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瘾》 第1节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心瘾》 作者:江白月 文案 在傅铭渊的一众仰慕者眼中,时思飞上枝头的经历,堪称教科书级的逆袭,并且可复制性趋向于零。 一句话简介:珠宝设计师和腹黑病娇总裁的故事。 入坑提示:1v1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都市情缘 天之骄子 情有独钟 主角:时思,傅铭渊 ┃ 配角:主角以外一干人等 ┃ 其它:江小白 ===================== 第1章 初遇 当你老了,回顾一生,就会发觉:什么时候出国读书,什么时候决定做第一份职业、何时选定了对象而恋爱、什么时候结婚,其实都是命运的巨变。只是当时站在三岔路口,眼见风云千樯,你作出选择的那一日,在日记上,相当沉闷和平凡,当时还以为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 ——陶杰 《杀鹌鹑的少女》 时思出现在白晓然酒店房间门口时,长发湿嗒嗒的贴在脸上,发梢还一直在往下滴水,身上的衣服上也满是泥水,配上她凌乱发丝下幽怨的表情,活脱脱一个刚从泰晤士河里爬上来的女水鬼,和对面虽然裹着浴袍但妆容精致的白晓然形成了鲜明对比。 于是白晓然原本热情洋溢的拥抱动作顿时就僵在了原地:“这出场方式,真是清新脱俗。” 连时思自己也觉得,她回去时有必要去唐人街买本黄历每天翻看——老祖宗的智慧很多时候还是必须要信奉的,就比如类似于今天这种日子,老祖宗一定会语重心长的提醒她三个大字:忌出行。 今天她从火车站一出来就被人抢了包,甚至连求助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对方就已经健步如飞的消失在了巷子拐角。她好不容易从口袋里翻出点零钱打算坐车,可还没走到车站,又遇上两伙足球流氓斗殴,一时间怕遭池鱼之殃的路人们四下逃窜,时思跟在一群人后面跑,终于到达安全地带的时候,她的伞早就不知道被丢到了什么地方,衣服也因为刚刚在路上摔了一跤而搞得一身脏。 时思形象全无的甩掉湿透的内衣躺进浴缸,水流按摩的强度刚刚好,舒服的让她几乎喟叹出声,一身寒意也终于被彻底驱散,时思这才觉得,自己有了一种重返人间的感觉。 白晓然把时思脱下来的衣服扔进脏衣篮后,在水龙头下仔细的洗手。时思趴在浴缸边看她:白晓然是她最好的朋友。这个外人眼里的冰山型白富美,对自己从来都是照顾有加。 自从时思来伯明翰读研,两个人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面了,所以即使她过两个月就要毕业回国,白晓然得知自己即将来伦敦出差之后,仍然是第一时间便通知她过来小聚。 时思接过白晓然递过来的红酒,突然瞥见她粉嫩的指甲,奇道:“你这个美甲狂人今天指甲怎么这么原生态?” 白晓然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给老板送文件的时候,他对着我的法式美甲皱了两次眉,从那以后我就知道我的指甲要一直这么‘原生态’下去了。” 时思忍着笑抿了一口红酒,环视着眼前的豪华浴室,感慨道,“一个浴室比我住的房间还要大,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真想体验一把你们老板这种穷得只剩下钱的感觉。” “外人面前内向的像个哑巴,就会在我们面前贫,这么多年还是这个臭毛病。”白晓然斜睨她一眼,“为了见你我可是一个小时前就化好妆了。泡好了就快点出来,带你下去吃晚饭。对了——你包里除了钱和手机外,没什么重要东西吧?明天上午我有工作要忙,下午陪你去买手机。” “好。”时思从善如流的答应着,看着白晓然消失在门口,笑了笑。 伦敦的夜晚一如既往的灯火辉煌,但窗外的万家灯火隐藏在雾气蒙蒙的夜雨中,那种朦胧的光,让时思陡生出几分不真实感。她眼前的玻璃墙倒映出她所在的地方:华丽的宫廷吊灯,厚厚的羊绒地毯,精致的骨瓷餐具,邻座打扮入时的宾客……这是她如今身处的世界,也是完全不属于她的世界。 “发什么呆?之前不是还喊饿么,还不快吃?”白晓然催道。 “尽量用淡然一点的表情掩盖住我土包子的内心。”时思一边笑一边拿起刀叉,“其实我心里虚的要命,这儿有这么多所谓的上流人士,我总怕自己一不小心露怯给祖国母亲丢脸。” 白晓然很多时候都很佩服时思的直接,她觉得如果换做是自己,虽然也能做到时思这种外表无懈可击的从容,但也绝不会对任何人坦然说出自己内心的紧张拘束、和甚至带了些许自卑的怯意——即使对方是时思也不行。 时思对白晓然的心理活动无所察觉,一边动作优雅的切着面前的牛排,一边感慨:“幸亏马上就毕业了,不然我早晚被英国这鬼天气和食物折磨死。” 白晓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记得上个月你生日,童越说要过来给你庆祝,但我工作太忙没细打听,他最后怎么没来?” 时思认真的切着牛肉,头也没抬:“那时候我又要忙毕业设计,又要打工,哪来的钱和时间招待咱们那位亲爱的发小。” 发小……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在白晓然脑海中打了个转儿,飘飘悠悠的落了地。 两人边吃边聊,酒足饭饱后时思正要说什么,突然觉得左手手腕上有东西滑落,低头看去才发现,一直戴着的手链就这么顺着手臂掉了下去。她眼疾手快的接住了,拿起来一看才察觉,接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坏掉了。 “好险……如果是之前丢在路上,肯定找不回来了。”时思松了口气,一边低头认真修理着搭扣一边嘟囔。那条手链造型别致,白晓然记得之前两人视频时,时思炫耀过那是她的独家设计,全世界独此一款,于是笑道:“记得某人口口声声说要做超一流的珠宝设计师,赚很多钱包养我。这个目标目前看来似乎渺茫的很,我看不如……你先把这个送给我。” 她说着,开玩笑似的伸手就要去拿,时思一边抬手躲过魔爪,一边为自己的“锦绣前程”争辩:“什么渺茫的很,我这不很快就要学成归国了么?等我设计出好的作品,专门卖给你老板那种穷得只剩下钱的人,分分钟成为人生赢家……” 她话音还未落下,手链便在她躲避白晓然的过程中,被不小心甩了出去。在空气中划出一个闪亮的弧度之后,她的手链掉落在不远处的过道上,地毯很厚,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不等一旁的侍应生有所动作,时思已经第一时间跑过去,蹲下身把手链捡了起来。 可当她正要起身,一双黑色皮鞋已经进入了她的视线,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时思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眼前的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高挑瘦削,脸色有些许的苍白,但眉眼精致,英俊异常。如今他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脚下的人,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目光里却似乎有一层层暮色漫上来。 三十岁的年纪,五十岁的眼神。 时思在他毫无温度的目光下不自觉的瑟缩,她飞快的起身,有些抱歉的冲他微微颔首想要回座位,白晓然已经走了过来,她站在时思身旁,冲来人露出标准的职业化笑容:“傅总,李总,秦助理。” 时思在惊讶之余才发现,刚刚被自己挡住去路的一共有三个男人,除了为首的那个,他身后微胖的中年人笑得一团和气,走在最后的年轻人戴了副无框眼镜,正冲着白晓然笑,一副斯文俊秀的模样。 为首的人听到白晓然打招呼,几不可见的颔首之后便继续向前走去。倒是笑容温和的中年男人被时思的长相惊艳到,但也没有多做停留,只是离开前调侃白晓然:“这么漂亮的朋友不介绍给我们认识,小白你没良心啊。” 看着三个人离开的身影,白晓然对上时思仍然惊异的神情,嘴角扯出一个复杂的笑容:“前面的……就是我那个‘穷得只剩下钱的老板’,傅铭渊。” 时思捂脸:也太尴尬了…… 两个人回到座位之后,时思有些心虚的看着白晓然:“我之前的话他应该没听到吧?” 白晓然见时思神情变幻莫测,知道她担心自己,笑道:“好了不要再想了,没关系的。你之前不是说吃完晚饭有活动?外面天凉,我上去拿件外套。” 时思吃得太饱,就有些犯懒:“你先上去拿衣服,我在这里等你好不好?” 白晓然不和她一般见识,起身上楼。时思歇了一会儿,也起身朝洗手间走去。可她从洗手间出来,刚走几步,突然听到“轰”得一声巨响,她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脚下一阵晃动,于是一时之间心里又紧张又茫然:地震了? 外面喧哗声骤起,一旁有人越过她匆匆向前跑去,把她撞了一个趔趄。时思扶着墙勉强站稳身子,抬头时正巧和对面洗手间走出来的人视线相撞——又是傅铭渊。 第2节 时思哪里还顾得上惊讶,也急忙随着前面的人朝外面跑去,可刚跑两步,外面连续不断的枪声就已经传了过来,而且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至此,时思终于意识到外面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吓得一哆嗦,几乎再也不能挪动脚步。前方不远处人群纷乱,她下意识的看向身后那个唯一还算是“认识”的人,颤抖的双唇已经失了血色:“怎、怎么办啊?” 第2章 意外 洗手间这边的人本就稀少,如今外面的尖叫和哭喊声越发的混乱刺耳,对比也就越发的鲜明起来。 时思心慌意乱,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猛地拉进了一旁的男士洗手间。 时思有些僵硬的任傅铭渊拉着,下一秒,又好像突然灵魂归位一般,飞快的跟上了他的脚步。即使在这种时候,傅铭渊脸上依然满是冷漠,可是微皱的眉心到底泄露了一丝他心中的情绪变化。 走了几步,傅铭渊的脚步就停了下来,而时思也仿佛和他心有灵犀一般,立时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外面究竟是黑帮寻仇火拼还是恐怖袭击他们并不清楚,如果他们运气差一点,遇到的是后者,那就意味着洗手间里面每个独立的隔间也并不安全。 最近欧洲的恐怖袭击日益频繁,而英国自从宣布脱欧、不再接收难民开始,便更是成了众矢之的。那些人的冷酷和凶残令人发指,时思毫不怀疑,只要时间足够,他们恐怕会对酒店的每一个角落都进行血洗。 时思估计此时白晓然应该已经进了房间,虽然不知道客房部那边的情况,但那里会比这里安全千百倍——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可如果……自己当时也跟着白晓然一起上楼就好了。 时思心中的绝望,一点一点如潮水般漫上来。 可饶是她心中千回百转,一切也只不过在电石火光之间。傅铭渊突然扯着她朝外走去,而几秒钟之后,两个人的目光几乎同时落到了洗手台下面的柜子上。 时思手忙脚乱的打开柜门,稍占了空间的毛巾等物为了避免被人察觉,她根本不敢扔出来,傅铭渊一把按住她的头把她推了进去。时思努力的蜷缩着身子,尽量给傅铭渊留出足够大的空间,傅铭渊挤进来之后,关闭柜门之前,第一次出声: “带手机了么?声音关掉。” 几个字言简意赅,傅铭渊压低的声音深沉暗哑,两个人距离那么近,他微凉的唇几乎就贴在她耳边,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时思不敢出声,只是微微低下头,轻轻摇了摇。 柜门终于被关闭,外面的枪声不知隔了究竟多远,时思咬紧嘴唇,努力抑制着心中的恐惧,得益于柜中的一片黑暗,她失序的心跳也有了得以平复的机会。 柜门中间的微小罅隙里只能透进一丝的光亮,柜子里空间逼仄,时思几乎整个人都蜷缩着挤在傅铭渊的怀里,她连大气都不敢喘,手脚完全是僵硬的,却依旧是动也不敢动。 她从来不擅长和生人打交道,但是眼下这种时候,她早已忘了什么陌生。 本就是天渊之别的两个人,如果他们能侥幸活下去,也许下一秒就会各奔东西永不再见,可他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界里,在面对她的绝望无助时拉了她一把,没有把她一个人扔在那条狭长的仿佛看不见尽头的走廊里,让她面对前方未知的恐惧。 傅铭渊,是在生死攸关时刻给予她无限安全感的人。 时思脑子里一片混乱,于是也就并没有察觉到傅铭渊搭在她手臂上的指尖,越发的冰冷。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时思的思绪,哭喊声和枪声越发近了,几乎近到距离他们只有一墙之隔。 时思听到门被猛地推开随即又被反锁的声音,凌乱的脚步声尚不及往更深处逃窜,只听得“嘭”地一声,门似乎被外面被人用力撞击,而仅仅几秒钟的静默,紧接着的两声枪响之后,外面的人已经踹开门走了进来。 时思几乎立时屏住了呼吸,大脑一片空白。 咚,咚,咚…… 鞋子踏在地上的声音并不大,但平时可以忽略不计的声音,此时听来却变得格外沉重刺耳起来。时思甚至觉得,来人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了她的心尖儿上。 伴随着几句含混不清的阿拉伯语,洗手间深处的隔间方向,突然响起了尖锐的哭声,时思听见有人不断地哭着哀求:“please!please don't……” 声音里满是绝望。 可话音未落,两声沉闷的枪声响起,时思倒吸一口气,随后死死的咬紧了下唇。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但此刻她抓着傅铭渊的手,眼泪猝不及防的滴落在他的手背上,黑暗中的眼泪带着异样的温度,几乎要将他灼伤。 枪手扫除了目标之后,并未多做任何停留,可伴随着他脚步声远去的,又是另一波的扫射杀戮。 也许人总是要到生死关头,才会想要学着去珍惜那些平淡的幸福。时思从小被父亲一个人拉扯长大,他们父女之间虽然感情深厚,但难免因为观念差异有或大或小的争执。而她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加想念远在国内的父亲。也只有这一刻她才明白,除了平日里的温暖,原来曾经的争吵是幸福,怨怼也是幸福。 时思低头咬紧嘴唇,无声的哭泣。 不久之后,来自大厅方向的爆炸声再次传来,紧接着,整个世界都仿佛在地动山摇之后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渺远的警笛声仿佛响彻在另一个世界,时思剧烈的心跳才终于平复了一些。她不知道外面是否已经绝对安全,所以仍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与此同时,傅铭渊已经毫无预警的一把推开了柜门。 “现在可以出去了吗?”时思吓了一跳,还是不敢高声,可她毫不迟疑的选择了跟随他。 终于不再被局限在柜子里沉闷的空气中,时思抬手挡了挡头顶有些刺眼的灯光,用力的呼吸着。可下一秒,她的眼泪就已经涌出了眼眶。 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道。 她不敢看向洗手间深处被枪杀的人,可她的目光落在门口时,随即就被斜倚在走廊里的两具尸体吓得惊呼出声。 她猛地别开眼,可尸体上仍然向外不断流淌的鲜血猩红刺眼,即使闭上眼,还是不断在她脑海中闪回,使得她内心的恐惧被进一步的放大。 也许他们拼尽了全力的从外面逃过来,也许他们也曾毫无尊严的哭泣和乞求,可最终仍被残忍的射杀。而刚刚的餐厅里有多少人如他们一般经历着人间炼狱,鲜活的生命转眼间就陨落在了枪口之下。 时思又害怕,又愤怒,她抬手用力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可就在她一边哭着一边回头看向傅铭渊时,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傅铭渊已经踉跄着跪倒在地上,脸色一片苍白。 “你怎么了?”时思惊恐的想扶起傅铭渊,却承担不住他身体的重量,只能跪在他身旁努力扶住他,带着哭腔叫他的名字,“你、你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 可她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傅铭渊冰冷的手下意识的紧紧攥住时思,呼吸极度困难,脸色也越发惨白。时思早已顾不上外面是否已经彻底安全,一边慌乱的帮他抚着胸口平顺呼吸,一边问:“是哮喘吗?还是心脏病?你身上有没有带药?” 傅铭渊却没有丝毫反应,时思试图从他身上翻找随身携带的药物,就在她手忙脚乱的时候,却发现傅铭渊抓着她的手臂,目光直直落在前方不远处的大滩血迹上,没有移动分毫。他的眸光仿若一潭死水,枯槁晦暗。 血? 时思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傅铭渊,是血吗?” 回答她的,是傅铭渊越发急促的呼吸声。 时思抬手紧紧捂住傅铭渊的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奇迹般的,傅铭渊僵硬的身体仿佛蓦地松懈下来,原本急促的呼吸也稍稍平复了些。时思知道自己猜对了,一手捂着他的眼睛,一手抱住他,轻轻的颤声说:“没事了,不要看,什么都没有……” 她一直喃喃说着这句话,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直到傅铭渊的呼吸终于彻底平稳下来,而她不知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 第3节 警察冲进来之前,甚至连时思自己都没察觉到,她挡在傅铭渊身前的那一瞬间,是无比决然的守护姿态。 警察拿着对讲机做着汇报,随后进来的还有高举相机和摄影机的记者,世界重新开始杂乱无章,时思脑海中一片混乱,但她至少意识到了一点——悬在头顶的死亡威胁解除了,作为幸存者,她终于能够从恐怖血腥的噩梦中醒来,她的亲人朋友不用承受失去她的痛苦,她也终于能再次回到光明美好的祖国。 她还活着。 时思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仍然死死的抱着傅铭渊,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傅铭渊不能见到血——他保护了她,她也要保护他。 第3章 回国 时思在医院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以至于她刚睁开眼时看清周遭陌生的环境时,茫然到几乎不知身在何处——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尚未完全消失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觉得眼前的一切仍有些虚幻。 她闭了闭眼,重又睁开,周遭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这种以前最讨厌的味道,却第一次让她觉得踏实。 昏倒前所经历的一幕幕,如今悉数在她的脑海中倒带,而她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瞬间,定格在傅铭渊逐渐有了些温度的指尖上。 “醒了?” 一个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来。她朝旁边看去,白晓然正从一旁的沙发里起身走过来,正双眼微红的看着她。而此时的白晓然粉黛未施,脸色十分憔悴。 时思努力地对着白晓然扯出一个笑容。 白晓然也想笑,却有些笑不出来。 袭击发生的时候,白晓然刚从房间里出来,彼时已经有安保人员努力平息混乱组织客人逃生。她随混乱的人群沿着安全通道逃出了酒店,才知道恐怖分子率先开始血洗的位置,就是餐厅方向。 而她终于再次见到时思,已经是时思被医护人员用担架从里面抬出来的时候了。 “幸亏医生说你是惊惧过度晕倒了,不然我当时非疯了不可。”白晓然如今回忆起那个画面,仍然心有余悸。 白晓然鲜有的话多,但时思只是安静的听着,仿佛能想象出当时的画面:白晓然不肯去安排好的临时安置处,裹着酒店的毯子固执的等在那里。每次抬出来一个人,即使再怎么血肉模糊,她都要第一时间冲过去辨认,盼着那人是自己,又怕那人真的是自己。 时思别开眼,抑制着涌上来的泪水,许久之后,才终于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笑道:“老外真是靠不住,连个吊瓶都不给打。” “还会开玩笑,说明是真的没事了。”白晓然知道她想逗自己开心,便也不再提那些沉重的事情。她倒了杯水,扶时思坐起来喝完,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笑道,“话说回来,我可是接到了命令,一旦你出现创伤后应激反应,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伦敦最好的心理医生来给你做心理疏导。” “什么意思?”时思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我还正想问你呢,你反倒来问我?”白晓然放下水杯,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见她没有开口,从一旁拿过一个纸袋,递给她,“喏,我老板给你的。” 傅铭渊? 时思接过纸袋朝里面看去,纸袋里是一个崭新的盒子:一部时下热销的某品牌最新款手机。 她看着手机有些出神:傅铭渊……为什么要送部手机给她? 白晓然在病床边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时思,颇有一番要逼供的姿态:“说说吧,你和我老板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在我看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突然就有了交集呢?” “出事的时候我正巧遇到他,他带着我一起躲了起来。”时思只把事情做了最简单的描述,白晓然却一下子就听出了问题的根结所在:“既然是他帮了你,为什么现在却像是他在谢你?” 白晓然看着时思:“现在的特护病房,你手里的手机,随时待命的心理医生,甚至还有带着伤来找我打听你相关情况的秦助理。” 作为自己“救命恩人”的傅铭渊,他后来出现的状况,时思认为并不适合拿来做好友之间谈资,于是即使白晓然的目光里依然满是探寻,她还是选择避重就轻:“毕竟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再说,你们老板不是一直很大方的么?” 白晓然竟然无言以对。 时思见她难得语塞,笑了笑:“不过,你们老板有钱是一回事,让我接受他的礼物又是另一回事——虽然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但我还是不能收。” “我当然了解你的性格,可惜,这次我无能为力。”白晓然耸耸肩,“傅总虽然没受伤,但不知为什么状况不太好,已经临时改变行程一个人提前回国了。” “一个人回国?”时思一脸诧异。 白晓然点点头:“李副总和秦助理都受了伤,自然要暂时留在这边,而我之所以还能在这儿——除了是我自己的意愿,也因为他特别交代了要我留下来照顾你。” 时思靠坐在病床上,一时之间眼前闪现的,全部都是阴暗狭小的柜子里,傅铭渊温热的呼吸和冰冷的双手,还有一切尘埃落定时,他靠在自己怀里时僵硬的身体。 她摇了摇头,努力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白晓然以为她还因为手机的事困扰,笑道:“好了,手机是小事,我如果原封不动的拿回去,他万一觉得我没用炒了我怎么办?你就收下吧,就算为了我。”说着,她又把手机塞了回去,“更何况,谁知道他送你手机,是不是想以后再联系你?” 白晓然的笑容里明显带了戏谑,时思觉得自己在她的调侃中,俨然变成了一只即将飞上枝头的小麻雀。她下意识的想要辩解什么,白晓然却不再听她说话,转身朝门外走去:“好了好了,你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给你们专门请了人做营养餐,我去看看送餐的人过来了没有。” 白晓然经过大厅的时候,那里的显示屏上正滚动播出着此次恐怖袭击的相关新闻。她驻足看了两分钟,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一闪而过的镜头却让她停了下来。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杂乱画面中两个拥抱在一起的身影,正是傅铭渊和时思。 ——她怎么可能看错。 * 三个月后。 时思坐在出租车里,近乎贪婪的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建筑,而电话那头的白晓然坐在办公室里,好不容易才抑制住了惊呼出声的冲动:“什么叫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你不是说你下个月才回来吗?” “本来机票只订到了下个月的,但前几天看的时候发现竟然有航班可以改签,我想着给我们家老时一个惊喜,就提前回来了!”时思重新投入祖国母亲的怀抱,即使天色有些阴沉,也丝毫没有影响她心情的一片灿烂——自从下了飞机,她的嘴角就忍不住的上翘,笑容几乎没有从脸上离开过。 “你和童越说一声,我倒完时差找你们喝酒。” 距离那次恐怖袭击已经过去了三个月,那部手机她也从未用过。这三个月的风平浪静,让时思经常会觉得,那晚的遭遇其实只不过是一个荒诞不经的噩梦,醒来之后,于此相关的记忆也就随着脚踏实地的生活,而渐渐变得越来越遥远模糊起来。 时思看看手表,此时临近中午,到家正好是午饭时间,只是不知道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她家老时一个人会怎么打发一日三餐。 不久之后,站在家门口,时思把两个大行李箱往旁边挪了挪,特意将头发梳理整齐了些,然后一本正经的按下了门铃。 伴随着门声的响动,一个熟悉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来了。” 时文珩站在玄关处,看着门口熟悉的身影,有些疑心自己眼花了,往日睿智温和的目光里,此时也不禁带了些茫然惊诧。 他不过五十岁,头发就已经有些花白了,眼角的皱纹越来越多,身姿也再不似往日挺拔,只不过一年未见,时思却突然觉得,那个记忆里一直不会老去的人,脸上还是被时光刻上了无法抹去的痕迹。 时思看着眼前的人,鼻子一酸,带着哭腔一下子就扑进了他怀里:“爸爸,我回来了!” 第4节 “……思思?”时文珩抱着怀里的女儿,这才彻底回过了神,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回来了就好,不哭了。” 时思努力平复着情绪,站直身子抹了抹眼角:“本来没想哭,但是……” “老时,谁来了?” 带了疑问的温柔女声从里面突然传出来,时思整个人就那么僵在了门口。 直到进了门,时思仍有些发懵。饶是时文珩一贯的温文儒雅,此时也不禁有些赧然。他带了些小心翼翼的看着时思,斟酌着语句给她介绍:“思思,这是你淑敏阿姨。” 时思看着对面和时文珩比肩而立的女人,似乎和他年纪相仿,又好像比他年轻一些,皮肤白皙五官柔和,戴了副无框眼镜,很是温柔和蔼的模样。 时思声音低低的打了个招呼:“淑敏阿姨。” “哎。”对方原本踟蹰着不知该不该上前,此时听见时思叫她,便很是高兴的样子,“你刚下飞机肯定累了,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厨房多炒两个菜,很快就好的。” “嗯。”时思应了一声,拉着行李箱往房间走,时文珩要伸手帮她,被她拦了一下,“不用了爸爸,你去厨房帮她吧。” 说完,不等时文珩回答,她便直接回了房间。 她的房间和当初离开时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也依旧干净整洁,一看便知经常有人打扫。时思走到书桌前,看着桌上童年时和父母的合影,她死死抓着椅背,深吸了几口气,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眼泪逼了回去。 餐桌上,时文珩努力的找寻着话题,问她在英国的生活,问她的学业,问她接下来工作方面的打算,平日里再正常不过的关心,此时却总显得尴尬。 时思努力的冲李淑敏微笑,心里却又忍不住的自嘲——果然所有的惊喜都只是惊吓。 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 好不容易把午饭时间挨过去,时思终于忍不住以要和白晓然童越聚会为由出了门。可白晓然和童越都比她大三岁,如今一个比一个工作忙,所以即使她出了门,也根本不知自己该去哪里。 时思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她险些被跑过来的小孩子撞倒,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小时候父母经常带她来的小公园。 如今的城市里早已建起了一座座华丽的游乐场,里面有漂亮的旋转木马和摩天轮。孩子们早已习惯了举着棉花糖在人偶中欢笑奔跑,也渐渐忘记了越来越破旧的小公园。 时思在秋千上坐了很久,久到她终于有点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手机通信录从头翻到尾,她发现除了白晓然,她其实再没有任何人可以找。 傅铭渊示意其他人先行离开,他坐在会议室翻看着财务部送交的最新报表,不久之后,手机振动发出的声响就打破了会议室的宁静。他朝声源处看去,一眼便发现了不知谁落在椅子上的手机。他本不予理会,可来电话的人却锲而不舍,也终于彻底打破了他的思路。 傅铭渊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皱眉走过去把手机拿了起来,无意间瞥见的来电人却让他停下了脚步。 时思。 那个女孩子,傅铭渊一时有些想不起她的脸,可却还记得她掌心的温度。明明在柜子里时她还吓得瑟瑟发抖,缩在自己怀里无声的哭泣,可下一秒,就已经站在他身前为他挡住了鲜血淋漓的世界,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的说:不要看,没事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其实不止一次梦到她,梦到她穿过蔼蔼雾气来到他身边,用温柔却坚定的声音告诉他说:没事了。 在傅铭渊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按下了接听键。可就在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荒诞,想要挂掉电话的同时,一个沉闷的、仿佛压抑着诸多情绪的声音就已经从听筒里传了过来: “晓然,我爸爸他……有女朋友了。” 时思话一说完,又仿佛怕被误会一般,有些匆忙的解释:“我没那么自私,觉得爸爸就该一直守着我和对妈妈的回忆过日子。其实我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想过,如果爸爸如果再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我也可以接受。但是现在……太突然了,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 “我以为我今天回来能给他一个惊喜,可是看着他们那么尴尬的样子,让我觉得我的出现其实是最大的错误……我是不是根本就不该回来?”说着说着,时思的情绪再也无法抑制,声音里顿时就有了哭腔。 “怎么办,我好像突然就没有家了。” 第4章 开始 时思坐在公园角落里的秋千上,不知道对着电话杂乱无章的说了多久,直到她拿着手机的手彻底冻僵的时候,原本激动的情绪才终于渐渐平复下来。她抹了抹眼角残留的泪痕,吸了吸鼻子,鼻音依旧浓重:“好了,你也不用担心我,其实我都说出来之后心里已经舒服多了,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 电话那头的低沉深邃的男声传来,时思猛地坐直了身体,她有些难以置信的拿起手机看了看,正在通话中的手机界面上,“白晓然”三个字明明没有错。 “你没打错。”就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电话那头清越的男中音再次响起,“回家吧,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你知道怎么联系我。” 几个字依旧说的冷冷淡淡,冷淡到让人几乎很难感知到他究竟是关心还是不耐。 电话被挂断,忙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时思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却又似乎格外笃定,她一定知道他是谁。 而她又确确实实是知道的。 在医院的时候,他把电话号码存在那部手机里,一并送给了她,她知道那是来自于傅铭渊的感谢方式。以他的身份地位,也许自己想要多么不可思议的“报答”,他都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可时思从来不想这么做。 她不需要他的报答,正如她也没有什么可以拿来报答他。 白晓然回到会议室的时候,发现自己寻找的目标正被自家老板拿在手里,她有些意外,一时间不知该不该上前。彼时傅铭渊有些慵懒的斜倚在椅子里,一如若有所思的模样,侧颜精致如画,即便白晓然早就心有所属,也实在忍不住暗暗多看了几眼。 白晓然正忖度着该如何开口的时候,傅铭渊已经把手机放在了桌上,朝她的方向推了推,示意她拿走。 由于对这位性格向来淡漠的老板一直心存敬畏,白晓然并未逗留,拿了手机便朝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开。可她还未走到门口,傅铭渊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你的朋友来过电话,过一会儿你记得回电话确认她有没有回家。” 白晓然有些错愕的回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显然她的反应并不能让傅铭渊满意,几秒钟后,他好看的眉眼里就多了几分不耐烦:“不知道我在说谁?” “时思?”电石火光间,白晓然脑海中第一个想起的,是新闻里时思和他一闪而过的那个拥抱。 傅铭渊双手交握,讳莫如深的看着她:“她刚刚来电话说遇到些事情,打算过几天就搬出来住。” 白晓然尽量使自己面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专业、自然:“关于这些您尽管放心,我是她最好的朋友,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傅铭渊唇角便扬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白晓然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她恍惚间好像在那个一闪而逝的笑容里,看到了几分不易觉察的讽刺。 “樱园那边环境不错,你去查一查,说不定有正在出租的房子。” 话已至此,白晓然自然不可能不懂他的意思,可还是不免有些迟疑:“如果她提出在我那边借住一段时……” 第5节 “白助理,”傅铭渊皱着眉,不假思索的打断她的话,目光里闪着一丝不耐,“我不喜欢这个如果。” 白晓然沉默片刻,微微颔首。 在她离开前,傅铭渊再次叫住她,看着她的眼神讳莫如深:“如果她有一天会知道这件事,我希望告诉她的那个人不是白助理。” 白晓然敛眸:“我知道了,傅总。” 会议室里只剩下傅铭渊一个人的时候,他再次陷入了沉思。 拜那段荒腔走板的遭遇所赐,在理智缜密的思考之前就做决定,是他近三十年来第一次。这种感觉甚至让他感觉新奇,也鲜有的对未来的生活,产生了一种久违的期待。 * 时文珩在江城大学任教,父女俩一直住在校区家属楼,而江城大学在市郊,时思回国前联系好的珠宝公司却在市中心方向。时思原本想着为了陪时文珩,上下班通勤辛苦些也算不得什么,但有了时文珩那位女友的存在,她却有了不得不搬出去的理由,只不过这个理由,她不可能在时文珩面前提及。 时文珩一生为她辛苦,如今能有人陪伴安度晚年,她自然不可能有任何意见,所以半个多月过去,关于那位阿姨,除了第一天见面时的尴尬和排斥外,时思没有在时文珩面前表现出过一丁点儿的介怀。 时思拎着收拾好的行李箱出来的时候,白晓然和童越正在客厅里陪时文珩聊天,见她出来,时文珩过去要帮她拿行李,童越连忙上前拦住了他:“叔叔,还是我来吧。” 在父亲眼里,女儿的仰慕者都是天敌一般的存在,时文珩也不例外。不过他虽然并不舍得女儿太早谈恋爱嫁人,但如果那个人是童越的话,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童越和白晓然都是时文珩看着长大的孩子,白晓然自不必说,童越也从小就聪明懂事,如今更是长成了高挑俊秀的开朗青年,毕业之后在和同学一起创业,虽然还处于一切都从零开始的起步阶段,但踏实肯干的态度一直让时文珩很是欣赏。 童越拎着时思的行李箱出门,时文珩仍是不放心时思,不停的嘱咐着,白晓然笑道:“叔叔,有我们两个照顾她,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对啊爸爸,”时思挽上他的手臂,尽量笑意轻松的安抚自家老爸的情绪,“如果不是上班的地方实在有些远,我也舍不得搬出去,不过你放心,一到周末我一定准时回来。” 说完,她突然扯了扯时文珩的胳膊,用只有他们父女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玩笑:“你和淑敏阿姨好好相处,对人家好一点。” “你这孩子……”时文珩无奈的笑叹了一声。 时思虽然不说,但时文珩自然知道她这次搬出去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可他也知道,这种事只能给她时间慢慢接受。 话虽如此,但时文珩仍是不舍。他坚持把三个人送到了楼下,目送童越的车开远了,才转身上了楼。 时文珩还远不到步履蹒跚的年纪,但时思看着他默默走向楼门的身影,只觉得他的身影又苍老了几分,于是突然就觉得又心疼,又失落。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白晓然回头看时思,见她眼圈儿有些发红,故意逗她:“一个人在英国都没问题,怎么这会儿倒成了离不开鸟巢的小可怜儿了?” 时思掩饰似的甩了甩头发,仿佛想甩开心里压抑的情绪:“谁小可怜儿了?我可是要做珠宝设计界未来天后的人!” 在路口等红灯的间隙,童越从后视镜中目不转睛的盯着时思:“天后娘娘,你确定你一个人照顾的好自己?” 面对他带着调侃的关心,时思只觉得自己的独立生活能力被看扁了,反驳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一个人在国外不也过得好好的?” 童越有些夸张的笑叹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搬出来肯定要和晓然一起住,还想着咱们又能像小时候一样,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结果你不声不响的就把我们两个抛弃了。” 时思笑了笑:“我从樱园到公司,步行最多半小时,上班是最方便的,所以抱歉,我实在不能和你们两个鬼混啦。” 白晓然知道,从小到大,时思其实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明白自己对童越的感情,所以绝不肯掺和到自己和童越中间,如今也就更不可能搬进自己和童越所在的小区。 但现在时思漫不经心的一句玩笑,白晓然原本的笑意却在想到什么之后,有些僵在了嘴角。 樱园的那处房子,户型是普通的一室一厅,但布置的精致温馨,大到家具家电,小到盆景地毯,处处用尽了心思,单身女孩子居住再适合不过。而且整个小区环境清幽,安保严格,是时思的新公司附近最好的选择。 白晓然感叹于傅总的心思,可她越来越不解的是,怎么会安排的这样好呢? 就好像……他早已知道时思不会住进自己家,早就知道时思的新公司所在,早就知道…… 傅铭渊,好像什么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求看到,求留言,求交流qaq 第5章 入职 入职 时思推开门之后,朝着白晓然和童越微微俯身做了个手势,笑得有些俏皮:“请——” 这房子时思定下来后,童越还是第一次来。他进门之后发现,虽然是一室一厅的户型,但整体格局开阔,客厅里,整面的落地窗行成的视野极佳,柔软的羊绒地毯、温馨舒适的欧式家居、甚至是沙发旁造型别致的铁艺落地灯……几乎完全符合时思一向的喜好。 “怎么样?这房子简直就像是为了我的入住才存在的对不对?”时思换了鞋,步伐轻快的走进去,随意的往宽大的布艺沙发里一歪,朝白晓然和童越招了招手。 白晓然心里有鬼,于是清了清嗓子,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童越把行李箱放到一旁,径自去看卧室厨房卫生间。只剩下时思一边比划着一边和白晓然讲她的规划:“你同事这房子装修的已经很完美了,我基本属于拎包入住,什么都不需要准备,不过我定做了一个工作台,打算放到那边那个角落里。” 白晓然还没回答,童越的声音已经从厨房那边传了出来:“这里的房租一年多少钱?” 白晓然报了个远低于市场的价格,将那套轻易忽悠住了时思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这房子我同事刚买下不久,就被派到外地常驻了,她不缺钱,不过是想找个知根底的人看房子,她和我说完不久,时思竟然就开始找房子,是不是很巧?” 时思换了个方向,靠在白晓然身上:“一切能这么顺利都是多亏了有你,为了表示我诚挚的谢意,今天我请客,请你们吃大餐怎么样?” “得了吧你,”白晓然推了她一把,斜睨着她,“你的大餐等领到第一个月薪水再请也来得及,今天我们可是来庆祝你乔迁之喜的,怎么能让你请,对不对童越?” 童越回到客厅,在茶几前的地毯上坐了下来,靠着沙发看向白晓然,笑了笑:“你同事和时小思的喜好还真是惊人的一致。” 白晓然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心里虽然有些发虚,脸上却不露半分:“不就是普通小姑娘的喜好么,哪里惊人?” 时思起身去洗手间,由于心情格外好,所以她连脚步看起来都格外跳脱:“惊人的是我的好运气——水逆果然结束了啊。” 客厅里只剩了童越和白晓然两个人,他看着白晓然,压低了些声音:“我这个人,从来不相信什么莫名其妙的好运气。” 即使童越知晓傅铭渊的大名,白晓然也笃定他不可能猜到时思这件事情中,和傅铭渊之间存在着的隐秘联系。所以,她也就轻而易举的猜到了童越的心思。 “你是以为,说不定是我专门弄了这么个房子,就是为了不让时思搬到我那儿去住?”白晓然坐直了身子,直直的看着他,“那你倒是说来听听,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人回答。 第6节 原本一室的温馨和谐,似乎在顷刻间就分崩离析了。 白晓然笑得夸张到几乎快流出了眼泪,她移开视线,像是再也不想多看童越一眼:“童越,咱们三个的友情能维持这么多年,真是个奇迹。” * 时思上班第一天不仅认真化了淡妆,更是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学生气,特意选了一身颜色庄重的衣裙,可到了办公室才发现,一屋子年纪相仿的同事,穿衣风格很是随意,个性十足,根本无所拘泥。 当初时思出于爱好选择了珠宝设计专业,所以对国内的珠宝公司一直也蔚为关注。el珠宝公司品牌设计独特优美,以私人订制为主打,定位精准,再加上推行全渠道销售理念,一直是近年来的业界黑马。而el的设计部总监是时思的直属学长,她之所以能顺利拿到el的offer,也正是得益于这位学长一直以来对她设计的欣赏。 由于是第一天报道,她暂时还未被分配任何工作,所以难免觉得时间有些难熬,好在同事们都热心肠的很,帮她收拾办公桌,午饭时间也不忘叫上她一起去餐厅,让她最初的一些不适很快就得以消弭。 “听说你们设计部来了新人?” 下午,办公室内的一片安静,被一个略显高亢的声音打破,时思抬头看去,一个中年男人从门口走进来,身材高大,不过四十多岁就已经大腹便便,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显得十分油腻。 他还未等到回应,就已经第一时间发现了时思。 时思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在胸前和大腿逡巡片刻,最后又回到了她脸上。那种追逐猎物一样的眼神,让时思一阵反胃。 有同事为她介绍:“时思,这是刘副总。” 时思不得不硬着头皮站起身来,却垂着眼不抬头:“刘副总好。” “好,好……”刘副总答应着走过去,朝时思伸出手去,时思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和他握手,可对方油腻的大手微微用了力,时思的手抽不回来,正有些着急的时候,只听得“啪”的一声,不知是谁的杯子掉在了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时思趁机抽回手,刘副总带着恼意瞪向杯子的主人,一个白皙瘦削的男生:“纪城,你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 纪城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一边蹲下身子收拾,一边闷声回了句:“手滑。” 刘副总正要发作,时思已经走了过去:“我帮你收拾吧。” 对方见时思准备帮忙,也并不和她客套:“麻烦帮我拿把墩布过来。” 刘副总还要说什么,可时思极听指挥,动作利落,一时之间,他所有将说未说的话都被堵了回去,有些忿然地转身离开。不过回忆着时思柔若无骨的小手被自己握在掌心里的感觉,心情又好了一些:不急的,总有机会。 时思用洗手液洗了三遍手,那种汗津津的黏腻感始终挥之不去。她用纸巾擦干手上的水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表情的叹了口气。 想去和那个叫纪城的同事道个谢,她又觉得这种心照不宣的事如果真的说了谢谢,又实在显得突兀。 坐在她对面的女孩子见她一直闷闷的,低声安慰她:“他一贯这些套路,听说哪个部门有漂亮的新人入职了,就巴巴的贴过去,恨不得口水都要当场流下来。你别太在意,下次躲他远点儿就行了。” 看来今天的一幕所有人早已司空见惯,时思感激的朝她笑了笑。 对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道:“有男朋友吗?最好让他下班时过来接你。如果没有的话,下班的时候记得早点走,免得他等在门口纠缠你。” “……”时思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下班时间一到,时思几乎第一时间抄起椅背上的大衣,拎起包匆匆出了门,略有些凌乱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了楼道里。 路边一辆黑色劳斯莱斯里,秦川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目不转睛的看着el门前出来的人,直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回过头看着后座的人:“傅总,时小姐出来了。” 傅铭渊有些疲惫的抬手揉了揉眉心,合上手中的文件看向窗外。那张曾经记忆里模糊的脸,此时才终于在他眼中渐渐清晰起来。 外面已经天色渐晚,走在三两个下班族后面的时思,周身却仿佛散发着光芒。 她皮肤白嫩五官精致,身材也出落的凹凸有致,明明长了张令人惊艳的脸,可却因着几分还没有完全褪去的孩子气,相貌上的侵略性又被淡化了许多。 时思无疑是漂亮的,可秦川在傅铭渊身边工作已有五年之久,却再明白不过——无论是之前派人查她详细的背景资料,还是此时出现在她新入职的公司门口,原因有无限多个可能,却绝不是因为时思的漂亮。 “时小姐这是……”秦川默默看着时思的举止,实在忍不住有些迟疑的开口,“在找谁?” 不远处的那个女孩子似乎有些忧虑的样子,一面向前走,一面不时张望着,不知在看些什么。而还没等秦川看清楚,她就已经步履匆匆的跑到路边,招了辆出租车就离开了。 “……” 秦川几乎有些不敢看后座那人的脸色。 但傅铭渊面上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跟上去。” 黑色的劳斯莱斯一直跟到了时思的楼下,直到看着二十一楼原本黑着的灯亮起来,秦川才收回了视线:“傅总,时小姐到家了。” 想到刚刚在el门前,时思面上明显的沉闷不快,傅铭渊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去查一查,看看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luoxiaqihui和doris两位亲的留言,好感动qaq 其他亲们难道都是在养肥么?留言区好安静啊……┭┮﹏┭┮ 求给动力…… 第6章 谢礼 时思避公司那位刘副总如瘟疫,她从善如流的听取了同事的建议,第二天依旧准备如法炮制,可是下班前却突然接到消息:因为销售部同样有新人入职,为了欢迎新员工,下班后两个部门要联合聚餐。 已经准备下班之后马上跑路的某人,听了这个消息只得怏怏的把已经拿在了手中的包和大衣放了下来。 虽说是共同聚餐,但两个部门到底还是分开了两个包厢。时思的那位学长——设计部的总监大人,由于不久前刚晋升为新任奶爸,所以并未出席。 时思找了个位置坐下,一大桌人其实她大多数都还很陌生,于是更多的时间里她只是默默的吃东西,只在话题转到她身上时,才简单回应几句。 不过作为新人,时思不可避免的被起哄敬酒。她正想着用酒精过敏做借口以茶代酒时,包厢的门已经被人推开了。 刘副总端着酒杯,在众人的集体注视下醉意醺醺的走进来。他摇晃着到了桌前站定,笑着寒暄道:“本来想着和销售部的老部下们一起聚一聚,没想到听说你们也在这儿。在座诸位都是el的中坚力量,所以这杯酒我可是一定要来敬的。” 众人对他的来意心知肚明,但到底不可能拂他面子,把杯中的酒都热热闹闹的喝了。刘副总看向一旁的时思,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时你这就不对了,大家都喝酒,你怎么喝果汁?” “小时”微微侧了侧身子,躲开了那只仍停留在她肩头的手:“我对酒精过敏,不能喝酒。” 第7节 身边传来的浓重酒气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刘副总却还是倒了满杯的酒递到她手边,微眯着眼看她,被酒精熏红的双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热切:“很多人酒精过敏只是因为平时喝得少,多喝一点锻炼一下,说不定以后就好了。” 这话说得就难免恶心了些,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时思虽然生人面前话不多,但也从不是软弱可欺的类型。于是任凭对方举着酒杯等在一旁,她只是静静的在原处坐着,眼皮都没抬一下。 包厢里的气氛渐渐尴尬起来,有人想说话,却被刘副总目光里半真半假的火气逼退了。 刘副总脸上的笑意不变,声音却是沉了下来:“怎么了小时,不肯给我这个面子?” 时思心里终于有了几分恼意,她猛地站起身来,椅子擦过地板,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有同事见她的眼神实在委屈,忍不住笑道打圆场:“刘总,我看小时是真不能喝,来来来,我们陪您,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刘副总却恍若未闻,只是看着时思。 时思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抬眼看向身边的人:“我去趟洗手间,回来就喝。” “不行,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要趁机尿遁?”刘副总伸手就拦住了她的去路,“你如果给我这个面子,现在就喝!” 时思的脸色终于越发难看起来。 一旁的纪城正要起身,虚掩的房门外已经响起了一个爽朗的笑声:“老刘,你好大的面子啊。” 时思朝门外看去,第一个进门的是一个穿藏蓝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时思并不认识,可在座的人却纷纷站了起来:“齐总……” el的执行总裁齐晋。时思由众人对他的称呼,轻而易举的就猜测出了他的身份。 齐晋走过来拍了拍刘副总的肩膀,笑道:“想喝酒的话跟我走,和一个小姑娘较什么劲。” 刚巧被齐晋撞见的那一幕,刘副总自知实在是大大的难看,酒也顿时醒了大半,只能低头讪讪笑道:“喝多了,喝多了……” “秦助理,带刘副总去醒醒酒。” 一个熟悉的声音清越疏淡,从齐晋身后的方向传了过来,时思猛地看了过去。 傅铭渊一如她初见他时的模样,一身笔挺的黑色手工西装,面色微冷,薄唇紧抿。看见时思之后,他原本漠然的眸底闪过一丝微光:“你也在。” 时思自然能轻而易举认出他,却从未想过他能记住自己的脸。而且他说话的语气熟稔,而且这种熟稔于他而言,似乎再理所应当不过了。 她原本难看的脸色,终于舒缓开来。 时间游走,地点变换,他们早已不是在伦敦相拥避难的两个人,可傅铭渊三个字,仍然让她莫名的心安。 时思的眼睛莫名有些发热,以至于回话时,声音中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我、我……和同事聚餐。” “江城真小。”傅铭渊轻轻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转身离开前又看了她一眼,语气轻描淡写,“结束之后我送你。” 同意抑或拒绝,无论哪一个,时思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他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齐晋从始至终都在一旁没有开口,如今见傅铭渊离开,他和包厢里的员工打了招呼之后,也转身跟了上去。 直到包厢的门再次关上,时思仍站在原地没动。 她从不曾想到,那个看起来冷淡的傅铭渊,笑起来的样子会那么好看。仿佛被阳光融化的春雪,不再是生人勿近般的冰冷疏离,他唇边的笑意,使得他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坐在时思左手边的,是昨天给她善意提醒的苏澜。众人又重新开始热络谈笑的时候,她拽了拽时思的衣角,即使压低的声音里也难掩兴奋:“你认识傅铭渊啊?” 刚刚那一幕,傅铭渊对她的态度熟稔又自然,众人都看在眼里,她想说只有一面之缘,可这种明明是事实的话,却连她自己听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于是她也只能对这个问题,单纯的表示肯定。 “嗯,认识。” “行啊你,”苏澜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难怪没有男朋友,如果我身边有傅铭渊这种人,那我肯定也看不上别人了。” “其实我们真的不熟……”时思有些无奈的低声感叹。 苏澜却并没有听进去。她回忆着刚刚傅铭渊的模样,到底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他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好像给他设计首饰啊……” “……” 能把花痴一个美男和自己的本职工作如此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时思对此实在叹服不已。 * 一群人吃喝谈笑,结束时已是将近夜里十点。时思谢绝了同事们热情洋溢的续摊邀请,她出了包厢,早已有服务生等在外面,一路带着她走出去,而傅铭渊的车,已经如约停在了门外。 车窗半开着,时思走过去时,发现傅铭渊把座位放低了些,闭着眼躺在那里,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时思想去开车门的手正有些犹豫,车里的傅铭渊已经睁开了眼,微微侧过头朝她看过来。 两人视线相对的一瞬间,思喉头莫名的有些发紧。 她打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系好安全带之后,就仿佛刚入学的小学生,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傅铭渊发动车子,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住在哪儿?” “樱园。”时思说完,又怕他不认识路,“需要开导航吗?” “不用。” 黑色的劳斯莱斯开上主路,融入车流之中。车内短暂的沉默被时思的手机铃声打破,原本正襟危坐的她低头从包里翻找出手机,却发现来电显示的是运营商的号码,她一头黑线的默默按了拒接,傅铭渊已经看了过来。 “不接么?” “应该是移动要推销套餐。” 傅铭渊对她再次正襟危坐的样子不置可否:“如果今天不是我们正巧路过,你准备怎么办?” 想到自己被当众逼着喝酒的尴尬场面被路过的傅铭渊撞了个正着,时思实在难堪的很:“大概……最后还是会喝吧。” 她顿了顿,像是有些感慨,又像是在自我安慰:“不要又能怎么样呢?这是我喜欢的工作,我喜欢的公司,为了那种人丢掉的话,根本不值得。” 第8节 “不过……今天多亏了你和你的朋友。”时思看着身旁专注开车的人,认真的说,“谢谢你,又帮了我一次。” 在伦敦她甚至没有机会和他道别,更毋论道谢。但以当时傅铭渊的情况来看,她认为那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记忆,于是也就十分体贴的不再细细提及。 聚餐的酒店距离时思的住处很近,两个人简短的交谈中,车已经在樱园外停了下来。 路边的灯光透过侧窗洒进来,车里昏黄的光线中,傅铭渊看着时思,眸光深邃:“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诶?”时思的眼睛睁大了些,对于他的回答显然极为意外,“我……” 是啊,口头浅显的谢意即使能用来答谢今晚的解围,也远远无法回报他当初在绝境中向她伸出的手。 可是傅铭渊年轻富有,似乎世间一切皆唾手可得。时思实在想不到,他会需要怎样的谢礼。 傅铭渊却没有让她伤脑筋太久,手朝她伸过去。 盯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愣了几秒钟之后,时思也伸出手去和他的手握了握。可握完手,她对于傅铭渊此举的含义还是一无所知。 傅铭渊原本未说出口的话,因她的举动而沾染了几分连他自己都不易觉察的愉悦:“……你的手机。” “……” 时思尴尬的几乎当时就要立地飞升,她“唰”的一下收回手,拿出手机之后,迅速把它放到了傅铭渊摊开的掌心里。 那是时思在伦敦事件后买的黑莓,外面还套着个浅粉色的手机壳。傅铭渊把手机接过来,把里面的资料全部备份到内存卡,然后把内存卡和sim卡一起递给了时思。 之前傅铭渊备份资料时,时思的智商终于悉数回炉。她猜到傅铭渊的意思,接过内存卡和sim卡,不忘“维护”自己的隐私:“恢复出厂设置。” 她晶亮的双眸里带了些浅浅的笑意,傅铭渊依言照做之后,重又看向她,声音低沉:“这个谢礼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luoxiaqihui和leil日光雨儿两位亲留言,你们辛苦啦,谢谢~ 是不是不好看?你们其他人都只看不说话让我心里真的特别忐忑┭┮﹏┭┮ 今天看了很久新闻,一直特别唏嘘,希望每个人都好好的。 第7章 纠缠 从聚餐结束后的第二天起,刘副总就几乎再也不曾踏入设计部半步。在公司其他地方再遇到时思的时候,即使他仍然忍不住用露骨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她,却也再没有试图靠近过。 虽然不知道傅铭渊做了什么,但目前的状态对时思来说,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时思在el的工作也终于开始进入正轨。她以最快的速度熟悉了设计部的相关工作,但毕竟是新人,所以年度新产品的开发案她自然是没份参与的。不过她到底也得到了机会,被指派加入了纪城和苏澜的小组,正式参与到el专门针对金婚夫妇推出的婚戒设计项目中。 这是时思入职el后参与的第一个项目,自然极为重视。她和纪城苏澜一起,研究了大量市场调研报告之后,就开始加班加点的忙了起来。 “果然只有热气腾腾的火锅才能拯救我麻木的大脑啊……”苏澜一边感叹着,一边伸筷子从滚烫的红油里夹出几片羊肉,蘸过佐料之后一口气全塞进了口中。 看着她被烫的一边咀嚼一边吸气的样子,时思忍不住笑道:“你好歹慢点儿吃。” 苏澜将手边的半杯啤酒一饮而尽之后,有些夸张的叹了口气:“我妈经常说我是饿死鬼投胎,可我现在基本上已经是一只废鬼了……画出来的东西自己都看不下去,怎么有脸拿给老大看啊!” 三个人为了在规定期限内交出满意的答卷,最近都有些焦头烂额。时思对于金婚这个主题概念,一时也没有更好的思路,画的几份初稿都被总监打了回来,所以眼下苏澜的心情,她完全能感同身受。 金婚,意味着爱情的历久弥新。可爱情也是需要运气的:运气好的,自然能甜蜜携手白头到老,又或者平平淡淡几十年,在柴米油盐中积累出感情;可运气差的,即使只是鸡毛蒜皮的理由,也会相看两厌,两个人互相憎恶厌弃,在以后的日子里,活成对方的眼中钉肉中刺。 时思默默的把杯中的啤酒喝完,一直沉默的纪城招呼两个人:“快吃吧,吃完早点回家休息,明天再继续。” 苏澜没接话,她放下酒杯,只顾着皱着眉头给自己的灵感枯竭找理由:“都说金婚的含义是情比金坚,可我都还没谈过恋爱,怎么可能领悟到情比金坚的表现方式?” 可还不等时思和纪城开口,她又很自觉的进行了自我否定:“也不对啊,万一公司要做冥婚主题,难道我还得先去死一死吗?” 也并没有哪个想不开的公司会做这种主题好么……时思忍不住扶额。 苏澜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啤酒,又张罗着给时思倒:“美女,来把你的恋爱经历给我讲讲,拯救一下我枯竭的脑洞。“ 苏澜心直口快,办事爽利,私底下的小八卦和小聒噪也不让人讨厌,虽然刚认识不久,但时思对这姑娘很有好感,总觉得她放在古代,一定是那种风风火火的侠女形象。 只是眼下对于苏女侠的“求助“,时思也无能为力:“这个我可能帮不上你了。” “什么情况?“苏澜从火锅蒸腾缭绕的热气中抬起头来,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不是吧你……这简直不科学啊!” 从小到大所有的烂桃花都被人完美拦截,想到身边那一男一女两大护法,时思笑得有些感慨。 她正想着怎么把话题转移回工作上,桌上的手机就已经响了起来—— 白护法。 “时小思,我好像有点儿喝多了。” 白晓然话虽这么说,声音却依旧清醒自持。但时思也知道,通常这种情况下她撑不了多久:“你在哪儿?我过去接你。” 白晓然报了地址之后,时思一面收拾东西,一面有些抱歉的和纪城苏澜告辞:“我朋友那边有点事,我先走了,你们吃完早点回家休息。” 她裹紧大衣,离开火锅店前先去吧台悄悄买了单,然后才出门打了辆车,匆匆离开。 白晓然在三个人经常去的一家清吧里,她正在听台上一个男孩唱民谣,她听得有些出神,指间夹着的烟都忘了抽。 时思在老位置找到她的时候,年轻的男孩正抱着吉他唱,你说那些用心铭刻的眷恋,不过是寂寞路上的装点。1 白晓然的人生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能让她露出这种寥落神情的人,只有童越。时思对此心知肚明,于是也不打扰她听歌,只是径自在她对面坐下,还不忘给苏澜回个微信:已经到了,不用担心。 酒吧的老板娘和她们早已熟识,不等时思招呼,已经叫人调好了sidecar送过来。 白晓然收回视线,看见安静喝酒的时思,把指间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脸上上一秒还低落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说说吧,和我们老板什么情况?” 时思拿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知道白晓然此时可能并不太想剖析心事,也就不多问。可她没太明白,为什么话题会直接空降到自己身上。 第9节 最后,时思放下酒杯看向白晓然,做鄙夷状:“真是看不惯你现在这种一脸八卦的样子。” 白晓然满不在乎的嗤笑一声:“你以为我看得惯傅大总裁用粉色手机壳?” “……” 时思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时思简单讲了前两天公司聚餐时的情况,白晓然听得兴致盎然,拿故事下酒,她又多喝了两杯,最后颇为感慨的问时思:“傅铭渊在你心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关于傅铭渊,时思觉得自己回答前,需要仔细的想清楚,可是他给她的所有印象,却又似乎不需要任何深思熟虑,就可以轻易罗列出来:“虽然看起来高高在上,但其实善良,温和,又细心妥帖。” 这次轮到白晓然哑口无言。 时思口中的傅铭渊,和她每天在公司见到的冷面暴君真的是一个人? 白晓然短时间内还不能判断傅铭渊对时思到底是不是认真的,更由于他警告在先,一时不能对时思说什么。于是她虽然好奇,但还是引开了话题。 女人之间聊天,大多数时候话题都围绕着爱情。可她能对时思无话不谈,却偏偏不能和时思聊爱情。 白晓然突然觉得更加伤感。 * 白晓然到家时,脚步已经有些虚浮。时思扶着她出了电梯,楼道里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时思一手扶着她,尽量让她站得稳些,另一只手从她包里有些费力的翻找着钥匙。 白晓然却挣开了她的手,摇摇晃晃的去敲对面的门。 “哎——”时思连忙把她拉回来,“马上就到家了,别闹别闹。” 可不久之后,对面的房门到底还是开了。 一身藏蓝色家居服的童越站在门口,看清楼道里两个一身酒气的女人,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怎么喝这么多酒?” 他从时思手中接过白晓然,时思身上的负担没有了,顿时一身轻松:“她心情不好,多喝了几杯。” 时思找到钥匙打开房门,两个人一起把白晓然扶进了卧室。时思把她一切都安置妥当之后,白晓然躺在床上,眉头仍是紧锁着的,眼角泪痕尚在。她偶然呢喃两句什么,但时思并没有听清。 “你去给她准备一些醒酒茶吧,我就先回家了。”时思看向童越,童越闻到她身上的酒气,眉头微皱:“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只喝了一杯而已,但她这里需要人照顾。”时思态度坚决,可要出门时,却被童越拦了下来。他声音无奈,就好像在看着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晓然这里你不用担心,我送你回去之后就过来看她。我不可能让你这么晚一个人回家的。” 时思看着童越离开,突然觉得一切都很没意思。 她拿湿毛巾帮白晓然细细擦了一遍脸,起身离开的时候,白晓然却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 “小思,你什么时候会谈恋爱呢?” 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但又仿佛要鼓起极大的勇气,才能说得出口。时思回头看她,却发现她并没有睁开眼,但眼角仍有泪光闪烁。 时思突然就觉得有些伤感,不知道是为白晓然,还是为自己。 * 一路上,时思都极其沉默。 时思一直再清楚不过,即使自己是白晓然最好的朋友,但如果是为了童越,白晓然也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她。所以她也一直都想不通,如果友情和爱情发生冲突的时候,是不是爱情真的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重要到白晓然为了童越,可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时思沉默的时候,童越也不说话。 童越很早之前就知道,他们三个人中,只有不爱的人才最清醒,所以时思永远置身事外。而如果白晓然或者自己之间没有人妥协,那他们就是永远牢固的铁三角,也是永远解不开的死结。 那么只要能在她身边,即使什么都不说,就已经足够。 时思拒绝了童越送自己上楼的提议,她目送童越的车离开之后,转身走进小区。可一辆黑色宾利在经过她身边开出了几十米后,在路边停了下来。 原本正在后座休息的傅铭渊察觉到车突然停下来,睁开眼:“怎么了?” 之前示意司机停车的秦川,向傅铭渊汇报:“傅总,是时小姐。” 傅铭渊从后视镜里看着时思越走越近,心内微哂:他似乎总是看到她情绪低落的样子。 而副驾驶里的秦川虽然神情却依旧端方,心中却是为自家总裁大大的开心。 毕竟偶然间的巧遇,总是要比刻意为之的相逢更令人欣喜的。 ——注1:出自好妹妹乐队《流浪春天的侧记》 第8章 悸动 时思看着在不远处下车的熟悉身影,脚步难免有些迟疑。 傅铭渊站在原地,整个人芝兰玉树一般,被笼罩在街灯昏黄的光线里,原本从骨子里透着的清冷,如今也都染上了一层朦胧和暖的痕迹。 时思在他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他。 时思在傅铭渊面前站定,仰了脸看他:“你怎么在这儿?” “有个应酬正好在附近,多喝了两杯,所以来这边的房子休息。” 傅铭渊的语气轻描淡写,时思这才想起之前他送自己回来时,对樱园的路况十分熟悉,于是在刚刚见到他的那一刹那,心中产生的些许疑问,此时也终于释然:所幸并没有多想,否则难免陷入自作多情的尴尬之中。 可刚刚那一瞬间,她内心最深处究竟有没有什么期待,她终究不敢面对。 第10节 江城的冬天,总是尤为寒冷,如今还未进入十二月,即使北风还没有真正开始凛冽,也还是会让人觉得寒意要切入皮肤的纹理,一直涌向四肢百骸。 时思裹紧大衣,看向身边仅穿着黑色西装的傅铭渊:“你冷不冷?” “没关系,正好醒酒。”傅铭渊似乎对车外的低温没有任何不适,语意安然。 时思和他并肩走着,傅铭渊虽一如既往的安适,但她却依旧觉得紧张。那种紧张,和面对其他人冷场时的尴尬不同,可究竟哪里不同,她自己又说不上来。 更何况身边的傅铭渊,时思对他的一切都一无所知,所以即使想要找话题,却根本不知该从何说起。 仿佛能感知到她的不安,傅铭渊已经先她一步开了口:“也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时思不假思索的应了一声,但随即想到自己一个年轻女孩子,深更半夜一身酒气的回家,形象委实不怎么良家,于是又有些结巴的解释,“我、我是加班晚了,和同组的同事吃饭时喝了两杯啤酒。然后又……” “还有然后?” 傅铭渊似乎很享受她无措的模样,故意问道。 “不是……”时思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烧,“朋友心情不好,我又不能让她自己喝闷酒……” 傅铭渊眸光微敛,她口中这位朋友会是谁,真是一点都不难猜。 “太晚回家不安全,以后该拒绝的时候要学会拒绝。” 时思解释道:“没关系的,刚刚有朋友送我回来。” 那位送她的朋友,傅铭渊更加心知肚明。 “那你呢?”傅铭渊看她,“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呢?” 他的目光喜怒莫辨,时思低头走着,并没有察觉:“我很少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哦?是么?” 语意里明显的质疑,让时思忍不住抬头看向傅铭渊。可在他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眸光下,她突然想起,自己不久前还在电话里对着他哭诉过,于是声音顿时就低软了几分:“那次……是意外。” 回答她的,是身旁的人意味不明的轻笑声。 时思觉得自己的酒量可能降得有些厉害,不然为什么只喝了两杯sidecar,脸上现在就烧得这么厉害?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时思楼下。时思停下来:“我到了。” 傅铭渊双手插袋,神态自若:“我也是。” “……” 时思还来不及想明白他这句话背后是否还藏着什么深意,傅铭渊已经迈步朝里面走去,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看着仍愣在原地的时思,精致的眉眼里,笑意清浅:“怎么,不回家么?” 时思努力平复着心跳,跟上了他的脚步。 等电梯的过程中,时思忍不住看向一旁的人。 之前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好像在时思心中投下了一枚杀伤力巨大的炸弹,可说话的人对造成的后果却似乎浑然不觉,此时目视着紧闭的电梯门,面容平静。 “我住二十一楼。”电梯到了,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去,时思只是站定了,看着傅铭渊,抓着背包带子的手,却不自觉的攥紧:“你呢?” 傅铭渊修长的食指按下二十一楼的按钮,随后回过身,微微弯了身子,牢牢的盯着她的眼睛:“是不是我们不住在同一层,你就会对自己说,今天的一切都是巧合?” 电梯迅速上升,仿佛连着时思的心一起,升到了让她几乎不能呼吸的高度。 也许这个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可这个世界上也从来没有缺少过巧合。 眼前的这个人,和她尚且短暂的人生中出现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以一种救赎的姿态走进她的生命中,不需要依仗任何外在的光环,就已经足够耀眼夺目。 时思想到某个自己甚至不敢去想的可能,她不能骗自己,因为这个可能,她害怕过,也……奢望过。 她的大脑一片紊乱,几乎不能思考。 “叮”的一声,时思回过神来,彼时电梯门应声打开,傅铭渊不动,只是侧身示意时思:“你到了。” 时思满怀心事的走出电梯。类似于近乡情怯一般的心情,使得她根本不敢回头。 时思默默的走向家门,她每多走一步,心就仿佛又往下多沉了一分。直到,身后的脚步声终于响起。 她猛地转过身,傅铭渊面前站定,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两个人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对方,目光中流动着的,是来自于谁的悸动与不安,没有人知道。 一片静默的空气里,时间也仿佛凝滞一般,只有声控灯计数着分秒,静静的熄灭。 可依旧没有人出声。 当初狭小的柜子和此时空旷的楼道,同样的黑暗,身边是同一个人,时思几乎以为自己在一瞬间穿越了不同的时空,心跳杂乱无章。 傅铭渊从来都厌恶黑暗,但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他这几个月来心心念念渴望的安宁温暖,所以即使陷入黑暗那一瞬间,他有不自觉的僵硬,可时思呼吸间清冽的酒香,轻而易举的成功安抚了他。 轻易的连他自己都心惊。 衣料细微的摩擦声,在黑暗中变得格外清晰起来。傅铭渊的手搭上时思的肩膀,微微低头,微凉的唇瓣擦过她热得发烫的耳垂,用极轻的声音对她说: “我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巧合。” 时思抑制不住的轻颤,紧握着背包带子的手早已松开了。她下意识的想要伸出手抓住些什么,可突如其来的声响突然打破了眼前的魔咒。 是时思的手机。 时思回过神的时候,傅铭渊掩饰似的轻咳一声,声控灯早已重新亮了起来,突如其来的明亮灯光让她下意识的低下头,于是也就错过了傅铭渊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暗。 第11节 时思有些手忙脚乱的拿出手机,接通之后,童越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我已经到家了,刚刚去看过晓然,她没什么事,已经睡着了,你不用担心。” “嗯。”时思察觉到傅铭渊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有些尴尬,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通电话,“她没事就好,你们……以后不要吵架了。” 说完之后,她不等童越再说什么,径自说道:“你也早点休息吧,晚安。” 傅铭渊安安静静的看着时思,看着她脸上因自己而起的红晕渐渐褪去,看着她由于自己的注视而慌乱无措的目光,眼神也终于渐渐柔和了起来。 “好了,进去吧,早点休息。” “嗯……”时思点头的样子堪称乖顺,她拿出钥匙打开家门,进门的时候突然想起,手中如今用着的手机,正是他当时在伦敦送的那一个——他细心妥帖到,为了让她没有心理负担的收下,特意拿走了她原本的黑莓。 “这个……还没跟你说谢谢。”时思看着仍然站在外面的傅铭渊,轻声说道。 “希望我们之间,以后不再需要这样客气的道谢。”傅铭渊唇角微勾,“我只盼着下一次,可以不被打扰。” “……” 时思关上门,脸红心跳。 * 白晓然一夜宿醉,第二天上班时,完美的妆容依旧掩饰不了眼底的疲惫。她到了办公室之后强打精神翻看着手中的材料,秦川已经走过来,抬手轻轻敲了敲桌面:“准备的怎么样了?傅总找你。” 白晓然点点头,收拾好准备的材料,朝总裁办公室走去。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傅铭渊正坐在座位上,看着桌上粉色的手机有些出神。他收回视线,看向门口:“进来。” 一袭米白色职业套装的白晓然走进来,将文件夹端端正正的放到了他桌上:“傅总,您要的资料。” 傅铭渊拿过来,面无表情的翻开第一页。 他素来要求极为严苛,所以这份文件白晓然即使做了充分的准备,可眼下等待他回复的时间里,她仍难免有些忐忑。 “白助理,”傅铭渊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他并没有看她,手中翻阅文件的动作却已经停下来。 “我无意干涉你的私生活。” 白晓然一愣。 傅铭渊慢条斯理的抬头看她,动作优雅,眼神里却仿佛夹杂了霜雪:“但我希望你以后有事求助你的朋友时,也费心多考虑几分她的个人安全。” 第9章 感恩节 苏澜一上班,就发现时思有点不对劲儿:本来每天都干劲十足的小菜鸟,今天坐到工作台前之后,拿了支勾线笔,还没画几下,就开始发呆,连手机铃声都没有听到。 看着她第三次无意识的露出笑意之后,苏澜实在忍不住,轻咳几声,拿起规板在桌面轻轻敲了敲:“时思?时思!” 时思猛地回过神,发现苏澜正倚在工作台旁,目光看着她手机的方向:“你手机已经响半天了。” 时思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拿过手机,在对方挂断之前把电话接通了。 白晓然的声音里还透着宿醉后的疲惫:“昨天几点到家的?路上没什么事吧?” 时思对于她的关心并未多想,笑道:“酒醒了知道关心我啦?” 白晓然却没有笑。 她实在不知道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傅铭渊那么冷情的一个人,大清早就忍不住对自己发火。可一时之间,她又实在不知从何问起。 时思自然对白晓然的遭遇一无所知,可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却敏感的意识到,她现在的不算十分明朗的心情,多半和自己有关。于是原本心情轻松的时思,此时脸上的笑容里也顿时多了几分无奈。 她或许已经猜到是为什么了。 “如果你是想说昨晚的事……”时思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晓然,总有些事我是没办法帮你的——” “如果我谈恋爱,那一定是因为我遇到了对的人,而不会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你明白么?” 白晓然虽然知道她误会了自己这通电话的目的,但心里仍是被她说出口的话搅得有些乱,她沉默许久,才“嗯”了一声,随即挂掉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时思放下手机,轻轻叹了口气。不过眼前还有许多工作要做,所以她也并没有太多时间继续伤春悲秋下去。 时思重新拿起笔,打好线之后,手速极快的勾勒出了一个戒面的轮廓,可等她画好了草图,还没来得及拿彩铅上色,经过的纪城已经幽幽说道:“灵气有余,诚意不足。” 时思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可她对于这次设计的主题本就未找到灵感,今天脑子里又一片繁杂,所以对于纪城的评价,她发现自己毫无反驳的余地。 见时思一脸沮丧的审视着面前的草图,苏澜捧着马克杯过来,安慰道:“他那个毒舌,我们以前的好多设计可都被他抨击过‘匠气过重’,能让他说一句有灵气,你就知足吧。” “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可知足的……”时思心里默默哀叹,认命的把桌上的画稿扔到一旁,重新开始思考起来。 一整个上午,三个人都在继续焦头烂额,可其他组的年度主打作品却有了极大进展,总监心情不错,特准整个部门放假半天,在大家的欢呼中,时思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今天竟然是感恩节。 年轻人总是喜欢把中外的一切节日都过成情人节,苏澜和其他几个单身的人约了一起出去玩,时思以和朋友有约为借口,婉言谢绝了她们的再三邀请,然后抱着一摞资料回了家。 时思坐在工作台前,一直到天色暗到她看资料有些吃力时,才终于起身开了灯。她一边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肩膀,一边在下班路上买回来的几张碟片里挑选着。可电影还没选好,她就已经听到了自己肚子发出的抗议声。 在自己下厨和叫外卖之间衡量了片刻,时思果断选择了后者。只不过她正翻找着通讯录里的外卖电话时,门铃声已经突然响了起来。 时思揉着有些酸疼的颈椎走过去开门,一时甚至忘了先问一声来人是谁。 傅铭渊似乎刚下班,并没有系领带,西装外套也十分随意的搭在手臂上。他原本安适的神情,在看到时思有些手忙脚乱的找拖鞋时,越发温和起来。 “穿这个吧。”时思终于找到拖鞋,甚至没顾上问他为什么会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没人穿过,本来是给我爸爸准备的。” 说完之后,傅铭渊并没有任何回应。她抬头看向他时,才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眸光深邃如海。 他唇边微微扬起的弧度太过好看,如果不是因为初遇时就见识过他是何等的冷峻疏离,时思甚至会觉得,傅铭渊从来都是这么一副安然的温润模样。 第12节 正在时思胡思乱想的时候,傅铭渊已经把外套挂在衣架上。他走进了客厅,之后便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眼前的一切。 这里的一应家私,都由他一手选定,只不过显然住进来的人已经按照自己的喜好又重新整理过,比之从前更温馨惬意了许多。 “有点乱……最近太忙,还没时间收拾。”时思跟在他身后,讷讷说道。 傅铭渊走到窗边的工作台前,看着上面一片凌乱的工作痕迹,还未发问,时思的肚子却已经再次抗议,他回头朝声源处看过去时,跟在他身后的时思早已猛地捂住肚子,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 真的是……已经不能更丢脸。时思低下头,恨不得立刻在他面前消失才好。 傅铭渊仿佛并未看到她的窘态,直接问道:“想在家里吃还是去外面?” “家里还没开过火,打算叫外卖的……”时思红着脸答道。 傅铭渊本想着带她出去吃,但此时看着眼前一身浅蓝色家居服的人,又改变了主意:“不介意的话,叫两份。” 愣了几秒钟之后,在他的灼灼目光之下,时思点点头:“你喜欢吃什么?” “你决定就好。” “……嗯。” 时思答应着去拿手机,彼时傅铭渊正坐在工作台前,“欣赏”着时思刚画的草图。她看着他的背影,内心隐隐觉得,自从傅铭渊进门那一刻起,似乎两个人的关系,也迈入了一个她从前完全不敢想象的崭新阶段。 * 时思不了解傅铭渊的口味,考虑再三,选择了口味清淡的粤菜。 餐点准时送达。时思坐在餐桌前,足足喝下一碗热汤之后,才觉得五脏六腑都熨帖起来。而傅铭渊坐在对面,她发现即使只是简单的饭菜,他依然动作斯文优雅,贵气十足。于是时思难免又有些脸红,回忆着自己刚刚喝汤时候的样子,生怕哪个动作不雅观,惹得他笑话。 她越来越发现,和傅铭渊相处的过程,自己简直无时无刻不在脸红。 饭后,傅铭渊从工作台上拿起一张碟片,看向她:“对老电影很感兴趣么?” 坐在沙发上休息的时思摇了摇头:“只是最近要做金婚的主题设计,所以买了几张比较经典的电影碟片,打算找找灵感。” 傅铭渊选了一张《柳暗花明》放进影碟机,又把客厅的灯调暗了些,之后走到沙发旁,却发现时思旁边的位置上,也凌乱的铺了一些杂志和设计图,让他几乎无处可坐。 时思被他带了笑意的眼神看得再也坐不住,红着脸给他让了座。可等她收拾好那些杂志之后,却有些不好意思坐到傅铭渊身旁,于是干脆在一旁的地毯上坐了下来。 彼时电影已经开始,时思的肩膀微微向后,靠在沙发上,颈椎的酸痛感依然在,于是不自觉的伸手又揉了揉。 下一秒,一双手已经贴上了她的后颈,突如其来微凉触感让时思呼吸一窒,紧接着,修长有力的手指已经开始在她的后颈和双肩处和缓的揉捏起来。 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傅铭渊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放松。” 时思也想放松,可她的一颗心仿佛也被他放在掌心缓缓的揉捏着,身体根本就不听她的指挥。 傅铭渊的指尖缓缓用力,时思终于忍不住低呼出声:“疼……” “工作很累?”傅铭渊有意分散她的注意力,手上的力道却并未减弱。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她翻阅的大量调研报告和扔掉的无数废图,时思声音模糊的“嗯”了一声:“不过习惯就好了,同事们也都是这样过来的。” 傅铭渊没有再开口。 也许是电影情节的推进,又或者是傅铭渊手上的力道越发纯熟,时思的身体终于不再紧绷,原本因劳累而十分僵硬的颈椎,也越来越感觉轻松。 当电影里的妻子爱上其他男人时,在舒适的按摩下本已经有些困倦的时思,突然开始怀疑自己选择这部电影的意义。 可随后丈夫的选择又让她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不由得勉强微微坐直了身子。 傅铭渊大部分时间都在低头看她,此时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他抬头看向屏幕,很快就猜到了因由:“怎么,是觉得怀疑爱情,还是更相信爱情了?” 时思被电影情节吸引,却不知该如何去评判故事的人,于是最终只是默默感叹了一句:“他真伟大。” “也许吧。”傅铭渊不置可否。 时思分辨不出他声音里的情绪,于是继续问道:“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办?” “不会有这种如果的。”傅铭渊声音顿了顿,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真正相爱的人之间,无论生老病死,都不可能容得下第三个人。” 他不会允许这种可能性发生。 傅铭渊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却又似乎远隔山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也许是周遭的环境过于安宁舒适,于是在电影柔缓的旋律和英文对白中,时思的睡意到底再度袭来。她轻轻闭上眼,头也不知不觉朝一侧歪去。傅铭渊伸手轻轻挡住,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的头枕到了自己的膝上。 时思稍稍动了动,但终是没有醒转。 电影结束,屏幕暗下去,客厅里只剩下壁灯昏暗的光芒。 傅铭渊看着时思熟睡的脸,原本有些暗沉的眸光也渐渐澄澈柔和起来。 他对任何节日都向来淡漠,却第一次喜欢上感恩节。 可是与其说他感谢上天,倒不如说是要感谢时思。感谢她来到自己身边,给自己黑暗而又冰冷的人生带来温暖,感谢她让他二十九年来荒芜的生命里,终于开始有了明快的色彩。 傅铭渊的手轻轻抚上时思的脸,他微凉的指尖在她的眉心逡巡片刻之后,终于低下头,轻轻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对不起各位亲,今天更新晚了……抱歉抱歉 第10章 兄弟 时思自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是天光大亮。她睁开尚有些惺忪的睡眼,虽然眼前是熟悉的房间,但她仍难免有一种不知身处何方的茫然。 她能回忆起的最后的片段,还是夜里和傅铭渊一起在客厅看电影的情形,而自己何时睡着、又是何时被傅铭渊送回了卧室,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印象。 她依稀记得彻底睡着之前,傅铭渊似乎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可如今即使再努力的回忆,当时的情景却依旧一片模糊。 第13节 可是傅铭渊细心为自己按摩的情景,她却记忆犹新。甚至哪怕已经过了一夜,她却似乎依然能感受到他指尖在她颈部肌肤留下的微凉触感。 时思觉得脸上烧得厉害,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可唇角还是抑制不住的翘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迟疑片刻,到底还是输入了一串号码,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很快接通,傅铭渊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低沉,和缓,又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醒了?” “嗯……”时思答应着,一想到昨晚他很可能是一路抱自己进的卧室,脸上就不由得红得更厉害。而电话那头传过来轻笑声,即使她明知没有任何嘲笑意味,可接下来的话却仍是不自觉的有些结巴,“昨天……怠慢你了。” 傅铭渊的声音更低了一些,使得说出口的话又平添了几分暧昧:“我并不介意这种‘怠慢’。” 时思发现只要傅铭渊愿意,他似乎永远知道怎样让自己手足无措。 短暂的沉默过后,电话那头的人仿佛能察觉到她的脸红心跳,于是再次出声打破沉默:“晚上我去接你下班,一起吃饭?” 时思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抚上有些发烫的脸颊,声音虽有些小,却没有丝毫犹豫和迟疑:“好。” 也许得益于昨夜的一夜安睡,又或许是因为老电影的启发,时思心情很好,画图时的思路也比往日开阔了许多,一整天都动力十足的样子。 下班前,她整理好三张完稿再次交了上去,又去洗手间仔细补了妆,从她身后经过的苏澜又专门倒回来,故意在她身上闻了闻,最后皱着眉下结论:“一股恋爱的酸臭味儿。” 时思被她逗得笑起来,想要纠正她的说法,可想着自己和傅铭渊最近的发展,终究没有开口。 时思走出公司大楼时,才发现外面天色阴沉,北风裹挟着的雪花迎面吹来,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裹紧了大衣。而下一秒,她就已经看见了自己要等的人。 傅铭渊擎了把黑色雨伞,穿过步履匆匆的人群走向她。 时思从来都知道傅铭渊有多么出众,但看着优雅清贵的他越走越近,她却依然心跳失序。 周围不时有人为之侧目,可他的眼里却似乎只能看见她。 傅铭渊走到时思面前,撑起的伞为她挡住了所有的风雪。伞下一隅仿佛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世界,时思依旧觉得冷,可心里却是一片滚烫。 * 傅铭渊选的餐厅环境清幽雅致,只不过时思刚入座不久,就察觉到不远处有视线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而她朝对方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却已经站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难怪人都说‘活久见’,真没想到,有生之年我竟然能看到你约会的场面。” 走过来的年轻男人斯文俊秀样貌出众,声音里带着满是调侃的笑意,是极其自然的亲热熟络模样。 时思这才意识到,此人原来是傅铭渊的旧识。 只是即使对方笑容蔚为可亲,却并没有换来同样亲热的对待,傅铭渊依旧是往日里的冷淡模样:“这么巧。” 很少有人能在傅铭渊疏离的目光下自说自话,但对方却似乎对此见怪不怪。他径自招呼服务生加了座位之后,才毫无诚意的问时思:“不介意吧?” 时思发现傅铭渊已经微微皱了眉,可身边的人已经自顾自坐了下来,于是她自然只能保持微笑:“不介意。” 而后,对方朝她伸出手:“还没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傅铭凯。” 这个名字让时思不由得一愣。 傅铭渊,傅铭凯。 傅铭凯对于她的愕然毫不意外,面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未来大嫂。” “……” 如此直接的调侃,使得时思几乎没有看向傅铭渊的勇气。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断然的否定和语焉不详的肯定都不适用于她和傅铭渊如今的关系,于是她犹豫良久,也只能是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你好,我叫时思。” 傅铭渊似乎对于两人的对话充耳不闻,他随意的翻看着菜单,随后看向时思:“这里的鹅肝不错,要不要尝尝?” 时思见他神情和语气如初,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好。” 两人点完单,傅铭渊把菜单递给一旁的傅铭凯,傅铭凯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模样:“竟然没有无视我到底,真不习惯。” 他点完单,还要再说什么,一旁的服务生已经微微躬身问道:“请问先生,牛排要几分熟。” 傅铭凯随意的摆摆手:“三分。” 傅铭渊看向他,问道:“什么时候从法国回来的?” 傅铭凯的笑容里顿时就多了几分无奈:“三个月前。” 时思对于兄弟二人之间的谈话内容只觉得啼笑皆非,可如果其中一个是傅铭渊的话,那么对于如此生疏的亲情,似乎又并不是多么值得意外的事情。 时思看向一旁的傅铭凯——不知道两人关系之前,她并不曾拿他们的相貌做对比,现在知道是兄弟,她才觉得,果然两人眉眼间是相似的。 傅铭凯察觉到她的视线,笑道:“我和我哥是不是很像?” 像,可又并不像。 两人性格显然差别极大,傅铭渊冷漠如冰,傅铭凯热情似火,所以两个人五官原本的细微相似之处,也在这些性格的差别里被一点一点掩藏了下来。 时思笑了笑:“眼睛有些像。” 傅铭凯点点头,看向傅铭渊:“我们的眼睛都像爸爸,对吧,哥?” 傅铭渊几不可见的皱眉。 时思和傅铭渊相识时日其实很短,所以还不曾听他提起家人,眼下见他如此,心里猜测这其中应该有外人不了解的龃龉。她不知道究竟什么原因,能让傅铭渊在提及父亲时会露出如此烦躁不耐的目光,但她并不想看到傅铭渊皱眉的样子,于是当即强行转移话题:“昨天的电影很有帮助,我今天画出了新的设计图。” 话题转的生硬,但傅铭渊却明白她的用意,于是原本心中隐隐的烦躁,被轻而易举的安抚下来:“我还以为你后半程一直都在睡,并不知道演了些什么。” 被他毫不留情的戳穿,时思有些脸红,但看着他眸光深处一闪而过的笑意,她还是笑了起来。 第14节 菜品一一上桌,傅铭凯早在傅铭渊和时思交谈时,就已经安静了下来。此时他听着两人轻声谈笑,唇边的笑容里带着欣慰,动作优雅的拿起刀叉,在面前的牛排上轻轻一刀切了下去。 牛肉新鲜,煎至三分熟,刀切之后,有刺目的血迹渗出。 傅铭渊无意间瞥过去时,手中的刀顿时失了力道,猛地用力划到餐盘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时思心中一震,抬头朝他看去时,他已经倏然起身,脸色苍白的扶住餐桌:“我去趟洗手间。” 时思听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也跟着起身,傅铭渊安抚似的看她一眼:“没关系……你在这儿等我。”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傅铭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牛排,终于恍然。他皱着眉低下头:“我怎么能这么粗心……” 时思从来都是心思格外敏感的人,所以很难说服自己眼下的情况完全源自傅铭凯的粗心大意。 见到时思带了怀疑和审视的目光,傅铭凯颇有些意外的样子:“你觉得我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时思老实答道。 傅铭凯的笑容一时之间有些唏嘘:“不管怎么样,看到你能这么紧张我哥,我真的很高兴。” 时思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想到刚刚傅铭渊离开时苍白的脸,再也坐不住,拿了包和大衣起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时思。” 傅铭凯叫住她:“你对我哥……是真心的么?” 时思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 傅铭凯似乎并没有将她的沉默放在心上,他目光灼灼的看了她半晌,说:“如果真的爱上我哥,就不要背叛他,不要离开他。” 时思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转身离开。 傅铭凯的唇角突然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否则……他一定会杀了你。” 第11章 吻 时思的手突然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傅铭凯的这句话她每个字都听得懂,可是汇成一句,却又突然变成了她完全不明白的内容。她向前走了几步,终是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傅铭凯,只见他仍是一副笑得平易近人的模样,朝着自己挥了挥手当作道别,然后收回视线,自顾自的坐在餐桌前,继续享用他的牛排。 时思压下心中的不适感,继续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傅铭渊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来似乎没有任何不妥,依然是旁人眼中高高在上的清贵精英,但时思走过去的时候,却只看到他依旧有些苍白的脸。 “好些了吗?”时思脚步匆匆,迎上去扶住他,傅铭渊微微颔首,见她的大衣和包都拿在手上,目光探询。时思抬头看着他笑了笑,语气轻描淡写:“突然不想吃了,我们走吧。” 她笑意轻松,却藏不住眼里的担忧心疼,傅铭渊看着她面上若无其事的笑容,只觉得心中有烈火瞬间汹涌燎原,仿佛要将他眼前所有的污浊血迹都烧得干干净净,不再留下任何痕迹。 傅铭渊紧紧握住时思的手,目光温柔:“好,我们走。” 傅铭凯坐在原地看着两人牵手离开,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看向一旁侍立的服务生:“牛排再来一份,要全熟。” * 直到两人要上车时,傅铭渊放开时思的手,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也许自己刚刚对于他的关心过于急切,以至于甚至忘记了对两人之间双手交握的亲密姿态做出任何反应。 傅铭渊帮时思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时思看着他尚未完全恢复血色的脸,依旧担心他的状况,于是伸出手去:“钥匙给我吧,我来开,你休息一会儿。” 看着她在自己眼前摊开的手掌,原本薄唇紧抿的傅铭渊,终于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他没有任何异议的交出钥匙,从善如流的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雪早就停了,路面一层薄薄的积雪被过往的车轮碾压而过,早已污浊不堪。 时思的车开得十分平稳,傅铭渊半躺在座椅里闭目养神,少顷,又睁开眼看着她,目光专注:“饿不饿?” 时思刚刚在洗手间外的时候,听得见里面隐约的呕吐声。她知道傅铭渊此时必定没有胃口,但为他身体着想,心里还是有了主意:“有一点……你呢?” “你想吃什么,我陪你。” 时思突然就有些心疼。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时思无法得知他此时的心情,正如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何德何能,能够得到他如此温柔的对待。 从她对傅铭渊隐隐生出奢望的那一刻起,心就已然先灰了大半。他们位于社会的不同阶层,家世煊赫身居高位的傅铭渊,于她而言仿佛遥远如天边的月亮。她即使在感情方面无甚经验,也知道这种差距意味着什么。 可傅铭渊却带着不容她拒绝的坚定走进她的生活,如同初遇那天一样,一言一行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终于不再压抑自己的感情,任其自然生长。 时思把车停在路边,看向身旁的人:“你先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原本想要和她一起下车的傅铭渊,却因为她声音里的坚定停止了动作。 傅铭渊看着时思快步走进路边的一家蔬菜超市,不久之后又拎了一个袋子出来。他猜到她的意图,心底一片柔软。 时思重新回到车上,身上还带着外面凛冽的寒意。傅铭渊看着她,笑意明显:“我可以信任你的厨艺么?” 时思也忍不住笑起来:“能请你试着勉强相信一下吗?” “好。” * 时思的厨房虽然一直未曾开火,但好在各式调料一应俱全。她把买回的简单食材动作熟练利落的收拾好,很快两碗面便上了桌。 热气腾腾的面碗里,汤头浓白,面质精细,上面点缀着两朵香菇,几根翠绿的青菜,虽然极为简单,但依然有香气在空气中一点一点飘散开来。 时思解了围裙,在傅铭渊对面坐下,抬手将额前垂落的碎发塞到了耳后:“如果用自己熬的高汤煮面会更好吃,今天太仓促了,下次吧。” 傅铭渊第一次见到时思如此温婉的模样,声音低沉:“这样已经很好了。” 第15节 时思笑了笑:“那你多吃一点。” 看着傅铭渊安安静静的喝汤吃面,时思目光温柔。 其实她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她不知道为什么傅铭渊即使对家人也是极度的冷漠,也不知道他曾经究竟遭遇过什么,才会对血液产生如此强烈的排斥反应,更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反感厌恶,才能让傅铭凯对自己的亲哥哥言笑晏晏的肆意攻击。 可这所有的一切,如果傅铭渊不说,她就不问。 傅铭渊的脸虽然恢复了血色,但眼底的疲惫却极为清晰。他吃完晚餐后便告辞,时思跟在他身后,送他到门口,仍不忘嘱咐着:“你回去早点休息,睡前热一杯牛奶,如果觉得……” 走到玄关处的傅铭渊毫无预警的转身,她吓了一跳,几乎忘了自己接下来想要说什么。 傅铭渊微微弯下身子,和她视线平行,眸光里闪动着她看不懂的光芒:“怎么不继续说了?” 时思看着他靠近自己,努力克制着失序的心跳,声音不自觉的放低了些:“我只是想说,你要……” 傅铭渊的吻突然落了下来,她所有将说未说的话,都被他尽数吞噬。 时思错愕的瞪大双眼,任傅铭渊在自己唇上肆虐,直到整个人都被他揽在怀里,微凉的双唇也渐渐一片火热之后,她原本下意识抓着他手臂的手,才后知后觉的抱紧了他。 傅铭渊的吻一如他本人一般,最初的细腻温柔里,是难以掩藏的侵略性。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穿过她的发间,扣住她的后脑缓缓用力,迫得她不得不微微仰起脸承受他。 一切都要彻底失控之前,傅铭渊终于强迫自己放了手。 两人分开之后,呼吸心跳都极为紊乱。傅铭渊看着时思眼底的一片水光,眸光幽暗:“再不停下来,只怕我就走不了了。” 再次见面的时候,看老电影的时候,今晚她心疼的看着自己的时候……已经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无时无刻不想吻她。 他想要拥抱她,亲吻她,他也从不想掩饰自己眼神中的渴望,可又怕如此直接的欲望吓到她。 他话中的深意再明白不过,时思低下头几乎不敢抬起来,可她甚至颈间的肌肤都已经一片通红。傅铭渊平复着呼吸,将她再次抱进怀里,仿佛把易碎的珍宝虔诚的捧在掌心一般,动作无比温柔:“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给我温暖,给我关怀,做我单调枯燥的黑白世界里唯一的美丽色彩。我也将会给予你我所有的温柔,我所有的爱与忠诚。 所以,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时思靠在他怀里,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是和自己同样的心如擂鼓。 她轻轻闭上眼,再次伸手抱紧他。 “好。” 第12章 碰面 时思、苏澜和纪城加班加点,这次金婚主题的设计方案终于顺利通过。三人之间的关系也随着这段时间的“同甘共苦”而变得越来越好。苏澜是极喜欢时思的,不仅因为她踏实认真的老实性格,更因为她从不会想到去借助自身的外在优势去得到任何额外的益处。 苏澜计划着晚上要去哪里庆祝,去找时思时才发现,她正握着电话,声音温柔的简直能滴出水来: “因为设计稿通过了,所以已经和同事约好了要一起出去庆祝。明天再陪你吃晚饭好不好?” 傅铭渊轻笑道:“新晋男友的魅力光环果然已经失效了么?” 听着电话那头“新晋男友”低沉的笑意,时思的唇角也不受控制的上翘:“那我晚上回去带宵夜给你吃好不好?” 听着她笑声里满满的安抚意味,傅铭渊显然心情十分不错:“晚上去哪里吃饭?我去接你。” “暂时还没定好,确定之后再告诉你。” 时思挂断电话之后,被身边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苏澜凑过来之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有些夸张的冲她拱手施礼:“我的女神为了我,竟然放了我男神的鸽子……真仗义。” 一句话说得时思啼笑皆非,苏澜却又凑近了些,八卦意味浓厚:“老实交代,你们之间怎么关系一下子就突飞猛进了?” 时思和傅铭渊刚刚确定关系,她还未曾对任何人说起,但她一直沉浸在第一次恋爱的甜蜜幸福中,根本瞒不住和她只隔了一个工作台的苏澜。 实在有些招架不住苏澜满是好奇的目光,时思红着脸别开视线,声音细若蚊鸣:“哪有什么突飞猛进,不就是……” 不就是……谈恋爱么? 苏澜对于她此刻的不老实很是“不满”:“前些日子是谁和我说,‘我们真的不熟’?结果这才几天,傅大总裁显然成功上位了。这两天上下班都按时接送不说,午餐都要派人送过来,都宠成这样了,你还嘴硬。” 虽然她声音极小,但时思还是有些心虚的四下看了看,见同事们都各忙各的,没有人注意她们,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你知道我不喜欢去餐厅的,前两天聊天时无意间说起来,他才执意每天中午让人送餐过来……” 中午在餐厅有相当大的几率遇见那位刘副总,即使隔了很远,但被他油腻的目光盯着,也还是让人极不舒服,所以时思大多数时间都叫了外卖在办公室的茶水间吃完。苏澜对此知之甚深,如今听她说完,默默吞下了这口狗粮,对于傅铭渊的男友力也不由得更加叹服:“这简直是要感动中国的节奏啊……” * 苏澜和时思对于热辣滚烫的红油火锅都没有任何抵抗力,于是当晚,三人小组依旧去了加班时经常光顾的火锅店。 锅里的红油很快开始翻滚,苏澜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招呼着两个人一起碰杯:“这几天一直被各种折磨,现在终于见到胜利的曙光了,来来来,走一个!” 后续虽然还要去工厂盯成品、关注上市后的销售情况,但好歹已经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他们终于可以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毛肚在热气腾腾的红油中滚了一遍,苏澜盯得紧,连忙招呼身边的两个人:“快快快,再不捞起来就老了。” 原本洁净明亮的落地玻璃窗,此时蒙上了一层蒸腾缭绕的雾气,临窗谈笑的三个人也因此更添了几分让人心安的烟火气。时思面上没什么表情时,亦是会有些距离感的人,但此刻她不知道和对面的女孩在说些什么,一直都在笑,笑得让街对面车里的人偶尔看过来时,目光愈发柔和。 苏澜见纪城看着窗外有些出神,拿手肘碰了碰他:“看什么呢?” 纪城看着街对面那辆车:“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时思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顿时有些傻了眼。 “来接你的?”苏澜见了时思这副模样,知道车里的人一定是傅铭渊,于是像是在问她,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可我们才刚到不久啊……难不成他就打算一直在那里等你吃完么?” 时思一时不知心里是什么感受。她抿着唇拿出手机,指尖在触摸屏上迅速敲出几个字,按下发送。 ——在干什么? 第16节 ——工作。 时思看着窗外,几乎能想象他坐在车里看资料时,专注的目光和微微皱起的眉头。她整颗心都仿佛被包裹在甜软的麦芽糖里,眼角眉梢都沾染了甜蜜。 ——等我的时候工作,不会分心么? ——不会。 时思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但傅铭渊干脆利落的回复让她有些傻眼,但她正盯着那两个字发愣时,屏幕上又跳出来的一行字让她的心顿时就跳漏了一拍。 ——因为心一直都在你身上。 苏澜见时思盯着手机红着脸傻笑,叹息着摇了摇头:“这种一言不合就撒狗粮的人,真是……” 时思发完几条信息,把手机放在桌上。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模样,苏澜挥挥手:“好了好了,快去吧。” 时思看着她,眸子晶亮的:“那我真走啦?” “身在曹营心在汉,留你何用?”苏澜一脸“嫌弃”的模样,“记得警告你家那位,下次不许再用这么虐待单身狗的方式破坏我们聚餐!” 时思乖乖的点头,然后拿起外套,匆匆出了门。 她脚步轻快的走到街对面,一直目视着她过来的人早已按下了中控锁。时思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还没来得及系安全带,驾驶座上的人已经放下资料,将她拉进怀里吻了上去。 一个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傅铭渊和她额头相抵,低笑道:“只是想早一点见到你。” “我知道……”时思脸红心跳,“是不是没吃晚饭?想吃什么?” 傅铭渊忍不住又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你做主就好。” 一直看着街对面的车启动,走远,苏澜不由得笑叹道:“女大不中留啊……” 纪城把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推了推,没有说话。 * 第二天是周六,时思连日忙碌,终于能好好休息,于是十分洒脱的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如果不是门铃响得锲而不舍,她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一直睡下去。 昨夜和傅铭渊在门外告别时,特意告知他自己会睡懒觉,所以此时上门的人究竟是谁,她一时也有些奇怪。 时思换好了家居服过去开门,童越和白晓然各自拎了许多食材站在门口,笑道:“surprise!” 看着时思一脸迷茫的表情,童越笑道:“昨天看你在朋友圈感慨设计稿顺利完成,我们特意带了好吃的来犒劳你。” 白晓然醉酒第二天的那通电话之后,她一直没有和时思再联系。时思知道她有很多事需要自己想通,于是也不曾打扰她。如今看着她跟在童越身后进门,笑容里没有丝毫异样,时思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时思接过白晓然手上的东西,先开了口:“我最近实在太忙,所以没顾上理你。” 白晓然空出手来,魔爪已经伸向了她的腰间:“还以为你要造反了呢!” 时思一边躲一边笑,感觉到手里沉甸甸的分量,又有些无奈:“怎么买了这么多?” 白晓然一面帮童越把东西分门别类放进冰箱,一面笑道:“知道你懒,所以帮你把超市搬回了家。今天中午你什么都不需要做,看我和童越大显身手就好。” 原本空空荡荡的冰箱摇身一变,顿时一副充盈富足的模样。时思倚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们两个人,忍不住轻笑出声:“突然想起你以前怕油烟对皮肤不好,敷着面膜炒菜的情形。” 一句话说得三个人都笑了起来,时思离开厨房时,突然想到还在等自己起床消息的傅铭渊,又想到自己还没告诉童越白晓然自己谈恋爱的消息,于是对于眼下的情况,她突然觉得有些头疼起来:自己其实并无意隐瞒,但傅铭渊却偏偏是白晓然的老板,她不知道他介不介意在员工面前公开自己的恋情,两人在一起时日尚短,所以她还来不及问他的看法。 时思回房间拿手机的时候,发现已经收到了傅铭渊的消息。 ——醒了么? ——嗯…… 时思回复之后,傅铭渊并没有信息或电话过来,她拿着手机走出房间,想把眼下童越白晓然造访的消息告诉他,但一条信息还没写完,门铃声就已经响了起来。 时思打开门,傅铭渊将她揽在怀里,有些惩罚似的轻咬她的唇瓣:“醒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想我,为什么不记得?” 时思在他怀里,之前的纠结也因为他的动作被一下子抛到了脑后。 在一起之后,时思越来越觉得,傅铭渊虽然性格极具侵略性,但在自己面前大多数时间里总是温情妥帖,似乎很愿意无时无刻不黏在自己身边,以至于她时常会以为,初见时那个冷冰冰的傅铭渊,只存在于自己的幻觉里。 身后有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时思倏然回神,急忙松开抱着傅铭渊的手,回头看去。 白晓然站在厨房门口,错愕的看着玄关处拥吻的两个人,表情里是一览无余的震惊: “傅……傅总……” 仍在厨房里的童越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走了出来。他沿着白晓然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门口和时思比肩而立的陌生男人,唇边的笑容顿时有些发僵。 傅铭渊见到两个意外出现的“观众”,原本眼底的温情脉脉早已被冰冷疏离所取代。他原本放在时思肩头的手臂放下来,改为握住她的手,朝他们走去。 时思努力压下心头的羞怯和尴尬,握紧傅铭渊的手: “晓然,童越……这是我男朋友。” 第13章 端倪 傅铭渊对于时思的介绍显然极为满意,他语气疏淡的和两人打招呼,也并不在意白晓然明显的惊疑和童越眼中清晰的郁色:“ 你们好,我是傅铭渊。” 即使只穿着家居服,依旧是睥睨一切的气势,仿佛谁都应该知道傅铭渊是谁。 童越和傅铭渊对视许久,终于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你好,我叫童越,时思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时思和白晓然都希望见到的握手言欢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因为傅铭渊和两人打了招呼,目光就已经重新落回了时思身上:“我不知道有客人来,先回去换套衣服。” 时思点点头,仍是一直送他到门外,随手把门带上之后,才低声说道:“他们要给我惊喜,我事先也不知道……” 傅铭渊看着她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样,轻轻抚着她的发顶,眸中带笑:“没事。” 第17节 希望今天的见面,对里面那两个人来说,足够惊喜。 见他面色如常,想到里面那两个人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时思依旧头疼。 而此时白晓然和童越坐在客厅里,神色各异。 从意识到自己对童越懵懂的心意开始,白晓然最上心的,反而一直是时思的感情问题。没有人比她更盼着时思早日心动恋爱甚至结婚生子,可是以往对于时思的一众追求者,她又总是忍不住诸多挑剔。 傅铭渊的心思她早已窥见,他最近的一些细微变化在总裁办乃至整个泰和集团高层间,也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可即使有了心理准备,白晓然仍是对刚刚极具冲击力的画面感到极为震惊。 傅铭渊年轻俊美,富可敌国,原本的冷若冰霜在时思面前显然也早已融化。她已经不用再为时思做主去挑剔什么,可她的心情却莫名的,更加复杂。 时思回来时,见到两个人脸色都有些不好,之前拉着傅铭渊做介绍时的豪气难免褪去大半。她走过去,故作轻松的笑道:“鉴于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们我谈恋爱的事,今天中午我下厨好不好?算作赔礼道歉。接受打骂,但求轻拿轻放……” 从来对她没有一句重话的童越,此时也早已忘了什么是涵养:“不敢。毕竟我们只是面目模糊的路人甲。” 见时思的笑容有些僵,白晓然站起身来打圆场,揽着她的肩膀朝厨房走去:“那亲爱的时大厨,请问今天的鱼是清蒸还是红烧?” 眼见着时思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拐角处,童越总觉得她像是要就此走出自己的世界,心里有一种近乎麻木的钝痛。 “这个人你才认识多久,你足够了解他吗?他的性格人品,乃至他的家庭背景,你都清楚吗?” 童越有些突然的话让时思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我们有足够长的时间去互相了解,在那之前,我知道我喜欢他就够了。” 童越的声音里难免带了些冷嘲:“你别太天真了。” 白晓然刚要说些什么,时思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她回过头去,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童越:“只要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天真不天真,重要么?” 童越的脸色一片惨白。 亲眼看着童越终于失去了一直以来的情感寄托,白晓然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为他心疼。她深吸一口气,在两人再开口之前,将时思推进了厨房。 童越的目光无意识的流转,直到落到手边随意扔着的一沓设计图上。几张戒指的初稿里,其中一张满是字迹,半露在外面,让他忍不住拿起来。 满满一张,写满了“傅铭渊”三个字。 厨房里隐约传来时思和白晓然说话的声音,但童越僵坐在原处,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在某个电石火光的瞬间,突然想到刚刚那个男人和白晓然之间的关系,和当初帮时思搬家时,白晓然口中那个“正巧被派到外地常驻的同事”,他环视着周围的家私装饰,终于发现,原来一切都在他不知不觉间发生着变化。 只不过他还来不及察觉,就已经无力扭转。 傅铭渊进门的时候,看见童越坐在那里的身影,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即使心中百感交集,但童越也不得不承认,面前的男人虽然苍白瘦削,却仿佛生来就有一种迫人的气场,让人在他冰冷的注视下,压力陡增。 “听时思说,童先生做的电商平台初期口碑还不错?” 傅铭渊坐下之后,率先开口,语调堪称平和。 童越压下心头的纷杂情绪,强打精神谦虚笑道:“傅总过奖了,公司刚刚起步,还有很多的不足。” 傅铭渊轻笑一声,目光平静:“年轻人创业,总归是值得鼓励的。” 明明年龄差不超过五岁,但他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姿态,深深刺痛了童越的自尊心。 傅铭渊仿佛并没有注意到他难看的脸色,把一张精致的名片放在茶几上,轻轻朝童越的方向推了推,“如果需要投资的话,随时和我联络。” 童越的眉头不由得皱紧,几不可见的冷笑:“谢谢傅总的好意。不过虽然我们年轻人无所倚仗,但也并不害怕失败。” “哦?”傅铭渊语气里有微微的讶然,“我虽然欣赏童先生的气魄,但不得不提醒一句,起步资金来自家庭提供的人,最好不要轻易说‘无所倚仗’四个字。童先生以为呢?” 童越的脸倏然变色。 傅铭渊面色安然的起身离开时,依然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只是离开前看童越的那一眼,目光里毫无温度可言。 童越看着茶几上的名片,心中一阵凉意。他不是懵懂无知的毛头小子,自然知道傅铭渊简单几句话意味着什么:原来在他还对这个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对方就已经查清了自己所有的底细。 可他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之前和时思在门前甜蜜拥吻的人,在时思背后,是全然不同的冷漠强势。那么他真正的样子,时思真的了解吗? 一直到所有饭菜都上了桌,童越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白晓然以为他仍因为感情的事郁郁寡欢,勉强压下心中的酸涩,笑着招呼他:“发什么呆呢?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童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好。” 四个人坐在餐桌前,童越沉默,白晓然面对自家老板,即使性格一贯张扬,此时也难免拘谨。于是只剩了时思,辛辛苦苦的活跃餐桌上的气氛。 “童越,晓然做了你最喜欢的栗子鸡,你尝尝。” “晓然,我的清蒸鱼手艺有没有进步?” 可惜两人反应并不热烈,时思最后只得把目光转向身旁的男友:“菜合不合你口味?” 傅铭渊并不想看到这样的时思。 他希望她想哭的时候尽情哭,想笑的时候肆意笑,想沉默的时候,也同样可以不用勉强自己说那么多话。 他看着身旁有些期待的等待自己答案的女友,眸光温柔:“你做的我都喜欢。” 时思到底还不习惯在朋友面前表现亲密,于是作为对他的刚刚那句话的回应,只是微红着脸夹了白灼芥蓝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那你多吃一点……” 窥见傅铭渊眼中清晰的温柔疼宠,白晓然和童越俱是心头一震。 四个人各怀心思的吃完午饭,童越和白晓然并未多做停留。回去的路上,白晓然见童越依旧面色沉郁,于是几乎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懊恼,冷笑道:“失恋的痛苦,总是要排遣一阵子的。” 童越对她言语中的讽刺恍若未闻:“房子的事是你一手安排的,既然傅铭渊的心思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18节 白晓然眉头紧皱:“即使告诉你,你觉得你可以阻止什么?傅铭渊想做的事,全江城有几个人能阻止?” 童越握着方向盘的手缓缓收紧:“时思太单纯,这个傅铭渊深不可测,绝对不是良配。” 白晓然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童越我拜托你清醒一点,你没看见他们两个的样子么?究竟是不是良配,无论你还是我,谁都没有资格替小思做判断。” 见童越不说话,白晓然心中原本的愤懑渐渐淡了些,她轻叹一声,继续说道:“我在泰和集团工作这段时间,从没见过傅铭渊对任何人和颜悦色。你对他有看法我能理解,但我劝你最好不要自私的去破坏小思的感情。” 童越原本一直在想该如何提醒时思小心傅铭渊这个人,但他也知道,时思如今完全沉浸在她甜蜜温馨的爱情里,而自己对于傅铭渊的判断,根本没有任何证据。 * 送走童越和白晓然之后,时思窝在沙发里,头枕在傅铭渊腿上,和他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渐渐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傅铭渊忍不住低头轻吻她的眉心:“睡吧。” 时思终于沉沉睡去。傅铭渊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和窗外斜斜照进来的午后阳光,心中一片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时思眉头突然无意识的紧皱,她不安的动了动身子,随后便睁开了眼睛。 傅铭渊看清她眼中的茫然,将她抱进怀里:“做噩梦了?” “嗯。”时思伸手抱住他,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好像梦见自己在哭。” 傅铭渊忍不住笑起来,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只是梦而已。” 第14章 惊喜 一大早,天就阴沉沉的,风也比往常更肆虐一些,仿佛时刻都在酝酿着一场极大的风雪。 时思想着下车之后的冷风侵袭,不禁将大衣裹得更紧了些。可她正要下车,又被傅铭渊拉了回去,傅铭渊看着她,神色温柔:“中午我来接你吃饭。” 之前刚刚结束的goodbye kiss,让原本仿佛处于云端之上的人,也浸润了几分烟火气,时思任他拉着,可虽然心意萌动,想到自己的工作,却也不得不拒绝他的邀约:“今天中午不行……待会儿我要和同事一起去城郊的加工厂看试做的样品,估计要下午才能回来。” 傅铭渊毫不介意:“没关系,那就晚上。” 时思正要点头,可是突然想到什么,又有些为难的样子:“暂时也还不能确定晚上的行程,到时候我再给你电话,好不好?” “怎么?”傅铭渊微微抬眸。 “天气预报说会有大雪,郊区那边又在修路,路况不好,如果到时候天气恶劣的话,估计要在那边住一晚,明天才能回来。” 看了看外面呼啸的北风,傅铭渊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时思也忍不住露出歉然的神色:两人之间无论怎么看,傅铭渊都该是工作繁忙的那一个,可从认识到现在,反而是自己由于工作关系一直在压缩两个人的约会时间。而傅铭渊对此从来没有任何意见,一直无条件在配合自己的工作。 时思想到这里,拉着傅铭渊的手轻轻晃了晃,有些撒娇的样子:“我也不想的,可实在是这次的产品比较赶……不过只要今天的成品没问题,后续工作就轻松很多了,到时候我再好好陪你,好不好?” 明明是在向他撒娇,却又像是在哄小孩般让他不要哭闹。 傅铭渊不禁莞尔,将她拉在怀里,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问:“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时思在他的笑意里,倾身吻上他的唇,可正要退开的时候,傅铭渊却已经紧紧扣住了她的后颈,轻轻噬咬她的唇瓣之后,时思的手无意识的攀上他的肩膀,他越发贪恋她唇齿间诱人的甜蜜,这个吻也变得更加猛烈贪恋起来。 时思任他在唇齿肆虐,几乎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一个吻结束,时思用了许久才彻底平复了呼吸,她有些嗔怪的看了傅铭渊一眼,眼底还带着隐隐的水光:“我要去上班了。” 傅铭渊拉过她的手,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指尖,眸中带笑:“好,我亲爱的未来天后。” 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让时思的心也一片柔软。 “一共几个人,需不需要我派人送你们去?” 时思连忙拒绝了他如此兴师动众的提议:“同事开公司的车载我。本来三个人,但是有个同事生病了,所以我和另一个同事一起过去。” 傅铭渊见她拒绝,也并不在意,倾身吻了吻她的唇角:“早点回来,我等你电话。” 时思乖顺的点了点头:“好。” * 苏澜病恹恹的歪在椅子里,鼻音浓重:“加工厂那边有家餐厅真的超级好吃,时小思你帮我打包几个菜带回来好不好……” 时思把冲泡好的姜茶放到她桌上,一脸无奈的吐槽:“带回来有什么用,你又没有味觉。” 苏澜的愿景被戳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她还要再说什么,已经收拾好东西的纪城已经出声催促道:“三视图和立体图都带了么?天气不好,尽量早去早回。” 时思连忙点了点头,拿起已经整理好的图纸,朝苏澜挥挥手,跟在纪城后面匆匆出了门。 两人出门的时候,风已经小了很多,几颗雪珠飘到时思手上,顷刻间就化成了清浅的水迹。 虽然已经过了上班早高峰,但路上依然有些堵。时思和纪城都不是多么活泼的性子,没有了苏澜活跃气氛,两个人之间一路上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的。时思在翻看手中图稿的间隙,抬头看向窗外时,不无担心的说:“雪好像越来越大了,如果一直下到晚上,估计就要封路了。” 纪城看了看外面的天气,语气平静:“今天的设计图里只有一款比较复杂,可能会耗时比较久,不过我已经提前预约了熟悉的工匠,他们经验丰富,动作快一点的话,我们今天应该可以在封路之前赶回来。” 时思知道纪城一向沉稳细心,于是放心的点了点头。 * 秦川进门的时候,傅铭渊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飘飘洒洒的雪花有些出神。 今天傅铭渊一进公司,就告知秦川取消了午餐的安排,秦川见他脸色如常,揣度着应该并不是和那位时小姐闹了什么别扭,于是放心的打破眼前的沉默。 “傅总,今晚林氏集团的酒会,您……” “推掉。” 傅铭渊直接打断秦川的话,声音里虽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但秦川在他手下时日不短,早已成了精,于是余下的行程安排也就不再汇报。 傅铭渊不知想到什么,收回视线:“准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第19节 秦川答应着,正准备出门,突然想起什么,有些小心翼翼的看向傅铭渊:“傅总,童越那个电商平台……好像出了点小问题。” 傅铭渊眼底的冷意一闪而逝,示意秦川继续说下去。在他冰冷的注视下,秦川迅速垂眸:“本来放出风声后,他一直找不到投资,但最近听说……小傅总那个公司好像有投资意向。” 傅铭凯手握股权衣食无忧,原本终日无所事事,前两年和几个朋友开了间公司,因为身后有泰和集团做依靠,倒也一直发展顺利。秦川虽然知道兄弟二人关系一向微妙,但傅铭凯为何突然来搅这趟浑水,他还是有些意外。 想到傅铭凯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傅铭渊眉心微蹙:“去告诉傅铭凯,如果他再不安分,就滚回法国去。” * 和工匠反复沟通之后,时思看着他们根据设计图雕刻出的蜡版,不由得对他们的手工赞叹不已。 一件首饰的完成,概念和设计只是第一步,后续的雕刻、注蜡、配石等诸多工艺,才是将所有设计具象化的重要过程。时思知道,每一件精致璀璨的珠宝背后,都凝聚着手工匠人无数的心血,所以她从来都珍视每一件首饰,无论价格高低。 她和纪城中午简单吃过午饭之后,又和工匠师傅们一起讨论许久,力求对每一个环节都精益求精,直到这一批样品全部完成。看着完美体现了他们设计精髓的成品,时思这才松了口气,和纪城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成功的喜悦。 从工厂出来的时候,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可看着外面的一片银白,时思就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风早就停了,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洒洒,在地上早已积了厚厚的一层,时思的短靴踩上去,积雪一下子就灌进了靴口。纪城见她走得艰难,伸手扶住她,直到两人终于上了车,纪城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征求时思的意见:“只能在这儿住一晚,看明天情况再说了。” 时思自然也知道眼下只能这么做,于是无奈的点了点头:“也只有这样了。” 好在距离工厂不远处就有家三星酒店,风格还算是简单大气。时思来之前就被苏澜科普过,这是el的人的专属“窝点”。 之前灌进靴子里的雪早已融化,时思的脚底一片冰凉。即使车里开了空调,她依然觉得寒意从脚下一直上涌。直到她跟在纪城身后进了酒店大堂,稍高的空调温度才让她身体的不适感终于降低了些。 两个人正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时思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傅铭渊的号码,时思这才猛然想起,她整整一天都窝在车间里忙碌着,完全忘记了给傅铭渊打电话。 “对不起,我忙昏了头,忘记给你打电话了……”电话接通之后,时思忙不迭的率先开口,“雪下得太大,我们只能在这里先住一晚,等明天……” “回头。” 傅铭渊带了些笑意的声音打断她有些纷乱的解释,时思讶然收声,反应了几秒钟之后,才堪堪明白了这两个字的意思,一脸茫然的回过头去。 大堂的休息区,有人正朝她走来,英挺,高挑,温文尔雅,眉目如画。 是她的傅铭渊。 时思下意识的朝他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直到确认眼前的人真的不是自己的幻觉之后,终于加快了脚步,朝他走去。 傅铭渊看着时思走到自己面前,在她满是惊喜的目光里,抬手轻轻抚了抚她被雪打湿的额发:“真巧。” 时思瞪他一眼,下一秒却又忍不住笑起来:“鬼才信你。哪有这样的巧合?” 傅铭渊眸中带笑:“在你想见到我的时候,我也很想见到你,这不是巧合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过作男作女之后,越来越觉得时小思同学真是单纯啊233333 第15章 高烧 时思的人生和其他女孩子没有太大差别,认真长大,努力读书,经受或大或小的挫折和痛苦。但这些日子以来,她觉得似乎自己的人生,已经开启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自从傅铭渊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终于窥见了爱情的甜蜜温情,和白晓然童越之间让她疲倦却又避无可避的纠缠,也因为傅铭渊的存在终于迎刃而解。 如今她爱情友情兼得,事业也开始步入正轨,一夜之间,就好像所有的幸运都降临在了她的身上,让她时常会有一种踩在云端的不真实感。 但终究是开心的。 时思躺在浴缸里,轻轻撩在脸上的水珠又沿着颈间的曲线滑落下去。她觉得此刻心中的幸福感就像浴缸里的水,晃悠悠,似乎动作只要稍微再大一些,就快要溢出来。 她在水里泡了很久,直到身体的不适感终于消失之后,才起身迈出浴缸。 一切都收拾停当之后,时思却突然想起,自己进房间之后第一时间就是忙着泡澡,却完全忘记了把短靴拿给服务生做清理。她有些沮丧的坐在床上,想着苏澜极力推荐的那家私房菜,和泡澡时偷偷憧憬过的和傅铭渊晚餐后牵着手雪中漫步的情景,大概都不得不换成毫无美感的客房服务了。 果然浪漫的剧情只能出现在言情小说中,现实如此骨干,让时思心里好不容易冒头的浪漫火苗,轻易就被铺天盖地的大雪压熄了。 不久之后,傅铭渊如约而至,他进门之后,将手中的纸袋递给时思:“怎么看起来情绪不高?” 时思还没来得及抱怨自己的粗心,就发现了纸袋里的鞋盒。 也许是因为刚洗过澡,时思原本瓷白的皮肤透着几分诱人的红,傅铭渊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轻笑道:“下次雪天不要穿短靴。” 早在她进酒店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她今天恰好穿了短靴,而外面雪势太大,一路行来,只怕短靴里已经进了雪。只是她对自己向来粗心,还未及他出言提醒,就已经匆匆回了房间泡澡。 好在附近有家小商场,还算方便,只是他依旧记得吩咐人去买鞋时,一旁的秦川都抑制不住的感慨目光。 时间似乎久远到,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在遇到时思前,上一次关心一个人是什么时候。可在感情里从来都没有天生的愚笨,只要有心,有些东西自然驾轻就熟。 时思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拽着傅铭渊的衣角,脸贴上他的心口,有些无意识的轻唤他的名字:“傅铭渊。” 傅铭渊的拥抱回应着她的亲昵举动:“嗯?” 时思在他怀里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叫一下你的名字。” 和傅铭渊在一起的每一刻,她都觉得自己是被珍视被呵护着的,所以她虽然一直自诩够坚强,可在他身边的时候,却总是忍不住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真得太幸福,所以竟然会格外害怕,怕眼前的光景只是个梦,怕这种幸福会抓不住。 察觉到胸口的衬衫上有微微的湿意,他虽然明白她此刻心中涌动的情绪,但总是不想看见她哭的,于是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笑道:“如果不介意,接下来我可能要说一件很煞风景的事。” 时思抬头看他,眼底还有氤氲的水汽。 傅铭渊眸中带笑:“秦川告诉我,情人间送鞋子是不太吉利的事情,所以……我想你很有必要把钱给我。” 时思愣了几秒之后,伏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 第20节 苏澜推荐的那家餐厅,和时思住的酒店只隔了一条街。两人步行过去,吃完晚餐再出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时思拉着傅铭渊的手走在街上,听着脚下踩过积雪发出细碎的声响,心情却格外平静。 “小时候每到下雪天,我都要拉着爸爸下楼陪我堆雪人,那时候特别任性,妈妈连催几次回家吃饭,我都不肯听。”时思想到那时候的情景,忍不住看向身边的傅铭渊,“不过你们男孩子估计不喜欢,是不是更热衷打雪仗?” 也不对,那时候的傅铭渊,估计已经像偶像剧里演的一样,穿精致的小西装,打着领结,和父母一起出席上流社会的各种宴会,而不是像她,裹得像个小粽子一样在雪地里疯跑,直到妈妈耐心告罄,揪着衣领带回家。 时思猜想着两个人小时候截然不同的生活,忍不住兀自笑起来。 傅铭渊握住时思微凉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声音里没有丝毫异样:“冷不冷?” “不冷。” 时思下意识的说完之后才发现,虽然自己之前也不过是闲聊,但这也是傅铭渊第一次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她想起上次见到傅铭凯时的情形,很快就对此时傅铭渊的沉默有了初步的答案。她暗暗责怪自己的大意,握紧了他的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 “来得路上本来已经和纪城说好了,一起去尝尝苏澜推荐的餐厅,结果我忙着约会,就这么放了他的鸽子,回去之后他和苏澜肯定又要说我重色轻友的。” 记忆里时思那两个同事的脸已经有些模糊,傅铭渊面色如常:“和他们关系很好?” “嗯。”时思点了点头,“苏澜是个特别热情开朗的女孩子,纪城虽然话不多,但人也很好,他们都很照顾我。苏澜经常说,以后我们三个,就是撑起el的铁三角、顶梁柱。” 想到当时苏澜说这句话时略显浮夸的姿态,时思几乎快要笑出声来。 傅铭渊的吻在她笑起来的同时突然落下,她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沉浸在了他姿态强势的拥吻中。唇瓣被他轻轻的噬咬,用力的辗转吮吸,时思觉得自己脑海中已然一片空白,除了伸出双手攀附着他,几乎无法可想。 厚厚的积雪被街灯染成了一片昏黄,甜蜜拥吻的两个人,身影被街灯拉长,倒映在雪地上,交织成无比亲密的姿态。 分开的时候,时思忍不住抬手捂住胸口,觉得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和傅铭渊接吻,但心跳依旧剧烈的像要跳出来。 傅铭渊看着她殷红的唇瓣,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原本心底隐隐的烦躁终于一扫而空。在时思有些嗔怪的注视下,他笑意低沉:“时小姐,我喜欢你现在专注的眼神。” 时思故意瞪了他一眼,脸上再次一阵发烧。 然而到了夜里,时思却真的发起高烧来。 时思自睡梦中醒来,发现即使自己裹紧了被子,仍是有莫名的寒意袭来。她喉咙肿痛得厉害,试图坐起来喝水,却发现自己身上没有半分力气,甚至连骨头都一阵阵发疼。 她昏昏沉沉的摸过床头的手机,通话记录里,傅铭渊的名字也已经有些模糊,接通之后,听到听筒里明显带了几分睡意的熟悉声音,她莫名有些想哭。 不知道是深夜生病的人无法坚强,还是因为他的疼惜宠溺,让自己变得格外脆弱。 时思陷入昏睡之前,模模糊糊的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时思隐约听到脚步声,说话声,有温热的水喂进自己口中,额间的一阵阵冰凉,和有人动作轻柔的为自己擦拭身体的清晰触感。 时思只看清身边有些模糊的身影,就已经闭上双眼,再次沉沉睡去。 时思终于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身边空无一人。窗外的阳光斜斜映进来,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发现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而她虽然依旧有些虚弱,但烧似乎已经退了,身体也轻松了许多。 眼前宽敞明亮的卧室,是简约到近乎单调的黑白色调,典型的傅铭渊风格。时思忍不住笑了笑,起身下床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一件陌生的白色睡衣,她隐约想起半睡半醒间有人给自己擦拭身体,脸蓦地通红。 如果是傅铭渊…… 她有些慌乱的拍了拍脸,强行禁止自己再想下去。 时思赤脚踩在乳白色的羊绒地毯上,打开房门穿过走廊,发现偌大的客厅里也依旧空无一人,她正要出声喊傅铭渊,就已经发现不远处的半开放式厨房里,傅铭渊拿了本菜谱,一面看,一面拿长柄汤匙轻轻搅动着火上的粥,动作优雅,目光专注。 时思眼眶微热,还未及上前,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傅铭渊放下菜谱转身拿起手机,并未看见身后的时思。 “我并不想听这些毫无用处的废话。” 傅铭渊冰冷的语调里,听不出以往任何一丝温柔的意味,时思的脚步一顿,突然不知该不该继续向前。 “她只需要安稳坐在办公室里画画设计图,而不是在大雪天跑去郊外工厂给你做几只戒指。” “那些工作谁都能做,但她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通知一下各位小天使,本文将于10月7号早上入v,届时万字更新,因为存稿已经告罄,所以为了码入v当天的三更,6号晚上就暂时先不更了,希望大家体谅。 届时继续支持的小天使,现在先说一声谢谢,谢谢你们的支持。要就此不看的,也要说声感谢。 这篇文全文预计20多万,真的不贵,希望大家能体谅作者码字的辛苦,支持正版。另外这段时间熬夜,我也有些吃不消,所以以后的更新应该会尽力维持在晚上7-8点左右。 不啰嗦了,谢谢大家支持,么么哒 第16章 清粥的香气一点一点飘散开来,傅铭渊站在流理台前,周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阳光里,时思看着眼前的一切,明明是再温暖不过的景象,但心里却有一丝异样的沉郁,抑制不住的悄悄冒了头。 傅铭渊挂断电话之后,很快便发现了身后的时思。 彼时她穿了件及膝的白色睡裙,大概是因为刚起床的缘故,赤脚踩在地毯上,眼神里还透着几分茫然,头发也有些微的凌乱。因为高烧昏睡了许久,所以原本白皙的皮肤此时也显得更加苍白。 傅铭渊眼中的寒意在瞬间消融,微微笑着,朝她伸出手:“怎么不过来?” 时思迟疑片刻,仍是走向他。 “好些了么?”傅铭渊把她抱进怀里,对于她刚刚眼中明显的迟疑恍若未觉,“是我想的不够周到,没注意到你着了凉。” 昨夜时思昏睡不醒,直到吃完退烧药开始发汗之后,情况才终于稳定了些。他在床边守了一夜,早上路况不过稍稍好转,便第一时间带着已经退烧的时思回了市区。 他的理智足以让他看淡一场风寒,可看着自己怀里昏睡的时思,却终究无法忽视心底无法言说的担忧心疼。 他的气息依旧是温暖的,安定的。时思抱着他,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她抬起头来看他,眼中一片澄明:“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 第21节 傅铭渊静静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只是坐在办公室里画画设计图,并不是我全部的工作意义。” 想到一直以来为之努力的梦想,时思的眼中略过一丝闪亮的微芒:“找到灵感,做出最符合要求的设计,然后亲眼看着工匠们耗费心血和时间打磨出成品……所有的环节如果没有亲自参与其中,那我的工作就是不完整的。” 戒指本身的价值也许距离“价值连城”四个字相去甚远,但每一道工序都凝聚着无数人的汗水和心血。因为她喜欢,所以也并不觉得辛苦。 她听得出傅铭渊刚刚电话里所有的轻忽和冷漠,所以她无法忽略心中隐约的不悦。但正是因为了解他对于外界的冷漠疏离,所以才更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特别,于是她因为那通电话产生的不满,此时才无法全部说出口。 可是,她并不自认比其他人特殊,如果谁都可以做,那为什么她不行?她只是初入职场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设计师,在这个身份之外,其他人眼中她所有的附加价值,都不过是因为,她的男朋友是傅铭渊。 可她要的只是傅铭渊的爱情,和财富地位无关。 时思任傅铭渊握住自己的手,却仍是忍不住问道:“刚刚那个电话……是不是齐总?” 此时傅铭渊的沉默,已经等同于默认,时思的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 这种感觉……实在算不上好。 她低下头,斟酌着试图将内心的真实情绪表达清楚:“我知道你和齐总是朋友,但如果他因为你的关系而给我什么优待,那这也不是我进el的意义。” “所以能不能……以后不要因为我的事再麻烦他?”时思轻声和他商量,“工作的事我可以处理好,你相信我。” 傅铭渊对于眼前的一切并不意外,甚至她将说未说的所有不满,他似乎都能窥见。他觉得时思谈及工作时眼中的光芒有些刺眼,却并未移开视线。 他喜欢她所有的模样,烦恼的,认真的,开心的,抑或生气的。只是他并不愿意看到的是,她所有的情绪不是因他而起,那些喜怒哀乐,以一种不愿依附于他的姿态,独立出现。 “关心则乱,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不会了。所以原谅我之前电话里的口不择言。”傅铭渊打破眼前的沉默,从善如流的安抚她,白皙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头发,一下一下轻轻摩挲着,“我也收回刚刚对你的工作乃至同事所有的评价。” 时思从未想过傅铭渊会如此轻易的妥协甚至道歉,所以一时之间难免有些愣神,傅铭渊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怎么,刚刚还一脸凛然的捍卫你的工作,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时思被他说中心思,越发赧然。她有些嗔怪的神情里,终于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傅铭渊看着她微微扬起的唇角,眸光微闪:“那么……时小姐,我现在可以捍卫我的爱情了么?” 眼看着傅铭渊越靠越近,时思轻而易举便察觉了他的意图,可此时却难免大煞风景的想到,自己昏睡许久还未曾洗漱,于是猛地退开了些,红着脸嘟囔了一句:“我去洗漱……” 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傅铭渊唇边清浅的笑意犹在,但却仿佛有看不见的深意,自眼底一闪而逝。 洗漱完毕的时思坐在餐桌前,傅铭渊将盛好的淮山枸杞粥放到她面前,叮嘱道:“你下午在这里休息,公司有笔生意下午要签约,我忙完之后回来陪你。” “好。”时思乖顺的点头。 时思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她如今所在的地方位于泰和集团顶层,有独立的电梯进出,是傅铭渊的另一个住所。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傅铭渊下厨,时思甚至可能不会相信,面前卖相颇佳的淮山枸杞粥出自他手。她看着对面傅铭渊默默喝粥的优雅模样,眼底有清晰的笑意,之前两人之间小小的不快似乎不曾出现过。 又或者说……只是她心底的不快罢了。 * 在傅铭渊的精心照料下,时思的身体已无大碍,于是两天之后,她坚持销了假,回公司上班。 时思刚进办公室,就发现今天设计部的气氛有些不同:原本工作之余低声谈笑的身影,此时一个不见,大家有些坐在自己的工作台前认真的写写画画,有些三五成群围坐在电脑前,一脸严肃的研究电绘图。 时思在一阵颇为诡异的压抑气氛里走到自己的座位,一脸菜色的苏澜看见她,眼睛顿时一亮,坐着办公椅滑到她身旁:“时思你来啦,身体好点了没有?” 声音却是比以往小了许多。 听着她依旧浓重的鼻音,时思也忍不住压低了声音:“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而且大家都怎么了?气氛好奇怪。” 苏澜又凑近了些,言简意赅的感慨道:“出事儿了……” 时思这才知道,她和纪城被大雪阻在城郊的时候,el的设计部早已经乱成了一团——早已通过的年度新产品设计方案正要批量投产的时候,竞争对手已经率先做了产品推广,而对方广告册里的珠宝款式,和el即将上市的产品极为雷同。 “这边还没查出来内鬼,对方又早一步申请了外观设计专利,可怎么追责目前都是次要的,重点是距离新品发布会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我们如果拿不出新产品,到时候就只能……”苏澜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总监的日子不好过,大家也一样惨,这两天都加班加点,想补救方案。” 设计虽然全靠灵感,可眼下这种情况,似乎也找不到除了加班之外更好的解决办法。时思对此心知肚明,心中的紧迫感也油然而生:“怎么没叫我?” 苏澜明显睡眠极为不足,眼底黑眼圈明显,不远处的纪城正坐在椅子里闭目休息,脸色也极为疲惫。想到自己这两天的闲暇,她难免有些没有和战友共患难的惭愧。 “那时候乱成一团,除了我谁还记得你和纪城?本来想着第二天你们回公司之后再说的,结果只有纪城一个人回来,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家傅大总裁说你高烧刚退还在休息,你难道让我和他说,el现在需要你带病工作?”苏澜摊摊手,突然想到那个天凉王破的段子,顿时有些乐不可支,“万一他觉得天气凉了,想让el破产怎么办?” 傅铭渊确实提过在自己昏睡时,有同事来电问候的事,时思看着面前笑容里依旧掩不住疲惫的苏澜,心情一时有些复杂:她不就是一直在带病工作么? 时思知道她习惯手绘,于是拍拍她的手,站起身来:“你目前完成的手绘拿给我,我帮你上色。现在我去泡姜茶,你喝完先睡一会儿,等休息好了再忙。” 苏澜忍不住拉住时思的胳膊晃了晃,一脸的感慨:“世界上最可怕的事莫过于,人家长得比你好,性格还比你好……” 时思被她夸张的语气逗得险些笑出声来,但想到周围伏案休息的同事,又努力忍住了。 一整天忙忙碌碌,时间很快过去。临近下班时间,傅铭渊的车如约而至,等待的时间不久,就看见时思从不远处走出来,一手抱着一个大大的文件夹,另一手揉着后颈,似乎极为疲惫的模样。 等她上车之后,傅铭渊并未直接开车。他伸手过去,帮她轻轻按摩着后颈,问道:“不是说成品出来之后会轻松很多么?怎么还是这么累?” 时思把公司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又有些抱歉的看着他:“下午画了两张,但还需要修改,所以……我晚上又没时间陪你了。” 类似的话已经说过多遍,于是就连时思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傅铭渊看她片刻,终是轻笑起来:“没关系,我可以陪你。” * 傅铭渊坐在沙发里,膝上摊开着一本书,只不过他大多数时候,都在看着不远处时思认真工作的背影,几乎忘记了时间。 直到他觉得时间已经足够久,便起身走过去,自身后轻轻抱住她,轻吻着她颈间细腻的肌肤:“好了,休息一会儿。” 他清浅的呼吸拂过颈间,时思觉得有些痒,忍不住一面躲,一面轻笑起来:“不许捣乱,这张马上就画好了。” 傅铭渊抽走她手中的彩铅,贴在她耳边问道:“工作和我,哪个比较重要?” 第22节 时思任他轻拥着,不假思索:“当然你最重要。” “骗子。”傅铭渊轻笑起来,薄唇轻轻在她耳畔辗转,声音暗哑。 察觉到他的呼吸越发灼热,手也自腰间缓缓上移,时思连忙按住他的手,声音轻颤:“别闹……” 傅铭渊轻笑出声,微微站直了身子,双手抚上她的肩颈处,轻轻按压着:“胆子总是这么小。” 时思对于他的“嘲笑”有些脸红,自然不能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下次果然不能在家里画,工作效率会被彻底拉低。” 傅铭渊对她的结论不置可否,但见她继续拿起笔,笑容微敛:“你身体刚好,太大的工作强度吃不消,不要太勉强自己。” 时思拉着他的手,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不要担心。”可即使这么说了,她也依旧很能体谅他此时的心情,于是终归是有些歉然的看着他,“我是不是一个特别差劲的女朋友?” 享受他的体贴陪伴,可似乎能为他做的,又实在太少。 “不,你是最好的,”傅铭渊低头轻吻她的唇角,“也是独一无二的。” 他的回答让时思几乎有想要落泪的冲动。她抱着傅铭渊,想的越多,就难免越自责。 傅铭渊和她静静相拥许久,抬手轻轻抚过她的发顶:“我去帮你切点水果。” “嗯。”时思笑着点点头,目送他朝厨房走去。 直到傅铭渊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时,时思才收回视线。她重新拿起画笔的同时,也暗暗做了决定:以后下班到睡前的所有闲暇时间,都用来陪伴傅铭渊。至于那些设计图……大不了等傅铭渊回对面休息的时候,自己再挑灯夜战罢了。 看着面前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的戒面,时思深吸一口气,静下心来重新起笔,可没画多久,厨房的方向突然传来清脆的声响——是什么东西掉落地面的声音。 “怎么了?”时思的手一顿,一面站起身来,一面有些担心的问道。 可是没有人回答。 时思突然想到某种可能,呼吸倏然一窒,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已经下意识的朝厨房跑去。 厨房里,傅铭渊靠坐在宽大的流理台旁,呼吸急促,脸色惨白。 流理台上还有他刚切了一半的脐橙,但水果刀已经掉落在了地上,而他垂着的左手上,食指指腹有一道斜长的伤口,鲜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 时思冲进厨房时,眼前的画面让她的心里狠狠一疼。 “别看……”时思声音不自觉的轻颤,双手捧着他的脸,让他直视自己的双眼,不去看地上的血迹,“看着我,慢慢闭上眼睛,没事的,这里除了我,什么都没有。” 时思颤抖着轻吻他的双眼,不知为什么声音变得哽咽,下一秒,自己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掉落下来。 她无法想象,一向高高在上的傅铭渊,似乎无所不能的傅铭渊,究竟受到过怎样的伤害,才能留下如此沉重的心理障碍。 而如果自己没有忙着工作无暇他顾,如果他对自己的体贴疼惜少一些,是不是他就能避免此刻鲜血淋漓的场面。 时思抱着他,几乎泣不成声。 她的泪水滴落在傅铭渊颈间,灼热的温度似乎沿着他僵硬的身体,一路延伸到了他的心里。 傅铭渊终于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 时思察觉到他的变化,忍住眼泪轻声问道:“我在这儿,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傅铭渊几不可见的颔首。 “我去拿东西帮你处理伤口,你在这里等我几秒钟,我马上就回来。” 时思说完之后并未马上离开,直到确认傅铭渊并没有任何异状,她才起身离开。 她拿了家用医药箱匆匆回来,傅铭渊手上的伤口有些深,她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之后,小心翼翼的缠了纱布,直到确定不会有血渗出来,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扶着傅铭渊在卧室躺下,轻轻帮他盖好被子之后,忍不住低头轻吻他几乎没有血色的双唇:“没事了。” 许久之后,傅铭渊缓缓睁开双眼,身旁的时思微红的双眼,正忧心忡忡的看他。他看着她,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去忙吧,我想睡一会儿。” 时思摇了摇头:“我想在你身边。” 傅铭渊并没有阻止。 时思躺在他身旁,轻轻拥抱他,傅铭渊抬手轻轻抚过她的长发,声音依旧疲惫:“我是不是个很没用的男朋友?” 时思看着他,笑中带泪:“你是最好的,也是独一无二的。” 傅铭渊的眼底,仿佛有细碎的光芒闪过。 * 晨光微亮,时思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自己躺在傅铭渊的怀里,第一时间尚有些许的茫然,察觉到身旁的人微微动了动,她下意识的紧紧闭上眼,与此同时,昨夜的所有记忆已经争先恐后的涌入脑海。 虽然昨晚算是小小的意外,但这仍是她和傅铭渊确定关系以来,第一次同床而眠,时思想象着不久之后无法逃避的四面相对,一时难免有些羞赧。 身边的人呼吸均匀,时思悄悄抬眸看去,发现傅铭渊并未醒转,才终于松了口气。她小心翼翼的起身,可还没来得及下床,就已经被人拦腰抱了回去。 对上傅铭渊带了笑意的眸子,时思忍不住微微挣扎:“越来越坏了。” 怀里的身子温软馨香,傅铭渊眸色转沉,横在她腰间的手臂缓缓收紧,声音暗哑:“我还不够坏……” 傅铭渊的呼吸似乎比往日更灼热,他低头在她微敞的领口处吮吻着,终是留下了暧昧的痕迹,时思有些发疼,微微喘息着想要躲,却引得他眸色更深了几分。 时思脑中一片混沌,原本的躲闪动作也越发微弱起来。她任他攻城略地,却抑制不住身体的微微颤抖。 突兀的手机铃声瞬间打破所有魔咒,傅铭渊动作鲜有的僵硬,时思看着他眼底一闪而逝的郁色,竟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着她带了几分孩子气的笑容,傅铭渊也忍不住弯了唇角,原本沾染了欲色的双眸,也渐渐恢复了清明。 第23节 听着傅铭渊语调沉稳的对着电话那头的秦川下指令,时思恶作剧心起,猛地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不待他反应,就已经一溜烟跑进卫生间,紧紧关上了门。 时思打开水龙头,撩起水朝脸上扑了扑,可依旧一片潮热。她看着镜子里自己脸颊上的一片红云,终于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 由于昨晚的突发事件耽误了进度,所以时思到了办公室之后,很是有些争分夺秒的姿态。直到工作台旁的座机响起来的时候,她接电话时扫过墙上的时钟,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临近了中午。 前台的小美女声音极甜:“有位很帅的傅先生在这里等你。” 时思道谢之后挂了电话,虽然不明白傅铭渊今天又是准备了什么惊喜,但还是拿起外套,心情愉快的下了楼。 可是到了前台才发现,等她的人,竟是傅铭凯。 有别于傅铭渊永远冷冰冰的手工西装,傅铭凯则显然偏好简洁帅气的英伦风,时思朝他走过去的时候,心中忍不住想象傅铭渊尝试这种穿衣风格的样子,最后得出结论:傅铭渊长得好看,穿什么都会很好看。 傅铭凯看着时思走到近前,抬手挥了挥,笑容灿烂:“大嫂。” 原本正认真猜测他此行目的的时思,被他一下子叫了个大红脸,应不是,不应也不是,顿时就有些失了“气势”。 看着一脸纠结的时思,傅铭凯倒是依旧笑得恣意:“想答应就答应呗,硬撑什么。” 时思没有理,只是清了清嗓子,正了神色问他:“找我有事么?” 傅铭凯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正好经过,请未来大嫂吃个午饭,赏脸么?” “不好意思,我很忙。”时思对于初见时他的言行十分深刻,所以此时拒绝的也十分干脆,不过随后她想到什么,有些狐疑的看着他,“上次见面时,我好像不记得有跟你说过我在el工作。” 傅铭凯笑意不变:“泰和集团上上下下,还有几个人不知道我哥交了个el的设计师女朋友?” 时思对这个解释一时挑不出什么问题,但态度依然坚决:“抱歉,我没时间和你吃饭。”她说完之后转过身,只是还没走几步,身后傅铭凯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 “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见不了血吗?” 时思回头看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他突然提及此事的用意,可傅铭凯面色如常,看不出来任何异样。 “我如果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他。” 傅铭凯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嗤笑出声:“他再怎么喜欢你,都不会告诉你的。” 时思抬眸:“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傅铭凯目不转睛的直视她片刻,轻笑:“如果我说是为了他好,你愿不愿意陪我吃个午饭呢,大嫂?”“不愿意。”时思直截了当,“因为说实话,我不太相信。” 傅铭凯的笑意依旧,可目光却似乎落在了无限远处,有些飘忽:“就算不是亲兄弟,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希望他好?” 也许是因为他的这句话里包含的信息,又或者是他当时有些空茫的眼神,时思坐在餐厅里,看着对面的傅铭凯,对于自己最终改变主意这件事,始终不知是对是错。 直到傅铭凯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手里的叉子都颤抖起来:“你看看我的脸,再想想傅铭渊,为什么我说什么你都要信?” 时思气得站起身朝外走去,却又被傅铭凯拦了回来:“好了好了,虽然这个玩笑是为了诳你来和我吃饭,但我确实有正经事要和你聊。” 时思重又坐回来,但恼意却仍在,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傅铭凯,对于面前的食物却毫无胃口。 傅铭凯笑够了,拿着叉子有些无聊的戳着盘中的通心粉:“前几天我做了件事,惹我哥不高兴,他现在心尖儿上的人只有你一个,所以我今天算是来曲线救国的。” “你准备怎么救,拿他的秘密么?”时思面色依旧不豫。 “当然不。”傅铭凯抬头看她,面上的表情难得正经起来,“你也说了是秘密,如果他觉得不说出来比较好,那我当然会选择尊重他的决定。” 时思看不透傅铭凯,也看不懂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关系。她以为第一次见面时,傅铭凯的敌意已经表现的足够明显,可如今他坐在那里,又恰如其分的表现出了一个有些叛逆的弟弟对于兄长的善意。 “千万不要急着脑补我对他的兄弟情义,”傅铭凯打断她的思绪,扔下叉子靠坐在椅背上,“我只是不想被他收回股份赶去法国,所以来贿赂泰和的未来老板娘而已。” “可我帮不上你任何忙。” 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傅铭凯并没有将时思的拒绝放在心上:“你可能还不了解你在我哥心中的地位——我只需要表现出对你足够的善意,就已经足以让他放我一马。” 时思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傅铭凯却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才会惹我大哥不开心的?” 时思摇摇头:“没兴趣。” 傅铭凯忍不住低笑出声:“果然这世界上,只有一无所知的人最幸福。” 衷心希望,你的幸福可以足够长久。 “我只问一件事,”时思对他微嘲的笑意并未放在心上,“上次见面……你为什么故意那么做?” “我说是为了他好,你会相信我么?” 时思依然不相信,但如今的“不信”,却不知为什么,变得不再如同一开始那么坚决起来。 她也许不够聪明,但也并不算傻。她知道傅铭凯找上门来,并不会是单纯的来打哑谜,她更不信什么曲线救国。也许傅铭凯是想暗示她什么,或者干脆揭示些什么,但傅铭渊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能够面对诸如傅铭凯的这些意味不明的话时,坚定的选择相信傅铭渊不会伤害她。 即使她仍旧猜不透傅铭凯其人。 看着时思走出餐厅的背影,傅铭凯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着屏幕上熟悉的号码,接通之后就已经笑了起来:“真是厉害,怎么做到分秒不差的?总不会……你一直派人盯着她吧?” 傅铭渊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冰冷刻板:“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私自见她。” “怎么,怕我告诉她你对童越做的事么?还有……你接下来很可能会做的其他事?”傅铭凯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过马路的时思,语意轻松。 傅铭渊的声音依旧没有丝毫情绪的起伏:“你随便。”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傅铭凯笑起来,“毕竟她显然对你是百分百的信任,所以我觉得……如果哪天她自己发现你做的一切,才比较有趣,不是么?” 听筒里传来被挂断后的忙音,傅铭凯放下电话,笑意不变。 真是有趣。 第24节 * 时思回到el的时候,一眼就发现了路边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她还没走到近前,傅铭渊已经下了车,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她快步走到傅铭渊面前,笑道:“你怎么来了?” 傅铭渊却并没有笑:“来送餐的人说你不在,我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我和一个朋友出去吃饭,忘了告诉你……”时思犹豫片刻,正不知该不该告诉傅铭渊她这位所谓的“朋友”究竟是谁,傅铭渊已经先一步开了口:“以后没有我的允许……”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忽地停了下来,而时思已是一愣。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皱眉,傅铭渊似乎已经从颇为压抑的情绪中缓解,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安抚道:“我只是太担心你……” 傅铭凯的话他并不曾放在心上,但涉及时思,他虽然看似滴水不漏,可心内却依旧烦躁。 只是对于他所有的惶恐不安,时思都不知道——他亦不会让她知道。 时思似乎能察觉到他烦躁的情绪,沉默许久,终是抬手抱住他,轻声笑道:“刚刚其实是傅铭凯请我吃饭,他说他惹了你不开心,所以曲线救国,来求助未来大嫂。” 她的坦诚似乎轻易平复了他心底的荒芜,他看着她,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外面太冷,进去吧,我晚上过来接你。” 时思点了点头,和他吻别之后,朝el大楼走去。 回到办公室后,时思坐在座位上很久,一直眉心微蹙——她早已知晓傅铭渊的强势,但因为一切都在她可接受的范围内,他亦从未如此直白的“命令”过,所以两人对此一直相安无事。而那句话虽然他只说了一半便及时刹住,但时思的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她思绪纷乱,于是工作时的效率也大打折扣,直到她意识到自己笔下的吊坠已经彻底走了形,才有些挫败的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朝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从来都是八卦消息的集散地,只不过时思从没想过,有一天的八卦主角会是她自己。 她正要推门走出隔间的时候,外面两个人的聊天内容,已经清晰的传进了她耳中。 “设计部新来的小姑娘你看见没?叫什么时思那个,长得漂亮就是不一样,把设计部那群男人迷得个个神魂颠倒的。” “设计部那几个男人她怎么可能看在眼里?随便勾引勾引调剂心情罢了,她可是搭上了傅铭渊,没看见每天豪车接送么?简直不要太张扬。” “傅铭渊?泰和集团那个傅铭渊?” “江城还有几个傅铭渊?” 时思开门的动作停下来,有些无奈的站在原地,心里只盼着外面的两位姐姐赶快补完妆,能让自己早一点回去工作。 “那她手段真是厉害……这种钻石级王老五她是怎么钓到的?” 说到这里,两人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之后又笑起来,满含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香艳猜测。 这种有些隐晦却又饱含深意的笑声,时思甚至不用猜,就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她谈不上生气,也说不上多淡然,她只是哭笑不得的想着,要不要干脆推门出去,能吓得她们花容失色也好。 可她还未付诸行动,外面的声音再次传进来。 “不过她就算再漂亮,无非就是个灰姑娘,傅铭渊的家里会同意让她进门?”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回答她疑问的人,声音里有些惊异,又有着掌握了八卦的洋洋自得,为了显示自己的消息灵通,特意说得轻描淡写,“他哪里来的家人?傅铭渊啊,早就父母双亡了。” 傅铭渊啊,早就父母双亡了。 时思的心,突然狠狠一颤。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入v啦,留言的小天使们送红包,么么哒 第17章 苏澜走进洗手间的时候,迎面正遇到两个女人出去,她隐约听见两人谈笑间提及傅铭渊的名字,想着傅铭渊本来就是江城的风云人物,便也并没有过于在意。只是她站在洗手台前正打算补妆的时候,却从镜子里看见时思脸色苍白的走出来。 “时思?怎么了?”苏澜连忙走到了她面前,但还没等时思说话,她随即想到刚刚的事,顿时反应了过来,“是不是她们说什么了?” 时思摇了摇头,苏澜却转身就要往外冲:“我找她们去!” “别——”时思连忙拉住她,“不关她们的事……” 苏澜见她死死拉着自己不松手,最后也只得作罢。 两个人到了茶水间,苏澜见她脸色仍不好,把门关上之后,坐到她身边:“真的不是那两人说了什么吗?你到底怎么了?” 时思抬头看着她,有些迟疑的问道:“关于傅铭渊家里……他父母的事,你听说过吗?” 苏澜此时听了时思的话,稍稍愣了愣,随即问道:“他父母当年的意外?听说过一点儿。” 不过她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时思:“怎么,你不知道啊?” 时思没说话。 苏澜顿时有些词穷,只是她见的时思的模样,不由得把所有的自言自语都掐在了嗓子根儿,到底也没好意思大声:“当年事儿挺大的啊……你还是不是江城人……” “其实……当时只听说他父母的汽车出了意外,冲下了盘山路,新闻也只是寥寥几句报道了车祸的消息,但一直听见传言说这件事不那么简单,只不过傅铭渊的外公手眼通天,他如果想压下去什么,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当时……”时思极为艰难的开口,“傅铭渊……他在现场吗?” “当然不在。”苏澜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一面回忆着一面说道,“那么高的盘山路,他如果也在,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苏澜说完,又看了时思一眼:“这么一想……其实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当时咱们都还不大,傅铭渊也就十几岁,他外公前两年去世了,所有家业都由他继承,过了这么些年,当年的事早就被人忘在脑后了。就算提起,也只是好几个版本的流言,没人知道是真是假。” 苏澜经常自夸江城百晓生,经常在加班后一起宵夜的时候,给时思和纪城绘声绘色的讲些江城轶闻,所以对于这些本就街头巷议过的事,倒也知道的不少。 只是时思看着她,目光有些茫然。 也许过去到现在,傅铭渊的喜怒哀乐甚至于举手投足都能成为江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可是她呢? 第25节 她其实从小到大都活在自己的那个小圈子里,除了画画,没什么特别的爱好,除了白晓然和童越,也没什么朋友。她不追星,也不热衷八卦,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在外人看来,似乎单调乏味的连叛逆期都没有。 所以苏澜的问题,连她都想拿来问问自己:为什么所有人好像都知道的事,你偏偏不知道呢? 她一直以为,不对傅铭渊的家世背景以及过往探听追问,也是她爱他的一种方式。虽然她时常对自己说,如果傅铭渊不主动提及,那她一定尊重他的选择,可现在她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最主要的问题——很多事如果她不问,以傅铭渊的性格,只怕永远只会埋在心底。 而在那些他不曾说起的过去里,究竟经历过怎样的痛苦遭受过怎样的打击,她至今都一无所知。 时思这时才知道,为什么傅铭渊从来不曾提及自己的父母,甚至也从未说起他从小到大的经历。她试图去想象他究竟怎样成长为如今成熟却又冷漠的模样,可仅仅只是这么想着,她眼底就一阵阵发烫,似乎眼泪随时都要掉落下来。 苏澜一时猜不透她的心思,于是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些事放在谁身上,也不会想提起来的。他不说,你也别怪他。” “没有啊,我怎么会怪他。”时思低下头,眼底的水光一闪而逝。 我只是……怪我自己。 她站起身来,声音里带了几分难以辨别的情绪:“总监在么?我去请个假。” * “十分抱歉,这位小姐,由于您没有提前预约,所以我们不能让您进去。” 面对着泰和集团礼貌微笑的前台小姐,时思去拿手机时,这才回过神来:她自从得知傅铭渊父母的事之后,第一时间便是想见到他,可她一路上思绪不定,竟然没发现自己出门时忘了带手机。 时思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对方:“能不能麻烦借用一下你们的电话?” 对方颇为礼貌的拒绝道:“十分抱歉,我们……” “小思?” 白晓然熟悉的声音突然传过来,时思抬头看去,白晓然正从电梯的方向走过来。她看见时思和前台的模样,自然猜到是怎么回事,颇为惊讶的问道:“怎么来之前没打个电话?” “手机忘了带……”时思见她包和大衣都在手里,似乎正要出门的模样,问道,“你这是要出去么?” “今天有事,被允许提前下班。”白晓然挽了她的手臂带着她朝电梯走去,“我先带你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白晓然从包里找出磁卡刷完,一面回头看她,一面笑道:“真没良心,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肯定不是来找我的。” 只是她说完之后,发现时思脸色苍白,走过去站到她身旁:“怎么了?” 时思挽着她的手臂靠在她身上,声音莫名的有些疲惫:“没什么,我回头再和你说。” 白晓然见她如此,也就没有多问:“我前些日子太忙,又想着你和傅铭渊正是热恋的时候,也就没打扰你们。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聊,你有时间的话打电话给我。” 电梯门打开之后,一个瘦削的中年女人看见白晓然出来,颇有些意外的笑道:“晓然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我正要给你打电话,上次和远达集团那份合……” 对方话刚说了一半,看到白晓然身后走出来的时思,目光里就带了些错愕:“这是?” 白晓然朝她笑了笑:“慧姐,你先回办公室等我,我马上就回去。” 总裁办所在的楼层,整体装潢风格更为奢华内敛,几乎处处都体现着决策者的良好品味。时思第一次踏足,却没有任何心情欣赏——她只想尽快见到傅铭渊。 白晓然把时思带到傅铭渊的办公室前,压低了声音:“就是这儿,我先回办公室了,你自己进去吧——秦川好像也在,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傅铭渊心情好像不太好。” 时思点了点头,和白晓然告别之后,抬手轻轻敲了敲虚掩的门。 “进来。” 熟悉的声音隔了厚厚的门扉隐隐传出来,听不出情绪。时思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彼时傅铭渊正坐在椅子里,表情淡漠的低头看文件,听到有人进来,并没有抬头。不远处站着的秦川发现时思进来,顿时精神一震,一扫之前的颓唐:救星可算是来了。 “时小姐。” 秦川恭恭敬敬的打招呼,傅铭渊倏然抬头,看清进来的人之后,原本漠然的神情里顷刻间便褪去了几分,他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身来:“怎么没说一声就过来了?” 听着自家总裁声音里的暖意,秦川一面默默感慨着“一物降一物”,一面识相的收拾了文件匆匆退了出去。 傅铭渊走到时思身边,抬手抚上她的脸:“怎么脸色这么……” 他所有的话,都被截断在时思突如其来的拥抱里。 傅铭渊的手还顿在半空里,他微微有些错愕的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她身体依旧温软,可手臂却似乎格外用力的抱紧了他。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的目光终究越发柔和,轻轻伸手回抱住她,轻哄道:“怎么了?” “没什么,”时思在他怀里摇了摇头,“突然想你了……” 他心中微动,中午时所有的沉郁烦躁,不过她一句话,就已经被尽数压了下去。 时思心中却已是百感交集。 以前的不问,如今已经变成了不敢问。时思失去母亲时年岁尚小,但至今想起都难免痛苦。所以她不敢想象,当初那个少年一夜之间失去双亲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如果我用尽全力去爱你,那么,能不能减轻一些你曾经遭受过的痛苦? 时思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只是紧紧抱着傅铭渊,仿佛想把所有的温暖,都传递到他身上。 周遭的空气仿佛和静静相拥的两个人一起变得宁静安恬起来,傅铭渊就那么一动不动的任时思抱着,眸光温柔。 如果这世界永远一如此刻,只有你和我,该多好。 * 傅铭渊因时思的突然到来,吩咐秦川推掉手头所有的工作,但彼时已经有很重要的合作伙伴依约前来,秦川实在没办法,到底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敲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如今傅铭渊等人已经去了会议室会客,时思被留在他的办公室里。她本就是全凭着心意跑过来,但如今理智重新归位之后,又难免有些赧然:这么不管不顾的跑过来,真是有欠考虑的很。 她坐在傅铭渊的座位上,随手翻看着秦川之前送进来的杂志,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时思看过去,顿时笑起来:“你怎么来了?” 第26节 “看到他们去开会,知道你肯定自己在这里。”白晓然走过去,不以为然的看了看桌上的点心之后,把手里的两袋薯片递给时思,“秦川这人也有不尽责的时候,也不知道送点你喜欢的东西过来。” 是两个人都喜欢的口味,时思笑了笑,分了一袋给她:“是我来的太突然了。” 两人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人抱一袋零食坐在沙发里闲聊。 时思想到她在电梯里的话,问她:“你之前说有事和我聊,是什么事?” 白晓然吃东西的动作顿了顿,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有件事……一时很难拿主意,所以想和你聊聊,问问你的看法。” “什么事?”时思颇觉意外。从小到大,白晓然从来都是雷厉风行,很少有为一件事犹豫不决的时候。 “公司要拓展海外业务,英国那边的分公司有个中层职位空缺,现在的人选中,我算是一个。这本来是很难得的机会,”白晓然放下薯片,“但要在英国常驻至少三年,所以我现在有些犹豫,究竟去还是不去。” 时思顿时一愣:“三年?”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各位亲,久等啦。明天我会争取早一点的,求留言(づ ̄ 3 ̄)づ 第18章 “最少三年,也可能更久,不过再回国的时候……”白晓然想到以后的发展,心中不能说是不心动的,“肯定和现在大不相同了。” “那边分公司即使现在只是初具规模,但中层的位置按理说也轮不到我头上,不过内部竞聘的另几个人,资历比我高的学历没我高,学历比我高的,能力又没我高。所以综合考评,我这只高级菜鸟除了资历是短板,其他方面竟然还有胜算。” 白晓然说着,见时思仍是一脸意外的模样,自己也笑起来:“所以你看,天上突然有馅饼砸下来,我倒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消息来得有些突然,时思终于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白晓然家里有些复杂的情况:“可是你爸那边……” “这件事无论怎么决定,都和他没关系。”白晓然想到家里,嗤笑一声,“他既然能找到女人给他生儿子,那个一笔烂账的公司,就等他儿子将来长大了帮他打理就是了。” 时思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有些迟疑的问道:“那你……到底想不想去?” 白晓然的笑容里,顿时就多了几分无法言说的复杂:“其他方面倒还好,只是舍不得你们。” 以前时思遇到什么难题,通常是白晓然和童越帮她拿主意,如今事关白晓然的人生规划,她一时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我妈再婚后一直过得不错,你现在身边也有了傅铭渊,都不需要我操心。”白晓然向后靠了靠,头枕在时思肩上,鲜有的唠叨,“可童越怎么办呢?他父母平时那么忙,他现在还是创业初期,忙起来饭都顾不上吃,最近投资的事又一筹莫展……” 白晓然语气莫名的惆怅:“我就这么走了……他怎么办呢?” 时思觉得,也许由于自己恋情稳定,所以白晓然似乎终于不介意在自己面前直接的流露出对童越的眷恋,只是她却反而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 或者换句话说,白晓然似乎也并不在意她有没有回答。 时思认真的想着如今白晓然面前的两个选择,感情上,她当然不希望白晓然离开,但是这次竞聘如果成功,显然对白晓然的事业会有极大的帮助,于是理智那一面又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出声挽留。 她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感情和理智到底哪一方占了上风。 看着她有些出神的样子,白晓然不由得失笑。她将眼底的情绪敛起,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打断她的思绪:“行了行了,又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出决定的事,船到墙头自然直,先不想了!你这一脑门儿的官司,待会儿傅铭渊进来,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到时候别说英国,只怕我连伊拉克都去不成。” 时思噗嗤一声笑起来:“去不成伊拉克似乎让你很遗憾的样子……” 白晓然重新靠回她身上,却整个人都轻松下来:“虽然我对自己的能力一直自信,但这种机会确实少之又少,你说……会不会是傅大总裁看在你的面子上进行的暗箱操作?” 时思又被她逗笑了,随口胡诌:“说不定有可能啊,那你要谢谢我吗?” 白晓然想到傅铭渊寒如冰刃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颇为不忿的曲起指节敲向时思的额头:“要是可能才见鬼了,你们家那尊神,除了你之外,眼里什么时候看到过别人?” 白晓然甚至都不能想象傅铭渊去时家拜访岳父的模样:如果他在时文珩面前也敢摆张冷脸,她就敬他是条汉子。 正说笑间,突然听到门声响动,时思和白晓然的谈笑戛然而止,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去,傅铭渊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两个人几乎同时站起身来,只不过白晓然的笑容已经收住了些,自如的切换成了下属模式:“傅总。” 傅铭渊微微颔首:“你也在。” 虽然语气淡淡的,不过在白晓然眼里已经算是极为罕见,甚至堪称“和颜悦色”。她笑道:“怕时思一个人无聊,所以过来陪她聊聊天。既然您已经回来了,那我先出去了。” 她说完之后,朝时思眨眨眼,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时思点了点头,朝她轻轻摆了摆手,然后目送她快步走出办公室。 办公室房门重新关闭之后,时思才收回视线,看向傅铭渊:“不是很重要的会面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重要细节已经谈妥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李副总和秦川他们去处理就好。”傅铭渊揽过她,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个轻吻,“想到你在这里等我,我还怎么能专心工作。” 时思笑着看他:“从此君王不早朝?” 傅铭渊的眸光一暗,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低笑道:“上一句是什么?” 时思的脸蓦地一热,用力推他:“你这人……” 傅铭渊松开手不再逗她,脱下西装外套随意搭在一旁,拉着她的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刚刚怎么和白晓然聊的那么开心?” “晓然跟我说了一下你们公司这次竞聘的事,”时思歪了歪身子,习惯成自然的枕在他腿上,“究竟去不去英国常驻,她现在还没决定,我也实在拿不出什么好建议……” 傅铭渊言简意赅:“人选还没有最后敲定,现在操心为时过早。” 时思虽然也知道,但仍是忍不住问:“那晓然希望大不大?” 傅铭渊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漫不经心的在沙发扶手上轻敲着,一下又一下:“综合测评里她确实是不错的人选,而且泰和将来会逐步拓展海外业务,她出去锻炼几年,自然有她的好处。怕就怕她目光太短浅,错过了眼下这么好的机会。” 时思知道白晓然向来看重事业,此时听完傅铭渊的话,又想到白晓然说起未来前景时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她的沉默里,难免多了几分寥落。 理智和感情之间……似乎只能牺牲后者。 * 白晓然把汤端上桌,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四菜一汤,心里成就感颇丰。 第27节 外面的天色早已黑了下来,她抬手看了看腕表,已经七点了,于是忍不住拿出手机,找出童越的电话打了过去。 “今天菜做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你几点下班?我等你一起吃?” 童越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你自己吃吧,我这边今天估计会忙到很晚。” 白晓然眸光微敛,掩下所有的失望情绪,声音轻松:“工作从来不是一天能忙完的,我等你吧,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拿不定主意,小思也是,我们都觉得应该问问你的意见。” 沉默片刻,她听到童越的声音:“我尽量早点回去,你如果饿的话就先吃吧,不用等我。” 白晓然挂断电话之后,看着这些饭菜,笑容里满是自嘲。 她就这么坐在餐桌前,一直等到十点,门铃声才响起来。 白晓然站起身来出了餐厅,快步走到玄关处开了门,看着门口一脸疲惫的童越,问道:“吃过了吗?” 童越摇了摇头,她枯等多时的酸涩仿佛随着他小小一个动作便轻易的烟消云散了:“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把饭菜热一热。” 童越跟在她身后进了厨房,看着她忙碌的动作,问道:“你在电话里要说的是什么事?” 白晓然没有看童越,语气轻松的仿佛在聊今天的月色:“泰和在英国分公司有个中层的位置,公司想派我过去常驻几年,可我不太想……” “这是好事啊,为什么拿不定主意?”童越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将她所有的话都杀死在了唇齿间。 白晓然端菜的手几不可见的轻颤,童越已经继续说道:“中英贸易以后会越来越紧密,泰和在那边大有可为,你去锻炼几年,回来之后……” “童越。” 白晓然打断他的话,抬头看他,眸底微微泛起清晰的水光:“你说那些我比谁都清楚,我只想知道,你真的希望我去吗?” 童越站在厨房门口,垂眸静立片刻之后,与她平静对视:“这并不是我希不希望就能决定的事。” “我不想听你这些屁话!”白晓然猛地把手里的盘子掼在地上,所有的压抑和痛苦似乎都随着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一并爆发出来,“你明知道我想问什么!” 在她有些歇斯底里的对比之下,童越的表情平静到近乎冷漠:“对不起,晓然,你自己的人生,只能你自己负责。” 童越转身离开,直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随着门声的响动而彻底消失不见之后,白晓然看着满地的狼藉,眼圈儿终是忍不住红了。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越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 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 第二天一早,傅铭渊到了办公室之后,翻阅桌上的文件时,发现了一张时思昨天留下的涂鸦。他看着白纸上两只憨态可掬的卡通熊猫,不禁轻笑起来。 时思昨天很是反常,他当然知道,虽然她似乎很快就恢复了情绪,但他并不可能忽略她进门时,眼底隐约的泪光。他知道她来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可她似乎打定主意不说,于是他只能一无所知的看着她难过。 这种感觉,他很不喜欢。 傅铭渊眸色渐渐复杂起来,他收回视线,放下手中的涂鸦,按下一旁座机的外线: “秦川,你过来一趟。” 第19章 童越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傅铭渊正坐在客厅看财经杂志。他翻动书页的动作因为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顿了顿,随后抬眸朝茶几上时思的手机看去。 看着屏幕上“童越”两个字锲而不舍的跳动,傅铭渊的眉心微蹙,沉吟片刻,终是拿起手机,起身走到了卧室门前。 “换好了么?”傅铭渊抬手敲了敲门,“你的电话在响。” “马上好了!”时思的声音隔了厚厚的门板,显得有些不真切。 少顷,卧室的门打开,傅铭渊的手机递过去的时候,时思正一边低头整理着裙摆一边走出来,等整理好之后伸手去接的时候,就已经慢了半拍,眼看着手机从她手边一蹭,直直的朝地上落去。 “哎——” 时思眼疾手快的弯腰去接,竟十分幸运的在手机落地前,重新将它捞回了手里,她攥紧手机,不由得松了口气:“好险好险。” 彼时铃声已经不再响起,时思翻开通话记录,正要给童越打回去,傅铭渊已经拉住了她的手:“这时候堵车,再耽搁的话,时间恐怕就来不及了。咱们先出门,有什么事边走边说。” 想到今晚那部话剧的开场时间,时思点了点头:“走吧,我路上给他回电话。” 只不过两人上车之后,时思还未回电,童越的电话就已经再度打了过来。看着副驾驶座上的时思接电话的动作,傅铭渊神情不变,但眼底却仿佛有些东西缓缓凝聚起来。 对时思,从心动到恋爱,他享受其中,对她的感情一天比一天更加浓郁强烈。可似乎从始至终,都有人不断的打扰他们的一切。他们两个人之间,从来都不只是两个人。 时思的手机拿在手里,原本面上清浅的笑意褪去:“这两天她都没和我联系,你们又吵架了吗?” 童越的声音有些苦涩:“前天不欢而散,那之后她没再出过门,不接电话,敲门也不应,除了找你,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时思不由得皱眉:“你确定她在家吗?也许……”“我去楼下保安室问过了,她没出去过。”童越打断她的话,“时思,你能不能……给她打个电话?如果你的电话她也不接,我怕是只能联系物业强行开门了。她这次……似乎情绪特别激动……” 童越想起那天分开前白晓然歇斯底里的模样,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如果不谈及感情,他和白晓然永远可以和谐相处,可白晓然从来不是甘愿满足于友谊的人,所以这几年,她一次次的明示暗示。只不过一旦她尝试更靠近一步,他们之间就总是难免矛盾迭生。 他珍惜两个人之间的友谊,可终究是一次次伤害着她。 “既然怕她出事,为什么过了两天才开始着急?”时思语气难免发冲,之后不等童越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傅铭渊没有说话,只是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随即发动了车子。 时思连打了三个,白晓然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她的眉头皱得更紧,重新打给童越:“她不接,现在怎么办?” “我看见……她刚才开了灯。”童越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但声音里依然满是疲惫,“你现在如果有时间的话……能不能过来一趟?” 时思一时失语,下意识的看向傅铭渊。 第28节 傅铭渊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但开车的目光依然专注:“怎么了?” 时思突然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他们的争吵她已经看过太多,但还没有闹成今天这样过。可即使她能努力说服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帮他们收拾烂摊子,可看着身旁的傅铭渊,她实在不知如何启齿。 路口有些堵车,等待的过程中,傅铭渊看向她,神色如常:“怎么,白晓然出事了?” 时思语气沉闷:“把自己关在家里两天了。” “放心吧,她不是会做傻事的性格。”傅铭渊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我陪你过去看看,话剧可以改天再看。” 似乎在他面前,她从来不需要多说什么,他就已经懂得了自己的所有想法。时思看着眼前依旧体贴的傅铭渊,心中一片温热。 * 电梯门打开之后,早已等在那里的童越看见傅铭渊和时思牵着手出来,目光一滞。 时思朝童越简单打了招呼,受心情影响,语气神情都是淡淡的,童越不由得苦笑。 “去吧。”傅铭渊声音温和,“我回车里等你,有事的话打电话给我。” 从始至终,没有多看童越一眼。 时思点了点头,转过走廊的拐角,到了白晓然的门前,敲门的声音稍稍用力了些:“晓然你在吗?我是时思。” 不久之后,随着门声开闭的声响,走廊里重新归于平静。 童越看着傅铭渊走进电梯的背影,沉默片刻,也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 白晓然脸色苍白,黑眼圈浓重,显然这两天并没有睡好。 白晓然自小生活优渥,对生活品质要求极高,无论人前人后都活得精致又讲究,连时思都极少见到她不修边幅到近乎狼狈的模样,所以此刻时思跟在她身后进门,看着她脑后有些凌乱的头发,几不可闻的叹气:“你这两天……” 时思话音未落,就因为看清了房间里的景象,惊得把没说完的后半句直接又咽了回去。 白晓然偌大的客厅里,各种杂七杂八的衣物铺散的各处都是,仿佛刚被小偷洗劫过后的案发现场,杂乱不堪。 时思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正要再往里走几步,脚下已经踩踩到了东西。她弯腰拿起那个被自己踩扁了的纸盒,看清上面的logo,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晓然随意在地上的整理袋和鞋盒之间踢出一条路来,走到厨房把已经热好的牛奶拿出来,一口气就喝下了半杯:“你要喝什么自己去拿。” 听她情绪很稳定,时思反而更加担心她的状态:“你这是……在干什么?” “收拾东西。” 白晓然言简意赅,把剩下的半杯牛奶喝完之后,在一堆衣物间坐下来,低头一件件的整理。 时思电石火光间已经明白了一切,在她身边坐下:“决定了?” “嗯。” * 路灯照在行道树光秃秃的树枝上,在地面投下几道萧索的暗影。童越看着那暗影有些出神,许久之后才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燃之后,才看向傅铭渊:“来一支么?” “我从不抽烟。”傅铭渊在车前站定,与之对视,“童先生一起下楼,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聊么?” “是你吧?”童越指间升起的薄薄一层烟雾被北风一吹就散了,“投资的事一直出问题,我多少也有些人脉,不至于连有人暗地里打压我的事都一无所知。” “哦?”傅铭渊轻笑一声,可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童先生为什么会认为是我呢?” 童越不答反问:“我也想问问傅总,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喜欢她没错,我对她的感情从来就不怕任何人知道。可你们恋爱之后,我自问没有打扰过你们什么,不知道傅总这么针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童越弹落烟灰,虽然动作慵懒,但目光却锐利起来。 傅铭渊唇角的弧度尚在,但眼底凛冽的寒意却比此刻的北风尤甚: “我做事向来随心,有什么必要向你解释?” 如此直接的羞辱,童越终究不能完全沉住气,他呼吸难免有些急促起来,不过仍是冷笑道:“那就把你的解释留给时思听吧。” “好啊,你尽管去告诉她,”傅铭渊直视着他,轻描淡写的说道,“既然你那么想看到她夹在爱情和友情中间痛苦难过的话——让她担心让她为难,不正是你和白晓然一直都在做的事吗?” “你——” 童越胸口的起伏越发理解,可他却发现,自己无可反驳。 * 时思出了电梯往外走的时候,正巧看到童越从外面进来,不等他问起,她就已经率先开了口:“晓然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但如果你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的话,最好先不要去见她。” 童越思绪仍有些纷乱,此时见时思仍是一副为白晓然不平的模样,不由得解释道:“她去英国本来就是最好的选择,我也是为了她好……” “为了她好有很多方式!”时思终究忍不住,稍稍抬高了些声音,“可你偏偏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童越,你什么时候能对她公平一点儿?” “你现在是在和我谈公平?”童越压抑许久的愤怒似乎在这一刻轻而易举的被点燃了,“你直接把傅铭渊拉到我面前告诉我那是你男朋友的时候,你对我公平过吗?!” 第20章 童越呼吸有些急促,目光里的忿然和失望显而易见。时思被他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原本心中的不平,顷刻间便被沮丧取代了。 “你和晓然不管怎么样,说到底是你们两个的事,确实和我无关,我可能并没有立场站在谁的一方去指责另一个。”时思移开视线,“我只是因为看到晓然刚才的样子有点儿心疼,是我刚刚语气不好,如果说错了什么话,我可以向你道歉。” 第29节 她尽可能在不伤害三个人友谊的前提下,对童越不动声色的渐渐疏远冷淡。可也许从童越和白晓然都已经不再满足于各自的朋友身份那天起,他们就已经注定再也回不到曾经无忧无虑的过去了。 时思突然觉得很累,她又看了童越一眼,随后低下头朝门外快步走去。可下一秒,就被童越扯住了手臂。 “对不起……” 他终究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时思眸中的光芒黯淡下来。 时思原本想要挣扎的动作因他的道歉僵在了原地,所有因争执而起的懊恼和沮丧,也就这么凝滞在了心头,发泄不出,也化解不了。 总是这样…… 时思几不可闻的轻叹,她见童越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心也不由得软了些,可还不等她对他说些什么,童越拉着她手臂的动作已经不由自主的用力了些:“时思,你……” 童越顿了顿,有些艰难的继续说道:“不要和傅铭渊在一起。” 时思的脸色微变:“对不起,这种事情,我没办法答应你。” 她甩开童越的钳制,可没走几步,就已经被童越重新拉了回来:“我知道你喜欢他,可喜欢又能怎么样呢?你只知道沉浸在自以为是的爱情里,他平时都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你真的了解吗?” 见时思试图用力挣开他的手,童越眼前浮现的满满都是刚刚傅铭渊冷嘲的目光,他拉着时思,心中盘桓已久的话冲口而出:“你以为他会一直对你好吗?如果哪一天他厌倦了,到时候你只怕连骨头都剩不下!”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时思终于甩开童越的手,脸色越发难看,“真正不了解他的人是你,所以你才能在我面前这么肆意的指摘他!” 童越忍不住冷笑出声:“你太天真了!他父母当年就死的不明不白,你知不知道多少人都说当初的事故是谋杀?这种家庭长大的孩子,你以为——” “童越!” 清脆的巴掌声让童越倏然失声,时思脸色苍白,仍停在半空中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你太过分了……” 时思有些僵硬的手紧攥成拳,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转身正要离开,却发现,傅铭渊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门口,面前是明亮如昼的灯光,身后是乌墨般浓郁的夜色,他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分界线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闹剧上演,微微有些出神,似乎他们所谈论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时思周身的血液似乎就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她跑到他身边,几乎有些惊慌失措的解释着:“你听我说,刚刚只是、他只是……” 可她能解释出什么呢? 看客恶意的揣测,世人肆意的猜想,都不是他作为受害者至今还要面对这种攻击的理由。 时思紧紧攥住傅铭渊的手,第一次觉得语言如此贫乏,她颤抖的声音被哽咽打断,眼泪终是掉了下来。 傅铭渊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时思,若有若无轻叹一声,将她抱进怀里:“好了,没事了。” 察觉到怀中的人仍是抑制不住的颤抖,傅铭渊抱着她的手臂缓缓收紧:“除了你之外,我原本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时思的眼泪反而越发汹涌,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看他:“我们走吧。” 傅铭渊点点头,拉着她的手,朝门外走去。 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身影,童越下意识的想要去阻止,可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留几秒之后,终于还是颓然的垂了下来。 他不得不承认傅铭渊是对的,如果告知时思傅铭渊对自己的打压,除了会让她夹在爱情和友情中间痛苦之外,没有任何好处。而关于傅铭渊会抛弃时思的想法,说到底也不过全出于他最坏的臆测。 他也不得不承认,短短两次见面,他已经窥见了两人之间他早已无法撼动的感情——时思的爱情,其实并不是她的自以为是。即使傅铭渊冷漠残酷,时思也是他唯一的软肋。 如同不知道傅铭渊为何针对自己,童越如今也同样不知道,该怎样劝说时思警惕傅铭渊。 * 时思并没有注意傅铭渊把车开向了哪里,因为她的情绪直到车停了下来很久之后,才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傅铭渊看着她依旧红红的眼睛,伸手帮她拭去眼角的泪痕,笑得颇有些无奈的模样。 他宽和的眸光让时思几乎又快掉下眼泪来,但冰冷的指尖触及脸庞,她仍是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却又在下一秒便倾身抱紧了他。 似乎靠得更近些,就能把自己的温暖传递过去,让他无论身体疑惑心灵都不再感觉冰冷。 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颈间,傅铭渊低头轻吻她的发顶:“真的没事,我从不在意这些。” 时思抬头看着他,虽然他面色平静,但她仍然不知这句话中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为了安慰她。 傅铭渊仿佛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继续说道:“我并不在乎他的评价,与此相比,我更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朋友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难过、耗费心力。” 时思还未开口,傅铭渊已经在她唇上轻吻一下,阻止了她即将要说的话:“我知道,他是你的朋友。” 可他而言,那些都是不相干的人。 时思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而两人之间的沉默并未持续很久,傅铭渊已经把一个精致的黑色方盒递到了她面前。 “这是什么?”时思一面接过来,一面有些惊讶的问道。 “一个本来想在看完话剧之后送给你的小礼物。” 时思想到原本甜蜜的约会变成了如今这副局面,有些内疚的低下了头。 傅铭渊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打开看看。” 时思打开盒子,看着里面那款精致的女士腕表,这才意识到盒子上那个类似雪花状的十字logo是什么。可在她推拒之前,傅铭渊已经将左手伸过去,露出了手臂上同款的手表。 傅铭渊从盒子里拿出手表,放在时思掌心,低头在她耳边轻笑道:“送这个礼物的含义是——我把我所有的时间都送给你。” 时思红着眼睛低声说:“可是太贵重了。” 傅铭渊捧着她的脸,声音低沉暗哑:“我比它贵重千万倍,你敢要我,难道不敢要它么?” 甜蜜的亲吻吞噬了时思所有的回答,唇齿间的辗转吸吮让时思整个人都仿佛被卷进了惊涛骇浪之中,似乎只能跟随他,依附着他,才能安全。 第30节 时思觉得,傅铭渊今天的吻似乎比平时更加热切,也正是在这一刻,她才隐约发现,也许傅铭渊……终究是在乎的。 她更加心疼起来,抱着他的手臂更紧了些,也因此换来了傅铭渊更加火热的吻。 两人分开的时候,气息早已紊乱。傅铭渊轻轻抚摸她的脸,指尖终于不再冰冷。 时思剧烈的心跳依旧没有平复,她任傅铭渊把那块手表戴在了她的手腕上。看着两人腕间相似的情侣同款,傅铭渊似乎心情极好,连眼角眉梢都带了清浅的笑意:“既然戴上了,就不能摘下来。” “嗯。”时思红着脸看他,在他温柔的目光下,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 秦川敲了敲门,拿着几份资料走进了傅铭渊的办公室。傅铭渊正坐在办公桌前看策划书,听到他进来的脚步声,并未抬头。 “傅总,这是这次竞聘综合测评前五名的人员资料。”他走到办公桌前,将资料整齐的放到了傅铭渊的面前。 傅铭渊扫了一眼桌上那几份资料,目光落在秦川身上,停留几秒之后重又落回到手中的策划书上。 在他冷然又不耐的目光里,秦川低了低头,暗骂自己实在是多此一举: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了,还是时不时缺根筋。 于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把那几份资料又拿了回来,从中抽出白晓然那一份,小心翼翼的递到了傅铭渊面前:“傅总……需要您签字。” 傅铭渊拿起笔随意签好,头也不抬的吩咐:“出去吧。” 秦川从善如流的拿起资料,忙不迭的快步出了门。 回到自己办公室之后,秦川关上门,把白晓然的资料整理好放在桌上,其他四份看也不看,直接扔进了一旁的碎纸机。 碎纸机运作的声响里,秦川坐在椅子里,看着白晓然的资料最后傅铭渊龙飞凤舞的签名,拿起桌上仍温热的咖啡喝了一口,不由得轻轻松了口气。 虽然还不知道以后的事会如何,但好歹是先搞定了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篇文,没有实质性的男二女二 第21章 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里,白晓然已经一扫半个月前颓唐黯然的模样,黑色的羊绒大衣随意的搭在手臂上,一袭墨绿色长裙衬得妆容精致的她越发美丽优雅。 她一面言笑晏晏的拥抱时思,一面解释道:“不是我故意走得这么突然,原计划本来是过了年再去的,但是那边实在是人手紧缺,我也实在没有办法。” 时思平生最讨厌送别的场面,而白晓然到了英国一定是日复一日的忙碌,下次见面还不知会是多久,所以心情难免沉郁。即将远行的白晓然显然对她的伤怀感同身受,但仍是强打精神调侃道:“幸亏傅大总裁这两天出差,不然只怕是我让你来机场送我,都要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 时思终是因她夸张的语气笑起来:“哪有那么夸张……” “明明就有。”白晓然毫不犹豫的拆穿她,“你和傅铭渊简直恨不得每天都腻在一起过二人世界,你现在除了谈恋爱,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事?” 时思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发现,白晓然的话似乎也无可反驳。 这段时间以来,她每天上下班由傅铭渊接送,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傅铭渊开始每天中午接她出去共进午餐,然后再送她回公司继续上班。 她偶然下班后参加同事间的聚餐时,傅铭渊亦会提前等候在约定地点,不仅她不忍心让他独自等待,就连同事们发现了,也会主动放她提前离开。 时思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有些想不起,她究竟有多久没参加过同事间的集体活动了。 看着时思莫名有些出神的模样,白晓然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果然如意料中一样被迅速打开手之后,她笑道:“感情好是好事,但你的生活里毕竟不能只有他一个人。不然像现在这样,他出差了,我又不在,你一个人多孤单?” “我知道……”时思点了点头,看着面前几乎无懈可击的白晓然,却难免想起那天晚上,蓬头垢面的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掉眼泪的那个她。 时思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用力眨了眨眼睛,把眼泪忍了回去:“真不告诉童越了么?” “他就算来了能说些什么?让我好好照顾自己,还是努力工作天天向上?”白晓然嗤笑一声,“都是些不咸不淡的废话,听够了。” 没有人比时思更了解白晓然的口是心非,但这种时候,她并不想拆穿。 如果她不知道在奔赴新生活之前,能和童越好好的告别,时思大概会相信,她可以彻底的放下。但是她甚至选择悄悄离开,所以时思并不觉得,白晓然这次远赴欧洲,就可以真正放下童越。 但这终究是白晓然自己的选择,她并不能多做干涉。 送别好友总归是件让人难过的事,时思回到公司之后,仍难免一副失落模样。 傅铭渊出差的日子里,每天有司机接送时思上下班,有人为她准备饭菜——傅铭渊离开前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帖。但两人恋爱至今还从未分开过,所以时思难免不适,总是格外想念他。 而在这个刚刚送走白晓然的午后,时思对傅铭渊的想念,也越发深刻起来。 她想给傅铭渊打电话,却又怕影响他工作,于是坐在工作台前,有些出神的拿笔在纸上涂抹着,直到苏澜等人吃完午餐回来,一面走着,一面兴高采烈的讨论着晚上的集体活动内容。 “你回来了?”苏澜见到时思,有些惊讶的样子,“不是说去送朋友吗?” 时思抬头看着她:“已经送走了。” 苏澜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样子,故作深沉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人生嘛,总是有聚有散的。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是一瓶好酒解决不了的?有姐姐我陪你喝几杯,睡一觉明天就全忘了!” 时思不由得笑起来,在苏澜笑容爽朗的劝慰下,她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轻松了许多:“刚刚听到你们讨论晚上的活动,是要去哪里?” “哦,听说桑南河东岸那边新开了一家越南菜,我和纪城他们想要去尝尝。”苏澜说完,颇有些意外的看着她,“怎么,你也要一起去吗?” 时思在她惊讶的目光下忍不住有些迟疑的反问道:“我……不能去吗?” “当然不是!”苏澜生怕她误会,赶紧解释道,“主要是……你家那位今天肯放人吗?” 时思和傅铭渊的恋情一直稳定甜蜜的发展,于是原本其他部门的一些风言风语,也在傅铭渊风雨无阻的接送中渐渐平息了下去。苏澜为时思开心的同时却也难免觉得,时思距离他们,似乎越来越远了,而这种距离感,并不是时思本人给予的。 “他这几天出差了,”时思笑了笑,“大概明后天才会回来。” “哦——”苏澜拉长了声音,故意白她一眼。 时思知道她是开玩笑,但仍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第31节 * 傅铭渊坐在车里,膝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仍亮着,但他早已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清浅。 秦川回过头,看着他疲惫的脸色,深知他不可能睡着,于是到底还是忍不住轻声说道:“傅总,要不要上去等?” “几点了?” “八点十五分。”秦川看了看手表,又忍不住透过车窗去看楼上那间仍然没有灯光亮起的房间,暗暗叹了口气。 自己在泰和集团工作这么久,从没有过一次出差会如这次一般争分夺秒。自家老板不眠不休,把所有工作都压缩在了最短的时间内,为的不过就是早一些回江城,等在楼下送上一个惊喜。 傅铭渊的爱情,在秦川等一切知悉他过往的人看来,简单直接,却又小心翼翼到……近乎笨拙。 只是,在车里枯等三小时之后,随着傅铭渊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本以为会见证“惊喜”的秦川,也难免越来越心惊胆战起来。 傅铭渊睁开眼睛,沉默的看着膝上的电脑屏幕,修长的指尖在键盘上快速的敲击着,不久之后,吩咐司机开车。 傅铭渊拿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等待的时间稍长,时思的声音才响起来。听着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的说笑声,傅铭渊靠在座位上,重又闭眼上,掩起眸色中的一片晦暗,声音温柔:“在外面吗?” “和同事在外面吃饭。”时思轻笑,“你忙完了吗?是不是想我了?” “嗯。”傅铭渊唇角微勾,“在哪儿?我去接你。” 时思又惊又喜的声音顷刻间响起:“你回来了?” 傅铭渊抬手轻揉眉心:“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所以提前完成了工作,刚下飞机。” 时思报上地址之后,两人简单说了两句便收了线。秦川正从后视镜中小心翼翼的觑着傅铭渊的脸色,下一秒,傅铭渊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白晓然已经走了?” “是,今天中午的飞机。”秦川听他语气平淡,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童越那边,门路也都已经堵死了。” 傅铭渊沉默片刻,吩咐道:“和他的合作找别人出面去谈。” 秦川点点头:“好的。那什么时候让他知道比较合适?” “签完合同之后,”傅铭渊微微睁开眼,“到时候他会找上门来的。” 秦川答应着,又想到什么:“纪城和苏澜的资料都已经准备好了,我整理一下,明天拿给您。” “嗯。” 傅铭渊的话音刚落,车子已经在桑南河边一家越南餐厅对面停了下来。 * 时思接完电话,重新推门回到包厢里。众人正吃喝谈笑,气氛热络,苏澜见她回来,靠近了些笑道:“怎么,傅总来电话查岗了?” “哪有查岗这么夸张。”时思有些不好意思的拉着苏澜小声说,“不过……待会儿唱k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啊?”苏澜有些奇怪的问道,“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怎么这么早就回家?” “傅铭渊为了早点回来,把工作提前赶完了……他刚下飞机,现在正在来接我的路上。” 苏澜实在不得不感慨傅铭渊的用心,她看着时思面上羞赧的笑容,忍不住拿肩膀撞了撞她:“小别胜新婚,现在心里指不定怎么美呢吧?” 时思伸手就想去掐她,可见她不躲,到底也下不去手,两人靠在一起,顿时都笑了起来。 不久之后,时思和同事们打了招呼提前离开。她出门之后,一眼便发现了街对面熟悉的车。只是她还未走近,傅铭渊已经下了车。他微笑着站在车前,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微微张开手臂,迎接她的拥抱。 时思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有些贪婪的吸取着他身上熟悉好闻的气息:“想你了……” “我也是。”傅铭渊的回应宛若叹息,他低头在她唇上轻吻着,笑道,“走吧,我们回家。” “嗯,回家。” * 餐厅里剩下的几个同事收拾了东西,准备前往下一个地点续摊。有同事想起提前离开的时思,问一旁的苏澜:“时思怎么又提前回去了?不是说她男朋友出差了么?” “出差也可以提前回来啊。”苏澜一边往外走,一边答道。 有人顿时笑道:“看得真够紧的。” 而他的话立即遭到了鄙视:“你懂什么,为了爱情,牺牲一点自由又怎么了,你以为豪门是那么好嫁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晚了……但还是决定无耻的求留言_(:3」∠)_ 第22章 半开放式的厨房里,橄榄油的香气已经渐渐蔓延开来。事先煮熟的意面被放进锅内,混着洋葱鲜虾一并炒熟,傅铭渊左手拿了食谱,颇为仔细的看完最后一段,右手从一旁拿过香草汁,轻轻滴了几滴在意面上。 他那从来都高高在上的清贵优雅,却似乎和眼前烟火气息浓郁的厨房并不违和,看久了,两者之间甚至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时思坐在外面的餐桌前,看着傅铭渊慢条斯理的动作,唇角不受控制的微微扬起,笑容里满是暖意。 傅铭渊在樱园的家显然比时思的那一套大上许多。只不过他原本色调单一刻板的房子里,如今阳台上的懒人沙发、客厅里的卡通抱枕甚至厨房里颜色各异的冰箱贴……无一不显示着时思光明正大的“侵占”。 又按食谱放了罗勒点缀之后,傅铭渊终于把面端上餐桌。时思看着眼前令人食指大动的意面,实在不敢相信,这份成果竟然仅仅来自于他的第一次尝试。 时思越来越觉得,傅铭渊这个人……似乎无所不能。而在一起时间愈久,便愈发意识到他的光华璀璨,于是她在看着他的时候,也就越来越移不开视线。 “如果你继续用这种崇拜的目光看我,我一定会忍不住吻你的。”傅铭渊把叉子递给她,眸中带笑,“毕竟你知道的,在你面前……我的自制力总是显得很薄弱。” 与他的调笑中,时思永远占不了上风,于是她接过叉子,有些不自然的别开眼,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娇嗔:“吃饭!” 傅铭渊却吃的不多。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看时思:看她拿叉子卷起几根意面,看她吃完一口之后忍不住赞叹似的点点头,又看着她拿纸巾轻轻拭去唇角沾染的酱汁……直到看得时思抬起头,有些惊讶的问道:“你怎么不吃?” 在时思的催促中,傅铭渊从善如流的重新拿起叉子,与此同时,他亦觉得,似乎整颗心都被一种温热的情绪充满着,时思的存在,使得那些曾经缺失的部分,正在被一点一点重新弥补起来。 第32节 “明晚去看电影?”傅铭渊看着时思,问道,“现在热映的那部你不是一直想看么?” 听他说起明晚的安排,时思突然想起什么:“是一直想看,但是只能后天去看了。” 傅铭渊抬眸看她:“明晚有其他安排么?” “已经和同事约好了,”时思点点头,“明天是苏澜的生日,我和她,还有纪城一起出去吃饭。” 看着低头吃面的时思,傅铭渊眸光深邃,眸底纷杂的光芒一闪而逝:“好,晚上我去接你。” “千万不能像以前一样!”时思听他说完,有些无奈的再三叮嘱道,“你可不可以不要提前那么久就去餐厅外等我?” “哦?”傅铭渊闻言,笑意如常,“怎么了?” 原本只是和傅铭渊讨论时间安排的时思,突然想到过去很多次出现过的情况,于是神色和语调都变得认真起来:“以前每次和同事聚餐,你总是下了班就直接去餐厅外等我。可我不想看到你一个人饿着肚子坐在车里,一边工作,一边默默的等。我会觉得心疼,也会觉得……有压力。” 其实不止时思,甚至苏澜他们也经常开玩笑说,傅铭渊在餐厅外“坐镇”,会直接导致他们每次都压力大到快要吃不下。 时思放下叉子,握着傅铭渊的手:“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不希望你为了我,没了你所有的私人空间。” 傅铭渊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眸光依旧温柔:“我并不需要。” “每个人都需要,”时思的手握得紧了些,认真的看着他,“当然也包括我们。” 傅铭渊沉默许久,视线上移,与她视线相交,似乎想从眼睛一直看进她的心里:“那么……你想要什么样的私人空间?” 可这些并没办法用具体的条条款款去说明,时思也一时想不到该怎样描述理想中的生活状态,于是低头思索许久之后,才笑着说道:“大概就是……给对方足够的自由吧。恋爱的同时,也能兼顾家人、朋友甚至是同事……毕竟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我们两个人。” 她对傅铭渊的爱毋庸置疑,她喜欢温馨甜蜜的二人世界,也贪婪傅铭渊的拥抱和亲吻。可即便如此,她也再清楚不过,爱情并不会占据每个人生活的全部。亲情友情、工作学业,每件事每个人,所占比重虽然不同,却也一直都是生命中牢不可破的存在。 傅铭渊其实一直知道,无论是性格还是生活,时思似乎从来都是简单的人,要的不多,给的刚好,从不试图去掌控不属于她的一切,可对于她自己握在手中的,也从不会逆来顺受着妥协。 他静静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时思,看她皱眉看她轻笑,也看她侃侃而谈,将心底轻得几乎不着痕迹的话,默默掩藏下来—— 如果你说的那些……我都做不到呢? “你对我说的这些有什么意见吗?”时思见傅铭渊目光灼灼,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傅铭渊展眉轻笑,眸光温和:“好,都听你的。” * “太阳竟然真的有从西边升起来的时候……” 苏澜切完蛋糕递给时思和纪城之后,朝落地窗外看去,看着街上车来车往,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你家傅总今天竟然真的同意你出来放风啦?” “什么放风……都说了他没有那么夸张……”时思作势要拿蛋糕砸过去,苏澜做了个鬼脸,两个人都笑起来。 时思拿小叉子挑了口蛋糕吃,之后还是忍不住为傅铭渊辩解几句:“两个人在一起,相处方式本来就是要慢慢磨合的,有些小问题只要说出来解决了,也就好了。” 话虽没错,但苏澜对此仍然持怀疑态度,不过仍是忍不住笑道:“少在姐姐我面前装过来人,你个刚恋爱的小菜鸟。” 时思瞪她一眼,把早已准备好的袋子递过去:“真是没良心。” 苏澜打开纸袋,里面露出的红色布料她只看了一眼,就已经忍不住惊叫出声:“这是——” 看着她瞪大的双眼,时思笑道:“上次逛街你盯了橱窗里这条裙子好几眼,别以为我没发现。” 苏澜又惊又喜的抱住时思道谢,可开心之余冷静下来,还是忍不住看着手中的纸袋皱眉嘟囔:“可是实在太贵了……” 时思见她要推拒,急忙叫一旁的纪城:“纪城,你的礼物呢?” 纪城把手中精致的墨绿色绒布盒子递了过去,推了推眼镜看着苏澜:“谢意收下,拥抱就免了。” 盒子里是一枚胸针,看设计风格,显然是纪城的手笔。只是苏澜原本的感动因他的话一下子便消失了大半,她小心翼翼的的收好两个人的礼物,好气又好笑的瞪了纪城一眼:“抱你?你想得倒美!” 时思一个撑不住,笑出声来。 三个人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好好聚在一起,所以吃喝谈笑,一直快到九点才酒足饭饱。时思想到之前傅铭渊的叮嘱,于是在快要结束之前,拿起电话打给他。 可一连响了几声,傅铭渊的电话却并没有人接。这种极为罕有的情况让时思有些奇怪,她又打了一遍,响过几声之后终于接通,只不过她还未及开口,对方的声音便让她一愣:“时小姐,我是秦川。” “秦川?”听着他明显压低了的声音,时思有些惊讶的皱眉,“怎么是你,傅铭渊呢?” “傅总现在还在医院,刚刚睡着了……” “你说什么?”时思惊呼出声,一颗心仿佛顿时提到了胸口,呼吸都急促起来,“医院?!” * 时思赶到医院的时候,秦川早已等在了楼下。他看着匆忙跑过来的时思,连忙劝慰道:“您别急,傅总的情况不严重,他就是怕您担心,所以才一直不让我给您打电话……” “他现在怎么样了?”时思顾不上平复呼吸,跟着秦川朝电梯口走去,“怎么会突然胃痉挛?” “傅总的胃一直不太好,今天中午有个应酬,多喝了两杯,之后脸色一直不好,晚上就撑不住了。”秦川皱眉说道,“傅总怕您知道了担心,又不想耽误您聚会,所以不肯告诉您。本来他执意出院,李叔实在没办法,悄悄吩咐医生在他的吊瓶里加了助眠成分的药,后来才睡着了。” 两人说话间,电梯已经到了vip病房所在的楼层。秦川带着时思穿过走廊,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正从一间病房里出来,秦川走过去:“李叔,时小姐来了。” 时思只觉得对方眼熟,在记忆中搜寻片刻,随即恍然:泰和集团的李副总,当时在伦敦,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您好。”时思的呼吸已经平复了些,礼貌的笑了笑。李盛安笑得十分和气:“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别太担心,快进去吧。” 时思点了点头,轻轻推门走进了病房。 彼时傅铭渊正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吊瓶里的药水顺着软管缓缓而下,他呼吸均匀,但面色依旧苍白。 时思动作极为小心的在他病床前坐了下来,轻轻覆上傅铭渊的手,心里的担忧和内疚交织在一起,让她眼底微热。 第33节 中午他有应酬的事她是知道的,晚上下班前两人还通过电话。她竟不知道在他惦记着要接自己回家时,身体的不适已经很难让他维持面上的笑意。 现在想想,当时傅铭渊的声音里是不是已经透着虚弱不适,时思内疚于自己的疏忽,也为自己之前的信誓旦旦感到羞愧。 她被疼惜,被照顾,被宠爱,她却似乎越发贪心,觉得他没有给她足够的自由,给她足够的空间。如今他已经开始尝试着学习给她她想要的一切,可这种尝试,却让她心疼不已。 她眼眶微湿,此时傅铭渊的手微微动了动,她抬头看去,傅铭渊已经睁开了眼睛,看清眼前的她,目光温柔深邃,却也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苍茫:“一点小事,不要哭。” 时思点点头,握紧他的手,强忍着眼泪笑道:“听你的,不哭。” * 秦川送完李盛安下楼之后又回到病房外,在走廊里的椅子上坐了,朝病房方向看了一眼,不由得心中轻叹一声。 爱情……真是可怕的东西。 正想着,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秘书室的电话。他接通之后,听完对方的问题简单吩咐了几句,对方答应着,又问道:“秦助,ts公司的童总今天打过两次电话过来,想见傅总,要推掉么?” 这种小公司的电话她接得太多,处理方式早已驾轻就熟。只是这次的提议,却并没有得到秦大助理的首肯。 秦川不由得挑眉:“童越?”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看完难道并不想和我谈谈人生谈谈理想,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第23章 傅铭渊拨冗见童越一面,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而这三天里,傅铭渊一直居家静养,时思也专门请了假,每天换着花样为他煲汤调养身体,傅铭渊身体极快恢复的同时,心情也越发好起来,以至于他回到公司后,听说了童越上门的消息,眼角眉梢都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耐的神情。 “这几天童越来过好几次电话,我一直让他等消息,估计今天实在沉不住气了,所以直接找上了门。” 秦川见傅铭渊并未开口,一时摸不准他的心思,于是简单汇报完之后,小心翼翼的问道:“您如果现在不想见他,那我……” “让他进来吧。”傅铭渊摩挲着腕上的手表,打断秦川的话,又在他答应着要出门时,出声叫住了他,“不要让他带进来任何能录音的设备。” 秦川听了,了然的点点头:“好的。” 于是童越进门前,难免遭遇了严格程度堪比机场安检的检查,以至于秦川进一步提出要暂时帮他保管手机时,他的脸色就已经先黑了一半:“这算是什么?傅铭渊的下马威吗?” 秦川面上的笑容依旧礼貌而斯文:“童总千万不要多心,商场上的重要合作,这只是很寻常的保密手段而已。” 自己究竟是不是来谈合作,对方心知肚明,说到底,不过是傅铭渊自私多疑而已。童越想到这里,不禁冷笑一声——又或许,傅铭渊并不只是不相信自己,他只怕对身边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报以信任。 童越冷着脸把手机递给秦川,秦川收好之后,把他带到了傅铭渊的办公室门前:“傅总就在里面,您请进。” 童越进门后,门随即被秦川从外面关好。他走进去,看着坐在办公桌里面的傅铭渊,脸色依然不算太好:“所谓的保密措施,不过是因为你怕我录音拿去给时思听吧?说到底……你还是怕她知道。” 傅铭渊并不在乎他言语间的讥讽,语气甚至堪称平和:“与其费心去考虑该不该信任一个不相干的人,我还是更喜欢简单直接的做法。” 童越在他对面坐下来,直直的看着他:“我也知道我对于傅总来说,只是不相干的人,所以我才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投资我的公司?” 在一筹莫展之际,童越对于突然伸到面前的的救命稻草自然也不敢疏忽大意,他仔细的查过那家公司的背景,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的地方,可合同签完后的庆祝酒会上,对方酒过三巡的老板却一时口风不慎,透出了一个让他十分震惊的消息——这家公司背后的人,竟然是傅铭渊。 “我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说,这只是一个单纯的商业合作。”童越皱着眉看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铭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童先生的公司从此可以顺利发展,这就够了,其他的事,实在没必要过于操心。” 童越的眉头却皱得更紧:“我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好事——如果你的做法和时思有关,那我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即使和她有关,你又能做些什么呢?”傅铭渊看他半晌,轻笑出声,“我还以为合同上的天价违约金,能让童先生更冷静的接受现实。” 童越脸色微变。 那份合同条件优厚,对于其他条款,他和合伙人都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却对几近天价的违约金颇有微词。只是彼时公司处境艰难,几乎无力支撑下去,所以两人几乎并没有更多的时间考虑,就已经选择伸出手,紧紧抓住了眼前的这根救命稻草。 傅铭渊看着童越复杂的脸色,笑意深沉:“我暂时还不想借此威胁什么,所以童先生不用担心。” “费这么多心思,值得么?”童越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轻嘲道,“我早就和你说过,虽然我喜欢她,但是我们只是朋友。我甚至……连你的情敌都算不上。” “我当然知道。可是……”傅铭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不知想到什么,又毫无预警的停下来,他微微垂眸,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我不喜欢她的朋友。” 他的声音极轻,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仍是让童越忍不住心惊。 童越几乎轻易就窥透了傅铭渊这句话中的深意——他不喜欢的、或者说他一直针对着的,并不只是单纯的自己,而更像是……“时思的朋友”这个身份。 而下一秒,傅铭渊的视线再次落回童越身上,眸内是阴沉晦暗的仿佛化不开的浓墨:“我不喜欢你们占据她的时间和心思,更不喜欢看到她的情绪因为你们有任何变化。” 我不喜欢你们,更不喜欢……你们的存在。 “我们?”童越呼吸一滞,他随即想到什么,猛地站起身来,“晓然去英国的事,难道也是你一手安排的?” 可答案早已显而易见,所以童越不等傅铭渊回答,已经难以抑制的冷笑出声。 “所以呢?你的那份合同……是想要用来买我的友情吗?你以为你买得起吗?” “掺杂了过多不单纯的东西之后,心意就会变得不纯粹,”傅铭渊微冷的眸光里,闪过一抹若有若无的轻嘲,“我不认为一份不纯粹的心意,会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 “别太自以为是了!”童越呼吸越发急促,“你以为我们之间十几年的友谊,是你能轻易动摇的么?” “所以我才更讨厌……你们这种自恃友谊深厚就一直肆无忌惮打扰她生活的自私态度。” 傅铭渊的沉稳冷漠,和童越激动的情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童越努力平复着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友情从来就不是你想的那么狭隘,背着她做这些事,你以为你就不自私吗?” “我并不关心友情到底是什么样子,更不在乎你是否认为我自私——除了时思,我什么都不在乎。” 第34节 傅铭渊的笑意依旧冷漠疏离,可想到时思,眸底终究是略过一抹暖色:“我只要她一个人就够了。” 所以他也希望她的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任何都是多余,都没有存在的必要。 “可你问过她的想法吗?”童越针锋相对的反驳,言语间的讥诮显而易见,“你以为你有钱有势就能掌控一切吗?你是不是觉得……你买得起一切,包括她的爱情?” 傅铭渊眸光如刀,冰冷而锐利:“别用你肮脏的想法去亵渎我和她的感情。” 童越迎着他的目光,并不躲闪:“你爱她,但不代表你可以肆意摆布她。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生活和独立的空间,即便没有我和晓然,她的生活里也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 傅铭渊想到之前时思提及的“私人空间”,童越的说法似乎和她的态度不谋而合,这种认知让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为什么不可能呢?那些所有会分散她精力的人和事,他总会有办法处理的。 看着傅铭渊暗沉的眸光,童越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脑海里浮现出某种可能,声音也稍稍有些迟疑:“你是不是……也从来没有相信过时思?” 即使问出了口,但他也明白,只怕傅铭渊并不会回答。 傅铭渊对时思的爱他都看在眼里,但如果不是内心巨大的不安全感支配,傅铭渊为什么会做到这种地步? 可童越并不明白,深爱与信任在傅铭渊身上,为什么如此难以共存。 再留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童越转身向门外走去,在他的手覆上把手的一瞬间,傅铭渊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我只是不想赌上任何会失去她的可能。” 童越回过头,那个高高在上的傅铭渊,让他在敌视和不喜之外,第一次产生了几分复杂的感触:“可你这么做,她早晚会离开你的。” 一切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傅铭渊的声音清晰,却听不出任何情绪: “除非我死。” 童越背后倏地一凉。 出门之后,一直等在门外的秦川把手机递还回去,童越攥紧手机向外走去,可几步之后,终是停下来,有些迟疑的看向秦川:“傅铭渊他……有没有看过心理医生?” “童总,”秦川向来斯文有礼的笑意顿时淡了下来,“与其关心您分外的事,倒不如想想咱们双方的合作该怎样才能互利互惠,您认为呢?” * 傅铭渊回到家的时候,时思正在炖鲫鱼豆腐汤。砂锅里浓白鲜香的鱼汤欢快的翻滚着,她拿汤匙舀了些,小心翼翼的吹了吹之后放进口中,脸上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傅铭渊先前因童越的话产生的所有复杂情绪,在看到眼前的情景之后,都化为了乌有。 这几年他身边并不缺少试图靠近他的女人,与其说是他杜绝了感情上的一切可能,倒不如说,他拒绝旁人掺杂了无数目的的靠近,可却拒绝不了刺目的腥红血色里,时思温暖的拥抱。 时思之所以能走进他的生命,原本就是上天赐予他的最大惊喜,所以旁人理不理解他的爱,并没什么要紧。 “回来了?”时思已经发现了傅铭渊的身影,放下汤匙走到他身边,“我炖了鲫鱼汤给你喝,刚才我尝过了,味道特别……” 她的话因傅铭渊突如其来的拥抱被打断,原本的笑容随着傅铭渊缓缓收紧的手臂,带了些茫然:“怎么了?” “没什么。”傅铭渊低下头,在她颈间轻吻,声音模糊不清,“只是想抱抱你。” 能不能……永远不要离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大宝贝们,我们来讨论一个学术性的问题,我知道你们现在大多数人都想看开车,但是呢,时思同学是第一次谈恋爱,然后呢,傅总裁怕血……所以……你们觉得这车真的要开吗?2333333_(:3」∠)_ 第24章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慢慢游走,两场雪过后,街上渐渐开始张灯结彩,节日气氛愈加浓厚起来——年关将至。 el的新品设计方案出现纰漏之后,设计部的总监带着几个主设计师忙得人仰马翻,终于赶在新春发布会之前重新完成了新品的设计。整个设计部终于松了口气,于是时思这种小菜鸟,也跟着整个团队享受到了提前休假的待遇。 路上车流如海,看着傅铭渊专注开车的模样,时思忍不住笑道:“紧张吗?” 傅铭渊不答反问:“如果我表现的不好,你会生气么?” “不会。”时思不假思索的笑道,“因为只要你愿意,就一定会好好表现。” 路口的红灯亮起,傅铭渊倾身吻上她的双唇,姿态缠绵,却又在几秒钟后便停下来,在她耳边低声轻笑:“聪明的小姑娘。” 即使两人之间早已足够亲昵,但时思仍是有些脸红的推了推他:“红灯快过去了,好好开车。” 傅铭渊依言放开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两人的车一路朝城郊方向驶去,等他们到达江城大学教职工家属楼的时候,早已接到电话的时文珩和李淑敏已经等在了那里。 时思下车之后先和李淑敏打了招呼,看向时文珩的时候,撒娇似的嗔怪道:“天这么冷,怎么下楼等了?” “我们也是刚下来。”时文珩说着,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到了随后下车的傅铭渊身上。 时思红着脸介绍:“爸爸,敏姨,这是我的男朋友——傅铭渊。” 时思曾和时文珩聊天说起,觉得自己和恋爱结婚之间好像还隔着很远的距离,结果回国不到半年,她却已经把男朋友带回了家,所以她在介绍傅铭渊的时候,分外的赧然。 傅铭渊在时思身旁站定,等她为双方介绍完毕之后,礼貌颔首:“伯父,伯母。” 时思之前只是说会带男朋友回家,具体情况并未交待,但时文珩自从见到驶近的劳斯莱斯之后,此时又听到“傅铭渊”这个名字,不得不把女儿带回来的人和平时财经杂志上常常提到的名字联系起来。 傅铭渊长身玉立,高挑俊美,言行举止俱是斯文有礼,给时文珩的第一印象自然不错,但他想到傅铭渊的身份,心中又不免疑虑。 “外面冷,快上楼吧。”李淑敏笑意温婉,时文珩也出声招呼着,但随后见到傅铭渊和时思从后备箱拎了几箱补品出来,又难免埋怨:“不过是来家里吃顿便饭,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一点心意而已,伯父您千万不要客气。” 傅铭渊礼貌的说着,面上笑容清浅。走在他身旁的时思闻言,忍不住微微侧目:虽然知道傅铭渊定会好好表现,但他在长辈面前这样温文有礼的样子,她也是没有见过的。 第35节 傅铭渊察觉到她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跟在时文珩李淑敏身后走进了电梯。 * “我看思思这个男朋友人不错的,长得好,气质也好。” 厨房里,李淑敏拒绝了时思的帮忙,打发两人回房间休息之后,她一面切菜,一面和时文珩低声谈论着:“就是不知怎么,总觉得有点距离感……你觉得怎么样?” 时文珩皱起眉头:“条件实在是太好了,咱们只是普通人家,思思人又太单纯,我就怕……” “条件好什么时候成原罪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难道找个条件差的,就一定会对思思好吗?”李淑敏自然知道他的担心,劝道。 “这种事……总是要门当户对才比较好。”时文珩依旧满腹疑虑。李淑敏笑道:“我刚才进房间送水果的时候,看见他们两个说话的样子,好着呢,思思乖巧懂事,人又努力上进,只要两个孩子好好的,他家里不至于不同意思思进门吧?又不是电视剧……” 时思之前虽然并未详细说傅铭渊的情况,但却唯独提醒了时文珩不要问及傅铭渊父母的情况,他自然听说过当年江城里街头巷议的新闻,所以也并不担心傅铭渊家中会反对两人的恋情,只不过他心中莫名的,仍是有些不踏实。 而此时的卧室里,时思正和傅铭渊挨坐在床头,抱着相册给他讲着自己每一张照片的拍摄时间:“这是我高中毕业时拍的,是不是特傻?” 照片里十几岁的时思,梳着有些傻气的学生头,虽然五官已经渐渐有了艳丽逼人的迹象,但脸上的婴儿肥和身上套着的松松垮垮的校服,让她看起来仍是十足的孩子气。 傅铭渊的指尖轻轻从照片上时思的脸颊处划过去,眸色温柔:“如果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原本还在翻着相册回忆学生时光的时思,听着他言语间仿若叹息的感慨,忍不住靠在他身上,轻轻抱住他,声音里带着笑意:“现在也不晚啊。” 傅铭渊低头在她额间轻吻之后,伸手回抱她。 太晚了。 晚到他几乎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忍受待在这种父慈母爱的和睦家庭里,去努力伪装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晚辈模样。晚到他即使可以对她毫无保留的奉上自己的真心,却依旧每天都在也许会失去她的恐惧中备受折磨。 “这几天我肯定是要住在家里的,”时思靠在傅铭渊的怀里,忍不住问道,“春节期间……你通常都做些什么?” 傅铭渊声音平静如常:“春节么?也不做什么。” 时思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抑或是自己还未出现的时候,傅铭渊似乎总是一个人。她也许无法对他的孤独感同身受,却总是忍不住为他心疼。 “真的不在我家一起守岁么?” 傅铭渊轻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我不习惯这些的。” 李淑敏无儿无女,于情于理都是要在时家一起过春节的,时思想到这些,抬起头看向傅铭渊:“一过完除夕,我马上就回去陪你,好不好?” 回应她的,是傅铭渊缓缓收紧的双臂。 “好。” * 可是连时思自己都没想到,今年的除夕夜和从前相比,却是那么的不同。 傅铭渊登门已经是两天前的事,但一直到此时,时文珩和李淑敏的话题大多还是围绕着他展开。 对于这次见面,两人其实都十分满意,李淑敏不时夸赞傅铭渊不俗的相貌和气质,时文珩虽然仍因他的身家有些疑虑,但终归是对他不俗的举止谈吐赞不绝口。 此时外面鞭炮声此起彼伏,三个人在厨房里说笑忙碌,怎么看都是一家三口温馨和睦的模样。可时思听着两人不时谈及傅铭渊,心里却只觉得一阵阵发闷。 她想他了,她知道。 仿佛感知到她的心意一般,客厅里电视喧闹喜庆的背景音乐中,时思却第一时间听见了手机铃声的响起。 她顾不得手上还沾着的面粉,拿起手机回了房间。 “新年快乐。” 傅铭渊的声音在隐隐的鞭炮声中,却显得格外清晰明澈。 “新年快乐。”时思看着窗外的璀璨的灯火,声音温柔,“在做什么?” “看书,想你。”傅铭渊轻笑出声,“你呢?” “我也在想你……” 远处的天边有大片的烟花腾空而起,绚丽夺目的色彩几乎映红了整片天空,时思透过窗户向外看去,也看到了玻璃上映出的自己漾着水光的双眼。 她心中的春节,是街上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电视里被吐槽越来越多的联欢晚会、桌上丰盛的年夜饭和围坐在一起守岁的亲人们。可傅铭渊……似乎和这一切都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亲人一个个离去,只剩一个感情疏离的弟弟,于是他依旧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工作,一个人在这种举国欢庆的节日里踽踽独行。 她从没有像此时此刻一般,这么迫切的想要见到傅铭渊。 时思重新回到厨房,看着时文珩和李淑敏谈笑的身影,心中原本的忐忑淡了些:“爸爸,敏姨,我出去一趟。” 两人一愣,几乎同时转过身,时思已经从客厅的衣架上摘下了大衣。而她仿佛怕有人来阻止一般,甚至来不及穿好,就已经向玄关处走去。 可正要出门,时文珩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思思。” “爸爸,我……”时思脚步一滞,脸上后知后觉的发烫。 时文珩的目光一如往常睿智平和,看着时思的时候,也依旧满是疼宠。 “路上小心点儿。” 时思几不可见的点头:“哎……” * 街上到处是欢闹的大人孩童,江城每年的除夕夜里,桑南河边都会有盛大的焰火表演,所以时思坐的出租车在车流之中走走停停,到达樱园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的事了。 第36节 时思一路步履匆匆,站到傅铭渊门前的时候,呼吸已经极为急促。但她等不及平复,就已经伸手按了门铃。 不久之后,房门被从里面打开,里面昏黄到近乎黯淡的灯光倾泻而出,傅铭渊就站在那片灯光里,静静的看她。他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平静到近乎冷漠,可眼睛里却仿佛有连天的衰草被星火点燃,随着时间的流转,火光冲天。 不等两个人的视线纠缠在一起,傅铭渊已经转身朝里面走去,时思跟在后面进了门,背对着她的傅铭渊突然问道:“不是有钥匙么?” “忘了带出来。”时思站在原地,呼吸还有些不稳。 她正要往前走,傅铭渊已经转过身来,看着他眼中明亮到越发璀璨的光芒,时思莫名的有些颤抖,可傅铭渊并没有给她退却的机会,下一秒,已经把她抵在门上,动作近乎凶狠的吻上了她的唇。 感受到他唇齿间汹涌激荡的欲望,时思的后背下意识的紧紧贴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可却依旧忍不住伸手去拥抱他,给予他同样热切的回应。 她的动作引来他更加激烈的吻,时思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傅总可没有耍心机2333333 第25章 时思身上还带着北风残存的寒意,可傅铭渊从见到时思站在门外的那个瞬间开始,心中就仿佛被烈焰炙烤着,那种近乎疼痛的炽烈情感,让他连拥抱着她的双手,都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他对她的爱意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加深,而他也似乎变得越来越贪婪起来。像是在荒芜冰冷的黑暗里沉寂许久终于重见天日,因为太怕失去那缕光明,所以永远觉得拥有的还不够,永远忍不住去想要更多。 感觉到怀中的身体渐渐温软,傅铭渊的眸光渐渐幽暗深邃起来。 傅铭渊的吻越来越火热,时思脑子里一片混沌。她的大衣早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经掉落在了地上。随着傅铭渊的手缓缓探进她的衣内,她的身体也越发滚烫起来。他的体温向来偏低,所以微凉的指尖游走在她身上的清晰触感,也让她更加无法忽视。 寒霜和火焰的相互交错折磨下,他的指尖已经沿着她的腰腹间一路攀升,仿佛试探般的清浅碰触之后,终是开始肆意的揉|捏,时思的身子猛地一颤,抑制不住的呻|吟出声:“别……” 原本在她颈间吮吻的人抬起头来,时思呼吸紊乱,听到他幽沉暗哑的轻笑声在耳边问:“别怎么样?” 时思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傅铭渊看着她,目光火热而专注:“如果你不想,我可以停下来。” 可话虽这么说着,他手上作乱的动作却一直不曾停下,时思微微喘息着,话都无法说得连贯:“你、你……” “是骗你的。”傅铭渊呼吸紊乱,不等她说完便已主动招认,“现在就算天塌下来,我都不可能放开你……” 时思来不及思考,就已经被他打横抱起,朝卧室走去。 四面角落里,几盏小巧精致的地灯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偌大的卧室里光线微暗。时思衣衫半褪,任由傅铭渊在她颈间吮吻,她呼吸急促,手无意识的伸出去,虚软无力的搭在他的肩头。 窗外的鞭炮声、楼下守岁的人们喧闹的欢呼声……所有的声音她似乎都已经听不见了。她的眼睛只看得到眼前的傅铭渊,耳中也只有彼此紊乱的呼吸声——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远隔万里,此时此刻她的世界里,只有她和傅铭渊两个人。 身体里翻涌着令时思全然陌生的渴望和惶然,她似乎期待着什么,却又莫名的恐惧,不知该迎合还是推拒,下意识的想要逃。可傅铭渊的气息铺天盖地,深情而热切的亲吻中夹杂着越发深沉的欲|念,仿佛把她困在牢笼之中,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傅铭渊灼热的唇沿着她大敞的领口向下,最终落在她胸前起伏的曲线上,时轻时重的噬咬仿佛本能,时思的身子倏然紧绷,抑制不住的叫出声来。可向来疼惜她的傅铭渊听了,却越发变本加厉起来。 这种漫长而甜蜜的折磨一直延续到两人肌肤相贴的瞬间,傅铭渊的指尖逡巡而下,在她低泣般的呻|吟声中攻城略地。直到确认她的身体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他肆虐的唇手才终于暂时放过她。 傅铭渊轻吻时思眼角的泪痕,声音沙哑:“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好……” 时思话音未落,他已倏然而至。 傅铭渊的动作缓慢而温柔,可时思的身体终是因他的侵入而紧绷,她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却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艰难。傅铭渊的吻却安抚意味浓厚,他一遍又一遍的吻着她的唇,全心照拂身|下的人的感受,即使用尽全身力气,也不想让此刻的自己被欲|望全然支配。 仿佛察觉到他的隐忍,时思缓缓抬手,轻轻覆上他的脸颊。 这一刻,他在她的身体里,两个人的身体曲线完美契合,就仿佛连灵魂都是交融的。她第一次感受到恋人间如此隐秘的亲近,有莫名想要落泪的冲动,却又因为眼前的人是她所深爱着的,内心又有着懵懂茫然的欢喜。 察觉到时思身体的渐渐变化,傅铭渊眸色转沉,呼吸越发灼热起来。 随着他动作的愈加肆虐,一切终于开始变得不一样。 时思觉得自己仿佛无根的飘萍,在激荡的波涛中颠沛翻滚,而眼前的人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不得不紧紧的攀附着他,可呼吸还没有平稳,就已经又换来了他下一轮更为猛烈的侵袭。 无尽的快感在身体里不断累积攀升,直到身体彻底承受不住,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欢愉时,时思终于忍不住,哭叫出声。 * 天光微亮的时候,时思就已经被窗外的鞭炮声吵醒了。她睁开眼睛,动了动身子,下一秒,尚有些朦胧的睡意已经因为周身的酸软无力而尽数消失。 昨天夜里的傅铭渊仿佛永远不知餍足,要了她一遍又一遍。直到她忍不住哭着求饶,才终于抱起她进了浴室,小心翼翼的为她清理了身子之后,拥着她沉沉睡去。 时思此刻仍被傅铭渊抱在怀里,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被子下两人的身体仍是赤|裸的,可听着身后的人均匀而清浅的呼吸声,时思一动都不敢动。她看着胸前一片片的青紫吻痕,想到昨夜的疯狂,脸上顿时红的仿佛快要烧起来。 就在她面红耳赤之际,耳边的呼吸声已经渐渐急促起来,几乎于此同时,察觉到抱着她的人身体的变化,时思猛地回过身,撞进傅铭渊幽暗的眸光里,不等他开口,身子已经往后退去。 傅铭渊展臂把她重新捞回怀里,脸埋进她颈间,轻笑道:“躲什么?” “别闹了,”时思挣不开,声音低低的,仍带着羞恼,“累……” “是我不好……”傅铭渊话虽这么说,可声音里的笑意却显而易见。他不顾她的阻拦,伸手在她腰腿处轻轻按压着,“有没有好一点?” “嗯……”时思身体的酸疼在他的按摩下缓解了许多,渐渐放松下来。 可不过几分钟,某人手上的动作已经开始荒腔走板,直到时思惊觉的时候,却已经再次落入了魔爪。 时思再次醒来的时候,傅铭渊并不在身边。她拥被起身,看着墙上时钟指向三点钟方向,一想到那个罪魁祸首,就不由得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醒了?” 傅铭渊清越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看着穿戴整齐的傅铭渊,时思越发觉得羞恼,捂紧身上的被子,嗔怪的瞪向傅铭渊:“你先出去,我穿衣服。” 傅铭渊却把她连同被子一起抱了起来,轻吻着她的眉心哄道:“思思乖,不生气了。” “谁理你啊……快出去。”时思红着脸推他,傅铭渊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好。我煮了你喜欢的粥,待会儿吃完带你出去逛逛。” 第37节 傅铭渊出去之后,时思一头扎进被子里,哀叫出声:完了……自己现在一见到傅铭渊,似乎整个人都变得娇羞起来了。 * 两人吃完饭出门的时候,街上的灯火随着天色渐暗而开始一盏盏亮起。鞭炮声此起彼伏,头顶的天空亦不时有烟火腾空,闪耀着绚丽的华彩。 桑南河边来往经过的人们欢笑嬉闹,每个人心里都藏着各自的幸福,脸上却是相似的喜悦笑容。 傅铭渊在人群中似乎永远是最耀眼的存在,吸引了大多数女生或大胆或羞涩的目光。可他心里眼里只有和自己十指交握的人,他甚至会觉得,即使周遭再多人,也不会有人比如今的他更加幸福。 “冷不冷?”傅铭渊停下来,帮时思裹了裹颈间的围巾,却因为窥见她围巾下露出的艶红痕迹,而轻笑出声。 听着他言语间仍带了深意的笑声,时思来不及羞恼,却因着他目光里难得的明亮澄澈而愣了愣——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傅铭渊,这样毫无保留的把喜悦流露在外的傅铭渊。 时思的一颗心,突然就柔软了下来。 她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抱住傅铭渊,声音温柔:“有你在,不会冷的。” 傅铭渊伸手回抱她,下颔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任凭胸腔间的暖意一点一点伸展蔓延,直到充盈了他的整个心房。 * 夜幕终于彻底降临,桑南河边的灯光却亮如白昼,大朵的焰火也照亮了整个夜空。时思看着周围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自拍的人们,突然发现自己还从没有和傅铭渊合过影,于是不由得跃跃欲试起来:“咱们也拍照吧?” 傅铭渊自然不会反对,可下一秒,时思的笑容就有些垮了下来:“咱们的手机好像都放在车里了……” 傅铭渊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拿。” 时思乖顺的点点头:“好。” 停车场并不远,傅铭渊很快便拿到了两个人的手机。正要关车门的时候,时思的手机突然响起收到新消息的提示音,傅铭渊下意识的一瞥,动作顿了顿,片刻之后,他把自己的手机放进大衣的衣兜内,又重新将时思的手机放回车里,之后锁好车,朝时思等待的地方走去。 车内时思的手机屏幕上,几条新年祝福之外,最新的一条来自苏澜: “时思,纪城要辞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整天,基友q上戳我的时候,我只有一条回复:洛阳亲友如相问,就说我在写床戏。_(:3」∠)_ 第26章 逛累之后,两人回到车里,时思靠在傅铭渊肩头,和他一起翻看着手机里两人刚刚拍下的照片。亮如白昼的灯光下,身后的行人和远处天空的焰火不过只是背景,镜头前的两人或相拥或亲吻,时思偶尔卖萌偶尔甜笑,傅铭渊则大多数时间里目光都追随着她,神情专注而又温柔。 时思翻到傅铭渊轻吻她眉心的一张照片,看着镜头前自己闭着眼睛有些害羞的甜甜笑容,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傅铭渊:“我喜欢这张,你呢?你觉得哪张拍得好看?” 甜蜜而温情,就如同她此时的心境。 “每一张都好看。”傅铭渊轻笑着下了结论,但还是从她手中拿过手机,直接把时思说得那张照片设置成了手机背景。 见他颇为满意的端详着手机屏幕,时思少女心发作,也忍不住去包里翻自己的手机:“把照片发给我,我也要同款的手机背景。” 傅铭渊依言发了过去,却在她拿起手机的时候,仿佛等待着什么一般,扭头看向她。 而一切一如他的预料,时思盯住手机屏幕,微微一怔。 “太晚了,我们回家吧。”傅铭渊面色如常的收回视线。 时思点点头,向后靠了靠:“我打个电话。” “好。”傅铭渊一面说着,一面发动汽车。 苏澜的电话很快接通,背景音的一片欢声笑语里,她的声音比平时略大了一些:“你可算是出现了!” 不久之后,不知苏澜躲到了哪里接电话,电话那头终于清静下来。时思有些迟疑的问道:“纪城辞职的事是怎么回事?是真的么?” “他那种性格,怎么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苏澜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之前想给你们拜年嘛,一开始你电话没人接,所以就打给了他。结果没想到他的新年祝福是这么劲爆的消息。” “可是为什么会突然辞职?他在el的发展不是很好吗?”时思不解的皱眉。 纪城为人踏实沉稳,设计风格向来独树一帜,虽然目前资历并不算深,但假以时日,一定会有很好的发展。而el也处于上升期,所以时思一时想不明白纪城辞职的理由。 “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说过,纪城他最开始来el,是从瑞宜珠宝跳槽过来的。那边的一个同事剽窃他的创意,可因为那个人是公司高层的亲戚,所以到最后辞职的人却成了他。” 瑞宜珠宝是邻市一家业内知名的珠宝公司,时思自然早已有所耳闻:“这和纪城这次辞职有关系吗?” “当然。瑞宜前一阵子高层有职位变动,中层自然也大换血,如今设计部的总监是以前纪城的直属学长,一上任就通报了之前抄袭的事,辞退了那个人。现在又高薪‘征召’纪城回去,” 苏澜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也知道,纪城的家就在邻市,他父母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当然都希望他能回去。再说,当时他也是负气辞职,现在有机会重新回去证明自己,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时思知道了来龙去脉,一时之间有些无话可说。 电话那头的苏澜已经开始唠叨起来:“还一直信誓旦旦的想着咱们的铁三角将来能扬名立万开创珠宝设计领域的新纪元呢,结果仗还没开始打,军师就先跑了……” “……”听着她有些不着边际的形容,时思有些哭笑不得,片刻之后,问道,“他已经决定了吗?” 纪城面冷心热,在工作上一直都给了她和苏澜很大的帮助,而且随着三人友谊的加深,默契度也大幅提升,小组里的协作也越来越得心应手。纪城如果真的辞职,她实在觉得很可惜。 “还没最后定下来,不过听他的意思应该差不多了。” 苏澜的情绪同样低落,抱怨听起来更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其实瑞宜有什么好,无非就是比el成立的更早一点,运作更成熟一点而已。瑞宜瑞宜……你听这名字多土啊,哪像咱们el,eternal love,一听就比他们酷,将来发展肯定比他们强。” 可抱怨归抱怨,于纪城而言,瑞宜珠宝的优势比起el到底显而易见,所以他的决定,她也终究无话可说:“时思,以后就剩咱们两个相依为命了。”说到这里,她话锋倏地一转,“该不会哪天……你也突然跳槽了吧?” “当然不会,”时思笑着安抚道,“el的工作环境和我最初期待的几乎一模一样,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状态。” 挂了电话之后,苏澜想着刚刚时思的话,又想到最近接触自己的猎头公司,有些坚定决心一般深吸了一口气:她和时思一样,也很喜欢在el的工作状态,而且她也很看好el的发展,所以跳槽什么的,还是算了。 早在时思和苏澜两人还在闲聊的时候,傅铭渊的车就已经停了下来。他看着时思挂了电话之后仍然微皱的眉头,伸手过去,轻轻抚着她的长发:“怎么了?” 第38节 “纪城——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关系很好的同事,要辞职了。” 时思看向他的下一秒,傅铭渊已经惩罚似的在她颈间轻咬了一口,声音里多了几分暧昧的暗哑:“在我面前为其他男人露出这种表情……是我身体力行的还不够么……” 时思原本因颈间传来的微微刺痛而忍不住瑟缩,听了他的话,忍不住又羞又笑的伸手推他:“只是同事……” “谁都不可以。”傅铭渊喃喃说着,倾身吻上了她的唇。 时思因他话中显而易见的占有欲哭笑不得,但唇舌间的纠缠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许是经过了昨夜,两人的关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所以就连亲吻,也比平时变得更加缱绻缠绵起来。 局面再次失控之前,傅铭渊及时找回残存的理智,他放开时思,气息有些紊乱的低笑:“但还有正经事没做。” 虽然他并不舍得就此停下来。 时思靠坐在椅背上,呼吸还未平复,就已经因为傅铭渊话中的意犹未尽忍不住心跳不已。 “什么事?” 与此同时,她也终于发现,车窗外,并不是两人事先说好要回去的樱园。 傅铭渊之前把车沿着河岸朝上游开去,此时停驻的位置远离河岸边喧闹的游人,沿岸斑驳陆离的灯火却能一览无余。傅铭渊打开天窗,时思抬头看去,觉得头顶闪烁的星空仿佛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清晰而又明亮。 “为什么来山上?”时思有些惊讶的问傅铭渊。 傅铭渊抬手看了看腕表,却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时间马上到了。” 时思不明所以,却顺着他的视线朝天窗外看去。她还想问什么,可下一秒,她的双眼就已经给了她答案。 一束烟火腾空而起,以一种极为坚决的姿态直入云霄,随后爆发出绚丽夺目的色彩。而仿佛信号一般,无数缕光线蓦地升起,大大小小的心形烟火纵情盛放,照亮了整片天空。 时思瞪大双眼,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傅铭渊:“你……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你白天还没醒来的时候。”傅铭渊看着她,笑意温柔,“喜欢么?” “喜欢……” 时思声音里满是惊喜,一片片流光溢彩几乎让她的目光应接不暇,可傅铭渊却并未让她一直看下去。他的掌心在她面前摊开,上面一个小小的黑色盒子将她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 “打开看看。” 傅铭渊的声音里似乎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异样,时思有些不解的依言打开了,只一眼,里面有些熟悉的东西就已经让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是……” 一枚戒指。 但又并不是一枚普通的戒指。 两尾造型奇特精巧的铂金小鱼首尾相连做成戒圈,中心镶嵌着一枚如同海洋般深邃剔透的硕大蓝钻。 它出自时思的设计,是当初金婚系列里最特别、也是她最喜欢的一款。但终是因为整体造价过高,被总监排除在了新春产品之外。 这款被命名为“相濡以沫”的作品,被她精心保存了下来,而如今,它突然被如此完美的呈现在她面前,她猝不及防,却又惊喜万分。 时思抬手捂住双唇,眼里难以置信的错愕和巨大的喜悦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失了所有语言。 “其实从见到这副设计图的时候起,我就已经开始期待今天的到来了。”傅铭渊看着时思,看似平稳柔和的声音里,又透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紧绷。 时思牢牢的盯着掌心的戒指,许久之后,又抬头看向傅铭渊。 是的,她本不该如此惊讶:如果如今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关注她的一言一行,在乎她的心情,愿意将满腔爱意都尽数倾注在她身上,以她的悲喜为转移,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傅铭渊。 她的傅铭渊。 在时思的眼泪即将掉落的时候,傅铭渊将戒指从戒盒中取出,拿到她面前,温柔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来。 “思思,嫁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留言的小天使们,其他甘做无名英雄的小天使们,到底我写些什么你们才会出声……已经为你们“无论你写什么我就是不留言”的霸总姿态深深折服了……┭┮﹏┭┮ 第27章 傅铭渊看着微怔在原地的时思,声音温柔而又坚定,眼底的光芒甚至比漫天的焰火更为璀璨。 时思甚至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她眼角湿润,周身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眼角眉梢,是连她自己都并未察觉的喜悦和感动。 她试图开口,却发现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于是只能用力的点点头。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声音哽咽的发出了一个音节: “嗯……” 傅铭渊倾身吻去她眼角的水光,随后拉过了她的手,将戒指往她的无名指戴去。 不过一个简单戴戒指的动作,像是被无限拉长的慢镜头,缓慢的,轻柔的,却又是无比坚定的。傅铭渊的动作却远没有他神情里表现出的那般沉稳,时思甚至感觉的到他指尖微微的颤抖,于是一颗心,也变得越发柔软起来。 那枚“相濡以沫”终于被戴到了时思的无名指上,尺寸、大小完全贴合,时思端详片刻,笑中带泪的看向傅铭渊,下一秒,就已经被傅铭渊抱进了怀里。 “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时思的脸埋在他颈间,呼吸温热。 傅铭渊低头轻吻她的发顶,言语间的愉悦不言而喻:“不,是我该谢谢你——我未来的傅太太。”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也谢谢你……可以爱我。 新鲜出炉的头衔让时思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再次看向手上的戒指,越看心中越欢喜。 “婚礼你希望在什么地方举行?”傅铭渊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江城的春天太冷,塞班岛怎么样?还是其他什么地方?” “我觉得……”时思刚要接话,却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于是难免有些茫然,“你是说……春天?难道是这个春天?” 第39节 傅铭渊轻笑起来:“怎么,你不想早一点嫁给我么?” 时思当然并不想否认,可一切都来得如此突然,让她总是觉得有些跟不上傅铭渊的脚步。 而且她见傅铭渊言辞切切,并非玩笑,于是不得不正视他的意思,有些认真的考虑了起来。 傅铭渊并没有错过她眉宇间一闪而逝的犹豫,于是他心中原本的喜悦,也仿佛在一瞬间蒙上了薄雾,影影绰绰,再也看不清楚。 只是任凭心中百转千回,他面上的笑意却并未改变:“想到喜欢的地方了么?” 时思握着他的手,有些迟疑的问道:“能不能……不要这么快?” 在傅铭渊意味不明的目光里,时思终是将真实想法说出了口:“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也当然愿意嫁给你。可是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 “你知道我的梦想——我想做最好的珠宝设计师,”时思斟酌着词句,慢慢说道,“可现在我才刚毕业,还只是el里的一只小菜鸟,如果这么早结婚,可能我就没办法……” “我并不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冲突。”傅铭渊打断她,眉心微蹙,“只是身份上的不同,你并不需要因此改变什么。” 时思却摇头:“不,婚姻不只是爱情,还有责任。我嫁给你,也要担负起一个妻子应该担负的责任。可现在我根本还不懂该怎么兼顾家庭和事业,所以……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她还需要时间去成长,去学习该怎样对一个家庭负责。 时思见傅铭渊不说话,放软了语气,伸手抱住他:“我会努力的,等等我好不好?到时候我一定会是最好的妻子,将来也要做最好的妈妈,我们……” 傅铭渊的身子却有些不易觉察的僵硬,他低头看着时思,不知该怎样告诉她,一直以来,在他设想过的种种他和时思的二人世界里,没有其他人,没有她时刻放在眼中心上的设计图,也同样……没有孩子。 这些都不应该占据她的注意力,更不该成为她拒绝和自己结婚的理由。 “怎么了?” 时思敏感的觉察到傅铭渊的异样,有些担心的问道。 傅铭渊的声音极轻,可他的每个字,又都能让时思听得清清楚楚:“所以……我想知道,我和你的事业,究竟哪一个更重要一点?” 时思愣了愣,松开抱着他的手,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不解。而她还未及开口,傅铭渊已经再次出声问道:“或者说,如果我和你的事业你只能选择一个,你要怎么办?” 时思这才恍然——她知道是自己关于推迟婚期的提议让傅铭渊不悦,却仍然觉得他的醋吃得毫无来由:“你也说过两者之间并不冲突,我喜欢我的工作,这和我爱你之间,从来都不是对立的。” “如果我说……想要你辞去el的工作呢?” 傅铭渊的话让时思呼吸一滞。 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说,下一秒,傅铭渊就已经抱住她,轻笑起来:“真是糟糕……” “看来和你的事业争风吃醋的时候,我暂时还没有绝对的胜算。” 他语意轻松,仿佛上一秒的幽沉晦暗从不曾出现过。可是时思却有些笑不出来:“我……” 傅铭渊却在她说出口之前,伸出食指轻轻放在了她唇上。 “这只是一个提议,我知道你甚至可能毫不犹豫的拒绝我,但无论你给出怎样的答案,都并不会影响一丝一毫我对你的感情。我也希望……你不会因为我的提议,对我心生芥蒂。” 傅铭渊的声音一如从前温柔,时思点点头,可却有些闷闷的:这些当然不会影响她对他的感情,就如同她并不会放弃自己的事业一样。但是知晓了爱的人对自己事业的真正态度之后,她情绪自然难免低落。 傅铭渊抱着时思,眸光幽暗。 原本的温馨美好,终是因为他压抑不住的情绪而有了变化。 如果有可能,他并不想过早让时思察觉到他对她事业的耿耿于怀。可时思以它为理由提出延迟举行婚礼的时候,他心中原本已经看不出来痕迹的缝隙,却因此而有了渐渐扩大的迹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在面对时思的时候,越来越难以掩藏住内心的真实情绪。结果是好是坏尚不得而知,但他内心对于这种变化,却只有焦虑烦躁。 只是眼下既然已经说出了口,他就并不准备再用虚假的言辞去伪造太平盛世。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关于辞职的想法,也许让她早些纳入考虑范畴并不算什么坏事,可事实上看着她低落的神情,他的心仍是微微有些发疼。 傅铭渊沉默许久之后,抱着时思的手下滑至她腰间,双手倏然用力,时思惊呼一声,下一秒,已经被抱坐到了他的身上。 时思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因着现下有些羞耻的姿势,她之前的委屈和低落被迅速发酵起来,声音里顿时就带了哭腔:“放我下去……” “是我不好,不该在这种时候说些让你不开心的事。”傅铭渊在她脸颊上一下下轻吻着,低声哄道,“傅太太,不生气了好不好?” 温柔,关切,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时思并未停止挣扎,眼泪也因此掉的更加厉害:“你就会欺负我……” 她微微抿着唇,哭得眼睛红红的,越发惹人怜爱,傅铭渊终是忍不住吻上她的唇,手也沿着她衣底探了上去,轻轻揉捏起来。 时思还要挣扎,可傅铭渊的呼吸却粗重起来,她的身子终是渐渐在他的手中彻底瘫软下来,原本有些哽咽的哭声,也渐渐变成了娇娇软软的低吟。 * 工作的事傅铭渊并没有再说起,于是时思也从善如流的选择了忽略。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如两人所愿并未受到影响,依旧平稳的发展,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深厚浓烈。 时思偶尔会想,逃避究竟是会真正解决问题,还是会埋下隐患,可她逃避的这个问题本身并无法可解,所以也许避而不谈,才是最好的办法。 与紧张忙碌的工作日相比,假期总是过得格外快些,在浓厚的节日气氛还未淡去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时思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因为脚步有些急,呼吸难免有些急促——傅铭渊食髓知味,几乎整夜都缠着她,直接导致她节后第一天上班就险些迟到。 同事说苏澜早就到了,但时思却一直未见她的踪影,和同事互道新年祝福之后,她又看了看纪城与往常无异的工作台,正有些出神,手机的提示音就已经响了起来。 时思到了天台的时候,纪城已经等在了那里。她裹紧大衣四处张望之后,有些诧异的问道:“苏澜呢?” 楼顶天台一向也是他们三人的秘密集会场所之一,平时灵感枯竭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三个人经常一起上来吹冷风。只是如今她遍寻一圈,却并没有见到苏澜的身影。 “别找了,我和苏澜已经见过面了,所以刚刚只叫了你一个人。”纪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向时思,“我今天过来收拾东西,顺便和你道别。” 时思从来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离别的场面,包括现在。她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低头想了片刻,重新抬起头来:“瑞宜的发展前景很好,你能力又那么强,肯定很快就会出头的。” 第40节 她顿了顿,又笑起来:“万一发展不好也没关系,大不了就再回来,el也算是……” 她有些喋喋不休的祝福,却被纪城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 她大脑一片空白,脸贴在纪城被北风吹得一片冰冷的黑色大衣上,顿时反应过来,猛地推开他,向后退了一步:“你……” 纪城站在原地,将她的意外和慌乱尽数看在眼里,神情一如往常平静。 “时思,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晚了……最近为了日更一直熬夜,实在太累了,所以和各位小天使请个假,周五晚上我就不更了,好好休息一下,周六尽量多更一点。(づ ̄3 ̄)づ╭❤~ 第28章 同事之间的相处本身就是一门极难的学问。少数人之间之所以能渐生友谊,也大多有赖于经年的相处。而时思进入el时间不久,能和年龄相仿的苏澜、纪城意气相投,无疑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情。因为难得,所以她格外珍惜。 只是三个人无论工作期间抑或私下相处时,时思从来不觉得纪城对自己有什么特别,所以如今听到他的突然表白,自然错愕异常。 如果有可能,她也希望自己能如白晓然一般,面对这样的情况不慌不忙,淡定自若,既能把拒绝的话说得委婉,又能不让场面变得尴尬。 可她向来不会说这些漂亮话,而且她心里多少也明白,纪城选择这个时间说出来,也并不是想要什么结果。 正在她胡乱想着的时候,纪城若有若无的轻叹一声,清秀的眉眼里盛满了轻松的笑意:“总算是说出来了。” 时思有些为难的看着纪城:“我……” 纪城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框镜,目光如炬:“我过几天就要离开江城了,总觉得如果不说出来,大概会遗憾很久。” 纪城拢了拢大衣的领口,看着时思:“如果因此让你感到困扰,我很抱歉。” 时思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她抿紧唇盯着自己的鞋尖,半晌,才抬起头看着他,低声说:“对不起啊……” 纪城大多时间里都是安静而沉默的,此时看着时思的目光里却是再也不需要压抑躲避的温柔。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对我一定完全没有印象。”纪城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唇角微扬,“那时候我刚进办公室,就看见你红着脸用力想把手从刘副总手里抽出来,明明看着就委屈,眼神却倔得有些发亮。” “聚餐时他逼你喝酒,你看起来没什么表情,但其实我一直怀疑,如果没人为你解围,你会不会拎起酒瓶直接砸破他的头。” 纪城自顾自说着,不由得笑起来。 他见过多次她迎向来接她下班的傅铭渊时,笑容里显而易见的温柔羞涩,但他心中印象最深的,却始终都是她倔强的有些发亮的双眸。 时思听了他的臆测,想到那时候的情形,忍不住也笑起来:“怎么可能。” 无论她是否想过,但她这个人,大概永远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些细碎的交集,在纪城的回忆里,一点一点愈加清晰起来。 她当然还记得那时候的无助,记得纪城恰逢其时的“不小心”打碎水杯,也记得聚餐时傅铭渊进门为她解围之前,纪城已经站起身来的动作。 她感激面前这个人对她所有的维护和照顾,可对于他的种种情愫,她能回报的也只有感激而已。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得到了傅铭渊深刻浓烈的爱情之后,眼里就已经再也无法看到其他人。 纪城所有的心意她都无法回应,所以终究是觉得抱歉。 “你大概还不知道,公司里喜欢你的人其实不少,只不过傅铭渊过于强大,所以大概没人会想不开去试图与他为敌。” 纪城语带调侃,时思却有些更加不知所措起来。看着她光洁瓷白的脸颊,纪城想到之前心中隐隐的忧虑,即使明知道不该说,但有些东西却抑制不住的从心底破土而出。 “我知道你爱傅铭渊,但是时思,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因为爱情失去自我。” 时思不知道纪城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有些惊讶的抬眸看他,纪城在她疑惑的目光里轻笑:“没什么,算是……临别祝福吧。” 时思笑起来,她看着纪城,目光柔和却坚定:“嗯,我会的。” 纪城唇边的笑意放大了些:“以后只怕很难再见面了,如果你不介意我的请求过于唐突的话……” 看着他微微张开的双臂和面上坦荡的笑容,时思到底为难,可在她还未开口之前,纪城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纪城的拥抱礼貌而克制,时思在退却之前,就已经感觉到了其中流露出的感伤和浓郁的离别气息。 察觉到时思身体的僵硬,纪城虽然贪恋怀中片刻的温暖,却终是慢慢放开了她。 他掩起眼底的落寞,笑意如常:“同事们说要为我践行,等确定时间之后,我再通知你和苏澜。” 时思应了一声:“好。” “好了,回去工作吧,我抽支烟,一会儿下去收拾东西。” 原本欲言又止的时思闻言点了点头,她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独自站在那里的纪城,轻声和他道别:“……再见。” 纪城朝她挥了挥手,直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才低下头,近乎叹息的默默回应她的道别,又仿佛是在告别自己人生中一个短暂却又重要的阶段。 “再见。” 两个城市之间的车程,不过两个小时,可有些人一旦说了再见,很可能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了。 年底的时候,他突然收到了一封未署名的邮件,里面详尽收录了一家美国医院心脏手术的成功病例报告——而他父亲的病情,他在此之前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 他还来不及去探究邮件的发送者是谁,就已经接到了银行的转账提醒,刚刚看清短信上的那个数字,他就已经接到了傅铭渊助理的电话。 如果说他曾经年少无知的时候,还觉得用金钱衡量爱情是一件多么肮脏龌龊的事情,可过年的时候,看着面前已经渐渐老去的父母,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傅铭渊嗤之以鼻的能力。 在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拥抱时思的资格,可他看着她冒着寒风向他走过来,鬼使神差的,他依然伸出了双手。 第41节 即使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他很快就会离开江城,也许从此以后会拥有更为广阔的天地,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遇到这么一个让他心动到近乎胆怯的人,一个娇艳明媚却又乐观坚定的……时思。 * 办公室里,傅铭渊站在桌前,双手死死撑住桌面,试图压抑心中的怒意,可片刻之后,终是用力把手边的咖啡杯砸了出去,打在墙角发出一声闷响,随即掉落下去,碎裂一地。 直至桌上的所有文件尽数被拂落在地,他才坐回到椅子里,有些急促的呼吸才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秦川听见动静进门的时候,发现眼前的地上已经一片狼藉。彼时傅铭渊靠坐在宽厚的座椅里,背对窗外的阳光,面上依然满是压抑着的阴沉。 秦川心里一沉。 那位时小姐大概并不知道,自从她进入傅铭渊视线内的那一刻起,基本动向就已经在他掌握之中了。他以为爱情终会抚平一切,可直到他把那块格外费了心思的手表放到傅铭渊桌上的时候,才终于意识到,也许一旦心中有了黑洞,想要填满……却绝非易事。 “那个纪城……” 傅铭渊并未继续说下去,他声音里仿佛在压抑着什么,面容冰冷,眸中厉色一闪而逝。秦川深吸一口气,尽量放松语气:“他和瑞宜那边已经签好了合同,离开江城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我会全程跟进,您尽管放心。” 见傅铭渊并未再说什么,秦川却已经微微松了口气:“傅总,时小姐喜欢吃的那家淮扬菜最近推出了新特色,您看今晚的餐厅要不要订在那边?” 提到时思,傅铭渊面上的阴云终于消散了些,秦川默默收拾着地上散落的文件,直到他整理完毕之后重新放回到桌上时,傅铭渊仍有些低沉的声音才终于响了起来:“去订吧。” 秦川答应着出了门,迎面见到李盛安走过来,连忙拦住他:“傅总正在气头上,李叔您还是待会儿再进去吧。” “怎么了?”李盛安皱眉问道,“这两天心情似乎都不太好,还是因为婚期的事?” 秦川摇摇头:“那个纪城,他父亲的手术即使做完了,也需要相当长的术后康复治疗,按理说他不应该没脑子,可还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惹得傅总大发雷霆。” 想到傅铭渊刚刚的眼神,秦川仍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真让你去做什么,阳奉阴违还不会么?”李盛安无奈的摇了摇头,“都活得不容易,何苦再去为难人家。” “我知道的。”秦川答应着,面上却多了几分疑虑,“可是李叔,我看着……好像越来越糟了。” 对于时思的出现,他们的乐观似乎为时过早,随着傅铭渊占有欲的加深,她似乎越来越像一把双刃剑,让所有人进退两难起来。 李盛安叹了口气,向来和善的笑容也浅淡了许多:“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苏澜和时思跟在副总监身后,一面朝会客室走着,一面低声聊天。苏澜挽着时思的手,悄声问道:“纪城是不是和你表白了?” “你……”时思呼吸一滞,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我早上给纪城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来收拾东西,他说他正在天台抽烟,我说咱们两个一会儿上去找他,可他说想单独和你聊聊,这么明显的事情……”苏澜说着,了然的笑了笑。 时思迟疑的问道:“可你怎么知道他……” “喜欢你?”苏澜不等她问完,已经笑道,“你看他平时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可眼睛总是有意无意的盯着你,这么明显我还不知道,你当我和你一样缺心眼儿?” 时思忍不住拿手肘朝她腰间顶去,苏澜动作利落的躲开了。两人正偷偷闹着,副总监已经回头看了过来,她们连忙收敛了动作和笑意,乖乖向前走去。 苏澜见时思仍有些困扰的模样,忍不住低声安慰道:“你长得那么漂亮,性格又好,没人喜欢你才是稀罕事好不好。你看公关部那个副理,长得没你好看,人又一副刻薄样儿,不照样身后追的人排成排?” 时思正要说什么,三个人已经到了会客室门前,副总监停下脚步,看着身后两个小姑娘,仍是不免担心,于是忍不住压低声音又嘱咐了一遍:“这次做婚戒定制的可是重要客户,你们都用点心,别出什么岔子,砸el的招牌。” 苏澜和时思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老实模样:“知道了。” 推门进去那一瞬间,时思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她不过是一个经验欠缺的小菜鸟,就已经有客户指定要求她来参与这次的定制设计。 会客室里,那位衣冠楚楚的客户正坐在沙发上,目视他们一行人进门,姿态轻松的和她打招呼。 “嗨,大嫂。”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拜倒在霸道读者们的石榴裙下……┭┮﹏┭┮喊留言喊累了,以后我尽量不唠叨了…… 第29章 随着傅铭凯的招呼打过,副总监和苏澜的目光一时都落在了时思身上,傅铭凯仿佛没看出时思的不自在,依旧笑得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苏澜头一次见到傅铭渊这个传说中的弟弟,只觉得对方一副笑意温文的友善模样,容貌虽然和傅铭渊相像,可又不像他那般,精致到甚至极富侵略性——明明是亲兄弟,性格看起来却又完全相反。 原本还有些担心的副总监却顿时松了口气:既然都是“一家人”,那即使是时思这种经验尚欠缺的菜鸟,总算也不至于有什么砸锅的风险了。 副总监和傅铭凯寒暄几句,态度自然亲切周到。随后,他又嘱咐了苏澜和时思几句,便离开了。 傅铭凯看着在自己对面坐下的时思,笑道:“至于意外到……现在还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吗?” 时思微微皱眉,虽然如今首饰定制再常见不过,但是此时此地,傅铭凯的出现,她自然不可能认为是巧合:“你怎么来了?” “刚刚你们副总监没有给你介绍过情况么?”傅铭凯挑眉反问,随即不等时思回答,就已经笑道,“我来珠宝公司,总不可能是买衣服。” “……” 时思一时无话可说,苏澜转着手中的笔,敏感的察觉到了她并不似往常般轻松的神情,于是笑着将话题引入正轨:“听说傅先生这次来,是想做婚戒的特别定制?” 傅铭凯几不可见的点头:“嗯。” 苏澜一面做着记录,一面问道:“婚期是几月份?” “五月。” 苏澜点了点头,正打算根据他的婚期盘算一下整个流程需要的时间,傅铭凯有些不确定的声音已经再次响了起来:“不对,好像是……九月。” 察觉到苏澜和时思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傅铭凯靠坐在沙发上,很认真的皱眉回忆着,最后给出了一个自认为合理的答案:“大概就在五到九月之间吧。” 第42节 苏澜忍不住看了时思一眼,心里只有一句话:你这个小叔子脑子有病吧? 时思倒觉得,和脑子真的有什么问题相比,傅铭凯更像是在故意捣乱,于是声音板正的说:“我们是需要时间来确定设计和制作流程的,你大可以先确定了婚期再来。” 傅铭凯好整以暇的反问:“我有说过是我自己要结婚么?” 苏澜也意识到这人多半是来砸场子的,于是笑道:“傅先生,您和时思是一家人,那咱们大家也都算是朋友,您对这次的设计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会尽力满足。” “朋友么?”傅铭凯朝她看过去,食指微弯着抵住下颌,轻笑出声,“除了亲人,我和女人只有上床这一种交流友谊的方式。不知道这位小姐……是不是真的有兴趣和我做朋友?” “傅铭凯!”时思猛地站起身来,低斥出声,“你太过分了!” 傅铭凯一副任由长嫂教训的神情,笑着朝苏澜耸耸肩,明明刚说完下流话,却没露出半分的孟浪模样。 苏澜把手中的笔扣紧了握在掌心里,缓缓站起身来,看向时思的时候,脸上是和往常无异的笑容:“我出去透透气。” 看着她朝门外走去,傅铭凯没什么诚意的说道:”开个玩笑而已,别介意。” “当然。”苏澜回过头,笑得甚至还有几分灿烂,“世界上王八蛋多了,我介意的过来么?” 门被摔得震天响,傅铭凯几乎有些笑不可扼:“你这个同事倒是比你有趣多了。” “如果你有什么事不想她在场,大可以客客气气说出来请她先出去,”时思脸色并不好看,“肆意的耍弄别人就让你觉得这么有趣吗?” 傅铭凯倒是有些意外的样子,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笑容也淡了些:这个人,倒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聪明敏感一些的。 眼看着时思也要离开,傅铭凯已经径自说道:“我想依照我母亲当年的喜好,设计一对比较特别的婚戒——他们的纪念日快到了。我想你多少也该听说过一些街谈巷议,所以我并不想在外人面前谈这些。” 时思的脚步果然停了下来。 她回过头,却一时不知该以何种表情面对他。 傅铭凯看向时思:“我希望这对婚戒由大嫂你来设计,而且我也希望……你暂时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大哥。” “为什么?”时思问道。 “你觉得我大哥会乐于见到接下来这段时间里,我时常出现在你身边么?”傅铭凯语意轻松的反问。 时思下意识的想说傅铭渊不会介意这种事,但话到嘴边,她却并未说出口。 仿佛洞察到她一瞬间的不认同,傅铭凯突然低声笑起来,声音轻浅,仿佛自言自语一般低喃道:“我哥这个人啊,凡是他喜欢的东西,恨不得做成标本随身携带,别人看一眼都不行。” * 直到下班后坐进傅铭渊的车里,时思仍然想着傅铭凯的那些话。她无比确定傅铭渊是宁愿自己受伤都不愿意伤害她的,但傅铭凯的那几句话,却终究是让她心中无端的发冷。 “怎么了?”傅铭渊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低声问道,“脸色不太好,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利的事情么?” 时思笑了笑,摇摇头:“今天……” 她迟疑片刻,傅铭渊眸光微闪,示意她继续说下去,精致好看的眉眼里,满是温情体贴。 “傅铭凯想做首饰定制,今天去找我。”时思反握住他的手,认真的看向他,“你会不会不高兴?” 傅铭渊却是笑了起来:“我为什么不高兴?” 时思觉得心底微微的波澜,又在无声无息间平复了下去:“我还以为……你不太喜欢他。” 傅铭渊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尖,语意舒缓:“无所谓喜不喜欢,他毕竟是我弟弟。” 临时充当司机的秦川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上互相依偎的身影,几不可见的苦笑。 车内短暂的沉默之后,傅铭渊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明天晚上我要参加一个酒会,陪我一起去?” 时思突然就有些为难:纪城的欢送宴就定在明晚。 傅铭渊却仿佛并未注意到时思的反应:“明天下班之后,我先接你去试礼服。” 时思终是开口问道:“很重要的酒会?” “你有什么事么?”傅铭渊反问。 “纪城辞职了,同事们准备给他践行,”时思看着他,“也是明天晚上……” 傅铭渊目光灼然:“很重要的酒会。” “几点开始?”时思努力试图找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我能不能先去同事那边打个招呼坐一会儿,然后再陪你去参……” “思思。” 傅铭渊打断她的话,依旧温柔的声音里,却多了一分意味不明的低沉:“多重要的同事,能让你这么为难?” 时思眉心微蹙:“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么?”傅铭渊轻哂,“那你到底要陪我参加酒会,还是去给你的同事践行?” “我不喜欢你这么说话的样子。”时思听不得他微冷的笑意,声音里也渐渐带了几分恼意。 秦川缩了缩脖子,大气都不敢出。 “你的不喜欢,有多少是因为我本身,又有多少是为了那个我不让你去送别的同事?”傅铭渊的声音越发冷了。时思猛地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你简直不可理喻!” “只因为他喜欢你,所以你就这么紧张他?” 秦川和时思两人几乎同时呼吸一滞。 “你说什么?”时思猛地看向他。 傅铭渊并没有回答。他仍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脸色却是倏地一白。 第43节 在时思的错愕惊疑还没有放大之前,秦川已经深吸了一口气:“时小姐,今天总裁在el门口等您下班的时候,听到经过的好几个人在议论您的事。她们有些话说得实在难听,您别怪总裁生气……” 想到自己也曾听过的那些几乎不堪入耳的八卦猜测,时思终于恍然。 车里一时没有人再说话,傅铭渊闭着眼睛靠坐在座椅上,之前略有些急促的呼吸虽然已经平复,但脸色仍是苍白。 “是我不了解情况就发脾气,说了难听的话……”时思看着他苍白的侧脸,终是忍不住握住他冰冷的手,“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的手依旧温软,此时带着歉意,有些讨饶似的握着他的手摇了摇。 沉默时间久到时思已经为自己那句重话越发内疚的时候,傅铭渊的声音毫无预警的再度响起:“我不希望你坚持梦想的前提,是要忍受别人肆意的毁谤和侮辱。” 虽然仍有些刻板,却终是带了几分温度。 时思眼眶微热。 她握紧傅铭渊的手:“我过去打声招呼,就陪你去参加酒会,好不好?”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她,微凉的指尖轻轻抚上她的脸,眸色深沉,唇角微勾:“好。” 把车停在路口等红灯的秦川终于松了口气,他的冷汗几乎顺着额角流下来,可心还来不及彻底放下,傅铭渊清冷的声音却如同一声闷雷,又在他头顶炸了开来。 “el的工作环境并不适合你,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珠宝设计,我帮你开一个工作室好不好?” 几乎可以预见到时思的回答和两个人接下来的反应,秦川任命般的闭上了眼睛。 第30章 “我妈妈生前最喜欢玫瑰,所以我想这个戒指的设计里,应该……” 傅铭凯的话没说完,就已经停了下来,他之前唠唠叨叨说着自己的想法,可直到此时目光无意间落到时思身上时,才发现了对方全无反应的模样。 他沉默片刻,忍不住问道:“你有听到我刚刚在说什么吗?” 傅铭凯微微有些提高的声调让时思一怔,她回过神来,有些抱歉的看向对面的人:“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傅铭凯满含深意的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兴味盎然的问道:“和我哥吵架了?” 想到前几天的不欢而散,时思的眼底难免闪过几分失落。 那天,她以为傅铭渊不过是因为听见同事背后的非议而生了些醋意,但随后他关于成立工作室的提议,却让她刚有些缓和的心情更加沉郁起来。 她对于这个提议的拒绝无疑让傅铭渊再度不快,他虽然不曾说一句重话,可她却并没有错过他面上明确的失望。 她从不想让傅铭渊失望,可她却没办法说服自己完全按照他理想的方式生活。 当时车里那种让人几乎喘不过气的沉寂,时思现在回想起来,心中依然觉得压抑。 事实上,这种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她不喜欢冷战,傅铭渊更是当晚就已经妥协,两人之间那片刻的疏远冷淡,也由于他的温存而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几天里,两人似乎一切如常。 他送她参加了纪城的送行宴,她也陪他参加了商业酒会。可在两人近乎刻意的小心翼翼里,时思却觉得,有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存在的问题,似乎正几不可见的蔓延着、一点一点放大开来,也让她越来越无法忽视。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傅铭渊对自己的关心和疼惜,她爱他,可她也并不能因此而选择像一只笼中鸟一样的生活。 眼见着时思又要陷入一种带着几分低落几分茫然的沉思里,傅铭凯忍不住拿起一支铅笔,在桌面上稍微用力敲了敲。 时思定了定神,将那些复杂纷乱的想法努力抛到脑后,看向纸上先前勾出的大致轮廓,对傅铭凯说:“对不起,麻烦你把之前的一些想法再说一遍。” 傅铭凯却仿佛并未听到她的问题,他把玩着手中的铅笔,感慨道,“其实……你这个人也实在是有趣,除了长得漂亮一点,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却偏偏能让我大哥那种人另眼相看。” 时思随手从旁边拿了支自动铅笔,继续在纸上勾勒着:“你用不着话里话外都把他说得像一个异类,你心里怎么想我管不着,但不用想着去试图影响我对他的判断。” 傅铭凯笑起来:“瞧瞧,就是这样,明明挺聪明的一个人,但是为什么一到我大哥面前就变得迟钝了呢?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恋爱脑?” “我要回去画设计图了,关于令堂的喜好,如果你还有什么补充,可以发邮件给我。” 时思站起身,但整理东西的动作却被傅铭凯拦了下来,他拉住她的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难道真的不觉得,他……是异类吗?” 时思却并没有甩开他的手,她只是站在原地,脸色微沉的直视他:“我爱他,所以你觉得他是什么样子,对我来说一点儿都不重要。而且……他如今的性格,我多少也知道是和年少时的家庭影响有关,那作为他弟弟的你,不也是生活在同样的环境里吗?” “明知他见不得血却故意攻击他的弱点,一再故弄玄虚的试图挑拨我对他的感情……”时思语气微嘲,眼底确实罕有的冷然光芒,“你觉得他是异类,那你呢?你以为你自己又有多正常?” 傅铭凯面具似的招牌笑容终于出现了裂纹,只是那片刻的僵硬,却在下一秒钟内,就已经消弭于无形。 “到底还是露出爪子来了……”他笑叹一声,“可惜,这对我构不成任何攻击。” “而且你还说错了一点,”傅铭凯松开手,姿态轻松的做了个发誓的动作,“我从来不想挑拨你们之间的感情,作为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真的很期待……他得到幸福的样子。” 时思并不想去探究这句话的真假,她几乎头一次这么真切的讨厌一个人,但在离开前,仍是回头对他说道:“你以为他会介意你来找我的事,但事实上他并没有。他说……不管怎么样,你毕竟是他的弟弟。” “你告诉他了?”傅铭凯的笑容微敛,“他说不介意?” 回答他的,是时思沉默的离去。 傅铭渊知道他为父母定制婚戒……却毫不在意? 傅铭凯几不可见的冷笑,手毫无意识的用力,直到“咔嚓”一声,手中的铅笔应声而断。 * 我爱他,所以你觉得他是什么样子,对我来说一点儿都不重要。 傅铭渊坐在窗前,脑子里满满都是时思刚刚反击傅铭凯的这句话。 她的明明声音不大,于他而言,却无异于惊雷一般,振聋发聩。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他觉得仿佛有一股莫名的情绪激荡翻滚着,心中一片滚烫。 第44节 对于自己,她似乎总是有这种能力。 他从未像这一刻般,渴望拥抱她,亲吻她,解释他这几日来,心里和她同样的压抑忐忑。 那种喜悦和痛苦纠缠混杂的烧灼感让他再也坐不住,起身朝外走去。 只是在el门外等候许久,他却并未见到时思。 秦川回到车上,如实汇报了情况:“加工厂那边的一批成品出了点问题,时小姐和同事赶去处理了。走得有些匆忙,忘了带手机。” 任凭心中情绪翻滚,傅铭渊面上依然一片平静:“去工厂。” 秦川点点头,启动车子,一路朝郊外驶去。 昨夜刚刚下过雪,虽然大部分的积雪都已融化,但路面仍是有些滑,于是秦川的车开得很是小心。而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在后座闭目养神的傅铭渊,说出口的话,也同样的小心翼翼:“傅总,那个苏澜好像是家里和齐总有些渊源,齐总不想动她,不过也答应了,时小姐在el的这段时间,他会尽量让人多安排苏澜出差。” 傅铭渊只是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总算是对这个结果没有异议。 秦川微微松了口气,他跟在傅铭渊身边多年,自然能发现他此刻还算好的心情,于是忍不住再次开口:“我看……时小姐工作的事,既然她这么看重,还是不要操之过急比较好。” 事关那位时小姐,傅总似乎越来越无法做到冷静理智。如果那天在车里自己没有及时胡诌个理由出来,只怕要面对的还不知是什么样的局面。以至于事后许久,秦川想起来时,都忍不住后怕:那种场面,他可是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好在那些碍傅铭渊眼的人都已经离开了,以目前他的这种谈恋爱的方式,那位时小姐即使继续在el工作一段时间,也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出现。 “时小姐也总要有个接受的过程。”秦川斟酌着说道。 傅铭渊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开口:“给傅铭凯找点事做。” “好的,傅总。” 见他对此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秦川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而几乎与此同时,傅铭渊的手机响起来,车内安静的空间里,近乎突兀的声响几乎吓了秦川一跳。 傅铭渊睁开眼睛,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接起之后,声线毫无起伏:“什么事。” 电话那头是齐晋忧心忡忡的声音:“铭渊,有一件事,你听了先别着急……” 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和谁有关,傅铭渊的呼吸蓦地一滞。 “时思出了点事……” * 齐晋站在vip病房外的走廊里,再不见平时光风霁月的潇洒模样。 他来回踱步片刻,不久之后眼见着傅铭渊自远处疾步而来,连忙迎上去几步安抚似的说道:“她还在睡,医生已经处理过了,只是有点轻微的脑震荡,现在已经没没什么大事了,你不要担心……” 傅铭渊宛如冰刃般的目光落到他面上,接下去的话齐晋便有些说不出口,可心里也不由得暗暗叫苦。 他当然知道现如今里面躺着的,是傅铭渊心尖儿上的人。那位小姑奶奶,他可是平时都恨不得供在公司里的。可她的组里三个人,辞职一个,被派出去出差一个,如今项目出了些问题,底下人安排她去处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又有谁会想到路上能出岔子? 就今天的路况而言,轻微擦伤和脑震荡,如果是他自己遇上,说不定他还会因为没有大危险而庆幸不已,可对于面前他这位老同学来说…… 齐晋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眼见着傅铭渊越发苍白的脸色,原本还想要替自己解释的话,终是又咽了回去:“……怪我,是我没嘱咐好底下的人。” 他还想再说什么,傅铭渊已经越过他,径自朝病房里走去。 只是推开病房门之前,他回头看向齐晋,握在门把上的手紧了又紧,才使声音能做到平稳克制: “帮她办一下离职手续。” 第31章 时思的额头和左手手臂上都缠了厚厚的纱布,此时还在病床上安静的睡着,并未醒来。傅铭渊远远的看着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上涌,涌到心口处的时候,又突然凝固住,让他呼吸越发困难,门口到床边不过短短几步的距离,就已经走得无比艰难。 走到床前的时候,他的脸色甚至比她还要苍白。 除了脸色苍白了些之外,时思的睡颜依旧平静甚至堪称安适,似乎和平时并无差别。 可傅铭渊胸前的起伏却似乎更剧烈起来。 他觉得自己的观感似乎出现了巨大的障碍,因为……他竟然觉得自己感觉不到时思的呼吸。 傅铭渊的冷静克制不可抑制的染上了几分惊惧,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僵硬的指尖直至感知到时思轻浅的呼吸,才仿佛全身脱力一般,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握着时思的手,一时轻不得重不得:生怕握得重了打扰她休息,又怕抓不紧她的话,她不知什么时候便要消失不见。 外人眼里几乎无所不能的傅铭渊,生平第一次,心中生出了巨大的恐慌。 不知过了多久,时思终于慢慢睁开眼睛。 呼吸间是浓重的消毒水味道,时思有些茫然的动了动身子,紧接着就已经看见了床边的傅铭渊。 僵坐许久的傅铭渊仿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他倾身抚着她的脸,声音低沉暗哑:“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看着他苍白的脸,时思能察觉到他指尖抑制不住的轻颤。所以即使她手臂的擦伤处痛感依旧清晰,头也昏昏沉沉的疼,但仍是扯出笑容安抚他:“你别担心,已经没什么事了。” 傅铭渊的手触及她额间纱布的边缘:“头疼不疼?” “不疼了。”时思看着他,目光温柔。 “那就好。”傅铭渊直到此刻才觉得心脏重新跳动起来,他低头轻吻着她的指尖,又喃喃重复了一句,“那就好……” * 由于伤得并不重,所以在医院里休养几天之后,时思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坐在回家的车里,时思朝身边仍是有些担心的傅铭渊展示她已经能挥动自如的左臂:“真的只是小擦伤而已,医生都说了没伤到骨头。” 第45节 傅铭渊抱住她,制止了她不□□分的动作:“老实一点。” 时思靠在他怀里,忍不住笑起来。 当时她和同事赶往郊外的工厂,因为头天晚上下过雪,当时的路况并不算好,而当前面两辆车相撞之后,其中被撞开的一辆车就直直地横在了他们的车前。于是,即使她的同事开得再谨慎小心,刹车再及时,也仍是不得不做了被殃及的池鱼。 好在两人都只是小伤,用苏澜在微信里安慰她的说法——几十个小时之后,就又是一条好汉了。 时思也十分庆幸伤势的轻微,但几天来,傅铭渊都一直心事重重,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心情远不如她这般轻松。 她自然感受得到他内心的担忧惶恐,所以一直极力安抚,并不想再让他多担心一分。而与此同时,傅铭渊的无微不至和几乎有求必应的照顾,不免让时思觉得,之前那些渐生的芥蒂,都因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小事故被尽数抹灭掉了。 看着身边傅铭渊精致的侧脸,时思一颗心都倍感甜蜜温馨起来。 车很快到达樱园,时思极力阻止了傅铭渊想抱她上楼的“小题大做”,挽着他的手臂轻笑道:“我真的已经没事了……” 傅铭渊并没有坚持。时思又忍不住伸展了一下手臂,随后看向傅铭渊:“你真的在齐晋那里帮我请了整整一个月的假吗?” 她抬头按了按前额上仍贴着的小块纱布,不等傅铭渊回答,已经自言自语起来:“可我觉得我就算现在去上班都没有问题……” 头已经不疼了,连最严重的一处擦伤也都已经结了痂,这也只不过才用了几天的时间而已。一个月的长假,不也实在太久了一点吗? 身后秦川启动车子的动作顿了顿,他看着两人比肩而立的身影,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开车离开。 “工厂那边的事齐晋已经解决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养好身体。”傅铭渊握着她的手走进电梯,低头在她额间轻吻一记,“就当是为了我,嗯?” 想起他这几天的压抑疲惫,时思终是不忍再拒绝,于是偎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并没有出声。 傅铭渊看着怀里的时思,眸光暗沉。 工作的事她终究会知道,无非早晚。他只希望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即使不能让她毫无异议的接受,也至少能让自己有多一点的时间来说服她。 * 第二天,时思在傅铭渊怀里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但傅铭渊却鲜见的仍在熟睡之中——医院里这几日,他从不曾睡过一个好觉,早已疲惫不堪,而似乎只有回到家里,只有将她拥在怀中,他才能睡得踏实安稳。 时思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想到他先前苍白疲惫的模样,心里不禁一片酸涩。 她蹑手蹑脚的起床,在洗手间洗漱的时候,原本想把额头上有些碍事的纱布揭下来,可当她看清镜子里暗红的结痂之后,想到傅铭渊,终是又用新纱布把伤处贴得更严了些。 煮好粥之后,时思又小心翼翼的躺回了傅铭渊身边。彼时他仍未醒转,可身体却仿佛有意识一般,自动自发的将她抱进了怀里。 空气里渐渐泛起清粥特有的香气,时思紧贴在傅铭渊怀里,耳边是他清晰有力的心跳,一声一声,让她觉得踏实又幸福。 就在这时候,傅铭渊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时思一惊,在他清醒之前,连忙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见来电人是秦川,于是迅速接了起来。 “秦川?他还在休息,有急事吗?” 她把声音压得极低,秦川那边片刻的迟疑之后,莫名的也压低了些声音:“是的时小姐,远达集团的许总下午要过来谈合作,因为是之前已经预约好的,所以不太方便推迟。” “我知道了,我这就叫他。” 时思答应着挂断了电话,而下一秒,身后有细碎的响动声,她还来不及回头,就已经被傅铭渊压在了身下。 “醒了就快起来。”时思笑着想转身推他,“秦川来了电话,说下午你有重要的合作要谈。” “还早得很……”傅铭渊低声说着,温热的呼吸拂在她光|裸的背上,一面说着,手一面向下探去,在时思细碎的呻|吟声中,他挺身闯入,又因着她低低的哭叫声,动作越发放肆起来。 时思自浅眠中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傅铭渊已经收拾停当准备出门了。她拥被坐起身来,和傅铭渊吻别。傅铭渊声音温柔低沉:“我很快就回来。” “好。” * 时思一个人喝完粥,躺在阳台的摇椅上晒太阳。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隔窗进来,洒在她身上,让她难免又生出了几分睡意。 由于之前已经睡了太久,于是时思努力想要排遣睡意,她站起身来,想要收拾工作台上的设计稿,却突然发现几张三视图里,夹着的两张同事的手稿。 当时小米手头任务极重,于是她帮忙为其做了几张三视图,可如今无意间把人家的手稿夹在里面一起拿回了家,想到同事找不到手稿时的慌张焦虑,时思忍不住暗骂自己的粗心大意,于是当即就卷起手稿放进图纸桶,穿戴整齐匆匆出了门。 时思到达el的时候,正是午餐时间。设计部的几个人正准备去餐厅,等电梯的时候见到时思出来,面上已经俱是错愕:“时思?” 他们的面面相觑和彼此间大有深意的眼神交换太过明显,明显到时思已经没办法把那些目光仅当成是自己突然出现的惊讶。 时思有些不解的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几人的眼神相互推拒,直到最后,也并没有一个人回答。 时思唇角的笑意微敛,还要问什么,她包里的手机铃声已经响了起来。 接通之后,傅铭渊低沉的声音已经从听筒里传过来,语意温柔:“吃过午饭了么?” 时思笑着应了一声:“嗯,吃过了。” 办公室里有人出来晚了,看清时思的身影之后,并未注意到她侧身打电话的举动,隔了老远就挥着手打招呼:“时思,你怎么来了?” 电话那头傅铭渊的声音似乎顷刻间就有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变化:“你在哪儿?” “el啊,我来给同事送东西。” 傅铭渊的声音依旧温柔,可时思却莫名觉得,其中仿佛有着满满的无法再压抑的急促和焦躁:“乖,你先回来。” 几乎与此同时,先前打招呼的同事已经到了近前:“是过来收拾东……” 只是对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其他同事暗暗的眼神和动作制止了,他这才后知后觉的记起:齐总的助理专门来嘱咐过,时思辞职的事,至少在一个月内要瞒着两个人,一个是出差在外的苏澜,另一个就是时思本人。 他在办公室画久了图,脑子几乎木了,突然看见时思,该说的不该说的,一不留神就都说出了口。 第46节 虽然这项规定有些没头没脑,但此时此刻,几个人几乎同时想到小助理无比郑重的语气和神态,于是看着后来的那个人,目光里都难免带了些埋怨。 时思握着电话的手垂下来,看向几个各怀心事的同事,声音依旧温和,但眼底的情绪未名: “我来……收拾东西?” 第32章 时思几乎第一时间就挂断了手上的电话。 她此时下意识的拒绝再听到傅铭渊的声音——即使她还并不能完全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想,她已经有些懂得之前傅铭渊声音里的焦虑是什么了。 时思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面上一时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几个同事在她平静无波的目光注视下,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几乎不约而同的想要找借口离开。 将他们躲闪的目光看在眼里,在他们开口之前,时思突然笑了笑,和从前每一天对他们温和的打招呼时别无二致:“我确实是回来收拾东西的……”她的唇角扬起的弧度刚刚好,“开个玩笑而已,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严肃?” 其他人尚未有所回应,之前说漏嘴的同事顿时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辞不辞职,时思自己还能不知道么?有什么可拦着不让说的?” 只是他话刚说完,原本一动不动的时思就已经突然转身,朝电梯口快步走去。 “哎——”他终于再次醒悟过来,下意识的抬手捂住嘴,看向身边的其他人,“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回答他的,是几个人恨铁不成钢的挫败目光。 * 齐晋刚刚挂断傅铭渊打来的电话,还来不及叹气,办公室的门已经被猛地推开了。 助理跟在时思身后匆匆进门,有些抱歉的看向齐晋:“对不起齐总,我实在拦不住时小姐……” 拦不住和不敢拦的区别齐晋心里自然有数,他挥了挥手示意助理出去,而办公室的门被从外面关上的同时,时思已经走到了他的桌前。 时思白着一张脸,甚至连唇瓣都有些失了血色,手垂在身侧,死死攥着:“齐总……” 话一出口,她才察觉到自己声音里一览无余的激烈情绪。 时思努力抑制着身体的的颤抖,可呼吸却不免急促:“齐总,我是有正规入职手续的,劳动法有规定,你不能无缘无故辞退我……即使是傅铭渊也不行,他没有权利代替我做任何决定!” “时思……”齐晋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和眼底隐隐蒙上的薄雾,安抚她情绪的话到了嘴边,却实在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时思见他不再说什么,于是也不再看他。她动作有些忙乱的从包里找出手机,低头颤着手输入几行字之后,把跳出来的页面举到他面前:“我百度到的法律条款,你看一下,如果你不想看,我可以念给……” “时思!” 眼见着她的情绪越发激动,齐晋不得不抬高了些声音打断她的话。 时思原本心中激动焦灼的情绪,突然就因为齐晋带了些悲悯的眼神,一时再也找不到发泄口。她的身体有些僵硬,手上也一时失了力气,握着的手机掉落在地上,“啪”的一声,摔出清晰的声响。 时思一再告诉自己不能哭,可接下来的话一说出口,却仍是带出了几分哽咽: “对不起,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我其实只是想说,我是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 “我知道,你们总监和我说起过,”齐晋点点头,轻叹道,“他觉得你的设计很有灵气。” 他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也难免为难,可又不得不把打好的腹稿冠冕堂皇的说出来:“不过铭渊也是为你好,你现在伤还没好,需要好好休息,至于其他的……都可以等你身体养好之后再说。” 听他说完这些话,时思突然不知该以何种表情去回应,她突然觉得累,比以前熬夜修改设计稿的时候,还要累。 几乎让人窒息的沉默里,时思低头捡起手机转身离开。只是她朝门外一面走着,一面抬起手,把头上的纱布慢慢扯了下来。 所有的情绪堆积在心头,兜兜转转找不到出口,她死死咬着嘴唇,才能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刚刚凭借一腔孤勇闯进齐晋的办公室,可最初有些混乱的愤怒和冲动退散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言行的可笑——所有的质问抑或指责……她能指望齐晋给她怎样的回答呢? 这一切的根源从来就不是齐晋,即使他能负责el的一切事务,却偏偏并不能成为她的指责对象。 齐晋的助理看见她脸色灰败的走出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同情。时思走到她身旁:“刚刚的事很抱歉,让你为难了。不过……能不能麻烦帮我找个纸箱?” 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的讶然神情里,时思虽然声音仍然颤抖着,但还是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容:“我总要回去把东西收拾了啊……” * 时思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同事们还未从餐厅回来。以前她不去餐厅的时候,中午也是一个人留在这里,可她却从未觉得这间办公室像今天一样的空旷凄冷。 她的工作台还维持着那天离开前的模样,一些工具和设计图凌乱的铺散着,都还没来得及收拾——记得最初的工作台还是苏澜帮着她一起布置的,直到现在,她的电脑边还摆着苏澜送的卡通音箱和纪城送的小盆栽。 她收拾了许久,最后只带走了苏澜送她的音箱,以及自己的宝石规板和云尺。但离开前,她动作认真仔细的把电绘图、三视图和手稿分门别类整理好,放在了桌上。 整理翻看着那些图稿时,她不时想起那些为了它们不眠不休的过程,直到看得眼泪不小心砸上去一个水痕,才终于回过神,有些慌张而又小心的擦拭干净,随即又连忙擦干了眼角的泪痕。 时思把盆栽放到了苏澜的桌上,抱起纸箱朝门外走去。 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她忍不住的想再看一眼自己的工作台,可在眼泪即将掉下来的那一瞬间,她终是没有回头。 午后的阳光依旧灿烂的有些刺眼,时思抱着箱子走出el大楼的一瞬间,忍不住抬手去挡,可眼睛仍是被那片耀眼的光芒刺痛,猝不及防的掉下泪来。 停靠在远处路边的一辆黑色保时捷里,傅铭渊看着时思一面擦着眼泪一面抱紧纸箱疾步前行的模样,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眸中一片幽暗。 “跟上去。” 听着他声音里不言而喻的复杂情绪,秦川依言启动车子,心中难免紧张起来。 * 时思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直到经过一处熟悉的店面时,她终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一路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到了过去和苏澜纪城经常聚餐的那家火锅店。 彼时老板娘正巧出门送走一桌客人,见她正站在门外发呆,连忙笑着招呼她进来:“天儿这么冷,怎么在门口站着不进来?” 第47节 老板娘四十多岁的年纪,朴实和善,做事爽利,她们来过多次,早已相熟。时思看着她热情爽朗的笑容,不自觉的就跟在她身后进了门。 和往常一样,老板娘把她领到了靠窗的位置,和她寒暄着:“今天怎么自己先来了?那个爱笑的小姑娘和那个帅小伙儿什么时候到?一晃好久都没看见你们过来了。” “他们……都忙。”时思放下箱子,声音有些迟疑。 老板娘忙着拿餐具,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那你们今天几个人?” 时思把几个朋友的名字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儿,最后轻声说道:“一个。” 她确实只有一个人。 白晓然远在英国,童越她已经不会再毫无芥蒂的邀约,纪城离开了,苏澜还在外地出差…… 她的家人即将拥有新的家庭,她的朋友也有着各自的生活,于是时思似乎直到现在才突然发现,偌大一个江城,她已经找不到一个人去倾诉,也找不到一个人肯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可以陪她坐下来吃点东西,推心置腹的聊聊心事。 仍是和从前一样的红油火锅,连食物都并没有因为只有她一个人而减少——她依然点了三人的份量,然后仿佛宣泄一般,把许多东西一股脑倒进了翻滚的红油里。 旁边桌的人吃喝谈笑,在他们欢畅肆意的笑声中,旁边的时思仿佛不过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动态背景,显得更加的形单影只起来。 火锅从来都是很热闹的食物,可是一个人吃的时候,孤独感却会成倍的叠加。 时思被蒸腾的热气熏了眼睛,只不过吃了一口,眼泪就已经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砸进桌上的油碟里。 没有工作,伤于爱情,远离亲友……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她曾经以为完美拥有的一切,到了今天却发现,大部分已成泡影。 她擦了擦眼泪,透过碎裂的手机屏幕,有些艰难的翻看辨认着通讯录里的名字,a到z,从头看到尾,又默默的把手机放回了桌上。 她自然也记得,眼前的手机亦是来自于当初傅铭渊的馈赠。 他送的手机还在她身边,就好像……她如今的身边,也只有傅铭渊了。 可有些东西,就好像随着摔裂的手机屏幕一起,全都破碎掉了。 时思坐在那里,终于无声的哭了起来。 * 时思坐在店里哭了多久,傅铭渊就在车里看了她多久。 他放在膝上的手死死攥成拳,看着她在街头漫无目的的走着,仿佛一个迷路的孩子,茫然而又无措;看着她走进火锅店,帐然若失的翻看菜单;也看着她对着满桌食物不过只吃了一口,就已经泪流满面。 他同样陷入到巨大的空茫之中,他缺乏一定程度的同理心,无法对她的这种“失去”感同身受,可她的难过她的眼泪,给他带来的痛苦却远甚于她。 他明明比所有人都爱她。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他移开了视线,当看清上面的名字时,傅铭渊猛地回头看向车窗外——落地窗里的时思,已经擦干眼泪,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一时之间,傅铭渊拿电话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接通之后,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时思沙哑的声音就已经清晰的透过听筒传过来。 “傅铭渊,我们分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算早吧? 第33章 电话那头很快便传来忙音,傅铭渊的手机仍贴在耳边,许久之后,才有些机械的放了下来。 手机铃声响起的那一瞬间,他眼中曾燃起的那抹希冀,此刻只余下了被大火焚烧殆尽之后的冷寂苍茫。 他突然想起,以前周末的时候,两个人经常偎在沙发里看电影,彼时时思躺在他的怀里,时常会忍不住吐槽某个主角:“为什么每次都要把分手挂在嘴边?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又太容易伤感情。如果是我,绝对不会这么做。” 看着她一副头头是道的样子,当初他是怎么回答的?他试图去想,可那些日子明明过去的时间并不算久,可很多琐碎却又甜蜜的细节,他此时却已经都记不清了。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的时思,从不是电影里会拿说分手去发泄情绪甚至是博得关注的那些女主角。她说分手的时候,就是真的想分手。 傅铭渊握紧手机,掌心一片冰凉。 他克制着想要继续看向她的动作,僵坐在原地许久,才低下头去,声音低沉的吩咐秦川:“开车。” 秦川依言而行,同时从后视镜里注意到他灰败的脸色,终是忍不住在心底轻叹一声。 时思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自然不可能注意到对面街边那辆保时捷的停留和驶离。她放下手机,觉得仿佛卸下了堵在胸口的一块大石,可与此同时,内心深处又泛起了一抹尖锐的疼痛,疼得她下意识的抬手捂住心口,仿佛这么做,就能阻止血液的汩汩流出。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天前还和自己亲密无间的人,转眼就能成为扎在心头的一根刺,留着疼,拔了更疼。 周遭都是热热闹闹的食客,唯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老板娘也早已发现了她情绪不对,从后厨端了盘肥牛卷过来,笑容亲切:“来,你们每次来都喜欢吃,今天我看你忘了点,免费赠送的。” 她把那盘肥牛卷放在桌上那些菜品中间,一副不容推拒的模样:“既然喜欢就多吃一点,实在吃不完我帮你打包。” 时思终究推辞不得,于是红着眼睛向她道谢,老板娘看着笑道:“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吃饱了也就过去一半儿了,快吃吧。” 时思点点头,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哎。” 她把肥牛卷倒进翻腾的红油里,静静的看着牛肉滚了几滚之后,拿筷子夹出来,蘸了作料放进口中。 大抵是由于太辣的缘故,她一边吃着,眼泪一边掉下来。 * 时思自火锅店回来,从走进小区一直到出了电梯,她潜意识里一直觉得,傅铭渊会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出现,用他几乎没有温度的手去拉住她,试图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经过他家门前的时候,她的那种感觉尤为强烈,强烈到……以至于她根本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惧怕着这种碰面,还是隐约期待着见到他。 第48节 于是她难免对自己鄙夷——鄙夷自己直到这种时候,还是会想他。 但是她的所有担心都并无结果,因为直到她进入家门,傅铭渊都并没有出现过。 她到家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打开电脑,把自己的简历从头到尾又好好修了一边,又打包了几张自己比较满意的设计图,一起发给了江城其他几家珠宝公司和两个有些知名度的工作室。 发完邮件之后她觉得有些口渴,去拿旁边的水杯时,却愣了愣——那是傅铭渊的杯子。 她下意识的环视四周,发现属于傅铭渊的东西几乎随处可见。 桌上的水杯、玄关处的拖鞋、洗手间里的须后水……傅铭渊不在这里,可他的气息却仿佛存在于这个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又有些想哭了……时思吸了吸鼻子,仰起头努力逼退眼底的泪意。 为了排遣心中巨大的空茫,她只能不让自己有片刻的闲暇。 把整个家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干净整洁之后,她把傅铭渊的所有东西整理好,放进了墙角的整理箱。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她身体的疲惫终于压过了心里已经近乎麻木的钝痛,甚至连澡都顾不上洗,就已经一头栽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听到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的声音时,傅铭渊并没有回头。 傅铭凯走进来,站在大厅里,第一件事却是忍不住上下打量着眼前空旷凄冷的偌大别墅,而并不是和吧台前的大哥打招呼。 这栋远郊的欧式别墅还是民国时期留下来的建筑,到如今,已经有了十足的年代感。只不过它这些年来一直空着,虽然有人定期收拾打扫,可主人却从不曾回来。 时隔多年,这里的一切都仿佛没有改变,甚至连桌上的花瓶都还是当年的那一只。傅铭凯沿着楼梯上了两个台阶,发现楼梯扶手上,还留着他小时候淘气刻下来的痕迹。 他并没有上楼,只是在台阶上站立片刻之后,就已经重新回到厅里,朝吧台走去:“我去公司找你的时候,听说你在这儿,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傅铭渊摩挲着手中的酒杯,并未看他:“有事么?” 吧台上的一瓶新开的白兰地,里面的酒量至少还有三分之二。傅铭凯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傅铭渊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似乎永远冷静克制,即使心里早就千疮百孔,可类似于“借酒浇愁”这种词,仍然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不是他暗哑的声音和苍白的脸色,傅铭凯甚至会以为,即使失去他所谓的爱情,与他而言,也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毕竟傅铭渊这个人一直以来,都冷得就像是一台没有血肉的机器。 “也没什么事,不过我去el的时候,听说时思已经辞职了。我看她那么喜欢这份工作,不用猜也知道是你的手笔。你能出现在这儿的话……”傅铭凯顿了顿,在一旁坐了下来,“怎么,分手了?” 傅铭渊的声音毫无起伏:“和你无关。” 傅铭凯轻笑起来:“确实和我无关,但我早就预见了这个结果,提醒过时思很多次,可偏偏小姑娘傻气的很,只觉得我是居心叵测。” “包括提醒她我是什么不正常的异类么?”傅铭渊依旧冰冷的声音里,夹杂了几分清晰的微嘲,“我还以为她的反击,足够击中你的痛处。” 傅铭凯想到当初时思的话,笑容微敛,可又从傅铭渊的话里窥见了什么,轻笑一声:“监视,监听,这就是你的爱情。” 傅铭渊仍是那句回答:“和你无关。” 傅铭凯最见不得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着问道:“怎么样,听着她为爸爸和我妈妈设计婚戒,你是什么感受?” 傅铭渊的反应却并未朝着他的预想发展。 “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傅铭渊放下酒杯,眸底笑意带着讥讽,“你为什么以为我会在乎?” 如今这世上除了时思之外,本就再没有他会在意的人和事。那些逝去了的,更加不作数。 傅铭凯终于失了看戏的乐趣,笑意凝在唇角,变得冰冷尖刻起来。 “你当然不在乎!你是不是觉得你除了时思,什么都不在乎?可事实上呢?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因为你这种怪胎就和你那个冷血自私的妈妈一样,心里想的永远只有你们自己!” “闭嘴。”傅铭渊的眸底仿佛有无数阴云慢慢聚集。 “哥,你说……这是不是报应?你在乎的人,同样也并不会在乎你。”傅铭凯嗤笑出声,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如果你真的那么重要,她就不会为了一份工作,这么轻易就和你分手。更何况……她重视的东西那么多,并不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傅铭渊握住酒杯,手缓缓收紧。 “我早就说过,等她自己发现你做的一切……才更有趣。哥,你说到时候,你们所谓的爱情……会是什么样子?”傅铭凯最初的冰冷情绪终于消散,恢复成了最初的轻松模样,只是说出的话却仿佛夹杂着锋利的薄刃,一下下试图剖开傅铭渊的肺腑。 “你不敢想?那我来替你说。”傅铭凯看着傅铭渊,“她一定会后悔爱上了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人,不仅让她失去心爱的工作,更因为她可笑的爱情,让她的朋友被你肆意的践踏羞辱,一个个的逼离她身边。” 傅铭渊呼吸有些让人不易觉察的凌乱:“别说了……” 傅铭凯却没有丝毫停顿:“她也许会希望自己从不认识你,甚至巴不得你当初就作为一个陌生人,横死在伦敦的恐怖袭击里!” “我让你闭嘴!” 傅铭渊的酒杯重重摔在吧台上,碎裂的杯片割破他的掌心,鲜血沿着掌心的纹路,汩汩流出。 傅铭凯终于闭了嘴,他满意于眼前看到的一切,冷笑着转身离开。 厅里的一片死寂里,越来越明显的,是傅铭渊急促而艰难的呼吸声。 * 第二天一大早,时思被电话吵醒的时候,天还刚蒙蒙亮。她有些茫然的看着手机屏幕上童越的电话,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自从白晓然出国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自己了。 “小思,你还好吧?” 听着童越有些没头没脑的问话,时思不解:“怎么了?” 童越听出她茫然的声音里浓重的睡意,顿时一愣:“你还不知道?” 时思越发茫然:“知道什么?” “傅铭渊他……出事了。” 第49节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尽量多码一点,么么哒。 第34章 童越的话音还未落,时思的心就已经猛地一沉。 她觉得自己也许只是睡了太久,直到此时也还未彻底清醒过来,以至于她根本听不清童越的话,只是有些茫然而又机械的张了张口:“你说什么?” “我看到新闻,说他凌晨从远郊别墅回市区的山路上出了车祸,人现在还在医院抢救……” 童越并未从新闻里看到傅铭渊和谁同车的报道,他以为时思如今会在医院里担惊受怕,所以才会第一时间打给她,可他并没想到,时思竟会对此一无所知。 听不到她的声音,童越迟疑片刻,出声安抚道:“既然后续没有其他报道,说明人并没有生命危险,你别太担心……” 童越安慰的话还在继续说着,可时思手中的电话,早已经无声无息的滑落到了地上。 她总疑心一切并不真实,可于此同时,她的一颗心已经被看不见的手死死拉扯着,拽入了深渊。 可是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之后,秦川声音里从未有过的沉重却终是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时小姐……” 时思声音颤抖:“他人呢?” 察觉到她已然知晓,再瞒下去也并无异议,于是秦川并未犹豫:“我马上派人过去接您。” “哪家医院,我自己过去。”时思一面擦着眼里,一面站起身来。 * 时思不过在睡衣外裹了件大衣就匆匆跑了来,长发披散着,甚至脚下的拖鞋都并未顾得上换。因为医院门口已经有记者在蹲守消息,于是秦川派人将时思从侧门悄悄接了进去。她脚步匆促的穿过长长的走廊,手术室外秦川、李盛安和另外两个她不认识的人正在焦急等待,她看到他们,脚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时思还记得,上一次傅铭渊急性胃痉挛的时候,她也是像今天这样匆匆赶到医院,只不过那时候她并不如此时一般狼狈,而且无论秦川还是李盛安,面上的神色也并不似此刻般,压抑默然,眼底都是显而易见的沉重。 李盛安和秦川听到脚步声朝她看过去,看到她狼狈的模样和红肿的双眼,几乎不约而同的叹息,可是,他们眼下都并没有时间来安慰她——秦川的电话几乎一个接着一个,有些他看了号码就直接挂断,有些接起来,简单说几句,又有些极个别的电话,他只能向李盛安请示。 李盛安原本老好人一样的笑容,此刻早已消失不见。他也有些应接不暇,直到某个瞬间,好脾气终于消失殆尽,忍不住骂出声来:“人现在还在抢救呢,你他妈跟我谈什么股票跌不跌!” 时思就那么怔怔的站在走廊里看着他们,觉得眼前的一切陌生而又荒诞。 来的路上,她心底总还是藏着一份希冀——傅铭渊当着她的面,都可以将辞职的事瞒得滴水不漏,不动声色的欺骗她,那么今天的一切,为什么不可能也是假的? 他说不定只是在报复她,报复她昨天那么决绝的甩了他。 时思的所有胡思乱想,都随着手术室里出来的护士凌乱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她试图上前询问傅铭渊的情况,可护士撂下一句“还在抢救”,就已经匆匆离开。 看到对方护士服上沾染的血迹,时思有些脱力一般靠在墙上,在她滑坐到地上之前,秦川连忙过来,扶着她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时思双手无意识的扭在一起,声音沙哑:“他……怎么样了?” 秦川大半夜接到消息就赶了过来,刚刚又忙于应付各处来电,声音早已疲惫沙哑:“最严重的地方是肋骨骨折,由于刺破了肋间血管,失血过多……” 时思的眼泪无知无觉的掉在地上,她好像在问秦川,又好像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傅总昨天心情不好,一个人去了远郊的旧宅,”秦川解释道,“我之前已经问了那边的情况,一直看旧宅的人说,傅总和小傅总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吵了几句,傅总的手伤了,见了血……” 时思想到傅铭渊每次见到血之后的模样,忍不住抬起头看向秦川。 “看宅子的人帮傅总止了血,但他还没等情绪完全平复,就开车下了山。”秦川继续说道。 秦川是傅铭渊手机通讯录里最后一个通话的人,他接到电话第一时间赶到医院时,傅铭渊刚要被推进手术室。彼时他由于失血过多,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却仍是声音断断续续的嘱咐秦川,暂时不要告诉时思。 秦川看向时思:“傅总只是不想让时小姐受到惊吓。” 时思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等在手术室外的时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时思心中的痛苦忧惧随着时间的推移成倍递增,可眼泪却仿佛已经干了,再也不曾流下来。 她有些失神的靠在椅背上,毫无意识的轻咬着拇指的指节,直到手术室的门被打开,傅铭渊被推出来,时思才猛地回过神,起身冲了过去。 傅铭渊呼吸微弱,面上几乎没有半分血色,比外面的夜雪更加苍白,时思甚至疑心他就此不会醒来,也只有在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惧怕失去他。 手术虽然成功,但傅铭渊仍未脱离生命危险,他转入icu后,时思正要去拿隔离衣进去陪他,却被李盛安拦住了。 李盛安亦是满眼疲色,但此时已经不再是接电话时压不住火气的样子,他和善的看着时思:“时小姐,我们先聊聊?” * “我和你有什么可聊的?” 傅铭凯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之后,想到记忆里对方面目模糊的模样,毫不在意的笑道,“陈董,如果我是您,这个时候大概第一件需要做的,就是等医院那边的结果,看他究竟情况如何再做决定。” 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些微的嘲讽。 可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并不肯放弃任何一丝说服他的可能,依旧不断的说着这其中巨大的利害关系,傅铭凯指尖随着餐厅里的音乐声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另一只手拿着手机,随手就扔进了面前的酒杯里。 那些喋喋不休的声音终于彻底消失了。 偌大的包厢里,原本三两谈笑的朋友们看着他将手机泡在酒里的动作,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笑声。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这是第几个电话了?”一个朋友问道。 傅铭凯不置可否,重新拿过一个杯子,示意服务生倒酒:“只是一群蠢货而已,根本翻不出什么风浪。” “你大哥那边还没有消息?”另一个问道,“反正你一直不喜欢他,如果能趁这个机会联合那几个董事,还怕钱不到手?” 傅铭凯拿过酒杯,将里面倒好的酒一饮而尽之后,意味不明的嗤笑一声:“我要钱干什么?” 第50节 他不想要傅铭渊的命,更不稀罕他的钱。 * 李盛安已经把公司里的一些事吩咐给了秦川处理,所以秦川早已带着人先一步离开了。除了偶尔经过的护士,如今安静到甚至显得愈发空旷的走廊里,只剩下时思和李盛安两个人。 面对李盛安想要聊天的提议,时思的情绪亦早已平复下来,她点了点头,哑着嗓子说:“您叫我时思就好。” “我听说……你们分手了?”长久的静默之后,李盛安率先开口。 时思并未料到会听到这样的问题,但因为他的话,面上仍是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和迟疑:“您是想说……” “千万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李盛安摆摆手,“你们之间的事我多少也听说过一些,现在说这些更不是想责备你什么。毕竟他做了那些事,你的选择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恕我冒昧……我只是想知道,他醒过来之后,你们会因为这件事就此重归于好呢,还是你仍然想要离开他?”李盛安看着身旁的时思问道。 时思眉头微微皱起来。 恋人之间,分手两个字就意味着他们从此不再有任何关系。 得知傅铭渊出事的消息,她第一反应便是要马上到医院来。她担心惊惧,五味杂陈,恨不得是自己来为他承担痛楚。以至于她还没有时间去细细思量,如果傅铭渊好起来之后,她还会不会去重新考虑两个人的关系。 她爱他,可他所做的一切她却仍然不能原谅。 她的沉默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李盛安见她如此,终是忍不住轻声叹息:“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他的脾气秉性我心里多少也有数,今天我并不是想为他辩解些什么,只是希望……你能看在一切事出有因的份上,再多给他一次机会。” 事出有因。 可时思并不知道所谓的“因”是什么。 她看向李盛安:“我不明白……您说的‘事出有因’是指什么。” 李盛安的目光却仿佛落到了无限远处。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情耽误了,所以没办法多更了,抱歉qaq 第35章 那些湮没在漫长岁月里的过去,早已随着种种街头巷议,在知道真相的人心中留下了锈迹斑斑的印痕,于是如今再翻看的时候,总不免带了些腐朽衰败的气息。 虽然口中说着要给时思“讲故事”,但李盛安在试图去讲述的时候,才发现有多么艰难。他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来,还没点燃,就已经想起了自己如今身处何地,于是重又把打火机收起来,拿了那支烟在指间翻来覆去的把玩着。 “傅家在江城的背景,你应该多少听说过一些吧?”李盛安说着,看了看时思,“铭渊的外公是江城有名的巨贾,手眼通天的人物,政商两界人人都要给几分薄面。他妻子早逝,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很自然的,把女儿宠成了掌上明珠。” 作为泰和集团的千金,又长了一张美艳精致的脸,所以傅芳菲也早就习惯了在各色青年才俊间游走,享受男人们众星捧月的感觉。 李盛安至今还记得她明艳动人却又骄矜自负的模样。 他其实直到现在也并不怎么喜欢傅芳菲,但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走在人群里的时候,永远都是焦点。她跋扈的性格让人们很容易心生反感,却又仍是会忍不住被她吸引视线。 而傅磊和她,却是两个极端。 彼时傅磊刚刚进入泰和集团不久,但由于聪明能干又踏实沉稳,所以深得上司赏识,很快便升了职。同时他和女友也相爱多年,感情稳定。所以于他而言,人生不过是刚刚开始,一切都还是美好顺遂的模样。 直到那年,公司年会上,傅磊得到了傅芳菲的注意。 那位大小姐刚和上一任男友分手,正是寂寞无聊的时候,于是花蝴蝶一般满场飞。有她在的场合,男人间的话题从来不会事关第二个女人,所以她无意间听到几个男人用两人相同的姓氏做由头打趣傅磊时,也并没有觉得意外。 让她意外的,是那个叫傅磊的男人的反应。 那个原本有些沉默的男人,语意坚决的阻止了同事们的玩笑。他提起他的女友,虽然不过寥寥数句,眼中却仿佛落了星光进去,精致好看的眉眼里,是一览无余的深情。 “他们本来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李盛安手中的烟被揉在手心里,“傅磊是那种按部就班的老实人,对傅芳菲那种做派豪放的富家女只有排斥,更何况他和女朋友的感情又那么好。” 时思仿佛一个正翻看书页的阅读者,可由于她已经提前知道了故事的结局,所以对于李盛安讲述中,傅铭渊的父母当年的模样,仍是忍不住有些唏嘘:“可他们最后还是结婚了……” “傅芳菲但凡看中什么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弃?”李盛安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 傅磊对傅芳菲的靠近避之不及,可傅芳菲鲜被拒绝,所以竟有了越挫越勇的趋势,以至于她对傅磊的追求,已经发展到了泰和集团人尽皆知的地步。 傅芳菲几乎无处不在,彻底打乱了傅磊的生活。他和女友自然难免有些争吵,于是本就沉默的他更加郁郁寡欢起来,直到一次和同事聚会中,终是忍不住借酒浇愁。 只不过夜里醒过来时,他身边躺着的,是赤|身|裸|体的傅芳菲。 他浓重的酒意尚未散去,傅芳菲温软的身体和唇舌,终是让他的推拒渐渐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只是他当时并没想到,一晌贪欢,会改变那么多人的人生。 “所有人都以为傅芳菲和以前一样,只是想玩玩儿,可没想到,她这次竟然想结婚了。” 时日久远,但李盛安仍然记得,那天他正在老总裁的办公室汇报工作,傅芳菲旁若无人的推门进来,把一张孕检通知单递到自己父亲面前,只有一句话:我要和傅磊结婚。 李盛安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爱情会败给现实,但他却知道,傅磊即使再怎么不愿,也不可能敌得过傅家在江城的手段——尤其是在自己亲人朋友的前途生路,都处于傅芳菲的胁迫掌控之中的时候。 傅芳菲能逼傅磊结婚,当初却并没有逼他上床——昨日因今日果,所以即使时至今日,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依旧并不能对傅磊生出过多的同情。 时思沉默许久,看向李盛安:“那……后来呢?” 后来? 富家女使手段逼走前女友,怀孕逼婚,并不是什么罕见的故事,但故事后来的发展,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 傅铭渊似乎做了很久很久的梦。 第51节 他能听见仪器运作的声音,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他还记得时思电话里声音决绝的分手,也记得傅铭凯语意凉薄的攻击……但是他却无法睁开眼睛。 当时他有些想不起车祸发生的始末,可已经不记得,在将刹车踩到底的那一瞬间,他的动作到底有没有片刻的犹豫迟疑。 幸运的是,车祸发生后不久,他就很快被上山看日出的人们发现了。在等待救护车到来的时间里,他恢复了意识。 他并未感知到过多痛感,但却能清楚的感觉到,血从伤口里涌出的感觉。 旧宅里的酒,他其实并没有喝——自从被时思叮嘱养胃尽量不要喝酒之后,他就真的再没有喝过一滴。 她的每一句话,对他来说从来都是重要的。 他意识有些昏沉的半靠在车里,却已经意识到了伤情的不乐观。 他以为自己应该让时思知道车祸的事,就如同上次的“胃痉挛”一样,看着她对自己全然的关切和爱意,甚至能因此放弃掉那些微不足道的嫌隙。他渴望她的爱和关切,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让她能回头,但是所有的算计和筹谋,却在意识到会真的吓坏她的那一瞬间,被他毫不犹豫的放弃掉了。 那种心爱的人仿佛就在身边却无法碰触的感觉,那种仿佛眼睁睁在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逝的感觉……真的糟糕透顶。 他觉得有些累,温热的血液不断涌出,他以为自己闭着眼不去看就不会怕,可事实上,他却早已僵硬到近乎窒息。 这种脆弱的让他倍感无能的缺陷,是他的父母留给他最后也是唯一的礼物。 自他知事以来,家里的气氛便永远是沉默压抑的。他的生活富足安逸,拥有大多数孩子做梦都无法拥有的一切,与此同时,他也和其他同龄人拥有着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他的父母之间从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傅磊大多数时间里都是沉默寡言的样子,一心扑在工作上,更像是一台冰冷的机器。而傅芳菲在外是高贵优雅的贵妇,男友无数,在家中面对傅磊的时候,却更像是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他自小就时常默默的看着两个人,看他们对对方或者漠然无视,或者剑拔弩张的争吵,而两人之间最为默契的一件事,大概便是一起有意无意的,选择了无视他的存在。 他十二岁那一年,傅铭凯八岁。 傅磊带傅铭凯回家的时候,他似乎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事实,甚至觉得,连傅芳菲都并不应该感到意外。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傅铭凯都是十分温顺的样子,傅磊对傅铭凯的疼爱显而易见,并不在乎他是否看见。他觉得傅芳菲其实并不讨厌傅铭凯本人,但她却因着傅磊眼中的温情,变得更加歇斯底里起来。 傅铭渊也确实并不在乎,他甚至连带着觉得,傅芳菲的所谓“在乎”也尤为可笑。 可他也时常觉得傅芳菲并不正常,因为就连她所谓的报复,都显得更像是一种压抑已久的自我放纵。 在以后长达一年的时间里,她不仅在公司毫无收敛,甚至开始公然把她那些男友带回家。她偎在不同的男人怀里,用无数恶毒的言语咒骂傅磊,之后又当着傅磊的面上楼,在他的床上肆无忌惮的调情做|爱。 傅铭渊就这么眼看着傅磊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更加阴郁起来。 他已经有些不记得,一切的最后爆发,究竟发生在了哪一天。 他由于胃不舒服,提早从学校回来,发现佣人们正沉默着陆续从主屋出来,无需任何人向他说明,他便已经知道,那两个人又开始吵了。 一切早已屡见不鲜,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并不想给出,径直上楼,默默走回自己的房间,但却终究是听见了几句傅芳菲歇斯底里的叫嚷。 “我说过这个家里不许出现一朵玫瑰!什么狗屁忌日,你再敢把花带回来,信不信我直接掐死傅铭凯那个小畜生,让他和他那个不要脸的妈妈去团聚?!” “你侮辱我可以,不许侮辱她!”傅磊的声音里是无尽的愤怒,“而且傅芳菲我警告你,别再拿小凯威胁我!” “警告?你有什么资格来警告我?”傅芳菲突然笑起来,满是尖刻的意味,“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只不过是我们傅家养的一条狗!我想让你摇尾巴的时候,你就得乖乖的摇,如果你敢多说一个字,我一定让你这辈子都后悔生下那个小畜生!” “知道怕了?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为什么会看上你这种窝囊废?”傅磊的沉默让傅芳菲的笑声越发肆意,“如果当初不是我在酒里加料,你连硬都硬不起来,你和那个贱|货是怎么上床的?是不是也是这样?” 字字诛心。 所有的争吵都并不罕见,但今天的傅芳菲的却情绪格外激动,大抵是由于傅磊鲜有的沉默,于是她的谩骂反而越来越恶毒。 傅铭渊并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只记得自己回到房间后不久,傅芳菲满身是血,慌不择路的的逃进他的房间,却在看到他在的那一瞬间,惊恐的脸上瞬间就带了几分难以置信的错愕绝望。 时思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 她一定是个粉琢玉砌的小姑娘,早晨被妈妈温柔的叫醒,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吃过早餐,由爸爸牵着手送去学校——说不定出门前还会有一个温柔的亲吻作为道别。她每天最大的烦恼大概不过是作业太多,没有太多玩耍的时间,于是会苦着脸对爸爸妈妈撒娇问能不能少报一个兴趣班。 两人刚熟悉的时候,她问他:你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也想语调温柔的给她勾勒出一个温馨美好的画面,可是每次想到那些黑暗龌龊,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去,他却只觉得肮脏的让他恶心。 他怎么敢告诉她,那个看起来坚忍强大无所不能的傅铭渊,从来就只有一个人沉默的长大。 而他的父母留给他最后的印象,是傅磊拿着刀踹开房门之前,满身鲜血的傅芳菲手忙脚乱的将他塞进衣柜的情景。 他躲在逼仄黑暗的衣柜里,看着傅磊一刀刀捅在傅芳菲身上,最后拖着已经气息奄奄的傅芳菲离开前,朝他躲藏的方向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最后只留给他满地刺目的鲜血,和开车冲下山坡时毫不停留的决绝。 傅铭渊至今都不清楚,当初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的傅磊,究竟知不知道他躲在衣柜里。 他其实早就已经不在乎,但偶尔还是忍不住会想,如果傅磊知道的话,那么他大概可以安慰自己说,他长到十三岁,至少曾经有那么一个瞬间,得到过来自于傅磊和傅芳菲两个人的爱。 这是从小到大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这么早!字数也比平时多!内容也这么劲爆!你们不留言真的合适么! 第36章 “出事后,老总裁动用大量的人力财力,把这件事压了下来。外界都以为是普通的车祸事故,旧宅里的佣人们也都拿了大笔的封口费之后被遣散了,即使后来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也因为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传着传着,也就过去了。” 这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新闻发生,每个新闻事件发生时,好事者们都会第一时间蜂拥而至,肆意谈论分析指点江山,却又会在另一个热点到来时,迅速转移注意力。 “傅磊早就暗中把手头持有的泰和集团的股份转给了小凯,几乎为他安排好了今后的所有生活。铭渊自然是由老总裁亲自抚养,很快就送出了国。” 事发后,傅铭渊接受的所有心理干预都毫无效果。事实上,他除了再也见不得血之外,似乎并没有任何异样发生。他自认为这并不会影响他的生活,所以拒绝进一步的治疗。 “老总裁本来的个性就比较淡漠,尤其是晚年丧女之后,性格就变得更加喜怒难测了。虽然铭渊和他一起生活,但两个人的关系却远比普通的祖孙疏远。所以铭渊拒绝了进一步的心理干预,老总裁也并没有强求。” 读书、留学、回国继承家业,傅铭渊的生活轨迹,似乎比他幼年时所经历的一切都要普通平顺的多。渐渐的,人们也只是觉得他的性子变得越来越淡漠,所以似乎理所应当的以为,当年的事情并未给他留下更深远的影响。 直到他爱上时思。 第52节 “其实在他遇到你之前,我们都没见过他对哪个人产生过这么明确的依赖感。”李盛安感慨似的笑了笑,可面上的沉重却并未随之褪去,“也许你没有发现,他在面对你的时候,远没有看上去那么自如。” 不只是不那么自如,傅铭渊的爱,是他自小缺失之后就从未拥有过的,所以捧到时思面前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到甚至有些笨拙。但时思沉浸在脸红心跳的甜蜜里,几乎对此一无所知。 李盛安的那支烟早已被他揉碎在掌心里:“心理医生说,他其实极度缺乏安全感,一直都划定了严格的自我领域,在这个范围内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他早就习惯了让任何事都处于自己的掌控之中,不能忍受出现任何偏差。” 那些春草般初初露头的问题,随着他爱上时思,随着他对她的爱越来越深,终于开始有了蓬勃生长的迹象。 李盛安看着一直低头默不作声的时思:“你工作的事他确实做得不对,我想你知道了这些事,大概也明白了一些他的想法——他只是太怕了。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东西,一旦抓住了,谁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他多年来冷漠的表象下,对温暖的渴求,远远超过了他的预知。 李盛安说了很多,但却并未听到任何回答。 时思泥塑一般呆坐在原地,似乎对周遭的一切响动都没有任何反应——事实上她在听到故事最惨烈的地方之后,就一直没有再说过任何一个字。 李盛安并未试图再说下去。因为那些沉重到哪怕只是回忆也会让人窒息的过往,终是让他自己也再坐不住。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的所有浊气都发泄出来:“你先坐一会儿,我出去抽支烟。” 时思机械般的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看着李盛安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才默默站起身来。 僵硬的坐了太久,以至于她的步履都有些蹒跚起来。 她透过玻璃看进去,病房里的傅铭渊还带着呼吸机,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可神情却是平静甚至有些安然的,和曾经无数个夜里拥着她入睡时没有任何区别。 很多事其实都在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一直发生着,而如今她后知后觉,所有当时并未在意的片段,此时也在她脑海中越发清晰起来。 他面对鲜血时艰难的呼吸,谈及父母和童年时苍白的脸色,偶尔午夜梦回时额角的冷汗……她也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他在衣柜里冷得仿佛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指。 柜中躲避的他和外面的血腥杀戮,她所遭逢的天降横祸,于他而言,却是噩梦的重温。 时思不敢想象,这个男人这些年来到底要怎样艰难前行,才能将那些困扰他多年的血腥恐惧抛得更远一些,可转瞬之间,却又要在异国他乡,被遍地的鲜血把所有记忆重新唤醒。 他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却仍然爱上她。可自己在埋怨他的独断专行时,却也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喜怒哀乐里,忽略了他其实一直在压抑着内心的真实感受去爱她,迎合她。 她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对他内心的不安定感也一无所知。 而那个藏在衣柜里的小男孩,只能日复一日的,被笼罩着血色的噩梦折磨。 时思转身靠坐在门边,死死咬住手背,才能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 傅铭渊自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噩梦中醒过来,痛觉也随着他眼睛的睁开而一并苏醒,他有些艰难的呼吸着,手刚刚动了动,又惊又喜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你醒了……” 梦里的情景和眼前的画面慢慢重叠,傅铭渊一时有些分不清此刻的一切是现实还是梦境。他慢慢眨了眨眼,时思已经倾身靠近了些,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轻轻拂在他面上,傅铭渊终于心下大安。 只是眼前的时思却憔悴的可怕:神情极为疲惫,眼底一片浓重的青黑痕迹,许久未睡的模样,双眼也又红又肿,显然在自己未曾醒来的时间里,不知掉了多少眼泪——他此时看了,只觉得心疼。 傅铭渊试图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时思已经急忙制止了他的动作,哽咽着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右手手臂打了石膏,不要动。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先去叫医生过来。” 她说完之后还没来得及转身,他已经微微抬起左手,拉住了她的衣角。 他刚从昏睡中醒过来,手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力气,但简单轻缓的动作却成功阻止了时思的脚步。 她猜到他要说什么,于是再次弯腰,倾身靠近了些:“怎么了?” 傅铭渊动了动唇,声音沙哑微弱: “对不起……不分手好不好?” 你明明答应过,永远不会离开我。 时思原本以为流干了的泪水,顷刻间夺眶而出。 她哭得近乎哽咽,有眼泪掉落在他颈间,却仿佛滚烫灼热的连他的心也一并刺痛了。他所想给予的所有拥抱和亲吻,也都因为周身的剧烈疼痛,而变得有些遥不可及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那么爱她,却还是让她那么难过。 他还试图再说些什么,可时思颤抖的唇已经吻上了他。 浅尝辄止的亲吻有别于往日的甜蜜,因为此刻她不断留下的泪水,而带了几分苦涩的味道,但因为是她,所以他仍然贪恋。 时思的手轻轻覆上他苍白的脸颊,眼中的泪水在灯光的照耀下,仿佛被折射成了耀眼的星光:“我们重新开始。” 来自身体的剧烈疼痛,此刻似乎变得并不那么重要了,自听到她说分手之后就仿佛已经感受不到的心跳,也终于开始一下一下,重新恢复了跳动。 傅铭渊静静的看着笑中带泪的时思,也露出一个苍白虚弱的笑容:“好。” * “傅总,这是您要的文件。” 秦川敲敲门走进病房,将文件夹放到了床头柜上。 彼时李盛安正坐在傅铭渊的病床边,和他讨论着公司的一些情况,时思自傅铭渊转出icu后就几乎和他一直形影不离,但此时因为回家收拾东西,所以并不在房里。 傅铭渊靠坐在病床上,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时小姐收到了面试消息,那些简历是她在您出事前投过的,但是她已经暂时回绝了。”秦川站在病床前,仍然老实的把这段时间的消息汇报给傅铭渊。 傅铭渊当然明白这个“暂时”是什么意思。 李盛安想劝,但由于太知道他的心结是什么,所以也只能轻描淡写的劝:“凡事过犹不及。” “嗯。”傅铭渊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这段时间以来,两个人的关系已经重新恢复了往昔的甜蜜缱绻。他对于短暂失去后的重新拥有,变得越发珍惜也越发谨慎起来。 第53节 李盛安离开前,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身看向病床上英俊苍白的青年:“抱歉,没经过你的允许,我还是把过去那些事告诉了她。” 傅铭渊彻底清醒之后,心思敏感的他已经从时思的一些言行中猜到了一些端倪。虽然他并没有问什么,但这声抱歉仍是在李盛安心中盘桓了许久,如今说出口,心中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说起来是我应该谢谢你,李叔。” 虽然是谢意,但是他的声音里并无过多的情绪起伏。 傅铭渊身体尚未恢复,久坐之后仍有些乏力,他抬起头,动作轻缓的揉了揉眉心,目光中闪烁的光芒一时晦暗难明。 “只要能让她回头,我本来就不介意用任何方式。” 第37章 “时小姐,医院到了。” 到达医院地下停车场之后,察觉后座的一人一直动静全无,司机回过头去,才发现时思靠在后座上,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时思听到声音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朝车窗外看了看,这才知道身在何处。 如今傅铭渊的身体已经有所好转,她陪在医院里只是简单照顾他的起居饮食,但她仍然睡不好——自从得知傅铭渊的旧事开始,她便已经连续几夜都在做同一个梦。 她梦到傅铭渊悬在崖边,满身是血的朝她伸出手,可还没等她伸手抓住他,他就已经掉进了万丈深渊。 她站在崖边低头看着他,甚至能看到他坠落时眼中清晰的绝望。 他其实一直是在等她救他的。 梦里的悲恸和愧疚那么真实,以至于她每次惊醒的时候都满身是汗。醒来后她总是心有余悸的去看旁边病床上的傅铭渊,直到确认他呼吸均匀没有任何异样,才能躺下来,努力平复心情之后,再次睡去。 时思揉着眼睛坐直了身子,司机已经下车帮她打开了车门。 下车之后,她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正从一辆银色跑车上下来的傅铭凯。 傅铭凯正要朝电梯口走去,就也已经看到了她,于是双手插袋站在远处,一副等她过去的样子。 走近之后,傅铭凯毫不客气的吩咐跟在时思身后的司机:“你可以先回去了。” 见时思并没有表示任何异议,于是司机向两人颔首之后,转身离开。 跟在傅铭凯的身后朝着电梯口走去,时思一言未发,但也并未再像从前般,表现出对他的排斥和怀疑。 逝者已矣,无论大人间有着怎样的是非对错,孩子却永远是无辜的。时思直到看见傅铭凯的这一瞬间,才想起当初自己反击他同样不正常的时候,为什么他一直面具似的笑容会出现一瞬间的龟裂迹象。 因为傅铭渊是受害者,傅铭凯同样也是。 “我哥怎么样了?”傅铭凯神情轻松的一路向前走着,并没有看时思,“希望我的突然出现,不会让他的病情加重。” 明知傅铭渊只是车祸受伤,但傅铭凯似乎永远喜欢攻击他的心理问题,时思刚刚那些对他近乎于同情的想法,此时却如鲠在喉,回击不是,不回击也不是。 “怎么突然这种表情看我?”傅铭凯见她不说话,回过头去看她,察觉到她复杂的神色,以为她质疑自己此行的目的,此地无银般解释道,“你不用担心,我可不至于故意落井下石,专门跑到医院来气他。” 时思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脚步加快了些,和他并肩前行。 据她所知,傅铭渊尚未醒来的那两天,泰和股价动荡,高层之间也难免有人想借机动些小手脚,但这段时间里,傅铭凯确实如他所说,并未落井下石。 “我听说那两个董事联系过你,为什么你……”时思的疑问还留了半句在口中,并未说完整。 傅铭凯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却反而笑了起来:“你对你那位男朋友的实力太不了解。李盛安和秦川他们那几个人不是吃素的,除非他真的突然死了,不然泰和乱不了的。” 更何况,他的目标,从来不是钱。 时思对他言语间的微嘲并不在意:“我可能确实远没有你了解他,可我也不明白你恨他的理由。当年的事,明明和他无关。” 傅铭凯脚步一滞,随即看向她:“你知道了?” 他问完之后,又仿佛并不在意时思的回答,若无其事的轻笑出声:“……怪不得这么快就和好了。” 时思从未在他面前掩饰过自己对傅铭渊的维护:“他和你一样,只是这件事里的受害者,更何况他受到的伤害……远远大过你。” 两人说话的时候,已经到了电梯口。只是电梯还没有来,傅铭凯看着面前紧闭的电梯门,声音有些轻:“哦?是吗?” 因为他受到的伤害远远大过自己,就不能恨他吗? “我想知道……受到伤害的大小,你是怎么衡量的?”傅铭凯原本清越的笑声此时也多了几分不易觉察的阴沉,“因为他在现场吗?因为他都看见了?是不是因为我什么都没看到,所以你甚至说不定会觉得……我还有那么一点儿幸运?” 不等时思回答,傅铭凯的笑意却已经消失了。 “我倒宁愿看见的是我,那样的话,至少我还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不是像个白痴一样放学后回到那个房子里,等着一群陌生人来告诉我,我的爸爸到底是怎么发疯的! “可这并不是他的错!”时思忍不住开口,声音里依旧满是对傅铭渊的回护。 她不能够忍受傅铭渊遭受过那样的不幸之后,还要面对唯一亲人毫无因由的恨意——这种所谓的恨,更像是一种迁怒。 傅铭凯冷笑着反问:“那是谁的错?你又觉得……我应该恨谁?” 他温柔美好却早逝的妈妈,沉默寡言的爸爸,歇斯底里的继母……每个人都在他的生命里粉墨登场,却又迅速的鸣金收锣,他却仍留在原地,就像一个找不到猎物的猎人,兜兜转转,没有方向。 “恨谁都好,”时思面容平静,“但不该是你哥哥。” “哥哥……”傅铭凯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自唇齿间叫出的称呼带了些轻蔑,嘲讽,又仿佛夹杂着无尽的唏嘘。 电梯门打开,傅铭凯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真可惜,除了他,我已经没有任何其他人可以去恨了。” 那些他爱的,他恨的,早就都已经不在了。 第54节 * 傅铭凯和时思一起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傅铭渊并未表现出任何惊讶,他看着时思明显不豫的表情,唇角微勾:“回来了?” 时思应了一声,虽然刚刚和傅铭凯的聊天并不怎么愉快,但仍是在他坐下后,十分礼貌的给他倒了水放到了他面前。 傅铭凯坐在那里,看着时思帮傅铭渊倒水,又在他喝完之后,就着他的杯子喝了大半。两个人举止自然,虽然看起来并没有多余举动,却只让人觉得亲密无间。而眼前的傅铭渊笑意温柔,看着时思的眸底竟然闪着几分近乎澄澈的光芒。 眼前的傅铭渊,和他记忆里那副似乎永远冰冷默然的面孔渐渐重叠起来。 记得有一次他正要进书房的时候,刚和傅芳菲鬼混完的男人从里面出来,他撞在那个人身上,随后就被动作粗鲁的踢倒在了一旁。他的头磕破了,有温热的血流出来,可傅芳菲面容冷漠的和那个男人携手下楼,看都没看躺在地上的他一眼。 蜷在地上的他伸手摸到伤处黏腻的血迹,甚至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可他还来不及哭,傅铭渊就已经上了楼。 他还那么小,却早就懂得了看人眼色。这个哥哥虽然从不曾给予他什么温暖,但也从没有表示出对他的厌恶,所以他总是忍不住在心底偷偷把两个人划到一国去——在这个阴暗冰冷终日充斥着争吵谩骂的家里,似乎只有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哥哥,是自己的战友和伙伴。 傅铭凯很多年后才知道,其实当年他心底希冀着傅铭渊的亲情,也希冀着他的友谊。可这个自己轻易就认定了的战友,却和他时常歇斯底里的妈妈一样,连看都没有看他,就已经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年幼的他却是在那个瞬间才突然醒悟的。 在这个所谓的“家”里,那母子俩原本就是一样的。 他的不喜欢和不讨厌,只不过是因为他除了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在乎过任何人、任何事。而无论傅芳菲的歇斯底里还是傅铭渊的冷若冰霜,其实都一样。他们一样的冷血自私,一样的残忍,因为他们的骨子里根本就是流着一样的血。 时思对傅铭渊每一分的爱和温情,都反而让他脑海中那根弦越绷越紧。他越爱她,就越害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而傅铭凯对他这种恐惧乐见其成,并且很愿意时不时的,帮他把那根选拧的再紧一些。 傅铭凯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傅铭渊闻声朝他看过去:“你来有什么事?” “兄友弟恭了这么多年,你出事了,我难道不应该来看看么?”傅铭凯喝尽杯中的水,笑着指尖摩挲着手中空了的水杯,“毕竟你那天出事,也有我之前在旧宅和你吵架的一部分原因在。” 傅铭渊对此并不在乎。傅铭凯也仿佛并不期待他的在乎,放下水杯之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动作随意的放到了桌上。 在傅铭渊意味不明的眼神里,他若无其事的笑:“大嫂,听说你已经辞职了。但我父母的婚戒设计你已经做了一半,我希望你能继续完成它。这里是我妈妈一些喜好的资料,我顺便拿过来给你。” 在等待时思回答的过程中,傅铭渊眸光已经渐渐冰冷起来——傅铭凯所说的u盘里的内容,他连半个字都不信。 时思正帮傅铭渊调整着身后的羽绒枕,以便于他能靠坐的更舒服些,所以敏感的察觉到了傅铭渊身体的僵硬。她不动声色的握住傅铭渊的手,试图温暖他微凉的指尖: “我现在暂时没时间,如果你不急的话,可能要等一段时间。” 彼时秦川正好刚刚从外面进来,时思看向他,笑道:“秦川,你过会儿有空的话,能不能麻烦帮我把u盘里的资料打印出来?” 她已经知道傅铭渊的心结所在——如果u盘里未知的资料,让他因为有事情试图脱离他掌控而感到不安,那么在她想到办法能帮他走出过去那段阴影之前,她愿意用所有的耐心去照顾他的感受。 她傅铭渊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轻浅的笑容里满是安抚的意味。 傅铭渊满心的焦躁似乎顷刻间便消失不见。他不免震惊,但更多的,却是因为她的举止,内心生出的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和踏实。他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人,眼底涌动着的光芒却越发复杂深沉起来。 u盘里本就只有普通的资料,但眼前两个人的反应,却远远出乎了傅铭凯的意料。 傅铭凯脸色不变的站起来,对过来拿u盘的秦川笑了笑:“我和你一起去。” 两个人出门之后,时思继续将傅铭渊身后的枕头调整好,见他神情依然复杂,于是在他身旁坐下来,轻声笑道:“别担心。” 别担心什么,她没有说出口,可他早已懂得。 傅铭渊依旧不说话,但眼神却越发幽暗起来。直到时思试图起身的一瞬间,终于猛地伸手将她拉进怀里,用力吻上了她的双唇。 第38章 傅铭渊的吻凶猛而又炽烈,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时思不知李盛安或秦川等人什么时候就回来,又怕来查房的医护人员发现,一心想要推拒,却又担心碰到他的伤处,于是一时间反倒进退两难起来,只能动作微乎其微的后仰着躲闪,不肯让他更加放肆。 许是心里有鬼,明明病房里隔音效果极好,但时思仍是觉得,仿佛一直能听见门外不时响起的清晰脚步声,似乎下一秒,就要有人推门进来。 傅铭渊察觉到她的躲闪,欺身上前,用未伤的左臂将她紧紧锁在怀里,在她的唇瓣上辗转流连,用力的吮吻之后,又仿佛故意逗弄一般轻轻舔|舐,直到她终于嘤咛出声,忍不住与他唇舌勾缠,任他予取予求。 久违的缠绵缱绻让两人一时都有些心醉神迷,亲吻很快升温,时思身子瘫软的任傅铭渊抱着,他的吻落在她光洁白皙的面颊上,浅吻片刻,又沿着颈间逐渐向下而去。 但眼见着局面快要失控,时思顾念着傅铭渊的身体,终是在彻底失去抵抗前努力找回了最后一丝理智。 她抬手挡在他唇前,与他额头相抵,微微的喘息着:“别……你的伤还没好……” 她轻喘的声音让傅铭渊的眸光越发幽暗,可肋间隐隐作痛的伤处却也让他欲觉挫败。他平息着身体的躁动,惩罚似的轻咬她的耳垂:“你不想我么?嗯?” 尾音微微上扬,让时思的脸不禁越发滚烫。 即使两人已经如斯亲密,但时至今日,她仍不太习惯如此直白的讨论这些话题。可是在傅铭渊明显沾染了欲色的眸光注视下,也只能随便画饼搪塞他:“等你伤好了之后……回家再说。” 想到还不知何时才能出院,傅铭渊低头埋进她颈间,鼻息间满是她身体的馨香,于是声音越发暗哑:“可我等不及了……怎么办?” 他温热的呼吸拂上她颈间,她有些痒,却又留恋他的拥抱,舍不得再躲。 她红着脸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终于换得他低沉的笑意:“真的?” 时思还来不及点头,敲门声就已经响了起来。 她飞快的站起身来,抬手捋了捋头发,将几缕凌乱的发丝塞到耳后,又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仍然滚烫的双颊,直到自觉并无任何异样之后,才朝房门处看去:“进来。” 傅铭渊将她这一系列举动看在眼里,不禁唇角微扬。 她此时故作大方却难掩羞涩的笑容,和初遇时略显学生气的稚嫩相比,举手投足间早已有了十足的女人味。她察觉到傅铭渊的眼里几分打趣的意味,有些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眼角眉梢俱是风情,使得她原本就精致美丽的五官,此时在傅铭渊眼里,也多了几分勾魂摄魄的味道。 第55节 他看着她,心突然就那么跳漏了一拍,以至于忍不住想要抬手捂住胸口,试图让自己的呼吸更加顺畅一些。 这个样子的她,他怎么会舍得让任何人看见。 秦川拿了一沓资料进来,傅铭凯跟在他后面,却并未进门:“我要回去了,大嫂,还有些设计方面的问题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不介意送送我吧?”说着,他看了傅铭渊一眼,笑着问道,“哥,没问题吧?” 时思下意识的看向傅铭渊。 傅铭渊不等她开口,就已经面色如常的朝她微微笑道:“去吧。” 李盛安说得对,过犹不及。 之前u盘的事他已经看到了她的心意,所以无论此时他心中是何种想法,也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表现出哪怕一分一毫的斤斤计较。 一直目送着时思出门,秦川走到他的病床边,看着他重又变得冷淡的面容,将手中的资料递了过去:“傅总,u盘里只有这些简单的喜好资料,其他什么都没有。” 秦川并不太理解傅铭凯奇怪举动的意义。 傅铭渊接过去随意翻看几眼,便扔回到了桌上。 以傅铭凯的性格,大概极为享受现在这种模棱两可的挑拨试探带给他的成就感。可他明明早就应该猜到的,却依旧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刚刚傅铭凯的故意试探下乱了心神。 那些会被时思得知自己所做一切的可能、那些会让她离开自己的风险,即使微小到近乎不存在的,他依然不可能做到冷静理智。 没有人知道他多怕傅铭凯当初的话一语成谶,怕长久以来的梦靥成真,时思早晚有一天会站在他再也无法碰触的地方对他说,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遇上他。 早他还没有拥有她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害怕失去。他只觉得,那些爱和温暖,如果他不紧紧抓在手里,迟早会变得和傅磊和傅芳菲一样,随着急速行驶的车冲下山坡,粉身碎骨。 所以即使会日日生活在即将被她发觉的恐惧中,他也绝不会放手。 * “其实无论你还是他,都知道我根本没什么事和你说,”傅铭凯双手插袋看着时思,笑得有些狡黠的样子,“但我就是想看着他明明心里压抑的要死,却还是要在你面前装得云淡风轻的样子。” 时思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满,甚至连笑意都还挂在脸上并未消失。 “我知道。” 傅铭凯却忍不住皱了眉头:“你都没有想过么?刚刚只不过是一只u盘他就变了脸色——你的男朋友瞒着你的东西,似乎并不只是简单的往事而已。” 不了解傅铭渊时,对他的信任尚能归咎为因爱而生的盲目,可她如今已经了解了傅铭渊性格里所有的阴暗面,为什么还能这么一脸平静的维护他,信任他? 傅铭凯从来都对所谓的爱情嗤之以鼻,所以不得不将原因归结为时思的愚蠢。 可她又明明不像是那么愚蠢的人。 时思当然想过。事实上她当然对刚刚傅铭渊情绪的变化好奇。她想知道傅铭渊除了工作的事,究竟还有什么瞒着她,甚至包括那天和傅铭凯在旧宅为什么吵架……傅铭渊的一切,她都想知道。她想去了解他所有的想法,才能对症下药的去为他抹除掉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恐惧。 她早已决定等傅铭渊出院后再和他推心置腹的深谈,尝试去劝说他进行系统的心理干预,但是她的所有决定,她并不想和傅铭凯谈及。 不过那些旧事带给她极大的震撼,以至于如今她甚至连傅铭凯这种堪称轻微程度的挑衅,都能一并包容了:“资料我会仔细看的,等有了时间,我会尽最大努力设计出你想要的作品。” 这是今天见面以来,傅铭凯对她第二次感到意外。 他颇为认真的打量着她,目光里满是探寻的意味,片刻之后,终是忍不住轻笑起来,精致的眉眼里洋溢着兴味盎然的光芒:“你还真是个好人。” 怎么听都不像是什么像样的夸奖,时思无奈的笑了笑。 傅铭凯临走时看着时思,笑着打趣到:“如果你的设计让我满意的话,等将来如果你什么时候走投无路了,兴许我还可以考虑考虑帮你一次。” ……听着也不像是什么像样的回报,时思言不由衷的深吸一口气:“谢谢。” 傅铭凯几乎刚刚和时思告别,就已经接到了傅铭渊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傅铭渊声音一如往常般冰冷:“你应该知道,当初那份股权转让书,还有一份补充协议在我手里。” 看来这次真的是戳到痛处了……傅铭凯无声的笑。 可这还远远不够。 而并未等他开口,傅铭渊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来:“你的银行账户我已经冻结了,三天之内滚出江城,不然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 时思回到病房时,秦川拿了签好字的文件正要离开,而傅铭渊正低头看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径直走过去从他手中抽走手机,放到了一旁的床头柜上:“已经坐了太久了,躺下休息。” 秦川从外面关上房门,想到刚刚自家总裁被没收手机时一副乖乖听话的模样,很是觉得开了眼。 傅铭渊从善如流的躺好,看着时思整理完从家里拿过来的东西,才笑着朝她伸出手,示意她过去。 “这几天辛苦了,未来的傅太太。” 时思在他床边坐下,因他着重强调的“未来的”三个字忍不住嗔怪似的瞪了他一眼。 傅铭渊却并不满意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手上微微用力,直到她终是无奈的笑着躺到了他身边,才肯作罢。他看着怀里的人,唇角微勾:“之前说的话还算数么?” 时思的脸蓦地通红,还来不及阻止,他已经继续问道:“到时候……真的怎么都可以?” “你这人……”时思又羞又恼,恨不得当即便要夺门而出——她悄悄答应是一回事,可他明知她害羞,却为了取笑她而故意说出来却又是另一回事。 傅铭渊笑声清朗,任她红着脸推拒,仍是将她抱在怀里,知道她顾及自己的伤势不会用力挣扎,于是越发忍不住想要逗弄她。 “你知道我等不了那么久的,不如……从今晚洗澡时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首先……我明天请个假哈,我休息一晚,把后面的细纲好好再整理一下。 第39章 第56节 面对着傅铭渊不仅不知收敛反而越发肆意的调笑,时思的脸几乎已经快红到要立时自燃的程度。眼见着她即将暴走,那位罪魁祸首终于笑着抱紧了她,轻哄道:“好了好了,不闹了。” 时思颇有些恼羞成怒的瞪向他,却因为他眼中明晰愉悦的笑意而晃了眼。 傅铭渊还不满三十岁,肩负的沉重和黑暗就已经让她仅是想一想,都觉得压抑的喘不过气来。但她唯一庆幸的是……所幸有自己的存在,能让他还可以露出这样的笑容。 这个人啊……沉默的时候让她心疼,连开心的时候都让她心疼。 因着他眼角眉梢的笑意,她上一秒的尴尬羞恼,转瞬就已消失不见。见她安静下来,傅铭渊的下颔轻轻抵着她的头顶,并未注意到她五味杂陈的神色。 两人静静相拥许久,都极享受眼前安宁祥和的独处空间。傅铭渊想到之前心中的盘算,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着她的指尖:“工作的事……对不起。” 这是他车祸之后的第二次道歉。时思轻轻靠在他胸前,原本一直在担心是否会碰到他的伤口,冷不防听他重又提起这件事,沉默片刻之后握紧他的手,声音温柔:“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伤养好。” “我的伤不要紧,”傅铭渊垂眸看她,温柔轻笑,“我只是一直在想,当时让你那么难过,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得到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时思不解的抬头看向他。 傅铭渊的吻落在她的眉心:“你有没有想过……去意大利进修?” 时思有些意外的瞪大眼睛:“意大利?” 傅铭渊轻轻点头,声音低缓:“我曾经和齐晋聊起你时,他就说过很欣赏你的设计风格,也和我商量过,想等你在el再锻炼一段时间之后,送你去意大利进修。” 时思确实知道,el会定期选派优秀设计师前往佛罗伦萨进修,但她没想到的是,那天她在齐晋的办公室,他曾说过欣赏自己的设计,原来并不只是敷衍而已。 傅铭渊几不可闻的笑叹一声:“可我连一秒钟都不想让你离开我身边,怎么可能舍得让你去意大利?所以我当时并没有把这个提议放在心上。” “那……你现在舍得了吗?”时思的手轻轻覆上他的心口,低声问道。 傅铭渊却并未回答这个问题:“我知道你喜欢el,但我也知道,就算现在齐晋亲自来请你,你大概也不会想就这么回去。” 时思没有开口。 “所以我想,倒不如直接去意大利进修一段时间,不仅对你的职业规划有好处,也能再重新考虑今后的发展方向,”傅铭渊眸底暗光微闪,继续说道,“到时候无论是回el还是去其他珠宝公司,都随你。” 这个提议本身让时思忍不住心动的同时,她更感到惊喜的,却是傅铭渊的表现——她从未想过,在她和他推心置腹之前,在她斟酌着词句打好腹稿来劝说他接受系统的心理治疗之前,他就已经有了如此之大的转变。 她并不知道,为什么短短数日间,傅铭渊会有如此巨大的转变。难道真的是因为车祸时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所以也放下了许多过往的执念么?她想不明白,于是那种惊喜里,又不免多了几分难以置信的茫然和疑问。 在她有些探究的目光里,傅铭渊面色如常。 时思看着他,眸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微光:“不是说舍不得我么?那如果我去了意大利,你怎么办?” 傅铭渊仿佛早就在等着她这个问题,此时见她问出了口,忍不住唇角微勾,精致的眉眼里溢满温柔笑意:“我当然是和你一起去。” “……” 时思一时语塞,她怔了半晌,才发现这个回答是典型的傅铭渊式思维,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于是她忍不住笑起来,有些无奈,又有些开心。 不过片刻之后,她才想起正事:“那公司怎么办?” “如果我必须每天坐镇,公司才能正常运作下去的话……泰和早就不存在了。”傅铭渊笑容轻松,好整以暇的解释道,“更何况公司原本就一直在开拓欧洲事务,我以前就和你说过的,所以这些你都不用担心。” 时思点了点头。 能得到进一步深造的机会,当然是会让每一个设计师都为之心动的事情,她也不能例外。但这件事突然被傅铭渊提上日程,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所以一时之间也并不能做下什么决定。 “我暂时还不能决定……你等我考虑考虑。”她想了想,看向傅铭渊。 傅铭渊却毫不意外的样子,似乎早已料定了她的反应:“好。” 时思默默靠在他怀里,却有些犯了愁。 如果真要去佛罗伦萨,自然需要一笔不菲的费用,可她工作的时间还不长,虽然平时没什么大的花销,但和之前手头攒下的钱加在一起,也远远不足以承担——既然已经工作了,从家里拿钱当然是大大的不妥,所以这些现实问题是她如今最大的困扰,可却又并不能让傅铭渊知道。 傅铭渊大概从不会觉得钱是什么问题,他理所应当的认为他的一切都同样属于她,可或许是因为她并没有足以随时回报他的底气,所以即使两人已经谈婚论嫁,即使她能收下傅铭渊的礼物,她却仍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眼前这样的安排。 一时想不出个头绪,时思暗暗叹了口气:反正这件事也并不急于一时,她可以慢慢考虑。 两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直到时思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才打破了一室的温馨恬静。 时思坐了起来,自床头柜上拿过手机,刚一接通,电话那头苏澜气势汹汹的质问已经传到了耳边:“你是什么情况啊你?!” “你回来了?”时思一愣。 她回话的时候,下意识的去注意傅铭渊的表情,想着该怎么和苏澜解释这件事的始末,又不至于因为谈话的内容让傅铭渊想起之前的事影响心情。她两边都要考虑,于是语速难免有些慢吞吞的:“事情有些复杂,一两句说不清楚。因为你当时还在出差,我这边又实在有些棘手的事,所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多复杂的事,能让你一声不吭就突然走了?” 苏澜在她温吞的声音里,最初有些急切的声音也变得大为颓丧:“我一大早下了飞机,回家收拾了收拾就直接来公司了,结果带回来的礼物还是没能第一时间送出去……” el铁三角一起熬夜画图、一起出去吃宵夜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如今再想起,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时思想到那些画面,那些以为早已平息的感伤心情,猝不及防的再次起了波澜。时思转过身子背对傅铭渊,声音一时有些唏嘘:“对不起啊,苏澜……” 明明还是平静的声音,苏澜却觉得时思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于是原本的“质问”,一下子就变成了有些手足无措的安慰:“哎时思,你别难过啊……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就是、就是觉得太突然了,所以问问你……” 她这次出差时日许久,却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公司里唯一一个朋友却已经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当初她口中的el铁三角如今就剩了她一个,使得她看着办公室里时思空荡荡的桌子时,差点就哭出来了。 时思背对傅铭渊坐在床边,听着苏澜有些慌乱的安慰,却真的有些想哭了。 可她却不能哭。 她知道傅铭渊正在身后看着她,为了顾及他的心情,所以努力逼退泪意,尽量让声音笑得没有一丝异样:“别以为你这么安慰我了,就可以把要送我的礼物私吞掉。” 听着她转变的如此突兀的语气,苏澜又如何猜不出她是故作轻松,但也只能报以同样的欢畅语气:“切,你澜哥是那种人么?眼看着快中午了,你有没有时间出来一起吃个饭?” 时思和她约定好了见面的地点,挂了电话,转身看向傅铭渊,一副天下太平的轻松模样。傅铭渊看得到她眼底无处安放的失落情绪,握住她的手,目光幽深:“思思……” “我没事。”时思反握住他的手,声音温柔和缓。 第57节 * “怪不得我一点动静都不知道,原来当时连你自己都被蒙在鼓里。” 苏澜听时思简单说完前些日子发生的事,用力的切着面前的酒香小羊排,咀嚼的动作也很有泄愤的嫌疑:“那你怎么这么快就原谅了傅铭渊?因为他受伤么?” “也不是,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时思语焉不详,因为终是没办法把那些事详细说给她听的,“不过我们现在已经达成了共识,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发生了。无论我去不去意大利,他都不会再干涉的我的工作了。” 苏澜颇为感慨的放下刀叉:“那之前又是何苦这么作……” 时思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澜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你当时的心情我完全可以想象,如果是我,非气炸了不可。不过看你现在这样……难道他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 她话音刚落,也不等时思回答,就已经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不用回答我——既然你到现在都没说,那肯定是很难说出口的事情。” 时思看着她,抿着唇点了点头。 “既然和好了,那就好好在一起。”苏澜叹了口气,随后不知想到什么,又有些义愤填膺起来,“就算是男神也一样,都欠调|教!如果以后他再敢做这种事,你一定不能这么轻易的原谅他!” 时思原本还有些心情沉重,结果突然就被她逗得笑了起来。 苏澜见她笑起来,心里也松了口气。她原本还想和时思聊聊纪城的事,但看着眼下的情况,于是也就只能暂时作罢。 两人闲聊片刻,苏澜突然想起自己带给时思的小礼物,于是从包里拿出来给她,一并交给她的,还有一个小巧精致的黑色盒子:“送你的香水,那边一个很有名的调香师亲手做的。还有你之前交代我带回来的东西。” 时思很喜欢那组香水瓶独特的造型,笑着道谢之后欣赏许久,才将它收了起来。她随后拿起那个黑色的盒子,轻轻打开。 苏澜报出来一个价格:“我可是挑了好久,才挑出这么两颗。” 时思端详着盒子里两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目光又落在自己无名指的蓝宝石戒指上,忍不住唇角微扬:“谢谢,很漂亮。我一会儿直接转账给你。” “笑得这么肉麻……”苏澜忍不住撇撇嘴,“要送给傅铭渊的?” 时思顿时就笑得有些羞赧:“之前偷偷给他设计了一对袖扣,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材质做出来。” 苏澜作为货真价实的单身狗,对此只想翻白眼:“为什么就不能爱护动物……” 病房里,傅铭渊听着两人愉悦的笑声,也忍不住唇角微勾。看着他合上手中的笔记本电脑,秦川问道:“待会儿您还有个全面的身体检查要做,用不用我先去把时小姐接回来?” 也许是因为那对还未曾见到的袖扣,傅铭渊心中原本的烦躁已经一扫而空。他把电脑递给秦川:“不用了。” 她这段时间太累,能适时的转换一下心情也是好事。 只是他在去做检查之前,却仍是忍不住吩咐秦川:“注意一下她们的动向。” 检查的时间太久,他不希望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他一无所知。 “好的,傅总。” * “我待会儿要回医院,你去哪儿?才刚回来,下午应该不用去上班吧?”吃过午饭准备出门时,时思问苏澜。 “回家睡觉!就算想和你逛街,可我看你现在早就归心似箭了——”苏澜忍不住唠叨她,“心里就只有傅铭渊。” 时思笑起来,还来不及反驳,苏澜的手机提示音已经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顿时惊呼一声:“我的天,我差点儿忘了!” “怎么了?”见她一脸吃惊的模样,时思忍不住问道。 苏澜把手机举到她面前:“becky weasley的珠宝展啊!是今天!我竟然记错了时间,还以为是在明天!” 时思并没有看清她手机上乱七八糟的备注,但在听到becky weasley的名字的时候,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becky weasley——时思心目中的偶像,当今最负盛名的珠宝设计大师,她的设计风格独树一帜,才华横溢,作品更是早已炒到了天价。时思近日一直在医院照顾傅铭渊,竟不知道她的珠宝展就在今天举行。 眼见着苏澜收拾东西的速度都加快了许多,时思终于忍不住拉住她:“我和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已替换啦,求留言求留言求留言~ 第40章 “这么大的事你竟然都不知道,以后出门千万别说你是做珠宝设计的,丢不丢脸啊你……” 国际会展中心距离她们刚吃过午饭的餐厅并不远,两人说笑着步行过去。但是一路上,苏澜实在是控制不住吐槽时思的欲望:“还一直口口声声说什么becky wesley是你女神,结果呢?女神到你家门口了你都不知道。” “够了吧你……”时思虽然心情一直雀跃的很,但也实在听不得苏澜全程无间歇的吐槽,忍不住伸手想去捂她的嘴,“我这段时间一直焦头烂额,你又不是不知道。没注意这些不是很正常么?” 苏澜笑着躲开了,和时思笑闹一阵之后,她然后开始介绍这次会展的情况:“这次展出的不止是becky wesley的一些经典作品,还有她这些年收藏的一些宝贝,绝对堪称稀世珍品。我可是从还没回来的时候就迫不及待了!” 时思也十分激动:“她最经典那套‘致爱丽丝’会在吗?” “当然,”苏澜肯定的点点头,笑道,“这次你就等着大饱眼福吧。” 两人说话间就已经到了会展中心门口,时思朝入口处看去时才发现,门外的安保人员甚至比正陆续入场的观展人员更多。 看着门口那一排身穿警服的人,苏澜也忍不住咋舌:“不愧是女神的作品展……阵仗好大。” 时思也同样不得不叹服。 这次展出的珠宝价值连城,江城方面自然会派出大量警力来参与到此次的安保工作中,这本身并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但她们却都没想到,眼前的情景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夸张一些。 两人在入口处出示了个人证件,经过一道安检门之后,又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进到前厅做了个人信息的详细登记,而在进入展厅之前,又迎来了更为详细具体的二次安检。 眼见着不远处几个手持探测仪的警察,苏澜扯了扯时思的手臂:“你看那个年轻的小警察,好帅。” 时思沿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个年岁稍长些的坐在一旁的办公桌前做物品登记,另有两个年轻些的正在两侧做安检,其中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果然让人眼前一亮。 第58节 “此次展览不允许携带任何金属制品,并且严禁拍照,所以请将您携带的金属制品以及手机放在这里,由我们登记保管,您观展完毕后到这里领取。”小警察看着走到近前的苏澜和时思两个人,指了指一旁的盒子,对她们说道。 苏澜把手机放了进去,小警察拿了探测仪将她从头到脚认真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问题之后,口吻认真严肃的说道:“小姐,请把您的包打开。” 苏澜照做了,但她的话唠属性总是忍不住:“小同志,现在都不兴叫‘小姐’了,你不知道吗?多不礼貌。” 小警察因为看到苏澜包里的卫生棉,耳朵本就有些发红,此时听了她的话,依旧维持着正经严肃的表情:“现在也不兴叫‘同志’了,谢谢。” 苏澜被噎得一愣,时思掩饰似的轻咳一声,视线也看向了一旁,努力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接下来的检查过程里,苏澜一直颇感兴趣的盯着他看,眼见着小警察的耳朵几乎快要红的滴出血来,时思终于忍不住推了推她,压低声音:“别闹了你。” 苏澜同样压低了声音在时思耳边笑道:“好久没见过这么周正的小帅哥,看看怎么了。” 她话音一落,对方的目光顿时就扫了过来,苏澜也就知道他听见了,忍不住低头摸了摸鼻子,心道:红成那个德行,竟然一点儿也没影响听力。 苏澜本就胆子大,此时看着小警察拿着探测仪一脸认真的模样,环视周围,见后面并没有什么观展的人过来,有些“得寸进尺”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警察面无表情的看向她,声音平稳刻板:“周正。” “……” 时思终于再也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正检查完毕,他的另一个同事又拿着一把探测仪查了一遍,才算彻底通过。苏澜站在一旁等时思,很有些没话找话的意思:“为什么你们要查两遍?” “我只是做基本的金属、危爆物品检测,”周正解释的尽职尽责,“他那边要对你们做电子监控设备扫描。” 时思听着他一板一眼的声音,心内不得不感慨:以前看的那些展览,虽然展览规格、作品价值不如becky wesley,但那些设计师好歹也算是业界知名大牛,可显然从安保级别上,就已经被becky女神甩出了三条街。 苏澜也忍不住吐槽道:“你女神会不会太夸张了点,还电子监控设备,谁来观展的时候会……” 她话音未落,探测仪就发出了几声短促的警报音。 时思愣了愣,见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她的手腕,她顿时恍然,忙不迭的捋了捋衣袖,把腕表摘了下来,带着歉意笑道:“对不起,我忘了摘手表。” 她正要把手表也和手机放进同一个盒子里,那个小警察已经把探测仪往她的手表上又扫了一下,再次响起的声音,让他和周正对视的目光里,都闪过了一丝讶然。 * 会展中心的一间临时办公室里,苏澜一脸难以置信的问周正:“怎么可能,你们是不是仪器出毛病了啊?窃听装置是几个意思,你以为拍美国大片吗?” 检查完毕之后同事已经出去了,如今只剩下周正留在这里,耐着性子向她解释:“现在只是初步检测后的判断,如果您的朋友愿意的话,你们可以先去展厅参观,由我们对她的手表做进一步的检查。” 苏澜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现在根本不是配不配合的问题,而是她实在想不通,时思也不过是和她一样,普通人的生活过了二十多年,怎么感觉现在突然就变了走向呢? 名表里的微型窃听装置……时思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想到时思,苏澜这才有些后知后觉,慌忙朝她看过去——得知这个结论之后,自己一直沉浸在极为震惊的情绪中,竟然忘了去看时思的反应。 时思不知从听到周正的哪句话开始,就坐在椅子上,再也没有动过。她面色一片苍白,甚至连唇瓣都失了血色。苏澜走到她身旁的时候才发现,她一直在抖。 “时思……” 苏澜下意识的轻轻唤着时思的名字,却并未得到任何回应。她从时思的脸色里猜测着某种可能,虽然有些过于不真实,但如果对方是那个人的话……苏澜终于忍不住,在时思身边蹲下来,握住她一片冰凉的手:“是……傅铭渊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听到傅铭渊的名字,时思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消息仿佛一块巨石牢牢压下来,时思已经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甚至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她颤着手捂上自己的胸口,直到确认了胸腔间一下一下跳动的节奏,才有些茫然的垂下了手。 苏澜呆呆的看着她的反应,心里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傅铭渊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太他妈变态了。 周正看着桌上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问时思:“这块手表你戴了多久了?打电话的时候都没有发现过信号不稳定、有杂音的情况吗?” 时思无意识的摇头。 她于这些生活细节上总是粗心,直到此时被提醒了这些,回忆许久却仍是毫无头绪。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可笑,可试图扬起唇角时,却又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他太过分了……”苏澜看着她越发惨白的脸色,又是气愤又是心疼,心下的愤怒和焦灼混杂着,终于忍不住说道,“时思,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敢告诉你……” 见时思有些机械般的抬头朝她看过来,苏澜深吸一口气:“我这次出差遇到过纪城,吃饭时他多喝了几杯,虽然没说太清楚,但他辞职的事……应该和傅铭渊有关。” 时思看似毫无反应,一直放在膝盖上的手却已经紧紧攥了起来。 一直小心留意她反应的苏澜,终是无奈的叹息出声。 她自从得知时思和傅铭渊因工作的事分手又和好,就已经决定了要把这些事一直藏在心里。可如今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而且她已经察觉到时思了如今平静表情下被撕裂的情绪,于是终于忍不住,到底还是把见面之后一直堵在心里的那些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可说完之后,她却没有感觉到哪怕半分的轻松,甚至反而心情更沉重起来。 而且她一直想不通的是,纪城向时思表白,还是辞职之后的事。在那之前除了她,大概根本不会有人看出纪城喜欢时思,傅铭渊又怎么会先一步在纪城工作的事上动手脚呢? 她原本想问时思,可看着眼前时思轻颤的身子,她根本再也问不出口。 周正看着面前两个女孩子各异的神色,对于眼前的局面实在也有些头疼。可就在他想着接下来的安排时,时思已经抬起头朝他看了过来。 “周警官。” 周正闻言朝她看去。 时思白着脸,努力抑制着声音里的颤抖:“在自己的手表里放窃听器,不犯法吧?” 苏澜闻言,顿时愣在了原地。 第59节 眼前的时思虽然脸色极为难看,却依旧面无表情,一脸平静的模样。但她眼底深处,却仿佛有着被硬生生压下来的惊涛骇浪,不知道哪一个瞬间,就能突然翻滚咆哮着,将已是强弩之末的她整个人都一并吞噬掉。 周正一时语塞,在时思仿佛没有任何情绪的目光注视下,终是点了点头。 “那我可以离开了是么?”时思说着,站起身来。 “时思……”眼见着她出门的脚步有些踉跄,苏澜急忙跟上去扶住了她。 时思站稳了身子,朝苏澜笑了笑:“我没事。” 苏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笑容,她只知道,时思笑过之后,她的眼泪却反而快要掉下来了。 苏澜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即将掉下来的眼泪:“时思,你别这样……他可能就是担心你的安全,你也知道的,现在商场上……” “苏澜。” 时思打断她所有的言不由衷,声音轻的近乎叹息: “你去看展览吧,我先回医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约好了八点,但我提前了,哈哈哈哈,求表扬求收藏求留言~(≧▽≦)/~啦啦啦 第41章 秦川大学毕业之后就到了傅铭渊身边工作,几年下来,已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大到公司运营,小到生活琐事,似乎任何难题都能处理的游刃有余,早已是泰和集团里不可小觑的人物。 可是今天,向来踏实稳妥三头六臂的秦大助理,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惶恐急躁之中。 傅铭渊无法接受时思和他之外的任何人关系密切,所以时思每次和朋友或是同事接触,傅铭渊的心情自然不会好。但今天秦川并不知道他究竟听到时思和朋友在讨论什么,却是第一次见到时思不在身边的时候,他眼中仍留了几分暖色。 公司的事纷杂繁琐,虽然傅铭渊住院这段时间里,有李盛安等人协理事务,但仍是有无数文件要等傅铭渊批示签字。秦川将今天拿过来的文件交由他审阅完毕之后,又按照他的吩咐汇总整理了,发送给了秘书室处理。 他忙完这些,又帮傅铭渊安排好了接下来的全面身体检查。直到傅铭渊离开病房,他这才终于能有时间坐下来歇一歇。不过他随即想到傅铭渊之前的叮嘱,有关时思的动向,于是向来敬业的秦大助理第一时间就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而彼时傅铭渊听到的两个女孩子边吃边谈笑的轻松内容,到了秦川这里时,已经变成了长久的沉默和隐约的啜泣声。 他立即意识到出了问题,急急忙忙将内容倒回去重听了一遍,录音里的内容却让他猛地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连膝上的笔记本电脑被掀翻在地也并未在意。 放射科大门紧闭,秦川拉住一旁的护士:“傅先生的检查大概还有多久时间完成?” 傅铭渊入院以来,一直是vip病区的风云人物,他这位斯文俊秀的助理也不例外。小护士任秦川扯着手臂,红着脸答道:“傅先生刚进去,您可能还要等十几分钟。” 常规检查最多不过二十分钟,但如果对象是傅铭渊这种由副院长来亲自做检查的人物……小护士默默想着,眼见向来文气十足的助理如今紧张急躁的模样,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秦川抬手看了看腕表,估算着时思路上的时间,眉头紧锁:来不及了。 他神情严肃的看着面前的小护士:“你通知里面的医生开门,检查今天先不做了,我有急事要……” “秦川。” 来自他身后的平静语调轻唤出声,虽然声音不大,但听在秦川耳里却如同惊雷一般,让他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已经被尽数堵在了喉间。 秦川动作有些僵硬的转身,时思已经不知何时从拐角处走了出来,脸色苍白,眼睛能看出有哭过的痕迹,但如今走到他面前,却尚能维持基本的平静自然。 秦川鲜有的结巴起来:“时、时小姐,傅总他……” 时思不待他说完就已经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刚刚回病房,听护士说他来做检查。” 秦川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死死攥在手中的腕表,虽然在她回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一切,但仍是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来面对此时的时思。就好像偷窥狂被受害者抓了个现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第一反应究竟是该羞愧,还是内疚。 时思在秦川阴晴不定的眼神里,早已明白了一切。 她甚至不需要刻意回忆,就想起了有一次在车里,傅铭渊让她当时深感莫名的反应——那天纪城离开前,第一次对她吐露心迹,连她自己都颇为意外,可傅铭渊却在两人随后的争执中,将这件事轻易就说出了口。 她还记得秦川第一时间为傅铭渊找到的合理解释。那个解释太过完美合理,以至于轻易的让她将所有的惶惑不解转变成了对傅铭渊的负疚。 意识到不对的小护士早已离开,此时看着面前双唇紧抿面色尴尬的秦川,时思的轻笑声宛如叹息。向来好脾气的她忍下了所有的冷笑和讥讽,却因为之前想到关于纪城的事,心内微沉。 如果傅铭渊尚且不能忍受一份工作,那纪城的事他从中作梗似乎并不是什么多难理解的事。可是……为什么是纪城呢? 他和自己虽然相熟,但从没有逾越过普通同事的关系,她身边的朋友,白晓然、童越乃至苏澜,每一个都比纪城和她…… 时思的呼吸几乎刹那间冻结。 那些随着这些名字一起呼之欲出的猜测,让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个瞬间停止了流动。 “秦助理,”她定定的看着秦川,眸底仿佛有大片的阴霾迅速聚拢,“只有纪城一个人么?” 秦川几乎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她的注视。 在他以为时思知道手表里的秘密已经是天大的麻烦之后,却没有想到,那个平时看起来不言不语的女孩子,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有了如此敏感而又精准的推断。 “时小姐,您说什么?” 秦川仍然不放弃做最后的挣扎,他不着痕迹的调整着呼吸,声音里的疑问几乎逼真到连自己都有些信以为真。 “好啊,那我自己一个个去查。”时思都以为自己会哭,可最终竟是轻笑出声,只是笑容里,却有着无数的寂然。 她拿出手机,手指在通讯录上的几个名字上逡巡片刻,选中一个最合适的人选:童越。 眼见着她将手机放在耳边,几秒钟后叫出童越的名字,秦川终于变了脸色:“时小姐!” 时思直视秦川,将全无通话显示的手机举到他眼前,秦川意识到自己一时心虚上了当,顿时失了所有言语。 那些成功骗过了这位精明助理的成就感,时思却连半分都感知不到。 所有的猜测都成了真,在她分手的时候,那些关于身边空无一人的感伤,原来从不是什么巧合和偶然。 第60节 时思想起苏澜莫名其妙的长期出差,也还记得白晓然以尚浅的资历拿到外派资格时,面上一览无遗的惊喜。傅铭渊对纪城的事都能安排的不惹人生疑,对待在他手下工作的白晓然,自然更有办法能让一切都轻易的水到渠成。 所有曾经生活里不动声色的变化,如今都有了完美无缺的解释。她甚至已经不需要知晓任何细节,如今得到的结论,已经足够将她逼疯。 童越曾经口口声声警告她,让她不要和傅铭渊在一起。她当初还以为,童越不过是被一时的嫉妒冲昏了头,而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可笑。 被冲昏头的从来不是童越,而是她。她被她自以为是的完美爱情冲昏了头,原来从始至终,她才是最不了解傅铭渊的那个人。 他的心理阴影并不只是她最初以为的简单的不安全感。那些自私可怕的偏执,那些几乎让人窒息的占有欲,已经让他习惯了将她紧紧束缚在手心里,不能出现一丝一毫他设定之外的偏差。 时思忍不住后退几步,有些脱力的半靠在墙上,抬手捂住眼睛。她仿佛快要窒息一般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有眼泪顺着指缝,一滴滴掉落下来。 秦川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试图安慰开解,却发现自己已经词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秦川一直在为难该如何面对检查完毕的傅铭渊时,时思已经以让他震惊的速度,从之前几近崩溃的情绪中渐渐冷静了下来。 “如果我要离开他,他会怎么样?” 时思慢慢站直了身子,看向秦川的时候,脸上泪痕依然明显。 “傅总他……”秦川有些艰难的低了低头,“不可能放手的。” 自己在傅铭渊身边工作多年,虽然也是第一次见到傅铭渊爱上一个人,但却对他偏执到极致的性格深有了解。 时思意识到他简单回答里,蕴含着的无限深意。她默默擦着眼泪,心却迅速沉入深渊。 以她目前对傅铭渊的了解,其实远不用秦川来给她回答。 只是……死也不放手吗? “每天的内容,都会有录音吧?”时思仿佛并没有注意到秦川脸色的异样,“如果不想让他的心情受影响,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他。” 时思的声音沙哑却平静,让秦川不由得心内一震。他有些为难的看着她:“可是……” “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时思已经擦干了脸上的所有泪痕,她轻轻拍打着眼周,希望让自己看起来全无异样,“我会等他的伤养好,也会尽最大努力让这件事对他的心理产生的影响降到最低——所以秦川,算我求你,为了他好,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他。” 秦川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皱眉靠在墙角,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在今天荒腔走板的故事走向里做出最精准的判断,将每个人的伤害值都减到最小。 走廊上的一片死寂里,秦川看着时思,终是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影像科的门缓缓开启,傅铭渊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出来,秦川第一时间上前,他的目光却落在了不远处眼睛微红的时思身上,眉心微蹙: “怎么哭了?” 时思脚步有些僵硬,但她努力让自己面色如常,走过去弯腰帮他把腿上的薄毯盖好,轻声问道:“有检查为什么不告诉我?” “只是小事而已,”傅铭渊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冰凉的指尖轻轻覆上她的手,笑容轻的近乎叹息,“这么爱哭。” 时思对他的评价并不反驳,只是笑意轻浅的说道:“我推你回去。” “好。” 时思推着傅铭渊的轮椅,慢慢沿着走廊朝电梯口走去。 原本推傅铭渊从影像科出来的小护士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堪称温馨平静的身影,不由得想起检查完毕时,傅铭渊在门后僵坐许久,她试图上前去帮傅铭渊推轮椅时,他回过头来,无声的看了自己一眼。 那一眼中,满是让她心惊的冰冷和阴鸷。 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不算久,算上现在的一共才三篇,但是现在最大的心理诉求就是——下一篇一定要写个轻松的!!!┭┮﹏┭┮ 第42章 得知傅铭渊的检查结果一切良好,时思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对两个人之前的未来越发迷茫起来。 在他受伤后,她已然窥见了他所有的秘密,然而那并不能阻止她爱他,反倒因着那些沉重的过去,她对他有了更多的理解和心疼。她以为自己会陪在他身边继续走下去,她甚至为两个人设想了无数的未来,她打定主意即使不能让他的前路更光明,至少不会让他一个人在那些阴暗血腥的过去中继续沉沦下去。 时思以为自己足够坚定,但没想到的是,事情终是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自认从不是老成持重的性子,但却已经在得知一切之后迅速做了决定。她仍想努力为傅铭渊解开所有心结,但在那之后,她已经无法再留在他身边——她不能容忍他对自己朋友肆意的轻侮践踏,更无法为了他放弃自由,放弃所有的自我。 她那么爱他,但却还是要离开他。 时思设想着将来可能会面对的各种情况,不由得有些出神。 傅铭渊放下手中的策划书,看着时思出神的模样,问道:“在想什么?” 时思猛地回过神来,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面带探询,于是尽量让自己的笑容不那么僵硬:“没什么。” 她把保温桶里的汤盛出来放好,见傅铭渊又拿起了策划书,忍不住问道:“最近你好像越来越忙……公司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傅铭渊轻笑着看她,向来清冷的面上竟鲜有的带了几分撒娇的味道:“伤口疼,分散一下注意力。” 时思顿时有些心疼,她伸手将他手中的策划书抽走,简单整理之后放到了一旁的床头柜上:“先喝汤吧。已经忙了这么久,今天先休息,其他的等以后再处理。” 傅铭渊听出她言语间的关心,唇角微微勾起好看的弧度,眸底的光芒一点点聚拢,又不着痕迹的消散开来。 时思端了汤坐在他床头,拿汤匙舀了一勺之后,轻轻吹了吹,然后递到了傅铭渊唇边。 时思一直观察着他的反应,但直到他把汤咽下去之后,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她等了半晌听不到评价,到底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傅铭渊终于笑了起来。 “很好喝。” 时思看着他温暖澄明的笑容,不经意间被他眼底闪耀的光芒晃了眼,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傅铭渊仿佛并未注意到她的失神,笑意温软:“你亲手炖的,怎么会不好喝。” 第61节 即使是□□,他亦甘之如饴。 时思第一次炖鱼汤,虽然自己觉得味道尚可,但没听到他的评价前,心中难免有些忐忑。如今得到肯定,也终于笑了起来。 “思思,去意大利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一碗汤很快喝完,时思起身的一瞬间,傅铭渊突然开口问道。 时思端着汤碗的手一抖,险些将它掉落在地上。她还没有回答,傅铭渊已经接过了她手中的汤碗,放到了一旁的床头柜上,然后握住她的手,笑道:“去意大利进修的事,你之前不是说要好好考虑一下么?这几天考虑的怎么样?” “我……”时思在他的注视下,慢慢低下头去,“我还没考虑好……” 傅铭渊仍是笑着,清越的声音里有难以言喻的寥落,似乎随着时思的回答,一点一滴水涨船高:“做一个决定,这么难么?” 时思没有回答。 他手上微微用力,把她拉进怀里:“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将来的生活?” 我们。将来。 时思伏在他怀里,几乎立时便有些哽咽。但她仍是忍住了,不着痕迹的点点头,闷声应了:“嗯。” “如果你想去的话,我会尽快把国内的事情都安排妥当。那些老匠人们纯手工制作的首饰不向来是你的最爱么?老桥那边都是这样的首饰店,到时候我可以每天都陪你去。逛累了的时候,可以在阿诺河边坐下来休息,喝茶聊天——或者我们可以直接在阿诺河边买栋房子住下来,这样你可以离那些你喜欢的东西更近一点。” 傅铭渊低头轻吻她的发顶,轻声笑道:“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还可以亲自向那些老匠人们请教,让我能慢慢学着亲手给你做一枚戒指。” 时思仍没有说话,抱着他的手臂却渐渐无意识的收紧。傅铭渊却似乎对此一无所知:“怎么不说话?” 沉默许久,时思终于出声:“但丁遇见贝特丽斯,也是在老桥上。” 而后便有了传诵至今的新生和神曲。 可于傅铭渊而言,那并不是一个美好的故事——如果一个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自己的爱人,那即使故事再动人,都不能称之为美好。 贝特丽丝不爱但丁,但他的时思却是爱他的。那么他只要心爱的人时时刻刻都在自己身边,而不需要流传千古的悲伤童话。 “佛罗伦萨有太多的浪漫故事,如果你去了,一定会喜欢。” 轻描淡写,避重就轻,傅铭渊薄唇微启,声音依旧低沉温柔,又仿佛带了点若有若无的诱惑。 ““如果……”时思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艰难开口,仿佛每一个音节都需要经过仔细的斟酌,才能说出来,“我考虑的最后结果是不去呢?” 傅铭渊静静的看她半晌,突然轻笑出声:“那有什么要紧。” 他面上的笑容再轻松不过,仿佛和她讨论的只不过是今天的天气,晚上的食谱,而不是两个人之后的人生规划:“不去也没什么的,如果你并不想去进修,也可以以后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去那里旅行。” “意大利、西班牙、瑞士……太多地方,我都想和你一起去。”傅铭渊轻轻抬手,指尖沿着她的眉心,划过她的鼻尖,最终落在她温软的唇瓣上,“我知道你并不想太早结婚,但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不能每到一处,都在那里拍一组婚纱照?” 他看着怀里的人,目光温柔缱绻:“——你穿婚纱的样子,一定美极了。” 时思还来不及回答,他的吻就已经落了下来。 不似往日般炽烈火热,傅铭渊此刻的吻轻柔而又缠绵,仿佛将价值连城的珍宝轻轻捧在手心里,怕她受伤,怕她破碎,怕自己哪怕一点点的轻狂孟浪,都能让她消失不见。 时思不知该如何进退,但却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动作有些僵硬的任他吻着。无论她的理智如何决定,但她的心仍是抗拒不了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薄唇在浅吻中依旧温凉,时思在他怀里,原本的僵硬却是不知何时依旧消失不见。她终于缓缓抱紧他,回以同样的柔情,可却有一滴泪悄无声息的自眼角滑落,不知去向。 傅铭渊察觉到她的变化,也注意到了她眼角的晶莹。他的吻依旧温柔,但目光深处,却仿佛有狂风肆虐之后空余的寥落。 痛苦而又温情。 一个吻结束,两个人依旧维持着亲密无间的姿态,并未分开。 傅铭渊一下一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突然提起的话题却是让时思再次愣在了原地。 “那些事……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时思心中倏然一紧,还来不及开口,傅铭渊已经继续说道:“李叔说,他已经把那些事都告诉你了。” 时思这才意识到,他刚刚说的,是他小时候的事。 可她却并没有因此感到半分轻松——这是两个人相识以来,他第一次主动提及过去,早已知晓一切的她也当然可以想象,这于他而言,是多么的艰难。 她握紧他的手,却有些不忍去看他的眼睛:“那些事……都过去了……” “思思,你看着我。”傅铭渊反握住她的手,轻声唤她,声音并不如想象般压抑。 时思抬起头来,撞进他的目光里。她不知该如何形容他此刻的眼神,那其中有着如同初燃的火焰般带着希冀和企望的探询,却也有复杂而深沉的痛苦艰难。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应该做心理治疗?” 时思呼吸一滞。 他的心理状况她早已有了了解,也已经做好决定,打算等他伤势再好一些之后,想办法说服他接受心理治疗——可她也知道,那会是一个多么困难的过程。 但傅铭渊从来都让她意外。 只是他的主动提及却让她并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她斟酌着措辞,不知该如何简明扼要的阐明道理,让他并不对自身产生丝毫类似“非正常”的判断。 她看着他,笑容里满是安抚慰藉:“那些过去不能再继续影响你的人生了,你一定要尝试着……”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傅铭渊就已经伸手过去,食指轻轻点在她的唇瓣上。 他呼吸平稳,表情平静安然,目光里闪过几分明了,又似乎有着微微的释然:“我都听你的。” 其实如果她想让他去看心理医生,原本就无须多费唇舌。 “只要是你让我做的事,我都会去做。” 第62节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还是挺……甜的吧? 第43章 听清傅铭渊语意深沉的话,让时思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抑制不住的轻轻颤抖起来。 他也许心理失衡,缺乏安全感,也似乎永远无法交付信任,以至于试图将她死死禁锢在身边,不让她离开半步;可与此同时,他也同样给予了她全部的爱。 于是所有的甜蜜和痛苦都交织缠绕在一起,相伴相生。 时思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定,可看着眼前深情如斯的傅铭渊,她却开始怀疑——即使他愿意放手,自己真的可以义无反顾的离开他吗? “我去趟洗手间。”时思说完,匆匆起身,快步朝洗手间走去。 傅铭渊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原地僵坐许久。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永远有办法戳中时思的软肋。 他知道自己什么样的动作会让她脸红心跳,什么样的表情会让她心疼,也知道什么样的话,能轻易让她掉下泪来——与其说是因为他的城府足够深,他倒宁愿把原因归结为她一直以来的直接和坦荡。 他没有告诉过她,她身上那种泛着光芒的真实坦率,从来都耀眼到他不敢直视。 而她甚至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哪怕仅是试图说谎,她的目光就已经开始闪烁——她注定没有能骗过他的天赋。 腰腹处的那处伤口,痛感其实已经并不算明显。傅铭渊沉默片刻,掀开被子慢慢下床。走到洗手间紧闭的门前时,依稀还能听见隐约的啜泣声。 他静静在门前僵立许久,原本试图敲门的手,却终是慢慢放了下来。 “思思。” 仿佛被按下静止键,门内的啜泣声几乎立时便停止了。时思的声音穿过磨砂玻璃传出来,有着异样的沉闷感:“我马上就出去了。” 傅铭渊站在门前,眸光微沉:“如果你因为什么事情不开心,不要闷在心里。” 时思原本想要开门的手顿在原地,她攥紧门柄,那些几乎脱口而出的怨怼和痛苦,都随着她渐渐泛白的指节,重又忍在了心里:“好。” “你知道的,”傅铭渊的声音压抑而晦暗,“我一直都爱你。” “我知道……” 她一颗心就这么被他轻易拿捏在了掌心里,仿佛他只需要微不足道的力气,自己就能疼得喘不过气来。哪怕只回了三个字,却在开口的同时,觉得有从舌尖泛起的异样苦涩,已经沿着血脉涌入了四肢百骸。 时思觉得自己已经掩饰的足够好,可此刻却仍是疑心他已经得知了一切。想到他刚刚的憧憬中的那些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希冀,她就觉得一切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变得不公平起来——明明做错的是他,可如今深感负疚的却是她。 她竟然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一片沉寂之后,洗手间的门被慢慢打开,时思出现在傅铭渊的眼前,微微泛红的眼角轻易就暴露了她之前的举动,但她却并未躲闪傅铭渊的目光:“我也爱你……” 傅铭渊眼中有一抹异样的光芒闪过,只是在他伸出手试图拥抱她之前,她已经不着痕迹的向后轻轻退了一步。 傅铭渊还未露出的笑意就那么搁浅在了唇边。 时思站在原地看他许久,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把心中的问题问出口:“如果以后……我是说,也许以后你会爱上别人,或者你只是单纯厌倦我。如果……你不再爱我了,想要离开我了,那要怎么办?” 傅铭渊唇角蓦地扬起一个轻松的弧度:“不会有这种如果。” 时思却纠缠着这个问题,并不肯轻易罢休:“万一呢?” 傅铭渊端详她许久,终是上前拥抱她,只是目光依然沉静如水:“我以我的生命发誓。” 时思一动不动的任他抱着:“如果……是我要离开你呢?” 傅铭渊的笑容没有一丝变化,可却觉得随着她的话说出口的同时,胸腔里的心脏虽然仍在跳动,却已经和他整个人一并沉入到万丈深渊之中,转瞬间就被无穷无尽的黑暗淹没了。 那种痛苦足以灭顶。 “看来我真的该反省自己是不是对你不够好,”傅铭渊依旧轻笑着,“才会让你这么喜欢胡思乱想。” 终究还是……因为那些毫不相干的人么? 傅铭渊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发尾,滑落到她腰间时,缓缓用力,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一并揉进他的血液里。 阴霾蔽日,他的目光也渐渐沉寂下来,眼中依稀残留的一簇光火,在走石飞沙之间摇摇欲灭。 我给你我全部的爱,甚至连生命都可以一并交付,想要换得不过是你永远留在我身边。所以有些事即使你认定我是错的,我也绝不会妥协。 “你知道的,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让你离开我,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允许出现这种可能。” ——死也不能。 时思在他平静无澜的语调里默不作声,心中原本那些连自己都说不清是否存在着的渴望和期待,顷刻间就已消失不见。 * “李叔,这位就是赵医生。” 秦川出了电梯,恰逢李盛安迎面走过来,于是微微让开了些,让走在自己身后的人进入到李盛安的视线,才为两人介绍道,“赵医生,这位是我们泰和集团的李总。” 秦川身后的人走过来,礼貌的朝李盛安伸出右手:“您好,我是赵绮年。” 李盛安礼貌回握,并不掩饰面上的惊诧:“没想到赵医生这么年轻。” 之前他看过这位赵医生的简单资料,只知道她以优异成绩毕业于哈佛大学后便回到江城,临床经验丰富,如今是业内资深的心理专家。 李盛安之前偏偏没有注意到她的年龄,所以此刻难免讶异——这位心理专家……未免也太年轻太好看了些。 她也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但身材高挑丰满,五官也未免过于艳丽。和时思的漂亮不同,她虽然举手投足沉稳优雅,但眼角眉梢自有一股天然的冷艳风情,使得李盛安一时很难把这位性感成熟的赵医生和“心理专家”四个字联系到一起。 第63节 李盛安这么想着,随即心内莞尔:谁又规定心理专家不能成熟性感呢? “你带赵医生进去吧,他们在里面。”李盛安看向秦川。 秦川点点头,看向赵绮年:“赵医生,您跟我来。” 傅铭渊的身体在时思的精心照料下很快便好起来,时思也在得到他的准许后,让秦川联系了江城如今最好的心理专家,今天便是按照双方约定的时间,傅铭渊第一次接受心理治疗的日子。 听到敲门声响起,时思看着病床上的傅铭渊,离开前倾身在他颊边落下一个吻:“我去外面等你。” 傅铭渊却将她拉进怀里,一个极近缠绵的法式深吻之后,眸中才有了几分笑意:“去吧。” 时思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才起身去开门,到了门外看见赵绮年,眼底也不免带了几分惊讶。 秦川为两人简单介绍,寒暄几句之后,赵绮年便进入了病房。 时思不知道傅铭渊第一次主动接受治疗的效果会如何,所以面上的忧色显而易见。秦川知她连日来必是身心俱疲,问道:“赵医生说第一次接触大概需要一小时左右,时小姐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会儿?” 时思摇了摇头:“你先去忙吧,我在这里等他。” 秦川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再多说,因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和时思说明情况之后便离开了。时思看着对面紧闭的房门,vip病区的一应设施都是一流的,隔音效果亦是极好,所以她虽然一直担心傅铭渊的情况,却对病房里两人交谈的情况一无所知。 时思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百无聊赖间拿出手机,翻看着前几天和童越、白晓然的聊天记录,陷入了沉思之中。 * 人在江城,赵绮年早已听说过傅铭渊的大名,曾经的街头巷议她有所耳闻,虽然不知内里详情,但她接到委托的时候,也并不觉得多么的意外。 这世上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存在着心理问题,更何况是这位经历成谜的青年巨贾。 赵绮年第一次见到傅铭渊本人,彼时他正坐在病床上看书,听到门声响动,原本要翻书的动作顿了顿,手指停在书页上,白皙修长。他听到进门的人走近时衣物布料摩擦的声音,慢慢抬头,朝来人看了一眼,目光就已经重新落回到了手中的书页上。 只这一眼,赵绮年就发现,傅铭渊果然如传言中一般,俊美高贵,却也冷漠至极。 她走到病床前,扯出在她的职业生涯中几乎无往不利的温婉笑容:“傅先生,我是……” “赵医生。” 傅铭渊打断她的话,却并未抬头看她:“从现在开始的一个小时之内,你需要的只是坐在这间病房里,不要发出任何声响。” 饶是赵绮年深知许多病人对心理医生本能般的排斥,却也仍是忍不住在听到他这句话时,微微一怔。 但她的笑容随即恢复了自然:“我知道您……” “闭嘴。” 她甚至来不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已经被再次打断。 傅铭渊终于抬头看她,面上却是一览无余的不耐,他的声音刻板,语调毫无起伏,目光里有着一闪而逝的凌厉锋芒: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么?” 作者有话要说:  求留言求留言求留言~ 就算不想聊剧情,我们还可以来聊聊人生聊聊理想聊聊今天的天气啊。再说了剧情也挺多可聊的啊┭┮﹏┭┮ 第44章 赵绮年终于意识到什么,在她微微错愕的神情中,傅铭渊重又开口,一字一句,声音毫无温度: “我需要的,只是一个以心理医生的身份出现在这里的人,一个小时之后能够出去告诉我的未婚妻,今天的所谓‘治疗’一切顺利。这段时间里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也不想听到你发出任何声音——赵医生,如果我的意思表达的足够明白,那么我希望……我的支票不是付给了一个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的人。” 他一面说着,一面就那么看了过来,赵绮年只觉得他的目光冷冽如刃,只一眼,就已经让人觉得寒意入骨。 她努力克制着才没有向后退去,但有些失序的呼吸却仍是暴露了她的情绪。 毫无疑问,眼前这个人,是她有生之年的职业生涯里遇到过的最为棘手的病人。又或者说……他是个再标准不过的商人,只不过更直接,更冷血。 他本就不想要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去窥探他的内心,不过是支付巨额费用来买她一点点时间,与此同时又仅凭着只言片语,就把她的身份,她的价值乃至于她这个人本身,轻而易举的踩进了尘埃里。 偏执而又冷血,是赵绮年对傅铭渊的第一印象。 但是一股不愿服输的力气支撑着她,让她终是没有被眼前的尴尬难堪击退。她没有就此离去,更没有再试图去开口说服他,只是默默的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如他所言一般,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 傅铭渊却并没有因她的举动而流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他依旧安静的靠坐在病床上,手中的书又翻过了一页,动作随意而慵懒。 赵绮年想到他刚刚口中的“未婚妻”,随即想起进门前遇到的那个唇瓣微肿的女孩子,显然,他们在短暂的分别之前刚结束了一个火热的吻。赵绮年看着对面傅铭渊微抿的薄唇和冷峻的面容,可看了半晌,她仍是有些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几乎没有半分温度的人,面对着自己恋人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模样。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整个病房里只有傅铭渊翻动书页时发出的声响。赵绮年一直在观察他,可是得到的结果却乏善可陈:他一直都在看书,认真而专注,这个过程里,他的目光全程都只停留在手中的书上,不曾分给周遭的一切半分注意。 而她这位心理医生,在他眼里仿佛同这间病房里其他没有生命的物件儿一样,没有任何存在感。 赵绮年并没有因此感觉挫败。她早已不是初出茅庐害怕挫折的小菜鸟,那些足够丰富的临床经验,足以让她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基本的从容。越是棘手的病人,一旦有突破的时候,也就越容易有成就感——无声的观察也是一种交流,她相信只要坚持下去,傅铭渊终是有愿意开口的那一天。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傅铭渊的手机提示音准时响起,他合上手中的书,终于抬起头来:“叫她进来。” 赵绮年从善如流的站起身来,走到病房门前将门打开,对面长椅上坐着的时思一直很担心傅铭渊的情况,此时见房门开了,第一时间站起身来,甚至来不及和赵绮年打招呼,就已经匆匆进了病房。 时思看着傅铭渊依旧平静的目光,在开口问他的感受之前,就已经微微松了口气。等待过程中所有的焦虑忐忑,也因着他的平静而淡去了几分:他现在的情况,比她预计的要好得多。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傅铭渊轻笑着看她,声音温柔,“不是说过了么,不用担心的。” “怎么可能不担心……”时思闷声嘟囔了一句,原本的忐忑担忧终是渐渐淡了些,“我先去送送赵医生。” 傅铭渊原本所有的凉薄疏离,早在看见时思的一瞬间就已经消失不见。无论时思进门抑或重新朝门外走去,他的视线都始终紧紧追随着她,目光里有着无尽的深情眷恋,仿佛一个时思,就已经是他的全世界。 站在门口的赵绮年见到这一刻的傅铭渊,心下的震撼远远超过自己的预期。 第64节 因着这份震撼,她看向时思的目光也格外认真起来——年轻,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五岁,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虽是美丽明艳的长相,可隐约的妩媚里又依稀还透着几分纯稚。赵绮年不否认这样的女孩子在男人中绝对有着很大的杀伤力,但她当然不会觉得,能成为对傅铭渊如此特别的人,只是因为这些浅显的原因而已。 于是她的眼神里,便多了几分不着痕迹的探究。 时思和赵绮年一起出了门,虽然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但仍是掩饰不住眼底的担忧:“赵医生,情况怎么样?” “还不错,”赵绮年也微微笑着,语调平和,“今天只是做一个初步的了解,我回去会专门针对傅先生的情况做一个详细的方案,有关傅先生的一些情况,可能还需要时小姐配合。” 时思不假思索的点点头:“没问题。麻烦您了,赵医生。” 她知道出于职业考虑,心理医生通常不会说出详细的治疗过程,于是虽然一直担心,但也并未再多问什么。 病房的门半敞着,傅铭渊隐约能听见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却并不能看见时思的表情。但他还记得她刚刚离开前,眼底的忧虑和关切。 她明明爱他,却想要离开他。 傅铭渊安静的靠坐在床头,神情越发复杂起来。 时思目送着赵绮年进了电梯之后,才回到病房。她见傅铭渊有些出神的模样,忍不住走过去,抬手抚了抚他苍白的脸颊,仍有些不放心的问道:“感觉怎么样?” 傅铭渊回过神来,握住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里,并没有压抑心中的烦躁不安:“不算太好。” 事实上,他远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他其实从不习惯和陌生人独处。他厌恶有外人存在于属于他的空间,也厌恶那个心理医生探究的目光,甚至,他连她的呼吸声都无法忍受——他无比厌恶怀着各自目的充斥在他生活中的任何一个人。 可如果一个心理医生换得的结果,是时思能慢慢放弃掉想要离开他的念头,那么他就选择忍受。 察觉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疲惫,时思抱住他,手在他后背一下一下轻轻摩挲着,柔声低喃:“没事的,慢慢就好了……” 傅铭渊任时思抱着,鼻息间是满是她的身体熟悉的香气。在她的安抚下,他心中的焦躁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嗯。” 只是随着焦躁的消散,养伤期间一直压抑的欲|望却已经再也无法克制。傅铭渊回抱时思的手臂微微用力,在她尚有些错愕的时候,就已经将她压倒在了床上。 时思察觉到他的手已经探进了自己的裙摆,意识到他并不只是如往常一般的嬉闹,急忙伸手阻拦:“别闹了……你的伤口……” 傅铭渊的手已经触及了她柔嫩的肌肤,再不肯轻易撤出来。与此同时,他的吻落在她的颈间,声音低沉:“没关系……” 他的右臂才刚拆了石膏不久,更何况时思仍担心他腹间的伤,所以虽然她的心情混乱而又复杂,却仍是不敢用力推拒。 就在她动作有些迟疑的时候,傅铭渊的指尖已经探入,动作轻浅的试探之后,便有些肆意起来。时思身子忍不住的哆嗦,明显加重的喘息声里,难免带了些乞求:“不行……有人……” 傅铭渊察觉到她渐渐微弱的推拒,欲|色渐浓的眸底闪过一丝笑意:“这个时间,不会有人进来的……” 他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虽然院方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但他早已不再接受医生频繁的查房。而李盛安和秦川早已回了公司处理事务,短时间内并不会回来。不过饶是清楚这些,但傅铭渊仍是在亲吻她的间隙,抬手将病床前厚厚的帷帘拉了起来。 时思所有的理智和克制,都随着半褪的衣衫变得模糊而混沌起来。 她身体的曲线随着他的动作起伏,却并不敢呻吟出声,只能咬紧下唇面带痛苦的压抑忍耐。傅铭渊眸光越发幽暗,在她痛苦和欢愉交织着的表情里,缓缓沉腰,在进入的一瞬间,他抬手覆上她的前胸,轻轻揉捏着,吻也越发轻柔。时思的头脑有一瞬的清明,可下一秒,他就已经毫无预警的用力撞了进去。 带了哭腔的呻吟声从时思的唇齿间倾泻出来,她有些慌乱的抬手咬住食指的指节,看向傅铭渊的眼神里也满是羞恼。可身体的极致欢愉,使得她的这一瞥带出了无尽的妩媚风情,傅铭渊看在眼里,眸色微沉,下颌的线条越发紧绷,动作也更加不知收敛。 他拉开时思的手,吮吻着她指节上被咬出的齿痕:“别咬……” 他爱她,当然包括爱她在床上迷醉的神情,爱她每每因着自己的动作,而抑制不住的哭叫声。 随着他越发凶狠的动作,时思终是忍不住紧紧攀附着他,咬上了他的肩头。 傅铭渊全身的肌肉紧绷,失序的喘息声里,声音暗哑: “我爱你……” 所以求你,千万不要离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推进之前撒个糖,这算糖吧?明明就是糖……233333 第45章 经过了每年例行的倒春寒之后,江城的春天终于开始一天天变暖起来。 傅铭渊的伤势也已经彻底痊愈,他出院之后,所谓“心理治疗”还一直进行着,只不过地点从医院转移到了泰和集团顶层他的那处住所里。 赵绮年曾提出,进行心理疏导的最佳场所,理应是能让病人放松、感到身心愉悦的地方。傅铭渊最喜欢的,莫过于樱园那处看似有些逼仄的一室一厅——由于是和时思同住,所以那间烟火气浓郁的小房子,与他而言就是他的家。 只是这个家,他自然不会允许一个陌生的心理医生踏入。 赵绮年例行结束一个小时的沉默“治疗”之后,看了一眼躺椅上闭目养神的傅铭渊,起身走到了门口。一直等在书房外的时思依旧第一时间迎上来,同以前的举动没有半分差别:“赵医生。” 眼前的时思脸色有些苍白,眼底有浅淡的阴影。赵绮年看着她疲惫的模样,自然也能察觉到她这段时间以来,时常若有所思的神情和越来越复杂的目光。 “时小姐,”赵绮年笑意温婉,按惯例编了个结果告诉她,“傅先生现在的状态越来越好,我想您不用太过担心。” 时思点点头,正要进门,赵绮年已经扬起一抹专业姿态十足的笑容:“如果时小姐有什么困扰,也可以和我聊一聊。” “谢谢,”时思不假思索的答道,她笑了笑,掩下眸底的所有情绪,“谢谢您的好意,我只是这几天没睡好,有点累而已。” 时思和赵绮年道别之后,推门走了进去。 傅铭渊躺在阳台上的躺椅里,呼吸均匀清浅,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春日的阳光在他周身裹上了一层温暖的色调,时思看着他苍白精致的睡颜,觉得眼前的画面似曾相识,但明明是恬静安然的场景,她心中抑制不住的复杂情绪却已经漫上了心头,目光里有隐隐的矛盾挣扎,但更多的却满是无法言说的伤感颓然。 时思在原地默立片刻,才从一旁拿了条薄毯走过去,轻轻帮傅铭渊盖在了身上。 她在躺椅边的地毯上坐下来,头轻轻枕在他膝上。不知过了多久,已经醒转的傅铭渊抬手抚上她的发顶,动作轻柔。 时思轻声说道:“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 耳边响起的男中音低沉而又温柔,极富磁性:“我派人送你。” 第65节 “嗯。”时思并没有反对,虽然他并未问出口,但仍是主动解释道,“我去一趟el的加工厂——想做点东西,家里没有切割工具。” 想到当初听到她谈及的那对蓝宝石袖扣,傅铭渊的眼神又柔软了几分:“好。” 不久之后,时思和工厂那边相熟的工匠师傅确定了时间之后,才站起身来,开始收拾东西。 她把书桌上的设计图卷好了放进图纸桶之后,看了看腕上的手表,随即看向不远处的傅铭渊,面色如常:“那边人多,这表太扎眼,干活儿也不方便,我还是不戴出去了。” 傅铭渊看着她,眸光深邃,语气舒缓:“好。” 时思收拾好东西转过身,几不可见的轻呼出一口气。 * 送时思的人是秦川。 他站在车旁,察觉到时思见到自己时眼中一闪而逝的错愕,却也只得为她开了车门,微笑着颔首:“时小姐,我送您过去。” 时思不由自主的仰头看向大厦顶层,玻璃墙反射的光线有些刺眼,她抬手挡了挡,低头上了车。 虽然看不清,她却知道,此时傅铭渊一定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自己。 秦川绕到另一边,坐进驾驶座发动了车子,时思带了几分苦涩的笑意已经响了起来:“我真的只是去工厂做件东西而已。” 秦川从后视镜默默看了她一眼,虽然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可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许久之后,才闷声问了一句:“之前的事……您是怎么打算的?”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默默观察,时思虽然对傅铭渊的关心不减反增,但也许是因为见到过她知道一切之后近乎崩溃的模样,所以他时常有一种感觉:她似乎随时都可能离开。 听到秦川问出口,时思才有些放下心来:看来,这辆车里并没有什么监听或者监视设备。 意识到自己这种近乎放松的心情,时思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笑。 “我还没想好。”时思沉默许久,只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李叔让我告诉您,他尊重您的所有决定。”秦川不等时思开口,就已经急忙补充道,“对不起时小姐,我虽然答应了您暂时不告诉傅总,但这么大的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的。” 时思因他前半句倏然皱紧的眉头,此时又缓缓舒展了开来。 “代我谢谢他,但我确实还没有什么头绪。”她知道秦川的忠心,所以仍是这么说着,同时也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在他身边工作几年了?” 第二个“他”,显然指得是傅铭渊。 “五年。” 时思心内默默算着五年的时间有多久,随后问道:“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五年或者更久,他会像信任你或是李叔这样信任我么?” 其实她自己亦明白,这其中并不是简单的信任与否的关系。 “不一样的,时小姐。”秦川把车开得四平八稳,“傅总眼里,无论我或是李叔,更多的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傅总可以随便换助理,经理的人选也随时可以变动,但您不一样。” 傅铭渊只在乎时思会不会离开他,而不会在意下属是否背叛。背叛的下属随时会有更好的人选来代替,造成的损失他也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可如果失去时思,秦川完全想象不到傅铭渊会做出什么事来。 时思靠坐在后座上,慢慢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 el在郊外的工厂对秦川来说轻车熟路,两人很快便已抵达。时思下车前看向秦川:“制作过程可能会比较久,你可以在车里等我。” 秦川虽然明知道会惹时思不悦,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解开安全带:“我陪您一起去。” 但时思却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走吧。” * 时思找到事先联系好的秦师傅,对方一面接过她的图纸桶,一面笑道:“上次还是小苏来的时候说起来,才知道你已经辞职了。” 几个相熟的工匠对时思印象都很深,觉得她不仅漂亮和气,设计图也都很有灵气,所以知道她辞职的事,都不禁有些惋惜。 “这次因为私事麻烦您,实在不好意思。”时思笑了笑,很有些羞赧的样子。 “没事没事,小苏之前也都打过招呼了,都是举手之劳,不碍事。”秦师傅一面说着,一面打开图纸,看着上面线条简洁大气的袖扣样式,不由得赞叹道,“漂亮。” 时思将一个小箱子放到工作台上,里面是她事先准备好的所有材料。 秦师傅见她脱下大衣换上工作服,想到她电话里说的,仍是忍不住问道:“真的全程都你自己做?” 熟悉首饰制作流程和具备独立制作能力,是设计师必备的条件,但他还从未见过时思亲自动手,所以一时难免有些怀疑。 “嗯。”时思一面答应着,一面拿过一块软蜡,在工作台前坐了下来,“如果中间遇到什么难题,还得要请教您。” 秦师傅做这行多年,只需看时思雕刻蜡版时的一个起手动作,就知道她一定没有问题,但仍是笑道:“你尽管做,我帮你盯着。” 时思点点头,随后沉下心来,继续手上的蜡版雕刻。 整个下午,时思都坐在工作台前,无论注蜡开模,还是浇铸清洗,所有过程她都神情专注,小心翼翼,即使额头上有细密的汗水沁出来,亦顾不得去擦。 工作台旁的灯光洒下来,照在她的戒指上,使得她难免想起,傅铭渊亲手为她戴上这只戒指的那天,戒指上的蓝宝石也如此耀眼,但那时候,它又仿佛映进了天上的焰火,有着是她从未见过的璀璨光华。 时思的眼睛突然有些模糊,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逼退所有泪意,开始继续忙碌了起来。 直到亲手设计的那对蓝宝石袖扣渐渐成型,时思才终于抬手随意的抹了把额间的细汗,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 童越的电话打过来时,时思和秦川正在回市区的路上。童越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刚刚给晓然打过电话,她已经告诉我了。” “我正好也有事找你,”时思说着,笑意轻松,“但抱歉,我可能没时间和你一起吃晚饭。” 她和童越约好了过会儿见面的时间,挂断电话之后,看向前面驾驶座上的秦川:“我和朋友见面喝杯咖啡再回去,你如果怕他介意的话,可以打电话向他请示。” 第66节 听出她话里显而易见的轻嘲,秦川再怎么头脑发热,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附和她的“建议”:“您说笑了,时小姐。” 车很快便在时思约定的咖啡厅外停了下来,这一次时思并未问秦川,径自打开车门下了车,朝咖啡厅内走去。秦川坐在车里,一直看着她进门,之后拿起手机打给了傅铭渊。 “傅总,刚刚……时小姐约了童越见面。” 傅铭渊的声音毫无波动:“我知道了。” * 时思进到咖啡厅,在朝里面走去之前,回头朝秦川看去。半开的车窗里,秦川讲电话的身影进入她的视线,虽然早已心知肚明,却仍是忍不住自嘲的笑起来。 她继续向前走去,早已等在里面的童越一眼便看到了她,见她朝里张望,伸手招呼道:“这边。” 他看着时思一路走过来在自己对面坐下,忍不住打量一番之后,笑容有些唏嘘:“瘦了。” 时思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得轻描淡写:“婴儿肥终于不见了。” 童越已经许久未见时思,此时觉得她并不仅仅比从前瘦了,眼神里也多了太多他再也看不透的复杂情绪。眼前的时思……似乎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了些变化,变得比以前更内敛,更成熟,也更沉静。 那个他认识了这么多年的小姑娘,终是长大了。 童越抑制着心头泛起的微微苦涩,问道:“喝点什么?” 时思摇了摇头:“不了,我时间不多,坐一会儿就要回去了。” 见童越皱眉,她笑了笑:“就算你今天不来电话,我也正想着找你。” 童越亦直切主题:“晓然说你要去英国。” “我本来就想着离开江城一段时间,正好前一阵子伯明翰的一个学姐联系我,问我有没有意向去她的工作室工作。”时思双手交握放在桌上,“因为我也是刚决定不久,所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她的目光里带着歉意看他:“我爸爸那边……我不想让他担心,暂时还不打算告诉他,而且这段时间他和敏姨那边……” 听着她有些艰难的开口,童越已经出声打断了她:“你放心,有我呢。” 他太了解时思,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她不可能会求到自己头上——即使在他心里,这原本就是一个朋友应该做的事,根本不需要什么请求。 时思眼底终是蒙上了一层水汽:“谢谢……” “真的……决定了么?”沉默许久,童越有些迟疑的问道。 时思了解一切之后,第一时间就向他和白晓然说明了一切并道了歉,虽然两个人都已经知道了她在感情方面所做的决定,他却并没想到,时思远比他以为的,要决绝的多。 时思唇角的笑意微滞,低下头来,手缓缓收紧:“嗯……” 她几乎终日寝食难安,虽然早已经做了决定,可不到离开的最后一秒,却依旧不能、也不敢告诉傅铭渊。 她一直担心傅铭渊的情况会因此更加糟糕,甚至不敢想象自己的不辞而别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可她也同样了解他早已深入骨髓的偏执,如果他提前知晓,不可能会放她离开。所以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远远逃开。 在她得知他做过的一切时,他们就已经再也无法在一起了。 可时间终会耗尽一切伤痛,于他和她都是。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今天晚了,明天我会准时的…… 第46章 秦川把车开回樱园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帮时思开了车门,看着她下车,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时小姐……” 正朝楼内走去的时思回过头来看他,眼神中有明显的探询。 秦川向来斯文的脸上此时显得多了几分为难:“我知道有些事轮不到我说,但傅总……真的很难,所以您能不能……” 这些话在他心中早已盘桓许久,但此刻却实在有些说不出口。身为傅铭渊的助理,甚至可以说是“帮凶”,他知道有些问题并不是简单的宽容忍让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但他也知道,傅铭渊的冷漠偏执背后有着怎样的煎熬。 所以她……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时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但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有些出神的模样,目光不知落到了哪里,静默许久之后,直到一阵冷风吹来,她的身体无意识的瑟缩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看向秦川。 “不管你还是李叔,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们好。”时思看着秦川,终究还是有些感激的,“我会好好考虑。” 秦川默默点了点头。时思朝他挥了挥手,笑意轻浅:“秦川,再见。” 秦川看着她的身影一路消失在转角处,默默轻叹一声。 * 时思走进家门的时候,就闻到了淡淡的桂花香气。随着她朝厨房越走越近,香气也越发浓郁,仿佛连带着周遭所有的空气都变得甜腻起来。 站在流理台边的傅铭渊看见她,眸光清亮:“回来了?刚熬好了你喜欢喝的紫米桂花粥。” 他对这个世界漠然到,甚至连一丝表情都欠奉。可她只肖一个身影,就能让他的眉眼间顷刻便染上温情。 他就那么温柔的看她,眉目舒展,笑意缱绻。 时思走过去抱住他的时候,觉得连他身上也沾染了桂花的味道,清新干净,甜蜜悠长。 “怎么了?”傅铭渊放下手中的汤匙,轻轻回抱她,言语间有明显的关切和探询。 “没事,”时思几乎想要把整个人都埋进他怀里,心里泛起的疼痛酸楚让她的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你伤刚好不久,还要好好休息。” “不要紧的,”傅铭渊轻抚她的背,“忙了一下午,累不累?” 时思只是沉默着摇头。 她不说话,傅铭渊也并不再开口,只是那么任她抱着。不知过了多久,时思才终于慢慢直起身子,看着傅铭渊,犹豫片刻有些迟疑的说道:“有件事……” 第67节 傅铭渊眸中仿佛有光芒一闪而逝:“什么?” “我回来前……”时思停顿片刻,继续说道,“和童越一起喝了杯咖啡。” 傅铭渊静静的看着她,突然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问:“喝太多咖啡,晚上睡不着怎么办?” 他的声音低沉而暧昧,时思的脸红了红,终是不再理他,扭过身把粥端出了厨房。傅铭渊看着她的背影,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终是变得晦暗起来。 * 夜里,傅铭渊抱着时思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时思已经有些精疲力尽。两人相拥躺在床上,傅铭渊在她耳边轻吻着,笑意低沉:“现在知道累了?那……之前为什么那么热情?” 时思不肯说话,脸色已是一片通红。 原本温情缠绵的时刻,她的脸还是滚烫的,可心里却是漫无边际的荒凉。 床上的傅铭渊似乎永远不知餍足,她却总是害羞。可是想到今天是留在他身边的最后一天,她的回应里,就难免带了些末日狂欢一般的热切和绝望。 明明身体享受着欢愉,可心里却痛苦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 许久之后,她抬头轻轻在傅铭渊的颊边落下一个吻,努力抑制着声音里的颤抖:“今天还需要吃安眠药么?” 自从受伤后,即使赵绮年反馈的治疗情况越来越好,但他却不知为什么,越来越难以入睡,有些时候更是需要服用安眠药助眠。今天虽然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时思这么问他的时候,因为心里有鬼,所以甚至连手脚都几不可见的轻轻颤了颤。 “嗯。”傅铭渊点点。 时思坐起身来:“我去帮你倒水。” “好。” 傅铭渊并没有阻拦。 她套上睡袍,遮住身体上大片的青紫吻痕,在傅铭渊的注视下走出了房间。 不久之后,她拿了杯温水进来,又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药盒里倒出两片安眠药,放进傅铭渊掌心,亲眼看着傅铭渊把药吃了下去。 她重新回到床上,身体仿佛有自主意识一般,自动自发的偎进傅铭渊怀里。傅铭渊抱着她,轻吻她的眉心:“睡吧。” 时思抱紧他:“晚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时思闭着眼睛,仿佛置身在烈焰炙烤之下,痛苦,煎熬,可又无法挣脱。直到傅铭渊的呼吸声平稳均匀起来,她轻声唤他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她才敢放任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可她并没有足够的时间用来哭泣。 时思擦着眼泪小心翼翼的起身,拿起衣服轻手轻脚的出了卧室。在客厅穿衣服时,她的眼泪仍是不断的涌出来,手抖得几乎连扣子都系不上。她用力深吸了一口气,死死咬紧下唇,身体的颤抖才终于得以被抑制了些。 她很快穿戴完毕,将早已准备好的护照签证等证件装进包里,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黑色盒子,步履轻轻的重新回到了卧室。 时思走到床边,把那对由她一个人独立完成的蓝宝石袖扣放在了床头。 傅铭渊依旧睡着,有些昏暗的夜灯下,他的睡颜极为安恬,时思忍不住想要抚摸他的脸,可手却僵在半空,许久之后,又颓然的垂了下来。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自己有些冒失的从他脚下捡起手链,以为那不过是人生中再寻常不过的擦肩而过。可随后的意外,却仿佛命定般的,将他们命运牢牢的绑在了一起。 时思自己都说不清,她到底有多爱眼前这个男人,因为一想到下一秒的分离,想到以后她的人生里可能再也没有他,她就觉得仿佛有人要把她的心脏从胸腔间强行剥离,疼得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她看着沉睡的傅铭渊,脑海中全都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和傅铭渊相处的点点滴滴,温馨的,甜蜜的,温暖的,激情的……他们鲜有争吵,少有矛盾,可她却不知道,明明以为会一辈子在一起的两个人,为什么偏偏走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她摘下手上那枚蓝宝石戒指,看着上面那对相濡以沫的游鱼许久,才颤着手将它放在那对袖扣旁边。她的目光重又落回到傅铭渊脸上,忍了又忍,终是死死咬紧嘴唇,才能让自己不哭出声音。 傅铭渊……再见了。 再见。 * 夜色浓稠如墨,时思走出樱园的时候,童越的车早已等在了那里。她并不需要童越的帮忙,自行把小小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之后,一言不发的坐进了车里。童越见她脸色苍白双眼红肿,几不可见的轻叹,启动汽车朝主路驶去:“只带这么点东西?” 这件事她已经在心中计划了很久,为了不让傅铭渊发现端倪,她并不敢提前整理任何东西。又怕发出声响吵醒傅铭渊,所以除了证件和□□,她这次只带了一些简单的衣物出来。和她当初出国留学时有些夸张的两个大行李箱相比,眼下她的行囊干瘪的甚至有些可怜。 车快速而平稳的开向机场,可计划的顺利实施,却不能让她产生任何的成就感。 时思声音沙哑:“其实你不用来送我的。” “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总是要来送送的。”童越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的路,轻叹出声。 面对时思,他终究是有些愧疚的,但这种愧疚他说不清到底是对朋友抑或是心上人的疏于照顾,还是当初在傅铭渊面前的妥协。 可无论怎样,他确实是在时思一个人孤立无援时,没有帮上任何的忙。所以如今的送别,他怎么可能不来。 接下来的一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开口。直到到达机场,时思下车之前,却出声阻止了童越打开车门的动作:“别送了,我自己进去吧。” “你知道我最不喜欢送别的场面,候机大厅那么多人,哭起来太丢脸了。”在童越的注视下,时思努力笑了笑,可眼泪却仍是要掉下来,“我也不想哭,可你看我现在这样,根本忍不住的。” 更何况,送来送去,路总是要一个人走。 看着时思笑得艰难,童越扶着车门的手渐渐攥紧:“……好。” 下车前,时思倾身抱了抱他,却又很快松开: “再见。” * 虽然夜色深沉,但候机大厅里却仍是人来人往。人们行色匆匆,或离开,或回归,时思形单影只的坐在那里,看着来往的人们离别的伤感和重逢的喜悦交错出现,心里的疼痛早已变得麻木。 到达机场的时候,距离她的航班起飞还有一个小时。以前的她总觉得等待的时间会显得格外漫长,可如今她不过是有些出神的再次回忆起她和傅铭渊的初遇初识,再回过神时,竟已是四十分钟过去了。 只有时间才明白,她还没离开,就已经开始那么想念他。 第68节 她原本该按照最初的计划,扔掉自己的手机卡,可把手机拿在手里的时候,动作却停了下来。 无论谁对谁错,她终是欠傅铭渊一个道别。 拨出那个早已熟记于心的号码,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艰难,可等待接通的有些漫长的时间里,她却发现自己甚至紧张的几乎连心跳都感觉不到。 她想到傅铭渊被电话吵醒的情景,想到他伸手去拿手机时,看到床边的戒指和袖扣时的目光,也想到他看清来电的名字时,察觉到自己已经不在身边时的表情…… 她知道他一定会马上意识到什么,可她已经不敢去想象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一直都心疼他,无论爱他的时候,还是离开他的时候。 “是我……” 电话接通,终究是她声音颤抖着打破了中间死一般的静寂。 傅铭渊的声音就在耳边,却又仿佛远隔天涯:“你在哪儿。” 时思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掉落下来:“对不起……”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沉默,傅铭渊的声音里,是她从未听到过的复杂:“你对不起我什么?” 对不起不辞而别,还是对不起违背承诺,她都无话可说。 她试图擦干眼泪,可却发现越擦越多,越擦越汹涌。 时思用些艰难的喘息,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那对袖扣是我亲手做的,我……” 话没说完,电话却突然应声而断。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时思有刹那的失神,下一秒,她终于低头捂住脸,泣不成声。 她不知哭了多久,直到模糊的泪眼里,一双熟悉的黑色皮鞋进入了视线。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那个于她而言已是刻骨铭心的低沉嗓音,已经响了起来: “如果这是你的临别赠礼——我不需要。”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管我不管!双十一我都坚持更新了!所以你们也要坚持留言!╭(╯^╰)╮ 第47章 之前候机大厅里来往的行人已经各有归处,时思候机的过程中,除了偶尔响起的广播,厅内早已变得空旷沉寂。 时思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面前的人面沉如水,眉目精致却又苍白孤绝,不是傅铭渊又是谁。 茫然稍纵即逝,时思眼中迅速聚集的,是几乎漫无边际的无措和惊慌:“你……” 傅铭渊并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惧,原本就已经在一片汪洋中动荡无依的心,此刻仿佛被滔天巨浪彻底吞噬,远处灯塔的微弱光芒,也一同泯灭了。 他走得更近了些,在她的座位旁停下来,手的动作有些僵硬的扶在她肩上,良久的沉默之后,抬手将她垂落下来的几缕长发轻轻理了理,别到了她耳后。 擦过耳朵的指尖冷的几乎没有一丝温度,时思不受控制的瑟缩了一下。 下一秒,傅铭渊的手已经抚上了她的脸,动作依旧如往日般轻柔,可他眼神里却仿佛浸润了夜色,幽深而又苍茫:“我一直在等……” 他的声音轻的近乎叹息:“等你承认你舍不得离开我,等你改变主意回家。” 时思有些艰难的动了动唇,她已经想到了什么,面颊在他指尖的触摸下,更加苍白了几分:“你根本没睡着……是不是?” “我等了那么久,可原来你从出门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要回头。”傅铭渊仿佛并没有听到她的问话。 “原来你从头到尾都知道……”时思有些脱力一般委顿在座椅上,整颗心都似乎随着他的话一起,跌入了无边黑暗之中,“……一开始就知道吗?” 她把傅铭渊的沉默视作默认,呼吸一时难免有些急促起来。 她所谓的“计划”,原来早就在他的掌控之中。她以为她可以摆脱那些足以让她窒息的禁锢,可没想到,到了最后,她依然活在他的监视之下。 明知她所有的煎熬,可依旧并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一丝歉意,那么在她为不得不割舍的爱情哭泣的时候,他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这些日子我还不够迎合你吗?我看着你演戏,看着你虚与委蛇,所有的这一切,我都可以假装不知道,可你还是要走。” 他的手轻抚她的脸颊,那些的轻颤,不知是来自于他,还是她。 “时思,你爱我吗?” 时思咬紧下唇低下头来,可下一秒,他的手已经自她颊边向后伸去,冰冷的手指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强迫她不得不抬头看他,低沉暗哑的声音变得有些渴切而急促:“我问你你真的爱过我吗!” 时思的唇瓣动了动,还没开口,眼泪就已经掉了下来。 两人的距离那么近,都有些急促的温热呼吸纠缠在一起,时思下意识的想后退,可却无法挣开他依旧扣在后脑的手。于是往日里再亲密不过的姿态,此时却显得愈发讽刺起来。 傅铭渊倾身和她额头相抵,可眼神中却只有空洞悲凉:“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还是想要离开我。那你所谓的爱……到底是什么?” 时思的眼泪不停滚落下来,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我爱你,可我没办法为了你,放弃我所有的自由和空间……” “我给你的还不够多么?”傅铭渊再开口时,眼角已是微红,“我说过……我连我的命都可以给你。” 时思看着他渐渐通红的双眼,心中尖锐的刺痛使得她好像连呼吸都无法为继,手无意识的扯住他的衣摆,用尽全身力气攥住之后,才仿佛终于能有了几分勇气,可以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可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给我自由。” 傅铭渊呼吸一滞,似乎整个人都陷入了僵硬之中。 他静静的看着时思,眼中仿佛满是烈火炙烤焚烧过后,无尽颓然悲凉的痕迹。 第69节 “对不起,”时思泪眼朦胧的看他,“我一直都爱你,可是我没办法再和你在一起……” 一片死寂里,她强忍住轻微的啜泣,松开攥着他衣摆的手,慢慢站起身来。 她登机的时间到了。 “思思……” 听见他轻声唤她,可她仍是步履艰难的继续向前走着。 时思知道傅铭渊在看她,她也想要在离开前最后看他一眼,可却终是不敢回头。 时思低了低头,眼角滚落的泪砸在地面上,她攥紧手中的小拉杆箱,继续向前走去。 可她还没走出多远,已经有人拦在了她面前。 看着面前两张完全陌生的面孔,以及稍远处面色复杂的秦川,她拉着拉杆箱的手倏然垂落,下意识的慢慢向后退去,可不久之后,就被人从身后抵住,抱在了怀里。 时思眼底满满的震惊和错愕交织在一起,她猛地回过头,傅铭渊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后,原本面上的伤痛犹在,却又多了几分不顾一切的异样光芒。 “傅铭渊,你干什么……”时思有些慌乱的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傅铭渊揽住她已然僵硬的身子,声音极轻,轻的甚至有些飘渺虚无:“我早就没办法放手了,思思……” 他的话音未落,时思突然感觉手臂一阵尖锐的刺痛,她猛地低头看去,彼时细细的针管里,药水已经被推了下去。紧接着,她所有还未出声的惊呼,已经被傅铭渊突如其来的吻尽数吞噬。 可这早已并不是吻。 她所有的挣扎和哭泣都并未持续太久,随着药效的发作,她的身子终于瘫软下去。傅铭渊接住她倒下去的身子,将她打横抱起,面无表情的朝大门外走去。 整个过程迅速而隐秘,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秦川看着一行人离开的背影,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他知道以傅铭渊对时思的执念,即使有人发现,他也并不会在乎。 有些东西已经深入骨髓,傅铭渊从未想过回头。 秦川站在原地怔忡片刻,终是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掩下眸底所有的唏嘘,快步跟了上去。 * 时思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之前的衣服已经被换过,如今身上已是一条宽松柔软的白色睡袍。麻醉剂的副作用尚在,头昏沉沉的,身上也有些虚软无力。她强撑着坐起身子,抬手轻轻揉了揉额角。 如今身处的房间是她喜欢的欧式风格,和樱园的那套房子相近,同样的温馨舒适,同样的色调淡雅。可这里于她,却是全然陌生的——她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 陷入昏迷前的一切如同黑白电影,每一帧都在提醒着她究竟遭遇了什么,可她已经顾不上哭了。 时思下床的时候,由于动作太急,脚步有些踉跄,她甚至还来不及完全站稳身子,就已经匆匆打开房门,向外面走去。 时思穿过走廊,一路走来,此地的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设计简约的单层别墅,风格清新淡雅,却又处处都不失奢华。一路上并没遇到什么人,她一直走到前厅,只见整个前厅都被围在一面玻璃墙里,光洁明亮的墙外,是午后日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无边泳池,更远处,是成荫的绿树和绵延的草地。 她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却无意识的后退几步,几乎跌坐在地上。 不仅是因为远处那些绿植的托斯卡纳风格如此明显,更因为据她所知,江城根本没有占地面积如此之大的单层别墅。 这里不是江城。 时思大脑中一片空白,扶住一旁的沙发,才勉强站稳了身子。而正在这时候,身后熟悉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思思。” 傅铭渊从走廊的另一头走出来,声音一如往常般低沉慵懒,可眉宇间却有显而易见的疲惫。 他看到她的身影之后,目光变得柔软起来,走到她身边,动作温柔小心的扶住她:“药效还没退,步子别走得太急。” 他好像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明天的晚餐,语调再温柔自然不过,可时思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随着他轻轻出口的一句话,变得冰冷刺骨起来。 “这是哪儿?”时思猛地推开他,紧攥成拳的双手抑制不住的颤抖,“傅铭渊,到底是什么地方!” 被她推开的手僵在半空中,傅铭渊眸底幽暗的光芒一闪而逝。 见他并不回答,时思转身便朝门外跑去,可她身体还有些虚弱,几步之后就已经踉跄着摔倒在了地上。 傅铭渊疾步过去抱住她,呼吸已有些失序:“怎么样,伤到没有?” “你放开我!” 时思哭叫着挣扎,可任凭她怎么用力,却都挣不开他仿佛禁锢一般的拥抱。 傅铭渊一直沉默着任她推打,却并不肯放手——她还未醒来时,他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为了以后和她长久相伴,有些过程总归是要经历,有些后果,也终究是要面对。 不知过了多久,时思终于停止挣扎。她任傅铭渊抱在怀里,发丝凌乱,脸色苍白。 事实上,她意识到自己并不在江城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绝望,可此刻被傅铭渊抱在怀里的时候,她才发现,所有和绝望有关的词汇,都并不足以用来形容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傅铭渊,不要逼我恨你……” 她的声音微弱,却有着前所未有的冰冷决绝。 傅铭渊抱着她的手臂僵了僵,却并没有松开。他有些缓慢的开口,低沉的声音里,仿佛有着无边的寂然苍凉: “爱也好,恨也好,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小天使们,今天比预计的晚了,明天我一定会准时的。 第48章 时思紧抱双膝坐在卧室的床上,窗外的阳光早已在一片死寂中一点点消失,从暮色四合,又到夜幕降临,她再未出过房门。如水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朦胧孤洁,也使得她的身影看起来越发的孤立无援。 她拒绝见傅铭渊,傅铭渊也就由她,这半天的时间里再未踏进卧房半步。但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的局面,她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傅铭渊真会妥协什么。他现在的所谓让步,不过是给她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个事实罢了。 第70节 樱园的一应用品几乎被原封不动的搬了过来——她情绪激动的哭闹之后,傅铭渊抱着精疲力竭的她“参观”了整套别墅,除了健身房、书房和影音室,他甚至还记得给她准备了各种资料完备的工作室,那里有她常用的工具,无数画笔,和她以前所有的设计图和手稿。 时思直到今天才知道,在自己发现了手表里的秘密想要离开他的那天起,他就已经知道了一切,也准备了不同的计划来迎接她的选择。 她猜想,如果她最终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那也许他们现在还在江城,做一对人人欣羡的恩爱情侣,只要他注意收敛不再让她发现什么,那么他们很可能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结婚,生子,终老一生。而如果她一旦选择决然离开,他也有同样更为决绝的方式来“挽留”她。 和他缜密而周详的计划相比,她那场还未开始就已夭折的“逃离”,更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眼前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证明。 整座房子不过是一个巨大而奢华的水晶牢笼,如果她不想办法离开,就只能被永远困死在这里——她毫不怀疑傅铭渊的决心,她其实从未怀疑过他对自己的爱,但也知道这份爱已经随着日益的加深,而变得近乎病态。 可这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 时思一动不动的盯着床角的几缕月光,许久之后终于收回视线,黑暗的房间里,她眼中的光芒越发坚定起来。 她活动着有些酸麻的手脚,慢慢下了床。她打开房门,发现外面也并未开灯,她无意寻找开关,只是沿着走廊小心翼翼的前行。 彼时只有客厅角落里的一盏壁灯开着,发出昏黄的光芒。傅铭渊从来都不喜欢黑暗,但如今他却枯坐在光线幽暗的客厅里,双眸微闭,面部线条冷峻,雕塑般精致冰冷,让人不敢靠近。 他一直坐在这里,目送失魂落魄的时思回房,看着窗外的夕落月升,直到时思出来之前,身心俱疲的浅眠——事实上,在时思因麻醉剂药效发作而昏睡的时间里,他几乎连片刻都无法安眠。 时思走过去的时候,他听到声响,慢慢睁开眼睛。 带着几分初醒时稍纵即逝的茫然,他看向时思的目光柔和温存,一如曾经热恋时的模样:“好些了没有,头还晕不晕?” 可是时间流转间,曾经再熟悉不过的枕边人,曾经温馨甜蜜的恋爱光景,早已变成了如今面目全非的模样。 昏黄的灯光照在时思脸上,照清了她眸光深处所有的复杂唏嘘。她看着面前既陌生又熟悉的傅铭渊,慢慢开口,声音刻板,毫无情绪起伏: “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傅铭渊目光里的所有温柔,都因着这句话染上了几分失落。只是他的面容依旧平静,并没有因此产生半分妥协的意思。 时思又走近了几步,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晓然在机场接不到我,又联系不上,她会急疯了的。” “童越也在等着你报平安,说不定还有那个苏澜。”傅铭渊慢慢开口,神色一如既往的温和妥帖,可声音里却仿佛透着无尽的凉薄,“你放心,这些我都有安排。” 时思的目光蓦地一凛:“你的安排?你又要对他们做什么?” 她面上有明晰的防备和忧惧,傅铭渊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准备面对她的任何反应,可此时此刻,他终是感觉到一阵清晰的钝痛,从心口处蔓延开来。 “你觉得我会对他们做什么?”他看着时思,轻声问道,“事实上我从未对他们进行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我只是不希望他们的存在打扰我们——我早就对你说过的,我不想我们之间有任何的阻碍。” 他们如今事业顺利,生活富足,难道还不够吗? “可他们不是什么阻碍,他们是我的朋友!”时思双手紧攥成拳,呼吸越发急促起来,傅铭渊傅铭渊牢牢的盯着她,目光灼灼:“你当他们是朋友,可他们当你是什么?” “那个白晓然,你不过是她纠缠童越的一个借助工具,只是因为有童越在,她对你的友谊才显得那么牢不可破。至于童越……”傅铭渊顿了顿,微勾的唇角带出了几分明显的讽刺意味,“一份合同就能轻易妥协,他的所谓喜欢,所谓友情,不过就是这么廉价的东西。” 时思的脸倏然涨得通红,但傅铭渊不等她开口,已经继续说道:“还有那个苏澜,你以为她真的拿你当朋友么?你对她掏心掏肺,可她有没有告诉过你她和齐晋之间的关系?” 他的话说完之后,厅内陷入到一片紧张而又压抑的静默里。时思站在原地,手攥得越发紧了,指甲几乎刺破掌心。 “这一切……都不是你做那些事的理由。” 在傅铭渊的沉默中,过去的一幕幕再次在时思眼前浮现。她想到那些已知的真相,眼神越发幽暗:“你以为你有什么权利去操控别人的人生?无论他们的还是我的,你都没有这个权利。” “我身边没有任何一个朋友,真的就让你觉得那么安全吗?”时思语气急促,越发沉痛,“无论他们的友谊里到底掺杂了什么,可他们至少会在乎我的感受,你呢?他们没有伤害我,反而是你,你做的却都是会让我痛苦的事!” 可我只有我最爱你……傅铭渊试图辩解,可所有的话终是被湮没在失序的呼吸里。 他拉住她的手臂,试图拥抱时思,可意料之中的挣扎并未出现,时思任他抱在怀里,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可轻声说出的一句话,却仿佛一记重锤,让傅铭渊倏然僵在原地。 “傅铭渊,你在机场的话我现在也很想问问你……你真的爱我吗?” 你……真的懂得什么是爱吗? 傅铭渊面色越发苍白:“你觉得……我不爱你?” 他抱着时思的手臂无意识的收紧,心中最初的钝痛早已变得麻木不堪:“就因为那些毫无关系的外人,你就要否定我的一切?” 他声音极轻,可眸中的伤痛渐渐混杂了几分焦躁难安的情绪:“我不需要亲人,也不需要朋友,我只要你一个。可你想要的那么多,所有人你都要在意,所有事你都要在乎。如果我不那么做,你什么时候才能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 傅铭渊的手几不可见的颤抖着:“你告诉我……我如果不爱你,我又为什么会每天都活在随时会失去你的恐惧里?” “你以为看着你为那些人分心的时候我不痛苦吗?你在我面前演戏的时候我不痛苦吗?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道?我又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愿意放弃所有的自尊去答应你去看什么毫无用处的心理医生?” 察觉到他越发激动的情绪,时思原本强撑的漠然有了一丝龟裂的痕迹。她不知道此时的心疼和怨怼究竟哪一个占了上风:“为什么……明明赵医生说……” 到底为什么,明明在进行了相当长久的心理治疗之后,在赵绮年越来越乐观的情况反馈之下,他的问题却似乎并未得到半分改善。 她有些艰难的问出口,可话还未说得完整,傅铭渊已经打断了她,语气冷漠决然:“没有什么心理治疗,从来都没有过。” 他从一开始就并不打算妥协,更不可能容忍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去试图洞察他的内心。 他不是疯子,也不是异类,他不需要任何治疗。 而他怀里的时思,身体却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又一个谎言……而这个谎言里透出的信息,却是让她更加绝望的存在。 她强忍住眼泪,努力让脑海中纷杂的思绪平静下来。事情早已朝着她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开去,所以她如今不能再被任何感情扰乱理智。 不能再刺激傅铭渊,她只能选择其他方法。 也许由于她的沉默乖觉,长久的寂静无声之后,傅铭渊的情绪终于渐渐平息下来,眸光里也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平静。 第71节 “我们……要在这里住多久?” 她醒来之后,第一次语气如此平和的和他说话。 他依然没有放开她,头轻轻埋进她颈间,因着汲取到的片刻温暖,声音也重新变得温柔起来。 “在你想通之前,我们会一直住在这里。你看,这里的一切都是你喜欢的风格,你可以去外面游泳,骑马,旁边还有个高尔夫球场,哪天你心情好,我带你一起去打球。” 时思听着他语意柔缓的介绍,心中却已是一片冰凉。 她太清楚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即使因为之前的争吵而乱了心神,可有些想法却从不曾有过半分的动摇。 “不联系晓然他们也没有关系。我明天能不能给我爸爸打个电话?你知道……我总是每隔几天就要打回去一次的,不然他和敏姨会担心我。” 听着她有些颤抖的声音,傅铭渊低低的轻笑出声:“你又骗我……” 时思还未来得及反驳,他已经将她的手握进他冰凉的掌心里。就像知道她心里究竟在盘算着些什么,他再次开口,声音暗哑:“没有通讯工具,佣人听不懂中英文,外面我也派了人看守……” “思思,放弃你那些小聪明吧,没有用的。” 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傅总你为什么放弃治疗…… 第49章 时思在这里住了七天。 每天都会有佣人准时出现,打扫房间,准备一日三餐,时思尝试过和她们交流,但是一如傅铭渊所说,这些都是意大利人,对时思的中英文做不到任何她能听懂的回应。 傅铭渊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这里,他偶尔会消失一会儿,但又通常都会很快就回来。有一次他不在的时候,时思试图趁那些佣人不注意的时候跑出去,可还未跑过远处那些绿植丛生的草地,几辆不知从何处开过来的车就已经堵在她前面。 时思坐在工作台前,拿着画笔漫无目的的涂抹着,一个戒面已经成形,但她脑海里一直是这些天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等她回过神时,发现笔下的线条早已凌乱不堪。 她猛地扔下铅笔,将画纸扯过来,撕扯揉搓着扔到了一旁。 敲门声响起,房门片刻之后被人推开。 房间里几乎到处是被撕碎的画纸,负责打扫的佣人对满地的狼藉早已见怪不怪,朝时思礼貌颔首之后,默默开始打扫。 对方终究是不可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所以时思早就没有了开口的欲望。但是她在椅子里僵坐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坐直了身子,颤着手从拿过旁边一只彩铅,在纸上用力划着。 她的手抖得厉害,由于毫无意识的用力,刚写出一个“s”,铅笔的笔芯已经断了。她随手扔开,又拿过另一支笔,继续写起来。 写完之后,她终于站起身来,一边拉着那个中年女人,一边把画纸上力透纸背的那个“sos”举给她看。 那些几乎已经尽数破灭的曙光,只剩了眼前这看起来微末却又仅存的希望。 傅铭渊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懂得该如何去爱。她那些自认为足以影响他改变他的深情,已经在他的阴鸷偏执中分崩离析。她这些日子心心念念的,只有逃离。 救救我吧,无论你是谁。 时思眼底蒙上了一层水雾,手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被她拉住的佣人看清纸上的字,但只是一面后退着一面慌忙 摆手:“scusa mi,scusa mi……” 时思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可却看得懂她眼里的惊惶和动作上的避让。 “她在跟你道歉。” 清冷的声音自外面传进来,时思和佣人几乎同时看过去,傅铭渊站在门外,不知道看了多久,目光平静,无悲无喜。 他缓步进来,对那个佣人说了几句什么,是语调优美的标准意大利语。佣人忙不迭的颔首,快步走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气氛一如这些时日来的冷凝。傅铭渊的目光落在时思手上举着的画纸上,下一秒,时思已经揉烂了那张纸,狠狠砸向他。 傅铭渊一动不动,任纸团砸在他的额角上,随后掉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了一旁。 看着傅铭渊额角留下的一点微红痕迹,时思有一瞬间的闪神。 眼前的时思脸色苍白,发丝凌乱,往日的甜美笑容早已再也不见。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看着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冷。 他记忆里那个温柔敏感,小心翼翼的爱着他的那个女孩子,有着远远出乎他意料的刚烈决绝。 傅铭渊默默收回视线,转过身:“吃饭了。” 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总是这样,任她怎么哭闹反抗,他的眼神都从未再有过半分波澜,仿佛她所有的反抗只不过是他眼里幼稚可笑的小儿科游戏。就像这些日子以来,她每天仿佛发泄般砸着手边所能拿到的一切,可这样的歇斯底里,他却只是在她情绪最为激动的时候抱紧她不让她伤到自己,对于满地的狼藉并不在意。 别墅的每个角落都有人每天打扫清理,所有摔坏的东西都会第一时间换上同样昂贵却又崭新的代替品。这里依旧豪华整洁,一应俱全,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心中的绝望如同潮水般一层层漫上来,时思突然就觉得身心俱疲。 察觉到她仍站在原地未动,傅铭渊再次回过身来,走到她身边,试图牵起她的手,时思从片刻的怔忡中回过神,用力甩开之后,一个巴掌就已经打在了傅铭渊的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打破了凝固般的空气,傅铭渊苍白的脸被打得偏向了一边,上面浮起几道明显的指痕。 傅铭渊慢慢回过头,在随后两个人的对视中,时思却反而比他更震惊,更沉痛。 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仍颤抖的手,可随后再看向他的时候,那些冰冷的言语却抑制不住的说出了口,刺痛他是她唯一的目的,即使与此同时,她的心也像被利剑刺穿一般,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在把我关在这里的那天起,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她剧烈的喘息着,一直努力抑制,才能让声音变得连贯,“我不是木偶,也不是你手里的洋娃娃!凭什么你会以为我能乖乖的任你摆布?就凭我爱你?” “我告诉你傅铭渊,你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得我以前对你的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所有的语言都变成了伤人伤己的利刃,傅铭渊表情微变,眼底已是有混杂着痛楚和哀伤的阴云渐渐凝聚起来。 第72节 他突然想起谁曾经信誓旦旦说过的话,再仔细回忆的时候,脑海中的画面顷刻间变成了傅铭凯站在旧宅里,笑意冰冷的对他说:时思一定会后悔爱上你。 眼前的人如此真切的践行着他的话,冰冷的言辞仿佛柄柄薄刃,见血方回。 傅铭渊的呼吸渐渐失序,抱住时思用力吻上她的唇,将她所有将说未说的话堵在了唇齿之间。 时思动作激烈的推打抗拒,可他没有丝毫的动摇。他将她推倒在工作台上,在她唇上肆虐的同时,手也沿着她的衣领不容置疑的撕扯着。他急切而躁动,仿佛只有通过肌肤间的温度,才能去证明什么,留住什么。 时思的心迅速的沉了下去。 她的身体冰冷僵直,原本推拒反抗的手颓然垂落下去,原以为早已干涸的泪水,顺着眼角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也许是由于她的目光太过绝望,傅铭渊终是停了下来。 他松开手,眼底的阴郁一闪而逝。 时思慢慢站起来,擦了擦眼泪:“想要我是么?” 她机械般的抬手,一颗一颗解着衣扣,在衣衫滑落在脚边的同时,眼底却只有近乎麻木的痛苦。直到所有衣物被她一一褪尽,她全身赤|裸的站在他面前,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如果你要的只是我的身体……” 她慢慢张开手臂。 “好,都送给你了。” 傅铭渊仿佛被击中一般,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她明明知道不是这样。 他看着面前赤|裸的时思,双拳死死攥紧,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不让眼底的湿意蔓延开来。 “我知道你难过,但你不能这么侮辱我们之间的爱情。” 他的呼吸越发艰难起来:“我爱你,所以想要你。但你如果不愿意,我可以这辈子都不再碰你。” 如果身体的碰触会让她越来越抗拒,他可以放弃。 没有什么欲|望可以和把她长久的留在身边相提并论,除了她,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即使那在时思的心里,早已根本不是爱。 他近乎狼狈的逃离。时思瘫坐在地上,攥紧手边的衣物,痛哭失声。 *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时思的所有反抗终于停止了。 她不再砸东西,不再和傅铭渊争吵,即使身边没有任何人,也不再试图跑出去。 她并不拒绝进食,但却吃的极少,所以日益苍白消瘦起来。而且她拒绝和他说话,也不再看他。 她几乎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人默默的躺在床上,对周遭的一切声响,都开始视若无睹起来。 傅铭渊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可能放手,可也因着眼前的困局越发焦躁难安起来。 秦川因着他又一次的把送来的文件拂落在地,而几不可见的叹息。 “傅总,时小姐的生日快到了,如果到时候带她回江城住一段时间,会不会好一点?” 他知道如今时思的名字于傅铭渊而言已是雷区,但眼见着两个人之间已成死局,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开口。 如果再僵持下去,只怕结局任何人都无法控制。 傅铭渊没有发作,但也并没有松口。 他眼前浮现出时思苍白麻木的脸,微微闭了闭眼:“婚纱准备的怎么样了?” 秦川点头:“都做好了。” 傅铭渊摩挲着腕间的蓝宝石袖扣,原本阴沉的面色里有片刻的柔软一闪而逝:“等去老桥拍完婚纱照,再一起回江城。” 秦川终于暗暗松了口气。 * 佣人把汤端进时思的卧房时,她仍然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像平日大多数时间里一样。汤碗里飘散开来的香气浓郁诱人,但时思却没有丝毫反应。 但放下汤的佣人却并未立时离开,她轻轻推了推时思,在她睁开眼的一瞬间,飞快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从围裙的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递到了她面前。 时思麻木的目光里第一次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她几乎是颤着手将手机贴到了耳边,想要说话的时候,却发现由于心跳瞬间剧烈,而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个神色里满是紧张的佣人拿过手机,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之后,重新把手机放在了时思耳边。 片刻的沉默过后,电话那头终于有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不是很早!所以你们是不是很应该留个言~~(≧▽≦)/~ 知道断在这里会被寄刀片,但是你们猜一猜,打来的是谁?嘿嘿嘿嘿嘿嘿,猜对的送红包哦~ 另外好知道是讨厌傅总的多还是心疼傅总的多……2333333 第50章 听到电话那头熟悉的清越嗓音,时思的呼吸蓦地急促起来:“傅铭凯……” 听着她干涩沙哑的声音,电话那头的人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我早就说过,说不定你走投无路的时候,我还能帮得上你什么忙。” 话虽这么说着,可傅铭凯的声音不似往日般轻松愉悦,难得让人听出了几分正经来。 第73节 时思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开口,傅铭凯已经继续说道:“你现在的情况我多少了解一些,如果你还想逃出去,最好不要这么一直和我哥对立。” 他多少也有些人脉,想查到一个人的行踪并不是什么难事。而调查对象是傅铭渊的话,总是难免要多兜几个圈子的。 傅铭渊雇佣的外围那些看守自然不是什么善于之辈,但别墅里的佣人,不过只是些当地的普通女人罢了。而目标一旦锁定那些佣人,想撬开她们的嘴或是传递什么信息,无非就看能不能出得起比傅铭渊更高的价钱。 偏偏钱又是他手里最无用的东西。 只是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做,他一时也没有任何头绪。 泰和集团一直都在开拓海外市场,如今在意大利亦是风生水起。暗招自然盘不过,意大利的警察更都是些固执死板的草包,就算他有时间去和他们扯皮,最后也无非是在冗杂的手续中被傅铭渊拿财力摆平。所以明路暗路,在傅铭渊面前哪条都行不通。 承认自己在各方面都远远比不上这个哥哥,并不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情。 不过唯一能够值得欣慰的一点大概是——自己比他正常。 时思最初燃起了希望的目光,却又在傅铭凯的话音落下之后,有了几分明显的波动衰颓:“我……要怎么逃出去?” 真的还能逃出去吗? 这是精致而华丽的牢笼,将她死死困在了原地。她挣扎,哭闹,用尽全身力气去反抗,可那些佣人不仅无视她所有的求救,她甚至能从她们的眼里看出对自己的惧怕和躲闪。 她虽然听不懂那些意大利女人干活时偶尔凑在一起语速飞快的低语,但她知道,她们目睹了最初的日子里她所有的歇斯底里,于是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她是疯子。 她是情绪不稳定的疯子,傅铭渊是爱她、包容她所有疯狂的深情男人。 多么的可笑,她才是被囚禁的人,可那些人怕的却是她。 疯了的人明明不是她。 “我找人盯了下秦川,他最近在帮你准备婚纱,约了意大利的名摄影师——”傅铭凯把自己目前了解到的情况告知了时思,“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应该是想带你出去拍照,只是暂时我还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和地点。” 时思总觉得有些什么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太久的麻木绝望让她的记忆出现了片刻的空白,所以一时无法抓住它。 更何况就算知道了地点……真的能逃出去吗? “这段时间里你要改变一下你们的相处模式,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不然他永远不会放松警惕。”傅铭凯顿了顿,语速加快了些,“而且你现在的状态很成问题,我不认为你这个样子,到时候有足够的体力和脑力去摆脱他。” 傅铭渊痛苦是让他一直喜闻乐见的事,这次也不例外。不过这一次,行为上也总算是要实打实做一回雷锋的,然而如果“救助对象”自己都要拖后腿的话,他还有什么戏唱? 时思握着手机的苍白手指抑制不住的颤抖:“可……我骗不过他的……” 一个人一直处在绝望深渊里的时候,那些最初的意气,早都被慢慢消磨了。更何况……她最开始的隐瞒欺骗,也从来骗不过傅铭渊。 傅铭凯印象里的时思从来都是聪明而又坚定的,所以此刻听到她沙哑嗓音里明显的怯意,终是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真是糟糕。 “你一定可以的,只要别太心急露出马脚就好。”饶是心中多少有些唏嘘,但他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无比,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而且你最好搞清楚一件事——时思,如果你骗不过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时思的身子猛地一震。 傅铭凯继续说道:“我会找时间再联系你,如果你能确定拍照的时间和地点,可以直接写纸条交给你面前这个人,不过千万要小心,一旦出现什么差错,我就真的爱莫能助了。” “好……我知道了。” 时思应声之后,傅铭凯很快就挂断了电话。她颤着手把手机交给了面前一脸焦虑不安的佣人,想要说声谢谢,但想到她听不懂,也只能默默作罢。 一直提心吊胆的佣人总算是松了口气,快步出了房间。时思默默消化着这通电话里的信息,狠狠在手臂上掐了一把,直到指甲几乎快要刺破皮肤,她看着手臂上几个月牙形的红痕,后知后觉的痛感蔓延开来,她才终于能确定,刚刚的一切不是梦,也不是她绝望太久产生的幻觉。 在以为一切都走到死胡同的时候,竟然真的出现了转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干涩的眼睛终于再次涌上了一层湿意。 仍放在床头的汤,香气依旧弥漫飘散着,她虽然全无胃口,但想到傅铭凯刚刚的话,终是撑着床慢慢坐了起来。 把汤碗端过来的时候,碗壁还有些烫手,但她并不想再等下去了。 她拿汤匙慢慢喝了一口,还是熟悉的、属于傅铭渊的味道。 这些日子以来,他知道她有些厌食,为了给她补养身体,每天都会亲手炖补汤给她。知道她不想看到他,为了不影响她的胃口,三餐时间也从不进门。他的柔情因着她的日益衰弱而变得小心翼翼,但一直坚持的,却也不曾有半分退让——无论她多么抗拒,他每晚依然会抱着她睡,但也一如他承诺过的,除了相拥而眠,他从未有过半分的逾矩。大多数时间里,两个人都很难入睡,她即使由他抱着,但只是闭着眼不说话。他会在她耳边轻轻说很多话,说他读书时的经历,说他接手公司时的艰难,还有……他和她那些虽然并不算漫长但却甜蜜温馨的过去。 作为回应,通常她只是慢慢背过身子,看着床上洒进来的月光发呆,他也并不强求,只是自身后将她抱进怀里,长久的沉默之后,昏昏沉沉的睡去。 □□,却也彼此折磨。 一滴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下来,砸进了汤碗里。 时思觉得自己从这一刻起急需补充体力,于是喝汤的动作甚至有些急切起来,但她只不过猛喝一口,要再继续时,却又停了下来。 如果她的食欲突然有了变化,傅铭渊反而会怀疑的。 她看着手里的汤迟疑片刻,终是把汤碗放了回去。 傅铭渊进门的时候,时思仍静静的躺在床上。 跟在他身后进门的佣人把东西放下之后,又默默退了出去。傅铭渊坐在她床边,看着汤碗里和往日剩余几乎没有任何差别的残汤,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时思的睫毛微颤,但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傅铭渊对此早已习惯,但目光里的温柔一如往昔:“思思,我带你回江城,好不好?” 时思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她已经许久不曾这样定定的看着傅铭渊,此刻却几乎再也移动不了视线,原本茫然空洞的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她的反应都在意料之中,所以傅铭渊并不感觉意外。他动作轻柔的将她抱在怀里,轻吻着她苍白的脸颊:“等你身体养好一些,我们就回去。” 第74节 这原本就与她和傅铭凯的计划有重合的部分,但她生怕自己过于激动而让他察觉什么,所以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情绪,让声音显得没有半分波澜。 “你骗我。” 虽然声音沙哑干涩,但在傅铭渊听来,却如同天籁——她已经很久不曾和他说过一句话了。虽然完全得益于她对能够回到江城而产生的期待,但看来秦川说得对,也许熟悉的环境,能让她的心情慢慢好起来。 “我为你准备的婚纱做好了,等你身体养好一些,我们按计划去老桥拍照片,然后就回江城,好不好?” 老桥。 时思终于从他的话里,慢慢回忆起了当初他的那个提议。 关于佛罗伦萨,关于但丁和贝特丽斯的浪漫初遇,关于他曾为她描绘过的那个宛如童话的未来。 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傅铭渊并未气馁于她的沉默,反而因她未曾表现出半分的抗拒而心内稍安。他扶着她靠坐在床头,走到一旁把佣人拿进来的箱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在了床上。 欧洲知名设计师纯手工缝制的婚纱,洁白奢华,线条瑰丽典雅,有精致的刺绣和蕾丝点缀,玻璃纱在阳光映照下璀璨而又梦幻。 时思的目光渐渐有些迷离起来。 不是没有想象过的……她和傅铭渊举行婚礼时的情景。挽着父亲的手走进礼堂,由父亲将自己交给傅铭渊,身边是熟悉的亲人和朋友,在他们祝福的目光下交换戒指,傅铭渊轻轻掀起她的头纱,亲吻她。 所有的这一切,自从傅铭渊把戒指戴在她手上的那一刻起,她都想过。 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在面前洁白华美的婚纱上,尚有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 她的反应,让傅铭渊因伤痛而沉寂的心再次跳动起来。 傅铭渊重新走回她身边,同样小心翼翼的帮她拭去眼角闪烁的泪光,将她抱进怀里时,声音里也隐约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时思一动不动的任他抱着,在他看不到的角度,迷离的目光渐渐被沉静的锋芒所取代。 “什么时候……去拍照?” 作者有话要说:  好多小天使们都猜到啦,确实是小傅总来的电话~看来大家对他作死之心不死的人生态度深有了解了已经233333 第51章 自从确定了目标之后,时思一天天在好起来。 她慢慢开始不再每天窝在卧室里,偶尔出门,在泳池边的躺椅上晒晒太阳,甚至会在某一天精神特别好的时候,重新拿起画笔,在工作室涂涂画画上大半天。 她的身体也依从心理,不再排斥食物,一日三餐也都变得规律起来。 看着时思的脸色终于一天天变得红润,不再似以往般苍白,傅铭渊的心情也拨云见日,不再任由沉郁继续堆积。虽然她依旧并不怎么理他,但至少她的眼底重新开始有了情绪,开始不会再像前些日子一样无视他。 于是他压抑心头许久的阴霾,终于也有了渐渐散去的迹象。 在所有人眼里,时思为的都是回到江城,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一切的重点,其实都在回江城之前。 再微末的希望也是希望,她就算用尽全身的力气,也一定要抓住它。 * “已经画太久了,歇歇吧。” 时思一连画了两个小时,傅铭渊怕她身体吃不消,即使知道她并不见得会听,但仍是敲了敲门,走进了工作室。 时思坐在工作台前,听到他的脚步声,头都没有抬。 她今天精神不错,灵感却一直不好,不过之前的坏习惯已经养成,几张废图都被她撕扯着揉烂扔在了地上,所以如今工作室里依旧是满地狼藉的模样。 傅铭渊进门的时候,恰逢她头脑中冒出了些许灵感,所以她并未理会他的关心,只是低头认真的继续画着。 傅铭渊走过去,看了看她笔下渐渐成形的吊坠,又见她因为专注,额间有细密汗水沁出来,于是动作轻柔的帮她拿手帕擦了,问道:“给你煮了粥,要不要先喝一点?” 他整个人都越来越小心翼翼起来,但这种小心翼翼里,那些早已逾越偏执界限的光芒,却并不曾淡去过半分。 时思虽然因为被打扰而几不可见的皱眉,但因为确实有些饿了,所以对他的提议并未表现出反对的意思。 傅铭渊让人把他亲手煮的枸杞莲子粥端进来的时候,时思已经粗略的完成了初稿,她拿起来仔细端详片刻,扫了一眼工作台上的材料盒。傅铭渊见她眉心微蹙,问道:“缺什么东西么?” “需要几颗圆形坦桑石。” 时思几不可见的点头,随手比划了一下,声音仍是淡淡的,“大概怎么大的就可以。” 傅铭渊好看的眉眼里,立时便带了些浅淡的笑意:“好,我让他们尽快送过来。先喝粥好不好?” 时思仿佛没看到他的笑容,默不作声的开始喝粥,傅铭渊坐在她身边静静的支腮看着,她这些日子已经渐渐恢复了血色的脸,此时因为莲子粥升腾的热气而变得红扑扑的,让他终于心生慰藉。 时思默默喝完粥,傅铭渊帮她拿手帕轻轻擦拭着唇角,仿佛奖励似的在她额头落下了一个轻吻:“乖,我送你回房休息?” “我要把它画完。”时思并不因为他的亲昵而躲闪,但也并未因此而有一丝的情绪波动。 傅铭渊对于她如今的状态已然满意许多,所以并不在这件事上强求。他轻轻揽着她的肩膀,问道:“如果明后天你身体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去拍照好不好?” 时思心中微微一动。 明后天……她想知道的更具体一点,但为了不让傅铭渊生疑,所以并没有问出口。关于拍照这件事本事,她有些不知自己该表现的更急切,还是更不在乎一些,不过她只犹豫了片刻,就已经轻轻抬起头来,看着傅铭渊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希冀:“拍完就回江城么?” 只有这样的话才是她现在最应该关心的话题。 “如果你的身体情况允许,我们会很快回江城。”傅铭渊语意温柔。 时思有些期待的模样,但最终只是闷声应了一句:“嗯……” 他起身去书房处理公事之前,时思看着脚下的一片狼藉,皱了皱眉:“让人来帮我打扫一下。” 第75节 傅铭渊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笑容里有淡淡的宠溺:“好。” 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时思飞快的从桌上撕了张纸条,拿笔在上面笔走龙蛇一般写着,然后团成小纸团紧紧攥在了手心里。等佣人来的过程中,她几乎连自己的呼吸都感觉不到,只盼着进来的人,会是傅铭凯买通的那一个。 敲门声响起之后,她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觉得手心里的纸条几乎被汗水沾湿了,可随后进来的人,却让她目光倏然黯淡下来。 不是。 她有些烦躁的把那张吊坠图扫落在了地上,起身朝门外走去。 时思不知自己是否该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因为就在她回房间的路上,走廊上迎面走来的人,正是她先前牢牢记住了长相的那个意大利女人。 她若无其事的回了回头,确认走廊里并无他人时,在目光交汇后对方朝她颔首的一瞬间,将早已攥出汗了的小纸团迅速塞进了她手中。 两人面无表情的擦肩而过,时思觉得自己走回房间的时候腿都是软的,于是房门关上之后,她第一反应就是一头扎到了床上。她回忆着刚刚虽然看似微小但却足以让她心惊胆战的情节,无声的笑了。 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已经顺着眼角大颗大颗的滚落了下来。 * 老桥其实只是佛罗伦萨阿诺河上一座十分古老的石拱桥,风景从来都无甚特别,时思一直对此向往,不过是因为桥上那些散发着浓郁古老文艺气息的首饰店。如今傅铭渊为了一组照片,斥巨资租赁了老桥一天的使用权,所以时思在傅铭渊一起抵达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整座桥上除了他们一行人,不再允许任何人通过。 不过桥上人其实并不少——早在他们到来之前,摄影师团队的人就已经开始调光布景,来回奔忙。 傅铭渊见时思的目光一直打量着桥上那些首饰店,揽着她轻笑:“待会儿拍完,我一家一家带你去逛。” “嗯。”时思声音不高不低的应了一声,“我先去化妆。” 自有化妆师的助手过来,引着时思走向一处早已被傅铭渊租下的商铺。不远处有戴了棒球帽的高大年轻人拿着摄影器材朝时思走了过来,帽檐下是遮了大半张脸的墨镜。快到近前的时候,他貌似无意的伸手往下拉了拉眼镜,露出带笑的眼睛,朝时思飞快的眨了眨眼,然后又快速的低下头,从她身边匆匆走了过去。 时思几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傅铭凯。 她几乎用尽全力才能维持住面上的表情,一步一步继续向前走着,但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早已心如擂鼓,在见到傅铭凯的那一瞬间,后背几乎都被冷汗湿透了。 好在他只要躲开傅铭渊,至少外形上其他人并不能第一时间发现他是华裔。 按傅铭凯的计划,是要让她安心和傅铭渊拍照,随着拍摄时间的推移,傅铭渊的戒心也就越小。等拍摄进行到一半的,他安排的人会趁她回去换婚纱的时候制造足够大的骚乱,吸引傅铭渊那些人的注意力,而他会趁乱带她走——他早已安排了车一直等在桥下。 自从得知了他的这个安排,时思几乎想象出了无数个失败的可能,但即使她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可也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他们一行人所处的位置如此特殊,根本没有人能有什么所谓更好的办法。 她比谁都盼着一切顺利,但也比谁都害怕出任何差错。 时思换好婚纱上桥的时候,傅铭渊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他一袭黑色手工定制西装,是一如两人初见时的英俊模样。但和那时候他暮气沉沉的眸光相比,此时的他看着身穿洁白婚纱的时思越走越近,眼底光华璀璨,仿佛于长久的暗夜之中终于见到阳光,目光专注而又渴望。 时思身上穿的婚纱,正是他当初拿到她房间给她看的那一套,完全按照时思的尺寸设计,完美的贴合着她的身体曲线,精致典雅,绮丽华贵,是婚纱,也是她。 他亦朝她走去,到了她面前时,低头在她眉心轻吻一记,眼角眉梢满是洋溢着温柔的模样:“真美。” 时思几乎被他眼中的光芒晃了眼,她微微偏过头去,以为早已麻木的心,因窥见他显而易见的悦色而泛起一阵沉重而又深刻的痛意。 接下来的拍摄进行的很顺利,秀丽风光,俊男美女,即使时思与傅铭渊相偎或拥吻的时候总是难以流露柔情,但精致唯美的画面依旧让摄影师边赞美着边不停按下快门。 怕时思的身体吃不消,傅铭渊只订做了三套婚纱,第二套拍完的时候,他见时思神色有些疲惫,在她去换第三套婚纱之前问道:“要不要先休息休息。” 时思摇了摇头:“一起拍完吧,到时候再休息。” 见傅铭渊并为反对,时思这才转身慢慢离开。 她总觉得自己紧张到,几乎下一秒,就要被发现了。 * 每套婚纱要调整相应的妆容,但在这次改妆之前,时思默默注视着墙上的挂钟,对着化妆师团队里那个会蹩脚中文的助理说:“我去趟洗手间。” 对方自然并无异议。 她默默等在洗手间里,等和傅铭凯约定好的信号响起,等外面骚乱开始大家开始慌乱自顾不暇的时候,傅铭凯过来带她走。 严格说来,她和傅铭凯并不算有什么交情,她也知道傅铭凯更多的只不过是为了挑衅傅铭渊,但她一个人在绝望中默默熬过这些时日的时候,他抛向她的救命稻草,却显得尤为珍贵难得起来。 她无比感激他的帮助。 可就在她神思不属的时间里,外面一如既往的安静——傅铭凯计划里的骚乱并没有任何开始的迹象。 傅铭凯也没有来。 时思最初的紧张和希望,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慢慢变成了几近崩溃的茫然无措。 直到敲门声响起来,时思猛地一震,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那个助理荒腔走板的中文已经传了进来:“时小姐,好了吗?” “还、还没……” 时思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从最初怀疑计划失败,到了后来,甚至开始怀疑傅铭凯从头到尾都是不曾出现过不曾存在过的。她觉得身体似乎开始僵硬,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知道秦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时小姐,傅总在等您。” 时思猛地打开房门,瞪大的双眼里满是惊恐和绝望。 那些绝望太过明显,秦川几乎第一时间就已经低下了头,不忍再看她迅速衰败下去的眼神。 他只这一个动作,她就已经读懂了一切。 第76节 时思连唇瓣都失了血色,轻颤着问他:“为什么……为什么?!”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计划好的一切,为什么还没开始,就已经变成了这样? 秦川咬了咬牙,艰难的答非所问说:“机票我已经订好了,傅总说过,拍完照片很快就会带您会江城……” “摄像头!每个房间里都有摄像头!”一个愤怒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傅铭渊这个变态!” 时思有些木然的看过去,门口被两个人扭着胳膊按在地上的人,赫然是傅铭凯。 他挣扎着摆脱对方捂紧他嘴巴的手,一向风度翩翩的人此刻姿势狼狈,脸上满是愤怒懊恼:“秦川!是不是给你钱你什么都肯做!你他妈是傅铭渊养的狗吗?” 秦川脸色微变,但眼前却已顾不上为自己分辩什么。他以为时思会哭,但实际上,她只是木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连一个表情都没有。 “我去问问傅铭渊。” 没有改妆,没有换婚纱,她不再看任何人,迈步朝门外走去。 许久之后,愣在原地的傅铭凯才猛地反应过来:“秦川!快去看着她!” * 傅铭渊如同之前一样,站在原地等她。 时思看着他,停在了几米开外的地方。 面前这个人,深切的爱着她,也伤害着她。她能体谅他小时候遭受过的所有痛苦磨难,但却终是不能原谅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 在那些分分秒秒都被绝望吞噬着的日子里,她知道自己仍爱他,但是心却早已不能再未他跳动了。 时间翻云覆雨,让那些曾经相爱的人,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样。 前方不远处,是最初的温柔沉默过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的傅铭渊,身后是察觉到不对从远处匆匆赶来的秦川和傅铭凯。时思看着傅铭渊,慢慢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 眼前最后的画面,是傅铭渊倏然惨白的脸。 时思微微闭上眼,纵身从桥上跳了下去。 “思思!” 第52章 直到被河水完全吞没的时候,时思甚至还能听见,桥上的人恐惧而又绝望的叫喊声。 只是她已经分辨不清那些嘈杂凌乱的声音都属于谁,冰冷的河水很快将她整个人淹没,迅速进入她的口鼻。她难以呼吸,却也并不想呼吸,只是身体却有自主意识一般,竭尽全力反抗着精神上的麻木绝望,终是开始挣扎起来。 不知多了多久,她听见有其他人跳落下来后扑通扑通的入水声,似乎有人抓住她的手,她的身体也因为一股突如其来的外力开始上升,但是她的意识却已经渐渐模糊起来。 时思在跳下去的一瞬间,还记得傅铭渊察觉到她意图的时候,瞬间苍白如纸的脸色。那些惊惶和恐惧她都感受得到,她也知道死亡两个字对他来说远远比其他人来得更为沉重黑暗,可是那一秒,她已经再也无力去照拂他的感受。 那些自以为能够拯救他的爱和温暖,那些以为他终有一天能解开心结的期盼和希冀,终是在日复一日的相互折磨中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那些沉痛而压抑的绝望她再也无法负荷,但却仍觉得,自己的纵身一跃更像是一种仓皇的逃离。逃离傅铭渊身边,逃离他带来的所有负面情感。 也许她是所有人眼中的受害者,但是在跳下去的那一刻,她仍然觉得对不起他。 爱情真是可笑又可怕的东西啊…… 长时间的无法呼吸,时思终于彻底失去了知觉。 * 急救室外,傅铭凯抓着之前秦川拿来的毛巾,满面郁色的擦着头发,但身上的衣服因为浸湿了河水,所以一直黏腻的贴在皮肤上,让他只觉得更加烦躁起来。 傅铭渊倚着墙壁坐在地上,亦是浑身湿透。自从时思被救上来之后,他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再露出过任何表情。 他的大脑几乎已经停止了运转,只有时思跳下去的画面一直循环往复的出现。他还记得她被救上来之后,第一时间赶到的医护人员抢救的过程中,她任他们不停按压着胸口,可却口唇青紫,早已没有了任何知觉,就好像已经…… “死”这个字,哪怕只是想想,他就已经几乎不能呼吸。 他不知道究竟从哪个环节开始出现了问题,上一秒他们明明还是江城里人人欣羡的爱侣,可转瞬之间,她却穿着婚纱,在他面前义无反顾的跳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在伦敦初遇时,他还是唯一能保护她的人,可短短不过数月的时间,他已经成为了逼死她的罪魁祸首。 突如其来的尖锐疼痛自心头泛起,傅铭渊脸色惨白,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攥着毛巾的手垂在身侧,指节渐渐泛白。 秦川拦住一个出来的护士,低声询问了什么之后,对方又已经步履匆匆的离开了。 意大利语并不灵光的傅铭凯走过去:“怎么样了?” 秦川看了看泥塑一般的傅铭渊,眼底也满是焦虑不安:“继发性溺水引发的急性肺水肿,还在抢救。” 傅铭凯暗暗骂了句脏话,他心里一直有什么堵在那里,此刻的傅铭凯终是忍不住,发泄一般将毛巾狠狠摔在了傅铭渊脚下:“这下你满意了?” 傅铭渊全无反应,傅铭凯却因此而怒意更胜:“好好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要被你逼死了,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秦川试图上前阻拦,傅铭凯却推开他,看向傅铭渊:“怎么,现在倒是一副深情的样子了,可你别忘了是谁把事情一步步做绝的!口口声声多爱她的是你,逼死她的也是你!” 傅铭渊一动不动,但手却无意识的越攥越紧。 片刻死寂之后,傅铭凯冷笑出声:“我忘了……这种事,你本来就是家学渊源。你妈妈不就是这样吗?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受害者,可事实上呢?如果不是她,谁都不会死!” 傅铭凯上前用力扯住傅铭渊的衣领,几乎抑制不住越来越激动的情绪:“是你妈妈逼疯了爸爸,你现在又逼死了时思,你和你妈妈都是一样的,冷血、自私,你们这些疯子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就只配一个人活在地狱里直到死!” “小凯!” 秦川用力钳制着傅铭凯的手臂拖开他,将他狠狠推坐在了一旁的椅子里。傅铭凯看着秦川的眼神里厉色已经再也掩饰不住:“事情都是他做的,我凭什么不能说?” 秦川面上一片冷凝,但刹那的愤怒消散之后,下一秒就变回了中规中矩的斯文助理,凛然的语气里满是对上司的回护:“小傅总,不要把时小姐和过去的事混为一谈。当年您不是最直接的受害者,傅总才是。” 第77节 类似的论调,如今正躺在手术台上的人也说过。傅铭凯几乎又有想骂脏话的冲动,他觉得傅铭渊身边的人几乎一个个都被洗了脑,对那种心理变态的人反而时时不忘维护。他有些想笑,于是也就真的笑了起来。 只是他不知道,可笑的究竟是傅铭渊,还是自己。 * 时思没有想到,自己醒过来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会是那个做了详细计划却终是没做成雷锋的傅铭凯。 傅铭凯运气还不错——他回到住处洗了个热水澡,踏踏实实睡了一觉之后,来到时思的病房还不到十几分钟,她就已经醒了过来。 呼吸机面罩下,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口唇虽然终于不再青紫,但也并无半分血色。傅铭凯在她床边坐了下来,伸出大拇指朝她比划了一下,笑道:“行啊大嫂,宁死不屈的画面真是……” 他顿了顿,想到了一个贴切的形容:“……巾帼英雄。” 他笑容里有些近乎调侃的叹服,但却又觉得,事情的发展轨迹真是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时思的眼睛只是眨了眨,但并没有说话。 傅铭凯并未在意她依然沉重的目光,兀自笑道:“不是常听说受到巨大刺激之后会失忆么?你又是逃跑失败又是跳桥的,这可算双重刺激,怎么,还认识我吗?” 见他一面说着,一面在自己眼前挥了挥手,时思终于露出了一个几乎不能算作笑容的微笑:“大部分失忆,都是骗人的……” 她的声音微弱,却又带着些难以言说的自嘲。傅铭凯耸耸肩:“你还是别说话了,接下来好好休养吧,等你养好身体,就能回国了。” 类似的话傅铭渊也说过,时思想到这个名字,呼吸就有些急促起来。 逃避,惧怕,伤痛……中间又仿佛还掺杂了许多更为纷繁的感情,只是她已经身心俱疲,无论是他的名字,还是她的感情,此刻或是以后,她都觉得自己不会再愿意去触及。 时思的头仍有些昏沉,但她仍忍不住想着,自己醒来之后并未见到他,那这次她是不是真的可以企望着,有些人,有些事,可以就此摆脱?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傅铭凯回头看去的时候,秦川已经自门外走了进来。 时思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随着她心跳和血压的变化,秦川也察觉到了一旁仪器的数据变化,连忙抬手示意她不要激动:“时小姐,您别怕,只有我一个人,而且我放下东西就走!” 在傅铭凯近乎嘲讽的眼神里,秦川有些着急的解释着:“您放心,傅总不会来的,他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了!” 她已经无力再去分辩这句话究竟是真的还是又一次欺骗,但秦川把她的手机放在床头时,她这才意识到至少这句话里有相当一部分的真实,于是呼吸终于渐渐平稳了些。 秦川把她当初那个小小的行李箱放到了一旁,见她情绪趋于平稳,也不由得松了口气:“您的证件和其他一些物品都在这里,这段时间会有人来照顾您,直到你身体痊愈出院。出院之后……您的去向,由您自己决定。” 时思有些艰难的摇头:“不需要照顾,你也走吧……不要再来了。” 秦川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看着她苍茫的眼神,终究还是愧疚的,于是只是轻轻颔首之后,转身出了门。 傅铭凯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把病房的门关上之后,向前走了几步,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哥他……真的不会再出现了?” 说实话,那天的画面虽然惨烈,但他还是不太相信傅铭渊会真的放弃。 秦川并未直接回答,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神色有些郑重的看着傅铭凯:“傅总过段日子要回国处理一些事务,之后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再回去了。国内的生意以后可能要由你打理,你也回去准备一下吧。” 傅铭凯愣了愣,随即嗤笑一声,目光里嘲弄的意味依旧明显:“关我什么事?我对泰和可没兴趣。” 秦川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李叔年纪也大了,你总是要帮衬一些的。小凯,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傅总这个样子你也看见了,别走他的老路。” 傅铭凯恍若未闻,仍是满不在乎的模样,只是看着秦川离开时的背影,他终是忍不住开口叫住他:“川哥,那天在老桥……我不是有心的。” 秦川从小在泰和的孤儿院里长大,无论读书留学,都由泰和资助。他跟在傅铭渊身边几年,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不问对错,无论事情演变到何种地步,被责怪的也从来都不该是他。 “我知道,”秦川回头看着他笑了笑,仍是往日的斯文的模样,离开前又嘱咐道,“时小姐那边,还要你多照顾一些。” 傅铭凯点了点头,转身朝病房走去。 * 机场外,一辆黑色宾利中,秦川看着腕表上的时间,回头看向坐在后座上的人:“傅总,时间到了。” 一直闭着眼默默摩挲着腕间袖扣的傅铭渊睁开眼,抬头向车窗外看去。 他脸色苍白,似乎已经很久不曾睡过,眼底血丝明显,疲惫而孤绝。 随着轰鸣声响起,远处有飞机滑过他的视线,傅铭渊一动不动的看着那架飞机,直至它终于消失在天空里,再也看不到一丝痕迹,他依旧没有收回视线。 那里有他此生最爱的人,他知道她也爱他,但却无时无刻不想着逃离他,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来逼他放手。 现在……她终于自由了。 第53章 总监办公室的房门被人从里面猛地打开,一个女孩子满面通红的出来,还不待外间办公室里的同事上前询问,就已经低着头跑出了办公室。 之前听见动静抬头的人们都注意到了她红红的眼圈儿,于是一时间不由得面面相觑。平时难免稍显喧闹的偌大办公室,此刻却是鸦雀无声。 莫忘珠宝在江城一众珠宝公司里,规模不大,业绩也不算抢眼,但好在也一直缓慢却又稳定的发展着。如今的设计部总监在这里任职三年,刚升上来不久,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才华能力自然是有的,只不过却似乎永远是冷冷淡淡的脾性,让人很难接近。 不久之后,随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晰声响,有人又从里面走出来,大家再次默默抬头看去。 出来的人穿一身黑色套装,肤色白皙,栗色长发微卷,虽然气质清冷,但五官的精致美艳却仍是透着几分侵略性。 她在众人的目视下走到大办公室中央,站定之后,环视四周之后说道:“大家把手头的工作停一停,我有件事宣布。” 她话音一落,除了原本观望的人之外,几个正埋头画图的人也抬起了头。 “李依依马上会办理辞职手续,从今天起,此次冬季新品的主设计师,改由孔牧担任。” 李依依就是刚刚哭着跑出去的女孩子,设计风格独特,作品一直颇受欢迎。大家尚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有人看向孔牧,有人看向总监,一时之间都有些茫然。 第78节 “再有名望的大师,也不可能随时随地都有灵感。我想说的是,在我们这个行业里,没有灵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些人明知道每一幅作品后凝聚着作者怎样的心血,还要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去抄袭、借鉴。” “你们的每一幅作品,都是你们自己在业内的铭牌。这个行业可以容忍一时的懒惰、粗心甚至平庸,但永远都不会接受抄袭者的存在。一旦被发现抄袭,就是你们自己把自己钉上了耻辱柱,永远别想在业内抬得起头!” 她声音不大,众人却俱是一震。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她的声音又放轻了些,面色也不似之前般冷凝:“我知道这段时间工作强度大,大家都辛苦了,今天提前下班,我在对面餐厅和ktv都订好了包厢,大家吃完之后好好放松一下,明天开始,全力准备这次的冬季新品发布会。” 她话音一落,顿时欢呼声和口哨声四起,一扫之前的沉闷和严肃。大家都起身动作迅速利落的收拾着东西,眼见着总监朝办公室走去,有人忍不住出声问道:“时总,你又不去吗?” 对方回过头:“我晚上还有事,你们好好玩。” 总监办公室的房门关上,几个人一面收拾着东西,一面忍不住低声八卦着:“咱们这位‘冰山美人’到底什么情况,明明也算是事业有成了,怎么一直没见她正经谈个恋爱?真是浪费那张脸啊……” 有人忍不住翻了白眼:“什么叫没有正经谈恋爱?她连不正经的也没谈过啊,苦行僧一样,我听说她进公司都三年了,苏副总也追了她两年多,她连饭都没跟人家吃过一顿。” “你们说,时总不会喜欢女人吧?”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啊……” *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来晚啦!” 苏澜还未落座,就忙不迭的向对面的时思道歉:“路上倒是难得的不堵,可他就没有一次准时下班的时候,每次等他简直都要急死了。” 跟在她身后的周正坐到了她旁边,在她的抱怨声里朝时思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时思无奈的笑着把菜单朝苏澜推了推,打断她的喋喋不休:“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加的。” 苏澜粗略扫了一眼,扬声叫道:“老板娘,再加两盘肥牛卷,一盘鸭肠,一盘秋耳!” 不久之后,老板娘把苏澜要的食材亲自端了过来,爽朗的招呼着:“多吃点,今天给你们打六折。” 苏澜朝她笑道:“谢啦!” 以前一直光顾的火锅店,在这三年里早已扩大了规模,店面更加宽敞整洁,生意也更加红火起来。唯一不变的,是火锅鲜香麻辣的味道,和老板娘热情如昔的笑脸。 苏澜和老板娘熟稔的聊天,一旁的周正看着苏澜,虽然仍是一脸正经严肃的模样,但目光里却依旧透着宠溺。 时思默默为苏澜和周正面前的空杯里倒上饮料,笑容始终沉静。 “这几天睡得不好?”苏澜结束了和老板娘的寒暄,看向对面的时思,“黑眼圈又明显了。” 时思语意轻松:“一直在忙新品筹备的事,休息时间不够。” 苏澜知道她明明是因为心结未解,却无法戳穿她的避重就轻。 事情过去三年,时思看似早已开始了崭新的生活,但自己偶尔两次和周正吵架,跑出来借宿时思家的时候才发现——连夜的噩梦和辗转反侧,她远没有表面看起来的这么云淡风轻。 苏澜并不知道三年前她在意大利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过去的事只要她不说,就没有人会主动提及。 苏澜从善如流的转移了话题:“el最近在和莫忘谈收购的事,你应该听说了吧?” “嗯。”时思点点头,“齐晋找我吃过饭了,他说条件一旦谈拢的话,副总监的位置会留给我。” 听了她的话,苏澜顿时就有些期待起来:“那你来不来?到时候我们就又可以做同事了,多好的事儿啊!” 时思拿起杯子抿了口饮料:“我还需要考虑考虑。” 苏澜后知后觉的想起她当初离开el时的情景,于是目光转向锅内翻腾的红油,连忙招呼道:“快,羊肉再不吃就老了!” 周正拿公筷给苏澜和时思分别夹了羊肉,放进她们各自面前的碟子里,苏澜一面吃着一面问时思:“对了,婚戒的事怎么样了?” 苏澜和周正的婚礼定在夏天,全套首饰都交给了时思设计,时思想着已经完成了一半的设计图,忍不住笑道:“安心吃吧,误不了你婚期的。” 其实在苏澜把周正带到她面前时,即使当初第一次见面苏澜就表现出了对周正的浓厚兴趣,但她却从未将两个人真正联系到一起过。毕竟那之前她对周正所有的印象,只不过是个面目模糊的小警察——即便那天正是她窥见手表的秘密而狼狈不堪的时候,她也依然为苏澜能遇见真命天子而真心的高兴着。 晚餐接近尾声的时候,白晓然的电话打了过来,她在电话那头笑声有些轻佻的喊时思:“妞儿,过来喝酒。” 一听就知道已经喝了不少。 两年前白晓然的爸爸突然中风,家里除了那个只会大牌做美容的年轻老婆,就只剩了一个小学还没毕业的儿子。她之前再怎样决绝,也还是没办法彻底狠下心,最终仍是接下了家里那个一团糟的公司。 时思知道她这两年压力有多大,所以即使连日加班身体已经极为疲惫,但仍是答应着:“好,我一会儿就到。” * 到了常去的那家清吧门口,时思刚要进门,迎面走出来的一个女人和她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停下来有些迟疑的看着她:“……时小姐?” 时思如今的装扮气质都和过去大相径庭,所以对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确定。 时思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优雅成熟的熟悉面孔,那些一直以来都在刻意逃避的记忆,仍是迅速而精准的占据了她的大脑。她目光微敛,礼貌笑道:“赵医生。” 赵绮年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眼神的回避,兀自笑道:“一直觉得江城很小,但没想到,我们竟然一直没有遇见过。” 时思只是微笑着,并未回答。 其实江城并不如她们以为的那么小,因为这三年来,除了白晓然和苏澜,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几乎不再遇见任何能让她想起那段往事的人。她只在去年生日那天,偶然看见一个很像秦川的身影,但一转眼,就已经消失不见。于是在她看来,那些人那些事都已经距离她如此遥远,远的仿佛……从未出现过。 赵绮年见她不说话,却仍未有就此离去的意思。她的笑容一如当初般温婉,但也同样和她冷艳的外表相去甚远:“你和傅先生的事我多少也听说了一些,恕我直言,时小姐,其实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你们,就觉得……你们不会在一起。” 来自女人的敌意,也只有同是女人才会第一时间觉察。时思目光微闪,但随后便恢复了先前的冷淡,她抬头和赵绮年对视,眼底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第一次见面时,我也以为您是个有职业操守的医生。” 赵绮年脸色微变,她自然不会忘记自己当初在傅铭渊授意下提供虚假治疗结果的事,看着眼前时思疏离的眼神,她大衣口袋里的手不由得攥紧了些。 果然,即使三年不见,但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欢她啊。 赵绮年还记得,当初听说傅铭渊准备常驻国外的消息,她只凭着一腔孤勇,就闯进了他的办公室。 第79节 彼时看着那张愈显苍白淡漠的脸,她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冷静淡然:“我知道你们分手了,我也知道你的问题所在,如果你还想和她继续在一起,就继续接受我的治疗,我有办法治好你。” 她比谁都知道,对患者产生感情,是行医者的大忌。可是眼前这个冷漠却又痴情的男人,让她的心早已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可是回答她的,是傅铭渊一个表情都怠于给予的嫌恶。 他只是低头凝视着腕间的袖扣,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声音冷得仿佛夜间寒冰,没有半分温度。 “滚出去。” 依旧是除了时思之外再看不到任何人的冷漠。 傅铭渊的话言犹在耳,赵绮年回过神来,后背下意识的挺得越发直了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在气势上压住时思,才能让自己忘记当初一腔热血,换来的究竟是怎样的羞辱和嫌恶。 “不知道时小姐听没听说,傅先生……前些日子回国了。” 第54章 赵绮年的话,让时思的心头倏然一窒。 整整三年,她搬了家,换了号码,有了新的工作,他也依照当初的承诺,再也不曾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可她早已习惯了相熟的人不会同她提及过去,所以在遇见赵绮年之前,她也未曾来得及从头到脚武装好,以至于此刻有些旧伤疤被撕裂的猝不及防,让她的呼吸都有些微弱起来。 只是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人终究都是有长进的,时思也早已在一个人打拼的岁月里,为自己竖起了尖锐而又牢固的防护墙。 她不动声色的调整呼吸,看着面前的赵绮年,唇角微勾起一个浅显的弧度:“赵医生对每一位曾经的患者都这么关心吗?” 她眼中的冷淡疏离在那一刻像极了傅铭渊,看得赵绮年不由得怔在了原地。 时思不等赵绮年回答,已经继续笑道:“还是说赵医生的职业操守,只取决于患者的钱或者脸?” 无论赵绮年当初只是单纯被收买,抑或是一开始就对傅铭渊有了其他心思,都改变不了她亵渎了自己职业的这个结果,时思对他人的选择无心置喙,但也不会允许一个陌生人来对自己的感情品头论足。 在赵绮年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之前,时思唇边的笑容不变,几不可见的微微颔首之后,径直朝酒吧内走去。 找到白晓然的时候,她虽然已经喝了不少,但好在眼神还并未迷离。 白晓然见坐在对面的时思面色鲜有的沉郁,放下手中的酒杯问道:“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时思摇了摇头:“最近工作有点累。” 白晓然也累。 家里的烂摊子都靠她一个人撑着,可唯一让她觉得好笑的是,她那个一直看不上眼的继母,竟然没因为她老爸身体垮了而卷铺盖走人,于是她和那对母子,在这种四面楚歌的环境里,竟然生出了几分相依为命的温情来。 她觉得自己可笑,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之后,看时思几年来雷打不动喝sidecar,也觉得时思可笑。 “童越最近一直被家里催着相亲,你呢,就准备一直这么下去了?” 时思仿佛没听见她的问题,不答反问:“ 你和你那个小鲜肉怎么样了?” “就那样。”白晓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语焉不详。 时思笑容里就多了几分调侃:“那怎么有时间找我出来喝酒?我来之前还以为是你们闹了别扭,你跑到这儿借酒浇愁呢。” 白晓然将几近满杯的酒仰头一饮而尽,看着时思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影影绰绰的让人看不清情绪:“和那些没有关系,我还是更喜欢和你在一起喝酒聊天,虽然我也知道,其实这些年我们一直都越来越远了。” 时思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不知道该反驳还是附和,所以她唯有沉默。 在她的沉默里,白晓然又喝了两杯,握着酒杯的手终是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当初她到了英国之后,每天高强度的工作之余,就是为了和童越的感情伤心难过。在机场没接到时思的时候,她接到傅铭渊的电话,被告知两个人已经和好了,正准备去意大利度假,可他拒绝她要和时思说话的提议,联系之前时思说起两人分手的原因,她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出了问题。 可是面对傅铭渊雄厚的财势,她和童越想尽办法都无能为力,甚至不得不在时文珩面前佯装天下太平,直到时思的突然回国。 她这些年来,大多数心神都耗费在童越身上,也正是因为如此,看着时思这几年越来越荒芜苍茫的眼神,她才愈觉愧疚。 她对时思,其实一直都是愧对“朋友”这两个字的。 时思其实从来都知道,但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支撑着,所以从不说破,但几个人的关系,却终究是越来越远了。 “我知道很多事你现在都不会再和我说了,但我真的、我真的希望你一切都好……”她抓着时思的手,有些哽咽,以至于想要说得话,都渐渐变得支离破碎起来,“已经三年了,你不能再这么折磨自己了……” 她今天在街头见到一个极似傅铭渊的模糊背影时才惊觉,原来一切早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而无论顺遂还是艰难,所有人都拥有了崭新的生活,只除了时思。 即使面前这个她一直亏欠的朋友看起来光鲜亮丽,事业也小有所成,但是白晓然知道,三年来,她从来没有一天真正的开心过。 白晓然终究是喝多了。 时思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眸底情绪复杂,但语气却是依旧轻松的:“没有啊,我真的是工作一直太忙了,没时间考虑感情的事而已。我爸爸和敏姨其实也在催了。等过一阵子如果el和公司的并购案谈妥的话,我应该就会轻松很多。到时候……” 她顿了顿,声音轻的近乎缥缈:“应该也是要相亲的吧……” 白晓然情绪渐渐平复了些,她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掩饰似的轻咳了一声,但拿纸巾擦拭眼角的时候,仍忍不住觑着她问:“真的?” “真的。”时思安抚似的笑。 白晓然自然不会因为这种明显更像是安慰的话而放松心情,但好在时思松了口,于是她也就顺着这个话题继续问了下去:“到时候我给你安排相亲,你真的不会再拒绝了?” 时思点点头:“当然啊。” * 时思答应白晓然的时候并未想到,并购案会进行的如此顺利,而她在出席el的酒会之前接到白晓然的电话时,也没想到,一直分|身乏术的白晓然,会雷厉风行到这种地步,看见新闻的第一时间,就为她安排好了第二天要见面的相亲对象。 据说对方是出身医学世家的青年才俊,英俊潇洒年少有为,为了形容他,几乎耗尽了白晓然所有的溢美之词。只是彼时时思正坐在苏逸杰的车里,总不好当着上司的面讨论这些,于是语焉不详的应付了几句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第80节 可苏逸杰已经从她的三言两语间听出端倪,苦笑道:“怎么,宁肯去见完全陌生的相亲对象,也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和往常一样玩笑似的口吻,时思笑得就有些无奈的样子:“我没活够呢,还不想被你的红颜知己手撕。” 苏逸杰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但瞥见时思虽然一直微笑,但却没有半分波动的眸光,那些半真半假的话,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他和时思年纪相仿,一直自认也能算得上是风流倜傥事业有成,自从时思进入莫忘珠宝后,他就对她上了心,只是从来都在女人面前无往不利的他,偏偏在时思这里栽了跟头。 她冷淡寡言,也鲜少交际,在他眼里反而多了些神秘的吸引力。然而将近三年的时间,时思不只没有收过他任何礼物,除了鲜有的公事聚餐之外,私底下更是连顿饭都没和他吃过,如果今天他们不是作为莫忘珠宝的高层代表来参加el的酒会,只怕她连做个司机的机会都不会给他。 el的酒会定在齐晋在远郊的别墅里,两人简单交谈的间隙,苏逸杰已经停好了车。他十分绅士的下车帮时思开了车门,时思礼貌的道了谢,下车之后挽了苏逸杰的手臂,两人并肩朝别墅内走去。 齐晋别墅的整体装饰风格和他本人很像,优雅内敛,却又不失清贵奢华。由于出发前时思有些事耽搁了些时间,所以两人到的有些晚,进入大厅的时候,里面已是宾客齐聚的热闹景象。 齐晋结束了和几个人的交谈,见苏逸杰和时思过来打招呼,温文有礼的和苏逸杰寒暄了几句,有意无意朝二楼的方向扫了一眼,随后目光才落到面前的时思身上,他伸出手去,语带调侃的笑道:“欢迎回到el,时副总监。” 时思笑着和他握了握手:“谢谢。” 苏逸杰笑道:“这么一员大将,齐总当初是怎么舍得放走的?” 一句简单的玩笑,但两个人听了,面上都有些微小的变化,不易察觉,但却并没有逃过苏逸杰的眼睛。于是等齐晋自去招呼宾客后,他从一旁拿过两杯香槟,递了一杯给时思,有些迟疑的问道:“怎么,当初从el离职……和齐晋有关?” “怎么会,”时思早已面色如常,依旧是往常用来应付的答案,“只是设计理念不合。” 这种近乎于敷衍的回答苏逸杰当然不信,却又没办法点破。 他早就想过,如果不是心里藏了人,时思这样的人,不该是现在的模样。他知道她曾在el工作,也在并购案进行的过程中见到过两人熟络交谈,原本时思看着齐晋的坦然让他并不做多想,但刚刚那一瞬间两个人的脸色,终是让他不得不再次有了猜测。 时思之前的坦然……会不会只是因为掩饰的太好了? 一旁的时思抿了口香槟,并不知道苏逸杰心中的千回百转。眼下这种场合她终是既不喜欢也不习惯,但早听苏澜说也会来,于是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着,打算如果再找不到苏澜,就尽早找理由提前离开。 不久之后,她就捕捉到了入口处那个身穿香槟色小礼服的身影。苏澜挽着周正的胳膊,姿态亲密的走进来。 苏澜并没有看不远处齐晋有些沉郁的脸色,在厅内环视一周,第一时间就看见了时思,一面朝她挥手,一面拉着周正朝她走来。 时思为苏逸杰做了简单介绍,就被苏澜拉到了一旁说悄悄话。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el上班?”苏澜目前最关心的,就是她和时思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在一起工作。只不过时思的回答却不免让她大失所望:“莫忘虽然属于e来的子公司,但还是和以前一样,会继续保持相对独立的经营模式,所以我的日常工作应该还是会在那边。” 苏澜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失望的低喃道:“白高兴了啊……我本来还打算鼓动纪城回来呢。” 听到纪□□字,时思也很容易就回忆起了她当初进el时的那些日子,那些意气风发的时光,那个野心勃勃的“el铁三角”,于是目光也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可是每当回忆过去,总有个名字猝不及防的进入她的脑海中。甜蜜的爱情,体贴的爱人,骤然变色的剧情,千疮百孔的结局……于是苏澜眼见着时思眼中的光芒燃起后不久,便又急速的重新黯淡了下去。 “发什么呆呢?”苏澜佯装无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一直在这儿喝酒多无聊,走,我带你上楼看看我小时候生活和战斗过的地方!” 时思回过神来,还来不及开口,就已经被苏澜拉着上了楼。 其实苏澜和齐晋的关系,还是当初傅铭渊告诉她的。 齐晋的爸爸娶了苏澜的妈妈,他们两个虽然差了几岁,但也算是一起长大。只不过……他们这样的兄妹,终究是和亲兄妹不一样的。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却没有任何血缘,所以……有些感情容易滋生,也容易破碎。 “我们小时候在这边住过挺长一段时间,但是后来因为上学、工作,来回太不方便,所以已经很久不回来了。”苏澜走到二楼自己的房间门前,打开房门,按下墙边的开关。一面往里走去,一面对时思说,“不过这里一直有人打扫,我的房间一直没动过,还都是小时候的东西。” 时思跟在她身后,正要进门,走廊深处突然有脚步声传过来,她不过无意间的一瞥,脚步就被瞬间冻结在了原地。 有人从斑驳阑珊的光影里走出来,笔挺的黑色手工西装,瘦削苍白却又俊美异常。 他的眉眼里沾染着苍茫的暮色,却又仿佛落尽了漫天星光。 时思蓦地攥紧了手,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傅铭渊。 第55章 多久的时间才能忘掉一个人,时思一直都不知道。 所有的曾经都不敢去回忆,所有的旧物也都不敢去碰触,她不想也不看,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那个人都再不曾出现,所以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得一隅偏安,就可以任由时间去冲淡所有的爱恨。 可时间终是还不够久,因为她还没有忘记他,他就已经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电影里无数久别重逢的场面她看得太多,如今真切的面对,本不该陌生的。她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庆幸,他们重逢于衣香鬓影的高端酒会上,自己的妆容没有瑕疵,也穿了件在满座高朋面前也能称得上体面的黑色礼服,所以她完全可以有自信能站在他面前,语气平静的寒暄,和他打声招呼说一句好久不见。 她只轻轻一瞥便匆促的收回了视线,动了动唇,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久不见。” 她堵在心头的四个字,最终却是由傅铭渊说了出来。他的声音动听如昔,低沉,柔和,但也平静沉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时思想哭泣,想尖叫,想说些什么来打破眼前这只能令她更加尴尬难堪的沉默和僵硬,但她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而随着他身影的靠近,身子终是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我只是和齐晋有项目要谈,所以今天过来一趟,是不是打扰你了?”傅铭渊的话像是普通的寒暄,也像是一种解释,“那我先下楼,你好好玩。” 冷静的,礼貌的,温和的,疏离的。 傅铭渊从时思身边经过,再没有片刻的停留。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了,时思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她大口大口的呼吸,整个人仿佛脱力一般,勉强扶住了一旁的墙壁,才不至于瘫倒在地上。 那些爱与恨,所有的担忧和惊惧,仿佛都随着他平静的言语渐渐远去了。那些暗无天日的压抑和绝望明明还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可她如今脑海中越发清晰的,却只有伦敦漆黑的柜子里,他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和他在樱园第一次吻她时,眸中刻骨的柔情。 时思以为自己会哭,可眼中却是一片干涩。 房间里的苏澜早已听见了声音,可却不敢出去打扰。直到听到外面重新恢复了安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虽然早已猜到时思的状态不会态好,但眼见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苏澜仍是吓了一跳:“时思……” 第81节 时思回过神,给她一个安抚似的微笑:“我没事。” 苏澜扶着她进了门,在沙发上坐下来之后,又出去倒了杯热水回来给她。时思颤着手接了,水还有些烫,但仍是一口气喝了半杯,直到一股暖流仿佛沿着血液涌入四肢百骸,她才轻呼了一口气,脸上也渐渐恢复了几分血色。 苏澜不无担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我下去看看。” 时思声音暗哑的应了一声。 苏澜出门后,时思放下水杯,微微向后靠坐在沙发里,可她只不过刚刚闭上眼,却又重新睁了开来——只要闭上眼睛,眼前就满是傅铭渊的影子,怎么都逃不开。 时间仿佛变得格外缓慢,时思一直默默坐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苏澜才终于回来。 苏澜进门前,面上还残留着明显的怒意,但推门而入的那一刻,时思抬头看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她小心翼翼的掩藏好了,不再露出半分痕迹。她走到时思面前,语意轻松的笑了笑:“我们下楼吧,齐晋说他已经走了。” 时思点点头,起身和苏澜一起朝门外走去。 * 厅内依旧是宾主尽欢的热闹场面,时思却连一分钟都不想再留在这里。她强打精神跟在苏逸杰身旁,和几个曾经有过合作的熟人交谈片刻之后,终是提出先走一步,苏逸杰却不顾她的婉拒,态度十分坚决的和她一起出了门。 “其实你真不用送我的。”迈下台阶的时候,时思再一次道谢——即使两人此次只是因为公事出席,但她仍不想欠他任何人情。 向来活跃的苏逸杰此时却异常的沉默。他脑子里一直回响着的,是之前无意间听到的,齐晋和那个叫苏澜的女孩子之间隐秘而又激烈的争吵。 “你为什么要瞒着时思?”彼时苏澜一副又气又怒的模样质问齐晋,声音里分不清失望和愤怒哪一个更多些,“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为什么不能提前告诉她一声?你难道不知道这三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吗?” 齐晋听似平静的声音里却有勉强压抑的怒意:“那你带那个小警察过来之前,有提前问过我的意见吗?” “你少用这种语气称呼他!他有名字!” 随后,是苏澜针锋相对的反击,苏逸杰没有再听下去。 他忍不住朝走在身边的时思看去,她的神情依旧淡定从容,除了脸色稍显苍白了些,似乎一切都和进门前没有任何差别。可是苏逸杰却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时思距离他无比遥远,远到仿佛即使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追逐她的脚步。 时思伸手去开车门的一瞬间,手腕却突然被苏逸杰攥住了。 苏逸杰看着她,在她眼中一闪而逝的错愕中,他声音有些模糊的说道:“……别去相亲。” “什么?”时思因他突如其来的几个字愣在原地。苏逸杰的神色却是从未有过的郑重:“我知道你心里还忘不了他,我也知道自己没他成熟,也比不上他的能力、他的家世,但是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总过一天,我也一定会让你忘了他,不会再因为他难过。” 苏逸杰的声音微颤,再没有往日半真半假的调侃和试探。 时思不知道苏逸杰如何得知傅铭渊的事,她因过去的事被他再次提及而有片刻的怔忡,但很快就已经回过了神:“对不起。” 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但苏逸杰显然并不想轻易放开:“时思,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那些事已经都过去了!你看看齐晋,他眼里只有那个苏澜,你呢?你这么痛苦他在乎过吗?” 直到这一刻,时思才意识到苏逸杰究竟误会了什么,她有些啼笑皆非,但却因为手腕上隐隐的刺痛而终是皱了眉:“你误会了,我拒绝你和齐晋没有任何关系。我和他只是普通的上司和下属,和你也是。” 苏逸杰眼中的光芒变得黯淡而又颓丧:“我喜欢了你整整快三年……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好看我一眼?” 时思急于挣脱他的手,可对方却并不肯轻易放开。一拉一扯的僵持间,眼见着苏逸杰的脸慢慢靠近,不远处一辆车的远光灯却倏然亮了起来。 时思几乎下意识的抬手挡在眼前。 刺眼的光亮中,对面车的情况一时之间并不能看得清楚,但就在两个人都有些不明所以的时候,车里已经有人下来,片刻之后就走到了他们面前。 “时小姐。” 是秦川。 秦川一如过去的斯文有礼:“如果您不想让我送您回家,我可以联系齐总,他会派司机送您。” 时思在看见秦川之后,便已经不顾刺眼的灯光朝那辆车直直看去。她不知道他在不在那里,也不知道明明早已离场,秦川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可看了许久依然看不清,明亮的灯光反而刺得她几乎掉下泪来。 于是,她从手包里往外拿手机的手也难免有着几分不易觉察的颤抖:“不必麻烦了,我和苏澜一起走就好。” 秦川发现傅总刚刚的猜测和她如今的反应做法不谋而合,于是不由得心中再次感慨傅总对于她的了解,但面上依然是不动声色的沉稳内敛: “好。” *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时思的冲击太大,一直到她进了家门,大脑依然混乱不堪。 当时打完电话之后,苏澜很快就和周正来接走了她。苏澜的车开过去的时候,秦川温文有礼的面容和苏逸杰挫败歉疚的眼神,都因着和那辆黑色宾利的擦肩而过,而在她眼中渐渐模糊起来。 彼时宾利的车窗半敞着,傅铭渊依旧是当年的习惯,动作慵懒的靠坐在座椅里闭目养神。而她因为躲在车窗厚暗的玻璃膜后,才敢放任自己大胆的看他一眼。 只是那个瞬间里,他的眼神却毫无预警的睁开。她眼见着傅铭渊朝苏澜的车看过来,即使明知道他不可能看得清,但他当时的眼神,却仍是让她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他那个眼神。柔软而又缱绻,却又带着无法言说的悲伤,仿佛直直穿透车窗,一下子刺中了她的心脏。酸涩到近乎麻木的疼痛从心头一点一点蔓延开来,直至充斥了所有的血液和脉搏,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他一共只不过出现了一分钟,就足以让她的世界兵荒马乱,狼狈不堪。 时思房间的灯整晚都亮着,楼下车里的人,也一夜未眠。 傅铭渊看着掌心里的两枚蓝宝石袖扣,眼底满是今天时思乍见到自己时惊慌失措的脸。 她今天穿了黑色的礼服长裙,优雅性感,妆容也愈发精致,比以前更成熟了些,但仍一如当初般美丽明艳。 这样的时思,于他而言是陌生的,却也是熟悉的。 他一直懊悔于自己酒会上举动,不该抑制不住心头的冲动走到她面前。他当时平静的和她说话,面无表情的擦肩而过,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当时究竟需要怎样的努力克制,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才能让自己不在她面前露出半分的异样。 其实他原本的计划,不过是在二楼远远的看她一眼——就像他这三年里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第82节 他这三年里曾无数次回国,无数次只是躲在暗处小心翼翼的看她一眼,又再默默离开。他知道她在人前已是冷漠干练的模样,但他也知道,她房间的灯经常整夜整夜的亮着,她面无表情的拒绝了一个又一个的追求者,他也知道,大年夜她曾一个人站在他曾经向她求婚的山坡上,看着满天的烟花哭得泣不成声。 她遍体鳞伤,却仍然爱他。 见她看着街头相拥的情侣露出歆羡而又寥落的眼神时,他每每觉得,那种眼神都仿佛淬了剧毒的利刃,将他的整颗心都狠狠剖开,再也无法跳动。 即使痛不欲生,也是他应得的,他无可辩驳,却只是为她心疼。 今天重逢的那一刻,他不知道他有多想要拥抱她,轻吻她,告诉她这三年来自己所有的思念和痛苦,可是看到她苍白的脸和轻颤的身体,他终是不知自己再次的出现,究竟是不是对的。 天光大亮的时候,时思仍睡意全无的躺在床上,因整夜未眠,她脸色疲惫不堪,眼底的黑眼圈亦十分明显。她有些茫然的坐起身来,正准备下床洗漱,可手机铃声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她伸手去拿手机的动作有些迟疑,接通之后,白晓然的声音已经从听筒里传了过来:“醒了么?” “嗯。”时思应了一声,“怎么这么早?” “不早了,刚晨跑回来。”白晓然一扫前些日子的沉郁,声音元气十足,她听出时思的委顿,也并不和她多废话,就直接切入了主题,“昨天和你说的相亲的事,你考虑的到底怎么样了?” 第56章 白晓然说完之后,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她察觉到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只觉得心头仿佛有股浊气,吐不出,咽不下:“你还记不记得之前答应我什么了?” “当然记得。”时思笑得有些无奈,她倚在床头,斟酌着词句对白晓然说,“但是我还需要时间再考虑考虑。” 白晓然知道她只不过是为自己的逃避找借口,于是鲜有的语重心长起来:“你知道我本意并不是一定要让你相亲,我只是希望你能……活得更轻松一点。” 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值得用大好的青春去祭奠。这个道理她用了很多年才想明白,所以才不能忍心看着时思再去浪费下一个三年。 白晓然停顿片刻,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唏嘘:“小思,有些事只要你肯迈出去第一步,就会发现根本没有你想得那么难。你才二十六岁,这世界上你还有很多人没有见过,总不能把自己困死在过去,不去尝试其他的可能。那些事都过去了,你……” “晓然……”时思突然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傅铭渊回来了。” 白晓然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时思刚刚说了什么,也终于确定了,前些天自己看到的那个背影,原来真的是傅铭渊本人。 可是……回来了,那又怎么样呢? 时间流逝,岁月变迁,可傅铭渊永远都是那个傅铭渊。白晓然亲眼见证着时思在这段爱情里短暂甜蜜之后的漫长痛苦,所以不愿再看着她继续沉溺其中无法自救。 “你们已经分手了,无论他在世界上哪一个角落,都和你没有关系。” 时思的声音听不出究竟是何种情绪:“我知道。” “你这两天大概什么时候有时间?”话题转换的突兀,但白晓然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她希望她们两个人,都能忘记之前关于傅铭渊的话题,“我好去联系乔医生,把你们的见面时间尽快定下来。” 时思对于她的避重就轻心知肚明,但是对于未知的相亲对象,无论是否想到傅铭渊,她都莫名排斥。但关于相亲的话题白晓然已经陆陆续续说了三年,话说到今天这种地步,她已经无法再直截了当的拒绝,只得揣摩着措辞继续拖延下去。 “新品设计图已经全部完成了,还有些收尾工作要做,等我忙完这几天,再跟你定具体时间。” 语气有些郑重,以至于白晓然一时无法判断这个回答究竟是诚心还是敷衍,不过她想着自己还有其他办法,于是也就不再继续啰嗦下去:“好,就这么说定了。” 挂断电话之后,时思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她知道白晓然的催促,和大众意义上的催婚有着本质的区别。如果她现在让身边的人看不出任何问题,那么他们其实并不会在意她究竟什么时候会去谈恋爱,什么时候结婚生子,也不会着急去找一个条件相对优厚的男人走进她的生活——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掩饰的不够好,才一直都让他们担心。 站在洗手池前,时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夜未眠让她疲态难掩。她抬手摸了摸苍白黯淡的皮肤,想着十几岁时熬夜之后也依旧活力满满的模样,终是忍不住苦笑起来。 其实他们说的都对,人总是要先前看的,无论是他,还是她。 * 白晓然到公司之后第一件事,仍在想着时思的事。时思犹豫,退缩,故步自封不想往前走,于是她也就一直琢磨着,要不要干脆自己上前推她一把。 只是她的电话还没有打出去,公司副总的电话就已经打了过来,她听了几句之后,神色倏然正经严肃起来:“你说什么?” 这家服装公司在她爸爸手里时,就已经时时都面临着倒闭的风险了,她接手之后这两年,用尽了浑身解数,也不过是勉强止住了连年的亏损,如今尚有些入不敷出,想要短时间内扭亏为盈,不过是再美好不过的奢望。 如今公司账上的钱支付完上一笔订单的材料费,已经所剩无几。但刚刚副总来电话说,他们突然接到了一笔大订单,合同条件优厚到让白晓然难以想象——对方不仅肯提前支付高达百分之五十的定金,更是准备要和他们签订长约,长期合作下去。 白晓然早已过了会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年纪,所以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并不是惊喜,而是忐忑。 当对方的代表出现在她办公室的时候,她所有的怀疑终于落到了实处。 “好久不见,小白。” 秦川一身浅灰色西装,戴无框眼镜,笑起来斯文俊秀,无害的很。 白晓然心中虽仍是惊疑不定,但也同样露出了一个久别重逢后的喜悦笑容:“是啊,好久不见了。” 秘书把咖啡端进来之后,和副总一起出了门。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秦川坐在沙发上,环视着办公室有些过分奢华的装饰布置,笑道:“似乎不是你的风格。” 白晓然无奈的笑了笑:“我爸爸的喜好。” 白晓然还记得自己在泰和的时候,一开始对秦川的最深印象,也不过是“无害”两个字。但共事久了才发现,大事小事无论多么重要多么琐碎,他都能处理的游刃有余,无论能力还是心机,都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和聪明人打交道,最不需要的就是兜圈子,所以她干脆的直奔主题:“我不记得泰和集团什么时候开始做服装生意了。” 秦川尝了一口咖啡,将咖啡杯重新放回到桌上:“不过出面是给你们牵牵线而已,不算是直接参与。” “目的呢?”白晓然眉头微皱,随即有些讽刺的笑起来,“然后我是不是应该把公司搬到国外去发展?英国?法国?澳大利亚?” 秦川知道她还在介怀当初外派的事,但那些终究是没什么好解释的,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解释好当下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次他的目的真的再简单不过。” 在白晓然审视的目光里,秦川无奈的笑了笑:“你是时小姐关心的朋友,你过得不好,她也不会开心。她本身的工作已经十分繁忙,傅先生不舍得看到她再为其他事分心。” 白晓然怔了怔,秦川已经继续说道:“其实一开始就该这么做的,只是那时候傅总的状况一直不太稳定,所以才……” “这是什么意思?”白晓然听出几分端倪,皱眉打断他,“状况……不太稳定?” 第83节 秦川点点头:“傅总他……这三年一直在国外接受心理治疗。虽然有全世界最好的心理医生,但一开始他还是出自本能的排斥,对时小姐的思念还有一些其他因素,导致他的情况一直很糟糕。” 他无法对白晓然说得更多,但实际上那些日子有艰难,他至今回忆起来,都依旧唏嘘不已。 彼时他们刚刚分手,思念、自责等痛苦感受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的身心,即使理智告诉他必须接受治疗,但潜意识里的排斥依旧导致他无法入睡,拒绝进食,身体急速的消瘦衰弱下去。 治疗持续的越久,他的弱点暴露的也就越彻底,童年的血腥阴影如同噩梦般如影随形,和失去时思的焦躁惶恐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不堪重负。于那种状态下的傅铭渊而言,最大的安慰,也不过是频繁往返国内偷偷的看一眼时思。其实最糟糕的时候,他的身体甚至无法支持长时间的飞行,以至于秦川不得不派人定时记录时思的近况近照,整理之后再拿到他眼前。 好在……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虽然秦川并未多说什么,但白晓然从他有些沉重的语气里多少能窥见一些过往。记忆里的傅铭渊永远冷漠疏离,她并不能想象他直面自己的心理问题时的模样。 那样高高在上的傅铭渊,终究是会改变的。 可白晓然的唏嘘并未持续太久,她想到什么,有些警惕的看向秦川:“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你以为我会在时思面前替他说话么?我也亲眼看着时思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傅铭渊带给她的只有伤害,我只希望她能彻底忘掉这个人,不可能去劝她走过去的老路。” 秦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对,我是有些这方面私心的,但傅总他确实没有这么想。他现在……只希望时小姐开心。” “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她自然就会开心。” “是么?”秦川看着她,目光灼灼,“傅总三年都没有在她面前出现,你觉得她真的开心吗?” 和最初的监视不同,这三年里,傅铭渊对时思近况的了解,只是最简单最本真意义上的关心。 她废寝忘食的工作,按部就班的生活,可是傅铭渊知道,他知道,白晓然和苏澜等人都应该知道,时思她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开心过。 白晓然却并不想承认秦川的话,她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告知他一个事实,但言语间却多少都有些色厉内荏的意味:“我给她安排了相亲,她答应了。” 秦川微怔,随即笑得有些笃定:“不会成功的。” 在白晓然有些提防的目光下,他站起身来:“别胡思乱想,根本不需要谁去故意破坏什么——合作的事别忙着拒绝,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对双方都有利的事,别拿公司的前途赌气。” 直到秦川出门,白晓然仍因他的话兀自沉思着,以至于甚至忘了起身送他。 * 秦川回到车里,看向后座一直闭目养神的傅铭渊:“她在考虑,暂时没有明确答复。” 傅铭渊几不可见的点头。 白晓然毕竟和时思有十几年的交情,她的后顾之忧解决了,时思也可以少几分担心忧虑。他知道她依然经常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出去陪白晓然喝酒聊心事,可他同样也知道,她晚归之后的大多数时候,房间的灯都彻夜亮着。 于他而言举手之劳的事情,也可以算作他能给予白晓然的、因她这两年对时思多生出来的那几分真心的回报。 秦川迟疑片刻,语气尽量和缓的将刚刚听说的事做了汇报:“她说……她给时小姐安排了相亲,时小姐……没有拒绝。” 傅铭渊的呼吸一滞。 三年,她从没接受过任何相亲,可在他出现的第二天,却偏偏答应了。 秦川这才觉得自己之前在白晓然面前实在有些自信的过了头。其实他以为傅铭渊也该知道这样的相亲并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根本无需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看着此刻傅铭渊的脸色更加苍白,也不得不感慨着,自己之所以笃定,不过是旁观者心态罢了。 “查一查相亲对象的底细。” 许久之后,傅铭渊慢慢开口。 秦川应下了,知道如果有什么不妥,自然要阻止。可是……他不无担心的看着傅铭渊,小心翼翼的问道:“如果没问题的话……要阻止吗?” 傅铭渊缓缓睁开眼,目光却不知落到了何处,精致好看的眉眼里,是一览无余的疲惫和苍凉。 “不用了。” * 时思到达和白晓然约好的餐厅时,看着白晓然身边陌生的俊朗青年,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终是在自己诸多的逃避拖延之后,直截了当的做了先斩后奏的选择。 但是两个人的视线已经落在了自己身上,临时想要逃跑已是来不及,她只得在两人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小思,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乔宇乔医生。”白晓然站起身来,言笑晏晏的为两人作介绍,“乔医生,这是我的好朋友,时思。” 乔宇伸出手和时思握了握,笑容清朗:“时小姐很漂亮。” “谢谢。”时思礼貌的笑了笑,收回手之后,在白晓然身边坐了下来。 白晓然无视她匆匆一瞥间明显“秋后算账”的目光,对她笑道:“乔医生现在在中心医院神经内科工作,是我爸爸当时住院时的主治医生,医术人品都没得说。” 她原本还有些迟疑的念头,因着秦川的上门而不得不加快了速度。说到底,她对于这次相亲的结果,和秦川的想法其实不谋而合,可是不亲眼见一次她终是不能死心。更何况,这世界上每分每秒都发生着不可能发生的事,万一……时思真的能和乔宇发展下去呢? 只是她也是头一次做这种事,难免生疏而又尴尬,但两个人显然都不是多么活泼的性子,她也只能用尽浑身解数去活跃气氛。 匆匆翻看了几页菜单,时思只点了一份沙拉,迎着乔宇有些探询的目光,她解释道:“最近工作有点累,胃口不太好。” 乔宇莞尔:“难怪,毕竟时小姐看来并不是需要减肥的人。” 时思也笑,但心里却仍是觉得厌烦。 和眼前这位举手投足都十分绅士的斯文医生无关,她只是……无端的厌烦。 白晓然的电话铃声响起来的十分恰到好处,她带着些“歉意”的看向面前两个人:“你们先聊,我出去接个电话。”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她此去就不会再回来,于是也都从对方的目光里看到了相似的了然意味。 白晓然出门不久,经过一辆黑色保时捷就已经停到了路边,紧接着,对方的车窗突然落下来,她下意识看过去的时候,因着里面熟悉的苍白面孔而有一瞬间的怔忡:“……傅总?” * “听说时小姐是很优秀的珠宝设计师,”沉默片刻之后,乔宇主动寻找话题,“这似乎是一份需要极高的才华才能胜任的工作。” “乔医生过奖了,”时思放下咖啡杯,眸光平静。 第84节 “时小姐不不需要这么谦虚的,”乔宇笑道,“和我们这些每天面对生老病死的人相比,珠宝设计绝对称得上是一个浪漫的职业。” 时思唇角微勾:“也只是糊口而已。” 乔宇意识到她的冷淡,一时语塞。不过他还未找到下一个话题做切入点,却发现白晓然竟然去而复返。 白晓然回来的脚步似乎是有些急切的,她朝乔宇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有些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我和时思有很重要的急事要先走一步,单我已经买过了,乔医生,我回头再打给你。” 乔宇还来不及回答,时思也同样错愕惊诧,但她甚至还没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被白晓然半拉半拽的起了身,随着她朝门外走去。 出门之后,时思才来得及把大衣穿好,她看向眉头紧皱的白晓然:“怎么了?” 白晓然看着时思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内疚:“是我不好,我没了解清楚这个人的情况就介绍给了你。忘了这件事吧,我以后安排这种事之前,一定好好调查对方的情况。” “我想知道——”时思看着她的目光平静,却有着不容蒙混的犀利灼然,“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你听说了什么吗?” 白晓然一时失语。 刚刚傅铭渊突然出现,将乔宇所有的资料都送到了她面前,那个看似斯文的年轻医生曾经对前女友有过长达一年的家暴史,可这一切她该怎么告诉时思? 她的目光下意识的朝不远处的黑色保时捷看去,可也只是这短短一瞬间的失神,时思已经沿着她的视线,步履坚定的朝那辆车走了过去。 在那辆车旁边停下来,时思死死盯着紧闭的车窗,看着上面映出的自己的身影,自走进那家餐厅后,心内所有的厌烦和焦躁,都仿佛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她的声音有些压抑,有些颤抖,又有着抑制不住的冰冷和忿然。 “你这又算什么?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时小思终于要爆发了233333 第57章 时值午后,天却是阴沉沉的,天上开始有细小的雪花飘落下来,原本就不多的行人和过往车辆,此时因着大雪将至的恶劣天气而愈加稀少。 时思站在路边,看着紧闭的车窗,她眼底的光芒明明灭灭,终是不复长久以来的冷静淡然。 她遇见怎样的人,她可以自己分辨,以后要过怎样的生活,也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不知道一个已经分手三年的人如今想要充当怎样的角色,但是在意识到他出现在这里的一瞬间,她终究是忍不住走到了他面前。 想要质问,想要指责,可那些伤人伤己的话在心头翻滚叫嚣,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了虚软无力的那几个字。 傅铭渊,你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呢? 那一瞬间,时思心头一直鼓动着的情绪,她自己也分辨不清,究竟是愤怒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些。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不过短短一瞬,于她而言却已是太过漫长的等待。在她目光灼灼的注视下,车门终是缓缓打开,傅铭渊走下车来,依然是苍白俊美的模样,他看着时思,眸光深情缱绻,却也因着她明显的忿然而难以抑制的低落黯淡。 他的眼神里有太多让她无法负荷的沉重情感,她的潜意识告诉她不要再看,可身体却像是被什么蛊惑着,无法再听从她的指挥。那些近乎恼羞成怒的自我压抑,让时思心跳失序,又尴尬,又委屈。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傅铭渊心中原本无数的话,此时因为她这个问题,尽数堵在了心头。 他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不是爱她,如果不是爱她爱到即使她和其他男人相谈甚欢,他的眼睛也依旧只能看向她……可是如何查清那个男人的底细,又如何得知他们今天临时约见的地点,这些细枝末节,他不敢向时思解释。 竟然是“不敢”两个字。 那些过去晦暗压抑,她所有的情感几乎都因他病态的控制欲挥霍殆尽,他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才能让时思不再回忆那段不堪的日子,也不知道该怎样辩解,才能让时思相信的一切和她曾经经历过的已经不再一样。 简单两句话似乎已经耗尽了时思全身的力气,在傅铭渊一言不发的时间里,她不再看他,转身默默离开。 时思转身前看着傅铭渊的眼神里,满是悲愤和失望,他整颗心都仿佛在那一眼中顷刻碎裂,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他终是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情感,追上前自身后紧紧抱住了她。 “放开。” 时思身子一僵,声音里满是无法掩饰的颤抖和决然。 “思思,你听我说……”傅铭渊在她耳边低喃着,“我知道我……” 时思急促的喘息着,不待他说完就已经挣扎着打断了他的话:“我的一举一动还是都在你的监视之下,和过去有什么区别吗?是跟踪还是监听?你又发明了什么新奇有趣的设备吗?” “傅铭渊,三年了你还是这样……为什么你永远都是这样?!” 时思无法挣开他的怀抱,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终于彻底爆发,她觉得眼泪几乎下一秒就要流下来,她极力忍耐着,以至于眼底一片通红。 她眼底闪烁的泪光比所有的指责怨怼都让傅铭渊更为心疼,他呼吸急促,声音哽咽暗哑:“思思,对不起,对不起……” 两人拉扯间,驾驶座上的秦川已经匆促下车,他忧心忡忡的开口,焦急又小心:“时小姐,傅总刚做完胃部手术不久……” 时思动作倏地一僵,几乎忘记了哭泣。 她这才注意到傅铭渊几乎已经全无血色的脸,虽然仍是抗拒的姿态,但原本要推开他的双手终是死死攥在了一起,在心中千回百转间,有些失力的垂了下去。 怀里的身体依旧僵硬,但傅铭渊终于得以再度收紧双臂,将朝思暮想的人牢牢抱回到怀中。 时思任他抱着,眼泪终于无声的滚落下来:“傅铭渊你放手。” 傅铭渊不舍得看她伤心落泪,但也同样不舍得轻易放开她,他握住她的手,开口时的温柔嗓音里,有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思思,和我谈谈,我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就好……” 时思哭得依旧厉害,朦胧的泪眼里,他的脸色苍白,几乎连唇瓣都失去了血色,她所有的决绝,都在这一刻被死死压在了心底。 在她刻意压抑的啜泣声中,傅铭渊原本晦暗苍凉的眸光,终于闪过一丝充满希冀和企望的光华,温柔而又璀璨。 她终究是心疼他的。 第85节 * 时思渐渐从极为激动的情绪中平复下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傅铭渊的车里。她还记得上车前白晓然站在不远处看向她的眼神,不掩担忧,但是也终究并未阻拦。 白晓然和她挥手道别后转身离开,可时思却不知道接下来的交谈,究竟会给自己和傅铭渊的感情画上怎样的标点。 只是她和傅铭渊都没想到的是,两人甚至还不曾开口说一句话,时思的电话手机铃声就已经率先响了起来。 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来自办公室的号码,时思清了清嗓子接起来,电话那头的小助理声音有些焦急:“时总,马上要下厂的一份设计图出了些问题……” 时思听她说完突发的情况,眉头微皱,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可虽然答应的毫不犹豫,但是挂了电话之后,她却并不知该如何打破车里的沉默。 他们已不再是当年可以无话不谈的亲密情侣,如今仅仅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她试图开口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变得那么艰难。 “秦川,去莫忘珠宝。” 傅铭渊平静低沉的声音打破眼前的沉寂,时思有些微怔的时候,他微凉的掌心已经覆上了她的手。 傅铭渊看着她,缓缓开口,眸光深处是内敛而又深刻的温柔:“我会尊重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也会无条件配合你的工作,思思……我希望你还可以再相信我一次——我愿意为你改变我的一切。” 每一个字时思都能听得懂,但是连成一句话解读的时候,她却不知道该怎样回应。 从小到大,她虽然有些内向敏感,但却从来不是多疑的性子。她曾经对傅铭渊全心的信任,可是当所有坚信和笃定都因着他的束缚而被打破的时候,还能否重拾,她并没有任何信心。 说到底,这些和爱与不爱无关。她只是不敢再相信傅铭渊,也不敢再相信自己的爱情。 时思默默抽回手,只是不说话。 傅铭渊对此并不意外。他已经在近乎无望的等待中寂寞了太久,所以并不急于一时。只要时思还肯听他说话就好,只要……她还肯看他一眼,就好。 在各怀心思的沉默中,目的地很快就到了。汽车停稳之后,傅铭渊目不转睛的看向时思,掩下所有情绪:“等你下班的时候,我来接你。” “……嗯。” 时思声音模糊,却终是答应了。 她终是放不下设计图的事,秦川还来不及下车帮她开车门,她就已经径自下了车。看着时思步履匆匆背影,秦川回头看向傅铭渊:“傅总,回公司还是?” “在这里等她下班。”傅铭渊低头轻轻揉捏着眉心,再次看向车窗外的时候,眉头却已经皱了起来。 * 雪渐渐下得大了,地面已经一片澄静的白。时思一面擦着眼角的泪痕,一面低头匆匆朝公司走着,但突然有人挡住她的去路,她抬头看去时,才发现苏逸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她面前。 “苏总。”时思并未在意他明显低沉的面色,语意平静的和他打招呼,随后想继续向前走,却被他拦住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里,苏逸杰看见时思几不可见的皱眉,他的目光随后又落在了不远处的黑色保时捷上,心内更加郁结难安。 那天在齐晋的别墅外的争执之后,他亲眼看着她面色苍白的上了朋友的车,从那以后,她对他越发冷淡疏离。公司内她永远是尽责却又避嫌的高冷下属,而公司外,她已经不再接他任何电话。 今天他亲眼看着她从一辆保时捷上下来,原本想要因自己上次的冒失而道歉,可却在看见她微红的眼角时,终是无法再维持最起码的冷静。 车里的人……不仅让她一直无法真正释怀,更是时隔三年依旧让她伤心落泪。可即使这样,她却仍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你们……和好了吗?” 苏逸杰有些艰难的开口,时思看他一眼之后,便已经移开了视线:“苏总,这是我的私事。” “私事……”苏逸杰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随后看着时思的目光里有抑制不住的愤然,“齐晋就真的那么好?你明知道他不爱你,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时思无意和他谈及任何私人感情,但这里已经快到公司,她实在不想与他在这里继续任何的争执:“我说过不是齐晋,从始至终都是你误会了。” 苏逸杰看向远处仍停在那里的保时捷:“那他是谁?” “我说过了,这是我的私事,和你无关。”时思耐心告罄,继续朝前走去。 可苏逸杰仍拦在她面前,时思的耐心终于告罄:“苏总,这里是公司门口,我不希望任何同事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苏逸杰几乎冷笑出声:“误会?全公司上下,谁不知道我喜欢你?我根本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 他再难维持面色的平静,可却只得到了时思冷淡到近乎残忍的回答:“可我不喜欢你。” 苏逸杰下意识扯住了她的手臂,眼底有阴霾渐渐聚拢着:“时思,你一定要这样吗?” 一定要永远都冷着脸把他的心弃若敝履吗? 时思的手臂被他抓住,她面带薄怒的试图拉开,却只换得他更加用力的钳制。 蓦地,有人伸手拉住苏逸杰的手臂,时思有些怔忡的看着那只修长有力的手,随后猛地回头看去,傅铭渊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近前,他甚至来不及给时思一个安抚的眼神,就已经挥拳狠狠打向了苏逸杰的面部。 苏逸杰被打倒在地的一瞬间,有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滴落在白皑皑的雪地上,醒目的几乎刺痛了人的眼睛。 时思难以抑制的惊呼出声,紧接着惊惶失措的朝傅铭渊看去。 “傅铭渊……” 第58章 苏逸杰被打懵在当场,不过又很快的反应过来。他一面起身一面抬手擦过唇角,看见手背上沾染的血痕,还没等到要上前还手,时思已经第一时间冲到了傅铭渊身边。 看到鲜血第一时间就是担心傅铭渊,这是自从认识他以后,时思最直接也是最自动自发的习惯。 傅铭渊显然一直在看地上的血迹,在他苍白的脸色中,时思的声音颤抖而又惊慌:“你不要看了,傅铭渊……别看了!” 她下意识的想拉开傅铭渊,但见他纹丝不动,只能试图抬手去捂他的眼睛。她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他怀里,早已顾不得去计较两人之间远未解决的所有矛盾和挣扎。 第86节 不仅苏逸杰愣在了原地,傅铭渊最初也有片刻的失神。 他从来不是外界眼中高高在上毫无弱点的人,只是早已习惯了不将任何脆弱暴露人前。他尽所能将鲜血和黑暗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于是时间久了,伪装的太好,以至于就连自己都以为自己不会受伤,也不会疼。 从前他觉得这个世界对他从来都不够好,但后来却发现,时思……是这个世界给予他的最大的惊喜。 从始至终,她一直在用她的爱去温暖他,保护他。他太怕失去,所以才终于被恐惧彻底支配,反而弄巧成拙,将她一步步逼离了自己身边。但事实上,她明明知道他所有的弱点,可即使在佛罗伦萨她最痛苦的日子里,也从不曾利用他的弱点去伤害他一丝一毫。 也许只有此刻,他终于不再被梦魇折磨,才能更加清醒的意识到,如果自己能早一点鼓起勇气面对过去,那么时思也不会因为他而遍体鳞伤。 她明明……那么爱他。 傅铭渊回过神的时候,时思仍旧在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看着她眼底泛起的水光和面上毫不掩饰的担忧惊惧,傅铭渊突然觉得,仿佛有雪花飘落进了他的眼中,他轻轻眨了眨眼,随后一言不发的将面前的人搂进了怀里。 时思所有的言语都因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僵在了唇边。 傅铭渊低头埋首在她颈间,声音沉闷暗哑:“思思,别担心……” 他依旧憎恶鲜血和黑暗,但是终于可以不再惧怕。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她永远都不要知道这三年自己是如何度过的。那也从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在乎的,只是自己如今终于能够重新站在她面前,能够用一颗更成熟更完整的心去爱她。 时思这才反应过来——自刚才开始一直到现在,傅铭渊的身体只在最初有一瞬间的僵硬,在她手足无措的慌乱中,他其实一直情绪稳定,言语清晰,早已再不是从前甚至连呼吸都极为艰难的模样。 “……好了吗?”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可时思面上还带着几分茫然,她有些颤抖的开口,不知道是在问傅铭渊,还是在问自己。 真的……没事了吗? 时思的颈间,是一片足以让她心惊的温热濡湿。 傅铭渊紧紧抱着她,声音颤抖:“嗯。” “好,好……”时思无意识的喃喃说着,她还想要说些什么的,可是她颤抖的厉害,一时发不出任何声音。 时思想笑,可是她唇角的弧度还没来得及扬起,就已经哭了起来。 傅铭渊听见她哭出声音,手抑制不住的轻颤,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却更加用力。 他还有很多负疚和思念想说给她听,可三年来他仿佛都空空荡荡的胸腔到此刻才终于被填满,枯竭干涸的血液也在这一瞬间重新开始涌动流淌,所以他现在只想静静的抱着她,不在乎漫天风雪,也不再乎周遭任何人的目光。 大雪纷扬而下,落在两人身上,发间,又在转瞬间消融,隐没进他们无声无息的拥抱里。 枯立一旁的苏逸杰看着不远处静静相拥的两个人,目光早已从最初的错愕震□□成了如今的寥落模样。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时思。这三年来,他认识的那个时思,每天埋首纷杂繁琐的工作之中,鲜少参与交际,大多时候都是冷淡甚至有些晦暗压抑的模样,情绪也常常近乎消沉。他没见过她哭,也很少见到她真正开心的笑容。她像一个苦行僧般踽踽独行,仿佛周遭的所有喜怒哀乐都和她无关。 可是在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面前,她的欢喜悲切都是生动的,鲜活的,仿佛一个在黑白默片中行走许久的人终于见到了清新明快的色彩,于是她的一切变化都迅速而又彻底起来。 没有人在意他的存在,因为于他们而言,他似乎只是个面目模糊的路人甲。 如今他和他们两人的距离不过是咫尺之间,但那却显然是他即使用尽全身力气,也永远无法去触及的领域。 那是只属于他们的世界,和他无关,和任何人都无关。 * 无论感情的事是否有转机,工作上的麻烦终究还是要处理。午后大雪中的拥抱过后,傅铭渊终是目送她进了公司大门,只不过在那之前,言辞恳切的要她等他下班来接。而下班时间,时思站在公司门口的台阶上看向路边那辆车的时候,无需多想就已经确定——傅铭渊一定整个下午都坐在车里,就这么一直安静而执着的等她出来。 看着傅铭渊下车的身影,她突然就生出了些恍惚来。 眼前的情景一如昨昔般熟悉,彼时她和傅铭渊还是最初的模样,他温柔而又妥帖,她也全身心的爱他信任他,仿佛这中间所有的龃龉曲折,那些痛苦和绝望的画面,一时远隔万里,云山雾罩般看不清楚,一时又似乎近在咫尺,让她能深刻而明晰的记起。 不是不唏嘘的,也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能好好的看他。 他穿过人群,目光却并不在任何人身上停留。那些曾经迫人的冰冷,此时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内敛入骨。三年不见,他依旧优雅清贵,精致好看的眉眼与她记忆中英俊脸庞别无二致,他甚至比过去更加苍白瘦削了些,但整个人的气质却也似乎变得更加儒雅出尘起来。 直到他看到她。 看到她的一瞬间,他原本淡漠的神情似乎蓦地沾染了温度,所有星光仿佛都汇聚在了他的眼中,光华璀璨,温柔而又坚定。 也许在外人眼里,他仍是和从前别无二致的疏离模样,可是有些东西终究不同了,那些难以察觉的细枝末节,她都看得到。 时思的眼底倏地一热。 她还来不及多想,傅铭渊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他握住她的手,一种有别于耿耿于怀之外的生疏感觉让时思几乎下意识抽回手,可傅铭渊却不容她有丝毫的退缩,牢牢把她的手握紧在掌心里。他指尖的温度依然冰凉如故,时思下意识的瑟缩,但与此同时,即使下午忙于工作时,心中仍一直影影绰绰的那份不真实感,才终于堪堪褪去了些。 只是在她任由他牵着手向前走去的时候,她却还是想问一句,他们难道……真的就这样和好了吗? 可她不知道这句话该问他,还是问自己。 * 雪天难行,秦川把车平稳缓慢。一路上时思神思不属,傅铭渊也只是握着她的手任她发呆。当时思回过神时,却发现车已经一路开回了樱园。她看着车窗外暌违已久的住宅楼,低声说:“我已经不住在这儿了。” “我知道。” 傅铭渊仍是带她下了车。 房门被傅铭渊打开的时候,曾经温馨而又甜蜜的小家重新出现在了时思面前,里面干净整洁,没有长久无人居住的迹象。她屏住呼吸进门,看着里面她心爱的长绒地毯、屋顶造型别致的吊灯、甚至角落里的一花一草,都和从前没有半分区别。 还有她当初没来得及带走的画稿,如今都整齐有序的摆放在工作台上,时思走过去,指尖轻轻滑过工作台的台面,拿起一支马克笔握在手心里,眼泪几乎又要掉下来。 傅铭渊从身后抱住她,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当初承诺过不再见你,因为我不知道如果继续下去的话,会发生什么。看着你跳下去的时候我真的怕……”傅铭渊声音颤抖,“你明明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可我却差一点就亲手毁了你。” 第87节 时思没有说话,眼泪却顺着眼角一滴滴滚落下来。 “我知道你还需要时间,思思,我比你更清楚的记得我当初做过什么,所以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配被你原谅。” “我在国外一直在做心理治疗——这次是真的,这三年我真的一次都没有间断过。所以思思,算我求你,能不能……”傅铭渊几乎有些小心翼翼的问她,“哪怕是最后一次也好,能不能尝试着再相信我一次?” 如果是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改变。 时思哭得更加厉害起来。 “你答应过尊重我的工作,善待我的朋友,给我自由给我空间,可你从来都没有做到过。当时你的心理治疗是假的,结果也是假的,你从始至终都在骗我……我当初没有求过你吗?我知道那其实不是你的问题,所以即使是刚到佛罗伦萨的时候,我也每天都在劝你去做心理治疗,可你呢?你做了些什么?” 时思的哭声里带着压抑许久的痛苦:“我知道你经历过什么,所以我总是心疼你。可就因为他们离开你,你就从一开始也不相信我!傅铭渊你问问你自己,我真的不够爱你吗?你凭什么以为我和他们是一样的?!” 傅铭渊任她哭喊发泄着,直到这一刻,终于忍不住用力吻住了她。 时思用力挣扎,但傅铭渊的吻却近乎粗暴,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不顾她小兽般的推抵撕咬,热切而又痛苦的吻着她。唇齿间沾染了滑落下来的泪水,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两个人的唇舌终是勾缠在一起,直至所有的挣扎抗拒,都变成暌违已久的紧紧相拥。 两个人的气息都已紊乱不堪的时候,傅铭渊吻去她颊边的泪水,一遍遍轻声说着:“思思,对不起……” 对不起 第59章 刚刚结束的吻让时思的面色潮红不已,曾经所有的痛苦和压抑虽然不可能一朝一夕间轻易消散,可此时却也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她看着傅铭渊微红的眼角,听着他在耳边一声一声的对不起,不知过了多久,一颗心终是就那么软了下去。 ……终究是舍不得。 她看着他,眼泪似乎总是止不住:“我……我那时候……” 话还没说完,她就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从来都知道生命的可贵,当初从老桥跳下去,其实是唯一希望瞬间破灭后,绝望和痛苦达到顶峰时的冲动行为。彼时她最后一丝理智也已经完全被吞噬,以至于她明知道他有过怎样惨烈的过去,却还是让他再次亲眼看到了爱他的人决绝离开的身影。 三年来,那个场景循环往复的出现,她每个噩梦的最后,几乎都是傅铭渊绝望的目光。 她那么爱他,爱到即使此刻她内心仍有无数的彷徨纠葛,对前路仍有无数的犹豫迷茫,却依然心疼于他的示弱;爱到即使在她备受煎熬的时候,在她爱着他也恨着他的日子里,依然因触及了他记忆中最阴暗的过往而心生负疚。 那些她未曾说出口的话,傅铭渊却似乎都已明了。他吻去她眼角的泪水,温软的唇又重新落回了她唇边时,终于感觉到了她依旧带着颤抖的回应。 傅铭渊原本微红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幽暗深邃的光芒,软玉在怀,他原本温存而小心的亲吻就渐渐荒腔走板起来。 过去在她面前,他常是一副气定神闲内敛沉静的模样,甚至有时候在床上,他偶尔也喜欢故意逗弄她,慢条斯理的解她的衣扣,一点一点吊她胃口。但今天他将她压在工作台上的时候,动作却隐隐有些急切起来。 傅铭渊吻她的同时,手已经探进了她的薄衫内,微凉的掌心沾染了她肌肤间滚烫的温度,覆上她胸前缓缓用力,终是有抑制不住的轻吟自时思的唇齿间溢出来,他越发情动,另一只手也从她的裙底探了进去。时思下意识的推拒着,可他的指尖终是入侵得逞,于是随着他的动作,她终于忍不住低低的叫出声来。 傅铭渊远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更渴望她,但即使他的身体想要她几乎想得发疼,但仍是维持着理智去照拂她的感受。 他在她颈间噬咬吮吻着,她的身体有些难耐的起伏,她想要躲闪,可他肆意作乱的手指却并如影随形,并不肯轻易放过她。渐渐的,时思眼中开始汇聚起迷乱的水光,带着哭腔的声音里也隐隐有了些祈求的意味:“傅铭渊……” 傅铭渊知道她不肯说出口,抵着她的头低低的笑,手也慢慢从她的裙底退了出来。 他暧昧的笑声低沉而又清晰,时思又羞又恼的试图起身,但窸窣的衣料响动过后,傅铭渊已经按住她的身子毫无预警的撞了进去。 两人的上衣还完整的穿在身上,衣料间的摩擦让时思越发面红耳赤,却也给她带来了异样的欢愉。 时隔三年再次抱着时思,傅铭渊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个初尝禁|果的毛头小子,不懂技巧,也毫无章法,只能凭着他那些无处安放的爱意横冲直撞。他想要听她在他身下呻|吟,哭喊,但即便如此他也仍是不能放过她。 他力道极重,几乎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时间,时思低叫出声,随即有些慌乱的抬手咬住了手背。傅铭渊呼吸粗重,动作坚决的拉开了她的手。 带着暖意的昏黄灯光下,时思瓷白的脸上因情|欲泛起一阵阵的红潮,傅铭渊看着她迷离的双眸,推高她的薄衫,动作有些急切的去扯她的内衣,随着胸前最后一道遮挡被剥离,他的唇手也如约而至,舔舐吮咬,摩挲揉捏,同时又一下紧接着一下,用尽全身的力气折磨她。 时思在他身下温软如水,攀附迎合,呻|吟声里是只在这种隐秘的欢愉中才独有的柔媚娇软。直到体内积聚的快感越来越多,她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哭叫出声来:“嗯……不、不要了……” * 时思被傅铭渊抱着出了浴室,躺在床上时,身体早已酸软无力,疲惫不堪——从客厅,到卧室,再到浴室,无论她怎样哭喊求饶,傅铭渊总是不肯放过她,要了她一遍又一遍,那般的疯狂她此刻想来,仍是忍不住脸红。 两人相拥躺在床上,虽然觉得疲累,但却都不想睡,只想在这暌违已久的温馨宁静中,和对方好好说说话。 时思倚在傅铭渊怀里,忍不住问出了整个下午都困扰着她的问题:“接受治疗的那些日子……是不是很辛苦?” 听出她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心疼,傅铭渊握住她的手,轻吻她温热的指尖:“没有,因为一直想着你,所以其实比我最开始想象的容易的多。” 不可能告诉她的……说了只会让她伤心难过,更何况那些苦痛和沉重都属于需要彻底摒弃的过去,他以后也会慢慢忘记,此时又何必让她知道。 时思如何不知道他的避重就轻,虽然她不知道具体,但多少都能猜测到当初的情况会是多么的艰难。她抬手轻轻抚上他苍白瘦削的脸,眼底有隐约的水光:“你又骗我……” “好了好了,乖,”傅铭渊近乎喟叹的将她抱进怀里,轻声安抚着,“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她的眼泪,远比那些治疗时经历的痛苦压抑让他更难以面对。 感觉到胸前一片濡湿,傅铭渊没有再说话,只是伸手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一下一下,安抚意味浓厚。 想到她刚刚无意识的那句话,又想到之前他们之间所有的矛盾和挣扎,傅铭渊突然轻轻松开手,神情有些郑重的看她:“思思,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从此以后,无论任何事我都不会再瞒你骗你,你不喜欢的事我就不做,我心里的任何想法,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你。我会尊重你的友谊你的事业,你所有的一切,相信我,好不好?” 其实这个问题,早在她回应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得到了答案。可是不听她亲口说出来,他的心里仍是不踏实。 那些难平的怨怼终是不可能一朝一夕间就彻底消失不见,但时思的心早已软了,明明还是想要答应,但她莫名有些别扭羞赧,于是转过身子背对着他,声音里带了些心口不一的嗔怪:“可你之前一直都骗我。” “以后都不会了,”傅铭渊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于是打蛇随棍上,自身后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我……” 他声音有一瞬间的迟疑,但只那一瞬,就已经继续柔声哄道:“我一定说到做到,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第88节 耳边是他温热的呼吸,身后是他温暖的胸膛,时思饶是再怎么别扭,也终是软了下来。她任他抱着,许久之后,才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嗯……” 傅铭渊一颗心,这才终是落了地。 他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还有一件事……思思,我说完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其实也可以不告诉她的,但既然彼此承诺过,那他都会说到做到,不会再瞒她,骗她。他不会允许自己和她之间存在任何潜在的隐患,再微不足道的都不行。 听出他声音里的迟疑,时思转过身看着他,有些不解的问:“怎么了?” “我……”傅铭渊难得的犹豫,“我胃的手术……是一年前做的。” “……傅铭渊!” 时思的叫声下一秒就已经被他吞吃入腹,他阻止住她要起身的动作,将她按在床上,身体力行的道歉:“你明明答应我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时思呼吸急促:“无赖!” 她早该想到的!上一秒在她面前还是有些可怜兮兮的苍白模样,下一秒就已经力道十足的把苏逸杰一拳打倒在了地上,她当时满心都是震惊慌乱,完全疏忽了这件事。还有之前他对自己那么疯狂放肆的…… 时思想到那些画面就更加面红耳赤,可那个惯会装可怜的人此时已经将她的睡裙扯了下去,她气急败坏的推他,可随着他动作凶猛的再次进入,她所有的恼羞成怒,终是渐渐都变成了唇齿间细碎的呻|吟。 * 傅铭渊终于餍足的时候,时思已经在刚刚激烈的性|事中再次哭红了眼。 身体里的余韵仍在,她的呼吸也尚未平复,傅铭渊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吻:“思思,我爱你……” “在伦敦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你。在我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是你陪着我,抱着我,帮我挡住满地的血……”他声音里带着些怀念,更多的是深沉缱绻的柔情,“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在想,如果这个人,能一直在我身边该多好。” “思思,我爱你。” 也只有你。 从过去到现在,还有前路漫漫的未来,他会一直爱她,直到他们白发苍苍,一起相伴老去。 “我知道……” 之前所有又好气又好笑的愤慨恼怒,其实早已消散在了脑后。听着他温柔的嗓音轻轻述说最初的相遇,时思的心里又酸又疼,但更多的却是刻骨的甜蜜。 她转过身抱住他,声音微颤,但也同样坚定: “我也爱你——一直都是。” 第60章 莫忘珠宝规模并不算大,所以短时间内,几乎公司里的每一个人都发现了设计部那位冰山美人的变化,其中设计部内的员工感觉自然也最为明显直接。 时思虽然依旧是他们认真严格的勤勉总监,但从前她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是淡漠疏离的模样,如今的面部线条却越来越柔和。从前众人几乎以为时思不会进行任何社交,因为除了公事联络之外,她接私人电话的频率低到不能再低,可如今不过短短数日,她手机铃声响起的次数已经频繁到快要超过了这三年的总和。甚至连她的穿衣风格,也都不再是过去单调的黑白灰三色。 所有人都知道时思坠入了爱河,不仅因为看见了她最近的满面春风,更是因为不知何时开始,每天上下班时间会准时出现在公司门外的不同豪车。 喜欢八卦的人偷偷观察过,接送时思的豪车更换的毫无规律,但车里的男人每次都是同一个,年轻,俊美,冷漠而又专注。 “你们看,这张照片上的人,是不是那天咱们看到的那个人?” 一大清早儿,大多数人还没到办公室,几个早到了的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八卦他们老大的感情生活。 一个人拿着头天晚上收拾东西时无意间看到的一本旧财经杂志,封面是张签字仪式的现场照片,中间两个正在握手的人,其中一个身着挺括的黑色西装,五官精致,面沉如水,赫然就是每天出现在公司门口接送时思的男人。 有人指着照片有些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这个人……就是傅铭渊吗?时总的男朋友竟然就是傅铭渊?!”他低呼一声,紧接着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车一辆辆的都那么豪……” 见过傅铭渊本人的人不算多,但不知道这个名字的江城人,少之又少。 另一个人忍不住说道:“真的是男朋友么?傅家那种豪门能轻易进去?你们说时总该不会是被……” “胡说什么呢你!”一个一直把时思奉为心中女神的小姑娘瞪他一眼,一个大大的白眼把他没说出口的“包养”逼了回去,“别说时总不是那种人,再说了,你见过她男朋友对她什么样儿吗?我碰见过好几次,人家男朋友一看就是恨不得把她捧在心尖儿上的样子,不了解情况能不能别瞎脑补?” 被她咄咄逼人的话噎得有些说不出话来,那人摸了摸鼻子:“我不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嘛……” 他话音落下不久,时思就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几个人停下话头,多少都有些心虚的看向她。时思面色如常的和他们打了招呼之后就进了办公室,剩下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之前的对话她到底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到了办公室后,时思关上门,想到刚刚听到的只言片语,只是毫不在意的一笑。她把大衣挂好,刚在办公桌前坐下,苏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还是不敢相信,你们家傅总竟然会主动进火锅店帮我们结账……以前他可是从来都不进门的。而且他那天好像还对我笑了!你看见了吗?哎……他那算是笑吧?”苏澜有些神叨叨的问时思,难以置信的唏嘘感慨间还带着掩饰不住的花痴笑声,“这么看来,说不定在有生之年,我甚至有可能和我男神坐下来一起吃顿火锅……” 和过去只是小小的不同,但苏澜仍是察觉到了傅铭渊心态上的变化,所以即使已经时隔数日,她却仍是忍不住和时思唠叨着。 时思忍不住笑起来,毫不留情的戳穿苏澜脑海中的梦幻气泡:“你男神胃不好,吃不了麻辣火锅。” 听着时思的笑声,苏澜也笑起来,过了会儿又忍不住拿话打趣她:“您这算是彻底活过来了?” 过去傅铭渊做的事她虽然每每想来都有些咋舌,但既然时思爱他,他也肯为了时思改变,那她作为朋友当然是要祝福的。 时思明知她在说什么,但脸上仍是有些发热:“一直活着呢,谢谢。” 只是……活得不算太好。 苏澜也不理她的嘴硬心软,只是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自从苏澜的婚期定了,她对其他人的婚事也格外热衷起来,尤其时思和傅铭渊浪费了足足三年才重归于好,就算他们自己不急,她都替他们急。 第89节 突然提到结婚的话题,时思一愣,随即笑道:“急什么,我还没考察够呢。” “没考察够你笑得这么荡漾干什么?” 苏澜颇有些嗤之以鼻的意味。但听着时思难得和当初别无二致的娇俏笑声,她也终是松了口气。 红着脸挂了苏澜的电话之后,她抬起头时才发现,自那天被打后一直没再来过公司的苏逸杰,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苏逸杰看着她有些错愕的神情,率先开口解释道:“……我敲过门了,你可能太专注打电话,所以没听到。” 彼时时思正红着脸讲电话,有些小小的害羞,小小的得意,是他从未见过的活色生香。 其实他在进设计部之前,就已经听到了那些员工谈论她的声音,不过话题并不围绕她,而是她的男朋友——傅铭渊。 如雷贯耳的名字,他记得那天在公司门外时思叫过那个男人的名字,只是当初他自己一直沉浸在沉重的打击与痛苦中,没能把那三个字和能在江城翻云覆雨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外面那些员工发现他的下一刻就已经神情紧张的作鸟兽散了,他自然也知道那些人心里是怎样的嘲笑他或者同情他。可无论嘲笑还是同情,于他而言都是一样的难堪。 他从前错认齐晋是情敌,内心两相对比,尚觉得有些自惭形秽,但想到傅铭渊的身份能力,想到他那天睥睨一切的冰冷和拥抱时思时旁若无人的肆意,苏逸杰发现,自己竟然可笑到……连去和他对比的勇气都没有。 “对不起,那天的事,我替他向你道歉。”看着苏逸杰不知想到什么而失魂落魄的模样,时思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的伤没事了吧?” “已经没事了。”苏逸杰努力让表情看起来轻松些,“其实我也是来找你道歉的,那天是我太冲动了,希望没吓到你。” 时思摇了摇头,目光和面色都比从前柔和:“都过去了。” 但苏逸杰知道,这份柔和,并不是因为他。 两人简单互相道完歉,就已经没有话再可说。气氛变得完全尴尬之前,苏逸杰终于有些不舍的收回落在时思身上的目光:“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在他转身之前,时思有些迟疑的叫住了他。 “苏总,我已经和总经理谈过,下个月开始我会调到el总部工作。这两年……谢谢你的照顾。如果我以前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希望苏总多包涵。” 苏逸杰愣了愣,那些几欲冲出口的挽留和阻拦,终是在时思平静的目光里,最后凝成了唇边有些艰难的笑意:“哦,好……好。希望你以后……一切顺利。” “谢谢。” * 时思一进家门,就被早已听到开门声响后走出来的人抱了个满怀。她被按在玄关处亲的气喘吁吁,眼见着对方的手开始剥自己的衣服,时思终于忍无可忍的推开了他:“傅铭渊你故意的是不是?” 穿着灰色家居服的傅铭渊似乎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脸色也远比往日红润些。他抱着时思低低的笑,笑声里有掩饰不住的愉悦:“怎么了?” 时思却在他的笑声里越发羞恼起来。她想要挣扎,可终是敌不过他的力气和肆意作乱的唇舌,呼吸紊乱的被他压在沙发上为所欲为。 总是会想起从前的事,包括佛罗伦萨也是记忆里无法避开的一环,只是时思每每当时的情景,再看看眼前傅铭渊一脸餍足的表情,心里总会难免有些不平衡。于是向来自认成熟的她,终是忍不住开始“作”。 在她彻底原谅他之前,决定让他也体验一下她当初的感受——所以她有样学样的宣布了傅铭渊的禁足令:没有她的允许,他不能出门一步。 其实相比之前她觉得自己还是极为人性化的,因为她允许秦川在公司有重要事务的时候上门,可傅铭渊却远比她自觉,他不仅完全放下了公司的事务,拒绝秦川联络,甚至还主动上交了自己的手机、电脑和所有钥匙。 可她并没有尝到任何“解气”的感觉。 傅铭渊每天悠闲的在家里看书煲汤,等她下班后回来喝,再然后……就是变着花样儿折腾她。 不到一周时思就已经发现自己的决定得不偿失,可她每每腰酸背痛的从床上起来,宣布傅铭渊的自由时,傅铭渊却无耻的抱着她说,他很享受现在这样简单平淡的幸福生活。 今天和往常一样,时思自高|潮的余韵中渐渐回过神时,发现衣裙早已被撕扯着散落了一地,自己身上大片的青紫,都是激|情中留下的痕迹。而罪魁祸首如今正抱着自己,一脸的餍足。 “你就是故意的……” 时思还有些微喘,潮红的面上难掩愤慨——今天她甚至连汤都没喝上。 笑声自傅铭渊胸腔间传出来,他低头在她额间轻吻一记,说的却是和狡辩无关的内容:“我今天在电视柜里发现了你藏的东西。” 时思一愣,随即恍然。 当年她回国前整理行李的时候才发现,那枚蓝宝石戒指,不知被他何时放进了自己的行李里。 那枚她亲自设计的“相濡以沫”,承载了他们所有的甜蜜和痛苦,她终究舍不得,但也同样不敢再面对,于是从樱园搬走时,把它藏进了电视柜下的抽屉里。 她想着这些事,正有些走神的时候,傅铭渊已经不知从哪里将早已准备好的戒指拿出来,重新戴到了她的无名指上:“思思,我们结婚吧。” 他语气平静,眸光柔和,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一般自然,两个人之间,终于不再有过去沉重压抑的气息。 时思心中唏嘘感慨,却也甜蜜羞涩。但想到这几天自己每每被他欺负的不成样子,于是故意不肯看他:“你现在考察明显不合格,什么时候合格了再说吧。” 傅铭渊好整以暇的看她:“好。” 时思一愣,没想到他回答的如此痛快,可下一秒,傅铭渊的身子就已经再次覆上了她的,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再次进入了她。 在她细碎难耐的呻|吟声里,傅铭渊一面喘息着,一面在她耳边说道: “今天什么时候你觉得考察合格了,咱们什么时候下床。” “……” * 时思和傅铭渊的婚礼终是开始提上日程。 傅铭渊拒绝了秦川聘请最好的策划公司的提议,全部环节都亲自设计过问,只希望能给时思一个最为难忘的完美婚礼。 婚期定在春天,甚至比苏澜周正更早一步。秦川带着人忙得人仰马翻,但却仍是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难以像傅铭渊交代。 而所有人都没想到,最大的意外,竟出现在了时思那里。 她怀孕了。 第90节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比预计又晚了一点,请原谅一个被大姨妈折磨的人吧┭┮﹏┭┮ 今天是感恩节,各位小天使感恩节快乐!(也是傅总第一次偷偷亲时思的日子,想当初的傅总是多么的纯情……233333) 红包福利继续,求留言~长评大红包哦~(づ ̄3 ̄)づ╭❤~ 另外明天周五请个假,先不更啦,大姨妈期间休养生息,最近半个多月连续日更,勤劳的我自己都害怕自己了233333 咱们周六约起来,么么哒 ———————————————————————— 读者“梧桐雨”,灌溉营养液 +10 2016-11-24 17:20:37 读者“恒寂地”,灌溉营养液 +20 2016-11-24 16:12:58 213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11-24 20:06:31 李姑姑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11-24 01:12:11 感谢小仙女们的营养液浇灌和地雷投喂,谢谢支持!爱你们哟~么么哒 第61章 第一个意识到时思怀孕的人,并不是她或者傅铭渊之中的任何一个。 江城的冬天总是格外长些,但那天阳光却很好,偶尔一阵北风卷过来,也远没有往日凛冽。 傅铭渊帮时思拢了拢围巾,拉着她的手拾级而下,两人相携的身影在萧索肃穆的墓园里显得也格外醒目温馨起来。 两人婚期已定,除了一个傅铭凯之外,远亲近亲他一概都无,但于情于理,总是要来祭拜一下长辈的。她知道他的父母于他而言恐怕是心头永远难以拔除的刺,所以两人今日前来,也无非只是祭拜了他的外公——虽然即使在他外公墓前,他也一直都是沉默而孤绝的。 不过刚走到墓园门口,他们就巧遇了傅铭渊那个唯一的亲人——傅铭凯。 “大哥,大嫂。” 傅铭凯的头发长了些,灰色驼绒大衣微敞着怀,随随便便的穿在身上,他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和往常一样散漫不羁的样子。 这几年时思常在各大财经报道中见到他的名字。当初他把出院的她带回了国,下了飞机之后就自然而然的各奔东西。他似乎只把当初在佛罗伦萨时那次夭折的救助,当成漫长人生中打发无聊时光的真人游戏,没有半分挟恩望报的意思。 两人一直没什么联系,但因着佛罗伦萨的事,倒是有了些或多或少的友谊,只不过更类似于君子之交,浅淡的很,三年里偶尔碰面的机会也不过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时思知道他接手了泰和集团的国内事务,也听说了他在业界人人为之侧目的杀伐决断,可如今再看见他,却发现他行走人前时,还是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 “这么巧?”时思朝傅铭凯挥挥手。 “来看看我妈。”傅铭凯指间还把玩着几片玫瑰花瓣,打量着一言不发的傅铭渊,唇角的笑意有些漫不经心的味道,“你说那些安排葬礼的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把爸爸和你妈葬在一起,只怕从那天起,整片墓园都没有安宁过。” 声音慵懒却又刻薄。 傅铭渊对他好整以暇的笑容视而不见,仿佛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偏头看向时思,声音温和:“中午吃什么?” 傅铭凯面色微沉的往墓园外走去,时思总觉得他今天的背影看起来格外落拓,于是忍不住出声叫道:“中午一起吃饭吧。” 傅铭凯没回头,只是抬起手摆了摆。时思并没有放弃:“有事情要和你说。” 傅铭凯的脚步总算是停了下来。 坐在傅铭渊的车里,时思看着他再次确认了一遍:“真的没有不高兴吗?” “还好。”傅铭渊淡淡说道,“多少都有点烦。” “……” 后视镜里,傅铭凯的车就跟在后面。时思收回视线,又看了看傅铭渊如常的面色,想到两兄弟间的关系,哭笑不得的轻叹了一声。 傅铭凯也有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阴郁冷漠,可同时矛盾又挣扎。他看似从不会放过任何能挑衅傅铭渊的机会,仿佛只要能让傅铭渊过得不自在,他就能睡得更踏实安稳。可事实上,他不够冷酷,也不够极端,即使真的有人能把傅铭渊的命脉放到他的掌心里,他也根本无法完全收紧扼住对方的手指。 如果换做傅铭渊,他在撕碎对方之前,根本不会有丝毫的犹豫。这样的残忍决绝,傅铭渊的外公有,傅芳菲有,甚至傅磊……也有。 很多时候,傅铭凯甚至不像是真正的傅家人。 * “伴郎?” 餐厅里,刚点完菜的傅铭凯看着坐在对面的时思,鲜有的一副见鬼表情,还捏着菜单的手不自觉的发僵,上下打量她的眼神仿佛不认识一般:“你开什么玩笑?” “我像是在开玩笑么?”时思说着,却仍是笑了。 傅铭凯看向斜对面面无表情翻看菜单的人,难得有些恍惚。 傅铭渊将菜单递还给一旁侍立的服务生,菜全部按时思的喜好来点,看着他的周到妥帖,傅铭凯突然就忍不住看向时思笑了起来:“我出现在你们婚礼上,还是伴郎,你确定到时候他还会想娶你吗?” “你没那么重要。”一直沉默的傅铭渊终于出声。 傅铭凯的笑容被噎了一下,难得有些愤愤的合上菜单,发泄怨气般低声吐出两个字:“变态……” 即使对面是当初没能成功实施计划的“救命恩人”,时思也仍是忍不住关照一旁正要离去的服务生:“他的牛排要三分熟。” 傅铭凯还没来得及开口,服务生已经快步应声而去。时思迎上傅铭凯的眼神,故作无辜的笑道:“我记得你的口味不是一向都很重么?” 兄弟俩难得心有灵犀,都想起了时思第一次见到傅铭凯时的情景。看着傅铭渊好整以暇的喝着柠檬水,傅铭凯着实有些气闷:他怎么就忘了,时思对傅铭渊一向是护短的很呢? 时思知道傅铭渊虽然对血液的反应已经不似最初,但心里多少还是排斥的,于是在牛排端上来之后,握了握他的手,笑意温柔:“你不要看。” 傅铭渊莞尔:“好。” 对面两个人毫不顾忌的肉麻,傅铭凯强忍住才没把刀叉丢到他们脸上。他尽量维持着面上的笑容,姿态优雅的切着面前一看就十分“鲜嫩”的牛排,可几刀下去后,几欲作呕的声音仍是响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竟是时思。 第91节 看着她捂着嘴匆匆往洗手间跑去的身影,随后傅铭渊也沉着脸步履匆匆的跟了上去,傅铭凯兀自坐在原地,一脸的不明所以。 洗手间外,傅铭凯走过去,傅铭渊正等在女士洗手间外,向来冷淡的神情里有一览无余的担忧。听着时思隐隐的干呕声从微敞的门缝里传出来,傅铭凯一脸了然的看向傅铭渊:“几个月了?” “什么?”傅铭渊闻声回头看他,眉间紧蹙,泄露出几分明显的茫然。 傅铭凯一时竟不知他是真傻还是装傻,于是看着他的目光里难免多了几分审视。 这种眼神使得傅铭渊的担心里无端多了几分焦躁:“你说什么几个……” 他话音未落,倏地意识到某种可能,剩下的几个字顿时被阻在唇齿间,变成了一声复杂低沉的自语:“不可能……” 傅铭凯耸耸肩,朝外面走去:“除非你们盖棉被纯聊天,不然有什么不可能的?” 洗手间里的时思也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她抬头看着镜子中自己有些苍白的脸,上面有最初一瞬难以置信的惊慌,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汹涌而又陌生的欣喜和感动。 他们其实一直都有做措施,只有上个月她经期结束的第二天,两人都觉得是绝对的安全期,所以才没有…… 她早该想到的——最近她胃口似乎越来越好,总觉得吃不够一般。而且经常觉得累,即使工作量并不大,也一直困倦好眠,只是她一直以为是傅铭渊夜里不停缠着她才难免疲倦,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傅铭凯的话终于让她醍醐灌顶,时思低头看着平坦的小腹,小心翼翼的覆上手去。 如果真的有了……她其实更希望是个女儿。她和傅铭渊的女儿,一定是最漂亮可爱的娃娃,乖巧又伶俐。她知道傅铭渊大概不会是多么慈祥温柔的爸爸,但那么可爱的孩子一直围在他身边打转,他的目光一定也会渐渐柔和起来。她小时候他会把她抱在肩头,去看更高更远的风景,等她长大了,他也可以板起脸来,把那些追着女儿跑的小男生统统吓走。 覆在小腹上的手微微颤抖着,时思总觉得突然间她连呼吸都有些不敢用力了,可一颗心,却柔软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 傅铭渊坐在书房里,看着桌上薄薄的化验单,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和她的孩子,可能鼻子会像他,眼睛会像她,无论男女,都该是漂亮可爱的模样。可他却对此并无期待——从来都没有过。 他知道别人家的父母会怎样对待儿女:接送他们上学放学,辅导他们的功课,做营养丰富的饭菜,生病了会不眠不休的照顾,发自肺腑的心疼。 当然,也会有严厉无情的时候,犯了错误、考试退步、或者瞒着师长偷偷恋爱……那些孩子会被教训甚至被打骂,可随着怒气过去,却还是会被心疼。 可所有的一切,他只是听说过,却从来都和他无关。 所谓来自父母的妥帖照顾和谆谆爱意,他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他也从不曾想象,如果自己有了孩子,要怎样去对待。 他所有的爱恋疼惜都只给了时思一个人,也对未知的生命内心没有任何期待向往。他爱时思,可他不知道该这么去爱他们的孩子。 他以为在三年的治疗里自己已经渐渐痊愈,可这个小生命突然到来,他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怕——他怕自己冰冷的目光造就的会是第二个自己,怕在自己或有意或无意的疏忽漠视中,看着另一个沉默冰冷的傅铭渊渐渐长大。 可一个傅铭渊已经够了,这个世界上不该再有任何一个被忽视慢待的孩子。 所以在他的计划里,从来都不该有孩子的存在。 敲门声打破书房内近乎凝滞的空气,枯坐如雕塑般的傅铭渊缓缓抬起头,不久之后,时思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她穿着白色睡袍,微卷的长发披散开来,双眸明亮澄澈,眼角却微红。傅铭渊看着她走近,知道她已经哭过了,心里酸涩难耐,微微张开手臂,示意她到怀里来。 时思走过去坐在他腿上,双臂抱紧他,脸紧紧贴在他颈间。 察觉到颈间一片温热,傅铭渊抱着她的手一僵:“思思……” “我都知道。”时思摇了摇头,打断他,声音里有强忍着不哭的哽咽和颤抖,“我都知道的……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因为知道他所有的过往,所以理解他所有的不安。来自父母的伤害对孩子来说是一生都难以忘怀的伤痛,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并不能在一朝一夕间彻底消失,他治疗了三年才终于能有一个崭新的开始,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重新裹挟进曾经黑暗冰冷的记忆里,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 她会给他时间,用所有的包容和爱去改变他。直到他准备好,可以以一种坦然而又坚定的心态去迎接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她知道如果不想让他有任何负疚,眼泪是该拼了命也要忍下来的。可她明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流下来。。 时思抬起头看傅铭渊,胡乱的抹掉脸上的泪痕,试图努力扯出一个微笑:“我们明天……去医院吧。” 傅铭渊抱着她的手臂狠狠一颤。 他想要亲吻她,却又觉得自己不配。那些心疼和负疚让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抱紧她,听着她重新埋首在自己怀中隐约的低泣,僵硬的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时思身心俱疲,在他怀里哭得累了,终是不知不觉间渐渐睡去。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窗外早已天光大亮,又是一个难得晴朗的日子。 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傅铭渊不在。时思看着傅铭渊的枕头,初醒时的茫然惺忪,随着她想到昨夜书房里的谈话而迅速的消失不见。她低头抚上小腹,眼泪毫无预警的又掉了下来。 对不起已经说了太多遍,可她的心还是无法麻木,那些疼痛如影随形,从不肯放过她。 随着房门外响起的脚步声,时思飞快的擦掉眼泪,下一秒,门声响动,傅铭渊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醒了?”傅铭渊把端进来的早餐放到一旁,在时思床头坐下来,倾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刚做好了早餐,先吃一点好不好?” 他眼底红血丝明显,分明是一夜未睡的模样,可神情看起来却是轻松的,和昨天书房里沉默而压抑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傅铭渊见时思没有任何动作,也不再开口,只是动作优雅利落的亲自切了培根,拿叉子叉了递到她嘴边。 见时思仍是愣愣的,傅铭渊忍不住笑道:“真的不吃吗?你不吃,宝宝怎么办?” 时思倏地瞪大了双眼,她一时消化不了他话中的含义,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震惊错愕,以至于甚至忘了惊喜。 傅铭渊几不可见的轻叹,他放下刀叉,抚着她的脸轻轻吻上她的唇。 “有你陪着我,也许我会比自己想象的更有勇气。” 他一夜不曾合眼,脑海里满是时思在医院里确认怀孕后的惊喜笑容,和她决定为了他放弃这个孩子时,抑制不住的泪水。 他知道这个孩子给她带来的喜悦和期待,也知道一旦她接受手术,伤害的将不止是她的身体。于他而言,她是重逾性命的人。曾经他做了太多伤害她的事,早在他回国来见她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他以后所做的一切,最重要的不过是为了让她开心。 她一直都深爱他,所以愿意包容他,等他彻底摆脱过去,甚至愿意为了他,背负后半生的愧疚不安去放弃这个孩子,他终于能更加明晰的感知她的爱,也终于愿意去努力的尝试,学习该怎样去做一个更合格的丈夫。至于他和她爱情的附赠……他会努力适应。 只要有她在,那他本不该再害怕。 第92节 时思仿佛才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她知道他做出这个决定究竟多么的艰难、需要多大的勇气,所以心里一时又是开心又是心疼,有不知来路的心酸,又有无处安放的温柔,所有的情绪交织混杂在一起,她终是后知后觉的哭了起来。 傅铭渊帮她擦着眼泪,可却越擦越多,他终于忍无可忍的吻住她,唇舌渐渐逗弄着她的,微微伸进去勾缠挑逗,直到她气喘吁吁才放开她。看着她仍漾着水光的双眸和微肿的双唇,他抵着她的额头低低叹道:“不许再哭了,心都要被你哭碎了……” 听着他有些紊乱的呼吸,时思轻轻抚上他的脸,声音微颤:“傅铭渊……我爱你。无论以后我们会有几个孩子,我永远最爱最爱你。” 傅铭渊一颗心仿佛都被融化了,目光越发温柔似水,可时思的唇瓣还来不及贴上他的,下一秒他就已经退开了些,默不作声的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发泄一般在她唇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想得倒美,只许生一个!” * 傅铭凯终究是没做成伴郎——时思怀孕初期反应太大,身体有些吃不消,傅铭渊如临大敌,不仅婚礼往后推了,公司的事也交由傅铭凯秦川等人全权处理。四个月后时思的孕吐终于停止了,可随着她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也越来越不便,于是无论最初多么完美的婚礼策划,终是又继续推迟了下去。 傅铭渊已经无暇多想时思肚子里的孩子,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怎样照顾好家里的小孕妇上。 “老公,想吃冰激凌……” 时思躺在躺椅上,可怜巴巴的看着一旁正帮她剪指甲的傅铭渊,傅铭渊看都没看她一眼,拒绝的不留一丝余地:“不行。” “医生明明说可以吃一点点。”时思不放弃,继续撒娇。 她怀孕后,胃口大了许多,只要是医生允许的,傅铭渊都会第一时间出去买回来——可冰激凌偏偏不行。她有些体寒,冰激凌等都是需要严格控制的食物,医生叮嘱过不能多吃。可傅铭渊执行起来却比医生更为严格,直接断了她的冰激凌供应,任她怎么求,都不肯让她吃一口。 可她的胃口越发刁钻,越是不能吃的,偏偏越想吃。 见傅铭渊无动于衷,时思突然就生起气来。 她猛地抽回手,又委屈又难过:“傅铭渊你不爱我了。” 因着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傅铭渊险些剪到她的手,心头一紧,脸色也已经沉了下来。时思见他这样,一下子就哭了起来:“你凶什么凶啊……” 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过的傅铭渊又无奈又好笑,他试图去帮时思擦眼泪,她却一把推开了他,哭得越发厉害起来:“每天就只会板着脸教训我,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碰……我知道我现在又胖又丑,你看都不想看我一眼,既然不爱我你娶我干什么?哄着我把证领了,连个婚礼都没有……” 她肚子越来越大,脾气也越发古怪刁钻,仿佛要把过去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过的刁蛮任性按十八般花样儿演示一遍。傅铭渊听着她抽抽噎噎的哭诉抱怨,想要为自己辩解都根本插不上嘴,最后忍无可忍,一把将她从躺椅上抱了起来。 时思惊呼一声,她拽住傅铭渊的手臂,一时吓得忘了哭:“你干什么?” 傅铭渊好整以暇的看她:“医生说你能吃冰激凌,也说你三个月后就能做运动了。你现在五个月,完全没问题。我让你好好看看我是不是嫌弃你又胖又丑。” 他所谓的“做运动”是什么意思,时思再清楚不过了,可却突然又哭起来:“你脑子里就只想这些,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就是个充气娃娃?” “……” 傅铭渊正把她往床上放,原本就只是想逗逗她,此时却突然笑出声来。 他初时凉薄的很,和时思在一起久了,喜怒才变得越来越真实自然,但时思仍是很少见他这么畅快的笑意,一时也忘了哭,只是愣愣的看他。 傅铭渊的笑声渐渐止了,把她抱在怀里,手覆上她隆起的小腹,一下下轻轻抚摸着,声音温柔:“我知道怀孕都有多辛苦,你所有的那些焦虑不安我也都懂,思思,你不胖也不丑,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甚至是几十年后你头发都白了,腰也弯了,这都不会让我对你的爱减少一分一毫。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样子,永远都是那个漂亮温柔的小姑娘,” 时思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却和之前的无理取闹不同。 怀孕确实辛苦,可傅铭渊的辛苦却并不比她少。他每天要为她搭配合理的膳食,帮她洗澡泡脚,按摩有些浮肿的四肢,还要忍受她越来越刁钻的脾气和唠叨抱怨。所有的大事小事他都一力承担着,却从没有过丝毫的不耐。 她放任着自己孕期的焦躁不安,却忽略了他的感受。 时思抱着他,有些哽咽的哭道:“对不起……” “傻瓜。”傅铭渊帮她擦着眼泪,低头在她额间轻吻着,“你我之间说什么对不起?” 他还要在说什么,放在她腹间的手微微一僵。 时思看着他有些异样的神情,按住他想要挪开的手。她声音里还带着些哭腔,眼底却有了几分鼓励似的笑意:“感觉到了么?他在动了。” 心底仍有些微的排斥,傅铭渊的动作有些僵硬,但也下意识的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仿佛手底下是未知的全新世界。 时思拽了拽他的衣袖,红着眼睛看他:“你要不要听一听?” 傅铭渊在她的示意下,动作有些机械的把脸轻轻贴在她隆起的腹间,仿佛怕打扰到什么似的,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可最初察觉到的胎动并未再有,傅铭渊的手也轻轻覆上去,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仍是没有任何动静。他几不可闻的轻叹,连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面上一闪而逝的失落。 时思抬手轻轻抚着他的头发,刚想要说些什么,就感觉到了腹中的动静,然后,她看到傅铭渊眸底深处有一簇火光倏然亮起,不过顷刻间,就已燎原。 在那里,有个初初长成的小生命,正一下一下,试探着和他尚未谋面的父母打着招呼。 时思突然又有些想哭了,但这一次傅铭渊却并未拦她。随着胎动的再次消失,他红着眼慢慢起身回到她身旁吻她的唇,温柔而又小心。 “思思,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我也是。” 正文完 2016年11月27日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还有一个大番外,周一放出来吧,会写小包子的一些趣事,思思和傅总在本文里再最后秀一次恩爱。 抱歉让小天使们久等了,么么哒 继续红包走起,求评论求求求~(长评大红包,求长评┭┮﹏┭┮) 眼看着就彻底完结了,大家尽量都出来吱个声吧(突然觉得好伤感┭┮﹏┭┮ 第62章 番外 (番外一) 宝宝吃了些初乳之后就一直在睡,时思躺在床上,虽然身体极为疲惫,可眼睛却一直盯着旁边的小床,几乎连眼都不舍得眨一下。 第93节 襁褓里是她和傅铭渊的儿子,抱在怀里时还是轻轻小小的一团,而且直到现在看起来还有些皱皱的,红红的,实在没办法算得上好看,可她就是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她还沉浸在初为人母的感动与喜悦中,而傅铭渊似乎还未从刚刚产房里极大的震撼惊惧中完全回过神来,只是坐在时思床边握着她的手,异常的沉默。 时思的生产过程其实还算顺利,但自然分娩时的痛苦当然不可避免,彼时傅铭渊陪在她身旁,除了在她耳边不断的低声安慰鼓励,其他什么忙都帮不上。看着她的汗水渐渐打湿额发,耳边也满是她再也无法隐忍的痛呼声,傅铭渊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直到产房里终于有婴儿的啼哭声响起,傅铭渊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眼前早已一片模糊。 时思看着傅铭渊直到现在仍然苍白的脸色,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动了动。 傅铭渊回过神来,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比往日更加温柔:“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现在还不想吃。”时思轻轻摇了摇头,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累不累?” 傅铭渊将她的手重新握回手里,低头在她灼热的指尖轻吻一记,轻轻笑起来:“傻瓜,我累什么?” 外面天早已亮了,傅铭渊看了看腕表,盘算着他派去接时文珩和李淑敏的人也该到了,于是看向时思:“我让人把孩子抱到隔壁去,你先睡一会儿,待会儿爸爸和敏姨就到了,估计苏澜她们也会来,到时候你更没办法好好休息。” 时思连忙拦住他:“他睡得那么安静,吵不到我的……” “你只顾着看他,眼都舍不得眨一下,怎么休息?”傅铭渊无奈的看着她,虽然平日里已经习惯了无条件宠溺她,但此时却不顾她的反对,让月嫂把孩子抱到了隔壁。 时思眼巴巴的看着儿子被抱住,顿时就有些沮丧:“傅铭渊,你还是不喜欢他。” 话刚说出口,她眼圈儿就红了,莫名的有些委屈失落。 傅铭渊小心翼翼的抱住她,轻吻着她的眼角,声音低沉:“不是不喜欢,只是在我心里,你永远比任何人都重要。” 即使他安排了最好的医院,找了最好的医生,佣人月嫂还有许多人齐齐待命,但那种似乎稍有不慎就会失去时思的惧怕,仍是让他一直心有余悸。 那个孩子静静的吃奶,安安稳稳的睡觉,闭着眼睛时嘴唇偶尔蠕动两下,但呼吸依旧均匀轻浅。看着他的时候,傅铭渊也不是不开心的。但那种开心里,和刚刚产房里的惊悸担忧掺杂在一起,难免有些许的复杂。 他的吻不似往日般激情四射,但却宁静温馨,柔情缱绻。 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眼中难以压抑的汹涌情感,时思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她微微仰了脸回应他的吻,原本还有些委屈的声音里,此时已经不自觉的多了些安抚的意味:“我知道,我都知道……” 因为对我来说,你也是最最重要的人。 * (番外二) “拿来吧。” 下车前,时思好整以暇的看着身旁的傅嘉言,伸出手去摊开在他面前。 对于甜食的格外热衷,傅嘉言这一点既不像她也不像傅铭渊。可虽然他极喜欢,但为了他的健康着想,他们不得不严格控制他的甜食摄入情况。 傅嘉言看着妈妈摊开的手掌,又有些为难的看着口袋里的巧克力,觉得应该要“上交”,可是又有些舍不得。 “爸爸可是说过的,不许再吃巧克力了。”时思见他纠结,不得不祭出杀手锏。 听她这么说,傅嘉言终是苦着脸把之前周正给他的几块巧克力从口袋里拿了出来,递到了时思手上。 时思把几块巧克力随手放进大衣口袋里,眼见着儿子近乎悲壮的表情,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傅嘉言今年三岁,虽然古灵精怪,但其实大多数时间也比同龄的孩子来的更懂事些,尤其在傅铭渊面前。傅铭渊面对着时思之外的任何人,都仍是冷冷淡淡的模样,在傅嘉言面前也是严父形象。但傅嘉言却全身心的崇拜仰视着他的爸爸,他从来都将傅铭渊的话视为佛语纶音一般,甚至远超过对他宠溺到近乎放任的时思。 傅嘉言觑着时思微微鼓起的衣兜,闷闷不乐的进了门。 他的低落情绪一直持续到时思坐在儿童房里陪他玩他最喜欢的看病游戏的时候。 彼时傅嘉言拿着儿童听诊器坐在地毯上,心不在焉的给时思“看病”,时思逗他:“言言给妈妈看一下,妈妈哪里有问题?” 傅嘉言憋着嘴嘟囔了一句:“妈妈的兜里有问题。” 时思几乎笑得瘫倒在地上。 傅嘉言觉得被嘲笑了,自尊心顿时受到了巨大伤害,气得鼓起小脸,扭过身去玩儿一旁的乐高,不肯再理她。正在这时候傅铭渊推门走了进来,见时思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样,也忍不住唇角微勾,原本有些冷淡的表情顿时柔和了许多。 “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知道他们两个完全是一伙儿的,傅嘉言仍赌气似的背对着他们,不肯转过头来。 时思偷偷把经过和傅铭渊说了,傅铭渊看着儿子小小的背影,几不可闻的轻笑一声,出声叫他:“傅嘉言。” 傅嘉言乖乖走过来,站在他面前。 傅铭渊在时思身旁坐下来,视线和傅嘉言平齐:“真的很想吃巧克力吗?” 傅嘉言用力点点头。 “可是巧克力吃多了会生病,你生病了,妈妈就会很伤心。”傅铭渊看着他,“巧克力和妈妈相比,哪一个更重要?” “妈妈。”傅嘉言不假思索的回答,他抿了抿唇,沉默片刻之后,仿佛下了偌大的决心一般,奶声奶气的说,“我以后不吃巧克力了。” 时思和傅铭渊相视一笑。 但紧接着,傅嘉言有些犹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我如果生病的话,爸爸会伤心吗?” 傅铭渊呼吸一滞。 面前的傅嘉言眉眼精致,皮肤白皙,粉琢玉砌的小脸儿融合了他和时思五官上的所有优点,漂亮的像个瓷娃娃。傅铭渊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模样了,但他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小的时候,一定没有傅嘉言好看。 孩子即使再小,也终究是敏感的。他甚至已经可以察觉到自己掩藏在严格下的冷淡和疏离,所以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难免有些小心翼翼。可无论言语再怎样稚嫩,眼神里的期待都骗不了人。 傅铭渊的心突然就软了一下。 他朝傅嘉言伸出手去,傅嘉言几乎不假思索的就已经冲进了他怀里。 小小的身体明明没什么重量,傅铭渊却觉得仿佛有一股极大的力量席卷而来。他把傅嘉言抱进怀里,几不可闻的轻叹,声音低沉和缓。 第94节 “会,虽然爸爸不会表达,但是……爸爸也很爱你。” 时思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身边的父子俩,还来不及露出笑容,眼圈儿已经红了。傅铭渊一手揽着傅嘉言,另一只手伸过去轻轻擦过她的眼角,眸光深处满是柔软的爱恋。时思握住他的手,终于笑起来。 * (番外三) 院子里斑斓的焰火再次腾空的时候,时思刚裹着大衣出门,就听见了傅嘉言已经玩儿疯了的畅快笑声。她站在台阶上看着雪地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拂落额前的落雪,出声叫道:“回来洗手吃饭了!” 她的话几乎立刻便被周遭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吞没了,她不得不又抬高声音喊了一遍,傅铭凯才终于听见了,将傅嘉言扛在肩头,带了回来。 进门之后,时思帮傅嘉言脱了大衣,拿毛巾帮他擦着头上已经快要融化了的雪花,忍不住伸手轻拧他冻得通红的小脸儿:“又玩儿疯了。” 傅铭凯脱下大衣扔给一旁的佣人,不甚在意的拂了拂头发:“难道我们要跟那两位一样,大年夜在客厅谈工作?” 被鄙视了的傅铭渊和秦川没有给出半分回应,时思忍不住笑起来:“他们就算肯跟你出去放烟花打雪仗,你敢吗?” 那个画面傅铭凯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就已经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也不顾客厅里的那两位在谈些什么,大喇喇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来:“如果明年你们家过年还是这么无聊,那我求你了大嫂,千万不要再一遍遍打电话叫我过来,外面可是还有无数美女等着约我呢。” 时思白他一眼:“美女?今天是大年夜,就算女鬼也要回家过年的。” 傅嘉言跑过去,蹿到他膝上:“小叔叔,和我玩儿很无聊吗?” 傅铭凯捞过他险些跌下去的身子,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你们家啊,只有你一个人不无聊。” 时思知道他口是心非,也不理他,只是走过去把傅铭渊和秦川手中的文件都抽走了:“你们也差不多一点,工作什么时候不能谈?” 傅铭渊面上多了几分笑容,他从善如流的站起身,拉着时思的手朝餐厅走去。 如果不是时文珩和李淑敏去巴厘岛度假还没回来,那这个大年夜家里大概还会更热闹一些。 在时思的心里,傅铭凯和秦川都不是外人,傅铭渊虽然仍是冷冷淡淡的性子,但已经在几年的幸福生活里多了几分烟火气,看着他也并不排斥他们的加入,时思也就觉得,邀请他们一起过年的这种活动,在他们各自成家之前大概会一直进行下去了。 “你们那个公司,齐晋到底有没有兴趣转手?”几个人坐在餐桌前,傅铭凯问时思,“我看他自从那个什么妹妹结婚之后,就一直浑浑噩噩的。” “你感兴趣?”时思把傅嘉言的专属小餐具摆到他面前,看向傅铭凯。 傅铭凯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反正也是无聊。” “那就收心做点正经事。” 时思微微一愣,看向身边依旧面无表情的傅铭渊,彼时他正仔细的剔除鱼刺之后,将碟子里的鱼肉放到时思面前,声音里毫无情绪的起伏,以至于近乎刻板,听不出是鄙夷还是指责。 傅铭凯低着头,时思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却察觉到他的手几不可见的轻颤。 “……嗯。” 傅嘉言看看傅铭渊,又看看傅铭凯,随后扯了扯时思的衣袖:“妈妈,爸爸是在批评小叔叔吗?” 时思忍不住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不是。” 傅铭凯却突然清了清嗓子:“吃饭吃饭!” 在时思堪称欣慰的目光里,傅铭凯打紧的不自在,直接选择祸水东引:“川哥,前一阵儿不是听说你交了个女朋友么?怎么样了?” 秦川没想到话题会这么快就转到自己身上来,察觉几道视线齐齐的看过来,秦川也清了清嗓子:“分手了。” “为什么啊?”时思也难免八卦起来。 秦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些含混的说了四个字:“性格不合。” “啧啧……回应的真官方,”傅铭凯犹不打算放过他,“我以前还一直以为,你对那个白晓然有意思呢。” 秦川一愣:这又是哪里传出来的绯闻? 眼见着时思瞪大了眼睛一脸的好奇,秦川连忙摆手以示清白:“我没有……” 时思笑起来,但想到白晓然这几年一直兜兜转转,和童越却还是没有个结果,不知还要继续耗多久下去,心里又忍不住有些唏嘘。 秦川看着自家老板娘一副“了然”的神情,顿觉怎么都说不清楚似的,实在是有些焦头烂额起来:“我对她真没有任何想法……” 傅铭凯乐得火上浇油:“男未婚女未嫁,你有什么想法也不丢人……” “小凯你闭嘴……” * 吃过年夜饭,傅嘉言仍不肯睡觉,拉着傅铭凯和秦川在游戏室玩的不亦乐乎,傅铭渊被他们吵得头疼,此时得片刻清闲,终于拉着时思出了门。 两人沿着别墅外的山路走了一段,雪已经停了,路上积雪已厚,踩在上面,细碎的声响让人的心里变得无端踏实起来。 时思回头看了看家的方向,那里一片灯火通明,她总觉得耳边还能听见傅嘉言三个人的笑声。 她握紧傅铭渊的手笑道:“咱们像不像要私奔的小情侣?” 傅铭渊也笑:“想私奔去哪儿?” 时思停下来看他,眼睛里仿佛洒进了无数星光:“只要有你在,哪儿都好。” “嘴越来越甜。”傅铭渊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因为靠得近了些,又忍不住倾身过去吻她,唇齿相互纠缠嬉戏,呼吸间还带着清冽的酒香。 一个吻结束之后,他抵着她的头低声笑道:“果然很甜。” 即使已经为□□为人母,但时思仍是在他的调笑中红了脸。 第95节 身后是家的方向,不远处有流光溢彩的桑南河,天边散开大朵大朵的烟花,时思任傅铭渊拥着,站在一片光影里,只觉得满满的幸福感几乎要溢出胸口。 每天清晨醒来看见他躺在身边是幸福,看着他站在厨房里为自己做早餐是幸福,两个人闲暇时相拥着说些没营养的傻话也是幸福。 时思总觉得,曾经那些不甚明朗的日子,更像是一种得到幸福必经的考验,所有的伤痛挫败,在如今的美好面前早已变成了可以微笑着回忆起的经历,她可以不必再哭,也不必再怕。 “在想什么?”傅铭渊自身后拥抱她,轻声问道。 时思靠在他怀里,声音温柔:“一些过去的事。” 片刻之后,身后全无动静,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在想过去的什么事?” 傅铭渊只是在她耳边低低的笑:“我在想,我今天还没有跟你说我爱你。” “说过了。”时思也笑起来,“今天早上你刚刚醒过来的时候,那时候你甚至连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忘了么?” 无数焰火腾空而起,整片天空流光溢彩,缤纷绚烂。 “一遍怎么够,”傅铭渊抱紧怀里的人,眸光缱绻,声音温柔,“要说一辈子的。” 全文完 江白月于2016年11月28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不再是待高审了……都是眼泪。小天使们久等了,实在抱歉 还是老样子,留言的小天使们都会送~这篇文最后一波红包啦,不过新文我会继续发红包的2333333 至此,《心瘾》这个故事就已经全部完结了,每次写完一个故事,就像是告别了一段不一样的人生,轻松有,遗憾有,舍不得更有。感谢各位小天使这三个月的陪伴,是你们陪我一起完成了这个故事,因为你们的鼓励支持,我才能每天更有动力的写下去。 这是我的第三个故事,有些小天使前两个也都看过了,我对自己不好做评价,不知道你们看完这三个故事感觉怎样。如果真的越来越好,那就真的很开心了,如果没有进步,也不会气馁哒,我会继续写下去,五十万字不行就一百万,一百万不行就五百万。写文已经是一个不可割舍的爱好了,我相信我会继续努力下去的。 已经开了新文预收,《陌路成婚》,看名字应该就能猜到了,是一个先婚后爱的故事,如果大家感兴趣,可以先收藏,我休息两天就开始存稿,大概月底或者12月月初就可以开了。如果大家觉得我的文还可以,坑品还可以,也可以点进我的专栏收藏作者,这样以后我的新文大家就都可以看得到了。 再次感谢各位小天使们的陪伴,我们新文见~爱你们,么么哒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