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医奇侠记》 1 媚药为引 楔子 武林、江湖——似乎是与平民百姓的现实生活并行却又互不相涉的另一个世界,极之偶尔的会有一两个交叉点,无形之中变得带了一些冒险与神秘的色彩。 智者说:“武林,应以武道的精修为重,身为武林中人却少有人能摆脱掉江湖这个泥沼,一旦涉入又抱着不切实际的冀求,万劫不复几乎就已经是唯一的下场。” 强者说:“懂得自强不息的人就该不断地向更高目标挑战,在不断的成就中肯定自我,没有人会不想做人上之人,去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才不枉为人子、为人徒,才不负辛苦来人间走一趟。” 做个智者还是强者,这是他的选择,而她――只是一个医者。 ----------------------------------------- 第一章 北宋初年,天下大定,正是生民养息之时,虽然偶有外族侵扰,但人心思定,守将忠勇,边关尚算安宁,难起倾国之祸。中原大地一片生机盎然,连混乱许久的武林在三年前一场大战之后,都保持着微妙的均衡之态,各安其位许久不生大乱。 当今武林三分天下,正、邪、魔三道尽皆兴盛,一谷、二门、三堡、三大世家、四大山庄以及九大门派,同忾连枝,这二十二个大门派组成了正统的侠义正道,至于其它的则一概被摒弃在邪道或魔道之中。 天下似乎都显得有些过于安逸悠闲。 ----------------------------------------- 湖南•洞庭•岳阳楼 洞庭湖,更为古远时为梦泽湖的一部分,之后因为江水带来的泥沙淤积,而成洞庭湖。洞庭湖承接湘江、资水、沅江、澧水四条河流的全部水流,故有“容纳四水”之称。长江泛滥之时可蓄水于此,因此便有了“吞吐长江”之说。更有那美丽龙女的传说,令这八百里洞庭在浩荡雄壮之余尚增添了几分柔美神秘之色。 “卓公子来了!” “卓公子!” “卓大侠!” “卓兄!” …… 离着岳阳楼还有百余步,早有眼尖的人认出了他的身影,一大群年青人蜂拥而出挤在楼口迎候,粗略一数不下五六十人。卓君有些惊讶,他着实没想到这场宴会会有这么多人参加,来不及多想他就已经在这一片恭敬、逢迎的称呼中,被簇拥到了前头,连谦让都没有余地地领头拾阶上楼,强被推坐首位。 卓君,字修之,年二十四岁,祖籍洛阳,是新一代武林人物中最出类拔粹的一个。卓君不属于正道二十二个门派中的任何一门,武功来历不详,但为人品性纯善。自从他三年前领导群雄剿灭了祸国殃民的同天教,年许之内已经从寂寂无名的后生晚辈成为武林正道的中流砥柱,在年轻一代中无人能出其右,在一年前举行的武林大会上,包括邪门魔道在内的十几个大门派的掌门曾交口称赞未来武林第一人非他莫属了。这份光耀岂是常人可享的? 今天他之所以会在这里出现,是因为他正打算去龙阳为义父的老友金剑神掌成北洲祝寿,结果湖南境内的朋友坚持要为他接风,那送来的拜帖里有不少是和他同过生死的朋友,言明只是浅酌清谈,而他也正想借此一登岳阳,因此也没多过推辞便欣然而来,谁知到了这里竟是这般浩大的声势,令他不由有些悔意。 岳阳楼,重檐盔顶,三层主楼气势巍峨壮观,可以俯瞰洞庭,那八百里的雄浑壮阔,浩荡缥缈在在地震撼人心。每每令他想起他出道五年多来的风风雨雨,波澜起伏,感思良多。 “失礼,失礼,小弟来迟了,有劳诸位朋友久候。”卓君拱手一揖,客气地赔罪。 “午时才到,是我们太心急来早了。”曾在同天一战中与卓君有过不浅交情的五柳山庄少庄主柳家阳迎上前,为自己能请到卓君感到十分骄傲。“卓兄请。” “柳兄何必客气,又没有长辈们在,大家何不自在些?”卓君浅笑入座,一时寒暄四起,江湖儿女本就不拘小节,因为敬畏卓君而安静片刻后,豪放的本性就显露出来,纷纷涌过来向卓君敬酒,呼朋引伴,喝五幺六,偌大的场子,被七、八桌人吵得快翻天了。岳阳楼的风雅全被这些划拳猜酒的声音破坏得一干二净,他们的用餐礼仪着实需要再教育。 ========================================== “卓大哥,是不是里面太吵了?”卓君趁着所有人酒酣耳热之际出来透透气,还没站定就有崇拜者追出来了。 “柳姑娘。”“卓大哥何必这么见外,你与我哥哥是好友,在我就如亲大哥一样的,叫我家凤就行。”柳家凤羞答答地绞弄着手上的丝帕,一张俏脸像刚绽开的三月桃花。 卓君心知肚明,不过他无意沾惹,自出道五年来,粘挂在他身上的芳心不知凡几,自称他红颜知己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只是不想浪费心力去做越描越黑的解释罢了。几年下来都成了习惯,不拒绝女人的示好成就了莫名其妙的风流情种的“美名”。 柳家凤见卓君但笑不语,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刚才喝的三杯白干壮了小姐胆,“卓大哥,这是我自己做的香囊,送给你,做得不好,你不要笑哦。”柳家凤将手中的香囊硬塞进卓君怀里,掉头就跑掉了。 卓君摇摇头把玩了一下手中小小的香囊,料子是上好的杭缎,可惜手工未免太粗劣了一些,一朵荷花绣得像梅花,两只鸳鸯更像快掉毛的水鸭,这种东西他怎敢挂,顺手塞进袖袋。 转眼未时三刻已过,该见的人已经见了,不该见的人也见了,他有些待不下去了。 “柳兄,小弟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先告辞了。”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柳家阳不胜唏嘘。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卓君礼貌周到得向所有人道别,这种傲而不骄的处世方式正是他能以不及而立的年纪成功就业的一大助益。 在数双朦胧泪眼中,柳家阳殷勤送客,卓君走得从容不迫,其实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他根本是苍惶逃蹿。回到客栈将袖袋一抖,七七八八落下一堆女孩儿家的玩艺,香囊、手帕、护身符、汉巾……卖卖还能值不少钱呢,真是头痛。 ========================================== 此去龙阳没什么要事行程不紧,所以经常走走停停领略一下山河之壮美。自他十岁那年父母双双被奸人害死,偌大的家业全被远亲霸占,一夕之间他从云端跌入地狱,是身为洛阳第一豪富的义父金峰碧收养了他,才使他不致沦落到沿街乞讨的地步,但寄人篱下的日子总是没那么快乐的,从而也造就了他现在的心性。不过也因此被恩师看中成就了今时今日的功业,而不是像他义弟那样成日在斗鸡狎妓中荒废生命。 他执壶浅酌,冬去春来四处一片生机盎然,连天都更加碧蓝。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日子,可以静静地想些事情,在江湖上打滚了五年,从没没无闻的穷酸书生到今日天下共钦的少年豪侠,可以说是功成名就了,可是以后呢?帮义父管理家业?义父是很愿意的,甚至早有意将担子交给他,可是义弟毕竟才是义父的亲骨肉,即使再不成材家业也该是他的。退隐山林?过梅妻鹤子的生活似乎又嫌太平淡了,他也不想将生命浪费在哀春悲秋的无聊事上。哎!平静的生活该怎么过? “公子爷,前面有艘大画舫正向我们靠过来。”站起身顺着老艄公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艘华丽的大画舫正向他们的小船快速接近,以他们的船速绝不可能躲得过。两船的距离已不及十丈,大画舫明显慢下来,红漆雕花的大舱里走出一名笑脸如花的彩衣少女,轻盈的体态像只翩翩欲飞的彩蹀。 “前面可是幻剑仙君卓公子吗?”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正是卓某,不知小姐有何指教?” 那女子一阵咯咯娇笑,“卓公子,我家主人久闻公子大名,今日有幸巧遇望公子能够赏脸上船一叙。”又来了,这种巧遇不知道有几百回了,明明是暗中跟踪他打探他的行址,又何必故作清高呢?看那大画舫逼来的架势,他若不赏这个脸,恐怕就得游回岸上去了。 “多谢小姐盛情,可否请教贵主人尊姓大名?” “公子上船来自然就知道了。”早知道是这种话,几百回合下来,很难再产生什么好奇心了,只能希望这次有点儿什么不一样的吧。 ========================================== 可恶!没想到他居然一语成真,的确与平日不同,简直是卑鄙到下流,一个女人怎么会不顾廉耻的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卓君不禁暗自庆幸自己的好奇心没有强烈到非看到画舫主人不可,否则在他跳入湖水前那杯酒的药性就会发作,而他就永远也没机会离开那艘船了。他甩甩头,强撑着逐渐迷离的意识,乃至于重重在自己手臂上咬了一口,凭借着那一点因疼痛而存留的清醒继续在早春冰寒的湖水中挣扎。 “可恶!没想到他的内功根基居然这么好,我下了三倍的‘醉蓬莱’他居然还能逃?”邪道第一门——万毒门的大小姐巫红妆正是华丽画舫的主人。 “小姐,算了,已经完全看不到卓公子的影子了,他的水性实在太好了,小姐,算了。” “算了?我……”巫红妆一张艳容红得像柿子,“我……不但在他身上下了‘醉蓬莱’还下了‘折桂令’!”巫红妆急得要跳脚。 “天哪!小姐,那是必须以处子才能解的媚药!小姐,你……”化蝶一向知道主子任性,没想到她居然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 “闭嘴!叫那么大声干什么?”巫红妆恼羞成怒挥手就甩了化蝶一记耳光,化蝶诚惶诚恐再不敢多言半句。“万一他不识药性胡为乱来,或者想以内功压制欲望,超过十二个时辰他会死的!”巫红妆满脸焦色,“你为什么这样骄傲,我爱你呀,你可知我为你受了多少相思之苦,而你却永远视我如无物,和别的女人一样看待,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当你的新娘,我要你这一辈子永远只能和我在一起!” “小姐,你冷静一点,你别这样,卓公子是人中之龙,自然和那些庸碌之辈不同,只要小姐有耐心,以小姐的绝代风华一定会收服卓公子的心的,小姐不必太伤心了。” “是吗,我还有机会?他若能逃过一劫,他一定会恨死我的。” “不会,卓公子是大仁大义之人,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生小姐的气,小姐现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卓公子替他解去身上的药力,否则会出大事的。” “对,你说的对,只要我和他有了肌肤之亲,以他的性情一定会负责的,就算他生我的气,我会用一辈子的温柔补偿他,我爱他呀。还有……”巫红妆的神情突然变得阴冷,“我绝不会让别的女人先找到他,坐享渔翁之利。来人!派出所有能调动的人手,必须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找到卓君。” ========================================== 呜——好难受,卓君觉得自己好像马上就要死去一样,满腔的□□几乎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方才只查觉到中了迷药和催情散,却不知道这催情散的药效竟这般猛烈,他狂吼一声,扯开自己那价值不菲的锦服,在山林中狂奔,将轻身功夫提升至顶点,他也万分庆幸自己躲入荒山,否则以他现在的模样别说形象尽毁恐怕还得落下个□□犯的罪名。 “咝——咝——咝——”夜色朦胧中一片深密的草丛里传出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但远处一阵极度轻微的异样风声令那声音突然尖啸,一条只有半尺长短、小指粗细的小蛇闪着碧青的磷光自深密的草丛中弹跃而起闪电般转折方向,几乎与尖啸同时,一大片朦朦的尘雾围住方圆十丈的范围,一道水绿碧光直射小蛇将其收入,星光下一道黑影迅速奔至将碧光收入手中,那是一个翠绿晶莹的竹筒,里面尖啸与撞击声不断,想必是小蛇不甘受俘想挣出一条生路。 黑影并没多关注竹筒,视线落在曾传来异响风声的方向,拨开密密的茅草,寻到半里以外,一股浓浊的气息与喘息声将她引向左方。一具衣衫褴褛满身泥污的人倒在地上□□,乞丐吗?打亮火折,看见那人面色赤红,唇色发紫,百里药搭上卓君的腕脉,眉头不由轻蹙,再贴上他的颈动脉,翻看他的眼底,抓起他的手查看他的指甲,眉头越锁越紧。卓君身上的迷药持续作用着令他神志不清,可肉体的煎熬也依旧持续,体温高得吓人,□□不断。百里药扶了扶腰间的竹筒单手拎起卓君的后领将他一路拖进一个山洞——她十来日暂住的地方。 ============================================================================== 霸王女新书广告:《盛唐仙狐传》http:///onebook.php?novelid=428411 一定要去啊,一定一定要去啊!!!!!!!!! 2 命运之轮 百里药凝视了卓君片刻,从药箱里找出几味丸药和着新采的草药一起放入小巧的研钵里捣烂,捏开卓君的嘴喂了进去,苦涩的药汁一入口卓君的意识就开始苏醒,百里药顺手又倒了半筒水进去。 “你——是女人?”卓君不太确定眼前这个穷困少年到底是男是女,半长不短的头发,补丁摞补丁的灰布短褂,可直觉上“他”应该是“她”。 “不必怀疑。”百里药瞟了卓君一眼,开始宽衣解带,卓君大骇,可身体却自作主张地意图更贴近眼前曼妙的少女身躯。 “我解得了你的迷药可没药解你中的媚药,‘折桂令’必须以处子之身才能解,如果没有处子或超过十二个时辰,你就会血脉俱崩而死。” “可恶,我就算死也不要你救,妖女,你快给我滚!”卓君全靠超人的意志力在强撑,他只希望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快快从他眼前消失。 “我宁死也不会和你做那种苟且之事。”□□声渐渐盖过了说话声。 “你当我很愿意吗?不要自作多情了。”百里药将一枚足有七寸长的金针刺进卓君的耳后,“我百里药从不会让还有救之人死在我面前,放心,我只是个大夫,不是妖女,还不需要你来负什么责任,大可放下你的满腔正义!”百里药将已失去还手意志的卓君衣服褪下,冰凉的小手不但没有熄灭卓君的欲.火反而挑逗得更加炽烈,“这种事我只在书上看过,具体该做什么我可不清楚,你不会也不知道吧?”百里药推了推几乎咬碎银牙的卓君,将本来平行的两个世界的转轮推到一起互相咬合,命运的安排似乎总是那么出人意料! “我不知道你究竟存的什么心,不过后果你最好自行承担!” …… 自沉沉的睡眠中醒来,卓君有些弄不清状况,一股浓浓的药香唤回他的神智和记忆,尴尬的羞赧令他几乎不敢抬头,回忆昨夜,不知是因为药力还是因为那与他完美契合的女性身体,他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欢愉,他也从没想过自己性格中居然还有这么疯狂的一面。 “你醒了?”一道暗影遮住射入洞中的天光,一只手意图抓住他的手腕,他下意识地挥开。 “啊——”猛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连忙拉住往后倒的身影。 “你非得永远这么粗鲁吗?”百里药清脆的声音漾着恼怒。 “对不起,姑娘你……” “别紧张,我只是替你把脉。”百里药并没有抬头看他,两指搭住卓君脉门,沉吟片刻,“没事了,只是稍损元气。”伸手自草铺旁的石头上端来一碗药,“喝完了就走吧。”自始至终半点没提起昨夜之事,出乎卓君意料的平静,卓君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不过他可无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蓦然发现百里药微低的颈项和露出的藕臂上全是青紫紫的痕迹,惊心之外多了些许愧疚。 “对不起,姑娘,昨夜我实在是太冒犯了,姑娘放心,在下一定会为昨夜之事负责。”见百里药没什么反应,卓君有些不知所措,“对了,在下卓君,还没请教姑娘贵姓芳名?” “我叫百里药,只是个大夫,昨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我只是为救你的命才那么做的。” “无论如何,总是在下毁了姑娘的清誉,在下一定会负起这个责任。”逃来逃去终究是逃不过的,卓君终于认命了。 百里药有耐烦地收拾东西,“我没说要你负责任,你听不懂吗?如果我救的每个人都要对我以身相许,我难道得嫁成千上万的男人吗?” 卓君大急,也大惑不解,“可是,我们不一样,你我是有了夫妻之实,我不能做这种薄情寡义之事。” 对一块木头是说不通的,百里药拎起药箱背上肩,“你是病人,我是大夫,而我的身体则只是药,我们只有这些关系,你身上的药力已全部驱散了,要走要留随便你,反正我得走了。”百里药毫不恋栈扭头就走,反是卓君给吓愣在一边,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女子是真的不想与他再有牵扯,却不是他以为的以退为进。 “百里姑娘!”卓君着急地挣扎起身,却突然发现自己身无寸缕,连忙将残破的衣服套上,“百里姑娘!”三四个起落追上百里药,拦在她的面前,百里药终于正视他的存在,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如果我不是卓君,而是个乞丐你也会救我吗?”卓君自信虽然百里药不曾明示什么,但她一定早就认出他是卓君了,他压根没注意自己现在的形象。 “你不是乞丐吗?”这点百里药的确有点儿困惑,“前面有条小溪,你自己去梳洗一下好了。” 百里药的语气令卓君奇怪,疑惑地走到小溪边,乍然一看,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现在说他不是乞丐真的没有人会相信,他急忙掬水洗净泥污,可也只清理出有限的一点点而已,依稀可以看出他俊秀的容貌了。 “你认出我了吗?”见百里药对他的脸无动于衷,本来颇为骄傲自信的他不禁深感挫败,“我叫卓君,字修之,江湖朋友抬举送了我一个名号‘幻剑仙君’,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吧。”百里药一脸茫然,低头用小巧的工具挖出几株植物塞进小口的竹篓。 卓君活了二十四年从未被人这般彻底地忽视过,尤其是女人,一股不服输的傲气涌上,“百里药,不管如何我都会对你负责到底的。”卓君的信誓但但换任何一个女人来听莫不要感激涕零,至少也有香吻、拥抱来报答,而百里药则只赏了他一个白眼,仿佛听到了一个白痴在讲一个无聊的笑话,那种不屑简直让卓君有把修炼二十四年的教养全丢到九霄云外去的冲动。他决定了,他必要这个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女人为他倾倒,否则他就不姓卓! ============================================================================== 一整个早上过去了,百里药明白了卓君跟定她的事实,也就不再费心去赶他,天下的路有哪条是她走得别人走不得的?抬头看看天色,已经快到未时了,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取下背后的药箱。 “喂!你吃不吃东西?”乍听百里药招呼自己,卓君当真是受宠若惊,百里药一早上也没和他说一句话,他以为她在生气。 “你问我?” “这儿又没第三个人,应该不会令你误会吧。你是不是非跟着我不可?” “对,我卓君向来敢做敢当,不会做背信弃义的事,虽然你我只是萍水相逢,不过既然你为了救我而毁了清白,我是一定要负起这个责任的。”卓君闷闷地说道,只能怨他自己运气不好瞎猫碰上死耗子遇上这么个要相貌没相貌,要武功没武功,要品德嘛恐怕是高尚到不屑礼教的叫花子女人,而这么逊色的女人居然还敢对他不屑一顾,若他真的卑鄙一点儿掉头溜走,她这辈子恐怕都嫁不出去了。 “迂腐!”百里药瞟了卓君一眼,不太愿搭理他,“好吧,反正我不会嫁给你的,爱跟不跟随便你,跟不下去随时都可以走,别为了面子,丢了性命。”那完全不把卓君放在眼里的冷嘲激起了卓君沉寂已久的斗志。 “你放心,天底下没有我卓君跟不下去的地方。” “那就好!”百里药对卓君的坚定抱持保留的态度,不过不可讳言,她的确不太讨厌他,不过也仅止于不太讨厌而已。 “这是什么东西?”卓君研究着手上黑黄僵硬的东西,使劲捏下一小块放到鼻子前闻了闻。 “棒子面窝窝头,时间可能放长了一点,不过还没味,能吃,快点吃,吃完了还要赶路,今晚天黑之前要翻过那座山。”百里药用力啃着粗硬的窝窝头,细嚼慢咽,好像在吃京城名厨精心焙制的海味山珍一般。 卓君一辈子别说吃,见都没见过这玩艺,着实不敢下口,不过看百里药吃得挺香,饥肠辘辘的他大着胆子,硬着头皮试探着咬下一口破坏食欲的粗劣食物,“咳,咳,咳……”棒子面又粗又砺,娇贵的公子哥没本事吞咽,硬哽在喉咙里吞不下吐不出。 “又没人跟你抢,你吃那么快干什么?”百里药在卓君背上重重拍了一掌,再以柔和的力道按摩他的前胸后背,好不容易堵在卓君喉咙口的窝窝头才被咽进肚子里。接过百里药递过来装水的竹筒,卓君“咕咚、咕咚”灌了半筒进去才缓过气来,从没这么狼狈过的羞恼令他心火大盛,扬手就要把只咬了一口的窝窝头扔掉,百里药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他,“不许扔!”言辞间不复刚才的和善,卓君被她突然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 “窝窝头的确粗砺,可是在它之上凝结的血汗绝不比任何一样山珍海味少,在弹尽粮绝的穷山恶水,烽火连天之地,它就是救命的仙丹,你这种人就只配坐在秦楼楚馆里饮宴纳福,我所行走的艰涩之路不适合你,你还是走吧。”卓君怔怔地看着百里药脸上生动的怒颜,一股羞愧席卷心间,枉他自视出身书香门弟饱读圣贤书,远比江湖人物高尚许多,可直至此时他才感悟,他的圣贤书全读到风花雪月上去了,“一箪食,一瓢饮”的高风亮节已不知不觉被美食盛宴富贵荣华消蚀近尽。 百里药看着卓君一口一口认真的把粗硬的窝窝头吃完,心底对卓君的轻视似乎少了点儿,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不知他能坚持几时,对此百里药依旧没抱多大信心。“快点儿走吧,今晚非得走夜路不可了。” 3 山野之情 “为什么?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赶着办吗?” “翻过这座山,后面山谷里有一个小村子,半个月前我从那里过来给一些村民诊治了一些宿疾,今天约好要赶去为他们复诊的。而且明天一早这座山通往小村的唯一一条山路上会起桃花瘴,一时之间我很难配齐克瘴的药物,所以今夜必须赶到。”百里药细心的解释令卓君感觉自己是被重视的,起码百里药没有那种惜字如金的劣根性。 “你经常在这山里行医?”卓君再次打量百里药寒酸的百纳衣,半天走下来又被荆棘拉破不少地方,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女孩儿家该有的饰品,难怪他乍一见她连男女都分不出来,唯三醒目的三样东西一是她背上背着的,包着一层银白金属的药箱,与考生赶考时背的书箱差不多大小;二是她腰上左边悬挂的一个翠绿晶莹的小竹筒,翠绿得令人怀疑那不是竹子而是玉质,里面时常传出诡异的咝咝声和撞击声,听得人毛骨悚然;三是右腰边那一具比鱼篓稍大的手编藤篓,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没一样他认识。 “我也是第一次来,前不久听说洞庭湖边有‘青丝’出没伤了不少人,所以我就赶来了。正好路过那个村子就顺便替他们诊治了一下,这回去只不过是顺路。” “青丝?那是什么?” “一种稀有的毒蛇,毒性非常强,终生以食剧毒之物为生,不过它的毒液经过调治能治很多的顽症,所以医者大都会希望拥有一条‘青丝’。” “你捉到了?” “侥幸,差点儿就让你给搅黄了,百步之内任何风吹草动它都能察觉。”百里药将生死千钧的过程轻描淡写就晃过去了,若她慢上十分之一秒,青丝的毒牙就会反噬上她的脖子。卓君当然不了解其中的厉害关系也没当一回事听过就算了。 月朗星稀,初春的夜还是寒沁沁的,四周根本没有路,全凭百里药过人的记忆力指引前进的方向。 “别动!”百里药突然叫出来,卓君立即下意识地僵住,那奇怪的攀山姿势令他觉得很难过。只见百里药用一柄小刀在他身边的崖缝里一阵挖掘,借着微弱的月光抓出四五只硕大的毒蝎,抓住一只就将其尾贴靠在翠竹筒的透气孔上,只一眨眼,一只肥硕的巨蝎就成了一具枯壳,转眼间四五只大毒蝎就都被如法炮制,看得卓君冷汗泠泠。 “别怕,刚才只是喂青丝吃饭。” “你,你怎么知道我身边有蝎子?”卓君一想到他正准备攀住那道崖缝向上走就亡魂大冒后怕不已,“周围有没有毒物,有什么听青丝的反应就知道。我以前养过好几条青丝呢。”卓君隐约觉出眼前这女子似乎不像寻常江湖游医,莫非是遁迹山野的风尘异人?可她攀山越岭又从没用过轻功,不像武林异人,奇怪! ========================================= 转过一片密林,乍见前方有一片明亮的火光,一片人影幢幢,卓君心中顿时戒备起来,下意识地走到百里药前面将她挡在身后。 “是百里姑娘吗?我们是郭家村的。”一名男子冲着渐渐走近的百里药叫道。 “小郭,叫那么大声干什么,林子里的鸟都被你吓飞了。”百里药绽开明亮的笑容跑向等候她的村民,那种快乐与热情令卓君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窒闷。 “百里姑娘,没想到你还真的赶夜路过来,夜里的山连小郭他们都不敢走。”一位白须老者以一种激动的音调说着。 “没关系,我习惯了,怎么样,郭大娘的眼睛看见了吗?” “多谢百里姑娘,我娘她昨天睁了眼什么都看见了,我给您磕头了。”不由分说小郭“扑嗵”一声就给百里药跪下了。 百里药急忙跳过一边,拉起小郭,“男儿膝下有黄金。”小郭站起身腼腆地笑了笑,一张年轻俊朗的脸上尽是对百里药的仰慕,卓君心中窒闷更重,但他选择忽略那奇怪的感觉冷眼旁观,这种有他在场却被当作隐形人的机会还不曾有过。 “郭叔,这么晚了你们还出来接我,真让我过意不去。” “你这说的什么话,这满山虎狼,你一个女孩子翻山越岭的还想着我们赶夜路过来,真正是济世救人的菩萨心肠。”为首的老者拄着一柄乌黑发亮的龙头拐杖,美髯垂胸,活似山中的老神仙。“这位小哥是……”终于被察觉到卓君的存在,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转移到卓君身上。 “他是我的病人,出山以后就会分道扬镳了。”百里药直接略过卓君抗议的眼神和村民有说有笑地走向村里。 “你怎么还不睡?”百里药开门让卓君进房。 “你不也没睡?” “刚补好衣服,正在写药谱。”百里药剪了剪灯芯,把火光拨亮些。 “村里人都很喜欢你。”卓君跟着百里药在村里走家串户,到任何一家都受到隆重的接待,他身上的这身新衣就是小郭母亲爱屋及乌送给他的。 “常年住在山林里的人少了尘世的纷争单纯很多,只要你真心对他们好,他们就会真心回报你。”百里药口中说着手下不停,工整苍劲的蝇头小楷写过一张换过一张。 “你还没写好吗?”卓君凑近去看。 “我想把一些常规的治病药方写给他们,山里进出不便,但满山都是药草,他们懂一些简单的医道会有很大用处的。” “你不在这里行医?”卓君以为百里药会有常在此地行走的打算,毕竟她看起来就像和郭家村里的人认识了一辈子。 “明天我就准备走了,以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随缘吧。”百里药拈掉一根笔毛又伏下身继续写,卓君看着她被油灯照得灿亮的侧脸又看着桌上那一叠药方,对百里药起了一丝好奇,这个平凡无奇的乡野女大夫似乎有一种奇异的亲和力不断地吸引着人们。 “你先回去睡吧,我今晚可能会很晚才睡。” “已经很晚了,反正我一时也睡不着,在这儿陪着你也不错,不是怕我偷师吧?”卓君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在桌边坐下。 “我倒宁愿天下医者更多些,可惜,肯真正钻研医术的人太少,多是沽名钓誉之辈。”百里药笔走龙蛇,可见她对药方的精熟程度绝非寻常游医可比。 “明天就要走了,你要去哪里?”卓君心中还惦记着为义父老友龙阳的金剑神掌成北洲庆贺七十大寿的事。 “还没决定,等出了山再说。”百里药抬眼看了卓君一眼,“你不用跟着我,想去哪里就去好了。” 卓君脸色一寒,不过忍下没有发作,他不想再为这个争论不休,“你知道龙阳的金剑神掌成北洲吗?” “不知道,我才回中原没多久,而且我也不是你们圈子里的人。” “你才回中原?你以前不在中原吗?”卓君颇感意外。 “我十二岁就开始游学修行了。” “十二岁!你今年多大啦?” “二十三。” “二十三!天啊!你已经二十三了,而你居然还不嫁人?!”二十三在宋朝已算是很大的年纪了,尤其是女子,十三、四岁嫁作人妇的比比皆是,卓君心里虽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像百里药这样的“老女人”还不嫁人的确稀罕了一些。 百里药柳眉微皱随即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反是卓君为自己的失言懊恼不已,“你真的从没打算要嫁人吗?”卓君心中渐渐有了了悟,这女子的离经叛道怕不是最近才萌生的。 “墨用完了,帮我研墨好吗?”百里药的回避令卓君不再追根究底自讨没趣。 四更天的时候百里药才写完以麻线装订,“你写了很多天了吧?”那厚厚的手稿绝非一日夜就写得出来的。 “从我上次来过之后,我就开始根据这山里特有的药草编写这部医稿,希望对他们能有些帮助。” “你经常这样?” “嗯?你说写医稿?有时候,大多数时候不需要,很多地方本来就有大夫,我只要略加提醒就够了,以我一人的微薄之力哪能面面俱到,更何况我常年遁迹山林,少见人烟。”百里药舒舒酸麻的手臂,“你回房休息一会儿吧,明天我们午时动身。” “午时?会不会太晚?” “午时桃花瘴才会散,早走不一定是好事。”百里药和衣躺在床上,咕哝了两句就酣然入睡了。 卓君走近床边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这个曾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她真的不漂亮,眼睛不大,鼻子不高,皮肤不白,被日晒雨淋成稍嫌粗糙的蜜色,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个女人,年纪竟只比他小一岁而已,够老了。若不是在这种阴错阳差下,他一辈子也不会看她一眼,与她同行在武林道上有可能还会遭到质疑和讪笑,可他对她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即使她不以为然,可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绝不能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的。暗暗叹了一口气,替百里药拉上被子,转身正要吹熄油灯,却情不自禁得拿起了那本医稿,每一字每一行都那么认真,一笔一划,清逸工整一丝不苟,详细的解说甚至配画了栩栩如生的药草图,平凡之中也有不凡之处,一个与他生活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女人,对待生命认真而严谨,是生为医者而养成的习惯还是天性使然? “小郭,好好照顾大娘,多读书,我留下的医谱你可以看看,但是千万别死搬硬套,那些只是基本的药理,不是万灵丹,事在人为,要不断地学习精进才行。”百里药像长辈一样对小郭殷殷叮嘱。 卓君看在眼里的却是小郭那欲言又止的依依不舍,“百里姑娘,你什么时候再来?” “不知道,海阔天高,我要去的地方太多了,随缘吧,有机会我一定会再回来的。”百里药拍拍小郭的肩膀向四周的村民长者们抱拳为礼,“保重,望此后经年仍有再拜之期。” 正午的太阳直射到了头顶,卓君有些迫不及待,小声地催促百里药,“时辰到了,快走吧。” 百里药抬头望了一下太阳,“告辞了。” “百里姑娘!你可一定要回来!”小郭的叫声在群山低谷中回荡,汇着村民的附和凝成巨大的回响在天地间久久不息。 “你会再回去吗?”卓君与百里药静默地走了两三个时辰后,卓君突然问。 “不知道。”百里药平淡地回答一句。 “他们的真诚令人感动。”这是卓君的心里话。 “你的世界太寡情,所以承受不了太多情感的负荷。”百里药小心地攀下一块巨岩,而卓君则一跃而下。卓君武功盖世,可他发现百里药的速度并不比他慢,看似笨拙,但她那稳稳当当的攀山方式远比看上去要迅捷灵巧得多。 “我的世界哪里寡情,为了一个‘义’字,多少人抛头洒血,两胁插刀,生死相交的情义难道不重吗?” “有多少呢?武林常常遭遇所谓的浩劫,是为了什么,‘名’也,‘利’也,真正重义轻生的人百年难得一见,所以被千古流芳,万世传唱,那剩下的大多数呢?死得死,亡得亡,要么看破世情隐逸山林,两手空空倒也罢了,若还不甘心带走了点儿什么,百年也不得安逸呀。”百里药突然停下探过半边身子从一处崖缝里拔出一株紫花地丁,卓君想反驳她,可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的确是事实。 4 再施恩义 “翻过这座山就到武陵了。” “有人朝这边过来。”卓君听到一些不寻常的响动。 “这山又不是谁买下的。”百里药毫无讶色,用挖过毒蝎的小刀将药草上的泥土拨去,小心地放进药篓里。 “洞庭湖八百里,有一半是丐帮的地盘,来人足有二三十,难道是丐帮的人在此聚会?”卓君施展天听之术凝神聚气,百里药理都不理他的无卿举动朝着既定的方向攀爬。“百里药,别过去,想必有人在这附近聚会,咱们胡乱闯进去会有麻烦的。”卓君不是怕事,只是行走江湖多年道上的朋友甚多,总得守些规矩给别人留个面子。 “我能等,可是药草是有时效的,我得赶去武陵城尽快处理这些药草,否则迟一刻效力就会丧失一分,这是很可惜的事。”百里药不愿听卓君的话,她自走她的路,与旁人有什么相干,怕别人偷听干嘛还找这种光天化日的地方聚会,找个老鼠洞钻钻可不更好,既隐密又暖和。 “百里药!百里药!”卓君着急地想抓住她,可她就像山中的精灵,在山石林木中闪跃,迅捷轻巧,远不是卓君这种都市长大的人能捉得到的。 “来者何人?站住!”真的有麻烦了。 “在下卓君,因追赶朋友误闯贵帮禁地,还请贵帮多多见谅。”卓君不动声色地将百里药拦在身后,不过颇有多此一举之嫌,因为自他报了名,那喝止者的目光就没半分滑到百里药身上。 “原来是幻剑仙君卓大侠,久仰久仰。” “不知卓某的误闯可给贵帮带来不便,我们只想借路尽快越到武陵。” “卓大侠太客气了,这路又不是我们丐帮的私产,卓大侠莫见怪小叫花的无礼才是。”一名花甲老丐从林中走出,身后还跟了七、八名中年乞丐,卓君一看他们的服色也不由暗吃一惊,为首的他认识,是丐帮的八袋长老,丐帮的副总执事“袖里乾坤”余承泽,身后的众丐都是七袋弟子,都是相当于分舵舵主的重要角色,为何会在这里出现呢? “余老前辈言重了,不知可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的地方吗?” “这件事恐怕卓大侠也帮不上什么忙。”余承泽神色凝重。 “既然不方便,在下不多问了,就此告辞,若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余老前辈吩咐一声就是。”卓君客套完了,拉拉百里药的衣袖示意她跟着走。 “他们都养蛇?”百里药突然问了一个很幼稚的问题。 卓君尴尬地看看余承泽,回头不悦地答道:“丐帮是弄蛇的行家,这与你没什么关系吧。”卓君压低声音,百里药也小声说,“方圆十里以内,青丝不喜欢有同类。” 卓君顺着她的目光瞟向翠竹筒,“那又怎么样?” “青丝会让他们的蛇都死掉。” 话音未落,就听有人惊叫,“蛇死了!一定是青丝出现了,快准备!” “青丝出现了!卓大侠,你目前还是不要随便走动比较好,不如跟我们一起吧,等我们捉到青丝再走会比较安全。” “青丝?你们要捉青丝?”卓君吃了一惊,回头走向余承泽。 “哎,老朽也知自不量力妄想捉这万蛇之王,可是不瞒卓大侠,目前敝帮帮主受了极重的毒伤危在旦夕,除了青丝别无他法,半月前听说有青丝出现在这一带,所以专程赶来碰碰运气罢了。” “青丝很难捉吗?”卓君狐疑地瞟向百里药,百里药远远站在一边似乎不太愿靠近他们。 “卓大侠说笑了,青丝乃万蛇之王,精灵诡秘,别说是捉,就是见也是百年无一回呀,它虽小巧,可速度与毒性都是蛇中之最,见到它的人或靠近它的人连万分之一的活命希望都没有,哎,这次本帮的弟子莫不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见余承泽一脸凄惶,卓君心中疑云更重,百里药何德何能居然能够拘住青丝,而且听她言及捉过的还不止一条,莫不是在吹牛? 百里药见卓君向她走来就知道他想干什么,“想要青丝?” “丐帮帮主李仁法是个大仁大义的英雄,如果你真的想江湖多些仁义,这样的人就不该让他死。” “帮他不过是举手之劳,我自不会吝啬,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别让人知道青丝是我的,而且救完人一定要还给我。” “那我先替丐帮的朋友谢谢你了。”卓君大喜,接过百里药送过来的翠竹筒,因为背对余承泽他们所以没人发现他们的举动。 “余老前辈,不知你们找的青丝可是这一条?”卓君递上竹筒,余承泽大惊,心存骇异地将耳朵贴近竹筒,那诡异而特别的“嘶嘶”声令他毛骨悚然,抓起背袋中的一条死蛇贴近气孔,一声尖嘶后那死蛇突然开始溃烂,一节节的腐化成泥,“是!是它!是它!青丝!万蛇之王!”兴奋、惊喜、混合着一丝恐惧,欢呼响彻山林,这时卓君才发现更多的丐帮弟子围拢过来。 “这蛇……是……?” “您不必多问了,我这位朋友不喜欢显姓扬名,她因为有事才托我照管青丝,过几日她回来我还是要还她的。”卓君被众人簇拥着下山,遭到遗忘的百里药远远跟在后面,若有所思地看着卓君。 ========================================== “咦?我有一位朋友是跟我一起来的,怎么不见她人?”直到进了丐帮总坛在大厅里坐下,卓君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百里药没有跟进来。 “朋友?你有和朋友在一起吗?哦,是方才在山上的那个小叫花?”余承泽使劲地想才记起好像卓君是与一个叫花子少年讲过话。 “她是我的一个朋友,是个大夫不是叫花。” “老朽没看见什么大夫呀。”余承泽更惊讶,“那就叫花吧,她背了一个银白色的药箱。”“我让弟子去问问。”余承泽招过一名弟子交代了一下,事实上并没有太在意,卓君有些自责自己的大意,拿了百里药的青丝去救人却把她丢在一边,好像有些过河拆桥,正打算亲自出去找,可余承泽却要求他立即前去李仁法的房间,权衡之下只好放弃。 百里药压根没进丐帮总坛,径自朝武陵方向走去。 “怎么?还没找到我的朋友?”卓君有些急了,已经过了一夜了,但他又走不开,李仁法毒伤极重,用青丝为他吸毒之后整个人都虚脱了,他基于道义为他理气调元,直至天亮才离开李仁法的房间。 “对不起,卓大侠,是我们待客不周。” “不,不怪你们,一定是她自己没跟来。”卓君沉吟半晌,“我想先告辞了,想必她会在去武陵的路上等我。” “卓大侠,您是我们丐帮的大恩人,请多留几日,我已经吩咐小叫花们出去找您的朋友了。” “不了,我朋友还有要事在身,而我也得赶去龙阳为成老前辈贺寿,不便久留,至于什么恩情,余老前辈从此莫要再提,卓君某不过是借花献佛的举手之劳罢了。”卓君想从余承泽手上拿过翠竹筒,谁知余承泽却猛地放低让卓君拿了个空,惹来不解。 余承泽有些无措地抓紧翠竹筒,“我知道我这个要求是过份了些,我想知道这条青丝的主人是否肯割爱,只要他愿意,无论什么价钱我们丐帮都愿意出。” 丐帮虽然都是叫花子,可是却是天下最富有的帮派,有着无数的金山银山,可卓君没想到他好心借了青丝救李仁法,他们居然觊觎起这无价之宝来,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劈手夺回青丝,“它是我朋友的心爱之物,更何况照你所说,我朋友定是冒了九死一生的危险才捉住它,就是有金山银山她也不会卖的。”不是他自作主张,而是他直觉百里药就是一个视钱财如粪土的人。 “是,是老朽失言,卓大侠切勿见怪,不过您见到您朋友时向他提一提,也许……” “不必多说了,告辞!” 卓君也生气了,他一直乐观地相信武林中自有正义在,还是英雄多,谁知……人性的贪婪实在可怕。 5 武陵寻城 一路朝武陵的方向前进赶了一天却始终没有追上百里药,可他确定百里药肯定走过这条路。路边的荆棘时不时会断折一片,还有些破碎的衣料残线,为了采药百里药大概已经水火不畏了,想起这他不由回忆起那个他有生以来最狼狈的夜晚,依稀记得百里药的肌肤上密碎的伤痕,一个吃尽千辛万苦的女人,她究竟为了什么?以他数日来的研究,她的医术应该还可以,毕竟能以一天功夫治愈失明二十多年的盲者并不是每个大夫都能做得到的,随便在哪里开个药局都可以过安稳富足的日子,她为何总像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一样在深山老林里行走? 幸亏他赶得急差一点儿关了城门进不了武陵。刚到掌灯时分,大街小巷的茶楼酒肆正是热闹的时候,他却不禁有点发愁,武陵虽不大可找个没留下联络方式的人可也不容易。顺着主街卓君一路西行,经过一家门庭雄伟金匾高挂的酒楼饥肠辘辘的他不禁顿了脚步,两三日来不但没吃好,没睡好,连澡都没洗一次,自己都无法忍受了,还好钱袋没丢,有钱一切好办。取出一粒金豆子,订了一间天字号的上房,加赏了小二命他去买一套精致的衣服回来。 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换上锦衣华服,终于可以恢复翩翩浊世佳公子的俊秀形象,一走下楼引来无数关注的目光,他没有丝毫不自在,他是天生活在人们视线焦点中的人物。 “给我一斤陈年的花雕,再来几个小菜,先来两个冷盘,一个‘双丝脆笋’,一个‘春雨联珠’,待会再上两个热炒,就‘玫瑰兰丁’和‘羌芽榆耳’,再来一个大烩‘八宝瓜茸’,就先这几样吧,哦,别忘了来一道汤,应景一点,‘梅柳渡江春’好了,行了,就这些,先去准备吧。” 卓君没注意到小二的脸色越来越奇怪,“公子,实在对不起,您能说明白一点吗?您点的菜有一半小的我是听都没听说过,恐怕本店的厨子能力有限做不出来。” 卓君愕然,他忘记自己点的几样名菜只有洛阳家中的名厨才会做,失望之余只好挥挥手。“有什么就上什么吧,没有的你看着办好了,上你们店的招牌菜也可以。”出门在外计较不了许多。 “啊!卓兄弟,原来真的是卓兄弟,老哥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呢。”一个耳熟的声音在卓君前方响起。 卓君一见来人也很高兴,“季荣兄,别来无恙。” “还是浪子一个,不过才结束了一份保镖的工作,总算没把自己饿死。” “季荣兄又开玩笑,能请动你季荣兄的雇主恐怕不只破一点儿小财那么简单吧。” “知我者卓君也,不太多一千两黄金,刚刚好让他倾家荡产,不过保住一条性命怎么算都划得来是不是?”季荣一张性格的国字脸笑起来格外豪气,卓君无奈地笑笑,季荣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身为三堡之一的“潜龙堡”的三当家却永远没个正经的时候,性好自由的他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一个半月在江湖上游荡,兴致来时还会既客串土匪又客串保镖整治一下他看不顺眼的恶吏富贾,因为行事荒涎不经所以常惹来一些侠义道的数落,不过“潜龙堡”的大当家和二当家都很宝贝这个弟弟所以对他的行为一向睁只眼闭只眼,不曾苛责,至于卓君则有三分欣赏他任性妄为的行止,有种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快乐。 “呀,菜来了,卓兄弟,老哥我不客气了,下回我请你喝陈年的绍兴女儿红。”一阵狼吞虎咽,本来精致唯美的菜色被挟得乱作一团,好在卓君已经习惯,依他刚出道时的心性恐怕是不肯再下筷子的。 “卓兄弟,你大老远的从洛阳跑来武陵做什么?” “替我义父为‘金剑神掌’成老英雄贺寿,他是我义父多年的好友。” “哦?那一定很热闹,成老英雄成名四十年门人满天下,深受江湖同道的敬重,既然他老人家要做大寿我说什么也得去一趟。”季荣的兴致一上来说风就是雨。 “既然这样不妨与小弟同行。” “好啊,我正在想我没接到帖子万一让人轰出来可就糗大了,有兄弟你在,比十张烫金请柬更有效。” “季荣兄,你又开小弟玩笑。” “别那么一本正经的嘛,二十来岁的少年人哪有像你一样整天一本正经的,活像庙里吃斋念佛的老和尚。” “卓大公子若是变了庙里吃斋念佛的老和尚,天下不知多少美妙女子要哭得肝肠寸断呢。”另一个俊秀少年在大群仆从的拥护下从楼下走上。 “文意,你怎么也跟季荣兄一起打趣起我来了?”东方文意挥手将仆从赶下楼。 “小弟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哪敢打趣卓大公子。” “文意,别玩了,我哪里得罪你了请明示好吗?”卓君头痛的看着眼前二人,有这两人的地方一定不得安宁,季荣倒还罢了,好歹三十多了,不会太过分,东方文意就不一样了,身为五大世家之首东方世家的唯一血脉自小就是千人宠万人哄,刁钻任性,胆大妄为,即使本性不坏,但咄咄逼人起来很难应付。 “好!卓兄快人快语,我来问你,你是不是曾经路过襄阳?” “是啊,那又如何?” “你路过襄阳却没有到我家来找我,你可有把我这个朋友放在心上?” “文意,你误会了,我曾与东方伯父见过一面,他说你正在闭关潜修所以我才没有去打扰。” “什么闭关,我爹每次都用这借口骗人,其实根本是把我关在家里天天喝苦药。”二十岁的东方文意生来带病,身体一直不好,也不常与外界接触,其实心性还没脱孩子气。 卓君失笑,原来他在为这个怄气,“东方伯父是为你好,若不是他老人家为你寻药觅医,你以为你能像现在这样到处乱跑吗?” “可……算了,不和你争,告诉你这次我也是去为成伯伯拜寿的,所以咱们同路。”东方文意得意的笑容令卓君哭笑不得。 “你明天干嘛不走,这武陵城除了名字有点意思别的可没什么好玩的。” “是啊,再耽搁下去恐怕要迟到了。” “我得找个人。”卓君有些含糊其辞。 “找谁?我帮你找。”东方文意身边有的是人。可卓君并不想让他们插手,他自惭地想是不是自己的私心作祟,不愿朋友知道他的狼狈。 “找不到怎么办?” “如果明天中午我还没回来你们就先走吧,免的为了我一个耽误了大家拜寿的吉时。” 卓君记得百里药说要尽快处理药草,所以就一家一家向药店打听。 ========================================= 百里药忙了一整夜,及至清晨才得以休息,收拾好药箱向“济怀堂”的老板道谢后就离开了,她觉得有些饿了,正想找个地方吃早点,远远的突然看见有人向她挥手,心中诧异,左右前后看看似乎没有其他什么人有特别反应。 “百里药!”直到十步之内,那锦衣华服的俊公子开口唤她,她才听出那是卓君的声音。 “你……是卓君?”百里药有些犹豫。 “当然是我,才一天不到的时间你就不认识我了吗?”卓君没好气地冲了百里药一句,百里药也不计较,单手前伸,卓君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解下腰间的翠竹筒还给她。百里药敲敲竹筒,里面传来弹跳和“咝咝”声,她才放心地系回腰上。 “我答应了会还给你。”卓君对她不信任的举动颇觉不悦。“你前天为何不告而别?” “我说过我赶时间。”百里药根本无视卓君咄咄逼人的质问。 “可你也该和我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很着急?”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既然知道你会途经武陵,我先到一步又有什么关系。” 卓君被她无所谓的态度气得头顶冒烟,“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在大街上浪费唇舌,跟我走。” “去哪里?我还没吃早饭呢。”百里药挣开卓君捉住她的手腕的手,径自走到对面小店要了一碗豆浆,一张煎饼,一碟卤菜慢条斯理吃起早饭,卓君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这寒酸的小店里大多是贩夫走卒,他站在中间不止是鹤立鸡群简直像根华丽的柱子。 “百里药,我出去等你,你快一点儿。”卓君拂袖而出,百里药浅啜一口豆浆微微抬眼望了卓君的背影一眼,更加细嚼慢咽起来,那么一点点东西足足吃喝了半个时辰。卓君本来很急,闯进来两三次,可他似乎也察觉百里药似乎是有意如此,随即收敛心神安安静静耐耐心心坐到百里药对面看着她吃,没想到百里药的定力惊人,对他的注视毫不在意,心安理得的让他等候。 “吃完了?” “吃完了。”百里药丢下五个铜板走出店门,卓君暗叹一口气跟了出去,他何时沦落到这步田地了。 6 同去龙阳 “可以跟我走了吧?” “你还没说要去哪儿。” “先去绸缎庄买套衣服再回客栈洗个澡,你瞧瞧你一个女孩家弄得男不男女不女,脏兮兮又破破烂烂像个乞丐,像话吗?” “我一向这个样子,一年到头穷山恶水中来去哪有那么多讲究?”百里药拍拍身上的破衣,扬起一阵灰土,卓君匆忙闪避。 “你这个样子怎么见我的朋友,你无所谓,我可不想被人耻笑。” “笑话!我为什么要见你的朋友,让他们取笑!” 百里药动了无名火,可卓君还愣头愣脑没发觉,“他们是我江湖上的朋友,你是我的未婚妻,你当然得见他们。”卓君一提到“未婚妻”这三个字头就痛,可还是得硬着头皮担起责任。 百里药不是笨蛋,冷笑一声摇头,“卓君,别再强撑英雄气,我不希罕你的施舍,若想做大势至菩萨趁早剃度修行去!”托了托背后的药箱百里药头也不回地往出城的方向走。卓君这才发觉自己的言辞实在太过分了些真的惹恼了百里药。 “百里药!百里药!你等一等!”本想喝斥她站住,话到口边又软了下来。 “还有什么事?”百里药寒着脸不带语气地说。 “不见我朋友,单纯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总行了吧,你是大夫,应该知道这是为你好。” 百里药回过头来,“我不是乞丐,最痛恨施舍!”百里药郑重向卓君声明,卓君还能说什么,只好敷衍地点点头,百里药这才起步走进最近的一家客栈,卓君正要帮她定房,谁知百里药已经先付了房钱,他只好转向绸缎庄为她去买衣服。回想起曾经抱在怀中的软玉温香,卓君还真有几分动心,但也只是有那么几分分,最怀念的是那清新浓郁的药香。 “你怎么又换上这种破衣服!我买的衣服不好吗?”看见百里药沐浴过后却穿回她包袱里的破布,卓君心火就上升。 “那种丝绸的衣服不经穿,而且都是裙子,我从来不穿裙子。”百里药轻描淡写地绕过卓君向店小二要木盆和洗衣板。 “你还想要这几块破布!”卓君简直不敢置信,百里药还不至于穷到这种地步吧! “洗干净了再看看能不能穿,其实这件衣服并不旧,才做了四个多月,全是在山里被挂坏的。” “不要洗了,我带你去重做,我们还得赶时间。” “赶时间?我没事啊!” “你没事,我有事,我得赶去龙阳为我一位世伯贺寿,你忘了吗?” “那你去好了。” 卓君不知道自己还能对这个冥顽不灵的女人说什么,“你必须跟我一起去。” 不再多说,卓君忍无可忍之下,拖起百里药直接塞进刚雇的马车中,这回百里药反倒安静下来,“路过布庄停一下,我要扯几块料子做衣服。” 卓君真的一点也搞不懂百里药的想法,不过只要她乖乖听话,他倒不介意她有别的要求,更何况只是扯布做衣服而已。 “看不出来,你的手艺还不错。”看多了名贵的绣品,即使不会也分得出好坏来,百里药不但裁剪精熟,仿佛闭着眼下剪都行,飞针走线更是绵密迅捷,一手出类拔萃的好针法,“熟能生巧,平均下来我一、两个月就得做一套新衣,自然而然就会了。” “这么好的针线活不可能无师自通吧,你娘教你的?”卓君无意的询问令百里药一怔,手上的针重重地扎在手指上,“啊,对不起。”卓君先叫了出来一把拉过百里药的手将扎破的手指含入口中吮去污血,“我爹和我娘在我刚出生时就死了,是义兄将我抚养长大。”百里药抽回手,默默望向窗外,卓君却无法从她脸上解读出她此刻的心情,那表情很奇怪,似乎不太像悲伤。 “慈父悲母长养恩,一切男女皆安乐;慈父恩高如山王,悲母恩深如大海。”百里药突然念出一句《心地观经》上的谒语,卓君更摸不着头脑,“夫善之极者,莫大于孝,可我从来没机会孝顺我的父母。” “这不是你的错,你有这份心你爹娘不论在何方都一定会感到欣慰。”卓君拍拍百里药的肩,百里药扭头看他一眼,“你也没有父母了吧?” “嗯?他们在我十二岁那年就被歹人害死了,你怎么知道?” “自相识以来,你所提及的长辈只有义父和师父。”百里药无意再说,低头缝制衣服。 一路行至龙阳,除了必要的谈话,卓君没听见百里药再多说一句话。 “你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尽管百里药的衣服还是粗布的,样式还是不男不女的,可是少了泥污和补丁总算可以让卓君靠近了。 ========================================= “再过去一点就到了,可别又趁我和朋友说话的时候跑了,这里现在到处都是武林中人,万一有什么事连我都不一定护得了你。” “我知道了。”百里药心不在焉,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卓君也没时间再多叮咛,成北洲的府邸已近在眼前,卓君才一出现立即引来四方注目,本来已到府门口的一些人都回转头向他寒暄起来。 “卓大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卓君没想到柳家兄妹居然也来了。 “柳姑娘,哦,柳兄,你们怎么也来了?” “家父日前偶感风寒,所以命我兄妹代他前来。” “难怪那日不曾听你们提起。” “卓大侠,泰山一别迹近半年,别来无恙?” “托何女侠的福,还算平静,何女侠此次是代表峨嵋派前来吗?” “正是,家师希望我在武林中多历练一番,多有些作为。” “何女侠艺高胆大,实是当今武林的女中豪杰。” “承卓大侠谬赞,还望卓大侠不弃多多关照小妹才是。”几句话间就将两人拉成兄妹关系,听得旁观的数位女子心有不甘。 与卓君关系较熟的五沃山庄的大小姐管扬波插了进来,“卓大哥,上次你答应我要陪我去玩西湖,可你一去就三个月,害得人家都快闷出病来了。”说话间已挽住卓君的手臂,一副占有的姿态,何文婵知道她是故意示威,她可不是三两岁的孩子,大度地笑笑退后一步,显示她不与管扬波一般见识的风度。 “扬波,别孩子气了,想出去玩你大哥会不允吗?我说的可是有时间就带你去。” “卓兄,扬波又来缠你了?这丫头,整天念叨着想跟你一起闯荡江湖,不知天高地厚,你替我好好教训教训她!”管定海苦笑连连地看着巴着卓君不放的小妹,可眼里却是对妹妹行为的鼓励,不经意地推波助澜。 “卓大哥,时候不早了,成伯伯一定等急了,咱们先去给他老人家拜寿再来叙旧吧。”柳家凤不甘示弱地挽起卓君另一只手,卓君是推不得闪不得硬给挟持着走进成府,这回他倒没忘回头看百里药是否跟上来,发现百里药的确跟在人群中这才放心向前走。 “站住!这位朋友,请把请柬拿出来。”谁都没查,只单单拦下走在最后的百里药,毕竟在一群锦衣华服,俊男美女中百里药一身布衣相貌平凡的确不合群。 “是卓君让我来的。”百里药不卑不亢的站定,半点没把二门丁的凶神恶煞放在眼里,“卓大侠?”二门丁犹豫了一下,还是不信,不过语气客气多了,“请稍等,待我去问过卓大侠再来,若您真是卓大侠的朋友,我们一定向您郑重道歉。” “不必了,既然这么麻烦,我不进去了。”百里药的行为却被视为做贼心虚。 “不行,朋友,我们一定得弄个明白,请报个名号。”百里药不耐烦地看着他们,“百里药。可以走了吗?”百里药才一转身,两把明晃晃的长剑“叮”得一声交叉在她面前拦住去路,“说明来意,否则休怪我们兄弟得罪!”百里药来回扫视一下二人,左手中指轻轻扣在掌心。 “百里药!”突然一记气急败坏的喊声从门内传过来,百里药一怔,有些懊恼地松开手。 “卓大侠!” 卓君一见门口的架势才知自己误会百里药了,“她是我的朋友,是我带她专程来拜见成世伯的。” “对不起,卓大侠,是我们误会了,我们以为这位朋友是在冒名顶替。” “是我没向二位提起,纯粹是误会,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当然,当然,对不起,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贵友,请别见怪。” “没关系,没关系。”卓君拉起百里药的手直进内堂,再无人敢阻拦。 “你是故意不解释的,是不是?”卓君睨了百里药一眼,没注意到自己还紧抓着百里药的手,“我说了是你让我来的,可他们不信。”“算了,事不过三,别再想偷偷溜走!”两三句话功夫卓君已看见四处聚集的人群,成北洲的府邸虽然比不上他义父在洛阳的大宅,可也占地颇广,三五百人的聚会挤上一挤倒还没有太大问题。 成北洲一听卓君到了立即与数位同坐正厅的成名人物共同迎了出来,“卓贤侄。” “成世伯,怎敢劳您老和诸位前辈出厅相迎,理该侄儿入厅拜见才是。” “听说卓贤侄到了,你成伯伯我还不倒屐相迎?快进去喝口茶吧,千里迢迢从洛阳赶来,我这把老骨头可有点儿担待不起呀。” “成世伯说这话可是折煞小侄了,此次义父他老人家本欲亲自前来为成世伯贺七十大寿,可他老人家这几年来身子大是不如往昔,我担心他老人家受不了长途跋涉,所以冒昧请行。”说话间一行人已回到大厅,百里药跟进大厅,引来一些质疑的目光,不过由于大家互相猜测反而没有人开口询问她的来历。 7 生死贵贱 大厅里挂着一幅气势磅礴的草书“寿”字,红底点金,结满红绸,高挂红灯,一派喜气洋洋。 “请成世伯上座,我好向您老人家拜寿。” “不敢不敢。” “成老,别客气了,卓公子是一片美意,这样吧,把外面的年轻人一起叫进来,一次拜完。” 不等成北洲同意,世天堡的二当家就先做了决定。成北洲当然只好难推盛意,含笑点头。 偌大的厅堂霎时被挤了个水泄不通,百里药趁卓君不留意独自溜出厅外,她与那成北洲既不沾亲又不带故没兴致行什么三跪九叩的大礼。突然行至一座围墙边时百里药听见了墙那面传出压抑的□□声,医者的习惯令她立即打醒精神,灵巧地翻过围墙落入一个精致的小园,第一眼即看见一个绿衣丫环环抱着腹部蹲在墙角□□。 “姑娘,你怎么了?” 百里药突然的询问令那丫环吓了一跳,抬起满是冷汗泪珠的脸,“你,你是谁?” “我是你们家的客人,也是个大夫。”百里药握住那丫环的手腕,搭住脉搏,“别怕,只是急性的胃痉挛,你大概太累了。”听到百里药说没事那丫环好像放心了些。 “我先替你扎几针按摩一下,再抓两副药就会好的。”百里药边说边从药箱里取出金针,取中几个穴位下针,暂缓那女孩的绞痛,“我去找个人来帮忙,千万别乱动。” 百里药因不熟悉地形,只好顺着最宽畅的大道找过去,果然没走几步就见到一个青衣小厮,百里药一把拦住他,他倒也没惊慌。百里药解释了一下,那小厮立即帮百里药将那女孩安置到一间干净的偏房,似乎是大丫环的房间。 “小哥,你去抓药,速去速回。” “好,姑娘,您可一定要救救绿纱姐姐,她是个好人。” “放心,她不会有事的。”百里药催促那小厮去抓药,回头解开绿纱的衣服为她进行按摩,“别怕,绿纱,放松,现在是不是好一点儿?” “好多了。”绿纱感激地望着百里药,声音虽然还有些颤可是比起刚才的模样要好得多了。 百里药的药方虽然乍看平平无奇,均是些不值几文钱的廉价药草,可就是能药到病除,服下药不到一株香的时间绿纱的剧痛就平息了,“好好休息,你就是太累了,加上神经紧张才会发病,我再开一个方子给你,三天之内不复发就是好了,不过半个月内还是不能劳累,要好好休养。” “谢谢您,百里大夫,若不是您,绿纱怕已经没命了。”绿纱的眼泪仆簌簌地落下来,“对了,你为何不呼救?若是我没有发现你,你真的会没命的。”百里药最感不解的就是这一点。 “不瞒百里大夫,今天府里宾客满门,老爷和小姐对我们耳提面命不许出意外,不许失礼于人前,就算我叫救命恐怕也只是被丢到府外自生自灭去。” “是吗?”百里药神色一黯,“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百里药独坐在春亭一角,看着往来的人潮,高谈阔论的笑声,满眼只有不屑的神采,索然无味地将视线调到园中花草上,暖暖的春阳照在身上令她昏昏欲睡。 “哎——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百里药才闭上眼意欲假寐片刻,就听得一声长叹发自不远处,本不想理睬,可那人又吟起诗来,扰人安眠的家伙,十之八九是无病□□。百里药只好避开,可迎面又过来一群女子,叽叽喳喳笑闹不停,欲走避的百里药在与她们错身而过时被一个清清脆脆的女声叫住。 “喂,你是卓大哥的朋友吧?”一句话引来众人注目的眼光,一个冒失的女孩见她并不转身回答,没礼貌地问了一句,“喂,你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引来一片笑声,想来大多数人都以为她是名男子,非关长相,只是潜意识里没人认为一向独来独往的卓君会与一个女子同行。 百里药缓缓回身,静静地看了一眼这群娇生惯养的世家小姐们,不卑不亢地以清朗而柔润的女音回答,“我是女的。”四周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你是谁?”第一个挑衅来自管扬波,上前一步刻意拉近两人的距离,让周围的人更加明确地对比两人的优劣,高高仰起的下巴彰显着她高傲的态度,其他人则冷眼旁观看着好戏,少数几个如何文婵之类更懂得明哲保身,刻意走避几步,表示不愿见到卓君的朋友受欺,可暗地里打的却是更阴险的主意。 百里药是何等精灵人物,一转眼间就将眼前众女的心思摸了个通透,“我是百里药。”她没兴趣做别人的取乐品,尽了最基本的礼貌后就欲离开。 “你和卓大哥是什么关系?为何与他同来?”柳家凤也是沉不住气的小丫头片子,百里药好笑地摇摇头,决定不与她一般见识。 “站住!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柳家凤一招漂亮的凤舞九天旋落在百里药面前。 “姑娘,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三番四次阻我去路?”见自己的退让并不能息事宁人,百里药在自认倒霉之余也兴起了玩兴。 “你回答了我们的问题,自然让你走。”管扬波侧扬着头,态度极之傲慢。 “那我倒要先请教诸位姑娘一个问题,你们是卓君的姐妹?” “不是。”柳家凤不耐烦地回答。 “哦,那么是卓君的妻妾喽。” “你胡说什么?卓大哥尚未成亲,我们当然不是他的妻妾。”管扬波与一众女子被百里药点破心事羞红了双颊。 “那我就不明白了,我与卓君的事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们……”柳家凤话到口边又打住,看看四周的女孩子,百里药对她幼稚的行径抱以嘲笑的目光。 “你们在谈什么?”卓君被成北洲的独生女拉到外面,可他实在不想面对成怜月那脉脉含情的水眸,远远看见百里药也没细看就下意识地走过来,走近了才发现自己是自投罗网。 “卓大哥,我们想和这位百里姐姐聊聊天,可她好没礼貌都不理我们,而且她竟然直呼你的姓名,卓大哥,她是谁呀?”管扬波撒娇地靠上卓君,毫不客气地挤开成怜月,卓君心里当然有数,百里药对他是什么态度他最清楚。 “昨晚一夜没睡,你一定累了,我已经向成世伯要了两间西厢房,我带你去休息。” 百里药对他的态度感到奇怪,“不必了,一两夜不睡是家常便饭,无所谓的,这些姑娘好不容易才见你一面,多留点儿时间陪她们吧。”百里药猛然醒悟了卓君的意图,她岂有助纣为虐,残害满腔春思的□□的道理,当场撇清关系快步走人,众女子有卓君在手谁还在乎她的去留。 =========================================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向着西厢转过一条回廊,忽然耳边又响起那一步三叹的诗词,百里药循声望去,一个落魄书生站在廊外的小园中正仰天长叹,不知又是什么人物,不过他手中那把折扇一看便知是他的兵器,乌黑的钢骨,展开的扇面黑得发亮,是浸过上等桐油的好牛皮,韧度绝对不凡。 “恋花书生又开始犯相思了,你说他是真相思吗?” “不知道,不过他也太夸张了,不过是两年前无意中瞥见了‘圣医谷’大小姐的芳容,从此就茶饭不思,日思夜想,整天念那首什么‘人面……桃花’,‘圣医谷’的大小姐真有那么美吗?” “不知道,我没见过,不过倒也巧了,‘万毒门’的大小姐也以美貌名闻江湖,不知她二人谁更胜一筹。”两个好事者的闲聊尽入百里药耳中,解尽她胸中疑惑,当真是欲知天下事,单听背后语。不过听过就算,百里药也没往心里记,她现在该做的就是到厢房好好睡一觉,最好谁也别来打扰她。 当晚,协助成北洲安排好了众多来贺寿的宾客,卓君正要先告退回房休息,成北洲却叫住了他,似有意与他长谈一番。 “贤侄,你今天能来,成伯伯可真是老脸有光啊。” “成世伯您何必这么客气,小侄……” “唉,世伯不跟你客气,是实话。”成北洲含笑看着卓君,卓君只好省去谦辞。 “贤侄今年已经二十多了吧?这样整天浪迹江湖东奔西走的可不是长久之计,应该早日成家立业才是。” “这种事是急不来的,得凭缘份。”卓君含糊其辞想敷衍过去,可成北洲是在江湖上打滚了一辈子的人了,岂会轻易被转移话题。 “别说世伯老啦,世伯也年轻过,你的情况我知道,现在是满天下的佳丽任你挑选,环肥燕瘦随你喜好,你怕是挑花了眼不知该选谁了吧。” “世伯别拿小侄取笑了,外面的传言都是添油加醋,小侄的禀性世伯您还不知道吗?” “世伯知道你是正人君子,可连孔圣人都说过‘食色性也’,贤侄又不是和尚,没关系。其实啊,娶妻最重要的是要娶贤,你是武林中的顶梁柱,未来的责任重大,有个好妻子在家相夫教子,可以让你安心。其实我的心意你也明白,我也曾向你义父提过,不是我自卖自夸,我五十多岁才有了怜月这个宝贝女儿,是心肝肉似的宠着,可幸的是她自小就没有那些个大家小姐们的娇气,琴棋书画是无一不精啊,贤侄,我都七十岁的人了,唯一的指望就是怜月能有个好归宿,我也就可以安心入土了。”话说到这份上卓君想装傻都不成了。 ----------------------------------------- 各位看官,不要再霸王小女子了哦,看书留字,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咱们身为中华民族的精华,一定要把祖宗的美德发扬光大,小女子福身三拜! ========================================= 刚才上来修改东西,才发现这章节好像打不开,我重新更新一下试试,奇怪,不应该啊,我从来没有锁定或者删除。 8 圣医秘辛 正当成北洲看着卓君,殷切期待着他的回答,卓君的笑脸已经几乎快挂不住了时,突如其来的叫喊打断了二人的谈话。“不好了!老爷!东方少爷突然犯病了,发作得好凶啊!”卓君喘出一口大气,心中直呼侥幸,这虽然不是个好消息却暂时解了卓君的大难题。 “世伯!文意的病会要命的,我们快去!” “今天‘转阳神针’渚神医也来了,派人去请了吗?”成北洲心急如焚,东方文意若在他府上出了事,不管关不关他的事,东方世家都不会善罢干休的,他可是东方家唯一的骨血呀。 “回老爷,渚神医就住东方少爷隔壁,一定已经到了。”家仆追在二人身后回禀,转眼就看不见主人的身影了。 “渚神医怎么样?文意他有危险吗?”渚青衣摇摇头,示意众人到外面去说话。 “目前是没有什么危险,他是旧疾复发,呼吸不顺,我给他服了药扎了针,睡一觉就没什么了。” “他为什么会发病?” “大概是太兴奋了,他老被东方老爷子关在家里,难得有机会出远门,自然放纵了一些,他这病最忌讳这个。” “渚神医,他这病真的无药可救?”卓君是东方文意的知己好友,自然很同情他的处境。 “老朽是无能为力,不过‘圣医谷’的谷主楚逸茗也许会有法子,不过……”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谁都知道“圣医谷”的名号,楚逸茗更可称圣医国手,可除非打赢他,否则他不医谷外人是铁一般的规矩,要不以东方家的耳目还能不知道这么重要的消息吗?更麻烦的是楚逸茗武功奇高,深不可测,平日里闭门不出从不理江湖闲事,但他的“圣医谷”却是武林侠义道的第一排名,因为他跟“万毒门”的巫霖是王不见王的死对头,也因为有他的牵制,“万毒门”才会与正道井水不犯河水地相安无事。东方家权势再大也不敢独自与“圣医谷”冲突。 忙乱了半夜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卓君正欲回房却发现百里药站在屋檐的暗影里,“你怎么过来了?” “我听说有人病了,所以过来看看。” “有渚神医在,他已经没事了。” “他这是胎里带出来的病,没那么容易好,吃再多药也是治标不治本。” “这么听起来,好像你有法子似的。” 百里药闭口不语,卓君讪笑,“说说谁都会。” “他是不是习过武?”百里药突然问了一句。 “当然,他是东方世家的继承人,身子再弱也得习武,可惜,大多数他不能练。”卓君为东方文意感到惋惜。 “你还希望他多练一些?” “身子强健一些才好啊。”卓君理所当然地回答。 “愚不可及,他先天不足根本不能习武,本来好好养息,清心寡欲大约可以活到四十岁,可如今能活到三十岁就是他命大,若他家还想他传宗接代,洞房花烛夜八成就是他断魂时。” 百里药的判断惹恼了卓君,“你一个小小的乡野村姑懂得什么高深药理,不曾诊过脉就在这里大放厥辞,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许你这么咒他。”百里药注视卓君片刻,掉头就走,她从来不做自讨没趣的事。 “贤侄,那位姑娘是……”成北洲看见二人争执但没听清他们吵什么,不过对于能引得卓君大动肝火的女子他是有很浓好奇的,他还没见过卓君有这样形于外的怒气呢。 “一个普通朋友。”卓君望着百里药的背影缓缓平息胸中怒火。 “是吗?”成北洲本有意追问可见到卓君无意多谈的样子也只好暂时放弃。 “小侄失礼了,还请世伯不要见怪。” “没关系,你是东方公子的好友,自然会替他心急,不过他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三天的寿筵还要你帮我多方照应呢。” “那小侄先行告退。” ========================================= “百里姑娘,今天老夫是专程来向姑娘道谢的,今儿个一早家仆才向我禀报说姑娘救了我府中一名丫环。” “举手之劳罢了,成老爷不必客气。”百里药的称呼令成北洲诧异。 “姑娘师出何门,与卓贤侄是在哪里认识的呀?”成北洲和颜悦色地询问,完全把自己当作百里药的长辈。 “百里药只是一个乡野村姑,得父亲传下一些寻常药理,以采药治病维生,哪来的师承门派。我与卓君不过是萍水相逢,因是同路便结伴同行,他好心带我这个乡下丫头见见世面,出了这门也就分道扬镳了。”成北洲细细打量百里药的确看不出她身怀武功的样子,而且以她的年纪根本不可能练到返璞归真,抱元守一的无相境界,可他也不相信百里药这一篇顺口的措辞,卓君可不是那种好管闲事,没事带个大姑娘到处晃的人。 “既然姑娘不愿多说老夫也不多问了,这盅人参乌鸡汤是内人命厨下熬的,昨夜姑娘也被惊动了,想必睡得也晚,这汤给姑娘补补元气,长长精神。”成北洲命身后的丫环奉上装在暖稞里的鸡汤。 “多谢成老爷,百里药愧受了。”百里药的爽快令成北洲认真审视她,虽然粗衣布服其貌不扬,不过她身上却有一种隽永的气质,说不上来,可很是与众不同。 “昨天你救了成府一个丫环的事怎么都不告诉我,还是成世伯向我提起我才知道。”将近中午卓君才有机会拉百里药到僻静地方说话。 “小事一桩,难道我做每件事都要先禀报过你吗?你是主子,我可不是奴才。” “我不是这个意思,”卓君扳正百里药的身子,百里药不语,“你是我带来的,你做的事无论对错我都得为你负责,我只是希望你能知会我一声,别让我从别人那里听到你的消息。” “她是突发的胃痉挛,又不敢叫人,我正好路过就替她扎了几针开了张方子,这只是一个大夫应该做的事。”百里药的明理出乎卓君意料,他以为她会继续跟他斗气。 “好吧,现在我很忙,待会儿吃饭的时候你过来与我同桌,我跟成世伯说过了调过坐席,我会与文意兄他们一席。”卓君等待百里药点头,他已经习惯以对朋友的方式来询问她的意见,而不再是一开始纯粹是对女人的命令方式。 “再说吧,如果那席上的人不会影响我的胃口。”百里药想到太阳地走一走,她不喜欢阴凉的室内。 “哎!等一下!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可以吩咐厨下帮你特别加菜。”卓君想起那个放了好几天的硬窝窝头。 “特权吗?”百里药浅笑地回身,“我只想吃小葱拌豆腐,再加一块酥油烧饼。”见卓君笑容一僵,百里药挥挥手缓步踱开。 上了席,卓君将一盘豆腐推到百里药面前,低语:“现在的葱丝已经太老了,正月葱、二月韭,明年正月我再陪你去吃天下最好的小葱拌豆腐,今天你就先委屈一下,这‘百花豆腐’的味道也不错,你试试,等会儿还有一个‘江南酥甫’,是这里大师傅的拿手好戏,不可错过。” “我随口说说的,你又何必当真,你会让我受宠若惊。” “你要会惊我才吓一跳呢。”卓君嘀咕一句,发现大家的目光全放在他们身上就不再与百里药多说了。 “文意,你的身体好些没有?怎么不多休息?” “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若总躺在床上和在家有什么分别?” “别太任性了。” “行了,我爹什么时候连你也收买了。”东方文意比较好奇的是百里药,“这位姑娘就是卓兄执意要找到的朋友?” “她叫百里药,是个大夫,不是武林中人。” “她不会武功吗?那她跟在卓大哥你身边岂不是个累赘?”管扬波才安静了两分钟又按捺不住地跳了出来。 管淀海急忙制止妹妹出言不逊,“小妹年幼无知,言语冒犯姑娘,管某代她向姑娘赔不是。” “她说的是实话,卓君你听见了。”百里药不痛不痒地将话拨过去砸向卓君。 卓君强自维持笑脸,“多吃菜少说活。”卓君将“□□燕舞”中最好的一块鸽子肉挟进百里药碗里,谁知管扬波却误以为卓君是在指责自己,恼羞成怒,一推饭碗哭着跑了,管淀海气得直摇头,抱拳致歉后就追了出去,临走时别有深意地看了百里药一眼。卓君颇觉尴尬,他那句话明明是在警告百里药,怎么管扬波却哭出去了呢?女人,哎,真是不可理喻。 柳家凤暗喜在心,她特别与兄长调换位子坐在卓君右手边,谁知卓君只顾着为百里药布菜,压根没留意到她殷切盼望的神情,这会儿管扬波一闹,桌上就剩下三个女孩子,成怜月、百里药和她,成怜月是坐在百里药旁边卓君根本顾不到,百里药虽是卓君的朋友又是个女人,可相貌平平,毫无出色之处,她一定会吸引卓君全部的注意力。 “卓大哥,刚才你说什么百花豆腐,我也想尝尝,你帮我挟一点儿。”柳家凤的打岔总算稍稍缓和了僵硬的气氛。 “好啊。”卓君端起柳家凤的小碗用舀菜的小汤勺舀了几块给她。 “卓大哥,我也要。” 东方文意不怀好意地送上自己的碗,学着戏台上小花旦娇滴滴的语调叫着,卓君白了他一眼,不愿搭理他,招手叫过东方文意的贴身小僮,“侍书,你家少爷要吃百花豆腐,你还不赶紧伺侯着,饿着了他小心你家老爷子剥了你的皮。”卓君径自与柳家阳对饮,东方文意讨了个没趣,十分不甘心,转头拉住成怜月的衣袖,“怜月妹妹,你看卓大哥好偏心哪。” 他是明明看见成怜月一脸不高兴还在一旁不住地煽风点火,“我帮东方哥哥挟菜。” “还是怜月妹妹最体贴,最善解人意,我好感动啊。”东方文意夸张地拉起袖角抹拭还没产生的眼泪。百里药闷不吭声,低着头自顾自地吃饭,对桌面上暗潮汹涌的情势不以为然。 “文意,别开玩笑了,小心闹过了头又发作。”卓君不得不提醒好友收敛,东方文意的脸色顿时晦暗,人也变得无精打采。 “文意,你有没有试过去找圣医谷的医仙楚谷主,也许他念在武林同道的份上能破例援手呢?”柳家阳天真地问。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早在五年前我爹就亲自带我去过圣医谷,可连楚逸茗本人都没见到就被拒之门外,我爹曾想硬闯,可圣医谷依恃天险本就易守难攻,再加上谷中人个个武艺高强,谷内遍布机关,我们软求硬攻了三天三夜,我爹爹带去的十八虎卫损折了七位,连爹爹他老人家也身受重伤,终于还是无可奈何,爹爹这才不得不放弃。” “既然他修习医术却为何不肯救人?”百里药对此大惑不解。 “这里面好像也有隐情,听天知道人说,十年前楚逸茗初出江湖,不但武艺超群而且医术冠绝天下,扶危济困救了不少人,可当时与他几乎同时出道的万毒门门主巫霖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知道他深爱他的妻女,所以在他妻子身上下了剧毒想借此击沉楚逸茗的意志,没想到楚逸茗医术高绝竟为妻子延了半年性命,为她炼制解药,不幸的是有一次他外出采药时遇见一个重伤的樵夫,他费尽心思,不惜耗损内力替他医治,谁知那樵夫却是巫霖派来的杀手,专门安排的一场苦肉计,趁他内力虚耗过度无力反击时将他刺成重伤,以致延误了替他爱妻解毒的时限,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安葬了妻子后就带着独生女儿避居圣医谷,立下重誓,此生绝不为谷外人治病。”柳家阳详细地将过往的一段武林秘辛告诉众人,卓君早已知道,所以他留意了一下百里药的反应,好奇怪。柳家凤与成怜月均是一副感伤的模样,对楚逸茗的遭遇似乎抱以同情,又为他的痴情深受感动,而百里药,她……怎么说呢,我行我素地吃喝,不但没见半丝感动似乎还颇为不屑。 ========================================= “你好像很讨厌楚逸茗?” 卓君趁夜深人静走出院子却发现百里药也在院子里,正蹲在地上看一株草,“讨厌说不上,只是不太喜欢他为人处世的方式。” “女人大多会为他的痴情而感动,你好像例外。” “大概是因为我从来不去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吧。他的医术真的很好吗?” “事实上我也只是听说,他是十年前突现武林的,听说救了不少病入膏肓的重症病人,最神的传说是他曾经打开了一个人的脑袋切除了恶瘤,治愈了那人长达数年的头痛病。” “开脑?没想到他也会。”百里药的确有点儿吃惊。 “怎么?难不成你也会?” 卓君只是随口问问,百里药也不知是真是假地点点头,笑答:“我曾经做过五次开脑手术,一个婴儿,一个老人,一个女人,一个男人,还有一个国王。” “看不出来,你也这么会说大话,说实话,难道还有其他人也有这个本事?如果有他的医术一定出神入化,也许他能救文意。” “我在说大话你没听出来吗?”百里药不认真的语气令卓君放弃追问的念头。 “其实东方文意不应该放弃的,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弱点,东方文意有,你有,我有,楚逸茗一定也有,一次挫折就放弃希望是否太令人遗憾呢?而你是他的好友,难道没想过为他做点儿什么吗?” “你的意思是——让我陪文意再去一次圣医谷?” “有何不可?”百里药的目光始终流连在那株细软软的小草上,卓君也跟着蹲下研究,但终究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株草就是一株草嘛。 “文意,你意下如何?”卓君也觉得百里药言之有理,第二天一早就来找东方文意。 “这……不是我不识好歹,卓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不想再为了我这不中用的身子给朋友添麻烦。” “你说的什么话,难道你想让东方家就败在你手上吗?无论如何,为了你爹,为了你那已经白发苍苍的奶奶你也得去试试呀,难道你就因不想替朋友添这微不足道的麻烦而让那些老人家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吗?”季荣突然走进来,难得一本正经地教训起人来。“不必多说了,算起来,我怎么也长你半辈,听我的,明天就起程去圣医谷,有卓君这位当世奇侠在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最不济也不过像上次一样无功而返,可大家尽了力才不会后悔,是不是?卓君,你说呢?” “对!文意,咱们朋友一场,你可不能杵了大家的一番好意。”左右夹攻下东方文意早就招架不住了,无言地以感激的目光望着卓君。“侍书,明日一早你赶回襄阳禀报我爹和奶奶,告诉他们我与卓兄、季兄同去圣医谷求药,会迟些回家,请家中二老不必担心。” 卓君要陪同东方文意再入圣医谷的消息很快传得尽人皆知,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可似乎一旦成为人们心中至善的偶像就立即会改成大恶无人知,小善尽显扬,这大概也是由人类容易迷惘的本性所演绎出的一种畸形心态。尚未启程,诸多赞扬已铺天盖地而来,似乎此去必定马到成功,人人欢喜庆贺的表情就像东方文意已经完全痊愈了一般,百里药默视着人群,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般高兴。 寿筵过后,卓君与东方文意立即启程,只是季荣换成了渚青衣,一来潜龙堡送来消息让季荣速返,二来渚青衣一直十分留意东方文意的病情,也希望借此机会一睹传说中的神医圣手,如果运气好能受教一二那就更好了。 ----------------------------------------- 小女子伤心啊,各位看官都霸王,也不给小女子留个言,偶要抗议!!! 偶决定,根据回贴量来发文:一天跟到五张贴以下,偶就发两千字以下;十张贴以上,就五千字,二十张贴以上就一万字。零分贴不算!!偶也要霸王! 9 勇闯疫区 第五章 “百里姑娘也与我们同行?”东方文意始终对百里药有阻不住的好奇,百里药径自整理行囊,将药箱安稳地架放在马鞍旁。 “是的,她会一直与我……们同行。”卓君的弦外之音只有百里药听得出来,她看了卓君一眼,她不相信卓君真有那个耐性,以他这些日子来的行事不难看出他的性格与处事方式,她可不以为自己能忍受他一辈子。 “文意,快上车吧,时候不早了。”东方文意登上他那华丽舒适的座车,突然回过身,“百里姑娘,路途遥远真的不用给你准备一辆车?如果需要你随时可以告诉我。” “多谢,不必了。”百里药轻盈地翻身上马,俐落地控马驰缰,看得出是个中高手。 圣医谷离龙阳可谓山遥水远,地处大理与北宋交界,那里是山穷水恶的贵州山区,避世的隐者大概都喜欢找这种地方吧,省下许多烦心乱耳之事。 “百里药,这一路上你怎么都不说话?”卓君趁人马休息的时候坐到百里药的身边询问。 “与你同行耽误了我许多事情。”百里药直言不讳地指责卓君,卓君早已习惯,也不以为意。 “若不是碰巧遇上了东方公子,我今天会直接北上。” “为什么,耽误了你什么事?采药吗?” “行医治病,你打乱了我的行程。” “天下不止你一个大夫,而且你整天山里来水里去一年到头能救几个人?”卓君一向不赞同百里药的生活方式,把自己弄得男不男女不女,活像个乞丐。 “救一个是一个,尽力而为所以于心无愧。” “想救人不如先救救你自己,看看你一个女孩子家这是什么样子,才留了几天头发,又剪了!长长短短像狗啃得一样,再看看你的打扮,又粗又硬的蓝布,还窄袖收脚,中不中胡不胡,有你这么糟蹋自己的吗?”卓君都懒得说她了,而百里药也懒得理他。 晚间,没有赶到集镇,只得找一块背风靠水的地方露营。 还好东方文意带的仆役甚多,打猎、升火、布防兽网都用不着卓君他们动手。可是百里药自从下马之后却一直没闲着,帮着东方家的人掬水拾柴忙活半天后,又到附近的灌木林里转了半个时辰,不知道去干什么。 卓君一直暗中留意着百里药的动静,直到看见百里药抱着一堆柴独自走开,“你在干什么?那边已经生上火开始烤肉了,歇会儿吧,少不了你吃的。”卓君奇怪她自己另生一堆火干什么。 “行程遥远,人马劳顿很容易生病,我配了一些药膳好调理身体。”百里药拿着东方文意带着的厨具米粮开始动手,卓君见百里药从自己的铁皮宝箱里抽出一格格的小抽屉,看都不看就抓了一大堆药末草根之类的东西混进小粥锅里熬煮,不一会儿就香气四溢引得众人食指大动。 “百里姑娘,你煮的是什么?”渚青衣虽然知道百里药也是大夫,也看出卓君似乎对这个女子特别关心,不过并没将她特别放在心上,毕竟她不是武林中人,更何况他是天下闻名的名医,就算是为了自重身份也不能像东方文意那样刨根问底,所以几乎不曾与百里药谈过话。只是隐约觉得这姑娘有些地方很不寻常,这会儿闻着飘出浓浓药香的粥锅忍不住走过来询问。 “我在熬粥。”百里药时不时添减柴禾以让火候更加适当。 “熬粥?”渚青衣深吸一口香气,一边问一边信手揭开锅盖,“你加了什么?” “这是正气粥,可以补正气,疗虚损,我用炙黄芪四钱,党参两钱,粳米二两,白糖适量的比例温煮,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百里药对渚青衣这种不信任的举动有些不悦,口气冷淡了些,渚青衣闻言一怔,掩饰地笑了笑,“当然没问题,看来姑娘对食疗很有心得。” “没什么,班门弄斧,贻笑方家了。” 第一碗百里药盛给了东方文意身边的保镖,不让他试过他是不会让东方文意入口的。 “嗯,好香啊,这回我们可有口福了,卓大哥,你可真有先见之明,连我家那专司药膳的厨子也做不出这么合适的口味。百里姑娘还有没有?我还要!”东方文意难得吃东西能吃这么快。 “没了。”百里药将最后一碗交给卓君,发现卓君因为东方文意刚才的无心之语正在发窘,她只当没看见。 “我这碗还没动过,就给文意吧,难得他那张被养刁的嘴有吃对味的东西。”百里药推回去,“你以为这是普通的大米稀饭多吃两碗没关系,我每一分重量都算好了的,过犹不及,自己吃自己的,少推来让去。”这下东方文意只好撇撇嘴委屈地回头啃烤肉,渚青衣慢慢品着粥吃干粮,心中对百里药起了更大的疑惑。 ------------------------------------------------------------------------------ “不行!”所有人异口同声反对东方文意的提议,“可我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岂有让百里姑娘睡野地我却睡车上的道理?” “好了,别多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地气侵袭,万一寒气上身生起病来,山高水远还怎么去圣医谷?”卓君一副大哥的口气一口否决了东方文意的要求,东方文意只好呐呐地回到车上,卓君回身找百里药,发现她并没有像别人一样在火堆旁铺地铺反而正在把火堆踢散熄灭。 “你在干什么?” “准备睡觉。”百里药清理着剩余的灰烬在原来火堆烧烤过的土地上铺上厚厚的枝叶。卓君好奇地看着她的举动,铺完地铺,她在离地铺三尺的地方重新生了一堆旺盛的火,将一些药草燃放在四周,释出袅袅青烟和淡淡馨香。卓君伸手压了压地铺诧异地感受那从地底升起舒畅五脏六腑的热气,“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武夷山里的一位老猎人。”百里药坐到地铺上,神情间似乎回忆起什么。 除了值夜的人,大部分人都歇下了,卓君在百里药身边坐下,暖暖的热气蒸腾比铺了软裘的马车还要舒服,“你从十二岁开始就是独自一个人闯荡江湖?” “算不上是闯荡江湖,只是一种修行,在游历中不断增广见闻,学习那些因为地域阻隔而难以流传的医术,那是与你们的江湖不同的江湖。”百里药抬头望天,淡淡言道。 “你义兄舍得你这么小就离乡背景孤身外出?”什么样的人物会教养出百里药这样的女子,卓君实在好奇。 “大哥……他有更多,更重要的事要做,他的胸怀就像天空一样宽广无垠,我很难跟上他的脚步。”百里药的神情有瞬间的迷茫,“我的医术虽然并不高明,但能为天下苍生减少一些苦难也算是对他所赐予的养育之恩的一份回馈吧。”话锋一转,百里药没再多谈兄长的事情,只是丢了一些柴加入火堆,让火烧得更旺,几乎驱散了早春的寒凉,桔红色的明亮火焰跳跃着夹杂着木头烧裂的“噼啪”声有着生命的动感。 “你一直在问我,你呢?为什么会过这种生活,你不像是逞凶斗狠的人。” 卓君抬眼向天有些无奈地笑笑,“上天的安排吧,十二岁之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子弟,每天除了六艺经史就是琴棋书画,直到有一天一群穷凶极恶之徒为了我家祖传的一尊‘白玉观音’而杀了我全家,逼得我流浪江湖,一步步走到今天,曾经连蝼蚁都不愿伤害的我为了报仇染了满手的血腥,满身的杀孽,可令我遗憾至今的是那尊观音像我一直没有寻回,实在有愧父母在天之灵啊。” 百里药静静地倾听,目光始终注视着跃动的火苗,沉默良久之后,百里药忽然问道:“我听说‘同天教’是你率领武林人士剿灭的。” “朋友们抬举,事实上我只是和‘同天教’教主拼了一次命,至于其他的事我是半分功劳也没有。” “听说为了‘同天教’朝廷也出动了大军。” “是啊,‘同天教’想犯上作乱,勾结了京中大员,朝廷岂能容得这等心腹大患窥伺在侧,也幸好有朝廷大军相助,‘同天教’才能在一夕之间分崩离析。” “朝中大军由谁统领你可知道?” “嗯?你问这个干什么,不过我还真的不知道,听说是皇帝的一个亲信,我哪里有闲心去打听这些。你问这干嘛?”卓君又问一遍,百里药淡淡回道:“好奇而已。”见百里药回答得漫不经心,卓君也没在意。 “好舒服啊,好久没这么躺着看星星了。”卓君一时忘了自己占了百里药的床铺,仰身就躺下去看着星星。 月不明所以星辰格外灿烂,“地上有一个人,天上就有一颗星,一颗星殒落了,就有一个人死了,我记得我娘小时候是这么对我说的。” 百里药点点头,“我也听说过,不过我没有信过。”她站起身仰望天穹,深吸一口气吟道:“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你我似乎都是飘萍无根之人。” “我不觉得,天地之间,何处不可为家?天苍苍兮地茫茫,吾独行兮步踽踽,家之所在兮,足迹之所至!” “家之所在兮,足迹之所至?”卓君一片茫然,琢磨了半晌豁然明朗,惊奇地看着百里药,却见百里药正在拨弄一些薰香似的药草,一阵淡淡的香气引来令人慵懒的倦意。百里药正想催促卓君自行就寝,突觉身后一重,一回头发现他已靠在她身上酣然入梦,不由失笑,她忘了虽然她已习惯了“周公引”的效力,可卓君却是第一次闻到,又没防备,所以才睡得如此酣畅。 百里药察看一下四周,因为她远离众人,时辰又已很晚,所以没人注意到她与卓君。不期然地目光凝视上卓君俊秀的睡容,火光映着她的眼睛,也映着卓君的睡颜,分外明亮,百里药忘了要推开卓君,反而有些失神地注视着这个已在她生命中留下不可抹灭印迹的男人,有种奇异的情绪令她迷惘。 青丝一阵躁动惊醒了百里药,启明星已升上天空,很快东方就会出现光明,她揉揉有些隐隐作痛的肩颈,欲起身却发现卓君正枕在她膝上睡着,还好天色尚暗无人起身,百里药心知卓君绝不会乐见别人看见他们如此暧昧的姿态。 她摇摇卓君,弄醒他之后,他立即一跃而起,神色间颇为尴尬,“去溪边洗把脸吧,顺便去打些野味,我去找些东西喂青丝。”百里药三言两语解除了僵在彼此间凝窒的气氛,让卓君对自己的小器有些惭愧,微红着脸走开了。 “咱们今天晚上就可以赶到潜龙镇了,赶快收拾好东西上马。”卓君一边吩咐着队伍的同伴,一边偷眼看着百里药,察言观色瞧不出一点异样。 一路行去很快就上了官道,行人与车马来往也频繁许多。卓君加快马速领着众人前行,东方文意在车里好奇地东张西望,不时与侍卫玩笑打趣,一路上倒也不曾烦闷。 ------------------------------------------------------------------------------ “卓少侠,天色已近午,咱们就在前面那个驿站休息一下,用完膳再走吧。” “好,渚神医,你和文意打个招呼,我先去订酒食。”卓君一夹马腹先行离去。 “吁—”卓君仓促勒马,前面不远处一乘华丽的白色四抬软轿挡在大路中间,愣是比正常的软轿宽了两倍不止,占着大幅的官道,阻了很多人前行。卓君挤到前面试了试,当真是左行也过不去右行也过不去。看着这种情况,卓君倒也没有生气,江湖上行走这么多年早见惯了这种蛮横人物,与他们一般计较有损自己的格调。他客客气气地走近软轿,才发现抬轿的四人竟都是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头束双鬟,彩带丝结,容颜均是上上之姿的俏人儿,窈窕婀娜的身段配上白色丝罗绣裙水袖翩然,清雅中透着甜美的纯真,着实令他好奇起轿中的人物来。 “对不起,可否请阁下让让路?”卓君在轿后朗声询问,语气十分客气,可没一个人理会他,四名少女不急不缓轻盈盈地抬着软轿拦着大道,“轿中的朋友,可否让让路?”卓君心中有些不耐烦了,见那人还不理会,语气就不再客气了,“朋友,这官道可不是私产,若阁下再不让路,卓君就失礼了。” 卓君正欲强行骑马闯过,忽闻轿中传出一名女子的声音,卓君当场怔住,这是他此生所听过的最美妙的声音,清冷高贵、优雅悦耳,真正如同天籁一般的美妙。卓君甚至忘记理会那声音所表达的意思,“降香、竹茹、乌梅、白芍,不得无礼,让道。” “是,小姐。”四名少女这才听命地右移五尺,让出左边的道路,卓君还在发怔,居然忘了策马,直到那顶白轿远远走出近百步,卓君才如梦初醒地追上前去。 卓君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闯荡江湖五、六年什么样的女子不曾见过,北地胭脂南国佳丽,不知凡几,从不觉得有何特别。当然百里药不算,她不是特别而是怪异。可是从没像现在这样居然会有只为听见一名女子的声音就神魂颠倒心动怦然地慌乱,他甚至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了,身边的人、事、物似乎都已变得空洞虚无,他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再听一听这女子的声音,看看她的身影,哪怕只有一眼也是好的,他丝毫没查觉自己亦步亦趋地跟在那乘白轿后,轿子让出的宽阔的路面他也视而不见,那四名小婢也不以为然,理都不理他继续走。 白轿也在驿站休息,可那轿中人却迟迟不出,卓君放肆地盯着白轿的轿帘惹来过往行人的好奇目光,那白轿也的确扎眼,不但颜色诡异而且装饰分外华丽,没见过大排场的人误以为是公主座轿也不足为奇。 “公子爷,公子爷,公子爷!”驿站的伙计连推带喊才将旧君自迷魂旋涡中拉回来,“公子爷,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啊?哦,打尖打尖,订一桌上等酒席,还有七个朋友在后面。”好不容易回了两魂半的卓君心不在焉地回答。 “好,您稍候,小的给您的马先喂些水和草料吧。” “行,快些。”卓君随后丢给伙计一锭足足十两的雪花银,“剩下的算是给你的赏钱。”以三两银子即可在京城里较大的酒楼订一桌上席的行情看,卓君出手的大方简直让伙计耀花了眼。 “小姐,雅席已经设好了,请小姐入席。”四名小婢仅余其二,原来是去打点酒菜了。卓君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下意识地摒住呼吸,双目瞬都不瞬地望着白轿,轿帘微微一动,一只纤纤素手以柔雅至极的姿态挑开轿帘,那一瞬间仿佛一朵惊世绝艳的兰花在卓君眼前悄然绽放,那素□□嫩的花瓣舒缓地伸展,以王者般高贵的姿态凌立于他的面前,卓君倒吸一口清气,竟真的嗅到一股清淡的兰花馨香。 轿帘被一名小婢接下打起,扶出一位高佻优雅的白衣女子,可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了,因为那女子穿的是一件白色滚着貂毛边的织锦披风,俗称叫做“一口钟”,此种披风带着帽子,从头到脚都遮得严严实实,穿的人就像一口倒扣下来的钟,而此女子还嫌这披风遮得不够严实,还从帽边开始缝制了一层褶皱的轻纱,半丝丽色也难以窥见,可是卓君并没太感到遗憾,他贪恋地将那女子每一个身影,每一个步伐都深印在记忆中。 “卓大哥,卓大哥?”东方文意与渚青衣一边谈笑一边走进来却发现卓君正对着楼梯发呆。“怎么了,卓大哥看见绝代佳人了?怎么这般失魂落魄?”歪打正着,东方文意一语中的,卓君猛醒,尚有些心不在焉地与众人叙话,百里药何等精灵,一见卓君欲盖弥彰的模样便猜到了三分,心底起了几分好奇,什么样的女子能令阅尽天下美色的卓君这般神魂与授呢?值得一探究竟呀。 “客倌,你们这是打算往哪儿去啊?”伙计对卓君一行服侍得分外热情,一边端茶倒水一边探问他们的去处。 “我们准备往贵州去。” “贵州?那就是要经过潜龙镇了?哎呀!去不得呀客倌,你们还是赶快折回去重换条路走吧。”伙计慌张地摇手。 卓君与东方文意、渚青衣疑惑地互相看看,“为何去不得,难不成有拦路的猛虎,杀人越货的强盗?”东方文意不甚在意地询问,并未把伙计的慌乱当回事。 “若是那些有啥好怕的,咱们这地面风大捕头的快刀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你别卖关子了,快说究竟为何行不得?”渚青衣捋捋长须催促。 伙计不好意思地抓抓耳朵,“对不起,小的就这毛病,罗嗦,我这就说,潜龙镇上十天前开始闹瘟疫,死了好几十个人了,官府怕瘟疫传染开,封了山断了路,外头的不给进去,里头的不给出来,听说想逃跑的人都让官兵活活射死了。那个惨哪……往日咱这路上那个热闹,可你看看这几天,冷冷清清的,整间驿站才住了三成客人。” “瘟疫?”百里药和渚青衣都是行医之人,立即想到要去疫区看看。 卓君一看百里药的神情便猜到她想干什么,一把拉住她的药箱,“不行,会让官府封山断路的瘟疫岂是平常人救得了的,你别总是不怕死得往前冲好不好?” 百里药甩开他的手转向渚青衣,“渚大夫,早到一刻也许就能多救几条人命。” “不错,卓公子,百里姑娘此言有理,为医者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这件事既然遇上了就不可不管,不管能否施救总要试试才知道。” “我明白,渚神医教训得是,可是——” “别担心,我们知道该如何预防。” “那我和你们一起去。”卓君的朋友之义又冒了出来。 “你这种行为才叫找死。”百里药冷冷一哼,对卓君这种不知死活的举动很不屑。 “我说过天下没有我卓君去不了的地方。”卓君的好胜心又被百里药激起。 “随你,反正命是你自个儿的。”百里药从桌上抓了两个热包子就朝外走,渚青衣尚还在琢磨百里药和卓君的关系,迟滞了一下才背起药箱跟了出去。 卓君气得脸色发白,狠狠瞪了笑得打跌的东方文意一眼,转而严肃地说:“文意,你就在此地等我们,若发现我们放了蓝色蛇焰箭就折回去走另一条路不必再等我们了。”若前方有强敌拦路卓君断不会如此交待,可瘟疫——是不会因为谁武功好一点就不染上谁的。东方文意也笑不出来了,想拦卓君却知拦不住,想跟也知道卓君不允许,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抱持希望等待。 ------------------------------------------------------------------------------ 卓君一出店门就发现那乘白轿也正要启程,他抱着半是关心半是忐忑的心情走过去,“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了,不过有件事我想应该告知你们一下。前面潜龙镇发生了严重的瘟疫,若小姐是去贵州还是早些折返换路才是。” “卓公子么?多谢关心,小女子世袭医术,正是为了此次疫症而来,公子莫要担心,倒是公子还是早些离去的好。”那天上纶音般的美妙嗓音差点儿再次夺去卓君的神魂。 “原来小姐还是回春妙手,恕卓君眼拙,失敬失敬,我的朋友也是大夫,其中一位正是人称‘转阳神针’的渚青衣渚神医,他们已赶往疫区,卓君也正欲前往。” “渚大夫也来了?那倒是件极好的事情,此次疫症来势汹汹,一夜之间上百人病亡,官府的文书已经贴示数县,我正是看到官府文书才赶来的。” “小姐真是仁心仁术,听小姐之言,似乎有方法救治此病?” “不敢当,小女子只是希望能够救治,尚无法肯定。” “那咱们还是早些启程,早到一刻也许就能够多救几条性命。”卓君没来由地认定这白衣女子能够治好这种瘟疫,也不知是哪里生出的信心,而几句话间竟与那女子成了“咱们”的关系更令卓君有些得意,竟忘了追赶百里药与渚青衣的事。 ============================================================================== 第六章 百里药与渚青衣被远远拦下,不许进入疫区,渚青衣向那群衙役解释半晌还是不被允准,“老先生,咱们兄弟知道您老人家仁心仁术,可是这几天已经十几个大夫死在里头了,官府已经下了文告不许再放人进去,我们大人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就是不肯冒险,放着成千的百姓死活不顾?”在人命关天的紧要关头,百里药从不知道什么叫客气。 “这位小哥,你怎么这么说话,行!想进去是吧,等咱们风大捕头来,他让你进你就进去好了,要找死是你家的事,咱们可负不起老爷怪罪的责任。” 卓君与那白衣女子赶到的时候,风淮安正好与知县一并赶到。“不行!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都不准进去,这已经不是本官的决定了,今天早上京里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朝庭旨意,你们不能进去冒险,这种瘟疫从没人见过,染上了三天之内就会死,你们根本来不及找出病因治病。”知县苦口婆心劝道,看起来他的确是个好官。 “大人。”白轿里的女子忽然打开轿帘走了出来,低声吩咐了小婢一声,那小婢立即走到知县身边向他耳语几句,知县听罢面露难色正犹豫,风淮安突然觉得被人暗扯一下,一回头,百里药暗塞了一样东西给他,他不解地低头一看差点儿惊叫起来,“不可声张。”百里药低声叮咛一句,风淮安立即赶到知县身边低语几句,知县立即现出惊喜之色,毕恭毕敬地请卓君一行进入。 “既然诸位有此决心,下官不便阻挠,唯有祝各位一路平安,早日救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卓君一行是武林中人哪有人注意他的自称已经由“本官”转为“下官”,所有人都只看到那白衣女子吩咐小婢向县太爷耳语几句就获得放行,纷纷揣测那神秘女子的身份。 百里药在最后,知县追上两步想与她说话,她摇摇手示意不必,低声言道:“我会将药单写在白色布面上挂在两棵树之间,不必走近,照着药单速速采买药材,不可有丝毫迟延。” “是,下官明白,请您务必保重身体,平安出镇。”“放心吧,只要你们不误事。”百里药似乎已经成竹在胸,知县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有了一点儿踏实的感觉。 潜龙镇的疫症果然厉害,整座大镇处处白幡灵旗飘飘,大街上找不到半个人影,一片死寂。 “渚神医,咱们是不是要敲门问诊?”卓君没碰过这种事,见四处无人心里难免有些冷汗涔涔的感觉。 “不必,药局一定有人。”即使没有希望,人们在生病的时候还是会将药局作为习惯性的去处。 “姑娘敢只身闯入疫区,想必医术定有过人之处,不知姑娘是哪位高人门下?”渚青衣一看那四名小婢行走间如行云流水般轻盈即知他们定然修习过上乘轻功。 “不敢当,渚神医谬赞了,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不敢辱及家师的名讳,不望神医见谅。” “那未敢请教姑娘如何称呼?” “小女子林芷,她们四个是我的贴身丫头,降香、竹茹、乌梅、白芍,都是自幼跟随惯了的,如果礼貌有不周之处还请诸位多多包涵。”林芷将四个丫头介绍给众人,言语极为客气,处处透着一种大家闺秀特有的疏离,渚青衣和卓君虽然对她都充满了好奇,但也知趣的不要求她揭开面纱。 百里药机警地注视着周围,通常被封闭的疫区由于绝望会招致许多疯狂的罪恶。目光流转间也注意到卓君与林芷的亲近,她并不意外,这才是卓君这样的人应该会喜欢的类型,神秘、美丽、武功卓绝,百里药对自己心绪安宁波澜不起的心境感到满意,卓君这样的男人绝对不适合她。 药局里虽有人,可大堂里并不多,原来药局的主人和坐堂的大夫早已病死了,药柜已被抢夺一空。 “大娘,大娘?”卓君正要走近去询问坐在堂上的一位老大娘却被林芷拉住,“不可。”林芷素手微动,一束白色丝线缠上了那位大娘的手腕,“悬丝诊脉?!”渚青衣惊呼一声,“没想到姑娘居然会这失传数百年的绝学。” “事实上,这项绝艺并不曾失传,只是多用于宫廷之中,在民间很少有此需要所以不曾见罢了。”林芷一边诊脉一边解释,即使并非有意,言语上还是包含了些微的骄傲,渚青衣衷心感佩,卓君更是惊为天人,只有百里药眉头微蹙地看着林芷,绕过众人进了后院,后院的屋内传出阵阵痛苦低微的□□。 屋内大床上并排躺着十几名男子,老的白发苍苍,幼的不过是三、四岁的小儿,百里药快步上前打开所有密闭的门窗,从最近的一个病人开始检查,病人持续高热,脸颊赤红,脉像细滑,呼吸浊滞。百里药好不容易弄醒一名昏迷中的男子,详细询问,问不到十句那男子又陷入昏迷中,可她的心里已经更加有把握。 她抬头向外看了看,卓君一行还停留在前堂,她很快在房里点起一小盆炭火,解下药箱取出一些黄褐色的药末丢进去,这是她从南海无归岛上采集回来的薰香,有强大的驱瘟作用,是极为珍贵的稀有药物,她本不需要,可也知道卓君、渚青衣他们立即会进来,至少可以保护他们不被传染。 她把金针消毒,准备下针,却听门声一响,卓君、渚青衣已然入内,“百里姑娘,你……” “百里药,你要干什么?” “治病。” “你不要总是自作主张可不可以,以林姑娘的医术尚不敢妄下判断,你竟然已经开始下针,你这是草菅人命你知不知道?”卓君极度不信任的态度令百里药有些光火,“他们染上这病已有两天,还有最多一天的时间就必死无疑,已经没有犹豫和思考的余地,我只知道,现在每一分钟都很珍贵,这镇上还有成百上千的病患在等死!”百里药怒瞪卓君一眼,将金针重新用炭火烧过,卓君一把扯住百里药的手,“不行,林姑娘马上就会来,她会告诉你正确的治疗方法,在那之前,你别再胡闹了,以你的医术根本应付不了这种瘟疫的。”卓君对百里药的质疑对于百里药而言无疑是莫大的耻辱。 “你根本不曾见过我行医,有什么资格批评我?”百里药重重甩开卓君的手,渚青衣一见事态不对,急忙上前打圆场,“别吵,别吵,这里这么多病人,他们需要休息,百里姑娘,卓公子的话是重了一些,不过人命关天,还是大家商量一下比较好。” 不一会儿,那林芷进了来,百里药正将一个因难受而哭闹的小孩搂在怀里拍哄着,卓君想拉开她,她却不予理会。 林芷看见百里药的行为显然十分惊讶,立即说道:“百里姑娘,你该离病人远些,万一传染上了岂不糟糕?” “谢谢林姑娘的关心,百里药是个乡下人,粗枝大叶的没这么容易生病。” 林芷见百里药并不领她的情,似乎十分不悦,她身边的丫头乌梅走上一步,冷冷看了百里药一眼,“我家小姐是好心劝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百里药将睡着的孩子放在床上,直接越过乌梅走到林芷面前,“我记得我已经谢过林姑娘了。” “乌梅,不得无礼。百里姑娘,小婢不懂事还请百里姑娘不要见怪才是。” “无妨,不过既然大家都如此信任林姑娘,那就请林姑娘快快为病人诊断吧,不要在口舌上浪费时间。” “暂时我还无法确诊,只能先以针灸的方式制止病情恶化,封住他们的心脉暂缓毒气攻心。”林芷看了病人一圈后就远远站在屋外,显然对这种瘟疫颇为顾忌。 “渚大夫,您的金针出神入化就偏劳您了。” “姑娘客气,这是渚某份内之事。”渚青衣看了一眼已经开始下针的百里药一眼,微微一愣,她下针如风,认穴奇准,分寸之间拿捏适度,她有一双医者梦寐以求的妙手,绝不是一般的行脚大夫。 卓君对医术并不精通,但是对百里药对林芷冰凉的态度颇有几分不满,他将渚青衣拉到外面,“渚大夫,你看百里药的针法还行吗?” “卓大侠怎么会这样问呢,百里姑娘的医术相当高明,卓大侠不是她的朋友吗?你应该很清楚才是啊。”卓君尴尬的笑了一下,渚青衣记挂着病人立刻折返了屋内,卓君无事可做只好到前堂去,却见林芷正坐在那儿想什么。 “林姑娘在想什么呢?你的那几个丫头呢?” “是卓公子啊,她们几个小丫头去厨房里烧点热水。我在想这里的瘟疫究竟是什么病症,来势这般凶险又是为什么。” “林姑娘真是菩萨心肠。” “卓大侠才是真正的侠骨柔肠呢,对了,那位百里姑娘是……”林芷想问又有些不好意思。 “嗯……她是我的……好友,救过我的命。”卓君回答完了,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他这算什么? “哦,原来如此,她似乎不是武林中人,幸而是与卓大侠一起行走江湖,否则怕是难以应付江湖上的诸多恶徒。” “那倒不尽然,她一向行医救人,以济苍生为己任,天下有谁会为难她?反而是与我在一起给她惹了不少的麻烦,拖累她许多。”这倒是卓君的心里话。 “是吗?不过若非是甘之如饴她又怎会一直与卓大侠同行呢?” “她?甘之如饴?”卓君想着百里药对他的态度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莫非另有别情?”林芷的好奇引起了卓君的注意,她为什么对百里药如此在意? “此事说来话长。”卓君不想再说,林芷也不好一直追问下去,只好将话题岔了开去。 ------------------------------------------------------------------------------ “大人!您看!” “快!立即照布上所示采买药材,有多少要多少,有多快运多快!” “是!”风淮安十几天来第一次跑得这么有劲。 “老天爷保佑,潜龙镇百姓有福,活菩萨救苦救难!”知县大人双手合什向上天祈祷。 ------------------------------------------------------------------------------ “林姑娘的药单开出来了,快,立即送到府衙去!” “哦?药材运来啦?才一个时辰都不到,知县大人的动作好快啊。” ============================================================================== ============================================================================== 小女子我说到做到,嚯嚯,谢谢各位看官大人!请多多支持,不要看霸王书,否则小女子会很伤心滴! 10 悄然失踪 五天后! “此次,潜龙镇得脱大难全仗林姑娘妙手回春。” “不敢当,都是大家的功劳,尤其是卓公子你,虽非大夫,可这几天跟着忙里忙外的,煎汤熬药,着实辛苦了,所幸没有染上这病。” “老天爷有眼,会眷顾好人的。”卓君与林芷数天来几乎是形影不离,卓君已经无法克制自己对林芷的思慕,现在只要半刻不见林芷,他就像掉了魂似的,而林芷对卓君的情意又似乎也在若有若无地显露,不经意的关怀举动一一看入百里药的眼中。 “真是万幸,我曾在家传药谱上见过这种疫症,若非如此,我也是无能为力。” 林芷的谦逊赢得了所有人的好感,百里药的存在再次惨遭遗忘。不过她习惯了,也无所谓,只要能救人,她可不稀罕什么报答感恩,卓君的报答就是她最大的麻烦,希望可以尽快摆脱,以后再也不要遇到类似的事。 “卓大哥,渚神医,你们回来啦?”东方文意惊喜地冲下楼。 “小心,不可激动!”卓君迎上他。 “我这几天真是提心吊胆,幸好……对了,这位就是林芷姑娘吧,林姑娘药到病除,妙手回春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今日有幸见到姑娘,文意不胜荣幸。” “东方公子多礼了,听说东方公子有不足之症,要前去‘圣医谷’求药?可否让小女子先为公子把一把脉?” “多谢姑娘,如此有劳姑娘了。” 众人喜气洋洋地谈笑风生,林芷大方得体柔雅娴静的姿态掳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尽管到目前为止众人皆未见到她的真容也不了解她的来历,可已经把她当作朋友知己,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魅力吧。 “咦?百里药呢?”卓君看着林芷为东方文意把脉,四下逡巡了一番,突然发现人群里没有百里药的影子。 “你们有谁看见百里药了吗?” “百里姑娘?”众人面面相觑,“没注意。” “刚才你们回来的时候我就没看见她,我还当她跟在后面呢,怎么这会儿还没到呢?”东方文意又向门口看了看。 “莫非百里姑娘还在潜龙镇上?”几天相处渚大夫算是与百里药相交最深的一个了,对于百里药的医术十分敬服,见百里药此刻还不回来,也不由奇怪。 “该死!”卓君一拍桌子,吓了众人一跳,“对不起,林姑娘,有劳你为文意诊治,我得去把百里药找回来!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才能安份一点!”卓君目光转向林芷时自然温柔许多,恋恋不舍地转身走出去。 林芷望着他的背影,十分疑惑地问渚青衣,“百里姑娘已是大人,又不会走失,卓公子为何这般紧张?莫非……” “林姑娘是想问……” 渚青衣不及说,东方文意先插了话,“林姑娘是想问卓大哥与百里姑娘究竟是什么关系吧?这个我们不太清楚,不过卓大哥是不可能喜欢百里姑娘的,他们一说话就吵架。卓大哥每次都会被气得跳脚,好像恨不得掐死百里姑娘算了,好玩极了。” 林芷心思被人窥破,有些羞赧地别过头去,但是这些话听入她的耳中却别有一番涵意。她是女人,心思比男人要纤细多了,刚才卓君着急的模样她是看得一清二楚,再加上刚才东方文意那几句无心的话,她琢磨着这百里药对卓君而言必是个极特别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如此这般地紧张她了。 ------------------------------------------------------------------------------ 潜龙镇内,知县大人还在处理善后,百里药果然没走。 “不必了,没关系的,既然我们开的药方是一样的,说是谁治的又有何妨,没什么可斤斤计较的。” “可是……” “你看我有求名逐利的需要吗?徒惹一身麻烦罢了。你告诉风捕头,别把我的行踪泄露出去,我可不想才回中原就被找回去关起来。” “是!下官明白,您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潜龙镇的道路最好洒上油烧一下,民户家里用陈醋薰蒸七日,以免瘟疫死灰复燃。” “是!下官一定办妥,您放心。要不要下官给您备马送您回朋友那儿?”知县对百里药感恩戴德,再加上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他就怕百里药有半分不顺意。 “不必了,我——不一定回去,有人问起就说没见到我明白吗?” “是,下官明白了。” 百里药在路口犹豫了一下,随即放弃了返回的念头,还是独行天涯的孤寂更适合她。拍了拍腰间的青丝,“这几天辛苦你了,谢谢你帮我辟毒。想吃什么?附近有毒蜈蚣和鬼面蜘蛛?好,我这就抓给你。”生死与共、患难相扶的朋友才是可以信任的真朋友。 ------------------------------------------------------------------------------ 怒火渐渐平息后,愧疚与自责涌了上来,卓君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行径感到惭愧,他完全忽视了百里药的存在。此时回想,这几日来最辛苦的就是百里药,所有实际工作——针灸配药,监督药草的熬煮,亲自为无力出门的病患送药服侍都是百里药在负责的,每天忙得头不沾枕。而他却一直陪在林芷的身边,嘘寒问暖的对象不是他承诺要照顾一生的女子,而是一名相识不过数天,面都不曾见过的女子,他猜想百里药一定是对他十分失望才会独自离开。 “吁——没想到还没进贵州就有七叶莲生长,倒是难得。”百里药小心地挖出一枝,这种蔓状灌木应该生长得更南方一些。百里药截去枝叶留下根茎,继续向前走。 卓君快马在潜龙镇绕了一圈却连百里药的影子也没找见,立即掉转马头出镇向贵州的方向追去。 “她真的不告而别!”卓君捡起被压倒的藤草里一些残枝剩叶,快马加鞭追进山林,“百里药!”卓君一声大喝,百里药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卓君居然会追上来。 “卓君?你怎么会来?”百里药一副无辜的表情令卓君想气又气不起来,“好!好!好!我承认是我的错,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向你道歉,可是你也不应该不告而别,毕竟我们还有……” “夫妻的情份?”百里药简直哭笑不得,“卓君,你这样勉强又是何苦?我知道你很喜欢林姑娘,而把我当成不可推卸的责任,没必要,你懂不懂!你的好意只会让你自己痛苦,让我难堪,而且那位林姑娘看得出来是位身份高贵的小姐,对你也是甚有情义,你却硬把我插在你们之间,一个我深恶痛绝的位置上,你把我当作什么?没有感觉和尊严的泥娃娃吗?” “我——我承认我很喜欢林姑娘,可是我从没想过要与她有什么结果,我说过我会娶你,至于她如果她不能接受你的存在我也不会强求。” “那如果她接受呢?你想同时娶我们两个吗?” “那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卓君觉得没必要对百里药隐瞒任何想法。 百里药真想狠狠甩他一记耳光,她深吸一口气,“大丈夫三妻四妾天经地义?”百里药摇摇头,“告诉你,我不接受!我没受过三从四德的教诲,我游走天涯只学到一样!那就是——天下众生皆平等!若你想享受齐人之福,最好从今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百里药的怒火将她的眼睛燃烧得熠熠发亮,生动的表情与微红的血气将平凡无奇的面孔点缀得精彩,卓君从没发现百里药竟有如此美丽的一面,那旺盛的生命力像在向世界宣告坚强斗争的意志,美丽!另一种区别于美丽的“美丽”! “百里药。” “干什么!要我轰你才走吗?” “我不会走的,也不会让你走的,跟我回去!”卓君趁百里药不备,弹指点中她的昏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让你走。”卓君出手之后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连他自己都弄不懂了。 “回来了,回来了!”太阳已经落山卓君才赶回驿站,“百里姑娘怎么了?”见卓君抱着百里药进来,所有人都以为百里药出了事。“没什么,她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我送她去客房。”卓君的话当然没人信,七八双眼睛一致盯着他,卓君硬着头皮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百里药上楼。 ------------------------------------------------------------------------------ “百里药。”卓君见百里药下楼立即迎上去,百里药当没看见径自走到桌边吃早点,卓君只好摸摸鼻子坐下。 林芷很快也走下大厅,“林姑娘早。”“卓公子早。”林芷轻移莲步走到卓君旁边款款坐下,百里药发觉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就朝她回视一眼点点头,表示招呼过了。 “百里姑娘,这几日辛苦了,昨晚睡得可好?”林芷对百里药的冷淡不以为意很宽宏大量地与她攀谈。 “不好,做了一晚上噩梦。” “噩梦?” “对!梦见被一只中山狼追着咬。” “哦?那咬着了没有?” “有啊,到现在还在疼呢。”百里药狠狠地咬下一大口肉包子,卓君感觉百里药想咬的是他的肉。 “百里姑娘真爱开玩笑,梦中的事怎么会成真?” “所以啊,劝天下人少做白日梦,清醒一些比较好,没那么多好事等着。”卓君知道百里药是冲着他说话,只好装作什么都听不懂闷头喝茶。 “百里姑娘,从今天起咱们可以一路做伴前往贵州,你说可好?”林芷说是征询百里药的意见,事实上只是知会一声罢了。 百里药看了卓君一眼,“好啊,只是百里药是个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失礼之处还请林姑娘多多包涵。” “百里姑娘客气了。哎!只怪我学艺不精,对东方公子的病无能为力,否则你们也不必千里迢迢赶去贵州了。” “这怎么能怪你呢,我想恐怕连天下第一名医楚谷主也不一定有办法,毕竟文意这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我们都只是尽人事,听天命,不想有遗憾而已。” “不!楚谷主一不定可以救他!”林芷的语气突然激动了一下,百里药抬眼看了她一眼,但立刻她就恢复了常态,“只要楚谷主肯救他一定可以治好,据我所知还没有什么顽症能难得倒他呢。” 林芷肯定的语气令卓君起了疑心,“听起来林姑娘好像认识楚谷主?” “卓公子误会了,我哪有那样的福气,只是同为医界中人,对他老人家格外敬仰而已,我的心情百里姑娘应该可以了解吧?”百里药听她问自己,含糊支唔了一下,模棱两可地笑笑。 ------------------------------------------------------------------------------ 百里药闷不吭声地跟在队伍旁边,一整天都没开口说话,卓君几次想找她说声对不起都让她技巧地回避了,卓君无可奈何只好放弃。 “救命啊!救命啊!”一阵女子呼救的声音从侧方传来,夹着微弱的啼泣声。卓君立即勒马朝那方张望,当呼救再次传入耳中时他不再犹豫立即冲着哭声处驰去,百里药策马跟上,不过这纯粹是听到求救声的条件反射。 “卓公子,小心有诈!”林芷本欲跟去,可看见道边丛生的荆棘只得放弃。 “姑娘,你怎么了?”卓君弃马步行,拨开带刺的藤蔓,发现半人高的杂草丛中躺着一名红衣少女。 “救命!救命!”那女子半睁朦胧的双眼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卓君伸来的手就昏了过去。 “姑娘!姑娘!” “卓君,她好像中了毒,你先放开她,让我看看。”百里药从卓君手中接过那女子,一阵扑鼻的芬芳令人心神一荡,百里药一怔,心中有些了然地注视这女子的面庞,虽然有泥污遮掩,可那轮廓仍是倾国倾城天下少有的美人儿,不过百里药关心的并不是她的容貌,直接拉过她的手腕探脉。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大碍?”百里药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疑惑光芒,可惜卓君并不曾注意到。 “她中了一种叫‘酥骨散’的麻药,还被七步蛇咬了一口,伤口应该在脚踝部。”百里药拉起那女子的绣裙,果然,脚踝处青肿发黑,显然中了剧毒。 “那怎么办?”卓君抬头发现百里药正以暧昧的眼光看着他。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常识性的问题。”百里药拿出一把闪着寒光的薄刃小刀,灵巧地旋转了两下,卓君一愣,那把小刀不但锋利而且寒光闪烁凝着一层轻淡的寒雾,显然不是寻常铁器。 “护住她的心脉,我要替她把毒吸出来。”百里药斩钉截铁的口气让卓君连想都不及想就将手贴上那女子的心口,可立即像被烫着似的缩手,“快点儿,犹豫什么?” “不行!男女授受不亲。” “那你来替她吸毒!” “那——更不行!” “等她死了,你就清白了!”百里药没好气地白了卓君一眼抓起他的手硬按在那女子的胸口上,“护好,否则毒气攻心,你就害死她了!”百里药以小刀在那女子伤口处划开一个十字,用力吮出黑紫的毒血,直到血气转为鲜红才停止,以清水漱口之后,她将药箱从背上卸了下来。 “我再给她服一剂解□□,半个时辰之后应该就能醒过来了。”百里药将一青瓷小瓶里的膏状物涂在少女伤处,又喂了一颗丸药给她,拍拍手起身。 卓君头痛地看着这个红衣少女,“只是不知这女子是什么人。” “等她醒了自然就知道了。” 东方文意一见卓君抱了个大姑娘出来,好奇地凑上前,“卓大哥真是艳福不浅,走在大路上也能捡到大美人。” “文意,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卓君颇不自在地将那女子抱进东方文意的马车,“你先骑一会儿马,等安顿好那姑娘再换马车。” “没关系,你把我想的也太脆弱了吧。” “林姑娘,麻烦你帮她诊治一下,刚才百里药说她中了麻药和蛇毒,虽然已经紧急处理过了,可是我还是想请你再确诊一下。”卓君趁百里药远离的机会与林芷说了几句,他以为百里药绝对不可能听到这么远这么低的声音的,可是百里药的听力远比他所想要敏锐的多。百里药对卓君的举动感到极度的失望,他自始至终都不信任她,虚伪的正人君子。 “怎么样,林姑娘,这位姑娘的情况如何?” “百里姑娘说的不错,处理的也很得当,我也没想到百里姑娘也有如此灵验的解□□,看来百里姑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哪。”林芷沉吟片刻,与卓君的目光一起落在百里药的身上。 11 英雄救美 “水……” “姑娘,你醒了?”卓君正好探身进来查看红衣少女的情况,十分欣喜她醒过来,“渴吗?”卓君急忙出去倒了一碗水喂给那少女。 “咳……多谢恩公,活命大恩小女子永世不忘。” “千万别这么说,是我的朋友救了你,并不是我。” “不,我记得我昏过去的时候是你发现了我,恩公千万不要推辞。”那少女有气无力地偎在卓君怀中,执意认定卓君是恩人,卓君发现解释不通之后不再白费口舌。 “百里姑娘,你可发现那位姑娘不止身中蛇毒,而且还中了‘酥骨散’?” “‘酥骨散’?是吗,我不知道,没见过。”百里药不是傻子,林芷突然与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大夫讨论病情绝非表面上那么单纯。 “也难怪,你不是武林中人,对这些东西当然不了解。你听说过‘万毒门’吗?” “卓君提过。”百里药兴趣缺缺地说道。 “万毒门?!”渚青衣横□□来。 “不错,‘酥骨散’是‘万毒门’秘制的□□,中毒的人会武功尽失,听说只有‘万毒门’门主巫霖一个人能解,不知她怎么得罪了‘万毒门’。” “必须得弄清楚她和‘万毒门’究竟有何过节。” “防人之心不可无。” 百里药安静的当个听众,看着渚青衣与林芷三言两语就建立了同盟。 “我都问清楚了,她叫庄红儿,是‘万毒门’门主巫霖的入室弟子,因为违抗了巫霖的命令才遭到追杀。”卓君走出来向众人解释红衣女子的身份。 “‘万毒门’的人诡计多端,不能轻信。” “可她身中剧毒已经证实了,她此时功力大损能对我们如何?再说,我们与‘万毒门’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为何要施诡计?”卓君那无人可敌的正义感又发挥作用了。 “那卓公子是想带她一起走了?” “她此时身中剧毒,无人能解,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对付‘万毒门’的追杀?你们知道她是违抗了什么命令才遭追杀的吗?是巫霖想让她潜入四大世家下毒,她不想助纣为虐才反出‘万毒门’的,对待一个朋友我们岂能袖手旁观,无视她的死活?” 说来说去,卓君就是要留下庄红儿,众人虽心中各有盘算,但谁都不会当真拂逆卓君的意思。 ------------------------------------------ 庄红儿休养两日洗换一新,摄魂夺魄的美丽几乎迷花了所有男人的眼,连百里药也不得不承认庄红儿是为了祸国殃民,颠倒众生而降临这个世界的。可幸的是她倒很知书达理,温柔开朗又善解人意,“卓哥哥前,卓哥哥后”半步不离卓君左右,吃穿住用无一不服侍的妥妥当当,卓君心中直呼难消美人恩,看着林芷每每对他视而不见的冰冷态度,他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行之路能摧车,若比人心是坦途;巫峡之水能覆舟,若比人心是安流。人心好恶苦不常,好坐毛羽恶生疮……行路难,不在山,不在水,只在人情反覆间。”百里药一边捡柴一边唱歌,卓君拎着两只香獐从她背后走过,他不知她是不是故意唱给他听的,顿了一下没做声走向营地。百里药抱着柴转身看向他的背影,想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口也没出声,只是转回头继续捡柴。 庄红儿难得的没有缠着卓君反而跟在百里药身前身后的忙活,洗洗涮涮,虽然时常帮倒忙,但她一片好心百里药也不忍苛责她什么。 “百里姐姐煮的粥真好吃,卓哥哥可真有福气,会有像姐姐这样的好朋友。” “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算不得一个‘好’字。”百里药急忙撇清关系。 “姐姐莫骗我,卓哥哥对你那么好,怎么会只是普通朋友?” “他对谁都很好啊,他最关心的是那轿子里的林姑娘,我一个乡下丫头哪有资格高攀卓大侠啊?”百里药笑眯眯地将庄红儿的矛头拨向林芷,她最擅长的就是四两拨千斤。 “那位林姑娘是什么来路,姐姐可知道?” “这我可不清楚,林姑娘医术通神,定然师出名门,我不是武林中人不知道这些事,也许卓大侠知道,你不如去问问他吧。”百里药也很好奇林芷的身份以及庄红儿的身份,她知道她们都是冲着卓君来的,可是她们真正的幕后真颜还是很有必要探个究竟的,因为她为某些事感到十分不解。 卓君抱了一件狐裘走近林芷,“林姑娘千金之躯与我们这些草莽同行同住,着实委屈姑娘了,这件皮裘给姑娘晚上御寒。” “怎么,卓公子是嫌我们主仆拖累了公子,那从明日起咱们就分道扬镳吧。”林芷气得甩手转身。 “不,不,不,林姑娘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绝无此意,我对姑娘的心意,难道姑娘半丝也未曾感觉到吗?”卓君心急地抓住林芷的手,林芷大窘,一扭头跑进密林,卓君急步赶上。 “林姑娘,我对你……是……”卓君第一次说话如此吞吞吐吐,有些说不出口,林芷停下脚步但没说话,似乎在等待什么,他跟上几步,沉默了片刻,期待林芷能转过身来看他,但林芷没有,他只好硬起头皮将憋在肚子里许久的话说了出来,“林姑娘,我对你是……一片真心的,这种心情连我自己都无法克制,对你的思慕几乎令我寝食难安。林姑娘……” “可是……你连我的面都没见过,就说你……你让我如何相信?” “是啊,连我自己都不信,如何能期望你相信,可是我卓君素以诚信至上,决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自从官道上见到你,我就无法忘记你,片刻见不到你的身影我的心就空荡荡的,林姑娘,我能叫你芷儿吗?”见林芷没有反对的意思,卓君继续说道,“芷儿,我说的都是真话,我可以对天发誓。” “别……”林芷猛然转过身,以柔润的素手掩住卓君的嘴,卓君抓住她的手在唇上轻吻了一下。 “别,别这样……”林芷急急忙忙抽回自己的手,微微退开两步,轻声问道,“你就不怕我是个丑八怪?难道你没想过我为什么会打扮成这样?” “我从来没想过,在我心里,你是最完美的,我所有的知觉都告诉我你是个绝世无双的大美人。” “那比庄红儿如何?” “红儿?她?她的确是美艳绝伦,可是她不过是个小妹妹而已,她冰雪聪明,天真可爱,我对她不过是兄妹之情而已。” “我又没要你解释,我只问你,你猜是她美还是我美?” “不管你们谁美,在我心里你才是我心之所系。” 听到卓君说出这样的话,林芷着实感动,“我一定会让你失望的。” “不会!” 见卓君如此坚定,林芷笑了,“既然如此那我就让公子看个明白,千万别后悔。” 林芷身子一晃那雪白的披风立即滑落到她的脚边,一张素净的脸呈现在月光下,淡雅里自有一种柔和的美丽,但是比起庄红儿的风华绝代却是不可相提并论的,卓君看着她只是微笑,并不言语,“公子一定感到十分失望吧,林芷不过是个其貌不扬的女人罢了。” “我看不见得。”卓君突然一扬手,幻影一晃,一张薄如蝉翼的□□已落在卓君手上,“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芷儿!”林芷刹那之间有些许慌乱,而卓君则怔在一边,良久才嗫嚅道:“空谷佳人,姑射神女。” 难怪卓君会失神无语,林芷那冰雪晶莹的神姿正如传说的——“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那几乎是不属于凡尘的美丽。 “啊——”林芷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急切地抢回面具,“你——”她的心情也很烦乱,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急急忙地重新将面具戴上,披上披风。 “你为何要遮蔽如此美丽的容颜?”卓君呆呆地问。 “我——那自是有原因的!”林芷的语气又急又怒,说完就飞快地跑出了林子,卓君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发愣,为何林芷会生气?他不明白,女人的心理都是这么奇怪吗?刚才不是还高高兴兴的吗?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 ------------------------------------------ 真是很美啊,如雪山神女一般的清丽! 百里药缓缓自树后转出,卓君与林芷居然没有察觉到不及三丈远距离内的百里药的气息,有点不可思议。“青丝,她的来历我似乎已经知道了,那么庄红儿的出现也就不奇怪了是不是?”百里药发觉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似乎可以忽略掉惹人厌的卓君。 ------------------------------------------ 在他们走出湖南后的第二天,天色已晚,众人都想找地方休息,可是他们因为想赶时间超近路所以偏离了官道,走进了一片山区,无店可投。夜幕一至,冷风袭人,林木扶疏摇摆随风而动,发出呜呜的哀鸣,百里药是习惯了这种日子的,可是庄红儿就不太高兴到这种地方过夜了。 “卓大哥,为什么我们又要到这种地方过夜啊?”她嘟着小嘴,有些委屈地说。 卓君笑笑,言道:“咱们早一天到,也许文意就能少受一天的苦啊,只是委屈你们了。” 听到卓君如此说庄红儿脸红了红,不好意思地挽住卓君的手,“对不起啊,卓哥哥,我是不是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啊?” “怎么会呢,你想太多了,同在江湖上行走,就如同兄弟姐妹一样,谁都有遇到难事的时候,别太见外了。”卓君想不着痕迹地将手臂从庄红儿的手里抽出来,因为他发现百里药正向他走过来,可是庄红儿拉得很紧,半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他想抽手也来不及了。 百里药走过来,走近卓君后她只是瞟了一眼贴在卓君身上的庄红儿,装作没看见似的对卓君说:“卓君,我们现在已经到了虎牙山,再向前走就是狼隐山了。” “狼隐山?那不是鬼面狼君的地盘吗,咱们真的要从那儿过吗?”庄红儿抬脸担心地看着卓君。 “嗯,如果要绕路的话,我们至少要多走三天的路,而且会走过玉山门的地界,玉山门的玉山姥姥比鬼面狼君更难缠,与其见那位老太太倒不如会会鬼面狼君了。” “不错,鬼面狼君虽然行事邪气了些,但是只要咱们不招惹他应该不会有什么过不去的。”渚青衣听到众人的谈话亦表赞同。 “卓君我看我们明天天亮再进狼隐山吧,否则晚上上山惹出误会就不值得了。” “好,前面有一片树林,就在那里休息一晚吧。”卓君终于将庄红儿甩脱,朝林芷的轿子走过去准备通知她们。 百里药帮着渚青衣查看地形,整理宿营地,渚青衣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又能干又肯吃苦的姑娘了,从她在潜龙镇那几天的表现,让他确定百里药的医术之高明超乎他的想象之外。“百里姑娘,一直都没问过,你家住何方?” “小女子幼时住在京城,不过十二岁的时候就开始流浪四方了。” “那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听卓君说你去过不少地方。” “也没什么,我只是想将家传的一些医术发扬光大,同时也希望能吸取不同地域不同流派的医术,这和你们武林人士游侠四方是一个道理。” “了不起啊,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大的抱负,而且有此恒心,了不起,你都去过哪些地方?” “我十二岁从京城一路南下,搭海船去了南洋,在那里游学了三年,虽说南海多奇花异草,药物种类与中土确有差异,但是其医术之精妙却远逊于中原,所以我在那里主要是研究一些土方和花草。后来我听人说西天佛境有妙手神医,可得起死回生之术,我就直接从南洋坐海船去了天竺。到了天竺,果然令我受益匪浅,他们那里和我们中土的教育方式相距甚远,所有的学问和权利几乎都掌握在宗教,更准确的说是佛教和一种本土宗教的手中,我拜访了一些著名的寺院,那里的僧侣对于我们大宋的文化也是相当的推崇,彼此交流学习。然后跟着当地的商旅我又向西走了几千里,见到各式各样的民族,各式各样的人种,也见识了不同地域不同流派的医术,一直游学了整整七年,直到一年多以前我才沿着丝绸之路跟着经商的旅人回到中原,其中经过雪山和沙漠又到了北疆,因为顺路所以我还去了一趟天山去看我十岁那年发现的几株雪莲开花了没有,实在是好运气,居然让我采了十几枝。”百里药一边捡柴一边和渚青衣聊天,一直低着头的她完全没发现渚青衣那因惊讶而成吃鸡蛋的表情。 “百里姑娘真是太谦虚了,恕老朽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我一直就觉得姑娘绝不是寻常的游方郎中,果然是位大家!百里姑娘,只从姑娘这些年的游历看来你的医术应该是相当高明,对于东方公子的病你有什么看法?”渚青衣很诚恳地和百里药探讨东方文意的病况。 “东方公子的情况相当特殊,我为他把过脉,他的病是先天的,作胎时就存着缺陷,依我的诊断,他是心上有缺损,所以才会经常性的心绞痛、呼吸困难、全身无力。普通的药石对于他来说是毫无用处的,唯一的方法就是打开他的胸腔,把他的心补好。” “补心?!”渚青衣为百里药这一大胆的设想骇了一跳,“我也知道文意的病在心上,可是这补心……” 百里药笑笑,抱着柴抬头对渚青衣说道:“我不妨实话对您说了,其实东方公子的病我可以治,我坚持请卓君带东方公子再去一趟圣医谷只是想获得楚谷主的帮助,因为补心这种手术危险性非常大,凭我一己之力确有些困难,若没有一个和我医术相当的人在旁协助实在难以保证万全,如果楚谷主的医术真的有如传说中的那么神奇,那么在我和他的合作下我有八成的把握完成这个手术。” “百里姑娘你……”好大的口气,让楚逸茗给她当助手,渚青衣虽然已经知道百里药的医术相当精湛,可是对于她这番话还是持保留的态度。 “柴禾差不多够烧了,我去准备药粥,渚大夫您先去歇会儿吧。”百里药脚步轻快地继续忙碌,渚青衣望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午夜,百里药突然被一阵轻细的唏嗦声惊醒,她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那里正是林木深密之处。她装作熟睡,只是微微转头看向卓君睡着的地方,却发现他也已经醒来正望着她,在极微弱的星光下二人发现了彼此的目光都有些尴尬,匆匆转开视线齐齐看向声响来处。 一阵淡淡的烟雾从密林深处飘过来,若是不注意的话很容易被当成是夜晚的寒雾,可是已经听到声响的百里药和卓君早已留神许久,发现了这烟雾立即知道事情不对,卓君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扑向烟雾来处,而百里药则起身叫醒了所有熟睡中的人,让他们小心闭气。 “这是十香软骨散,大家快以内力护住天池、天府、巨厥三穴,暂时不要呼吸!”庄红儿一闻到烟雾的味道就发出了警告,大家立刻照做。 一袋烟的功夫卓君回来了,可是一脸懊恼之色,可想而知并没有抓到下毒之人。他才一回到营地,庄红儿立即上前抓住他的手,神情严肃地摸了摸他脉门,“卓大哥,你吸进了一些十香软骨散,不过好在不多,把这个吃下去,一个时辰内别动内力,否则你的内功会被药物化掉。” 卓君大吃一惊,林芷也关心地看着他,他吞下庄红儿送上的药丸喝了两口水才说道:“我去迟了,药是放在一个竹筒里点着,烟雾顺着风飘过来。” “会是什么人?” “一定是万毒门的人,对不起,卓哥哥,都是我连累了你们,他们肯定是冲着我来的。”庄红儿一脸愧疚,泫然欲泣的样子好不惹人怜爱。 “也不一定,红儿,你别想太多,就算是冲着你来的也不能怪你啊,他们下这么阴毒的药,目的是将我们一网打尽,他们的目标已经不单单是你了。”卓君的好言劝慰让庄红儿感动的又扑进他的怀里,百里药正好站在卓君的身边,看着卓君望着她求救的眼神视若无睹,有暖玉温香投怀送抱这等好事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呢。至于林芷则一扭头回身进轿,眼不见为净。 “大家还是回去休息吧,他们一计不成恐怕还会再次来袭,大家还是赶快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才好对付。”卓君在庄红儿以药粉驱散毒雾后敦促大家回去休息,为了以防万一他又从东方文意的护卫中多挑了两个守夜。 还好一夜再无事端,第二天天一亮众人就赶早上路了。 卓君看见庄红儿一脸沮丧,于是走近她安慰道:“放心,红儿,有我们在,‘万毒门’休想动你一根毫毛。” “多谢卓哥哥,都是我不好,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没什么,你别担心。幸好,你对毒物如此了解,也帮了我们不少忙啊。” “哪有,卓哥哥夸得人家都脸红了呢。” 尽管有卓君的保证,可是“万毒门”岂是易与之辈,惹上了绝不是轻易能够摆脱的。 “啊——卓哥哥!” 到了狼隐山顶一处险崖边,庄红儿终于还是遇到了危险,早已埋伏好的人马纷纷涌出,看来鬼面狼君已经投靠了万毒门,否则岂能在他的地盘设下这么大阵仗的埋伏。看身手,光是万毒门就足有三四十人,再加上狼隐山的乱匪,怕不有百八十人,先是一阵乱箭齐发,令人防不胜防。这回“万毒门”是颇有置庄红儿于死地的架势。庄红儿武功尽失无力自保,卓君着重护着她,还得担心别的同伴有否遇险,差点儿连自己都着了暗算。 卓君眼角余光突然看见一支暗箭射向百里药,不及细想一记甩手剑磕飞了射向她的暗箭,失却了手中唯一的武器,只能凭双掌拒敌。可是顾得了前却顾不了后,庄红儿在这瞬间已经遇险,被逼离他身边,跌跌撞撞地退向悬崖。卓君飞身去救,可是还是迟了半步,庄红儿一脚踏空,陡然坠落,卓君一个鱼跃,险险拉住悬在陡崖边的庄红儿的一只手,但是这片刻间他却没办法照顾自己。 一记冷箭从身后不远处的草丛中射出…… “呜——”卓君因为不肯放开庄红儿的手而硬捱一记,仓促间与庄红儿一起跌落山崖,众人被上百黑衣人拦在另一方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卓君遇险而无力救援,林芷惨呼一声,一掌击出,将拦住她的三名黑衣人立毙掌下,直奔崖边,但是已经太迟了。 目的达到,黑衣人无心恋战,很快就退去了。 “别担心,他们不会有事的。”百里药在黑衣人退去后无关痛痒地说了一句,惹得众人怒目相向,她只得退过一边,冷眼旁观众人慌乱地要下崖去找。 ------------------------------------------ 谁也没想到第一个找到卓君与庄红儿的竟是百里药,崖下的深谷中竟有一座突兀的小茅屋,巧妙的以乱石杂树遮蔽,寻常人根本无法发现,百里药完全是凭着山野的直觉找进去的。茅屋已经残破得无法遮风蔽雨,数指宽的隙缝可以让外面的人对里面的情景一目了然,百里药眼神有些闪烁地半转回身故意弄出一些声响吵醒了里面交颈而眠的一对鸳鸯。 “谁?”卓君一惊,瞬时清醒了过来,对依在他胸前的庄红儿疑惑了半晌后,神色间充满尴尬,匆忙披衣而起,庄红儿也被卓君的动作惊醒,羞怯怯地急急找寻衣物,整理仪容,一脸的心虚。 “百里药?是你?”卓君一出门看见半侧着身站在门外的是百里药,顿时面红耳赤呐呐不成语,“你……你别误会,我……和红儿没什么……” “毒解了?林姑娘担心了一整夜,该早些回去的。” 卓君听不出百里药的语气究竟有没有怒意。 “你不要误会了,我和红儿真的没发生什么,只是她要帮我逼出箭毒,才不得不解衣……”卓君的解释被百里药清明的目光逼回肚子里,庄红儿从屋内走出来小鸟依人地偎在卓君身边,卓君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低头发现庄红儿披的竟是他的外衣,春光隐现,俊脸霎时尤如火烧,手忙脚乱地帮她把衣服拉好。 “百里姐姐,是你啊,我还以为‘万毒门’的人又找来了呢,还好是你。” 百里药笑笑,“他们没有恋战,你们落崖后他们就退走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和公子……让姐姐见笑了,我到里面去一下,马上就出来。”庄红儿羞涩地转回身回屋里重新整妆。 看着庄红儿的神情,卓君觉得自己就算全身是嘴都说不清了,可是又不能不说,他们真的什么也没做,他不想让百里药误会自己是个见色心喜的浪荡子。 “百里药,你应该相信我,我们真的没做什么越轨的事情,红儿只是为了救我才如此。因为残毒难消,伤口很深,我一直寒热不退,若非红儿用身子替我取暖我恐怕熬不过昨夜。这份恩情我不能不报,我想,你应该可以明白,这和林姑娘的事不一样。” 卓君将百里药拉到远处说话,百里药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大发雷霆,只是以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他,令卓君觉得自己像是个傻瓜。 “这个问题已经讨论过了,而且你弄错了讨论对象,我跟你之间无此必要。” “百里药,你不要欺人太甚!”卓君以为百里药是故意在说反话,以示不满。 “你说什么?卓君,你大概是被高烧烧坏了脑子吧,这句话轮得到你来说吗?”百里药眸光一冷,通体是令人退避三舍的寒气。“谢君高谊,山高水长,愿再无相会之期!”百里药转身就走,她对卓君最后一丝希望也消蚀殆尽,卓君伸手要拉她,却被她用翠竹筒挡开,卓君忌殚青丝,只得眼睁睁看她离去。 “算了!既然要走,你就走好了,你可别后悔!”卓君完全丧失了平日的风度,浓浓的挫败与失落令他恼羞成怒,决定不再纠缠百里药那个怪女人。 “百里姐姐呢?”庄红儿雀跃地跑出来却看见只有卓君一人在外面。 “她走了。”卓君冷冷地望着百里药消失的方向。 “那我们赶快追上她和她一起回去啊。”庄红儿会错了卓君的意,卓君缓和一下情绪娇宠地看着天真烂漫的庄红儿,哎!若百里药有一半庄红儿的柔顺性子他就心满意足了。 “我是说百里药走了,不是先回去了。” “你是说百里姐姐不和我们一起去贵州了?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我们昨晚的事让她误会了?她喜欢你是不是?我去向她解释,她一定会明白的。” “她会喜欢我……?哈……红儿,不要管她,这一切都不关你的事,她是在跟我生气,她不是江湖人,本就不该和我们走在一起,既然要走就让她走好了,我也着实受够了。”卓君揉揉额角,觉得体温又有些上升。“我们赶快回去吧,渚神医和文意他们一定急坏了。” “不是吧,我看卓哥哥是怕林姐姐急坏了才对。”庄红儿撒娇地贴近卓君。 “红儿……” “好好好,开玩笑的嘛,其实林姐姐人好医术又高明,你一定很喜欢她,红儿知道你喜欢她,红儿不会让你为难的。”庄红儿的温柔将卓君最后一丝火气也浇熄了,为她的宽宏大量感到欣慰,娶妻若此,夫复何求,从今往后想也不要再想百里药那颗冥顽不灵的臭石头了。 林芷见到卓君平安归来着实高兴,可是见到他与庄红儿在有意无意间流露出的暧昧神色胸中仿佛堵了一块巨石,可是又无从发作,只好默然地坐在轿中连面也不露。 当众人得知百里药离去的消息并没有多大反应,最不高兴算是东方文意了,他简直爱死了百里药所炮制的药粥,想到从此以后再也吃不到不免十分失落,心里暗想等回去一定要派人去找百里药,把她请回家让她给家里的医生厨子什么的当西席。而渚青衣没说什么,他是过来人,看见卓君的神色就知道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也就不多问了。其他人就当百里药从没在队伍中出现过一样,露营时林芷接替了百里药的工作,虽然她的手艺与百里药相较相差甚远,可是谁能说不满意呢? ========================================== ========================================== □□啊!偶发挥得很淋漓尽致啊,把武侠小说的经典情节全用上了,什么英雄救美啦,解毒疗伤啦,什么以身相许啦,全是偶最痛恨的传统情节。 不过,各位,请注意,偶在这里也埋下了足够了伏笔,卓君也并不是那么太不可救药滴,虽然他笨了点儿,拙了点儿,虚伪了点儿,武功好像也差了点儿,好色了点儿,耳根子软了点儿,头脑不理智了点儿,但总的来说,还算是一个大宋好男儿啊,各位,你们说是不是?(谁扔的烂柿子,给偶站出来!还好偶身手好,躲得快!) 啊,顺便再申明一次偶的原则,分多字多,分少字少!(靠!!又是谁扔的烂柿子,鸡蛋!煮熟了再扔过来知道不知道?)。 ps:对看过前面留言的诸位看官说的,这样行了吧,偶哭!!! 12 神明之手 百里药另选了一条路赶往贵州,因为她心中有一个很大的疑团,必须找楚逸茗问个清楚。 百里药一边采药一边抄近路翻山越岭,不经意间竟已赶在卓君一行之前甚多。 一阵哀凄的狼嚎将百里药自野草丛中惊起,抬头才发现耀眼的阳光已沉入远处的山头,只留下满天的飞霞余晖,映着青蓝的天际艳丽凄迷。百里药将手搭成凉棚四下张望,山脚下竟隐隐有炊烟升起,不是村落就是猎户,百里药不是避世的圣者,自然向有人烟的方向行去。 百里药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不足百户人家的小村落,不少人正在来往忙碌,想必应是山中的猎户。她托了托药箱,朝村落快步走去。 “你是谁?从哪里来的?”…… 百里药面对众人围拥的质问显得很有耐性,“我是云游的大夫,今日路过贵宝地,天色已晚,希望能够借住一宿。” “云游的大夫?”众人半信半疑地看着衣衫褴褛的百里药,目光落在她的药篓和药箱上,其中一位四十左右,身穿虎皮背心形似大熊的彪形大汉越众而出,“你是个女人?” “是的。” “一个大夫?” “对!” “好吧,只准住一晚,明早就得走。我是这儿的村长,叫李彪,但这里的人都叫我大熊。” “大熊村长您放心,我明儿一早就走,决不给您添麻烦。”百里药温和亲切的笑容,彬彬有礼的态度令村人消除了对她的戒心,不一会儿就开始说笑起来。 百里药被大熊安排在他兄弟家,与他侄女同睡一晚,百里药本无意打扰那女孩,表示没有客房就在柴房凑合一夜也无所谓,可村人显然十分热情,难辞盛情的百里药便与那少女同住了。 晚上,迷迷糊糊的正要睡着,一阵吵嚷将百里药惊醒,她轻手轻脚地披衣下床,没惊动那少女,向着吵闹处行去。发现骚动越来越大,灯火渐渐明亮,她拉住一个匆匆跑过她身边的妇人,黑暗中那妇人压根没看清是什么人,“大婶,发生什么事了?” “大熊的老婆突然要生娃,可时辰已经过了产婆还没接来呢。” “产婆来了,产婆来了!”才说着,村口一阵喧嚣,看样子是几日前就去接了。百里药叹口气,深山里处处不便,有时候一个伤风感冒也会因延迟就医而闹出人命。她虽听见说产婆来了,到底不放心,于是就跟了过去。百里药有些诧异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围拥在那小小的院落里,左右一打听才知道这是今年村里降生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大熊的第一个孩子,备受村人敬重的大熊村长年近四十才成亲,这个孩子对他乃至全村都意义重大。 “用力!夫人!用力!别昏啊!夫人——!” “啊——”凄厉的哀叫紧揪着村人的心,“夫人——”一声尖叫后半天无声,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半晌后只见产婆满身血污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不,不行了,孩子的位置不对,卡住了,大人和孩子恐怕都保不住了。” “什么!!”大熊怒吼一声就要往里冲,被村人死死拉住,照规矩男人是不能进产房的。 百里药一见产婆身上那过多的血渍就知不妙,听得她一说更知情况凶险,弄不好真的是一个也保不住。“我是大夫,让我进去帮忙吧。”百里药的出现引来一阵窃窃私语,不过她无私无伪的明澈秋水让大熊对她寄予了希望。 说是帮忙,产婆反倒成了副手,百里药发现产妇由于难产而大出血,婴儿可能会窒息,她没有犹豫的余地,连麻醉都不及上就将刀剪金针消毒施术,幸而产妇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否则痛也痛死了。 “给,孩子还活着,小心点儿。”百里药抱出血淋淋的婴孩交给产婆,忙着抢救大人。 微弱的婴儿哭声带给门外守候的人们喜悦的希望,双手合什口中不断喃喃向上天祈祷。产婆抱着用小包被裹着的孩子喜滋滋地跑出来,“是个男孩,是个壮小子。” 大熊呵呵傻笑了一下,正要接过孩子看个仔细,突然想起妻子还没消息,“我女人呢?她怎么样了?” “她……”产婆瑟缩了一下,“那个女大夫正在救她,不过恐怕是不行了。”大熊一听脸色刷地惨白,连儿子都忘了要抱,产婆将孩子交给一旁的女人,“我还得进去给那位姑娘帮忙。” 正要走进去,就见百里药有些疲惫地走了出来,她一见众人的神色就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也不等他们问了,“过了今天她如果能活下来就没事了,全靠她自己了。” “她还活着?她是猎家的女儿,一定能撑得过去的。”大熊抱过孩子深深看了一眼走进里间去与妻子做伴。 百里药眯起眼看着东方微现的鱼肚白,不知不觉已是一夜了,她舒展一下身子,从药箱里取出十几样名贵药材,雪莲、阿胶、鹿胎精、老山参……都是些补血延命的珍贵草药,小心地衡量比例熬煮。 “百里姑娘,您一夜没睡,去休息一会儿吧,这些交给我来做就行了。”大熊的母亲走近百里药,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汁面。 “大娘。” “哎!辛苦你了,饿了吧,这是山鸡炖的汤,我煮了一夜,本是打算给大熊他媳妇补身子的,可她都这会儿了还没醒,你先吃吧。” “谢谢大娘,当娘的哪舍得下连见都不及见的宝贝儿子,她一定能撑过去的,放心吧。”百里药的确饿了,接过面也不客气,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小心烫!”李大娘见百里药自信满满的样子也不由放宽了心,她已听产婆形容过好多遍百里药刀不沾血,针落血止等等神乎其技的形容,无论如何百里药至少救下了她的宝贝孙子,她的话她信。“这些药怕是很贵吧?”李大娘走到药锅前嗅着异香扑鼻的药气。 “没什么,自己采摘炼制的值不了几个钱。” “百里姑娘,我们是山里人家,都是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没什么积蓄,我们拼拼凑凑,凑了这些,您可别嫌少。”大娘从荷包里换掏出一包碎银,不过十两左右,说句实话买个雪莲花瓣都不够。 百里药微笑摇头将李大娘的手推了回去,“您太见外了,这一切都是缘分,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权当是大熊村长好心收留我这个流浪者的回报吧,更何况令媳还在昏迷中,我却无能为力,着实惭愧得紧,怎敢厚颜收领诊金,您这碗面就权当诊费好了。”百里药唏哩呼噜把一碗喷香的鸡汁面吃了个点滴不剩,终于让李大娘展颜一笑。 “大熊媳妇醒了,百里姑娘,李大娘大熊媳妇醒了!”一个中年女子奔进来大呼小叫,李大娘一听惊喜交集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出去,百里药微微一笑坐到药炉前有些失神,思绪渐渐飘忽…… 那些诚挚的喜悦几乎已成为她生命中唯一追求慰藉,十几年的岁月就如同幻梦一般穿梭在无边无涯的医海之中,尽管已习惯了孤独与寂寞,但总难免在众人欢笑的眼中照见自己形单影只的寂廖,想念啊,久未谋面的故人们,不知一切都可还安好?十几年浸淫医海,所见所闻无外乎生老病死。她远航南海,北上天山,西越大漠,在中原口耳相传的西天佛国胜境游学数载,几历生死,对“生死修短,岂能强求”的感触远在他人之上,看透了生死也就不那么在乎情爱了,可是寂寞总是招惹暇思,独自一人望着火焰跃舞心思的来去就不那么受理智的规范。想起卓君,他不过是个平凡男子,比起她兄长和过去的朋友们,他实是再平凡不过,可是不知为何她一再容忍他,甚至曾经考虑过接受他的陪伴,是女人的天性吗?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总是抱持着幻想与希望?她一向不会冷淡待人,温和适度是她对自己与人交往的要求,可回想起自己对待林芷与庄红儿的态度似乎也有些微不同寻常的差异。而且她竟有几分想看到卓君得知受骗后的表情,她是否可以将这种心态视为醋意?还有…… “百里姑娘,百里姑娘!” 听见叫声,百里药猛然惊觉自己失神了。“知道了,我立刻过去。”百里药将熬好的药倒进海碗拿进大熊房里。 “醒了就好。”百里药将药交给李大娘喂给大熊媳妇,“好好调养,一个月内不要随便下床走动,还有一点……,我想……应该告诉你们。”百里药眼望大熊,“尊夫人虽然保住了性命,不过今后恐怕无法再生育了。” 房里的气氛一下沉滞,大熊怔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扬起了笑脸,握住妻子的手,“够了,我大熊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还能有个儿子已经足够了,梅子,别胡思乱想,老天爷已经够厚待咱们的了。” 大熊一说,众人都觉如此,能保得母子平安已是邀天之幸还能强求什么?梅子眼中泪花直闪,紧紧握着大熊的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百里药望着那紧紧相握的两只手难言的感动令她退出房中站在院里沉淀情绪。 “百里姑娘,大恩大德我大熊永世不忘,这孩子是你亲手接生的,您就给他起个名字吧,往后总有个念想。” “这是父亲的权力,我岂敢擅越。” “百里姑娘,您就起个名字吧,也托您的金口,让这孩子将来也能像你一样有本事。” “这……好吧,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我只是个大夫,对这孩子恩情最大的却是他的母亲,就叫他慈恩吧,永远不要忘记他的命是他母亲几乎失去生命才换来的。” “慈恩?李慈恩。好!这名字可真好!多谢百里姑娘,多谢百里姑娘。” 百里药接过李慈恩亲了亲他粉粉的小脸,“我该走了,让梅子好好休养,告辞。”百里药交还孩子,仰望碧蓝如洗的天空,该上路了。 百里药登上山顶,回望被抛在身后那山脚的小小村落,在初夏明媚的阳光下,仿佛被神明指尖所指点,尽是满山遍野的灿烂,生命的奇迹! …… ========================================== ========================================== 先声明,我不是因为不守信用才发几千字的,我是因为大家热烈期盼卓君受罪的戏份所以才下大动作修改,下一章节正在大刀阔斧修改中,本来打算过两天再全发的,但不好意思让大家一直等,所以先发个几千字上来,请求原谅。 我会尽力让卓君变得可爱一点,让大家不要再扔臭鸡蛋扔得这么勤,当然也不能指望他一跃而成冷酷情人,各位,请继续支持我吧!!(喂!都说了,不要扔臭鸡蛋,扔鸡蛋也要扔煮熟的!) 13 小镇遇险 走在队伍最后的卓君不知第几次回头张望,这令他心头暗恼。 他实在有些不明白为何在心中总好像缺失了什么,令他坐立难安,心绪不宁。其实他在看什么他在等什么,他自己心里是知道的,只是他将之归咎于自己的责任感。百里药。是的,他总是回头张望,抱持着微弱的希望是在等待百里药回头。但他知道等不到,虽然相处不过数月,可是,百里药的刚烈性子他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如果一定要有一个先低头那绝不会是她。叹口气,回过头,他又落下了几步,幸亏今天早上和文意的护卫长互换了位置,由他押队,跟在队尾,否则他现在这种模样一定会让人起疑的。 可是他没有注意到,庄红儿和林芷的视线几乎都没离开过他,他的模样能瞒得了谁?连渚青衣这位老先生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只是一直体谅的不问。 拐入一条山径,两旁丛生灌木,向前是一片古木森林。 “站住!”突然从道旁跃出十几个粗豪大汉,手持明晃晃的大刀拦在队伍之前,不用他们废话什么“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也知道他们是干什么。 众人皆是一愣,不是因为遇到了劫匪,而是因为发现天下居然还有这样不开眼的劫匪,能生存到现在可能也是一种奇迹了。 东方文意身边的侍书与他主子几乎一个性子,虽然自己功夫烂得有够彻底,但这会儿仗着人多反而第一个跳了出来。“想打劫?要钱没有,要命这么多条,有本事跟爷爷我过两招!” 劫匪们估计还是第一次被人抢白,都提刀怔在了那儿。那为首的匪头因为后面的路啊树啊的话被侍书的大叫堵住,硬咽回去的后果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小子,你好大的胆子!” “怎么,你们不敢上来么?爷爷一只手就把你们全放趴下。”侍书还要挑衅,却被从后赶上的卓君拦住,人家只喊了一声站住而已,万一会错意呢? “各位,拦住我们有何指教?”卓君笑看着拦路的壮汉们。 “把――把你们的钱财留下,就放――放你们过去!”匪首大人不知道是被这群武林高手瞪视压力过大还是天生结巴,说话都不利索了。不过,真令人失望,居然没猜错。 “卓哥哥,这群人可真不长眼哪,连咱们都敢劫,让我给他们点苦头吃吧。”说着庄红儿就要去掏怀里的□□囊。 “哪需要红儿姑娘出手,由我们打发了也就是了!”不等庄红儿出手,东方文意的护卫长罗青双掌一错就跃上前去与那匪首战在一处。罗青是东方世家一手培养出来的顶尖高手,正因为有他陪在东方文意身边,东方家的大佬们才能放心让东方文意行走江湖,让他来对付几个剪径的毛贼真是大材小用了。三下五除二,十几个大汉齐齐整整地被叠放在众人面前,不过不是直着叠的,而是平铺。 “敢打劫我们,我看你们是吃饱了撑的,知道我们是谁吗?在送你们上路之前就让你们好好认识认识,免得你们死了也是个冤死鬼。”庄红儿笑着威胁那群已经抖得如筛糠一般的劫匪,想拿他们试试最近刚研究出来的几种毒物。 “红儿。”卓君一把抓住庄红儿的手,惹来庄红儿不解的目光。“我有话问他们。”卓君拉开庄红儿,蹲到匪首的面前问道:“看你们的功夫比种地的农夫强不了多少,为什么出来打劫?” “因为――因为去年年成不好,交了租子没剩下多少,现在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老婆孩子饿得受不了了,我们才进山想打点猎物,看见你们,觉得应该是有钱人,所以才――”果然,他们并不是十恶不赦的盗匪。 “你们抢过多少人了?” “没――没多少,只有几个,不过――”那匪首已经看来已经被吓破了胆,伸着脖子争辩,“我们没杀人,真的没杀人,只是抢了些钱和粮食,我们真的没杀人。” 卓君看着他们站起身来,沉吟片刻。 “卓公子,放了他们去吧,看他们也都是些可怜人。”林芷下轿走上前来替劫匪们求情,庄红儿暗暗白了她一眼。 “是啊,公子,您大人有大量,我们错了,我们有眼无珠,求您放了我们吧。”众劫匪纷纷爬到卓君面前请求。 乍见这些劫匪时他的确是有冲动直接一剑一个料理掉的,毕竟这是他们江湖人一贯的行事作风,可是就在站到那些人面前的一刹那,他犹豫了。他第一次抛开戾气去仔细地打量那些准备抢劫自己的匪徒,突然觉得这些劫匪并不像是穷凶极恶之辈,大概是因为他们的眼中并没有嗜血的寒光吧。而听过他们的苦处,方才又听了林芷的求情,他的确有意放了他们,可是话到嘴边却停住。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一瞬间,他的背后像有一道目光在提醒他,他不过是个平凡人。 “文意。”卓君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你派几个人把他们解送到衙门去,让官府去处理吧。”所有人都愣住看着卓君,这让卓君很不自在,“怎么了?他们虽然很可怜,不过也的确是犯了王法啊。我想那些被抢的商旅们也是很无辜的,咱们没时间管这许多闲事,就交给官府去办吧。”他下意识地向队尾看去,可惜,那里并没有人。 武林道上自有与官府不同的处事方式,他的这种行为无疑惹人猜疑,他无法解释,也不愿解释。而随队的众人也没有追问,卓君是这支队伍的领袖,他的决定,不会有人反对。 ------------------------------------------ “卓哥哥,卓哥哥,你在想什么?”庄红儿靠在卓君身边,摇摇卓君将他从沉思中唤回。 “咱们到贵州了。”渚青衣指指侧前方,提醒卓君。 卓君有些茫然地看了庄红儿一眼,“没,没想什么。”然后稍打起精神抬头,“已经到了贵州地界了?”卓君顺着渚青衣的手指,看见路边的界碑,风侵雨蚀,石质都有些崩坏,长满了青苔。口里虽然应答着,心思却并没有完全收回。百里药会去哪里?她会不会依旧去贵州?自从数日前那劫匪事件后,他心里那个缺口感觉变得更大了。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身边有清雅高贵的林芷,娇艳可爱的红儿,每日里相形相伴,为什么那双清澈得仿佛可以洞察天机的明眸始终徘徊在心里,无法淡漠无法无视,他每踏出一步,总觉得好像听到淡淡嘲弄的微笑与薄怒的斥责。百里药的离去带走了他的锋芒,留下他独自的不确定与从未有过的不自信。 他本以为他可以不在意的,他本以为他已经仁至义尽,他本以为他对百里药不过是种道义,他本以为百里药的走对他对她可能并不是一件坏事,他本以为他和百里药可以从此再无瓜葛。可是他没想到,他会这么放不下,他居然会如此想念。他不想承认的是短短数月相处,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百里药感染,为她那种极端认真去对待生命的态度打动,百里药早已经在他的心里了。只是……此生再无相见之期吧,那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她是那样倔强又独立的女子。 “卓哥哥,你知道‘圣医谷’还有多远吗?” “还有三天的路程。”东方文意下车走到界碑边,他是去过圣医谷的。“卓大哥,‘圣医谷’里高手如云,如果楚谷主不愿意施救就算了,千万别为了我和他们起冲突,万一有什么差池,小弟就是能长命百岁也定然良心不安。” 卓君拍拍东方文意的肩,“别担心,我们只是去求助,说之以理,动之以情,楚谷主是明白事理的人,断不会故意为难我们,放心,不会有事的。” “可是,楚谷主的规矩,我怕……” “文意!我知道你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可是,咱们是好兄弟对不对?不许跟我客气。”卓君板下脸来教训,东方文意扯着嘴角牵了个笑容,半转身偷偷拭去眼角的泪花。 “大家打起精神,已经到了贵州地界了,此处民族混杂,民风强悍,切不可莽撞行事触犯禁忌。”渚青衣提醒众人,与卓君并肩越过界碑。 庄红儿状似不经意地回头望了林芷的座轿一眼,正好与林芷揭开轿帘偷瞧卓君的目光撞个正着,四目交会激出无形的火花,但立刻又各自别开眼去。 ------------------------------------------ 有句俗语是用来形容贵州的--“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人无三分银”,贵州地形险峻,整体来说是一个由西向东倾斜的高原,山高谷深,瀑布与溶洞密布。主要水系有白水、打帮河、霸陵河、王二河等,河上有成千的瀑布,虽然地形险峻,但其景观之奇秀也是世所罕见。 在这样的地方,卓君他们大队人马行进速度并不快,当晚,由于下雨,他们早早就投宿在了一个小镇上,镇上唯一的客栈因为他们的到来几乎忙翻了天,估计有好几年没有这么多的人同时投宿在这里了。 “渚神医,咱们应该已经进入圣医谷的势力范围了,但是刚才进镇的时候,我觉得好像有人一直在盯着咱们,绝对不含善意。我想去查看一下究竟是什么人,若是万毒门的人想趁火打劫,那可得防备着一些。”卓君回想刚才进镇时背后的那道视线,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你多加小心,总觉得这个镇子有些不太对劲,刚才小二看着咱们的眼神也有点不太对。” “嗯,待会儿不要吃他们送来的东西,让罗青守在文意身边不要走开。” “好。我把大家尽量集中,这样比较安全些。” “我出去看看,最多两个时辰就回来。”卓君又叮嘱了一下罗青才走向店外。 难得林芷有走下轿子的时候,在四个丫头服侍下用过晚膳出来透气,正好看到卓君独自一人正向外走。“卓公子,你要去哪儿?” “出去看看,进镇子的时候好像有人盯着咱们。” “是吗?”林芷眉头一皱,“我和你一起去,我就是在贵州长大的,对这里的地形习俗都比较熟悉。” 卓君沉吟片刻,“好吧。” 二人并肩出门,后面转出一名满脸嫉恨的红衣女子,除了庄红儿还能是谁呢?这种阴狠的表情,幸而卓君从没见到过。 ------------------------------------------ 这个镇子真的有点奇怪,虽然的确很小,但现在也不过才刚过掌灯时分,怎么路上就一个人也没有了。四周的店铺和住家里亮着灯,可是却静悄悄地听不到一点声音,这种情况很诡异,卓君下意识地按住腰间软剑的机簧,谨慎戒备着。 林芷紧跟在他身后,也摘掉了一直蒙面的白纱,她也感觉到了肃杀的气氛。很奇怪,这里已经是圣医谷的势力范围,照道理说应该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可是镇子上阴暗处却仿佛有很多双眼睛在窥伺着,令她颈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是冲着他们来的吗?又是她设下的圈套吗? 突然东南方向传来一丝衣袂破风之声,卓君立即弹身追去,林芷也不甘落后,一路急追,翻檐跃瓦,紧紧咬住那个夜行人。不过,那个人的轻功非常高明,估计比之轻功天下第一的神偷万六合差不去多远,所以连卓君也跟得也有些费力,更不要说林芷了。“芷儿,你先回去,我去追!”卓君留下一句话,突然加快了脚底速度。 林芷不甘心,又跟了半柱香,直到前面人影晃了几晃就不见了,跟卓君都跟丢了,无论如何再也寻不见,只得停下歇口气,没法子,现在只有回转客栈了。可就在她回头的一刹那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从她背后窜了出来,扬手拍向她的百汇穴,等她反应过来想挡已经迟了…… 等卓君追出镇约五里,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好!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立即放弃前面疾蹿的黑衣人返身折回小镇。 卓君刚走近客栈门口就觉得情势不对,里面黑灯瞎火,一丝光亮不见,半点人声没有,临出门时那种热闹的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出事了!这千余里路都有惊无险地走过来了,怎么快到圣医谷却出了乱子?卓君的心情分外恶劣起来。 “呯!”他一脚踹开大门,正要冲进去,一丝怪异的香风迎面吹来,令他心生警戒猛一收力重又退了出去。 “年余不见,你的武功看来又更上层楼了,很好,很好!”一个阴沉沉的声音自黑暗中渗了出来。 卓君眉头一皱,他听过这个声音。“你还没死?”这个声音会出现在此时此地绝对出乎卓君的预料,这个声音是同天教大护法楼简之的,那种渗入骨髓的冷冽音质听过一次,一生都不会忘记。 “还没有对你做出回报,我怎么能死呢?”楼简之慢慢自黑暗中走了出来,卓君没有过多留意他残废的左手,拐瘸的右脚,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楼简之那双阴沉得几乎不像活人的眼睛上。 “他们呢?”到现在也没有看到同伴,卓君心里顿时一沉,难道―― 楼简之是同天教仅次于教主的第二号人物,武功深不可测,一年前被武林正道围攻于绝峰之上,是他击出了致命一掌,将他打落百丈悬崖,不过等到众人下去寻找时他却消失的无影无踪,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他们没死,你放心。”楼简之仅存的右手微微一抬,整个店内立即灯火通明。 卓君略一眯眼,适应一下突如其来的灯火光明,抬头向二楼环形廊道上看去,只见二楼廊道上出现一整排被绑成一串的男男女女,每人后面均站了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那被排在最前头的就是卓君心爱的两个大美人,第三个是脸色有些青白的东方文意。看来他们都被点中了穴道,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能用同样焦切的眼神注视着卓君。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卓君怒咤一声。 “好大的胆子!”楼简之眉头一皱,也不见如何作势,一个轻身就上了二楼,甩手就给了林芷一记耳光,娇嫩的美人粉颊上顿时起红了一个掌印,还好楼简之很有分寸,下手并不太重,不然,林芷的小脸不要说面具了,连真的面皮怕也得剥一层下来。“死到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利!没错,我知道你不怕死,不过,你忍心让这么多的人陪着你一起死么?”他又换到庄红儿面前,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高头。 “你住手!你究竟想干什么!”卓君看着眼前的情势,知道凭他一个人,根本就没办法从楼简之手上救出他们,看来今天晚上的事情是蓄谋已久的。楼简之一向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物,他选在这里下手是因为他们因为临近了圣医谷所以放松了警戒,看这些黑衣人能在半个时辰内把包括罗青和渚青衣在内的所有都制住,应该是倾巢而出了,他们以如此霹雳手段捏住自己的要害来要胁他着实厉害。 “哈哈哈哈,卓君,其实我也并不想对付他们,我想要的命只有一条,就是你的!不过,当年那群所谓的什么武林正道百十余人联手对付我和教主,我也不能不回报。东方家的这个小少爷我是绝对不会放的,不过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娃娃,我倒是有些舍不得就这么杀了,好,就给你个机会,一命换一命,你束手就擒,用你的命换他们其中一个,怎么样?这样放一个留一个,阳间放一个思念你的,阴间留一个陪你的,算是对得起你这个大侠了吧?”楼简之得意得大笑。 “你好卑鄙!” “哼,比起你们来还差得远!”楼简之居高临下不屑地看着卓君。“快点决定,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耗。”神色一厉,楼简之半人半鬼的模样变得更阴森,似乎很喜欢看到卓君痛苦的样子,所以他顺手解开了林芷和庄红儿的哑穴。 “卓大哥!不用管我,你快走!”两个女子同时喊出一样的话,然后互相看了看,又别过头。 “芷儿,红儿!”卓君怒目望向楼简之。 “卓大哥,快走呀!”林芷都要急哭出来了,红儿也是眼眶红红地看着卓君。 一瞬间,卓君发现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这两个女子都是他所喜欢的,可是在这种情形下他真的必须作出抉择吗?他脑子里飞快地转念,这件事因他而起,连累任何一个他都于心难安,而最重要的是,现在不光是林芷和庄红儿在他们手上,还有东方文意、渚青衣、罗青这些患难与共的好朋友们。 “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一旦我束手就缚,他们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这个镇子。”卓君有些心乱,不过他强迫自己尽快冷静下来,不能被楼简之牵着鼻子走,否则所有人只有死路一条。“楼护法,我知道你上次输得很不服气,认为是我们以多欺少才赢了你,今天既然有这样的机会,那咱们就面对面重新较量一次,若你赢了,那我也不要你放谁不放谁了,一起留下来填了这里的红土也罢,不过若是今次还是我赢,那么,你就得乖乖放了所有人,不过我还是会留下来任你处置。” 楼简之眯起眼看着卓君:“我凭什么要在手里有这么多本钱的时候和你下这种赌注。” “就凭我卓君手里的三尺长剑,凭你没十足把握留下我。” “好!不愧是幻剑仙君,够狂!老夫答应你!”楼简之哈哈大笑,从楼上一跃而下。卓君把握住他这一瞬间的破绽,软剑一抖,游龙般旋向楼简之,楼简之冷咤一声右掌直拍向卓君的软剑,但那软剑尤如灵蛇一般缠向楼简之那唯一可用的手腕,却不料楼简之另一只手虽然残废了,可是并不是全无作用,猛一甩身,那残废的半条手臂如一柄重锤直击卓君右胸,卓君为求速战速决,无论如何不肯松开宝剑,强提一口真气硬捱楼简之一记重击。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两人还在半空中电光火石的刹那而已。 就在这一瞬间,突然客栈里灯火全灭,待灯火再明之时,局势已经逆转。除了卓君和楼简之尚缠斗在一起,其余的黑衣人全部被打昏在地,而被绑众人的穴道也全部被解了开来,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般。 卓君一见大喜过望,也来不及详察究竟是谁在暗中助了他一臂之力,但可想而知肯定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接下来情势逆转也不用多说,只是所有人都莫名其妙,不知道究竟在危急关头救了他们的究竟是谁。 林芷和庄红儿也并不关心到底是谁救了自己,她们现下关心的只是卓君的伤势,看情形,他们明天是走不了了,必须在这小镇上休养两天才行。 ========================================= ========================================= 剧喘! 我不写了,写不下去了,偶把这段从六百字发展到六千字真是不容易啊,本来只是一带而过的。你们觉得是虐也好不是也罢,也就这样了。至于这里面又出现的包袱我后面还得跟着改,喘!喘!喘! 这里面又出现了偶剧吐的情节,比如:两个女人都被绑起来,问,能救的话,你先救哪一个(比问你妈和我一起掉水里你先救哪一个有道德多了)。再比如:一个愚蠢至极的绑架者,费了那么大力气把人都绑住了还要废话一箩筐,多余至极地和弱势者讨价还价,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结果一不小心就被人反败为胜了。 各位看官,偶已经做好准备了,拿来了筐子装鸡蛋。 熟鸡蛋啊熟鸡蛋,我把你当晚饭! 臭鸡蛋啊臭鸡蛋,送给林芷做晚餐。 嘻~~ 至于想看这段原文的,可以到中文在线上去看,那里有偶数年前发的版本。不过先声明一句,那是要付费的。 14 松风对饮 第九章 百里药手持地图环顾四周,将眼中所见与地图所绘重叠交合,认定了一个方向直线行进。 “我本楚狂人,狂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百里药望向山径深处,隐隐笑语随山风飘至,她拭拭额头的汗水托了托背后的药箱向祥云流逸之处行去。 “楚老弟棋高一着,贫道半子落败。无奈无奈啊!” “哈哈哈哈……道兄客气,来来来,今日楚某特地带了一些好茶来与道兄共同品鉴,不知道兄可有此雅兴?” “楚老弟玩笑,便是此时王母天尊招贫道入宫享宴贫道也得一品真味再去。” “好!”一个好字余音未落两人突然一起扭头望向同一方向。 百里药一登上青砖平台见到的正是这样一副情景,一块古朴的大石左右席地盘坐了两名男子,左边之人峨冠博带,白面无须,看上去不过四十上下年纪,一派斯文儒雅的鸿儒隐者风范,右边一位一袭素白面道袍大袖飘飘,仙风道骨,鹤发童颜,五绺白须直垂胸前,活似一位得道仙长。二人身边丈许处一只铜壶架在简陋的石灶上煮水,已冒出蒸蒸白气。 “打扰二位尊者的雅兴,百里药失礼了。”百里药不卑不亢地微一点头。“百里药?好名字,来来来,此处久已不见人烟,难得今日竟有个女娃儿上来,而且如此对眼,过来,过来,与我们同饮一杯。”老道招手唤百里药过去,百里药也不客气,大大方方走过去与他们一样席地而坐。 儒者看她一眼,便将视线挪开,不再搭理,只专注着面前茶炉,手中茶碗,慢条斯理地煮茶、分茶。百里药静坐一边,恬然自在,很欣赏地看着他飞花分絮,精妙手法。 “小丫头,你从哪里来?到这儿来干什么?”老道却不是个甘于寂寞的,逮着百里药就要闲聊。 “我是个游方郎中,四处行医采药,此次进山是为了采药。”一边说着百里药一边取出自己的药篓。 儒者再次看了她一眼,这回目光却带了些笑意,只是那笑意颇有些不以为然的味道。 老道哈哈一笑,颇有深意地道:“那你是来对地方了,据说这个山谷里有医仙。” “晚辈也略有耳闻。”百里药也坦然地很,无所求,自无所惧。 “你是来找医仙学医的,还是来求医的?”老道不顾儒者面上的不愉之色契而不舍地继续追问。 “晚辈只是路过。”她真的只是路过。 儒者轻皱了皱眉,老道微露讶异之色,随后颇有些苦口婆心地道:“小丫头,要说实话啊,有些机缘错过可就再不可得。” 百里药有些哭笑不得,“晚辈真的只是路过。”正说着,突然她腰侧的竹筒发出了嘶嘶动静,她急忙起身,“晚辈饲的蛇要进食了,就不打扰二位尊者雅兴,告辞。” 见她要走,儒者终于开口:“你养了青丝?” 百里药点头。 “难得。”儒者颔首,“往南走一里半便有一处极阴之地,常有毒虫出没,喂完青丝,回来饮茶。” 他对这个能养青丝的女郞中感了兴趣。 百里药抱拳致谢,小半个时辰后回来,儒者为她煮的茶刚好可以入口。 ----------------------------------------- 圣医谷! 正义道上一谷、二门、三堡、三大世家、四大山庄、以及九大门派中排名第一的一谷就是指这僻处西南的圣医谷了。 远远得就看见青光闪烁的“圣医谷“三个银色大字占据了半壁山崖,十分有效地令人生出敬畏之意。儒士带着百里药来到谷口,不无炫耀地说:“小友,这就是我家了。” “圣医谷?难得在这片深山中居然会有这样一个世外桃源,想必楚谷主费了不少心思吧。”百里药看着圣医谷三个大字有些不以为然,她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和她一样,但是身为一个医者没有兼善天下之心,爱护苍生之志却沉溺于私情小爱中不可自拔,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值得赞赏的事。 儒士看了百里药一眼,“小友也听说过圣医谷?” “江湖游医,行走天下,倒也可算是江湖人,圣医谷的赫赫威名当然是听说过的。”百里药笑着说并没有任何的不自在。 儒士笑了,“那小友当早已知道老夫是谁了吧。” “我本楚狂人,狂歌笑孔丘。……楚先生不是在未见到我之前就已经报出家门了吗?更何况,在这深山中能有如此闲适之生活的除了楚先生和天知前辈还会有谁呢?”百里药并不隐瞒自己早以猜出他们二人身份的事实,无此必要不是吗? “好!好!好!难得这世上还有小友这等率真无伪之人,好!你的胆量也不小,明知是我,还敢与我品茗论道,就不怕我的脾气一发一掌打死你吗?”楚逸茗突然沉下脸,怒瞪着百里药。 百里药只是无所谓地笑笑,看了一眼随后追上的天知道人,“晚辈不过是来此山中采药的游方大夫,纯粹是无意中遇见了二位尊者,蒙二位尊者不弃与晚辈闲聊半日,晚辈并无任何要求或者意图,如果楚先生您不愿再与晚辈罗嗦,晚辈回转山中便是,这打打杀杀之事从何说起呢?” “是吗?你当真是无意中与我二人遇上的?”楚逸茗自知道百里药知道自己的身份,他的心里已生出了几分猜疑,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自他隐居以来想求医的人使尽浑身解数想逼他就犯,他的防备之心由来已久。 “若楚先生对晚辈心存怀疑,那便算了,想那茶在这样的心情下也是喝不出什么滋味的,晚辈告辞了。”百里药抱抱拳转身就走,她并非喜欢自讨没趣的人。 天知道人想留她,可是见楚逸茗没说话他也不好越俎代庖地邀她入谷。 直到百里药走出一百余步,楚逸茗突然飞身起步追向百里药,“小友留步,难得遇到像小友这般的性情中人楚某的确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请小友不要见怪才是。” 百里药转过身,“没关系的,楚先生的心情晚辈可以理解,谈不上见怪二字。” “那就好,莫让楚某的话坏了咱们品茶论道的心情,走吧,等进了谷楚某以茶代酒向小友赔罪。”楚逸茗兴高采烈地请百里药入谷,真是好久没有遇到像百里药这样让他一见就投缘的年轻人了。 “楚先生您言重了。”百里药急忙躬了躬身以示谦逊。 “别客气了,走了,进谷,楚兄,今天你可得把你那些压箱底的宝贝都搬出来才行。”天知道人兴致也颇高,想起楚逸茗那刚弄到的极品茶饼他就口水直流。 “谷主——”一名一身半旧海青十分文秀的男子躬身向楚逸茗请安,神色间似有急事禀报,却被楚逸茗挥手挡下,“准备茶室,今日有两位贵客要与我烹茶论道。”那秀士向老道执了弟子礼,抬起头后极讶异的看着貌不惊人的一身寒酸的百里药,“看什么,还不快去?” “是!”那秀士急忙低下头,毕恭毕敬地执礼后退下。 “不成才的东西,哎!老夫半生辛苦怕是后继无人啊。”他神色间颇为惨淡。百里药却想起楚逸茗的千金,她的医术造诣已算是不凡了。 ----------------------------------------- ……卯时相遇,等三人兴尽想起腹饥时已近申时了,“慢客,慢客,竟让贵客忍饥挨饿,楚某该罚该罚呀。”朗笑声中急命弟子布置酒菜。 酒兴正酣之时,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谷主。”日间那名秀士再次走了进来。 “什么事?五味子?”楚氏父女看来都喜欢用药材给弟子侍从取名。 “弟子有要事禀报。”五味子为难地看了天知道人与百里药一眼。 “这两位都是我的知交,没什么不能说的。”楚逸茗也不知是否真的磊落至此,但是他此时却是真的很不悦地申斥弟子,百里药本欲回避的意图亦然打消。 “是!大小姐已到了五十里外的来凤镇,明日即可回谷。”那秀士的声音显得有些兴奋。 “哦?素冰侄女要回来啦?”天知道人显然极为高兴,而楚逸茗的脸色却不甚和悦。 “那个死丫头还知道要回来?一声不响丢下张纸条就私自出谷,说什么见识天下英雄,哼!”楚逸茗提到英雄二字时狠狠地瞪了天知道人一眼,“都是你,跟她一个女孩子说什么不好,偏偏说什么‘少年英雄’!” “哎!楚老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素冰侄女端得一副倾国倾城的好相貌,武功医术已尽得你的真传,将她拘在谷中不能见识外面的海阔天空,岂不遗憾,若是有缘给你带回一位乘龙快婿岂不更是美事一桩?”天知道人捋须大笑。 “她自小在谷中娇生惯养,谷里哪个人不依着她顺着她,养成她高傲冷漠的性子,外面的人哪能事事依顺着她?我只希望她别给我惹太多的事非回来就好了。”楚逸茗虽然口中很不以为然,但是神色间还是颇以女儿为傲的。 “别担心了,她明日便可回谷,平平安安的,你只管放心好了。”天知道人呵呵笑着捋捋了他那把漂亮的长须,百里药有些不期然地想起卓君这些日子必与二位美人相处甚欢,有武林二美倾心相伴他还能不如鱼得水? “怎么?还有事吗?”楚逸茗再次举箸,却发现五味子并无退出的意思。 “是!……大小姐并非孤身回谷,还有一队武林人物同行。”言及此,百里药机敏地抓住他一个一闪而逝的眼神,嫉恨!“为首的是一个名叫卓君的男子,还有‘转阳神针’渚青衣,以及三年前求医不遂的东方世家少主东方文意,尚有一名红衣女子跟随身畔,只是尚查不出来历,似乎与‘万毒门’有些瓜葛。”提起“万毒门”五味子明显的犹豫了一下。 果不其然!“万毒门!”一听到这三个字楚逸茗的脸色顿时变了,白里泛青的眼里尽是可怕的阴云,“素冰怎会与‘万毒门’的人混在一起!她好大的胆子!” “谷主请息怒,大小姐她恐怕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如果她知道此事,那女子还有命在吗?”五味子急着替楚素冰脱罪,百里药看在眼里心里却很不以为然,林芷与庄红儿会不知道彼此的身份?碍着有个“精明”的卓君在不好下手罢了,若是平日里这对天敌见面不倒下一个怕是不会甘休的。 “楚先生怎么不继续用膳呢,您谷中的厨师相当不错,这道三鲜珍脍做的实在是太好了,您再不吃可就凉了。”百里药没兴趣再听下去,不客气地重又拿起筷子大快朵颐,楚逸茗一愣,察觉自己的失态,转瞬间即回复原来的潇洒从容,“小友见谅,老夫失态了,请请,不用客气,自便自便。”楚逸茗端起酒杯自罚一盏,与天知道人重起话头。 “呵呵,没想到素冰侄女竟真的有缘结识那‘幻剑仙君’卓君卓少侠。” “卓君?就是你说的那个带领武林中人剿灭了同天教的卓君吗?” “天底下能有多少个卓君啊,应该就是他了。” “哼,说的这般了不起,倒是让我很想考较考较他了。” “小友,你也是久走江湖的,你可听过这卓君的名头?”天知道人突然将话题转向百里药。 百里药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鹿筋,“听过,好大的名头,少年得意的侠少。” 天知道人得意地看了楚逸茗一眼,似乎在说,“看,我说的没错吧?”可楚逸茗却听出百里药语气中的敷衍,事实上他早已听过卓君的事也一直很喜欢这个年轻有为的少年豪侠,是以见到百里药那种似乎带着点讽刺意味的淡淡评价感到十分奇怪,不禁对百里药也起了几分好奇,一直认为她不谙武功,虽是大雅之人但对江湖中事至多是一知半解,可听她对卓君的评价似乎也在武林中行走,她究竟是谁? “小友,一直不曾问你,你可是附近的居民?”楚逸茗问的突兀,可是百里药却没感到意外。 “百里药曾说过,是一个游医罢了。” “对,你是大夫,不知小友师承何人门下?” “乡野村女,继承祖业,得家父一些皮毛,糊口度日而已。”百里药还是那千篇一律的说辞。可是楚逸茗哪里肯信,她的见识岂是区区村姑可比的?“不过,百里药早已听闻楚先生乃是当今天下第一圣医国手,有起死回生之术,心中一直十分钦佩,今日竟有缘得见先生实是三生有幸,还望先生指点一二。”百里药十分客气地虚心求教。 楚逸茗含笑摇头,“小友,不是我藏私,只是除非入我门下,立誓永为我圣医谷中人,否则我是决不会将医术相授的。” “入谷是否就不得为外人治病?”百里药沉吟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楚逸茗笑容敛去,天知道人也停了夹菜的筷子。 “这只是老夫自己的规矩,并不要求弟子也如此,只是在学艺未成之前不得与人看病而已,老夫不想他们做个庸医,欺世盗名,害人害己。” “原来如此,不过楚谷主一身绝代医术却不肯行医济世未免太可惜了……”百里药本欲再劝,可是见到楚逸茗已经面现哀色只好住口不语,微微摇头以示遗憾。 当晚百里药就在圣医谷的贵宾房里休息,着实睡了一个好觉。 ========================================== 第十章 卓君一行离圣医谷越来越近,林芷知道再向前走她的身份随时会暴露,所以只好痛下决心与卓君分道扬镳,准备到了圣医谷救了东方文意后再对他表明身份,到时候他想必也不会生气。 “卓公子,我们就此分道吧,我得向西走,而圣医谷则是向东走,我们不能再同行了。此去圣医谷的路上要经过一座黑森林,瘴气甚浓,我这里有一些避瘴的药物也许用得上,你们带在身边吧。”林芷——不,应该称为楚素冰了,她依依不舍地与卓君道别,可卓君更不舍,毕竟他是不知道林芷就是圣医谷的大小姐的,对他来说这就是真正的分离。庄红儿的神色阴沉不善地看着楚素冰,嘴角边挂着一朵令人心寒的微笑。 卓君将楚素冰送出足有五里路才依依不舍地道别,约定了日后一定相见,楚素冰急匆匆地赶回圣医谷,而卓君则傻傻地目送她的背影直至那顶白色的座轿连顶珠都看不见了他还舍不得回还。 “大小姐!您回来了?”五味子一早就迎在谷口,可惜楚素冰连轿子都没下就朝里面直入了。 “我爹呢?”楚素冰一入谷立即洗去满身风尘,除去面纱和□□,那出水芙蓉的娇丽美得令人目眩,五味子一直在她房门外等候,见她出来急忙迎了上去,并努力地集中神智才不至于忘了回答楚素冰的问话。 “谷主在棋室和天知道长还有一位布衣姑娘下棋。” “道长伯伯也在?那布衣姑娘是什么人?”楚素冰先是一喜随即敛眉不解地看着五味子。 “不知道,谷主他老人家没提,不过看样子谷主和那位姑娘十分投缘,从昨天下午他们就在一起品茶,今天又下了半天的棋了。” 一听这话,楚素冰心头升起一股陌名的怪异感觉,心中浮现的想象莫不是妖娇的媚□□子模样,美丽的春黛锁得更紧,“爹已经近七年不离山中,什么女人竟会让爹看上眼?” “爹!爹爹!”楚素冰一头闯进棋室,“爹!您……”一眼望见软席上正与楚逸茗对弈的百里药竟惊得忘了想说的话。百里药!居然是那个不告而别的百里药,她怎么会在这儿? “你还知道要回来?”楚逸茗正眼也没看女儿一眼,神情严肃地看着棋盘,额头上已微微见汗,百里药也收起品茶时漫不经心的笑容,认真地审视全局。 “爹!我……” “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楚逸茗挥挥手拦下楚素冰的话头,“我封!” “楚先生想好了?”百里药展颜一笑,轻轻落下一子,抬起头看着懊恼不已的楚逸茗。 “一着错,满盘皆输。”天知道人摇头慨叹,这局棋已经是今天楚逸茗和百里药的第三局了,而楚逸茗也第三次败在百里药的手里,想不服也不行啊。 楚逸茗抹抹额头的汗水仿似剧斗一场般靠进背后的软枕里,长叹一口气后,突然笑道:“小友棋艺高超,楚某甘败下风。”说完后与天知道人对视一眼笑得更加大声。楚素冰惊疑地望着父亲,百里药却含笑不语从容收子。“小友莫要走了,楚某必以上宾相待。”楚逸茗的话令楚素冰大讶,她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看重一个人,便是与父亲相交二十年的天知道人楚逸茗也不曾挽留他长住谷中过。 “百里药没有先生的隐世心,放不下红尘俗世,只希望能禀持一份赤子之心,以微薄之力减少一些生民苦痛,百里药于愿足矣。”百里药听到楚逸茗的邀请也有三分意外,但是她只是淡淡笑了笑婉拒了楚逸茗的好意,将收好的棋子小心的放在棋盘上。 “小友……哎!”楚逸茗似有感触,但终究没有说出来,转脸望向怔愣在一边的女儿。 “这位便是楚先生的千金吗?世间竟有如此倾国佳人,今日百里药方才明白曹子建的千古绝句并非虚枉之辞,美人竟真可美到如仙似画的境地。”百里药衷心的称赞不但令楚逸茗倍觉舒服,连一向对百里药心存芥蒂的楚素冰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气量胸襟,女人如果称赞另一个女人美丽,不是客套便是恭维,但像百里药这样认真仔细审视由衷赞美的,不管她是什么身份都会令人感到高兴。 “素冰,这位是爹爹新交的朋友百里药,还不过来见礼?”楚逸茗见楚素冰只是站在一边十分不礼貌地愣看着百里药,有三分不悦。可他哪里会知道楚素冰原是认识百里药还对她存有几丝敌意呢,这礼是万万见不下去的。 百里药装作不知情,但她为人向来留有三分余地,于是首先翻身下榻,笑着对楚素冰道:“不敢当,楚姑娘是豪门千金,百里药不过是一乡野女子,不过痴长楚姑娘几岁,哪里生受得起楚姑娘的礼,楚先生还是不要折了我的寿才是。” “好好好,既然小友如此说了,这礼不见也罢。”楚逸茗说完笑脸突然一沉,“素冰,你也太不像话了,竟敢私自出谷,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 “爹!女儿只是闷得慌,十八年来闭锁穷山,除了药庐便是武场,女儿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楚素冰据理力争半点不认输。 “你……放肆,有哪个大家闺秀是孤身在外四处游荡的?” “你的这位小友百里药姑娘难道不是千里独行吗?我至少还有四个丫环陪着。”楚素冰与楚逸茗顶嘴不自觉地竟迁怒到百里药身上。 “你……”楚逸茗被气急了挥手就要打女儿,百里药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楚逸茗的衣袖,竟比天知道人还快了三分,可惜没人注意到。 “楚先生不必着恼,楚姑娘也是一时的气话罢了,不过在下有一个小问题想问姑娘,姑娘认识我?” “我当……当然不认识。” “那姑娘怎么知百里药是千里独行?” “这……”楚素冰给百里药问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但不说又无法解释,“百里姑娘一身风尘,孤身一人入我圣医谷,若非独行江湖的女中豪杰怎会与我爹爹这样随性之人结为知交?”拗的虽硬但是勉强也算是个理由,百里药挑挑眉不做声。 “启禀谷主,有一行男女八人闯进了黑森林。”另一文秀少年十分恭敬地走进棋室禀报。 “知道了。下去吧。”楚逸茗狠狠瞪了女儿一眼,转而无奈地摇摇头,心知定是楚素冰给了卓君他们克瘴的药物,否则他们绝对无法进入黑森林。三年前若不是东方文意与他父亲身上带了珍罕的避毒宝珠保得他二人无事,也不能进他的圣医谷来。想到这儿不由看了百里药一眼,她穿行在贵州山区竟完全不惧毒瘴看来是有些门道的。“等一下,五倍子,命人把正厅整理一下,我想会会那位名动天下的少年英雄。”说到底,女儿的心事还是当爹的清楚,恼归恼,女儿毕竟是他的掌中宝,心头肉。 ------------------------------------------ “卓君。(渚青衣、东方文意)求见圣医谷谷主楚先生。”卓君等人在谷口高声通报来意。 “诸位请,谷主有请三位至正厅奉茶。”五味子和五倍子齐齐出迎,十分有礼的相请三人。庄红儿正要随同入内却被五味子挡了下来。“姑娘请随五倍子至偏厅等候,谷主只吩咐我们相请卓公子、渚先生及东方公子三位。” “卓大哥!”庄红儿眉心一皱,立即娇声抗议,卓君停下脚步向五味子道:“兄台,这位姑娘是我们的好友,希望兄台能让她与我们同行。” “对不起,谷主有命在下不能违抗,这位姑娘我们会好好招待,卓公子尽可放心。”五味子抬手向正厅作个请的手势。 “我绝非担心,只是……”卓君为难地看着五味子不肯妥协的表情,只好转而安慰庄红儿,“红儿,你就先到偏厅去吧,咱们现在有求于人,不好才进谷就与楚谷主闹意气,你就先委屈一下好吗,乖,我会向楚谷主说明的。” “那——你可别忘了,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放心吧,不是还有侍书、侍剑吗?我们很快就会给你消息的。”卓君最喜欢的就是庄红儿的柔顺,见她委屈的点头,有些怜爱不舍地抚了抚她的秀发。 转身正要走,庄红儿突然又拉住了他的衣服,让他觉得有些奇怪,平时庄红儿不会这么不知轻重不断撒娇啊。“卓哥哥,这个你带上,是我昨天晚上给你做的护身符,你可一定要带上,别摘下来啊!”庄红儿突然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绣花锦囊拉下卓君的头,硬挂在他的脖子上,卓君尴尬地站在睽睽众目下,摘也不好,不摘也不好,毕竟是庄红儿的一番好意,所以有些匆忙地将那锦囊塞进衣服里,笑笑跟着五味子和五倍子走了。 ------------------------------------------ 百里药本来不想去的,可是天知道人一定要拉着她一同去看卓君,拗不过他只好跟着来了,他们与楚素冰三人一起坐在斜角门疏竹帘后观看厅内的情况,依百里药的感觉,那活像是垂帘听政,哎……想见就光明正大地出去见嘛,何必搞得如此神神秘秘的,这样有什么好玩的? 卓君和渚青衣很快就来了,百里药看到卓君心里颇有一番五味杂陈的复杂心绪,转头注意了一下楚素冰,显然,她比她可激动多了,盯着卓君的目光一丝都不肯移开,嘴唇微微有些颤,双手紧紧抓着座椅的扶手,指关节有些泛白,相形之下百里药觉得自己那一点点的感慨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卓君走进大厅,第一眼就看见坐在主位上的楚逸茗,他很诧异楚逸茗并没有他想象之中的骄横狂傲,一派儒雅斯文,非但没有半丝江湖俗气,反有谈笑鸿儒的雅韵,细细观望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清冷气质。 楚逸茗扫了旁人两眼就把目光定在了卓君身上,心中也不由暗赞,丰神毓秀,挺拔昂扬,顾盼之间自有睥睨天下的豪情纵放,眸中神光流转,举止得体大度,显见出自名门,好一位青年才俊。 “楚谷主,吾等今日的来意想必谷主已经明白了,在下的拜弟东方文意身患奇症,求遍天下名医无人可治,闻听楚谷主医术冠绝天下,所以我们专程前来求治,还望楚谷主施以援手。” “东方公子三年前似乎已经来过了,老夫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老夫不为谷外人治病,除非求医者能光明正大的打败我。” “非此不可?”卓君眉头一锁,帘后的楚素冰神情也立即显得焦切。 “非此不可!”楚逸茗斩钉截铁没有半分转环的余地。 “那——”卓君缓缓站起身来,“请问如何比法?” 楚逸茗暗赞他的胆色,与重义轻生的气度。百里药却对楚逸茗与卓君的行为感到无法理解,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嘛,救人还要讲条件,当真手痒想打架,回去对着石头墙打到头破血流也没人会拦着,医者父母心,天下哪有这样的父母。 “好!老夫已有三年不曾与人动过手,今日终于有机会一试身手,实乃快事,来人啊!撤去桌椅。” 不片刻,偌大的客厅已变成空荡荡的演武场,百里药扫了一眼楚素冰,她满脸焦色,若非强自按捺,怕是早忍不住要冲出去了。百里药摇摇头,她已看出来楚逸茗是很满意卓君的,断不会轻易伤他,佯败倒也不可能,极有可能把谷外人变作谷内人作为新条件,卓君真那么好吗?一时之间,她不由有些迷惘,眼光不自觉得落在卓君身上,心口微微有种抽紧酸涩的痛楚。 大厅的气氛由于卓君与楚逸茗的对峙而凝重起来,楚素冰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 “谷主请。” “卓少侠先请吧。” “那晚辈得罪了。”卓君知道楚逸茗自重身份断不会率先出手。 卓君自知与楚逸茗相比仍相差一筹,不敢托大,一出手就拿出了贴身的软剑幻出千层剑花,不过楚逸茗也相当慎重,明了眼前的少年能一力战胜同天教主绝非等闲之辈,虽然他早已舍弃兵器,但拳掌之间防守得更见严密。 大厅里拳来剑往,只见一白一青两团影子飘忽移动,光影灼灼,气流激荡得厅中布幔全部散脱飞扬,一些年轻的小厮早已避出厅外,东方文意与渚青衣也已被逼到墙边,楚素冰虽在角门之后,但呼吸之间也难免有些急促。唯二正常的只有天知道人和百里药,可惜此时人人都在观战,再无心去留意别的了。 蓦然,百里药鼻端嗅到一丝甜甜的花香,正在诧异此时如何会有桂花的清香,猛然间记起一件事,心头剧震。她正欲出言示警,但楚逸茗抢先一步推开卓君的身影跳出战局,脸上有些阴晴难测。 “五倍子,五味子!送客!”众人闻言皆是一怔,怎么?卓君输了吗?可是没有呀,连卓君自己都一脸莫名其妙。 “楚前辈,此言何意?晚辈自认方才并无败象。” “不错,你在招式上的确没有输,可是你却犯了老夫的大忌,居然敢在老夫面前耍花样!”楚逸茗冷冷地甩袖走回主座,卓君愣在当场一头雾水。 “前辈,在下不明白。” “不要装糊涂了,来人啊,将他们轰出谷去。”这句话更加不客气,卓君的傲性也被激了起来,“楚谷主,晚辈敬您是江湖前辈,想不到您竟是如此出尔反尔的小人,若你不愿医治我义弟便当面说个明白,何必如此这般装模作样。” “放肆!竖子敢尔!在我圣医谷竟使出下流手段,我只是将你们逐出谷外已是仁至义尽,难道你们竟想留下命来吗?”楚逸茗一脸怒色地瞪着卓君。 “请前辈莫要血口喷人,我卓君仰不愧天,俯不怍地,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我使什么下流手段害你了?”卓君一张玉面也不由微微涨红,江湖上名声比生命更重要,他自出道以来还不曾被人如此指责过。 “你……”楚逸茗正要说,却突然眉头一紧,犹豫了一下,卓君正要反驳他,却见东方文意突然捂住胸口急促地喘息,渚青衣才扶住他,自己也一阵摇晃两人一起沿墙软软倒下,卓君大惊失色,急奔过去探视他们的脉象,却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反身指着楚逸茗,“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下了什么毒?快把解药拿出来!”楚逸茗也正惊讶地看着晕倒的二人,“他们怎么了?” “你不要装蒜!”卓君气急交加正要攻向楚逸茗却听见角门后也传来轻微的一声低呼,正是那个熟悉的美妙嗓音令他猛然收住了手中的宝剑。紧接着是一个老者焦切的声音,“素冰!?”楚逸茗弹身闪进角门。 卓君要追,但一阵天旋地转制止了他的脚步,“老匹夫,你……”他软软倒下,却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你们都被人耍了……”百里药扶住他,在他身上嗅了一下,找到了他脖子里用红线挂着的香囊一把扯下,又以脚尖挑起卓君的软剑插回他腰里。 ========================================== 万字以上帖,我更新我快乐。 各位,请记住霸王女的原则会一直坚持下去的,分多字多,分少字少! 15 奇缘妙法 第十一章 “楚先生,令嫒与卓君中的毒都有是一样的,相信先生应该明白这毒并不是卓君下的。”百里药待楚逸茗逼出体内的残毒后坐下与他商量卓君和楚素冰等纷纷中毒一事。而楚逸茗若非发现得早,及时闭气逼毒,怕是也难以抵御这种至烈□□的毒性。 “看来是老夫错怪这个年轻人了,不过,这毒究竟是何人所下?连老夫也不曾见过,难道……” “楚先生稍安勿燥,下毒者一定会让你明白她的目的。”百里药收拾着药箱里的瓶瓶罐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楚逸茗定神看她,蓦然想起除了他和天知道人,她是唯一没有被毒物伤害的人,好一个深藏不露的女子,好像万事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究竟是谁?但奇怪的是他即使到此时也没有对百里药产生一丝怀疑。 “百里小友……” “楚谷主——”一个甜娇的女子声音打断了楚逸茗的好奇。 楚逸茗飞身而出,“你是谁?”看着眼前一身艳红锦衣的少女楚逸茗有些意外,那少女的美艳直逼他视若珍宝的掌上明珠,只不过她美得有如炙焰,带了三分邪气,而且再一打量后,发现还有几分眼熟。 “楚伯伯,您不认得侄女啦?想当年您可是亲手抱过我呢。” “你是——红妆?巫红妆?”楚逸茗大惊。 “是啊,楚伯伯您老人家身体可好吗,我爹他老人家可是老惦记着您呢,这不特地让侄女来瞧瞧您么。” “你——素冰身上的毒是你下的?” “哎呀呀,素冰姐姐中毒了吗?不对呀,我记得应该是个叫林芷的女子中毒才对,素冰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也中了毒了呢,这样吧,我进去看看,也许能帮上什么忙也说不定。”巫红妆,当然也就是乔妆改扮的庄红儿,呵呵笑着说不出的娇媚动人,但看在楚逸茗的眼中却只有面目可憎四个字可以形容。 “哼,那个老毒物还没死吗?倒养出你这个小毒物出来,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 “否则怎样?”巫红妆俏脸一扬,任性又张狂。 “否则我要你去给素冰做伴!”楚逸茗气极,顾不得长幼之分,双掌一错凌空向巫红妆扑下,意图锁拿她的肩颈。 “老不修!你敢欺负我女儿?”一声厉喝,一阵紫色旋风卷走了巫红妆,楚逸茗急急收掌半空中硬转回身跃回原处。 “姓楚的,十年不见,你长进了不少,学会欺负起后辈娃儿来了。” 楚逸茗脸色绯红怒目圆睁地盯着搂着巫红妆的紫袍老者——巫霖。巫霖与楚逸茗年纪相仿,肤色微黑,可能也因为终年与毒物为伍,精瘦的脸上笼着一层淡淡的黑气。 “你这个老不死的,当真是活腻了,十年来我隐忍不发,与你秋毫无犯,如今你竟胆敢闯进我圣医谷!哦――原来这一次都是你在背后指使的,快替我女儿解毒,否则我要你和这个小毒物一起下地府!”楚逸茗见到巫霖是分外眼红,双拳紧握,青色儒服无风自动蓄满了真气。 “就怕你说得出做不到!”巫霖阴阴一笑将巫红妆推开半尺。 “姓巫的,你欺人太甚,当年你处心积虑害死如烟,我已经忍下了,这十年来我都没有出谷向你寻仇,你竟然又害我娇儿,你是何居心?” “哼!天下人都同情你,痴心哪!那我呢,当年若不是你推三阻四不肯医治绿纤,她又怎么会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那种失去她的彻骨之痛你应该明白!” “是!那的确是因为我的迟延而造成的悲剧,可是如烟也被你害死了,这难道还没有扯平吗?你为何还要对素冰下毒手!” “你的女儿是自寻死路,因为她的存在妨碍到了我女儿的幸福,天下父母心,你宠你的宝贝女儿,我更疼我的掌上明珠,只要她想要的我一定会给她,而她看中了卓君,我也很喜欢这个女婿,所以我要定了!”巫霖冷笑地看着气得脸色发青的楚逸茗。 “贱人!”楚逸茗恨恨地看了巫红妆一眼,“你们以为进了圣医谷还能活着走出去吗?若解了素冰的毒也罢了,若素冰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陪葬!”楚逸茗大怒,飘身而起,如一道青光直射巫霖面门,巫霖拉起巫红妆暴退,将她送出三丈以外,返身与楚逸茗缠斗在一起。 百里药不动声色待在屋内将两人的恩怨听了个清楚,见二人打斗起来便走到门口观战,看来两人是势均力敌,怕是过了千招也分不出个胜负高下来,唯一的结果不过是两败俱伤罢了。她略一沉吟,杀伐终是她所不乐见的,更何况她还有一个大疑团需要他们来替她解答,万一有个差池,莫说东方文意的病会拖延,她的疑问也没人能解答了。 她深吸一口气,凝提真气,对着打斗中的二人漫声言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楚逸茗与巫霖皆是一震,不约而同住手看向百里药,他们的震惊不只因为眼前这个平凡无奇的小女子竟施出武林十大秘技之一的“大醍醐神功”,淡淡的声音直透耳鼓震荡心旌,更因为这首曹子建的千古绝唱所哀矜的惊人□□。 “百里小友……” “你是谁?” “百里药!”巫红妆显然比楚逸茗和巫霖更惊讶,她放下捂着耳朵的双手,不敢置信地瞪着百里药。 “红妆,你认识这个女人?”巫霖走到巫红妆的身边问道。 “爹,她叫百里药,是个江湖游医,和卓君有些关系,不过我不太清楚。”话题一转,巫红妆拎着皮鞭走到百里药的面前,上下重新打量一下她,突然以一种极为刁钻的口气说道:“百里药,没想到你竟骗过了我们所有人,隐瞒自己会武功的事实。” 百里药好笑的看着她,“巫姑娘,百里只是不喜张扬,怎么谈得上欺骗,而且,若言欺骗,真正隐瞒的应该是楚姑娘和巫姑娘吧。” 百里药三两句点出事实,巫红妆正要强辩却被巫霖扬手制止,“百里药,你刚才所吟的诗句是何意图,你究竟是谁?” “百里药已多次表明身份,刚才不得已打扰二位,只是心存悲悯,不愿见到手足相残罢了。”百里药更走近巫霖几步。 “你胡说什么,我与他怎会是什么狗屁手足!”巫霖猛一甩袖,斜目向天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 “百里小友,老夫敬你是聪明灵慧之人,怎么竟说出这种荒唐话。”楚逸茗亦同时开口否认。 “是吗?”百里药轻笑一下,对二人的态度十分不以为意,“难道当真连你们自己都没发觉你们眉宇间那惊人的相似吗?而且从你们二人的武功路数可以看出,虽然经过了复杂的变化,可是想寻求其中同源同脉的影络并不难,何必急着矢口否认呢?”她微叹一口气,“二位前辈,我不知道二位为什么姓氏不同,不过应该是有着很亲近的血缘关系,既是血脉相连又怎忍心拼个血肉模糊呢?” “你——”楚逸茗半晌说不出话,许久才苦笑一下言道:“百里药,老夫活了半生今日可算是见识什么叫慧质兰心了。” “果是有七巧玲珑心的女子,好,老夫也不否认,我们的确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不过那已经是十年前的旧事了。”巫霖不屑地睨了楚逸茗一眼,似乎很以此事为耻。 “你们的恩怨我虽然只是听了只字片语,不过也猜出了大半,错!只错在一念之间,只错在情结难解。可是你们当真想让这场兄弟相残的悲剧继续演绎下去吗?你们已经都失去了心中那一方挚爱,难道连仅剩下的也要牺牲掉吗?说起来楚姑娘与巫姑娘是真正的堂姐妹,可是因为你们的仇恨连累了她们,令她们纯净的心染上血渍与尘埃,这就是你们伟大的父爱吗?”百里药一双澄澈的明眸直视着楚逸茗与巫霖,巫霖回头望着错愕的女儿。楚逸茗则向东遥视女儿的闺房,是啊,楚素冰现在还在昏迷中人事不醒呢。“兄弟如手足,为了无法弥补的错误而继续犯错值得吗?兄弟流的血可是相同的。”百里药很少讲这么多话,但她实在不想看着两位当世高人就这样互相仇恨地活下去,要连累多少无辜,造成多少杀伐啊。 楚逸茗与巫霖久久无语,都愣在那儿,百里药转身走开,她知道他们都在反思了,十年,不是一个短暂的时间,毕竟是血脉相连的骨肉兄弟,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沉淀,仇恨真的能一直持续下去吗?他们并不是凡夫俗子,当已知道该如何去做,何为对,何为错,冲动了十年也该平静了。希望如她所想。 巫红妆带着敌意看着百里药的背影,可是又不敢离开父亲太远,只好不去理会百里药。 ------------------------------------------ 院中两人静立了许久才有了一些轻微的动作,楚逸茗侧头看了一眼巫霖,正对上巫霖回视他的目光,两人的目光交汇,无比复杂,有恨、有怨、有痛、有情,他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缓和一下情绪,试探着向巫霖迈出小半步,几乎是同时巫霖也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巫红妆本欲拉住巫霖,却被巫霖轻轻推开。 “十年了,转眼你我都老了。”楚逸茗终于决定开口,他也是真的好累。 “当年的痴狂,回首望去,尽是一片不堪的回忆。”巫霖的语气充满了感伤。 “一切都是因为我的自私而起,我本以为弟妹她可以撑得过八月中秋的,谁知……” “不,是我太偏执了,害死了大嫂,若不是我心胸太狭,又怎会做那种禽兽不如的事,在大嫂身上下毒,我不是人!” “罢了罢了,你失去绿纤,我失去如烟,这是报应啊,报应啊!” “其实,我真的后悔!”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这句话,“对不起。”迟到了十年的歉意,是不是太晚了? 反目成仇的兄弟二人竟然被百里药几句话点醒,消弭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武林浩劫。可是百里药知道,若非二人早已认清被谴斥十年的良心和友爱,又岂能有力拨开重重迷雾找回自己的本心,她只是给他们搭建了一座从孤峰上走下来的楼梯,送给他们一把打开心锁的钥匙罢了,可惜的是十年光阴已在仇视中被荒废,不过也许正因为有十年的光阴磨淡了痛楚,在十年前,这样的劝阻怕是不会有丝毫效用的。 ------------------------------------------ “红妆,你还不快去为你素冰姐姐解毒!”解开了心结首要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为中毒的人解毒了,可是巫红妆听到父亲的命令却是一脸为难之色。 “怎么了?哎――卓君的事以后再说,哪有自家姐妹抢丈夫抢得打起来的事?”巫霖取笑着自己的女儿,巫红妆又羞又气,不依地直跳脚,俏脸也涨满红云,“爹,女儿此次专程派人请您老人家出山就是为了替卓君解毒一事,女儿本打算问爹爹要了解药之后带走卓君再为素冰姐姐解毒,让卓君以为是——” 听到这里,楚逸茗倒吸一口凉气,暗自心惊于巫红妆小小年纪计谋竟这样阴狠。 “怎么?爹教你用的毒不都已经告诉过你解毒的方法了吗,为什么还要爹给你解药?”巫霖觉得奇怪。 “爹,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偷看了爹爹的毒经,因此只知那下毒的方法,却并没有找到解毒的方法,因此女儿才请爹爹过来亲赐解药。”巫红妆撒娇地靠向巫霖,谁知她此言一出,却将巫霖骇了一跳。 “胡闹!那毒经连爹爹都还有许多不曾研习,你竟胡乱下药,当真是我把你宠坏了,不知轻重的丫头,还不快把那下药的方法说出来!” 巫红妆把下毒的药方写了下来交给巫霖,可是巫霖接过来一看心登时往下一沉。“什么!你下的这种毒!你这回可是真的闯下大祸了,你以为这‘桂引’看似简单,不过是几种鲜花搭配着放在一起即可,可是这几种花的香气混在一起却是奇毒无比,三日之内没有解药,一生便成了瘫在床上的白痴废人,你!你!”巫霖急得团团转,因为他所得的毒经上并没有记载这种“桂引”的解毒方法,这下可如何是好呢? “阿霖,你到底能不能解啊?!”楚逸茗见巫霖神色不对,也急了。 “我——”巫霖一脸难色地看着兄长,无法言语。 “怎么?你还在恨我,只要你解了素冰身上的毒,我这条老命就任你拿去好了。” “大哥!我,不是的,我没有,只是——我一定会尽力的,不过毒经上并没有记载这种□□的解毒方法,我只能试试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二人正在拉扯,却见百里药施施然地走进来,他们才蓦然发现一直都忘了百里药的存在。 “你来干什么?”巫红妆越来越觉得百里药的存在尤如一个难解的谜团,而她与卓君那种令外人看不透扑朔迷离的朦胧关系亦给她带来严重的威胁感,因此她对百里药无须再装下去,完全不给予好颜色。 “巫姑娘,我想我来见楚谷主并不需要问过你的意见吧。”百里药懒得理会巫红妆,径自走到巫霖和楚逸茗的面前,“二位前辈是不是在烦恼卓君和楚姑娘中毒之事?” “不错,百里小友也是习医者,不知可有什么高见?”楚逸茗是真心在征求百里药的意见。 百里药笑笑,微微点头,“不瞒二位前辈,这种毒我可以解,不过……我有一个条件。”百里药举起一根手指,巫霖和楚逸茗互视一眼,神色惊疑不定。 巫红妆被关在大门外不许进入屋内,她气极地将院子里的花草打了个七零八落,百里药和楚逸茗及巫霖三人在药室里忙个不停,烟气缭绕的房间里不时传出一两声楚逸茗与巫霖的啧啧称奇声。 …… “他们很快就会醒了,你们也该履行诺言了吧。”百里药抹掉额上的汗水,将最后一枚金针从卓君身上□□。楚逸茗和巫霖互看一眼,各自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可那很显然是对半撕开的同一本书册,百里药一看到这本册子第一眼霎时就愣住了,那册子真的就是她当年丢失的那本手札,是她父亲留给她的唯一的一件遗物啊,眼泪刹那间便要狂涌而出,她硬是生生止住,不能在两位前辈面前露出异状,不然定会惹起他们的疑心。 原来,百里药一直感到奇怪的事情就是为什么楚素冰治病的药方和巫红妆所用的□□都是她当年研究开发出来的,连细微之处都没有改变。就像巫红妆假装中毒用的酥骨散就是她这本册子里所记载的,她从未将药方给任何人看过,他们究竟是怎么弄到的呢?如今可算是明白了,都是当年的一不小心哪。 巫霖和楚逸茗不解地看着她的举动,他们以为她只是想向他们借阅使他们成名的秘书,可是为什么他们拿出来了,她却看也不看的背过身去了呢? 百里药平静片刻才回过身,勉强笑对着楚、巫二人,“谢谢二位前辈,百里药能否借阅此书一晚?” “当然没问题,又不是什么武功秘笈,能互相切磋是再好不过的了。”楚逸茗没起疑心地将册子交到百里药手上。 “谢谢前辈!” 巫霖也爽快地把手上的册子交给百里药。 百里药拿着册子回房,心里百感交集,这是她七岁那年大哥亲手交给她的,是大哥从父亲身边取走的唯一一样东西,当年他是那样郑重的交给她,并将父亲的期望与母亲的期许告诉了她。但是在十年前,她南下的路上掉入了一座深谷,她当时曾经下谷寻找,可是一来必须在信风起之前赶上海船,二来谷深林密,根本无处寻找,不得不放弃,这令她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如今居然重又见到父亲的笔迹,那感动,令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医者,其任甚重于帝王。帝王,成死业以拯天下;医者,成生业以拯天下!――毒经毒术,以毒攻毒;研毒养毒,以毒克毒;毒本不毒,禀心明性,不可心毒!”以中间双层皮纸为分界,前半部分是医学杂记,后半部分是毒理学杂记,扉页上的题词是大哥将这部手札交给她时,专门添加的,那飞扬的字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的责任与道义所在。 第二天,她把手札还给了楚、巫二人,但却向他们把两册的扉页要了来,只说是很喜欢那些话,留着作个警醒。一句也没有提及手札与自己的关系,她知道,若是说出这件事,让楚逸茗和巫霖知道这不过是她父亲--一个寂寂无名之辈的日常记录手札,万一生出事非来,可不太好玩,能免则免吧。不过,对于父亲的遗物就这样放弃却还是感到万分不舍。 “二位尊长,百里药人一事相求,不知道二位能不能允准。” “百里小友何需如此客气,有什么话只管说来,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在所不辞。”楚逸茗和巫霖都十分欣赏这个清净若水的女子。 “二位尊长能够冰释前嫌实在是武林一大福音,但是多年来,圣医谷和万毒门的对立造成了武林中无数的杀伐,二位尊长都是高人雅士,相信不再愿看到这样的情景,希望二位尊长从此不再局限于门派之别,不再拘泥于私情小爱,能够携手同心为武林尽一点心力,以楚前辈的医术加上巫前辈的御毒术,必能造福于天下。”百里药诚恳地向楚逸茗和巫霖建言。 楚逸茗与巫霖皆是一愣,从没想过百里药所求竟是如此,二人互相看看,眼睛里不由暗现愧色,以他们数十年的修养,居然比不上一个小女子豁达,着实惭愧得紧啊。不过她究竟是谁呢?达者兼济天下,她虽非达者,可是心却包容了天下。 “好,我们答应你。” 百里药看着楚逸茗和巫霖,笑容格外灿烂。 ========================================== 第十二章 卓君缓缓醒来,意识尚未清醒就急于抓住在他眼前晃动的光影。 “哎呀,你抓什么啊,药都被你给弄洒了。”百里药懊恼地看着自己的一身狼狈,与手中仅剩半碗的药汁,怒瞪了卓君一眼,有些无奈地从药罐里又倒出半碗药,回到床边,看着尚未清醒的卓君眉头一轩,一把拉起卓君将他半拉靠在怀中放弃汤勺,直接将那一碗又浓又苦的药汁给他灌了进去。 “咳!咳!咳!”卓君这回可是真的醒了,又呛又苦的药汁,正是标准的起死回生汤啊。 “唔……你……”卓君正要抱怨一回身却发现身后扶着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百里药,“百……百里药?怎么会是你!?”卓君那惊喜交集的表情深深取悦了百里药,她放下药碗,把卓君放躺回床上,低头在他耳边轻语,“你又欠了我一条命。”百里药笑看着卓君,而卓君则不由自主地有些失神,这笑容就像他已等待了一辈子一样的久远,如今终于又看见了,温暖而令他心安。 “我这是在哪儿?”卓君挣扎着要坐起来,百里药把他按回去躺下,“别急着起来,你还需要好好休息。” “哦……”卓君不是很甘愿地躺回去,可是他却用力抓住百里药的手不肯放开,“百里药,我这是在哪儿?” “圣医谷啊,我们现在在圣医谷里,你不记得了吗?” “圣医谷?楚逸茗?……那个——”百里药立即捂住他的嘴,“你误会了,毒并不是楚谷主下的,你昏迷了两天,这期间发生了不少事,等你好了再慢慢问个清楚吧。”百里药可不认为自己有义务做传声筒,相信“林芷”和“庄红儿”更有兴趣自己解释给他听。 “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我还要去看看东方公子和渚前辈的情况,你先睡一会儿。” 百里药帮卓君盖好被子就要走,可是卓君却一把拉住她,“等一会再走可以吗?” “怎么?有什么事吗?”百里药挑了挑眉在他身边坐下。 “没什么事,我只是……我只是……想,我该向你说声——对不起!”卓君呐呐而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百里药笑容渐敛,“为什么要向我说对不起?” “那天的事,我不该向你发脾气的。” “过去的事还提它作什么,而且,我也没说你有什么错啊,红儿姑娘和林姑娘对你一往情深,你的确不应该有负她们对你的一片痴心。” 百里药别过头让卓君大急,“百里药!药!”……他撑起身子,半坐起来想对百里药解释,可是百里药却不肯再待下去。 “我去东方公子那儿看看,你还是先休息吧,那些事,等以后再说吧。” “药……” 百里药没理会卓君的叫唤径直走出大门,眼角余光看到巫红妆正朝这边走来,可想而知她是来干什么的,再过个两三天的楚素冰也该恢复了,卓君也就该做出个正式的了断,到那时她就可以真的自由了吧。百里药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好像有什么堵在胸口,不过她向来豁达不舒服就不舒服,也没有放在心上。很快将注意力转到东方文意和渚青衣身上,他们的功力比卓君和楚逸茗低得多,中毒也较深,尤其是东方文意本来身体就不好,中了毒让他的身体更虚弱,而百里药想尽快让他的体质恢复到可以接受手术的程度,所以调理起来必须格外用心。 “楚先生,巫先生,天知道长,三位好雅兴啊。”百里药从东方文意的房中出来一眼就看见楚逸茗和巫霖二人正在谷中所建人工湖边的一株大柳树下下棋,天知道人则坐在一边自得地观棋饮茶。 “啊,是百里小友啊,来来来,百里小友,你来看看,我说他快输了,他偏不肯认输,非要一条路走到黑啊,你来看看我说的对不对?”楚逸茗直向百里药挥手,巫霖亦是一脸的不甘心,也对百里药招手言道:“小百里,你过来,这个老东西明明是他自己没路可走了,偏说我输了,你来评评理!” 百里药呵呵一笑,微微摇了摇头,这两位老先生争了一辈子,若是停下不争反倒是奇怪了,一局棋而已,争争也无妨就是了。 “二位先生,要我来评理?道长呢?道长为何不语?”百里药想把问题丢给天知道人,可是天知道人呵呵一笑,道:“我可不知道,这局棋确实下得太高明,我实在是看不出谁输谁赢。” “这样啊,哦,我来看看。”百里药走到棋盘边,低头仔细看着棋局,正在楚逸茗和巫霖都静等着她的答案时,却见百里药突然出手把一盘棋搅了个乱七八糟,其势快如闪电,三位武林绝顶高手都眼睁睁看着,无一人来得及拦住她的举动。 “百里小友!” “小百里!” “百里姑娘!” “呵呵,二位先生,这局棋么,就当是和局吧,谁输谁赢的只有天知道了。” 楚逸茗和巫霖互相看了一眼,本来是满面讶色,可是听了这句话后对百里药的用心已是一清二楚,相视一笑后也就不再说什么。二人站起身,舒展一下筋骨后,巫霖看了楚逸茗一眼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见楚逸茗点头后他才说话。 “小百里,有件事我们一直想问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说啊。” 百里药精灵通透,当然明白他们三人想问什么,她走到湖边看着一湖山水景致,半晌后言道:“三位尊者想问什么我大概猜得到,不过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我不能和三位尊者作详细的说明。”百里药歉意地笑笑,“你们一直想问的应该就是我的出身来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我的医术和武功都得自家传,先父是个嗜医如命的人,但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并没有亲自教导我,不过可幸的是他留下了大量的医疗札记和手稿,其间记录了很多疑难杂症的病状及治疗方法,我自小观读受益匪浅,主要也是因为这个我才能有今日之技。先父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编集一部记录各种疑难杂症的药典,其名为《绝世药典》。我平生之志就是将父亲尽毕生之力仍未完成的《绝世药典》写完,我知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可是无论工程多么浩大,我一定要将其完成。”百里药看了一眼全神贯注听她说话的三人,顿了顿续道:“由于父母早逝,所以真正将我带大的是我的两位兄长,他们一直对我宠爱有加。他们都是出类拔萃的非凡人物,尤其长兄对武学一道涉猎极广,我从十二岁时开始游学生涯,两位兄长都有要务在身不能陪伴同行,可又担心我独自在外受人欺侮,他们是为了让我在外行走不致遭遇危险所以才教了我一些防身之术,他们的恩情我即使是粉身碎骨也无以无报。可是自我游学以来与他们已是久未联系,算起来有七年多未曾与二位兄长谋面了。”百里药神情黯然,不提倒罢了,此时提起二位兄长她的心里立时泛起浓浓的思念,她又顿了片刻,向楚逸茗三人躬身施礼,“三位尊者,我能说的就是这些了,还请不要见怪。” “无妨,无妨,我们知道有些事是不好对外人说的,没关系,不过听你提起这两位兄长,着实引起了我们一些好奇之心啊。”楚逸茗淡笑摇头,看向巫霖,四人漫步在湖边,边走边叙谈。 “不错,能养育出像你这般奇女子的绝非寻常人物,你这一身武艺一身医术皆如此不凡,真的都得自家传?若果是事实,那想必你的两位兄长都未曾在江湖中走动过,否则必是惊天动地的人物,他们也和你是一样的性子吗?这般的淡漠名利?”巫霖眯着眼很是惊讶。 百里药笑笑,“倒也并非淡漠名利,只是他们并非江湖中人,所以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而且以他们的身份来说名利于他们并没有任何意义,若是可能,他们应该会希望能更加远离那些东西吧……” “启禀师父,小姐和渚大夫都醒了。”五味子急急忙忙地跑过来禀报。 “太好了,楚先生,我去看看渚大夫,你去看看楚小姐吧。”百里药走向渚青衣所住的客厢,楚逸茗也急忙赶去看楚素冰。 百里药端着药进了渚青衣的房间。“渚大夫,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百里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个说来话长,您还觉得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还好,只是头有点晕,口干得厉害。” “把这碗药喝了头晕应该会减轻些。”百里药把药端给渚青衣。 渚青衣一口喝尽,那浓洌的苦涩滋味让他也不由皱了皱眉。“百里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会中毒?” “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们只是被人连累了……”百里药把数日来所发生的事简略的叙述一遍,让渚青衣对事情有个概念。 “原来是卓老弟的相思债惹得祸,哎!”渚青衣哭笑不得地倚着床柱看着百里药。“百里姑娘,有件事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什么事?”百里药收了药碗,转身坐在桌边。 “百里姑娘,你和卓老弟……关系好像不一般……” “……渚大夫,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百里药掩饰地笑笑。 “卓老弟不是个会带着个大姑娘四处跑的人,如果不是有特别的原因他不会一直让你跟在他身边。” “卓君让我跟在他身边?”百里药好笑地看着渚青衣,“好吧,就算是我想跟着他吧,可是那不过是为了东方公子的病情。” “真的吗?老朽却有些不信哪。自从那天你不告而别之后,他好像丢了什么似的,时不时地总是朝身后看,有几次老朽觉得奇怪就去问他,可是他总是好像很不好意思似的光笑不说话,或者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就好像你现在这样,我想他丢的恐怕不是东西吧?” “这……这是他的事,与我何干?”百里药感到自己的脸有点微微发烫。 “百里姑娘,你和卓老弟的事我这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可是我看得出来,其实卓老弟是很喜欢你的。” “他喜欢我?”百里药摇头而笑,喜欢吗?他喜欢的人应该是像楚素冰那样的美人才对,武林中的大侠不是一向都应该由美人来般配的吗?她不是美人,卓君的选择不该是她;而她的选择也不该是卓君,他一向是站在光环里受万人景仰的侠客,她则终年行走在穷山恶水,数月不见人烟,这种生活他是肯定接受不了的。“他是迫不得已才和我走在一起,其中的原由我也不好向您明说,所以您认为他一直与我在一起是因为喜欢我那可是大错而特错了。” “我错没错我知道,你其实也知道,只是你不肯承认而已,若真的不信那你不妨去试试看。” “试试看?怎么试?”百里药对这个倒是有点好奇,要怎么才能试出一个人是否喜欢另一个人呢? “呵呵,马上就可以了,我想楚姑娘也该醒了,楚姑娘,巫姑娘还有你,卓老弟必须要做一个决断了,否则……你一定会再次消失的对吧?” 百里药依旧不说话,只是笑容渐敛,不错,只待为东方文意做完手术她会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回绝对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百里姑娘,其实卓老弟乃是人中之龙,三妻四妾也本是寻常事,你……” 百里药一听这话脸色顿然一沉,“渚大夫,我百里药只是一介平凡女子,没有那么伟大的情操可以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言罢即在渚青衣错愕的眼神中快步走出房间。 “这……哎……卓老弟,你要好自为之了……”渚青衣本以为百里药会是三个女人中最好说话的一个,谁知道一上来就是一个硬铮铮的大钉子。 ========================================== 我心里的百里药是这个世界上最豁达的女子, 在设定这个人物时, 我就觉得她的爱情应该是很清爽的, 当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很直接的承认, 当她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也不会虚伪作态, 她活得简单, 又活得真实, 她不会与自己的心作对, 也不会去多余的猜测别人的心, 因为心是种最捉摸不定, 完全看不见的东西, 她如此聪慧, 不同于寻常的女子, 所以她相信的是行动, 能做到的, 才是最真实的。 --我心中的百里 我言而有信,万字以上贴!霸王女原则,分多字多,这部快结尾了,送几个长评给我,我就把这部的结尾一起贴出来。 (我也很真实,绝不作态) --霸王女留字 16 侠之大者 嗒,门轻轻一响,卓君以为是百里药又来了,本来已经半坐着的身子立刻向后倒去,继续装作气力不继的样子。 “卓大哥,你好点了吗?”谁知进来的竟是巫红妆。 卓君没料到自己居然感到万分失望,他重新坐起来,看着巫红妆,此时的她已经换回原来的装束,虽然仍是一身艳红,可是那满身的珠光宝气令她原本的娇憨可爱变得妖艳媚俗。她――怎么这副打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仍旧是一头雾水。 “红儿,你没事吗?” “卓大哥……”巫红妆撒娇地坐到卓君的床边,俯身趴靠在卓君身上,“幸亏你没事,你让我担心死了。” 卓君没想到她居然就这样毫不避嫌地抱着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推开她,毕竟他们还没有可以亲密到这种程度,男女大防还是应该讲究的。“红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看着巫红妆错愕的表情,只得以问话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对不起,卓大哥,这都是我的错……”说着说着,巫大小姐居然落下泪来。 卓君更加奇怪―― …… “什么!你是说毒是你下的?!那个香囊……”听到这个出人意料的答案,卓君只觉得自己全身正在慢慢渗出冷汗。“原来你就是万毒门的大小姐,什么庄红儿,什么因为要救四大山庄而被万毒门追杀,还有那天被狙杀的事都是你自己一手导演的?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对不对?”卓君的眼神一点点的变冷,想到那天那场狙杀,虽然大部分人都平安了,可是文意手下还是损折了两个护院,那是人命啊。 “卓大哥,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真的没有别的企图,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巫红妆极力为自己的行为辩解,而卓君却并不想听,他别过头,推开巫红妆,“红儿,你起来。”巫红妆梨花带雨地抬起头,勉勉强强地放开抱着卓君的双手。“红儿,我有点不舒服,想睡一会儿,你能不能先出去?” “你不舒服?你哪里不舒服?化蝶!化蝶!” 一俏丽女婢闻声后立刻跑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快去把百里药叫来,卓公子说他不舒服,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 ------------------------------------------ 百里药看过渚青衣随即来到楚素冰的房间,楚素冰正在贴身丫环的伺候下服药,楚逸茗坐在她床边心疼地看着她,见到百里药进来忙起身相迎。楚素冰醒来已经有些时候了,楚逸茗也把事情的前后都告诉给了她,见到百里药进来,她觉得脸上发烧,颇有些尴尬。 “楚姑娘你还感觉头晕吗?”百里药走上前为楚素冰把脉。 “好多了,只是觉得口好渴。”楚素冰示意丫环倒杯茶给她。 “再吃两剂解药就没事了,放心吧。”百里药向楚逸茗保证,“楚姑娘,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林芷林姑娘是不是?” “我并非有意隐瞒,希望百里姑娘你不要介意。” “不会,行走江湖保持必要的戒心是当然的。” 楚逸茗和百里药走到一边商量进一步的恢复调理药方,尤其是给东方文意的,他,身体最弱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正说着,突然五倍子在门外通传说是卓君不舒服巫红妆派人来请百里药赶快到卓君那儿去一趟。百里药犹豫了一下,楚逸茗向她点点头,又看向楚素冰只见她一脸担心的神色,“我先去看看他。” ------------------------------------------ 巫红妆正焦急地等待百里药的到来,一点也没注意到方才卓君看着化蝶的眼神是何等的惊怒,他还记得这个俏丽的小婢女,她就是数月前骗他上船的那名侍女,那么……可想而知这巫红妆就是当时那艘画舫的主人了!想到这里他几乎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怒火,若不是画舫上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他怎么会做出坏人名节的千古恨事,虽说百里药与寻常女子不同,但是对女人而言这无论如何都是一种难言的伤害! “为什么要叫百里药来,这毒不是你下的吗?”卓君为了克制自己的怒火,只能随口问了句话让自己有时间调整情绪。 “这……我只会下可是我并不会解,你们的毒是百里药解的。” “你居然给我们下你自己都不会解的毒,万一我们都死了呢?”卓君的脸都青了。 “可是我并不知道这毒连我爹都解不了啊,我以为只要到时候把我爹爹请来为你们解毒就行了。” “你以为?……”卓君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我想睡一会儿,你先出去吧!”卓君冷冷开言,直至此时巫红妆才后知后觉得发现到卓君态度较往常冰冷了许多。 “卓大哥?你真的生气了?” “我没生气,你先出去吧!” “卓大哥!” “出去!” “可……” “出去!”卓君大吼一声,巫红妆吓得倒退三步,继而掩面而出,差点与被化蝶叫来的百里药撞个满怀。 “你知道了?”百里药站在门口看着巫红妆哭着跑开,转头询问卓君。 “你进来,把门关上!”卓君身上的剧毒刚解,身体还虚,刚才这一闹弄得他真有些支持不住了,只能半靠在床柱上才能支撑着。 “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百里药觉得好像卓君不光是在为下毒的事生气。 “在洞庭湖给我下药的也是她!” 百里药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卓君在说什么,猛然间醒悟过来,亦不由涨红了双颊,“怎么?给你下药的就是她?” “没错!她身边的丫环就是把我叫上画舫的那个丫头,我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会是……如此的不知羞耻,自甘下贱!而且视人命如草芥,太过分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一手安排的,根本没有什么追杀,也没有什么庄红儿,一切都只是为了博取我们的信任而伪装出来的!”卓君满腔的怒火直喷出来,可是由于气力不继,声音显得虚弱无力。 百里药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看着他,静静的一言不发,直到他叫嚣完毕才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 “你……怎么一点也不觉得生气?”卓君看着百里药气定神闲的态度有些奇怪。 “你说的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只是她就是对你下‘折桂令’的人倒是令我有些意外。” “你早就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知道你又为何不说?” “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我说了你会信吗?你几时信过我说的话?” “我……”卓君被问得哑口无言。 “至少你应该告诉我一声。” “算了吧,你不知道可能还好过些。”百里药冷冷一笑,起身就要走。 “百里药!……药!别走!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别走!”卓君急急地要拉住百里药,一时情急竟从床上滚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百里药一见急忙上前把他扶回床上,“你能不能老实一点,安安静静地养你的身子?” “药!” “干什么?”听到卓君竟然只叫她的名字而不是像从前那样连名带姓的叫觉得有些奇怪也觉得有些羞涩,从没有人这样叫过她,这种称呼太亲密了。 “陪我一会儿,别走,我觉得好冷……”卓君用力抓住百里药的手,不肯放开,他已经想通了,虽说当初和百里药在一起完全是因为他自尊心作祟,可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吵过闹过也分开过,才知道,他早已习惯了身边有百里药的陪伴,她有太多和别的女人不同的地方,或者她的美丽比不上巫红妆,可是她的学识与人品却是万中无一的。 百里药将手贴上卓君的额头,“冷?没有发烧啊……”百里药反手握住卓君的手腕,搭上他的腕脉。“毒已经解了……” 卓君拉百里药坐在他身边,“药,我不是因为中毒而感到寒冷,而是因为人心的黑暗,我没想到看上去那么天真可爱的一个女孩居然有那么恶毒的心。” “巫小姐会那么做,只是因为她爱你,她做出的所有行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得到你。”百里药别过头,从这点上看,巫红妆实在是非常可怜,可惜她的方法太恶劣了。 “如果这就是她爱一个人的方法那未免也太阴狠了一些吧,且不说这次险些送了我们性命的事,就拿上次的事情来说吧,若不是我当时反应得快,岂不成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面首!!”卓君简直是气冲牛斗。 “她自幼在万毒门长大,耳濡目染的皆是邪道的行事作风,作法偏激一些是难免的嘛。”百里药实在不知道面对卓君的这种抱怨自己能说什么,只好笼而统之,泛泛地安慰一下。“你别想那么多了,有什么事等身体好了以后再说吧,这两天好好休息,东方公子还没醒我得去再看看他,他的身子太弱,我给他再添一副药,我晚些再来看你。” “我等你……”卓君急道。 百里药笑笑转身出门。 ------------------------------------------ 百里药再次来到楚素冰的房间,楚素冰正在贴身丫环的伺候下服药,楚逸茗站在一旁,见到百里药这么快又回来,有些惊讶。 “楚姑娘觉得好点了吗?” “刚吃了一副药,已经好多了,对了,卓君他怎么样了?”楚素冰心急想知道卓君的情况,也顾不上什么矜持。 “他没事,只是身子有点虚,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百里药一边替楚素冰把脉一边回答。“楚谷主,楚姑娘的毒差不多清了,好好调养十天就可以恢复过来,我先出去了,楚谷主您就陪着楚姑娘吧,文意和渚大夫那儿由我照看就行。” “有劳百里小友了。” “应该的。” 百里药转身退出,虽然她救了楚素冰,可是并不代表楚素冰会对她真的感激涕零,那种淡淡的敌意,非但没有削减,反而有所增加,也许,这就是女人吧。 百里药看过渚青衣和东方文意后突然想起刚才卓君的那句“我等你”,莫名地心里起了一阵涟漪,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回去卓君的房间,见到他,她的心神总会有些许被扰乱,现在她需要静一静好好地想想。 ------------------------------------------ 三天后,除了东方文意所有人都已痊愈。卓君特地起了个大早,好几天没有出房间了,他想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几天来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弄了个明白,原来楚大小姐就是林芷,实在是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啊。是啊,武林的公主,难怪美丽又高傲了。他在湖心的小亭里坐着默默发呆,目光远远地落在从谷口可以看见的远处的群山,百里药给东方文意扎完针出来恰好看见他,随即发现楚素冰正沿着九曲桥向他走去。 “百里姑娘,来来来,快去看看,我专程从贵阳请来几位巧匠按你的图纸打制手术用具,你去给他们解释一下,看看有什么不合要求的。”楚逸茗急匆匆赶过来,东方文意的手术可是半点马虎不得,开心手术,这可是件跨时代的了不起的医学成就,一旦东方文意同意手术,他们就必须保证手术成功。 “东方世家的人通知了吗?手术的危险性非常高,必须征得他家人的同意,否则一旦有了什么意外,东方世家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百里药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不论抱定什么样的坚持,这些基本的工作还是得做到的。 “放心吧,这些事我都已经派人去做了,二十天之内东方世家的人就能赶到,做与不做由他们商量后再决定,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先把一切都准备好吧,一旦要做就要尽快,这个手术必须得保证在东方公子身体还能承受的状况下进行,若再拖下去他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机会也只会越来越小。”楚逸茗感到一种异常的兴奋,就像一个寂寞多年的高手终于遇到了可以一战的强大对手一样。 “好,我们去看看工具制作的怎么样了。”百里药转脸又看了一眼凉亭,楚素冰已经走进了凉亭,二人对面似乎欲言又止。别开眼,不想再看,让他去烦恼吧,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因为儿女私情而让自己分神。 “卓大哥。”楚素冰有些羞赧地走进凉亭。 卓君收回目光看着她,今天的她经过格外用心的妆扮,比起上次被他揭开面具时慌张失措的模样更加清丽。 “楚小姐。”卓君已然改口不再叫芷儿了,那个名字并不属于楚素冰,他站起身将她让到临湖的美人靠上坐下。 “卓大哥,你的身体都好了吗?” “全好了,多亏了百里药,这几天来真是辛苦她了。”卓君这几天看着百里药忙里忙外,着实有些心疼,她永远是别人第一自己第二。 楚素冰看着卓君的表情心头感到微微一沉,但立刻又重新现出笑容,“是啊,这几天真是给百里姑娘添了不少麻烦,总想找她聊聊,可是她一直都没有时间。刚刚听我爹说从贵阳请来的能工巧匠已经到齐,他们是专程来为东方公子的手术打制器具的,可能这几天百里姑娘要更忙了,那些器具的结构图纸全是百里姑娘画的,她恐怕不能离开,以确保打制出来的器具符合要求。” “她见多识广、文武双全,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女子。” 楚素冰看看卓君,感到卓君说话的神态简直就是以百里药为傲,心头的不安愈浓。 楚素冰见话题一直围绕在百里药身上,而卓君亦没有其他表示着实有些心急,“卓大哥,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听红妆说……” “她和你说什么?”卓君一听到巫红妆的名字脸立刻往下一沉,他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这几天巫红妆多次想见他都被他推拒出门。一个视人命如草芥,完全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女人,即使长得美若天仙,看了也只会让人倒尽胃口。 “她说她知错了,卓大哥,她好歹也是我的堂妹,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她吧。” “有些错是认错就可以解决的,但是有些错不是随便一个道歉就可以弥补她所造成的伤害的。”尤其是她所造成的伤害已经不单纯是肉体上的,那些卑鄙的行为不但害死了他的同伴,令他的一世英名付诸流水,更让他这辈子永远都对百里药感到歉疚,虽然百里药说她只是为了救人并不觉得受到什么伤害,可是他却永远都不可能原谅自己。 “卓大哥!你……” “你不用再说了,我不会原谅她,今生今世永远都不会!” “可她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生气?她也只不过是对你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若是因为这个,那在这点上,我也一样不值得你原谅了?”楚素冰很不高兴,她满以为她如此大方地为巫红妆求情,卓君至少应该会对她表示一下赞赏,即使没有那也应该会有些许的感动,可是怎么会是这样?他居然半点情面也不给她,一口就回绝了她的要求,这种情况令她不安,这只能说明她在卓君心中并没有她所想象的那么重要。 “她做过的事太多了,对也罢错也罢,我也不想再追究了,不过从今天开始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她的名字,我也不想再见到她。至于你说的什么身份不身份的,行走江湖你有你的苦衷,不说出来自有你的道理,哪里谈得上什么原谅。”卓君的话令楚素冰的心刹那间如浸冰水,凉了个彻底,他的话……为何如此冷淡,他已经不喜欢她了吗? “卓大哥,你为什么这么说,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你一定在怪我一直都对你隐瞒自己的身份,一直没对你说实话。”楚素冰终于忍不住放下自己大小姐的架子,在卓君面前简直柔弱地像一汪水一样。 “我没有生你的气,真的没有。”卓君突然间觉得很烦,看着楚素冰美丽的眼眸中逐渐凝聚的泪雨他竟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是一个稀奇的玩具被女人们看中后不择手段地争来抢去,楚素冰的以退为进,巫红妆的巧计奇谋……还有过去的种种,这些美丽的女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如此屈尊降贵地追求他。若他不是幻剑仙君,没有招摇的名头,这些女人们还会这样竞相追逐在他身后吗?她们不断地利用他的正义感和英雄主义,她们爱的真是他这个人还是他身上炫丽的光环? 对于武林二美的恋慕,他蓦然间觉得自己根本承当不起,看着楚素冰倾城倾国的美丽容颜,他已经没有一丝心动的感觉,当时初见面时那莫名其妙的激情,如今想来不过是他自幼时起即幻想的梦中情人的形象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产生的冲动。如今高炽的热情退却,让他看清自己真实的心态,他根本不爱楚素冰,对她只余一份普通的欣赏而已。 “卓大哥,你怎么不说话?”楚素冰珠泪暗落,梨花带雨,显得万分可怜。 “楚姑娘,对不起……我……”卓君想,该说清楚了。 “我知道你很为难,不过不要紧……我都和红妆说好了,我们本就是亲姐妹,我们愿意共同服侍你,这样你可以原谅我们吗?”楚素冰只想留住卓君的心,连尊严都已经顾不得了。 “你们……你们没必要这么做,对于你们的错爱,卓某愧不敢当。”卓君闪身躲过楚素冰靠向他的身子。 “卓大哥,可是我们都爱你啊!” “谢谢你们的错爱,不过对不起,我想我有些事没向你们说清楚,我已经有未婚妻了,而且,今生今世我都会只有这一个妻子,绝不另娶她人!” “你有未婚妻?是谁?!”楚素冰脸色苍白,不敢置信。 “就是救了我们大家的百里药,她……才是我真正的未婚妻,其实我一直都愚蠢地忽视她的存在,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最珍贵的已经在我身边了,有了她我别无所求。”卓君发觉这句原本硬着头皮都说不出口的话竟然可脱口而出,而且说出口后他好像整个人都松快了。 “百里药?那个女人?”楚素冰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你是为了她才不肯接受我们,我们已经放下自尊肯同时下嫁于你,你却为了百里药不要我们?” “她虽然没有你们那么美丽的容颜,可是她的心却比水晶更清澈,比黄金更贵重,因为巫红妆的计谋使我险些失去了她,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她再离开我的身边。”卓君边说边走出湖心亭,他现在非常非常想见到百里药,他要大声地告诉她--他爱她! “卓大哥!”……楚素冰这辈子都没这么没尊严过。 “我现在突然很想去陪着百里药。”卓君顾不上身后掩面而哭的楚素冰,急步离去。 百里药莫名其妙地突然被卓君从器具房拖出来,一直到谷外的山崖边才停下,“不走了吧,再走就下去了!”百里药白了卓君一眼,终于甩开他的手,“想说什么就说吧,何必一定要到这儿来?”百里药面向崖边席地坐下。 “今天你没来看我,我……想见你。”卓君撇了撇嘴,有些不大好意思地言道。 “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重要了?”百里药挑眉看他。 “你一直都很重要,只是原来的我从没发觉到而已。”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么奇怪的话?”百里药不习惯地别过头,望着远处的群山。卓君坐在她身边,拉起她的手有些心疼地摩挲那略显粗糙的皮肤和指间的硬茧。 “这话有什么奇怪,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想见你有什么好奇怪的?”卓君笑笑,他不过是醒悟了呀。 “未……未婚妻??”百里药跳起来,“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是我的--未婚妻!!”卓君看着百里药惊跳起来的神情十分有成就感,平日里总是他被气得跳脚,难得一回看见百里药花容失色,真是一大乐事。 “你真是越来越奇怪了。”百里药惊异地瞪着卓君。 “哪有,我只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我只不过是终于醒过来了,从愚不可及的英雄美人这种无聊故事里清醒过来了,终于看清楚,什么才是我需要的和对我最重要的,美丽不光是一张脸,它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你正是我梦醒之后发现最该珍视的人。你!很重要!”卓君真诚地,一字一句地对着百里药说出埋在心里好几天的话,令百里药直感有些措手不及,这些话居然会从卓君嘴里说出来,简直令她感到不可思议。 “看来你没什么事,我要走了。”百里药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掉头就走。 卓君一把拉住她,“我早就说过我会对你负责到底的,既然我说过这话就绝不会更改。” “可是我也说过我不要你负什么责任!”百里药感觉自己和他说不清楚了。 “那如果不光是责任呢?” “什么意思?” 百里药一回身被紧跟在她身后的卓君吓了一跳,正要问个明白,突然被卓君紧紧抱住,卓君以自己的唇堵住百里药的追问。百里药完全无法反应,这种情况……这种情况……怎么会这样? “就是这个意思!”卓君终于放开因为忘了呼吸而差点窒息的百里药,她的脸涨得通红通红。 百里药深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才缓过神来,“我想你大概是疯了!” “我没有!药,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好像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很重要的,我每天都魂不守舍的,总是不由自主地向后看,希望能看到你的影子,可是……每次都只有失望。不过在我中毒醒的那一刻我居然发现你又出现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你知道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卓君的话令百里药回想起那天卓君见到她时那惊喜至极的表情,也许他说的是真的。可是如果这是真的,那岂不是说卓君是真的要跟定她一辈子了?想到这个可能百里药觉得自己的头有点发晕。 “卓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知道的一清二楚,药,我想我爱上你了,我也知道你可能根本就不喜欢我,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陪着你,直到你接受我为止。” “你说真的?”百里药有点相信了卓君的话,转而陷入沉思。 “药……” “你……让我想想……” “好……” “我只是个行脚的大夫,长年在深山老林里行走,可能数月见不到人烟,风餐露宿,还可能随时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这样你也肯陪着我?”半晌后百里药转向卓君。 “无论是什么样的环境,只要你能走我也能走!” “可是……楚姑娘和巫姑娘她们……” “不要再提她们,刚才我已经彻底拒绝了她们的错爱,从今天开始我的身边除了你不会再有任何别的女人,我保证。” 百里药看着卓君,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是她曾经认识的卓君,她以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卓君,不过那绝非感动。“卓君,你――真的――想清楚了?” “绝不反悔!”卓君诚心实意地向百里药保证,他不怪百里药一直对他的话抱持怀疑的态度,毕竟他已经令百里药失望过太多次了。 “不要把话说的那么绝对,如果你后悔我也不会拦着你的。”百里药侧身轻语。 “你的意思是……你答应了,你答应我陪着你,你答应嫁给我了?!”卓君兴奋地一把抱起百里药。 “放开,你放我下来!!”百里药尖叫一声,卓君大笑着抱着她转起了圈。 “我可没有答应嫁给你!一旦与我成亲你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为了你好,别轻易说要娶我。我只同意你跟着我走一段,至于能走多久,再说吧,这样你后悔也方便些。” “我不会后悔,永不后悔!” “到时候再说吧,我给你时间考虑清楚!”百里药转身向回走,卓君愣了半天才明白百里药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只要他能坚持过百里药的考验期她就答应嫁给他,哈哈!想到这儿卓君高兴地又想抱着百里药转圈了,可是百里药已经走远了,他急忙追上前去。 就这样,百里药和卓君终于把纠缠了他们数月的烦扰理了个清爽,下面要烦的就是东方文意的手术了。 ------------------------------------------ 一个月后,一切才准备就绪,一来东方文意中毒后身体虚弱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元气,二来准备工作千头万绪,那一百二十七把工具由十二位巧匠连赶了二十天的工才赶制出来,三来东方世家的人除了东方文意的父亲东方正平连东方文意的奶奶东方家的老祖宗也千里迢迢赶来,一大家子商量了三天后才终于决定让东方文意接受手术。这一件事一件事的解决完可耽误了不少日子。 这段时间卓君几乎是寸步不离百里药,除了为了帮她一些忙更多的是为了躲避那两个仍旧不死心的大小姐,她们虽不敢明目张胆地抢人,可是私底下的小动作不断。卓君从不与她们单独相处,怕巫红妆故伎重施,防不胜防啊。好在楚逸茗和巫霖二人对她们多有约束,不许她们对百里药有丝毫不敬,百里药才没有受到什么打扰。 五月初七这天,一切准备妥当,楚逸茗与百里药携手合作为东方文意主持开心手术。 “文意,放心吧,手术一定没问题的,等你好了我请你到聚贤楼去喝那百年的女儿红!” “嗯,卓大哥,帮我照顾奶奶,她身体也不好,别让她一直守着我,记得让她好好休息。” “你放心吧。”卓君转向百里药和楚逸茗,“药,楚谷主,一切就拜托你们了。” “嗯,你好好照顾东方世家的人。” “知道。”卓君目送着百里药和楚逸茗把东方文意推进特别的手术房。此时的卓君对百里药充满了信心,他相信自己未来的娘子一定会成功的。 “卓少侠,你别再走来走去了好吗?你这样好像百里姑娘是在里面生孩子似的。” 天知道人打趣的一句话当场臊红了卓君的俊颜。无语回答下只好呐呐地找了个座位坐下,但目光还是死盯着紧闭的门扉。那间特殊采光的密室用酒、醋、南海薰香足足薰蒸了五日。 许久许久之后,等得所有人都快要失去耐性时那道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五倍子,五味子等助手鱼贯而出,均是满头大汗,一身白色绑脚白袍浸了个透湿,随后而出的就是楚逸茗,才到门口膝部就是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幸而巫霖眼疾手快抱住了他。卓君冲到门边等着百里药出来,终于百里药有些头重脚轻、步履不稳地走出来,卓君立即将她搂靠在怀里。见到卓君对百里药如此呵护倍至的模样,楚素冰和巫红妆再有什么不甘心在此时也无法说些什么。 “药!药!”卓君轻声唤她,百里药拍拍他的胸口,“放心,一个月以后他想娶妻生子都没问题。” “谢谢!我知道你一定能行!” “是吗?难得你相信我一次!” “谢谢!” …… 不光是卓君,东方世家的人纷纷围了上来。 “东方公子要在那间房里住一个月才行,你们等他醒了之后再进去见他吧。”百里药强打精神面对东方世家的人。 “卓君……” “我在。” “我想睡一会儿……”百里药的声息渐悄,卓君怜爱的看着她,话音未落她赫然已沉入梦乡。 “累坏你了!”卓君心疼地抱起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为她所需要,被她信任着,这令人眷恋的温柔啊……他会珍惜到永远…… 17 间中后记(首部已完) 此篇只是寒医奇侠记三部曲之第一部――流水•霜花,已完结。 若是各位朋友喜欢这篇小说,并想知道后事如何,例如: 百里药的身世之迷; 百里药的兄长是谁; 卓君能不能顺利度过百里药的考验期; 那巫红妆与楚素冰是否肯就此放过卓君; 当然还有此部中的各种疑团以及丝丝纠葛是否能如快刀乱麻,理得清晰。 敬请诸位耐心留意寒医奇侠记三部曲之第二部--绡裳•惊梦! ========================================== 百里药,侠之大者,非拘于私情小爱之凡俗女子,爱一人不如爱天下,卓君,一个伴侣罢了。 再下部《绡裳。惊梦》会有另一个少年出现,人品不错,不过和卓君是完全不同的类型,百里药的大哥也会出场,至于百里药,还是那样吧,爱情对她来说,不是绝对必要的。 --鉴天留字 ============================================================================= 在晋江我已经锁掉了第二部,慢慢会解锁,不过以后主发幻剑和四月。 一来晋江虽然网站设置不错,二来也因为和幻剑签了首发的约定,所以晋江的文进度会调整为滞后。 18 燕尔新别 第一章 百里药依旧是百里药,衣衫褴褛,对病人远比对自己更用心,四处扶危济困。 卓君不离不弃硬是跟在她身边足足三个月,一向的长衫纶巾,锦衣华服也换作了粗衣布裤的短打扮,山珍海味养刁的口舌时不时也得受些野菜浆果的折磨,可是他的心里从没像现在这么踏实过,他跟着百里药也研习起医术,每当看到一个病人好起来,什么折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可是卓君毕竟也还是卓君,他无远弗届的魅力仍旧没有半丝减退,楚素冰和巫红妆岂是会因为卓君一两句话就放弃的人,虽然由于父亲不肯说明原因的叮嘱令她们不敢肆意妄为伤害百里药,可心里又怎会服气输给这样一个既没相貌又邋遢成性的女人。明里暗里跟随着百里药与卓君,寄望着卓君会在某一天突然清醒发现英雄还是应该与美人相配的。 百里药与卓君当然知道身后一直有人跟随,可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百里药从来不会为了这种无聊的小事浪费时间,反正她们也没碍着她什么。至于卓君见百里药都不理会了,他更乐得装作不知道,自从认清自己的心,他已经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百里药身上,知道三妻四妾是百里药的大忌,他又怎会明知故犯呢?相处的越久,那种炽烈的情意越淡薄,梦中情人的影子越模糊,直到如今终于消失无踪,心里就只剩下这个一身破旧却永远无私忘我的百里药,还有她那颗真正仁人爱物如黄金般的心。 ------------------------------------------------------------------------------ “啊――” “嗯?你怎么了?”百里药正好推门进来看看卓君睡了没有,却听见他哀叫一声。卓君不好意思地抬头望着百里药,将手中衣物向背后藏去。 “别动。”百里药走至床边,斜嗔一眼卓君,将他藏在身后的衣物和手一起拉出来。“被针扎到了?”百里药忍不住含笑看他,将他的中指扳开含进口中使劲吸吮一下,将污血吸出。 卓君不由全身一震,痴痴地望着百里药在烛光下越发明媚的笑容。百里药注意到他的神情,粉颊也不由染上淡淡的红晕,一股暧昧的温柔在两人对望的眼波中流动,带出魔咒般的力量。卓君另一只手轻轻揽住百里药,将她搂坐在自己怀中,“药……”轻轻的呼唤引发了不可阻挡的炽烈情焰。 卓君被第一声鸡啼吵醒,天才蒙蒙亮,忍不住的嘴角挂上微笑,百里药终于认同了他的陪伴,他的努力终于让百里药卸下了心防,他将与百里药相伴一生,走遍天涯海角,多么美好的未来啊。 “天地之间,何处不可为家?” 这是百里药曾经反驳过他的话,自由而又豁达的生命,每一天都有新的喜悦与惊奇,他已开始期待,那美好的未来。转头望着在他臂弯里依旧睡得香甜的百里药,披散的长发与嫣红的粉腮,倍添妩媚。他原来怎会认为百里药不美?她由内而外所散发的光彩美得令他痴迷。幸而幸而,百里药最大的慈悲心――以肉身布施是用在他的身上,也幸而在那之前所有的男人都瞎了眼睛不知道百里药的美好,最好,他们还是一直瞎下去。 百里药的身子微动了动,她一向早起,即使昨晚被卓君缠到很晚才睡,但养成的习惯是很难改掉的。卓君立刻发现百里药要醒了,搂着她的手臂不禁加了些力道,让她更紧密地嵌进他的怀抱。 “嗯……”百里药显然不习惯在别人怀中醒来,看着卓君望着她的深情眼眸,尚有那么一霎那的迷惘,但转眼间神智已经恢复清明,粉颊不由得再次涨红,急忙起身要穿衣着装。 卓君跟着坐起,笑着从背后搂住她。“时候还早,昨晚睡得又晚,再睡一会儿吧,反正今天也不急着赶路啊。” “我……不,不用……” 百里药羞赧的表情令卓君不由倍生怜爱,忍不住又在她身上偷香。“怎么还这么害羞,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也没见你脸红成这样,呵……上次我太粗鲁了,这次没再伤着你吧?”卓君一边细吻着百里药的颈项,一边戏谑地看着百里药更加赧然的神情。 “没有,你……不要这样,天……已经亮了。”百里药躲闪着卓君,急切地寻找昨晚失落的衣物。 “天亮了有什么关系?”卓君解开百里药才系好的胸衣,挡开她阻止的小手。 “待会儿店家……会……会来叫起的。”百里药手忙脚乱的应付着再次求欢的卓君,却显然没什么效果。 “让他叫好了。”卓君不以为然地继续自己的行动。 “不行!”百里药更加忙乱地抵抗卓君的毛手毛脚,可是卓君却爱极了她此刻慌乱的模样,平日里太过正经八百的面孔总让他难以亲近,难得她也有失去镇静的时候,这样好的机会若是不好好把握,会人神共弃的。 ------------------------------------------------------------------------------ “好了,以后衣服破了还是交给我吧,拿针又不是拿剑,哪能使那么大力气的?”百里药将补好的衣服塞给卓君,卓君抚摸着那细匀的针脚,心中浮起无言的感动。这才是真正会为他缝衣补袜、烧菜煮饭、生儿育女、相偕白首的妻子啊,妻子的形象更加具体生动起来,这才是最真实的人生。 “药,我们赶快成亲好不好?”卓君忍不住拉百里药坐在怀里,极诚恳地祈求。 “成亲?”百里药怔了一下。 “是啊,我们回洛阳去见我义父,把婚事办了,你也需要向你义兄禀告一下吧。” “我义兄?”突然间提起义兄,百里药一时失了神。 “药?” “嗯?”百里药回过神来,冲卓君笑了笑,“我已经很久没有大哥的消息了,二哥那儿现下也不太方便前去。婚礼不过是个形式,反正一路走来所有人不都已经认为咱们是夫妻了吗,为什么还要特地去办场婚礼那么麻烦?” “这怎么成?”卓君对地百里药的离经叛道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就算不为别的,义父养育我成人,我总得向他老人家禀告一声,让他老人家也见见你不是?还有那么多的武林同道,我实在很想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卓君找到了一个无价的瑰宝,让他们都知道你是我卓君的妻子。”只有用人情义理来压服她了,只是不知有几分作用。 “这――好吧。”没想到百里药想了片刻后居然直接就同意了,着实令卓君感到意外。“不过……”果然还有下文,“不过还是得按我已经定下的行程安排,不能直接回洛阳。” “这――好!这点就听你的,不过,可不许故意拖延。”卓君用力一搂百里药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 “讨厌!”百里药笑嗔了卓君一句。 “不喜欢吗?娘子?”卓君对这种感觉已经上瘾了。 哎!事实上卓君感觉自己好像上当了。他无奈地跟在百里药身边,她那一口答应的可是爽快,可做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已经半个月过去了,他们居然还在安徽界内,更甚者她居然还要先转去江浙才折返洛阳,好大的一个圈子,天知道半年后他们能不能进河南地界还是个未知数呢。卓君忍不住想抱怨两句,可还没开口,百里药已经振振有辞地说明行程中几月几月何处有何有特别的药草,哎,罢了,随她高兴吧。卓君暗自笑叹自己已经开始宠溺她了。 ------------------------------------------------------------------------------ “游罢江南春尽早,可怜无处觅芳踪……” “公子,莲子汤已经放凉了,您要不要喝一碗啊?”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书僮自画舫里钻出来,向站在船头的主子轻喊。 那位身着素锦薄衫的年轻公子仿佛没有听见,目光一直流连在水波荡漾的湖面上,微微牵起的唇角仿佛在回忆什么甜蜜的往事。来往的游船甚多,有不少描绘华丽的游船画舫都似有意若无意的在这艘画舫旁不远处摆荡,时不时的还有一些簪花手帕之类飘落水中,但这位年轻公子的心神显然始终停留在遥远未知的地方。 这位二十来岁颇为英俊潇洒的年轻公子名唤江孟亭,是去年皇上钦点的状元郎,真宗皇帝前年刚刚即位,正极欲培养自己的一班新臣。江孟亭一入朝即备受重用,在朝中站了半年班即封了左都御史,命他代天巡狩,作为钦差大臣考察各省吏治。这江孟亭倒也十分争气,清廉自守,为官清正,所到之处吏治一片清明,官声极佳。如此一来,自有好事的人给了他一个“小青天”的美誉。传闻朝中宰辅刘焕忠刘大人曾有意将掌珠许配给他却被婉拒,只说早有婚约在身,其他也未曾明言。刘大人是个明理之人,也不再勉强。可江孟亭的亲朋好友却纳闷了,他明明未有婚约为何如此说话,莫不为他错失一次晋升仕途的大好机会而感到遗憾。好在皇上十分器重他,可谓平步青云,家人也就不再向他抱怨什么,随他心意去了。 “公子,莲子汤已经凉了,您喝一碗吧。”小书僮端了一碗甜香的小荷叶莲子汤给江孟亭送上来。 “阿水,你不要吵我。” “公子,不是我要吵你呀,老夫人吩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的身子,这都已经快到五月了,外面热的紧,您非得站在太阳地里,我不给您弄碗莲子汤消消暑怎么行?” “好了,好了,你真啰嗦,早知道我就应该带阿金和阿木出来。” “金木相克,老夫人特地请阴阳先生算过了才命我和阿木来伺候少爷南行的。” “那你就学学阿木,少说两句不行吗?” “公子,我这是关心您呀,要是我再像那块木头,您这一路上准保吃不好,住不好,公子,您可得说句公道话呀。” “算了算了,算我怕了你了。”江孟亭接过他手上的莲子汤三口并两口喝了个精光,这个小家伙真是烦死人了。 阿水接过空碗却没有下去,反而偷眼瞧着江孟亭。 “还有事吗?”江孟亭瞪了他一眼。 “没、没什么,公子,你怎么你这一路上总是心事重重的,连游西湖也这么心不在焉的?” “我什么时候心不在焉了?你又是那只眼睛看见我心事重重了?” “我……公子,您看水中半天了,难道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什么奇怪的东西?” “喏。”阿水放下碗趴下身子自船边捞起一条粉红的手帕和一朵浅紫的绢花,“公子,这么漂亮的东西您没瞧见?”江孟亭有些诧异地望着阿水,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在水里?“瞧,这帕子上还有字呢。” “是吗?”江孟亭拎起那一方湿淋淋的帕子,字是用丝线秀上去的,以女子而言算是一笔清秀的好字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闲时随流水,清辉照雷峰。”江孟亭看罢,淡然一笑将帕子顺手丢回水中,“江南女子以温柔著称,想不到原来也有这般大胆花俏的心思。” “哎――公子……”阿水拉扯不及,十分遗憾地看着那方漂亮的手帕再次顺水流去,他们家公子啊,就是这般的不解风情。 ------------------------------------------------------------------------------ 自古江湖事非多,踏足半步百年忧。 才平静了多久?江湖上又出现了一个比同天教更阴险的门派――红衣门。消息灵通,帮众庞大的丐帮又开始担负起联络任务,结集江湖侠客们共商大计。 于是,江湖上各种奇奇怪怪的犄角旮旯都响起―― “冰糖葫芦多少钱一串?” “五两钱子一串。” “太便宜了,我出二十两,卖不卖?” ------------------------------------------------------------------------------ “药儿,我……” “既然踏入了江湖便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的,而且三大门派诚意相邀怎可不去。据我所知,这西域的红衣门本是拜火教的分支,向来处事低调,如今却大举入侵中原,恐其中大有文章,就算是为了中原百姓你也不该置身事外。” “可是我答应你要陪你去江南的。”好不容易和百里药的感情进展了一步,他实在不想于此刻离开。 “事有轻重缓急,你先去帮他们吧。”百里药怎能不明白卓君的心思,看他一脸的不情愿,好像只要他一回头她就会逃得无影无踪一样,不由有些想笑。回想起走过的这段路程,不由感到十分欣慰。他的确有一身的缺点,可是他也有一颗仁人爱物的心,有知错能改的勇气,还有他是真正能放下一切陪她浪迹天涯的人,她――已经动心了。 “那我们的婚事怎么办?”卓君有些委屈地看着百里药。 “这……”百里药其实并不在意婚事,不过是场形式罢了。 “这样吧,我们约个日子在洛阳见面,谁都不许爽约。”卓君提出了折衷的办法。 “好吧,就依你一次,不过你我行程都不短,这样吧,就定在明年的八月十五在洛阳城最大的酒楼里怎么样?” “什么?那还有一年零三个月半呢。” “总比事情没有结束到不了好吧?” 卓君想想也对,“洛阳城最大的酒楼就是东市的‘迎客居’,明年的八月十五我一定在那儿等你,不见不散。” “一言为定!除非出了意外我一定会到。” “意外?!什么意思?” “没有,你别多心嘛,意料之外的事谁知道。” “不行,不管发生什么意外都不准不来!约好了,不见――不散!”卓君将百里药紧搂入怀,想将她的每一分骨血都溶进自己的体内,未来的一年多的日子,四百多个日日夜夜恐怕都只有蚀骨的相思来陪伴他了。 ------------------------------------------------------------------------------ “长忆西湖,尽日凭栏楼上望。三三两两钓鱼舟,岛屿正清秋。 笛声依约芦花里,白鸟成行忽惊起,别来闲整钓鱼竿,思入水云寒。” 百里药舒展一下身子,托了托药箱,深深的吸了一口西湖的烟波水气,那清凉中透着荷香的水润感觉直透进五脏六腑,这西湖啊,还是如此的美丽。十二年前她就是从京杭大运河直下江南赶海船到的南海,曾记得第一次见识江南细致秀丽而雀跃不舍,惹人怀思啊。 三日前,卓君终于没办法再无视众多邀约,只好恋恋不舍地与她分别。他应邀向西,而她继续东行,近期之内怕是不会再相见了。乍然间又开始千里独行的日子,还颇有些不习惯了呢。 ========================================== 本来呢,我是打算过两天再发的,而且想发个万儿八千字的,可是我发现居然没有人响应我的长评号召,而且已经有人扬言说再不发就给负分,这个让我咬牙啊,我切齿啊!所以,先发个五千字上来应应景吧。也让大家别再瞎猜新男配的身份了,我会继续狗血下去。 各位,请尽情欣赏,尽情扔鸡蛋吧。嗯,我不知道这部你们会不会继续喜欢,因为是完全不一样的故事了。而且这部可能会贴得比上一部慢,因为电子稿没有完全处理好,我喜欢用笔写东西,然后再敲到电脑里一边敲再一边改着,钢笔比键盘的感觉好多了,会带给我比较多的灵感。所以各位不要着急。我肯定会把坑填完的,这点还是保证的。 对了,忘了说了,当然,狗血会继续的,原则也会继续的(看过第一部应该也知道那是指什么了吧?),霸王女的本性是永不改变的,谢谢!!谢谢!! ========================================= 预告一下,下一次的更新时间,大约在星期天到星期三之间,尽量提前。因为这几天很忙,估计还得出门一趟,所以请各位多多原谅则个,我会补偿大家的。 19 西湖偶遇 “众芳摇落独喧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阿木,公子一大清早地就从别馆跑到西湖来就为了吟这首诗?呵――”阿水双眼一闭,一个大大的呵欠打得眼泪直流。阿木理都没理他,径自整理铺陈纸墨,公子兴致来时少不得吟诗作画,他这笔墨僮子哪敢怠慢。眼角余光斜了一下阿水,哎,人家做书僮,他也做书僮,怎么跟了公子两三年还是没学会什么叫气质呢? 江孟亭回想昨日去拜会江南名士林君复先生,他正隐居在西湖之滨,在他那里得了这首诗,着实喜爱,只读了两遍就记住了,真是好诗。只可惜像他这样的名士却不肯入朝为官,只情愿过那自在悠闲“梅妻鹤子”的生活,实在是朝廷的损失。但他又有些欣羡他的自得,看着林先生满身的洒逸,不免显得他太过世俗。欣羡也不过是一时,他知道自己绝对无法像他那样浪游江淮,隐迹孤山,志向大不相同,所以也不得与林先生深交。不过他原本就是代皇上向林君复先生转达君皇的问候,以示敬仰,孤高的隐者怎么会将他这样的仕人放在眼里?想想,还是有些遗憾。 没想到才卯初时分就有人来游览西湖,真是好兴致。百里药不甚在意地瞟了一眼那艘颇为气派的大画舫,看上面的图案花色有些像官船。早听说一些富裕州府的衙门里的确是备有一两条自己的游船专供远道而来的达官贵人及亲眷们游乐之用,哎,这就是官场啊。不知不觉太阳已经破空而升,朝雾渐要散去,她差不多已经在西湖边流连两个时辰了,隐约觉得有些腹饥,于是决定到西湖边最有名的“楼外楼”品尝一下名闻遐迩的西湖醋鱼,只是不知这一大清早的有没有得卖啊。 看来是她太奢求了,一大清早的酒楼里的主厨们还没上工,她想吃正宗的西湖醋鱼必须得等到中午了。店小二将百里药带到一个边角的桌子,似乎怕她一身破旧坏了楼里有钱大爷们的食欲。 “姑娘,要不您中午再来?” “既然没有醋鱼,那就给我一碟云腿虾米,一小碟酱黄瓜,再来一碗香梗米粥吧。”百里药对店小二不太信任的眼光早已经习已为常压根不打算理会,她这会儿是的确饿了,没醋鱼也得吃早饭了。 “好吧,姑娘你稍等,马上就来。” ------------------------------------------ “公子,您不是说真的吧?今天就走?可是安排好的行程是三天后才动身啊。”阿水怀疑是自己没睡醒听岔了,他们两天前才到,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要走?杭州哎,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不多留两天? “你是大人还是我是大人?我说今天走就今天走,这杭州两年内所有的案卷我都已经审阅完了,再待下去也没多大意义,每天那些地方官员跟前跟后,想着都烦,咱们今天就起程前去建邺。至于钦差的鸾舆还是按原定计划三日后再发。咱们主仆三人就轻身前往,也好暗中察访,听听在官轿里听不见的声音。”看来江孟亭戏文听得有点多。 “公子打算微服,不露身份吗?”阿木这时候倒是追问了一句。 “差不多吧,你回去别馆打点一下行装,我先行的事情只要通知卢大人一声即可,明白吗?” “是,阿木这就去办。” 阿木稳重听话,这事还是他去办比较妥当。江孟亭随即命令船夫靠岸,带着阿水朝西走去,“对了,我就不回行馆了,你收拾停当就……去那儿找我们吧,我和阿水在那儿等你。” “是!”阿水顺着江孟亭手指的方向看到一家十分华丽的大酒楼――楼外楼。 ------------------------------------------ “公子,里面请,里面请,楼上有雅座。”小二一见江孟亭走进来,立知其身份不凡,在大酒楼里做久了的店㑽倌那眼神都练得跟火眼金睛没啥两样。他拿眼一扫着江孟亭那走路不疾不缓,四平八稳的模样,就知道是走惯了大场面的人,薄素丝绸的长衫虽然无多缀饰,可是襟口袖口腰巾都是绣工极佳的苏绣,手里摇的是檀香木细丝绢面的扇子,脚底下踏的是皂面高底云吞口的小快靴,非富即贵啊。干他们这行靠的可就是这份眼力,一眼看过去,那身份地位八九不离十,这才能在这种大店里站稳脚跟。 “不了,就在楼下坐吧,敞亮。”江孟亭径自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 小二立刻谄媚地趋前:“公子,那您想用点什么?我们这儿什么都有。” “今天我就要离开杭州了,很想再吃一次‘西湖醋鱼’,不知道这一大清早的有没有得卖?” “这――有,有!”小二心里直犯嘀咕,怎么大清早的都来点荤的,下意识地瞅了一眼正慢慢品粥的百里药,见她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才微微放下心来。“您还要点点儿什么?” “再来两份芙蓉脆饼,一份藕蓉圆子,一道小荷叶清汤就行了。” “好嘞,公子,您稍等,马上就上。对了,眼看着端阳节快到了,本店从今天开始卖新鲜的粽子,您要不要来两个尝个鲜?” “粽子?好啊,不过做得小巧一些,来几个,花样别重了。” “您放心,咱们这店百年老字号,包您满意。”小二眉开眼笑地走向后堂,走了一半,觉得有点心虚又看了百里药一眼,却发现百里药也正好转头看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下,不过好像并无怪罪之意,他也有些过意不去了。匆匆赶进厨房交了牌子又走到百里药身边,重新问过:“姑娘,对不起,这大师傅刚上工,您还想吃‘西湖醋鱼’么?若要,我就给您端上来。”大店里的伙计毕竟不同,素质啊! 百里药笑笑,看着还剩半碗的粥,“算了,不必了,这会儿我怕是也吃不下,中午吧,中午我再来。” 百里药温和的态度令小二突然有种莫名的感激,见惯了进出他们酒楼的客人们,有钱的是习惯性地颐指气使,没钱的好不容易充回大爷更是嚣张跋扈。难得见到这样不愠不火的客人他反而有点不太习惯,对自己初始时的态度颇觉愧疚,同时略微觉得自己似乎看走了眼,这位衣着朴素的女子似乎并非普通的贫妇。 “姑娘,那你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没有,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百里药一向自在惯了,有人老站在一边伺候着她倒有些吃不下去了。 “那您慢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小二殷勤的态度惹来几桌闲人的侧目,这叫花子似的女人有什么特别来头吗? ========================================= ========================================= 没人? 20 往昔之忆 江孟亭主仆二人正在等菜上桌,阿水无聊的四处张望,自然很快就留意到了这一边有点特殊的百里药。“公子,公子,你看,女叫花子居然也进酒楼呢。” “你胡说什么?”江孟亭转头瞪了阿水一眼,对他无礼的言辞十分不悦。阿水吐吐舌头不敢再吱声。江孟亭很自然很顺便地朝阿水口中的叫花子女人看了一眼,可是就这一眼令他震惊地像被雷劈中了一般,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阿水见点的菜上来,正要招呼主子用膳,却发现主子痴愣愣地盯着一个方向动也不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公子?你看什么呢?公子?公子?”连叫数声江孟亭都没有反应,真把阿水吓到了。 “公子,你说话啊,你怎么了,别吓我!公子!?”阿水见叫不应江孟亭就顺着江孟亭目光所向看了过去,没什么呀,除了那个叫花子女人没什么别的东西呀。不……不会吧……难道他们公子看上这个女人了??阿水暗捶自己一下,怎么可能,连府里伺候茶水的丫环都比她来得标致些呢。 百里药喝下最后一口粥准备离开,她今天还想去拜访两位本地名医,不知道中午来不来得及再过来。谁知她刚一站起身向后推了下凳子就碰到某个人身上,百里药以为是店小二头也没抬,转身欲走。 “抱歉,银子我放在桌上……” “你――”随着一声饱含极度惊喜的呼叫,一个人猛然攫住她的双臂,百里药奇怪地抬起头,却见抓住她的一名激动得有些分的白面书生,不禁十分奇怪。 “这位公子,你有什么事吗?”百里药略略施力,从那书生的手中挣脱出来,但那书生仿佛并没注意到她的不自在,重新又抓住她。“公子,你这是干什么?”百里药也有些不悦了,好歹是光天化日,大宋朝不比外邦,公众场合还是应该注意些礼仪才是。 “你――你――你是百里药,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孟亭,江孟亭啊!”那书生退后半步,让百里药可以将他看个清楚。 “江孟亭?”百里药皱皱眉,不由有些奇怪,这书生知道她的名字,那就不是认错错人了,可是――江孟亭?是有些耳熟,可是真的是没什么印象了。“江公子,能不能请你先放开我,坐下慢慢说吧。”百里药笑笑,示意他实在不必如此激动。 “你不可能不记得我的,我是江孟亭啊,去年我进京赶考,在黄河渡口病倒了,是你救了我,对,当时我很狼狈,现在可能有些不一样了,不过,你仔细想想,一定记得我的。” 看着用江孟亭如此殷切期盼的目光注视着她,百里药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真不认识人,只好用力地回想,哎!她每天都在救人,一年前的事情谁还能记得那么清楚呢? “江……孟亭?你――你是不是那个――那个――在大雨夜病倒在河神庙的书生?”百里药不确定地问道,经过江书生的大力提醒,好像有那么一点印象了。 “是啊,是啊,我就知道你一定记得我,一定也在等着我的。” 等他?什么意思?百里药不太明白,这个书生怎么好像有点神经兮兮的? “江……” “百里姑娘,你知不知道,这一年来我四处找你,你说你会回天河镇,可是我去天河镇打听了好久,都没有你的消息,也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儿,你真是让我找得好苦啊。”江孟亭说到激动处竟然眼中泪花乱转,不自觉得又拉住百里药的手,百里药被他给弄得一头雾水。 “江公子,你在说什么?你到处找我?为什么?”难道他的病没治好有什么后遗症?应该不会吧,她已经大概记起这江孟亭是何许人了,他得的不过是因风寒引起的急性肺炎,病得虽然重,但并不是什么顽症,调理得当绝不至于留下病根,当时他身体的确很虚弱,为了帮他治病,她特地在天河镇停留了十几天。不过他的病好了之后非要拉她一起上京,她哪有那么多时间,只好随便敷衍一下,结果他走她也走了。 拉扯了半天,太阳已上三竿,上午看来也来不及去拜访那两位名医了,百里药摇摇头认命地跟着江孟亭走到白堤上,“江公子,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干嘛非得拉我到这儿来?”百里药念他乃一介书生,迂腐气重些是自然的事,也就不去计较他非得应情应景才肯说话的毛病了。 江孟亭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思绪却漂到了遥远的黄河岸边―― “百里姑娘,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送我到黄河渡口,面对着汹涌奔腾的黄河水对我说过什么?” 百里药凝神想了想,着实想不起来他指哪句,正想诚实地摇头,却听江孟亭继续说道:“十年勤苦事鸣窗,有志青云白玉堂。”原来,并不是真的想让她去回想,幸好。“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没有一时半刻敢忘记,我将京中的书斋取名为‘云玉堂’,将这两句话裱装在中堂之上,百里姑娘……我对你,就是片刻都不曾忘怀过。”江孟亭情真意切地向百里药倾诉衷肠,而百里药却只能愣在一边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他――该不会是另一个卓君吧?老天!这年头怎么连男人也流行起以身相许的戏码?她什么时候变成国色天香的美人了吗?可看江孟亭身边那小书僮一脸困惑的表情这似乎不太可能的事。 沉默少顷,百里药略想了想,“江公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你实在不必如此放在心上,当年咱们不过是萍水相逢,救人急难本是行医者的本分,根本无需你的报答。”百里药心知此次她必须要慎重解释清楚,今生有一个卓君已经是意料之外的烦恼,若再来一个,她是无论如何也“消受”不起。 “不!如果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江孟亭,如果不是你当年义施援手,我早就病死在黄河边了,你知道吗?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我赶上了考期,而且会试中了头名被皇上御笔亲点为状元,真的步上了青云路,踏进了白玉堂,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你啊。”江孟亭急语,说得都有些气喘。 “江公子,您中了状元是因为自己的文采好,学识渊博,再加上皇上恩典,实在与我没什么关系。”百里药越推辞,江孟亭越热情,向来处世温和的百里药简直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这个江孟亭怎么就是说不听呢? -------------------------------------------- “公子,阿木来了。”阿水突然挤上来打了个岔,终于分散了一下热情如火的状元郎的心思。 百里药逮着机会赶紧喘口气,顺便仔细回想回想这个江孟亭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子,今天恐怕走不了了,刚才有一位姑娘带了一份血状来求见公子。” “血状?”江孟亭神色一凝,“她现在人在何处?” “吴大人安排她在行馆等候公子。” “嗯,好吧,我这就回去。”江孟亭示意两个书僮先走,他则走到百里药身边轻声问道:“百里姑娘,不知你现在下榻何处?” “我?我今早才到杭州,尚未投栈。” “怎么?姑娘没有定居此地?” “一个游方郎中自然是走到哪里算哪里,居无定所是常例。”百里药不甚在意地笑着,江孟亭却难掩心疼之色。 “既然姑娘你还没决定投宿哪里,不如先到我的行馆落脚,衣食起居也好有个照应。” “这――不用了吧,太麻烦你不好。”百里药直觉想走,可江孟亭不由分说拉起她的衣袖就走。 哎――这人,怎么这样呢?这点倒是与卓君有几分相似啊。 -------------------------------------------- 连百里药也没想到自己真的会留下来,本打算敷衍一下就抽身走人的,可是现在她却有意留下来,甚至打算与江孟亭同行。当然原因绝不是江大人的殷勤,而是那张斑驳淋漓的血状。那满纸血泪所控诉的一桩扑朔迷离的命案,至于是不是冤案倒还有待查证。这本不关百里药的事,毕竟她是大夫,不是判官。可是这个案件的主角却是嘉兴城的一位名医,而且与她还有少许的渊源。在十二年前,她南下的路上曾经去听过他的讲学,为此逗留了数日。记得当年这位名医禀性十分正直,而且医术也相当高明,对她很是和气。以他的品性既不像是会误人的庸医,也不像是会谋财害命的恶人,而且这件案子有关医理,百里药很有兴趣去一探究竟。 钦差别馆――上宾楼。 “百里姑娘,你住的还习惯吗?下人可有什么伺候不周到的地方?如果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我。”江孟亭问完案情一点也不耽搁地立即转到百里药房里来嘘寒问暖。 “多谢江公子关心,百里一向随性惯了,你不要这么客气。”百里药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为江孟亭倒了一杯茶。 “谢谢!”江孟亭接过茶浅啜一口。“我不是客气,我――”江孟亭的话没说完,被百里药举手敬茶拦住了。“江公子,时候不早,百里也有些累了,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好不好?”百里药做出颇为疲惫的模样,江孟亭见她如此明确拒绝,只好先行离开,走到门口又不甘心地回头:“那――我们明日再叙,你好好休息。” 江孟亭有些落寞地回到自己房里,阿水早已经等着准备伺候他沐浴更衣,见到江孟亭神思恍惚地走进来,十分担心。“公子――公子――”阿水轻轻叫了两声,却见江孟亭没理他,直直走到窗边坐下想着心事。 实在是让人担心啊,整整一天公子都失魂落魄的,哎!都是那个像叫花子似的女人害的,倒不知那女人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让他这位英明睿智、冷静过人的公子爷跟丢了魂似的。这若是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大美人也还好说,可她――全身上下除了身材勉强见得了人其他的连他都不定能看上眼呢。阿水心里暗起疑云,他们家公子该不是中邪了吧。想到这里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桌上夹点心的银筷就朝江孟亭左手中指用力夹了下去。 “啊――”江孟亭被阿水吓了一跳,甩着剧痛的手指跳了起来,“阿水,你疯啦!” “还好还好,可算是还魂了。” “你说什么疯话?”江孟亭摇摇头,知道阿水又在想些奇怪的事情了,也就没理会他。 “公子――” “什么事啊?你没看见我正在想事情吗?不要吵我。”江孟亭不耐烦地把阿水凑近的脑袋推开。 “公子,已经快起更了,您也该沐浴更衣,上床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想行不?” “好了,好了,知道了,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罗嗦?这些事我自己来做就行了,你下去吧。” “可是――” “行了!让我静一静!” “是,是,阿水这就下去。”见江孟亭突然发了脾气,阿水也不由吓了一跳,立刻乖乖地离开了。 江孟亭沐浴过后,换了一袭宽松的缂丝白衫,始终无法入睡,他的心里激荡着一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情绪,真的是半点睡意也没有。在房里踱了几圈推开门走到中庭,想静静心。百里药的房间离他的并不远,可是灯火已熄,想必是已经睡下了。他沿着回廊走到百里药的房门外停贮良久,终于还只是轻叹一声回到中庭。 行馆并不大,可是布置得别具匠心,湖石泉水,亭台楼榭,小巧玲珑,并不显局促,看得出是名家的手笔。在今夜温柔的月色掩映下蒙着一层蓝莹莹的雾气,间或有一两声虫语蛙鸣,习习凉风轻送拂乱了柳树的青丝,悄悄传递着花朵们晚间的私语,这样美丽的夜晚,他却没有任何诗兴,心里缠绕不绝的是那令他刻骨铭心的回忆―― -------------------------------------------- 一年前。 江孟亭,二十二岁,世居冀州青山镇,家境算不得富裕,三世前的祖上曾出过一个进士留下了些薄产,自此江家也就有了文人清高的毛病,自认为是诗礼传家的孔门子弟,很是注重子孙们的学业。只可惜往后几代再没半个成得了大器,顶多也就是中个秀才,无法更进一步。难得的是到了江孟亭这一辈上,一下出了两个才子,江孟亭和他的堂弟江孟源,二人均是家中独子,品貌相当,常常暗中较劲。十四岁那年二人同时中了秀才,三年后又中了举人,只是江孟亭总是更胜一筹,总是独占鳌头,江孟源心中很是不服。三年一次的会试临近,江孟亭与江孟源兄弟二人都卯足了全力要在全国大比中再显风华,相约着一同上京赶考。 二人各带一名书僮上路,一路走来谈经论典倒也相安无事,可是到了离黄河还有二百余里的来燕镇却意外出了事。 由于他们起程的早,一路上时间非常充裕,所以江孟亭听说来燕镇外有一座名闻百里的孔庙,文人雅士每到此处都要去拜上一拜,就和江孟源商量着一同前去,江孟源也希望金榜夺魁,所以文庙也必是要去的。二人带着小僮相携而去,谁知他们前脚才走,后脚房里就遭了盗贼。江孟源是个心思细密的人,银钱由自己和小僮分开随身携带,所以损失不大。但江孟亭却没想到住在镇上最好的客栈还会遇到这种事情,遭了盗贼后几乎囊空如洗,除了身上的一些散碎银子就只剩几件换洗衣衫了。这下他当真是一筹莫展,不得已开口向江孟源索借,谁知却被一口回绝。 江孟源自有心思,他哪里是舍不得那百十两银钱,只是不愿让江孟亭再在大比中压自己一头,这已经是多年累积的怨气了。他丢下江孟亭先行一步入京,他的兄弟情谊就只是花了几两碎银到驿馆寄了封家书请江家的人到来燕镇接堂兄回家。 江孟亭如何能够甘心?十余载寒窗苦读,只为了一朝金榜题名,他是表面温和实则执拗的硬脾气,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弃。他并没有责怪堂弟,是他自己过于大意才造成这样的后果,必须想办法凑到上京的路费。他在江孟源走后立即将自己所有还能典当的东西都卖了,而当时跟在他身边书僮正是现在他的贴身四仆之一的阿金,对他最是忠心耿耿。阿金在失银后一直后悔不迭,怨怪自己没把主人照顾好,见到主人如此焦切,一狠心竟自作主张将自己卖到一家豪门为奴,总算勉强替江孟亭凑足了上京的路费。江孟亭能说什么?只有满心的感激。 他带着阿金的卖身钱赶往京城,好在他们预料到了途中必有耽搁,提前了多日行程,现在上路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江孟亭自小即倍受宠爱,既是独子功课又好,家人哪会让他为了日常琐事烦心,谈不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实在也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书生。上路不过两天已经是虚汗泠泠,脸色青白的病态模样。可是倒也亏得他心智坚强,一路上默背着亚圣名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死命拖着两条几已麻木的腿一步步朝京城方向挨去。 俗话说得好,鸡鸣早看天,未晚先投宿,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江孟亭一心忙着赶路,等他发现天色不对想找店投宿时已经太迟了。老天像是在迁怒什么似的,瓢泼大雨夹着霹雳闪电,天鼓般的炸雷劈头盖脸地朝他砸了下来,天空暗得根本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他既惊且惧狼狈不堪地在大雨中奔突,不时跌倒在泥浆里,那冰寒刺骨的冷冽几乎令他忍不住想哭,他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和温度在逐渐流失,眼前的世界开始摇晃,口鼻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无法呼吸。突然,在踉跄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点微明,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朝那点儿光明挪去,跌倒爬起,爬起再跌倒。事后,他回想,常问自己那时候他究竟是已经昏迷了还是依旧清醒,又是从哪里来的力量?他不知道,他只是一直一个方向的朝那点光亮前进而已。 等他再次拥有清醒的意识时,张开眼帘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站在窗边沐浴在朝烂阳光中的女性身影,那千万缕的阳光仿佛是自那女子身上放射出来,光华耀眼,竟似传说中的金身菩萨。这一眼,就算穷尽他的一生也无法忘怀。 “你醒了?” 那女子微微偏头看向他,因为背光所以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她不疾不徐温和轻润的声音却给他纷乱而茫然的心强大的安抚。片刻后,他终于想起了所有的一切,看来是这名女子救了他。 “既然醒了就先把药吃了吧。”那女子自几上端了一只碗向他走来,直到床幔遮去她背后的金光,江孟亭才有机会看清眼前的女子,她并不漂亮,但眉梢眼角都带着温和的笑意,不大的眼睛却含蕴着无限深遂的智慧与灵性,当她注视他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些杂乱。 “姑……”想说话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微弱的像蚊子哼。 “你不用急,有点失声是很正常的事情,过几天就会好了,先喝药吧。”那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将汤药吹凉小勺小勺的喂进他嘴里,不时用帕子帮他擦去唇边的药汁,那种自然而然的细心与耐心就像儿时感受到的母亲的温柔一样。她喂完了药,冲他浅浅一笑,以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那微凉的小手贴着他的肌肤让他不可扼抑的有些微微酥麻的欢畅。“还有点热,不过高烧总算是降下来了。”她轻柔地替他拭去额际的汗水,“再发发汗,很快就会好的。哦,忘了告诉你,我叫百里药,是个采药维生的大夫,这里是天河镇外的河神庙,你已经昏迷一天两夜了,前天晚上你淋了大雨昏倒在庙门口,是老方丈仁心宽厚收留了你在此养病。”百里药十分善解人意,很清楚江孟亭最想知道什么。 “惭愧,惭愧,百里姑娘将所有功劳推给老衲,老衲着实担待不起啊。阿弥陀佛――”随着一声低沉的佛号,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走了进来。“善哉,善哉,施主可曾好些了?” “大师,他的高烧基本已经褪了,只是还有些不断的低烧,我想他恐怕得在这里多休养几天才行。” “这――” “怎么?大师有何难处?” “别的倒也无妨,只是后天是河神祭,庙里会有很多官员和香客前来,人多嘈杂,怕于这公子的病情不利,姑娘如果方便可否帮这位公子到镇上安顿?”方丈十分为难地开口。 百里药笑笑,点点头,“也好,我今天就帮他到镇上找家客栈住下休养,不过,这位公子不宜再受风寒,是否可以请大师出借寺中的那辆马车,用完我给您送回来。” “女菩萨慈悲,老衲实在是惭愧啊,那马车只管用去,上面有本寺的标记,姑娘随便停在哪家客栈,等方便时我让弟子去取回就是。” “多谢大师,大师的难处,百里明白。”百里药与方丈互施一礼,方丈含笑点头退了出去。百里药端过药碗又倒了一碗热水再次给江孟亭喂服,江孟亭说不出话,只有感激在心,他与她素昧平生却得到她如此周全的照顾,哪里是一个谢字了得?他暗自许诺,将来有机会,他一定会十倍百倍地报答她。 -------------------------------------------- “谢谢大叔。”百里药在房东的帮助下安顿好了江孟亭,等谢过房东百里药一边收拾一边向江孟亭解释:“这里是一户农家,一来,客栈人多事杂不适宜你静养;二来,我也没那么多银两,我看你也是出门在外身无长财,所以想来还是租两间民房更合适些。这里的房东姓王,曾是我的一个病人,人很厚道,你只管安心养病吧。”百里药笑着走出门,该去煎药了。 两天后,江孟亭已经可以开口说话,只是身体还是很虚弱,常常昏睡。 又是一个长觉醒来,已经下午了。“百里姑娘,别忙了,休息一会儿吧。”醒来后立刻发现百里药还在院子里磨药。 “我不忙,待会儿还得上朱员外家复诊,总得把东西准备一下。” “百里姑娘,真是对不起,都是我拖累了你,让你每天都得如此奔波辛苦。”江孟亭心中自是愧疚万分,对于百里药照顾他到现在半分银子也没向他要,真是感到无比汗颜。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我本来就是个游走天下的大夫,治病救人是我分内的事。” “百里姑娘……你真是个奇女子。”江孟亭注视着百里药由衷而言。百里药闻言抬头望了他一眼摇头而笑,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三日后。 “江公子,你这是干什么?”百里药端着午膳进来,发现江孟亭穿戴整齐正在整理行囊。 “我觉得我的病已经好了,再不走就要误了考期了。”这几日江孟亭一直心绪不宁,若是误了秋闱,又得再等三年,何其可惜? “病好没好不是你说了算,你这条命虽然是捡回来了,可是若你现在就走,不出三天,你一定又会病倒中途,欲速则不达,还是养好了身子再走,放心吧,一定赶得上秋闱大考的。” “这……”江孟亭实在犹豫。 “如果你坚持要走,我也不拦你,但是你可得想清楚。” 看着百里药真诚的目光,江孟亭放下了手中的包袱,“但愿真的不会误了考期才好。” -------------------------------------------- 虽然身在病中,但功课还是不能荒废的,江孟亭白天就把带在行囊中仅剩的几本书拿出来读读,温习一下。“……故君子杀身以成名,义之所在;身虽死,无憾悔,何为不可哉?”读到激动处,江孟亭不由大声念了出来。 百里药正坐在窗下研读药经,被他激昂的语气分散了一下心神,听到他正在念的东西不由微微皱眉,忍不住缓缓点了一句:“勇不虚死,节不苟立。” 江孟亭诧异地转头看她。“贤士徇名,为了名誉节操便是性命也可抛弃,难道不是吗?” “是的,可是我想问你,你进京赶考是为了什么?” “为了不负我十余载寒窗苦读,上报君恩,□□百姓,为国为民。” “嗯,不错,好大的志向。”百里药喝采似的拍拍手。 江孟亭不是笨人,自然听出话里的讽刺,那种凉凉的味道却蒸红了他的脸。“我就是这样想的,不是大话。”他不服气地强调一句。 “我没说你在说大话,你说的也没什么不对,只是若你真的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入朝为官,别说一生升迁无望,更可能站不了几天班就惹恼了皇上,将你远远发配边疆,什么君恩百姓,为国为民都得随着羌笛胡笳飘流悲泣了。“ “怎么可能!当今圣上圣明仁德,广纳贤愚,岂会是那种是非不会的君主。” “朝廷不是皇帝一个人的朝廷,国家也不是皇帝一个人的国家。不说天下百姓隐士高人,只是朝中便多的是‘翻手作云覆手雨’的人物,有的是曾随□□皇帝征战南北的累世功勋的后代权贵,有的是正得势的官吏显族,自小便享受着玉堂金马的生活,斗鸡走马醉生梦死,很多百姓把他们称为‘天上郎’,但就是这些‘天上郎’手里拥有着绝对的权力。在他们眼里只有他们自己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你想要使民众富足,国家昌盛就得想办法先得到他们的支持,如果伤害到他们的利益,就会被左右掣肘,寸步难行,即便是最高位的皇者,有时候也不得不对他们妥协。” “大丈夫立身处世,安能催眉折腰事权贵?” “你的文采不错,可惜少了些世故,我看你今年还是不要去赶考了,否则年少得意只会让你更加骄气,难免毁了你的锦绣前程。若你还是想要进京,那就必须得静心忍性好好磨磨自己的锐气,谦谦方为君子,你好自为之。”百里药再次埋首药,不再理会锁眉沉吟的江孟亭。 “你――你怎么会这知道这些?你出身官宦人家?”江孟亭愣了半晌才想起询问,百里药手持朱笔在药经上轻轻一点,“听见我的话不就行了,何必追根究底?顺便再提醒你一句,这是官场大忌,一些东西别人不想让你知道的,你非但不能问,而且就算知道了也得装不知道,明白吗?机敏而不外露的智者才能在朝廷里追逐自己的理想。”百里药的话越说越玄,江孟亭却不敢再问。 江孟亭休养的时间里最大的兴趣莫过于和百里药聊天辩论,从忠奸之道到时势朝局,百里药总有一套不同寻常的独到见解,而她学识的广博更是超出江孟亭的想象,她似乎对朝廷上的众生像了如指掌。奇怪,她不过是一名浪迹江湖的游方郎中,为何会对这些与她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这么了解呢?真是令人想不通,摸不透。 ==============================================================================谢谢大家,我来更新了,虽然更新比较慢,但我还是会努力把填坑的,请各位继续支持我,谢谢! 当然别忘了,霸王女还是没变哦,最近都没有看到什么留言,感觉心里有点凉凉的。 呵呵-- 21 才子佳人 可惜啊,他已经没有机会更深入了解百里药,十日时光转瞬即逝。 “江公子,你脉象已稳,今天就可以上路了。” “真的吗?”江孟亭欢喜不已,可是欢喜之余却不免失落。 “百里姑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江孟亭嗫嚅着,脸色绯红。 不过百里药没有注意,只是低头帮他准备路上服用的一些调理用的药品。 “有话就说吧,不用客气。”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上京,我……不想与你分开。”最后这一句声音实在太低太含糊了,以百里药的耳力都没听清楚,不过她也没追问。 “江公子,我手边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完,不能与你一起上京,不过,过了黄河就是三才镇,那里有我朋友开的一家镖局,我可以托他照顾你。” “镖局?”江孟亭怔了一下,行医者果然交游广阔。 “是的,我给他写封信,你带去给他,上京这一路上都会有人照应你的。” “可是――我……”江孟亭还要说,可百里药已经铺开纸砚,挥毫疾书,不片刻就写好了。 “放心吧,镇远镖局的总镖头是个热情好客的侠士,一向乐于助人。” “我相信,可是……百里姑娘,我还有很多东西得向你请教,如果能一起上京,那就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学了,百里姑娘?”江孟亭脑筋一转,换个说词。 百里药终于抬眼看他了,看着他殷切的眼神想了想,“我并没有什么可教你的,只是希望你多多留心。你的体质确实比较孱弱,又大病初愈,万一再病了也是麻烦。这样吧,我送你到黄河渡口,过了黄河渡口有镇远镖局照应你,一路都不会有问题,你看这样好不好?” 江孟亭大喜过望,心情更加炽热澎湃,他就知道百里药也是关心他的,她的心里应该也是有他的。 百里药将江孟亭一直送到黄河渡口。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希望你能鳌头独占,做一个万民期许的好官。”百里药与江孟亭在江边话别。 江孟亭心中是千万个不舍,可是却没办法说出口,只能含蓄地问道:“百里姑娘,你还回天河镇吗?” “应该是要回去的。”朱员外和陈老夫子的病只治了一半,她当然还得回去一趟。 “那你等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你等着听我的好消息,我一定会回天河镇找你的。” “不用了,如果你得中我会为你高兴,不必专程来找我,急人危难分内之事。而且我的期望并没什么重要,重要的是百姓、亲人还有帝君对你的期望。” “不!是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才是我读书的目标,让我明白了许多为人的道理,我将你引为知己,你的期望当然是重要的。”江孟亭眼眸晶亮,说到激动处大胆地拉住了百里药的手。 百里药笑笑,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回来。“谢谢你,江公子,百里药愧不敢当。‘十年勤苦事鸣窗,有志青云白玉堂。’希望你能成为国之栋梁,百姓之依傍。” “我会的,你一定能看到。” “你该上船了,过了黄河就是三才镇,镇远镖局名扬四海,稍加打听就能找到,你自己多保重。” “好!你也要多保重,别太苦着自己,要记得,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上船吧,要开了。”百里药笑笑,指指渡船。江孟亭无奈,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 于他,这是一段深情,于她,却是如何? 江孟亭怔怔地盯着池水里倒映的月影,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激动的心绪令他完全没有睡意,转眼鼓打三更,已是深夜了。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花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对着月影,他暗自叹息,一年多的企盼,终于得见心之所系,可是佳人却与他咫尺天涯,此时才发觉,相思的怕是只有他吧。 突然有人走近他从背后帮他披上一件披风,他以为是阿水,回转头正要说话,却被意料之外的面孔吓了一跳。 “沈姑娘?是你……” “啊――对不起,大人,我吓着您了?”温柔的女声带着一点尴尬。 “没什么,我以为是阿水。”江孟亭笑笑,沈如雪退后两步与江孟亭保持礼教的距离,脸上微微泛着红云。 “沈姑娘为何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底下的人有什么不周到吗?” “不,不是,有劳大人挂心,小女子只是忧心父亲的生死,所以一时没有睡意,看见外面月色掩映便出来走走,正好看见大人站在这儿,衣裳又这么单薄,所以……”沈如雪更加羞涩地低下头,她的举止的确是有些不合宜的。 不过江孟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也没有什么不悦,“沈姑娘一片孝心着实感人,不过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你父亲的案子我一定会秉公处理,若是令尊真有冤情我半点也不会循私,你尽可放心。” “如此小女子先行叩谢大人。”沈如雪水眸含泪,真个是我见犹怜,盈盈下拜。 江孟亭君子地退后半步,侧身相让,“这是我的职责,沈姑娘不必多礼,这儿不是大堂,这些礼节尽可免了。” 江孟亭的客气令沈如雪愈加感动,“小女在在嘉兴时便已曾听闻大人的清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小女子真的可以放心了,我相信大人一定会秉公处理,为我爹爹申冤昭血的。” “沈姑娘,时候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们还得早早起身前往嘉兴呢。” “是,大人。也请大人早些回房安歇,夜寒露重,大人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沈如雪温柔似水地再福身,临去还回头叮嘱了一句。 “我若真病了,说不定她会和以前一样待我好吧?”江孟亭一时心有所感,竟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惹得沈如雪十分不解,可见到江孟亭想独处的样子,她也不好再不识趣地打扰。 ----------------------------------------- “小姐,你上哪儿去了?我才一转身你就不见了,吓死我了。老爷已经出了事,万一你再有个好歹我怎么向对得起过世的夫人呢?” “水珠,你就让我静一静,好好地想一想行不行?你真是越来越像乐姨了,我不过是到花园里去散散心,在钦差别馆里能出什么事?”沈如雪微嗔地抱怨了贴身丫环水珠两句。这丫头虽然年纪只有十五,可是那性子十足十学了家里的老管事,又唠叨又刁钻。 “散心?这会儿?那――小姐,你那件丝锦的披风怎么不见了?莫不是丢在园子里,我去找找。” “哎――水珠,你,你要干什么!”沈如雪羞红了脸,急急拉住水珠,“我,我也记不清丢在哪儿了,明儿天亮再去找吧,钦差行馆里丢不了东西的。” “那怎么行?没关系,外头月亮正好,我一定找得见的,我……”正拉扯间忽听传来叩门声―― “沈姑娘?沈姑娘睡了么?” “谁呀?”水珠跑去外房应门,门外站着的正是小书僮阿水,手中捧着一件折得整整齐齐的丝锦披风。 “我是阿水,江大人的书僮,我们大人吩咐我将沈姑娘的披风还来,他已经回房歇下了,想着明天起得早,姑娘也许用得着,就命我给姑娘送还,没打扰姑娘休息吧?” “没有,阿水小哥,谢谢你,这么晚了还特地跑过来。” “应该的,我们大人还命我代他向沈姑娘道声谢,多谢沈姑娘。” “哪里,奴家不敢当,大人太客气了。”听着阿水的声音,沈如雪也走了出来。 “那――阿水先告退了,请姑娘早点安歇吧,我也得赶回去伺候大人了。” “阿水小哥慢走。” “不客气。” …… 主仆二人关门回房。 “小姐,动心了吧?没想到这钦差大人不但年轻俊雅风度翩翩,而且连下人也□□得这般礼貌机灵。”水珠笑道,“这回您可终于找到可以匹配的才子了吧,可千万得抓住才行呀。”一边说,一边将披风托高在沈如雪眼前晃过。 “死丫头,胡说什么!”沈如雪象征性地打了水珠一下。 “水珠才不是胡说呢,小姐可是咱们嘉兴城方圆百里第一名花,多少公子王孙上门求亲,您却连看也不看一眼,可今天一见到钦差大人,你的魂都飞了,还说没有动心,现在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 “好了,好了,不要胡闹了。”沈如雪秀眉微蹙,“只希望我没有看错人,但愿他能帮爹爹早日洗雪沉冤得脱牢狱,我便是作牛作马也愿意报答他。” “作牛作马有什么好,不如以身相许,我便去做个红娘如何?” “你还胡说!爹爹还在狱中哪有心情和你说笑。” “小姐,你就别难过了,老爷他吉人自有天相,他老人家一辈子救人济世老天爷一定会帮他的。” “但愿如此。” “早点歇着吧,明儿一早就得上路,别太累了。小姐。” ========================================= 这江孟亭怎么也能算是个才子,有了才子不弄出个佳人来玩,似乎不符合我的狗血精神。 对了,最近回贴的人少了,那么偶的字数少点应该没啥关系哦。 ps:四月天,jinyining.4,同步更新,可能会比这边快一点。这边的服务器太差,所以时常更新不上来。 22 相思如絮 第二日清晨 “吴大人,就这样定下,我会派阿水跟你联系。” “是,江大人,一切小心。” “放心吧,有劳你了。” ----------------------------------------- 百里药天未亮就已起身了,微微的晨露轻寒令她不由想念起卓君,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呢?希望他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一边想着一边忙着整理衣物药材,迎着第一缕朝阳做了一回吐纳,行功一大周天,全身都舒展开准备好了迎接新的一天。其实有个可以时常挂心想念的人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 而此时此刻的卓君刚结束了一场恶战,从昨夜开始一直到晨曦初现,刀光剑影没有停歇过。疲惫至极的他倒在一座山神庙里倚着残破的神案调息,心里也在想百里药,想得心口发痛,好想念她的温暖,好想念她的笑容,好想念她身上浓浓的药香。药儿,她现在在干什么?她会想念他吗?她有没有苛待自己?会不会又大发善心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 天哪,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忍受这种相思多久。武林正义,很重要,可是在心里更重要的是药儿啊,他想去找她,可是现在已经不敢去找她了。从三天前开始,他已经被红衣门列为必杀目标,如果现在去找药儿,一定会连累她,不能把她卷进危险之境。 ----------------------------------------- “阿木,在马车里再多加一层软毡和几个羽垫,一路颠簸,她们女孩子筋骨不强,弄软些才会舒服。”江孟亭四处检查,确定一切妥当才命人去请百里药以及沈如雪主仆。 “百里姑娘。” “江公子。” “都收拾好了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没什么,都收拾好了,我们走吧。”百里药紧了紧绑青丝的藤,江孟亭连忙跟上她并肩同行。 “沈姑娘,请上车。我们大人特别吩咐将车内布置得极为舒适,以免姑娘们受颠簸之苦。”阿水的话无疑十分惹人遐思,在沈如雪的耳朵里听来自然会将这视为江孟亭对她们的体贴,可是她哪里能明白江孟亭所做的这一切全都只是为了百里药。 沈如雪在水珠的搀扶下登上马车,四下张望却没看到江孟亭的身影,心下略觉不安。 “江大人怎么不在?” “江大人肯定有要事,一会儿就会来了。小姐不用担心,哎――你看江大人那不是来了吗?……咦?他身边的那个穷小子是谁?”远远的水珠连百里药是男是女都没分清楚。 “百里姑娘,如果路上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我,否则怠慢了你我心里会很难过的。”江孟亭情真意切地叮咛,眼中那份炽烈的情意让百里药直觉得想退避三舍。 她今年命犯桃花吗?心只有一颗,情只有一份,她回报不了的东西还是远远躲开吧。“江公子,你不必如此客气,我从小浪迹江湖,一向自己照顾自己,自由惯了,也随兴惯了,只希望不会给你添麻烦才好。” “怎么会呢?就算真的有麻烦我也甘之如饴。”江孟亭官高位显,气势胆量也比过去大多了,他自认他终于可以向百里药表白心迹了。 百里药看看他,别过脸,绕开话题,“就是那辆马车吗?” “啊,没错,沈如雪主仆二人也同乘那辆车,此去嘉兴还有两三天的路程,有她们与你同车也好和你说说话解解闷。”江孟亭急忙解释为何只安排一辆马车。百里药点点头,她不介意。“我在车里铺了些软毡,如果累了你就躺下休息休息。” “谢谢你,江公子,处处都如此周到。” ----------------------------------------- 走近了看,沈如雪主仆才发觉到百里药实为女儿身,顿时一种危机感逼向沈如雪,再看到江孟亭与她谈笑风生,一举一动关怀备至的模样,心里淡淡地泛起一种酸苦的滋味。 “她是江大人的朋友吗?一副穷酸相还真看不出她认识江大人。哎,小姐,你说她是不是因为知道我们要去嘉兴所以才想搭便车?”这是水珠想出唯一合理的解释。 “江大人早。” “江大人万福。” “沈姑娘,水珠,这一路会比较辛苦,我准备先单身进入嘉兴暗访,等事情稍有眉目再上公堂。” “有劳江大人了。江大人为我爹如此辛苦奔忙,如雪感激不尽。” “这是为官者应该做的,百里姑娘你说对吗?”江孟亭以一种期盼的目光望着百里药。 “没错,而且江大人此来即为考察各省刑狱。”百里药微笑朝沈如雪点点头。 “江大人,能过来一下吗?”百里药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把江孟亭拉过了一边。 “什么事,百里姑娘?” “江大人,别怪我多问一句,你亲自处理这个案子会不会让沈姑娘受到连累?毕竟你现在的身份是钦差大臣。” 百里药问这个问题当然是有原因的。 宋地方司法机构从路到州(府、军、监)至县都有,而依审级而言是自县至州,自州至大理。沈良峰被判死刑,必是由州府以上级别的衙门判定,因为只有到州一级才能权判决死刑,判定的死刑案件还必须上报刑部和路的提刑司。为了更加明断刑狱,当今圣上在路一级以“京朝官”外派增设提点刑狱公事,负责监察本路司法刑狱,除了巡察监盗等事,更对各州的死罪案件有详复的责任。 当年□□登基定立《宋刑统》(《宋建隆重详定刑统》之简称)之时曾规定:“若从越诉,是紊旧章,自今应有论诉人等,……不得蓦越陈状,违者先科越诉之罪。”而当今圣上真宗亦有所定规:“应论诉公事不得蓦越,须先经本县勘问,该徒罪以上送本州……”通常只有三种情况是准予越级上告的,第一,所诉事涉机密,允许到京向代表皇帝受理申诉的“鼓司登闻院”进状;第二,杖刑判处不依法,执行过多,允许赴“尚书省”越诉;第三,案子应合理处置,但路的主管官员处置不当,不予受理,同准“诣鼓司登闻院进状”。 以上条条,没有一条是准许向代表皇帝的钦差大臣直诉进状,当然自□□以来便有御笔断罪的制度,可是那都是关乎到国运民生的重大案件,像沈良峰这种普通刑案绝对无资格上诉天听。若认真追究起来,沈如雪这种行为可能得“须先科越诉之罪”再论其他。到了嘉兴即使查出这案子真有猫腻,也等于是被人抓住把柄,那些地方官员不能对付钦差,但想对付她一个小小的民女却是没什么难办的。 江孟亭沉吟一下,“这个问题我昨天晚上也想过,所以才决定依之前的计划微服前往,主要也是怕在没有真凭实据前让那些地方官员察觉,给沈姑娘带来麻烦。不过,我已经差人回京补办一份‘乘传’的公文,虽然我现在是钦差,但毕竟我也是殿中侍御史,任职在御史台,对各地重大案件还是有权过问的,只当是顺路‘就鞫’了。等公文到了我再以御史的身份插手这件案子也就明正言顺,沈姑娘也就不用承担越诉之罪了。” “这样就好,江公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书文大道的迂腐书生了。” “这全是因为你的教诲啊,当年若不是蒙你的提醒,让我知道必须先保住自己才能谈实现理想,我怎么可能会有今天呢?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做出伤害百姓,损害国家的事情。当年我说过的为国为民,上体君心□□百姓绝不是一句空话。” 百里药微微一笑,“圣上身边有像你这样的人才,是国家之幸,百姓之福。” “那――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一直支持我?”江孟亭灼灼的目光已经到了毫不掩饰的程度。 “江公子――我知道你是个好官,但是,我们的路不一样。”百里药明确地拒绝。 “不!”江孟亭摇摇头,“不要急着回答我,我不急,我们可以慢慢讨论这个问题。”江孟亭无法接受百里药的拒绝,急切地打断百里药的话,只当她没回答。 江孟亭与百里药回到马车旁,江孟亭伸手要扶百里药上车,百里药闪身躲开,单手一撑就上了马车,江孟亭只好呐呐地收回悬在半空的手,心中满是失落。 百里药跳上车的动作虽然轻巧,在寻常人眼中看来却极为粗鲁。阿水不敢相信地张大眼睛瞪着她,他还从没见过哪个女子是这样跳上马车的。下人们的轻视并没有影响到主子们,沈如雪细心地注意到了百里药刻意避开了江孟亭伸出的手,而江孟亭脸上无奈的失望是那么清晰。她――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难道竟为江孟亭所心仪?会吗? ----------------------------------------- 呵呵,晋江啊晋江,什么时候你的羊角疯才能好呢? 23 道言知信 “在下百里药,不知二位姑娘如何称呼?”百里药见车内气氛僵硬只好先行开口打破沉寂。 “奴家沈如雪,这是我的贴身婢子水珠。”沈如雪的声音又低又柔,十足的温婉淑女模样。不过在百里药的耳朵里听来,这蚊子哼哼的音量只代表了她好像不想和她说话,便打住不再问了。 可是事实上正努力做出千金小姐状的沈如雪心里简直好奇死了,着实巴不得百里药能多说几句话可以让她多了解一些。等了半天,百里药再不开口,沈如雪还忍得住,水珠是按捺不住了。 “百里小姐,你也是要去嘉兴的吗?” 百里药微笑点头。 “百里小姐此去是……” “我也是为了沈大夫的案子才决定去嘉兴的。” “为了我爹的案子?”这绝对出乎沈如雪的意料。 “不错,我与令尊算是旧识也是同行,多年前曾蒙他教诲,有过半师之缘。” 听百里药这么说沈如雪更好奇了,“我爹倒是没说起过,不知百里姑娘与我爹是如何相识的?” “说起来也有十一二年了,当年我从北方南下要去沿海搭商船去南海,途经嘉兴,当时令尊已经是嘉兴城的名医,对治疗内腑病痛颇有专精,我便随求医的人一同前往拜见令尊,他还专门为了讲了三天学,着实令我受益匪浅。这次也算是巧合,我也是昨天才遇上江公子,就听说沈大夫谋财害命下药害人的案子,我觉得有必要再详察,所以就自己请命一同前往嘉兴了。无论事实如何,我都希望能把整件事弄个清楚,至少就我十年前对沈大夫的认识,他绝对不是一个医德败坏的人。” “原来百里姑娘竟是为了我父亲才要前去嘉兴,如雪真是不胜感激,不论你是否能够帮我父亲洗刷冤情,这份情义如雪都会铭记在心,不敢忘怀。”车内不便行礼,沈如雪微微欠身,向百里药道谢。 百里药侧身让了让,客气了一句。她没再和沈如雪主仆多谈,毕竟沈如雪是三步不出闺门的弱质女流,和她没什么可以交谈的话题,与其话不投机地尴尬,不如闭嘴不言。百无聊赖,百里药选择了一件最简单的打发时间的方法――睡觉。她将药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拖了一个羽毛软垫作为枕头,向沈如雪主仆征询了一下意见,见她们并不介意,就独占半辆马车躺下休息,软软的毡毯暖暖的,很舒服。不过睡意来得并没有那么快,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闪过的皆是卓君嬉笑爱恋的俊颜,他此时可好?不知他现在在哪里,他是向西去的,应该已经在千里之外了吧。 ----------------------------------------- 江孟亭本是书生,做了高官后更是养尊处优惯了,平日里都是八抬大轿来去,今天自己骑马再加上如火骄阳,走了不到三个时辰就已经头昏眼花,于是匆忙叫停。 “叩!叩!”江孟亭轻敲两下车窗,水珠打开纱帘。 “江大人。” “颠簸了几个时辰了,此处山明水秀,下车休息一会儿喝口水再走吧。” 江孟亭的微笑令沈如雪倍觉温暖,看着他满头的汗,立即命水珠取出水壶倒杯了杯凉茶递给江孟亭。 “江大人辛苦了。” “没什么,咦?百里姑娘呢?”一眼看去,竟没见到百里药,江孟亭心里顿时一紧。 “百里姑娘她好像睡着了。”沈如雪偏开挡住车窗的身子,让江孟亭得以看到闲卧的百里药,江孟亭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疼惜的笑容,望着百里药的眼神格外温柔。 “嗯――”江孟亭微顿一下,继而轻声言道:“沈姑娘,不如下车来走走吧,休息一会儿再上路。” 他虽然没有明说是想她们下来让百里药能睡得安稳一点,但沈如雪是明眼人,还是明白的,回身望了一眼百里药,神色间一片黯然,强挂着笑脸下了车。水珠下车时动静格外大,江孟亭急忙上前扶她,也管不得什么尊卑之分了,他可不想吵醒百里药。等到沈如雪和水珠都下了车,江孟亭又看视了一下百里药,发现她睡着却什么也没盖,于是立即命阿水把他的云锦披风取来,小心翼翼地上车,轻手轻脚地亲自为百里药盖上。 其实百里药早在车刚停时就醒了,不过面对江孟亭那执着的一片柔情,她觉得装作睡死比较省事。 一个时辰后百里药真的一觉醒来,才重新上路。一路摇晃到傍晚才在一个大镇停了下来,人马都得以喘上一口气。 沈如雪主仆早就已经困倦难当了,坐了一整天的车,碍着百里药独占半辆马车,她们坐也拘谨,姿势极为僵硬。好不容易下了车,腰酸背痛还得维持大家闺秀的端庄仪态真是苦不堪言。 百里药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地整理一下装束就跳出车外。 江孟亭立即迎上前,“百里姑娘,坐了了一天的车累不累?” “谢谢你江公子,我很好,倒是沈姑娘恐怕是累坏了。”百里药浅浅一笑,仰头看向他们马车所停的客栈,门楣上金光耀目四个大字――升平客栈,高楼大匾,富丽堂皇,人来人往显见生意兴隆。 阿水早已经进去打点,阿木则认真地交待店家照顾马车和马匹。 “小姐,这里人好多啊。”水珠皱着眉头抱怨,她发现有不少不规矩的眼光在她们主仆身上飘来飘去,十分惹人厌。 不过江孟亭并没有注意到沈如雪和水珠不悦的情绪,他一直陪在百里药身边,并试图去帮百里药背她的药箱。百里药笑笑,再次推拒了江孟亭的好意,“江公子,不用了,药箱沉重,而且都是易损之物,我还是自己背。”她抬眼注意到沈如雪主仆的不耐,“这里人太杂,沈姑娘是千金闺秀,怕是不习惯,先安排她们进房休息吧。” 经百里药的提醒江孟亭才去催促阿水,“先把沈姑娘她们送回房休息一会儿,等店家布好雅席再请她们去用膳。百里姑娘,我先送你回房。” ----------------------------------------- “朱帮主,你这消息当真么?‘幻剑仙君’真的到了嘉兴?他不是去了西疆吗?” “这可是我才得的消息,绝对当真,高老弟难道连我都信不过了?” …… 百里药在嘈杂鼎沸的混乱声中敏感地听到卓君的字号,立即停下脚步向声音来处看去。很明显那一桌上七八个拿刀执剑的大汉均是一脸凶横,看上去着实非属善类。不过,他们说的话却引起了她的注意,卓君现在居然在嘉兴?这倒是巧,可是为什么他会转头到嘉兴?若是遇得到的话,不知道他需不需要帮忙。 哎!不提也罢了,此刻提起来,真的有些放心不下。 “百里姑娘怎么不走?”江孟亭见百里药突然停下来也跟着停住。 “没什么,江公子,我有点事,你先陪沈姑娘上楼吧,我随后就来。”百里药交代一声转身就下楼朝那桌江湖人走去,江孟亭与沈如雪都愣在楼梯上看着百里药。 “百里姑娘想做什么?”沈如雪不解地看着百里药行进的方向。“她想去找那些人吗?他们看起来不像好人啊。” “百里姑娘交游广阔,应该是她认识的人吧。”其实江孟亭也很担心,可是他猜百里药定有要事,不适合他插手的事他还是不要打扰比较好。 “几位兄弟。”百里药走到桌前,向围坐的众人抱拳一揖,行个礼打声招呼。 为首的朱帮主上下一打量百里药,眉头一皱,突然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在下眼拙,不知道这位姑娘是不是尊姓百里?”这位朱帮主只是当地一个小帮派的首领,不过眼力却十分高明。 “在下正是百里药,有点小事想请教诸位,不知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呀,原来真是百里姑娘,在下鬼头帮帮主朱彪,幸会幸会。”朱彪立即起身向百里药恭敬回礼,一干人等也随着起身行礼,簇拥着把百里药让上上座。 “朱帮主,百里药只是一介无知女流,怎敢当各位英雄如此大礼?”百里药对他们的恭敬感到莫名其妙,对自己名声如此响亮更是极为诧异。 “百里姑娘忒谦了,如今天下还有谁不知道百里姑娘医术通神,在圣医谷与楚谷主联手为东方世家的东方公子做了开心之术,而且已经与幻剑仙君卓大侠定下婚约,不日即将完婚,如今百里姑娘已经是武林中最出名的人物之一了。”那朱彪极认真地说着,表情充满了崇拜。 原来如此,百里药有些哭笑不得,救治东方文意也就算了,怎么她和卓君的婚约也可以成为她成名的原因吗?而且这个消息应该只有当时在圣医谷的人知道,若不是东方文意那个大嘴巴嚷嚷出去就是卓君故意散布的消息,而这两个家伙她都拿着没辙。 “各位,百里药只是个平民百姓,向不在武林走动,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不过,有件事是真的要请教,我刚才听见你们说卓君现在在嘉兴,不知道这消息从何而来?” 朱彪挠挠头笑笑,原本满是横肉的脸一笑起来竟有些憨厚,“百里姑娘不知道吗?” “是啊,我并不清楚他的去向,只是有些好奇。” “这――”粗豪大汉说起话来竟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语。 “朱帮主?”百里药有些奇怪地看着朱彪。 “呵呵,百里姑娘,这件事情我们也只是听说而已。” “我知道,请如实地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呵,我说了百里姑娘您可别生气。”朱彪又摸摸耳朵,表情更加奇怪。 “怎么会呢?”百里药皱起了眉,究竟卓君又出了什么事让这些人面对她时这么难以启齿。 朱彪又顿了片刻,才呐呐地开口:“听说……听说是因为楚素冰楚大小姐被红衣门的人暗算掳到了嘉兴分坛,所以卓大侠他才……才追来的。” 百里药略挺了挺背,原来这就是卓君从西折返的原因,也是朱彪吞吞吐吐不肯明说的理由。 “多谢各位告诉我,我还有朋友在等,后会有期。”百里药依然微笑着朝朱彪等人告辞,脸上全无不悦之色。 ----------------------------------------- 回头朝楼上走,却发现江孟亭还站在楼梯上等她。 “百里姑娘。”江孟亭不知道百里药与那些人说了什么,不过看那些莽汉对她毕恭毕敬的模样想来并不至于伤害到她。 “江公子怎么还在这儿,店家还没准备好晚膳吗?”百里药有点心不在焉地越过江孟亭上了楼,虽然她并没表现于任何不悦,可是心里却有种涩涩的感觉挥之不去。她相信卓君不至于再做出什么令她失望的事情,可是知道他为了另一女子奔忙终是无法完全放开的,她毕竟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而已。 “百里……”江孟亭发觉到百里药的失神,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跟着百里药上楼。 只略用了一点,百里药就放下了筷子,“江公子,沈姑娘,我没胃口,不想吃了,你们先用吧。”百里药转身回房。 江孟亭也放下碗追了过去,但百里药却当着他的面关上了房门,他的担心与忧虑一并被关在了门外。 ========================================= ps:我觉得各位看官似乎对百里药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期望,其实我并不想把百里药写成一个神,我只想写一个心中有天下的女人,一个真正的侠义女子。所以首先她是一个女人,女人该有的一切她都有,但是她却可以更好地控制与把握,坚强的自制力与冷静的处事态度,这就是我最喜欢她的地方。所以什么处女情结,什么至死不渝,那是我这个作者的观念,呵呵,没办法咯,接受就接受,接受不了我只能表示遗憾。我知道现在很多人喜欢女尊男卑,喜欢一女多男,可是我不喜欢,我喜欢平等,专情,喜欢一对一的爱情,你们也没办法,对不对?呵呵。 24 独闯虎穴 百里药行事一向是随性所至,心中有所牵挂总是,所以晚间也不及与江孟亭打招呼,直接牵了江孟亭的马就朝嘉兴而去,只留下一张字条交在柜台上。 百里药快马加鞭第二天一早就赶到了嘉兴,随便找了家客栈寄放了马匹立刻出门去查找卓君的下落。要在嘉兴这样一个大城里打听卓君的下落,最有效的方法当然是找当地的丐帮。百里药依着卓君教过他的方法很快找到丐帮嘉兴分舵,她在丐帮受到了隆重的接待,也很快了解了卓君的动向,不过她也因此感到更加担心。根据丐帮的消息,三天前卓君就到了嘉兴,而且直奔红衣门分坛,不过这一去就如石沉大海了无音讯,丐帮三番五次前去察探情况,却什么消息也打听不到。丐帮的消息是天下最灵通的,若是连他们也找不到卓君,那真的得祈祷他平安无事才好了。 二更过半,百里药将药箱束紧,青丝缚牢,依着白天探好的路径直奔红衣门,那是个隐密的山庄,离百里药日间投宿的客栈不过五六里路。 打更的更夫睡眼惺忪地打着梆子直犯睏,突然觉得身旁一缕青烟飘过带起一阵冷风,吓得打了个寒颤,四下张望却什么也没看到,不由缩了缩脖子,紧跑两步离开那条老街,睡意刹那间消了个精光。 一株香的功夫,百里药来到红衣门外,虽然夜色已深但红衣门内仍然四处高挂红灯,映得一片通明。百里药小心翼翼地跃上红衣门外最高的一棵大树向里张望,大约了解了一下山庄的格局,也很快发现庄顶上所布的各处暗哨。潜踪匿行对她来说倒不算难事,当年长兄除了传她内功之外考核最严格的就是轻功了。 她轻巧几个起落,避过暗处所伏哨岗,落在一座偏楼的屋脊暗影处,扬手射出一根长过十丈带着倒钩的乌金丝微微一带就飞速飘过七、八丈宽的天井翩然落在正厅的屋瓦之上,巧妙地利用屋檐的阴影挡住巡察者的视线,微一细听,大厅里没有人,立即转换方向向后院逸去。 ----------------------------------------- “左坛主,卓君与楚素冰那两个棘手人物已经被咱们关了两天两夜,不但滴水未进而且还中了咱们门主的‘三月香’怎么还会有抵抗之力?依我看还是趁早把他们杀了,省得夜长梦多。” “哼!你以为我不想杀了他们?他们两个三番五次与我们作对,那个姓卓的还杀了我的儿子,我恨不得把他们拆骨剥皮,可是他们一个是幻剑仙君,一个是妙手仙姬,不要说两天两夜,便是十天十夜他们也有可能还活得好好的,只要一打开千钧石,他们很可能立即反戈一击,到时候谁杀谁还不一定,我一定要等到他们决无还手之力时再打开千钧石。丁副坛主,莫要太心急了,只要千钧石不开,在那个无水无食的死洞里他们迟早会死,这件大功是跑不掉的。”左姓坛主的笑声阴森恶毒,百里药胸中突然燃起一把从未有过的怒火,面对脚下这两个阴毒小人,即使是她都有压抑不住的火气。 千钧石――,百里药很明白自己是来救人的,呼吸间即按下了所有野蛮的欲望,轻身而起,以最快的速度去寻找他们口中的千钧石。 ----------------------------------------- “卓大哥,我好冷。”楚素冰中了毒又受了伤,加上饥饿脱水,发起了高烧。无粮无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洞穴里卓君也无可奈何,但对于楚素冰不断偎近的身子却躲闪不已。他知道不管什么理由,只要他再与其他女人有暧昧不清的关系他就会永远的失去百里药,而那会比失去他自己的性命更痛苦。可是面对楚素冰可怜的模样他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他的内力也剩不到三成,两天两夜的折腾即使是他也感到筋疲力尽了。喘口气,将外衣脱下铺在地上将楚素冰抱上去躺下,抬起自己的手腕以指甲划下一道血口,以自己的血哺喂楚素冰。“药儿,如果你是我,你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可是我现在却只有这个笨办法了。”此时此刻,想起百里药的笑容,似乎也不觉得太过难捱了。 “轰!”一声巨响,千钧石猛然抬离地面,百里药以最快的速度闪进暗洞,一眼就看到卓君正在以血哺喂楚素冰。 “傻瓜!你在干什么!” 一时还无法适应光亮,但乍然听见百里药的声音,卓君立即下意识地跃离楚素冰身边三尺。百里药见状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她拉住卓君,扯下一段绷带紧紧扎住卓君手腕上的伤口。 “药……”卓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我没别的办法……我什么也没做,你可别误会……” “傻瓜,”百里药心疼地扶起卓君,“把这个喝下去。”百里药掏出一只小葫芦交给卓君,自己则将一个小药瓶凑近楚素冰的唇将清凉的药液给她喝下去。 “快走!红衣门的人马上就会来。”百里药抱起楚素冰与卓君一起冲牢外。 “大胆贼子,居然敢闯入我红衣门劫牢,活得不耐烦了。” 百里药压根不打算理会眼前围拥上来的数十名红衣门弟子,也没把那姓丁的放在眼里。“卓君,你带楚姑娘先走,我随后就来。” 卓君犹豫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接过楚素冰,“我在南湖客栈等你,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南湖客栈是丐帮的暗舵,以目前的情况,那里比较安全)卓君以极低极低的声音叮嘱百里药,百里药微微点头一笑,两人眼神一个交会,百里药手中乌金丝疾射而出轻巧地一扫一带辟开一条通道,卓君的身形随着乌金丝弹起,配合的妙到毫巅。不等众人回过神,卓君已经越出重围,左丁二人大惊失色怒火大炽,急命人追击,可一一被百里药的乌金丝扯回。这时他们才收起轻渺之心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女人。 “你是谁?”左坛主红着眼怒瞪着百里药。 百里药收回乌金丝,回眸对上左坛主。“在下百里药。” “什么!你就是卓君的未婚妻?哈!哈!哈!哈!可笑,太可笑了!你可知道你刚才救走的那对狗男女已经在密洞中独处了两天两夜,而你居然还不顾性命地救走他们?!” “我知道。”百里药居然含笑回答,左坛主不由一愣。 “想不到你这个丑女人倒还挺自信,依我看卓君真是瞎了眼才会选你做未婚妻,那姓楚的女娃儿可比你漂亮一百倍。”丁副坛主冷嘲热讽地想激怒百里药,谁知百里药还是那副笑意盈然的模样,“卓君的眼光的确有问题,我也这么觉得。”这回要气炸是反而是左丁二人。“你们还想聊天吗?如果没事我先告辞了。”百里药话音才落,身形一连数闪已经逸出包围圈外。 “你们这群饭桶,还愣着干嘛,快追!”丁副坛主气得跳脚,枉他混了半辈子江湖,居然被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娃子耍弄了一个晚上,还放跑了门主的两个心腹大患,他岂能甘心。 “站住!不要追了!”左坛主突然发话。 “坛主……” “笨蛋,那女人决不是好惹的,凭你们几个?不要丢人现眼了!”左坛主凝望着百里药消失的方向,忍不住有些许惧色。 “坛主……” “如果我没看错,那女人一定大有来头,那种幽灵般的身法我在十年前见过,当时门主也在场,若不是那个人我们的霸业也不会推迟了十年。难道她与他有关?”左坛主看着百里药消失的方向,半是回答丁副坛主半是自语的低声说道。 ========================================== 第一句,偶要搬回来鸟!因为四月也开始变慢,变得很难上,晋江羊角疯却有好转的迹象; 第二句,谢谢各位一直以来一直支持偶的各位看官们; 第三句,最近霸王女都没有什么劲上来折腾,所以偶的文里的跟贴越来越少了泥,偶不要偶不要(偶就耍赖鸟)。 各位看官,从今天晚上开始,霸王女重新开始把晋江排到更新次序第一位,不过更新的量嘛,就看各位看官们的诚意啦,毕竟,偶是霸王女这点走到哪里都不会变滴。 ps: 偶关了《焰之舞》那个坑,因为没时间处理电子稿; 偶新开了《第二王朝战记》和《天敌》这两个坑,将根据留贴量决定是否持续更新。 《邪魅》在最近会开下部,敬请关注,《白衣无命》和《幻妻》因为修改量较大,需要较长时间调整,更新时会通知大家,谢谢各位看官。 ps滴ps: 忘了什么也别忘了打分跟贴,最好再给偶几个长评,偶就加夜班提高发稿速度,哈哈! 25 强强相遇 百里药从她暂住的客栈取了马直奔“南湖客栈”。 “药儿!”卓君听见百里药上楼的声音立即开门迎出来,一把将百里药拥住。“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伤到你?” “我没事,凭他们还拦不住我。”百里药反拥住卓君,温柔地抚慰他,她知道他一定担心了半夜。 知道百里药真的平安无事卓君才算放下心来,可这一放心就立刻感到力不从心,虽然他中的毒暂时被他的内力压制住,但此时见到百里药一放松,立即感到难以支撑。 “卓君!”百里药急忙扶他回房。 “药儿……” “放心,我在这儿。”百里药帮他除下外衣,擦了擦他额上的汗,拿起手巾闻了闻,“三月香,看来是软筋化功散一类的□□。”百里药一边把脉一边琢磨。 等到替卓君和楚素冰解了毒疗完伤已经是日上三竿。 “药儿,累了吧,别忙了,休息一会儿吧。”卓君一把拉住百里药将她拉躺在自己身边。 “别这样,大白天的让人看见多不好。”百里药笑着要离开。 “怕什么,陪我休息一会儿,就躺一会儿,昨晚你一夜没睡,眼里都是红丝。” 百里药拗不过他,只好躺下,她没打算告诉卓君,她从前天晚上开始就没有睡过觉了。因为的确也累了,百里药很快就偎在卓君的怀里沉入梦乡,两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安心。 ------------------------------------------ 楚素冰朦朦胧胧地醒过来,一抬眼就看见四周的粉色帏账,直愣了片刻才猛然醒觉过来,急忙翻身起床,蓦然发现自己只着中衣不禁大惊失色。 “小二,昨天谁送我来这里的?” “哦,楚姑娘,你醒啦?”小二见楚素冰竟与他说话,不由自主地有点飘飘然。 “你认识我?”楚素冰防备地看着小二。 “楚姑娘,这里是丐帮嘉兴分舵的暗舵,这里很安全,您只管放心。” “哦,是吗?那是谁送我来这儿的?”楚素冰放了一半的心,可是更加着急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来这儿的。 “楚姑娘,昨晚上是卓大侠送你过来的,你昨天晚上高烧不退,多亏了卓大侠和……” “卓君?是他送我来的?他人呢,他在哪儿?”楚素冰不及等小二说完话就追问道。 “卓大侠在楼上休息,他也中了毒,不过还好有百里姑娘在,她一晚没休息两头跑着照顾你和卓大侠。刚才才端了药上楼,估计现在在卓大侠房里吧。” “是她?她来了?”楚素冰心里一紧,“卓大侠住几号房?” “天字六号,就在楼上靠左转。” “多谢。”楚素冰一提裙摆“蹬蹬蹬”就冲上楼去。 “哎――楚姑娘――”小二想叫住楚素冰,人家未婚夫妻难得见面卿卿我我的,她这么冲上去……不过显然叫也没用,楚素冰追着卓君跑的事情也是公开的秘密了,叫也是叫不住的,可惜啊,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就是不知道什么叫放弃呢? 楚素冰站在卓君房门前犹豫要不要敲门,正欲下手,门突然“呀――”地一声被拉开,卓君披了一件外衣站在门口,却只开了半扇门令楚素冰看不见房里的情形。 “楚姑娘,你醒啦?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没什么……” “那就好。”卓君笑笑。 “卓大哥,昨晚是你救了我?” 卓君摇头微笑,“不是我,是百里药,是她闯进红衣门救了我们。她听说我在嘉兴出了事,所以日夜兼程赶了过来,昨晚全靠她我们才能逃出来。” “我身上的毒和伤是她帮我治的?”楚素冰的脸色颇为难看。 卓君只当没看见,笑着点头,“是啊,昨天带你来了这里我就昏过去了,她忙了一整夜,这不,刚刚才睡下,要不咱们到楼下说话,别吵醒了她。”卓君下意识地向房里看了一眼,这举动再明显不过了。 “你们……”楚素冰简直如遭雷击,听闻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卓君与百里药暧昧的关系还是令她无法接受。 “嗯?怎么了?要不等她醒了我们再去找你好不好?”卓君送客的意思如此明显,楚素冰再装不明白就是惹人厌了。 “楚姑娘醒了?”百里药是何等精灵的人,卓君坐回床边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是啊,吵醒你了?她没事,不用管她了,你再睡一觉,我陪你。” “好。”百里药笑着挪向里面将外面半张床让给卓君。 ------------------------------------------ “公子,小姐,实在对不住,本店只剩一间天字号房了,你们看能不能将就一下,敝店的地字号房虽说比天字号房小一点,可是保证一样干净舒服。” “这……”江孟亭转身看了一下沈如雪,赶了两天的路,人马都已经困顿不堪了。“好吧,给我那间天字号房,再开两间地字号房。” 江孟亭吩咐完就示意阿水随小二去打点食宿,他则坐在桌边休息。为了追百里药,他连骑了两天的马,不敢多作休息,股间都被马鞍磨破了皮,又不好显露出来,只好忍着。 “沈姑娘,你和水珠到天字号房休息吧。” “这如何使得?江大人对我们太周到了,小女子不敢偕越。” “不必如此,你们是姑娘家,还是住天字房,安静也安全一些。”江孟亭挥挥手,坐下休息,没力气再为这种事烦神。 ------------------------------------------ “睡醒了?”卓君搂着百里药不舍地吻了一下她的唇瓣。 百里药推开他,“午时都要过了,我好饿。” “想吃什么,我让他们送上来。” “别麻烦了,咱们下去吃吧,楚姑娘应该还有事情要和你说吧。” “好吧,那我先下去吩咐小二准备些酒菜。” ------------------------------------------ 卓君一出现在大堂,楚素冰就立即走过来,二人出色的外貌吸引了整间客栈所有人的注意力。 凑巧的是江孟亭和沈如雪所投宿的正是这家“南湖客栈”。正在大厅休息的他们也不由为卓君和楚素冰夺去了注意力。 “好一对金童玉女。”江孟亭暗自称赞。 沈如雪也是第一次见到像这样丰神毓秀的人物,亦不由暗叹一声,可是她的心思却还是关注在江孟亭身上,见江孟亭也有些怔怔然不禁心头暗伤。但她却不得不承认,比起楚素冰那样的清艳倾城,她充其量不过是路边的一朵小花罢了。 ------------------------------------------ “百里姑娘醒了吗?” “她已经醒了,梳洗一下就会下来。” “昨晚多亏了她,我该跟她道谢的。”楚素冰已经非常清楚自己没有机会了,既然如此,那么就尽量表现得大度一点吧,至少还能给卓君留下一个好印象。 “那就一起吃饭吧,我上去叫她。”卓君安排好午饭上楼催促百里药。 “就来。”百里药把药箱拎上,系好青丝,这两样东西她是片刻不离左右的,卓君还曾经为此吃醋不已,不过,已经成为习惯的事情很难改变。 卓君牵着百里药的手走下楼,江孟亭恰好从楚素冰身上收回目光环视四周,立即看见了从楼梯上向下走的百里药,惊喜之际却突然发现卓君与百里药互挽着手的亲密举动,一阵惊诧与怒意狂涌上心头。 “那不是百里姑娘吗?还有刚才的那位公子。”水珠大惊小怪的嚷了出来,惹得一行众人都看到了百里药。 ------------------------------------------ “百里姑娘谢谢你昨天晚上救了我。”楚素冰站起身迎候二人入席。 “楚姑娘不必客气,我也是无意间碰上的,听说你们遇上了危险便过来瞧瞧,着实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瞎撞。” 百里药的谦辞令楚素冰扬起一个苦笑,她端起酒杯言道:“百里姑娘,以前多有冒犯,楚素冰借薄酒一杯向你赔不是,往后若有用得着小女子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言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也不等百里药说话转身就跑出了客栈。 百里药与卓君对视一眼,卓君耸耸肩表示不干他的事,百里药则含着些许娇嗔的笑睨了他一眼。 “菜都凉了,先吃点东西吧。”卓君拉着百里药坐下,亲昵地为百里药挟菜添饭,正当他夹起一筷子鸡丝往百里药碗里放的时候,突然一个莽莽撞撞的书生从厅侧冲了过来双眼冒火地怒瞪着他,弄得他莫名其妙外加一肚子不高兴。 26 醋意深浓 卓君正要开口相询,却听百里药惊讶地说道:“江公子,你这么快就来了?”百里药以为凭江孟亭他们的速度,估计晚上才得到嘉兴呢。 “药儿,你认识他?”卓君放下筷子上下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个一脸怒气的书生。从衣着和气度上看像是个贵公子,脸白手细,指间有笔茧,大概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不过看他的模样似乎有点怪,卓君下意识地朝百里药靠了靠。 “江公子请坐,没想到这么巧,你们也投宿在这里。真是对不起没打声招呼就牵了你的马,不过我的确有很急的事情赶着办,江公子不会介意吧?”百里药想起自己那有些强盗的行为很是过意不去。 “没,没关系,百里姑娘不用介怀,莫说区区一匹马,便是我的性命也是姑娘给的,重又拿去也是无妨。”江孟亭略显激动,毫不客气地坐到了百里药的右手边。 卓君本来听百里药的口气认为这个姓江的并非什么重要人物,略放了放心,可是看到江孟亭的神气与态度却觉得好像没那么简单。他斜睨了一眼江孟亭,而江孟亭也正毫不示弱地瞪着他,这可让他觉得很不舒服,这个小书生究竟是什么来头?卓君在桌下抓住百里药的手用力握着,告诉百里药他吃醋了。 百里药有些后知后觉地扭头看他,安抚地反握住他的手。 “江公子,忘了和你介绍,这是我的未婚夫――卓君。” 卓君立即脸色转晴,抬眼向脸色煞白的江孟亭点点头,还算满意百里药对他身份的介绍。 “卓君,这位是去年殿试的状元公,现任的殿中侍御史,奉圣上之命考核刑狱的钦差大臣江孟亭江公子。” “原来是钦差大人,失敬失敬。”卓君礼貌地站起身拱拱手。 江孟亭同样站起身,不过却有些站立不稳,“未婚夫?他――” 江孟亭呼吸几乎停滞,一股剧烈的心痛狂涌而上,几乎令他重又跌坐下去。无论如何他都从没想过这种情况,在他心里一直认为百里药应该与他一样对他也有情,也在另一个地方同样思恋着他,若是她没有心她怎么会对他那么好,那么周到,那么温柔?在他的预期中他们的重逢应该是喜悦的,彼此互诉衷情,然后在所有艳羡的眼光中结成美满姻缘,为后世留下一段佳话。 可是……可是……为什么所有的这一切都和他所想象的不同?从百里药初见他时那陌生的眼神,再到一路以来刻意疏远的态度,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有些地方不对劲。不过他一直选择忽略那种不安,他一直不肯放弃,因为毕竟还有希望,即使百里药根本已经忘了他,即使百里药心里一直没有过他,可是他自信以自己现时现刻的身份地位,如此优越的条件加上一颗诚心再没有什么女人会拒绝他的爱慕,一路走来,百里药的客气与冷淡他可以将之视为女性的矜持,他愿意慢慢以真心打开她的心门,他可以唤起百里药的记忆也一定可以得到她的芳心,只要他坚持,他如此自信。 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百里药早已是别人的未婚妻,早已是别人怀中的珍宝,而不是他的。她已经有婚约在身了,天!他痴心寻觅了一年多的心上人竟是别人的未婚妻,而他只不过是在一厢情愿地做着相思梦的傻瓜罢了。 “幸会……”江孟亭低头暗自握了握拳,看着百里药与卓君相视而笑的默契只让他觉得自己整个心都空了。“对不起,我不太舒服,先上楼休息了。”他心里有怨,更多的却是哀,他有怒,但发作不出来。百里药没有做错什么,她没有给过他暗示,没有表示过倾心,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自作多情。更何况百里药始终都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可以在她面前失礼。 在伤心与尴尬中他有些步履不稳地回房,临去前仍深深地看了卓君一眼,他嫉妒他可以得到百里药,可以名正言顺地拥有这块无价的瑰宝。他真的嫉妒。 卓君的眼神何等锐利,早就已经发现了江孟亭眼中那侵略性的目光与强烈的妒意,在面对江孟亭回头时,他立即伸手揽上百里药的肩头宣告拥有。每与百里药多相处一天,对她的爱就加深一分,每多看她一眼,对她的情就变浓一层,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份爱究竟可以深刻到何种程度,所以他开始担心,他不知道百里药是否也爱他,自始至终,百里药对他的感情就是被动地接受,几乎从来没有明确表示过她的态度,不过他相信百里药一定也是爱他的,是的,一定是的!一定! 沈如雪在不远处看着这里的情形,一颗心不知是苦是酸还是有些儿欣喜。她早知道百里药对江孟亭来说是特别的,她一直疑惑甚至于不平,以百里药的平凡,她怎配得起高贵温雅,气度非凡的钦差大人?可是没想到江孟亭竟不是唯一的痴人,那坐在百里药身边的男子无论相貌还是风采较之江孟亭尤有过之而无不及,更特别的是他身上还有一种令女人着魔的狂放气质。真不明白,百里药何德何能竟可获得如此出色男子的青睐。 ------------------------------------------ “红衣门的事情处理得如何?”百里药难得有半刻清闲坐下与卓君喝茶谈天。 “你不都看到了吗?我几乎是一败涂地。”卓君气馁地叹了口气。 “别灰心,正邪消长之间难免会有劣势出现,只要敢于面对,站正立场,终会成功的。你回想一下,当年‘同天教’声势何等浩大,终因恶贯满盈导致众叛亲离,最后不也是被一举歼灭了吗?” “是啊,不过我着实是有些倦了,整日里争来夺去不断地杀戮,真恨不得能立刻放下兵刃与你一起游走乡野悬壶济世,做一对清静自在的夫妻。” “志向不高嘛!”百里药笑啜一口茶,调侃着卓君。 卓君一把搂过她,在她唇上轻啄一下,“什么叫志向高?当大侠,当劳什子武林盟主?还是当皇帝?想想都觉得累。” 百里药不语只是笑,偎在卓君肩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片刻,她突然正了正身子,表情变得有点严肃。“卓君,据我看红衣门的目的并不在武林。” “什么意思?”卓君被百里药突然冒出来这句话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红衣门起源西域,已有上百年的历史,据传说它是拜火教的一个分支,不过行事作风极为诡秘,而且教规森严,等闲人物根本无法接近他们,也因此真正的教众并不多,影响也不算很大。更何况其一直安份地据守着边陲的三不管地带,百年来倒也没有太大的劣迹。”百里药似是在回忆什么,说得挺慢。 百里药远游西域的事情卓君早已知道,不过还是常常对百里药广博的见闻表示叹服,此时他便一言不发地静听百里药讲述。 “记得当年我大哥曾向我二哥提过,说红衣门曾经想入侵中原,因此在各地秘密招收门徒,不过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不得不放弃了既定的计划,缩回西域。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只约略听到一些,他好像还提到红衣门的背后真正的黑手是野心勃勃的西夏。红衣门与西夏王暗中勾结,明里与大宋交好,暗里却唆使红衣门潜入中原四处作乱,西夏打算趁中原内乱时起兵攻宋,使我大宋内外交困,此计若成着实危害深远。不过幸好此计并未成功,如今他们卷土重来,不知是否仍旧打得是同样的如意算盘。” “红衣门背后是西夏王庭?”卓君也大吃一惊,他从没想过一个武林中的邪门外道居然会有如此阴险的谋国大计。“不过,药儿,你义兄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们居然能了解到这样机密的□□必定是了不起的风尘异人,不知我能够是否有幸结识他们?” “这――”百里药第一次露出为难的表情,“不是我不肯引荐你认识,只是我大哥不但是风尘异人,而且还是个身份特殊的怪人,他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若不是他想让我见他,便是他站在我面前,我也是看不到他的,更不要说你了。至于二哥,有机会吧,终归是要见的。” ========================================== 不太擅长写感情戏,写得不好,莫见怪。本想多写一点的,可是来不及了,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晋江还老是抽风,发n多遍还发不上来,郁闷! 27 难聚难离 百里药与卓君叙谈不久,就听得门外传来沈如雪的声音。“我爹爹就被关在嘉兴府衙的大牢里,说是秋后便要问斩,江大人,我爹是冤枉的,无论如何您一定要为他作主啊。” “沈姑娘不必忧心,待会儿我就前去府衙大牢见见你爹。” “多谢江大人。” 沈如雪的声音满含感激,但江孟亭的声音听起来却有些意兴斓珊,显得很没精神。 百里药握住卓君的手,说道:“我其实是专程前来嘉兴的,主要是为了协助江公子勘查沈如雪父亲名医沈良峰的杀人案,沈大夫与我也有数日师生之缘,以他的为人我真的不相信他会凭借医术谋财害命,无论如何我也要查个清楚。” “你要和那个姓江的一起查案?他好像――”卓君不悦地皱起眉头,想起那个姓江的他就尤如芒刺在背。 “没什么好像,我和江公子不过是年余前的旧识,这次是偶然遇上,再加上沈大夫的案子挂心才会同行,你可不用想太多了。”百里药点点卓君的额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是怕你又发什么奇怪的慈悲。”卓君无可奈何地抱怨。 百里药呵呵浅笑,“别那么小器,你还是忙你的去,咱们的约会不变,我不会食言的。”百里药安抚似地在卓君额头上轻吻一下,起身背起药箱就要出门。 “哎!”卓君一把扯回她,“你这就要走么?”她怎么能走得这么爽快?连一点舍不得都没有! “江公子马上要去府衙大牢我也想去,晚了怕追不上他们。”百里药拍拍卓君的脸,“看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怕我丢了不成?” “药儿!”卓君反手推上门,用力地抱住百里药,“咱们把时间提前到五月端五好不好?”他好担心,他真怕他一放手百里药就不见了,那个姓江的给了他太大的威胁感,原来天底下心明眼亮的男人远不止他一个。 “不好,我可不想成亲那天还被红衣门的人缠着不放,一定要解决干净才好。”百里药推开卓君,认真地摇头,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不能因为成亲这种事把所有的行程打乱。 卓君叹口气认命地放开她,百里药背向卓君挥手出门,其实她的心里也有不舍。 ========================================== 不好意思,这是上次发不小心漏发的一段,补在这里。 各位不要打偶,偶真的是不小心哦。 28 探监察案 “江公子,沈姑娘,你们是要去府衙大牢吗?我同你们一起去。”百里药在店门口追上了江孟亭和沈如雪。 “百里姑娘,你……” “我来嘉兴不就是为了帮你查清这桩案子吗?你们不会不让我参加吧?” “百里姑娘说的哪里话,有你这个妙手神医的相助,在下是求之不得的。”江孟亭心头苦涩,但总算是个懂礼法的谦谦君子,此刻强忍下心中的酸楚,与百里药刻意拉开了距离。 沈如雪看得出江孟亭的伤心,十分想安慰他,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于是一行数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一路静默地前行,直到―― 与百里药同坐马车的水珠又忍不住开口乱问:“百里姑娘,今天早上与你一起的那位白衣公子是谁啊?”水珠假装不曾听见午间百里药向江孟亭所做的介绍,重起话头。 “他是我的未婚夫。” “咦?原来百里姑娘是已经许了人家的?那夫家怎么还会让你这样在外面抛头露面地四处行医?”水珠的话呆子也听得出嘲讽的意味。 百里药睨她一眼,不怒反笑,“因为我许的夫家自与别家不同啊。我的未婚夫叫卓君,他自己便是喜欢到处乱跑的人,当然也不会阻止我了。” “可男人与女人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百里药对此倒是很好奇。 “男儿当以事业为重,当然不能整天窝在家里头,不过女子却不一样,女子最重教养,当女儿时应是三步不出闺门,出嫁了就该在家相夫教子。男女各有分工,这可是古圣先贤们早就规矩好的。”水珠端出不知道读过几个大字的古圣先贤,讲得似理非理,惹来百里药一阵讪笑。 “那些古圣先贤莫不是些男子,片面之方岂可尽信?人生在世,快意逍遥才是真谛,何分男女?我之所以愿嫁卓君,便是因为他宁愿陪我走遍天涯享受清贫,会将我拘于方寸斗室之中供我以满堂金玉。” 这番话百里药说的声音有些大,与其说是反驳水珠不如说是告诉车外的江孟亭,他们注定是不合适的。江孟亭黯然地垂头,心知百里药所要求的生活他是给不了做不到的,今生他与这名奇女子注定是无缘了。 沈如雪及时阻止了水珠继续放肆,她不想给江孟亭留下一个训奴不严的坏印象。 ------------------------------------------ 被允许进入苦牢探监的只有沈如雪、江孟亭和百里药三个人,先行打点的阿水和水珠都被拒之门外。 “爹爹!”沈如雪低泣着扑向牢门。 须发散乱,消瘦憔悴的沈良峰一听是女儿的声音顿时从昏惑中清醒过来,手脚并用才吃力地挨到牢门前,看来在牢里吃了不少苦。百里药看着昔日意气风发的名医身上鞭痕累累血迹斑斑,顿时感到一种难言地心痛与愤怒。 “如雪……” “爹!爹!您别担心,我请了钦差大人为您洗血冤屈,您一定会没事的。”沈如雪放低声音,悄悄地安慰父亲。 “钦……钦差?大人……”沈良峰仿佛在绝望中发现一根救命稻草,顿时睁大了眼睛努力地想认清女儿背后的两个人。 “沈大夫,你别着急,你把事情的前后原原本本地再说一遍,如果你真是冤枉的,我一定会找出真相还你清白。”江孟亭上前一步握住沈良峰伸出的枯瘦的手。 提起案子,沈良峰就禁不住老泪纵横。 “想我行医济世,数十年来兢兢邺邺不敢有半丝马虎,那可是人命关天哪。天地良心,我这一生除了治病救人可从未起过歹民,为何……”沈良峰长叹一声,不胜唏嘘,缓缓平复一下心情,才慢慢将事情从头说起。 事情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 三个月前,嘉兴城的大商人黄从龙突然气虚微热,伴有呕吐之状,黄府照例延请沈良峰过府诊治,由于黄从龙刚从外地经商回来,很像是受了风寒,所以沈良峰就开了一些治风寒的药方,又开了一些补品就回去了。三天后,黄从龙痊愈,症状全消,众人也没有放在心上。两天后黄从龙因为赶着要去办一批急货就又出门了,谁知回来后再次病倒,这回发病来势汹汹,调治也不似上次那样容易。一时好一时坏,间断地发热,还常常恶心、呕吐,过了几日还开始便血,沈良峰不敢轻忽,详细诊断后判断黄从龙的病由肝而发,于是他开了很多治疗肝病的药物,但对黄从龙的病不但没有任何效用,反而日益沉重,这一点到现在都令他费解。为此他查阅了多种医书,同时还与城内另外两位名医一起为黄从龙会诊却始终得不出个结论,于是黄从龙就这样一天天地虚弱,最后从发病开始不及一个月便不治而亡。 本来以那时的医技水平,得了奇症怪病只有听天由命,沈良峰至多落个医术不精的罪名,也不至于身陷囹圄。可是因为黄从龙午夜猝死,快得连后事都来不及交待,他所有的家财就这样全部落进了手掌财政大权的弟弟手里,黄从龙的妻子和两个女儿除了一座别苑什么也没得到,这下他的妻女可不干了,一纸诉状将沈良峰推上公堂,非指说黄从虎与沈良峰合谋害死了黄从龙。 奸诈狡猾的黄从虎如何肯认?使了银子,送了人情,一转身撇了个干净,说自己在兄长病重期间外出经商根本不在家中,无从谈及合谋杀害兄长。不过因为黄从龙的死确实有些奇怪,为省麻烦他居然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沈良峰身上,说沈良峰因为黄从龙曾想并购他的药局而心有不甘乱用药物害死兄长,再加上那两个曾经一起为黄从龙诊病的大夫作证说沈良峰诊病期间独断专行,不听他人规劝,下药药方多有可疑,并例如此等种种,一番咬钉嚼铁的证词让沈良峰百口莫辩。公堂上,府衙的杵作会合那两个名医一起为黄从龙验尸,居然得出黄从龙是因为热寒却使用伤寒之药,是因为用药不当而死的结论,于是沈良峰被一番严刑拷打后强拖着手画了押,就这样定了死罪。 沈良峰自觉冤枉,他素来与黄从龙交好,那合并药局之事不过是黄从龙想入股药局的一个建议,从来也没当真过,何来冤仇?他行医数十年,难道还会不知道下药的轻重?黄从龙死前他都已经没有开什么猛药,只是一些清肝理气解毒清血的常规药物,那些药怎么也不可能吃死人呀。更何况黄从龙的病由肝引发,哪来的什么热寒伤寒,三月的天气便是有寒也绝不可能是热寒,摆明了是诬谄嫁祸。 可是那府台大人居然糊里糊涂就判了他挟怨报复,致人死命,于是他就这样莫名其妙被定了个死罪。哎!众口烁金,他也无可奈何。 ------------------------------------------ 听了沈良峰的叙述,江孟亭锁起眉头,这种无凭无据的案子怎么查?百里药仔细听着沈良峰的叙述,心中自有怀疑。沈良峰的医术百里药是知道的,说他把热寒和伤寒搞错这种事情她是绝对不信的,还有黄从龙的病症的确奇怪,似肝病而非肝病,从突然发病到一命呜呼,时间间隔如此之短,实在奇怪。 “百里姑娘,你可知道黄从龙为何会死?” 江孟亭转身问百里药,百里药一时愕住,复笑道:“江公子,你把我当神仙么?我还没问仔细,也不曾为黄从龙勘验过尸体,此时你问我这话我也没办法回答你。”百里药趋前一步,在沈良峰身前蹲下,“沈大夫,我是百里药,你还记得我吗?” “百里药?”沈良峰感觉有些模糊,似乎的确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十二年前,我曾登门向您请教过各种胸肺顽症的治疗方法。” “十……”沈良峰微皱了皱眉,突然像记起了什么,双眼瞬时圆睁,惊喜交加地紧盯着百里药,“你!你是小百里,你是小百里!”沈良峰激动地只能重复这句话。 沈如雪大讶,父亲平日老成持重,喜怒不形于色,很少像现在这样激动。“爹,爹,您老有话慢慢说。”沈如雪见父亲由于重伤,一时激动竟有些喘不上气来,急忙凑近前为他拍胸抚背。 百里药伸手握住沈良峰的手,“沈大夫,你别着急,把这桩病例更详细一些地告诉我,任何细节都可以,如果能帮上忙,百里药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百里啊,我沈良峰的为人你应该清楚,沈某不是那种草菅人命的人哪。” “我知道,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一听说你出了事就请江大人允我一同前来,希望能帮上你的忙。” “小百里,有一件事我的确一直怀疑,可是没有证据我也没法说出来,我怀疑……我怀疑黄从龙是中毒而死,一种隐性的毒物,可是我医术有限实在查不出究竟是什么□□。” “隐性的毒物?为什么这样怀疑?” “记得有一次,我开了些发汗的药方给黄从龙,结果第二天我去他家时发现他的内衣衣领上的汗液居然略微发蓝,后来我问服侍他的小仆,小仆却说那并不是汗液造成的,而是浆洗衣服时不小心染上的,我便没有在意,后来回想却越想越不对劲。可是我实在不知道什么样的药物会造成汗液呈蓝色。” “蓝色?”百里药目光微闪,“黄从龙的尸身可曾安葬?” “早就已经下葬了,可是下葬前老朽也曾亲自验查,用银针试遍他的全身,却完全没有中毒之像。其实,早在黄从龙病情第二次开始反复之时老朽就已经开始留意,暗中都用银针为汤药试毒,可从没有查出过什么。” “并不是所有的毒都可以用银针试出来的。” “可是所有汤药的颜色和味道并没有什么特别。” “的确是有些奇怪。”百里药想了想,“为何那两名大夫一口咬定黄从龙死于伤寒?这点基本的常识他们也分辨不出来吗?” “还用说,他们必是受了黄从虎的好处,再加上平日里老夫的名声始终压他们一头,他们逮着机会便来诬谄于我。小百里,我知道我平日是有些自负,这次的确是有医术不精的罪过,可是故意害命杀人这种罪名我无论如何不能担哪。” “沈大夫,你放心,只要你真的问心无愧,天理昭彰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监牢里无法久谈,百里药匆匆忙忙又问了几个问题狱卒就来赶人了,小半个时辰下来,反而是沈如雪未及与父亲说上几句话。 ========================================== 首先,偶热泪盈眶地看着袅烟mm,感谢啊,偶终于又见长评啊,奢求地想着,“让长评来得更猛烈些吧!” 再次,解释一下这个案子,其实写到这里估计有点化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了,案子很简单,因为我不是写侦探小说的,也不屑拾人牙慧跑去《洗冤录》里找那些个陈芝蔴烂谷子的无头案,铁钉案啥的。案件不重要,不过是个情节需要,各位千万别指望看到柯南啦金田一之类的推理,否则一定会有想撞墙的悲痛感。 最后,请大家多留言,多加分,偶不管什么晋江不许灌水的规定,偶再强调,偶是以分数为食粮的霸王女,由于中午看到了长评,所以下午赶了两小时写了这么多出来,否则今天也没打算更新的。不过,亲爱的各位看官们,偶还是很奈你们滴,这点比分数更重要! 29 入坟之争 “百里姑娘,你打算怎么办?”江孟亭和沈如雪都看着百里药,百里药默不作声,半天没回答。 沈如雪有些急了,眼泪汪汪地看着江孟亭:“江大人,求您为我爹申冤啊。” “我……”江孟亭好生为难,这冤从何申起,他目前为止全无头绪。 “目前唯一的办法恐怕就是开棺验尸。”百里药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话就把江孟亭从椅子上吓站了起来。 “开棺验尸?黄从龙已经下葬,再次起尸开坟,是对死者的大不敬,黄家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江孟亭直摇头,这方法不可行。 “可只有重新开棺验尸才能查找黄从龙的真正死因,既然活人都在说假话,那只有让死人来说真话。” “让死人说话?”江孟亭不禁为百里药的大胆妄为捏了一把冷汗。 “黄家人不会同意开棺验尸,那只能先偷偷进行,我现在已经有些猜想,但必须得把握到真凭实据才能想办法为沈大夫翻案。”百里药压根没打算过按正式途径来请求手续,尸体每多在土中待一分钟,证据就会减少一分。根据时间算,黄从龙下葬至今已经超过四十天,盛夏时节,真的很难估计尸体已经腐败到什么程度,必须尽快重新查验。哎,看来她少不得要做一回盗墓贼了。 “你想私自开棺?这怎么行,不行,万万使不得!”江孟亭一听脸色大变,本以为百里药还不至于太离谱,谁知她竟是天不怕地不怕到连盗墓的勾当也敢做。 “这件事不会让大人你为难的。”百里药知道江孟亭身为执法者是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 “依我大宋律例,私自启墓开棺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要判处绞刑的。百里姑娘你一向是最注重律法和公理的,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这么做吧。”江孟亭极为坚决地摇头反对。 沈如雪不知道她应该支持哪边,只好咬着嘴唇不说话,她私心里当然是很希望能够马上就为父亲洗冤昭雪,可是为了这个让百里药冒上被处绞刑的危险去偷偷验尸也实在说不过去。 “这件事情你能不能不要管,有消息之后我会告诉你的。”百里药已经很清楚江孟亭绝不会允许她私自开棺,唯今之计她只有甘冒大不韪独自一人趁夜开棺。 “不行!百里姑娘,什么事我都可以依你,可是这件事说什么也不行!” “我现在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只是希望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不可以?” 百里药泰然自若的表现令江孟亭心惊肉跳,她说得这般轻松,可是她岂能真的能当作不知道?就算他真的可以当作不知道却又如何能放心任由百里药拿自己的性命去当赌注? “百里姑娘!你此刻怎么就把大宋律例当作儿戏了呢?过去你自己对我说的话都忘了吗?任何人都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和律法对抗!” “但是,也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在事实真相未明朗之前将一个只是疑犯的人以莫须有的罪名送上断头台。已经逝去的生命固然值得怀念,但是依然存在的生命更值得争取。”百里药也倔强起来,打定主意要开棺验尸。 “我既是钦差也是御史,绝不能把皇命当作儿戏,对你的行为我亦绝不会视而不见,若你真的敢在开棺令未下之前动黄从龙的棺木一下,我立即命人拘捕你!”江孟亭真的急了,不惜搬出钦差御史的身份去制止百里药的疯狂行径。 百里药注视着江孟亭,突然点头称许:“江公子,你真的不一样了,你说的很对,每一句都很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时候不早,你和沈姑娘都该休息了。”百里药话音刚落,突然扬手撒出一蓬白蒙蒙的药粉,一个箭步转身出门反手带上房门。 文弱书生的反应差了何止半拍,发觉有异的江孟亭急忙去捂口鼻,已经来不及了,眼前一黑顿时人事不知倒地不起。 ------------------------------------------------------------------------------ 百里药怕夜长梦多,出门就向店小二套了些话,趁着夜深人静换上一身黑衣,到客店后院找到了几样称手的工具,轻功一展悄无声息地直扑郊外黄家祖坟而去。 说实话,她尸体的确见过不少,动刀动剪也不是三回、五回的,可是这摸金校尉的活计她倒还真是第一次上手,虽说并不相信什么神鬼报应,可是半夜三更动土掘尸的确感到不太道德。 三更左右她已经来到了城郊黄家祖坟,四下扫视了几眼立即确定了黄从龙的墓,他是嘉兴数一数二的富豪,墓区建的颇为宏大,又是新丧,离墓不远处还有守丧的草棚,一盏半明不暗的风灯还亮着。定了定心神,百里药准备好了大把的迷魂香,足够百八十人昏睡到天光大亮了。 她小心地挨近草棚,探头一看,惊讶地发现里面只有一个披麻戴孝已经昏昏欲睡的老头。“富贵人家。”百里药不屑地摇摇头,中指挑了一点迷药轻轻弹入老头鼻中,咕咚一下,那老头立即鼾声大作,安安稳稳地睡去。 百里药走到墓前,借着风灯微弱的光亮辨识出黄从龙的正墓,为了预防万一,百里药把方圆三丈之内都布上了迷药,只要有人走近立即会失去知觉,这药效会到明晨太阳初升之时才会散去,在这种地方就算有人被迷晕大半也会以为是撞了鬼邪吧。 ========================================== 晋江换网址了,刚知道,不过看来不知道的人更多,所以我就慢慢更新咯,因为我发现晋江把我的积分从553万一下扣到69万多,我都不知道这四百多万分它是怎么扣的,晕!!!一下把我从半年榜二十几名踢出榜外了,真是有够狠的! 不过更新一下分数就又变了,真是晕,哎,各位看官大人们快点回来吧,要不偶没有更新的动力,最近看的人变少,跟贴变少,我严重怀疑起自己的功力了。 ========================================== 刚才上来一看,我的天,又变回69万分,我晕,我晕,我晕!晋江的计分系统是不是有病啊!!! 而且很奇怪,晋江今天下午不抽了,四月就没法上了,难不成他们共用一条线?这个上了那个就不能上?怪异!! 30 开棺验尸 百里药撬开墓门顺着墓道走了进去,幸而黄家是大户,墓穴也讲究,不是普通的土坟,而是留有墓室的石墓,而且里面墓室还挺大,陪葬品各按规矩摆着,还不曾有盗墓贼光顾过,且因为新葬,空气还算良好。百里药把风灯挑高,发现里面的大棺稍侧左首,右边留了颇大的一个空间,看来是留给黄夫人的墓位。生能同衾死能同穴,不知道是不是就算是恩爱夫妻了?生前不能长相聚首,所以只能企盼阴世的团圆吧。 她走到黄从龙的棺旁,伸手一摸,就感觉到了那棺木是上好的楠木材质,坚硬细密,火漆不知上了多少层,估计是黄家族中哪位高寿的老人把自己的棺木给贡献出来了,否则以黄从龙的岁数,这寿材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份上。 她半是借着灯光,半是靠着摸索,好不容易找到了棺木的榫钉接合处,凑着灯光一看,估计直接用撬杠轻易打不开,还得留下好大的痕迹,这可不行。想了想,把风灯挂在一边,双掌蕴足内力,按在棺木上猛地向上一吸,那木棺如此坚实,以她得自长兄的纯厚内力全力施为亦不过是将棺木启开了一道窄缝,不过有了这道窄缝操作起来就便宜多了。她脱下外衫裹垫在撬杠上,用力掀得几处,终于将那棺盖启了开来。 值得庆幸的是,黄从龙的尸身比她想象中保存得好得多,虽然免不了尸臭扑鼻,可是骨肉脏器并没有腐去太多,看来着实得归功于这俱坚实的好棺木。 她谨慎地走到墓道口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四野无人,除了轻细的虫声再无半点声息,她这才放心地走回去仔细查验黄从龙的尸身。借着微弱的风灯昏黄的光线,她将尸体从头到脚察看了一遍,用手细细地摸了过去,包括眼、耳、口、鼻各种细处均没有放过,她的手慢慢下移,移至尸身腹部时,顿觉有些异样,内脏有些肿涨,也不知是因为尸气膨起还是因为有病症,光看是看不出来的,摸也摸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犹豫了一下,眉头微锁,不过立刻动手,从腰间摸出那把寒气逼人的锋利银刀,割下黄从龙一绺头发和十指指甲,在腰侧一般杵作较不注意的地方划开了一寸左右的刀口,分别割下一片黄从龙的肝脏和肾脏,以瓷瓶取了他一些尸液及其它一些可能用得着的东西,忙了约一个时辰才急忙把所有一刀恢复原状,重新为黄从龙把棺木钉牢,把榫钉拍下去可比撬起来简单多了。 一切做完,将墓室恢复原样已经是快四更天的时辰了,百里药转去守墓人的棚子看了看,呵,那个老头睡得还沉着呢,鼾声大作,估计好久没睡这么香甜了。墓园子看来没出什么乱子,下面就得去面对江孟亭那位钦差大人了。 赶回客栈,百里药将抹去墓土的工具在客栈的园埔里沾上客栈里的土放回原处,回到房间把一身夜行衣连带所有可能成为物证的物件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哎,不得不如此啊,无论她做得多么正义,可毕竟还是像江孟亭所言那样,这是触犯律法的事情,她已经是知法犯法了,还不做得隐密点,就不是单纯的犯罪而是渺视王法了。与其最后去动用特权,不如一开始就别让人抓住把柄。 ------------------------------------------ 直到日上三竿被迷晕的江孟亭和沈如雪才各自醒来。 江孟亭一睁眼就看到身边一脸焦色的阿水和阿木。 “公子!公子你可算醒了!” “公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怎么了?昨天晚上我不是……”江孟亭一时还有点迷糊,不太弄得清楚状况,阿水才要说,却见江孟亭一拍额头,反应迟钝地叫了一声:“糟了,百里姑娘呢?” “百里姑娘?哦,刚刚出门了,说是要去买什么东西,公子……” “买东西?哎呀!你们怎么也不拦住她?该死!我去找她!”江孟亭一骨碌爬起来随便套了件长衫就跑了出去。 “哎――公子!你还没梳洗呢!!”阿水跟在后面追了一段,却没追上,也不知江孟亭今天怎么有这么神速的步伐,平时走个路都慢悠悠的。 没追到江孟亭的阿水被惊得痴呆呆地回到房里,朝坐着想事情的阿木问道:“阿木,公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病了?”他真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了。“还有还有,刚才公子说了句什么来着?‘该死‘!你听见了吗?公子居然会说出这种不雅之言,他可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不过显然江孟亭的行径把一向镇定自持的阿木都吓到了,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阿水的呆问题。突然,他转过神来,“你回来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公子追回来,昨晚公子昏睡不醒,今天一早又这么颠颠狂狂的,还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还不去追他,你又走回来做什么?” 阿水被阿木臭骂一顿,这才醒过神来,匆匆忙忙重新又追出门去。 ------------------------------------------ 江孟亭前脚才出客栈,百里药后脚就回来了,她买了一些精细的铁器和一些细瓷小碗。 “百里姑娘!”沈如雪一脸惊吓地跑到百里药的房间,见到店主正在帮百里药挪动一些家俱,在房间里空了些地方出来。 “沈姑娘啊,进来坐。”百里药一边指点搬动的工人一边招呼沈如雪。 “百里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这个嘛,你先莫管了,昨晚没吓着你吧?我也是情非得已,只是一些迷药,对你们的身体不会有所伤害,你放心。” “那你……真去了?”沈如雪四下看看,见工人正好搬了东西出去,才轻声询问。 百里药浅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反正是非曲直总有个水落石出的时候,你别心急。” “百里姑娘,你是为了我爹才冒此奇险……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才是。” “我有帮你爹什么吗?沈姑娘,你可千万不要乱说哦,我什么也没做过。”百里药正色警告沈如雪,心知肚明就好了,这可不是能说出口的事情,说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沈如雪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闭口不敢多说,转身回房。 江孟亭找了一圈还要再找,阿水急追过去拉了他回来。到了客栈才知道百里药已经回来了,立即跑去找她,谁知却吃了个闭门羹,百里药只丢下一句话:“等有人告上衙门再来找我吧。”没有原告自然暂时也没有被告,江孟亭亦无凭无据拿她也无可奈何。 百里药把自己锁在房里一锁就是两天两夜,连饭菜用得都比平时少一半,看来这个案子着实让她伤神。 百里药锁在房里检查从墓里带回的毛发血肉,江孟亭也没闲着,掌管刑事也一年多了,拿到一件刑案该从哪里调查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没有物证他就从人证下手,他两日以沈良峰侄儿的名义走访了不少沈良峰的故交,从侧面了解到沈良峰的确是一个很有医德很有责任心的大夫,医术也颇为精湛,是嘉兴城数一数二的名医,这样的人为了一点私怨挟隙报复,错治寒症着实是说不过去的。在这一次次的走访过程中,除了了解沈良峰,江孟亭对黄家的人也有了一些基本的概念。总的来说,黄从龙与黄从虎这对兄弟一向面和心不和,兄长擅经营弟弟擅钻营,黄从龙待人还算宽厚,黄从虎则颇为霸道。若说是黄从虎为了钱财害死了兄长倒是一点也不奇怪的。 可是没有证据,江孟亭也不能直接出面,一切都在等待百里药检验的结果。 终于,百里药一脸沉肃地踏出了房门,一直守候在门外的阿水立即迎上前,“百里姑娘,你可算是出来了,我家公子都快急死了。” “阿水,你去把你家公子和沈姑娘都请过来。” “是!”阿水恭敬地退身向后,飞快地跑去找人。 百里药转回房间里坐待江孟亭、沈如雪,手上把玩着一枚铜钱,若有所思。 片刻,江孟亭和沈如雪赶到,正要开口相询,百里药一抬手阻止了他们的问话,示意他们关上门坐下。 “这几天江公子你应该一直也没闲着吧?” “我走访了一些沈良峰的故交好友。” “这中间有没有修道炼丹之士?”百里药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这个,倒没听说。”江孟亭摇了摇头。 “我爹从来不和那些人打交道,爹说过他们都是些招摇撞骗的神棍,常常弄些奇怪的东西,害人不浅。”沈如雪轻声言道。 百里药点点头,“有一件事,我想江大人帮忙调查一下。” “什么事?” “帮忙查找一下黄从龙死前几个月的饮食的食材和器具。” “这――这恐怕――”江孟亭面露难色,若要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查这件事怕是很难查出来。 “若是江大人显露身份恐怕更查不出来,黄家一定会有所察觉,到时候便是有什么证据也都被毁了。” “百里姑娘,你既然这么问,想必是已经有了什么线索,是不是可以先告知一二,也好让我有个查询的方向。” “嗯,可以,不过,沈姑娘,你是沈大夫的女儿,这些你恐怕不宜听去,能不能请你先回房,我要和江大人商讨一下案情。” “无妨,这本是应当的。”沈如雪点点头,知道百里药有了些头绪,着实是欣喜万分,百里药让她做什么都是无关紧要了。 沈如雪出去带上房门,百里药看着被合上的房门微微笑着,转头对江孟亭言道:“沈姑娘既孝顺又温柔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是啊,沈大夫真亏有个这样的女儿,着实难得。”江孟亭也是暗自赞许,百善孝为先,若这案子沈良峰当真是冤枉的,回朝倒是可以为这位沈姑娘请个孝女牌坊来表彰一下。 ========================================== 最近很迷天下霸唱的《鬼吹灯》,真的好好看哦,什么摸金校尉之类的名词都是从那里看来的,嘿嘿,十分推荐此书,写得真强,哎,和他的小说比偶的简直像是小学生作品啊,惭愧地都快不敢写了。偶最近一直在追这本,不过霸唱大哥的更新速度实在是有够慢,等得偶眼睛都要穿孔了。 ps:下面是正式的废话。 偶霸王女终于上来了,偶终于又可以更新了,哈哈哈哈! 各位看官,想没想我啊?哈哈,不过这几天偶可能都没办法再更新鸟,偶要去趟黄山,玩去!在名山大川中感受生命,寻求新的灵感,找到生命的真谛,啊!偶说得太高尚了,其实,是集体旅游啦,偶正在担心偶能不能爬上去呢?真的很担心,因为偶终年活动量最大的只有十个手指头,至于其它部位基本处于静止状态,能上去吗?偶怀疑,偶真怀疑! 哎,算了,不想了,到时候真的四肢着地也得上啊,在那里偶当不成霸王女,偶得当猴女了。omg! 31 寒医奇侠记的番外一 太久没更新了,所以先来一篇答应了姜茶妹妹很久的番外给大家道个歉。 有人说我穿越了,我也很想,不过可惜不是,我最近实在太忙,每天加班到十一二点,连上网的时间都没有,今天抽了一个多小时出来赶了一篇番外,下次更新可能是一个星期之后,不过也许会提前,纯看我的工作效率有多高了。 姜茶妹妹,答应了你这么久,一直没写,很对不起你啊。我也很喜欢东方,上部只写了他那么一点儿戏实在感觉有点对不住他,所以这次从黄山回来先给他来篇番外。 ========================================== “病中桃花,只得三分艳色,清水凉风,隔帘而视,空余半片幽思。” 东方文意喝下一大罐浓苦的药汤后,忍着反胃的恶心挪到窗边,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三月艳阳下盛开的桃花,黯然叹息。 东方文意的适意轩临水背山,东面一片桃林,此时正是繁花似锦的时节,不过,因为他最近时常犯病,所以已经被严令不准出门很久了。 “东方!” “嗯?”东方文意突然听见一声大叫,好像就从他耳边传过来似的,那声音是―― “东方!把头伸出来!” 东方文意又好气又好笑,“你说把头伸出来就伸出来么?万一让人砍了去,那还得了?” “切!你的头很值钱么?快把头伸出来,不然好东西不给你看咯。” 听到这样威胁的话语,东方文意笑笑,无奈地伸出头去。 “哈!天女散花!”随着一声爽朗大笑,漫天桃花雨从东方文意头顶上方撒落下来,一个一身天蓝纱衣的女子旋身而下,在花雨中很有几分飘飘欲仙的模样。 东方文意一时间怔住,眼前粉粉的花瓣在春风里悠悠荡荡地飘舞,像无数细小的粉蝴蝶围绕着在她的身边,天蓝色的纱衣被轻风微微吹起,带起仿佛亦染上蓝色的微风直拂到他的脸上,被桃花浓郁香氛充盈着的鼻端隐隐还嗅出夹在桃花香里的一丝特别清爽的香气,那是她身上的,特有的茶香。 她身上一直有着这样的香气,她却总说他胡说,说自己从来闻不见,定是他骗她。呵呵,他怎么会骗他呢?那么特别的气息,只闻到这气息,他便知道是她,绝不会错认。 “好东西在哪儿?”东方文意站直身子,看着飘身落坐在他头边宽大窗台上的女子,痞痞地笑道,伸手接住两片桃花放到那女子头发上。 “臭东方,年纪轻轻,眼就花了耳便聋了么?本姑娘不是说了――‘天女散花’,让你看了这么美的一幅风景,居然还问我好东西在哪儿?” “切,散花便有,这天女我可没看见,偷了我大把大把的桃花,还嚣张地送到我面前让我看,哎,若是个美人也就罢了,可惜啊,我只看见一个伺候茶水的丑丫头。你糟踏了我多少棵桃花树啊?” “小人!”那女子气极,可是却没办法掉头就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都想尽办法逗东方文意开心,可是每次都不成功,反而被他损得很惨,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这么契而不舍地来了一次又一次。 东方文意忍下又翻上来的呕吐感,强撑着笑了笑,不敢说话,怕自己一说话就会忍不住失礼于她之前。 “你就知道笑!”那女子也不再计较东方文意的嘲讽,径自跳下窗台,走进他的房里,闻到浓浓的药味,心里一阵心疼。“今天又喝药了?”他从来不让她看见他吃药的样子,有一次她偷偷躲在窗户外面看见了,那些药汤的气味隔着一层窗户都让她忍不住有想吐的感觉,可是她看见他从来都是一口气灌下去。 此后,她常偷偷来看他吃药,发现他经常是哄着爹娘奶奶走了后,突然就忍不住一个人躲在角落又把药全吐出来,一脸的辛苦。其实他只是表面上任性,其实是个很体贴的孩子呢。 她叫桔姜茶,认识东方是次巧合,她的职业是小偷,不!说小偷太污辱她了,她是神偷。她的爷爷曾经是天下第一神偷――七巧神君,她不过是继承祖业罢了。东方世家有一把轩辕神剑,价值连城,她一时好奇想偷来玩玩,结果一不小心在东方家巨大的宅院里迷了路,好死不死居然救了发病的东方文意,有时候真后悔,那个时候何必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救他,留个整天对自己冷嘲热讽的冤家。 “东方,看,这是我的新战利品,好看吧,是唐家大小姐贴身的玉坠子,据说是她未婚夫送她的定情信物,呵呵,漂亮么?” 东方文意深呼吸几下,感觉反胃的感觉好了些,伸手接过姜茶拎着在他眼前直晃的玉蝴蝶看了两眼,“这样的东西你喜欢么?要人家的定情信物做什么?又不是送给你的,这样吧,我送你一个好了,免得你总眼红别人的东西。”东方文意从怀里摸出一块晶莹暖润的玉佩塞在姜茶手里。 姜茶接过来对着窗外光线明亮处看得很是仔细,“这玉真好,真送给我么?” “不要就还给我。”东方文意作势要抢回来。 “不行,你都说送了,你送我就收着,不过这别人的东西我就是眼红,偏偏喜欢得紧,你管不着。” “做贼做得像你这么开心倒也少见。”东方文意撇撇嘴表示无法理解地白了她一眼。 “呵呵,你不懂,这里面可是乐趣无穷。”姜茶摆摆手,在东方文意的房间里转了几圈,“你这里怎么还是缺那样东西呀。” “缺什么?”东方文意转头瞅着姜茶,每次她来都会说他这里缺东西,可是从来不告诉他这里缺什么,他也想不出他缺什么。 “自己想,手脚不勤快有理由,这脑袋不勤快么就没理由了。”姜茶趾高气昂地以下巴对着东方文意。 “切!”东方文意十分不以为然。 “我要走了,下次再来看你吧,这枝灵芝是从天圣教后山里找到的,听说能起死回生般了不起,你送我块玉,那这灵芝便送了你吧。”姜茶从背后掏出个小盒子,这才是她这次来的真意。“啊,对了,还有你快些想这里还缺什么,若想出你这里缺什么便告诉我,我就把那样东西送给你。还有还有,我刚才忘了说了,你问我有几棵桃树糟了殃,不好意思,在你视线之外的桃树基本上花都让我拆成花瓣了,不过你能看见的这一片我可一棵也没动,万一东方大叔问起来,你记得说是因为遭虫子了,可别说是我干的啊。”话音方落,那蓝色的身影就如来时一般飘风般穿出了窗子,一个旋身便不见了踪影。 “有你这么大的虫子么――”东方文意忍不住想笑,不过一阵晕眩袭来,令他连笑也无力。 ========================================== (时间不够,写得不是很过瘾,有空再补) 32 真相大白 沈如雪不知道自己可以帮上什么忙,她所被告知的就是不用过于担心,有时间便去牢中探望一下沈大夫,让他安心。 江孟亭办事着实有效率,只第二日便有新的消息传了进来,第一时间他就将百里药请了过去。 “百里姑娘,昨天阿水去探望了一下在黄家服侍了二十多年的老仆黄忠,他告诉了我们一些很有用的消息。” “说来听听?” “百里姑娘,你所说的黄从龙所中之毒乃是铜毒,这点着实让人想不到。毕竟咱们日常所用器具铜器极多,说是铜会令人中毒,实在是骇人听闻。” “不错,咱们日常所用铜器极多,不过用法却是不同,而且多是擦洗得极为洁净的铜器,但铜在某些时候的确是有毒的,尤其是铜绿,也就是时常看到的绿色铜锈,饮食中长期接触铜绿会令人在不知不觉中衰弱,若不能及时发现,也会致人死命的。铜绿之毒很难查觉,尤其是目前大多医者及上位者多喜用银针试毒,以为一根银针便可避开所有毒物那根本是不可能的。铜绿之毒是完全无法用银针试出的,不过倒也并非完全的无迹可循。” “哦?铜绿之毒该如何分辨?” “这--我也是在往西域之路上曾听过一些传闻,因为西域有些毒泉之水中便含有大量的铜毒,饮用过多便会中毒,至于辩识之法,就主要得从症状说起了,咱们的身体应合着先天五行,肝肾脏器一属木一属水,铜乃金性,先克木性脏器肝脏,所以沈大夫当初认为黄从龙之病症在肝脏上是有道理的。水木相生,木之根本一伤,则水无疏通,肾器也会慢慢被毒性侵蚀,从而令人体慢慢衰竭,直至死亡。其间,沈大夫曾提过黄从龙的衣领上似有蓝色汗液渗出,便是因为中了铜毒的原因了。” “我依从你所说的话,朝着铜毒方向查找可能的线索,首先我查过了黄从龙和黄从虎来往的朋友亲眷,其中并没有任何可疑的人物,你曾提过,一些炼丹求仙的道士术师或可能知道一些这方面的常识,可是他们身边并没有这样的人物。而嘉兴城内医术最高明者即为沈良峰,在黄从龙病重期间黄家几乎请遍了嘉兴城最有名的几位名医,全都束手无策,从这些情况看来,他们也并不了解铜会致毒伤命,否则这样的时机扬名立万,比卑鄙下作的以伪证来打击沈良峰更加有效,所以应该不是医者。” “江公子,你两天时间便将黄从龙、黄从虎身边的人事物打听得如此清楚,着实不容易。” “身在官场,若是这些小事都办不到,那还怎么谈实现抱负理想?且不说这些,还是说那老仆黄忠,他告诉了我一件事,让我很是为难。” “什么事?”百里药歪头看着江孟亭。 “我在想,这件案子是不是一件乌龙案。” “乌龙案?什么意思?” “我是说,这件案子可能根本就没有凶手,其实根本没有人给黄从龙下毒,也没有人要害他,害他人的可能是他自己。” “这话从何说起?难不成――他饮食一直使用铜器?”这样倒是有可能造成黄从龙食铜过量,以致死亡。 “并不全是,黄从龙是个商人,而且是个非常有野心有魄力的商人,据说他一年前曾去了一趟西域,一去差不多半年,从西域回来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饮用牛乳,这种东西咱们中原人多半是不喝的,可是他却喜欢得紧,还特地在自己家后院养了两头奶水充足的母牛,天天要挤了牛乳饮用。在饮用之前还特别要用同样从西域带回来的一只精致的铜壶加热煮沸,那铜壶听说还是西域某位有名的公主曾经用过的,他很是宝贝,从来不让别人用。” “牛乳加铜壶?”百里药皱眉思忖,“那只铜壶还在吗?” “在,不过听说被黄从虎收起来了,黄从龙那么宝贝的东西肯定是价值不菲的,他怎么会随便丢掉?” “在就好,我看,想救沈大夫,咱们还得多费点精神,得想办法让铜壶开口了。” “百里姑娘,你让死人开口我倒算见识过了,可是这铜壶开口,怎么个开法呢?” “这简直太简单了,只要你……”百里药面授机宜,江孟亭立即“照方抓药”,全盘照做。 ============================================================================== (其实我前面已经郑重声明过了,我不擅长写探案的,纯属情节需要,若有什么与科学原理不符之处,请各位不要过分计较,随便看看就好了。) ============================================================================== 江孟亭的钦差鸾舆其实早在数日前就已经到了城外,只待江孟亭一声令下而已。此时需要用到钦差的身份之时,江孟亭立即坐上那八抬大轿前呼后拥重新进城。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众官员跪地迎接,面南而拜,代天巡狩,这些规矩礼节是免不了的。 沈如雪早依着百里药的叮嘱在府衙大门口等着,也不拦江孟亭的官轿,只是准准掐在衙门中门大开迎接江孟亭的那片刻功夫,在所有人面前敲响了门口的鸣冤鼓,不过她能如此顺利地拿到鼓槌,与隐在人群之后拿着一把小石子儿的百里药相当有关。这便是大家商议后觉得既能让江孟亭督办又不落人话柄最好的法子,怎么着沈如雪敲的也是立在府衙大门口的鼓,江孟亭是下来勘察刑狱,盯着案子的进度是他分内的事。往后三日,洗冤断案自是不在话下,那把铜壶也早早被搜了上来。至于确定死者的死因,江孟亭招了黄从龙的妻女上堂,暗中示意只有如此才有望指证黄从虎下毒谋杀兄长,那黄家母女告官便是为了这个,无论如何也是不肯放过机会的,于是光明正大重开棺。此番,江孟亭拜托百里药假扮随他出京的仵作,重新验尸。一来是因为只有她才知道如何验出尸体中的毒铜,二来这也是江孟亭的私心,怕百里药私自开棺验尸的行为留下的破绽让别人识破惹来麻烦,这样一来可是绝对地保护了百里药。 至于验证铜毒之理则是根据百里药所提供的方法,将那把铜壶所煮之牛乳天天喂服给一只家猫,不数日,那猫便出现了与黄从龙相似的症状,后剖解其五脏,所现脏器之病状极类。再加上重审那几名违心作了伪证的大夫,真相不日即大白于天下。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乌龙,从始至终也没有什么投毒的凶手,完全是都是因为黄从龙自己饮食不慎,误服铜毒所致,黄家母女虽然没有看到臆测中的凶手伏法,不过倒也并非全无收获,好歹将黄从龙身后的财产分了些去,不至于衣食不继。 沈良峰即刻出狱,还家团聚,当真是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不过沈良峰自责良久,认为这场牢狱之灾也不算是完全无辜,毕竟,若是他医术再高明些,黄从龙也不至于这样不明不白就死了。 而当地官员的考核评语,江孟亭毫不客气地点评了四个字“昏聩无能”! ------------------------------------------ 一场冤案就在百里药出马的情况下轻轻松松大白于天下,不过若非她那广博的学识和惊人的医术,沈良峰便当定了冤魂了。 “小百里,老朽真想多留你住些日子,可是老朽知道你不是凡俗中人,鸿鹄在天,鹏程千里,老朽深受大恩无以为报。你今天便要走了,所以今日略备薄酒聊表谢意,也算是为你饯行。”沈良峰感慨万千,没想到十二年前的一段善缘竟在十二年后救了自己一条性命,这便是缘分吧。 ------------------------------------------ 百里药帮江孟亭解决了一件冤案,江孟亭觉得自己又欠下百里药一桩人情,婉拒了当地官员们的应酬,早早赶到百里药下榻的客店想亲自道声谢。可是敲门半晌不得回应,推门入房才发现早已经人去楼空。 他急忙追向店外,被眼尖的小二看到,上前一把扯住。“江大人!您是来找百里姑娘吗?” “对,她人呢?” “百里姑娘今天一早就退房走了,不过临走之时在柜上给您留了一封信,我还在想怎么给您送去,您可就来了。” “信呢?” “哦,在掌柜那儿,我去给您拿来。” “不用了,我自己去拿!” 江孟亭三步并作两步转到大堂,急切地追要百里药的留书。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百里一江湖游医,得与江兄为友,幸甚至哉,愿吾兄忘昔年之志,上报君恩,□□百姓,为青史留下一段美名。 再拜揖首,百里字。” 薄薄的信纸若一片雪般慢慢自江孟亭指尖飘落,他生平第一次的痴恋,竟只得这只字片言,情何以堪?她竟连当面与他道别也不愿,来去随风,飘然地出现后又飘然地离去,没有离情,没有愁绪。他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苦……是涩……想哭一场,想醉一场,可是不知道为何却笑了。 百里药,她正是这样的人啊,若她不是如此洒脱,若她不是如此清逸,他怎会为她倾心?他怎会为她痴情?她是一个值得一生怀念的女子,虽然无法拥有她,但是她这样的奇女子,只是相遇便是一生最大的幸运了。卓君,那个令人羡慕的男人,他也是极真心地对待她的,他比他更能包容她的特异独行,他比他更适合陪她游走天涯,他比他更有能力保护她的梦想,不过他对她的深情却绝不会比卓君浅淡分毫,只是为了她,他甘愿放手了。 目光触及地上的轻薄的信纸,他微微叹了口气,捡起信,小心又小心地仔细折好,郑而重之地贴身收好,此生无缘,只盼来生,百里药是个奇迹,他已经是有幸相遇奇迹之人了。 他的心神随百里药而走,完全没注意到门外望着他的落寞身影,那黯然神伤的美丽女子。 “小姐,江大人他……” “水珠,我们回去吧。” “为什么?江大人他就在里面,你不是……” “好了,不要说了,你难道到现在还没看出来吗?江大人的眼里心里自始至终从没留下过我的影子,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百里药,他的心里只有一个百里药,我从开始便一直是自不量力地做些白日梦罢了。”沈如雪回头恋恋不舍地望了江孟亭落寞的背影,他这样的少年得意的男儿,虽然没有得到百里药这样的奇女子,回京后也必是那些豪门闺秀的意中良婿,她不过是一个小家碧玉,根本入不了他的眼,还是早早收拾痴心,别让它碎得更加支离才是。 ========================================== 偶加班加到十点,花一个小时四十六分钟,打了这三千多字上来,各位,要努力给分啊,偶不过几天没更新嘛,偶的花坛里居然就没水了,郁闷啊!!偶霸王女好不容易养出的这朵小花就要枯死了啊。 各位,要有当年无人监考的作弊精神,有监考在一样作弊,没监考在更要作弊,所以,各位,一定要努力给分,要有霸王女在要给分,没霸王女在更要给分,明白不? 啊,亲亲各位看官,顺便说一句,偶想你们啊~~~ 33 荒郊遇险 百里药离开江孟亭、沈如雪只觉得一身轻松,天大地大何处不可为家的自在又回来了。在城里住了好长一段日子都没有好好喂过青丝,为了补偿她心爱的小蛇,百里药一出城就钻进了荒无人烟的野地丛林。 “宝贝,这回可吃饱子么?”百里药拍拍竹筒,听见青丝发出满足的轻嘶声,令她颇为欣慰。可就在此时,她突然听到了一些不该在野外出现的声音。她站直了身子四下望了望,没有真的在意,既然躲在暗处的鼠辈不愿露面就让他们呆在角落里发霉好了。 百里药的悠闲自在似乎惹得众多鼠辈们很不高兴,不片刻后一声尖锐的唿哨自百里药身后十余丈外响起,二十几名蒙面红衣人从四面八方的树上跃下,团团将百里药围在了中间。哎,真是好多此一举的行为,明明身着红衣,嚣张无比地向人昭示他们就是红衣门的人,偏多余地还要蒙上面巾,十足的鼠窃狗偷之辈。 ------------------------------------------ “百里药,上次让你救走卓君和楚素冰,那是我们坛主一时大意,算你运气好,今天你可没那么好运了。” “是吗?我当是拦路狗想收买路财呢,原来是‘红衣门’的各位鼠辈呀。”百里药生平第一次说这么刻薄的话,但一想起上次卓君差点就死在这些人手里,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她有再好的修养了忍不住口出恶言了。 “百里药,死到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快,怕死得不够快么?” “我百里药一向注重养生之道,比如说好像你们这样的腌臜之物,本姑娘便是连看也不愿多看一眼,会折寿呢。”百里药冷冷一笑,压根没把四周二十几个虎视眈眈的武林高手放在眼里。 “嫌我们腌臜,待会儿把你斫成肉酱扔到野狗窝里去,看你还养不养生!” 听了几句,百里药发现为首的红衣人口音十分耳熟,乍然想起他就是那次害卓君落入陷阱后急于要杀他的恶毒小人――“丁副坛主”。 “等等!”百里药突然一挥手阻止了红衣人的蠢蠢欲动。 “怎么倒怕了?你的胆子不是挺大的吗?” “我只是想问个明白,就算要我死,也得告诉我究竟为了什么找上我。我除了救过卓君和楚素冰外可是从没得罪过你们,而且若是因为我与卓君有婚姻之约所以想杀我,未免动手有些迟,你们在这个时候找上我是为什么?”百里药想知道的是红衣门为何突然找上她,凭她的直觉这些人找上她并不是单纯因为她与卓君的关系,若然只是因为卓君,早八百年前红衣门就该在她身上大做文章了,难道…… “想死个明白?好,没问题,百里药,你不要装糊涂,我问你,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红衣门是为西夏王朝效力的?”丁副坛主恶狠狠地盯着百里药。 ------------------------------------------ 红衣门与西夏王朝的关系本是极度的机密,十年前他们门主曾与西夏王定下协议密谋潜入中原,可是计划尚未实行便遭人破坏,多年心血付诸流水,门主为此还身负重伤,如今成功在望,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竟因卓君一番大肆宣扬而再次胎死腹中。本来许多已经投到红衣门下的帮手居然纷纷倒戈,谈起什么民族大义,气节纲常,阵前倒戈扬言什么共抗外侮,简直是气煞人也。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如何不恨!如今的红衣门早不复月余前的风光,简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眼看着即将到手的中原霸业化为泡影,对西夏王朝更是无法交代。 红衣门中所有高层自行排查后确认不是内部泄密,直到最近红衣门上下费尽心力层层追查消息来源,才发现首先察觉红衣门与西夏有所牵连的竟是卓君,而根据一些正道人士不够严密的嘴巴得知卓君的消息竟是来自百里药,令红衣门门主大为震惊,再加上百里药曾在嘉兴分坛显露出一身奇异的轻功更是让红衣门想起十年前的旧恨,这新仇旧恨无论如何都要算个清楚。 ------------------------------------------ “怎么换成你问我了呢?红衣门势大遮天,更有西夏王朝作为靠山,怎么?竟连区区一个百里药的身分来历也查不出来吗?”百里药淡淡冷嘲正刺在了红衣门的痛处上。的确,凭他们的能力竟半点也查不出百里药的身分来历。 ------------------------------------------ 他们所知道的便是一年半以前,百里药突然出现在中原,竟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红衣门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只图挖出百里药的师承门派,但所获得的结果只是让他们惊度地发现百里药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短短一年半的时间足迹遍布了大江南北,也不在任何一处多作停留,所留下的只是一片平民百姓歌功颂德的美名。天下竟有这样的女子,这些令红衣门主痛恨之余也不由钦佩,纵观当今天下,恐怕真正当得上“侠”之一字的非她莫属,连身为她未婚夫的卓君在她的功绩与品德面前也要逊色几分了。 ------------------------------------------ “哼!查得出与查不出都一样,你破坏了本教的千秋大业,只能以死谢罪,今天你休想活着踏出这片荒郊野林!”丁副坛主的威胁并未让百里药感到丝毫恐惧,她虽然并不会什么高深武学,但凭她的轻功想要逃脱那是绰绰有余。 “这位兄台,百里药平生唯一会做的事就是治病救人,最不愿见到的就是生灵涂炭,你们红衣门一向僻处西疆,诚心挚意地执着于自己的信仰,如今却为何甘为西夏鹰犬,四处残害生灵,难道你们忘了你们教规第一条便是戒杀生吗?”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不过实话告诉你,老子压根不是什么红衣门的副坛主,老子是西夏的左骑尉大将军,沙场上对阵不知道杀了多少宋狗,什么狗屁戒律老子一概不知,死女人,今天老子就先送你上西天!”丁副坛主性情极为暴戾,话音未落一柄雪亮的钢刀已经朝着百里药当头劈下。 百里药闻言大怒,对于这个根本不拿人命当回事的西夏狂人动了真火气。她身形一连三转,钢刀擦着她的身侧劈下,却连一根头发也没伤着百里药,姓丁的气焰狂炽,一刀紧似一刀地劈下,刀刀欲致百里药于死地。不过百里药始终以小巧身法闪避,让他完全无可奈何。至于百里药虽然想将这姓丁的立毙掌下,可是无奈生平没伤过人命,更没学过杀人的招数,只得且闪且退,心中转着活擒的念头。 “死人呀,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上!这次要再让她跑了,老子要你们的命!”被百里药绕得头昏眼花的丁副坛主终于想起四周作壁上观的手下,一声怒吼将二十余名勇将全逼了下场。 百里药镇定心神,方寸不乱,身法更见灵活,二十几名红衣门的高手明明将她围困在中心却始终无法碰到她半根毫发。 “哼,好呀,好呀!我倒要看看你仗着这种鬼身法能撑多久,今天老子就是困也困死你!” 百里药闻言皱眉,她可不想与这些人纠缠个没完没了,猛然记起腰间的青丝,可犹豫了一下,放出青丝不但眼前这二十几个人都会没命,若是万一让青丝逃进了离此不到十里的嘉兴城,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大悲之心令她放弃了这个全身而退的念头,哎,可惜啊,为了盗墓将身上的迷药都用光了,否则这些人全都可以生擒活捉。算了,还是先离开再说吧,打打杀杀的事可不是她应付得来的。 ------------------------------------------ 觑准一个间隙,百里药正待脱身离去,猛然一朵红云急速飘来,正好挡住百里药的去路。 “百里姐姐,别急!待小妹来帮你!” ========================================== 偶又更新鸟,要给我加分,没分就没文哦(霸王女插腰作茶壶状)! 嗯,偶再补两句,有人问说这是不是第二部就结束了,当然没有,应该至少还能再有个万把字吧,想想,药药的哥哥到现在还没露脸呢,第二部就结束的话,第二部岂不是很多余?是吧?无论如何,就算是在最后一章最后一节,偶也会让药药的哥哥出来露个脸报个到的。哈,我乖吧? 34 红妆暗算 那一身烈火红裳不是巫红妆还有谁?只见她一闪身钻进重围,贴身站在了百里药的身边,并且十分好心地替她挡下了好几柄刺向百里药要害的利器,不过那稍纵即逝的缝隙也就此弥合,让百里药不由暗自叹息失去了一次脱身的良机,不过,这个刁蛮大小姐难得这般帮忙也责怪她不得。 不过很快,百里药便感到越发头疼起来,巫红妆加入战团后像一块膏药一样紧贴在她身侧,严重阻碍了她身法的施展,令得她比方才独自面对敌人还要凶险了十倍。终于,百里药不得不开口:“巫姑娘,谢谢你……”她勉强躲闪着眼前刀光剑影,对于巫红妆的好心实在有些敬谢不敏,“不过,你能不能……”百里药又被巫红妆挡住去路,若非她及时一个铁板桥施下去,心口就撞上敌人的剑锋了。她苦笑连连,想规劝巫红妆出去,颈后突然遭到一记猛击,眼前一黑立时就昏死了过去。下手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好心”的巫红妆。 哎!百里药毕竟只是百里药,纵然聪明绝顶,可是对于人性的良善所抱持的希望还是过大了。 巫红妆望着倒地昏迷的百里药,眼中闪过的是浓浓的杀意。自从无意中得知百里药与卓君结缘的过程,她的心没有一天不被嫉妒啃噬。她一意孤行地认为着,如果那天她找到了卓君,那么今天陪在卓君身边的,与他双宿双栖的必定会是她(作者的废话:以当时的卓君来说,这的确是非常非常之有可能的事情,现在的卓君嘛,会怎么样呢?嗯,偶还是让百里药直接开发出解药来解决这个问题好了。),在她心里,百里药是一个偷走了她幸福的女人,她恨她恨到夜不能寐,食不知味!若非碍于卓君和巫霖,她早就对百里药下手了,她可不是楚素冰那个自命清高的笨蛋。如今,父亲闭关,卓君远走,她再无顾忌,趁此机会一定要毁了百里药。 “左护法!”丁副坛主一把拦住巫红妆朝百里药心口扎下的匕首,颇为恭敬地向巫红妆低了低头,“左护法,门主交待一定要留活口,得从她嘴里知道究竟是谁在破坏咱们的大计。” “罗嗦!我知道,不用你来提醒。”巫红妆悻悻地收起匕首,她倒是记得与红衣门门主的约定,“好,就等你们问完了话,我再取她的性命!” 两个月前,巫红妆趁着父亲打算闭关一年的机会瞒着父亲偷偷加入了红衣门,凭着那一身歹毒的使毒本领,高高坐上红衣门左护法的位子,地位仅次于门主。她是已经打定了主意,既然不能与卓君缘定三生,那就只好成为他的敌人,至少不能让他就此忘记她的存在。她要让他为选择百里药却放弃她而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看什么看,把这个女人抬回去,门主还等着见她呢!哼,卓君,我要你后悔一辈子!”吼完下属,巫红妆看着百里药平静的面容,怒火格外炽烈起来。 ------------------------------------------ 正在彤云山庄做客与正道人士商议要事的卓君突然接到一封急信,打开一看,他惊得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将手中的信纸揉作一团,额头青筋直跳,这副模样吓坏了在场的所有正道人士。幻剑仙君是何等人物,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究竟因为什么暴怒至此? 卓君后悔不已,他早该料到“红衣门”会借百里药来威胁他,可是由于长期以来红衣门始终没有做出任何不利于百里药的举动,而百里药一直有着莫测高深的自信,再加上还有武林中最至高无上的圣医谷谷主、万毒门门主二位前辈暗中护航,他从没担心过百里药的安全,可是如今这封红衣门的挑衅信,明确告诉他,他真的是太过大意了,红衣门那帮混账扣押了百里药,要他立即孤身前往红衣门总坛束手就缚,否则十日后便要他为百里药收尸。 天哪!万一百里药有个什么闪失,他真的不敢想象! “卓公子,你就这样贸贸然前去,徒增牺牲不会有任何用处的。” “是啊,这摆明是红衣门布下的陷阱,用百里姑娘引你入毂,单凭你一人之力想救回百里姑娘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错,卓大侠,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 …… 众口一词是劝卓君不可就此独入红衣门,太过险恶,此一去必是凶多吉少。 “我知道各位均是好意,不过,药儿是我的未婚妻,现在她身处险境,无论如何我也一定要救她出来。梅庄主,麻烦您把刚才咱们所议之计划秘密告知其余各大门派,我等不及计划实施,要先行一步了。”卓君心急如焚,一分钟也多待不下去,简单交待了一下立即启程前往红衣门总坛。 ------------------------------------------ 百里药是在一个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苏醒过来的,脑后微微的抽痛令她回想起昏倒之前所中的暗算,看来她又一次错估了人性的良善,江湖和平凡的世界,人性与价值观所存在的差异比想象中更为巨大。她摸了摸腰侧,身边的药箱和青丝均已不在,这令她多少有些不安。不过贴身藏着的那块令牌由于比较小巧倒没有被搜了去,看来那些人并没有对她过于无礼。 二十多年的历练修行早已经让她可以面对任何劣境均可做到处变不惊,在这样远未到绝境的地方让她想慌张都难。她的心绪很是平静,轻轻揉捏着僵痛的颈部,闭上眼慢慢感知周边的一切,她嗅到自己鼻下残留着某种迷香淡淡的味道,看来这里离她遇袭的地方并不算近,否则也不需要用到迷香了。她的周遭非常寂静,整个空间里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但头顶上有轻细的空气对流的波动,看来这里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人,通风系统也很巧妙,因为这间房间的隔音效果实在非常不错。确定了周遭没有其他人,她便摸到最近的一面墙,找到第一个角落,脱下自己的一只鞋搁在了角落里,然后沿着墙开始数步子。 半盏茶的功夫,百里药对自己所处的环境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她是被关在一间一长宽均不超过一丈、以精钢为壁的小屋内,屋角边缘有着数排细孔作为通风之用,可是每个孔不过寸许直径。四壁光滑平整,没有接缝,看来开启的门扉并不在四壁上,钢壁拍击上去的声音厚重沉实,说明这些精钢墙壁的厚度没有一尺也有八寸。 勘察完之后,百里药平心静气地找回自己的鞋子在角落坐了下来,不去妄想着打破这屋子冲出去,不只是因为这屋子太坚实,更重要的是在她提气运功时,她发现自己好像中了软骨散一类的化功□□,深厚的内力余下不到三成,便是让她硬闯出去估计也跑不了多远。想想,还是实际些等人来救,或者等抓她的人自己来放她出去吧。 等了半天,抓她来的人好象并不急于见她,也暂时没有打算取她性命,所以她更加安心地休息,有这样清静的地方可以安稳地睡一觉倒也难得。 不知过了多久,睡醒过来她觉得口渴,腹中更有些饥饿,估计从她被擒到现在已经超过一天了。正在这时,一阵沉闷的隆隆声响起,由于钢壁的回音令她不确定那声音究竟来自何处,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是开启机关的声音,因为她听见到罗盘与铰链碰撞的声响,这种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格外沉重刺耳。百里药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耳朵,微闭双眼,开启机关意味着不是有人要被送进来,就是她要被带出去,是卓君来救她的可能性比较小,就算他有通天彻底的本领,也不可能在一天之间就知道她的行踪并闯进来救她。 百里药的判断没错,是那个姓丁的家伙奉了“红衣门”门主的命令前来带她出去问话。铁屋的大门在百里药头顶,一个铁梯放下将百里药带了上来,铁屋外面是一条燃着火把的深长地道,宽度和高度均超过一丈,略向上倾斜着,直到数十米外才有转折,而地道每隔几米便有两个红衣门的弟子守卫,当真是戒备森严,看来她被关的这个地牢所享受的不是普通待遇啊。不过从这浩大的工程来看,看来她倒是很有幸地踏进了“红衣门”在中原的根本重地,这么大的地底工程,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 “百里药,你这个女人的命还真大,本来打算直接杀了你的,可是门主却非要留你多活几天,哼,不过你也不要得意,等卓君一到,你就非死不可!” “卓君?!看来你们已经准备好了怎么对付他了。”这些人果然卑鄙啊。 “当然,听说他已经赶来我们总坛了,真是不明白,你究竟是使了什么法术,让卓君这样的人对你这么死心塌地,连命都不要地来救你。”姓丁地恶狠狠地推着百里药朝前走,百里药不明白自己与他无冤无仇,究竟为何他总是一副恨不得把她拆骨剥皮的狠恶模样。 “这问题你已经问过了,我也回答不了你。”百里药笑笑,一脸无辜。 “哼!到时候我便成全你和卓君,到地府做一对鬼鸳鸯好了,记得谢谢我。” “我看不一定,从小我兄长便说我福大命大,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好了。”百里药丝毫不受威胁,并点不见慌乱,始终谈笑自若。 “你这女人倒还真有几分胆色,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姓丁的着实有些讶异,见多了那些所谓的侠女,圣女,这样的情形若是换到别的女人身上,求饶不一定,可是强作镇定地吼骂几声以壮声势却是免不了的,可是这个百里药,她是真的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她凭什么这么笃定,如此从容? ========================================== 偶来更新了,这几天出差去了,所以没有更新,今天赶紧加班赶了三千多字出来发上来。 对了,各位看官,既然都帮偶打分了,拜托不要发零字贴,那样话和没打分一样啊,因为晋江的积分是字数乘分数,各位相信数学都不错,不要发被乘数是零的贴子吧,不然偶会很心痛的。 再次谢谢各位看官。 35 红衣门主 其实百里药心里有着深深的不安,因为知道卓君会来,因为知道红衣门肯定准备了万全的应对之计,所以她无法不担心,希望他能够不要冲动,希望他能够思虑周到,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百里药走进红衣门主厅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红衣门主,而是巫红妆,她的容颜美丽依旧,可是却不再像庄红儿那样惹人怜爱,满目皆是被嫉妒和怨恨所扭曲憎恶之色,简直可以说是丑陋的。百里药怜悯地看了她一眼,这个被私情所困连自己的家国都出卖的女人,已经没有了尊严的灵魂,只剩一个卑微的躯壳而已。 巫红妆被她的眼神激怒,冲下高阶扬手就甩了百里药一个耳光,百里药微生薄怒皱了皱眉,擦去嘴角的血迹。这巴掌她忍心下,只是因为她是大夫,知道在这种境况下再去刺激巫红妆,对她和对自己都没什么好处。 “巫护法,别冲动,有话慢慢说。”一名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清健男子坐在主位上,一身火红的描金锦袍,前胸描绣着金红色的火焰图腾,一双精光闪烁的厉目此时正直视着百里药的眼睛,百里药面无表情地回望着他。百里药暗自评估着这位红衣门主的斤两,看来他的修为极深,目蕴神光,气凝华盖,一身凌凌威势。 “你就是百里药?”红衣门主气定神闲地开口问道。 “我是。”百里药点点头。 “你是不是去过西域?”红衣门主的态度好像见过百里药似的。 “不错,我去过西域。” “到过西夏?” “是的。” “为什么而去?” “游学。” “你在西夏做过什么?” “曾经入宫为西夏王治病。”百里药看着红衣门门主,回想着自己是否在西夏见过他,但始终想不起来,看来是他单方面的认识她而已。 “治的什么病?” “头疼病,我帮他切除了脑子里的肿瘤。” “原来你真的是陛下下旨查询数年的百里神医。”红衣门门主注视着百里药,陷入沉吟,但脸上却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的波动。 红衣门门主的犹豫是有原因的,这数年来西夏王一直悬赏千金寻找百里药欲报答救命之恩,可是如今让他找到了,却是这番局面,他暗自琢磨究竟该如何处置百里药。 巫红妆做梦也没想到百里药竟与西夏王还有这种渊源,看着红衣门门主犹豫的态度竟像是想将百里药请回西夏去,哼!该死!百里药该死! “百里神医,你是我王的救命恩人,我不想过于为难你,只要你与我们合作,我不但保你没事,还可以请你回我西夏王宫接受终身供奉。”红衣门主半晌后开口。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治好西夏王的病不是为了让他有精力侵犯我中华神州,至于去西夏接受供奉更加不必,我从不指望我的病人回报我什么,我只希望每个人都能像珍视自己的性命一样去珍视他人的性命便足够了。”百里药断然拒绝了红衣门主的邀请。 “你宁愿为大宋做囚徒,也不愿应吾王之邀为我西夏贵宾?”红衣门主的声音冷淡下来。 “我并不想做囚徒,但如果这是我不愿与你们成为同道的唯一选择,那我也无可奈何。”百里药傲然地瞟了一眼巫红妆,其意不言而喻。 “百里神医,不要这么急着回答,我给你三天时间,好好的考虑,等考虑清楚再回答我也不迟。来人,送百里神医回去!” 百里药再次被送回了那间铁壁监牢,三天里,除了水,没有任何食物被送下来,百里药只能静坐以对,尽量保留体力。 ========================================== 嗯,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我勤更一点,每次字少点,大家能不能接受啊?不想被骂更新太慢,可是时间有限,只能二择其一了。 36 穷酸秀才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霸王女此时边写边听评书,哈,单大先生的七侠五义真的很有味道。) 卓君日夜兼程赶往红衣门总坛,第二天中午时分,他于山边看见一茶寮,旁边一口大锅摆着蒸好的馒头和包子,人渴马饥,不得不停下来稍憩片刻。 那店里的小老板远远就迎了上来,帮卓君带住马缰,殷勤地问道:“客倌,想用点什么?” 卓君急着赶路,坐到桌边简单叫了些吃食,“来一壶茶,六个肉包子,再帮我包十个带走。” “好嘞,客倌稍等,马上就来。” 不片刻卓君点的食物已经上了桌,他端起茶杯正要喝,突然!一只手按在了他的手上,将他拿起的杯子又按了下去,卓君骇得几乎跳了起来。 “还是不要喝吧。”手的主人带着笑意开口。 卓君怔怔地看着悠然坐在他旁边的男子,二十来岁年纪,黄脸疏眉,病态恹恹,一袭破旧白色长衫,胸前留着隐隐约约的油渍,一副落地秀才的模样,可是就是这个酸秀才在片刻之前居然就那样大摇大摆坐在了他的身旁不到一尺的距离,而在他尚未开口之前他竟对他的欺近全无知觉!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卓君以见到鬼魅的神情看着那酸秀才。 “这里的茶不好喝的。”酸秀才慢悠悠地开口,把卓君从震惊中唤醒过来。 “你――”卓君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茶寮的小老板,却发现那小老板的神情变得无比惊慌起来。他立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一把抓住转身欲跑的小老板,“你在茶里做了什么手脚?” “红衣门主传令江湖,只要有人能拿到你的首级便付给黄金十万两。现在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你要到红衣门总坛去救你的未婚妻,今天算你运气,有人救了你,不过想要你命的人可不止我蝎手公子一个!”被卓君扣在手里的小老板放弃挣扎,反而笑咪咪地看着卓君。 “不好!”卓君一听小老板的名号立时一惊,松开小老板的手便向后急纵三丈,就在他第一个筋斗还没落地时一篷红雾就在小老板所站立的地方炸开,一些细小的闪着蓝莹莹的光芒的细针四面八方散射开来。 一片白影扫过卓君身前,将可能射到卓君的所有细小芒针都收了个干净。而刚才还能笑眯眯的蝎手公子笑容还没敛去就被一根筷子弹中眉心昏死了过去。没错!那只筷子很准确地点中了蝎手公子的眉心,没伤皮肉,连个红痕都没有,就那样生生以劲气将蝎手公子震昏了过去。 卓君收住身形随即发现那救了他的白影是酸秀才随手扯下的外衫,上面钉满了密密麻麻的毒针,这些毒针只要有一根沾到他身上,他恐怕是必死无疑。正要上前答谢,却见那酸秀才慢吞吞地站起来,朝着卓君招招手,“估计你也渴了,这个送你。”酸秀才递上来的是一个精致的小葫芦,里面咣当有声,似乎是某种液体。卓君知道自己是遇到了高人,不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江湖中什么时候有这样一号人物,似乎有着与他相仿的年纪,武功和阅历却似远胜于他,若是有这样的人物,怕不早名扬四海了,怎么会没没无闻? 卓君接过葫芦,打开盖子一闻,甜香沁脾,直香透他的五脏六腑,看来绝对不是普通的东西。 “这……” “五琼玉浆,对你有些好处。” 五琼玉浆是传说中的圣物,有人说它是那篷莱仙岛上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的神树花蜜,传说喝上一口便可得长生。传说毕竟是传说,当然这五琼玉浆并没有那么神奇,不过也绝非凡品,它乃是用五种奇花花蜜调制而成,有解百毒袪虚乏,提升功力之奇效,简直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圣物。而这个年轻的书生,居然就这样简简单单,毫不吝啬地扬手就送了他大半葫芦。 那酸秀才说完,头也不回捞起仍旧昏迷不醒的蝎手公子转身就走,以卓君的眼力竟完全看不出他的身形步法,只觉得悠闲,那一步步间的神态留给卓君的感觉是毫无匆急,仿佛漫步般,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洒脱闲逸,卓君深深地看着那书生的背影,这背影哪里有半点酸气?眨眼间那书生已经到了三五十丈之外,等卓君想起去追,他早已经转过山角没了影踪了。 “他是谁?”卓君站在茶寮边上发呆,这样的身手,这样的气度,这样的慷慨,他是谁?“难道是他?”卓君突然想起数月前被同天教余党伏击的那一晚,有人以近乎鬼魅的速度解决了楼简之及其残部,那样高绝的身手,超凡的身法,除了他不作第二人想。可是,还是那个问题,他是谁呢? ========================================== 我猜大家一定都会说这个肯定是药药的哥哥,嗯,是不是呢?偶不告诉你们,很快就知道了。不过,我可以告诉大家的是药药的大哥是偶最喜欢的角色之一,呵呵,冥宫系列就是因为有他所以才成为系列的。 大家不要着急,再次声明,此坑必定填完。此外,目前我主要填这个坑,其它坑等这个填完了再一个一个填,不过心情好的时候偶也会到别的坑扒点土的。 我霸王女是有信誉的金字招牌,慢慢来,不急不急。 啊,对了,别忘了,分分拿来!! 37 刑求逼供 三天后,百里药又被带了出来。 “百里神医,你可想清楚了?” “哼,我想得很清楚,我只是一介平民,当不起西夏王厚爱,若是埋骨,还是埋在故土的好。”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看来也没什么可再说的了,好吧,百里神医,那休怪本座要对你无礼了。左护法,你把她带到刑室去,我有些话要好好地问问她。” “是,门主。”巫红妆冷笑一声走到百里药面前,用力一扯百里药的手臂,将她拉到刑室。 百里药被绑在一根碗口粗一人多高的铁柱上,周围全是各式各样的刑具,上面大多还血肉模糊,似乎刚刚才结束了另一场刑求。百里药其实真的很不理解,这些红衣门的人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江湖游医,若是为了卓君,想把他引来只要囚禁她便行了,可是看这阵仗,他们好像要严刑逼供什么似的,难道他们想从她嘴里掏出大宋的军事布防图吗?这未免有点滑稽。 “百里神医,你游走天下,认识的人应该不少,我想问你,可认识一名叫尹寒的男子?” “尹寒?”百里药看着红衣门主,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么个名字,她从来没听过,于是很老实地摇了摇头。 “当真没有?”红衣门主口气微重。 巫红妆突然一鞭甩了过来,百里药身上立刻被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百里药怒瞪了她一眼,转回头看着红衣门主,说道:“我真的不认识,若是认识,告诉你又何妨。” “也许是我说的不太清楚,或者他不叫尹寒,那可能只是他的化名。十年前他曾经到过我红衣门,当时大概二十三四的年纪,丰神玉骨,俊美无俦,气韵非凡,可说是一个夺天地造化而生的美男子,你当真从来没有见过么?”红衣门门主眯了眯眼,进一步提示百里药。 百里药一怔,这样的形容,倒是非常的熟悉,“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我可能认识。” “那你还不快说!”巫红妆又一鞭甩了过来,不过这一鞭却没有甩在百里药的身上,很及时地被红衣门门主拦了下来,否则百里药的一只眼睛怕是要被她打瞎了。“左护法,不可造次,稍安勿燥。” “他是什么人?” “我想你说的可能是我的义兄,我的大哥。” “你的大哥?他是何人?是何身份?现在何处?”红衣门门主一听两眼放光,急急追问。 “他现在何处,我恐怕无法回答你,因为我也已经有七年未曾见过他了,我大哥他生性淡泊,最喜欢的事情就是邀游四海,从来是自在逍遥,不受半点拘束的。你若想找他,恐怕得有机缘才行了。”百里药不知红衣门门主要找大哥干什么,可是看他们的神情绝非善意。 “好,那你告诉我,他究竟是何身份?为何他可以直接调动宋朝的边境驻军?”红衣门门主的问题逐渐切入核心。 巫红妆惊讶地望着布衣褴衫的百里药,她究竟还有多少骇人的背景! “这种问题你应该去问我大宋的皇帝陛下,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百里药忍着火辣疼痛的鞭伤嘲笑着红衣门门主的无能。 “你休得撒谎,你身为他的义妹,会不知道自己义兄的身份么?百里药,姑念你救过我西夏王朝皇帝陛下我是真心不想苛待于你,可是若你真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只能怪你自己不识好歹!左护法,给我好好教训教训她!” 巫红妆对于这件事着实是非常听话的,看着百里药,她的笑容显得极为恶毒。她慢慢从身边取出一只手掌大小的檀木盒子。 “百里药,我知道你医术通神,对奇毒怪疫也是十分的了解,我想,这件宝贝你一定是认识的。”巫红妆这些话说得极慢,打开盒子的动作也是绝对的轻柔。她缓缓地把打开盒盖的盒子送到百里药面前让百里药可以看个清楚。 “你!”百里药乍一看到盒子里的东西,脸色骤然大变,隐隐透出青红,真是惊怒交加。“你!居然炼制这种邪宠!” 盒子里有一个更小的水晶盒,透过晶莹的水晶,里面一条红艳艳的小虫儿正在扭动,乍一看有些像蚊子的幼虫孑孓,但百里药只一看那水晶盒以及那条小虫儿剧烈游走扭动的姿态就知道这是一种邪恶至极的毒物,是一种已经失传近百年的毒宠。这种毒宠的本体是一种百年一现的异种赤练蛇,以人脑为宿体加以培育,被其附身的宿主会逐渐疯狂,脑髓尽干而亡,死状往往是惨不忍睹。而这条小蛇每蚕食一副人脑,它的身体就会骤缩一倍,而在这其中更辅以剧毒之物喂养,几乎没有什么药物能克制住它的毒性和吞噬性。以眼前这只小虫的体型判断,大概已经有十几二十人被它害死了。 而它的名字就被称为――赤艳蛇神。 “百里药,如果你不想做我红儿的饵食,最好把门主问你的话乖乖说出来!”巫红妆阴冷的表情像来自地狱深渊的恶鬼,她抬起手,将小盒更移近百里药面门一些。 百里药别开头,看也不愿多看那恶心的东西一眼,打定主意不开口。 “不说是吗?那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 呵...... 任务超额完成,偶困--爬上床睡觉去也! 明天晚上有事,估计就不更了,各位,别因为我不更就不给我加分啊,霸王女没分就没力气更新的。 鉴天向大家报告一件事情:鉴天新开了一个《鉴天小说杂记》,把一些文的简介和更新情况写到里面,如果有兴趣可以去看一下。http://78082.,这是我在晋江专栏的地址,可以去查一下。 38 兄妹相逢 本来想说“今天不更了,大家洗洗睡吧。”,因为霸王女今天加班,直到十点四十才到家,实在没力气写了,可是想想对不起大家,所以拿着火柴棍撑着眼皮上来更新了,字数不多,不过我真的尽力了。 ========================================== 巫红妆的手逐渐靠近百里药的面门,并很想马上就打开那水晶盒盖,将“红儿”送进百里药的耳朵里。 “啧…啧…啧,好恶毒的女人啊,真是可惜了这一副羞花闭月的倾城国色。” 刑室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朗润的男子声音,透着淡淡的戏谑在众人背后响起。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回过头,惊骇莫名地看着那悠闲静立门边的男子。百里药惊奇地睁大眼睛,望着那熟悉的昂藏身影,那凌御天下的王者气势是令任何人都无法轻忽的。虽然他现时尚戴着长长的冰丝垂帘斗笠,可是他身上的气息却令百里药轻易地认出了他。 “大哥!”百里药有些激动地叫了出来,眼眶里涌出些陌生的湿意,手腕上的铁链被扯得哗哗作响。 “呵呵,这是我的小药儿吗?七年不见,已经长成大姑娘了。”白衣男子笑语盈然,好像这房间里就他和百里药两人一般,闲闲地叙起旧来。 “你是何人!”巫红妆手托水晶盒拦在百里药身前,戒备地看着门口的白衣男子。 可是那白衣男子显然没把她放在眼里,也不知他如何动作,巫红妆只觉眼前一花,那白衣男子已将百里药自铁柱上救了下来,两指来粗的铁链在他手中就像湿了水的面条一样,手指轻轻一捻就断碎了。 “大哥!”百里药在这样的情境下突然见到至亲之人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药儿,没事吧?”白衣男子脱下面外面穿的丝绵外袍披在百里药身上,巫红妆的鞭子已经严重损毁了百里药的衣物。 ------------------------------------------ “尹寒!”怔愣半晌的红衣门主双目突然圆睁,大声喝出来者的名字,颇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架势。 不过那站在门口被红衣门主称为尹寒的男子却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神态依旧是安闲自在,带着些许笑意开口:“塔木耶,十年不见,你的白头发好像又添了不少啊。”那轻松的调侃语气仿佛是老友重逢一样。 “你!”红衣门主想发怒,却好像很是忌讳着尹寒,全身劲气勃发,处于一种极度紧张的备战状态。 巫红妆看着红衣门主的模样不由暗自惊骇,她是见识过红衣门主塔木耶的武功的,其身手绝不在她父亲和伯父之下,可是,他面对尹寒却好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慌张,难不成这百里药的大哥,这个被称为尹寒的男人竟有着鬼神之功不成? “塔木耶,”尹寒再次悠悠开口,语气还是那样的慢条斯理,声音却悦耳得令人心颤,“你不但白头发多了,记性也坏了,十年前立下的誓言都已经抛在脑后了么?”尹寒踏前一步逼近塔木耶,塔木耶立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仍旧与尹寒保持着绝对的距离。“这十年来我未曾现身江湖,你便有恃无恐,野心又起,竟然还敢协助西夏王,再次犯我大宋边疆。今天竟然还敢挟持我的小义妹,西夏王的救命恩人,你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呀。”尹寒越说语气越发轻柔,可话中那高高在上的气势和语义却让塔木耶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难看至极。 “尹寒,你也太目中无人了,或许你的武功真的天下无敌,可是别忘了如今你身在我红衣门总坛之内,上次你调动了宋境边防驻军助你攻打我们才让你饶幸得胜,令我红衣门元气大伤,不得不远避西疆整整十年以休养生息,不过,今天可不一样,我就不信你还能在这江南腹地调出数万精兵。你可知我红衣门如今的声势可是非同一般,凭你区区一人,又能奈我何!”塔木耶脸上阴郁之气愈来愈浓,突然他弹身向窗边跃去,左手一放,一支蛇焰响箭已经从刑室窗口斜斜放入天空,在晴蓝如洗的天空中炸开一朵鲜亮的红花,这是红衣门紧急备战的信号。刑室外顿时响起一片杂乱的脚步声,眨眼之间,整个刑室已经被重重围困,满眼皆是刺目的红衣。 尹寒只是走到百里药身边,并没有去管塔木耶的行动,好像压根没看见那些拿刀执剑的红衣门徒一般。 “大哥。”百里药靠近尹寒,这个神秘的优雅男子是她过去生命中最崇敬的信仰。 “小丫头,你还能使出几分力?” “一分都不到了,不过只要给我时间,这个毒我肯定能解。” “好,那咱们便出去吧,来,跟好我,可别走丢了,走丢了就找不回来咯。”尹寒依旧是把百里药当成个孩子似的疼爱地揉了揉她的发心。 ------------------------------------------ “想出去,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巫红妆对百里药是妒恨交加,岂肯轻易放她离去,不待红衣门主作出指令,便抢先出手。一丈有余的艳红长鞭如吐信的毒蛇直扑百里药面门。 ========================================== 大家看完就去睡吧,我也睡了。 各位看官晚安! 39 情势逆转 “想出去,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巫红妆对百里药是妒恨交加,岂肯轻易放她离去,不待红衣门主作出指令,便抢先出手。一丈有余的艳红长鞭如吐信的毒蛇直扑百里药面门。 百里药下意识向后一闪,定睛一看面前早有一片白纱拦住了巫红妆的攻击。只见尹寒一只手将百里药半搂在怀中,只用一只手简简单单一招,便将巫红妆逼退三步,令她长鞭脱手,轻轻一捞就收入自己手中。巫红妆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她自小爱武,有父亲悉心指点加上自己刻苦勤练,在长鞭上的造诣不敢说能排上江湖三甲,可是也不会落入十名之外,可是―― 在尹寒出手的刹那,不甘寂寞的塔木耶也趁机发难,一剑破空直刺尹寒后心,他等待良久便是等待这一瞬间的空隙。尹寒多次坏了他们红衣门百年大业,对他,红衣门早就定下杀无赦的死规定。 百里药一扭头,正好看见那直刺过来无声无息的暗剑,不由大惊失色,直觉得想朝尹寒身后挡。 可是尹寒的手臂制止了百里药的企图,他仿佛背后有眼一般,在攻击巫红妆的同时,竟还能同时顾及到身后的暗剑。只见那暗剑刺至他身后一尺远近之际,他的衣服突然像充了气般蓦然膨胀,被尹寒搂在身侧的百里药只觉一股极热的内劲透体而出,百里药眼看着那暗剑在这股气圈膨起的刹那瞬间停滞,再也不得刺进分毫。 巫红妆一时纳闷,武功这样高明出众的男子怎么会练起金钟罩铁布衫这种外家横练功夫。可塔木耶下一句话立时让她明了自己究竟无知到了何种程度。 “想不到你居然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塔木耶全身真气鼓荡,两人的衣物均如遭遇烈风般被吹得拉拉直响。 “我一直以为你也称得上是一时枭雄,却怎么沦落到使用暗算这种下流伎俩了呢?”尹寒突然回身,两指一探,将塔木耶行刺的宝剑牢牢夹住,微一用力,宝剑剑尖锵然断折,尹寒脚下若行云流水,两个滑步已经错身到了塔木耶面前,不等塔木耶回剑自救,被尹寒折断剑尖已经顶在了塔木耶的颈侧动脉上。 塔木耶在一个照面间就被制住,反而没了刚才的激愤之色,脸上透出一种平静,以极从容的表情看着尹寒,“对付你,即使是使用比暗算更卑鄙的手段都是值得的,因为我想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站在你的正面击败你。” “是吗?那我还该为你向我实施的偷袭感到荣幸了?”尹寒笑得颇为爽朗,显然真的没有介意塔木耶的暗算。 门外的红衣门徒们看到门主被制,一时激动很想立即冲进来解救,可是不等他们有所行动,便发现他们的身后都被顶上了一根尖尖的银枪,是官军! “尹寒!” 塔木耶看着从门外闪出的大批官兵,简直眼睛都红了,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他早该猜到的,他能这么轻易地大摇大摆进入红衣门的核心刑室,而居然没有任何人向内示警,一定是外面发生了很大的变故,可是塔木耶是万万没想到尹寒手下的官兵居然有这么强大的战力,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全控制住整个局面。 塔木耶的绝望连带得影响了巫红妆,她终于明了自己在和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作对,可是她绝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她是巫红妆啊,她是站在武林巅峰的公主,她要的从来没有人敢不给她。只有卓君和百里药,她一生中最大的败笔,百里药,就算她死也不能放过她的。 尹寒的目光正好转到了怔愣地站在墙边无法反应的巫红妆,要如何处置她呢?尹寒正要询问百里药,却见巫红妆突然像回过神似的,露出一种怯生生的表情,走近前两步。 “药姐姐,还有这位大哥哥,我知道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听信红衣门的花言巧语为虎作伥,看在我父亲的份上,你们就放了我这次吧,我知错了,我保证,我立刻回家,再也不管红衣门的事。”她的表情看起来就像百里药第一次见到的庄红儿,天真娇憨,好像真的不知人事险恶的蒙昧少女。 尹寒转脸看着百里药,这么近的距离,那层冰丝的阻隔形成不了障碍,百里药可以很清楚地从长兄的目光里看出他在等她的答案。 “巫姑娘,有些错认了可以回头,有些错即使认了也是回不了头的。如果只是因为今天你给我的这一鞭子让我原谅你,没关系,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可是,你身上所背负的罪恶已经远远不止这一鞭子了。你在炼制‘赤艳蛇神’,到此时此刻为止,恐怕已经有不下二十条人命被它夺走,这样的行为不值得原谅。”百里药无一丝犹豫句句铿锵有力地回绝了巫红妆惜命的求情。 尹寒微微笑道,“哎,小姑娘,没办法,不是我不怜香惜玉,只是你自己犯下的过错太重了,哎,可惜可惜呀。”尹寒的语气里充满了无限的怜惜,好像正在惋惜一朵春日刚飘落的桃花一样。但是百里药知道,她的大哥虽然很喜欢美人,更是绝对的怜香惜玉,可是他的原则一向坚定,从来只对该怜的人施予同情,对于像巫红妆这样徒有美貌却生就一副蛇蝎心肠的人从没手软过。 巫红妆着实有些意外,以仁爱著称的百里药居然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她,可是她本也不是为了求情而求情,她为的,只是向前多走三步罢了。 女人的嫉妒是最可怕的! ------------------------------------------ “啊――”巫红妆一声凄厉的惨号吓坏了红衣门内的众人。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尹寒将刚刚推开半尺的百里药重又搂回怀中,轻轻叹息一声,不过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柔似水的微笑,他抬手蒙住百里药的眼睛,好像她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不该看到巫红妆那惊恐扭曲的丑陋面孔。 刚刚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弹指一瞬间―― ========================================== 我看到了,我看到“都”同学要帮我写长评的留言哦,我记得了,两篇哦,你承诺的,《寒医》和《幻妻》,要快啊,霸王女对着长评流口水,哈哈! 更新的动力就在于此啊!! 我自己看不到自己更新的章节,是不是晋江又哪儿不对劲了?? 40 自作自受 刚刚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弹指一瞬间―― 巫红妆终于将自己与百里药的距离缩短到了五步之内,她借着衣袖的掩饰偷偷打开了“赤艳蛇神”的水晶盒盖,不过她自以为极隐蔽的动作并没有逃过尹寒的厉目,她衣袖水纹轻微的抖动就足以让尹寒猜到她究竟想干什么了,所以在赤艳蛇神将出未出的一瞬之间,尹寒回手点破塔木耶气海,废了他的武功,另一只手将百里药推出半尺,避开了赤艳蛇神可能直线攻击的方位,继而猛一甩袖指尖射出一道极细的劲气,将已被放出弹射到半空的那细巧的一点腥红反弹射回了巫红妆面门,巫红妆下意识地一偏头,尹寒冷哼一声,手指一动,那腥红小蛇便被劲气强行弹进了巫红妆的耳朵。 百里药暗叹一口气,巫红妆本不该豢养这种邪物残害生灵,想必大哥也是因为知道能令这种至邪之物“赤艳蛇神”死去的唯一方法就是和饲主同归于尽才会将这邪物送予巫红妆自行消受。根据书中记载,只有饲主才会长年服食克制“赤艳蛇神”的种种药物,饲主的脑便是终结“赤艳蛇神”唯一的武器。在这一点也“赤艳蛇神”这种邪物倒是与苗疆的蛊毒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得伤人,便会反噬其主了。 为了令“赤艳蛇神”确实地死去,还不能直接了结巫红妆的性命,依古书所载,她必得受七七四十九日的疯恶之苦才能得到彻底的解脱。如此这般,真的只能如大哥所叹“自作孽,不可活”了。 ------------------------------------------ “药儿,咱们该出去了,老在这阴森森的地方待着,着实闷气。”尹寒拍拍百里药的肩,带着她走出刑室,七弯八绕走了许久才到了中庭有绿草阳光的地方。 数名身着铠甲,帽插红缨的将军已经等在了中庭,一见尹寒出现立即迎了上来。 “禀公子,红衣门主要部众已经都已经被我们控制,不过还是有少数教中高手成了漏网之鱼,我们已经派人严密追踪。” “嗯,集中全力,一定要缉拿归案为止,敢毁我大宋安宁者绝不宽贷!” “是!”众将领立刻衔命而去,那淡金色的战甲在阳光下熠熠生光。 “大哥,他们是……”百里药觉得奇怪,府县兵马不会着装如此严整,至于军中,也没有哪支军队是穿着这种淡金色,看上去材质特殊,样式古雅的铠甲,难不成…… “他们是我从京师禁军和燕门六军里挑选出来的精锐,虽然人数只有三千,可是经我多年训练,算得是阵法严整,武艺出众,用来整治地方乱政可抵得数万大军。常年跟着我,说起来也算是我的亲兵了吧。”尹寒笑声里透着些许无奈。 “我以为大哥是早已定下决心不理凡尘俗世,一心要远遁世外的。”百里药觉得有些无力,便倚坐在了一块假山石上。 “我也想,可是我比不上我的母亲,放心不下呀。”尹寒微微昂首望向帝都的方向。“京城里还有那个让我始终放心不下的人,此际正值多事之秋,四夷蠢动,在微不足道之处能帮他一把,也算是我为了这份血缘牵系唯一能尽的力了。” “大哥……”百里药看着尹寒挺拔的身影,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对了,药儿,你中的毒该如何解?” “大哥不必为我担心,只是一些软骨散,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能解。” “那就好,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到别馆咱们再慢慢谈。”尹寒扶起百里药,转身吩咐了附近的几名士兵几句话后就拉着百里药走了。 ------------------------------------------ 尹寒的嘉兴别馆,南湖之畔,一座极别致的水上庄院,沿湖而建,三面环水,临窗望去,满湖烟波尽入眼底,当真是风景绝佳之处。 进了客厅,尹寒将冰丝帘笠摘下,随手搁在一边的茶几上,立时有一名少女从后堂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上前为尹寒脱去外袍,服侍他洗脸净手。百里药坐在一侧笑看着那少女妥帖周到的伺候着,细观她的相貌,脸模儿粉嫩可人,眉目清新如画,而且透着一股甜甜的俏皮活泼,称得上是一等一的美人儿,绝对不比楚素冰和巫红妆稍差,哎!大哥对任何事物都要求完美,这点还是从来没改变呀。 服侍完了尹寒,那小美人很快又捧了一盆清水上来服侍百里药,十分恭敬地称百里药大小姐,直让百里药都觉得受宠若惊了。 “药儿,咱们兄妹已经七年未见了吧?”尹寒挥手遣退了那个小美人,坐下与百里药叙话。 “是啊,虽然已经七年不见,可是大哥神功盖世,竟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您有如春日朝晖的的俊美容颜竟丝毫未变,一如药儿最初的记忆。” “是吗?”尹寒把玩了一下手边的冰丝帘笠,神色间闪过一线连百里药都不曾察觉的异彩。“药儿啊,”尹寒顿了一下,突然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小妹今年已经二十四了。” “二十四?这么快?这一晃竟已经过了二十四个春秋寒暑了吗?想来我已经是年近四旬了人了。我到现在都还对当年将襁褓中的你抱在怀中的感动和惶恐记忆犹新,你刚出生的时候,不过是我一个手掌就可托起的脆弱生命,如今,却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女神医了。真是快啊……”尹寒不胜唏嘘,似乎想起了很多当年的往事。 “神医?哪有那么了不起呢?当年若不是大哥你告诉了我爹娘的事情,我根本不会对医道发生兴趣。”百里药笑笑,“还记得大哥在爹爹的手札上所题的警句,‘医者,成生业以拯天下’,开始,我的确我是为了我的爹娘,为了您的期望才开始学医,不过到了后来,我却深深爱上了这个行业,因为我发现我可以让更多的人快乐,解救更多人的苦难,现在,我是为了所有我能够帮助的人的期望而努力成为一名真正的医者。” ========================================== 报告大家一件事情,我对章节15,就是第一部的“奇缘妙法”一章进行了修改,就是对百里药学习手札那一段有所改动,有些朋友说那一段把百里药写得太过于高明了,不切实际,后来我想想,的确有些不合情理,还是让百里药更加平实一些吧。 41 温馨相聚 “神医?哪有那么了不起呢?当年若不是大哥你告诉了我爹娘的事情,我根本不会对医道发生兴趣。”百里药笑笑,“还记得大哥在爹爹的手札上所题的警句,‘医者,成生业以拯天下’,开始,我的确我是为了我的爹娘,为了您的期望才开始学医,不过到了后来,我却深深爱上了这个行业,因为我发现我可以让更多的人快乐,解救更多人的苦难,现在,我是为了所有我能够帮助的人的期望而努力成为一名真正的医者。” =================上回书====================== “你的选择是对的,你继承了你父亲的执着和坚定,也继承了你母亲的慈悲与宽容。我真的很高兴你能够取得今天这样的成就,其实说起来,我这个大哥当真是很不负责任的。” “怎么会呢,大哥一向都很疼爱我啊。”百里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了,你也累了,先想办法去解毒吧,后面的房间你可以随便挑,开了药单就交给侍从们,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帮你配齐药材的。哦,还有,明天我要出去,可能晚上才能回来,你不要到处乱跑,就在这里等我,我还有些事要和你谈谈。”尹寒的笑容里蕴含着某种令百里药心虚的深意。 ------------------------------------------ “小姐,您的药已经熬好了。”一名少女端着汤药走进百里药的房间。 被派来服侍百里药的是另一名柔媚少女,她大哥的身边总是围绕着这样极品的美人儿,也不知他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个名叫宛丘的美人儿,很是尽责的为百里药打点好了一切衣食住行,也许是爱屋及乌的心理,连百里药不曾吩咐不曾想到的,她都考虑得无比周到。 “谢谢,把药放在桌子上就行了,我马上喝。”百里药一边绑头发一边走出内室。 “小姐……”宛丘看到百里药就这样走出来,微微露出一些诧异的表情。 “怎么了?”百里药顺着她的目光上下打量一下自己,“我……有什么不对吗?” “哦,不,不是,可是,小姐,您是不是不喜欢宛丘给您准备的衣饰?” “你是说那些?”百里药指指内室床边华丽的红木衣柜,那里面装满了精细华美的女装。 “那些都是公子大人特地吩咐为您准备的,如果您不喜欢,宛丘立即命人为您重新准备。” “不用了,宛丘,你准备得很周到,只是我已经很多年不穿这些绫罗绸缎,穿在身上也不自在,所以我就这样挺好。”百里药笑着坐到桌边端起药一口喝尽,抬头发现宛丘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有些好笑。 “对了,我大哥已经出去了吗?” “是的,公子大人天未亮就出去了,他临走前吩咐我们要好好的伺候小姐。” “那他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公子特别交待了会回来用晚膳,还命厨下准备了最近京中盛行的百花宴。” “大哥就是这样,对衣食住行从不肯迁就。” “公子大人身份尊贵,是天生的富贵中人,讲究些亦是难免的。”那小美人对尹寒这种挑剔行为似乎还很欣赏。 百里药耸耸肩,“这你倒是说的没错,大哥有如谪仙降世,天仙化人,凡俗的物事的确是配不上他的。” ------------------------------------------ 卓君站在红衣门的大门之前,说是大门,事实上应该算是一条双马并行的山道的□□。红衣门建在嘉兴郊外一座无名小山之中,形迹隐蔽,若非有意深入,平时连樵夫也不会走来这里。不过此时周边异常的平静令卓君颇为担忧,从他入山开始便没有人阻止,更确切地说是压根没有出现任何一个人。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偌大的红衣门防卫竟松散至此吗? 他感到很不对劲,对百里药的担心更加浓重,不由加快脚步,几乎是飞奔上山,将近红衣门总坛之外,他突然听见一道破空之声从他背后响起,几乎是下意识地一偏头,伸手一抓,一支白羽红漆的劲矢已被他牢牢抓住,这支箭看来只是意在警告,并没有伤人之意,即使他不抓,也就是擦着他的耳边飞过,不过光凭这一点也可看出射手的箭术相当高明。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顺着那厉喝之声卓君转身朝方才经过的一株大树看去,只见那大树高杈处端然挺立着一名金甲红缨的英伟武将,手持强弓,搭箭上弦,正瞄准了他。很快卓君便发现瞄准他的并不止那武将一人,在与那武将所立之树隔路相对不远的另一棵大树上,有着另一名同样着装,甚至是以同样的姿态,只是角度有所不同的青年武将也把手中的弓箭瞄准了他。 “在下卓君,来找我的未婚妻子百里药,你们是何人?”卓君心怀疑虑地问道,看这些人的着装和气势明显像官兵多过像贼。 一阵脚步声自红衣门内传来,把卓君的视线吸引回去,脚步声坚定有力,听起来整齐划一,不用看也可以知道绝对不是属于乌合之众的江湖人,而是训练有素的军队。红衣门究竟发生了什么? 很快一队鲜亮整齐的年轻军士出现在卓君面前,呈弧形散开,彼此间的间距几乎可以用分厘来衡量误差,站在正中稍向前的是一名金甲外多了一件青色披风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看来是这队军士的首领。 “你是何人?” “在下卓君。” “哦?原来是江湖闻名的幻剑仙君卓少侠。”那年轻人听到卓君通名,立即抬手一挥,一直站在卓君背后高树上的两名武将立刻收起弓箭,隐没于浓密的枝叶间。 “你们是――” “我们是专为清剿红衣门而来的,多亏卓大侠与江湖上各侠义道的鼎力相助,为我大军清剿红衣门扫除了诸多障碍,上峰有命,若是卓大侠来了,必当深深致谢!”那年轻人举手抱拳,朝卓君恭身施礼。 卓君侧身让过,“不知这位将军如何称呼,能不能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下姓莫,名知秋,乃是隐迹军的副将之一,详细情况,咱们里面谈吧。” 莫知秋将一头雾水的卓君让进了红衣门内,只见红衣门内到处都闪耀着淡金色的光芒,显见整个红衣门都已经让这支有着怪名字的军队控制了。 很快,半刻钟之内莫知秋言简意赅地把红衣门目下的情况及整个清剿过程都告诉了卓君,当然,也很明确地将逃亡江湖隐迹行踪的余党名录交给了卓君,这些人里有相当一部分是红衣门的核心人物,他们的追踪只能交给像卓君这样的江湖高手去处理,这也是莫知秋如此重视卓君的重要原因。 卓君对红衣门的灭亡可谓惊喜交加,不过他可没忘自己此来的最重要的目的。 “莫将军,有一事不知你是否知情,我想问一下,你们有没有见过一名叫百里药的女子?” “百里药?你是说你的未婚妻子,如今名满江湖的神医百里姑娘?” “是啊,你可曾见过她?” 莫知秋低头想了想,突然抬眼看着卓君道:“你稍等片刻,这件事我得去问一下我们叶将军才知道。” “好。”卓君在花厅暂息,莫知秋转向后山,他们的将军叶锦华就在卓君上山前不久带了兵士去后山搜察了。 等了足足一个时辰,莫知秋才急急忙忙地赶回花厅。“劳卓大侠久候,我们将军回来了,他命我请你去正厅相见,百里姑娘的事情他会亲自和你说的。”莫知秋客气地将卓君让向正厅方向,路上向卓君简单介绍了一下将军的名姓和身份。 步进正厅,卓君首先注意到的并不是上位首座气度威严的叶将军,而是侧立在他身畔的一名年轻书生。是他!那个曾在路上救过他一命的穷酸秀才,可是这会儿不但衣服穿着得干净整齐,脸色变得红润光泽,连气质都变了些许,但具体地也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只是觉得有些不同,不由自主地卓君朝那书生多看了几眼,令首座的将军有些不解,轻咳一声唤回卓君的注意。 “啊,将军,卓君见过叶将军。” “卓大侠请坐,想必小莫已经向你介绍过我了,我受命于朝中一位贵人,忝为隐迹军的将军,专为平息地方乱政及江湖匪帮而战。这位是我们隐迹军的军师,名叫赫连铎。”叶将军指了指身边的书生,那书生微微倾身向卓君见了个礼。 卓君急忙拱手还礼,“卓君尚未多谢赫连先生两次救命大恩。” “卓公子此话从何说起?赫连在此这前并未见过卓大侠啊。”那书生一脸茫然地看着卓君。 “怎么会?赫连公子切莫忒谦,就在前日赫连公子还在路上救过我一命,还有当日在贵州小镇,若非是赫连公子,还有谁能有那样的身手瞬息之间击倒楼简之?” “哦,我知道了,卓公子必是将我和我的双胞弟弟赫连杰弄混了,我是半点武功不懂,而且一直跟在叶将军身边不曾离开过,我想卓公子所见的必是伺候在公子大人身边的阿杰了。” “是吗?不过真的是要多谢令弟了。不过这位公子大人……” “这也正是我请你到正厅来要和你所谈的事情。”叶将军见该叙的旧都叙完了,便直接引入正题。“听说卓公子此来是为了百里神医。” “对,我想问叶将军到此时可曾见过百里药?她是被红衣门抓来的。” “百里姑娘没事,不过她现下已经离开红衣门了。” “她去了哪里?” “她被我所说的那位朝中贵人带走了,也就是刚才所提及的公子大人。”叶将军微笑着看了一眼莫知秋,刚才他直奔后山就是为了问一句:“那天公子亲自出手救的药儿小姐,是不是就是卓君的未婚妻百里药啊?” “公子大人?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带走百里药?” “卓大侠,你别紧张,公子大人与百里姑娘似是旧识,因为百里姑娘受了些伤,因此特地将她带回别苑休养,公子大人离走之前曾吩咐,若是卓公子来了,请你务必到他别苑一行。” “百里药受伤了!?”卓君刚略略放了些心,知道那所谓的公子大人对百里药并无恶意总算是个好消息,不过听到百里药受伤,他的心刹时揪紧,顿时神经又紧张起来。 “呵呵,卓大侠当真是很紧张百里姑娘啊。” “她是我的未婚妻子啊,她现在在哪里?你们的公子大人的别苑在哪里?” “看来卓大侠真是个性急的人,不过,可以理解,这样吧,反正我这里也只剩下些善后之事,便让小莫陪你走一趟,带你到公子别苑去见他,不知你意下如何?” “多谢,那事不宜迟,莫将军可否即刻启程?” “好,给我半个时辰,我去交待一下手下,准备马匹。” 卓君很快便发现,这队神秘的隐迹军里个个都是菁英,纪律严明,行之有序,虽然都很年轻,可是那种蓄而不发的气势令整支军队充满了威慑力,这样一支军队的幕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掌控,他会是什么身份,他认识百里药?难道也是因为百里药而救他么?可是贵州小镇那次呢,当时他和百里药还在冷战中,百里药负气而走,那种情况下也是他出手相救么?那又是为了什么?他究竟是谁呢? 一堆的疑问,只有等到见到他才能问个清楚了,现下,只能被这团迷雾重重包裹。 ------------------------------------------ “药儿,这席‘百花宴’是我特地从京城带来的厨子做的,口味如何?” “很特别,京中这些年的变化看来挺大,这些新奇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是啊,也只有太平岁月才能让人有闲心去研究这些东西,小丫头,你啊,就是太不会享受这些乐趣了。”尹寒微笑着帮百里药调了些酱料放到她面前。 “也不会啊,我也很享受啊,只是我享受的乐趣和一般人有些不同罢了,我享受艰辛的生活,因为我能让更多的人可以安心地享受他们的乐趣,这就是我的乐趣了。”百里药绕口令似的说了长长的一句话,在尹寒面前她永远是个孩子,可以尽情地撒娇,这种久违的温暖,令她无比眷恋。 “这就是你最可爱的地方,应该也是卓君会爱上你的原因吧。” “啊?……”百里药没料到尹寒会突然把话题转到卓君身上,脸腾得一下就红了。 “你与卓君的事情已经是天下皆知,难道还想瞒我这个大哥不成?”尹寒笑容温和的就像个看着待嫁女儿的父亲。 “我――我真的从没想过瞒您,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而已。因为这件事说起来真的没什么光彩可言。”百里药微低了头,不知道长兄会对她鲁莽的行为有什么样的看法。 幸而尹寒并没有对百里药和卓君的□□刨根问底的打算,只是突然说道:“卓君我见过。他在打击同天教和红衣门的事情上功不可没。就像这次对红衣门,他很有先见之明,他所组织领导的武林同盟瓦解了红衣门近半的实力,为大军剿杀扫除了很大的障碍。正如对付同天教一样,他又为朝廷立下了大功,对了,药儿,给他封个‘定国将军’的职位如何?”尹寒不知是真是假的突然提议。 “大哥!”百里药闭了闭眼,叹口气,“您就不要再开玩笑了,您应该知道我的想法吧,因为您也是同样不重名利的人不是吗?” “就知道你不会愿意,可是以他现在的身份与你相配恐怕还是稍嫌低微了一些,即使我不反对,你京中那个二哥哥恐怕也不会同意的。” “身份,什么身份,我有什么身份呀,我不过是个走方的郎中,野人似的,配个江湖浪子不是挺合适的么?不过说起二哥哥,他――” “他什么,他还不知道你回了中原,如果知道,你以为你还能像现在这般逍遥自在么?” “所以我这一年我来尽量不往繁华之地去,免得让他发觉。”百里药笑得有些心虚,“不过也许是我多虑了,十三年不见,二哥哥恐怕早已经不记得我这个人了。” “说什么傻话呢,两个月前我进京见到他,他还一而再再而三地问起你,而你的‘回天药庐’也一直保持着十三年前的旧观,一点也没变。哎!说起来,你这个二哥哥才是真正把你一手带大的兄长啊,我禀性散漫,对你的照顾只能用‘怠忽职守’四个字来概括,说起疼你,还是你二哥哥最疼你了。”尹寒又为百里药的小碗里添了些酱料,宠爱地凝视着她。 百里药一时间沉腼于过去的回忆,眼眶微微濡湿。“对于二哥哥的恩情,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才好。” “你是我们用心宠爱的小妹,我们从来也不需要你报答什么,只是希望你能够得到最大的幸福,就是我们衷心所愿了。” “大哥――” “傻丫头,别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你才二十四岁啊,正是鲜花怒放的美丽年华,应该活得更精彩才是。”尹寒替百里药擦去脸上的泪痕,正要劝百里药多吃一些时,忽闻门外一小侍轻悄悄的脚步声传来。 “有什么事么?”尹寒瞅了走到门口的小侍一眼。 “启禀公子,莫将军带了卓君卓公子同来求见。” “卓君!” 百里药一听,惊讶地抬头看着尹寒,可是尹寒只是浅笑道:“哦?这么快就到了,我还以为他要明天才能到呢,药儿,看来他是真的很着紧你啊。” “大哥,是你让他来的?” “呵呵,身为妹婿难道连大哥都不拜见一下就想娶走我的宝贝妹妹么,未免太便宜他了吧。哈哈……”尹寒的笑声令百里药生出一种极度的无力感,不知道她这个玩心甚重的大哥又想做什么,哎,卓君,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 ========================================== 啊---让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对不起,我道歉,本来打算一口气把第二部更新完的,可是,打不动了,一口气打了五千字已经很累了,手酸眼痛,所以放弃了那个伟大的计划,分两次吧,反正快了,第二部即将结束。哈哈,好歹十一期间我是更新了哦,而且也更新了不少字,各位,如果不满意,嗯,我会反省,然后会更努力,不过今天晚上就饶了我好吧,我打不动了。 晚安,我要上床去了,各位也要早点休息哦。十一长假,不要颠倒了作息,不然十一过后会觉得很痛苦的。 42 故人重恩 “呵呵,身为妹婿难道连大哥都不拜见一下就想娶走我的宝贝妹妹么,未免太便宜他了吧。哈哈……”尹寒的笑声令百里药生出一种极度的无力感,不知道她这个玩心甚重的大哥又想做什么,哎,卓君,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 --------------------------------前章内容-------------------------------------- “顺便去告诉柔儿一声,偏厅的客人到了?” “是!” 尹寒一摆手,那小侍立即躬身退下。 “大哥,这柔儿……”百里药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泛起一种淡淡的不安,尹寒特别指定这个叫柔儿的女子去招呼偏厅有什么特别的用意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尹寒笑得莫测高深。 百里药疑惑地看着兄长,突然很有种冲动想到偏厅去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 卓君与莫知秋刚刚落座,一阵轻细的脚步声就从门口传来,淡淡地弥过一层极甜柔的花香气,卓君以目光询向莫知秋,莫知秋急忙摇头:“这里我只来过一次,送了封信就走了,什么人也没见过。” 卓君回过头看向大门,正看见一名一身鹅黄水袖长裙的少女端着两杯香茶低头走进偏厅。卓君有些无聊地暗地感慨,这位神秘的贵公子身边都是些奇人异士,连个端茶送水的丫头也打扮得像千金小姐。 那少女一直走到卓君与莫知秋的近前才略略抬起头,一副如花笑颜,柔弱清纯,比刚结蕊的百合还要惹人呵怜。那种楚楚可怜的娇弱之姿比之楚素冰的冰清之色更添了几分动人,更加得让人为之心颤。 “二位贵客请用茶,我家公子现在身有要事,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才会过来,不过他已经吩咐我告诉二位,莫大人若无其它事情可以先行离去,至于卓公子,敬请稍待。”这少女不但娇柔入骨,连声音都绵软动听,简直犹如是用清水揉成一般。 在军旅中待了近十年的莫知秋哪里见过这样的美人,差点没把魂儿给看丢了,呆愣愣地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不过他是个知礼法守军纪的正人君子,那些个歪心眼可没敢乱转一下。卓君也在看,好在总算是体验过红颜祸水,知道美人的可怕,心有戚戚焉,不过从这侍女身上也可看出三分主人的气质。在多看一眼后卓君开始感到奇怪,因为他居然觉得这位美人颇是眼熟,似曾相识,可是却又无法记起究竟是在哪里见过,想问,又怕被误认为是登徒浪子,所以只好强忍下心中的好奇。 “莫大人?您听见了吗?”柔儿走近莫知秋,略提了得声音,好不容易将莫知秋的三魂七魄喊回了一魂一魄。 “啊,是,公子让我先回去,那,那,我就先回去了。”好不容易想起刚才柔儿传达的命令,即使有些舍不得也只好依命而行。连拱手带作揖,莫知秋退出花厅回军中去了,只留下略略有些局促不安的卓君。 那女子站在卓君身边只是添茶也不说话,卓君一时忍不住问了起来,“姑娘,请问一下,百里药现在是否在庄中?” “百里姑娘是敝主上的贵客,不过她受了伤,正在休养,主上有命,不得允准不能前往探视。”那女子依旧笑得温柔,这笑容看在卓君里更是觉得熟悉。 “姑娘,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卓君终于还是问了。 那女子脸色顿时一变,眼中浮起一层雾气。 卓君被吓了一跳,“是不是在下说错了什么话?姑娘你……” “君哥哥,你不问装作不认识便也罢了,为什么你还是要问呢?”那女子一个“君哥哥”不啻为一道惊雷劈雳将卓君惊得从椅子上腾得一下站了起来。 ----------------------------------------- 是她! 她的存在属于那段他最不愿记起得岁月,多少年了,有多少年了呢?卓君脑中飞速得闪过当年血腥的片断,十三年了,差不多吧? “你,你是雨棠!”卓君不知该说此时的心情是惊还是喜。 “君哥哥。”柔儿,不,也许该叫雨棠,进前一步泪眼朦胧地看着卓君,“没想到还能再见你一面,雨裳便是此时死了也甘心了。” 雨棠这句话着实让卓君呆愣了片刻,怎么?难不成――又是一个对他倾心的美人儿么?不过卓君此念一闪即消,是与不是都与他无关了。 “雨棠,我以为你已经――当年陆伯伯为了掩护我出城将你扮成男孩子去引开那些歹人,后来我听说陆伯伯死了,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那陆伯伯呢?是不是也――”当年那场灭门之祸若不是因为陆雨棠的父亲陆承忠施了个李代桃僵之计,将卓君打扮成女孩子送出城外,由陆雨棠假冒他引开追兵,他早就在十二岁那年就死在强人的乱刀之下了。更别说后来投师学艺,报仇雪恨,不过因为他投到金峰碧门下后不久金峰碧就探得消息说他的救命恩人陆氏父女已经遇害,所以他便一心复仇也没想去寻找。千万个没料到,居然会在这样的地方以这样的方式突然间就见到十几年前的大恩人了。 一听卓君提起父亲,陆雨棠那原本只是转在眼眶里的泪水立即滚滚而下,“爹爹他,他早已不在了。” “是在那个时候……” 雨棠没说话,默认。 卓君微低头,捏紧了拳头,当年那些殷红的血腥仿佛又回到了他的眼前。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卓君想到至今也没弄清楚雨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忍不住开口相询。 “是一个老婆婆见我逃得惊慌就偷偷把我藏在了灶下,好歹是逃过了一劫,躲了半日我才敢出来,然后我借了身衣裳改回了女装他们也就没再来找我。不过等我回到家里,爹他已经……”雨棠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不,君哥哥,这不是你的错,再说你们卓家对我们一家关照那么多年,爹常说是我们欠着你们的恩情,他终于有机会报偿,其实他去得很心安。”雨棠越是这般懂事地宽慰卓君,卓君心里越是过意不去。 “那你怎么又会到这个地方来的?这里的主人是谁?” “说来话长,爹爹去世之后,我就被表舅收养了,不过他好赌,输光了就把我卖了,若不是那时候得公子相救,我现在恐怕早已经沦落青楼。” 雨棠的故事越发凄苦起来,简直让听着的卓君坐立不安,雨棠身受的这种痛苦,他们一家对他的这份重恩该如何报答? “那这位公子对你可好?” “不过是个丫头侍婢,有什么好不好的,公子的心在天下,我们不过是些服侍的下人,他哪里会看在眼里。” “那,你带你走可好?我去求你的公子,我带你走,从此不必过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亲妹妹,我一定会好好的补偿你。” “妹妹?”雨棠身子一震,“原来,我终究只是个妹妹么?” 卓君闻言一怔,不由别转了头,“其实我这次来――” “我知道,你是来找百里姑娘的。” “是的,你知道她在哪儿?” “知道,不过――” “怎么?她出了什么事么?还是她的伤很重?” “你便这么关心她吗?” “当然,她是我的未婚妻啊。” “我带你去找她可好?” “真的么?在哪里?现在就去吧。” ----------------------------------------- 卓君急急忙忙就要出去,却没发现陆雨棠口中虽说要带他去见百里药,可是脚下却是一步未动。就在卓君急步向前,走过陆雨棠面前将背面空门对着她的一刹那,陆雨棠突然发难,一把银虹般的短剑直刺向卓君后心,似乎对这一刻蓄势已久一般。 卓君走前两步很快便发觉陆雨棠并没有挪步,下意识地回头询问,不过眼角的余光却瞄到一缕夺命的寒光,这一惊非同小可,身子比脑子更快了半拍地猛向前一窜,直扑出去一丈多远,也管不及姿势优雅与否,为了以最快的速度平衡身体应付暗袭趁着那一窜之势就地一滚直到厅门之外才停下来急跃起身,不待他抽出腰间软剑,陆雨棠如鬼魅般的攻击已经如影随形急迫而至,卓君甚至问不出一句为什么,只是穷于应付那寒森森的尺余短剑,剑风过处,他的大袖硬生生被撕裂了半尺。 他着实震惊于陆雨棠不凡的身手,一把比匕首长不了几寸的短剑在她手里像是会活动的毒蛇,见隙就刺,见缝就钻,充分发挥了一寸短一寸险的精要,那短剑好几回都是贴着卓君的皮肉擦了过去,吓出他几身冷汗。不过,好在他的拳脚功夫也算不错,虽然处处遇险,可是三数十招内还不至有所危险。此时,他是再顾不上叙什么恩情,讲什么信义,脑子里转的只有求活这一个念头,借着辗转腾挪的变化,他不断留意四下的地形,想着可阻她一阻的方法,只要有那一道间隙,让他得空抽出宝剑,他未尝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终于,他且战且退,终于将陆雨棠引到他观察良久的一个地利之处,那就是这个大厅里唯一的一张大桌,放在两个主座之间,他躲过陆雨棠一记急刺,反手一拍她的手肘,将她持剑的手向内荡了半尺,就这一呼吸间他跃上大桌,终于让他找到机会抽出软剑,一剑在手,胆色顿壮,正要展开全面的反击,却听得门外传来一声朗笑―― “好,不错,总算是个聪明人。”那笑声伴着一句赞语传入花厅。 一听到那笑声响起,陆雨棠的攻击立时停止,直退三步,卓君怕真的伤了陆雨棠也急急回手,险些被剑上蕴含的内劲震伤虎口。 “公子。”陆雨棠突然又恢复了刚才那柔弱可人的模样,额不见汗袅袅亭亭便朝着门口迎去,这前后判若两人的模样直让卓君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不好意思,让大家等这许久,本来承诺的完结篇也没写完,本来以为五千字可以写完的,不过突然发现,我修改之后五千字搞不定了,所以,就先发了这三千多字上来,希望可以暂缓一下大家激愤的心情,也免得大家误会我弃坑了。 我真的没弃,只是最近一直忙忙乱乱得,没来得及写,在这里向大家道歉了。 呵--困,先睡去了,想扔鸡蛋,这里有筐子,明天早上起来我会来收的,臭的就别扔了,熟的扔几个我当早饭,谢谢各位!晚安。 43 百变娇娃 ※※※※※※※※※※※※※※※※※※※※※※※※※※※※※※※※※※※※※※※※ “能够躲过柔儿的刺杀武功可以合格了,美色重恩之前还能如此清醒,而且心里牵念的始终只有你,药儿,你的眼光还算不错,是个可造之才。” 卓君眼前仿佛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随着那清润明朗的话音,一个身材修长的绝色少年拥着百里药走了进来,一身月白长袍穿在他的身上就好像会泛出光华一样,夺人心魂,厅内的一切光芒在那少年出现的刹那都黯淡了三分,所有的光影似乎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卓君初见百里药的惊喜在看到那少年环拥百里药的姿态时全部化作怒火,他的脸顿时黑了半边,眼睛死死盯在那少年环拥住药儿的手臂上,如果那目光可成实质,估计那少年的手臂已经被劈成八段了。 “药。”卓君奔前数步,一把拉住百里药的手。 “卓君。”百里药笑笑,回握了他的手一下,却没依着他的力量走出尹寒的拥抱,这让卓君惊疑不已。 “你没事吧?”卓君问着百里药,却把目光转向一直不肯对百里药放手,居然当着他的面对药儿搂搂抱抱的美丽男子。即使心里有气,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名男子实在是太出色了,那气度与容颜,雍容俊秀得几乎不属于尘世。 “我没事,你呢?刚才,有没有伤着?”百里药笑笑,转头有些嗔怪地看了尹寒一眼,也有些不解。 “我只是想试试看他是不是配得上我的药儿。”尹寒轻轻一笑,天地顿时为之失色。连卓君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大哥!”拿生死来测试妹婿,估计也只有她这位大哥做得出来。 ※※※※※※※※※※※※※※※※※※※※※※※※※※※※※※※※※※※※※※※※ “放心,你看他现在不是好端端站在这里吗?卓君,你不用再瞪我了,我是药儿的大哥,她是我从小抱到大的,现在我抱一下也没什么紧要。”尹寒略带戏谑地笑道。放开百里药,走到上首坐下。 “你――是药儿的大哥!”卓君怔住,这个看上去年岁与他相仿,甚至感觉比他还年轻些许的俊美公子居然就是药儿口中的大哥?那个养大她的兄长之一?这怎么可能,怎么看他也不会比百里药大过三岁去。 “卓君,还不快见过大哥?”百里药走到卓君身边轻轻推了推他。 “嗯?哦!卓君见过大哥。”卓君好像才听见似的,呆乎乎地上前向尹寒见礼。 “不必多礼了,我这里不兴这许多规矩,坐吧。柔儿,去重换几杯新茶来。” “是,公子。”柔儿笑着抬头看了卓君一眼,这一眼里既没了凄苦也没了哀怨,难以想象刚才就是这双眼睛里含满了泪水,现在连丝眼泪的影子也找不到,明亮的眸子里除了笑意还隐隐透出一丝促狭。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问她?”尹寒似乎有意卖关子,瞧着走出门外的柔儿,明知故问地笑了笑,却没有立即回答卓君的问题,反而看向百里药。“卓君,你也不问问药儿怎么样了?” 这一提让卓君顿时恢复了紧张的神色,急急忙忙地走到百里药身边,重新将她拉起来,上上下下看了好半天。“来的时候听莫将军说你受伤了,伤在哪儿了,严不严重?疼不疼?” 百里药摇头笑着拉住卓君的手,“我没事,一点皮肉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碍的。”看着卓君这么紧张的模样百里药着实感动不已,有个人时时关怀着自己的感觉真的很温暖。 “真的没事?”卓君其实很想把百里药拉回房里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检查一下,顺便诉一诉相思之苦,可是有个大哥在那儿大马金刀的坐着,他还真有些不敢造次。 “真的没事,幸好大哥来得及时,否则我是真的麻烦了。”百里药把经过用最简单的方式向卓君交待了一下,至少巫红妆的事情,百里药也只是一带而过,提这事只是为了让卓君有个防备,毕竟巫红妆上面还有个万毒门主巫霖呢,巫红妆有天大的过错,再说是自食恶果毕竟也是巫霖独生爱女,掌中珍宝,万一要是那老头子迁怒起来,也不是好收场的结果。 “又是我连累了你。”一听说又是巫红妆,卓君简直觉得气都无力,满心都是对百里药的愧疚。 “关你什么事,其实这事说起来是大哥连累我倒是真的。”百里药笑看尹寒。 尹寒挥挥手,假作不满地笑道:“果然是女生外向,一点也没错,打你的是巫红妆,明明是这卓小子的不对,偏来怪到我的头上,哎――白养你了。” “那红衣门拷问我的问题里可一句话也没问到卓君啊。”百里药与卓君并肩坐下,挑眉瞅着尹寒。 “你这丫头――”尹寒大笑,清朗的笑声透着说不出的豪气和洒脱。 正说着,刚刚出去重新沏茶上来的柔儿缓步走了进来,卓君小心翼翼地接过茶碗,戒备地看了一眼柔儿,这一眼却让他怔愣当场,进来奉茶的女子居然不是刚才的柔儿,而是另一个清丽女子,可是那柔弱可人的风韵竟与柔儿一般无二,更奇怪的是,她身上的这身衣裳,走路的身形步态明明就是刚才与他交手半晌的柔儿。这――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柔儿与他打了半晌觉得不好意思,临时换了人来送茶么? “呵呵,卓君,怎么不喝茶?” “哦,没,没什么,只是――” “是不是在奇怪柔儿,你的恩人雨棠去了哪里?” “这――”卓君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很老实地点了点头。 “不就站在你面前么。她就是柔儿,至于雨棠么,柔儿?”尹寒朝柔儿略点了点头,只见柔儿转了身,微低头,半盏茶后转过身来,一个活生生的雨棠居然重又出现。 “什么?她――雨棠竟是这位姑娘易容的么?那雨棠她――她――”卓君心头一凉,原来这雨棠竟是假的,那真的雨棠呢?当年于危难之中舍命相救的大恩人难不成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卓君,你且莫急,你不想想,若雨棠真的已经不在了,那我们又怎么会知道你的这段过往?还能做这样一张与雨棠有五分神似的面具出来?”尹寒知道卓君担心什么。 “那她现在何处?她还好吗?” “她很好,当年她真的没死,当时她获救的情况的确如柔儿告诉你的那样,不过后来却没有那么多坎坷的经历,她父亲过世后由姨母收养了她,她姨母家境殷实,待她有若亲生女儿一般,不到十七岁便嫁了个如意郎君,两年前她的夫婿科场得意,在江南放了一任知县,她带着一双儿女到江南去了。听说药儿结识了你,若是对你不够了解我又怎么放得下心将我最重要的宝贝妹妹交给你呢?自从知道你们的事情之后我就派人一直跟在你们左近,同时也有人对你的过往作了详细的调查,我想,你在碰到阿杰之后已经猜到了,所以我也不用隐瞒你什么。你介意么?” 卓君瞪着尹寒半晌,“介意!”不过转而端起茶杯轻饮了一口,“不过看在你是药儿的大哥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 “你倒是狂傲得很,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我说话,不过有这样的勇气值得嘉许。我这别苑也闲置了许久了,你就在这里盘桓几日,一来让我与药儿多叙叙兄妹之情,二来也让为兄与你多亲近亲近,你看如何?” “小弟求之不得,只是怕扰了大哥的清静,让药儿责怪我。”卓君瞅了百里药一眼,征求她的意见。 “既然是大哥示下,你听了便是,大哥这别苑可不是随便留人的。”百里药略带惊喜地笑了,尹寒留下卓君必有深意,对卓君必是有大大的好处,难为卓君能这么轻松就过了大哥这关,可是让她好一番担心。 ※※※※※※※※※※※※※※※※※※※※※※※※※※※※※※※※※※※※※※※※ 易容术啊,□□啊,每本传统武侠都必不可少的东西啊,我一定得让它出来展示一下它的魅力,一定得让它出出场体现一下中国传统武侠的神奇。而且到了后面第三部,它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道具,敬请各位继续支持我。 44 苦诉相思 好不容易熬到尹寒离开去处理公务,卓君才算逮到机会亲近百里药一叙相思之苦。 “这是我暂时住的房间,太豪华了,我住着实在觉得很不习惯。”百里药笑着把卓君带到自己房里去叙话。 “收到巫红妆的信时,我的心都拧成一团了,都是我太大意了,我以为让你远离是非之地就可以避免被卷进江湖的事非,谁知道却还是让你受到了连累。”卓君再次向百里药致歉。 “说什么傻话呢,不是和你说了,不关你的事吗?”百里药不爱听这个,她从来都不是那种需要别人时时守在身边保护的娇弱女人,她的安危出现问题是她自己的责任,被红衣门的人抓住只能说是她警戒心太低造成的,不关别人的事。 “药!偶尔向我撒撒娇也没有关系,不要把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担着,我会心疼。”卓君把百里药拥在怀里轻轻地在她耳边说着,在知道百里药出事的那一刻,他终于体会到自己对百里药的爱究竟有多深,在他的生命里百里药已经和他的骨血相溶,再分不得割不开了,分离的恐惧已经超越死亡。“我十二岁上就家破人亡,所有的至亲都不在了,所以不要再离开我,你是我唯一仅有的,你若是再离开了,我真的不知道未来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卓君说得很轻,拥着百里药的手臂很用力,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气力在向百里药乞求着什么。 “卓君……”百里药紧紧地反拥住他。“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虽然我生性自由,不爱拘束,可是,我不会离开你,因为我的心一直和你在一起,人的心是命脉之所系,走不得离不得,除非生命终结,否则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不――不要说,不管生或死,我都不会放你离开,永远。”卓君拉开几分与百里药的距离,目光紧紧锁住百里药的眼睛,执着的目光深深地看进百里药的心里。 卓君深深地吻上百里药的唇,在唇舌纠缠间释放着最深挚的思念,也释放着多日来无限的忧心与害怕。百里药第一次热烈地回应卓君的需索,她也常为卓君感到担忧与思念,只是她并不是会将情感表露于外的人。 这就是月老的姻缘吧,将毫不牵连,毫无挂葛的两个人就这样推在一起,连在一起,系在一起,揉作一个,从此便分解不开,成为挚爱。 ※※※※※※※※※※※※※※※※※※※※※※※※※※※※※※※※※※※※※※※※※※ 门外是端着茶杯欲进难进的宛丘,等了许久,却一直没能得到送茶进去的机会,只得端着茶盘通红着脸急急忙忙地走了。 ※※※※※※※※※※※※※※※※※※※※※※※※※※※※※※※※※※※※※※※※※※ 柔儿拿着一个细小的竹筒三步并作两步直奔后花园,看到正在后园与百里药、卓君赏花品酒的尹寒,立即躬身行礼,对打扰主人的兴致感到十分不安。 “过来吧,有事?”尹寒眼尖,已经看出柔儿手心里攥着东西。 “回公子,叶将军有急报送来。”柔儿低声回禀,同时呈上手中的小小竹筒,是信鸽送来的急信。 尹寒接过打开一看,略一沉吟,转而交给卓君,“这件事,你看看能不能解决?” 竹筒里是一幅半个手掌大小的细白丝绢,上面用炭条写着蝇头小字。“昨夜有红衣门高手偷袭未果,经军中秘探暗中跟随查探,确定红衣门主要余党聚集在城西九里坡的梦白山庄预谋反扑,望得公子支援,以免我军将士与强敌对阵多增无谓伤亡。” 尹寒会挑叶锦华作为领导隐迹军的主帅,不光是因为他忠心英勇,更因为他非常善于应变,他非常清楚隐迹军的作用及目的,很懂得“隐迹”二字的真谛。而且对自己实力非常了解,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拎得极清,不用尹寒为这支军队多操心,这点深得尹寒之心。 “隐迹军不适合与江湖高手单独对战,他们虽然久经训练,对付万儿八千人的军队没什么问题,可是对付高来高去,武功高强的江湖高手却是差得很远,这些漏网的余党都是红衣门的上层人物,个个身手非凡,让隐迹军去对付恐怕是徒增伤亡,我看这事还得你们这些武林正义之士们来处理。你看如何?” 尹寒开口了卓君能说不好么?更何况他们本来就已经组成了剿灭红衣门的武林同盟,尹寒的隐迹军已经为他们清除了绝大多数红衣门的门徒,他们若是连几个余党都收拾不下,这武林同盟也实在太窝囊了。 于是刚见面不到两天的百里药与卓君面临着再次分离,卓君实在是百般不舍,百里药本来是要随他同去,可是说什么卓君也不同意,毕竟那里太过危险,百里药没什么临敌经验,万一被误伤了,岂不是后悔不及? 尹寒也没多说什么,卓君临行之前他送了一只匣子给他,百里药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是猜测着,不是武功密笈便是灵丹妙药,能让大哥送出手的,绝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 事态紧急,这对聚少离多的苦命鸳鸯连多说两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就又要分开了。卓君上马前紧紧抱了抱百里药,百里药回拥他,低声一语:“小心,保重。”再平凡不过的一句话道尽她的一切关怀。 ※※※※※※※※※※※※※※※※※※※※※※※※※※※※※※※※※※※※※※※※※※ 卓君上马驰向官道,道旁站在尹寒身旁的百里药突然觉得鼻间有些酸酸的感觉,才两天,难道必须又要分别吗?不由自主地朝大道中间又多走了两步,望着卓君远去的身影久久不肯回身。 尹寒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放心吧,药儿,我让阿杰一直跟在他左近,不会让他出事的。”他拉过百里药,略加安慰,沉吟片刻,似有些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又道:“倒是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倒是应该先行处理一下。” 百里药没见过兄长所说的阿杰,不过既然有了尹寒的保证,总算是令她放下了一半的心事。“什么事?”听到尹寒提起有什么事情,她回想了一下,却记不起有什么事急需处理。由于心思还在卓君身上,所以并没有及时发现兄长的神色异常。 “你忘了你那在京里的二哥哥么?你回中原这么久了,却一直躲着他,也实在不像话,该回去见他一面了,他可始终挂念着你呢。”尹寒抬眼北望,那里还有一个让人放心不下的人呢。 “二哥哥……着实有些想念他呢。可是不是我不愿回去,只是,那里着实不是适合我的所在。”百里药顺着尹寒的目光望向北方,十分犹豫。 “也没让你长久地住下去,只是去见他一面,总该有个交待,若是日后让他知道了你回来了却连面都不露,你想他会善罢甘休么?” “这――好吧,不过既然要上京,便不是一时一日,我得去见卓君一面,和他说个清楚,免得他多心。” “我就知道,你绝不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罢了,你去吧,让柔儿保护你去,顺便也给他们添把助力。”尹寒看出百里药的心思,也不再勉强。 “多谢大哥。”百里药不好意思地笑笑。 “傻丫头,和哥哥客气什么。” 45 百里心声 柔儿不但身手绝佳,易容术更是得到尹寒真传,一双巧手做出来的□□天衣无缝。趁着前两日空闲,她特为百里药和卓君各做了一副贴合其脸型的面具,以备不时之需。 接受了尹寒的指派柔儿立刻陪同百里药启程赶往九里坡。依着百里药的估计,她们和卓君的脚程前后不会相差超过三个时辰,不过她并没有指望一时半刻就能碰上卓君,估计他肯定先要去与叶将军碰面了解情况,然后再找丐帮邀集武林同道,所以,百里药二人直接往丐帮分舵南湖客栈而去。 二人一进南湖客栈,热情的小二立刻迎了上来,高声的唱喏后是低声的邀请:“是百里神医吧?您楼上雅座请。” 百里药点点头,带着柔儿上了楼。小二一直将他们领到最里间的一个雅座才停下。“您在这儿稍等,卓大侠没说您会来,他跟长老们到分舵议事去了,来回估计要半个多时辰,我派人给您通传一下,您稍坐片刻,先喝点茶。” “有劳。”百里药颔首为礼,在雅厅里坐下。 小二自去找人通报,百里药和柔儿相邻而坐,听得卓君没走,总算放了些心。柔儿突然看着百里药问道:“小姐,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百里药有些诧异地看着柔儿,差不多两个时辰的路程,柔儿只是跟着她赶路,一句话都没问过,这会儿怎么突然想起问事了。 “无妨,你说吧,想问什么?” “您别生气,我只是好奇。” “不会。” “为什么您会和卓公子在一起?” 虽然柔儿一副柔弱可人的模样,可是此时说话却耿直坦率得超过山东大汉,令百里药着实有些惊奇。她看着这个小了自己四五岁的女孩子,笑了起来,“为什么想知道?” “不但我想知道,我们姐妹四个都想知道。”她们姐妹四个就是专门伺候尹寒的四个美人,名字很简单,均只有一个字,娇、柔、艳、媚,她的这位兄长不知是为什么,明明是那么卓尔不群,大雅之人,却为身边绝色的四个美人取了这样恶俗的名字,不过仔细想来,这四个字却又很充分地涵盖了女性最吸引男性的四种特质。不过通常,尹寒的行为是不可以常理加以推断的,也许他真的只是懒得想而已。 “其实这根本不算什么问题,会和他在一起,是因为机缘巧合,他觉得我合适陪着他,我也觉得他合适陪着我,就这么简单。” “可是,我听说这位卓公子很是风流,不瞒小姐,为了这件事,上半年的时候公子命我们几乎跑遍了大江南北去调查卓公子人品家世和过往的经历,整理出来的资料足足有三尺多高,娇姐姐的情报小组分析整理了半个多月才交出令公子满意的一份资料。我们从没见过公子这么认真的去关心一个人,您是第一个。” “是吗?这也是你们对我和卓君这么好奇的原因?”这些事情倒是第一次听说,突然间明了为什么大哥对她和卓君的事好像比他们自己还清楚,对卓君的一切更是了若指掌,大哥的关心方式令她深感承当不起。忽然间有些庆幸,若非当年拼死的坚持,加上长达十二年的远游,现在的她会是什么样子?有些不敢想象。 柔儿犹豫地点点头,说实话,她并不了解百里药,只是觉得这位被尊为小姐的公子的义妹实在温和得紧,在她面前好像说多了什么说错了什么都不用担心似的。所以不知不觉间就放肆起来,其实娇姐姐叮嘱过她很多次,让她问话时小心些,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才算小心。 “既然你们调查得这么详细,那么想必对我和卓君的结缘也是清楚的。”百里药笑着啜了一口茶。 柔儿的脸有些泛红,略带了些羞涩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您是为了救人性命,所以这也没什么。可是,我们始终不太明白为什么您会和卓公子走在一起,因为自从我们开始调查卓公子便觉得他实在太过江湖,是刀光剑影里来去,快意恩仇的侠客,而且身边似乎总有牵扯不清的风流传闻,依着我们这几日的观察,和您似乎并不是相合的性情,难道您是因为……不得已吗?” 柔儿没说出来的话估计是大多数人的猜测,不过大多数人想的都是卓君不得已,却是第一次有人想是她不得已,呵呵,从这方面来说倒也算是新鲜,而且敢这么直言相问的她还真是第一个。 “柔儿,说实话,这些话,其实并不是你们想知道,而是大哥命你来问的吧,他不便直接问我,所以才让你装傻来问,是不是?” 虽然尹寒表面上很满意卓君,可是心里终归是对卓君有所保留,在他眼里,卓君始终不过是一个江湖浪子。百里药知道,可是她无所谓,因为她现下也不过是个江湖游医,更何况,她并不是在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碍着她,大哥不会把自己的不满表现出来,让她不安,这是大哥对她的体贴。不过终归还是想得到她亲口的确认,确定她与卓君之间真的是爱恋,而不是其它,他才能放心吧,因为他一直认为,只有当人了解了爱情之后才会真正的懂得幸福。 柔儿怔了一下,没想到这位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太计较的小姐居然这么敏锐。 柔儿的沉默已经证实了百里药的猜测,虽然百里药并不觉得人生最重要的是爱情,但是为了让大哥安心,她还是对柔儿很坚定地说道:“你回去告诉大哥,我是真心的爱着卓君,他也是真心的爱着我,我确定,所以请他放心。而且,此行之后,他那里我就不回去了,我会直接上京,若是赶得及,请让他到京城里过年,我会一直待到元宵节过了再走。” “是,柔儿知道了,柔儿一定会将小姐的原话带回。” ========================================= 目前主发幻剑书盟,网址/book/25/100/index.htm 希望大家能一直支持我,多加收藏,明后天准备在幻剑书盟做第二部的收尾,如果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先到那边看。 46 情深义重 百里药的这句话不但柔儿听见了,站在门外正准备推门的卓君也听见了,第一次!他从百里药的口中听到了她爱他的这个事实,虽然不是对着他说的,可是她终于是承认了,于是他就保持着敲门的姿势定在门口,化成了石像。 “卓大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陪同卓君一起前来迎接百里药的还有与百里药有一面之缘的丐帮的长老“袖里乾坤”余承泽,他的马不及卓君的快,所以比卓君晚了半步上楼,待他到得雅间门前之时就看见卓君这般石化的姿态,不过也没多想只是好奇地略问了一句。但是这一句轻轻的询问不但惊动了呆站着的卓君,更是惊动了坐在雅间内的百里药和柔儿,百里药略微一怔,柔儿却急忙起身去开门。 门方一开,百里药就对上了卓君满溢柔情的眼眸,那目光中深浓似海的情义令百里药在刹那间呼吸为之一滞,居然她就那样沉陷在他深情的眼中,良久没有回神。直到柔儿一声轻咳,百里药才惊觉自己的失态,脸庞不由微微泛红。 也是她们疏乎了,方才专注地回答柔儿的问题,不禁有些乱了心神,复因身处在这人来人往的酒楼之中,放松了警戒之心,想必刚才那番话都已被卓君听了去了。想到这里她的脸又开始微微有些发烫,从没想过这番话会是在这种情形下说出来,而且让卓君听了个真切。 来不及想更多,卓君已经笑着走到她面前,余承泽也快步上前见礼,她暂时将那些许的尴尬弃置一边,转而向余承泽抱拳行礼,并简单介绍了一下柔儿。 “我以为大哥不会让你来。”卓君在听说百里药前来之时真的有些惊喜,可是更多的却是担心,这样危险的地方她实在不该来。 “所以柔儿才会跟着我。你们的事情安排的如何了?” “我也才见到余长老,之前先去了一趟叶将军那儿,叶将军将梦白山庄的情况简单和我说了一下,根据他们所掌握到的消息,红衣门的副门主钟长星已经从两浙东路的庆元府赶了过来,目下就藏在九里坡的梦白山庄,九里坡距离他们的老巢并不远,不过七八里路程,他们纠集了四五百名余党,由钟长星率领,汇同了这几天从外地分坛赶来的数位分坛主,准备反攻将老巢从隐迹军手中夺回来。叶将军是打定主意不想与这些残寇正面为敌,顶多撑个三五天,利用红衣门主把那些残部吸引集中,顺便将整个总坛彻底摧毁一下就退出这趟浑水,他手下的军士们均只是军中悍将,并不是江湖高手,确实不适合对付这些人,他也是怕隐迹军多添无谓伤亡。我方才已经请余长老通知武林同道至嘉兴一聚,清扫残寇,只是不知这几日能聚得多少人。”卓君对此不是很有信心。 若只是对付钟长星还有那几个分坛主,他和丐帮及附近的武林侠义道应该可以应付,可是还有那四五百号红衣门徒,其中有很多是从各地分坛聚集来的高手,光靠他们,恐怕是力有未逮,很难一举全歼。 “若是人来的不多呢?你们打算怎么办?”百里药对江湖这个世界真的不抱很大的希望,虽然眼下已经到了痛打落水狗的阶段,可是剩下的这些都是扎手的硬点子,那些正义豪侠们真的会这么积极么?就算真的积极,从时间上算没有十天半个月也聚不到足够的人手吧。武林最大的泰山北斗,少林远在河南、峨嵋、青城远在四川、在这江南腹地只有八卦门、神刀堂和问剑阁,就算再加上丐帮,三五日内能赶到一百名二流以上的好手就已经很乐观了。若是真等上十天半个月,估计红衣门的人发现红衣门主武功全废,隐迹军又破坏了整个总坛,必然不会再做停留,到时候不要说残党史,就连他们的影子都再也摸不着,肯定即时就化整为零散入江湖,再想找他们可就难了。 “我也是这样担心,所以我和叶将军已经议定,请他一定把时间拖延五日,这也是最后的期限,到时不管我们的人手够与不够,我们都得到梦白山庄走一趟,五日后叶将军会把所有军马撤出红衣门总坛,至于红衣门主塔木耶则就地正法。”卓君看着百里药忧心忡忡地说道。 “那你们岂不是很危险?” “江湖,原就是这个样子的,药儿,你不要去了,到时候你就留在这南湖客栈,有什么情况我会通知你。” “我来不是为了坐在这里等消息的,与其那样我还不如住在大哥那儿。”反正也就隔了半个城池。 “药儿,我知道你的武功不错,可是你的临敌经验实在太少,梦白山庄里全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你不能去冒这个险。”卓君的脸略沉了沉,他岂能把百里药再置于险境,红衣门的一次掳劫已经吓掉了他半条命,若再来一次他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惊吓致死。 “柔儿陪我来就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所以这一点你不用担心,这场战事我一定要去,你们也一定会有需要我的地方,别忘了我是大夫,有我在,你们的伤亡会减少很多。”百里药的说词入情入理,可是卓君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余承泽其实很想对卓君说让百里药参加,可是也了解卓君爱妻心切的心情,没敢吭气,只是看着百里药的眼神颇为热切,让柔儿瞪了他好几次。 ※※※※※※※※※※※※※※※※※※※※※※※※※※※※※※※※※※※※※※※※※※ 卓君的百般抗议在百里药的坚持之下还是被驳回了,在余承泽的面前,他也没办法强迫百里药不去参加,从武林公义来说百里药的确是一把不小的助力,可是――他没办法放心,他怎么能让自己最心爱的人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去呢? 是夜,颇为多事的余承泽好不容易才离开,他黑着一张脸走进百里药的房间,在一边坐着与百里药闲聊的柔儿立即识趣的退了出去。 “我还是不希望你去。” “我也不会让你独自涉险。”百里药镇静地坐在妆台前解开长发,十分肯定地回答卓君,她的举动也是在告知卓君,她已经准备休息不想再去讨论这个问题。 “药儿,你就听我这一回行不行?”卓君焦切地走到百里药身后,双手压在百里药的肩上在镜中与她对视。 “卓君,你为什么不让我去?”百里药拉着卓君的手将他从背后拉到面前。 “我不想你遇到危险。”卓君倚坐在妆台上盯着百里药的眼睛。 “为什么不想我遇到危险。” “因为……我害怕。这次红衣门的事情幸而有大哥出面,来得及时,总算是有惊无险,可是这一回不一样,明刀明枪,敌强我弱,虽然大哥派了柔儿来保护你,可是刀剑无眼,万一碰着伤着,怎么办?” 百里药轻轻吐出一口气,伸手环住卓君的腰,将头依在他怀里听他“咚咚”的心跳声,强劲有力,节奏分明,只是因为她的靠近变得急促。 ========================================= 各位看官,幻剑第二部结局已经更完,可到那里先睹为快。 不过如果坚持在这里看我也会持续更新的,只是稍微会慢一些,因为只能保证一边的进度。 还有还有,我还是保持了更新的,所以各位看官还是要多少给些鼓励,文章下面空空的让我感到那个凄凉啊,更没发文的动力了,泪---- 47 惫夜长谈 “卓君,你这般拦我,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危,可是同样的,我也担心你啊,与其在安全的地方心急如焚,不如待在你的身边,关注你的安危。卓君,我不需要你过度的保护,也不需要你捧在手心里呵护,我想要的是一个能够甘苦与共,患难同当的伴侣。我是一个大夫,这么多年,经过无数的生离死别,听过多少爱恨情仇,那些说了无数次虚华空幻的海誓山盟哪里比得上一次同面生死的经历,难道你认为,我不是一个能够同生死共患难的伙伴?” “当然不是!你不是伙伴,你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你是我的爱人。”卓君紧紧抱着百里药,似乎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才好。 “卓君,爱不是一个字而已,人的一生也不是光靠一个爱字就能维系永远的,我们首先得是朋友,得是伙伴,得是能够彼此信任,彼此依赖的同伴,然后,我们才能够确定这份爱真的可以长久,真的可以永恒,我希望你能像我相信你一样,相信我。”百里药抬起头看着卓君,她不是温室里养大的花朵,不是屋檐下的小燕,她需要的是雷雨暴风的洗炼,她希望她身边的人是能与她比翼长空的雄鹰。 卓君定定地凝视了百里药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放弃继续劝说的念头,“好吧,我说不过你,你可以去,但是你得保证,你不会让自己再次陷于危险之中。” “我尽量,而且我相信,柔儿对于这一点一定会比我更关心。” 卓君怔了怔,不明白百里药为何对柔儿这么有信心,的确柔儿的武功是高得令人乍舌,可是百里药认识她也不过才三五天,即便有尹寒的命令,柔儿真的会这么认真的去执行这项命令吗。 停止了争执,卓君把晚间丐帮送来最新的情报和百里药做了个分析,他认为要以弱击强,偷袭和突击是不可或缺的手段,最关键的便是时机的把握了。百里药对此深表赞同,于是数个行动方案的雏形就在这一夜间初步拟定,只待明天的武林盟会了。 ※※※※※※※※※※※※※※※※※※※※※※※※※※※※※※※※※※※※※※※※※※ 深夜,柔儿仔细听了一下更漏,已经快四更了,她想了想,还是从起身到百里药的房外转了一圈。公子的交待,不惜一切代价必须保证小姐的安全,她不知道卓君有没有回房,可是为了小姐的安全,她必须得去看一看。 令她惊讶的是小姐的房里居然还亮着灯,房里还传来轻细的交谈声,看来小姐还没睡,卓君也还没走。她正准备回房,却突然发现临着走廊的窗没有关严,一时好奇向里看了一眼,俏脸立时微微泛红,当然她并没有看到什么不雅的画面,只是卓君亲昵的将百里药搂在怀里坐在桌前在纸上写画着什么,百里药只着中衣,坐在卓君的怀里微锁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虽然仅是这样,但是这种亲昵于未婚男女着实是逾矩得很了,柔儿放重了一点脚步,轻咳一声,转身回房。 百里药和卓君这才注意到门外的人影,也很快发现了那仅是半掩的窗户,不由互相看了一眼,卓君抓抓头,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了一眼,发现外面已经没了人影,于是很快地将窗户关了起来。 “是柔儿。”百里药整理了一下桌上的草图,没太在意。 “大哥看来不止交了保护你安全的任务给她,她是在提醒我该走了吧。”卓君看着百里药,后知后觉得想起,平日里没人在也罢了,这会儿百里药大哥的眼线和丐帮的人都在,他留在百里药房里这么久,怕是会惹人非议,给百里药的名誉染上污点,他是该走了。 “呵呵,也许吧。”百里药挑挑眉,大哥才不会在意这些,他的心里装的是家国天下。 “药儿。”卓君走到门口突然回身。 “嗯?” “等这场战事过后,我们就成亲吧。不要再等到八月十五了,好不好?”卓君走到百里药的面前拉起她的手。 “这――”百里药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抽回了手,“我……我想还是八月十五吧,这之前你有很多要解决的事,我也有一些需要处理的事情,八月十五人月两团圆不是很好吗?”百里药看着卓君微笑。 “药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卓君审视着百里药的脸,心里有些不安。 “怎么会呢?你别想太多了,明天还要与武林同道们聚会,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来日方长,成亲的事也不急于一时啊。已经快四更了,早点歇了吧。”百里药一如平日平静安稳的笑容暂时安抚了卓君的不安,可是那一点点的疑惑却在卓君的心里根植下来,挥散不去。 ※※※※※※※※※※※※※※※※※※※※※※※※※※※※※※※※※※※※※※※※※※ 百里药随着卓君去见那些汇集起来的正道人物,在丐帮的精心安排下,一切都在红衣门残党的视线之外密秘进行着,一切看起来都很妥善,一切看起来都安排得很周详,可是唯一的问题就是,强弱的悬殊实在是太大了,光从人数上来说,就是一比四以上的比例,更何况,红衣门此次是孤注一掷,意图力挽狂澜,保住在中原的基业,而正道人士却是各有心思,终归缺了一些默契。 百里药没说什么,只是在被介绍时站起身点个头便一直静坐在角落里,她有着深深的担忧。 ====================================== 这边我也会间断更新的,坚决要把坑填满。 48 子夜偷袭 第二天子夜,对梦白山庄的突袭开始了。 百里药走过边疆,在边境军中也曾经历过血腥残酷的沙场,可是这样血腥的江湖,她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是她未曾见识过,也不曾了解过的江湖,不是沙场上那种阵法森严,盔甲鲜明,敌我清晰的战争,这里没有阵法,没有规则,只有四处纷飞的暗器,漫天蔽月的毒雾迷香。 百里药一开始还能一直与卓君并肩而战,加上有柔儿和一名叫赫连杰的年轻人突然现身帮忙,还算是游刃有余,直朝梦白山庄的核心区域进发,可是半个时辰之后,百里药与卓君就不得不分散开各自为战。一向东一向西,不知不觉地拉开了距离,百里药也从一开始的协助者转变为救助者,毕竟杀伐不是她所熟悉的,救死扶伤之心已经刻入她的骨血中,对伤者她终是无法视而不见。 柔儿不像卓君和赫连杰有着明确的袭击目标,她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百里药,她也非常忠诚地去执行这项责任,不求克敌,只为保护。 两个半时辰之后,天色已经透出了淡淡的微明,天边已经出现深紫色的霓霞,再有小半个时辰,晨光就会照亮整座庄院。 百里药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躲过乱刀狂剑,也不记得是第几次与袖箭飞镖擦身而过,还好有柔儿滴水不漏的保护,不然她的身上肯定已经被扎成马蜂窝了。她身上的迷药已经用尽,一来那种效果奇佳的迷药配制不易,她本身带的不多,二来周边的敌人在过分散,撒出的迷药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反而是她的一把金针挽救了不知多少垂危的性命。从子夜至清晨,她已经累得根本分不清她救的到底是同伴还是敌人,只知道沾染到她身上的鲜血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手指已经开始感到不断的抽痛,她用力地揉了揉手指的关节,咬了咬牙,确定在下针的瞬间不会造成错误,才果断下针。 “小姐!你太累了,我带你走,你不能再待在这儿了。”柔儿看着百里药又朝另一个半死不活的血人奔去,她实在看不下去,挡下一柄飞刀后,强行拉住了百里药的手臂。她看着百里药倦怠已极的神情实在是心焦不已,她不但为伤重者施针包裹,还以自身真气为他们续命,再这样下去,百里药一定会因为过度耗损心神内力而虚脱的,她临行前被公子严命必须保得百里药毫发无伤,如今她的这个任务已经打了折扣了,若是再让百里药累出个好歹来,公子一定会生气的,而惹公子生气的后果绝不是她小小的一个侍女可以承担的。 百里药没答她的话,只是用力甩开她的手,转身蹲在了一个被砍掉双臂的男子面前,稍微检视了一下他的伤情,发现他鼻间还有些气息,而且脉搏尚存,好像意识尚在,口中还有些含糊之音,应该算是可救之人。她立刻撕开那男子的上衣,为他下针止血,连下七针后,那男子总算是稍稍缓过了一些,微微睁了睁眼睛。 百里药只顾救人,压根没发现这个疼得几乎昏死过去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下毒掳劫楚素冰,引卓君陷入千钧石内洞想饿死他们,并在城外设下伏兵围困她,害她被巫红妆暗算的那个丁副坛主,西夏的左骑尉大将军。他在隐迹军攻入红衣门总坛时见势不妙,早早化妆成门下小卒从后山潜逃出来前去投奔副门主钟长星,妄图重整旗鼓卷土重来。他曾对百里药承认,他并非红衣门的人,而是西夏的左骑尉大将军,嗜杀成性,残暴异常,因此乍一睁眼看到眼前的人居然是百里药,心下不由自主地便惊怔了一下,可是疼痛影响了他的反应神经,等到他可以稍稍觉得可以指挥自己身体的动作时,已经发现百里药居然是在不计前嫌地救他,伤处疼得他两眼发黑,简直恨不得了断了自己,他从入军伍中,就从来没想过仁慈二字,他没有身家,没有背景,三十岁爬上将军的位置全是凭战场上血淋淋的军功挣出来的,在他看来人命不过是他升官的踏脚石,积尸如山他也不会有眨一眨眼睛,可是在此时此刻,换做躺在地下的人是自己,无力地忍受着疼痛仰望苍天的这一瞬间,不知为什么他的脑子突然空了,转头看着百里药认真的脸,他居然生出了一丝愧悔之心。 可是那一丝丝的愧悔之心并不代表他会变成一个好人。 “百里药!”他咬着牙用仅剩的双脚挪动身体,扭动着不让百里药继续为他包扎伤口,他可不希罕欠这个女人人情,他是西夏人,而这女人却是死忠于大宋的神医,他不想欠下她什么,多年的征战早就已经将国仇家恨混成一体,他宁可就这样死去,也不想接受仇人的恩惠。 “不要动!”百里药哪里有多余的精神理会他想些什么,她只想着尽快处理完他的伤然后赶去另外一边,刚刚她抬头的时候,看到一名青衣女子被百芒神针射中,半个时辰内不吸尽她身上所有的芒针,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了。 “百里药!”丁副坛主见百里药不肯理会他,不得不积聚了全身的力气提高嗓门再喊一声:“我不要你救!” “你给我闭嘴!”百里药满脸汗水,混着沾染的尘沙、泥土、血渍,污脏得几乎看不到原来的模样,令有一双充血的眼睛里还闪烁着明亮凌厉的光芒。 “我是西夏左骑尉大将军,你给我滚,我不希罕你救!”丁副坛主又扭了扭身体,断臂处刚刚止血的伤口又开始向外渗血。 百里药闻言一怔,不由朝手下的伤患脸上多看了一眼,“原来是你。”百里药的声音变得冰凉,眼帘微垂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又抬起头,手下继续包扎的工作,“我也不希罕救你,比你有价值的生命多的是。但现在我没空理你是谁,你既然倒在我眼前,我没办法做到见死不救,你不用对我感恩,我只不过是在尽一个医者的本分。你给我记着,只要你活着,就要对你的罪行负责,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接受我大宋律法的审判,你手上沾染的我大宋将士与百姓的鲜血必得清偿,所以你最好活着,不然太便宜你了。”百里药说完飞快地点了他的昏睡穴,然后急速为重新缝合,抢了一盏茶的时间粗粗为他重新包扎伤口,然后立即丢开他前往那青衣女子昏迷处。 49 身入险地 晨光已经大亮,混战基本宣告结束,这场战斗虽然惨烈,可是已经没有了胜败输赢,因为到此时为止还能活着站起来的人不超过二十个,红衣门的势力瓦解了,可是正道力道却也是损失惨重,估计十年八年内这江湖将很难恢复之前的兴旺。 叶锦华――不,是她的大哥,真的是聪明至极,甚至可以称之为老奸巨滑,把这样的烫手山芋扔给江湖人去处理,不论是哪方输赢抑或两败俱伤,于朝廷都有益无害。江湖安宁了,纷争与内乱便少了,红衣门被破了,西夏的阴谋就破产了,只是,苦了卓君他们这样的江湖人。 正义,从来不是简单的两个字而已,是得用血肉去证明的。 百里药累得坐在地上连站直的力气都馈乏,手腕因为长时间的用力,不由有些微微颤抖。 “小姐。”柔儿一身鹅黄色的紧身衣已经被敌血染成了绛紫色,可是这些并无碍于她的美丽柔婉气质,她温柔地托起百里药的手肘想扶起她。 “我没事。”百里药勉强笑了笑,强撑着要站起来,可是双脚却已经不听使唤,软得根本支撑不起她的身体。这不是个好现象,只说明她内力损耗过度,喉头也泛上了淡淡的腥甜,她真的快撑不住了。可是她还是借助柔儿的帮助强行站了起来,“卓君呢?怎么没看到他?”百里药四下转头寻找一直没有看到的那个令人担心的身影。 “一个时辰前,我看到他在东南方出现过,他追着一道紫影向西去了,我猜他追的一定是红衣门副门主钟长星。” “西面?那边是一道断崖?钟长星为什么会往那个方向走?不对!柔儿,你扶我一下,我得过去看看。”想起昨天晚上和卓君研究了许久的地形图,百里药心头一惊,一股强烈的不安令她的心悬到了嗓子眼,钟长星是个城府极深的绝顶高手,他若是真心想走,其实卓君留下他的把握至多四成,可是他如今却朝着那个根本没有退路的地方而去,里面一定有文章。 “小姐,可是你――你现在不能再耗费体力了。” “我没关系,我一定要去。” “你现在去也没有用了,卓公子都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话早就发生了,你现在强撑着过去也没有用了。”柔儿不能再看着百里药这样勉强自己,不由提高了声音强行制止她这种类似于自杀的行为。 “柔儿!我说我一定要去!这是命令!”百里药也急了,一向温和的容颜也现出厉色,那边生死不明的人是她所认定的伴侣,她所爱的人啊,她怎能不去? 柔儿愣住,被百里药吓了一跳。百里药甩开她,蹒跚地向西方而去。 “小姐!我背你过去。”柔儿见实在劝不得,只好急追两步,略伏低了身子,将百里药背在背上,施展轻功向西而去。 向西三里之内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有些许零星死伤的武林人众,不过伤重的基本已经没救,伤轻的都已经自行处理,基本上并没有浪费百里药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当柔儿背着百里药走出五里远时,前面出现了一片茂密的竹林,这片竹林是前晚百里药与卓君一致认为最容易在追袭中被红衣门伏击的地方,也是红衣门拼死一战的最后屏障。可是此时这竹林里却异常得安静,除了风吹林动的声音再无任何声息,连鸟鸣虫噪之声都没有。 百里药示意柔儿放下她,她的气力已经恢复了些许,走路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走路进去会比待在柔儿的背上更容易应付突来的变故,而且也可以让柔儿不会太过被她牵累。 “小姐。”柔儿把百里药拉住,向身后挡了挡,“小心有埋伏。” 百里药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我知道,我会小心的,不过,我想卓君一定已经闯进去了,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进去看看。”说着她提步就走进了竹林。 果然,竹林里四处都是机关消息的残骸,有破碎的竹钉板,有淬毒的□□头,还有被割断的陷阱绳。看来红衣门对武林白道的袭击已有所防备,因此特别在此布下了众多歹毒的机关,希望通过这些来与白道做拼死一战的最后屏障,只是估计他们没想到,会在他们都还没向白道发起进攻的时候白道就先向他们下手了,而白道这次居然大大违背了他们正常的行为模式,居然没有以多欺少,以众敌寡,而是在还没聚集到足够人手之前就发动了偷袭,将他们大部分的部属都围困在了防守薄弱的梦白山庄,压根儿没给他们诱敌决战的机会。 百里药寻思,能杀出重重围困,闯过他们设下的道道埋伏,还能逃进这竹林里的一定已经是凤毛麟角的不世高手了。 “小姐,别太担心,这些机关消息上并没有血渍,应该被破去,而不是被无意触动的。”关心则乱,柔儿关注着百里药,她紧张得神情已经表露无疑,可是百里药的内息已经呈现乱象,不能再有情绪上过大的波动,柔儿只好不断地给她喂定心丸,以免她想太多,进一步加深内息的紊乱,造成严重内伤。 百里药点点头加快脚步,向竹林深处走去,越向里走,她们越是心惊,除了暗器机关,陆续还出现了一些断臂残肢,和身着黑衣的男子尸体,空气中淡淡地弥散着一股火药的硝烟味。 突然,前面的竹影间隙中透出一抹白影,百里药的呼吸一滞,急奔几步,方看见那是一个身着白衣的人横卧在几株折断的竹子中间,而更向里有一大片的竹子都呈现一种折断扭折的景象,竹子是最柔韧不过的植物,是多大的力量才能把这么一大片竹子毁损成这样?而那倒卧其中的人……卓君,他今天穿的就是白色的衣服…… ========================================= 本文主发幻剑,这里更新会很慢。 50 巅峰之战 百里药一个趔趄几乎站立不稳,柔儿用力扶住她,拉着她朝那白衣人奔了过去,在二十步内,百里药已经看出,那人并不是卓君,可是这并没有让她松一口气,因为,那个人也是她认识的。 “阿杰!”柔儿放开百里药,惊呼一声急步上前扶起那生死不明的白衣人。这个白衣人正是一直受尹寒所命隐身在卓君身边的影子保镖赫连杰。柔儿扶起他,轻轻拨开他额头上沾满鲜血的刘海,轻声唤了几次,可是却得不到一点儿回应。 百里药急忙上前为其搭脉,“还活着,扶他躺下。”百里药看着赫连杰被血染红的半边的衣裳,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手一搭上她的脉,更是感到有些绝望,他的脉息非常微弱,仿佛随时可能断绝,他已经躺在生死边缘了。百里药从药箱里找出一个红色小瓶,倒出一粒指尖大小的金红色药丸,“托稳他。”百里药叮嘱一句,撬开赫连杰的牙关给他硬塞进口中,从柔儿随身的皮袋里强灌了他一口水,抬手一托他的下腭,看着他把药吞了下去,好在药还喂得进去。百里药微吐了一口气,准备开始给赫连杰详细检查伤情。 “小姐……阿杰他……”柔儿看着几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赫连杰,着实难过不已,他们都是被尹寒收养的孤儿,算不上青梅竹马,还有一场同门之谊,如今赫连杰遭此不测,难免感到忧心。“他还有救吗?” “他失血过多,身体太过虚弱。”百里药割开赫连杰的衣服,检查他的伤势,这些伤看得百里药也觉触目惊心,他的身上插满了细碎的竹片,混合着铁砂硝石,几乎钉满了他半个身体,血肉模糊的看不到一片完整的肌肤。百里药目眦欲裂,这是硝石火药造成的伤情,一直弥漫在林中久久不散的硝烟味应该就是伤害他的凶器所残留下来的。这里的条件根本没办法对他的伤进行进一步的处理,她刚才给他服下的药也只是吊住他一口气,若是三个时辰内不能妥善处理他的伤,彻底止血,那他这条命肯定是保不住了。 “柔儿,有件事,我想拜托你。”百里药一边帮赫连杰撒止血粉,一边对柔儿发出请求。 “小姐有什么吩咐?”柔儿抱着赫连杰,完全不敢乱动。 “阿杰现在很危险,他的伤随时可能恶化,我刚才喂他的保命丸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现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尽快送到城里找个高明的大夫为他清理伤口,上药止血,待在这儿,他拖不了多久就会死的。”百里药呼吸有些急促,连武功在卓君之上的赫连杰都受了这么重的伤,那卓君呢?他在哪儿?他会不会有事? “小姐,你的意思是――”柔儿猛抬起头。 “你先回去,送阿杰去找大夫,我一个人进去。” “这怎么行!”柔儿急忙摇头,她的任务是保护百里药,这是公子交代她唯一的任务,她不可以违背公子的命令。 “你听我说,我的命是命,阿杰的命也是命,如果你现在再耽搁,阿杰就真的没救了,你听见没有,我要你现在、立刻、马上就送阿杰去找大夫!”百里药捧起柔儿的脸郑而重之地命令。 “我――”柔儿心里矛盾极了,她也想救阿杰,可是她也不能丢下虚弱的百里药,二者只能选其一啊,瞬息之间她已经作下决定。“我不能走,公子命令我必须寸步不离守在你身边,不要说是阿杰,就算是我自己死了,也不要紧。” 百里药张口结舌看着柔儿,她是受的什么样的教育,大哥给他们脑子里灌输了什么样的概念,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居然作出这样的选择,这――简直令她无法理解。不过看柔儿坚定的表情,她是已经作下了决定,放弃赫连杰,选择她,天!她并不欣赏这种选择。 “柔儿,我没时间和再你讨论生死贵贱的问题,阿杰也没时间被这样拖延,好吧,折衷,你送他到林外去,把他交到白道的手里送去救治,以你的轻功,来回也就一盏热茶的时间,我在这儿等你,然后再进去,好不好?这里所有的机关已经被破去,也没有什么埋伏,只要我不乱动,绝对不会有危险,行不行?”百里药注视着柔儿,如果这样再不行,她只好暂时放弃去找卓君,先把阿杰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可是她也担心卓君哪,这林子深达五里,再向外便通往回鹰山落雁崖,看这一路所残留的打斗痕迹,他们并没有半途逃离的打算,而是一路向西,如果他们是走直线,那么他们最终的簏战之处必是落雁崖。 “这――好吧,不过,小姐,你一定不要再向里走了,我很快就回来。”柔儿小心翼翼托抱起赫连杰向林外奔去。 百里药怎么可能乖乖待着等她回来,这一来一去,加上找人,小半个时辰总还是要的,有这时间她已经到达落雁崖了。她待柔儿的身影一消失,立即向落雁崖进发,竹林里经过之前严重的冲突,笔直向西的这条路上所有的机关都已经被破坏或者应该说是被启动过了。 再向前,百里药突然看见一株一人左右高下的嫩竹上挂着半幅手帕大小的白布,她取下仔细一看,是卓君衣服上的,上面还有她亲手缝过的线痕,他就在前面。前面已经是竹林的尽头了,他们真的上了山。 百里药循着那些被踩折断碎的树枝落叶很准确地找到了决战的地点――落雁崖,真的是落雁崖。 卓君与钟长星都在,可是他们两个的脸色都很灰败,身上衣衫破裂,遍体鳞伤,可是都还各自坚持着不肯倒下去。 “卓君,红衣门已经完了,我也没办法再回西夏,不过你们中原武林也是元气大伤,没捞到什么便宜。今天,咱们就在这里分个生死吧,我敬你是个英雄,才会选在这里与你一战,无论输赢,我都不会再走下这座断崖了。”钟长星灰败的脸上挂着一副无畏的笑容,虽然他其貌不扬,可是这个笑容却让他显得格外豪气英伟。 卓君握了握手中的剑,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对手,眼中流露出一种惺惺相惜的神彩,“我很佩服你的气概,可是我已经不想做这种无谓的争斗了,何必一定要分个你死我活,既然你不想回西夏,便做个四海为家的游侠好了,生死都已经看开了,却为何对这些如此执着。” “我们西夏僻处西疆,环境恶劣,远及不上中土物富人丰,可是我西夏男儿自有一股血性,不能丧辱于家国,完不成我王之命,唯有一死以谢知遇之恩,你们中原人不是常说‘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吗?我无颜面对君上,所以唯有一死。不过在死前却能遇到像你这样的一个对手,我却非常高兴,上天总算待我不薄。”钟长星说完又笑了笑,笑得十分爽气,同时慢慢举起了手中的弯刀。 卓君不敢大意,手中的软剑也唰地一下抖得笔直,遥指钟长星的眉心。“能有你这样的对手我也感到十分荣幸。不过――”卓君突然顿了一顿,脚尖用力一点蹙起发难,待后半句出口之时,二人已经交手超过七个回合,“我并不想死,还有很重要的人在等着我回去!” 百里药躲在一边的巨石成为这场旷世绝杀唯一的观战者,她不敢发出一点声息,生怕有任何动作就会分了卓君的心神,高手过招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疏漏。 ========================================= 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武侠小说里为什么决战都非得在什么断崖边啦,屋顶上啦,找个练兵的沙场不是更好,宽敞观众又多,还有鼓掌叫好的,实在不行还有吹口哨喝倒彩的,高手,难怪叫寂寞高手啊,自找的嘛。 51 生离死别 卓君与钟长星都已经是力战一夜之后了,他们现在都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在战斗,一个是视死如归,一个是死中求活,这已经不是一场武功的竞赛,而是一场生死的竞赛,像是在比试生和死哪一方对人的影响更为强大。 百里药一向认为求生的意志是人类最强大的意志,她是大夫,在她手下发生过很多奇迹,药理是一方面,可是人面对死亡时那种强烈的抗拒,对尘世的留恋却好像会产生更强大的作用,往往可以给人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在此刻,她盼望着生存的意念可以战胜死亡,她希望卓君会是最后的胜利者,她希望卓君可以活着走下悬崖,活着面对她,活着与她相伴天涯。 可是世事的发生好像总是不能如人愿,太过期待总是会让人体会到深刻的失望,人生的无常就在于你的预期总是与现实脱离太远。 一切都在那瞬间被决定―― “卓君!”百里药的心差点跳出胸口,她飞扑出石后,急切地想去拉住那道如断线风筝一般的白影。 卓君败了,败得没有了回头的余地,他失败的错着就在于他太过熟悉人对生的渴求,他在那一瞬间忘了钟长星本就是求死之人,死是他的目的,他只是为了追求过程的精彩才必要与卓君一战,所以卓君的长剑刺向他胸口的那一刻,他不但没有向后躲闪,反而急切地向前跨了一步,顶着穿身的利剑拼尽最后的余力送了卓君一掌,那一掌的力道或者不足以令卓君致命,可是卓君身后一丈便是万丈深渊,回雁崖的崖口,那一掌已经把卓君送进了鬼门关。 百里药急奔而出的惊呼令卓君终于发现了她,他只来得及看她一眼,那一眼包含了无限的柔情与绝望。上天总算待他也不薄,临死之前,还能看到他心爱的药儿最后一眼,可是,却让她见到了这样的场景,她是那么惊恐与害怕,是他从没见过的表情,曾经以为他的药儿是永远无惧无畏的,居然是他让她尝到了这种痛苦的情绪,他又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了。哎,没想到他还是遇到了没办法跟随她走下去的时候,对不起啊,他最心爱的百里药。 耳边回荡的是百里药绝望的哭喊,他努力抬头看着百里药探出的手在瞬间变得细小难辨。 “卓君!”百里药扑到崖边想抓住他,可是错手而过的只是一片被扯碎的白棉布,他曾经嗤之以鼻的粗劣材质。 “小姐!”终于赶到的柔儿看着百里药几乎要跌出山崖的身子,吓得一个飞纵扑到她身边用力拉住她,生怕她就那样落下去了。 “快!他掉下去了!快去救卓君,他掉下去了!”百里药惊慌失措地说话都没了条理,“快救他……快救……”百里药话没说完,身子一软已经昏倒在了柔儿怀里。 ※※※※※※※※※※※※※※※※※※※※※※※※※※※※※※※※※※※※※※※※※※ 一阵轻细的窃窃私语声惊醒了百里药,她一时间有些迷糊,她睡着了吗?谁在说话?片刻仿佛一场噩梦一样的场景涌入她的脑海中,这一切……都是她在做梦吧,没有梦白山庄,没有那场夜袭,没有那场决斗,当然卓君也没事。 她执着地闭着眼睛,不肯醒来,在周边轻细的私语中寻找那熟悉的声音,卓君在她醒来时总会第一个出现在她眼前,所以他一定在的。可是她找了很久,也没有听见她想听的声音,眼泪已经不知不觉地滑出了眼眶,落向枕边,她用手盖住脸,无声地哭着,她听见了大哥的声音,她不想让他看见她这副模样。 “药儿,药儿……”大哥温柔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可是她不想回答,怕自己开了口就会再也无法镇静。“药儿,起来,起来,你必须面对现实。” 尹寒伸手想拉开百里药盖在脸上的手,可是却被她强硬地拒绝。 “药儿!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记得我有教过你逃避现实可以解决问题!”尹寒的声音骤然变远,带了一丝残酷的意味。 百里药缓缓放下手臂,露出已经满是泪痕的脸。 “起来吧,这件事你必得面对。”尹寒又恢复了温柔的模样,走上前扶起了百里药,心疼地将她搂进怀中,轻抚着她因强行压抑泪水而不断抽动的背部。 “卓君还活着么?”百里药终于问了出来,问得很是绝望。 “他死了,你要不要去看他最后一眼?你晕迷了三天,我们昨天才找到他的尸身,他从悬崖上摔下去,已经血肉模糊了。”尹寒的话里透着一股异样的平静。 百里药知道长兄一向淡漠生死,可是此时此地,当他把卓君的死讯就这样毫不掩饰地告知她时,她却感到一股强烈的寒意,几乎将她刚刚回复的意识再打入黑暗的深渊。 “我要去,我想见他。” ※※※※※※※※※※※※※※※※※※※※※※※※※※※※※※※※※※※※※※※※※※ 纵使相逢应不识,也许她不该再见他。百里药看到棺木里的尸身,几乎连哭的力量都被抽干了。卓君的身子已经被断崖下的尖石突笋破坏得面目全非,四体肢干都已经扭曲变形,虽然看得出是被努力拼合过,可是,那形状还是让她无从辨认,只是他身上的这身衣裳,是她亲手缝的,虽然破烂得和碎布差不多,可是她还是能认得出来。 “卓君……”她推开柔儿扶持的手,依靠在棺木上想伸手再抚触一下他――那已经没有温度,冰冷血腥的尸身。 一只大手握住她的手,“药儿,算了,不要再勉强自己。”尹寒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颤抖的手着实有些不忍。 百里药面无表情地抽出自己的手,伸进棺木,替卓君整理那残碎的衣衫。“这衣服是我前几天刚替他缝的,他以前穿的衣服都是名贵的丝罗,可是那些衣服不经穿,轻轻一挂就坏了。所以他非要我做,说我做的好看,所以我就做给他了,我才给他做了两件而已,这件就坏了……他喜欢白色,我就说白色的布做衣服不好看……像……可是他……”百里药突然说不下去了,手停在卓君尸身心口处,突然放声大哭,“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能走的地方,你就能走,你会一直陪着我走下去,不管是哪里…….你骗我……你骗我……” 柔儿看百里药哭得肝肠寸断,也不由跟着难受,忆及数日前两人还相依相偎彻夜倾谈,今天便是天人永诀,世事无常啊…… “小――” 柔儿才要去劝她,却被尹寒拦住了,“让她哭吧,哭个够。伤心这样的事情便要一次做个彻底,越是伤得彻底,越是容易恢复,不要让那伤一直隐藏在心里。” ※※※※※※※※※※※※※※※※※※※※※※※※※※※※※※※※※※※※※※※※※※ 尹寒支走了所有的人,独留下百里药一个人在灵堂里,百里药哭了半个时辰便收了眼泪,开始为卓君收拾遗骨。百里药知道尹寒的医术只在她之上不在她之下,可是他就这样任卓君骨肉破碎地面对她,必有深意,而她也很感激尹寒,因为她的确希望,最后能送卓君一程,可以为他再做点什么的人是她。 虽然他的容貌已经完全无法恢复,可是身体骨骼百里药还是有办法收拾齐整的,当看到那些熟悉的旧伤痕印,她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这个面目全非的死人的确是卓君,她真的失去他了。 眼泪几乎洒遍了卓君全身,百里药想止却止不住,仿佛二十年里没流过的泪水要在今天一次倾泄光一样。为他缝合,为他清洗,为他更衣,还他一个完整的人形,至少可以让他齐齐整整的上路。 ※※※※※※※※※※※※※※※※※※※※※※※※※※※※※※※※※※※※※※※※※※ 第二天早晨,当柔儿走进灵堂时,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蒲团上守夜的百里药,她显然一夜未睡,整个人憔悴地像随时会倒下,可是当柔儿走进灵堂时她却抬头向她问了一句―― “阿杰怎么样了?” 柔儿真的没想到,这样的情形下百里药居然还能想得起那个只是一面之缘的下属,不由受宠若惊急忙答道:“他的命已经保住了,公子亲自给他抓的药,只是他的腿可能会落下一些残疾。” “他是为了救卓君吧?” “嗯?小姐,你,你怎么知道?”应该还没有人来得及把这件事告诉她吧。 “卓君的身上也有铁砂,只是没有伤到要害,我想那是因为阿杰用自己的身子替他挡下了爆炸的火器攻击。” “小姐,你别太难过了,卓公子肯定不希望你太过伤心的。”柔儿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安慰些什么,只能空泛地劝了劝。 百里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柔儿的好意,“你替我谢谢阿杰,我真的很感谢他。只是我现在没有力气去看望他。” “嗯,小姐,我会告诉阿杰的,请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 七日后,百里药火化了卓君的遗体,没有举行什么追悼仪式,没有告诉任何武林人,她现下没有心力再去应付那些繁文缛节,而尹寒也坚持秘不发丧,也就是说除了这座别苑的人再没有人知道卓君已死的消息。 “你还是再住些日子吧,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养好。”尹寒不放心地看着收拾行装准备出行的百里药,他马上要赶去边关,没办法再陪着百里药,这倔强的丫头也死活不肯让柔儿同行陪伴。 百里药摇摇头,“我不想再待在这儿,这里有太多我不敢面对的东西,大哥给我点时间,让我逃避一下好吗?就这一次。”百里药脸色苍白地恳求,看着这样的百里药,尹寒也无法再狠心说什么。 “去哪儿呢?” “上京,你不是说吗,终归是要有个交待的。”只是要交待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好吧,你去吧,不过,要小心,若是有什么事情,及时通知我,这别苑里有能联系到我的人。”尹寒揉着百里药的发心,担心地叮嘱。 百里药沉默地点点头,转身上马,用力一夹马腹,神骏的马儿立刻扬蹄飞驰,向北而去。 摸摸背后小小的骨灰坛,她在心里默默说道:“卓君,等见过了二哥哥,我就带你去咱们初次相识的洞庭湖,我想和你再看一次那浩浩荡荡的八百里洞庭。” 52 间中后记 之前所以打完结,是因为本文在晋江不打算更了。而第二部到此也确实算是完结了,喜欢看悲剧的可以看到前一章就打住,不用再找后面的了。 想提前看快点的请到幻*书盟去找第三部,因为我把后面的卖给他们了。 不过,因为盗版严重,在这里更不更新已经变得不重要了,所以从今天开始,这部重新开始更新,包括vip章节,各位有耐心的可以继续蹲坑了,因为第三部比前两部要长三分之一左右,如果各位评论分数加得够多,我会更得比较快,偶很厚道吧。 第三部的基本故事,首先告诉大家,故事情节极为老套,继续沿续着古老而富有传统的狗血情节,卓君当然是没死的,不然估计我会被大家扔的臭鸡蛋淹死。而在第三部中将彻底揭晓以下剧情: 百里药的二哥哥的身份,百里药大哥哥的身份。 百里药上京找到她二哥之后,也有一些感情戏,而卓君这个正牌主角直到第三部写完10万字才与百里药重逢,各位想看的,得耐心了。 至于具估还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就不多说了,各位自己看吧。 其实,告诉大家一个秘密,第二部的结局根本也在我自己意料之外,原先的手稿并不是这么写的,只是突然间写着写着,就觉得事情该是这个样子的,呵呵,嗯,所以说,故事写着写着,里面的人物就有了自己的思想和灵魂,就不太受作者控制了,对于这一点我已经深切感受到,而且极为震憾。 敬请期待寒医奇侠记第三部――北阙•南山。 ps:鉴天不止这一部作品(首发的意思就是进度最快,呵呵)-- 在幻剑的作品有《寒医奇侠记》(首发)、《邪魅》、《白衣无命》、《第二王朝战记》共四部。 在晋江原创网有鉴天的《幻妻》(首发)、《邪魅》(首发)、《寒医奇侠记》共3部。 在四月有鉴天的《寒医奇侠记》、《天香鉴》(首发)、《天敌》(首发)、《幻妻》、《白衣无命》、《邪魅》共六部。 逐□□生网《白衣无命》(首发)。 如果大家对鉴天其余的作品也有兴趣可以到这几个网站查找 谢谢!谢谢大家的支持。 53 前言(必看) 为什么说这个前言必看呢,因为这个前言是写给所有认真的看官们的,以示以大家的负责,如果因为不看这个前言而对我的后文提出异议,对不起,霸王女概不接受,因为提出以下异议的均属未认真看此前言的看官,霸王女视之为不重要读者,不予理会。 霸王女的《寒医奇侠记》第三部北阙•南山中会涉及到部分中国历史中真实存在的人物,包括朝代、皇帝、国家,但是! 注意这个但是,仅仅是借用了他们的名字而已,而已啊,仅仅是为了给本文的人物们一个存在的时空背景而已,如果发生了什么与真实历史不相符合,时间混乱,人物错杂的乌龙,敬请谅解,因为霸王女是理科生,历史学的并不好。 在这里感谢各位看官们的宽宏与大度,霸王女三鞠躬!ps:这躬不是白鞠的,记得要给霸王女加推荐,加收藏,别东张西望的,说的就是你,记得啊! 54 故乡京城 去年相逢正是暮春,如今一别已是初秋,仿佛连这季节都在隐约暗示着什么。 百里药一路东拐西弯,并没有直奔京城,她想借游历将痛苦淡漠,可是却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这一走,便走了足足近四个月,时间已经接近岁末了。弯过几个省份,来回渡了两次黄河,直到黄河都封了冻,她才总算是看到了京城那高高的城墙。 她的身体自梦白山庄一战之后一直没有恢复得太好,较之往日虚弱许多,为了不致太过劳累而致病,她一路停停走走,特意放慢了行程,她可不想病恹恹地去见二哥哥。 百里药看着深阔的护城河,高高的城墙垛,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卓君,这就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十二年,我在这块土地上住了十二年呢。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再仔细地看一看这个繁华的地方?”百里药把放在药箱最深处的骨灰坛取了出来,抱在怀里轻轻地抚了抚,又放了回去,下马准备接受入城的盘查。 ※※※※ 两个守城的卫兵,腰悬宝刀,盔甲鲜明地站在城门两侧,很是威风。另两名卫兵则站在门口盘查来往客商,想是因为接近年关,京城加强了守备,因此禁军在此加派了官兵,检查有无可疑人物的出入,不过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比较太平,所以这两个卫兵盘查起来颇有些漫不经心,一边大约地检查过往的车辆行人携带的物品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老李,今天宫里没来人,是不是已经找到神医了?” “谁知道,但愿吧,他们这样三天两头的出来贴皇榜,每次都得乱哄哄吵一阵子,万一有贼人趁乱混进城去又得咱们担干系。” 百里药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由一怔,宫里出什么事了吗?正想打听一番,却听见由城门内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这样惊民扰市的动静可不是寻常百姓能造的出来的。 两个兵卫互相看一眼,同时摇了摇头,动作奇快的开始主设置拦隔,阻住城门,暂停了入城的盘查,仿佛已经知道那些马蹄声的主人是来做什么似的。 城门口顿时骚动起来,不时传来一些低低的咒骂声,百里药也微皱了眉,略微向后退了些许,不想与急于进城的民众拥在一起。 “大刘,是御林军的马教头,他亲自来了。”那李姓官兵向身边的同袍咬了咬耳朵,说话间那急骤的马蹄声已经近在耳畔,那几匹神骏的军马在临近人群时呼啦啦停了个整齐,好精湛的骑术,当场便有那鼓掌喝彩的声音自人群中响了起来。 马教头看起来是个很沉稳的人物,并没有因为这句彩声而有什么骄傲之色,反而显得有些颓丧,这样的人物会在京畿重地当街驰马惊扰百姓想必是有什么不得已吧。 “马教头。”守门的四个兵卫同时上前行礼。 他抬了抬手,示意免了,和身后的几位同样着御林军服色的军官一起下马,同时从背后一个明黄纸筒里抽出一卷丝帛来。 “马教头,又发皇榜啦?” “哎,上次招去的那个狗屁大夫不但治不好娘娘的病,还害得娘娘三天没进餐,被皇上打了四十大棍赶出去了,龟儿子,害得老子跟着一起受牵连,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这回再有人没真本事就乱揭皇榜,老子先废了他。”那马教头对着面前唯唯诺诺的四个下属发了一顿牢骚后,整了整容,咳了一声,将手中的皇榜双手举过头顶,朗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恩雨泽,厚被皇土,常恕黎民,不唯苛政,宽待天下,秉正躬身。自帝继业以来,天下大治,四海呈平,百姓安居,朝局安稳,此太平盛世也。唯望天恕以宽,不罪天下,免天灾去人祸,祝祷以安。奈何天降灾劫以验众生,现国母为国承祸、为民领灾,染沉疴难起。皇帝痛心,亲旨明下,觅寻天下良医,为国母轻身。为报救国危难之义举,治愈者可取金十万,皇帝允其请三,何者皆可。钦此!” 这道圣旨一下,城门内外顿时一片哗然,在周边众人口耳相传的消息中百里药听出了个大概。皇后已经染恙月余,日渐沉重,宫中太医院束手无策,皇上无奈只得向民间寻求良医,一个月来皇榜招贴了三四次,赏格一次高过一次,从最开始的千金、万金、五万金,到今天的十万金,还附加了三个愿望,当真是已经有些绝望了。 皇后病了?病的还很重?怎么一回京就先碰上这样的事情?不过,这也是她赶得巧了吧。看着那被张贴在城门之上的明黄丝帛,那句“允其请三”百里药突然眼睛亮了一下,这可是他自己定下的,金口玉言,不得反悔的事情。 “马教头,我们能开城门放行了吗?您看这城门内外,已经挤成这样,再不放行,怕是会出乱子了。”李姓官兵上前小心翼翼地询问那还在抬头呆看皇榜的马教头,低声问道。 “放吧放吧,老子今天就待在这儿了,等吧。”马教头不耐烦地甩甩手,牵着马朝路边挪了挪。 ※※※※ 百里药牵着马进了城,虽然她身上带着的青丝让那刘姓官兵拦住她好一番盘查,但百里药和气地解释了许久,又帮他诊了诊在前线军营里留下的旧伤,让他最终确信了她是个医术不错的走方郎中才放她过关。 送了那位刘姓官兵两张药膏之后,百里药和他已经熟稔起来,还稍微闲话了两句。 “看你医术还不错,想不想去皇宫里给娘娘看看病,万一要是治好了,那可是十万金的大富贵啊。” “呵呵,算了,凭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是不去了,这样泼天的富贵不是我这样的江湖郎中消受得起的,不要还没得了富贵反倒丢了性命,那可是大大的不值了。”百里药淡淡一笑,转身进城。 ※※※※ 第二天,李姓官兵值岗时抱着旧伤处对刘姓官兵惊奇无比地说:“昨天那个女大夫给的药还真灵,才一个晚上,我这骨头就像轻了三斤似的,你看今天这阴沉沉的天气,若是平日里早疼得冷汗直冒了,今儿可好,早上起来走路都带风。可真神了,哎,可惜昨天咱没好好问她姓什么叫什么住哪儿,不然就冲她这几块膏药也能当个神医。” “是吗?要不今天咱和马教头说说,让他去找找,说不定真碰上神医了,兴许还能捞几个赏钱呢。” “你得了吧,别给自己找不自在,该干嘛干嘛去。” ※※※※※※※※※※※※※※※※※※※※※※※※※※※※※※※※※※ 第三部第一章,请大家继续支持我! 55 易容揭榜 悦来客栈(ps:相信看过第二部时间不长的看官们应该还记得我提过这个悦来客栈的问题) 悦来客栈离着东京最繁华的御街不远,百里药昨天就投宿此处,稍事休整后,便上街去买了些东西。 御街是东京城内直通南北的一条通关大道,从皇宫正门宣德门,向南过里城的朱雀门,直到外城的南薰门,长达十余里,因为皇帝出巡、举行南郊大礼、祭祖等都要经过这条街,所以百姓称之为御街,又叫天街,端礼街。 这条御街建得天下独一,壮观非常,街宽足过六七十丈、横着分隔了三道,中间那道是只有皇家才行得的,百姓若是踏上去,便是罪犯欺君。道路两边挖着河沟,沟中种满了荷花,只是这隆冬时节只见冰寒河水,别的都是看不见的了,两岸广植桃、李、梨、杏,最特别的竟还有南国的椰树,这是别的地方都不得见的奇观,也是昭示天下异邦纳贡进拜之夷狄,大宋疆域广大,自南至北,物产丰饶非他国可比。河沟再向外便是御廊,这里有着与前朝大不相同的气相,不再像以前市坊分离阻隔得那般严谨,沿着这御廊,便是百姓们开的各色店铺,平日里衣食起居常备之物,在这里都找得到,而且品质一流,不但京城的百姓自己喜爱逛这御廊,就是那外邦的使臣来了,也得在这里走上一走带些喜欢的东西回去。 越靠近皇城,店铺的规格越是奢华,这东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销金窟便是百里药现下对面所在的矾楼了,里面出入的均是达官显贵,富商巨贾,百里药站在一边呆看了好半天,似乎在回忆什么,门口应客的小二看见她,觉得奇怪,不过看她也不像要进来的人,看过两眼也就没再管了。 过了片刻,百里药长长呼出一口气,“卓君,没想到这家矾楼居然还在,当年大哥、二哥第一次带我出门就是到这里来呢,当时,我才八岁,好怀念啊。”怀念归怀念,百里药并没有走进去,转个弯,进了旁边一家小小的脚店(小酒店),胡乱吃了点东西,就又去御廊找她需要的东西了。 百里药买了不少零碎的东西,包括一些女儿家的普通服饰,还有一些根本不知道能做什么用处的药草。正准备回客栈去却突然看见一家门面颇大的布庄,她下意识地向里面扫了一眼,突然看见里面正柜台上放着一匹鲜亮的白缎,她像是着了魔似的不由自主就走了进去,让店家拿了这匹白缎给她。那是一匹极之华丽精致的缎子,上面织着同色锦云暗纹,透着一股雅意的尊贵。 “给我把这匹缎子包起来送到悦来客栈人字三号房。”百里药连价都没询直接买下。待回到房里摸着这匹缎子她才回过神来似的想着,这样的材料穿在卓君身上一定非常的合适,他穿着的那身白布衣服,可是大大减损了魅力,一点也不好看。当时若是他穿的不是那样简单的绑脚裤衫,也许她能抓住他的,脑子里乱乱地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百里药的眼眶不禁又有了些许湿意。 “卓君,你看,你真的很讨厌,害我又哭了,我早说过我不会再哭了,你一定在嘲笑我吧?”百里药不知从何时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对着卓君的骨灰坛子说话,就好像卓君还活着似的。 ※※※※※※※※※※※※※※※※※※※※※※※※※※※※※※※※※※ 百里药买的东西乍看之下好像没什么用处,可是借用了店家的药锅熬了三个时辰再放冷半个时辰之后,那些东西的汁液就凝混成了天下最奇特的一种胶质,那就是尹寒研究出来专门用来易容的易容胶。 其实百里药真的打算去揭皇榜的,可是她却并不想用真实的面目去揭那张皇榜,因为她怕那个人认出她,在她还没准备好之前,真的有些害怕见到他。 她的易容术并不高明,可是有了柔儿巧手制作的□□,她足以伪装得连自己都看不出破绽。这面具最特别之处就在于,它极度的轻薄透彻,它只是在原来面目的基础上作一些特征性的修改,因此会与真肤紧密贴合,几近融合,配戴者面色如常,只是面貌却显得大是不同。它不需要经常取戴,最长配戴时间可以长达半年,但是取脱下来时却必须用特殊的药剂方能洗脱,洗脱下来的面具溶于药液,就再也不能使用了。若是想将它硬扯下来,便是把脸皮撕碎了也剥离不开。尹寒是千年不遇的奇才,百里药的心里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奇才天才的性格必是有些怪异,于这一点百里药倒也是深有体会。不过,他终是极疼爱她的大哥,所以她只念他的好,不念其他。 百里药就是打算借着这副面具揭榜入宫,为皇后娘娘治病,她的如意算盘是若是治得好,再与他相见,那时她已经有了特许的旨意,不需再有顾忌;若是治不好,一顿乱棍被打出倒也省了许多麻烦,而且那时她也没有那个脸面再去见他,倒也简单。 ※※※※ 一大清早,城门刚开,马教头就赶到了南门,瞪着两只铜铃眼看着城门口出出入入的商贾百姓,心里直犯嘀咕,他到底招谁惹谁了,好好一个禁军教头为了一道皇榜,天天得守在这城门口,活像个守城门的。 “马教头,马教头!”两句高喊把他游离的心思喊了回来。 “什么事!”他没好气的向身后冲了一句,连头也没回。 “马教头,有人要揭皇榜。” “揭皇榜?”马教头一听,精神头立马来了,刷地掉屁股回身,“他奶奶的,是哪个不要命的,又来揭皇榜!”可是他这一转脸却没看到任何像高人名医之流,只看见一个身着素襦,头挽单髻的布衣女子,正敛衽向他福身行礼。这女子大约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极之普通,甚至还有点丑陋,尤其是颧骨上那细小的雀斑,令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发暗,容颜甚是憔悴。 ========================================== 今日无话,估计在别的网站大家都看过了,不过我说这里也会慢慢补进度,所以还是贴上来了。 56 往事如烟 马教头看了面前的女子一眼,又转头向四外张望,张望了半天还是没发现有其他人存在,不得不又把视线调回到那个丑陋女子身上。我就去 “是――你要揭皇榜?”马教头极度怀疑地问了一句。 那女子颔首微笑,“小女子姚丽白,家中世代为医,今日斗胆揭取皇榜,愿为皇后娘娘轻身尽一点绵薄之力。”这姚丽白,正是易容之后的百里药,为何易容成这般模样,本来柔儿要给她做的面具绝不是这个样子,可是却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做成这个样子,这也是她早就已经有所考虑的。 她要去的地方是皇宫,她要见的人是大宋的皇帝与皇后,揭了皇榜,这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她的面具却已经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这是因为她早就已经有了入宫的计划,这张皇榜,以及皇后的病只不过是个巧合罢了。 ※※※※※※※※※※※※※※※※※※※※※※※※※※※※※※※※※※ 皇宫于平民百姓们是个神秘高贵到不可窥探的地方,可是于她却是再熟悉不过,她知道要在那样的地方平安无事地活下去,平凡――是极为重要的。 她并不生于帝王家,可是却在那里长大,整整十二年,她的全部童年与提前结束的少年期,都留在了那大宋版图上最高贵神秘的深宅华院里。 当年当她还在襁褓之中时,十五岁的大哥将她抱进了深宫交给了年仅八岁的二哥,交由他抚育,其实说是委托抚育不如说是作为一个解闷儿的礼物被送去。二哥――就是当今天子宋真宗赵恒,只是被简单告知了一下她的身世,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清醒大哥就消失得人影不见,并且从此撒手不管。首选更新最快的二哥无奈地抱着她接手了养育她的全部工作,连她入宫后吃的第一口奶糕都是二哥亲手喂的。哎,这样的命运真不知道该说是幸抑或是不幸。 先皇因为大哥的关系收她为义女,并且很是奇怪地真的将她交给只有八岁的皇三子韩王赵德昌抚养,赵德昌也就是现在更名为赵恒的宋真宗了。 大哥尹寒,本名赵思君,是先皇的长子,所以二哥事实上是先皇的第四个儿子,只是皇家玉牒上没有赵思君其人,除了先皇和几位辅政重臣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大哥的身份地位极之特殊,据说这是因为他的母亲,那个传说中的奇女子,她的离去令先皇遗憾终生,思念终生。先皇把所有的父爱都给了这个令他最为骄傲的儿子,可是大哥的性情却变得越来越古怪,他更加不爱在皇宫里出现,即便是来了也常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常令先皇叹息不已。而其他的皇室中人有幸见过他的就只有皇后及二哥了,而先皇所有皇子中只有皇后所出的二哥有幸成为他唯一承认并肯付出关爱的弟弟,尽管他的关爱方式通常是很奇特的,还是令二哥常常感到很高兴,这点让百里药一直感到比较奇怪。 在她十二岁之前,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二哥在照顾她,他的照顾非常周密,甚至可以说是严密,他为她建了一座小小的院落,就建在他所居住的宫殿深处,因为有着先皇的特许,他很小心地将她圈护在自己身边,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也不允许她随便地离开。他教她说话,教她学步,渐渐长大后,他常常对着什么都不懂的她说着她不懂的朝政,她的那座小院成为赵恒最爱流连的地方,但是她却始终不明白,她的这位二哥哥究竟为什么这么喜欢到她那里去,其实那座小院真的很简单朴素。 十二年前,她想离开,因为外面的世界太令她好奇了,她迫切地想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样子,当她听长兄又一次提及她的身世,她的父亲的时候,她突然有了离开的念头,她想继承父亲未竟的事业,想用另一种方式去体验她的人生。而从她有了这个念头开始,便开始了与二哥的争执,而这争执是严重的,严重到发生了流血事件,那一天她私自出宫上了御街,二哥下朝回来找不到她,在一怒之下居然下令斩了放她出宫的两名侍卫,从那天起她突然对二哥,对权力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也更坚定了她要离开的念头。深宫之中没有人能帮她,而唯一能帮她实现这个愿望就只有大哥一个人,于是她开始静静地等待,等待大哥的探访,如果大哥说要带她走,那就连二哥也没办法阻止,令她庆幸的是大哥在听了她的话之后居然轻易地答应了她的要求,并在二哥盛怒之下带走了她,至此一别又是十二载过去了。她到现在都记得大哥听到她诉求时脸上那奇特的表情,可是她始终不知道大哥当时心里在想什么。 如果可能,她真的并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可是就这样对二哥没有交待的走了,她的心里至今仍怀着一份深深的愧疚,她怕回去,却又想回去,这矛盾的心情一直反复折磨着她,直到现在,她终于要回去了。 ※※※※※※※※※※※※※※※※※※※※※※※※※※※※※※※※※※ “就你?”马教头上下打量着百里药,“女人,你是不是疯了,告诉你这可是皇榜,不是能乱揭的,若是没那个把握,还是赶快回去吧,若是娘娘有个三长两短,你可是罪犯欺君,是要杀头诛九族的。” “姚丽白日前家遭巨变,家人尽殁,根本没有什么九族可以诛,生死也就姚丽白一人,而且,我姚家世代行医,济人无数,多年前在北方也算颇有名望,只是巨变之后人材调零,到如今只剩下丽白一人仍继承祖业,行医四方,见过疑难杂症无数,还望这位大人给丽白一个机会,若是成功算是祖上积德,若是失败也罪在丽白一人,绝不致连累大人,希望大人通融。”百里药十分坚决地坚持着。马教头拿她也没办法,谁让皇上说无论是谁揭榜都要带入宫中试一试呢? “好吧好吧,哎――劝不听,有你后悔的时候,那么多的名医高士都束手无策,你一个女人家倒来逞这个能耐,别说我没劝你,再给你半个时辰想想吧。” “不用了,多谢大人,丽白来之前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谢谢您。请您带我即刻进宫吧。” “你还真急着去送死啊,好好好,来人!来人!揭下皇榜,牵马,送这位姚大夫进宫。” “是!” 一时间城门口又喧闹起来,人人都争看这胆大包天又揭皇榜的是何方高人,当看到是一个貌不惊人的女子时,无不惊讶莫名。 ====================================== s昨天来不及更新,对不起了。166阅读网 57 伙计阿忘 岭南微草,凌冬不凋。首选更新最快的嘉兴城虽然及不得岭南四季如春,可是到底是江南属地,虽是隆冬时节,南湖水岸两边还是残留了不少青绿颜色。 这一日见着了入冬以来难得的明媚晴空,连西北刮来的寒风都显得不那么刺骨。一名布衣短褂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提了个超大的长形食盒急匆匆地走着,步履虽急,手中食盒却没有多少摇晃,看来手上是有膀子力气的。那红漆食盒侧面涂了四个金漆大字――南湖渔庄,再加上这年轻人的衣着打扮,行色匆匆的模样,不用猜也看得出是被派出向城中大户送菜食糕饼的店堂伙计。 他要去的是五里外的陶员外家,今天陶员外家女儿女婿带着外孙外孙女回门看望老太爷,顺便庆祝小外孙三岁生日,是以陶员外家的家丁一大清早就来向渔庄预订陶大小姐最爱吃的红烧青鱼。陶员外特别吩咐了要两条新鲜的六斤以上的青鱼,还言明要整条烧好在午时之前送到。渔庄的大师傅从早晨渔家们捕来的活鱼里挑了个头最大的两条,烧得红亮喷香,装了盘子放进食盒交给他命他在一株香的时间内必须送到,要不这大冷的天汤汁一冷,鱼就成冻儿了。走前又交待他汤汁不许弄洒,鱼形不许弄坏,那陶员外是渔庄的老主顾也是颇挑剔的人,所以得罪不得。 这也就是欺负这年轻人是新来的,若是旁的伙计哪里肯接这样苛刻的差事,不过这年轻人却二话没说毫不介意地拎起食盒便走,那连盒带鱼怕不有二十来斤的食盒在他手里居然像没重量似的,走起路来健步如飞,食盒连晃都不晃,稳稳当当地走出门去。请牢记 这样好的功夫看得一些老伙计都目瞪口呆,于是又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你说这家伙是不是以前就是干这行的?” “谁知道?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别人怎么会知道?” 年轻人居然比预定的时间还早了半盏茶时间到达陶府,陶府的二管家到后门口把他领进厨房,待看着他放下食盒才和他攀谈起来。 “小伙子,你是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啊?”陶二管家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身量颇高,面色黝黑的年轻人。长得倒还凑合,挺忠厚老实的一张脸,虽然黑了点还带了股子乡土气,可是眼眉间却有股英气,所以让人看了一点不讨厌还挺讨人喜欢的。唯一可惜的就是额头上破了相,挺大一条疤从右额直拖到左眉,这伤伤得可是真不轻,那要是再靠下点,估计他的那只左眼就废了。 “嗯,我是从更南边来的,要到北方去找人,可是走到这儿盘缠全用光了,所以在渔庄里打几天短工,攒点儿路费。”年轻人倒是直率。 “哦,你要找什么人哪?” “我――”听到陶二管家的问话,年轻人的脸上略略现出一种迷茫的神色,“我――要找的,是一个把我害成这样的人。”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上的伤疤。 “啊?怎么?你要去找的是仇人啊?”陶二总管一听立即露出一种戒备的神情,他可不想因为多问两句话惹上什么江湖恩怨啥的。 “不,不,当然不是。”年轻人注意到自己的话吓到了陶二总管,于是急忙否认,“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找什么仇人,我是找一个害我破相的庸医,他收了我爹娘好几十两银子,给我治头痛病,可是这病没治好,还差点弄瞎了我的眼睛,所以我趁着出来闯荡的机会想顺便找找他,抓他去见官。” “哦――”陶二总管又仔细看了看年轻人头上的伤,同情地点点头,“是该找,你看看把你这脸弄得,跟有条大蜈蚣爬在头上似的,怪吓人的,可得找到他,不能让他再到处害人了。” “是啊,谁说不是呢?”年轻人笑笑。 说话间,年轻人已经跟着陶二总管来到了账房,支领了银子,年轻人礼貌地告退,就在他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陶二总管突然从背后叫住他,“喂!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啊?” 年轻人抬手向后摇摇,也没回头,“我叫阿忘,店里的伙计都这么叫我。” “阿旺?”陶二总管哪里知道是哪个“旺(忘)”字,念叨了一下就转身回去了,今天小姐和姑爷回门省亲,有他们忙的呢。 ※※※※ 阿忘回到酒楼已经是午时三刻,正是酒楼里客人最多的时候,他交了银子,一刻也没得闲又被使唤去端盘子洗碗。 他到这南湖渔庄只有十来天,可是进步神速,从一开始天天打破碗碟到托盘碗盏就好像长在他手上似的,再怎么拥挤忙乱也不会出什么差错只用了七天时间,这样快速的学习能力令店掌柜都忍不住开口夸他能干,恨不得能把他长留下来才好。可是他志不在此,坚决不肯当“长工”,坚持着每天结算工钱,他只等路费凑齐就准备离开,他还有有很重要的事情得去做呢。好在这渔庄的老板尚算得通情达理,也不会太刻薄下人,他干多少事就结他多少钱,从不胡乱克扣,于是他这活也就干得格外卖力。 “楼上风花厅要一盘红烧鲫鱼,阿忘,你给送上去吧。” “哎!好嘞。” “啊――等等!” “怎么了?赵大哥?” “你当心点儿,现在在风花厅的那位爷们挺难伺候,你得留神。” “嗯,您放心,赵大哥,没事的。”阿忘笑笑,端了鱼大步流星就进了风花厅。 这风花厅是南湖渔庄四大雅厅之一,一向只有县府官员、富商巨贾之流往来应酬才会包定,可是今天当阿忘推门进去的时候,却看到那偌大的圆桌上首坐了一个十六七岁清秀标致的小公子,一身淡紫的纱袍,嘟着嘴,咬着双银筷子,皱着眉头托着下巴朝门口张望着。 阿忘托着鱼走到他面前,“公子,您点的红烧鲫鱼。” 那小公子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红烧鲫鱼,连个素雅点儿的名字都没有吗?这么直直白白的上来,让人听了就没食欲了。” ====================================== 各位看官,最近鉴天身体不太好,所以更新较慢,明天可能还要去医院挂水,不一定能够更新了,请各位看官见谅,但只要有可能,我会尽可能每天一章的。166阅读网 58 奇怪少年 那小公子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红烧鲫鱼,连个素雅点儿的名字都没有吗?这么直直白白的上来,让人听了就没食欲了。我就去” 阿忘没吭气,只是看了那紫袍少年一眼,四平八稳地放下手中的红烧鲫鱼,留下一句听起来很恭敬的“请慢用”,便转身想走。 “等会儿!”那紫袍少年突然抬了抬身子,开口叫住阿忘,阿忘回头一看,发现那少年的眉头好像皱得更紧了些。 阿忘立刻转身回来,笑笑问道“请问客倌还有什么吩咐?” “你没听见我刚才问的话么?” “问话?”阿忘似乎有点摸不着头脑地看着紫袍少年。 “对!问话!我问你,难道就不能给这些看上去就已经够普通的菜色配上个好听点的名字,至少听起来还能让人想动动筷子。”紫袍少年拿着掌柜向来不轻易摆出的银筷子敲了敲盘子,不悦地指着阿忘刚刚放下的那盘红烧鲫鱼。 阿忘挑挑眉,似乎有点兴趣的样子,那少年又接着说道“就比如说这盘子什么红烧鲫鱼吧,如果取个名字叫‘黑鲫行江’之类的,你听听看是不是比那直直白白的红烧鲫鱼好听得多么?”紫袍少年正正身子,把下巴抬得更高了些。 阿忘恍悟似地点点头“哦!不过,这样鱼就会变得比较好吃吗?没关系,反正随您高兴好了,就请您慢慢品尝这盘黑鲫行江,有事您再吩咐,容小的先行告退。”阿忘虽然笑眯眯的,可是语气却并没有多少热情,客套地回应了那少年一句。阿忘不冷不热的态度令那少年原本得意的神色瞬间消失了个干净,转而带着些怒气瞪着他,阿忘赶快端着空托盘出了门。 下了楼下碰上老赵,“怎么样?阿忘,楼上那位小爷没为难你吧?” “没有,”阿忘笑着摇头,“只是多说了两句话,没什么。我就去” “哎,那还好,刚才老九上去的时候,是被臭骂一顿赶下来的,非说他送上去的菜颜色太难看,只能拿去喂猪。” “呵呵,”阿忘只是笑,不再说什么,他似乎对此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意见,好像对这位讲究过头的少年一点也不觉得稀奇。 接下来那少年好像没有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也没有再传其它的菜色,估计是对这里的厨艺水平以及饮食档次有了一定的认识,不再苛求了。阿忘也被大师傅叫进后院里洗碗,顺带吃午饭,直到晚餐时分才出来。不过听说那挑剔的紫袍少年很是大方,临走时付账居然用的是一颗金豌豆,为此掌柜的还特地说今天进过风花厅的都能多得五文工钱呢。 ※※※※ 晚上,已到起更时分,阿忘帮着店伙计们收拾完了桌椅,洒扫了大堂,正打算回后院他的加在小柴房里的睡床上睡个踏实觉。突然那已经关好并上了门板的大门被敲得呯呯直响。 “谁啊?已经打烊了,有事您明儿请早吧。”老赵冲着门外吼了一嗓子,回身就进了后院。 那敲门声停顿了片刻,不过很快又呯呯呯地响了起来,看来似乎真的有什么急事。阿忘向掌柜的看了看,掌柜也正皱着眉头瞪着大门。“掌柜,看来这人好像有急事,要不开开门问问他想干嘛,反正时候还早。”阿忘好心地帮门外的人说了一句。 “好吧,好吧,让他别再敲了,敲得半条街都起来了。” 阿忘走过去,冲着门外人喊了一声“别敲了,来了来了。”说着已经开了大门,又乒零呯咚拆下了一块门板。就着那一尺的宽隙和店内微弱的灯光,阿忘已经认出门外站着的人正是中午在雅间里指手划脚的那名紫袍少年。 那少年因迎着光,所以看不清楚来应门的人究竟是谁,不过估计就算他看得清楚也记不得阿忘是哪根葱了。 “这位公子,您有什么事吗?我们已经打烊了。”阿忘抱着门板礼貌地又强调了一句。 “我找你们掌柜的有事。”那紫袍少年一脸怒气,满面寒霜,额角微微见汗。细心的阿忘更是发现他的靴面和衣摆都沾上了不少灰尘,似乎走了不少路,还跑过一阵子似的。什么样的事情有能让他急成这个样子,阿忘不由有些好奇。 “掌柜,门口的客倌是来找您的。”阿忘冲里面喊了一声,掌柜提着煤油灯过来,人还没走到,那股冲鼻子的煤油味就把那紫袍少年熏得倒退了两步。掌柜提着灯向门外的人照了照,照到的是一张满是嫌恶的脸。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中午那位贵客么?您这么大晚上的还到我们渔庄来,怎么?想用宵夜么?我这就叫大师傅起来去厨房热锅。”掌柜的一看居然是中午的那位财神爷又来了,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笑得都快眯成一条缝了。中午这少年点了六道菜,全是时鲜活鱼,好在他们这渔庄有自己的渔户,所以虽是隆冬时节,鲜鱼倒也还勉强供得上,只是价格颇贵,不是寻常人家吃得起的,这少年点的全是这时节少见的活鱼,还挑三拣四的,所以最后算账的时候他可是一点也没跟他客气,比平时的价钱硬贵了三分之一,足足要收他二两银子。可是这位年轻公子翻翻袖袋居然没有零碎银子,于是直接从包袱里摸出一枚指头尖那么大的金豌豆抵了饭钱,零钱都没让找,挥挥手就走人了。好家伙,那颗金豌豆可是十足真金,换成银子怕不要值二十几两,硬是让掌柜的赚了十倍。这会子又看到这位小爷上门,让掌柜的想不笑都难哪。 “掌柜的。”那少年见掌柜出来了,反而有些嗫嚅,似乎有话想说又说不出一样。 “客倌请进,请进,先进来再说,外面冷。”掌柜提着灯就把那紫袍少年往店里头引,阿忘早已经卸下了四五块门板,足够那少年甩着膀子踱着四方步走进来了。 那少年看了阿忘一眼,跟着掌柜走进了大堂。 “客倌,您先宽坐片刻,阿忘,还不快给客倌倒杯茶来,一点儿眼力劲也没有,您稍等,我这就去叫大师傅。”掌柜的亲自打理出一张已经架起凳子的桌子,满脸堆笑就要进去叫厨子。 “不,不用了!”那少年急忙站了起来,“我……我不是来吃饭的。”他似乎有什么难开口的话一直堵在嘴边上。 阿忘从暖稞子里倒了杯热茶上来,不知怎地,许是因为灯光的原因,他发现那少年的脸庞红得像要滴来血来一要。 “客倌,您先喝口热茶,暖暖胃,您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没有。”那少年接过茶杯,微微摇了摇头。 “您不是来吃饭的,那您这大晚上的来我们这儿是……”掌柜的疑惑地看着那少年,不吃饭他跑渔庄来干什么? “我――我来是想――”那少年吭哧半天没出来,直到掌柜的脸上已经略有些不耐之色,那少年才像是鼓足勇气,大声地如骤雨急豆似地连珠价地说道“我是来找你要钱的,中午的饭钱是二两银,我付你一颗金豌豆,怎么也值得下二十两银,你得把那十八两银子找还给我。”话一说完,那少年立即闷头坐下,端起茶杯一通猛喝,还差点儿被呛着。 ====================================== 呵呵,鉴天的干笑声,不好意思,停了近一个星期没更新,我知道我错了,可是前几天身体真的很差,不但发烧还闹虫牙,好不容易才好点了,牙也补了,我会慢慢更新的。166阅读网 59 柴房同寐 阿忘在一旁站着,听得差点把手里捧着的暖稞子给打翻了,不过惊讶归惊讶,心里还真有点佩服眼前这个看上去纤纤秀秀的少年,居然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勇气可嘉!勇气可嘉啊! 可是,掌柜的一听这话,当场脸就挂下来了,他原还指望着能再发一笔小财,谁知道这大晚上的却跑来个神经兮兮的讨债鬼。请牢记这唱的是哪出啊?居然还有人想把打赏的钱给要回去,这是穷疯了?穷还那么大方?开什么玩笑,吃进去的肥肉还想再让人吐出来,怎么可能? “客倌,您这是在说笑话呢吧?我们这儿可不是钱庄,不是存银子的地方,中午您给的那是饭钱,当时要找您那零头,您可是吩咐了不用,给小的们做了打赏,这赏都赏下去了,您这怎么又反悔起来了呢?”掌柜的皮笑肉不笑的在那紫袍少年的身边坐了下来。 紫袍少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喉咙里咕哝了半天,好半晌他突然站起来用力一拍桌子,“对!没错!我就是反悔了。” “反悔也没用。”掌柜翘着二郎腿,斜着眼睛瞅着那少年,他可是生意人,“如果你不服气就去告官吧,时候不早了,我们要打烊休息了,你快走吧。” 那少年怒瞪着掌柜,可是伸着手指指了半天掌柜鼻子也没骂出什么来,哎!可不是吗,原本他也没什么好骂的。可是―― “掌柜的。”那少年的气焰被掌柜的话一呛顿时矮了不少,声音也放低了很多,神色间也带上了少许可怜的哀恳之色。首选更新最快的“我也是没办法,今天从你们店门出去,我的包袱就让人偷了,身上一分银子都没有了,连家都回不了,您帮个忙吧。” 原来如此,真是够倒霉的。 “这――我们也不是善斋堂不是?您不如去报官,找回银子比较可行,这入了账的东西怎么好再退给您,我这儿也有老老少少好几十口子人等着吃喝呢。”掌柜的也不是省油的灯,穷苦人见多了,没那么多多余的好心去接济这样的富家公子。就冲着他中午那挑食劲,不定是多大的门户里出来的呢,掌柜的收起那少年手边的茶杯,就指使阿忘收拾桌子赶人。 阿忘没动,看了那少年一眼,走到掌柜身边,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掌柜听完阿忘的话眉头皱了皱,犹豫了一会儿,转头又看了那少年两眼,“这样合适吗?”掌柜不是很确定地低声问阿忘。 “这出门在外的,谁能不遇个难事,举手之劳又何乐不为?” “算了,既然你这么说就听你的吧。”掌柜翻翻眼睛,转头看着那紫袍少年,“小公子啊,这钱呢,是不可能找还给你了,不过咱们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你好歹算是咱们渔庄的客人,遇到了这样的难事一点不帮着实说不过去。这大冬天儿的,外头天寒地冻,我就这么让你出去,估计你也没钱投店,整晚上在外面瞎闯再遇上个毛贼什么的可不是办法,这样吧,委屈你一晚上,就在我们渔庄凑和一宿,明儿我让阿忘陪你去报官。” 可是那位小公子明显不想领掌柜的这份情,脸色铁青地瞪着掌柜。 掌柜没再理会他,把油灯一提,“阿忘,是你要留他的,就交给你了。” “好,您休息去吧,这儿我来收拾。”阿忘还是那副笑笑的模样,看着很是憨厚。 “喂!你们这算什么!你们把我当成什么啊?!喂――”那少年气得冲到阿忘面前跳脚。 “能把您当什么啊,您是落难公子。好了,不要再跳了,今儿晚上先在我这儿凑合一晚上,总好过大半夜的在外面四处游荡吧?明儿一早我就陪你去官府,再想办法通知你的家人来接你,不就行了?”想来能拿金豌豆当零钱的小爷家里肯定穷不到哪儿去。 听到这话,那少年突然安静下来,咬着嘴唇不再吭气。阿忘收拾好了桌椅就引着那少年朝后院走去。 一边走着,阿忘一边问道“我叫阿忘,你叫什么?” “我――我姓肖,单名一个明字。” “哦,姓肖,小月肖?” “你识字哦?”那小公子不由多看了阿忘两眼。 “算是吧,认得一些。”阿忘抓抓头,他的所有过往似乎都被一层雾遮着,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他到底认得多少字。“到了,我就住这儿。” “什么!这――这里能住人吗?”肖明站在门口死活不肯往里走。 “为什么不能?我就住这里啊。”阿忘倒是完全没感觉似的,走进那阴暗狭小四面漏风的小柴房,像他这样的临时工人,是挤不进后院大屋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真的没有感觉冷得难受,到了冷的时候体内自然会升起一股暖暖的气流,在体内转来转去,一会儿就不冷了。 “这里能比大街上好多少啊?”肖明嫌恶的看着小破屋子。 “至少这里面有张床,还有棉被,不会被冻死啊。”阿忘拉了下肖明的胳膊,把他拉进房里,并顺手关上门。 “难――难道,你要和我睡在一张床上?”肖明仿佛被惊吓到一般一下跳到了离床最远的角落里,他是进了屋子才借着外面的月光看清里面只有一张不到四尺宽的木板床,如果两个人睡的话,不紧贴在一起一定会摔下去。 阿忘挑挑眉,笑着看了肖明一眼,不甚在意地言道“那么小的床,我就不和你挤了,你睡床上,我睡这里。”阿忘随手扯起一件半长的外袍,往屋角堆放得高高的用来引火的稻草堆上一铺,倒头就躺下了。 肖明这才从屋角走出了两步,来到阿忘身前,“喂,这样,你不冷吗?” “我不怕冷,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儿睡吧,明儿还得起早。”阿忘侧了侧身子,把脸掉转向背着床的方向,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呼吸均匀的鼾声。 肖明站着看了阿忘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朝床的方向挪了过去,一边挪一边小声嘀咕着“睡得真快,像猪似的。真他奶奶的倒了八辈子血霉……哦,天哪,什么味儿,这破被子怎么盖嘛,臭死了――” 睡在稻草堆上的阿忘哪是真的这么快就睡着的,可是估计他不睡着,那娇贵的公子哥是肯定不踏实去睡觉。原来他是这么好心的人,阿忘轻轻地摸摸鼻子,无声地笑了笑。166阅读网 60 阿忘之名 他叫阿忘,是他自己取的名字,至于原来他叫什么,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自己的身世,不记得自己的过往,当他从昏迷中醒来时,他的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首选更新最快的 他的时间从一个月前开始,那之前的一切于他毫无记忆。还记得当他醒来后第一次面对镜子时,他连对自己的脸都感到极度的陌生,只是额头上那道鲜亮的疤痕和全身的伤痛都在在地告诉他――他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救他的是一个医术高绝的老者,鹤发童颜,长得像是南极仙翁一般慈祥,可是实际上却可怕得令人发悚。老者告诉他,他是在一场灭门屠杀中侥幸残存的幸运儿,那是一场厮杀了一天一夜的恶战,是中原与西夏,是正道与邪道的一场大混战。这场混战后来他也在酒楼里听说书人提起,那时他才知道这场恶战已经被定名为“梦白之战”。 老者自称是红衣门的七长老,专司医药,当梦白之战开始后,他唯一的任务就是尽力救治红衣门的伤患。不过在他不多的话题中曾经提到过一件很奇怪的事,就是当时在那场混战中有一个女人也在救死扶伤,甚至比这个老头子救的人还多,而且不分敌我,虽然老者只是随口一提,但他却对这个女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觉着那是个奇怪的女人。 老人说他是红衣门门主亲卫之一,为了拦截那个把红衣门逼上绝路的年轻侠客“幻剑仙君”卓君而被安排作为伏击者躲在树林里,可是没想到他们的伏击失败了,还被自己埋下的炸药所伤,估计就是在炸药的冲击下才会伤了头忘了一切,归根究底害他落到今天这种下场的那个罪魁祸首就是突然在武林中神秘失踪的大侠――“幻剑仙君”。首选更新最快的 虽然听到老者咬牙切齿、愤恨不已地强调要每一个残存的红衣门众去为红衣门主报仇,但是他却并没有多大的热情去做这件事,可能是因为他已经把过去都忘记了,所以不管有多大的仇恨,好像都不关他的事情一样,并不能令他真正放在心上。 不过,他不把仇恨放在心上并不代表他就能把这一切抛开,一入红衣门一生红衣人,红衣门信众是不能轻易背叛的。老者医术高绝,同时手段也颇为歹毒,他给每一个残存的红衣门人都服下了七月断肠散,从服下那天开始,七个月内毒性潜伏,若是七个月后还得不到解药,那么便会领受肝肠寸断之苦,唯有死路一条。他的目的就是让所有残存的红衣门人倾尽全力去找寻那个神秘失踪的“幻剑仙君”,不择手段地杀了他,为红衣门报仇雪恨。若是想离开红衣门或者时限到了却一点消息也找不到的人将不会被赐予解药,哎!好不容易在那样的杀伐中活下来,却还是没有安宁日子可以过啊。 想到这里,阿忘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叹完了转头看了看床上的肖明,还好,估计那孩子也累了,并没有被他的声音惊醒。 ※※※※ 京城礼部 化名姚丽白的百里药被带到礼部司仪堂。这是规矩,即使百里药是揭了皇榜,是有着十万火急救人之急命的大夫,也不能没规没矩,不清不楚地被带到皇帝的面前。御林军卫催马急行把百里药送到司仪堂就算交了旨回营了,剩下的就是礼部堂官和勘验人员检查百里药的身体、行囊,并教导她一些简单的应对礼仪。 百里药很顺从地把所有东西都交给官衙检查,可是当勘验人员拿起卓君的骨灰坛子要打开时,百里药一把夺了过来。“这个,是我夫君的骨灰,没有什么查验的必要。”百里药把骨灰坛当作珍宝一样抱在怀里。 “骨灰?”那勘验妇人的脸顿时黑了半边,“晦气,晦气,这种东西你怎么随身带,还给带到这儿来了,不行不行,不能带进宫里,皇宫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帝陛下和后妃娘娘们住的地方,能让你把这种东西带进去?!”勘验妇人想把那骨灰坛从百里药手里抢过来,她们都是恶形恶状蛮横惯了的,嘴上话没说完手就动上了。 百里药虽然是难得的好性情,可是对于卓君的骨灰她是无论如何不肯放手,以她的身手对付这五大三粗的勘验妇人,只是晃眼之间。捧着骨灰坛,百里药走到妇人面前,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我的夫君,我一直把他的骨灰带在身边,我到哪里他到哪里,不管是什么地方。如果你真的不让我进宫,那就算了,我不去了,不过,你可想清楚了,我揭的是皇榜,病着的是皇后,这迟延之罪是不是你担当得起的?” 勘验妇人铁青着脸半晌没吭气,“好!算你狠,不过这件事我会报告礼部的大人的,他若是肯让你留下这骨灰坛子,我就不管。” “随便你。”百里药吃准了这个节骨眼上没有人敢为难她。 事实证明,她的预见是对的,礼部堂官听了勘验妇人的报告,只是脸色难看了一小会儿,但最后还是睁只眼闭只眼放她过去。他们知道在百里药进宫之前最好别为难她,如果她治不好皇后的病,那么有的是机会整死她。 百里药被要求换了新的衣服,除了骨灰坛之外药箱和青丝都由礼部暂时保管,对此百里药倒无所谓,只要皇后娘娘能在她的手下略有起色,那么她随时都可以拿回她的东西,只是对于交待礼部的管员如何照顾青丝着实是费了一番功夫,好在礼部离太医院不太远,有识货的太医院医官们关照,相信青丝不至于被饿死。 ====================================== 各位看官,不要怪我拖慢更新,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因为--我的原来第三部十万字的存稿全部报废,现在所有的都是新写的,每天晚上都在写,可是总有灵感不继之时,速度变慢也是没办法的事,还请大家原谅。 在此霸王女致以十二万分的歉意。166阅读网 61 圣明君王 在为皇后看病之前,她必须先去拜见皇帝,并且通过太医院医官们的简单考核,才能被允准去为皇后娘娘看病,这也是防止有人想行险冒进,伪装大夫戏弄天家。 近乡情怯,大概就是她现在的感觉,到达宫门时百里药不由自主停了停脚步。 从离开礼部到进宫,只用了三个时辰,这已经是最紧急的情况下的速度了。折腾了大半日,到达宫门口时已经是日落时分,夕阳正照在高高的宫墙上,令青灰色的屋瓦泛出一种淡淡的金红,更显得宫禁森严,皇家威严。 被交接给两个太监带进宫中,百里药满心的忐忑不安,马上就要再见到二哥哥,她这副模样,想必他认不出来吧?她会不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激动而冲上去相认呢?二哥哥如今变做了什么模样?还是像当年一样英武俊朗,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吗?皇后的病对他打击大吗?她能够治好皇后吗? 两株香的路程,百里药的脑子里乱乱地想着这些,直到唱喏的太监喊出“揭榜人姚丽白上前陛见!”百里药奔马似的思绪才嘎然而止,突然间又变成了一片空白。 但是,就在迈步进殿的那一瞬间,她略略抬了抬头,抬眼那瞬间的印象直接唤醒了她十多年前的记忆,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是曾经最疼爱她的兄长啊,她在怕什么呢?不由对自己无端的紧张感到好笑。她并不为了名利而来,她来不就是为了见他一面吗,她是来为他分忧的,现在她终于站在他的面前了,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她有什么可紧张的呢? “民女姚丽白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里药很满意自己这句话说得十分镇定,没有丝毫的颤抖与犹豫。稳稳地跪下行着久违多年的三跪九叩大礼,感觉像是回到了十二岁之前的那段岁月。 “平身。”赵恒抬抬手叫起,接着问道:“姚丽白,你是何方人氏,有何奇术,竟敢揭取皇榜,你可知道这皇榜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揭的?”皇帝的声音高高在上,但是听入百里药的耳中却格外的亲切,漂泊在外多少年了,这清朗威严的声音多少次在梦境里萦绕,如今她终于又听见了,随着这声音的响起,百里药的心跳也不由加快了三分。 “民女知道,民女祖籍云南,祖上世代行医,民女亦曾游学天下,不但精通中原医术,而且从苗疆西域各处习得不少奇方异术,此次揭取皇榜,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只愿为皇上分忧解劳,求得中宫康泰。还望皇上能够御赐民女一次机会,让民女能够为娘娘的病尽一分绵薄之力。”百里药一心希望能够治好皇后娘娘的病,也算是对二哥哥养育深恩的一份报答,从此远离宫帏,走得就能无牵无挂了。 赵恒认真地看着眼前这名其貌不扬的女子,他真的没想到这次揭榜的居然会是个女子,而且是这样一个看上去像是个普通的乡下姑娘的女子。但是从她站在那儿挺拔的姿态,充满自信,一直不卑不亢的态度,所有的一切都显示出极度的不凡。这名女子很特别,赵恒心里暗自评断着。他是大宋王朝的皇帝,很少有人敢这样理直气壮地在他面前抬头挺胸地站着,无惧无畏,无喜无悲。 “给不给你机会,还要看你能不能通过太医院三位掌院的考核。等你通过了,再来见朕。”说完赵恒起身离去,百里药则被带往太医院。 62 轻松过关 太医院三位掌院里有两个百里药都认得,其中有一个还曾经做过她的老师,对于他们的考核,百里药轻松过关,他们估计已经对揭皇榜的人有了一些大致的了解,并没有出太过艰深的问题为难她,从这种浅显的考核方式看得出,皇后娘娘的病已经令他们无奈到了一定的程度,已经有些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了。 赵恒听说她通过了考核,很是高兴,当即二次召见。 为了方便,赵恒在御书房接见百里药,此时百里药所站之处离他只有十步的距离,他能清楚地看见百里药所有的表情。相对的,百里药也终于能够近距离地看看他,傍晚时是在勤政殿,殿深人远,加上光线昏暗,高高坐在龙座上的赵恒离她是那么遥远,除了一个轮廓再也看不清其他。而此时,他和她的距离只有十步,她完全没想起对着皇帝应该低头垂首,躬身而立,她想仔细看看他,所以她就那样大胆地昂着头,向上仰望着上座的兄长。 比起大哥,已过而立之年的二哥显得老成许多,虽然比不上大哥天仙化人般的俊美,但他神清气朗,气度雍容。比起十多年前少不经事的少年,他变得更加宽厚深沉。他俊朗的容颜已经抹去了青涩,留下的是岁月赐予的成熟,他坐在上位沉静如水,已经没有了当年轻言喜怒的浮躁。如今的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任性的王侯,而是大宋王朝最至高无上的帝王,他的手里掌握着天下命脉,他已经不光是养育她长大的那个二哥哥了,他还是当今天子――宋真宗赵恒。 百里药看了他很久,从他的脸上看得出,他对她还是寄予了希望的,虽然那希望并不浓厚,但是能够带给她亲爱的二哥哥一丝希望,她还是非常欣慰的。 “你能通过考核,朕非常高兴,待会儿你随朕去昭阳正宫,拜见皇后,给她请脉。这宫中医药尽管使用,若缺少什么,尽快告诉朕,朕一定会想法子找来。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对于百里药那毫无掩饰的注视,赵恒有些诧异,不过因为对她寄予了期望,所以对她这大胆的行径也没有过多的苛责。 百里药认真地想了想,恭敬地回话:“民女确实有几个要求,第一,不管我用什么法子为娘娘治病请万岁和各位太医都不能阻挠我;第二,太医院的医官暂时得听我调遣安排,我开出的方子不得擅自修改;第三,还请万岁向娘娘说明,请她配合我的诊治。我向您保证,不管我所做的一切有多么奇怪,甚至可怕,都是为了要给娘娘治病。”这些要求百里药并不是随意提出的,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是她对宫中太医院的行径和天皇贵胄们那些根深蒂固的傲慢个性实在太了解了,现下所有的要求,只是为了后期治疗的顺利罢了。 “就这样?”赵恒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我想暂时就这些吧。”百里药很诚实地回答,如果再有什么到时候再讲吧。 “好大的口气啊。‘暂时就这样’,你后面还想干什么呢?”赵恒眯了眯眼,有些恼怒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也许她真的有些本事,可是居然在他的面前这么放肆,的确是很不知死活呢。 “丽白只是实话实说,相信陛下能够体谅。”百里药不觉得此时有谦虚的必要,她必须为自己争取到可以自由为皇后诊病的权利,否则那些喜欢自作聪明的医官们一定会扯她后腿。 赵恒皱了皱眉,“好,这些朕都允了你,不过得有个期限,你若治不好娘娘的病,朕也不能让你耽误了娘娘的病情,而且――若是你治不好娘娘,朕一定……”赵恒的话说了一半,突然注视着百里药脸上唯一出彩的那双亮灿灿清澈明净的眼睛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困惑的表情,但只是一瞬间,便又继续道:“朕一定会严加惩罚。”他原本想说的是“砍了你的头”,可是话到嘴边却又突然改了口。 百里药猛然察觉到赵恒的困惑,急忙微微低了低头,心中暗暗吃惊,她这位二哥哥似乎比过去更加精明了。 “万岁,您要一个期限,可是民女至今对娘娘的病情一无所知,可否容民女先行为娘娘诊脉,待了解娘娘的病情后,再回复陛下关于限期的问题,可否?” “姚丽白,你是朕看到过最大胆的女人,也罢,朕就让你先去见过娘娘,她是朕的皇后,大宋的国母,这里面的轻重利害,你可得明白,一切都得小心着意,若是有什么差池,朕唯你是问。” “是!丽白明白。” 百里药答得干脆爽快,令赵恒再一次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丑陋女子似的,也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 63 病起无因 百里药在见皇后之前先行前往太医院,向几位掌院询问有关皇后病情的一些基本情况。掌院们已经接到了皇帝的旨意,被要求顺服地听从百里药的调遣,这一点虽然让他们都非常愤怒,一肚子不满,可是医官毕竟算是半个文人,也都有着文人们的通病,那就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至于其余的妒嫉气愤在未得势前大多采用腹诽的方式去发泄。 百里药哪有闲功夫去与他们计较这些,只是对于皇后娘娘的病情她很慎重地向每一位高级医官都单独询问了一遍,以防有人因为不满而对她有所隐瞒。可惜,皇后娘娘的病来得古怪,虽然百里药问得很是仔细,可是光凭医官们所言根本得不出什么结论,包括掌院在内的所有医官都说不出皇后娘娘究竟是得了什么病,更不用谈治病之道了。 据太医院的医官们说―― 那一天是皇后娘娘所出的小皇子三岁寿诞,皇上心情极佳就在皇后娘娘的昭阳正宫举办了一场庆生宴,皇后娘娘温柔贤德,在宫中一向深得人心,她的皇子过生日,后宫哪有不尽心的道理。虽然娘娘一再强调从简,可是出席宴会的都是后宫的嫔妃和一些内臣亲眷,再说从简,有皇上亲自出席,想当然是相当隆重的。 那一晚直闹了个通宵,皇后娘娘也饮了不少酒,直到三更过后才回宫就寝,临睡前因为口渴所以进了一盅参汤,本也没什么,往常娘娘就经常在睡前要一盅参汤补养元气,那天伺候的宫女也是照着平日的用量熬煮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寅初时分,娘娘一起床便说腰酸腿痛使不上力气,当即请了太医来,可是也看不出有什么毛病,只当是前晚上睡晚了,累着了,找了几个专司推拿的太监给娘娘好生按摩了一番,似乎起了点作用。中午时娘娘说好些了,腿痛轻了,众人也就没真当回事。可是这事奇就奇在过了三天娘娘这腰酸腿痛的毛病还是没好,走路也使不上力气,都得靠人扶着搀着,太医们轮番查看,针灸用药,看了几天也查不出毛病来。太医们怀疑娘娘是中了不知名的邪毒,于是开始大肆搜寻娘娘整个寝宫所有的衣食用具,凡是可能沾到毒物的地方都查了个仔细,连墙角壁后的蜘蛛壁虎都抓了出来仔细研究,更是对娘娘身边所有的宫女太监细细盘查,可是查了许久,不但没有验出任何毒物,更没有查出娘娘的病因,还因为严刑逼供弄死了娘娘身边好几个太监宫女。为此,不但皇上龙颜大怒,连娘娘也气愤难平,病势更是沉重起来。 皇上与皇后一直敬如宾,算得是和谐的帝后,感情一向不错。为了查出娘娘的病因,皇上连着三个晚上亲自守在娘娘身边,监看药石,眼看着娘娘的病一日重过一日,可是就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太后娘娘也因此被惊动,老人家想得比较多些,她怀疑是有人暗中施邪法,于是命护国寺的四大长老和方丈彻夜守在中宫里念经驱魔,还亲自去护国寺烧香祈福。一场场法事,做得宫中乌烟瘴气,皇上是个孝子,虽然不悦,可是也不好忤逆太后,只好强忍,不过日日如此难免心情极差,害得满朝文武每天上朝都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慎便成了皇帝迁怒的出气筒。 哎!可惜呀,事情做了一堆,却不见有任何成果,皇后娘娘的病情一日重过一日,本来由人搀扶着还能勉强走几步,但是一个月以后已经是双腿自膝下全无知觉,半步也走不了了,而麻木感还有继续上延的趋势,弄得群医束手,无奈之下只好向民间寻求奇医良药。 百里药进宫之前已经有六名大夫被扔进天牢,这欺君大罪可是唯一死罪啊。众医官都用同情加鄙视的眼光看着走到他们面前的百里药,有不少都存着看好戏,兴灾乐祸的坏心眼。 百里药听完医官们的简单说明,寻思良久,却也没什么头绪。听众医官种种描述听起来都不像是中毒,其实若是中毒还则罢了,算是好事,因为只要是中毒总逃不过被下毒或者是误触毒物两种,总还是有蛛丝马迹可寻,只要是找出毒物的种类,也就有了寻找解药的方向,而且娘娘的病情似乎是逐渐加重并非急性发作,所以还有些时间。只是这难的是娘娘的种种症状看起来都不太像是中毒,无红肿无外伤,肝脾心肺一切正常,这便是十分棘手的医案了,这样的病症产生原因有无数的可能,想找出治病的良方简直尤如大海里捞针。 百里药的眉头也不由锁紧了些,但愿,皇后娘娘能够幸运一些才好。 当天百里药并没有被宣进昭阳宫,据说娘娘经过好几个不眠之夜后终于睡着了,所以为了不惊醒她百里药没被允许进昭阳宫,当晚就暂住在了太医院的耳房里。 ========================================= 没啥留言没啥意见,是不是写的不好没人看了呢,哎,如果不更会不会继续被人骂呢? 多年未见长评了啊........ 64 少女肖明 哎!可惜呀,事情做了一堆,却不见有任何成果,皇后娘娘的病情一日重过一日,本来由人搀扶着还能勉强走几步,但是一个月以后已经是双腿自膝下全无知觉,半步也走不了了,而麻木感还有继续上延的趋势,弄得群医束手,无奈之下只好向民间寻求奇医良药。我就去 百里药进宫之前已经有六名大夫被扔进天牢,这欺君大罪可是唯一死罪啊。众医官都用同情加鄙视的眼光看着走到他们面前的百里药,有不少都存着看好戏,兴灾乐祸的坏心眼。 百里药听完医官们的简单说明,寻思良久,却也没什么头绪。听众医官种种描述听起来都不像是中毒,其实若是中毒还则罢了,算是好事,因为只要是中毒总逃不过被下毒或者是误触毒物两种,总还是有蛛丝马迹可寻,只要是找出毒物的种类,也就有了寻找解药的方向,而且娘娘的病情似乎是逐渐加重并非急性发作,所以还有些时间。只是这难的是娘娘的种种症状看起来都不太像是中毒,无红肿无外伤,肝脾心肺一切正常,这便是十分棘手的医案了,这样的病症产生原因有无数的可能,想找出治病的良方简直尤如大海里捞针。 百里药的眉头也不由锁紧了些,但愿,皇后娘娘能够幸运一些才好。 当天百里药并没有被宣进昭阳宫,据说娘娘经过好几个不眠之夜后终于睡着了,所以为了不惊醒她百里药没被允许进昭阳宫,当晚就暂住在了太医院的耳房里。 ※※※※※※※※※※※※※※※※※※※※※※※※※※※※※※※※※※※※※※※※ 嘉兴-南湖渔庄 第二天清晨,肖明在刺骨的寒意中被冻醒了过来,一时之间神思还有些恍惚,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突然反应过来,他被人当乞丐救济了一晚。请牢记想到这里嫩白的脸庞不由涨得通红,转头四望却发现昨晚好心收留他还把自己的睡床让给他的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了,不知怎地,心下竟然有些慌张起来。急急忙忙起身,拉开柴房的门就要向外跑,却差点和一个高大的身子撞个满怀,好在那人机灵,一把扶住他,生生止住他向外冲的势子。他的力气好大,肖明一时间思绪居然游移到一个奇怪的方向。 “肖少爷,你醒啦?” “啊――嗯,你,你怎么起这么早?”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消淡下去的红晕又悄悄涨满了肖明的小脸,好在阿忘并没在意,抓抓头仍是那样淡淡地笑着回道“还好,待会儿要陪你去衙门,所以早点起来把水缸里的水挑满。” “那你忙完了吗?” “好了,我从厨房拿了两个馒头,我想你昨天上可能也没吃东西,现在应该饿了吧。” “我不饿。”肖明看着阿忘手里已经干巴巴的馒头,撇撇嘴,十分地不屑一顾,可是肚子却很不争气地突然响起一阵咕咕的声音,当场把他强撑的傲慢扫落在地。 阿忘好心地装作没听见,把手里的馒头又朝他递了递,“我说了我不要。”肖明寒着脸用力一挥手,居然把阿忘手里的馒头打飞了出去,落在了柴草垛边。 阿忘的笑脸顿时消失,急跑几步过去把掉在地上弄得有点脏的馒头捡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这馒头是用来吃的,不是给你糟踏的。”阿忘盯着手里的馒头满脸的心疼。 “我高兴!你管得着吗?”肖明一脸蛮横斜着眼睛瞪了阿忘一眼,他其实并不想这样做的,他知道这样做很失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阿忘那带着同情的笑容,他就觉得窝了一肚子火。 阿忘皱了皱眉头,“你真的不饿?” “不饿!”肖明梗着脖子强忍饥饿,文学网.硬撑着说道。 “那算了,我自己吃。”其实这本就是阿忘的早饭,他一片好心拿来给这个落难公子,没想到他却这么不领情,好心被当作驴肝肺,他自己吃。 阿忘小心翼翼地剥掉脏馒头外面的那层油皮,小口小口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那怡然自得的神态看得肖明满腔无名火无处发作。 肖明瞪了阿忘半晌,就在阿忘啃完了那个脏馒头,准备向另一个馒头进攻时肖明突然出手,劈手从阿忘手里抢过剩下的馒头,像在发泄什么似的大口大口咬下去,狼吞虎咽地吃着。阿忘惊愕地看着他,不过很快脸上就泛起了那惯常的笑容,“慢点吃,小心噎着……”话音还没落,就见肖明脸色突然转青,用手猛力地捶着自己的胸口,果然噎着了。 “都叫你慢点了。”阿忘急忙帮他拍背顺气,等他慢慢把馒头咽下去,才跑去舀了一瓢凉水来给他喝。 就在肖明急急忙忙捧着水瓢喝水的时候,阿忘突然有些失神,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但脑袋里传来的一丝针刺般的剧痛令他什么都抓不住,那剧痛令他不由自主地用力抱住了头。 肖明喝了几大口冰凉的井水好不容易才顺过那口气,他看看左手干巴巴的馒头,又看看右手粗劣的半片葫芦水瓢,一股浓浓的委屈涌上心头,黑幽幽的大眼睛里不受控制地涨满了重重雾气。他没注意到阿忘的不对劲,只是一心想着自己的事情,越想越是委屈,越想越是难过,不由慢慢地蹲下身去把脸埋在膝盖上失声痛哭起来。 阿忘好不容易熬过那阵尖利的刺痛,尚还感到心有余悸,一抬眼却发现刚才还在眼前的肖明突然不见了人影。入耳一阵嘤嘤哭泣声,顺着声音向下看去才发现蹲在地上哭得分外伤心的肖明。 阿忘扶起他,“你怎么了?” “要你管。”肖明甩开阿忘的手扭头回到柴房一头扑在床上,继续哭。 阿忘抚了抚头,确定那尖利的痛楚暂时不会再来找他,这才跟进屋子。“别哭了,我带你去衙门报官。你告诉官爷,你家住哪儿,他们会送你回去的。” “不行!”肖明听到这话本来哭得发哑的声音突然拔高,变得格外尖锐。 “为什么?”阿忘不解地看着他。 “因为――”肖明慢慢止住哭声,回头看着阿忘,“不因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他咬着嘴唇就是不再吭气。 “你一个女孩子家,总在外面,会出事的。”阿忘看了肖明半晌才突然开口,这一开口就把肖明吓了一跳。 ====================================== 我更我更,我更更更。各位要继续支持我哦,虽然我开始锁章节,但是我还是希望大家能看下去,霸王女三鞠躬,谢谢!166阅读网 65 英勇摛贼 “阿忘,水缸都挑满啦?”老九起来洗漱发现三个半个多高的大缸已经被挑满了水就知道是阿忘干的,不由眉开眼笑,以前这事都是他们几个伙计轮流挑,自从阿忘来了这挑水的活就全被他一个人包了,真是个勤快的好小伙子。 “嗯,起得早了点,就先把水挑了。” “辛苦辛苦,对了,今天你就别在店里忙了,厨房里快没米了,昨儿掌柜的说了,让今天派个人去买米,看你这一天天的怪累的,就给你个肥差,待会儿我带你去账上支点银子,你带上后院的那头驴去东安米庄买点米回来。不用着急,今儿有大市,你可以到市上去逛逛,晚个把时辰回来没关系。”老九跑堂之外还兼管着厨房一些米粮的购买,这事他说了就算。 阿忘笑笑,向老九点头称谢。 ※※※※ 到了日头出到一竿高的时候,阿忘已经牵着驴出门了。 这里离东安米庄还有些距离,只是因为东安米庄的米品质在嘉兴城里首屈一指,所以有些名望的饭庄都到他那里订购,不过南湖渔庄算不得一流大店,只好自己定期去买,不能像那些大馆还可以享受送货上门的服务。 阿忘牵着青驴走在繁华的大街上,看着自己手中的驴缰,他觉得有些奇怪的感觉,说不出来,只是觉得自己这副模样一定很好笑,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一个店伙计,牵着一匹青驴去买米,这有什么好笑呢?他有点想不明白。 走了大约快一个时辰才到东安米庄,那东安米庄里已经挤了不少人,进进出出的有抬米扛包的,有算账结账的,有上货卸货的,一派热闹景象。大冬天的,可是好些个搬货的苦力都赤着膀子,呼哧呼哧搬得满头大汗,辛苦啊!这东安米庄的生意真不是普通的好啊,将来若是有平静的日子过他倒也想开个米庄看看了。不过这想法也只是随便一想,光是想到身上还有半年就会发作的剧毒,他就不敢有任何的奢望,现下他只希望能够早一点找到那个叫卓君的人,向七长老交差,解了身上的剧毒,半年后他还能平平安安活下去,就让他心满意足了。 他挤进人群里拿着南湖渔庄的条子交给了米庄的掌柜,米庄的掌柜看了他一眼,收下条子,转手递了块木牌给他,顺带着问了一句,“新来的?拿着这个牌子朝里走,交给后面那个穿蓝衣服的,今天应该可以给你们庄上三百斤新米,搬了米再到门口账房那儿交银子。” “谢谢。”阿忘心想不愧是嘉兴第一的米庄,卖个米还能分工这么细致明确,难怪忙成这样还有条不紊的,一时间不由对这米庄起了更大的好奇,很想知道这庄子幕后的老板会是什么样的人物,肯定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不过想也知道那样的老板肯定不会大清早地就在这米庄子里待着,所以阿忘也没再耽搁,他还想去集上转转,手上的钱凑的差不多了,早几天启程时间宽裕些,万一他去了那个女人却离开了,那天大地大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她了,找不到她,卓君就更没着落了。 没让那苦力们搭手,他自个儿搬着三百斤大米架上驴背,感觉倒也没费什么事,想来他以前的功夫还是不错的,现在这一身蛮力就是最好的证明了。也是,他好歹是红衣门门主的亲卫,功夫太差也当不了这差事啊。 ※※※※ 赶着青驴,阿忘朝着最热闹的集市而去。 才逛了不到十个摊位,前面忽然起了一阵骚乱,满耳只听到鼎沸的人声,踮起脚都看不见发生什么事,只能看到四处攒动的人头,那骚动似乎有越演越烈之势,而且正慢慢逼近他所在的位置。 “抓贼!抓住他!他是贼!”那喊叫声听起来有些耳熟,阿忘牵着驴不能朝人群中心挤,只能站在路边作壁上观。 不片刻,那引起骚动的贼人已经跑到了附近,阿忘从人缝中看到了那个家伙,难怪没人敢拦他,一路让他跑到这里来,原来这狼奔豕突的毛贼手里居然拿着一把尖尖的杀猪刀,瘦皮猴般猥琐瘦小的身子跑起来飞快,一张皮包骨头的鞋拔子脸上嵌着一对白多黑少的三角眼,看上去就非善类,眼里透着一股凶横的杀气。这副凶狠模样也难怪人们都闪得老远无人肯搭手帮忙,在这热闹的集市上居然给他闯出了一条路来。阿忘下意识地就想上前帮忙,可是才跑出两步就被手上抓的驴缰提醒手上还牵着头驴,驴背上还有三百斤大米呢。 这一犹豫间,那毛贼已经跑开了好几十步,而后面高叫抓贼的人叫声已经变得气喘吁吁,似乎是已经用尽力气般好不容易才跑了过来。果然,那熟悉的声音来自肖明,那个倔强别扭得像个刺猬似的女孩。 阿忘用力一牵驴子,把驴子硬生生拉进人群,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拦住了还契而不舍妄图以两条小短腿去捉贼的小姑娘。 “闪开!”肖明眼前一花只觉有人挡在了她的面前,她急得顾不上看清楚眼前人,用力一推继续向前冲。 “我替你去追,你帮我看着驴。”阿忘把手里的驴缰朝肖明手里一塞飞奔追向那个快要跑出人群的悍贼。 “毛贼!站住!”身边太多阻碍,阿忘眼看那贼就要脱出人群溜进小巷,心中不由一急,想必就是他偷了肖明的钱袋,如何能这样轻易放过他?情急之下,他一边拨开人群,一边脱下自己的鞋子,用力朝着贼的后脑勺砸了过去,只听得那贼人“啊呀”一声惨叫,刀子脱手而飞,整个人扑嗵倒地,直到阿忘追到他身边那贼还晕乎乎地醒不过来。 “抓住了!抓住了!”人群一阵沸腾,这会儿倒是都围了上来,按手的按手,拉脚的拉脚,还有人提供了一卷绳子把这贼给捆了个结实。 肖明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牵着驴跟在人群后面跑了过来,看到那贼被放倒在地上,不由气恼交加得冲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阿忘怕她真的伤了人命,为个毛贼惹上官非可不值得,拉劝了半天才把她给拉到一边。 “是你帮我抓住他的?”肖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阿忘,她之前对他的态度那么恶劣,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真是让她感觉很过意不去。 “就是他偷了你的钱袋?”阿忘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把自己的驴找到,紧紧地拉在手里,这里人多,万一不小心把驴给丢了,不但他这一个月的工钱全泡汤了,估计剩下不多的时间还都得用来还债。 “对,就是他,不止是钱袋,他把我的包袱整个偷走了,昨天我追了他半条街也没追上,今天好在有你帮忙,谢……谢谢你。”肖明似乎很不习惯向人道谢,一句谢谢在喉咙里转了半天才转了出来。 “不用这么客气,你是渔庄的客人,能帮上你的忙我也很高兴。” 阿忘走到躺在地上直哼哼的贼跟前,刚才肖明那一顿拳打脚踢似乎起了点作用,把那贼给踢醒过来了,不过一看到这么多人围着他,他那三角眼里再没了凶狠之色,嘴里哼哼唧唧,活像快死了似的。 阿忘把那贼从地上拉坐起来,指着肖明问那贼:“这位小公子的包袱呢?” 毛贼的三角眼里小小的黑眼珠子转了两转,一梗脖子,“什么包袱,我从没见过什么包袱。” “没见过?没见过刚才这位小公子追你,你跑什么?”阿忘脸一沉瞪着毛贼,身上凛然泛出一股威严,令毛贼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 “我――我是被他吓着了,他见到我就抓着我喊抓贼,我――是被他吓着了才跑的。” “你手上拿着把剔骨尖刀,却说怕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你骗谁呢?”阿忘声色俱厉地用力地按上毛贼的肩膀,手上加力,重重捏住他的琵琶骨,若不是他手上留着余力,这一把下去那毛贼的一条胳膊就算是废了。 毛贼哪受得起他这一捏,疼得脸都白了,“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说我说,是我偷的,他的包袱是我偷的。” “那包袱呢?”阿忘稍松了一下手后又再加力,惹来毛贼一声惨叫。“在,在我家里。” “里面的东西,你都翻过了?”肖明冲上来给了毛贼重重一记耳光,神色有些紧张。 “没,没有,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呢,就,就看了看钱袋子。” “快把我的包袱还给我!”肖明气急败坏,冲上来还要打,被阿忘拦住。 “带我们去你家,若是敢耍花样,我废了你一双胳膊。”这台词好像念起来挺顺,估计以前他经常对人说这种话,阿忘自嘲地胡思乱想,一边把那贼从地上拖起来一边暗自叹息。 好在找到的及时,钱袋里的钱基本上没少,肖明的钱袋里又全是金稞子金豌豆金元宝之类刻着记号,额度大一时半会儿难花销的红货。那小贼兴奋了一晚上,本打算今天找人去化了换银子,刚出门转了一圈,贪心不足想到大市上去再捞一票,谁知不到半个时辰就碰上了肖明。哎,真是冤家路窄,这会儿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说是他运气背吧。 “你点点看看少了什么没有?”阿忘热心地提醒肖明,肖明点点头,立刻打开钱袋看了看,“太好了,钱都还在呢。”可是轮到打开包袱的时候,肖明却拿到一旁背对着阿忘查看起来,阿忘也没在意,女孩子家嘛,总有些东西不适合让外人看见的。查看了一会儿,肖明才笑嘻嘻地转过头,“东西都还在。”她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起来,本来就挺标致的脸蛋更显得光彩焕发,那包袱看来对她非常重要。 ========================================= 今天我更了两次哦,希望大家表示一下鼓励哈! 66 请脉昭阳 把那贼交送了官府出来已经过了午时,阿忘不敢再耽搁,老九只说他可以逛个把时辰,可没说让他歇一天,估计回去掌柜肯定要骂人了。请牢记 “喂!你等等。”拿回包袱的肖明又恢复了得意洋洋的模样,不过对于阿忘,她真的十分感激,见阿忘出了衙门就要走,急忙拉住他。 “还有什么事么?”阿忘不解地看着肖明。 “这个给你。”肖明从她那精致的钱袋里拿出两个足有一两重的金元宝朝阿忘手里塞过去。 “这是什么意思?”阿忘甩开手,不悦地看着肖明。 肖明怔了怔,“没什么意思啊,你帮了我,这是赏给你的啊。” “赏?”阿忘看着她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对于这个字十分不屑。 “啊,不,不是赏,是送,是送给你的。” “送我我也不要,我又不是图你的钱才帮你的,你拿回去吧。”顿了顿,阿忘见她尴尬地站在一边,于是又好心地劝道“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家吧,外面这么乱,你半点功夫都不会,小心再被贼盯上。” “你――你等等。”肖明又追上几步。 “还有什么事?”阿忘急着回去,实在没功夫和她闲扯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肖明不好意思地问着,人家帮了她这么多的忙,她连人家的名字都不记得,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呢。 “大家都叫我阿忘,忘记的忘。”其实他好像是有另一个名字的,是七长老告诉他的,可是他却并不想用,大概那个名字代表的过去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多值得他珍惜怀念的记忆吧,现在,他已经习惯了阿忘这个名字。请牢记 “其实,我不叫肖明,我的名字是明玉。”不知为什么肖明突然脱口报出了自己的真名,但报完之后,她似乎又有些后悔,于是只是咬着嘴唇看着阿忘挥手离去,而再没追上前。 京城 入宫的第二天,百里药很早就起了身,随时准备前往昭阳宫为皇后娘娘请脉,昨天一夜,她不断地回忆自己所有读过的医书和曾经看过听闻过的医案,想了数十种可能造成娘娘如今症状的疾病,但是没有亲手把过脉,终归没法下定论,所以她也有少许的焦躁。 “圣旨到,姚丽白接旨。”一直过了辰时,宣召的太监才姗姗而来。 旨意很简单,就是要百里药即刻去为皇后请脉,并说了一些警告意味大过实际意义的慰勉之辞。 跟着宣旨的太监,百里药足足走了有一株香时间才到了昭阳正宫,当年的昭阳宫里住的是今日的太后,那里是她的禁区,因为她是尹寒送进宫的,对于太后来说她这个被收养的公主并不招人喜欢,所以即便是年节她也基本上不会到昭阳宫来。记得当年只在她将要离开皇宫之前,二哥哥才带她进了昭阳宫向太后辞行,那是她在皇宫十二年生活中唯一的一次走进昭阳宫。 今天再次进入昭阳宫,她不由地回想起当年见到太后时的情景,当时四周的美景和殿内雅致的装饰留给她非常深刻的印象,太后高高在上地坐着,接受她的跪拜,虽然冷淡,但是看在先皇和自己皇儿的份上,她还是对她相当地客气,自始至终一直保持着温婉的笑容对她叮咛着出宫要小心身体,要注意行道的安全。太后是一个足以母仪天下的高贵女子,但是她只不过是皇后,对于先皇来说,她存在的意义更多的朝堂上的政治需要,而不是情感的慰藉,先皇的心早在太后入宫前就被大哥的母亲,那个连赵相都另眼相看的奇女子给带走了。 昭阳宫的变化并不大,四周美景依旧,虽是隆冬,可是从暖房里移出的鲜花还是把这正宫娘娘的居所装饰得花团锦簇,只是装饰的风格上,较之太后之前喜爱的素雅多了一分华丽,不过百里药也觉得也没什么,太平盛世皇室贵胄,华丽一点也无妨,不像先皇在位时,政局还略有动荡,着实不宜有过多奢华之举。 入了皇后娘娘的寝殿,那太监就在外间站住,示意她独自进去。 她进去才发现,皇后娘娘的卧榻边居然围了一圈人,皇上自不必说了,连太后也在,还有小皇子,被奶娘抱着在一旁吮着手指看着躺在床上容颜憔悴的皇后娘娘。另外还有一些百里药暂时分辨不出身份的人,有可能是外戚。 “民女姚丽白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参见皇后娘娘……” “好了好了,不要再拜了,平身,过来吧。”赵恒挥挥手免了百里药那一大长串跪叩礼仪,百里药立即站了起来,她的确不喜欢整天跪来跪去的。 “梓童啊,这就是刚刚揭了皇榜,请命进宫为你治病的女神医,你别担心,她的医术很好,一定能够治好你的。”赵恒温柔地握着彰穆皇后郭氏的手轻声细语地安慰着。 看到赵恒朝他示意上前的眼神,百里药立即上前去为皇后请脉,因为她是女子,所以也不用垂账避讳,因此可以直观地看到皇后的气色,神气。四周围拥着的人们都自觉得散开了些,摒气静声不敢有丝毫打扰。百里药在床前榻上坐下,沉下思绪,把所有的心力都集中放在了皇后那只温润如玉的手腕上。 足足一盏热茶的功夫,百里药才皱着眉头放开皇后的手腕。 所有人都以殷切期盼的目光看着她。 百里药按照习惯走出了病人听力所及的范围,赵恒一看百里药松开了皇后的手立即上前追问“皇后病况如何?” 百里药眉头始终深锁,直到走到外殿,才低声回答“启禀皇上,民女不敢隐瞒,娘娘脉像奇特,病情怪异,民女从未见过,虽然与民女所见识听闻过的部分医案有所相似,可是却又与所有前例都不相符。” “大胆!你竟敢欺君妄上!”赵恒一听立刻龙颜大怒。 ====================================== 天哪,六章终于搞定,现在是2007年情人节凌晨点37分,这就是我的情人节吗?快挂了。166阅读网 67 雇请保镖 嘉兴?南湖渔庄 阿忘回到酒楼已经过了午时了,果然看见掌柜的脸色不善地瞪着他,他搬下大米,抓抓头笑道:“出了点儿小意外,回来晚了,这两个时辰的工钱您只管扣就是了。” 掌柜的没再吭气,抬了抬下巴,示意阿忘把米送进去。 当阿忘在厨下帮忙洗碗的时候,一个令掌柜感到极度意外的人又走进了南湖渔庄。就是昨天晚上那个身无分文的富家小公子。掌柜看到他眉头就是一紧,走出柜台拦住大摇大摆直向里进的肖明玉,“哎,公子,等等,您这是?你看这已经过了吃饭的时候了,我看您……”知道了肖明玉身上没钱,掌柜的可是生怕他来吃霸王餐,巴不得早点赶他出去。 肖明玉一看他那张堆满虚伪笑容的团团脸就知道这个奸商在想什么。对付这种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金子!伸出摊开的手掌,里面一粒金灿灿的金稞子就那么骨碌碌地在她白嫩嫩的小心掌心里滚来滚去,差点没晃花了掌柜的那双眯眯小眼。 “我怎么了?”肖明玉斜着眼睛睥睨地看着掌柜。 “您……您来得真巧!”掌柜的硬是把到嘴边的话给拗了过来,“我们的大厨还在后头候着呢,您想吃什么,只管点只管点。” “给我一间雅厅,静些的,别让人吵了我用膳。” “是是是,还是昨儿的风华厅,您看行不行?” “凑合吧,反正你这儿也没什么好地方了。” “好,好,好,那您楼上请!”掌柜的亲自带路将她带上楼。 待肖明玉坐定,掌柜地拿着菜谱殷勤地问道:“您看看想吃什么?” “随便吧,拣些清淡雅致些的上来就是。” “好,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配菜去。” “哎――等等!”肖明玉见掌柜的急急忙忙就要出去,急忙喊住他。 “小公子您还有什么吩咐?” “嗯……你们――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伙计叫阿忘?” “是啊,不过他只在我们这儿打短工,才来了不到一个月,算不得我们庄里的人。您找他?难不成他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掌柜的不由担起心来,若是阿忘得罪了这个富家小子,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来,还是趁早撇清关系的好。 “没有,你不要乱猜,他帮了我些忙,这样吧,你让他来伺候,我另外有赏。” “啊――哦,好好,我这就去叫他。”掌柜的赔着笑脸,心里暗自嘀咕着朝后院走。 ------------------------------------------------------------------------------ “找我?”阿忘不解地看着掌柜,掌柜也同样不解地看着他。 “他说你帮了他什么忙。” “哦。”阿忘大约了解了肖明玉的来意,估计她仍对他没接受她的谢礼耿耿于怀。“好吧,我去看看。”阿忘擦擦手,决定去看看那个小姑娘还有什么想说的。 ----------------------------------------------------------------------------- “肖姑娘,你找我?”阿忘上楼仍是那笑眯眯的样子。 “嗯,来,坐。”肖明玉指指身边的座位,示意阿忘坐下。 “不敢,阿忘不过是个店伙计,你是渔庄的客人,你有什么话直接吩咐吧。”阿忘很客气地站在肖明玉身侧三四步距离的位置,不再向前。 “我让你坐你就坐,哪儿那么多废话?”看来这个小姑娘平时在家里是被宠坏了的,一点不顺心如意都不行。 阿忘只是笑着摇头就是不肯坐,肖明玉看他坚持也拿他没办法,只好撇撇嘴不再吭气。过了半晌,才又说道:“我听掌柜说你只是在这里打短工,并不是渔庄的人,是不是?” “嗯,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那――你是不是很快要离开这个渔庄?” “你怎么知道?”这个阿忘倒是觉得奇怪,他可没对人说过他准备这几天就离开渔庄。 “我只是随口一问啦。真的要走?”肖明玉忽闪闪的大眼睛里突然闪出一缕清亮的光芒。 阿忘不明所以地点点头,问这么多,她想干什么? “那你离开渔庄以后,我雇你好不好?” “你雇我?!”阿忘的确惊奇了一下,这个小姑娘在想什么?为什么要雇他,想干嘛? “对,雇你,当我的保镖。” “这我哪儿干的了?”阿忘心头暗惊,难道她看出他会武功吗? “这有什么干不了的?你抓贼的时候身手那么干脆利落,一定是练过武的,我也不指望你能对付得了强盗,只要能对付得了那些毛贼,能让我痛痛快快地玩些日子就行。我会付给你比这里高十倍的工钱。”肖明玉站起身走到阿忘面前,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这恐怕不行,我离开渔庄后还有别的事情,不能陪你游山玩水。这个多月在这渔庄打短工,其实就是为了攒路费。” “你还有什么事情?我帮你去办啊。” 阿忘看着肖明玉笑着直摇头,“不行,我要去的地方很远的,和你肯定不顺路。” “去哪儿?”肖明玉不高兴地撅起了嘴。 “京城。” “京城!”肖明玉极为意外地惊呼一声,直勾勾地盯着阿忘,好半天才挪开眼睛。“你要去的地方居然是京城?”肖明玉踱开两步,低头自语,半晌,突然又踱回阿忘面前,“京城就京城,我和你一起去,只是――我们能不能走得稍慢些?过了二月十八再进京?” 阿忘怔怔地看着肖明玉,她居然想跟他上京? “为什么?为什么要过了二月十八?” “你别问为什么了,反正,我出钱你出力,其实这样你也省事对不对?到京城的一路开销全算我的,你就不用再浪费时间去打短工啦,现在已经快到年底了,二月十八离现在也没多少天,和你一边走一边打零工去京城,其实时间算起来也差不多对不对?” “这――”阿忘认真地想了想,的确这样算起来可能比他一路打零工到京城还快些呢,只是……一路上要伺候这么个大小姐,可不是什么轻松活。 ------------------------------------------------------------------------------ “上菜了――”送菜的阿九端着托盘走进来,正看见肖明玉和阿忘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由一呆,发生什么事了吗?看着肖明玉转而瞪向他的不豫之色,他急忙胡乱放下碗盘,机灵地退出了风华厅。 “你想想,这件事,对你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哦?”肖明玉显然并没有把自己会惹的麻烦计入到那一害中去,而阿忘已经有些预见到接受她的雇佣,这一路上定无宁日,可是―― “好,我接受,不过,有一些条件……” “什么条件?” “这一路上我只是你的保镖,别的事情我可不管。还有你要二月十八以后到京,必须在三月之前到,你不可以借故拖延行程,因为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赶着去办。” 看着阿忘严肃的表情,肖明玉居然觉得自己有些气短,平时的嚣张气焰也都发不出来,对于阿忘提出的条件,她竟然就那样毫无异议地点头答应了,这――太奇怪了,这样的行为真的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她,她怎么了? 68 回天药庐 京城?昭阳宫 寅时末,皇后娘娘刚刚服完百里药开的一剂方子,觉得精神不错,一时兴起就召了百里药进来问话。请牢记 隔着淡黄的纱帐,皇后看着行过礼后站在榻前的百里药,轻声问道“你叫姚丽白?” “回娘娘,是的。”百里药很是恭敬地回答。 “你是何方人氏?” “民女祖籍大理,不过幼时曾在京城住过一段日子。”这――不算撒谎吧? “难怪听你的口音不像是南方人,以后我就叫你丽白吧。” “随娘娘喜欢。”百里药微微颔首。 “丽白啊,你实话告诉我,我这病……”皇后郭氏低声向百里药询问病况。 百里药及时打断了皇后的问话,“娘娘不必过于担心,您年华正盛,这病虽然来得蹊跷,但是还不致有性命之忧,还请娘娘放宽心怀,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哎!丽白,你让我如何放宽心怀呢?”皇后不由又叹了一口气。 “娘娘――对了,娘娘,有件事情丽白需要求得您的同意。” “什么事?只管说来。” “丽白知道娘娘是千金之体,不过丽白亦是女儿身,有些事情太医不太方便做,丽白却可以,请娘娘允许民女为娘娘的玉体作一番彻底的检查。”百里药的神情很严肃。 “大胆!娘娘的玉体娇躯也是你这等民间女子能随便碰得的?”皇后身边随侍的太监一挥拂尘指着百里药的鼻子指责。 百里药十分不悦,不过她没心情去理会这种小人,只是对着皇后说话。 “娘娘,疾病并不可怕,不过千万不要讳疾忌医,很容易会延误了病情,到时小病拖成大病,治也来不及了。” 皇后看着百里药认真的面孔,点点头,“你说的有理,小通子,不要为难姚姑娘,她不是太医院的那些庸才,既有皇上的令谕又与我同为女子,在这病榻之前也不必忌讳什么,照姚姑娘的意思做吧。”现下百里药已经成了皇后最大的指望,百里药说什么,她都愿意听,只要她能治好她的病。 “谢娘娘。”皇后在黄纱账后挥了挥手,伺候在外间的太监奴婢就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了帐边两个贴身的宫女和昭阳宫的总管太监小通子,这几个肯定都是皇后最心腹的人了。两个宫女打起帐帘,百里药上前两步才算真正见到了这位得到众人齐口夸赞的中宫国母。首选更新最快的 躺在榻上的女子,大概二十五六年纪,没有预期中的国色天香,若以美貌而论,她的姿容只算中上,且在病中,容颜更加憔悴。不过自她的身上很清晰地透出一种成熟稳重的气度风华,虽然病重,但她的神情却仍旧是安静祥和的,看人的眼神让人感到如沐春风,二哥的眼力很好,正是这样的女子,才当得起万民景仰的中宫国母吧? “有圣上和娘娘这样的帝后,真是万民之幸。”百里药诚恳淡然的一句话,令皇后苍白的病容添上一丝笑容,这还是百里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笑容呢。“我马上要为娘娘扎针,请您把所有的感觉都立刻告诉我,哪怕是最细微的。”百里药取出金针,命一名宫女捧过一盆无烟炭火。 皇后轻轻吸了一口气,“好,姚姑娘只管下针。” 百里药从皇后的脚尖开始,扎遍了皇后足部至膝部的所有穴位,从太白、商丘、大钟直扎到阴陵泉、阳陵泉。包括皮肉在内所有的穴位几乎都没有什么反应,皇后看着百里药落针只是摇头,百里药的额头也开始沁出密密的汗珠,一步步向上,一直扎到委中穴皇后才痛呼一声。百里药又向上扎了几针才收起针来,开始一寸寸地揉捏皇后的腿部,一边揉一边查看腿部的血色,直到两个时辰之后…… “娘娘,民女要仔细想一想,忙了这么长时间娘娘也累了,请先行休息吧。”百里药话一出口,皇后的脸上立刻显出浓浓的失望,看着皇后的面色,百里药心里也十分难受,不过她并没有感到绝望,“明天辰时民女再来。”百里药告退后哪儿也没去,直接转回自己的小房间,为了方便给皇后娘娘治病,她就被安置在离皇后寝宫不远的偏殿耳房里。 百里药虽然劝皇后早点休息,可是她自己却是半丝睡意都没有,她在那小小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地踱着步子,拼命回忆着二十四年来她所见所闻所遇的每一个病例,推测了无数的可能性,可是却无法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她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一筹莫展了,心情难免有些落寞,这时她突然想念起自己曾度过十二年岁月的地方――回天药庐,她多年前的家。 哎!一晃眼,十多年过去了,不知道那座小小的药庐有没有变,听大哥说,二哥哥还是一直保持着药庐原来的模样,等着她回来,真想去看看。正想着,突然听见鼓打三更,百里药悄悄拉开房门,外面夜深人静,除了长明灯微微闪烁着跳跃的光华几乎看不到人影,因为怕影响了娘娘的休息,巡守的御林军早得了命令不会太靠近昭阳宫,这样的夜,这样的时辰,正合她夜探故居啊。吹熄灯烛,悄声出门反手带上房门,立即施展身法,轻巧地向当年的太子宫,如今的东正殿而去。 ====================================== 回天药庐就在东正殿内,东正殿虽然名为殿,其实是一个颇大的独立宫苑,与皇宫似成一体又别有门户,如果要形容得确切些,应该说是被皇宫大内三面围拥而另有独立门户向外的一座特别宫室。这主要是出于先皇之意,他并不希望太过干涉太子太多私人的生活,毕竟二哥哥三位皇兄都早夭,身为四皇子的二哥其实从小是自由惯了的,一时间拘束起来,也闹过一些不愉快,因此皇上为表宠爱,特地开设了这样的门户给他,但另外三面环在内庭,也在于警告他,他的自由是有限度的,是不容逾越的――这就是皇家。 足足花了半个时辰,小心躲过三四次巡守的御林军,百里药才算是来到了东正殿。当今皇上春秋正盛,因此目前东正殿还没有新的主人入住,平时也显得极为冷清,不过因为是皇上的旧居,打理得倒也是十分齐整,不见丝毫乱草杂花。 百里药小心翼翼地走进殿内后进。在殿后偌大的花园东南,有一个与周围景致相融却与整个宫殿建筑风格格格不入的小院,单单独独地被一圈黛瓦白墙给围了起来,秀致的龙脊花窗,乍一看倒像是一座园中小园,可是细看却发现内中所建的是一座极之普通的硬山顶的小屋,围墙也不是园林常用的圆弧形,而是四四方方的形状,透过花窗向里一看,明显是座住人的小院。 院子里锁着四间半的房子,那所谓的半间是个半开放式的书亭,三面有墙,顶上有檐,只有正南面全部开放,里面摆着一张石桌,三个石礅,坚硬的青石质地,虽历经二十余年的风雨却丝毫未变,百里药上前在其中一个石礅上坐下,眼前仿佛浮现出两个俊美青年和她这个还只是垂髫之龄的小丫头品茗弈棋的温馨场景…… “起手无回大丈夫,二哥哥不许耍赖!” “谁耍赖了?我还没下呢!” “大哥,你看二哥哥,他明明落子了嘛!” “药儿,别担心,他就算赖皮也没用,让大哥来教训他!” 一盏热茶之后的第二局。 “啊!大哥!你居然这样诈我!” “呵呵,”大哥仍旧是那副懒洋洋地样子,品口茶之后慢条斯理地开始教训起二哥哥“阿昌,我不是诈你,是在教你,莫为了眼前的一点利益放弃了长远的收益,今天这只是一盘棋,你都看不破,怎么掌握这整片的大宋江山?你已经身为太子,将来就是守护苍生的天子,你的利益,你身边之人的利益,乃至整个朝庭上站着的文武百官的利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百姓的利益。只有保护了百姓的利益,国家才能强盛富足,才谈得上君王的利益。这就是古人所说的‘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道理,你可记住了。” “是!大哥教训的是,小弟谨记在心,绝不敢忘。” “二哥哥,你将来一定要做个好皇帝,我也一定会当个好大夫。” “嗯,好!咱们一言为定,我一定不会让我的小药儿失望的。”二哥哥拉起她的手和她击掌为誓,郑重地许下诺言。“大哥,昨天你写给药儿的那句话我也看到了,医者其任甚重于帝王,帝王成死业以拯天下,医者成生业以拯天下。这句话,我也会牢记在心上,帝王的功业永远伴随着污秽的血腥,可是我希望,在我的治内,能将这血腥气减到最淡。” 当时二哥哥是极之慎重地说完这话的,可是当时大哥是什么表情?对了,他只是拉过她,轻轻地抚着她的头顶发心,脸上一如既往的还是那淡淡懒懒的笑容,他对二哥哥的话抱持什么样的想法?相信抑或不信?还是觉得那是一种奢望? 不过她却永远记得当时大哥抚摸她头顶时手心的温暖,更有那二哥哥将她环抱在膝上时温柔的呵护,愉快开朗的笑声似乎还一直回荡在这小小的院落里,没有一天消散。 ====================================== ====================================== 狗年过去,猪年来到,给大家拜个晚年了。166阅读网 69 帝王君心 百里药恋恋不舍地站起身向药庐的正房走去,四下打量,整个门廊内都干净整齐,一尘不染与十三年前并没有什么分别,只是她窗前的桂花树已经长到碗口粗了,当年移载来时还是单手就能环握的小树苗呢。如今枝叶越见得枝繁叶茂,看来平日里被照顾得很好。桂花树长大了,而她也长大了。药庐里虽然暗无灯火,可是百里药走路仍是十分小心,尽可能不弄出声响,她靠近房间窗户细听,确认里面并无人声,才走到门前。看来平日里日常洒扫的太监宫女并不会在这儿住宿,这样可是方便了她的进出。她推了推门,门应手而开,并没有上锁。 一开门,一股熟悉的药草浓香扑面而来,百里药借着屋外透入的明亮月光很快就看清了正堂当中所挂的画像。画中是一对浓情蜜意的夫妇,虽然粗衣布衫却满面笑容。男的左手搂着爱妻,右手捏着一朵鲜艳的红花,顾盼之间神采飞扬;女的一脸温柔的笑意,轻倚着丈夫,抬起衣袖正欲擦去丈夫颊边的汗水。 百里药扑嗵一下直直地跪在画像之前,低低悲泣一声“爹!娘!”,然后郑重地叩了三个响头。“爹,娘,女儿不孝!没有早晚香烛侍奉,十几年来也不曾经到爹娘坟上扫墓除草,女儿不孝。”百里药伏在地上强抑悲声,担心她的哭声会惹来一些巡守之人。“爹爹,女儿为了实现您的夙愿,十三年来游历天下,自天山至海南,自大漠至雪岭、孤舟扬帆海外,独行西域七载,誓将中土医学发扬光大,并广采众界之长,融于一家,女儿希望能够继承爹爹的衣钵,将爹爹生前未完成的传世巨著――《千绝药典》续写完成,愿爹娘你们的在天之灵能够体谅女儿,原谅女儿不能晨昏定省的不孝之罪。” 向爹娘在天之灵祝祷之后许久,百里药才慢慢收了眼泪,默然注视着画中栩栩如生的夫妇,贪恋地想再多看一会儿,已经有十多年没见到爹娘的遗容了。看着这幅画是她去了解父母容颜唯一的方式,而作出这幅画像的画师正是大哥尹寒的亲生母亲尹夫人。据说当年是她和大哥一起敛葬了她的父母,并收养下了尚在襁褓之中的她。但百里药并不算见过她,这个先帝心中唯一挚爱的神秘女性,自她在先帝登基的那一天离去后,这宫廷朝堂中除了她的儿子再没有任何人见过她。赵宰相曾言他以半部论语治天下,可是也曾经在私下里开玩笑似地提过一次,尹夫人比得上整部论语再加全部的四书五经。在他告老还乡那一年,已经登基为帝的赵恒曾与他有过一次私下交谈,他充满了无限回忆地说着,如果当年尹夫人不走,那么先帝的后位必是她的,先帝为留下她曾经对她说过要与她共治天下,她的离去是先皇最深的遗憾也是大宋最大的憾事。宰相赵普,何等狂傲睿智的人,却对尹夫人存着近乎盲目的崇敬。她的故事应该是个让人无论如何都想去探究的传奇吧?(尹夫人和宋太宗的故事,将在以后连载,名为《子夜的神话》,如有兴趣,可以留心哦。) 百里药一件件物事地慢慢抚摸着房里的所有器物,重重叠叠的回忆如潮水一样涌上心头。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当年的心情,今日的情境,虽然共在西窗下却难以共话当年,哎――如此欺瞒着实是对不起一向疼她更甚亲妹妹的二哥哥。 ----------------------------------------- “咿――”突然一丝轻微的门轴转动声从外面小院传进了百里药灵敏的耳朵里,有人进来了。她唰地一旋身跃上屋子正中的横梁,她很奇怪,这三更半夜除了她还有谁会跑到这里来。 答案很快出现在了眼前,缓步踱进厅内的不是别人,正是身着便装的当今圣上――赵恒。百里药睁大眼睛注视着赵恒,在这样的角度看着赵恒的感觉和白天完全不同。当年她离去时赵恒还未登基,年仅十八岁的他意气风发,胸怀天下,是她眼中心中都崇拜不已的伟岸兄长,如今十三年过去了,少年的青涩已经尽褪,留下的是博大的气魄与感怀天下而盈溢的沧桑。方过而立的他眉梢眼角已经略显疲惫,是因为近日国事、家事的烦扰吗?百里药心上涌起淡淡的心疼。 很自然地,百里药在心中将尹寒和赵恒暗自相较,两位兄长的差异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大哥应该比二哥年长五岁以上,已经三十七、八,可是在他的身上却寻不到一丝岁月留下的痕迹,青春俊美得近乎无瑕,令人不由怀疑他是否练就了道家的长生之术,百里药为自己起了这个念头而感到好笑,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天下哪有什么长生不死的密术,若真有,还要她这种大夫做什么? “哎--”长长一声叹息引回百里药神游的思绪,她才惊觉自己方才居然失神了,忙暗自调整呼吸,好在赵恒并不曾认真习武,对百里药的存在尚无知觉。“药儿,你当真一去不回头了吗?这宫中竟没有半点儿值得你留恋的人和物吗?”赵恒失神地坐在厅内椅上喃喃自语,听得百里药差一点落下泪来,她没想到皇上竟然会这样想念她。“药儿,今日若是有你在,皇后的病也不用朕如此耗费心神了吧,你说过,你会成为最好的大夫回来的,你应该还记得自己的承诺吧?” 听着皇上问,百里药倍觉愧疚,赵恒真是太高估她了,她人虽在此,可是还是一筹莫展哪。 赵恒继续对着“虚幻”中的百里药说着,“七年前大哥来京里时,我听大哥说你从东海又去了天竺,这万里迢迢,雨雪凄凉,人世险恶,我只求你能平安无事地归来。”赵恒的眼底是浓浓的思念与担忧。 百里药几乎忍不住想跃下横梁与他相认,可是攥紧了拳头强忍住冲动没走下去。 “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惟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赵恒面向院内桂影漫声轻吟,“若是你再出现在我面前,说不定我都要认不出你了,药儿,我以天子之名祈求上苍赐予你平安,你是我心里最……”最后的低语已经化作叹息,百里药完全听不清楚。可光是这样默默地注视着为她这样一个平凡女子祈福的帝王,就已经令她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动。这个天下至高无上,站在权力最顶端的男人,是一手将她抚育成人的兄长,是赐予她第二次生命的恩人,如此深重的情义她报答得了吗? 赵恒在这小院待了许久才走,百里药目送他离去后久久未动,泪水早已经抑止不住地涌出了眼眶,润湿了整个脸颊,她最近似乎变得格外爱哭了,不过却还是第一次因为感动而如此泣不成声。 直到丑末时分她才返回自己的寝室,不过却辗转反侧,一夜未能成眠。 70 破碎记忆 肖明玉自雇了阿忘当保镖的第二天一早就被阿忘催着开始了上京之路。请牢记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阿忘那么着急着要上京,问了很多次可是阿忘不是打岔就是沉默,什么都问不出来,最后问得她自己都觉得无聊也就不问了。 “你等我一会儿。”肖明玉不知又想起了什么,一转眼就钻进一家店子里去了,一上午她已经如是好几回,阿忘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了她的心血来潮,于是抱着手臂也不吭气地等在店门口,估计她逛个小半会自己就会出来了。 不过这回阿忘却料错了,等得他都快以为她被人绑架了准备冲进去救人的时候肖明玉才慢吞吞得出来,而且她一出来阿忘差点儿没认出来,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换上了一身粉黄明亮的女儿装束,一头乌黑长发挽了个花髻,显得活泼俏丽,甜美可人。 肖明玉笑眯眯地走到阿忘面前,特地炫耀似地转了个身,很期待地想从阿忘的脸上看到一些惊艳的目光,阿忘看着她,的确小小惊艳了一下,不过紧接着一句话却让肖明玉气得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他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干嘛要换衣服呢?这样我们会走得更慢的。” 我是美丽的分隔线 肖明玉那种花拳绣腿使出吃奶的力气对阿忘来说也不过比搔痒重一点点罢了,不过却让他进一步认清,应该少说话多走路,赶路才是最重要的事。 看着在前面蹦蹦跳跳边走边玩的肖明玉,阿忘很有些怀疑,这个丫头肯定出身不凡,平日里在家定是被宠得无法无天,不要说那指使人天经地义的模样,只是那种高高在上的说话方式就经常让人无法忍受。我就去 “阿忘,我累了,你去给我找顶轿子来,要软点儿的,可别再弄个像之前那样硬邦邦像烂板凳似的破轿,硌得我到现在都全身疼。” “走走路对你有好处,你可是在上条街才下的轿子,走到这儿还没超过五里路呢,怎么又要坐轿了呢?”阿忘无奈地看着肖明玉,干脆雇顶轿子直接把她抬到京城算了,那还省事些。说要买辆马车,她也不要,就喜欢坐轿子,人抬的就是比畜牲拉的坐着舒服么?“咱们一边走一边找吧,万一待会儿我找了轿子回来你却不见了怎么办?”阿忘看着她那副招蜂引蝶的模样就不放心,他可没忘自己最主要的责任还是她的保镖。 肖明玉嘟了嘟嘴,“好吧,不过我的脚已经痛死了,再找不到我就不走了。” “那就走慢点吧,前面不远就应该有轿子了。” 见阿忘完全没有上前搀扶自己一下的意思,肖明玉原本就嘟着的嘴立刻嘟得更高起来。 阿忘看见了肖明玉不悦的神情,也约略猜到了她的意图,可是不知为什么,那简单的伸个手扶她一下的动作就是怎样都做不来,他的手仿佛有自己的意志般,稳稳当当地甩开在身体两侧,硬是不肯向肖明玉的方向多伸一寸。 “我只是个行脚的大夫,长年在深山老林里行走,可能数月见不到人烟,风餐露宿,还可能随时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这样你也肯陪着我?” “无论是什么样的环境,只要你能走我也能走!” 一瞬间,周边的一切杂音和人群都消失了一样,脑海里余留了这样一个声音,是谁的?是谁在什么时候说的?是对他说的吗?是他回答的“无论是什么样的环境,只要你能走我也能走!”吗?为什么他会那么说?那个声音好温暖,好柔润,最重要的是当那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的时候,他感觉到的无比的安心,究竟是谁?当他想进一步去追溯这记忆,那阵针刺般的剧痛再次穿透了他的脑袋,痛得他不由自主抱住了头。 “你怎么了?阿忘?阿忘?” 仿佛过了很久,那剧痛才如来时一般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周围的人声,色彩又慢慢回到了他的身边。 “你没事吧?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头有点痛,老毛病,现在已经好了,没事。”阿忘抬起头勉强笑了笑,这一抬头才发现自己是蹲在路边的,肖明玉正紧张关切地低头看他。 “你的脸色好难看,找家店喝口茶休息一下再走吧。” “没事,先给你找轿子去吧。” “找轿子急什么,我让你休息你就休息,哪儿那么多废话。”肖明玉怒瞪着他,大声命令着,这天经地义的训斥令他感到她身上那股天生的尊贵气质。 肖明玉拉着阿忘就要进临街的一家酒楼,可是阿忘的眼睛却突然盯在了一家小脚店里,那个小脚店小得十分寒酸,在街角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整个店面最大的地方就是门口搭的那个棚子,下面摆了两张四方木桌,店里只卖些烧饼、豆浆之类的粗食,来往的都是些贩夫走卒。他没理会肖明玉的拉扯,径直朝着那座小店走去,就在那门廊下的小桌边坐了下来。肖明玉一头雾水地跟着他,不过她却有些坐不下来,那些桌椅板凳上都油腻腻、黑乎乎地覆了厚厚的一层污垢,这种地方像她这样娇贵的千金小姐哪里待得住,她可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阿忘,你跑这里来干什么?你看这桌子,脏死了。”肖明玉嫌恶地朝桌子看了一眼,看到阿忘居然还坐在桌子边想拿杯子去喝水,差点没从阿忘手里夺过杯子扔到地上去。正抱怨着,一个一身臭汗的脚夫就从她身后走了过来,一边解开破棉袄忽扇着凉风,一边高声嚷嚷着“老板,一碗浆,两个窝头,帮我夹条腌菜啊。”这个脚夫就贴着肖明玉的身边走过,那一身臭烘烘的汗水味熏得她差点吐出来,没由紧捂了口鼻,更加愤怒地瞪着阿忘。 可是此时的阿忘压根没注意身旁肖明玉的怨气,他只觉得这里对他有一种熟悉感,是因为他以前常来这种地方吗?看来当红衣门主的护卫有可能是个很没油水的职位,要不他怎么会对这种地方有什么熟悉感? “老板!一碗浆,两个窝头,夹条腌菜!”阿忘学着那脚夫也叫了一份食物,肖明玉瞪他瞪得眼睛都快抽筋了,但阿忘就是没有反应,此时见阿忘居然还在这种地方叫起吃食来,气简直不打一处来,她一把揪住阿忘背后的衣服打算狠狠痛骂他一顿,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阿忘的下意识反应已经吓到了她。 ====================================== 哎,读的人变少咯,也没人和我聊天了,霸王女伤心中166阅读网 71 医方惊心 第二天,百里药一大清早就来到了昭阳宫,前两日因为人多所以没怎么注意,今晨才发现这昭阳宫殿堂里一旦人少起来会空旷得令人心底发寒,这不是殿堂本身的阴寒,而是那种浮动在空气中会啃啮人心的空寂,长年住在这样的地方想不生病可能也难吧。 百里药顺手拉开遮蔽光线的窗帘,贴着白色窗纸的花棱窗立即透进了几缕灿烂的朝阳光芒,那光芒轻柔地将百里药包裹在里面,暖暖地亲吻着她的脸庞。她是喜欢阳光的人,嗜爱被温暖的阳光抚触。 “谁允许你进来的?娘娘才醒,还未起身梳洗,你还不快快退出去?”那个叫小通子的太监听见窗帘拉动的响动走出内账察看,狐假虎威的口气令人生厌。自太祖以来,立下规矩,内宫寅末前起身,皇后入宫已近十年,早已养成了习惯,此时已是卯时二刻,若非凤体有恙早该起身去向太皇和皇上问安了。 “通公公,这殿内阴冷,寒气颇重,我想透些阳光进来可以暖和些,而且娘娘多日不见阳光对身体也不好,还是透些光的好。”百里药一边说一边继续动手拉开了外殿的每一扇窗帘和纱账。 “你――你大胆!”小通子被百里药放肆的行为吓了一跳,半晌后回过神来,急忙跑向皇后睡卧的内殿,站在殿门口,伸开双臂一副大义凛然像要以肉身阻挡刺客似地想要阻止百里药进一步的冒犯。 百里药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朝着内殿行了一礼,“民女姚丽白参见娘娘。” “你……”小通子正要再训斥,却被后面传来的柔和的声音挡了后面的话。“平身吧。”皇后娘娘平静地免了百里药的礼。 “娘娘,您要起来吗?”小通子急忙上前打账伺候。 “小通子,以后不得对姚姑娘无礼,知道了吗?”皇后在小通子的帮助下离开了卧榻,坐上了特制的轮椅。抬头看着侍立一旁的百里药,“姚姑娘,以后进出我这昭阳宫就不必多礼了,我免你所有的跪叩大礼。” 百里药皱了皱眉,不太明白地看着皇后,“娘娘……您――为什么……”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皇后虚弱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真心想治好我。” 百里药淡淡地笑,“谢谢您这样信任我。”她静静站过一边,看着皇后开始召人进来梳洗妆扮。 ……半个时辰过去了,百里药看得眼花缭乱,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女人打扮自己的忍耐力,不过是洗个脸就用了小半个时辰,她好奇地看着宫女们拉着一根分成两股的细细的丝线在皇后的脸上磨过来磨过去,这就是绞脸?硬生生扯下脸上的汗毛?就为了使皮肤显得更白细更娇嫩,可以上粉上得更均匀,可是这样不疼么?听说在女子出嫁前都要进行开脸的仪式,就是请族中儿女双全福气团团的女性长辈帮即将出嫁的女子绞脸梳头,希望借她的福气可以带给新嫁娘美满幸福的婚姻。她怕是再没有这样的福气了吧?她出神地看着那根细细的丝线,早知卓君会那么快地离开她,她应该早些答应与他完婚才是,哎,可是这个遗憾已经再没有补救的机会了。 “娘娘,民女去太医院找一些药草,过一会再来给娘娘诊脉。”百里药坐了大半个时辰,本来看得挺新奇,可是大半个时辰下来看着皇后竟然还没开始梳理头发终于还是坐不住了,以这种梳洗速度,再有一个时辰能不能挽好发髻都很难说,再新奇连看一个时辰对她来说也太无趣了,找个借口先行告退。 “去吧。”皇后点头允准,她并没注意到百里药无趣的表情,只顾着对着铜镜察看自己的憔悴容颜,沉浸在自怜自哀的情绪有些难以自拔。 ----------------------------------------- 她沿着御花园的青石小径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走,不时瞧见一些太监宫女来去匆匆。情景宛然历历,却已不是当年的心绪,当年只觉得这园子雅致美丽,无论晴日阴雨都别有一番画意,如今见识过了大漠的狼烟、东海的蜃楼、北国的雪野、南岭的笼翠才看出这园子精致得像一座黄金笼,是专门怡养娇气的软囚阁。 远远的,隔着御花园里精致的内湖,百里药瞧见湖对面汉白玉石桥上宫女太监川流不息,顺着他们往来的方向,百里药发现在湖边八角凉亭里摆开了一桌便席,那里是后宫嫔妃们最常游赏的地方,常年舞乐不断,皇上得空闲时也喜欢在那里设个小宴摆个棋局什么的。百里药本无要事,说前往太医院,不过是个借口,此时下意识地便停住脚步走到内湖边上向那亭上眺望。 皇上的身影很快就从东南方的曲廊出现,看来是刚刚从御书房出来。看来她的这位二哥哥继承了先帝的朝会习惯,在每天的早朝完后都会再召一些重臣进御书房议事,将一些重要的事务作出安排。大概这几天政务十分繁忙,所以他的眉头一直紧锁,步履行动也带了些心浮气躁,不知道他要与什么人在这里饮宴,这内宫后苑的湖上,绝对不会是外臣,大概是哪个得宠的妃子吧,否则不会作出如此布置。这种时候和妃子饮宴,是因为太过烦心,所以希望从女子的温柔中得到安慰么? 哎!天子!《礼记?曲礼》有云:“天子有后,有夫人,有世妇,有嫔,有妻,有妾。”男人获得权力后便将拥有女人视为一种尊敬,人数越来越多,随之分割起等级地位,不能说是可悲,因为她所见识到的自然界,大多数生物都拥有这一特性,人类也无法高尚到可以背弃本性,这是自然的选择,强者拥有延续更强命脉的权利,天地也因之而不断进步强盛,只是人的发展有些变异了,强者不再单指身体,而是权力。所以多少人因之而疯狂,不但男人,连女人也一样,人――真是天地间最难理解的一种生命。但是,《尚书》和《论语?宪问》之中也提到“匹夫匹妇”,注疏曰:“匹夫匹妇为庶人也,无别妾媵,惟夫妇相匹而已。”“匹夫匹妇”亦好,虽平庸但活得真实,皓发执手,相依相伴,平凡人的幸福。 百里药拾起一块小石远远投入湖中,激起一圈圈漫散开去的涟漪…… ----------------------------------------- 不一会儿功夫,百里药看见一名打扮得颇为简洁的女子带着四个太监宫女从曲桥上走向皇上,说她的打扮简洁那是相较于宫中其她的妃嫔们,她穿得很素,一身青缎子长裙,只在袖边裙摆上绣了些墨色的荷叶,但因为剪裁得新颖所以一点也不丧失其灵秀的本色,她找了个相当不错的裁缝来装扮自己,发髻也不像宫中女子般花样复杂,反而更像民间的妇人,简简单单挽上,斜簪了一枝晶莹剔透的玉芙蓉,透出一股温柔的爽朗。她看上去二十来岁,容貌称不上美艳,但是明朗活泼,浓眉大眼配上白皙的皮肤很是神气。不过最招人注目的是她脸上挂着的开朗笑容,连远远观望的百里药看见她的笑容都禁不住觉得心情明朗起来。果然,当赵恒看到那妃子的时候也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 是个很特别的妃子呢,百里药心里对这女子略略作了个评价,在这样的时候能令二哥哥展眉,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希望她能够好好地安慰二哥哥。不再观瞧,百里药继续朝太医院而去,今天还要再给娘娘试几个方子,先去查看一下药材的质量也好。 ----------------------------------------- 最近太医院因为皇后的病成了宫中最忙乱的部门之一,今天在院内主值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大夫,见到百里药进去,用眼白瞟了她一眼,就再没朝她看,又是个对她感到极度不屑的“高手”。百里药只当没看见他的白眼,抬抬眉朝那位太医走去,笑着招呼:“医官大人,我是姚丽白,请问您怎么称呼?” “哦,哎呀,恕小可眼拙,没看到姚大夫,在您面前可不敢当大人之称,折煞周某了,你就叫我老周吧。”那周姓医官语气冰凉地客气着,那双眼睛只抬了一次就埋头回医案里,对百里药的蔑视可谓已经到了极点。百里药继续笑着,保持着最客气的语气言道:“我还是叫您周大人吧,周大人,我想查几味药材,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哪位大人。” “去司药监,找林公公吧。”周姓医官爱搭不理地朝着门外随手一指。 百里药暗自摇头,对太医院的这些医官的德性着实无话可说,应了声:“多谢周大人。”转身朝外走。 “哎!你等等!” 就在百里药还有几步就出了大门的当口,那周姓医官突然开口,百里药有些奇怪地回头。 “请问周大人有何事?” “我有一事想请教姚大夫。”周姓医官突然客气起来。 百里药看了看他,目光留意到他手中拿着的一叠张纸,看那样子应该是药方或医案之类的记录。“不敢当,周大人有事请直说。” “这里有一个前朝的医案,想请姚大夫看看,我认为这里面有些地方值得商榷,但是前日与同僚们谈起此事,大家却不赞同我的意见,听说姚大夫医术了得,连皇后娘娘的病都敢接下手,所以想请姚大夫给审验一下,看看我的想法是否合理?”说话间,那周姓医官已经转出了台座之后走到百里药面前,欲将手中的医案交给百里药。 百里药并没有急着去接那叠纸,这太医院里的医官哪个不是心高气傲,手里的医案更是当作宝物一般藏得极为严实,绝不肯轻易示人,他居然拿给她看还说什么请她审验,不是为了考教她的医术就是别有用心,她当年可没少听掌院的医官嘀咕,此时不由多留了个心眼。 她笑着对周姓医官言道:“不敢当,不过既然是有争议的医案能够拿出来讨论确是一件益事,但丽白医道浅薄,不敢保证能看出什么。” “姚大夫又何必如此谦虚?请坐。”周姓医官带着百里药到耳房坐下。 百里药客气地让了让侧身坐下,从周姓医官手中接过了那份医案。“您说――这是前朝的医案?”那医案一入手百里药便察觉异样,那纸质和墨色告诉她,这份医案写完至今绝对不会超过两年。 “啊――”周姓医官大约也发觉到这项疏漏,不过他立刻故作镇定地咳了一声言道:“这是我手录的,从别的地方抄录而来。” “哦。”百里药点点头,没有揭破他,哪有人抄医案连下面朱笔签章都照抄过来的?不过这签章看着有点眼熟,但因为太过潦草,一时间也看不出到底是谁开的方子。她仔细看这医案,刚开始并没在意,不过是个医治风寒的寻常药方,开得很中规中矩,没什么需要加添修改的,不过当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里面所备注的药引之时她的脸色却蓦然一变。 周姓医官显然注意到了她神色的骤变,也不由有些紧张起来。百里药镇定了一些,放下了手中的医案,“周大人,您对这医案有什么意见?觉得是哪里有不妥呢?” “这正是我想请问姚大夫的,若是姚大夫看不出来,那就算了,只当周某没问过。”周姓医官略略伸了伸手,不过他已经看出百里药是看出其中名堂的,所以那手也没有伸出太多,只是看到百里药翻到最后一页忽然乍变的脸色,他就已经对百里药不比刚才那般鄙夷了。 百里药笑笑,将医案折了起来,“周大人,这方子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要看是给什么人用的,能不能多嘴问一句,这方子是给何人所用?” “这――这我也不太清楚,姚大夫觉得这方子最不宜给何人使用?” “最不宜?这最不宜三个字却有些难说,这样吧,让民女回去想想再给周大人答复如何?” 百里药交还医案,没应承周姓医官不悦的留辞,转身走了出去,心里却泛起一股寒意,在刚才的片刻间她突然想起了那签章究竟是在何处见过,不是别人,正是原太医院的老掌院,她的启蒙老师――“千金手”杜知命。 ========================================= 作者有话说,向下看齐! 72 千金知命 这“千金手”杜知命是历事三朝的老太医,从太祖时就专为后宫的嫔妃娘娘们治病理脉,深得皇室信任,其医术医德在朝中上下有口皆碑,直到一年多前,过完七十寿诞,皇上念其老迈体弱,才特下恩旨准他回返家乡颐养天年。当年百里药初窥医道便是得益于他的教诲,那时他已经是太医院的掌院,只要无事之时便会被请来“回天药庐”给她做西席,他一向要求严格,最开始的时候她对他还有几分畏惧,不过后来也习惯了他的态度,他严谨求实的医术风格对她有着深刻的影响。 只是―― 百里药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份医案,她的心情感到有些沉重,那方子很规矩,除了那个名字稀奇的药引子――“红槿藤”。平常治风寒的药方是绝对用不到这种东西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份医案里?这份药单是开给谁的?百里药暗自琢磨。 提起红槿藤可能大多数医者都没听说过,但是提起红花大约所有人就都知道了,红花这种药物可用来作为女子坠胎的药物,红槿藤是与红花相类的一种植物的根茎,但与红花相比药效较浅,症状也不明显,服食后通常只会造成胎体衰弱,不会明显影响胎儿的生长,不过若是服食过量,就算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那孩子也会很容易夭折。这红槿藤生得偏僻,数量又极为稀少,是以在医界也只是极少数的医者知道并了解其功效,当年也是听杜老提过她才略微有所了解。这种歹毒的东西怎么会被写进药方里?还是作为药引加入一张治风寒的药方里,若是出自其他人的手倒也罢了,可是居然是出自知道其药效并一直负责太医院的掌院千金杜之手,这里面难道隐藏着什么阴谋吗? 忆及二哥的数位兄长身体均不佳,若非前三位兄长均是年少夭折二哥也不会坐上今日的帝王之位,她不由地暗自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转念一想,不对,这药方分明是近年才开的,难道―― 百里药的心重重往下一沉,回头她得找机会为几位小皇子好好诊诊脉。 73 江南古道 第六章 江南·古道 江南古道从嘉兴直通瓜洲渡口,是过长江的一条主要官道,熙来攘往的车马极多。道上由南向北风尘仆仆地来了一辆青篷马车,马车不大,只有一匹黄骠马拉着,驾车的是个年轻的布衣男子,一张英气微黑的脸上落满了尘灰,额头上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右额直落左眉。这年轻人当然就是一路保护千金大小姐肖明玉的保镳阿忘了,可是此时他的脸色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轻松惬意,透着一股紧张的凝肃。马车驾得并不快,可是他握着缰绳的手指关节却隐隐有些泛白。 “肖姑娘,你再忍一段,前面就是瓜洲渡口了。”他发现后面车厢里半天没有声响不由有些担心,转头和车厢里的肖明玉搭话。但是车厢里没有动静,他“吁”一声唤住马,把马车停在路边,挑开车帘进去看,只见肖明玉脸色苍白斜倚在厢壁上昏睡着,阿忘心头一惊,急忙上前去探其鼻息,还好,呼吸还算均匀,阿忘略放了些心,不过当目光落在肖明玉的左臂绑着的布巾上,发现那布巾又浅浅地透出血色还是不由皱了皱眉头。 这已经是肖明玉受伤的第二天了。 昨天早上他们本打算前往金陵,谁知道走错了一条岔路,等到了金陵时城门已经关了,不得已只好在城外一家叫聚贤客栈的小客店住下,不过这一住却惹来了一场不小的祸事,其实阿忘到现在也没有弄得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是他们不巧赶上了,还是有人专门针对他们而来。 聚贤客店是金陵城南郊雨花台外的官道东侧的一座小店,离南城门只有一里半路,若不是时间太晚,人马困乏,以肖明玉那闲不住的性子早跳着喊着要去雨花台看天女洒花而成的五彩晶石了。肖明玉一边吃东西一边抱怨菜色简陋,口味难吃,住的地方破旧,阿忘风度优良地没搭理她,可是当她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大,阿忘看到客店老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时不得不阻止她的无礼,将她从桌边拉起来。 “既然不合口味就不要勉强了,明天进城再好好吃一顿,暂时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就行,累了一天,早点回房休息吧。” 阿忘劝她回房休息,肖明玉也累了,想想也没再吭气,正当她打算接受阿忘的劝告回房间睡觉时,突然阿忘将她一把拖到身后,她被拽了个趔趄,还没站稳,就被一枝射落在身边的黑色羽箭吓得软倒在地,阿忘急忙转身扶她,拉过身边的木桌挡在身前,可是不片刻,那张桌子就被密集强劲的羽箭射成峰窝,烂成了碎木片。阿忘将肖明玉挡在身后,徒手拨去射来的劲箭,箭上传来的力道令阿忘有些震惊,看来外面埋伏的不是一般的寻常箭手,只是他们究竟是为何而来,怎么不分青红皂白一气乱射?是冲着谁来的?想到这里,阿忘立刻回头去找客店老板,却发现他已经影踪全无,阿忘顿时眉头一紧,他居然没察觉到那客店老板的离开,看来不管这些伏击者是什么来路都和这个客店老板脱不了关系。一想至此,阿忘抄起一条板凳拨开新射进的一阵乱箭护着肖明玉就朝店后急退。 肖明玉已经快被吓傻了,只觉两腿发软,她几曾遭遇过这样的危险,只能紧紧拉住阿忘,阿忘带她往哪边就跟到哪边,平时凶悍的模样全丢了个干净。 眼看着阿忘已经把肖明玉拉到了楼梯之下,乱箭射落的死角,令肖明玉暂时没了危险,他才准备腾出手来去找人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在他刚要放开肖明玉的手探头出去时却听见肖明玉突然一声惨叫:“啊――”阿忘连头都不及回下意识地将肖明玉将身前一带,向斜上方横跃起一丈多高,躲向二楼,但一道劲风紧随他的身形直扑二楼,一道寒光如吐信的毒蛇,半丝不让地紧逼向他的面门。他来不及查看肖明玉的情况,手上也没有趁手的兵器,只能拉着肖明玉狼狈躲闪,至少在他拉扯的过程中感觉到肖明玉活动还是自如的,应该不至于受伤太重。 而直至此时,他才骇然发现,原来这所有的一切伏击居然都是针对他们来的?没时间再想为什么,凌厉的剑气已经逼到他的面门,劲风刺得他眼睛生疼,根本无法看清对手面貌,若再无应变之策他这双招子立马就要废在这道剑气之下。 手上没有兵器,没有阻挡之物,灵机一动,阿忘斜纵两步,将肖明玉带到身侧,极快地从肖明玉的头上拔下一枝白玉花簪甩手就朝着劲风最炽之处投去。只听“叮”的一声,劲风一滞,银光顿消,一柄窄锋长剑剑锋被荡歪了半尺。站立在二楼栏杆之上的持剑之人目露惊骇之色,显然没想到阿忘居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力,能以一枝小小的白玉花簪荡开他贯注全力的三尺长剑,这一剑本是他志在必得的一剑,怎知居然会这么轻易地就毁在了阿忘一个简单的反击之下。 窗外的乱箭没有再射入,站在栏杆上的持剑人也没有再继续进攻,他现在对阿忘已经有了深深的忌惮。 阿忘也没有动,目光紧紧盯着持剑人,只见他一身灰衣,身量不高,黑巾蒙面,一双外露的眼睛细长如缝,略一抬眼便觉得精光四射,此时稳稳当当地站在二楼栏杆上居高临下面对他们,手上的剑斜斜向下,只要他稍有破绽那剑就会再次出击,不会再给他闪避的空间,这个刺杀者是个高手。 他不能将视线调转,只能低声问了肖明玉一句:“你没事吧?” 肖明玉带着点哭腔道:“我的胳膊被他刺了一剑,好痛。” 阿忘略略放了些心,“血流得多不多?” “好多。” 阿忘心头一紧,拉着肖明玉的手朝上一摸,触手之处濡湿一片,顿觉不妙,看来肖明玉伤得比他想象的重,不能再拖了,必须得解决这个刺客。 “阁下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只是临时借宿的客人,走错路才会来到这家客店,若是阁下是专程在此等人,那么我想阁下必然是将我们误认了。在下阿忘,是个保镳,这位是我家小姐肖姑娘,与江湖素无来往。希望阁下认清所待之客,免得徒增伤亡。” 那刺客闻言略一犹疑,又看了阿忘和他身后面色苍白的肖明玉一眼,突然如来时一样飞遁而去,直破店外。看上去,好像真的是认错人了。 直到听到店外响起一阵整齐的衣袂破空远去之声,阿忘才呼出一口大气,回头检视起肖明玉的伤口,谁知肖明玉经此一番惊吓,居然眼睛一翻昏了过去。阿忘摇头叹了口气,不由有些怜惜起倒在他怀中的少女,她这辈子恐怕从没受过这么大的惊吓。 肖明玉伤得不轻,手臂被深深刺了一剑,那一剑本是照准她心窝刺下去的,若非他拉得快她的一条小命估计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送掉了。血流得很多,若不及时找大夫医治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她这条手臂呢。他不敢离开肖明玉身边,怕那些人再折回来,再说还有那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店老板,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他就随手扯了两条干净的手巾替肖明玉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抱起她就朝门口走,可是等到了门口才发现他之前买的青骡大车虽然还在,可是骡子已经被那些人杀了,估计是怕牲口的嘶叫声惊扰他们,令他们起了戒备,这些人行事如此诡异缜密究竟是什么来路? 没办法,他只能背着肖明玉一路朝金陵城走去,还好路不算远,只是他想到即使这会儿他能到了城外也进不去,他们不就是因为这样才不得不住在城外的吗?想归想,总还是想去试试碰碰运气,若是实在不行他就带着肖明玉强行闯进去。 74 青衣妙三 客店外围八百步外影影绰绰隐了些人,一来距离很远,二来阿忘心急肖明玉的伤势,因此没有注意到这些异状。 “老大,就差一步,你怎么就放他(她)走了呢?咱们可是……”一个黑衣人走到刚才持剑的灰衣蒙面人身边有些着急地问。 “我做事需要你来问吗?”灰衣人冷冷地扫了那黑衣人一眼,冰寒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刺得黑衣人一缩脖子,连忙退下。灰衣人望着阿忘背着肖明玉远去的身影握着剑的右手加紧了力道,直握得指节“喀喀”作响。他身边的下属们互相看着,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头领竟然如此激动。 ----------------------------------------- 阿忘带着肖明玉来到城墙下时已经是三更过半,城墙巍峨高耸,巨大的城门紧紧关闭,他暗自计算背着肖明玉越城而入成功的机率有多少,正算着,身后嘤咛一声,肖明玉醒了过来。 他急忙把肖明玉放下,拍了拍她的脸,令她的神智更加清醒。“肖姑娘,你还好吧,疼得厉害吗?” “没有,不知道,我头好晕……”才说一句,就又昏睡了过去。 阿忘暗自心惊,照理说肖明玉受的不过是剑伤,哪至于昏睡不醒,不由打亮火折拉开肖明玉的手臂上缠的布巾一看,这一看不禁令他银牙暗咬不得不骂那灰衣人歹毒,他居然在剑上淬了暗毒。乍一开始并不显现,只是这一耽搁,毒气扩散,伤口周围便显出一些青黑之色。阿忘暗思,不知他们究竟是要对付什么人物?竟至于下如此阴损的招数,重重连环,刚才若非他们察觉是认错了人,估计以他一人徒手对付他们一群怕是保不得肖明玉活着逃出来。可是,这会儿肖明玉却中了暗毒,也不知这毒性如何,万一是什么难解的毒物,一时半会儿的去哪儿找解药呢?哎,当时真的是大意了,若当时便看出肖明玉中了毒,无论如何他也得把那灰衣人留下,逼他交出解药,难怪当时那灰衣人肯如此轻易的退去,真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 金陵城的城门之高大厚重古来有名,阿忘转到城墙外侧将肖明玉放在一棵高大的古树下,他则小心翼翼地跃上树顶对城头兵勇驻扎换防的情况观察了一番,所幸这里身处中原腹地,守城者并没有边关守卫那么警惕,以他们在城墙上巡防的速度来看,大约一盏热茶的时间才会经过同一个地方一次,只要他小心些,动作快些,带着肖明玉潜入城中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略定了定神,他回到肖明玉身边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呼吸还算均匀,想来不至于一时半刻间就一命呜呼了。阿忘脱下长衫,将昏睡的肖明玉绑在自己背上,以防她在翻越城墙的时候从他背上掉下去。 背着肖明玉不能使用壁虎游墙,只能靠轻功和他那口精纯无比的内力以最快的速度攀越过去,他一口气跃上将近三丈的高度,单手托住肖明玉,另一只手和左脚朝城墙上用力一撑,换口气再向上,轻飘飘悄无声息地直落城墙顶,脚才刚落地,不远处亮起点火光,转眼又灭了,吓得阿忘冒出一身冷汗急忙低身弯腰,仔细一看,那里竟然还有个暗岗,好在那人并没有面向他的方向,又是个懒散的大烟枪,刚才那点火光便是他点烟时的火折的亮光,阿忘暗呼一声侥幸,轻手轻脚挪向城墙另一边,手脚并用地爬过城垛,直落城内,直到落了地,一口气奔出百余步,他才停住脚步,略喘了口气。 放下肖明玉,她手臂上的布巾已经又浸出血色,阿忘不禁有些着急,不敢再多作停留,背起她就就向城内医馆而去。 ----------------------------------------- 阿忘一夜连奔四家医馆,可是得到的答案却一个比一个令他心凉,第一个大夫只是个小医馆的坐堂大夫,医术平庸,看了伤情,连个所以然都说不出来,只是帮肖明玉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撒了些止血药,就将他推荐到大医馆去了,可是连跑了三家大医馆,那些一个个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大夫们,居然都摇头直呼奈何,到最后一家医馆时一个何姓大夫居然直接告诉他让他准备后事。阿忘看着肖明玉青白的小脸,着实不忍,再说,他身为她的保镖,居然让她遇到如此危险却束手无策,令他无比愧疚,深深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失望之余,他正打算带肖明玉到别的地方再去试试,突然从医馆后堂走出一个三十来岁的青衣秀士,开声叫住他:“请留步。” 阿忘略感惊喜,以为有了转机,连忙停步,转回正堂。 只见那秀士温文一笑,“在下乃是京城回春堂的大夫李妙三,此次前来是探望故友,不知这位公子可愿让在下为这位姑娘请一请脉?” “当然,当然可以。”阿忘急忙将肖明玉抱到中堂椅上。 那青衣秀士亦撩袍翘腿坐到侧首,三指按在肖明玉的脉上,微笑的表情一直没有变化,这期间又有两三个坐堂大夫模样的人从后堂走了出来,似乎是有人向里通报特地出来看这名叫李妙三的青衣秀士诊脉的,瞧得出来这李妙三应该是个高手,不然哪能惹来这许多看客,不过虽然人多,但是所有人都摒气静声,整个屋子里,除了轻细的呼吸,再无其它声响,大约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李妙三才放开肖明玉的手腕,又沉思片刻才道:“这位姑娘中的毒是来自南海的‘冰息泪’。” 终于有人能说出肖明玉所中之毒的名字了,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个大夫能解?阿忘以期盼的表情看着李妙三,可是他却挂着那温文的笑容极缓慢地摇了摇头,吐出几个让阿忘差点捏碎他脖子的话:“虽然我见过这种毒,不过,我不会解。” “你见过?”阿忘强忍住掐死他的欲望,沉声问道。 “嗯,普天之下,除了制造出此毒的南海小蓬莱胜境的主人天德先生外,只有一个人能解。” “是谁?是圣医谷的楚谷主吗?”旁边有个青年插口问道。 “不是。” “那是谁?”阿忘皱了皱眉头,南海小蓬莱胜境,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个地方? “是一个医术超凡的女子,她的名字是――百里药。” “百里药?”阿忘心头一震,是她!怎么偏偏会是她? 她!百里药!她就是他上京的目的,她是卓君的未婚妻,是卓君失踪前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唯一有可能知道卓君下落的应该就只有这个女人了,所以他必须找到她,从她那里得到卓君的消息。只是,这里离京城至少还有一个多月的路程,瞧肖明玉现在的模样她能撑得到那个时候吗? “怎么?这位公子认得她吗?”这下换李妙三惊讶了。 阿忘摇摇头,“不认识。” “那还真是不太好办了,现下没人知道她在什么地方,我上次听说她在嘉兴出现过一次,你要不要去看看?” “这――李大夫,那您看我的朋友还能撑多久?” “咱们能这么碰上也算得巧合,当年我有幸遇到过百里药,巧的是那次相遇正是因为这种毒,当时我真的认为那个中毒者是无救的,可是她却很热心地接手了那个绝望的病人,我并不以为她能做到,但是我还是和她在一起待了两天,并且跟着她学会了临时克毒之法,但是我没来得及继续跟随她,她带走了那个病人,直到一年后我再次见到那个被她所救之人才知道她真的研究出了解毒的法子,不过听说那也是在两个月之后的事了,她带着病人整整走了两个月才找到解药彻底解除了那人身上的毒性,所以我想那个克毒的法子至少可以帮她延命两个月,这期间你们能不能找到她,就要看这位姑娘的造化了。” “两个月?”阿忘估算着时间,也许,他们赶得急些,或者还来得及,因为长老说百里药现下就在京城,也许她还没走,谁知道呢,反正这回是不用非得再等过二月十八才能进京了。 “既然如此,那就请李大夫施术,碰碰运气吧。”事到如今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肖明玉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掉吗? “好吧,那还请公子把这位姑娘带到内堂去,段少,帮我个忙,去准备金针火盆,再按照这个药单煎好给我送过来。”李妙三在一旁的小桌上拿起纸笔龙飞凤舞的写下一个药方,交给了刚才插嘴说话的那个年轻人。那年轻人立刻转身去办,看来他对李妙三相当的信服。 “多谢您了。”阿忘略微安心些地抱着肖明玉跟着这个笑容温和的李妙三走进后堂。 ----------------------------------------- 李妙三花了三个时辰才将肖明玉的伤情稳定,在阿忘的协助下,将肖明玉的所中之毒逼至她足底诸穴,再以金针封闭,施术全部结束后,李少三将阿忘叫到身边:“阿忘公子,肖姑娘的毒暂时是压制住了,不过希望你们能够尽快找到百里神医,我真的不是很有把握确定肖姑娘延命的时辰。” “我知道,我立即启程去找她。” “对了,阿忘公子,能不能把你的手给我?”李妙三突然朝阿忘伸出手。 阿忘一怔,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把手伸了出来。李妙三替他按了按脉,片刻后露出极为惊讶的表情,连笑容都消失了。 “我是不是中了很深的毒?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李大夫不必过于担心。” “这――公子,恕妙三医道浅薄,公子脉象奇特,妙三不敢妄下断言究竟因何而成,中毒?或者吧,哎!看来连公子都得去请百里神医诊一诊脉方能明白。妙三惭愧啊惭愧!”李妙三低着头显得有些失落,没再对阿忘的脉象发表意见。过得片刻才又抬起头恢复那温和的笑容,拍拍阿忘的肩膀言道:“祝你们马到功成,早日找到百里神医。”说完这话,他的脸上明显露出倦色,忙了一早上他也累了。 那被他称为段少的年青人立即走上前来,关切地说道:“三师父,您的身子不好,累了一早上,这里有我们,您先回去歇着吧。” “好。”李妙三笑笑,临走又对阿忘说了一句,“阿忘公子,若你们有幸能找到百里神医,请代我向她问候,请告诉她若李妙三有生之年还能再碰到她,希望能够不再是匆匆相错。”说完这话,在众人错愕的神情中笑意温和的李妙三起身进了后堂,那温和的笑容里淡淡透出一股落寞,不由令人猜想,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 阿忘看着他离去,不知怎的,心里竟涌上一股带着疼痛的酸涩,是怎么了?这股心绞般的难过是为何而来,是因为那个名字吗?百里药。她究竟是谁?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如有痕迹地牵缠在她身上,她已经成了所有谜团的切结点,可是她现在在哪里?阿忘突然前所未有地急切盼望见到百里药。 ========================================= 谢谢那位我没办法叫出名字的朋友所赠的长评《清净若水》,有些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可是也令我巨汗一把,但我还是太感谢您了,在此深鞠躬致谢! 75 慈安赐见 皇家大内,宫禁森严,高高的宫墙内到处都是守卫和宫侍,也不是百里药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想给谁诊病就能给谁诊病的,因此除了皇后的昭阳宫和太医局两日来她再没到别的地方去。那周姓医官也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再见她只当不认识。不过好在经过每日精心护理,定时针灸、按摩,配合着一些养护的药材使用,通过百里药的努力,皇后的病情虽然没见好转,但是已经稳定下来,连续五六日都没有再向重的方向发展,而且皇后的精神状态也略微好转起来。基于这些皇上已经觉得颇为欣慰,皇后更是对百里药言听计从。昭阳宫里的太监宫女也不再像百里药刚入宫时那般横眉竖眼,从上位者们的态度中他们也察觉到了百里药身份的不同,不但多了十分的恭敬,简直就是说什么做什么,半点不予违背。 不过百里药从来都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她如今担心的是这么多日子试了那么多种方法,开了五六个方子,却没有一个是明显见效的,再这样拖延下去真不知一旦皇后的病情恶化会有什么不堪的后果。 她对着再次西斜的日头叹了口气,看了看手上刚才从太医院后面的医史馆找到的一摞医书。刚才不及详翻,晚上得挑灯夜读了,只希望能得到一些新的启示。回到昭阳宫,简单地用了些宫女送来的晚膳,百里药便一头栽回自己的小房间。当然,她不会忘记每天回房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卓君的骨灰上一柱香,再习惯性地对着那小小的黑坛子发一会儿呆。做完了这些才开始忙正事,不知道这堆古书中会不会有她要的答案,她没有抱太多希望地拿起一本书在窗前坐下,这一坐下便是一夜,抱起那堆医书一直从掌灯看到第二天拂晓,等到那枝特贡的牛油大蜡终于滴尽红泪闪了几闪黯然熄成一缕清烟时,百里药抬头才惊讶地发现东窗已经泛白,时辰已经过了五更了。 她起身略略舒展了一下身体,再次给卓君的骨灰坛上了一柱香。正打算到床上去打坐调息片刻,谁知突然间屋外脚步连响,还不等她穿戴梳洗整齐敲门声已然响起。她并没有惊慌,因为从那不轻不重的响声听来应该不是皇后的病情有了什么紧急变化,可是才这个点钟就来找她,会是谁呢? 带着一丝疑惑,百里药稍整衣衫前去应门。开门入目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太监,乍一打眼百里药觉得此人有三分面熟,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再仔细一看他的品级服色,是总管太监的级别,可是在皇上和皇后娘娘身边都没有见过他,这人是谁? 不远处传来一声响动,引得百里药向旁边看了一眼,是原来给她送盥洗水的宫女,现下正端着水盆站在十余步外,硬是不敢多靠近半寸。看来这位公公来头不小,怕也是宫里数的上的人物。 看见百里药开了门却没说话,那位公公笑了笑,很是体面地朝百里药躬了躬身,虽然恭敬可是却丝毫没有卑膝之态,气度非凡。 “请问这位是姚姑娘吗?” “正是民女。”百里药中规中矩地福身还礼后向外走了一步,站到门外与那太监说话。 “看来咱家来早了,不知道有没有打扰了姑娘休息?” “没有,公公客气,早过了该起的时辰,是丽白一时贪睡耽搁了。” “姑娘哪里是贪睡的人?瞧姑娘的脸色便知姑娘昨儿晚上辛苦了,怕是一宿没歇吧?本来不该打扰姑娘,不过咱家也是奉了上命,请姑娘去慈安宫一趟,太后娘娘挂念皇后娘娘的病情,也是好几宿没睡踏实了,所以今儿一大早就命我来请姑娘,想找姑娘问问,好在不会耽误姑娘太多的时间,请姑娘稍微准备一下随咱家走吧。” 百里药终于恍然,明白自己究竟为何瞧着这位总管太监眼熟。原来他就是当今太后,皇帝二哥的母亲最贴心的侍从,从太后刚入宫开始就跟着她,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当年她第一次去慈安宫就是被他领去的,这一转眼都快二十年了,当年尚还俊秀的年轻人如今已经华发早生,略现暮色,不由人不感慨时光是最无情的东西。不过虽然知道他是谁,但毕竟时光久远,他的名讳为何是无论如何也记不起了。 “那就劳烦公公稍等,容丽白略事梳洗准备后再随公公往慈安宫觐见太后。” “请姑娘快些。” “是。” 百里药朝他身后招招手,示意那宫女把端在手上估计已经凉透了的洗漱水拿过来。不过那宫女并没有随着百里药的招呼挪步,而是直到看见门口的公公点头才战战兢兢地捧着水过来。可想而知几十年来这位公公在宫里造就了何等威势,虽然一脸笑面语气温和,却绝不是个简单易惹的角色。 -- 半刻之后,百里药已经收拾停当,随手带上门就跟着那位公公朝慈安宫而去。 -- 慈安宫离昭阳宫还是有段距离的,以前面带路的那位公公的脚程,没小半个时辰是没法子到的,想必是平日里跟着太后仪态万方的小慢步走习惯了,走快一分都怕失礼。这么远的距离,平日里皇后和太后除了固定的请安和会面应该不会有太多机会碰面,也许皇宫之中的婆媳也会存在某些难以调和的问题吧?为了家国长治久安,有着先见之明的先帝们早早就将这两位国母隔离得远远的,省得除了解决国家大事还得为后宫的些许小事而烦恼。 “姚姑娘,前面就到了,进去记得给娘娘行三跪九叩的大礼,我想司礼监已经教过你了吧?” 不知道这位公公是一直这么好心,还是被人特别叮咛过了,对她显得格外的客气。 百里药点点头,“谢谢公公提醒,只是丽白学的时辰短,到时候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公公帮着打个圆场。” “不必担心,太后娘娘是个宽厚的人,不会为难你的,你不必怕。” ========================================= 大家要积极留言啊。 76 病梅无路 “难为你这么有心。我就去”太后笑笑,很泛泛地夸奖了一句,转身朝园中花亭走去。那位公公很有眼色地先行超近道走去花亭,这个时候他倒是走得比任何人都快了。太后依然走得很慢,边走边观赏着花树,也不说话,百里药不明白太后究竟找她来做什么,就只是为了夸她两句? ==============上一章节内容================== 直到快到花亭时,太后才顿了顿步子,突然把话锋一转,问百里药“最近你见到皇上没有?” 百里药一怔,下意识地摇摇头,不过想起太后是背对她,于是答道“没有。” “他昨天早上到我这儿来过,不过实在让人看着心疼,他这段时间的气色非常不好,因为最近朝中有一些很不安定的情况出现,边关也有不利的战报传来,他最近实在是操心得紧啊。” 百里药疑惑地看着太后,不是很明白她为什么和她说这些,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民间大夫不是吗?太后怎么会突然和她谈起国家大事来?本以为她叫她来是为了询问皇后的病情,可是说了半天却一点也没问及,反而一直在谈二哥,为什么? “来吧,坐下说。”不紧不慢地她们已经走近了花亭,那位公公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群太监和宫女,早早在花亭里布好了软墩锦垫,能在皇宫中宠眷不衰,自有其生存之道,看来这位公公察颜观色的本领不是普通的高明。 “民女不敢,还是站着吧。”百里药笑笑,不卑不亢地侧立一旁。 太后挑了挑眉抬头看了她一眼,对百里药如此镇静的态度不由露出欣赏的目光。一个民间女子却有如此胆色,着实不一般。首选更新最快的 “好吧,坐下你也拘束,罢了,站着就站着吧,我只是随便和你聊两句。”太后理了理袍服,悠然坐下,“进安,让他们都下去吧,这儿暂时不要伺候,我和姚大夫说两句闲话。” 原来那位公公名字叫进安,百里药心里转了转,不过还是觉得对名字不如对人脸有印象。走了点小神,不过立即又警醒了过来,太后这两句闲话看来不简单。 “是!”进安从刚跑来的一个宫女手里接过一个刚装好的小暖炉,恭敬地送到太后手上,然后把所有闲杂人等都轰得远远的。他并没有走,似乎这是习惯,太后所顾忌的闲人里并没有他。 “姚大夫,你看那一片梅树,都是前两年皇上带人亲手植的,你看看现在开得多好。” “是啊,开得很漂亮。”百里药顺着太后指向看去,就是她刚刚站立的地方,那几株梅花开得艳丽夺目,在这萧条的冬季格外诱人。 “不过,年前的时候有一株被虫子吃了,树芯子都蛀空了,虽然是皇上亲手栽的,不过怕那虫子染上别的花树,不得已只好让园子里的太监给挖了,补种了另一棵,你瞧,现在这园子多有生气啊。” 太后笑得温柔似水,百里药却觉得通体透凉。这话什么意思? “太后……那恐怕是那虫子治得晚了,若是早些发现,能治好的,好好养息未必不能开得如这些花一样漂亮,哎,可惜了。”百里药不忍,也不能顺着太后的意思。 太后的笑容淡了些,转眼看向百里药,“哦,姚大夫看来是有良方的,其实谁又忍心呢,毕竟是个生灵,不过若是为了一花一树动了根本就不值得了。” 百里药有些不明白,太后看着百里药略带困惑的表情叹了口气,“话说到这样,姚大夫又是个明白人,不如说得明白些,”太后微顿了顿,看百里药在专注地听她说话,便继续道“皇后的病拖了不少时间了,眼看着日重一日又一直查不出病因,大臣早就已经议论纷纷,朝中更是谣言四起,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更借此中伤我大宋天朝,说是皇上逆行倒施连累皇后遭到天谴。这样的话一开始没有人会信,可是若是说得多了,时间久了,不提宫中,就是民间也会有怪力乱神之语。郭氏虽然是个贤后,可是如今这样的身子却没办法掌理后宫,助君王稳定朝局。刘贵妃、陈德妃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身后的势力早就已经按捺不住蠢蠢欲动,刘家把持着边关兵权,当此辽国重兵压境之时他们这些外戚便显得格外重要,虽然还没有人敢上书要求皇上废后担上离间帝后这样逆天大罪,但是他们在其他方面都在施加压力逼迫皇上废后。皇上是个重情义的人,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这些人都是股肱大臣,他们的摇摆会动摇国家的根本,更何况现在边关战事紧急,若是朝中政局不稳,君臣不能同心,则边关危急啊。姚大夫,虽然你出身民间,但是我看见你就知道你不是个寻常女子,国与家何者轻何者重,你应该明白吧。” 这就是帝王家,皇家无私事,皇家的事就是国家的事,皇帝是国家的,但国家并不是皇帝一个人的,皇帝为了国家同样得牺牲。可是――二哥哥不会同意的,他是那么重情重义的一个人,他不会放弃自己的结发妻子的,百里药几乎可以感受到他所承受的压力与悲伤,一时只能沉默。 “姚大夫,现在皇后的病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所有的方子汤药都要经你的手,虽然这个要求对你是为难了一些,但哀家保证你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任何牵连,皇后患的本就是无名恶疾,拖了这么久,皇上其实也早就不抱希望了,就算现在有个什么万一,只要你做得干净,不会有人为难你的,哀家以太后的身份向你保证,只要你解了眼下朝廷的这个困局,哀家会破格让你进太医院做供奉,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哀家也是犹豫了好久,实在没有法子才来同你说这番话,你能了解吗?” 太后的表情充满了期待,可是――有更多的期待已经加诸在了她的身上。 “民女明白,可是--民女是个大夫,医病救人是我的天职,别的事情,恕民女无力承担。”百里药知道太后这样和她倾心相谈其实是已经将她的退路全部断绝,若是她无所表示,那么她的性命也就在太后一句话中,可是她不能承诺那样的事情,皇后是那样信任她,二哥哥是那样期待她,就算是为了天下,她也不能违背自己的原则,充当刽子手,她只会救人,不会杀人。 太后的脸冷了下来,但笑容依旧没有敛去,“进安,怎么样,我就说姚大夫是个医德高尚的女子,你却偏要和我打这个赌,这一个月的俸禄可罚得甘愿?” 进安看了百里药一眼,笑笑“是某家小看了姚大夫,这一个月的俸禄罚得心甘情愿。” “嗯,去,从上年百越进贡的那盒子明珠里挑两颗赏给姚大夫,她这些日子也辛苦了,皇上也不说给些赏赐,既到了我宫里,该赏的就得赏。” “谢太后。”百里药平静地跪下谢恩,知道以后这宫中的日子可能要更加不太平了,不过她既进来了,就必定不会半途而废。 “行了,皇后那儿还需要你看护,我就不留你了,你好自为之吧。”166阅读网 77 淡若初雪 回到昭阳宫,已是卯时过半,百里药心情着实沉重,可是看到见到她就一脸笑容的皇后,又不得不强扮出一张笑脸,宽慰她不安的心情。 “娘娘,今天早上的药进过了吗?” “进过了,听说,今天早上太后召你去慈安宫了?”皇宫里没有秘密,百里药也无意隐瞒。 “太后召我去询问娘娘您的病况,还想赏赐两枚明珠,丽白受之有愧,不敢要。” “哎,还是太后想得周到,你看你为我的病辛苦这么久,我也没说赏赐你些什么,来人……” “娘娘,”百里药急忙打断她叫人的话,她可不是为了赏赐才进宫的。“等您的病好了再赏吧,现在赏什么丽白拿着都不安心。” “丽白,我知道你辛苦了,放心吧,就算是我的病好不了,我也会告诉皇上让他不要为难你的。” 百里药略怔了怔,摇摇头,轻道:“娘娘,您先别想这些了,对了,要不要出去走走,您有好久没到外面去了,透透气对身体也好。” “说得也是,真的是好久没有到外面去过了,我也想看看外面的天空。” “好,我去准备,还有劳通公公帮忙。” “您只管吩咐,我立刻去办。” ----------------------------------------- 为皇后准备了厚实的御寒衣物和铺满软裘的轮椅,推着她走出两个多月来都没有踏出一步的昭阳宫。 宫中侍从来往穿梭,一幅繁忙景象,还有一些人拿了红绸和红色的宫灯四处张挂。 “新年快到了。”皇后四下看着,贪婪地注视着仿佛久别了一生一世一样遥远的花园和天空,深深吸嗅着冰冻一般空气中诱人的清新。 “是啊,宫灯还是都要换成红色。”百里药望着那火红的宫灯有些失神。 “还是?”皇后诧异地抬头看向百里药。 “嗯?啊,我的意思是宫里和民间一样,过年也都要换上红艳艳的灯笼,很漂亮。”一时说漏了嘴,百里药急忙把话拗过来,好在皇后的心思没怎么放在她身上。 “是啊,旧岁新年更迭之时,总是普天同庆,也是百姓们难得休息欢乐的日子,只希望我大宋能够年年岁丰,日日升平,那样,就算我真的离开了,也能安心。” “娘娘?您在说什么?哪至于像您说的这般严重?”百里药对皇后的话吓了一跳,看来她已经感到绝望了。 皇后笑笑,不再说话,只是默默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突然,一粒细细的白飘过百里药的眼前。 “呀!下雪了。” 虽然不是初雪,要是看到这连阴数日的天飘下如此美丽的雪片时还是让人感到一丝薄薄的兴奋。百里药帮皇后拉了拉盖在腿上的软毯,轻声说道:“娘娘,咱们回去吧,下雪天寒,您身子弱,别再受了风寒。” “不,等一会儿,我想再多看一会儿。”皇后伸手小心地接住一片落下的雪花,看着那雪在她略感寒冷的掌心很快地融成一滴细小的水珠。“丽白,”皇后突然朝百里药唤了一声,含着一丝令人难解的笑意向百里药轻声问道:“知道我闺名叫什么吗?” 百里药回想了一下,摇摇头,她只知道皇后姓郭。 皇后笑笑,“我的名字,叫郭若雪,我出生的那天,初雪新降,父亲特别开心,为我取名若雪。新生尤若初雪,我们郭家世受皇恩,我十三岁进宫被选进太子宫,十五岁被晋封为侧妃。十八岁第一次怀孕,可是那孩子与我无缘,还没出生就消失了,一直到四年前我才为皇上诞下龙子。也因为这个才得以在先皇后因病而殁之后被封为正宫皇后,大概也算是母凭子贵吧。认真算算,我在皇上身边也差不多十二年了,这十几年来,皇上一直对我很好,真的很好,不管是什么样的风雨,他总是庇护着我,他总说他喜欢我的性情,因为我与世无争。是啊,我是很无争,因为我早就已经明白我根本没有什么可争的,入宫前父亲曾与我彻夜长谈,他很郑重的对我说:‘皇上,他不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公子,他是皇上,他也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皇上,他是全天下的皇上,他――就是天下。’父亲让我从嫁给皇上那一刻开始就忘了他是我的丈夫,只将他当作一个君王,不把他当作一个男人,而是当作这个国家。他让我牢牢的记住,我是嫁给了大宋而不是嫁给了一个名字叫赵恒的男人,这样进宫为妃的我才不会嫉妒,不会怨恨,没有不平和过多的欲望,我的人生才不会因为这道宫墙而变得悲伤无奈。” 百里药站在皇后的身边悲伤无语,这悲伤是因为皇后,更是因为皇上。皇后这番话尤如在垂暮时回忆人生,话语真实诚挚,她是在说她心底深处的秘密。她没有错,她足够聪明,十几年来她努力的在保护自己,因为她知道爱上皇帝往往代表的是万劫不复。 可是,皇上呢?她的二哥哥呢?他不是更加可怜吗?就因为他的身份,所以他就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寂寞最孤独的人,成为一个连自己最亲密的人都不敢爱他的可怜人。曾经,他是一个那么温柔的少年,他珍视每一份感情,更是热切地渴望留住每一分温暖。如果他身边的人都如皇后这般对待他,那这十几年来,他的心一定枯若沙漠,应该是极度地渴求着被爱吧? 百里药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灿烂的笑脸,那个有着清爽笑容的女人是不是爱着他?所以,面对他才会有那样欢喜的笑容?如果连那样的笑容都是假的……这帝王的生涯会是何其可悲? 百里药长长叹了口气,低头轻声对皇后说:“娘娘,我可以理解您的想法,可是这一生如果连自己的丈夫都不能去爱,您不觉得太遗憾了吗?曾经,我也以为自己可以一个人行遍天下,潇洒一生,可是却如命中注定般的遇上了一个人,当我爱上他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人生变得很不一样。他和我的距离也许并没有您和皇上这样遥远,但是我们之间也有着几乎无法逾越的鸿沟,当我们鼓足勇气跨越过去之后,我们就不再孤单,人生变得圆满没有缺憾。” 皇后有些诧异地看向百里药,百里药在她的椅侧蹲下,微抬头看着皇后白皙美丽的脸庞。 “他是什么人?”皇后笑问,“能被你这样的女子所爱,他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吗?” “他是个侠客,一个很善良的男人,为国为民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有时候,他会很傲慢,可是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很细心体贴的。”提起卓君,百里药的脸上便露出幸福的微笑,忆及过去与卓君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的眼眸中盈满了温柔。 “那他现在何处?怎么没陪你一起进宫呢?他人可在京城?听你这么说,若有机会我还真想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英雄人物。对了,宣他进宫可好?”皇后被百里药幸福的表情所惑,不禁微笑相询。 百里药被皇后的话从记忆中拉回,站起身看向雪渐落渐大而显得越发阴沉的天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为了挽救一场武林浩劫,他战死了。” 皇后怔怔地看着百里药平静的面容,有些不安地说道:“我似乎问了不该问的话。” “没什么,娘娘,他虽然死了,可是在我心里他仍然活着,并且会永远陪着我,一刻都不会离开。”百里药对皇后笑笑,卓君在她心中的确是从未离开过。“雪下大了,娘娘,我们回去吧,受了寒就不好了。” 皇后深深地看了百里药一眼,点点头。 ----------------------------------------- 他们前脚才回宫,后脚就来报说皇上驾到,众人急忙准备接驾,百里药当然也不能例外地跪在了皇后身边。 赵恒进来,带着一身未融的细雪,身后跟着的大总管元安急步上前接下他甩脱的貂裘披风,卷走那一身冰寒。他抬抬手,示意所有的人起身,快步走到皇后躺着的床边坐下。 “听说你今天精神不错,还到外面待了一会儿?你有两个多月没出宫门了吧?” “是啊,这都是姚姑娘的功劳,她建议我应该到外面去透透气。” “是吗?看来这次朕请了个好大夫回来啊,丽白,以后多带皇后出去走走,不要一直闷在宫里。”见到皇后精神不错,赵恒也很高兴,对百里药的称呼也亲切起来。 “是!”百里药点点头,注意到赵恒脸上浓浓的倦色,看来最近他真的很累。 “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就先走了,梓童,你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朕再来看你。” “皇上去忙吧,有姚姑娘在此,臣妾无碍。” 皇后无法起身送驾,百里药便随着皇上一起向外走,不过是盏茶功夫,元安已经为赵恒准备了另一件暖和干爽的披风,一边走,一边为他披上。大概赵恒并没有注意到百里药走在他们身后,快走到宫门时,突然低声向元安问道:“明玉有消息了吗?” 元安急忙走近两步,轻声回答道:“上次回报说是发现公主殿下过了江宁去了杭州,可惜他们晚了一步,没找到她,这两天还没有新的回报上来。” “一群饭桶,这么多大内侍卫派出去,居然连一个弱女子也找不回来,养他们有什么用!”赵恒一边发火一边再次走进雪中。 百里药走在后面,连跪礼都没来得及行,他就已经走出了殿外,他那居中而行无人敢重踏的脚印在新落的绵绵白雪上格外醒目。百里药听见赵恒发火,有些奇怪,听他们说话的意思,好像是明玉公主私自离宫出走了。 明玉公主是先皇所出五位公主中最小的一个,也是当今太后唯一的亲生女儿,也就是说她是赵恒唯一的同胞妹妹,算得上是天之娇女中的魁首,自小被太后当作掌上明珠般宠护在离慈安宫只有百余步远的天心宫。她上面虽有四位姐姐,可是两位年少夭折,两位已经出嫁,所以在这宫里头除了太后和皇后就数她地位最高。她虽然已经十九芳龄,可是由于太后舍不得这心肝宝贝,所以一直拖延着未曾出阁。 百里药没和明玉碰过面,她离京时明玉才只有六七岁,一直养在太后身边,况且百里药的身份一直很隐讳,几乎不出现在任何公开场合,因此虽然不是刻意,但她们却从没见过彼此。 此时听赵恒的言语,似乎明玉公主为了什么事情私自离宫了,而且行踪不明,这实在是件怪事,宫禁森严想出宫门都是件极难的事情,她居然还跑得无影无踪,看来这位小公主还挺不简单的。 当然这件事对百里药来说,不过是过耳即忘的小事,明玉的事自有那些大内高手们操心,她最重要的任务是照顾皇后。 78 轻舟同渡 淮中?客船 考虑到肖明玉的身体状况,阿忘尽可能选择水路上京,不过水路比较慢,所以也不能全部走水路,间错着赶一程歇一程,速度看肖明的身体状况而定。自李妙三为肖明玉暂时控制毒性后,她的身体状况略微好转,至少不像开始时一直处于半昏睡状态,可是由于毒物被逼到足下,有几处足部穴道被封闭,因此行动略有不便,走路时有些僵直,偶尔需要阿忘的搀扶,稍长一些的路,阿忘就得背着她走。 到了淮中,阿忘带着肖明玉再次换船。这一路过去估计要行两天,所以阿忘特地找了条有舱的中型船,方便肖明玉休息。船行半日,阿忘一直坐在船尾发呆,而肖明玉则躺在船舱里休息,多日来二人虽然行止亲密,但是他们之间言语的交流却少得可怜,除了阿忘问问肖明玉的伤情,再无多余的话。似乎这场伤,让他们之间变得怪异起来。 船家是一对中年夫妇,看时辰差不多就开始在船头生炉子,准备煎鱼做饭,一早上时间了,他们对于肖明玉和阿忘这种怪异的相处模式不由感到十分好奇,不过还算知趣,除了探询的眼神外没有多问过什么。 阿忘坐在船尾,眼睛一直盯着船尾后面慢慢散开的涟漪。百里药,这个名字一直在他心里徘徊不去,他想了好久,想从最深的记忆里找出这个名字的由来,不是因为长老的吩咐,也不是因为肖明玉需要她的解药,而是因为他切实感觉到,他的记忆里应该有这个女人存在,可是……每次当他快要抓住点什么的瞬间,那剧烈的头痛便会来干扰他,破坏他继续思考,所以他只能慢慢地想,这段时间,他倒是有一大半的时间都花在思考上了呢。 大半个时辰后,做好饭的船家来叫阿忘。阿忘捧着煎鱼和米饭走进船舱,发现肖明玉已经醒了,也半坐在床上发呆。 “吃饭了。”阿忘把小桌子拖到床前,拉了个小凳坐在桌子的对面,与肖明玉共进午餐。 “嗯。”肖明玉这段时间格外的乖巧,也不哭了也不闹了,也不耍大小姐脾气了,给什么吃什么,居然一点也不挑三拣四了。 “船家的手艺还不错,你看这鱼煎得金黄,不焦不烂,挺香的,你多吃一点。” “嗯。”肖明玉夹起一点鱼放进嘴里,一边慢慢的嚼着一边直愣愣地盯着阿忘看,也不知道她那口鱼到底吃出味道没有。 “我脸上有东西吗?”阿忘没抬头,却突然开口,吓了肖明一跳。 “啊?” “干嘛一直盯着我?” “哪有?”肖明玉急急忙忙地转头,掩饰自己的视线。 “你想说什么?”阿忘夹起鱼腹无刺的一块放进肖明玉的碗里,“想说什么就说吧,闷在肚子里好几天了,你不难受吗?” “哦。有那么明显吗?”肖明玉撇撇嘴,吞下嘴里的饭。 “说吧。”阿忘再催一次。 “我……我是不是活不长了?”肖明玉低着头细声细气地问了一句,和她过去说话的口气有着天壤之别。 阿忘筷子极不明显地顿了一顿,夹起一块鱼放进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地嘲笑肖明玉:“瞎说什么?你又在胡思乱想了。” “那天从金陵走的时候,李大夫把你叫进去,说了好半天的话,出来的时候你的脸色那么难看,他是不是在说我的伤?”肖明玉放下碗郑重其事地问道,虽然她没听见李妙三和阿忘说了什么,但是她的情况一点也不像阿忘说虽然中了毒,但李妙三已经帮她解了毒,只剩下些残毒需要调养那么简单,这些日子以来,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现在连起来吃个饭都有些坐不住,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他说的不是你,是我。” “你?你怎么了?难道你也中毒了吗?”肖明玉惊呼一声,有些忘形地伸手抓住阿忘的手臂。 阿忘怔了怔,看着她抓住自己的细嫩手指,放下碗筷想了想说道:“也许,李大夫也不知道,他说他没办法判断我到底是否中了毒,或者说中了什么样的毒,他让我进京城去找一个人,而这个人对你也很重要,要清除你身上的余毒也得靠她。”一半实话,一半假话也许才能更让人放心吧,阿忘对肖明玉笑笑,不想让她担太多的心。 “找谁?” “一个大夫。” “是谁?在哪儿?” “京城,具体在哪儿不知道,得去找。” “那他叫什么名字,到了京城,只要你告诉我名字,我一定能找到。”肖明玉挑挑眉,极度自信,好像京城就是她家后院一样。 “她叫――百里药,是个女大夫。” “百里药!”肖明玉对这个名字似乎感到极度震惊,不由地高声,不过随即闭口,略沉了沉脸。 阿忘没忽略她脸上转瞬飘过的阴沉,难道她认识百里药?“你认识她?” “不认识。”肖明玉似乎想都没想就否认了。 “那就算了。”阿忘见她不肯说也不再逼,想说的时候她自然会说的。 “阿忘,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你要去京城干什么,现在能不能说了?”肖明玉对这个问题还是不肯死心,她实在好奇阿忘到底要去京城做什么,为什么总是神秘兮兮的。 “明玉,你不希望我知道的事情我问过你吗?”阿忘端起碗继续准备吃饭。 肖明玉摇摇头,她承认和阿忘相处真的很轻松,他从来不会探听她不想说的话,也从来不要求她什么,只是一心一意保护她。 “那么,我的事情你也不要问好不好?”阿忘不再开口闷头吃饭,肖明玉却觉得有什么堵在心口上让那一小碗米饭变得难以下咽。 ========================================= 79 终达天听 京城?皇宫 夜色深沉,又是繁忙的一天,百里药在御花园里漫步夜游,沉思古方,不知不觉间走得离昭阳宫越来越远。 “什么人!御驾在此,还不速速回避!”元安的喝声惊醒了百里药。 百里药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头都没来得及抬便福身行礼。 “是丽白啊,平身吧。”赵恒摆摆手让她起来。 百里药这才抬起头看向赵恒,天色昏暗,若不是元安手里提了盏青皮风灯,百里药根本没办法那么快就找到赵恒的方向。不过,这种时候二哥怎么不回宫休息? 在赵恒的默许下,百里药朝他走近两步,才看清楚赵恒没什么精神地坐在园中石椅上,眼中透着浓浓的困倦。 “这么晚了,皇上怎么还不歇下?” “有些头疼,累了反而睡不着,出来走走,透透气。”赵恒就像个寻常百姓一样,温和地与百里药说话,没有平时高高在上的帝王威严,此时的他看上去既疲惫又脆弱。 百里药心头一痛,“民女可以为陛下推拿一下,也许会让您舒服些。” 赵恒闻言盯着百里药半天才欣然点头,“也好,你的医术不错,那就试试你的推拿手艺如何。” “皇上,这――”元安觉得不妥,让一个民间女子随随便便在万岁头上乱捏,若是万一捏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无妨。”赵恒一挥手拦住元安后面的担忧,“丽白的医术朕信得过。”说完微阖双目将自己完全放松地交到百里药的手中。 百里药走到赵恒身边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将手指压在赵恒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揉起来。赵恒舒服得叹出一口气,不自觉得将头部的重量全部倚在百里药的手掌心,有些昏昏欲睡起来。百里药缓缓地替赵恒按压着穴位,放松他的精神,欣慰地看着他渐渐和缓的表情。 不片刻百里药便听见了轻微的鼾声,仔细一看才发现赵恒已经睡着了,他竟累成这样吗?百里药倚近赵恒将兄长扶靠在自己身上让他睡得舒服一些,手则继续不轻不重地为他按揉一些抒解疲劳的穴位,顺着他体内气血流动的方向为其体内注入少量真气以助其精神恢复。 元安不敢打扰,不过却很轻巧地将手上的披风仔细地盖在赵恒身上,生怕惊醒了万岁爷,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万岁爷已经好几天睡不安枕了,难得居然在这儿睡熟了,这天大的事都得等万岁爷醒了再说。不过元安瞅着百里药半晌,总觉得百里药有些怪怪的,便暗自留下了心。 赵恒感觉自己像在云端飘了半晌,终于渐渐落了实地,半晌后回复清醒,这一睡便是一个多时辰,百里药也在他身后稳稳站了一个多时辰。赵恒清醒后第一个感觉就是身后有一个柔软温暖的身体支撑着他的重量,还没睁眼便下意识地微笑着抚住那轻压他肩部穴位的柔夷,有些迷糊地以为是哪个善体人意的妃子。 “陛下,您醒了?”百里药轻轻抽回手推开赵恒转到他的面前。 “嗯?是你啊?”赵恒一时之间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半晌才回过神来。“好,很好,真好。朕已经很久没觉得这么舒服了,从明天开始,你每天抽一个时辰到朕那儿去为朕松松筋骨,朕会给你应得的奖赏。元安,把昨天贡上来的珍珠串一串来赐给姚大夫。” “谢陛下恩典,姚丽白能为陛下略尽绵薄于愿足矣,不敢再要求赏赐。”百里药的确感到快乐,她终于能为她亲爱的二哥哥做些什么了。 “丽白啊,听你的口音似乎是京城人氏,可是为何在京城之中从来没听说过你的名字呢?你的医术得自家传?” “民女虽在京城住过一段时间,可是因为幼年父母双亡,因此习惯了浪迹江湖行走天涯,民女的医术只是些皮毛,不过是个居无定所的江湖游医罢了。” “跟朕面前不用谦虚,医术高低一试便知,不过,听你的说话,也是小小年纪就流浪在外了,哎――倒是与那孩子很像啊。”赵恒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被冻出些寒意的腿脚,虽然小睡了片刻,但毕竟是腊月天,在这外面待久了,着实寒冷。 百里药看着赵恒有些心疼的神色,就知道他又挂念起自己了,情不自禁张口便想与他相认,可是已经在旁侍立已久的元安突然插话进来:“陛下,起驾吧,这天寒,别着了凉。” “是啊,都三更了,回宫吧,丽白啊,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朕会再派人宣你。” “是!”百里药望着赵恒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股浓浓的暖意丝丝回荡在心里。 ------------------------------------------------------------------------------- 御书房?明轩阁 早朝之后,赵恒在御书房召见门下省的门下传郎,最近正值各地州府官员上京述职,门下传郎管着这事,他也得问问。 不过,今天却问出一件令他大为震惊的事情。 “你此话当真?先皇御赐的‘回天护符’数月前曾在江西潜龙镇出现过?为何至今才回报?” “皇上息怒,下官不敢隐瞒,只是此事是准备升调知府的潜龙镇知县在江西府衙述职时悄悄密报,江西道星夜呈递奏章上来,今早臣才知晓,不敢拖延,即刻便回报皇上了。” “那个该死的知县当时为何不报?” “启禀皇上,这倒也怪不得他,当时是手持‘回天护符’的女子不允许知县向上通报,还说了一句……” “她说什么?” “她……她说,不想才回中原就被关起来,所以不许知县向外泄露她的身份和行踪。可是那知县觉得不妥,思前想后,犹豫了许久,直到日前述职想着那位活菩萨已经远离辖境才敢向上呈报此事。” “这个野丫头!”赵恒气得猛地一拍龙案,吓得门下传郎大人不久前才站起来的身子“扑嗵”一下又跪了下去。 “活菩萨?对了,你还没说她为何要去潜龙镇?等等,潜龙镇不就是前段时间发生严重疫情,朕下了旨意封山断路的地方吗?” “是的,皇上的圣旨还是八百里加急送达的。” “难怪,难怪了,难怪她会到那里去。” 赵恒突然一改怒容,开颜微笑起来,心下不由微叹,这个野丫头就是个见不得有人受伤生病的性子,对她来说再不会有什么比救人更重要的事情了。从她解决疫情的手段看来,这些年她已经是学有所成了,“药儿啊,既然已经学成,为何还不回到我的身边来呢?”赵恒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的晴空,小鹰已经习惯了天空,让她再回到笼中来应该是一种奢求吧? 门下传郎看着皇上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不敢再开口,只是低头跪着。 “你起来吧,朕没怪你。不过,这‘回天护符’的主人还是必须得找到,朕相信凭她的医术一定能够治好皇后的病,你多上点儿心,这事,朕就交给你了。” “是,臣领旨。”门下传郎暗呼一口气站了起来,暗自计量,这位拥有“回天护符”的女子看来对皇上是个很重要的人,他得多下点功夫了。 80 帝后情恩 望着退出去的门下传郎的背影,赵恒有些怔然失神,元安在一旁瞅着,也不敢惊动,只是心下有些奇怪赵恒口中的“野丫头”是谁?他在他身边伺候快十年了,怎么从没听皇上提起过这个人呢? “元安,最近可有尹公子的信来?”赵恒怔了好半晌才突然悠悠开口,问的话有些突兀,元安还在暗自琢磨赵恒失神的原因,被猛然一问险些反应不过来。 “尹公子?没,没有。” 赵恒皱了皱眉看向有些心神不属的元安,不过也是略看了两眼,并没在意他细小的慌乱,只是不知是问元安还是问自己地说道:“从他上次来信隔了也有三四个月了,眼看着年节都到了,怎么到现在还没信儿来呢?难道有什么变故不成?” 元安不知道,只能在一旁静静站着听着,皇上口中的尹公子是个再神秘不过的人物,跟在皇上身边十年,他也只见过他四、五次,不知道什么身份,每次来都是静悄悄的来,然后又静悄悄地走,极少出现在外面时也总戴着垂帘斗笠,没有人见过他的模样,只是瞧着那身量和风骨应是个风采绝佳的公子爷。偶尔待的时间稍长,皇上会亲自安排他宿下,不在别处,就在自己的寝宫,而且常常是加张榻同睡一房,他不敢去想皇上为什么会这样安排,也轮不到他想。每当尹公子来时,所有人都得退出十丈以外,晚上他们这些原本睡在皇上榻前的宫侍们也会被远远安排到边角的房间去,于是他们这些近侍很快便明了尹公子是一个绝大的禁忌,皇上不说,谁都不会提起。 “皇上您别忧心,也许是没什么事,所以才没信来。” “不对,他不会三个月没有一封信,这不正常,边关有什么急报没?” “报上来的皇上已经都看过也都处理过了,今天没再送新的进来了。” 赵恒眉头略松了松,可是仍没完全打开,“皇后那儿有没有新的回话?” “回皇上,娘娘身边的锦屏今天早上来过,说皇后娘娘这几天精神都挺不错,姚大夫昨天晚上替娘娘扎了一回针,今天早上娘娘说膝盖已经略略有些酸痛的感觉了,姚大夫很高兴,说是有知觉了就是好事。” “是吗?”赵恒眉头一展,“这个小女子,看着貌不惊人,倒是真有些神奇手段啊。嗯,趁着皇后精神好,去看看她。” “是!”元安见皇上的脸色总算稍微放晴,才轻轻舒了口气,提声高唱一句:“皇上排驾昭阳宫。” ------------------------------------------ 到了昭阳宫,不及进殿,赵恒一眼就看见在园子里猫着腰在找什么的百里药,不禁停了停步子,站在廊子里瞅着她看半晌。元安看着他以为想叫百里药过来,张口就要喊,但赵恒急忙一抬手阻止了元安的呼喝,挥挥手示意元安在原地等候,他自己则径直朝百里药走去。 百里药隐约听见身后有步履渐近之声,也没在意,以为是宫中的哪个太监,也没抬头,只是低着头继续找着。直到发觉那脚步声停在她背后半天没了动静,而四周围刚才还能听见的一些宫人们走动喧哗的声音突然都消失了,这才觉出些许不对劲,急忙回身查看。 “皇上?”百里药惊了一下,连福身行礼都忘了,直愣愣地盯着赵恒,不明白他为什么悄没声息地一直站在自己背后。 “嗯。”赵恒看到百里药惊讶的表情不禁挑了挑眉,倒也没介意她忘了行礼的事情。 “找什么呢?找这么认真?” “没――没什么。”百里药掩饰地低了低头。 “是吗?”赵恒微眯了眯眼,没再追问,“朕来看看皇后,你跟朕进去,朕有话问你。” “是。”百里药点头,跟着赵恒身后朝昭阳宫走,不过眼神还在四下里找着什么。 赵恒只作没看见,前头走着,一直走回廊子里,走到元安面前,才停了步子。“丽白,你先进去,告诉她朕马上就来。” “是!”百里药看出赵恒似乎有话要交待元安,显然并不想让她听,于是她加紧步子朝宫里走。 “元安。”赵恒见百里药已经走进了宫殿,估摸着她不可能听见他们说话,才开口吩咐元安。 “皇上有什么吩咐?” “去看看,刚才姚大夫在找什么?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没找到,你去帮她找找。” “是。”元安一怔,对皇上的这个吩咐有些不解,不过还是很快地应命而去。 ------------------------------------------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行动不便,只能坐在轮椅里给赵恒行礼,不过若不是赵恒早前免了她的跪礼,这会她就是全身都瘫了怕也得被架起来行礼。 “起来吧,别这么多礼数了,都起来吧。”赵恒抬抬手把呼啦啦跪了一屋子的人全赦了起来。 “谢皇上。” “梓童,后天就是年三十了,你这宫里可都安排妥当了?”赵恒四下打量着已经换了宫灯窗纱、绞了新窗花和扎了艳色彩绸的宫室,看起来倒是一派年节气氛,只是这屋子里的人喜气却着实少了点。 “劳皇上惦记,一来前线吃紧,也许要用兵,肯定有大把的银子要花,宫里花销本来就大,能节省着就节省着点;二来我这身子不便,没那么多心力去管,所以让他们都装饰的简单些,应个喜气就行。还好宫里的下人们还都尽心,您看,虽然大部分都是去年用过的旧物,可是擦洗明亮了还是新簇簇喜盈盈的。”皇后挺满意地抬头向那些红亮精致的宫灯看去,的确是还挺新亮的。 “还是你想得周到,不愧是朕的贤后。”赵恒微笑着走到皇后身边,早有人捧来坐椅和火盆,他就在皇后身边与她侧对坐下与皇后一同就着火盆取暖,红亮的炭火照得他原本苍白的脸色略略泛起了一抹红。 “皇上这几日又清减了,操心政务也得关心着点自个儿的身子。”皇后也看出赵恒的脸色有些苍白,“对了,元安呢?怎么没见着他?”皇后本想叮咛元安两句,可是眼神四下一瞟才发现元安居然不在殿里,他一向跟着皇上寸步不离的,这会儿去哪儿了? “我让他去办点事,一会儿就来,不碍的。”皇上一语带过,显见得并不想细说元安在干什么。 “梓童,朕看你今天心情不错,就陪朕下盘棋吧,朕今天晚上就留你这儿,你让他们去安排晚饭吧,朕也好几天没好好歇了。” “是!臣妻遵旨。”皇后掩不住满脸惊喜之色,自她生病以来,皇上基本上只是过来探望病情,从来不曾在她这里歇宿,虽然知道病痛是宫闱里的忌讳,可是这数月来,还是让她深深落寞,今天皇上居然肯在这里歇宿,哪怕不是同床甚或不同房都不重要,有皇上的这句话就已经充分说明,在皇上的心里她还是很重要的,她并没有因这病而失了圣眷,这对她这个皇后来说太重要了。 百里药远远站在角落里看着笑语盈盈的皇后,心里暗自沉吟。皇后那天在那阴沉沉的天空下说的话,也许是真的,不过那是说出来的真话,其实,人的心不是自己想控制就真的控制的了的,此时此刻,百里药看着她因皇上到来而漾出的温柔笑意,还有脸上那幸福的表情,心下已经非常明白皇后其实并没有她自己想的那样理智,皇上已经在她的心里了,只是她自己没有发觉罢了。可是这份心情对于对感情极为敏锐的二哥来说却不可能不知道,百里药不禁略放了些心,微微笑了笑,二哥这么重感情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真的让一个对自己完全无心的女子坐上皇后之位?他一向都很聪明的。 “娘娘,您该进药了。” 百里药无心打扰皇后与二哥难得的温柔相聚,可是这药还是必须得用的,只好硬作懵懂地充当一回牛油大蜡,插进言笑正欢的帝后之间。 “姚姑娘,非得现在喝吗?”想到那苦得令人想犯呕的药,皇后就一阵恐惧,想想还得在皇上面前把这碗药喝掉,真不知喝完自己还能不能再这么安稳地陪皇上下棋。 “娘娘。”百里药亦是无奈,只得把目光转向赵恒。 “梓童,听丽白的话,她说该进药了,你就进吧。没关系,朕今儿不走,在这儿陪着你。”赵恒看出皇后的担心,伸手抓住皇后的手,握了握,抬眼示意百里药把药端给皇后。 不敢小口小口的喝,皇后强压着反胃的感觉一口气将药全喝了,虽然想尽力保持不动声色的完美形象,可是脸还是不由自主地皱在了一起,百里药急忙把手里的桂花糖递了上去,赵恒亲手拿了一块喂进皇后的嘴里,这个小动作,令皇后觉得刚才那药便是再苦十倍似乎只要有现在嘴里这块糖似乎也没有关系了。 81 失而复得 昭阳宫外,元安吩咐了四个小太监在花丛草堆里四处搜寻,找了足足大半个时辰除了沾了一头草屑什么也没找到,元安不禁对天翻个白眼,这没头没脑又不许去问,谁知道那姚大夫在找什么,万一是在找什么虫子杂草什么的,那谁能认得。正郁闷间,却突然被殿外转角处的一片亮白给吸引了视线,似乎是刚才那阵风从什么地方吹过来的,看起来像是块布料。元安走过去拾了起来,真的是块料子,织着锦云暗纹上好的白缎,不过不像是进贡的织物,倒像是民间富贵人家用的,瞧料子的样式像是刚裁剪好的一块领子,刚绣了一半的墨色花样衬着白色的缎子很是简洁大气。难道姚丽白在找的就是这个吗?元安仔细看了看,察觉这是男服上用的不禁笑了起来,看不出姚丽白面目丑陋,但女工却如此了得,实在是意料之外,元安将那领子收入袖内,转身回宫里继续伺候。 赵恒果然在昭阳宫待了一晚上,不过当然晚上并没有与皇后同房,而是住在了皇后寝室的对面。 晚上临睡着,赵恒又去皇后房里看她,而且似乎有体己话儿要说,所以摒退了所有侍从。 “皇上想说什么?”皇后撑着从床上坐起来,赵恒坐在床沿上笑笑,帮她在身后加了个枕头靠着。 “也没什么,好些日子没和你好好聊天了,今天难得有空,和你随便聊聊。”赵恒顿了顿,偏着头朝外看了看说道:“你觉不觉得这姚丽白着实有些古怪?” “姚大夫?还好啊,不过这世外高人的脾性自然是与常人不同,难道,她有什么地方得罪了皇上不成?”皇后面上一紧,心略提了提。 “没有,朕只是随口一问。不过,梓童你倒是很相信她。” “是啊,臣妾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她给我的感觉就是让我觉得我能相信她,她很真诚,也很用心,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心思都能猜个五六分,这个姑娘没有杂心,她只是想着早点治好我而已。” “你这话说得会不会太偏袒了啊?”赵恒笑笑,不过随即又点点头,“不过看得出来她绝不是冲着钱财来的,入宫这么多天,她半句也没有提到过有关金钱方面的要求,看她下的药单也没有取用过什么名贵的药草,仿佛她倒真是单纯只为了给你治病而进宫。” “我看她就是单纯为治我的病而进宫的,我相信她,她绝没什么坏心。” “也好,难得她这么投你的缘,这个女子的确不错。” “可不是嘛,听下面的人说,那些太医院的大国手们原还有些不服,不过这阵子都换了个腔调,都拼了命夸奖她的医术了得,据说好像是因为上次有几个医案讨论,他们硬拉着丽白一起去了,结果她开的方子被送到‘千金手’杜知命那儿审查,被杜知命好一番称赞,于是那些见风使舵的也立刻转了口气。” “连杜知命都夸她?”赵恒有些惊讶。 “可不是嘛,他可是先皇生前最信任的老太医,当了太医院二十多年的掌院,要不是年纪大了真应该再多留他几年的。他的医德和医术可是得到众多医官的推崇,在医界享誉甚隆,他都开口了,那些人还能说不好吗?”皇后笑着,为自己幸运地找到一个好大夫感到非常欣慰。 “是啊,他还是药儿的启蒙老师呢。”赵恒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惹来皇后的不解。 “皇上,您说什么‘药儿’?那是谁啊?” “嗯?”赵恒惊觉自己一时激动说漏了嘴,百里药和尹寒的身份乃至于存在都是被刻意隐藏的秘密,他并不打算对皇后解释他们的存在。看着皇后疑惑的表情,赵恒轻描淡写地笑笑言道:“没什么,是先皇在时一位重臣的爱子,年纪小小的便特别喜欢医道,所以先皇派了杜知命前去执教。” 见皇上答得自如,皇后虽微有疑心但也没表现出来,皇上答的话本身是没有任何疑点,可是――他说起“药儿”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实在是太亲切了,那样的亲切是连在他抱着皇子嬉戏时都没有出现过的,不由皇后不去猜想这“药儿”是何许人也。 不过提起百里药,赵恒不禁又有些失神,那孩子的笑容总是令他感到无限的温暖与安心。只是不知她现在在哪儿呢? 入宫时药儿才一岁不到吧,连路都没学会走。尹寒抱着她入宫请皇上代为抚育,说是尹夫人收养的义女,因为他们将有远行而无法教养。听说是尹夫人的义女,皇上当然是欣然接受,并立即册封了公主的尊位,颁赐了玉碟,定下她皇家女儿的身份,还亲手抱着逗玩了半天,可谓是疼爱有加。只是当说起要请哪位娘娘代为抚育时倒是犯了难,一来尹夫人和尹寒是个秘密,很少有人知道;二来这宫里人事错综复杂,放谁那儿似乎都不能安心,可是――总不能让皇上亲自教养吧? 尹寒一句玩笑话:“不如由小弟来养,长大了留给他做媳妇儿。”把他闹了个大红脸之余也令当时的皇上,他们的父亲大笑不止,而最后的决定居然真的就把那孩子放到了他的宫中养育。 不过,回想起来先皇是有更深的考虑的。这样一个宫外的孩子,身份成迷,不管放到哪个嫔妃那里都会引来猜忌,更不敢放在皇后那儿,说不定还有些过虑之人会对孩子下毒手。可是,如果是放在一个当时尚不是太子的小皇子的身边,作为皇子的玩伴,虽然有猜测有质疑,却不会危及孩子的安全。 一入宫就是十一年,那真是一段纯真快乐的岁月。 药儿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大的,药儿的成长岁月也是他的成长岁月。仅仅比药儿大八岁的他,一手担起了父母的责任,每天功课完成第一件事便是去奶娘那里看望小小的奶娃娃,教她说话,教她画画,教她写字,一点点看着她长大,会跑会跳能书会写,第一句奶声奶气的“哥哥”,差点令他掉下眼泪。她的成长令他充满了成就感,而她的聪慧与体贴也令这冷漠的宫廷生活变得快乐与温暖。而且,因着药儿的存在,尹寒入宫的次数也更加频密,他给他带来了宫外的世界,在尹寒的旅行游记里他看到了与皇宫完全不同的海阔天空。 尹寒的潇洒和药儿的执着深深影响了他的成长,他们在他心里撑起一片如净土般明媚的天地,让他在沉重的压力中得以找到一块栖身之地,缓释情绪。 可是―― 他们都不肯拘束于皇宫的方寸之地,宁愿在外面漂泊流浪,尤其是药儿,当年他费尽心思想留下她,想着哪怕是多留一两年也是好的。为此,他不惜动用武力封锁了整个回天药庐,更不惜亲自守着她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当她的心已经飞到天边,留下一个躯壳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最终他妥协了,放她离开,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小鹰高飞而去寻找自己的蓝天,多年来,这成为他心头最痛的伤。 十三年了,药儿这一去再没回头,只有尹寒每隔数年才能偶尔探知她的一些行踪,可是,当他寻去时,她又已经离开了…… “这就是姚丽白在找的东西?”赵恒从元安手里接近那块白缎细细看了一下,“手工真不错,倒不知是送给谁的。” “要不要奴婢去问问?” “不用了,还给她吧,说不定是给心上人做的,对了,朕倒是从来没问过姚丽白许过人家没有?不过,看她散着发髻应该还没成亲吧?”赵恒笑笑,不甚在意地离开了昭阳宫。 元安领了旨意将衣料还给百里药,百里药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很欣喜地接了过来,她昨天的确是在找这块料子,估计是她比量尺寸后一时大意沾在自己衣上带了出来,本以为找不到了正打算重裁呢,没想到却遇上了有心人。 82 玉雪美人 京杭运河?客船 傍晚,夕阳在河的尽头洒下刺眼的炫红,波光荡漾中河水里好像流满了黄金,阿忘有些呆呆地坐在船尾,他已经在船尾坐了两个时辰了,可是他还是不太想动弹,似乎看着这水身体里就会有一种灼热与寒凉交织的异样感觉,这是他身体的记忆吗?他回了回神,抑制住有点想跳下去试试这冰凉河水的冲动。 船家夫妇坐在船头正在说笑着什么,阿忘没注意听,只是当后面船舱的门突然响了一下时,他猛然回了神。 “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阿忘走到舱门口站在迎风的一面替脸色苍白少女挡去了一些寒凉的江风。 “舱里待了两天,出来透透气。”肖明玉扶着舱门站着,脸上透出一股倔犟。 阿忘看着她的眼睛,略一犹豫,没再阻拦,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转身走回舱里从包袱出抽了件厚披风又出来,仔细地替肖明玉披上。 肖明玉有些怔忡地看着正在领口灵巧地替她结披风扣的大手,突然间有些冲动地抬手将它们紧紧握住,那双手的主人明显僵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把手抽回来,可是肖明玉却用力抓住,不肯放,不知道究竟是因为那双手上的热度足以温暖她冰凉的手,还是因为别的一些什么…… 阿忘看着自己被肖明玉抓着的手的确微惊了下,看着那双与他骨节鲜明铮显形成鲜明对比的细白玉手,有些怔忡,“肖姑娘……”阿忘只是低头唤了她一声,很疏离的称呼,没多说什么,只是又一次更加坚定地用力,把自己的手从那双微凉的小手里抽了出来。 肖明玉没再坚持,放开了手,不过却低声道:“你可以叫我明玉。” 阿忘静了片刻,摇摇头,“姑娘的闺名,哪是我能胡喊乱叫的?” 肖明玉恼羞成怒,冷哼一声转头回了船舱,阿忘有些无奈地看着在他面前“嘭”地一声重重关上的舱门,一时间倒有些失神,这个喜欢生气的小姑娘数日来苍白近乎透明的脸庞终因气愤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绯红,倒是比平时精神了不少,呵,不过,她真的挺漂亮的。 阿忘胡乱想着,不过只是一闪念间,很快便抛到了脑后,刚才好像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想,他准备继续刚才的思绪,正要坐回船尾,却见船家夫妇二人正抿着嘴偷偷笑着,一时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谁知那船家见他抬头看来,竟先和他搭起了话。 “公子,今天晚上你们要不要到岸上去走走散散?” “岸上?”阿忘一怔,这船不是要走三天吗,今天才第二天啊。 “前面就到寿县了,寿县是寿州的边界,过了寿州咱们就到应天的辖地了。你看,再有大半个时辰就能到寿县,我们得上岸去换些米盐回来,你们在船上也待了两天了,要不要到岸上去散散,耽搁不了多久,咱们现在是在运河上,虽然是晚上,可是水路好走,我和我婆娘轮换着放船,明天正午前肯定能把你们送到应天府。” “是吗?如此也好,我去问问肖姑娘,看她要不要上去走走。” 阿忘轻轻敲了敲刚被砸上的舱门,里面半天没声音,想来那丫头还在生气,阿忘又敲了敲,这回边敲边问:“肖姑娘,前面不远就是寿州边界,有个大镇,你要不要上岸走走?坐了两天船,你也该累了,还好今天风不大,不算太冷……”说了半晌,里面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阿忘微叹了口气,自觉无趣,想来是肖明玉并不想去,是以回头朝船家夫妇摆了摆手,转身继续回了船尾,似乎两天来,除了晚上回舱睡觉,日间给肖明玉送饭,他基本上都没在船舱里待过,好像这船尾对他更有吸引力些。 船家夫妇遗憾地看看他,那眼神看起来有些怪异,他们已经用这种他们什么都知道一样神秘兮兮的眼神看了他两天,天知道他们心里自行演绎出的是什么样的故事。阿忘只能无力的笑笑,继续去看他的长河落日。 大概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在船家的提醒下阿忘果然发现运河东岸出现了一座不小的市镇,华灯初上,一片喧腾,难怪船家夫妇会怂恿他们上岸一走。算了,以肖明玉的身体状况不去便不去了,她不想去也好,万一出了船舱再受了风寒反倒不美。 船家靠岸边停了船,尚在抛缆下锚,突然舱门又响,只见肖明玉嘟着一张小嘴走了出来,“陪我上岸。” 阿忘眨了眨眼,暗笑一声,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古人诚不我欺啊!“你先回舱,换套厚衣裳。”他看着肖明玉只着了一件浅青色绣花棉上衣,下面一条黛色棉裙,外面青蓝色的背子虽然加了些棉,可是看上去就是不够厚实。肖明玉站着不动,似乎不想回舱里更衣,阿忘见她好不容易有点血色的唇又开始泛白,知道她这是在跟他呕气,只得上前直接拉了她下舱,好在她倒是乖乖跟了下去,没有再说什么。 “把这件白裘穿上吧,暖和。” 阿忘从衣箱里找出之前在金陵城里给她买的御寒皮草,这个丫头,家境不是一般的殷富,惯得她不光讲究吃喝,连对着装都是挑剔的要命。那天清早带她离开,因为之前为了救她把行李全丢在了那家黑店,所以身边除了钱什么都没了,担心她伤后畏寒,特地去了衣饰行给她挑些御寒衣物。 她的眼光倒很是不错,居然和他一样,一眼就挑中了那家店里最招牌的那件白狐披风。听那位店主提及,据说这还是当朝某位退休大员数年前出使辽国时为辽国国君所赠的礼物,用的是最上等的白狐皮毛,一点杂毛都没有,不过官高位显却养儿败家,不几年就被儿子拿来还了赌债,辗转几手才到了这家店中,才张挂了一天,打算用来打打名气,正巧便被他们看中了。 听那店主罗嗦了半晌,肖明玉险些嫌脏不要了,还好那店家尚有几分眼色,直称是从没上过身,一直锁于箱内作为宝物妥为保管,这才令肖明玉勉强同意买了下来,足花去了纹银五十两,足够普通人家过上二十年生活了,但他们似乎没觉得太贵,兑了金豆子作银,阿忘当下就将披风裹在了肖明玉身上。等回头仔细点查钱款,再折算了身上的零碎钱银,差不多还有十几两银子,五六两的金豆,外加两张可以全国汇兑的一千两银的会子,想来走到东京完全不成问题。怕万一再出意外,阿忘把会子缝在了肖明玉的里衣上,而金豆则全部放在肖明玉的荷包里,让她小心留意,只留了些零碎银子在自己身边。 呵呵,回头想想,他缝东西的手艺着实惭愧的紧,就那二三十针,他倒有五分之一扎在了自己手上,不过相较之肖明玉连针都不会认,他还是强些。 这披风连着风帽,店主又附赠了一个白狐皮小暖手配上,穿在肤白眉黛的肖明玉身上显得她格外玉雪可爱。 阿忘摸了摸狐裘,想起当时狐裘初入手中时的感觉,似乎极为熟悉,那厚实柔软的白色狐毛,令他莫名有种熟稔的感觉,真是奇怪,他不是应该挺穷的吗?不是经常在路边小店里吃下等食物的吗?却怎么又好像对这些昂贵奢华的东西并不陌生?嗯――也许,是以前的红衣门门主大人喜欢奢华,他是跟随他的人,那么也就司空见惯了吧,也许? 他将狐裘取出来,递给肖明玉,可是她却没接,惹得阿忘十分不解地看着她。 “嗯。”肖明玉站着没动,一点也没有要自己动手穿戴的意向,阿忘等了她半晌,还是不见她有所动作,终于明白,她在等人伺候,只得无奈地开始为她穿戴,真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大小姐,连穿个衣服都不肯自己动手。 “你经常帮人穿衣吗?”肖明玉低着头,再次注视着为她系披风锦带的修长大手,暗自想着这双手上的皮肤还比他脸上的白皙三分。 “穿倒不经常,替人脱倒是有过。”下意识的开口,脑子里闪过些许朦胧的印象,那是一个女人羞涩的笑容,还有健康的蜜色肌肤,可是再想却只有一片空白了。 “你说什么!”肖明玉猛地抬头。 “嗯?呵呵,我说以前经常在店里帮那些进门的达官贵人们宽解外衣,像这样伺候人,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大小姐,你还真是头一个呢。”阿忘压下心里的不安,随口溥衍肖明玉那句问得暧昧不明的话。 肖明玉白了他一眼,啐了他一口,“你倒学会耍贫嘴了。哼!”不过转过头嘴角却可疑地向上翘了翘,阿忘只是专心地盯着她脸部以下胸部以上的范围,帮她结好锦带,拉好风帽,又将厚软的小暖手塞给她,这才退开两步上下打量了一下,对自己打扮出这么个雪人一样可爱的小美人还真有几分自得。 “我们走吧。” 83 上岸小憩 “公子,你们准备去多久?”船家夫妇也是惊艳地盯着肖明玉看了半晌,待阿忘拉着肖明玉上了岸,他们才想起来问。 “大概一两个时辰吧,不会太久,我们用过晚膳就回来,你们也别耽搁太久,我们还得赶路。” “行,您反正认得我们的船,只是回头时别忘了地方就行。”船家朝他们挥挥手,也准备上岸了。 坐了两天一夜的船,一直在水上摇摇晃晃,这一踏上坚实的陆岸脚上反而变得虚浮无力起来。肖明玉刚走上岸,脚下就是一软,险些一跤跌下去,阿忘眼疾手快急忙扶住她,肖明玉双手紧紧捉住阿忘的手臂,靠在他怀里勉力站稳。 “真没想到,我竟是连路都走不了了。” “哪有那么严重,”阿忘心中也是一沉,不过仍是安慰她,“只是一时上岸不适应,我也是觉得脚下的地在摇动似的,走走就好了。”说完在肖明玉腰部微用力一托,将她紧紧依在自己怀中的身子稍稍扶正。 肖明玉站直了身子却仍不肯松开抓住阿忘手臂的玉手,仍旧紧紧挽着他,阿忘抽了两次没抽出来,转头看向她,却见她低着头,隐约可见,玉白的小脸此时更是白得煞人,走路时也是脚步虚浮,一时间犹豫不忍心就这样强推开她,只好任由她抓着,半倚着他的身子。 “饿不饿?找个地方吃饭吧?这几天晓行夜宿,一路上都是粗茶淡饭的,是不是很辛苦?”阿忘想起今天中午当他第三次把那条只加了点盐末、因为少油而煎得有点焦黑的河鱼端到肖明玉面前时,她的脸皱得简直像个包子。 果然一提起鱼,肖明玉的脸又皱了起来,语气坚决地大声道:“今天晚上的菜单上最好连个鱼字都别让我看见!” 阿忘闷笑一声,“好,那咱们就找个大些的酒楼,点些精致的小菜,好好给你补一补。” 肖明玉吐舌而笑,抬头看向身边高大温柔的年轻人,突然忆起第一次见到阿忘就是因为一盘不合她心意的鱼,于是又嗫嚅着开口:“其实,如果不是煎得那么粗糙,鱼还是满好吃的。” “什么?”阿忘正抬头在找饭庄,压根没听见她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改天我再吃鱼!” 阿忘奇怪地看看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笑得那么开心。 肖明玉一身白裘,清丽出众,贵气逼人,身边却陪了个破了相衣着普通的黑皮少年,走在大道上颇为扎眼。不过这一路走来,他们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注视,任由着路上行人在他们背后窍窍私语,指指点点,说着什么“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之类的闲话。 “那座酒楼看着倒还干净雅致,就到那儿吧。”肖明玉抬手一指前面一栋金匾银眉的红漆华楼。 阿忘也瞧着不错,正待举步上前,突然背后生出一股寒意,他心中一凛。自出了金陵城一直有着似有若无的监视者,他顾忌着肖明玉只想尽快上京赶紧找到百里药,所以一直忍着没去查看任由那些人鬼祟于后。不过自过了淮水便不再出现,他正略放了些心,可是今天那消失了几天的窥伺感又出现了,而且其视线之凌厉远胜从前,仿佛生怕他不知道似的还盯了许久,本不想理会这人,这会儿也起些好奇之心,于是在走到酒楼门口将进未进之时突然朝着视线方向回头,可是令人惊讶的是,那视线突然间便消失了,而那个方向更是连个可疑的人影也没有,只有一片平民百姓悠然自得地来去谈笑着。 好快的身法,阿忘皱了皱眉,心下有些担心,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肖明玉肩上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可是这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肖明玉却不知因何而为,只是有些欣喜地依着他的力道往他怀里更靠近了些,自阿忘身上散出来暖暖沉厚的气息熏得她脸上漾起羞涩的绯红。 “阿忘,你――” “进去吧,外面冷。”进了店,阿忘顺手推开了肖明玉一些,令肖明玉不解地看着他,可是他的注意力还在周边并没看向她。 阿忘特地叮嘱了一下小二将他们带到了一个二楼大堂上靠窗面门的座位,坐下后便侧头看向下方街道。这一看却是大大一怔,只见对面街廊下慢慢走出一个人,那张扬狂放的神情、负着手傲气凝立的姿态站在大道中心人群之中直如鹤立鸡群,虽然只是身着一袭淡色布衣,却有睥睨天下的气势。阿忘不错目地盯着他,那人倒也直白,也略抬头朝阿忘看去,二人的视线一对上均是一震,两人的气韵倒是旗鼓相当。阿忘微眯了眯眼,暗想这个贼人胆子倒不小,居然连蒙面都省了直接出现在他面前,还满眼挑衅,吃准了他此时必得照顾肖明玉而无暇他顾吗? 阿忘看着他,倒是真的有些意外那灰衣人的真面目,看年纪左右不过二十五六,与他年纪相仿,一身长衫淡淡地泛着月华色,容白无须,细眉长眼,倒生了几分女子气,只是眼中的光还是如那晚施出暗剑时一般凌厉阴冷刺得人骨节发冷。 阿忘无奈地想着,原来这帮人真的是冲着肖明玉来的,那天的离去恐怕是因为肖明玉中了毒剑暗伤,以为她必死无疑,不肯多作牺牲所以大方退场。这段时是他们显然没有放弃对他们的追踪监视,此时估计是发现肖明玉居然还好好是活到现在平安无事,所以沉不住气打算再动一次手了。 “阿忘,你在看什么?我也看看。”肖明玉已经点好了菜,转头却见阿忘一直看着窗外,表情严肃,不禁好奇地也要抬身去看。 “没什么,发呆而已。”阿忘一把拉回她,顺手关上了窗。 “是吗?”肖明玉皱皱眉,不过既然阿忘关上了窗,不看也罢了,能有什么稀奇? 这酒楼做菜的速度倒还挺快,只是半盏热茶的时间,头四道冷热小盘已经摆了上来,随着四道小菜上来的居然还有一壶黄酒,地道的三十年陈“篷莱春”,阿忘有些意外地看着肖明玉,她的兴致倒还真不错,这酒才还没入杯,那酒香便已经四溢了满楼,令阿忘也不由起了一饮之兴。 他冲着指挥小二倒酒的肖明玉道:“没想到你对酒还有兴趣,没看出是个酒国女杰啊,可是你身体还没好,还是不饮为妙。” “谁说是我要喝了,我刚才问了,这是他们这儿最好的坛酒,所以特地叫了来赏你的。” “赏我?”阿忘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服。 “是啊,这段日子为了我日夜兼程,遇着山路险途还得当牛作马的背着我走,其实—咱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你原本可以丢下我不管的。”肖明玉居然也会对别人的付出表示出感谢的模样倒真是稀奇,不过一个简单的谢字她却像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似的。 阿忘甩掉刚才不舒服的感觉,看着肖明玉低头细声的小女儿态突然觉得有点儿好笑,可是他知道如果他就这样肆无忌惮地笑出来,这大小姐非跟他翻脸不可,所以硬忍下了喉间的笑意,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咱们虽然是萍水相逢,可是别忘了,我可是你花钱雇的保镖,你付钱我出力,把你平平安安送到家,我也顺顺利利到东京,咱们可是各取所需,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呢?”言罢,举杯一饮而尽,还咂吧了两下嘴:“这酒真的不错。” 听着他说话,肖明玉隐约意识到刚才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话,可是又不太确定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不过让她去服软开口问他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却是万万不可能。一时之间,好不容易才变得融洽些的气氛又僵硬了起来。 不过这僵硬的气氛并没持续多久,没等阿忘把第二杯酒倒上,他们身边的那扇窗户就发出了巨大的破裂之声,木屑四溅,碎成齑粉。 84 妖颜刺客 “真没想到,我竟是连路都走不了了。我就去” “哪有那么严重,”阿忘心中也是一沉,不过仍是安慰她,“只是一时上岸不适应,我也是觉得脚下的地在摇动似的,走走就好了。”说完在肖明玉腰部微用力一托,将她紧紧依在自己怀中的身子稍稍扶正。 肖明玉站直了身子却仍不肯松开抓住阿忘手臂的玉手,仍旧紧紧挽着他,阿忘抽了两次没抽出来,转头看向她,却见她低着头,隐约可见,玉白的小脸此时更是白得煞人,走路时也是脚步虚浮,一时间犹豫不忍心就这样强推开她,只好任由她抓着,半倚着他的身子。 “饿不饿?找个地方吃饭吧?这几天晓行夜宿,一路上都是粗茶淡饭的,是不是很辛苦?”阿忘想起今天中午当他第三次把那条只加了点盐末、因为少油而煎得有点焦黑的河鱼端到肖明玉面前时,她的脸皱得简直像个包子。 果然一提起鱼,肖明玉的脸又皱了起来,语气坚决地大声道“今天晚上的菜单上最好连个鱼字都别让我看见!” 阿忘闷笑一声,“好,那咱们就找个大些的酒楼,点些精致的小菜,好好给你补一补。” 肖明玉吐舌而笑,抬头看向身边高大温柔的年轻人,突然忆起第一次见到阿忘就是因为一盘不合她心意的鱼,于是又嗫嚅着开口“其实,如果不是煎得那么粗糙,鱼还是满好吃的。” “什么?”阿忘正抬头在找饭庄,压根没听见她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改天我再吃鱼!” 阿忘奇怪地看看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笑得那么开心。 肖明玉一身白裘,清丽出众,贵气逼人,身边却陪了个破了相衣着普通的黑皮少年,走在大道上颇为扎眼。请牢记不过这一路走来,他们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注视,任由着路上行人在他们背后窍窍私语,指指点点,说着什么“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之类的闲话。 “那座酒楼看着倒还干净雅致,就到那儿吧。”肖明玉抬手一指前面一栋金匾银眉的红漆华楼。 阿忘也瞧着不错,正待举步上前,突然背后生出一股寒意,他心中一凛。自出了金陵城一直有着似有若无的监视者,他顾忌着肖明玉只想尽快上京赶紧找到百里药,所以一直忍着没去查看任由那些人鬼祟于后。不过自过了淮水便不再出现,他正略放了些心,可是今天那消失了几天的窥伺感又出现了,而且其视线之凌厉远胜从前,仿佛生怕他不知道似的还盯了许久,本不想理会这人,这会儿也起些好奇之心,于是在走到酒楼门口将进未进之时突然朝着视线方向回头,可是令人惊讶的是,那视线突然间便消失了,而那个方向更是连个可疑的人影也没有,只有一片平民百姓悠然自得地来去谈笑着。 好快的身法,阿忘皱了皱眉,心下有些担心,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肖明玉肩上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可是这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肖明玉却不知因何而为,只是有些欣喜地依着他的力道往他怀里更靠近了些,自阿忘身上散出来暖暖沉厚的气息熏得她脸上漾起羞涩的绯红。 “阿忘,你――” “进去吧,外面冷。”进了店,阿忘顺手推开了肖明玉一些,令肖明玉不解地看着他,可是他的注意力还在周边并没看向她。 阿忘特地叮嘱了一下小二将他们带到了一个二楼大堂上靠窗面门的座位,坐下后便侧头看向下方街道。这一看却是大大一怔,只见对面街廊下慢慢走出一个人,那张扬狂放的神情、负着手傲气凝立的姿态站在大道中心人群之中直如鹤立鸡群,虽然只是身着一袭淡色布衣,却有睥睨天下的气势。阿忘不错目地盯着他,那人倒也直白,也略抬头朝阿忘看去,二人的视线一对上均是一震,两人的气韵倒是旗鼓相当。阿忘微眯了眯眼,暗想这个贼人胆子倒不小,居然连蒙面都省了直接出现在他面前,还满眼挑衅,吃准了他此时必得照顾肖明玉而无暇他顾吗? 阿忘看着他,倒是真的有些意外那灰衣人的真面目,看年纪左右不过二十五六,与他年纪相仿,一身长衫淡淡地泛着月华色,容白无须,细眉长眼,倒生了几分女子气,只是眼中的光还是如那晚施出暗剑时一般凌厉阴冷刺得人骨节发冷。 阿忘无奈地想着,原来这帮人真的是冲着肖明玉来的,那天的离去恐怕是因为肖明玉中了毒剑暗伤,以为她必死无疑,不肯多作牺牲所以大方退场。这段时是他们显然没有放弃对他们的追踪监视,此时估计是发现肖明玉居然还好好是活到现在平安无事,所以沉不住气打算再动一次手了。 “阿忘,你在看什么?我也看看。”肖明玉已经点好了菜,转头却见阿忘一直看着窗外,表情严肃,不禁好奇地也要抬身去看。 “没什么,发呆而已。”阿忘一把拉回她,顺手关上了窗。 “是吗?”肖明玉皱皱眉,不过既然阿忘关上了窗,不看也罢了,能有什么稀奇? 这酒楼做菜的速度倒还挺快,只是半盏热茶的时间,头四道冷热小盘已经摆了上来,随着四道小菜上来的居然还有一壶黄酒,地道的三十年陈“篷莱春”,阿忘有些意外地看着肖明玉,她的兴致倒还真不错,这酒才还没入杯,那酒香便已经四溢了满楼,令阿忘也不由起了一饮之兴。 他冲着指挥小二倒酒的肖明玉道“没想到你对酒还有兴趣,没看出是个酒国女杰啊,可是你身体还没好,还是不饮为妙。” “谁说是我要喝了,我刚才问了,这是他们这儿最好的坛酒,所以特地叫了来赏你的。” “赏我?”阿忘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服。 “是啊,这段日子为了我日夜兼程,遇着山路险途还得当牛作马的背着我走,其实—咱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你原本可以丢下我不管的。”肖明玉居然也会对别人的付出表示出感谢的模样倒真是稀奇,不过一个简单的谢字她却像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似的。 阿忘甩掉刚才不舒服的感觉,看着肖明玉低头细声的小女儿态突然觉得有点儿好笑,可是他知道如果他就这样肆无忌惮地笑出来,这大小姐非跟他翻脸不可,所以硬忍下了喉间的笑意,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咱们虽然是萍水相逢,可是别忘了,我可是你花钱雇的保镖,你付钱我出力,把你平平安安送到家,我也顺顺利利到东京,咱们可是各取所需,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呢?”言罢,举杯一饮而尽,还咂吧了两下嘴“这酒真的不错。” 听着他说话,肖明玉隐约意识到刚才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话,可是又不太确定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不过让她去服软开口问他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却是万万不可能。一时之间,好不容易才变得融洽些的气氛又僵硬了起来。 不过这僵硬的气氛并没持续多久,没等阿忘把第二杯酒倒上,他们身边的那扇窗户就发出了巨大的破裂之声,木屑四溅,碎成齑粉。 突然发觉自己最近真的挺勤快的,居然一个星期更了两三次,哈,果然人还是不能太忙啊,有时间写写的感觉真好。166阅读网 85 贵妃刘娥 皇后用药后歇了午觉,宫女劝百里药也歇会儿,可是她走出昭阳宫,向紫宸殿方向而去,心里一直有事,想歇也歇不住啊。我就去 这段时日,她已经是宫里红透半边天的人物,还有谁会不认得她?所以不管她走到哪儿都没人来问,顶多是多瞅她两眼而已。 她向紫宸殿走并不是去找皇上,而是想去元庆宫看看小皇子,皇上子息薄弱,小皇子是他现下唯一的根苗,出不得一星半点的差错,想起那日那位医官给她看的那张方子,她心里就打鼓,好不容易抽得会儿时间,希望有机会能为小皇子把把脉,她才能放心。 正走着,突然前面一片云霞招展之色乍起,令她直觉想绕路,可是脚步稍慢了些许,那边已经看见她了,只见一个紫服小太监急步向她跑来,若是她现在视而不见绕道走掉非得给安上个渺视皇族的罪名不可。 “姚丽白叩见娘娘千岁。” 百里药发现召她过去的居然是上次在湖畔曲桥上见过的那位素衣美人,她还是那样素色的襟衫,可是容颜却秀丽美艳,素淡的颜色衬得她更多了几分典雅和贵气,有时不着色才更能体现出色彩的艳丽,她看来很了解如何才能使自己更加美丽。百里药除了知道她是娘娘,别的一概不知,所以也加不上什么称呼。 “姚神医请起,莫要多礼。” “谢娘娘。”百里药抬头看向她,发现她也正仔细打量着自己。 “我姓刘,刘娥,侧居西宫。” “刘娘娘。”百里药点点头,原来这位就是昭阳宫下人们口中经常提到的那位出身寒微,这两年却得到皇上专宠的刘娥刘贵妃。不过,二哥娶的是老婆,外戚固然重要,可也不是非常重要,只要她真心对皇上,皇上真心喜欢她,那么她出身何处无关紧要。 “姚神医这是要去哪里?”见百里药听到她的名字仍旧是那副温和平常的模样,刘贵妃不禁微微一笑,这位女神医果然有胆色。 “随便走走,在房子里待了好几天,出来散散步,可以好好想些事情。” “哎呀,那我真是莽撞了,打扰了神医静思。” “娘娘言重了,不知娘娘命丽白过来有何事吩咐?”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这几天身子不太舒服,让尚药局的那些太医们诊了两次脉,喝了好几副药,还是不爽利,今儿还是觉得心口有些闷,才到园子里走了一会儿就全身无力,这不刚想回宫里休息,这么巧就看见了你,我知道你是皇上请进宫专为皇后娘娘治病的,原是不敢打扰,可是……难得这么巧,所以冒昧请你过来,不知方便不方便?” “娘娘真是客气,姚丽白一介布衣草民,娘娘肯让丽白请脉,那是丽白的荣幸,不过,这里不大方便,要不,丽白随您回宫,定定心心好好为您请个脉。首选更新最快的”百里药不知道刘娥找她是真想请脉还是假想请脉,不过想来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随她去去又何妨? “那是再好不过了,但是皇后那儿……” “皇后娘娘正在午睡,暂时没有丽白什么事,请脉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不碍的。” “那就好。” 刘娥没问百里药任何关于皇后娘娘病情的问题,她很聪明,知道这些问题该向谁问,不该向谁问,百里药也绝口不提皇后娘娘的病况,在刘娥身边,就只问刘娥的身体状况。 “郭槐,让他们都下去。” “是。”一名看上去颇清秀的内侍拿着拂尘向外一挥,刘娥寝宫里所有随侍的人就都退了出去。 百里药不解地看着刘娥,难道她的病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隐讳吗? “刘娘娘,请躺下。” “姚神医,其实我不知道请你来为我诊脉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只是我相信你应该明白,这宫里有些事情是能说的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我请你来是因为信任你,希望你莫要辜负了我的信任。” “娘娘放心,医家有医家的规矩,丽白虽然一介女流,可是却知道医德二字的重要。”对于刘娥的疑虑,百里药没有生气,只是平静的安抚她。 “谢谢。” 刘娥慢慢躺下,她身边留下的唯一侍从就是那个名为郭槐的内侍,神情有些紧张地盯着那只被百里药拉在手中的皓腕。 “娘娘,从脉象上看,您的脉平稳有力,并无任何风寒燥热之状,请问娘娘除了胸闷还有其它的症状吗?”百里药皱了皱眉,这脉明明健康得很,莫不是无病呻吟? “姚神医,其实,请您来为娘娘诊的,并非这胸闷之症,娘娘的胸闷之症全是因心病而起。”那内侍看着刘娥微微泛红的脸,替她说出难以开口之言。 “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这句老话不用她说吧,这可不是大夫能做的事情。 “也算是心病吧。娘娘十六岁进宫,至今已经六年了,虽然皇上一直宠爱有加,可是――却一直不曾留得龙种,皇上子息单薄,娘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愧对皇上的宠爱,所以总是闷闷不乐,才落下这胸闷的病根。” 原来如此,百里药回转头,将目光调回刘娥身上,宫中的女子,就是这样吧?不由暗暗摇头。 “原来是这样,好,那我就为娘娘再诊一次,不过,丽白一向是实话实说,若是有什么得罪,还请娘娘莫要见怪。”百里药有些不好的预感,刚才摸脉已经隐隐有些察觉,这会儿他们这么直接的问了,她只好照实的回。 “不怪,姚神医有话直说,这里没有外人,没关系。” “是。”百里药再次摸上刘娥的脉门,按过左右,又换右手。 “娘娘,这里真的没有外人么?”约莫有半盏热茶的功夫,百里药才松开手,看了一眼郭槐,再确认一次。 “没关系,你说吧。” “娘娘是否曾经小产?” 一句话出口,刘娥的脸色变得刷白,不过还是硬撑着点了点头。 “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吧?” “对,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刘娥咬着下唇,听着百里药的问话,心里已经有些明白。 她本就不是干净的身子进的宫,她是嫁过人的,而且正是那个名为她义兄,实为她丈夫的人,为了荣华富贵把她送进了宫。往事不堪回首,那个黑了心肠的男人,为了送她进宫,居然硬是逼她喝下了堕胎的药,没想到,那碗药不但害死了她腹中的骨肉,居然直到现在都还在继续伤害她。 “娘娘,我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可是那次小产对您的伤害很大,若是当时调治得当倒也罢了,可是……”百里药皱紧了眉头,“娘娘,丽白的医道浅薄,只能就目前诊脉的结果劝您一句,好好对待皇上,好好对待自己,皇上是个重情义的人,绝不会仅仅因为您没有子嗣就不疼爱您。” 刘娥忽地一下从榻上坐起,脸色青白,紧紧抓住百里药的手,急切地问道“姚神医,你是说――我再也没有机会做母亲了吗?一点儿机会也没有吗?”她的神情在百里药看来,只要她要回答个“是”字,她立即就会昏厥过去,可是百里药不想骗她。 她也有私心,她希望这个女人能够不因为权力不因为外在的东西,真心去对二哥哥好,全心全意的对他好,没有子嗣也许也是一件好事,因为没有子嗣就代表着不会涉及储位之争,明确地告诉她没有子嗣她也许她就不会去做一些后宫女人常做的事情,希望她能把所有的心全放在二哥哥身上。 看着刘娥焦切的眼睛,百里药郑重地点了点头。 果然,随着百里药点头的动作,刘娥已经昏死在了床榻上,郭槐同样面无人色,抱起刘娥怨怼地瞪着百里药,百里药从袖中取出一个嗅瓶,伸手要交给郭槐,郭槐没接只是看着百里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为什么要说实话?” “我想刘娘娘想听的是实话。” “您是神医,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吗?”郭槐的眼睛里充满了恳求。 “医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娘娘上次的小产恐怕曾经引起过血崩,娘娘的命都是从鬼门关上抢回来的,她的身体已经没有能力再进行一次生育了。若娘娘和公公骂丽白医道浅薄也无妨,但丽白仍有一句要劝,请公公务必提醒娘娘,不要再乱进一些偏方,刚才不及说,娘娘的脉象属阴虚之象,虚补过度,暂时无碍,可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怕会有致病之虞,切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郭公公,我见过皇上看刘娘娘的眼神,她并不是非要一个子嗣来邀宠的女子,皇上是真心的喜欢她的,子嗣,真的那么重要吗?” “姚神医。”郭槐抱着刘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不懂,你不懂。” “丽白只是个大夫,有些事的确不懂,帮不上娘娘,还请娘娘和郭公公见谅。”百里药起身要走,刘娥仍旧昏迷,让她睡吧,也许现在睡一睡对她有好处。 “你――”郭槐见百里药起身要走,急忙站起来,一把拉住百里药的衣袖,似有话要说。 “郭公公放心,在这里说过的话,丽白出门便忘,娘娘不过是偶感风寒,服上两剂药就没事了。”百里药走到桌边随手写了两个不痛不痒的方子交给郭槐,这宫里,到处都是眼睛,到处都是嘴巴,到哪儿都得提防几分,真希望皇后能早些好起来,她就可以安心离开,重新海阔天空了。 ====================================== 写百里药的速度果然比写卓君快多了。166阅读网 86 晴天霹雳 “刘娘娘。”百里药点点头,原来这位就是昭阳宫下人们口中经常提到的那位出身寒微,这两年却得到皇上专宠的刘娥刘贵妃。不过,二哥娶的是老婆,外戚固然重要,可也不是非常重要,只要她真心对皇上,皇上真心喜欢她,那么她出身何处无关紧要。 “姚神医这是要去哪里?”见百里药听到她的名字仍旧是那副温和平常的模样,刘贵妃不禁微微一笑,这位女神医果然有胆色。 “随便走走,在房子里待了好几天,出来散散步,可以好好想些事情。” “哎呀,那我真是莽撞了,打扰了神医静思。” “娘娘言重了,不知娘娘命丽白过来有何事吩咐?”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这几天身子不太舒服,让尚药局的那些太医们诊了两次脉,喝了好几副药,还是不爽利,今儿还是觉得心口有些闷,才到园子里走了一会儿就全身无力,这不刚想回宫里休息,这么巧就看见了你,我知道你是皇上请进宫专为皇后娘娘治病的,原是不敢打扰,可是……难得这么巧,所以冒昧请你过来,不知方便不方便?” “娘娘真是客气,姚丽白一介布衣草民,娘娘肯让丽白请脉,那是丽白的荣幸,不过,这里不大方便,要不,丽白随您回宫,定定心心好好为您请个脉。”百里药不知道刘娥找她是真想请脉还是假想请脉,不过想来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随她去去又何妨? “那是再好不过了,但是皇后那儿……” “皇后娘娘正在午睡,暂时没有丽白什么事,请脉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不碍的。” “那就好。” 刘娥没问百里药任何关于皇后娘娘病情的问题,她很聪明,知道这些问题该向谁问,不该向谁问,百里药也绝口不提皇后娘娘的病况,在刘娥身边,就只问刘娥的身体状况。 “郭槐,让他们都下去。” “是。”一名看上去颇清秀的内侍拿着拂尘向外一挥,刘娥寝宫里所有随侍的人就都退了出去。 百里药不解地看着刘娥,难道她的病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隐讳吗? “刘娘娘,请躺下。” “姚神医,其实我不知道请你来为我诊脉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只是我相信你应该明白,这宫里有些事情是能说的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我请你来是因为信任你,希望你莫要辜负了我的信任。” “娘娘放心,医家有医家的规矩,丽白虽然一介女流,可是却知道医德二字的重要。”对于刘娥的疑虑,百里药没有生气,只是平静的安抚她。 “谢谢。” 刘娥慢慢躺下,她身边留下的唯一侍从就是那个名为郭槐的内侍,神情有些紧张地盯着那只被百里药拉在手中的皓腕。 “娘娘,从脉象上看,您的脉平稳有力,并无任何风寒燥热之状,请问娘娘除了胸闷还有其它的症状吗?”百里药皱了皱眉,这脉明明健康得很,莫不是无病呻吟? “姚神医,其实,请您来为娘娘诊的,并非这胸闷之症,娘娘的胸闷之症全是因心病而起。”那内侍看着刘娥微微泛红的脸,替她说出难以开口之言。 “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这句老话不用她说吧,这可不是大夫能做的事情。 “也算是心病吧。娘娘十六岁进宫,至今已经六年了,虽然皇上一直宠爱有加,可是――却一直不曾留得龙种,皇上子息单薄,娘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愧对皇上的宠爱,所以总是闷闷不乐,才落下这胸闷的病根。” 原来如此,百里药回转头,将目光调回刘娥身上,宫中的女子,就是这样吧?不由暗暗摇头。 “原来是这样,好,那我就为娘娘再诊一次,不过,丽白一向是实话实说,若是有什么得罪,还请娘娘莫要见怪。”百里药有些不好的预感,刚才摸脉已经隐隐有些察觉,这会儿他们这么直接的问了,她只好照实的回。 “不怪,姚神医有话直说,这里没有外人,没关系。” “是。”百里药再次摸上刘娥的脉门,按过左手,又换右手。 “娘娘,这里真的没有外人么?”约莫有半盏热茶的功夫,百里药才松开手,看了一眼郭槐,再确认一次。 “没关系,你说吧。” “娘娘是否曾经小产?” 一句话出口,刘娥的脸色变得刷白,不过还是硬撑着点了点头。 “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吧?” “对,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刘娥咬着下唇,听着百里药的问话,心里已经有些明白。 她本就不是干净的身子进的宫,她是嫁过人的,而且正是那个名为她义兄,实为她丈夫的人,为了荣华富贵把她送进了宫。往事不堪回首,那个黑了心肠的男人,为了送她进宫,居然硬是逼她喝下了堕胎的药,没想到,那碗药不但害死了她腹中的骨肉,居然直到现在都还在继续伤害她。 “娘娘,我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可是那次小产对您的伤害很大,若是当时调治得当倒也罢了,可是……”百里药皱紧了眉头,“娘娘,丽白的医道浅薄,只能就目前诊脉的结果劝您一句,好好对待皇上,好好对待自己,皇上是个重情义的人,绝不会仅仅因为您没有子嗣就不疼爱您。” 刘娥忽地一下从榻上坐起,脸色青白,紧紧抓住百里药的手,急切地问道:“姚神医,你是说――我再也没有机会做母亲了吗?一点儿机会也没有吗?”她的神情在百里药看来,只要她要回答个“是”字,她立即就会昏厥过去,可是百里药不想骗她。 她也有私心,她希望这个女人能够不因为权力不因为外在的东西,真心去对二哥哥好,全心全意的对他好,没有子嗣也许也是一件好事,因为没有子嗣就代表着不会涉及储位之争,明确地告诉她没有子嗣她也许她就不会去做一些后宫女人常做的事情,希望她能把所有的心全放在二哥哥身上。 看着刘娥焦切的眼睛,百里药郑重地点了点头。 果然,随着百里药点头的动作,刘娥已经昏死在了床榻上,郭槐同样面无人色,抱起刘娥怨怼地瞪着百里药,百里药从袖中取出一个嗅瓶,伸手要交给郭槐,郭槐没接只是看着百里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为什么要说实话?” “我想刘娘娘想听的是实话。” “您是神医,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吗?”郭槐的眼睛里充满了恳求。 “医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娘娘上次的小产恐怕曾经引起过血崩,娘娘的命都是从鬼门关上抢回来的,她的身体已经没有能力再进行一次生育了。若娘娘和公公骂丽白医道浅薄也无妨,但丽白仍有一句要劝,请公公务必提醒娘娘,不要再乱进一些偏方,刚才不及说,娘娘的脉象属阴虚之象,虚补过度,暂时无碍,可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怕会有致病之虞,切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郭公公,我见过皇上看刘娘娘的眼神,她并不是非要一个子嗣来邀宠的女子,皇上是真心的喜欢她的,子嗣,真的那么重要吗?” “姚神医。”郭槐抱着刘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不懂,你不懂。” “丽白只是个大夫,有些事的确不懂,帮不上娘娘,还请娘娘和郭公公见谅。”百里药起身要走,刘娥仍旧昏迷,让她睡吧,也许现在睡一睡对她有好处。 “你――”郭槐见百里药起身要走,急忙站起来,一把拉住百里药的衣袖,似有话要说。 “郭公公放心,在这里说过的话,丽白出门便忘,娘娘不过是偶感风寒,服上两剂药就没事了。”百里药走到桌边随手写了两个不痛不痒的方子交给郭槐,这宫里,到处都是眼睛,到处都是嘴巴,到哪儿都得提防几分,真希望皇后能早些好起来,她就可以安心离开,重新海阔天空了。 ------------------------------------------ 87 七绝断脉 出了刘妃的宫门,百里药抬头向天,难得的冬日晴空,天蓝得明媚,连透明的阳光照在身上都格外温暖,这么温暖的冬日,她的心底却怎么一直有种寒冷驱散不去呢?明天就是小年了,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入宫都有月余了。我就去 瞅瞅天色还早,她还是有些时间的,于是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行动,依旧朝着元庆宫而去,好在这一路行去,再没遇到什么拦路打岔的。 “姚神医,您怎么过来了?” 正陪着小皇子花园里玩捉猫猫的女官李侍君看见百里药走进宫门,不禁一呆,急忙迎了上去。 “没什么,娘娘正歇午觉,我出来走走,这几日娘娘经常提起小殿下,应是想得紧了,我过来看看,回去也有话回禀好宽宽娘娘的心。”百里药站定在李侍君身前,笑笑。 李侍君微笑回道“姚神医真是个有心人,听说娘娘最近身子好些了,哎!宫里的规矩违背不得,娘娘身子不好,小皇子是不能近前的,之前可都是娘娘亲自教养小皇子的呢,上次见还是一个月前,离着老远就不让再靠近了,难怪娘娘想。”李侍君小心翼翼地将小皇子抱了过来,小皇子看来很喜欢李侍君,任她抱来抱去不搅不闹的。四五岁的孩子,一脸聪明相,粉团可爱,就那么乖乖地待在李侍君怀里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盯着百里药。首选更新最快的 百里药走近前细看小皇子,“能给我抱抱吗?”浓浓的亲厚之情充盈百里药心间,不由地向李侍君伸出手。 李侍君微微一怔,看着百里药,难道这个大夫不知道小皇子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吗?何况她只是个来历不明的宫外人。 百里药只是看着小皇子,她没想太多,也没有注意李侍君的防备,她只把他当作自己的侄儿,二哥的血脉啊。瞧这眉眼,这神气,笑起来的模样,和二哥多像,尤其那眼,和少年时的二哥何其相似,只是这眼里还没有染上沧桑,没有染上无奈,尚不懂得孤独寂寞为何物,只是天真的笑着,纯粹地快乐着。 虽然李侍君对百里药略含戒备,可是小皇子却好像很喜欢百里药,看到她伸出的手呵呵笑,用力探着小身子就要攀过来,李侍君急忙稳住他,免得闪了小腰。百里药察觉李侍君的疏离,笑笑,退后一步,对侍君的细心颇有好感。 望着小皇子笑嘻嘻嫩乎乎的脸蛋百里药有些伤感,又有些遗憾,如果卓君还活着,也许他们也会有这样可爱的孩子吧?神思有些恍惚,心里再次描绘卓君的容颜,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小皇子嫩白的小脸。 “姚神医?你想什么呢?”李侍君不解地看着发呆的百里药。 “嗯?”百里药猛然回神,此时不是她发呆的时候啊。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不顾李侍君的不情愿的眼光,她亲热地拉起小皇子的小手,放在掌心轻轻摩挲,“好细嫩的小手啊,真是可爱。”两只手伸出将那小手合拢包在手里,借着双手的动作掩护,一边说着一边暗自搭上了小皇子的腕脉。 李侍君见百里药只是摸摸小皇子的手倒也没再拒绝百里药的靠近,“您回去回禀皇后娘娘,小皇子一切都好,让娘娘别担心,只管安心养病,我一定会遵照娘娘的吩咐把小皇子照顾得妥妥贴贴,只待娘娘康复。”李侍君温柔地看向小皇子,并没有留意百里药更进一步的小动作。 百里药微微点头,依旧笑容温和,可是那笑在到达眼底之前就已经变得冰冷。彻骨的痛漫上她的心头,小皇子的脉象竟是七绝断脉! 七绝断脉,是三大绝脉之一,极为罕见,平日无任何异常,可是一旦发作,却是必死无疑,没有解救之法,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但,据她所知,身患七绝断脉的人,没有一个能活过十岁的。 是谁这么恶毒,竟要断绝皇家血脉? 七绝断脉的形成半是先天,半是后天,根据她刚才的诊断,小皇子也是红槿藤的受害者,虽然侥幸存活,可是体弱虚寒,后天若是调养得当应该还有补救的余地,若不生什么大寒大热之症,当可安逸度日。可是却有人阴毒地借外物造就了他的七绝断脉,以她的估计肯定是有人借着小皇子身体虚寒的名义,不断给他服食大寒大热的补药,虽然是补药,可是轮流交错,小皇子虚不受补,寒热交攻,表面上虽然没什么大碍,更有可能形成面色红润的虚火假像,但是身子却已经被彻底毁了。 想起那张药方,百里药的后背窜起一阵深深的寒意,足足半盏茶的时间百里药愣在那儿硬是没回过神来。 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弄个清楚! “姚大夫,姚大夫?” 她居然失神至此,元公公在她身边连叫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啊,元公公。” “姚大夫,皇上宣您过去呢。” 二哥,正好,她正好也有事要找他。 “你要出宫?”赵恒有些惊讶地看着百里药。 “嗯,一日即可。” “去做什么?” “马上就要过年了,我想出宫办理一些私事。”百里药低头,不愿多说。 赵恒皱起眉头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是啊,转眼已是年关,也罢,想来你今年这年必须得在宫里过了,年前就给你放你一天的假吧,速去速回。” “谢皇上。” “等等,你,两日后再出宫,明天和后天朕要宴请群臣,皇后得露个面,以定人心,你得旁边照看着,过了这两日你再出去吧。” “是!谢皇上。”早一日,晚一日,对于现在的情形,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吧?166阅读网 88 死里逃生 “你要出宫?”赵恒有些惊讶地看着百里药。请牢记 “嗯,一日即可。” “去做什么?” “马上就要过年了,我想出宫办理一些私事。”百里药低头,不愿多说。 赵恒皱起眉头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是啊,转眼已是年关,也罢,想来你今年这年必须得在宫里过了,年前就给你放你一天的假吧,速去速回。” “谢皇上。” “等等,你,两日后再出宫,明天和后天朕要宴请群臣,皇后得露个面,以定人心,你得旁边照看着,过了这两日你再出去吧。” “是!谢皇上。”早一日,晚一日,对于现在的情形,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吧? ====================================== “肖姑娘,肖姑娘,醒醒,快醒醒。”阿忘拍着肖明玉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庞,仔细看那紧闭的眼帘,投下密长阴影的小扇般的睫毛,一点动静也没有,阿忘不由有些紧张,若不是听见肖明玉还有轻细的呼息,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他几乎都要以为她已经死了呢。 从酒楼跳出,一路追向西,路上又遇了两次暗袭,好不容易在三里外城郭边缘找到她,千钧一发之际,阿忘用自己的身子替她挡了一刀再次救下这个千金大小姐,可是肖明玉却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开始就昏了过去,直到他打打杀杀轰走了所有杀手,她大小姐还没醒过来,这都一个多时辰了,阿忘忍不住开始叫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今天晚上的事情过于刺激而引得毒伤复发,如果是,那麻烦就大了。 再次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肖明玉,阿忘重重地叹了口气,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个也受了重伤的人,又要做这种应该由马呀,驴呀之类的牲畜来完成的工作呢? 替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还好,那血色是正常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现肖明玉并没有毒发身亡所以对那毒药产生了怀疑,不再到处乱抹了。 背起肖明玉,阿忘朝四下望望,船是回不去了,他受了伤,肖明玉又昏迷不醒,在陆地上他还能应付,万一杀手在水中伏击,他可没那么好的水性还顾得上保全别人。不幸之中的万幸,值钱的东西都随身带着,再向前走一段,找辆马车走陆路去京城吧,赶得快的话,两天也就到了。 可是走了一段,他就觉得有些吃不消了,他被刺得那刀伤口很深,背着肖明玉一路走着伤口很快就裂开,血顺着大腿往下流,若再这样走下去怕是出不了林子他的血就得流尽了。我就去放下肖明玉重新处理伤口,看来,他们这一晚上只能在这林子里歇了,好歹对付一晚上,等肖明玉醒过来他们再出去找马车。 伤在腰间,不深,没波及内脏,可是处理起来却很麻烦,因为稍稍一动就会出血,他只能重新绑扎已经缠得很紧的血布,用最快的速度收集了一些干枯的树枝碎叶,升起一堆火,没有火失去皮裘的肖明玉和失血过多的他估计都得冻死在这腊月的寒夜里。意识有些模糊,可是不敢睡,不知道隐藏在林子深处的暗影里还有没有伏击者。有些熟悉的感觉浮了上来,似乎在很久以前他有过类似的感觉,重伤逃亡,意识朦胧,满腔悲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隐隐有些温暖在心里浮动。 一种肌肤的冰凉与温暖奇异地安抚了他的疼痛与愤怒,一双沁着药香的小手在推他,柔柔的女中音对他说“……放心,我只是个大夫,不是妖女,还不需要你来负什么责任,大可放下你的满腔正义!……这种事我只在书上看过,具体该做什么我可不清楚,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阿忘?”…… “阿忘!”…… 是谁?是谁在吵?是谁在说话?阿忘探手去抓,抓到一双手,紧紧握住,似乎是握住了在梦中推着他的人,片刻后才满足地叹了口气缓缓张开眼睛,可是就在张眼的一瞬间却忘记了刚才梦见了什么,是刚才的叫声扰乱了他,原本可以记得的梦境一下变得模糊,只留下在心里的一丝痛,好像心突然被一只手紧紧揪了一下,令他呼吸不畅。 “阿忘,你还好吧?”一张充满忧容的脸就在离他脸一臂的距离,一双忽闪闪的大眼睛直盯着他。是肖明玉,梦中的手是她的手吗?阿忘还有些迷糊,焦距有些混乱地落在她紧抓住他手的手上。 他刚才好像还是没撑住昏睡了过去,可是火堆还很明亮,估计他的昏睡不会超过一株香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他竟发梦了,如此想着阿忘的嘴角扯了扯。 “你还好吧?”肖明玉摇了摇他的手再次追问。 “还好。”他抽出手摸了摸腰间的伤,上了药,血好像已经慢慢止住了,可是伤口太大又没条件缝合,估计他稍微一动这伤还得裂开,一时半刻的他还是不动为妙。 “你伤的好重。”肖明玉顺着他的动作看着他腰间被血浸透的布带,捂着嘴泫然欲泣。 “没事,一点皮肉伤,等天亮了找家医馆缝几针就没事了。” “还说没事――你看都是血。”肖明玉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伤处,可是才碰到便又像被烫到般收回手,看着沾在手指上的血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阿忘赶紧捂住她的嘴,“别哭,他们也许还没走远。”就算那些杀手不来,万一把这山野树林里的狼招来也不是好玩的。肖明玉猛地睁大眼睛,惶恐地急遽收声,点点头,硬是把后面的哭声吞回肚子里,只剩下抽抽噎噎的低泣。 “阿忘,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等到了京城,我一定让皇――让我哥哥重重谢你。”肖明玉抹抹眼泪挨着阿忘坐了下来。 “我是你的保镖,护送你到京城是我的责任,没什么好谢的。”阿忘有些虚弱地笑看肖明玉。 “可是你明明可以丢下我自己进京的。” “我阿忘岂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 肖明玉抬眼盯着阿忘看了好半天,“你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吗?”不等阿忘回答,她紧接着说“我想你以前肯定是个大侠。” “大侠?”阿忘一怔,闷笑了一声,“我很像大侠吗?” “像!”肖明玉极度肯定。 看着肖明玉那么认真的表情阿忘反而有些笑不出来,他可是红衣门门主座下的侍卫,那个恶名昭彰的门派里能有什么大侠?可是这是真的吗?他的过去全部都是那个陌生的白胡子老头告诉他的,他过去二十几年的生命就是他嘴里短短的几句话,他说什么就成为什么,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他对做了十几年的侍从这个职业完全没有熟悉感,就像和肖明玉在一起,他也是侍从的身份,却不习惯去卑颜服从。心下不由略略浮起一些疑惑。 “对了,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想起之前肖明玉一见他就昏过去的样子,他不禁有些担心。 “没事,只是之前跑得太急,所以才眼前发黑。”肖明玉摇摇头,总算是平静了些。不过一阵呼啸的夜风吹过带起呜呜的哀声令她不由自主地向阿忘又靠了靠。 “肖姑娘,我不能动,你能不能到旁边捡点柴来,火不能熄。” 肖明玉有些害怕地看着四周黑漆漆的林子,可是转头再看向脸色苍白的阿忘,她点点头,爬起来,在四周寻觅起来,不过不敢走远,也就在周围五十步范围内搜索。 还好是冬天,地上的落叶枯枝极多,不用太远地寻找便搜集了一大堆,“这些够了吗?”抱回第四捆柴,肖明玉已经额际见汗,玉颊微红。 “差不多了,你休息一下吧。” 肖明玉再次依着阿忘身边坐下,拿了根较粗大的树枝翻了翻火堆,再加了些柴,令火烧得更旺,虽然离火堆很近,可是刚才捡柴冒出的热汗,被夜风一吹顿时成了冰水,冻得她打起了寒战。 阿忘看在眼里,扯下自己的外衣,“别嫌脏,披上吧。”不能牵动伤口只能让她自己穿。 “我不冷,你受伤了,不能再受寒,你自己穿着。” “你的身体还没好,不能再受寒,我有武功底子,这点小伤奈何不了我,不用替我担心。” “那怎么行?” “听我的话,穿上。” “不要!”肖明玉突然也犯了脾气,站起身,把衣服用力披回阿忘身上,然后,突然做了一件令阿忘瞠目结舌的事情,她居然走到他的身前,在小心不碰到他伤口的情况下直接往他怀里一靠,“前面有火堆,后面有你,这样,肯定不会着凉,你可以把衣服穿着了吧。”肖明玉的脸涨得通红,而阿忘则下意识地举高双手,不敢碰她。 “这――” “不许说话!这是命令!”肖明玉拉下阿忘的手臂,靠在他没受伤一侧的手边,红着脸紧紧闭上眼睛,“我困了,不要吵我,我要睡觉。” 可是她那僵硬的身子哪里像是要睡觉的样子,简直紧张个半死。而阿忘感到自己的心居然猛烈地毫无预兆地多跳了两下。 他们不应该这样靠近的!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向他叫嚣,可是在这样的情境下,他似乎别无选择,只好慢慢地放松自己,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将身体靠在背后的树上,令肖明玉可以靠得更舒服些。 大约过了足有一盏热茶的时间,肖明玉僵硬的身子才慢慢放松了下来,半个时辰后阿忘听见了她轻细而均匀的呼吸,应该是真的睡着了,他的神经才略略随之放松下来。 幸而,这夜再无袭击,他们活到了天明。 ====================================== 我已经不记得上章更到哪儿了,因为我自己也看不到vi章节,所以只能凭印象发,希望没有漏段。166阅读网 89 曦晨重见 幸而,这夜再无袭击,他们活到了天明。 翌日鸡鸣时分,东方刚现微明,火堆已经燃至尾声,空气仿佛冻结一般的寒冷。阿忘抖抖精神,运气推宫过血,稍稍缓解已经有些麻木的下肢。半晌后,感觉腿部的刺痛稍减才挺了挺腰,看了眼仍旧窝在他怀里酣睡的肖明玉,她这一夜倒是好眠,只是苦了他是压根儿没敢阖眼,终于盼来了天明,希望今天他们能有些好运。 肖明玉很漂亮,这样近看更加漂亮,水嫩的脸颊微泛粉红,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淡淡的阴影,有些苍白嘴唇轻轻地抿着,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她居然对他如此信任,像个天真的孩子般对他毫无防备,她真是不知道,这样的她实在是个令人无法拒绝的诱惑呢。 天!他想什么呢?阿忘用力掐了自己脸一下,断然移开视线,刚刚他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这个女人再可爱再天真再美丽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和她不过是保镳和雇主的关系,到了京城差不多就该分道扬镳了。哦,差点忘了,还有百里药,他们还有个共同的目标――百里药,那个都快成了他醒来后唯一生存目标的女人,找到她似乎就是他的终极使命。百里药!一想起这个名字,他就感到心口猛地一抽,熟悉的痛又开始漫延,百里药,百里药,明明应该是个陌生的女人,为什么他每次想起这个名字就会痛彻心扉?她到底是谁?她和他有关系吗?她是那个传说中被神化的“幻剑仙君”卓君卓大侠的未婚妻不是吗?应该和他这个红衣门的卫士是敌人吧?可是――这阵阵漫延开的痛,却怎都不像是仇恨啊。这痛,仿佛来自灵魂的最深处,一阵阵,一缕缕,绵绵不绝,有什么在骚动,在记忆的最深处好像有什么急欲破茧而出,痛!他惊喘一声用力抱住头,强忍着那股令他几欲昏厥的刺痛向记忆深处探索,快了,快了,就在前面,那片如迷雾般的空白隐蔽的某些秘密已经近在咫尺!只要他再深入一些…… “呀!”一声惊呼再次打断了阿忘探索记忆的痛苦历程,刚才那股尖锐的刺痛如潮水般迅速褪去,就如它来时一般,可刚才那已经触手可及的记忆之门也霍然远去,再也摸寻不到。 瞬间涌来的浓浓失望深深笼罩住他,令他半天不愿张开眼睛有,也无心去理会怀中的人为什么惊呼,又是在怎样手忙脚乱地退离他的怀抱,一切都仿佛和他无关,现下他只想沉浸在黑暗中,懊恼―― “阿忘!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好白,头又痛了吗?”肖明玉看阿忘半天没动眼也不睁,只是继续抱着头坐着,再顾不上为昨夜的一切害羞,急切地走上前来察看他是否发烧,有些害怕他一睡不起。 “我没事。”暗叹了口气,也许是时候未到吧,他也不必强求了,难道要去责怪她不该在他寻找记忆最关键的时候醒来吗?睁开眼,稍微活动了下手脚,才扶着树慢慢站了起来,肩头的伤已经结痂,腰间的伤似乎也已经收了些口,不再流血了,可是对他的行动仍旧造成很大的影响。 “你怎么样?”看见阿忘终于睁开眼睛,肖明玉惊恐地上前扶他,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掉落。 阿忘抬头一看,被她的眼泪吓住了,一时间呐呐无语,过了片刻才手忙脚乱地站起来,“你,你别哭,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你看――嘶……”由于急着想表现自己并无大恙,动作稍大,不意牵扯到了已经收敛的伤口,撕扯的疼痛令阿忘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本还打算发两句娇嗔抱怨阿忘的肖明玉一见阿忘疼得弯了腰,不禁又慌了,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就扑上去查看阿忘的伤口。“别动,别动,不要乱动,你看伤口又出血了,好好的做什么又伸胳膊又抬腿的?” “没关系,只是扯了一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阿忘略转了转身,避开肖明玉伸过来要帮他检查伤口的手,自己撕开布巾又撒了些伤药。肖明玉慢慢收回了手,她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阿忘看着她的眼神明显有些疏离,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她太大胆了?让他误会她是个不正经的女孩子吗?看着阿忘的背影,不由又是委屈又是伤心,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好好的,怎么又哭了?”阿忘头痛地看着肖明玉,伤口阵阵抽痛,还要分神去哄这千金大小姐,保镖果然不是好当的。 “你,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个随便的女人?”肖明玉吸了吸鼻子,站正身子立在阿忘面前极严肃地问道。 阿忘一怔,此话从何说起?她是个十足十的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是个随随便便的女人?若真是个随随便便的女人倒好了,这一路上可能就不会这么风起云涌,波澜壮阔了。“肖姑娘,你这话问得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啊?” “我是说――我是说,昨天晚上的事,你不会以为我,以为我是故意要――”肖明玉咬着唇再也说不下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她也想太多了吧?“肖姑娘多虑了,阿忘岂是不知好歹之人,昨晚姑娘实是一番好意,倒是阿忘对姑娘颇多冒犯,还请姑娘不要介意才是。”阿忘的话简直客气得像个陌生人,说得肖明玉脸色发白。 “够了,不要再说了,天色已明,可以走了。” 肖明玉一副气鼓鼓的样子,阿忘暗叹一口气,一句话也没再说,他只是忘了过去,人可不傻,心中当然明白肖明玉为什么生气,可是――他没办法,他就是无法回应她,所以就干脆糊涂到底吧。 ------------------------------------------- “我们去哪儿?” “到下一个镇子还有几十里地,我身上伤不能有大动作,止血的药也不多了,你的身子也虚,如果咱们这样一路走过去,我看不用人来劫杀,我们自己就先得累死在半道儿上。说不得只好冒一次险回头去找咱们的船,但愿船家夫妇没受牵累,而且我也得去趟医馆治疗一下,拿些伤药。” “可是,万一那些人还在镇上呢?” 这可真是保不准的事,昨儿他们的人也损伤颇重,那个狐狸妖男也受了内伤,保不齐还在镇上养伤,但现下他们也没有别的路可走,少不得得冒些险。 “这样吧,你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别和我一起进去,如果我两个时辰之内不来找你,那就是不会来了,你就自己想办法上京吧,好在这里已经离京城也不远了,这几身衣裳你拿着,别嫌脏,把自己弄得脏点可以掩人耳目。”阿忘把手上的包袱交给肖明玉,肖明玉眼泪汪汪地拉着他不肯放手,阿忘笑笑拉开她的手,“放心吧,我一定会尽量早点回来的。” “你一定要回来找我。” “好。”阿忘捂着还在渗血的伤口咬着牙点头,答应的虽爽快,可是心里却是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安顿了肖明玉,将她藏在隐蔽处,独自前往镇上医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医馆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如果要死,他也不想死在荒郊野外。 -------------------------------------------- 今天看到一条让我很开心的留言,有人说喜欢卓君,所以我上来更一篇,呵呵。 90 狐狸妖男(一) 他的好运似乎只到昨晚为止,当他一踏入医馆大门,抬眼便看见那狐狸眼的妖异男子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堂上,看到他进来似乎并没有多少诧异之色。 阿忘眯了眯眼,既来之则安之,还好有先见之明藏起了肖明玉,只是没想到镇上全无他们这帮杀手的影踪,他们居然会事先等在医馆,这帮家伙未免也太精明了吧?不过,阿忘四下望了望,却没看看到狐狸妖男常带在身边的手下,整个大堂里就坐着他一个,是托大还是…… “哼,想逃出本座的手掌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本座早已料到你们必然要此镇,已经在此恭候多时,只是没想到你们居然磨蹭至此时,着实令本座等得心焦,是不是昨夜伤得太重,连路都走不了了啊?”狐狸妖男讥嘲的目光瞟向阿忘腰间被血浸透的裹伤布。 “哼,”阿忘冷笑一声,挺直了脊背,输人不输阵,反正都到了这份上了,也不指望能逃出生天,但也看不下去这个妖人如此嚣张。“以众凌寡,真是好了不起的行径。” 狐狸妖男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是口舌却不肯甘休,“我们只是杀手,不是什么英雄好汉,要的是命,不是名。” “这可真是我有史以来听过最可笑的笑话。”阿忘哈哈一笑,笑声宏大清朗,直震得屋顶上尘灰簌簌而落,笑得狐狸妖男本来得意的神情慢慢凝重。阿忘不是随便笑笑的,他是在警告狐狸妖男他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内力却是丝毫无损的,果然狐狸妖男被他的笑声震摄住本打算抬起的手又略略收了些回去。 ------------------------------------------ 因为某人留言不是真心喜欢卓君,但好歹说了喜欢两个字,所以我就更个五百字吧。 91 狐狸妖男(二) “有何可笑?”狐狸妖男皱眉看着阿忘。 “你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杀手,可是你哪里像个杀手?简直笑死人了。”阿忘瞅了狐狸妖男一眼,把刚才他送给自己的讥嘲表情还送给他。 狐狸妖男挑挑眉,细长的眼睛眯得更为细狭,神情变得格外危险:“你倒说说看,哪里不像?”看来他还觉得阿忘的嘲弄不太中肯,并不承认自己不像杀手。 “这么虚心啊,好吧,那我就教教你,告诉你杀手应该怎么当。”阿忘笑笑,找了张椅子坐下,不动声色地暗自运气锁闭伤口附近的穴道,待会免不了一场恶战,即便是饮鸠止渴也顾不得了。“杀手从来都是低调行事,最忌讳露行迹于人前,从来暗伏多过明斗,可是你不但光天化日之下与我厮斗于酒楼茶肆,而且华衣净容,好像是生怕别人认不出你一样,若真是杀手怎会如此不智,我看你是另有目的,假扮杀手掩饰你的真实身份才是真,劝你从此莫要再说什么自己是杀手的蠢话,平白惹人笑掉大牙。” “好一张尖牙利口,可惜啊,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死人是不会说话的。”狐狸妖男不怒反笑,可惜那笑容并没有达到眼睛。 阿忘斜睨了他一眼,“明年是谁的忌日还不一定呢,我在这儿已经坐了有一株香了,你到现在也不问我肖姑娘为何没有与我同来,而我也没有看到你的手下,我看这个地方应该只有你一个人吧。你这么乖乖地坐在那儿听我这个重伤之人冷嘲热讽,是不是因为自己也伤得太重动不了,想拖延时间等你的手下回来?昨天晚上他们也是损失惨重呢,现下你是不是派他们去讨救兵了呢?不过我想你的主子一定气死了,这么长时间连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都收拾不了,真是没用,八成不会再搭理你,我看你还是自求多福吧,手下败将!” “你!”不知是不是阿忘的话下踩在了狐狸妖男的痛脚上,只听“哇”的一声,狐狸妖男居然狂喷出一口鲜血,瞧那模样果然是重伤未愈,正在调息,这会儿被阿忘的言语一激,急怒攻心,旧伤复发了。 阿忘一看,心中大喜,看来昨天他真的将这个妖人伤得不轻,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一看机不可失,他立即腾身向外逸去,不是打不过这个妖人,只是担心他的手下赶回来,那真是平白搭上自己的一条命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为了保命,逃比打实际。不过边跑边想,原来他的武功着实不济,居然保护个弱女子都保护不周全,总是给人追着逃命,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但狐狸妖男哪里肯如此轻易放他离去,虽然身边没人,又被阿忘气得吐血,但其实他的内伤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重,刚才那口血一喷出,胸中所滞浊气反而大为减轻,见阿忘轻身逸去立即追赶而去。 “哪里跑!” 一声大喝从天而降,后面的狐狸妖男追得不耐烦了,纵身一跃踩过几个百姓的头顶直扑阿忘身前,阿忘抬头一看,不由暗赞一声,好轻功,只是现下真不是赞扬敌人的时候,他侧身一闪,转头迎上狐狸妖男当头劈下的利剑,还好昨夜夺下的那把钢刀并未丢弃,否则这一剑劈下来,他连个可招架之物都没有。 “光天化日之下追杀良民,你眼里还有王法没有?”阿忘怒瞪他一眼。 ------------------------------------------ 各位看官们啊,卓君其实真的挺可爱的,对吧?对吧?对吧??? 为了某人昨天大声说真的喜欢卓君的话,虽然没啥诚意,但偶还是更个一千来字吧。 92 白头鬼帝 幸而,这夜再无袭击,他们活到了天明。我就去 翌日鸡鸣时分,东方刚现微明,火堆已经燃至尾声,空气仿佛冻结一般的寒冷。阿忘抖抖精神,运气推宫过血,稍稍缓解已经有些麻木的下肢。半晌后,感觉腿部的刺痛稍减才挺了挺腰,看了眼仍旧窝在他怀里酣睡的肖明玉,她这一夜倒是好眠,只是苦了他是压根儿没敢阖眼,终于盼来了天明,希望今天他们能有些好运。 肖明玉很漂亮,这样近看更加漂亮,水嫩的脸颊微泛粉红,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淡淡的阴影,有些苍白嘴唇轻轻地抿着,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她居然对他如此信任,像个天真的孩子般对他毫无防备,她真是不知道,这样的她实在是个令人无法拒绝的诱惑呢。 天!他想什么呢?阿忘用力掐了自己脸一下,断然移开视线,刚刚他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这个女人再可爱再天真再美丽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和她不过是保镳和雇主的关系,到了京城差不多就该分道扬镳了。哦,差点忘了,还有百里药,他们还有个共同的目标――百里药,那个都快成了他醒来后唯一生存目标的女人,找到她似乎就是他的终极使命。百里药!一想起这个名字,他就感到心口猛地一抽,熟悉的痛又开始漫延,百里药,百里药,明明应该是个陌生的女人,为什么他每次想起这个名字就会痛彻心扉?她到底是谁?她和他有关系吗?她是那个传说中被神化的“幻剑仙君”卓君卓大侠的未婚妻不是吗?应该和他这个红衣门的卫士是敌人吧?可是――这阵阵漫延开的痛,却怎都不像是仇恨啊。这痛,仿佛来自灵魂的最深处,一阵阵,一缕缕,绵绵不绝,有什么在骚动,在记忆的最深处好像有什么急欲破茧而出,痛!他惊喘一声用力抱住头,强忍着那股令他几欲昏厥的刺痛向记忆深处探索,快了,快了,就在前面,那片如迷雾般的空白隐蔽的某些秘密已经近在咫尺!只要他再深入一些…… “呀!”一声惊呼再次打断了阿忘探索记忆的痛苦历程,刚才那股尖锐的刺痛如潮水般迅速褪去,就如它来时一般,可刚才那已经触手可及的记忆之门也霍然远去,再也摸寻不到。 瞬间涌来的浓浓失望深深笼罩住他,令他半天不愿张开眼睛有,也无心去理会怀中的人为什么惊呼,又是在怎样手忙脚乱地退离他的怀抱,一切都仿佛和他无关,现下他只想沉浸在黑暗中,懊恼―― “阿忘!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好白,头又痛了吗?”肖明玉看阿忘半天没动眼也不睁,只是继续抱着头坐着,再顾不上为昨夜的一切害羞,急切地走上前来察看他是否发烧,有些害怕他一睡不起。 “我没事。”暗叹了口气,也许是时候未到吧,他也不必强求了,难道要去责怪她不该在他寻找记忆最关键的时候醒来吗?睁开眼,稍微活动了下手脚,才扶着树慢慢站了起来,腰间的伤似乎已经收了些口,不再流血了,可是对他的行动仍旧造成很大的影响。 “你怎么样?”看见阿忘终于睁开眼睛,肖明玉惊恐地上前扶他,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掉落。 阿忘抬头一看,被她的眼泪吓住了,一时间呐呐无语,过了片刻才手忙脚乱地站起来,“你,你别哭,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你看――嘶……”由于急着想表现自己并无大恙,动作稍大,不意牵扯到了已经收敛的伤口,撕扯的疼痛令阿忘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本还打算发两句娇嗔抱怨阿忘的肖明玉一见阿忘疼得弯了腰,不禁又慌了,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就扑上去查看阿忘的伤口。“别动,别动,不要乱动,你看伤口又出血了,好好的做什么又伸胳膊又抬腿的?” “没关系,只是扯了一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阿忘略转了转身,避开肖明玉伸过来要帮他检查伤口的手,自己撕开布巾又撒了些伤药。肖明玉慢慢收回了手,她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阿忘看着她的眼神明显有些疏离,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她太大胆了?让他误会她是个不正经的女孩子吗?看着阿忘的背影,不由又是委屈又是伤心,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好好的,怎么又哭了?”阿忘头痛地看着肖明玉,伤口阵阵抽痛,还要分神去哄这千金大小姐,保镖果然不是好当的。 “你,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个随便的女人?”肖明玉吸了吸鼻子,站正身子立在阿忘面前极严肃地问道。 阿忘一怔,此话从何说起?她是个十足十的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是个随随便便的女人?若真是个随随便便的女人倒好了,这一路上可能就不会这么风起云涌,波澜壮阔了。“肖姑娘,你这话问得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啊?” “我是说――我是说,昨天晚上的事,你不会以为我,以为我是故意要――”肖明玉咬着唇再也说不下去。请牢记 原来是这么回事,她也想太多了吧?“肖姑娘多虑了,阿忘岂是不知好歹之人,昨晚姑娘实是一番好意,倒是阿忘对姑娘颇多冒犯,还请姑娘不要介意才是。”阿忘的话简直客气得像个陌生人,说得肖明玉脸色发白。 “够了,不要再说了,天色已明,可以走了。” 肖明玉一副气鼓鼓的样子,阿忘暗叹一口气,一句话也没再说,他只是忘了过去,人可不傻,心中当然明白肖明玉为什么生气,可是――他没办法,他就是无法回应她,所以就干脆糊涂到底吧。 “我们去哪儿?” “到下一个镇子还有几十里地,我身上伤不能有大动作,止血的药也不多了,你的身子也虚,如果咱们这样一路走过去,我看不用人来劫杀,我们自己就先得累死在半道儿上。说不得只好冒一次险回头去找咱们的船,但愿船家夫妇没受牵累,而且我也得去趟医馆治疗一下,拿些伤药。” “可是,万一那些人还在镇上呢?” 这可真是保不准的事,昨儿他们的人也损伤颇重,那个狐狸妖男也受了内伤,保不齐还在镇上养伤,但现下他们也没有别的路可走,少不得得冒些险。 “这样吧,你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别和我一起进去,如果我两个时辰之内不来找你,那就是不会来了,你就自己想办法上京吧,好在这里已经离京城也不远了,这几身衣裳你拿着,别嫌脏,把自己弄得脏点可以掩人耳目。”阿忘把手上的包袱交给肖明玉,肖明玉眼泪汪汪地拉着他不肯放手,阿忘笑笑拉开她的手,“放心吧,我一定会尽量早点回来的。” “你一定要回来找我。” “好。”阿忘捂着还在渗血的伤口咬着牙点头,答应的虽爽快,可是心里却是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安顿了肖明玉,将她藏在隐蔽处,独自前往镇上医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医馆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如果要死,他也不想死在荒郊野外。 他的好运似乎只到昨晚为止,当他一踏入医馆大门,抬眼便看见那狐狸眼的妖异男子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堂上,看到他进来似乎并没有多少诧异之色。 阿忘眯了眯眼,既来之则安之,还好有先见之明藏起了肖明玉,只是没想到镇上全无他们这帮杀手的影踪,他们居然会事先等在医馆,这帮家伙未免也太精明了吧?不过,阿忘四下望了望,却没看看到狐狸妖男常带在身边的手下,整个大堂里就坐着他一个,是托大还是…… “哼,想逃出本座的手掌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本座早已料到你们必然要此镇,已经在此恭候多时,只是没想到你们居然磨蹭至此时,着实令本座等得心焦,是不是昨夜伤得太重,连路都走不了了啊?”狐狸妖男讥嘲的目光瞟向阿忘腰间被血浸透的裹伤布。 “哼,”阿忘冷笑一声,挺直了脊背,输人不输阵,反正都到了这份上了,也不指望能逃出生天,但也看不下去这个妖人如此嚣张。“以众凌寡,真是好了不起的行径。” 狐狸妖男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是口舌却不肯甘休,“我们只是杀手,不是什么英雄好汉,要的是命,不是名。” “这可真是我有史以来听过最可笑的笑话。”阿忘哈哈一笑,笑声宏大清朗,直震得屋顶上尘灰簌簌而落,笑得狐狸妖男本来得意的神情慢慢凝重。阿忘不是随便笑笑的,他是在警告狐狸妖男他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内力却是丝毫无损的,果然狐狸妖男被他的笑声震摄住本打算抬起的手又略略收了些回去。 “有何可笑?”狐狸妖男皱眉看着阿忘。 “你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杀手,可是你哪里像个杀手?简直笑死人了。”阿忘瞅了狐狸妖男一眼,把刚才他送给自己的讥嘲表情还送给他。 狐狸妖男挑挑眉,细长的眼睛眯得更为细狭,神情变得格外危险“你倒说说看,哪里不像?”看来他还觉得阿忘的嘲弄不太中肯,并不承认自己不像杀手。 “这么虚心啊,好吧,那我就教教你,告诉你杀手应该怎么当。”阿忘笑笑,找了张椅子坐下,不动声色地暗自运气锁闭伤口附近的穴道,待会免不了一场恶战,即便是饮鸠止渴也顾不得了。“杀手从来都是低调行事,最忌讳露行迹于人前,从来暗伏多过明斗,可是你不但光天化日之下与我厮斗于酒楼茶肆,而且华衣净容,好像是生怕别人认不出你一样,若真是杀手怎会如此不智,我看你是另有目的,假扮杀手掩饰你的真实身份才是真,劝你从此莫要再说什么自己是杀手的蠢话,平白惹人笑掉大牙。” “好一张尖牙利口,可惜啊,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死人是不会说话的。”狐狸妖男不怒反笑,可惜那笑容并没有达到眼睛。 阿忘斜睨了他一眼,“明年是谁的忌日还不一定呢,我在这儿已经坐了有一株香了,你到现在也不问我肖姑娘为何没有与我同来,而我也没有看到你的手下,我看这个地方应该只有你一个人吧。你这么乖乖地坐在那儿听我这个重伤之人冷嘲热讽,是不是因为自己也伤得太重动不了,想拖延时间等你的手下回来?昨天晚上他们也是损失惨重呢,现下你是不是派他们去讨救兵了呢?不过我想你的主子一定气死了,这么长时间连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都收拾不了,真是没用,八成不会再搭理你,我看你还是自求多福吧,手下败将!” “你!”不知是不是阿忘的话下踩在了狐狸妖男的痛脚上,只听“哇”的一声,狐狸妖男居然狂喷出一口鲜血,瞧那模样果然是重伤未愈,正在调息,这会儿被阿忘的言语一激,急怒攻心,旧伤复发了。 阿忘一看,心中大喜,看来昨天他真的将这个妖人伤得不轻,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一看机不可失,他立即腾身向外逸去,不是打不过这个妖人,只是担心他的手下赶回来,那真是平白搭上自己的一条命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为了保命,逃比打实际。不过边跑边想,原来他的武功着实不济,居然保护个弱女子都保护不周全,总是给人追着逃命,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但狐狸妖男哪里肯如此轻易放他离去,虽然身边没人,又被阿忘气得吐血,但其实他的内伤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重,刚才那口血一喷出,胸中所滞浊气反而大为减轻,见阿忘轻身逸去立即追赶而去。 “哪里跑!” 一声大喝从天而降,后面的狐狸妖男追得不耐烦了,纵身一跃踩过几个百姓的头顶直扑阿忘身前,阿忘抬头一看,不由暗赞一声,好轻功,只是现下真不是赞扬敌人的时候,他侧身一闪,转头迎上狐狸妖男当头劈下的利剑,还好昨夜夺下的那把钢刀并未丢弃,否则这一剑劈下来,他连个可招架之物都没有。 “光天化日之下追杀良民,你眼里还有王法没有?”阿忘怒瞪他一眼。 “王法?与我何干?”狐狸妖男冷哼一声与阿忘战至一处,阿忘腰间剧痛,知是伤口扯裂,伤势又加重了,可是现下也顾不得,这个妖人显然不准备放他离开,那只有拼死一战,只求速战速决,免得不是被他杀了,而是自己流血流死了。虽然腰间伤势较重,影响了他的动作,可是好在他内功深厚,招势精妙,倒也与那妖人战了个平手。 大街之上本是熙熙攘攘甚是热闹,可是当街一对恶煞刀光剑影你来我往,一身血污飞高窜低的,平头百姓哪里还敢继续闲逛,纷纷避进四周屋舍,只敢从门缝窗隙里向外偷瞧,一时间尤如静街了一般,偌大的主街上除了他们刀来剑往飞纵上下就再无其他人踪了。 大约打了足有小半个时辰,阿忘已经渐渐有些体力不支,他能感到半边裤衫都被濡湿,伤口从原先的剧痛渐渐变得有些麻木,而眼前阵阵发黑更是提醒他,他失血过多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可是现在还不是他倒下的时候,怎么也得想办法解决了这个妖人,不然凭肖明玉的那点脚程和伪装的本领不出半天就得死在这个妖人手上。 “啊――” 阿忘眼有一黑,身形微滞动作略缓,狐狸妖男的宝剑便在他的手臂上又加了一剑,还好他闪得快,再慢一瞬,他的这条手臂就废了。狐狸妖男面露狞笑,手中剑再紧,阿忘借着那一痛,恢复了些许精神,反刀划向狐狸妖男腹侧,趁他提剑回护之时,左手微抬以指作剑刺向他的咽喉,狐狸妖男大惊,忙抬手挡格,却不料正落入阿忘的计算中,这似实而虚的一抬不过是在诈他,真正的杀手却还是手中的那把钢刀,一拖一拽,猛进三分,饶是狐狸妖男应变如风还是被他的刀锋割中,腹侧立即见红。 一来一往不过是转瞬之间,二人谁也没沾到谁的便宜,可是阿忘呼呼直喘的状态却明显落了下风。 “找死!”狐狸妖男长眼微眯,抚了下腰侧的伤口,将沾在手指上的鲜血轻轻放在口中一吮,眸中隐隐透出一丝红光,额上青筋爆突,似乎在凝聚一种邪功。 阿忘微微一怔,狐狸妖男的情况似乎有点眼熟。 狐狸妖男的眼睛逐渐变作殷红,仿似能滴出血来一般,阿忘看着他的眼睛,脑中突然毫无预兆地跳出一个名号“白头鬼帝!” 白头鬼帝子,红眸顾人死。莫见西天雪,无路转回生。 白头鬼帝,西天傲雪,并称鬼帝魔宗,是纵横关外两大魔头,白头鬼帝春若寒长居辽东,算得辽东第一高手,纵横关外二十年,未尝一败,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却于三年前突然从江湖中销声匿迹,影踪全无,有人说他终尝一败死在了长白山天池之畔,也有人说他看破红尘皈依了佛门,还有人说他被人废了武功囚禁了起来,种种传说不一而足,却没有一个是有真凭实据的,不过江湖就是这样,传着传着,也就慢慢淡漠了,会去追寻真相的廖廖无几,口耳相传的故事便成为真相了。 不过没想到却在今时今日,在这样的繁华小镇,京畿要地不远处突现了白头鬼帝闻名天下的“浑天断脉神功”。要施展这种武功,并须以内力阻断一定的脉络经穴,隔绝气血正常走向,强行将所有功力凝聚至独创的一条脉络走向上,从而将配合此功法的剑术威力十倍提升,可是行功者也得冒绝大的风险,一旦被内力反噬,即有可能筋脉尽断武功全失。 阿忘脑筋急转,四下打量着周边环境,突然揉身窜上侧面酒楼门楼的楼檐。狐狸妖男绝不放松,立即持剑追了上去,可是阿忘占的这个地方仅是酒楼门楣上伸出的不足两尺宽的一道窄檐,离着屋顶有半丈距离,左右两丈之外也无踏足之处。一跃上楼檐,阿忘立即持刀向外,谨守地利,狐狸妖男晚了一步,虽然剑势凌厉,内功深湛,但吃亏就吃亏在人在半空无处着力,连续三次进手都全凭一股真气连绵呵成。阿忘也不是易与之辈,施尽浑身解数,硬生生避开前两剑,只是这第三剑却无论如何也闪避不过,门楣之上虽然地势显要却也颇受局限,身形腾闪毕竟不若空旷处那般自若,他只得持刀去挡这夹风带势的第三剑,不过这挡架之中也多存了卸势。那狐狸妖男强运邪功,一剑凌厉过一剑,若全力强迎,非被他的邪功震断心脉不可,阿忘怎么可能做这种傻事。运尽了十成功力拼命挡架卸解总算是勉强接下了这一剑,不过阿忘的心脉还是受到了震荡,想那狐狸妖男功力本就与他相差不远,强运邪功后功力暴增,他能接下三剑已算异数,此时喉头泛甜,他暗叫不好,怕是已经有了内伤。 狐狸妖男没想到自己最得意的破军夺心剑法配上强大的浑天断脉神功连出三绝竟仍然奈何不了阿忘,不禁赤目滴血,强提一口真气欲再进三剑,势要将阿忘立毙剑下。 阿忘提刀再挡,却不一声清脆铮鸣,那把厚背钢刀居然不抵两次强碰,就在这关键时刻“当啷”一声断成两截。阿忘眼疾手快一把接住飞崩出去的刀尖,甩手将其当作暗器射向狐狸妖男的面门。狐狸妖男眼睛被银光一晃,下意识地缓了缓手中剑势,侧头躲开银亮刀尖,阿忘瞅准时机一脚踢向狐狸妖男的腕脉,逼他临时变剑,改刺为劈。阿忘等的就是这一招,随手向后一抓,扬起残刀直刺狐狸妖男下腹,人随刀走,脚在楼壁上用力一蹬,直如破弦之箭向狐狸妖男射去。手中那仅剩半截的钢刀几与他化作一体直扑狐狸妖男腹下空当,狐狸妖男眼角一眯,没想到阿忘居然大胆如此,右手剑势不变,左手变掌为指点向阿忘那半截钢刀,阿忘似乎早已计算到他的后招,身体猛然一旋,钢刀斜挑向上,堪堪撞上狐狸妖男劈下的剑锋,不过是稍沾即放,任手中刀被他砸飞,一直紧握的左手却突然甩开,扔出一大把灰色的暗器,或大或小,不知是何物,如此近的距离,加上他运足全力出手,暗器速度极快,狐狸妖男是断断没防备他居然还有如此后招,不禁怒喝一声,抽剑回挡,身形急速下沉,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重重一掌拍上阿忘已经没办法再变化身形的身体。 两人几乎同时一声闷哼,双双落地,只是狐狸妖男是站着的,阿忘却是面朝下趴在地上的,狐狸妖男面色惨白,嘴角沁出一丝血痕,刚才阿忘甩出的那把暗器非是他物,只是他随手从身后酒楼墙壁上抓下的一把碎砖,当作暗器扔出,大小不一,快慢不同,加上他用尽全力出手,无异于粒粒钢砂,绝对是夺命的凶器,而那腹下丹田之处,正是人之气海所在,狐狸妖男一身邪功全凭强运真气,逆行筋脉,阿忘的一把碎砖打出之时恰逢他一口真气将尽浊气上升清气未继之时,虽然只有一小半打在了他身上却足以瞬间破去他这身硬损真元而提升的功力,更可怕的是那一瞬间崩溃的真气反噬其筋脉,已经彻底废了他的武功。 不过,他还只是武功被废罢了,阿忘显然更糟糕,为破这狐狸妖男的“浑天断脉神功”,他也硬生生受了他一掌,虽然这一掌已经因为狐狸妖男受伤而打了些许折扣,但也足够将他伤得只剩一口气,他目下简直是气若游丝,别说战就是站起来都不可能了,此时只要那狐狸妖男走来补他一剑,他这条小命就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住手!”一声呼喝由远及近急急传来。 啊,我回来了,各位看官大人有礼了,小女子前段时间忙于俗务,不得脱身,一月未能更新,深表愧疚,今日刚得空闲,特熬夜努力耕耘,希望能略弥补各位大人的一月来的失望之情。 再拜稽首,望勿怪之。166阅读网 93 绝处逢生 “住手!”远远一声呼喝由远及近,尾音方落,呼喝之人已经近至眼前。不过到了眼前那人才发现,他不喊,这一站一趴的两个人估计也不会再动手了。 来者一身红锦长袍,外披玄色羽缎披风,头戴黑帽,手上握着一把镶金嵌玉的宝刀,这身装扮正是朝中标准的二品武官服色。 他急步上前扶起阿忘,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还有些轻细的呼吸,顿时舒出一口大气,随即转身一脚踢翻想遁身逃走的狐狸妖男,“大胆妖人,昭昭朗日下居然敢公然行刺当朝公主,御前二品带刀护卫陈琪奉公主殿下懿旨捉你归案,”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把那个狐狸妖男周身大穴点了个遍,又用随身携带的牛筋捆索将其绑成了个粽子,一切做完站正身体,再提起刀指着那狐狸妖男的脑袋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一句神气活现地说完,大概是平时捉拿人犯说习惯了,还没适应这么容易就把犯人制服的,所以不说完这句气顺不过来,不过旁边客店门缝窗角却不识趣地溢出了几声讪笑。 阿忘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似乎总有人在身边哭,着实烦人,既睡不踏实也醒不过来,身子摇摇晃晃的像是飘在云里,忽忽悠悠地连心似乎都没了着落。 ------------------------------------------ 除夕前一天,皇上给了百里药一道恩旨,准她出宫两日,这可是连朝廷大员们都享受不到的恩遇啊。 腊月二十九的一大早,百里药收拾了一些随身之物,捧起卓君的骨灰坛,有些失神,取出细布精心地抹拭了一遍上面几乎并不存在的灰尘后将其放回供桌上,上了三株香后,冲着骨灰坛笑笑言道:“卓君,我出去两天,很快就回来,本不应该把你单独留下,可是我怕连你都带走皇上该疑心我要逃走,所以委屈你单独待两天,待查明杜师傅的事情后我一定尽快赶回来,对了,要给你做的新衣裳我带走了,还有半幅袖子没有做完,抓紧点应该能让你在年初一穿上,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好了,我先走了,初一之前我一定赶回来。”百里药又抚了抚那黑瓷小坛,转身带上门出去。 百里药带着皇上的恩旨出了宫门,踏上御街之时太阳才刚刚露了半张脸,不过整个东京城都像是已经醒了过来,御街的早市比晚市的热闹不遑多让,商铺茶肆早已开门迎客。百里药走在东京城大街上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多日来尽待在深宫禁苑之内,多数时候都弥漫在一种深沉的寂静中,那道宫门仿佛阻隔了两个世界。 不过那恍惚也是一闪即过,百里药手搭凉棚眯着眼向东方初起的太阳看了看,露出一个微笑。早上急着出宫,宫侍送来的餐点一点未动,现下走了小半个时辰已经觉得有些饿了,四下里看看,斜对过支了一间小棚,摊主正在卖新磨的豆浆,一阵阵清香直飘出数十步远,摊子上人来人往,生意很是红火,看来这家的豆浆肯定磨的不错。 “一碗浆,一块豆饼。” “好咧,姑娘你稍等,马上就来。” 豆饼就是磨了豆浆剩下的豆渣烤出来的豆渣饼,绝对称不上好吃,可是百里药却吃得很是满足,这段时间天天珍馐美味,几乎都快忘记食物的原始味道了。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百里药咬着饼子转头向后望去,却见一个黑脸大汉推推搡搡排开人群向她这个方向跑来,身后隐约追着一名白衣少年,百里药有些好奇地站起来看着,谁知那黑脸汉子居然踉踉跄跄地直冲着这个摊子扑了过来,眼看着就要把这个用竹竿子撑起的小棚子撞翻,摊主吓得呆在一边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百里药眉头微皱,端着碗站起身,走出小店装作不经意地朝着扑过来的大汉伸出一只脚,使了个巧劲,那名黑脸大汉立即斜斜地扑向外街方向。 追在那大汉身后的白衣少年趁着这个时间立即追了上来,一脚踩在那黑脸大汉背上,直踩得他嗥嗥惨嚎。百里药不由皱了皱眉,本以为是街市上擒拿扒手之类的小事,可现下见这少年手脚如此残暴,显然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泼皮,看你这下还往哪儿逃,我让你跑!”说着迎面就是一拳打在黑汉子的脸上,直打得那黑汉子耳鼻出血,这白衣少年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长得倒也眉清目秀,只是眉宇间那股煞气令人看着甚是不舒服。百里药有些看不下去,她拦住这名黑汉只是不想他毁了这个摊子,可不是为了让这个白衣少年滥用私刑的。 她正要站起身,身后其貌不扬的中年老板却笑眯眯地端了一碗嫩嫩的豆腐脑过来,“姑娘,刚才多谢你了。”他笑着将豆腐脑放在百里药的桌上,百里药不解地看着他,刚才她那一脚踹得极为隐蔽,怕是连那黑汉自己都没发觉,难不成…… 老板只是笑,也不说话,百里药看看老板又看看豆腐脑,片刻后拿起小匙吃起豆腐脑,“果然是江湖高远,您这手艺真不错。” “喜欢就好,常来。”店老板听见百里药的夸奖,眉开眼笑。 “老板,这两个人是谁?”百里药也安下心继续吃豆腐脑,任外面吵得天昏地暗。 “狗咬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被打的那个叫刘五,是这条街上的混子,仗着有个在宫里当管事的干爹,净干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官府对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今天可算是恶人总有恶人磨,打他的这个是淮南将军安国侯的独子施静,虽然人称他一声小侯爷,其实是个阴险又恶毒的小人,宁养狼嵬子不惹侯公子,说的就是他。” “京城里居然还有这样的混账东西。”百里药看了一眼一脸幸灾乐祸表情的老板,摇了摇头,“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 “谁知道?” “谢谢您的豆腐脑,我还有事,您看要不要去找一下开封府的官差来?御街之上打成这样,未免太不成体统了。” “已经有人去了,不过我看去了也没什么用处。” 百里药闻言朝开封府衙的方向看了看,离着这里不到半条街的府衙果然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这不由令她颇为不悦。正想上前制止这场恶斗,却见那黑汉子已经被打昏了过去,施静在他身上摸摸索索似在找什么。百里药一口气吃完桌上的东西向老板道了声谢,站起身走近那两人,有些好奇那小侯爷在找什么。 “哼,混账东西,连你家小侯爷看中的东西你也敢抢,找死!” 提在施静手上的东西是一块绯红的玉佩,迎着朝阳,看得出玉质细腻温润,是块上好的美玉,雕成玫瑰双鱼,最适合千金小姐佩戴,难不成是抢来送给女人的?只不知是哪个女人这么倒霉会被这个混世魔王看上。 94 杜府重逢 百里药没时间再理会这场闹剧,转身朝城外而去,她这次出宫不易,可不想浪费时间,她的目的是去找杜知命弄清楚红槿藤的真相。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想来杜师傅是不可能认出她的,她该如何说明自己的身份以及来意,还有这是灭九族的罪名,他怎都不会轻易说出实话吧,两天时间,能不能见到他都不一定,该怎么办呢? 一时间,百里药又陷入了数日来的忧虑中,可是已经走到这步,无论如何都得去杜家一行。 杜府在城郊西南二十里的栖凤坡上,宅子是皇上御赐的,这也是对杜知命多年效命皇室的恩典,且未将其放回原籍也有将这位老国手留在京中作为倚仗之意,只可惜不知留下了他到底是祸是福。 百里药身上一向没太多银子,不过为了赶时间她还是花了一百大钱雇了辆青篷小马车,车子很小,老马也很瘦弱,可是走在官道上,人车如流,熙来攘往倒也不比双辕车慢多少。车人是个看起来和他的老马同样瘦弱的老汉,可是却像很喜欢说话,一边赶车一边同车里的百里药搭话。听这位老汉唠叨的种种知道他是一个孤老,所以这么大年纪还得出来赶车谋生,风吹雨打十分辛苦,平时更是连个说话人都没有,百里药不忍令老汉的热心枉费,是以将车帘掀了起来,陪老人家闲谈几句。 “姑娘去栖凤坡是要去杜千金府上吧?” “老人家您怎么知道?” “去栖凤坡的人十有八九是要去杜家求杜老爷,姑娘是要为自己去求医还是为家人?” “不,都不是,我只是想去见见杜老太医,有些事情想向他请教。” “是吗?难不成姑娘也是个大夫?” “不敢,只是个江湖郎中。” “呀,那可真是了不起,老朽活了这把岁数还是第一次看见女大夫呢。” “老丈您可真爱说笑。” 二人正在谈笑,却听后方传来一阵车行马嘶之声,似乎有大队人马在急行赶路。老车夫急忙避向路边,百里药探头向车外一张,漫天黄沙尘土裹挟而来的竟是一队马上禁卫,红衣黑帽,地位都不低,马队中间簇拥着一辆四驾马车,是谁?在皇城内居然敢用到这样规格的马车? “姑娘,坐回去点吧,外面灰大,把帘子放下来,别呛着。这些个达官贵人们,瞧他们那副德性,把马赶得这么快万一撞死了人他们也不用抵命。” 百里药笑笑,谢过老人家的好意,坐回车里却没有放下车帘,看着远去的那队人马,心里有些奇怪的不安,瞧着那方向竟也是去栖凤坡,难不成宫里出了什么事?可今天早上出门前没听说宫里有什么异常啊,那车里坐的会是谁? ------------------------------------------ 车里坐的人是谁? 不是别人,正是那娇蛮任性的小公主和已经昏迷一天一夜的阿忘。自阿忘伤重昏迷后,肖明玉,不!是明玉公主哭得惊天动地,吓得众侍卫寻来了方圆三十里内所有名医却对他束手无策,所有人都异口同声一句话:“请节哀顺变,准备后事。”阿忘连续奋战一日一夜,又与那狐狸妖男硬拼一记,不但筋脉俱损更伤及五脏六腑,若没有回天妙手,照他现下的情况不出三天就得向阎王爷报到。 明玉公主一听这些话,气得差点没当场砍了那群庸医的脑袋,还好有个侍卫机灵,提起京畿之外三十里住着一位太医院的老掌院,以善治内科而闻名,阿忘是受了严重的内伤,送给他治是最合适不过。所以一行人马没有任何耽搁,快马加鞭连夜进京,本来两天的路程,硬是用了一天就赶到了,一路上明玉公主回绝了所有要代替她照顾阿忘的侍卫,喂水擦脸都是亲力亲为,惹得众侍卫全都暗自嘀咕,若是这叫阿忘的小子命大能活下来,八成就能一步登天了。 ------------------------------------------ 百里药的小车走得慢,差不多晚了公主座驾半个时辰才到栖凤坡,给老丈会过车钱后百里药特地又多加了二十文,栖凤坡荒僻,人少,老丈必是无法带到客人,所以多加二十文当作是他空车回程的补偿,老丈收下钱不住口地称谢,百里药只是笑笑就转身朝杜府而去。 果然,刚才那行马队正停在杜府门外,只留了三个人看着马匹和大车,其余的人应该是已经进了府门,而待在外面这三名禁卫也没有被慢待,杜府家丁很有眼色的捧了椅子和茶水出来招待他们,能让见多了头面人物的杜府家奴如此恭敬,全程又有禁卫护送,里面的人物来头绝对不小,十有八九是皇室中人,只是为何不召杜知命入宫进府而亲自前来,难道病人竟危急至此? 百里药站在门口略一犹豫,还是走上前去,递上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拜帖,名字仍用“姚丽白”,百里药这个名字太敏感,还是暂时莫提的好。那守门的小厮和待在门外的几名禁卫都以好奇的眼光看着她,尤其是那几名禁卫看着她荆钗布服孤身上前递交拜帖纷纷交头接耳嬉笑不已。 百里药向小厮点点头,“有劳。” “姑娘稍等。”那小厮想是见多识广,有几分眼色,对百里药算得礼貌周全,看来家教不错,接了拜帖飞快向内通传。 大约过了有一盏热茶的时间,那小厮跑了回来,“我家老爷请姑娘厅内暂候,因为有个急症在手,不能即时相见,还望姑娘勿怪。” 看来姚丽白的名字已经传出宫禁了,否则杜知命现下正为贵人医病,哪来的闲心顾她?百里药随着杜府小厮进了花厅,一路上碰见不少侍守在四处的禁卫,不过那些禁卫看见是杜府仆役带着她进来便未作任何盘问。 小厮退下片刻便有一名秀气侍女送上香茶,陪站一旁。 百里药慢饮香茶,直等了足了一柱香的时间还不见杜知命前来,不禁微皱了皱眉,起身走到了门边,那侍女立刻机灵地跟了上来,“姑娘还请稍待,老爷诊完急症不刻即来。” 百里药笑笑点点头,“姑娘可知是何人前来求医?” 那侍女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杜家治下极严,这些下人们也都很谨慎。百里药见问不出什么,只好坐回椅上捧起第三杯茶喝起来。 ------------------------------------------ 不过这第三杯茶只饮了一口便听见厅外传来一阵喧哗,百里药向花格窗外瞅了两眼,立即发现所有禁卫都在向一个方向移动,难道……脑子里突然想起小皇子的七绝断脉,心下有些焦急,担心今天来的是皇族中人,怕这杜知命又有什么动作,想着放下茶杯就向外走去。 “姚大夫,老爷……”那侍女急步上前阻止百里药的行动,百里药轻轻推开她,“其实我今日本是奉皇命而来,只是不愿声张,但是杜太医那里好像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要去看一看。” 闻言那侍女只得侧身,百里药有皇命在身,谁敢拦阻。不过这小侍女也着实机灵,见阻不住百里药,也不离开,反而向百里药施礼后要求为她引路,百里药看她一眼,点点头,想来这样的高门大院里也不是她能随便乱闯的,有她带路倒也省了一番麻烦。 那小侍女一边急步前行,路上随便拉了个少年低声吩咐了一番,百里药淡淡一笑,一个小小的丫环都能谨慎成这个样子,看来这杜府的水浅不了。 当百里药随着那小侍女走进西院门口时被拦住了,“站住,明玉公主在此,谁敢乱闯?” 是明玉?她回来了? “在下姚丽白,今日特来拜访杜太医,不知明玉公主在此,冲撞鸾驾,多有不敬。”听说是明玉公主,百里药立即想转身离开。 “您就是皇上亲旨下诏招入宫中为皇后娘娘治病的姚神医?”突然在禁卫后面急步走出一个领军模样的人,看他一脸焦色,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来得正好,来得正好,明玉公主正在发脾气,听说您医术如神也一并过来参详参详吧。”说着便一把拉住百里药的胳膊朝院内而去,门口的禁卫见是头儿出来拉人,再不敢多言半句。 “怎么回事?明玉公主为何发怒?”不能随便问是否明玉病了,否则诅咒天家这份罪名也是可大可小的。 “此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公主想救一个人,而杜太医说救不了了,所以公主十分震怒,已经砸了半个厅的东西了,刚有小厮来报说是姚神医您今天正巧过府,杜太医便急托我过来找您,可巧刚出门就碰上您了。” “哦?连杜太医都束手,那恐怕真是凶多吉少了。”百里药皱了皱眉。 “姚神医,待会儿在公主面前可不敢这么说,公主可着紧这个人了,您想仔细了再回话,千万别乱说啊。”那禁卫首领紧张的样子令百里药不禁更加好奇起里面的人,能让大宋最尊贵的千金小姐这么紧张的人物会是谁?听这禁卫大人的口气分明并不认识,显见得不是什么朝中权贵。 几步路间已经进了西院厅室,却没见到明玉和杜知命。“他们应该还在内室,姚神医请随我来。” 内室,杜知命紧皱着眉头站在床边,低头不语,一脸惶恐,明玉一脸泪痕容颜憔悴坐在床边抓着床上人的手。当百里药将目光转向床上那被明玉挡住头脸只能看见半个身子的人时,不知怎的,心头竟重重一震,一种莫名的紧涩猛然滞住了她向前的脚步。 “想必这位就是姚大夫了?”杜知命的声音唤回百里药瞬间有些迷茫的心智,令她猛然回神,恍然自己的失态,她怎么了? “民女正是姚丽白,见过公主殿下,见过杜太医。”百里药在门口福身施礼,说话间目光不由自主又转向了床上的人。 “你也是大夫?”不等杜知命开口再做寒喧,明玉突然站起来语声哽咽地问百里药。 “一介江湖游医。”百里药定了定神,看向这个只在儿时有过一面之缘名义上的妹妹。 “那你救救他,你快看看,他们说他没救了,我不信,我不信,他武功那么好怎么可能没救?你一定要救他。” 百里药看着明玉,她好像已经哭了很久,说话的声音沙哑干涩,依稀仿佛这样的声音自己也曾有过,对,当卓君故去的那一天,她,也曾如此伤心…… 看了一眼杜太医,杜知命在明玉背后摇了摇头,看着百里药的表情十分复杂,想来他也担心明玉公主如此着紧的人死在他的府上难脱干系,可是若百里药真救了这个少年,那对他的声誉亦是沉重的打击,毕竟,他已经下了回天无力的论断。 百里药微微一笑,这位杜师傅还是像当年一样爱惜羽毛,只可惜不知道是真爱惜还是假爱惜。她对明玉点点头,床边走去,明玉和杜知命让开身子,终于让百里药看到了那个正毫无生气躺在床上的年轻人的脸。 95 咫尺天涯 百里药的小车走得慢,差不多晚了公主座驾半个时辰才到栖凤坡,给老丈会过车钱后百里药特地又多加了二十文,栖凤坡荒僻,人少,老丈必是无法带到客人,所以多加二十文当作是他空车回程的补偿,老丈收下钱不住口地称谢,百里药只是笑笑就转身朝杜府而去。首选更新最快的 果然,刚才那行马队正停在杜府门外,只留了三个人看着马匹和大车,其余的人应该是已经进了府门,而待在外面这三名禁卫也没有被慢待,杜府家丁很有眼色的捧了椅子和茶水出来招待他们,能让见多了头面人物的杜府家奴如此恭敬,全程又有禁卫护送,里面的人物来头绝对不小,十有**是皇室中人,只是为何不召杜知命入宫进府而亲自前来,难道病人竟危急至此? 百里药站在门口略一犹豫,还是走上前去,递上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拜帖,名字仍用“姚丽白”,百里药这个名字太敏感,还是暂时莫提的好。那守门的小厮和待在门外的几名禁卫都以好奇的眼光看着她,尤其是那几名禁卫看着她荆钗布服孤身上前递交拜帖纷纷交头接耳嬉笑不已。 百里药向小厮点点头,“有劳。” “姑娘稍等。”那小厮想是见多识广,有几分眼色,对百里药算得礼貌周全,看来家教不错,接了拜帖飞快向内通传。 大约过了有一盏热茶的时间,那小厮跑了回来,“我家老爷请姑娘厅内暂候,因为有个急症在手,不能即时相见,还望姑娘勿怪。” 看来姚丽白的名字已经传出宫禁了,否则杜知命现下正为贵人医病,哪来的闲心顾她?百里药随着杜府小厮进了花厅,一路上碰见不少侍守在四处的禁卫,不过那些禁卫看见是杜府仆役带着她进来便未作任何盘问。我就去 小厮退下片刻便有一名秀气侍女送上香茶,陪站一旁。 百里药慢饮香茶,直等了足了一柱香的时间还不见杜知命前来,不禁微皱了皱眉,起身走到了门边,那侍女立刻机灵地跟了上来,“姑娘还请稍待,老爷诊完急症不刻即来。” 百里药笑笑点点头,“姑娘可知是何人前来求医?” 那侍女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杜家治下极严,这些下人们也都很谨慎。百里药见问不出什么,只好坐回椅上捧起第三杯茶喝起来。 不过这第三杯茶只饮了一口便听见厅外传来一阵喧哗,百里药向花格窗外瞅了两眼,立即发现所有禁卫都在向一个方向移动,难道……脑子里突然想起小皇子的七绝断脉,心下有些焦急,担心今天来的是皇族中人,怕这杜知命又有什么动作,想着放下茶杯就向外走去。 “姚大夫,老爷……”那侍女急步上前阻止百里药的行动,百里药轻轻推开她,“其实我今日本是奉皇命而来,只是不愿声张,但是杜太医那里好像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要去看一看。” 闻言那侍女只得侧身,百里药有皇命在身,谁敢拦阻。不过这小侍女也着实机灵,见阻不住百里药,也不离开,反而向百里药施礼后要求为她引路,百里药看她一眼,点点头,想来这样的高门大院里也不是她能随便乱闯的,有她带路倒也省了一番麻烦。 那小侍女一边急步前行,路上随便拉了个少年低声吩咐了一番,百里药淡淡一笑,一个小小的丫环都能谨慎成这个样子,看来这杜府的水浅不了。 当百里药随着那小侍女走进西院门口时被拦住了,“站住,明玉公主在此,谁敢乱闯?” 是明玉?她回来了? “在下姚丽白,今日特来拜访杜太医,不知明玉公主在此,冲撞鸾驾,多有不敬。”听说是明玉公主,百里药立即想转身离开。 “您就是皇上亲旨下诏招入宫中为皇后娘娘治病的姚神医?”突然在禁卫后面急步走出一个领军模样的人,看他一脸焦色,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来得正好,来得正好,明玉公主正在发脾气,听说您医术如神也一并过来参详参详吧。”说着便一把拉住百里药的胳膊朝院内而去,门口的禁卫见是头儿出来拉人,再不敢多言半句。 “怎么回事?明玉公主为何发怒?”不能随便问是否明玉病了,否则诅咒天家这份罪名也是可大可小的。 “此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公主想救一个人,而杜太医说救不了了,所以公主十分震怒,已经砸了半个厅的东西了,刚有小厮来报说是姚神医您今天正巧过府,杜太医便急托我过来找您,可巧刚出门就碰上您了。” “哦?连杜太医都束手,那恐怕真是凶多吉少了。”百里药皱了皱眉。 “姚神医,待会儿在公主面前可不敢这么说,公主可着紧这个人了,您想仔细了再回话,千万别乱说啊。”那禁卫首领紧张的样子令百里药不禁更加好奇起里面的人,能让大宋最尊贵的千金小姐这么紧张的人物会是谁?听这禁卫大人的口气分明并不认识,显见得不是什么朝中权贵。 几步路间已经进了西院厅室,却没见到明玉和杜知命。“他们应该还在内室,姚神医请随我来。” 内室,杜知命紧皱着眉头站在床边,低头不语,一脸惶恐,明玉一脸泪痕容颜憔悴坐在床边抓着床上人的手。当百里药将目光转向床上那被明玉挡住头脸只能看见半个身子的人时,不知怎的,心头竟重重一震,一种莫名的紧涩猛然滞住了她向前的脚步。 “想必这位就是姚大夫了?”杜知命的声音唤回百里药瞬间有些迷茫的心智,令她猛然回神,恍然自己的失态,她怎么了? “民女正是姚丽白,见过公主殿下,见过杜太医。”百里药在门口福身施礼,说话间目光不由自主又转向了床上的人。 “你也是大夫?”不等杜知命开口再做寒喧,明玉突然站起来语声哽咽地问百里药。 “一介江湖游医。”百里药定了定神,看向这个只在儿时有过一面之缘名义上的妹妹。 “那你救救他,你快看看,他们说他没救了,我不信,我不信,他武功那么好怎么可能没救?你一定要救他。” 百里药看着明玉,她好像已经哭了很久,说话的声音沙哑干涩,依稀仿佛这样的声音自己也曾有过,对,当卓君故去的那一天,她,也曾如此伤心…… 看了一眼杜太医,杜知命在明玉背后摇了摇头,看着百里药的表情十分复杂,想来他也担心明玉公主如此着紧的人死在他的府上难脱干系,可是若百里药真救了这个少年,那对他的声誉亦是沉重的打击,毕竟,他已经下了回天无力的论断。 百里药微微一笑,这位杜师傅还是像当年一样爱惜羽毛,只可惜不知道是真爱惜还是假爱惜。她对明玉点点头,床边走去,明玉和杜知命让开身子,终于让百里药看到了那个正毫无生气躺在床上的年轻人的脸。 ====================================== 我知道最近更新慢,可是最近这几段都是比较关键的情节,我一直反反复复地思考了很多遍,连坐地铁的地时候手里都拿着本子写写划划,光手稿就重写了三遍,更不要说电子稿改来改去了,一直觉得不够满意,一直在想,是让他们见还是不让他们见,见要怎么见才合适,哎,头很痛啊。今天发上来这段,其实也不是最满意的,但--不能一直不更,所以写得不好,还请各位大人们见谅,莫怪莫怪。166阅读网 96 金针锁脉 百里药开了门出来,等在外间的一干人众立时围拥了上来。 “出来了!” “他怎么样?” 明玉一把拉住百里药的手急切地追问,百里药本就有些劳累,此时没有防备被她用力一拉,险些失了重心朝侧方跌下去,急忙沉桩用力站稳身子,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捋了捋有些汗湿的鬓发。 “我以金针锁脉的方法助他守住心脉,可暂时保他十二个时辰的性命,可是……”百里药微微顿了顿,看了杜知命一眼,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可是此时已经顾不上他了。 “可是什么!你快说!”明玉跺脚急呼。 “可是他的伤势极重,全身筋脉俱损,若不以特殊的功法为他疗伤,十二个时辰之后……他便是侥幸不死也会成为一个废人,再无行动能力。”百里药心里隐隐发痛,他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是白头鬼帝来中原了吗? “特殊的功法?那你的意思是说,阿忘还是有救的?是不是?是不是?”明玉大喜过望,激动得嘴唇都有些颤抖,两日来这是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百里药见她如此,心中不禁泛起一种陌生的酸痛,卓君和明玉,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又惹下了什么相思债,竟让天朝娇女对他如此紧张,莫非他竟是为了明玉才不来找她吗?再看一眼明玉疾奔入房的身影,百里药明知自己的这些想法有些不可理喻,可是还是没办法完全压下从心底涌上的这些烦杂念头,看到卓君,乱了她的心,看到明玉和他之间的暧昧,乱了她的灵智,恍然间居然令她连是非都有些不分了,她赶忙制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暗暗深吸一口气,静沉思绪。待片刻后,当她确定自己已经可以理智面对一切时,她才向杜知命点点头示意一起进房看看卓君。 明玉正握着卓君的手,握得极紧,看在百里药的眼里很是刺目,她走过去,拿出最大的耐心安慰明玉:“公主,不必过于忧心,这位公子暂时并无性命只忧,有些事情还必须请殿下出面,还请殿下允准。 “你想要什么?只要能救他,什么都行。”明玉转身看向百里药,以为她想借机提什么要求。 “丽白并不想要什么,只是想请殿下回宫。” “为什么?”明玉有些不解。 “一来公主殿下您久未回宫皇上十分挂念,二来,还需要殿下帮忙,为丽白向陛下告假两日,丽白入宫是为治疗皇后陛下的凤体,本应随侍在侧,难得今天正月初一,陛下开恩允准丽白出宫访友,特给了一日假期,可是这位公子情况危急,这十二个时辰已经极为勉强,若要救这位阿忘公子,最好即时动手,而且一旦我开始行功,就必得时刻不离守在他身边两个对时,为他推宫过血,也就是整整两天两夜,不得有人打扰,不得有片刻中断。我若回宫,很可能无法在十二个时辰内再求到出宫的圣旨,因此,我有意今天就留在这里,请公主回宫向皇上代为说明,只要这位公子伤势稳定,丽白立即回宫复旨。” “需要这么长时间啊,好吧,无论如何我也会替你把这两天时间求下来的,你只管安心救人,天大的事情有我担待。”明玉一听阿忘有救,终于略放了些心,回头又看一眼阿忘,心知确实也该回宫了,万一让皇兄知道她为了个男人迟迟不归,怕是对阿忘也没什么好处。“陈琪,你带十个人随我回宫,其余的人都留下,保护阿忘公子和姚大夫,疗伤期间不得有任何人打扰干预,意图不轨者格杀勿论。杜太医,姚大夫和阿忘公子留在你府里,你可得小心伺候,姚大夫要什么你就给什么,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唯你是问。”自小生长在宫庭里,又独自走了一趟江湖,不再天真,她担心伤了阿忘的杀手再来,也担心杜知命对姚丽白有妒忌之心,所以防患于未然。 明玉吩咐完了转身正要走,百里药却突然拉住了她,刚才一直没注意,这回面对她听她说了半天话才注意到明玉的脸色有些灰败,气色很不对。 “公主是不是身体也有不适?” “我没什么。”明玉急着回去请旨,再加上以为自己毒已经解了便没有放在心上。 百里药拉着她的手滑落到她腕脉上,“公主,你中了毒。”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毒应该已经解了呀?”难道真的是余毒未清? “居然是天德先生的冰息泪。”百里药皱紧了眉头,一个白头鬼帝一个天德先生,这天南地北的两个人怎么会凑到一起去? 明玉不解地看着百里药,她的表情怎么这么严肃,难道阿忘是骗她的,她的毒并没有解吗? 百里药看明玉的表情似乎并不知道自己体内仍有剧毒潜伏,只不知道是谁救了明玉,卓君应该是没有这个手段为她暂延毒性的,不过好在她以前见过这样的病例,解毒的方子心中有数,看她目下的情况,三五日内毒性并不会发作,暂时不用担心。“公主体内的毒只是少许余毒未清,不用过于担心,我开个方子给公主,请公主定时服用,补补元气,待救治完这位阿忘公子我再为公主以金针拔毒。”言毕即寻了纸墨给明玉又开了一份更稳妥的压制毒性的药方。 明玉点点头收起方子,她吃的方子都得交太医院验过,倒不必急于拿药。 “一切有劳姚大夫了,请你安心在此为阿忘疗伤,万勿有失,皇兄那儿的事自有我替你交待,你不用挂心。” “请公主千岁放心。”百里药勉强地笑笑,卓君是她的爱人,是她的未婚夫,还有谁会比她更在意他的生死? “恭送公主千岁。”杜知命一直送明玉出了大门,百里药守在卓君身边,好在明玉有求于她,为示恩典,特免了她的跪送之礼,倒着实是免了一场尴尬。 97 终见真容 百里药开了门出来,等在外间的一干人众立时围拥了上来。请牢记 “出来了!” “他怎么样?” 明玉一把拉住百里药的手急切地追问,百里药本就有些劳累,此时没有防备被她用力一拉,险些失了重心朝侧方跌下去,急忙沉桩用力站稳身子,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捋了捋有些汗湿的鬓发。 “我以金针锁脉的方法助他守住心脉,可暂时保他十二个时辰的性命,可是……”百里药微微顿了顿,看了杜知命一眼,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可是此时已经顾不上他了。 “可是什么!你快说!”明玉跺脚急呼。 “可是他的伤势极重,全身筋脉俱损,若不以特殊的功法为他疗伤,十二个时辰之后……他便是侥幸不死也会成为一个废人,再无行动能力。”百里药心里隐隐发痛,他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是白头鬼帝来中原了吗? “特殊的功法?那你的意思是说,阿忘还是有救的?是不是?是不是?”明玉大喜过望,激动得嘴唇都有些颤抖,两日来这是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百里药见她如此,心中不禁泛起一种陌生的酸痛,卓君和明玉,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又惹下了什么相思债,竟让天朝娇女对他如此紧张,莫非他竟是为了明玉才不来找她吗?再看一眼明玉疾奔入房的身影,百里药明知自己的这些想法有些不可理喻,可是还是没办法完全压下从心底涌上的这些烦杂念头,看到卓君,乱了她的心,看到明玉和他之间的暧昧,乱了她的灵智,恍然间居然令她连是非都有些不分了,她赶忙制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暗暗深吸一口气,静沉思绪。待片刻后,当她确定自己已经可以理智面对一切时,她才向杜知命点点头示意一起进房看看卓君。 明玉正握着卓君的手,握得极紧,看在百里药的眼里很是刺目,她走过去,拿出最大的耐心安慰明玉“公主,不必过于忧心,这位公子暂时并无性命只忧,有些事情还必须请殿下出面,还请殿下允准。 “你想要什么?只要能救他,什么都行。”明玉转身看向百里药,以为她想借机提什么要求。 “丽白并不想要什么,只是想请殿下回宫。” “为什么?”明玉有些不解。 “一来公主殿下您久未回宫皇上十分挂念,二来,还需要殿下帮忙,为丽白向陛下告假两日,丽白入宫是为治疗皇后陛下的凤体,本应随侍在侧,难得今天正月初一,陛下开恩允准丽白出宫访友,特给了一日假期,可是这位公子情况危急,这十二个时辰已经极为勉强,若要救这位阿忘公子,最好即时动手,而且一旦我开始行功,就必得时刻不离守在他身边两个对时,为他推宫过血,也就是整整两天两夜,不得有人打扰,不得有片刻中断。首选更新最快的我若回宫,很可能无法在十二个时辰内再求到出宫的圣旨,因此,我有意今天就留在这里,请公主回宫向皇上代为说明,只要这位公子伤势稳定,丽白立即回宫复旨。” “需要这么长时间啊,好吧,无论如何我也会替你把这两天时间求下来的,你只管安心救人,天大的事情有我担待。”明玉一听阿忘有救,终于略放了些心,回头又看一眼阿忘,心知确实也该回宫了,万一让皇兄知道她为了个男人迟迟不归,怕是对阿忘也没什么好处。“陈琪,你带十个人随我回宫,其余的人都留下,保护阿忘公子和姚大夫,疗伤期间不得有任何人打扰干预,意图不轨者格杀勿论。杜太医,姚大夫和阿忘公子留在你府里,你可得小心伺候,姚大夫要什么你就给什么,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唯你是问。”自小生长在宫庭里,又独自走了一趟江湖,不再天真,她担心伤了阿忘的杀手再来,也担心杜知命对姚丽白有妒忌之心,所以防患于未然。 明玉吩咐完了转身正要走,百里药却突然拉住了她,刚才一直没注意,这回面对她听她说了半天话才注意到明玉的脸色有些灰败,气色很不对。 “公主是不是身体也有不适?” “我没什么。”明玉急着回去请旨,再加上以为自己毒已经解了便没有放在心上。 百里药拉着她的手滑落到她腕脉上,“公主,你中了毒。”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毒应该已经解了呀?”难道真的是余毒未清? “居然是天德先生的冰息泪。”百里药皱紧了眉头,一个白头鬼帝一个天德先生,这天南地北的两个人怎么会凑到一起去? 明玉不解地看着百里药,她的表情怎么这么严肃,难道阿忘是骗她的,她的毒并没有解吗? 百里药看明玉的表情似乎并不知道自己体内仍有剧毒潜伏,只不知道是谁救了明玉,卓君应该是没有这个手段为她暂延毒性的,不过好在她以前见过这样的病例,解毒的方子心中有数,看她目下的情况,三五日内毒性并不会发作,暂时不用担心。“公主体内的毒只是少许余毒未清,不用过于担心,我开个方子给公主,请公主定时服用,补补元气,待救治完这位阿忘公子我再为公主以金针拔毒。”言毕即寻了纸墨给明玉又开了一份更稳妥的压制毒性的药方。 明玉点点头收起方子,她吃的方子都得交太医院验过,倒不必急于拿药。 “一切有劳姚大夫了,请你安心在此为阿忘疗伤,万勿有失,皇兄那儿的事自有我替你交待,你不用挂心。” “请公主千岁放心。”百里药勉强地笑笑,卓君是她的爱人,是她的未婚夫,还有谁会比她更在意他的生死? “恭送公主千岁。”杜知命一直送明玉出了大门,百里药守在卓君身边,好在明玉有求于她,为示恩典,特免了她的跪送之礼,倒着实是免了一场尴尬。 有了公主的吩咐,杜知命也只能乖乖听从百里药的安排,这个刁蛮公主是太后的掌上明珠,皇上都常拿她无可奈何,谁敢轻易得罪她? 百里药给卓君喂了些参汤蜜水,又将他腰腹等处的外伤重新处理了一下,刀伤剑痕血肉模糊令百里药心疼地直想掉泪,可是杜知命一直出来进去似有若无地监视着什么令她只能隐忍自己的情绪。 不过有一件事杜知命倒是做得很快,就是百里药要的那些汤药,包括处理易容用的药汁,已经熬好,很快就给百里药送了进来。 终于,终于又可以见他了,百里药怜惜地摸了摸卓君的脸,微微露出一丝泛着苦涩的笑容。 “杜太医,请将外面的禁卫将军请进来两位好吗?”百里药将一块白布浸入微烫的药汁里,将其覆在卓君颈下面具沾连之处。 杜知命看百里药一眼,点点头,出去找人。杜知命是在宫廷里混迹半生的人,他一向自信谁是什么样的人只要让他打眼一看,不出一柱香就能看个彻底,可是今天见到这个被太医院里众医官们形容成如妖女一般的姚丽白却感到一阵茫然,不管她是不是妖女,她是有真才实学的,这只要看她开药及下针的手段便知道,医术极高,可是她的态度却很奇怪,她今天来自己家里也很奇怪,她是来干什么的?现在问了估计她也没空回答,不过这个女人不简单。 “二位将军请坐,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马常。” “在下周彬,不知姚大夫有何吩咐?”两名禁卫十分恭敬地向百里药抱拳施礼。 “来请二位将军作个见证。”百里药将药巾沾上药汁继续擦着卓君的面颊和颈部。 “见证?”二人均是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百里药。 “这位公子脸上曾施易容之术,我正在帮他卸去易容的面具,想请二位将军作个见证,免得公主问起难以解释。” “易容?”二人惊异地互相看了一眼,这阿忘他们都是见过的,从哪里也看不出他曾经易容的痕迹啊。 “请二位将军近前。”百里药见卓君脸上面具已经被药物浸透,便开始慢慢从边缘揭起,极薄极薄的一层透明物,一边揭一边继续擦药,面具有些超薄的地方都被药物蚀穿了,只余了些厚实的地方,包括那条从前额至眉角的长疤,面具下是一张苍白俊秀无比熟悉的俊容,直至此时,百里药那颗还有些微悬的心才算真正放下了,微吐一口气,强忍住拥抱他的冲动向后退了一步,让那两名禁卫上前看个仔细。 那两名禁卫互看一眼,惊异无比地转向看向百里药,“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精妙的易容术,更难得姚大夫居然能看出来。” “以前见过。”百里药轻描淡写地说道,目光始终锁在卓君那俊秀而无血色的脸庞上。 “这件事我们会向公主禀报的,请姚大夫继续为阿忘公子治疗吧。”二人看到卓君真实的面容,心中均在想,公主本就喜欢这小子,现在这小子变得如此俊秀,公主还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呢,原来看不出来,现在看着这小子倒还真有几分附马的模样。 处理完了杂务,就该开始正经的疗伤程序了,百里药吩咐所有人等全部退出,再次强调了疗伤的风险,下令两天之内绝不许进入打扰,否则一旦出了岔子,她和阿忘都活不了。 暂且按下她替卓君疗伤之事,但说那明玉公主回宫的同时真宗皇帝接到了一封久违的书信。 ====================================== 呜,鉴天前几天食物中毒引起急性肠胃炎痛苦了整整一个星期,本来打算上个星期更新的,也就拖了下来,我向各位亲们赔罪,哎,真是倒霉啊。 最近呢,算是第三部的高氵朝之一,我会持续更新,不过写得太激动就难免出错,各位发现错字啦,病句啦,记得帮我挑挑哈,多谢!我先闪了,各位慢看。166阅读网 98 元安旧友 明玉回宫的路上心里一直在暗自打鼓,虽然方才在杜府海口是夸得很爽快,说什么万事有她担待,可是现下真的要回宫面对皇兄,她还真是着实心虚得紧,有强烈到想掉转马头直接落跑的胆寒感,这大概就是泥菩萨过江前的体会吧?这回她私自逃出宫门,微服出游,一去就是三两个月,听陈琪说皇兄派出了十几支禁卫队上自漠北,下至江南找她找得快砍人了,这次她回去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更不要说还得替那姚丽白请旨,怎么办呢?明玉坐在马车上咬着嘴唇,因为担心,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白得发青。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只有去求太后了,她可是太后唯一的亲生女儿,又是所有皇子皇女中最小的,太后一向最疼她了,即使是她任性,也不会多作苛责,这回还是先去向太后求个情,有她老人家在后面护着再去见皇帝哥哥比较安全。嗯,就这样。想定之后,明玉打起车帘,“陈琪,我们从北门进,先去寿慈宫拜见母后。” 陈琪转头,稍微有些犹豫,但立即被明玉狠狠瞪了一眼,不敢违抗公主懿旨,立即传令,从北门进,去寿慈宫。 其实即便是明玉现在进了宫,也不能立即见到皇上,因为今天是腊月二十九,皇帝必须到宗庙去举行祭天仪式,要过了晌午才得回宫。过了晌午,天未亮就走十几里地出城,站了整整一上午的元安还得跟着御辇再走十几里地回皇城,体力稍微弱一点都受不了啊,这应该可以算得是他这位大总管一年中最辛苦的日子了,好在他才二十来岁,还没到七老八十,真不敢想像这要是二十年后……不敢想,一想就一身冷汗。 皇帝出行前后御街必须净尘洒扫,升斗小民不得随意走动,幸而百里药出来的时辰前后不着,不然定是寸步难行。 元安走得两脚酸痛,忍不住向旁边的侍卫扶了过去,而旁边随行的侍卫似乎也发觉了这位大总管的辛苦,伸出手托住了元安的手臂。元安下意识地转头,想夸奖夸奖这个很有眼色的侍卫,结果一转头,却见那侍卫看着他笑得正欢,照着平时他非恼了不可,可是见着这个容色俊秀,足足高了他一头的年轻侍卫却是重重一愣,吓得张口就要叫,却一下被那侍卫点住哑穴。 “小元元,半年不见,可好?”那侍卫笑得很皮痒地更凑近了元安两步低声问道,几乎贴在了元安身上。元安清秀的白皙脸蛋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云,一向温和的表情全部消失,只是转头侧目怒瞪着那人,可是苦于哑穴被点骂不出来,四下里大队人马千百双眼睛盯着,忍无可忍也只能忍了。“啊,忘了解你的穴了。呵呵。”见元安已经恢复镇定的神色,那胆大包天的侍卫才抬手解开元安的哑穴。 “你怎么来了?尹公子叫你来的?”元安阴恻恻地看着眼前的很欠揍的男人。 “公子不叫我来我就不能来了吗?小元元,你真是太无情了。”那男人涎着脸依着元安,元安瞪着他,冷哼一声,“今天是祭天祈福的大日子,你有话快说,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空陪你无聊。” “你真是太无情了。”那男人一副撒娇状的哭脸终于令元安忍无可忍,但碍着人多,只能在他腰上用力地掐了一把,疼得那男人无声地直呲牙。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元安推开他些许,瞪着他。 “好吧好吧,知道了,一点玩笑都开不起。”那男人终于正色看向元安,退开半步,不过仍旧扶着两腿发软脚步不稳的元安,“公子命我送封信给皇上,他去了西夏三个月,上个月才回庄子,打算休息一段日子便上京来,公子好像打算与圣上一起过元宵节。” “真的?”元安眼睛一亮,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公子若能上京皇上的心情一定会好很多,他每次到来都能令皇上高兴好久。“信呢?” “你就记得信啊?”那男子白了元安一眼,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淡青色弥着清香的信封。 “陛下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再高兴,也得等陛下回宫,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瞧你这副模样,还走得动吗?”那男子一只手用力托着元安的手臂,借着袖子的遮掩,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托着他的腰,令元安轻松许多。 ------------------------------------------ 作者附言:我承认这段文是在看了n篇耽美文后一时心血来潮加的恶俗情节,只有一小段,没有前因,不写后果(也许写尹寒时会写),嗯,不 99 信透天机(一) 皇宫?御书房 从勤政殿举行完年末的朝会,已是申时,累得筋疲力尽的赵恒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御书房,暂且休息一下还得准备今天晚上提前举行的君臣大宴,明天会放诸大臣回家团聚,而宫中也要举行家宴,后天一早还要举行大年初一的告天仪式。元安伺候他换过朝服,看着他没什么精神的样子,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报告了今天的两件要事。一是明玉公主已经在两个时辰前回宫,二是尹公子来信。还好,看来这两个消息对皇上来说都算得上是好事,虽然听到明玉公主回宫时皇上表面上是怒气冲冲,口气也很不好,可是脸上却透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可想而知,他为明玉真是操了不少心。而当他拿出尹公子的信时,皇上更是一扫疲累之色,双眼发亮,满面笑容。 赵恒从元安手上接过信时,真的非常高兴,自从半年前大哥进宫说要去江南查红衣门之事后再无来信,数月前只用信鸽传来短短一言说内乱已平,将去西陲。可是,秘密行文西疆询问驻地守将,却回说不曾见他现身,害他还以为他又孤身远行了,现在居然有信来,真是意外之喜。 迫不及待地启信来看,泛着淡香的信纸上劲逸挺拔的行书尽显尹寒的独特风骨,大哥的字真的很漂亮,赵恒再次感慨一下之后急急翻看起来,这次尹寒的信很长,足足写满了三大张信纸,交待了不少事情,其间详细说明了红衣门的覆灭过程及隐迹军目前的行祉,可是看着看着赵恒的脸色就变了,原本微笑的面容逐渐凝肃成惊怒的表情。 元安看着他,心下大惊,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哪次尹公子的信来了之后皇上不是龙颜大悦,这次怎么了?尹公子的信里说什么了,怎么让皇上的脸黑成这样? “啪!” 赵恒举手重重一拍龙案,那声巨响吓得元安“扑嗵”一声就跪了下去,本来就已经受尽折磨的双腿再加上这重重一跪立时如钻心刺骨一般痛得元安眼泪都快下来了。 “她回来了!她回来了!”赵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不断重复着这四个字,惹得元安泪眼朦胧地偷眼看着他,却不敢问甚至不敢出声,陛下一向是随和的好性子,从他被调至御书房到成为陛下的亲信近侍,将近十年时间,还从没见过他发过这样大的脾气,这究竟是怎么了?谁回来了?谁回来了能让皇上气成这样? 赵恒的手紧紧捏着尹寒的信,平整的信纸被捏得皱作一团,他的指关节也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回来了,使用回天护符的果然是她,这个野丫头居然是一年半以前就回来了,游遍了贵、川、皖、浙、湖、广四方,却不知道上京,好不容易碰上了大哥,结果四个多月前踏上了回京之路的她却直到现在都还没出现在他的面前,她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越来越不象话了! 元安跪在地上,微微动了动身子,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赵恒,见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才动作极轻地慢慢站起了身子。 “皇上,息怒,今儿是祭祖告庙的大日子,动怒不吉,您……”元安极小心极小心地上前劝慰,却被赵恒一个凶恶的眼神把后面的话全堵了回去,瞧着皇上这副样子,估计他再多一句话就会立即被拉出去咔嚓了,从没见过皇上这种凶态的元安当即吓得眼泪都没了急忙找了个角落安静待着,再不敢上前。 赵恒独自一人坐书案边生气,不过片刻后,不知是不是被气过了头居然开始放声大笑,元安用力揉揉眼睛,吞了口口水镇定一下心神,不过这回他乖了,不管赵恒是什么样的表情他都安静待在一边再不上前。 赵恒心里复杂的情绪当然不是元安所能了解的,刚才一阵气怒过后填满整颗心的都只剩下喜悦,她回来了,那个聪慧温柔又坚强固执得让人心疼到骨血中的孩子回来了,他亲手抱抚养育长大的小药儿真的回来了,这回是真真切切有了她的消息啊。十二年了,十二年啊,何等漫长的岁月,足够一个婴儿成长为一个少女,足够一个青涩少年成长为一个大国君主。 一时间,无数的问题涌上心头,这些年她去了哪儿?她变成什么样子了呢?千里迢迢,风吹日晒,肯定吃了很多的苦吧?还有,她说要上京的,为什么四个多月前就出发了,却到现在还没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那孩子虽然心野,可是向来说话算话,她说了要上京便肯定会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不片刻刚才泛起的所有情绪都被担心所替代,竟是再也等不及,站起身大喝一声:“元安!” “是!陛下,奴婢在。”元安看着赵恒的神情似乎有所缓和,略放了些心,急步走到赵恒身边,心里尚存浓重的忐忑,今天的皇上太不同寻常了,他还是得谨慎为上。 “传朕的口喻,命开封府尹在全城范围内找一名医术高超的女大夫,年纪大约二十三、四,应该是刚远游回来,还有……”赵恒还想再补充些什么,但是却没办法说得更详细了,是啊,药儿已经离开十二年了,当年的容貌怕是早已变得连他都不认得了,不!只要药儿站到他面前,他一定可以认出来的。 “皇上?”见赵恒说着说着声音渐低神情慢慢恍惚,元安不由开口提醒了一下。 “就先这样吧,如果京里找不到,就到周边各路、府、县去找,一定要给朕把人找来。” “皇上,您,您这是找谁啊?这――就算是抓通缉大盗,也总得有个名字吧?”元安大着胆子追问了一句,这没头没脑的上哪儿找去啊?而且,皇上形容的这人,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 继续更新,不过,留言真少,看的人也不多,真让人没有积极性啊。 100 信透天机(二) “她叫百――”刚要开口,突然又怔住,不行,药儿和大哥都是被皇室的秘密,一旦让母后知道他这般大动干戈的找人肯定不会与他干休,不行,不能派官府的人去追查药儿的下落。 “算了,元安,不要去了,找人的事,我另想办法。”赵恒挥挥手,有些沮丧地在龙椅上坐下。 元安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突然想起刚才的疑惑。“皇上,您形容要找的这个人我怎么觉着听的耳熟呢?” “什么?你在哪里见过?!”赵恒猛抬头,一把扯住元安的衣领。 “皇――皇上--您别急,容――容奴婢慢慢回禀。” “快说!”赵恒一把推开他。 元安急忙施礼,回道:“我不知道您说的是谁,只是觉得您形容的这位姑娘怎么那么像为皇后娘娘治病的姚丽白,姚姑娘呢?您看,她就是刚从外地进京的,虽然脸色不好看,可是瞅着那年纪也就二十来岁,医术又高明得不得了,您想想是不是?” “姚丽白?姚――”赵恒猛然一怔,姚丽白!不就是百里药倒过来念吗?她!难怪总是觉得莫名的熟悉,可是那张脸却并非药儿啊,即使十二年过去,药儿也不至于丑到那种程度吧,当年的她虽然称不上绝色小佳人,可是也是个清秀可人的娃儿,对了!一定是大哥的易容术,她居然用这样的法子来骗他!这个可恶的臭丫头!“元安!” 元安被赵恒的一声大喝吓得全身一抖,呯地一声又跪了下去,心里真是万分后悔自己刚才的嘴快,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才好。可是半天没听到赵恒的喝骂声,这才敢抖索索地抬头却见刚才还很严肃的皇上居然满脸笑开了花,今儿到底是什么倒霉日子,皇上的脸才一柱香的功夫已经变了七八回了。“奴――奴婢在……” “你说得好,说得太好了,朕要好好赏你!好好地赏你。” “奴婢不敢,奴婢无功不敢受禄!”元安这回是真吓着了,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了。今天祭祖庙时该赏的都赏过了,还赏什么?而且皇上居然还连说两遍要赏,皇上可从来没有随便赏人的习惯,不是朝臣大功,他是绝不会颁恩赏令的,他不过是个小太监,什么也没做过啊,这是真赏还是假赏啊?还是今儿赏了年初一就不赏了?别是赏板子吧?他脸色发绿,全身发抖,他刚才说什么了,他好像没说什么吧? “起来起来,没事趴在地上干什么,回头下去领五十两银子,朕特别赏你的。”赵恒仍旧在笑,语气非常和顺。 听到赵恒似乎真的没有生气的意思,元安才慢吞吞爬起来,好奇地看了一眼坐在上位的皇上,表情和悦,甚至有些得意,看来皇上是真的要赏他银子不是赏板子,谢天谢地。 “元安,去,把姚丽白给朕召来。” “现在?”元安一愣。 “当然,朕的话有那么难懂吗?”赵恒真是一刻也等不及地想看到百里药被他揭穿真实身份时的表情了。那孩子骗了他这么久,他一定也要好好的教训她一下才行。 “可是,陛下您忘了,您准了姚神医的假,今儿她出宫了。” “什么!”赵恒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是他准了她一天的假。“立刻去把她给我找回来,朕有急事宣她。” “是!”元安见赵恒真的很是急切的样子,不敢多耽搁,抬脚就向门外走,谁知才走到门口就差点和迎面急奔而来的一个妙龄女子撞个满怀。 那女子一把推住元安,“要死了,你赶着投胎啊,路都不知道看了吗?”在娇脆的少女怒喝中,元安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心又被提溜了起来,急忙低头让道,跪下问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太后那已经撒够娇,要到“免死金牌”后才敢来见赵恒的明玉公主。 “跑什么呢?皇兄在不在里面?”明玉皱眉瞪着元安,这元安一向挺稳重的,今儿怎么这么冒失? “回公主千岁,皇上在,皇上命奴婢去宣姚丽白姚神医即刻回宫,奴婢急着去找人,不想冲撞了公主鸾驾,还望公主千岁恕罪。” “找姚丽白?”明玉一把拉住元安,拖着他走回御书房,“别忙走,我正要说她的事呢。” ---------------我是分隔线---------------------- “皇兄……”明玉一脸甜笑,慢慢蹭进了御书房,有些心虚地轻声唤了赵恒一声。 赵恒心思其实还转在百里药身上,乍一听“皇兄”二字,直觉反射般站起来就叫了一声:“药儿……”谁知,抬眼看见的却是一脸错愕的明玉,不禁一呆。 明玉怔怔地看着他,连下跪行礼都忘了,赵恒心下暗惊,不知道明玉听没听清楚他唤出的名字,她应该不知道药儿的存在吧,药儿离去时她还很小,母后应该不会跟她提起这位离宫的皇姐的。不过,不管明玉知不知道,听没听见,赵恒都不会当面问她,现在要做的,是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私自出宫的臭丫头。 双眼紧盯着明玉有些苍白的脸庞,赵恒微正了正身形,轻咳一声恢复平时的威严模样。“你还知道回来吗?”赵恒严肃的表情看起来着实有些吓人。 ========================================== 101 明玉公主 明玉眼神本还有些飘忽,此时被赵恒一问,才似乎完全惊醒过来,瞬间的恍惚全部消失,急忙跪下行礼,小心翼翼地抬头朝着赵恒露出一个娇憨的笑容,“皇兄……”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皇兄吗?”赵恒不看她,别过脸去,冷哼一句。 “明玉知道错了,皇兄,您就饶过玉儿这一回吧。”明玉膝行向前,一直蹭到赵恒的脚边,轻轻扯着赵恒的龙袍撒娇。 “你可知母后为你担了多少心,流了多少泪?居然敢违抗圣旨私自出宫,若非你是朕的亲妹,只是抗旨不遵这一项就足以让你人头落地了。”赵恒是真的很气明玉,她的出走令他想起当年药儿决绝的离宫而去,那是午夜梦回他心头永远的痛。 “可是――那还不是是因为您要让明玉去和亲什么辽国皇帝吗?难道让我去了那种番邦母后就不伤心吗?”明玉也急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煞白的小脸白得发青。 “为了两国能够世代友好不起战端,你身为我大宋的公主,需要尽到你应尽的义务。更何况――”赵恒的声音放软了些,“耶律隆绪是个才德兼备,品貌出众的皇帝,朕是亲眼见过的。”其实他也很无奈,去年的澶渊之盟令他痛心疾首,更令大哥专程上京怒斥于他,可是谁又知道他的苦处呢?他不是大哥,他没有大哥的那份从容淡定,赵氏江山行至今日不过短短数十年,历经唐末乱世,内忧外患,百废待兴,西夏一直蠢蠢欲动,若再与辽国为敌,轻起兵灾,以现在的国力来说还是太勉强了,若外邦结盟共侵中原,刚刚定下的大宋基业怕是会立时毁于一旦,这个风险实在太大,他没有那个勇气冒险,所以当辽国提出和亲,继兄弟之盟后再结姻亲之盟时,他一口便应下了,的确是他对不起明玉,可是未定西夏之前不能再树辽敌。但他的这一举动却没办法得到母后和明玉的谅解,到现在母后还在为这事和他置气,而明玉更是一跑了之,这几个月来心里挂念皇后的病情,还得担心明玉的安危,急得他多少个夜晚都没办法合眼安心睡觉。 “为了两国为了两国,你口口声声都是国家、大业,那我呢?我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你忍心就这样把我扔到辽国去?那些野蛮人,他们自称什么狼的后代,据说他们过的都是茹毛饮血牧马放羊的日子,就算我能忍了这些,那万一将来两国交恶,我怎么办?那群野蛮人肯定会杀了我的。”明玉眼睛里泪花直转,满脸委屈,可怜兮兮地看着赵恒,口气里充满了怨怼。 赵恒看着明玉直摇头,是谁告诉她这些的?“明玉,你过来,辽国的上京虽然比不得咱们东京繁华,可是也不至于像你所说的那般荒蛮。而你去了辽国便是辽国的贵妃,萧太后向朕承诺过必将你视若亲女,就算两国交恶,也不会伤你分毫,明玉,皇兄知道是委屈了你,可是,你是我大宋目下唯一未出阁的公主,若是有得选择,朕绝不会送你去那辽国受苦的,你要能体谅朕的苦心才好。”赵恒拉着明玉的手,温言劝慰,这孩子从小被母后捧在手心里长大,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这苍白的小脸,怕是在宫外吃了不少苦。 明玉听得哽咽,更加绝望,看来一向温和的皇兄这次是打定主意要送他去番邦和亲了,之前在母后那儿也听说了,母后向皇兄提过多次退亲,却都被皇兄拒绝,怎么办?她不要嫁,她不想去辽国,不想嫁给那个耶律隆绪,不想离开大宋,她有喜欢的人了呀,还有阿忘,她喜欢的人是阿忘啊。 对了,阿忘,抹抹眼泪,猛然记起,除了自己的事情,还有阿忘的事情呢,那个叫姚丽白的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无论如何也要请到旨意,宽限她两日为阿忘治病,若是皇兄非要她回宫,那阿忘就死定了。 她正要开口,碰巧赵恒转头发现元安还愣在原地没动,立刻皱眉怒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朕不是让你去宣姚丽白进宫吗?” “回皇上,是公主拦着奴婢,不让奴婢去的。”元安委屈地小声回道。 赵恒一怔,不解地看向明玉。 “皇兄要找姚大夫?” “嗯,朕有急事找她。”赵恒含糊一句。 “能不能请皇兄将她借明玉两天,明玉有一位朋友受了重伤,急需她的救治,还望皇兄开恩。”明玉屈膝跪下软语求情。 “怎么回事?”赵恒拉起明玉,挥退元安。 明玉如此这般将小事化大,大事化巨,添油加醋,把阿忘救她之事说得天花乱坠,更是把阿忘说得天上有地下无,是武功盖世温柔体贴高尚无私……一伟大到不能再伟大的大侠。听得赵恒都对这个阿忘起了好奇心,不过更多的却是担心,所以越听到后面他的脸色越发地阴沉起来。 “……后来幸亏我机灵,跑到县衙去找官兵,好险正遇到准备回京的陈琪他们,这才一路赶回京城,那姚丽白说若是再晚一步,阿忘就没命了……” “是姚丽白让你回来向朕请旨的?”冷着脸听了半晌后,赵恒正坐而问。 明玉后知后觉得发现兄长的脸色并不好看,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许多。“嗯,她说……阿忘的伤很重,她必须以什么什么特殊的法子替他疗伤,两天两夜不能分开,若被打扰中断,不但阿忘没救她也会死的。” “你说什么!”赵恒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药儿居然要用这么危险的法子去替一个江湖人疗伤?开什么玩笑!“元安!立刻去把姚丽白给朕召回来,绝对不许她去救什么阿忘阿猫的!” “是!”元安大气不敢多出一口,转身就要朝外走。 “不许去!”明玉吓了一大跳,再次拉回元安,挺身面对赵恒,“皇兄!阿忘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居然连个大夫都不让他看?这就是您的为君之道吗?”明玉不敢置信地瞪着赵恒,她这位仁慈的皇兄几时成了这样不近人情的暴君。 赵恒被她问得一愣,可是对百里药的担心和一个念头浓烈地涌上心头,“元安!没听到朕的话吗?立刻去把姚丽白给朕宣回宫。” “不许去!”明玉扑上去紧紧扯住元安。“皇兄!当我求你,让姚丽白救阿忘,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如果没有他,我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再见到你和母后,皇兄,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要请姚大夫在杜太医府上滞留两天而已,对皇嫂的病情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求您恩准。”明玉扯着赵恒的衣服再次跪了下去,不过还没跪稳当,人就咕咚一下昏了过去,连日奔波,心情焦虑,再经赵恒这一惊吓,本就孱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 “明玉!”赵恒一见明玉突然昏倒在脚边,也被吓住,急忙抱起她,“快宣太医!” 被拦了几次都没走出门外的元安终于在这一声令下后,前脚打后脚的直奔向太医院。 102 缠丝连脉 杜府?西院 百里药看了看时间,已经是申时了,时间过得飞快,再不动手怕是来不及了。我就去百里药深吸一口气,卓君六脉俱崩,若要为他续脉,必得用非常之法。 百里药四下检查了一下门窗关闭的情况,静听了一下四周的动静,这里实在不是个非常安全的地方,可是现下这种情况也只有冒险为之。 门外的禁卫们早依命退得远远的守在西院周边,他们守得异常谨慎,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若是稍有失误,死的可是皇上皇后最信任的神医和小公主的心上人,皇上皇后倒还好,惹了小公主着恼不诛连九族也得被生剐活剥。 百里药仔细地闩上房门,走回床边,“卓君,我是百里药,能听见我吗?我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等着你的解释。”百里药摸了摸卓君的脸颊,轻轻在他额上落下一吻后,就扶起卓君盘膝坐正在他的面前。“卓君,我马上要用缠丝连脉法为你续接经脉,会很痛,很难受,但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忍住,痛也好,难受也好,都会过去的,有我守着你,陪着你分担,所以,你一定要忍耐,我知道你一向没有什么耐性,可是这次不一样,你记住了吗?”百里药以指为梳,将卓君满头乱发捋到身后,以发带结起,同时像哄孩子一样哄劝着仿佛根本毫无知觉的卓君。随后托起他的双手与自己两手相对劳宫相通,开始行功。 其实,迷迷蒙蒙间,卓君并不是全无知觉的,只是沉重的伤势令他的意识始终处于一种迷蒙的状态。隐隐约约,他能听见周边有些声响,知道有人来去,知道有人在说话,可是却没办法分辨出声音的内容。不过,有一个声音却来得比所有的声音都清晰,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熟悉,全身僵硬地被锁缚在黑暗中的意识一直被这个声音牵引着,有些急迫地想去追寻,这声音很亲切,很温暖,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个声音一直不安的心也安定下来,仿佛只要能听见这个声音,一切就都不用再担心。那个声音一直在对他说着什么,可是他却听不清楚,突然之间,四周一下静了下来,连那个声音都消失了,他不禁有些急,但,没办法有丝毫动作,就在他欲施尽全力挣扎之时,一丝尖锐灼热的真气突然自劳宫穴透体而入,穿脉过穴直破十二重楼,痛得他全身一颤。 那如火烫利针般的真气刺身入而痛彻心肺,仿佛将他全身都用烧红的钢丝穿了起来一样,而更可怕的是第一根钢针尚未离开第二根又入,不片刻,竟似有万千火针绵绵不绝透体而入。请牢记这遍身火针的滋味绝不好受,痛得他只想遁逃,不禁急促地想抽回手掌。 百里药察觉到卓君欲退缩的行迹,急忙以内力粘吸住卓君的手掌,不容他退却,她知道这缠丝连脉之法是痛彻心肺的,可是现下不是心疼他的时候,若是两掌分离,卓君体内的缠丝真气就会失控,瞬间就能刺破他的五脏六腑,而她也会因为无法回环真气而令真气反噬攻破她的命门,他们两个都会瞬间暴毙,开不得丝毫玩笑的。 暂且按下百里药为卓君疗伤事不表,且说那明玉公主昏撅过去,却是把真宗皇帝重重吓了一跳。 “都是些废物,明玉怎么还没醒过来?”赵恒把御医全召到了御书房,明玉被安置在书房榻上,他在榻边急得来回转圈,同时下令严命不得通报内宫,怕这大年初一的让老太后担心。 “皇上莫急,皇上莫急。”元安看赵恒急得额头冒汗的样子,有些担心,急忙上前劝解。“想是公主殿下这些日子在宫外辛劳过度,刚才情绪过于激动,才致昏迷,定无大碍的。皇上请放宽心,太医们不正在诊脉吗?” “诊脉!诊脉!你们真的在诊脉吗?还是在唬弄朕!若是药――若是姚丽白在此,哪里用得着这么长的时间,两指一摸便能将公主的病况断个一清二楚,你们一个两个的,拿着朝廷的俸禄,都是只会吃饭不会做事的废物。”心疼明玉,偏坦百里药的赵恒,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满肚子火气全发在了两名御医身上。两名御医互相看看,骇得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究竟诊出来没有!”赵恒猛地一拍桌子,两名御医吓得扑嗵一声齐齐跪于君前,其中年纪较轻的一个颤声回奏“回,回皇上,公主乃是因为数月来劳累过度,造成体虚气弱,不知方才是否受过惊吓,引致胸闷、气急,不碍事,只需好生休养数日便可。” “回皇上,微臣怀疑――”另一年纪较大的御医似乎并不苟同前一太医所断,另有话说。 “怀疑什么?快说!” “微臣怀疑公主殿下有中毒之相。” “什么!中毒?!你说清楚!”赵恒一惊,一把拽起地上的太医。 “回,回皇上,微臣只是怀疑,不敢确定,因为那怪异的脉相实在太过微弱,若是中毒必是奇毒,臣无能,怕不能断准,但臣可以推荐一人,就是去年才就职入太医院的周正安,周太医,他虽然年纪尚轻,但对各种奇毒异症有极深的研究,臣相信以周太医之能,定能切准公主脉象,还望陛允准,请周太医入宫为公主千岁断脉。”那老医官不知存的什么心,但对于赵恒来说,都没有关系,只要能给明玉治病,这些太医之间的权力倾轧并不在他挂心的范围。 “那还不宣他进宫?元安,你命人去传他速速入宫,此外,立刻到杜知命那儿把姚大夫给朕召回宫中。” “是!”元安转身就要走,但刚举步却又被赵恒叫住。 “等等!若是,若是姚大夫已经开始为那个叫阿忘的疗伤,就千万不要打扰,你再带一队禁军前去,小心守护,若有任何敢惊动他们的人,格杀勿论!” 幸亏赵恒及时更改圣意,不然圣旨难违,就算就拖的也会将百里药带回宫中,到时恐怕真是要平白害了她一条性命。 “是!奴婢遵旨。”元安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赵恒,见他没有更新的旨意传达,这才退了出去。临出门又交待了手下的小侍,要小心伺候,有什么事及时来找他,哎,奴才难为啊。 当周正安入宫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期间,明玉依旧昏迷不醒,赵恒命宫女将她悄悄送入了御书房后的寝殿休息,更衣之时明玉怀中的药单掉落下来,很快被送到赵恒手上,赵恒只看出这是一张药方,却看不出是治什么病的,不过看那落款,清楚明白的一个姚字,却令他心头一暖,难道这药方是药儿开的?本想拿给那两名太医去看看,想了想还是自己收着了,那两个庸医怕是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周正安,不是别人,正是日前将那问题医案拿给百里药查看的年轻医官,说起这周正安倒有些故事,据说,他的祖父曾任大周朝太医院供奉,按照惯例本是不能任职本朝的,但有杜知命的极力保举才破格入朝,但其人性格孤僻古怪,年纪轻轻说话却从不懂得客气,常讥刺于那些以中庸医术混迹于太医院的前辈们,因此与太医院的众多医官们颇多不合,常遭众人排挤,不过他的医术却着实精湛,尤其是对于毒物的研究于太医院中一时无两,众医官又嫉又恨之下拿他也没有什么办法,特别是他还是杜知命的一力保举的,这太医院中的国手们十之七八都得过杜知命的恩惠,看在杜老掌院的面子上,明地里也不敢过于为难他,不过暗地里却绝不肯轻易放过他。 现下那老医官极力推荐周正安来为公主诊脉,想当然而是为了暗害他一把,那老医官已经诊出明玉的脉象有异,却不知其所以然,一为推卸责任二为报私仇,那周正安就糊里糊涂被拉来了明轩阁。 周正安跪在床前为明玉请脉,本来很自信的脸色很快就变了,抬头看向赵恒的目光有些心虚。 “公主如何?” “公主……身中奇毒。”周正安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毒?”赵恒皱眉看着他,这到底是怎么搞的,皇后身染怪疾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明玉也中了毒。 “这――微臣不知。”周正安猛地转头呯地一声给赵恒磕了个响头。 “废物!等等,朕这儿有个方子,你看一下,然后告诉朕,这是治什么的。”赵恒抖出百里药开出的那张药单,交给周正安,周正安恭敬地双手接过,细细观看。 “皇――皇上,这――这是何人所开药方?姚――莫非是姚神医?”周正安满脸惊喜,激动的双手发抖。 “不用你管,你只需告诉朕这是针对什么病症所开的方子就行。” “若臣没有猜错,这张方子正是开给公主的,据刚才臣为公主请脉所知公主脉属阴虚,这张方子用药虽然平实,但所列药材均是恰到好处医治阴虚之症的。只是--”周正安皱了皱眉,“恕微臣直言,据微臣估计这方子只是用来压制公主体内的寒毒却不能尽袪其毒,若要公主康复恐怕还得特别的解药,这――微臣力不能及,医道不精,连这张药方也开不出来,臣请皇上降罪。” 赵恒脸色阴沉地瞪着他,转头又看看待在外间窃窃私语的两个医官,这些混账东西,真是白养了一群吃闲饭的。不过气了一会儿,想想气也没用,还是等药儿回来再说吧。 “起来吧。”在明玉床边坐下,赵恒有气无力地挥挥手,招周正安起来,“难得你还能看出些问题来,总算是比外面那两个废物强上几分,今天就由你来值守吧,朕累了,这药方暂时不要给公主进,待公主醒了问清楚再说,你先想办法叫醒她。” “谢陛下不罪之恩。”周正安忙又磕个头,站起身,目送赵恒离开。 ====================================== 本来想在圣诞节前发出来给大家做礼物的,可是--没灵感,没办法,拖了拖,请大家见谅,这份圣诞礼物来得太晚,只好请大家把这章节当作新年礼物了,谢谢,哈哈。166阅读网 103 御医正安 当周正安入宫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期间,明玉依旧昏迷不醒,赵恒命宫女将她悄悄送入了御书房后的寝殿休息,更衣之时明玉怀中的药单掉落下来,很快被送到赵恒手上,赵恒只看出这是一张药方,却看不出是治什么病的,不过看那落款,清楚明白的一个姚字,却令他心头一暖,难道这药方是药儿开的?本想拿给那两名太医去看看,想了想还是自己收着了,那两个庸医怕是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周正安,不是别人,正是日前将那问题医案拿给百里药查看的年轻医官,说起这周正安倒有些故事,据说,他的祖父曾任大周朝太医院供奉,按照惯例本是不能任职本朝的,但有杜知命的极力保举才破格入朝,但其人性格孤僻古怪,年纪轻轻说话却从不懂得客气,常讥刺于那些以中庸医术混迹于太医院的前辈们,因此与太医院的众多医官们颇多不合,常遭众人排挤,不过他的医术却着实精湛,尤其是对于毒物的研究于太医院中一时无两,众医官又嫉又恨之下拿他也没有什么办法,特别是他还是杜知命的一力保举的,这太医院中的国手们十之七八都得过杜知命的恩惠,看在杜老掌院的面子上,明地里也不敢过于为难他,不过暗地里却绝不肯轻易放过他。 现下那老医官极力推荐周正安来为公主诊脉,想当然而是为了暗害他一把,那老医官已经诊出明玉的脉象有异,却不知其所以然,一为推卸责任二为报私仇,那周正安就糊里糊涂被拉来了明轩阁。 周正安跪在床前为明玉请脉,本来很自信的脸色很快就变了,抬头看向赵恒的目光有些心虚。 “公主如何?” “公主……身中奇毒。”周正安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毒?”赵恒皱眉看着他,这到底是怎么搞的,皇后身染怪疾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明玉也中了毒。 “这――微臣不知。”周正安猛地转头呯地一声给赵恒磕了个响头。 “废物!等等,朕这儿有个方子,你看一下,然后告诉朕,这是治什么的。”赵恒抖出百里药开出的那张药单,交给周正安,周正安恭敬地双手接过,细细观看。 “皇――皇上,这――这是何人所开药方?姚――莫非是姚神医?”周正安满脸惊喜,激动的双手发抖。 “不用你管,你只需告诉朕这是针对什么病症所开的方子就行。” “若臣没有猜错,这张方子正是开给公主的,据刚才臣为公主请脉所知公主脉属阴虚,这张方子用药虽然平实,但所列药材均是恰到好处医治阴虚之症的。只是--”周正安皱了皱眉,“恕微臣直言,据微臣估计这方子只是用来压制公主体内的寒毒却不能尽袪其毒,若要公主康复恐怕还得特别的解药,这――微臣力不能及,医道不精,连这张药方也开不出来,臣请皇上降罪。” 赵恒脸色阴沉地瞪着他,转头又看看待在外间窃窃私语的两个医官,这些混账东西,真是白养了一群吃闲饭的。不过气了一会儿,想想气也没用,还是等药儿回来再说吧。 “起来吧。”在明玉床边坐下,赵恒有气无力地挥挥手,招周正安起来,“难得你还能看出些问题来,总算是比外面那两个废物强上几分,今天就由你来值守吧,朕累了,这药方暂时不要给公主进,待公主醒了问清楚再说,你先想办法叫醒她。” “谢陛下不罪之恩。”周正安忙又磕个头,站起身,目送赵恒离开。 ------------------------------------------ 直到三个时辰之后明玉才醒了过来,而这其间元安已经到杜府走了一趟,可想而知,百里药是肯定召不回来,反而留下了那队禁军。 元安一路走一路暗自思量着,皇上今天的反常之态,十之八九跟这个姚丽白有关。回想起尹公子送来的那封信皇上看完后脸色大变,惊呼“她真的回来了”,这个她会是谁?居然令皇上想都不想就要下令各府州县立即寻找,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重要,回来?这个词很是微妙啊。又想起自己那一时口快说那姚丽白正像皇上口中欲寻之人,皇上便突然龙心大悦,还给自己多加了许多额外的赏赐,只怕是自己那快嘴说出的话正说到了硍节上,令皇上意识到了什么,皇上才会突然从焦灼转为高兴,而这一切的关键都在这个医术精妙的姚丽白身上,她――恐怕绝不只是一名神医而已,可是她究竟是什么人?他对这点却百思不得其解,跟在皇上身边也快十年了,几乎可算是形影不离,皇上若是中意过哪个女人他不可能不知道,更何况以那姚丽白的姿容实在很难想像皇上会看上她,这未免太离谱了。 想不通,真想不通,可是即使再想不通,元安作为跟在赵恒身边十年的人精,也不会将心中的疑惑露于表面,只当是什么都不知道,即便猜到了姚丽白的身份不寻常,也没有在禁卫们和杜知命跟前显露一丝半点的异样,只是很含糊地叮嘱了几句神医牵系着皇后娘娘安危,务必小心着意地守护,不得有丝毫差错,简单传下圣旨后立即返宫,他心里还挂念着皇上的御书房呢,明玉公主突然昏迷造成的混乱也不知平息了没有,哎,这个公主真是太会让人操心了。 ------------------------------------------ 三个时辰后,已经是傍晚了,明玉终于醒来,只觉全身无力,足部被封闭的穴道处隐隐酸痛,眼前阵阵发黑,心中不禁惧怕起来。 隔着帐帘一直守在外面的周正安听见帐内的动静急忙趋前几步,拱手施礼:“公主千岁,您终于醒了。” “我这是在哪里?”明玉看看帘帐,明黄色,绣着团龙纹,不是她的寝宫,不禁有些迷糊,对帐外有陌生男子侍立也感到不悦。 “公主在明轩阁,公主突然昏迷,皇上担心公主出宫再受风寒,所以直接将公主送到了明轩阁内殿休息,微臣是太医院供奉周正安,奉皇命在此守候公主醒来,皇上一直坐在外间,微臣这就去回禀皇上公主殿下醒了。”周正安面无表情,十分制式化地将现下的情况向明玉作了个汇报,转身就向外走。 “等等!”明玉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头,叫住周正安:“你可知皇上有没有召回姚丽白?”虽然她很难受,可是还是很担心阿忘。 明玉突然问起姚丽白,令周正安一怔,“微臣不知,微臣在此伺候三个时辰了,并未见皇上宣召姚大夫。” “真的?那太好了。”明玉略放了放心,看来皇上并没有召回姚丽白,那阿忘应该有救了吧? “那微臣先出去向皇上禀告公主已醒。” “嗯,你去吧。” 周正安退出去后,立即有宫女上前服侍明玉坐起更衣。 ========================================== ps:前两天出门培训,所以,没来更,不好意思。 104 西窗暗窥 “明玉。”赵恒独自进来,揭起帐帘走近明玉床边。 “皇兄!”明玉一下投入赵恒怀中泣不成声。 “你可算是醒了,让朕担心死了。”赵恒拍拍明玉,见她清醒过来,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稍落了地。“别哭了,告诉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御医说你中了毒。” “毒?”明玉一怔,抬起头,清丽的小脸上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令赵恒着实心疼了一下,提起金丝银线的华贵龙袍就替明玉抹起眼泪。“难道……”明玉呆呆地看着赵恒,回想起这月余来的不适,看来阿忘瞒了她一些事。“皇兄,我的确曾中过毒,不过已经有人帮我解过毒了,今天早上姚大夫还帮我把过脉,也说只是一些余毒未清,还替我开了药方,我想没什么大碍,药方就在……” “是这个吗?”赵恒从怀里将百里药开出的药方取出。 “对,就是这个,怎么会在皇兄这儿?”明玉不解地看着赵恒。 “宫女们帮你更衣时发现的,我看药方下面签了个姚字,认得是丽白的字迹,便收起来了。” “姚大夫,姚大夫她……”明玉咬着下唇想问又有些不敢问。 “朕安排了禁卫去守着杜府,希望丽白和你那个救命恩人都没事吧。”赵恒有些无奈地言道。 “真的?谢谢皇兄!”明玉开心地一把抱住赵恒,撒起娇来。 “朕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赵恒摇头微叹,不过更让他没办法的却还不是眼前这个,而是杜府里那个野丫头,待她回宫后看他怎么收拾她。“待会儿你就坐朕的御辇回宫吧,省得再受了风,既然丽白给你开了药,就让他们下去熬,她的医术朕放心。” “臣妹谢皇兄隆恩。” 赵恒笑笑,拍拍明玉的头转身离去。 ------------------------------------------ 杜府?西院 赵恒与明玉在宫里担心得都忍不住都想出宫亲自去杜府看人,好不容易熬到两天过去,赵恒立即派人前去杜府接人,而明玉更是急得想直接跟着接人的皇差出宫。 百里药和卓君均已经筋疲力尽,一收了功,百里药当即昏倒在床上,卓君也是汗透重衫,不过连续两日夜的剧痛突然撤去,令他全身一松,反而有了少许的精神,一直沉重的身体也慢慢有了知觉。好不容易挣扎着睁开眼睛想看一看那一直支持着他,有着令人无限眷恋的声音的女子。 撑着坐起来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昏睡在床上满脸倦色的年轻女子,就是她!卓君挪到她身边,仔细地看着,只见她容色极为憔悴,脸色苍白,大概是这两日夜不间断的行功导致脱力所以才会昏厥过去,发髻有些散乱,几绺长发被汗水粘在额上,眉头微锁显然睡得并不安心。 很陌生,这张脸非常陌生,可是――为什么他一阵阵地抑制不住的心痛,看着她,有些紧张,呼吸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轻细,怕吵着了她,怕惊醒了她,不由自主地小心翼翼,以前似乎也有过这样的情景,似乎也曾这样小心翼翼地守护过谁?这感觉熟悉地就像每天都在做着,不自觉地低下头,伏近百里药的脸,贴近她,听她呼吸的声音,然后慢慢地更加贴近,甚至想去听她心跳的声音,这频率很温和,很亲切。虽然他的脑袋里有些空白不记得了可是身体却有着自己的记忆,这个女人他一定认识,而且非常熟悉,她令他安心,非常安心。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轻细的脚步声,猛地将卓君自迷惘中惊醒过来,天哪,他太贴近她了,近到几乎快吻到她了,天!他――他在干什么?怎么会这样?他现在的行径简直像个登徒子。急急坐回身,调整一下呼吸,重新看向百里药,看她依旧皱着眉头,看上去很难过的样子,令他心间一痛,想也没想就伸臂轻轻将她托起想帮她换个姿势可以令她睡得更舒适些,可是当抱起她后,他竟不想再放手,轻轻拨开她额前零乱的刘海,注视着眼前极为陌生的面孔,思绪一时陷入混沌。 ------------------------------------------ 西院外厅,被派来接人的正是劳碌命的禁卫队长陈琪,他是一边策马一边琢磨,自入宫以来差不多也有十年了,大小诸事经过不知凡几,可是像今天这样被公主殿下拎着衣领训话还是破天荒头一次,可是和之后皇帝陛下阴森森地威胁相较,又是小巫见大巫了,还真没见过皇上这般模样,这西院里的两个人居然令公主和皇上如此重视,哎,可真不知是他们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想着想着耳边又回响起皇上的轻声威胁:“若是姚大夫有个什么闪失,提头来见。”心下不由焦切起来,眼看着时辰早就过了,怎么房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阿忘到底治好了没有?姚大夫会不会出什么事?想闯进去,又怕惊了他们,不进去又不能干等着,宫里的两尊大佛还等着回话呢。 “那个,阿四,你的轻功最好,你悄悄的在窗上捅个小洞,瞅一眼,看看他们治好了没有?若是有个什么问题咱们也好及时回报,别出了事咱们还傻乎乎地干等着。” “头儿……”阿四老大不情愿地噘了噘嘴,结果被陈琪一个铜铃眼硬瞪了回去,只得讪讪地偷摸到窗下,大气不敢呼地伸出一个手指轻轻朝窗纱捅去。 “谁?”床帐上一边的挂钩随着卓君的一声低喝直射窗外,阿四只听“咔嚓”一声窗棱被打得粉碎,若非他头缩得快险些被飞射而来的挂钩打中面门,还好卓君意在警告,只施出三成真力,否则阿四的脸上肯定会被嵌上一个金灿灿的铜饰件。 “阿忘公子醒了?身体可好些了?在下是京中禁卫丁季林,我们随队长奉命前来探问公子伤情,顺道接姚大夫回宫。”阿四心有余悸地站在窗外离着老远回话,生怕那屋子里再飞出什么东西。 105 安然静候 “京中禁卫?对不住,在下一时错手,没伤着丁兄吧?”这段日子太过惊心动魄,他的神经绷得有点太紧,听闻是官家的人,略放了点心。可是丁季林的话引起了卓君更多不解,禁卫是护卫皇室的军队,怎么会在这里,护送姚大夫回宫?姚大夫是她吗?低头看着怀中女子,难道这名女子是宫中的御医?疑惑间不禁又多看了几眼仍旧被他小心抱在怀中的女子,看来这两日真的是令她精疲力竭,倦得厉害,可是这会儿睡在他怀中刚才微皱的眉头却舒展了开来,睡得更加香甜,着实令他更加不忍心放开她。 “没事,公子不必介怀,我是奉命前来探看姚大夫为公子疗伤的进度,在下鲁莽,没有打扰二位吧?”丁季林哪敢对公主的心上人表示不满。 “姚大夫……太累了,正在休息,我的伤……”卓君暗自运气,除了胸口还有些滞涩之感,全身已无大碍,他知道自己的伤势有多重,看来这次能从鬼门关被拖回来全靠了这个女大夫,她为了他恐怕耗损了不少真力,得好好谢谢她才行。“我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丁季林闻言立即回头向陈琪禀报。 不片刻,陈琪就来敲门,准备接百里药回宫。 卓君犹豫片刻,看了看身边熟睡的百里药,撑着还十分虚弱的身体下了床,开门向陈琪示意悄声。 “公子。”陈琪朝卓君拱拱手,压低声音,探头向房内看去,却被卓君刻意挡住了视线,陈琪奇怪地看了卓君一眼,问道:“姚大夫她……” “姚大夫?她?”卓君指指房里,见陈琪点头,便继续道:“她累了,正在休息。”似乎意识到自己站在房里也有些不合适,便随后从门后衣架上扯了件外衣披上走了出来,顺手关上了房门。 “您是――我记得您好像是明玉的――”卓君全身酸痛无力才走了两步便再也走不动,只能扶着房外小厅的椅子坐下。 “在下陈琪,是个小禁卫统领。” “禁卫?”卓君想起刚才对丁季林的疑惑,很是不解地看着陈琪。 “实不相瞒,一直和您在一起的明玉姑娘其实正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幺妹明玉公主。”陈琪微笑着向卓君解释。 卓君闻言微微怔愣了一下,不过显然没有陈琪预期的那样震惊,于卓君而言明玉的身份实在是既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知道她必是豪门千金,只是没想到这个门第居然如此之高。 看着陈琪一脸研判的表情,卓君笑笑,“真是令人惊讶,这一路上公主殿下受不了不少惊吓,她现在可好?” “殿下无恙,已经回宫了,她说多亏了公子相救才躲过多次追杀,特命我等留守此处为公子疗伤护法,今日公主殿下本意欲亲自前来探望公子病情,不过碰巧今天后宫设有大宴,庆祝新年,公主必须陪太后娘娘参加,所以不克亲自前来,吩咐我们转达她的问候,请公子安心在此养伤,明日她一定亲自来探访您。”陈琪一边说一边关注着卓君的表情,这个年轻人果然不是池中之物,若是常人知道自己救的是公主,就算不欣喜若狂也该有点激动情绪,可是他却除了怔愣片刻外再无其他反应,镇定得异乎寻常,这份稳健心态实在不简单。 卓君端起桌上茶盅略饮一口,无所谓地笑笑,“草民不过是一介江湖草莽,有幸做了一回公主的护卫实在是无上荣幸,请代我回禀公主殿下,不必将这些许小事放在心上,本就是我大宋臣民应为的本分。” 陈琪看着他,整了整官帽,“阿忘公子一片赤胆忠心,居功而不自傲,实在是真侠士,令陈某佩服。” 卓君摇摇头,向陈琪拱了拱手,示意感谢,心中有事,话锋一转,他便再起话头重问起躺在里面昏睡的百里药,“请问将军,不知这位救我的姚大夫是何人?好象……”看她粗衣布裳,素颜丑面,不像是贵戚皇族,但陈琪言辞中对她却是极为恭敬。 “哦,这您可能就不知道了,说起来公子您也是洪福齐天,这位姚大夫可不是寻常的大夫,若不是前天送您来的时候正巧碰上姚大夫出宫拜访此宅主人太医院老掌院杜太医,恐怕您这会儿……”陈琪顿住话头,想想后面的话很是不吉,便不再说下去。 卓君听得挑了挑眉,明玉居然把他送到了太医院老掌院的家里,而听陈琪的意思,竟然是连老掌院也对他的伤束手无策,若不是碰巧这位姚大夫到访,他就死定了,哎!说了半天,陈琪还是没说这姚大夫到底是何许人。 “这位女大夫的医术果然高明,她是――”卓君只得再问一遍。 “姚大夫是皇上花十万金特地为治皇后娘娘腿疾延聘入宫的神医,除了宫里的贵人们别人莫说让她瞧病,就是想请她出趟宫都是不可能的。自她进宫以来这还是头一次得到恩旨出宫访友,结果就让公主和公子您碰上了,公子可真是好心有好报啊。”陈琪见卓君对姚丽白的兴趣比对公主还大,不禁有几分奇怪。不过暂时不能去打扰百里药,毕竟皇上虽然吩咐尽快接姚大夫回宫,可是也叮嘱说万事以姚大夫安危为先,想那姚大夫连续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给阿忘疗伤,必然消耗极大,若不让她稍事休息,肯定更伤元气,就这样病恹恹地将她送回宫中皇上肯定也不会高兴,所以索性迟点就迟点,先派个人回去报了平安,他不妨就坐在这儿和阿忘说说闲话静候姚丽白醒来,一来打发时间,二来给阿忘留个印象,将来说不定还得指着这位贵人提拔呢。 ------------------------------------------ 半个时辰后,卓君在陈琪的提醒下捧起了铜镜,他震惊地看着镜中人那张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好半晌说不出话来,难怪他很不喜欢临水照镜,总觉得脸上皮肤摸起来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但倒真的从没怀疑过。原来――原来――这张脸竟然不是他自己的!天哪!世上竟有精妙如斯的易容术,若非那姚大夫他恐怕会顶着张假脸过一辈子也说不定。不过,是谁又是为了什么给他做了这张假脸,他不过是红衣门主的一个小小侍卫,有什么需要对他做这么费力的事情?这一切他更加强烈地怀疑起那个白胡子老者给他灌输的概念,他究竟是谁?还有,为什么这么精妙的易容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那个姚大夫却为什么只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未免太奇怪了,这个姚大夫又究竟是谁呢? 看了许久,好不容易卓君才放下镜子不再像个自恋少女一样抓着镜子不放,对着一脸错愕瞪着他的陈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看来我真的失忆得很彻底,连自己的长相都忘记了,还要别人来帮我找回自己的脸。” “说实话,我倒觉得公子的这张脸才配得起您这样的人才,之前那副模样倒着实与您的气质天差地别。”陈琪呵呵直笑,仔细观察了卓君半天发现他并不像是故意假装,那这件事还真是太奇怪了,实是天下间难得一见的怪事,而这样奇妙精细的易容术,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称之为鬼斧神工都不为过。 “陈将军真爱开玩笑。”卓君当然更觉得蹊跷,可是面对陈琪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保持冷静,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过多地表现在脸上。 106 抑语悲泣 百里药虽然已经累到极致,可是心里牵挂太多,所以睡得不算沉实,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猛然惊醒过来。 “卓君!”百里药似乎被噩梦惊着了,一声惊呼,猛地坐了起来,一摸手心满掌皆是冷汗。 “姚大夫!怎么了?您没事吧?”坐在外间静候的卓君和陈琪听见屋内惊叫声立即向里跑去。 百里药尚未从刚才的噩梦中完全清醒,又突然被两个大男人闯进房间的行为吓了一跳,一时间怔怔不能言,眼神有些迷茫地看向门口。不过当她的目光逐渐聚焦落在卓君脸上的时候,被噩梦勾引出的脆弱情绪再也支撑不住冷静的理智,泪水就那样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姚大夫?”陈琪见百里药一句话不说突然泪流满面整个人都傻了。 卓君站在门口与百里药四目相对,看着百里药的泪颜,只觉得心口一紧,好像有只手用力地捏住了他的心脏,而且越捏越紧,越抽越痛,不自觉地慢慢朝百里药走近,走得很慢,走得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脚步的移动。 百里药想喊他,想问他太多太多的问题,可是汹涌的泪水澎湃的情绪令她喉头如堵,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卓君任眼泪越落越急。 “姚大夫,您没事吧?”陈琪即使再粗线条也发觉到了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氛,这算是什么状况? 百里药没理陈琪,视线只是紧锁在已经走近床边的卓君身上。 “你――没事吧?”卓君终于勉强出声,眼前的女子哭得无声无息,努力睁大的眼睛里存蓄不住不断涌出的泪水,滑过脸颊大滴大滴落在丝缎的被上润湿了大片被头。卓君很想叫她哭出声来,这样的哭泣太令人心疼心酸了,她为何如此悲伤? “卓君。”百里药的视线被泪水遮蔽只剩一片朦胧,看不清眼前的人,有些恐慌地再一遍低唤卓君的名字,她心中很不安,卓君明明站在她面前,可是咫尺天涯,她居然没有办法放开一切拥抱他。 这次卓君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的确是在叫“卓君”,这一声唤令他一震,身体一阵颤傈。 “多谢姑娘相救之恩,在下阿忘,姑娘你还好吧?”卓君咬了咬唇,站定在百里药身边,下意识地挡住陈琪投向百里药的目光。他得镇定一下,这名女子叫的是卓君,必须向她确认她在叫的是不是那个绰号为“幻剑仙君”的卓君卓修之,他可就是为了这个来京城的啊。 百里药被卓君陌生的语气唤醒了被脆弱情绪压服的理智,虽然她的容貌经过易容已经完全不同,可是卓君居然会听不出她的声音这未免也太离谱了。自他摔下山崖后究竟发生过什么呢?卓君为何变成阿忘,为何要易容?为何连她都认不出来?这一切的一切恐怕都和大哥有关,他做了什么,又什么这样做,恐怕只有大哥才能给这所有一切一个答案。瞬息之间,百里药的心头已经转过百千个念头,好不容易才理出个头绪,疑惑令她暂时压抑住了所有混乱的情绪。 “我没事,只是公子长得太像我的一位故友,一时收拾不住情绪,倒让公子和将军见笑了,丽白惭愧,能请二位先出去一下吗?容丽白略整妆容。” 卓君犹疑地盯着百里药,并不相信她的这番言辞,可是又不知该说什么,就那样愣愣地僵在百里药床前不动。百里药强迫自己扭过头不去看他,收拾失态的情绪,现在不是问话或者解释的好机会,身在杜府,房里站着皇宫禁卫队长,门外守着一群禁军,他们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被拿来大做文章,暂且忍耐吧,既然卓君没死,那么来日方长,事情总能解个分明。 陈琪见卓君动都不动地站在百里药面前,连忙上前两步伸手去拉卓君,“阿忘公子,让姚大夫梳洗一下吧,待会儿还要进宫面圣呢,皇上估计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边说着一边推拉着将卓君送出门外,总算暂时打破了两人间怪异的僵持。 ------------------------------------------ 百里药随便梳洗了一下,对着铜镜发了一会儿呆,很有冲动想卸掉脸上的易容,可是想到马上还要回宫面圣,抚着脸的手又颓然垂下。 “姚大夫,可收拾妥当了?赶紧回宫吧,我们为了接您回宫已经在杜府等了两天了,皇上每三个时辰就派人来问询一次,生怕您有个什么闪失。”这回是陈琪故意挡在百里药和卓君面前,心里暗自琢磨二人的关系,这两个人之间恐怕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怎么?娘娘的病有什么变化么?”二哥如此急切地找她莫不是宫里出了什么变数? “没有,没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皇上担心姚大夫你有什么意外。”一边说着陈琪一边瞄了卓君一眼,其意不言而喻。 百里药随着陈琪的目光也看了一眼卓君,脸上已经没有了激动的表情,留下的只有一片隐忍的平静。 “刚才公子自称阿忘?不知是――” “是忘记的忘……”陈琪代为回答,卓君打断了他的话,自行解释道:“其实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他清澈的目光直视百里药的眼睛,“我受过一次重伤,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连有人给我易了容这样的事情我都没有发觉,”言时忍不住一阵苦笑,“若不是姑娘眼利,我恐怕会顶着这张假脸过一辈子也说不定,实在是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精妙的易容术。” 百里药直直地回视他,确定他目光坦然,说的都是实话。可是这并不能令百里药感到丝毫轻松,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也就是说卓君已经忘了她,包括那场尴尬的相遇,千里同行,从争执到相惜,数月的朝夕相伴,生死关头的不离不弃,虽无海誓山盟却愿意同生共死,那是多么深刻的情义,可是他却都已经忘记了。一阵沉默后,百里药有些无力地点点头,“那暂时我还是以阿忘称呼公子吧,希望你能尽快想起过去的一切。”百里药深深看了卓君一眼。 “呵呵,阿忘,其实是个很傻的名字吧?”卓君注意着百里药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有些无奈地笑笑。 百里药微微别开视线,轻声道:“谁也不会希望连自己是谁都忘记。” “谢谢。”卓君心头一热,虽然这名女大夫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可是却神奇地安抚了他长久以来的不安,就像在梦中,在重伤昏迷的时候那样,只是听到她的声音就足以令他安心。 “请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终于忍不住,卓君还是犹豫着问了出来。 百里药猛回头盯住卓君,可看见他脸上依旧全是迷茫困惑的表情,顿时失望,原来……只是问问。“待公子记忆恢复之后自然明了,若是公子想不起来多说也无益。”百里药笑笑,含糊带过,“今日尚需立即回宫向皇上复旨,来不及为公子做更详细的检查,还请公子最近莫要远离京城,我会尽快再出宫来为公子施诊,还有,顺便了解一下公子究竟为何会失去记忆以及有没有可能恢复。” 卓君闻言一喜:“姚大夫的意思是我的记忆有可能会恢复吗?” 百里药神色有些黯然:“这就要看公子究竟是因何而失忆,所以请公子务必不要离开京城。” “姚大夫放心吧,只怕是阿忘公子想走也走不了呢。”陈琪别具深意地冲卓君笑笑,卓君却只是茫然地看着他。 “我去和杜太医打个招呼就启程吧。”百里药听明白了陈琪的言下之意,心里有些酸涩地转移了话题。 “好,我先去准备马车。”陈琪欣喜地转身朝外走,百里药和卓君相对无言,互看一眼后百里药急急起身朝外走去,步伐有些急促踉跄,从没想过卓君会用这样陌生的眼神看着她,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并不比听闻他的死讯时那痛苦来得轻微。 107 封后西宫 百里药压根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和杜知命虚伪地寒暄,怎么坐上马车,又是怎么回到宫中的,她只知道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明轩阁的大门外了。 “姚大夫,赶紧进去吧,皇上宣了你两次了,怎么还站在这儿不动呢?”元安急急忙忙地跑出来,拉起百里药的衣袖就朝里跑。 “元公公……”百里药连着两天耗损真力为卓君疗伤,虽然休息了两个时辰可是作用并不大,她的体力与精神可说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这下被元安拉着一阵急跑,差点儿没当场昏过去,还好她的功夫底子好身体也还强健,总算撑住了,但忍不住有些喘,眼前略略发黑。好不容易定下神,待眼前昏黑散去,睁眼瞬间便看到赵恒正站在她面前,相距不超过三步。百里药心头一惊,急忙下拜:“皇上恕罪,民女失仪。” 赵恒任她跪下叩拜,不言不动也不叫起,只是深深地注视着她,百里药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却很明确地感受到赵恒关注于她身上的热切目光,那种透视感令她如芒刺在背,心中忐忑,怎么回事?难道…… “元安,你先出去,把不相干的人都带出去,朕有话要单独和姚大夫说。”赵恒仍旧没理会跪在地上的百里药反而转头吩咐元安,眼神极为严厉,他很清楚这宫中眼线的厉害,不过现在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和百里药好好说话。 “是,奴婢遵旨。”元安立即挥手拿走明轩阁内所有侍从宫女,离开时还很仔细地关上了大门。 这一切都令百里药更加不安,微微抬头偷眼看向赵恒却发现他正一目不错地紧盯着她,于是急忙低头,毕竟心虚的人是她。 “姚丽白,来,起来。”赵恒紧绷的脸突然一松,笑咪咪地亲自上前扶起百里药,百里药心中打鼓,不敢挥开赵恒的手,只能依着他手臂的力道站起身,恭敬地答道:“谢皇上。” “谢什么,你可是朕重金礼聘来的神医,是朕应该谢你才是。”赵恒温和地笑着,但百里药却发现他的笑容并没有到达眼底,只是脸上挂着一个笑面罢了,看来事情不妙,二哥哥的脾气是挺好,可是真生起气来也是很可怕的。 “皇上言重了,丽白入宫以来未建寸功,实在有负皇上的厚爱。” “是啊,没错,你的确是很有负朕的厚爱。”赵恒果然笑容一收,突然凑近百里药说道,脸色黑得简直可媲美锅底。 “不过……朕许你将功补过。”赵恒甩袖回身坐回龙案之后,不过这句话说得百里药一头雾水,她虽无功但应该也无过吧,何来将功补过一说,又该如何补法? “不明白?”赵恒瞪着眼前一脸茫然的女子,这个野丫头可真是会装。 百里药很诚实地摇摇头,真不明白。 “你入宫这么久却没有治好皇后,答应出宫一日却在宫外私自流连逾时不归,为了给一个江湖平民治病违抗朕的旨意,更将自己的安危置于不顾,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谁来为皇后治病,谁来为朕解忧?”赵恒冷哼一声对百里药怒目而视。 百里药惊讶地看着赵恒,二哥哥居然是为了这样的事情生气? “你是不是觉得朕不该生气?”赵恒白了百里药一眼,这个目无君上的丫头,用得着把惊讶的表情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民女不敢。”百里药急忙低头福身表示恭敬。 “没关系,朕也觉得不该生气,可是又觉得不能再这样放任你,所以朕作了一个决定……”赵恒故意顿了顿,等百里药抬起头才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对百里药说道:“朕决定封你为西宫皇后,以彻底约束你的行为。” “什……”百里药原本低着的头猛地抬起,惊怔得差点一跤跌倒,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身体太虚弱而出现了幻听。 “还要朕再重复一遍么?朕说要封你为西宫皇后,与郭皇后平起平坐,陪朕共度晨昏,为朕管理后宫。”赵恒的脸上没有一丝玩笑之意,当真是把百里药吓坏了。 “皇上!臣女容颜丑陋绝不敢生此妄想,随君伴驾。”百里药脱口争辩,难道她的妆容还不够丑吗? “朕不在乎,古时齐宣王娶丑女无盐为后,成就了段千古佳话,朕赏识你的品性与医术有意仿效先贤,再为后世传下一段千古美谈。” “民女无德无能,不敢与千古贤后相提并论,民女出身卑贱乃是一介江湖草莽,不懂礼仪不知进退,绝不敢扰乱宫闱,混乱帝脉。”百里药急急争辩,怎么会这样?二哥哥这个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 “朕意已决,不必多说,明天朕就命尚书省拟旨,择吉日以昭告天下。” “皇上!万万不可――”百里药急得冲前几步,几乎扑到了赵恒的龙案上,与赵恒只隔着一张桌子对视着,突然百里药猛然醒悟过来,定了定神退后两步,重新跪下叩拜。“臣妹知罪,请皇兄恕臣妹欺君之罪。” 赵恒静静坐在龙案后,看着百里药认输,可是他还不想就这么算了,这回无论如何也得将她彻底留下不管方法为何,他只想她永远留在他身边,已经放手了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了。 “朕可不记得有你这样一个妹妹,冒认皇亲按律当斩,不过朕是绝不舍得就这样斩了朕未来的贤后的,所以这件事就算了,从今往后莫再说什么臣妹、皇兄的胡话,记住,你是朕即将册封的西宫皇后,大宋未来的国母,千万别记错了。”赵恒步下龙座,走到百里药面前,对着惊愕到无语的百里药再下命令,“把这张麻脸给朕洗了去,明早干干净净地再来见朕。” 108 兄妹重叙 怎么会这样?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混乱了。 百里药是被元安扶回房间休息的,元安作为皇上的贴身近侍、内侍总管,就算是得宠的妃嫔们也不曾享受过被他服侍的待遇,可是半个晚上,他都跟前跟后照顾着百里药,按着百里药的方子安排人替她抓药,亲自看顾着汤药熬煮情况,这份天大的荣宠如长了翅膀一样立即飞遍了整个后宫,上至太后下至宫女在一夜之间突然了解到皇帝究竟宠信这个江湖游医到了何种程度。 可是身为当事人的百里药却完全没有心情去感受背后发生的风云异变,她脑子里着实有些混乱,她知道不该由着二哥哥的要求让元安来照顾她,可是她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和体力去拒绝元安周全的照顾。她除了想着赵恒刚才那句似真似假的圣命,更多的是在想着卓君,趁着元安去看药汤时,她拿起了一直供奉在几案上的小骨灰坛,怔怔发呆,卓君既然还活着,那么这里面睡着的当然不是他,百里药拿起一块白帕将它遮了起来,重新放回案上。卓君死而复生本是件天大的喜事,可是他却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居然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这件喜事喜得她心痛,而回宫之后发生的这些事更加离谱,欺瞒良久后终于与二哥哥相认,却被拒绝,反作出什么要封她做皇后的乱命,她和他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啊,二哥哥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件怪事惊得她头痛。心痛加头痛,令她心力交瘁,谁能来为她斩断这团乱麻? 照说事情混乱到这种程度,身处混乱中心的百里药应该焦虑忧思、夜不成眠,可是意料之外百里药居然躺下就睡着了,而且这觉一直沉沉睡到日上三竿,她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最奇怪就是居然没人来打扰她,赵恒也没派人来叫她,任由她睡得这般痛快。百里药推被坐起,神思有些恍惚地将目光移向东窗上映射在窗纸上的灿烂阳光,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她无意识地想着,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才慢慢集中起精神,昨天的一切再次重重冲击她的思绪,“呜――”生平第一次,她兴起当鸵鸟的欲望,拉起被子蒙住头,想起赵恒昨天瞪着她的眼神,她有很不好的预感。 该来的躲不过,门外传来一声轻咳,“姚大夫?醒了吗?”是元安的声音,奇怪,他怎么把时间掐的这么准,她刚醒他就到了? “请元公公稍等,民女马上就来。”百里药赶紧起身随便套上件外袍去开门。 元安笑着站在门口看着她,“没打扰姚大夫休息吧?” 百里药摇摇头,“没,我正好醒了。” “那就好,醒了就好,你们都进去吧。”元安回身吩咐,百里药这才发现元安身侧后方跟了一溜串宫女,随着元安的招呼,均恭敬地朝百里药施礼后走进她的房间,百里药的小房间顿时显得局促起来,点算一下居然有八个之多,分别捧着清水、手巾、漱盂、衣裙、钗钿、妆盒,还有两个年纪稍大的走到百里药面前一个福身后就拉起她坐到妆台前,开始服侍她梳洗打扮,百里药百般推拒却都被元安一句“她们也是奉旨行事,违旨是要论斩的。”给打了回来。 元安始终在百里药房门口恭敬地站着,好似怕百里药夺路而逃似的,百里药从镜中看着他着实有些好笑。而元安微笑的面孔下隐藏的却是深深的研判,他在想这个姓姚的女大夫居然敢易容进宫,卸了易容虽然不再丑得吓人,可是也绝谈不上漂亮,充其量也就只能给个五官端正的评价。皇上知道她易容进宫非但不治她的欺君之罪,反而呵护有加,明明一晚没睡踏实心里急着想见她,却不肯早早宣昭,生怕惊扰了她的休息,只是苦了他,从五更时分就被派来站在冷风里守着门,只等她醒来便宣召晋见。哎,几曾见过皇上为哪个女人这么费心过,就算是最得宠爱的皇后娘娘与刘贵妃也没被这样呵护过啊。 在百里药抵死不从的拒绝下,那一箩筐的胭脂水粉总算没糊到她脸上去,可是那身广袖挽纱的百折襦裙却是怎么也推拒不掉,硬是被强押着穿上了身。 元安看着打扮好的百里药,脸上带着一种松口气的表情对百里药说道:“姚大夫,皇上只怕已经等急了,咱们赶快走吧。” 百里药看看元安,认命地点点头,“皇上在哪儿?” “皇上还在明轩阁,昨儿晚上可是几乎一宿没睡。”元安瞟了百里药一眼,状似不经意地言道。 百里药心头一痛,沉默地加快了脚步。 ------------------------------------------------------------------------------ “皇上,姚大夫来了,在外面候见。”元安急步进入明轩阁通报,赵恒正坐在龙案后批阅奏章。 “叫她进来。”赵恒一听眼睛里顿时闪过一道亮芒,放下手中的奏折,不自觉地在龙椅中端了端身子。 “民女叩见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百里药被衣服缠手绊脚拘拘束束地走进来,规规矩矩向赵恒叩头行礼,她估计现在赵恒还在气头上,别招惹他不高兴比较明智。 赵恒上下打量了百里药一通,朝元安挥挥手,元安立即知趣地带着所有闲杂人等退出大门。 “起来吧。”赵恒从鼻子里哼出三个字。 百里药立即站了起来,抬头看向赵恒,微笑。 “过来。”赵恒看着百里药,脸色却并不好看,依旧阴沉得很。 百里药认命地低头朝赵恒挪近几步。 “离那么远!怕我是老虎会吃了你?”赵恒突然站起身,虎步龙行三两步就站到了百里药面前。百里药被他问得一怔,猛抬头看他,他已经是九五之尊了啊,可是刚刚他说什么?他说“我”,面对她,他居然还是用“我”字作为自称,这代表他还是把自己当作她的二哥哥,而并不要求她把他作为至高无上的君王吗? “二哥哥……”百里药语音微透哽咽,定定地凝视着赵恒。而赵恒也被她一声“二哥哥”唤得心情激动,伸出手臂一把将她抱入怀中,紧紧搂住,“野丫头,臭丫头,该死的小妮子,还记得回来吗?舍得回来了吗?一走就是十多年,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二哥吗?” “对不起……对不起……”百里药反拥住赵恒几乎泣不成声。“我回来了,二哥哥,我回来了……” 百里药伏在赵恒怀里哭了半晌,惹得赵恒也不由地红了眼眶,好不容易克制了一下情绪,赵恒松开手将百里药拉开些许距离,道:“让我看看,我的药儿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转眼十几个春秋,当年不过刚到他胸下高度的小姑娘如今只比他短大半个头,长成个像山间小鹿一样精神的大姑娘,乌黑的长发蜜色的肌肤,显得极为健康,五官倒没太大的变化,只是眼睛里的光芒沉淀了当年的天真,变得沉静安稳,但是隐藏在黑瞳中那种对生命的炽烈热情却并没有分毫消逝,一如儿时,也许当年无奈的放手真的是对的。 “坐下说吧。”赵恒拉着百里药坐在自己身边。 赵恒问起百里药这十三年的行止与过往,直说到日中正午,元安实在忍不住上前催请用膳,二人才恋恋不舍地打住话头,赵恒正要吩咐摆膳明轩阁,却听外面一声高呼:“太后娘娘驾到!” 109 面见太后 百里药心头微惊,赵恒不动声色地拉起百里药的手捏了捏,示意她不用担心,百里药回他一笑,定下心神,既然认了赵恒,那么与这位至高无上的“养母”见面是迟早的事,既然她来,也就不用她去了。 “儿臣恭迎母后。”带着百里药跪迎太后。百里药跪在赵恒身后想起之前太后召见她的事,心里有些不寒而栗,不知道这位太后娘娘知道她是百里药之后会不会直接办她个欺君之罪拉出去斩了。 “平身。”太后见到赵恒一脸慈祥的微笑,那位大总管进安立即很有眼色地上前扶赵恒起身,不着痕迹地侧头向后面同时起身的百里药扫了一眼,百里药冲着他笑了笑。 “陛下,哀家听说了一些事情,很是担心,所以今天特地过来看看,没有打扰你处理政务吧?” 太后在政务二字上用了着重的语调,同时意有所指地将目光瞟向站在一边的百里药。 “母后多虑了,儿臣今天的政务已经处理完了,不知母后听说了什么?”赵恒搀着太后坐到龙案上首,十分镇定地微笑着问道。 “哀家听说昨晚元安大半夜都待在姚大夫那儿,为什么?她出了什么事吗?”太后的声音完全听不出有什么不悦,就像真的只是在关心姚丽白罢了。 “回母后,是儿臣派元安去服侍丽白的,至于这里面的原因说来话长,如果母后一定要知道的话,那就请无关的人先行回避一下吧。”赵恒意有所指地看向进安,显然这个无关的人直指他一向不喜欢的进安。 “进安不是外人,不用回避了,让他们出去就行了。”太后一挥手,跟着她进来的一票宫女太监立即躬身退下。“有什么话是必须回避旁人才能说的?”太后对赵恒连进安都想轰出去的态度有些不悦。 “过来。”赵恒拉起百里药的手走到太后面前,“母后,您还认得出她吗?” 太后眉头一皱,觉得很是面熟但完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是谁?” “儿臣百里药见过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百里药淡淡一笑,重新跪下见礼。 “百里药?”尘封十余年的记忆突然被唤醒,太后优雅的面庞顿时一僵,儿臣?百里药?那个女人送进宫的孩子?连一点皇室血缘都没有,仅仅只是她认养的义女,便轻易获得公主的封位,甚至比她这个皇后的亲生女儿――明玉的位阶还要高的那个小女娃?“是你?”太后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不由自主地正了正身子。 百里药没回答,只是微微低了低头。 太后想了想,转向赵恒,“陛下,我想这就是昨晚你派元安去伺候姚丽白的原因了,她就是姚丽白吧?”虽然相貌不同,可是气质身材却一般无二,想来是用什么江湖伎俩改换了头面。 “母后英明,昨晚药儿为了帮人治病伤了些元气,我不放心,才叫元安过去盯着她吃药。”赵恒笑笑。 进安站在一边看着百里药,有些惊奇,她居然就是当年那个小姑娘?哎,出去这么多年突然回来也不知是福是祸,当年皇上对她可是爱若珍宝,为了她的离去,闹出不少乱子,之后几年都郁郁不欢,现在她居然自己回来了,不知皇上…… “哀家知道了,既然回来了,那就不要再乱跑了,身为先皇亲封的百药公主,长年累月流浪江湖成何体统。”太后的声调听起来很平稳也很冷淡,眼睛里有些莫测高深的光芒。 百里药猜到了太后会有的反应,有些担心地看了赵恒一眼,却见赵恒居然点了点头,应道:“母后说的是,儿臣已经和药儿商量过了,我不会再让她走了。” “二哥!”百里药眼睛瞬间睁大,他在说什么?难道昨天的话他是当真的? “我会封药儿为西宫皇后,再也不会让她离开我身边了。”赵恒一把拉起百里药的手走到太后的面前。百里药因为太过震惊已经完全无法对此作出反应,只能瞪着赵恒呆呆地任由他牵着走到了太后的面前。而太后显然也被赵恒吓着了,张口结舌完全失了平常的镇静高贵。 “等等!”足足半盏茶后,百里药和太后同时开口,百里药猛地甩开赵恒的手,“二哥,我以为你昨天是在说笑的。” 赵恒看了看被百里药甩开的手,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但很快又绽开笑容,“药儿,你应该知道君无戏言。” “可是……” “胡闹!”不待百里药反驳,太后已经满面怒容地站起身,“百里药是先皇亲封的百药公主,和陛下是名义上的兄妹,如何能封为皇后?” “母后,这根本不是问题,药儿的身份一直都是个秘密,除了几位老臣没有人知道,而且她只是父皇的义女,与我赵氏并无任何的血缘关系,药儿与儿臣青梅竹马,她的禀性人品儿臣最是了解不过,皇后染恙在身,无力管理后宫,儿臣也不忍心一直劳烦母后为后宫琐事操心,所以儿臣以为现在急需再聘一位贤后为母后分忧,而由药儿来担当这个重任儿臣相信她以她的品性一定可使儿臣的后宫和谐安定。” “皇儿……” “二哥!过了十五我就要走了!”百里药急了,任他们两个再这样无视她地说下去,她一定会莫名其妙被封成什么皇后,那可不好玩。 赵恒转头看向她,“药儿,你说什么?” 太后也面无表情地看向百里药。 “我不能长留宫中,原就打算过了十五就走的。”百里药原打算当然是治好皇后才离开,但看眼下的情形,卓君死而复生但记忆全失,赵恒咄咄相逼非留下她不可,这个皇宫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待下去了。 “朕不准!”赵恒甩袖一口驳回百里药的话。 110 堂皇借口 “可是我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处理,不能耽搁。”百里药踏前一步,有些焦急,难道又要重演十三年前的那场争执了吗? “什么事情这样重要,朕会替你处理。”赵恒态度十分坚决,不给百里药任何退缩的余地。 百里药皱了皱眉,她不想把事情弄僵,略一转念,她故作为难地道:“我得出宫找药救明玉。” “救明玉?”赵恒不解地看向百里药。 “明玉怎么了?”太后一听涉及到爱女明玉,顿时难再保持镇静。 “在杜太医府上我见过明玉,她的脸色很不好,所以我为她诊了诊脉,发现她中了南海天德先生的冰息泪,这是一种无色无嗅,很难让人查觉但药性却极为阴毒的的一种毒药,她在回京途中应该遇到了高人帮她延迟了毒药的发作时间,可是维持不了多久,若是再次发作,一时三刻之内她就会七窍流血而亡。这种毒是天德先生的不传之秘,在中原极为少见,我想除了天德先生自己,天下能解这种毒的人不会超过三个,而我便是其中之一,太医院的药房我看过了,配制解药的材料不足,我必须出宫为明玉寻解毒的药物,我想皇上和太后应该不会阻止我吧?”百里药避开赵恒怀疑的目光直直注视着太后,她知道硬顶赵恒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十三年前的那场争执就是前车之鉴,对付二哥哥,还得施些转寰的手段。 “明玉中了毒?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太后一听明玉中了毒,还是一时三刻就能要命的厉害毒物,立时方寸大乱,明玉可是她掌上的明珠,心头的宝玉,平日里蹭破点油皮都能让她心疼大半天,谁知这次任性跑出去居然招惹了这么大的祸事,那个什么天德先生,那个下毒的家伙,一定要严加惩处,诛他九族,千刀万剐才行。 “儿臣也是刚刚才知道,明玉之前告诉我说她的毒已经解了,药儿?” “我想那是因为一直保护着她的人为了让她安心而说了谎,就像我在杜府对她说的那些话一样,只是不想吓着她。” “你要去哪里找药?告诉朕,朕派人去替你找。”赵恒仍不放弃,坚持不肯让百里药出宫,百里药微不可见地轻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太后,此刻太后终于如百里药期盼地那样开口了,“皇儿,我想百里姑娘要亲自出宫寻药一定有她的原因。”太后没有称呼百里药为百药公主,显然是不想承认百里药皇家公主的身份。 “太后明鉴,为了节省时间,早日为明玉公主祛毒,百里还是亲自寻药较为妥当,以免耽搁了时间,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就糟了。”百里药很恭敬地回答,丝毫没有因太后的冷淡而有所不悦。 赵恒有些气结地瞪着百里药,明知她在耍花招,可又无法反驳她,手心手背都是肉,事关明玉,他也不敢太过冒险,但,他也不会就这样让她溜出宫去。 ------------------------------------------ 百里药有些愤怒地瞪着默不吭声跟在她身后的一串尾巴,八个侍卫四个太监还有两个宫女,简直赶得上皇子皇女婴儿期的待遇了,分明是怕她跑了,所以派了八个一流高手来看着她,还说什么如果她有什么闪失就要这些人立刻身首异处,威胁!赤裸裸的威胁!二哥哥真是太过分了!不过,算了,虽然附赠了这么多尾巴,可是终归有一点二哥哥还是妥协了,那就是她终于可以给出宫了。 在二次出宫前,百里药还有几件事必须要做,首先当然是回昭阳宫为皇后复诊。虽然只相隔了三、四天,可是一切都因她的这次离宫而变得有些不同,皇后虽然表面上仍旧保持着端庄的姿态,笑容也依旧温和谦谨,可是无形的疏离却强烈阻隔了百里药想宽慰她的意图。皇宫,一向是这样的,再严密的防卫也阻挡不了那些耳目眼线,她的易容改妆,皇上为她加派的这些护卫侍从,更有可能皇上那些荒唐的封后之言已经传进了皇后的耳朵。皇后对她的信任应该已经土崩瓦解了吧?罢了,与其现在徒费口舌,不如待尘埃落定之后再去解释。于是这次的复诊百里药格外地循规蹈矩,诊了脉调整了药方立即告退离开。而皇后也没有留她,任她离去。 另一件事,就是去见明玉,一来询问一下她中毒的经过,二来是卓君护送明玉进的京,也许明玉知道卓君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现在心急着把宫里的事赶紧处理完出宫去见卓君,她第一次如此焦躁不安,自再见到卓君以来她的心就没有安定过。 百里药是在慈安宫见到明玉的,明玉已经换上了明黄的飞凤宫装,苍白的小脸因脂粉薄施染上几分血色,但看上去还是像个一碰就会碎的白瓷娃娃。 “百里药叩见太后娘娘。” “起来吧。”太后看了明玉一眼招手让百里药起身。 明玉咬了咬下唇别过头去,没有看百里药,自她知道姚丽白就是百里药之后表现一直非常冷淡,对于这个位份比自己还高的义姐毫无敬意。 百里药走到明玉面前,“公主,在这里诊察有所不便,请公主后殿更衣。” 明玉转回头冷冷地看了百里药一眼,起身朝后殿走去,百里药有些无奈地跟在明玉身后,明玉好像对她有很大的敌意,可是除了在杜府那一次之外她们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吧? 111 敌意莫名 回到后殿寝宫,房里只剩下明玉和百里药,明玉看着坐在她对面等着她伸手的百里药,突然道:“我一直很恨你。”百里药闻言诧异地抬头看她,没等她问为什么,明玉已经很快地续道:“是不是很奇怪,因为在你印象应该是从来没有见过我。” 百里药看着明玉认真的脸庞,淡淡一笑,伸手拉住明玉放在桌上的手,“是有点奇怪,但是这没什么重要的。”她微瞌双目开始认真为明玉把脉,明玉有些恼火,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腕,“对你来说当然是不重要的,可是对我来说却很重要!” 百里药张开眼皱了皱眉,这个小公主的脾气还真不小,可是她现在真的没心情听她的满腹牢骚。“好吧,不管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都向你道歉,我现在只想好好帮你疗毒,你身上中的毒不是普通的毒物,稍有差迟性命难保,你也不想太后和皇上为你着急吧?来,把手给我。” “我不稀罕你帮我疗毒!”明玉愤愤地别转脸。 百里药微叹了口气,“明玉,你已经不是孩子了,身为我大宋的公主,岂能如此任性?” “你这是在教训我么?”明玉不屑地冷哼一声,“是啊,我倒是忘了,你是我的皇姐,位阶正一品的长公主,是有资格教训我的。” “明玉,”百里药有些不悦地沉声说道:“我知道我不是皇室血脉,虽然蒙父皇恩典收为义女,但从没把这个身份当作可以为所欲为的倚仗。我也不是在教训你,我只是希望你可以为太后和皇上多想想。” 明玉冷冷地言道:“不用说的这么好听,你这个义女可比我这个正宫娘娘所生的公主尊贵多了。” 至此时百里药终于听出些端倪,“明玉,你恨我,是因为……我抢了你的位置?”这个理由似乎有些可笑。 “不!是因为你抢走了我的父皇和皇兄!”明玉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百里药。 百里药仰头看着她,微叹了口气:“他们一直都是你的父皇和兄长,始终非常疼爱你。” 明玉冷哼一声,“是吗,那么为什么同样是大宋公主,皇兄要将你留在身边,却让我远嫁番邦?这就是他对我的疼爱吗?” “远嫁番邦?皇上要你去和亲?和谁?”百里药也不禁站起身来,为何从来没听二哥哥提过这件事? “大辽皇帝耶律隆绪。” “是他?听说他是个不错的皇帝。”百里药纯属无意的言辞顿时惹恼了明玉。 “既然你觉得不错,那你为什么不嫁?反正你也是大宋的公主,不是吗?”明玉美丽的眼睛里泛着一些不相衬的寒冷光芒。 百里药闻言一怔,顿时醒觉自己刚才的话刺痛了明玉,她不想再为此争执,便没有理会明玉,只是再次抓起明玉的手,“这些事等把你的毒解了之后再说吧。” 明玉被百里药弄得愣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僵僵地伸着手给百里药把脉。 “我给你的那张药方不用再吃了,我会重给你用一个方子,而且从今天开始,每天晚上我会给你施一次针,这期间不能间断,否则,纵是大罗金仙也保不住你的性命。”百里药说完这句话后便立即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百里药又转回身看了明玉一眼,她想问她关于卓君的事情,可是看到明玉那张冰冷的小脸,想来是不会给她任何答案的。 ------------------------------------------ 给明玉把完脉,确定她身体里的毒物依旧被控制得很好,便放下心出宫,可是那些跟在她屁股后面的侍卫宫女们真是死活不肯离去,没有办法,只好带着浩浩荡荡的尾巴开拔前去杜府。 杜府因她的到来大开中门,杜知命亲迎到府门口,虽然没有明诏说出百里药的身份,可是杜知命却是知道百里药真实身份的少数人之一,这皇族贵女到府,必隆重相迎。 百里药看着杜知命认出她时分外亲热的笑脸,眼眶有些微微湿润,瞧见杜知命欲躬身下拜的态势,忙进步上前抢先福身下拜,“老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殿下真是折煞老朽了,快快请起。”杜知命急忙上前捧袖虚扶,同时屈膝相向,这君臣大礼岂可轻忽?百里药急忙扶起,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满头白发的老者,胸中不禁升起一股难言的伤感。 进府的刹那,百里药抬头看向太宗亲赐的那块“千金知命”的匾额,心头一撞,后背隐隐蹿出一丝寒意,这杜府因为红槿藤和卓君已经变成她一块重重的心病,一边走,她一边偷眼观察杜知命,这位从医一世,救人无数的慈祥老者真的是那张药方的下笔者吗?若真是他,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老师,多年不见,您的身体还好吧?” “托殿下的福,这把老骨头还算结实。” “老师身体康健真是我大宋之福,最近,还常入宫走动吗?” 百里药问这话时,细看了一眼杜知命,他的神色却平常的紧,全无异样。 “除了这次娘娘凤体欠安,老朽曾入宫一次外,已经有两年没有进宫了,不过,如今太医院的主事林方复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首徒,医术只在我之上,老朽这太医院掌院的位子交得倒也还算放心,只是这回娘娘的病……哎,总是我这师父学医不精啊!”杜知命当然是知道百里药接手皇后之病的事情,生怕这掌院弟子落下不是,急着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百里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地言道:“林主事我见过,行医颇为谨慎,的确是位良医。哎,转眼出宫十余年,回来都已经物是人非,当年的三位师傅,如今在京的也只剩您一位了呢。” “殿下天姿聪颖,三年时间便学成了别人十年的课业,实为医界奇葩,老朽能忝为殿下之师,实乃三生之幸。不过听说殿下此次行为着实顽皮,虽已入宫数月,却一直未露真容,连上次来老朽府中也是易容化妆,难道不怕圣上怪罪?”杜知命素知百里药性情温和,几句话叙谈后也颇有些拾回当年师生情谊之感,言语间便随意了起来。 “老师说的是,二哥为此着实发作了我一顿。” 112 离魂异术 给明玉把完脉,确定她身体里的毒物依旧被控制得很好,便放下心出宫,可是那些跟在她屁股后面的侍卫宫女们真是死活不肯离去,没有办法,只好带着浩浩荡荡的尾巴开拔前去杜府。首选更新最快的 杜府因她的到来大开中门,杜知命亲迎到府门口,虽然没有明诏说出百里药的身份,可是杜知命却是知道百里药真实身份的少数人之一,这皇族贵女到府,必隆重相迎。 百里药看着杜知命认出她时分外亲热的笑脸,眼眶有些微微湿润,瞧见杜知命欲躬身下拜的态势,忙进步上前抢先福身下拜,“老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殿下真是折煞老朽了,快快请起。”杜知命急忙上前捧袖虚扶,同时屈膝相向,这君臣大礼岂可轻忽?百里药急忙扶起,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满头白发的老者,胸中不禁升起一股难言的伤感。 进府的刹那,百里药抬头看向太宗亲赐的那块“千金知命”的匾额,心头一撞,后背隐隐蹿出一丝寒意,这杜府因为红槿藤和卓君已经变成她一块重重的心病,一边走,她一边偷眼观察杜知命,这位从医一世,救人无数的慈祥老者真的是那张药方的下笔者吗?若真是他,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老师,多年不见,您的身体还好吧?” “托殿下的福,这把老骨头还算结实。” “老师身体康健真是我大宋之福,最近,还常入宫走动吗?” 百里药问这话时,细看了一眼杜知命,他的神色却平常的紧,全无异样。 “除了这次娘娘凤体欠安,老朽曾入宫一次外,已经有两年没有进宫了,不过,如今太医院的主事林方复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首徒,医术只在我之上,老朽这太医院掌院的位子交得倒也还算放心,只是这回娘娘的病……哎,总是我这师父学医不精啊!”杜知命当然是知道百里药接手皇后之病的事情,生怕这掌院弟子落下不是,急着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百里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地言道“林主事我见过,行医颇为谨慎,的确是位良医。哎,转眼出宫十余年,回来都已经物是人非,当年的三位师傅,如今在京的也只剩您一位了呢。” “殿下天姿聪颖,三年时间便学成了别人十年的课业,实为医界奇葩,老朽能忝为殿下之师,实乃三生之幸。不过听说殿下此次行为着实顽皮,虽已入宫数月,却一直未露真容,连上次来老朽府中也是易容化妆,难道不怕圣上怪罪?”杜知命素知百里药性情温和,几句话叙谈后也颇有些拾回当年师生情谊之感,言语间便随意了起来。我就去 “老师说的是,二哥为此着实发作了我一顿。” 杜知命哈哈一笑“皇上最是宠爱殿下,哪里舍得真的发作您。” 百里药闻言只能苦笑一下。 “听方正说,殿下的医术已经旷绝古今,就是华佗重生,扁鹊在世也难相匹敌,自殿下接手娘娘之疾,娘娘的病况也未再恶化,反有好转之象,实在是令老朽钦服啊。” “老师谬赞了。对了,我此次在太医院认识了一位姓周名正安的医官,他曾与我探讨过一次娘娘的病况,我发现他的医术也颇为精妙,只是好像多次会诊他都被排除在外,不知老师是否知道这是为何?”百里药话锋一转,装作全不知情的模样探询周正安的底细。 “这――”杜知命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但看着百里药直视着他的眼睛,他也不敢不答,只好勉强笑笑说道“哎,殿下不知道,说起来这周正安倒有些来历,他是前朝太医院供奉周龙康的孙子,也是唯一得他真传的弟子,年纪轻轻便有国手之术,当年还是我写的荐书将他破格荐入太医院的。” “周龙康?您是说大周朝那位圣医国手周大人?” “不错,您在京时他还在世呢,周家与我杜家算得世交,他家人丁单薄,儿子和媳妇都死于天灾,只留下这个孙子,正安这孩子也算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人品医术都是千里挑一,虽然周老是前朝的太医院供奉,照规矩他是不能再服侍新朝的,可是我知道周家一向不介入朝廷政事,正安那孩子也是医德宽厚的仁人君子,我实在欣赏他是个人才,所以将他破格荐入太医院,为我大宋效力。只是没想到……老朽还是识人不准啊!刚开始倒还好,只是这几年来,他性情大变,再不研究正经医道,整天醉心于歪门邪道,所以太医院的同仁们才慢慢疏远了他,我便是想维护也是有心无力啊。”杜知命话里话外都透着对周正安的不满,可是百里药却很好奇周正安的歪门邪道,只是谈话间,西院已到,百里药的心神立即被院子里的那个人引走,没有再追问下去。 百里药和杜知命一起走进厅内,众侍卫和随侍的宫女太监都识相地远远站在院中,不再跟近。百里药朝厢房里看了看,门关着,没有什么声音,就转头轻声询问伺候着的使女,“里面的那位公子醒着吗?” 侍女看了一眼杜知命,很恭敬地福身答道“公子一刻钟前还是醒着的,进了一小碗米羹便又躺下了,这会儿不知道睡了没有。” “多承你细心照顾。”百里药冲那侍女点点头,那侍女有些惶恐地更蹲低了身子。 百里药心情忐忑,走到门口慢慢吸了一口气才轻轻推开房门,却见卓君已经披衣坐了起来,虽然依旧有些苍白虚弱,但精神明显恢复不少,眼睛也已经重新透出湛湛神光。 “醒了?”百里药勉强笑笑,走近卓君。 “本也没睡着,听见你们进来的声音就起来……”卓君本是笑着答话,可是当他的目光终于落到百里药的脸上时,他的声音和笑容瞬间消失了。他呆呆地看着百里药,既不言语也不动弹。百里药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急步上前探他额头,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百里药一惊,挣了挣没挣开,便不再挣扎任由他握着。 “我――认识你,我认识你――对不对?”卓君的声音有些发紧干涩,情绪显得很是激动。 百里药有些惊喜地看着他,“你――想起来了?”可是―― “我认识你……”卓君只是呆呆地盯着百里药重复这句话,令百里药刚刚飞扬的心又重重一沉,她慢慢在他身边坐下,几乎忘了杜知命和跟随的禁卫还站在门口。 卓君突然放开百里药的手,举手捧头,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显然在忍受着巨大的折磨。百里药伸手扶住他的手臂,清楚地感受到他痛得全身都在发抖,百里药是知道卓君的毅力的,居然能让他痛得发抖,这种痛苦简直令她难以想象。 他的神情吓到了百里药,看着他如此辛苦地回想过去的记忆,百里药实在是心痛难忍,泪水难以自抑地蔌蔌落下,心中的惊疑更重,卓君的这种症状明显是中了离魂术,而据她所知,中原之内能将离魂术运用至如此精深程度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大哥――尹寒!可是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算了,不要想了,不要想了。”百里药也略通离魂术,她知道,一个中了离魂术的人想凭自身之力冲破术法的桎梏有多么危险和困难,但是要解离魂术却并不难,只要得到一个关键的解咒词,那么只要是粗通离魂术之人都可能解除这种诡异的术法,可如果没有这个解咒词而强行去找回失落的魂魄则是非常危险的,稍有差错便有可能令中术之人连正常神智都丧失成为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百里药试图阻止卓君的强行回忆,可是卓君却死活不肯放弃,他两手紧紧压着自己的太阳穴,痛得翻身滚在被中不停地抽搐,这次的头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凶猛,如潮水般波波不停,痛得他几乎完全没有力气去思考,可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真相就在眼前,他一定要想起来。眼前这个女人,他一定是认识的,这点非常重要,他一定要想起来,真相就在眼前了。 百里药真是被他的模样吓坏了,完全顾不上其它,只能泣不成声地紧紧抱住他,“算了,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她第一次感到这样的无助,她的医术在这种邪术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她要怎么样才能帮到他?“不要想了……那不重要,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就算你这辈子都想不起来也不要紧,没关系,没关系。”百里药强忍住心头的痛楚与悲哀,抬手用力击向卓君的后颈,一掌劈昏了他,现在这可能是她唯一能帮他的方法了。 杜知命起初还站在门口看着,可当他发现百里药与阿忘之间似乎有些难以言说的关系时,就立刻识趣地替二人关上了房门,并遣走了所有侍从,不管阿忘是谁,他都牵连着两位公主,这种年轻人的春闱私事,他还是少知道点比较妥当。 百里药没心情去理会身后的种种,只是拥着昏迷的卓君默默掉泪,不管他是不是记得她,至少他还活着,这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当初被大哥告知他已经死去,她也犹如死了一回一样,她至今不敢回想当时的心痛,那是已经痛到麻木的悲伤,在听到卓君死讯的那一刻,她就被掏空了,从此以后再找不回潇洒快乐的心境,再找不回独行天下毫无挂碍的无忧。可是,幸好――幸好――他还活着…… 扶卓君躺下,她静静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沉静的睡脸,思绪有些飘忽,人和人之间的相遇相知,真的无法预料,只能归列为冥冥中注定的因缘,凡人只能依循却难以明了,而感情更是不能用理智来解释。爱上了,便没了退路,可是为什么会爱,也很难说明白。 叹了口气,百里药轻轻起身,她估摸着卓君半个时辰内当无法醒来,便想趁这当口做点什么,卓君内伤虽重,可脉像已稳,只要好好调养当无大碍,最重要的是解决离魂术的问题,而要帮他解开离魂术光靠这样守着他也是于事无补,她走到房间桌边,倒水研磨,开始给她那位心思比大海更深沉的“好”大哥写信!166阅读网 113 重识阿忘 辽境?长白山中?尹寒秘密行馆 尹寒手捧书卷站在窗前,遥观园中温泉腾腾水意,笑望远山雪里青松,便是最高妙的画师也难尽情描绘其中的雅意与清妍。只见那莹白衬着满绿,翠翠娇娆,生气盈然,真真是赏心悦目的紧。 柔儿轻悄无声地从他身后走来,温柔地为他披上一件轻薄的银狐皮披风,尹寒动也没动目光仍旧落在远远湖水波纹上。 “公子,您真的打算明天回京吗?”柔儿有些迟疑地问道。 “是啊,卓君和那个小丫头都已经进京了,我想药儿和小昌应该也碰过面了,我这做大哥的若再不出面,恐怕药儿真的会恨我一辈子呢。呵呵……再说,在这里待得太久也着实有些无趣,从西夏来辽东也一个多月了,长白山虽然景色怡人,可是太清静了,不适合久居,人是不能离开俗世太久的,否则就连烟火气都没了,哪里还像个人呢?” 言罢,尹寒转回身朝柔儿轻轻一笑,柔儿美丽的娇颜顿时泛起淡淡的红云。 “公子,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柔儿好不容易别开眼,只能盯着尹寒手里的书开口。 “问吧。”尹寒笑着在书桌后坐下,脸上的神情分明是对柔儿的问题了然于胸。 “您为什么要骗小姐,还要那样对待卓君?”柔儿皱着眉头,显然对尹寒的种种行为并不赞同。 “柔儿,有些事情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你的问题大概也是药儿最想问的问题,我想这个答案我还是直接告诉药儿吧,她才是最需要得到解释的人。”尹寒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又飘向远方覆盖着皑皑白雪的美丽山景。 柔儿怔了怔,下意识地随着尹寒的视线向窗外投去,这辽国虽地处东北苦寒之地,可是寒冬里的壮美景色远比南国温柔笼翠来得更雄浑豪迈,待了这十数天,倒真有些舍不得离开呢。 “明天就启程进京吧,再晚阿昌和药儿就该对我下海捕文书了,呵呵。”尹寒的笑令柔儿极之无奈,公子的心里在想什么她真是永远也看不明白。 ------------------------------------------ 天心宫是明玉的寝宫,位于皇宫的西南,离太后所居的寿慈宫走路仅一盏茶的距离。 明玉带了一堆名贵补品换上宫女的衣饰,拿着自己的手令,找了两个陌生的侍卫送她出宫探视卓君,虽然皇帝有令让她在宫中静养,可是她心急卓君的伤势,怎么可能踏踏实实地待在宫里? 那两个侍卫倒颇为尽责,分护小轿左右,一路将她送到杜知命的府前。 “殿下?” 守门的侍卫却是认识她的,看到她孤身前来,不禁极为惊讶,而那两名护送的侍卫也是震惊莫名。 “阿忘公子在哪儿?他的伤可好了?”明玉根本无心理会侍卫的惊讶,她关心的只有卓君。 “公子在西院,姚大夫正在替他诊脉。”一个侍卫立即上前为明玉引路。 明玉闻言急促的脚步骤然一顿,“她也在这儿?” “谁?”侍卫没听明白。 “姚丽白,百里药。” “姚大夫是在这儿,不过您说的百里药是……” 明玉咬了咬唇,想想早上才冲百里药发过脾气,这会儿碰面实在有些尴尬,可是又实在想见阿忘,而且都已经走到这儿了…… “阿忘公子,公主殿下驾到。”引路的侍卫赶前两步,先行通报。 明玉满是期待地站在门口,门一开,“阿――”她满脸笑容,正欲扑上前却硬生生止住步子,因为开门出来的不是预期中的阿忘,而是百里药。 “明玉,不是让你待在宫里吗?那位公子还在昏睡之中,现在不宜会客。”百里药出来,顺手带上了房门。 侍卫有些奇怪地看着百里药直呼明玉的大名,可是见明玉自己都没什么反应,只好当作没听见了。 “阿忘怎么样了?”明玉顾不上对百里药的怨怼,听说卓君还在昏迷中,顿时紧张起来,急急忙忙就欲推门进去。 “我说了,那位公子现在不宜会客。”百里药伸臂一把拦住明玉。 “你……” “我是大夫,现在那位公子是我的病人,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说了算。”百里药轻轻拨开明玉指着她鼻子的手指,有些事情即使她有海般胸襟,也是不能容忍的。 “那他还好吗?他的伤怎么样了?” “他的伤我已经处理好了,只是需要绝对的静养,公主殿下千金之躯,又有重毒在身,体质孱弱,还是回宫休养不要常来探视,一来免得公主殿下奔波劳碌引发冰息泪的毒性,二来也是为了那位公子着想。待他康复,再禀明皇上让他入宫向殿下问安便是。”百里药脸上带笑,但语气却颇为坚决地阻止明玉接近卓君。 明玉没想太多,只是对百里药霸道的行为极为不满,“我没事,我也不会打扰阿忘,我只是想进去看看他,我不会吵到他的,如果他在睡觉,那我就只要在旁边悄悄地看他一眼就好了。” 百里药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心头涌起陌生的不舒适,“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这个不用你管。”明玉倔强地别过头。 百里药凝视了她半晌,反手轻轻推开门,“他还在睡,悄声。” 明玉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细碎小步走到卓君的床前,悄悄地探身向卓君看去,但看去第一眼就一声惊呼:“他是谁啊!” “静声!”百里药立即赶到卓君床前,看向他,还好,他只是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身子,便又陷入沉眠,百里药轻声说道:“他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位公子,我只是帮他擦掉了脸上的易容,还他一个真实面目罢了。” “你是说――他就是阿忘?”明玉怔怔地看着躺在那里静静安睡的俊美青年,他和阿忘分明一点也不像,他看上去白皙文雅,秀眉入鬓,羽睫微翘,一副书香子弟的模样,而阿忘则是黑皮黑肤,粗眉大眼,像个渔家少年,他挺鼻红唇,脸型廋长,睡容温润如玉,颇有潘安遗风,阿忘却是大鼻厚唇,微圆的脸看上去憨厚有余聪明不足,这――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 “是的,这才是他。”百里药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卓君身上,没错,这才是他的真实面目,是她的未婚夫婿。 明玉惊愕地张着嘴,慢慢贴近卓君想看个仔细,百里药不着痕迹地拉住她,“他睡得很不安心,我们还是出去吧,有什么事等他醒过来再问好了。” 明玉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呆呆地任由百里药把她拉出了房间。 114 白玉豆腐 “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是易容的?他为什么要骗我?”明玉的想法偏左了,可是她哪里会想到连卓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易了容呢? 百里药径自忙着关照下人们煎汤熬药,没有什么心情为明玉解释在卓君身上发生的一切。 “明玉,你该早些回去,否则皇上会担心的。”半晌后,百里药发现明玉还坐在卓君睡房门外发呆,忍不住开口提醒。 “我要等他醒过来,我要亲耳听他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劝你还是回去吧,他恐怕解释不了你的问题。”百里药暗自叹息,她也想知道一切的真相,可是,当事者怕是有心无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明玉瞪视百里药。 “你不是叫他阿忘吗,难道你不知道他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忘记了吗?” “这――”明玉恍然,对,阿忘绝不会对她故意隐瞒的,他一定是有难言之隐。 “你还要等吗?”百里药接过侍女送来的药汤,准备给卓君喂药。 “要!”明玉坚定的回答,倒令百里药一时沉默无语。……“你跟我进来吧。” ------------------------------------------------------------------------------- 百里药小心地将药碗放在床边小柜上,侧身坐在床沿轻轻推了推卓君,“该吃药了,醒醒。”卓君尤自昏睡没有反应,百里药又推了推,卓君才迷迷糊糊地略睁了睁眼,迷矇中看见是百里药,下意识地露出一个微笑。 “起来喝药了。”百里药有些无奈地半抱着扶起卓君,将床内的软枕挪了一个垫在他身后,“醒醒。” 明玉站在一边看着百里药给卓君喂药,卓君很听话,虽然看上去仍旧迷迷糊糊的,半睁的眼睛呆呆地盯着百里药,可是百里药喂过去药汤,他张口就含下,完全没有任何犹豫,似乎喝的不是苦涩难闻的药汁,而是蜜水。他一向是戒心很重的人,吃东西总是很谨慎,做任何事情都很小心,可是此时在他身上却完全感觉不到戒慎之心,难道仅仅是因为伤重所以神志不清了吗? “我来喂他。”一种强烈的不安侵袭明玉,急急上前两步就想从百里药手里夺过药碗,百里药被她吓了一跳,为了不让明玉弄洒了汤药,只得顺着她的手劲将碗递了过去。 “你――”百里药看着满脸通红站在一边的明玉,无言地微垂了眼眸,默默站起身,与明玉换了个位置。明玉端着药,学着百里药的样子,舀了一勺药吹凉喂向卓君,谁知迷朦中的卓君的目光竟仍旧只是跟随着百里药,对面前明玉送来的药汁居然看都不看一眼,不张嘴也没反应,真是令明玉大为尴尬。 “还是我来吧。”百里药左手从明玉手上拿过碗,右手掏出手帕轻轻为卓君抹去嘴角的残药,动作温柔自然,令明玉看得大为光火。 “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像不认识我似的?” “他没事,只是伤了些心神,需要一点时间恢复,待他再睡醒就没事了。”百里药将汤药喂完,重新将卓君安置回床上,昏昏沉沉的卓君很快又陷入沉眠。 “真的?”明玉眨眨眼,担心地凑近仔细看着卓君的脸。 “真的,我们出去吧,我陪你回宫,今天开始我替你拔毒。”百里药带头走出卓君的房间,在门口等着明玉,明玉一步三回头,十分不情愿地走了出来。 “大概要多长时间我的毒才能解?” “大概半个月吧,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将你身上的毒解净的。” ------------------------------------------------------------------------------- 回宫的路上,百里药将信投交了驿站,她不知道尹寒什么时候才能收到信,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尹寒为什么要这样作弄她和卓君,难道他不喜欢卓君和她在一起吗?他分明是已经知道他们二人已经订婚也知道他们是真心相爱,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哥,你究竟在想什么?”百里药对天一叹,对于尹寒异于常人的思维感到实在难以揣测。 ------------------------------------------------------------------------------- 百里药才回宫就被元安急急拉往明轩阁,说是皇上已经等她很久了。 “二哥。”百里药仍旧是沿用着十几年前的旧称,静静的明轩阁里这声“二哥”在赵恒听来格外悦耳。 “回来了?辛苦了。听说你又去了杜太医家,还是为了那个救了明玉的侠客?”赵恒起身拉着百里药在身边坐下,看着百里药疲惫的神情,很是心疼。 百里药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不光是为了他。”百里药皱着眉,不知该怎么样和赵恒开口才不会对他打击过重。 “哦?那还为了什么?” “没什么,”百里药看着赵恒因为忧劳国事家事而显得有些苍白的面容,还是不忍直白地告诉他――他唯一的皇子将不久于人世。“还为了去帮明玉找药,杜太医家里有不少珍稀药材,今天去他家药草园子里翻找了一次,找到不少好东西,明玉的药已经配齐了,我和杜太医约好了,以后每两天去取一次药。” “让宫人们去取也就是了,何劳你自己跑去?” “他们不懂药性,我怕他们糟蹋了东西,还是我自己去放心。”百里药笑笑,“我一会儿去明玉那儿帮她拔毒,二哥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什么吩咐,只想让你陪我用午膳,下午我去皇后那儿坐坐,你也一起来吧。” “我帮明玉拔毒,大概要一个时辰,二哥什么时候去皇后那儿?” “既然如此,那就申时吧,听内侍们说皇后这两日心绪不佳,不思饮食,我有些担心,她到底陪了我这么多年,我也实在有些心疼她。” 百里药看着赵恒,“既然如此,那二哥就该好好向皇后解释欲收我为西宫的事纯属玩笑,将我的真实身份告知于她,我想这应该比让她吃个百剂补药更有效用。” 赵恒听闻此言却将袖一拂,“我虽是你的义兄,可是也是皇帝,皇帝金口玉言,令出如山,何时反悔过?” 百里药抚额无语,算了算了,待此间诸事一了,还是赶紧离开为上,也不与二哥作此口舌之争了,怕是不会有什么结果。 赵恒看她不语,也不强逼,放缓了语气,柔声问道:“中午我让御厨做了你最喜欢吃白玉豆腐还有羊脂羹,好久没吃到李御厨的手艺了吧?他已经出宫好几年了,好在还住在京里,昨天我特地命人召了他回来,我记得你只吃他做的羊脂羹,说别人做的有股子腥气,还记得吗?” 百里药看着眼前的这个疲惫君王,国家大事,忧劳至此,居然还记得十几年前她爱吃的东西,“二哥哥……”百里药的声音不由地哽咽了。 赵恒宠爱地抚了抚她的发心,温柔地笑道:“还是回来了好吧?” “真好。”百里药感动地依进赵恒的怀中,真心地说了一句。 赵恒不由地拥紧她,这份安心与温暖,多少次在午夜梦回,却始终无法拥入怀中,如今他的小鹰终于回来了,终于回到他的怀抱里了,真好,真的真好…… 115 三足鼎立 “咳,皇上,用膳了。”门外传来元安轻轻一声咳嗽,打破了二人之间亲昵的静谧。 百里药立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推开赵恒站过一边,赵恒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又放柔了表情,不容百里药抗拒地拉起她的手朝外走,“用膳。” ------------------------------------------------------------------------------- 一场午膳倒是吃得非常和乐,赵恒不再催逼,百里药也不再顶撞,只是随意聊着十余年前的往事,这些年间的经历,着实令人不胜唏嘘。 午膳后,百里药来到天心宫,本打算晚上再为明玉拔毒,可是看她气色不对,怕是因为连日忧心奔波,加上今日情绪忧急引得“冰息泪”略有发作。 百里药拿着从太医院带回来的青丝和自己药箱进了天心宫。 “明玉。” “你不是说晚上才来吗?” “现在也一样。” 自己的性命在她手上,明玉拿她也没有法子,只能乖乖听话,几次想问阿忘的事,但话到嘴边又硬吞了回去。 摒开一众宫人,百里药拿出青丝,“你怕不怕蛇?” “怕。”明玉有些胆寒地盯着百里药手上的翠竹筒,听着那咝咝声,背上惊出一层密密的冷汗。 百里药看看手中青丝,又看看明玉,“既然这样,那只好……”百里药走到明玉的衣柜边,从里面找出一条长长的锦带,“怕也没办法,眼不见为净吧。待会儿可能会有点痛,千万别乱动知道吗?” 明玉戒慎瞪着百里药,“你要干什么?”话才问完,百里药就拿锦带蒙上了她的眼睛。 “放心,我一定不会害你的。” 百里药是要放出青丝来为明玉吸毒,再辅以其它药物驱除残毒,可是青丝生性敏锐多疑,若是明玉因为惊慌乱动而惊了青丝,那可是一场不得了的大祸。 第一次的拔毒,总算是顺利,明玉虽然感觉到了青丝毒牙临身,可是煞白着小脸愣是不肯吭一声,百里药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身子,没想到明玉竟有如此骨气,在她面前死也不肯认输,居然是个硬性子的倔强女孩,这点实令百里药很是欣赏。 ------------------------------------------------------------------------------- “明玉,你怎么认识阿忘的?”百里药拔完毒,收拾器具时状若无意地首先起了话头,她看出明玉也有很多话想问她。 “在嘉兴的一个渔庄,他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就雇了他做我的保镖。” “保镖啊……”这个职业倒是颇适合他呢,护花使者,他一向都喜欢做的,百里药暗暗叹口气,连失了忆易了容还是改不了本性。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路上一直有人追杀我,若不是阿忘多次舍命相救,我肯定已经死在外面了。”提到这些明玉心有余悸,想想那狐狸妖男的毒辣手段,对阿忘更加感激涕零。 “是啊,他本来就是最爱舍己为人的大侠啊。” “你说什么?”明玉不悦地看着百里药,她低声自语地在说什么,她根本都听不见。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真是个侠义之士,待他伤好之后皇上一定会重重奖赏他的。” “阿忘才不会希罕那些奖赏呢,他又不是为了奖赏才送我回京城的。” “那他是为什么来京城?”百里药紧紧追问一句。 明玉却怔了一下,阿忘是为什么进京的?他从来都不肯说,他只提过要找百里药解毒,为她也为他自己。无法回答百里药的问题,明玉只好摇摇头,“他自有他的目的,只是路上的一个姓李的大夫说我的毒只有你才能解,阿忘说听说你在京城,所以到这儿首要的事就是先找你,而且那个李大夫说阿忘好象也中了什么毒,可是阿忘自己不肯说,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你替他把过脉,他也中了毒吗?” “没有,他没中毒。”他只是中了离魂术。百里药摇头,“他的主要是一些内外伤,不久就能痊愈,你不必过于担心。” “他为什么想不起来以前的事,还有听侍卫说,是你发现了他易过容,你怎么知道他易容了?他的脸根本看不出易容的痕迹啊。” “他中了邪术所以忘记了一切过往,至于易容,是因为我见过这种易容术,而且我在替他疗伤时靠他很近。” “邪术?什么邪术?”明玉惊呼一声,扑到百里药面前急声问道。 “江湖上的伎俩,知道太多不好,不要问了,拔过毒后你需要休息,待会儿把药喝了好好睡一觉,我晚上再来帮你把脉。”百里药拎起青丝和药箱就朝外走,明玉急起欲追却被一阵晕眩拦住脚步,只得听话地留在天心宫里休息。 ------------------------------------------------------------------------------- 刚从天心宫里出来,紧跟着就得赶到昭阳宫,百里药着实感到有些累了,走到御花园时便停了脚步,坐到假山石上略事休息,听着淙淙流水,深深吸了口寒冻的空气,略散了些胸中郁窒之气,闭目微思。皇后腿疾,小皇子的七绝断脉,明玉的冰息泪,卓君的离魂症,到底是怎么了?她救人济世十余年,为何上苍却这样对待她最亲最爱的人们,难道这是上天对她的试炼吗? 浅思半晌,却始终得不出个答案,不敢多耽,只能收拾心情,起身缓步走向昭阳宫。 “哎呀,姚神医您怎么还有闲心在这儿看风景,皇上已经等了你半个时辰了。”元安急急忙忙地从昭阳宫方向跑过来,大冷的天额上却沁着一头密密的细汗。 “怎么了?跑这么急?出什么事了吗?”百里药虚扶元安一把,止住他的冲势。 “没出什么事,只是皇上在昭阳宫里发了脾气,急召你进去呢。” 百里药一怔,“怎么回事?” “刘妃娘娘到皇后宫中探病,正碰上皇上也去探望皇后,便随便聊起来,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可是说着说着皇上突然发了脾气,刘娘娘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 “那皇后呢?”皇后的病最忌情绪波动过大,希望不会恶化她的病况。 “皇后娘娘倒还好,没说什么,一直坐在一边。” “行,我知道了。”八成又是皇上说了什么,那个刘娘娘可不像皇后那样淡然,皇后只是把皇上当成皇上,而那刘娘娘却是真心爱着皇上,对待皇上收纳新宠的态度当然极度不同,尤其这个新宠还是像她这样莫名其妙的人物。 ------------------------------------------------------------------------------- “姚丽白觐见!” “宣!” 听到百里药到了,赵恒原本紧绷的面孔终于松驰了些许,而将赵恒表情全部收入眼中的皇后和刘妃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百里药进来时面对的正是这三足鼎立,全部注视着她的僵持局面。 百里药低了低头,缓步进来正欲跪礼参道:“民女参见皇上、皇后、刘娘娘。” “免了,起来吧。”不待百里药实跪下去,赵恒已经起身虚扶,让她起来。“才医治完明玉又来为皇后视疾,辛苦你了。” “这是民女份内之事,不敢称辛苦。”百里药急忙辞让,只当未看见赵恒的虚扶的双臂,仍旧规规矩矩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虽然心中忧烦,可是抬眼看见面前各人阴晴不定的神情,百里药也不能露出丝毫不敬。 “娘娘今日气色似乎不佳,请娘娘允准丽白为娘娘请脉。”百里药不敢将视线过多的留驻在赵恒身上,叩拜之后立即转向皇后,探询病情。 “哀家今日的确有些不适,那就有劳姚神医了。”皇后依旧维持着中宫国母的威严与尊崇,顾着皇上的心情,也顾着皇家的体面,对百里药未露出丝毫不满之色,仍旧温柔和声,只是那声线里却没有了往日的亲切,显得有些疏离淡漠。 116 百药公主 “哀家今日的确有些不适,那就有劳姚神医了。”皇后依旧维持着中宫国母的威严与尊崇,顾着皇上的心情,也顾着皇家的体面,对百里药未露出丝毫不满之色,仍旧温柔和声,只是那声线里却没有了往日的亲切,显得有些疏离淡漠。 “不敢。”百里药冲皇后微微一笑,近前请脉。 赵恒既关心皇后的病情,也关心百里药的情绪,于是紧跟着走到了皇后的榻前静声观瞧,独留下刘贵妃一人红着眼眶独坐一边,泪水倒是早已止住了,毕竟没完没了的哭泣在帝后面前终是一种不敬,她是个知道收放的聪明人。 “药……丽白,皇后的病怎样?可是又有反复?”赵恒有些紧张,差点叫穿了帮。 “皇上不必过于心忧,娘娘的病况并无恶化之象,仍在好转之中,只是――娘娘近日似乎心情沉郁,怕是饮食不调,有些体虚气弱。娘娘,”百里药转向皇后,“您的病原就易惹忧思,且也最忌忧思,娘娘前些时日心境开阔,有所期许,则病魔渐退,药石生效,近日来却犯了禁忌,实是于病无益。”百里药放开皇后的手,微微转头,以极轻的声音言道,“皇上,帝后相和乃国之大幸,娘娘不但贵为中宫,亦为储君之母,还请皇上对娘娘多加宽慰,勿因小事伤了娘娘的心才是。” 这番谏言只有赵恒和皇后两人听见,二人俱是大大一怔,待二人醒过神来,赵恒的眉头立即渐渐锁紧,皇后转头发现赵恒怒气渐凝不禁略生惧意,只能避开赵恒的目光转而有些呆愣地看向百里药。百里药这番话可谓十分直白,亦十分大胆,简直就是当着皇后的面让赵恒碰了一个大大的软钉子。 “你好大的胆子,朕和皇后之间的事情还需要你来操心吗?”赵恒实在有些压不住火头,忍不住低斥了一声。这个死丫头越来越放肆了,简直完全没把他这个二哥哥放在眼里,跟她认真说过的话却总是被当作戏言,难道她到现在还不明白,他不但是她的二哥哥,也是大宋王朝的皇帝,一言九鼎的真龙天子吗? “请皇上恕丽白僭越。”百里药立即退后三步,跪下谢罪。 刘妃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既不言语也不动作,只是远远的坐着观看。 “你是冰雪聪明的人,听你说刚才那番话想必是已经猜到朕刚才在这里说了什么。” “民女不敢妄猜。”百里药急忙低头伏首。 “这话朕也不是第一次和你说,也不是不能说,朕刚才是在和皇后商量立你为西宫皇后之事,朕是认真的,你听明白了没有?”赵恒走到百里药面前,蹲下身子与跪着的百里药目光平视,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着百里药。 “听明白了,可是皇上始终都没问过丽白的意见。”百里药温和脾性下的强硬终于也爆发了出来,即使是二哥哥,即使是大宋皇帝,也不能强迫她。 除了赵恒,在场所有的人听到她的回答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朕是九五之尊,朕的话就是金口玉言,朕的决定是不容违逆的。”赵恒当然知道百里药的答案,所以他不愿问也不敢问,更不能问。 “皇上!”百里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赵恒也猛地站起身,大喝一声:“百里药!”情急之下赵恒还是叫漏了嘴。 “臣妹在!”百里药一听立即重新跪下,她等的就是这个名字,就是这个被赵恒亲口叫出来的“百里药”三个字。 赵恒一怔,被百里药的举动搞懵了,可是随即便咬牙切齿的明白了过来,这个臭丫头居然利用了他的怒火设下了圈套,早早在这里等着他呢。 “姚丽白,你这是做什么?”事到如今只能装傻充愣,希望可以蒙混过关,可是却已经是心虚气弱不能再大声呼喝了。 “皇兄,您刚才不是已经认下臣妹了吗?怎么这会儿又改口了?”百里药略显得意的笑容令昭阳宫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皇后更是被眼前急转直下的情况扰乱了心神,刚才的忧思倒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留下浓浓的好奇与疑惑。 “什么臣妹,你是哪里来的臣妹?”赵恒被百里药打了个措手不及,显得十分狼狈。 “臣妹百里药,乃是先皇义女,皇家玉碟上有记有刻,皇封一品的‘百药公主’,与皇上份属兄妹。”天地纲常,礼义道德均是大宋立国之本,身为一国之君的赵恒说什么也不能不顾人伦之理、不理先帝的封赐娶百里药为后,于是这轻轻的一席话便完全破灭了赵恒封后的计划,令赵恒几乎暴怒欲狂。 “百里药,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死丫头,难道我是在害你吗?你还记不记得,是谁一碗乳一块糕亲自照料你长大成人,是谁视你如珠如宝护在身边,是谁让你习医问典放你远走天涯,是谁日思夜念为你祝祷平安,如今好不容易盼了你回来,你就是这样报答朕的养育之情吗?兄妹,是!朕是你的兄长,可是却远远不止是你的兄长,你懂不懂,你明白不明白?!” “臣妹明白。”百里药静静地回应赵恒的狂怒,“臣妹对皇兄的感激之心天日可表,皇兄要臣妹上刀山下油锅,臣妹绝无二话。” 赵恒被百里药左一个皇兄,右一个臣妹气得头顶冒烟,可是却无法反驳,那皇家玉碟上可是清清楚楚记载着百里药的身份与封号,先皇已去,这名份是万万改动不得的了。 “朕不希罕!”赵恒捏紧了拳头,看在皇后、刘妃和一众宫侍的眼中简直像是恨不得将百里药直接掐死算了,可是即使他气成这样,却也并没有真的命人伤害百里药,此时此刻他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拥有全天下最大的生杀予夺之权,而对百里药完全的束手无策,只能气极而去,拂袖远走。 百里药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缓缓站起,不由地露出一个苦笑,她又伤了二哥哥的心了。 117 未婚夫婿 任谁都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皇后和刘妃均怔怔地看着她,怎能猜到这个来自民间的女大夫居然有这样离奇的身世,不但是先皇的义女,还是跟随皇上身边,由皇上亲自抚养长大的公主,这种殊遇就算是与皇上一母同胞的明玉公主也不曾有过啊。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百里药身上,百里药远远望着赵恒离去的身影,直到那背影完全消失才转回头向皇后和刘妃重新施礼。 “臣妹无状,让皇嫂和刘妃娘娘见笑了,还请皇嫂和刘娘娘万勿见怪。” “姚……公主殿下快快请起。”皇后急忙伸出手虚扶,而刘妃更是急步上前搀起百里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臣妹本想待治好皇嫂的腿疾再给皇兄一个惊喜,谁知……”百里药有些尴尬地说,对赵恒的行为实在难以解释,只好含糊。 倒是刘妃反应得快,“皇上之前所言怕只是为了留下殿下,他是舍不得你再流浪江湖,我听说殿下三番五次提起要出宫,皇上恐怕是心疼着急地乱了方寸,倒是我们一直误解圣意,让殿下见笑了。”刘妃有些羞赧地掩了掩面。 皇后欣然点头,赵恒是大宋帝君,这娶妹为妻,于法于礼都是不容于世的,平常百姓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一国之君,帝王之家。刘娥这一番话虽然不能说遮掩了什么,但是合情合理,让赵恒在宫人们面前总算保住了一点颜面。 百里药也知道自己刚才在众人之前认下赵恒,会给赵恒带来什么样的麻烦,可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卓君、皇后、明玉还有小皇子的病已经令她心力交瘁,若是再不挑明身份,怕是赵恒会真的纳了她进后宫,那时候才是真的会天翻地覆呢,趁着大错尚未铸成及时抽身还来得及。 百里药心神不宁,很是担心赵恒,于是只和皇后、刘妃稍叙两句便告退出来直奔明轩阁,想来赵恒现下正是怒气冲天的时候,八成在书房。 果不其然,百里药走进去的时候赵恒正一声不吭黑沉着脸坐在书案后。元安战战兢兢侍立一侧,见百里药进来,原本细长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他虽然早猜到这个姚丽白身份特殊,可着实没想到居然会特殊到这份上,而且他入宫十年居然从没听说过皇上还有这么个亲手照抚长大的义妹,这――未免也太离奇了。 “二哥哥。”百里药很轻地唤了赵恒一声,赵恒别着头动也未动,看都不看她一眼,显然这回是真的气得不轻。 “二哥哥。”百里药走近几步再唤一次,几乎与赵恒只隔了一张龙案相对,赵恒依旧对她不理不睬,不言不动,扭头不语。百里药无奈地轻叹了口气:“二哥哥,我知道今天的事是我不对,令你难堪了,我真的不想的,可是――我没办法,二哥哥,我不能接受你封后的旨意,一来是因为我受不了宫廷的拘束,二来……”百里药微顿了顿,有些伤感地说道:“二来,我已经有婚约在身,其实这次进京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见见二哥哥您,向您禀告这件事情,却没想到因为我的一念之差,冒名进宫惹起这许多事端,实在是我思虑不周,是我的错。” 百里药言辞恳切,眼中微漾水光,很诚挚地向赵恒赔罪。 赵恒终于动容有了反应,可是却不是因为百里药的诚恳致歉,而是因为她那句“已有婚约在身”,“他是谁?你要嫁给谁?”赵恒猛地转回头站起来探过身子,隔着龙案一把抓住百里药的肩膀,手上劲力之大令百里药觉得自己的肩胛都要被他捏碎了。 百里药微微皱眉忍着痛,以一种在赵恒听来很刺耳的坚定声音答道:“他叫卓君,是个江湖人,很普通的一个平民百姓。” 赵恒定定地望着百里药明亮镇定的眼睛,突然大喝道:“不管他是谁,朕不准!”他用力推开百里药,“呯”地一声猛拍一记龙案,吓得元安差点和桌上的纸笔一样跳起来,可是百里药却镇定地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实在令元安佩服不已。 百里药看着勃然大怒的赵恒,半晌后才缓缓跪了下去,低头言道:“圣上有旨,臣妹不敢不遵,只是臣妹的未婚夫婿此刻正重病缠身,请容臣妹将他的病治好,待他康复后,臣妹必自请出家为尼,此生绝不再论婚嫁。” “你――”赵恒气极反笑,“好,好,真好。好一个臣妹,好一个臣妹啊。”赵恒身子晃了晃,颓然坐下,“不错,你是朕的妹妹,朕最心疼最宠爱的妹妹,可是你似乎并不希罕朕的关爱,也罢,你走吧,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朕再不拦你。” “皇――”百里药抬起头对上赵恒的目光,呼出口的声音又沉了下去,赵恒眼中的失望与悲伤几乎令她无法直视,她错了,她只顾想着自己的痛苦而忘记了二哥哥的脆弱,她和大哥是他最珍视的亲人哪,从很久以前她就明白的,可是现在,就在刚才,她却在大庭广众之下令他痛苦难堪,重重伤了他的心,明知他害怕孤单、恐惧寂寞却没有耐心留下安慰他,她只想着卓君的失忆,只想着自己的痛苦,而漠视了二哥哥对她寄予的厚爱和希望,她实在太自私,这一切都是她的过错,不能怪二哥哥。 “二哥哥。”百里药吞回刚才赌气呼出的“皇上”之称,重新以兄长相唤。“二哥哥,是我太自私了,我不该一直想着要离开,要远走,害你担心着急,二哥哥,我不走,这回我一定好好待在你身边,陪着你,我还要把皇嫂和明玉的病都治好,二哥哥,我想帮你。”百里药绕过龙案走到赵恒身边,在他脚边蹲下,扶着他的膝抬头看入他哀伤的眼中,“二哥哥,你不需要以纳我入后宫的方式来锁住我,这次只要二哥哥你开口对我说‘留下来’,我一定留下来,留在京城,留在你身边。”百里药很轻柔很轻柔地向赵恒承诺,现在赵恒身边危机四伏,内外交困,在这样的时刻她也的确不能离开。 “真的?”赵恒原本已经尤如死灰般的眼睛里慢慢透出了一丝光彩,眨了眨眼,很不确定地看着百里药。 “真的,我保证。”百里药抓住赵恒的手紧紧握住。 “药儿。”赵恒一把拉过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她说她会一直待在他身边,再也不会走了。 “不要走,别走,我舍不得你走。” 百里药反拥住他安慰地轻拍着他的后背,怀中的这个男人虽然拥有整个大宋王朝最至高无上的权力,可是他的心却很柔软很容易受伤,尤其是在她和大哥的面前,他还是那个十三年前爱笑更爱生气的温柔少年。“我不走,我会待在京城,不会再随便离开。”至少现在不会离开,百里药有些恍惚地想着。 118 尖刀入腹 虽然已经公开了百里药公主的身份,可是她的生活却在她的坚持和赵恒的默许下一成未变,仍旧以布衣之貌来往于宫庭各处,只是宫中贵人们对待她的态度已是截然不同,原本对她已然冷淡的皇后见到她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可是百里药还是很清楚地感觉到那笑容还是有些不一样了。而刘妃则常常以一种忧惧的眼神远远看着她,百里药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她是在怕自己会把她不能生育的事情告诉二哥哥吧,其实她真的是多虑了,只要她对二哥哥是真心实意的,二哥哥就绝对不会嫌弃她,二哥哥是个很温柔很细心的人呢。 “殿下!” 百里药站在太医院药房里有些走神,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恭敬的呼唤。 百里药转身看向叫自己的人,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是你?”见到他突然出现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来的人是周正安,那个一直让百里药感觉很奇怪的医官。他此刻正恭谨地站在她身后十步远的地方,很安静地看着她。 “殿下,我打扰您了。”虽然说的话似乎有些歉意,但是他的脸上仍旧是一副僵硬的表情,看上去十分严肃。 “没有,周大人请坐。” “谢殿下。”周正安待百里药坐下后才在下首位坐下。 “周大人似乎有话要说?” “殿下想必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周正安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百里药立刻看出那正是周正安之前曾让她看过的药方。 “当初为什么会给我看这张药方?” “当初实是微臣冒犯,还请殿下恕罪。”周正安起身撩袍拜倒。 百里药淡淡一笑抬手挥了挥,“若要怪罪周大人现在我便不会与你对面而坐了,请起吧,有什么话直言无妨。” 周正安点点头,倒也没有什么喜色,回身坐了下去:“其实当初我请殿下看那张药方有两个目的,一来是为了试试殿下是否真的医术了得,二来……”周正安顿了顿,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身子,“二来,是我想借殿下将这药方之事说与皇上。” 百里药看着周正安,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周正安半天听不见百里药的动静,有些承受不住凝重的空气,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百里药,却被百里药明澈的眼瞳深深震摄,匆匆低下头,有些嗫嚅地说道:“微臣知道自己罪犯不赦,明知有人在图谋天家,却忍隐不语,是死罪……” “为什么你自己不说?”百里药终于开口了,“若是你将此事报与皇上,皇上非但不会加罪,反而会重重颁赏于你。” 周正安眸光一闪,“我不能。” 百里药皱皱眉,“听说周大人的祖父是前朝太医院供奉周龙康?”提起周龙康三字时百里药敏锐地发现周正安身子轻颤了颤。“这张药方是杜知命开的吧?”百里药话峰一转,令周正安惊怔之下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你知道?” “你大概还不知道,杜知命曾是我的启蒙老师,他教了我六年,他的医方我自然认得出来。” “是……吗?”周正安呆呆地坐了回去。 “你几时知道这事的?”百里药的脸色带上一丝严厉,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周正安也没有回答,看他闪烁的目光,应该知道这事很久了。“那为什么现在又想说出来?你应该知道,这件事若查究起来,有关人等会被诛灭九族。” “我知道,我不怕,我已经等很久了,我一直不敢说,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继续……我们是大夫,不是刽子手,我不能,我不能……”周正安痛苦地抱住头,看来他被良知折磨已经不是一天半日了。 “杜知命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据我所知道皇兄待他不薄。” “他本名不叫杜知命,而是杜春来,曾与我祖父同为前朝太医院供奉,是大周朝最年轻的太医,不过自太祖陈桥兵变之后他就离开了太医院,一度销声匿迹,直到太祖定国,他才以杜知命之名投考到现在的太医院,因为他的确医术了得,太医院又没有人认得他,所以未费吹灰之力便又成为新朝的太医,并一路扶摇直上,直至坐上掌院之位。”周正安语调平和没什么波澜起伏地述说着沉埋几十年的秘密。“我的祖父在生前曾经向我提过,虽然大周朝只存续了短短十年,但这十年却是他生命中最辉煌的十年,世宗从不以臣属待他,而以心腹相托,所以他不能接受赵家的背叛一直图谋复国,只是自恭皇帝故后,便心灰意冷隐居山野终老故乡了。而杜知命和他不同,他不但是世宗的亲信,还是当年符太后的表弟,只是这事没有几个人知道,若不是太祖起兵反周,他恐怕绝不仅仅只是个太医院掌院,以他的身份、心计和手段,封王拜相亦非难事。” “原来是这样。”百里药向椅后靠了靠,“想必他对赵氏是恨之入骨了,除了你,太医院还有谁知道这些事?”百里药口气一转猛然提问。 “还有――”周正安被骇了一跳,但立即闭上嘴巴,“没,没有了。” “周正安!”百里药猛地一拍桌案站起身来。“到底还有谁是杜知命的同党?” “没,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好,既然你不肯说实话,那好,我便下令将太医院所有医官全部处死,诛灭九族,他们与杜知命分属同僚,又身系皇室安危,但是医术平庸,怠乎职守,令皇室蒙难,死不足惜。”百里药神色冰寒,一脸绝决之色。 “不!”周正安双膝一软,扑跪至百里药面前,“公主,公主,不要,这不关其他人的事,请不要牵累无辜。”周正安虽然性情古怪,硬口冷面,却是因为这些年被祖父所压抑,又被自己良心所谴责,无数的矛盾情绪无处发泄,才造成了如此僵硬而冷淡的性情,只是他的心还是极为善良的,否则他不会把那份药方拿给她,也不会对她说出这一番足以令他自己走上断头台的实话。 “周正安,到底还有谁――是杜知命的同党!”即使清楚看到周正安绝望痛苦几欲崩溃的神情,她还是不能心软,想想年纪小小便被七绝断脉判处极刑的小侄儿,想想二哥那几个连这个世界都没看到便失去性命的孩子,这次一定要将这些丧尽天良,全无医德的乱臣贼子全部清查出来,如果不趁此机会弄清楚到底有哪些人想谋害二哥,那像小皇侄这样的事情极可能再次出现,那实在太可怕了。 百里药平日虽然温和可亲,但是毕竟是皇室长大,当她板下脸真正认真拿出威严时,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令人不由自主地畏惧臣服。周正安心内有愧,承受多年的沉重压力的精神在百里药的威逼下终于撑不住了,半个时辰之内便将所有杜知命一手培养出的心腹亲信交代了个清楚,听完他的供述,百里药简直不敢相信,太医院七十六名太医,居然有十七名都被杜知命收买或要胁成为同党,就在二哥身边居然养着这样一群居心叵测的恶棍,真不敢想像,若是仍旧让这群人留在太医院,赵家必将遭受灭顶之灾。 事不宜迟,百里药带着周正安直奔明轩阁,将事情的始末向赵恒大略交待后便火速请旨出宫,名义是要去防止杜知命脱逃,其实是担心住在杜府的卓君,他是明玉送去杜府的,若是那杜知命丧心病狂,恨屋及乌连卓君一并伤害该如何是好。 关心则乱,这句话是一点也没错。 119 久违之笑 百里药一乘飞骑比拿人的禁军更早到达杜府,门口的守卫识得她,正欲向内通报,被她一把拦下,“杜太医在吧?”得到守卫的肯定答复后,她点点头道“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不用通传了。首选更新最快的” 百里药直奔西院,看到杜府仍旧一片平静,百里药才略略放下心来。 虽然卓君的身体已经大有起色,功力也差不多恢复了七成以上,但没有明玉的命令那些忠实的禁卫仍旧日夜轮流守在西院内外,消息灵通的陈琪早就知晓了百里药的真实身份,见到她来立即上前见礼,“陈将军免礼,今天杜知命可曾来过?” “回殿下,他今天早上来过一回,给阿忘公子把了把脉,说阿忘公子的身体已经复原了七成以上,还说这都是殿下的功劳。” “承他夸奖了。”百里药摇摇头,招过陈琪在他耳边轻声吩咐了一些事情,陈琪惊得眼睛瞪得溜圆,不过看着百里药神情凝重,语气低沉,立即意识到这是件大事。 百里药看着陈琪低声召过所有禁卫向外快步走去,知道他必然会按照他的吩咐将杜府内外看个仔细,今天这杜府除了她和卓君将不会再有第三个人能走出去。 听到外面有动静,卓君走出来看个究竟,一出门第一眼就看见站在院中的百里药,略微一怔后,卓君冲百里药笑笑,“百里姑娘,你来了?”对百里药卓君总有一种莫名亲近的欲望,看到她来,实在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嗯,公子这两天还好吗?” “全凭姑娘妙手,我已无大碍了。” “如此甚好,我今日是来接公子的,这杜府毕竟是杜老太医的私邸,明玉公主殿下也时常微服前来探视,着实不宜公子久居,我想为公子另外安排一处清静院落安心休养,不知公子意下如何?”百里药尽量用了商量的口吻,但是还是看出卓君的一丝不自在。我就去 “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多谢百里姑娘费心,我看我也该走了。”卓君推拒,他知道百里药是一片好意,可是他真的很不习惯这样被人照顾,更何况百里药的话里似乎还藏着什么,让他听了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百里药已经预料到卓君会出口拒绝,看着他有些别扭的表情不禁笑了笑,但很快又收了起来,对自己话中暗透的酸刺有些赧然,她并不是特意去强调明玉的,可是实在有些控制不住那自胸臆间翻涌而上的酸涩,挡不住地想把那股积郁之气倾泄出去,所以不由自主地话里话外便失了宽厚,是她失态了。 看见百里药的笑,卓君竟然为之一呆,从见她开始到现在都还没看过她笑呢,倒是已经见过她哭了,她是适合笑的女子,她的笑容直让人暖到心窝里,如沐春风这个词简直就像是为她的笑容而创的。她不像是个爱哭的女子,可是自他醒来后与她第一次正式相见竟是在她的眼泪中,而直到现在他都没办法驱走被她眼泪蛰出的心痛,一想起来就觉得心口窒痛得难受,真的不想再看见她哭,但愿她这一生都不要再流泪了。 二人都有些失神,直到片刻后,百里药才又开口相劝“公子伤势极重,现下才好了七成,若想恢复如初,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而在这一个月内必须安心静养,不能操劳,更不能妄动真气,为了公子的安全着想,还是请公子待伤势痊愈后再走,更何况公子是因为千里护送明玉公主回京才受的重伤,于情于理也不能让公子带伤离开,否则岂不真成了‘天家无情’?而且我向公子保证,不会安排公子住在什么官府衙门,只是我朋友的一处私宅,非常清静,不会有闲杂人等去打扰你。” “百里姑娘是奉命而来?”卓君皱了皱眉。 百里药摇了摇头,“我只是为了公子的身体着想,这几日杜府怕是不会安宁,公子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卓君四下一张,他从刚出房门便已经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紧绷气息,只是被百里药分了神没有追究,现下百里药一提,他更确定了几分,这杜府大概是出了什么事,一直守在他院内的禁军现下已经分散而去,留下的几个也是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这杜府出了什么事?” “杜知命他――”百里药不知该如何向卓君解释,这“谋反”二字她实在不忍说出口,他毕竟与她有多年的师生之谊。“公子还是莫要再问,走吧。” 卓君见百里药脸上露出悲伤之色,便立刻打住,不再追问,心知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宅子其实是百里药的,虽说身份隐秘,但是公主毕竟是公主,在京师之外有自己的封地,在京城里也有自己的几处私邸,不过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旧宅了,幸而在皇上的关照下还是一直有人打理着,这会儿她拿着地契进去,倒也没人敢轰她出来。只是为了不让卓君更不自在,所以谎称是朋友的宅子。 “这宅子一直没人住,只有两个杂役偶尔会过来收拾一下,公子就先暂住这里吧,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我去买。”百里药带着卓君在园子里转了一圈,私邸不大,前后两进,前头一个小院,正面一间正厅,左侧一个小厅,右侧是客房;后头隔着一个小花园是朝南建着三间明亮主屋,偏后东西两侧是厨房和侍役的居所,园子收拾得很干净整齐,只是空敞了一些,除了些必要的家具再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是不是太简陋了?”见卓君一直没有说话,百里药回头问道。 “不,很好,这正是我所希望的,谢谢。”卓君其实是在奇怪百里药怎么会带他到这样的地方来,而且看来并不是明玉的指令,为什么带他到这儿来?即便是杜府不能再住,也可以把他临时安排在客栈或者是官家驿馆不是吗? “你不必和我这样客气的。”百里药别转了脸轻轻言道,不等卓君回答,便飞快地说道“看看还缺什么,我马上去买回来。” “不,我自己去就行。” “难保京城里没有春若寒的爪牙,万一再遇上,你不能妄动真气,会吃亏的。” “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卓君淡淡一笑,想想自己这场无妄之灾,这会儿倒真是有些后怕起来。 百里药也被卓君惹得笑了起来,“那这样吧,待会儿一起去吧,我正好也有些东西想买。” “好。”卓君盯着百里药的脸看得有些发呆,令百里药不禁赧然地收起微笑,有些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真的该多笑笑的。”卓君看着百里药傻傻的模样笑得更加灿烂起来。 百里药看着他也不禁再次失笑,这久违的幸福啊……能保留多久? 不知不觉就好多天过去了,哎,我也想快点更的,可是真的没时间写啊。166阅读网 120 并肩同行 许久没有这样并肩而行了,百里药转脸看向走在她身边一脸悠然自得的卓君,不禁有些恍惚,这样慢慢地走着,有意无意地笑谈两句,就仿佛过去的半年只是一场噩梦一样,百里药不由自主地牵扯唇角露出一个微笑,卓君他还活着,他还好好地在她身边,会走会动,不是冰冷的瓷坛装着的一抔骨灰,他有温度,会说会笑。 “姚大夫有话对我说?”卓君早就发现百里药一直在看着他,一开始是故作不经意地看,后来越来越大胆,从刚才开始,她几乎是不错目地直盯着他,已经惹来路人的注目,她实在有些奇怪。 百里药察觉自己的失态,急忙转开脸,“公子伤愈之后有何打算?” “我也不知道,我忘了过去的一切,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也许从此四海为家,四处漂泊吧。”卓君有些沮丧。 “公子有没有想过,虽然公子不记得一切,但是认识公子的人一定记得公子,只要公子找到旧友,就能知道自己过去的一切。” “我当然希望如此,而且我还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我不明白给我易容的人到底有何目的,还有当日为我治伤的那白髯老者他为什么要骗我,还用那样高明的易容术给我易容,好像生怕别人认出我一样,像我这样的无名小卒何至于让他们花费如此机心,更不明白他们在我身上花下这般力气究竟是为了什么。” “无名小卒?”百里药看着卓君,他是无名小卒吗? “可不是吗?我已经在大街上用真面目走了这么久,你看到有人认识我吗?” 百里药不禁失笑,“便是当今的天子也不会人人都认得的。” 卓君被百里药一笑也惹得乐起来。 “你说有一位白髯老者替你疗过伤,他可曾和你说过什么?” “他自称红衣门的护法,还说我是红衣门门主的侍卫,给我下了毒,命我上京找一个人。”突然想起这件事来,不知怎的心头特别别扭,面前就是百里药,可是他不知为何就是问不出口卓君在哪儿。 “这事我听公主说了,不过我给公子仔细检查过,公子的脉象没有任何异常,应该没有中毒。”百里药想了想,也管不得大街上人来人往,重新拉起卓君的手,再次把脉,更加确定卓君并无任何异常。 “真的?”卓君看着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发现那手有些粗,上面还有些细碎的伤痕,心口顿时冒出一股揪扯的疼痛。请牢记..om “公子放心吧,这段时间我会注意,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百里药的话令卓君动容,这句话怎么都不像只是个大夫对病人说的话,她真的不认识他吗,可是他对她却感到那样的熟悉与亲近。 “那也许是他在吓唬我也说不定,以姚大夫的医术都验不出我中毒的迹象,想来应该是没事的。”卓君眼光流连在百里药的手上,竟定定地移不开目光。 “对了,公子要找谁?”百里药放开卓君的手,令卓君一阵失落。 “找――” “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京城我还算熟悉,说不定可以帮你。” 卓君看着百里药,心道不是可以帮,而是只有你能帮啊。 “我要找的是――卓君。”终于说出这个名字,一股怪异的感觉泛涌全身,但他立刻发现百里药的表情比他更怪异。 “他们让你找卓君?”百里药不可思议地瞪着这个满世界找自己的呆瓜,不知该以什么表情去应对这样的答案。“幻剑仙君卓修之?”大哥在玩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戏弄他,什么红衣门的护法,红衣门的左护法巫红妆死于自己的赤艳蛇神之下,右护法死在梦白山庄,红衣门哪还有什么护法,分明是大哥玩的障眼法。 卓君老老实实地点头,平静而专注地看着百里药,“姚大夫认识他?” “认识。”百里药很肯定地答道。 “你认识?”卓君极为震惊,姚丽白怎么会认识卓君? “对,我认识,其实我不叫姚丽白,我的真名是百里药,卓君是我的未婚夫。” “你就是百里药!”卓君如中大锤,心口重重一沉,头痛的感觉又尖利起来。 “我就是百里药。”百里药有些殷切地看着卓君,但发现他面露痛苦之色立即慌了,想必是离魂术又在折磨他了。 “阿忘公子,不要想!不用想,只要知道我是百里药就行了,不用想。”百里药一把握住卓君的手,使劲地握着,握得卓君手一阵剧痛,顿时分散了精神,而那头痛的感觉也瞬间消失。看见卓君脸色恢复如常,百里药才略略放了些心。 “谢谢。”卓君看了一眼握住他手的百里药的手,实在舍不得放开,这双手温暖有力,从手掌上传来莫名的力量,这还是第一次他的头痛还没起便被压了下去,有她在似乎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有件事我不知道当不当说,可是想来还是不该瞒着你。”百里药有些犹豫,这离魂术之事告诉他是好是坏还真没有什么把握,但是以卓君的心性一定不喜欢被人瞒着,还是告诉他吧,也好一起想办法。 “什么事?”卓君不解。 “公子可知为何会失忆为何会一想起什么就会头疼?” “为何?”卓君显然不懂,可是也隐隐觉得有些蹊跷。 “公子并非寻常失忆,而是中了离魂术。” “离魂术?”卓君惊讶地看着百里药,离魂术是什么? “离魂术来自西域,是一种制人心智的异术,若是施术者高明,可以令受制人按照其意愿行事,而你所中的术则是将你过去的记忆全部抹去,才会令你的过去变成一片空白,若强行想要想起,只会引来剧烈的疼痛。” “天下竟有如此异术?”卓君很难想象居然有这样的异术,听起来简直像法术。 “天下之大何奇不有。” “既然姑娘知道离魂术,那不知姑娘可知道解法?” 看着卓君期待的表情,百里药叹了口气“知道,可是――如果我能解我早就帮公子解了。” “解此术很难吗?” “不难。” “那为何……” “解离魂术只有两个方法,一是由施术者亲自解除,二就是找到施术者在受制者心中所埋下的解咒词。” “解咒词?” “不错,离魂术的施与解都不是单纯以药物可为,主要是从精神上控制受制者,而大多数的离魂术在施下时为了便于解术,施术者都会在受制者的意识中埋下一个解咒词,只要找到这个解咒词,那么只要稍懂离魂术的人都可以帮公子解除此术。” “他们为何要在我身上下如此功夫?为何要抹去我的记忆?” “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百里药眉头锁紧,大哥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事恐怕只有当面问他才能搞清楚。 “对了,你说你就是卓君的未婚妻百里药?”想起最初的话题,卓君追问一句。 “对,没错。” “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的境况下找到你。”卓君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 迎着卓君惊喜的目光,百里药有些恍然,“你上京是来找我的?” “正是,希望姑娘不要介意。”卓君有些尴尬地看着百里药,生怕她不悦。 “没关系,你怎么知道我在京城?也是那白髯老者告诉你的?” “是,所以我一路找来,没想到在半路上碰到公主殿下,我正缺上京的盘缠,而她也缺个护卫,我便应了她的延聘护送她上京。” 虽然听明玉说过,但是此时听到他亲口说出来,百里药还是不禁略感释然,原来她一直在介意,一直在介意卓君和明玉的亲密,介意他为救明玉差点再次丢了自己的性命。 “卓君与姑娘有婚约?” “是的。”百里药看着他点点头,感觉这种问答简直怪异透了,不想答,却又不能不答。 “那姑娘可知卓大侠下落?”终于还是问出来了,虽然已经知道那个所谓的红衣门护法必然没安什么好心,虽然知道自己可能压根不是什么红衣门的侍卫,但是这半年多来空白的世界里唯一的目标就只有“找到卓君”,所以当他终于找到百里药的时候,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百里药看着他,想笑又想哭,怔怔地呆了好久只是看着他。 “是不是不方便说?”卓君看着百里药的表情感到一阵不安。 “不是不方便,只是――”百里药叹了口气,“他……他就在京里,只是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百里药不想卓君有太大的压力,在见到大哥之前还是不要告诉他太多,只要知道他平安就好。 “你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想来那所谓的红衣门护法分明是假冒的,让你找卓君怕也不是为了替红衣门主报仇,只怕是有更深的用意。” “更深的用意?难道卓君和我失忆有关?” “这倒是很有可能。”百里药立即点头,“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我也好久没见他了。”想起这半年来的悲伤、绝望与思念,百里药忍不住神色黯然。 “待我伤好,我替姑娘去找他。”卓君见百里药神色黯然,十分不忍,这回说要去找卓君却是发自内心的。 “多谢公子。” 这时百里药才骤然发现自己的手和卓君的手还交握在一处,早就已经惹来大街上来往行人的注目,便急忙想抽回,卓君下意识地抓紧不放,百里药有些羞赧地用了些力才抽回自己的手,卓君这才恍然自己失礼了。 “对不起。” “无妨。” 一时间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似乎二人都无意出声打破这有些暧昧的静默。 今天是鬼节,大家晚上早点回家,别到处乱跑了。166阅读网 121 英雄救美 “水……” “姑娘,你醒了?”卓君正好探身进来查看红衣少女的情况,十分欣喜她醒过来,“渴吗?”卓君急忙出去倒了一碗水喂给那少女。 “咳……多谢恩公,活命大恩小女子永世不忘。” “千万别这么说,是我的朋友救了你,并不是我。” “不,我记得我昏过去的时候是你发现了我,恩公千万不要推辞。”那少女有气无力地偎在卓君怀中,执意认定卓君是恩人,卓君发现解释不通之后不再白费口舌。 “百里姑娘,你可发现那位姑娘不止身中蛇毒,而且还中了‘酥骨散’?” “‘酥骨散’?是吗,我不知道,没见过。”百里药不是傻子,林芷突然与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大夫讨论病情绝非表面上那么单纯。 “也难怪,你不是武林中人,对这些东西当然不了解。你听说过‘万毒门’吗?” “卓君提过。”百里药兴趣缺缺地说道。 “万毒门?!”渚青衣横插进来。 “不错,‘酥骨散’是‘万毒门’秘制的□□,中毒的人会武功尽失,听说只有‘万毒门’门主巫霖一个人能解,不知她怎么得罪了‘万毒门’。” “必须得弄清楚她和‘万毒门’究竟有何过节。” “防人之心不可无。” 百里药安静的当个听众,看着渚青衣与林芷三言两语就建立了同盟。 “我都问清楚了,她叫庄红儿,是‘万毒门’门主巫霖的入室弟子,因为违抗了巫霖的命令才遭到追杀。”卓君走出来向众人解释红衣女子的身份。 “‘万毒门’的人诡计多端,不能轻信。” “可她身中剧毒已经证实了,她此时功力大损能对我们如何?再说,我们与‘万毒门’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为何要施诡计?”卓君那无人可敌的正义感又发挥作用了。 “那卓公子是想带她一起走了?” “她此时身中剧毒,无人能解,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对付‘万毒门’的追杀?你们知道她是违抗了什么命令才遭追杀的吗?是巫霖想让她潜入四大世家下毒,她不想助纣为虐才反出‘万毒门’的,对待一个朋友我们岂能袖手旁观,无视她的死活?” 说来说去,卓君就是要留下庄红儿,众人虽心中各有盘算,但谁都不会当真拂逆卓君的意思。 ------------------------------------------ 庄红儿休养两日洗换一新,摄魂夺魄的美丽几乎迷花了所有男人的眼,连百里药也不得不承认庄红儿是为了祸国殃民,颠倒众生而降临这个世界的。可幸的是她倒很知书达理,温柔开朗又善解人意,“卓哥哥前,卓哥哥后”半步不离卓君左右,吃穿住用无一不服侍的妥妥当当,卓君心中直呼难消美人恩,看着林芷每每对他视而不见的冰冷态度,他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行之路能摧车,若比人心是坦途;巫峡之水能覆舟,若比人心是安流。人心好恶苦不常,好坐毛羽恶生疮……行路难,不在山,不在水,只在人情反覆间。”百里药一边捡柴一边唱歌,卓君拎着两只香獐从她背后走过,他不知她是不是故意唱给他听的,顿了一下没做声走向营地。百里药抱着柴转身看向他的背影,想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口也没出声,只是转回头继续捡柴。 庄红儿难得的没有缠着卓君反而跟在百里药身前身后的忙活,洗洗涮涮,虽然时常帮倒忙,但她一片好心百里药也不忍苛责她什么。 “百里姐姐煮的粥真好吃,卓哥哥可真有福气,会有像姐姐这样的好朋友。” “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算不得一个‘好’字。”百里药急忙撇清关系。 “姐姐莫骗我,卓哥哥对你那么好,怎么会只是普通朋友?” “他对谁都很好啊,他最关心的是那轿子里的林姑娘,我一个乡下丫头哪有资格高攀卓大侠啊?”百里药笑眯眯地将庄红儿的矛头拨向林芷,她最擅长的就是四两拨千斤。 “那位林姑娘是什么来路,姐姐可知道?” “这我可不清楚,林姑娘医术通神,定然师出名门,我不是武林中人不知道这些事,也许卓大侠知道,你不如去问问他吧。”百里药也很好奇林芷的身份以及庄红儿的身份,她知道她们都是冲着卓君来的,可是她们真正的幕后真颜还是很有必要探个究竟的,因为她为某些事感到十分不解。 卓君抱了一件狐裘走近林芷,“林姑娘千金之躯与我们这些草莽同行同住,着实委屈姑娘了,这件皮裘给姑娘晚上御寒。” “怎么,卓公子是嫌我们主仆拖累了公子,那从明日起咱们就分道扬镳吧。”林芷气得甩手转身。 “不,不,不,林姑娘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绝无此意,我对姑娘的心意,难道姑娘半丝也未曾感觉到吗?”卓君心急地抓住林芷的手,林芷大窘,一扭头跑进密林,卓君急步赶上。 “林姑娘,我对你……是……”卓君第一次说话如此吞吞吐吐,有些说不出口,林芷停下脚步但没说话,似乎在等待什么,他跟上几步,沉默了片刻,期待林芷能转过身来看他,但林芷没有,他只好硬起头皮将憋在肚子里许久的话说了出来,“林姑娘,我对你是……一片真心的,这种心情连我自己都无法克制,对你的思慕几乎令我寝食难安。林姑娘……” “可是……你连我的面都没见过,就说你……你让我如何相信?” “是啊,连我自己都不信,如何能期望你相信,可是我卓君素以诚信至上,决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自从官道上见到你,我就无法忘记你,片刻见不到你的身影我的心就空荡荡的,林姑娘,我能叫你芷儿吗?”见林芷没有反对的意思,卓君继续说道,“芷儿,我说的都是真话,我可以对天发誓。” “别……”林芷猛然转过身,以柔润的素手掩住卓君的嘴,卓君抓住她的手在唇上轻吻了一下。 “别,别这样……”林芷急急忙忙抽回自己的手,微微退开两步,轻声问道,“你就不怕我是个丑八怪?难道你没想过我为什么会打扮成这样?” “我从来没想过,在我心里,你是最完美的,我所有的知觉都告诉我你是个绝世无双的大美人。” “那比庄红儿如何?” “红儿?她?她的确是美艳绝伦,可是她不过是个小妹妹而已,她冰雪聪明,天真可爱,我对她不过是兄妹之情而已。” “我又没要你解释,我只问你,你猜是她美还是我美?” “不管你们谁美,在我心里你才是我心之所系。” 听到卓君说出这样的话,林芷着实感动,“我一定会让你失望的。” “不会!” 见卓君如此坚定,林芷笑了,“既然如此那我就让公子看个明白,千万别后悔。” 林芷身子一晃那雪白的披风立即滑落到她的脚边,一张素净的脸呈现在月光下,淡雅里自有一种柔和的美丽,但是比起庄红儿的风华绝代却是不可相提并论的,卓君看着她只是微笑,并不言语,“公子一定感到十分失望吧,林芷不过是个其貌不扬的女人罢了。” “我看不见得。”卓君突然一扬手,幻影一晃,一张薄如蝉翼的□□已落在卓君手上,“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芷儿!”林芷刹那之间有些许慌乱,而卓君则怔在一边,良久才嗫嚅道:“空谷佳人,姑射神女。” 难怪卓君会失神无语,林芷那冰雪晶莹的神姿正如传说的——“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那几乎是不属于凡尘的美丽。 “啊——”林芷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急切地抢回面具,“你——”她的心情也很烦乱,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急急忙地重新将面具戴上,披上披风。 “你为何要遮蔽如此美丽的容颜?”卓君呆呆地问。 “我——那自是有原因的!”林芷的语气又急又怒,说完就飞快地跑出了林子,卓君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发愣,为何林芷会生气?他不明白,女人的心理都是这么奇怪吗?刚才不是还高高兴兴的吗?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 ------------------------------------------ 真是很美啊,如雪山神女一般的清丽! 百里药缓缓自树后转出,卓君与林芷居然没有察觉到不及三丈远距离内的百里药的气息,有点不可思议。“青丝,她的来历我似乎已经知道了,那么庄红儿的出现也就不奇怪了是不是?”百里药发觉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似乎可以忽略掉惹人厌的卓君。 ------------------------------------------ 在他们走出湖南后的第二天,天色已晚,众人都想找地方休息,可是他们因为想赶时间超近路所以偏离了官道,走进了一片山区,无店可投。夜幕一至,冷风袭人,林木扶疏摇摆随风而动,发出呜呜的哀鸣,百里药是习惯了这种日子的,可是庄红儿就不太高兴到这种地方过夜了。 “卓大哥,为什么我们又要到这种地方过夜啊?”她嘟着小嘴,有些委屈地说。 卓君笑笑,言道:“咱们早一天到,也许文意就能少受一天的苦啊,只是委屈你们了。” 听到卓君如此说庄红儿脸红了红,不好意思地挽住卓君的手,“对不起啊,卓哥哥,我是不是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啊?” “怎么会呢,你想太多了,同在江湖上行走,就如同兄弟姐妹一样,谁都有遇到难事的时候,别太见外了。”卓君想不着痕迹地将手臂从庄红儿的手里抽出来,因为他发现百里药正向他走过来,可是庄红儿拉得很紧,半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他想抽手也来不及了。 百里药走过来,走近卓君后她只是瞟了一眼贴在卓君身上的庄红儿,装作没看见似的对卓君说:“卓君,我们现在已经到了虎牙山,再向前走就是狼隐山了。” “狼隐山?那不是鬼面狼君的地盘吗,咱们真的要从那儿过吗?”庄红儿抬脸担心地看着卓君。 “嗯,如果要绕路的话,我们至少要多走三天的路,而且会走过玉山门的地界,玉山门的玉山姥姥比鬼面狼君更难缠,与其见那位老太太倒不如会会鬼面狼君了。” “不错,鬼面狼君虽然行事邪气了些,但是只要咱们不招惹他应该不会有什么过不去的。”渚青衣听到众人的谈话亦表赞同。 “卓君我看我们明天天亮再进狼隐山吧,否则晚上上山惹出误会就不值得了。” “好,前面有一片树林,就在那里休息一晚吧。”卓君终于将庄红儿甩脱,朝林芷的轿子走过去准备通知她们。 百里药帮着渚青衣查看地形,整理宿营地,渚青衣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又能干又肯吃苦的姑娘了,从她在潜龙镇那几天的表现,让他确定百里药的医术之高明超乎他的想象之外。“百里姑娘,一直都没问过,你家住何方?” “小女子幼时住在京城,不过十二岁的时候就开始流浪四方了。” “那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听卓君说你去过不少地方。” “也没什么,我只是想将家传的一些医术发扬光大,同时也希望能吸取不同地域不同流派的医术,这和你们武林人士游侠四方是一个道理。” “了不起啊,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大的抱负,而且有此恒心,了不起,你都去过哪些地方?” “我十二岁从京城一路南下,搭海船去了南洋,在那里游学了三年,虽说南海多奇花异草,药物种类与中土确有差异,但是其医术之精妙却远逊于中原,所以我在那里主要是研究一些土方和花草。后来我听人说西天佛境有妙手神医,可得起死回生之术,我就直接从南洋坐海船去了天竺。到了天竺,果然令我受益匪浅,他们那里和我们中土的教育方式相距甚远,所有的学问和权利几乎都掌握在宗教,更准确的说是佛教和一种本土宗教的手中,我拜访了一些着名的寺院,那里的僧侣对于我们大宋的文化也是相当的推崇,彼此交流学习。然后跟着当地的商旅我又向西走了几千里,见到各式各样的民族,各式各样的人种,也见识了不同地域不同流派的医术,一直游学了整整七年,直到一年多以前我才沿着丝绸之路跟着经商的旅人回到中原,其中经过雪山和沙漠又到了北疆,因为顺路所以我还去了一趟天山去看我十岁那年发现的几株雪莲开花了没有,实在是好运气,居然让我采了十几枝。”百里药一边捡柴一边和渚青衣聊天,一直低着头的她完全没发现渚青衣那因惊讶而成吃鸡蛋的表情。 “百里姑娘真是太谦虚了,恕老朽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我一直就觉得姑娘绝不是寻常的游方郎中,果然是位大家!百里姑娘,只从姑娘这些年的游历看来你的医术应该是相当高明,对于东方公子的病你有什么看法?”渚青衣很诚恳地和百里药探讨东方文意的病况。 “东方公子的情况相当特殊,我为他把过脉,他的病是先天的,作胎时就存着缺陷,依我的诊断,他是心上有缺损,所以才会经常性的心绞痛、呼吸困难、全身无力。普通的药石对于他来说是毫无用处的,唯一的方法就是打开他的胸腔,把他的心补好。” “补心?!”渚青衣为百里药这一大胆的设想骇了一跳,“我也知道文意的病在心上,可是这补心……” 百里药笑笑,抱着柴抬头对渚青衣说道:“我不妨实话对您说了,其实东方公子的病我可以治,我坚持请卓君带东方公子再去一趟圣医谷只是想获得楚谷主的帮助,因为补心这种手术危险性非常大,凭我一己之力确有些困难,若没有一个和我医术相当的人在旁协助实在难以保证万全,如果楚谷主的医术真的有如传说中的那么神奇,那么在我和他的合作下我有八成的把握完成这个手术。” “百里姑娘你……”好大的口气,让楚逸茗给她当助手,渚青衣虽然已经知道百里药的医术相当精湛,可是对于她这番话还是持保留的态度。 “柴禾差不多够烧了,我去准备药粥,渚大夫您先去歇会儿吧。”百里药脚步轻快地继续忙碌,渚青衣望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午夜,百里药突然被一阵轻细的唏嗦声惊醒,她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那里正是林木深密之处。她装作熟睡,只是微微转头看向卓君睡着的地方,却发现他也已经醒来正望着她,在极微弱的星光下二人发现了彼此的目光都有些尴尬,匆匆转开视线齐齐看向声响来处。 一阵淡淡的烟雾从密林深处飘过来,若是不注意的话很容易被当成是夜晚的寒雾,可是已经听到声响的百里药和卓君早已留神许久,发现了这烟雾立即知道事情不对,卓君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扑向烟雾来处,而百里药则起身叫醒了所有熟睡中的人,让他们小心闭气。 “这是十香软骨散,大家快以内力护住天池、天府、巨厥三穴,暂时不要呼吸!”庄红儿一闻到烟雾的味道就发出了警告,大家立刻照做。 一袋烟的功夫卓君回来了,可是一脸懊恼之色,可想而知并没有抓到下毒之人。他才一回到营地,庄红儿立即上前抓住他的手,神情严肃地摸了摸他脉门,“卓大哥,你吸进了一些十香软骨散,不过好在不多,把这个吃下去,一个时辰内别动内力,否则你的内功会被药物化掉。” 卓君大吃一惊,林芷也关心地看着他,他吞下庄红儿送上的药丸喝了两口水才说道:“我去迟了,药是放在一个竹筒里点着,烟雾顺着风飘过来。” “会是什么人?” “一定是万毒门的人,对不起,卓哥哥,都是我连累了你们,他们肯定是冲着我来的。”庄红儿一脸愧疚,泫然欲泣的样子好不惹人怜爱。 “也不一定,红儿,你别想太多,就算是冲着你来的也不能怪你啊,他们下这么阴毒的药,目的是将我们一网打尽,他们的目标已经不单单是你了。”卓君的好言劝慰让庄红儿感动的又扑进他的怀里,百里药正好站在卓君的身边,看着卓君望着她求救的眼神视若无睹,有暖玉温香投怀送抱这等好事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呢。至于林芷则一扭头回身进轿,眼不见为净。 “大家还是回去休息吧,他们一计不成恐怕还会再次来袭,大家还是赶快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才好对付。”卓君在庄红儿以药粉驱散毒雾后敦促大家回去休息,为了以防万一他又从东方文意的护卫中多挑了两个守夜。 还好一夜再无事端,第二天天一亮众人就赶早上路了。 卓君看见庄红儿一脸沮丧,于是走近她安慰道:“放心,红儿,有我们在,‘万毒门’休想动你一根毫毛。” “多谢卓哥哥,都是我不好,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没什么,你别担心。幸好,你对毒物如此了解,也帮了我们不少忙啊。” “哪有,卓哥哥夸得人家都脸红了呢。” 尽管有卓君的保证,可是“万毒门”岂是易与之辈,惹上了绝不是轻易能够摆脱的。 “啊——卓哥哥!” 到了狼隐山顶一处险崖边,庄红儿终于还是遇到了危险,早已埋伏好的人马纷纷涌出,看来鬼面狼君已经投靠了万毒门,否则岂能在他的地盘设下这么大阵仗的埋伏。看身手,光是万毒门就足有三四十人,再加上狼隐山的乱匪,怕不有百八十人,先是一阵乱箭齐发,令人防不胜防。这回“万毒门”是颇有置庄红儿于死地的架势。庄红儿武功尽失无力自保,卓君着重护着她,还得担心别的同伴有否遇险,差点儿连自己都着了暗算。 卓君眼角余光突然看见一支暗箭射向百里药,不及细想一记甩手剑磕飞了射向她的暗箭,失却了手中唯一的武器,只能凭双掌拒敌。可是顾得了前却顾不了后,庄红儿在这瞬间已经遇险,被逼离他身边,跌跌撞撞地退向悬崖。卓君飞身去救,可是还是迟了半步,庄红儿一脚踏空,陡然坠落,卓君一个鱼跃,险险拉住悬在陡崖边的庄红儿的一只手,但是这片刻间他却没办法照顾自己。 一记冷箭从身后不远处的草丛中射出…… “呜——”卓君因为不肯放开庄红儿的手而硬捱一记,仓促间与庄红儿一起跌落山崖,众人被上百黑衣人拦在另一方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卓君遇险而无力救援,林芷惨呼一声,一掌击出,将拦住她的三名黑衣人立毙掌下,直奔崖边,但是已经太迟了。 目的达到,黑衣人无心恋战,很快就退去了。 “别担心,他们不会有事的。”百里药在黑衣人退去后无关痛痒地说了一句,惹得众人怒目相向,她只得退过一边,冷眼旁观众人慌乱地要下崖去找。 ------------------------------------------ 谁也没想到第一个找到卓君与庄红儿的竟是百里药,崖下的深谷中竟有一座突兀的小茅屋,巧妙的以乱石杂树遮蔽,寻常人根本无法发现,百里药完全是凭着山野的直觉找进去的。茅屋已经残破得无法遮风蔽雨,数指宽的隙缝可以让外面的人对里面的情景一目了然,百里药眼神有些闪烁地半转回身故意弄出一些声响吵醒了里面交颈而眠的一对鸳鸯。 “谁?”卓君一惊,瞬时清醒了过来,对依在他胸前的庄红儿疑惑了半晌后,神色间充满尴尬,匆忙披衣而起,庄红儿也被卓君的动作惊醒,羞怯怯地急急找寻衣物,整理仪容,一脸的心虚。 “百里药?是你?”卓君一出门看见半侧着身站在门外的是百里药,顿时面红耳赤呐呐不成语,“你……你别误会,我……和红儿没什么……” “毒解了?林姑娘担心了一整夜,该早些回去的。” 卓君听不出百里药的语气究竟有没有怒意。 “你不要误会了,我和红儿真的没发生什么,只是她要帮我逼出箭毒,才不得不解衣……”卓君的解释被百里药清明的目光逼回肚子里,庄红儿从屋内走出来小鸟依人地偎在卓君身边,卓君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低头发现庄红儿披的竟是他的外衣,春光隐现,俊脸霎时尤如火烧,手忙脚乱地帮她把衣服拉好。 “百里姐姐,是你啊,我还以为‘万毒门’的人又找来了呢,还好是你。” 百里药笑笑,“他们没有恋战,你们落崖后他们就退走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和公子……让姐姐见笑了,我到里面去一下,马上就出来。”庄红儿羞涩地转回身回屋里重新整妆。 看着庄红儿的神情,卓君觉得自己就算全身是嘴都说不清了,可是又不能不说,他们真的什么也没做,他不想让百里药误会自己是个见色心喜的浪荡子。 “百里药,你应该相信我,我们真的没做什么越轨的事情,红儿只是为了救我才如此。因为残毒难消,伤口很深,我一直寒热不退,若非红儿用身子替我取暖我恐怕熬不过昨夜。这份恩情我不能不报,我想,你应该可以明白,这和林姑娘的事不一样。” 卓君将百里药拉到远处说话,百里药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大发雷霆,只是以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他,令卓君觉得自己像是个傻瓜。 “这个问题已经讨论过了,而且你弄错了讨论对象,我跟你之间无此必要。” “百里药,你不要欺人太甚!”卓君以为百里药是故意在说反话,以示不满。 “你说什么?卓君,你大概是被高烧烧坏了脑子吧,这句话轮得到你来说吗?”百里药眸光一冷,通体是令人退避三舍的寒气。“谢君高谊,山高水长,愿再无相会之期!”百里药转身就走,她对卓君最后一丝希望也消蚀殆尽,卓君伸手要拉她,却被她用翠竹筒挡开,卓君忌殚青丝,只得眼睁睁看她离去。 “算了!既然要走,你就走好了,你可别后悔!”卓君完全丧失了平日的风度,浓浓的挫败与失落令他恼羞成怒,决定不再纠缠百里药那个怪女人。 “百里姐姐呢?”庄红儿雀跃地跑出来却看见只有卓君一人在外面。 “她走了。”卓君冷冷地望着百里药消失的方向。 “那我们赶快追上她和她一起回去啊。”庄红儿会错了卓君的意,卓君缓和一下情绪娇宠地看着天真烂漫的庄红儿,哎!若百里药有一半庄红儿的柔顺性子他就心满意足了。 “我是说百里药走了,不是先回去了。” “你是说百里姐姐不和我们一起去贵州了?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我们昨晚的事让她误会了?她喜欢你是不是?我去向她解释,她一定会明白的。” “她会喜欢我……?哈……红儿,不要管她,这一切都不关你的事,她是在跟我生气,她不是江湖人,本就不该和我们走在一起,既然要走就让她走好了,我也着实受够了。”卓君揉揉额角,觉得体温又有些上升。“我们赶快回去吧,渚神医和文意他们一定急坏了。” “不是吧,我看卓哥哥是怕林姐姐急坏了才对。”庄红儿撒娇地贴近卓君。 “红儿……” “好好好,开玩笑的嘛,其实林姐姐人好医术又高明,你一定很喜欢她,红儿知道你喜欢她,红儿不会让你为难的。”庄红儿的温柔将卓君最后一丝火气也浇熄了,为她的宽宏大量感到欣慰,娶妻若此,夫复何求,从今往后想也不要再想百里药那颗冥顽不灵的臭石头了。 林芷见到卓君平安归来着实高兴,可是见到他与庄红儿在有意无意间流露出的暧昧神色胸中仿佛堵了一块巨石,可是又无从发作,只好默然地坐在轿中连面也不露。 当众人得知百里药离去的消息并没有多大反应,最不高兴算是东方文意了,他简直爱死了百里药所炮制的药粥,想到从此以后再也吃不到不免十分失落,心里暗想等回去一定要派人去找百里药,把她请回家让她给家里的医生厨子什么的当西席。而渚青衣没说什么,他是过来人,看见卓君的神色就知道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也就不多问了。其他人就当百里药从没在队伍中出现过一样,露营时林芷接替了百里药的工作,虽然她的手艺与百里药相较相差甚远,可是谁能说不满意呢? ========================================== ========================================== 高潮啊!偶发挥得很淋漓尽致啊,把武侠的经典情节全用上了,什么英雄救美啦,解毒疗伤啦,什么以身相许啦,全是偶最痛恨的传统情节。 不过,各位,请注意,偶在这里也埋下了足够了伏笔,卓君也并不是那么太不可救药滴,虽然他笨了点儿,拙了点儿,虚伪了点儿,武功好像也差了点儿,好色了点儿,耳根子软了点儿,头脑不理智了点儿,但总的来说,还算是一个大宋好男儿啊,各位,你们说是不是?(谁扔的烂柿子,给偶站出来!还好偶身手好,躲得快!) 啊,顺便再申明一次偶的原则,分多字多,分少字少!(靠!!又是谁扔的烂柿子,鸡蛋!煮熟了再扔过来知道不知道?)。 ps:对看过前面留言的诸位看官说的,这样行了吧,偶哭!!! 122 铁琴先生 施静连滚带爬地被吓跑了,卓君转头对百里药含着些苦涩地笑了笑,令百里药心间又是一痛,“会好的,我一定会解开你所中的离魂术,将你的过去找回来。”也把我们的过去一起找回来,百里药看着卓君心口阵阵发紧。 卓君看着百里药有些黯然的神情,重又想起她第一次面对自己时大喜大悲凄然欲绝的神情,还有她对自己异于医患的关心,加上刚才的维护与因他而增的怒意,他更加肯定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猜测,她必是认得他的,而且绝不是普通的相识,只是她却不肯承认,为什么?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言说的特殊关系吗? “你以前真的不认识我吗?”卓君忍不住再向百里药求证,迷惘的神情尤如一个孩子。百里药被他问得一怔,差点被卓君那深遂明亮而充满渴求的眼睛迷惑,下意识间竟点了点头,一瞬之后才猛然警醒过来急忙改点头为摇头,想想不对,又点点头,有些慌乱地说道:“不!不认识,我们不认识。” 卓君眼睛轻轻眯起,随后淡然而笑,“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倒是觉得百里姑娘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如果真是现在才相识,着实令人觉得相见恨晚啊。”百里药呆了呆,他这话说得怎么听起来都像是别有用意。 二人说着话,竟有些忘记了身边的杂事,直到那被救的两父女走上前来再次拜谢,百里药和卓君才打住话头,想起他们刚才救了两个人。 大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周围里三圈外三圈围了好些看热闹的百姓,见卓君和百里药居然敢出手从施静手中救人,均是惊诧莫名,低低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老丈,姑娘,如果不弃,咱们店里说话吧。”百里药摸了摸肚子,都有点饿过了。 百里药打头引着那两父女走进小酒家,卓君反而落在了后面,他看着那对父女脸色有些沉凝。 大概看百里药和卓君衣饰简单,那父女二人倒也没有感到太大的约束,在几番推让后便在下首坐下与百里药和卓君一起用膳,他们的故事很老套,不外是家乡遭难,流落异乡,卖唱维生,遇到了恶霸,于是又一番感激又一番答谢。百里药和颜悦色送了他父女二人一些财物,又问明了他们的落脚处才在他们的千恩万谢中分道。 这期间卓君虽然也参与谈笑,但是明显比平时话少了许多,那父女二人与他并不相熟所以没有察觉,但百里药却很快察觉了他的异样。 “百里姑娘你先回去,我有点事要去办。”卓君看那父女二人走得远了些便朝百里药拱拱手,转身欲走。 “你想去哪儿?”百里药一把抓住他,看了看已经转弯的父女二人,冲他摇了摇头,“不用去,他们跑不了。” 卓君惊奇地看着她,“你知道?” “那女子跪下磕头时身体挺直,我扶起她时她的动作充满戒备,而那个老丈刻意避开不让我摸他脉门,那时候我就觉得他们有问题,后来留意了一下,从步态和行动上隐约可以看出他二人都有上乘武功,目光锐利,精华内敛。” “百里姑娘好利的眼光,我倒没看那么仔细,我只是注意到他手上抱的琴,刚才他起身时包琴的布掀开一角,那琴色乌黑精亮,不像木色,一时好奇,就跟在他身后悄悄摸了一下,发现那琴乃是精钢所铸,没有一百也有七十斤,可是那白胡子老头抱起来连气都不喘一下,如若无物,太可疑了。” “江湖上以琴为兵器的人不多,而精钢所制的乌色琴据我所知只有一个人用,就是白头鬼帝座下左使铁琴先生。”百里药抚了一下额角,“这些人定与之前那妖异男子有所牵扯。” “又是白头鬼帝,在下听陈总教头提起之前行刺公主殿下的刺客已经被关入天牢,可是任凭他们用尽了手段就是死活不肯开口,到现在连名字也没问出来。”卓君皱了皱眉,回想起那个家伙那双妖异的眼睛便觉得浑身不舒服。 “这铁琴先生突然现身京城,怕不是什么好事,他们为什么要刺杀明玉呢?而且用那么恶毒的手段,非置她于死地不可。”百里药看着卓君,满脸疑惑。 “我也不知道,公主殿下最多是任性了些,不像是会与人结下深仇大恨的,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非杀了她不可,这一路上险象环生,若非中途遇上李妙三李大夫,公主殿下怕是根本撑不回京城。”回想起这一路的追杀,饶是卓君也不由心有余悸。 “哦?你们遇上妙三兄了?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啊。”百里药额手称庆,她原还在想是哪位高人帮明玉延缓了冰息泪发作的时间,原来竟是他。 “对了,那位李大夫还让我帮他带句话给你,只是今日才知道你便是百里药,若是不提倒把这事给忘了。” “哦?他说什么?” “他说――若他有生之年还能再碰到你,希望能够不再是匆匆相错。” 百里药怔然,李兄竟然对她抱着这样的心情吗?不过怔然后,又有些好笑,他居然让卓君来替他带这样的话,呵呵,若非卓君失去了记忆,只怕这酸醋非喝得牙倒不可,只可惜现在他却连她是谁都想不起来了呢,想至此唇边的笑意立时变得有些泛苦。 “百里姑娘?”见到百里药发呆,心知她定是想起了李妙三,卓君顿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很快开口唤回百里药的思绪,不让她继续神游。 “嗯?” “咱们刚才的话才说了一半,刚才百里姑娘说他们跑不了,怎么回事,难不成有人盯着他们?”可是他刚才没有发现有人跟着那对“父女”啊。 “我在他们身上下了点东西,他们到哪儿我都能找到。”百里药笑笑,神情转而变得严肃,“那春若寒常居辽东,三年多前突然销声匿迹,之前的刺客大概是他的弟子,至于明玉为什么会惹上他……”百里药顿了顿,“恐怕不是因为私怨,大约和她即将和亲辽国的事脱不了干系。” 123 明玉寻衅 这件事其实并不难猜,明玉一个养在深宫里的小丫头第一次出门哪里就会和人结下深仇大恨,让人费尽如此心机来谋刺,更何况行刺者居然同时沾着白头鬼帝和天德先生,这二人随便哪个都是跺跺脚武林颤三颤的人物,卓君凭一人之力居然能将明玉活着护送回宫除了自身武功不俗外大概也因为对手的轻敌,没有料到私自出宫的明玉身边居然多了一个帮手,若是他们再多派一组人行动,明玉和卓君怕是连黄河都过不了,想来那些刺客现在一定悔断肠子了。而她现在则感到深深的后怕,万一……幸而没有那万一。 “公主殿下要与辽国和亲?”卓君惊讶地望着百里药。 “嗯,之前缔盟时的约定,婚期定在二月十八,就是下个月。” “这――难怪她一定要在二月十八以后才回京。”卓君恍悟,结果却因为闹刺客而提前了行程。“看来公主很不乐意这场婚事啊。” “身为皇室女儿,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只是她才十九岁,让她去背负这样沉重的责任实在是很残忍。”百里药理解明玉的心情,也非常不忍,即使她从未把她当成姐姐,她却还是当她是妹妹的。 “她要和亲的人是谁?” “辽帝耶律隆绪,澶渊之盟上圣上亲口答应了许一位公主给他,使宋辽两国消弥兵祸,永结秦晋之好,耶律隆绪很重视这件事情,一直在大力筹办,据说他还特地新建了一座南苑行宫,三月初六他将以皇后之礼在边境亲迎新妇,不过想来辽国不乐见这件亲事的人也不在少数。” “没想到那小丫头还得担负这么重的责任,哎,为什么非得如此不可?”卓君摇了摇头,低声叹息,虽然是这样问,但他也知道这两国政事不是他一介平民可以多管的,再多同情也是无可奈何,这样的事情对明玉是很不公平,但为了两国休兵,人民得以养息,还是国家安宁更为重要。 “公子不会着急吗?”百里药状若无意地试探了一句,明玉看着卓君那暧昧而焦切的眼神始终如一根刺扎在她的心上,若不拔去,怕是会越扎越深。 “着急有什么用?这是天家国事,我不过是一介平民,只是觉得这样的事情对公主还是太不公平了。”卓君没有察觉到百里药所问话语的深意,淡淡一笑便过去了。 百里药看着他,心里那些不安慢慢地沉淀了下去,不禁微微一笑。 “前面有家制衣局,公子身上的衣物都是杜知命府里的,我看还是换了吧,这些衣服不适合你。”百里药看了看卓君身上的普通布衣,急切间那些人只是找了几身普通衣物给卓君换洗,也不知道是新是旧。 “没关系,这衣服挺好。”卓君不甚在意地笑笑。 百里药抬了抬眼,想了想,“还是先买两身吧,回头说不定陛下还会召见你,没有一身像样的衣服如何见驾?” “这――”卓君皱了眉,还要见皇帝?他能不能不去? ------------------------------------------------------------------------------- 晚上,百里药原还想陪卓君一起晚膳,但想起宫里还有一堆事情需要处理,再加上赵恒最近心情极差,只好暂忍离愁赶回宫去。卓君有些怅然地站在小院中送她离开,竟已经开始盼望她下次的到来。 “你把阿忘弄到哪里去了!” 百里药才陪赵恒用完膳往太医院走,准备查看一下今天太医们记录的皇后的医案,谁知走到半道上,一个怒斥之声突然冲了出来。 “明玉?”百里药被突然冲到自己面前的明玉吓了一跳,再看一眼跟在明玉身后那一串宫娥太监一个个跑得气喘吁吁更是皱紧了眉。“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剧烈的跑动吗?若是引得毒发,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百里药抬手一把抓住明玉的手腕,伸手疾点她身上数大穴位,又塞了一枚黑红色的药丸强迫她服下,这才松开她。刚才探脉,明玉气血翻涌,毒素逼向心脉,她居然还如此不知轻重,不管不顾地疯跑,当真是不想活了,她不怕救人麻烦,却不能容忍一个人自己都不知道珍惜自己。 明玉本来是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可是让百里药这一打岔,差点连刚才自己为什么冲过来都忘了。闪了半天神,才又跺着脚冲百里药叫道:“你!你把阿忘弄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我问他们谁都说不知道。” “那位公子的伤势已无大碍,需要的只是静养,杜知命那里不太适合他养伤,所以我便帮他寻了一处清静所在暂住。”百里药有些无奈地看着明玉,她爱上卓君了吗? “你!你!你凭什么把他藏起来!” “藏起来?明玉何出此言?杜知命谋害天家,要被抄家灭族,难道你想让那位公子仍待在杜府看那人伦惨剧吗?” “他可以搬进宫来!”明玉跳脚。 “明玉,他是男子。”百里药微微沉了沉脸,宫规森严,若是能将卓君带进宫来,她早就将他带进来好生调理看护了。 “男子又如何?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难道还不能报恩了吗?” “报恩有很多方式,可以恩赏。”卓君的桃花运从来就没断过,除了那些武林公主,现下连真正金枝玉叶的当朝公主都爱上他了,百里药心口有些微微抽痛,若是卓君的记忆永远也找不回来,他们是不是就要缘尽于此? “好啊,既要恩赏,本宫要亲自前去颁赏!”明玉抬起下颌气咻咻地瞪着百里药。 百里药看着任性的明玉着实有些无可奈何。“可以,不过皇兄之前命你居宫静养,若你非要亲自前去颁赏,那你就先去向皇兄请旨吧,若是皇兄同意你出宫,我自当告诉你那位公子的居处。” 百里药不想再与明玉纠缠下去,她怕自己的情绪会压抑不住,怕自己的忧虑会令自己难堪。 “百里药,你拿皇兄压我!”明玉脸都气绿了,不依不饶地又挡在百里药身前。 “我是为你好,我亲爱的皇妹!”百里药被明玉咄咄逼人的言语也惹得有些恼了,她不得不提醒这个小丫头,若是要压她,根本无需抬出二哥哥,她这一品长公主的身份足够了。 ------------------------------------------------------------------------------- 次日清晨,百里药正欲再出宫,却被一道懿旨召进了慈安宫。 124 直禀婚约 次日清晨,百里药正欲再出宫,却被一道懿旨召进了慈安宫。 “儿臣百里药叩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里药安静地跪在宫室大殿内,太后雍容华贵高高在上的端坐于宝座,看了一眼她一眼也不叫起,只是冷冷地道:“你出宫多年这宫中的规矩怕是早就不记得了,更何况哀家也没有照抚过你,所以还要哀家三催四请才肯进我这慈安宫,倒也是怪你不得。” “儿臣知错,是儿臣不孝,还请太后娘娘降罪。” “罢了,起来吧,若是让你跪久了,哀家的皇儿可该心疼了。”太后娘娘话里夹枪带棒听得百里药额上冷汗淋漓。 “儿臣惶恐,谢太后娘娘。”百里药直觉今天太后叫她来没什么好事。 “皇上驾到!” “明玉公主殿下到!” 连着两声传报,百里药心头一惊,太后把这么多人一起召来做什么? 显然,不但百里药惊讶,前后进来的赵恒和明玉同样一脸讶色。 见过礼,各分高低坐下,太后缓缓开言,“今天哀家把皇帝、百药公主和明玉一起叫来,是有一事相商。”说着,太后突然转头看向百里药,莫测高深地笑了笑,赵恒看着太后的笑容神情顿时紧张起来。太后只是稍顿了一下,没给人接话相询的空隙便又紧接着道:“哀家查了皇家玉牒,百药公主,你是生辰是开宝八年腊月初八,今年应该已经二十有五了吧?” 百里药心生警戒,面上不动声色,起身恭敬回道:“回太后娘娘,儿臣的确是刚过了生日,已经二十五岁了。” “我在你这个年纪时,皇帝已经能够随先皇坐朝听政了,以女子而言,你的年纪实在不小了。” 百里药听得微皱了眉头,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抬头看了一眼偏坐上位的赵恒,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也正一脸焦色地看着她。 “是,不过,马齿虚长,却一事无成,百里药愧对皇上,愧对太后。”百里药深施一礼,无奈又无辜地向太后告罪。 “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也没有张罗一门亲事吗?” 百里药被问得一愣,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是答有,还是没有? “母后,药儿她――”对太后知之甚深的赵恒比百里药更快反应过来,可是太后显然不想让赵恒把话说完,一挥手拦住赵恒的话,只是直直看着百里药笑道:“你应该还没成亲吧?” 百里药看了明玉一眼,立时有些明了太后今天召他们所有人前来的目的,可是这样的问题,她该如何回答?她和卓君是定下亲事,可是无媒无信,亦无婚书,若是卓君仍旧与她相知,她当然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答已经成亲,可是――现在的卓君恐怕已经不是当初的卓君了,她该如何自处?如何面对? “太后,儿臣已有婚约在身,不过尚未完婚。”百里药实话实说,也想不出更好的回答。 “定亲了?”太后的笑脸顿时冷冽了几分。“不知驸马是朝中哪位大臣子弟?” “他不过是一介平民,江湖浪子,并非朝中子弟。” “哦?这恐怕有些不妥吧?虽然百药公主你多年来是游戏民间,可是毕竟是尊贵的天家女儿,婚姻大事岂可儿戏,莫说一介平民,便是朝中显贵想攀这门亲事也得衡量衡量。”太后的话严肃认真,令百里药的心顿时寒凉彻骨。 “儿臣并不在乎权势、高位,儿臣与他生死与共,患难相随,算得上情深义重,儿臣并不是温室娇花,虽然他只是一介江湖草莽,但两心既然相知,便足以胜过锦衣玉食富贵荣华。”百里药不卑不亢地争辩。 “哼――”太后冷冷一笑,对百里药的这番陈词很是不以为然,只有赵恒脸色顿显苍白,手指扣着坐椅扶手指节隐隐泛青。“不知道你们这们亲事是何时定下,又是何人作媒,何时下聘?皇帝可知道此事?”太后转头把视线定在赵恒身上。 赵恒强行镇定,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此事……药儿已经和我说过了,我知道。” “知道?”太后面色一沉,“就只是知道吗?公主下嫁这种事情,你做皇兄的就仅仅是知道吗?那驸马是何家子弟,皇帝可曾见过?” “这――尚不及见。”赵恒的目光犹疑地看向百里药。 “既然如此,这样的婚事如何作得准?依哀家来看,这样的婚约尤如儿戏,岂可当真。哀家倒是觉得很是适合百药公主。”太后静静凝视着百里药,百里药心头剧震,然又有些无奈,明玉毕竟是太后亲生之女,她不过是宫外送来的一名养女罢了。 赵恒当然也明白太后所谓的另一门亲事是指什么,他如何能够同意,可是他没有理由,他要行聘百里药为西宫已然无望,但也绝不愿她远嫁番邦,但是明玉同样是他的嫡亲妹妹,而且从小娇生惯养,不懂人心险恶,若是嫁到辽邦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受什么样的委屈,这――该让他如何抉择,手心手背他都割舍不下啊。 “母后,民间俗谚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亲’,药儿既然已经与心爱之人有了白首之盟,您又何必强人所难呢?”赵恒有些无力地再为百里药辩驳。 “皇帝此言差矣,这关系到我皇室的尊严,岂可等闲视之。”太后语气冷硬绝无转寰的余地,目光定定地落在百里药的身上。 百里药在这一刻真的有些惶然,太后的注视她并不在意,可是看着一脸隐痛与无奈的兄长,还有满心怔然与期待的明玉,蓦然之间她的心中似乎破开了一层阴晦的迷雾,突然之间对自己所需承担的一切有了更深一层的了悟。 回想起二十多年前,她被大哥当作礼物送进宫来,竟一夕间得到先皇的亲封与二哥的宠爱,在世人看来实是天大的幸运,可是只有身处当中的她知道这种荣耀与光辉是何等沉重的枷锁,她一直清醒的看着周边发生的一切,在长兄的包庇或者说别有用心地放纵下早早地出宫,说是游学天下,可是在内心深处那真正离去的原因又何尝不是因为对皇权的畏惧,对这至高至寒之处的畏惧。上自天山,下自南海,远离中土,不近家国,半是为了梦想,半是为了躲藏,这一逃便是十三年,十三年来她一直假装天真地以为离开了皇宫她就可以单纯地做一个远离庙堂的江湖游医,一个逍遥天下的过客。她假装不知道身后总有追逐的人影,假装不在意那从没间断过的画影图形,强迫自己不去思念,不去回想,让行医成为生命中唯一的动力与喜悦。可是,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一直不敢去面对,不敢去承认,在太宗将她高高托起,封赐玉牒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已经永远都不可能脱掉那层皇权的华裳,就算她能割舍下前半生的一切过往和情感,断然割断与两位兄长的所有牵系,她也不可能只做一个平凡的女子,寂寂隐没于江湖,当太宗认她为女,二哥宠她如妹时,她就已经与皇家血脉相连,这里有她的骨肉至亲,有她必须去承担的责任。 一刻的惶然并没有持续多久,多年风雨历练令她很快冷静下来,她在思量,她该如何决断,是进是退?是面对还是逃避?是小家还是大家?是亲情还是爱情? 125 大家小爱 身为医者,她知道:救一人不如救天下。 她的沉默,也令整个慈安宫大殿陷入一片死寂,太后看着她,对她那晦莫如深的神情也有些捉摸不透,也因为赵恒的在场,不便过于逼迫,所以只能安静地注视,等待。 百里药唇角突然牵出一丝微笑,转头看了一眼赵恒一眼,慢慢开声道:“太后娘娘,皇上,百里药知道你们都是百里药着想,百里药亦已经明白太后的美意,澶渊之盟,我大宋承诺送一位公主与辽国和亲,辽国对此极为重视,这关乎我大宋与辽国边境未来数十年的和平安定,辽主耶律隆绪是个雄才大略的君王,应该是个不错的夫婿,现下整个辽国都在为迎娶我大宋公主准备,聘礼仪仗更是以娶后的标准在操办,那耶律隆绪倒也算得诚意十足,未尝不可嫁也。百里药身受皇恩,由先皇和陛下抚养成人,知思图报乃人之常情,更何况身受百药公主之封赐,位在明玉之先,姊未出阁,妹何能嫁,这和亲辽邦之事的确该是百里药的责任。”百里药面对太后已经不再使用儿臣的自称,而已百里药自称,和亲,是她奉还大宋王室对她的养育之恩最好的方法了吧。 “药儿,你――”赵恒大惊,连太后都颇有些意外,百里药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了。 百里药淡然一笑,冲着赵恒摇了摇头,话锋一转:“不过,百里药有一事相求。” “你说。”太后在听到百里药答应和亲之后脸色顿时和缓不少。 “宫外还有一些病人需要百里药继续看诊,希望太后能够允许百里药在婚期到来之前依旧自由出入宫禁。太后放心,百里药既然答应便绝不会背诺私逃。”百里药惨然一笑,现在她真的有些感谢大哥早早地抹去了卓君的记忆,否则以他的性格,恐怕至死也不会同意放开她,让她去和亲辽帝的。 “好,哀家便允了你,不过,你毕竟是待嫁的身份,哀家会派几名内侍跟随你,有些不便的事情就吩咐他们去做好了。” 百里药无力地笑笑,随便吧,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 百里药走出慈安宫,刚才还明媚的太阳现下却被乌云所笼罩,似乎像是要下雨一样。 转过一座假山旁,“药儿!”一声痛苦的呼唤百里药在身后响起。 “二哥。”百里药转身,尽量扯起一个笑容。 “不想笑,就不要笑了,都是二哥不好,二哥不该逼你公开了身份。”赵恒悔恨的心口生疼,看着百里药牵扯着唇角露出的充满倦意的笑容,他的心像被生生撕裂一般。 “这怎么能怪二哥呢,这本就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其实我去应该比明玉更适合吧,她年轻气盛,天真率直,从小被太后娇养于深宫,耶律隆绪是一代令主,心机深沉、挥斥方遒,若想在他身边站稳脚跟,并为了我大宋争取最大的利益,时时监控他的一言一行,绝不是仅仅依靠美貌或者些许聪明就可以完成的一件简单事情,那需要绝大的耐心与勇气,要做到这些,明玉还是太过稚嫩了。” “你觉得自己可以做到?”赵恒隐下深深的心痛,在百里药沉静的语气中恢复一个帝王的冷静。 “至少我并不畏惧。” “可是你畏惧这里。”赵恒早就看出了百里药对这宫墙存在深深的恐惧。 “那是对于这里,我的畏惧来自于对外面天地的渴望,我的畏惧是因为这里的阴谋争斗中牵系着我关心的人。”百里药坦然,赵恒眼中隐隐泛出水雾,她始终如此善良,清澈地像那高山上流泄的山泉。“我并不视和亲为畏途,是因为我将之视之为出征,我习医是为了救治人命,而和亲不过是殊途同归的另一种方式,我以大宋公主的身份为我的家国而出征,尽我最大的力量去保护你――我最亲爱的二哥和你治下的子民,也是我的子民,这是何等的荣耀?”百里药说着脸上漾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百里药――”赵恒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有些嗫嚅的声音,赵恒和百里药均向声音的主人看去,是明玉,她正从假山的后面慢慢走出来。 “百里药――百药皇姐――”明玉不知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她究竟听见了什么,百里药和赵恒因为心情都格外复杂零乱,所以都没有留意到她的存在,只听她突然变了称呼,冲着百里药就跪了下去。 “明玉,你这是做什么?”百里药大惊,急忙上前搀扶。 明玉已经泪流满面,“比起皇姐,明玉实在不配做大宋的公主。” “明玉,你还小,这么沉重的责任让你来承担,的确是太过勉强了。”百里药抽出绢帕,替明玉擦去那一脸的泪水。 “药儿――可是我,我实在舍不得你去那辽国。” “终归是要有人去的,我不去就是明玉,辽帝不会甘心让一个无关痛痒的普通宗室女入主大辽皇宫的,所以或者是像我这样的长公主,或者是像明玉这样的嫡公主,必须是要去一个的。” “可是――我该如何向大哥交代?”赵恒有一丝慌乱,大哥一向疼爱药儿,若是让他知道药儿被送去和亲,一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这件事情,我隐约有些猜想,也许我去,正是大哥的期望所在。” “你说什么?什么意思?”赵恒有些惊骇地瞪着百里药。 百里药抬头望向天空凝聚的浓重乌云,“此事说来话长,现在一切都还只是我的猜想,还是等大哥入京再向他亲自求证吧。” ------------------------------------------ 百里药回到房间,静静坐了小半个时辰,今天早上这短短的一个时辰里所发生的一切,大概足以改变她的后半生吧?现在,她只想去卓君身边,她和他的缘如今已经可以数得清楚,只有短短的一个月,从此天涯万里,天上地下,再无相见之期了吧? 出宫前百里药回了居所,带了些东西,又去找了一趟陈琪,昨天那对“父女”的事不容小视,只怕来者不善,牢中的那个刺客更是得加紧审问,不把白头鬼帝和天德先生这些江湖人的事情处理好,她实难安心远嫁,毕竟江湖不同朝堂,政治目的的结束无法确保江湖仇怨同样终结,至少要确保卓君和赵氏王廷的安全。 甩掉太后派出来的那四个内侍,百里药赶到卓君住的小院已经将近午时,卓君在那小院中早已等得有些不耐,干脆泡了壶茶在院子老树下的石桌边坐对大门静候。 126 佳节小聚 “你来了?”看见百里药进门,卓君欢喜地迎了上去。 “你今天气色不错,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百里药放下医箱,与卓君在石桌边对面坐下,向卓君伸出手,卓君很自觉地将手腕送到她手中。 “很好,公子的脉象越见平稳,应该很快就没事了。” “百里姑娘,昨天那两个人……” “我请陈大人去盯着他们了,你只管安心休养,不要担心。”百里药安慰了他一下,给自己倒了杯清茶后轻声问道:“昨天我回去,公主就问我你的居处,你想见她吗?” 卓君怔了怔,“公主?能不见吗?” 百里药看着他的表情,不禁笑了起来:“你若不想见,那我就不告诉她,你就安心在这儿住着。” “你――没关系吗?”百里药怎么能有这个权利?她虽然被江湖人尊称为“寒衣观音”,可是终归只是个江湖平民,面对皇室公主怎么敢如此欺瞒,难道不怕她怪罪吗? “放心吧,公主她最近还在疗毒,皇上并不愿意她出宫。”百里药轻笑,捧茶轻啜一口。 “百里姑娘,我的伤大概什么时候能完全好?”卓君对自己目前的状况着实有些不安,他不喜欢这种连自己都无法掌握的无力感。 “公子不必着急,以现在的情况看,慢则半月,快则十天,你的伤就能大好,不用担心。”百里药略感安心,至少在她走之前卓君的身体可以复原,不会再轻易遇险。 “那就好,昨天晚上你请的那个厨子来了,他告诉我明天是元宵节,因为皇后病情稳定,正在慢慢好转,皇上龙颜大悦,要与民同乐,所以从今天晚上开始天街解禁,通宵灯会连设三天,不知百里姑娘可有兴趣一起逛逛?” 百里药笑笑,皇后这段时间的确情况稳定,自从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对她的话言听计从,想来再有个半年调理,应该可以扶床起行了,只是这病因却实在无从查起,只希望不要发生反复。对于卓君的提议,百里药有些心动,可是考虑到逛完灯会,宫门恐怕早就已经下钥,到时候皇上和太后那儿说不定会多生是非。 “这灯会几时开始?” “据说从下午未时末就会陆续有商贩沿街设摊,大概酉时到戌时是最热闹的。” “我晚上得赶在宫门下钥前回去,那我们就早些去,早些回。” 卓君闻言有些失望,不过,听得百里药肯去,他还是非常高兴。 “既然厨子来了,中午就不出去了,咱们就在这儿用膳吧,用完膳,我再助你行功。”百里药淡淡地笑了笑起身向花厅走去。 卓君站起身,怔然地看着百里药的背影,目光中透出一种深意,百里药,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对他的关心早就已经超过了大夫对病人的关心。他的伤明明已无大碍,只需要静养调理即可,可她却仍旧每天都来探望。听说她原是皇上请入宫中为皇后医病的神医,可是她却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了他的身上,照她所说,她原是不认识他的,他对她来说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路人罢了。可是他一个字都不信,她会看着他哭,还经常会看着他看到发呆,她急切地想治好他的伤,不惜将自己置身险地,这一切哪里像是对路人的态度?他真的很想立刻就能找回过去的记忆,那里面一定有着这个温柔似水的女子,每当看到她,他的心里总会有一些无法言语的感觉,听到她的声音,他就特别地安心,他和她之间必定不是那么简单,即使没有了过去的记忆,还是无法阻挡他对她那深深的眷恋之意。 ------------------------------------------ “药儿又出宫了?” “回皇上,是的。”元安有些惴惴地小心回答着赵恒的问话。 “去哪儿了?”赵恒皱了皱眉。 “奴婢――奴婢不知,百药公主不让人跟着。” 听到元安的回答,赵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让你派的人跟着,那太后那边的人呢,太后应该不会放她一个人乱跑不盯着,他们应该知道她去了哪儿,你在这宫里不会连这点事都打听不到吧?” 元安被赵恒盯得直冒冷汗,“奴婢该死,奴婢的确去打听了,可是――据说殿下出了宫门没多远就把跟在后面的禁卫和内侍全甩掉了,只留下一张字条,说办完事情自会回宫,让太后娘娘不必担心。那些内侍回来之后,惹得太后娘娘大发雷霆,所有人都被拖出去重责了四十廷仗。”今天中午去太后那边差点被发现,若是让太后看到他探头探脑,不会一起被打也少不了一顿训斥,还好他机灵。 赵恒脸色稍和缓了些,低头想了想,“之前送明玉回来的那个江湖人在哪里,听说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朕想见见他,你去召他进宫。” “这――回皇上,听陈大人说那个侠士昨天被公主殿下从杜知命家里带走便不知去向了,公主没有交待,他们也不敢多问。” “公主?明玉?她又私自出宫了?”赵恒面现薄怒。 “不,不是,是奴婢没说清楚,奴婢说的公主殿下,是百药公主,是百药公主将他带走的。” “药儿?”赵恒疑惑地看向元安,“她带走他干什么?” “奴婢不知。” 赵恒瞪了元安半晌,看看估计再也问不出什么,只好无力地挥挥手,“你派人在京师在仔细打听一下药儿去了哪里,那个江湖人又被她带到哪里去了,找到之后,不要惊动,跟随在后回来向我报告就行了。”赵恒心里隐隐觉得这个江湖人占去了百里药太多的心思,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127 锦衣华裳 百里药和卓君相对而坐慢慢吃着午饭,有一种暧昧而又温馨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流转在二人之间。见百里药一直不说话,卓君夹了些菜布在百里药碗中,“这个鸡炖得很香,你多吃一点,我看你最近精神不是很好。” “是吗?我没事。”百里药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最近的确有些疲累之感。 “你很爱逞强啊。”卓君笑着,又添了一碗汤放到百里药面前,令百里药有些意外地看向他,虽然过去他也很体贴,但是,盛汤递饭这样的事情可从来没做过,毕竟是从小被当作大少爷养大的,从来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可是现在他的这些举动却自然的天经地义,看来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 百里药笑笑,有些苦涩地吃下他布在碗里的菜,这样能与他一起吃饭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原以为他们有一生的时间可以守望彼此,可是他的假死失忆,她的远嫁和亲,真切地让她意识到原来他们的缘分竟是如此脆弱,只要命运一个小小的捉弄,就足以令他们生生分离。 “今天我去见一下陈大人,让他去找那对父女了,他告诉了我一件事情……”百里药觉得饭桌上的气氛实在太过亲昵,卓君看着她的目光几乎要让她错以为他已经记起了一起,令她有些隐隐不安,下意识地便想打破这静谧。 “什么事?” “他说有人日前在兖州看到了可能是白头鬼帝的人正往京城而来,白头鬼帝多年不现江湖,可是这回却不远千里而来,也许是为了那个被我们拘在天牢之人而来,他的身份必定不同寻常。” “他应该是白头鬼帝的弟子。” “据报,白头鬼帝已经被辽帝封为国师,他的弟子极有可能与辽国皇室有关,所以,我担心你重创于他,白头鬼帝不会轻易放过你,你还是得小心为上。” “你担心我啊?”卓君看着百里药浑不在意地笑道。 “是啊,因为下个月我就要离开京城了,若是再出什么意外,恐怕我再也不能帮你了。”百里药亦不否认,神情黯然。 “你要走?去哪里?”卓君顿时大惊。 “一个很远的地方,怕是再不能回来,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养伤,保重自己。”百里药说着一时忍不住眼眶有些泛红,急忙低头借着吃饭掩饰伤感。 “你到底要去哪里?”卓君急了,放下碗,一把抓住百里药的手腕。 “公子!”百里药看了一眼卓君的手,仍旧低着头,轻唤了一声。 卓君看了眼自己的手才发觉失态,有些赧然地将手放下,“对不起,是我失礼,不过――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游学。”百里药吸了口气,压下泪意,抬起头笑答。 “游学?”卓君一怔,暗吐了口气,“那――反正我居无定所,我和你一起去怎么样?”卓君重新端起碗,“我现在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这离魂术除了你别人也不懂,我跟着你,说不定哪天你学到什么高明的医术,就能把我治好了呢?你说好不好?我可以做你的保镖。”卓君一脸期盼地看着百里药。 百里药傻住了,他――他在说什么?他是真的失忆了吗? “我只是个行脚的大夫,长年在深山老林里行走,可能数月见不到人烟,风餐露宿,还可能随时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这样你也肯陪着我?”百里药近乎梦呓地问道。 “无论是什么样的环境,只要你能走我也能走!”卓君亦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 “卓――”百里药猛然咬住下唇,“只是因为我也许能治好你吗?” 卓君低头想了想:“也不,治不好也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百里药的脸蓦然红了,他,尽管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他们之间再没有什么责任道义的束缚,他却仍旧愿意与她天涯相随,只是因为单纯的想在一起,这就已经足够了。 看到百里药通红的脸蛋,卓君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了很失礼的,急忙不安地解释,“对不起,百里姑娘,我――我不是有意说那些荒唐话的,你别……别生气。” 百里药脸更红了,轻轻摇摇头,“没关系,其实我很高兴,不过――”红红的脸颊慢慢失去血色,“我此去除了游学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和任何人同行,抱歉。” “什么事情?”卓君面上的惊喜骤然凝肃,她真的是要去游学吗?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只能告诉你,这件事情,我必须去做,这是我必须去承担的责任。” 说完此话,百里药再不开口,她怕自己再说下去就真的无法掩饰了,只好以沉默相对,原本暧昧亲昵的饭桌气氛一时间变得凝重沉滞,卓君盯着百里药看了半晌,百里药只是闷头吃饭再不说话,他亦不敢再逼问,毕竟,现下他和她不过是病人和大夫的关系而已。 吃完饭,卓君知道再不能说刚才的话题,否则难得闲叙的时间便都要在沉默中打发了,于是尽拣些轻松有趣的事情说道,休息片刻后,百里药开始助他行功复健,直到太阳西沉,申时三刻后行功方毕,卓君精神抖擞,一跃而起,有百里药的相助,他的恢复可谓一日千里,此次多赖百里药相助,不惜耗损大量真气帮他重整脉息,强行打通了他多年无法自行贯通的十二隐脉,待伤痊愈后他的武功将可以较未伤之前更上层楼,并有了更大的进展空间,这可全靠了百里药才令他因祸得福呢。 ------------------------------------------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去逛灯会吧。”卓君整整衣衫,有些兴奋地催促百里药。 百里药好笑地看着他,这么大人了,还是像个孩子一样,百里药拉住他的袖子,看了一眼他身上那不是十分合身的衣袍,皱了皱眉,言道:“昨天去订的衣裳可能要过两日才能送来,我帮你带了套衣服过来,既然要出门,就换上吧。” “这怎么敢当?”卓君急忙摆手,“没关系的,这衣服很好,我已经习惯了。” 百里药看着他,一时间颇有些心疼,这真的是卓君吗?当初那个脱险后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洗澡的讲究公子?那个整天看着她的衣服挑三拣四,冷言冷语的富家少爷?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大过年的,公子也该换身新衣才是。” “瞧你说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卓君被她说得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百里药掩嘴轻笑,从屋里小桌上拿过带来的小包袱,交给卓君,“去试试吧。”言罢转身向外走去,卓君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那包袱,犹豫了一下,才有些赧然地转回身,脱下旧衣换上那袭百里药精心缝制的华衣。 这身长衫,不是一般的华丽精致,在此之上投注了百里药全部的思恋与懊悔,她缝制此衣时时常想起,当初若是她可以拉住卓君的衣衫,那么,也许他们也不会天人相隔,死生难叙。本身百里药就精于女工,在这衣上针下功夫用得格外精深,几乎倾注了她闲瑕时全部的心神。整件长衫用料就是她入京时一眼看中的那匹云纹白锦,内衬细白的贡品雪缎,领口袖边以黛色丝线绣出层层云浪,云边薄镶银线,清逸卓然,华贵典雅,束在腰间掌宽的英雄巾围着一块鸡蛋大小的椭圆形白玉绣上了淡淡青黛云纹,云中似有光华外溢,细看是在浅青黛色丝线中缠夹了少许淡金色绣线,英雄巾外侧修以银色宽边,光华夺目,但那耀眼光华在被外披的一层雪纱薄衫遮挡后便显得含而不露,不显张扬之意。 卓君穿上这衣裳站在铜镜前竟有片刻恍惚,这件衣裳,对于他来说实在有些过于合身了,简直就像比着他的身子做的,长一分则太长,短一分则太短,宽一分则太肥,窄一分则太瘦,这――这――她怎么就能找到这么合适他的衣服呢?瞧这精细的手工,绝非一朝一夕可做成。 “百里姑娘,这件衣裳实在太合身了,你路上买的?”卓君满含疑问地挑帘走出外间。 百里药看着他,一时间几乎看呆了…… “百里姑娘?”卓君看着百里药呆呆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故意地走近她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嗯?”百里药被他吓了一跳,急退一步,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竟然看着他看呆了,顿时脸庞涨得通红,太久没见他华衣美服的样子了,他原就长得十分俊秀,即使是粗衣布衫也挡不住他的丰神毓秀,可是还是这样华丽的锦衣华服才更适合他,他自小便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在生活上几乎从来没有尝过贫苦,那种富豪之家养出的娇贵气息,并不是几个月粗食布衣就能消磨掉的,现在这副模样才该是他真正适合的装扮吧。 “这衣裳……”卓君有些不安地拉了拉衣袖。 “这是我做的,原是打算给卓君的,可是――他大概要很久以后,不,也许是永远都回不来了,你们的身材差不多,所以就先拿来给公子穿了吧,反正放着也是放着。”百里药声音低沉下去,看着卓君暗自心伤,想着就算他的记忆恢复,他们之间的缘分恐怕也已经走尽,这衣裳,就当作是别离的纪念吧。 “啊?这如何使得?”卓君急忙要脱下来。 “不,别脱,”百里药一把抓住卓君的手,“你穿很合适,不要脱。” 卓君怔然地看着百里药,看着她又有些泛红的眼眶,心口一阵绞痛,“你,你别哭,我不脱,我不脱。”卓君下意识地反手握住百里药的手,合在掌心抚握,轻轻压在胸口。 片刻后百里药才从这迷离暧昧的气氛中猛然醒过神来,急急忙忙抽回了手,卓君骤觉一阵失落,看着身上针脚细密,绣功精致的衣衫,竟不禁嫉妒起那个能让百里药花如此心思为他缝衣裁衫的男子。 但只是瞬息之间,一个隐约的声音就在他脑海深处响了起来:“好了,以后衣服破了还是交给我吧,拿针又不是拿剑,哪能使那么大力气的?”似乎在他的心底深处藏着一个会为他缝衣补袜、烧菜煮饭、生儿育女、能够与他相偕白首的女子,可是那个女子是谁?是他的妻子吗?他有心爱的女人吗?茫然的思绪有些混乱,隐隐的头痛又泛了起来,那个女子是谁?正欲深想,一个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 “时候不早,我们该走了!” 猛一睁眼,百里药微笑的脸庞正对着他,在这一刻他竟有一瞬间的迷失,那个心底深处的女子竟与面前的百里药重合为一,那个女子,居然就是百里药的模样。他不禁深深震惊,可是他却没办法分辨究竟是自己真的有这样的印象,还是因为刚才的思绪所以产生了这样的误会。 “公子,我们该走了。”百里药背起药箱,又紧了紧捆青丝竹筒的皮带。 卓君想起百里药的叮嘱,放弃了进一步深想的欲望,笑笑点头,“好,我们走吧。” ========================================== 128 你是卓君 “卓大哥!”一个惊呼在他背后突然响起,与此同时一只手探向他的肩背,他并没意识到那人在叫谁,只是直觉地向旁移开一步,猛然转身,令那招呼他的手掌拍了个空。 卓君微皱眉头看着站在面前那十七、八岁的美貌少女,长得娇俏可人,不过他并不认识。上下略一打量,只见那女子穿着一身湖绿夹袄白色裙裤,腰系鹅黄石榴裙,大冬天穿得并不厚实,腰侧佩着一柄长剑,看来是个身怀武艺的女子。只见她一脸惊喜,完全没注意到卓君面对她时陌生的眼神,蹦蹦跳跳朝卓君更近一步,若非卓君倒退半步,简直就要跳进他的怀中了,只见她一边挨近,一边伸出手扯向卓君的衣袖,口中大叫着“卓大哥!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死的,你肯定还活着。”那少女的惊喜绝非装出来的,可是她口中的卓大哥是谁?她是不是认错人了? 卓君又退了半步,与那少女离开了些许距离,手中梅花糕的热烫提醒他百里药还在等他,抬眼望向人群聚集之处,百里药正抬头看着灯上的谜语并没有回头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 “卓大哥,你怎么不回答我?真没想到你也来京城了,自从梦白之战后就再没了你的消息,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这可真是太好了。”那少女紧跟着卓君的脚步又向前凑来,说起话来像是炒豆子一样,令卓君根本无从插嘴,好不容易等她停了一瞬,卓君才赶紧打断了她,有些犹疑地轻声问道“对不起,姑娘,你――认识我?你是哪位?” 那少女被卓君问得一愣,约略发现了卓君的不对劲,热切的表情略微冷静下来,“卓大哥,你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扬波,管扬波啊。卓大哥,咱们春天的时候还在成伯伯家一起为他老人家祝寿的啊。” “卓大哥?”卓君心头一震,难道这女子她认识自己,知道他是谁?顿时一阵狂喜涌上心头,他一把扣住管扬波的双肩,“你说我是谁?” 管扬波被卓君激动得稍显僵硬的表情骇了一大跳,紧张得都有些结巴了,“你,你是卓,卓大哥啊。” “我的名字是什么?”卓君大声追问一句。 “卓君,你是卓君啊!卓大哥,你怎么了?你抓疼我了。”管扬波被卓君的手捏得肩膀生疼,眼圈里泪花乱转,眼看着就要被吓哭了。 “你说什么……”卓君几乎怀疑是自己耳背听错了,她刚才说什么?她说他叫卓君?他是卓君?他就是卓君?!“卓……君……”卓君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脑子里一片空白。 “哥!文婵姐姐!”管扬波被卓君吓坏了,猛地挣开他的手朝后跑去,不远处应声跑来四个神色紧张的男女,均是华服佩剑的俊秀青年,尤其是一身素色白衣的女子,身材修长,峨髻高挽,粉面黛眉,鼻如琼瑶,口若含朱,一双星眸看着他异彩连闪,可谓是容颜绝艳,卓君只觉一阵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不由多看了几眼。 “卓大哥,真的是你!”这白衣女子看到卓君似乎也颇为激动,不自觉地快步行到卓君面前。 卓君脸色有些苍白,这些人都称他卓大哥――心头一震,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头看向灯谜摊子,人群拥挤,可是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百里药正提着一个小小的荷花灯有些呆怔地看着他,相隔不过二三十步,他可以清楚地看到百里药脸上显出的慌乱和紧张,不由地心下重重一沉,顾不上眼前这群神情激动的男女,径直走向百里药,他只相信百里药说的话,他要百里药告诉他,他究竟是谁。..被他留在身后的白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圣医谷的大小姐楚素冰,自卓君拒绝她之后,她的确羞愤难当,几乎不愿出谷半步,可是心下着实是有些不甘的。半年前巫红妆突然音讯全无,楚逸茗知道巫霖尚未出关,不能寻找,心下担心,便让楚素冰出谷打听,可是那巫红妆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全无消息,她与巫红妆其实并不亲近,找了一段时间没找到正打算回谷,谁知却又听到了卓君失踪的消息,这可让她颇为紧张起来,虽然卓君拒绝了她,可是少女的最珍贵的初恋却绝不是轻易就能够放下的,对卓君始终还是存了一份关心,便是这份关心让她数月来奔走江湖,不肯回谷,名义上是找巫红妆,实际上是暗中打听卓君的消息,谁知道卓君就和巫红妆一样,好似人间蒸发,踪影全无,就连他的未婚妻“寒医观音”百里药都不见了,这让江湖人如何不诧异? 只是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一时兴起随了昨天遇到的管扬波、管淀海、何文婵、柳家阳四人一同来逛上元灯会,竟然碰到了苦寻多月的卓君,这如何不让她惊喜交集呢?只是卓君看上去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不及细想,卓君竟对她视而不见地越众而出直向他们身后走,回身一看,一股挫败与妒意狂涌而上,又是她,又是那个女人,百里药,原来,他们并没有失踪,大概是相携隐世了吧,可笑,她竟然还遍天下地追寻他的踪迹,实在是太可笑太可悲了。 “楚姑娘……”柳家阳看着楚素冰一脸绝望地看着卓君走开的背影,心中着实不忍,可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何文婵看着提着花灯的百里药,有些艳羡,转头再看看楚素冰,唇角又牵起些许笑意,自她昨日加入他们的队伍,管淀海和柳家阳的心思就全落在她身上,让她很是不快。何文婵虽然不是绝世美人,但也相貌清丽,更是个绝对聪明的女子,管淀海和柳家阳都是富甲一方的武林世家继承人,如果能够嫁给他们其中之一都不用再受江湖风霜之苦,所以她在楚素冰加入后更加温柔体贴,楚素冰性情孤高清傲,绝非寻常男子良配,她相信管淀海和柳家阳终会明白真正适合做当家主母的人会是她这样温柔又有手段的女子。 “卓大侠和百里神医一定已经成亲了吧?”何文婵故意以一种肯定的语气问道,立刻看到楚素冰的脸色更白了两分。 柳家阳没有多想,“应该吧,卓大哥那么紧张百里神医可是大家都亲眼见过的。”他回想起当初红衣门送信来说百里药被俘的时候,卓君那铁青的脸色,紧爆的青筋,那绝对是一个男人在紧张自己的爱人时无法控制的情绪。此话刚落,他猛然想起楚素冰尚在身边,忙转头看去,却见楚素冰转身要走,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思虑不周,急忙跟上。 这边五人各怀心思按下不表,却说那卓君急步排开众人,走向百里药。 百里药原本很是开心,到了灯谜摊前,没费什么脑筋就连中三元,赢取了一个小小的荷花灯,灯虽小巧,但精致可爱,正转身要向卓君炫耀一下,谁知却看到一群男女将卓君围在了正中,个个都是熟面孔,而其中竟有圣医谷谷主的女儿楚素冰在,这一惊实在非同小可,这回卓君的身份怕是再也瞒不住了,他中的离魂术……百里药着实担心,他会不会因为想强行追寻过去而疯狂?看着卓君脸色苍白地快步走向她,百里药感到强烈的恐惧与担忧。166阅读网 129 相对无言 只是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一时兴起随了昨天遇到的管扬波、管淀海、何文婵、柳家阳四人一同来逛上元灯会,竟然碰到了苦寻多月的卓君,这如何不让她惊喜交集呢?只是卓君看上去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不及细想,卓君竟对她视而不见地越众而出直向他们身后走,回身一看,一股挫败与妒意狂涌而上,又是她,又是那个女人,百里药,原来,他们并没有失踪,大概是相携隐世了吧,可笑,她竟然还遍天下地追寻他的踪迹,实在是太可笑太可悲了。 “楚姑娘……”柳家阳看着楚素冰一脸绝望地看着卓君走开的背影,心中着实不忍,可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何文婵看着提着花灯的百里药,有些艳羡,转头再看看楚素冰,唇角又牵起些许笑意,自她昨日加入他们的队伍,管淀海和柳家阳的心思就全落在她身上,让她很是不快。何文婵虽然不是绝世美人,但也相貌清丽,更是个绝对聪明的女子,管淀海和柳家阳都是富甲一方的武林世家继承人,如果能够嫁给他们其中之一都不用再受江湖风霜之苦,所以她在楚素冰加入后更加温柔体贴,楚素冰性情孤高清傲,绝非寻常男子良配,她相信管淀海和柳家阳终会明白真正适合做当家主母的人会是她这样温柔又有手段的女子。 “卓大侠和百里神医一定已经成亲了吧?”何文婵故意以一种肯定的语气问道,立刻看到楚素冰的脸色更白了两分。 柳家阳没有多想,“应该吧,卓大哥那么紧张百里神医可是大家都亲眼见过的。”他回想起当初红衣门送信来说百里药被俘的时候,卓君那铁青的脸色,紧爆的青筋,那绝对是一个男人在紧张自己的爱人时无法控制的情绪。此话刚落,他猛然想起楚素冰尚在身边,忙转头看去,却见楚素冰转身要走,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思虑不周,急忙跟上。 这边五人各怀心思按下不表,却说那卓君急步排开众人,走向百里药。 百里药原本很是开心,到了灯谜摊前,没费什么脑筋就连中三元,赢取了一个小小的荷花灯,灯虽小巧,但精致可爱,正转身要向卓君炫耀一下,谁知却看到一群男女将卓君围在了正中,个个都是熟面孔,而其中竟有圣医谷谷主的女儿楚素冰在,这一惊实在非同小可,这回卓君的身份怕是再也瞒不住了,他中的离魂术……百里药着实担心,他会不会因为想强行追寻过去而疯狂?看着卓君脸色苍白地快步走向她,百里药感到强烈的恐惧与担忧。 ------------------------------------------ 卓君快步走到百里药面前,张了张口发现喉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竟然无法发声,百里药看看他,目光越过他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那群少年男女,她不应该答应他来看这上元灯会的。 “你都知道了?”看着卓君无法言语的表情,百里药只能无奈地开口。 “原来,这身衣裳原就是给我做的。”卓君抚了抚袖口上的镶边,衣领上美丽的云纹,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令百里药为之愕然。 “卓――” “难怪我一直觉得对你如此熟悉,难怪你一看到我就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原来――原来我就是那个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卓君……”卓君轻轻牵起百里药的手,百里药心头一颤,手不由自主地发抖,小巧精致的荷花灯脱手落了下去。 “你怪我吗……”百里药的声音不由自主有些哽咽。 “我知道你一定是为我好。”卓君轻轻伸手抓住那落下的小灯,重新交到百里药手上,“是你猜谜赢的吧?真好看。” 百里药破渧为笑点点头,但转眼神色又黯然不已,“记得我和你说过中了离魂术的人,若是想要强行想起被封锁的记忆,轻则痛苦不塂,重则陷入疯狂,我希望你能够在平和的状态下生活,我怕你因为知道自己是卓君,所以想要强行追回记忆……” “我记得,我记得醒来后你跟我说的每一句话,只是以前一直奇怪,为什么从初见就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一直盼着你来,原来你早就已经在这儿了。”卓君有些苦涩地点了点自己的胸口,百里药却羞红了双颊。 “我不记得我们过去的事情,但是似乎有些东西不是抹去记忆就可以消失的,你似乎始终在这儿,梦里始终缠绕着你的声音,昏迷的时候也能感觉到你的存在,也许你不信,可是――你真的在这儿。”卓君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虽然不记得百里药的脸不记得自己与她的种种过往,可是每次看着百里药心中就不由地浮出温暖的感觉,那种想看着她,想守着她,想和她永远在一起的淡淡的祈求几乎无法抑制,只是之前一直以为她是别人的未婚妻,以为自己不过是个江湖浪子,谁知,她一直是属于自己的,这真是――太好了…… “我信,我相信,不过――忘记也没有关系。”百里药的眼前渐渐模糊,不由地扑向了卓君,一把抱住了他,痛哭失声,再顾不得矜持与淡然,从没想到,他即使失去了记忆,可是心居然还在,这是大哥的失策吧,他应该没有想到卓君对她的感情居然能够这样深刻,连离魂术都没办法抹去他对她的感情,也许这就叫做刻骨铭心?这样看来,是她要令他失望了,虽说是因为想守护大宋,守护这万千子民,想尽自己一点绵薄之力报答二哥,想以一个姐姐的身份去保护明玉,可毕竟是她――先放弃了,也是因为她对卓君没有足够的信心,不相信他能够再忆起他们的过往,能够再与她重续前缘,所以她轻易地答应了太后的要求,背弃了他们之间相伴天涯的誓言。 想到这儿,百里药深吸了一口气,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推开卓君,抬头却发现周边人群都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而本来似有去意的楚素冰和柳家阳等人都停下脚步神情古怪地看着他们。 “那边的是你过去的朋友,还是过去打个招呼吧。”百里药背过身快速地抹去眼泪,拉起卓君的衣袖朝那群少年走去。 ============================================================================== 霸王女新书广告:《盛唐仙狐传》?novelid=428411 一定要去啊,一定一定要去啊!!!!!!!!! 130 元宵逢敌 “楚姑娘,你们也来京城了?”百里药对他们抱拳施礼。 楚素冰强笑着还了一礼,刚才没走,现在若要走反倒显得没有礼数,“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百里神医和卓大哥。” “卓君他在梦白一战中头部受了些伤,对过去的一些事情记不太清了,刚才若是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各位多多见谅。”看着卓君对眼前众人全然陌生的眼神便知道他压根不认得他们了。 “卓大哥受伤了?”管扬波倒是比楚素冰还着急地样子,扑上来就要察看卓君的伤势。而楚素冰也是神情一派焦急,充满了担心。 管淀海一把拉住妹妹,歉意地冲百里药和卓君笑笑,“小妹无状,还请百里神医,卓大侠不要见怪。”见百里药和卓君并无不悦之色才续道:“难怪梦白之战后始终没有卓大侠和百里神医的消息,连丐帮都没办法找到你们,原来是卓大侠受了伤,那不知卓大侠的伤势现在可大好了?可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劳的?” “已经没事了,多谢管公子,只是还需要静养一阵子,便可以完全恢复了。” “有百里神医在,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楚素冰有些酸楚地说道,论起医术,当今世上恐怕再没有谁比百里药更精通的了。 百里药看她一眼,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若是没有自己的出现,她应该会是卓君的良配吧?若是自己不在――百里药突然心中一痛,她真的是很快就会离开了,可是怎么和卓君说呢,怎么告诉他?如何对他说出自己的身份和使命? “难得的上元灯会,我们就不打扰百里神医和卓大侠观灯的雅兴了,我们先告辞了,改日再登门拜访,不知卓大侠和百里神医现在下榻何处?”何文婵看出虽然柳家阳和管淀海对能遇到卓君都很高兴,可是因为楚素冰和管扬波而使得气氛有些尴尬,所以很知趣地提出了离开。 百里药看了卓君一眼,报出一个地址,“你们若要找他就到这里去好了。” “难道百里神医不住此处?”楚素冰敏感地听出百里药话中语病,她没有说“我们”而是“他”。 “我暂住宫中,奉皇命入宫为皇后娘娘治病。” “百里神医果然医术高超,令人钦佩。”柳家阳身为世家子弟,对前段时间皇上广招天下名医入宫为皇后治病的事情还是略知一二的,只是没想到应召入宫的居然是百里药。 百里药闻言不禁摇了摇头,皇后的病情虽然稳定略有好转之像,但是总归是起色不大,终是令人扼腕。 “人越来越多了,这里也不是长谈的地方,卓大侠,我们改日再去拜会,还请多多保重。”管淀海一抱拳,当先告辞。 卓君微微颔首,他不记得这些人,但是看来他们对他都非常关心,言语间客气尊敬,应该都是以前的朋友吧。 百里药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突然轻声问道:“你可还记得那名白衣女子?” 卓君一怔,皱皱眉道:“我应该记得吗?”他只觉得似乎有那么一点点面熟,尤其是她身上有一种熟悉的药香,可是终究还是想不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留恋之意,应该只是个朋友吧。 “希望你是真的不记得。”百里药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个很无聊的问题,不禁暗自嘲笑了一下自己的多疑。 “咕……咕……”一阵古怪的声音响起,百里药和卓君对望一眼,不禁都有些脸红,卓君此时才想起自己手上应该还有两个梅花糕,可是抬起手一看,哪里还有梅花的样子,都成一堆烂泥了,里面的红豆沙也早已经不知道掉到了哪里,根本没办法吃了。 “真浪费。”百里药摇摇头,走到不远的摊子上,重新又买了两个。 二人吃着热烫烫的梅花糕,感觉那香甜的暖意直透入五脏六腑。 ------------------------------------------ 一个梅花糕哪里能够打饱,吃完了梅花糕意犹未尽的二人正准备再去吃点状元饼和山洞梅花包子之类的小吃,权当晚膳了,谁知就在二人转身相携同行的刹那,一声尖利的琴声突然响起直冲耳际,随着琴声,一道黑影夹着雄浑的真气呼啸着直击向卓君的后脑,看那架式大有将卓君立毙当场的意思。 卓君和百里药均是大惊,立刻向侧方纵出数步,同时双手大张,将周围的人群向道路两旁拂去,防止那人的偷袭误伤了行人。 那人一击不得,倒也没有追赶二人,反倒很是悠然地站定在道路中心,一时间人群走避,呼儿唤女,急急躲闪,不片刻就将偌大的一截天街给空了出来。 “是你!” 百里药定睛一看,落在正中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被他们怀疑是铁琴先生的男子,只是此刻,他一头乌发飞散,腰背挺直,身量颇高,面容冷峻,全无昨日那副老态,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一身黑袍随着夜风徐徐飘动,尽显张扬之色。 “想来百里神医应该已经知道我是谁了?”铁琴先生唇角含着一丝冷笑,虽说是在问百里药,但目光却是飘向了卓君,看他刚才的出手能猜到,他是冲着卓君来的。 “如果我没有认错,您应该就是白头鬼帝春若寒的首座大弟子铁琴先生耶律碧星。” “百里神医真是见多识广,连我们这些化外之民也能认得出来。” “铁琴先生忒谦了,您在辽国身居太子太傅之位,怎能如此妄自菲薄。”百里药淡淡一笑,暗中朝卓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走,他不能妄动真气,留在这里太过危险。 卓君看明白了百里药的示意却没有丝毫退意,他不知道百里药武功的深浅,那狐狸妖男他是会过的,若那人也是春若寒的弟子,那么眼前的铁琴先生既然身为春若寒的大弟子,武功绝对只在狐狸妖男之上,留百里药一人在此应付,他怎么能放心。 百里药见卓君冲她摇头,略感焦急,可是也不能多说什么,让铁琴先生看出卓君不能动武,只会让他们的形势变得更恶劣。 “百里神医医术通神,目光如炬,想来对易容之术应该也是极为精通,在下昨天在神医面前班门弄斧,实在是饴笑大方,只是没想到百里神医竟然能够调动京中禁军前来监视我师徒二人,想来百里神医在朝廷里的身份应该也不低吧?”铁琴先生冷冷地看着百里药,想起中午开始走到哪里都被人盯梢的情况,很是不愤,他真的没想到才进京一天就暴露了行藏,这下不要说是救人,自己想要全身而退恐怕都难,回想起这两天的行止,只有昨天遇到的一男一女形迹可疑,便动用了一些京中的暗哨探听二人的身份,却没想到这二人竟是名动中原武林的卓君和百里药,而卓君竟然就是坏了他们大事的那个神秘人物。不过这样一想倒有些明白,恐怕是这些武林人士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所以跳出来破坏他们的计划,而卓君和百里药会认出他倒也不希奇,他的易容术只能说是一般,精于易容术的人还是很容易看出破绽,只是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他们居然能调得动禁军来监视他的行踪。 ============================================================================== 霸王女新书广告:《盛唐仙狐传》?novelid=428411 一定要去啊,一定一定要去啊!!!!!!!!! 131 天街恶战(一) 耶律碧星想得很多,但除了的确是卓君和百里药认出了他的身份之外,其它什么卓君特地跳出来破坏他们大计之类的东西全是不着边际的臆测,到现在卓君都还没弄明白那个堂堂武林高手狐狸妖男为什么要为难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小女子,即使那女子是大宋公主也让人想不出原因。 百里药不置可否地笑笑,不着痕迹地移步走到卓君身边,看了耶律碧星一眼问道:“耶律大人不在辽国养尊处优却在这上元佳节跑到我大宋京师来,恐怕辽帝陛下并不知情吧?” 耶律碧星神色一变,他们这件机密大事当然不能让耶律隆绪知道,耶律隆绪现下是一心与大宋结盟,对和亲之事极为热衷,若是让他知道他们居然意图行刺大宋的公主,必然会雷霆震怒,后果不堪设想。 “我最近身体欠佳,致休数月,陛下已经允准,所以带着劣徒到处走走游历一番,也算是休养歇息了。” “哦?如果只是四处游历,那为什么在这上元佳节,于我大宋皇城天街之上当众行凶,意图杀人!”百里药神色一冷,语锋一厉,转为大声的斥责。 “那是因为我与卓大侠有些私人恩怨,我想这些事情就不要提升到两国交谊的高度了吧?”耶律碧星对自己的行为自己早已备好了说辞,百里药一问,他立刻不急不缓地答道,还冲着卓君示威似地扬起了手中铁琴。 百里药皱了皱眉,她就怕把卓君牵扯进来。 “咱们之间有何恩怨,我怎么不记得了?”卓君看向耶律碧星的眼中尽是轻蔑,不过他倒不是真的小看耶律碧星,只是现下绝不能示弱,他虽然记不起过去的事情,但这只有百里药知道,断不能让这辽人发现他的异样,更不能让他找到借口在此动手,此刻他施不出真力,保护不了百里药,所以就算他们真有什么恩怨,现在也得极力否认个干净。 “阁下是贵人多忘事吧。”那耶律碧星似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草草带过。 “耶律大人,你此来到底所为何事?”百里药紧紧盯着耶律碧星不敢有半丝错目。 “我来要他的命,他该死!”耶律碧星似乎不想再罗嗦下去,他知道这是大宋的京师重地,随时都有可能惹来大队官兵,现在想独力救出师弟看来已经没有希望,但走之前一定要将坏他们大计的卓君杀了以泄心头之恨。 那耶律碧星话音未落便抢先出手,只听“呯”的一声闷响,百里药已经抢在卓君身前和耶律碧星对了一掌,只是随着那一掌,百里药倒退数步,一口鲜血忍不住喷了出来。卓君一把扶住,却没想到耶律碧星这一掌势在必得,施出了十二成的真力,仅管百里药全力相拼,退后数步还是没办法完全消解这一掌的力道,卓君被百里药身上传来的余力震得几乎五脏移位,可是他倒是牢记了百里药不能妄动真气的告诫,拼着再受些内伤,也不敢以真力相抗。 “好!这世上能接下我全力一掌的人还真的不多呢,百里药,没想到你医术高明,武功竟也不弱。”耶律碧星颇有些欣赏意味地看着百里药,只是下一刻转头看向卓君时却皱起了眉头。“怎么,卓大侠竟是个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的胆小鬼吗?” “我是不是胆小鬼还轮不到你来评断。”卓君狠狠地瞪了耶律碧星一眼,看向百里药时目光瞬间变得温柔似水,“百里药,你没事吧?怎么样?” 百里药摇摇头,站直身子,暗暗伸手摸了一下卓君的脉门,有些焦急地轻声道:“刚才一击你又受了内伤,还是不要管我,快走。” “不行!”卓君倔强地摇头,这耶律碧星分明是冲着他来的,刚才甫一交手百里药就吃了亏,显然并非这耶律碧星的对手,他怎么能让她冒生命危险保护自己逃生呢? “这个时候还不忘卿卿我我,传说卓大侠和百里神医感情甚笃倒真是不假。”耶律碧星已经看出些许不对,脸上泛起一丝冷笑,扬手托起铁琴再次挟风雷之势击向卓君,这一击实是志在必得。 耶律碧星内力雄浑,更在狐狸妖男之上,百里药毕竟习医为主,习武为辅,若非尹寒教她的这种内功属于绵厚舒逸型,交手之际多以卸字为主,怕是刚才硬碰一下百里药会重伤当场,而非仅仅后退数步,吐出一口鲜血就可接下他的全力一击。百里药一见不妙,立即随手解下从不离身的药箱,一托一举,迎向砸击过来的沉重铁琴,药箱乃是木质,不过外面包了一层铁皮,这一相碰,实有以卵击石之效,只见木屑纷飞,药粉和药丸散得四周到处都是。而百里药闷哼一声,再次倒退数步,不过这次的退却比刚才稳健少许,纤手一扬,趁着药粉漫空,视线不清的功夫,一把银针已经射向铁琴先生。 “快跑!”银针刚一出手,百里药用力一拉卓君,便向皇城方向跑去,她对自己那把银针到底能不能射中耶律碧星一点信心也没有,但是阻得片刻也好,这里离皇城很近,只要闹得动静大了,禁军不来开封府的巡街衙役们也一定会过来察看究竟。 “哪里跑!”耶律碧星猛一挥袖,发足便追。刚才药箱一破,药粉一出,耶律碧星立刻下意识地摒住呼吸,挥袖驱散那漫天药粉尘末,他不知道百里药的药箱里到底有些什么,说不定毒粉比药粉还多也说不定,只是防得了一防不了二,他没想到百里药居然还会暗器,一手暗器功夫竟然不弱,一出手就是三十六枚银针,每针的速度和角度都不相同,一时间竟然将他闹了个手忙脚乱,挥着铁琴一阵急舞才算将所有银针都破去,只是这一耽误,百里药竟然已经拉着卓君跑出去二十丈远了。 ============================================================================== 霸王女新书广告:《盛唐仙狐传》?novelid=428411 一定要去啊,一定一定要去啊!!!!!!!!! 132 天街恶战(二) “卓君,快走!”百里药和卓君都受了内伤,眼看就要被耶律碧星追上,百里药猛地施力一把将卓君抛向三丈之外,转身之时身后耶律碧星的琴头已经几乎要撞在她身上了。百里药一圈一带,将那铁琴拨开半尺,脚踏幽灵夜舞的诡异步法,堪堪从耶律碧星的身侧滑了过去,耶律碧星心头一惊,急忙转身抓向百里药,没想到百里药竟滑如游鱼,明明伸手可及,却每每在不可思议的角度避了过去,让他不禁又急又气。 “让开!”不耐烦再与百里药玩躲猫猫,耶律碧星一掌挥出,掌风所罩一丈方圆,纵是百里药步法再精妙也没办法完全躲过他这一掌之势,百里药额头见汗,不得不双掌相错再拼一记,好在耶律碧星为了令掌力能够完全封住百里药的所有退路,这一击并不像第一掌那样强悍,百里药勉强接下却没办法再行躲闪,眼看着就要被耶律碧星紧随而来的第二掌击中胸口。 说来话长,其实所有一切不过是眨眼功夫,被百里药推出数丈的卓君哪里肯走,一见耶律碧星第二掌扑到,大叫一声就要冲到百里药身前以身相护,谁知竟还有比他更快的,一记脆喝“住手!”如天籁纶音般响起在卓君之前,银光一闪,一团水泄不进的银光已经将百里药护在身后,挡住了耶律碧星的第二掌。 “多谢!”百里药保持着双手护胸的姿势后退三步,微喘了口气向对她援手之人之人道了声谢。背对她而立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失意而去的楚素冰,身旁不远处还站着管家兄妹和柳家阳,都是一副随时准备上阵援手的样子。 “不客气,卓大哥似乎身上有伤,你们先走。” 百里药对楚素冰感激地点点头,不过又很快地摇摇头,一边紧盯着耶律碧星一边提醒楚素冰:“这位就是辽国鼎鼎大名的铁琴先生耶律碧星大人,白头鬼帝春若寒前辈的首座弟子,他是冲着卓君来的,若是我们就这样一走了之着实是对耶律大人的不敬。”百里药很郑重地向楚素冰点明了耶律碧星的身份,以楚素冰的身份和江湖阅历当然知道铁琴先生乃何许人。铁琴先生在江湖上的名头极大,在辽国除了他那销声匿迹的师父之外可谓是罕逢敌手,闻听至此楚素冰亦感十分震惊,却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人物会突然出现在大宋天街的上元灯会,还公然追杀两个武林后辈。 楚素冰震惊的同时,百里药却着实有些无奈,面对耶律碧星这样的绝世高手,她和卓君怎么能够放心让楚素冰和几个江湖上的楞头青去对付,而自己逃生,这样令人不齿的行为,他们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哎!不由自主暗叹一口气,刚才楚素冰的确救了她,可是现下,他们却是连逃也不能逃了,这对姐妹每次的出现似乎都会令她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耶律碧星哪有那么多耐心等着百里药与楚素冰叙旧,刚才被楚素冰插手破了他必中一击,心中已经十分懊恼,当下也不言语,铁琴“铮――”的一声急鸣,一道劲风夹着尖利刺耳的锐啸直扑楚素冰面门,楚素冰星眸大张,抬手撩剑欲挡,谁知手刚抬起不到半尺就身后一股大力猛地推向侧旁,身后那人推开她不算,还抱着她倒向地面,不待她挣扎,那人抱着她已经做出一连串急促的翻滚,似乎是在勉强躲避什么什么,而一道道尖啸声接连不断地贴着她的耳畔和身侧划过,听起来令人胆战心惊。 “耶律碧星,你要杀的是我,不要伤害她们。”卓君眼看百里药和楚素冰遇险,哪里还能置身事外,立即急步上前喝止了耶律碧星的追击。 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被百里药带着滚了一身黄土的楚素冰着实有些不悦,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到刚才自己站立之处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身子微微颤了一下,转头看向百里药,眼中带着强烈的后怕。她还是太低估铁琴先生了,辽国虽然僻处东北苦寒之地,但是并不代表他们的武学便逊于中原武林,刚才锐啸之声似是铁琴先生以内劲弹出的琴弦,既为暗器亦为兵器,所过之处可摧金裂石,此处已经天街靠近皇城的一段,下层是以黄土夯实而成的地基,上面铺以厚重的青石条砖做地面,可是这样坚实的地面上此刻却密布着一道道的尺许深的裂纹,显然是刚才弦气划过所致,刚才若不是百里药带她避开,她现下恐怕已经剑折人亡了。 “你终于不再躲在女人身后了吗,那就过来受死吧。”耶律碧星踏前一步,一掌向卓君当头击下。卓君当然绝不肯如此坐以待毙,他打算拼着功力尽失也要想办法解决这个耶律碧星,不然百里药恐怕亦难逃他毒手。 可是就在他准备运气凝神的刹那,百里药突然喝道:“你不要天牢里面的人了吗?” 耶律碧星的掌力顿时一滞,不过很快又慢慢地向卓君头顶压下,只是压的速度已经慢得不能再慢了。 “你千里迢迢的从辽国到东京来,不会只是为了杀个微不足道的卓君,或者真是为了弹琴卖艺吧?你来这里是为了那个现在正被关在天牢里等死的人吧?他是谁呢?让我来猜猜可好?”百里药注视着耶律碧星的手,看到他的动作减缓,心知自己押对了宝,心中略定。“我听说白头鬼帝春若寒至他失踪为止只有三名弟子,大弟子当然就是铁琴先生您了,二徒弟却是个薄命的人,未及弱冠即暴病身亡,着实可惜,而最小的弟子,也是他最疼爱的一个弟子据说是他四十五岁上才得的亲生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名叫春离斯。据抓捕他之人所述,天牢里那位公子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习得浑天断脉神功,本来我以为只不过春老前辈座下普通弟子,可是现在居然要身为辽国重臣的铁琴先生亲自出马相救就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位公子的真实身份了,的确是很难猜到啊。”百里药话说完笑了笑,无意地又轻抚了抚胸口,很高兴地看到耶律碧星的手已经在慢慢向回收了。 “百闻不如一见,神医百里药果然聪明绝顶。” 百里药微微一笑后神色转为冰寒:“你答应从此不动卓君,我就命人放了春离斯。” “凭你?”耶律碧星有些不屑地看着百里药,“他犯的可是死罪。” ============================================================================== 霸王女新书广告:《盛唐仙狐传》?novelid=428411 一定要去啊,一定一定要去啊!!!!!!!!! 133 公主殿下 百里药黑眸一冷,“他犯的何止是死罪,行刺当朝公主,当诛九族。不过,”百里药眼睛一抬,话锋略转,“其一,他并非宋人;其二,他并非主谋,不过是你们手中的一个棋子罢了,对于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所以原打算这两天便将他送还辽帝,以示我宋辽兄弟永好,耶律大人,您说是不是?” 耶律碧星脸色顿时一沉,手也很快地从卓君头上收了回来,其实若春离斯真的死了不过是对春若寒难以交待,恐怕他难逃重责,但若是将春离斯交到耶律隆绪手上,让他知道他们居然欲以行刺大宋的公主的方式阻止两国联姻,以耶律隆绪的个性恐怕绝不会善罢干休,他正找不到借口清除朝廷里的异己,到时候只怕会有一大批人头落地,所以绝不能让春离斯落到耶律隆绪的手里。 “就算这样,你百里药亦不过屈屈一介草民,你们大宋皇帝岂会听从你的摆布?你说放人就能放人了吗?” “那不妨试试,但不知耶律大人可能做到言而有信?” “只要你们放了我师弟,我自然再不会找这小子的麻烦,说到底,咱们都不过是各为其主,之前那些许江湖恩怨,我耶律碧星又岂会放在心上?” “耶律大人一言九鼎,百里拜谢。”百里药朝耶律碧星略拱拱手,忽然提高声音向着不远处观望的人群唤道:“禁军统领陈琪何在?” “臣在!微臣参见百药公主!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着百里药一声召唤,一身红袍官衣的陈琪立刻越众而出,他从百里药开始说起狐狸妖男之时便已经带着大队人马到场,只是这里的场面火爆,并非他能插手,所以只能悄悄将人马分散于人群之中,指望伺机发动。这会儿百里药突然召唤,他却早已做好准备,立刻带着身后数百御林军越众而出,身后军士见他下拜高呼也立即随着他的动作齐齐跪下,口呼千岁,这数百人的呼声立时响徹天街,连四边远方的百姓也听得清清楚楚,顿时整条天街都寂静下来,所有的百姓都依着规矩闻声低头跟着下拜。于是,片刻之间,这原本人声鼎沸的上元灯会便寂然一片,不用鞭道静街就已经达到了皇帝出巡的效果。 今夜的这个瞬间无疑会成为很多人永生都无法忘记的片断,五色灯影,梦幻迷离,夜间腾起的淡淡夜雾更让这东京城笼罩在淡淡的七彩雾霭中,更添神秘与庄严。可是比这上元节的夜晚更让人看不清楚的却是站在众人面前的这个布衣女子,这个被江湖人称为“寒衣观音”的女子。她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平凡无奇,总是一身布衣,四处补丁,粗食淡饮。她虚怀若谷,行遍天下,雨露恩泽遍施大江南北,无求于名,无求于利,似乎她只为济世而生。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往,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也同样没有人知道她原来竟是天家女儿,竟是这大宋朝屈指可数的尊贵女子。 整条天街上现在仍旧站着的就只剩下百里药、卓君、耶律碧星、楚素冰、管氏兄妹、何文婵和柳家阳这八个人,而片刻的震惊之后,楚素冰、管氏兄妹、柳家阳、何文婵僵硬地转头四下看过后,亦不由自主地单膝跪下,他们虽身在江湖,可是依然是大宋子民。 “你――”卓君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眼前的光影有些杂乱,令他几乎没办法看清楚离他只有数步之遥的百里药,所以不由自主地又向前走了一步。 百里药只看了卓君一眼,强压下心头隐痛,转开目光重新紧紧盯着同样震惊的耶律碧星。 “你居然是大宋公主?” “对,明玉是我妹妹,我是太宗皇帝亲封的一品公主,封号百药,皇家玉碟上我的封位更胜明玉。” 耶律碧星眼皮一抽,“你――此话何意?” “如此明白,还要我再说下去吗?我会命陈琪放了春离斯,但是你必须立刻带着他离开宋境,否则我不保证将来在辽国相见时能够当作与你素不相识。” “好,公主殿下果然聪敏,耶律碧星佩服,我的住处想必公主早已知道,我就在那里等着,只要离斯一到,我们立刻启程离开大宋。” 待耶律碧星腾身而去,百里药才无力地挥了挥手,对着众人道:“免礼,平身吧。” ------------------------------------------------------------------------------- 天街很快就恢复成热闹繁华的太平盛世,只除了这一方被御林军牢牢围护住的一方天地,里面依旧寂静,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保持着缄默,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一个人的身上。 百里药在众人疑惑与震惊的目光中勉强地笑笑,“我并不是做什么微服出巡的傻事,之前的十余年我的确生活在民间,只是有些东西不是想放弃便能轻易放弃的,顶着这皇家公主的身份,当面对责任时,就必须去承担。” 楚素冰和其他几名少年互相看了一眼,目光齐齐转向卓君。谁都不知道百里药是公主,那他知道吗?可是看他那样子,似乎比他们还要惊骇,似乎亦是全不知情。 “百里――啊,公主殿下刚才与铁琴先生交手是不是受了伤?”楚素冰见百里药只是盯着卓君不说话,而卓君也怔怔地呆站在那里感觉十分怪异,想走又不知如何告辞,只好先行开口打破沉寂。 “还好,一点内伤,调养几日就好了,不碍,谢谢楚姑娘刚才救了我。” “没――没什么。”楚素冰脸上微微泛红,神情颇有些尴尬,刚才到底谁救了谁还真说不清楚。 “殿下与卓大侠身上都有伤,应及早回去调养,而且现在有御林军守卫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就先行告辞了,若有何差遣,殿下只管吩咐,我等定当尽心竭力为殿下效劳。”管淀海不愧是江湖世家新一代继承者里的佼佼者,一番进退合度的话语说出来,令当场数人立刻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江湖再盛亦不过是小打小闹的平民俗子,若是能直接为皇室效力,得到皇室的支持,那立刻便可身价百倍,小小的武林算得了什么呢? “谢谢,各位援手之义百里药铭感五内,他日定当图报。”百里药冲他们点点头,虽然他们并未出手,可是他们已经站在了耶律碧星的面前,对她而言,他们的确已经做了他们能做的。 “公主殿下言重了,我们先行告辞,后会有期。” 他们终归还是习惯以江湖礼节告别,并没有再行跪拜,只是走在最后的何文婵和管扬波都不由自主地再次回头朝百里药望了一眼,这一刻她们才觉察到天街之上、众军之中端然而立的百里药身上的确有着一种令她们无法企及的尊贵,那源自于将天下收笼于一肩,独担天地勇气,这种尊贵令她们这些武林娇女,甚或是楚素冰这样的“武林公主”都自叹弗如,只能安然臣服于她的脚下。 ============================================================================== 霸王女新书广告:《盛唐仙狐传》?novelid=428411 一定要去啊,一定一定要去啊!!!!!!!!! 134 帝王夜候 该走的人都已离开,陈琪左看看百里药眼神闪烁,右看看卓君一脸惊怔,却都是谁都不肯开口说话的样子,心里不禁上下打鼓。虽然他身在朝廷,可是在江湖中也有不少朋友和眼线,刚才援手的那几位他都能认得出来,这倒也没什么稀奇,只是有一件事令他大冬天里额头上热汗都冒出来了。听刚才那群人说话,这个一直被称为阿忘,千里护送明玉公主进京,九死一生护了明玉公主安全的青年居然就是江湖上失踪数月的“幻剑仙君”卓修之,而百药公主竟是年初才现身江湖却引得整个江湖喧嚣争议的女圣手“寒衣观音”百里药,而卓修之和百里药…… 他们这些禁军看到明玉公主来探视“阿忘”时还暗自嫉妒其祖宗烧了高香,竟然有机会让公主青眼相加,瞧着当初明玉公主对他情深义重的模样,当时就想这小子即便成不了驸马也会被封个高官,谁知他竟然是武林新星,新一代武林领袖卓君,而且已经与百药公主定下了婚约,虽然并非明玉公主,可是能娶到百药公主那于武林于朝堂更是双重助力,绝对值得天下所有男人艳羡。好在之前他们就已经认清他的不凡,对他一向恭敬有加,总算没有惹上麻烦。 陈琪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中念头急转,想上前套套近乎,可那二人似乎都无意理他,想告退离开,也找不到机会,百里药和卓君身边似着有一圈气场,温度逐渐降低,原本炽烈如火现下已经寒冷如冰,陈琪汗水未消已经被冻得打了个寒颤,聪明如他立刻悄无声息地挥了挥手,也不言退,便带着众侍卫悄悄地离开,在数十步外警戒着。 “你是公主?”卓君问出口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么干涩无力,今天晚上一个接一个事件冲击着他病后有些脆弱的心,简直令他有难以承受之感,大喜大惊之后,他都不敢再去想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虽然他记忆全失,可是他还是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一位公主意味着什么。 百里药无力地闭了闭眼,“是!”该面对的终归是要面对,想过千百回告诉卓君自己真正身世的方式,却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百里药有些艰难地言道:“我是先皇的养女,自幼居于宫中,十三年前离宫游学,直到如今。” “只是养女?”卓君突然吐出一口气,脸上僵硬的表情略微缓和。 百里药有些内疚地看着他,很想开言向他解释,入了皇家玉碟,不管是亲生还是养女,都是一样的身份,都要承担同样的责任,观观历史上的汉宫王昭君,唐宗室江夏王女文成公主不都是最佳范例吗?可是话到嘴边,嗫嚅着却说不出来。 卓君并不懂这些,他只是有些放松,在他看来养女毕竟和真正的公主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他想问的只是――“我以前知道你的身份吗?” 百里药微怔了片刻,想了想,诚实地答道:“不知道,我原打算梦白一战后与你一同上京面见皇兄,谁知咱们却失散在了梦白山庄的战场上,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 “原来是这样。”卓君突然想起他们此次的初见,她痛哭失声,原来,那不是悲伤,而是因为喜悦,是因为他的重生,心中不禁再起波澜。 “咱们回去吧。”卓君向百里药伸出手,微笑着等她走过来,眼神中有着试探与期待。 百里药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缓缓移到他的手上,终是别开了眼,后退一步,言道:“我还要进宫,明日就是上元佳节,我必须留在宫中,你――好好养伤,我后天再去探望。” 卓君脸上的笑慢慢凝结,伸出的手好似僵硬了一般,他看见百里药规避的眼中似乎有些没有说出来的话,而这些话大概不是他所期望听见的。 百里药带走了一半禁军,剩下的一半留给了卓君,耶律碧星虽是武林名宿,但到底并不知其性情,若万一反悔,至少得有个通风报信的人。 ------------------------------------------ “卓公子,公主殿下已经走远了,我们也走吧。”陈琪在禁军中也算是有真材实学的武将,百里药将他留了下来,看着呆站在原地盯着百里药背影发呆的卓君着实有些不解,他们这是怎么了?未婚夫妻相逢为什么全无喜悦之色,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子是当朝公主卓君这准驸马怎么一脸悲哀呢?若是他恐怕半夜做梦都要笑醒了。 ------------------------------------------ 皇宫?回天药庐 自申时进来,赵恒就独自坐在小厅里没怎么动过,手边的热茶已经不知换过几次,除了元安,其它跟随的内侍宫女们都远远待在院子大门外,悄无声息静立于冬夜中。被寒夜朔风冻僵了双脚的侍从们不禁对迟迟不归的百药公主起了些许怨念,而坐在厅中的赵恒却始终耐性十足,全无焦燥之色。身为九五至尊的他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等待,大概只有元安才能稍稍知道在宫殿这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赵恒曾经孤独的等待过多少个寒夜,可是就连他这个贴身服侍了他十年的亲信原先也并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所在。看着赵恒略显严肃,看不出情绪的脸,他完全不敢劝说赵恒回宫休息,只能焦切地盼望着百里药早点回来。 ------------------------------------------ 百里药离开时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却如打翻了五味瓶,身体有些僵直地向那深宫内苑走去。当她有些神不守舍地走进回天药庐时,赵恒已经在里面坐了将近三个时辰了,二更已过,近于深夜。 元安的眼睛尖,早早看见百里药进了院子,急忙迎上前去跪叩道:“奴婢参见殿下。”百里药愕然地挥挥手示意他起身,她着实没想到赵恒竟会在回天药庐内等着自己,纷乱的情绪尚未稳定,乍然见到兄长竟有些无言。 依制行礼后,赵恒双手扶起百里药,示意她坐下,但诡异的沉寂依旧持续,一种略带紧张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除了烛花偶尔辟啪的跳起,室内简直落针可闻。 元安偷眼看着百里药,这个公主真的很怪,虽然备受荣宠却总是朴素的全然不像一个公主。 “药儿――”终于,还是赵恒先开了口。 “二哥。”百里药抬起头看向赵恒,脸上透着淡淡的疲惫。 “你今天回来的格外晚呢,听说今天御街上有灯会,去看花灯了?”赵恒和颜悦色,轻声询问。 “嗯,非常热闹,灯也很漂亮。” “明玉原也吵着要去的,不过被我拦下了,天家的女儿,有些时候终是不能任性的。”赵恒语气中比无奈更多的是对自己深深的自责。 百里药看了赵恒一眼,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这些她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那你早些休息吧,我先回去了。”赵恒等了百里药一晚上,竟只说了几句话便要走,不禁令无精打采的百里药都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可是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起身恭拜:“二哥慢走。” “你也累了,不用跪送,早点安歇吧。”赵恒朝百里药抬了抬手,举步向外,可是他的脚步走得很慢,似乎在犹豫什么。百里药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必是有话想说,但却无法开口的样子,若是平日,百里药肯定已经开口问了,但是今天,她只想立刻回到床上蒙上被子好好的睡上一觉,什么也不愿再想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赵恒突然停了下来,百里药本欲站起的身子又跪伏下去,赵恒扶着门框停在那里,突然以一种近乎自言自语的声音问道:“药儿,你是不是已经定亲了?” ============================================================================== 霸王女新书广告:《盛唐仙狐传》?novelid=428411 一定要去啊,一定一定要去啊!!!!!!!!! 135 坦诚相告 百里药猛地一怔,有些吃惊地看着赵恒,半晌后方答道:“是的,臣妹已有婚约在身。” “那为何不以此相拒?”赵恒所言,自是指和亲辽国之事。 “自为婚姻,无媒无聘,无以为证,太后岂会相信?”百里药苦笑一下,她当然想过,但是也立即明白那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他是何等样人?”赵恒依旧未曾转身。 “一个普通的平民,一介江湖浪子,除了一腔热血再无其他。” “何以是他?” “唯夫妇相匹,可相伴终生耳。” 许久的默然后,赵恒方慢慢转回头看着百里药继续问道:“他现在何处?” “就在京城之中,只是他现在中了离魂术,被封锁了记忆,连我都不记得了。”百里药不知道赵恒是如何知道她身有婚约,不过她与卓君的婚约全江湖都知道,那么在她的真实姓名传入禁军后,皇帝听闻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她只是奇怪赵恒为何如此郑重其事而似乎又带着些沉重的痛楚问她。 “离魂术?那――不是大哥……”赵恒猛然一怔,看了一眼元安后顿住话头,不过百里药已经听懂了他想问的。 “我也不知,说不定只是一时玩笑。”百里药不由苦笑,这世上若能有人知道大哥在想什么,必须得会读心术才行。 “是我误你。”赵恒看向百里药的眼神充满无限爱怜,眼底深处透着深深的悔恨。“若非我强逼于你,你也不用自曝身份。你原本可以与心爱之人天涯同行,相随相伴的。” “二哥……”百里药缓缓起身,走到赵恒身边,微笑着拉起赵恒的手,十分坚定地言道:“他虽是我所爱之人,但二哥亦为我所爱之人,而大宋乃是生我育我之母国,能为二哥与大宋做些什么足以令我欣慰,至于他,他虽只是个任侠天下的浪子,但我相信他分得清大义与小爱孰重孰轻。” “听你如此说,我倒颇想见他一面。”赵恒虽然对百里药怜惜有加,可是心中妒意却着实难掩,他想知道究竟是何等英华人物,竟能让百里药这个见识过真正的海阔天空的孩子如此青睐有加。 “这――”百里药皱了皱眉。 “怎么?有何不便?”赵恒转身又走回房中数步。 “他不过是个山野村夫,二哥又何必一定要见他呢?” “倒也不是一定,只是能让我钟爱的妹妹倾心相对,许以终身,无论如何我也该见上一面吧。” 听到此处,百里药不禁感到有些好笑起来,“是啊,他一向很有女人缘的……”百里药没说完的话是:他钟爱的妹妹倒不止她一个。“二哥要见他就宣他入见便是,陈琪知道他的住处,其实二哥应该听说过他,他就是送明玉入京的人。” “什么?他就是送明玉入京而身受重伤的侠客?听明玉说他叫阿忘……阿忘……”赵恒有些恍悟道,“之前你执意冒险相救,原来……” “是啊,阿忘……”百里药再次苦笑,“他什么都忘了,不过我冒险救他并非因为我们之间有什么特别,即使他只是一个路人我也会救的。” 赵恒点点头,这点他相信,不过随即他又猛一皱眉头,“明玉她――” “他不叫阿忘,他的真名是卓君,字修之,这些想必二哥都已经知道了,若想见他,明日便可宣召,今天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想必对入宫面圣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是他还不知道我将赴辽之事,我希望二哥暂勿向他提起,这件事,还是我自己和他说比较好。”百里药打断了赵恒的话,有些话并不适合说出来,尤其是出自帝王之口。 “今天晚上,你和他在一起?”赵恒的脸色略带上些阴沉,语气间似乎突然对卓君失去了兴趣,关注的只剩下百里药今夜的行止。 百里药诚实地点了点头,“他的伤没全好,我不放心。” 赵恒轻叹一口气,“明天你还要去吗?” “明天……”百里药有些犹豫,明天是不是该告诉卓君实话?反正他已经失去了记忆,对于她与他的婚约应该不会有太多的执着吧,也许反而会松一口气也说不定,百里药神情略显黯然,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还去吗?”赵恒执着地再问一遍。 “明天二哥不打算召他进宫吗?”百里药有些奇怪地看着赵恒。 “明天我要见辽国使臣,不一定有时间,上元佳节,你帮我去探望一下皇后吧。” “是!” 赵恒终于走了,百里药望着赵恒远去的背影,无力地倚在门上,一个清秀的宫女走上前来款款福身言道:“殿下,皇上命我从今天开始伺候公主,时辰不早,还请公主早点安歇。” 百里药皱了皱眉头,“我这儿不需要人伺候。” “可是――” “算了,我累了,你们自行安置,不要打扰我。” 百里药一切都不想再去想了,与耶律碧星对掌而受的内伤隐隐有发作的迹象,目下她所需要的,只有休息。 ------------------------------------------------------------------------------ 上元节?昭阳宫 百里药调息一晚后伤势已然无碍,只是精神却始终振作不起来,心头像压着一块大石一样,很是沉重。 “百里药参见皇后娘娘。” “快快请起,百药公主不必多礼。”皇后急忙派人上前扶起百里药。 “请娘娘允我再为娘娘请脉。”百里药走上前再为皇后把脉。“娘娘最近心神安定,气色大好,从今天开始我会为娘娘再换一剂方子。” “有劳百药公主了。”皇后笑眯眯地看着百里药。 “应该的。”百里药走到近前拉起皇后的衣裙,再以银针刺穴进一步检查。谁也没注意,门口走进一个手捧鲜花的小宫女。 在这隆冬时间居然能采得这样一把鲜花着实稀奇,这还是得益于宫苑东南角建有一座颇大的花房,除了四季常开的鲜花外还养了不少南方的珍稀花木,主要用来供给各宫室所需的鲜花和盆景。那小宫女顺着墙边走到皇后身边不远处将花插入花瓶,谁知居然有一只蜜蜂蛰伏花中,在那小宫女整理花束时竟突然飞起,直扑向皇后,百里药正在施针也无法空出手来拍挡,那小蜂子居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在在皇后腿肚上狠狠地蛰了一口,皇后呀地轻呼一声,低头朝下看才发现那小蜂还叮在腿上,不禁呼叫内侍急欲将其赶走。 百里药却看着这只居然在正月里奇异现身的小蜂发起呆来,一抬手挡住了急欲上前的内侍。 ============================================================================== 霸王女新书广告:《盛唐仙狐传》?novelid=428411 一定要去啊,一定一定要去啊!!!!!!!!! 136 “蜂”回路转 那小宫女见自己摘来的鲜花中竟藏了蜜蜂,还蛰伤了皇后,不禁吓得脸都白了,只知道跪下磕头,直呼铙命。 皇后不解地看着百里药,却见百里药猛然抬头,满脸惊喜地看着皇后急切地问道:“皇后如何知道腿上叮了蜜蜂?”那蜜蜂叮在皇后的腿肚之上,从皇后正坐的角度是绝对看不见的。 皇后一愣,“有些疼啊。”她还没有意识到,她的腿已经很久不知道疼为何感了。 百里药眼睛一转,手中银针猛地刺向离蜂蛰不远处,抬眼关注着皇后的表情,但皇后却似全无所觉,她心下顿时有了主意。“来人,再去找几只蜜蜂来。” ------------------------------------------ 上元节间早朝亦停,除军机要事外并不进行大朝,赵恒听说皇后的病有了良方不禁喜形于色,匆匆见过辽使后便立即起驾赶到昭阳宫。 “皇兄洪福齐天,没想到正月如此严寒竟会有一只蜜蜂出现,实是上天垂怜,我大宋顺天承命,六合之内自有神明护佑。”百里药拈着那只小蜜蜂不禁啧啧称奇。 “祖宗有灵,待皇后病愈,朕要与皇后一起去太庙祝告,呵呵,可是若不是有你这个神医观察入微,只怕也没法发现蜂毒可以治疗皇后的腿疾。” “若此病得愈臣妾必长食素斋,祭告太庙,谢太祖太宗佑护,更要多谢百药公主的回天妙手,真不愧是太宗亲封的百药公主。”皇后多少个月了心情都没有这般喜悦过了,眼中泪珠晃动,直欲夺眶而出。 “皇兄谬赞,皇后娘娘过誉,蜂毒虽然对皇后娘娘的腿有刺激之效,但具体疗效如何还得再深入研究,现下也只能说皇后的腿疾有了希望,却很难说立时便能治愈。”百里药并非想泼他们冷水,不过为医者,应该实事求是,这种情况下实话实说才能让他们更加了解治疗远不及想像的那般轻松。 “我知道,不过,有希望总是好事。”赵恒对待百里药自不会像对太医们那样非得强求出个结果,他相信,若是百里药治不好的人那世上绝对再没人能够救治。“为了替皇后祈福,也为了准备公主出嫁,朕要大赦天下。”赵恒疼惜地看着百里药,她为了大宋牺牲了太多,他想为她积攒更多的福祉,让她的将来能够获得幸福。 百里药听到此言却没有如赵恒所料那般高兴,反而皱起了眉头,“皇兄,我不以为大赦天下是好事,请皇兄从此之后勿动此念。” “为什么?”赵恒和皇后都不解地看着百里药,大赦天下是历朝历代皇帝祈福祝祷的常例,为何百里药竟如此反对? “一来,大赦天下,赦的均是被判有罪之人,这天下可想而知必有冤狱存在,但绝大多数被判被拘的都是罪有应得的恶人,这些人犯了国法,就应当接受国法制裁,这赦字一出,人情便大于了国法,圣明之君不取也;二来,每次大赦天下,无不为朝中各方势力所利用,真正当赦之人往往无法享得利益,而一些触犯国法的官僚子弟却首先得益,只怕非百姓之福。有此二弊,即不当为。” 百里药朗朗开声,说得赵恒与皇后频频点头。 “药儿说的不错,梓童,那便依了药儿,这大赦天下就改为酌减河东南路、南京路、京西南路三路赋税一等吧。” “谢皇兄。”百里药至此刻才开心而笑。 ------------------------------------------ 不过从昭阳宫出来后,百里药的笑意便渐渐淡去,皇后的病总算是有个入手之处了,但是她的事情却不知到底该如何了断。看看天色,尚未至午,本来赵恒有意想留百里药在昭阳宫与帝后共进午膳,但明玉那儿还得去一趟,她身上的毒尚未除净,她仍旧得去帮她驱毒。 她还真是劳碌命啊―― 百里药不禁自嘲地望天浅笑。 “百药公主驾到!” ------------------------------------------ 明玉这次见到百里药敌意明显减少了很多,在青丝吸毒,施针治疗时都非常配合,亦没有多说什么。待祓毒告一段落后,百里药收好青丝,抹了抹额头的细汗,在桌边坐下略事休息。 “百里皇姐。”同样略感疲倦的明玉半躺在床上闭目休息了片刻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第一次开口称百里药为皇姐,惹得百里药不禁讶然相视,明玉微微喘了口气,撑起身体,在宫女的服侍下穿戴整齐。 百里药静静看着她穿上明艳宫装,略显苍白的脸色在桔色的鲜亮裙衫映衬下仿佛也添上了一层诱人的嫣红。 “听说百药皇姐终于找到可以医治皇后娘娘腿疾的良方,实在是可喜可贺,皇兄数月忧烦终可放下一件心事。”出口第一次后,再呼似乎就容易了很多,原本脸上明显的不自在也淡了少许。 “能对皇兄有所助益,即是我最大的心愿。”百里药淡淡一笑,令明玉看着她眼神更加迷茫。 “皇姐脸色不好,是否近日过于劳累?”明玉见百里药精神不佳,似有病容,全然不像初见时那般精神熠熠不禁有些奇怪,照理说皇后病情有了转机,她的毒伤也基本清除,百里药应该松一口气才对,难道――是因为和亲之事?想到此明玉的目光不禁转为黯然,这件事情是母后强压在她身上的,细究起来到底还是她有些理亏的。 百里药却没有任何怪南她的意思,淡淡一笑后言道:“没事,大概是昨晚没睡好。”百里药抚了抚脸,不过她看上去真的很糟糕吗? “来人,给百药公主送一碗参汤。”明玉招呼内侍为百里药送参汤,百里药摇头拒绝,“不用,我没事。” “皇姐本是神医,不过人说能医者不自医,皇姐也当时时顾惜自己的身体才好。”明玉挥手命内侍去端参汤,百里药没再坚持,只是一时之间二人相对无语,宫室内刹那间出现令人尴尬的寂静。 “皇姐……”沉寂片刻后,明玉犹犹豫豫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唤了一声。 “嗯?”百里药喝着送上来的参汤不解地看向明玉。 “有件事情我想问你。”明玉吸了口气,咬了咬唇,硬着头皮问了出来。 百里药放下参汤,定睛看着明玉,“你想问的是那位阿忘公子吧?” 明玉被百里药一语点破心事,顿时羞得满面通红,“他曾舍命护我周全,这份大恩我却始终未能面谢,每每想起都觉十分不安,这段日子以来皇姐都在为她悉心调治,他的伤应该已无大碍了吧?” “除了暂时不能使用内力外,已与常人无异。”百里药点点头,明玉的心事全在脸上,连猜都不用猜。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明玉立时松了一口气,“那――” 百里药怔怔地望着明玉,有些失神,明玉被他看得心里发虚,不由自主地转开了眼神,就在她以为会被再次拒绝时,却见百里药突然点了点头,“那你换上便装,我们即刻出宫,我带你去见他。” 明玉闻言几乎疑心自己听错,立时着人捧了衣物进来重新更衣。而百里药则看着骤然间精神熠熠的明玉,她眼中焕发出的分明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去私会情郎的光彩。卓君啊卓君,老天始终待你不薄,这桃花艳福竟是来之不绝,百里药禁不住略带酸意地暗自嘀咕了一句。 ============================================================================== 霸王女新书广告:《盛唐仙狐传》?novelid=428411 一定要去啊,一定一定要去啊!!!!!!!!! 137 出宫探伤 明玉从来就不是谨守闺训的听话孩子,一听得百里药答应答应带她去见阿忘,三下五除二便换上了内侍服色,她心里非常清楚,虽然是百里药带她出宫,可是没有皇帝的旨意,她私自离宫还是大罪一条,上次是有太后庇佑,又加上她中了剧毒软了帝王心肠,这次若再被发现,恐怕她那一向好脾气的皇帝哥哥再不会轻易善罢干休。 ------------------------------------------ 百里药带着打扮成内侍的明玉出了宫直往西而去。 与明玉雀跃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百里药忐忑难安的心绪,昨天,匆匆离去,没有更多的交待,也没有太多的解释,当时虽无强烈的反应,但一夜过去,当时来不及细思的种种已经足以理出头绪,今天他还能像昨日那样平静吗?可若真的仍旧平静是不是代表――他已不在乎?毕竟他已经连她是方便都不记得了,所以也没有什么可在乎的了。 在如此矛盾的心情中,百里药越走越慢,而明玉却没有发觉百里药异常的沉默,脚步轻快,简直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阿忘的身边去。 ------------------------------------------ 卓君一夜不曾安睡,自昨天与百里药分手后,他着实感到混乱。心中难抑的冲动终于有了可以解释的根源,一切都是源于她,看见她便生出的那份与众不同的心情原来是本能的反应。她是他的未婚妻子,直觉告诉他,他们之间并不是陌生的媒妁婚约,他与她应是相知相许的爱人,因为她的每个表情,每个情绪的波动都能牵动他的心。每每想到这一点,他的心中便溢出满满的幸福。但是较之幸福外,更多的却是不安,她是公主,即使只是皇帝的养女,依然不是一个寻常百姓可以高攀的。她说她不曾告诉过他她的真实身份,是故意隐瞒?是不是已经预见他们的婚约将遭遇层层阻碍? 心乱如麻,真恨不得立刻再见到她,问问她,可是――她却说要后天才来。想去找她,可是那森严禁地却不是他可以擅入的,若是武功得复还能闯上一闯,可是现下,他却是连出这个小院都难,院落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地站满了值卫的禁军,她一声令下便有这么多人必须无条件地听从,他不禁苦笑着想道:皇权,原来真的是这般至高无上。 “殿下!”守门的禁卫队长眼睛很尖,老远就看见百里药带了个小太监过来,走到近前才更惊讶地发现,那小太监居然是明玉公主,他不知两位公主为何如此行事,不敢戳破,只当没看见,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后就站过一旁让路。 “昨天晚上没有什么事吧?公子还好吗?” “回殿下的话,昨夜十分平静,那耶律碧星没有出现,公子现下正在院子里煮茶读书。”小队长很机灵地回话。 百里药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顿了下道:“你进去向公子通报一声吧,就说百里药和肖明玉来了。” 那小队长和明玉同样愕然地看着她,不管是于公于私的身份她进去还需要通报吗?但看着百里药站在门口静候的姿态,那小队长不敢质疑,快步冲进院中急报。 “皇姐――有这个必要吗?”明玉皱了皱眉,她除了去见皇帝、太后、皇后,从来没在别人门口等待过。 百里药没说话,只是静静等候,明玉见她如此也没了声气,虽然心中很是不以为然。 “怎么不直接进来?我一直在等你。”听到通报的卓君立即快步走了出来,居然比前来通报的侍卫队长走得还要快。只是他开口所问的只有百里药一人,因为自听到百里药的名字之后脑中就只有一个声音,“她来了!她来了!”而侍卫的后半句话再没任何一个字入耳,所以压根没注意到还有一位明玉公主同样凤驾亲临前来探视。 明玉怔然地看着陌生的“阿忘”径直走到百里药面前,毫不避讳地去拉她的手,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卓君,明玉公主也来了。”百里药不自然地抽回手,向后退了一步。 闻听此言,卓君才讶然地望向明玉,他当然不肯行跪拜之礼,只是拱手一揖道:“草民见过明玉公主。” “你――”明玉本来有千言万语想对“阿忘”说,可是看到这个样子全然陌生的“阿忘”,对她如此恭敬的“阿忘”,看她的眼神如此疏离的“阿忘”,她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有些涩然地抬了抬手,“不必多礼。” “里面说话吧。”百里药发觉了明玉的不自在,也看到了卓君满脸焦切的表情。 ------------------------------------------ 进了院子谁也没往屋里走,四周的侍卫们很是知趣地全部退出了院外。 三人就在院中石桌边坐下,卓君从没想过要在她们二人面前守什么君臣之礼,她们二人当然也不会要求他去守那劳什子礼节。只是坐下后,三人居然没人说话,一阵诡异的静滞中三人均能感觉到一股暗流在涌动。 “我给你再把个脉。”百里药朝卓君伸出手,这大概是目下最安全的话题了吧。 “昨天晚上你中了耶律碧星一掌,没事吧?”卓君听话地伸出手,但并不关心她把脉的结论,只是一心关心着她的身体。 “没事,回去调息一下就好了,耶律碧星毕竟还是投鼠忌器,若是他真在天街上杀人行凶,只怕他想要的那个春离斯会尸骨无存。”百里药放开卓君的手,“你毕竟武功底子好,恢复得竟比我估计得快得多,照这样看,大概再有个三五天,就可痊愈了。” 卓君有些惊喜,不过神情转眼又黯然,“可惜,昨天那样的情况还要你保护我,看起来我还是太没用了。” 百里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他们之间何曾需要计较这些? “你们……在说什么?谁是耶律碧星?什么春离斯?”明玉实在无法再被这样当作透明人待下去,为什么他们说的话她完全听不懂,而“阿忘”自打见面以来,就像根本不认识她似的,除了门口的一个招呼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百里药身上,就连眼神都没多给一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离斯就是路上刺杀你的那个刺客首领,耶律碧星是来救他的人,他们都是辽国人,刺杀你是为了阻止宋辽和亲。”百里药简略地向明玉说明。 “是辽国人?”明玉惊呼一声,“他是来救那个刺客,是阿忘打败了他,那他一定会找阿忘报仇,他是来找阿忘是不是?”明玉天真但绝不蠢笨,那刺客在天牢,如果单纯要救人,直接去天牢就行,可是百里药和“阿忘”却遇上了他,那一定是因为那个人寻了“阿忘”报仇。 “殿下真聪明,不过幸好有百里……药在我身边,她救了我一命。”卓君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百里药,称呼公主着实不愿,叫百里姑娘似乎太过疏远,可是叫药儿却又不知会不会太过唐突,再三犹豫之后只好直呼其名。 “那你着实应该好好谢谢百药皇姐才是。”明玉有些勉强地呵呵一笑,这是“阿忘”如此专注于百里药的原因吗?她救了他,这是第二次了。她却不知道,百里药救卓君性命又何止这两次,从初识到如今,怕是一只手已经数不完了。 “是啊,我当然会好好谢谢她的,我感谢她一生一世。”卓君话里有话地以热切地眼光看向百里药。百里药心中明白,但终是无法坦然以对,只能黯然避开卓君的灼热的目光。 明玉再迟钝,至此时此刻也看出二人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暗涌波动,“阿忘,你的伤好了,下一步准备做什么?”她及时出声打破有些紧张的气氛。 “自江湖来自然回江湖去,至于去向何方,我倒真不知道,你知道我该去哪儿吗?”卓君突然抬头问向百里药。 百里药一怔,皱了皱眉,看了明玉一眼,在明玉愕然的眼神里说道:“你是洛阳首富金峰碧的义子,江湖人称‘幻剑仙君’,若是你想回江湖去,想知道你自己的过往,那么,回洛阳就是最好的选择。” “你们――原本就认识?”明玉惊讶至极,呼地一下猛然站了起来。 “她是――”卓君张口就要说出二人的关系。 ============================================================================== 霸王女新书广告:《盛唐仙狐传》?novelid=428411 一定要去啊,一定一定要去啊!!!!!!!!! 138 重拾记忆 “我们相识于江湖,他是我的好朋友。”百里药抢先打断了卓君的话,惹来卓君有些不解又有些哀怨的眼光,百里药只作未见,继续向明玉说明:“他不叫阿忘,而是叫卓君,字修之,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因为一些原因失去了记忆,我正在想办法将他的记忆找回来。” 明玉狐疑地看着卓君,目光里充满质疑。不过总知道原来他的真名叫卓君,原来他果然是个了不起大侠,可是――他和百里药真的只是好朋友吗?卓君看着百里药的眼光分明不是一个朋友看另外一个朋友应该有的眼光,他似乎并不满意百里药对他的介绍,那么百里药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原来卓大侠竟是皇姐的旧识,那可更好了,皇姐,你说我在皇帝哥哥面前举荐他做个将军可好?”明玉轻笑着问道,以卓君的身手皇兄定然愿意留他在朝中效力,只是做个侍卫什么的未免太委屈了,不如举荐个将军,若是能挣下军功,那―― 明玉想得很是长远,可她身旁的两个人对她的提议显然均无兴趣,都只看了她一眼没作声。 明玉看着二人有此呐呐地言道:“不好吗?” 卓君首先笑着拱手致谢,“多谢公主殿下抬爱,不过卓某只是一介江湖浪子,不知礼仪,这朝堂上的事情是断断做不来的,将来还是回归江湖比较自在。”说着他的眼睛又瞟向百里药,想看看她的反应。 百里药亦点头道:“是啊,卓公子的确更适合江湖,他曾带领武林同道灭‘同天教’毁‘红衣门’,为了武林正道出生入死,深得武林正道的推崇,只有江湖才是他伸展羽翼的地方,能当大侠却并不一定合适做将军。” “百药皇姐倒是很了解卓大侠啊。”在卓君与百里药那令人不适的暧昧对视中,明玉酸酸地说了一句,神情难免悻悻。 “是啊,大概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就是她了。”卓君大概非常不满百里药方才对他的介绍,一定要强调一下他和她非比寻常的关系才行。 百里药无奈地看他一眼,着实不知该说什么。 明玉看着卓君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百里药,心中早已熊熊燃烧的妒火是再也压抑不住,眼珠一转,暗自咬了咬牙,突然语气一变,作出一副十分关心的模样,依近百里药低声说道:“啊,看来辽国有些人并不希望和亲一事顺利进行,那么皇姐下个月的辽国之行怕是不会平静,不如便让卓大侠前去送嫁,可好?他武功高强,一定可以保得皇姐平安去到辽境。” 只是她的声音压的虽低却又不轻不重地可以让卓君听得清晰明白,她一边说着一边暗自留意着卓君的反应,果然不出她所料,卓君的面上立时变了颜色。 他们果然并不是普通朋友啊,一股被骗的恼恨骤然升起于明玉心头,只是卓君和百里药都没有注意到她眼底的怒火,若是卓君知道明玉竟是一直将一厢情愿当作了两情相悦,非得在百里药面前疾呼三声冤枉不可。 听到百里药居然要和亲辽国,卓君虎目圆睁,若是目光能有实质,那么百里药必然已经烈火加身,“这是真的?”他猛然站起身,越过圆桌石台一把抓住百里药的香肩,“告诉我!” “是的,不过,送到辽国的国书尚未回程,也许我愿嫁,耶律隆绪却未必愿意娶。”这话她从没在宫里说过,因为太后和皇帝似乎都很笃定辽国会接受这个改变,毕竟大多数时候两国之间只是要个和亲的事实,至于是谁出嫁从来不是问题,这种例子古往今来屡见不鲜。更何况她还是先皇亲定,皇家玉碟上记载分明,当今圣上亲手抚养,封位更在明玉之上的一品公主,总比普通的宗室女子强多了。不过她偶尔还是会猜测,以耶律隆绪那般高傲的性子未必就会同意她这样身份的养女代嫁,可惜这话却不能和二哥、太后说,不然二哥立时便会以此为借口阻止她和亲辽国,那么明玉的远嫁将变成不可更动的事实,而让辽主来反对,事情就有了很多的回旋余地。 哎,宫廷中待久了,她果然也变得心机深重了呢。 “我要去杀了他。”卓君却管不了那么多,一听此言,杀机顿起,额上青筋暴跳,他生怕自己一个用力伤了百里药,小心收回放在百里药肩上的手掌但又抑制不住怒意,收到半途突然变掌为拳,猛然击下,石桌顿时被砸成碎石。 “你疯了!”百里药急切他脉门,稳住他的气息,“都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可妄动内息,你想死吗?” 明玉被卓君的暴怒骇得疾步后跳,远远退避,她可从没见过杀气这般重的“阿忘”,太可怕了。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将自己的未婚妻拱手让人,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行!”卓君觉得自己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你先坐下来,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而且――”百里药听到这话反倒平静下来,拉拉卓君的袖子示意他坐下,眼睛又瞟了惊骇无语的明玉一眼,她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似乎都说了,这下不知道她是不是该满意了。 “而且什么?”卓君一把甩开百里药的手,看着百里药沉静如水的表情满肚子的疑问与怒火。 为什么她可以这么平静?他几乎急怒攻心想立时就去杀了那个叫什么耶律隆绪的辽国皇帝,可是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安静地坐在那里,还能心平气和的告诉他“说来话长”,她对他的伤势远比他的心情关心的更多,她对他到底是真关心还是假关心,他跟她是真的有婚约还是假的有婚约,此时此刻的她如此镇定地面对他的怒火是依恃了什么,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卓君感觉自己的头一阵阵剧痛,像要裂开一般,可是他却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他一定要听听看她究竟要说什么? “而且你已经失去了记忆,对你来说,我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你又何必如此介意?”百里药口里说着绝情的话,心里却阵阵剧痛,她不想,她真的不想和他成为陌生人啊。 “你是这么想的?”从没像此刻一样,卓君那么恨令他失去记忆的人,这种无力感让他心情极度恶劣,他甚至……他甚至不知道他和她之间的任何过往,就算是想留下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何曾是陌生人,虽然我没有了记忆,可是从见到你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我们必定相识,而且你的声音,你的气味,你手上的温度都一直在告诉我,我们相识,所以即使在我快死掉,沉入最无力的梦中时,我还是能听见你的声音,可以无条件的相信你,我想以前的我一定很爱你。你知道当我知道自己就是卓君,而你是百里药,我的未婚妻时我是什么心情吗?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即使没有记忆也不要紧,因为有你在,你会成为我的妻子,可以和我携手一生,所以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担心,因为有你在――”卓君的声音渐低,就在百里药和明玉都已经他已经说完的时候,他突然猛地抬头盯向百里药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道:“也许我失去了记忆,忘记了你,忘记了我们过往的一切,可是在我重伤后张开眼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再一次爱上你了。” 百里药怔怔地看着卓君,眼泪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流满了双颊,直到口中尝到的咸涩滋味时她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卓君――”百里药不能言语,只能站起身向卓君伸出手,可是就这刹那――“卓君!”百里药惊呼一声眼看着卓君在自己面前直直倒下,骇得她三魂飞了七魄,急抢一步,将卓君接下,却见他双眸紧闭,嘴唇泛白,分明是已经昏厥过去。 ============================================================================== 霸王女新书广告:《盛唐仙狐传》?novelid=428411 一定要去啊,一定一定要去啊!!!!!!!!! 139 浓情蜜爱 百里药用力地掐向卓君的仁中,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她已经没办法给他把脉,“卓君――卓君――”她只能一遍遍地呼喊他的名字,任脆弱恐惧的那个她现于人前。 过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卓君才慢慢醒来,张开眼,看见眼前双眼红肿,一脸惊惧的百里药,他突然开口道:“药,不等八月十五了,好吗?” 百里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到慢慢醒转过来听懂他所说的话后,才惊喜万分又生怕是错觉般小心翼翼地问道:“卓君,等八月十五要做什么?” “你又装糊涂,咱们不是约定好八月十五回洛阳完婚吗?”卓君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他想起来了,过去的一切突然之间如洪水决堤般全部冲进他的脑中,在一片白雾过后,过去的一切,清晰如昨地重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终于记起了一切。 “卓君!”百里药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他真的想起来了!她用力将卓君抱紧,与他紧紧相拥,她失去他已经太久太久了,他终于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卓君清楚地感觉到肩背上有炽热的液体不断落下,浸透他的衣衫,将他的皮肤他的心都炙烫得生疼生疼。 ------------------------------------------ 重逢的喜悦,重生的喜悦,令他们根本无暇顾及明玉的黯然离去。激动过后,百里药擦干眼泪与卓君携手回房,二人对坐没有说任何话语,此时此刻已经不需要再有任何多余的声音,他们只是从彼此眼中的惊喜与泪意就足以知道对方此时此刻的心情。他们都不是肯随便将自己脆弱易伤那一面表现出来的人,可是此刻,他们都分明感觉到对方心中惊喜中掺杂着的深深恐惧。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卓君轻轻拥住百里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浓缩成淡淡一句歉语。 百里药缓缓摇头,终于露出一个久已无法展露的笑容,“回来就好。” 二人相视一笑,这数月来的悲苦竟是一笑而散,留下的只有满室的温馨与旖旎,不知道是由谁先靠近,也不知道是由谁先开始,只知道他们急切地需要用彼此的温暖确定死别之苦已经过去,他们终是重逢,而之后的种种,他们共同选择了忽略,这样的时刻,不该去想,也不愿去想。 ------------------------------------------ 冬日的阳光透过西窗斜斜射了进来,百里药虽然记起今天是上元正日,按着宫里的规矩她不该出宫,她应该回去参加皇上的家宴,可是―― 此刻她只想陪在卓君身边,只想做百里药,卓君的未婚妻,那个浪迹天涯,无所顾忌自由自在的百里药。至于百药公主,等明天吧,就让她在今天这样一年中最美的节日里放纵自己一回,她不希望不要有任何人来打扰她和卓君这极短暂的美好时光。 房间里绣账低垂,被中鸳鸯交颈,空气中还弥散着些许激情后迷乱的气息。 卓君拥着怀中的百里药,因为半年来粗重的工作而变得粗糙干涩的指掌在她温暖的肌肤上缓缓抚触,非是半天的抵死缠绵后仍不满足,只是贪恋她身上的那份温暖,这久违的温暖,直暖进他心底最深处,令他这数月来空空的心立时被填得满满的。略略收紧手臂,将百里药更深入地嵌进胸怀,感觉到她的柔软与顺从,油然而生的满足令他轻轻叹出一口气,忍不住再次密密地吻向百里药的发心、额头、热烫的脸颊还有……那红润欲滴的樱唇。 百里药虽然身体很累,困意极重,但心中始终没办法平静。她强迫自己不去思考,不去想任何事情,只是静静地闭着眼窝在卓君的怀中,听着他稳稳的心跳,踏实,安稳,平静,久未有过的感觉,终于回来了。她贪恋地依偎在卓君的怀中,听着他轻细而又满足的叹息,不禁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窗外的阳光渐渐消沉得只剩下淡淡少许金晖,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勉力撑起身子,趴在卓君胸口有些不解地看向他,轻声问道:“为什么离魂术会突然解去?” “不知道。”卓君也不明白,当时剧烈的头痛已经令他几乎失去理智,可是眼前一黑再醒过来,一切就都回来了。 百里药躺回卓君的臂弯,心里这个疑问始终无法释去,若是大哥下的离魂术,怎么会这么容易便解了,除非……卓君或者别人做了什么解去离魂术的必为之举,那又是什么呢? 卓君低头看着百里药,在这夕阳落下后几乎黑暗的斗室中,百里药的眼睛却出奇的明亮,那光芒直照进他心底。“不想睡会儿?”他的手臂再次紧了紧。 百里药轻轻摇头,“不,不想睡,我怕醒过来发现是梦。” “傻瓜。”卓君心疼地轻笑,拉起百里药的手,“捏我一下。” 百里药抬头看看他,调皮地笑了一下后,真的用力在他腰上狠捏了一把。 “啊――你也不用这么用力吧,谋杀亲夫啊?”卓君痛呼,不过那呼痛声中却明显得带着撒娇的意味,然后,紧紧抱住百里药,“真的很痛,相信我,你没做梦。”他将额头抵上她的,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温暖气息在两人间流动,“睡会儿吧,我知道,这些日子,你比谁都辛苦。” 百里药没吭气,眼中似乎慢慢涌上了润润的湿意,许久的不言不动,就在卓君都要以为她已经睁着眼睛睡着了的时候,她突然坐起身来,“你的离魂术解去之前说了什么话,还记得吗?” 卓君被她吓了一跳,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地将她拉回身侧躺下,“你能不能一时半刻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我的记忆回来了就是回来了,不要再去想怎么解开的离魂术了,你该……多想想……我……”说着,轻巧的一个翻身已将百里药压在身下,人月两团圆,如此良辰美景,更是久别重逢,人说小别胜新婚,他们当然不该老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时间。 ------------------------------------------ “叩叩!”极轻的敲门声,敲门的人似乎非常小心,门里的人听到那叩门声的感觉是,那个叩门人已经小心到好像门里会突然奔出一头狮子吃了他一样。 ========================================== ========================================== 霸王女新书广告:《盛唐仙狐传》?novelid=428411 一定要去啊,一定一定要去啊!!!!!!!!! 140 一晌贪欢 重逢的喜悦,重生的喜悦,令他们根本无暇顾及明玉的黯然离去。激动过后,百里药擦干眼泪与卓君携手回房,二人对坐没有说任何话语,此时此刻已经不需要再有任何多余的声音,他们只是从彼此眼中的惊喜与泪意就足以知道对方此时此刻的心情。他们都不是肯随便将自己脆弱易伤那一面表现出来的人,可是此刻,他们都分明感觉到对方心中惊喜中掺杂着的深深恐惧。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卓君轻轻拥住百里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浓缩成淡淡一句歉语。 百里药缓缓摇头,终于露出一个久已无法展露的笑容,“回来就好。” 二人相视一笑,这数月来的悲苦竟是一笑而散,留下的只有满室的温馨与旖旎,不知道是由谁先靠近,也不知道是由谁先开始,只知道他们急切地需要用彼此的温暖确定死别之苦已经过去,他们终是重逢,而之后的种种,他们共同选择了忽略,这样的时刻,不该去想,也不愿去想。 冬日的阳光透过西窗斜斜射了进来,百里药虽然记起今天是上元正日,按着宫里的规矩她不该出宫,她应该回去参加皇上的家宴,可是―― 此刻她只想陪在卓君身边,只想做百里药,卓君的未婚妻,那个浪迹天涯,无所顾忌自由自在的百里药。至于百药公主,等明天吧,就让她在今天这样一年中最美的节日里放纵自己一回,她不希望不要有任何人来打扰她和卓君这极短暂的美好时光。 房间里绣账低垂,被中鸳鸯交颈,空气中还弥散着些许**后迷乱的气息。 卓君拥着怀中的百里药,因为半年来粗重的工作而变得粗糙干涩的指掌在她温暖的肌肤上缓缓抚触,非是半天的抵死缠绵后仍不满足,只是贪恋她身上的那份温暖,这久违的温暖,直暖进他心底最深处,令他这数月来空空的心立时被填得满满的。略略收紧手臂,将百里药更深入地嵌进胸怀,感觉到她的柔软与顺从,油然而生的满足令他轻轻叹出一口气,忍不住再次密密地吻向百里药的发心、额头、热烫的脸颊还有……那红润欲滴的樱唇。 百里药虽然身体很累,困意极重,但心中始终没办法平静。她强迫自己不去思考,不去想任何事情,只是静静地闭着眼窝在卓君的怀中,听着他稳稳的心跳,踏实,安稳,平静,久未有过的感觉,终于回来了。她贪恋地依偎在卓君的怀中,听着他轻细而又满足的叹息,不禁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窗外的阳光渐渐消沉得只剩下淡淡少许金晖,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勉力撑起身子,趴在卓君胸口有些不解地看向他,轻声问道“为什么离魂术会突然解去?” “不知道。”卓君也不明白,当时剧烈的头痛已经令他几乎失去理智,可是眼前一黑再醒过来,一切就都回来了。 百里药躺回卓君的臂弯,心里这个疑问始终无法释去,若是大哥下的离魂术,怎么会这么容易便解了,除非……卓君或者别人做了什么解去离魂术的必为之举,那又是什么呢? 卓君低头看着百里药,在这夕阳落下后几乎黑暗的斗室中,百里药的眼睛却出奇的明亮,那光芒直照进他心底。“不想睡会儿?”他的手臂再次紧了紧。 百里药轻轻摇头,“不,不想睡,我怕醒过来发现是梦。” “傻瓜。”卓君心疼地轻笑,拉起百里药的手,“捏我一下。” 百里药抬头看看他,调皮地笑了一下后,真的用力在他腰上狠捏了一把。 “啊――你也不用这么用力吧,谋杀亲夫啊?”卓君痛呼,不过那呼痛声中却明显得带着撒娇的意味,然后,紧紧抱住百里药,“真的很痛,相信我,你没做梦。”他将额头抵上她的,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温暖气息在两人间流动,“睡会儿吧,我知道,这些日子,你比谁都辛苦。” 百里药没吭气,眼中似乎慢慢涌上了润润的湿意,许久的不言不动,就在卓君都要以为她已经睁着眼睛睡着了的时候,她突然坐起身来,“你的离魂术解去之前说了什么话,还记得吗?” 卓君被她吓了一跳,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地将她拉回身侧躺下,“你能不能一时半刻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我的记忆回来了就是回来了,不要再去想怎么解开的离魂术了,你该……多想想……我……”说着,轻巧的一个翻身已将百里药压在身下,人月两团圆,如此良辰美景,更是久别重逢,人说小别胜新婚,他们当然不该老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时间。 “叩叩!”极轻的敲门声,敲门的人似乎非常小心,门里的人听到那叩门声的感觉是,那个叩门人已经小心到好像门里会突然奔出一头狮子吃了他一样。 百里药冲着卓君无奈地笑笑,申时已过,宫中的夜宴就要开场,这门口的人八成是来催自己的。 “你要去哪儿?”卓君看着百里药披衣起身,不知为什么心里特别的慌,急急忙忙地拉住她,不想让她走。 “宫里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今天晚上宫中有庆典,还设了上元家宴,我不到就算皇兄不怪,太后也会不高兴的。”百里药笑笑拨开卓君的手,穿上衣衫点上蜡烛,稍稍整妆。 卓君快速穿好衣服后,看见百里药正在梳头,便接过她手上的木梳帮她整理起头发,正要再说什么,却听见那轻细的敲门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却显得坚定了些,大胆了些,大概是看见屋里亮起了烛光吧。卓君皱了皱鼻子,很不悦地问百里药“可不可以不理他?” 百里药一笑,拍拍他的手,接过他手里的梳子,卓君见她如此,只好无奈地走去开门。 卓君有些惊讶地看着门外的人,是个长得很清秀的少年,嗯――似乎也不是少年,可是成年男子的脸上很少有像他这么粉白干净的。再看看他的衣衫,一身褐色织绣长袍,腰束浅色巾带,手持拂尘,脸上的笑看起来有些尴尬,但是却并不令人讨厌。 “元安?”百里药从侧面看到了门口所立之人,他怎么会来? “奴婢参见百药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元安闻听百里药唤他之名,立即从卓君所堵之门的缝隙中挤了过来,对百里药大礼参拜。 “起来吧,你怎么来了?”百里药看见元安有些奇怪,元安是赵恒的贴身近侍,一般没有重大事故不会让他轻易离开,来唤她入宫这等小事怎么会特地让他亲自跑一趟? “皇上让奴婢来请殿下回宫,怕殿下误了家宴的时辰。” “我能不能不去?”百里药看着元安,突然问道。 “这――还请殿下开恩,若是误了回宫的时辰,皇上会重重责罚奴婢的。”元安听百里药竟是不想回宫的意思,急忙跪下请求。 “好了,你起来吧,我马上就走。”百里药苦笑着看向卓君,卓君只是皱着眉头瞪着元安,元安顿时觉得背心发凉,有种被刀子顶着般的错觉。 “请殿下稍候,回宫再换妆怕是来不及了,今天是正式的宫宴,各宫嫔妃娘娘们都会到,得正装出席,皇上怕殿下在外面耽搁久了误了时辰,特命奴婢将礼服也带出来了,请殿下换上礼服直接入宫。”元安起身冲着百里药笑笑,分明看到百里药脸上闪过一丝不安,她的目光又转向了站在他背后的那个青年,听侍卫们说,他就是公主私自许下终身的驸马爷,可是――公主要和亲远嫁之事他知道吗? 卓君被迫再次让开,这回他不但得让开,还几乎被挤到门外去,在元安一声召唤下,一口气进来了十几个女官,每个人手上都捧了个大托盘,上面分别放着中单、袆衣、披帛,腰饰、蔽膝、环佩、花冠、博鬓、凤靴等等一堆堆的公主礼服,还有梳洗用的水盆玉梳及种种他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玩艺儿。他呆站在一边,有些发怔,百里药透过铜镜在人缝中看到他,看着他那呆怔的表情不禁十分不安,他应该还没办法适应她身份的转换吧?不过现在她没办法安慰他,也没有办法解释,连说话都很困难,因为至少有六个女人密不透风地围上了她,铜镜中已经再也看不见他的影象。她现在有些后悔,下午,实在应该更加珍惜一下时间,将她的身份更好地向他解释一下的,只是,当他的眼神里现出往日光彩后,她便错觉地感到好像又回到了他坠崖之前,所有的一切都被抛之脑后了,一晌贪欢啊……166阅读网 141 召入星南 卓君没应,百里药没点他的哑穴,可是他却觉得嗓子里好像厚厚地堵上了什么,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只想冲着天大吼几声,把这些日子经历的种种全部喊出来,他觉得自己快疯了,他是不是在作梦? “卓君――”百里药走到他的身边,顺手拍开他封闭的穴道,然后轻轻拉起他的手。卓君顺着她的手目光慢慢移回她的脸上,他的躁怒骤然平息,因为有两潭沉静的湖水涤去了他心头所有的嗔怨,他紧绷的神经略略松驰了少许,语言能力好像重又回到他的身上。看着百里药脸上满满的担忧,他不禁心生惭愧,是他应该保护她吧,可是一直以来似乎都是百里药在保护他,从一开始的舍身为药,到后来夜闯红衣门,在梦白山庄相陪左右,扶危挤困,一直以来,都是百里药默默地守护他,和亲辽国是多么重大的责任,他没办法保护她,没办法替她分担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要让她为他担心,这次――就换他来保护她吧。 “我没事。”卓君反手捉住百里药的手,“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和亲。” “你真的没事?”百里药略感讶然地看着卓君,这样的表现可不太像他。 卓君淡淡一笑,捧起百里药的双手送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我没办法放开你,也不会让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我们已经有一次几乎错过这一生,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和你分开。” “卓君――”百里药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带着复杂又矛盾的心情看着卓君,眼中隐隐泛出泪意,可是很快理智又促使她摇头,“不行,除非辽帝同意变更盟约,否则皇兄亲口许下的承诺是不可以不算数的。” “那――如果那个辽国皇帝死了呢?”卓君剑眉微蹙,眼中隐现杀意,为了百里药,刀山火海他也敢去,龙潭虎穴他也敢闯,只要能阻止百里药成为政治的牺牲品,就算是要冒九死一生的危险去杀了辽国皇帝他也愿意。 “你在胡说什么!”百里药惊呼一声,急忙捂住卓君的嘴,“不要打这个念头,就算你的武功再高十倍,皇宫禁苑也不能擅闯。更何况,这并不是死一个两个人的问题,两国好不容易才有此休兵的机会,不能再擅起战端了。” “那为什么一定要你去?你难道没有告诉皇帝和那个什么太后的,你已经定亲了吗?”卓君想起刚才她所说的皇室牒谱之事。 “咱们之间的婚约只是私下盟定,无媒无妁,更没有皇上的御旨许诺,在太后眼中是没有任何效力的,说了,徒然是自取其辱罢了。”百里药摇头,正待再说,却听门上传来一阵又急又轻的敲门声,是实在等不下去的元安壮着胆子过来催人了。“殿下!时辰已到,还请殿下速速回宫。” 卓君正在气头上,哪管元安是谁,听到他的这句话,三层火冒得有七丈高,猛地一下拉开大门,抓起元安的衣襟就将他甩回了院中,“我与百里药自有话说,尔等休得罗嗦。” “卓君!”百里药被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拦阻,却还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元安被高高甩出一个筋斗,再呯地一声跌坐到院中泥地上,好在卓君气虽气,手下到底还是留了分寸,而且院中地面不算太硬,想来顶多有些疼痛,不至伤筋动骨。可是场中众侍卫和宫侍们可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元安是谁?那可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贴身太监,皇上特别加恩赐封的内臣极品内侍省都知啊。“元公公,您没事吧,伤着没有?他是个粗人,您别见怪。”百里药当然知道像元安这样的人是绝不能得罪的,一边赔礼,一边更是急忙亲自上前相扶,给足了元安颜面,同时亦回头嗔怪地瞪了卓君一眼。 元安苦笑着站起身,赶紧摇头告罪,恭敬地躬身退后,示己无事。自从十年前随龙侍驾以来,还真的从没这般狼狈过,今天这一跤可是摔得好没来由啊,不过,他是个明白人,他可不敢有什么见怪之意,不看僧面看佛面,摔他这跟斗的可是两位当朝公主殿下一起看上的娇客,而这两位公主又都是皇上捧在手心里疼在心尖上的宝贝,他就算有怨怼也不敢表现出来啊。更何况,百药公主还亲自赔情道歉,玉手相搀,给够自己下台阶的面子,别人只当百里药是个皇室养女,不清楚百里药的来头,他可不一样,他可是见过皇上对百里药既爱又恨却百般容忍疼惜的态度,这见好就收才是保身之道啊,跟谁计较都成,可是跟百里药喜欢的人计较,他可没这个胆子。 ------------------------------------------ 卓君拉着百里药的手将她扯回房间,呯地一声关上大门,元安呆呆地看着关上的房门怔了半晌后,才苦笑着向身边一个禁卫低声吩咐:“回宫向皇上禀报一声,百药公主身体不适,今晚恐怕无法出席晚宴。” 那禁卫错愕地看了元安一眼,元安无奈地摇摇头,挥挥手示意他就如此禀报,那禁卫只得点头离去。 百里药看卓君这架式便知道今天这晚宴是不用去参加了,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放自己离开,所以,她开始慢慢拆起刚刚穿戴齐整的衣饰,这些东西顶在头上穿在身上实在累赘得厉害。 卓君站在她身后,被百里药的沉静感染,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不太合适,有些呐呐地开口:“药,抱歉,我……” “你应该向元安道歉,不是我,他只是奉了皇兄之命来催我赴宴,并无恶意。” “好,我会向他道歉的,不过――我也不会让他带你走。我不管是谁的命令,我都不会再让你回那个皇宫去,我们立刻就走,从此海角天涯相伴同行,什么和亲,什么辽国,谁爱去谁去,就是你不能去。”卓君一把抱住百里药,口气里已经带上了些耍赖的口吻。 “可是――”百里药无奈地看着卓君。 “你只是百里药,只是个走江湖的郎中,怎么能去承担那么重大的责任?听我的,药,离开这儿,我带你走得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再回来。”卓君觉得心慌,二十余年从未有过的心慌,就算是当年年仅十二岁时面对家破人亡的惨剧他也仅仅是愤怒与仇恨而已,可是如今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深爱的女子镇定自若,沉着冷静地告诉他她要被送去和亲辽国,他却真的慌了。这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范围,即使他武功盖世,即使他能号令群雄,即使他能够在武林中呼风唤雨,他也不可能为了一己之私命令整个武林去阻止宋辽联姻,破坏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和平政局。 “卓君,帮我把花冠摘下来好吗?好重,压得我脖子都疼了。”百里药从镜中看着卓君,将他的慌乱与不安统统收入眼底。 “很重吗?”卓君立即上前小心地帮百里药取下那足有四、五斤重的黄金珍珠花冠,很难想象戴着这种东西怎么吃饭。“真的很重。”卓君在手里掂了掂后皱着眉将它扔到了一边的地上,手指轻柔地帮百里药拿捏起后颈的肌肉,很是耐心地想替她揉去那酸痛。 “这花冠可是纯金的,都被你摔坏了,看你拿什么赔我。”百里药伸脚踢了一下那花冠,原本精致的花冠已经被摔变了形状,美丽莹白的珍珠亦被摔得散落一地。 “药,你是属于江湖的,那种东西,不适合你。”卓君心疼地抱住百里药,将她的头轻压在自己怀中。 百里药淡淡一笑,放松身体倚着他,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微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叹息。 “跟我走。”卓君再次开口。 许久的沉默后,就在卓君以为百里药会答应他的时候,百里药从卓君怀中抬起了头,双手微微用力推开他,“我不能走。” “为什么?!”卓君不解,“是怕皇帝和那个太后吗?我会保护你,只要离开京城,天大地大,我定可护你周全。”这样的自信,卓君倒还是有的。 “不是,若我要走,二哥,也就是当今圣上,根本不会拦我,他也不希望我嫁去辽国,至于太后,她根本拦不住我。我不走,是因为……现在的宋室皇廷需要我。”百里药再次重复已经对卓君说过一次的话,只是恐怕上次他压根没听明白她话中的重点,只记住了太后的强横。 “肖――不,赵明玉不也是皇室公主,她还是皇帝的亲妹妹,要去也该是她去,为什么非要你去?”卓君怒哼一声。这话幸而明玉是没亲耳听到,否则那少女芳心只怕要立时碎成满地玻璃渣了。 百里药揉了揉额角,就知道刚才的话他没听懂。“明玉不能去。” “为什么?!”卓君的为什么已经多得快要爆炸了,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百里药能去,赵明玉却不能去,为什么百里药要咬牙去承担这个只会令大家都痛苦的责任,分明有另一种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正因为明玉是皇兄的亲妹,太后的亲女,所以才容不得半点闪失。她自小娇生惯养,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呵护,太宗子息单薄,皇子皇女长至成年的更少,明玉是太后的心头肉,从小被严密保护在深宫中,她被保护得根本不知世事险恶。可是辽国宫廷却不一样,萧太后、耶律隆绪都是从死人堆里挣出的江山地位,耶律隆绪聪明绝顶、智计过人,可称是一代令主,后宫之主他的母亲萧太后更是女中丈夫,不亚则天女帝的一位奇女子。作为大宋公主嫁入辽国绝不仅仅是去做一个男人的妻子这么简单,她必须在辽国宫廷扎稳根基,从各个方面影响辽国对宋的政策,并随时留意辽国的动向,要做好为大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准备。而明玉,你是认识的,你认为她能够承担得起这样的重任吗?” 卓君回想了一下肖明玉那天真又莽撞的个性,好像的确如此。“可是……也不一定非要你去不可啊……”卓君的声音已经微弱了些许,可是仍旧坚持,让他将自己的爱妻拱手让人,就算是为了国家大义也绝对不行! “不是非我不可,是除了我别无选择,随便找一个宗室冒名作为公主耶律隆绪绝对不会接受。”这一点耶律隆绪已经在往来国书中直接言明了。 “我不会让你去,除非我死。”卓君一把抱住百里药,心口空得很,只有像这样牢牢将她抱在怀里才能有一点点踏实的感觉,听着她那平静的话语,仿佛只要他一放手,她就立时会消失不见,心口的抽痛一阵强过一阵,不能放手……不能放手…… 百里药被卓君的话慑住,感到他抱着自己的手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力道,胸膛在剧烈地起伏,身体微微颤抖,心里有些苦更有些甜,原来被一个人以情困锁的感觉并不全是烦恼,原来还有甜蜜,和二哥的那种激烈的决绝带来的抗拒不同,被卓君以死相胁,她竟不复重见当年那快要窒息的痛苦,只是心疼,心疼他的悲伤和绝望,只是担心,担心他真的以死相拼…… ------------------------------------------ “圣旨到!” 一声唱喝令卓君全身骤然一震,抱着百里药的手臂不由地再紧了紧,这回百里药可有些受不了了,再这样抱下去,她非被勒成两截不可。轻轻拍拍卓君的背部,“有旨意,不接,今天我们就得死了。”百里药当然知道这不可能,可是用来骗卓君应该还有点效用,毕竟在平民百姓潜意识中,皇帝始终还是至高无上的。 卓君犹豫了好半天才放开百里药,而敲门的声音已经响过三遍了。 “百药公主接旨。” 见着百里药和卓君相携而出,元安如逢大赦般呼出一口大气,一抬手将圣旨高举过头,冲着百里药唱喝。 百里药一扯卓君,双双跪下,“百里药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宣百药公主、卓修之公子即刻进宫,不得有误。” 百里药一怔,转头看了一眼卓君,却见卓君也正不解地看着她,抬头看元安,却见元安正一脸微笑地看着他们,“百药公主?卓公子?” “百里药遵旨。” “卓君遵旨。” 卓君照着百里药的样子心不在焉地冲着圣旨磕了个头,伸手扶起百里药,轻声问道:“皇上要我一起进宫,他知道……” 百里药点点头,“对,皇上知道,昨天,我告诉他了。” “百药公主,卓公子,请上车吧,皇上想必已经等急了。”元安再催,他就不信,这回有了圣旨他还催不动。 “好。”百里药点点头,不过想起自己的头发已经被拆散,不由有些头痛,早知道二哥会再下旨召见,她就不拆这好不容易才梳起的头发了。 “公主上车吧,车上已经备好妆盒,这回不用大服,皇上已经提前退席了,公主可简装相见。”元安一眼就看出百里药的为难,十分善解人意地替百里药释去疑虑。 “多谢元公公。” 卓君跟在百里药身后,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元安,“元公公,方才是我一时错手,抱歉,还请元公公不要见怪。” “不敢不敢,元安知道公子并非有意为之,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元安实在是个有七巧玲珑心肝的人,年纪轻轻便能成为帝皇的心腹内侍绝非易与之辈。“殿下――”元安突然走到百里药近前,压低了声音唤了一声。 “元公公?”百里药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神神秘秘的,怎么了? 元安咬了咬唇,终决定还是开口,“皇上突然离席是去了星南阁。” 百里药呼吸顿时一窒,“星南阁?” 元安看着百里药的表情,立即知道,百里药是知道星南阁意义的,看来,这尹公子和百药公主应当相识,百药公主是他过去不知道的存在,但尹公子他是有所接触的,这二人对皇上都是特别的存在啊。 “怎么了,药?” “没什么……”百里药眯了眯眼,表情有点危险,“只是――大哥来了。” 卓君有些呆滞,立时回想起那个如谪仙般不染半点尘世俗气的美丽少年,他来了么…… 卓君并不知道尹寒的危险,可是百里药却是知道的,不过她现在真的很想见他,想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让她和卓君生死相隔,为什么要抹去卓君的记忆,这一切,都需要他亲自作答。 ========================================== 三儿,我爱你!!!!!特发五千字上来表示感谢。并回答你长评中的问题。 此文会修,结尾会变,目前暂用结尾非最终的,手稿大纲已经有了,巫红妆和江孟亭都有交代,会有个真正的大结局,只是现在实在没力气写,现在专心更仙狐,争取上榜,各位支持我的jms,如果真的喜欢我的寒医奇侠记就连我一起喜欢吧,看到这里就去我的《盛唐仙狐传》里踩踩吧,那里冷的快结冰了,好冷好冷....... 网址如下,复制粘贴回车在地址栏就行。 ?novelid=428411 142 我出离了...... 《寒医奇侠记》142 我出离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43 大结局(伪) 第二十章 二人到得宫中已经是酉末戌初,在皇帝陛下的示意下,二人竟未曾下车,一路被送到了星南阁外。 “殿下,卓公子,到了,请下车。” 元安过来告知,百里药和卓君分别下车,下车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两个熟悉身影――柔儿和赫连铎,他们一直是如影随形跟在尹寒身边的。 “小姐,卓公子。”二人对百里药的称呼仍旧是小姐,见到百里药和卓君在此出现全无诧异,只是平静地上前躬身行礼,这一切更加确定了百里药的推测,卓君的死亡假相还有他的失忆都是大哥一手安排的。 “柔儿姑娘,赫连公子。”卓君向二人抱了抱拳,百里药向他们点了点头后突然开声问道:“阿杰还好吗?” “谢小姐挂怀,阿杰基本已经无大碍,除了走路尚有些不便之外已与常人无异。”赫连铎仍旧是那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一脸的平静睿智。可是听到这个消息的百里药和卓君都不由地有些黯然,尤其是卓君,对赫连杰他有着深深的感激与愧疚,若不是赫连杰舍身相护,当日他会死无全尸,在竹林中遭遇埋伏时是赫连杰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下了那些爆炸的火药铁屑。尤记得当初他的惊鸿一现,武功奇诡,轻功盖世,来去如风,潇洒不拘小节,一件布衣单手挡下蝎手公子的夺命暗器,转身又慨然赠药,何等潇洒傲世,可谁知这一次的救命之恩尚未及报还,梦白之战又欠下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这样的恩情,该如何报答? “阿杰现在何处?”百里药看了卓君有些激动的神情,已经知他心中所想,不禁轻轻握住他的手。 “呵呵,他啊,现在有美作伴,公子说他在梦白之战中居功至伟,便还了他自由放他归去,从此逍遥四海再无牵挂了。”赫连铎说起自己那已经残疾的弟弟口吻中竟似有着淡淡的欣羡,惹得柔儿眉头不禁皱了皱,轻咳了一声。赫连铎似乎也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看了百里药一眼别开了头,“公子和皇上正在里面说话,说是小姐来了就直接进去,不用通报了。” “谢谢。”百里药点点头起步向内走去,卓君在赫连杰面前顿了顿,很慎重地对赫连铎言道:“见到阿杰,替我带句话,卓君永远记着他的恩情,若有机会必当偿还。” “话我一定带到,不过,这件事卓公子却真的不必放在心上,阿杰和我们的命都是公子的,阿杰因为救了卓公子而得公子开恩放了归去,恐怕真正想要表示感谢的,会是他。”在卓君与赫连铎错身之时,赫连铎突然轻声说道,柔儿看着赫连铎,眼神更为复杂。 而听到这话的百里药和卓君都是一阵莫名的心寒,互看一眼后,互相挽着的手,不由自主牵得更紧。 “既然来了,怎么还一直站在门口不进来?是不是不想见我这个大哥啊?”门内突然传来一声轻柔明朗的呼唤,声音干净得就像冬日晴空里最高的天,不过,同样的,天始终都是至高无上的。 百里药和卓君携手而入,转过正厅刚进侧厅一眼就看见了里面正安坐品茶的男子,虽是安坐于赵恒之下,可是那一身素白却比上位的明黄更加夺目耀眼,只是简单地坐在那里就已经是凌驾于帝王之上的尊贵。 赵恒的目光留注到百里药和卓君相牵的手上,眉头立时打上了个死结,一脸杀气地看向了卓君。 卓君回望赵恒,对他满凝的杀气有些不解,不过他对赵恒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就算他是皇帝,就算他是百里药的义兄,可是他也是要把百里药送到辽国去和亲的人,对他,他实在没办法生出好感。 “百里药参见皇上,见过大哥。”百里药一扯卓君,双双跪下。 尹寒嘴角噙着颇有兴趣的微笑看着二人拜下,他不说起,赵恒也不便抬手,过了半晌,尹寒才笑咪咪地开口:“这么多礼做什么,起来吧。” “谢大哥。”百里药笑笑拉着卓君站起身。 “这么快就想起来了?”尹寒倒是坦白的紧,不等百里药动问,张口便问向卓君,眼神里倒看得出三分赞意。 卓君有些怔然,难道…… “怎么?药儿没告诉你在这中原武林中,只有我才会施离魂术吗?” 卓君愕然,转头看向百里药,却见百里药正以一种凝重的神情盯着尹寒。 “大哥为何以假尸骗我,说卓君已死,还将卓君的记忆封锁?”百里药亦不禁略带些许怒意,对大哥,她一向敬重有加,却不知他为何如此戏弄他们,若非卓君及时遇上她,只怕真的已经死了。 “呵呵,我本算着至少会过了正月修之才能进京呢,没想到他居然遇上明玉,提前进京了。”尹寒叫得亲热,可是听在百里药耳中却透着深深寒意,卓君与她,原来自始至终都在大哥的算计当中。可是算计他们,有何用处? “为什么?”反倒是卓君先问出了口,他已经听懂了尹寒和百里药的对答,拆开他们的居然是百里药一直敬重有加,又表现得对百里药溺爱非常的尹寒,虽是不可思议,但却似乎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实情。 “嗯,这个问题我得想想。”尹寒呵呵一笑,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细瓷茶碗,笑着品了一口,故意卖着关子。 “大哥?”连赵恒都忍不住了,皱着眉头开口相询。 “有趣啊,没什么为什么,只是想看看我的药儿是否真的能如她一心所求的置儿女情长于天下苍生之后,也想看看你卓修之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誓般对药儿情深似海。” “只是因为这个?”答案出乎意料的简单,百里药能感觉得到自己现在头顶上有青烟袅袅,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性呢。 “大哥,你莫再玩笑,这样的理由,莫说药儿不信,我也不信。”赵恒的眉头越攒越紧。 “是啊,世上的事情的确不可能如是简单。”尹寒的笑容淡去,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盅,“我刚从辽国回来。”尹寒突然把话题猛然一转,众人皆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什么意思?尹寒淡淡一笑,“自澶渊之盟之前我就对耶律隆绪这个人存了几分好奇,只是前些年母亲有意东游,我便陪着她去了几年海外,没想到回来已经成了那个局面。”尹寒瞟了赵恒一眼,却见赵恒的目光与他一触便即避开,也不着恼,只是继续淡淡地道:“我一直觉得很奇怪,皇帝亲征,也没有输什么大仗怎么会签下那样的盟约,后来回来见了阿昌才有些明白。” 百里药不解地看看尹寒又看看赵恒,为什么? 尹寒冲百里药笑笑,但这笑却含了两分苦涩之意。“我一直以为将皇帝之位交给阿昌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原来阿昌竟也是不愿当这皇帝的,他在逼我,他在拿大宋的江山社禝逼我出面,可是却不知道我远游海外,根本对大宋之事一无所知。” 赵恒闻言苦笑,“大哥果真放得下。” “不是我放得下,而是帝位并非我所求。”尹寒缓缓摇了摇头,“阿昌,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个心结,认为这帝位是我让给你的,其实不然。” 赵恒闻言一怔,他的确是这样想的,可是…… “当初爹的确有意传位于我,可是赵相公却一意摇头,他只问了爹一句话:一室可留公子三日否?爹便彻底打消了那个念头。因为他知道,我自小闲云野鹤惯了,任性妄为,从来不肯受半点拘束,这样的性子怎可能每天据坐于庙堂之上守着这万里国土。”尹寒看着赵恒的目光诚恳而温和。 赵恒的确从不知道这件事情,他只记得父皇在他面前无奈的叹息:“哎――若是君儿肯承继大宝该有多好,这江山原就该是他的啊。”父皇的眼中从来没有他,父皇心心念念的只有大哥和尹夫人而已。 百里药听了尹寒的话赞同的点点头,看着赵恒道:“大哥说的的确不假,二哥又何必多想,小妹亦始终觉得二哥比大哥更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二哥能想像大哥整天呆在宫里和那些大臣们商量哪个官儿该贬了,哪个官儿该升了吗?反正小妹我是想像不出来的,以他那散漫的性子,怕是一两天就烦了,到时候大概仍旧是将一堆朝政国事丢给二哥你来处理,自己跑得不见踪影,与其那样让你名不正言不顺地辛苦倒不若这样堂堂正正地坐在这个位子上。”百里药倒是直白,惹得一头雾水却听得有点冒冷汗的卓君忍不住盯着她看了半天。 尹寒看着百里药似笑非笑,半晌后突然说道:“果然是谁养的亲谁,夸你二哥也不用这么贬你大哥吧?” “大哥还知道自己是百里药的大哥吗?既是大哥,为何如此对待我和卓君?”百里药冷哼一声,若只是玩笑,那么大哥这次做的的确也太过分了。 “药儿何时也这般性急起来,我这不正是在说嘛。”尹寒慢条斯理又啜一口茶,但很快就在百里药燃着两簇小火苗的眼神注视下不自在地把茶碗放了下来。“这件事说来话长,得从一年前说起了……” 寒夜寂寂,深宫冷殿之中灯影摇曳,将四条人影拉得幽长,尹寒慢慢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其余三人的眉头却是越攒越紧。 “阿昌虽然不想当这个大宋皇帝,可是耶律隆绪却是一心想做一个有为的英主,我特地入上京就是为了亲眼看一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实话,我真的很欣赏他,我以江湖人物的身份与他结交,狩猎歌舞,看他执掌江山挥斥方酋,阿昌,他的确是个非常优秀的帝王,可是作为一个敌人,也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存在。我作为一个江湖人物不可能深入他的统治核心,也不可能了解他更多的私人密秘,这时候我便想到了澶渊之盟中所定的和亲之议。本来,我是打算让柔儿以宗室女的身份假扮公主嫁去辽国,在他身边埋下一颗棋子,可谁知耶律隆绪似乎已经猜到了我们的计划,所以一纸国书先行发出,要求我大宋必须送太宗女往嫁,不可以宗室女替之,想来他已经对咱们唯一在室的小妹做过了详尽的调查才会提出如此要求,嫁出明玉,对大辽百利而无一害,可对我大宋却是心尖上剜肉,这着棋着实厉害,至少在将来两军对阵时,莫说阿昌只是太后那里便多了许多顾虑。可是,他不知道的是――” “太宗女,不止明玉一人……”百里药苦笑着接口,所以她始终奇怪,大哥怎么能那么及时地出现在红衣门将她从巫红妆手里救出来,这出现的时机未免过于巧合了,原来――她的行踪一直都在大哥的掌控之中……想到此,百里药的身子不由微微泛起一阵寒意,而卓君发觉了百里药的颤抖,心疼地握紧了她的手,他也不曾想过,这样一个谪仙般的绝色少年,居然会行如此邪佞之举,那朗朗笑声,那爱妹情深的眼神,那以女相试的谨慎,竟都是骗取他们信任的戏码吗? “药儿果然聪明。”尹寒拍了拍手,颇为赞赏地看了百里药一眼。 “大哥真不必夸我,比起大哥,这世上没几个人够得上聪明二字。我只想知道大哥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回了中原的?”百里药无力地挥了挥手,她真承当不起大哥的赞赏啊。 “想找你,太简单了,神医百里药,我的手下在你过了君山没多久就找到你了,只是没想到你的身边却多了个卓君,因为他,我犹豫了很久……” 百里药不解地看着尹寒,尹寒看了卓君一眼,“你始终是我和阿昌疼爱了半生的小妹,用你一生的幸福去换大宋一时的平安,是不是值得,我一直没办法决定,也着实不忍心。” “那为何后来又忍心了呢?”卓君气得嘴唇泛白,他竟从君山开始就一直在盘算着拆散他们,有这样的大哥,真是――令人后背发凉啊。 尹寒突然冲着卓君冷笑一声:“那是因为我发现你根本配不上我的药儿,有了药儿之后还敢拈花惹草三心二意,若非你后来算得诚心实意,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贵州吗?” 卓君闻言,想起当初的荒唐,羞愧的满面通红,亦不敢再多说,倒是百里药不甚在意地拍拍他的手,示意无碍,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 “那大哥既然知道我二人相爱更愿相守还要骗我卓君已死,更将他的记忆抹去,让我们从此天涯相隔。” “算是大哥的不对。”尹寒对百里药歉意一笑,表情更像是在哄个生气的孩子,“可是,当时卓君的确已经奄奄一息,我真的没有把握能将他救回来,当时我在想,若是他死了你会怎样?像他这样平凡的男人真的值得你相守一生吗?在我看来,耶律隆绪实在胜他良多。” “我死都不会让药儿去辽国和亲!”卓君咬牙切齿地看着尹寒,原来这个大哥对他从没满意过,那次试探只怕根本只是个小小的警告和教训而已。 尹寒以鼻子对卓君冷哼了一声,“这件事情轮不到你说话。”卓君闻言觉得自己鼻子都快气歪了,只能在心里默念:“他是药儿的大哥,他是药儿的大哥……” “我宁可与辽国一战,也不愿让药儿去和亲。”赵恒亦是怒上眉梢。 尹寒冷冷瞥了他一眼:“当初这澶渊之盟可是你签的,现在后悔来得及吗?” 赵恒被堵得一愣,没办法开口。 “大哥,我想知道,那为什么要抹去卓君的记忆,若真的只是想让我们彻底分散,只要你不出手救他,他必死无疑,谁也不会知道谁也不会怪你,你又何必如此麻烦?” “我只是想赌一局,给你们一次机会,也让我下定一份决心。” “机会?” “对!我给卓君施离魂术的暗示就是,若是他能够在没有责任的前提下真心的再爱上你一次,那么他就可以找回过去的记忆,重新拥有卓君的人生,若是他没办法再爱上你,那么也就表示你与他终是有缘无份的。没有了牵绊,我想你对和亲辽国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对,而卓君没有了你他依旧可以做他的少侠,重新开始他的生活。” 原来尹寒给卓君所下的暗示竟是这样,百里药不禁有些动容地望了卓君一眼,冲他微微一笑,卓君有些赧然地笑了笑,握着百里药的手再次紧了紧。 尹寒看着他们亦是淡笑,同时不动声色瞟了一眼赵恒,片刻后才继续道:“若是他能够与你重新相识,重新相爱,那么,我想这就是天意了,天意不可违,命中注定,你们终是要在一起的,那么,这场和亲,就让它作罢吧。” “作罢?”赵恒、百里药、卓君三人异口同声惊呼出声。 “此番事故,药儿和修之的确受了一番惊吓,若是我没有个交代,只怕你们非记恨我一辈子不可,是吧?”尹寒看向百里药和卓君,百里药挑了挑眉,微摇了摇头,恨,只怕恨不起来,但怨肯定是免不了的,倒是卓君竟是坦白的很,果真点了点头,“我不会让你的诡计得逞的,除非我真的死了,否则我绝对不会让药儿离开我。” 赵恒神色复杂,略带些阴沉地看着卓君,这就是药儿选中的男人?少侠意气正风流,的确才貌出众,胆识过人,在大哥面前竟然能针锋相对。他身在其中,深知兄长成长背景殊异,父王的异样恩宠和尹夫人精心的栽培,令他具备了一种极端高贵而慑人的气韵,普通的人到了他面前常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就连他,大宋朝的九五之尊,在他面前也常常唯诺不已,可是这个年轻的江湖浪子,居然敢在他面前气势汹汹地直言顶撞,更有兴师问罪之意,果然亦非平常人,难怪能令药儿青眼相加。可是看着他们彼此眼中的深情,他的心难以抑制地泛起阵阵隐痛与酸苦,药儿是不一样的,是他亲手抚养长大,是他在这世上最亲最爱的人,比父王甚至母后来得更加亲切,他几乎把少年时代全部的感情都投注在了她的身上,她是他午夜梦回心口唯一的温暖。如今,这温暖终是要离他而去,将他独自留在这深墙宫院中,寂寞、寒冷、空旷…… “大哥,你方才说你刚从辽国回来,难不成耶律隆绪愿意放弃这场和亲?” “这次我专程赶去辽国就是为了此事,辽国的萧太后病了,群医束手药石无医,她是辽国的柱石基础,耶律隆绪向来敬母恭顺,只要有人能救了萧太后,取消一次和亲应当并非难事。” “萧太后病得这么巧?”百里药敏感地察觉到尹寒眉梢眼角的笑意。 “我不是说我专程赶去了辽国么?我不想让萧太后死,萧太后死了耶律隆绪更加大权独揽亦非幸事,所以只是一场重病,只要一颗小小的药丸足以令她起死回生,用这药丸换回咱们心爱的药儿,还是颇为划算的吧。” 众人恍然,更加愕然,尹寒竟然有如此通天手段,居然可以在萧太后身上动下手脚,而且还能瞒天过海骗过无数名医,这―― “明日我便遣使赴辽递送国书,不过,这治病一事总不能只送个药丸过去便说能治好这不治之症,那辽帝不起疑心才怪。” “这件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经安排了神医随你使团出使。” 百里药和卓君走出星南阁时都有些神思恍惚,大哥一现身,不但谜团尽解,竟连和亲之事也尽悉作罢,突然之间束缚在他们身上的枷锁被清了个一干二净,他们都有些如在梦中的感觉,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幻梦,没有那场大战,没有那段生离死别,没有数月相思,没有这场几乎成行的和亲,此刻二人相牵的手让他们感觉仿佛刚从圣医谷走出来一样,又可以海阔天空,又可以浪游江湖。 “药儿……”卓君牵着百里药的手,望着天上的月亮,久久之后方才突然开声,“天亮我们就成亲吧,不要回洛阳了,随便哪里都好,有没有人参加都行,咱们明天就成亲。”怕了,生怕明天又有什么变故,急切地想把身边的人锁住,再不放开,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这最不可靠的世俗之力。有些可笑吧,分明这些东西对她是最没有意义的。 “好啊,就在那个小院吧,明天一早就办。”这样傻的提议,百里药竟然顺嘴就答应了。她顺着卓君的目光,也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圆圆的,亮得有些刺目,上元节的月亮并不比中秋节的差啊。 他们说得轻巧,站在他们身后伺候的元安呆了,这――这两位这就是要成亲啊……长公主出嫁,就……就这样就定了?说什么笑话呢? 第二十一章 元安送走百里药和卓君后回报的一句话令赵恒和尹寒都被惊得目瞪口呆,片刻后回过神来的尹寒才不禁苦笑道:“阿昌,这两个小家伙倒真是任性得可以……” “这么便宜就想娶走药儿,他卓君以为朕死了吗?”赵恒气得脸都白了。 尹寒看着赵恒,吹了吹茶沫,端起杯喝了口水,“可是你没听见元安说吗?药儿说‘好’。” 赵恒的脸顿时由白变黑,呯地一拍桌子,坐下不吭气。 “阿昌,你喜欢药儿吧?”尹寒突然开口,“我说的不是兄妹的那种喜欢,你应该明白。” 赵恒不说话,只是看了尹寒一眼,别开了头。 “可是药儿不属于皇宫,否则当年她不会走,你想再困她一次?这次只怕不是两条人命的问题。”尹寒残酷地点出事实,无论赵恒做出多少努力,百里药都不会留在皇宫里,天上的鹰必须有足够广阔的天空才能生存,若是困在笼里,只有死路一条。 “阿昌,我们都该学会放弃一些东西,尤其是身在帝王家,更是不能去奢求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否则,最终后悔的通常是自己。”尹寒似乎想起些什么,声音淡淡地黯沉。 “我已经有些明白为什么父皇会那么疼爱你,曾经我以为只有母后和她的嫔妃们可怜,可是,其实最可怜的是父皇,心爱之人绝决而去永不相见的痛,会让人错觉自己的心已经被挖掉,胸口里是空荡荡的。”赵恒觉得自己已经能隐约了解太宗皇帝的心情,但是亦知道自己对药儿的情义还是远比不上父皇对尹夫人的,尹夫人对父皇来说,是一生最大的羁绊,至死不休。 “娘离开这儿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她比药儿辛苦,因为,她同样爱着父皇。”尹寒无奈地摇了摇头,情爱……除了看透与放弃,娘和他都别无选择,所以他时刻提醒自己,除了母亲,对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不要付出过多的感情,因为他终究是人,亦只有一颗心而已,那些失去的情感会在他心上留下一个个难以弥合的伤口,他不想像母亲一样,带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无奈地面对无尽岁月。 “大哥,我已经明白药儿已经找到了陪伴她的人,我希望她能比我们幸福,所以,你不用担心,在向母后妥协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已经失去了要求药儿的权利,我为大宋选择牺牲她,即使现在药儿不用再去辽国,我也不没有脸面要她再留在我身边,我愿放她自由,从此真正的海阔天空,随她遨游。”赵恒疲倦的向椅背上靠去,感觉着自己的心,慢慢地沉寂冰冷,他几乎能够清楚地听见心底那片刚刚复生的原野蓝天再次荒芜破碎的声音。 “她会比我们都幸福,有我们的守护,她的一生将再无险阻。”尹寒淡笑着拍了拍赵恒的肩。 卓君与百里药的婚礼怎么可能真的像二人说的那样简单了事,他们同意江湖人也不会同意,江湖人同意敬爱的皇帝陛下也不会同意,百里药可是当朝长公主,他宋真宗一手抚养长大的妹子,没有十里送嫁的排场怎显得出帝王身家。 百里药差点以饮鸠自尽来威胁赵恒才让他放弃了以公主礼送她出阁的想法,可是开封府内,一座奢华赐第“公主府”还是如期开工,虽然不知主人会不会入住,但是给百里药在京城里建个可以随时回归的家,至少让赵恒心里有了一点踏实的感觉,也许药儿累了的时候,会回来小住也说不定。 真正的婚礼在洛阳举行,这是沉寂已久的江湖数十年来最热闹的一场盛宴,公主下嫁江湖浪子的消息终是传了开去。于是,四海之内,有头的有脑的,说得上名号的都跑来想凑上这番热闹。可惜,洛阳就那么大点地方,皇帝陛下更是动用了洛阳神机营将洛阳内外守了个密不透风,没有请柬的客人绝对不允许进入金府五里范围之内。这时候就到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时候了,百里药在待嫁无聊之时就常常坐在天井里看四面墙头上突然飞起的白衣人黑衣人,数着不时飞进来的乱刀乱箭,恨不得抓上卓君找个深山老林里躲起来,可是最大的问题是,卓君那个死脑筋的家伙,这回倒是和大哥、二哥统一了阵线,非要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不可,这样真的有意思吗?累死人了。 “药儿。”卓君亲自捧了喜服进来给百里药试穿,这些日子以来,他脸好像就长定了型般,除了笑再没别的表情。不过,经过这些磨难,他们还能相守在一起,的确是上天眷顾,是该怀抱感激之心才是。 “又要试?”百里药连皱眉都懒得皱了。 “之前的大了些,你最近瘦了太多,所以,有些地方得收一收,那些裁缝和绣娘都是皇上下旨从江南急召来的,若是这礼服做得不合适,他们可是要被罚的,来,再试试。” 百里药无奈地在卓君的帮助下穿上这身沉重不下凤冠祎衣的喜服,转了个身朝镜中瞧了瞧,“这回很合身,不用再改了。”半天不见卓君接话,奇怪地抬眼看向卓君,却见他正怔怔地盯着她发呆。 “怎么了?”百里药不解地看了看自己。 “没什么,我的药儿真美。”卓君的眼睛黑幽若水,百里药在他眼瞳中看见的满满全是自己的身影,不禁淡淡一笑,伸臂抱住卓君,“能和你在一起,真好。” 卓君捧起百里药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婚礼正日金玉山庄 陆陆续续的仍有宾客登门,大门外不断的有人高声唱喏。 …… “青玉门门主温大侠到!” …… “凌霄楼楼主婉柔夫人到!” …… “通明观观主灵慧真人到!” …… 时辰一到,四下鞭炮齐响,鼓乐骤起,赵恒一身便服同尹寒一起将百里药从洛阳行宫送嫁到金玉山庄,金峰碧早已大开中门远远出迎,一番隆重的跪叩贺仪不多赘述,在赵恒极为不满的情绪中,这场婚礼总算是简朴又盛大地拉开了帷幕。 拜完天地,赵恒被尹寒劝回了行宫,毕竟,这里龙蛇混杂,千金之子不坐危堂,赵恒所有人都无法尽兴,无奈下赵恒只得先行离去。只是离去前,拉着百里药千叮万嘱,今年每年必回京一趟,公主府邸已经开始兴建,六月即可完工,到时还得百里药亲自回去揭匾。 百里药无奈应下,这是赵恒最后的底限,她不能再违逆了。 赵恒一走,这满堂的武林大豪们总算长出了一口气,平日里这些人连个官员都不愿见,今天却因为皇帝而连跪带叩的,总归是压抑了不少脾气。尹寒始终纱帘遮面,人们只当他是个王室皇亲,亦不甚在意。 “婚礼之后我们去哪儿?”卓君搂着百里药坐在窗边的躺椅上随口问道。 “我想去辽国。”百里药半趴在他胸口,轻轻地说道。 卓君嚯地一下坐了起来,“辽国!去那儿干嘛?”他现在听见辽国两个字就紧张。 百里药失笑,“当然是去当奸细,呵呵,虽然我不能入嫁辽国,可是身为医者的身份,去辽国也能做很多事情,我希望能替二哥哥分担一些责任,他真的很累。” “好吧,可是――绝对不许见那个什么耶律隆绪。” 百里药看着卓君一脸严肃的表情,笑得腰都弯了,“你真以为我是绝世美人,红颜祸水吗?我真的要替你检查一下眼睛才行了。”这种不着边际的飞醋他也吃得着,真是―― 可是谁知道呢,卓君的担心也许并非多余…… 大辽,那个遥远的国度,那个英明的君主,此刻正为了大宋以婚换药之事懊恼不已…… 玉醅瘿杯,华府青骢,浅韵奏清平。魇日丝竹怜红袖,双拂翠黛醉温柔,三月尽无骨。安乐事,无福清享,叩恩荣,愿解君愁。尽寒衣安枕,帝子龙堂无忧。 归去兮,伴西风白草,海角天涯,携乾坤无碍。强挽海波,乘霞飞觅,碧落黄泉之极。不必御舟同游,王台共赏,千里相念远望江湖,山水之间。 ――《乐清贫?记百里药》鉴天 全文完! ============================================================================== 看完的不要走,请转战?novelid=428411盛唐仙狐传。 144 心阔如野 心阔如野 词:严寒 曲:清响(独醉笑春风) 西风驿马落叶残梅 踏千山万水星尘点点 冬寒秋雾孤村巷里 温玉兰芷心妙手纤纤 伊人何在远山万里 披布衣磊落风伴露依 身沐春雨心阔如野 山穷水尽行止无疆仁心远 *暮雨迎朝云送君盼相逢诉衷情 风华正茂淡看名利清风明月笑行侠 风烟引渡迷情平生相爱系一身 秦楼楚馆醉月秋花抛却繁华伴卿行 闲云淡任他孤雁叫苍寒 苍山远且闻塞外马声乱 长江水迢迢一路风霜一路歌 深宵醉梦晓霜明月郎情意拳拳 红尘相去尔山河危殆玉山倾 流水霜花绡裳惊梦醒北阙南山归 一杯饮碧落黄泉终相随 暮雨迎朝云送君盼相逢诉衷情 风华正茂淡看名利清风明月笑行侠 风烟引渡迷情平生相爱系一身 秦楼楚馆醉月秋花抛却繁华伴卿行 闲云淡任他孤雁叫苍寒 苍山远且闻塞北马声乱 风烟万里披星戴月 寄情山水间遥望江湖 ------------------------------------------ 本文首页配乐就是铮铮这首歌,实在太美了,我觉得比我的文好百十倍,嗯,所以无比汗颜,请各位看官,一定要听一下。首页听不见的,可以到这个网址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