头,端起手中的茶盏来轻轻地喝了一口茶。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容昭就被梅若收拾利索了给扶了出来。 “有劳王爷来看我。”容昭朝着赵沐拱了拱手。 赵沐看着容昭一瘸一拐双腿都不敢用力的样子就直皱眉,忙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你快坐下再说话吧。” “那谁,赶紧的拿个垫子来。”徐坚吩咐旁边的丫鬟。 容昭扶着腰摆手:“别瞎忙了,我不能坐,还是站着更舒服些。” “那你还是靠着吧。”徐坚又吩咐兰蕴等人:“去把那个美人榻给你们公子搬过来。” “别搬了,你直接过去躺下吧。”赵沐说完,率先站起身来走到窗下的美人榻跟前的鼓凳上坐下来。 容昭又一瘸一拐的走过去,满满的在美人榻上躺下来。 徐坚跟过去,却早已经没了他的座位,再看看赵沐那没有表情的脸,心想这俩人半月没见了,这会儿肯定有许多贴心话,于是识趣的笑道:“王爷您坐,我去吩咐厨房准备饭,您中午就别走了。” “多谢。”赵沐点了点头。 看着徐坚离去,赵沐又看了梅若一眼,梅若默默地福了一福,带着兰蕴等人出去了。 屋里一时没了别人,赵沐便欠身过去靠近了容昭,问道:“伤究竟怎么样了?” “好多了,就是结了痂不敢走路。”容昭咧嘴笑了笑。 赵沐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你现在告诉我你是图个什么?大年初一在那种情况下顶撞皇上,你这不是讨打吗?” “真正讨打的人是你吧。”容昭好笑的摇头,“那天是谁上赶着要分我一半的板子的?不过这行刑的家伙们也太不靠谱了,同样是十板子,你这会儿已经没事儿了,可我还走不好……啧啧,这里面的水果然是深啊。” “先别说这些!我问你那天你为什么顶撞皇上!”赵沐生气的问。 “不为什么,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容昭哼道。 “你……你看他不顺眼有什么用?他一句话就能打你二十板子,再不高兴还能杀了你!”赵沐皱眉说道,“你有必要跟自己的命过不去吗?” “他害了我姐姐一辈子,我没找他拼命就不错了。”容昭冷声哼道。 “你闭嘴!”赵沐慌忙伸手把容昭的嘴巴给捂上。 容昭用力摇头甩开赵沐的手,冷笑道:“怕什么?这里没有人会去你老爹面前去报信的。” “算了。”赵沐知道自己是拿容昭没办法的,于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转了话题:“说说下一步的计划吧。昨晚京城被闹了个底朝天,若是他们还不出来,怎么办?” “闹一次他们肯定不会出来的。但是估计再闹的话,这把戏就被拆穿了。”容昭叹道。 “所以我才来跟你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皇上给了半个月的时间,若是出了正月还没办这件事情查清楚了,徐攻和唐骊的脑袋都保不住。”赵沐说道。 容昭挑了挑眉梢,笑道:“唐骊的脑袋保不住就保不住吧。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你怎么又闹小脾气?说正事呢。”赵沐皱眉道。 “其实吧,这几日我一直都在想,这上京城里又出了一个容昭,你说我那亲娘怎么想?”容昭仰头看着屋顶,手指在下巴上轻轻地挠着,“你说,她会不会也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啊?” “你什么意思?”赵沐立刻绷起了脸。 “我就是想知道她会怎么想。”容昭笑了笑。 “你不会觉得……”赵沐欲言又止。 “怎么可能?难道我这十多年的瞒天过海是白装的?他肯定是没救了,我那娘亲才会被逼无奈这样做吧。”容昭皱眉摇头。 “这话倒是。”赵沐点了点头,“另外,也没可能自己的孩子死了还是没死,当娘的却不知道的,对不对?” “是啊!她那么精明,绝没可能连自己的孩子是否死了都弄不清楚。”容昭缓缓地点头,又自嘲的笑道:“所以,我对她就更加好奇了。” “好奇就回去看看,她现在买了宅子单独居住,身边除了从西凉城来的时候带的一个仆妇和几个护卫也没有什么人。你这伤好了,回去看看没什么。”赵沐若有所思的说道。 “我可以离开将军府了吗?”容昭笑问。 “父皇说让你暂住将军府,说这里比别处安全。我想,如果你要出去,跟徐将军说一声也就可以了。要不,你哪天想去,我来接你?”赵沐问。 容昭摇头道:“不用了,我回头高兴了自己去。这两天还出不得门。” “行,随便你。”赵沐点头。 ------题外话------ 亲爱滴们,票票票…… ☆、第六十九回,另有所谋 第140节 叶氏这些日子自然也是夜不能寐。 自从容昭大年初一被皇上打了板子之后,叶氏才知道这个冬天把京城搅得天翻地覆的杀手跟容昭长得一模一样。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叶氏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死去的另一个孩子,然后才狠狠地摇摇头告诉自己那不可能。一个已经死去十二年的孩子怎么可能忽然变成了杀手?当时那个孩子就在自己的怀里断了气,已经确认是真的死了才交给卢氏抱住去装殓埋葬的,怎么可能起死回生长大变成杀手呢?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叶氏新买的宅子虽然不大,倒也精致。叶宅上房院,叶氏坐在自己卧房窗下的榻上杵着下巴沉思,理智上知道刺客的事情跟自己死去的孩子毫无关系,但感情上却总是忍不住会想这件事。心底深处的不安是因为有一丝期盼,盼着有什么奇迹会发生。然而她也知道,这样的奇迹不但不可能,即便是可能,给她带来的也是一场灾难。 “夫人,您这都好些日子都睡不着觉了,瞧瞧着脸色真是太难看了。喝点安神汤今晚好好地睡一觉吧?”卢氏端着一碗汤低声劝道。 叶氏看了一眼卢氏手里的汤碗,自嘲的说道:“这是什么安神汤啊?现在我这种境况只怕就是吃迷魂药也是睡不着的。” “这是红豆小米粥,奴才往里面放了合欢还有酸枣仁,安神是最好的。夫人放心,公子会没事儿,娘娘在清风观里住的也不错,夫人就不要总是去想这些事儿了,保重自己的身体是最要紧的。”卢氏劝道。 “你说,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可叫我怎么不去想呢?”叶氏看了一眼贴身服侍了自己快要二十年的卢氏,皱眉指了指下手的椅子说道:“你坐下,陪我说说话。” 卢氏忙道:“夫人有什么话就吩咐,奴才可不敢坐。” “你跟了我多少年了?”叶氏幽幽的问。 “回夫人,奴才是当年您生下娘娘的时候进的容府给娘娘做奶娘的。算起来已经有二十年了。” “是啊!我还记得你当时是随着你丈夫去西伯猎贩卖茶叶,你丈夫路上不幸染了瘟疫死在了路上,你抱着你奄奄一息的孩子跪求我收留你。那时我怀着悦儿八个月,也是快要生的时候了。”叶氏苦笑道,“这一眨眼的工夫,竟然过去二十年了。” “多亏了夫人不嫌弃奴才,奴才跟着夫人这么多年,一切都是夫人给的。”卢氏忙道。 叶氏苦笑道:“你我遭遇相似,我容将军身边无依无靠,又有凝华郡主这么个劲敌,若没有你,我也早没了。在靖西候府,真正能跟我相依为命的也只有你一个了。” “夫人可别这么说,虽然娘娘暂居清风观,公子也有了点小罪,但这都是暂时的。过了这阵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大正月里,夫人可别说这丧气话。”卢氏安慰道。 “悦儿呢,我瞧着她对皇上已经死心了。连小皇子都给了德妃,她铁定是不想再回宫里去了。昭儿这孩子……”说起容昭,叶氏沉沉的叹了口气。 “公子只是年纪小,还有些不懂事。过两年大了就好了。”卢氏劝道。 “这跟年纪没什么关系吧?自从那年他大病一场之后就像是换了个人,足足两年的工夫连‘娘’都不叫我,后来大些了,当着外人的面还能给我留一点体面,背地里根本连理都不理我。这几年他长大了,一心只想着往外跑,又何曾把我当成他的亲娘?原来还有个悦儿管着他,现在倒好了,悦儿去了清风观修行,他越发成了脱缰的野马,连个笼头都没有了。这京城里偏偏又出了盗贼刺客的事情也牵连了他,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呢!”叶氏说着,眼泪便忍不住往下流。 卢氏忙拿了帕子帮叶氏擦眼泪,劝道:“夫人不要着急,奴才听说这回公子顶撞了皇上,虽然挨了十板子,但打的并不重,再者,昨晚那些刺客一闹,咱们公子的嫌疑也洗清了,夫人也该想个办法把他接回家里来住了。” “行,你准备准备,明儿我再去一趟将军府。”叶氏点头说道。 卢氏答应着刚要下去,外面一个下人急匆匆的进来回道:“夫人,世子爷回来了。” “什么?”叶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世子爷回来了,人已经进了二门。”下人回道。 “快请世子爷进屋里来呀!”卢氏忙道。 “不用请了。我已经进屋了。”容昭扶着梅若的手臂缓缓地迈过门槛,进了叶氏卧房外面的小厅。 叶氏已经从里面的卧房出来,看见容昭消瘦苍白的脸色一时也心疼不已,忙问:“你还伤着,要回来,先叫人来说一声,娘安排人去接你呀。” 容昭轻笑反问:“怎么,母亲是嫌我忽然跑回来给了您一个措手不及吗?” “你这孩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叶氏无奈的皱眉。 “公子您这话可真是伤了夫人的心了,就在刚刚,夫人还在为您担忧,说要再去将军府看看您呢。”卢氏从旁叹道。 容昭转头看着卢氏,轻笑道:“是吗?” “公子啊,不是老奴说您,您这一天比一天的大了,也该体谅体谅夫人的不容易了。若不是夫人日夜煎熬,就咱侯府那种境况……” “好了,你别说了。”叶氏抬手打断了卢氏的话,吩咐道:“时候不早了,你还是赶紧的去厨房准备些昭儿爱吃的饭菜吧。” “是,公子陪夫人说话,奴才去准备晚饭。”卢氏说着,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叶氏忙吩咐梅若:“快,把昭儿扶到这边来。” 梅若答应着扶容昭去一旁的榻上落座,容昭吩咐梅若:“若儿,你去厨房帮忙吧。” “是。”梅若又朝着叶氏福了福身也退了出去。 屋里一时只剩下叶氏和容昭母子俩,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叶氏细细的看着容昭的脸,很是舍不得移开目光。 容昭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因问:“怎么,这世上还有当娘的不认识亲儿子的?要这么个看法?” “你瘦成这样了,你知道娘心里多难受啊!”叶氏说着,声音便带了哽咽。 “是怕我一不小心死了,您就没了儿子,保不住您这正室夫人的位子了吧?”容昭吊儿郎当的笑着。 “昭儿!你一定要这样跟娘说话吗?”叶氏的眼圈儿顿时红了,“我好歹是你的亲娘!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不心疼你吗?” “好了,我今儿回来不是跟你论母子情深的。”容昭摆摆手说道。 “那你是有什么事?有什么需要娘去做的,尽管说。”叶氏忙道。 “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有件事情要问个明白。”容昭说着,朝着门口看了看。 叶氏立刻意会了容昭的意思,便起身去门口把廊檐下新买来的几个丫鬟也打发走了,确定院里没了人才关上门回来。容昭则转身推开一扇窗,又坐回来。 “你开窗子做什么?这么冷的天……” “开着吧,有什么人在院子里经过也能看见。”容昭说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叶氏见容昭如此,神色也凝重起来。 “十二年前的那场重病,容惜真的死了吗?”容昭小声问。 “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叶氏纳闷的问。 “难道你没听说,把上京城搅和的天翻地覆的人长得跟我一模一样吗?我想这个世上出了双胞胎之外,恐怕没有什么人会跟我一模一样了吧?”容昭问。 “你有这样的想法也奇怪,说心里话,我刚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想过这件事情。可是,当时你‘妹妹’……”叶氏说道‘妹妹’这两个字之后顿了一下,悄悄地看了一眼容昭的脸色,方继续说道:“当时他就在我怀里断了气息……若是有一线希望,我怎么可能不救他……” 容昭心里明白叶氏对儿子的渴望,所以她说的这几句话是可信的。于是又问:“他死了之后呢?是谁埋的尸体?” “我……我当时伤心欲绝,你父亲为了不让我太难过,就把后事都交给了卢大勇。” “卢大勇?”容昭皱了皱眉头,卢大勇是卢氏进了容家之后再嫁的丈夫,前几年跟着容朔出征已经死在了战场上。 “当时你妹妹的事情,是卢大勇夫妇去办的,后来我去看过他,是在西凉城东面的一片树林之中。”叶氏说着,又拿了帕子开始擦眼泪。 “这么说来,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卢氏心里一清二楚了?” “昭儿,你怀疑什么?”叶氏皱眉问。 “没什么。”容昭嘴上什么也不说,心里却越发的怀疑。赵沐说了,那个人真的跟自己很像,除了眼神之外什么都像。如果是易容,那也要对自己的五官十分熟悉才能易得出来,自己身边的人都没什么问题,所以易容到连赵沐和盛穹两个人都惊心的程度,这基本不可能。再说了,连自己都能从千年之后的另一个时空穿越过来,谁又能保证当时已经死去的小娃娃不会发生其他什么诡异的事情? 这本来就是个诡异的时空,不是吗? “昭儿?昭儿?!”叶氏看着陷入沉思之中的容昭,忍不住伸手拍了他一下。 容昭吓了一跳,猛然回神,不悦的问:“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叶氏问。 “没想什么,就是觉得太奇怪了,那个刺客怎么会长得跟我一模一样?” “不是说江湖上有一种易容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模样吗?那些人为了要嫁祸给你,所以才弄成你的模样去害人。皇上不是差点就信了吗?”叶氏叹道。 “可是皇上是那么容易被这种事情欺骗的吗?他们也太幼稚了。”容昭摇头冷笑。 “说的是啊!皇上英明,到底是没信。不过这次也幸亏有睿王爷竭力护着你,还有安平公主和你姐姐……”叶氏叹道。 “是啊,这回我的人情欠大了。”容昭哼道。 “你有什么打算?”叶氏又问。 “皇上限期让徐将军和唐尚书在正月里把这事儿给查明白了,把凶手抓住了结此事。我能怎么办?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必须不遗余力的帮助他们两个,也是帮助我自己。”容昭也叹了口气。 “那你需要为娘做什么呢?”叶氏又问。 容昭抬头看着叶氏的眼睛,叶氏真的是个大美人,她有一双似喜带嗔的桃花眼,俗话说,桃花媚,凤眸贵。就这双眼睛那是自带勾魂功能的,她若是认真看着谁,纵然是钢铁之心也会变成一泓春水。 怪不得凝华郡主那么强势,那么有手段,也始终被压在第二夫人的位置上。 怪不得姐姐也一再跟自己说,女人要懂得示弱才能永居不败之地。 看着自己孩子审视的目光,叶氏无奈的问:“昭儿?你又在想什么?” “我在想,究竟是什么人要如此害我。”容昭抬头看着窗外,悠悠的说道。 “你来了京城这一年多的时间,得罪了不少人哪!”叶氏皱眉道。 “来的路上,我们一再遭到截杀。可是因为我得罪了谁?”容昭反问。 “怪娘。是娘跟赵凝之间的矛盾才让你们屡次陷入危险之中。”叶氏自责道。 “谁也不怪。怪只怪这世上之人皆有爱恨,都会追逐利益权势,都想唯我独尊。”容昭喃喃的说道。 “娘没有!娘只想跟你父亲我们一家人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叶氏解释道。 容昭收回目光看着叶氏,轻笑反问:“你若真的只想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干嘛还要嫁给一个叱咤西疆的将军?” “我跟你父亲之间的事情,跟权势无关。我是真心喜欢他,真心要跟他白头到老。是赵凝非要横插一脚到我们夫妇之间的……算了,你还小,不懂这些。”说到容朔,叶氏的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神色。 “我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是皇上忌惮父亲手握重兵,把个赵凝安插了进来成为横在你们夫妇之间的芥蒂。由此监视父亲,制衡西疆吗?”容昭冷笑道。 “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叶氏诧异的问。 “这很难想到吗?多明显的事儿啊,你还真当我是小孩子啊?”容昭哼道。 “我的昭儿真是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任意妄为的小孩子了。”叶氏感慨道。 容昭淡淡的笑了笑,没再多说。 “搬回来住吧,将军府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这所宅子是我买给你的,以后在上京城,这就是你自己的产业。”叶氏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契约送到容昭的面前。 容昭狐疑的看着叶氏没说话。 “这是宅子的房契,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叶氏笑道。 “多谢。”容昭伸手把房契拿起来看也不看就放进怀里。 叶氏轻笑摇头,说道:“你也别谢我。买着宅子的钱是你姐姐给的吗,我从西凉过来也没带多少银子,到了这里之后上下打点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原本是想着先从你堂舅那里挪借一些用以后的红利抵账的。你姐姐去清风观之前把自己的积蓄叫人给我带了出来,还说要换成银子给你用。我想着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家。所以便自作主张买了这座宅子,等你身上的伤全好了再去转转,看哪里不合适的再叫人去修整。” “好,那我今儿就住下了。”容昭说道。 “真的?”叶氏非常惊讶。 “怎么,不欢迎?要不那我还回将军府去。” “别别别,我这就叫人去给你收拾屋子。一切都是现成的,放心,很快就好。”叶氏说着,匆匆忙忙起身去门口叫人。 容昭则坐在榻上端起已经冷了的茶水喝了一口,让沁凉的感觉沿着喉管一路而下直到心窝里,他刚刚被叶氏那一番话温暖的心也渐渐地冷了下来。 第141节 这次回来不是联络母子感情的,他另有所谋。 * 晚饭后,叶氏和卢氏两个人亲自安顿容昭睡下之后回到自己的卧房里,卢氏把一碗安神汤递到叶氏面前,轻声劝道:“夫人累坏了吧?公子回来了,今儿晚上该能睡个安稳觉了。” “我今儿才感觉到这孩子真是长大了。心思不简单,的确不能拿他当小孩子看了。”叶氏感慨道。 “可是奴才听说皇上的旨意还是要公子住在将军府,他就这么搬回来了,若是皇上责问的话,咱们该怎么应对呀?”卢氏担心的问。 “这事儿我问过昭儿了,他说皇上让他住在镇国将军府也不过是考虑到他的安全,另外,徐将军的公子不是跟着来了嘛?有他在呢,不怕。”叶氏说道。 “那还好。”卢氏看了一眼叶氏碗里的汤,催促道:“夫人喝了汤就歇息吧,这眼看就三更天了呢。” “好,你也早些去睡吧,时候真是不早了。”卢氏接过汤碗来把汤喝了,有漱口后转身躺去了床上。 卢氏把被子给叶氏盖好,又把帐幔放好,才端着空碗转身退了出去。 * 容昭的房里,灯虽然灭了,人却没有睡着。 “若儿。”容昭躺在床上,低声叫了一声。 “公子,怎么了?”睡在外间的梅若忙又起身。 “你进来,咱们一起睡。”容昭说道。 “好。”梅若也不犹豫,起身披着衣服转过屏风,直接钻进了容昭的帐子里。 “你是几岁进的容家的门?”容昭问。 “奴婢是五岁的时候被夫人买进府里的。那年公子三岁多,夫人买了奴婢就是想让奴婢跟公子作伴的。”梅若说道。 容昭点了点头,说道:“我六岁生病的那年,你八岁。” “是的,那年奴婢八岁了,虽然还不能照顾公子汤药,但也跟着夫人和卢大娘一起整夜守在公子和姑娘的身边。” “那当时的情景你还记得吗?你把你记忆中的事情都跟我说一遍,越详细越好。”容昭转过身来看着梅若,黑暗之中他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梅若正竭力回忆当时的境况。 “那是大冬天,天寒地冻的时候,公子和姑娘一起在科什河上玩耍,却不料那冰面不结实,公子和姑娘不小心踩裂了冰面掉了下去,被救起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昏迷的。当时姑娘……啊,不,公子您的后脑勺上还磕破了,虽然伤口不大,但寒气入侵进了头颅,一昏迷就是三天三夜,并伴有高热不退……至于姑娘么,虽然没有外伤,但也是一直昏睡不醒。恰逢将军又带兵出征了也没在家当时夫人都绝望了,以为公子和姑娘都活不成了,整日整夜的哭。第四日的时候临阳郡主送了一种退热的药来,说是当初出京的时候太医院给准备的驱寒祛湿的最好汤药,说不定会有效的。夫人万般无奈之下就把那药给公子和姑娘都灌了下去,之后,公子您醒了,而姑娘却没了……” 关于这些事情,容昭之前已经基本都听说过了,心里早就不再难过,也没有什么感触。只问梅若:“当时,卢氏在忙什么?” “她……能忙什么?就是劝夫人莫伤心,然后出去找大夫买药什么的,夫人伤心欲绝,那些事情可不都是她去操持么。” “那后来……”容昭说着,把声音压到极低,“后来哥哥死了,也是卢氏抱出去埋的吗?” “是啊。”梅若点头道。 “你说,夫人之后给我喝的紫御养身汤也是卢氏从外面弄来的?” “好像是……奴婢有一次经过夫人的屋子,听见夫人跟她悄悄说起过,原话是……那药快没了,再去弄点来。” “她不过是一个仆妇罢了,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药方子?”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奴婢听说她进容家之前曾跟着她的父亲和丈夫去过西伯猎,这游走过异域他国的人,想来是有些门路的。” 容昭冷笑道:“不见得吧?夫人之前不也跟着她的父亲行商东南西北的走么?怎么这养身汤的配药还是要她去弄?若是论见识阅历,她可比夫人差远了——据说我那外祖父当时把生意做得挺大。” “对啊!”梅若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事儿是挺奇怪的。” ------题外话------ 亲爱滴们,马上有线索了,为我们家昭昭的智商加油吧! 另外,今天是教师节,真心祝愿老师们节日快乐! ☆、第七十回,藏毒 容昭伸手按住梅若的手,把她拉回被窝里盖好,低声说道:“算算京城这些事情发生的时间,再想想这些细节,最可疑的人除了临阳郡主就是她了。当然,还有夫人……她们三个人都是值得怀疑的,但最值得怀疑的是这个卢氏。” “公子说的是。临阳郡主人在西凉,京城的事情她是鞭长莫及。劫持公子的那个花绫也说过他们的圣使就要来了,从时间上算,夫人和卢氏正好在那个时间进京,可是……她不过就是个奶娘而已,怎么会跟什么东灵仙主圣使扯上关系呢?这……这也太邪性了。” 容昭冷笑道:“紫御养身汤是什么东西你该知道。就凭她能弄得来这方子和药材,我们就不能小瞧了她……都怪我之前太大意,还以为是我那亲娘路子广手段高,却没想到卢氏才是隐藏在后面的高人。” “公子说的是,我们平日里只顾着跟夫人和卢氏捉迷藏了,都没能想到这一层上来。”梅若愧疚的说道。 “从今儿起咱们住进来了,你悄悄地跟兰蕴他们说好了,一定要盯死了这个人!”容昭小声说道。 “公子放心,奴婢明白了。”梅若忙答应着。 容昭转过身去,反剪了双手枕在脑后睁着大眼睛看着漆黑的帐子顶,心里默默地想着如果卢氏真的是万俟瑶和花绫嘴里说的那个东灵圣使,那么所谓的东灵仙主又是何方神圣呢? “公子,别想了,天快亮了,赶紧的睡吧。”梅若劝道。 “嗯,睡。”容昭轻轻地叹了口气翻身向里,只是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头顶上悬着一把剑,又怎么能睡得安稳呢。 * 第二天清晨,容昭被梅若叫醒,说徐公子在等他一起用早饭。容昭这才想起自己为了顺利搬进容宅,昨天晚上特地把徐坚给拽过来陪同。“怎么把他给忘了,我这脑袋里现在是一盆浆糊啊!”容昭打着哈欠坐起来,又缓了好一会儿才有了点精神。 洗漱更衣,然后陪同徐坚一起用早饭,用完早饭两个人在窗下下棋,下棋烦了就去后面小花园里闲逛,容昭的行径完全符合一个富贵之家的公子哥儿的日常活动,叶氏看了心里暗暗地舒了一口气,悄悄地对卢氏说道:“若是日子能一直这么安稳就好了。” “夫人放心,安稳日子这就到了。奴才看公子果然懂事了很多,夫人这苦日子就要熬到头了。”卢氏笑道。 “但愿如你所说。”叶氏叹道。 “夫人,堂舅爷前儿过来的时候说的给公子相亲的事情……您究竟是怎么个答复呢?奴才今儿正好要去一趟裁缝铺子看夫人和娘娘以及公子的春衣,回来的时候正好顺路去一趟米铺。” 原来在容昭回容宅之前,叶慎之趁着给叶氏送元宵节礼来找过叶氏,这兄妹两个说起话来,叶氏自然是为自己的女儿和儿子前程担忧,虽然容朔在西凉镇守边疆皇上念在西疆稳定的大事上不会真的要了这一双儿女的命,但就现在这种状况也的确叫人忧虑。叶慎之就提议说,为了扩大势力,可以找一家门当户对的人家给容昭先定一门亲事,这样容昭在上京城也便有岳家拂照,总比一个人单打独斗要强许多。 当时叶氏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说考虑考虑再给回复,这已考虑就是三天。 如今卢氏又提及这事儿,叶氏认真想了想,方叹道:“昭儿刚回来,这婚事还是别太着急了。再说,就算他不反对,这不还有睿王呢吗?睿王为了昭儿跟皇上面前都闹起来了,这会子咱们急着给昭儿定亲,可不就等于打他的脸么?若惹怒了睿王,咱们可是得不偿失,这事儿还是先等等再说吧。” “夫人说的是,那我就跟舅爷说这事儿先不着急。”卢氏说道。 叶氏沉吟道:“嗯,你可把我的原话都说给他。我想他也是个明事理之人,这事儿不会怪我的。另外,你再托他想办法打听一下清风观那边的消息,我还是不放心悦儿一个人住在那里。” 卢氏应道:“好,奴才记住了。夫人,那我先去了?” “去吧。”叶氏轻轻地点了点头。 * 卢氏前脚出容宅的门,后脚就被两个小叫花子给跟上了。小叫花子也不掩饰,一边跟着她走一边讨饭,一路跟到锦月绣庄,看着卢氏走进去之后,小叫花子便去墙根儿上靠着晒太阳,并悄悄地急着时间。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的光景卢氏才从绣庄里出来,然后又去了叶慎之的米铺。 “这娘们儿进去多久了?”一个小叫花问另一个。 “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估计还得有一会儿,你盯着点儿,我先眯一会儿。” “别啊!回头叫四叔知道了,保证叫你屁股开花。” “啧!算了,我还是别睡了,盯着吧。” “哎哎,出来了!” “嗬,这么快?” “管那么多干嘛?记好了就行了。前面到哪儿了?圣学街?告诉蟑螂,叫他们跟上。” “放心,那小子早就在那儿等着了。” …… 卢氏从出了容宅的门就一路小心,在上京城里三转四转就怕有人会跟着自己,却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行踪还是被一群小叫花子给盯了个严严实实。 每天晚上,在府门关闭之前,容昭身边最不起眼的丫鬟一品红会端着一些剩饭去后门口给那些要不到饭的小叫花子们,然后顺便把卢氏在外面一天的行踪拿回来悄悄地给梅若。 如此连续三天都没有什么异常,直到第四天晚上。 “公子!”梅若在灯下看完纸条上的字之后,紧张的叫容昭。 “怎么了?”容昭立刻放下手里的闲书走了过来。 “今天,她居然在锦月绣庄又呆了一个时辰,那天刚去过,说是去催夫人和公子春天的衣裳的,只是去催一下而已,那天呆了一个时辰,今天又呆了一个时辰。而且去的时候是空着手,出来的时候拿了个包袱,今儿她回来跟夫人回话的时候奴婢刚好在夫人跟前,夫人问她衣裳怎么样了,她说还要几天才能好。既然还要几天才能好,那今天她这包袱里带回来的又是什么呢?”梅若小声说道。 容昭低声说道:“明天,趁她不在的时候叫人去悄悄地查一查她的房间。” “我亲自去。”梅若小声说道。 “还是叫兰蕴去,她比较心细,而且你身份太扎眼了。你告诉兰蕴一定要细心的搜查,这宅子是新买的,应该没有什么暗格暗室什么的,但还是不能太疏忽了,”容昭说的。 梅若点头应道:“行,都听公子的。” 二人商议已定便各自睡下。然而第二天卢氏却没出门,还说身上不舒服,跟叶氏告了半天假,从中午起就把自己关在房里睡,晚饭时也没露面。 容昭心里越发狐疑,不过脸上还是没动声色,只跟徐坚一起下棋聊天,又说些闲话,跟平日里也没什么两样。巧的是到了晚饭时,奉容昭之命去清风观保护容悦的紫姬回来了。 容昭一看见紫姬便高兴得合不拢嘴,问东问西的十分的关心,完全一副心肝宝贝终于回到身边的样子,就差当着众人的面就搂进怀里了。 当着徐坚的面,紫姬自然会配合容昭演戏,上前跪坐在容昭跟前的脚踏上,娇笑嫣然,完全是一副娇妾邀宠的样子。 “姐姐终于回来了,公子这几天总念叨你呢,晚上睡觉都叫姐姐的名字。”梅若把一盏茶送到紫姬的手里,酸溜溜的笑道。 坐在容昭对面的徐坚立刻笑了:“惜之啊,这左拥右抱的艳福着实让人羡慕,不过,有时候怕也得受一点夹板气吧?” “去你的!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容昭笑骂着把手里的棋子丢进棋笥里,叹道:“不下了,总是输给你,烦死了。” “美人来了,你自然就烦我了。行了,我也不在这儿碍你的好事儿了。今儿我得回家一趟,这边的安全我会布防好的,你放心抱着你的美人乐享良宵就成了。”徐坚也把手里的棋子放回去,起身离座。 “滚滚滚……赶紧的滚。”容昭低头看着棋局,又不甘心的捡回棋子放了两枚,见最终还是难逃败局,又坏心情的把棋子丢回去。 那边徐坚已经披好了斗篷,转身朝着容昭摆摆手:“走了。” “好走不送。”容昭坐在榻上连起身都没起。 梅若和紫姬则忙并肩送了出去,客客气气的跟徐坚道别后又并肩回来。 晚饭后,容昭又把卢氏的事情跟紫姬细细的说了,又说让她明天寻个机会悄悄地去卢氏房里探查探查,看有什么异常。紫姬想了想,说道:“何必等到明天,奴婢今晚就去。” “也好,我这里有上好的迷药,无色无味,掌握好了剂量的话没有任何副作用,绝不会让她有任何察觉。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容昭叮嘱道。 “公子放心,这些事情奴婢是做熟了的。”紫姬笑道。 过了四更时分,黎明尚未到来,黑夜进入最浓最暗的时候。风声呼啸,正是夜行人最便宜行事的时候。 紫姬一身夜行衣悄然出容昭的卧房,一路小心谨慎至卢氏居住的小院里。 第142节 容昭研制的特殊迷药是喷雾剂,只需在对方面前轻轻地喷一下,便可让其进入深度睡眠。这药不但无色无味,而且散发的很快,只要几个呼吸之后便会稀释在空气之中,不会对后来者有什么作用。 紫姬把喷雾轻轻地在卢氏的床帐内喷了两下,确保卢氏睡熟不会醒,便开始悄悄地搜查这两间不大的小屋子。橱柜,床下,退步,盥洗室,桌椅底下,床后暗格等,紫姬耐着性子一处一处细细地翻找。 床下一个不起眼的小木箱子被紫姬拉了出来,屋里很黑,看不清楚。紫姬便把小箱子拿到窗户跟前借着外面下弦月微弱的光想要打开箱子搜捡,却发现这个看上去十分寻常的小箱子居然用了波斯国的密锁。 紫姬的心里顿时一惊,顿觉这里面定然有秘密,于是从怀里拿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铜丝轻轻地探进了锁孔里。因为不敢硬开锁,所以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紫姬挫败的转身在原地转了个圈儿,又跑去卢氏的床前在她枕边翻了好几遍依然没有什么收获,一转身却不小心把卢氏的鞋子从床角给蹭了下来。 鞋子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紫姬紧张的看了卢氏一眼忙过去捡,却在地上发现了一枚精巧的十字花式的银质小钥匙。 一时间紫姬万分惊喜,拿着小钥匙打开了那个木箱子,却发现里面竟然是十几个小巧的瓶瓶罐罐,而这些瓶瓶罐罐里装的是各式各样的毒。 紫姬回头看了一眼熟睡在床上的卢氏,默默地骂了一句老妖婆,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方特质的帕子,开始把那些小瓶小罐里的毒液毒粉一样一点涂抹在帕子的不同位置。 一共十三种毒,紫姬弄完之后又把小木箱子锁好放到窗下原来的位置,再把钥匙放进卢氏的绣鞋里,又从怀里拿出一颗明珠来照着把屋子里都检查了一边确定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之后,才悄然离去。 “这老妖婆居然藏了这么多毒!”容昭看着紫姬展开的帕子,一时也变了脸色。 紫姬低声说道:“公子,这些毒有的奴婢认识,有的却从没见过。想想这人已经在容家二十多年,真是一身冷汗啊!” “只可惜我们那些东西都在睿王府,不然的话几可以仔细的检验一下这些都是什么毒。”容昭皱眉道。 “公子,那咱们就去睿王府吧。一天不把这些弄清楚了,奴婢就一天不安心。”紫姬说道。 “我们要找个什么借口去,才能不引起这老妖婆的怀疑呢?”容昭托着下巴说道。 “她有什么好怀疑的?公子您跟睿王的交情……” “傻瓜,你说他们为什么会在我不在京城的时候整出一个跟我酷似的刺客来扰乱京城?还有,在西湖边上的那场行刺,你也该没有忘记吧?他们这是要置我于死地,为何?”容昭问紫姬。 “为……为何?因为我们查到了东灵教?”紫姬犹疑的问。 容昭皱眉道:“我觉得,更重要的是我们解了九连环的毒,而且还利用这九连环之毒给他们造成了很多困扰。平南王,肃王,贤妃,公孙铨……这些人以各种方式被踢出上京城的权力中心,都跟咱们懂这九连环之毒脱不开关系啊。” “公子说的是。”紫姬点头道。 容昭叹道:“现在我们才注意到这个老妖婆,可是这老妖婆早就已经在暗中对付我们了。所以这个时候,我们两个一起去睿王府,那是不妥当的。” “那奴婢晚上悄悄地去?”紫姬说道。 “你能搞定吗?”容昭问。 “实在不行我把相应的数值都写下来给公子定夺?”紫姬又问。 容昭想了想,说道:“也好,其实当务之急弄清楚这些毒都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千万不能打草惊蛇,我们要从这老妖婆身上找到更大的鱼,然后要把那个刺客的事情弄清楚了,而且若是我估计的不错的话,你的家仇也刚好跟此事联在一起,若是能揪出这个东灵仙主,杀你全家的凶手也就找到了。” “奴婢明白。”紫姬点头应道。 “你去睿王府,还是要光明正大的去。”容昭说的。 “为什么?”紫姬不解的问,“难道您不怕那老妖婆起疑心了?” “你若是悄悄地去势必惊动守在容宅周围的徐将军府护卫,上次你假扮成我大脑元宵节,其中有人跟你交过手,这次若是一不小心再打起来,上次那事儿就露馅了。你别管了,这事儿我自有办法。”容昭笑道。 紫姬笑道:“公子能有什么办法?莫不是要明目张胆的对睿王示好?” “那又有什么不可以?睿王喜欢我,难道我就得把他当敌人吗?我们这叫英雄相惜,懂么?”容昭说着,斜了紫姬一眼,打了个哈欠起身往外面散步去了。 晚饭时候,叶氏看容昭无精打采的样子,因问:“昭儿是怎么回事?晚上睡不好吗?” “这些日子频繁换地方,哪里能睡个好觉?还有那被子虽然是新的,可那浆水的味道实在难闻,我还是想用我在睿王府的时候盖的被褥。”容昭说的。 “你这是什么毛病啊?被褥还非得用睿王府的,难道睿王府的而被如比我们家的好?”叶氏好笑的问。 “总之我已经熟悉了那一套被褥,要不还是让人去取一趟吧。”容昭说道。 “那睿王府……可不是随便谁想进都能进的。”叶氏为难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卢氏。 “紫姬可以进,她救过睿王的命。睿王对她另眼相看,让她去走一趟吧。”容昭说道。 “公子,您这样叫紫姬姑娘去睿王府娶被褥,叫人家知道了会说闲话的。您若是嫌现在用的那套被褥不好,奴才再给您换一副如何?”卢氏笑道。 “谁会知道?你不说我不说,外头的人谁会知道紫姬去睿王府干什么?说什么闲话?就算是有闲话也是从你的嘴里说出去的。一个老娘们儿整天闲着没事儿就知道嚼舌根子,无聊!”容昭恨恨的瞪了卢氏一眼。 “唷,公子这就生气了?奴才也没说什么呀。”卢氏委屈的看了一眼叶氏。 “昭儿,你哪儿那么大的火气呀?被褥不合适睡不好觉就换,你说让紫姬去睿王府取,那就去呗。趁着天黑悄悄地去悄悄地回也就罢了。又何苦来为这些小事发脾气。”叶氏说道。 “有些事情,外面的人怎么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家人胡乱嚼舌根子。一些流言蜚语从跟上追究的话,就是从自家人的嘴里传出去的。母亲现在是二品侯夫人了,在西凉城做当家夫人这么多年,怎么到了京城反而糊涂起来?”容昭不依不饶的说道。 “好啦!”叶氏觉得容昭好不容易跟自己和好了,实在是不愿再恢复之前那种针锋相对的样子,忙拍拍他的手说道:“娘知道了,她也不是故意的。”说着,又转头吩咐卢氏,“以后这些话可不能乱说,公子的名声就是我们一家子的性命,记住了吗?” 卢氏忙躬身应道:“夫人的教导,奴才记住了。” “行了,你下去吧,这里有梅若她们几个伺候着就行了。”叶氏觉得是容昭瞧卢氏不顺眼,以防等会儿再有什么不痛快,还是让她先下去的好。 卢氏也知道自己在这里总归是碍了公子爷的眼,便什么也没说,之福了福身说道:“奴才去看看夫人的安神汤。”便退了出去。 容昭随口问:“母亲晚上也睡不着吗?” “是啊!你和你姐姐接连出事,我这心哪——就像是在油锅里煎一样,前阵子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幸好卢大勇家的没完给我用小米合欢顿安神汤,这阵子已经好多了。”叶氏说着,忽然说道:“对了,你也睡不着,要不叫他多熬一份,给你也送一碗过去。她这个安神汤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材,效果也很好呢。” “算了,我晚上吃过饭之后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容昭摇了摇头,心思又忽然一动,立刻改了口,“那什么,要不您先分我小半碗,我先尝尝味道合不合胃口再说?” 叶氏听了这话顿时喜出望外,忙点头应道:“行,等会儿我叫碧玉给你送过去。” “那先谢谢母亲了。”容昭微笑道。 “咱们母子,哪儿来这么多客气话。对了,那徐公子就这么走了?皇上那边怎么交代呢?”叶氏又问。 容昭轻笑道:“放心,只要我不逃不跑不死,皇上都不会责问他的。” “嗨!你说着刺客闹的,这叫什么事儿呢!”叶氏一想起这事儿心里又觉得烦躁不安起来。 ------题外话------ 昨晚码字到两点,然后居然忘了放到存稿箱! 罪过罪过! 幸好今天群里有朋友问,不然让一个有稿子的人断更了,情何以堪啊啊啊啊 ☆、第七十一回,端倪 赵沐听说容昭搬去了容宅,心里正琢摸着该找个什么理由去看他,紫姬便上门来了,还说是替容昭取东西。赵沐二话不说立刻叫宋嬷嬷去把吃的用的铺的盖的穿的等等一应物品收拾了一大车,叫霍云带着几个护卫给送到了容宅去。而紫姬则被赵沐随便找了个借口给留在了睿王府。 其实不管有没有借口,叶氏对紫姬被留在睿王府的事情都没敢多说什么,但见霍云带着护卫搬了好几箱子东西送到容昭的房里去,她也只能笑脸相迎热情招呼。 容昭让梅若把霍云等人搬进来的箱子一一打开,被子,褥子,帐幔,衣裳,鞋袜以及巾帕等物都一一被拿出来,最后容昭看见居然还有一套茶具,两盒茶叶,四盒点心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他这是把我当三岁孩子了?还弄两盒点心来哄我不哭?” 霍云忙道:“这是府里新来的厨子做的广式点心,王爷说叫拿来给公子尝尝,若是公子喜欢,以后每天都叫人给公子送来。” “可别了!他不嫌麻烦,我这还要脸面呢!回头满京城的人都说我容昭是个嘴馋的吃货,我还要不要出门了?”容昭说着,拿起一块凤梨酥来咬了一口,顿觉满口香甜,忍不住赞道:“嗯,这个的确好吃。” 霍云看着这位公子哥儿前后不搭的言谈做派,忍不住笑了。 容昭吃了一块点心便拍拍手,对霍云说道:“行了,天儿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回去告诉王爷,紫姬是我的人,可不能白用。回头得给报酬的啊!” “是,公子的话,属下一定带到。”霍云忍着笑躬身道,“属下告辞了。” “回去替本公子向王爷问个安,再说一声谢谢他费心了。”原本挺正经的一句话也被容昭说的邪气十足。 “是。”霍云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霍云前脚出门,叶氏身边的丫鬟碧玉便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了。 “公子,夫人让奴婢给您送安神汤来了。”碧玉福身说道。 “嗬,还当真了?”容昭拿了帕子擦了擦手上的点心沫子,指了指手边的炕桌:“拿过来吧。” “是。”碧玉上前去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从里面取出一个青瓷盖盅双手送到容昭面前,恭敬地说道:“夫人说了,这个安神汤要睡前一刻钟喝下去刚好。” “嗯。”容昭伸手接过汤盅打开盖子,便闻到一股合欢皮和酸枣仁的味道,这两味中药都是安神的并无不妥,他便把汤盅凑到唇边轻轻地喝了半口,然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转身找痰盂。 梅若忙捧了小痰盂递过去,容昭把嘴里的半口汤吐到痰盂里,皱眉问:“这什么味啊?” “怎么了?”碧玉不解的问。 “太难喝了这个!”容昭朝着碧玉摆摆手,说道:“行了,以后别给我送这个了,我不喝,太难喝了!夫人是怎么喝下去的呀!真是……” 碧玉是叶氏来京城后新买的丫头,对这位公子爷的脾性摸不准,忙忐忑的答应着告退出去了。 梅若早就看出容昭的神色不对,等碧玉出去之后忙关了房门问:“公子,怎么了?” “这安神汤里有曼陀罗提取物,分量极轻,但用久了势必产生依赖性,没有这汤人就会心神不宁心情烦躁,失眠,恶心,久而久之,就会疯掉。” “啊!”梅若顿时变了脸色,“那夫人……” 容昭皱眉摇了摇头,叹道:“就是不知道她喝这汤多久了。” “这老妖婆太狠毒了!”梅若咬牙道,“她居然要害夫人!” “这点剂量,只怕用个十年八年的人也不会死。只不过……一个人的神经若是出了问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就真的不好说了。”容昭皱眉道。 “那我们得想个办法提醒夫人才行啊!”梅若叹道。 “怎么提醒?现在她跟那老妖婆之间的关系比跟我都亲近,我若是多嘴,她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容昭哼道。 “可是,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对夫人下手!夫人再怎么说也是公子的亲娘,母子之间能有什么真正的芥蒂呢?”梅若劝道。 容昭良久不语,心里各种想法翻来覆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对,不管她对我如何,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暗害而不出手。” “那我们怎么拆穿这老妖婆的阴谋呢?”梅若着急的说道。 容昭笑道:“傻丫头,你家公子爷有那么没用吗?九连环都我都解了,这点子毒还算个屁啊?回头叫紫姬把解药拿来,你想办法每天把解药放在她的茶或者粥或者点心里,只要她每天都吃解药,就没事了。” “好,奴婢一定把这事儿办好了。”梅若笑道。 容昭看着梅若脸上的笑容,忽然觉得其实梅若跟叶氏也挺亲的,于是笑问:“若儿啊,我看夫人平时瑞倪也没多么特别的好,你怎么那么关心她?” 梅若敛了笑,想了想,说道:“奴婢知道夫人给公子服用紫御养身汤的事情是不对,但当时那种境况若是夫人膝下无子,临阳郡主肯定就逼着将军废除夫人正室之位,而由她取而代之。若是临阳郡主做了正室夫人而夫人沦为侧室,那公子,淑妃娘娘以及夫人的性命只怕都保不住。当年那种境况夫人叶氏万般无奈。记得当时有一次奴婢去夫人房里取药,便看见夫人对着那碗药默默地哭,奴婢还只当是公子的病有了反复,然而夫人却说没事,只让奴婢把这药端了去交给安大娘,还说一定要把药温过再给公子喝,冷着喝怕公子会肚子疼。当时奴婢小,不怎么懂事。后来才明白当时夫人对着那碗药哭的那么难过并不是公子的病有反复,而是她也不愿意给公子服用那样的药……” 容昭看着梅若的神色,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不过也仅仅是一闪而过罢了,如果他连梅若都怀疑的话,身边这些人只怕没有可信的了。 “好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不必再提了。以后大家相安无事就好。”容昭轻笑道。 “是。”梅若答应一声,低头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容昭去看叶氏,并陪着她一起吃早饭。 叶氏很是开心,连饭也多吃了半碗。饭后,容昭吩咐梅若:“去把昨儿睿王爷送来的茶拿来给夫人尝尝。” 梅若答应着下去,没多会儿工夫果然端了两盏茶进来。 第143节 容昭陪着叶氏喝茶,吩咐梅若出去伺候。叶氏也吩咐卢氏:“你们也都去各自忙吧,我跟昭儿清清静静地说两句话。” 卢氏忙褔身说道:“奴才刚好有事要出去一趟,正要跟夫人说呢。” “你去做什么?”叶氏问。 “堂舅爷昨儿叫人捎信儿来,说有事叫奴才过去一趟。”卢氏说道。 “那你就去吧。” “是。”卢氏又朝着容昭欠了欠身才转身退了出去。 容昭看着卢氏的背影,漫不经心的问:“这卢大娘整天往外面跑,是忙什么呢?” “我这不是想着坐吃山空嘛,就拿了些本钱放在你舅舅那里,跟他一起做一点买卖。”叶氏说着,又看容昭的脸色,试探着问:“昭儿,等过了这阵子,你还是要去国子监读书的吧?” 容昭轻笑道:“你不说这事儿我还忘了,二月里大齐朝就开始恢复科考制度了。春天开始乡试,然后到县里,逐步到省里,到秋天,整个大齐朝的举子们都会赶到京城参加贡院的秋试……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去考个功名呢?” “你若是不喜欢,就算了!”叶氏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听说那参加科考的考生们在进考场之前都要搜身……你这个样子,怎么叫人搜身呢?你本就是二等侯爵的世子,将来时要继承侯爵的,何必去跟那些人挤一条路呢。” “呵呵,是啊,我倒是忘了这一条。”容昭摇了摇头。 叶氏又看了一眼容昭的脸色,沉声叹道:“嗳!昭儿啊,你莫要怪母亲,母亲也是没办法呀!” 容昭发现叶氏现在对自己开始使用示弱的办法了,回回两个人坐在一起说话她就除了哀叹就是抹眼泪,不知道是真的无奈了,还是一种策略——他可是听容悦说过,母亲一直教导她做女子要懂得示弱才能抓住男人的心。 示弱啊!容昭想到这两个字又是无奈一笑,自己这辈子好像都学不会这一绝招了。 “昭儿?想什么呢?”叶氏低声问。 “我在想,当时把我当成儿子来养的主意你是怎么想的出来的呢?”容昭嘲讽的笑着。 “呃……”叶氏尴尬的低了头,沉吟片刻方道:“其实这个主意还是多亏了叶大勇家的,是她提议我行权宜之计。当时那种境况,娘叶氏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而且,那时候我问过你的,你说你愿意做男儿……不过你那时候还很小,根本不懂事儿,答应的话估计也都忘了吧。” “没忘,我记着呢。”容昭笑了笑,心说当时自己刚刚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空,根本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想太多,而且他那时候以为做个男儿总比被关在闺房里学针线学绣花儿要好许多,所以就答应了。哪里会知道叶氏为了让自己这个假儿子不露馅儿会弄什么紫御养身汤来。 * 却说卢氏跟叶氏和容昭说去叶慎之那里半点儿事情出了容宅,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她果然先去了一趟叶慎之家,然后又同叶慎之的妻子一起出门去逛了几家首饰铺子并两家当铺。然后在恒生当铺门外跟叶慎之的妻子分开,叶妻回家去了,而卢氏则又转回了恒生当铺。 一直悄悄地跟在卢氏身后的两个小叫花子便在当铺门口等,然而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卢氏从当铺里出来。晚上,两个小叫花子揣着万分的狐疑回去跟其他小伙伴们碰头儿时,才知道卢氏是在午后申时回了容宅。 “豆子,你说咱们一直在当铺门口守着,怎么没见她出来?”名叫花生的小叫花子一边抓着脖子上的泥一遍问同伴。 叫豆子的小叫花子撇嘴哼道:“着还用说吗?那当铺肯定有后门呗!这老娘们儿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事儿!放着正门不走走后门,肯定心里有鬼!” 晚饭后,盛穹进来跟容昭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建议道:“公子,属下觉得恒生当铺有蹊跷。要不属下晚上找个机会去查一查?” 容昭点头道:“说的不错,不过这件事情我自有主张,你是我的人,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是。”盛穹低声应道。 容昭看着盛穹低落的神情,低声问:“清风观那边怎么样?” 盛穹忙道:“一切如常,娘娘身边有二百余护卫周身保护,而且清风观是百年古刹,里面的长风道长和长空仙姑都是世外高人,门下弟子也都武功高强,娘娘在那里清修至少是安全的。” “那就好,你有空了就借我的名义过去看姐姐,清风观再是什么皇家道观,也不比皇宫里规矩森严。”容昭叮嘱道。 “是。”盛穹低声应道。 容昭看着盛穹依然低落的神色,忍不住问:“你是有什么事情不好开口吗?” “没有。”盛穹摇头道。 “说实话。”容昭此生叱道。 “……属下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原来是闹情绪了!容昭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不是你没用,是还没到用你的时候。那些小乞丐们是我们的特殊力量,除了利用他们建立我们自己的情报网以外,你还要从中挑选一些适合练武的苗子,好好地训练一支我们自己的卫队。过两年本公子还要大展宏图呢!” 盛穹一听这话,脸上的低落情绪顿时一扫而光,抱拳拱手道:“公子放心,属下一定把这事儿办好。” “现在是非常时期,你的身份又特殊,所以尽量还是少露面的好。那个卢氏……你还是尽量躲着她吧。”容昭心里怕的是卢氏既然身份诡异,说不定她就认识盛穹,这若是有个万一,这可不是小罪,到时候就算是睿王也怕是救不了自己的命。 “是,属下明白。”盛穹顿时明白了容昭的用心。 盛穹下去之后,容昭把梅若叫进来,让她叫人送信给徐坚,请徐公子过来喝酒聊天。 徐坚一听说容昭相邀便知道肯定是事情有了进展,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容昭看着匆匆而来的徐坚,笑道:“这下酒菜还没做好呢,喝酒的就来了。” “嗨!都什么时候了!还真的喝闲酒啊?这火都烧到眉毛了!还有十天,十天!”徐坚攥着拳头叹道。 “别着急嘛!就算是皇上要砍脑袋,那也是先砍我的。”容昭说着,抬手请徐坚入座,又吩咐梅若:“去催一催厨房,就那么几个下酒菜么,怎么那么慢。” 梅若答应着出去,并带走了屋里伺候的所有丫鬟。 “快说!”徐坚拉着容昭坐在身边,焦急的催促着。 “恒生当铺是什么来路,你知道吗?”容昭问。 “恒生当铺……这上京城里几个有名的当铺我都知道,这个恒生……我还真没注意过。”徐坚摇了摇头。 “嗯,因为他家生意不好不坏,铺面也不大,更没出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所以徐公子没注意到他家也不奇怪。不过,你一会儿从我这里出去之后,立刻派人悄悄地去查这家当铺,查他的东家,背景,来往生意,另外最主要的是查他们那家铺面里有没有地下库房等暗房暗室,查他们的东家伙计们有没有另外一层身份,总之,能查的都查,一定要细,要面面俱到。相信你一定会有收获的。” “好,不管我有没有查到什么,都会跟你商量的。”徐坚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嗳,急什么,不喝两杯吗?” “等捉住这些该死的刺客杀手,我们再好好的喝!”徐坚说完,伸手拉开房门大步离去。 卢氏刚好拎着一个食盒从外面进来,跟出门而去的徐坚差点撞个满怀。 “哎呦,徐公子,怎么刚来就走啊?”卢氏纳闷的问。 “你们家的酒不好,待我家去拿好酒来,再跟你们公子一起喝。”徐坚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容昭的跨院院门。 卢氏尴尬的站在院子里看着徐坚扬长而去,又转身看着从屋里送出来的容昭,上前去问道:“公子,您跟徐公子吵架了?” “没有啊。”容昭看着卢氏关切的神情,微笑道:“他嫌我们家的酒不够烈,说是家去拿烈酒去了。” “哎呦,这徐公子可真是不见外啊!”卢氏笑道。 “你手里拿的什么呀?”容昭看着卢氏手里的食盒。 “哦,奴才听说徐公子来了,刚好厨房里有刚炸的鹌鹑,正要拿来给徐公子和公子下酒呢。”卢氏把手里的食盒拎起来笑道。 “行吧,拿进去吧。他若是不回来,这鹌鹑我就自己吃了。”容昭笑道。 “以老奴的意思,公子您还是要等等徐公子,可别因为一坛子酒伤了和气呀。”卢氏劝道。 ------题外话------ 亲爱滴们,月票哦! 有就一定投了,不要等月底过期哈! ☆、第七十二回,谈判 徐坚离开容宅之后立刻找到他的父亲,父子二人秘密调集一千人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恒生当铺,并将其迅速查抄。徐攻亲自坐镇大堂,他的近身护卫押着恒生当铺的掌柜的以及伙计,不许他们跑去给任何人报信。徐坚则亲自带人进去搜查。 果然不出容昭所料,这家当铺的后院里有个暗格,暗格下去整个当铺的地下是三间大库房。库房里放着的并不是那些典当来的东西,而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看上去像是药材的东西。徐坚立刻派人去太医院找了相关的太医过来辨认,里面上百种东西都有不同程度的毒性。有一些连太医也不认识。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药罐瓦罐小炉子以及一些简单的炼药配方等。 虽然并没有找到刺客和凶手,但一个当铺的地下仓库里藏着这些东西,本身就有极大的嫌疑。徐攻立刻下令把这家当铺里的所有人全都抓进了大理寺的大牢,挨个审讯。 容昭得到消息之后也带着紫姬赶过来查看,徐坚把缴获的那些毒药给他检验,容昭看了没几样就变了脸色,沉声道:“九连环之毒,这里面有七种。我想,当初最早给睿王下毒的凶手应该可以找到了。” 徐攻一听这话,立刻连夜审讯当铺的掌柜的以及伙计杂役等所有人,并拍徐坚去户部查询这家当铺的所有资料。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查到了这家当铺真正的东家——襄南王王妃的头上。 “襄南王的嫡妃?”徐坚狐疑的看着他的父亲,皱眉道:“这王妃不是已经死了吗?” 徐攻皱眉道:“没错,襄南王的原配王妃是已经死了,但他现在的王妃是原配王妃的亲妹妹。这姐妹两个都是在襄南王当年跟随平南王赵烈打西南的时候跟了襄南王的。若是查她们的出身,应该都是苗疆女子。” “这事儿牵扯到皇族,父亲应该立刻进宫回报给皇上。”徐坚说道。 “没错,这里你盯着,我这就进宫面圣。”徐攻说着,起身往外走,跟匆匆赶来的兵部尚书唐骊走了个对面。 “唉,徐将军,听说有重大发现?”唐骊揽着徐攻问。 “唐大人,快快随我入宫见陛下。”徐攻说着,一把抓住唐骊就往外走。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你还没告诉我呢!”唐骊纳闷的问。 “路上说,快走!”徐攻根本不给唐骊机会,直接拉着他往宫里去了。 大理寺这边有徐坚和容昭坐镇,没多会儿的工夫睿王也赶了过来,三个人对上大理寺卿,纵然大理寺卿是公孙铨的旧人也不敢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另外,霍云持睿王手令带着徐攻的贴身副将徐谦以及两百禁卫迅速进入襄南王府把襄南王夫妇看管起来,以防襄南王妃自杀。 襄南王自然不服,然而一来他完全没有防备,对抗上失了先机,二来自从平南王赵烈因为儿子痴傻而精神不济之后襄南王府也没了往日的风光,霍云和徐谦两个人联手进府,又拿着睿王的手令,他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再说,霍云和徐谦两个人除了强行进府看管他们夫妇之外,并没有任何无礼之举,襄南王纵然摆出皇族的谱儿来,暂时也奈何不了他们两个——其实主要还是武力值不够,其他别的都是废话。 抛开刺客的事情不说,单只是给睿王下毒这件事情就足以判个死罪,更何况这九连环之毒后面还牵扯了那么多事情。皇上听了徐攻的话之后立刻下旨查抄襄南王府,叫徐攻和唐骊两个人一并负责此事。 查抄襄南王府比查抄公孙铨的府邸还麻烦,毕竟是二十几年的皇族王爷,就算不得势也差不到哪里去,更何况徐攻还想从襄南王府里找到刺客的线索,所以分外认真仔细。 相比徐攻父子和睿王的忙碌,容昭再次闲了下来。 然而这次表面上是闲了,他的心里却真的急了——皇上给的期限还有六天了,如今看徐家父子查抄襄南王府的情况看,估计这条线基本也算是断了。因为徐攻徐坚父子俩按着襄南王府仔仔细细的搜捡了四天,愣是没找出真正有用的东西来。那些跟朝中大臣来往的书信,依附在平南王下面做的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倒是不少,但没有一件事情跟盗贼刺客凶手有关。 “公子,天色不早了,奴婢给您洗洗脚,这就睡吧。”梅若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劝道。 “紫姬呢?回来了没有。”容昭皱眉问。 “还在睿王府,说是今晚不回来了。”梅若说着,把洗脚盆放在脚踏上,开始给容昭脱鞋袜。 “老妖婆这两天有什么动静吗?”容昭又问。 “这两天她都一直呆在家里,连大门都没迈出一步。” “家里有什么可疑的人来吗?送菜的,送米的,送柴米油盐的人也要关注一下。”容昭皱眉道。 梅若点头说道:“是,奴婢已经叫兰蕴郁槿她们几个悄悄地关注了。” 容昭无奈的叹了口气,把双脚放进温热的水里。 一夜无话,容昭虽然睡得不好,但也没有了睡懒觉的心情,翻来覆去在床上折腾了一夜,一早起来脑子便觉得昏昏沉沉的,于是穿了衣裳去院子里转悠散步。 在自己的小院转了几圈之后,便有心无心的出了院子往叶氏那边去,却在穿堂过道的转角处看见了卢氏的背影。但见穿着一件寻常青色缎子袄裙的卢氏急匆匆的转过去,似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容昭心思一动,便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薄薄的晨光之中,卢氏一路小心翼翼的往外走,绕过叶氏的上房院直奔西角门。容昭一咬牙轻着脚步追上去,甚至都没来得及叫人。 第144节 卢氏从袖子里拿了钥匙开西角门的门锁,在打开院门之前不忘回头看看左右。容昭忙闪身躲在墙角之后,听见院门打开又关上之后才急匆匆追了过来。 一出门,容昭便捕捉到了卢氏石青色的背影,于是轻着脚步以最快的速度跟上去。 卢氏一路疾走,穿过四五条街都不停留,容昭跟的都喘不过气来了,眼看着目标要跟丢了,却见她进了一个有些破旧的庵堂。 容昭原地喘了一会儿气稳了稳心神才轻着脚步走过去,走得近了才看清这庵堂大门上还有个匾额,上面写着“灵庵”两个字。 这是什么庵堂?还有叫这种名字的尼姑庵吗?容昭一边从心里吐槽着,一边轻轻地推开破旧的大门,又等了片刻,确定大门之内没有什么埋伏才抬脚进去。 门里面果然没有埋伏,容昭试探着往前走,拐过二门便看见空旷的院子,院子里有枯黄的杂草,一棵死了一半的连翘上绽开了几点鹅黄在寒风中颤颤发抖。 容昭再傻也感觉到了气氛的诡谲,他站在二门口这个地方便住了脚步,不再往前一步。 早晨的清晨,除了风声就是饥饿的鸟儿在叽叽喳喳,而这个破旧的庵堂院子里一片寂静,七八只鸟儿忙着在地上啄着杂草的种子。 忽然,一声犀利的哨音划破了寂静。 容昭的心中一凛,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便见前面那两扇紧闭的房门被“咣”的一声撞开,一道黑色的身影如离弦之箭朝着容昭飞过来,而划破空气的是他手里的一并长剑。 “啊!”电光火石之间,容昭看见了对方的脸,一时吓得连躲都忘了。 “叮”的一声脆响,利剑撞击利剑的声音,容昭便觉得有人在身后拉了自己一把,同时一道熟悉的气味环绕了自己。 “公子,小心!”紫姬把容昭推到身后的角落里的同时,手中长剑一挥迎着那个酷似容昭的人刺过去。 容昭一个趔趄撞到身后的土墙上,混沌的脑袋在钝痛之下清醒了不少——原来卢氏才是真正的圣使!而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杀手就是被她控制着的。 看了不过片刻,容昭的心里便一片哇凉。那个酷似自己的杀手不但武功极高,而且好像根本不怕死不怕疼,而且还不怕毒! 紫姬最善于用毒,她的剑上一直淬着毒,那毒虽然不至于立刻叫人毙命,但却是极好的麻药。容昭看见他的手臂上被紫姬刺了两下,他不但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而且手上的剑也一招紧似一招,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怕死,不怕疼,不怕毒!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容公子,没事吧。”一声低沉的关怀从一侧传来,又把容昭给吓了一跳。 “卫承?!”容昭惊讶的看着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卫承,嘴巴里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去。 “公子后退。”卫承眼看着那杀手逼着紫姬步步后退,忙把容昭拉到身后,手中长剑一抖上前去帮帮着紫姬把杀手封住。 卫小侯爷不愧是武当得意门徒,一套太极剑法舞起来,便如蛟龙出水,柔中带刚,刚中有柔,刚柔并济,阴阳相生。原本处于劣势的紫姬不过几招之后便有了喘息的机会。 “小侯爷,这人太诡异,我们抓活的。”紫姬说道。 “明白。”卫承沉声应道,“你去保护容公子,这个人交给我了。” “好,小侯爷小心些。”紫姬说完,长剑上前一晃,然后迅速收回,往后一跃跳到了容昭身边。 容昭此时惊魂已定,死死地盯着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问道:“你说,他这张脸是易容的吗?” “没有,他没有易容。”紫姬沉声说道。 “没有易容……没有易容!”容昭喃喃的说道,“那他生来就是这样,生来就长得跟我一模一样。他才是……他才是……” “公子,别着急,事情会弄清楚的。”紫姬伸手把容昭揽进怀里,低声劝道。 “卫承!活捉他!一定要活捉他!”容昭朝着卫承喊道。 “公子放心,你看我活捉他!”卫承一边答应着,一边加快了手中的剑招。 又是一声尖锐的哨音,那杀手忽然撤回手里的剑往回倒退几步,一跃而起,竟面对着卫承朝着背后的庵堂飞回去,那样子,竟像是背后长了两个眼睛一样,准确的退回了庵堂之内。 容昭极其败坏的推开紫姬往前冲了几步,朝着庵堂里喊道:“卢氏老妖妇!你给老子滚出来!” 片刻后,卢氏果然从庵堂的那两扇被撞破的门后走了出来,她坦然的站在台阶上隔着院子跟容昭遥遥相对,冷笑道:“公子,你要把这你的真正身份公布于天下吗?” 容昭顿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少废话!今天你休想再装神弄鬼!”紫姬朝着卢氏喊道。 “公子,如果你不想把徐将军的护卫给引来的话,就进来谈一谈吧。”卢氏说道。 “有话就外面说,谁知道你这妖妇又耍什么花样。”紫姬冷声说道。 “公子,杀了你,我一点好处都没有。现在我只想跟你谈谈。”卢氏说着,淡然一笑,反问道:“怎么,就凭着卫小侯爷这身的好工夫,你难道还怕我们不成?” “公子,别听她的激将法!”紫姬一把拉住了容昭。 容昭轻笑道:“我觉得她也不全是激将法,有些事情必须弄清楚,走,过去。” 卫承一直不说话,容昭说过去,他就跟着一起往里走,亦步亦趋,提着十二万分的警惕。 然而容昭也不傻,这庵堂里面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埋伏之类的更是说不准,所以肯定不会进屋,只在廊檐下站定,说道:“你想说什么,这里也没外人,就直说吧。” “你确定没有外人?”卢氏看了卫承一眼,说道。 “卫小侯爷跟我是过命的交情,我容昭也没有什么可瞒着他的。”容昭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很是忐忑,不知道卫承知道自己是个女子时会怎么想。 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然而就当前这种情形下是决不能让卫承离开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安全问题,更多的是朋友之间的那种信任和情意。 ------题外话------ 昨天去了济南市郊区的一个学校参加了一个活动,小学生们对我都非常的热情,好感动。 所以,字少了点,因为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都不在家。 另外,这个月的25号—30号要去成都四川大学学习,更新的事情还不知道怎么办。 今年频频往外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坐家了…。 不过,月票大家还是要坚持给,只有你们坚持不放弃,我码字才能坚持不放弃。 你们蔫儿了,我立刻完蛋。 么么哒! ☆、第七十三回,了结! 卫承在这个时候自然不能把容昭和紫姬两个人留在这里自己躲出去,不管容昭有什么秘密,大不了自己后半辈子当哑巴,也不能中了这老婆子的离间之计让容昭遭受不测,刚才那个诡异的人武功有多高他已经领教过了,单凭紫姬的武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屋子里是否还藏着什么人现在还不知道。 “不是说要商量吗?快点吧。”容昭催促道。 卢氏看了一眼卫承,微微笑道:“公子,我们合作吧。” “合作?”容昭好笑的看着卢氏,邪气的反问道:“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话?” “我以东灵圣教西圣使的身份,跟您这位靖西候世子谈合作,如何?” 容昭诧异的问:“东灵圣教西圣使?这么说,你们应该还有东南黑北另外三圣使喽?” 卢氏自信的笑了笑,算是对容昭说法的肯定。 “你们处心积虑把我往死里坑,到了这会儿又说合作?你当老子三岁小孩那么好糊弄啊?”容昭抱着双臂冷笑道。 “公子手段实在太高明了,你一进京城先是救了睿王的命,然后不动声色的削弱了平南王府的势力,又灭了公孙家,把肃王赶出了京城去了西长京,到现在皇上都不闻不问的。连周皇后都对你言听计从。”卢氏说到这里,轻声一叹,“我们若不拿出点实力来让公子您看看,怎么好意思跟你谈合作呢?” 容昭听了这番话,心里着实震惊,原来这卢氏远在西凉城,竟然对京城的事情了如指掌,这个东灵教看来早就渗透到了朝野各个角落。这究竟是一群什么人?为什么对大齐朝皇子大臣之间的争斗这么感兴趣?! 想到这些,容昭微微一笑,说道:“你说合作,可你知道合作的真正意义吗?现在你对我了如指掌,甚至连我穿什么样的内衣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我却对你们东灵教一无所知。你觉得我敢跟你们合作吗?” “公子想知道什么?”卢氏问。 “我想知道的很多,不过现在我最想知道的是刚刚那个想要杀我的人是谁。”容昭盯着卢氏的眼睛说道。 “公子冰雪聪明,想必早就猜到了吧?否则上元之夜您怎么会安排那么大的场面来以假乱真呢?”卢氏轻笑道。 容昭冷声说道:“我猜到是一回事儿,你原原本本的告诉我,又是另一回事儿。” 卢氏想了想,也没多说,只把左手无名指放到嘴里,吹出一声短促犀利的哨音。 紫姬和卫承吓了一跳,赶紧的把容昭护在身后。 一道黑影从屋里迅速的飞出来,轻飘飘的落在卢氏身边,直愣愣的站住。 容昭推开身前的紫姬上前一步打量着那个人,那张脸跟自己一模一样,若不是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容昭肯定会以为自己神经错乱了。 不过唯一让容昭能够保持理智保持镇定的一点是眼前这个人虽然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但他看上去就是个没有温度的偶人,他的眼睛没有神色,他的脸也没有任何表情,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点生机,虽然明明白白的站在那里,却无声无息好像是一截木头。 “他究竟是什么人。”容昭问道。 卢氏轻笑反问:“公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世上能长得如此相似的人,除了一母双胞胎还有别的可能吗?” “我知道他是容昭。我是问他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容昭转头鄙视着卢氏。 卢氏被容昭问的一怔,继而又笑了。此时的卢氏全然不是在叶氏身边那个谦虚卑下除了会搬弄口舌是非其他并没什么大用的仆妇,她腰板挺直,神色从容甚至带着几分得意,气势上竟比叶氏还高一等。 “公子这话问的妙哇!你说他是活人吧,可他却没有自己的想法思维,一举一动都只能听命于我。可你说他是个死人呢?他也从一个六岁的孩子一点一点长大,虽然他不吃饭只吃药,可是长得一点也不比公子你瘦弱。而且这一身的工夫也着实了得,上京城被他搅得鸡飞狗跳,数千名禁卫军加上徐大将军唐尚书以及皇上——都拿他没办法。”卢氏笑的很是得意,“所以公子你看,以他的武力加上你的睿智,你们一对双胞胎双剑合璧。那么,不管是你那在清风观修行的姐姐还是你跟睿王的事情,那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了——这天下之事便再无什么不可以了。” 原来是古籍药书之中记载的那种药尸人——所谓药尸人,便是将死之人或者刚死还未死透的尸体,只要心口还有一丝温度,便可用一种叫做九转还魂丹的药吊住魂魄,之后再以名贵药材滋养使其抱住性命,之后再用特制的药或者说是毒控制这个人,他可以向植物一样长大,却也跟植物一样成为一个没有思维的人。这样的人从小训练控制,若是心思用对了便可锻炼出一把绝世好剑来。 再想想之前叶氏所说,当年那个孩子断气之后便由卢氏带走,说是埋了,还立了坟墓,可谁知道那里面根本没有尸骨? 明白了这件事情,容昭的心里舒了一口气。不管真相如何残忍,只要是真相就好。怕就怕永远面对假象,做出错误的判断,一错再错,最后万劫不复。 “公子,怎么样?”卢氏看容昭沉默,又问了一句。 “你想要天下?!”容昭抬起头来,诧异的看着卢氏,半晌之后好笑的摇头:“你们那个什么仙主是想做皇帝不成?这也太扯了!” “不,我们仙主乃是世外高人,世间权贵对他来说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卢氏说道。 “那是你想做女皇?替你们仙主独霸天下?”容昭又问。 “我不想做女皇,不过我们可以扶持一个听话的皇子做皇帝,比如,你姐姐的儿子赵沁。”卢氏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容昭仰天大笑起来。 容昭这一笑,卢氏立刻恼了:“你笑什么?你姐姐现如今是什么处境你应该知道。至于你……我只要把你是女儿身的事情捅出去,整个靖西候府一夜之间便会被夷为平地,到时候你的下场知会比公孙铨还惨。” “你这么说,那咱们就不用谈了。你今天只要能走出这道门,你就去揭发我。揭发靖西候欺上瞒下把女儿当儿子养。”容昭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卢氏忙出声阻止:“等等!” 容昭站住脚步,背对着卢氏,淡淡的说道:“还有什么事?” “你觉得你今天能走出这道门吗?”卢氏冷声说道。 “我这不是正在走吗?”容昭回头笑道。 卢氏抬起左手把无名指放在嘴里,忽然吹起一声凄厉的哨音。站在她身边的黑衣“容昭”忽的一下飞起来,朝着容昭扑了过来。 卫承在没有转身之前便率先出剑,先发制敌把杀手挡在身后,并朝容昭喊道:“你先走,这里交给我了。” 第145节 “除了这个人之外,其他的都可以杀了。”容昭说的。 “明白。”卫承答应了一声,也把手指放到嘴里吹了一声。 却见庵堂的三面院墙以及正北的大殿屋顶上同时出现了一批青衣人。这些人身材消瘦修长,青巾遮面,只那么在屋顶墙头上一站,便散发出一种摄人的压迫感。 卢氏一看不好,转身便往庵堂里跑,然而屋顶上早有人盯着她的动向,她刚迈出脚步还没进门就被一个青衣人挡住了去路。 庵堂里面呼啦一下涌出六七个尼姑,各自手中拿着兵器围上去就朝着青衣人招呼,那青衣人手中长剑一抖,银色的剑光一闪,杀招尽出。 然而那些尼姑的武功也不弱,一时之间,青衣卫氏竟然被四个尼姑缠住不能摆脱。幸好又有青衣人上前来帮忙,卢氏才没有钻进庵堂里面去。 “不许动,再动一下命就没了。”一个青衣护卫用剑指住卢氏的咽喉。 卢氏眉头一皱,从怀里抓出一把毒粉往护卫的脸上撒去。护卫手疾眼快,手腕已转,锋利的长剑如切豆腐一样,在卢氏出手之前把她的胳膊削断了。 半截手臂落地的同时,血点子忽的一下喷溅出去,落在斑驳的木门上。血腥味在空气中散开的时候卢氏才感觉到了疼痛,然后惨叫一声跪在了地上。 容昭听见惨叫声才猛然回头,看见卢氏抱着一只断了的胳膊跪在地上惨叫,面前一片血泊,一时也非常的震惊。 “公子,快走。”紫姬拉着容昭往外走。 “不走了。”容昭却固执的站在了原地,“卫承的人已经控制了局面,今天索性就在这里把事情都解决了。” 紫姬细看战局,那边几个尼姑虽然武功不弱,但卫承的这几个人更强。强强相对之下,卫承这边人数上没有优势,但武功却明显比那些尼姑们高许多。而且容昭刚才又下了必杀令,说除了他的那个双胞胎哥哥其他的人都可以死,所以卫家的这些人手下毫不留情,招招都是杀招。 刀光剑影的场面虽然壮烈,但也不过须臾之间。 尼姑们一个个倒下去变成尸体,血流成河。而跟卫承交战的药尸人手中的长剑被卫承的家传宝剑砍成几节,之后被卫承一记窝心脚给踹倒在地。 即便是药尸人不知疲惫不知疼痛不惧生死,但也有精疲力竭的时候。 卫承把他踹翻在地之后药尸人容昭便昏迷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跟一具尸体没有任何差别。 “他死了吗?”容昭上前去想要试探他的呼吸。 “公子小心。”紫姬忙一把把容昭拉了回来,小声劝道:“他没死,小心他身体里的药力恢复过来会伤害你。” “把他绑起来,先藏起来再说。”容昭低声说道。 “好。”卫承答应着,把腰间的宫绦扯下来亲手把地上的另一个容昭绑了个结结实实。 而此时,那些尼姑们都已经变成了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血泊之中。院子里除了容昭紫姬,卫承以及卫家的青衣护卫之外,便只剩下卢氏一个活口。 容昭走到卢氏跟前,低声说道:“现在,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若是说实话,我或许会留你一条性命。” “你问。”卢氏咬牙道。 “既然你是东灵教的圣使,当初为什么选择了容家,为什么要去容家做仆妇?”容昭问。 “呵呵……我是西圣使,自然要负责为仙主扫平西疆,把控西疆。你的父亲容朔当年虽然还不是靖西候,他甚至刚刚到了西疆还没被皇上封为镇西大将军,但明眼人都知道,大齐朝的西疆早晚会握在他的手中。而今看来,我的判断不错。”卢氏咬牙忍痛,说道。 “你们的仙主是什么人?前朝皇族后裔?还是被大齐皇帝灭掉的图拉族人?”容昭又问。 “容公子,这是第二个问题。”卢氏撇开视线。 “好吧,既然你是圣使,我想即便要你的命,你也不会出卖你的仙主。”容昭缓缓地点了点头,忽然笑了:“现在,我替紫姬问一个问题——当初可是你们灭了巴蜀唐门,夺走了他家的毒谱?” “区区巴蜀唐门,哪里用得着我们动手?”卢氏冷笑道。 “很好。”容昭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打算,扭头对紫姬说道:“即便她不是你的仇人,应该也是你仇人的幕后主子。杀了她。” “容惜!你居然言而无信!”卢氏怒声吼道。 容昭轻笑道:“我就是言而无信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谁规定我必须对你言而有信?” “别磨蹭了!一会儿巡城的禁卫该循着血腥味找到这里来了。”卫承催促道。 “好。那就让这一切结束吧。”紫姬手起剑落,直接砍下了卢氏的头颅。 ------题外话------ 熊孩子放假了,本珠的心情你们懂的… 唉! 还是那句话,尽量多更。 亲爱滴们月票一定要给力。 一万个么么哒! 早安! ☆、第七十四回,善后 紫姬虽然杀人如麻但通常都是用毒,像今天这样直接一剑砍人的脑袋还是头一次,看着卢氏脖子里流出来的血,愣了半晌没说话。 “快!把这里收拾一下。”容昭催促道。 “怎,怎么收拾?”紫姬回头问容昭。 “找个尸体,易容成我的样子。”容昭在紫姬耳边小声说道。 “明白。”一瞬间,紫姬的便明白了容昭的意思。 卫承皱眉守在旁边看着紫姬从随身的皮囊里拿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一具身量和容昭差不多的尸体跟前一通捯饬,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一个酷似容昭的死人便出现在面前,一时之间,卫小侯爷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禁军怎么还没来?”容昭抬头看看东方天空的一片暖光,皱眉问。 “已经来了。”卫承沉声说道。 “那个人呢?”容昭环顾四周。 “放心,已经带出去了。”卫承低声说道。 “好……” 容昭这一个‘好’字刚说出口,便有一股禁军哗啦啦冲了进来,为首之人正是徐坚。 徐坚一看到容昭和卫承站在一片血泊里,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嘶声喊道:“你们怎么样?!” “怎么才来?怪不得一个江湖匪类就把京城给搅和的鸡犬不宁,这禁军的反应速度着实堪忧啊!”容昭懒洋洋的叹了口气,又环视了一便周身的尸体,轻笑道,“这里已经结束了。” “这怎么回事?巡查的禁军听见有杀手出现的哨音,在各个街口等了半天却不见有杀手出现,才循着声音一家一户的找到这里……对了,卫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徐坚的脑袋一时间不够用了,卫承的哗然出现加上这几十具尸体以及地上躺着的一个酷似容昭的人,让他一阵阵发懵。 “之前接到消息说容公子要去粤洲过年,我本来都准备好了,然后又忽然说半路遇刺不来了,再一打听,说是京城出事了。一想到有一股不明身份的江湖人在算计容公子,卫家族长便说不能由着那些人背地里算计卫家的恩人,所以让我暗中回京帮卫公子一臂之力。我昨晚刚进京,在睿王府遇到紫姬姑娘。原本想着今天一早去容府拜会容公子的,却在半路上遇见容公子一个人悄悄地尾随着他们家的一个仆妇到了这里。”卫承简单的说了事情的过程,又皱眉埋怨徐坚,“你不是派了人在容府周围保护容公子吗?两个大活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竟然一点都没看见,依我看,禁军的确该整饬了。” 徐坚脸色一红,叹道:“禁军的事情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咱们还是先把这里的事情料理一下吧。” “这个仆妇是什么东灵圣教的西圣使,就是她潜伏在靖西候府多年,想要控制容公子以及整个靖西候府,说是他们的什么仙主要控制天下?还说要扶持什么势单力薄的皇子登基做皇帝,总之是狼子野心,图谋不轨。你看她手上的那枚戒指了吧?那驱使杀手的哨音就是从这戒指里吹出来的。而那个酷似容公子的杀手刚在交战的被我杀了。”卫承不等容昭说话,率先开口。 “都杀了?一个活口都没留啊?”徐坚看看遍地的尸体,皱眉叹道。 “当时激战,我们只求活命,怎么可能留活口?再说,这老妖妇善于用毒,就算我们不杀他,她也不可能让这些人落进我们的手里严刑拷问。当初的万俟瑶,阿兰,还有公孙铨的小妾花绫,一个个都被关进天牢里过,你们可曾拷问出了什么?”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我怕皇上要查问起来咱们没有证据……” “找证据是刑部的事情。我们又不是查案子的,难道做什么事情都要先拿到证据在做不成?”容昭好笑的问道。 “刑部天牢里那些莫名其妙死去的人,哪个有什么证据?你在国子监里读了几天书,倒是比那些老夫子都迂腐了。”卫承皱眉道。 徐坚失笑道:“骂得好,是我太迂腐了。这里交给我了,你们先回去收拾一下吧,看这一身的血……”说着,徐坚转头看见紫姬被划破的衣袖以及染透了半个袖子的血渍,皱眉道:“紫姬姑娘受伤了?没事吧?” “多谢徐公子关心,奴婢没事。”紫姬惨淡的笑了笑。 “好了好了!都别在这里站着了。回吧。”徐坚大手一挥,接管了现场。 * 回到容宅,紫姬自去处理伤口,容昭进后面各自洗漱更衣出来的时候卫承已经喝了一盏热茶正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等。 “卫小侯爷。”容昭朝着卫承拱了拱手。 卫承起身,别别扭扭的叫了一声:“惜之。” “请坐。”容昭抬了抬手,然后自己在主位上落座。 “公子,喝点枣茶吧。”梅若端了一碗红枣煮的茶汤送到容昭面前。 容昭吩咐道:“我跟卫小侯爷有要紧的话说,乱七八糟的人不许进来。” “是。”梅若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把外面的小丫头们都打发出去,自己则坐门口台阶上守着。 屋里,卫承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坐着。容昭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遂也沉默着。半晌,卫承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问道:“你不是说有重要的话要跟我说吗?” 容昭点了点头,问道:“其实也不用多说什么,想必你已经知道真相了吧?” 卫承只是不喜欢说话,但他并不是傻子。当时卢氏说的那些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早就明白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其实是个女子,是当初靖西候和夫人的那对龙凤胎中的妹妹。而真正的容昭已经被养成药尸人,现在被自己的下属藏了起来,是生是死都难说。 “第一,我并非有意瞒着你们。因为这样的事情一开始并不是我决定的,至后来,就算是告诉你们也没什么用。你们不知道的话,将来事发,还可以一句‘不知情’而免罪。第二,如果你因为我是个女的觉得别扭不愿再跟我做朋友的话,我亦无话可说……” “不必说了。”卫承开口打断了容昭的话,“我说过,以后我只听你的。跟你是男是女是谁都没关系。你这个朋友我卫承早就认了,在没有因为这些不重要的事情而背信弃义的道理。” 虽然卫承的态度差不多已经在容昭的意料之中,但听了这些话他还是很激动,忍不住问了一句:“真的?” 卫承看着容昭,缓缓起身并举起手说道:“我卫承今天在此起誓:这一生绝不对容昭……啊,不,绝不对容惜……算了,不管是容昭还是容惜,我卫承这一生绝不北新一期,绝不做对不起你的事情。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嗳!好了好了!”容昭忙伸手把卫承举过头顶的手拉下来,“我相信你就是了,何必起这样的毒誓。” “……”当自己的手腕被一只柔软无骨的手抓住,有一股从未感受过的温度自手腕遍及全身,一时间卫承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容昭,竟不知身在何处。 对于卫承的失神,容昭却浑然不觉——毕竟他做男人做得太久了,早就浑然忘记自己此事在卫承的眼里是个姑娘家,还跟以前一样觉得两人是好朋友,好兄弟一样,放开人家的手腕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道:“好兄弟。” 卫承猛然回神,也只是喃喃的回应了一句:“呃,是,好兄弟……” * 徐坚等容昭和卫承一走,便立刻派人去通知各方。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徐攻先到了,随后睿王也带着霍云赶到,最后到的是兵部尚书唐骊以及京兆府尹和大理寺卿。 一群人站在破旧的院子里,那一地的尸首都没有人在意,所有人都盯着那个酷似容昭的尸体。 “这究竟是什么人?”唐骊皱眉问。 “这就是把上京城搅和的天翻地覆的人。”徐坚说道。 “怎么连个活口都不留?”大理寺卿问徐坚。 “大人说得轻巧。卫小侯爷带着自己的四个护卫加上容世子身边的紫姬姑娘对付这些人尚且都受了伤,若是留了活口,他们怕就难活了。” 唐骊眉头一跳,惊讶的问:“卫小侯爷?卫承吗?他不是回粤洲守孝去了吗?” “是本王奉父皇密旨调他进京暗中协助徐将军清查刺客的。”赵沐淡淡的说道。 第146节 “哦!原来是皇上下了夺情的密旨。”唐骊说着,朝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陛下圣明。” 唐骊这么一说,徐攻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这话分明是在暗指徐家父子无能呢。 “你们确定要在这里聊天吗?本王可不喜欢在这样的地方说闲话。”赵沐轻飘飘的瞥了徐攻一眼。 “王爷说的是,我们还是赶紧的料理一下这里的,进宫给皇上回话要紧。”徐攻说道。 “这个刺客跟靖西候世子长得如此相似,是不是跟他有什么渊源呢?”大理寺卿捋着胡子说道。 “长得相似就是有渊源么?张大人这是什么道理?”赵沐冷笑道。 “呃,我只是猜测一下而已,王爷不要多想。”大理寺卿张少寅忙赔笑道。 “本王没多心,只要张大人你把心方端正了就好。”赵沐懒得跟这个只知道咬文嚼字钻牛角尖的大理寺卿多说什么废话,只转头对徐坚说道:“你过去检查一下那个刺客。” “是。”徐坚答应着上前去,捏着那具尸体的脸仔细的检查一番,然后把手指伸到那人的耳后,轻轻地揉搓了一阵,缓缓地揭下来一层肉色的面皮。 “这就是易容术吗?”大理寺卿惊讶的问。 “应该是了吧?大家都来看看这刺客的真面目吧。” “原来是个女的。” “还是个尼姑?!” “连头发都是假的!” “他们如此苦心积虑,究竟是什么目的?” 唐骊,张少寅以及京兆府尹等人七嘴八舌的质问着。 “咳咳!”徐攻高声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乱纷纷的几个人,说道:“我们只管把这里的事情如实上报给陛下,这案子究竟该怎么审怎么判,自有陛下圣裁。几位大人有什么异议吗?” “徐将军说得对,我们把这里的情况如实记录,然后联名上奏给陛下,请陛下圣裁吧。”唐骊忙应道。 “好,那我们就开始吧。”徐攻说着,挥手吩咐手下:“进去搜,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是。”众人应了一声各自分散开来,抬尸体的抬尸体,进屋里去搜查的搜查,一时间都忙碌起来。 赵沐冷着脸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些人忙活却一言不发,一直到那些人把里里外外都搜捡一遍确定在没有什么纰漏之后方才离去。 “睿王爷,要不要臣送您回府?”唐骊讨好的问。 赵沐摇头道:“多谢唐大人,你还是去跟徐将军参详一下给父皇的奏折吧,本王要去容府看望一下容昭。” 见赵沐毫不掩饰自己对容昭的关心,唐骊的心里又多了一道小九九,忙拱手道:“是,王爷慢走。” 看着赵沐的马车远去,唐骊悠悠的叹了口气。 徐攻因问:“唐大人因何叹息啊?” “徐将军,你说咱们大齐朝不会出一个男皇后吧?”唐骊低声问道。 “唐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徐某怎么听不懂呢?”徐攻皱眉问。 “你看这睿王爷对容昭如此厚爱,听说还为了他立下誓言此生绝不呼娶萧氏女为妻。啧啧……就凭着这份痴心,将来若是他继承大统,这皇后之位还不得是容世子的?”唐骊说着,又不怀好意的笑了。 “唐大人!”徐攻立刻肃整了神色,冷冷的看着唐骊:“你也算是老臣了,你女儿还是肃王的王妃,这说话也应该知道轻重的吧?陛下龙体康健,你这话若是传出去可该是个什么罪过呢?” “呃!徐将军不要当真嘛,我不过是说句玩笑话。玩笑话……”唐骊忙笑道。 “这种玩笑话可不能乱说吧,唐大人?”徐攻冷笑道。 “是是是,不能乱说。还请徐将军替下官保密,下官这也是一时糊涂。”唐骊忙朝着徐攻拱手作揖。 “算了,如今是多事之时,你我都要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才是,这些妇道人家的闲言碎语还是莫要理会的好。”徐攻说着,转身吩咐徐坚:“叫人把那些尸体都送去刑部停尸房存放,等陛下有了决断之后再行处置。” 唐骊听徐攻把自己的那番话归结为妇人之言,明着是为自己开脱,实际上是讽刺自己跟妇人一样长舌,他脸上挂不住,但又无可反驳,只得讪笑一声,闭上了嘴巴。 * 赵沐的马车在容宅门外停下,容家门口的奴才便慌忙进去通报。 叶氏才刚起床,正因为不知卢氏去向而盘问丫鬟,忽然听说睿王爷来了,忙匆匆梳好发髻穿上大衣裳往外面迎接,出了上房院才知道睿王爷直接去容昭那边去了。于是她又叫人预备了上好的香茶点心,亲自带着丫鬟往容昭这边来。 一进院门便听见睿王说话的声音,再看容昭正陪着睿王以及另一个从未见过的青年才三个人在院子里坐着说话,春寒料峭,这院子里的一株腊梅还带着点点鹅黄,三个青年人坐在一起确是不一样的英俊,睿王俊朗儒雅,容昭阴柔妩媚,而那个目不转睛看着容昭的青年公子则一身阳刚之气。 叶氏的心里又是一阵紧张,只睿王爷一个人就够叫人头疼的了,怎么又来一个公子哥儿?这公子哥儿一看就不是寻常之辈,他虽然不说话,只坐在那里看着容昭,但叶氏以过来人的经验一眼就看出这位公子对容昭那种不一样的感情。 “夫人来了。”梅若眼尖,一眼看见叶氏,忙福身行礼,“奴婢给夫人请安。” “起来吧。”叶氏温和的笑着。 容昭起身离坐,卫承也跟着站了起来。 叶氏走到赵沐跟前以国礼相见,赵沐也客客气气的抬手说道:“夫人快快请起,一大早的来府中,实在是打扰了。” “王爷太客气了。只是臣妾不知道王爷会来,不曾远迎,还请王爷恕罪。”叶氏再次福身。 “夫人也太客气了。”当着卫承的面,赵沐自然要给叶氏留几分颜面,又指着卫承给叶氏介绍道:“这是镇南候卫承,夫人应该是头一次见吧。” “卫承给夫人请安。冒昧造访,还请夫人海涵。”卫承上前来以子侄辈的身份给叶氏行礼。 “原来是卫小侯爷,人虽然没见过,但这名字却早就是如雷贯耳了。”叶氏忙伸手虚扶了一把卫承,又转头对赵沐说道:“王爷一大早过来怕是还没用早点吧?这是用草原人的办法煮的奶茶,请王爷尝尝。” “夫人真是有心了。我们一早被吵起来瞎忙活,到现在还真是饿了。”赵沐微笑道。 容昭趁机插嘴道:“母亲,王爷和卫小侯爷都在这里用早饭,有劳您去安排一下吧。” 这是明摆着下逐客令了,叶氏心里虽然不舒服,但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跟自己的儿子闹翻,于是笑道:“好,好!昨儿晚上我就吩咐她们熬了八宝粥,我这就亲自去看看。” ------题外话------ 愿亲爱滴们中秋节团团圆圆快快乐乐和和美美长长久久! 一万个么么哒! ☆、第七十五回,终要面对 “有劳夫人了。”卫承躬身说道。 “不必客气,卫小侯爷把这儿当自己的家就好。”叶氏笑吟吟的说着,又朝着赵沐点了点头,带着自己的丫鬟走了。 “她什么意思?”赵沐看着卢氏的背影问。 “什么什么意思?”容昭莫名其妙的看着赵沐。 “什么叫可以把这里当自己的家?”赵沐酸溜溜的看了卫承一眼。 容昭明白了赵沐的醋意,顿时笑了:“就是没把卫小侯爷当外人呗。” “你还是住王府去吧,这里不方便。”赵沐对卫承说道。 卫承想了想说道:“不用,镇南候府有下人看管府邸,我回去一应都是现成的。” “那么着急回去干什么?且留两天,京中事多,说不定你前脚走了,后脚皇上又下旨让你回来了。”赵沐沉吟道。 “父亲孝期还没满……” “心里孝顺,在哪里守孝都是一样的。身为朝廷的臣子为君分忧为国效命,相信你父亲在天之灵也是欣慰的。”赵沐立刻拿出大道理砸过去。 论辩才,十个卫承也不是赵沐的对手,一时之间卫小侯爷没了话说。 “好了,住在哪里都是小事儿,至于为了这个说半天吗?现在还是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吧,我担心唐骊他们会揪住细节不放,到时候再真的查出什么来,咱们可就被动了。另外……”容昭说着,转头看向卫承,低声问道:“那个人,萧侯爷可妥善安排下了?” “什么人?”赵沐问。 卫承看了赵沐一眼,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朝着容昭点了点头,并给了两个字:“放心。” 赵沐发现眼前这两个人有事瞒着自己,他们两个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了!一时间心里就像是翻到了五味瓶,连脸色都变了,拔高了声音问:“你们在说什么?” “嘘——”容昭把手指压在唇上,警惕的看了看周围。 “你们……”赵沐点着容昭和卫承暗暗地咬牙,此时他真想一把揪住容昭往屋里去,关起门来好好地教训教训这家伙! 太不懂事了! 太不像话了! 太欺负人了! “子延,你说。”赵沐欺负不了容昭就转向卫承。 卫承不言不语的扭头看容昭的脸色。 然而他越是看容昭的脸色赵沐的脸色越是难看:“卫子延?你连本王的话都不听了吗?” 卫承为难的说道:“不是臣不听王爷的话,实在是这件事情臣也说不清楚。您还是问惜之吧。” “你们两个……”赵沐点了点卫承又看容昭,生气的说道:“是故意的气本王是吧?” “没有!”卫承忙道。 “谁闲着没事儿故意气你啊?你又不给钱。”容昭凉凉的瞥了赵沐一眼。 “你是故意在子延面前挤兑我是吧?没关系,反正我喜欢你,你怎么样都好。为了你我连父皇都顶撞了,还怕你耍这点小心眼儿?”赵沐大度一笑,转手端起奶茶来喝了一口,又点头赞道:“别说,自从西凉城回京之后就没喝到这么正宗口味的奶茶了,你的母亲别的不好说,这煮奶茶的手艺着实不错,看来以后本王得常来了。” “你什么时候喜欢喝这东西了?”容昭纳闷的问。 “就现在,刚刚喜欢上的,不行吗?”赵沐微笑道。 “行,很行,非常行。”容昭也明白赵沐这是故意的,于是起身对卫承说道:“小侯爷,咱们走。” “噢。”卫承嘴上不说,心里对这两个人的事情却清清楚楚,看来睿王早就知道了容昭的真正身份,而自己也不过是容昭拿来闹小别扭的借口而已。不过无所谓,反正他看着睿王看容昭的眼神心里也觉得别扭,于是跟着起身朝着赵沐拱了拱手,礼貌的说道:“王爷慢慢喝奶茶,臣先告辞了。”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赵沐把手中的茶盏一放,高声喝道。 然而容昭才不理他呢,只顾背负着双手大摇大摆的往外走。卫承也只是顿了顿脚步,回头看了赵沐一眼,虽然为难,却还是又转身跟着容昭往外走。 赵沐气得不行,正要起身去追,却见叶氏笑眯眯的进了院门,跟容昭走了个对脸。 “咦?昭儿这是去前面催早饭么?已经得了,我叫人给你们送来了。”叶氏说着,伸手拉了容昭便往里走,“来来,都这个时辰了还没吃早饭,都饿坏了吧?” 容昭长这么大没见叶氏如此慈爱过,一时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就这么被他的亲娘一路拉回来坐回原处。原本着急麻慌的赵沐早就笑吟吟的坐回去,对叶氏说道:“夫人准备了什么早饭,本王闻着好香的味道。” “王爷是饿了吧。今儿这天儿倒是暖的很,这早饭就在院子里?”叶氏又问。 赵沐点头道:“就在院子里吧,这早晨的太阳晒着挺舒服的。” 原本,容昭这院子里有一个老榆木木板搭起来的榻席,可供四人对坐饮茶,今儿一早容昭赵沐和卫承便是叫丫鬟随便放了坐垫在这榻席之上坐着闲聊的,于是叶氏便叫丫鬟抬了一张小炕桌来摆在赵沐坐的榻席上,又叫人填了一副坐垫在里面,请赵沐上座。赵沐也不客气,起身挪到里面,把左右的位置给容昭和卫承让了出来。 “卫小侯爷,请坐吧。”叶氏客气的让着卫承往左手边上去坐。 第147节 “谢夫人。”卫承却拱了拱手,道谢之后转向了右手边落座。 “小侯爷真是太谦虚了。”叶氏觉得卫承虽然跟容昭年纪相仿,但毕竟已经承袭了爵位,而容昭还只是个世子,怎么说也不该坐在卫承之上。 “惜之是我卫氏一族的恩人,理应坐在上位。”卫承说道。 “哦?”这倒是让叶氏颇为意外,因扭头看容昭。 “行了,不吃饭吗?那么多废话。”容昭却提着袍角上前来在卫承对面坐下,“不就是个座位吗?左边右边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一样吃饭?” 叶氏忙回头吩咐丫鬟:“快把饭菜摆上来吧。” 几个丫鬟各自提着食盒上前来,把一道道早点摆在桌上:韭黄鸡蛋馅儿的煎饺,葱花儿饼,有素花卷儿,盐水蚕豆,凉拌白菜心儿,酱萝卜条儿,还有一个卤味拼盘。最后端上来的是一大盅八宝粥。 赵沐也不客气,率先端起粥碗来喝粥。打了一早晨卫承也早就饿了,伸手抓了葱花儿饼汪嘴里填。 容昭看了看两个人,便拿了筷子夹了一点凉拌白菜心儿放到卫承面前的盘子里,说道:“来,尝尝这个,白菜心儿这样凉拌味道很好。” “嗯,谢谢。你也吃吧。”卫承忙道。 赵沐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人理会自己,便凉薄的斜了卫承一眼,自己拿起筷子来去夹白菜心。 “你身子弱,不能吃这个凉的。”容昭说道。 “哎呀,是我不好,竟忘了这个。厨房里炖着鸽子汤呢,这就好了。”叶氏说着,忙又转头催促丫鬟:“还不快去?你们卢大娘不在,一个个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事了吗?” 丫鬟忙答应着下去,叶氏又向赵沐说抱歉,这几个丫头是新买来的,还没调教好,云云。 赵沐看了一眼容昭,把手里的筷子放下,说道:“夫人,有件事情也没必要瞒着你了。” “噢?王爷说的是什么事?”叶氏看着赵沐的眼神,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唇角的笑意也渐渐地冷却。 “你的那个贴身仆妇……就是你刚才说的卢氏,已经死了。”赵沐说道。 “什么?!”叶氏手里的汤勺一下子从手中脱落,连汤带水的掉在裙子上。然而她却顾不得,立刻前倾了身子焦急的问:“怎么会死了?是不是王爷你弄错了?!” “没弄错,的确是死了,我叫人杀死的。”容昭淡淡的说道。 “什么?你,你为什么要杀死她?你……为什么呀!”卢氏扯着容昭的手臂一叠声的问。 容昭不耐烦的瞪了赵沐一眼,皱眉道:“你就不能让我们安静的吃个饭吗?” “你……你这……”卢氏被容昭吼了一嗓子,心里自然生气的很,却又不好当着赵沐和卫承的面训斥容昭,只背过身去抹眼泪。 “紫姬?”赵沐喊了一声。 “奴婢在。”已经处理好伤口的紫姬从厢房里出来,走到赵沐等人跟前,福身行礼。 “你去跟你家主母把事情的经过细细的说一说。让本王和你家公子以及卫小侯爷安静的吃顿饭。”赵沐说着,举起筷子夹了一颗盐水蚕豆放进容昭的碗里。 容昭看着自己碗里的蚕豆皱了皱眉,夹到嘴里用力的嚼。 * 紫姬跟叶氏说起早晨的事情时只用了三句话:第一,卢氏是东灵邪教的西圣使,干的是谋逆造反的营生,为了控制靖西候府才到了夫人你的身边。第二,您当年死去的儿子被她暗地里养成了药尸人——药尸人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不吃饭不喝水,用一些药粉养大的孩子,这些孩子只是杀人工具,只听从某种声音或者某种味道的控制,谁都不认。那个把京城搅和的天翻地覆的杀手就是你的亲儿子。第三,卢氏已经死了,她和她的教众的尸体都有镇国将军处置,我们大家谁都没办法做主,而且只能配合徐将军的调查。相信今天夫人会被传讯去问话,该怎么说,夫人可要想仔细了。 叶氏顿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紫姬站在叶氏面前沉默着,等着叶氏慢慢的恢复。 过了好久,叶氏才问:“你说我儿子还活着,那他现在在哪儿?” “我没说他活着,我是说他被养成了药尸人。药,就是毒药的药,尸,就是尸体的尸。如此你可自己想想这药尸人究竟算不算活着。”紫姬跟叶氏没有任何感情,所以说话很是直白,不留任何余地。 叶氏一听这话立刻哭了,哽咽道:“这么说,我儿死都没能安生啊!” 紫姬想了想还真是这回事儿,于是淡淡的说道:“你若这么说也可以。” “可是……可是……他现在在哪儿,他若是落在镇国大将军的手里,那么……那么……”叶氏一想到容昭的身份会暴漏在阳光下,顿时慌得说不出话来了。 紫姬自然明白她的担忧,然心里也更加鄙视她,遂冷笑道:“夫人放心,他没有落在别人的手里。” “噢——”叶氏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又忙问:“那他现在在哪里?我要见他!” “他暂时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不过夫人现在不能见他。因为卢氏的缘故,只怕徐将军和大理寺的人很快就要到了。你还是好好地想一想该怎么应付他们才不至于引火烧身吧。” 叶氏一听这话顿时又慌了,因问:“我该怎么说呢?你们是怎么说的,快跟我说说,别回头我们都说漏了嘴!” 紫姬想了想,说的:“夫人把刚刚我跟您说的那些话都忘了,就该知道怎么应付那些人了。” “忘了你说的那些话?”叶氏喃喃的说道。 “对!你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卢氏是淑妃娘娘的奶娘,是你的仆妇。关于今天早晨的一切您都忘记,这样就可以了。”紫姬说完,抬脚便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又忽然转头,盯着叶氏的眼睛说道:“如果你不能忘掉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公子和我们,还有你和整个靖西候府都会灰飞烟灭。” “是啊……都会灰飞烟灭,灰飞烟灭……”叶氏站在原地,喃喃的重复着。 紫姬看她那样子觉得有些不放心,但又不愿再多说什么,便叫了梅若来说道:“夫人身体不舒服,你好生照顾她,我还有事,先走了。” “姐姐放心吧,这儿有我。”梅若答应着。 * 下午,果然有大理寺的人来容宅,说是请靖西候夫人去大理寺走一趟。人容昭还真是担心叶氏一个人应付不来,刚好他和卫承都是当事人,便陪同叶氏一起去了一趟大理寺。 大理寺卿会同徐攻,唐骊两位大臣以及刑部尚书等人一起也没在容昭的嘴里问出个一二三来。最后这事儿便以东灵邪教圣使卢氏潜藏靖西候府,并豢养刺客大闹京城试图逼惊喜后狮子就范,以谋逆造反之罪结案。所以卢氏等一干人的死不但成了理所当然,还被曝尸三天。 至此,去年冬天一直到今年元宵节的盗匪抢劫杀人连环案算是结了案。那些不知内情的百姓们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京城里的气氛也随着天气的回暖而回温,皇上的心思开始被科考的事情牵住,连带赵沐也没精神跟卫承争风吃醋了。而周皇后也在为安平公主出嫁北燕而忙碌。好像所有的人都把心放进了肚子里,除了容昭。 当晾在菜市口的几十具尸体腐烂变臭最后被晒成了肉干,京兆府尹便回了皇上,杂役把那些干尸用草卷起来丢到车上,弄到了城郊的乱葬岗子去了。 这日自己从外面回来,把这消息跟容昭一说,容昭顿时起了心思,因问紫姬:“卫承这两天没过来了,忙什么呢?” “安平公主的婚期近了,徐公子心情不好,这几天一直拉着卫小侯爷在酒馆喝酒呢。”紫姬无奈的说道。 “找个人给他送个信儿,叫他晚上过来一趟。有些人有些事,终究是要去面对的。”容昭轻声说道。 “好,奴婢这就去办。”紫姬答应着又转身出去。 梅若刚端了一碗银耳羹进来却跟紫姬走了个对过儿,因问:“怎么刚回来就走?什么事情这么忙,好歹也歇一歇再去啊。” 紫姬伸手把梅若手中托盘上的汤碗端起来喝了两口,把剩下的半碗又放回去,一抹嘴巴说道:“好了,我走了。” 梅若看着紫姬的背影,无奈的问:“是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容昭低声说道:“你去收拾一下,晚上我们去见他。” “看他……公子?!”梅若明白了容昭话中的意思之后紧张又兴奋的上前两步,小声问:“真的?” 其实容昭也很紧张,但他还是故作轻松的捏了捏梅若的脸颊,笑道:“你若是不想去可以留下来看家。” “我要去!”梅若忙道。 容昭拍拍梅若的肩膀,低声说道:“去就赶紧的准备夜行衣。” * 卫承这几天借着陪徐坚喝酒的机会,把卢氏控制药尸人的那枚戒指给弄到了手,像这种东西虽然在案子之中是关键的物证,但结案之后就没什么用处了,反正是谋逆的铁案,将来也没有翻案的可能,一个小小的物证就算是丢了也没人在意。 入夜,容昭换了一身墨色的衣裳,带着同样换了夜行衣的梅若,紫姬,两个人与卫承汇合,悄悄地潜入了夜色里。这次他没带盛穹,也想办法躲开了霍云的眼线,倒不是不信任他们,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太过诡异,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一行人悄然穿行在深夜之中,无声无息的进镇南候府西北角门,然后在卫承的带领下进镇南候府的祠堂。容昭看着卫氏祖先的牌位,忍不住摇头道:“你这家伙做事真是邪性,你就不怕你卫家祖宗托梦骂你啊?” ------题外话------ 亲爱滴们, 昨晚你们团圆了吗? 团圆的满足吗? 不满足今晚继续哈!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哦! 嘻嘻…… ☆、第七十六回,置之死地 容昭的话让卫承一怔,他顿时就想到了父亲在世的时候经常因为有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骂自己的情景,于是忍不住抬头看着父亲的灵位,半晌才轻飘飘的说了一句:“骂就骂呗。” “对不起,是我不好。”容昭上前去按了按卫承的肩膀。 “不,没有。”卫承恍然回神,低头看了一眼容昭的一脸歉然,忙指了指灵位后面:“走吧,他在那里。” 这里是卫氏祠堂,自然不用容昭担心安全问题,当下便带着紫姬梅若二人随着卫承转过那一排排灵位汪后面去。后面的空间很狭小,但对于一个不言不语也不动的药尸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容昭看见用一块木板临时搭起来的榻上躺着的那个人,竟有些无所适从。 “他一直就这样,不吃不喝,不醒,但我试过了,有微弱的呼吸。”卫承说道。 “这……真的是公子吗?”梅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容昭,又看那个躺在榻上的人,一样的脸,不一样的感觉。身边的公子活力四射嬉笑怒骂都叫人觉得亲切,而那个躺在榻上的……分明只是一具尸体。 “若儿,你去看看。”容昭只觉得自己双腿沉重根本迈不动脚步。 “好。”梅若的心里也是浪海涛天,但听见容昭吩咐,她再犹豫也得上前去。 “我陪你。”紫姬手中捏着容昭给的那枚可以吹出诡异哨音的戒指和梅若并肩上前去。 两个姑娘走到木榻跟前一起蹲下身去,梅若先是把手放在真“容昭”的脸上,轻轻地拂过他的脸颊,脖颈,然后手指勾着他黑色的粗麻布衣领看着他耳后脖颈上的一枚褐红色的芝麻大小的痣,双腿一软便坐在了地上。 紫姬看了一眼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梅若,轻声说道:“不是应该早有心理准备了吗?怎么还吓成这样?”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他,他居然真的是公子!他没死……他居然没死……若是夫人知道,我们公子……不,我们姑娘也不会受这么多年的苦……”梅若一边说着,眼泪便汹涌而出,扑簌簌落在胸前的衣襟上。 梅若一哭,容昭便从那种莫名其妙的怯懦中挣脱出来,他上前两步弯腰把梅若拉起来,轻声说道:“他其实已经死了,所以我依旧是你的公子。今晚我带你们过来就是想让你们明白,这世上容昭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而他——不过是一个被人用药炼成的杀人工具而已。” “可是,公子……”梅若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忽然转身扑到容昭的怀里呜呜的哭。 “紫姬。”容昭朝着紫姬点了点头。 紫姬抬手把那枚戒指放到唇边,轻轻地吹了一下。 随着那声曾经划破上京城人无数美梦的哨音,原本躺在榻上毫无声息的人忽然一下子坐起来,以诡异的速度起身,移动到了紫姬的身边。 旁边众人包括容昭,即便心里早就知道会这样,但还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他只听哨音,根本不认识任何人。”紫姬苦笑道。 “试试让他攻击。”容昭说道。 “能行吗?我还不能掌握着哨音的长短高低,我怕一个不小心他会伤了公子。”紫姬担心的说道。 “没事,有小侯爷在,他还能伤了我?”容昭轻笑道。 第148节 紫姬犹豫的看了卫承一眼,低声问:“小侯爷,行吗?” “试试吧。”卫承说着,抬手把佩剑抽了出来。 紫姬又叮嘱了一句“准备好了”,方才把戒指放到嘴边,又吹了一声长长的哨音。药尸人忽然转身扑向卫承,干瘦如钩的手指直取卫承的咽喉,狠辣果断。 卫承早有防备,一转身挥手以佩剑的剑柄猛地打在药尸人的肩膀上。只听一声闷响,药尸人便倒在了地上。 “怎么攻击力这么弱了?”容昭纳闷的问。 紫姬皱眉道:“我们配置的药粉应该跟他以前用的不一样,所以他的攻击力度差了很多。” “这倒是,他之前用的药粉是卢氏那老妖婆配置的,而我们只是依照古籍配制,这中间肯定有很大的差别。不过……这已经很好了,我原本还担心没有卢氏的药粉,他会变成一具干尸呢。”容昭叹道。 “公子,难道不能……不能把他救治成正常人的样子吗?”梅若拉着容昭的衣袖哽咽道。 “傻瓜,她早就死了十几年了。”容昭拍拍梅若的后背,无奈的叹道:“我就是怕你怀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才带你过来看看的。” “那公子,奴婢求求你,别让他再成为杀人工具了好不好?”梅若哀求的看着容昭。 容昭失笑道:“放心,他若是杀人的话,这黑锅只能是我来背。所以我怎么可能让他随便出去杀人呢?” “是啊,是啊。”梅若连连点头。 “公子,我们的药方还是要改进的,不然我怕他的武力会慢慢的退化,到时候再恢复就难了。”紫姬说道。 “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不过……下次我看见他的时候,希望是一张陌生的脸。”容昭说道。 “奴婢明白,公子放心。”紫姬忙答应着。 “还有,这里不是他久呆的地方,必须得换个地方。”容昭皱眉道。 紫姬忙道:“公子放心,地方奴婢已经找好了,只等寻个合适的机会把他带出去。” “很好,你办事我素来是放心的。”容昭点了点头,又看向卫承,微笑道:“这件事情是我欠小侯爷一个人情。” “公子这么说,是没把卫承当兄弟。”卫承皱眉道。 “好,是我错了。我们是好兄弟,我的麻烦就是你的麻烦,你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客气话就不多说了。”容昭忙道。 “这就是了。”卫承也笑了。 * 江湖刺客冒充容昭大闹京城的事情被彻底平息下去,上京城内看上去从上到下都是皆大欢喜。西长京行宫里的肃王赵润却气得咬牙切齿,茶盏连着摔碎了好几个。 这日傍晚,肃王在贤妃跟前闷不做声的坐着,看着贤妃靠在床上病歪歪的样子心里越发的上火,又因为宫女递上来的茶太热,而他又满腹心事的喝茶,一不小心被烫了舌头,于是一杯热茶又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贤妃看着赵润暴躁的样子,无奈的叹道:“你只朝着那些哑巴物件儿撒气有什么用?” “那怎么样才有用?这次费了这么大的劲儿,不也没伤到他半根毫毛吗?王叔还说这次一定要那小子的命?结果呢?我十万雪花银子换来的也不过是上京城一个冬天的不安稳而已!这都他娘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意!分明是坑我的银子呢!”肃王咬牙切齿的说道。 贤妃一时着急,话没出口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行了!您也别着急了。为今之计您还是得把这身子养好,争取早日回到宫里去!咱们娘俩不能一直在这西长京耗着呀!”赵润说着,又长叹一声,一把拍在椅子扶手上。 “这事儿还得去跟平南王商量。现在这个时候决不能内乱——你外祖父家的事情就是前车之鉴!咱们必须拧成一股绳儿,不能让赵沐钻了空子!”贤妃一边费劲的喘息一边劝赵润。 “我知道。”赵润不耐烦的摆摆手,“这话您说了没有一百遍也有几十遍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那就好,那就好……”贤妃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脸嫌弃的样子,落寞的垂下目光。 母子二人一时陷入沉默,门外有宫女进来回道:“娘娘,王爷,赵太医来给娘娘请脉来了。” “叫他进来吧。”赵润说道。 “不必了。”贤妃却摇了摇头,“本宫这会儿累了,只想安静的睡一觉,叫他回去吧。” 宫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好,只得抬头看向赵润。赵润看贤妃已经躺进被子里转身向里,便皱眉道:“罢了,既然娘娘累了,那就明儿一早再叫他来请脉好了。” 宫女忙答应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赵润看着自己母妃消瘦的背影心里也是无奈之极,因叹道:“母妃好好休息,不管外面的事情怎么样,您的身体对儿子来说都是最重要的。儿子先告退了,明儿早再来给您请安。” 贤妃面向里悄悄地落泪,对赵润的话理也没理只当做已经睡着了。 面对母妃的沉默,赵润又失望的摇了摇头,悄然退了出去。 贤妃一直在床上躺到二更天过方才叫人进来伺候。 “娘娘可是饿了?奴婢已经叫人准备了参粥,娘娘要不要吃一口?”大宫女芳韵上前来把床帐撩起来,扶着贤妃起身。 “本宫不饿,你扶本宫下去。”贤妃说着,自己吃力的转身下床。 “娘娘您慢点儿,您身子弱呢还是别下去走动了,想要什么奴婢给您取来吧。”芳韵劝道。 “你扶本宫去梳妆台前,本宫这头上痒得很,想去通通发。”贤妃说道。 “嗳,好。娘娘您慢点。”芳韵只得用力的把贤妃从床上搀起来,半扶半抱着把她送到旁边的梳妆台前。 贤妃有一头极好的长发,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却并不见多少白发,如今病了这么久,也只在双鬓见了几丝雪白。 芳韵拿了象牙梳子来给贤妃通发,看着贤妃憔悴的面容以及落寞的神色,忍不住劝道:“娘娘别着急,今儿赵太医来的时候说跟太医院的几位太医商量过了,要给娘娘换个更好一些的药方呢。等娘娘的病好了,这花容月貌自然就回来了。娘娘如今只是心事太重,又睡不好,所以憔悴些罢了。” 贤妃苦笑道:“本宫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哪里还有什么花容月貌?倒是你,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倒是陪着我在这里苦熬着,委屈你了。” 芳韵忙道:“娘娘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奴婢了。伺候娘娘是奴婢的本分,自然是娘娘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伺候。” “芳韵啊,虽然你是新调过来在本宫跟前当差的,但本宫就是喜欢你这性子,莫名其妙的就相信你。”贤妃看着镜子里的芳韵,微微笑道。 “娘娘心慈人善,是奴婢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芳韵微笑道。 “芳韵啊!你会梳什么样式的发髻?”贤妃问。 “奴婢会梳流云髻,飞天髻,堕马髻,螺髻,还有兰花髻,八宝牡丹髻……” 贤妃轻笑道:“你真是手巧,那就给本宫最喜欢牡丹了,那你就给本宫梳一个牡丹髻好了。” “这眼看就三更天了。娘娘喜欢的话,明儿一早奴婢给您梳?” “本宫白天睡了一天,这会儿却再也睡不着了,就现在梳吧?”贤妃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芳韵犹豫的神色,因笑问:“你累了?” “啊,奴婢不累。”芳韵忙摇头,“既然娘娘要现在梳头,那奴婢就服侍您梳头。这八宝牡丹髻要配上累金丝凤钗和烧蓝花钿才好看,奴婢先去把娘娘的首饰盒子取过来。” “去吧。”贤妃微笑道。 芳韵放下象牙梳子转身去打开橱柜,她想出去叫人去给之肃王送个口信,她觉得贤妃的举动十分的不妥,怕是要出事儿。然而外面几个值夜的小宫女都靠着墙壁打盹儿,根本看不见芳韵着急的眼神。 “芳韵啊,本宫喜欢的首饰都在那个雕花的檀木匣子里,开锁的钥匙在橱柜门后的小金螺钿上挂着呢。”贤妃靠在梳妆台上转脸向芳韵,缓缓地说道。 “是,娘娘。奴婢瞧见了。”芳韵从橱柜门内侧摘了钥匙,又抱住一个大大的檀木雕花匣子来放在梳妆台上,然后把小巧的钥匙插进锁孔并在红宝石机关消息上一按,匣子的盖自己慢慢的弹起来,露出里面一格一格整齐摆放的首饰。 “娘娘,您先选着,奴婢给您梳头。”芳韵说着,又站到了贤妃身后。 “好。”贤妃微笑着伸出手去从匣子里拿出一只华丽的金丝七尾凤钗托在手中细细的看着。 “这只凤钗做的真好,惟妙惟肖的,这凤的眼睛就像是活了一样。”芳韵一边给贤妃挽发髻一边夸赞着。 “据说这是黑曜石。”贤妃的指尖轻轻地点在金凤的眼睛上,指尖勾起凤喙中的一颗金色珍珠,又笑道:“这颗珠子虽然不大,但却是本宫亲手从那珠蚌里拿出来的。” “这金色的珍珠极为少见,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也只有娘娘这样有福气的人才能遇到。”芳韵笑道。 “这话,当初皇上也说过。”贤妃嘴角带着笑,眼睛里却尽是落寞。 “这金丝凤钗也是陛下送给娘娘的吧?”芳韵笑问。 “不是。”贤妃摇了摇头,苦笑道:“这是肃王送给本宫的寿礼。” “王爷是极孝顺的。”芳韵又夸赞道。 “是啊!他是个孝顺的孩子。”贤妃说着,轻轻地叹了口气。 “娘娘因何叹息呢?”芳韵不解的问。 贤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的说道:“芳韵啊,你可知道民间有一句话叫——久病床前无孝子。” 芳韵忙劝道:“这句话奴婢是听说过,但那是贫苦百姓之家的事情。娘娘是贵人,自然不会有这样的烦恼。况且自从娘娘搬到这西长京来养病,肃王殿下跟着过来服侍娘娘汤药,晨昏定省从未间断过。连奴才们在私底下都说肃王殿下是大孝子呢。” “是啊,肃王是孝子。”贤妃低头笑着,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只金丝凤钗。 主仆二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芳韵一直夸肃王,一直说贤妃好福气,贤妃心里却清楚明白的很,现如今这个情形,自己的病若想全好是不可能了。而肃王被自己拖累了大半年的光景,若再这么下去,只怕上京城的权势中心就再也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了。 之前有公孙家和平南王府为他撑腰,现在呢?公孙家被移位了平地,平南王府的势力也损失了大半儿,襄南王府又被抄了个干干净净。今日看赵润的神色,分明已经不耐烦了。难道自己真的要等到母子反目,等到他明明白白的把拖累的话说出来了再撒手吗? 不能那么糊涂啊!不能再拖累儿子了! 贤妃默默地想。 “娘娘,好了。”芳韵轻快的声音打断了贤妃的思绪。 贤妃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徐娘半老,但这一个漂亮的发髻果然就增了不少的姿色。于是轻笑道:“你果然好手艺,一直在这行宫里当差真是可惜了。” “奴婢能服侍娘娘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呢。”芳韵忙道。 贤妃笑了笑,又而没多说,只把手里的凤钗递过去:“带上看看。” “是。”芳韵把凤钗接过来在发髻上比了比,然后还是把凤钗戴在了发髻的一侧,又道:“这样带,娘娘更添俏丽之色。” 贤妃摇头道:“都一把年纪了还要什么俏丽,还是戴在中间吧。” “好。”芳韵把凤钗摘下来重新给贤妃戴在了发髻顶上,让金凤嘴里衔着的一串珍珠流苏垂到贤妃的额前,最下面那颗红宝石刚好点缀在她的眉心。 “去把本宫的朝服拿来穿上。”贤妃又道。 “啊?娘娘,这……” “快去。”贤妃重复道。 “是。”芳韵只得答应着又去把过年才新做的一品皇妃的朝服拿过来,一件一件给贤妃穿上。 贤妃满意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伸手拿过胭脂盒子往唇上涂了一层鲜艳的胭脂,问芳韵:“你看,本宫如此打扮,可比皇后如何?” 芳韵心里突的一跳,沉默了半晌方笑道:“娘娘您跟皇后娘娘各有千秋。” “呵呵。”贤妃笑了笑,也不再难为一个宫女,只是揽镜自顾孤芳自赏了半天,方轻声叹道:“本宫倒是觉得,本宫比起皇后来一分一毫都不差。不管是容貌,还是家世,还是对皇上的一片痴心,她周坤玉就没有哪一点能压得过本宫。” 芳韵自然不敢应这话,只得默默地后退一步福了福身。 贤妃则对着镜子自顾说道:“不过,有些事情,本宫跟皇后倒是同病相怜——你看,皇后的娘家没人了,绝了后,本宫也是。而不同的是本宫有儿子,她皇后娘娘却没有。养了一个别人的儿子却终究是个扶不上墙的,如此看来,老天倒也公平。哦,对了,还有一个德妃——她萧珏自然是个好的,不仅仅知书达理,贤良淑德,琴棋书画更是无所不精。他们萧家累世书香,位列京城几大望族之首,她的儿子也算是争气,文韬武略都是极好的,只可惜……哈哈哈!老天爷弄了个容昭进京,成了他知名的克星!所以啊!这老天爷是最公平的!最公平的……” “娘娘,时候不早了,奴婢服侍您去睡吧。”芳韵觉得贤妃有些不对劲儿,忙上前劝道。 “什么时辰了?”贤妃问。 “已经过了四更天了。再有一个更次这天就快亮了。”芳韵忙回道,“太医说了,娘娘这病要好生休息的。明儿一早太医还要来给娘娘清迈,奴婢还是服侍您去睡一会儿吧。” “是该睡了。”贤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恋恋不舍的说道,“时候不早了,该睡了。” 第149节 “娘娘,奴婢扶着您,您慢慢的起身。”芳韵上前来搀着贤妃的胳膊说道。 “对了,芳韵,过年的时候本宫预备了好些小金锞子,原本是要散给你们的,好像还剩了好多都放在橱柜第二个格子里,你去给本宫拿来。”贤妃又道。 “是。”芳韵不知道贤妃要做什么,但还是转身去把一个装满了金锞子的荷包给她拿了过来。 贤妃从里面倒出十几颗来摊在掌心里,见那黄橙橙的金锞子有海棠式,竹叶式,元宝式等,个个儿都做的十分精致。 “喏,给你吧。今晚你真是辛苦了。”贤妃把手里的金锞子递过去。 “奴婢谢娘娘赏。”芳韵忙双手接过,福身道谢。 “好了,你下去吧。” “娘娘,奴婢扶您去床上……” “退下!”贤妃皱眉道。 “是。”芳韵不敢忤逆贤妃,答应了一声小步退至卧房门外。 “把门关上吧,本宫要一个人静一静。”贤妃又道。 芳韵只得弯腰把房门关上,一时间隔着房门听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芳韵只觉得害怕,一颗心突突跳着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已经感觉到贤妃要干什么,可是她却不敢喊人,也不能喊人。她拼死忍着心里的恐惧守在门口,抱着双肩抖成一团。 ------题外话------ 关于贤妃,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这本书里有各式各样的母亲,有时候,本珠在想,这本书根本不是言情也不是权谋,这就是披着穿越言情的外衣写人性的扭曲的一本书。 嗯,看我严肃脸。 ☆、第七十七回,贤后 芳韵躲在门口,期初是听见了一些动静的,但她迫于背后主子的叮嘱一时也不敢动,只等了半个多时辰,听着里面许久没了动静才轻轻地推开了房门。一脚买进去,芳韵便看见趴在梳妆台上的贤妃,灯光下她惨白,唇上的胭脂如血一样的艳丽,双眸紧闭像是睡着了,可芳韵心里明白贤妃绝不可能就这么睡着。再看她手里散落的金锞子,芳韵顿时明白了一切。 “来人……来人!来人啊——”芳韵的声音由小及大,把里里外外的宫女太监们从梦中惊醒。 肃王赵润这一个晚上睡得并不好,一开始是睡不着,来回的琢摸着自己该如何才能回上京城,回到皇上的身边,回到权势的中心去跟赵沐赵淳两个人去争去斗。到三更天后终于迷糊了一会儿,便又开始做梦,先是梦见公孙铨指责他没良心,说他听信谗言害了公孙一族数百口人的性命,之后又梦见赵沐冷笑的脸以及赵淳假惺惺的笑。 正在他大骂赵沐赵润二人时,他的母妃忽然盛装而至,跟他说什么一切荣华富贵都是身外之物,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好好地活着,他这里正觉得莫名其妙呢,忽然被人用力推醒:“王爷,王爷快醒醒!娘娘不行了……” 赵润倏地一下被冷汗湿透,一把抓住推他的太监,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娘娘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老太监说着,便带了哭腔儿。 赵润把人一把推开,连鞋子也顾不得穿就往外跑。 “王爷,衣裳,衣裳!” …… “母妃?母妃!母妃啊……”赵润抱着贤妃的尸体放声痛哭。此时他的心里不仅仅是悲痛,更多的是后悔。后悔昨天自己从这里出去的时候还带着情绪,甚至生出嫌弃埋怨自己母亲的想法来,他觉得自己真是大大的不孝,真实该死。 “王爷,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哇!娘娘仙逝是大事儿,得先通报宫里给陛下知道哇!”贤妃身边的老太监上前劝道。 赵润哭了好一会子,才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报,你去找人进京通报……” “王爷,太医就在外面,要不要……”老太监又问。 这会儿工夫,赵润的理智回笼了一些,知道派人去京城汇报总要有死因,于是又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叫他们进来吧。” 老太监答应了一声出去叫了两个太医进来,抬手指了指已经躺在床上的贤妃,说道:“请二位给娘娘诊个脉吧。” 太医进来一看,二人相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这人都死透了,还诊什么脉呢? 倒是看看死者手中攥着的荷包以及两颗落在地上的金锞子便可断定,这人是吞金而亡。 “吞金?”赵润惊讶的看着贤妃手里的荷包,愣了半天,方颓然坐在椅子上。 “王爷,您看是派谁回京给陛下报信呢?”老太监小声问。 “派谁都无所谓,只要把话说明白就行了——不,还是你去吧。你去见父皇,把这里的事情如实相告,父皇有什么旨意下来你也能说个明白。”赵润说道。 “是,那老奴现在就去了。”老太监说道。 “去吧。”赵润看着老太监出了门,便朝着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门外一个太监应声而入,赵润看见是个太监便皱起了眉头,不悦的说道:“怎么是你们?本王的护卫都死绝了吗?” 小太监忙应道:“回王爷,因为是娘娘的寝宫,所以护卫们都在外面守护,奴才们这就去通传。” “不用了,你传本王的话,娘娘寝宫内外值夜的人全都看管起来,等候查问。”赵润吩咐道。 “是。”小太监答应着出去,没多会儿一队护卫进门来,把昨晚在贤妃寝宫内外值夜的宫女太监包括芳韵一并带走,没人一间小屋严密看管起来,在皇上派人来查问之前这些人不准跟任何人见面。 * 已经是二月中旬的时节,北燕专门派了迎亲特使来上京城迎接安平公主入燕,周皇后这几天都拉着谨妃一起给安平公主查点嫁妆以及陪嫁过去的宫女奴仆护卫等繁杂事宜。忽然总管太监赵万康进来回说贤妃殁了,周皇后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谨妃却生气的啐道:“呸!真是晦气!后日湄儿就要出嫁了,偏偏这个时候死!” 周皇后微微皱眉,问赵万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是如何知道的?” “西长京那边是李存德跑回来报信的,奴才刚才正好经过乾元殿,跟李存德撞到了,看他那一脸吊丧的样子奴才便多了一句嘴,才知道他是受肃王殿下派遣,专程跑回来给皇上送信儿的。据说是昨儿晚上贤妃娘娘自己吞了金子,今儿一早五更天就断了气了。”赵万康回道。 “自杀?!”周皇后还以为贤妃怎么着也不可能甘心去死,就算是死也得是病死的,万万没想到她会吞金自杀。 “是的,据说贤妃娘娘临死手里还攥着金锞子。”赵万康说道。 “哼,她是怕到了那边没人给她烧纸呢吧?”谨妃刻薄的说道。 “好了!她死都死了,你还说这些做什么?”周皇后起身,吩咐旁边的宫女:“把这些都收起来吧,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乾元殿。” 谨妃听了这话自然不敢多说,便起身告退。 周皇后换了一身素洁的衣裳又叫人把小厨房里炖的燕窝装了一盅带上往乾元殿去。 皇上听说贤妃去世的消息正在黯然伤神,抬头看见皇后来了,便悠悠的叹了口气,伸手说道:“你来了,坐朕跟前来。” 周皇后福身谢坐后方往前去坐在皇上旁边,又转身从宫女手里接过燕窝送到皇上面前,轻声劝道:“贤妃妹妹的事儿臣妾已经听说了,陛下千万要节哀顺变,保重龙体啊。” “朕知道。”皇上接过燕窝来放在面前的炕桌上,只管悲伤的叹息着,“朕原以为让她搬去西长京清清静静地养病。她的病就是因为想的事情太多,掺和的事情太多的缘故!却没料到她都这个年纪了,心气儿还这么高!居然吞金自尽!” “陛下说的是。臣妾跟贤妃妹妹做了二十几年的姐妹,她心气儿高臣妾自然是知道的。所以这自尽一说,臣妾觉得其中必有缘故,陛下还是要下旨彻查才行。”周皇后一边说一边低头拿帕子擦泪。 “你也这么觉得?”皇上诧异的问。 “臣妾只是觉得前阵子她在宫里住着的时候病的那样厉害都没想要自尽,后来宰相府出事儿之后她也没想着自尽,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了反而忽然就自尽了呢?难道这不蹊跷吗?”周皇后叹道。 “嗯,有道理。”皇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陛下是知道臣妾的,臣妾一直对贤妃妹妹和德妃妹妹两个人有着不一样的感情,我们老姐妹三个素日里虽然也有个口角之争,但二十来年的姐妹感情却掺不得假。如今贤妃妹妹忽然就去了,德妃妹妹那里有四皇子需要照顾自然是不便出门,臣妾便想亲自去一趟西长京看着贤妃妹妹入殓,然后再把她的棺椁迎回京城来发丧。陛下说可好?” 皇上听了这话,沉吟道:“你对贤妃的姐妹情谊朕心里很明白,只是如今湄儿出嫁在即,你这个做母后的若是不在宫中可怎么样呢?西长京那边有肃王在,他的母妃去世,他应该尽心料理,你就不必辛苦这一趟了吧。” 周皇后忙道:“湄儿的事情,臣妾都已经打点妥当,剩下的不过都是些枝梢末节的小事。再说,臣妾不在,谨妃也在。陛下放心,她是湄儿的亲娘,对湄儿的事情必定事事上心,绝不会出岔子的。陛下说西长京那边有肃王在,从道理上说亲生儿子料理自己母亲的丧事自然是妥帖的,但臣妾是担心肃王伤心过度,身边也没个贴心的人照顾,贤妃妹妹已经去了,若肃王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臣妾将来去了地下也难见列祖列宗。” 皇上听了这番话,不仅喟然长叹,握着周皇后的手说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哇!” “陛下别这么说,臣妾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陛下。只要陛下能好好地保重龙体,臣妾就都值了。”周皇后说着,又低头垂泪。 “嗯,你放心,朕答应你,一定会好好的。”皇上说着,拿了帕子给周皇后擦泪。 周皇后又抬头看着皇上,真诚的说道:“陛下,还有一句话,臣妾一直压在心里,原本想跟陛下说,又怕陛下听了生气。今儿听了贤妃妹妹这事儿,便觉得人生苦短,有些话原不该闷在心里的。” “你说吧。”皇上说道。 周皇后叹了口气,方缓缓地说道:“臣妾觉得,那个江湖杀手的案子已经了结了,事情查明跟靖西候世子并无关系,那么淑妃妹妹在清风观受的苦也该到头了。即便当时她朝着陛下使小性子的确是不应该,可毕竟是沁儿的亲娘。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只当可怜可怜沁儿,就把淑妃妹妹接回宫里来吧。” 皇上听了这番话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去握住周皇后的手捏了半晌。 周皇后知道皇上这是动了心却还没下决心的意思,反正该说的话她已经说完了,接下来就是皇上自己安静的回味自己的贤德的时候了。于是她起身告退,说要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动身去西长京。 “好,今天晚上朕来凤阳宫用晚膳。”皇上柔声说道。 周皇后立刻幸福的笑了,福身道:“那臣妾回去准备陛下最爱吃的菜。” * 第二天,周皇后的凤辇出皇宫北门往西城门的方向去,一行护卫浩浩荡荡的前呼后拥,贤妃去世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容昭的耳朵里。 “自杀?”容昭惊讶的看着前来报信的盛穹,好笑的问:“她那样的人怎么会自杀?其中必有缘故吧?” “皇后娘娘已经亲自往西长京行宫去了。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得到消息。”盛穹说道。 “皇后去了西长京?”容昭忍不住笑了。 “是的,公子觉得有什么不妥吗?”盛穹问。 “没什么不妥,只是觉得这皇后娘娘也着实太贤惠了些。贤惠的叫人心里发毛……你说,一个整天跟她争跟她抢的女人死了,她着急麻黄的赶过去是为了什么?你可别告诉我是为了什么狗屁的姐妹之情。”容昭冷笑道。 “当然不是什么姐妹之情。属下以为,她应该是着急去销毁证据的。”盛穹低声说道。 “披着贤惠的外衣,行毒妇之事。”容昭冷笑道。 “那我们怎么办?”盛穹问。 “我们?我们什么也不办。”容昭往后一仰身子靠在背后的枕上,悠然叹道,“终于轮到咱们坐山观虎斗了哇!这回且得好好地看戏。” “是。一有消息,属下就来回报公子。”盛情说道。 “好。”容昭满意的点头。 * 果然是春困秋乏,容昭这几天总是觉得自己睡不够,尤其是葵水君再次到访,让他全身软绵绵的提不起精神来。然而老天总是不随人愿,午睡还没醒就被徐坚给吵了起来,非要拉着他出去喝酒。 容昭不想去,因懒在榻上不动弹,让徐坚去找卫承。 徐坚赖在旁边不走,扁嘴道:“他还在孝期,怎么可能陪着我花天酒地。” “你也是,想喝酒就在家里喝,多少酒喝不得?非要跑出去折腾,是不是显摆你家老爷子的权势啊?”容昭嘲讽道。 “惜之!你这话说的可就没意思了。”徐坚不满的说道。 容昭原本也是开个无心的玩笑,因见徐坚真的恼了,忙道:“好了好了!不就是喝个酒吗?把卫承叫来咱们三个一起在我这里喝个痛快,怎么样?” “我在醉仙楼定了桌,约了北燕来的时辰耶律龙崎,你们不去给我助阵?”徐坚一脸不乐意的说道。 “你这家伙!”容昭无奈的点了点徐坚的脑门,叹道:“你说你闹的哪门子情绪呢?不就是送亲的差事黄了吗?至于吗?回头这耶律龙崎回到北燕跟他皇兄告一状,说你徐公子不仗义。” “谁他娘的跟那些蛮子仗义?老子就是要喝死他!”徐坚愤愤地咬牙。 第150节 “喝死人家?这恐怕没那么容易吧?我这酒量是白搭的。”容昭笑道。 “没指望你上阵,你就负责把我跟子延两个人拖回来就行了。”徐坚说的。 容昭一听这话无奈的笑了:“嘿!你们这是做好了醉死的打算去的?” 徐坚则拿出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豪情来,说的:“耶律龙崎那小子也不可能一个人上阵,咱们还是有备无患吧。” 容昭进了卧房去换了一身绛紫色的衣裳,又叫梅若抱着一个小包袱跟徐坚一起出门。徐坚知道这位公子爷娇气的很,自然也不好打趣他出门带着侍妾还抱着包袱——只要他肯出马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其实对于徐坚想去给安平公主送亲这件事情,容昭基本还是支持的态度,别的不说,将来万一有一天大齐跟北燕开战,至少徐坚曾经去过北燕,熟悉那里的地形。虽然赵沐也去过,而且还在北疆打过胜仗,但他到底是皇子,而且不知道过几年会不会是皇上,御驾亲征可不是小事儿。 不得不说,容昭对于这些事情想的还是挺远的,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其实他现在已经习惯于遇到事情就站在赵沐的角度上去思虑打算了。 当然,两国开战是万不得已的事情,大家能和平共处是再好不过了。 醉仙楼,徐坚早就叫人来清了场,楼上几个雅间全都空着,只接待徐公子这一桌贵客。 容昭随着徐坚上楼之后才发现卫承早就到了。小侯爷正冷着脸坐在椅子上一个人看着外面街上来往的行人发呆呢。听见动静,卫承回转了脸,在看见容昭之后脸色越发难看。 看着卫小侯爷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徐坚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兄弟,今天就看你的了。” “不就一个耶律龙崎么?你用得着弄这么多帮手?”卫承不满的问。 徐坚忙摆手道:“不不,你别误会,容公子不是来喝酒的,他只是来助阵的。” “噢。”卫承一听这话,没什么意见了。 徐坚忽然间像是发现了什么,转头看了看容昭,又转头看卫承的脸,然后捏着下巴沉思了半晌,方问:“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容昭好笑的问:“我们能有什么事儿瞒着你?” 卫承则淡淡的瞄了徐坚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转头看向窗外。 “我发现小侯爷特别紧张你。”徐坚看着容昭说道。 “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没良心?”容昭翻了徐坚一个大白眼,转身坐在卫承对面,自己拿了茶壶倒茶喝。 “我总觉得怪怪的。”徐坚咂舌道。 “你闭嘴就不怪了。”容昭说着,递给卫承一杯茶。 徐坚走到卫承跟前,看着他眼角洋溢的微笑,忽然说道:“你看你看!卫小侯爷笑的这叫一个诡异!你说……” “嘘!”卫承忙抬手捂住了徐坚的嘴巴,示意他往外看。 “!”徐坚一看窗外,顿时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容昭觉得异样,便起身凑了过来,然后一眼看见街上那辆正在窗下通过的马车上坐着张万寿,一时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直到马车走远了消失在行人之中,容昭才问:“皇上这个时候出宫干什么去?” “该不会是去西长京吧?贤妃昨晚死了。”徐坚说的。 “去西长京用得着微服而行吗?而且连护卫也没带几个,这分明是去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事情去了。”容昭撇嘴道。 “这条路是通往南城门的,出了南城门是什么地方?”卫承问。 “清风观。陛下应该是去找张道长去给贤妃做超度去了。”徐坚说道。 “胡说。”卫承冷笑着说完,转头看容昭。 容昭顿时悟了——皇上去清风观是去找自己的姐姐去了! “怎么办?”容昭皱眉道。 “什么怎么办?清风观是皇家道观,皇上随时可以去,难道你还想去阻止不成?哦,对了,淑妃娘娘在清风观修行呢,这不是更好吗?说不定皇上一高兴就把淑妃娘娘接回宫了呢。”徐坚说到后面,呵呵笑了起来,还朝着容昭一拱手:“到时候可要恭喜你了。” “闭嘴!”容昭狠狠地瞪了徐坚一眼,冷声说道。 “嗳?”徐坚被容昭的火气弄得莫名其妙,转头问卫承:“他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卫承怜悯的看了一眼徐坚,淡淡的说道:“你这张臭嘴就该闭上,一会儿等着喝酒就成了。” “我……你们两个合起伙儿来欺负我!”徐坚委屈的瞪了卫承一眼又转向容昭,换了一副笑脸问:“惜之啊,要不要我叫人帮你打听一下清风观那边的消息?” “算你有良心。”容昭淡淡的说道。 徐坚嘿嘿一笑,转身出去叫了两个手下来悄声吩咐了几句,打发人出去了。 徐坚一个转身回来的工夫,耶律龙崎也到了。 这位耶律龙崎是北燕王耶律阿科臣的堂弟,比耶律阿科臣小了五六岁的样子,看上去还是个少年郎。 几个青年才俊一见面,少不得一番寒暄,只是可惜这位北燕王爷语言不通,叽里呱啦说的是北燕话,徐坚,卫承,容昭三个人没有一个人能听懂。 容昭便转头瞪徐坚——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不早做准备?! 徐坚自然明白容昭的意思,忙解释道:“没关系啊,耶律龙崎身边的这位安先生会两国话,可以帮咱们翻译。” “你个蠢货。”容昭小声骂了徐坚一句,招手叫过梅若低声吩咐:“赶紧给睿王送个信儿,让他过来。” 徐坚耳朵尖,把容昭跟梅若的耳语听得清清楚楚,忙道:“没必要吧?若是睿王殿下来了,我这……”徐坚心虚,他知道拉上容昭一起喝酒的事儿睿王肯定不高兴啊! “翻译官这样的人,还是要自己人更好。要不然你怎么知道他有没有从中挑拨?”容昭在徐坚耳边说道。 “不会吧?”徐坚回头瞄了耶律龙崎身边的安先生一眼。 “你别管了!”容昭说着,给梅若使了个眼色。 ------题外话------ 把沐沐拉出来溜溜,哈哈哈…… ☆、第七十八回,意外收获 数点整个大齐朝的权贵们,能随随便便指使睿王殿下过来做翻译官的,除了皇上只怕也就剩下容昭一个人了。 这几天赵沐因为科考的事情忙的连觉都睡不安稳,萧正时,谢纶等人虽然是得力助手,但这件事情自始至终是赵沐一手促成的,萧正时再傻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夺了赵沐的风头,所以不管事情大小都要过了赵沐的眼才行。而且,萧正时觉得这也是自己跟睿王之间紧密联系的关键所在,在这件事情上他们甥舅二人必须站在同一条线上,决不能让外人钻了空子。 梅若叫盛穹过来找睿王的时候,萧正时正在修远堂跟睿王一起商量科考的一些细节。听说是容昭身边的容盛来了,萧正时不免皱起了眉头,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赵沐却吩咐霍云:“叫他进来说话。” 盛穹进来见礼请安之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萧正时听完之后不等赵沐说话便呵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们约了北燕时辰喝就居然让睿王去给你们当翻译官?亏你们想的出来!睿王忙着呢,没空!” “舅舅。”赵沐抬手朝着萧正时拜了拜,说道:“眼看要中午了,忙了半日,也该歇一歇了。” “王爷?你……你不能这样!”萧正时诧异的看着赵沐,心想这容昭还真是个祸害,一句话就让睿王心神不宁,连科考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拾不进心里去了。 赵沐却依然笑得如沐春风:“舅舅,本王也乏了,想要松散松散你应该不反对吧?就本王这身子骨儿,若是再这么忙下去,只怕没几天又要倒下了。” “王爷若是累了,尽管休息便是,只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却更加费精神,还是不要去的好。”萧正时劝道。 “舅父,本王难道连这点数儿都没有吗?”赵沐依然微微的笑着,眼神却有些变冷,语气也淡了许多。 萧正时知道自己再多说下去也是白白的讨赵沐嫌,便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朝着赵沐深深一躬,退了出去。 “嬷嬷,更衣。”赵沐吩咐旁边的宋嬷嬷。 宋嬷嬷答应着上前来扶着赵沐进里间卧房换了一身黛青色的家常深衣出来,又在外面罩上一件孔雀蓝挑金线绣芝兰纹外袍。盛穹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这睿王爷果然是神仙人物儿,怪不得世子爷一个大老爷们也那么喜欢他。 赵沐带着霍云等一行护卫跟着荣正到了醉仙楼的雅间,此时卫承和徐坚已经跟耶律龙崎喝了好几轮了。 而容昭坐在席间笑嘻嘻的看着徐坚跟耶律龙崎品酒,自己却抱着一只茶杯,倒是让赵沐看了脸色缓和了不少。赵沐是真的很担心这祖宗又跟徐坚他们一起喝酒把自己弄个酩酊大醉人事不知。 “哎呦,王爷来了!”徐坚一回头看见赵沐,吓得连手里的酒杯都没来得及放下就慌忙起身,弄得一杯酒有一半儿都洒在了身上。 卫承,耶律龙崎也随之起身各自向赵沐行礼问安,唯有容昭缓缓地喝了一口姜枣茶才起身,在众人身后朝着赵沐拱了拱手:“王爷果然来了,够意思。” 赵沐淡淡的笑了笑,对耶律龙崎说道:“想不到六王爷这么好兴致,在这儿喝酒却不叫本王。” “龙崎早就想去王府拜望睿王,只是听说睿王最近忙得很,所以还没好意思去打扰。想不到却在这里遇到了。”龙崎说北燕话,他身边的安先生替他做翻译。 赵沐笑了笑,换北燕话跟耶律龙崎交谈。 旁边的徐坚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回头看容昭,朝着他悄悄地竖起了大拇指。 “王爷,您也来一杯吧。”徐坚笑呵呵的问。 “本王下午还有事,不能喝。你们好好喝,给本王一杯茶吧。”赵沐说着,转头问容昭:“你喝的什么茶?” “惜之喝的是姜枣茶,说是昨儿晚上受凉了这会儿要发汗。”徐坚说的。 赵沐别有深意的看了容昭一眼,蹙眉嗔道:“受凉了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还跑出来胡闹。” “关你什么事儿。”容昭斜了赵沐一眼,转身坐回榻上。 “好了!本王来是凑热闹的,虽然不喝酒,但也不能耽误你们喝酒,都坐吧,你们继续喝,继续!”赵沐说着,转身走到容昭身边坐了下来。 原本坐在容昭身边的卫承只得挪到了下面跟徐坚并肩。 “喝这玩意儿管用吗?”赵沐看着容昭手里的白瓷杯问。 “要不你试试?”容昭笑问。 “算了,本王这几天上火,就不喝这些东西了。”赵沐斜了容昭一眼。 “上火啊?那弄点金银花黄莲什么的给你炖一壶茶呗?”容昭说着,便转头叫梅若。 “唉……算了算了,你好生歇着吧,别瞎操心了。这天底下还有你不管的事儿吗?”赵沐无奈的叹道。 “啧!我这可是替你着想,你倒好,不领情还埋怨我。”容昭横了赵沐一个白眼。 “领情领情。”赵沐转头看着那边跟耶律龙崎喝酒的徐坚,眼底带着浅浅的微笑。他知道容昭一直担心北疆,所以从没把安平去和亲这事儿当成什么好事儿,所以处处防着北燕人。 “安平公主出嫁,皇上就真的不派人送亲?”容昭小声问。 “不是不派人,是……”赵沐说着,看了一眼坐在耶律龙崎身边的那个安先生,剩下的话就没说。 对面的耶律龙崎端着一碗酒站起身来朝着赵沐一举,说道:“睿王爷,龙崎要敬您一碗酒。” “哎呀,实在不好意思,本王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好,太医不让喝酒。不过六王爷敬酒可不能不给面子,这样吧,本王以茶代酒。”赵沐用北燕话说道。 容昭靠在椅子上看着赵沐跟耶律龙崎用北燕话愉快的交谈,忍不住默默地感慨这有才华的人就是不一样,这会儿工夫看赵沐神采飞扬如鱼得水,而自己只能坐在这里当聋子。你说大齐朝也不跟欧洲人建个友好邦交,那样的话自己那一口正宗的英格丽式也能派上用场了。 眼看着那边一碗酒一碗酒的喝,容昭只管捧着红枣姜茶安静的看着,不过一个多时辰的工夫,徐坚喝醉了开始说胡话,卫承喝醉了,一张黝黑的脸绷得好比弓弦,像是随时都要跟谁打起来似的,耶律龙崎早就不知东南西北了,又被赵沐劝着喝了一杯酒之后干脆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他带来的安先生都拿着筷子敲着盘子唱小曲儿了。 “嗳?这安先生是巴蜀人。”容昭忽然说道。 “嗯?”赵沐不解的问:“何以见得?” “他这小曲儿是巴蜀民调儿,我听紫姬唱过,紫姬说是她小时候她娘哄她睡觉的时候才唱的。” 第151节 “真的?!”赵沐的眼睛立刻亮了。 “嗯。这么大的事儿我能骗你嘛。”容昭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这的确是件大事儿。”容昭伸出手去以手背蹭了蹭容昭的脸颊,笑道:“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我只是希望安平公主嫁到北燕之后能过个平安日子。”容昭叹道。 赵沐点了点头,说道:“有这个安先生,将来不管怎么样,至少她能多一层保障。” “你看,这次我没白叫你来吧?若是不来,哪里能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呢。对了——贤妃的丧事和安平公主的喜事赶到一块儿了,礼部肯定忙坏了吧?你这个时候跑出来陪我们瞎闹,萧大人是不是又急得跺脚了?”容昭懒懒的问。 “嗯,时候也不早了,该回去了。”赵沐一想到萧正时那双泛着红血丝的老眼,也觉得不好一直跟他作对。 “你走吧。”容昭依然靠在椅子上不动弹。 “你怎么样?我叫霍云把他们都送回去吧。”赵沐看了一眼那边醉成一团的几个人。 “不用,你走你的,这里我来收拾。”容昭专心对付着手里的一把瓜子儿。 “你能行吗?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赵沐说着,凑到容昭耳边小声说道:“非常时期就别逞强了,赶紧回去。” “什么非常时期?”容昭第一心思想的是贤妃死了安平公主要出嫁,可是这也不算是什么非常时期啊。 容昭用额头抵着容昭的额头小声说道:“你自己身上怎么样自己不知道吗?还要我多说?” “……”容昭一时觉得耳根子发烫,什么话都噎在喉间,啥也说不出来了。 “霍云。”赵沐起身朝着门外吩咐了一声,“留下两个人在这里照看徐坚和卫承,你亲自带人送容公子回去。” 霍云赶紧的答应着。 容昭摆手道:“你不用管我,我这儿有容盛呢。霍云还是跟着你吧。” “容盛武功是不弱,但不知道为什么本王就是不放心。”赵沐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一脸阴沉的盛穹,笑道:“没回你出事儿身边总是带着他,这一回一回的虽然都是有惊无险,但本王还是有些怕了。” 对于睿王的质疑,盛穹不敢多言,当下便跟霍云一起把容昭送回容宅。 霍云走了之后,盛穹近前说道:“公子,徐公子的人来回,皇上果然去清风观了。” 容昭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但愿姐姐能挺住。” ------题外话------ 昨天状态不佳,写的有点少,看今天能不能二更。 嗯,摸摸大! ☆、第七十九回,与君长决绝 清风观,虽然是道家清修之所,但因为挂了皇室的名号,担负着为国家社稷祭祀的职责,所以观内的屋宇房舍也都宽敞明亮,屋内的家私表面不见奢靡但也都雍容大气。而且有专门给皇族人预备的院子,以备皇上或者皇子皇妃们前来清修或者祭奠所用。 容悦当时来清风观的时候是因为触怒了皇上,所以清风观内不敢让她住在专门准备的院子里,只叫人从后面打扫了一个供香客住的小院子给她清修。 因为是奉旨清修,又有皇后娘娘的特别关照,所以容悦以来就拜在清风观最有名望的逸安道姑的名下,逸安道姑还给她取了个道号,名曰忘尘。 虽然是修道之人心无旁骛,但这皇家道观里的倒是道姑们也难免沾染一点权势富贵之心,容悦一来就引起了这道观里众人一的各种猜测,但多数人都以为她这辈子完了,即便有一个小皇子现如今已经给了德妃娘娘,她这位淑妃娘娘这辈子怕都难以回皇宫去了。 只有略有眼光的几个人私下里以为只要靖西候府屹立在西凉城,这淑妃娘娘就不会有什么事儿,最多在这道观里多呆几年,等四皇子长大些……或许用不着小皇子长大,只要容公子还在京城游走于各个权贵之间,皇上就不可能冷落淑妃太久。所以,皇上忽然微服驾临清风观,虽然有很多人觉得诧异,但逸安道姑和凌虚道长都都没有太多的意外。 皇上也没叫惊动太多的人,只在前面给三清上香之后便去看容悦。 容悦此时已经听见皇上来清风观的消息,便把跟前的绿云和绯衣都打发到了门外,自己则点了一根素香盘膝坐在八仙图下的矮榻上白描观音大士的法相。 进了容悦的小院,张万寿瞧着皇上的脸色,低声嘟囔了一句:“这院子怎么这小呢?连盆花都没有,这肃静的……” “清修之人讲究个清静,种那么多花做什么?”皇上哼道。 “是,陛下说的是。淑妃娘娘本来也不怎么喜欢花的……也不会养,呵呵……” “是啊,把朕送给她的水仙花都能养死喽。”皇上想起往事,脸上便带了笑容。 绿云和绯衣看见皇上进来,忙跪下磕头,皇上抬手一挥,说道:“都下去吧。”说着,又吩咐身边的张万寿:“朕进去跟淑妃说会儿话,你们都在外面候着。” 张万寿忙应了一声,伸手推开房门等皇上进去之后又把房门轻轻地关上。 容悦听见动静也没抬头,只管安静的画观音像。 皇上也没吭声,只缓步走过去,一看清楚容悦画的是观音像,便忍不住感慨的叹了口气:“哎呦,如今你都能安下心来画观音像了?真是难得。” 容悦手中的毛笔把这一条线画好之后满意的看了一眼才把笔放下,抬头看着皇上,轻笑道:“在这清风观里不做这个还能做什么?绣花儿?臣妾也不会呀。” 皇上一直最喜欢容悦的率直,后宫之中美貌的女子不缺,贤淑懂事的女子更不缺,缺的就是她这种率真之人。一时间仿若初见,皇上的心情又好了起来。于是也不怪罪容悦的失礼之处,只转身坐在她身边,轻笑道:“逸安道姑的剑术极好,你怎么不去讨教讨教?你不是最喜欢舞剑的吗?” 容悦淡然一笑,什么都没说,只管低头把自己画了一半的观音像轻轻地卷起来。 皇上十分的奇怪,因问:“怎么了?还在跟朕闹别扭啊?朕这不是来看你了嘛。” “多谢皇上挂怀,只是这份隆恩贫道忘尘已经担不起了。”容悦轻轻地摇头。 “贫道?”皇上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僵住了。 “是,皇上。”容悦款款起身,站在皇上的对面。 皇上这才看见容悦的一身灰色麻布道袍,素颜净面,一根象牙簪子别着独髻,全身上下不见一丝艳丽,在看容悦脸上的表情,也是一点喜气也没有,竟是真的面沉如水,心静如水。 皇上一时间有点恍惚,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好像不是那个自己曾经千般宠爱的女子,而是一个从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容悦看皇上盯着自己看,便转身去小炉子上取了水壶冲了一盏道观里摘的竹叶茶端过来放在皇上面前,淡淡的说道:“陛下请用茶吧。” 皇上缓了一口气,方问:“以竹叶为茶招待朕?这清风观好歹是皇室供奉,什么时候这么清苦了?” “竹叶清热败火,而且这是新春的竹叶,鲜嫩清香贫道觉得比那些名贵的茶叶更好。若是皇上不喜欢,那贫道去给皇上换了。”容悦说着,躬了躬身,上前去准备把茶盏拿走。 皇上伸手一把抓住容悦的手把她拉到怀里,轻声叹道:“悦儿,你还在生朕的气吗?” “贫道不敢,这里是清修之地,陛下请自重。”容悦说着,便往外挣扎。 皇上却双臂用力把容悦紧紧地锁在怀里,沉声说道:“什么清修之地?这普天之下,哪里不是朕的地方?朕要做什么,谁能忤逆?!” 容悦一听这话,立刻停止了挣扎,任凭皇上抱着却撇开视线看着窗户。 道观的建筑都以简约为主,容悦的这间屋子窗户的窗棂是极其简单的木格子,上面糊着雪白的窗户纸,风不大,但吹过时依然呜呜呜作响。 容悦不挣扎了,皇上心里的火气也小了点,手臂上的力气也松了些,但依然是抱着她,且把脸埋进容悦的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闷声说道:“悦儿,朕心里着实不好受。” 容悦唇角微微一勾,弯起一丝冷笑。 这样的日子,谁心里会好受?就因为他是皇上,所以大家都要看着他的脸色,大家心里不好受的时候都忘自己心里压,他不好受,想起谁来了谁就得在他身边,听他唠叨? “悦儿,你跟朕回去吧。”皇上抬起头来,看着容悦。 容悦轻轻地摇头:“君无戏言,陛下岂能出尔反尔?” “……”皇上被堵得不轻,心底里又生气一股怨气来,因皱眉道:“你自己想想你那日在乾元殿对朕步步紧逼的样子,这能怪朕吗?” “贫道从不敢对陛下有一分怨言。”容悦忙道。 “贫道贫道!你非要跟朕这样说话吗?”皇上莫名其妙的发了火。 容悦往后退了两步,一撩道袍跪倒在地上,磕头道:“触怒皇上,绝非贫道所愿。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虽然贫道虽然出家,但依然算不得方外之人,若皇上怪罪,贫道甘愿受死。” “你甘愿受死?你就不为沁儿想想吗?他才几个月?你真是狠心啊!”皇上气得直打哆嗦。 “四皇子有德妃娘娘抚养,得陛下的福泽庇佑,此生必定富贵有余无忧无虑。而且贫道在此清修也是为他积福,这世上没有不爱子女的母亲,然而爱的方式不同罢了。”容悦忍着心痛,淡淡的说道。 皇上诧异于容悦的从容,便越发说狠话只求戳破她的伪装,于是问道:“你就不怕他将来不认你,恨你丢下他不管?” 容悦惨然一笑,说道:“世间万事皆有缘法,夫妻母子常相守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夫妻母子分离,也是前生今世的因果。若他怪我恨我,我亦无话可说。” “……你还真是!你在这里呆的久了,呆傻了吧?”皇上生气的起身,一把把茶盏扫到地上,“既然这么愿意在这里呆着,那你就呆着吧。” 容悦不生气也不动怒,看着皇上气呼呼的出门去,便躬身说了一声:“恭送皇上。” 门外边守着的张万寿听见茶盏落地的动静时就吓得一个哆嗦,心想坏了,淑妃娘娘的倔脾气犯了。 绿云和绯衣两个人也吓了一跳,但心里更多的是埋怨,娘娘在这里吃了多少苦?皇上一来还发脾气,难道就是为了朝着娘娘发脾气来的? 张万寿只来得及在皇上出门之前跟绿云小声说了一句:贤妃死了。房门便被皇上从里面猛地拉来,他也赶紧的上前去随着皇上走了。绿云愣了半晌,方急匆匆转身进屋里去。容悦看了一眼绿云的脸色,皱眉问:“发生了什么事了?” “娘娘,刚刚张公公临走之前小声跟奴婢说:贤妃死了。这……这会是真的吗?”绿云这个时候还在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张万寿的话。 “贤妃死了?”容悦也是一怔,不过很快便冷笑了,“死了就死了呗,人生一世,不管活多久,这都是最后的结局。” “娘娘这话叫人听着心酸。”绿云叹道。 “这有什么可心酸的?这只是一句明白话而已。对了,以后不要叫我娘娘了,我不是什么娘娘。”容悦轻笑道。 “是,姑娘。”绿云点头答应了一声,想了想,又纳闷的问:“皇上今儿亲自来清风观,难道不是要接您回宫的意思?” “你猜对了,他的确说要接我回去的话了。只可惜,我没答应。”容悦淡淡的说道。 “娘娘?!”绿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问:“您为什么不答应?您晚上想小皇子想的睡不着觉,这眼睛都快哭瞎了!您为什么不回去啊?” “好不容易从那牢笼一样的地方逃出来了,为何还要回去?即便是为了孩子,我也不能回去了。”容悦说着,哽咽着背过身去。 “都是奴婢该死,不该胡说八道惹姑娘伤心。”绿云忙道。 “算了,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儿。”容悦摆摆手,说道:“行了,我出去走走,你把这里收拾一下。” * 皇上微服来清风观然后怒气冲冲离开的事情在当晚就传到了容昭的耳朵里。容昭听了这些之后看着来回信的盛穹,半晌才叹道:“你心里又输了吧?” 一直陈这脸站在容昭面前的盛穹重重的点了点头,闷声道:“属下心里明白。” “所以你一路跟到这里,受这么多委屈也是值得的,对不对?”容昭又问。 盛穹又用力的点了点头。 “那么,你暗地里集结的那些旧部打算怎么办?”容昭又问。 “啊?”盛穹瞪大了眼睛看着容昭,脸上满是惊恐。 “真当我是傻瓜?真当我不知道你借着培养狗蛋那小子的机会把你的那些旧部都招揽到了京城混编在那些叫花子里的事?盛穹,当初在飞云涧的冰天雪地里你对天发誓,余生追随本公子绝无二心。那你现在说说你这绝无二心究竟是怎么个意思?是算计我绝无二话吧?!”容昭说到最后忽然拔高了声音,抬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手边的桌子。即便掌心生疼,但却遏制不住心底的怒气。 盛穹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慌张的说道:“公子明鉴,属下绝没有别的心思,只是那些人被四处追杀实在是没地方躲,他们只会放牧打仗,又对耕种生意之事一窍不通,这一年多实在是凄苦。属下瞧着于心不忍才把他们留在了身边,那也是存着为公子扩充实力的心思。那些叫花子们虽然激灵,但也只能探消息跑跑腿儿,真正做起事来还得是那些训练有素的人不是?” 容昭气得不轻,原地转了一圈又回来指着盛穹骂道:“训练有素?的确是训练有素了。可是本公子拿着银子去给你养一群训练有素的人?你他娘的心里装的什么小九九当老子真的不知道吗?!” “属下不敢。属下知道错了,请公子责罚。”盛穹忙道。 一想到盛穹今天在皇上回城的路上悄然做了埋伏,容昭的后背就一阵阵发冷,这会儿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汉子,依然是心有余悸,冷声说道:“老子责罚不了你,你还是滚吧!滚回你的草原去,带着你的那些残兵败将去做你的复仇梦去吧。老子可不想让你这混蛋给坑死。” 第152节 “公子明鉴,今天属下带人在那里设伏并不是想要什么复仇,属下是为娘娘气不过!”盛穹忽然支起腰板儿来梗着脖子说道,“当初娘娘去清风观是因为有人陷害公子在京城屠杀百姓。娘娘为了给公子求情才惹怒了皇上,被皇上给贬出宫的。现如今案子早就真相大白,为何还让娘娘在那种清苦的地方受罪?!属下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你咽不下这口气?你当本公子就能咽下这口气吗?你今日擅自行动,若非紫姬及时赶过去制止了你,你将会酿成什么大祸,你想过没有?!你这种鲁莽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在京城行走,我也不敢留你在身边了,你走吧。” 盛穹一听这话,立刻又给容昭磕头,痛心疾首的说道:“公子!属下知道错了,以后绝不再犯,求公子别让属下离开京城。” “别说了,你去收拾东西,走吧。”容昭看着盛穹的样子知道他是真心悔过,但还是冷着脸坚持着。 “公子,属下以后绝不再犯这样的错误,求公子再给属下一个机会。”盛穹再次磕头。 “你当初发誓要追随我的时候,也说过听本公子驱使绝无二心。如今却背着我行事,我该如何相信你?”容昭知道盛穹对大齐怀着灭族的仇恨,这种仇恨是很难放下的,所以他是真的担心这家伙那天又带着他的人去暗杀皇上,从而闯下大祸连累自己以及睿王等意中人等,所以此时他必须狠心。 盛穹跟着容昭在上京城呆了两年的时间,自然也明白容昭的担忧,只是自己一时冲动差点犯下大错,这会儿说什么也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于是一狠心,从靴子里抽出匕首,说道:“今日,属下便把一根手指留给公子,以表属下的决心。” 容昭一听这话心里一紧,忙转身喝道:“住手!” 盛穹手里雪亮的利刃刚放到自己左手的小手指上,听见容昭一喝,便顿住了手。那利刃刚好蹭到了肌肤,已经沾了一颗血珠。 “你既然是我的人,你的身体发肤都是我的!如今你却擅自残害,还说一切都听本公子吩咐?!”容昭质问道。 “属下知错了。”盛穹忙把匕首丢在地上。 容昭低头看着他左手小指上的血,半晌才叹道:“既然你不肯走,执意要留在我的身边,那么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听我的。” “是,以后属下做什么事情都向公子请示。”盛穹忙道。 “那就好,现在本公子罚你去闭门思过三天……啊,不,十天。闭门思过十天,不许出门。每天只能吃素,饭菜本公子会叫人给你送过去。”容昭仰头说的。 “是。”盛穹答应着。 “退下吧。”容昭朝着身后摆摆手。 “是,属下告退。”盛穹再次磕头,然后恭敬地退了出去。 盛穹出去之后,容昭沉沉的叹了口气弯腰把地上的匕首捡了起来,皱眉看着雪亮的刀刃上那一点血渍,忍不住摇头。 “公子,就只是闭门思过?”一直在里面听着的紫姬转过屏风来把那枚匕首从容昭的手里拿走,扯了自己的帕子擦干净。 “给我好好地盯着他。”容昭说道。 “是。”紫姬点头道:“公子放心,奴婢会安排好这事儿的。” ------题外话------ 亲爱滴们,不会让姐姐在回宫的,放心吧。绝对不会后妈姐姐了。 ☆、第八十回,问真相 对于盛穹,容昭也知道这家伙未必就怀着复国的心思,毕竟这个时代的人把“信义”二字看得极重,轻易不肯许下誓言,但凡有誓言,就必须遵守。否则的话当初赵沐起誓说此生决不娶萧氏女为妻,那萧正时的夫人也不能那么紧张,还大费周章的请顾忱为这事儿保密。只是这家伙依然是改不了冲动的毛病,磨练了两年了还不见改,真是叫人担忧。 随着皇上愤愤回宫,淑妃娘娘不识好歹耍小性子惹皇上生气的消息便由谨妃的嘴一下子传遍了后宫。德妃听见之后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转头看着被奶娘抱在怀里的赵沁,轻轻地叹了口气。 门口有宫女进来回道:“娘娘,睿王殿下来了。” “这可是有日子没来了,快叫他进来吧。”德妃微笑道。 睿王赵沐进殿来给德妃磕头请安,德妃看着神采飞扬的儿子,微笑道:“快起来吧,到母妃跟前来。” 赵沐起身走到德妃身边坐下,转身朝着奶娘笑道:“把本王这四弟抱过来看看。” “哟,您不怕这小皇子尿您身上?”奶娘担心的问。 赵沐皱眉道:“啧,尿就尿了,本王的亲弟弟,难道本王还嫌弃他不成?” 德妃轻笑道:“给他吧,他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让他稀罕稀罕,尿他一身看他还抱不抱了。” 奶娘答应着把怀里的小皇子送到赵沐跟前,轻笑道:“王爷,其实小皇子挺乖的。” “嗯。”赵沐把小赵沁抱在怀里,低头看着小家伙粉团儿一样的脸,逗了两下,小家伙居然朝着赵沐笑了。赵沐一时高兴的不得了,忙对德妃说道:“母妃,母妃快看,他笑了!” “看来沁儿还是真喜欢你呢。”德妃也高兴地凑过来一起逗小孩儿。 逗了一会儿,德妃忽然直起身子看着赵沐,低声问:“小孩子好玩儿吧?” “嗯,挺好玩的。”赵沐点了点头,还只顾逗着怀里的赵沁。 德妃低声笑道:“好玩儿赶紧的娶媳妇,自己也生一个。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跟你肯定更亲。” “母妃!”赵沐不满的抬起头来看着德妃。 “一说这事儿你就这样!可这事儿你不着急,母妃快急死了!肃王的儿子快十岁了吧?简王妃都有了身孕,连安平公主明日都要出嫁了!唯有你!”德妃生气的哼道。 “哪有,这不还有小四呢嘛。”赵沐说着,用手指勾了勾赵沁胖嘟嘟的小脸蛋儿,笑道:“小四你瞧瞧,母妃把你给忘了!” “你……你可真是胡闹!”德妃一时哭笑不得。 “母妃,您刚才说安平明日出嫁呢,儿子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您这宫里头有没有巴蜀来的宫女呢?”赵沐小声问。 “巴蜀来的宫女?好像有几个,你要做什么?”德妃纳闷的问。 “您舍不舍得找两个给安平陪嫁过去呢?”赵沐又问。 “为什么?安平的陪嫁宫女都是皇后安排的,若是咱们再挑两个送过去,只怕皇后会多想。”德妃皱眉道。 “现在后宫里面除了皇后就是母妃您的份位高了。安平公主又不是皇后生的,她出嫁,您身为德母妃送她两个宫女,这也没什么嘛。再者……”赵沐说着,凑近了德妃的耳边悄声说了两句话。 德妃听了之后犹疑的看着赵沐,半晌才道:“这么说,这两个宫女还不能随随便便的挑选了。” “当然,要不然这事儿儿子可不敢劳烦母妃出手啊。”赵沐小声说道。 德妃点了点头,说道:“行,母妃明白了。” 赵沐还想说什么,忽然觉得腿上一热,一时愣住了。 “怎么了?”德妃看着赵沐直愣愣的神色,纳闷的问。 赵沐苦笑道:“这小子好像真的尿了。” “哎呦!”德妃忙转头吩咐奶娘:“快!快把这小家伙抱下去收拾一下!” 奶娘忙上前来把赵沁抱走,德妃看着赵沐浅蓝色衣袍上的湿了的那片,无奈的叹道:“刚好前儿叫尚衣局给你做了几套衣裳,还说等会儿你走的时候带着呢,这感情好,先拿一套换上吧。” 赵沐忙拱手道:“多谢母妃,还是您周到。” 德妃给了赵沐一记白眼,心里还因为赵沐不肯娶萧云欣的事情而不痛快呢。 * 回到自己府中,赵沐满心里都是赵沁那小家伙可爱的笑脸,便着急跟容昭说,因吩咐霍云:“去把容公子找来,就说本王有重要的事情找他。” 霍云自然不敢怠慢,急匆匆出去,好说歹说把容昭给拉了来送进了修远堂。 赵沐看见容昭就笑眯眯的弯了眉眼,一边朝着霍云摆手让他出去,一边拉了容昭去榻上坐。 “究竟什么要紧的事儿?我连换衣裳霍云都没让,说王爷着急得不行要我立刻过来。看你这样子……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吧?”容昭看着赵沐笑眯眯的样子,便觉得又上了这家伙的当了。 “我今儿进宫去了,你猜我见着谁了?”赵沐笑眯眯的问。 “进宫能见着谁?见着你母妃,你父皇?那不成你还能见着鬼啊?贤妃的棺椁不是因为要避开安平公主的婚事现如今还停在行宫呢吗?”容昭问。 “啧!你能想点好事儿吗?”赵沐瞪了容昭一眼,自顾拿了茶盏来喝了一口茶。 “看你这笑的满脸都是牙了,这好事儿还用得着猜吗?该不会是德妃娘娘给你选了一门好亲事,你马上就要娶媳妇了?”容昭又问。 “啧!还能好好地聊天吗?”赵沐不满的瞪了容昭一眼。 “你不卖关子,咱么就能好好聊。”容昭说着,也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茶。 “我今儿去母妃宫中,看见小四了。”赵沐笑道。 “小四?小四是谁?”容昭茫然的问。 “你……”赵沐被容昭的话给噎了一下才想明白眼前这位的眼里心里只有他姐姐,对赵沁这个小外甥跟本就没见过,更别说心里想着他了,于是无奈的说道:“小四就是我四弟!是你姐姐的儿子,赵沁。” “啊……”这回容昭真是傻了眼,这么久了他是真的没想到过这个小外甥。 “小家伙见了我就笑,还尿了我一身。”赵沐笑道,“今儿进宫去见母妃,这还专门换了一身新衣裳,这下好了!直接给尿上了。” 容昭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错,童子尿辟邪啊!好事儿,你们兄弟情深,这是好事儿!” “去你的。你若是觉得好,回头让那小家伙也尿你一身。”赵沐笑道。 “这话你也就是说说罢了,我哪里能见得到他?现如今我也没有进宫的借口了,你又不能给我抱出来。”容昭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里却想着连赵沐都那么喜欢那个孩子,也不知道在清风观里的姐姐会怎样的肝肠寸断。 赵沐看着容昭眼底的落寞,忙道:“不着急,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等过一阵子,我会想办法把他抱出来给你看的。” 容昭听了这话,忙站起身来端端正正的朝着赵沐深施一礼,说道:“多谢。” “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好,又何必如此客气。快坐吧。”赵沐笑道。 “这次是真心感谢,并不是虚礼俗套。”容昭说着,深深一叹,“也不知道我姐姐心里怎么想着孩子呢。” “这个也简单,回头让母妃想个办法带着小四去清风观上香,她不就见着了吗?” “可是见一面又能怎样?”容昭叹息摇头。 看着容昭一脸愁容,赵沐叹道:“原本叫你来是让你开心的,反倒让你愁起来,这算什么?快别想这事儿了。” 旁边的宋嬷嬷笑道:“昨儿江南那边开船送了新鲜的莼菜来,奴才记得公子喜欢莼菜羹,奴才这就叫人去做,公子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真心要给我吃,直接送到我家里去就是了。嬷嬷偏生要以这些做诱饵留我在此吃饭。”容昭笑道。 “公子明鉴,这几天王爷忙里往外的,一日三餐都没好好用过,今日难得清闲,公子就留下来陪王爷一起好好地吃顿饭。奴才去把旧年酿的桂花酒拿出来,公子跟王爷喝两口吧?”宋嬷嬷又笑道。 “喝就喝,就你们王爷那点酒量,本公子还不怕他。”容昭笑道。 “奴才这就去准备了。”宋嬷嬷福了一福,笑呵呵退了出去。 “你何曾怕过我?不光是喝酒。”靠在榻上看着容昭又露出了笑脸,心里才舒服了些。 容昭听了这话扫了赵沐一记白眼,伸手捏了一块点心填到嘴里。 * 第二天,安平公主出嫁的日子。 一大早赵沐便换了朝服进宫,跟简王一起送安平公主以及北燕的迎亲队伍出北城门,一直送出六十里路看着那一对浩浩荡荡的人马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哥儿俩才转身回城。 而容昭则一大早就跑去徐将军府上看着徐坚,生怕他一个忍不住跑出去闹或者干点别的什么事儿,生怕自己制不住他,容昭还专门叫上了卫承。 三个整天凑在一起喝酒闲扯的公子哥儿今儿凑到一起忽然没话说了。卫承本来就话少,今儿自然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徐坚则什么都不想说,从小一起长大的心爱的姑娘另嫁他人而且还是这么个去处,他心里的滋味简直不能更苦更涩。容昭一向舌灿莲花,对着两个闷葫芦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闷坐了半日,容昭估摸着安平公主的队伍已经出了城门,便用脚尖提了一下徐坚,说道:“出去喝酒?” 第153节 “不想去。”徐坚闷声道。 “对了,你小子上次还说带我去打猎的,这话算不算数?”容昭又问。 “你连弓都拉不开,打哪门子的猎?”徐坚嫌弃的扫了容昭一眼。 “嘿!老子拉不开弓可以用弩啊!”容昭气得又踹了徐坚一脚,“你小子少瞧不起人,就你现在这种熊样,肯定不是我的对手啊,你说是不是小侯爷?” 卫承看了一眼徐坚那一副挨了闷棍的样子,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弩的杀伤力比弓箭更强一些。而且准头也好控制。” “你看?怎么样?”容昭挑衅的看着徐坚。 “武器好没用,关键是你有那准头吗?”徐坚嘲讽一笑。 “嘿!你小子!”容昭忍不住又踹了徐坚一脚:“我还就是不服了,我们去比比?!” “比就比,走着。”徐坚说着,一扫之前的颓靡,起身去墙上摘下了他常用的那把玄铁长弓。 容昭叫梅若去把自己的小弩拿来,牵了马跟徐坚和卫承一起出西城门去了。 * 却说周皇后忙完了安平公主的婚事也算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边刚靠在榻上想要迷糊一会儿,宫女便急匆匆的进来回道:“娘娘,陛下来了。” “哟,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周皇后慌忙起身迎到大殿门口,刚好皇上进门,她赶紧的福身请安。 “起来吧。”皇上伸手把皇后拉起来,帝后二人并肩进去,落座奉茶后,皇上方吩咐张万寿:“你们都出去,朕跟皇后有话说。” 周皇后也赶紧的朝着自己的宫女太监摆摆手,一群人都悄声退下。 “陛下,您这几天都瘦了,国事虽然要紧,但也要保重龙体呀。”周皇后把茶盏端起来送到皇上面前。 “嗯,朕知道。”皇上抬手把皇后手里的茶盏按到桌上,皱眉道:“朕今天专门过来找你是要问问你,贤妃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周皇后一听这话,先沉沉的叹了口气,摇头道:“其实臣妾这几日也煎熬的很,有些事情告诉陛下,又怕陛下生气,不告诉陛下,又觉得对不起陛下的信任。” 皇上皱眉道:“有什么话,你直接说不就行了吗?怎么也学着跟那些人一样拐弯抹角起来?” “有些话,臣妾还真是说不出口。不过臣妾把芳韵带回来了,她是贤妃妹妹生前唯一说过话的人。让她把贤妃妹妹临终前的那些话说给陛下听吧。”周皇后叹道。 “芳韵呢?叫她进来。”皇上皱眉道。 ------题外话------ 给亲们推荐柠檬笑温馨宠文《寒门娇宠》。 另外,又到了存稿的时候了,真是痛苦无比啊! 25号飞成都四川大学,有愿意一起吃火锅的亲们可以约了。 为了在成都的五天不断更,现在开始一天的稿子两天发。 么么哒! ☆、第八十一回,继续打压 芳韵以及当时在贤妃身边服侍的太监宫女们早就被周皇后带回了京城。而肃王赵润却被周皇后以守母妃灵为借口留在了西长京。其实这事儿就算是周皇后让赵润回京城他也不能回,贤妃的棺椁在西长京停着,他作为亲儿子除了每天跪在灵前哭泣烧纸,别的什么事儿都不能干。 “奴婢芳韵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芳韵进殿来,朝着皇上和皇后磕头。 “你就是芳韵?”皇上看着跪在面前一身素衣的陌生宫女,皱眉问。 “是,奴婢芳韵,是贤妃娘娘在西长京的贴身宫女。”芳韵说道。 “贴身宫女?很好。那朕问你,贤妃在临死前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一字一句详详细细的跟朕说一遍。”皇上沉声说道。 “是。”芳韵应了一声,跪着回道:“那天晚上临睡前,肃王来给娘娘侍奉汤药,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前面说什么奴婢没听清楚,奴婢奉茶进来的时候只听见娘娘抱怨了一句自己没用。之后娘娘喝了汤药就睡了,睡到二更天时醒了便叫奴婢服侍她起身梳妆。奴婢劝了两句,娘娘说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了,一定要奴婢给她梳头。奴婢拗不过娘娘,便给她梳了个八宝牡丹髻,娘娘还把肃王殿下送给她的寿礼——那支累金丝凤钗拿出来带上,有要二品皇妃的朝服穿。奴婢便觉得不好,可娘娘却一定坚持,奴婢劝了几句,娘娘却叹道,人老珠黄已经没用了,不能拖累儿子了。还说……还说……” “还说了什么?快说!”皇上生气的拍了一下手边的炕桌。 “还说了一句……久病床前无孝子。不过奴婢一直没想明白娘娘这句话时什么意思。”芳韵小声说道。 “久病床前无孝子?”皇上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周皇后。 周皇后也一脸的懵懂,因问:“这话怎么说的?肃王不是挺孝顺的吗?为了伺候妹妹养病直接搬去了西长京行宫,自己的王府里只留下王妃和小世子看门守户的,这……这怎么不孝了?” “久病床前无孝子……贤妃真是个好母亲啊!”皇上咬牙切齿的说道。 “陛下?这话从何说起?”皇后狐疑的问。 “传朕的旨意!”皇上说着,忽的一下站了起来。 周皇后忙跪下听旨。 “死者为大,贤妃的棺椁不宜挪动,一应丧葬事宜都在西长京办吧。肃王料理他母妃的丧事是应该的,暂时也不用回来了。等安葬了贤妃之后,让他给他母妃守灵……半年吧。”皇上说完,拔脚走了。 周皇后跪在地上,应了一声:“臣妾遵旨。” 皇上离开之后,大殿里只剩下了周皇后和芳韵两个人。芳韵先起身上前把周皇后搀扶起来,送到座位上坐好,方问:“娘娘,奴婢没说错什么吧?” “没有,你做得很好。想要什么赏赐,这里也没什么人,只管说吧。”周皇后点头微笑着。 “奴婢不敢,为皇后娘娘效命是奴婢的荣幸。”芳韵忙道。 皇后满意的说道:“真是乖巧。你妹妹和你母亲,本宫已经叫人安排好了,过了这两天等风声松了,本宫自然安排你们见面。现如今呢,你还是贤妃的旧人,本宫不好重用你,你先去尚衣局当差吧。” “是,奴婢一切都听皇后娘娘安排。”芳韵福身答应着。 周皇后便朝着外面叫了一声赵万康,让他把芳韵以及从西长京行宫里带回来的几个宫女都分别送去了尚衣局,浣衣局以及杂役所去做各种杂事去了。 贤妃临死前唯一的冤枉是自己死了,丧礼回回京办,那样肃王也就顺理成章的回到京城去了。而且自己死了,肃王就再无累赘,可以放手一搏。却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后的一番心思却在贴身服侍的宫女嘴里彻底幻灭。 皇上甚至没去西长京,他只让萧正时按照二品皇妃的例制去安排贤妃的丧礼。萧正时因为忙着科考的事情,便把这事儿交给手下的左侍郎去办。这位左侍郎还算是有点良心,便把这事儿去跟平南王商量。平南王迫于现在的形式,便代表皇族去了一趟西长京参加贤妃的丧事。 对于贤妃来说,公孙氏族早已经覆灭,她早就没有了娘家人,皇族这边也只有平南王到场,其他的王爷公卿都忙着往简王和睿王身边聚拢,虽然各自送来了奠仪,但却没有几个人来参加丧礼。 赵润看着凄凉的场面,又想想自己曾经的风光,一时间感慨万千,连哭都忘了。 平南王赵烈去灵为跟前祭拜之后,出来看见赵润一个人站在一棵杏树底下发呆,便朝着跟自己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在四周候着,自己一个人缓步走了过去。 “老大呀。”平南王叫了一声,沉沉的叹了口气,方劝道:“节哀顺变啊!” 赵润转过身来看见平南王,忙躬身施礼:“王叔,多谢你能来。” “嗨!我能不来吗?你父皇来不了,咱们皇族赵家怎么也得来个人啊!这么大的事儿呢!总不能就压在你一个人的肩膀上啊!你说对不对?”赵烈叹道。 “多谢王叔。”赵润朝着赵烈深深一躬。 “起来起来!”赵烈忙伸手拉住赵润的手臂,又是沉沉一叹。 “反正也没什么人来,叔王,我们去那边坐一坐吧。”赵润指了指不远处杏树底下的石桌石凳。 赵烈也正想跟赵润好好地聊一聊,于是点头道:“好。好哇。咱们叔侄俩可是有好久没有正经的聊天了。” 赵润点了点头,和赵烈并肩走到石桌跟前,两个人先后落座。 “王叔,喝点什么茶?嗨!说起来这里也没什么好茶,只有明前龙井和六安茶,不过都是去年父皇来避暑的时候带过来的茶。” “哪里那么多穷讲究?叫他们随便弄两杯什么茶都行,你王叔是个武将,什么茶喝着都是一个味儿。昔日在战场上什么没喝过?”赵烈说道。 “瞧王叔说的这话。”赵润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宫女招了招手,吩咐她去沏茶来。 宫女端了两盏六安茶并四样素点心放在石桌上,恭敬地退了下去。 “王叔,你最近怎么样啊?过的可还顺心?”赵润问。 “顺心?你王叔我现在还有顺心的时候吗?我一看见我那傻儿子,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赵烈哼道。 “那件事情应该是个意外吧?王叔也别太生气了。”赵润忙劝道。 “意外?哪儿那么多意外?老大,你我都是从这些阴谋阳谋里混过来的人,你说,这哪一个意外身后不是一个阴谋?当初赵海受伤中毒,那就是容昭那小子害的!”赵烈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是说卫承吗?怎么又成了容昭?”赵润狐疑的问。 “你看他们两个现在好的都穿一条裤子了!那个卫承进进出出都跟容昭寸步不离,和贴身护卫有什么区别?他卫小侯爷是个什么脾性你该是知道?当初你用了多少好处想要收买他,他眼皮儿都不撩一下。如今却为何对容昭惟命是从?”赵烈点着心窝冷笑道:“你用这儿好好地想想,难道还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侄儿明白。”赵润苦笑一声点了点头,“能让卫小侯爷甘心随侍左右的原因只有一个——替他父亲报仇。” “是啊!我杀了他老子,他废了我儿子……我杀他老子干脆利索。他废我儿子却让我后半辈子每一天都活在痛苦之中。算算这笔账,还是这小子毒,真他娘的又狠又毒啊!”赵烈咬牙道。 “最毒的不是让王叔您每天都活在痛苦之中,而是明知道是他干的,却还是对他束手无策!做任何事情都计划的天衣无缝,一点把柄都不留。若不是老三替他兜着,我才不信他十几岁就有这样的智谋。”赵润说着,放在膝头的手缓缓地攥成了拳头。 “这小子不简单哪!”赵烈叹道。 赵润前倾了身子,压低了声音问:“王叔还有什么好办法吗?只要能收拾了他,侄儿做什么都愿意。” “目前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收拾他。而是你!是你自己如何重拾旧日的权势,如何重获陛下的青睐。”赵烈低声说道。 “可是……现如今母妃去世父皇不知为什么竟让我去守灵……”一说起这事儿赵润真是急的要死要活,一下子被打发到皇陵去了,这可比关在家里闭门思过落魄多了!说是半年,谁知道半年之后是个什么情形?现在的局势可谓一朝三变。 “皇妃去世,不追封份位谥号,却让皇子去守灵。说是皇恩浩荡,谁信呢?这分明是排挤你呢。”赵烈皱着眉头叹道:“你说,皇上是听信了什么谣言了,居然会下这样的旨意?这连傻子都看得出来是故意冷落你啊!” “是啊,按理说母妃去世,父皇该体恤我,不该这样对我才是。”赵润皱眉道。 “这还用问吗?贤妃娘娘去世之后谁来过这里,谁带走了贤妃娘娘身边服侍的人?这些人见了皇上会说什么?这些事情不用问你也该想到了。”赵烈冷笑道。 “王叔说的是。”赵润点了点头,又沉沉的叹了口气,抬头看见赵烈时眼睛一亮,忙道:“可是这些事情即便是我们都明白,也是没办法。我不可能离开这里去见父皇,跟他说这些事情……对了,王叔,这事儿你可以去办啊!你替侄儿去父皇面前说一说,父皇不能这么对我呀你说是不是?” “不行。”赵烈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这种情形如果我贸然去见皇上的话,只会增加皇上对你的怨气,觉得你从心里怨恨他,从而更加不喜欢你。” “那我现在怎么办?真的去守灵?”赵润失望的问。 “守灵是皇上的旨意,你必须去。”赵烈沉声说道。 赵润一听这话立刻急了,咬牙道:“可是我若是去了,还能平安回来吗?” “多带几个护卫,要身手好的。另外本王也给你找几个人暗中保护,半年的时间,说不定用不了半年……但不管怎么样你都得先去。然后再想办法回来。”赵烈低声说道。 “侄儿这一去,京中之事就全靠王叔了。”赵润站起身来朝着赵烈深深一躬,并低声说道:“王叔一直明着暗着帮侄儿,侄儿从小也敬慕王叔,今日侄儿当着母妃的灵位向王叔立个誓——从今儿起,王叔就是侄儿最亲的长辈,侄儿一定好好地孝敬您。” 赵润这话说到这种程度,连傻子也能听得出来他是什么意思。赵烈忙起身上前把赵润拉起来,联声说道:“这怎么敢当呢?王爷你是皇上的长子,皇后无所出,立嫡立长,怎么算将来这江山都是你的。辅佐明君是本王的职责所在,网页你还年轻,不要着急争这一朝一夕。” 赵润听了这话,一颗心才放下了一半儿,忙道:“是,侄儿一定谨记王叔的教诲。” “好啦!这里的事情还都靠你维持,王叔也不好插手太多。你要撑得住才行。”赵烈拍拍赵润的肩膀,又叹了口气,说道:“我得回京了,这西长京里有一家叫清韵的茶馆,那里的掌柜的是本王的人,你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可以去那里找他。” 赵润忙躬身道:“多谢王叔。” “客气什么,咱们可是亲叔侄。”赵烈说道。 “是。王叔说得对。”赵润点了点头,又叹道,“王叔回京后还要多保重身体才是。” ------题外话------ 第154节 肃王要被派去守灵了,坏人就不应该有好报,对吧? 所以看在本珠如此嫉恶如仇的份上,你们的月票也要加油哦! ☆、第八十二回,春日暖 大齐朝的丧葬停灵一般都是二十七天,贤妃的棺椁也在西长京行宫里停放了二十七天之后便由肃王等人护送至妃陵安葬。等这件事情办利索之后,时令也已经进入了三月末。 三月末的天气,春深似海,百花盛开。 大齐朝建国至今已经度过了初期的贫困期,繁华初现,一些新富乍贵的家族开始附庸风雅,在厅堂院落里栽种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上京城的街道两侧也栽种了各种桃李杏树,春天一到,整个上京城都飘着各种花香,甜腻腻的交缠在一起,令人沉迷。 自从安平公主出嫁之后,徐坚变得沉静了许多。平日里总板着个脸,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好几岁。 贡院开科,国子监的课业越发的无趣了,容昭懒得去应付,便每日倘佯在上京城各处可以玩乐的地方,可以让他附庸风雅或者说是醉生梦死。不管去哪儿反正他就是不愿回家,因为一回家叶氏就会追着他问这问那,不胜其烦。 京城新开的一家酒楼的雅间里,容昭临窗坐着,伸手折了一支盛开的樱花撩着血点儿的狗鼻子,百无聊赖的问:“血点儿,无聊不?” “呜呜……”血点儿不喜欢花瓣软软的挠自己的鼻子,一边把头扭开一边发出不满的呜呜声。 “我也觉得好无聊,你说我们找点什么乐子好呢?”容昭轻声叹道。 血点儿转头看向窗外,对主人的唠叨听而不闻。 “我想姐姐了。可清风观那地方又不能随便进,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血点看了容昭一眼,依然无动于衷。容昭摸着血点儿的脑门,掌心感受着血点儿柔滑的毛,忽然说道:“要不,你替我去看看姐姐吧?” “嗷呜……”血点儿伸直了脖子摇了摇头,似是对容昭的这个建议不怎么赞同。 梅若端着一盘切好的橙子从外面进来,笑道:“公子说什么呢?就算咱们血点儿是条既聪明的狗,它也不好进清风观哪!”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咱们家血点儿那么聪明能干,对不对?”容昭爱怜的摸着身边的狗头。 血点儿便邀宠似的上前去伸着舌头想去舔容昭的下巴。 “乖,别闹。”容昭抬手把狗头按下去,又皱眉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要不这样,咱们叫上卫小侯爷和徐公子一起去清风观后山踏青去,若儿你去准备些吃的喝的,再带上好茶好酒,就算见不到姐姐,出去散散心也好。” “就算要去也不能今儿去,您忘了,您今儿可是约了顾公子和谢公子在这儿吃酒呢,这眼看着人家都要来了,您若是走了,以后顾姑娘那边可怎么说呢?”梅若劝道。 容昭点头应道:“嗯,行,那就明天。你别忘了准备就行。” 说话间,顾忱和谢宜两个人并肩而至,进门看见容昭懒懒的靠在窗户上摆弄窗外的海棠花枝,顾忱便不由得摇头对谢宜说道:“瞧瞧,十足十的风流公子啊!” “没错,瞧这辣手摧花,那棵海棠可真是倒霉了。”谢宜笑道。 “顾公子谢公子,二位好。”梅若忙福身行礼。 容昭则摇着手里的海棠花枝起身上前,拱手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这辣手摧花的歹徒今儿遇到了二位惜花公子,算不算是遭遇呢?” “你小子!”谢宜点了点容昭,上前拉了他的手,笑道:“你巴巴的把我们约到这里来,是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当然,听说二位青年才俊金榜题名了,小弟今儿特意在这儿摆酒宴给二位庆祝一下。怎么样,够意思吧?”容昭笑呵呵的抬手,“二位快请入座吧。” 谢宜看了一眼趴在榻上的大白狗,再扫一眼容昭,转头对顾忱说道:“我怎么觉得……有一种跳坑的感觉呢?这小子一向花花肠子多,喝他的酒,我这心里没地儿。” 顾忱含笑点头:“说的不错,我也有这种感觉。” “不是吧?我人品这么差了?”容昭捏着下巴做反思状。 “若要我们就相信你是真心的,等会儿喝酒你得好好地表现啊。”谢宜笑道。 “不管我喝多少,今儿只要你们二位喝好了就行。请。”容昭抬手请两个人入座。 “唉,惜之,你怎么没邀请萧二公子?他昨儿还跟我们说起你呢。”谢宜纳闷的问。 容昭笑了笑,不答反问:“噢?说我什么了?” “说好久没见你了,挺想你的。”顾忱替谢宜把话接了过去。 容昭一看就知道说的肯定不是这个,但想想跟萧家的渊源,也没再多问什么。萧正时一家子此时此刻应该恨不得自己去死呢,萧珣想自己?是想自己快点去死吧?呵呵! 关于容昭,赵沐和萧家的事情,顾忱知道的比谢宜多,便随随便便找了个话题把这事儿岔开。 容昭心里自然知道顾忱的意思便举杯向他敬酒。顾忱也不客气,只笑道:“家妹的生辰快到了,到时候还得请容公子大驾光临啊。” “哎呦!”容昭抬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连声自责:“你说我这个脑子,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呢!” “你呀,是贵人多忘事。”谢宜笑道。 “我现在可提醒你了,你若是再忘了,可别怪我不认你这个朋友。” “不敢不敢,绝不敢忘。”容昭说着,转头吩咐梅若:“若儿,好生替我记着这事儿!这可是头等大事!” 梅若忙笑着答应。 谢宜又笑道:“嗳,我听说靖西候夫人在张罗着给你定亲?张罗的怎么样了?话说你们家令堂大人可真是够挑的,家世太好不行,说什么娶妻一定要娶低,生怕家世太好的姑娘家进门后不孝不顺的生闲气,可你们靖西候府的爵位摆在这里呢,你又是世子,你的夫人将来便是二品侯夫人,这家世太低的女子如何能担得起这样的封号?对于这事儿,惜之你是怎么想的?” 容昭无奈的看了看窗外,端起酒杯朝着谢宜说道:“我说谢兄,咱能不提这事儿吗?” “怎么了?”谢宜问完了才想起来睿王赵沐曾经在皇后的寿宴上当众表白说喜欢容昭的事情,于是忙笑道:“你该不会……哎呀,这个这个……怎么可能嘛。” “谢兄,喝酒。”容昭朝着谢宜举了举杯,然后自己把杯中酒一口喝下去。 “你呀,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喝酒喝酒!”顾忱埋怨了谢宜一句,也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自顾把酒喝了。 “没事儿!”容昭自然不会为这些事情跟谢宜和顾忱生分了,因喝了一杯酒又问:“谢兄,听说你家老大人给你定了东南巡抚杨大人家的千金为妻?不知道啥时候能喝上你的喜酒啊?”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说娶谁就娶谁,他们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咱们问也白问。”谢宜叹道。 “哟,这话怎么说的?”容昭纳闷的看了顾忱一眼。 顾忱笑道:“还不是因为那位杨大人家的姑娘他从没见过?心里正为这事儿不痛快呢。” “没见过?”容昭诧异的问,“你没见过,难道你家的人也没见过?至少要让你母亲或者姐姐嫂子谁的过去相看一下吧?” “我母亲十年前见过那丫头,当时她也不过六七岁。现如今还满口夸她是美人坯子。”谢宜说着,摇了摇头,又闷了一口酒。 “十年前就是美人了?那现在肯定出落的天仙一样了!谢兄该偷着乐了,怎么还这么闷闷的。”容昭笑道。 “明轩姑娘也是才貌双全,你怎么还不娶?”谢宜反问容昭。 “嗨!这一码事一码!”容昭笑呵呵的说道,“我跟明轩的交情只因相知,无关风月。我跟她之间就像是我跟你们二位之间是一样一样的——啊,不对,明轩姑娘比你们两个更好,更加真性情。” “瞧瞧!还说无关风月?我说你这根本就是见色忘友!”谢宜说着,又拿起酒壶给容昭倒酒。 “哎呀,你们这些人都不明白。”容昭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都不明白,你明白!”谢宜说着,扭头看顾忱,“顾兄,你明白不?” “哎呀行了行了,喝酒吧。”顾忱心里明知道谢宜对自己妹妹的心思,然而谢家已经定了杨家,明轩的心里也没有谢宜,这事儿就再无可能,于是打断了谢宜酸溜溜的话,举杯喝酒。 * 容昭原本是打算第二天去清风观所在的清凉山后山踏青赏景的,然而后天是明轩的生日,他得给明轩准备生辰礼物,所以去踏青的事情还得往后拖一拖。原本是不忙的,结果一下子又忙了起来。 记得明轩是喜欢音律之人,去年赵沐替自己选了一本古琴谱给她做礼物,她喜欢的不得了。但今年又该送什么呢?再想到顾明轩的生辰宴上估计会遇到萧云欣,容昭的心里又觉得有些厌烦。 梅若进来瞧见容昭一个人拖着下巴在灯下沉思,遂上前来笑问:“公子这么入神是想什么呢?” “我在想应该送给明轩什么样的生辰礼物。”容昭喃喃的说道。 “明轩姑娘喜欢音律,若是有一把好琴送给她应该是再好不过了。只可惜咱们没有这些。” “对了!”容昭眼睛一亮,笑道:“没有好琴但我们却有一支好笛子!我记得之前姐姐给过我一支碧玉雕刻成的笛子,现如今放在何处?” “那些东西现如今都在夫人那里存放着,公子若是要送人,得跟夫人说一声。”梅若说道。 “啧!”容昭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 “要不,奴婢去说吧。”梅若小声说道。 “你去,就说顾大人家千金后日过生日,让她看着办。”容昭没好气的说道。 “行,奴婢知道。”梅若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叶氏一听说是要给顾家千金预备生日礼物自然不能抠唆,当下便拿了钥匙带着梅若去库房挑东西,不但找出了容昭说的那一支玉笛,另外还找出了一串红玉雕西番莲花的手串以及一对同样花色的耳坠。然后自己带着东西往容昭房里来。 容昭看见梅若手里拿着两个盒子,便知道东西已经找到了,因对叶氏说道:“当日在皇后寿宴上,顾家公子和明轩姑娘对我多有照顾,我欠顾家的人情很大,所以后天明轩过生日,这寿礼不能马虎。” “为娘知道。所以为娘又找了一串红玉手珠和耳坠一并送过去,你看看可还满意?”叶氏说着,示意梅若把东西拿过来给容昭看。 “嗯,你看着行就行。”容昭本来对这些首饰就不怎么懂,只想着以叶氏的眼光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后天顾姑娘过生日,去的应该大多是女眷吧?你一个人去不怎么像话,为娘陪着你一起去吧?”叶氏的微笑里带着几分讨好。 “你跟我去?”容昭抬头看着叶氏。 “不行吗?”叶氏笑问。 容昭想了想,轻笑道:“想去就去吧。” “昭儿,襄南王府被查封了,临阳郡主虽然没有受到牵连,但她再想跟之前那样欺负咱们是不可能了。以后只要咱们母子同心,就能过好日子了。”叶氏欣慰的笑着叹了口气。 “只可惜你现在住在京城里,看不见西凉城那位郡主娘娘的落寞模样。”容昭轻笑道。 “看不看有什么要紧?反正她以后的日子不会那么好过了。”叶氏冷笑道。 “这可不一定,你不是说男人都喜欢保护弱小吗?说不定她没了娘家的势力,会在我父亲跟前哭两鼻子,然后我父亲心一软,就怜惜她了呢。”容昭说这些话其实是想让他这位亲娘赶紧的回西凉去,别在眼前晃悠了,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位忽然变成慈母的人共在一片屋檐下过日子。 “随她去吧!都争了大半辈子了,到了这个年纪,我也懒得跟她争了。我呀,以后就安安心心的守着你过日子了。”叶氏笑道。 “你……你守着我干嘛?”容昭顿时觉得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第八十三回,后山重逢 “我不守着你守着谁呀?哦,还有你姐姐。我后半辈子就守着你们姐弟俩过日子了。”叶氏笃定的说道。 “可是我们都不能陪你一辈子呀!真正陪你到老的还是你男人……额,是我父亲。人家不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儿嘛!你到了这个时候了却把伴儿白白让给了别人,你多亏呀!”容昭劝道。 “行了,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哪里听来的这些话。”叶氏被容昭说的有点不好意思,轻声叱道,“你这么不叫人省心,我怎么敢舍下你一个人回西凉去?我要走也要把你的终身大事定下来再回。再说了,说不定过一两年皇上就会把你父亲召回京城来呢。你父亲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回来享享清福了。这些年打仗,他也是弄得一身的伤,幸好西凉城阴雨天不多,要不然,这罪可怎么受得了!” “你看看你看看,你人在这里,心却在西凉城,这打心底里还是牵挂着我父亲的吧?所以说,您还是早些回去吧。”容昭劝道。 “你答应定跟你表妹订婚,办完了你的事儿我就回西凉去。不在这里碍你的眼。”叶氏说道。 容昭顿时傻眼:“你……你从哪儿又给我整出一个表妹来啊?” “就是你三堂舅的女儿,今年十四岁了,叫雨晴。据你二堂舅说着姑娘长得着实标致,最重要的是她是自己人,不会有什么事儿,一切都能办妥当……” 第155节 “等等,等等……妥当什么呀妥当?这事儿能妥当吗?”容昭忽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怎么就不妥当?难道你跟顾家姑娘越走越近,这就妥当了?”叶氏着急的反问。 “明轩她……”容昭欲言又止,转头看了一眼守在旁边的梅若,不耐烦的挥挥手。 梅若赶紧的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容昭这才压低了声音在叶氏的近前说道:“明轩她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她再傻也不会跟我有什么的!还有你说的那什么雨晴表妹……她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脾气性格,你知道吗?你能控制吗?她可是你娘家的侄女,你就忍心下手悔了人家一辈子?小心她发疯发狂报复你,到时候好事儿变坏事儿,引火烧身!” “这有什么引火烧身的?为娘没有亲哥哥亲兄弟,这两个叔叔家的哥哥就是亲哥哥。再说了,你将来袭了爵位她就是二品夫人,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叶氏恒大。 “哎呦,您老活到了今天经历了多少事儿?难道还不知道‘人心不足’这个道理?她现在还没做二品夫人,自然巴望着做二品夫人想要荣华富贵。可将来做了二品夫人之后呢?自然还想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将来再让亲生儿子承袭爵位!不说别人,您只想想您自己,可是这般不是?”容昭冷笑着看叶氏的脸色。 叶氏被容昭犀利直白的话问的心里发虚,忍不住撇开了视线。 “还有,这朝堂之上瞬息万变你也见到了。就说姐姐吧,当时进宫的时候皇上是何等宠爱?只要皇宫里有的,只要皇上能弄到手的,姐姐说一句喜欢,他便巴巴的送到姐姐的面前只求姐姐展颜一笑。可现在呢?前后不过两年的时间,他就把姐姐丢去了清风观!连小皇子的情面都不顾。您又如何能肯定我父亲这二等侯的爵位能够一直世袭下去?”容昭冷声说道。 叶氏忙道:“啧!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呸呸呸!你就不能念点好?” “我不是不念好,我这是理智!”容昭点了点自己的脑门,皱眉道:“理智明白吗?人要看清现实,不能总活在自己想象的美好之中。否则到时候梦破灭了,死的会很惨。” “哎呀,行了行了!这本来是给顾姑娘选寿礼,挺好的事儿说着说着怎么说到这些乌七八糟的!我不跟你说了。你这孩子,随时随地都能把我气个半死!我们娘俩真是前世的冤家!”叶氏连连摇头。 容昭心里自然也烦躁的很,便转身躺到榻上,背过身去说道:“我累了,明轩的生日你去吧,我有别的事情就不去了。见了明轩,还请母亲替我说声抱歉。” “你不去了?”叶氏纳闷的问,“为什么?” 容昭转身翘起二郎腿,一脸无赖的说道:“你不是怕我被顾家选中做女婿吗?以后我绕着顾家走行了吧?总之我不会娶那个什么表妹的,你趁早死了这个心。如果你真的要给我来什么父母之命,那我就把实情公布于众。” “行行行!我不给你来什么父母之命!”叶氏无奈的拍着手边的炕桌,生气的说道:“你那里是我的儿子?你分明是我的祖宗!” 容昭再也懒得跟争辩什么,伸手拿了靠枕捂在脸上。 叶氏瞪了容昭半晌,终究是无奈至极,谁让自己一开始就做错了事情?如今这一颗苦果也只好自己默默地啃了。 顾明轩的寿宴对容昭来说挺重要但也仅限于个人之间的友谊,但叶氏来说却是打入京城权贵圈儿的重要途径。所以容昭可以耍小性子不去,她却要精心准备。不过为了表示自己真的有事走不开,容昭让梅若跟叶氏一起去顾家。而他自己则带着盛穹,紫姬,兰蕴等八个丫鬟全部换了男装在叶氏之后出门,牵着心爱的大白狗奔着清风观后山去了。 “公子,您要去踏青的话,怎么不约几个相熟的公子一起?”紫姬笑问。 容昭斜了紫姬一个白眼,哼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本公子这回是去干什么你不知道?” 紫姬笑着做了个鬼脸,悄悄地瞄了盛穹一眼,心里自然明白容昭这次去清风观后山是想办法见容悦的,而盛穹被容公子关了几天小黑屋之后今天也是头一次拉出来放风,公子的用意不用说她也明白。 不得不再次说,血点儿这只大白狗真的是一只最靠谱的狗狗。它在容昭这里领命之后便纵身跳进灌木丛中,一路穿过清风观在后山种的一片菜地进了一道小小的角门然后一路寻寻觅觅找到了容悦居住的小院。 容悦刚好画好了一幅观音像觉得脖子酸痛从屋子里出来活动一下腿脚,猛地看见血点儿还当是自己眼花了。因问绿云:“这哪里来的狗?” 绿云看着安安静静坐在院子中间眨巴着乌溜溜圆眼睛的大白狗,惊讶的笑了:“这不是血点儿吗?” “是吗?”容悦还是不相信。 绿云朝着大白狗招招手,喊道:“血点儿,过来!” 大白狗果然听话的上前来,直到容悦的脚边又安静的坐了下来,然后两只眼睛盯着容悦,张嘴舔舌。 “果然是血点儿!”容悦高兴地蹲下身去把大白狗抱进怀里,高兴地连声问:“你怎么来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对,是昭儿来了吗?他人在哪儿?” 血点儿一听这话,从容悦的怀里挣扎出来转身就往外跑。 “嗳?血点儿!你去哪儿?”容悦抬脚就跟了出去。 “姑娘慢些!小心些!”绿云也赶紧的从后面跟着。 容悦却不理会身后的绿云,一路跟着血点儿穿过僻静狭窄的过道往后面去。 “嘿!你这找到什么路啊?”容悦看着血点儿从半开的门缝里挤了出去,再一把抓住别再门上的门闩,哭笑不得——狗可以从这半尺宽的门缝里挤出去,她可不能啊!尤其是生了孩子之后这身子越发的丰腴了些,这么窄的门缝肯定是过不去的! “娘娘,这可怎么办?”绿云随后跟来,只看一眼就知道了缘故。 而寄过门去的血点儿回头看见容悦没跟上来,一时有些茫然,转身又坐下来等。 “血点儿,你这是要带姑娘去哪儿?”绿云着急的问。 大白狗舔了舔嘴角,伸长了脖子呜呜了两声。 “这儿出不去,可怎么办才好呢?肯定是昭儿让它来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哎呀,真是急死人了!”容悦着急的跺脚。 “那边还有个门应该开着,只是有人在那边种菜,怕是遇见了不好说话。”绿云皱眉道。 大白狗直着脖子透过门缝看着容悦和绿云两个人说了好一会儿都不出来,便忽然转身朝着右边跑去。 “嗳?它,它怎么跑了?!”绿云着急地说道。 “那边!”容悦转身往右边一路小跑。 从这道小门往右不过二百多步的距离便是清风观的后门,从这道门里出去便是清风观的道姑们开辟的一片菜园子。清风观虽然受皇室供奉,但道家人讲究清苦自修,每年春天他们都会在这一片后山上种一些菜自给自足。 此时阳春三月正是耕种的好时节,清风观内从掌事道姑到下面清修的各院道姑一起在给刚出来的菜苗浇水。却忽然有一只大白狗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在他们的菜畦里胡乱扑腾,溅起泥点子水点子无数。 “快,快把这狗赶走!”一个老道姑忙抄起一个铁锹挥舞着上前来吓唬大白狗。 “死狗!走开!”其他的道姑也都各自朝着家伙什儿上前来帮忙。 一时间,菜地里一片鸡飞狗跳。 门内的容悦见状,一把拉了绿云的手悄悄地出门,循着一丛灌木躲开那些栾城一团的道姑们往山坡下跑去。血点儿在这儿闹腾了一会儿,也撒丫子跑了。 在这后山林中行走,狗可比人厉害多了。血点儿没多一会儿工夫就追上了容悦和绿云,把她们两个逮到了容昭的面前。 “昭儿!”容悦看见坐毡子上冲茶的容昭,高兴地加快了脚步。 “姐!”容昭回头看见一身道袍的容悦,忙把手里的茶壶放下起身迎上去扑进容悦的怀里。 “昭儿,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容悦捧着容昭的脸看了又看,一时间心里酸涩无比,眼泪便如断线的珍珠一样扑簌簌落在了衣襟上。 “好了姐姐!别哭别哭啊!”容昭忙牵起袖子给容悦擦泪,一叠声的劝道:“别哭了,大家都好好地呢,我就是不放心你,又不便去清风观里看你,所以才叫血点儿去把你引出来在此相聚的。别哭了,家里都好好地,小皇子也好好地,你别担心,别哭了。” 容悦听了这些话,方才止住了眼泪,又转头看着血点儿笑道:“血点儿这家伙真是鬼灵精!刚刚把那边山坡上的菜地给搅和的人仰马翻。” “是吗?”容昭也跟着笑了,招手把血点儿叫到跟前,爱怜的拍拍它的脑袋,夸赞道:“乖,好样的。回去给你肉吃。” 血点儿欢快的摇着尾巴围着容昭转圈儿,仰着脑袋舔他的手指。 “好了,去那边趴着。”容昭又拍了拍大白狗头。 血点儿恋恋不舍的舔了容昭的手指一下转身跑去毡子的一角趴着休息去了。 容昭拉着容悦的手过来在毛毡上落座,然后把自己刚冲泡的茶送到容悦的手里,笑道:“姐姐跑了这半个山坡累坏了吧?先喝口茶,再尝尝我带来的点心。哦,对了,还有肉。我昨儿晚上叫梅若炖的小肋排,放了你最喜欢的野山菌。”说着,容昭转身吩咐盛穹,“快,把砂锅端过来!” 盛穹答应了一声,把一只蹲在红泥小炉上的砂锅端了过来。 “你……”容悦看着近在咫尺的盛穹,诧异的问:“你怎么也来了?” “姐姐这话说的,他现在负责我的安全,自然是我去哪儿他跟到哪儿。”容昭冲着容悦挤了挤眼睛,笑得很是调皮。 盛穹偷偷地瞄了容悦好几眼,才从布袋里拿出筷子递过去,小声叮嘱道:“娘娘,小心烫。” 容悦低头看着那双乌木镶银的筷子却迟迟不好伸出手去接。 “娘娘什么啊?我姐姐现在不是什么娘娘,叫……忘尘道长,对不对?”容昭笑问容悦。 一时间盛穹如鲠在喉,打死他,他也是叫不出‘忘尘道长’四个字的。 “昭儿别闹了。什么道长不道长的!”容悦伸手接过筷子,方抬头看了盛穹一眼,无奈的说道:“你去吧,我跟昭儿说说话。” “好,悦儿。”盛穹低声应道。 容悦顿时如遭雷击,僵直了身子忘了身在何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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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真好……算算日子,心儿应该快五个月了。五个月大的孩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容悦一边说一边努力想着孩子的样子,却无法想象五个月的儿子应该是什么样。 “喏,就知道姐姐想儿子,我这不是给你带来了。”容昭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雪白色的薄绢来送到容悦的手上。 容悦接过绢帛慌忙展开,看见上面画着一个胖嘟嘟的小孩儿,一时又流着眼泪笑了。 看着容悦又哭又笑的样子,容昭悠然叹道:“这是睿王画的,我软磨硬泡了半天他才肯帮忙。姐姐好生收着吧。” “替我多谢睿王爷。”容悦牵着衣袖擦了擦眼泪,恋恋不舍的看着绢帛上的工笔重彩小娃娃。 第156节 “姐姐用不着谢他,要谢也是谢我。这是我用许多好处换来的。”容昭笑道。 容悦一听这话,立刻收起了情绪,皱眉看着容昭,小声问:“你跟睿王之间,究竟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一说到这个,容昭便恢复了他的无赖模样。 “你别又是这幅表情,姐姐跟你说正事儿呢。”容悦不满的推了容昭一把。 “姐姐说正事儿,我正好也有正事儿跟姐姐说呢。”容昭收敛起玩笑之色,沉声叹道。 容悦看容昭一脸愁容,忙道:“什么事需要姐姐做什么的,你尽管说。” “咱们的娘亲要给我订一门亲事,选的是晋西叶家也不知道是三舅还是四舅的女儿,叫什么雨晴?”容昭一边说一边摇头,嘲讽笑道:“就算是个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嫁给我那也是被糟蹋了一辈子啊!她还可着自家的内侄女祸害,她忍心,我都不忍心啊!” “原来是这事儿!”容悦也不由得摇了摇头,叹道:“之前她就跟我提起过,当时我说了不行她就没再提,没想到现在又想起来了。真是的!” “姐姐你说,事情一定要这样办吗?祸害了我一个还不够,还要祸害一个人。就只是为了她的虚荣心!”容昭冷笑道。 容悦伸手握住容昭的手,低声劝着:“别生气了,回头我再跟她说说。你还未及弱冠之年,成婚的事情何必这么着急?且看这上京城的形式瞬息万变,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我们能够平平安安的已经是万福了。” “你我这么想,可咱们那亲亲的老娘却不这么想。任何事情都挡不住她那一颗拥抱荣华富贵的心啊!”容昭无奈的摇头。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着急,我回头就找个理由把她请到清风观来好好地说说她。”容悦再三安慰容昭,忽然又想起一事来,低声问:“对了,上次她来见我,说是真的……还活着?” 容昭一听这话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活着怎么样,死了又怎么样?难不成她还要把那个活死人弄回来当儿子,把我遣送到天涯海角去?” “不许胡说!”容悦低声叱道。 “我没胡说!本来她就是喜欢儿子不想要女儿的。”容悦扁了扁嘴,转头看向别处。 “好啦!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总这么别别扭扭的干什么?她说什么是什么呀?你不是一贯都喜欢跟她作对的吗?”容悦劝慰道。 “是啊,不孝子这个帽子我是摘不掉了。”容昭叹道。 “好了好了,这事儿交给姐姐,你放心吧。”容悦拍拍容昭的手背,劝道。 容昭叹了口气,然后伸了个懒腰,说道:“我去解个手,姐姐先坐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去吧。”容悦点头说道。 容昭又凑近了容悦的耳边,小声说道:“姐,你跟那个猪头聊一聊,前几天他在清风观回京城的路上埋伏了人,差点行刺皇上,幸好被我及时发现制止了,不然的话……你懂。” 容悦顿时惊呆,长大的嘴巴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去。 “这个莲蓉糕味道还不错。”容昭伸手拿了一块点心掰开,丢进容悦嘴里一半,自己吃了一半,然后起身朝着紫姬打了个手势,往树林深处走去。紫姬点了两个丫鬟随后跟上,一直趴在旁边睡觉的血点儿也扑棱一下起身,抖了抖雪白的毛追着容昭的身影跑了。 容悦低头喝了两口茶稳了稳情绪方转头看盛穹。刚好盛穹也正在偷偷地看她,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一时难以分开。两个人谁也不说话,然而双方的目光里却像是有千言万语,从四面八方围堵过来,令人窒息。 旁边的绿云觉得气氛不对,便转身去好看红泥小炉上炖着的水壶。 容悦便指了指跟前,说道:“你站了半天了,过来坐一会儿吧。” “属下不累,娘娘话尽管吩咐就是了。”盛穹躬身说道。 “我吩咐你坐。”容悦没好气的说道。 “是。”盛穹答应了一声,上前两步坐在毡子的边上跟容悦保持着三尺的距离。 容悦沉默了半晌,方低声问:“你过得好吗?” “挺好。”盛穹点了点头。 “听你把大齐话说得这么流利,可见你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吧?”容悦又问。 “跟在公子身边挺好的,每天都有事情做,每件事情都很有意思。最重要的……是能随时知道你的消息。”盛穹低声说道。 “你平平安安的,我也就能安心的过日子了。”容悦说道。 “可是……难道你真的要在这道观之中度过余生吗?你才二十一岁!”盛穹说着,紧紧地攥起拳头,咬牙道,“都是我不好,我无能……” “好了不要说了。”容悦打断了盛穹的话,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让你在昭儿身边做事太委屈了。你如果不愿意,我跟昭儿说你随时都可以回你的草原去……” “不!”盛穹立刻打断了容悦的话,“我不回去。当初我被人利用差点害了你的性命,而且我也受了重伤,这条命也是公子救的。我曾经立下毒誓,这辈子誓死追随公子左右,绝不背叛。” “可是你太感情用事,我怕有一天你会把我们都害死。”容悦直戳要点,她知道能这样跟盛穹直接面对面说话的机会实在不多,也完全没有兜弯子的时间。 “我……我以后不会了!娘娘放心。”盛穹忙保证。 “我不是娘娘了!不要那样叫我。”容悦皱眉道。 “是,悦,悦儿。”盛穹把声音压到极低,声音里的感情却浓郁的有如实质。 “你如果心里真的还有我,就请你一定要谨慎行事。在这风云暗涌的上京城里过日子不容易,只有万般谨慎,才能保全我,保全昭儿,保全你,保全我们大家。你明白吗?”容悦沉声说道。 “是,我记住了。”盛穹低头答应着。 容悦伸手把自己的茶盏递给盛穹,低声说道:“好,你说,我就信你。说了半天的话了,喝口水吧。” 盛穹猛然抬头,颤抖着双手接过茶盏,道了声谢之后小口小口的把茶喝完。 容悦一直看着盛穹把茶水喝完,方站起身来说道:“我不等昭儿了,时候不早了,我若是回去的晚了道观里的师傅会问的。等他回来你帮我说一声吧。” “是。”盛穹躬身道。 “绿云,走吧。”容悦朝着绿云喊了一声。 “嗳。”绿云把手里的铁箸放下,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盛穹招手叫过两个丫鬟,小声说道:“郁槿,一品红,你们两个暗中护送,看着娘娘安全进了道观再回来。” 一棵大树之后,容昭看着盛穹躬身送容悦离开,悠悠的叹了口气对旁边的紫姬说道:“但愿姐姐的话能让那只猪头安稳一些。” “应该可以。其实他对娘娘的那片痴心一直没改,就这一点也挺难得的。”紫姬小声说道。 “怎么,羡慕啊?”容昭笑问。 “嗯,还真是羡慕。如果有个男人愿意为了我这样,我一定嫁给他。”紫姬大大方方的笑道。 “我倒是不希望有个男人为了你这样,因为这样的男人太衰了。我希望有个男人金刀大马的把你纳入怀中,一辈子疼着你,护着你。”容昭靠在树上笑眯眯的看着紫姬。 紫姬‘噗呲’一声笑了,连连摆手说道:“公子说笑了,像我这样一身毒的女人,哪个男人敢要啊?他就不怕睡觉睡到半夜我养的毒虫爬出来把他咬死啊?” “说的也是。”容昭也笑了。 “公子,他们走了,我们也回吧?”紫姬见容悦已经不见了人影,提醒道。 “好,回吧。今儿明轩的生日,我没能亲自过去祝她芳辰快乐,也不知道她怪不怪我。”容昭叹道。 “明轩姑娘端庄大方,非常识大体,她不会怪公子的。”紫姬劝道。 容昭伸手揽过紫姬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可是我们总不能因为一个好姑娘端庄识大体,就一味的挥霍她的好。其实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友谊就像是在钱庄里存钱,总要两个人一起往里面存,财富才能越来越多。若只有一个人存而另一个人你只是一味的支取,那么这笔账早晚是赤字。” “赤字?赤字是什么意思啊?”紫姬疑惑的问。 “赤字就是……亏空。”容昭解释道。 “嗯,明白了。”紫姬用力的点了点头,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公子的话实在太有道理了。” ------题外话------ 现如今悦儿已经修炼的玲珑剔透了! 倒是盛穹这傻蛋还是想不开啊! 嗯,多教育教育就好了。有时候男人真的是猪脑子… 呵呵呵…… 聪明的姑娘们,月底了,记得把月票都砸过来啊! ☆、第八十五回,一片心意 “好啦!钱的事情用不着咱们俩操心。等会儿回城之后你替我去顾家走一趟,就说我今晚在醉仙楼做东请客,希望明轩姑娘能够大驾光临。当然,明轩的所有朋友全都欢迎,愿意来的尽管来,本公子包场了。”容昭笑道。 紫姬立刻笑道:“公子,这事儿您得跟若儿商量一下啊!你可别把咱们的钱袋子弄成赤字。” 容昭不满的瞪了紫姬一眼,伸手点着她的脑门说道:“我有梅若一个管家婆就够了!你再这样管着我花钱,我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知道啦!”紫姬笑着躲开容公子的魔爪,转身走了。 回京城的路上,容昭把盛穹叫进马车里。盛穹此时满心都是容悦,进了马车便坐在毯子上靠着车壁发呆。 “想什么呢?”容昭拿了个靠枕垫在屁股底下,盘膝而坐,绷起一脸的正经。 “没,没想什么。”盛穹低声说道。 “其实你现在想什么都没用。若是你还愿意跟姐姐双宿双飞,就必须再忍几年。”容昭低声说道。 “几年?”盛穹抬头看着容昭,眼神中燃烧着希望的火苗。 “至少要等新君登基……你明白吗?”容昭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盛穹先是一喜,继而又颓废的低下了头,叹道:“不管多久,我都等。” 容昭抬手按了按盛穹的肩膀,没再多说。其实这件事情还要等多久,当今皇上还能活多久,谁也不敢妄下断言。不过有那么一个希望总比没有强,盛穹此时觉得心里暖暖的,全身都暖。 * 晚上,容昭叫梅若拿银子把醉仙楼给包了下来,又叫盛穹半路下车去京城最大的花匠家里买了各式各样的花卉来把醉仙楼里里外外布置的花团锦簇,还亲自跑去人家的厨房指挥着厨娘做了一块圆圆的发糕,用红枣,葡萄干,橘子等水果作点缀,又把奶酪打发亲手弄了个傻乎乎的裱花,做成所谓的不伦不类的蛋糕。 厨娘觉得很有意思,因问容公子这个大大的糕点叫什么,容昭只告诉人家这是寿糕,要给寿星最好的亲朋分而食之,大家一起讨寿星的喜气。 在这个‘君子远庖厨’的时代,容昭能进厨房给顾明轩做一个寿糕,虽然算不上惊世骇俗,但也足以引起一众人等的侧目。尤其是徐坚,直接当着众人的面问容昭:“你为了明轩姑娘都做到这一份上了,干嘛还不赶紧的娶到家里去好好地宠着?” 容昭瞪了他一眼,低低的说了两个字:“庸俗。” “唉唉,我怎么就庸俗了?”徐坚不服气的拉住容昭问。 “徐公子。”赵沐从卫承身后挤过来,挡在容昭前面看着徐坚,“萧珩在里面,刚还说有事找你。” 徐坚被赵沐不愠不怒的目光看着,心里一阵阵发虚,忙应道:“噢,好,我这就过去。” 卫承也朝着赵沐拱了拱手,说道:“王爷,属下也先进去了。” “好。”赵沐满意的点了点头,唇角的笑也带着一丝暖意。 容昭这才上下打量了一翻盛装华服的赵沐,轻声叹道:“穿的这么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儿是睿王爷你的寿辰呢。” “我的寿辰早就过了,你连一句祝福的话都没跟我说。”赵沐酸溜溜的说道。 容昭这才想起来赵沐的生日乃是二月里,算算早就过去一个月了,当时自己忙什么来着居然把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于是忙拱手道歉:“哎呦,这可真是我的不是了。不过您睿王爷过寿,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也没办个寿宴什么的?” “当时里里外外都忙,安平的婚事,贡院的科考,还有贤妃的丧事……红事白事都挤到一起了,小小寿辰就没给大家添乱。只是……旁人不记得也就罢了,真是没想到连你都忘了。唉……”赵沐说着,凄然一叹,幽怨的看着容昭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第157节 容昭被这种眼神看得实在心软,于是抱起双臂问:“你说吧,想要什么寿礼。” “就要你做的那个寿糕。”赵沐指了指站在容昭身后的梅若手里端着的那个大大的发糕。 容昭回头看了一眼,发糕上的水果可谓五彩缤纷,然而却都是按照女孩子的喜好做的,这样的东西给赵沐,总是感觉有些跳戏,于是笑道:“行,赶明儿我去你府上教你家厨子给你做一个特别的。今晚这一个是给明宣德,你知道那次皇后寿宴上,她可是帮了我大忙的。” 在赵沐的心里,他对容昭一直都是全心全意,他也自认为自己在对待容昭的身上从没有什么不对的事情,唯独那一次皇后寿宴上他向皇上表明自己喜欢容昭之后,容昭便成了众矢之的,尤其是当时那种情形所有人都看容昭像是看个怪物,唯有顾明轩还把他当朋友,挺身而出把他从皇宫带去他们顾家的别院。 这份情赵沐一直记在心里,这份歉疚也一直缠着他。 “好吧。”赵沐点了点头,无奈的笑道:“原本我还想着准备两份像样的寿礼,把你这个寿糕换走呢。” 容昭忙劝道:“哪能这么办事儿啊?多贵重的东西也比不上我亲手做的这个有情义啊!再说了,咱们做人不能这么小气,明明说是给明轩的,却被你半路劫走,你让人家怎么想你睿王啊?” “好吧。”赵沐笑了笑,点头应道,“那就明天,明天你也别去我王府了,咱们去城郊我的别院去。” “哟,睿王爷在城郊也有别院?”容昭诧异的问。 “上次去桃花涧,我不是跟你说过?” “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什么时候能把我的话都放在心上,那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所以我决不能让太阳从西边出来呀!” “你……”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站在楼梯口正僵持着,楼下爽朗的笑声把二人打断:“睿王爷也来了!明轩真是荣幸之至啊。” 容昭忙朝着身后的梅若摆摆手示意她赶紧的先进去把寿糕藏起来等一会儿好给明轩一个惊喜。 “明轩姑娘芳辰,本王来讨一杯酒喝,姑娘不介意吧?”赵沐微笑的。 “瞧这话说的,睿王爷您如今可是大忙人,能来给小女子捧场,真是感激不尽哪。”明轩笑道。 “哟,睿王爷来了?”顾忱随后跟上来,看见赵沐忙躬身行礼,又朝着容昭笑道:“算起来这应该是容公子的面子大。睿王爷今儿晚上是冲着容公子来的。” “子辅,你这是说的什么笑话。”赵沐略显尴尬的笑了。 “不管王爷是冲着谁来的,明轩都感激不尽。”顾明轩朝着赵沐深深一福。 “客气客气!今儿晚上可没什么王爷臣子,咱们就是几个至交好友一起给明轩庆祝芳辰。”赵沐摆手笑道。 “好,王爷请。”顾忱忙笑道。 “请。”赵沐也抬了抬手,然后转身率先往楼上去了。 “容公子,谢谢你啊!”顾明轩转身向容昭致谢,很是不好意思的说道:“今儿你们家夫人过来已经送了我一份贵重的寿礼了,今晚上还要你破费,多不好意思呀。” “你千万别跟我不好意思。说心里话,为你做什么事儿我都乐意,也不为过。”容昭拱手笑道。 顾明轩失笑道:“你这话说的,可叫我怎么说呢。” “那就什么也别说,今晚好好玩好好乐,只要你开心了,我做这一切也都值了。”容昭笑道。 “唉唉,惜之,你这样说这样做,以后谁还敢给我们明轩说婆家呀?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损呢你说?”顾忱拍着容昭的肩膀开玩笑。 “哥哥!你说什么呢?”顾明轩嗔怪的瞪了顾忱一眼。 容昭笑道:“没事儿,明轩这么好,将来肯定能找一个如意郎君。” 三个人说笑着上到二楼,顾明轩便被眼前的花海给震惊了——楼道两侧以及最大的雅间门口都摆满了鲜花,而且容昭还专门叫人用白色的金丝芍药做了一个拱门放在雅间外的过道里。 芍药无香,却是顾明轩最喜欢的花。容昭的这份心思着实感动了顾明轩,其实想顾明轩这样的姑娘,从小就是被家族娇养长大,她其实什么物件儿都不缺,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什么珠宝首饰什么绫罗绸缎什么古玩字画等等,对她来说都不过是平常之物。 她缺的,就是容昭这样一个朋友,一个能把事情做到自己心里的知己。 “容昭!”顾明轩一高兴便挽住了容昭的手臂,感动的说道:“谢谢!太谢谢了!这花真的好美!你是怎么想到用花做成这样的门的?” “原本我是想七种颜色的花做一个彩虹桥的。可又想着你所喜欢的只有这金丝白芍药,投其所好嘛,所以彩虹桥就变成了白云桥了。”容昭轻笑道。 “白云桥好,我喜欢!”顾明轩放开容昭的手臂跑过去,近距离的欣赏那一朵朵白芍药。 “哎呀!你是不是准备在这儿站一个晚上,饭都不用吃了?”顾忱这个亲哥哥在看到自家妹子对容昭如此信赖亲近,说话都有些泛酸了。 “人家就是喜欢嘛!哥哥你就没这个心思。前些天还说要给我过个特别的生日,结果呢?还不是就请了家族里的夫人太太们过来吃酒听戏?连唱的那些曲目都是老掉牙的,毫无新意。”顾明轩小声埋怨道。 顾忱转头对容昭说道:“瞧见没?我这亲哥哥都被你比下去了。” “说心里话,我第一次看见明轩就觉得跟她特别亲。顾兄知道我原本有个龙凤胎妹妹的,不过很可惜夭折了。我这个人呢,兄弟姐妹缘上不深,只有一个亲姐姐吧又是那个情形。所以如果顾大人和顾兄不介意的话,我愿意把明轩当我亲妹妹。”容昭看着顾明轩开心,他也觉得挺开心的。在他的心底,顾明轩像是一把阳光,把周围的人温暖照亮,而周围的人宠她疼她也是应该的。 “这是好事儿啊!别的都还罢了,将来我们家明轩出嫁的时候,你这位兄长可得出一份嫁妆。”顾忱笑道。 “没问题。”容昭痛快的答应着。 “容公子,别听我哥瞎说。”顾明轩回头笑道。 容昭笑着走到顾明轩跟前,挑了挑眉梢,得意的问:“好啦!先不说这些。里面还有惊喜,你不进去看看?” 顾明轩惊讶的问:“啊?还有惊喜?那得赶紧的进去瞧瞧。” “走吧。”容昭拉着顾明轩的手进雅间里去。 雅间里黑洞洞的,只有大圆桌的中间以纤细的小蜡烛排成一个奇怪的符号,烛光摇曳,勉强能看清楚周围几个人的脸。大家等顾明轩一进来,便一起起哄,说一些祝福的话。 “这是什么呀?”顾明轩看着那些小蜡烛问。 “这个呢,是一个数字……嗯,一个叫阿拉伯族的文字,这意思呢,就是十五。你今年不正好是十五岁生日吗?”容昭解释道。 “阿拉伯族文字?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旁学杂收,从不看正经书。所以……呵呵。”容昭心想幸好烛光不够亮,大家都看不清他心虚的表情。 “容昭,谢谢!”顾明轩再次郑重其事的道谢。 “来来,先别谢,先许个愿吧。对着这些烛光许愿,愿望一定会实现的。”容昭催促道。 “还有这种说法?”顾明轩诧异的问。 “嗯,也是阿拉伯族人的做法,你信不信?”容昭笑问。 “信。我许愿!”顾明轩说着双手合十对着烛光默默地许下十五岁的愿望。 容昭又笑道:“许好了之后就吹蜡烛,一口气吹灭哦!” “好!”顾明轩开心的答应了一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着烛光吹过去。 “帮忙帮忙!”容昭一边招呼大家一边跟顾明轩一起吹。 然而周围这些人全都不在状态之内,最终蜡烛被顾明轩和容昭两个人一起吹灭。 ------题外话------ 亲爱滴们,月票月票啊! 别忘了月票! 早安成都!一万个么么哒! ☆、第八十六回,盛名在外 整个晚上气氛都非常热闹,谢家来的两个姑娘还有顾明轩的两个堂姐妹尤其喜欢,这几个女孩子看容昭的眼神都热辣辣的,又对顾明轩妒忌不已。 谢家最小的姑娘谢琳琅只有十岁,今晚是头一次跟着兄长姐姐出门参加这样的宴席,直接被感动的不得了,悄悄地拉着谢宜说道:“哥哥,我好喜欢容公子。你能不能……” “不能。”谢宜不等小姑娘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又警惕的看了看那边一群欢快斗酒的人,压低了声音警告小妹:“容公子跟旁人不同,你看连你明轩姐姐他都不娶呢!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不要被一些表面的事情给迷惑了,懂不?” “明轩姐真是厉害,容公子都这样了她还不动心。啧!”谢琳琅小姑娘十分的感慨。 “你个小丫头家家的哪儿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不许胡思乱想,再这样以后不带你出来玩了。”谢宜心里真是怕自己的这个小妹妹也陷进去,心里默默地感叹容昭这小子真是个祸害。 这边一屋子人都挺高兴,不高兴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赵沐。 赵沐从看见那一座用白芍药做成的白云桥开始心里就开始冒酸水,到后面的生日蜡烛以及容昭拉着顾明轩跟她说什么阿拉伯族的数字是多么有趣,两个人一晚上都在笑,开心的像是两只花喜鹊,把整个屋里的气氛都弄得喜庆热闹。 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喧闹,赵沐觉得连嘴里的茶都没有滋味。 然而大家实在是太欢乐了,却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不开心的这一个。大家玩到三更天,谢家的管家,顾家的管家以及萧家的管家都各自奉家主之命来接公子姑娘们回家,大家才发现已经玩到了半夜。 萧珩笑道:“赶紧的散了吧,再不回家这京城的禁卫该来遣散我们了。” 顾忱摇头道:“不会,徐公子在这而呢,禁军多少也得给点面子吧?” “禁军这边倒是没什么,只是……”徐坚看了看谢琳琅等几个小姑娘,笑道:“你看谢家妹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好了,散了散了。改日我做东,咱们再聚。”顾忱说着,朝容昭拱手道:“今日,就谢谢惜之了。” “不谢不谢,应该的。以后明轩也是我妹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容昭笑呵呵的说道。 “嗳?这认妹妹可是大事儿,回头你还得做东在请我们一回啊!”谢宜拍着容昭的肩膀一本正经的说道。 “没问题。”容昭满口答应。 众人又跟赵沐告辞,一个个喝的醉醺醺的更没有人发现赵沐阴沉的脸色。等一个个都走了之后,容昭转身问赵沐怎么还不走的时候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唉?你……好像一个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呀?”容昭说完又打了个酒嗝。 赵沐抬手把容昭喷出来的酒气扇了扇,皱眉道:“喝酒这么多!有必要吗?不就是认了个妹妹吗?高兴地都找不到北了。” “怎么可能!北不是就在那边吗?”容昭挥手一直身后,傻乎乎的笑着。 其实今晚容昭喝的真是不少,只是他一直撑着维持理智,就是怕在这么多人跟前漏了马脚。这会儿工夫大家都散了,只有他跟赵沐两个人,就没必要再硬撑了,一时觉得头晕目眩连双腿也发了软。 赵沐伸手把容昭扶住,皱眉道:“那是北吗?那是西!瞧瞧你都喝成什么样子了?快走吧。” “走。没事儿,你别扶我。”容昭抬手推赵沐。 “别闹了!”赵沐没好气的把容昭拉进怀里,半搂半抱把他弄下楼去。 “王爷,慢点。”霍云和梅若一左一右看着这二位跌跌撞撞的下楼特别的担心。然而两个人谁也不好意思伸手帮忙。 赵沐吩咐霍云:“去把马车弄到门口。” 霍云答应着快步出去,赵沐又吩咐梅若:“来,搭把手。” “好。”梅若这才敢伸出手去从另一边搀扶住容昭。 赵沐和梅若两个人把容昭弄出醉仙楼门口,然后费劲的把他塞进车里去。赵沐无奈的叹了口气对梅若说的:“让他今晚去我王府吧,都这么晚了也别再回去搅和的你们夫人无法安睡了。” “可是……”梅若心想我们公子不回去,夫人能睡得着吗? “哦,你若是担心你们夫人会挂念,就叫个人回去报个信。你呢,也跟我一起回王府伺候你们家公子,行吧?”赵沐说道。 第158节 “好吧。让容盛回去报信。”梅若答应着。 赵沐抬脚上车,进去一看容昭已经霸占了车内的窄榻睡着了,他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拿了毯子给他盖上,以免着凉。 * 经过这个晚上,容昭这风流公子的名字算是在上京城传扬开了。 尤其是各大家族的女人们,但凡凑在一起都在聊容公子,有的说这容公子简直就是天生的护花使者,这要是哪家姑娘嫁给了他,这辈子都得被捧到掌心里了。 有的却说着容公子这么多花花肠子,肯定是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主儿,哪家的姑娘嫁给他,不出两年保准独守空房,而这位,早就抱着新欢一边儿乐去了。然而很快这种说法都被对方给灭了,这世上的男人哪个能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哪个不是一屋子的妾和通房?就这也不耽误他们去出去偷腥啊! 所以,这世道,就算你找个丑八怪也挡不住他左拥右抱,又何必计较容公子这样的妙人儿流连花丛呢? 除了大门阀家里的姑娘还算矜持之外,那些门户略低的人家的姑娘们私下凑在一起的时候都悄悄地给容昭将来的后院排好了次序。 容昭饶有兴致的听梅若说完,笑问:“那么,这个次序是怎么样的呢?说来听听。” “嗯,这正室大房么,自然顾姑娘,顾姑娘下面依次是萧姑娘,谢姑娘,颜姑娘,柳姑娘,还有赵姑娘,王姑娘……” “等等等等等等……”容昭忙抬手制止了梅若的话,好笑的问:“萧姑娘是谁?该不会是萧云欣吧?她可是我的头好大冤家。” 梅若捂着嘴巴笑了:“不是,是萧家的一个庶女,萧家门第高,其实就算是庶女也基本都是找个门户低一些的嫁出去做正室,可是谁让咱们公子好呢,所以把她排在顾姑娘下面做第一位侍妾想来她也是愿意的。” “我滴个天啊!”容昭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又问:“那谢姑娘呢?难道也是庶女?” “这个倒不是,是谢家三房的嫡女谢琳琅,这小姑娘公子是见过的。其实她之所以拍在第三位,不是因为她身份低,实在是年龄太小。公子不能等她长大之后再娶啊!算算时间,公子娶了前面两房妻妾之后,她也该有十五岁了……” 容昭一听这话还以为自己又一次穿越了,连连摆手说道:“我滴个娘唉!这些城里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了,我想我们还是赶紧的逃回村里去吧。” “哈哈,公子您可真行,对了,您怎么不问问剩下的颜姑娘赵姑娘她们都是谁家的?” “算了算了,就前面这两位已经把我吓死了,后面的就别娶了,免得进门后跟着守寡。”容昭连声笑道。 “呸呸呸!公子可不许胡说八道的。”梅若忙啐了两口唾沫。 “好了,不胡说了。除了本公子的这些桃花帐,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容昭又问。 梅若想了想,笑道:“别的也没什么了,哦,对了,今儿一早容盛交了三千二百六十七两银子进来,说是容岩在外面打点生意赚的,我已经存钱庄去了。” “这些事情你管这就行了,不用天天跟我汇报。”对于钱财这些事情,容昭知道梅若是有天分的,自己根本无需操心。 “那,下个月家里有两个人过生日呢,公子是怎么打算的呢?” “两个人过生日……噢,你不说我还真是忘了。”容昭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自己跟他母亲叶氏的生日都在四月里,之前他从未为这些事情操心,然而今年却不一样了。上京城里人情礼往,即便是他这个不问世事的浪荡公子也不能免俗。 “公子,请恕奴婢多嘴,您的生日可以不过,但夫人的寿辰一定要好好的办。这可牵扯到咱们靖西候府一大家子的颜面。”梅若小声说道。 “我知道!我像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吗?”容昭翻了个白眼。关起门来他可以朝着叶氏耍横,但在大面上自己这个身体跟人家好歹是母子,做人不能太过分,否则老天爷会看不过眼的。 “那寿宴的事情,您打算怎么办呢?”梅若小声问。 “好好办!”容昭说着,从榻上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转了两圈儿,方说道:“广发请帖——哦,人手不够用的话把叶慎之找来,让他帮忙操持这件事情,务必要把这场寿宴办的体体面面的。” “行,有公子这句话就够了,剩下的事情奴婢会办好的。”梅若忙答应着。 容昭满意的拍拍梅若的肩膀,笑道:“还是我们家若儿能干!公子我有你在身边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对了,公子,您准备送给夫人什么样的寿礼啊?”梅若小声问。 “我准备一场盛大的寿宴不就得了?还要单独送寿礼吗?”容昭皱眉问。 “要的!到时候各府的太太夫人们都来了,公子您送的寿礼大家可都会盯着看的。”梅若说的。 “啧!”容昭犯愁的咂了咂舌头,皱眉问:“那你有什么好主意没有呢?我实在想不起送什么才好。” “奴婢也不知道该送什么,但是大概珠宝首饰什么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只是咱们库房里的珠宝首饰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怕是入不得那些夫人太太们的眼。” “无所谓了,跟那些大门阀拼什么财力?傻不傻?你去帮我准备一套首饰,差不多就行。别太扎眼了,姐姐现在还在清风观里呢,咱们也要知道收敛。”容昭捏着下巴说道。 “公子说的也有道理,那奴婢就先去库房挑,挑好了拿来给公子过目。”梅若说的。 “不用过目了,你挑的我放心。”容昭笑道。 “行,那奴婢好好挑。公子若是没什么吩咐,奴婢这就去准备了。”梅若笑道。 容昭点头说道:“去吧去吧,对了,宾客的名单得给我过个目啊!别到时候人家来了我还不认识。” “是,奴婢记住了。”梅若应道。 * 到了晚上,梅若便拿了一叠厚厚的名单送到了容昭面前。 容昭展开名单一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惊讶的问:“我们在京城有这么多友好往来的人家吗?这里面十个人有九个我都不认识啊,你这是根据什么拟定的名单?” 梅若忙回道:“回公子,早晨从公子这里出去奴婢去见了夫人,这名单是夫人给的。” “我滴个天呐!”容昭忍不住抬手拍了拍额头,苦笑道:“我这娘亲不去做外交工作真是白瞎了这份才情了。” “来,公子,奴婢把这些人挨个儿跟您说一说。夫人说了,等寿宴那天您那儿都不用去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站在她身边认人打招呼就行了。”梅若说着,拉着容昭去榻上坐下,指着名单上的人名一个一个的跟容昭说。 然而容昭听梅若说了不到十个人就觉得整个人要崩溃了,遂抬手把名册合上,哀嚎道:“哎呀好了好了好了!不要说了,我脑袋都要炸了!我要睡觉了!” ------题外话------ 亲爱滴,27号了!倒计时开始了! 月票千万别过期啊! 一万个么么哒! ☆、第八十七回,解围 容公子风流的大名到了叶氏寿宴这一天得到了充分的证实。 倒不是所有接到请帖的大家族夫人们都到了,而是但凡到场的夫人必定携带着女儿侄女外甥女等各种关系的少女。这些姑娘们一个个似乎使出浑身的解数,打扮的或者艳丽明媚或者素雅清秀或者端庄大封,总之是花开百样各有千秋,把这深深地春色都给比了下去。 容昭被叶氏拉着站在她身边一个个跟这些夫人太太少奶奶和姑娘们打招呼,笑的脸都酸了。 眼见着刚送进去四个女人,容昭便趁机尿遁了。急匆匆跑去自己的屋里去先解决了基本问题,洗了手出来后容昭便转身四仰八叉的躺到了榻上。 孤独了半天的血点儿见状立刻扑上来,哈赤哈赤去舔容昭的脸。 “宝贝儿,别闹。”容昭伸手霸按住狗脖子把它压到自己的怀里转身抱住,舒舒服服的往血点儿软软的毛里蹭了蹭。 “公子!公子公子!您怎么躲到这里来了!”梅若一路叫着进了门,看见抱着大白狗躺在榻上的容昭,无奈的叹了口气上前拉他,“快起来吧!萧夫人来了。” “萧夫人来了不是有咱们家太太陪着嘛?来女客都别叫我,我是爷们儿!” “萧夫人带着萧二公子一起来的!二公子在前面等着你呢。夫人叫人四处找您呢。”梅若不由分说把容昭拉起来,又麻利的把他的衣冠整理好,上下左右检查了一遍觉得妥当了,才又拉着他急匆匆的往前面去。 容昭出了房门方问:“萧夫人怎么会亲自来?我这张脸似乎还不够大啊!” “其实咱们家太太跟萧夫人的关系还算不错,您不是萧大人名下的学生吗?太太逢年过节都给萧府送礼,萧夫人跟咱们太太也颇谈得来。所以这次太太过寿,萧夫人肯定是要到的呀。”梅若笑道。 “你怎么知道她逢年过节都给萧家送礼?”容昭皱眉问。 “前几天我不巧看见家里的账目,上面记得清清楚楚啊!夫人给萧家的礼是最重的。”梅若忙摆着手指头跟容昭数着:“跟萧家同等重礼还有工部尚书家,户部尚书家,顾大学士家以及谢太师家。其余的那些打人家的礼也只是这几家的一半儿呢。” “嘿!她都跟各府都勾搭上了?!”容昭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我说呢,怎么区区一个寿宴竟然把满京城的夫人太太们都请到了!她……她可真行!不去做外交夫人真是可惜了!” “公子可别这么说,其实这阵子奴婢从旁看着,夫人也真是不容易。天天应付这些事情,偏生那些人又都是眼高于顶的,很多时候都瞧不起咱们夫人。今儿夫人过寿她们都能来,还不是夫人苦心经营的结果嘛。夫人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公子您将来能过的安逸一些嘛。”梅若小声劝道。 “梅若,你现在不仅是管家婆,还是和事佬了?”容昭扫了一眼梅若。 梅若愣了一下,无辜的笑道:“公子,奴婢只是觉得家和万事兴。这上京城里只有您跟娘娘和夫人三个人,娘娘现如今在道观里需要咱们照顾,若是您只是一味的跟夫人闹别扭,到最后吃亏的不还是咱们自己吗?再说了,即便夫人之前有些事情做的过分,但她终究是您的亲娘啊!至少她不会害您吧?她害了您,她就没儿子啦!” 容昭忽然站住脚步转头看着梅若,直到把梅若看得心里发虚,才笑道:“若儿,本公子真是小瞧了你了。让你做个侍妾太委屈了,回头跟夫人商量一下,我娶你做正室夫人好不好?” “公子!”梅若一听这话吓了一跳,忙后退一步跪在了地上,“奴婢说错了话,公子责罚就是。公子可别这样,这真是折煞奴婢了。” “起来吧,我没怪你。”容昭弯腰把梅若拉起来,叹道:“你说的没错。不管我跟她在家里怎么斗,怎么看不顺眼,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维持体面的。这不仅仅是为了面子,更是为了我们的平安。” “公子能这样想,便是奴婢的福分了。”梅若忙道。 “好了!这些话以后有时间了再慢慢说,我们还是赶紧往前面去吧。”容昭说着,转身往前面去会客。 这次寿宴千金们来的虽然多,公子们来的也不少。平日里跟容昭关系好的人也都到了,还有一些想要巴结睿王的人也都借此机会上前来套近乎。 容昭先后迎接萧珣,谢宜,顾忱,徐坚,王琛,赵路等人进会客厅,叫小书童上茶然后陪着这些公子哥儿们说了会儿话,眼看着巳时已过,容昭便招呼大家入席。当然,叶氏的寿宴,赵沐是不可能到场的,不过看在容昭的面子上赵沐让宋嬷嬷送了一份寿礼过来,把东西放下说了几句吉利话就走了。 叶氏和梅若两个人张罗的宴席设在容宅前厅后面的院子里。在后厅门口搭起戏台子,前厅后廊下以及左右厢房门前一溜儿回廊上还有阁楼上都摆了宴席,男左女右,宾客们按照次序入座,人虽然多,但也是闹而不乱。 戏台上敲锣打鼓管弦声声,花旦青衣小丑武生等各种角色轮番上场,坐念唱打样样精彩,每一场戏都喜庆热闹,博得众人欢呼喝彩。 萧珣看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便端着酒杯对容昭说的:“惜之,我们该去给夫人敬酒祝寿了。” 容昭忙起身说道:“好,我呆萧兄过去。” 旁边的谢宜也端着酒杯站起来笑道:“我说大家伙,咱们一起过去敬吧,否则要惜之一个人一个人的往对面带?这非得把他的腿遛直了不可。” 众人都笑着说是,然后各自端着酒杯跟着容昭往叶氏这边的主桌上来。 一溜儿青年才俊给叶氏敬酒祝寿,叶氏高兴地都合不拢嘴了。一连喝了三杯酒,喝得自己红光满面的,又一叠声的叮嘱容昭:“好好地招呼几位公子,听见没?” 容昭忙拱手应道:“母亲放心,儿子一定把几位公子给招呼好了,今儿是不醉不归。” 坐在贵宾位子上的萧正时夫人王氏则叮嘱萧珣:“昭哥儿还小,你们这些人都比他大两岁,这酒桌上可不许你们欺负他。” 萧珣笑道:“母亲不知,惜之厉害着呢,平日里一起喝酒都是他欺负我们,哪里轮得到我们欺负他呢。” “竟胡说八道,昭哥儿多么乖巧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欺负你们?你们少给我耍滑头。”萧夫人不满的瞪了萧珣一眼。 萧珣自然不敢忤逆母亲,忙笑呵呵的拱手称是。 叶氏便笑道:“夫人可别冤枉了二公子,我的儿子我知道,调皮着呢!他从小在军队里长大的,像一匹没有笼头的马!这两年来了上京城拜在萧大人门下,得萧大人教诲,这才好歹知道了些道理。一想起这事儿,妾身便对萧大人和萧夫人感激不已呢!” “容夫人真是太客气了。”萧正时夫人笑眯眯的打量着容昭,点头叹道:“还别说,这两年的工夫,容世子出落得越发俊逸非凡了!也不知道哪家姑娘有福气能嫁入靖西候府,跟容世子琴瑟和鸣白头到老呢?”说着,她又转头对叶氏说:“夫人也该给世子寻一门合适的亲事了。” 萧正时夫人王氏话音一落,席间众人的神色真是精彩纷呈。 大家都知道皇后寿宴上睿王爷整出的那一出好戏,也都知道萧家的二姑娘萧云欣是德妃娘娘亲自选定的睿王妃人选,而现如今睿王的舅母萧夫人却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种话来,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叶氏笑了笑刚要说话,坐在旁边桌上的顾明轩忽然被什么呛了一下,剧烈的咳嗽起来。 “哎呦,这是怎么了?”顾夫人忙问。 “咳咳咳……没……咳咳咳,咳咳……没事……咳咳咳咳咳咳……”顾明轩一边咳嗽一边朝着这边摆手。 “姑娘是不小心呛到了。”顾明轩的丫鬟一边给顾明轩轻轻地拍着后背一边对顾夫人说道。 “哎呦,怎么咳的这么厉害!”萧夫人皱眉道,“没什么大碍吧?” 第159节 “是啊,要不要叫个太医来看看?”叶氏也关切的说道。 “不必了,容夫人寿辰,往家里叫太医,多不吉利啊!不过是不小心呛到了咳嗽几声,没事儿的。”顾夫人自然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忙笑道:“好了,翠儿,服侍你们姑娘去外边透透风吧。” 容昭及时插嘴说道:“对了,我那里还有几颗止咳的丸药,要不我去取了给妹妹。” “快去快去。”叶氏身为东道主,自然不能瞧着宾客在自家不舒服。 “好来。”容昭把手里的酒杯递给萧珣,朝着众人拱手说了一句:“失陪。”便转身拉了顾明轩公然离席而去。 看着他们连个的背影,萧夫人忽然笑了。 “夫人笑什么?”叶氏这会儿自然叶氏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是觉得,明轩姑娘跟昭哥儿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他们俩也很合得来,容夫人何不去顾府提亲呢?”萧正时夫人笑道。 叶氏忙笑着摆手:“哎呦!夫人可别取笑了。顾家乃是书香门第,那明轩姑娘可是千里挑一的好姑娘,我们昭儿那里配得上呢。” 顾夫人听了这话,忙笑着摇头,说的:“瞧容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女儿再好将来也是别人家的人。我们呀也不指望她嫁多高的门第,只想她能找一个真心真意对他的人。小两口能和和睦睦安安稳稳的白头到老也就罢了!” “夫人说的是,我们做娘的可不都是一样的心思。”叶氏说着,端起自己的酒杯朝萧夫人和顾夫人说道:“今儿大家能来妾身的寿宴,真是荣幸之至,来,我再敬二位夫人一杯。” “好,好!来,咱们一起干一杯,再祝容夫人寿比南山!”顾夫人端起酒杯跟叶氏一碰,招呼在座的所有人一起敬叶氏。 在座的几位夫人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在一件尴尬的事情上揪着不放,便都纷纷举杯向叶氏敬酒。 * 却说容昭拉着顾明轩离席往后面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顾明轩先是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你说这些人凑在一起回回都这么无聊。整天就这么一个话题,到一起就聊。” 容昭笑道:“没事,我都习惯了。这些日子天天在我耳根子边上念叨,我这耳朵都快被念叨出茧子来了。刚才还得多谢你,替我解了围。” “我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虽然招数有点滥,但好在有用。否则被那些人围着还不知道说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顾明轩摇头叹道。 “对了,你没事吧?刚才我看你那样子不像是装的呀。”容昭关心的问。 “的确是呛了一下,不过已经没事儿了。别担心。”顾明轩笑道。 容昭忽然笑问:“对了,刚宴席上的东西合不合胃口?你还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厨房瞧瞧?” “我想吃你那次叫人做的那种寿糕,不知道今天给容夫人准备了没有?” “没有。”容昭摇头笑道。 顾明轩自然是不信,狐疑的问:“不是吧?连你母亲都不准备?” “母亲的寿宴上自然要准备母亲喜欢吃的东西。那种寿糕你喜欢,她可不一定喜欢呢。” “这话说的不对啊!儿子为母亲准备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样的她都应该很喜欢啊。”顾明轩笑道。 容昭轻笑着抬头看着栏杆外面的山石盆景,叹道:“因为我们这母子跟寻常母子不一样啊!” 顾明轩一下子想到容昭的真正身份,又想到她的母亲为了瞒天过海从小给她吃一种可以改变身体的药,一时心痛不已,忙伸手握住容昭的手说道:“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提这些事情。” “没事,走,我带你去厨房,给你做寿糕吃。”容昭若无其事的笑着从栏杆上跳下来,拉着顾明轩往厨房的方向跑去。 ------题外话------ 28号了…亲爱滴们,月票投了吗?抓紧时间了,过期作废哟! 早安,一万个摸摸哒! ☆、第八十八回,坦言 所谓的“君子远庖厨”那一套在容昭这里根本不存在,你若是跟他说这个,他会光明正大的告诉你:本公子不是君子。 今天的厨房里特别的忙乱,容宅本来就不是太大,只有叶氏带着容昭还十几个家人住着,厨房里的大厨师傅是叶氏临时从外边的酒楼请来的,家里原来的厨娘也只有帮工的份儿,就算这样大家也都是忙的脚不沾地。容昭拉着顾明轩跑进来,众人连看都来不及看一眼,也只有撞个对脸的才匆匆福身请个安便急匆匆的去忙了。 “哎呀,这个时候,咱们就不要添乱了。”顾明轩看着忙碌的众人,拉着容昭往外走。 容昭却把她拉回来:“不会,你只在这儿乖乖站着就好了。” “啊?”顾明轩长这么大也没在这么乱的地方待过,这除了油就是火,各种鸡鸭鱼肉和蔬菜一筐一筐一摞一摞的,生的进锅,熟的出来,看得她简直是目瞪口呆。 容昭去找了一块发好的面团来,又找了牛乳把面团揉得更软,软的几乎不成个儿了再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又找出海棠花式的糕点模子找出来把小块的面团按进去,把模子放进了蒸笼上,又叫人把蒸锅里的水舀出来一些,只剩下原来的三分之一。 “好了,这里太热了,我们出去透透气等一会儿过来拿。”容昭拉着顾明轩出了厨房。 两个人跑到墙角的阴凉地儿,顾明轩站住脚步转身看着容昭,笑道:“容昭,你真好。” 容昭笑道:“我说了,对你怎么好都是应该的。别客气。” “唉!”顾明轩悠悠的看了口气环顾左右,见没有什么人,才低声说道:“如果你是真的容昭就好了。” 容昭一怔,立刻明白了顾明轩的意思,却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把这上京城的公子哥儿都扒拉了一遍,也没有找出一个比得上你的。”说着,顾明轩又羞涩的笑了笑,问道:“你可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 “什么风言风语?”容昭这个时候只能装傻。 顾明轩看着容昭半晌,方笑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好话,没听到更好。” “明轩,我再好也没办法陪你一辈子的。而且,我一直都以为那些男女之间的情爱永远比不上友情之爱,男女之爱虽珍贵,但也极其脆弱,就像是一朵美丽的桃花,迎着春风而开,也随着春雨而落,美丽终究会变成过去。而友情之爱宛如雪花,同样来自天空,又同样回归大地,化成水,连为一体。”容昭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一本正经,心里去儿已经虚到了极致。 顾明轩却认真的把容昭的话捉摸了好几遍,才微微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 容昭盲文:“所以,你该明白你在我心里的地位了吧?” “明白了。”顾明轩释然笑道,“我不会缠着你不放,哭着闹着一定要嫁给你的。” “那当然,像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咱们的顾大姑娘呀!”容昭笑道。 “得了吧你!”顾明轩瞪了容昭一眼。 容昭笑了笑,抬头看看太阳,说道:“走吧,寿糕这就好了。” * 寿宴上容昭公然拉着顾明轩离席而去半天不回来,这不但引起了宴席上众多夫人们酸溜溜的明朝暗讽以及姑娘们的拈酸吃醋,更是让顾夫人大大的恼火——不是因为容昭的无礼,更多的是因为自己女儿的不自重。 回去的路上,顾夫人把顾明轩叫到自己的马车里,狠狠地教训了一顿。顾明轩则一句也不分辨,只是跪坐在她的母亲跟前聆听教诲。顾夫人训斥的累了,方叹了口气,说道:“事情到了今天这种地步,难道他容昭还不来上门提亲吗?” “娘!我不想嫁给他!”顾明轩忙道。 “你不想嫁给他你跟他跑出去那么久才回来?你……你是要把我们顾家的脸都丢尽吗?!”顾夫人生气的问。 “我跟他之间不是男女之情,我们只是朋友。”顾明轩坦然的看着顾夫人的眼睛说道。 然而顾夫人越发觉得这话荒唐,因呵斥道:“你给我闭嘴!他是男的你是女的,你们之间如此不清不楚还说不是什么男女之情,这么荒唐的话你也说得出来!” “娘!”顾明轩皱起眉头,一本正经的看着顾夫人说道:“我真的不想也不能嫁给容昭,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您应该比我清楚。” 顾夫人这才忽然想到容昭是睿王看中的人,而睿王是顾家追随的未来君主。想到这些,顾夫人只觉得头疼,于是无奈的转过脸去看着车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好吧,你不嫁给他,那你嫁给谁?你说。” “我现在还不想出嫁,我想在家里多呆两年。娘亲你不会嫌弃我吃家里饭吧?”顾明轩说道。 顾氏瞪了女儿一眼,叱道:“胡说什么?都是我把你给惯坏了!” “娘!”顾明轩见母亲的语气软了些,便趁机扑上去抱住顾夫人的胳膊撒娇道:“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我再疼你,也不能把你留在家里一辈子。女儿家早晚要出嫁的!”顾夫人说道。 “可是如果嫁人是何等大事?一定要好好地斟酌才行。”顾明轩忙道,“若是嫁的不好,将来娘和父亲还有哥哥一定还是要为我操心的,你说是不是?” “你总是最有理的!”顾氏轻轻地拍了一下女儿的手背。 “是母亲教导的好。”顾明轩笑嘻嘻的说道。 “我只是担心罢了!你看看云欣那孩子,一门心思的想要嫁给睿王,可是……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呢!”顾夫人又无奈的叹息。 “云欣的事情,是她自己想不明白。睿王不喜欢她,她就算是嫁进了睿王府也不会幸福的。”顾明轩说道。 顾夫人语重心长的说道:“婚姻大事,你情我愿自然是好,可是家族利益也很重要。睿王需要的萧家能给,靖西候府给不了!一个武将,戍守边疆还可以,朝政之事武将就帮不上什么忙了。这几年你在家里帮着你父亲整理书籍,这些事情也应该能懂一些吧?” 顾明轩低声说道:“可是哥哥不是说了吗?睿王爷已经发了毒誓,说这辈子不会娶萧云欣为妻。另外,我觉得云欣心胸狭隘,只怕将来也没有那么大的福气去母仪天下。” “你这孩子!不要胡说!”顾夫人皱眉道。 顾明轩凑近了顾夫人的耳边,小声说道:“母亲,难道你愿意将来的皇后是一个心胸狭隘容不得人,处处算计脸最起码的体面都不顾的人吗?那样的话,母亲你的日子以及我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吧?” 顾夫人默默地想了想将来萧云欣成为皇后的样子,心里也觉得有些不痛快,因而皱了眉头没说话。 “母亲,睿王娶谁不娶谁跟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反正你女儿是不会加入皇族的……对了,你跟父亲不会把我送给皇家吧?”顾明轩故意问。 “这怎么可能?你这孩子真会胡搅蛮缠!我跟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女儿,怎么可能舍得你加入皇族去过那种勾心斗角的日子?”顾夫人低声说道。 “就说娘最疼我了嘛!我将来一定会好好地孝顺你的。”顾明轩甜甜的笑道。 “你这倔强的性子,只不叫我们操心也就罢了!”顾夫人无奈的摇头。 * 一天的寿宴折腾下来,叶氏已经筋疲力尽,连晚饭都没胃口吃了。然而心中装着事情,再累也不能休息。 “来人,去把公子给我叫来。”叶氏疲惫的靠在榻上,有气无力的吩咐身旁的丫鬟。 丫鬟答应着急匆匆出去,叶氏忍不住抬手拍了拍自己酸痛的小腿,旁边侍立的一个小丫鬟立刻拿着美人锤上前来给叶氏捶腿。 容昭身为主人又是孝子,自然要好好地陪着宾客喝酒,就算他再偷奸耍滑,这一群公子们喝个两三轮下来也足有七八两酒下肚了。此时宴席散去,容昭也累得不轻,让梅若看着下人们收拾残席,自己则靠在藤椅上休息呢,叶氏跟前的丫鬟匆匆赶来说夫人有事找公子,叫公子过去一下。 “夫人还不累?有什么事儿不能明天说?”容昭不满的皱眉。 “公子还是过去一趟吧,一会儿奴婢叫人把晚饭送到夫人那边去。”梅若劝道。 容昭皱了皱眉头,一脸不情愿的起身往叶氏房里去了。 叶氏差点要睡着了,听见容昭叫自己方睁开眼睛,一时间有点晕,过了好半晌才想起自己叫容昭过来的原因,抬手指了指跟前的椅子说道:“坐吧。” “累了一天了,您这么急匆匆的叫儿子进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吩咐吗?”容昭问。 叶氏无奈的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问:“今儿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顾家姑娘拉走老半天没回来,可有想过这一院子的宾客怎么想?” “能怎么想?就凭我,也敢娶顾姑娘?到时候穿来帮,这个谎你怎么圆?” 叶氏生气的问:“你知道还这样做?你是要气死我吗?前阵子花那么大的心思给她做寿,今儿又公然拉着她离席而去的时候可有想过这谎怎么圆?!” “我本来也没想着怎么圆,因为明轩不会嫁给我的。”容昭冷笑道。 “她一个姑娘家,一见了你就眉开眼笑的,你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会不想嫁给你?你真当我这双眼睛是瞎的呀?”叶氏质问道。 “您的眼睛当然不是瞎的,但明轩的眼睛更明亮。她早就知道我不是男人了,所以绝不会嫁给我的,你大可放心了。” 第160节 “你说什么?!”叶氏顿时如遭雷击。 ------题外话------ 亲爱滴们,月底了,月票不能留了! 然而,本珠人在成都学习,还要应酬某些领导,码字的时间实在是挤牙膏。 这一章就写到了凌晨。 字数不多,但坚持更新也是值得表扬的吧。 早安,我去睡了。 一万个么么哒 ☆、第八十九回,再回睿王府 容昭看着叶氏目瞪口呆的模样,心里莫名奇怪的痛快,笑容也灿烂了许多。 叶氏渐渐地缓过神来,便伸手拍了容昭一巴掌,怒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胡闹!” “我没胡闹。”容昭满不在乎的说道,“我是真的跟她说明白了,她听了我的故事后哭了好半天,也因为如此,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 “你……你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了!”叶氏指着容昭的鼻子骂道,“什么最好的朋友?这世上哪有最好的朋友?今天她可怜你,跟你是最好的朋友,明日说不定就会反目成仇,这世上没有谁是靠得住的!” “靠得住怎么样?靠不住怎么样?明轩以恩义待我,我便要还以诚义。若人人都跟您一样,对谁都堤防,对谁都利用,这样的日子过着很舒心吗?”容昭嘲讽反问。 “如果我对谁都不设防,就凭着那赵凝,我们也早就化了灰了!”叶氏生气的说道。 容昭冷笑道:“可是你防来防去,不也是让人家在你身边安插了一个险恶的女人吗?” “这能一样吗?这能一样吗?你这孩子,怎么句句话都戳我的心窝子……”叶氏说着,拿了帕子捂住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叶氏这一哭,容昭的心里也涌起一阵酸楚,想到这女人虽然给自己吃那种邪药,但也仅仅是收了卢氏的蛊惑,加上她本来也是被逼到了绝路才那样做,说起来她也是命运的受害者,心里的怨恨也没那么深了。 “算了,我不说了,你也别哭了。”容昭低声劝道。 然而叶氏所有的伤心事一下子都涌上了心头,这一哭就不可收拾,任凭容昭在旁边劝来劝去,她依旧是呜呜的哭着眼泪不止。 “好啦!”容昭大声喊道:“别哭了!” “额……”叶氏被这一声吼,立刻止住了哭泣。 “好啦~”容昭又把声音调道最柔和的状态,还上前去往叶氏身边蹭了蹭,柔声劝道:“你别哭了,行吧?” “那……那你让我去见见你哥哥。”叶氏趁机提出要求。 “……你!”容昭刚软下来的心立刻又冷了,“原来你哭哭啼啼的是想跟我提这个要求!” “既然你哥哥还活着,你为什么不让我见见?今天是我的寿辰,难道你就不能顺着我一下嘛?”叶氏说着又要哭。 容昭冷着脸不说话。 叶氏看着容昭的脸色,不悦的追了一句:“你对那顾明轩都那么坦诚,难道你的亲娘都不如一个外面认识的朋友?” 这话就有些诛心的味道了,容昭的心再硬,也硬不过人情。于是沉默了片刻方道:“带你去见也不是不可以,我只怕你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到时候等着咱们的可是灭顶之灾。” “这个还用你嘱咐我吗?”叶氏忙拿了帕子擦眼泪,又连连声保证,“我绝不会说出去的,只要能见他一面就好!” 容昭想想自家这位娘亲绝不是个大嘴巴,否则自己女扮男装当给她当儿子这么多年早就穿帮了。于是点头说道:“好吧,你若果不累的话,我就叫梅若准备马车。” “不累!我不累!”叶氏说着,就吩咐门外侍立的丫鬟进来给自己更衣。 容昭便起身出去叫了梅若来,让她准备马车说自己要出门。 “这眼看着就二更天了,公子还要出门?”梅若疑惑的问。 “夫人说想要去看看这上京城的夜景,今儿是她的寿辰,不是你叮嘱我要顺着她的吗?” 梅若听了这话,只得点了点头答应着:“好吧,奴婢多安排几个人跟着。” “不用,我们去找紫姬。”容昭一边说一边给了梅若一个眼色。 梅若立刻明白,便叫盛穹亲自赶车,叫兰蕴和两个武功好些的丫鬟跟着。 叶氏换过衣服之后又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又用大大的风帽遮住了大半个脸方悄悄地上了马车。 为了安全也为了方便,紫姬把药尸人悄悄地弄进了睿王府的地下库房里安放,她平日里就在这里面炼药,顺便给药尸人喂食,想办法维持他仅有的一点生命力。只是她连日来翻阅古籍也没找到驱使药尸人的乐谱,她尽最大努力能做到的只是通过简单的哨音唤醒他给他喂药而已。 容昭进睿王府,那是轻车熟路。之前的时候肃王和平南王府都会在睿王府周围安插眼线,他进出总要必会。如今这两个人的势力已经大大的减弱,安插在睿王府周围的眼线液都被容岩带着的那帮小叫花子们一个个给揪了出来,名单上报给霍云之后,他们就被霍云给一个个清除了。 如今的睿王府周围,可以说是风清月朗,再无污浊之气。 进了睿王府,容昭把叶氏交给了紫姬,而他则直接往修远堂去。叶氏一把拉住他,焦虑的问:“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容昭摇头道:“我就不去了,省的到时候我跟他站在一起你弄混了,分不清谁是儿子谁是女儿。” “你这是什么话,我……”叶氏话没说完,容昭便已经转身走了。 紫姬转身挡住叶氏的视线,微微欠身说道:“夫人,请跟紫姬来吧。” “啊,好,好……”叶氏失望的收回视线看着紫姬,她自然知道这个巴蜀唐门的孤女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即便自己是容昭的娘,在眼前这一身是毒的姑娘面前也跟外人没有斑点不同,于是客气的说道:“有劳紫姬姑娘了了。” “夫人不必客气,请。”紫姬说完,便转身带路。 叶氏收拾情绪抬脚跟了上去。 * 赵沐正在跟萧正时谢纶等人商议秋闱的事情,春考的试卷他已经全部看过,虽然刚刚恢复科考制度,能进贡院应试的读书人还不多,但这其中也颇有几个说得过去的人才,所以秋闱更加值得期待。 霍云悄然进门在赵沐耳边说了两句话,赵沐脸上的微笑便立刻绚烂起来,朝着萧正时和谢纶说道:“天色不早了,舅父和谢老先生先去休息吧。” 谢纶纳闷的看了萧正时一眼,方拱手说道:“王爷,这王举子的文章我们才讨论了一半儿呢。老朽还不累,咱们还是趁热打铁,把这些文章说完再散吧。” “啊哈——”赵沐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歉然道:“谢老,实在不好意思,本王真的是体力不支了。” 萧正时自然知道赵沐的身体状况,自然担心他撑不到皇上驾鹤西去反而先一步倒下,于是忙转头对谢纶说道:“谢老,王爷既然累了,这些事情明日再说也无妨,毕竟来日方长嘛。” “好,好!”谢纶忙点头说道:“来日方长,王爷的身体是最要紧的。” 萧正时和谢纶一起告退出去,赵沐一转身便看见容昭从后门的屏风之后转了出来,于是忙高兴地起身说道:“这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容昭嘴巴一扁,不悦的反问:“怎么,不欢迎啊?” “欢迎欢迎,当然欢迎了。”赵沐说着,上前去伸手抓住容昭的手,一边拉着容昭往里间走去。此时此刻他一点也不想问容昭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来了,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又或者是为了什么,不管什么原因他都不想问,只想紧紧地把她抱进怀里。 容昭被赵沐掌心的温度给弄得心思一动,脸上忍不住发烫,忙甩手道:“干嘛呀,放手。” “不放。”赵沐紧紧地握着容昭的手把他拉进里间然后随手把门帘放下来,一直拽着人去榻上坐下,悠悠叹道:“你多久没进这修远堂的门了?” “也没有很久吧?”容昭从心里哗啦了一下日子,忽然觉得日子过得真快,自己已经从这睿王府搬出去半年了呢。 “今晚不走了。”赵沐用力把容昭拉进怀里。 容昭抬手推开他,不满的说道:“啧!干嘛呀!保持距离。” “这里又没有外人!放心,霍云在外面守着呢,谁也不敢随便进来。”赵沐的话音刚落,外边便传来宋嬷嬷的声音:“王爷,奴才准备了宵夜,您忙了大半夜了要不要跟容公子一起用一点?” “哈哈……”容昭捂着嘴巴笑了。 赵沐挫败的叹了口气,朝着外间说道:“进来吧。” 宋嬷嬷应声而入,手里端着一个漆雕托盘,上面放着一盘蒸饺,一盘绿豆糕,还有两碗燕窝羹。 “容公子,好久没来王府了,一向可好?”宋嬷嬷朝着容昭福了福身。 “多谢嬷嬷问候,我一向还好。”容昭含笑点头。 “把东西放下,你便退下吧。”赵沐淡淡的说道。 “是。”宋嬷嬷把托盘放到小炕桌上,又朝着赵沐福了一福,微笑着退了出去。 容昭毫不客气的捏了一个蒸饺丢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叹道:“瞎忙了一天,还真是饿了。” “慢点吃。”赵沐宠溺一笑,抬手把一盘蒸饺都送到容昭的面前。 容昭又捏了一只蒸饺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说道:“嗯,宋嬷嬷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你慢点,喜欢的话我以后叫她做了给你送家里去。”赵沐看着容昭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容昭摇了摇头,又端起燕窝粥,含糊的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了,其实我对吃的也没那么挑。” “慢点慢点。”赵沐拿了帕子给容昭擦了擦嘴角的残渣,无奈的叹道,“小心呛着。” 因为是宵夜,燕窝粥只是小小的一碗,容昭两口喝完觉得不过瘾,又盯着赵沐的那碗。赵沐微微一笑把自己那碗送到容昭的面前。 “那我就不客气了。”容昭接过来又三口两口扒拉进了肚子里,然后放下碗,满足的叹了口气,“哎呀,好饱!” “吃得太饱,不能这么早睡。咱们聊聊天吧。”赵沐笑道。 容昭打了个饱嗝,拍拍胸口问:“聊什么?” “聊什么都行。”赵沐笑道。 “那就什么都不聊了。”容昭说着,一转身靠在背后的大靠枕上,闭上眼睛养神。 赵沐也不着急,转身学着容昭的样子也半靠在枕上,闭上眼睛不说话。 容昭是真累了,片刻功夫就打起了小呼噜。赵沐忙起身去拿了一床薄被来盖在他的身上。 昏暗的烛火轻轻地跳动,烛油映着火光亮晶晶的宛如情人的泪水。 赵沐站在容昭跟前低头看着他睡着的样子,心里只觉得温暖。 这张平日里神采飞扬的脸此时收起了所有的表情,平静的像是一个安静的婴儿。赵沐忍不住想这家伙小时候应该是什么样子呢?现如今这么大了还这么淘气,小时候肯定更是古灵精怪。然而一想到他六岁起便扮作男儿在军营里混,心里又隐隐的疼。 “唔……不要!”容昭忽然转身,咕哝了一句之后,猛然睁开了眼睛。 赵沐忙问:“做梦了?”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容昭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皱眉问。 看着他睡眼朦胧的样子,赵沐无奈的说道:“你睡着了,我拿个被子给你。” “唔,我睡了多久?”容昭说着,推开被子坐直了身子。 “没多久,需要帮手你就说,一场寿筵而已,至于把自己累成这样吗?”赵沐皱眉责备。 容昭无奈的摇了摇头:“一些事情人再多都代替不了。这种体会你应该比我更深。” “好了,天不早了,我叫人端盆热水来你烫烫脚,今儿就在这里睡下吧。” 第161节 “我睡这儿?你睡哪儿?”容昭诧异的问。 “你睡哪儿我就睡哪儿。”赵沐微微的笑。 “滚。”容昭抬脚踹过去。 ------题外话------ 亲爱滴们,这个月的最后一天! 赶紧的翻翻兜里的月票啦! 过期作废,过期作废,过期作废……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早上好,我去飞机场了…… ☆、第九十回,相依 尽管叶氏觉得自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她见到自己尚在人间却如同尸体的儿子时,一颗心也碎成了千百片。她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看着那个冷冰冰的人,只觉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紫姬看着宛如蜡像的叶氏,淡淡的说道:“夫人,他不会说话,所以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我。” “我,我……”叶氏满肚子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问什么呢?有什么可问的?眼前这个人分明就是十二年前死去的儿子,可他冷冰冰的一丝温度都没有,只让人感觉到恐惧。 她站在那里犹如被钉住了脚,一丝一毫都往前挪动不得。 紫姬看叶氏只是呆愣愣的看着一句话也不说,便劝道:“夫人,他的体力是靠药来维持的,这些药材都奇缺,您若是没什么话说,就让他去休息吧。” 叶氏艰难得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鼓起了涌起,死死地盯着药尸人问:“紫姬,你……你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吗?” 紫姬摇头道:“目前还不能,我还没有掌握能够控制他的声音,现在我只能以最简单的哨音控制他起来,或者睡觉。” “起来?睡觉?”叶氏听见这样的词语,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这么说,我儿子还活着?” “关于什么事药尸人,夫人若是想知道我可以把一些书籍拿给您慢慢看。其实,说白了,药尸人就是能动的死人,或者说是没有生命的活人。”紫姬解释道。 叶氏听了这话,立刻不高兴的反驳道:“你这叫什么话,死了就是死了,活着就是活着,什么叫没有生命的活人?你看他跟你们公子长得一模一样!当年我把他送出去的时候只有六岁,还是个孩子,而这十二年来,他也是一点一点的长大成人的!这分明是活着的!如何能说是‘能动的死人’?你这孩子,以后可不许乱说。” “好吧,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紫姬懒得跟叶氏争辩,事实上若不是看在容昭的面子上,她根本不会搭理她。 叶氏听紫姬这么说,便进而问道:“那,既然如此,我能……我能摸摸他吗?” 紫姬轻笑道:“他又不是妖怪会吃人,夫人想要摸摸他,尽管摸就是了。” 叶氏这才想要往前走两步,无奈双脚酸麻已经不听使唤,于是她又问紫姬:“紫姬姑娘,你能不能让他到我跟前来?” 紫姬看着叶氏苍白无血色的脸,也难以再跟她计较什么,于是抬脚走到叶氏身边然后把左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吹,诡异的哨音响起,药尸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扑到了二人的面前。 “啊!”叶氏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身后的桌角撞到她的腰上,剧烈的疼痛让她从恐惧中清醒过来,稳住了情绪。 “夫人不用怕,他很乖的,在接到命令之前绝不会主动出击。而让他攻击对手的命令我还没有学会。所以——你是安全的。”紫姬淡淡的安慰叶氏。 “我知道,我知道的。”叶氏喃喃的说着,试探着伸出手去摸药尸人的脸。 当消瘦的指尖从毫无表情空洞到可怕的脸上轻轻滑过挑开衣领,露出雪白甚至泛着隐隐青色的脖颈一侧的一枚痣之后,叶氏的眼泪终于滚滚而落。 然而不管叶氏刚才是目瞪口呆还是此时已经泪流成河,那个被她捧在掌心里的依旧是一张死人脸,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冰冷僵硬,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紫姬从旁看着,一开始还因为叶氏给容昭服用紫御养身汤的事情而不愿搭理她,然而一想到自己惨死的爹娘以及这十多年自己四处飘零没有人关心疼爱受的那些苦,再看看哭得肝肠寸断的叶氏,铁石心肠的紫姬也忍不住陪着掉眼泪。 反正是地下库房,就算叶氏放开声痛哭外边也听不见声音。紫姬所幸也没劝,只让叶氏哭了个痛快。 叶氏搂着自己儿子冰冷的身体哭了个天昏地暗,最后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紫姬才上前去掐人中揉胸口捶后背,一翻折腾把人弄醒。 “我……我的儿子呢?我怎么会在这里?”叶氏一睁开眼睛便是找儿子。 紫姬皱眉劝道:“夫人,您刚刚哭晕了,所以暂时还是先保重身体吧。” “现在什么时辰了?”叶氏又问。 “天快亮了。”紫姬看了一眼身后泛起青色的窗户纸。 叶氏这才想起自己是在睿王府,忙问:“你们公子呢?” “不知道。此时他应该跟睿王在一起吧。”紫姬看叶氏没什么事儿了,便转身盘坐在一旁休息。 叶氏自己起身下了床,借着烛光环视屋子里简单的摆设,最后走到紫姬面前,想要说让紫姬去找容昭,但看见她闭着的双眼和一脸的冷漠,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紫姬不是梅若,不是她从小养大的丫头,叶氏非常明白她根本不会听自己的吩咐也没把自己当成主人。 叶氏除了心机深沉之外,还有一个极大的优点那就是能忍。之前再多的委屈她都忍了,临阳郡主跟前的丫鬟婆子朝着她说三道四她都能忍下,此时紫姬的这点不屑对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天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有温暖的光透过窗户纸照进屋里,原本冷清清的屋子也添了几分暖意。 紫姬终于睁开眼睛,却见叶氏又躺在床上睡了,一时心里也着实惊诧——这个人的性子实在叫人捉摸不透,昨晚还哭的死去活来,这会儿却又睡得如此安稳。 容昭一觉睡到大天亮,眼睛还没睁开就被香喷喷味道给撩拨醒了,一边伸懒腰一边叹道:“啊!这虾仁春韭蒸饺的味道真是太好了!” 赵沐轻笑道:“那就赶紧的起来吃饭了,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容昭起身后看着赵沐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那套,因问:“你一夜没睡?” “嗯,你一直做梦,我便陪在你身边看了几份下面送上来的邸报,简单的处理了一些事情。”赵沐说着,又朝着门外一招手。门口伺候洗漱的丫鬟鱼贯而入,各自捧着铜盆,巾帕,皂角液,痰盂等物一溜儿拍在容昭面前伺候。 容昭洗了脸漱了口,又有丫鬟上前来把他凌乱的发髻解开重新梳理顺滑绾成独髻用一根玉簪别住。 “好了!快来用早膳。”赵沐又催促道。 容昭高兴地过来,看着小方桌上丰盛的食物,笑道:“还是睿王府好,每天早晨都有好吃的。” “那你还搬回来住吧,你那个小宅子虽然也不错,但咱们见面不方便。另外,有你母亲在,我也不好总叫人去给你送吃的。”赵沐说着,又往容昭的粥碗里加了几颗五香豆。 “搬回来?”容昭忽然想起那天梅若跟自己说得那些话,忍不住笑道,“我若是搬到睿王府来,恐怕满京城的姑娘们都会暴动的。” “暴动?”赵沐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我给你说,现在上京城的姑娘有一半儿都是我后宅的人。他们连一二三四五都给我排好了。”容昭笑道。 “……”赵沐差点被一口粥给噎着。 容昭却从从容容的把粥喝完,嘴巴一抹,说道:“吃饱喝足,我得走了。想必王爷一会儿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吧?就不要送了。”说完,起身便走,一点良心都没有。 “嗳!”赵沐转头叫住容昭,“干嘛这么着急?” 容昭站住脚步回头笑问:“你都不问问昨晚我为什么大半夜的跑过来?” “只要你肯来就好,为了什么不重要。”赵沐笑道。 容昭嘲讽一笑,说道:“我是陪容夫人来看她的亲儿子的。” 赵沐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容昭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摇头道:“虽然她又不是,但你也的确是太刻薄了点。现如今你早就拜托了她的束缚,所以就放开些吧。” “你替她说话?”容昭挑了挑眉梢,不可思议的问。 “我还是不想让你一直揪着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放,那样只会让你自己不开心而已。”赵沐轻笑道。 容昭想了想,觉得这话是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笑道:“明白,多谢。再见。” 看着容昭潇洒离去的背影,赵沐忍不住摇了摇头,从心底里觉得欢喜。 容昭回到后面接上叶氏还是从睿王府的后门离开往自家府邸去,一路上叶氏什么话都不说,平静的沉默着。容昭难得觉得省心,便靠在车壁上一路哼着小曲儿随着马车拎着腰间的玉佩一路摇着,十分的悠闲。 回到家里,叶氏对容昭说道:“昭儿,你来,娘有话跟你说。” 容昭就知道叶氏去见过真容昭之后绝不会沉默不语,于是一声不吭的跟着叶氏进了她的卧房。 “女儿啊!娘对不起你。”叶氏幽幽叹道。 “有什么对不起的?你生我养我,对我的一切都有决定权。你让我做儿子我就做儿子,你让我做女儿我就是你女儿。”容昭淡淡的说道。 “不是。你别这么说!”叶氏伸手抓住容昭的手,说道,“是娘太贪心了,娘错了。” 容昭诧异的看着叶氏,心想这人是不是中邪了,居然会跟自己道歉认错? 叶氏眼泪汪汪的看着容昭,哽咽道:“孩子啊,你姐姐现在在道观里修行,你哥哥又是那个样子,娘现如今也只有依靠你了。所以你不但是娘的儿子也是娘的女儿,以后就咱们俩相依为命了!” 容昭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自然知道叶氏的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的,尽管她软弱,尽管她精于算计汲汲营营,尽管她爱慕虚荣,可她到底还是生养了自己这具身体。如果她能好好地随自己,不再算计,不再利用,肯付出真诚,容昭自己倒也乐得和睦相处,相安无事。 想想将来的日子,虽然前途未卜,但有个娘关心自己,有个赵沐爱护自己,有个明轩可以说说心里话,这日子倒也算是有滋有味。 ------题外话------ 节日快乐! 今天更晚了,抱歉。 从明天开始进入下一卷啦! 么么哒! ☆、第一回,我信你 今年的夏天好像很短,春雨一直连绵不绝的下,都进了五月,依然是十有六七都是阴雨天。 连续一个月了,一道一道的水灾奏折从各地送进来,乾元殿内的天气也一直是阴云密布。甚至都没有人敢提及移驾避暑行宫的事情。连周皇后都召集后宫的妃嫔,把各自宫里值钱的东西都捐献出来给户部,让他们去买米买粮,和国库的赈济银米一起下放到灾区去。这虽然只是一种形式,周皇后想借此博得贤名而已,但她这表面文章一做,上京城里上上下下的诰命夫人们也不好无动于衷,各自都多多少少拿出点私房钱捐出来给了户部。 修远堂精致的雕花长窗之下,赵沐靠在榻上面对萧正时和顾大学士等几个老臣发愁,叹道:“父皇命户部筹集得银米已经差不多了,但我更担心的是赈灾官员。” 萧正时叹道:“是啊,灾区艰难,去赈灾的官员不能年纪太大,这些老家伙们到了灾区若是出点事儿,不是去赈灾而是去添乱呢!” “萧大人说的是,所以今天老朽想来想去,就没去皇上跟前说我要去赈灾。”顾大学士无奈的笑道。 “顾老您可别多心啊!”萧正时忙朝着顾大学士拱了拱手。 “嗨!老夫有那么小心眼儿嘛。”顾大学士笑着摆摆手,“我这把老骨头的确是不行了。” “好了,你们二位都不合适,要不还是本王去吧。”赵沐说道。 “这不行!”萧正时立刻摇头,“王爷自从那年一场重病之后这身体就一直虚弱的很,平日里忙于庶务已经是勉强支撑了,那灾区不但衣食住行都艰难,更有瘟疫横行,圣人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王爷决不能去。” “那怎么办?你们说说朝中这些人谁能去?寻常官员去了,肯定是一笔烂账,这些费尽心思凑起来的赈灾银米最后落到谁的手里还不一定呢。”赵沐无奈的摇头。 顾大学士忙道:“简王可以去啊!他也是王爷,而且也曾经监国。他若是能去灾区赈灾,肯定比朝中任何大臣都要强。” “赈灾这样的事情虽然辛苦,但也是拉拢民心的好时候哇!简王平日里虽然对权势上比较淡泊,但是他的背后还有皇后娘娘呢,皇后的野心……可是不一般哪。”萧正时担心的说道。 “周皇后是有野心,可是皇上健在,一些事情也不是她一个女流之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所以简王如今是最可靠的人选,只是这话儿王爷您不能去说,得想办法让简王自己说。”顾大学士说道。 “简王的心里只有古玩字画,哪里有一丝一毫的地方装灾区的百姓。”萧正时冷笑道。 第162节 顾大学士说道:“萧大人不必担心,我们挑两个可靠地年轻官员跟着一起去就行了。” 赵沐沉吟道:“还是得想办法让简王自己愿意去赈灾。俗话不是说嘛,强扭的瓜不甜。他不想做这件事情的话,就算是皇上下了旨意,他去了灾区,却不尽心尽力的做事,最终受罪的还是灾区百姓。” “这个老臣有办法,王爷放心就是。”萧正时笑道。 “那行,这事儿就交给舅舅了。”赵沐轻声叹道。 “倒是肃王那边,最近一直在蠢蠢欲动。肃王为贤妃守孝的时间也不短了,现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还是有不少人希望他能回来的。”萧正时小声说道。 “比如说平南王。”顾大学士补充道。 “二位说的是。”赵沐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了,这雨下的真是叫人心烦,看王爷的脸色也不好,剩下的事情有我们去办吧,王爷还是要好好地保重身体要紧。”萧正时说道。 “萧大人说的是。”顾大学士附和道。 赵沐的确是累了,阴雨连绵的天气的确叫人心烦,从里到外都透着疲惫,于是微笑道:“那就有劳二位了。” “王爷的脸色的确是不好,实在不行叫个太医进来诊个脉吧。”顾大学士也劝道。 “行,本王心里有数。”赵沐答应着。 萧正时和顾大学士一起起身,躬身道:“老臣告退。” 萧正时和顾大学士退了出去,赵沐便再也不用撑着,而是疲惫的靠在了榻上。 “王爷,您觉得怎么样?”宋嬷嬷忙上前来拿了毯子盖在赵沐身上,并关切的问,“要不还是找太医过来给您诊诊脉吧?” “不用,我就是太累了。”赵沐摆摆手,疲惫的闭上眼睛,又叮嘱赵嬷嬷:“嬷嬷放心,我没事的。” “要不,奴才去请容公子来瞧瞧王爷吧,您这个样子奴才实在是不放心啊。” “行,悄悄地去。”赵沐低声说道。 宋嬷嬷忙应道:“王爷放心吧,奴才就说王爷请公子过来听雨小酌。” 赵沐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宋嬷嬷亲自坐了马车去容宅,容昭也因为下雨天而心情烦闷,一个人在家里懒懒的无聊发呆呢,见宋嬷嬷亲自来,忙问:“这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要劳驾嬷嬷亲自跑一趟?”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这雨下来下去总是不停,王爷心里烦闷。奴才看不过去,所以特意来请公子过去陪王爷小酌。还请公子不要嫌辛苦,能随老奴走这一趟。”宋嬷嬷欠身说道。 容昭知道能让宋嬷嬷亲自来,肯定不仅仅是心情烦闷这么简单,他虽然不理会朝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知道这连日以来大大小小的雨给朝廷带来了极大的麻烦。皇上心情不好,赵沐自然也是忧国忧民,就他那副身板若是连日操劳,肯定是要垮的。看来是宋嬷嬷实在是瞧不下去了才来自己这里搬救兵来了。 容昭没有多问,只转头吩咐梅若:“若儿,更衣,咱们去睿王府尝尝嬷嬷做的好吃的。” 梅若忙服侍容昭进了卧房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裳出来,随着宋嬷嬷一起去前面跟叶氏说了一声便坐车往睿王府去。 容昭进门的时候,赵沐已经睡着了。苍白的一张俊脸和微蹙的眉头都证明他的疲惫,看上去他睡得并不舒服但却深沉,所以容昭和宋嬷嬷进来他都没有被惊醒。 宋嬷嬷在容昭耳边悄声说道:“公子您看我们家王爷多么憔悴啊!老奴说去请太医他偏偏不让,这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才去请您的。” “我看看。”容昭看到赵沐的脸色时就明白了宋嬷嬷为何会亲自去容府请自己过来,赵沐的脸色的确是太不好了。 “公子,您快给看看吧!老奴真是怕极了……虽然这阵子紫姬姑娘一直住在府中,王爷的饮食我们也十分的主意,但是……老奴真是怕防不胜防啊!”宋嬷嬷说着,沉沉的叹了口气。 容昭上前去半跪在榻前,轻轻地拉过赵沐的手来,把自己的手指轻轻地切在他的脉搏上。 认真诊了一会儿脉,容昭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宋嬷嬷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事。” “呼——那就好!”宋嬷嬷松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容昭起身跟宋嬷嬷一起走出去,方问:“王爷最近休息的怎么样?” 宋嬷嬷摇了摇头,说道:“很不好,虽然最近朝中事儿多这倒也没什么,反正还有陛下操心。但是……前阵子王爷进宫给娘娘请安回来之后就心事重重的。奴才也不敢多嘴问,但奴才猜度着,应该是因为王爷的婚事。” 容昭顿时了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等会儿他睡醒了我跟他聊一聊,不会有事的。” 宋嬷嬷福身说道:“那好,奴才去给公子准备午饭。” 等宋嬷嬷出去之后,容昭亲自把房门关上,转身回到赵沐身边缓缓地做了下来,靠在矮榻的边上看着他默默地想心事。 德妃对于自己儿子的婚事那自然是慎之又慎的,连寻常的姑娘都不可能嫁给赵沐,更何况是在集这样的人。而赵沐对自己的感情以及他的性子,肯定是不会妥协的。当初听见他发誓说决不娶萧云欣为妻的时候容昭就觉得这事儿肯定不好办,却也没想到德妃会逼得这么紧。 可是要怎么办呢?赵沐这家伙是个极为固执的人,容昭虽然觉得自己的口才了得,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劝他想开些?事实矛盾就在眼前,那些空洞的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赵沐心里记挂着容昭,所以没睡多一会儿就醒了,睁开眼睛便看见容昭坐在自己身边,那样子像是怀着无限心事的样子,于是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问:“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你睡醒了?”容昭说着,想要坐直了身子,却发现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 “慢点。”赵沐起身拉了容昭一把。 容昭趁势坐在榻上,轻笑道:“你的脸色真是难看,刚我进来看见你的样子时吓了一跳,还以为你又被人给下毒了呢。” 赵沐轻笑摇头:“怎么可能,如今宋嬷嬷对我的饮食起居管得不知道有多严,这王府里的人也是经过严格挑选的。而且还有紫姬姑娘住在这里,那些人是没有机会下手的。我这阵子就是太累了。” “赵沐。”容昭主动伸出手去握住赵沐的手,低低的叫了一声。 赵沐顿时觉得心脏一紧,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你也不小了,是该成个家了。身边只有一个宋嬷嬷照顾是不够的。”容昭说着,缓缓地低下头去。 赵沐原本全身沸腾的血液立刻冷却下来,笑容僵硬在脸上,皱眉问:“你什么意思?” “我是觉得,你不该忤逆你的母亲,她真的很爱你。”容昭低声说道。德妃对赵沐的感情他是亲眼见过的,一个母亲做到德妃那样,容昭心里很是羡慕。他一直都想要一个德妃那样的母亲。然而人在这个世上可以有很多选择,唯有父母无法选择。 圣人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容昭刚刚安静的想过了,如果自己是德妃,有一个赵沐这样优秀的儿子,当然也不愿意他娶一个像自己这样一个危险的女子为妻,在钢丝上游走。 所以他觉得赵沐不应该忤逆一个全心全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的母亲。 更不觉得自己在赵沐的心中可以跟德妃相比。 如果赵沐的心里有一个天平,那么倾斜的那一端肯定不会是自己。即便是自己,容昭也不愿意赵沐背负上忤逆不孝的帽子。不是他自诩圣贤,实在是心虚。因为他扪心自问,自己绝不可能想德妃对赵沐那样倾其所有,付出一切。 看着容昭低垂的眼眸,赵沐沉默了许久才哑声问:“你呢?你爱不爱我?” 果然是这个问题! 容昭微微苦笑,摇头道:“我对你的爱跟德妃娘娘比起来,微不足道。” “我不要你跟她比。你是你,她是她。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情。”赵沐紧紧地握着容昭的手,说道:“既然你说你对我的爱跟我母妃没办法比,那么说,你也是爱我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你对我的感情还没有我母妃那么深。放心,这件事情我还不糊涂,我绝不会混为一谈的!我真高兴,你终于承认你也爱我了!”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我爱你了?”容昭简直要抓狂,这个人听人说话怎么永远听不到重点。 “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娶任何姑娘,你若是不信我现在便可对天发誓……” “不要了!我信你。”容昭忙打断了赵沐的话,生怕他真的发什么毒誓。 ------题外话------ 为了假期不断更,本珠会一直留在家里码字的! 这么乖的我,你们是不是应该给予奖励呢? 票,各种票,大大滴要啊! 么么哒! ☆、第二回,我有药! 情人之间最难得的便是一个“信”字。多少原本相爱的痴情男女因为不够信任而生了嫌隙,最后只落得个悲剧收场。 容昭说信,赵沐的心事便放下了一半儿。忙反手握住容昭的手叹道:“你信我就好,我虽然有掌控天下的野心,但却只想跟你相守在一起。” 若是平时,容昭有一堆话等着堵赵沐的嘴,比如自古以来的帝王都是后宫三千,却从没见哪个皇帝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还有,后宫也是战场,各宫的娘娘都代表着各方势力,平衡后宫又何尝不是平衡朝堂的一种手段? 帝王之术一向最注重权衡,赵沐若真的只守着自己一个,只怕这朝堂之上没有几个大臣会真心效忠他了。 然而此时此刻容昭收起了他一向刻薄的语言,只是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这虽然是极其平淡的几个字,但对赵沐来说却宛如福音,他手上用力把容昭拉进怀里搂住,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容昭抬手抚上赵沐的脸颊。 赵沐侧脸在容昭的脸颊上轻轻一吻,低声说道:“恢复女儿身,光明正大的活着,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容昭身子莫名一僵,弄不清楚是因为那个突如其来的轻吻还是这几句话。 “我已经习惯了这一切,只是……我不愿意看见你跟德妃娘娘因为我而失和。你有一个好母亲,这是上天对你的眷顾,应该好好地珍惜。”容昭低声说道。 “我知道。”赵沐闷声应道。 容昭从赵沐的怀里挣脱出来回头看着他的眼睛,小声问:“听你这声气儿,是有什么心事吧?” “没有。”赵沐摇了摇头,又无奈的笑道:“还不是为了各处的水灾?每一天都有成千的人因为水灾瘟疫死去,父皇前阵子熬了几天身体受不住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就落在了我的肩上。” “虽然水灾不是年年有,但历朝历代都有过这些事情,即便不能照着旧例处置,但想来朝中几位大臣也都能分忧解难,我还听说连皇后娘娘都主动捐了首饰银两,如此万众一心,难道还过不去这道坎儿?你不跟我说真话,分明是不把我当自己人。”容昭不悦的哼道。 “这可真是冤枉死人了,我何曾有什么事情瞒着过你?”赵沐笑道。 “朝中之事能让你疲惫成这幅德行吗?这事儿别人相信,我可不信。你还少拿你身体虚弱来当挡箭牌,你的身体怎么样我是最有数的。”容昭说着,又欠身向前,低声说道:“是不是因为你母妃在给你张罗婚事我听说最近几家大臣把自己女儿的生辰八字都送进宫里去了?” “不要听外边那些人胡说八道。”赵沐矢口否认。 “不想说?那我走了。”容昭说着,起身就走。 “嗳!”赵沐忙拉住他,轻声叹道:“不是不想说,是觉得没脸说。你就不能给我留点体面?非要我自己接自己的短。” “噢?”容昭立刻笑了,“那么,请睿王爷快把你那不开心的事儿说出来给我开心开心吧!” “你呀!”赵沐瞪了容昭一眼,依然不肯说。 “你如果让我开心一下呢,我可以给你提供一种可以抵抗瘟疫的药,而且是速效的,保证能控制住灾区瘟疫的泛滥,如何?”容昭抛出一个大大的诱饵。 “真的?!”赵沐的眼睛立刻亮了——水灾最大的隐患是瘟疫,天气越来越热,每天都在死人,瘟疫飞速蔓延,一不小心这就是灭顶之灾。 “信不过我?”容昭傲慢的翻了个白眼。 “那必须是信得过。”赵沐笑道。 “所以,你快点说实话吧。”容昭笑道。 “实话嘛!就是之前我曾经跟母妃保证过,一年的时间一定要跟你有个结果,不让她在为我的婚事操心。可如今看来……当初是我把话说得太大了。”赵沐叹道。 “一年的时间?”容昭一听这话连连摇头,“你这牛皮吹得的确有点大。” 赵沐挫败的叹道:“是啊,当时我觉得最大的阻力就是你的真实身份,我觉得只要把肃王一党击败,临阳郡主就没有了靠山,再找个时机跟父皇悄悄地说一说,把你们的苦楚跟他诉一诉,大不了靖西候世子的身份不要了,我就可以娶你为妻了。可是……如今我才发现我想的太简单了。” “等等!”容昭直起身子好笑的看着赵沐,“说重点!一年前你怎么知道我会嫁给你?请问睿王爷你哪里来的这种自信?” 第163节 “一年前你不答应没关系,现在你答应就行了。”赵沐笑道。 “说,重,点!”容昭生气的拍了拍桌子,“还有,你凭什么说我这世子的身份说不要就不要了?我告诉你,这世子的身份是我姐姐一辈子的幸福换来的,我绝不会让出去。” “你该不会一辈子做男人吧?”赵沐瞪大眼睛看着容昭,不等他说什么又赶紧的摆摆手:“不不不,这绝对不行!我一定要让你恢复女儿身份。” “停!”容昭一拍桌子,“你若是敢对本公子的事情擅自做主,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啊!” “好好好!我怎么可能擅自做主?我肯定是要跟你商量的嘛!”赵沐看容昭真急了,忙伸手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又叹道:“这不是……最近母妃以一年之期为借口,让我履行诺言。你说我该怎么办?” “先说说你什么诺言?”容昭问。 “当时我好像说的是听凭母妃做主……所以他现在硬是要给我做主了!你快想想办法解救我于水火之中吧!”赵沐摇头说道。 “这种事情我最不擅长了,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容昭颓然摇头。 “真的见死不救?”赵沐笑问。 容昭长叹摇头:“不是见死不救,而是无能为力啊!我们家的那位也正在为本公子选美呢。” “这倒也是,现如今满京城的姑娘都等着你点名呢!你可是当今第一风流公子!等着嫁你的人从你家门口都拍到城门外去了。”赵沐酸溜溜的哼道。 容昭嘲讽一笑,摇头叹道:“第一风流?只要不是第一下流就好啊!” “……”面对这样一个人,赵沐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恰好宋嬷嬷进来,手中的托盘上是各色小点心还有一壶温补的药茶。 “嬷嬷,啥时候开饭?我饿了。”容昭问。 “午饭马上就好了,公子和王爷先用两块小点心吧。这白菊枸杞茶里老奴放了点今年的槐花蜜,菊花的苦味被遮住了,公子尝尝是否入口。” “前几天我们家若儿说今年雨水太多,各种花都冒雨而开不过一两天都落了,槐花蜜十分难得,嬷嬷这里竟有?” “公子说的不错,王府后面的花园子里有不少槐树,也只得了那么一小罐儿花蜜。”宋嬷嬷说着,先斟了一杯茶给容昭,然后又给赵沐。 赵沐催促道:“嬷嬷,你还是快去瞧瞧饭菜吧。” 宋嬷嬷忙答应着下去,赵沐又对容昭笑道:“看来你对水灾也挺关心的嘛。”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堂堂二等候世子?再说了,本公子一向对吃喝玩乐要求甚高,可不愿意一出门就看见遍地的灾民难民流民叫花子!”容昭说着,捏起一块点心狠狠地咬了一口。 赵沐又笑眯眯的问:“所以,你刚刚说的可以控制瘟疫的速效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情我能跟你开玩笑吗?” “是药,还是药方?”赵沐已经从心里盘算着这件事情该交给谁去办了。 “自然是药!难道你还想套取药方一劳永逸?想得美。”容昭又斜了赵沐一眼。其实他的那些药方就算是拿出去也没人看得懂,都是写化学方程式,还是极其复杂深奥的那种,这个时代的人只能当做是鬼画符看看罢了。 “可是,如果是药的话,你能有多少呢?早上得到的最新邸报,如今我们已经有八个州县遭受了水灾,其中最严重的三个州县已经死了上万人。”以赵沐之前见过容昭拿出来的那些手指大小的小瓶药水来看,若是用这种速效药去给数万灾民治疗瘟疫,那简直是痴人说梦——那得多少银子啊?! 容昭笑道:“其实,水灾之后的瘟疫都是由于饮食不干净引起来的,人死了之后,尸体又不能妥善处理,以至于病毒迅速扩散,依靠传统的办法不过是用石灰,煮草药,或者艾草熏等办法。这些都有效果,但都太慢。治疗的速度远远比不上传播的速度,所以瘟疫才会失控。然而我的药方却并不复杂也不昂贵,而且——我一年前已经叫紫姬在京郊弄了个药场,做了一些治疗痢疾的速效药,这个时候刚好派上用场。” “一些?是多少?”赵沐还是关心数量的问题。 容昭沉吟道:“具体数量我也说不清,估计应该够万把人用吧。不过事由轻重缓急,速效药自然不必给每个人都用。只要那些将死之人不死,每天少死人,然后再辅以传统抵抗瘟疫的办法,疫情应该能控制住了。” ------题外话------ 在小村子里码字,用手机热点开网络上传。本珠的精神是不是特别值得表扬? 嗯,有月票的赶紧的砸吧,给点鼓励也好。 么么哒! ☆、第三回,顺势而为 赵沐听了容昭的话,沉思片刻后又摇头叹息。 “怎么了?”容昭纳闷的问,“我有没跟你要钱,你至于这么耷拉个脸吗?” “刚刚才商议定了,这次的赈灾让简王去。不过关于你刚说的那些,我会叫人单独写个奏折给父皇看的。”赵沐说着又连连摇头,虽然赈济灾民救人于水火是应该的,但容昭的功劳要让简王拿了去,总是叫人心中不甘。 容昭也很是诧异,问道:“怎么是简王去?我还以为你会当仁不让,这可是建功立业博取民心的好机会啊!我是准备为你锦上添花的。” “刚刚跟萧大人和顾大人商议了,他们二人都觉得我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去灾区,怕我撑不下来。若是早知道你有这等好药,他们自然不会有这样的顾虑了。”赵沐沉吟了片刻,又坚决的说道:“不过,这速效药是你的,不应该给任何人锦上添花。属于你的就是你的,有我在,绝不会让旁人抢了你的功。” 容昭顿时垮了脸,做出一副悲苦的样子来叹道:“若想要这个功劳,我得亲自去一趟灾区啊!你觉得我这样一个好逸恶劳的纨绔子弟像是能去灾区赈灾的人吗?” 赵沐也实在是舍不得,但再想想将来,还是无奈的叹道:“乖,这次你必须去。” “为什么?我只想把药给你,剩下的事情才懒得管!”容昭噘嘴反抗。 “你现在需要一件奇功,让朝堂上那些老家伙们以及皇上都看见你,关注你。知道你的才华,不再忽视你。”赵沐说道。 容昭自然明白赵沐的意思是要把自己从靖西候的庇佑之下拉出来,让皇上知道靖西候世子虽然扛不动枪上不了马杀不了人,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废物。然而一想想再去饿殍遍野的状况,他还是不想去遭那个罪,因忍不住扁了扁嘴巴,哼道:“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一路上没有美人相伴,只有简王那根木头同行,我心里不痛快。” “你自己就是个美人,还要什么美人?”赵沐笑着伸出手去捏了捏容昭的脸颊,笑道:“再说了,任何美人在你面前都会没有颜色的。”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容昭翻了个白眼,他从来不认为自己这副模样算得上什么美人。 赵沐凑近了容昭的脸,微笑道:“当然是夸你,我这么真诚,难道你看不出来?” 他呼出的气息带着一点槐花蜜的微甜扑面而来,容昭只觉得后背紧绷,忍不住又往后仰了仰身子躲开一些距离,坏坏一笑,说道:“让卫承跟我一起去吧。” “你……”赵沐本能的想要拒绝,但理智又告诉他卫承对容昭忠心耿耿,有他跟随保护绝对比旁人要强好多倍。然而,心里的醋意却无论如何都压不住的,于是再次欺身向前逼近那双洋溢着坏笑的眸子,咬牙切齿的问:“你是故意的吧?!” “真不是。”容昭伸手按在赵沐的肩膀上,用力抵挡住他压过来的力量,“你赶紧的坐回去,否则我怕我会改变主意。” “那好啊,快改吧。我也想改变主意了!”赵沐说道。 “你再这样闹的话,我,不,奉,献,我,的,药,了!”容昭一字一顿的说道。 赵沐这才坐回去,抬手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茶把胸口里的那股火稍微压下去,转头朝着外面喊了一声:“饭菜好了吗?” 早就等在外面的宋嬷嬷忙应了一声,带着抬着食盒的丫鬟们进了门。 * 容昭一直都觉得赵沐是一个靠谱的人。 他的靠谱在于在大事面前拿得住,坐得稳,虽然有些小性子,但却也知道什么时候改耍,什么时候该收。这样的男人若是做一家之主,那么他一定是持家有方,若是他做一国之主,那么也是治国有道。 所以,赵沐这个人,天生就应该君临天下。 而这一次,容昭也觉得自己应该顺势而为,倒不是觉得做这一件事情就会功德无量封侯拜相什么的,至少也不能让那些人一直瞧不起。 于是在顾大学士和萧正时的推动下,简王赵淳理所当然的被任命为赈灾抚民的钦差王爷,佩戴天子剑,代行天子之事,赶往灾区督查一切赈灾事宜。而容昭和卫承则被萧正时以随行学习并保护简王为借口,向皇上请了旨意,跟随简王一路同行。 对于容昭,简王赵淳还是很喜欢的,一路上对他也很是照顾,还邀请他去乘坐自己的车辇。然而容昭知道这一行人之中有不少是赵沐的人,自己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赵沐那家伙的眼睛,若是自己真的上了简王的车,回去还不知道那人要泼多少醋呢。 阴雨连绵之中踩着泥泞赶路,容昭等人在马车里的还好,外面冒雨而行的护卫家丁们却是苦不堪言。然而此行为公差,谁也不敢叫苦,唯有速速赶路,并在心里问候这怪异的老天爷来寻求一点平衡。 出城后顺着官道南行不过百里,便见路边有难民禹禹而行。 简王见状立刻叫护卫停车,当时就要发放粮食给这些难民,却被随行来的户部主事杜瑾给劝住了。 杜瑾劝简王:若是在此地发放赈济粮,自然能救这些人一命,但消息一旦传开,那些难民就会蜂拥而至。那些人有了粮食之后定然也不愿返回家乡,说不定四处流亡再做出什么事情来。赈济一事还应该按照章程办事,否则好心办坏事,到时候酿成大祸,只怕皇上会怪罪。 简王听了这些话,觉得甚是有理,便放弃了当地发放赈济粮的想法,下令继续前行。 容昭的马车跟在后面,前面停下,他的马车自然也跟着停,前面走,他的马车又跟着走。 “怎么回事儿?”容昭挑起车窗帘子问策马而行的卫承。 卫承骑着马,前面的事情都看在眼里,杜瑾劝说简王的话虽然听得不甚真切,但也是八九不离十,于是小声跟容昭说了几句。 容昭冷笑道:“这个杜主事倒是深谙为官之道。”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是每个当政官员们都明白的基本道理。”卫承对这些事情早就见惯,遂没有容昭那么气愤。 然而,那些灾民流民却已经盯上了这一辆辆装满粮食的马车。开始三五成群的跟着这一型队伍走,而且人越聚越多,眼看已经有上百人之众。 这流亡的灾民从死亡的魔爪里逃出来,早就把一切置之度外,此时此刻他们只想能吃上一顿饱饭,哪怕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卫承早就发现了不对劲儿,但他此行的任务是保护容昭,别的事情都要往后放,于是他只拉紧了马缰绳贴着容昭的马车缓缓而行。 “停车。”容昭忽然说道。 “公子,不能停。”赶车的盛穹低声劝道,“那些人随时会冲上来哄抢。而且……我们如果停了,后面的队伍势必会跟着停下来,那些赈济的粮食若是被这些人抢了,可是不小的麻烦。” 容昭皱眉道:“他们一共不过百余人,而我们的护卫足有两千人,难道还怕他们哄抢?再说,我们费这么大的劲儿出来不就是赈济灾民的吗?如今看着这些灾民在雨中饿死病死都视而不见,那‘赈济’二字不就成了空话?停车,有什么事情本公子担着。” 盛穹听了这话,立刻把手里的马缰绳一拉,停住了马车。 后面跟着的粮车队见前面的马车停下也陆续停下。那些亦步亦趋的难民们盯着装满粮食的车,眼睛里发着绿油油的光,还有人不停地咽口水。 容昭整理了一下衣冠从马车里出来,站在车辕上朝着那些难民招手,并高声喊道:“老乡们!别怕!我们是皇上排下来赈灾的队伍,现在赶往受灾最严重的嘉州一带,请问你们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 那些难民一听这话,蜂拥上前不顾地上的泥水都纷纷跪在地上朝着容昭磕头,七嘴八舌的喊着:“大人救救我们!大人快放粮吧!我们是从禹州来的……我们临州的雨灾也很重啊……” 前面简王的随从护卫见状忙敲简王的车窗汇报:“王爷,容公子的马车被难民给围住了!” “什么?这还了得!”简王一听这话立刻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王爷小心!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杜瑾忙劝道。 “究竟怎么回事儿?”简王着急的问。 “好像是容公子把那些难民给召集到一起的,王爷你看,那些人都跪在地上向容公子求救。”杜瑾指给简王看。 “这个容昭,究竟是闹什么幺蛾子嘛!”简王无奈的跺脚。 “这个容公子,就算是要替睿王爷收拢民心,也不急在这一时吧?这里才几个灾民,他就如此迫不及待了。王爷才是赈灾的钦差,他不过是跟来学习的,这就开始越俎代庖,可曾把王爷放在眼里?!”杜瑾皱眉道。 旁边的另一位户部主事名叫张铎的立刻不乐意了,反驳道:“话不能这么说,一个灾民也是灾民,我们出来不就是救济灾民的吗?视灾民而不理,若是万岁爷知道了怕也会问责的吧?” 简王便道:“张铎,既然你这么说,就过去瞧瞧容昭究竟是什么意思。问明白了速速来回本王。” “是。”张铎躬身应了一声,踩着雨水往容昭这边来。 ------题外话------ 依然是在小山村里码字。 依然是用手机热点上传。 依然求月票。 依然爱你们。 么么哒! 第164节 ☆、第四回,擅自做主 张铎举着一把油纸伞快步走到容昭跟前,拱手问:“容公子!王爷叫下官过来问问为何停车?” 容昭站在马车车辕上指了指跪在泥水里的流民,说道:“还用问吗?你看看这些流民。” “容公子宅心仁厚是好事,可咱们离重灾区还有很远,可不能为了这一小股流民就耽误了大事儿啊!”张铎劝道。 不等容昭说话,那边流民之中就有人高声骂道:“你这狗官怎么说话的?难道朝廷就不顾我们的死活了吗?” “是啊!明明朝廷是好朝廷,皇上是好皇上,都是这些狗官害人!” “他们巴不得把那些粮食都私吞了,再转卖给粮商!” “黑了心的狗官,打死他!” “对!打死他!” “不叫我们活,我们也不叫他好过!” 一时间,那些灾民们纷纷站起来,指着张铎就要往前来打。幸好有护卫纷纷亮出兵器把那些人挡在外面,否则张铎还不得叫这些饿成狼的流民给撕了。 容昭低头看着张铎,问道:“重灾区的百姓是百姓,难道这些百姓就不是百姓了吗?你去告诉王爷,本公子觉得应该分给这些人一些粮食,再挑选出一些身体尚且强壮的叫他们各自往回走,告诉那些逃难的流民赶紧的回自己的家乡去等着官府的赈济。若是这些人若是进了京城,便极有可能也会把瘟疫也带了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再说,我们赈灾本来人手就不够,有了他们帮忙不是好事儿吗?” 这位张铎原本就是萧正时的人,属于睿王一派。出京之前也得到上头的暗示,凡事要多听听这位容公子的意见,原本他还觉得这位容公子不过是凭着几分相貌和伶俐的口齿博得睿王的欢心而已,今日听他三言五语,果然有几分见识,于是拱手道:“公子稍等,下官去跟王爷说。” “速去速回。”容昭摆手说道。 张铎又拱了拱手迅速离去,那些被护卫挡在外面的流民又开始跪下来求容昭放粮。 容昭抬起双手往虚空按了按,高声说道:“乡亲们!你们别着急!我说了,前头那辆马车里坐的是简王爷,简王爷是出了名的菩萨心肠,素日里连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他绝不会见死不救。” “我们不管他什么王爷,只要给我们粮食就是好王爷!”为首的流民振臂高呼。 “对!我们要粮食!我们要吃饭!”两旁的流民纷纷响应。 容昭转头看看那边张铎正在跟简王解释,再看简王的神色似是还在犹豫,于是又收回目光来安慰灾民,却一眼看见躲在人群之中的一个妇女怀里抱着个四五岁的孩子已经奄奄一息,于是他忙伸手指着那妇女说道:“这位大嫂,你的孩子可是病了?我们有随行的医官,或许可以救你的孩子一命。” 这话比放粮还管用,尤其是那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忙跪趴几步上前来朝着容昭磕头哀求:“公子,快救救我儿子吧!只要您救我儿子,我就是给您当牛做马也愿意啊!” 容昭转身朝着女扮男装的紫姬使了个眼色,紫姬趁着伞上前去蹲下身子捏住那小孩的脉搏试了试,然后转身对容昭说的:“公子,这孩子应该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而且有几天了。必须立刻服药。” 容昭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瓶递过去,说的:“给,赶紧给他服药。” 紫姬起身接过药瓶,又叫护卫拿了半碗温开水来,把药瓶里的白色药丸放到小孩的嘴里,用温开水送服。然后对那妇人说道:“一刻钟之后若是这孩子醒了,就赶紧的喂他点粥饭。记住,千万不能乱喝水,尤其是有死人的地方的河水,沟水等。” “恩人,这一点药丸能管用吗?我儿子已经病了十几天了!”那妇人还有些不相信。 “连睿王爷的病我家公子都治得好,还治不好这小小的瘟疫吗?说了一刻钟就是一刻钟,你且抱着他去躲躲雨。”紫姬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那妇人不敢多言,忙答应着躲到一旁。 那边张铎已经说服了简王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容公子,王爷说了,给这些人留下一车粮食让他们自行分配,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容昭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不妥。一车粮食的确可以救这些人活命,然而若是分配不均,他们不饿死也会私斗而死。这不是救他们而是害了他们。再说,若是用一车粮食只救这些人,那就是赔本的生意了。也罢,既然王爷急着赶路,那你们就跟王爷先赶路吧,留下一车粮食给本公子,本公子留下来耽搁一刻钟再走,天黑之前一定会赶上你们。” “这……下官可不敢做主,还得去请示一下王爷。”张铎为难的说道。 “去吧。”容昭一口答应。 张铎跑去跟简王回话,容昭这边已经叫卫承带人开始把这百十号流民进行登记,容昭要求把这些人的姓名,籍贯,年龄,家人状况等基本信息全都登记在册。然后按照每个人的状况发放粮食。 老弱妇孺以及病重的,全都给半天的口粮,要这些人跟随赈灾的队伍走,不必担心吃不上饭。那些年轻力壮尚且健康的,都给五日的口粮,叫他们各自带着粮食往自己家乡的方向赶路,一路上也不用干别的,只负责宣告朝廷赈灾的队伍已经出发,大家可先去最近的重灾区禹州等候。 这边已经开始忙碌,张铎那边也说服了简王。简王对于赈灾的事情原本也没有什么章程,只不过是听下面几个随行官员的,如今见容昭的安排有力有序,便觉得很好,于是也不走了,只把马车调转回来跟容昭一起看着护卫们登记流民,准备给这些人分粮食。 “容昭。”简王赵淳从车窗里弹出脑袋跟容昭打招呼。 “王爷!”容昭忙朝着赵淳拱了拱手,“不是您先行一步吗?” “你都不走,本王怎么好意思先走?赈灾是本王的职责,可不能只挂一个虚名呀!”简王说着,又看那些排队等着登记姓名的流民,又问:“这些人大都来自哪里?” 容昭从自己的马车上跳下来,踩着雨水走到简王的车前,说道:“主要是禹州方向,也有少数别处的。以臣的意思是先不要管那么多,只叫着附近几条路上逃难去京城的人都去禹州集合领取朝廷的赈济就好了。” “你说的很对,决不能让这些人进京。”简王一想起皇上那张阴沉的脸就觉得脊背发凉,而且临行前周皇后也千叮咛万嘱咐,不管灾区那边的事情做得怎么样,总之一定要把进京的流民都挡回去,决不能让流民把上京城的城门给堵了,让皇上生气。 说话的工夫,便听见躲在一旁抱着孩子的妇人高兴地喊道:“醒了!醒了!我家豆子醒了!” “真的吗?我看看!”立刻有个女子凑过去看,见那孩子果然睁开了眼睛,怯怯的叫了一声“大娘”,那女子便高兴地跳脚:“豆子真是醒了!豆子活过来了!我就说吧,这孩子福大命大哟!” 一时间,有七八个女人都围过去看那个死里逃生的孩子。 又有人反应过来,便拖着自己的孩子过来给容昭磕头求药。 容昭吩咐紫姬:“去拿十颗药用水划开,但凡有肚子痛,拉肚子的,都分一碗药水喝。无病无痛的就不必喝了,是药三分毒,可不能当饭吃。” 那些灾民们听了这话,又纷纷过来朝着容昭磕头,连声叫“恩人”“恩公”“活菩萨”。容昭便摆摆手大声说道:“诸位!此次赈灾乃是皇恩浩荡,简王贤德有方,你们大可不必谢我!另外,我还想告诉大家一句话,叫‘上下一心,其利断金’,灾荒虽然可怕,但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就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现在你们得救了,但你们的相亲,亲人呢?他们还失散在各处,饥寒交迫,等着你们去帮助呢!诸位也看到了,朝廷有粮,有药,但只可惜人手不够!而且简王怀着一颗仁心,要把每一颗粮食都发放到百姓的碗里,这就需要大家都行动起来!等会儿你们这些年轻力壮的吃过饭之后就请带上口粮赶快上路,去通知你们的乡里乡亲,亲戚朋友们,让他们别去京城了,都速速赶去禹州,我们将在重灾区禹州城发放两千石粮食,还有种子!大家别快些行动起来吧!” “好啊!” “这样真是太好了!” “公子圣明啊!” “王爷圣明!” “皇上万岁!” 百余流民重获新生,欢呼雀跃,雨中泥里沸腾起一片称颂之声。 容昭呼了一口气,转身朝着简王淡淡一笑,说道:“臣这般处置,王爷觉得可否妥当?” “妥当!十分的妥当!容卿真是济世之才!”简王全身的血液也被那些流民们欢呼的沸腾起来,一双眼睛闪烁着满足的光。 “王爷过奖了,臣……阿嚏!阿……阿嚏!”容昭话未说完便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 “快!快上本王的车里来!”简王忙亲自先开了车帘。 “多谢王爷厚意,臣还是回自己的车里去吧。可别把这病气传给王爷。”容昭说着,朝赵淳躬了躬身,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题外话------ 今天回城里,终于逃离山村了! ☆、第五回,积蓄力量 简王对容昭的表现非常满意,甚至觉得心里痒痒的有些舍不得,以至于看着容昭进了马车,他的脑袋还伸在车窗外直直的看着。 杜瑾顺着简王的目光看了片刻,方上前劝道:“王爷,这里的事情交给下面人去办就好了,您不必陪着淋雨。您往后的日子可是任重而道远,这万一伤风受寒可不是小事儿。” “你去看看叫人煮些姜汤给容公子送过去,他身体单薄,刚又淋了雨,可别病了。”简王吩咐道。 “王爷,这位容公子的吃喝十分讲究,咱们这些粗人煮的姜汤可入不得他的口。”杜瑾曾经是公孙铨的门下,后来投奔到简王身边,心中对容昭和赵沐的事情万分鄙夷,这会儿自然不愿意伺候容昭。 简王不悦的说道:“那你就不能找两个干净利索的人去弄?容公子的神药救了那个孩子,让那些流民都对朝廷和本王感恩戴德,本王没什么可奖赏的,一碗姜汤难道还过分吗?” “是,臣知错了,臣这就叫人去弄。”杜瑾不情愿的皱了皱眉头,低声答应着转身去找人煮姜汤去了。 然而容昭怎么可能喝别人煮的姜汤?姜汤送进去自然是被紫姬悄悄地倒掉了。 百十名难民的事情并不是大事,简王和容昭各自留下两个靠得住的人按照容昭的意思办事儿,大部队便继续冒雨赶路。 马车里,容昭靠在枕上抱着大白狗够悠然叹息,一闭上眼睛便全都是那些难民在跟前晃来晃去。 前生今世他容昭都活在太平里,这种小说里才有的情景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想起那些衣衫褴褛面无血色的难民拖儿带女在水里泥里磕头求救的情景,容昭心里的那种感觉没办法用语言形容。他觉得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没办法睡得安稳了。 “公子,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紫姬看容昭脸色不好,忙上前询问。 容昭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公子若是不舒服可不能瞒着奴婢,这赈灾的路刚刚开始呢,后面只会更加艰难。”紫姬劝道。 “我有数,你不用担心。”容昭说着,伸手拍了拍怀里的大白狗让它去一旁趴着,自己则拉过毯子裹在身上,闭上眼睛说道:“我就是看见那些难民心里有些难受罢了,你且去看看简王那边有什么动静,我总觉得他身边的那个贼眉鼠眼的官员不是个好东西。” 紫姬轻笑道:“那个人叫杜瑾,原本是公孙铨的人,只不过是小虾米一个。公孙铨倒台之后他立刻靠到了周皇后那边,这次简王赈灾,周家人便选了他出来随行在简王左右,不过是帮衬简王,防备咱们睿王的意思,就凭他们那点小伎俩,就张铎也能应付个七七八八,公子无须担心。” “话虽如此说,他们勾心斗角争名夺利也就罢了,若是因此而让那些灾民难民成为炮灰,我是hi绝对不允许的。”容昭冷声说道。 紫姬忙应道:“公子的意思,奴婢明白。” 因为耽搁了工夫,所以到大预定休息的客栈时已经是晚上二更天了。 幸运的是雨已经停了,容昭从车里出来的时候看见漫天的繁星,轻轻地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叹道:“终于可以歇歇脚了,这一路颠簸的我这骨头都快散架了。” 盛穹上前来低声回道:“客栈已经安排好了,公子可以先泡个热水澡,饭菜稍后就来。” “安排好了?”容昭诧异的看着盛穹。 盛穹欠身,低声说道:“容岩提前两天就到这里打点了,这家客栈时官府选定给简王下榻的地方,虽然小,但各色东西都是齐全的,周围也都算安全,公子尽管放心就是。” “好。”容昭点了点头笑道:“这件事情安排的不错,辛苦你们了。” “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盛穹忙欠身道。 容昭再没多说什么,径自带着紫姬往客房走去。 * 晚饭是极其简单的蒸馍和咸菜,再配着一碗糙米粥。面对这些吃食,血点儿很有骨气的躲开,看都不看一眼。而容昭则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让紫姬看到之后十分的愧疚,因道:“公子,要不奴婢再出去转悠转悠,看还有什么能吃的……” 容昭忙抬手制止:“不用了,都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找吃的?赶紧的吃点东西早些休息吧。” “可是,这……”紫姬觉得让容昭吃这样的饭菜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真没事儿,就这种情况下你就算是出去找遍了这镇子只怕也找不到更好的,不信你去看看简王那边可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没有?”容昭笑道。 紫姬挫败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刚去看过了,除了他随身带的几样点心,其他的都跟公子一样。” “这不就得了?赶紧坐下吃饭吧,吃了饭还有事儿忙呢。”容昭抬手拍拍身边的座位。 “嗯。”紫姬无奈的在容昭身边坐了下来,拿了一个蒸馍掰了一块塞进嘴里狠狠地嚼着,又不甘心的说道:“等到了下一处,奴婢一定给公子找到肉吃。” “你可算了吧!倾巢之下无有完卵,这各处受灾,人都活不成了,哪里还有活着的野物儿?就算是有,估计也是乌鸦,猫头鹰以及老鼠之类的,那些恶心的东西如何入口?你可别动这些心思了。”容昭连连摆手。 “……额。”紫姬听了这话,连嘴里的蒸馍都咽不下去了。 房门被敲响,紫姬转头看的工夫,卫承已经起身去开门了。 来者是简王的贴身护卫,见到卫承,忙笑道:“卫小侯爷也在啊,我们王爷叫属下送点心给容公子。” 第165节 卫承抬手接过对方手里的盒子,说道:“麻烦回去跟王爷说,容公子谢谢王爷的好意了。” 简王的护卫抬头从卫承的肩膀之上看了一眼里面吃的正香的容昭,方拱手笑道:“好,那属下告辞了。” 等对方一后退,卫承便抬手把房门关上。 “还别说,简王的人品还是不错的,不吃独食。”容昭笑着朝卫承招手,“来,拿过来给本公子瞧瞧。” 卫承默默地把点心送到容昭面前。容昭捏了一块凑到鼻子跟前嗅了嗅,点头说道:“还不错,可以吃。来,大家都分了吧。” “我们都没带点心,就这么点,还是留着公子吃吧。”紫姬把盘子推到容昭面前。 容昭眉梢一挑,佯怒道:“开什么玩笑?本公子像是那种吃独食的人吗?” 紫姬笑了笑忙伸手拿了一块点心来吃。 容昭又看卫承,卫承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吃。 “喏。”容昭拿了一块递给他。 卫承摇了摇头,说道:“我是练武之人,平时吃什么都无所谓,什么东西都能咽得下去。这些精细的点心还是你留着吧。” “真是费劲!”容昭不满的叹了口气,伸手把点心塞进卫承的嘴里。 卫承顿时满脸通红,差点被点心沫子呛到。 容昭把最后一口糙米粥喝完,随手扯过紫姬的手帕摸了摸嘴巴,方朝着门外吩咐道:“把狗蛋儿那小子叫进来吧。” 守在门口的盛穹应了一声,没多会儿便把容岩带了进来。 一身破衣裳完全叫花子打扮的容岩进门来就跪下磕头,并高声说道:“属下见过公子,给公子请安!公子万福金安……” 容昭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行了!别瞎白活了!快起来吧!” “是。”容岩应了一声,又磕了个头,方从地上爬了起来。 容昭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边用小剪子修着手指甲一边问:“说吧,有什么收获?” “属下这一路收了五百六十四名少年,都是十三到十八岁之间无家可归的人,虽然瘦弱,但骨骼长得都还不错,好好地养两年必定能为公子办差。另外,老弱妇孺也救了不少,只是我们能力有限也只能送他们一些吃的让她们去没有遭受雨灾的地方寻求生路。唉!之前属下还觉得自己挺厉害的,赚了不少银子也囤积了不少粮食,可到了这灾区才知道我那点钱那点粮食根本就不够。根本就是……那什么车,什么柴……的。关键时候还得靠公子您,还是您有办法。” 容昭吹了吹指甲,哼道:“我有个屁的办法,关键时候得靠朝廷,朝廷,懂吗?” “是是是,是朝廷的力量大。”容岩忙点头应道。 “你可别只顾着在这场灾难中扩大自己的势力,若是让本公子知道你小子背着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看我不剥了你的皮!”容昭骂道。 “公子放心,小的就是家乡遭了旱灾才逃难去了上京城做了乞丐,如今有公子教导提携才混了口饱饭吃,这辈子就算是坑天坑地坑祖宗也绝不可能坑难民——当然,还有公子您。您是属下的救命恩人,小的一辈子把您当神灵供奉着……” “闭嘴!”容昭骂道,“以后你再这般油嘴滑舌的,我就割了你的舌头给我的血点儿当点心吃。” “是,属下这张嘴是讨饭的,油嘴滑舌惯了,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嘿嘿……”容岩说着,抬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又躬了躬身,方把又把自己这几天做的事情详细的跟容昭汇报了一遍。 容昭听得有些不耐烦,摆手说道:“好了,你也别总是围绕着我们转悠,明儿起就散开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我这边自有人保护安排,我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 “是,属下明白了。”容岩忙答应着。 容昭点头说道:“好了,天不早了,你去忙你的吧。” 容岩再次叩头退了出去,紫姬忙劝道:“天不早了,公子早点睡吧。” “简王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容昭又问。 紫姬冷声一笑,说道:“简王累坏了,早的就吃过晚饭睡了。跟随他的那些官员们也没吃过这样的苦,一个个也都睡得跟死狗一样了。” “好吧,那咱们也睡吧。”容昭伸手朝着血点勾了勾,血点儿高兴地从地上站起来跟着容昭一起上床去了。 紫姬照旧守在容昭身边,卫承则去门外和盛穹一起守着门口,大家各自凑合着睡了一晚。 第二天天不亮容昭就醒了,睁开眼睛时梦里那些衣衫褴褛的灾民犹在眼前。 “真是作孽啊!”容昭一边伸懒腰一边叹息,忽然摸上了血点儿毛茸茸的脑袋,一转头,便对上那双乌溜溜的狗眼,一时间又乐了:“血点儿,想什么呢?” “呜呜……”大白狗往前爬到容昭的怀里,热情洋溢的舔着他的下巴。 容昭嫌弃的把这只蹬鼻子上脸的家伙拍开,骂道:“滚开!起来了!再舔饿你一整天啊!” “呜…”昨晚就没吃东西的血点儿不满的哼了一声,果然把舌头收回了嘴里。 紫姬听见动静忙进来服侍容昭起身,容昭听见外边唰唰的声音,皱眉问:“又下雨了?” “是啊,刚过四更天就开始下,这会儿工夫越发的大了。”紫姬叹道。 “简王呢?”容昭问。 “各处都没动静呢,想必是都在睡呢。简王倒也罢了,本来就生的娇贵,那些随行的官员们居然也都蒙头睡到现在都不起来。”紫姬一边抱怨着,一边把手巾拧了给容昭擦脸。 容昭胡乱抹了两把,把手巾丢进盆里,冷笑道:“我只当我是蜜罐罐里长大的,原来这里面所有人都比我娇贵。” 紫姬眨了眨眼睛,小声问:“公子,咱们要不要想个办法把他们叫醒?” 容昭想了想,轻笑道:“算了,咱们又何必做恶人?把这事儿交给受灾的百姓们去办吧。” ------题外话------ 昭昭要想办法成立自己的武装力量啦! 哈哈哈…… ☆、第六回,失控 其实容昭也不过是想弄个小小的恶作剧,凭什么他夜里睡不安稳一直梦到那些流民惨兮兮的样子,简王却能安然高枕,睡到这个时候了还不起来?所以他就叫人暗中怂恿那些跟随队伍前行的老弱妇孺们去简王的客房周围哭闹。想的无非也就是给简王一个小小的教训,让他不知道自己出来干嘛,只知道好吃好喝睡大觉。然而阙万万没想到原本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会酿成惨剧。 那些难民围了简王的房间开始哭闹喊痛喊饿的时候,简王的护卫便直接拔剑相向。 原本这些难民就对官府怀着仇恨之心,护卫一拔剑吓哭了孩子,便有做娘的妇人怒了,朝着护卫骂了起来。简王府的护卫在京城的时候那是吃足了鳖的,早先是肃王,现如今是睿王,哪个王府里的护卫都比他们腰杆子硬。这些人如今一出京城,心底憋了好些年的那口老气终于吐了出来,终于翘起尾巴耀武扬威的做人了,哪里会受这些难民妇孺的窝囊气?一个忍不住,手中的剑便挥向了那个指着他们鼻子骂的妇人。 血溅三尺。 那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连同她怀里两岁多的孩子全都命丧当场。 当即,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哭闹的孩子不敢哭了,灾民也不敢闹了,连杀人的护卫也都愣住,搞不明白为什么随手那么一挥人就死在了自己面前。 雨哗哗的下着,雨水很快把血迹冲开,红色在院子里蔓延开来。血水一直蔓延到那些灾民的脚下,才有人从惊恐中醒过来,高声尖叫道:“杀人啦!杀人啦!!官兵杀人啦——” “狗贼,你敢杀我娘,我跟你拼了!”伴随着一个女娃尖锐的叫喊,那些灾民心底最深的愤怒被激发起来,几十口子老弱妇孺像是疯了一样朝着护卫扑了过去。 那护卫先是一怔,继而毫不犹豫的挥舞起手里的剑对着冲上来的灾民横砍竖杀。 “去!制止他!”容昭失声喊道。 卫承不等容昭话音落下便纵身跃过去,一脚踢飞了那护卫手里的长剑,把他踹翻在地。 灾民们蜂拥而上把那个护卫围在中间狠狠地打。 简王府其他的护卫自然不甘心看着同伴被一群灾民殴打,于是纷纷把剑上前就要帮忙,卫承厉声喝道:“都住手!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手,你们与畜牲有什么不同?!”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这,这这……这是要造反嘛?!”简王抖成筛子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 “王爷,你的护卫杀了人!还请您出来主持公道!”卫承朝着屋里喊道。 “杀,杀杀人了?”屋里的简王已经抖成一团,根本不敢出来。 “简王殿下,还请你出来主持公道!”卫承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 里面沉默了半晌,房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出来的却不是简王而是户部主事杜瑾。 “王爷叫臣问问:这一大清早的就闹出了人命,卫小侯爷是怎么当差的?”杜瑾挺着胸脯出了房门,径自质问卫承。 卫承冷冷的看了杜瑾一眼,反问道:“什么时候简王府的护卫也归本候管带了?本候怎么没接到这样的命令?” “……卫小侯爷奉陛下之命随简王爷和容公子出行,难道王爷的安危不是卫小侯爷的职责?”杜瑾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想要把整件事情的责任都压到卫承身上。 “敢问杜主事,王爷可有受伤?”容昭高声问着,踩着雨水走了过来,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看着杜瑾。 “容公子。”杜瑾朝着容昭抱了抱拳,绷着脸说道:“王爷受了不小的惊吓。” “不会吧?王爷连面都没露,不过是听这几个难民哭喊了几句就被吓着了?要不要请随行的太医来给王爷诊个脉?”容昭转头朝着屋里喊道。 这话若是传出去简王这名声可是不好听,杜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屋里的赵淳便高声应道:“没,没事!本王没事!” “既然王爷没事,就请出来看看吧。你的护卫和灾民起了冲突闹出了人名,身为赈灾钦差大臣,这事儿必须由王爷您来做主。否则等来日回京皇上问将起来,只怕臣等都不好回皇上的话。”容昭朗声说道。 “好,好!”简王连声答应着,却左右找人,并焦急的吩咐道:“快给本王整理衣冠!” 简王在自己府里享受惯了,进进出出都有精巧的丫鬟服侍着,这回出门只带着贴身的护卫没带女眷,身边没有能够尽心照顾的人,顿时连起居都搞不利索了。 雨哗哗依然的下着,被护卫挡在外围的灾民们依然愤怒不堪,不停地叫着要朝廷给死去的人一个公道。 杜瑾一心要表现,便皱着眉头走到灾民们跟前高声喊道:“停!都停下!不要吵了!” 容昭只背负着双手站在紫姬撑着的雨伞之下,默默地则给盛穹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拿了把伞把躺在地上的死者罩在伞下。 灾民们早就听见眼前这个面白无须的六品官叫那个年轻英武的少年为“小侯爷”便知道这厮在这一行人之中根本不算个什么,所以大家都不听他说什么,只一味的喊着求公道,要说法,要给死去的人报仇。 “都不要吵了!!!”杜瑾用尽吃奶的力气吼了一嗓子,终于把灾民们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刚好就在此时,身后的房门一开,梳洗打扮利索的简王从里面走了出来。 杜瑾听见门响,赶紧的回身朝着简王深深应该,谦卑的叫了一声:“王爷。” “嗯,怎么回事儿啊?”赵淳扫了一眼杜瑾便转头朝着容昭笑道:“容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大早起来怎么就闹起来了?” “王爷,出人命了。”容昭皱眉道,“人命关天,可不是儿戏啊!难道您没闻到这血腥的味道吗?” “是,是吗?”简王刚刚装出来的那点淡定立刻就垮了,他心虚的看了那边倒在血泊里的尸体一眼,吞了口唾沫,方道:“好好地怎么会死人?杜瑾,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人是谁杀的?!” “王爷,都是这些刁民一大早的闹事儿!护卫想必也是误伤……” “杜大人!”容昭扬声打断了杜瑾的话,冷冷的问道:“刚刚护卫杀人的时候你在哪里?” 杜瑾一愣,立刻明白容昭接下来要干嘛,但他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说假话,只得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我在屋里。” “你在屋里和谁在一起?”容昭又问。 “自然是跟王爷在一起。”杜瑾挺了挺腰板说道。 “你跟王爷在一起,王爷都没看清的事情,你在屋里就看清了?”容昭冷冷的笑着。 “我,我不是先王爷一步出来查看事情的原委吗?”杜瑾狡辩道。 “哦?原来你是出来调查原委的?那么青问杜大人,你是怎么调查的?”容昭又问。 第166节 “我,我,我这不刚问了两句话,王爷就出来了嘛。”杜瑾说着,转头朝简王求救:“王爷,这些灾民不知感恩,王爷昨天才救了他们的命,今天一早他们就来闹事儿,这分明是有人在幕后唆使,其目的动机着实可怕啊!请王爷明察!”杜瑾痛心疾首的说完,朝着赵淳深深一躬。 然而简王早就腻烦了杜瑾的啰嗦,他却一心想要讨好容昭,于是不耐烦的呵斥道:“哎呀,你哪儿那么多废话!没看见就是没看见,不清楚就是不清楚,说这么多没用的作甚?!” “……是。”杜瑾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 “容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简王再次转向容昭。 容昭皱眉道:“臣也是听见喧嚷声才出来的,那时候那个妇人和那个孩子已经被杀死了。具体事情还得问问那些百姓们。” “这……”简王虽然有心讨好容昭,但却并不傻,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先问百姓?于是转向他自己的护卫,说道:“你们先说是怎么回事儿!” 简王府的护卫首领听完了杜瑾跟容昭的这番狡辩之后已经领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听见简王问便立刻跪在地上回道:“回王爷,这些刁民忽然围过来又喊又骂,对王爷不敬,而且蓄意攻击。我们才不得不出手,却不料小五一不小心误伤了人命。还请王爷责罚!” “你们这些不争气的东西!”简王抬脚踹了护卫队长一脚,恨恨的骂道:“本王平日里怎么教导你们的?啊?你们都忘了?!对老百姓要和善!和善!和善!看看你们干的这些混账事!” 简王一听这话,立刻又问:“小五呢?” “王爷,属下在这儿。”被灾民们按在泥里揍了一顿的护卫从众人身后走出来,向简王躬身行礼。 “你……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简王惊讶的问。 容昭不等那护卫说话,便上前两步劝道:“王爷,圣人云,君王如舟百姓如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百姓虽然卑微,但民心不可失,众怒不可犯啊!” 赵淳听了这番话顿时愣住,这一番话跟临行前皇后娘娘叮嘱的八九不离十,让他恍惚间心里犯怵,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容公子,你这是在指责王爷吗?”杜瑾生怕简王被容昭给忽悠了,一时不顾生死的上前质问容昭。 “杜瑾!”容昭扭头怒视着杜瑾,厉声喝道:“本公子跟简王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儿?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替简王爷说话?!”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我我我怎么可能替王爷说话呢!”杜瑾慌张的回头看了一眼简王,忙又解释道:“王爷恕罪,臣绝没有僭越之心,臣只是觉得容公子口才太好,太能蛊惑人心,所以怕王爷被他给蒙蔽了!” “在你的心里,简王爷就这么无能,可以被我三言两语就蒙蔽了?”容昭冷笑道。 简王平日里被周皇后管着,心里早就反感至极,如今这番情景,便觉得杜瑾尤为可恶,因喝道:“杜瑾!你是把本王当傻瓜吗?!” “臣不敢。”杜瑾忙躬身道。 “不敢?那还不给本王退下!”简王怒道。 “是。”杜瑾再次躬身,老老实实的退到了一旁。 简王这才朝着容昭笑了笑,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说道:“容昭啊,这事儿你看该怎么办才好呢?要不,本王把这个混账东西狠狠地打一顿,打他十四军棍!怎么样?” “王爷,这可是两条人命。”容昭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尸体,嘲讽一笑,说道:“水灾没能淹死他们母女,今日却死在了朝廷护卫的剑下。王爷想想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可叫旁人怎么说呢?” “那……怎么办?难道要本王杀了他?”简王顿时皱起了眉头——小五这个护卫虽然不是武功最好的,但长得好看,平日里也够听话。若是杀了,他还真是舍不得。 “直接杀了,只怕旁人也会说王爷滥用私刑。倒不如把他交给刑部吧,反正刚才的情景卫小侯爷全都看见了,还有这母子的尸体也在,到时候刑部找他调查取证,秉公处置,王爷在皇上面前也好说话。您觉得呢?”容昭平静的说道。 “这件事情一定要上报给刑部吗?”简王有些犹豫。上报刑部这就等于把整件事情都捅出去了,皇上知道自己的护卫在赈灾的路上杀了百姓,还不得雷霆大怒?可是再看看面前民怨沸腾,赵淳一时也不敢大意。更何况旁边站着的卫承和容昭都是睿王的人,这两位巴不得他自己把小辫子递过去给他们攥呢。 “王爷,事情已经出来了,要勇于面对。咱们主动交给刑部调查审判,总比将来皇上知道了问责更好一些,您想想是不是?”容昭小声说道。 “容公子说的有道理。”简王权衡了一番,最终点了点头,说道:“这事儿就上报刑部处理吧。” “王爷英明。”容昭说道。 “只是,这事儿交给谁去办呢?”简王环顾两侧,一下子看见了张铎,于是招手说道:“张铎,这件事情交给你了!” 张铎忙躬身应道:“是,臣谨遵王爷之命。”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简王朝着灾民们挥手。 然而灾民们依然站在原地一个个愤愤的看着他,完全没有散了的意思。 “都散了吧!”简王朝着灾民们挥挥手。 众人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散了!”简王再次挥手。 雨中的众人不但没动,其中有人反而高声喊了一嗓子:“谁知道杀人凶手进了刑部是不是走个过场就放出来?谁能保证会给我们一个公道?!” “对!你们都是官官相护的! “我们要公道!” “杀人偿命!” “杀人必须偿命!” “我们要公道!” …… 简王一时气愤难平,指着院子里的灾民骂道:“你们……你们这些刁民!简直是要造反了!” “王爷不要着急,待臣跟他们说。”容昭说着,转身走到灾民跟前,高声喊了一嗓子:“乡亲们!乡亲们先停下来!听我说一句话!” 几十口子老弱妇孺果然都不叫了,众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容昭,等着他说话。 “我知道我与大家素昧平生,我硬说要你们相信我,连我自己都觉得脸红。我叫容昭,是靖西候世子。只不过这件事情总是要解决的,而且我觉得你们要的公道,我也想要。”容昭说着,又指了指身边的卫承,说道:“这位是镇南候卫承。在这里,我容昭和卫承二人联手,以靖西候和镇南候两府的名声担保,这件事情绝不是走个过场而已。杀人者,必将受到朝廷法度的惩罚!” “好!”一个妇人从人后面挤到前面来,说道:“虽然我一向不相信当官的说的话,可是这位公子救了我的儿子,我愿意相信他!” “是,这位公子你救了我们,我们愿意相信你!”人群中立刻有不少人附和。 “多谢乡亲们厚爱!”容昭忙拱手朝着众人深深一揖,又起身说道:“这雨越发的大了,大家身体都不好,还是要各自珍重身体要紧。请大家先散了,各自回去喝点热姜汤去去寒气。等我们把后面的事情料理一下,我们还要赶路呢!” 灾民之中为首者高声应道:“好!那我们就听容公子的。散了吧!” 眼看着数十个老弱妇孺各自散了,只有一个少年依旧跪在血泊里的尸体旁边低声抽泣,容昭便转身走到那少年跟前,伸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别哭了。你的母亲肯定也不愿意看见你这样。你母亲在人间受够了苦,要去天上过平静的日子了。你是你母亲留在这世上的血脉,便是她生命的延续,你好好地活着,就等于你母亲也活着。走,随我拿一身干净的衣裳来给你母亲装殓。” “谢公子!谢谢公子……谢谢……”那少年忙转身朝着容昭磕头。 “紫姬。”容昭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忙转头叫紫姬。 紫姬上前来拉了少年起身,又叫两个人把那夫人和孩子的尸体抬去旁边的棚子里去。 事情从发生到结束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两条人命化为乌有,只有院子里浑浊的雨水还泛着淡淡的血腥味。 ☆、第七回,欺负好人 容昭回到屋里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湿透了。外袍自然是被雨水淋湿的,而贴身的衣裳则是被冷汗给浸透的。全身上下都透着冷,那种彻骨的冷。而鼻息之间还残留着血腥的味道,怎么也散不去。 紫姬见他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忙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关切的问:“公子没事吧?快把这湿衣裳换下来吧。” 容昭摆摆手说道:“不用,你先去处理死者的事情。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公子,奴婢把你的衣裳找出来了,您还是换下来吧。”紫姬劝道。 “我知道了,你快去干正事儿吧。”容昭催促道。 “好。”紫姬看容昭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遂不敢多说,忙拿了衣裳转身就走。 “嗳,等下。”容昭忽然叫住紫姬。 紫姬忙回身问:“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好好地照看那个孩子。”容昭说道。 “是,奴婢亲自带他。”紫姬答应着。 “好。你去吧。”容昭摆了摆手。 紫姬默默地福了福身,抱着包袱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容昭一个人,外面的雨竟然停了,雨声消失,四周安静的如同暗夜。 忽然,容昭抬手抽了自己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响,惊动了门外的卫承。 “公子,你怎么样?”卫承隔着门问。 “没事。”容昭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声。 卫承一听这动静就知道不对劲儿,因试探着问:“公子,我进来了?” 容昭没吭声,事实上他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再发出什么声音了。 卫承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容昭应声,便焦急的推开房门,一进去便看见容昭坐在地上,身上的湿衣裳滴下的水已经把青砖地面给洇湿了一片。 “公子!”卫承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去把容昭抱了起来放到旁边的椅子上,焦急的问:“容公子?容昭!醒醒!来人……” “卫承。”容昭无力的攥住卫承的手,微微摇头,虚弱的说道:“不要叫人来。我不想见任何人。”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卫承急出了一头的汗。 容昭无力的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我没事。别叫人进来。” 卫承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眼前这位明明有事,而且看上去还很严重,却偏偏说没事还不让叫人! 若是换做以前,卫承也没这么纠结,反正都是男人,干脆弄床上去把这一身湿衣裳扒下来把人塞被窝里,再给灌一碗姜汤水完事儿,可眼前这位不是男人啊! 卫小侯爷一时急的直想挠墙。 虽然慌乱,但至少还有几分理智在,忽略了扒衣裳的环节,卫承给容昭端了一碗热水来,并一手搬起他的后背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把碗送到他嘴边,劝道:“你肯定是受凉了,来,先喝点热水。” 容昭只觉得心慌,整个胸口里都像是被一只大手揪着,连碗里的热水都带着血腥的味道,于是撇开脸,虚弱的说道:“不想喝,腥。” “腥?怎么会呢?”卫承简直要疯了,好好地热水怎么可能会腥?之前也没见这位如此虚弱啊,今儿究竟是怎么了?! 容昭靠在卫承的怀里,贪恋着他身上的一丝温暖,用尽力气往他怀里挤了挤最终昏厥过去。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温暖的床上了,看看床边紫姬拖着下巴坐在床片看着他。 看着他睁开眼睛,紫姬如释重负的叹道:“公子!你终于醒了!真是吓死奴婢了。” “我没事,你们都不必担心。倒是那件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容昭欠身坐了起来,问道。 “小侯爷亲自点了几个得力的护卫把那个杀人的护卫押送到京城去了。他还写了一份证词也一并带了去交给刑部,另外奴婢也已经叫人把这事儿原原本本的跟睿王爷通报。京城那边公子不用担心,就算是过失杀人,那个护卫也要服苦刑二十年。死去的那对母子奴婢已经叫人买了一副棺材来装殓起来了。原本是应该运送至京城交由刑部仵作验尸的,简王说不必,他亲笔写了一份证词,证明人的确是他的护卫杀的,叫刑部秉公办理。所以,奴婢就做主,让铁板儿——就是死去那个女子的大儿子和几个乡亲们一起把棺材运会他们老家去安葬。”紫姬说着,又端了一碗加了红糖水的姜汤来给容昭,劝道:“这些事情公子就被操心了,您身体不舒服,又淋了冷雨,赶紧的喝碗红糖姜水吧。” 容昭这才觉得自己的小腹坠坠的痛,因皱眉道:“我说呢,怎么全身不舒服。” “公子还逞强呢,可把卫侯爷给吓坏了!奴婢回来的时候,小侯爷的脸都是青的!”紫姬无奈的叹道。 “不是吧?被他发现了?我这也太衰了吧?”容昭顿时红了老脸。 紫姬忙摇头笑道:“那倒没有,但您晕倒在人家怀里啦!这若是让睿王爷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喝多少醋呢!” “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容昭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红糖姜水。 “奴婢自然是不敢说的。”紫姬笑道。 第167节 “别闹了。简王那边怎么样?”容昭无奈的叹道,“今天又耽搁了一天的时间,这雨怎么还在下?” “简王说今儿先不赶路了,反正后面的运粮队还没跟上来,这雨下的太大,前面一段红泥路,车怕是根本走不动的。公子也想开些,此为天灾,白白急坏了身子也是没用的。”紫姬劝道。 容昭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此等天灾急是没用的,但今天院子里的人祸却有自己的一份,心中的那份愧疚是怎么也抹不去说不明的。 紫姬又悄声说道:“奴婢听相亲们说,昨天晚上铁板儿娘就跟护卫起了冲突,原因是铁板儿昨晚没吃饱,半夜跑去厨房偷了一个蒸馍吃刚好被那个叫小五的护卫看见了,当时就要把铁板当贼拿。他娘是个暴脾气,当时就骂回去了两句,若不是乡亲们和护卫队长拦着,他们昨晚就打起来了。” “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容昭咬牙道。 “啊?”紫姬没听清楚容昭说的话,纳闷的看着他。 “没什么。”容昭摇了摇头。 * 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而雨一停,西方的天边便出现耀眼的阳光,把天空的云彩照绚烂的金色,引得灾民们纷纷出来观看,连日来笼罩在头顶的阴霾一下子被扫光,众人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笑。 容昭在屋子里闷了一日,出来透口气,刚好在门口遇到了卫承。 卫承看见容昭率先红了脸,低头问道:“好些了吗?” “没事了,多谢关心。”容昭心不在焉的道谢,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去。然而天是晴了,他的心里却还是阴云密布。便想着要出去走走,抬脚往外走。 卫承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劝道:“雨后风凉,你还是别出去了。” “嗯?”容昭愕然的回头看了一眼那只捏着自己手臂的手。 “额,对不起。”卫承像是被烫着了一样迅速把手收回,喃喃的说道:“我是说,你若是想透透气,在这廊檐下站一站就好了,外边风凉,地上也泥泞,还是不要出去了。” 容昭这才发现卫小侯爷一张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后面,一下子就乐了,因回身走到他跟前,又贴上去仔仔细细地把人家一脸的不好意思你看了个够,笑道:“哟,小侯爷你这是不好意思了吗?” “哪,哪有!”卫承往后躲了两步,后背几乎要靠到门板上去了。 “没有?那你躲什么呀?”容昭又走过去,伸手打在卫承的肩上,凑近他的耳边小声问:“我没对你做什么吧?要不要我负责?” 卫承立刻浑身僵直连舌头都是直的话都说不清楚了:“你……别闹!” “哈哈……”容昭顿时开心的笑了——调戏老实人的感觉实在是好,连心里的阴霾都散了不少。 紫姬拎着一个食盒走过来,朝着容昭喊道:“公子!吃饭了!” 容昭笑眯眯的拍了拍卫承的肩膀,说道:“小侯爷,走,吃饭去。” “你先去吧,我……我还有点事,等会儿去厨房吃。”卫承连忙摇头,把脑袋都摇成了拨浪鼓。 “有什么事情比吃饭重要?先吃饭嘛。”这傻小子紧张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容昭怎么也不想放手,只想多逗他几句。 “真的有事,我先走了。”卫承说完,便急匆匆的离去,那样子好像真的有十万火急等着他去处理。 紫姬走过来,看了一眼卫承的背影又看着容昭脸上的坏笑,小声埋怨道:“卫小侯爷这么好的一个人,公子您也好意思欺负人家?” 容昭挑眉一笑:“好人才好欺负嘛。那坏人不得来欺负我了?” 进了门,紫姬把房门一关,又嗔怪道:“公子真是的,你看卫小侯爷那张脸都红的发紫了。” “呵呵,有嘛?”容昭装傻的问。 “您就不怕被外面那些人瞧出什么端倪来?”紫姬小声提醒道。 容昭叹道:“他那么躲着我,才会被人瞧出端倪来呢。你见过两个男人在一起勾肩搭背的,可有见过两个至交好友在一起也相敬如宾的?” 紫姬这才恍然大悟:“还真是。不过,卫小侯爷已经知道了公子的身份,避讳些也是人之常情嘛。” “我就是不要他避讳,所以才跟他开玩笑的。还有,此行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简王的眼里,若是被他发现了什么,只怕将来会惹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容昭说到这些,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紫姬却忽然笑了:“人人都知道公子是睿王爷的人,若是您再跟卫小侯爷走的亲近,可真够叫那些人撒一大盆狗血的了。” 容昭横了紫姬一道白眼,哼道:“本公子邪气凛然正气不侵,就算他们撒再多的狗血,本公子都不会现原形的!” “公子别闹了,快吃饭吧!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公子好歹多吃点,若儿要是知道我把公子照顾成这样,看定会埋怨我的。”紫姬说着,把食盒打开,从里面端出一碗香喷喷的炖鸽子来。 肉香的味道一散开,一直闷闷不乐趴在角落里打盹儿的血点立刻精神抖擞的凑过来,围着容昭转圈儿。 容昭一边拿起筷子捞起鸽子头吹了吹,放到一个碗里拿给血点儿,一边问:“哪儿弄来的这个?” 紫姬看了一眼兴奋地大白狗,无奈的说道:“是小侯爷叫人去打来的野鸽子,太瘦了,总共也没多少肉,而且也只有三只,公子您好歹吃点,可别都进了血点儿的肚子。” “嗯,我喝汤。”容昭说着,捧起碗来喝了一大口鸽子汤,叹道:“真香!你这手艺好像有进步,比若儿也查不到哪里了。” 紫姬心疼的叹道:“公子是多少天没吃到肉了!这里连像样的作料都没有,奴婢也只是放了点盐而已。” “原汁原味胜过那些作料调出来的味道,来来,你也赶紧的吃一点吧。”容昭招呼紫姬一起坐下来吃。 紫姬忙道:“厨房还有,公子先吃着,奴婢去盛一碗给小侯爷。” “嗯,行行行,快去!咱们吃水不能忘了挖井人,这好歹也是小侯爷叫人弄来的,总要感恩不是。”容昭催促道。 紫姬答应着出去,又不放心的回头叮嘱:“公子可别把肉都给了血点儿!” “知道啦!你比梅若还啰嗦。”容昭一边答应着,又挑了一根鸽子腿吹了吹热气试了试温度,悄悄地给了血点儿。 ------题外话------ 亲爱滴们,上班第一天,可别打盹儿哦! 块把攒的文文都看完,来给本珠砸票啦! 么么哒! ☆、第八回,演戏 原地休息了一天,早晨迎着明媚的晨曦上路,心情总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然而路却并不比之前好。马车的车轱辘轧着红泥路走不到多远便沾满了泥,寸步难行。护卫们便上前来清理车轱辘上的泥,然后走不多远又停住,如此几次三番,等到了中午也没走出去多少路。 “唉!看来今天中午我们是到不了预定的地方吃饭了。”简王站在泥泞的草地上叹道。 “我们只好吃点干粮,然后继续赶路了。要不然天黑之前到不了客栈,更是麻烦。”杜瑾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咧着嘴劝道。 “那叫他们赶紧的把车弄一下,我们不要在这种鬼地方耽搁了!这,这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啊!”简王一肚子恼火,他一向养尊处优惯了,何曾受过这样的罪?早就在肚子里抱怨了,只是不敢明着说出来而已。 为什么要来赈灾?为什么要来这种鬼地方?! 赵淳想想来之前皇后娘娘语重心长的那番话就觉得讽刺!说什么收拢民心?说什么做一件实事儿让父皇看到自己的能力?这些简直都是泡影! 民心?容昭简简单单那一句话就抢到了自己前面,那些灾民们对他言听计从,而对自己却视而不见!难道自己这个王爷不是赈灾的主官吗?! 至于让父皇看到自己的能力……赵淳想到这话就冷笑,护卫杀了灾民的事情一旦传到京城,父皇只会骂自己连护卫都管不住,无能的一塌糊涂! 赵淳甚至都能想象得出父皇骂自己的语气和神情,必定是咬着牙,全然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而眼神之中却都是鄙视之意。好像自己天生就比肃王和睿王都矮一头,低一等。好像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不是赵氏皇族的子孙一样。 “王爷,您看那边。”杜瑾凑过来悄声说道。 赵淳顺着杜瑾的目光看过去,却见容昭不知道在跟卫承说什么,容昭一本正经,而卫承却满脸通红一副窘迫的样子。一时间赵淳忘了一肚子的抱怨,因问:“他们在干什么?” “不知道,自从昨天开始,卫小侯爷见了容公子就脸红脖子粗的,好像……嘿嘿……”杜瑾说到半截儿猥琐一笑,欲言又止。 “说!”赵淳不耐烦的说道。 杜瑾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好像是被人调戏了的小娘子一样。” “这怎么可能……嗳?”赵淳立刻瞪大了眼睛,却见不远处容昭邪魅一笑,卫承则转过身去躲开他的目光,于是转了口气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真的嗳!这……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又搞到一起去了?” “他们两个早就要好了,下官听人家说当初容公子身边的那个美姬给平南王世子解毒的时候故意留了一手,把世子赵海给变成了白痴废人,就是要给镇南候府报仇。而且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卫小侯爷便视容昭为恩人。再后来出了刺客的事情,那卫小侯爷更是为了保护容公子连给父亲守孝都不顾了,鞍前马后,无所不从啊!” “这两个人的确有意思。”简王捏着下巴看着容昭和卫承,好笑的说道:“不知道睿王知道之后会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睿王为了这个容昭都敢忤逆陛下,若是知道他跟卫小侯爷眉来眼去的,还不得气炸了肺呀。”杜瑾小声说道,“若是睿王为了这事儿闹起来,陛下肯定会更加厌弃他,那么王爷您以后的路上就少了这个大大的绊脚石了!” 赵淳满意的点了点头,喃喃的说道:“嗯,说的很有道理。” “这件事情交给下官,王爷只管擎好吧!”杜瑾得意的说道。 “小心点,办事儿把屁股擦干净了。”赵淳叮嘱道。 “王爷放心。”杜瑾贼兮兮的笑道。 * 那边,容昭原本是在跟卫承说铺路的事情,之前没在这种连雨天出来过还真是不知道,这大齐朝的官道就是土路,没雨的时候尘土飞扬,下雨的时候泥泞难行,这不仅仅是阻挡了救灾赈灾的脚步,而是阻挡了整个社会发展的脚步。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叫‘要想富,先修路’。 容昭跟卫承说要想办法修官道的事儿,卫承初时还正经听着,听到后面容昭忽然说了一句:“昨天紫姬炖的鸽子很好,多谢小侯爷了。还有,昨天的事情,也多谢你。” 卫承一下子想起容昭昏厥之前靠进自己的怀里,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声:“好冷,抱抱我。”他的脸就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后。 容昭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昏厥的当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所以更不知道卫承为何忽然就脸红了,于是又逗了他几句,这小子就更加无措。而这番情景刚好落尽对面简王和杜瑾的眼里。 “呜呜……汪汪!”血点儿朝着简王这边叫了两声,提醒了容昭。容昭抬头只来得及看见杜瑾脸上那一抹坏笑。心思一转,便知道这货打的是什么主意,于是伸手摸了摸血点儿的脑门,低声安慰道:“乖,没事儿。” “怎么了?”卫承一直很喜欢血点儿,只是血点儿在他面前高傲冷艳不给机会。 容昭低声笑道:“那个杜瑾刚才一直看我们,不知道又有什么坏主意。找人盯着他。” “跳梁小丑而已。”卫承完全没把这样的人放在眼里。 “这世上很多坏事都是小人作祟。所以不要忽视这些跳梁小丑的存在。”容昭叮嘱道。 “我知道,放心吧。”卫承答应着。 五月的天气,一出太阳就热的要命,容昭站在树下的阴凉地里看着受灾的老弱妇用石头架起锅来烧水,而护卫们则忙着清理车轱辘上的泥巴,前前后后的人都忙得汗流浃背,一时心中感慨想当初幸好在无聊的时候看了几集戏说历史的神剧,知道如何团结老百姓。再看看自以为皇族的赵淳和更加瞧不起百姓的狗官杜瑾,简直可笑至极,原来后世人的剧本也不全是瞎编的,这种人还真有。 “公子,喝口茶吧。”紫姬端着一只大盖碗过来,说道。 “嗯。”容昭接过茶盏,打开后便有茶香扑面,于是转手给旁边的卫承,“小侯爷,尝尝我自带的茶。” “多谢,是好茶,不过给我这样的粗人喝有点糟蹋。”卫承笑了笑,不肯接。 “啧!你这么客气,以后我还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其他事情?”容昭说着,把手里的茶盏举到卫承面前。 紫姬忙也劝道:“侯爷先用,奴婢这就给公子再沏一碗来。” 卫承这才道谢,接了茶盏。 “小侯爷,来,咱们这边坐下聊聊天。”容昭叫着卫承远离了人群,找了块干净的草地坐了下来。 卫承端着茶盏蹲坐在容昭对面,问:“聊什么?” “呵……你用得着这么紧张吗?我有不是狮子老虎。”容昭笑道。 “不是,那个……”卫承想说你是女的,动不动就搭我身上来我怎么能不紧张。可是这话又很难说出口。 “我知道,你想说男女有别,对吧?”容昭低声说道。 第168节 “……”一向不善言谈的卫承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可是,如果你在心里把我当女子,这件事情早晚有一天会露馅儿的。这件事情露馅儿的结果怎么样,不用我说吧?所以,你对徐坚怎么样,就对我怎么样,虽然我是个武功废柴,不敢跟你们一起并称武勋之后,但是!请把我当兄弟,而不是当姑娘。明白吗?”容昭低声对卫承摆事实讲道理。 “嗯。”卫承用力的点了点头,别的他倒是不在乎,若是因为自己的态度而致使容昭的身份被识破从而祸及众人,这是万万不能的。 恰在此时,紫姬又端着一只盖碗走过来,半跪在容昭跟前,微笑道:“公子,喝茶。” “好。”容昭邪魅一笑,伸手先抹了紫姬的脸蛋儿一下,方接过了茶盏。 “……”卫承看着容昭这番行径,再次语塞。 紫姬倒是没觉得怎样,平日里容昭对她跟梅若一直都是动手动脚的,尤其是当着外人的面,她们两个早就习惯了。 等紫姬离开,容昭又笑看着卫承,说道:“演戏,会不会?” “……不怎么会。”卫承无奈的摇了摇头,若在之前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他肯定会说,老子自幼书读兵法,知道兵者诡道,怎么可能不会演戏?可是现在面对容昭这样的人,他还真不敢说自己会演戏,深怕这家伙此时此刻就让自己跟他上演一出兄弟情深的好戏。 卫承知道自己不是怕什么,也不是不能演,只是这家伙一靠近自己,自己的一颗心就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或者直接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这种感觉让他无比慌乱。 容昭看着卫承通红的脸似乎就能感受到这家伙身上滚烫的热,于是笑道:“好了!我绝不为难你跟紫姬一样随时随地陪我演戏,但至少你跟我在一起能跟以前一样,别这么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行吗?” “嗯,我知道。”卫承暗暗地松了口气,心想只要你别折腾我,我就不紧张。 * 休息整顿之后继续上路,简王自然还是叫苦俩天,而容昭则是懒得叫苦,反正叫也是苦不叫也是苦,与其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失了风度,倒不如淡定自若一点,至少能落个好名声。 护卫们分成两拨,一拨在前面保护着简王和容昭的车架,另一拨在后面看护粮食和灾民,一路走来收容的灾民越来越多,到此时已经不下二百人,简王赵淳怕这些老弱妇孺一个不高兴直接抢了粮食四散而逃,到那时自己这个赈灾钦差的脸才真是丢尽了。这种想法赵淳本人不会有,自然是杜瑾在旁边提点的。 闲话少说,经过一天的艰苦赶路,一行人终于在天黑之时到了一个村子。 原本还以为能有个落脚的地方,然而进了村子才发现这里被洪水光顾过,百姓们早就逃难走了,留下的不过是一些破屋滥墙以及在大街上肆意奔走的老鼠而已。 一下车便看见尺把长的老鼠从面前跑过去,容昭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于是对紫姬说道:“今晚我还是睡马车里好了。” “好,奴婢也觉得车里更干净。”紫姬环顾四周,也为这种地方赶到担忧。脏乱也就罢了,主要是这种地方最容易藏贼。如今没本事的都当难民逃荒去了,那些青壮年却有相当一部分在逃难的半路上变成了强盗。 “本王不要住在这里!我们继续赶路吧!”赵淳说着,转身就要上车。 负责前沿打探的护卫躬身回道:“王爷,前面二十里之内没有更好的地方了。这个村子至少还有几间屋子,前面的都冲垮了,还有一段路上的水还么退下,根本走不得马车。我们还是在这里稍事休息,等明天一早再赶路吧。” “水还没有退?!那怎么走?”赵淳简直要疯了。 护卫忙回道:“属下会派人连夜去查看路线,看有没有别的路绕过那片洼地。” 赵淳气得一跺脚,说道:“好!那就快些去!” “是。”护卫答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杜瑾则招呼随行的灾民:“你们也别都站着了,赶紧的去四处捡些干柴来把火升起来!” 这些事情自然不用谁去吩咐,灾民们一停下来就有人去做了,所以杜瑾这几句话就显得特别多余。然而大家都赶了一天的路又累又饿的,实在没有力气跟他在这种琐事上计较罢了。 卫承扫视周围一眼,低声对容昭说道:“这种地方不甚安全,公子先进马车里休息一下,我去周围查看查看。” 盛穹忙道:“小侯爷还是留下来保护王爷和公子吧,这些事情交给属下去办。” 容昭知道盛穹肯定要跟狗蛋他们联络,于是抢先答应:“行,你速去速回,我和卫侯爷等你消息。” ☆、第九回,半夜生事 灾民们负责生火烧水,并煮他们吃的稀粥——这一路走来做饭极不方便,而且粮食也大多是糙米,所以粥便是灾民们的主要吃食,白天他们休息的时候会采一些野菜青菜,煮粥的时候撒上一些,在加点盐巴,这对灾民们来说已经是丰盛的美味了。 而简王和容昭等人自认是不吃这些的,简王吃什么容昭不知道,但容昭的饭菜至少有蒸馍或者烙饼,另外紫姬还悄悄地从睿王府宋嬷嬷那里拿了两坛子腌制的大头菜和萝卜干儿。有时候紫姬也会采一些新鲜的叶子回来用热水烫一下再撒点盐浇一点醋做成小凉菜。紫姬不善于厨艺,但这种简单的吃食还是做得来的,而且这种原汁原味的野菜对容昭来说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用他的话说,这是享受大自然的馈赠。苦中作乐是一种精神,也是一种人生态度。 在这苦哈哈的一路上若只是一味的想着京城里的美酒佳肴温柔乡,这日子可真真是没发过。然而若是看看那些衣衫褴褛的灾民们以及那些在洪水中失散了亲人甚至丢了性命的难民,便又觉得自己是丰衣足食,幸福如意了。 晚饭后,一轮半月挂上夜空,月色溶溶照着满目疮痍的村落,有乌鸦呼啦啦从树枝中飞出来,翅膀划破月色飞向更深的夜空,那叫声透着凄凉让人倍觉惊悚。 简王躲在自己的马车里不出来,而且叫了二十个护卫守在周围,生怕有鬼出来似的。 容昭却不怕什么鬼神,先是跟灾民挤到一起吃了晚饭,然后又带着紫姬和卫承以及血点儿四处转悠,这儿也瞧瞧那也看看,把周围都探查一遍之后才回马车里睡觉。 即便是夜里,马车里也是闷热不堪。敞开车窗帘子便有各种蚊子钻进来,嘤嘤的叫着让人不胜其烦。幸好容昭身上有早就配制好的防蚊虫的香囊,给卫承等人每人一个挂在腰间,有一股清凉的香味散开,蚊子便都躲着走。 赵淳在车里闷出了一身的臭汗不得不出来透口气,一出来,护卫队长立刻上前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出去走走!这车里太热了。”赵淳一脸的不痛快,抬脚往前走了两步又踩进了一个小坑里,晃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因骂道:“娘的!这里怎么能有坑呢!” “王爷小心!”护卫忙伸手扶了赵淳一把。 “你们是怎么当差的?本王的马车周围都不检查一下嘛?”赵淳不满的瞪了护卫队长一眼。 护卫队长忙跪地求道:“王爷息怒,属下们原本是检查过的,只是这里坑坑洼洼实在难以平整,还请王爷恕罪。” “起来吧。”赵淳尿急,自然没工夫跟护卫在这儿废话。 护卫忙起身,伸手扶着赵淳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解决了内急然后转身回来,赵淳一眼看见容昭的马车旁边亮着灯,马已经从车辕里解了开去,车辕各方在一块矮墙上保持着平衡,卫承一个人做在车辕上背靠着车篷正低头打盹儿。 按理说这事儿跟赵淳半点关系都没有,可是他看着这番景象就是觉得心里痒痒的,想走过去看看,想知道车里的容昭为什么就能高枕无忧,凭什么?难道蚊子都跟他是亲戚,不吵他,不咬他? 于是赵淳走了几步之后就转了方向,朝着容昭的马车走了过去。 其实卫承也就是刚刚打了个盹儿,马不停蹄的赶了一天的路,他也不是钢筋铁骨也会累,只是本能的警惕让他在赵淳离着自己还有二十多步的时候就醒了,只是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没有动,因为他听出来这脚步绵软无力应该是简王赵淳。 所以当赵淳刚走近马车准备说话的时候,卫承忽然起身下车迎过来两步,拱手道:“见过王爷,这么晚了王爷还没睡?” “哟,你这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刚看你一动不动跟块石头一样,还以为你睡着了呢!”赵淳笑道。 卫承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臣奉旨保护王爷和容公子,即便是睡着,也得睁着一只眼。” “嗬!到底是卫小侯爷尽心尽责!”赵淳说着,只拿眼睛瞄卫承身后的马车。 卫承又拱手回道:“王爷,容公子已经睡了,要叫醒他吗?” “不必了,本王也没什么事儿,就是睡不着,所以才四处走走。”赵淳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眼睛却总是往马车车窗上瞄,那目光恨不得带了钩子把车窗帘子勾起来看看里面的人是不是容昭。 “容公子真是好命啊!在这种鬼地方也能睡的这么安稳?”赵淳又问。 卫承对赵淳的目光厌恶至极,但他的性格早就决定了他喜怒不形于色,只淡淡的说道:“他累了一天了,身体本来就虚弱,这种时候自然没力气再顾忌别的了。王爷是有什么事情要找他吗?不知道卫承是否能代劳?” “啊,倒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蚊子太多了,闹得慌。”赵淳环顾左右,但见月色冷清,除了当值的护卫之外所有的人都沉浸在梦想里,那些浑身脏兮兮的难民们还挤在一起,睡得也无比的香甜。 “有蚊子吗?”卫承纳闷的看了看左右,心想简王这没话找话的本事还真是高啊。 “你这里的确没有,嘿——真是奇了怪了!”赵淳纳闷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护卫,呵斥道:“你们是怎么给本王选的地方?怎么那边蚊子那么多?” 护卫都快冤枉死了,但也不敢辩驳,只得躬身认罪:“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 “还不去把本王的车弄到这边来?”赵淳没好气的说道。 “是,属下马上去办。”护卫忙答应着去招呼人挪简王的车辇。 赵淳对卫承笑了笑,叹道:“本王这些人哪!一个个都是废物。若是十个加起来也抵不上小侯爷你一个呀!本王真是羡慕容昭。” 赵淳话里有话,卫承也不傻,只是淡然一笑,说了一句:“王爷说笑了。”便应付过去。 容昭睡觉本来就轻,外面赵淳又聒噪了这许久,他早就被吵醒了,只是听见说话的人是赵淳便懒得理会,耐着性子躺在车里等着这厮赶紧的说完赶紧滚蛋。却不料这人无耻之极,不但不走还要把车辇挪到这边来跟自己的马车挨着,真是他叔忍了他婶儿也不能忍。 睡在容昭身边的紫姬早就不耐烦了,听见容昭烦躁的起身,忙问:“公子,要不要给他点教训?” “下手别太重了,不然小侯爷会担责任的。”容昭小声说道。 “知道。”紫姬答应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悄悄地下了车。 眼看着简王的护卫把简王的车辇果真给拖了过来,紫姬笑眯眯的走过去打招呼:“哟,这大半夜的王爷还没睡呢?” 赵淳早就垂涎紫姬的美貌,却又因为知道她的底细而不敢靠近,生怕一不小心送了命还不知道原因,此时见她主动过来打招呼,一时心里高兴得很,因笑道:“那边蚊子实在太多了,吵得本王睡不着,刚过来跟卫小侯爷说了两句话,发现这里竟没有蚊子,所以过这边来睡。再说,本王跟容公子的车辇靠在一起,也互相有个照应不是?” “王爷说的是。多谢王爷对我家公子如此关心。”紫姬妖媚一笑,转身走了。 赵淳被那一抹笑给勾得心里火烧火燎的,恨不得马上追过去。 然而护卫刚巧过来回道:“王爷,车好了,您可以去休息了。” “咳咳!知道了!”赵淳立刻冷了脸,不悦的瞪了护卫一眼转身上车去。 不过片刻的工夫,赵淳的车里便传开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声音仿佛见了鬼,极其瘆人,把那一堆熟睡的灾民都给弄醒了。 “怎么了?!”卫承忙转身询问。 “快来人哪!啊啊啊——”赵淳裹着一条毯子从车里窜出来,一时没站稳倒在地上,原地打了个滚又爬起来往外跑。 护卫们忙上前扶他,焦急的问:“王爷!怎么了?” “蛇!蛇蛇蛇……”赵淳眼睛发直,说话都不利索了。 护卫们在赵淳从马车里滚出来的那一刻便进了马车查看,出来后听见他喊蛇,因问:“王爷,哪里有蛇?” “车,车车车……车顶!”赵淳全身打着哆嗦。 于是护卫有慌忙回车里查看,把车里从顶到底里里外外都寻了个遍,依然没见有什么蛇。 容昭这才从马车里出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怎么回事儿啊?有刺客吗?” “有,有蛇!容昭,你快看看你的车里!”赵淳喊道。 “这怎么可能?我一直睡得好好的呀。”容昭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马车,吩咐紫姬,“快去找找,可别让本公子搂着蛇睡一晚上。” 紫姬忍着笑答应着转身回车里去,容昭又问护卫们:“可找到蛇了?” 护卫们摇了摇头,回道:“并没有。” “分明有!就在车顶!你们这群废物!废物!”赵淳竭嘶底里的喊道。 容昭轻笑道:“王爷别着急,我帮你找找。”说着,他转身喊了一声:“血点儿!” 血点儿欢快的从车里跳出来跑到了容昭的身边。 “去车里看看。”容昭摸了摸血点的脑袋。 血点“汪”的叫了一声,便纵身一跃直接跳进了简王的马车里,把一众人等看得眼睛都直了。 ------题外话------ 昨天乱七八糟的事儿多,没写多少字,今天努力用二更补回来! 上班了!亲爱滴们一定要振奋了! 票子加油,么么哒! 第169节 ☆、第十回,耳光!(二更求票咧!) 简王赵淳看着血点儿矫捷的身影,忍不住咂舌叹道:“嘿,这狗真是神了嘿!” “那是,它不止一次救过我的命呢。”容昭轻笑道。 “是是是,关于这只狗的故事本王也听人说起过,当时还不怎么信。今日见它如此听话,果然与那些寻常家犬不一样。”赵淳跟容昭说了两句话,心里的恐惧减轻了不少,至少不哆嗦了。 容昭笑了笑,并没说话。 血点儿果然不负众望,钻进马车里一通折腾,最后叼着一只筷子粗细的小黑蛇出来了,到了容昭面前把蛇吐到地上,那小蛇还灵活的扭动着身子往草里钻。 “就是它!就是它!快打死它——”赵淳吓得跳脚往后退,尖叫连连。 然而那小蛇灵活的很,不等护卫们反应过来,早就钻进了草丛中再也寻不到了。 “找!给本王找!挖地三尺也要把这小畜生给找出来弄死!”赵淳疯了一样的吼着。 容昭则皱着眉头往后躲了躲,又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说道:“王爷,这挖地三尺实在是没必要吧?明天咱们还要赶路呢,这护卫们若是一夜不睡,咱们可怎么走呢?难不成王爷还想在这里多住一个晚上?我可受不了这种鬼地方,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这里有蛇!叫本王怎么敢睡觉?本王一闭上眼睛就看见一条蛇在头顶上悬着!找!一定要找到它!”赵淳嘶声喊道。 容昭又打了个哈欠,劝道:“可是,王爷你看看这种地方,一条小蛇真算不得什么,你若是真的挖地三尺,说不定胳膊粗的蛇都能挖出来。这里刚经过了大水冲刷,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就算没有那些大的,小的也定然少不了啊!比如蝎子呀,蜈蚣呀什么的。这些小东西身上都有毒,这一个不小心……哎呀,王爷,还是算了吧,你看看这月亮都到了西天了,用不了两个时辰天就亮了,还是好生休息一下,天亮了早些赶路要紧。” “容公子,听说你身边的这位姑娘是巴蜀唐门之后,对毒物十分的有研究,豢养毒虫对她来说应该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吧?”杜瑾挤开护卫,走到简王身边,一双细长的眼睛贼溜溜的看着紫姬。 “杜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本公子怎么听不明白。”容昭脸上的笑容隐去,眼神中潋滟着寒光。 杜瑾后背上一阵发冷,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没什么意思,只是下官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王爷的车辇在那边停着的时候没有什么毒虫,到了这边却发现了毒蛇?而且这里有这么多人,怎么偏偏毒蛇就进了王爷的车里?” “你说为什么呢?”容昭反问。 “此事太过蹊跷,下官怀疑定然是有人故意为之。”杜瑾贴身的衣裳已经被汗湿透,但为了给容昭一击,他今晚是豁出去了。 容昭缓步上前走到杜瑾的跟前,方冷笑着问:“那以你杜大人所见,此事是什么人故意为之呢?” “下官刚才说了,我们这些人里面只有你身边的这位姑娘是养毒物的好手……” “啪!”的一声脆响,容昭以一记耳光打断了杜瑾的话。 “你怎么打人!”杜瑾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怒视着容昭。 容昭冷冷一笑,继续挥起手臂抡圆了又反抽了杜瑾另一边的脸颊。又是“啪”的一声,在这寂静的暗夜里分外响亮。 过了好半晌,赵淳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忙劝道:“容昭,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 “王爷以为我想动手吗?我若不动手,他就要来打我的脸了!”容昭说着,又转头看着杜瑾,冷声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污蔑本公子!本公子平日里给你们几分好脸色,你还真当我是纸糊的?敢在这里血口喷人,你也不看清楚本公子是谁!” “王爷!臣冤枉啊!”杜瑾匆匆跪倒在地,忍着两边脸颊火辣辣的疼,向赵淳哀求道,“臣也不过是推测而已,容公子……啊,不,容世子就当着王爷的面打臣,臣虽然只是个六品官,但好歹也是朝廷的臣子……” “闭嘴!”赵淳不耐烦的呵斥道:“你既然是朝廷臣子就应该懂得分寸!容世子的父亲为我大齐戍守边疆乃是国之栋梁,容公子此番又不辞辛苦带着特效的神药随本王来这等险山恶水之地赈灾,你怎么能怀疑他的贴身侍婢谋害本王呢?我们这一行人,本王若是出了事,难道容公子会拖了干系?你如此愚蠢,却把别人也想的跟你一样,真是没救了!还不赶紧的滚去给容公子道歉!” “王爷,我……”杜瑾心中十分的不甘,他投靠周家,努力辅佐简王,却没想到关键时候这位主子竟然向着对方说话。 “闭嘴!”赵淳厉声打断了杜瑾的话,叱道:“还不给容公子赔礼道歉?!” 杜瑾被连番斥责,自然不敢逆风而上,只得站起身来朝着容昭深深一揖。 容昭却冷声说道:“你不必跟本公子赔礼道歉,你刚刚污蔑的是谁,就给谁去道歉。” “容公子,你是诚心羞辱下官了?”杜瑾顿时怒火中烧,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让他给身份地位比他高的容昭赔礼道歉尚且能忍,可让他给一个奴婢赔礼道歉,这以后传出去了,一张脸可往哪里搁?! “你若是说羞辱的话,那你也是自取其辱。”容昭冷笑道。 赵淳看看左右,见卫承站在一旁不说话,便那眼睛瞪他。无奈卫承却无动于衷,只是冷着脸站在那里看戏,于是赵淳只好咳嗽了两声自己上前劝道:“容昭哇!我看这事儿大家就各让一步,好吧?杜大人是有不对的地方,可你让他给你的侍妾赔礼道歉,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呢?” “王爷这话说错了。第一,紫姬是我的侍妾不假,但她不是卖给我的奴婢,所以她在我的面前自谦的称紫姬是奴婢,但实际上却不是奴才。我一直把她当亲人,当妹妹,当朋友。第二,杜瑾虽然是朝廷官员,但大齐朝那条律法明文规定了朝廷命官就可以明目张胆的污蔑老百姓的?”容昭说着,冷冷笑道,“莫不是他背靠着周家,简王爷您就要对他网开一面?那么以后本公子随随便便去大街上污蔑谁谋害皇室,是不是也可以免罪呢?” “这个……”简王本来口才就不好,被容昭这么一说,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好。 杜瑾一看这种情形,知道再抵抗也是没有用的,于是把脸一拉,说道:“容公子,你要说下官就说下官,何必带累王爷!王爷宅心仁厚不似旁人牙尖嘴利,又何必苦苦追问?你既然要下官赔礼道歉,下官做就是了。” “喝!这话说的有意思。那本公子倒是要问问你了——你说旁人牙尖嘴利,不知道这旁人又是谁?” “我……”杜瑾愣了一下,赶紧的改口道:“下官不过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单指谁。” 容昭冷冷一笑,说道:“你也别道歉了。本来有一件事情我想明天再说的,然而看这情形今晚是不用睡了,所以我就所幸说出来给大家解解困吧。”说着,容昭回头朝着盛穹使了个眼色。 盛穹转身去角落里拎了一个人走过来,用力往地上一推,那人便倒在了赵淳的脚边。 “这是什么人?!”赵淳吓得一跳脚躲到了容昭身后。 “王爷好好看看这是什么人。”容昭淡淡的说道。 赵淳纳闷的往前走了两步,容昭伸手拿过盛穹手里的火把举到那人的近前照亮了他的脸,对赵淳说道:“王爷看看可曾认识此人。” “你……”赵淳一时间竟无言以对——这个人乃是自己的护卫,自己府里的人就算叫不上名字来但这张脸却是极其熟悉的,其实不用问简王也知道其中的缘故,但还是装作不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你们怎么把本王的护卫给抓了?” “东西呢?拿来给简王看看。”容昭吩咐盛穹。 盛穹便把一封皱巴巴的书信拿出来递给简王。 简王一看,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连蛇不蛇的也顾不上了——这不就是杜瑾写的那封让周皇后设法在京城散步谣言污蔑容昭跟卫承之间关系不清不楚的那封信嘛!这信封上还用了自己的私人钤印,想不承认都难。 “这封书信我看过了,就是这个杜瑾写的。不得不说,本公子对杜大人的文采很是鄙视,就你这点才华,若是走科举的道路,只怕连个秀才都靠不上。可如今就是你这等连一封书信都写不好的人居然进了户部做了主事!说起来我不得不佩服你这钻营取巧的本事。”说完,容昭又转身朝着赵淳说道:“至于这信封上的私人钤印……我却不知道是谁的,不过这杜瑾居然能调动王爷你的近身护卫,这可不是小事儿啊!以后王爷的人身安全可不应该放在卫小侯爷身上,免得小侯爷踢人背了黑锅还被蒙在鼓里。” ------题外话------ 二更,求票票! 么么哒! ☆、第十一回,军棍! 赵淳一听容昭这话立刻摇头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卫小侯爷乃是奉旨随行保护你我二人的安全,本王的人身安全不托付给他还能托付给谁呢?” “那么说,杜大人调用王爷你的护卫之事,你是不知情了?”容昭问赵淳。 其实这件事情赵淳原本可以质问容昭,本来他是王爷,他派自己的护卫回京送信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然而事情就是这样,一旦失了先机,便会永远处于被动。 就像这次赵淳让杜瑾写书信给周家并安排护卫送回去却半路被盛穹给截下来的事情。若是这封书信的内容并没有被打开,容昭不知道杜瑾写了什么,他完全可以质问容昭以下犯上。但是里面书信的内容见不得光,他这个王爷此时也不好用了。 再加上简王本就是个书呆子,在容昭面前他肚子里有话都说不出来,更何况此时更无话可说,于是只好矢口否认:“我,本王自然是不知情的。” “王爷!”杜瑾哀嚎一声跪在地上,心想自己怎么就跟了这么个主儿?人家都说烂泥扶不上墙,如今看来果然是不错的! “杜瑾!亏你还是个六品官员,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呢?真是丢尽了本王的脸!”到了这种时候,简王只能嘴硬到底,否则就等于自己打自己耳光。 “下官该死。”杜瑾有苦难言,这种时候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了。 “这么说,私自调用王爷的护卫,败坏本公子跟卫小侯爷的名声,从中挑拨离间,这些事情都是杜瑾你一个人做的?”容昭冷声问。 “是,这些事情王爷毫不知情,都是下官一个人的主意。下官愿意领罪。”杜瑾跪在地上低头说道。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信封上的钤印是简王的私印吧?你私盗王爷印信,按照大齐法律这该是个什么罪过?”容昭缓缓地问。 “这……”杜瑾一下哑口无言了——根据大齐律令,私自盗用上级印信便是死罪,更何况这回这个上级还是王爷。皇室宗亲的私人印信更是动不得,杜瑾就算再白痴,律法这一条他还是知道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死罪,对吧王爷?”容昭淡淡的说道。 容昭要杀杜瑾!这一下赵淳立刻不干了,忙说道:“按照大齐律法,私自盗用上级印信扰乱朝纲者是死罪,可是……杜瑾这事儿不是跟朝政无关么,再说,这书信也没送出去,对容公子和卫小侯爷的名声也没造成什么损伤。如今咱们一起出京办差也不容易,容公子和卫小侯爷就卖本王个面子,饶他一命吧。” 赵淳这么说,容昭到是不好说别的了,因转头问卫承:“小侯爷,这事儿牵扯到你我二人,你怎么说?” “既然王爷求情,那就饶他一命也无妨。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否则以后随随便便一个人都可以偷了王爷的印信去想做什么做什么,到时候弄出大事儿来,只怕王爷在皇上面前也不好交代。”卫承说道。 “是,是是。小侯爷言之有理。那就打他一顿,以儆效尤。”赵淳立刻说道。 “王爷说打一顿,那就打一顿吧。”卫承缓缓地点了点头,转身吩咐自己的副将:“大振,大兴,你们两个把杜瑾拖下去,打四十军棍吧。” “四十……”赵淳倒吸一口冷气,刚要说什么。 卫承又补充了一句:“这也是看着杜大人是个文官,不能打太多。若是本候的手下敢这么做,本候一定打他一百军棍!” “王爷救我!王爷救命啊……王爷……”杜瑾一听四十军棍人就瘫在了地上。 然而,任凭杜瑾鬼哭狼嚎的喊救命,赵淳也只是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卫承的手下自然没有弱将,打军棍这样的事情也是极娴熟的。既然上头说了要留这厮一条命,你就肯定不能打死,别说四十军棍,就是八十甚至一百军棍也不会打死他,但打断筋骨这样的事情是在所难免了。而杜瑾又是个文官,从小到大也没挨过这样的打,军棍起落之间那种鬼哭狼嚎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赵淳听得心惊肉跳,然而心底里也涌起一股怒气来。只是又不敢说什么,只好耳不听心不烦,转身钻进了马车扯过被子捂住了脑袋。 说白了,赵淳还是从小被周皇后给教导傻了,太听话,太循规蹈矩了。以至于这种时候他想的还都是事情的本身是杜瑾做错了,是自己出了纰漏而忘了他的身份,忘了自己是王爷,是钦差,有绝对的话语权。 从未享受过权力的王爷有多么可怜,是他自己也没悟透的。 然而从这一次开始简王的气焰被容昭和卫承联手打压下去,连旁边看热闹的灾民们也都明白了这一行人里面其实说话最管用的不是这草包王爷,而是那个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看上去像个姑娘的俊俏公子。而这位公子是什么来头?有聪明人已经听了出来,这位公子乃是战功赫赫的靖西候嫡子,前面有两个哥哥是临阳郡主所出,然而都被他的锋芒压了下去,皇上撇开两个有皇室血统的外甥不封,却封了这个柔弱的小公子哥儿位世子,而他的亲姐姐曾经是宠冠后宫的淑妃娘娘,论起来也算得上是位国舅爷。 不管他背后有什么势力,也不管他柔弱的外表之下是一颗多么狠辣的心,灾民们只知道这位跟仙人一样的公子哥儿是不畏惧那些恶势力的,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赈灾之事有了他,他们这些垂死挣扎的人就有希望。 话说回来,这一通折腾到结束,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容昭打了个哈欠,对卫承说道:“天亮了,收拾一下赶路吧。” “好,叫他们弄点吃的给你,你吃过之后去车上睡吧。”卫承低声说道。 容昭摇了摇头,说道:“不想吃,先赶路要紧。一会儿盛穹派出去探路的人回来,你问问他们具体情况。我去眯一会儿。”容昭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好,交给我,你放心。”卫承点了点头。 兄弟朋友之间,最动听的三个字就是:你放心。容昭回头朝着卫承微微的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对于容昭的阴狠手段,卫承是见识过的。当初在他最无望的时候,是容昭一手把他从那种看不到头的黑暗里拉了出来。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容昭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就说杜瑾做的这些事情,至少卫承是没有察觉的,然而盛穹却已经把人和信都带了回来,还逼得简王哑口无声。这件事情再回味的时候,卫承不仅又对容昭高看了一等。容昭这个人深藏不漏,心思缜密,手段狠辣。然而这样的一个人却有一福柔弱的外表,最容易让人忽视他,小瞧他。 所以,当简王和杜瑾不把他当回事儿去算计他的时候,就已经掉进了他的坑里。 看着被两个手下拖回来的已经昏死过去再也哼不出一声来的杜瑾,卫承摆摆手让人把他扔回他自己的车里,大声吩咐众人:“抓紧时间收拾一下,吃点东西准备启程了!” 灾民们各自从惊呆吓傻中清醒过来,赶紧的忙忙碌碌,烧水煮粥热饭,急匆匆的吃了两口便再次赶路。 经过昨天一个大晴天,道路比之前好走了许多,曾经的泥泞被烈日蒸干,地面开始满满的龟裂,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气息。 至中午最热的时候,卫承看众人都走不动了,便征求容昭的意思,在一片树林之中停下来休息。 随行的太医给每个人都发了避暑的药水,简王捏着鼻子把难闻的药水喝下去,恹恹的靠在车里发呆。一夜惊吓气愤,再加上缺觉和马车的颠簸,让他头疼欲裂昏昏沉沉分不清身在何处。 “王爷,容公子叫人送了他秘制的解暑药囊来。”车外的护卫把简王惊醒。 “拿过来吧。”简王有气无力的应道。 护卫忙掀开车帘子把药囊送过去,赵淳接过来凑到鼻尖一闻,便觉得一股清亮的香味如一股清泉冲进脑门,顿觉神清气爽了许多。 “好药!”赵淳忍不住又多吸了两口。 第170节 “王爷,要不要喝点水?”护卫又问。 “嗯。”赵淳点头。 护卫又忙把水囊递过去,赵淳接过来喝了两口温水,一时有了几分精神,便道:“扶本王出去透口气。” “是。”护卫忙上前来扶着赵淳下车。 一阵清风吹来,赵淳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刚要说什么,抬头看见正坐在树荫下闭目养神的容昭以及跪坐在他身后捶背捏肩的紫姬,于是皱眉道:“本王一个堂堂皇子竟不如二等侯爵的世子的日子过的舒坦!瞧瞧,他可真会享受啊!” 护卫忙劝道:“王爷是成大事的人,他容昭不过是个纨绔子弟罢了。王爷何必跟他比,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哼,想比也没得比。”赵淳自嘲的哼了一声,又问:“杜瑾怎么样了?” “回王爷话,太医说只是伤了筋骨,于性命无碍,早就给他上了药,现在人在后面的马车上趴着呢。” ☆、第十二回,释然! 赵淳听了护卫的话之后,悠然一叹,低声呢喃道:“四十军棍啊!那些粗俗武夫们打人,想要他的命只怕连十下都用不了。打了四十下只是伤筋动骨,已经是幸运了。” “王爷说的是。”这护卫队长跟了简王好多年了,对一些事情自然心知肚明,所以也不敢多说。 树荫底下,容昭坐在赶紧的毡子上一边喝茶一边让紫姬捏着酸痛的肩膀,心里舒服了许多。 紫姬抬头看见简王,因小声说道:“公子,我们打了姓杜的,简王会不会恼羞成怒?” “现在才想恼羞成怒?已经晚了吧?”容昭轻笑道。 “他到底是王爷,若是陛下知道了,会不会觉得咱们太欺负人了?”紫姬小声提醒道。 容昭点了点头,说道:“嗯,你说的不错,所以这事儿必须要赶在他前面让皇上知道。还不能通过睿王这条路,不能把这事儿跟皇子之间的党争联系在一起。” 紫姬想了想,忽而笑了:“要不,我们走舅爷这条路,通过户部把事情捅上去?” “叶慎之的女儿给户部的钱谦中做小老婆的,这条线倒是可以用一下。不过……叶慎之这个人可靠吗?”容昭皱眉问。 紫姬轻笑道:“商人重利。他是典型的商人,只要让他看见好处尝到甜头,就一定可靠。再说了,不是还有家里的夫人吗?咱们若是倒霉了,他能跑得了?” “有道理。那你就安排人去做吧,可以把信儿送给夫人,让夫人去想办法,或许都不用通过叶慎之。”容昭一想起那个亲娘的交际能力,就觉得若是不让她发挥发挥热量真是浪费了。 “行,奴婢明白了。”紫姬轻轻地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赵淳也缓步走了过来,一边摇着折扇一边咂舌叹道:“哟,容公子,凉风徐徐,美人在侧,真是好享受啊!” “王爷笑话臣呢,昨晚一夜没睡,刚刚在车上又颠了一路,臣这骨头架子都散了,快爬不起来了。”容昭笑着站起身来朝着简王深施一礼,然后抬手道:“王爷请坐。” “哎呀。彼此彼此啊!实话告诉你,本王是一步也不想走了!”赵淳摇着头,叹了口气。 “可是为了灾区的百姓,咱们还是要坚持啊!相信把这件事情办妥之后,皇上会大大的嘉奖王爷的。所以此时苦点累点,也算是值了。”容昭说着,亲自给赵淳递了一杯茶。 赵淳接过茶来,摇了摇头,无奈的叹道:“哎呀,只要父皇不怪罪本王无能也就罢了,嘉奖么,可就不指望喽!” “王爷说笑了!赈灾乃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只要王爷把这趟差事办好了,那就是一件大功。就算陛下不明说,心里自然也是有数的。再说,灾区的百姓们也爱戴您哪!”容昭甜言蜜语把赵淳往高了抬。 “哎呀,容昭你这话算是说道本王的心窝子里去了。本王一向柔善,素日里那是连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如今看见这些灾民受苦,这心里真不是滋味。”赵淳被容昭抬了几句,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又觉得一阵阵的欢喜。素日里,周皇后像是教训孙子一样教训他,身边的人也都对他指手画脚,还有人背地里给他取了个诨号叫‘无为闲王’,何曾有人像容昭这样捧过他? 容昭看着赵淳的笑,心里只觉得这人可怜,这是何等的需要恭维,才会笑成这样啊? 在树荫下吃过午饭喝了两杯茶之后,容昭又靠在大树干上睡了一小觉,等日头落下去一些大家才开始甘露。好在夏天黑夜来的晚,算算时间天黑之后可到前面山坡上的一处村庄落脚。 连续赶路的日子除了累还是累,每天的收回就是带上更多的灾民,发出去更多的粮食和药材,让更多的青壮年灾民四散开来回去召集自己的相亲去禹州县。 在这段日子里容昭每天都拉着赵淳说话,好吃的好喝的,好用的各种药材都给他用,把他哄得团团转,直接就把杜瑾这么个人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等十日之后皇上的旨意跟着这一行人的脚跟到了禹州城,命户部主事杜瑾回京受审的时候,赵淳才想起来杜瑾挨了四十军棍筋骨寸断已经丢了大半条命的事儿。此时回味过来方觉得上了容昭的当,皇上这么快知道这事儿,肯定是他或者卫承两个人背后搞鬼,于是愤愤然问道:“父皇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谁去当的耳报神?” 跟在身边的护卫沉默了半晌,方说道:“王爷,卫侯爷打了人,不可能不跟陛下上报一下的,杜大人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四十军棍就这么大了,连招呼也不打一声的话,皇上的脸面可往哪里放呢?” “说的也是啊!只可惜少了个杜瑾,本王身边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了。那个容昭……总之是靠不住的呀!”赵淳叹道。 “王爷说的是,容公子跟睿王亲近,睿王在他的身上也舍得下本钱,为了他连萧家都不惜得罪。所以想要笼络他怕是很难。”护卫随声附和道。 “你说,这世上有哪个男人甘于在人之下,跟女子一样逢迎男人?”赵淳冷笑道。 “……这个么,属下真是不好说。”护卫队长一时不知道该咋说。 “说。”赵淳还偏要听答案。 护卫队长为难的沉吟片刻,方道:“反正换成属下,属下是死也不愿意的。但属下看容公子么……好像天生就好这一口。属下听说,这世上是有一些男人偏生不爱女人,喜欢跟男人混在一起的。” 赵淳点了点头,冷笑道:“的确。这容昭长得本就阴柔,很多时候本王也都恍惚觉得他是个女子。说不定他就是你说的那种男人。只是想不到老三也喜欢这一口,哼哼。” “王爷,只要有这么一条,睿王就不是您的对手了。您想想啊,皇上绝不可能立一个没有儿子的王爷继位的。为今之计,您是要赶紧的跟王妃生一个世子,这才是正理。”护卫队长小声劝道。 “嗯,有道理。”简王连连点头。 “所以,属下觉得,王爷大可不必跟容世子斗,相处了这几天属下也发现了这个人其实是个顺毛驴,只要您时不时的给他顺顺毛,他一定不会乱踢乱咬的。” “好吧。”赵淳无奈的点头,“现如今这种情况,不顺着他也不行啊!为大局着想,本王就忍着一时之气吧。” “王爷英明,一个六品主事根本不算什么,再说,没了这一个还有另一个。属下看那个张铎也挺能干的,王爷何不多倚重一下他?” “张铎?他是萧正时的人。”赵淳皱眉道。 “可是,您的王妃跟萧大人的夫人同出一门呀。”护卫队长提醒道。 “哦!对哦!”赵淳恍然大悟。 “而且,王爷难道没听说吗?睿王爷已经发誓不会娶萧家萧姑娘为妻。这是何等的羞辱啊?属下听我媳妇说,那萧夫人快为此事气疯了!”护卫队长小声说道。 “竟有此事?”赵淳惊讶的问。 “萧王两家为此事大费周章封了消息,所以事情并没有传开,属下的媳妇也是从娘家妹妹那里听说来的,她娘家的妹妹刚好在顾家当差。听说这事儿顾忱顾公子知道。” “不错啊!你的小姨在顾家当差?这是好事儿啊,回头告诉你媳妇,多跟她这位妹妹来往。以后有什么消息要及时告诉本王才是。”赵淳听了这番话很是兴奋。 在肃王和睿王两个人之间他其实更忌惮睿王,肃王在他看来不过是匹夫之勇,就算有些心机,也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而睿王不但才华横溢,更是萧王顾谢四大家族都维护的人,这四个家族之间盘根错节又岂是一个公孙世家或者平南王府可比? 如果睿王失去了萧王两家的支持,那么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简王默默地想。 其实经过这些天的事情,简王也看清了一个事实——他是天子的儿子,就理所应当去争一争皇位,如果他做了皇上,什么容昭,什么卫承,什么徐坚以及顾忱还有朝中那些一向瞧不起自己的大臣们,哪个不都得向自己磕头下跪? 到那时候,这些人都得跪在自己面前三跪九叩。 然后,自己想让他们活他们就活,想让他们死他们就得死。 等自己君临天下,执掌乾坤,想要什么没有?! 对了,还有家里的母夜叉王妃,竟然把自己喜欢的两个小妾给卖了!等自己做了皇帝,后宫里四妃九嫔七十二美人,看她还能耍泼吃醋不能了! 想想这一切,那真是太美好了! 赵淳看着窗外无限憧憬,以至于护卫队长叫了两声赵淳都没听见。 “王爷?王爷?!”护卫队长不得已,只得伸手推了赵淳一把。 赵淳吓了一跳,怒道:“额?干什么你大呼小叫的!” “属下该死,属下是想问问,那杜大人的事情……” “还问什么问?父皇都下了旨意,难道我还能忤逆父皇不成?”赵淳不耐烦的说道。 “是,属下告退。”护卫队长躬身一礼,然后转身退了出去。 这边赵淳想着怎么把萧王两家从睿王那边争取过来,容昭却在忙着赈灾的事情。 灾荒,在古代无疑是灭顶之灾。尤其是涝灾。天太热热,水过之处又潮湿无比,这种气候最容易滋生病毒。百姓们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见着什么都吃,感染了病毒无药可医,死去之后尸体也来不及处理,瘟疫就迅速蔓延。 这些事情容昭心里一清二楚。所以他这次来带的是他精心炼制的抗菌药。 当然,身为一个化学药剂师穿越,即便是这里工具不全,提炼这些药也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她的心结上——后世很多人都说抗病毒的药会毁了人类,什么病菌变异说,什么抗体被破坏,诸如此类的言论此起彼伏,容昭也又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一个时代只依靠中草药来治病,是不是后世就不会有那么多攻克不了的医学难题。 然而这一路走来容昭心里的纠结消失了——后世的问题留到后世去解决,眼前的问题是让这些频临死亡的人们活下去。面对这种迅速扩散的瘟疫中药汤子不能说无济于事,但作用也聊胜于无,当他看到死人一车一车的往城外运的时候,什么学说什么论述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当下,就要救这些人的命。 夕阳虽然已经快要没入地平线,但禹州城依然是水深火热之中。下到百姓,官兵,还有赵淳一行人带来的医官护卫等,下到知州大人以及州府衙门的所有差役都忙的汗流浃背,大家一个个身上的衣服都紧紧地贴在身上,知州大人顾梁的官帽也早就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不知道反复了多少遍。 忙了一天的容昭此时终于闲了下来,把脏兮兮的罩衫脱掉,他只穿着单薄的月白绸衫站在城门楼上看着脚下那些排成队领粮食和药的百姓,他心爱的血点儿趴在脚边懒懒的眯着眼睛看着夕阳。 “这些药喝下去的话药效发挥还是不够快。”容昭喃喃自语道。 “公子,您说什么?”站在旁边的紫姬忙问。 “没什么。”容昭轻轻地叹了口气。 紫姬纳闷的问:“公子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原本觉得自己算是有点小本事的,但再这样的灾难面前,其实能做的还是很少很少。”容昭感慨道。 “公子可别这么说,若是没有您的药,这禹州城怕是要成为空城了。咱们这次一共带了十二坛子药,论斤称的话也有百十斤,如今已经用去了大半了。公子您知道这些药救了多少人的命吗?”紫姬问。 容昭摇了摇头,这几天他并没有想过救了多少人,而是一直盯着那些拉尸体的车往城外走,每天大概有四五十人会被运出城去丢在那片土坡后面的石灰坑里掩埋。 紫姬兴奋的说道:“我们到禹州城三天的时间,一共救活了一千二百多条人命!这可不是奴婢瞎说,这一千二百多人都是经过随行医官说救不活要求抬到草棚子里去等死的,用我们的药救活了!现在奴婢都不敢一个人在街上走,被那些百姓们遇到,他们都给我磕头下跪只为了求一点咱们的药!” 容昭回头看着紫姬微微一笑:“那就好。不过你要盯紧了,我们的药决不能外流,拿出去就立刻给病人服下,不许他们私藏,更不许转让。一经发现,立刻把药收回,绝无二话。” 紫姬连忙点头:“谨遵公子的吩咐,卫小侯爷盯得紧着呢。” “别的都不怕,就怕被一些利欲熏心的药商给钻了空子,把这救命的药拿去换钱。”容昭的内心深处其实还是西方人的观念多,他并不相信什么人之初性本善,他以为但凡是人都有劣根性,都是自私自利的,只不过有些人打着圣人的幌子征服人心,有的人是简单粗暴的压榨或者行骗而已。 紫姬答应道。“公子放心,那些药都是我一人一人的发放的,量也只够他们救命的,除非他们不想活了,否则绝不会把药转给别人。” 听了这话,容昭忽然绷起脸来看着紫姬,直直的盯着她不说话。 紫姬被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再看看左右也没什么异常,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也觉得挺正常的,因问:“公子,奴婢说错什么了吗?” 容昭叹了口气,摇头道:“紫姬啊,你可是巴蜀唐门之后,你们唐门制毒炼毒那从来都是为了要人性命的,你什么时候弃恶从善,悬壶济世了呢?” “噗!哈哈哈……”紫姬一下子笑弯了腰,“公子,您真是太逗了!这治病救人的事儿还不是您要做的?奴婢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从不信善有善报那一套。” 看着紫姬明媚姣好的笑脸,容昭沉重的心情也稍微缓和了些。他上前两步捏了捏紫姬的脸蛋,笑道:“走吧,本公子饿了,咱们找点吃的去。” ------题外话------ 终于不做三千党了! 哈哈哈! 另外,给大家推荐一本520小说老作者的新书: 《盛宠嫡女萌妻》作者:满山红遍 一句话简介:这是一个妖孽少年将弃女宠成女王的故事。 第171节 欢迎亲们移步保养收藏! ☆、第十三回,身未动,心已远。 朝廷赈灾钦差大臣入驻禹州城的消息扩散开去,每天都有大批的灾民涌入禹州城,禹州城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容昭担心人太多会出事,便跟赵淳商量是不是赶往另一个受灾比较严重的州县,这样一路走过去还是收留救治灾民,依然用之前的办法,把消息扩散开去让那些还在流亡的灾民就近赶往另一个州县领取药品和粮食。 然而赵淳并不想走,他实在是受够了一路的炎热,颠簸,缺水少食的生活。便沉吟道:“容公子说的的确有道理,然而禹州城如今已经收留了两万余人的灾民,本王怕禹州知县没有这个能力辖制,若是再有人趁机捣乱,这禹州会出事啊!” 容昭看着赵淳一脸的纠结,也做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来问:“那以王爷的意思该如何是好呢?臣是担心着灾民越聚越多,这受灾的五六个州县的人都聚到这里来,也不是个事儿啊!大家都睡大街上了,还有何安全可言?再说,也不成个事儿啊!这夏收虽然是不行了,可还有夏种啊!这禹州城的百姓们还得重建家园哪!” “所以,本王也为此事感到头疼啊!只可惜没有分身之术哇!”赵淳痛苦的揉着眉心。 容昭微微冷笑着看了一眼卫承,卫承起身说道:“王爷,臣有个办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小侯爷有话尽管说,本王面前没那么多规矩。再说了,咱们这一路同甘共苦,也算是患难之交了,有什么话还需要藏着掖着吗?”赵淳大方的说道。 卫承拱了拱手,朗声道:“臣觉得,让容公子留在禹州城协助知县大人安抚灾民,臣保护王爷启程赶往下一个州县。我们这样兵分两路,两不耽误,王爷意下如何?” “主意倒是个好主意,只是……”简王又开始揉眉心,做出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来,叹道:“这几天本王总是头疼得很,一疼起来就整宿睡不着觉,实在是不宜出门。要不,咱们再等两天?” 容昭起身说道:“王爷,灾情严重,一天就有数百人死去,我们是一刻也不能等啊!既然王爷身体不适,那就请王爷留在禹州一边修养身体一边督办地方政务,臣和镇南候一起去下一个重灾州县,王爷觉得可行否?” “哎呀,容昭你的身体也不是铁打的,你受得住吗?”赵淳问完了之后生怕容昭反悔似的,又点头赞道:“不过说实话,你心思缜密,刚好跟卫侯爷中和,你们两个在一起做事情,本王是很放心的。还有,你的速效神药的确很了不起,回头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本王会专门写一封奏折给父皇,为你请功的。” 容昭拱手道:“多谢王爷,那我们就去收拾一下,即刻动身了。” “好,需要什么尽管跟本王说,本王给你们安排。”赵淳高兴地说道。 “需要带走一部分粮食和药品还有医官,不过王爷放心,这些事情我们会安排好的,王爷还是好好休息,身体可是一切的本钱。”容昭说完,朝着赵淳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卫承一直面无表情,容昭走,他也跟着走了。 出了屋门,卫承的冰块脸就碎了,不过他还算有几分理智,一直忍着没发火,直到进了容昭的屋子才愤愤然说道:“他才是赈灾的钦差大臣,手持天子剑,为何却要装病躲在这里偷懒,让你去危险重重的灾区?!” “怎么,英勇无敌的镇南候保护不了我?”容昭笑吟吟的问。 卫承生气的说道:“我怎么可能保护不了你?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这一路走来,每回看见他我就觉得恶心,我是一天都不想跟这个人待在一起,懦弱,无能,怕事儿,连个娘们儿都不如,简直就是个废物。所以,把他留在这里明着说是督政实则让他就在这里趴着,总比让他去灾区添乱的好。”容昭劝道。 “他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卫承冷声哼道,“正经事儿一件也不做,歪心眼儿从来都不少。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你就不怕他背后下黑手?再说了,他好对付,他的幕后之人可不是傻瓜。” 容昭轻笑道:“放心,我们把张铎留在这里就足够了。” “张铎?”卫承皱了皱眉头,一个跟杜瑾一样品级的六品官员,在皇室王爷面前能有什么作用呢? “他可以的。”容昭笃定的说道。 “好,就按你的意思办吧。不过你确定你现在还能赶路?马上进入六月天了,天气要热死了。”卫承提醒道。 容昭轻笑道:“大不了昼伏夜行。难道你还怕有人半夜打劫?” 面对这样的笑靥,卫承竟无法直视,忙点头答应着:“好吧,我去准备一下,今晚出发。” * 就如赵淳所说的,容昭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 的确,容昭身怀两世的智慧,怎么可能会让那些愚蠢的家伙们算计了去?一些事情他吃亏,仅仅是因为他愿意让步而已,绝非对方诡计得逞。 就像这一次,容昭自告奋勇冒着烈日踩着泥泞去下一个重灾州县并不是因为赵淳的那一番做作骗过了他的眼睛,只是因为他本来就想把赵淳撇开,带上卫承单独走。 他们连夜离开禹州,同时也有一封以蝇头小楷写成的薄绢片被盛穹拿去塞进了一支小竹筒里用火漆封好,再由容岩送出五十里意外的山里,用特别饲养的信鸽送回了京城。 这封书信由张铎执笔,里面的内容把简王赵淳的所作所为写的详详细细入骨三分,两日后便落在了赵沐的书案上。 赵沐看完这薄绢片上的百十字之后,便重重的拍在案上,冷声对面前的萧正时说道:“亏了还是皇子!简直把皇族的脸都丢尽了!” “是有关简王的?”萧正时试探着问。 “舅父自己看看吧。”赵沐把绢片送到萧正时面前。 萧正时拿起那片薄绢,觑着眼睛看了看,看不清楚,于是从手边的拿了个放大镜对着一字一字的看了一遍,之后方无奈的叹道:“我早就知道是这样!这番行径,别说将来继承大统,连个辅政的王爷都不够资格啊!” “舅父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办呢?”赵沐皱眉道。 “一定要让皇上知道。不能让他顶这个钦差大臣的名头在外面安逸享受,最后回来把捞一大把的功劳。”萧正时愤愤的说道。 “那这件事情,本王就交给舅父你去处置了。”赵沐说着,那手边的竹筒捏紧手中一边把玩着,等萧正时答应之后又沉吟道:“容昭和卫承这次的功劳是不能被抹杀的,舅父也应该知道这二人一文一武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们要成大事,就不能太过狭隘了,舅父说是不是?” 萧正时忙躬身说道:“王爷放心,就算你不娶云欣做王妃,我们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孰轻孰重,臣心里自然明白的。” “舅父深明大义。”赵沐忙抬手请萧正时坐下,又叹道:“云欣的婚事,不知道舅父和舅母是怎么打算的?她也不小了,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是不是王爷有什么打算?”萧正时看着赵沐的神色便知道他是有话要说的。 赵沐喝了一口茶,方缓缓地说道:“今年参加科考的贡生里面有一个叫王清源的,今年二十四岁,若是论起族谱来,应该跟舅母的娘家有些渊源,只是同宗旁支,这些年来有些落寞了。我看过他的文章,觉得这个人满腹才华,听说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不知道舅父有没有印象?” 萧正时忙笑道:“王爷说起这个名字,臣似乎有点印象了,记得他那片论时政的文章写的相当的犀利,当时臣还跟谢老夫子说此人若是为官,必定是个刀笔吏。” “是的,此人胸怀抱负,又满腹才华,然而太过棱角分明,只怕将来入了官场会受到一些磋磨。然而,且看当今朝政,又何尝不需要这样的人带来一些清风正气呢?所以,本王的意思是请舅父多多关照他,若能把他收入门中做女婿自然最好,若是云欣表妹不愿意,请舅父也不必强求,只暗中提点看护此人,本王将来要重用他。”赵沐说道。 萧正时站起身来,深深一躬:“王爷的苦心,臣明白。王爷放心,臣回去就着手安排这件事情。” “有劳舅父了。”赵沐缓缓地站起身来,颔首相送。 萧正时走了之后,赵沐才生气的抬脚把身后的坐垫踹出去两丈远——睿王爷这回是真的气坏了! 水灾是个什么情况赵沐自然是不知道的,他长这么大也没捞到过赈灾的任务,但难民们没吃没喝是个什么情形他还是知道的,想当初在北疆打仗,那些流亡的百姓们拖儿带女四处奔命的情景他至今想起来都觉得痛苦。现如今虽然没有兵祸,但却有更可怕的瘟疫。兵祸尚可躲,瘟疫所到之地无处可躲。容昭就再这样的环境里深入灾区,而赵淳这个混蛋却留在了禹州养病! 养个狗屁的病!他能有什么病啊?!赵沐忍不住要骂脏话。 一直猫在旁边不敢出声的宋嬷嬷看着赵沐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俨然一头困兽的样子,心里着急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凑上前去劝道:“王爷,您心里着急奴才知道,可您也要顾忌自己的身体呀!这大热的天上这么大的火,身体可吃不消啊!您消消气,先坐下来吧,好不好?” “本王没事!”赵沐气呼呼的说道。 “奴才知道您没事儿,可您瞧您这一脑门子的汗哪!还是先擦擦吧。要不,奴才服侍您进去换身衣裳?这么多年了,奴才都没见您这么着急过。这容公子到底都说了什么呀!”宋嬷嬷着急的念叨着。 赵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暴躁的心情,说道:“嬷嬷,你去叫霍云进来。” “是。”宋嬷嬷赶紧的答应着出去叫霍云,这会儿工夫别说叫霍云了,就是叫天王老子来她也得赶紧的去。 赵沐看了看守在门口的两个丫鬟,不耐烦的挥手道:“都滚下去!” 两个丫鬟吓得赶紧的退了出去。 赵沐又在屋里转了两圈霍云才进来,一看到霍云,赵沐连让他行礼请安都没让,直接摆手说道:“免了,你速速准备一下去济州,那里挨着天水河今年河堤被冲垮了,那里受灾最严重。” “可是,属下走了,王府的防护怎么办?”霍云迟疑的问。 赵沐怒声喝道:“这里是皇城!是天子脚下,谁还敢在这里把本王怎么样?!”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一下准备动身。”霍云再不敢说别的,躬身一礼便要退下。 “等等!”赵沐忙又叫住他。 霍云一听又赶紧回来:“是,王爷还有何吩咐?” “你去叫宋嬷嬷多准备些不会霉坏的点心……算了,这么热的天点心拿到济州肯定长毛了,还是带两个厨子一起去吧,再带上些精细的米面,还有腌菜什么的……”赵沐心里一片莫名其妙的慌乱。 旁边的宋嬷嬷岂有不知道赵沐的心思?于是忙上前说道:“王爷放心,奴才都知道。奴才这就去准备。” “快去!”赵沐催促道。 “是,奴才这就去。”宋嬷嬷忙答应着,拉着霍云一起出去了。 赵沐愣愣的看着门口发了好半晌的呆,最终颓然的坐在了榻上无奈的撑着额头。此时他的心依然慌乱的跳着,不知道为什么,从收到那片绢帛知道容昭要跟卫承两个人去济州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里就无限的慌乱,最后一丝理智在萧正时离去之后崩溃,整个人都陷入一片兵荒马乱之中。 此时稍微安静下来,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会有那么不好的预感,为什么会那么慌?容昭只是跟卫承一起去济州赈灾而已,那么多人随从保护着他,有什么可慌乱的呢? 然而,说不清楚。 就是慌乱到坐不住。 此时此刻,身未动,心已远。 那种思念像是滔天巨浪一样扑过来,让赵沐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只要看他一眼就行。 ------题外话------ 沐沐急了! 哈哈哈哈…… ☆、第十四回,迂回 赵沐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发泄,便把所有的力气都撒在赵淳身上。除了让萧正时安排人弹劾赵淳玩忽职守之外,又找了刑部尚书来,就审理杜瑾偷盗赵淳死人钤印一案深谈了一次。 新上任的刑部尚书原本不是党附之人,而且杜瑾盗用简王私人钤印之事也是漏洞百出,既然是私人钤印就应该贴身存放,岂是谁能随随便便就能盗用的呢?所以不用赵沐多说什么,刑部尚书元俟臣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杜瑾被带回京城之后送进刑部大牢,元俟臣都不用拷问,几句话就把真相给弄明白了。一份签字画押的供词往皇上的龙案上一放,顿时龙颜大怒。 再加上萧正时的人前面做的铺垫,皇上直接在早朝之上下旨,命徐坚带一队禁卫军直奔禹州,免了赵淳赈灾钦差之职务,直接带回来问话。另外又有一道圣旨送去容昭和卫承那里,命容昭暂时代理赈灾钦差一职,让卫承全面配合容昭做好赈灾的保护事宜。 另外,为了更周全行事,谢太傅举荐自己的儿子谢宜和顾忱二人也赶赴灾重灾区,助容昭一臂之力。皇上听了自然欢喜,一直以来像赈灾这样的事情,世家子弟都避之不及,因为这些公子哥儿们从小到大都是蜜罐子里长大的,何曾受过那种苦? 所以这种差事一般都是给寒门出身的官员。然而那些寒门出身的官员一向清贫,一年的俸禄有时候还不够各家的人情礼往的花费,他们带着机会能不贪污? 于是皇上又下旨封谢宜和顾忱为赈灾监察使和副使,让他们带队领这第二批赈灾用的粮食和药品等物资赶往济州去。 这两道圣旨下去,直接把整个朝堂的大臣们给震撼了。 有人说,皇上不是十分讨厌容昭吗?怎么风向忽然变了?! 有人说,皇上还是十分讨厌容昭的,赈灾钦差也不是什么好差事,做好了是天子福泽庇佑苍生,做不好就是臣子的失职,回来一样要问罪的! 有人说,皇上是明君,孰轻孰重自然分得清楚,容昭有治瘟疫的神药,让他做这个赈灾钦差再合适不过了。这是会用人。 如此云云,总之朝堂上下从一品到七品所有的官员嘴里议论的都是容昭。 * 如今的凤阳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噤若寒蝉,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 之前的时候,凤阳宫有什么事情还有瑾妃过来帮忙劝说排解,如今安平公主远嫁和亲,瑾妃日日思念女儿,心里又怨恨周皇后先是害了自己的亲哥哥,也没能挽留自己的女儿,如今连晨昏定省也不怎么来了,只对外称病躲在自己的宫里。 贤妃已死,淑妃容悦现如今在清风观修行,后宫之中除了那些品阶低下的嫔妾等人,便只有周皇后和德妃二人了。如今外面简王和睿王斗得水深火热,周皇后自然每日都看德妃不顺眼。然而德妃早就摸清了她的套路,这几日也根本不忘凤阳宫里来。 这日早上,周皇后先是摔了茶盏,然后又掀了饭桌,接着又把赵万德骂了一顿,又要打宫女。 第172节 “皇上驾到!”外面一声高喊,惊了周皇后,解救了凤阳宫内的一干奴才。 皇上来凤阳宫自然是因为赵淳的事情,然而一进门便看见满地狼藉,因问:“怎么回事儿啊?” “回陛下,都是这贱婢的缘故。”周皇后指着将要挨打的一个小宫女,无奈的叹道:“她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居然想用滚水汤臣妾。幸亏臣妾躲开了,否则这只手怕是要扒一层皮了。” “她用滚水汤你?”皇上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哆嗦成一个蛋的小宫女,不用想也知道周皇后的话是瞎编的,于是淡淡的说道:“既然已经躲开了,那惩处一下也就罢了。皇后为了一个奴才大动肝火,有失你国母的身份吧?” “陛下教训的是,是臣妾浮躁了。”周皇后说着,便转头呵斥那小宫女:“还不赶紧的退下!” “等等。”皇上却道,“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吧,皇后,你陪朕出去走走。这里乱糟糟的,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朕瞧着就心烦。” “是。”周皇后赶紧的答应了一声,又转头看了赵万德一眼。 赵万德忙朝着左右一摆手,宫女们立刻行动起来开始收拾地上的残渣碎片,另有一个嬷嬷叫了一个宫女出去准备茶水点心。 皇后小心翼翼的陪着皇上从后门出去,转向凤阳宫后院的小花园凉亭里,在皇后平常靠着的竹编窄榻上落座。宫女捧着托盘进来,周皇后亲自奉茶给皇上,又陪着笑脸文:“陛下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天太热了?” “哼。”皇上接过茶盏来放在手边的手边的小高几上,看着皇后,说道:“你可听说了老二在赈灾的路上以及禹州城里做的那些丢人的事儿?!” “臣妾在宫里,外面的事情很少听得到。是不是淳儿办事不利?这孩子能力的确是不如肃王和睿王许多。都是臣妾教子无方,还请皇上降罪。”周皇后说着,便徐徐下跪。 她这一跪,皇上心头的火气就小了不少,即便明明知道她说不知道赵淳在外面做了什么的话是假的,也还是没办法再发火了,毕竟是结发夫妻,同床共枕了几十年的人。 “你起来吧,虽然是夏天,这石板地也太凉。”皇上叹道。 “谢陛下。”周皇后忙磕了个头,方缓缓地站了起来。 “老二这次干的事儿,简直让朕颜面扫地!之前你还跟朕说把他放出去历练历练,如今看来,历练倒是没有,丢脸倒是足够了!”皇上愤然说着,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周皇后忙上前捶背抚胸,软声劝道:“陛下息怒,淳儿不争气都是臣妾教导无方,陛下若是为此事气坏了身子,臣妾可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皇上咳嗽了好一阵子才平复了,周皇后连忙递上茶盏。皇上便在她的手里喝了一口茶漱了漱口,又推开她的手,叹道:“养不教,父之过。老二这个样子,朕也有责任。” “陛下千万不可自责,俗话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淳儿不争气,这不是还有肃王和睿王呢嘛。”周皇后故意提及肃王,悄然看着皇上的脸色。 “肃王……”皇上这会儿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大儿子如今在妃陵给贤妃守墓。 “是啊陛下,肃王给贤妃妹妹守灵也半年了吧,妃陵那边地界儿偏僻,也不知道这大半年他过得怎么样。前阵子臣妾收到太医院那边传来的消息说肃王妃病得厉害,妃陵那边缺医少药的,说起来到底不如京城。”周皇后低声叹道。 “半年多了!”皇上的思绪被周皇后的话引到了别处,想起贤妃,便对赵淳的怒气一时消散了不少。 周皇后看皇上的怒气小了不少,神色有所缓和,便趁机劝道:“陛下,肃王之前是做过一些错事,可那不还年轻嘛,算起来他还不到而立之年呢,圣人都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现如今他在妃陵呆了半年,想必也已经知道错了。陛下何不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皇上想想如今容昭能力超群,而睿王的眼里又只有他,便觉得分外头疼。就算自己有心栽培睿王,可这大齐朝也不能没有个正经的皇后。若是那样,国体何在?想到这些,皇上觉得还是应该给睿王点压力,于于是点头说道:“嗯,皇后说的也有道理。你是他的母后,贤妃不在了,肃王这边以后你就多费心管教管教。这个孩子最像朕,朕也一向看重他。只要他不走了大褶儿,朕还是愿意重用他的。” 周皇后欠身应道:“是,臣妾明儿就找太医院的找太医去妃陵给肃王妃诊脉。” “不必叫太医过去了,传旨让他们夫妇回来吧。”皇上幽幽叹道。 “是,那臣妾叫人去肃王府收拾一下。别的倒还罢了,只怕俊儿那孩子如今都长高了,本宫得赶紧的叫人给他赶制一些衣裳。”周皇后说到赵俊,忽而笑了,“说起来,今年也并都是烦恼的事情,前几天简王妃进宫来给臣妾请安,臣妾看她行动笨拙,一问才知道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今年冬天陛下又要添一个孙子了。” “哦?是吗?”皇上听了这话,脸上终于有了两分笑意。 “是啊!”周皇后笑道。 “唉!这么多年了,朕从来也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皇上悠悠的叹道。 “陛下日日为国事操劳,真是辛苦的很。等忙过了这一阵子,臣妾做个小家宴把几位皇子皇孙都请到宫里来陪皇上松散一日,也学学寻常百姓家,享受一番天伦之乐。”周皇后忙走到皇上身后去给他捏着肩膀。 皇上轻轻地点了点头,抬手拍了拍皇后的手表示称赞。 三十年多年的夫妻不是白做的,皇上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周皇后全都拿捏得准,就连捏肩膀这样的事情,也用心的研究过,她的手一搭上来,皇上便觉得全身都舒服。 面对皇上,周皇后多年不变的法宝就是:先认罪认错,跪下磕头,等皇上的怒气得到控制之后再找皇上喜欢的话题绕开他发怒的源头,然后再顺顺毛,皇上基本也就平复了。 此时,赵万德带着两个宫女端着几种精致的点心瓜果和一壶好茶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面容姣好的宫女上前捶腿伺候。 皇上在这凉风习习的小亭子里吃了几块点心喝了两口香茶,被两个美人捶着腿,靠在竹榻上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醒来之后什么怒气都没了。 * 顾忱和谢宜接到圣旨之后自然不敢怠慢,赶紧的收拾东西准备上路赶往济州。 听说哥哥要去济州,顾明轩立刻动了心思,非要跟着一起去。顾忱好笑的说道:“好妹妹,求你别闹了!那里是重灾区,天水河泛滥,整个济州城都成了一片汪洋,百姓们都抛去了山坡上风餐露宿,方圆百里,瘟疫横行,饿殍遍野,你一个姑娘家去干什么?” “你瞧不起我!”顾明轩不乐意的说道,“小时候我们一起读书,祖父便说我比哥哥聪明!若不是因为我是个姑娘家,读书进学堂,安身立命,建功立业,我哪一样都不比哥哥差!” “是是是!你厉害,你了不起!我求你了,你快回去吧小祖宗!我这儿忙的团团转,没工夫跟你闲聊。”顾忱扶着顾明轩的肩膀把他的宝贝妹妹送到门口,又点着她的鼻子警告着:“不许胡闹!否则我告诉母亲让你去小佛堂抄经。” “哼!”顾明轩把小嘴一撇,瞪了顾忱一眼转身走了。 * 睿王府,赵沐站在修远堂的游廊下看着又淅淅沥沥飘起来的小雨,皱眉叹息。又下雨了,不知道灾区是个什么情况,像容昭那样的人如何能受得了那种恶劣的环境?最主要的,是在这种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卫承! 赵沐伸手折断了一支盛开的紫薇,自言自语道:“就算是徐坚或者顾忱谢宜也好,为什么偏偏是卫承!” 游廊那头有个小厮恭身回道:“王爷,顾家姑娘顾明轩求见。” “嗯?明轩?她来干什么?”赵沐纳闷的问。 “回王爷的话,顾姑娘说有要紧的事儿要跟王爷商量。” 赵沐顿时觉得顾明轩此来是跟容昭有关,于是忙吩咐道:“请顾姑娘在蓼花小厅奉茶,本王这就过来。” 小厮答应着出去,赵沐则急匆匆回房换了衣裳,往前面的蓼花小厅来见顾明轩。却见一个清秀的公子哥儿坐在小厅里喝茶,若不是跟顾明轩熟悉,赵沐差点就不敢认了。 “顾姑娘这般打扮,真真叫本王不敢认了。”赵沐微笑道。 顾明轩忙放下茶盏起身向赵沐深施一礼:“明轩给王爷请安。冒昧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不必客气。请坐。”赵沐抬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然后转身率先在主位上落座。 顾明轩等赵沐安坐之后方褔身谢过,在赵沐下手的椅子上坐下。 赵沐看着“顾姑娘说有事找本王商量,不知可否与容昭有关?” ------题外话------ 顾姑娘出马了。嗯,这真的是一个好姑娘!请大家为她点赞,么么哒! ☆、第十五回,各自忧心 赵沐开门见山,顾明轩也不想绕弯子,直接说道:“我就是想去灾区,但我哥哥不带我去,我一个人不敢出城,所以来求王爷帮忙。” 容昭沉吟片刻之后,方问:“你为什么要去灾区?” “我想去帮容昭。”顾明轩说道。 “为什么要帮他?”赵沐又问。 “因为他是我的朋友。”顾明轩直视着赵沐的目光,忽而轻笑,“王爷不必多想,我跟容昭之间是一辈子的朋友,不会有别的。” 赵沐也笑了,他当然知道顾明轩和容昭只能是一辈子的朋友,他也明白顾明轩这么说是因为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容昭的女儿身份。不过顾姑娘如此坦荡,的确是许多男子都比不上的,于是他点头说道:“好,我本来也打算派霍云去灾区帮容昭的,你既然要去,正好让霍云护送你一程。” “多谢王爷,我哥哥明天上午动身,我们只能明天傍晚走。如果走在他前面,我怕我父母会发现。” 赵沐自然明白这姑娘来找自己帮忙是因为家人不同意她要偷偷地走,于是轻笑道:“那你快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傍晚酉时在你们顾府后门口等你。” “好。”顾明轩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又福身道:“那明轩先告辞了” “顾姑娘慢走。”赵沐微笑颔首相送。 顾明轩点了点头,匆匆离去。 赵沐吩咐身边的宋嬷嬷:“去告诉霍云,让他去准备一辆好一点的马车。” “是,奴才这就去。”宋嬷嬷答应着。 第二天傍晚,霍云带着一辆马车出现在顾府后门口,女扮男装的顾明轩带着贴身丫鬟悄悄地从顾府里出来被霍云的马车接走。 一上马车,顾明轩看着车内的梅若和兰蕴惊讶的问:“你们两个怎么在?” 梅若忙把顾明轩扶过来坐好,笑道:“之前我们公子奉旨出京赈灾,身边不好带太多的女眷,怕被那些言官们弹劾说不务正业,所以只叫紫姬姐姐跟着去了。这次我们悄悄地去,应该不会有人说三道四了。” “管他们作甚,那些人就是什么都干不了,只知道在旁边说三道四。”顾明轩笑道。 梅若忙到:“姑娘说的是,我们家公子一直称赞姑娘光明磊落有侠义心肠。” “对了,从此刻起,你们都不许叫我姑娘,我在家里排行老三,要叫我顾三公子。” “是。三公子。”顾明轩的贴身丫鬟玉簪率先点头称是。 梅若和兰蕴也笑着答应。 霍云随行在马车之外听见里面四个姑娘都捧着容昭说话,一时觉得万分的不可思议,按理说,王爷喜欢容昭,应该不让这些姑娘们围着容昭才对,然而却恰恰相反,王爷对这些姑娘们都很包容,却对卫小侯爷千防万防,真是奇怪得很! 这些事情霍云怎么也想不明白,然而一想到不久之后可以见到紫姬,他的心里也翻滚起一阵阵的雀跃之意。当然,这股暗喜还没泛滥开来就被他强行压制下去——紫姬是容公子的女人,眼里心里也只有容公子,这辈子都不会跟他有任何瓜葛,所以这样的想法是决不能有的。 事实证明,赵沐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容昭的身体底子太差,这几年来虽然一直用心调养,但也经不起这番折腾。当日离开禹州城网济州去,走到半路就病了。 一开始的时候他觉得浑身无力,还以为是累的,所以也没在意,只管躺在马车里睡。等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全身滚烫,神智都有点迷糊了。紫姬心里记得要死要活,但还是强自镇定,先给容昭用了自家的特效药,然后开始每隔一个时辰给他喂一次水。 连续喂了三次水之后,容昭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紫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靠在床榻上半天没说话。 “怎么样?”卫承焦急的问。 “已经没那么滚烫了,只是人估计还要在多睡一会儿,公子的身体太弱了,根本禁不起这样的折腾。”紫姬皱眉道。 卫承环顾四周,看看这简陋的屋子,无奈的说道:“济州刚被大水洗劫了一遍,很多地方的水还没退去,我们只能暂时在这里落脚了。” 紫姬忙点头说道:“也只能这样了,公子现在万万不能再奔波了。” “那就在这里落脚吧,我叫人进来把这里收拾一下,你看需要什么立刻让人去弄。另外,我收到消息,说陛下已经派了顾忱和谢宜两个人带着粮食和药品直接赶往这边来了,算算时间不过三两天就到了。我们好歹坚持一下。” “我们的粮食也不多了,外边上千的灾民如果一旦断了粮可是大事儿。”紫姬长长的舒了口气,“刚刚公子迷迷糊糊的还问起这事儿呢。” 卫承心疼的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容昭,皱眉道:“一会儿他醒了你告诉他,让他放心吧。” “我知道了,你赶紧去安排外边的事情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紫姬说道。 “你也别太累了,实在不行从外面挑两个干净的女孩子进来做帮手。” “不用,公子身份特殊,边上不好有外人。”紫姬摇头道。 “你说的也对,那我先去忙了。” “嗯。”紫姬起身送卫承出门,心想这小侯爷人是闷了些,不怎么会说话,不过对公子是真好。 容昭至傍晚的时候醒来一次,吃了半碗清粥又沉沉睡去,紫姬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在半夜里又给他喂了一次药。第二天一早人是醒过来了,身上微微的烫,却又开始拉肚子。一早起来不过半个时辰就拉了四次,人几乎就蹲在便桶上没起来过。 第173节 “这可怎么办呢!”紫姬记得要掉眼泪。 容昭虚弱的笑道:“没事,权当是排毒了。” “公子还说笑!”紫姬哭笑不得的说道。 “没事,不会死人的。”容昭看紫姬的眼泪都滚下来了,忙安慰道。 紫姬忙啐了两口,说道:“呸呸!这些话可不许乱说的!” “我这分明是感染了瘟疫,你在我身边伺候一定要小心了。”容昭叹道。 紫姬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奴婢早就是百毒不侵,这点小小的瘟疫不会侵染到奴婢身上的,公子放心吧。” “不能这么大意!”容昭叹道。 “公子放心,奴婢已经吃了药。”紫姬也赶紧的说道。 “好了,我要睡一会儿了,太累了。”容昭说着,又闭上了眼睛。 “公子,您吃点东西再睡吧。”紫姬说着,端了一碗米面煮的粥来。 容昭闭上眼睛,缓缓地说道:“我怀疑这里的水有问题,暂时先不喝了。你去弄些砂石来,大大小小分层装起来,把喝的水用砂石……慢慢的过滤一下,或许会好一些。” 紫姬看着容昭虚弱的样子,忙道:“好的好的,奴婢明白,公子别说了,快休息一会儿吧。” 容昭点了点头,笑了笑,便安心的睡去。 顾忱和谢宜是两日后赶到的,有了粮食和药品以及顾谢两位青年才俊的帮助,卫承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打仗,卫承是一员猛将,但处理地方杂政却很吃力,再加上济州知县是个无能之辈,年纪也大了,经过这一场水灾,一条命已经耗去了大半,现在每天能有力气出来看着粥棚的差役给灾民们分粥已经不错了。至于耕地排水,修堤坝,指挥官兵帮着百姓们重建家园的事情,知县大人实在是有心无力。 顾忱和谢宜到了之后,先去探望了容昭,之后又跟卫承深谈过一次,便接受了济州县的地方政务。 这二位公子的到来给济州城带来了希望,然而容昭的病情却没有因此而好转,这并不是他的药不能治疗瘟疫,实在是他的身体太弱,这场病又来的气势汹汹,就算是病毒制住了,他的身体却很难恢复,再加上这粗糙的食物实在对已经受损的肠胃没有半点好处,所以容昭每天依然虚弱的躺在床上,每天只能喝两口粥,多一点东西都不敢吃,吃了就会蹲在便桶上起不来。 第二日,收到消息的顾明轩和梅若等人在霍云的保护下也赶到了这里,顾明轩看见一年菜色的容昭,顿时就掉下了眼泪:“这才几天啊,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容昭一看见顾明轩,立刻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顾明轩一把按下去:“你快躺着!别起来了。”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这里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赶紧的回去吧。”容昭无奈的劝道,心想这不是添乱嘛。 “我不放心,所以跟着霍云副将一起过来看看你,你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跑的,我就是来照顾你。”顾明轩忙道。 容昭幸福的笑了:“哎呦,顾家姑娘来照顾我?这叫小生如何担当得起啊!” “还有力气贫嘴!”顾明轩皱眉道。 “这不是你来了嘛,一高兴就有力气了。对了,有没有给我带什么好吃的?这些天一直吃这些糙米粥,我觉得我比血点儿还可怜。”容昭笑道。 梅若忙答应道:“有,有!我们专门带了你爱吃的点心,还有细面和上好的贡米。” 紫姬高兴地说道:“有细面?太好了,还是顾姑娘想的周到!咱们赶紧给公子擀点面条吧!我一直想弄面给公子,只可惜这方圆百里连一斤白面都买不到!” “这哪里是我想的周到?我来的时候匆匆忙忙的只带了随身用的东西,这些吃的都是睿王府的宋嬷嬷准备的。”顾明轩笑道。 容昭听了这话也笑了,他自然明白顾明轩故意说是宋嬷嬷而不说睿王。 梅若拉了紫姬的手说道:“顾姑娘来了,我们公子的精神也好了许多。姑娘且现在这里坐,我们去给二位弄点吃的去。” “玉簪,你也去帮把手,这里各色都不齐全,做顿饭怕是没那么容易。”顾明轩吩咐自己的婢女。 “是。”玉簪忙答应着,遂紫姬梅若一并去了。 顾明轩看着几个丫头都出去了,亲手关了房门,方转身回来坐回床上,叹道:“你这样子若是让睿王看见了,怕是要疯了。” “说什么呢。”容昭忽然觉得不好意思了。 “哟,这脸怎么还红了呢?”顾明轩故意打趣道。 “热的。”容昭嘿嘿一笑,脸皮忽然变厚了,“不信你摸摸?据说前几天我这身上热的能烫死人。” 顾明轩果然伸出手去摸了摸容昭的额头,倒是让容昭没料到,一时愣住了。 “果然还是有些烫,我再拧个帕子给你敷一敷吧。”顾明轩说着,那只的帕子拿去用水浸湿了又拧了拧,叠起来伏在容昭的额头上。 其实这对容昭的病情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他发热是因为肠胃里的炎症还没好,但这沁凉的感觉却让他十分舒服,不由得轻叹道:“这辈子也不知道那个家伙有福气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姑娘。” “这么好的姑娘上赶着贴上门来,你容公子不也没多看一眼嘛。”顾明轩知道容昭是开玩笑,便直接玩笑回去。 “呵呵,得姑娘如此青睐,小生真是三生有幸。只是小生身无长物,可不敢耽误了姑娘的一生。”容昭心情好,便随着这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耍贫嘴。 然而门外想要进来的卫承却无意间听见了这二人的两句对话,一时进退两难,心里又暗骂容昭这家伙真是祸害人,这是哪家姑娘不怕死的追到这里来了?再想想容昭的真实身份,又忍不住暗暗地着急,再这么闹下去,将来必定难收拾。 里面顾明轩正要再说什么,便听见门外穿来玉簪的声音:“咦,小侯爷怎么在这里站着?有事儿找容公子吧?” “你是谁?”卫承皱眉看着陌生的玉簪。 “镇南候好,奴婢玉簪,是顾府的丫头。”玉簪忙给卫承福身行礼。 “顾公子有带女眷来这里?”卫承越发警惕的看着玉簪。 房门从里面被人打开,露出顾明轩那张端庄明媚的笑脸:“小侯爷,这是我的贴身侍婢。” “你是……哪家的姑娘?”卫承平日里基本见不到顾明轩,他跟容昭这种专往女人堆里挤的公子哥儿不一样,平日里各府之间的人情往来基本不参加,而且又回老家去为父亲守孝一年,早就忘了顾家的姑娘长得什么样子。 “卫承,你是不是傻?刚在那丫头不是告诉你了她是顾府的人?!”里面床上躺着的容昭喊了一嗓子,“以后你出去别说跟我是兄弟啊!我没你这么笨的兄弟。” “哦,是,是啊!”卫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是我一时没想到顾姑娘会来。” “小侯爷找容公子?快请进来吧。”顾明轩看着卫承傻乎乎的样子,嫣然一笑,侧身让开了门口。 “多谢。”卫承也不知道自己道的哪门子的谢,便红着脸进了屋门。 之后从这屋里出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没做错事,为何会被顾明轩给笑得不好意思?其实还是因为自己心虚,太心虚了!以至于进门之后容昭问他有什么事情,他也忘得一干二净。 顾明轩看着卫承进来说了几句没要紧的话又出去了,便把玉簪也打发出去,悄声问容昭:“他是怎么回事儿啊?” 容昭轻笑道:“他都知道了。所以每回见了我都别别扭扭的。” “……”顾明轩顿时愣住,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容昭忙问。 “你可真是害人不浅!”顾明轩责备道。 “这话怎么说?”容昭纳闷的问。 顾明轩瞪了容昭一眼,说道:“你还说他傻!你也够笨的!看他在你面前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因为什什么!” “不会吧?!”这回轮到容昭傻眼了。 “你呀!我还当你只把京城里那些名门淑媛的芳心勾走了,却没料到还勾走了这么多男子的魂儿,也不知道你是命太好,还是命太坏!看看刚才卫小侯爷那样子,好像我就是个泥人儿一样,眼里全都是你,对着你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你说你们这些天到底是怎么过的?”顾明轩低声埋怨道。 容昭被数落了一顿才缓过神来,低声笑道:“要不,你帮我去劝劝他?” 顾明轩扁了扁嘴:“这种事情我怎么劝他?我没办法开口。” 容昭看着屋顶沉吟了片刻,说道:“这样——你告诉他你什么都知道,他肯定就信你了。” “好吧!”顾明轩无奈的叹道:“回头再说吧,先养好你的身子要紧。” “我不要紧了!你快去。现如今这才是头等大事儿。”容昭催促道。 顾明轩细想了想其中的利害关系,叹道:“说的也是。万一他真的漏了马脚,可是大麻烦。我一会儿吃过饭就去找他,你放心吧。” ------题外话------ 我要给明轩一个好的未来,亲爱滴们同意吗? 同意就用票说话啊! ☆、第十六回,直言不讳 顾明轩说去找卫承,然而卫承却一直得站不住脚,济州的赈灾之事一直是他全面负责的,容昭人还没到就开始生病,充其量也只是给他出出主意而已。所以顾明轩等了一天的光景直到晚饭之后才在院子里遇到了他。 “卫侯爷,忙的差不多了吧。”顾明轩摇着手里的团扇,坐在院子里乘凉,看见卫承过来便站起身来打招呼。 “是的,这里环境太差了,顾姑娘受得了吗?”卫承停下脚步来问道。 “你们能受得了,我就能受得了。我没你们想的那么娇气。”顾明轩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道:“卫侯爷请坐,忙了一天了,歇歇吧。” “我去看看容公子。”卫承说道。 “他已经睡了,放心,今天吃了一点东西,情况比之前好多了。”顾明轩说道。 “那就好。”卫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叹道:“我真怕他万一有个什么,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原本是想让她赶紧的回京养病的,可是他执意不肯,说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做怂包,输给简王。他……他这是拿命在赌。真是不值得!” “你觉得不值得,可他却觉得值得。值不值得在每个人的心里的标准是不一样的。”顾明轩叹道。 本来不善于辩驳的卫承听了这些话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于是沉默下来。 “卫侯爷,喝杯茶吧。”顾明轩拿起茶壶给卫承倒了一杯茶。 “多谢顾姑娘。”卫承接过茶来,道谢。 顾明轩是个端庄大方的姑娘,性格也爽朗率真,平日里说话做事都喜欢直来直往。这回也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简陋的院子里,一边放着一堆木柴,另一边放着一只大水缸,还有一个石头垒砌起来的临时火灶,上面炖着一只铁锅,锅里是给容昭煨着的米粥,锅里的粥咕嘟咕嘟的响着,已经差不多快好了,火熄灭了,灶底炭还红红的。 “听我哥说,济州的灾情已经得到了控制,灾民们已经开始返家了,卫侯爷这两天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吧。”顾明轩问道。 “只是开始,这里集结了数万灾民,从明天起开始安排他们带着种子返乡,怎么也要忙活一个多月才能结束。而且忙完了这里还有下一处,容昭这身体若是再不好起来,就必须送他回京休养了。什么值与不值,身体没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值了。”卫承说道。 “侯爷说的是。”顾明轩点头说道,“不过容昭这身体的确是让人担心。你是不知道我来的时候睿王千叮咛万嘱咐的,叫我无论如何要好好地照顾她。” “睿王……让你照顾他?”卫承还当自己是听错了。 “是啊。睿王说,卫侯爷虽然也是个周全之人,但总有一些事情是不方便的。不如我一个女孩儿家更方便。”顾明轩微笑道。 顾明轩连着说了两个‘方便’,卫承就算是没什心机也听出了她的话中之话,只是还不敢相信,于是迟疑的问:“顾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我不方便而你……却方便。” “呵呵……”顾明轩忽然笑了,她低头笑了一会儿,方轻声叹道:“卫侯爷不必这么吞吞吐吐,容昭是什么样的人,我是最清楚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真的?”卫承终于能确定顾明轩是什么意思了。 “真的。”顾明轩轻笑道,“不然你还以为我顾明轩真的这么贱,喜欢一个男人喜欢得追到这里来衣不解带的服侍?” “额,不不不,我绝没有那个意思,顾姑娘不要误会。”卫承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没想到这么隐秘的事情,顾姑娘怎么会知道的?”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顾明轩反问。 “我是凑巧了,其实如果可以,我想他是不会让我知道的。”卫承并不愿意提及当时的细节,因为那件事情牵扯到的一些人一些事肯定不是顾明轩知道的,于是他不等韩明轩说什么就反问:“顾姑娘是怎么知道的呢?” 顾明轩轻笑道:“我么,是容昭专门告诉我的。他怕我喜欢他喜欢的太深,在很早的时候就告诉了我实情。要不然的话,我现在肯定是深陷情潭而不能自拔呢。” 第174节 卫承听了这话一愣,心里着实想不到容昭为何会对顾明轩如此的坦诚,只得笑了笑,说道:“顾姑娘说笑了。” “容昭这个人,很容易就会让人着迷的。即便我知道他是谁,也依然愿意跟他做朋友,依然喜欢他。”顾明轩说着,又轻笑一声反问卫承,“卫侯爷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 “你……不要乱说。”卫承心虚的撇开视线。 “卫侯爷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喜欢他也不足为奇。我是女子都喜欢他的侠义心肠和坦荡胸怀,更何况卫侯爷这样的英雄男儿。”顾明轩坦然笑道,“男女之间,发乎情,止乎礼,这也没有什么可厚非的。只是,容昭这个人身份太特殊,所以卫侯爷还是得多想想怎么才能演好这出戏。” “何必演戏,我对他是真心的。也不想隐瞒。”经过这片刻的沉思,卫承已经拿定了主意,坦然道。 这话一出口,倒是让顾明轩愣住了。 “既然睿王爷可以为了他打乱了皇后的寿宴,我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卫承平静的说道。 “你……你这是做什么?你一定要跟睿王争么?”顾明轩觉得这真是不可思议,一向木讷不善言谈的卫承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也只有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点弯儿都不会拐。 卫承却并不着急,只是平静的端着茶盏,胆大呢说道:“我不跟谁争,我只是喜欢她而已。” “可是你喜欢他,他喜欢你吗?他喜欢的是睿王呀。”顾明轩皱眉劝道。 “他喜欢睿王我知道,我只是喜欢她就够了。”卫承依然很平静。 顾明轩没想到是这样,她是打好了一肚子的腹稿要劝说卫承,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表露他的心思。 这是一种信任,顾明轩知道。 但这种信任太重,她又觉得自己无法挑得起。 “麻烦顾姑娘好好地照顾她,其实这次赈灾我们都离不开他。”卫承说着,把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缓缓地起身,说道:“我走了,天色不早了,顾姑娘也早些休息吧。” “好。”顾明轩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起身相送:“卫侯爷慢走。” * 终于有了精细的食物来滋养容昭的肠胃,不过吃了两顿饭睡了一个好觉,他的精神就恢复了很多,一早起来居然能下床走动了,这让紫姬高兴地差点又哭了。 “公子终于好了!”紫姬叹道。 “说起来真是丢人啊!没有好吃的,这病就赖着不好。唉!”容昭自我嘲笑着。 “瞧你这话说的,养病养病,这不养,病怎么好?你天天吃糠咽菜的,好人都受不了,何况病人?”顾明轩说着,转身吩咐玉簪:“快把给容公子的粥端上来给她吃两口。” 容昭洗漱之后穿着一身单衣坐在饭桌跟前,看着粗瓷碟子里装的是凉碟字睿王府里秘制的小菜,粗瓷碗里装的是梅若精心熬制的红豆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叹道:“想吃这个想了好久了!” 梅若忙笑道:“我们还给公子带了您最爱吃的酱鸭,一直装在冰桶里用被子捂着呢,不过公子现在的肠胃还不能吃这个,再放两天,等公子大好了,奴婢再给拿给公子。” “别说了!我口水都出来了。”容昭连忙摆手说道。 顾明轩咯咯笑着在他对面坐下,笑道:“快吃吧。多吃点,快点好起来。昨天卫侯爷说了,这赈灾的事情还是离不开你的。很多事情都等着你去处理呢。” “唉!济州的事情我基本都没帮上忙,也就是动了动嘴。卫承这话说的,真是让小生惭愧呀!”容昭笑着摇头。 顾明轩看了看左右,紫姬和梅若以及玉簪便躬身退了出去。容昭一边吃粥一边说道:“怎么样,说通了吗?” “别提了。”顾明轩挫败的摇了摇头,“这个卫侯爷,真是个死心眼儿。” 卫承死心眼儿容昭自然是知道的,却没想到顾明轩如此感慨,因此更加好奇,忙问:“怎么了?” 顾明轩先笑了两声,方说道:“昨晚我原本想旁敲侧击的,却不料他却单刀直入。张嘴就告诉我他喜欢你,他不跟谁争,也知道你喜欢的人是睿王,但那些都跟他无关,他依然会喜欢你。” “额……”容昭差点让红豆粥给噎着。 顾明轩忙问:“怎么样,你没事吧?” “没事,你接着说。”容昭用力的吞咽了一口,继续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用筷子夹咸菜丝吃。 “没什么了。他说话那么噎人,我一肚子的话都白准备了,说也没用。”顾明轩无奈的笑道。 容昭看着顾明轩蔫儿了的小脸忍不住笑了:“所以,你就这么败下阵来啦?” “没办法,我已经尽力了。你招惹上的这都是些极品之人,小女子只是寻常人,做不了这非常之事。有负所托,不好意思了。”顾明轩摇头叹道。 容昭却很是看得开,笑道:“好啦!又不是什么军政要务,用不着这样吧。来来,一起吃饭,这粥炖的真好吃,小咸菜也不错。如果有肉就更好了。” “就你这样子,还是晚几天再吃肉吧。”顾明轩说着,又拿了勺子给容昭装了半碗粥。 * 霍云来之前遵沐的叮嘱,在见到容昭之后就要送信回去。然而顾明轩却特备叮嘱霍云,容昭生病的消息暂时先不要告诉睿王,她怕睿王一着急会做出错的决定,再插上翅膀飞过来,那皇上肯定会更加恨容昭。一直等到现在,顾明轩才把霍云叫进来见容昭。 霍云从十岁起跟在赵沐身边,从未对他说过半句谎话,更没敢隐匿过任何事情。他也非常清楚容昭在他们家王爷心中的地位,若是容昭真的有个什么事儿被他给瞒下了,等回去之后王爷非得剥了自己的皮不可。可是顾明轩和紫姬两个人一起告诫他若不想害他家王爷和容公子就必须听她们的。 霍云好不容易熬了两天,正想着再见不到容昭就赶紧的给睿王送信呢,紫姬便来找他了。 “紫姬姑娘,容公子的病好了吗?”霍云忙问。 “在这儿闲了两天,身上都长毛了吧?”紫姬笑道。 “哎呦您倒是回答我的问题呀!容公子的病到底要不要紧?”霍云催问。 紫姬看着霍云焦急的样子,也没再逗他,因笑道:“已经好了,叫你进去回话呢。赶紧的跟我走吧。” “好咧!”霍云忙起身跟着紫姬去见容昭。 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便是他乡遇故知。虽然霍云算不上是容昭的故知,但在今日这种情形,容昭见了霍云自然也是倍觉亲切。而霍云进门看见容昭穿着一身月白色绸衫坐在椅子上,虽然面色苍白憔悴,但精神还好,眉眼之间依然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不敢正视,生怕一不小心就陷进去。 于是他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上前行礼,恭敬地说道:“属下霍云见过容公子,公子万安。” “快快请起。”容昭忙抬手笑道,“霍副将,别来无恙啊。” “多谢公子,属下很好。就是我们王爷很是挂念公子,这几日怕是度日如年。属下烦请公子给我们王爷写封书信报个平安吧。”霍云说道。 “嗯,本公子自然知道。”容昭说着,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个信封递到霍云面前,说道:“喏,给你。” 霍云忙双手接过来,如获至宝,开心的笑道:“多谢公子,属下必以最快的速度送回京城。” 容昭纳闷的问:“怎么,拿到这封信了,你还不回京城去?” 霍云忙拱手道:“属下是奉王爷之命来保护公子的,这封信自然有可靠地人连夜送回去,但属下是要留下来听从公子差遣的。” 容昭挑了挑眉梢,得意的笑道:“嚯!连你都来本公子帐前听令了?那本公子现如今可是威风八面啊!” 顾明轩从旁笑道:“你现在是赈灾钦差,是这受灾七县的行政主官。跟前自然要有文有武咯!” ------题外话------ 灾难过去了,昭昭要扬名立万咯! 哈哈哈…… ☆、第十七回,步步为困 容昭这位赈灾钦差随着身体的逐渐恢复,政绩也渐渐地做了起来。他拥有比这个时代的人多沉淀数百年的智慧,就算是平日里不学无术,但贵在心思灵活,只要他肯用心做一件事情,就一定能做出一定的成绩来。也因为这样,他的优秀更加反衬出了赈灾前任钦差大臣简王赵淳的无能。 赵淳被带回京城之后原本是想先觐见皇上的,然而皇上却并不愿意见他,只叫他有什么事情去跟睿王说,这话让赵淳如遭雷击,看着前来传圣旨的张万寿半天没说出话来。 见惯了宠辱的张万寿对赵淳的表情视而不见,只笑呵呵的说道:“王爷,老奴告辞了。” “张公公,请等等。”赵淳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只玉蝉来悄悄地塞给张万寿,小声说道:“张公公,我父皇这些日子身体还好吗?我在外面十分的挂念,回来的路上也是快马加鞭只想能早些见一见父皇,给他老人家请个安,怎么……怎么还不见呢?赈灾这么大的事儿,现如今也交给老三全权做主了?” “哎呀,这个么,老奴就不知道了。王爷若是有什么疑问,不如先去睿王府找睿王说说,实在不行,您先去凤阳宫跟皇后娘娘请个安?”张万寿觉得赵淳实在可怜,便稍微提点了一下赵淳。 其实赵淳是宁可被皇上打也不愿意去凤阳宫听皇后骂的,赵淳的亲娘在他一岁多的时候就去世了,然后周皇后膝下无子便以嫡母的身份把她养在身边,这么多年来周皇后对赵淳一直是恨铁不成钢,找了好多师傅对他严格教导,然而赵淳从小就不是帝王的料,不管周皇后怎么教导,这母子两个都不是一路人,赵淳从小到大见了周皇后都像是老鼠见了猫。但如今看来凤阳宫这道关是必须闯一闯了。 周皇后也正攒足了怒气等着赵淳回来呢,之前她打算的很好,为了他用尽心思铺好路,原本想着是让他这一趟做出点样子来给皇上瞧瞧,接下来等他的王妃生了孩子,便开始建议皇上立太子的事情。肃王已经失势,睿王喜欢的是个男人,而且至今无子,所以只要简王不是太无能,只要他能做出点成绩来,这太子之位就是十拿九稳。可是算盘打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她竭力往上托的就是一堆扶不起的烂泥! 赵淳一进凤阳宫便觉得脊背发凉,当他跪在凤阳宫正殿的时候,后背上的衣裳已经快要被汗水浸透了。现如今是六月天,凤阳宫里用大大的冰盆镇凉,比起外面的闷热来要舒服一百倍。然而赵淳依然只想逃。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福寿安康,千岁千千岁。”赵淳恭敬地磕头。 端坐在凤座上的周皇后手里拖着一盏茶,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淳,半晌不说话。 面对冷漠的皇后,赵淳不敢沉默太久,于是又磕头请罪:“儿臣不孝,有负母后厚望,实在是惭愧,求母后恕罪。” “有什么罪可恕呢?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难道自己心里没数吗?”周皇后凉薄的说道。 之前,每次赵淳做错了事情周皇后都会严厉的训斥他,然而今天却没有,这凉凉的语气让赵淳心里更慌。于是又连着磕头,请罪道:“母后不要生气,儿臣知错了。” “你有错吗?你没有。是本宫错了。”周皇后冷笑道,“本宫就不该对你抱有幻想,枉本宫费尽心机为你铺路,而你呢?除了安逸享乐之外你还有什么本事?哦,对了,你喜欢字画,就算是到了灾区也不枉到处搜罗古字画,放着上万的百姓死活不管,带着人跑去那些乡绅家里去寻找你喜欢的东西!你寻就寻吧,花银子买回来也就是了。却偏偏要硬抢,你是皇子王爷啊!这么丢人的事情也能干得出来。皇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周皇后拍着桌子斥责道。 这番话把赵淳说的汗流浃背,他原本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却没想到周皇后却已经了如指掌。她知道了,皇上肯定也不难知道,怪不得皇上连见都不见自己,让自己直接去找睿王说话呢。于是他连连磕头,苦苦哀求道:“儿臣错了,求母后恕罪!求母后恕罪!” “恕罪?”周皇后靠在凤榻上颓然道:“你做的这些事情,难道就是‘恕罪’这两个字就一笔带过的吗?你知道恕罪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本宫要无休无止的替你善后!本宫累了!也烦了!以后你的事情,本宫不想管了,也管不了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母后……”赵淳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 “母后!”一声清朗的笑声从背后传来,把赵淳给吓了一跳。 “大哥?”赵淳抬头看见一身月白贡缎绣银线五福流云纹的长袍缓缓地从自己身边走过,不自觉的直起了身子,愣愣的看着赵润:“你回来了?” “二弟。”肃王赵润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淳,微微笑问道:“你也回来了?” “……是啊。”赵淳顿时又委顿下去,低下了脑袋,像一只被霜打了的茄子。 周皇后也觉得该在赵润面前给赵淳留一点脸面,于是淡淡的说道:“简王起来吧。” “谢母后。”赵淳起身的时候趔趄了一下,贵得太久了,腿都麻了。 “二弟小心。”赵润忙上前扶了一把,又关切的说道:“二弟此去这一个月的时间,竟瘦了这么多。” “额,还好,还好。”赵淳心里恨死了赵润的这句话,但又不好明着说什么。 “肃王今日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情找本宫?”周皇后看赵润奚落赵淳,心里也是有些不舒服。 赵润忙拱手说道:“回母后,儿臣听说母后这几日身上不舒服,所以特意进宫来给母后请安。另外,昨日儿臣的管家老家送了一些红稻米来,儿臣叫人煮粥,觉得味道还算不错,所以今日特意送进来给母后尝尝。” “你有心了,东西交给赵万德就行。”周皇后微微笑了笑,指着下手的椅子说道:“这大热的天难为你跑一趟,做吧。” 赵润忙躬身谢坐,然后在椅子上坐下来。 周皇后又看了一眼低头缩脑的赵淳,心里越发的厌烦,但是若当着赵润的面再数落赵淳,只怕又长了赵润的气焰。现如今这两个皇子都在自己的手上,然而两个人却都不可靠。她要利用这两个人之间的矛盾,辖制赵润听话,同时也要激励赵淳上进。如果真的说皇位人选,周皇后心底深处还是更愿意把赵淳推上去,因为他虽然懦弱,但却听话。 “简王也坐吧。”周皇后悠悠的叹了口气,又吩咐旁边的宫女:“还不给两位王爷倒茶来?” 外面的宫女早就预备好了香茶,只等皇后一句话便送了进来。 赵淳是真的渴了,刚好送进来的茶水也不烫,他接过来便两口喝完,又把空了的茶盏还给宫女,笑道:“再续点水来。” 宫女答应着下去,又续了一杯茶送上来,赵淳又喝完,才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没再要。 赵润一直冷眼看着,心里对赵淳这般没出息的做法非常的鄙夷,但却不动声色。 周皇后心里厌烦之极,便把手里的茶盏放下,淡淡的说道:“没有什么事儿,你们两个都各自回去吧。天热,每日的请安就免了。简王,你的王妃已经有了身孕,既然回来了,就在府中好好地陪陪她吧。” 第175节 “是,儿臣谨遵母后懿旨。”赵淳赶紧的站起身来答应着。 赵润也随之站起身来,又深深一躬,说道:“母后仁慈体谅儿臣,儿臣谢母后恩典。还请母后多保重凤体。” 简王赵淳却还有很多事情想跟周皇后商量,求母后大人给指条明路,却无奈周皇后已经起身往后面走去,看都不看他一眼。无奈之下,他也只能跟肃王赵润一起从凤阳殿里退了出来。 出了凤阳宫之后,赵淳更加委顿,一点生气都没有,垂头丧默默地走在赵润的身边。 赵润回头看了他好几次,终于忍不住问道:“二弟啊,赈灾的差事不好干吧?” “大哥,守墓的日子也不好过吧?你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了,可一定要小心了。”赵淳在看见赵润的那一刻就窝了一肚子火,一直以来周皇后都只是对自己一个人好,现如今居然对肃王也这么好了,肯定是肃王动了歪脑筋,想借助周皇后的势力卷土重来。 “二弟,能好好说话吗?”赵润站住了脚步,冷笑着问赵淳。 “大哥,对不住,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失陪。”赵淳从小被赵润欺负,到了现在这种时候了他自然不想再朝他服软。 “你……”赵润瞪着赵淳的背影,从心里暗骂道,这个不长进的东西今天倒是狗性起来了。 * 赵淳回到自己的王府见到王妃臃肿的腰肢,心里高兴,便把外边的那些不愉快给忘了,忙上前去拉着王妃的手笑问:“居然瞒着我,这都几个月了?我这当爹的还不知道呢。” 简王妃出身名门王氏之族,对政治有着天生的敏锐感触,她早就通过娘家那边的听说了赵淳在灾区的所作所为,她这一肚子的火并不亚于周皇后,因此见了赵淳一样没有好脸色,只冷冷笑道:“臣妾怀孕了瞒着王爷,不过是怕王爷去赈灾的时候牵挂臣妾和孩子,分了心神而已。如今才知道,王爷的眼里除了那些字画之外再无旁人,臣妾的死活不管也就罢了,连眼前那些百姓的死活也不管,且得跑到那水深火热的地方逍遥自在,耍王爷威风去了!抢人家难民家里的东西,也亏了王爷做得出来,不怕给孩子招报应吗?!” “你,你这叫什么话!”赵淳一把甩开了简王妃的手。 然而简王妃才不怕他呢,只冷笑着反问道:“王爷您做都做了,害怕臣妾说吗?”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赵淳在周皇后那里受的气一下子顶上了胸口,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起身离去。 简王妃看着丈夫愤愤离去的背影,又羞又恼,哭道:“自己无能,还怨别人!算我瞎了眼!怎么会嫁给你这样一个窝囊废!” 简王妃身边的嬷嬷忙上前来劝道:“王妃莫要这样,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嫁个男人都这样子,我还哪里顾得上肚子里的孩子!简直不能活了!”简王妃转身去榻上坐着哭。 这位嬷嬷是简王妃小时候的奶娘,从小到大跟在身边服侍的,甚是贴心,因上前劝道:“但是这个时候王妃可不能泄气啊!咱们还是回家去跟老大人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吧。这次王爷闯的祸可不小呢。若是王爷活罪,王妃和您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呢?” 简王妃拿了帕子擦了擦眼泪,叹道:“现如今也唯有依靠娘家了。早知道他是个这样的人,我就不进来趟这浑水了!亏了当初姑母把他说的跟朵儿花似的,可真真是坑死我了!” 那嬷嬷又叹道:“唉!王妃没药这么说,姑太太当时也是好心呢。您也知道云欣姑娘现如今是多么尴尬?这眼看着都要十八岁了,还没有人上门提亲。听说姑太太为了这事儿愁的都吃不下饭去了。” 简王妃听了这话心里方才平衡了些,自嘲道:“这可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罢了,我去换衣裳,你叫人准备马车,我们还是赶紧的回去找父亲和伯父一起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吧。他在外面吃喝玩乐胡作非为,让我一个妇道人家出头露面给他擦屁股,你说我这是什么命哪!” ------题外话------ 关于这些可怜又可恨的家伙们,是时候处理一下啦! ☆、第十七回,决然 家族之间互相联姻就是有这么个好处,不管哪家有事儿,就算是夫妻二人吵个架也能飞速传遍各家。 简王回京这么大的事情自然各处的目光都盯着,而简王妃在简王回家的第一天就坐车回娘家,其中的内情可想而知。 礼部尚书萧大人府上一如既往,内宅里婆子丫鬟们也是各司其职。唯有夫人王氏没有像往日一样在议事厅听家里管事媳妇们回话,而是一个人皱着眉头坐在小偏厅里默默地沉思。 萧珩的媳妇取的是谢家的姑娘,算辈分应该是谢宜的堂妹,这谢氏跟萧珩新婚不过两三个月,处处还都守着规矩,因见婆婆一脸愁容也不敢多问,只奉上香茶,柔声说道:“太太喝口茶吧。” “嗯。”萧夫人看了谢氏一眼,伸手接过茶盏来吹了吹茶末,又烦躁的放在了桌上。 “太太,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跟媳妇说一说,或许媳妇能替您排解排解。”谢氏又说道。 “唉!”萧夫人王氏无奈的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还不是简王府那边的事情!昨儿简王回来了,陛下不见他,他去觐见皇后的时候遇到了肃王,两个人凑到一起定然是闹了不痛快,回来便朝着王妃使性子。王妃怀着四个月的身孕回娘家去哭了一场,弄得那边府里上上下下的不痛快。” 谢氏疑惑的问:“外面的事情儿媳不怎么了解,难道简王的事情很麻烦吗?可他毕竟是皇上的亲骨肉,即便皇上生气,也不过骂几句,冷落几天罢了。您看肃王如今不也已经回来了吗?” “你年轻,不知道这里面的利害也情有可原。那肃王本就是皇后娘娘想办法弄回京城来的,究其原因么,还不就是对简王不满意么。”萧夫人说了这么两句之后忽然觉得自己说得多了,便转了话题,吩咐道:“这几天就该放月钱了,你问问他们把帐弄清楚了没有。” 谢氏忙回道:“媳妇早起问过林嫂子了,账目和钱都准备好了,明儿吃过午饭后便一起放下去。” “云欣这几天总是说不舒服,连屋门都不肯出,你叫小厨房给她弄点清淡的小菜送过去吧。”萧夫人又道。 谢氏自然明白萧夫人是不想跟她多说,随口找个理由指使她下去的意思,便褔身答应着:“妹妹怕是中了暑气,媳妇这就去叫人煮点解暑汤给她送过去。” 萧云欣这几天所谓的不舒服大多是心里不舒服,前天家宴,她的父亲萧正时又收了一个学生,这个学生乃是今年的一个贡生,名叫王清源,说什么是外祖父家的旁支,可怎么看都是一身的穷酸相,还口口声声都是什么远大理想宏伟抱负,说什么治国平天下的策论,恐怕晚上回去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还在这里跟父亲高谈阔论!最可气的是父亲竟然对他待若上宾,一点都不像是寻常门生。 “姑娘,大奶奶来了。”门口的丫鬟忽然打断了萧云欣的思绪。 萧云欣忙转头看见谢氏,起身叫了一声:“大嫂子。” “妹妹可有好些了?这几天都没露面,刚太太说起来的时候满心担忧。我叫人给妹妹做了莲子羹,最是清热解暑的,妹妹尝尝这味道可喜欢。”说着,谢氏转身朝着自己的贴身丫鬟摆摆手。 两个丫鬟忙上前来,把食盒放在小桌上,从里面端出一个青花瓷绘小汤盅来放到萧云欣的手边。 萧云欣低头看了看汤盅,虽然她并不想吃东西,但谢氏是新嫂子进门,若是她这个小姑子太不给面子,将来怕也不好相处,于是勉强端起汤盅来尝了一口,赞道:“很好吃,多谢嫂子。” 谢氏笑了笑在萧云欣的对面坐下来,朝着身后的丫鬟摆摆手。 丫鬟们都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谢氏看着萧云欣勉强吃了半碗莲子羹,方问:“妹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萧云欣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我的心事在家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嫂子不用问应该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刚在太太那边来,太太也是一肚子的烦心事儿呢。”谢氏说道。 “母亲应该是为了我的事情而心烦,是我不孝。”萧云欣低下了头。 谢氏忙伸手去拍了拍萧云欣的手,说道:“不是你的事儿,是简王妃的事儿。” “简王妃?表姐?”萧云欣纳闷的抬头看着谢氏,“她怎么了?难道是因为简王的事儿?” 谢氏想了想,叹道:“我听说简王这次去赈灾,不仅仅带回了一些失传的古字画,还带回了一个貌美的姑娘,虽然对外说那只是简王半路上救的一个难民之女,可谁都能看的出来,那女子贴身侍奉简王,日夜相伴,其中发生什么事情谁都知道。可怜简王妃还怀着四个月的身孕呢。” “怎么会这样?表姐,表姐怎么可能输给一个难民之女?”萧云欣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谢氏无奈的叹道:“这种事情,有时候跟身份是没有关系的。简王娶王家表妹做王妃的时候,是不是因为真心喜欢呢?我们大家都知道并不是。是周皇后想要借助王家的势力给简王做臂膀的。男人的心不在她身上,她就算是正室王妃又怎么样?就算是怀着他的孩子又怎么样?人家还不照样在外面花天酒地。你是不是道,简王妃回到娘家哭的有多伤心。” “怎么会这样!”萧云欣连连摇头,曾经她是有多么羡慕王家表姐可以嫁给简王,可以做王妃。可是事情为什么是这样呢? “妹妹呀!咱们女人这一辈子不容易,虽然不用跟男人一样在外面奔走周旋,谋生求富贵,但我们一旦嫁人,这辈子就都拴在一个男人的身上了。若是这个男人视我们如珍宝,那么我们肯定一辈子幸福无忧,若是这个男人视我们如草芥,那么他即便是富贵冲天也跟我们没关系啊!就算不看简王妃,还有别的女子,多的我就不能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谢氏说完,又拍了拍萧云欣的手,起身说道:“妹妹好生歇着,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萧云欣恍惚站了起来,说道:“嫂子慢走。” 谢氏笑了笑,转身走了。 萧云欣一个人在屋里坐了半天,至傍晚时分仿忽然对自己的丫鬟说道:“更衣。” “姑娘要换什么衣服?”丫鬟忙问。 “出门的衣裳。”萧云欣说道。 “这天都要黑了,姑娘要去哪儿呀?”丫鬟又问。 “不用你多嘴。”萧云欣冷冷的说道。 丫鬟不敢多问,忙取出一套八成新的夏衫来给萧云欣换上,萧云欣拿了扇子便急匆匆的往外走。 “姑娘慢点!”丫鬟忙拿了帕子香囊等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萧云欣并没有去上房给萧夫人请安,而是直奔二门。 “姑娘去哪儿呀?”丫鬟着急的问。 “我要去外祖父家看表姐。”萧云欣说道。 丫鬟着急的说道:“那也要跟夫人说一声的呀!” “你这就去说,在叫人赶紧的备车。”萧云欣说道。 “是。”丫鬟忙答应着转身去忙活。 萧夫人听说女儿要去外祖家,当下也没多想,便吩咐下人好生跟着,到了王家记得回来送个信儿就行。又说她若是愿意多住几天就住,反正呆在家里也是整天闷着。 萧家的马车从府东门出去,原本是要王家的,萧云欣却忽然吩咐车夫:“去睿王府。” “啊?”车夫纳闷的问了一声,“不是要去王尚书府吗?” “去睿王府!快!”萧云欣厉声喝道。 “是,是。”车夫不敢多言,便在前面路口转了方向往睿王府的方向去。 马车里,丫鬟忐忑的劝道:“姑娘,我们这个时间去睿王府,怕是不好吧?” 这小丫鬟是上次睿王发誓不娶萧氏女之后,萧夫人又给萧云欣换的一个贴身侍女,之前那个知道的事情太多已经被她打发出京了,而新来的这个比萧云欣小不少,平日里一句话也不敢多嘴。 “休要多嘴!”萧云欣叱道。 丫鬟抿了抿嘴唇,没敢再多说。 马车到了睿王府门口,萧云欣也不用丫鬟扶,自己从马车里跳出来就往府里走。 “姑娘慢点!”丫鬟抱着包袱急匆匆的追了上去。 赵沐正准备用晚饭呢,前面忽然来回说萧姑娘急匆匆的来了,还是一个人。 “天晚了,有什么事情叫她明儿再说吧。”赵沐皱眉道。 “睿王爷,你现在连见都不想见我了吗?”萧云欣一脚踏进修远堂的门,身后还跟着两个慌里慌张的小童。 看见赵沐阴沉的脸色,两个小童赶紧的跪下请罪。赵沐挥挥手让两个小童退下,方道:“这么晚了,萧姑娘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先坐下喝口茶再说。” “不必了。我来也没有要紧的事情,只是有一句话想当面问王爷。”萧云欣直直的站在那里说道。 “有话就说吧。”赵沐淡淡的说道。 萧云欣扬了扬下巴,问道:“我是想问王爷,你的心里早就装着别人,除了他,任何人也无法走进你的心里了,对吗?” “是。”赵沐坦然道。 “好,既然这样,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了。只是我要劝你一句——将来可别后悔。”萧云欣说道。 赵沐微微一笑,说道:“云欣,嫁给一个珍惜你的人才会幸福。” ------题外话------ 昨天q号忽然被安全保护,一个礼拜不能登录,整个人简直要爆了! 字都没心思码了! 这疯狂的世界,我需要你们的安慰! 呜呜呜呜呜…… 第176节 ☆、第十八回,提亲 萧云欣看着赵沐冷冷的笑道:“嫁给谁我会幸福,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我的事情请你不要再多操心了。还有那个王清源,你喜欢他想招揽他那是你的事情,别想利用我!” “你愿意嫁给谁那是你的事情,我绝不多问。”赵沐平静的说道。 “那就好。”萧云欣狠狠地看着赵沐,似是要把他这般模样以最深的印记刻进心里,然后毅然转身匆匆离去。 一直站在旁边的宋嬷嬷担心的问赵沐:“王爷,萧姑娘会不会出事儿啊?要不咱们还是赶紧的给萧府送个信吧?” 赵沐沉吟道:“派个人跟着吧,别在半路上出点什么事儿,到时候也是让舅父烦心。” “是。”宋嬷嬷忙答应着出去,找了两个身手不错的护卫悄悄地跟出去保护萧云欣。 然而萧云欣从睿王府出来之后并没有回萧府也没有去她的外祖父家,而是直奔肃王府。暗中跟随萧云欣的护卫登时大惊失色,两个人一商量,其中一个留下来观望,另一个则急匆匆回睿王府报信。 如今的肃王府再不是当年高朋满座的情景,府门紧闭,门外并没有家丁守护,府门口高高悬挂的两盏灯笼也显得无限凄凉。 萧云欣跳下马车不顾丫鬟的劝阻便直直的冲上去叩门。 半晌之后府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一个老家人的脸,老人见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因问:“你是谁家的姑娘,大晚上的跑这里来作甚?” “我是礼部尚书萧家的女儿,我叫萧云欣。特地来求见肃王妃,麻烦你帮我通报一下。”萧云欣平静的说道。 “萧姑娘?!”老家人一听这话立刻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往后退了两步连声说道:“好,好,你先进来坐,我这就进去通报。” “姑娘!”旁边的丫鬟拉住萧云欣,低声劝道:“你见肃王妃做什么?咱不是去王大人府上的吗?” “闭嘴,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萧云欣斥责完了丫鬟,便抬脚进了肃王府的大门。 早有人急匆匆进去汇报,正在养病的肃王妃听说萧云欣来访,一时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正在旁边看书的肃王淡淡的说道:“老三不要的女人这个时候跑到本王的府上来,定然是有事的。王妃不妨见见。” 肃王妃病怏怏的原本不想搭理萧云欣,然而肃王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拒绝,因吩咐来回话的下人:“那就请小姑娘在前面小花厅奉茶吧,带我换了衣裳便过去。” 下人答应着出去,肃王放下书到近前来扶着肃王妃下床,看着丫鬟给她换衣裳,说道:“本王猜度着,估计是萧云欣对老三由爱生恨了,一会儿你可要见机行事。现在的我们正是缺少助力的时候,只要她愿意帮忙,我们就不要拒绝。” “王爷放心,臣妾明白。”肃王妃答应着,又对着镜子整理好自己的妆容,方扶着丫鬟的手往前面小花厅去见萧云欣。 看着萧云欣年轻貌美的样子,肃王妃心里便升起一股悲凉,女人天生敏感,这种时候萧云欣来这里,是什么用意不用说她也能猜到几分。然而这大半年来屈与人下的日子她实在是过够了。人在抬不起头来的时候,想的更多的是如何翻身而不是其他的,诸如尊严。而萧云欣现在已经被她认为的屈辱和仇恨蒙蔽了眼睛,再看肃王妃病怏怏的样子,心里对自己的决定越发的笃定。 “云欣拜见王妃,王妃安康。”萧云欣向肃王妃行国礼。 “妹妹快起来。这又不是在外面,何必行这样的大礼。”肃王妃忙伸手搀扶。 “多谢王妃。”萧云欣道谢之后扶着肃王妃的手慢慢的站起身来。 “妹妹快请坐。”肃王妃指了指贵客做的椅子。 “谢王妃。”萧云欣自然不能坐在那里,只在肃王妃的下手落座。 肃王妃又吩咐丫鬟上茶,之后跟萧云欣闲扯了两句客套话,方问:“萧妹妹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云欣这个时候来,自然是有事情想跟王妃商量,只是……”萧云欣看看左右服侍的丫鬟,欲言又止。 肃王妃便摆摆手吩咐众人:“你们都下去吧。”旁边的丫鬟婆子们都应声而退,肃王妃又道:“这会儿没有闲杂之人了,妹妹有什么话只管说吧。” 萧云欣沉吟了片刻,方道:“这里没有外人,我也就不跟王妃拐弯抹角了。如今陛下年纪越来愈大,不知肃王这位皇长子是如何打算的呢?在妃陵住了大半年的时间,可还有之前的斗志?” “妹妹说笑了。”肃王妃淡然一笑,没有接萧云欣的话。 “今晚我来府上,便是抱着十二分的诚心而来,王妃若是有什么怀疑,那接下来的话云欣就不必说了。”萧云欣也不是傻瓜,若不是心底的那股傲气,自然也不会跑到这里来受肃王妃的羞辱,因此便站起身来朝着肃王府一福,说道:“多有打扰,告辞。” “妹妹且站住。”肃王妃忙起身走过去拉了萧云欣的手,笑着拍了拍,叹道:“素闻萧妹妹脾气直爽,是个痛快人。却不想到这般刚烈。是姐姐错了,妹妹满怀诚意而来,姐姐我应该以万分诚意相待才对。来,咱们姐妹两个去那边坐下说话。”说着,肃王妃便拉着萧云欣的手往里面的矮榻上落座。 萧云欣坐在肃王妃对面,不说话。 肃王妃笑道:“妹妹刚才的话没说完呢,接着说吧。” “王妃还没回答我的话。”萧云欣说道。 “好,妹妹是痛快人,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按理说,立嫡立长。皇后膝下无子,那么我们家王爷便是理所应当的继位人。然而现如今三位皇子互相角逐,当属睿王锋芒最盛。我们家王爷现在算是最落寞的一个,连简王殿下都比我们王爷强。” “简王就是一个废物,不足为惧。如果皇后娘娘放弃了他,他就没有任何威胁。”萧云欣冷笑道。 “可是我们家王爷现如今也没有任何助力了。公孙家已经没落,平南王府也今非昔比,你说我们还能有什么想法?”肃王妃无奈的摇头说道。 “如此说来,肃王是想要做个辅政贤王了?”萧云欣问。 肃王妃摇头叹道:“萧妹妹这话说的,我们想做个辅政贤王,难道他们就给机会吗?就真的能放我们一条生路吗?” “这个就真的不好说了。”萧云欣淡淡的笑道。 “所以,妹妹今晚来我们府上,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呢?”肃王妃问。 “王妃若是有容人之量,就准许我进肃王府。我进了肃王府,就算我父亲再不高兴,也绝不会对肃王下手。”萧云欣说道。 “……萧妹妹这话的意思?”肃王妃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想到了所有的可能缺没想到萧云欣会这么说。 “当然,若是王妃不愿意,就当这话我没说。”萧云欣说道。 肃王妃忽然反应过来,忙道:“不,不!妹妹若是能来跟我一起来辅佐王爷,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叫我让出王妃之位,我也是愿意的。” 萧云欣自然也知道肃王妃这话不过是客气而已,而且,就算她愿意,兵部尚书府也不是吃素的,决不允许她这个后来的顶了正妃的位置把一个育有皇孙的正妃给挤成侧妃,于是轻笑道:“这倒不必,王妃乃是肃王正妃,又育有世子,你正妃的位置是无人能撼动的。而我,也不过是为了解心中的一口恶气而已。” 肃王妃忙道:“既然这样,那我明天就找人去府上提亲。只是怕萧大人和萧夫人会把我的人给打出来呀。” “今晚我回去,会跟母亲说清楚的。”萧云欣说着,又自嘲的笑了笑,说道:“这会儿工夫,他们恐怕已经找过来了。” 肃王妃还没说话,外边就有人回道:“王妃,萧尚书府上二公子来了。” “果然。”肃王妃无奈的笑道。 “那我先告辞了。”萧云欣说着,便站起身来朝着肃王妃轻轻一福。 “我送妹妹。”肃王妃说着也跟着站起身来,两个人刚走到门口便看见肃王正微笑着站在那里。肃王妃倒是没什么意外,她早就知道肃王在窗外听着。萧云欣却吓了一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妃累了吧?还是本王送萧姑娘出去吧。”肃王微笑的。 “好,臣妾的确是累了。”肃王妃转身对萧云欣歉然笑道:“我这阵子身体着实不好,请妹妹不要见怪。” 萧云欣忙福身道:“王妃客气了。” 肃王上前去一拉住萧云欣的手,温和的说道:“走,本王送你。” 萧云欣下意识的往后抽手,然而却被肃王紧紧地攥住,她心里觉得万分的不舒服,因用力挣扎道:“王爷不必这样。” “好,那本王送你出去,总可以吧?”肃王好脾气的笑道。 萧云欣没再说什么,只转身往外走,肃王便抬脚跟了上去。 当萧珣站在肃王府门口看着肃王送自己的妹妹出来的时候,气得差点冲上去给肃王一个耳光。 “二哥!”萧云欣闪身挡在肃王面前,拦住了萧珣愤怒的目光,“我们回家吧。” “你闪开。”萧珣伸手把萧云欣拉到身旁,怒视着肃王,问道:“赵润!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萧二公子若是有话说,就请府里坐吧。”肃王微笑道。 萧云欣不等萧珣说话,便一把拉过他的手说道:“哥哥!我们回家吧,别在这里吵。” 萧珣不知道萧云欣为何会来肃王府,更不知道她跟肃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也不好多说多问,更何况是在大街上,于是点着肃王的鼻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拉着萧云欣上了马车回家去。 萧云欣来肃王府的消息自然是赵沐叫人去给萧珣送的信儿,他联想到萧云欣从自己这里走的时候放下的话,便隐约感觉不好,却没想到萧云欣真的跑到肃王府上去自己跟人家说愿意左侧妃。 而肃王也的确想要把握这个机会,第二天一早便亲自备了重礼往萧府去见萧正时,当面说自己喜欢萧云欣,两个人早就以心相许,他要娶萧云欣为侧妃。 萧正时差点气得背过去。 萧珩则直接指着赵淳说道:“你做梦!我家的姑娘就算是嫁不出去,老死在家里,也绝不会给人做侧室!” “萧兄,何必说这样的狠话呢?”肃王面带无奈的笑着,眼神里却闪着狡黠的光。 “肃王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回吧。恕不远送。”萧珩说着,便起身逐客。 “萧兄,萧大人。这老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婚。本王是真心喜欢萧姑娘,这辈子一定会待她好的。你们身为她的父母,难道不希望她能嫁给一个疼惜她的丈夫吗?你说这本来是一桩好事,你们又何必如此动怒呢?再说了,睿王是王爷,本王也是王爷,论身份地位还是相貌人才,本王哪一点比不上他?更何况,他都放出话来……” “闭嘴!闭嘴!”萧正时终于缓过这口气来又差点被肃王的话给气死。 “好好好,本王不说了!说话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过去的事情咱都别提了。就说本王跟萧姑娘这段姻缘吧!萧大人也别恼怒,萧姑娘若不是喜欢本王,昨晚也不会到本王府上去。还有,本王来之前已经跟我的王妃商量好了,萧姑娘嫁入我的王府,跟正妃只论长幼不论尊卑,她们两个人在府里的地位是一样的。萧大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我萧家的女儿,就算是老死在家里,也绝不会嫁给你的。肃王请回!”萧正时说完,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肃王殿下,请回吧。”萧珩站在前厅中间冷着脸下逐客令。 “好,萧大人和夫人好好商量一下,本王回去等消息。”肃王笑了笑,施施然起身离去。 萧珩看着脚边的两只箱子,冷声喝道:“来人,把这些东西都送回肃王府。” “是。”两边的下人忙上前来抬着箱子往外走。 “若是肃王府不收,只管扔到他们门口也就罢了!”萧珩又朝着门外喊道。 外面下人应了一声再没了动静。 萧珩在原地转了一圈,忽然抬脚把跟前的黄铜痰盂踹翻在地,也愤愤然往后面去了。 ☆、第十九回,妥协 萧正时气势汹汹的从前厅直奔后宅,一进门看见夫人王氏,心里越发的生气,挥手把她递上来的一盏茶打翻在地,怒声骂道:“都是你养出来的好女儿!今天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自从昨晚萧云欣从肃王府回来,夫人王氏心里也是生气,然而女儿是自己养的自己教的,如今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自己也的确是难辞其咎。于是萧正时冲着自己发脾气,萧夫人也是无言以对。 “拿死丫头呢?”萧正时又问。 萧夫人忙欠身回道:“妾身已经把她关在后院小佛堂了,打发了两个嬷嬷看着呢。” “把她叫过来。”萧正时生气的拍着桌子说道。 “去,把云欣叫过来,就说老爷找她。”萧夫人吩咐旁边的丫鬟。 萧正时不知想起了什么,又生气的喝道:“不必了!我自己过去!” 丫鬟不敢多言,只默默地福了福身退到了一旁。 萧正时起身气咻咻的往外走,萧夫人赶紧的跟了上去。夫妇两个一路冷着脸谁也不说话到了后面小佛堂,萧正时进门便看见跪在佛像跟前的萧云欣,转头吩咐旁边的两个嬷嬷:“你们都出去!” 萧夫人忙给两个嬷嬷使眼色,这两个仆妇也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萧正时走到女儿面前看着她直挺挺跪在蒲团上,眼观鼻鼻观心一脸坦然的样子,心里的那口恶气再也控制不住,忽然挥手甩了她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把萧夫人吓了一跳,忙上前劝道:“老爷别生气,云欣不懂事您教导她就是了,若是气坏了身子可就麻烦了。” 第177节 萧正时看着倒在地上却不哭不闹依旧冷着脸的女儿,怒声骂道:“养出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老爷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让这一大家子人怎么过呢!”萧夫人说着,又转头呵斥女儿:“云欣!还不给你父亲认错!” “我没有错。”萧云欣冷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又直挺挺的跪在那里。 “你……”萧正时气急败坏的又要打人,却被萧夫人抱住了胳膊。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啊!”萧夫人抱着萧正时的胳膊满满的跪下,“云欣再怎么样也是个女孩子,老爷……老爷要打她何必亲自动手,妾身来就是了,妾身来就是了……” 萧正时一把甩开夫人的手,指着萧云欣怒道:“好!这是你教养出来的女儿,你自己来!给我打,打到她醒悟为止!” 萧夫人哭着转身,生气又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指责道:“云欣!你是要把你父亲跟我都气死了吗?还不认错?!” “女儿没错。母亲要打就打吧。”萧云欣依然直挺挺的跪着。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了!”萧夫人的火气也被呛起来,挥手抽了萧云欣一记耳光。 即便是盛怒,做母亲的也是手下留了情的,这一巴掌比起刚才萧正时的那一巴掌来轻了许多。萧云欣只是一个趔趄便又跪直了身子。 “你……你知不知道错了?!”萧夫人又喝问道。 “女儿没错。”萧云欣直挺挺的回道。 “你不是我女儿!”萧夫人又一记耳光抽过去。 “你知不知道错了?!” “我没错!”萧云欣直着脖子喊道,“我有什么错?我要嫁给睿王,他不要我!所以你们就要把我嫁给一个穷秀才吗?我死也不会嫁给王清源那个穷光蛋的!要嫁,我只加王爷!睿王不要我,还有肃王!我就是要做王妃,我要做王妃!” “混账东西!”萧正时气急败坏的抬脚踹过去。一脚揣在萧云欣的肚子上,萧云欣立刻脸色惨白,弯腰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我今天就打死你!权当我从来没有生养过你!”萧正时指着女儿怒骂。 萧夫人又是着急又是心疼,扑上去把女儿护在怀里,哭喊道:“老天爷!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你让开!今天我一定要打死她,也绝不让她去辱没祖宗!给我萧家丢人现眼!”萧正时说着,转身从门后抄起一根门闩,说什么也要打死女儿。 “老爷!老爷……求求你了!求你看在死去的大丫头的份儿上,饶过二丫头一命吧!我会好好地教导她!就算她一辈子不嫁人……对,让她出家修行也好……我生的女儿我养着她,我养她一辈子!”萧夫人上前去抱住萧正时的腿求饶。 小佛堂里闹翻了天,早就把阖府的人都惊动了。下人们不敢多嘴,萧珩夫妇和萧珣也一起守在外面。此时萧夫人跪在地上哭着求饶,萧珩萧珣兄弟两个再也看不下去了,忙进来跪在地上一起求父亲。 萧正时看着跪在地上哭泣哀求的妻儿,一时间只觉得左右不是,一口气堵在心里难以纾解,再加上他本来年纪大了,一时眼前发晕,便往后倒去。幸亏萧珣手疾眼快赶紧的上前一步把萧正时抱住,否则一代名仕萧大人这条老命非得送在这里不可。 “快!快去请太医!”萧珩朝着门外大声的喊道。 外面的管家麻溜的跑出去叫人请太医,里面萧珩和萧珣兄弟两个一起把萧正时抬出去送回他的书房里等太医诊治。萧夫人担心丈夫的身体,便吩咐儿媳谢氏留在小佛堂看管女儿。 * 萧家的事情瞒过谁也瞒不过睿王赵沐。 听宋嬷嬷把事情说完之后,赵沐无奈的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王爷,您说这事儿可怎么办才好呢。”宋嬷嬷跪在旁边,无奈的问。 “舅父家的家务事,我是不便插手的。”赵沐摇头叹道。 “可是,萧大人府上的事情跟王爷息息相关,王爷袖手旁观倒是无所谓,可宫里的娘娘怎么想?若是萧家真的出了事,娘娘肯定会伤心难过的。”宋嬷嬷又道。 赵沐沉吟了半晌,方道:“萧家不会出事,即便是出事,也是云欣出事。” “王爷,那云欣姑娘甘愿去给肃王做侧妃,那您就不忙把她娶过来先做个侧妃吗?”宋嬷嬷问。 “不行。”赵沐轻轻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宋嬷嬷不解的问。 赵沐淡淡的说道:“即便是侧妃,像她这种性格,只要进了王府以后肯定会不断地生事。本王忙着外面的事情就已经筋疲力尽了,若是内宅不宁,将如何成事?” 宋嬷嬷听了这话忍不住叹了口气,点头说道:“王爷说的也是,可是云欣姑娘的事情闹得萧家家宅不宁,奴才担心也会影响王爷的名声。” “没什么好担心的,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只好顺其自然了。”赵沐轻笑道。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宋嬷嬷低头叹道。 赵沐沉思片刻,忽然又说道:“云欣的脾气我知道,她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去给赵润做侧妃,就应该想好了将来的出路。除非舅父真的把她关在家里一辈子,否则,她一定不会罢休的。其实替舅父着想的话,还不如早早地答应了,大家也好消停。若不然将来真的闹出什么丑闻来,那才不好看呢。” “王爷这话说的没错。可是若是让萧姑娘真的嫁给了肃王,将来有一天咱们跟肃王针锋相对之时,萧姑娘该怎么办呢?”宋嬷嬷担心的说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说什么都尚早。但为了维护萧家的颜面,在我们和肃王没有闹矛盾之前,还是别再折腾下去了的好。”赵沐无奈的叹道。 “那奴才进宫见娘娘?”宋嬷嬷试探的问。 赵沐点了点头,说道:“也好,你去征询一下母妃的意见吧。这件事情想瞒也瞒不住的。” * 萧云欣铁了心的要嫁给肃王做侧妃,萧正时夫妇二人想尽了办法,就差拿一根绳子把她勒死了,但还是不管用。 萧云欣不吃不喝在小佛堂里跪了三天三夜,最终挺不住晕倒过去。 萧夫人急的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又不敢跟萧正时说,只悄悄地叫人请了郎中从后门进来给萧云欣诊脉。自己一个人悄悄地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这日萧正时进宫回来,脸上的怒容依旧不减,萧夫人也不敢问,只默默地奉上香茶坐在萧正时对面等着他先开口说话。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萧正时说着,悠悠的叹了口气,“按照我的意思是直接把她送到尼姑庵里去落发修行了事,然而娘娘今日又跟我说不可行,萧家的姑娘出家为尼更会让人说三道四,而且肃王有心争位而如今却又没了公孙家可以依傍,所以云欣在这个时候嫁过去就算是侧妃也肯定不会受委屈。只是跟唐氏并肩,说什么只分长幼不论尊卑的话,听起来总是掩耳盗铃。” 萧夫人一听不把女儿送去尼姑庵了,还准许她嫁给肃王,一颗心总算是放到了肚子里,因又落泪道:“云欣这孩子从小任性,都是妾身把她给惯坏了!如今我们随了她的心,将来不论她过得好坏,总归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绝不能连累老爷就是了。”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她既然生在我这个家门里便是我萧家的人,就算是嫁了人冠了夫姓,这娘家的姓氏也是抹不去的!”萧正时生气的说道。 萧夫人忙道:“老爷说的是,这几天妾身会严厉教导她的。” “她今天怎么样?”萧正时这才问起女儿。 “三天水米不进,已经晕过去了。刚叫丫鬟给她喂了点水,现在也不知道醒了没有。”萧夫人说着,又低头拭泪。 “找个大夫来给她看看吧,另外,如果肃王府再来人,这桩婚事就应下吧。趁着皇上还在,我们跟肃王还没翻脸,大家彼此保存一些颜面也是好的。”萧正时说完,沉沉一叹,起身说道:“今晚我有事就睡书房了,夫人不必等我。” “是。”萧夫人忙起身相送,看着萧正时离去之后,方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 萧云欣自作主张搞出的一场闹剧最终以萧正时的退让结束。 几天之后肃王妃果然再次亲自上门提亲,并跟萧夫人一再保证如果萧云欣进了肃王府的门便是自己的亲妹妹,两个人只按照年纪长幼拍次序,绝无尊卑之分。 萧夫人看着肃王妃病弱的样子,心想就现在的情形来看着肃王妃能不能活一两年都是后话,说不定自己的女儿嫁入肃王府不久就是肃王继妃了。这继室虽然不如原配,但将来的在王府之中也是主母的名分。 也许是肃王生怕萧家改了主意,提亲的同时把萧云欣的八字也拿了去。不过两天的时间又送了定礼过来,顺便把二人合八字的结果一并告知了萧夫人。如此来来往往每天都这鞥,总算是在半个月后便择定了吉日八月十六。 如今且是盛夏最浓的时节,帝都城炎热的像是蒸笼。 晚饭时分好不容易下了一场雨,终于才算是透了口气。赵沐坐在修远堂的轩窗之下,看着容昭写来的书信,心情也跟着天气一样,暮雨初晴,露出了舒心的微笑。 “王爷,容公子该回来了吧?”宋嬷嬷送上一盏茶,微笑的问。 “嗯。说是这个月月底便可动身回京了。算算时间他这一趟出去竟然将近三个月!”赵沐叹道。 宋嬷嬷笑道:“哎呦,这回容公子功劳可大了!奴才昨儿进宫给娘娘请安时听宫里的太监宫女们私底下说的都是容公子。说皇上这几天心情也好,前所未有的水灾,数万百姓流离失所,居然没有一个难民到京城逃难,瘟疫不但及时控制,也及大的保证了京城百姓的安全,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他也不容易,之前到济州的时候大病一场,差点要了小命。当时还瞒着不肯说。现如今身体已经大好了,霍云又怕将来回了京城事情漏了陷被我知道了会找他算账,这回在信里才主动说了。”赵沐敛了笑,把手里的信封往桌上一撩。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容公子这一趟算是建功立业了。等回京后皇上必然重重封赏,便可堵上某些人的嘴了。”宋嬷嬷笑呵呵的劝道。 “但愿吧。”赵沐转头望向窗外。 ------题外话------ 哈哈,看昨天的书评区都要炸啦 原来你们一直都在呀,每天那么安静我还以为不在呢! 昭昭要回来了,月票还是要继续哈! ☆、第二十回,回来了! 经过三个月的努力,一场噩梦终于过去。灾区的百姓们陆陆续续回到自己的家乡,开始艰苦的重建。 新到任一个多月的济州知县对容昭,顾忱,谢宜,卫承这四位贵公子是万分感激,若是没有这四个人在济州坐镇,他这个新上任的知县只怕已经卷包袱走人了——这些繁重的政务绝不是他一个七品知县能扛得住的,亏得是这几位贵公子鼎力相助,他才站稳了脚跟。 所以在容昭等人即将回京之时,济州知县杨德川自掏腰包办了一桌酒宴为这四位公子以及顾姑娘明轩践行。这一桌酒菜虽然不算丰盛,甚至比不上京城顾谢两家或者说容昭的一顿家常便饭精致,但在这大灾之后的济州,也算是费尽了心思。 宴席上,杨德川频频举杯敬酒,言语之间都是感谢之词。口口声声要几位贵人多多提携。 顾明轩虽然穿着男子的衣服坐在顾忱的旁边,但还是对这些男人之间的恭维和应酬有些不适应,便悄然起身离席,自己循着月色一路慢慢的走出了这座临时被定为知县家的农家院子,循着一缕淡淡的荷香走到一片池塘跟前。 今年水灾,却正好让这一池的白莲疯长,那一片片碧绿的叶子拥拥挤挤的,把水面遮盖的严严实实,若想欣赏水中的月色,却是不能够了。 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顾明轩忙回头看去,但见卫承也一个人默默地从那边走了过来,看见自己在,脚步一顿,似是不好意思过来似的。 “卫侯爷怎么也出来了?”顾明轩先打招呼。 “酒喝多了,出来透透气。”卫承缓步走过来,在顾明轩的身边站定。 “你出来,那杨大人又该按着容昭灌酒了。”顾明轩叹道。 “不会,他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卫承说道。 “那就好。今晚若不是你替他当着,还不知道会和成生么样子呢。”顾明轩笑道。 卫承冷声哼道:“那厮,也只会欺负容昭。” “他也是真心的感谢容昭吧。”顾明轩轻声的叹了口气,转过脸去看着眼前的一片荷塘。 卫承犹豫了片刻,方说道:“天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卫侯爷先回去吧。”顾明轩似有无限心事看着面前的这片荷塘。 卫承并没急着走,而是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方问:“顾姑娘是有什么心事吗?” 顾明轩一听这话立刻笑了,回头说道:“真是难得,卫侯爷居然也会关心姑娘家有没有心事?” “……对不起。”卫承的脸立刻红了,幸好他本来就黑,如今更是晒得黝黑,脸红也不显。 “没什么,我只是为一些别人的事情烦心而已。”顾明轩笑看着卫承尴尬的样子,又问:“不知道卫侯爷有没有听说肃王跟萧云欣之间的事情?” “并没有。”卫承对这些事情自然是不上心的。 “萧云欣要给肃王做侧妃了。”顾明轩沉声叹道,“我真是弄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王妃的身份真的那么好吗?当初我们是那么好的姐妹,我再也想不到她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嗳!” 卫承不会劝人,想了半天,只说了一句话:“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合得来则聚,合不来则散。” 第178节 顾明轩又笑了:“你这是劝人呢还是揶揄人呢?听了你这话,我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不起。”卫承自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还是忍不住道歉。 顾明轩看着卫承窘迫的样子,笑道:“算了,这有不是你的错,你又何必说对不起。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哥哥该担心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容昭等人各自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趁着天早不热赶路回京城。 对于萧云欣要嫁给肃王的事情,容昭自然也听说了,只是之前一直忙没有时间去多问,如今坐在马车里闲着也是闲着,便向顾忱问起具体详情。 顾忱自然不屑对这些事情说三道四,因此让顾明轩说。顾明轩便把自己知道的前因后果都说给容昭听。容昭听完之后,半晌才叹了口气。 “惜之,对于这件事情你怎么看?”顾忱问。 容昭笑了笑,说道:“萧姑娘应该是一心巴望着皇后的位置吧。” “皇后?”谢宜冷笑道,“就算是将来肃王继承大统,那皇后的位置也是唐氏的,此时她们两个不分尊卑,可将来立后,却没有立两个皇后的道理。” “你忘了,现如今的肃王妃已经病入膏肓。”顾忱提醒道。 “那又怎么样?只要她有一口气在,就轮不到别人。”谢宜冷声哼道。 “可是若是她咽下那口气呢?”顾忱又问。 “……这个,就不好说了。不过也不见得人就快死了吧?” 容昭也冷冷一笑,叹道:“当然不见得人就快死了。然而你也别忘了陛下也还龙体康健呢。陛下的身体和肃王妃的身体,谁熬得过谁可不一定。萧姑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顾明轩悠悠的叹道:“我在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让我怀疑她还是不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萧云欣。” “不是说女大十八变么。”容昭揶揄的笑道。 “也没见过谁家的姑娘是这样变的。这个萧云欣怕是疯了。”顾忱毫不客气的说道。 “哥哥,你留点口德吧。”顾明轩忙道。 “算了,不要说她的事情了。说点别的吧。”谢宜忙岔开话题。 “车里太闷了,我出去透口气。”顾忱心情不好,转身叫马车停下,起身钻了出去。 “他怎么了?”容昭纳闷的问。 “没事,随他去吧。”谢宜笑了笑,转身靠在车壁上说道:“我昨晚没睡好,我先眯一会儿。” “那我去找梅若和紫姬。”顾明轩说着也起身下车。 容昭知道顾忱生气跟定跟萧云欣有关,但具体因为什么事情自己也不好多问,便装起了糊涂。 回去的时候虽然更热,但一路有朋友相伴闲聊,心情自然跟来的时候不一样,便也没那么难捱。不知不觉七天的时间过去,众人昼伏夜行,从重灾区走出来,衣食住行的安排便渐渐地舒服起来。 眼看着即将进京,紫姬和梅若两个人却开始忙了起来。不知道是谁散出去的消息,好些药商都打听到了容昭一行人的行踪,便一路寻过来想要瘟疫特效药的经营权,更有人不惜出重金托关系找门路想要跟容昭合作,一开始容昭并不在意,到后来不知道谁神通广大,把门路找到了叶慎之的门上。 叶慎之以迎接容昭为理由,提前等在京城南二百里的一家客栈。原因是怕容昭回京之后又忙起来,他连个面都见不上。 容昭这个人,绝不是死心眼儿的。有钱赚的事儿他自然愿意,但他的确是不想操心,就把这事儿交给了梅若和紫姬。这两个人一个管账一个管药,加在一起足够应付这些事儿的了。 趁着叶慎之跟梅若紫姬商量如何配药制药卖药的事情,容昭等人趁机修整两日,好以最好的状态进京面圣。 然而事情计划的是挺好,老天却偏偏不让人如愿。 叶慎之前脚到了一天,叶氏就派人后脚跟了过来,来人见着容昭急匆匆的跪下请了个安,也来不及问及旁的,只说:“夫人让公子快些回京。” “怎么了?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容昭纳闷的问。 “家里倒是没发生什么事情,不过夫人有一封书信给公子,说公子看了之后必定明白。”来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双手奉给容昭。 容昭匆匆接过信来撕开,取出信纸展开粗略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 “惜之,怎么了?”顾忱忙问。 容昭看看左右,挥了挥手,让不相干的人都退下,方对顾忱说道:“北燕要发兵打我大齐北境,皇上得到密报,要悄悄地调我父亲去北境。皇上不愿派人去西疆传圣旨,要我母亲悄悄地回去。” “什么?”顾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看。”容昭直接把叶氏写来的书信递给顾忱。 顾忱匆匆扫了一遍,皱眉道:“陛下为了不引起朝政恐慌就这么秘密调兵,但万一西疆有事,又该怎么办呢?而且,军国大事,朝中即便在没有人,也不该把这么大的责任压在容夫人的肩上啊!”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们还是尽快回京吧。”容昭皱眉道。 “好。”顾忱答应了一声出去招呼其他人,顾忱只说京中有急事,也没有多说什么,一行人急匆匆上路,浩浩荡荡的直奔京城。 容昭心中疑窦丛生,便悄悄跟顾忱说了一声,带着盛穹和卫承和几个精悍护卫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先一步悄然回京。回到京城之后他也没急着回家,而是悄没声的进了睿王府。 因为一路上把行踪隐匿的特别好,睿王也没想到容昭会这么快回来,原本算着还有五天时间才到的,他这晚正跟宋嬷嬷说让她尽早准备容昭喜欢的饭菜,话还没说利索,便听见窗外有人喊了一嗓子:“我回来了!” ------题外话------ 我家沐沐终于把媳妇盼回来了,这回一定要好好地献一回殷勤,哈哈哈! ☆、第二十一回,甜章 赵沐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只愣了一下便继续跟宋嬷嬷说话。 “我回来啦!”容昭站在院子里又喊了一嗓子。 “王爷,奴才好像听见容公子的声音?”宋嬷嬷问赵沐。 “你也听见了?如果真的是他来了怎么没个人进来通报一声?”赵沐还有些不相信。 “您忘了?容公子有您给的王府令牌,在王府之内去任何地方都不用通报的。”宋嬷嬷提醒道。 赵沐心神一晃,慌张起身,往外面走。 “怎么回事儿,喊了半天都不见人?”容昭摇着折扇一脚埋进门,差点跟赵沐撞个满怀,忙汪一边闪了一下,叹道:“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就出来了,吓我一跳。” 赵沐看清来人之后,什么都来不及想也来不及说,直接拉到怀里死死地抱住。 “额……”容昭的目光越过赵沐的肩膀,看见宋嬷嬷笑眯眯的样子,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因抬手捶了捶赵沐的后背,提醒道:“放开,我这赶路赶的一身的臭汗呢!” “不放。”赵沐依旧紧紧地抱着他,还把头低下去亲吻她头顶。 容昭一向不用香,当然也没有一身的汗臭,他的身上是一种特有的淡淡香味,隐约还带着一点茉莉的味苦。 宋嬷嬷早就趁机躲了出去并随手为两个人关好了房门,赵沐越发放肆,直接拥着容昭转身往里走。 “哎哎,我赶了一天的路了!”容昭一路贴贴撞撞的后退着。 “那好好休息一下吧。”赵沐把他推倒在竹榻上,伸手拿过靠枕垫在他的脑后,然后把他压在身下。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容昭有些慌,于是抬手推了推身上的人,皱眉道:“你好重啊!这才几个月啊,长胖了?” “是你瘦成了一把骨头了!”赵沐的手指在容昭的脸颊上轻轻地拂过,最后落在他樱色的唇上,皱眉责备道:“为什么瞒着我?” 容昭侧脸躲开那双幽深的眸子,心虚的说道:“没有瞒着你,你起来,给我弄口水喝。这大热的天你是要闷死我吗?” “等会儿收拾你。”赵沐生气的在容昭的脸颊上捏了一把,方才起身放开了他。然后从旁边的高几上把自己的茶盏端过来送到他的嘴边,说道:“喏,不冷不热刚好喝。” 容昭的确是渴了,也顾不得这是谁的茶盏,接过来便咕咚咕咚把里面的茶水喝干。在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眼前黑影一晃,唇便被人给堵上了。 “唔……”混蛋,乘人之危啊!容昭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安心的享受这突如其来的宠爱。 容昭的乖巧顺从极大的鼓舞了赵沐,这像是无声的回应,让他胸中心旌激荡,斗志昂扬的一往直前。原本捧着脸颊的手也开始不老实,勾住月白色的衣领就往外撤。 一阵奇怪的感觉遍及全身,容昭用最后一丝理智抓住赵沐的手:“唔……混蛋,停下……” 赵沐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冲动,被容昭骂了一句之后理智才渐渐回笼,方稍稍欠起身来,伸手拢了一下容昭耳边凌乱的碎发,轻声叹道:“真真是磨人的很!” “起来!”容昭又开始推,这次是真用来上了力气。 赵沐虽然意犹未尽,但也知道适可而止,于是站起身来把容昭拉起来坐好,又伸手给他整理衣领衣襟。 “北边要打仗了吗?”容昭伸手拨开赵沐的手,自己抬手整理着衣领。 烛光下,他发丝凌乱,双腮泛着淡淡的绯色,再加上他这自己整理衣领的动作,赵沐忽然想起一个词: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问你呢!”容昭半晌没等到回应,便抬起桃花眼瞪了赵沐一下。 “呃,你说什么?”赵沐忙问。 “我问你是不是北燕要进犯大齐北境了?”容昭皱眉道。 赵沐顿时愣住了,因问:“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你也不知道?那这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呢?”容昭说着,从怀里拿出叶氏给他的那封信。 赵沐接过信来展开细细的看过一遍,方皱眉问:“你确定这是你母亲的亲笔信?” “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亲笔信。但如果不是她,谁会那这种事情跟我开玩笑呢?”容昭皱眉问。 赵沐沉思片刻,方道:“你先不要着急,我这就叫人去探听一下。急急忙忙的赶路一定累坏了吧?我叫宋嬷嬷给你拿点吃的,今晚就住在这里吧。” “我还去蘅院睡。”容昭说的。 “蘅院很久没人住了,各色都不齐全,你就睡这儿。”赵沐说道。 “这可不行。”容昭瞥了他一眼,“防火防盗防色狼,睡在你的屋里我没有安全感。” “啧!在你心里我就是色狼啊?如果我时色狼,你早就……”赵沐朝着容昭做了个凶狠的表情,“被吃掉了!” “别闹!赶紧的叫人去把这件事情弄清楚了。”容昭催促道。 “好。”赵沐答应着转身行至门口,叫了宋嬷嬷来先吩咐她弄点吃的给容昭,又把皇上密旨给叶氏让她回西疆的事情简单说了,让宋嬷嬷悄悄地去查一下皇上何时见过叶氏,又如何会把这样的密旨给她。 宋嬷嬷答应着下去,先叫两个丫鬟送了两个小菜一碗麻汁凉面进来给容昭,又悄悄地叫人送信去宫中给德妃娘娘询问叶氏受密旨一事,另外她自己则换上出门的衣裳叫一个小丫鬟装了一篮子容昭爱吃的点心,出王府大门直奔容府,借口给容昭送新制的点心为名去找叶氏去一探虚实。 且不说宋嬷嬷一夜忙碌,容昭在赵沐这里吃了一碗细细的麻汁凉面又喝了一碗绿豆汤,跟赵沐腻歪了一会儿便靠在榻上睡了。等到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屋里确不见赵沐的影子。 “人呢?”容昭喊了一声。 外面随之穿了赵沐的声音:“醒了?”话音未落,人已经转过了屏风。 容昭欠身坐起来,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问:“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宋嬷嬷叫厨房准备了煎饺还有百合绿豆粥。”赵沐看着容昭,眼睛里的柔情浓浓秘密,似是要把谁给溺死在其中。 “洗脸刷牙。”容昭推开他一些,又问:“昨晚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有了。你先收拾一下,我慢慢跟你说。”赵沐说着,叫了两个丫鬟进来服侍容昭洗漱更衣,眼见着早饭摆上了桌子,他才在容昭对面坐下来,轻声说道:“不知道北燕王怎么知道我们今年遭了严重的水灾,知道我们国库空虚,而他们又刚好跟西伯猎打了胜仗,便趁此机会把大军压倒了我们的北境上。虽然只是大军压境并未开战,但父皇还是很担心,所以才要秘密调遣你父亲带一队奇兵过去先一探究竟。万一开战,你父亲就是战场的元帅。” 容昭皱眉道:“调兵遣将乃是朝政之中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为何皇上会让我母亲去西疆?一个妇道人家去做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叫人家笑话咱们天朝无人?” “前阵子你姐姐身体欠安,清风观的人怕担干系便叫人送信去宫中,父皇又去了一趟清风观,另外还把你的母亲也叫了过去,巨具体他们说了什么,就不好打听了。” 第179节 “姐姐身体欠安?这事儿怎么没人跟我说?姐姐有事你居然瞒着我?”容昭立刻不高兴了。 “你还敢说这话?你自己生病的时候可有跟我说?”赵沐立刻反问回去。 “我那不是怕你们瞎担心嘛。”容昭自觉心虚,便不再追究赵沐瞒着姐姐生病之事。 “当时那种境况,就算是告诉你了,你能回来吗?可别忘了你是顶替了简王的钦差大臣!你敢抗旨不尊从灾区私自回来?”赵沐又问。 “我不敢。”容昭认怂,夹了一个煎饺塞进嘴里狠狠地嚼着。 赵沐伸手拿起筷子夹了一点小咸菜放进容昭的碗里,又说道:“一会儿吃饱喝足再睡一会儿,等到了晚上你还得悄悄地出城去。后天谢宜他们才能到京城,到时候你们一起回来。父皇今天一早下了圣旨,说让礼部派人去南城门迎接你们这几位年轻的功臣呢,据说还要当着南城的百姓们给你们一一封赏。” “为什么弄得这么张扬?即便是封赏,也要等我们金銮殿上见到皇上才好封啊。”容昭问。 “现在这种时候,朝廷需要有一些事情来粉饰太平,一来彰显皇恩浩荡,二来也是让百姓们放心。不管怎么样,反正你都不会吃亏就是了。”赵沐笑道。 “行吧,一会儿吃了饭我就不睡觉了,我悄悄地去一趟清风观,可以吧?” “淑妃已经没有大碍了。”赵沐低劝道。 容昭抬头,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赵沐,说道:“这么久没见姐姐了,我很想她。” 赵沐明知道容昭这幅样子是装的,但心底还是升起无限怜惜,伸手揉了揉他的脑门,叹道:“那等会儿委屈你换身衣裳,随着宋嬷嬷一起出去。然后晚上就别回来了,让他们顺便送你去城南我的别院住,行不行?” “嗯,就知道你最好了。”容昭回头朝着赵沐甜甜一笑。 赵沐的心狠狠地跳了两下,慌得他赶紧的撇开了视线,叹道:“你呀,真是要人命!” ------题外话------ 嗯,早晨那一章是有点短,所以二更一下。 另外,月底了,亲爱滴们抓紧时间砸票了! 么么哒! ☆、第二十二回,红妆 这是容昭有生以来第一次穿古代的女子衣裳,替他梳妆的宋嬷嬷看着镜子里的月白色长裙淡蓝色茧绸短衫,云髻高绾,薄施粉黛的容昭,顿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而坐在一侧旁观的赵沐更是心神激荡,恨不得把宋嬷嬷一脚踹出去把面前的美人抱进怀里。 “哎呦我地娘唉!老奴说句罪过的话公子可别生气,您扮作女孩儿可比穿男装更俊俏十倍哪!”宋嬷嬷上下左右恋恋不舍的打量着容昭。 容昭只觉得落在身上的两道目光像是火在灼烧,浑身的不自在,因笑道:“嬷嬷,你说这话我不生气,你再这样看我我可就生气了。” “好好好,我不看了不看了!”宋嬷嬷嘴上这样说着,眼睛还是忍不住一遍遍的瞄容昭。 “咳咳……”赵沐终于撇开视线咳嗽了两声。 宋嬷嬷转身向赵沐保证:“王爷,容公子这身打扮跟奴才去清风观,那是凭谁都猜不出他的身份的!您这个主意可真是妙极了!” 赵沐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总不能告诉宋嬷嬷容昭本来就是女孩子。 而容昭此时也顾不上跟赵沐和宋嬷嬷说什么,只管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细细的看。 这几年她停了紫御养身汤之后,身体开始逐渐的发生变化,月事逐步变得正常,身体的发育也更加趋向女孩子了。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依然做男人,此时换上女装,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个货真价实姑娘,而且还是个如此美丽的姑娘! 容昭此时的心里真是感慨万千,一向喜欢自由的他忽然对那种‘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的日子有了一种向往。 “容昭?”赵沐看容昭对着镜子出神,上前去站在他身后跟她一起看。 “呃?可以吗?”容昭脸上微微一红,看着镜子里的一对璧人竟然有点不好意思。 赵沐忍不住伸出手去搂住了容昭的纤腰,在她耳边低声叹道:“真是太美了!” “……放开!”容昭低头拍自己腰间的那双魔爪。 “不放。”赵沐所幸低头把下巴搁在容昭的肩膀上,轻声说道:“我这辈子都不会放手的。” “你真是……够了!”容昭慌张的往身后看,心想旁边还有人呢,也不知道顾忌一点。 “没事,不用担心,宋嬷嬷已经出去了。”赵沐不用猜也知道她的心思。 “你没事,我有事!我还有正经事呢。”容昭挣开赵沐的怀抱,“时候不早了,得走了。” “嗯,小心点。”赵沐不舍得把她送到门口,看着她跟随宋嬷嬷出了院门方才转身回来。 一整天,赵沐都坐在窗前看着外面心不在焉,谁跟他说话都似是听不见,有时候回个话也都不在点上,来找他商议事情的萧正时还以为他因为萧云欣的事情内疚,反而在旁边劝说了好一会儿。 却说容昭扮作睿王府的丫鬟随着宋嬷嬷出府出城去清风观,见了清风观的道长之后,宋嬷嬷说是德妃娘娘有东西要送给淑妃娘娘,清风观的人自然不敢怠慢,便请宋嬷嬷和容昭去了容悦静修的院子。 容悦这会儿工夫也没修道,而是跟翠云和绯衣一起给院子里种的一畦青菜捉虫子,乍然听见有人说话站起身来,便被宋嬷嬷身后的容昭给吸引了目光,半天没喘过气来。 “奴才给淑妃娘娘请安。”宋嬷嬷深深一福。 因为身旁旁人,容昭也不敢大意,忙跟着宋嬷嬷一起福身行礼。 容悦把手里的一把青菜一丢,愣愣的走过来盯着宋嬷嬷旁边的容悦,张了张嘴,没说话。 “娘娘,是德妃娘娘叫奴才给您送两套东西来,还有,您给小皇子做的衣裳,也试穿过了,稍微有点大,不过小孩子长得快,用不了两个月,那衣裳也该小了。”宋嬷嬷高声说道。 “啊,是么?有劳嬷嬷了,快请屋里坐。”容悦慌乱的答应着。 宋嬷嬷又转身朝给她带路的小道姑欠了欠身,笑道:“有劳道长了。” 小道姑只管引路别的也不多问,只朝着容悦和宋嬷嬷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容悦要喊容昭,容昭忙抬手压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走,进屋去说。”容悦忙转身往屋里走,又吩咐翠云和绯衣:“我跟嬷嬷有话说,不许任何人进来。” 两个丫鬟忙答应着,一个去泡茶,一个则守在门口。 宋嬷嬷把容昭带进去便躬身退了出来,屋里只留下了容昭和容悦两个人。 “昭儿!”容悦上前来抓住容昭的双手上下左右的打量着,又是欣喜又是心酸,先是笑着,又掉下了眼泪,“你可算是回来了!我都担心死了!” “姐姐,你又瘦了!”容昭也细细的打量着容悦,见她一身宽松的道袍裹着纤瘦的身子,虽然面带喜悦但依然掩饰不住苍白憔悴,心里更是心疼。 “我没事儿,我在这里过得好好的。就是你,去灾区那种地方,吃不好喝不好不说,一不小心还会感染瘟疫,一想到这些我真是日夜悬心,觉都睡不着!”容悦说着,便拉着容昭去三清像跟前的蒲团上坐下,又笑道:“你居然敢穿成这样出来?要不怕旁人认出来起了疑心!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我这叫兵行险招!”容昭说着,又从怀里把叶氏的信拿出来给容悦,“姐姐看看,这可是母亲的亲笔信?信中说的事情可否属实?” 容悦一看信封上的字,便道:“这应该是母亲的字迹了。”说着,便把里面的信笺取出来展开一看,便叹了口气说道:“这事儿倒是真的,只是没想到她会写信告诉你催你回来。” “我就是纳闷,皇上放着那么多人不用,为何要让母亲去传什么密旨?军国大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侯爵夫人来插手了?”容昭问。 “前阵子我染了风寒,拖延了几日总不见来,便想着打发翠云进城去请个郎中过来瞧瞧的,翠云在街上遇到了母亲,便把我生病的事情跟母亲说了。母亲便请了郎中一起来看我,恰好那天皇上不知道听见什么消息也来了这里,来看我时见母亲在,便多说了几句话。皇上问及西疆的事情,母亲竟能说的头头是道,连凉州的军政之事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连皇上都夸赞她。她又说来京城许久也没回去了,不知道父亲过得怎么样。皇上便说若是她想要回凉州去,可带一道密旨给父亲。皇上还说要母亲务必保密,确想不到他竟然写信把这事儿告诉了你。说起来究竟是妇道人家,心里装不住事情也是有的,这事儿除了你知道,还有谁知道呢?”容悦皱眉问。 容昭一听这话立刻傻眼了:“原来竟是真的?我没想到是真的,还以为她又耍什么花招,所以已经告诉了两个人。” “哪两个人?”容悦忙问。 容昭叹道:“顾公子顾忱和睿王爷赵沐。还有,我因为此事连夜回京,跟着我一起回来的卫承想必也猜到了什么。” “这么多人都知道了?!”容悦惊讶之余又无奈的叹息,“皇上当时说要务必保密呢!还说这跟西北两边的安定息息相关,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可不是要怀了皇上的大事?” 容昭心里也觉得后怕,这事儿如果真如容悦所说,那么自己的莽撞和冲动或许真的要害了全家人的性命。可是他怎么想都觉得这不可能,皇上要传密旨,身边有多少人可以用,干吗非要用一个妇人?这完全不符合规矩啊!难道皇上也要兵行险招?可他为什么会信任叶氏呢? “昭儿?昭儿?!”容悦叫容昭不答应,便伸手去晃了他一下。 “额,姐姐有话请说。”容昭恍然回神。 容悦还以为是容昭给吓傻了,忙劝道:“你别怕,顾公子和卫侯爷还有睿王爷都不会害你,想来他们也会保守秘密的。” 虽然容昭心里不这么想,但为了不让容悦担心,他还是点头答应着:“嗯,姐姐说的是。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应该不会害我的。” 容悦又恢复了欣喜,拉着容昭的手说道:“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两个今儿好好地说说话。” “嗯,我今天有一天的时间跟姐姐说话,晚上我要悄悄地去睿王在城南的别院,等顾公子他们到京之后再一起去面圣。对了,我这次立了功,姐姐想要什么封赏,等我找个机会好跟皇上提。”容昭笑道。 容悦笑着摇头:“什么封赏我都不要,我只要你和心儿平平安安的。即便我后半生一直在这里常伴青灯,也知足了。” “姐姐别这么说,你再等等,我一定找个机会把你从这里带出去的。到时候你跟你喜欢的人仗剑天涯,放羊牧马,去天高地远之处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好不好?”容昭小声说道。 “仗剑天涯,放羊牧马……”容悦憧憬的重复着这八个字,这曾经是她最想要的生活,然而现如今也只是梦里才有的景象。 “姐姐放心,一定有机会的。盛穹……现在也成熟多了。” 容悦笑了笑,岔开话题:“不说这些了,说说你吧。你今儿这幅打扮,睿王看见了吗?他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一想到赵沐的怀抱,容昭的脸上浮起了一层红晕。 ------题外话------ 英雄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 我们家昭昭换上红妆的样子,不知道有多迷人! 哈哈哈! ☆、第二十三回,皇恩 容悦是过来人,看着容昭小女儿娇羞的模样自然就知道了她的心事。于是拉着容昭说一些姐妹时间的悄悄话。 容昭悄声告诉容悦说赵沐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容悦笑道:“我猜也是,不然那年皇后寿宴上他怎么可能冒着忤逆皇上的罪名说那样的话呢?只可惜你的身份现在还不能挑明,不然的话,以你的身份嫁给睿王做正妃也是门当户对的。” “姐姐说什么门当户对,跟他门当户对的姑娘多了去了。”容昭笑道。 容悦凑近了容昭的耳边小声笑道:“那么多姑娘,他不是都不喜欢么,却偏偏喜欢你。原来我们家惜儿是做皇后的命。” “姐姐!”容昭立刻收了笑容,皱眉道:“谁稀罕皇后不皇后的。” “你不稀罕,可是有很多很多人都稀罕呢。萧云欣的事儿你听说了吗?”容悦叹道。 “她脑袋进水了,才会想着要嫁给肃王。肃王那个人又阴又狠,怎么可能真心对萧家的人?不过是利用她罢了,她偏偏还要自己送上去。”容昭冷声说道。 “肃王利用她,她又何尝不是利用肃王来达成自己的梦想呢?两个这样的人凑到一起,将来的事情可真是不好说呢。你和睿王行事,一定要慎之又慎才好!”容悦叹道。 “我知道的,姐姐放心。”容昭点头应道。 容昭在清风观里陪着容悦说了一天的话,至傍晚时分才随着宋嬷嬷一起离去,然后趁着夜色,宋嬷嬷把容昭送进了睿王在城南的一座小别院里住下,她自己则乘车返回睿王府给赵沐回话。 容昭对皇上让叶氏回西凉城秘传调兵圣旨的事情还是有所疑虑,然而目前却也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赵沐和容悦都说皇上想要机密行事,不愿让朝中上下知道北燕在边境要起事端,这种说法好像是有道理,但却经不起仔细推敲。于是他命盛穹不必跟随自己左右,只管悄悄地去各处探听消息。 第二日,容昭带着盛穹在上京城南官道上悄悄跟顾忱等人汇合,然后再随着大队人马一起回京。 皇上果然派了礼部尚书萧正时带着十来位官员们在南城门迎接,而且阵仗还不小,除了萧正时这个礼部尚书之外还有几个礼部的主事,因为是奉了皇上的圣旨行事,仪仗队也出动了,引得百姓们纷纷前来围观。 容昭等人下车下马,各自整理衣冠之后迎着萧正时踩着红毯走过去,穿着二品朝服的萧正时站在三尺高台之上,面目肃整,手中一卷明黄色绢布圣旨高高举过头顶。 第180节 容昭,威承,顾忱,谢宜四个人并肩上前,一刷刷的撩起袍角跪在地上朝着圣旨三跪九叩,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正时这才把圣旨展开,朗盛宣读。 容昭等四人跪在地上恭敬地听着,萧正时前面几句华丽的场面话之后便是实际的封赏。皇上封赈灾钦差靖西候世子容昭为武英殿学士,受五品衔,赏赐黄金千两,贡缎,锦帛各六十匹。镇南候卫承进爵一等,赏黄金千两。顾忱和谢宜皆为文华殿学士,受五品衔,各赏黄金千两,贡缎锦帛四十匹。 封赏完毕之后,容昭四人齐声谢恩。 萧正时笑吟吟的弯腰说道:“四位请起。” “谢大人。”容昭等人起身之后,又向萧正时行礼,“萧大人,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萧正时先跟顾忱和谢宜笑着客气了两句,又跟卫承打过招呼,方回来对容昭说道:“皇上说了,这次赈灾,惜之你功不可没。我已经吩咐家里给你准备了接风宴,一会儿进宫谢恩回来之后,便去你宅邸接上你母亲一起过来喝一杯你的庆功酒吧。” 容昭忙拱手行礼,不好意思的笑道:“多谢恩师厚爱,只是这风尘仆仆一路,身上都快馊了,实在不敢以这种面目去恩师府上做客。” “也好,那就把接风宴改到明天。”萧正时笑呵呵的对谢宜和顾忱以及卫承说道:“到时候卫侯爷和两位公子也一起来。” 这四个人里面爵位以卫承为首,他便代表几个人拱手说道:“多谢大人美意。我等还是先进宫觐见陛下,回来再说接风洗尘的事情吧。” 萧正时呵呵笑道:“好好!理应如此,皇上也在宫中等着几位呢,大家就请吧。” 于是容昭等人又各自上车上马,随着萧正时的仪仗队浩浩荡荡的进南城门往皇宫的方向去。 * 对于一个圣贤的帝王来说,最大的事情就是国泰民安。大齐朝皇帝赵熙虽然有些时候很混蛋,但就皇上这个职业而言,他还算是称职的,所以在容昭卫承等四个人进宫觐见的时候,也得到了极其高规格的接待。皇上对这四位青年才俊十分的满意,不但又另外赏赐了东西,还跟四个人说了很多嘉奖勉励的话,最后叫卫承,顾忱和谢宜先退下,但留下容昭一个人在跟前说话。 容昭当时心里就开起了小会,默默地琢摸着皇上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卫承在出门的时候担心的看了容昭一眼,以眼神提醒他一定要谨慎应对,容昭也以眼神回他安心。 三个人告退之后,乾元殿偌大的大殿里出了张万寿这个老太监之外便只剩了容昭和皇上两个人。当然,暗处肯定藏着护卫,只是容昭看不到而已。 “容昭哇,你这回真是令朕刮目相看哪!怪不得当初安平公主那么喜欢你,甚至不惜为了你寻死觅活的,还有朕的皇儿为了你都不惜忤逆朕哪!”皇上笑容可掬的看着容昭。 容昭的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老家伙是要卸磨杀驴了吗? “陛下谬赞了,当初是臣不知好歹,冒犯了安平公主实在是有罪。另外,睿王爷当时只怕也是一世情急,并没有忤逆陛下的意思。还请陛下明察。”容昭说着,一撩袍角再次跪在地上。 “呵呵呵……起来吧,起来吧。朕没有怪你的意思,朕分明是在夸你嘛。”皇上靠在龙榻上笑呵呵的抬了抬手臂。 容昭赶紧的谢恩:“谢陛下隆恩。” 皇上又吩咐旁边的张万寿:“你去把朕的碧云冲一杯来给容卿尝尝。” 张万寿忙应了一声,转身去大殿门口吩咐奉茶的宫女去沏茶。 皇上又不满的叱道:“你这狗奴才,朕是使唤不动你了吗?朕叫你亲自去!” 张万寿忙告罪,然后抱着拂尘急匆匆的下去冲茶去了。 容昭心里的那只鼓顿时敲得更快更猛,一时摸不透皇上的意思心里发虚,一遍遍的想着自己来京城以后做的事情,猜度着究竟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每次灾情里最难办的就是疫情,记得朕刚登基的第二年,天水河发桃花汛,冲垮了堤坝,受灾的百姓达十余万人,灾情连着疫情,一批一批的灾民流亡入京,瘟疫蔓延进宫里,宫中三成以上的人感染瘟疫,朕的母后便是在那场灾难之中离朕而去的!朕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那种情形,这一辈子都难忘啊!”皇上幽幽的叹道。 容昭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心想怪不得表现这么反常呢,原来是有心结。 恰在此时,张万寿捧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是两只精致的白瓷盖碗。 “皇上,贡茶碧云沏好了。”这老太监说着,上前去先把一盏茶给了皇上,又把另一盏茶递给容昭,又笑道:“容大人,请用茶。” 容昭忙先谢恩:“谢陛下厚赏。” 皇上率先喝了一口茶,方招呼容昭:“容昭啊,快尝尝这茶,这碧云是冻顶峰上的新茶,一年也就产那么二三斤,都送到朕的宫里来了,外面是喝不到的。” “谢陛下。”容昭再次道谢,方双手接过茶来,先开杯盖闻茶香,然后赞道:“好香的茶!” “怎么样?朕这里还是有点好东西的吧?”皇上轻笑道。 容昭忙道:“陛下说笑了,陛下乃天下之主,这大齐皇宫里的东西自然都是好东西。” “张万寿,去给容卿搬个凳子来,这站着喝茶想什么话嘛。”皇上又吩咐旁边的张万寿。 “是。”张万寿赶紧的转身去角落里搬了个鼓凳放在下手。 容昭忙又谢恩,然后才坐下。 皇上看容昭落座之后喝了一口茶,方问:“容昭,说起来,朕对你炼的那个治疗疫病的神药十分的好奇,可否给朕瞧瞧?” 容昭忙起身回道:“陛下恕罪,因为臣之一心想着进宫觐见陛下,那些东西并没放在身上。” “啊,无妨。你坐,坐下说话。”皇上抬手往虚空里按了按,又道:“你只说在什么地方由谁保管着,朕叫张万寿去取。” 容昭心说拐这么多弯儿原来是打的药的主意,于是忙回道:“回避下,臣对炼药的事情并不是太精通,其实这件事情是臣的一个朋友也就是江湖上巴蜀唐门的遗孤唐紫姬的功劳,药是她炼的,东西自然也在她的手上。” “嗯,朕也知道,江湖中人有江湖中人的规矩,她既然是你的人,自然愿意听你的话,所以朕之跟你说,至于你怎么跟她说那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了。”皇上笑眯眯的看着容昭,就是不松口。 “是。”容昭答应着,转身对张万寿说道:“张公公可去我的府中找我母亲,就说是我的话,让紫姬拿几瓶疫病神药来给陛下一看。” 张万寿忙躬身答应着:“好,陛下和容大人稍等,老奴这就去了。” 等张万寿离去之后,皇上又问容昭:“容卿啊!此等神药可谓国之利器啊!朕能有你和紫姬姑娘这样的人才,实在是上天眷顾。” 容昭忙起身说道:“陛下过奖了,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臣是陛下的臣子,赈灾救百姓也不过是臣做一些该做的事情罢了。” “说得好。朕果然没看错人。”皇上笑呵呵的点头,“不过,你这个药既然如此神奇,可万万不能落入歹人之手啊!” 容昭心里暗笑,原来这老家伙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于是笑道:“皇上放心,这药的配方倒是不复杂,只是炼制的过程非常复杂,一道道工序差一点就不行,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叫……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药便是如此,所以,就算药方落在别人的手里,若是炼制的过程中出现一点纰漏,也不过是炼成一些没用的东西罢了,又甚至不会救命,倒成了要人命的毒药。” “正因如此,才更要谨慎哪!”皇上敛了笑,换上一副凝重的表情,“容卿,朕可听说你这次回来的路上有不少药商都找上门来,不惜花大价钱要买你这神药?” “的确有那么几个人想要利用这药赚钱,不过……陛下放心,臣绝不会做哪些违法乱纪,扰乱朝纲之事。”容昭只能唱高调,反正自己合法经商也不算违法乱纪,更不会扰乱朝纲,他即便是皇上也要顾忌脸面,不能强取豪夺。 “是啊!朕对你还是放心的。靖西候一家都对朕忠心耿耿,是朕的栋梁之才。”皇上又给容昭扣了一个高帽子。 “这都是陛下圣贤,皇恩浩荡,泽被苍生。臣以及臣的父母自然效忠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容昭把脑子里能想的冠冕堂皇的词都搬出来了。虽然有些浮夸,但这浮夸也正是他纨绔子弟不学无术的风格。 “哈哈哈!r听了容卿这话,朕这心里真是舒服。所以——朕想把容卿你的这种药囤积一点放在太医院里,你觉得怎么样呢?”皇上笑问。 容昭暗骂这死老头说那么多甜言蜜语把高帽子一顶一顶的往自己的头上扣,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说话间容昭的思绪千回百转,继而笑了:“瞧陛下说哪里话。臣的性命都是陛下的,陛下说要,尽管拿去。何况是几瓶药水?” “哈哈哈……容卿果然懂事!”皇上满意的点头。 “只是,这些东西提炼非常麻烦,又都是紫姬一个人在忙活,一年到头累死她也炼不出多少来,这一次赈灾只怕已经倾尽所有,所剩无几了。陛下若是要的多,只怕得等一阵子。” “是么?那还要等多久呢?”皇上立刻不笑了。 “这得看皇上要多少了。还有,就是原料也比较麻烦,续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采集。若是陛下要的多,又要得急,只怕杀了臣,臣也是无能为力。”容昭说着,忙站起身来徐徐跪下,“还请陛下恕臣无能之罪。” “起来起来!朕也不是急着要,也没想要多少。只等你一句话就成了。”皇上抬手说道。 “是,谢陛下。”容昭心想这真是个混账世道,这老东西明明在抢劫,自己还得谢恩。 “起来起来!都说了不要来来回回的跪。”皇上心情明显的好,又叫人进来吩咐道:“去叫御膳房备膳,今天中午朕要留容爱卿一起用膳。” 皇上留膳可是天大的恩赏,容昭忙又起身跪谢。 接下来的工夫,皇上一直拉着容昭闲聊,从灾区的情况,到灾后的重建,各方各面问的很是细致。 容昭知道这位陛下除了关心灾情之外也是借此等张万寿回来。 闲聊了半个多时辰后,张万寿终于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送到皇上面前,回道:“陛下,这是紫姬姑娘亲手交给奴才的,紫姬姑娘说,这是仅有的五瓶了。若是不够,只能等七日之后才能提炼出来。” 皇上接过小盒子来慢慢的打开,但见里面五只拇指粗细的薄胎瓷瓶晶莹剔透,每一只都用木塞塞着口,整齐的排列在盒子里。于是笑道:“这么一小瓶药,能救几个人?” “回陛下,这一小瓶药在这次的灾区可救五百人性命。”容昭回道。 “这么厉害?!”皇上完全不信。 “回陛下,臣说的是实话。在灾区,这一小瓶药兑水给整个村子的人用,可治疗他们轻重不同的疫病。只是那些疫病非常严重的,需要另外再加一种配药调养身体而已。”容昭拱手回道。 “神了!真是神了!”皇上感叹道。 ------题外话------ 更晚了,亲爱滴们抱歉! 么么哒! ☆、第二十四回,婆媳 “不过是药而已,对于病人来说是好东西,对于健康的人来说便是多余。”容昭微笑道。 “这话说的有道理。但对于朕来说,能够救百姓的命就是救朕的命啊!容爱卿,这次你是功不可没!朕本来有心厚赏你,对你委以重任。但是你有太年轻了,怕那些老家伙们拿你当靶子,这样不是对你好,反而是害了你啊!”皇上叹道。 容昭心想您最好别对我委以重任,我还不想全天候给你拉车跑套,于是忙道:“谢陛下的体恤和爱护,臣感激涕零。” “这样吧,以后你这神药需要什么药材什么器皿,都交给御药房去办。这次你立下了汗马功劳,朕一定要重用你。再说了,你有此等神技若不为朝廷效命也实在是可惜了,对不对?”皇商微笑道。 “陛下有要用得着臣的地方,臣自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容昭嘴上说着场面话,心里却已经开始从骂娘。 “好,容卿果然是忠心可嘉!对了,改天你找个时间去清风观看看你姐姐吧,朕几次想接她回来,只是她总是不愿意,也不知道是因为别的缘故还是跟朕之间的气还没消。哦,对了,还有沁儿,已经快一岁了,前儿朕去德妃那里,他看着朕一直笑。多好的孩子呢,你姐姐也真是忍心!”皇商说着,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提到姐姐,容昭不敢怠慢了,忙起身说道:“陛下泽被苍生,姐姐只是一个小女子而已。所以请您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就由着她去吧。” “朕是真心喜欢她。不过朕也不会勉强她,她喜欢清风观里的清静,就让她住在那里好了。”皇上果然不在这事儿上为难。 然而容昭明白,只要自己听话,把这特效药给皇上使用姐姐自然无碍,若是不听话,首先倒霉的便是姐姐。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一个个都知道自己的软肋,都会拿自己最在乎的人来拿捏自己。是时候把姐姐从牢笼中救出去了! 说话的工夫,外面有太监进来请示午膳摆在何处,皇上想了想,说道:“德妃那里凉快,就摆在关雎宫后面小凉亭子里吧,让容卿顺便看看朕的小皇子。” 容昭一听这话是真心的感激,忙起身说道:“多谢陛下隆恩。” 皇上抬腿从龙榻上起身,说道:“好了,你在这儿等等,朕去换身衣裳咱们就去关雎宫。” “是。”容昭前身答应。 * 德妃得到消息说皇上要在自己宫里宴请容昭,便一边叫人去收拾后花园的小凉亭准备摆饭,一边叫奶娘去给赵沁洗了个澡换了一身粗心的月白绫子裤褂,小褂子的前襟只系了一根带子,露出里面大红领子绣蟠龙的肚兜儿,让小家伙看上去跟年画上的胖娃娃一样。 容昭跟着皇上身后到关雎宫,一眼看见奶娘怀里的小宝宝,顿时挪不开眼。 德妃已经知道他的女儿身份,见他这般喜欢孩子,便笑道:“容世子可以抱抱小皇子,论起辈分来你是他的舅舅呢。” “啊,是啊。”面对柔软可爱的小赵沁,一向巧舌如簧的容昭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么个可爱的小东西居然跟自己有血缘关系,一想想就觉得激动。 “世子爷不用紧张,您放松了手臂,小皇子被您抱着也舒服。”旁边的奶娘把小赵沁放到容昭的胳膊上,提醒道。 “哦,好,好。”容昭答应着,便觉得胳膊上一沉,一团软软的小家伙便在自己的怀里了。 第181节 德妃在旁边看着容昭紧张的连大气儿都不敢喘的样子,扭头对皇上笑道:“瞧他这浑身僵硬的样子!” “年轻人嘛,还没当过爹娘,自然不会抱孩子。想当初朕……朕第一次抱老三,不也是紧张的不得了嘛。”皇上笑道。 “老三是皇上的第三个孩子,按理说前面有肃王和简王,陛下应该对孩子不陌生的,只是那时候实在是太忙了,一天到晚总是顾不得看孩子。说起来,陛下对老三的确是偏心的。”德妃微笑的。 旁边的容昭听了这话顿觉惊讶不已,他一直都以为当母亲的总会以为自己的孩子得到的关心不够,却没想到德妃会这么说。这是什么意思?欲擒故纵?反其道而行?总之,德妃娘娘这一招实在是太高了。 “话不能这么说,老三从小聪明乖巧,甚是讨人喜欢,不像老大鲁莽,老二木讷,两个人加起来也比不过老三一个人。”皇上叹道。 听了这话,容昭的心里简直要惊呆了,显然比起邀宠这项技能,自己的亲娘跟德妃娘娘比起来,可谓小巫见大巫。 一时宫女把饭菜摆上来,德妃看了一眼容昭,笑道:“世子,要吃饭了,你还是把小皇子给奶娘吧。” 容昭忙摇头道:“没事的娘娘,臣不饿,想再抱一会儿小皇子。这孩子长得可真像我姐姐。” 德妃别有深意的看着容昭,轻笑道:“依我看,他倒是跟世子长得更像——人家不都说,外甥随舅嘛。” 容昭一时摸不透德妃娘娘这话的意思,便笑了笑只顾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以前他曾自以为很聪明,这世上就没有他猜不透的事情,可是每次遇到德妃,容昭就发现自己像是孙猴子遇到了观世音,总有千万般本事,也抵不过她的一个金头箍。 原本容昭以为皇上留饭应该是一件很无趣的事儿,当然,也的确很无趣,但至少有怀里这个亲人,给这顿无聊的政治饭局添了几分乐趣。 整顿饭容昭都把小赵沁抱在腿上,还耐心的喂他喝汤,直到这小家伙忽然间尿尿,呲了容昭一身。 容昭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傻傻的看着小外甥依旧笑呵呵的挥舞着小手,德妃惊讶的叹道:“哎呀,弄脏了容世子的衣裳了。这可怎么好?” 皇上便笑骂奶娘:“还不赶紧的把他抱走?就只会在一旁看热闹。” 奶娘忙上前来请罪,并把小赵沁抱走。 容昭忙道:“没事的没事的,都说童子尿辟邪,何况还是小龙子的尿,应该是千金难求的。” 皇上听了这话越发的高兴,只把容昭对赵沁的这份无限溺爱当做了对皇室的恭维,便越发的礼贤下士,因笑着对德妃说道:“你这里应该有给老三的衣服吧?拿一套先给容卿换上吧,他这个样子也没办法出宫去。” 德妃含笑答应,容昭忙起身跪拜谢恩。 “小顺子。”德妃朝着外面的一个小太监招手,“你带容公子去偏殿等候,本宫即刻叫人送衣裳过来。” 那小太监忙答应着,容昭只得起身告退,皇上摆摆手说道:“朕累了,一会儿要在这里睡一会儿,你换了衣服便回家去吧。改日闲了,朕在找你说话儿。” 容昭又应了一声,方跪拜退下。 小太监引着容昭一直往前走,到了关雎宫前殿的偏殿,方欠身说道:“容大人,请里面坐。” “多谢。”容昭点了点头,便进了这件清静的偏殿。 偏殿不大,里面简简单单的摆着一套花梨木小家具,容昭看了看左右,便自行在椅子上落座。 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工夫,容昭等的都快睡着了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一个足有六十岁的老嬷嬷抱着一个包袱进来,见了容昭使劲的打量了两眼,方问:“这位可是靖西候府世子容昭容大人么?” 容昭忙道:“正是在下,嬷嬷是给在下送衣服的吗?” “娘娘吩咐,把这个给你。”那老嬷嬷说着,把怀里的包袱送到容昭面前。 容昭接过包袱来打开,果然是一套簇新的夏衫,是赵沐喜欢的淡青色。 “这是我们王爷的家常燕服,纹饰倒也罢了,给容大人穿倒也不算僭越,只是这衣领上绣着我们王爷的名讳,等容大人出宫之后换了自己的衣裳,务必要把这件送到睿王府。王爷的东西可不能胡乱给人。”老嬷嬷说道。 容昭听了这话心里暗笑,别说一件衣裳,你家王爷的什么东西我要不来? “大人可听明白老奴的话了?”那老嬷嬷似是有些耳聋,又拔高了两分声音问。 “您放心,我听明白了。回头我会把这件衣裳洗好熨平送到睿王府上去的。”容昭说的。 “那好,那老奴出去了,公子换衣裳吧。”老嬷嬷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房门。 容昭跟过去把房门关好,确定不会有人随便进来之后方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换上了赵沐的这件新衣裳。 偏殿不是更衣的地方,没有铜镜,容昭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把衣襟腰封整理好,感觉可以了,方把自己脱下来的衣裳叠起来用包袱包好,拎着走到门口去拉开了房门。 “哎呦!”容昭被眼前杵着的老嬷嬷给吓了一跳,“您怎么在这儿站着呢?还有什么事?” “娘娘说了,这个时候刚好是一天最热的时候,怕容大人会中暑,所以还请喝杯茶再走。”老嬷嬷说道。 容昭心想就知道德妃娘娘这关雎宫不是那么好进好出的,于是应道:“哦,好。那就请嬷嬷带路吧。” “容大人跟老奴来吧。”老嬷嬷说着,转身便走。 容昭看着她佝偻的身影,心想这么老了怎么还在宫里当差?这老嬷嬷该是德妃最信任的人之一吧?看年龄她或许是德妃的乳娘? 一路暗暗地琢摸着,容昭跟着老嬷嬷拐过前殿的抄手游廊至后面正殿又往左拐了一道弯进了一个垂花门,便到了一个精致的小院子。院子里翠竹成荫,遮住了炎炎烈日,清风徐来,凉爽宜人。 “这里是皇上睡午觉的地方,容大人这边请。”老嬷嬷带着容昭去竹茵下的石凳上落座。 刚一落座,便有小宫女端着一套茶具过来放在石桌上,另有宫女用厚厚的手巾垫着拎过一只银銚子。容昭一看便笑了——这不是自己送赵沐的那套青瓷茶具吗? “是不是觉得东西很眼熟?”青竹之后传来一声温婉的询问。 容昭忙起身,看已经换过衣裳的德妃缓步走来,躬身道:“多谢娘娘赐衣赐茶。” 有宫女把坐垫放在石凳上,德妃落座之后方道:“你也坐吧。” “谢娘娘。”容昭躬身谢过之后,在德妃对面入座。 德妃看着容昭,不温不火淡淡的笑着说道:“之前沐儿总是跟本宫说你冲的茶与众不同,别有滋味。本宫对你的茶艺也是好奇许久,今日刚好容公子来我这关雎宫做客,不知本宫是否有幸尝一尝你泡的茶?” “能为娘娘泡一壶茶,是臣的荣幸。”容昭欠身说道。 “那就有劳容公子了。”德妃说着,又侧脸吩咐身旁的老嬷嬷,“嬷嬷,陛下已经睡了,劳烦你进去瞧着,若是陛下醒了要茶要水的,只怕那些小宫女们伺候不周。” 老嬷嬷躬身答应着,带着两个小宫女都走了。 竹茵下便只剩下了德妃和容昭两个人。 容昭一边泡茶一边暗暗地琢磨,这大齐皇宫的规矩是后妃不能随便见外臣。虽然自己跟德妃差着二三十岁,可规矩就是规矩,这若是让周皇后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拿捏德妃呢!然而看德妃却并不在意,便可知这关雎宫绝非别处,尤其是这小院里更是密不透风! “容公子,想什么呢?”德妃淡淡的笑道,“茶都溢出来了。” “额……”容昭忙收回思绪,手忙脚乱的拿了茶巾把溢出来的热水擦了,方叹道:“在这关雎宫里泡茶,臣实在是如履薄冰。还请德妃娘娘恕罪。” “你不必惊慌,这里的事情不会有旁人知道。还有,你的事情本宫早就知道了。”德妃淡淡的说道。 容昭心想,难道接下来要上演豪门婆婆用前砸未来儿媳的戏码?太狗血了吧?德妃娘娘这样的人也会做这种事吗? 唉!容昭从心中沉沉一叹——婆媳关系,果然是千古难题啊! ☆、第二十五回,点透 容昭心说决不能露怯,一定要稳住,于是暗暗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开始专注的泡茶。 德妃看着容昭很快就摒弃了杂念全身心的投入到一壶茶上,心里不由得暗探这个年轻人果然不一般,通常情况下还没有谁能在自己面前这么快安心下来。 “你听说萧云欣和肃王的事情了吗?”德妃又问。 “回娘娘,听说了。”容昭刚好把茶汤分出来,斟了一小盏茶送到德妃的面前,平静的说道:“娘娘,请用茶。” 德妃接过茶来,凑到鼻息之间轻轻地嗅了一下,点头说道:“我这个春寒雪珠儿还从没有谁能泡出这个香味来,嗯,极好。” 容昭微笑道:“这第一茬春茶凝聚了整个冬天的精华,在春寒料峭之时满满的生长,其茶的味道,芳香以及营养,自然是最好的。然而若用滚开的水冲,不但会破坏它的味道,还会让它的营养价值减半。所以冲这个茶,最好是八九十度的开水。冲茶跟做事一样,一个讲究温度,一个讲究时机。总之,太着急或者不着急,都不行的。” “想不到你在外人面前像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到了本宫面前倒是学究起来。你这也算得上是深藏不露了。”德妃心里为容昭的这句话叫好,面上却不露出来。 “娘娘过奖了,臣只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容昭心想不就是装逼吗?你会小爷也会,于是云淡风轻的一笑,自己也品了一口茶,方接着说道:“娘娘刚才说萧姑娘的事情,臣在回京的路上已经听说了,当时正好跟顾公子在一起,顾公子听了这消息非常的生气,但在臣看来,这一切看上去是偶然,实际上却是必然。” “偶然和必然?怎么讲?”德妃微微蹙眉,不动声色的问。 容昭淡笑着问:“萧姑娘之前一心要嫁给睿王,而现在却一心嫁给肃王,这件事情看上去好像是因为睿王辜负了萧姑娘的一片深情,逼得萧姑娘走这条路,想必娘娘心中多是愧疚。然而娘娘不放想一想,萧姑娘一心要嫁给睿王,是真心喜欢睿王一心为他着想,还是仅仅喜欢的是睿王妃甚至睿王妃将来的位置呢?” 德妃的心里突的一下猛跳,之前面前仿佛有一层窗户纸,现在被容昭一句话给戳破,当一些丑恶的心思摆在明面上来看得清清楚楚之后,她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没错,从萧云欣出生,她和她的兄长萧正时就理所当然的觉得萧云欣应该嫁给睿王,他们萧家是要倾尽全力辅佐赵沐登基的,那么这个皇后的位置自然不能是旁人的。由此,德妃和萧正时以及萧夫人等人平日里说话玩笑都是把萧云欣和赵沐往一块儿凑,好像天经地义萧云欣就应该是未来的大齐皇后。所以萧云欣从小是揣着皇后梦长大的。 一旦这个梦在赵沐这里圆不了了,她就会另寻他路去圆自己的梦。 德妃忽然想起很早之前赵沐曾经跟自己说过,萧云欣不适合做睿王妃。当时德妃还以为赵沐是随便扯理由,如今细想,这话的确是真的。一个为了坐上皇后宝座不惜一切的姑娘,的确不能嫁给自己的儿子。 她的儿子要娶妻,必定要娶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疼他,可以为了他去吃苦受累,为了他去舍弃一切,可以照顾他一直到老的女子。 容昭看着德妃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话她听进去了。其实容昭知道德妃是天下少有的聪明女人,在这深宫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什么人什么事儿没见过?她一时莫不过这个弯儿来不过是因为不愿对自己之前的判断做否决而已。 人都是这样,否定别人很容易,否定自己很难。 “你的确是个聪明人!”德妃忽然叹了口气,淡淡的笑道。 容昭又给德妃斟茶,轻笑道:“娘娘过奖了,有道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臣只是站在山外看山,所以看得比较清楚而已。” “你若是个男儿,该多好。”德妃轻声说道。 “……”容昭一时语塞,心想我是女子就不好了吗? 德妃看着容昭郁闷的神色,轻笑道:“你若是个男人,就可以和我儿并肩作战,将来他为明君你做良相,岂不是一段佳话?” 容昭叹道:“娘娘熟读诗书,难道不知道自古以来若有明君便无良相?若有良相必有昏君?从来明君良相都只是人们心向往之的佳话,却从没有实现过。” 德妃这下发自内心的笑了:“你果然知道的不少,绝不是他们口中不学无术的人。” 又是试探?容昭默默地撇开视线,心想这皇宫里的人都太可怕了,一句话一个眼神都特么是陷阱!怪不得姐姐宁可在清风观种菜也不愿意回这里来享受荣华富贵。 “本宫是打算让你的母亲带着你回西凉的,如今看来你还是留在京城更好一些。”德妃说着,轻轻地叹了口气。 “什……什么?”容昭一下子愣住了,不是皇上密旨吗?怎么又成了德妃的意思? “没事,时候不早了,这毒日头下去了,皇上也该醒了。你先回去吧。”德妃说着,便率先站起身来。 容昭也来不及多问,只得起身行礼告退。 德妃也不理他,转身款款的走了。 容昭跟着一个小太监往宫外走,一路才琢磨过来德妃最后说的那句话,原来他的亲娘奉旨回西凉完全是德妃娘娘的枕头风,这女人真是太可怕了,居然连这样的军国大事都能让皇上听她的! 若是论心机,论深藏不露,德妃可比周皇后厉害多了。容昭暗暗地感慨,怪不得赵沐那家伙一肚子的心眼子,有这么个亲娘从小耳闻目濡的教导,他不长成这样才怪呢。 出了皇宫,便看见一辆马车等在树荫下,旁边站着一个下人,容昭一眼认出这人是叶慎之的随从。 “老爷,世子爷出来了!”那家人看见容昭,忙朝着马车里喊了一声。 等在马车里打瞌睡的叶慎之便匆匆忙忙的起身,先把车里铺设的榻席整理了一下,方跳下车来迎着容昭走了过去。 “世子爷,您可算是回家了!”叶慎之笑呵呵的看着容昭,像是看着一尊财神爷。 容昭看看叶慎之,又想想皇上那些话,便觉得眼前这位鞍前马后的赚个辛苦钱也挺不容易的,于是不好朝着他发脾气,只疲惫的笑了笑说道:“舅舅在这里等了很久了吧?” 叶慎之被叫了一声‘舅舅’,顿时受宠若惊,连忙摇头:“没有没有!等世子爷,那是等多久都不怕的。” 第182节 容昭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今天他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太多了,心智也斗得太狠了,已经在没有力气应付叶慎之,于是上了马车便往里面一靠,闭上了眼睛。叶慎之随后上车,见容昭这样也没敢多说,忙从旁边拿了个蒲扇开始给他轻轻地扇风。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回容府,容昭便在车里默默地想了一路。叶慎之还以为他累得睡着了,却哪里知道他被刚知道的一些事情给压得喘不过气来,闭上眼睛便是皇上的那别有用心的笑和德妃娘娘淡定自若的眼神。 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又忽然想起赵沐,于是容昭越发的感慨,有这样的爹又有这样的娘,赵沐如今对自己还能一片赤诚真是很不容易。 “世子爷,醒醒了,咱到家了!”叶慎之轻声唤道。 容昭又等他喊了两遍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疲惫的打了个哈欠,说道:“这么快就到了?” “您睡着了。”叶慎之笑呵呵的说道。 “太累了,没日没夜的赶路,简直是要命了!”容昭说着,伸手扶着叶慎之的手臂起身下车。 车前,盛穹,梅若,紫姬等人已经在等着,见容昭一下来,紫姬和梅若忙上前去一边一个搀扶着容昭。 “公子,陛下没为难您吧?”梅若担心的问。 “傻丫头,你家公子我立了大功,皇上只有奖赏,怎么会为难?”容昭笑着捏了捏梅若的脸颊,蹒跚着脚步进了府门——没办法,在车上坐得太久没动弹,腿都酸麻了。 进了家门,首先要去给母亲大人请安,容昭就算再不喜欢叶氏也不能坏了这个规矩。 叶氏在前厅等着他,见他安然回来,叶氏高兴地不得了——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去那种生死一线的地方,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我的儿!你可算是回来了!娘都快担心死了!”叶氏看着容昭消瘦的面容,眼圈泛红,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虽然经常见她哭,然而历经生死见了灾区那些买儿卖女为求生路的父母之后容昭还是有点感动,因撇开视线说道:“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你哭什么?” “你还说呢!梅若都跟我说了,病得那么厉害也不吭声,一个人在那种地方扛着……”叶氏一说这话,眼泪更如断线的珍珠,再也止不住。 容昭无奈,只好仰着脖子喊道:“好啦!有什么吃的没?中午跟皇上一起吃饭,什么都没吃到,这会儿都要饿晕啦!” “有,有!早早地就给你预备了爱吃的饭菜。”叶氏忙拿了帕子擦着眼泪,转头吩咐梅若:“还不快叫人摆饭?” “已经吩咐下去了,公子还是先洗把脸吧。”梅若说着,转身去小丫鬟手里接过洗脸盆送到容昭面前。 容昭洗了脸坐下来吃饭,叶氏便坐在他对面给他夹菜,一会儿说吃这个,一会儿说尝尝那个,容昭碗里的饭菜就一直不见少。 再生以来记忆之中,容昭都没觉得叶氏什么时候有今天这般慈爱体贴,心里原本酝酿的一翻质问也暂时压了下去,又好奇梅若究竟是怎么跟她说的,竟把人给吓唬成了这样。 吃饱喝足,容昭又长长的舒了口气,说道:“我累了,你们不管有什么事情,能不能等我先睡一觉再说?” “可是……”叶氏想说皇上密旨自己去西凉的事情,她想让容昭跟她一起回去,一来是带着儿子回家自然心里刚踏实,二来她的儿子如今建功立业,凭着自己的本事在这上京城争得一席之地,她怎么也要带回去好好地显摆一下,顺便气一气老对手临阳郡主赵凝。 这番心思容昭又怎么能不知道?然而此时他已经没心思多说,只微微皱着眉头低低的叫了一声:“娘!” “好吧好吧!”叶氏顿时心软,忙点头说道,“你去睡,你好好地睡一觉,天大的事情都等你睡好了再说。” 容昭点了点头,转身带着梅若和紫姬回自己的小院去睡觉,叶氏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幽幽一叹,对旁边的叶慎之说道:“这孩子出门这些日子,回来像是变了个人。” 叶慎之忙附和道:“夫人说的是,世子爷历练了这番,算是长大了,也懂事了。没了之前的孩子气。” “不是,是他一直都很成熟,自从那年大病一场好了之后,就不怎么亲近我,见了我也总是太太长太太短的,眼里嘴里都是冰冷疏离,多少年了都没叫过我一声‘娘’!今儿他这么一叫,我这心里怎么就这么难受呢。”叶氏说着,又低头擦眼泪。 “妹妹莫要伤心了。这是好事儿啊!世子爷大了,还做出这番事业来,又愿意跟你亲近。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啊!”叶慎之又劝道。 然而叶氏的思绪一下子都涌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的叨念着:“这些年,悦儿总是说我亏欠了这孩子。其实我心里知道,我一看见他就想起这孩子原本是一对儿龙凤的!我这心里就跟有锥子扎一样。我总是不敢跟他多说什么,也不敢常跟他在一起。便放任他去外面跟那些粗人混在一起,他心里恨我也是应该的。” “如今好了,妹妹的苦日子算是到头了!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可别伤心了。”叶慎之忙劝道。 ☆、第二十六回,花前 “那夫人回西凉的事情,晚上跟世子爷说吧?”叶慎之见叶氏不哭了,也就不敢叫妹妹了。 “等他睡醒了就跟他说。” “那我先去准备路上用的东西了,别到时候启程的日子定下来再手忙脚乱的。” 叶氏想起皇上的密旨,忙道:“有劳兄长了,日子也就这几天,等昭儿缓过劲儿来就得走,有些事情可等不得呢。” “行,夫人放心,我这就去了。”叶慎之欠了欠身,告辞离去。 叶氏看着叶慎之离去,又一个人回房去坐着闷想了一会儿心事,眼看着天色要黑了方打发人去瞧瞧容昭可睡醒了。这边还没想好晚饭要吃什么,忽然又有睿王府的管事娘子来了,说是王爷有东西送给容大人。叶氏客客气气的接待了,又留人吃晚饭,睿王府的管事媳妇忙笑道:“我们王爷还有几句话要给容大人说,不知道可否方便?” 叶氏为难的说道:“他一回来就去睡了,只说任何事情都不许去吵他,这会功夫只怕还没醒呢。你若是想要亲自跟他说呢,就留下来用晚饭,看他什么时候睡醒。” 管家娘子笑道:“多谢夫人好意,时候也不早了,我们王爷等着回话儿,就是王爷想问问容大人什么时候得空,要在王府里给他和卫侯爷,顾公子,谢公子四个人准备一个小小的接风宴。” 叶氏对睿王的意思心知肚明,满心都不愿意容昭跟睿王有更多的瓜葛,然而他是王爷,自己也不好驳他的颜面,更何况此事做的冠冕堂皇,还有卫侯,顾谢两家的公子也在,于是只好说道:“那等他醒了我问问他,问明白了叫人去王府送个信儿,你看可好?” “好,那就依夫人所言。奴才告退了。”管事娘子礼貌的朝着叶氏福了福身。 “劳烦娘子回去替我们家昭儿向王爷道谢,多谢他费心了。”叶氏忙吩咐门口的仆妇:“替我好生送这位娘子。” * 容昭这一觉睡得很沉,连一个梦都没有做,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方才醒来。醒来的时候神情还有点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公子醒啦!这一觉睡得可真长。”梅若把床帐撩起来用银钩勾住,又转身去给容昭端洗脸水。 容昭看着舒适精致的屋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叹道:“好久没睡这么舒服的觉了。” “公子饿了吧,先洗把脸赶紧的吃早饭了。”梅若递过湿手巾给容昭擦脸。 容昭擦了擦脸,又问:“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我?” “昨儿下午睿王爷派人来说要给公子和卫侯爷,还有顾公子谢公子接风洗尘。”梅若一边说着,一边伺候容昭把衣裳穿好,又扶着他去梳妆台前把他散乱的发髻打开,重新梳理好绾成独髻用一根碧玉簪别住。 “好了,快点把吃的拿上来,我真的要饿死了。”容昭催促道。 “是。”梅若忙转身招呼门外的人传饭。 早饭还没到,叶氏先到了。 容昭便站起身来简单的请了个安,问叶氏:“睿王府的人来怎么说?” “睿王爷打发人来说要给你接风洗尘,可是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今早动身,以为娘的意思你跟睿王说一说,这接风宴就算了吧?”叶氏完全是一副商量的口气跟容昭说话。 容昭轻笑道:“您说的是信中的事情吗?我正要说这事儿呢,昨儿在宫里见到德妃娘娘,她已经答应了不让我离开上京城。您回西凉城我就不跟着了,不过我会跟卫承借用一队精悍护卫把您安安全全的送回去的。” “你不跟我回去?这怎么行呢,皇上明明是说让你跟我一起回去啊。德妃娘娘哪里有权利更改陛下说的话?”叶氏纳闷的说道。 “有没有权利我也说不好,总之您等过今天再说吧。睿王那边的接风宴不好推过,毕竟当初我去赈灾也是他向陛下推荐的。现如今说什么避嫌的话也太过牵强,这上京城内但凡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我是绑在睿王这条船上的人。”容昭淡淡的说道。 “那就等过今天再说吧。”叶氏转头看见丫鬟抬了一个小炕桌进来,便道:“你先吃饭,吃过饭到前面来找我,我还有事问你。” 容昭起身说道:“您说的可是药的事情?如果是这件事情的话现如今我说了不算了。昨儿在宫里,皇上已经明说让御药房参与这种治疗疫病的特效药的提炼制作,从现在起,这药不是我的,是朝廷的。所以如果你们想借这个机会发财,还是找御药房的人去疏通吧。”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叶氏纳闷的说道。 容昭轻笑道:“您也不想想,皇上怎么可能任由这样的药落到普通商人的手里?若是有人利用此事做对朝廷不利的事情?可要如何收拾残局?” 叶氏顿时没了话说。容昭转身走去矮榻上坐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小包子整个放到嘴里大口的嚼着。叶氏回头看了他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走了。 正如容昭所说,刚过午时,张万寿便来了。这位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大太监,叶氏自然不敢怠慢,忙请进正厅里奉茶。 “不知公公此番前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叶氏笑问。 “夫人果然是聪明人,咱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哪。”张万寿笑呵呵的说道:“皇上叫咱家来给夫人传个话,之前说好的回西京之事,您就不要带着容大人了。皇上另有重要的差事派给他。不过夫人放心,皇上会安排一队护卫以靖西候府府兵的名义保护夫人这一路上周全的。” 不管心里多么的不如意,叶氏还是站起身来笑道:“臣妾在这谢过陛下的隆恩了。”说着,她便朝着皇宫的方向跪拜下去。 张万寿等叶氏磕了三个头方道:“夫人请起吧,不知道动身的日子可定了吗?皇上那边可是为这事儿急的睡不着觉呢。” “那臣妾这就叫人准备一下,最迟后天启程。”叶氏说道。 张万寿拱手说道:“如此,咱家就把这话回万岁爷了。明日晚上,宫中会有一队护卫来府上,听凭夫人调遣。咱家告辞。” “公公急着向陛下复命,臣妾也不好多留。”叶氏说着,朝着身旁的一个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把一只宝蓝色缎子荷包双手送到张万寿面前。 张万寿见了不由得眉开眼笑道:“瞧瞧夫人,回回都这么客气。” 叶氏微笑道:“公公跟在陛下身边,什么好东西没有?这不过是妾身的一点小意思,公公别嫌弃就是给我们面子了。” “夫人这么说,咱家就不客气了。多谢夫人美意。”张万寿朝着叶氏拱了拱手,心满意足的走了。 叶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的无影无踪之后脸上的笑意才渐渐地淡了下来。原本她是打算带着儿子回去气一气赵凝的,这回是不能够了。 * 对于叶氏的失落,容昭看在眼里也心知肚明,但是他不想多问多说,更不可能给她更多的安慰。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如意算盘付出一定的代价。而他自己现在也正在为不周全的行为付出代价。 当初赈灾的时候就一心想着表现,想着扬眉吐气一把让那些人对自己彻底改观,却没想到自己历尽千难万苦换回来的还是被算计,原本是一种救人于极难的药,如今却成了皇朝收买和控制民心的工具。 大家在各自的欢喜和郁闷中煎熬,直到最终想明白了主动放弃追逐,淡泊看世间。 睿王府里修远堂后院的秋芙蓉终于开了花,粉粉白白,迎着微凉的风摇曳,仿佛容昭此时的心事。 “之前不在京城的时候至少隔两三天都会有书信来,回来了倒好,半个月不见人影,所幸连只言片字都没有了。”赵沐接过宋嬷嬷递过来的一只装了葡萄的水晶碗,送到容昭面前。 容昭低头看了看,皱眉道:“不想吃。” 赵沐侧脸扫了一眼宋嬷嬷,宋嬷嬷无声的退了下去。 “怎么了?谁又得罪你了?”赵沐用牙签挑了一颗葡萄送到容昭的嘴边,“尝尝吧,西番进贡来的,据说来的时候是五大车,到了京城便只剩下不到一车了,今儿一早母妃打发人送来的。” “从一堆烂葡萄里挑出来的几个好的,有什么好稀罕的。我不吃。”容昭毫不给面子的扭头躲开。 “这是在为药的事情生气吗?”赵沐耐心的问。 “你们家的人一个个都跟狼一样,见着喜欢的东西就扑上来抢。”容昭一脸的不痛快。 “这可不能一概而论,我就不是这样的。”赵沐微笑着,看容昭的目光都是愉悦,不管他生气也好,开心也好,只要在自己面前摸得着抓得住就什么都好。 容昭忽然回头打量了一下赵沐,嘲讽的笑道:“对,你不是狼,你是狐狸。你比狼更可恶!你倒是不抢,你只是狐假虎威在一旁算计。” “是吗?”赵沐轻笑着伸出手去从容昭的身后扶住他的肩膀,得意的笑道:“你知道吗,所有的动物之中我最喜欢的就是狐狸。” “……”容昭顿时无语,这人看上去是个俊俏儒雅之人,实际上脸皮厚的很。 “知道为什么嘛?”赵沐又问。 容昭伸手把肩上的两只爪子打下去,哼道:“像你这种厚脸皮的人对待事物是什么标准,我怎么知道。” 赵沐也不生气,所幸展开手臂把容昭拥进怀里,叹道:“都说老虎是兽中之王,可是它却太刚硬。狐狸略施小计便能让它为自己打天下,还有,狐狸长得好看啊!比老虎好看百倍有余,不但聪明伶俐,冬天还可以抱在怀里取暖。你看看百兽之中记长得好看又有如此智计的,除了狐狸还有什么?” 容昭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你还别说,这还真是跟你很像。” 赵沐低头,他耳边轻轻一吻,小声问:“可是,你不觉得你比我更像吗?” “走开!”容昭一时酥麻了半边身子,因而用胳膊肘轻轻地捣了一下身后的人,恼羞的低声骂道:“这随时发骚的本事也只有你才会。” “额……好痛!”赵沐微微弯了腰低声叹道。 第183节 容昭皱眉回头,目光中略带焦急:“不会吧?我没使劲儿啊!” “哎,我这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赵沐皱着眉头眯起眼睛,明明一脸的痛苦却摆手道:“没事,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怪我,是我这身子太差了……” 容昭看赵沐那样子不像是装的,一时怀疑自己真的是因为恼怒没控制好力道,或者不小心戳着哪个要害了,忙扶着他往一旁的藤椅跟前去,又关切的问:“真的没事儿?你还是赶紧的坐下去吧。” “没事,别担心。”赵沐一边捂着肋下,微微弓着身子往藤椅上坐。 “你这阵子是不是又没日没夜的熬了?不是我说你!就你这副破身板,时时刻刻精心保养着都比不上常人,何况还每天都透支……”容昭的一翻埋怨没说完,便觉得手臂被人用力拉了一把,整个身体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失衡,一下子跌进了赵沐的怀里。 “喂!你个混蛋……”一声谩骂被某人堵回去,变成了轻轻浅浅的吟哦和急急促促的呼吸。 ------题外话------ 下一章是不是该叫《月下》呢? 哈哈哈,甜章又来了。所以你们的月票是不能少的哇! ☆、第二十七回,月下之约 有人说爱情是一剂毒药,会让人舍生忘死。之前容昭以为这是一句屁话,一个人怎么会为了另一个人连自己的生命都能舍弃呢?虽然他现在依然以为这是一句屁话,但也对爱情这东西产生了一丝恐惧。 太可怕了了,为了这么一个人,自己居然会变得神情恍惚,动不动就会想起他,而且一旦想起就停不下来,他的一举一动,音容笑貌全都浮现在眼前,甚至恨不得放下一切事情跑去找他,就只看他一眼便满足。 “哎!”容昭把手里的一本账册丢到一旁,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坐在对面跟容昭一起看账本的梅若忙抬头纹:“公子,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还是这账目有什么不对?” “没事。”容昭摇了摇头,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边的账册,这都是需要采购的药材,要报上去给御药房的,他不放心梅若一个人弄才跟她一起看看,却想不到还没看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因叹了口气说道:“你去给我弄杯水来,有些渴了。” “是。”梅若忙起身去给他倒茶。 然而容昭其实并不是想喝茶,他只是想赵沐了。 “哎!真是烦透了!”容昭皱着眉头端着茶盏喝了一小口放下了。 “公子,是不是茶不合口味?”梅若忙问。 “不是。”容昭说着,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走到窗户跟前看着外面葱茏的花木,皱眉问:“今天什么日子了?” “公子,今天是八月初三了。夫人已经离京十二天了,早上刚有消息送来说他们已经过了建州。还有,医药房的钱大人说了,这些账目也不着急,公子若是觉得累,就先去休息一会儿吧。”梅若劝道。 八月初三,算算时间也就两天没看见赵沐这个混蛋,居然想他想的什么都做不下去。 这可怎么办呢?容昭犯愁的叹了口气。 “公子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吧?是不是想谁了?”梅若看着容昭的脸色,促狭的笑着。 “你又知道了?还不赶紧的去干活?”容昭瞪了她一眼。 “公子,您脸红了。”梅若捂着嘴巴偷笑。 “死丫头!欠收拾是吧?”容昭伸手要去挠梅若的痒,梅若笑着跑开,又回头说道:“公子,想了就去看看嘛,何必一个人在家里闷着?或者奴婢去厨房弄点小菜,您把人请过来小酌一杯也可以呀,如今您是这一家之主,想做什么还不是立刻就去做?” “说的是,那你就去弄几个菜,然后再拿几个请帖来本公子写好,你叫人挨个儿送出去。” “公子不只是请睿王爷一个人?”梅若纳闷的问。 “胡说,怎么可能只请他一个人?顾公子,谢公子,徐公子,卫侯爷,这几个人都的请。当然,顾姑娘也不能落下。”容昭心想能多叫几个人就多叫几个人来吧,人多热闹,省的跟赵沐独处他又动手动脚的。 “行吧,请帖咱该送就送,不过人来不来就随意了。”梅若说道。 容昭点头说道:“行,那你去准备吧。我就约他们晚上过来吃酒,有空的就来,没空的就算了。” 梅若答应着去取了空白的请柬和纸笔过来扑在书案上,有叫了一个文静的小丫鬟过来伺候笔墨,自己则忙着去厨房准备去了。 这请柬该怎么写呢?容昭坐在书案之前提笔舔墨,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什么词来,于是心一横,干脆用自己的风格写下去:顾兄,近日来案牍劳累,不堪其苦,忽然感悟,人生苦短,何必紧追不舍,今日得浮生半日闲又如何?所以特备美酒,邀兄共饮,容昭。 这是给顾忱的,后面给顾明轩,谢宜,卫承,徐坚四个人也都各自写了一份,最后给赵沐写,便觉得应该换个花样,但是抓耳挠腮好一会儿的工夫也没憋出什么好的来,一时烦了,便索性写了个简单粗暴的:今晚来我家吃饭,容昭。 写完之后,等字迹晾干再找封套给封起来,叫人分别送至各府。接下来的时间便是等了,容昭心里琢摸着这第一次在家里摆酒请客,也不知道诸位仁兄们给不给面子。 事实证明,他容公子的人品还是不错的,大家接到帖子之后,便先先后后的来了。 最先到的是卫承,自从赈灾回来之后他是最闲的,原本当时去的时候就是负责容昭和简王的安全的,现如今这两个人都安全的回来了,他自然也就没什么后续工作可做。 容昭正等在自家小花园里,抬头看见穿着一身石青色家常燕服的卫承一个人来了,因奇怪的问:“咦?就你一个?” “你还请了谁?”卫承纳闷的问。 “徐公子没跟你一起?” “没有。”卫承微微皱了眉头,转身把随行人手里的一只酒坛子接过来送到容昭面前,说道:“这是我府中藏了二十年的绍兴红,给你尝尝。” 容昭立刻眉开眼笑的点头:“好,我正愁没好酒呢!” “你请柬上不是写着特备美酒吗?”卫承好奇的问。 容昭一边笑着地递上一杯茶给卫承一边反问:“那你也信啊?一看就是编的。你就是太实诚了!” 卫承顿时无语——这什么人啊!请人来喝酒又不准备酒,还说这样的话。 容昭看着卫承这张冷酷到呆萌的脸,笑道:“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会自带美酒的,所以我叫梅若准备了美味佳肴。不信咱俩打个赌,一会儿工夫谢公子和顾公子都会带酒来,你信不信?” “信。”卫承毫不犹豫的说道。 “啧啧,会不会聊天了?正常情况下你不是应该说不信吗?”容昭不满的瞪了卫承一眼。 卫承轻笑道:“跟你聊天,不能按正常情况考虑。” “……”这回轮到容昭无语。 正沉默时,又有一声爽朗的笑从芭蕉之后传来:“小侯爷也不等我!可怜我还跑去府上相约,你怎么这么早就巴巴的赶过来了?”话音未落,便见人高马大的徐公子也到了。 容昭忙起身相迎,拱手笑道:“多谢赏脸,我还以为今晚就小侯爷一个人来喝酒呢!” “怎么可能!你容大人这是头一回在家里摆宴请咱喝酒,而且你家老夫人也不在,咱们可不得好好地撒撒欢儿?这回我一定要喝倒了你!”徐坚说着一回头看见旁边桌上那坛子老绍兴,因问:“咦?果然有好酒!哈哈……” 容昭笑道:“放心,绝不只是这一坛子。”说着,便悄悄地朝着卫承眨了眨眼。 卫承这才想起来刚刚容昭说顾忱和谢宜都会带酒来,却没说徐坚会,再看看徐坚两手空空,便不觉对容昭又佩服了一层——这人观察判断的能力绝非常人可及。 那边徐坚问有什么好吃的,什么时候开始。容昭笑着说先吃点瓜果等一等,还有顾家兄妹和谢公子。于是三个人便围坐在芭蕉树下一边说笑一边吃点心水果,喝容昭亲手泡的茶。 闲聊了半个多时辰,太阳渐渐地落下去,院子里有点凉了,顾忱兄妹和谢宜方才到,二人身后的随从手里各自提着两坛子好久,看坛子口的封泥便知道至少是十五年以上的佳酿。 “咦?惜之说备了美酒请咱们,你们为什么都自带了酒来?”徐坚纳闷的问。 “这话你也信?他就算是家里藏了好酒也在西凉呢。他在京城这院子买了还不到一年,哪里去弄好酒呢。你也太实在了!”谢宜笑道。 徐坚一听这话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自责道:“哎呦!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没事儿,下回你做东就行了。”容昭拍拍徐坚的肩膀,招呼大家入座。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赵沐还没到,容昭就有点着急。正寒暄间,兰蕴带着一个妇人从前院过来,至近前回道:“公子,睿王府的赵大娘来了。” 容昭心里一阵失望,猜测着赵沐估计有事没办法来了,便淡淡的说道:“请过来说话吧。” 兰蕴答应着带那妇人过来,妇人端端正正的行了个万福,说道:“我们家王爷刚过午就进宫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宋嬷嬷怕公子等,便叫奴才来跟公子说一声,请先开宴,等王爷从宫里回来就立刻过来赴宴。” “发生什么大事儿了?”容昭纳闷的看向徐坚。 徐坚摇了摇头,说道:“不晓得,家父今日在宫中当值一天都没回来。” 容昭摆摆手让兰蕴带着那仆妇下去,又对大家笑道:“正好,他不来咱们还自在些。” 顾明轩看着容昭眼底的失落,笑道:“你这口是心非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呢?” “不许揭我的短。”容昭朝着顾明轩噘嘴。 “好啦,那咱们可以先喝酒啦!别管那么多,累不累啊!”徐坚笑道。 容昭笑着吩咐身后的梅若:“开始吧。” 梅若答应着下去,不过片刻的工夫便回来请几位贵客移步小小莲池旁边的雪月亭入席。 时至八月,小小莲池里的荷叶已经泛黄干枯,一片一片的收起夏日的锋芒,垂下头去。唯有那些未采摘的莲蓬却笔直的站着,淡淡的暮色中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感觉。 “你这小花园子虽然不大,但却精致的很。”顾忱赞道。 “这跟我却没什么关系,我搬进来的时候这里就是这样了。你们都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粗俗,那些风雅之事是一窍不通的。”容昭笑道。 “你可拉倒吧!什么是风雅,什么事粗俗?若论起随性淡然来,我们几个人加起来也比不过你。”谢宜笑道。 几个人至亭中,分宾主长幼入座之后,容昭方问:“此话怎讲?” 顾忱笑道:“来的路上,谢兄还说这次赈灾明明你的功劳最大,但封赏起来却跟我们一样。这若是换了别人,早就抱怨了,而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出生入死的那个人不是你一样。” “没错,这若是换了别人,还不知道背地里怎么抱怨呢。”徐坚也附和道。 容昭摇头笑道:“话不是这么说。赈灾这件事情,我虽然挂了个头名,但实际上是大家的功劳,这么大的事儿我一个人是绝对办不成的。”容昭摇头笑道,“再说,就算皇上封我更高的职衔又怎么样?就凭我这点本事还不是自讨苦吃?不过皇上若是肯多赏点银子我倒是会更高兴。” “想要更多的银子?你做梦吧。这次大灾,国库里不知道又多出多少亏空来,能按时把你的俸禄发下来就谢天谢地了。”谢宜叹道。 顾明轩不耐烦的说道:“哎呀,这也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事儿。你们能不能别扫兴?今儿这么好的酒,这么好的月色,咱们不是应该把酒言欢吗?” “对对对!顾家妹妹说得对!我们今晚不谈国事,只把酒言欢!”谢宜忙笑道。 “这酒太烈,你还是少喝点。”卫承小声对顾明轩说道。 顾明轩轻笑道:“没事,我就喜欢喝烈酒。” 容昭等着顾明轩跟卫承的悄悄话说完,方笑道:“你们二位说完了吗?说完了的话咱们先干了这一杯。” “来,干了。”顾明轩瞪了容昭一眼,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大家都纷纷举杯,然后各自喝干第一杯酒。 几个曾经同生共死的朋友在一起把酒言欢,自然是人生一大快事。只是几杯酒下肚之后,容昭看着席间笑成一团的朋友们,觉得更加的想念赵沐了——天都已经黑了,月亮都这么高了,这家伙怎么还不来呢?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赵沐跟着盛穹穿过容府的大院小院至后面小花园子便听见一片喧哗笑闹的声音,再转过几棵芭蕉树便看见那边莲池旁的小亭子里划拳猜酒令的众人。而那几个笑闹的人凑成一团,衬得独自一人靠在椅背上喝酒的容昭更加孤独。 于是赵沐加快了脚步踩着石子小路走过去,悄无声息的进了雪月亭。 容昭早就看见赵沐过来却没有动,他还以为自己是喝醉了出现了幻觉,就只是坐在椅子上捏着酒杯小口小口的喝着酒,怔怔的看着那个人一步步的走到自己面前来。 “醉了吗?”赵沐伸手把容昭的酒杯拿过来,一口喝完里面的残酒。 “……”原来不是幻觉啊?容昭挫败的想。 ------题外话------ 哈哈!下一章要不要更甜,就看你们的票给不给力咯! 第184节 ☆、第二十八回,登堂入室 旁边那几个这才反应过来,都赶紧的收起狂妄随性的样子,起身向赵沐行礼。 赵沐微笑道:“大家都继续玩,不必拘礼。” 他话虽然这么说,但毕竟一个王爷戳在这里,大家总不能太放肆了。于是狂呼乱叫就不能继续了,徐坚仗着几分酒意,端了一杯酒给赵沐:“王爷,您来晚了,该罚一杯。” “好。”赵沐好脾气的接过酒杯,一口喝干。 “王爷,快坐,坐这儿。”徐坚忙把容昭身边的作为让出来给赵沐。 赵沐也不跟他客气,坐下之后自己又斟满一杯酒,笑道:“今天本王来晚了,很是抱歉,罚一杯是不够的,自罚三杯如何?” 徐坚笑道:“好!王爷真是爽快!” 赵沐来了,容昭那一刻飘忽不定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于是招呼大家:“来来,都把酒满上,大家继续喝。” 梅若又叫厨房加了几个菜送上来,大家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敬酒。容昭一扫之前的委顿,开始向众人频频举杯。赵沐也不约束他,只任凭他一杯接一杯的喝。 到底是谢宜比较年长,看着大家都喝的差不多了,便提议道:“时候不早了,不如今儿先散了吧。改天我做东,请大家去我们家再西郊的花园子里去赏桂花。” 赵沐也喝得有点头晕,只靠在椅子上不敢动,应道:“好,本王一定去。” “王爷赏脸,我们自然更不能推辞了。”徐坚笑着问卫承:“小侯爷,你也去。” 一个晚上都没怎么说话的卫承这会儿也不想多说,只看了一眼容昭,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好啦,咱们这就回吧。瞧容公子都醉了。”顾明轩指着靠在椅子上打瞌睡的容昭说道。 赵沐低头看了一眼容昭,说道:“嗯,容昭的确是醉了。梅若,容盛,你们两个好生送几位公子和顾姑娘。” 旁边梅若和盛穹忙答应着,送卫承谢宜等人离去。 原本喧哗的雪月亭一下子安静下来,夜风吹过,桌上的残羹剩酒也没了温度。 容昭缓缓地睁开眼睛,却是目光炯炯。 “你没醉?”赵沐颇为意外的问。 “哪儿那么容易醉?”容昭淡淡的说道。 “你喝了不少啊!”赵沐心说我都不敢站起来了,你居然还没醉,真是没天理了! “我就没喝多少——虚张声势你不懂啊?”容昭斜了赵沐一眼,换了个姿势坐,伸了伸酸麻的腿,方问:“宫里没事儿吧?” “有事。”赵沐低声说道,“你不问我也正好想跟你商量呢。” “说说吧。”容昭淡淡的说道。 “北边要打仗了。”赵沐低声说道。 “这事儿我知道,皇上不是已经送调兵的密旨去西凉了吗?”容昭皱眉道。 赵沐摇头道:“那道密旨不过是瞒天过海之计罢了,你该不会真的以为陛下会让你父亲去打北燕吧?” “瞒天过海?瞒谁?”容昭警觉地问。 赵沐低声叹了口气,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什么人,才小声说道:“这个么,我还没弄清楚,只是从母妃那里知道皇上前阵子截获了一封从京城送往西凉的信,信使发现自己暴露了行踪便自杀了,那封信被丢尽了火炉里,捡回来的时候烧掉了一半儿,只有一半儿的信息。然而就这一半的信息,陛下便猜度着京城之中有人想要拉拢你的父亲,说什么里应外合。边疆安稳乃是大事,大齐朝刚经历了一场洪灾,可万万大意不得。” “京城的人笼络我的父亲?”容昭这下一点醉意也没有了,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皱眉问:“你确定吗?” “不确定。因为残存的那半封书信里没有你父亲的名字。” 容昭皱眉道:“我父亲虽然是戍守西疆的主将,但麾下战将少说也有二十几个,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战场上打出来的,随便一个人都对西疆的地理环境了如指掌,对兵法,战略也都不含糊。设想一下京城中人如果真的想要招揽谁,首先考虑的应该不是我父亲,因为我父亲想要的富贵和权势皇上已经都给了。他为皇上在西疆打了十几年的仗,绝不可能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而葬送自己的前程。” “这些我知道,皇上也明白。你放心就是了,容将军在西疆征战多年,皇上不会连这点信任都没有的。”赵沐忙安慰道。 “那现在皇上要怎么办呢?”容昭此时才真正意识到为什么古代人那么看重家族,因为一旦一人有祸事,那是真的会连累全家,连累子孙,连累三族甚至九族的。 “现在当务之急是往北境屯兵,然后派得力的主将过去。所以今天下午我,赵润,赵淳都在宫里跟父皇说了大半日,最后连晚饭都没好好用,也没说出个结果来。”赵沐冷笑道。 “怎么会没结果呢?这事儿不是皇上一句话吗?”容昭纳闷的问。 “父皇的意思是让赵润带兵北去的,然而赵润却说他跟萧云欣的婚期还有几天,想要把萧云欣迎进门再走。赵淳那个人……你也知道,就算他愿意去,父皇也不会让他去的。” “那皇上的意思是让你去吗?”容昭皱眉问。 “我倒是想去,毕竟北边的地形地貌我都熟悉,只是母妃不准许,太医院的太医也说我的身体耐不得北地的寒气,现如今又入秋了。其实我的身体倒是小事,只怕我这个样子强撑着去了,到时候万一病的爬不起来反而会拖累了战将们。” “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你的身体是小事?你的身体都是小事,那什么才是大事?!”容昭生气的瞪着赵沐,“赵沐你别忘了你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你欠我的医疗费和人情都没还呢,没有我的准许你不许有事,否则……”容昭说到这里声音一哽,愤愤的戳着赵沐的肩窝喊道:“否则我下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的!” “好,好,我知道了,你别生气。”赵沐忙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攥着,轻声安慰道:“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又没怎么样,怎么就急了。” “这能怨我吗?”容昭一把甩开赵沐的手,不高兴的说道。 “怨我,怨我!”赵沐笑呵呵的又把那双手抓回来捂在手心里,低低的笑问:“你这么紧张我,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容昭嗤笑道:“别自以为是了,我是怕你有什么事,我好大一笔银子没地儿要去!” “说句真心话就那么难吗?”赵沐手上用力,把容昭拉进怀里,展开双臂搂住他的腰。 “放开!被下人看见要笑话!传出去脸面还要不要了?!”容昭用力推他。 赵沐把容昭紧紧地抱在怀里,把脸埋进她的胸口,轻声叹道:“你当霍云和梅若紫姬都是傻瓜吗?我敢说这小花园子里这会儿除了咱们两个就没有第三个人。” “说正事儿好吗?”容昭无奈的问。 “这就是正事儿。赵润都要娶第二个媳妇了,我还是孤家寡人。”赵沐闷声说道。 容昭好笑的摸着赵沐的后脑勺,问道:“你的意思是明儿找个媒婆来我家提亲,然后请皇上给睿王爷和靖西候世子赐婚?然后也借着这个理由不带兵去北境?” “呵呵!我倒是想呢!”赵沐被逗笑了。 “北境是要有人去的,你不能去,肃王也不能去。”容昭正色说道。 “那谁去?徐攻父子负责京城的安全,绝不会离开父皇。卫小侯爷倒是个将才,只可惜他从没有领过兵打过仗,元帅一职关乎朝廷命运,决不能轻易地委派。”赵沐说着,很是犯愁的叹口气。 “这个人去北境,手中统领的便是几十万大军。陛下是要好好地想想。”容昭轻声叹道。 “没错。”赵沐点了点头,心想容昭想到的事情赵润不可能想不到,为什么他会放弃这次机会呢? “所以我想这件事情皇上必定另有主张,他把你们三个叫去商量也不过是想看看你们的反应而已。”容昭说的。 “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果然是这样了。怪不得母妃一再叮嘱我不许请缨带兵。”赵沐恍然道。 “都说圣心难测!德妃娘娘长年陪伴在皇上身边,自然比你更了解皇上的心思。她是你的亲娘,绝不会害你,你还是要多听她的话。你怎么能一听到北境要起战事,就一心要去带兵打仗,连最起码的理智都忘了!”容昭叹道。 “北境的驻防是当年我精心修筑的,那是我的一番心血,也只有我知道怎么合理的利用才能更快的打胜仗。”赵沐无奈的说道。 “赵沐,不管你将来能不能登上九五之位,都要记住一句话。”容昭正色说道。 “你说。”赵沐抬头看着容昭,淡淡的月光映射进他漆黑的眸子里,让他的眸色异常冷清肃然。 容昭缓声说道:“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离开谁是不行的。即便你是皇子王爷,甚至是皇上。所以对于你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你自己的身体。没有了身体,你的一切远大抱负一切仁爱慈善都是泡影。” 赵沐半晌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容昭,心中却是汹涌澎湃。 在他懂事以来便接受父皇母妃的教导,父皇教导他好男儿要建功立业,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要用于承担责任,要为朝廷分忧。可却从来没说过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身体。 他最亲的母妃也是从小对他耳提面命,说好男儿要志在天下,身为皇子更应该比寻常人吃更多的哭,读更多的书,做更多的事,复兴天下,做明君,名垂青史。 至于萧正时这位舅父兼老师,给自己讲的更多的是那些圣人之言,为君之道以及帝王之术。 只有容昭会这么说,只有他。 此时容昭也感觉到了赵沐的几分异样,安静了一会儿方低头问:“喂,你怎么了?” “没事,刚刚酒劲儿上来了,有点头晕。”赵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情绪。 “醉了就回去吧。北境的事情急也急不得……对了,当初安平公主出嫁的时候,你不是安排了人跟在她身边吗?北境那边究竟是怎么个情形,难道不能知道的更详细吗?也或许你之前说的那个想拉拢我父亲的信使是对手的反间计呢?”容昭皱眉道。 “这个可能也有。所以你也不用着急,事情总会弄清楚的,时候不早了,我们休息吧?”赵沐说着,伸手扶着容昭的肩膀站起身来,又顺手把人搂进怀里。 “等等!”容昭皱眉问:“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不回去了?” “喝了这么多酒,你还放心我回去?以往你在我府中醉了不都是随便想睡哪儿睡哪儿的吗?今天到了你家里,难道你还下逐客令?” “这不一样!你是王爷,怎么能随随便便在臣子的家中留宿?这事儿若是传出去,这脸面要不要另说,你父皇母妃又该怎么交代呢?”容昭好笑的说道。 “母妃那里不用交代,至于父皇那边么……我们的事儿也算是过了明路的,他老人家若是怪罪,大不了还是大半年不理我。”赵沐说着,又伸出手臂打在容昭的肩上,垂头叹道:“今天真的是醉了,本来在宫里呆了大半天就已经累得不行,这会儿若是让我回去,只怕我回在马车上睡一夜的,所以……请容大人发发善心,留宿一晚吧。” “油嘴滑舌,哪里像个王爷。”容昭觉得肩上一沉,再看赵沐已经整个人挂在自己身上了。于是他扯着脖子朝着原处喊了一声:“有活的吗?过来搭把手!” “属下在!”霍云的声音从花木之间传来,话音未落,人已经飞到了近前帮着容昭把赵沐扶住。 “……”容昭顿时无语。 “公子,去哪儿?”霍云问。 “梅若?梅若!”容昭又朝着外面喊。 “来了来了!”一直躲在假山石后面的梅若忙快步跑了过来。 “带霍将军送王爷去客房休息吧。”容昭说完,便率先走了——在留下来,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踹赵沐一脚,这厮太过分了,什么时候把自己身边的人也都一一收买了,连梅若好像都站在了他那一边。 ------题外话------ 咳咳咳……那啥,月底了啊!月票不能留了啊,赶紧的砸! 你看我家沐沐都来时耍无赖了哦! ☆、第二十九回,事变 容府之中容昭当家,可算是便宜了睿王赵沐。赵沐自从这一晚上住在容府,之后便回回找理由跑过来住着,甚至大有在此安家落户的迹象。 萧云欣的婚期一天天逼近,往北境派兵的事情依然没有头绪,皇上刻意压下了北境驻军边防的事情,京城权贵们的目光都暂时落在肃王和萧云欣的这场婚事上,如此,北境的事情依然是悄无声息。然而容昭心里十分的明白,这也不过是暴风雨前面的宁静而已。 这日是萧云欣出嫁的日子,容昭一大早起来去花园散步就听见外面有锣鼓声,一问梅若,方知道送家妆的队伍从自家旁边的那条街上过。 “这萧姑娘终于如愿以偿了。”梅若叹道。 容昭轻笑道:“这只是她的第一步吧,离如愿以偿还远着呢。” “公子,奴婢可听说肃王妃的病越来越重了。昨天晚上,唐尚书家派了马车把她接回娘家去养病了呢。你说这种情况下,萧姑娘一进门那还不是正妃的谱儿啊?”梅若小声说道。 容昭听了这话一怔,忙问:“消息可靠吗?” “可靠,狗蛋儿亲自送来的信儿。”梅若说道。 第185节 “向来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这个肃王妃真是可怜。”容昭叹道。 梅若扁了扁嘴巴,不屑的说道:“这还不是她自己愿意的。如果她不装贤惠亲自上萧尚书府上提亲,那萧姑娘能这么快嫁入肃王府?” “你呀!若是站在她的角度上想一想就不这么说了。”容昭叹道。 梅若皱了皱眉头,反问道:“站在她的角度上?想什么?想她有个儿子还小,想她病入膏肓就算是现在不让肃王娶萧姑娘等她两眼一闭也一样拦不住?到那时她落个妒妇的名声反而会使她的儿子受罪?可是即便她现在贤良一回,亲自把萧姑娘高接远迎的娶进门,那将来她死了,萧姑娘会甘心把这肃王的王爵传给她的儿子吗?这世上哪个当娘的不是跟自己的孩子亲?这隔着一层肚皮的,再好也比不过亲生的呀!” 容昭听了这番话之后侧脸惊讶的看着梅若,叹道:“行啊丫头!我发现你真是长进了!居然能把事儿看的这么透彻!不愧是我的人。” 梅若羞涩一笑,说道:“是奴婢一时性急放肆了,公子莫怪。” 容昭笑道:“不怪!你说的没错,很多时候贤良是不能装的,还是妒妇过的更自在些。装贤良不过是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这么憋屈的事儿咱这辈子都不能干,对吧?” 梅若笑道:“咱这儿说的是肃王妃,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公子又不是她,睿王爷也不是肃王,这没什么好比的嘛。” 容昭听梅若变着法的为赵沐开脱,便笑骂道:“你个死丫头,越发的坏了!跟本公子打起太极来了!” “怎么一大清早的就挨骂?”赵沐从芭蕉后面转过来,笑吟吟的打断了容昭和梅若的话。 梅若转身忙请安:“王爷早。” “嗯,说什么呢你们两个,听着好热闹。”赵沐笑眯眯的看着容昭。 容昭翻了个白眼,不悦的说道:“说你究竟什么时候回你自己家去,你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天了!我们又不是开客栈的,管吃管住的你还不给银子,我是怎么欠下你的?” 赵沐但笑不语,梅若忙福身道:“王爷和公子在这儿说话,奴婢去厨房催一催早饭。” 容昭又叱道:“催什么催?等他先给饭钱再说。” “呵呵,公子您跟王爷好好说。”梅若笑着再次福身,转身跑了。 “这丫头不错。”赵沐看了一眼梅若匆匆的背影,笑道。 “喜欢?”容昭斜着眼睛反问。 “嗯,挺懂事的一个丫头。”赵沐点了点头。 “喜欢就送你了,你带走吧。反正她早就被你收买了。”容昭没好气的说道。 赵沐笑道:“我收买她无非也是为了收买你。你不跟我走,我单要一个丫头做什么?我府中有不缺侍奉的人。” 容昭哼了一声,没再继续胡搅蛮缠,而是转了话题:“今儿你大哥娶媳妇,你不去道贺顺便喝杯喜酒?” 赵沐听了这话,悠然一叹,别有用心的看着容昭说道:“已经安排宋嬷嬷送贺礼去了,家里没有媳妇主理中馈,就没办法讲究那么多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容昭不满的问。 “欲求不满的眼神。”赵沐理直气壮地说着,伸手便要搂上来。 “讨厌。”容昭低声骂了一句,闪身躲开,“你以后再这样就赶紧的走。一天到晚都没个正经,成什么样子?!” 敏感的容昭发现赵沐今天有点不正常,也猜到了赵沐的不正常跟萧云欣有关,但却没有点透。因为他明白赵沐并不像他外面那么冷清无情,萧云欣是他一起长大的表妹,今日所托非人,他的心里不舒服是正常的。对于此事,容昭觉得无可厚非——就算是他养大的血点儿如果忽然间跑去找个杂毛母狗相好,他也会想办法给分开的,何况是青梅竹马的表妹。 所以今天想得很开的容昭对不怎么正常的赵沐特别的宽容。他想要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就都给予满足。然后到了晚饭的时候容昭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跟这家伙腻在一起一整天了,连午睡都没分开! “这个好吃。”赵沐夹了鸡丝笋片放到容昭的碗里,“你尝尝。” 容昭轻叹道:“别闹了,我自己有手有脚,不用你伺候着。赶紧的吃饭,吃了晚饭趁着天色还早回家去吧。你已经在这里住了四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睿王搬家了呢。” 赵沐微笑道:“只要你愿意,我明儿就叫人把你这府邸门口的匾额换了。” 容昭啪的一下把筷子拍在桌上,皱眉问:“你到底能不能有点正经了?” “咳咳……能。”赵沐说着,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端起一本正经看着容昭问:“请问容大人有什么正经事儿吗?本王愿洗耳恭听。” 容昭被他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挫败的叹了口气说道:“吃饭!食不言寝不语,你老师没教导你吗?” “好,吃饭。”赵沐端起碗来开始认真的吃饭。 晚饭后正当容昭想着该找个什么理由把赵沐撵出去的时候,宋嬷嬷急匆匆的来了,说是宫中有要紧的事情要王爷去一趟,赵沐心里猜测着是北境的事情闹起来了,遂来不及多说,换了衣裳便匆匆进宫去了。 前脚赵沐刚走,后脚徐坚就来了。 容昭看徐坚阴沉着一张黑脸,怒气勃发的样子心中暗叫不好,忙叫人上好茶,又问:“徐兄,发生什么事情了?” “惜之,你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我想带兵去打北燕!”徐坚咬牙说道。 容昭纳闷的问:“你去打北燕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你自荐上战场,难道哪个将军还能不要你?” “我等不及了!安平公主……安平公主出事了!”徐坚焦急的跺脚。 “你怎么知道?你跟安平公主一直有来往?”容昭纳闷的问。 “当初她远嫁和亲的时候,我安插了两个人在送亲的队伍里暗中保护,后来这两个人就留在了北燕没回来。就刚刚我收到消息,北燕王囚禁了安平公主,说只要跟大齐一宣战,就拿公主祭战旗!”徐坚说到这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说!他还是不是人了?打仗就打仗,拿个女人出什么气?!” 容昭心里也是一惊,对于安平公主的事儿他一直没怎么关注,一来是没那个精力,二来安平的事情怎么轮也轮不到自己来操心,所以听徐坚这么说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劝道:“你先冷静一下!别着急,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说。” 徐坚叹了口气,转身坐在椅子上,说道:“都火烧眉毛了!还哪里有心思喝茶!” “火烧眉毛也没用,你现在能飞到安平公主身边去救她吗?”容昭的心思被徐坚的焦虑给弄得乱了,一时也无法安静下来想对策。 “若不是父亲拦着,我早就去了!”徐坚哼道。 “你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就算你现在飞去了北燕,只身一人怎么救人?救了人又怎么回来?北燕国都跟大齐国都相隔两千余里,你以为你真的有翅膀可以飞啊?”容昭斥责道。 徐坚被容昭抢白一顿心里无限焦虑,扣着桌子说道:“我……我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帮我想办法的嘛!” “好了!我说了你先别着急。”容昭把茶盏送到徐坚面前,有朝着梅若摆摆手示意她们都先下去,方才说道:“实话告诉你了,就在你来之前,睿王也被匆匆召进宫里去了。你得到了消息,皇上那边也一定会得到,你安心的等这一个晚上,具体情形如何,等睿王回来就知道了。” “真的?”徐坚狐疑的问。 容昭好笑的说道:“安平好歹是皇上的女儿,当初远嫁和亲也不过是无奈之举。你真当皇上怕了北燕?你用脚心想想也应该知道连你都能做到的事情,皇上肯定也能做到。那送亲的队伍还是以皇室卫队的名义去的北燕。” “说的是。”徐坚点了点头,又无奈的叹道:“可是谁又能保证皇上会放弃边境的安稳去救公主呢?” “陛下是要面子的人,若是公主在北燕被杀,那我大齐颜面何在?周边番邦以后岂不是都要猜到大齐的头上来?所以我猜陛下一定会想办法的。”容昭劝道。 “哎!但愿如你所说吧。”徐坚又是沉沉一叹。 * 却说赵沐从容昭家里出来上了马车急匆匆进宫,被德妃安排在宫门口接应的人直接带去了乾元殿。 乾元殿里里外外沾满了人,护卫,宫女,太监,有皇后的人,也有德妃和瑾妃的人,还有那些品阶低的嫔和美人们都战战兢兢的等在院子里。 赵沐一看这阵势,心中不由得一紧,暗自猜测着发生了什么大事。 张万寿刚好从里面出来不知道要桓谁,抬头看见赵沐,忙欠身道:“王爷来了,娘娘说了,请您直接进去。” “张公公,父皇还好吗?”赵沐忙问。 张万寿哭丧着一张脸,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叹道:“……哎!殿下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赵沐的一颗心立刻揪到了嗓子眼儿,若是这个时候父皇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大齐王朝可就危险了。 坐在龙床跟前的周皇后先看见进门来的赵沐,轻声说道:“陛下,睿王来了!” 赵沐忙紧走两步至龙床跟前跪下,说道:“儿臣参见父皇,皇后娘娘,母妃。” 正在给皇上喂汤药的德妃一脸的平静,手上的药勺稳稳地送到皇上唇边,却对身后的赵沐说道:“你父皇身龙体不适,宣你进宫来侍疾。” “是。”赵沐忙答应着。 “睿王起来吧。”周皇后看了一眼靠在床上的皇上,又叹道:“刚刚皇上咳了一口血,许是急火攻心的缘故。自从水灾以来陛下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本宫这颗心也一直悬着。今晚肃王新婚,这事儿本宫没叫人跟他说,只打发人去睿王府和简王府送了个信儿,果然是你最孝顺,来得最快。怪不得你父皇平日里最疼你了。” “皇后娘娘过奖了。儿臣身体发肤受之父皇,父皇有事传召,自然要速速赶到。这是做儿子的本分。”赵沐说完,方站了起来。 皇上此时依旧不说话,只是靠在枕上,眼神直直的看着德妃手里的药碗,似是痴傻。 德妃把最后一口药喂进皇上的嘴里,方直起身子来看着赵沐,斥责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耍嘴?还不下去问问太医看你父皇的病究竟是怎么个症状?” “是,儿臣知错。这就去问太医。”赵沐忙答应着,有朝着周皇后点了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题外话------ 走情节…月底了,亲爱滴们票子别留了,用力砸! 么么哒! ☆、第三十回,梦靥 赵沐出了皇上的寝殿至外面来见到太医院的一品院正张庆宇,客气的问:“张太医,父皇的病不要紧吧?” 张庆宇看了看左右的太监宫女,抬手指了指偏殿的门口,说道:“哎!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好。”赵沐的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进了偏殿,把闲杂人等都打发出去,张庆宇方摇头道:“殿下,陛下是中风之症,现在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这中风症状很严重,现在意识还不清醒,至于这种状况什么时候能恢复,老臣也不敢说啊!” “意识不清醒?”赵沐再想想刚才皇上靠在床上的样子,心里的疑团终于解开——怪不得父皇一直不说话,连眼神都是呆的。 一国之君若是死了,自然有皇子继位,可若是傻了,该怎么办呢?让位?去做太上皇?可等他病好了神智恢复清醒了呢?皇位是不是再由新晃让回去? 赵沐的心里千回百转,一时竟全然没了主意。 “张太医,有没有更好的办法?现如今国事繁重,父皇若是这样下去,朝局必定大乱。”赵沐焦虑的说道。 张庆宇拱手说道:“王爷说的这些臣都知道,臣乃是太医院之首,给皇上治病是臣的本分,臣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只是……臣刚才说的那些话,也并不是危言耸听,王爷还是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好,本王会想办法的。但今日之言,本王希望张太医你先不要对别人说起,以免有人借机造谣生事,动乱朝纲。”赵沐叮嘱道。 “王爷放心,臣绝不会乱说。”张庆宇拱手应道。 “那就好。”赵沐虽然不指望皇上的病情真的能封死消息,但能拖延一天是一天,多点时间安排这乱七八糟的事情总是好的。 “那臣去给陛下煎药了,臣告退。”张庆宇说着,躬身退了出去。 赵沐一个人在偏殿里安静的想了半晌,方起身回皇上的寝殿去见周皇后和德妃。 皇上的病情,周皇后和德妃已经了然,身为一国之母的周皇后对皇上的病情自然万分关心,赵庆宇也不敢跟她撒谎。此时她的心比赵沐更乱。 按理说,以她皇后的身份,自然可以指派监国理政的皇子,等皇上一旦有事,监国皇子便可顺理成章的登上大宝,然而朝中的大臣们现在已萧正时为首,不管她选肃王还是简王,萧正时等人肯定不会同意。她一个妇道人家本身就不能对朝政指手画脚,更何况宫里还有个德妃。然而若是把监国大权交给睿王……周皇后怎么都不甘心,谋划了这么多年,岂能就这么败在德妃和萧家的手上? 皇上喝了一碗汤药之后又沉沉睡去,周皇后对德妃说道:“这天眼看着就要亮了,陛下这会儿睡得安稳,妹妹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德妃欠了欠身,说道:“多谢皇后姐姐关爱。臣妾平日里备受皇上恩宠无以报答,也唯有在这种时候守在床边,才略尽一点痴心而已。皇后姐姐打理后宫事务,任务繁重,更应该保重身体要紧。” “哎!本宫就算是回去,也睡不着的。”周皇后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皇上半步,给德妃母子留下任何机会。 德妃知道周皇后的小人之心,便也不在意,抬手指了指旁边的矮榻,说道:“那就请姐姐去那边榻上稍微靠一会儿,养养精神也好。” 周皇后毕竟五十多岁的人了,熬了一夜早就受不住,听德妃这么说,便叹道:“还是妹妹细心,本宫就去那边略养养精神。” 第186节 德妃欠了欠身,说道:“姐姐放心,陛下醒了我会立刻叫醒姐姐的。” “好。”周皇后笑了笑,起身扶着贴身宫女的手缓缓地去矮榻上靠着闭目假寐。 * 容昭和徐坚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坐在那里等了一夜也不见赵沐回来,眼看着天亮了,徐坚噌的一下站起来,焦急的说道:“怎么王爷还不回来?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 容昭抬手敲了敲桌子,皱眉道:“你坐下,别晃悠,晃得我头晕眼花。” 徐坚只得转身坐回去,焦急的伸着双手问道:“容公子,容大人,你倒是想个主意啊!” 容昭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无奈的起身说道:“现如今宫中的情况不明,你让我怎么想主意?我困了,要去睡了。你如果不累的话就在这里等消息。” “哎,哎哎……你怎么能去睡觉呢!” 容昭顿住脚步回头说道:“我现在能做的只有睡觉,在睿王没有从宫中回来之前,做什么都是多余的。你若是不想回家去等,就随便去哪个客房睡一觉吧,让梅若给你安排。”说完,容昭头也不回的走了。 其实这个时候,容昭的心里也非常焦虑。赵沐进宫一夜未归,宫中肯定是出了大事儿,然而他在宫中并没有眼线,想打听消息也不能,现在就算是急死也没用。 容昭回房躺到床上,没有徐坚在耳边聒噪,心里自然轻松了许多。细想了一会儿,便叫了兰蕴进来吩咐道:“你去告诉盛穹,让他派人密切关注简王府的动静。不管简王还是萧云欣,有任何异常都要尽快来回我。” 兰蕴答应着下去,容昭盘腿坐在床上,轻轻地嘘了一口气,叹道:“宫中一定出了大事……能是什么大事呢?让本公子猜一猜,嗯……皇宫之中的事情若是不跟皇上有关便都不算大事。那么这件事情跟皇上一定有关系,再加上赵沐一夜未归,容昭此时几乎可以断定肯定是皇上出事儿了。能出什么事儿呢?肯定是没死,如果死了,简王的洞房花烛夜势必被打断。那么是病重?因何病重呢?是不是听见了北燕要杀安平公主祭战旗的消息,急怒攻心一下子就病了?” “公子跟谁说话呢,嘟嘟囔囔的。”梅若安排好了徐坚之后进门来,刚好听见容昭说话却又没听清楚。 “我是猜度着宫中的事情。你说,会不会是皇上一听说被燕王要杀安平公主的事情一时急血攻心病了呢?”容昭问梅若。 梅若若有所思的说道:“的确,公子猜测的极有道理。” “来,我们来试想一下,如果皇上真的病重,那么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呢?”容昭问道。 “如果皇上病重,那么朝政自然要落在皇子的身上,肃王,简王,睿王三位王爷虽然睿王排行最小,但论才华和威望以及朝中大臣的拥戴,自然是以睿王为首。奴婢猜测,如果皇上病重不能理政,那么睿王爷一定会成为监国王爷。” “呵呵……没这么简单吧?”容昭冷笑道。 “公子说的是,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首先是肃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去争这个监国之位。他会联合周皇后,因为睿王爷是德妃娘娘的儿子,睿王监国,周皇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她也一定会支持肃王,因为肃王比起简王来,更像监国王爷。因为简王监国是没戏的。” “没错。”容昭点了点头,说道:“分析的不错,的确是这样。” 梅若皱眉道:“既然这样,我们该怎么办呢?我们要支持睿王,决不能让肃王得逞。那个人若是上位,我们可没有好日子过了。” “所以,北境如果打仗,睿王绝对不能离京。”容昭说的。 “是,睿王绝对不能离京。”梅若点头说道,“睿王一旦离京,那肯定是螳螂捕蝉,最后便宜了肃王这只黄雀。” “肃王也不能离京。”容昭又说道。 “为什么肃王不能离京?他走了,不正好位睿王让路吗?” 容昭皱眉道:“北境驻军有多少?若肃王离京,兵部尚书唐骊若是跟他秘密合谋把其他地方的驻军都调给他指挥,他手握军事大权,将来不管是谁登基都不会长久。” “公子说的是呢。”梅若听了这话,不由得叹了口气,“那若是跟北燕真的打仗了,朝廷该派谁去领兵呢?难道真的是我们老将军?可西疆的安全同样重要啊!到时候顾此失彼,岂不是更乱?” “顾此失彼……”容昭轻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嘲讽道,“或许陛下早就做了顾此失彼的事情了呢。” 梅若看着容昭的黑眼圈,忙劝道:“好了!这些事情留着叫被人操心去吧,公子一夜没睡,感激的吃点东西睡一会儿吧。若是睿王出宫肯定来找公子商议的。” “好吧,不管什么事儿,先睡一觉再说吧。”容昭轻轻地舒了口气,转身躺在了床上。 梅若上前来把床帐放下,有拉了薄被盖在容昭身上,刚要悄悄地退下,却听容昭闭着眼睛叫了一声:“若儿。”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盛穹在外面有多少人吗?”容昭依然闭着眼睛,似是快要睡着的样子。 “前几天他刚来奴婢这里领了月例银子,奴婢也正好趁机重新清点了一下人数,现在外面有习武的护卫一千二百人,在紫姬姐姐手下帮忙的八百六十人,容岩手下老老少少的总计有三千四百二十六人。若是加上公子身边明里暗里的人,我们现在一共有六千人吃喝花销呢。”梅若身为容昭身边第一大管家,这些账目几乎每天都在心里滚两遍的。 “才六千多人哪。”容昭失望的叹了口气。 “公子,六千多人还少哇?每天这银子跟流水一样哗哗的淌出去,奴婢看着都心疼死了。”梅若皱眉道。 “傻丫头,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呀?重要的是人——要打仗了啊!”容昭忽然又睁开眼睛,双目炯炯的看着帐子顶。 “哎呦,打仗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呢?公子这样的肯定不能上战场……不对,公子你该不会是想着要上战场吧?!”梅若跟了容昭这么多年,想要琢磨他的心思还是不难的。 容昭轻笑道:“瞎说什么呢,我是怕将来肃王和睿王两个人真的为了争夺皇位动手,咱们在这京城之中至少要有自保的实力。咱不能拖睿王的后腿呀,你说是不是?” “这倒是,公子放心,如果真的闹起来,我们绝不会给睿王爷拖后腿的。您赶紧的睡吧。”梅若劝道。 “好好,我睡了,你去吧。别叫人在外面走动,吵了本公子睡觉本公子可是要发脾气的。”容昭说着,把身上的薄被卷起来抱在怀里翻了个身面朝里睡去。 梅若看他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只虾子,无奈的笑了笑,有另拿了一床薄被给他盖好方才退了出去。 容昭原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的,却因实在是太累了,身体根本撑不住,抱着被子琢磨了没多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中。 梦里他似乎又回到了现代的,那西北草原的风光似曾相识,成群成片的羊群在碧绿的草原上移动,而他自己则像是一只在天空中飞翔的鸟儿一样俯瞰着整个大地。目之所及,阳光明媚,牛羊成群,湖泊如珍珠一样镶嵌在碧绿的绸缎上,这一切都是多么美好。 然而他还没欣赏够眼前的美景,便见狼烟突起,金戈铁马践踏着美丽的草原,杀声一片。 那一片杀戮中,他好像看见了一身戎装的自己正挥着一杆长矛左突右刺,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厉害了?容昭纳闷的想着,有好像忽然明白那也许就是前生或者后世的自己? 历史的滚滚烟尘里,因果轮回,谁又说得清楚何处种因,何处结果? 容昭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在空中悬浮着,心痛而无奈的俯视着大地上的血腥杀戮,他想冲下去做点什么,却连喊一声的力气都没有。 梅若刚出去把外面的小丫鬟们都打发了,有轻着脚步回来看看容昭是否安睡,便见他眉头紧皱,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于是忙唤道:“公子?公子?公子醒醒!公子醒醒!是不是梦靥了?公子……” “呼——”容昭终于拼尽力气睁开了眼睛,看见梅若时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梅若忙拿了帕子给容昭擦拭额头的汗,关切的问道:“公子没事吧?是不是做噩梦了?” ------题外话------ 今天多少号了? 多少号了? 啊——30号了! 十月份的倒数第二天! 月票马上过期啦! 抓紧时间砸向我吧! ☆、第三十一回,哭回门 容昭坐起来半晌工夫没说话,认真的把梦里的情景回味了一遍,轻声叹道:“倒也不是噩梦,只是梦到了一些往事,想说话不能说,想喊人不能喊,所以有些着急罢了。” “公子这是为睿王的事情着急上火的缘故,来,吃点粥吧。”梅若说着,转身断过一碗参片小米粥。 容昭接过粥来,问:“宫里还没消息吗?” “还没有,徐公子也没走呢。”梅若说道。 “哎!这也是个痴心人。安平公主都出嫁这么久了他心里还这么记挂着她,听说她有事,就急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 梅若叹道:“公子说的不错。可是,安平公主毕竟已经嫁人,徐公子若是继续这么想不开,也是个麻烦事儿。” “感情的事情,哪有那么多想得开啊!”容昭嘴上感叹着别人,心里感慨着自己。 一碗小米粥没吃完,兰蕴便急匆匆的进来回道:“公子,肃王府那边有动静了。” “什么动静?”容昭问。 “肃王一个人急匆匆的进宫去了,并没有带新王妃。”兰蕴说道。 “一个人进宫,能说明什么呢?”容昭捏着下巴问梅若。 梅若皱眉说道:“新婚第二日是要新婚夫妇一同进宫给陛下和皇后磕头行礼的,如今肃王一个人进宫,可见宫中是有什么事情不能外传。奴婢觉得,公子之前说的话十有八九要应验了。” 容昭悠悠叹道:“然而现在我们却什么都不能做。” 梅若轻笑道:“既然什么都不能做,公子就吃好睡好,等能做事情的时候也有精神体力不是?” “嗯,有道理。”容昭笑了笑,继续吃自己的小米粥。 一直到晚上,容昭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赵沐终于循着机会叫宋嬷嬷给容昭送了一个消息出来,皇上中风了,暂时神志不清。朝政大事要肃王和自己两个人协商料理,这阵子只怕要一直住在宫里了。 听了这个消息,容昭的心里松了一口气,至少皇上没有死,肃王和赵沐的争斗还没到最激烈的时候。一切都没拿到明面上来,那么自己还有个时间去准备。 * 宫里的消息传出来是皇上病了,肃王,简王和睿王都留在宫中侍疾。朝政大事暂时由肃王和睿王两个人协同朝中大臣一起处理。这让新婚第一天的萧云欣心中真是五味陈杂。 嫁给一个不喜欢甚至从小就讨厌的人,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份勇气和对梦想的执着,更多的是那份花不掉的仇恨。 洞房花烛夜,对于萧云欣来说毫无一点欢喜,有的只是屈辱和彻骨的疼痛。 第二天一早起来原本是认真装扮了进宫去给皇上和皇后磕头请安的,人刚要出门宫里便来了消息,说皇后让肃王一个人进宫。萧云欣刚刚提起来的心情又泄了一地,回房便把随侍的丫鬟婆子都赶出去,一个人关了房门闷在屋里悄悄地掉眼泪。 一个人闷了一天,直到晚饭时分宫中传来消息说皇上病了,肃王殿下要留宿宫中侍疾,萧云欣同容昭一样,也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当然她的想法却跟容昭大大相反——皇上终于病重了!这就是说皇位要换人了,而自己的机会也便来了。 新婚的第二夜,萧云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未眠,谁在外面的丫鬟秋雨还以为她是因为新婚燕尔独守空房心里憋屈难受才睡不着的,却不知道萧云欣是在为自己的将来筹谋打算。 天亮之后,萧云欣起床梳洗,吩咐丫鬟:“去准备一下,咱们今儿回家去。” 秋雨犹豫着问了一句:“姑娘,今日不是回门的日子,咱们是不是等王爷回来一起回去?” 萧云欣不悦的叱道:“现如今非常之时,陛下病着,什么事都要等王爷,岂不是平添累赘?再说,我要回自己的娘家,难道还要分什么日子?叫你做什么就赶紧的去,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秋雨不敢多言,忙答应着下去。 萧云欣一个人用了早饭之后便带着自己的陪嫁丫鬟婆子坐车回萧府去。 自从女儿跟肃王的婚事定下来,萧正时的脸上就没露出过笑容,女儿出嫁之后他的心情越发的沉重,所幸连后宅都不进了,每日只睡在书房。宫中出事,他更是焦头烂额,听管家说姑娘回来了,便没好气的哼道:“这个时候回来添什么乱呢?” 管家没敢多说,欠了欠身退了下去。 萧正时手里拿着一本书怎么也看不下去,遂丢到一旁起身在屋里转悠。 没多会儿的工夫,侍妾李氏进来回道:“老爷,夫人说姑娘今儿回来了,中午家里自己人小聚一下,请您过去呢。” “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喝酒闲聊?!”萧正时怒声叱道。 这李氏平日里就不满意王氏,觉得她仗着娘家的势力从不把她们这些下人瞧在眼里,这阵子萧正时不给夫人好脸色,李氏心里着实得意,所以被呵斥了也不觉害怕,反而上前两步柔声劝道:“老爷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 “气坏了身子……哼!你们这些兔崽子索性一鼓作气把我气死,两眼一闭反而清静!”萧正时气呼呼地骂道。 “老爷若是骂两句能出出气,那您就骂吧。”李氏说着,转身端起茶盏试了试温度,送到萧正时面前,笑道:“老爷喝口茶再骂可好?” “哼。”萧正时接过茶盏来喝了一口,不骂了。 第187节 “老爷,那你到底是去不去呢?您若是不去,奴婢回去太太那里可不好交代呢。” 萧正时一听这话更来气,拍桌子骂道:“有什么不好交代的?不去!” “是是,老爷别生气了,如今里里外外的那么多事情都落在老爷的肩上,老爷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李氏本就是故意挑拨萧正时的火气,如今目的达到了,便退后两步福了一福,说道:“老爷您忙着,奴婢告退了。” 女儿出嫁,最不好过的自然就是母亲。 萧夫人两日没看见自己的女儿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会儿一看见她眼底犯青,妆容也掩盖不了憔悴之色,便猜到女儿嫁过去并不是之前想的那般遂心如意,因悄悄地问萧云欣:“肃王待你不好么?可是王府里的人给你气受?” 萧云欣摇了摇头,说的:“母亲不必担心,肃王待我很好。即便他不喜欢我,也还有父亲母亲和萧家王家在,他定然不会亏待了我。” “那你为何如此憔悴?看你这眼圈儿,昨晚肯定没睡好吧?”王氏叹道。 “宫中出事了,王爷昨天上午进宫到现在都没回来,只送信回来说要留在宫中侍疾。女儿昨晚为这件事情想了一夜,所以没睡好。”萧云欣低声说道。 萧夫人立刻劝道:“你这孩子,何必如此较劲儿?那些事情可不是咱们女人家能操心的。你呀,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 “娘……”萧云欣正要说什么,外面忽然有人说话,于是忙停住了。 “谁在外面?”萧夫人皱眉问。 外头李氏隔着门帘说道:“回太太,奴婢去请老爷了。老爷说忙着呢,不过来了。” “知道了!你去厨房瞧瞧,叫他们把姑娘爱吃的菜认真的做几样来。”萧夫人说道。 李氏答应着出去,萧夫人方又对萧云欣说道:“你刚嫁入王府,虽然说那唐氏久病在床,如今也回了娘家,但她始终比你年长,膝下又有一儿一女。你年轻,又没有子女可依靠。将来的事儿也只是空想。为今之计你先打算着如何在王府安身要紧。” 萧云欣抓着萧夫人的手说道:“母亲的话固然有道理。可是还有一句话叫‘未雨绸缪’,现如今皇上病了,那皇储的人选必定会提上议程,朝中那些大臣们多半支持睿王,父亲肯定更是这些大臣之首。可如今女儿身在肃王府,若父母都不为女儿打算,女儿又如何在肃王府安身立足呢?” 萧夫人叹道:“你父亲为何到现在都不同意你嫁给肃王?可不就是因为这个?如今你们父女各不相让,你让母亲在中间怎么做?睿王再不好,他也是你姑母的儿子,你父亲的外甥。他身上也有萧家的血脉。你让我如何说服你父亲放弃睿王去保肃王?” 萧云欣探身靠在萧夫人的怀里,小声哽咽道:“女儿并没有让母亲去说服父亲的意思。女儿知道,在父亲的心里,别说我了,连我的两个哥哥都比不上睿王重要。但是母亲就忍心看着女儿在火坑里受苦吗?试想若是将来睿王即位,肯定不会放过肃王。到时候若是他心善把肃王贬谪出京去做个无权无势的藩王也就罢了,若他听从小人之言杀了肃王,女儿做寡妇倒是小事,父亲和母亲就真的以为萧家不会受牵连吗?” 萧夫人听女儿哭,便搂着女儿也哭:“我苦命的儿……当初让你别嫁,你跟吃了秤砣一样铁心要嫁!还有宫里的娘娘,也不知道是安得什么心,居然也同意你嫁给肃王……如今看来,他们定然是合起火来坑咱们母女呢!” ------题外话------ 本月最后一天,据说会有二更。 当然,月票要给力,不给力就没有。 哈哈哈! 早安,亲爱滴们。 ☆、第三十二回,谁比谁能装? 萧云欣听母亲这般说,便知道她心中已经松动。这世上就没有能拗得过儿女的母亲,就像德妃最终也是站在睿王那边反悔了当初的婚约一样。 “睿王在女儿心中是怎样的,旁人不知道,母亲肯定是知道的,所以不管将来怎么样,有女儿在一天,就不会让肃王去害睿王。”萧云欣继续说道,“所以将来不管怎样,母亲在父亲面前都有话说。” 其实对于萧夫人来说,睿王即位还是肃王即位都没什么差别了。相反,肃王现如今是自己的女婿,反而比睿王这个外甥更靠得住。而睿王现如今被容昭迷住了,为了他连皇上都敢忤逆,将来即位做皇帝哪里还会把萧家放在眼里? 外甥跟舅母之间始终是隔着一层的,而女儿却是自己的骨肉。想想这些,萧夫人不由得叹道:“我儿心里的苦楚为娘是知道的,只是外面的事情,咱们做女人的不好插手。更何况你父亲的脾气你也知道,到现在他都不肯见你,想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转投肃王。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啊!” 萧云欣点头称是,又补充道:“除了父亲那里需要母亲多费心之外,舅舅那边母亲也 ☆、第三十三回,阿呆 有时候即便是装,也要装出一定的水平来。 萧云欣把戏演到了极致,肃王妃唐氏也不得不借坡下驴,因为她明白自己前面忍气吞声把萧云欣弄进肃王府的大门不是要跟她争风吃醋来的,是要跟她联手帮肃王争夺皇位的。如今皇上病重,正是争夺皇位的最好机会,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跟萧云欣弄僵了。这个道理连萧云欣都懂,她又如何不懂? 于是两个女人坐在一起虚情假意了半天,最终肃王妃答应过两天就回王府去。 萧云欣离开兵部尚书府之后,唐夫人对丈夫唐骊说道:“这个萧家的姑娘的确是厉害,能屈能伸。只怕将来肃王的全副心思都被她笼络了去,咱们的女儿最终什么都得不到。” 唐骊叹道:“这些也无非是后话。现如今肃王的势头比睿王差得远,萧正时这两年的时间把朝中的大臣们尽数笼络,若是他们一力反对肃王,我们的女儿将来也只能是个一品王妃。说什么得到得不到呢?” “老爷说的是,说到底,还是咱们唐家太弱了。”唐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过,现如今北境要有战事,这对我们来说倒是个机会。”唐骊沉吟道。 “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妾身不明白。”唐夫人纳闷的问。 唐骊得意的笑了笑,说道:“有战事,就需要调兵遣将,供应战资,你家老爷我可不正好管着这些么?现如今皇上病着,这兵部的事情除了我,两位监政王爷还能依靠谁?” 唐夫人立刻笑了:“老爷说的是。现如今边境安稳时刻牵动着朝局,皇上病重,老爷您这位兵部尚书便越发的重要了。” “走着瞧吧,北境用兵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唐骊捻着胡须淡定的微笑着。 接下来的日子里大家都在忙。 肃王和睿王直接住在宫中,白天处理朝政,晚上在皇上身边侍奉。 萧云欣忙着拉拢萧王两家;每日悄悄地奔走在各府女眷之中,甚至还邀请顾明轩来肃王府做客。 容昭当然也忙,忙得脚不沾地。 首先,他带着徐坚悄悄地出城一直往东北方向跑出去几十里路,进了一座小山村里。叫盛穹把容岩收养的那些青壮年都叫出来,让徐坚帮着训练。 徐坚一看见这些人直接傻眼,茫然的问容昭:“你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人?” 容昭淡然一笑,反问道:“我堂堂靖西候世子,难道不应该养几个自己的府兵吗?” “你二等侯爵世子爷,按照大齐律,府兵不能超过五百人。你这……至少有三千人吧?”徐坚咧嘴问。 容昭笑道:“谁告诉你这些人我都要了?我就是要从这些人里挑能打能跑的精兵五百。多余的都打发去做杂役。” “好吧。”徐坚这才松了口气。 “好好给我挑,本公子将来的安全便都压在这五百人的肩上了。你们听好了——”容昭说着,朝着面前整齐排列的两千多人喊道:“接下来的训练为期一个月,选拔施行优胜劣汰制度,被选上来的五百人里,分三个等级,最高等级月例银子十两,最低等的月例银子三两。淘汰的去做杂役,只管饭,没有银子。若想吃好的喝好的还有银子拿,就把你们本事都亮出来吧!”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容昭这话一喊出去,下面这两千多人全都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把身边的对手给干下去,成为容公子挑的五百人中间的第一等。一个月十两银子,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这些银子比一个七品官的奉银还高,足以让这些人去拼命了。 容昭也知道自己这一招有点损,可是他有自己的打算,他想要的是一支真正能打仗的精兵。 然而时间有限,不能去更系统的训练他们,也没有更好的人让他去挑选,为今之计,唯有许以重利来激发这些人身体里的斗志了。可别说什么保家卫国,这些人都是从难民堆儿里爬出来的,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活着,家没了,国对他们来说更没有什么意义。若说保家卫国这样的高风亮节,还不如给他们两个馒头更实在些。 把徐坚放在这里,容昭便急匆匆的走了。他回到城中并不急着回家,而是直奔睿王府。 紫姬这几天一直都在睿王府的地下库房里埋头研究,见容昭风尘仆仆的赶来,忙停下手里的事情,去给他倒了一杯水来。 “公子,马上就成了。”紫姬兴奋的说道。 容昭把水喝完,方问:“能到什么程度?” “配方已经做到完全一样,具体效果还要试过才知道。”紫姬说着,把容昭带到一组极其巧妙复杂的仪器跟前。 这是一组八个漏斗和弯七扭八的管子组成的仪器,是容昭从古籍里查找出来并叫工匠秘密定制的,利用连杆传动的作用,这组仪器正缓缓地转动着,高处,由七种不同颜色的药粉从七个同样的盘子里按照一定的速度同时流到中间那个浅蓝色的瓷碗里,混合成一种灰褐色的药粉。 容昭从旁边拿了一个小小的竹篾挑起一点点粉凑到鼻尖下轻轻地嗅了嗅,一股淡淡奇怪的的芳香从药粉中散发出来。 “嗯,是这个味道。”容昭点头说道。 “要不,咱们一会儿试试?”紫姬雀跃的说道。 “可以试试。他人呢?”容昭又问。 紫姬指了指里面的一个石门,笑道:“在里面睡着呢。” “带出来吧。”容昭眯了眯眼睛。 紫姬答应着过去,打开石门,吹响左手食指上的一枚戒指,里面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人以常人难及的速度从里面飞出来,一眨眼的工夫便站到了容昭的面前。这种诡异的速度和冰冷的气息,就算容昭早有防备,心里也还是忍不住揪了一把。 “公子,我现在可以控制他的速度了。”紫姬随后赶到,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小小的得意。 容昭伸手掀开黑衣人的面纱,看见那张已经跟自己截然不同的脸,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点头说道:“做的不错。” 紫姬解释道:“他以前那张脸容易给公子惹事,所以奴婢自作主张给他易容了。公子放心,这材料都是用的极好的,不会对他造成什么损伤。” “你想的很周到。”容昭满意的点头。 “那,公子,现在给他试试那药吗?” 容昭笑着摇头:“这里不行,万一药真的管用,他还不得把这里的东西都砸个稀巴烂?这可是我们的全部家当,砸烂了咱就破产啦!” “那我们出去。”紫姬说道。 容昭点头准了:“再找几个身手好的护卫一起比划比划。” 睿王府后花园深处,紫姬把一小撮药末用水化开送进药尸人的嘴里,然后吹响了手上的戒指。 一声诡异而犀利的哨音响起,药尸人像是被按了开关一样,手中竹剑忽然刺向旁边的一个护卫。速度之诡异,较之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幸好早有防范,否则那护卫的性命不保。 “果然对了。”容昭看着五个护卫跟药尸人激烈的打着,心里既痛苦又欢喜。 痛苦的是这即将成为自己的杀人工具的正是自己这个身体的同胞哥哥。 欢喜的是试验了这么久,终于成功了。若是将来万一有需要,这将是一把无敌的利剑,不仅能够出其不意,还有极大的杀伤力。 试验自然是适可而止,打了几个回合之后,紫姬用哨音结束打斗,把药尸人送回了地下库房。 容昭便没再跟进去,而是走向旁边的水榭喝茶。 紫姬送药尸人回来后在容昭面前坐下来,问:“公子,是不是该给他重新取个名字呢?” “嗯,是该取个新名字了。”容昭点头说道。 “叫什么好呢?他虽然能打能杀,但……”紫姬拖着下巴问。 “叫阿呆吧。”容昭忽然说道。 “阿呆?”紫姬想了想,笑了:“这名字好贴切。” 容昭轻声叹道:“呆,有时候也是一种福气。” 紫姬看容昭一脸的落寞,正要想怎么解劝,便见霍云急匆匆的过来,因问:“发生设么事了?” “公子!大事不好了,西边传来消息,容夫人被劫了。”霍云焦急的说道。 “什么?!”容昭大惊,皱眉问:“不是有皇上的禁卫以及卫承的暗卫前后保护吗?什么人居然能从这些人的手中劫人?” 霍云无奈的说道:“据我们的人传来消息,劫人的应该是北燕人。卫侯爷已经知道了消息,说要亲自去找人。属下担心他在这个时候去北燕不妥当,所以叫人死活拉住了,请容公子快想个办法吧。” 卫承是镇南候,以他这个身份若是贸然去北燕,势必引起两国争端。容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问:“卫承在哪儿?带我去。” “在北城门。公子请随属下来!” 第188节 容昭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霍云:“对了,北城门我自己去,你赶紧进宫跟你家王爷说明此事。如果真的是北燕人所为,那么这事儿干系就大了!” “是,公子务必要拦下卫侯爷,等我家王爷的消息!”霍云不放心的说道。 容昭朝后摆了摆手,说道:“这事儿交给我,你赶紧的进宫去!” ------题外话------ 十一月的第一天,亲爱滴们早上好。 今天给大家推荐一本书:《重生之凤女归来》作者:凡云玲 一对一甜宠无度,公主对上驸马,且看是公主诱君榻上眠,还是将军闷骚撩妻入怀。 书荒的亲们请速度移驾包养收藏了! ☆、第三十四回,应战! 容昭要了一匹快马,一路疾驰感到北城门,远远地便看见骑在马上的卫承和一群拦着他的护卫。 “卫承!”容昭高声喊了一嗓子。 卫承回头看见容昭,一时觉得自己万分愧疚,连头都不好意思抬起来了。 “你干什么去?”容昭策马到卫承跟前,皱眉问。 “我去营救夫人。”卫承闷声说道。 “胡闹!”容昭皱眉喝道:“你知道消息是真是假?就这么贸然前去?你就不怕是敌人的陷阱吗?” “可是……”卫承想说消息是自己人传来的肯定不会有假。 “闭嘴!”容昭打断了卫承的话,以前所未有的强势压倒卫承的内疚,喝道:“没有可是!跟我回去!” “……”卫承噘着嘴不动弹。 容昭压着心里的火气,凉凉的问了一句:“怎么,我的话你都不听么?” “不是。”卫承低声应了一句。 “那怎么还不走?”容昭探身拉过卫承的马缰绳,脚尖踢了一下马肚子,催马往回走。 剑拔弩张一定要去救容夫人的卫承就这么被容昭给牵回家去了。 那些奉命拦着卫承的护卫们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各自感慨容公子真是不得了,发火训斥起人来,连卫小侯爷都怕。 * 容昭把卫承带回自己府中,先吩咐梅若去沏茶来,又让卫承去洗了一把脸方才入座。 “你好歹也是镇南候了,怎么还怎么小孩子脾气?”容昭皱眉问卫承。 “我说了要护送夫人回西凉,人却被劫了。这事儿我有责任,你可以骂我,也可以打我。”卫承闷声说道。 “我骂你作甚?打你?你瞧你这钢筋铁骨的,我打得动你吗?我这拳脚招呼到你身上还不是给你挠痒痒?别闹了。”容昭叹道。 卫承委屈的扁了扁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容昭看他这幅样子,忙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没怪你。” “你越是不怪我,我心里越难受。”卫承低声说道。 容昭无奈的叹道:“你这家伙!还有完没完了?” “为什么不去救?!她是你母亲啊!”卫承不解的看着容昭。 “她是我的母亲,不过现在这件事情绝不是一桩劫人谋财的寻常案子,它关系到两国之间的战争。你身为镇南候,怎么能轻举妄动?”容昭叹道。 “容昭,你怎么会这么理智?”卫承不解的问。 “我不理智又能怎么样?难道你要我扛上一把大刀跟你一起策马去北燕救人?”容昭好笑的反问。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什么都不做?”卫承反问。 容昭心里自然也着急,那个人再不好也是自己的亲娘,再说了,北燕掳了她去,肯定是为了要挟自己的父亲,而西疆的安稳都系在父亲一人身上,西疆若乱,北境更可以趁机发兵。大齐危险,赵沐该怎么办呢?!想到这些,容昭的额头渐渐地冒出了一层汗来。 “这事儿关乎边疆安稳,一定要听睿王怎么说。”容昭皱眉说道。 “那他什么时候会有说法?”卫承问。 “等等,很快吧。”容昭说着,端起茶盏来慢慢的喝茶。 卫承什么心思都没有,坐都坐不住,只在屋里转来转去。当他转到第十五圈的时候,盛穹急匆匆的跑进来,恭身回道:“公子,宫里传出话来,请您和卫侯爷即刻进宫。” “走!”容昭说着急匆匆起身就往外走。 卫承赶紧的转身跟上。两个人出府门直接上马一路疾驰到天街下马,跟着已经等在那里的老太监张万寿匆匆进宫去见睿王。 靖西候夫人被北燕人劫持,睿王是倍感意外。张万寿带着容昭进乾元殿偏殿的时候,赵沐正捏着手里的那八百里加急凝眉沉思。 “王爷,镇南候和容大人来了。”张万寿在门口回道。 “进来。”赵沐抬头看向门口。 容昭和卫承并肩而入,至他面前齐刷刷的躬身行礼。 “起来。”赵沐上前拉住容昭的手腕,把那份加急奏报递到他的手里,“你先看看这个。” 容昭展开那份奏报迅速看完,然后转手递给卫承。 “容夫人的确是被人给劫走了。虽然还不能确定那些人的真正身份,但从他们离去的方向看,的确是往北燕去了。这件事情关乎西疆和北疆的安稳,你怎么看?”赵沐皱眉看着容昭问。 容昭沉声说道:“他们劫持我母亲,目的自然是要挟我父亲。想引我父亲去北燕救人。那么西凉城这边肯定会有动静。北燕人十有八九联合了西蒙,回鹘等游牧狄戎,试图在西疆和北境都发动战事。我们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所以,我们必须准备北境西疆全线用兵。”赵沐说着,长长的叹了口气,“然而,朝中的状况,一没有粮草,而没有战将。真是要愁死人了。” 容昭淡然一笑,说道:“粮草的事情我没有办法,我自己也是一穷二白吃了上顿没下顿。战将的事情么……王爷你看我怎么样?” “你?”赵沐盯着容昭看了半晌,见他神色肃穆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思,遂紧皱眉头说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儿,你还是别开这种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容昭朗声说道。 赵沐心里着急,脸上仅存的一点笑容也没了,他像是对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看着容昭,斥责道:“你觉得满朝文武会同意你去吗?” “那你觉得满朝文武谁去比我更合适呢?”容昭反问。 “谁去都轮不到你去!实在不行本王带兵去!”赵沐生气的说道。 容昭也生气了,把卫承手里的奏报夺过来朝着赵沐晃了晃,质问道:“那你叫我进宫来做什么?只是要给我看看这个,告诉我,我母亲被北燕人给劫走了,随时有可能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看着容昭生气的样子,赵沐心中顿时一痛,忙解释道:“容昭,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哎呦,镇南候和容世子都来了?!”殿门外一声轻笑,随后肃王进了门。 容昭看了肃王一眼,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转身朝着他行礼:“臣容昭参见王爷。” “免礼免礼!”肃王很是客气的抬了抬手,又假惺惺的叹了口气,说道:“本王听说你的母亲被北燕人给劫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 容昭冷着脸躬身说道:“就是王爷您知道的那么回事儿。家母回西凉的路上遇到了劫匪,而那些劫匪刚好是北燕人的细作。至于北燕人怎么会知道家母的行踪,有为何会劫走她,臣还没弄明白。如果王爷知道更详细的话,还请洗洗告之,臣不胜感激。” “哎!这事儿本王也是刚刚听说,所以想过来问问三弟。”肃王说着,转身问睿王赵沐:“具体是个什么情形啊三弟?” 赵沐懒得多说,直接把奏报交给肃王让他自己看。 肃王看过之后叹了口气问道:“这可如何是好?难道我们要主动向北燕发兵要人吗?” 赵沐自然知道肃王这句话是个坑,但还是淡然一笑,说道:“主动发兵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筹谋好了,发兵也是早晚的事儿。北燕人卑鄙无耻,居然对我朝战将的家人动手,别的不说,这口气我们就不能忍。” “真的是家国恩怨吗?不是个人仇恨?”赵润又问。 容昭不悦的反问:“王爷这话说的有意思,我容家跟北燕有什么个人仇恨?” “本王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容世子何必当真?”赵润又打哈哈。 容昭心里讨厌死了赵润这副嘴脸,恨不得上去扇他两巴掌解恨,只是这里是皇宫,他想扇他耳光是不可能的,于是冷笑一声反问道:“在这乾元殿的偏殿里,肃王身为监政王爷对我容昭说这样的话,请问这是在质疑容家对朝廷的忠心,还是另有深意?王爷不妨明说。” 赵润被容昭问得脸色发红,含糊说道:“说了,不过是句玩笑话。容世子何必当真。” “玩笑话?王兄在这乾元殿内跟大臣开这种玩笑,合适吗?”赵沐冷声问道。 “老三,你心疼容世子也用不着这样吧?”赵润被赵沐指责,一时有些恼羞。 “肃王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身为监政王爷你就可以这样对待为国效命的臣子吗?”一直忍着怒气不说话的卫承终于忍不住了。 “哟,卫小侯爷,你这话又从何说起?” “我们在跟睿王殿下商议北境和西疆的防卫兵事,肃王殿下你一进来就取笑嘲讽,真当我们这些武将粗人听不出你话中有话吗?”卫承直视着肃王,目光冰冷。 “好了!”容昭抬手打断卫承的话,冷笑道:“国难当头,身为皇子,身为监国王爷,不说去想如何退强敌,却只在这里嘲讽臣子,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怕也是只此一例了!” “容昭,你敢对本王不敬?”赵润怒道。 “是你自己先不自尊,然后臣才敢对你不敬。肃王殿下,你就不怕今日的事情传出去,让满朝文武寒心吗?”赵沐质问道。 “好!好!本王怕,本王怕极了!你们且好好地商议正事儿,本王就不奉陪了。”肃王说完,一甩袖子,气哼哼的走了。 赵润一走,屋里的气氛顿时转向了沉默。大家心里都生气,但也都没有正经主意。 “说吧,我们究竟该怎么办?”容昭率先打破了沉默问赵沐。 毕竟调兵遣将这样的事情不是赵沐一个人说了算的,这也不是独断专行的时候,于是他叹了口气说道:“把几位大臣叫到一起商议吧。” “几位大臣是谁?兵部尚书管着兵器战资以及各方军队的调动,户部尚书管着大军粮草,这两部的尚书都是什么人呢?”容昭嘲讽的笑着。 兵部尚书是肃王的岳父,户部尚书萧云欣的舅父,萧云欣又是肃王的新王妃。赵沐自然明白容昭的意思,忙道:“你放心,军国大事,晾他们也不敢徇私舞弊。” 容昭心说那些人徇私舞弊的还少吗?你又能怎么样呢?然而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若是说出来,白白叫赵沐堵心。 “王爷!王爷!皇上醒了,正找您呢!”张万寿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进来说道。 “什么?父皇醒了?!太好了!”赵沐欣喜若狂,急匆匆的往外走。 容昭也暗暗地舒了一口气,此时他才感觉到皇上在这个时候还是很重要的,至少在赵沐还没有全面接手政务之前,也只有皇上能压得住肃王等人。 皇上果然是清醒了,虽然人还是不能动,一只胳膊和一条腿都没知觉,但至少脑子拐过弯儿来了。见了赵沐和赵润,也知道是自己的俩儿子了。 赵沐和赵润两个人半跪在龙榻跟前问候了父皇大人的病情感受,皇上只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立在旁边抹眼泪的周皇后,喃喃的说了一句:“放心,朕暂时还死不了。” “父皇没事,儿臣就放心了!这几日母后和德母妃都吃不好睡不着,眼看着都要熬坏了。”赵润叹道。 皇上看了一眼赵润,目光转到赵沐身上,有气无力的问:“朝中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赵沐忙道:“回父皇,朝中诸事安稳,只有刚刚发生的一件事情儿臣不敢擅作主张,正要召集大臣们一起商议,刚好父皇传唤儿臣。” 第189节 “说。”皇上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赵沐。 赵沐怕把事情说急了皇上再背过去,便把声音放到极缓慢,说道:“刚刚传来消息,靖西候夫人在回西凉的路上被北燕人给劫走了。下落生死如今都不明确,儿臣不知道该如何打探营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派兵向北燕讨说法。” 皇上听了这番话,果然气得瞪着眼睛大口的喘息,脑门子上的青筋也崩了起来,差点没再次背过去。 “父皇!父皇!”赵润忙上前去把皇上扶起来轻轻地揉着他的胸口,又转头斥责赵沐:“不过是个妇人而已,生死有那么重要吗?你再把父皇给气出个好歹来!” “滚……滚开!”皇上拼尽力气推了肃王一把,直着脖子喘息着看赵沐。 “父皇不要着急,儿臣已经在想办法了。”赵沐忙起身上前,握住皇上的手。 皇上死死地攥着赵沐,平复了一会儿,才咬牙说道:“北燕其心可诛!立刻传旨命镇守在西疆的容朔把西凉城驻防大权暂时移交给他的长子容晖,让他带五千精锐突击北燕。并领驻防在北境的武安侯蒙应龙全面配合容朔的攻击,务必……务必雪此奇耻大辱!” 尽管皇上寥寥几句话定下的作战计划漏洞百出,尽管这样贸然开战有可能输的很惨,但这至少是大齐朝的一种态度。现在的大齐朝就是需要有个人做出这样的抉择,剩下的事情便都要跟着这个抉择去努力。当然,这样的话赵沐也能说,他也有办法让这样的说法合理化,传达到西凉去执行。但他毕竟只是个王爷,同样的话,同样的抉择,不同的人说不同的人做,效果是截然不同的。 赵沐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躬身应道:“父皇放心,儿臣这就去安排。” “父皇三思!”肃王赵润忙拦住赵沐的去路,竭力劝道:“如此贸贸然开战,势必损兵折将啊!” “滚!”皇上抬手指着门口,吩咐张万寿:“宣旨,剥去赵润肃王爵位,令其回家闭门思过。” “父皇?!”赵润一时惊呆了,不知道为何好端端的就褫夺了自己的爵位,连跪下都忘了,直接指着脖子喊道:“为什么?儿臣做错了什么?儿臣也是为我大齐着想啊!” 皇上却再无力气多说,只是缓缓地闭上眼睛。 “张公公,皇上累了,需要好生休息。”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德妃忽然开口,并冷冷的扫了赵润一眼。 赵润这才发现今天守在皇上身边的人是德妃而非皇后。心中戚戚然,知道再闹也是无益,于是磕了个头退了出来。 有皇上这句话垫底,赵沐从皇上寝殿出来之后便直接发号施令,命人八百里加急分别去西凉和北幽传达圣旨,并召集兵部,户部两位尚书在乾元殿偏殿议事。 看着赵沐忙活,容昭的心中忧虑更深——北燕步步为营显然早就做好了开战的打算,而大气则仓促开战,从主将兵勇到战备物资什么都是现凑的,其结果可想而知。 然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容家引起来的,任何人都有权利指摘这件事情,唯独他没有。 “王爷先忙,臣先回去了。”容昭向赵沐请退。 “一会儿户部和兵部尚书来商议这次战事,你跟镇南候都留下来听听吧。”赵沐说道。 容昭摇头道:“臣不懂战事,就不留下来添乱了,这些事情王爷做主就好。” 赵沐看着容昭憔悴的面容,心疼的说道:“也好,你先回去吧。回去之后好生嘻嘻,不要着急,万事有我。” “谢王爷。”容昭朝着赵沐深施一礼,然后匆匆转身离去。 ------题外话------ 登基还要等一等啊!先处理完一些事情再说… ☆、第三十五回,勾结 对于容晖这个人,容昭还是有几分放心的。他从小跟着父亲征战,打仗自然是不用说,那是一等一的好手,比起容昀来自然是强了百倍有余。皇上把西凉城交给容晖让容朔去北燕,也算是明智之举。毕竟如果从别处调兵的话,等兵马集结完毕再赶过去,恐怕容夫人早就尸骨无存了。 回到府中,容昭进门就坐在椅子上沉思不语。随后跟来的卫承见他这般模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在他对面坐着等。 许久之后,容昭才忽然扭头看着卫承,说道:“皇上的安排不错,但我们也要有更坏的打算。” “你有什么打算尽管说,我们细细商量。”卫承说道。 容昭皱眉说道:“没什么可说的,也不用商量。现在我需要知道你手中有多少兵力——我说的是归你调遣不必通过兵部的。” “镇南候府亲兵一千二百人。”卫承说道。 “一千二百人……好吧,那你抽调六百人给我。”容昭说道。 “行,什么时候要人?” “现在,马上。”容昭说道。 “那我现在就去办。”卫承起身往外走。 “我跟你一起去。”容昭说着,随后跟上。 容昭要了卫承的六百人送去给徐坚,让这六百人混在自己那两千余众之中,不图别的,就是要给那些人做个样子,让他们看看真正能打仗的兵是什么样的。 容昭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会忽然带兵去北境。但这个想法他不敢说,他知道就目前这种状况,不但睿王不会同意,身边的每个人都会阻拦他。他在大家的心中是个病弱公子,能去灾区赈灾救民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 卫承一向不多话,这几天更是越发的沉默。容昭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只是形影不离的跟在他身边,从不多问多说。 赵沐依旧是住在宫里,皇上清醒了,但身体依然行动不便,早朝就免了,每天在乾元殿听赵沐汇报政事,然后做最终抉择。而由皇后提议一起监政的肃王则被赶回家去思过了。 * “思过,思过!本王有什么过?本王有什么过?!”赵润气呼呼的把一盏茶扫到地上。 旁边的萧云欣冷冷的看着一地的碎片,轻声说道:“王爷何必动怒?现如今也不是一切都无可挽回。陛下的病情有所好转,刚好为我们争取了时间。” “可是眼下的情景你也看出来了,父皇眼里根本就没我!每天在乾元殿里料理政事的是你的好表哥!”赵润心里有火,看谁都不顺眼,包括新娶进门的萧云欣。 “王爷若是这么说,妾身就无话可说了。妾身告退。”萧云欣说着,款款起身往外走。 “等等!”赵润忙叫住她,放缓了声音说道:“是我火气太盛,你不要计较。” 萧云欣听了这话之后,淡淡一笑,说道:“是妾身不好,不能为王爷分忧。” 赵润伸手拉了萧云欣的手腕,说道:“这是哪里话,本王娶你进门是要你做本王的妻子,可不是要你给本王当谋士的。来,坐。” “妾身知道王爷心里苦,其实这几天妾身也替王爷想过了,王爷也不是一无所有。至少,您有兵部尚书唐大人,还有我三舅父也答应帮忙了。”萧云欣说着,看了看左右无人,又悄声说道:“昨天,妾身还见了平南王侧妃,侧妃说,平南王爷恨容昭恨得要死,由此而恨睿王。想当初平南王对王爷您极好,如今为何生了嫌隙,都不怎么往来了呢?” 赵润咬牙道:“这两年多的光景,平南王府,公孙府以及本王都接二连三的遭事儿,原本同气连枝的三府之中,一府被夷为平地,一府败落失势,而本王要是虎落平阳。这一切总账还真都应该算在睿王和容昭两个人身上。” “公孙府也就罢了,早就人去楼空。然平南王府还在呀!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王爷何必舍近求远?”萧云欣劝道。 “你说的是,只是这种时候本王凑上去,平南王又怎么想?” 萧云欣轻笑道:“他能怎么想?只要王爷答应将来把容昭交给平南王府处置,让平南王以解心头只恨,其他可不都好说么?” “你是说?”赵润的眼睛里闪着贼亮的光。 “其实,妾身已经跟平南王见过一面了。平南王说,愿意跟王爷您坐下来细细的商议下一步的对策。”萧云欣低声说道。 “好!”赵润高兴地捶了一下桌子,“本王果然没看错人!将来若是本王成事,你便是第一功臣。” 萧云欣笑道:“王爷说笑了,妾身一介女流,不过是求个容身之地罢了。再说,为自己的丈夫设身处地,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妾身可不敢居功。” “哈哈!果然不愧是萧氏的女儿,深明大义不说,还聪明体贴!”赵润伸手把萧云欣拉进怀里,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今晚本王去你房里。” 萧云欣搂着赵润的脖子嫣然一笑,说道:“那臣妾先回去准备王爷爱吃的小菜,再给王爷煲一盅好汤。” “好。”赵润说着,在萧云欣的腰间捏了一把,轻声调笑道:“本王一定早早地过来,不让王妃失望。” 当晚,赵润在萧云欣房里翻云覆雨。两个人抵死纠缠,却同床异梦。 赵润想的是借助萧王两家在朝中的势力,将来有一天能帮自己一把,而萧云欣想的是尽早怀上孩子,将来有一天要把容昭踩在脚底下用力的碾。 一切都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谋划,被谋划。阴谋,以及阳谋。 百姓们依然过自己的日子,对于战争似乎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但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交易在一片浮华之下悄然进行。 容岩的情报网密密麻麻的铺设在上京城的每个角落,容昭就等于有上前双眼睛在看这座皇城。明知道那些人不会安分守己坐以待毙的,所以容岩送进来的一些消息都交给身边的另一个丫鬟兰蕴处理,兰蕴看过之后觉得有用的才会告诉他,那些鸡毛蒜皮就略过了。 天气越发的冷了,容昭却早就改了睡懒觉的毛病,一早起来准备去院子里散步。 兰蕴从外面进来,急促的说道:“公子!有一件事情非常可疑。” “什么事情?”容昭皱眉问。 “昨晚上我们的人看见周皇后身边的大太监李万德悄悄地去见了平南王。”兰蕴说道。 容昭轻笑道:“他们两个人勾结在一起也不足为奇,这有什么可疑的?” “他们不仅仅是两个人见面,还有一个人身份非常可疑,我们的人跟了他三天了。他三日前到地赌城一直住在逍遥客栈。公子应该知道逍遥客栈是个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那里客房非常便宜,里面租住的多数都是江湖混混之流。而这个人的身份我们到现在也没查清楚,只知道他是从西北来的。” “西北来的,身份不明的人,住在逍遥客栈那种杂乱的地方,却能见到平南王和皇后身边的人……”容昭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公子,你说这个人会不会是北燕的细作?”兰蕴小声问。 容昭沉吟道:“这话可不能乱说,通敌叛国的罪名可是要诛九族的。所以一定要确凿的证据,人证物证都要无可辩驳,才能一击而胜。否则决不能打草惊蛇,明白吗?” “奴婢知道,所以奴婢叫人用心盯着呢。”兰蕴答应着。 “好,你去忙吧。” 容昭本来就有强烈的预感,觉得叶氏被劫持一事太过蹊跷,其中必有缘故。另外赵沐说帝都城中有人想拉拢自己的父亲,也让他倍觉怀疑。如今再听兰蕴的这个消息,便更加证实了心中所想。 想通了这些,他的心反而难以安静。如果真的是周皇后和平南王联手拉拢容朔不成方出手劫走叶氏逼容朔就范,那事情就简单了。可为什么非要扯上北燕呢? 周皇后和平南王真的跟北燕没有什么交集吗? 算算时间,皇上下达让容朔去北燕的圣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事情究竟进展的怎么样,容昭却一无所知——这是一个信息传送靠马蹄和信鸽的年代,十五天的时间对常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可对容昭来说却比十五年还长。 “公子!公子!”梅若顶着几片雪花从外面进来,神色焦急。 “什么事情急成这样?”容昭问。 梅若着急的说道:“宫中来人,说皇上要召见公子。公子,快更衣吧。” “皇上要见我?难道是父亲已经救出了被劫持的母亲?”容昭惊讶的起身跟着梅若去里间换衣裳。 梅若高兴的说道:“奴婢也猜着是这件事情呢。宫里的人还在前面等着,公子换了衣裳赶紧的去,如果是这事儿的话,就打发人来跟奴婢说一声,奴婢也好放心。” 容昭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暗暗地想,算算时间,好像并不够打一场仗啊!难道自己英明神武的父亲大人兵不血刃就把事情解决了? ------题外话------ 目测今天会二更,亲爱滴们有票的努力砸。 下集预告:昭昭要雄起了! 嗯,早安,么么哒! ☆、第三十六回,请战 进宫见到皇上之后,容昭才发现自己是想多了。 看着皇上那张阴沉的脸以及赵沐一脸的关切和担忧,容昭就猜到他的父亲并不是他想象中的英明神武,绝对没有兵不血刃就解决了问题。 第190节 十几天不见,皇上已经是满头白发,面容浮肿,像是老了十岁。他等容昭行礼后,方沉声叹道:“容昭啊!北境传来的消息很不好啊!” 容昭的心一沉,躬身道:“臣斗胆请问陛下,陛下传召臣来,是因为这个消息跟臣的父母有关吗?” “哎!还是让睿王跟你说吧。”皇上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旁边的赵沐。 赵沐欠身答应了一声,走到容昭跟前,犹豫了一下方道:“刚刚北边传来消息,说靖西候夫人被北燕人挟持之后要挟靖西候叛离大齐,主动献上西凉城。你父亲不答应,然后起了冲突,当场刺了你母亲一剑,逼得你父亲出手,双方开战,你父亲兵败,被北燕人给逼进一片冰川之中,下落不明。” 容昭安静的听赵沐说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以前小说里才有的情节想不到终有一天会落在自己的身上。简直太他妈的狗血了!容昭默默地骂脏话。 然而,这所有的狗血,都比不上他的这一次穿越重生。连这个都接受了,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容昭,你别着急。朝廷会派兵援救靖西候的。靖西候能征善战,就算是进了冰川也不一定有事。”赵沐劝道。 容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想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于是他一撩袍角跪在地上,朗声说道:“陛下,臣容昭请兵出战。” “容昭!”赵沐一听这话就急了,“你疯了!” “我没疯。王爷请听我把话说完。”容昭跪在地上,平静的说道,“世人都知道我容昭是个废物,没错,我自幼生病,身体羸弱,的确扛不动抢杀不了人。然而三岁小儿都知道父母之仇不懂戴天。如今母亲被劫,父亲生死不明。若臣还能在这上京城里坐等消息,那真是畜生不如。所以臣泣血请战,请皇上成全!”说完,容昭便朝着皇上磕头,以额触地,等着皇上的回答。 “容昭!打仗不是小事!”赵沐急得不行,心想这孩子怎么在这种时候犯了牛脾气! “王爷是觉得容昭从没带兵打过仗,到时候不堪重任,兵败如山倒致使边疆失守百姓流离失所吗?那么,容昭便向皇上立重誓:此去,皇上给臣十万兵马,若不能破北燕,臣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容昭!”赵沐心如刀割,怒道:“大敌当前,不许说这样的话!再者,两国交战,凭的可不是几句毒誓就能打胜仗的!带兵的事情皇上自有安排,怎么也轮不到你!” “王爷所言不差。容昭也没想着凭几句毒誓就能打胜仗,容昭现在就跟皇上和王爷说一说臣要带兵出征的理由。” “你能有什么理由?你那些理由都是歪理!”赵沐现在恨不得直接把容昭给叉出去,这小混蛋是要反了,竟如此不听话,还跟自己杠上了! “老三。”皇上艰难的抬起能动弹的那只左臂,朝着赵沐摆摆手,“你让他说说看。” “是。”容昭拱手应道:“圣人云,上兵伐谋。此话也就是说,用兵的最高境界是谋略,而非死缠烂打。而且元帅带兵打仗,却不一定要亲自上战场,只要书读兵书,懂用兵之道,能把敌人打下去就可以了。自古以来都有‘文帅’一说,史书昭读得不多,就不在陛下和王爷面前显摆了。另外,当年在国子监,臣也层跟睿王爷就对北燕的防御推演过一场战事,当初臣虽然输给了王爷,但那一次推演给臣的启发很大,后来臣翻阅了有关北燕的所有史料,以及王爷当初在北燕打仗的一些事情,臣虽然没有亲自去过北燕,但对我大齐北境早就耳熟能详。成事者,天时,地利,人和。现在父母之仇压在头上,可谓天时,我对北境的地理环境知之甚详,可谓地利。只要皇上再给臣几个骁勇的将军,臣不敢说有十成的把握能打胜仗,但至少有七成胜算!试问朝中文臣武将诸位大臣,哪个敢拍着胸脯说有七成胜算?那臣就甘愿听从他的调遣,为他鞍前马后效力。” “你这是狡辩!”赵沐气得脸色都变了。 “王爷,臣不过是实事求是。难道王爷对臣存有偏见?”容昭直直的瞪着赵沐,心里骂着老子不是为你着想,怎么会跑去哪种鬼地方自讨苦吃?你割混蛋还不领情! “父皇,北征之事干洗重大,还是着急几位大臣们一起商量吧。”赵沐看说不动容昭,便转身向皇上进言。 老皇上却悠悠叹了口气,不慌不忙的说道:“容昭自幼在军中长大,就算是他着急身体羸弱不能上阵杀敌,但统兵之道应该是懂得。现如今加上他的父母之仇,北去征燕这一战,他应该是统帅的最佳人选。” “父皇?”赵沐转头看皇上,心想真是老糊涂了吗?居然会同意容昭的话! 皇上抬手制止住赵沐,低头看着容昭说道:“容昭,你的父亲现在生死不明,朕现在便下旨把靖西候的爵位给你,然后给你十五万兵马,封你为北征大元帅准你带兵北去破燕。另外,你觉得朝中那些武将可用?朕都派给你。” “臣要镇南候卫承和镇国将军的公子徐坚这两个人为左膀右臂。再烦请睿王殿下为臣征集粮草,解除臣的后顾之忧即可。再无别的要求。” “好!”皇上一改之前的无精打采,欠起身子直着赵沐说道:“老三,拟旨!晋容昭为靖西候并封北征大将军,封镇南候卫承为征北督军,徐坚为先锋官,跟随容昭一起,统领丰州,梁州,锦州三处驻兵十五万以及各营房管带兵将,即日北伐!” “谢陛下隆恩!”容昭高声道。 “父皇?是不是再商议一下?”赵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就三言两语给定下来了呢? “你这就去准备一下,需要什么只管跟睿王说。”皇上说着,又叮嘱赵沐,“老三哪,容昭要什么就给什么,一定要把这场仗打好!” “……是,儿臣谨遵父皇旨意。”赵沐知道再说什么都晚了,此时他也无力辩驳,只想赶紧的离开这里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容昭好好的收拾一顿。 “陛下,臣还有一些具体的事情想跟睿王殿下讨教,不知可否?”容昭又问。 “嗯,去吧。朕这里没什么事了。把仗打好,就是对朕最大的忠诚。当初朕对你的父亲说过这句话,今天再把这句话送给你。” “陛下教诲,臣谨记于心。臣告退。”容昭说着,躬身行礼,在退出去的时候拿眼睛瞟了一下赵沐。 赵沐随后告退出来,在乾元殿外看见正等着他的容昭,上前去低声说道:“走,回去。” 容昭知道赵沐此时很生气,所以也不跟他计较口气态度,果然乖乖的跟着他出宫,到宫门外也没等他说,就老老实实的上了他的马车。 马车的车帘子放下来的那一刻,赵沐刚要质问,便觉得眼前一暗,还没反应过来时,怀里已经多了个人,唇齿之间一阵清亮香软,整个人便像是瓢上云端。 之前积攒到爆的火气啊怒气啊怨气啊什么的,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满怀柔情。 容昭是把两辈子学的那点本事都拿出来取悦赵沐了,虽然这点知识很可怜,但砸在同样没什么经验的赵沐身上还是很有效果的——从他逐渐浑浊的呼吸和紧紧搂着自己腰身的双臂就能猜到了。 而且赵沐的热情一发不可收拾,在享受够了之后便开始反击。 容昭好不容易偷了个换气的空儿,轻声提醒道:“唔……这是在马车里。” 赵沐咬牙忍住,愤愤的瞪着怀里的人,低声骂道:“小混蛋!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绝没有。我是想帮你。”容昭伸手抵着赵沐的胸口,以防他再扑过来咬人。 “北境是什么地方?那里比灾区可怕一百倍!而且那里离上京城千余里,若是有个什么事儿,你叫我怎么办?!说什么帮我,你是嫌我死的慢吧?”赵沐理智回笼,火气也回来了。 容昭伸手按住他的唇,娇声责备道:“不许胡说!本侯爷出征在即,你就不能说点吉利话?诸如,祝本侯爷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什么的?” “你就是我命中的克星!我不被你气死也被你吓死!”赵沐愤愤的说道。 “没完了是吧?一口一个死,你是要诅咒我吗?”容昭佯怒道。 赵沐忙道:“呸呸!谁要诅咒你了。” “那就好,今晚我们有好多事情要做呢,你能不能先消消气?”容昭伸手用指尖轻轻地拂过赵沐的脸颊。 “……消不了。”赵沐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怎么以前没发现这小混蛋还会勾人呢? “那要怎么样你才能消气嘛?”容昭故意笑得很娇媚,眼角眉梢都风情万种。 赵沐看得心神激荡,便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双甜软的唇啃上去。 ------题外话------ 嗯,我家昭昭发狗粮了。 亲爱滴们知道领完狗粮该干嘛吧? 么么哒! ☆、第三十七回,夜谈 宋嬷嬷听说王爷回来了,一时觉得很是惊讶——这阵子睿王一直住在宫里,随身用的东西也都搬到宫里去了,她这几天正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也去德妃娘娘的关雎宫里暂住,也方便照顾睿王饮食呢,怎么忽然间又回来了? 然而当她看见面带春色的睿王以及发丝略显凌乱,嘴唇红肿的容公子时,宋嬷嬷这个过来人立刻什么都明白了,于是忙道:“王爷和公子快坐,奴才去叫人准备茶点。” “去吧。”赵沐说着,瞟了容昭一眼转身向里面走去。 容昭朝着宋嬷嬷挤了挤眼睛小声笑道:“嬷嬷,我饿了,不想吃点心,你弄点别的吃得来行吗?” 宋嬷嬷立刻眉开眼笑的说道:“这有什么不行的?公子想吃什么尽管说,老奴去给公子做来。” “多谢嬷嬷。我要吃肉包子,还有鱼片粥,再来几个您亲手腌制的小酱菜。”容昭乖巧的不得了,把宋嬷嬷的一颗老心都给暖化了。 然而里面的赵沐却不领情,高声喊了一句:“怎么还不进来?” 宋嬷嬷忙悄声说道:“公子快去吧,王爷想必是许久不见你,心里着急着呢。” “嘿嘿,我知道他着什么急,不怕的。”容昭狡猾的笑了笑,转身进屋去了。 赵沐冷着脸看容昭进来,不等他往对面的座位上去便说道:“你过来。” 容昭所幸直直的走到他面前,凑近他的脸跟他保持一点点距离,小声问:“我过来了,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我今天非收拾你不可。”赵沐一把搂过容昭,转身就往床榻上带。 容昭忙提醒道:“嗳嗳嗳……你就算是要吃我,也得先让我吃饱再说吧?不然可没力气伺候你。” “……”赵沐顿时无语,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样的人,一脸的无赖却偏偏叫人无法讨厌。明明是在做坏事,却偏偏没办法生他的气,而现在,他分明在撩拨自己,甚至言语粗俗,自己却偏偏喜欢的要命。 看着赵沐无语的样子,容昭又笑了:“怎么,还不好意思了?难道是我错会了王爷的意思?” “没有!本王就是想吃了你!”赵沐所幸也不顾及什么道德规矩了,在自己最喜欢的人面前有何必伪装,想就是想,他现在就想把她弄床上去做一切能做的事情。 “王爷,茶点来了!”外面宋嬷嬷喊了一声,把屋里如火如荼的两个人打断。 容昭得意的笑道:“喏,还是先让嬷嬷进来吧,肚子饿的瘪瘪的,干什么都没力气。” 赵沐挫败的放开她并给把她的衣领整理好。宋嬷嬷随后进来,看见两个人这般情景,又是低头偷笑。 有小丫鬟捧着脸盆进来,容昭洗过手有擦了把脸,转身走到桌前看着蒸饺,肉包还有香喷喷的鱼片粥和小酱菜就觉得垂涎欲滴,叹道:“还是嬷嬷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宋嬷嬷忙欠身笑道:“服侍王爷和公子是老奴的本分,若是连公子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老奴岂不是该死了。” 容昭坐下来开心的吃东西,赵沐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跟容昭有要紧的事情商议,不叫人都不许进来。” 宋嬷嬷忙答应了一声,带着丫鬟们退了下去。 赵沐也洗了手过来吃了点东西,两个人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安静下来之后,赵沐心里的那股怒气也回来了,皱眉问道:“说,为什么要去带兵打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是要气死我吗?” “对你,对我,对我们两个来说,这事儿我必须干。”容昭咬着小肉包子说道。 “对你来说,那是父母之仇。报仇心切我可以理解,但你这样子去了,就能报仇吗?报仇雪恨不是闹意气!与我……”赵沐愤愤的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但凡想到我,就不该去涉险!” “十五万大军啊!如果落在别人的手里,即便你在这里登基了,人家分分钟可以反了你。你有想过吗?”容昭小声问。 赵沐皱眉道:“丰州,梁州,锦州的带兵将军都是我的旧部。哪儿那么容造反?肃王现在不足为据,简王更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虽然我不能说稳操胜券,但也用不着你去冒险!” “自大了吧?”容昭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有喝了口粥,方说道,“你以为平南王和兵部尚书都是死人吗?你以为周皇后真的是死人吗?他们这三家若是联合起来阴你,你还稳操胜券?你能有一半的把握就不错了!另外,我还怀疑他们已经联合了北燕,否则的话怎么会那么巧就劫走了我的母亲?” “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赵沐皱眉问。 “如果真的查到什么,就直接给他捅出来了。抄家的抄家,灭门的灭门,多省心呢?就是没查出来才不得不去跑这一趟呢。”容昭叹道。 其实这些事情赵沐也不是没想过,他只是不愿意容昭为了自己去拿命赌。沉思良久,却又发现容昭的这一步棋虽然险,但只要他能把北燕大军挡住,也的确是完全之策。于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嘲笑道:“想不到我赵沐也有这一天。” 容昭纳闷的问:“这话怎么说?这一天怎么了?” “非但不能保护心爱的人周全,还要让她为我涉险!简直无能!”赵沐自责道。 “你这话我不喜欢听啦!”容昭说着,把粥碗放下,拿帕子抹了抹嘴巴凑过去,小声说道:“连萧云欣都知道为肃王出谋划策,奔走在各府之间拉拢关系,我容昭哪里不如她?我比她强百倍好吧?这一场争斗可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也有我的一份!我决不能输给萧云欣,不能看着她有朝一日踩在你我的头上。” “你跟她比?”赵沐诧异的问。 “不然呢?我跟谁比?”容昭反问。 赵沐顷刻间笑了,伸手叩住容昭的脖颈,拇指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低声问:“你这是争风吃醋的意思吗?” 容昭翻了个白眼,抬手推开他:“你很得意吗?” 赵沐依然暖暖的笑着:“是啊,我不但得意,还挺高兴的。” “王爷您高兴就好。刚刚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可把小的给吓坏了。” 第191节 赵沐目光一紧,伸手有扣住容昭的脖子把人拉到怀里来紧紧搂住,低声叹道:“你可真是……小妖精!” 容昭放软了身子靠在赵沐的怀里,轻声调笑道:“哎呦,王爷您这是要把小妖精洗干剥净拆解入腹的意思吗?” “闭嘴!”赵沐低声叱道,“再说真的不放过你了!” “哟,您这意思今儿是打算放过了?”容昭又问。 “哎!”赵沐长叹一声,其实他心里有一万个想法要把容昭怎么样,但还有一丝理智尚存,觉得不能在这个时候把她怎么样。好端端的一个女儿家,总要有名有份才算完美。 “那您既然不打算把我怎么样,咱能不能先说点正事儿?”容昭问。 赵沐此时只想跟心爱的人好好地待在一起,因闷声问:“在你眼里什么算是正事儿?” 容昭从赵沐的怀里挣脱出来,认真的说道:“当务之急,我想多听听你对这场战事的意见,或者说,咱们再推演一番?” “好。”赵沐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应该多推演几遍,我得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对了,这才是正事儿呢。”容昭笑道。 当晚,容昭和赵沐秉烛夜谈,一直到天亮,仍然意犹未尽。 最后还是赵沐有些撑不住了,打了个哈欠说道:“天亮了,你快去睡一会儿,我收拾一下进宫见父皇。” “你等等,我还有几句话要告诉你。”容昭叫住赵沐。 “你说。” “皇上下旨让我做这个统军将军,朝中的大臣们势必有人会反对,尤其是兵部尚书唐骊,到时候,你该如何应对?” “圣旨已经颁布了,难道还要收回去不成?他反对有什么用。”赵沐冷笑道。 “他反对没用,但可以往军中塞人。到时候他给我身边安插几个绊脚石也够我受的。十五万大军,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交到我的手中?” “放心,此事交给我。我不能陪你上战场,但朝中这些宵小之辈还是能料理的。” 容昭摇头笑道:“不不,现在还不是料理他们的时候,我建议你带上一份我们今晚指定作战草略,若是唐尚书问起来,或可堵住他的嘴。” “作战草略虽然只是初步的布兵计划,但也是头等机密,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他看……”赵沐说到这里,看见容昭狡黠的眼神,立刻会意他的意思,因伸手点了点他的眉心,小声骂道:“小狐狸!是想一箭双雕?” “我这叫‘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如今他们几乎被逼到了绝境,我们也不得不防。” “有道理!这事儿交给我办,你吃点东西放心去睡。”赵沐说着,又叫外面当值的人进来伺候洗漱。 若说睡觉,容昭肯定是睡不成的。等赵沐走后,他便洗漱更衣吃了点东西出门去了。此时在他的府中,卫承和徐坚两个人都在等他这位即将走马上任的征北大将军呢。 ------题外话------ 哎呀,还是没吃成…沐沐太有良心了,你们说是不是? ☆、第三十八回,诱饵 对于皇上突如其来的圣旨,卫承还算比较淡定,他心里有数,如果对北境开战,自己肯定是要上战场的,他除了对皇上会让容昭挂帅的事情感到有些意外,其他并没有其他想法。倒是徐坚,一听说皇上让他去打北燕,高兴地几乎跳起来,连夜从容昭的训练营里跑回来,一早起来就来容府等着。 一见到容昭回来,徐坚立刻上前去躬身道谢:“惜之,容兄!大将军,大元帅!多谢多谢,这回你能想着兄弟,之实在是太感谢了。” 容昭笑道:“打仗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更何况是给我当先锋官,你父亲没骂我吧?” “这怎么可能!父亲一直都说我性子浮躁,应该去战场上历练一翻,只可惜他要负责上京城的防护没有机会带我上战场。这次好了,皇上直接封我为先锋官,我一定不辱使命!也绝不辜负兄弟对我的信任!”徐坚拍着胸膛说道。 容昭轻笑着拍拍徐坚的肩膀,低声说道:“不辱使命只是其中之一,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应该是把你想救的人带回来吧?” 徐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头说道:“我的事情向来都不瞒着你。” “嗯,好兄弟,没秘密。”容昭锤了一下徐坚的胸膛,笑道。 “那是!我的一切都可以分给你。”徐坚说的。 容昭连忙摆手:“不不,我需要的你再分给我,我不需要的你还是自己好好留着吧。” “哈哈,瞧你这话说的。”徐坚嘿嘿傻笑着。 “好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卫承打断了徐坚的傻笑,问容昭。 “是,二位稍等。”容昭说着,转身去找了一张大纸来铺在地毯上,又拿了笔墨来搁在一旁的小高几上。 “你要做什么?画画给我们看?”徐坚纳闷的问。 “我们商议一下布兵图。” “布兵图不是应该用地形图来布设吗?”徐坚问。 容昭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门,说道:“北境的地图现如今都在我这儿。” “你又没去过那里。”徐坚纳闷的说道。 “我梦里去过好多回了。”容昭说着,挥毫在纸上开始画北疆的地图。 徐坚和卫承都默默地在一旁看着,见容昭笔走游龙,一道道山峦沟壑便在纸上渐渐地呈现出来。 “这就是北疆的地形?”徐坚转头看卫承。 卫承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没去过。” “所以,你这份地图到底准不准?”徐坚再度对容昭画的图表示怀疑。 “你有更准的吗?”容昭反问徐坚。 “朝廷肯定有啊。”徐坚疑惑的问道,“为什么不直接去要一幅呢?” “朝廷里的地图我们能拿到,别人也能拿到。而且据我所知,朝廷库房存放的地图是大齐建国初期绘制的,这山川河流虽然不会变,但边境的百姓们却一直都在搬家,他们的居住状况会改变环境,另外,大齐初期的地图关于北境一带十有六七的地方都没有经过实地勘察,是不准的。” “好吧,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你这份怎么就一定准?”徐坚依然疑惑的看着容昭。 卫承摆摆手说道:“好了,现在没时间计较这些。还是赶紧的说说这布兵计划吧。” 容昭看了看卫承又看看徐坚,轻声叹道:“既然你们二位要跟我一起去打仗,那么信任便是我们之间最基本的东西。如果不能够完全相信,在战场上势必会延误战机,后果不堪设想。” “明白明白!我绝对相信你,我就是好奇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徐坚忙解释道。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知道这些,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咱们还是先捡着要紧的事情说?”容昭轻笑道。 徐坚连忙点头:“好,说要紧的,说排兵布阵。” 这边,容昭跟徐坚和卫承说自己的作战计划的同时,乾元殿里,赵沐也在跟唐骊等人辩论。 果然不出容昭所料,唐骊在接到皇上的圣旨之后,第一时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容昭太年轻,从没有带过兵打过仗,从小到大都不练武,这样的人到了战场上只有送死的份儿,而且还不到二十岁,怎么能把十五万大军交到这样的人手中?这不是把大齐江山安危当儿戏吗?唐骊竭力劝说皇上不要拿大齐的安危当儿戏,要皇上收回圣命,另外再派别人去。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不起来的唐骊以及兵部的两位侍郎三位主事,还有年迈的平南王赵烈,皱眉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朕呢?” “回皇上,老臣一心为社稷着想,绝无二心。征北之事关乎大齐国运,决不能压在一个黄口小儿身上,老臣以为镇国大将军徐攻和平南王,这两个人哪一个都比容昭合适!”唐骊说道。 “徐攻负责上京城的防卫,若是他走了,朕连觉都睡不安稳。平南王么……”皇上说着,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烈,叹道:“自从赵海出事儿之后七弟便一直精神不佳,现如今也已经六十岁了,一声戎马倥偬为我大齐立下了汗马功劳,到了这个年纪了,朕实在不忍心让他上战场了。” 赵烈忙道:“陛下若是觉得徐将军和臣弟都不行,那还有肃王。肃王殿下自幼练武,书读兵书,也曾带兵打仗……” 皇上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道:“不行,朕说不定哪天就去见先帝了,肃王,简王,睿王三个人都不能离开京城。” “实在不行,老臣愿领兵出征!”唐骊心一横,跪下说道。 “唐爱卿,你多大年纪了?”皇上面无表情的问。 “老臣今年六十二岁。”唐骊说道。 皇上冷笑一声,反问道:“六十二岁了,还让你带兵上战场?岂不是让北燕笑话我大齐无人?再说了,你是兵部尚书,你若是带兵上战场,朕还要这些武将做什么?” 唐骊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了,若是没什么事情,你们就退下吧。”皇上不耐烦的说道。 “陛下!臣请陛下再思量一翻,若一定要派容昭带兵,是不是再给他派几个老成些的战将一同前往?卫承和徐坚二人虽然是少年英才,但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些。”赵烈坚持道。 赵沐在一旁看着赵烈唐骊等人死皮赖脸的样子实在不能忍了,因问:“叔王,唐大人,你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对容昭不放心吧?” “睿王殿下,您平心而论,容世子这样的人带兵打北燕,他一不能上阵杀敌,二也没学过兵法,他甚至都没杀过人,这……这怎么能带兵打仗,怎么能叫人放心呢!”唐骊说着,有跪在地上磕头。 “那要怎么样你才能放心呢?”赵沐问。 赵烈轻哼一声,站起身来看着赵沐说道:“老三,你这话问得好哇!我倒是想问问他容昭能有什么本事让我们这些人放心的呢?” “好吧,为了让叔王和唐大人放心,昨晚容昭跟本王一起制定了一份作战草略,若是叔王和唐大人有兴趣的话,不妨看看。”赵沐说着,把袖子里早就预备好的东西拿出来送到赵烈的面前。 赵烈一愣,抬头看了一眼赵沐,方狐疑的接过那份草略。 “一晚上就把草略做出来了?这应该是睿王殿下的功劳吧?”唐骊似笑非笑的问。 “是谁的功劳这很重要吗?难道容昭去冒死打仗不是为了我大齐江山?唐尚书身为兵部天官,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狭隘了?”赵沐反问唐骊。 “好了,既然容昭有睿王的全力支持,想必也并不是全无胜算。”赵烈把作战草略大致看了一遍,转手交给唐骊,又向皇上拱手道:“皇兄切莫怪臣弟莽撞,臣弟是真的为边疆安稳着急。但臣弟也真心愿容昭这一战能够旗开得胜,扬我大齐威名。” “那就,借七弟吉言了。”皇上靠在榻上,病歪歪的说道。 “请皇兄保重龙体,臣弟告退。”赵烈躬身道。 “老三,提朕送送你叔王。”皇上吩咐赵沐。 “是。”赵沐看了一眼仍在用心研究作战草略的唐骊,转身送赵烈出去。 赵烈从乾元殿里出来之后并没急着回府,而是在宫门外等唐骊。没过多久唐骊果然从里面出来,见着赵烈,忍不住一叠声的叹息:“真是可惜,可惜了!王爷刚刚怎么就让步了呢?” “那份作战草略你可看清楚了?”赵烈冷笑道。 唐骊感慨道:“看清楚了。说句心里话,老臣觉得这虽然不是容昭的本事,但有睿王替他谋划,这一战或可成功。只是,这滔天的大功劳让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给占了去,难道王爷就甘心吗?” “哼哼,怎么可能?”赵烈冷笑道。 “那王爷是有什么打算?”唐骊又问。 “你说你把那份草略看清楚了,一会儿可能一字不差的写一份?”赵烈问。 “能。臣虽然老了,但这儿还算好使。”唐骊点了点自己的脑门。 “那就好,走,回去再说。”赵烈说着,直奔自己的马车。 ------题外话------ 嘻嘻,昭昭又要发坏了… ☆、第三十九回,入瓮 第192节 赵烈早就知道自己身边有睿王的人,虽然他一直查不出是谁。 所以他把唐骊默写下来的作战草略送出去的时候,弄了三份。两份假的一份真的,送信的人出了王府之后各自分开往不同的方向走,实则往东去的才是真的。 不过赵烈再精明,也躲不过这满上京城的小叫花子。这些叫花子们整天闲着没事儿就满大街转悠,能讨饭讨饭,能讨钱讨钱,顺便望风把门,干活儿倍儿顺流儿。 这两日,容昭为出征的事情忙的脚不沾地,容昭给他列出了清单,上战场可不是过家家走亲戚,那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儿,一些东西必须准备妥当。而容昭这次带的最重要的东西自然是一批特殊的药品。这些药品由紫姬和睿王府的护卫乔装打扮成商队先一步北上去幽城等容昭。 这边容昭刚把紫姬打发走,容岩后脚就来报信了。 “正如公子所料,平南王果然跟北燕勾结到了一起。他们的人正在跟北燕的探子做交易,被我们人抓了个正着,小的带着徐将军的人把他们一锅端了。”容岩兴奋地说道。 容昭一听这话,立刻高兴地笑出声来:“好!好啊!” 容岩笑道:“多亏了公子留个心眼儿,小的是把情报送去了徐将军府。这若是咱们去抓人,平南王肯定会反咬一口说咱们栽赃嫁祸。这回好了,是徐将军的人抓的,就算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你这次干得不错,在本公子离开京城之前拔掉了对方的一颗毒牙。如此,本公子去打北燕也更放心些。说,想要什么赏?”容昭拍拍容岩瘦瘦的肩膀,赞道。” “嘿嘿,小的什么赏也不要,只求公子一件事儿。”容岩笑嘻嘻的说道。 “什么事,先说来听听。”容昭笑道。 容岩挠了挠后脑勺说道:“小的想跟公子您去打仗。小的也想建功立业,堂堂正正做人。” “怎么,不想混江湖了?”容昭纳闷的问。 “不是,是……小的看上了一家姑娘,可人家父母说,他们家姑娘不能嫁给一个叫花子,就算是叫花子头儿也不行。所以……” “原来是咱们狗蛋儿也长大了,知道讨媳妇了!”容昭笑道。 “公子您别生气,您若是不愿意带小的走,小的就留下。反正这天下的姑娘多得是,这个不愿意嫁给我,总有愿意嫁的,我狗蛋儿跟着公子混,难不成还找不上媳妇?”容岩看容昭笑的狡猾,只当自己说错话了。 容昭指了指下手的椅子说了一声:“坐。”然后自己转身去主位上落座后,方时笑道:“人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既然瞧上了人家姑娘,想必这姑娘定然是极好的。人这辈子若是不能娶个喜欢的女子做媳妇,那便是白活一回。你讨媳妇这事儿包在本公子身上,不过战场么,你还是别去了。你有更重要的任务,这事儿我只能托付给你,别人都办不成。” “噢?”容岩一听这话,眼睛立刻亮了,“是什么事情公子只管吩咐,小的一定给公子办的妥妥当当的。” 容昭朝着门口的兰蕴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屋里没了别人之后,方朝着容岩招招手说道:“你过来,我细说给你听。” 容岩上前去,半跪在脚踏上,说道:“公子请讲。” “我离京之后,你一定要多加派人手守着清风观,我姐姐在那里清修你是知道的。前两日我进宫面圣,看皇上那样子应该是活不久了,我担心皇上驾崩,会有人暗害我姐姐。若真有此事,你务必要救她出来。”容昭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琉璃瓶递给容岩。 容岩双手接过来细细的看了一翻,搞不懂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毒药。名叫七步断魂丹。只要吃下去,不出七步,一准毙命。”容昭说的。 容岩一听这话,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把小琉璃瓶摔到地上,惊道:“哎呦我的娘哎!这剧毒之物害人还行,可怎么救人啊?” “这东西虽然剧毒,但人死之后第七天,以白酒擦身,人便可死而复生。所以,你应该明白本公子的意思了吧?”容昭小声问。 “有……有这么神奇?”容岩不可思议的看着手中的宝贝。 “本公子会拿自己的亲姐姐跟你开玩笑吗?你记住了,我姐姐是我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我之所以这样做,是怕她落在别人的手里要挟我,到时候他们就算是要我,要我们所有人的命,我都会去换。”容昭沉声说道。 容岩立刻连声应道:“小的明白!公子放心吧,小的就算是自己死了,也一定会把娘娘救出来。” “我此去北征,打胜仗不难,难的是将来打了胜仗也不好回来。所以你和容盛两个人都留在京城,以解我的后顾之忧。”容昭忧心忡忡的说道。 容岩忙道:“出征在即,公子千万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容昭拍拍容岩的肩膀,说道:“好了,把最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了,你若是办妥了,等公子我回来就给你张罗媳妇的事情。” “是,小的谢公子大恩。也请公子把心放在肚子里,这事儿小的一定给公子办好。” “行,那你去忙吧。”安排好了心里最放不下的人,容昭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 却说徐攻按照两个小叫花子给指路把正在交易战略情报的平南王府管家和北燕细作以及唐骊书写的那份作战草略书一并缴获。 一直以来,徐攻从不参与党派之争,只对皇上一个人负责。更何况这件事情牵扯到平南王,以及大齐北境的安稳,不含糊的说,这件事情关系到国运。可不是他一个镇国大将军能私自做主的,所以他捉人拿脏之后,便立刻进宫原原本本的回奏给皇上。 原本安排好了北征之事后皇上稍微缓了口气,病情有所好转,一听徐攻所奏,差点去阎王爷那里报到。 经过几个太医好一番折腾,皇上终于倒过这口气儿来,便立刻吩咐赵沐:“传朕的旨意,查抄平南王府,锁拿赵烈押进天牢!” 徐攻又回道:“陛下,臣已经查过了,这份草略手书乃是兵部尚书唐大人手书,不知道这事儿他是否知情。” 皇上气得大口的喘气,手里攥着唐骊书写的那份草略书,咬牙切齿的说道:“通敌叛国!这是通敌叛国!这两个人一个是兵部尚书,一个是朕一母同胞的弟弟!竟然,竟然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来!枉朕平日里那么信任他们……简直,简直猪狗不如!把唐骊一并给朕锁拿入狱!” “是。”徐攻答应一声,转身出去,挑选一对精悍禁卫军分别查抄平南王府和兵部尚书府。 唐骊这日在家中正与夫人说赵润的事情,女婿被削去爵位留在家里闭门思过,眼见着大好建功立业掌握兵权的机会却连门都迈不出去,连唐夫人都为之忧心。 这边唐骊正安慰夫人,说容昭这样的废物带兵去打北燕,必然吃败仗。到时候朝中无人,皇上肯定会起用肃王,只要肃王拿到了兵权,将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即便赵沐有什么动作也不怕。 这里二人正说着,外面丫鬟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哭道:“老爷太太不好了!不好了!好些人闯进家里来了,说,说说……” 唐骊一听这话,立刻拍案而起:“兵部尚书府也有人敢乱闯!这是要造反吗?!” “真正想造反的人是你吧?”徐攻一脚踏进门,把唐夫人给吓了一跳。 “徐攻!不要仗着陛下宠信你,你就可以血口喷人!”唐骊指着徐攻骂喝道。 徐攻懒得多说,把手中的圣旨一展,高声道:“圣谕:兵部尚书唐骊泄露朝廷军事机密,有通敌卖国之嫌疑,即刻削去官职,押入刑部大牢候审!并令镇国将军徐攻带禁卫军仔细搜查兵部尚书府!” 唐夫人一听这话,立刻吓得昏厥过去。 “污蔑!你这是污蔑!”唐骊暴跳如雷,指着徐攻喊道。 “唐骊,难道你还怀疑这圣谕有假?”说着,徐攻把那块明黄薄绢送到唐骊面前,冷笑道:“你可看清楚了,这玉玺大印可有假?” 唐骊看清楚明黄薄绢上的朱红大印之后,往后一个趔趄,竟有一种灭顶的感觉。 “来人!把唐骊押下去。”徐攻吩咐道。 身后早有禁军听令上千,一人架着唐骊的一只胳膊把人给拖了出去。 兵部尚书府和平南王府同时被抄,唐骊和赵烈同时被削爵,免职,入狱。 上京城里一片肃杀之气。 在家里闭门思过的赵润一听说这个消息,老半天没缓过神来。在他一旁坐着的萧云欣也惊的变了脸色,只问来报信的王府管事:“你是哪儿听来的消息?这样的话也能乱说吗?” “瞧王妃这话儿说的,奴才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胡乱编造这些呀!如今外面都乱了套了!满大街都是禁军,平南王府门口和尚书府门口的两条街都禁止闲杂人等同行!这事儿闹的连百姓们都心惊肉跳的。你说大战在即,皇上怎么好这么决绝,居然一下子抄了王府和尚书府两座府邸呢!” 赵润一拍桌子,喟然叹道:“大事不好了!” 萧云欣忙吩咐管事:“这事儿一定要瞒住,谁也不许告诉姐姐!” “是,奴才这就传话下去。”管事忙答应着出去。 萧云欣方问赵润:“王爷说大事不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赵润跟萧云欣做了一阵子的夫妻,心中已然对她有了几分感情,有感念她这阵子一直不辞辛苦的奔走,帮自己重新建立关系网,便摇头叹道:“不说也罢!你知道的少一点,等将来也少一点罪责。” 萧云欣叹道:“如今妾身跟王爷已经是夫妻了,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赵润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之前唐尚书曾跟我捎来一句话,说有办法让我带兵出征北燕。我就没多想,还以为他会在父皇面前据理力争。如今看来,他们定然是做了什么事情被父皇给查出来了。事情如果牵扯到北境边疆的安危便没有小事,老三一定会给他们扣上一顶通敌卖国的帽子。这可是要诛九族的!” 萧云欣立刻苍白了脸色,半晌没说话。 “好了,现在着急也没用,但愿他们能扛得住吧!好歹一个是父皇的亲弟弟,一个是朝廷的肱骨大臣,他们应该不至于用刑……嗯,你刚才做得很对,唐氏现在病着,这事儿若是叫她知道了,肯定会要她的命的。”赵润说着,长叹一声站起身来,说道:“我去前面书房,你去看看唐氏吧。” 萧云欣忙起身答应着,等赵润出门之后又一个人沉思了半晌,方去唐氏房里去。 唐氏的病越发的重了,原本她以为娶了萧云欣之后肃王府会有所改变,却没想到换来的是肃王被削爵。本来就病重的唐氏心灰意冷,如今也只剩下一口气挨着罢了。 萧云欣进来的时候,赵俊正在唐氏跟前服侍汤药。赵俊这孩子的心胸并不算宽广,而且他母亲病重的时候父亲领娶,萧氏进门他母亲就回了外祖家,如今肃王府败落,赵俊便把一切的罪责都加在萧云欣头上,他心里早就恨透了这个让父亲倒霉母亲一病不起的女人。 “你来做什么?”赵俊看都不看萧云欣一眼。 “我来看看姐姐,跟姐姐说两句话。”萧云欣对赵俊的态度不以为然,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 “母亲病着,有什么话你还是去跟父亲说吧。”赵俊冷冷的说道。 萧云欣轻声笑道:“大公子这话错了。有些话是要跟你父亲说,但有些话只能跟你母亲说。你还小,一些事情看不明白我不怪你,但这是长辈之间的事情,你做晚辈的还是不要问的太多。” “俊儿,你去吧。”唐氏靠在床上,虚弱的说道,“俊儿小孩子,萧妹妹别跟他一般见识。” 赵俊答应了一声,又警告的盯着萧云欣,说道:“母亲病得厉害,有些话你还是不要乱讲的好。” 萧云欣淡淡的笑了笑,没应声。 ------题外话------ 大家都来猜猜萧云欣要干嘛。 猜对了有奖,哈哈。 ☆、第四十回,同袍 赵俊出去之后,萧云欣又把旁边服侍的丫头婆子都支出去,方对唐氏说道:“瞧姐姐这神色,想必已经知道大公子有事儿瞒着你了吧?” 唐氏只是病的快死了,人还没傻,因皱眉道:“有话妹妹就直接说吧,我都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呢?” “姐姐说的是,而且我一点也不觉得这事儿应该瞒着姐姐,毕竟这是姐姐娘家的事情呢。”萧云欣叹道。 “我娘家的事情?我父亲怎么了?!”唐氏一听这话,立刻费力的欠起身子。 “皇上下了圣旨,说平南王和唐尚书勾结北燕,通敌卖国。已经下了抄家的圣旨,这会儿工夫里唐尚书和平南王都已经在刑部的大牢里,两府里现在都是禁军,正仔仔细细的搜查证据呢,姐姐……” “不!不会……”没等萧云欣说完,唐氏一口气没上来,眼睛一翻便昏厥过去。 “姐姐?姐姐?!”萧云欣也不叫人进来,自己上前去掐着唐氏的人中,有用力的揉她的胸口。 唐氏被好一顿揉搓,终于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看见萧云欣,立刻伸手抓住她,焦急的问:“你说的不是真的吧?你是不是在逗我玩儿呢?是不是?” “我的好姐姐!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能跟你开这种玩笑吗?大公子不让你知道,是怕你的病情加重了。王爷不让我告诉你,也是顾念着夫妻情分。可是,我知道,我们做女儿的,不管嫁给谁,嫁到哪里去,心里记挂的还是娘家。姐姐说是不是呢?”萧云欣的眼角眉梢有压抑不住的得意。【551】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唐氏又问。 “自然都是真的。据说是唐尚书把容昭的作战草略写下来交给了平南王,平南王又拿去跟北燕人交易,意图谋反。不过这件事情究竟是什么由头,刑部还没审讯。所以唐大人和平南王是什么罪过,现在还不好说。”萧云欣轻声叹道。 唐氏一听这话,立刻拉着萧云欣说道:“好妹妹,求求你救救我父亲!求求你了。你去求求萧大人,还有王大人,让他们救救我父亲吧,只要你答应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求求你,我给你跪下……”唐氏说着,便要下床给萧云欣下跪。 萧云欣忙按住她,摇头笑道:“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这样的事情,我父亲自然是不敢管的。而且,现在姐姐只想着您的父亲,怎么不想想王爷和大公子呢?这若真的是谋逆大罪,可是要诛九族的。即便王爷跟大公子都是皇族不会被株连,但将来的前途还有么?” “……是,是啊。”唐氏颓然的摊在床上,两眼发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萧云欣看着唐氏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好像有一块压在头顶的大石头即将被掀去,她正在做最后一搏。 “不过,姐姐你放心,我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即便大公子将来有什么事情也不要紧,王爷还有我的孩子呢。”萧云欣笑呵呵的说道。 第193节 “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带你不薄!”唐氏听了这话,立刻愤怒的瞪着萧云欣,一双眼睛里喷着火。 “是啊,你待我不薄,只是你太蠢了。你以为平日里装装贤良,就可以万事大吉了?我告诉你,没用的。你装出来的那点贤良淑德偏偏男人可以,骗我?做梦吧。你以为你每天给我送去的饭菜里放了什么我不知道?你想让我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来,你想让王爷只有你的孩子,你想让你的孩子继承王府,继承大业,而我,只能是你的垫脚石?哈哈!简直是痴心妄想。”萧云欣冷笑道。 “你究竟想怎么样?”唐氏咬牙问。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姐姐你赶紧的把位置给我腾出来。如果来得及的话,我或许可以救唐大人一命。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当我没说。”萧云欣轻笑道。 唐氏抬头望着窗外,终于流下两行眼泪。 半晌,她方吸了一口气,说道:“好,之前是我算计过你。但如果能就我父亲一命,我死也没什么遗憾的。只是有一点,你若是说话不算话,将来还敢谋算我的儿子,我就化作厉鬼来取你的性命。” 萧云欣冷笑道:“若是论卑鄙手段,我自愧不如你。所以你也休拿那些鬼话来吓唬我。你若是死了,我就算是为王爷着想,要要救你父亲一条命。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正妻的位置,而你,本来就行将就木,何必苟延残喘呢?有这口气也是白白受罪,姐姐你说是不是?” 唐氏的眼泪把胸前的衣襟打湿一片,此时她已经明白了一切,但却只是哑巴吃黄连,所有的苦都咽进肚子里,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喃喃的应道:“是啊!妹妹你说的有道理。” “那姐姐好好保重,妹妹先走了。”萧云欣说着,上前去把被子给唐氏盖好,有拿帕子把她的眼泪擦干净,上下各处简单的收拾了一下,除了唐氏哭的红肿的眼睛之外,其他在没有任何迹象,才转身走了。 当晚,赵俊和妹妹赵祎过来给唐氏请安,毕竟两个小孩子没多少心思,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然而第二天一早,丫鬟进来服侍唐氏洗漱的时候,便发现人早就断了气,身上头已经凉透了。至于是什么时候死的,居然没有人知道。 本来唐氏病的这样厉害,死是早晚的事情。可是偏偏她在这个时候死了,赵润便越发的心烦——里里外外一大堆的事儿,唐家又在这个当口,这丧事也不好办。 赵俊则直接冲到萧云欣的房里,质问她逼死了自己的母亲。让赵润更加心烦,当时便抽了儿子一记耳光。然后赵俊跟疯了一样忽然冲向萧云欣,把她从椅子上拉下来摔倒在地上。萧云欣已经怀了一个月的孩子因此小产。赵润家里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然而这里的一片混乱并不能阻挡容昭出征的步伐。圣旨下达第九天,容昭日夜忙碌终于准备好了所需的东西,带着徐坚和卫承以及镇南候府,徐将军府和他自己赵沐的亲兵护卫共三千人,辞别皇上,出北城门,带着兵符前往丰州调兵。 按照出征计划,容昭从丰州带兵五万,徐坚从梁州调兵五万,卫承去锦州调兵五万,三方人马在北境集合,攻打北燕。 赵沐奉圣旨前往北城门为北征的战将们践行,北城门外,旌旗飘荡,三千精锐一个个精神抖擞器宇轩昂,容昭身上穿的一身银色盔甲乃是赵沐所赠,赵沐容昭被封为征北主将的时候就让宋嬷嬷把自己当年在北境打仗的盔甲拿了出来,又按照容昭的尺寸略作修改,今日一早亲手给他穿在了身上。 赵沐当时对容昭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这次虽然不能并肩而战,但你能穿着我的盔甲战袍,我们算是同袍了。 * 队伍出发之后,赵沐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望着容昭渐行渐远的背影,一颗心像是被系上了一根线,另一端就在容昭的身上,他每走一步,自己的心就被他牵着往前一步,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黄尘之中,赵沐才沉沉的叹了口气。 一直不离身的霍云被赵沐派去跟虽容昭左右,主要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另外霍云跟在容昭身边是赵沐的一种无声的宣示,丰州大营的主将孙尚星是赵沐的嫡系,此人骁勇善战,但却傲气的很,素日只服赵沐,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另外梁州和锦州的主将也都曾经跟赵沐一起征战过,这些人当初跟着赵沐打了胜仗才得以扬眉吐气,封将军封侯爵,他们镇守地方,京城里的事情自然都是赵沐操心维护,不然这些人的日子哪有那么好过。赵沐担心容昭压不住这些粗野战将,所以才把霍云放在他身边。 和赵沐一起来为北征军践行的萧正时见赵沐站在城楼上发呆,暗暗地叹了口气,劝道:“王爷,时候不早了,咱们还得向皇上复命,这就回去吧。” “好。”赵沐应了一声,转身往下走,一边走一边问萧正时:“不知道唐骊和赵烈的案子审的怎么样了。” “平南王的确有勾结北燕的嫌疑,徐攻从他府中搜出一些没来得及销毁的书信,还有一些他勾结江湖中人在飞云涧暗杀淑妃和容昭一行人的证据。只是唐骊那边比较棘手,除了那一份他手书的战事草略书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证据证明他跟北燕人有勾结。” “唐骊只不过是为赵润谋划而已,赵烈就不一样了。”赵沐轻声冷笑。 “王爷说的不错。所以,老臣觉得,这事儿的主犯是赵烈而非唐骊,所以还是不要赶尽杀绝的好。唐骊毕竟掌控兵部这么多年。” 赵沐诧异的看着萧正时,问道:“舅父这是在为唐骊求情吗?” “老臣并没有求情的意思,这是处置一个二品尚书,总是要拿出些证据来。若是下手太狠,老臣怕别的大臣们会心寒,觉得王爷是在借机铲除异己。”萧正时说道。 赵沐淡淡的冷笑了一声,没有应声,而是加快了脚步下城楼。 ------题外话------ 萧云欣够坏吧… 不过坏人没得到好下场呀… 这次不算完,后面继续虐。 ☆、第四十一回,表白 对于赵沐的态度,萧正时有些莫不清楚,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摸不清自己这个外甥的心思了。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自己老了,或者说睿王是真正的长大了。 回宫复旨之后,萧正时又回到礼部忙了半天,天黑时方才回家。一进门便见夫人王氏两眼红肿,一个人坐在灯下发呆,因问:“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云欣的孩子没了,太医说,她以后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呜呜……这可怎么是好呢!”王氏说着,又开始垂泪。 萧正时听了这话,心里顿觉烦闷,皱眉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哭有什么用?你天天念佛,难道还参不透因果吗?当初这桩婚事我本就不允,你们哭着闹着非要嫁,如今怎么样?” “老爷非要说这样的话来堵人家的心吗?女儿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心疼?”王氏哭道。 “我一把年纪了一共四个儿女,大丫头远嫁在南边,三年五载的见不到一面,眼前也就只有二丫头一个姑娘在,难道我就真的是铁石心肠?可也就是你一味的顺着她,才养成了她这般执拗的性子。如今这件事情,她也不是全然没有一点错处。好好地,那赵俊为什么会推她?你就不问问缘由?” “能有什么缘由?那孩子肯定是心肠歹毒罢了!” “哼,听你这般说,别人家的孩子便都是心肠歹毒的,只有你的孩子是善良无辜的?” “罢了,既然老爷把这件事情怪到妾身的头上,妾身无话可说。”王氏失望的叹了口气。 王氏一泄气,萧正时的火气也小了,便叹道:“你之前说的那件事情我跟睿王提了,只不过看他的意思,好像不怎么愿意。不过这也不怪他,对对手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唐骊跟平南王勾结,就是要把睿王拉下来。如今我们要为他求情,睿王自然是不高兴的。” 王氏苦笑道:“老爷心里只有千秋大业和睿王这个外甥,没有自己的亲生女儿,妾身亦是无可奈何,只能当这辈子没有生养云欣这个孩子罢了。” “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是没办法。今晚上我睡书房,你早些休息吧。”萧正时说完,便起身走了。 王氏看着晃动的门帘,一脸的失落,又发狠吩咐旁边的人:“去把李姨娘给我叫过来,就说我这里有事让她来搭把手。” * 赵沐回到修远堂,刚坐下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见手边小桌上放着一枚白玉发簪。发簪是简单的如意云头样式以及晶莹剔透的玉质,赵沐捏着发簪仔细的看着,忍不住轻笑:这根簪子像极了它的主人容昭。 宋嬷嬷端着茶点进来,看见赵沐拿着那根发簪发呆,便笑道:“王爷,这是容公子的发簪吧?老奴在床边捡到的。” “嗯,是的。”赵沐看了一眼宋嬷嬷,见她眼里闪烁着暧昧的火花,因轻笑道:“嬷嬷想什么呢?” 宋嬷嬷上千来,小声说道:“公子,容公子是个好姑娘。咱们可不能亏待了人家。” “?!”赵沐满心的旖旎都被这句话给打断了,他瞪着宋嬷嬷半天没说话。 宋嬷嬷笑道:“王爷不必惊讶,老奴早就知道了。” “你怎么会知道?还有谁知道?!”赵沐低声问道。 宋嬷嬷忙上前两步,低声说道:“老奴是听娘娘说的,娘娘让老奴好生考察容公子的人格品性,要老奴用心伺候,不许出了差错。王爷放心,府中的下人里,除了老奴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赵沐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叮嘱道:“此事关系到上百口子人的性命,切不可大意了!” “老奴晓得轻重的,王爷放心。” “嗯,你下去吧。” “是。”宋嬷嬷答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赵沐一个人捏着发簪,想起昨天晚上容昭在自己的卧房里,主动把外袍脱下来丢在地上,问他,要不要。那种情景,到现在想起来赵沐都觉得心悸,胸口里像是有一把熊熊烈火直往脑门上冲。 然而他并没有要她,只是把自己的外袍也脱掉,拉着她一起躺去了床上,抱着她,亲吻她,只是没有做到最后那一步。当时容昭还嘲笑他胆小如鼠。赵沐却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其实不是他胆小如鼠,如果不在乎,有什么可怕的? 一切都因为太在乎了,所以箭在弦上也不能发。 其实现在想起来赵沐真是后悔了。早知道她才走就这么想她,昨晚就应该顺水推舟了,也不至于闹得自己五脏六腑像是被火烧一样这么难受。 * 而被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容昭,此时却已经踏进了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时值冬天,大齐北境十天有五六天都在飘雪,雪停后天晴,太阳晒在雪上也是彻骨的冷。 容昭在铠甲里面穿着狐毛小袄以及小羊羔皮护腿战靴等依然觉得冷,心里暗暗地感慨怪不得赵沐死活不同意自己来,就这股子冷劲儿就叫人受不了。然而再看看那些穿戴着冰冷盔甲的兵将们,容昭又觉得热血沸腾——两世为人,自己终于也有一天带兵出征,当一回穆桂英了。 “公子,这里太冷了,还是回营帐去吧。”同样一身戎装的梅若站在容昭身边看着忙着埋锅造饭的兵勇们,朝着手心哈了一口气。 “嗯,好。”容昭又贪婪的看了一眼面前的景象,方转身回营帐去了。 厚厚的毡子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帐里烧着火堆,虽然烟熏火燎有些呛人,但至少暖和。容昭进来时卫承正站在地图跟前细细的看着,听见动静回头看过来,忙拱手道:“将军。” “噗——”容昭一下没绷住,笑了,“别闹了,这里也没外人,弄这么严肃干嘛?” 卫承闷声说道:“军中若无纪律,就是一片散沙。大家还是守着规矩的好。” “嗯,说的不错。”容昭收拾了一下玩笑之心,指了指那边扑在干草堆上的狼皮褥子,“坐。徐坚昨日已经先走一步了,我们明天一早出发,现在先来说说你此去锦州调兵的情况吧。” “好。”卫承在容昭的对面坐下来。 梅若用两只白瓷碗装了两碗热腾腾的米粥送上来,说道:“公子和卫侯爷先喝点粥驱驱寒气,这天太冷了。” 卫承忍不住多看着一身戎装做男儿装扮的梅若,点头说道:“梅姑娘也来了。” “是的,公子走到哪里,奴婢自然是跟到哪里。”梅若欠了欠身,微笑道:“侯爷和公子说话儿,奴婢去外面守着。” 容昭指了指帐篷的角落,说道:“外面冷,你就在那边坐着吧。” 卫承把自己去锦州调兵的事情简单的跟容昭说了一遍,总之很顺利,并没有什么意外,圣旨和兵符都到了就等于皇上到了,谁敢不从就是抗旨造反,所以调兵之事并无意外。 “不知道京中可有什么消息?”卫承一直担心的是平南王和唐骊通敌的事情。兵部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军粮草不知道会不会受到影响。 容昭微微一笑,说道:“我们要相信睿王,他能处理好一切的。” 卫承听了这话微微一怔,他因为提及京中之事,容昭会巴拉巴拉说个没完呢,却没料到他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怎么,你是有什么特别想知道的事情吗?”容昭笑问。 “并没有。”卫承说着,开始低头喝粥。暖暖的米粥下肚,温暖便在腹中渐渐地散开,身上紧绷的筋骨似乎也放松了许多。 “明轩挺好的,顾公子有书信来,里面夹着明轩的信,她在信中叮嘱我说,你这个人不会照顾自己,让我多多照顾你。”容昭轻笑道。 “这不可能。”卫承摇了摇头。 容昭哂笑一声,反问:“怎么不可能?明轩在你眼里是那种高傲冷漠的人吗?” “那倒不是。不过,她只会说你不会照顾自己,更不会让你照顾我。” 书信的内容果然被猜中,撒谎的容昭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而是瞪了卫承一眼,无奈的叹道:“你这家伙!真是没趣极了!怪不得没有姑娘喜欢你。” 卫承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容昭,目光炯炯。 “……你看我干吗?”容昭被他火热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你喜欢的是睿王那样的人吧?他那样的人整天活在阴谋里,有趣吗?”卫承低声问。 容昭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没趣。” “既然你觉得没趣,等这场仗打完,我带你走吧。”卫承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抖。 “你?带我走?”容昭诧异的看着卫承,在那一双真诚的眸子里看到两团火在烧,那种激烈的情绪被刻意压制着,好像是岩浆,随时都能爆发。 面对这样的热情容昭不敢轻易去碰触,生怕一开口就伤了他。 卫承忽然伸出手攥住容昭的手,急切的说道:“我可以带你去南疆,或者我们去武当山。三川五岳,大江南北,随便哪里都可以。我们远离京城,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你可以为所欲为,采药制毒也好,游山玩水也罢,我都陪着你。” 第194节 ------题外话------ 小侯爷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了。哈哈哈! ☆、第四十二回,夜袭 容昭的心里涌起一股温暖,这股暖意遍及全身,如沐春阳。 其实两世为人,她心底盼望的就是有个人可以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有个疼爱自己的人相伴身边,过随心所欲的生活,走遍三山五岳,自由自在的活着,安安稳稳的到老。 这是她做梦都想要的生活。 然而心里装了另一个人,有怎么能跟眼前这个去随心所欲呢? 容昭终究是不愿意伤了卫承,这么好的孩子,估计自己两辈子也就遇到这么一个,于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容昭感谢小侯爷垂爱,不胜荣幸。只是……眼前我们在打仗啊!战场上生死难测,以后的事情谁又能预料呢?” “是啊。”卫承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之后又淡淡的笑了:“其实,有时候我在想,若是我在这一场战斗中死了,倒也算是圆满。” “闭嘴!”容昭立刻变了脸色,低声呵斥道,“再胡说就给老子滚回京城去!” “……”卫承果然闭嘴了,而且郁闷的低下了头。 “大战在即,你身为副元帅如果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就叫人打你军棍!”容昭咬牙切齿儿的说道。 “是,我知道了。”卫承闷声应道。 容昭不忍再多说,于是干脆下逐客令:“好了,你连日奔波想来也累了,回你自己的营帐去休息吧。明天五更天拔营,直接赶去幽城跟徐坚汇合。” “好。”卫承站起身来又看了容昭一眼,转身往外走。 一直在角落里不说话的梅若忙起身送了出去,至大帐之外方歉然道:“小侯爷别生气,我们家公子也是担心你。这几天你一直没赶过来,他晚上睡前都要念叨几遍。” “我知道。”卫承眸色一暖,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被寒风吹的晃动的毛毡门帘,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永远不会生他的气。” “那就好,小侯爷您先回去休息,等会儿奴婢叫人把晚饭给您送进去。” “不必客气,你好好照顾他就行了。”卫承撂下这句话便大流星的走了。 * 大军在雪地里休息了一个晚上之后,第二天一早天不亮就拔营起寨继续赶路,终于在一天一夜之后赶到幽城。 幽城是北境驻兵重城,这里常年镇守的将军姓姬名岳,战功虽然比不上容朔,但也算是一命骁勇的将军。因容昭是征北三军统帅,姬岳自然不能怠慢,率领众副将出城迎接,先接了圣旨,然后把容昭,卫承接到驻军衙门里,先请洗漱更衣,然后上酒菜给二人接风。 徐坚先一步到幽城,见了卫承和容昭很是兴奋,有一肚子话要说,拉着容昭不放。卫承只好默默地上前把他临走,让容昭自去独处。 容昭自然不仅仅是洗漱更衣那么简单,进了自己的屋子之后他第一时间把紫姬找了来。 “公子总算是到了。”紫姬近前来帮助容昭解盔甲。 “嗯,一路上都下雪,耽误了行程。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容昭抬手让紫姬把身上厚重的盔甲摘下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紫姬忙回道:“奴婢到了幽城之后派出去两队人马,一队人进北燕探听夫人的消息,另一队人进冰川探听老将军的消息。北燕那边的消息已经确定夫人还活着,但进冰川的那一队八个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容昭听了这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叹道:“还活着,活着就好。进冰川的那队人出去几天了?” “七天。”紫姬担心的说道。 “七天了……”容昭心里也很是没底,一行人在冰天雪地之中七天没有消息,能不能活着还真是个问题。 紫姬见容昭一脸的忧虑,忙劝道:“公子放心,他们带足了食物,如果没有遇到什么意外的话,再撑两天应该没问题。” 容昭知道这也只是安慰的话,说到危险,冰川里面又不是真空地带,不但有一些罕见的猛兽,更有北燕兵将巡逻把守,所以这没有意外的可能是极小的。 事已至此,担心是没用的,容昭想到跟北燕开战的局面,又问紫姬:“夫人现如今在什么地方,你可有打探到?是否能过偷偷营救呢?” “奴婢想过这件事情了,然而夫人被他们关在了燕王宫里,我们的人实在混不进去。另外,安平公主也没有消息。”紫姬低头说道。 “这不是你的错。这两个人是北燕的筹码,也知道我们会有人去暗中打探,肯定会防着的。”容昭皱眉道。 紫姬忙保证道:“公子放心,奴婢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两个消息弄清楚的。另外,我们是不是再加派一些人手进冰川搜寻?” “是要加派一些人手进冰川搜寻,这件事情你去找霍云安排,一定要多带食物。至于燕王宫那边的消息,就不必费心了。我想,我们大军压境,燕王肯定会把这两个人质拉出来要挟我们的。” “公子说的是,那我现在就去找霍将军。”紫姬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因为是战时,加上幽城乃是苦寒之地,姬岳也摆不出像样的酒席来,便叫人弄了一只野狍子来洗剥干净加盐炖了一大锅,吃肉喝汤,便是接风洗尘了。容昭吃不惯这样的东西,只喝了肉汤。简单的问了问姬岳一些防务上的事情就叫人各自散了。 姬岳只当这个年轻俊俏的公子哥儿是个绣花枕头,而一直黑着脸的卫承又不好闲聊,便只好跟下面带兵的几个将军一起去吃酒闲聊。 容昭回房,卫承和徐坚都跟了进来。徐坚着急的问容昭何时开战。 卫承不等容昭说话便反问徐坚:“我们的人在对方手里,若是冒然攻打,他们狗急跳墙,杀人质怎么办?你不着急救公主了?” “公主当然是要救的,我们来不就是为了救公主和容夫人的吗?”徐坚着急的说道。 “我派人进北燕王城打探消息,却没有什么收获。看来想偷偷营救的话是很有难度的。”容昭皱眉说道。 “我们可以先下战书,下了战书,他们自然会提条件。到时候我们不就知道夫人和公主是什么状况了吗?”徐坚说着,又看卫承,“小侯爷你说呢?” “我只管打仗,至于怎么打,都听容昭的。”卫承平静的说道。 “嘿!你这话说了不等于没说嘛!”徐坚不满的瞪了卫承一眼。 “根据初步的计划,我们是要偷袭北燕王宫,逼得他们来谈判。至少能让我们见一下公主和我母亲。但是,燕王宫戒备森严,王宫的地形图我们不熟悉,所以此事不能冒失。之前我担心集合几处的兵马在一起,众战将之间会有矛盾摩擦,而且我们长途跋涉至此,不宜立刻宣战。但如今看来,立刻宣战倒是最好的选择。你们两个觉得呢?”容昭虽然是问两个人,但却只看着卫承。 卫承沉思片刻,方说道:“这几位将军都曾追随睿王殿下在北境征战,如今他们又聚在一起,基本都可以同心协力的。但也不否认其中有个把生了异心的。但我们严加防范就是了。连日跋涉虽然劳累,但大家更想早日打完这场仗早日回去过年。既然原定的计划不能用,尽早宣战倒也算是上策。” “好,那明日一早,咱们就对北燕宣战。战书我都准备好了。” “太好了!那我先去准备准备。”徐坚摩拳擦掌的说道。 “今晚不用准备,先好好地睡个觉,养精蓄锐,明天首战必须打出个样儿来。”容昭叮嘱道。 “哎呀,一想要打仗,就热血沸腾的,哪里还能睡得着?”徐坚笑道。 容昭立刻拉下了脸,皱眉道:“今晚不睡,难道等上了战场再睡吗?真不知道你这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平时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到了关键的时候总不在点上?” “好,好,都听你的。我这就去睡觉,养足了精神,明天这一场一定要给我打!” “你们两个都去休息吧。”容昭又对卫承说道,“你今晚养要看好他。” “放心吧。”卫承说着,伸手按在徐坚的肩膀上,把人给带了出去。 卫承和徐坚两个人前脚走,紫姬和霍云两个人就进来了。 “公子,有消息了。”紫姬高兴地说道。 “什么消息?”容昭忙问。 紫姬轻声冷笑道:“我们的人打探到夫人和安平公主并没有关在北燕王宫,而是被北燕大将夏宏志看押在夏府之中。这个北燕王果然狡猾,怪不得我们的人围着北燕王宫转了好几圈都没打探到消息呢。” “消息确凿吗?”容昭不放心的问。 “公子放心,消息确凿。我们是在一个郎中的嘴里打探出来的,夫人曾经受伤,北燕为了保住夫人的性命,没少下功夫。看来他们早就知道是公子您领兵征北,所以把王城里的有点名气的郎中都弄去了夏宏志的府中,明着说是给夏宏志的女儿看病,实际上是给夫人治伤。我们找到的这个郎中是咱们大齐人,因娶了北燕女子为妻,才在北燕安家。” “太好了!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要尽早出手了。霍云,你挑几个身手好的人,紫姬带上阿呆。你们今晚就行动。另外,务必要把公主救出来,万不可叫人伤了她。” “是。”霍云躬身领命。 看着两个人一起离去,容昭再没有一丝倦意,转身做在火炉跟前烤火。 “公子还是去眯一会儿,这明天要打仗呢,作为三军主帅,没有精神可不行的。”梅若劝道。 容昭轻声说道:“没事,本公子什么都没有,就是有精神。若儿,来,陪我说说话。” 梅若去端了一碗热米粥来送到容昭的手里,然后在他身边坐下来。 容昭跟梅若闲聊,从小时候的事情聊到现在,一只聊了两个多时辰。眼看着天快亮了,梅若一直担心的看着门口,却不见紫姬和霍云回来。 “公子,要不奴婢派人去接应一下吧?”梅若说道。 “接应可以,但不许进北燕。”容昭看着火盆里渐渐熄灭的炭火,沉声说道。 “是,奴婢记下了。”梅若答应着,急匆匆的出去。 容昭缓缓地起身,活动了一下酸麻的双腿,沉沉的叹了口气,暗暗地自责,后悔不该这么莽撞,若是紫姬和霍云出什么事儿,自己恐怕一辈子都难以安心了。 外边有急促的脚步声,容昭忙转身盯着门口。 “公子!”梅若半扶半抱着紫姬破门而入,焦急的说道,“紫姬受伤了。” 容昭反而松了一口气,忙指着身后的床榻说道:“快!扶她去那边躺下!” 紫姬却在容昭面前顿住脚步,万分愧疚的说道:“公子,对不起。夫人她……” “不要说了,快去躺下,让我看看你的伤。”容昭打断了紫姬的话,同时心也往下沉。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检查紫姬的伤势,便觉得身后一阵冷风扑来,回头看见霍云背着一个人进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小心!”容昭忙上前去扶了霍云一把。 “公子,属下把公主带回来了!”霍云说着,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原本趴在霍云背上的安平公主软软的从他身上滑了下去。 容昭忙喊人:“快!把公主扶起来!” 跟梅若一起女扮男装跟随容昭来北境的兰蕴忙上前来帮着容昭把昏迷的安平公主扶起来放到椅子上。容昭伸手抓过赵湄的手腕试了试她的脉搏,发现她并没有中毒,只是身体虚弱,有转头问霍云:“霍云,你没事吧?伤到了哪里?” “公子放心,属下没事。只是这次没能救出夫人,属下实在是该死……” “别说这样的话。”容昭忙打断了霍云,“我知道你们度尽力了。能把公主带回来,就是大功一件。” “属下不敢居功,这是紫姬姑娘的功劳……只是容夫人她,她在离开的时候被射了一箭,当场毙命。属下无能,竟没能把夫人给带回来……”霍云说着,便跪在地上重重的磕头,“霍云该死,请公子重重处罚。” 容昭听了这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四十三回,开战! “公主救回来了?”徐坚不知从哪儿听见消息,急匆匆的闯了进来。一看屋里的这番景象,顿时傻了眼,又问:“这,你们去救人怎么不加我?!” 容昭哪有功夫跟他解释这么多,只把他拉到赵湄身边,说道:“你先别问这些,快把公主送到别处去休息,找个婆子来看看她有没有受伤,等她醒了给她弄点吃的。” “好,公主交给我。”徐坚说着,上前去把昏迷的赵湄抱起来,匆匆离去。 容昭看着脸色苍白的霍云,忙又叫人找军医。 好一阵子忙碌,紫姬和霍云的伤口都处理好,另外几个受伤的护卫也都送下去休息,等一切都安静下来,容昭方问起当时的具体情景。 第195节 紫姬靠在枕上,歉疚的说道:“都怪奴婢没有保护好夫人。当时奴婢带着夫人,霍将军背着公主,我们已经跳上了院墙,却偏偏遇到了夏府的弓箭手,当时乱箭齐发,夫人替奴婢挡了一箭,又把奴婢推开,让奴婢快走。然后自己从墙头上跳了下去……” “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容昭顿时觉得不可思议,像叶氏那种自私的人,怎么会为了救紫姬而赴死? “公子,这事儿也怪不得紫姬,当时弓箭手从两面包抄我们,而且对方人手越来越多,我们实在没办法把夫人给带回来。都是霍云无能……”霍云说着,又要下跪。 “不必自责。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后续这就是我的命吧!幸好公主被就回来了,你们这一趟总算是没白跑。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你们两个好好养伤吧,今日我们对北燕宣战,本公子得亲自上阵了。”容昭长叹道。 “公子一定能旗开得胜。”霍云拱手道。 “嗯,借你吉言。好好养伤,伤好之后还得打仗呢。”容昭说着,轻轻地拍了拍霍云的肩膀,出门往前面的议事大厅去了。 前面议事厅里,所有四品以上的战将都到齐了。 看着这些人精神抖擞杀气腾腾的样子,容昭再次感慨赵沐的手段。他明白若不是自己头上顶着睿王的名号,这些人绝不会对自己惟命是从。 “诸位,告诉大家一个亦好亦坏的消息。”容昭站在议事大厅的主位之前,朗声说道,“安平公主已经顺利的营救出来了,而我的母亲却在营救的时候中了敌人的箭,已经去世了,尸首没能带回来。”众将一听此话全都面露惊讶之色,各自皱着眉头互相对视一眼之后,姬岳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容元帅放心,我等一定竭尽全力杀进燕王城,把夫人接回来!” “对,我们要杀进燕王城,把夫人接回来!”众将都附和着。 容昭朝着大家一一拱手,叹道:“多谢诸位对容昭的厚爱!容昭在此谢过了。” “元帅何须客气?公主被囚禁,戍守边疆的将军夫人被杀,这是我们共同的耻辱!如今我们与元帅荣辱与共,元帅的杀母仇人就是我们的仇人。”姬岳高声说道。 俗话说得好,唇亡齿寒,兔死狐悲。 这些人跟容朔一样都是戍守边疆的战将,容朔的夫人被掳,而他本人也出师不利败走冰川,这让姬岳等人心中倍感羞辱。 容昭不怎么理解这些人为何会这样,但他依然再次道谢,并叹道:“昭万分感谢诸位将军。然而今天我们这一战,并非因为我容昭的个人恩怨。北燕掳我母亲,设计陷害我父亲,最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撕开我大齐边疆的防线,好一举进攻中原,夺取我大齐江山。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不仅仅陷害我的父母,还把手伸进了朝中重臣身边。轰动京城的平南王一案便足见他们的卑鄙和无耻。所以说,今日我们这一战,是为大齐而战!为尊严而战!为亲族而战!” “为大齐而战!” “为尊严而战!” “为亲族而战!” 大厅之内回响起高亢的呼声。 当日,幽城的北城门之上九声炮响,容昭带着一众战将出城门,率领主力兵马踏出大齐边境界碑,直逼北燕王城,把一封早就写好的战书用飞箭射至对方的城门之上,大齐和北燕正式宣战。 昨夜遇袭,两个人质一死一丢,这让北燕王非常恼火。 然而他的恼火还没发泄出来,大齐的战书已经到了。 北燕第一大将夏宏志请战,愤愤的说道:“王上,臣愿带兵迎战,把那容昭小儿的脑袋摘下来先给我王!” “容昭。”北燕王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一拳擂在手边的桌子上。 “容朔的三儿子容昭,自幼体弱多病,连只蚂蚁都踩不死,居然敢来我大燕送死!”夏宏志肥胖的脸上带着凶狠。 想起安平公主睡梦里都叫着容昭的名字,北燕王心头的那股羞辱感再次冲上脑门,咬牙道:“本王的连环妙计,都因为这个容昭而一再失利。这次首战,你若能杀了他,本王便封你做大司马。” “王上!要容昭的脑袋没用,最好是活捉他。您别忘了,大齐上京城里的睿王可是把他当心头肉呢。如果我们把他攥在手里,睿王能不跟我们妥协吗?”一直站在北燕王身边不说话的老年男子忽然说道。 “国师言之有理,但容昭身为三君主帅,杀了他容易,活捉他却很难。你别真把大齐的那些战将都当做羔羊。”夏宏志不满的说道。 “然而,王上图谋的是大齐的江山,而非一个黄口小儿的性命。杀他,不过是一泄私愤而已,于大业并无益处。” “国师说的有道理。”北燕王点头说道,“夏将军,想办法给本王把容昭捉回来!本王不但封你为大司马,还把乌兰公主许配给你。” 夏宏志的眼睛倏然亮了,高声应道:“王上放心,臣一定把那小儿捉回来!” “去吧。”北燕王满意的笑了。 等凶猛的夏将军出去之后,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国师淡淡的笑了。他上前一步朝着北燕王躬了躬身,问道:“王上该不会以为夏将军真的能把容昭活捉回来吧?” 北燕王淡然一笑,说道:“本王还没那么天真。如果这个容昭真的这么好对付,平南王赵烈,公孙铨以及赵润这些人,怎么会一个一个都败在他的手里。” “王上英明。据我们所知,这个容昭阴险狡诈,善于用毒,善于蛊惑人心,绝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否则睿王赵沐也不可能这么重用他。”燕国国师说道。 “是的,对可恨的是安平公主心心念念都是他!连睡觉做梦都叫他的名字!用他们大齐的话说,这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臣倒是有一天计策,或许可以挟制容昭。” “噢?国师快讲。” “大齐人说,百善孝为先。孝道对他们来说比性命还重要。我们手里有容昭母亲的尸首,我就不信他不希望自己的亲娘死了都不能入土为安。” “说到这事儿本王正要问你,你不是说这女人是你的人吗?怎么昨晚她又自寻死路为对方的人挡箭?若不是她忽然变了主意,安平公主也不会被他们救走!” “王上见谅,这女人原本就意志不坚定,又脱离我东灵圣教多年,一时犯糊涂也是有的。不过,虽然她死了,但我们还是要用她一用。用大齐的话说,这叫物尽所用。” 北燕王听了这话之后皱眉道:“就怕是一具尸体,起不了多大作用。两国之间的较量,还是要靠武力。这叫‘胜者为王’,身为图拉王子,你难道连这话都不知道吗?” 国师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呵呵,国师啊!你当本王跟大气皇帝一样昏聩吗?你们东灵圣教的仙主是你的妹妹西滢王后,当年西滢王娶你妹妹不过三日便被大齐给灭了国,你妹妹于战乱之中逃离西滢回图拉,谁知道她前脚到图拉,大齐的铁蹄后脚就到了。图拉同样被灭国。你们兄妹两个浪迹江湖这么多年,在大齐的朝臣战将家里安插各种眼线细作,为的不就是颠覆大齐,以报国仇家恨吗?若是连这些事情都弄不清楚,本王怎么敢跟你们合作呢。”北燕王轻笑道。 “原来王上早就知道了。” “那么,现在本王是叫你国师好呢,还是叫你图拉王子好?或者,干脆咱们回到最初,本王还叫你东灵圣使?” “王上喜欢怎么叫都行。” “那本王还是叫你国师吧,毕竟,你现在也是我大燕的人。” “王上这么说,臣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臣还真怕王上会在这个时候让臣离开大燕。” “这个么,国师尽可放心。虽然本王跟大齐没有那么深的仇恨,但至少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本王跟你一样,做梦都想颠覆大齐,到时候咱们把大齐的基业平分了,如何?” “臣并无心逐鹿中原,只想帮助王上完成大业。等大齐覆灭的那一天,臣便跟我仙主一起远去蓬莱,修身养性,再不问这世间之事。”国师躬身说道。 “呵呵,好。国师潜修长生之道,本王也是十分支持的。” “那么,刚刚臣提议的事情,王上真的不考虑吗?”国师又问。 北燕王淡然一笑,说道:“国师的妙计,本王自然是要用的。但是在用计之前,本王也得应战哪!我大燕铁骑征讨西波列都不怕,难道还怕他齐国的三个黄口小儿?让夏宏志先重创他们的锐气,再以国师的妙计去谈,岂不是更好?” “王上英明。”燕国师朝着燕王深深一躬。 * 却说燕王城外,容昭率领众将迎着烈烈北风等了半个时辰,在见燕王城的城门大开,一队人马从城内呼啸而出。为首之人是个满脸胡子的肥胖汉子,此人面目狰狞凶狠,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姬岳忙对容昭说道:“元帅,这就是北燕第一悍将,夏宏志。” 容昭冷冷一笑,问道:“为北燕王称王清扫障碍,杀了燕王的兄长和幼弟,率军攻打西波列的人就是他?” “正是此人。”姬岳说道。 “好!第一场仗就来了个硬茬。由此可见这北燕王倒也没有小瞧了本帅。”容昭说着,看了看左右,问道:“你们谁愿意打这第一场?” “末将去!”姬岳说道。 “姬将军!”徐坚的声音更高,“让小爷去会会这北燕第一悍将!” 姬岳担心徐坚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儿若是输了这第一场仗,会挫了三军锐气,于是劝道:“徐将军,此人看上去凶狠无脑,实际上是个颇有心计的人。我曾经跟他交过手,知道他的路数,还是让我去吧。” “姬将军放心,我不熟悉他的路数,他也不熟悉我的路数。若是这厮能赢了我,姬将军再去收拾他也不迟。”徐坚说着,手中长枪在马屁股上一拍,催马冲了出去。 有句诗说,冲冠一怒为红颜。 此时的徐坚便是这种心情了。 早晨他把安平公主带去自己房里,找了军医来给她诊脉,军医说,公主常年衣食不济,这是饿晕了。 堂堂大齐公主,他徐公子放在心尖子上的人在北燕居然连口饭都吃不上!徐坚心头的那口怒气就再也压不住,发誓要杀了北燕王这个混蛋! 此时看着这个夏宏志,跟看到北燕王没什么两样。只想冲上去把这厮狠狠地戳几枪,把他戳死在当场方能解了这心口的一口恶气。 ------题外话------ 关于昭昭他娘,其实故事还没完… ☆、第四十四回,胜败 徐坚这只初生牛犊在夏宏志这只猛虎面前一点也不胆怯,他只一门心思的要把这厮从马上打下来,平时积蓄的力量,勇气和格斗的技巧全都调动出来,全力以赴去把对方打倒。 而夏志宏这个战场老将一看来的是个愣头青小子,不免有些轻敌之心,等双方真正的打起来他吃了点苦头才发现眼前这小子不是池中之物,然而先机一失便不可再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这边观战的容昭眼看着徐坚一个回马枪拍在夏志宏的后背上,硬生生把夏志宏给拍出一口血。 “好!”姬岳率先高呼。 容昭身边的众将随后符合,战场上半边天都是叫好之声。然而徐坚却并没有因此收手,而是借着战马转身的时机反手一个长刺,枪尖直取夏宏志的咽喉。夏宏志慌忙之下往后一仰躲开这一枪,却没躲过徐坚的第二枪。“噗!”的一声,银蛇长枪便刺入了夏宏志的肋下。 “放箭!”北燕军队中忽然爆发出一声吼。 随之,乱箭便像是雨点子一样朝着容昭这边射过来。 “盾!”姬岳高声喝道。 前面的布兵迅速举起盾牌的组成一道墙,把容昭以及众人都护在后面。 “徐坚!撤回来!”卫承高声喊道。 徐坚却一咬牙,冒着被射成刺猬的危险,一枪把夏志宏给挑了起来甩出去两张多远,然后才策马往回疾奔。 为了掩护徐坚,卫承命自己这边的弓箭手也朝着对方放箭。徐坚的马腿上中了一箭,险险回到自己的阵营。 “痛快!”徐坚抹了一把脸,感叹道。 “徐将军!英武不凡哪!”姬岳挑起大拇指赞道。 “这就是将门虎子了。”旁边一个老将军笑呵呵的说道,“想我们曾经在夏志宏这厮的手底下吃过多少苦头?如今他也有今天!” 首战告捷,容昭心满意足,看着对方的人急匆匆把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夏志宏抬回去,方把手臂一挥,高声喝道:“收兵!” 身后有人咣咣咣敲锣,发出收兵的信号。 容昭率领一众将军们威风凛凛的出战,心满意足的回城。军中士气空前高涨,连伙夫们烧水炖萝卜的时候都笑得合不拢嘴。 然而徐坚却笑不出来——他兴冲冲的回去找赵湄,想跟她分享自己胜利的喜悦时,赵湄抱着双腿蜷缩在床上的角落里,怯怯的看着他,竟然不知道他是谁。 “公主?是我啊!我是徐坚。你再好好看看,你怎么能不认识我呢?!”徐坚把头盔摘下来丢到一边,探身上前把自己的脸凑到赵湄跟前让她辨认。 赵湄却吓得嗷嗷叫着使劲往角落里躲,把身前的被子抱的死死地,像是见了什么怪物。 如此,同时被吓着的除了赵湄之外还有徐坚!徐坚傻傻的看着近乎癫狂的赵湄,喃喃的问:“公主?你怎么会连我都不认识了呢?” “徐将军,公主现在谁都不认识。她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或者什么重创,让她忘了之前的事情。”一个医婆端着一碗汤药从徐坚身后说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公主,公主她……疯了?”徐坚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第196节 “这个奴家也说不好。刚王军医说公主这病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或许能好的。但是如今要先调养她的身子要紧。”医婆说道。 “怎么会这样?”徐坚心中胜利的喜悦一扫而光,剩下的只有气愤和无奈,“北燕王这个混蛋,我一定要杀了他!” 容昭回房脱下盔甲换上舒适的棉袍过来看望赵湄,进门便跟垂头丧气的徐坚碰上,因问:“怎么回事儿?公主还没醒吗?” “醒了……还不如不醒呢!”徐坚郁闷的说道。 “你这是什么话?”容昭不满的瞪了徐坚一眼继续往里走。 徐坚又跟着容昭回来,闷声说道:“她不认识我了,看见我像是看见怪物一样拼命地躲。” “怎么会这样?”容昭一边质疑着一边进了里屋,看见医婆正在哄着赵湄喝药,那样子就像是哄一个不懂世事的孩子,一时也愣住了。 “看见了吧?她现在勉强能听医婆的话。刚我在这儿站着,她连药都不肯喝。”徐坚低声说道。 “想必是受了什么刺激,过阵子慢慢的就好了。”容昭喃喃的说着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 “肯定是北燕王那个混蛋虐待公主了!”徐坚咬牙切齿的说道。 容昭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等着医婆把汤药喂完了才上前去。 “臣容昭,参见公主。”容昭说着,一撩袍角给赵湄行国礼。 “臣徐坚参见公主。”徐坚也赶紧的跟着跪下。 赵湄吓得抱着被子往后缩身子,喃喃的说道:“我不是公主,我不是公主……” “容将军,徐将军,公主现在不记得之前的任何事情。”医婆在旁边说道。 容昭微微皱眉对医婆说道:“公主可以不记得,但是我们却不能因此而废了国礼。公主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公主,而且她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为了大齐边境的安稳。若不是她在这里受这一年的苦,这北境早在去年此时便已经陷入战火之中了。公主是大齐的功臣,我们必须尊敬她。” “是。”医婆忙答应着。 容昭又对徐坚说道:“徐坚,你再去找两个心细妥当的妇人来照顾公主。” “好,我这就去办。”徐坚答应着。 “公主这个样子,最好不要呆在这里了,要尽快把她送回京城去。”容昭叹道。 “这就送公主回京城?现在两军交战,路上也不太平啊。再说,我们抽不出人手来护送公主……”徐坚自然不愿意送赵湄回京城,那样的话想见她就更难了。 “她这种状况回京城才是最好的。京城有好医好药,还有她从小长大的皇宫以及她的母妃。说不定回去之后她见到亲人以及从小长大的地方,很快就恢复了。”容昭自然明白徐坚的心情,但却无法迁就。 “好吧,为了公主的身体着想,我这就安排人送她回去。”徐坚答应道。 容昭摇头说道:“不,你不必去安排人了。就由你送公主回京。” “我?”徐坚十分的意外,却又连连摇头,“那不行,我是皇上御封的先锋官,我还得留下来打仗呢。这刚打了一仗就回去怎么行?不行不行。” 容昭想了想,说道:“别人送公主回京我不放心,还是你送吧。” “要不再等几天吧,说不定我们能乘胜追击,在过年之前把北燕给平了,到时候我们带着公主一起凯旋回京,不是更好吗?”徐坚说道。 容昭轻笑摇头:“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徐坚还要说什么,卫承急匆匆进门来,见了容昭皱眉说道:“到处找你找不到,原来是在这里。” “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容昭忙问。 “派出去寻找容老将军的人有消息了。他们找到了容老将军的半副盔甲,却没找到他人。”卫承说道。 “回来的人呢?”容昭一边问一边往外走,“快带我去见他们。” “在那边,随我来。”卫承说着,紧走几步带路。 盔甲,对于上阵杀敌的人来说无疑就代表着生命。 要不然也没有丢盔卸甲兵败如山这一说。当容昭看见那半副残破不堪沾着干涸血迹的盔甲时,一颗心如坠冰窖。若是打仗能把盔甲给弄成这个样子,那么人肯定是连半条命也不剩了。 “派出去的第一批人回来了,第二批人还在找。你别着急,无论如何,我们都会老老将军找回来的。”卫承这里说的找回来,基本是指容朔的尸首而非活人。 “行吧。”容昭沉沉的叹了口气,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让冷风把眼里的泪吹干方说道:“叫梅若把盔甲好生收起来。” “好。”卫承答应着。 容昭再无法多看一眼,转身往别出走。 卫承看着容昭的背影伸手把要跟上去的徐坚拉住:“别跟了,让他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吧。” “他肯定难过死了,我去安慰解劝一下。”徐坚说道。 “别去了。”卫承坚持着。 徐坚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我就不善于这个!还有你,也是个没嘴的葫芦。若是睿王在就好了,肯定能解劝解劝他,让他别那么伤心……你说,平日里见惯了他嘻嘻哈哈每个正经的样子,今天忽然看见他哭,我这心里怎么就这么难受呢!我,我,我也想哭了……”徐坚说完,忽然蹲在了地上。 卫承非常明白容昭的心境,觉得他跟当初自己跪在乾元殿外时一样。他有股冲动想亲自进冰川寻找容朔,但更明白自己身为副元帅若是如此鲁莽行事,会坏了容昭的破敌大计。 黑夜如期而至,一轮半月挂在半空。塞北的冰天雪地被笼罩在明净的月色之中,铁血军营透着彻骨的冷。卫承处理了一些不重要的军务,又把接下来的一些小事都托付给姬岳将军,自己拿着一封刚从京城送来的书信去找容昭。 父亲生死不明,母亲死了尸体却落在敌人的手中。这样的事情搁在谁的身上都不会好受。姬岳等众将都明白容昭的心情更同情这个俊美少年的遭遇,便各自都把各自的那一摊子事儿管好,尽量让他独处一会儿平复心情。 容昭的确心情很差,之前并没觉得这一对父母对自己有多好,母亲就别说了,父亲整天带兵打仗,只嫌弃自己体弱,从未把自己带在身边,好像四个儿女在他眼中只有容晖一个人似的。 可为什么还是这么伤心呢? 那是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吧?因为自己偷偷跑出去骑马从马上摔下来,父亲大怒,不但狠狠地呵斥了自己一顿,还把喂马的兵给拉出去狠狠地打了一顿。 还有一次自己偷偷跑出去跟那些兵勇们一起喝酒赌钱,被父亲知道了直接把那些兵勇给打一顿遣散了,并关了自己三天,还把一家人都给骂了,连临阳郡主赵凝都没放过。 其实很多很多小事在当时看来都是父亲瞧不上自己而此时想来却都是爱护。虽然说身体是人家的儿子但灵魂不是,但毕竟相处了十几年,就算是身边的血点儿都能带出感情来,何况是父子母子? 卫承在空旷的雪地上找到容昭,远远地看见他对着月亮站在那里发呆,而梅若只站在两丈远的地方焦急的左顾右盼,血点儿似乎也明白主人的心情不佳,只曾在梅若的脚边并不敢去打扰主人。 “小侯爷来了。”梅若看见卫承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忙迎过来两步,焦急的说道,“您快去劝劝我家公子吧,这在雪地里站了两个时辰了,就算是再强壮的身子也禁不住这寒气呀!” 卫承把手里的书信在梅若面前摇了摇,说道:“你回去准备热汤水,我一会儿就劝他回了。” “哎,好!多谢侯爷。”梅若看见信封上的笔迹便知道是睿王的书信,当下就放了心,朝着卫承福了福身便带着血点儿走了。 卫承走到容昭身边,还没来得及说话,容昭便开了口:“你见过草原上的月亮吗?” “没有。”卫承说道。 “草原上的月亮也跟这里的一样明亮,只是没这么冷。”容昭叹道。 “知道冷,怎么还不回去?非要把自己弄病了心里才舒服吗?” “圣人云,温饱思淫欲。人只有在饥寒交迫的时候,才会冷静思考,才会奋起反抗。” “胡说。吃不饱穿不暖,性命都保不住,还有什么可思考的?”卫承说着,把手里的书信送到容昭面前,“喏,睿王来的书信,你要不要回房去慢慢看?” 容昭低头看了一眼信封上的自己的名字,苦笑一声抬手接过来:“回吧。别叫你在这里陪着我吹冷风了。” ------题外话------ 沐沐的暖心情书来啦,呵呵呵呵…… 话说,几天双十一,大家要不要狗粮呢? 呵呵呵呵…… ☆、第四十五回,雪中情 容昭想要抬脚往回走,却发现自己的两条腿已经冻僵了,根本不听使唤。 卫承转身走了两步发现容昭没跟上,忙回身看他:“怎么不走?” “走不了。”容昭苦笑道。 卫承忽然想起梅若说容昭已经在这里站了两个时辰了,因问:“腿冻僵了?” “是的。”容昭叹道。 卫承转身回去在容昭面前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身背对着他半蹲着身子,说道:“来。” “你要背着我?这若是让人看见,我大元帅的脸往哪儿搁啊?”容昭苦笑道。 “没事,这里的护卫都是我安排的,我们躲着他们走。”卫承半蹲着身子,回头催促容昭,“快上来。” 容昭无奈的趴在他的背上,卫承把她背起来又往上拖了拖,踩着厚厚的积雪缓缓地走。 卫承常年练武,身体好,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也不用穿太厚的衣裳。容昭趴在他的背上都能感受到他硬邦邦的肩胛骨顶着自己的胸口,随着他的脚步一下一下的。 容昭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便轻轻地挣了挣。 “别动。”卫承的声音有些黯哑,像是竭力隐忍着什么。 “我,我试试可不可自己走。”容昭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叫你别动,也别说话。”卫承的声音压着火气,本来容昭软软的胸口压在自己的肩上就足以让他心猿意马,她又在他耳边说话,属于她的那种特有的气息在耳边鼻息之间萦绕,卫承觉得自己快要炸了。 “……”容昭果然不敢说话了。 卫承就这么默默地背着容昭往回走。 耳边的风好像也停了,天地之间一片静谧。伴着卫承踩着积雪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容昭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如此怪异的感觉紧紧地缠绕着两个人,容昭不知道卫承是怎么想的,反正她自己觉得这事儿很操蛋。 如果自己的这一场穿越是一个剧本或者一部小说,容昭觉得自己肯定会把编剧或者作者给拉过来抽两巴掌——干吗要安排这样的情节呢?太可恶了。 另外,容昭觉得那个紫御养身汤有必要再继续喝一段时间,总不能任由自己的身体胡乱对着谁都有感觉吧?这简直是要亲命了! 卫承比容昭更难受,至少容昭能够靠着胡思乱想来岔开心头的想法,卫承完全不知道该想什么,耳边的呼吸,背上的柔软,以及握在掌中的修腿……这一切无不挑逗着他的感官,把他的欲望激发到极致。 从这片空旷的雪地到容昭歇息的院子不过几十丈的距离,卫承走来却像是一生一世。 事后他才想起来其实自己没必要一步步走的,即便是背着容昭,他也可以纵身飞跃,几个起落很快就到了。可是如果让他再重新来一次的话,他觉得自己还是会一步一步的走。 这种感觉很折磨人,但心头却泛着一丝甜蜜。 “小侯爷,你会唱歌吗?”容昭忽然问。 “……不会。”卫承闷声说道。 “此情此景,须得有歌才好哇!”容昭尽可能的胡扯着。 “那你唱吧。”卫承说道。 “好,看在你背我回去的份上,我就唱一首歌算是谢你。”容昭说着,清了清嗓门,当真就开始唱:“寒风萧萧,飞雪飘零,长路漫漫,踏歌而行。回首望星辰,往事如烟云,有几别离时,徒留雪中情……” 这是一首很老的歌,容昭上辈子也只是偶尔听到过,今晚不知怎么就想起来了,唱的也许不对,歌词也许是胡编,但就是那么一种情怀。 第197节 茫茫雪原,有一人陪伴,一路同行。只是这首歌的最后一句歌词容昭忘了,所以卫承也没有听到。如果他能听到最后一句的话,估计这辈子都掉进容昭的坑里爬不出来了。 在容昭反反复复的几句歌声中,卫承背着容昭进了房门,迎面看见梅若,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快来扶一把。” 梅若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来扶着容昭从卫承的背上下来,急切的问:“公子是怎么了?腿受伤了?” “没受伤,是冻僵了。”容昭苦笑道。 “你快去弄点热水给她泡泡脚。”卫承说道。 梅若忙答应着出去弄热水,容昭一边试着活动僵硬的腿,一边道谢:“小侯爷,多谢了。” “再从雪地里站下去,你的腿就别要了。”卫承没好气的说道。 容昭自我调侃道:“唔,说的是,史上有女元帅,却没有瘸子元帅。这会让后人笑话的。” 那个吊儿郎当的容昭又回来了,卫承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他很担心容昭会因为他父亲的事情一蹶不振甚至想不开会走极端。 梅若和兰蕴抬着一只木桶进来,里面是冒着热气的水。 容昭伸手去脱自己的靴子,卫承见了想也没想便蹲下身子去帮忙。 “哎,别……”容昭忙拒绝。 卫承的手停在半空,默默地点了点头又站起身来。 梅若忙笑道:“小侯爷,您也累了一天了,天色已经很晚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好。”卫承又看了容昭一眼,方转身走了。 梅若上前来把容昭的鞋袜脱掉,把裤腿一只卷上去直到露出膝盖,再把冰凉的双腿放进温热的水里。 “啊——”容昭有些受不住水的温度,忍不住叫了一声。 “公子,是不是很烫?”梅若忙问。 “还好。”热意顺着腿脚迅速遍及全身,开始的不适过去,便是融融的暖意。 “公子,奴婢看卫小侯爷好像对您……”梅若欲言又止,笑意盈盈的看着容昭,眼角眉梢都是暧昧的的神色。 “你个死丫头,敢调笑到我的头上来了是吧?”容昭笑骂。 梅若笑道:“奴婢说的是真的。刚刚看卫小侯爷看您的眼神……就像是咱们家血点儿看见肉骨头。” 容昭失笑道:“你这话明天敢去他面前说吗?” “奴婢不敢。”梅若也笑了。 泡了一会儿脚,全身回暖。容昭换了衣服躺去床上,方把赵沐写来的信拆开来看。 赵沐的字跟他的人一样,温润之中透着钢筋铁骨,清隽之中更见金钩银划,叫人看着就舒服。 容昭借着烛光把赵沐的来信看了两遍,一颗心总算是安稳的放回了肚子里。 赵沐在信中说下一批的粮草已经在路上,还有更多御寒的军衣等物资,还说皇上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朝局也很稳定。淑妃娘娘也挺好的,还有赵沁小皇子也很好。让容昭好好打仗,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云云。 看了两遍之后,容昭有些纳闷,觉得赵沐也没说一句想自己之类的话,实在是不懂风情。 于是轻叹一声折叠了信纸刚要装回去,却发现信纸的背面有一方朱红小印,于是他忙凑近了灯光细看,但见拇指大小的小印里是清清楚楚的四个小小篆字:朝思暮想。 容昭嗤的一声笑了——想不到赵沐这家伙也能花小心思做这样的事情。 这是一个难得的夜晚,难得的宁静,难得的柔情。 容昭躺在温暖的床上抱着一个汤婆子却毫无睡意,他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让身边的人都担心自己,这让他虽然身处险境,却内心依旧如婴儿般安宁。 想想为了自己而牺牲幸福的姐姐,想想千里之外担心自己的赵沐,再想想身边的卫承和徐坚以及梅若,紫姬,兰蕴等许多人,甚至连刚刚认识的姬岳等诸位老将,都让容昭感到温暖。 重生一世,能有这么多人在乎自己,能做一番别人做不到的事业便可知足,哪怕到最后什么也没有,也还有一场美梦可回忆,那么生与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第二天天不亮,容昭便精神抖擞的起床,洗漱之后穿上铠甲披上战袍,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就去前厅升帐议事。经过昨日一场胜仗,大齐将士们个个都战意盎然,都等着摩拳擦掌去杀敌,好建功立业为子孙谋福祉。 容昭坐在大堂之上看着下手站立的老少猛将,说道:“昨日徐坚胜了夏宏志,今日北燕不一定能迎战。但我们却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定要乘胜追击。”说完,他起身走到旁边一幅六尺地图跟前,朝着众人一摆手,说道:“诸位,请这边来看。” 众人忙都围上去,听容昭分派作战任务。 容昭把现有的人兵分三路,分别从左右和正面进攻燕王城。 北燕原本是游牧民族,后来跟中原人学习渐渐地筑造城池,北燕王城前后建造了十来年的工夫,虽然是北燕的主城,但防御功能比幽城差得远。然而,麻烦的是,即便是攻下北燕王城也灭不了北燕,因为只要让他们的王逃出去,往北一片茫茫雪原都是他的根据地,大齐兵马不耐严寒,是绝对不敢一直追杀的。 容昭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也并不指望这一场仗,但是不管做什么事情他都喜欢主动进攻而非被动防守。所以今天是一定要打的。 “报!”厅外一声高喊打断了厅内的议事。 “进来。”容昭朗声道。 “启禀元帅!北燕有使者前来和谈,人就在北城门外。说是一定要见元帅,还说……元帅母亲的尸首在他们手中,将军若不想被世人指责大不孝,就一定要见他。” “这是逼着本帅跟他们和谈吧?”容昭好笑的看了看姬岳等人,问道:“连这种招式都使出来了,难道这北燕除了夏宏志之外再无人能战?” “夏宏志虽然是北燕第一悍将,可是北燕王手下的战将也绝非只他一人。单单跟我们交过手的就有十几个。想那北燕王能去打西波列,也绝不是那夏宏志的一人之功。”姬岳说道。 “那他为何急着和谈啊?按说这场仗才刚开始打呢。”容昭说着,又看卫承。 卫承皱眉道:“他们以夫人相要挟,说不定还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们还是要防着他一些。” 旁边另一个老将则不以为然的说道:“末将则以为没什么可怕的,他要和谈就让他过来谈,区区一个使者,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昨天一战,我们大获全胜,那个夏宏志说不定已经死了也未可知。他北燕打得赢西波列,却不一定能打得过大齐。到时候我们的铁蹄踏破燕王城,看他们的阴谋诡计还怎么使。” “夫人已经亡故,尸首理应接回来早日入土为安,末将也觉得应该这使者进城一谈。”姬岳说道。 “若是连见都不敢见,我大齐威风何在?”另一个老将说道。 “见,还是要见的。只不过进城就不必了。他不是本帅的宾客,不配进城。”容昭淡然一笑,说道,“本帅说过,陛下点我为帅来打这场仗,或许是因为我的父母被他们挟持。但是既然要指挥这场仗,就不能把个人恩怨放在首位。我母亲的事情是我一个人的事,自然由我一个人来承担。卫候,麻烦你陪本帅走一趟。咱们去城外会会这个使者。姬将军就有劳你跟诸位将军先去做各自的准备吧。诸位,大家不要以为这是敌人诚信和谈,这不过是他们的缓兵之计罢了。该打的仗还是要打,这一次,不破北燕,我容昭绝不撤兵!” “末将听令。”一众老将拱手答应着,各自散了去。 “元帅,末将也要去。”徐坚上千拦住容昭说道。 “你就不要去了。”容昭起身走到徐坚跟前,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我知道你的箭法很准,你就在城门楼上拉开一张弓,时刻关注着我们的动向,一有异常,立刻射杀那个使者。” “是!”徐坚兴奋地答应着。 容昭带着卫承和姬岳以及梅若兰蕴等几个丫头女扮男装组成的护卫小队一起出城门,过吊桥,策马前去见北燕使者。 远远地便见一个身穿灰色狼皮袍子,花白须发的老人独自站在雪地里等,身后只有一匹战马。此人正是曾经被大齐灭国的图拉王子,现如今的北燕国师。 “想必这就是统领大齐三军,靖西候的嫡公子容昭,容元帅了吧?”北燕国师抬头看着容昭,微微笑道。 容昭翻身下马,把手里的马缰绳丢给梅若,微微一笑,说道:“正是。” ------题外话------ 嗯,我家昭昭趴在小侯爷背上唱的那首歌叫《雪中情》,是一首很老很老的电视剧主题歌。 这首歌的最后一句歌词是:唯有与你同行,与你同行才能把梦追寻。 昨天光棍节,本珠就写这个了。 狗粮还满意吗? 么么哒!早安。 ☆、第四十六回,毒攻 “嗯,芝兰玉树,风流倜傥,果然是一表人才哪!”燕国师捋着花白的胡须朝着容昭点了点头。 容昭冷笑道:“多谢夸奖,这大冷的天儿就没必要在这里闲谈了吧?” “容公子……啊,不对,现在应该叫你靖西候将军了。”燕国师朝着容昭抱拳笑了笑,“在下燕国国师,十五年前曾与你有过一面之缘。” 十五年前,容昭从心里迅速的算了一下,那个时候自己还没来这里,眼前这个人见的应该是容昭容惜本尊。于是冷笑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如今两国交战,你套近乎是没用的。” “哈哈,我说的是事实,绝没有跟你套近乎的意思。”燕国师笑道。 “不是要何谈吗?直接说条件吧。”容昭显然是没什么耐心,天太冷了,跟这个傻逼在这儿嘚嘚还不如带上人马干一架呢。 “呵呵,不着急,虽然靖西候你不记得我,但我们依然是旧相识。叙叙旧又何妨?” “本公子跟你没什么可续的,有话说,有屁放。没话没屁就滚回去叫你们燕王带兵来战。”容昭不耐烦的说道。 燕国师不理会容昭的不耐烦,兀自说道:“你小时候我曾经给你卜过一卦,卦书上说你是凤子凰命。当时你的母亲就感慨,不求什么凰命,只求你能子承父业。想不到你今年还不满二十岁,就真的子承父业了。” 容昭听了这话眼睛一眯,冷声问:“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母亲为了你,可是没少费心思啊!”燕国师笑眯眯的看着容昭,若有所思的问,“你说,如果你们大齐皇上知道他封的督军大元帅是个女子,会怎么想呢?” 听了这话,容昭才万分庆幸自己只带着卫承和梅若出来,并没有外人。 “你究竟要怎么样?”卫承冷声问。 “我要你们退兵五十里,把幽城让给燕王,我们替你保守这个秘密,然后把你母亲的尸首完好无损的还给你。”燕国师说道。 “不可能。”容昭一口回绝,“你以为凭着你这么三言两语,再加上一个死人的尸首,就可以换我大齐的一座城池吗?做梦。” “你就不怕,你的事情被你们大齐皇上知道了,会问你一个欺君之罪,把你全家都灭门吗?” “呵呵!灭门?现如今我母亲已经死了,父亲生死不明。家里剩下的那些人跟我还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我会为了自己这条命,去跟你妥协?然后背负一个败军之将的名字回去等着皇上赐我死罪?”容昭冷笑道。 “容公子,别这么执拗嘛!一些事情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这样固执下去,吃亏的早晚是你自己。” “你倒是说说看,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容昭冷笑着问。 “一些事情等你知道了就晚了。”燕国师依然笑眯眯的看着容昭。 “无所谓。我容昭还没怕过谁。你就这些话?没别的事儿本公子先回了。”容昭说着,转身上马,看也不看燕国师一眼,径自往回走。 卫承留在后面冷冷的看了燕国师一眼,确定这厮不会下黑手之后,方也上马离开。 原本留在城楼上支着弓弩等着放箭的徐坚看容昭跟那人没说几句话就回来了,一时非常纳罕。正在犹豫着到底是放箭还是不放箭的时候,容昭抬头看过来,朝他做个一个手势:放箭。 徐坚立刻挺直了腰板,手中的强弩瞄准了燕国师,果断利落的按下了机关。 刷刷刷! 强弩连发三支利箭,分别射向燕国师的咽喉,心窝,和下三路。 这个时代的人不管是蛮夷还是中原人,打仗都讲究一个“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所以燕国师凭着自己掌握容昭的那点小秘密就敢只身前来谈判,而且还笃定容昭不会杀他。这就吃了大亏。 在容昭这里,只有兵不厌诈。对要你命的敌人,有什么信义可谈? 容公子一向奉行的原则是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更何况这个人知道的秘密太多了,这就犯了容公子的大忌,决不能留。 第198节 燕国师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幽城的城楼上有使弓弩的高手在。所谓的高手,就是在常人驾驭的范围之外也能命中敌人,徐坚就是少有的高手之一。正常弓弩手能在二十仗之内射中目标,徐公子能在三十仗之内射中。所以,燕国师自己测算的安全范围在徐坚这里根本就没用。 三支箭连续发射,燕国师在听见箭声的时候下意识的缩脖子,躲过了第一箭却没躲过第二箭和第三箭。 噗!噗! 利器穿透骨肉的声音,叫人毛骨悚然。 随之一声闷哼,燕国师便倒在了地上,因为徐坚的第二箭刚好射中了他的咽喉,所以这人在临死之前竟然连叫一声都没有。 原本守在城门口等候国事的燕国护卫们都傻眼了——这大齐人怎么能说杀人就杀人呢?他们不是奉行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嘛?! “国师?死了?!”有人喊了一声。 “快!救人!” “放箭!杀了他们!” 燕国的护卫们顿时乱成一团。 而容昭此时却已经策马过了幽城护城河上的吊桥,身后吱嘎嘎声响,吊桥没拉起来,隔开了燕国那些后知后觉的护卫们。 对于容昭的这种行为,卫承倒是觉得没什么,徐坚则觉得大大的痛快。姬岳等一众老将就有些不明白了。 “元帅,那燕国师不过是个文人,你杀他也没什么意义啊。反而让那些胡燕指责我们没有道义。”姬岳私下里跟容昭说道。 “道义?他们才娶了我们安平公主多少时间?说翻脸就翻脸,可有讲过道义?当初他们求娶我大齐公主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再看看公主现在是什么样子?他们可有对公主讲过道义?”容昭反问姬岳。 “这群贼子猪狗不如,跟他们讲道义等于对牛弹琴!”徐坚气愤的说道。 “圣人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容昭说着,轻轻地叹了口,对姬岳说道:“老将军,不是我容昭小人行径,实在是对付这种人,你越是君子,就越吃亏。没关系,我是三军主帅,若是有人骂,几让他们来骂我好了。什么样的骂名我容昭都不怕——我就不信了,我们打了胜仗回去,没有功劳却反而会被骂成千古罪人?” “这倒不会!哪里有打了胜仗还遭骂的,还有没有天理了。”姬岳连连摇头。 “这不就得了?我们只要打胜仗,小事情可以不去计较。再说了,北燕这个国师不是个好鸟儿,他逼着我让出幽城,才肯把我母亲的尸首送回来。我容昭就算是顶着大不孝的罪名,也绝不会用国土去换名声。”容昭神情悲壮的看着姬岳。 “太可恶了!”姬岳立刻唾骂,“这些胡燕简直丧心病狂!既然他们这般没有道义,我们也绝不会再对他们客气。” 容昭心中对姬岳的态度十分满意,面上却是激越愤慨,说道:“姬将军说得好!现在你传我的命令下去,全军备战!明天一早,攻打北燕王城。我就不信了北燕王这只缩头乌龟能一直不露面。” “是。”姬岳拱手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每天都去攻城。然而燕王城也并非那么好攻,连续七天的时间,虽然胜仗常有,但城门却一直没攻破。到第八天再攻城,北燕直接命人把叶氏的尸体挂在了城门楼上,如果容昭下令攻城,那么大齐的箭雨便会把叶氏的尸体给穿个稀巴烂。 就算容昭再恨叶氏,也觉不忍心在一个人死了之后还这样虐她的尸首。另外,派出去搜寻容朔的第二批人也是空手而回,让他忐忑难安。 战局陷入胶合状态,容昭有些烦躁。 叶氏的尸体被冻成冰坨子挂在城门楼上,姬岳等人谁也不敢再提出战的事情,每天都只管着约束好自己的手下,加强防卫以防对方偷袭而已。 这日晚饭之后,容昭睡不着觉便裹着狐裘往外面去吹冷风,出门便遇见了卫承。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又出来了?”卫承问。 “陪我走走吧。”容昭说着,自顾往前走。 卫承无声的跟上,跟他肩并肩走在雪地里。 “其实我有办法破城。”容昭忽然说道。 “什么办法?”卫承忙问。 “毒攻。”容昭低声说道,“不过这会让燕王城里的无辜百姓跟着遭殃,我怕一旦用了这种办法,我就真的要下地狱了。” “不会的。你是为大齐百姓而战,要下地狱也是燕王他们。”对于战争中伤及无辜百姓,卫承看得很淡——应该说这个时代的人看得都很淡。 “可是百姓是无辜的,他们只是战争的受害者。天下苍生,那条命不是命呢?”容昭始终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当时让紫姬带着那些东西提前过来,主要是以防万一的,没想到这不得已的计策终究要用。因为他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大齐将士的士气和锐气就要被磨没了。 “如果你实在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儿,我可以带一队人马从侧翼包抄过去,先切断他们的后路,然后我们来个两路夹击,或可一战而胜。”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容昭摇头说道,“虽然我们原计划里是有这一步,但对方兵力尚且充足,如果你带人进入他们的腹地被他们来个反包抄,可就麻烦了。” “不一定的,我多带一些人过去就是了。”卫承说道。 “打仗,不能心存侥幸。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会让你去冒险的。”容昭转身看着卫承,轻笑道:“我想好了,那就用毒攻吧。”反正这辈子缺德事儿干了不少了,下地狱也不少这一桩罪名。 下定决心之后,容昭便开始着手安排。 紫姬带来的人都以百姓的身份潜伏在幽城之中,现如今两国交兵,幽城和北燕王城之间早就断了联系,但是老百姓们却早就互相通婚通商,两座城池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为了方便行事,容昭便假装生病,挂出休战牌。一方面叮嘱姬岳一定要外松内紧,以防奸细混入城内;另一方面亲自带着卫承梅若等人,有男有女乔装打扮成百姓,绕道从幽城东城门出去,转了很大一个圈儿进入北燕王城以西的境地。 * 关于下毒这种事情,要么通过食物,要么通过水,要么通过空气。 容昭这次带来的毒药是一种依靠空气传播的毒,而这个季节多是西北风,所以容昭选择北燕王城的西部开始散毒。为了尽量少祸害人,容昭一再靠近王城,直到卫承决不允许再往前走了才动手。 办完事情之后,容昭长长的叹了口气,弯腰捞了一把洁白的雪攥成团子托在手中,他手上的污渍被捏在雪团上,雪团灰灰白白,花里胡哨的。容昭苦笑道:“雪再白,经过人手一捏,也变脏了。” “走吧。”卫承不理解容昭的矫情,找了个树枝把雪地上的痕迹清理了,便催着大家离开。 此处乃是北燕腹地,自然不能久留。容昭把手里的雪团砸到一棵树上,跟卫承一行人匆匆离开。 西北风呼呼地刮,塞北的冬天滴水成冰。 一日之后,北燕王城里的人开始不停地咳嗽。 两日之后,北燕军队里两成的士兵也都跟着咳嗽。 三日之后,北燕王宫里的护卫以及粗使的宫人也开始咳嗽。 等到了第四日,连燕王自己也咳嗽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咳咳咳!咳咳咳……”北燕王一着急,咳嗽的越发剧烈。 燕王后端着一碗汤药近前劝道:“王上,近日城内从百姓到护卫,十有六七都得了这种病。气喘,咳嗽,已经死了十余人了!这是我专门从齐人那里弄来的药方,已经找人试过了,极有效的,王上快喝了吧。” 一听说这药有效,北燕王毫不犹豫的接过碗来,咕咚咕咚几口喝了下去。 ------题外话------ 尽快结束战斗,嗯! ☆、第四十七回,破城 北燕王城里疫病横行,上到北燕王,下到伙夫兵勇以及走卒贩夫,十个人里面有七八个都在咳嗽,厉害的喘不过气来,甚至丧命。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北燕王城的上空。 “国师一死,好像灾难就降临到我大燕国了。”北燕王靠在病床上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叹道。 “王上!不好了!”一个护卫急匆匆的冲进来,一路喊道。 “什么事不好了?!”燕王不耐烦的问。 护卫慌张的上前来,连礼都来不及行,焦急的说道:“夏将军……夏将军死了!” “什么?”燕王又是一口气没上来,好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王上别着急。”旁边伺候的王后一边替燕王拍打后背一边斥责来回话的人,“有话不能慢慢说吗!夏将军昨儿不是说好些了吗?怎么会忽然死了?” “回王后,夏将军昨天夜里也病了,因为伤的厉害,抗不过去,咳嗽了一夜,今天上午就一直咳血,然后……刚刚,就死了……” 燕王终于缓过这口气来,仰天长叹道:“天要忘我大燕啊!” “王上,不好了!不好了……”外边又有人一路喊着进来。 “又怎么了?!”燕王现在连着急的力气都没有了。 “回王上,齐军大举进攻了!我军扛不住了!”来人一进门后话没说完就便趴在了地上。 “给,给,给本王拿刀来!本王要亲自上阵杀敌!咳咳咳……”燕王说着人还没下床,又咳嗽成了一个蛋。 “王上!您一定要保重啊!”王后上前抱住燕王哭道,“齐人有句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如今这种状况,不能硬拼啊!” “不硬拼,那要怎么样?难道让本王投降?!”燕王气急败坏的吼道。 王后拉着北燕王的衣袖说道:“我们逃吧!我的王,我们往西逃,我的父汗肯定会帮助我们的。” “本王不逃!那小子杀了我的大将!又用阴招杀了我的国师!这口气本王咽不下!本王要跟那个姓容的小子决一死战!”燕王把袖子一甩,就往外去。 燕王后急匆匆追过去跪在燕王脚下抱住他的腿,哭着求道:“王上!我们的孩儿还小!他们不能没有父亲啊!” “你带上他们去找你的父亲,我带人去迎战!”北燕王嘴上虽然还在坚持,但已经没有多少底气了。他这会儿工夫连跑几步都呼吸困难喘不过气来,怎么能上阵杀敌?! “王上!求你了!”燕王后抱着燕王的腿呜呜的哭。 “让开!”燕王依旧扯着脖子叫着,但却不挣扎了。 燕王后看准时机,朝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两边的宫人便拖着燕王的三个孩子上前来乌泱泱跪了一片一边苦求。 “唉!”燕王一声长叹把手里的剑丢在地上,颓然叹道,“想不到本王也有今天!” “王上,我们速速离开这座王城,等缓过这口气来再与齐人争天下!”燕王后说完,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叫护卫进来护着燕王先走,她又叫人把值钱的东西都包起来,带上三个孩子和一千护卫,急匆匆的逃了。 燕王带着往后和王子一逃跑,整个王城就失去了主心骨,就算有几个将军的带着兵将负隅顽抗,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卫承,姬岳,徐坚三人分别率领三路人马从三个方向攻城,不过两个多时辰便把大齐的战旗插在了燕王城的城楼上。 “终于胜了!”容昭骑在战马上看着远方城头若隐若现的大齐国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公子,我们进城吧?”梅若高兴地说道。 容昭点头说道:“把药准备好,进城之后抓紧时间给百姓治病。” 梅若连忙答应着:“公子放心,紫姬姐姐都交代好了。” “好,进城!”容昭喊了一声,率先策马往前冲去。 容昭一进城门便遇见卫承的人正在城门口等着自己,远远地看见他便上前行礼,说道:“元帅,我家侯爷让属下在此等候元帅,让属下跟元帅说,老夫人的事情已经交给徐将军去办了,请元帅一到,就立刻去燕国师府。” “好,走。你带路。”容昭心里明白卫承是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一破了王城就派人封了燕国师的家。 卫承那天听见燕国师的话,知道容昭当时下狠心杀了这人的真正原因是他戳到了容昭的逆鳞,所以更怕他的府中有什么秘密被别人给发现了坏了容昭的大事儿,所以在破城之前就跟徐坚说好了,叫他一进城就立刻去城头解叶氏的尸体,自己则直奔燕国师府去封锁一切有可能暴漏容昭身份的东西。至于王公里的珠宝财物就交给姬岳那些常年镇守边关的老将们去折腾吧。 卫承的这种分派方式大家都很满意,徐坚早就因为叶氏的事情睡不着觉了,他是个把义气二字放在第一位的人。而姬岳那些人这么多年在这苦寒之地镇守,有这等独自发财的机会自然心里偷着乐。 燕国师府并不大,燕国师这个人也没有什么夫人,倒是养了一群姬妾,但是他本人一死,那些姬妾们也都趁着战乱卷着之前的东西跑了。府邸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跑不掉的老弱病残。 卫承一进来就把这里给封了,只带着亲信细细的搜查,并吩咐下去,所有书信等有文字的东西全部封存等元帅过来亲自过目处理。 容昭到的时候,卫承已经叫人封了一箱子的书信字画等着他来检查。 这些书信用的文字并不是大齐文也不是燕文,容昭翻了几封之后便觉得头大,因问:“这是什么文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我看那燕国师明明是中原人,怎么会有这些奇怪的书信?” “这个我也不知道。”自小在南边长大的卫承对这些更是一窍不通。身为意愿武将,大齐文字他还没研究透呢,哪里认得这些。 第199节 “也对,你是镇南候,哪里晓得北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容昭再看看卫承的亲信们,猜到这些人估计更不认识,于是又问:“这府里还有什么人?有没有识字的老家人,老先生之类的,给我叫过来一个。” 卫承无奈的摇头:“没有,我差不多问过一遍,那但凡有用的,不是死了就是跑了,我们抓活的都是些老弱妇孺跑不了的。” “这还真是没办法了。”容昭站起身来看着这一大箱子东西,说道,“把咱们中原的名人字画拿出来给大家分了吧。这些东西比珠宝值钱。我只要这些往来书信,给我好生封存就行了。” “字画我们也不要,我们这些粗人,哪里懂得这些。”卫承说道。 容昭看看周围,叹道:“这破府邸看上去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能让兄弟们白忙活一场。” 卫承依然摇头:“这个元帅不用操心,我们是军人不是土匪强盗。我们打仗也不是为了发财。” “你这小子!真是死板的要命。行吧这些东西我都收着,等回京之后我再重谢兄弟们。”容昭说着,又朝着周围众人笑了笑,挥手道:“这里没事儿了,我跟你们侯爷歇歇脚喝口水再进王宫,你们也各自散了去休息一下吧。” 大家听了这话忙拱手告辞出去,卫承又叫住一个人让他去厨房烧水弄点吃的送进来,又吩咐另一个去生个火盆端进来,自己则去把燕国师日常起坐的的榻席收拾干净,与找了一条狼皮褥子来扑上,方叫容昭去坐。 容昭看着英俊神武的卫小侯爷给自己做这些事情,心里觉得幸福满满之余,又觉得很是可惜——这么好的男人,竟然不是自己爱的那个。忽而又觉得赵沐这家伙真是害人不浅,如果没有他,自己就可以安安心心的跟着卫小侯爷混了……呃,想多了,还是赶紧的打住。 “坐吧。”卫承看了一眼站着发呆的容昭,指了指还算舒适的榻席。 “辛苦了。”容昭由衷的道谢。 卫承淡笑道:“你我之间,用得着如此客气吗?” “也是,那我就不客气了。”容昭说着,抬手就解盔甲。这厚重的盔甲穿在身上实在是太沉了,如果不是为了保命要紧,他是能不穿就不穿。 “我来帮你?”卫承问。 “来。”容昭大大方方的说道。 卫承果然上前替他解开盔甲,脱下来拿去挂在架子上,一边整理一边赞道:“这幅盔甲坚韧轻便,称得上是极品。” “你喜欢的话,回头我想办法也给你弄一副来。”容昭随口笑道。 “不用,我习惯了厚重的铠甲,这种轻便的穿在身上怕是不适应。”卫承整理好盔甲之后看容昭坐在榻上烤火,便转了一圈儿想找个东西给他披上。 容昭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想什么,笑道:“不必找了,旁人的东西我是不会往身上穿的。” “好吧。”对于容昭这种膈应的性子,卫承也是早就适应了。 容昭看着卫承在自己对面坐下,方问:“你说今日破了王城,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你留在城中给那些百姓们治病,我带人进冰川搜寻老侯爷。让徐坚和姬将军他们乘胜追击,最好能把燕王给杀了,或者活捉回来。” 容昭摇了摇头,说道:“我想让徐坚护送安平公主回京。追击燕王的事情,由你和姬将军他们去。而搜寻我父亲是我的责任。” 卫承皱眉道:“你身体太弱,进了冰川会受不了的。你的父亲就是我的父亲,难道你还不放心我吗?更何况你是三军主帅,怎么能轻易地离开大本营呢?其实若不是因为这里的百姓都病了,我觉得你最好是回幽城去坐镇。‘群龙不可无首,三军不可夺帅’的道理,难道你不明白吗?” “你小子,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这可不好。”容昭无奈的笑道。 “总之,我是不会让你进冰川的。而且,我会保证一定会找到老侯爷。”卫承坚决的说道。 容昭幽幽一叹,摇头说道:“你我都是为人子者,我的心情难道你不理解吗?之前母亲的尸首被挂在城头,对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羞辱了。若是父亲再不能自己去搜救,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在世人面前立足?” “你一定要去?”卫承皱眉问。 “自然是一定要去的。”容昭声音很轻,但也很坚决。 “那好,我陪你去。” “你陪我去,谁来处理这里的杂务?” 卫承想了想,说道:“我本来就不善于战后的事情,这些应该交给姬将军。再留下紫姬姑娘给百姓治病也就差不多了。安平公主先接过来住一阵子,让徐坚和霍云以及其他几位老将们率领五万人马追击燕王即可。” 容昭想了想,说道:“也行,就按你说的办吧。” 攻下燕王城之后的第一个晚上,容昭让众将一起在燕王宫庆祝,大家吃肉喝酒,畅快淋漓。自己则在开宴之后找了个理由退席,悄悄地去看叶氏。 叶氏的尸体被徐坚解下来之后,找了专门的人给她做了整理,因为这里找不到大齐一品夫人装殓的寿衣,徐坚就在燕王宫里找了一套差不多的衣服给她换上。姬岳又刚好在王宫里搜出一方北燕王给自己准备的寿材来给叶氏用。 在这种地方,也没有人去说什么符不符合礼制的事情,北燕王在大齐人的眼里不过一个蛮夷藩王,他的寿材能给大齐一品夫人用,也没什么不妥的。 看着棺椁里的叶氏,容昭只是觉得平静。 这样的一个人,辛辛苦苦,熬人熬己一辈子,落得个这样的下场,真真令人唏嘘。 从北燕国师那天跟自己说的话可判断,叶氏跟那个国师早就认识,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呢?这里面藏着什么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容昭知道这个谜团一定能解开,就算她死了,卢氏死了,国师也死了,总有人还活着,总有蛛丝马迹可寻。 ------题外话------ 早安,亲爱滴们! 么么哒! ☆、第四十八回,寻父 第四十八回,寻父 第二天一早,容昭便发下号令:徐坚带麾下战将以及五万人马,往西追击燕王,即便不能要他的性命,也要把他赶出北燕。姬岳将军负责署理北燕王城事务,由紫姬留下来偕同姬将军救治重病的百姓,料理那些投降的北燕残兵败将。而他自己则要进冰川搜救自己的父亲,鉴于自己这体弱多病的身体若是出了事儿会连累大家,所以他要带上镇南候卫承一同前往。 徐坚因为安平公主的事情恨透了北燕王,发誓要这混蛋的脑袋,所以二话不说当下就领命。 姬岳年纪大了,自然不愿跟小辈们争功劳,也愿意留下来处理燕王城的事情。 而容昭子在破敌之后进冰川搜寻自己的父亲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当下大家各自准备忙碌,谁也没有抱怨之言。 容昭带上梅若,兰蕴等他这八个丫鬟组成的小队和机灵勇敢的大白狗血点儿,和卫承以及卫承的十二名随从一起进冰川寻找容朔。 之前他们是漫无目的寻找,后来发现了容朔的铠甲之后便锁定了一定的范围,然而来来回回派了三拨人进来都没找到踪影,这让容昭很是纳闷,甚至产生奇异的想法,觉得容朔是不是也遇到了跟自己一样的问题,干脆穿越去了别的时空? 大雪封山,本来就极其容易掩盖一个人的痕迹,更何况容朔已经失踪了这么久。 容昭早就没指望他还能活着,他带人来找,无非是想把他的尸骨待会去罢了,至少他是自己这具身体的父亲,不管从哪个角度讲,给他送终是自己应尽的义务。 然而一行人在冰川里转悠了两天,依然是一无所获。 冰天雪地之中晚上出奇的冷,卫承叫人找了个岩洞进去生起火来用钢盔烧水,容昭围坐在火堆旁边抱着大白狗,若有所思的问:“我们是不是思路错了?” “怎么讲?”卫承不解的问。 “你想想,我们家老爷子是个打仗的高手,盔甲就算是再烂也不会轻易丢的。他为什么会丢盔甲?仅仅是因为败了吗?”容昭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你觉得呢?”卫承也猜不透为什么,在他看来破烂的盔甲丢了又什么可惜? “你看,我们按照常理,因为这一副盔甲从这周围转悠了多久了?就差掘地三尺了都没找到他。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盔甲本身就是老爷子的金蝉脱壳之计。因为当时他要面对的是追兵而不是援兵,所以这盔甲十有八九是用来迷惑敌人的。” 卫承听了这话,眼睛顿时一亮:“对啊!” “若是这么说来,我们寻找的方向就完全反了。”容昭叹道。 “那我们明天开始往相反的方向找。”卫承叹道,“怎么早就没想到这件事情呢?” “容公子,我们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相反的方向过去几里路便是悬崖,老侯爷如果往那边走的话,根本没有生路。” 容昭呆愣了半晌,方叹道:“那种情形之下,他要的根本不是生路……而是保全名节不做俘虏。” 一时间,大家陷入沉默。 卫承知道容昭说的话没错,设身处地的想想当时的境况,卫承觉得若是换了自己,也是宁可死也不做俘虏的。一军主将战死沙场乃是本分之事,若是被俘,便是一生的耻辱甚至祸及子孙。 “那边悬崖有多深?”容昭忽然问。 “属下没下去过,也说不好有多深。”护卫回道。 容昭轻声叹道:“好吧,睡觉。明早天一亮我们就过去看看。” * 第二天一早,容昭等人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喝了两口热水,便冒着风雪山洞沿着一道缓坡往上走,沿着一条结了冰的河道往上走,再爬上一道陡坡登上一处高顶。 寒风呼啸着从西北方吹来,力道大的似乎要把人掀到天上去,容昭的猞猁裘里面是狐毛小袄,狐毛小袄里面是蚕丝小袄,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得像个球,依然冻得说不出话来。 “公子,就是这里了。你看——”护卫带着容昭走到悬崖处往下看,只见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到边际,也看不清下面到底有多深。 “从别处可以下去吗?”容昭犯愁的环顾四周。 “不能,这一道悬崖峭壁蜿蜒十几里,绕不过去的。所以北燕人管这个地方叫鬼门关。”护卫说道。 “胡说!”卫承立刻呵斥护卫。他知道容昭是一定要下去的,什么鬼门不鬼门的,太丧气了。 护卫忙躬身道:“是,属下知错了。” “绳索呢?”容昭问梅若。 “公子,您还是别下去了。”兰蕴劝道,“奴婢带人下去找,找到了放信号弹上来告诉公子。” “傻丫头,一些事情是我的责任,怎么能强加在你们头上。就算你们替我扛了,我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安心的。没事,你家公子在你们的眼里就那么无用吗?”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不善言谈的兰蕴忙求救的看着梅若。 “行了,别废话了!准备绳索。”容昭说着,转身看了一眼大白狗,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说道:“血点儿,一会儿你跟着卫承哥哥一起下去。” 大白狗‘呜呜’的叫了两声算是应了。旁边的卫承一时瘫了脸——什么叫卫承哥哥?谁给一只狗当哥哥啊! “真乖,你太沉了,哥带不动你。”容昭满意的揉了揉狗头。 卫承这下平衡了——得,都是狗哥,如此一来两个人的感觉倒是亲近了很多。 索降,是容昭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喜欢带着梅若兰蕴等人玩的游戏,那时候容昭整天在军营里转悠,便幻想着自己训练一支女子战队,还给这支小队取了个名字叫‘黑罂粟’,想想那时候他真是闲的蛋疼(当然,容公子木有蛋),居然把那些狗血军旅电视剧里的招式搬过来训练眼前的八个小丫头片子,而且执着的以为自己将来的身家性命要交给这几个丫头保护,所以狠心的练了他们好些年。 当初在飞云涧的时候,这几个丫头牛刀小试便救了容悦和容昭姐弟俩一命,这次北征她们又女扮男装跟在容昭身边做亲卫。今天要看她们的真本事了,大家全都精神抖擞,一个个气势比卫承的护卫都强盛。 梅若兰蕴把绳索找个妥当的冰凌子拴好,各自把钢勾搭在腰间并拴在绳索上。准备就绪之后,兰蕴带头,率先沿着陡直的冰岩跳了下去。 卫承率先叫好,然后转头看着自己的下属。 这十二个亲卫也是卫承从小玩儿到大的,一个个平日里都是横着走的主儿,今儿一见这些丫头片子们都这么威风,哪个还受得了,都纷纷拿出自己随身的绳索缚带等物,以各自擅长的方式从岩壁上跳了下去。 “公子,奴婢帮您。”梅若上前说道。 “本公子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这点事儿自己还是能行的。你用斗篷把血点儿兜起来让小侯爷背着,我这边就不用操心了。”容昭说着,自行把扣带系好用钢勾勾住,小心翼翼的顺着冰岩溜了下去。 “小心!”卫承看着容昭往下去,担心的喊了一声。 “没事儿!下面风小暖和。快来啊!”容昭一边喊着,一边往下跳,一步一跃,竟也算得上身轻如燕。 卫承背着血点儿随后跟着下来,最后一个下来的是梅若。 这道悬崖足足有百丈有余,降落到下面的时候容昭的手都酸麻了,生下最后大约一丈多高便落地的时候,他实在是抓不住绳索,手一松便直直的落下去。幸好卫承虽然晚下来但先他一步落地,这边刚站稳便听见容昭“啊”的一声叫,卫承急忙跑过去伸出双手去接人,然后两个人一起侧倒在地上,压在一起。 第200节 “呼——我滴个妈呀!”容昭惊魂未定,长长的叹了口气。 卫承抱着她发呆,竟忘了松手。 “唉唉,压死我了!起开!幸好穿得厚,不然这屁股要摔裂了!”容昭一边推卫承,一边自我嘲讽。 兰蕴等人忙上前来帮忙把容昭拉了起来,卫承这才把梅若的斗篷从身上解开把血点儿放出来。 大家各自把自己收拾利索,然后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道极其深幽的山坳,因为夏天的时候估计也是绿水潺潺,只是此时隆冬十分,冰雪一层压着一层结冰,除了冰雪还是冰雪,脸一片草叶都看不见。 卫承说道:“我们大家分成小组,四散开来寻找。四个时辰之后不管找不找得到,都要回到这里汇合。” 大家答应着,分四人一组,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搜寻。 卫承,容昭,梅若三个人加上血点儿一组,等众人散开之后,方循着一处没人去的方向找去。 其实这个山谷并不大,二十来个人在这里搜寻,其实用不了四个时辰。只是冰雪太厚,大家要各自拿着兵器敲打冰面积雪找痕迹,这就很难了。 又折腾了大半天,容昭觉得肚子里咕噜噜只叫,便叹了口气说道:“还是休息一下再说吧,我看今晚我们是要在这里露宿了。” “公子,我们去那边。”梅若指着背风的一个悬崖下面凹进去的一块块空说道。 “好。”容昭扶着梅若的手,蹒跚着脚步走过去。 因为这一处背风,又是一块缓坡,所以罕见的没有积雪,抬头看看弹出来如半张伞一样的崖壁,容昭叹道:“今晚我们就在这里睡了。” “大家四处找些干柴来,生火烧点热水喝。”卫承吩咐护卫们。 火升起来,雪水烧开变成热水,缓缓地喝下去,暂时驱走身上的寒气。容昭疲倦的靠在梅若身上,叹道:“让我眯一会儿。” 梅若忙把自己的斗篷展开裹在容昭的身上,说道:“公子睡吧。” 容昭说睡也就真的睡了,他侧躺在梅若的腿上,虽然姿势极不舒服,但却睡得很沉。恍惚中容昭听见有人叫他:“我的儿,你终于来了。”于是心中一颤,忙四顾寻找,便见一个雪洞里站着的他的父亲容朔。 若是没看见倒也罢了,一看见容朔这个样子,容昭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的父亲完全不是败军之将的样子,此时的他站在一个华丽的高台之上,一身红色战袍陪着金色的铠甲,宛如战神降世。容昭看得都傻了。 “我儿,你终于来了!”容朔重复道。 容昭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只能怔怔的看着他。 “为父不能护着你了,你自己要好好保重。容氏家族的重担就放在你的肩上了。” “父……父亲?”容昭终于喊出了声音。 “你记住,你大哥是可以依靠的。” “父亲?!”容昭又喊了一声。 “为父走了,你母亲在等着我呢……”随着话音渐渐地低下去,眼前如神明一样的容朔也渐渐地淡了。 “父亲!父亲!”容昭猛然惊醒,一脸的茫然。 梅若关切的问:“公子,是不是梦到老侯爷了?” “是啊。”容昭回想起梦里的情景,细细的回味着梦里容朔的话,颓然道,“他走了,他说母亲在等着他。” “公子别伤心。”梅若忙劝道。 “我有预感,父亲就在这附近。”容昭忽然间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 卫承一看容昭掉眼泪,立刻坐不住了,忙起身吩咐众人:“我们再找找!快!把火把点起来。” 于是大家又纷纷拿了木棍点了火,开始在周围细细的搜寻。 卫承眯起眼睛一点一点的扫着这个半开放的山洞,目光终于在一大块冰坨上停了下来。 容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迟疑的问:“这儿?” “你发现没有,这里的冰岩都是自然形成的,唯有这一块倒像是搬过去的。”卫承说道。 “没错。”容昭忙吩咐梅若,“快,用兵器撬一撬。” 众人各自拿出刀剑来顺着那个大冰坨子的边沿开始撬,一开始敲不动,于是大家便用火烤。等冰坨子满满的融化一点,再继续撬,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撬开了一个缝隙。卫承把自己的剑伸进去,和大家一起用力,把这块一丈多高的冰坨子给掀开。 ------题外话------ 接下来还有大事儿发生,请亲爱滴们用心等待。 不过有一点大家放心,不管多大的事儿,我们家昭昭都能扛。 女主光环必须有,嗯,么么哒! 早安! ☆、第四十九回,家贼 “老将军!”梅若看着那个直挺挺立在冰窟里的容朔的尸体,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冰窟里的人已经被冰霜封存,身上单薄的衣裳被血渍浸透又结为冰霜,看上去血腥狰狞,然而却有一张干净的脸,容朔的面目容貌几乎没变,神色安静祥和,没有一丝痛苦的痕迹。 这种情景一看就知道当时是容朔自己把自己封存到这个石窟里的,看他伤的那么重,也不知道是如何把那么大的冰坨子弄进来的。 然而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父亲……”容昭喃喃的叫了一声,双腿一软不自觉得跪在了地上。 随之,卫承等人也都纷纷跪下。 容昭朝着容朔的遗体磕了三个头,流泪道:“父亲,儿子不孝,来晚了。儿子这就带你回家。” 当晚,容昭再也没有耽搁,把容朔的尸体从冰窟里取出来用斗篷裹好带回了燕王城。 一夜没睡,回到燕王城的时候刚好太阳升起来,东方霞光一片。 “父亲,这就是燕王城。现在这里已经属于我们了。”容昭看了一眼由四个护卫抬着的以树枝和斗篷做成的临时担架。那上面躺着的正是容朔。 姬岳听说容昭把容朔找回来了,忙亲自出来相迎。看着那个平素里神采飞扬明媚照人的公子哥儿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没精打采一脸哀伤的样子,姬岳忙劝了几句。然终究都是见惯生死的糙汉子,劝人也劝不到点子上。 幸好容昭足够坚强,进城之后先找人来给容朔整理仪容,然后寻上等棺木入殓,跟叶氏的棺木双双停放在一起,上香,烧纸,祭奠。 战袍脱下来,容昭换上了一身粗麻孝衣。孝衣宽大粗糙,越发衬得他病弱娇柔楚楚可怜。让周围一众人见了都不忍细看。 这日,容昭依照规矩来给父母烧黄昏纸。 卫承进来之后跪在容昭身边,也拿了几张纸钱放到火盆里。 “你怎么这么时候过来了,有事?”容昭看着火盆里簇蔟的火苗。 “徐坚传来战报。”卫承说道。 “怎么样?燕王死了没有?”容昭问。 “没有看着他死,但是他中了徐坚的箭,应该也活不久了。” “射中了哪里?” “射中哪里不重要,徐坚把他的箭上淬了毒。” 容昭听了这话,唇角弯起一抹无奈的微笑:“这家伙也学会用阴招了。” “追了他们这么多天,好不容易追上了,就不能轻易地放过他——你知道的,徐坚恨极了北燕王。” “没错,此人阴险狡诈,若是放虎归山,他日必是心腹大患。”容昭说道。 “还有,他是杀你父母的仇人,我们决不能放过。”卫承补充道。 容昭转头看着卫承,幽深的目光波澜不惊不带任何情绪,唯有盆中的火光照在他坚毅的脸上,在果敢冷静之中平添了几分暖意。 “卫承,谢谢你。”容昭轻声说道。 “记得那天在乾元殿外你跟我说的话吗?”卫承抬头看着容朔夫妇的灵位,喃喃的问道。 容昭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记得了,你别见怪,我这人平时就是话太多了。” “你说,你会为我报仇。” 容昭其实都记得,说不记得只是不想让卫承把那件事情太当回事儿而已,于是轻声叹道:“哦,是有这么回事儿,当时不是看你在那里跪了那么久了嘛。你这家伙真是倔的很,有时候认准了一件事情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这次我没能亲手为你报仇。对不起。”卫承低声说道。 “你,徐坚,和我。我希望我们三个人像是亲兄弟一样,我的父母,你们当做自己的父母对待,你们的父母,我也会当成自己的爹娘来孝敬。我们两个命苦,你没了爹,我所幸爹妈都没了……幸好徐坚这小子爹娘尚在,以后咱们俩就可着他祸害去。”容昭不想让这件事情压在卫承心头,所幸以胡言乱语打破他的情绪。 “嗯,好。”卫承点头答应着。 两个人一左一右在火盆跟前跪着,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闲话,往盆里送纸钱。外边忽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容昭皱眉道:“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了。” 说话间,霍云急匆匆的跑进来,见着卫承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对容昭说的:“公子,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不好了?慢慢说。”容昭皱眉道。 “京城飞鸽快报,说西凉城内出了内奸,西凉失守。您的大哥容晖容少将带着不足三分之一的兵马退守飞云涧。王爷传话来,说让公子做好增援西凉的准备。”霍云说着,把手中的一小片纸条递给容昭。 容昭接过那张小纸片来看着上面细小的文字,忽的一下站起来对卫承说道:“快!传令下去,叫众将在前厅集合!” 西凉城告急,容昭召集众将分派任务:姬岳留守燕城,等徐坚带兵回来,他和卫承带一半人马去西凉。顺便带上自己父母的棺椁送去西疆安葬。 姬岳一听说西凉告急,当下自然也不含糊,一口应承保证守好新到手的热热乎乎的燕王城,不会让元帅担心。另外,等徐坚回来他便让他立刻去支援。 容昭点了人马上路,一刻钟也不敢耽误,单独留下受伤的霍云和紫姬二人扶着运送父母的棺椁,反正这二人的伤还没有全好不能太劳累。 大队人马一口气跑出去一天的光景,卫承劝着容昭停下来略微休息一下,喝口水吃点东西再走。 一坐在火堆旁边,容昭忽然叹道:“我应该早些想到的!” “这话怎么讲?”卫承纳闷的问。 “父亲失踪,家里那娘们两个肯定不会消停。睿王说的西凉城内出了叛徒,这叛徒十有八九就是容昀。”容昭咬牙道。 卫承听了这话顿时一愣,忙劝道:“这可不好乱说,他再不济也是你的兄长呢。” “正因为是兄长我才了解他,这世上就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情,他和大哥不同,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勾结外敌算什么?”容昭话尽于此,另外一个理由没有说。就是之前在雪洞里梦见容朔,容朔曾跟他说容晖是可以依靠的人,而没有说容昀。一样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父亲托梦为何只说大哥? 卫承不是多话之人,容昭对此事也不想多说。两个人便各自吃点东西喝点水,又趁着月色继续赶路。 北燕王城到西凉城总共五六天的路程,容昭和卫承带着大队人马日夜赶路,在第三天便赶到了。远远地看见西凉城上飘扬的蓝白色羌戎族旗帜,容昭忙拉住了马缰绳:“吁——” “居然把战旗都改了,这是完全占领了西凉城啊!”容昭叹道。 “我们是就地安营扎寨还是去飞云涧找容大公子汇合?”卫承问。 容昭再次想起父亲于梦中的话,虽然他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这次还是选择相信直觉。于是轻声叹道:“这里不适合安营扎寨,肃州的情况也不清楚,我们还是要去飞云涧找大哥汇合,先把这里的事情弄清楚再说。” 第201节 “好。”卫承也明白打仗最重要的是知己知彼,在情况没弄明白之前,冒然开战会吃亏。 * 两年之后,再回飞云涧。看着漫山遍野的冰雪,想起当初自己跟姐姐进京的时候遭遇的袭击,容昭心中万分感慨。 “前面来者何人?!快报上姓名,不然我们要放箭了!”半山腰上有人高喊。 容昭冷笑道:“你难道瞎了吗?没看见本帅的战旗?!” 话音未落,身后的护卫把手里的战旗高高的举起并晃了晃,喊道:“我们是靖西候容元帅的人!” “是三公子吗?是三公子!” “三公子来了!” “快去禀报大公子!” 山坡上的人一路飞奔前来迎接,另有人进去禀报容晖知道。 容晖每天都盼着援兵到来,却没想到来的是容昭。一时又惊又喜,又悲又痛,愣了片刻才匆匆忙忙出去迎接。 远远地看见容昭,容晖所幸小跑两步上前去,上下左右把容昭打量了一翻,伸出双手扶着容昭的肩按了按,叹道:“昭儿!苦了你了!” “大哥。”容昭看见容晖酷似父亲的面容,声音一哽,哑声说道:“父亲去了。” “我知道了!”容晖揽着容昭的肩膀带着他往营寨里走,边走边沉声说道:“当时父亲走的时候就跟我说,此去九死一生,让我好生守护西凉。只是没想到……那些贼人竟然偷袭,劫持了我的母亲,逼我退守至此。着实可恶!” “他们居然劫持了临阳郡主?”容昭诧异的看着容晖。 容晖痛心疾首的叹道:“是啊!都怪我,一时疏忽。” “大哥。”容昭眯起眼睛,嘲讽一笑,说道:“只怕不是你疏忽,而是家贼难防吧?” “家贼?你说谁是家贼?”容晖纳闷的看着容昭。 容昭呵呵一笑,看着容晖说道:“大哥,我一直以为你是装糊涂呢,难道你是真糊涂啊?” ☆、第五十回,反间 容晖看着容昭脸上那一抹嘲讽的微笑,心里顿时明白了。 以前他一直以为容昭是个小孩子,虽然有些顽劣,但总归是小。但如今看来却不一样了——两年不见,他的这位三弟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京城果然是个锻炼人的地方啊!原来家里那个最没用的小弟如今竟然成了三军主帅,不但破了北燕,还要来增援西凉。想到这些,容晖顿觉脸上发烧。 容昭其实也明白容晖此时的心情,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跟自己这个隔着一层肚皮的肯定是不一样的。这就好比自己的姐姐若是做了什么错事,自己也是想尽办法去遮掩的。容昭从来不以为大义灭亲是什么高尚的事情,在至亲面前,一切都要让步,何况一座西凉城?所以容昭也没有太为难容晖,兄弟两个用家常话把这件事情带过,变进了营帐之中。 这是容晖带人临时搭建起来的军帐,里面冷呵呵的仅仅是不被风吹而已,不必外面强多少。容昭进来之后便朝手心里哈暖气,容晖忙叫人弄个瓦盆来生火。 “卫侯爷,坐,三弟,你坐这儿。”容晖请卫承上座,请容昭下首相陪。 卫承客客气气的拱了拱手,说道:“容将军,靖西候现在是元帅,理应他在上座。” 容晖一怔,忙笑道:“是我糊涂了。” 容昭微笑道:“卫承,这里没有外人我们就不要将就那些虚礼了,还是大哥上座吧。” “这可不行,现在是打仗的时候,身为三军主帅若是不坐主座,可想什么话呢!”容晖坚持让容昭上座。 容昭也不好再推辞,便在上位坐了又请容晖和卫承都坐。 关于西凉城现在的情况,果然如容昭所料:临阳郡主赵凝和容昀被敌军挟持,对方以此要挟容晖再往东退兵二百里,把飞云涧让给他们。容晖自然知道飞云涧乃兵家必争之地,易守难攻,决不能退让,若是把这里让出去,大齐的半壁江山就没了,于是咬着牙坚持不肯,原本带出来的一万多人,如今已经拼的不足一半了,而且他们是仓皇从西凉撤出来的,根本没有粮草,若是容昭再不来,这些人就要落草为寇了。 “三弟,你带了多少兵马过来?”容晖问。 “四万,另外还有五万在后面,徐将军会带过来。不过大哥,现在不是拼兵力的时候,郡主和二哥不是还在西凉城吗?难道你不想救他们?” “救是自然要救的。只是要想个办法才好。”容晖想到这事儿就头疼。 “这个办法我来想吧。”容昭说的。 “你有什么好办法?快来说说。”容晖忙问。 “大哥,你手下有不少好的弓箭手吧?从现在起,你叫他们别的不干,专门去射信鸽去。我猜想,他们定然会跟京城中的某喜人联络,首先,我们要切断他们的联络,然后再做打算。” 容晖一听这话立刻变了脸色,跟京城的人联络的话肯定不是那些羌戎,而是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容昭若是拿到了他们通敌的把柄,他们还有命吗? 一看容晖的神色,容昭就猜透了他的心思,轻笑一声反问:“大哥,你是怕我会借机铲除郡主跟二哥吗?” 容晖心想难道你不是吗? “呵呵,二哥,父亲和我的母亲已经不在了,而我的仇人还没找到,就算是兄弟反目,现在也不是时候吧?”容昭摇头笑道。 “那你的意思是?”容晖不解的问。 “我只是想揪出那个幕后操控的人。你想想,他们先是劫持了我的母亲,之后又引得父亲去救援然后丧命,再用同样的方式来对付你。你不觉得北燕和羌戎双方挑起战争的手法是出自同一个人吗?” “这话说的倒是,可是……”容晖还是担心自己的母亲,毕竟是亲娘亲兄弟,他就算对他们再不满也割舍不下。 “大哥,我保证,只要他们别太过分,就绝不会为难他们。”容昭其实是想为赵沐揪出那个费尽心思颠覆江山的人,另外他觉得燕国师是个谜团,而临阳郡主肯定知道一些内情,想要弄清楚这些事情,就必须把临阳郡主控制在手中而不是弄死。 “好吧,哥哥相信你。”容晖没有更好的办法,事情再拖下去只会更糟糕。 于是,他接受容昭的建议,派出二百名弓箭手分散开来,轮班儿盯着天上的鸽子,不管是信鸽也好,野鸽子也罢,看见都只管射下来。 如此,这些人守了三天的光景,打下大小鸽子上百只,截获了来往的飞鸽传书共四条。 容昭把这四条精短的书信凑到一起,把容晖和卫承都叫过来一起看。 “这是西凉城里的二公子送去京城的信吧?”卫承指着其中一个纸条上的“昀”字,问容晖。 容晖自然比谁都清楚,那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写的字,就算没有那个字他也知道是容昀干的。 “京城里的人,居然是简王?”容昭倒是不在意容昀怎么样,因为容昀那个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他都不意外,而京城这边,他一直以为暗中下手的是肃王,怎么会是简王? “果然是深藏不露啊!”容昭叹道。 “怎么办?要不要送信给睿王?”卫承皱眉问。 “信是肯定要送的,只是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人会选简王这样的人?若是论最好的合作伙伴,不应该是肃王吗?”容昭皱眉问。 卫承淡淡的说道:“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简王是周皇后教导出来的,就算再平庸无能,也会有争位之心。” 容昭轻笑:“这话倒是真的,皇后娘娘可不是个甘于寂寞的女人。” “现在我们怎么办?”容晖问。 “模仿简王的笔迹给西凉城写信,只是要把内容改一改。”容昭的唇角弯起一抹浅笑。 原本简王信中的意思是让容昀暂且按兵不动,再听他的消息。容昭则改成了让容昀竭力劝说容晖臣服简王。 容晖着急的说道:“我是宁死也不当叛国之臣的。” “这不算叛国,这是打入敌人内部。大哥你也想救二哥,所以只有你回了西凉,他们才会放下戒备之心。我想要你回去之后,随时跟我保持联系,把里面的情景告诉我,到时候我们来个里应外合,以最少的牺牲,博取最大的胜利。如何?” 容晖细想了想,觉得想要救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只有亲自回去了。若是换了别人,他这里更不放心。难得的是容昭信任他,所以点头应道:“也好。大哥这回都听你的。你说哥哥什么时候回去合适呢?” “不着急,等父亲的棺椁到了,你便以护送棺椁为名要求回城,而他们也得到了简王的暗示,肯定不会拒绝,如此便可顺理成章了。”容昭说道。 “好,有道理。”容晖点头答应着。 当晚,容昭和卫承出去巡查的时候,卫承问容昭为何让容晖回去,难道就不怕他们母子三人抱成团真的去拥戴简王吗? 容昭摇头说道:“他如果真的能跟临阳郡主和容昀抱成一团,就不会独自带着这点人马守在飞云涧了。” “毕竟他们是母子。你也听见了,到现在他还为他们开脱。” “因为是亲母子,所有替他们开脱才很正常。说明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如果在这个时候,他能把自己的母亲弟弟都押上断头台,我才不敢信他。” 卫承听了这话之后,沉思片刻,点头说道:“你说的话的确有道理。” 三日后,霍云和紫姬护送着容朔和叶氏的棺椁抵达西凉城北门外,容晖早就得到消息赶过去,先跪拜了父亲的棺木灵位,然后转向城头喊话。 其实在容朔被逼入冰川生死不明的那一天起,临阳郡主赵凝就知道自己的丈夫肯定回不来了。于是她便整日整夜的咒骂叶氏,骂叶氏是个害人精,若不是她,容朔怎么可能死在冰天雪地之中连个尸首也找不到。而今容朔被送回到西凉城,赵凝听说之后更是悲从中来,直接哭着要去城外接容朔进城。 容昀却拦住了她,劝道:“母亲三思!现如今护送父亲棺椁回来的可是睿王府的人还有容昭身边的那个善用毒药的女人。这两个人若是用什么诡计,你是没办法对付的。” “可那是你的父亲!我必须把你父亲接回来!”赵凝撕心裂肺的喊道。 “我知道,大哥不是在外面吗?直接让他一个人护送父亲的棺椁进城不就得了吗?您若是非要去迎接,便去城门口等着好了,没有必要出城吧?”容昀劝道。 赵凝细想也是,出城和在城内,不过是差几步之遥,反正人都已经死了,自己就算是搭上性命也换不回来了,城内就城内吧。 当下,羌戎将军郯塔尔带五千精锐压在城外,城头之上又射三千弓箭手,才把北城门打开,放容晖和容朔的棺椁进城。 至于叶氏的棺椁,赵凝是死活都不会让送进城内的, 容昭也不会去讨那个没趣儿,便叫紫姬把叶氏的棺椁送到了飞云涧,亲自选了一块背山面阳风景秀丽的地方,入土为安。 ------题外话------ 亲爱滴们,这几天出差在外地,字不写不了多,留言也没办法及时回复,请见谅哦! ☆、第五十一回,巨变 容昭把简王勾结容昀和羌戎的事情告诉赵沐,赵沐得到消息之后特别的惊讶,一个人捏着书信沉思了半晌没说话。宋嬷嬷在一旁看着,还以为容昭出了什么事儿,也不敢多说多劝。 “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容昭叹道。 “老奴愚钝,不知道王爷说的是何事。” “暗中勾结羌戎想要拉着容昀造反除去容昭和本王的人,居然是简王。”赵沐说着,把容昭送来的书信递给宋嬷嬷,让她自己看。 宋嬷嬷双手接过书信来看过,也觉得十分的纳罕:“这可真是奇了,为何不是大殿下?” “从我们掌握的证据来看,赵润跟此事绝对脱不开干系。然而容昭那边截过的飞鸽传书却出自简王之手,这说明什么?”赵沐冷冷的笑着。 “这说明大殿下和简王联手了。”宋嬷嬷说道。 “不,以赵润的心思,绝不可能跟简王平分江山,他只是在利用他而已。” “可是简王就真的甘心被利用吗?简王虽然老实,但却不傻。做这样的事情一旦被查出来,是谁也就不了他的。若是他不淌这趟浑水至少可以自保。”宋嬷嬷疑惑的问。 “容昭曾经跟我说过,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忠诚,之所以没有背叛,不过是交易的筹码不够。尤其像赵淳这样的人,书生意气,优柔寡断,贪图安逸,怕事却又怀着一颗不安分的心……所以,如果赵润给老二的条件足够的话,他肯定会上钩的。” “那我们怎么办?” “你去安排人密切监视简王府,另外我们也学学容昭的办法,找人去城郊专门射杀从京城往西去的信鸽,一定要中断他们的联系。”赵沐说道。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宋嬷嬷欠身答应着,又说道:“不过老奴以为,最重要的是给容公子的粮草要即刻启程了,再耽误,只怕容公子要挨饿了。” 第202节 “说的是,你去安排,本王这就进宫去。”赵沐忙起身说道。 然而赵沐换了衣裳出府门,还没走多远就被护卫给追上了。“王爷!王爷!大事不好了!”护卫策马追上赵沐的马车,焦急的喊道。 “什么事?”赵沐掀开车窗帘子,皱眉看着护卫。 “放在西郊粮库的军粮着……着火了!”护卫喊道。 “什么!?”赵沐急的从马车里站了一起来,一不小心被车壁碰到了头顶,顿时觉得眼前冒金星,一阵阵的晕眩。 “王爷,您没事吧?”赶车的车夫忙问。 赵沐半晌没说话,他需要时间来稳住自己的心神——不仅仅是脑袋碰了这么简单,粮草着火才是他晕眩的重点。 “王爷?王爷?!”车夫和护卫都焦急的喊着。 “快!去西郊粮场!”赵沐喝道。 车夫护卫等不敢怠慢,忙调转方向往西郊粮场去。然而赵沐的马车再快也不如大火烧的快,等他赶到粮场的时候,原本给容昭的大军筹集来的二十万石粮食以及草料已经被烧掉了半数。 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赵沐有一种灭顶的感觉。 仿佛身体里的血液被抽空,灵魂也被抽走。眼前一阵阵发黑,下一瞬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王爷!王爷!”两边的护卫焦急的扶住晕倒的赵沐,七手八脚的把人抬回马车里去。 火灾现场人仰马翻,更找不到什么大夫,护卫便一路护送着赵沐回府。 昏厥过去的赵沐在半路上被马车颠簸醒来,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情就是拍着马车叫停车。 车夫忙拉出马缰绳转身询问,赵沐忍着胸口里翻腾的怒气说道:“去把负责粮场安全的人给本王叫来!” 护卫忙劝道:“王爷,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那些人肯定难逃干系的,您还是要先保重自己的身体。” “去!拿本王的令牌调集所有能用的人都去救火!再把那些人全都给我拘拿押送到刑部大牢!”赵沐怒吼着,把腰间的一块牙雕龙牌丢到护卫的怀里。 护卫忙把龙牌捧在手中,应道:“是,属下这就去。” “进宫!”赵沐又呵斥车夫。 车夫不敢怠慢,忙催马往皇宫的方向疾驰。 容昭脸色苍白抿着唇竭力的忍着怒气,手指紧紧地扣着马车的车壁,手背上的青筋也因为用力而绷了起来。 自从皇上中风,睿王被钦点为监政王爷之后,赵沐的马车进出皇宫都是自由的。 车夫心里着急,赵沐心里更是万分着急,所以马车进皇宫大门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哪些护卫不是以前熟悉的面孔,更没有注意护卫的兵力比之前多了两倍。 赵沐此时的心中只有一件事情,召集所有的人来想办法,一定要把粮草尽快凑齐送到容昭那里。于是他迫切的想要见到皇上,想拿到天子令箭去召集粮草。 然而当他踏进乾元殿的殿门时,才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险境。 乾元殿里一片死寂,他一进门,殿门便被人忽然关上。死亡的气息充斥着大殿的每一个角落,让赵沐毛骨悚然。 “谁在?!”赵沐厉声喝问。 “睿王殿下来了。”赵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淡淡的,带着几分冷意,还有几分得意。 “你怎么在这里?”赵沐喝问。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们的父皇驾鹤西去,作为他的长子,我不该在最后这一刻送他一程,为他尽孝尽忠吗?”赵润淡淡的反问。 “你说什么?你不许胡说!”赵沐厉声道。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能胡说吗?”赵润搀扶着周皇后从屏风之后转出来,悠然一叹,“母后,老三不相信儿臣的话呢。” 周皇后缓缓地走到赵沐跟前,叹了口气,说道:“睿王,你父皇仙逝了,你进去见最后一面吧。” “皇后娘娘说什么?什么最后一面?父皇昨天不还好好的吗?!”赵沐只觉得双腿发软,连挪一步的力气都没有。 “是啊!就是今儿早起也还好好地呢,只是,人有旦夕祸福啊!刚刚皇上听说西郊粮场失火,一口气没上来,就去了。”周皇后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不怒不悲。 “父皇……”赵沐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其实对于皇上的病,赵沐早就做好了准备,然而却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驾崩。一时间,所有的计划都落空,所有准备的对策都用不上了。 “来人!”周皇后却不在看赵沐一眼,只朝着殿门外喊了一嗓子。 外面大太监李万德应声而入,赵沐才忽然发现今天在乾元殿里居然没见到张万寿。 “传本宫的话,陛下驾崩了,叫六部大臣和各宫妃嫔来乾元殿听陛下遗旨吧。”周皇后说道。 “是。”李万德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赵沐忽然鼓起力气奔向里面的寝殿,进去之后便见龙床上躺着的皇上。‘ 周皇后已经把皇上的衣冠全都穿戴整齐,他安静的躺在龙床上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面色雪白,再无一点生机。 此时赵沐也顾不得悲伤,慌忙转身往外走。 外面忽然传来德妃的声音:“皇上呢?怎么样了了?” 周皇后淡淡的说道:“德妃妹妹来了?睿王在里面,你也进去吧。” 赵沐想起母妃脚步一顿,德妃也刚好进来,母子二人见面目光交汇,什么都不说便已经明白彼此的心情。 德妃站在原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脸色一片灰败悔意——她一直都盯着皇上这边,唯有这两天小皇子沁儿吹了冷风有些咳嗽,又喂不进去药,昨天才少在乾元殿伺候,原本想着皇上的病情已经稳定,心神也一天比一天更清醒,暂时不会有大碍,却没想到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太医!太医呢?!”德妃沉声喝问。 原本跪在角落里不敢吭声的太医忙应声上前,跪在德妃脚边。 “陛下究竟怎么样了?!”德妃问。 “回娘娘,陛下已经龙御归天了!”太医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皇上好好地,怎么会龙御归天?!你们给皇上吃了什么药?或者说对皇上做了什么?!”德妃厉声问。 “德妃妹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皇后转身问道。 德妃毫无畏惧的转身对上周皇后的目光,反问道:“皇后娘娘,陛下归天这样的大事,难道不应该问个清楚明白吗?” “应该,自然是应该。”周皇后淡然一笑,凉薄的说道:“可就算是要问,也是本宫问。有本宫在,这宫中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妃子指手画脚了?” 至此时,赵沐终于恢复了几分力气,他挺身上前站在德妃身边,质问周皇后:“父皇归天乃是国家头等大事,皇后娘娘难道想要一手遮天?或者说你根本就是心虚,连问都不让问一下?” 赵润见状,也上前两步站在周皇后身边,挑衅的看着赵沐,质问道:“睿王,父皇尸骨未寒,你就敢如此狂妄,难道你要造反吗?” “真是可笑!一个勾结外贼,通敌叛国的罪人,也配站在这里跟本王说话?赵润,你自己作死也就罢了,我劝你还是不要扯上不相干的人!”赵沐冷冷的看着赵润,目光如刃。 ------题外话------ 呃,我知道我卡在这里很不对,但是这是我从半夜两点码到五点的结果。 本珠已经呆滞了,请允许本珠先去睡一会儿吧! 早安,么么哒! ☆、第五十二回,乾元殿的角逐 周皇后冷冷的看着赵沐,叱道:“你说谁造反?想造反的是你吧!” 德妃冷声一笑,反问道:“皇后娘娘,陛下驾崩,何等大事,为何不见你着急?看你泰然自若的样子,难道这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周皇后嘲讽的看着德妃,也是不答反问:“你每天都侍奉在皇上身边,皇上的身体状况是什么样子难道你不清楚?怎么本宫也没见你有多惊讶?” “回皇后娘娘,德妃娘娘,大殿下,睿王殿下,六部尚书大人殿外求见。”门外的李万德打断了里面皇后和德妃的争辩。 周皇后瞥了一眼德妃,高声说道:“宣!” 李万德在门口高声喊了一嗓子,六部尚书并肩进了大殿,一起向皇后,德妃和睿王行礼。 “众位爱卿起来吧。”周皇后抬手说道。 萧正时等人起身,周恍惚又道:“陛下已经仙逝了,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痛苦,所以大家萧大人,身为礼部尚书,国丧之事本宫便都交给你了。” 萧正时等人虽然在来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但听皇后一说还是哭了。 “陛下!”唐骊率先跪在地上,牵着袖子擦眼泪。 “好了,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陛下临终前已经恢复了肃王的爵位并有遗旨,着肃王继承大统。萧大人,你是礼部尚书,新帝登基的事情,本宫一并交给你了。” “皇后娘娘这话不妥。祖宗基业何等重要,陛下就算是有遗旨也是写在绢帛之上,以供天下臣民考证,怎么可能只凭皇后你一句话?”德妃一听这话立刻怒了,想不到周皇后竟如此无耻。 周皇后却并不着急,瞥了一眼德妃,冷声说道:“陛下听闻粮草起火,紧急攻心,只留下这么一句重要的话就走了。德妃妹妹你若是不满意,可以自己去问陛下呀。” “这分明是你混淆黑白!陛下病后,不但让睿王监理朝政,还削去了赵润的爵位。怎么可能会传位给赵润?!”德妃质问。 “这个么,你可以不用去问陛下,本宫就可以告诉你。”周皇后轻轻冷笑,“陛下临终前对睿王失望透顶,便正是因为西郊粮场的那场火灾根本不是天灾!而是睿王一手策划的人祸!” “胡说!谁都知道西郊粮场的粮食是睿王想尽千方百计凑齐了要给靖西候容昭送去的。他把那些粮食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怎么可能自毁?就算是要编造谣言,也请你高明一点。” “本宫能说的就这么多,传本宫的话,叫各宫妃嫔都过来见一见陛下吧。”周皇后说着,又转头吩咐李万德:“你去清风观,把淑妃叫回来吧。陛下生前最喜欢她,如今忽然去了竟没能留下一句话给她,想必心里也是舍不得的。” 赵沐听了这话心中一震,暗叫不好。周皇后这个人一向是装的一手好贤良,其实心中跟本人容不下任何一个跟她争夺的人。想当初淑妃在宫中的时候正是皇后备受冷落之时,如今她叫淑妃回来,肯定是不会放过了。然而此时此地,双方的人都虎视眈眈,赵沐想找个人传话出去都不可能。 周皇后安排完这些事情,心满意足。转身要去坐下的时候,却发现萧正时依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因问:“萧大人,你还不去办差吗?” 萧正时这才说道:“回皇后娘娘,老臣身为礼部尚书,必须对国家礼制体面负责。国丧之事,一切都按照之前的规矩去办,绝不会差错一丝一毫。然而新帝登基之事,臣却不能遵照皇后懿旨去办。” “不是遵照本宫的懿旨办,而是遵照皇上的遗旨去办。”周皇后皱眉道。 “那么,请皇后娘娘出示陛下遗旨。”萧正时朗声说道。 “你!”周皇后皱眉看着萧正时,恨不得上前拽他一记窝心脚。 “萧大人,父皇临终前留下的是口谕。”赵润说道。 萧正时跪在地上直着腰板儿朝着周皇后拱了拱手,说道:“自古以来,也不是没有皇帝临终留口谕交代后事,然而天下大事,若是真的留口谕,也会留给朝中德高望重之大臣,而非皇子和后宫妃嫔。” “萧正时!你不要太过分!”周皇后怒道。 “老臣只是遵章办事,还请皇后娘娘谅解。”萧正时无所畏惧的说道。 “萧大人,你是公然抗旨啊。”站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唐骊忽然开了口。 萧正时冷笑反问:“请问唐大人,旨意在哪儿?” “好,既然你们不识时务,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周皇后忽然变了脸色,吩咐道:“来人!萧正时抗旨不尊,忤逆陛下。摘了他的顶戴关到宫监里去!” 萧正时一听这话,忽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质问道:“皇后娘娘这是恼羞成怒了吗?老臣即便渎职犯法被削去了官职收押审讯,也是刑部的事情。后宫宫监是关押宫人的地方,老臣便是死,也绝不受这等侮辱!” 周皇后淡淡的笑了:“萧正时,你若是想死,本宫倒是可以成全你。你还可以有一个跟陛下一起办丧事的殊荣。” “皇后娘娘息怒。”户部尚书忙上前躬身行礼,“萧大人不过是一时气话而已。陛下驾崩,萧大人六神难安,国丧大事,还需要臣等好好地商议才是。” 第203节 “王大人说的是。那就请几位大人这几日在乾元殿好好地商议吧,新帝登基之事,本宫可以交给别人去办。” “臣等谨遵皇后娘娘懿旨。”户部尚书忙躬身领命。 “王昀!你……”萧正时怒视着王尚书,心底一片冰凉——王家跟萧家几宗联姻,如今居然也出现了裂缝? “萧大人!陛下驾崩,谁的心里也不好受。可是该来的总会来,你我都要学会接受事实,调整心态,辅佐新君。诸位说是不是?”王尚书说着,又转头去看其他几位尚书、 “王大人说的是。”唐骊立刻附和道。 “老夫不敢苟同!”刑部尚书冷声横道,“皇上驾崩,新君即位乃是关乎天下安危的大事,身为六部大臣,怎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话说的没错!另外,老臣敢问皇后娘娘刚才说让臣等留在乾元殿商议国丧之事,新君即位却另找他人,这又是什么意思?皇后是想把我们囚禁在这乾元殿并撤换礼部尚书吗?”吏部尚书问道。 “囚禁?这话从何说起?为国效忠乃是臣子本分,皇上驾崩,料理国丧也是你们的分内之事。你们尽心尽力办差,新皇自然会有嘉奖,你们若是故意闹事,抗旨不尊,搅乱国丧,失了体统。新皇也自然不会饶过你们。”周皇后说着,看了赵润一眼。 赵沐忽然说道:“国丧重要,边疆稳定更加重要。如今粮草背被烧,北境西疆的将士们眼看着要挨饿了,我们还是要想办法筹集粮草要紧。” “此事就不劳三弟费心了,朕会安排好一切的。”赵润淡淡的说道。 “朕?”赵沐嘲讽的看着赵润,冷笑道:“你这也太迫不及待了吧?” 赵润一点也不生气,端着架子朗声说道:“国家不可一日无君。即日起,就有劳诸位爱卿要辅佐朕料理朝中大小事务了。另外,西凉城内容氏兄弟被羌戎挟持,朕担心容昭会因为亲情而妥协。传旨,令唐元超立刻动身去飞云涧,全面接手容昭的元帅之职。北燕已经破了,容昭功不可没,让他回京接受封赏。” “不行!”赵沐喝道,“你没有权利夺取容昭的兵权!” “朕没有权利?老三你是糊涂了吗?”赵润忍不住仰天大笑,一直以来压抑在他心底的恶魔已经苏醒,那种癫狂的喜悦再也压抑不住,他笑够了忽然转身,冷声喝道:“粮场失火,皆因赵沐渎职失察,气死父皇,足见赵沐不忠不孝,朕以天下为重便也顾不得兄弟情义了!来人!把赵沐给朕关进宫监,等办完了先帝的丧事,朕再好好的教导弟弟。” 赵润话音未落,乾元殿外的铁甲卫便破门而入,一左一右夹着赵沐就往外走。 “放手!”德妃厉声喝道。 “德妃娘娘,各宫妃嫔们都来了,你还是跟她们一起去外面跪着吧。父皇在的时候那么宠你,如今你的心里却只有儿子,你这般模样就不怕父皇心寒吗?”赵润一步步走到德妃跟前,冷笑道。 德妃忍无可忍,忽然挥手抽了赵润一记耳光:“畜牲!” “啪”的一声脆响,把殿内的人都吓了一跳。 “你敢打我!”赵润伸手抓住德妃的衣领,怒吼道:“你敢打我?!” “放手!放手!”萧正时立刻冲上去撕扯赵润。 赵润一挥手把萧正时甩在地上,依然揪着德妃的衣领狞笑:“想不到清雅高贵的德妃娘娘也有失态的时候?你不是诗礼之家吗?不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吗?怎么这会儿工夫你也急了?自小大大我就最恨你这种人,看你们整天端着架子,不管做什么都要高人一等的样子,我就想把你们一个个都踩在脚底下!” ☆、第五十三回,遗诏 “放手!”赵沐使出全身的力气挣脱了护卫,冲上去把赵润给推了一个趔趄护在自己的母亲面前,怒声骂道:“赵润你个禽兽!有什么都冲着我来!” 赵润泽站稳之后,皱眉看着赵沐,嗤笑道:“嗬!你个病秧子居然也有把子力气了?” “你敢羞辱我的母妃,我便与你拼死一战!”赵沐冷声说道。 “拼死?来啊!拼啊!”赵润说着,又挑衅上前。 “皇上遗诏在此!重臣接旨了!”一声嘹亮的呼喝伴着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徐攻手里举着一个明黄色的木匣子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乾元殿内闹哄哄的气氛一下子被打断,众人都惊讶的看着从天而降的镇国大将军徐攻。 “大行皇帝遗诏!”徐攻走到大殿最里面,转身看着殿内众人,朗盛喝道:“重臣接旨!” “臣,萧正时接旨。”萧正时忙整理好衣冠,恭敬地跪在地上。 “你们几位是想抗旨吗?”徐攻冷锐的目光扫过赵润以及其他几位尚书。 “臣,接旨。”刑部尚书跟着跪在萧正时旁边。 “臣,接旨。”户部尚书见状也赶紧的跪下。 “臣,接旨。” …… 六部尚书排成一溜儿跪在地上之后,肃王也一撩袍角跪在地上。 赵润皱眉看了一眼周皇后,问道:“徐将军,你手里怎么会有父皇的遗诏?” “怎么,大殿下是在怀疑臣吗?”徐攻反问。 “只是觉得很是蹊跷,父皇跟母后举案齐眉琴瑟和鸣这么多年,遗诏只是居然连母后都不知道,而且六部尚书也都不知道,遗诏之事关乎江山社稷,我不得不问啊!” “陛下上次忽然中风,之后慢慢恢复之后便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久,所以早早的选好了皇位的继承人。却又怕提前说出来不利于北境的战事,所以才写了遗诏交由臣保管,并一再叮嘱只要陛下尚在,诏书便是密诏。只有等陛下龙御归天之后,诏书才能公告天下。此事不但臣一个人知道,乾元殿掌案太监张万寿也知道。张公公现在在哪里?” “张公公病了,并没有来当值。”门口的一个小太监说道。 “怎么这么不凑巧?来人,立刻去找张万寿,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几把她叫到乾元殿来,事关重大,要速去速回!”徐攻说道。 “他不过是宫中的一个太监而已,皇上的遗诏关乎天下安危,岂容他多嘴多舌?”周皇后淡淡的说道。 “既然皇后娘娘这样说,那就不必瞪了,请诸位跪听陛下遗诏吧。”徐攻平静的说道。 周皇后此时心中万分后悔没听赵润的话提前伪造出一份遗诏来,若是自己手里也有一份遗诏,此时就可以指责徐攻手里的这份是假的,事情便还有回旋的余地了。现在,徐坚手里的那份遗诏不管是什么来历,十有八九都是对自己和赵润不利的,再想想刚才双方争执的情景,周皇后又暗暗地捏了把汗。 然而不管怎么想,此时她也不能在继续站着,于是款步向前,走到六部大臣前头去缓缓地跪在地上。 见周皇后跪下,赵润也万般无奈的跪了下去。真的是万般无奈,因为他已经看见大殿之外的站着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禁卫军了——徐攻不是善茬啊! 德妃是最后一个跪的,跪下的同时她暗暗地舒了一口气。之前皇上病着的时候,总算没有黑白服侍,之前做的万全之策今日终于有用了。 徐攻见众人都已经跪下,方打开盒子取出圣旨,展开之后朗声宣读:“睿王赵沐,满腹才学,英明睿智,处世沉稳,胸怀大度,堪当天下之重任。朕若归天,便传位于睿王赵沐。钦此!” “臣遵旨!”萧正时率先叩头。 “儿臣遵旨。”赵沐随后也磕头。 “不可能!你这份遗诏是假的!”赵润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 徐攻淡然一笑,摇头说道:“大殿下,我劝你还是适可而止,给皇族和您自己留一点体面吧。” “徐攻,你也别太过分!父皇生前是信任你不假,但皇位之事何等重要,怎么会瞒过六部尚书单独把遗诏交给了你?我要验看!”赵润大声的喊着。 “你要看便看,我徐攻做事光明磊落,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更对得起皇上的一片信任。”徐攻说着,便把手中的圣旨朝着赵润展开,又对六部尚书说道:“诸位索性一起上来验看一翻吧。” 萧正时看了看左右,几个人都站起身来上前去跟赵润一起验看圣旨的真伪。 这份圣旨的笔迹自然不是双上亲笔,因为皇上中风偏瘫,早就不能写字了。这圣旨是张万寿写的,玉玺自然也是真的,另外上面还有皇上的一枚贴身私藏的小印是密旨专用的。 这圣旨的确是真的。 萧正时点了点头,朝着徐攻拱了拱手,闪身退开。 其他几位尚书验看之后,也都没说什么各自闪开,唯有唐骊扭头看赵润。 赵润气急败坏的说道:“父皇病重时分,你们天天守在他身边,什么龌龊事情干不出来?这样的圣旨,我是不信的!” “大殿下,请你把话说清楚,什么龌龊事情?你可有证据?”徐攻皱眉看着赵润。 “还要什么证据?谁不知道你徐大将军的儿子跟容昭好的穿一条裤子?那容昭是老三的人,你徐大将军站在哪一边可想而知了?”赵润自然是没有证据的,但又不甘心,于是胡搅蛮缠。 “君子立于天地之间,行的正,坐得端,自然不怕别人如何诽谤。只是今天之事关乎江山社稷,关系到新帝继承大统,便丝毫马虎不得。大殿下你若是拿不出证据来,徐攻便要向大殿下您讨一个说法了。” “哼哼,你想要什么说法?”赵润不屑的瞥了徐攻一眼。 “臣要向新君举报大殿下您勾结外敌,意图谋反,私自调换禁苑护卫,意图逼宫篡位之罪。”徐攻说着,也不等赵润做出辩驳,便朝着外面喊了一嗓子:“把人给我带进来!” 一直沉默的唐骊这会儿才想起来徐攻大摇大摆的进乾元殿,他居然没有得到一丝消息——之前费尽心机调换的宫苑禁军现在都哪里去了? 完了!这下全完了!唐骊默默地想。 果然,随着徐攻的一声令下,外面两个护卫压着一个人进来,此人正是被唐骊暗中收买了的禁卫分队队长。 “此人便是人证,另外,如果诸位觉得人证不够的话,外面还有四个人是小队的队长。这些人拿了好处,调换了宫苑的值守,为的就是给赵润保驾护航,让他成功谋夺帝王之位!”徐攻是个武将,说话从来不会拐弯抹角,今天这事儿能忍到这个时候才说,已经是极限了。 “陛下!陛下啊!”周皇后忽然大哭出声,一边哭一边喊:“陛下,你睁开眼看看吧!你尸骨未寒,朝中的大臣和皇子就要打起来了!陛下,你慢点走,你等等臣妾,让臣妾跟你一起去吧!” 赵沐则转身搀扶着德妃去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低声问道:“母妃,你没事吧?” 德妃摇头说道:“放心,本宫没事。现如今你父皇的遗诏已经颁布,即便你现在不着急登基,也要先料理好当前的要紧之事。” “母妃说的是。”赵沐忙答应着。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殿外忽然传来焦急的脚步声,李万德跌跌撞撞的进来,跪在地上喘息道:“回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听说陛下龙御归天,一时悲痛不已,便服毒自尽了!” “什么?”周皇后一听这话立刻不哭了,抬头皱眉问:“仅仅一个悲伤过度,她就服毒自尽了?” “是的,也不知道淑妃娘娘服下的是什么毒药,奴才眼见着她服毒之后七窍流血,眨眼功夫便没了气息。”李万德说道。 “已经死了?”周皇后又问。 “是,皇后娘娘。淑妃娘娘的确已经死了。” 周皇后冷声说道:“死了就死了吧,她已经是出家人,早就不是陛下的妃子了。去传本宫的话,陛下生前早就废了她的妃位,她的后事跟皇家没有任何关系,尸首就随便清风观怎么处置吧。” 德妃听了这话,立刻反驳道:“这怎么行?即便她已经被废掉了妃位,也还是四皇子的生母。若是尸首叫人随便处置,四皇子将来长大了问起来,我们又该如何解释呢?” “怎么,陛下不在了,这后宫的事情就不归本宫管了?即便睿王登基为帝,本宫也是明证言顺的皇太后。德妃妹妹这就要压到本宫头上去了?也太迫不及待了吧?”周皇后冷笑道。 “皇后娘娘这话错了,我并无意压制谁,只是替四皇子考虑罢了。他毕竟是皇上的血脉,皇后娘娘身为他的嫡母,理应像关心大皇子一样关心他。”德妃淡淡的说道。 “好!好哇!关于淑妃的事情,就全凭德妃妹妹做主罢!”周皇后说完,便起身去皇上跟前哭去了。 ------题外话------ 亲爱滴们,今天回家,一整天都会在路上。 ☆、第五十四回,反水 躺在龙床上的皇上,恐怕生前再也没想到自己死了之后他贤良的皇后以及爱重的德妃还有两个儿子会在他尸骨未寒的时候吵闹不休甚至动手。 人生有太多的想不到,死了也一样。 当赵润看见乾元殿外徐攻手写的禁卫里三层外三层的把乾元殿围住,便知道自己精心计划的一切都泡汤了。 “啊——”赵润竭嘶底里的喊了一声,跪倒在地上。 而萧正时则抖擞起精神来召集礼部各集官员来安排国丧以及新皇登基的事情。赵沐先命人好生照顾因为先皇驾崩而“悲愤”到不能自拔的大皇子赵润以及简王赵淳之后,自己则忙着去为容昭弄粮草了。 一切随着皇上的遗诏昭告天下而尘埃落定。朝中各方势力开始重新站队抱大腿,想着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原本信心满满的萧云欣听说消息之后却愣在那里半天没说话。 “夫人,大殿下已经被扣在宫中了,咱们是不是该想个办法?”旁边的管家娘子小声提醒道。 第204节 之前肃王被削去了爵位,萧云欣想要的‘王妃’称号就一直没得到,现如今大计成空,“夫人”这个称呼就显得格外讽刺。萧云欣听了之后忽然发火,伸手把茶盏摔在地上,怒声骂道:“滚!” 管家娘子被吓了一跳,一时也不敢分辨,忙福了福身默默地滚了出去。 萧云欣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摊在榻上,先是轻轻地笑,然后笑到泪流满面,又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然而她也没哭多一会儿,被撵出去的管家娘子又硬着头皮进来,小心翼翼的回道:“夫人,宫中传下话来,叫您进宫给先帝爷跪灵呢。” 萧云欣抬起头看着窗外半晌,又忽然觉得在这种时候能见到表哥和姑母也未尝不是好事,于是吩咐道:“打洗脸水来,梳洗更衣,进宫。” 腊月二十六日,大雪。大齐帝都上京城里里外外都是一片雪白,连往日殿门外的灯笼都罩上了白纱。 萧云欣身为礼部尚书萧正时的女儿,进宫的时候并没有受到任何难为,一路顺顺当当的进了宫,直接到停放先帝灵柩的奉先殿。 奉先殿内点着一片白烛,烛光摇曳,照得屋顶上垂下来的青莲色帐幔越发哀伤肃穆。大殿左右角落里设三十六个坐垫,分别有十八个和尚和十八个道士在旁边打坐念经。 周皇后一身缟素跪在灵前往火盆中放着纸钱,德妃同样也是一身镐素跪在另一侧,手中缓缓地捻着佛珠,默默地念佛。谨妃以及各宫妃嫔等人都分别跪在皇后和德妃身后,各自抹泪哭泣,唯有痴痴傻傻的安平公主只躲在谨妃身后,手里捏着一朵白纸花,一点一点的撕着花瓣儿。 萧云欣把殿内的人仔仔细细的扫了一遍,并没找到赵沐也没找到赵润,甚至连简王赵淳都不在。便只好进去按照次序,跪在周皇后身后的简王妃身边。 简王妃瞪了萧云欣一眼,起身往一旁躲了躲,好像萧云欣身上的晦气会沾染她一样。萧云欣瞥了一眼简王妃,冷笑道:“姐姐能躲我多远呢?总归是出不去这间宫殿的,又何必多此一举。” “其实我更想做的是撕烂了你这张坑人的嘴!”简王妃生气的说道。 萧云欣轻声冷笑:“哼,姐姐你也不是傻瓜,当时为何会答应我,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说到底,你也是不甘于人下的人,到了这种时候,又何必来讽刺嫌弃我。如此的拿不起放不下,可不像是王氏之女。” 简王妃还要说什么,偏偏和尚道士念经的声音停下来,她狠狠地瞪了萧云欣一眼,没再吭声。 周皇后扶着宫女的手缓缓地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跪在身后的妃嫔王妃们,最后目光落在萧云欣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方说道:“大家跪了两个时辰了,先各自退下去洗洗手,静静面吧。” 众人磕头,周皇后扶着宫女的手步履蹒跚的出去了。 萧云欣知道周皇后有话要跟自己说,但还是起身之后往德妃那边走去。 德妃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侄女,淡淡的说道:“去西偏殿坐一会儿吧。” “是。”萧云欣跟着德妃往西偏殿去。 东偏殿的窗户跟前,谨妃看见萧云欣跟在德妃身后,便冷笑道:“怪不得我们输的一塌糊涂,姐姐怕是看错了人吧。” 周皇后皱眉道:“如今再说这些有什么用?想想此后要跟德妃那贱人平起平坐,本宫就觉得窝火。” “如今我们是无计可施了,且看他们会怎么样吧。”谨妃无奈的说道。 “无计可施就只能等死了,德妃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周皇后皱眉看着旁边痴痴傻傻谁都不认识的安平公主,忽然计上心来:“或许如今也只有湄儿能救我们的命了。” “姐姐?”谨妃一听这话心头又是一跳,“湄儿现在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你还要她去做什么?” 周皇后轻叹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她这个样子才要找一个好的归宿,若是有一天你我都不在了,这世上总要有一个全心全意带她的人,我们九泉之下才能合上眼不是?” “姐姐的意思是?”谨妃忽然明白了周皇后的意思。 “我们这次输了的关键是徐攻。虽然赵沐即将登基为帝,但是徐攻在朝中依然举足轻重的。”周皇后说道。 “可是湄儿如今是这个样子,那徐攻也不是傻瓜……” “这个倒不用担心,徐坚那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性情难道你还不知道?这些年如果他心里还有别人,早就娶妻生子了。我早就听说徐夫人为了儿子的婚事愁的睡不着觉呢。如今我们若是肯把湄儿许配给徐坚,那徐家肯定不会为难我们。将来的事情,便走一步说一步了。” “可是湄儿现在这个样子,徐攻夫妇能答应吗?人家可只有徐坚这一个宝贝儿子。”谨妃摇头。 “这个不难,本宫做主再为徐坚选一个侧夫人去给他们徐家生子留后,不就行了吗?”周皇后不以为然的说道。 谨妃看了一眼赵湄,心想徐家虽然是臣,公主虽然是帝王之女,然而人家乃是国家柱石之臣,而公主则是残花败柳还重病缠身。这种情形之下,公主的身份又能保护她多少呢?与其送出去被人家嗤笑折磨,还不如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母女二人同生共死的好。 打定主意之后,谨妃摇头说道:“姐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您能把湄儿留在我身边。陛下已经去了,娘家也再无亲人,求姐姐看在湄儿去北燕受了这一场灾难的份上,开恩放过她吧。” 周皇后一怔,反问道:“你觉得本宫是在害她?” “不不,妹妹知道姐姐是为了湄儿好,只是妹妹更希望湄儿留在自己身边,陛下没了,以后宫中的日子还不知道是何等凄苦,若母女分离,妹妹还不如死了算了!”谨妃说着,跪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呆傻的赵湄忽然丢了手里的白花,上前来搂着谨妃,一叠声的说道:“不哭不哭!不哭不哭……” 看见女儿这个样子,谨妃越发哭的撕心裂肺起来。 西偏殿里,正在跟萧云欣说话的德妃听见哭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是谨妃娘娘在哭呢,先帝走了,她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了。”萧云欣低声叹道。 “一个女人,这一辈子要过怎样的日子,都是自己选的。”德妃淡淡的说道。 萧云欣低头说道:“姑母说的是。然而人生这一辈子,总有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想当初安平公主北去和亲,谨妃娘娘想必也是不愿意的,可是她还不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跳进了火坑。” “是啊,有些火坑是身不由己的跳了,可有些火坑却是自己硬要跳的。”德妃看着萧云欣,目光和口气都是凉凉的,不带任何温度。 “姑母!”萧云欣忽然跪在了地上,低声抽泣道:“求姑母救我出火坑。” “这倒是奇了,大皇子府上怎么能是火坑呢。” 萧云欣连忙磕头,又哭着求道:“当初是云欣对表哥心生怨念才一气之下要嫁给大殿下。如今已经悔悟,还求姑母网开一面,救云欣脱苦海。” “大皇子对你不是很好吗?你与他三媒六聘结为夫妻,如今远肃王妃已经没了,你便跟着他好生过日子也就罢了。如今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太过薄情寡恩了?这可不是我萧氏女的处世之道啊!你这番话若是传出去,人家会唾沫萧氏的,你让你父兄的脸面往哪儿搁放?”德妃叹道。 萧云欣沉默了片刻,膝行上前抱着德妃的腿,小声说道:“父亲自幼教导云欣,先国而后家。云欣知道大皇子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此时更不敢隐瞒,所以特意来求姑母帮忙,只求姑母能跟新皇陛下说说,不要株连无辜。” 德妃听了这话眉心一跳,低声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姑母,云欣决定痛改前非,求姑母垂怜。”萧云欣说道。 ☆、第五十五回,条件 德妃听了萧云欣这番话,心里万分的失望。之前她只觉得萧云欣被权势和仇恨蒙蔽了眼,一心只想当皇后,一心只想把容昭踩在脚底下。如今看来并不止是如此,她竟然连跟自己的丈夫同甘共苦都做不到。怪不得赵沐一再跟自己说,萧云欣不适合皇后之位。 德妃想到这些又忍不住沉沉的叹了口气,心想当初幸亏没有坚持己见一定要她嫁给自己的儿子。 “姑母,云欣知道粮场起火之事的缘由!”萧云欣见德妃沉默不语,还以为德妃不会帮自己,于是忙摇着德妃的手,说道:“只要姑母答应去跟表哥说此事不株连萧家,云欣愿意出面指证。” 德妃刚要说什么,殿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赵沐一脸冰霜走到萧云欣面前,说道:“大嫂,你这是在跟我们讲条件吗?” 赵沐这一声“大嫂”像是一枚利箭,残忍的穿透萧云欣的心脏把她钉死在墙上。 萧云欣的一切幻想全都破灭,呆呆的看着赵沐,忘了呼吸。 德妃看了一眼萧云欣,目光中闪过一丝慈悲,然而也终究只是慈悲,再多却也不可能。 “你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外面的事情料理的怎么样了?”德妃问赵沐。 “这个王昀做官是做到头了。”赵沐冷冷一笑,转身坐在德妃对面的椅子上。 德妃的贴身宫女捧着茶盏上前来,德妃轻声劝道:“外面又下雪了吧?快喝口热茶去去寒气。” 赵沐接过茶盏来轻轻地吹了吹茶末,喝了一小口热茶含在嘴里慢慢的咽下去之后,方又看向萧云欣,问道:“刚进门的时候听见大嫂说知道粮场起火案的内情,还说要指证,没错吧?” 萧云欣此时也已经缓过神来,她跟赵沐从小一起长大,对他的性子却并不十分了解,尤其是这两年,这个跟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哥越发变得难以捉摸,而此时此刻,他明明就坐在自己面前,却更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 “是。”萧云欣低头回道。 赵沐看了一眼德妃,方说道:“很好。这件事情朕已经交给了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审理,你是去大理寺呢,还是去刑部?看在舅父的面上,朕让你自己选择。” “皇上,如此有些不妥。”德妃忙阻止道。 “有何不妥?”赵沐不以为然的轻笑,“母妃的意思,无非是觉得这通敌叛国的大罪会牵连到萧家而已。放心,朕还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的。” 德妃听了这番话,方轻轻点头,说道:“皇上做事一向是有分寸的。” “对了,礼部已经择定了登基的吉日,母妃的封号也定了,已经叫人送去了关雎宫。母妃的脸色不好,还是回宫休息一下吧。父皇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母妃的身体有事。” “好吧。”德妃说着,缓缓地起身,又忽然回头说道:“别的事情倒也罢了,就是清风观那边淑妃的丧事皇上是怎么安排的?” “母妃放心,礼部已经安排好了,追封淑妃娘娘为恪敏皇贵妃,随从父皇的灵柩一起出京,葬入妃陵。” 德妃点头说道:“那我就放心了。等忙过了这两日,我打发人带着四皇子去一趟清风观,送送他的母妃。” “这件事情儿子来安排,母妃放心就是了。” “好。你做事,本宫素来是放心的。”德妃说着,又转头看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的萧云欣,轻轻地摇了摇头,扶着宫女的手臂蹒跚而去。 赵沐等德妃出了门走得远了,方才转过身去看萧云欣。萧云欣看了看左右的太监和宫女,一肚子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有什么想对母妃说的,不妨现在跟朕说。”赵沐说着,转身回去坐在椅子上。 “表……陛下,我错了!”萧云欣殷切的看着赵沐,一脸悔意,痛心疾首的说道:“当初我不该跟您赌气去嫁给大殿下,都是我一时糊涂,犯了牛性子。求陛下看在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份上,宽恕云欣吧。” 赵沐淡淡一笑,说道:“不,你当时选择嫁给赵润是正确的。毕竟皇室子弟之中除了朕,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就是赵润了。然而朕不喜欢你的性格,所以不会让你进门。所以你想要做皇后,处心积虑嫁给他就对了。” “不,陛下。不是的!我是真心爱慕陛下,一心想要陪在你的身边,我……” “萧云欣,你还是闭嘴吧。”赵沐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再也不愿听眼前这个女人多说一个字。 萧云欣被赵沐吓了一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喃喃的说道:“我,我……我说错什么了……” “来人!”赵沐索性扬声喊外面的护卫。 外面的人应声而入,赵沐指着萧云欣说道:“把她送到宫监里去,让大理寺卿好好地审一审。” “是。”护卫应了一声就要上前拿人。 赵沐又道:“她毕竟是大皇子的平妻,告诉大理寺卿,不许滥用刑法,只用点心思让她招供即可。须得给朕留一点脸面。” “是。”护卫忙答应着。 “陛下!”萧云欣忙起身扑到赵沐面前,拉着他的衣袖哀求道:“皇上……你不能这样啊!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赵沐挥手甩开萧云欣,冷笑道:“朕很忙,没有时间跟你磨牙。关于粮场失火之事,你要说就赶紧的说,不说的话,就去跟大理寺卿说。朕相信,他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还能让你全须全尾不受任何皮肉伤。” 萧云欣看着赵沐冷漠的笑容,心知自己再“粮场的火,是赵润派人去放的,目的自然是一石二鸟,既绝了容昭的军粮,又让陛下在先帝面前获罪。如此,赵润就可以上位,把陛下您压下去了。” “空口无凭,朕要人证物证。”赵沐皱眉道。 “有,为了灭口,赵润派人把纵火的人杀了之后推入火堆烧死成了焦炭,但灭口的人和传信的人还活着。我知道他们是谁,陛下可立刻派人去抓。”萧云欣说道。 “说!”赵沐正在查这件事情,萧云欣的话若是真的,可以说是帮了大忙。 萧云欣忙道:“就是户部的书记官程远和府中大管事的儿子赵福臣两个。” 赵沐立刻吩咐护卫:“去拿人,交给大理寺好好地审问。” 护卫应了一声转身出去。萧云欣颓然的倒在了地上。赵沐看了她一眼,吩咐门口的一个宫嬷嬷:“把她送去母妃宫中,没有朕的话,不许她离开关雎宫半步。” 萧云欣还想说什么,赵沐却再也不想多看她一眼,摆摆手让人把她带了出去。 有了这条线索,粮场纵火案很快就查出了缘由,幕后操控者赵润也很自然的被拉了出来。 赵沐看完大理寺卿递上来的奏折,生气的摔在龙案上,怒道:“查抄赵润在上京城的官邸,以及他在京郊的所有田产。朕别的可以不要,他粮仓里的粮食一颗也不能少,全都给朕缴上来!” 第205节 大理寺卿和户部新上任的尚书大人顾源一听这话,立刻答应着去办——因为粮草没能及时征集,原户部尚书王昀已经被皇上给降职为右侍郎了,原左侍郎顾源被走马上任当上了二品尚书,然而顾源也很头疼,皇上限期十日之内凑齐粮草,他又不是大罗神仙,变也变不出足够十万人马嚼吃的粮食来啊! 如今好了,都知道赵润一直有谋夺天下之心,存货肯定多,尤其是金银粮草。 赵沐在京城中翻云覆雨,容昭在飞云涧却等的寂寞难耐。 皇上驾崩的消息是在事情发生之后第五天才传到容昭这里的,书信之中顺便提了一句存放粮食的粮场发生了火灾,军粮马草只有不足三分之一的数量如期送到,后面的三分之二新皇会在登基大典之前押送至飞云涧。赵沐的意思是粮草未到之前,让容昭按兵不动,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飞云涧某个隐蔽的山洞里,容昭闲的没事儿又支起了他的旧摊子,重操旧业,开始捯饬各种药液药粉。 “又在弄这些?今天太阳还好,不如出去走走。”卫承从外面进来,一时不能适应洞里的黑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就快成功了。”容昭依然忙着手上的事情,小心翼翼的,看都不看卫承一眼。 卫承看着容昭用小瓷盘轻轻分拨的白色粉末,纳闷的问:“这几天你一直把自己闷在这里,究竟是在做什么东西?上次破北燕王城用的好像不是这个吧?” “当然不是,这是本公子最新研制的攻城利器。”容昭小心翼翼的把最后一点粉末灌进竹筒里,用塞子塞住。 “就这个?攻城利器?”卫承一脸的怀疑。 “怎么,信不过我?”容昭挑眉笑问。 “没亲眼见过,的确是不能信。”卫承笑道。 “行,那咱今儿就给你看看。”容昭说着,把密封的竹管握在手里,转身就往外走。 “公子,外面冷。”梅若忙又拿了一件大氅来给容昭披上。 容昭裹着厚厚的狐皮大氅带卫承出山洞沿着山坡往上爬,一直爬到驻军营地的背面,没有人的地方。 “来这里做什么?”卫承问。 “把暗哨叫出来吧,别伤了他们。”容昭说的。 卫承更加怀疑,但还是按照容昭的话,把埋伏在雪沟里的暗哨都叫了出来。 容昭看着山下一片白茫茫积雪,问卫承:“你确定下面没人了?” “没人了。”卫承点头说道。 “那好,我开始了。”容昭说着,把手里的竹管托在掌心里朝着远方比量了一下,然后甩手狠狠地往远处扔去。 竹管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远处。 “砰!”的一声响,伴着火光和一团浓密的蘑菇型烟雾从雪地中升起,把卫承和周围的一众护卫都吓得目瞪口呆。 “这,这什么东西?怎么……怎么这么厉害?”卫承本来就不善言谈,这会儿说话更不利索了。 “这是我研制的新型炸药。”容昭轻笑道。 “就那么一点点?就能炸成这样!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卫承看着山沟里被炸开的那一片焦土,只觉得触目惊心。心里盘算着这如果是扔到对方的阵营里,那种血肉横飞的景象……想想就觉得可怕。 “是的。”容昭对爆炸的效果很是满意,一边转身往回走,一边问卫承:“你说,咱们派几个人悄悄地把这个东西带进去,分别放在西凉城的几个要紧的关口,然后同时爆炸。会是什么效果?” 卫承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如果真的能做到,那西凉城便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嗯,没错。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容昭得意的笑道。 “可是,我们又如何把这样的东西弄进西凉城去?就算是弄进去了也没办法让它们在同一时间炸呀。”卫承皱眉道。 容昭轻笑道:“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你带兵攻打他们,牵制他们的主力部队给我的人争取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够了。” “你的人?”卫承心想你的什么人还有此等本事? “兰蕴她们八个人从小在西凉城长大,城墙上的每块砖都摸过。”容昭给了卫承一个简单的解释。 卫承顿时释然——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那么容昭这样的人,身边的丫鬟肯定也都身怀绝技,上次在冰川里寻找容朔的尸首的时候便可见她们不是寻常丫鬟了。 “那我们准备一下,尽早行动吧。”卫承催促道。 “不着急,我们要一举得手就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你该不会要等容大公子的配合吧?” “自然要等他的配合,说好了里应外合的嘛。” “你不怕……”卫承想提醒容昭,容晖毕竟是临阳郡主的亲儿子,人家母子兄弟之间的关系牢不可破,决不能把赌注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不怕。”容昭笃定的笑着。 “好吧。”卫承觉得也无话可说,这就是容昭的性子,信一个人,就完全相信。 * 容晖回道西凉城之后,便整天闷闷不乐。 之前没有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和兄弟跟敌人勾结在一起,心里还抱着那么一丝侥幸,认为母亲和兄弟是被人家挟持的,回来之后看见母亲过的衣食无忧而兄弟容昀则整天跟那些羌戎将军混在一起喝酒的时候,他就觉得羞耻无比,简直没脸见人。 之前那些跟着容朔打仗的老将们有的因为不满容昀和临阳郡主的做派闭门不出,有的干脆带着府中兵将早就反出了西凉城去了旁处。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西凉城内依然是羌戎横行,容晖简直心急如焚。 通过容昭伪造的飞鸽传书,容晖知道京城之中发生的某些变化,比如皇上驾崩,比如大皇子要继位,比如淑妃已经死了,比如军粮被烧,等等。 这些消息半真半假,让临阳郡主和容昀大放宽心的同时,也给容晖又添了许多烦恼。 腊月三十,除夕之夜。 因为临阳郡主是皇室之人,过年过节的心思比旁人都重,所以逢年过节她是必定要好好地庆祝的。今年虽然容朔去世,他们母子都需要守孝,但总要准备一些像样的饭菜。 什么是真爱?容晖看着自己母亲满脸堆笑,又想起自己送父亲棺椁回城的那日她哭的凄凄惨惨的样子,一时间觉得无比的迷茫,母亲对父亲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呢? 容府内宅,临阳郡主起居的院子里。十几个丫头婆子们都忙着打扫里外上下,准备辞旧迎新。 赵凝一个人在最里面的屋子里,看着容朔的灵位默默地想心事。 容晖从外面进来,看见桌子上的贡品以及燃烧了一半的香,轻声的叹了口气:“母亲。” “你来了。”赵凝依然看着灵位,目不转睛。 “母亲找儿子有事?”容晖问。 “给你父亲磕个头。昨晚我梦见他了。”赵凝叹道。 “是。”容晖没有多说什么,上前去跪在垫子上朝着父亲的灵位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外面怎么样了?”赵凝又问。 “还是老样子。”容晖则懒得多说。 “你弟弟呢?” “不知道,或许在哪个酒馆喝酒吧。” “嗳!”赵凝想起梦中的情景,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容晖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皱眉问赵凝:“母亲,这种跟仇敌混在一起的日子你过的舒心吗?” 赵凝冷笑道:“谁是仇敌?对我来说,仇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叶氏那个贱妇。” “可是她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放不下心里的仇恨?”容晖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两个女人争风吃醋会到如此地步。 赵凝咬牙道:“她死了我也恨她!活着诅咒她永世不得翻身,死了我也要去地狱找她算账。” “可是你这样,父亲的在天之灵会安心吗?”容晖看着父亲的灵位,问道。 “他不安心又怎样?有本事从棺材里跳出来弄死我!”赵凝狰狞的吼道。 容晖看着赵凝又要发疯,忙劝道:“好了,母亲不要生气了。这大过年的,闹来闹去的叫下人笑话。” ------题外话------ 今天多更,嗯,加油码字! ☆、第五十六回,胜仗 赵凝跟容晖闹了一回,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叫容晖去找容昀回来,又埋怨容昀不守孝道,父亲刚死了,他就跑出去胡吃海塞一点为人子的样子都没有。 容晖无奈,只得从赵凝那里退了出来,又吩咐人去寻容昀。 “少将军!”一直跟随着容晖的一个副将悄悄地拉了容晖一把。 此人是专门负责跟容昭那边通消息的人,容晖忙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什么人,方跟着这个副将转弯儿去了一个僻静的小院。 “是三公子那边来信了吗?”容晖低声问。 “是的,三公子说今晚行动,要少将军您做好接应。”老副将说着,把一卷小小的纸条递给容晖。 容晖接过来展开看过便塞进了嘴里满满的嚼烂了咽下去。 “按照三公子的要求去做,一定要谨慎小心,不要让任何人看出端倪。”容晖吩咐道。 “好。”老副将应了一声匆匆忙忙去准备了。 守孝是儒家礼节,草原人向来不遵守。所以羌戎的将领拉着容昀在大年夜去喝酒在他们看来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而且,容昀是朋友不是敌人,若不是他主动打开城门,他们这些流浪在草原上的人哪里能有如此惬意的日子过呢? 而且容晖也是有意的纵容,用这些事情来麻痹羌戎人,这样才能渐渐地把城防抓到自己的手里。 除夕夜,西凉城里到处都是吃肉喝酒划拳猜令的欢呼声,容晖带着几个心腹副将在城墙之上缓缓地转悠,等着容昭的人悄悄地潜入西凉城。 兰蕴等八个女孩子带上容昭特制的浓缩炸药悄悄地靠近城墙,护城河都结了冰,而且冰冻三尺,就算弄一块石头砸上去也碎不了。几个姑娘身着夜行衣匍匐过河,然后悄然靠近城墙根儿一个隐蔽的角落。 “东西呢?”兰蕴问旁边的人。 “这儿。”一品红递上一个大大的包袱。 兰蕴把东西接过来放在地上,解开之后里面是一个暖脚用的陶瓷汤婆子。然而这汤婆子里面装的不是热水,而是容昭调配出来的腐蚀性液体,是一种类似于硫酸的东西。 这些东西倒在城墙上,城墙的石头缝隙便被腐蚀的松动,没多会儿的工夫,兰蕴便用凿子轻轻地凿下一块石头来,然后第二块,第三块,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城墙就被兰蕴给凿了个洞。 “走。”兰蕴拍了拍手套上的泥土,低声招呼大家。 八个人挨个儿从这个洞里钻进去,然后两人一组,四散开来。 夜半三更时分,西凉城里的人一个个都喝的酣畅淋漓之时,城门外忽然几声炮响,把众人从美梦之中惊醒。 “什么动静?”赵凝忽的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 “好像是城外有人放炮。”跟前的丫鬟说道。 “这大半夜的放什么炮?”赵凝说完之后忽然醒悟,惊慌的问:“难道是他们要攻城了?!” “这大过年的……应该不会吧?”丫鬟迟疑的说道。 “怎么不会?!我们在城里过年有吃有喝,那容昭在山沟里窝着吹冷风,他能让咱们舒服了?!这小崽子的心眼儿坏着呢!”赵凝说着,推开身上的被子便下床。 丫鬟见状忙劝道:“郡主您去哪儿?就算要打仗了,您也不能出去啊!这打仗的事情有大公子和二公子呢。” 第206节 “这两个人都在哪儿?”赵凝皱眉问。 “大公子在巡城吧,二公子……好像是出去喝酒了还没回来。” 赵凝莫名其妙的一阵惊慌,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让她再也无法淡定,生气的呵斥着丫鬟:“把他叫回来!敌人都打到门口了,还喝什么酒?!” 丫鬟答应着出去寻容昀,赵凝依然在屋里来回的转悠着骂人。 事实上容昀这个时候也的确是酒醒了。城门外的动静太大了,想不醒也难。 “怎么回事儿?!”容昀睁开艰涩的双眼,一拉拉住一个从跟前跑过的人。 “二公子,快起来吧!敌人要攻城了!” “他娘的!这大年夜的攻什么城!年都不让人好好过!”容昀一边骂着,一边扯过袍子来往身上套。 西凉城里的羌戎战将一个个醉的比容昀还厉害,都在美梦之中惊醒仓皇穿衣出战,人马都冲出城门了,才发现战盔战甲歪七扭八,甚至有的还拿错了兵器。 “一群乌合之众!”一身银色盔甲精神抖擞的容昭,鄙夷的看着对面的这一群人。 “可以开始了。”卫承淡淡的说道。 “发信号。”容昭说道。 卫承默默地摘下自己的弓箭朝着天空拉满了弓弦,然后‘嗖’的一声把一支响箭射向天空。 伴随着一声犀利的哨音,一朵绿色的烟火在空中绽开。 羌戎战将以及容昀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便听见身后轰隆隆巨响。那声音排山倒海,惊天动地,伴随着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容昀还以为身后的整个西凉城都翻了。 那些战马纷纷扯着脖子嘶鸣,若不是被主人拉紧了缰绳,一个个便都四散逃命去了。 “杀!”容昭手中长剑一回,高声喝道。 “杀——”卫承暴喝一声,带头冲向敌军阵营。 随后,战将兵勇们一个个如出笼的猛虎饿狼一样跟着卫承冲了上去。 一向以骁勇善战著称的羌戎人此时惊魂未定再遇强敌,顿时乱了阵脚,一个个哭爹喊娘惨叫连连,各自逃命。 容昀被夹在兵荒马乱之中慌张的往回走,想退回西凉城去。然而身后的城门口却已经是一片火海,原本特质的厚重城门此时着了火,大火封住了城门,除非谁能长出翅膀从天上飞过去,否则,想入城就一定会被烧成焦炭。 “哪里走!”身后一声怒喝,伴随着一支冷枪戳在了容昀的后心。 “别杀我!”容昀失声喊道。 一条绳索从空中挽了个扣儿落在容昀的胸前,另一端被主人一拽,容昀便在马上跌落下来,被人用绳索拖着一路对方阵营里去。 而剩下的那些残兵败将们除了死在当场的,也有一些羌戎直接策马往西奔着他们的老巢方向逃走。 容昭端坐在马上安静的看着一切,就像是看着一部大制作的电影。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 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好像眼前的这一切都跟自己无关。 一场混战直接打到天亮方才结束,空气中弥漫着焦土的气息。 容昭看着遍地的尸体以及被烧焦了的西凉城城门,皱了皱眉头对卫承说道:“把赵凝和容昀以及捕获的六名羌戎战将都押到西凉城的军牢里去。你全面接管西凉城的城防,让大哥来飞云涧阵营找我。” 卫承不解的问:“这里很快就能收拾出来,你为何还要回飞云涧?今天是大年初一,我们正好在这里庆祝凯旋啊!” 容昭低头看了一眼被仍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容昀,皱眉说道:“我不喜欢这里,觉得还是飞云涧的山洞住着舒服。你和霍云辛苦一下带着大家把这里清扫干净,我先回飞云涧好好地睡一觉。” 卫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一片狼藉,说道:“我一个人就可以了,让霍云护送你回去。” “也好。”容昭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 卫承担忧的看了一眼霍云,霍云拱手道:“侯爷放心,属下会誓死保护好元帅的。” 你不誓死保护他你就死了。卫承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点了点头默默地走了。 飞云涧里西凉城不算近,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要大半天的路程,容昭这一路打马如飞奔回去已经是下午了。梅若听到胜利的已经收拾了东西准备进西凉城,一见容昭又回来了,惊讶的问:“公子回来了?奴婢正准备收拾东西去找公子呢。” “若儿,我饿了,弄点吃得来。”容昭疲惫的往里面走,然后走到临时搭起来的木板床上则身躺上去,摊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梅若不敢多问,忙叫人准备了热热的饭菜送过来,又把容昭扶起来喂了一碗热热的粟米粥。 容昭的身上这才恢复了几分暖气,靠在梅若的肩上,轻声叹道:“若儿,西凉城被我毁了。你说,我是不是个罪人。” 梅若看着容昭空洞的眼神,心疼的劝道:“公子可别这么说,你是功臣,不是罪人。你这么做是为了把那些羌戎赶出去。若说罪人,临阳郡主和二公子才是罪人,他们引狼入室,认贼作父,是大罪人。” 容昭自嘲的笑了笑,叹道:“他们引狼入室是罪人,我毁了西凉古城,比他们罪孽还深重。他们只是为祸一时,而我却是毁了一座古城。” 梅若忙笑道:“那城墙坏了,我们再修就是了。此等小事公子何必放在心上。” 容昭自然明白一座古城在梅若他们的心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坏了再修,总比丢了城池丢了百姓好。打胜仗是最重要的,其他都不重要。然而容昭对西凉城有一种特别的情结,一醒过来就在这里,一住就是十多年。终有一朝看着她在自己的手中变为焦土,那种内疚和心痛是无法言喻的。 ------题外话------ 早安,亲爱滴们。 马上有月底了啊! 好快啊! 又到了要票的时候了,嗯……你们有票吗?记得砸给我呀! 么么哒!早安。 ☆、第五十七回,姐妹再聚 疲倦透顶的容昭吃了点东西便沉沉睡去,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大天亮方才醒。 睁开眼睛好一会儿,容昭都没有回过神来,这么久了,好不容易睡一个安稳觉,竟让他有一种今夕何夕的感觉。 “公子醒了?京中派了信使过来。”梅若高兴地上前来扶着容昭坐起身。 “信使说什么了?你竟然高兴成这样。”容昭看着梅若的笑脸,心中的烦闷也一扫而光,原来美人一笑真的可以解忧。 “睿王殿下已经登基啦!现如今是皇帝陛下啦!”梅若高兴地说道。 容昭听了这话,心里也是高兴,毕竟自己付出这么多,总算是没白费,然嘴上却不愿表露心思,只嘲讽道:“他做皇帝,你有什么好处?也没封你个什么官儿当,看把你高兴的。” “奴婢是替公子高兴呀!咱们终于不用为那件事情担心了。”容昭是女儿身的事情,一直是梅若心里的大石头。有时候半夜醒来睡不着觉,梅若总是为这件事情担心。后来想明白只要睿王登基之后这件事情即便被揭出来也不会有事,就一直盼着睿王能够顺利坐上那把龙椅。如今也算是心想事成,那块压在心头的大石头被掀了去,自然高兴。 “信使就只带了这么一个消息来吗?”容昭纳闷的问。 “哎呀,瞧奴婢,一时高兴竟然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公子快些梳洗更衣,咱们要见重要的人呢。”梅若说着,忙转身端过洗脸水来服侍容昭洗脸。 “什么重要的人?如此神神秘秘的。”容昭一边嘟囔着一边洗脸,又把散乱的发髻解开让梅若给自己梳头。 “一会儿公子就知道了。”梅若另拿了一件雪白的狐裘给容昭披上,又仔细的端详了一下他的仪表,方转身出去。 容昭兀自笑了笑,心想也不知道这丫头又玩儿什么花样,便起身在屋里来回的踱步伸懒腰,一转身的工夫便看见穿着厚厚的蓝不印花棉袄的容悦笑吟吟的站在身后。 “姐姐!”容昭高兴地扑上去,一把搂住容悦。 容悦也高兴地抱住容昭,一边笑一边流着眼泪,连声说道:“昭儿,昭儿,我们终于有见面了!”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肯定会再见面的呀!”容昭笑道。 “我还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容悦哭道。 容昭忙用袖子帮容悦擦眼泪,又劝道:“怎么可能呢,我都是做好了完全的安排才跑出来打仗的。我就是不顾谁也不可能不顾姐姐的。” “我知道,我知道的。”容悦连连点头,眼睛里含着眼泪,又看着容昭笑,“你变了,又黑又瘦的,打仗很苦吧?” 容昭笑道:“还好。幸好是一直打胜仗,虽然吃点苦但心里痛快。” “那就好。”容悦点了点头,又问:“父亲和母亲的坟墓在哪里?你带我去看看二老吧。” “母亲的坟墓就在这飞云涧,至于父亲……赵凝和大哥他们把他葬在了别处。”容昭轻声叹道。 容悦一听这话就急了:“为什么?父亲和母亲为什么不能合葬?!” “当时为了送大哥回城,我便让他把父亲一并带了回去。赵凝肯定不同意母亲跟父亲合葬,所以就分开安葬了。”容昭觉得这都无所谓,大家活着的时候不能好好相处,死了各自安息不是挺好嘛。 “这不行!母亲必须跟父亲葬在一起,她赵凝才是后来的,而且如今已经是罪人,凭什么安排父亲的后事?”容悦却对这件事情非常在乎,而且态度坚决。 “好吧,都听姐姐的。”容昭觉得这都不是什么事儿,只要容悦想,怎么样安排都好。 “哦,对了,皇上让我带了一个人来给你,说这个人懂的已经消失的图拉文,对你有用的。”容悦说着,忙转头叫门口的盛穹:“快把尧先生请进来。” 尧筑,曾经潜伏在公孙铨府中的幕僚,是赵沐自幼的伴读。 “尧先生。”容昭忙拱手道。 尧筑却一撩袍角给半跪在地上给容昭行礼:“尧筑见过大元帅。” 容昭忙伸手搀扶,谦虚的说道:“快快请起。尧先生是皇上的人,容昭怎敢当次大礼。” “容大元帅统领三军,尧筑奉圣命前来效劳,绝不敢托大。”尧筑忙道。 “尧先生跟皇上的事情,本帅早就听说过了。对尧先生的忠肝义胆很是佩服啊!来,快请坐。”容昭抬手让座,又吩咐梅若:“快去弄一壶好茶来,再叫人准备饭菜。” 闲话少说,容昭跟尧筑寒暄过后又一起用过茶饭,容昭便叫人把从北燕国师那里缴获来的一箱子书信搬到自己住的山洞里来,一再叮嘱尧筑:“事关机密,还请尧先生仔细的查看,但凡有什么端倪,一定要告诉我。” 尧筑是赵沐的死党,曾经为了赵沐只身闯龙潭虎穴,来之前赵沐已经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他知道面前这位玉树临风的俏元帅本应该是藏在深闺的女儿家,而且这位手段不凡相貌可人的女元帅又是皇上的心头肉,是大齐国未来的皇后,自然是不敢怠慢的。忙拱手应道:“元帅放心,来的时候皇上曾经叮嘱过,属下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容昭知道赵沐能让这个尧筑跟自己的姐姐一起来飞云涧,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估计也已经告诉了他,那么这个人便是值得信任的,于是笑着点头:“尧先生是皇上的心腹,容昭自然也是信赖的。尧先生先满满的看,过年了,我要去给我逝去的母亲烧些纸钱去。” “元帅请便。”尧筑含笑拱手。 容昭点了点头,披上厚重的狐裘出了山洞和容悦一起去给叶氏扫墓。 路上,容昭问及容悦如何死里逃生,容悦感慨道:“幸亏你早就做好了准备,也多亏了德妃娘娘和皇上的帮助,当时皇上驾崩,皇后便叫人来清风观带我回宫说是给皇上守灵,我便知道她肯定是容不下我了。你的手下容岩给了我一小瓶药水,说让我喝下去便可逃开这一切,我便喝了。后来的事情是听绿云说的,说皇上追封我为恪敏皇贵妃,要把我按照皇贵妃的礼制安葬在妃陵,我被放进棺椁,在封棺的前一个晚上,是尧先生偷梁换柱把我弄了出来,之后容岩给我服了解药,我便在睿王府的地下库房里带到新皇登基,然后皇上安排我们趁着先皇丧礼悄悄地出城,一路往西来找你了。” 容悦虽然是简短解说,但在容昭听起来也是惊心动魄。想那些对手一个个比猴儿都精,赵沐想要在这些人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把死了的皇贵妃给变成活人在送出京城,安安稳稳的送到自己的面前,那得是费了多少心思?做了何等的周密安排? 看着远处苍茫的雪山,容昭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姐姐,以后你自由了,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了。和你心爱的人在这广阔的草原上放羊牧马,开开心心的活着,享受生命,享受幸福。” 容悦笑了笑,轻声叹道:“昭儿说的不错,这的确是我想要过这样的日子,只是不知道那个人的心里怎么想。这一路走来,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怪怪的——毕竟我曾经是皇上的女人,还跟皇上生了一个孩子。他再爱我,也不可能心里没有芥蒂。” 对这样的事情,容昭其实想的比容悦还多,于是笑道:“姐姐的意思呢?你现在还跟以前一样爱他吗?” 容悦认真的想了想,轻轻地摇头,说道:“好像并没有了。只是觉得对不起他,当初是我负了他,而且,我们的父亲灭了他的部落和族人,让他孤苦伶仃四处漂泊。连亲弟弟都死了……” “那些事情是两国之间的事情,若不是父亲灭了他的部落,他的人就会屠戮我们全家。这些事情跟你们之间的感情无关,我现在是想问你,你心里是不是还放着他,非要跟他在一起才会过的开心?”容昭看着容悦的眼睛问。 容悦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并不是非他不可,如果他不愿意,我其实更想一个人。” 这样的答案也在容昭意料之内,于是他伸手扶着容悦的肩膀,轻声说道:“好吧,那我知道了。我会给姐姐安排好的。” 两个人走到叶氏的陵墓跟前,取出贡品摆上香案,然后并肩跪下来烧纸。 第207节 容悦看着墓碑上的字,眼泪又忍不住簌簌而落。 “昭儿,你别怪她了,她其实也不想这样做的,她也是被逼无奈啊!在我们这个家里,若她若是没有儿子,会被赵凝给挤兑的活不下去的。”容悦叹道。 容昭点了点头,说道:“之前的事情不管是非对错,我只看着她为了救紫姬中箭而亡,便已经不怪她了。” “你不怪她就好,其实之前在皇宫的时候她经常一个人偷偷地哭,有一次我问她因为什么伤心落泪,她说因为你不肯原谅她,恨她恨到不愿多看一眼的地步,说她很伤心,很难过,如果时间能够倒回去再来一次的话,她宁可选择离开父亲也不会再对你做那样的事情。只是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她自己种的苦果只能自己吃。”容悦低声叹道。 “我知道了。”容昭轻轻地点了点头。 “昭儿,母亲这辈子最爱的人不是她自己,而是父亲。她为了父亲什么都可以做,所以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把她跟父亲葬在一起,不能让她死了都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容昭再次点头:“好,都听姐姐的。” * 烟火之后变成一边焦土的西凉城被卫承没日没夜的收拾了五天,觉得终于能看得过眼了才安排人回飞云涧请容昭入城。 容昭想到卫承还要去署理军务而自己住在飞云涧肯定会让他分心,而且自己住山洞也就罢了,姐姐和尧筑不能跟着一起住在这阴冷的地方,于是叫梅若收拾包袱带着霍云紫姬以及剩下的人马离开飞云涧住进了西凉城。 当初容昭让兰蕴她们炸城的时候,选择的是设防人手相对较少的城墙根儿而不是兵营区,反正爆炸的目的在于震慑而不是杀人,更不是毁城——虽然容昭这位化学药剂师通过自己的方式配制出来的爆炸物威力非凡,不但损坏了西凉城的城墙还捎带着炸死了许多人,但经过卫承的一翻收拾修整,至少那片焦土和残垣断壁已经不见了。 容昭看着城墙处那大大的缺口,自嘲道:“这里的防御工事原本是父亲一手督建的,如今被我给毁了。” “这些东西都没事儿的,不过一年半载又修起来了。你如今是靖西候,这里的一切还不都是你说了算。”容悦比梅若还乐观。 “好吧,姐姐说的有道理。”容昭笑了笑,策马进城。 原靖西候府基本跟原来没什么两样,如果非要说不同,那就是少了叶氏和赵凝两个人的争吵和谩骂,以及容昭用各种办法引起来的鸡飞狗跳漫天鸡毛,变得安静而落寞。 “我还住我原来的院子,姐姐你跟我住一起吧。”容昭原本想让容悦去她之前的屋子,但又怕走漏了风声,毕竟容悦是死去的皇贵妃,现如今更名改姓做寻常人家的女子,一些事情还是隐蔽些的好。 容昭轻笑道:“如今我不过是一个跟靖西候聊得投缘的来自晋西的行商女子,一切自然都该听侯爷的安排。” 对于容悦给自己的新身份,容昭并没有反对,只吩咐梅若:“若儿,你带姐姐去休息吧。” 梅若答应着陪同容悦去了旁边的客房,容昭看着靖西候府前大厅里的一成不变的摆设布局,半晌才吩咐旁边的霍云:“去把赵凝带上来见我。” ------题外话------ 亲爱滴们,我们家姐姐终于出苦海了。 是不是应该砸票庆祝一下呢? 么么哒!早安! ☆、第五十八回,亲人 当日容昭回飞云涧,卫承便叫人把赵凝和容昀两个人都送了过去,然而容昭一直没心思搭理这母子二人,今天再回故居,看着这熟悉的一砖一瓦,容昭忽然想自己应该跟赵凝好好地聊一聊。 今日的赵凝已经不再是往日的郡主,更不是什么侯夫人,而是通敌卖国的阶下囚。一身囚服的她被两个护卫推推搡搡送到容昭面前,犹自不甘心的咬牙瞪眼,像是随时会扑上来咬人一口的样子。 看着这样的赵凝,容昭忽然笑了。 “小时候吧,我觉得你挺威风的,这座府邸了除了我母亲的哭声就是你的骂声,每天从早到晚,变着花样这么我的耳朵。后来呢,我觉得你挺倔,明明人家不喜欢你,还非得厚着脸皮贴上来。噢,也不对,你背后是皇族,皇上想让你嫁到这里来看着我父亲,你正好是借了东风上青天。然而现在呢?我觉得你挺可怜——你瞧瞧你,明明长得也不赖,身份也算是尊贵,怎么就落得这么个下场呢?细算一笔账,到头来也不过是为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生不与你同衾,死了也不会与你同穴。你为了她通敌叛国,身败名裂,你说你是不是很傻很可怜?” “贱妇生的儿子,也一样是贱种!”赵凝愤愤的骂道。 容昭不怒反笑:“哈哈!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奇怪了。我跟你的两个儿子都是一个男人的种,我是贱种,你的两个儿子是什么?” “你个贱种!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有种杀了我啊!你杀了我啊!”赵凝嘶声喊道。 容昭笑着摇头,叹道:“哎呀,你那么想死啊?是不是觉得死了就可以去见你心爱的男人了?不过事情可没那么容易哦!老爷子跟我娘刚在地下团聚,这才过了多久啊?我是不会让你去打扰他们二人世界的。你还是给好好地活着吧。” 赵凝此生最在乎的就是容朔,容朔活着的时候不能属于她一个人,死了却还要跟别人合葬在一起,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一时间她疯狂了一样,拼命地挣开按着她的护卫,嘶吼着往容昭身上扑去:“我杀了你!” 容昭知道赵凝会发疯,早就放这她,于是忙往一侧闪身避开她这一扑。两旁的护卫也慌忙上前,各自一拳一脚把赵凝给打出去。叮叮咣咣一阵乱响,赵凝整个人撞到桌子腿上,把桌子撞翻,上面的茶具碎了一地。 “把她绑起来,嘴里塞上东西。不许她自尽!”容昭吩咐道。 护卫忙答应着扯过绳子麻利的把赵凝绑起来,并拿了一根带子勒住了她的嘴,让她的牙齿无法合拢。 “行,就这样挺好的。”容昭满意的看着赵凝,微微的笑着,“你要心存感激,幸好我不是那种心肠歹毒的人,否则我会叫人剁了你的手脚,割了你的舌头,把你养在一个大瓮里,每天叫人喂你吃猪食,狗食,或者更脏的东西……哈哈!其实我有上百种办法折磨你,只是目前你还没挑起我折磨你的欲望而已。” “呜……呜呜!呜呜呜……”赵凝拼命地挣扎,额头上青筋绷起,面目狰狞。 然而容昭却懒得再多说,只摆摆手让护卫把人给带了出去。 梅若从外面进来,看了一眼由护卫拖着出去的赵凝,紧走两步上前,低声说道:“公子,大公子求见。” 容昭笑了笑,说道:“请。” 容晖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拖着,惨兮兮的从自己面前过去,心里的滋味真是又痛又酸,难以形容。梅若出来请他进去,他又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赵凝的背影才转身进门。 “大哥来了,请坐。”容昭抬手指着上位,让容晖坐。 容晖犹豫了一下,转身去下手坐。 “大哥,这是在家里。你一定要跟我见外吗?或者说,是因为你的母亲,所以你才要跟我生分了?”容昭忙道。 “那倒不是,现在你是靖西候,这府中自然以你为尊。”容晖忙道。 “大哥,你还是跟我生分了。”容昭轻声叹了口气,说道:“在找到父亲的尸首之前,我梦到了父亲。你猜他跟我说什么了?” 容晖自幼跟在父亲身边长大,对父亲的感情自然是最深的,一听这话忙问:“原来父亲有托梦给你?可是他却不肯托梦给我,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肯定是怪我的。” “没有,父亲没有怪你。父亲告诉我,说大哥是可以依靠的人。说他死在战场上并没有遗憾,只希望我们兄妹两个人能够好好相处,希望你能为我们容家延续香火。”容昭把容朔梦中的话演绎了几分,用心的盯着容晖的神色看。 “你……你说什么?”容晖一时茫然了,容昭说“我们兄妹”?这是什么意思? “大哥,有一件事情瞒了你十几年,这是我的不对,但事关整个容家的命运我也是没办法。”容昭看着一脸迷茫的容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当年我们双胞胎兄妹两个,真正死去的是容昭,活下来的是我,容惜。” “……你说什么?!”容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容昭,像是看着一个怪物,“这怎么可能?!” 大厅里只有梅若一个人在旁边伺候,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容昭淡淡的笑了笑,说道:“这怎么没可能?我的母亲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把我当做儿子养着,甚至她为了怕我渐渐长大会被人看出端倪,还特意找人配制了一种汤药,从小就给我喝,说是养生的,其实就是让我长得不男不女,身体柔弱,不会被人怀疑是姑娘罢了。这件事情,梅若自始至终都知道,若不是她心疼我,后面这两年的药都是偷偷地倒了,恐怕此时我已经变成了不男不女的怪物了。还有一件事情你或许已经知道了,就是我五岁那年的一场重病其实是被人下了毒,而下毒之人就是你的母亲临阳郡主赵凝,至于她为什么会这么做,不用说大哥也该明白的。”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容晖转头看向梅若,寻求一个证明。 “大公子,的确是这样的。奴婢从小贴身服饰三公子,他是男是女奴婢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其实这么多年,公子走到哪儿把奴婢带到那儿,不过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真正身份罢了,若是奴婢不在,那些混账男人过来拉拉扯扯,一旦发现了实情,我们阖府上下可都跟着遭殃了。”梅若苦笑道。 容晖大大的震惊,震惊到不能思考,他茫然的看一眼容昭,又看了一眼梅若,最后摇头叹道:“你们别说了,我要好好地想一想。”说着,他转身便往外走。 “大公子?!”梅若忙喊了一声要追上去。 “让他去吧。”容昭叫住了梅若,“让他自己去好好地想一想。” “可是,奴婢怕大公子一时忍不住会把这件事情给抖落出去,咱们还没做好完全的准备……” “无所谓了。”容昭轻轻地叹了口气,“反正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件事情早晚都要被世人知晓,若是由旁人说出去,还不如由他说出去更好。这样,我们之间也算是扯平了。” 容晖从府中出来,一路往外面走,沿途遇到许多人跟他打招呼他都不搭理,好像是没看见一样,又在街上顺手牵了一匹马翻身上去,策马往城外去。被他夺了马的兵勇十分的奇怪,忙转身跑去找卫承报信。 却说容晖一路跑出西凉城直奔容朔的墓地在容朔的坟前下马然后扑倒在墓碑跟前双膝跪地。 “父亲……你告诉我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容晖看着容朔的墓碑,一脸痛苦。 为什么明明是一家人却一定要你死我活? 为什么至亲之间要互相残害? 为什么要不择手段? 容晖只觉得浑身无力,跪了没一会儿就倒在地上,他也索性不起来,直接翻身躺在雪地里看着苍茫忙的天空想之前的事情。 自从他记事以来便知道自己的母亲跟西跨院的夫人不合,母亲每每提起叶夫人都会咬牙切齿,不惜用最狠毒的话来诅咒她,而那个母亲嘴里的贱人在容晖看来是个用眼泪堆起来的女子,每回看见她都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容晖总觉得她眼泪很多,然而却很温婉,从来也不会大声呵斥人,好像连踩死一只蚂蚁都心疼。 可是就是这样的人,居然会对自己的孩子下这样的毒手?女儿怎么了?女儿就该死吗? 也许是自幼在军旅之中长大,容晖一直对女孩子有着偏执的疼爱,家里四个兄妹他一直最喜欢容悦,打扮的花儿一样,每回看见她都觉得自己一身杀戮血腥都淡了。 说白了,男人在外面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家里的女人们能过好日子吗? 然而容昭……不,容惜,自己的小妹妹,却从那么小开始忍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五六岁的小孩子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毒?害死一个还不够,还要害另一个! 往事如烟,在容晖的眼前一遍遍的过着,他想到了容昭小时候的调皮捣蛋,想到他对叶氏的冷漠对自己母亲的嘲讽甚至对父亲都懒得应付,只顾带着他的几个丫鬟们装扮成小厮模样在外面撒野,甚至逢年过节对家里的人也少有礼数。他一直以为是叶夫人对他娇生惯养的错,却不知道这其中定有这样的隐情。 如果换作是自己会怎么办?容晖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的母亲也对自己下这样的毒手,恐怕自己早就一刀抹了脖子了事。 可她呢?她做了什么? 她先是以靖西候世子的身份护送姐姐进京,又在京城之中跟那些皇族权贵周旋,为自己博得一席之地,而后又南下赈灾,救万千黎民百姓于洪水瘟疫,之后又率军北下攻打北燕,冰川寻父…… 这一切,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尚且做不到,却被一个女孩儿做到了! 想起她带着父亲的棺木来飞云涧的那一刻,容晖忽然伸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恨自己无用,一没完成父亲临走之前的嘱托守好西凉城,二不能亲手报父仇,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弟弟深陷泥潭却无能为力。而最最让他感到羞耻的,是他自己没做到的这一切,自己的小妹妹容惜都做到了! 想了之前,自然要想以后。容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躺在雪地上不肯起来。 卫承得到消息早就来了,原本是怕容晖心里怨恨容昭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才一路追来,如今看他只是躺在父亲的墓碑跟前撞死,便没有上前打扰,只是站在远处的山坡上看着他。直到太阳西沉,寒气头骨,才抬脚下山坡往容晖身边走去。 卫承并没有刻意收敛脚步,他知道以容晖的本事自己在那边站了那么久应该早就察觉了。于是大大方方的走过去,说道:“容将军,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多谢卫候关心。”容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从雪地上做起来,苦笑道:“心里有些事情想不透,所以来父亲跟前冷静的想一想。让你见笑了。” 一向不善言谈的卫承看了一眼容朔的墓碑,说道:“我不了解容将军你有什么样的事情想不开,但我深刻体会到父亲过世的悲伤和痛苦。当初若是没有惜之,我恐怕早就去地下陪父亲了。如今想来真是庆幸,老天爷夺走了我的父亲,却把惜之送到我身边。父亲不能陪我一辈子,惜之却是我一辈子的朋友。” “惜……惜之?你是说我三弟?”容晖一颗心狂跳,暗想难道惜儿的真实身份眼前这位早就知道了? 卫承平静的看着容晖,说道:“容将军不必惊讶,我知道她所有的事情,所以更加敬佩她。虽然她是个女子,但却值得所有人钦佩。” 容晖苦涩一笑,说道:“到现在我才知道,我这个大哥当的有多不称职。” “回吧,别让她担心。在她的心里,一直当你是亲人。”卫承说完,率先转身离去。 “亲人。”容晖低声呢喃,眼睛忽然潮湿了。 ------题外话------ 亲人们!月底啦! 月票要飞起来啊! 么么哒! ☆、第五十九回,密奏 第208节 往回走的路上,容晖已经渐渐地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一些事情终究要面对,身为容家长子,是时候为家人做点事情了。回府之后,容晖和卫承先去见了容昭,容昭在前厅摆了简单的宴席为刚到西凉的徐坚接风,并把霍云也叫了来陪坐在末席。 容昭请容晖座主位,并一再坚持这是在家里,理应大哥为主。容晖也没再退让,在主位落座后便招呼大家喝酒吃菜,席间对徐坚,卫承连番敬酒,多是感激之词。 徐坚对容家大哥的热情豪爽感动,每一碗酒都是喝个底朝天。 虽然是战时没有像样的酒菜,但这一个晚上几个人全都喝醉了。徐坚直接是被人给抬回去的,脸霍云和卫承都有了几分酒意,容昭靠在椅子上犯迷糊,被梅若给半抱着进去休息。只有容晖,喝酒最多,却是唯一一个保存着十二分警醒的人。 看着众人全都散去,容晖叫人进来把桌上的残羹剩酒都收拾出去,又叫人取了笔墨放在书桌上,并找出之前父亲在的时候用来给皇上写奏报的折子展开放在桌上,提笔舔墨开始安静的书写。 书写的标题便是:“请罪书”。 一向只知道舞刀弄枪的容晖,今日忽然才思泉涌,写起文章来居然毫不费力。 不过一个时辰的光景,洋洋洒洒上千字的请罪书便已经写完了。 “呼!”容晖长舒一口气,一边吹着墨迹一边重新看这份即将呈送给皇上的请罪书,容晖在这封请罪书先以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容昀通敌开始,接着把容昭实为容惜的事情也一并写了出来,最后他恳请皇上说父亲已经战死沙场,而且对这些事情毫不知情,请皇上开恩,保全父亲的名节,把所有的罪责都加在自己身上。另外他还说小妹容惜幼年时不懂事,女扮男装的事情全有她的母亲做主,长大之后不敢说自然是怕连累大家。这也是他这个做兄长的不是,皇上若是怪欺君之罪,请把罪责也一并加在自己身上,云云。 一封请罪书检查了三遍,修改过之后又重新抄录一遍,把原稿丢进火盆里烧掉之后,容晖把正式的请罪书用之前容朔专门用来给皇上呈报军情的匣子拿出来,把请罪书放进去,把匣子的西洋消息锁扣好,叫了心腹护卫来叮嘱他,此乃军情重报,一定要呈送皇上手中。 容昭一觉醒来,梅若担心的在他耳边说道:“公子,大公子昨晚派人送了一封奏折进京。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是吗?”容昭闻言一愣,继而笑了,“没事,如果赵沐不相信我,那我活在这世上只是个悲剧了,死了也无所谓。” 梅若忙啐道:“这大正月里的公子可不许瞎说。” “没事的,我相信大哥不会害我。”容昭笑道。 梅若不放心的问:“您把人家的亲娘给弄成那样了,他难道就不会报复?” “妞儿,你要相信本公子的直觉。”容昭说着,扭头找血点儿却没看见它的影子,因问:“血点儿呢?这两天怎么老不见影子?” “跟卫侯爷一起玩儿呢。这两天他都成了卫侯爷养的狗了,天天跟着,寸步不离。”梅若不满的扁了扁嘴巴。 “这什么情况?!”容昭惊讶的问。 “奴婢也纳闷呢,也不知道卫侯爷给了它什么好处。等晚上它回来,公子好好教训教训它。看这家伙还见利忘义不。”梅若说着,上前来服侍容昭起身洗漱。 * 却说容晖的奏折被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送到帝都城,放到新君赵沐的龙案之上。 赵沐看着匣子上火漆的印信,皱眉问:“怎么不是靖西候的印信?” “陛下,这是容晖少将军专门给陛下的奏折。”张万寿小声说道。 “他有什么事情跟容昭商量就好了,怎么还专门给朕写奏折?”赵沐以为容晖是为赵凝和容昀求情,所以心里很是不高兴。 张万寿看着赵沐的脸色劝道:“陛下还是看看吧,毕竟西凉城那边的事情比较复杂。这个匣子是原来老靖西候专门用来给先帝呈送军报的,那容少将应该知道轻重的,若无要紧的事情,必不敢用这个匣子给陛下呈报。” 赵沐这才接过张万寿手里的钥匙把匣子打开,取出里面的奏折展开来看。看到开始的时候他皱了眉头,脸色阴沉,然看到最后却又陷入了沉思。 旁边的张万寿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新君的脸色——没办法,伴君如伴虎,之前还以为睿王爷是个好相处的人,如今才知道这位新主子比先帝还难伺候。 赵沐看完这封请罪书之后并没有说话,而是缓缓地折起来又放回了匣子里。张万寿等了半天也没见皇上有什么吩咐,便劝道:“陛下,该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您是去关雎宫陪太后娘娘一起用膳呢还是叫他们把御膳送到乾元殿来?” 赵沐沉吟片刻,方道:“朕去瞧瞧母后。” 张万寿忙躬身说道:“那奴才叫人把午膳送到关雎宫里去。” “嗯。”赵沐起身,拿起容晖的那个匣子便往关雎宫里去。 原来的德妃娘娘现如今是太后娘娘,周皇后在新皇登基的前一天落发出嫁,说是要为先帝念经祈福,实际上是被赵沐拿住了死穴,查出了她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了保存皇家的脸面,赵沐答应留她一命,而她也要从皇宫里搬了出去。如此一来,皇宫之中便只有一个太后,那就是太后萧氏。 * 关雎宫还是原来的样子,大红色雕六和长春图案的长窗下,摆着一盆初开的红白茶花,一朵花开两样颜色,粉白娇红甚是可人。萧太后手中拿着一把小银剪子正在耐心的修建枝叶的末梢。 “皇上来了!”门口当值的宫女忙跪拜行礼。 萧太后听见动静转身看见赵沐,轻笑道:“哟,这个时候你不忙你的正事儿,怎么跑这里来了?手里拿的是什么好东西?” 赵沐看了一眼旁边的宫女,微笑道:“儿子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件事情拿不定主意,想请教一下母后。” 萧太后朝着宫女们摆摆手把人都遣散了,方转身去在软塌上落座,叹道:“你现在是皇上了,自当乾纲独断,树立君威才是。有什么事情还能难得住你,来跟我一个老婆子讨主义?” 赵沐把手里的匣子递上去,说道:“母后先看看这个。” 萧太后迟疑的看了一眼赵沐之后方接过匣子来打开,一看是奏折,又皱眉道:“军政国事,皇上还是应该跟大臣们商量才是。” 赵沐笑道:“母后,别的事情自然要跟大臣们商量,可有关您儿媳妇的事情,总要先讨您的主意才好哇。”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萧太后立刻瞪了赵沐一眼,不满的哼道:“皇上这话本宫可不敢当,关于你的婚事,你自己不是早有主意了吗?”话中虽然不满,但萧太后还是把奏折从匣子里取出来展开,一字一句的看下去。 赵沐又笑道:“母后别生气,人选呢,朕自然是早就订好了,只是这事情该怎么办才更好,还是要母后拿主意的。” 萧太后轻轻地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却又认认真真的把容晖的奏折看完。 赵沐看着她把奏折合起来放回匣子里,忙问:“母后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处置呢?” “皇上是想怎么处理呢?”萧太后反问。 “不瞒母后说,朕倒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赵沐微笑道。 “可是,这欺君之罪可是死罪,你又该如何自圆其说呢?”萧太后摇头叹道。 “欺君之罪也是她母亲的事情,当时她只是个小孩子,哪里知道这里面的轻重?至于后来长大了不敢说……其实朕也早就知道了,也帮着她欺瞒了父皇。这般说起来,连朕也有欺君之罪啊!” “简直胡闹!”萧太后叱道。 赵沐又道:“如果撇开父皇这一层不说,单说现在。那么朕很早就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所以说她并没有欺瞒朕,欺瞒朕的是她的母亲叶氏。而叶氏已经死了,足以抵罪。母后觉得呢?” 萧太后轻声叹了口气,说道:“你是皇上,自然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这事儿还得母后帮儿子拿主意啊!毕竟您才是儿子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赵沐笑着给萧太后递上一盏茶。 这话说的萧太后心里别提多舒服了,别人都是外人,唯有儿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疼谁也得疼他,不为谁打算也得为他打算。于是轻叹道:“就按你说的办吧,如果有人拿先帝在世的时候说话,我就说先帝当初也是知道的,只是因为喜欢淑妃,所以装糊涂,没把事情挑明罢了。” “多谢母后成全。”赵沐忙起身深深一礼。 “只是有一样,你要立她为后的话,还要一步一步的来。”想到儿子身边以后将会有另一个女人相伴,自己再好也要排到第二位去,萧太后心里不免又有些泛酸,轻哼道:“就算是她这回征讨北驱逐羌戎夺回西凉城立了大功,也不能成为做我大齐皇后的资本——本宫这一关她还是要过的。” “母后说的是,儿子都听您的。”赵沐此时只想着如何把容昭女儿身份公众天下,除去心头一大隐患,哪里还顾得上后面的事情,当下午膳也没用便拿着那只匣子匆匆回乾元殿去,又吩咐张万寿:“去把几位大臣都宣到乾元殿来,朕有要事。” 张万寿没敢问都是哪几位大人,反正每天来议政的那些他也都知道,于是匆匆出去安排人,去萧正时等人府上各自通知,命六部尚书以及文华殿大学士顾大人以及被皇上尊称为先生的谢纶谢老先生一并请到了乾元殿。 赵沐一看来的这些人,忍不住笑了:“哈哈,人倒是齐全。正好,你们大家都一起看看吧。”说着,便把容晖的奏折往众人面前一推。 萧正时有着身份上的优势,他看了看左右几位老臣,起身去龙案上拿起奏折来展开,大致的读了一遍之后便失声道:“怎么竟有这等事情!这……这若是让天下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笑掉了大牙?!” 旁边众人闻言都不知内情,各自面面相觑。 萧正时也不把奏折给众人看了,直接跟众人说:“这是原靖西候容朔的长子上的一份请罪的奏折,这里面说赵凝和容昀为了家里的私人恩怨跟羌戎贼人勾结,导致西凉城一度沦陷,因为此事,他请向皇上请罪。另外又说,现如今的靖西候容昭是女儿身,是当初容家那对儿龙凤胎里的女娃容惜。她之所以盯着容昭的名字长大,是因为她的母亲叶氏为了保住自己的正室夫人之位,想出来的权宜之计!诸位,想想先帝,再想想当今圣上,我大齐两代皇帝居然都被一个小女子给欺瞒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萧大人,你这话就不对了。”赵沐不等其他人说话,便率先开口:“朕早就知道容昭是女儿身了,要不然当初在周皇后的寿宴上,朕也不会跟父皇说容昭是朕看中的人。难不成你们还真的以为朕有断袖之癖吗?” “额,这个……”萧正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转头看谢纶谢老夫子。 谢纶本是肃州人,以布衣的身份在皇上身边做事,不封官,不受禄,说起话来倒是比这几个大臣更随意一些,也更知道皇上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于是他咳嗽了两声,捻着花白的胡子,说道:“这个嘛,说起来也没什么可惊讶的,史书之中不乏有女子上阵杀敌胜过男儿的事情,靖西候容昭虽然是女儿身,但她的功劳却不可抹灭,老臣以为,这件事情咱们可以分开来说,不知道皇上意下如何?” “这话说的有道理。”赵沐满意的点头。 萧正时心里一直就不喜欢容昭,再加上自己的女儿因为这个人的缘故,执意走上一条不归路,说到底他的心里是怀有怨恨的,他不能恨赵沐,就只能恨容昭了。 “谢老夫子的意思是功过相抵了?”萧正时不高兴的问。 “额,老夫不是那个意思。这功劳么,不能抹掉,这罪责么……说起来,此事跟容昭并无多大的关系,当时是她的母亲瞒天过海,她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这件事情追根究底也是她的母亲叶氏欺君。”谢纶说道。 萧正时立刻反驳道:“”“谢老夫子这话不对,她当年小,但进京的时候却已经十七岁了,难道不知道这欺君之罪大过天吗?当今皇上知道她是女儿身,可先帝爷却不知内情吧?当时先帝爷在的时候先许了他世子之位,之后又让她带兵出征并特旨让他袭爵靖西候,她那个时候不应该对先帝坦承实情吗?” “萧大人又怎么知道父皇当时不知道容昭是女儿身呢?”赵沐反问萧正时。 萧正时再次无语,心想这才是真正的死无对证呢。 文华殿大学时,太子太傅顾宪同说道:“先帝的事情,早就盖棺定论,若是一味的纠缠起来,只怕连恪敏皇贵妃都有过错了。我们大家就事论事,只说眼前这件事情吧。既然谢老夫子说自古以来就有女将军领兵打仗的事情,再加上靖西候这次北伐西征都是旗开得胜,可谓功不可没。如今新皇登基,也正好需要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来鼓舞士气。女子也罢,男儿也好,总归是我大齐好儿女,我大齐的英雄人物儿。说起来,若是我大齐国有个女侯爷,正好彰显陛下用人唯贤,任人唯才的开明政策,即便是流传到后事,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赵沐一听这话立刻笑着点头:“嗯,顾大人这番话正说到朕的心里去了。” 萧正时的心里一阵阵犯堵,拱手问:“那陛下的意思是这欺君之罪就算了?老臣怕以后再有此事,可就不好问责了。” 赵沐敛了笑,正色道:“萧大人,如果我大齐能再出一个容昭,也是朕之幸事幸,大齐之幸事啊!” “这……”萧正时心想这是要把容昭捧上天啊! 赵沐看着哑口无言的萧正时,又微微笑道:“不过,舅父也是朕的左膀右臂。自从父皇仙逝以来,事情繁杂,每天都忙的每个消停,朕一直没来得及对舅父说声辛苦。我朝官职效仿前朝,理应设丞相之位,父皇在的时候,公孙丞相结党营私险些酿成大祸,这才被抄家问罪,如今清平盛世,朕想再恢复丞相一职为朕分忧。不知道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这种事情,自然是皇上说了算,而且,面前这些人谁不想着升官?谁不愿意自己手里的权力更大一些?于是没有人反对。 赵沐含笑点头,说道:“既然这样,那就由礼部尚书萧大人升任丞相一职,顾宪同任礼部尚书一职。” 萧正时大失所望之际又逢此等喜事,一颗心上上下下的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顾宪同跪拜谢恩时,他才随后跟着跪下。 ------题外话------ 吼吼——身份要公开咯! 亲爱滴们月票准备好了吗? 沐沐要把昭昭宠上天啦! ☆、第六十回,靖西女侯 赵沐满意的看着萧正时和顾宪同,微笑道:“好了,二位爱卿以后就受累了,朕的身体一向不好你们是知道的,朝政之事你们能多操心就多操心吧。” 萧正时和顾宪同再次磕头谢恩。 “舅父,母后这两天总说闷得慌,您什么时候有空的话,就去陪她说两句闲话。”赵沐对萧正时说道。 萧正时也正好想去跟太后诉诉苦呢,忙答应着:“是,老臣家里新来了厨子,做的几样南味小菜还不错,回头臣亲自给太后送去。” “很好。”赵沐点了点头,笑道:“太后就是喜欢吃萧府的厨子做的小菜。” 萧正时忙拱手道:“既然如此,那臣这就回去叫人准备。” “嗯,舅父慢走。” * 一件心事放下,赵沐的心情畅快了许多,再看眼前这几位大臣也都挺顺眼的,于是笑道:“刑部尚书留下来跟朕议事,其他几位爱卿就先回去吧。” 几个老臣也知道皇上这是要跟刑部尚书商议赵凝,容昀以及容晖的罪过,此乃刑部的职责,旁人也不好插嘴,于是各自躬身告退,回去了。 第209节 刑部尚书一直没说话,这会儿也早就揣摩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容昭是不能动的,容晖主动上请罪书,如果治重罪,容家就真的要绝后了,这恐怕也不是皇上想要的结果——而且看这个情形,容昭这位女侯爷早晚是要做皇后的,如果自己真的把她娘家人都杀绝了,以此人的行事风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刑部尚书心想还是能饶人处且饶人吧。 “陛下,老臣以为,容将军虽然有过错,但毕竟策应靖西候攻城有功,也大可以攻低过了。而且他一直跟在老靖西候身边署理西疆的军务,也算是个可用之才,现如今西北两境遭受战乱,戍守边疆的将军奇缺,所以臣恳请皇上为长远计,还是饶他一命吧。” “嗯,你也觉得可饶他一命?”赵沐问。 “是的,功过是非自有分断,开城门引敌兵进城的是容昀,把敌人赶出西凉城的是靖西候容昭和容晖二人。他们都是容朔的儿子,株连一事自然不能提了。所以老臣建议皇上可命靖西候把容昀和赵凝二人带回京城受审即可。” 赵沐点头许可:“行,就按你说的办吧。拟旨。” “是。”刑部尚书忙答应着,去书案跟前,按照刚才的意思拟了一道圣旨,然后双手捧着送到赵沐跟前让皇上过目。 赵沐看了两遍觉得尚可,便吩咐旁边的张万寿:“用玺。” 张万寿忙去把放玉玺的匣子抱过来,把那块传国玉玺双手送到赵沐的手边。赵沐拿过玉玺来在这明黄色的绢帛上留下朱红色的印记,一道圣旨新鲜出炉,然后被装进匣子里快马加鞭送到西凉城。 * 就容昭而言,他一点也不担心容晖送到京城的密奏会说些什么,大战之后,各处需要重修重建,西凉城里里外外都是事儿,卫承虽然是个带兵的能将,但是对于这些政务杂事却并不擅长,容昭又懒得操心,便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容晖。 容晖自从知道容昭是妹妹而不是弟弟之后,便一心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担起来,用他的话说就是,姑娘家就应该待在家里玩耍,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困了就睡饿了就吃,外面天大的事情都有男人顶着。 对于这种言论,容昭心里虽然不屑,但却也乐得享受,这几日都窝在府中逍遥度日,下定决心要把连日来风餐露宿折腾的糙皮厚肉给养过来,争取在回京的时候便会原来那个风流倜傥俊逸无双的俏公子。 虽然过了年,但西疆依然很冷,又是大雪纷飞日,容晖裹着厚厚的狐皮大氅从外面进来,貂皮帽子上盯着雪花,进门扫视一圈儿没见着容昭,因问:“昭儿呢?怎么又不见人影。” 关于对容昭的称呼,容晖一度想改,但这么多年了却很难改,反正真正的容昭已经不在,思来想去也懒得改了。当然,容昭是绝不会告诉他真正的容昭现在是什么样子,那个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兰蕴忙上前回道:“大公子回来了。尧先生说有事要跟公子说,两个人在后院呢。” 容晖一听这话立刻不高兴了,皱眉问:“那个尧先生究竟是什么人,神神秘秘的。你们怎么不跟在身边伺候着?要茶要水的跟前没个人怎么行。”其实他想说的是男女有别不知道吗,有事没事儿就跟昭儿凑在一起,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有梅若姐姐在旁边伺候呢,大公子若是有事找三公子,奴婢这就去传话。”兰蕴忙道。 “不必了,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容晖又觉得或许容昭真的有要紧的事情,就别去叫人打扰他了。 事实上,容昭也的确有要紧的事情。 尧筑这些天来一直埋头翻译图拉王子北燕国师的那些书信,翻译之后又依次整理顺序,然后把里面有用的信息一一整理,今天终于发现了大事,才匆匆忙忙把容昭叫了过去。 “侯爷,根据这些往来书信我们可以知道,这个北燕国师在我大齐皇宫之中有内线,这个人对宫中之事特别熟悉,应该是久居宫中的人。”尧筑把自己整理的东西拿给容昭看。 “只知道这个还不够,还有什么线索?”容昭皱眉道。 “他们的书信往来十分的谨慎,连称呼也仅仅是妹妹和兄长,并没有任何能显露身份的字眼儿。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个人对后宫极其熟悉。”尧筑说着,又指着纸上的几个地方,说道:“侯爷你看,这里她说当今皇上以及公主小时候的喜好,特长。你看她说十二岁的大皇子赵润弑杀,有勇无谋,说当今皇上见识高远,必成大事一定要想办法除掉……还有,你看这里,他说贤妃的,说皇后的,还有当今太后年轻的时候的事情,这里面提到的事情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皇宫之中的老嬷嬷可多了,这可不好查。”容昭很是犯愁的叹息着。 “其实也不是太难,侯爷想想,宫中的老嬷嬷虽然多,但真正能从二十多年前就在宫中一直到现在都没犯错被罚而且就在去年侯爷带兵出征前还给北燕国师送信的人呢?另外这个人那么熟悉皇上和皇子公主小时候的事情,说明她很早就获得宫中娘娘们的信赖。再加上这个条件的话,那么范围就不大了。” “那首先就是皇子和公主身边的奶娘,教引嬷嬷等人咯?这个所谓的东灵圣教的人早年间依仗平南王的手夺了巴蜀唐门的毒谱,炼制了奇毒九连环来毒害还是睿王的皇上。那么这个人一定跟平南王有密切的联系,只可惜平南王府已经被查抄许久,再回去找,也不一定有什么线索了。”容昭的心里又急又慌,这点头绪根本不足以揪出那个深藏在宫中的人,而现在赵沐就在宫中,那个人随时都有可能对他下手。 尧筑建议道:“侯爷,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要尽快回京。只有回京才能更快的找到线索。” “有道理,只是我若回京必须有皇上的圣旨,不如你待着这些东西先走一步。”容昭说道。 “侯爷还是叫人收拾行装吧,若是在下猜测的不错的话,皇上的旨意很快就会来了。” 容昭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你怎么知道皇上很快会有圣旨来?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尧筑听了这话,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却又不能反驳什么,只好竭力的忍着。 容昭看着尧筑雪白的脸色,一时又觉得好玩,遂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啦!你个死板的家伙,连个玩笑都开不得。把这里收拾一下,该吃饭了。” 尧筑心想这是开玩笑嘛?这是要命啊! 容昭自然不理会整理收拾这些琐事,拔脚就往外走,身后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书信等都是尧筑的活儿。 皇上的圣旨是在午饭的时候到的,当时容昭还在跟容晖说想要尽早回京的事情。容晖还舍不得,在竭力的挽留,霍云便带着信使急匆匆的进来了。 “元帅,皇上的圣旨到了。”霍云一脸的高兴。 容昭认认真真的看了他两眼,笑问:“想家了?” “额,嘿嘿……”霍云不好意思的低了头。 容昭拿了帕子擦了擦嘴巴,起身说道:“那赶紧的接圣旨吧。” 信使忙把匣子送到容昭面前,躬身说道:“容元帅,这是皇上命小的交给您和容将军的。” “大哥?”容昭接过匣子看了一眼不认识,便直接转给了容晖。 容晖伸手接过来,不好意思的说道:“昭儿,这是父亲在世的时候给皇上汇报军情用的,这匣子是波斯巧匠所致,钥匙有两套,宫里一把,父亲的书房里一把。你随我来。” “好。”容昭答应着,随着容晖去书房,找出钥匙来把匣子打开。 因为是密旨,兄妹两个也不用搞那些虚礼了,容昭性子又急,便直接拿出来打开看,容晖也没说什么。 这道密旨是刑部尚书写的,言简意赅,意思是让卫承和徐坚两个人留在西凉城暂时接管西凉城的军务和重建,让容昭和容晖带着赵凝和容昀以及羌戎俘虏回京议罪。 看完之后容昭心里有点小小的失望,因为这就是一道密旨,连字都不是赵沐写的,更没有之前书信上的必有的小印,一种迫切的思念从容昭的心底涌起,怎么也压不下去。 “大哥,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要赶紧的交接一下,准备回京。”容昭把密旨折叠起来交给容晖。 容晖答应着:“好,三日后我们启程。” 上京城的二月,依然是春寒料峭。然而春天的脚步怎么也阻挡不住,春梅还没落,迎春和连翘便争着开出了鹅黄的花儿,一串串跳跃在绿色纸条上,生动而明媚。 赵沐走在皇宫御花园里缓缓地散步,对这早春的美景并没什么兴致。 花白头发的张万寿弓着身子的跟在赵沐身后,小声回道:“皇上,有消息来,说靖西候一行人已经到了西长京,两日后即可到京了。” “嗯,朕知道了。”赵沐依然是闷闷的,这样的消息也无法让他开心。 张万寿回头看了一眼随行的一溜儿太监宫女,又上前劝道:“皇上,虽然是春天了,但这寒气依然逼人,您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了,还是回去喝口热茶吧。” “好吧。”赵沐闷闷不乐的往回走。 回到乾元殿,迎头看见宋嬷嬷在亲自擦拭着花瓶,因问:“怎么这等粗事也让嬷嬷来做?” “老奴给陛下请安了,陛下万福万寿!”宋嬷嬷忙放下抹布迎上来,深深一福。 “免礼吧,你这个时候过来,是母后那边有什么要紧的话儿吗?”赵沐说着,一边往里走。 “太后娘娘刚用过午膳就睡了。”宋嬷嬷接过宫女手里的茶盏送到赵沐的面前,笑道:“是老奴两日没见着陛下了,今儿想过来给陛下请安的,陛下偏生又不在,这闲着也是难受,便随手做点事情。” “难为你了。”赵沐说着,轻轻地吹了吹茶末,喝了一小口茶。 “陛下,老奴听说容公子……嗨,瞧奴才这张嘴,是靖西候快回来了?”宋嬷嬷又笑着问。 赵沐抬头看了宋嬷嬷一眼,无奈轻笑:“是啊。” 宋嬷嬷又笑道:“那陛下应该高兴才是啊,怎么还闷闷的。” “朕是高兴,可是又害怕。”赵沐对着宋嬷嬷一向不怎么保留心事,尤其是对容昭的事情,因为宋嬷嬷对容昭极好,关心疼爱,犹如对自己的孩子一般。 “瞧陛下这话说的,您是皇上,可有什么好怕的呢?” 赵沐沉吟道:“朕也说不清楚……这么久的沙场征战,北疆的苦日子朕是知道的,如今也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宋嬷嬷又笑道:“皇上说到这个,老奴正好有个想法,靖西候一行人回京自然要先落个脚,收拾一下在进宫面圣,不然风尘仆仆的也有失礼仪。老奴刚好也是闲着,倒不如回去陛下龙潜时候的府邸,先服侍靖西候落脚,让他们稍事修整在进宫面圣?额,奴才不懂规矩,说错了话儿还请陛下恕罪。” ------题外话------ 吼吼——下一章要见面了! 亲爱滴们期待吗? 月底,月票,一定记得砸啊! 么么哒! ☆、第六十回,裹胸 赵沐笑了笑,说道:“这有什么恕罪不恕罪的呢?嬷嬷一直悉心照顾朕的起居,朕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你的想法也很好,你这就回去跟母后说一声,回朕的睿王府收拾打扫,等容昭回来,先让她住进睿王府修整一晚再说。” 宋嬷嬷忙褔身答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奴才告退。” 想到容昭回京有个舒适的落脚之地,赵沐的莫名紧张的心情缓和了些,又把之前服侍淑妃的陈存孝叫来,吩咐他一并跟着宋嬷嬷出去,看看睿王府还缺什么少什么,只管来宫中的内库房取。 其实睿王府是赵沐的府邸,里面一切都是齐全的,每日都有人用心打扫收拾,怎么会缺什么少什么呢?只是皇上的这番心情不能不理解,猴儿精的陈存孝跑出去一趟,立刻开了个单子回来,说奴才觉得王府那边还少这些东西,请陛下过目。 赵沐拿过单子来一看,好嘛,感情自己原来府里的东西有这么多需要换的,这些痰盂马桶,帐幔被褥需要换也就罢了,怎么连那些屏风摆设什么都要换呢? “这贝雕螺钿镶嵌的陈檀木屏风应该没什么毛病吧,为什么要换?”赵沐问。 “回陛下,奴才之前服侍淑妃娘娘,听娘娘提及过靖西候最喜欢白玉屏风,不喜欢太花俏的。奴才过去看了一眼,觉得这贝雕螺钿檀木屏风怕是不合侯爷的眼缘,所以……”陈存孝一边说一边偷偷地瞄赵沐的脸色。 赵沐果然没有生气,反而笑道:“这倒是,她的确不喜欢这种浮华的东西。”赵沐再看陈存孝选的盆花也竟是白木兰,因笑道:“这个花选的不错。” “嘿嘿,陛下谬赞了,这也是原来淑妃娘娘跟奴才说起过的,只可惜这木兰都开在树上,屋里装饰只好折枝插瓶了。这花瓶儿奴才选的是汝窑青瓷,陛下觉得还好么?” 赵沐轻笑道:“可以。你这狗奴才算是有点眼光。淑妃娘娘的确会调教人。” 如此,陈存孝带着人开了皇宫的内库,把单子上的东西一一搬出来送进了睿王府,然后精心摆设,悉心布置,每一个角落都务必打到完美。 容昭一行人如期抵达大齐国都,礼部有专门的官员至城门口迎接,鞭炮礼乐一应俱全,只是规格比当年御驾亲征回来的时候要小一些。 信任的礼部尚书顾宪同在西城门笑呵呵的朝容昭拱手,朗声道:“容元帅,下官奉皇上圣谕在此迎候,元帅一路辛苦了!” 身着银色铠甲披朱红战袍的容昭从马上翻身跳下来,躬身下拜:“臣容昭,恭请陛下圣安。” 顾宪同忙抬手道:“圣上万安,容元帅请起。” 容昭谢恩之后起身,又朝着顾宪同抱拳行礼,微笑道:“许久不见,顾大人一向可好?” “多谢元帅关心,老夫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顾宪同以前一直觉得自己的女儿喜欢容昭是一件很愁人的事情,如今知道容昭是女儿身,心病去除,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再看容昭,怎么样都是顺眼的,于是又笑着叹道:“以前只在史书中读到过女将军的风采,万万想不到我大齐也有此等幸事啊!怪不得我家明轩那丫头以前那么喜欢缠着容元帅,呵呵呵……” 提及明轩,容昭心中又是一阵温暖,遂拱手道:“顾大人以及顾公子和明轩姐姐对容昭的恩德,容昭没齿难忘。” 顾宪同忙的:“哎呀,这话说的客气了,知道你要谁来,明轩那丫头已经忙活了七八天了,说是要给你摆庆功宴接风洗尘。不过,老夫瞧着皇上那意思,我们家的接风宴是要往后排了。” 容昭客气的拱手说道:“多谢顾大人厚爱,等昭把身上的冗杂之事跟皇上交代清楚了,再去登门拜谢。” “呵呵,好说好说。今日天色不早了,皇上有口谕,请容元帅先去睿云宫稍事歇息,明天一早早朝觐见。”顾宪同说道。 “睿云宫是何处?”容昭不解看着顾宪同。 “啊,就是皇上龙潜时住的睿王府,现在改名叫睿云宫了。” “原来如此。”容昭心想果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睿王府都改成睿云宫了,也不知道里面现在什么样了。 “容元帅,请吧。”顾宪同抬手请容昭上马,然后亲自牵过马缰绳——这是对凯旋而归的勇士最高的殊荣。 第210节 容昭拱手承不敢,顾宪同执意想让。容昭最后只得认镫上马,由顾宪同牵着马在一片欢呼省中穿行在被百姓围的水泄不通的长街上,往睿云宫的方向去了。 身为功臣战将的容昭可以去睿云宫,容晖却不能去,这一点顾宪同早就想到了,另外差遣礼部的官员带着容晖去驿馆安顿,另外那一干人犯全部送进了刑部的大牢里看押候审。 这些事情都有专人安排不需要容昭再操心,他只管去睿云宫自行安顿。 进了门,便见宋嬷嬷带着丫鬟婆子们在门口迎接,见了容昭,这些人齐刷刷的跪拜行礼,把容昭给弄得很是不好意思,忙伸手搀扶起宋嬷嬷,笑道:“嬷嬷怎么搞这么大的阵仗,倒是吓了我一跳。” “侯爷为国征战,辛苦劳累,奴才们理应大礼相迎。”宋嬷嬷笑道。 容昭笑道:“哎呀,这话不应该是皇上说的吗?连嬷嬷都这样说,我觉得有点不适应呢。” 宋嬷嬷忙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笑道:“哎呦,瞧老奴这嘴,把皇上每天都念叨的话给说出来了。里面已经准备好了香汤,请侯爷先入内沐浴吧。” “好啊。”容昭一边往里走,一边“对了,嬷嬷你还是按照之前的称呼叫我吧,这‘侯爷’二字不如‘公子’听着顺耳。” “按理说,侯爷的女儿身份已经公开,老奴就不好再叫公子了。只是您这带兵打仗的本事一点也不输给男儿,称呼‘公子’也是合适的。” 容昭笑道:“没那么多讲究,就是听习惯了,乍然听你们改了,都不觉得这是在跟我说话。所以一切都还照着老样子吧,这样大家还显得亲近些,嬷嬷你说是吧?” 宋嬷嬷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说道:“哎呦公子这么说真是瞧得起老奴,老奴受宠若惊。” 说话间宋嬷嬷把容昭送进浴室,容昭看着浴室里簇新的帐幔,香柏木浴桶以及十来种沐浴用的干花,香皂,浴巾等,回头吩咐道:“好了,我沐浴的时候不喜欢太多的人伺候,只留下梅若一个人就够了。你们都下去了。” 宋嬷嬷忙答应一声,朝着两旁的丫鬟一摆手,众人都齐齐一福,默默地退了出去。 容昭这才开始张开手臂让梅若帮着解下身上的战甲,一边轻笑道:“若儿,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宋嬷嬷跟以前不一样了?” 梅若轻笑道:“的确,她之前虽然也热情,可也没这么献媚过,如今是怎么了?难道是觉得公子您会做皇后,所以提前来巴结主子了?” 容昭嗤笑道:“呵!做皇后?你想太多了吧?皇后哪儿那么容易做的?周皇后的下场看见了没?” “呸呸!瞧公子说的,她现在的下场是因为坏事做的太多了。”梅若忙道。 “你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你家公子我这辈子也做过不少坏事呢。”容昭自己解下贴身的小衣丢到一旁,扶着梅若的肩膀踩着凳子慢慢的迈进浴桶里去。 温热的水氤氲着兰花的香味滋润着她干燥的肌肤,热气蒸腾,花香弥漫,容昭舒服的舒了一口气,闭着眼睛靠在浴桶上养精神。 梅若拿了丝瓜瓤给他轻轻地搓着身子,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容昭胸口的那一团白腻,轻笑道:“公子,您的身体有变化了。” 容昭的脸顿时红了,瞪了梅若一眼,骂道:“死丫头!不该看的别看!” “呵呵呵……”梅若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又被容昭瞪了一眼之后才收了笑,说道:“公子,奴婢该给你准备新的衣裳了。之前的那些裹胸的白布可不能用了,勒得太紧了对身子可不好。” 容昭不屑的哼道:“这些破事儿还用你教啊?你家公子我上通天文下懂地理,这些事情都是无师自通,不用你瞎操心了。” 梅若也的确是瞎操心了,因为当容昭起身换衣裳的时候,发现旁边叠着的一套男女皆可的月白色锦衣之上,便放着一个冰蓝色绣白玉兰花的裹胸。 “哎呀,原来宋嬷嬷都准备好了。”梅若把裹胸拿起来朝容昭的身上比量。 容昭则非常喜欢裹胸上绣的惟妙惟肖的玉兰花,赞道:“啧!你别说,这绣工还真是精致啊!” “快带上看看。”梅若忙道。 “带上?”容昭迟疑的问。 “试试嘛!若是不合适,奴婢回头再改改。”梅若说着便从容昭的手里拿过裹胸,围在她的胸口裹到后面去,把带子一根一根的拉紧,最后打了个蝴蝶结。 这是容昭第一次穿这种东西,不由得伸手摸了摸你那朵玉兰花,低声嘟囔着:“还挺合适的。” ------题外话------ 今天起床晚了,早晨没有码字,只有这点,呜呜呜…… ☆、第六十一回,重逢 这世上的美有很多种,富丽堂皇雍容华贵如牡丹是一种美;清丽脱俗洁白无瑕如白莲也是一种美。清瘦婉约娇柔芬芳如兰花是一种美,妖异有毒如罂粟,绚丽带刺如玫瑰又是一种美。 而容昭的美却糅合了许多种,做男儿打扮的她芝兰玉树,风流妩媚,已经叫人无法自拔,换一身浅蓝色宫装,却又冷傲华贵如早春绽放的木兰,开在蔚蓝的天空下,叫人驻足仰望,不胜欣喜。 宋嬷嬷看着这样的容昭,简直赞不绝口,一叠声的说皇上眼光真好。 容昭笑道:“嬷嬷,我都饿的不行了,什么时候能吃饭啊?” “哟,饭菜早就好了,瞧老奴这老糊涂的!公子稍等,老奴这就叫人上饭。”宋嬷嬷说着,转身往外走,还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换了女儿装叫公子还真是有些别扭。” * 饭菜一道一道的摆上来,容昭这边拿起筷子还没来得及吃一口,就听见外面的人都齐声请安。于是叹道:“嗳!就知道吃饭都不消停。” “不必起来了。”赵沐的声音比他的人先到。 容昭刚好想要放筷子起身接驾,听见这话干脆没动,直接夹了一个虾饺放到了嘴里。 赵沐在来的路上心里不知描摹了容昭的模样多少遍,却再美想到她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一时间站在那里看得呆了。容昭吃完了虾饺就没听见动静,遂抬头笑问:“哟,不认识了?” “真的是不敢认了。”赵沐欣喜若狂,紧走两步上前去把容昭拉起来上下左右的打量着,目光贪婪焦灼,烫的容昭的脸渐渐地泛红。 “终于回来了!”赵沐猛地把容昭搂进怀里,低声叹道:“可真是想死我了!” 容昭被他紧紧地抱着,心里也觉得无比的踏实,但踏实终究不能当饭吃,旁边美味佳肴在侧却不能吃,这种感觉真是不好,于是抬手戳了戳赵沐的后背,无奈的问:“唉唉,能先让人吃饭不?” “让我再抱一会儿。”赵沐把脸埋在容昭的肩头耍赖。 他温热的呼吸在她最敏感的地方萦绕着,容昭顿时觉得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想要推开他都不能,最后的一丝理智却问了一句傻话:“你不饿?” “饿,饿死了。”赵沐说着,转头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容昭的心情,简直是卧槽卧槽的…… 这就是自投罗网啊! 原本以为他会适可而止的,却不料这一阵狂风骤雨般的亲吻竟只是前奏。忽然听见身后“哗啦”一声乱响,桌上的菜肴被赵沐扫开,容昭觉得自己腰上一痛,便被按在了桌子上。 “混蛋……”容昭只来得及骂了半句,嘴巴又被堵上。 赵沐完全像是变了个人,在没有之前的儒雅温润,像是一个疯子一样进攻掠夺。 容昭好看的衣裳粘上了菜汤,漂亮的裹胸被撕了去,一阵寒气袭来,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鼻间一痒,忍不住撇开脸打了个喷嚏:“阿……阿嚏!” 赵沐一怔,忙停下手上的动作,欠起身来问:“冷?” “阿……阿嚏!”容昭又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不高兴的哼道:“你这不废话吗?” 赵沐忙起身,把容昭的衣裳拉好,把人也扶了起来。 容昭看着衣袖上的污渍,皱眉瞪着他。赵沐忙心虚的朝着外面招呼:“来人!” 宋嬷嬷赶紧的应声进来,一看这情景,啥也不说了,立刻吩咐丫鬟取衣裳来,把这里收拾干净。 很显然作为一个合格的奴才,宋嬷嬷绝不会给容昭准备一套衣裳,丫鬟很快又拿了一套全新的藕色宫装,赵沐看着这嫩嫩的颜色,眼睛再次发热。 “你出去。”容昭指了指门口。 赵沐看着容昭冷冷的眼神,摸了摸鼻子转身走了。 宋嬷嬷看着赵沐的背影,偷偷一笑,劝容昭:“公子,换衣裳吧。” “你也出去。”容昭生气的说道。 “是。”宋嬷嬷不敢多说,把衣裳放下就出去了。 容昭拎起那件衣裳看了看,丢去一旁,叫梅若:“去把我自己的衣裳找来。” 梅若不管走到哪儿都是随身带着一套容昭的衣裳,这会儿听见要,忙把包袱抱过来解开,拿出一套素缎男式深衣来给容昭换上。 “走,回家。”容昭说着就往外走。 “唉,公子,这么晚了咱们去哪儿啊?”梅若忙拿了银鼠披风追上去。 “回容府!我们自己没有宅子吗?”容昭没好气的说道。 赵沐迎上来把人抱住,低声说道:“不许走。” “放开!”容昭用力挣脱。 “别走。”赵沐抱着人往里面推。 梅若看着情景,知道是走不了了,暗暗地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骗子!”容昭愤愤的骂道。 赵沐嘴巴一撅,无奈的说道:“冤枉,我堂堂一国之君什么时候成了骗子了?” “不是说来这里稍事休整吗?我这饭还没吃,你跑来干嘛?”容昭生气的问。 “你不想我啊?”赵沐哑声问。 “你至于这样吗?连口饭都不叫人好好吃?我多少天没正经吃饭了你知道吗?”容昭真为那一桌好吃的心疼,边关的日子苦的很,整天吃那些粗糙的饭菜人都快吃傻了。 “好好好,是我的错。咱们先吃饭!”赵沐忙认错,又喊外面的人准备饭菜。 又一桌丰盛的饭菜摆上来,赵沐拉着容昭去落座,亲自盛了一碗鸽子汤送到她面前,讨好的说道:“来,先喝口汤暖暖身子,一会儿要是生病了可不好。咱们容元帅在北疆西疆大风大雪都过来了,却经不住这上京城的一点小冷风呀!” 容昭接过汤碗来一边喝一边问:“陛下您多久没说话了?是不是这段时间特别寂寞啊。” “还好吧,每天都被那些繁杂的政务缠着,累都累死了。”赵沐叹道。 “既然那么累,为何不好好的歇一歇,还那么多话呢?”容昭纳闷的看着赵沐。 赵沐失笑道:“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出去打了两场仗,居然变坏了!” “陛下,其实臣也挺累的,这一路紧赶慢赶到了京城,您能让臣先吃饱喝足睡一觉,再谈公事吗?”容昭说着,又夹了一块肉片放到嘴里嚼着。 赵沐拿了筷子又给容昭弄了一根鸡腿放到她碗里,随口说道:“我们今晚本来就不谈公事啊!你慢慢吃,吃完了咱们就去睡。” “……您最后那句话能再说一遍吗?”容昭冷着脸问。 “饿,我是说吃晚饭溜达溜达就睡觉。”赵沐笑道。 容昭翻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开始专心的吃东西——她是真的饿了,很饿。 赵沐看容昭吃的香,便拿了筷子给她夹菜,容昭一口气吃了六个蒸饺,半条鱼,两根鸡腿还喝了一碗粥以及各种其他的菜肴,最后吃的肚子溜儿圆靠在椅子上,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对了,怎么没见血点儿?”赵沐忽然想起那只大白狗,左右看了看不见踪影。 “别提了,这家伙背叛我了。”提及这事儿容昭就是一把辛酸泪。 “狗是最忠心的了,怎么能背叛?”赵沐纳闷的问。 “那家伙现在眼里只有卫承。我回来的时候看它舍不得卫承,就让它留在西凉了。” 究竟是它舍不得卫承还是你舍不得卫承?赵沐默默地叹了口气。 第211节 “好了,没什么事陛下您请回吧。毕竟这里不是皇宫,您留在这里,外面那些人可就要受罪了。回头太后娘娘问起来,我就成了祸国殃民的妖精了。”容昭催促道。 “昭,明天早朝之上,我就颁布册封你为皇后的圣旨,如何?”赵沐问。 “什么?”容昭一听这话立刻坐直了身子。 赵沐微笑着捻着容昭的手,重复道:“我说,明天早朝之上我就颁布圣旨,册封你为皇后。” “不行!”容昭断然拒绝。 “为什么?”赵沐纳闷的问。 “我还没决定要嫁给你呢。”容昭说道。 “……”赵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了,你说这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再往前数,两个人都一张床上睡过了,你不嫁我你嫁谁?! 面对赵沐审视的目光,容昭往后退了退,问:“你这么看我干吗?” “不嫁给我,你要嫁给谁?”赵沐严肃的问。 “谁都不嫁,我是容家的嫡子,承袭了父亲的爵位就要撑起门户来。”容昭说道。 “你……你是女儿家,一辈子不嫁人,要留在家里顶门立户?!”赵沐好笑的问。 容昭一本正经的反问:“不然呢?容家都没有人了,难道血脉要在我这一这里断了吗?” “不是还有你大哥容晖呢吗?”赵沐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有这么胡搅蛮缠的吗? “他没有承袭父亲的爵位,肩上就没这个担子。再说了,他的母亲通敌卖国,他身上也有嫌疑,那些大臣们会放过他?” 赵沐好笑的问:“你是为了这事儿跟朕赌气呢?” “并没有赌气,只是终身大事非同儿戏,总不能凭着陛下一道圣旨就强行定下来吧?还有,那座皇宫对有的人来说是荣华富贵,但对我来说却是牢笼。我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把自己关进笼子里去当一个靠人喂养的家雀儿。”容昭认真的说道。 “你真是……”赵沐满心欢喜而来,却被容昭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看着赵沐渐渐变了脸色,容昭的心也渐渐地沉了下去。说什么爱?说什么喜欢?男人无非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罢了,一时不随他的心,就立刻甩脸色了。他根本不会为自己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完全不顾自己的感受。 “朕并没有判容晖的醉,只是他自己上了一道请罪书,朕无非是要叫人查一查罢了。毕竟他的母亲和弟弟通敌叛国,他多多少少也有失察之罪。你这么着急就以这样的借口为他开脱,分明是叫朕为难。”赵沐叹道。 这就自称“朕”了,刚刚还“你我”。容昭嘲讽一笑,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然而容昭这一个冷漠疏离的微笑也让赵沐心里别扭,然而眼前这个是自己最心爱的人,就算不高兴也得忍着,于是耐着性子问:“昭,你究竟要怎样才肯答应嫁给朕?” 容昭抬头看着赵沐,轻声问:“是嫁给皇上,还是嫁给赵沐?” “这有区别吗?”赵沐问。 容昭平静的说道:“自然是有区别的。如果要我嫁给皇上,那么只需要一道册封的圣旨就够了。容昭身为大齐臣民,岂敢不遵从大齐皇帝陛下的圣旨?若是嫁给赵沐,作为一个女儿家,我总是要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才能过门的吧?” “可朕就是皇上,你要嫁的就是大齐皇帝。皇家有皇家的礼仪,怎可与百姓相比?你将来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不是乡野村妇。”赵沐皱眉道。 忽然之间,容昭的心头涌起一阵阵的酸楚。自从见面以来,赵沐不问自己的辛苦,不问北境西疆的殊死拼杀,只为了一己之欢在这里字字句句的计较,父亲被冻的僵挺的尸体以及母亲被挂在城楼上万箭穿心的样子在容昭面前交替闪过,她的眼泪忽然间汹涌而下,痛声说道:“不管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还是只为三斗米折腰的乡野村妇,都是爹生娘养的!如今我父母新丧兄长罪责不明,你让我如何去安心的做皇后?!” 容昭这一哭,赵沐立刻方寸大乱,什么醋意什么别扭全都没了,急忙扯着自己的衣袖去给她擦泪,一叠声的劝道:“别哭别哭……是我错了,没想到这么多,别哭了,乖啊,乖……”说着,他又伸手把人搂进怀里轻声抚慰着。 然而容昭这一哭就不可收拾。 当初深入冰川九死一生寻找父亲遗体的时候她没觉得多难,当初看着叶氏的尸体被挂在城头上的时候她也没觉得多痛,之后在飞云涧阴冷潮湿的山洞里一住就是月余也没觉得多苦。如今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得不到应有的关切,她便觉得万分委屈万分痛苦,便觉得之前所有的痛苦都翻了数倍压在心头,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题外话------ 哎呀,写成这样了…。 其实原本是打算甜言蜜语的,但又觉得不能太便宜了小沐沐。 大家说对不对呀。 ☆、第六十二回,劫 赵沐一开始还不停地劝,劝到后来发现根本没用,索性也不劝了,只是搂着容昭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哭个痛快。一直到她哭得累了,在自己的怀里慢慢的睡着。 赵沐把容昭抱起来的时候却暗暗地心惊——究竟是她变得瘦了还是自己身体好了,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把人抱起来呢?在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赵沐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一向习惯了她的嬉笑怒骂冷嘲热讽,以为她是一个坚强的人,只是忘了她再强也是个姑娘家,这一场战争让她父母双亡,就算是跟父母再不亲,那毕竟也是父母,自己却一味的顾着自己的相思之情却不体谅她心里的苦楚,实在是不应该。 一直在外面守着的宋嬷嬷和梅若等人听见里面终于安静下来,大家互相对望了一眼,宋嬷嬷对梅若说道:“姑娘随着公子一路辛苦,不如先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呢。” 梅若摇摇头说道:“没事,我不累。嬷嬷要是累了,就先回去睡一会儿,这儿我守着,嬷嬷尽管放心。” “我也不累,哎呀,天色不早了,明早皇上还要早朝呢,这时辰可不能耽搁了。”宋嬷嬷叹道。 “那怎么办呀?”梅若看了看屋门,心想自己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进去啊!那人可是随时都能要自己的命的皇上。 宋嬷嬷笑了笑,说道:“算了,还是我进去吧。我这一张老脸在皇上面前也还说得过去,应该不会就怪罪的。” 梅若也觉得是这样,便没跟宋嬷嬷争着往里面去,只欠身说道:“有劳嬷嬷了,看我们家公子如何,若是要梅若进去伺候,嬷嬷给个信儿。” 宋嬷嬷轻笑道:“你听我咳嗽声儿就进去,否则就在这里候着。” “好的。”梅若忙答应着。 宋嬷嬷轻轻地推开屋门,蹑手蹑脚的进去,转过屏风帐幔直到里面卧房,便见赵沐坐在床边靠着床头的帐幔闭目养神,床上锦被之中裹着的是熟睡的容昭。 “陛下?”宋嬷嬷轻轻地叫了一声。 “嗯,什么时辰了?”赵沐问。 “已经寅时了,您还要早朝,是时候回宫了。” “好吧。”赵沐缓缓地睁开眼睛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容昭,轻轻地起身往外走,直到转过屏风才吩咐道:“不要吵醒她,让她好好地睡一觉吧。” “是,奴才知道了。陛下的衣服已经准备好了,请洗漱更衣吧。” “嗯,你就不用跟过来了,和梅若一起在这里服侍着吧。”赵沐又吩咐道。 “是。”宋嬷嬷福身应了一声,看赵沐出去了,有转身去看了看熟睡的容昭,把香炉里的残香收了又重新换上一块香饼,方出去叫梅若进来。 赵沐踏着薄薄的晨曦去早朝,在太极殿内跟大臣们商讨西疆的戍守战将人选以及刚打下来的北燕王城以及周围的那片土地该如何治理,之后又说到赵凝母子的罪过等诸多事情,一直到中午方才散朝。 众臣退下之后,赵沐立刻问张万寿:“睿云宫那边有什么消息送过来没有?” 张万寿忙躬身回道:“回陛下,半个时辰之前宋嬷嬷打发人来说容公子还在睡着。” “还在睡?”赵沐心想这是有多累啊,怎么睡到这个时候还在睡? “陛下一早起来到现在还没怎么吃东西呢,不如先用午膳吧?龙体要紧哪。”张万寿又问。 “嗯,传膳。”赵沐点头说道。 张万寿答应着转身没走两步又被叫回来。 “派人去传朕的话,说容公子醒了立刻叫他进宫来见朕。” “是。”张万寿又答应了一声才匆匆出去。 赵沐心不在焉的用过午膳,顾不得休息便叫人把奏折抬进来开始批阅,一直到掌灯时分方把最后一份奏折批阅完毕放到一旁,抬头看见张万寿,又问:“睿云宫那边怎么样了?” “回陛下,容公子还没有醒。”张万寿低头回道。 “还没醒?!”赵沐这下坐不住了,忙起身说道:“是不是病了?有没有叫太医去看?” “这个……宋嬷嬷在那里照顾着应该不会有事吧?” “不会有事怎么到现在了还在睡?赶紧的叫太医过去给她瞧瞧……”赵沐心烦气燥的摆摆手,说道:“算了,朕也过去看看。” 赵沐心里莫名的惊慌,再也待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走。 张万寿等一溜儿奴才们赶紧的跟上。 * 容昭的确还在睡,而且睡得很沉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太医给她诊脉,半天没说话。 赵沐在旁边站着看,脑门子上渐渐地沁出了一层细汗。 看见太医起身,赵沐忙问:“怎么样?” “回陛下,靖西候的脉象沉稳不像是有大病,或许是太累了,需要休息。”太医回道。 “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还不醒,只是太累了?”赵沐不怎么相信太医的话。 “臣才疏学浅,实在是诊断不出其中的缘故,求陛下恕罪。”太医忙跪下。 赵沐也没办法怪太医,便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你起来吧。” “谢陛下隆恩。”太医磕头谢恩起身。 赵沐又问梅若:“紫姬呢?她怎么说?” 梅若忙回道:“回陛下,紫姬姐姐去忙别的事情了,明天一早才能过来。” “派人去找她,叫她立刻来!”赵沐被一种莫名的惶恐笼罩着,脸色甚是难看。 梅若的心里也慌了,忙转身出去找人去寻紫姬。 紫姬是半夜匆匆赶来的,至此时赵沐已经让太医院里的六个太医都给容昭诊过脉,六个太医都没诊断出有任何的不妥。 “紫姬参见陛下,陛下万岁。”紫姬近前跪拜行礼。 赵沐忙指着床上的容昭说的:“你起来!快看看容昭是怎么回事儿!” 紫姬忙上前去,先摸了摸容昭的额头,又拿起他的手臂来诊脉。 “奇怪。”紫姬皱眉道。 “怎么了?”赵沐忙问。 “从脉象上看没什么不妥的,只是为何睡了这么久还在睡?”紫姬纳闷的说道。 “你确定她没有中毒或者生病?”赵沐终于问出心中最深的担忧。 紫姬紧蹙着眉头欠身回道:“回陛下,紫姬不确定。因为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毒在中毒当时就能诊断出来。至于生病,我想前面几位太医的医术比紫姬高明数倍,若是我家公子生病了,他们肯定能诊断出来的。” “那么说,如果她有事,就是中毒了?”赵沐的心立刻揪到了嗓子眼儿。 “……是的。”紫姬虽然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也不得不说这样说。 赵沐顿时双腿发软,眼前心里都是一片空忙忙的,若不是身边有张万寿扶着,只怕立刻就坐在地上了。 “想……想办法,快!”赵沐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陛下,陛下!您没事吧?”张万寿吓得要死,忙招呼太医快过来。 第212节 太医上前来捏住赵沐的虎口以及手腕处的几处穴位来回的按压,张万寿也在一旁劝说:“陛下别着急,紫姬姑娘是解毒的能手,她肯定有办法的。她肯定有办法的,您千万别着急啊!” “紫姬,一定要想办法!”赵沐盯着紫姬说道。 “陛下放心,奴婢一定想办法。”紫姬心里也是没底,她虽然从小生在炼毒世家,也跟着容昭学了不少本事,但是现在事情发生在容昭身上,她就莫名的慌乱。 “传旨太医院所有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来这里听旨。”赵沐沉声说道。 “是。”太医院院正忙应了一声,出去传达皇上的旨意。 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睿云宫修远堂的院子里便站了上百名太医。大家按照品阶高低依次排开,在院子里站了十排,等着里面传唤。 睿云宫里灯光璀璨,亮如白昼,一夜无眠。 紫姬把从容昭身体里取出来的血拿去用容昭的独门仪器检验,天亮时终于有了结果。 “陛下,我家公子的确是中毒了。”紫姬跪在赵沐跟前,话没说完就哭了:“求陛下救我家公子!” 赵沐心头大乱,看看躺在床上依然沉睡的容昭,缓缓地闭上眼睛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能慌,如果这时候慌了,容昭就跟没救了!不管怎么样先救容昭要紧! 沉默了几个呼吸的工夫,赵沐把心头的慌乱按下去,方问紫姬:“你说让朕救她,怎么救?你要朕怎么做才能救她?” “我家公子中的毒乃是一种深度麻醉的东西,或许是曼陀罗也或许是别的什么毒。以现在的状况来看,中毒肯定不浅,否则可能睡了这么久还没醒过来。” “那多久才能醒过来?”赵沐问。 “如果不及时解毒,也许一直醒不过来,也许醒过来……人也会……变得痴傻。”紫姬虽然十二分的不想说这样的结果,但还是要说。 “怎么会这样!”梅若第一个受不了,直接坐在了地上。 “不会的!”赵沐却忽的一下站了起来,“朕绝不会让她有任何闪失!” 赵沐这一站起来,满屋子的人都跪下了。 看着眼前跪着的一地人,赵沐吩咐张万寿:“你负责查下毒之人,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查到谁的头上,包括朝廷大臣以及庶民奴才,所有人在内只要有嫌疑,都给朕严格查问。” “老奴遵旨。”张万寿忙道。 “紫姬,你要想尽办法配解药,不管需要什么,直接来找朕要!” “是,紫姬遵旨。” 吩咐完之后,赵沐的目光扫过在睿云宫当差的所有人,冷声吩咐道:“把这里所有当值的奴才全部给朕押入宫监,听后审讯。” “陛下息怒,靖西候也不一定是在这睿云宫里中的毒啊……”宋嬷嬷劝道。 赵沐转头看着跪在脚边的宋嬷嬷,淡淡的说道:“宋嬷嬷虽然是朕的奶娘,但一直亲自料理这睿云宫的事情,所以她也有嫌疑,一并收入宫监候审。” “老奴失职,陛下饶命啊!”宋嬷嬷磕头哀求。 “如果容昭没事,你们就都没事。所以如果你们不想死的话,就去宫监里好好地祈祷吧。都给朕滚出去。”赵沐说完,便抬脚往里面走,径自坐在床上看着熟睡的容昭,再也不说一句话。 禁卫们进来,该抓人的抓人,该押解的押解。太医们则都战战兢兢的起身围在紫姬身边,小心的询问能帮上什么忙。梅若被兰蕴拉起来,一边呜呜的哭着也下去了。 赵沐不吃不喝坐在容昭的床前,就靠在床头看着她,什么也不做。 萧正时听说消息之后先是过来劝了几句没有效果,无奈之下进宫去找太后了。 太后已经听说此事正在心烦,萧正时来的也正是时候。 “那容昭怎么好好地就中了毒?”太后皱眉问。 萧正时叹道:“此事的确是蹊跷的很,臣听顾大人说,城门口迎接他的时候,还有说有笑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呢。这一睡着,就忽然不醒了,那个巴蜀唐门的女子说是中毒了,太医院的人什么都诊断不出来,老臣也糊涂了。所以来找太后讨个主意,陛下的身子骨儿是什么样的太后最清楚,这不吃不喝在那里守一夜还好,若是时候长了,老臣担心哪!” “唉!皇上的性子其实是最执拗的,当初为了这个容昭做过什么你也都知道。如今那孩子刚打了胜仗回来,两个人面还没见上她就中毒昏迷了。皇上这样也是情有可原。他愿意守在那里就让他守着吧。”萧太后叹道。 “太后娘娘!”萧正时一听这话立刻跪下了,“过不可一日无君哪!容昭虽然重要,但江山社稷更重要哇!殊不知那些人害容昭不是为了窃取陛下的江山呢?若是陛下为此事而熬坏了身子荒废了朝政,岂不是正中了那些人的诡计了?太后三思啊!” “人生有无数劫难,一道坎连着一道坎,天子也不能例外啊!”萧太后手中的佛珠轻轻地转动着,沉沉的叹道:“这也许就是他们两个的劫难吧。” “求太后为我大齐江山计,去劝劝皇上吧。”萧正时痛声磕头。 “罢,本宫就依了你。”萧太后说着,伸手搭上宫女的胳膊慢慢的站了起来,又吩咐道:“去把老四抱来,随本宫一起去看看他的亲人。” 二月初十的凌晨,老天又莫名其妙的飘起了雪,倒春寒比冬天的寒气胜。 关雎宫的人一通忙碌,太后仪仗准备起来,萧太后披着紫貂大氅出宫门上了凤辇,小王爷赵沁被奶娘抱着上了自己的马车。 赵沐在容昭的床边坐了一夜,滴水未进。听见外面有人高喊:“太后驾到!”他依然恍若未闻。 萧太后袖着手进来,身后跟着一群宫女太监,还有抱着赵沁的奶娘。里面服侍的人呼啦啦跪了一地,齐声向太后娘娘请安。 “陛下,太后娘娘来了。”跪在地上的梅若小声提醒道。 赵沐这才缓缓地起身,朝着萧太后躬身行礼。 “靖西候这是怎么了?”萧太后不问皇上,只问容昭。 “母后……”赵沐见着太后无力感倍增,声音哽咽,什么都说不出来。 萧太后转身看了奶娘一眼,说道:“本宫听说靖西候病了,便带着沁儿过来看看。” “皇兄,抱抱。”赵沁看着赵沐,张开手要他抱。 容昭不在的日子里,赵沐每天都去看赵沁,把对容昭的思念都寄托在赵沁的身上,好像这孩子不是他的弟弟而是他的儿子一样,全心全意的疼爱着,所以赵沁跟他也特别亲近,每次见了都要抱抱。 “沁儿,来。”赵沐看见赵沁,心里方有了几分生机,伸手把他从奶娘的怀里抱过来转身叫他看容昭,“看,这是你的姨娘。” “姨娘?姨娘是谁?”赵沁不解的问。 “就是你母妃的妹妹。” “母妃的妹妹跟母妃长得一点都不一样。”赵沁说着,又转头看萧太后。他记事起就是叫萧太后母妃的,虽然现在改成了母后。但是“母妃”两个字对他来说就是萧太后而非容悦。 赵沐无奈的说道:“皇兄跟你说过了,母后是母后,母妃是母妃。沁儿的母妃就是你屋里那张画上的人。” 赵沁点了点头,说道:“那姨娘比画上的母妃好看。” “的确。”赵沐无奈的苦笑着,“她比画上的人好看。” “那她怎么还在睡,我们说话不会吵到她吗?”赵沁问。 “皇兄就是想让她醒了,沁儿好好地吵她,把她吵醒,好不好?”赵沐索性把赵沁放在床上,又对容昭叹道:“你快点醒过来,看看你姐姐的孩子。你不是最牵挂你姐姐吗?现在她的孩子就在你面前,你倒是醒过来看看他啊!” 萧太后在一旁看了,也是无奈的叹息,却又不得不劝道:“皇上,靖西候的病情由太医还有哪位巴蜀唐门的紫姬姑娘操心,你还是要保重龙体,以国事为要啊!” “母后,朕现在六神无主,什么都做不了,求你不要逼朕了。”赵沐叹道。 ------题外话------ 本月最后一天,为了更的长一点,珠珠早晨五点起来码字! 所以亲爱滴们,你们的月票千万不能留着了! 早安,么么哒! ☆、第六十三回,米云尔 萧太后看着赵沐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自然也是难受,然而这个时候跟他讲什么道理都是没用的,于是叹道:“皇上心里再着急也要顾惜自己的身体,你若是还相信母后,就把这件事情交给母后处理,母后答应你一定查出凶手,如何?” 赵沐惨然轻笑,说道:“多谢母后。只是这件事情朕想自己来。” “好吧!皇上自己来,那本宫就不多说了。朝中的政务皇上怎么安排呢?”萧太后又问。 “六部尚书都在,大家各司其职就是了。”赵沐没有如萧太后所愿把朝政大事交给萧正时这个新上任的宰相。 萧太后是个明白人,她知道儿子这是已经在怀疑萧家了。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萧太后心想如果易地而处,她首先怀疑的也是萧家,毕竟在这个时候最希望容昭死的就是萧家。 屋内一片沉寂,赵沐和萧太后谁也不说话。两旁服侍的人都屏息凝神小心翼翼,连赵沐怀里的赵沁都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一时不敢吭声只瞪着大眼睛看赵沐的脸色。 忽然外面有人喊了一声:“皇上!”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赵沐生气的喝问。 张万寿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跪在赵沐跟前,回道:“皇上,奴才叫人在各处搜查的时候发现了这个。”说着,张万寿双手把一个托盘送到赵沐面前,托盘上是一个杏核大小的五瓣花型的晶莹剔透的饰物,花瓣上雕琢着精致的花纹,一看就不是大齐中原之物。 “在哪儿发现的?”赵沐皱眉问。 张万寿忙回道:“回陛下,就在修远堂外面的廊檐下,这东西丢的隐秘,掉在了台阶下的石头缝儿里,是奴才不小心被绊了一跤才发现的。” 赵沐捏着这枚小小的似水晶如玉髓一样的东西,心里总觉得像是在哪儿见过,因问萧太后:“母后,你可有觉得此物眼熟?” 萧太后皱眉道:“好像是从哪儿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朕也觉得从哪儿见过。”赵沐沉沉吟道。 萧太后忽然转头看着赵沐,赵沐也忽然转头看着萧太后。 母子二人对视,忽然间福至心灵。 “宋嬷嬷。”赵沐说道。 “是她。”萧太后说道。 “皇上!”外面又有人喊了一声,紧接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尧筑慌张的从外面进来,看见萧太后之后忙上前跪拜:“臣拜见皇上,拜见太后娘娘。” “起来!尧筑,你看看这个。”赵沐说着,把手里的东西丢进张万寿手里的托盘上。 张万寿把托盘端到尧筑面前,尧筑拿起那枚五瓣花型的饰物看了看,又把自己手里的一封书信打开,把五瓣花在书信上的印章上比了一下,严丝合缝,刚刚好吻合。 “就是她!”尧筑激动的说道,“陛下,就是她!她就是东灵邪教的教主,原西蒙王妃,图拉公主,米云尔。” “米云尔。”萧太后微微眯起眼睛,缓缓地说道:“三十年前,先帝带兵先灭图拉全族,之后又击溃西蒙,把西蒙打成三个游牧部落分散在西疆和北境各地。传闻西蒙王新娶的王妃米云尔在新婚之夜中箭而亡。” 尧筑忙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但是经过臣这段时间的查证,在北燕国师所藏的一百六十九封书信之中发现,当时中箭而亡的是替代图拉公主嫁到西蒙的丫鬟,真正的西蒙公主米云尔跟她的兄长有不伦之恋,在出嫁的那一天就偷偷地逃了。后来先帝爷灭图拉,图拉王子在其护卫仆从的保护中逃走不知去向,后来这兄妹两个四处逃亡,至于怎么建立了东灵邪教以及后面如何为非作歹,要好好地审一审这图拉公主才能知道。” 赵沐听完尧筑的话把怀里的赵沁放到床上,缓缓地站起来往外走。 “皇上去哪儿?”萧太后忙问。 “朕要亲自审问这个图拉公主,西蒙王妃,朕信赖了二十多年的奶娘!” 萧太后心里着急怕赵沐盛怒之下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忙吩咐尧筑:“你快去!跟着陛下!” “是。”尧筑答应了一声,转身急匆匆追着赵沐出去了。 皇宫里的宫监,是专门关押犯事儿的宫人的,负责看守的是宫中的太监以及年老的嬷嬷。这些人长年生活在深宫之中,身心被长久的压抑着,心理早就扭曲变态,所有的善良美好都被磨灭,留下的只有对这个时间的仇恨。而这些仇恨的发泄渠道就是落在他们手上的犯人。 宋嬷嬷就算是皇上的奶娘,太后身边的红人,落到这些人的手里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过作为一个资深的宫嬷嬷,宋嬷嬷的心智也不是一般的坚强,即便是知道自己这次怕是在劫难逃,她依然没有崩溃,而是冷静的等着。 第213节 阴冷潮湿污秽的牢房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护卫的皮靴踩着青石地面的声音,很多人。 宋嬷嬷靠着墙壁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闭着眼睛微微的笑了——果然来了,速度够快,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两天,不愧是聪明睿智的皇上。 牢房的铁门被打开,脚步声到了近前,宋嬷嬷依然没有睁眼。 “用刑了?”赵沐冷冷的问旁边的宫监主管太监。 “回陛下,并没有用刑,只是她这两天不吃不喝,也没有梳洗,所以……” 赵沐看着依然闭着眼睛的赵嬷嬷,冷声说道:“不必装了,朕知道你没睡着。” 宋嬷嬷缓缓地睁开眼睛,平静的说道:“皇上能来如此污浊的地方看奴才,奴才真是受宠若惊。” “受宠若惊就不必了。朕倒是被你给惊到了,米云尔公主。”赵沐冷笑道。 “皇上果然厉害,这个名字老奴都忘了,您却还能查到。”宋嬷嬷嘲讽一笑。 “废话少说,你若是交出解药,朕或许能留你全尸。”赵沐咬牙道。 “呵呵呵……那就求陛下把老奴凌迟吧。”宋嬷嬷森然而笑,一双浑浊的眼睛恨恨的看着赵沐。 “放肆!敢对陛下不敬!”旁边的宫监主管太监上前去给了她一记窝心脚,然后又一把拉着她的衣服后领把人摁在赵沐面前,喝道:“跪好了!” 赵沐看着这个日夜服侍自己,掌握着自己身边所有人脉消息的老妇人,就好比背上盘着一条毒蛇,不寒而栗,冷汗直流。赵沐盯着宋嬷嬷灰白散乱的头发许久,才咬牙问道:“你待在朕身边这么多年,想要害朕,易如反掌。为何要等现在对容昭下手?!” “皇上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就像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样,怎么舍得下手呢?”宋嬷嬷看着赵沐,依然笑着。 赵沐一听就知道这是胡说,于是冷声吩咐道:“掌嘴!” 宫监的太监立刻挥手“啪啪啪”掌嘴十次,然后喝道:“识相的话,老老实实的回话!” “朕在问你一遍,为何对容昭下手?”赵沐执着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她是皇上喜欢的人。”宋嬷嬷说道。 果然!其实答案赵沐心里早就有,只是想得到一个证实而已。 “很好。”赵沐缓缓地点了点头,“那么现在,你把解药给朕,朕答应在你死之后把你送到北燕,跟你的哥哥合葬在一起。” 宋嬷嬷的眼神亮了亮,又摇头冷笑:“晚了。” “你说什么?” “我说晚了,用黑曼陀罗花蜜喂养的毒蜂淬炼的迷魂散渗透进血脉之中,是无药可解的。” “霍云。”赵沐冷声喝道:“把这个妖妇交给紫姬姑娘,告诉她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可以,只要能得到解药。” “是。”霍云拱手答应着。 赵沐再也不愿多看眼前的妇人一眼,转身走了。 霍云随后吩咐自己的手下把人带上离开宫监一并去睿云宫。 * 紫姬折磨人的手段其实并不比宫监里的那些人更厉害,只是她懂毒,从小跟毒虫在一起,身体对很多毒都有了抵抗力,不怕毒。宋嬷嬷交到她的手里,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折磨,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折磨。 这次,紫姬对宋嬷嬷并没有用毒,而是用了蛊。 蛊这种东西,说白了也是毒的一种,只是蓄养和使用的方法跟寻常的毒不一样而已。 巴蜀唐门原本是不养蛊的,但是紫姬流落江湖曾经遇到过一个苗婆婆,被她留在身边使唤了几年,学得了养蛊的几分皮毛,之后虽然没有再深究,但身上却一直留着一只当年苗婆婆死的时候留下的蛊盒。 对付一般的人,紫姬自然不能把这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但是事关容昭的性命,紫姬却一定要倾其所有。 两天两夜的折磨,原本养尊处优的半老徐娘宋嬷嬷立刻变了一个人。 再看她时,眼窝深陷,面如灰土,发丝全白,眼神涣散。整个人处于半昏迷状态之中,嘴里不停地发出呓语,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些什么。 紫姬已经问出容昭所中之毒的配方成分,在没心思多问,只把人交给霍云:“现在问她什么都说,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去忙了。” 霍云捏着下巴看着紫姬匆匆离去的背影暗暗地咂舌,平时看着姑娘对容公子低眉顺眼的样子还以为是个温和柔善的人,这次看她出手整人才知道原来她的心里也住着一个恶魔。 ------题外话------ 新的一个月开始了,亲爱滴们上午好。 这个月《嫡公子》会完结。 加油准备好你们的票吧。完结的那一天,会有活动哦! 对了《侯门医女》完结版已经出版完毕,因为出版社年底忙,所以一直没上天猫卖。不过本珠自己掏腰包直接从出版社购买了100套,想等着《嫡公子》完结的时候,把《医女》的完结实体书拿出来送几位读者。 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呢? 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得到这个幸运呢? 严重期待吧! 么么哒! ☆、第六十四回,醒来 看着平日里慈祥善良的宋嬷嬷变成这样子,再想想沉睡了三天没有醒过来的容昭,霍云只觉得这个世上真的没有谁可以相信。 “霍云。”身后有人叫了一声。 “尧先生?”霍云回头看见尧筑阴沉着脸走过来,忙问:“是陛下有什么吩咐吗?” 尧筑摇了摇头,看着宋嬷嬷说道:“没有,是我想跟她说两句话。” 霍云这才想起来尧筑是宋嬷嬷的养子,虽然不是亲生的,有因为前些年尧筑在公孙铨府上坐幕僚,两个人少有来往,但毕竟做母子许多年,小时候尧筑陪赵沐读书,宋嬷嬷一并照顾两个人,感情也是极好的。 “好,你先问吧,我出去透口气。”霍云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尧筑也不理会,只走到宋嬷嬷跟前,蹲下身去看着她许久,才问:“很小的时候,你坚持教我图拉文,我一直不明白你是什么用意,现在有些明白了。” 宋嬷嬷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尧筑,喃喃的说道:“图拉……图拉……你是图拉人,一定……一定要懂的图拉的……文字……” “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这件事情?”尧筑又问。 “你,要,好……好好活着……” “我是不是你的亲儿子?”尧筑又问。 宋嬷嬷惨淡的笑了笑,无力的摇了摇头。 “我不是你的亲儿子,你为何要带我来这里?为何要从小培养我,为何要我跟杀你族人的仇人做朋友?”尧筑连声问。 “活,活下去……” “仅仅是为了要我活下去吗?” “活着。”宋嬷嬷呢喃道。 “为什么?!”尧筑一把抓住宋嬷嬷的双肩,用力的摇晃着。 宋嬷嬷痛苦的闭上眼睛,断断续续的说道:“为……图拉族留……一条血脉……” “你恨大齐皇族,深藏在这里搅弄风云引起皇子之间的争斗也是为了颠覆大齐,可你为什么要对容昭下手?!”尧筑又问。 “因为是他杀了我爱的人。”宋嬷嬷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尧筑,浑浊的目光中透着无限的恨意。 尧筑顿时愣住了,图拉公主跟王子兄妹之间的不伦之恋还是他从一些野史杂记中找到的,之后他也发现大燕国师跟京城这个神秘人的通信之中情意缠绵,如今发现书信里的那个人就是自己从小依赖十分熟悉的人。 “当年皇上中的九连环是不是你做的手脚?”尧筑又问。 “是,是我做的。” “那你为何后来停手了?为何又帮着睿王和容昭对付肃王?” “我……我就是要那狗皇帝的三个儿子自相残杀,我就是要那狗皇帝的江山不稳,哈哈哈哈……”宋嬷嬷忽然疯狂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嘶哑难听却是无尽的疯狂。 其实尧筑还有很多哈想问,但都不必问了。灭国亡族之恨加上心爱的人一条命,足以让一个女人疯狂。他看着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疯子一样的笑着缓缓地站起身来,一步三摇蹒跚而去。 自从容昭出事,赵沐就把起居饮食都搬回了睿云宫修远堂。尧筑从后面往前走一直进修远堂的院门,看见廊檐下站着几个大臣,便知道此时皇上正忙着,遂转身进了东厢房。一个人在屋里坐到天黑,知道张万寿过来叫他,说皇上找他时,才醒过神来,起身去见皇上。 赵沐看着失魂落魄的尧筑,皱眉问道:“问出什么来了吗?” 尧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说道:“罪人尧筑,求陛下赐死。” “尧筑,起来。”赵沐沉声说道。 “陛下,尧筑不是中原人,尧筑是图拉人。虽然……” “朕说起来!”赵沐的声音拔高了几分。 尧筑抬头看着赵沐,一脸的茫然。 其实尧筑跟宋嬷嬷的对话赵沐早就知道了,自然也猜到了尧筑此时的心情。尧筑虽然是宋嬷嬷收养的孩子,但“朕自幼跟你一起读书,从来没把你当成外人。你是是不是中原人都无所谓,朕只问你,你会不会害朕?” “尧筑甘愿一死,也不会害陛下。”尧筑说着,弯腰下去以额触地。 “那就是了,你不会害朕,朕为什么要让一个兄弟白白的去死?” 尧筑听了这话猛然抬头看着赵沐,一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不相信?难道朕在你的眼里就是那么一个是非善恶不分,兄弟情义不顾的人吗?” “陛下绝不是那种人。是尧筑……” “好了!”赵沐不等尧筑再说什么,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朕的兄弟,不要妄自菲薄。再说下去,便是对朕的不敬了。” “谢陛下不杀之恩。”尧筑再次磕头。 “起来吧。先帝征服图拉的事情朕也只在大臣们的嘴里听说过,在先帝编修《大齐国志》的时候看见过而已,先帝打图拉那年朕还没出生。然而父債子偿,你如果想报仇,随时来找朕就是了。”赵沐平静的说道。 尧筑忙道:“陛下放心,尧筑的父母并非死于战乱而是死于瘟疫。那年图拉受到上天的谴责,瘟疫横行,尧筑三岁丧母,五岁丧父,是被宋嬷嬷捡回来的孩子。虽然事情过去多年,记忆有些模糊,但大是大非尧筑还是分得清的。当初大齐征讨图拉,乃是建立帝国必须做的,图拉不收,难以平西北。从大齐帝王的角度考虑,想要一统天下就必须征服图拉。两国交兵,成王败寇,尧筑也并没有可抱怨的。” “不愧是跟朕一起读书长大的人,心胸见识就是跟别人不一样。”赵沐叹道。 “尧筑惭愧。” “好了,朕累了,你也去修整一下。过去的事情都让他过去,我们还是要为以后打算。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以后想做什么,过什么样的生活,是愿意继续留在朕的身边,还是想去图拉旧地做一番事业,下去好好地想清楚了再来告诉朕,朕都随你。” “谢陛下隆恩,尧筑告退。”尧筑又叩拜三下,恭敬地退了出去。 * 紫姬忙了两天一夜,终于配制出了解药。然而却不敢贸然给容昭用,思来想去,不知道给如何是好呢,尧筑挺身而出,说自己愿意试药。 “你知道试药是怎么回事儿吗?就是要把我们公子中的毒给你服了,等你毒发昏睡了再用我的解药。这其中任何可能都有,或许你永远也醒不过来了。”紫姬问尧筑。 第214节 “我知道,就算是死了,我也不会怪任何人。”尧筑坚定的点头。 紫姬回头看赵沐,赵沐叹道:“还是换别人吧。” “请陛下给尧筑一个赎罪的机会,否则尧筑难以安心的活在这世上。”尧筑说道。 赵沐看着尧筑不说话,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道:“好吧,紫姬姑娘解毒的本事朕也信得过,你试就你试吧。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你跟朕之间,还跟原来一样,是心底无私的兄弟。” “谢陛下成全。”尧筑朗声道。 于是尧筑先服用了宋嬷嬷的毒,两个时辰之后昏睡过去,紫姬又等了两个时辰才开始给他解毒。一天之后,尧筑醒来,一切如初。紫姬这才放心的把自己配置的解药给容昭灌了下去。 容昭连续服药三次,方在一天之后渐渐地苏醒。 一直守在床边的赵沐欣喜若狂,握着容昭的手低头流泪。 算起来这七个日夜就像是七生七世那么久,他甚至都想干脆自己也服一颗毒药陪着容昭久这么一直睡下去了。 “水……”容昭哑声说道。 “哦,水,我去拿……”赵沐忙擦了一把眼泪,起身去找水。 “公子醒了?!”外面守着的梅若和紫姬忙跑过来看,看见容昭睁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帐子顶,紫姬高兴地喊道:“醒了!公子真的醒了!” 赵沐笨拙的端着一碗清水过来喂容昭。 梅若忙上前说道:“陛下,让奴婢来吧。” “不,我来。”容昭坚持道。 容昭喝了半碗清水,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昭?昭?醒醒……她怎么又睡了?”赵沐纳闷的问。 “应该是还没有完全醒过来,陛下别着急,我来看看。”紫姬心里也是着急,忙上前搭上容昭的脉搏。 “怎么样?”赵沐焦急的问。 “脉象好了很多。应该是昏迷的太久了。”紫姬说着,又从护腕上抽出一根银针,在容昭的手指肚轻轻地刺了一下,挤出一个豆大的血珠。 把血珠用小巧的琉璃管取走,紫姬对赵沐说道:“陛下,奴婢去去就来。” 赵沐握着容昭的手只点了点头没说话。此时的他,心中是深深地担忧。 其实容昭并没有睡着,她只是闭着眼睛听着身边的动静,这一觉她睡得太久了,很多事情都好像记不清了。她努力的回忆,脑子里却都是梦一样的恍惚景象。 她好像又回到了上一世,回到了那个科技发达的时代,她看到自己站在学术答辩台上,看到那些同学同事以及学生们,还有那些躺在病床上的病人以及琳琅满目的实验室…… “昭儿!醒醒!”耳边的人依然在呼唤。 这个人是谁呢?听见有人叫他陛下,难道他是皇上?容昭用力的想,好像只记得自己去领兵打仗了,成了一个很威风的将军……可皇上是谁? ------题外话------ 好纠结,想写大结局了…。 ☆、第六十五回,兄妹对酌 容昭彻底的清醒过来,又是三天之后了。 一场劫难过去,恰好是春暖花开之时。睿云宫的小花园精巧别致,鸟语花香。容昭依然做男儿打扮,裹着一件石青色金线绣云燕纹斗篷在花园里缓缓地散步。 经过几天的慢慢回忆,所有的事情她都已经想起来了,只是昏迷的太久身体虚弱,除了每日按时按量补养之外,太医建议每天要出来晒晒太阳,慢慢的走动走动,渐渐地恢复体力。 今日阳光极好,也没有风,一树树的杏花开的正好,容昭便想多逗留一会儿。 “公子走了这么久想必腿也酸了,若是喜欢这园中景致不想回去,奴婢叫人搬一张竹榻来在这杏花下略坐一坐吧。”梅若劝道。 “算了,花开总有花落。落了明年还开,又何必太在乎呢。”容昭说着,转身便往回走。 梅若忙招手叫人把肩轿抬过来扶着容昭上去,一行人穿花度柳回修远堂去。 刚进门,便见兰蕴匆匆上前来回道:“公子,大公子来了。” “大哥来了?怎么不早来叫我。”容昭说着,便加快脚步往里走。 “昭儿。”容晖从里面迎出来,伸手扶住容昭的手臂:“慢点。” 容昭看了一眼消瘦许多的容晖,轻轻地叫了一声:“大哥。” 容晖低声叹道:“瞧瞧,人都瘦得都脱形了,这可怎么好。” “大哥也瘦了。这阵子想必是不好过吧?皇上倒也罢了,那些大臣们得理不饶人的本事,我还是知道的。”容昭说着,轻轻地叹了口气。 “已经都过去了。皇上今天下了圣旨,让我还是回西凉去戍守一并监管那里的政务。不过,我想看到你的身体大好了再走。” “我这身体自小就多灾多病的,大哥也不必太过担心。我会好好地保护自己的。” 容晖叹道:“你还说这个,这次的事情可把大哥给吓坏了。又因为那些事情没料理完不得离开驿馆,否则我早就跑来了。” “这次是个意外,不过也是个教训。”容昭自己在榻上落座之后又让容晖坐下,方又自嘲的笑道:“怪不得人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容晖忙道:“你明白这话就好了,以后你的日子更需要谨记这句话。” “大哥在西凉城,也不能掉以轻心。回去之后还是要肃查一遍,以免有些不安分的人再生事端。”容昭叮嘱道。 “这个你放心,经过这次教训,大哥肯定要长记性了。只是你这年纪也不小了,跟皇上你们两个的事情,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呢?”容晖迟疑的问。 容昭听了这话,轻轻地叹了口气,没吭声。 “陛下对妹妹的这份情谊也是极难得的,妹妹为何还在犹豫?”容晖又问。 “皇宫那座牢笼,如果进去了,就再也难出来了。姐姐已经把人生最美的时间都耗在那里,难道我也要这样吗?”容昭无奈的说道。 “那不一样。当初你姐姐入宫,说起来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现在皇上跟你年纪相仿,又情真意切,跟你姐姐和先帝是不一样的。” “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不过这件事情我还想再多考虑一段时间,好吗?” 容晖点头应道:“行,你的终身大事,哥哥不逼你。你什么时候考虑好了,给哥哥的信儿就成,哥哥会为你操办好一切的。” “多谢大哥。”容昭笑了。 “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只有你了。而你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也只有我。你我兄妹之间,就不要说这些客套话了。身为大哥,我有责任照顾好妹妹,否则将来死了也没脸见地下的父亲。” 说到这些,容昭不得不问:“你的母亲和二哥他们……怎么样了?” 容晖沉沉叹道:“通敌叛国乃是不赦之大罪,皇上看在父亲和你的面子上不株连,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 “好吧,国法无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容昭叹道。 “妹妹说的是啊。”容昭一想到母亲和弟弟都要被砍头,心里就像是坠了一块大石头。 兄妹二人一时陷入沉默,梅若端着茶水进来,见气氛凝重,心下也猜到了几分,因问:“眼看要午饭的时候了,大公子等会儿尝尝这府中厨子的拿手菜吧。” 容昭也笑了:“你不说我还忘了,大哥喜欢吃羊肉,你叫他们把羊肉好好地炖一锅,连锅仔一起端上来,我陪大哥喝两杯酒。” “你这身子,能喝酒吗?”容晖担心的问。 容昭轻笑道:“没事儿,大哥能就多喝点,我不能喝就少喝点,陪着大哥说说话儿也好。这几日我真是闷坏了。” 容晖想了想,说道:“也好,咱们兄妹两个这么多年了也没好好地说过话,过些日子我回西凉城,咱们见面的日子就少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静下来好好地喝杯酒,聊聊闲话。” 梅若忙叫人去厨房传话,没多会儿的工夫,一锅冒着热气的羊肉端上了桌,又陪着萝卜,白菜,笋片,豆腐皮等几种清淡小菜,梅若又烫了一壶上好的女儿红。 容昭和容晖兄妹两个一边吃一边喝,一边把当年的往事点点滴滴的回忆了一遍。 容晖说你小时候真是调皮,又一次把炮仗挂在马尾巴上点了,弄得几百匹战马炸了营,父亲气得半死,非要抽你鞭子,后来还是我给拦下了。 容昭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说只可惜那时候我根本不领你的情,觉得你是故意在父亲面前装大度,摆出一副大哥的样子来拉拢人心。 容晖也跟着笑了,说你一个姑娘家,哪儿来的那么多坏心眼儿? 容昭笑说我的坏心眼儿还多着呢,还有大半儿没使出来呢。 兄妹二人又相对而笑,各自饮了杯中酒。 一壶酒喝完,梅若又烫了一壶酒送上来,容晖酒量好,一杯接一杯的喝。容昭不能多喝,只在一旁说说话相陪,兄妹两个从巳时开始一直吃吃喝喝说到下午未时。容昭累了便靠在枕上歪着,容晖喝到后面也有了六七分醉意,二人方才散了。 酒喝够了,话说透了,容昭在睡着之前对梅若说了一句:“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梅若也知道容昭是怕大公子因为赵凝和容昀的事情跟自己有隔阂,否则才不会在这种时候拉着他喝酒,于是忙劝道:“公子也太过多虑了,大公子是明大义的人。不过今儿这一顿酒喝完,这话是彻底的说透了。”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谁愿意多一个仇人呢?”容昭迷迷糊糊的说道。 “公子说的是,今儿可是累坏了,快睡一会儿吧。”梅若把被子给容昭掖好。 * 赵沐这些日子也特别的忙,前阵子容昭昏迷他一直守在身边,许多政务都堆积在乾元殿等待他去处理。萧正时虽然是宰相,但很多事情都需要朱笔御批,皇上该做的事情不是宰相能够代劳的,而且赵沐本身也没有放权给宰相的意思。 忙了一天,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赵沐方问旁边新上任的乾元殿总管太监王守仁:“什么时辰了?” 这位王守仁是张万寿的干儿子,张万寿年纪大了精神不济,忙完了容昭中毒的事情之后,皇上便允许他去西长京行宫里养老去了。 “回陛下,已经是申初二刻了。”王守仁躬身回道。 “这么晚了。”赵沐低声嘟囔着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王守仁又躬身问:“眼看是晚膳时候了,陛下是在乾元殿还是去关雎宫陪太后娘娘,或者是去睿云宫看靖西候?” “你叫人准备马车,朕先去太后那里看看,再去睿云宫用晚膳。”赵沐说话间王外走,朝关雎宫去了。 萧太后正在瞧着赵沁吃饭,两三岁的小孩子吃饭很是挑剔,这也不行那也不要,奶娘费尽了心思也喂不进去一两口。 “沁儿,你怎么又不好好吃饭。”赵沐皱眉问。 “皇兄!”赵沁看见赵沐,高兴地张开手臂,“抱抱。” “你好好吃饭,皇兄才抱。”赵沐轻笑道。 赵沁眨着大眼睛看着赵沐,说道:“我要去看姨娘。” “你吃过饭,皇兄带你去看姨娘。”赵沐说道。 “好!吃饭。”赵沁转身朝着奶娘张开了嘴巴。 旁边的萧太后无奈的叹道:“他都闹了两天了,非要去看他姨娘。这个容昭,也不知道有什么魔力。” 赵沐想起容昭沉静的面容也忍不住叹息:“唉,她这一次差点丢了性命,好了之后竟像是换了一个人。话也少了,笑也少了,整日里闷闷的,好像不是朕之前认识的那个人容昭了。” “人在生死大关之后,性子有些变化也是常理。这阵子她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先是父母,然后是她姐姐,她的家人……想当初靖西候府镇守西凉,是何等的威风,现如今只剩下她跟他大哥两个人,还是隔了一层肚皮的。回京还未受封赏,又差点丢了性命,想想也是可怜。”萧太后说着,又忍不住叹息。 ------题外话------ 第215节 好想请假写大结局啊…。 肿么办… ☆、第六十六回,大结局前奏 赵沐看着赵沁大口的吃饭,无奈的笑道:“母后你看,这么点儿大的小孩子都知道跟大人讲条件了。要满足他的要求才肯吃饭。” 萧太后轻笑道:“这是人的天性,沁儿已经很乖了,你小的时候比他还淘气。” “沁儿有福气,母后疼他更胜过朕。”赵沐酸溜溜的说道。 “哎呦,皇上你多大个人了,还跟三岁的小孩一般计较?”萧太后无奈的笑着摇头。 “朕没有计较,只是感慨。容昭从小就被母亲利用,扮作男孩儿为母亲和姐姐做保护伞,你说他心里该有多苦?”赵沐苦笑道。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就不要一直说了。这世上的事情有果就有因,有因就有果。你若是一味的提及过去,反而会增加她心里的苦恼。”萧太后叹道。 “母后的教诲,儿子记住了。”赵沐应道。 萧太后看着赵沁吃了半碗饭,便笑道:“好了,皇上带着他去睿云宫吧。这几日本宫要安静的礼佛,叫他在睿云宫住几日也好。” 赵沐忙道:“多谢母后体贴。” * 容昭一觉醒来,睁开眼看见一个肉乎乎的包子脸,一时还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姨娘,你醒啦!”赵沁立刻笑开了花。 “你怎么来了?”容昭伸手揉了揉赵沁的脸蛋儿。 “我跟皇兄一起来哒!”赵沁挥手指了指身后。 容昭这才看见坐在床边的赵沐,皱眉问:“这么晚了,你怎么又来了。” “朕奉母后之命送小四过来住几天。母后这几天要静心礼佛,这小家伙也开始调皮了,怕下人照管不好他。没办法,你是他的姨娘,你得多操操心了。”赵沐笑道。 “我倒是希望他能一直跟着我呢。”容昭握着赵沁肉乎乎的小手,说道。 “那就先让他在这里陪着你住一阵子试试吧。”赵沐伸手摸了摸赵沁的后脑勺。 容昭欠身坐起来,叫梅若把赵沁带下去哄着,有跟赵沐商量:“我想回自己的府里住些日子,也带他一起吧。” 赵沐皱眉问:“这里住着不是挺好吗?各色都齐全,缺什么也好照应着,又回去做什么?” “大哥过几天就要去西凉了,我想回去住几天。另外明轩也说要聚一聚,却一直不方便过来。这睿云宫虽然各处都好,但总归是皇家宫苑必须守着规矩。” “可是那边府中各色都不齐全,你和小四过去住朕也不放心。另外,他们见你方便了,可朕呢?”赵沐老大不乐意的说道。 “你不是想要跟我过一辈子吗?难道还怕以后见不到我?等我嫁给了你,不怕你看着我厌烦的那一天呢。”容昭扁嘴道。 赵沐却因为这一句话而觉得整个世间的花都开了。他高兴地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伸手抓住容昭的手,连声说道:“你再说一遍,快。” “什么?”容昭翻了他一个白眼。 “你再说一遍你是要跟朕过一辈子的。”赵沐重复道。 “我是打算要跟你过一辈子的,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容昭笑道。 “我愿意,我愿意,我一直都在等你这句话呀!”赵沐兴奋地说道。 “可是,我是不能跟别人共侍一夫的。我的男人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如果别人想染指,”容昭认真的看着赵沐。 “嗯,我也不喜欢别人,我只要你。”赵沐赶紧的说道。 “你现在这么说,等以后天天看着我,看烦了就喜欢别人了。”容昭叹道。 “绝不会的。”赵沐攥紧了容昭的手,“要不我发个毒誓给你。” “别!”容昭忙抽出手来捂住赵沐的唇,“别发誓。” 赵沐再次握住容昭的手,看着她眼底的担忧,问道:“那你还在担心什么?” “我的身体是什么状况你是知道的。你若是个寻常男子也就罢了,可你是皇帝,怎么可以没有自己的孩子呢?”容昭无奈的低下了头。 赵沐顿时愣住了,半晌才问:“你不是……都已经正常了吗?” “服用那种药那么多年,身体早就被伤的不行了。前两天我专门找了个精通妇科的老郎中过来瞧过,说很难有自己的孩子。”容昭低声说出实情,心头反而轻松了许多。这几天这件事情像是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心口,压得她透不过起来。 现在把这话说了出来,容昭倒是轻松了,轮到赵沐心头沉重了。 圣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算是赵沐,此时也不敢说不能有孩子就不要了,我只要你一个人就够了。 看着赵沐一脸为难的样子,容昭反而拍拍他的手,劝道:“好了,我也就是说说而已,你不要为难了。” “我们找最好的太医来给你调理身体,一定会好的。”赵沐忙道。 “好,我也想好好地调理一下。但是,当前最重要的是你得让我开心呀。我若是不开心,就不想吃饭更不想吃药,如果不能好好地吃饭和按时服药,这身体是无论如何都调理不好的。” 听她这般说,赵沐的心头忽然一软,肯跟自己胡搅蛮缠就好。于是叹道:“你想怎么样,朕都依着你就是了。想回去住就回去,要不你再选一处宅子朕赐给你做靖西候府,再叫人好好地收拾一下,以后就算是你的娘家。你在宫里住烦了也可出来散散心,如何?” “劳民伤财,你是要把红颜祸水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呀?我可不敢戴。”容昭笑道。 “这怎么是红颜祸水呢?你立了赫赫战功,朕赏赐一座宅子也是应该的。” “如果真的要赏赐,我不要宅子,我要城郊的村子。”容昭笑道。 赵沐立刻满口答应:“行,你看中了那一片村落告诉朕,朕明儿就叫户部去办。” “还有,之前先帝在的时候说要我把治疗瘟疫的药拿去给太医院,这一条我想反悔了。这是我的生财之路,不想拿去白白的贡献给朝廷。”容昭又进一步要求。 赵沐再次点头答应着:“行,这本来就是你的,当时父皇在的时候也是怕这神药被别人拿去利用危害大齐。现在你即将是大齐的皇后,朕自然不必再为此事担心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容昭想了想也没什么可要求的了。 赵沐轻笑道:“只要你想要的而朕能给的,便都给你就是了。朕只想知道我们的封后盛典什么时候可以举行?你大哥可是说了,想看到你风风光光的出嫁,才能放心的去西凉。” 容昭扁了扁嘴,哼道:“原来你们早就说过这事儿了。怪不得他今天过来,三句话两句不离这事儿,一个劲儿的问我为什么还不答应嫁给你。”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父亲和母亲都不在了,那么容晖作为你的长兄,自然应该为你操办婚事。朕也不想让你出嫁的时候连个娘家人都没有。” “虽然我不是很在乎这些,不过皇上能这样为我着想,还是很感激的。”容昭说着,把脑袋一偏枕在赵沐的肩膀上。 赵沐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昭儿啊!” “这名字好别扭。”容昭低声叹道。 “嗯?”赵沐低头看她,却只见饱满光洁的额头和长长的睫毛,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听上去像是‘貂儿’,太奇怪了,我又不是水貂。” “嗯……你我叫你昭昭吧,虽然你本名叫容惜,但是我还是更喜欢你这个名字。朝朝暮暮,你没觉得咱们俩的名字本来就是一对儿吗?这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容昭失笑道:“你可真能想,这也能想到一起去,你怎么不去写小说?” “小说?那是什么?”赵沐纳闷的问。 容昭忙解释道:“就是话本子,唱戏的可以根据那个唱出戏词来。” “写这个是极容易的,只不过朕太忙了没有时间去写。再者,你贵为皇后,你事迹可以写入史册,却不能被那些街头百姓评头论足,更不能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闲话。” 容昭倒是忘了还有这一条,于是无奈的笑道:“好吧,能载入史册总比成为街头百姓的闲话更好。” * 赵沐满足容昭的要求,让人去把容府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翻之后重新赐了门第匾额对联,容昭从睿云宫搬去了靖西候府。赵沁跟容昭一起待得高兴不想回宫,赵沐索性也叫他跟了过去。 容晖见了赵沁,一时又高兴又难过,把小家伙抱在怀里舍不得放下。然而赵沁却怯生生的看着他,一个劲儿的找容昭,找不到就哭,有把容晖给打击的不轻。 一切都安顿下来,容氏兄妹两个坐在一起一边喝茶一边闲话。 “妹妹终于回来了,其实上次见皇上我就想说接你回来住,又怕家里各处都不周全耽误了妹妹养病。这府邸虽然不大,但里里外外就我跟几个下人,也着实空旷的很,没有家的样子。”容晖说着,又看了一眼在一旁榻上抱着个大柚子玩的赵沁,又笑道:“小王爷真是可爱,难得太后娘娘和皇上都疼他,你姐姐在天之灵也该安心了。” “哥哥说的是。我这次回来,家里恐怕要热闹起来了,顾家的明轩姑娘跟我是至交好友,当日我回京的时候,顾大人就说要给我接风洗尘,结果闹了这么一出,之前在睿云宫住着,她也不好去。如今我回家来了,想必明儿或者后儿就该来了。顾公子和明轩都是性情中人,大哥见了应该能聊得来。” “你的朋友,便是大哥的朋友。顾氏兄妹哪天来,哥哥叫人好生准备一下。” “明日我便给明轩下帖子请她后日来家中小叙,她是必到的。” “没问题,明天哥哥不出门了,就在家里盯着下人们准备宴席的事情。后面的小花园那一架藤萝开的极好,你们女孩儿喜欢花儿,不如就把宴席设在那里吧。” “行,这事儿就交给哥哥,我就不操心了。”容昭伸手拿了帕子给赵沁把下巴上的口水擦了擦。 容晖笑道:“你信得过哥哥就行。” * 第二天容昭亲自写了请帖叫人给顾明轩送去,邀她来府中小聚。顾明轩果然如约而至,跟她一起来的自然是她的兄长顾忱。 再见容昭,顾忱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半天不说话,今日的容昭依然是男儿打扮,一身素白深衣跟往日并无不同,只是人越发清瘦,衣袍有些宽大,饶是这样,顾忱依然不明白为何这个人明明是个女子,自己却这么久了都没发现。 容昭不好意思的笑问:“顾公子,我脸上有字,还是有花儿?” “你说,我怎么跟你在一起那么久,都没发现你是个女子呢?害我担心这么久,生怕我妹妹喜欢你非要嫁给你,唉……”顾忱摇头叹息。 容昭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幸好容晖在旁边接了话:“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看着他从小长大,不也没发现他是个女孩儿嘛。” 顾忱释然而笑:“哈哈,如此说来,我还不是最笨的。” 容昭忙把客人往里面让:“顾公子,明轩,里面请。” 容府的小花园虽然不大,但贵在精致,当初改建的时候便请了南边的工匠,把小巧的园子修建的三步一景,角角落落都花了心思。那一架繁丽的紫藤此时刚刚开花,累累花苞低垂着随着春风轻轻摇着,引得蜜蜂在花间嗡嗡飞舞。花架之下设宴席,一人一桌,十二扇檀木大屏风遮挡住徐徐东风,再加暖阳明媚,更不觉冷,连容昭也把身上的大氅去掉了。 ------题外话------ 亲爱滴们,从今天开始写大结局,也许三天也许五天,差不多最长五天,就把大结局放上来。 么么哒! ☆、第六十七回,大结局之萧云欣 菜肴陆陆续续的摆上来,先是每人一盅热热的鹿筋汤,然后是四样小菜,接着是素菜,然后鸡鸭鱼肉依次上来。 容晖叫人把酒暖好,给每人都斟上,端起酒杯来笑道:“非常感谢顾公子和顾姑娘对小妹的关心和帮助,我是个粗人,感激的话也不太会说,再次先敬二位一杯。” 顾忱忙举起杯来,客气的说道:“容兄不必客气,惜之虽然是个女儿家,但性情豪爽不输于男儿,而且她早就对舍妹说了实情,这份坦荡更是让人钦佩。我们又是国子监的同窗好友,不管怎么说,互相帮扶也是理所当然的。” 容晖满饮一杯之后,有叫人倒酒,笑道:“有顾公子这番话,过些日子我离京去西凉城上任,也就不用担心惜儿在京城没有依靠了。” 第216节 “容兄客气了,有皇上的爱重,谁还敢欺负了惜之不成?”顾忱说着,转头朝着容昭一笑,“再说,她也不是那种任人欺凌的主儿哇!” “顾兄?”容昭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忱,只叫了一声却不说别的。 “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顾忱忙笑着举起酒杯,“惜之别生气啊,我自罚一杯。” “开玩笑而已,我怎么可能跟顾兄生气呢?说起来有点小遗憾,许久也没见谢公子了,我这一回来,他却去了江南。” “皇上派他去做两江盐道,这一去只怕没有个一年两载是回不来的。” 容昭憧憬的叹道:“江南好,今年风调雨顺的,各处都算富足,如今这个时节,江南已经是花香遍野了吧?而且江南的姑娘美啊!我喜欢。” “得了吧你,你自己就是姑娘,还喜欢姑娘……唉,话说回来了,你回回当着我们的面调戏梅若,是个什么感觉?”顾忱借着几分酒意笑着揶揄容昭。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美人谁都喜欢,我也不例外啊。”容昭淡定从容的笑着。 “你呀!”顾忱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怎么了?我哪儿不好啊?”容昭笑问。 “你哪儿都好!我是说,你幸亏是个姑娘家。如果真是个男人,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好姑娘!”顾忱笑道。 “这话说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容昭忙举起酒杯,向着顾忱和顾明轩,“来,喝酒,喝酒!” 四个人都笑着举起酒杯,各自满饮杯中酒,各自抒发心中感慨。 闲聊之际,容昭忽然问顾明轩:“怎么没听见萧云欣的动静?她现在怎么样了?” 顾明轩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隐去,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肃王勾结外敌,乃是死罪,不过皇上好像并没有株连他人吧?何况,还有萧太后和萧丞相在,不管怎么样她也能得一世周全吧?”容昭问顾明轩。 “什么叫一世周全呢?”顾明轩又是沉沉一叹,“皇上宽仁,赵润谋逆一事并没有株连其家人,赵俊被逐出皇族贬为庶民,云欣作为他的继母也跟着他一起搬出了肃王府,现如今就在皇城东北角那片贫民宅子里住着,前几日濯玉的娘还遇见她了,如今她也只靠着针线活计度日。偏生赵俊万般不待见她,时常辱骂,有时候那孩子在外面喝醉了酒,回来撒酒疯还拿了什么东西都往她身上砸。听说她也曾向娘家求助,无奈萧大人只说女子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再没有靠娘家的道理。” “别说,这个萧大人还真是有一套哈!”容昭意味深长的笑着。 “萧大人当初就不赞成女儿嫁给赵润,还不是她自己寻死觅活非要嫁。当初这事儿闹得整个萧府都不素净,萧二公子为了此事索性出去游学了,这一走就是一年多都没回来。听说萧夫人想儿子,夜夜流泪,眼睛都哭坏了。”顾明轩低声说道。 “萧珣……”容昭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想起萧珣那张纯净的笑脸,想当初自己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萧珣每每见到自己都热情的很,好像是多年相识的朋友一样。而如今竟也是这样的结果。 “明轩,我想去看看萧云欣,你有没有时间陪我一起去?”容昭忽然说道。 “你去看她做什么?你现在这身子一阵风都能吹倒了,还是好好地养着吧。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想都不要去想。”顾明轩劝道。 “怎么说也是故人了,应该去看看的。而且,我心里还有好多疑问没解开,总是要问明白了才行。”容昭叹道。 “好,哪天你得闲,我陪你去。”顾明轩说道。 容昭轻笑道:“我哪天都得闲,就看你得不得闲了。” “我也是,整天在家闲着也是怪闷的。早就想来看你,无奈睿云宫现在属于皇宫禁苑,也不是我能随便进出的。如今好了,你搬了出来,咱们可以日日在一起说话儿了。” “我也是为了要见你才执意搬出来的,你是没见着那人的脸色有多难看。” “陛下对你是真的极好。惜惜你这辈子算是值了。”顾明轩叹道。 容昭亲自拿了酒壶给顾明轩斟酒,笑道:“你对我也是极好的,只可惜我不是男子,若是男子,必娶你为妻,一生为你倾其所有。” “你可拉倒吧。”顾明轩咯咯笑着,端起酒杯来浅浅的喝了一口酒,叹道:“我现在被你害的还不够吗?” “这可冤枉我了。”容昭无奈的笑道。 顾明轩看着容昭半晌方悠悠叹道:“你说,这世上为何没有一个像你一样的男子呢?若是有,哪怕天涯海角,我也愿意随他去。” “傻妞儿。”容昭笑着举杯跟顾明轩碰了碰,“这世上哪里会有两个一样的人呢?” 顾明轩笑了笑,忽然想起容昭原本是龙凤胎的事情,因道:“双胞胎就可以啊,如果你的双胞胎哥哥还活着,不就跟你一样吗?” “一样的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个人心性都是后面慢慢长的过程中建立起来的,即便是双胞胎,性格也是不一样的。你看我如此风流倜傥洒脱不羁,或许我的双胞胎哥哥是个沉闷无趣的书呆子呢,你会喜欢那样的人吗?” 顾明轩笑了笑,摇头说道:“不喜欢。” “那不就得了。”容昭说着,凑近了顾明轩的耳边小声说道,“你看我大哥,就沉闷无趣的很,从来也不知道开个玩笑,你看他坐的那么笔直,背后像是卡着一把尺子一样,就知道他是个无趣的人。” 顾明轩微微回头看了容晖一眼,见他果然坐的笔直,身后像是卡了一把尺子一样,明明已经喝了不少酒,脸上却还是绷着一派正气,一点嬉笑之色都没有,跟容昭说的一模一样,于是忍不住笑了。 “对吧?”容昭却大胆放肆的看着容晖。 “小妹,你说什么呢,嘀嘀咕咕的。”容晖莫名其妙的问。 “没什么,我跟明轩说几句女孩儿之间的悄悄话,大哥别问了。”容昭笑道。 容晖心想你说悄悄话你们两个老看我干吗?但这话总归是不好直接问,便干脆岔开了话题:“你们女孩儿家家的,酒还是少喝点,着羊骨汤不错,你们多喝点。” “哥哥,有你这样的吗?不叫人家喝酒,反而劝人家喝汤。哈哈……真是不解风情。”容昭嗔怪的瞪了容晖一眼,又悠悠叹道:“怪不得到现在你也没有一个姑娘喜欢。” “你这是什么话!”容晖被说得不好意思,脸膛发红。 “对了,容兄今年贵庚?不知道你我相差几岁呢?”顾忱若有所思的问。 容晖忙道:“啊,我今年二十六岁。顾公子呢?” “我二十二,容兄比我年长四岁,算是我的大哥了。”顾忱拱手道。 “这声大哥真是叫人汗颜哪,我不过虚长几岁而已,学识见闻却远不如顾公子,真是惭愧。”容晖忙拱手还礼。 “大哥这是谦虚呢,所谓术业有专攻嘛,若是论领兵打仗,我也是自愧不如啊!”顾忱笑着举起酒杯,“大哥,我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容晖好爽的举起酒杯,说道:“顾兄弟客气了,来,咱们干了!” 这日,顾忱跟顾明轩两个在容府一直待到吃过晚饭,顾明轩索性不走了,说明日跟容昭还有事情要住下,顾忱无奈,只得依着她,把随身的丫鬟婆子都留下来服侍,自己则坐车回去了。 当晚,容昭跟顾明轩同榻而眠,顾明轩用手指勾着容昭的长发,感慨道:“现在咱们还能凑在一起说说话儿,赶明儿你被册封位皇后,我见了你就要行大礼参拜了。” “还说呢,一想到这事儿我就愁得慌。”容昭叹道。 “愁什么?以后你母仪天下,是大齐王朝最尊贵的女人,谁见了你都要叩拜,还有皇上那么宠着你,晚上睡觉都要笑醒呢。”顾明轩叹道。 “这样的尊荣,在别人眼里或许很珍贵,可是我却不想要。”容昭叹道。 “这的确是你的性格,你不喜欢那座黄金牢笼我能理解,可是陛下对你是真心的,你也喜欢他,为了这份情,其他的也都不重要了吧?”顾明轩说道。 容昭依然摇头:“可是,最是无情帝王家。我怕我将来成为第二个周皇后。” “你怎么能跟她比呢?她心机深重,做事不择手段,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 “明轩,我不也一样吗?这一路走来,我自己都不知道算计了多少人。虽然是被逼的……现在一想想在攻打北燕王城的时候我用毒害了那一方百姓,我就会做噩梦。其实回来之后宋嬷嬷对我下毒,让我去阎王殿跟前走了一遭,我心里反而好过一些,这一场灾难就当是为北燕王城那些无辜的百姓抵罪吧。” “你怎么能这么想?这两国交兵各为其主,怎么用兵打仗那也是看主将的聪明才智!照你这么说,那些杀害我大齐边境无辜百姓的人都该怎么死?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的将军都是这样的,又不是你一个。”顾明轩说到激动之时,直接推开身上的杯子坐了起来。 “可是,你也知道我的身体状况,从那么小就服用那种药,这身体早就伤透了。太医说了,以后很难生养。你说,一个不会生孩子的皇后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呢?”容昭自嘲的笑道。 顾明轩一时也呆了,喃喃的问:“怎么会这样?” “怎么不会这样呢?那种汤药我喝了差不多八年的时间,从六岁多到十四岁,这期间正好是身体发育的最佳时期,到现在我穿男装,大家都不怀疑我是女儿身,这不足以说明一切了吗?”容昭无奈的苦笑着。 “那……陛下怎么说?”顾明轩顿时觉得连嘴里的味道都是苦的。 “他能怎么说?说找最好的太医给我医治呗。但是究竟能治得好治不好,也只有天知道罢了。” “这老天爷还真是不公平,为什么要让你遇到这样的事情!”顾明轩万般无奈,心里对容昭更是疼惜的不得了。 “不对,老天爷是公平的,有你这个好姐妹陪着我,我就知足啦!”容昭反而看得开,伸手揉了揉顾明轩额前的碎发,笑道:“睡觉啦!明天还有事儿呢。” 顾明轩拉过被子躺下,终究是心事重重无法安眠,又跟容昭说了一翻别的闲话才渐渐睡去。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一起起床,然后梳头洗脸,一起换上轻便的男装,用过早饭之后同乘一辆马车出去了。出府门的时候刚好碰到赵沐派来的霍云。 霍将军把手里的食盒举到容昭面前,恭敬地说道:“公子,陛下说这是宫里新制的点心,叫你趁热尝尝看合不合口味,如果觉得好,再叫御膳房做。” “我这会儿刚吃了早饭,根本吃不下这个。”容昭皱眉道。 “公子别叫属下为难啊!”霍云举着食盒说道。 “哎呀,别为难他了,把东西拿过来吧,我们路上饿了吃。”顾明轩吩咐自己的丫鬟濯玉。 濯玉忙去接过食盒,顾明轩又笑道:“行了霍将军,你去向陛下复旨吧。” 霍云看见顾明轩也做男儿装扮,忍不住多了一句嘴:“额……那个,不知道公子跟顾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家里太闷了,我跟明轩出去走走。你回去就跟皇上说,我这儿好着呢,就行了。”容昭说完,有催促车夫,“走了。” 霍云看着马车离去,思虑了半晌,还是决定赶紧的回宫去跟皇上说,公子带着顾姑娘出门且不说去哪儿,这可不是小事儿。 * 上京城东北角一带住的是一片贫民。这些人有各种工匠商贩以及外来的流民杂居在一起,有的还有片瓦遮身,有的只在大街上打个棚子睡觉。整条街上都是乱哄哄的,空气里也弥漫这一股骚臭的味道。 “唔……我们不该来这里的。”顾明轩拿了帕子捂住口鼻,皱眉道。 容昭也不喜欢这个味道,但还是想见一见萧云欣,说道:“来都来了,还是过去看看吧。” “叫人把她叫出来说话不就行了?”顾明轩皱眉道。 “你不愿过去就在车上等着我,我自己过去。”容昭说着,起身下车。 “我跟你一起去吧。”顾明轩随后也下了车。 一行人簇拥着容昭和顾明轩两个人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到一个破败的木门跟前,一个婆子回道:“姑娘,容公子,就是这里了。” “敲门。”容昭说的。 那婆子笑道:“还敲什么门啊,里面住着好几家呢,敲门也没人应声的。” 容昭一时想到了老京城胡同的大杂院,于是直接抬腿进门。 院子里有几个妇女在浆洗衣服,看见有人来一个个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傻傻的愣着,连话也不知道该怎么搭。 容昭把这几个人扫视了一遍,发现没有萧云欣,因问领路的婆子:“赵公子住哪边?” “这边。”婆子指了指正北的三间屋子说道。 “这回该去敲门了吧?”容昭问。 “是,奴才这就去。”婆子转身走到屋门跟前,一边敲门一边喊道:“有人在家吗?” 敲门敲了半天,屋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年轻而憔悴的脸。 “你们找谁?”萧云欣话刚问完就看见了容昭,目光立刻阴冷了几分,“你们走错地方了吧?”说完,就要关门。 “唉,赵夫人,我们家公子有事找你。”婆子一把按住屋门,没让萧云欣关上。 “公子?是姑娘吧?明明是个女的却偏偏扮成男人,我跟她没话讲,你们请回吧。”萧云欣冷冷的说道。 “穷且益坚。不错,不愧是当朝一品宰相的女儿,有骨气。”容昭说着,拍了两下手,叹道:“在下实在是佩服。” “你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请出去!”萧云欣恼羞成怒,一脸的愤愤然。 第217节 “没有,本侯今天特地来找你,是有事情想跟你问清楚。顺便来看看当初显赫一时的肃王妃现在过得好不好,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是旧相识,曾经一起吃过饭喝过酒的,而且如今明轩也来了。萧云欣,你连这点气量都没有了吗?” 萧云欣被容昭说得架不住面子,转身进了屋里。 容昭和顾明轩对视一眼,先后进了这间狭窄破旧的屋子。 “这儿没有你们能坐的地方,就随便站着吧。”萧云欣没好气的说道。 容昭环顾四周,见着屋里虽然破旧,但收拾的也算干净,三间屋子两明一暗,左手是一个里间,想来是萧云欣的卧房,外面两间并没有隔断,正北放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考东墙放着一张木板床。蓝色印花花布遮住土墙,木板床上放着两床铺盖,右手边窗下放着一副破旧的矮榻,榻上有小桌,桌上放着针线簸箩以及一件没做好的粗布衣裳。 “屋子虽然小,但收拾的不错。”容昭缓步走到矮榻跟前,坐下来随手拿了针线活看了两眼,有笑道:“想不到一品宰相的女儿也能自己做针线活,萧家果然不愧是名门世家。” “萧氏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有本事你去太后面前说去。”萧云欣冷笑道。 “对啊,你跟当今太后同出一门呢。”容昭笑了笑,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你说有话说,究竟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如果你只是想进来看看我的惨状,那你也看见了,就不必拐弯抹角费心思了。”萧云欣冷冷的说道。 容昭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小桌,说道:“好,你如此直爽,我也懒得多说。我只问你,当年皇上中了九连环之毒,在萧府解毒养病的时候,你给他喂了一碗粥之后致使他二次中毒。我想,当时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你一直都没说实话吧?” “你胡说什么?我对皇上一往情深,怎么会害他?那件案子早就结了,你如今跑到我这儿来翻旧账,是什么意思?!”萧云欣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了。 “我知道你喜欢皇上,想嫁给他好登上皇后的宝座。不过这也不排除你被人利用给他下毒的可能。那件事情虽然赖在了你奶娘的头上,可是我还是怀疑是你做的手脚。”容昭看着萧云欣的眼睛说道。 “你胡说!我怎么可能害表哥?!”萧云欣尖叫道。 “你自己心里有数,宋嬷嬷什么都招了,你还藏着掖着,有用吗?” “你要往我的头上罗列罪名尽管来,我本来就顶着谋逆的罪名呢,也不差这一项!”萧云欣冷笑道。 “你看,我说你傻吧,你还不承认。九连环之毒第七环,除了跟前面的毒环环相扣之外,还有一种功效那就是催情。然而这种毒还需要有合欢香做引子。当时屋子里的合欢香是谁换的,难道不是你?当时我没点名这事儿是想给你们萧家留一点脸面,而你……我也真的以为你只是因为喜欢,却想不到你到头来却嫁给了别人。”容昭轻声叹了口气。 “你……你胡说!你……”合欢香这事儿是萧云欣心底不对任何人言说的秘密,如今被容昭给抖搂出来,顿时觉得最后一丝颜面也被扫光了。 “这么热闹,这是谁来了?”木门‘吱嘎’一声响,一个身着蓝色布衣的少年进了屋门,看见顾明轩和容昭二人之后,淡然冷笑:“我当时谁呢,外面金奴银俾香车宝马的,原来是名噪一时的靖西候容元帅光临寒舍。” 容昭看着这个半大小子,轻笑道:“赵俊,你长高了。” “……”赵俊被这句话噎的差点喘不过气来。 “说起来我们还是同窗呢,这有一年多没怎么见你,竟然长成了大人了。”容昭依然笑吟吟的。 “我们之间就不用谈什么同窗了,赵俊可不敢高攀靖西女侯这样高身份的同窗。” “行,随便你。我今儿只是来看看故人,说两句闲话。”容昭说着,又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萧云欣,轻笑道:“想必有宰相府的拂照,你们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那我就放心了,告辞。”说罢,容昭伸手扶着梅若的手臂站起来,对顾明轩说道:“咱们回吧。” 顾明轩说道:“你先走一步,我跟云欣说两句话。” “好。”容昭有不放心顾明轩身边没有人保护,遂吩咐兰蕴:“你在这儿等顾姑娘。” 容昭离开之后,顾明轩送手上把自己的金手钏摘下来送到萧云欣的手里,叹道:“云欣,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好歹也是姐妹一场,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 萧云欣拿着那枚金手钏,心里五味陈杂。她很想把这东西摔回去砸到顾明轩的脸上,再说几句很有傲骨的话,然而她却不能,每日做针线活换点钱都不够她和赵俊两个人的嚼吃,而且房东催房租已经催了好些日子了。 “另外,我再劝你一句,把之前的事情都忘了吧,或许你能活得轻松一些。这世上的事情有因有果,今生的孽缘都是前生的债。还完了,才能一身轻松的走。否则到了来世也难以安生。” 耳边是旧日姐妹的闻言软语,萧云欣的心里想的却是这只金手钏也不知道能换多少银子,够几个月的房钱。 顾明轩看着萧云欣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萧云欣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便听见一声粗鲁的“给我!”,手里的金丝手钏已经落到了赵俊的手里。 “你做什么?下面一个月的房钱还没给人家呢!你把它拿去了,我们要出去住破庙了!”萧云欣说着便上前去抢,“你还给我!不许你又去赌!” “你不是有个好娘家吗?他们能让你去住破庙?你把我母妃逼死了,把我父王也害死了,你却在这里过安稳日子,想得美!我就是去赌!等我输光了,就把你卖了抵债!趁着你姿色上好,说不定把你送到窑子里你还能攀上个金主,哈哈哈……”赵俊用力推开萧云欣,拿着金手钏出去了。 “赵俊你个畜生!”萧云欣跌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自从被贬为庶民搬到这个鬼地方之后,萧云欣就没有一天不在哭。 娘家是不能投奔的,她跟赵俊都是戴罪之身,萧府也不敢收留。只有她的母亲能偷偷地送些银钱过来给她勉强度日,然而赵俊却每次不是偷就是抢,银钱都被他弄出去不是喝酒就是赌钱,花光了赌没了回来就骂她甚至打她。 出身名门世家的闺秀落得如此地步,萧云欣几次想不如就这么死了一了百了。又一次上吊的绳子都系好了,却最终还是没死。不是有人拉着,而是她自己胆怯。想起肃王妃唐氏临死前的控诉,心里怕的厉害。 今天的戏码只不过是日常一闹罢了,萧云欣自己坐在地上哭过之后慢慢的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土,自己去打水洗脸,然后去窗下继续做针线。 正如顾明轩所言,今生的孽缘都是前生的债。还完了,才能一身轻松的走。否则到了来世也难以安生。 然而萧云欣没想到的是,她前世欠下的债太多,这辈子受的这些还远远没有还完。 当天晚上二更天的时候,赵俊喝得醉醺醺的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面目凶狠的男人。萧云欣一时惊慌无处躲藏,忙起身问:“怎么回事?他们是什么人?” 赵俊指着萧云欣对那两个男子说道:“怎么样?满不满意?” 其中一个男子上前来一把捏住萧云欣的下巴,细细的打量了一翻,笑道:“模样倒是不错,就是年纪大了点。” “她也不过二十多岁,哪里就大了?”赵俊笑呵呵的说道。 另一个男人似是迫不及待,一边接腰带一边说道:“行吧,如果能让我们哥儿俩满意,前面的帐就一笔勾销。” “行,那你们慢慢玩,我出去溜达一圈儿去。”赵俊说完便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朝着萧云欣喊了一句:“好好地伺候两位大哥,如果两位大哥满意,咱们还有点脸面。否则我明儿就把你送窑子里去。” 萧云欣顿时绝望透顶,嘶声骂道:“赵俊!你个畜生……” 当晚,萧云欣被两个男人百般折磨,生不如死。 第二天天不亮,赵俊回来推开门便看见悬在房梁上的萧云欣,尸体已经冷透僵直。 容昭听说这事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了,萧家为了掩盖这样的丑事并没有明着追究赵俊以及那两个男人的责任,只是暗中动了手脚把那两个人送进了大牢,又罗列罪名让他们死在了牢里。而始作俑者赵俊因为总归是皇室子孙逃过一命,萧正时却也用了手段把他弄出京城,发配到西南烟瘴之地去了。 ------题外话------ 第一个先放萧云欣的。 后面陆陆续续是明轩,卫承等人的,按照故事发展不分前后哈! 更新时间依旧不定,因为结局写的太费脑筋了。 看到评论区有人说这本书糙,那就太冤枉珠珠了。这本书的大纲修改了三次,写起来更是费劲。不过错字什么的的确有,如果这也算是糙的话…。 ☆、第六十八回,大结局之顾明轩 册封容昭为皇后的旨意在三月初六这天送到了靖西候府。 赵沐这道封后的圣旨很是下了一番工夫,尤其是皇后的封号:孝懿昭仁皇后。一口气用了四个字,这让礼部出身的萧正时很是感慨:这还没进宫的就是如此封号,将来可怎么样呢? 圣旨送到之前就有人先来府中交代过,第二天容昭沐浴更衣穿着一等候的官袍在家中等候,院子里还摆好了接圣旨的香案等。总之礼仪规矩颇为隆重,各处细节都做到了完美。 一片明黄色的薄绢落在手中,容昭总觉得有千斤重。默默地想着,这以后的日子就要跟那个九五之尊的人绑在一起了,生同衾死同穴。 顾明轩从旁笑道:“这一道圣旨以及这一个封号,便足见皇上对你的厚爱!” “嗯,我知道。”容昭轻轻地点了点头。然而厚爱,是需要以深情相回报的。 “这就该准备进宫的事情了,你家里的长辈都不在了,很多事情你也不懂,我跟母亲说了,她倒是愿意为你的事情操心,只是不晓得你愿不愿意让她插手呢?” 容昭笑道:“我的姐姐!我巴不得有人帮我料理这些事呢,要不然,你就看着我就换上衣裳坐了轿子就进宫去了。” “那可不行,你可是咱大齐第一个坐着花轿嫁入皇宫的皇后,这可是头等大事,丝毫不能马虎的。”顾明轩笑道。 容昭一想也是,先帝登基的时候孩子都好几个了,周皇后是从王妃晋升为皇后的,在往上是开国皇帝圣祖爷,那老爷子登基称帝的时候都五十多了。大齐三代皇帝到赵沐这里,自己果然是坐着花轿嫁入皇宫的皇后。 “明轩,我真的好羡慕你啊!”容昭幽幽叹道。 “羡慕我什么?羡慕我孤身一人自由自在?”顾明轩笑问。 “羡慕你有一个疼爱你的娘亲。”容昭说完这话,鼻间微酸,忙转开了脸,不让顾明轩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眸。 聪明如顾明轩立刻明白了容昭的辛酸,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劝道:“你别这样嘛。要不,你干脆认我娘亲做干娘好了,这样你我就是亲姐妹啦。” 容昭失笑道:“还是算了吧,我这样的女儿,怕是顾夫人不收的。” “话不是这样说的,其实我娘亲一直很喜欢你的。” “你这话我可当真了!”容昭笑道。 “你不信,明儿就去我家,亲自问问她。”顾明轩笑道。 容昭修眉一扬,轻笑道:“好,明儿去府上拜访顾夫人。” “真的?!”顾明轩惊讶的问。 “啧,你刚不是在邀请我?” “那好,我赶紧的回去告诉母亲一声,让家里的下人们也好好地准备着。”顾明轩说着就要走。 容昭忙拦住她,说道:“这就走?不是说一起用午饭的吗?我叫厨房做了你喜欢的莼菜羹。” “不吃了,明儿我叫厨房给你炖鸽子汤,你要早点来呀!”顾明轩说着,伸手拿了自己帕子急匆匆的走了。 既然说到这份上了,容昭自然要去顾府拜访一趟的,于是当晚跟容晖商议了,备了一份厚礼,第二天一早兄妹两个一同到顾家做客。 顾忱早就等在门口,见了容昭从马车里下来,居然换了一身女儿装束,虽然发髻很是简单,只带了一只翠玉发簪并一支鹅黄色的绢纱梅花,也没有什么华丽的珠翠装点,然而一袭葱绿色的女儿衣裙便足以让人惊艳。于是,叹道:“果然是灿若明雪,艳压群芳,怪不得连我大齐天子都对靖西候情有独钟啊!这阵子上京城里的姑娘们都在女扮男装,满大街都是俏丽男儿,更有不少望族女儿开始练习骑马射箭,一个个都以靖西女侯为榜样。然而,不知道她们若是见了你这般模样,会不会这辈子都不敢换回女儿装了?” “顾公子,您能好好说话吗?”容昭微笑道。 顾忱不好意思的笑道:“哈哈……开个玩笑,说实话,你如此打扮,我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 “以前怎么称呼还怎么称呼就是了。今天是为了要拜见夫人,哥哥才非要我穿成这样的。说是男儿装进内宅是对夫人的不敬。唉……”容昭无奈的看了一眼容晖。 “哎呀,其实我们家也没那么多规矩,容兄实在是多虑了。快,里面请,家母正等着呢。”顾忱忙抬手让道。 “请。”容晖客气的欠了欠身,带着容昭进门去。 顾宪同现如今是礼部尚书,为了忙封后的事情每天也是脚不沾地,今天未来的皇后和国舅登门拜访,他在忙也得抽出时间来在家里等。 容晖兄妹二人进顾府,至前厅大堂,顾宪同夫妇二人已经盛装等在门口。 “容晖携小妹拜见顾大人,顾夫人。”容晖率先行礼。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顾宪同忙上前搀扶,并拱手还礼,“容将军和靖西候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呀!”说着,顾宪同又转向容昭便要撩起袍角行大礼:“臣顾宪同……” “顾大人!”容昭忙上前一把搀住顾宪同的胳膊没让他跪下去,“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封后的圣旨已经下达,靖西候便是我大齐母仪天下的皇后了,臣……” “哎呀,停停停……”容昭把顾宪同拉起来,笑道:“我今儿可不是来摆皇后的谱的。再说,圣旨虽然下了,可册封礼还没办呢。求顾大人先让我自在两天,成不?” 顾宪同一听这话无奈的笑了:“额……呵呵,好吧,既然侯爷这么说,那老夫也就不拘礼了。” “顾大人,这就对了嘛!”容昭笑道。 “昭儿,不可跟顾大人开玩笑。”容晖忙责备道。 第218节 容昭立刻嘟起了嘴巴。 顾宪同笑道:“说句话不怕容将军笑话,虽然老夫现任着礼部尚书,但其实我家里是最没规矩的,二位只看看我家的明轩丫头就知道了。呵呵……来,请屋里奉茶。” “顾大人请。”容晖看了一眼顾明轩,方笑道:“您真是说笑了,顾姑娘率真爽朗,颇有大家之气,自然比那些靠规矩约束的小女儿强百倍。” “容将军这么认为?”顾宪同笑着反问。 容晖忙欠身说道:“晚辈是个粗人,说话不会拐弯抹角,自然是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若是有什么言语不当的地方,还请顾大人多包涵。” 顾宪同笑道:“这话就见外了!来,请用茶。” 丫鬟给众人各自奉上香茶,容昭细心地发现每个人的茶居然不一样,哥哥容晖手里的茶是岩茶,而自己手里的这只龙泉青瓷茶盏里的茶汤碧绿芬芳,一时又暗暗地感叹明轩的确是有心,不但知道自己喜欢绿茶,更留意容晖喜欢喝岩茶。 大家一起说了几句闲话之后,彼此熟络了几分,容晖便拱手向顾夫人说道:“晚辈今日带着小妹登门造访,是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夫人能够出手相帮。” 顾夫人笑道:“容将军莫不是说靖西候要册封为后的事情吧?明轩昨晚回来已经跟我说了,这件事情我们一家人都乐意效劳。” 容晖忙站起身来向顾夫人深施一礼,说道:“如此,就多谢夫人了。” “容将军客气了,快请坐。”顾夫人忙抬手笑道。 顾明轩靠在顾夫人身上,娇笑道:“惜惜昨天不是说要认我母亲做义母吗?她以后也是我们家的女儿了,母亲为女儿操办出嫁之事是理所当然的,对吧?母亲。” “这可不敢当,靖西候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呢!”顾夫人笑呵呵的说道。 容昭摇头叹道道:“夫人这是在嫌弃容昭,不肯收我这个义女吗?” “哎呦,这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呢!只要靖西候不嫌弃我老婆子无用也就罢了,我哪里还敢有别的话说。”顾夫人笑道。 容昭闻言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糕点款款起身走到大厅中间,一撩袍角给顾夫人跪下,朗声道:“母亲大人在上,请受小女三拜。” “好,好了!快起来快起来。”顾夫人等容昭拜了三拜之后,忙起身上前亲自把她拉起来牵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去,又对身旁的丫鬟说道:“快把东西拿上来。” 丫鬟忙答应着转身去后面报出一个一尺见方的大红漆雕盒子过来。 顾夫人把盒子接过来放到容昭面前,说道:“既然认了义母,那我就得表一表心意。”说这,顾夫人把盒子打开,给容昭看里面的东西。 这是一对比鹅蛋还大的珠子,浑圆雪白,趁在鹅黄色的绸缎上散发着淡淡的清辉。细看,可见珠子上有江河山水的纹路,难得的是珠子是一对儿,而且纹路对称。 “母亲!这是什么好东西啊,怎么我都没见过?”顾明轩惊讶的问。 “这个叫山河皓澜珠,据说来自东海仙岛,具体什么来路为娘也说不清楚。但这个东西极其珍贵,非寻常人可拥有,娘也不过是暂时保管了几年罢了。”顾夫人说着,转头看向容昭,“如今你即将封后入主中宫,这东西给了你也算是物归其主了!” “这可怎么好意思呢!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了我,我怕也保管不好呢。”容昭忙道。 顾夫人凑近了容昭的耳边悄声说道:“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东西贵重才一定要给你,你的身体状况明轩已经给我说过了。这个宝贝呢来此东海千年珠蚌之体,接受日月精华,本身带着及大的灵气,你将来把它放到你的卧房里,每天受这灵气的浸润,将来一定会诞下龙子的。” 容昭听了这话心里很是感激,连连道谢。 顾夫人拍拍她的手,叹道:“你是个可怜的孩子。不过你要相信,人这一辈子要吃的苦和要受的罪都是对等的。你小时候受了罪,以后肯定是会享福的。” 容昭心里感动的无以复加,一时哽咽点头,轻声说道:“嗯,多谢母亲。” “好啦!今儿是高兴地日子,可不许淌眼抹泪儿的。”顾夫人说着,又对明轩说道:“你去坐在那边,让昭儿坐我旁边,我们也好说话儿。” “母亲真是偏心,眼见着有了昭儿就不要我了。”顾明轩扁了扁嘴巴朝着容昭做了个鬼脸,果然起身往旁边去坐在了原来容昭的位置上去了。 容晖终于有机会说话,便举着酒杯站起身来,说道:“我家小妹从小在边疆长大,于礼仪规矩上一直疏于学习,性子也是极跳脱的。将来若是有什么不妥的事情,还要劳烦老大人和夫人多多帮扶。容晖在此深表感谢,先干为敬。” 顾宪同举杯笑道:“容将军这话就客气了!现在都是一家人了,还说什么两家话。” “是呀,容将军这话就见外了。快请坐。”顾夫人虽然出身书香门第,但却并不排斥武将,相反,年轻的时候也有一个英雄梦,否则她的女儿顾明轩也不会是这般爽朗率真的性格。又说了几句闲话之后,顾夫人忽然笑着对容昭说道:“容大公子真真跟令尊大人太像了!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容昭一听这话,八卦之心立刻被勾起来了,忙问:“咦?义母见过我父亲?” 顾夫人笑道:“自然是见过的,不然怎么知道你大哥长得跟你父亲很像。” “是嘛?我不记得父亲来过京城啊!这些年他不是一直在西疆打仗吗?”容昭又问。 “你父亲当初来京城的时候还没有你呢!”顾夫人想起当年往事,叹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吧,当时先帝刚登基称帝,而我大齐的版图还没有现在这么宽广。先帝登基之后便要兴兵事,要把周围的小国都收进来,便钦点了八个大将军,其中一个就是你的父亲靖西大将军。” 当年的容朔正是英气逼人的时候,要不然临阳郡主赵凝也不会对他一见倾心,明知道他已经有了妻子还一心要嫁给他。那时候,顾夫人跟赵凝也算是同龄少女,偶尔聚在一起说笑聊天,也都是互相打趣的。赵凝对容朔的倾慕从不掩饰,而且一定要嫁给他。 “当初我就劝过郡主,说一个女子最重要的是嫁一个一心一意对自己男子为妻。而靖西将军已经有了明媒正娶的妻室,你这样嫁过去,就算是揣着圣上赐婚的圣旨,也不能压过原配夫人。然而郡主是铁了心的要嫁,而且也不知道为何,她果然拿到了皇上的赐婚圣旨,如此别人就更无话可说了。原本,我还想着或许叶夫人性情柔顺,反而能跟郡主这个烈性子和睦相处,却哪里知道她们两个人一闹就是这么多年,最后竟然到了这个地步。”说起往事,顾夫人自然免不了一翻唏嘘。 有些事情,每个人讲说都是不同的版本。 关于容朔,叶氏和赵凝三个人之间的事情,容昭听得都是叶氏嘴里的话,而容晖听得多是赵凝每天对叶氏的谩骂和侮辱。如今听顾夫人嘴里的这个比较公正的版本之后,再细想往事,也都各自沉默起来。 席间气氛一时有些低沉,顾忱看看左右,忽然笑道:“对了,我有个想法,不知道父亲和母亲以及未来的皇后娘娘同不同意?” 顾夫人失笑道:“你有什么想法,还需要我们和未来的皇后娘娘同意的?” “在咱们大齐,穿着新娘子衣裳进皇宫的,容妹妹——额,我这么叫可以吧?”顾忱笑问容昭。 容昭心想我怎么又成了容妹妹了,难不成还有个靖哥哥?不过这话也只能心里想想,面上却依然淡定一笑,说道:“随便,你怎么顺嘴怎么叫吧。” “我觉得册封大典这件事情有些大的规矩我们要遵循前朝旧例,一些小的事情必须的动点心思做出点新意出来。”顾忱说道。 “一切皆有礼制,岂能胡来?”顾宪同摇头说道。 “父亲说的是。这大的规矩自然有礼制,可这新后的盛装,首饰,轿辇等一些物件儿细节也可以出点新意嘛。毕竟这是我大齐的皇后,又不是前朝的皇后,也没必要事事都跟前朝一样。” 顾明轩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兴致,忙道:“哥哥说得对,这衣裳的事情交给我吧!”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哪里管得了这些事情?这是宫里自然有尚衣局的人去操心。”顾宪同皱眉道。 顾明轩噘嘴道:“尚衣局的那些人只知道遵循旧制做事,哪里懂得创新?昭儿是我妹妹嘛,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咯!这女工针线的事情不也正是我们女孩儿家该学的吗?如今现成的机会在这儿,爹又不许我去学了。” “车辆轿辇的事情交给我吧,我正好有个商会的朋友跟波斯人熟悉,让他帮忙把皇后娘娘的凤辇好好地打造一翻。保证别具一格。”顾忱笑道。 顾宪同忙提醒道:“不要闹得太出格了!太后娘娘会不高兴的。” “父亲放心,不会出格的,一切都在礼制之内。”顾忱保证道。 容晖赶紧的又举杯道谢,当下几个人更加融洽,话说到热闹之时,大厅之内笑声连连。 从顾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晚霞满天,春风微醺,容昭上马车的时候抬头看天空,恰好有几只归巢的鸟儿飞过。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送走了客人,顾夫人便把顾明轩叫到了自己的卧房里。 顾明轩喝了不少酒,但因为高兴,倒也没醉,此时换了家常衣裳的顾夫人更添了几分和蔼和慵懒,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忙招手道:“来娘这里坐。” “娘,您有什么事儿吩咐啊?”顾明轩凑过去靠在顾夫人的怀里问。 “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一样,你做好了,娘跟你说正事儿。”顾夫人把明轩从怀里拉出来,让她坐好。 “什么正事儿啊?”顾明轩忙收起慵懒之色,正经的问。 “你觉得容将军这个人怎么样啊?”顾夫人问。 顾明轩一愣,反问:“什么怎么样啊?挺好的呀。” “娘也觉得这个人不错,率性耿直也有礼貌,知进退。有大将风范。你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容将军这个人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你若是愿意,娘就为你操办。”顾夫人笑道。 “……不是,这……娘,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啊?”顾明轩一时有点茫然,觉得脑袋发晕,酒劲儿似乎上了头。 “你说娘为什么会这么想?你的性子娘还不了解吗?如果嫁给文人之家,门户是登对了,可是那些规矩你受得了吗?你看看京城这些世家,哪个门里不是上头几层公婆,下面几个小姑的?就你这性子若是嫁入这样的人家,还不三天两头的生闷气?再者,我们顾家虽然是文人世家,但你的性子却跟文人说不到一块儿去,你呀,跟容昭有几分像,都是不守规矩的人。这个容晖是个武将,为人实在,性子好爽,没那么多规矩。再说,你又跟容昭好的一个人一样,嫁过去,你们姑嫂之间将来也能互相帮扶。就是有一点娘有些犯愁,这容晖要去戍守西凉城,你嫁给他,自然要随他去。这西凉太远了……”顾夫人说到这里,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娘!”顾明轩此时全都明白了,忙阻止了她母亲的话,认真的想了想,说道:“终身大事,女儿不想鲁莽,还是再等等吧。” “你眼看着要二十岁了,还要等?等到什么时候?等成老姑娘了!我原本以为你喜欢的是容昭,而容昭也没有娶妻,还想着以后你们两个是可以在一起的。如今才知道她是个姑娘家,而你也早就知道她是个姑娘家。那么就没有这层顾虑了,你还要想什么呢?”顾夫人犯愁的叹道。 “我也不知道要想什么,总之你现在要我嫁给容昭的哥哥……我,我怎么都觉得很别扭!”顾明轩低头说道。 “男婚女嫁乃是人之常情,你别扭个什么劲儿?这事儿我跟你父亲商量一下,如果他也同意,我们就这么定下来吧。”顾夫人心里做了决定。 “娘,你能不能先不这么着急?”顾明轩拉着顾夫人的手问。 “还不着急?等皇后册封礼办完他就该去西凉了。到那时这事儿要怎么提?傻孩子,有时候盲婚哑嫁未尝不好。一个人你越是了解他,便越是看到他的不足之处,两个人就越难长久的在一起。”顾夫人叹道。 “那嫁给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就一定能幸福吗?” “怎么是完全不了解?至少容晖的人品性格还有样貌家世我们都是了解的。娘看人看了这么多年,不会看走眼的,这个男人值得托付终身。”顾夫人摸着女儿的后脑勺,叹道,“明轩,娘会害你吗?” “娘不会。”顾明轩低头伏在顾夫人的怀里,心里一遍遍想着容晖的模样,心想难道我这辈子就是要嫁给这样一个人吗? * 心里装了这件事情,顾明轩的心思便沉重了一些,第二天去容府找容昭商议嫁衣的事情,也总是会走神,而且遇到容晖,便有些无所适从,容晖叫她顾妹妹,她索性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聪明如容昭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呢?于是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地问:“你跟我大哥之间是怎么回事儿啊?快点如实招来。” 顾明轩本来也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就把自己母亲的那番话跟容昭说了。 容昭一听立刻拍手:“好哇!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你别闹!”顾明轩推了容昭一把。 “额,好,不闹。”容昭收了笑,一本正经的问:“咱们现在说正经的,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啊?这眼看着也老大不小了,难不成你要做老姑娘?” “可是……唉,我并没有很喜欢你哥哥啊!”顾明轩纠结的说道。 “多相处一下试试不就知道了吗?”容昭笑道。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跟他相处啊!男女有别你不知道啊?” “那是之前的事情,现在你我两个人是姐妹,我哥哥也是你哥哥,我跟顾忱之间怎么就没那么多避讳呢?” “可,那还是不一样啊!我哥哥拿你是当妹妹的,而我……” “你先别管什么兄妹之情还是男女之情,你先跟我大哥接触一下,了解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说不定没几天你就喜欢上他了呢?话说我大哥可是很优秀的。”容昭忽然也觉得顾明轩嫁给自己的大哥很是登对,别的不说,大哥这个人应该是靠得住的,再说,这么好的姑娘她也舍不得嫁给别人,如果能成为自己的嫂子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容昭便想办法给容晖和顾明轩两个人制造机会,连吃饭都要叫梅若把容晖请过来一起。 同时,顾夫人那边也跟顾宪同仔细的商量过,觉得自己的女儿嫁给容晖是一桩极好的姻缘。再说,这几年由着女儿任性,也没见她真正喜欢上谁,容晖这样的大好青年是绝不容错过的,顾夫人以过来人的眼光做决定,选了个机会把话跟容昭说明了。 容昭自然是愿意的,可是又怕明轩心里有疙瘩,所以问顾夫人:“不知道明轩心里是怎么想的?我自然是巴不得她能下嫁给我大哥的,这样将来我娘家也有个可以依靠的人。可是我不能太自私,委屈了明轩。” 顾夫人一听这话就笑了:“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将来她过自己的日子,若是有什么委屈不都还有你这个好姐妹撑腰呢吗?” “可是,这一辈子的大事儿,我还是觉得应该让明轩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而且夫人放心,将来不管她嫁给谁,只要受委屈,我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顾夫人笑道:“明轩是我养大的孩子,这丫头心里想什么我是知道的。她想要的是自由的生活,不愿进大家族受束缚。我相信你大哥也不是那种迂腐之人,他们两个凑到一起一定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的。” 容昭听了这话,忍不住想起现代人的婚姻生活,婚前恋爱上床,婚后出轨分手的事情比比皆是。再想想古代人的盲婚哑嫁也不见得就是过不好。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特点,这个时代的人,婚姻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实也有自己的好处。 “昭儿,你还有什么顾虑吗?或者说你大哥早就跟别的姑娘有婚约了?”顾夫人又问。 容昭听了这话连忙摇头:“没有,大哥自幼在军中效力,西凉城时驻兵之城,城里的百姓加上行走的商人一共也没几个女的,大哥哪有合适的人订婚约?我只是担心明轩不喜欢我哥哥,我们就这么替她做主会委屈了她。” “明轩这边的事情我来做主,容将军的事情,昭儿你怎么说?” 容昭沉吟道:“大哥的事情我能做一半的主,不过我得回去问问大哥,不管怎么说也要他承诺好好待明轩才行。” “好,那我等你回话儿。”顾夫人点头说道。 第219节 * 关于容晖的婚事,容昭觉得比自己的事情更重要,更何况还有明轩。于是当日从顾府回来便急匆匆的叫人去寻容晖,说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商量。 容晖人在外面忙,听说容昭有急事找立刻匆匆赶回来,进门便问:“发生了什么事?” 容昭忙起身说道:“自然是大事,哥哥坐下我跟你说。” “哎呦你要急死我吗?赶紧的说。”容晖抬手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汗,在椅子上坐下。 容昭又递上一盏茶,看着容晖喝了一口方说道:“我给哥哥看中了一门亲事。” “噗——”容晖没来得及咽下去的半口茶一下子喷在地上。 “哈哈,至于激动成这个样子吗?”容昭笑道。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容晖以为自己听错了。 “哥哥觉得明轩怎么样?可否愿意娶她为妻?”容昭笑眯眯的看着容晖。 “……明轩?”容晖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好妹妹,你别拿哥哥取笑了。人家顾姑娘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愿意嫁给我这样的糙人。” “你且别管她怎么样,现在我只问你愿不愿意。” 容晖失笑道:“这天上掉馅饼砸我头上的事情,我有什么不愿意的?” “好,那就这么定了。”容昭说道。 “不是……等等!你什么跟什么就这么定了?”容晖忙问。 “顾夫人那边还等着我的回话呢,她说最好是在我进宫之前就把这事儿给定下来。怎么,哥哥还没想好?还要再考虑考虑?”容昭反问。 “你刚不是开玩笑?”容晖再问。 “这么大的事儿我能开玩笑嘛?”容昭叹道。 “可是……顾姑娘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嫁给我?”容晖一想到明丽脱俗的顾明轩,就感觉那是高高在上的女神一样,这样的人抱回家当媳妇……怎么都觉得是在做梦。 “你先别管她愿意不愿意嫁,且先问你自己愿不愿意娶吧!”容昭叹道。 “愿意,我当然愿意啊!”容晖连连点头。 “行,那就没事儿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了。”容昭说着,把最后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拍拍手上的点心沫子站起来往外走。 “嗳,你急匆匆的叫我回来就是这事儿啊?”容晖朝着容昭的背影喊道。 “是啊!”容昭回头笑道:“难道这不是最要紧的大事?” “……”容晖憨然一笑,生平第一次有人把自己的事情当做头等大事,这种感觉还真是蛮好。 容昭很快给顾夫人回话,说自己的哥哥愿意娶明轩为妻会一辈子对她好,绝不会再有另外的女人。 顾夫人听了这话之后越发觉得自己的眼光是对的,当下便拖了谢家老太太做媒,把顾明轩和容晖的婚事给定了下来。 按照容晖的意思是先张罗容昭封后的事情,然而容昭却执意要先把容晖的事情操办才肯入宫。 赵沐这几日在宫中等的着急,一听这话整个人都觉得不好。当即便放下朱笔起身在大殿之内转了两圈,然后去找萧太后商议办法去了。 ------题外话------ 明轩姑娘一定要有个好归宿!嗯。 ☆、第六十九回,大结局,帝后大婚! 为了儿子的婚事,萧太后这几日也是忙里忙外。礼部的人忙外面的事情,她则忙宫中的事情。 昭阳宫是周皇后住的地方,按理说容昭进宫之后也要住那里,然而周皇后一生没有孩子,赵沐很是避讳,非要把里里外外都重新修整一翻,又找钦天监的人过来仔仔细细的勘察过,只要有稍微不合适的地方,全都拆了重修。如此一来便多出许多琐事,萧太后这里也是每天忙碌。 赵沐一进来,关雎宫里便跪了一大片,他却没心思理会,直接匆匆往殿里去找太后。 “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萧太后看见儿子,颇为惊讶。 “母后。”赵沐皱眉看了看旁边跪在地上的各处的管事太监嬷嬷们,挥挥手说道:“你们都出去吧。” 殿内众人赶紧的起身退出,不消片刻殿内空荡荡的只剩下了赵沐和萧太后母子二人。 “什么事这么要紧?看你急的这满头的汗。”萧太后说着,把手里的帕子递上去。 赵沐接过帕子来擦了擦汗,叹道:“这天儿越发的热了。” “到底是什么事儿?怎么又不说了?”萧太后皱眉问。 “母后,顾宪同要把女儿许配给容晖,这事儿你知道了吗?”赵沐问。 “听说了,这不挺好的一桩姻缘吗?那容晖一个人去西凉城戍守,说起来也挺苦的,有明轩那丫头跟着过去倒也说一件好事儿。”萧太后轻笑道。 赵沐叹道:“可因为这个,容昭想要把册封典礼推到容晖的婚事之后。顾家是诗礼世家,最讲究排场规矩的。若是按照这婚礼的一套规矩下来,这容昭的婚礼还不得排到冬天去了。另外,如果他们再说给容朔守孝,这事儿不得推到三年以后了?” 萧太后一听这话立刻怒了:“胡闹!封后大典是何等大事?岂能说改就改?这事儿你也能纵着她?” 赵沐忙道:“不不不,母后息怒,朕不是那个意思。朕的意思是母后是不是出个面,让顾家赶紧的把女儿嫁出去?” “你这又是闹什么?”萧太后无奈的叹了口气,“但凡什么事情一遇到容昭,你这脑袋就不好使了。” 赵沐也叹了口气,说道:“母后,你也要替儿子想想啊!儿子也是想早些成婚早些让您抱孙子嘛。” 萧太后扁了扁嘴,不悦的说道:“想要我抱孙子,那么多好姑娘不要,偏偏要等这一个容昭?” “母后,怎么又回到这话儿上了?她可是您点了头的儿媳妇,您可不许反悔啊。”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反悔呢?”萧提太后抬手拍了一下桌案,皱眉道,“封后大典关乎江山社稷,不准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任何事情都不可以。” “那母后就发句话,让顾明轩早早地嫁吧。”赵沐说道。 “你呀!看你现在哪里有个明君的样子?”萧太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扬声吩咐外面的人:“去礼部尚书府上传个话儿,让顾夫人进宫来陪本宫坐坐。” 外面有人答应着去顾府传话,赵沐一颗心放下一半儿起身便玩外走。 “嗳,这眼看着到了午膳的时候,你又要去哪儿?”萧太后疑惑的问。 “还有几份奏折要等着批复,今儿朕就不陪母后用午膳了,晚上再来陪母后。” 萧太后一听这话,忙摆手说道:“去吧去吧,正事儿要紧,陪不陪我用膳不是什么大事儿,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就行了。” “多谢母后。儿子先去了。”赵沐朝着萧太后躬身行礼,然后急匆匆的走了。 从萧太后那里出来,赵沐并没有看什么要紧的奏折,也只是回乾元宫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便带着霍云等人悄然出宫去靖西候府了。 容昭正忙着张罗聘礼,梅若拿着聘礼单子一样一样的指给容昭看,容昭凝眉沉思,总觉得聘礼太过简薄,有些对不住明轩。 “忙什么呢?”赵沐一脚迈进来,屋里的主仆二人连动静都没听见。 “哎呦,吓我一跳。”容昭嗔怪的看了赵沐一样。 “奴婢参见陛下,万岁万万岁。”梅若忙跪下磕头。 “嗯,起来吧。”赵沐的心情在看见容昭的那一刻就明媚起来了,此时看什么都是顺眼的。 “奴婢去给陛下倒茶。”梅若起身之后又福了一福,便急匆匆的出去了。 容昭纳闷的问:“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吃饭没?” “没。”赵沐拉着容昭的手去榻上坐下,叹道:“人家想你想的都茶饭不思了,你却在这里忙别的。” 容昭听这话立刻笑了:“我好像看见了一个怨妇。” “胆子不小,敢说朕是怨妇?”赵沐伸手把容昭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低头细细的把她看了一遍,方叹道:“不是说搬回来要好好养身体的吗?整天操心个没完。所有的人你都装在心里,就是不把朕当回事儿,是吧?” “瞧瞧,还说自己不是怨妇。”容昭笑着摇头。 “你别胡搅蛮缠的,朕问你,你可曾有把自己的事情当回事儿?可曾有把朕的事情当回事儿?” “我怎么没当回事儿啊?”容昭坐直了身子笑看着赵沐,“对了,这按照老一辈儿的规矩,未婚男女不是不能见面的吗?你怎么跑来了?” 赵沐扁了扁嘴巴,哼道:“你还知道我们要成婚啊?” “这话说的,感情我这阵子白忙活了!”容昭好笑的说道。 “你那是为你哥哥嫂子忙活呢吧?”赵沐继续不满。 “唉!陛下是不是气儿不顺,跑这里来找人撒气来了?”容昭说着,推开赵沐的手站起身来。 赵沐伸手把人拉住,说道:“你去哪儿?你给朕坐下。” “封后的礼服送过来了,刚还说叫我去试试呢,不能再耽搁了,若有不合适的地方还要叫他们拿去修改。”容昭皱眉道。 赵沐一听这话立刻开心了,忙起身说道:“朕陪你去。怎么你的先做好了,朕的礼服还没说要试呢。” “嗳!女人家的衣裳总是麻烦些,陛下您的礼服一针一线都是规矩,只要尺寸合适就行了,想必也不用试了吧?” 赵沐点头说道:“这倒是,主要是你的礼服不能马虎。” 二人到了后面容昭的院子,梅若等人把茶水点心果品等一一奉上,早有宫里尚衣局的人在此等候,见皇上来了,又纷纷跪拜行礼。 有外人在,容昭也不好太没规矩,便让赵沐先坐,说道:“陛下先用茶,我进去换衣裳。” “快去。”赵沐都有些等不及了,如果不是旁边站了一群人,他都恨不得跟着进去。 大齐皇后的心婚礼服既要喜庆又要庄重,尚衣局选择大红锦缎,滚镶黑边,金线绣九组龙凤呈祥图案,这一件嫁衣真是天章地纹,华彩斐然。 容昭身材高挑,比一般的女孩子要高出半个头来,这身衣裳穿在她的身上,倍显华贵雍容。 “腰身这里还是松了些,腰封再收半寸。”梅若一边整理一边对旁边的绣娘说道。 “这里不是说用红玛瑙吗?怎么又成了红宝石?”梅若指着衣领上镶嵌的宝石问绣娘。 “这个奴婢不清楚,要去问顾姑娘。”绣娘回道。 “这里的刺绣不够精致,还要这凤凰的眼睛应该用黑宝石的。”梅若继续挑剔。 容昭耐着性子等梅若把自己全身上下左右都检查了一遍,方问:“梅姑姑,我可以出去走一圈了吗?” 梅若忙笑道:“哟,陛下还在外面等着呢,奴婢该死,竟然忘了。” 容昭拖着长长的衣裙从卧房里出来,直接惊艳了赵沐的一双眼一颗心。 “太美了!”赵沐看着容昭慢慢的走向自己,目光便锁定了她再也挪不开。 “还行吗?”容昭在赵沐跟前缓缓地转了个身,征询着他的意见。 赵沐起身上前,双手搭在她的肩上,甚至舍不得去抱她,感慨道:“朕的皇后,还有不行的吗?” “这是在夸我呢还是损我呢?”容昭笑着低头看长长的裙裾。 第220节 赵沐则看看周围的人,沉声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不敢多言,一个个都躬身退下。梅若最后一个出去,临走时不停地给容昭使眼色。无奈容昭一门心思在礼服上根本没看见,直到她被赵沐紧紧地抱住。 “嗳,衣裳!”容昭第一想法就是这么好的衣裳可不能弄坏了。 “管他的!”赵沐胳膊上一个用力把容昭按倒在旁边的榻上,欺身上前,按住便是一通非礼。 “几十个绣娘一个多月的心血啊!”容昭缓缓地闭上眼睛,心里画了个大大的叹号。 赵沐才不管多少绣娘多少日子的心血,现在他把心里郁结了好久的相思要一下子全部释放出来,于是便按着容昭乱亲,一边撕扯她的衣裳。 容昭凭着最后一丝理智提醒他:“这是新娘礼服,弄坏了小心太后说你!” 赵沐一听这话手上的动作立刻顿住了,太后说不说倒是一回事儿,新娘礼服现在若是弄坏了可真真是不吉利了。只是那团火已经烧起来了却又立刻止不住,于是他把容昭的手压在头顶,又低头去在她的耳后狠狠地咗了一口,留下一枚草莓印之后才满意的舒了一口气。 “嘶——好疼。”容昭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疼吗?”赵沐心虚的看了看那点嫣红,又发狠的说道:“疼一点,好叫你时时刻刻记着我。” “你就不能让我记着你的好?”容昭说着腾出手来推他,“起来,你最近胖了啊,这么重!” 赵沐忙起身,并顺便把容昭拉起来,一边给她整理衣裳一边叹道:“是你自己瘦了好吧!你看你瘦的都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容昭自己把衣领一拉,瞪了赵沐一眼:“还好意思说,这都过了吃饭的时候了,还不叫人吃饭。” “吃饭,吃饭,朕也饿了。”赵沐忙道。 * 那边萧太后传了顾夫人进宫说了半个时辰的闲话,顾明轩跟容晖的婚事立刻加快了速度,一些繁文缛节全都省了去,因为是太后赐婚,什么守孝的话也没人敢提了。 容昭又在没人的时候全了一回容晖,说父亲在天之灵看到你成家,想必也是欣慰的,孝在心里,不在表面形式,何必拘泥这些东西? 兄妹二人聊了半天,容晖最终点了头,把成婚的日子定在了封后大典之前。 四月离得太近总归是来不及,五月没有好日子,顾明轩跟容晖的喜事便定在了六月十六这日。 一大早起来,容昭依然以男儿装束到前面来为兄长料理婚事,另外赵沐又拍了谢纶谢老夫子过来帮忙,镇国大将军徐攻以及谢家的公子谢宜也早早地过来祝贺,看容昭忙里忙外,谢宜便跟着一起操心。 花轿至府门口,新郎官用大红绸缎引着穿着一身大红嫁衣顶着红盖头的顾明轩一步步穿过前堂至大厅,在司礼官悠长圆润的声音中拜天地,然后送入了洞房。 喜宴开始,容昭招呼大家好吃好喝,然后端着酒杯替大哥敬酒。然而到场的这些人哪个不知道靖西候过不了几天就是皇后娘娘了?谁敢跟她喝酒啊?只要她一过来,这些人全都纷纷起身,她一说敬酒,这些人都要跪下说不敢。 后面还是谢老爷子过来劝着容昭去里面安坐用茶用饭去,外面的事情交给谢老和谢宜两个人去料理,另外容晖把新娘子送进洞房之后往前面来敬酒,自然又是另一种热闹。 闹了一天,一直到三更天后府中前后才算是安静下来。 容昭累的腰酸背痛,靠在榻上动也不想动,只让梅若给自己揉捏肩膀。 兰蕴端着洗脚水过来放在脚踏上,温声问:“公子,累了一天了,咱们洗洗脚早些睡吧?” “嗯,大哥那边怎么样?”容昭扶着梅若的手臂慢慢的坐直了身子。 兰蕴一边给容昭脱鞋袜一边笑道:“反正奴婢看见大公子已经入洞房了,剩下的事情奴婢可不知道了,奴婢也不敢去听墙角呀。” “为什么不敢?闹洞房听墙角这种优良传统怎么能丢呢?”容昭说到这里才忽然想起来,因问:“不用说了,今晚也没人闹洞房吧?” 兰蕴笑道:“大家都规规矩矩的散了,谁敢闹洞房啊。再说,咱们新夫人可是您的手帕交,闹的过火了,您还不得发脾气啊?” “那不行啊!”容昭一听这话又来了精神,伸脚要穿鞋子,“走,咱们去闹洞房去。” “公子,公子!”梅若忙上前拦住容昭,劝道:“算了吧,少夫人也累了一天了,您就让大公子跟夫人说几句悄悄话儿呗。” “这样?”容昭其实也是真的累,但又觉得错过了闹洞房很可惜。 “您若是真想知道他们说什么悄悄话儿,叫兰蕴她们几个去听墙根儿就好了呗,何必去闹洞房,再说了,您是妹妹,怎么好意思闹哥哥嫂子的洞房呢?”梅若又劝道。 容昭好笑的说道:“谁说我是妹妹?我明明是兄弟嘛。” 梅若就是不肯让步,又拦着容昭劝道:“公子,明天还有好些事儿呢,您今儿也累了一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再说了,还有十天就是册封大典了,您马上就是皇后娘娘了,闹洞房听墙根儿这事儿还是别干了吧?” “唉!没趣儿!”容昭叹了口气,转身回到榻上去继续洗脚,又仰头叹道:“真是无聊极了。这京城里少了卫承和徐坚,就像是少了好多人一样。” “等大公子带着夫人到了西凉城接管了城防兵务,卫侯爷和徐公子才能回来呢。算算日子,至少海的几个月。唉……说起这个来,也不知道咱家血点儿跟着卫侯爷过得怎么样,这家伙在身边习惯了,奴婢还真是怪想它的。” “别提这家伙了,都说狗最忠心,却没想到我这是养了一只白眼狼。也不知道卫承给它什么好处了,那么喜欢粘着它。”想起大白狗血点儿,容昭就一脸的愤愤然。 兰蕴给容昭洗好了脚拿了手巾擦干净,轻笑道:“好了,公子早些睡吧。” “嗯,辛苦你们了。”容昭说着,趿上鞋子往床上去。 * 一进六月,连草原上都热起来了,白天阳光照射在碧绿的草原上,整个视野是一片通透而酣畅的绿色,到了夜晚,凉风习习却又有了春秋的清爽。 卫承忙了一天的军务,晚饭后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带着血点儿出门溜达着,一路默默地登上了西凉城的西城门。 夜空浩瀚,星子点点和城外一片军营里的火光连成一片,一弯新月挂在天边,星月的清辉笼罩着西凉古城,四周一片寂静。 卫承的确是累了,站了一会儿便觉得疲倦,索性在青砖铺就的城墙之上躺了下来。血点儿在他周围转了两圈儿,发现这人没有起来的意思,便也挨着他趴下,乖乖的等。 “血点儿,你的主人马上就要成为皇后了,你知不知道?”卫承看着深邃的夜空,对旁边的大白狗说话。大白狗眨了眨眼睛,并不知道皇后为何物的样子。 “虽然我一早就明白,不管她是男是女,这辈子都不会是我的人。不过听说她封后的消息,我还是很不开心。” “你呢?你也不开心吧,你看她走了这么久了,都不想你。” 卫承说完沉默了许久,忽然伸出手臂来搭在大白狗的身上,抚摸着它软软的狗毛,继续说道:“你说,这道城墙之上,她走过多少次呢?是不是也在这个地方躺着看过星星?” “这西凉城的星星真大,比上京城的星星好看多了。” “等你的主人成了皇后,咱们就可以回去了。” “你应该很高兴吧?不过我怎么就不想回去呢?反正回不回去都很难再见到她了。即便是见到,也是在逢年过节在宫中的宴会中,她穿着皇后礼服坐在皇上身边,而我……只能远远地看一眼,对他们三跪九叩。” 卫承一个人对着一只狗在城墙之上絮絮叨叨,一向不喜欢说话的他好像要把这辈子的话都在今晚对着这只狗说完。 有脚步声,一步一步沉稳有力,由远及近。 卫承忽然沉默下来安静的听着。 “到处找你不见人,一个人跑这里来凉快了?”徐坚拎着一只酒囊走到卫承跟前,在大白狗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有事?”卫承没动,依然躺在那里。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来,别装死了,起来陪我喝酒。”徐坚说着,把手里的酒囊砸在卫承的胸口上。 卫承沉默片刻后,忽的一下坐直了身子,把酒囊的塞子拔掉,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草原上的酒,甚是烈性。一大口下去,火辣辣的感觉从嗓子眼儿一直到心窝子里,热热的烧着,逼出一身的汗来。 “痛快。”卫承索性又喝了一口,方把酒囊还给徐坚。 徐坚也喝了一口酒,方叹道:“今天是惜之封后的好日子啊!普天同庆。连着西凉边境之城也是张灯结彩的。为何你一整天都耷拉个脸,好像谁欠了你八百吊似的。” “关你什么事。”卫承从徐坚的手里夺过酒酿,又喝了一大口酒。 “行啦!别装了。”徐坚伸手那酒酿拿回来也喝了一口酒,叹道:“你那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当本公子是瞎子啊?” 卫承不说话,只是舒展了双臂,又躺了回去。 “你小子看惜之的眼神就不一样,回回都跟牛皮糖一样黏在他身上。之前我不知道他是个姑娘家,还以为你们只是兄弟感情好,现在才明白你小子心里是怎么想的。”徐坚说着,又喝了一口酒。 看卫承不说话,徐坚索性抬手推了他一把,问:“我说的对不对?” “对个屁。”卫承闷声骂道。 “你个混蛋!敢跟老子讲粗话!”徐坚抬脚照着卫承的腿上踢了下。 “滚。”卫承抬腿还了徐坚一脚。 “你叫我滚我就滚啊?偏不。”徐坚索性挨着卫承也躺了下来。 卫承还是不说话,连星星也不看了,干脆闭上了眼睛。 徐坚却不叫他耳根清净,扭头说道:“明轩嫁给了容晖大哥,之前赈灾的时候我看她对你也挺好的,还以为你们俩有戏呢。” “别胡猜。”卫承闷声说道。 徐坚关心的问:“你到底想怎么办啊?你们老卫家可只有你这一根独苗。难道你还为了惜之终身不娶?太幼稚了吧?” “你呢?”卫承反问。 “我什么?”徐坚转回脸去,眨着眼睛看星空。 “安平公主的病养的应该差不多了吧?你回京之后是不是要娶她?”卫承说话不会拐弯,问的非常直接。 “我倒是想,可是我那父亲大人会同意吗?说不定会把我揍死呢。”徐坚苦恼的说道。 “你一身硬骨头,会怕揍?”卫承冷笑。 “怕是不怕,揍死也就算了,一了百了。只怕是把我揍个半死不活的……我也没办法娶湄儿。”徐坚无奈的叹道。 卫承一时又无话可说,唯有伸手勾过酒囊来喝酒。 徐坚心里也是郁闷,便跟卫承抢着喝,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把酒囊里的二斤酒给喝了个精光。 * 这边兄弟两个躺在城门楼子上喝闷酒,千里之外的上京城皇宫之内却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一整天的繁重礼节把容昭给折腾得筋疲力尽,等终于坐在交泰殿的凤榻上时,只觉得浑身跟散了架一样,坐都不想好好地坐,只想躺下。 交泰殿,顾名思义,取天地交泰,阴阳相生的意思,是皇上跟皇后大婚当晚需要住的宫殿。在这里住一个晚上之后,明天容昭才入主昭阳宫,开始为皇上掌管后宫事宜。 “皇上万福金安。”门口传来宫女温软甜美的请安声,容昭不得不坐直了身子。 赵沐心满意足的走过来看见大红喜帐内坐着的容昭,朝着两旁的宫女摆了摆手。 宫女们一溜儿退了出去,大殿之内只剩下了新婚的帝后二人。 赵沐上前去把容昭头顶上的龙凤呈祥红盖头掀开,看见她娇艳如花的容颜,轻笑道:“皇后娘娘,累了吧?” “累死了……” 赵沐忙伸手按住容昭的嘴,柔声叱道:“嘘,不许胡说。今儿可是咱们大喜的日子,说话要避讳的。” “好吧!不说了,可以休息了吗?”容昭伸手拨开赵沐的手。 “交杯酒还没喝呢。”赵沐说着,转身拿起酒壶来斟酒。 “我饿了,能先吃点吗?”容昭看着桌上的喜饽饽,可怜巴巴的问。 “这话说的,洞房花烛夜还能饿着不成?”赵沐忙看看桌上的吃食,挑了一块软软的枣糕送到容昭的嘴边。 容昭小口吃了一块枣糕,又跟赵沐喝了三杯交杯酒,然后又用茶漱口之后,满意的说道:“好了,我们睡吧。” 第221节 “睡?”赵沐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好,睡吧。”说着,赵沐便伸手解容昭的衣裳。 “唉,我自己可以的。”容昭忙往后躲了一下。 赵沐坚持道:“不,今晚让朕效劳。” “那你快点。”容昭觉得自己快热死了,这六月的天,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即便是快把人闷死了。 “……”赵沐觉得自己的气血涌上脑门,整个人简直要爆了,手上的动作顿时粗鲁起来。 “嫁,嫁衣……”容昭想要提醒某人珍惜财物,毕竟这是好几十个人两三个月的心血。 然而已经晚了,只听“嘶啦”一声裂帛之音,价值万金的大红嫁衣如一片云霞一样落在地上。 “额……”容昭只觉得身上一凉,忙下意识的抬起双手护住自己的胸口。 赵沐的眼神顿时绿油油起来,像一只饿极了的狼。 “等,等等……”容昭往后退到床边,申述扯过帐子挡住自己的身体,举手推着赵沐的胸口,担心的问:“你……会不会啊?有经验没有?据说,没经验的话,第一次会很痛的。” 赵沐抿了抿唇,看了一眼旁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今天说什么都没用了,痛也要来。” “那,那你有没有做功课啊?”容昭紧张地问。 “放心,该做的功课,朕都已经做足了。”赵沐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一把抓住容昭的手腕把她反剪到背后,另一只手握着她的腰把人推倒在床上。 那个声称做足功课的人像是一头被放出笼子的困兽,一招得了自由,就尽情的撒欢儿,却总是没办法奔正题。 容昭实在忍无可忍,主要是太他娘的疼了!估计这么个折腾法天亮也玩不了事儿,于是奋起反抗,把困兽按在床上,抬腿骑上去,低头看着他,摇头说道:“你不行,还是我来吧。” “……”赵沐便在一片浑浑噩噩之中让出了主动权。 等容昭喘息着从他身上下去的时候,赵沐才忽然发现,他的皇后不仅仅能在外面能文能武,在床上也彪悍的很啊!身为帝王之尊还是被她柔弱的外表给骗了,呜呜…… 唉!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哦! ------题外话------ 原本想一口气写完的,然而拼尽了力气还是没写完。应该还有一些没有交代的事情,就留在番外里吧。 礼拜四省作协有个会,本珠得去参加,还要准备发言稿,所以番外等周末吧。 辛苦大家了,等了这么久。 正文部分至此完结。 一万个么么哒! 感谢一路陪伴。 本书由【白雪公主好美丽】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