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女出阁》 第1章 [嫁错郎湘坊之章]《馨女出阁》 作者:苏浣儿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第一章 南宁宁宗年间 天才刚破晓,住在临安城西的王媒婆却已经起床梳妆打扮,嘴里还不住哼着小曲儿,心情显得愉快极了。 王媒婆,临安首屈一指的媒婆,提起作媒娶亲,临安城上下所有人都会想到她,听说她做过的媒,上从贵族、官家,下至商贾、平民,没有千对也有百对,连当今宰相千金的婚事都少不了她呢! 虽然王媒婆做了这么多媒,成就了无数好姻缘,但有件事却一直让她此以为憾,那就是没能替鼎鼎大名的江南四公子作媒。 何谓江南四公子? 没听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古有孟尝今有江南”,这江南可不是鱼米江南,而是指江南四公子。 众所皆知江南有四大家:执全江南、乃至江北点心牛耳的玉家“玉品斋”,后钦赐为“御品斋”;总湘绣大成的练家“湘坊”;统天下书籍典藏、纸品之最的文家“紫宣堂”,以及理古今音律之谱的乐家“扬音阁”。所谓四公子,正是“玉品斋”的玉穆,“湘坊”的练锦、“紫宣堂”的文昊和“扬音阁”的乐扬。 这四公子论相貌自是不必谈了,个个风流倜傥,卓尔不群;论学问,四人皆是两榜进士出身,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诗词歌赋无所不精;论家世,江南四大家还不够瞧吗?有人这么说,“娶妻当娶五姓女,选婿当选四公子”。几乎所有江南的名门淑女、公侯千金,无不以嫁四公子为生平大愿,而放眼大江南北的王侯商贾,莫不视四公子为乘龙快婿,所以每天到四大家提亲的媒婆络绎不绝,甚至踩坏了好几个门槛,但迄今仍无人能谈成亲事,这当中自然包括王媒婆在内,为此,王媒婆在经过月老庙时总不够嘀嘀咕咕,抱怨上好半天。 但或许是月下老人听到了王媒婆的嘀咕,也或许是王媒婆的名号实在太响亮,那四大家竟然不约而同找上门来了,而算算时间,今天应该就可以将四大家的亲事说定,这怎么能不让她高兴呢? 想着,王媒婆又哼起小曲儿,一面穿上紫背子。提到紫前子,王媒婆可神气了,这全京城,可只有她王媒婆一人够得上格穿紫背子,至于其他二流、三流乃至不入流的媒婆,可只能拿着青凉伞遮遮风避避雨,想穿紫背子……哼!等下下下辈子吧! 眼看时辰将届,王媒婆趾高气扬地坐上软轿往“玉品斋”方向而去,临走前不忘绕进素有媒人巷之称的西小衙,让那些闲得猛嗑牙的媒婆瞧瞧,她王媒婆可正要给江南四公子作媒哪! 轿子摇摇晃晃走着,还没到“玉品斋”,王媒婆大老远便看见了那斗大的钦赐“御品斋”三字,因为这是皇帝老爷吃了玉品斋的糕点,连声赞好,特赐名“御品斋”,并令玉品斋按时进贡、差人进御膳房做事,让玉品斋本就响亮的名号更加如日中天。 王媒婆大摇大摆进了玉府,见着了正在大厅里走来走去的玉老爷子。 “老爷子万福,王媒婆给您请安来了!” 乍见王媒婆,玉老爷子脸上的不耐烦顿时化成着急,“如何?那苏老头儿的意思如何?” 王媒婆笑得嘴都合不扰,“当然是一个字,好!好!好!老爷子肯娶他闺女当媳妇儿,这是他前世修来的福,他还有什么不好的?” “那苏家闺女的意思呢?” “正如同老爷子那天所见,苏家恬儿姑娘孝顺、乖巧,除了有一手好厨艺外,更是生得沉鱼落雁,我见犹怜,她爹亲口允诺的事,她怎么会有意见?” 玉老爷子大喜过望,心想不但讨了房手艺精湛的媳妇,还能得到苏家饼铺糕点的祖传秘方,连忙命人捧来一支翡翠玉钗、一份细贴子,还有一锭金元宝,“这玉钗是送给苏家闺女的定礼,这份细贴子烦你替我拿给亲家翁,至于这元宝就是你的谢礼。当然,等亲事办妥后,另有重赏!” 王媒婆千恩万谢,领了元宝拿了细贴子和定礼出门,直往苏家饼铺回礼后,再转往练家“湘坊”。 “练老爷子万福,王媒婆给您请安了!” 练老爷子看也不看王媒婆一眼,迳自端起参茶边喝边说:“杨家那边怎么说?” “杨老爷高兴极了,您瞧,这是杨家回的细贴子。”王媒婆急忙递上城北杨家的细贴子。 练老爷子接过贴子,却直接往旁边一扔,似乎不屑一瞧,“若不是英儿不长进,堂堂练家怎么会去娶穷酸户的女儿做媳妇?” 王媒婆知道这练老爷子素来脾气不太好,为了儿子、女儿的事也大伤脑筋,因此只有陪着笑脸说道:“那杨家绣坊纱织姑娘的相貌和品行是老爷亲眼看到的,而且她绣工独步江南,听说连皇后娘娘都爱不释手,如果老爷子能娶到这一房媳妇儿,相信对老爷子和少爷的事业,一定会有所帮助的。” 练老爷子冷冷一哼,脸上仍旧没有一丝欢喜之意,“这是细贴子和白玉簪,你拿去给杨家作回礼,至于这袋银子是给你的。” 王媒婆勉强挤出一脸笑意,领了东西后,便一溜烟往外走,仿佛那金碧辉煌的练家是会吃人的鬼屋似的。 办好了练家的亲事,王媒婆一声吆喝来到“紫宣堂”文家。 “老爷子、夫人万福,王媒婆给您请安了!” 文老爷子略略一颔首,“托你办的事如何了?那天见过唐家闺女后,我家夫人非常喜欢,希望能早点将亲事定下,只是不知唐家意向如何?” “没问题,唐家经营书铺,以文结亲,怎么会反对呢?只是……” “只是什么?”文夫人急忙问道。 “只是唐家诗意小姐希望少爷先对上这对联再谈亲事。” 文夫人闻言松了一口气,“这有什么难的?来人,把对联拿去给少爷看。” 不一会儿,仆人拿着那副对联回来。 王媒体接过对联,满意得直点头,“少爷果然才高八斗,居然一下子就对出来了。我这就去回礼,请老爷子和夫人等着。” 王媒婆急急忙忙来到唐家呈上对联,并交换细贴子,算是完成文、唐两家的亲事。 最后王媒婆风尘仆仆来到“扬音阁”。 “老爷子万福,王媒婆给您请安了。” 乐老爷子从一排古筝里抬起头,“等你好久了,柳家怎么说呢?” 王媒婆推出一脸笑,“柳老爷说不敢高攀。” 乐老爷不禁皱起眉头,“怎么?柳家回绝了?” “也不是回绝,只是老爷觉得乐、柳两家差若云泥,柳家经营的是客栈这种庸俗生意,实在不敢……” “什么门弟高攀的?柳老爷怎么会有这么迂腐的想法?难道我是那种眼高于顶、只重门弟、不问儿女幸福的人吗?回去告诉柳家,就说我很喜欢那柳家千金,希望她能来当我的媳妇儿,继承乐家的事业。” 那柳家千金的琴艺可是江南皆知,上过柳家客栈的人谁能不知那位隔帘抚琴、乐音动人的操琴者正是瑶琴姑娘本人? 王媒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又是鞠躬又是哈腰,取了定礼到柳家算是定下这门亲事。 黄昏时分,王媒婆疲累地回到家,但眉宇间的得意却是怎么样也抹不去,她小心翼翼将四大家的亲事写在纸条上,免得自己老眼昏花,脑筋一时糊涂弄错。 这时,一群昔日姊妹淘提着香鸡酒菜上门,开门见山便是道喜:“姐姐,恭喜了,听说你做了四大家的媒?” 王媒婆好不得意,扬了扬手中的纸条和满桌子的元宝银子,“可不是,你瞧瞧,王家配苏家、练家配杨家、文家配唐家、乐家配柳家,这四门亲事,简直是天作之合,天作之合。” “正是天作之合,但没了姐姐,这天也不能合了。姐姐,我们几个姐妹敬你一杯,恭贺姐姐终于了却平生大愿。” 王媒婆不疑有他,接过酒杯便一饮而尽,接下来,众人又说了许多恭贺之词,捧得王媒婆飘飘欲仙,直忘了今夕是何夕,很快的便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一个月后,江南四大家同时娶亲。天还没亮,王媒婆便起床忙碌。 她先到四家走动走动,又到女方家活络活络,还不时叮嘱轿夫仔细小心注意仪节,最后她拿出那张一个月前就写好的纸条,看也不看就递给众位轿夫,“一会儿你们就照纸条上写的去迎亲,千万别弄错。” 王媒婆心中好不得意,却未曾发觉纸条上的嫁娶婚配离了谱…… 洞房花烛夜,成对的喜烛照得新房内一片红亮。 苏恬儿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床沿,眼睛隔着红巾,直乐观勾地瞪视着紧闭的新房大门,一面握了握手上的短刃,准备等玉穆一踏进门,便要送他去见阎罗王! 什么江南四大家,什么皇帝老爷龙口亲封的“御品斋”,依她看来,不过是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的暴发户罢了!说什么看上她“苏家饼铺”的殷实,喜欢她苏恬儿的易牙巧手,说穿了不定还不是为了取得她家“雪霞凝露”的祖传秘方,好挽救御口斋日渐走下坡的生意! 苏恬儿恨恨地拿起短刃,使尽吃奶力气往床上那华美雅致的锦帐罗被戳去,心里第一千五百八十六次咒骂着御品斋里大大小小、上上下下所有的人,谁教他们要欺负苏家孤儿寡母……不,是孤儿老父。 第2章 他们硬是用不光明的手段,派那个光用口水就可以淹死人的王媒婆来提亲,全临安城的人都知道,王媒婆那张嘴可以将死的说成活的、让驼子愿意配瘸腿。 想她忠厚老实的父亲,怎么禁得起那滔滔不绝的口水攻势?自然糊里糊涂地就答应这门亲事,还把雪霞凝露的秘方也交她一起带过门。 哼!门儿都没有! 爹爹老实糊涂,她苏恬儿可不糊涂,哪会傻傻地坐以待毙,她打算一刀刺死那个玉家大少爷,要不让他去当太监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总之,她不会让御品斋称心如意的。 就在苏恬儿边想边恨得牙痒痒时,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跟着砰的一声,门被人粗鲁地推开,一个女子奔到她面前,不由分说,一把扯下她的盖头。 “你就是杨纱织?” 苏恬儿一愣,“你是……” 女子根本不给苏恬儿说话的机会,扬起手就往她脸上打去,“不要脸!原来就是你这贱女人抢走了我的练锦。” 苏恬儿满脑子只想着如何阉了那玉家大少爷,完全没想到会有一个女人冲进来,更没想到这女人说不到三句话居然就动手打人,霎时,雪白的俏脸上浮现出五道清晰的指痕。 “你……你打我?” “我不但要打你,还要杀了你!”女子说着立即扑向苏恬儿,撕扯着她身上的凤冠霞帔,嘴里不住叫喊:“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所以练锦才会不要我,才会移情别恋,如果没有你就好了、如果没有你就好了!” 苏恬儿被弄得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什么练锦?那是最新命名的纳锦吗?她只听说过蜀锦和苏锦,可从没听说过有练锦。还有,这女人是谁?为什么一见面就打她,还说要杀她?想她长这么大,爹爹和已经死去的娘亲连骂也没骂过她一句,可现在却挨这莫名其妙的女人打? 想着,苏恬儿一把推开那女子,“你到底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为什么一见面就打我,还说要杀我?” “我是谁?你去问练锦就知道我是谁!” 女子扯下苏恬儿头上的凤冠,猛揪住她的头发,疼得苏恬儿龇牙咧嘴,张嘴便往女子手臂咬去。 女子惊呼松手,“你咬我?你这贱女人居然敢咬我?” “咬你?我还要打你呢!” 顾不得自己身上穿着大红嫁裳,苏恬儿揪着女子就是一阵撕扯,顿时两个女人扭打成一团,从床上打到床下,从桌边打到门边,弄得新房内桌子椅子倾倒歪斜一地,一片狼藉。 而这正是练锦进门时所看到的景象。 他无法置信地瞪着眼前的一幕,那身穿嫁衣,本当娇滴滴、羞答答坐在床边等他的新娘子,现在居然和人扭打成一团?而且还……还凶巴巴地骑在人家身上,一副想掐死人的模样? 他跨步上前,一把拉开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住手,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乍见练锦,女子原本凶悍的表情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楚楚可怜的模样与盈眶的泪水。 “练锦,我可见着你了,我找得你好辛苦。” 岂料练锦却连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直愣愣地呆立在原地,盯着那凤冠歪了、头发散了、霞帔斜一边,外加一脸怒火难消的苏恬儿。 “你……你不是……” 苏恬儿气疯了,冲上前指着练锦的鼻子劈头便骂:“你就是那个没心、没肝、没肺、没肠、没天良、没大脑、没常识的玉穆,对不对?瞧瞧你做的好事,你如果不想娶我,何必派王媒婆去说亲来欺骗我爹爹呢?而你既然娶了我,又为什么让这莫名其妙的女人来侮辱我?” 可练锦根本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他一言不发,怔愣地看着眼前怒气冲冲、活像只小母考虑的苏恬儿。 老天!竟然是她?他的新娘竟然是糕饼西施苏恬儿!记得娘说过替自己订了一门好亲事,对象是杨家的闺女——杨纱织,因为她的绣工独步江南,正好是阳盛阴衰的练家所需要的。怎么现在居然变成了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苏恬儿显然并没有发现眼前的男子不是玉穆,仍旧指他的鼻子骂:“你以为你有钱就是大爷,就可以为所欲为、欺弱凌善吗?哼!少作梦。告诉你,如果你今天不放我离开的话,我苏恬儿不但会阉了你,还要到知府衙门去告状,把你们御品斋所做的好事会抖出来!” 练锦摇摇头,表情已经从原先的无法置信变成啼笑皆非,最后更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放肆无礼的笑声听得苏恬儿更火,她气得浑身发抖,想找刀子一刀阉了这轨挎子弟,却怎么样也找不到刀子,原来刚刚和那疯女子打架时,已不知掉哪儿去了。 “你……你笑什么?你以为我不敢吗?” 练锦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一手指着苏恬儿,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我……” 苏恬儿四处张望,终于在桌下找着了那原本打从上花轿后就紧紧握着的短刃。她一把抄起刀子横在胸前,“什么你啊我的,说,你到底要不要放我离开?如果不放我离开,我就阉了你,让你从此绝子绝孙!” 练锦仍旧哈哈笑个不停,但是当他瞥见苏恬儿居然握着一把刀子时,张狂的笑声顿时收敛不少,只是那眉宇嘴角上,还挂着抹不去的笑意。“恬儿,我如果绝子绝孙,你这辈子也就别想听人喊你一声娘了。” 苏恬儿脸上一红,“那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你说,你到底要不要放我离开?” 练锦看着她嫣红的俏脸,嘴角又泛出一抹笑容,这丫头到现在还没认出自己不是玉穆,也没发现嫁错丈夫吗? “放你离开?我们都拜堂进洞房了,你要我怎么放你离开?又凭什么放你离开?” 苏恬儿指向那个和自己打了一架的女子说道:“凭我苏恬儿不想嫁给你,凭你已经有了相好的女人,却还死皮赖脸地要王媒婆到我家提亲!” 练锦从地上扶起一张椅子,拍拍手,存心气死苏恬儿似的,当着她的面好整以暇地坐下,对那名女子根本视而不见。“她是谁和你没有关系,而这门亲事则是我爹娘派人说媒决定的,和我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但娶亲的人是你,你怎么能说没有关系?” “我原本只负责拜天地、进洞房,负责让练家的香火可以延续下去,其他的事都和我没有关系。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他意有所指的说着,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瞅住苏恬儿。 如此不负责任又十足轻蔑的话,让苏恬儿一张小脸气得铁青,她凶巴巴地打断他的话:“你确定你是人吗?” 练锦双手一摊,作势看看自己的手脚,搔搔自己的脑袋瓜,“我有手,有脚,有脑袋,会讲话,会思考,会吃饭,我当然是人。” “确定?我记得市集中那头负责配种的大公猪长得正和你一模一样!” 练锦再度大笑出声,“你实在……” 苏恬儿气呼呼地握紧刀子逼所练锦,“我实在如何?既然凶悍又不可理喻是不是?如果你今天不放我离开,不还我一个公道,我就……” “你就如何?阉了我还是杀了我?”练锦毫无所惧地站起身迎向苏恬儿,“恬儿,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吗?” 她理直气壮回道:“发现什么?” “我是练锦。”他轻轻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当然知道你是练锦,我不定期会不知道自己要嫁给什么人吗……”苏恬儿陡地睁大眼睛,“你刚刚说什么?” “我是练锦,练家‘湘坊’的练锦,不是那个你口口声声想阉掉的玉家大少爷玉穆。” “你不是玉穆?”苏恬儿诧异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练锦点点头,兴致盎然地看着苏恬儿张得大大的小嘴。 “那你、你怎么……怎么认识我?” “你是临安城中无人不知的糕饼西施,想不认识你都难。而且你记不记得前些日子老有个人想向你买烧饼,却总被你泼得满头满脸的面粉和芝麻粒?那个人就是我。” “你胡说,我认得那个人,他和你长得一点都不像!” 练锦笑笑,走到梳妆台前拿起胭脂水粉一阵涂抹,然后重新面对苏恬儿,“那个人是不是长得这个样子?” 乍见那满脸麻子、又古怪又丑陋、却又有几分熟悉的脸孔,苏恬儿整个人轰地愣在当场,“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在这儿是不是?”练锦随意用袖子抹抹脸,又回复他原本俊朗疯爽的好看面容,“这儿是我的家,今天是我的洞房花烛夜,如果我不在这儿,又能去哪里?” “你家?洞房花烛夜?” “对!”他轻轻一点头,似笑非笑地斜睇着她,“我们刚刚拜过天地的,你忘了?” 苏恬儿无法置信地频频摇头,“不,不是这样的,和我拜堂的人应该是御品斋的玉穆,不是你!” “你希望我是玉穆?” “不,不是。” 练锦走上前,夺下苏恬儿手中的刀子丢在地上,一把将她搂进怀中,“恬儿,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新娘会变成你。不过正因为新娘变成你,所以我决定改变主意。” “改变什么主意?” “改变主意做你的丈夫,做你货真价实、实实在在的丈夫。”他不怀好意地低下头,似乎想亲她。 苏恬儿猛地推开他,躲开他的轻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说的一切,这是你事先想好来骗我的,对不对? 第3章 你玉家处心积虑想拿到雪霞凝露的秘方,甚至不惜以高就低,来娶我这个小饼铺的女儿为妻!现在你知道我已经发现真相,知道你们玉家的丑陋面目,所以又使出这种伎俩,杨诱我上当,是不是?不可能的,玉穆,我告诉你,我苏恬儿不会那么轻易就上你的当的!” 练锦脸色一沉,忽然抓住她的手往外走。 苏恬儿又气又急,拼了命地槌打挣扎,“你在带我去哪里?放开我,放开我!” 但练锦却一言不发,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往前走。 苏恬儿大声嚷叫,又踢、又打、又咬的,“放开我,你放开我!如果你不放手,我就要叫人了!” 练锦见状,只觉又好气又好笑地伸手捂住她的嘴,低声喝道:“安静一点,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嫁错丈夫、我娶错妻子、练家娶错媳妇是不是?” 苏恬儿一听,果然静了下来,却仍不甘心地瞪着他,最后索性张嘴往他手掌咬去。 练锦一痛,不觉松开了她。 “你这个小泼妇,你……” 苏恬儿得理不饶人,“我如何?你敢再碰我一下,我就张口大叫,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娶错老婆,练家娶错媳妇。” 练锦闻言不禁瞪大眼睛,有没有搞错?她刚说若敢再碰刀子,定要大声嚷嚷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娶错老婆?到底谁是女人、谁是男人啊?人家不是说女人最重要的是名节吗?怎么眼前这小丫头拜错了堂,嫁错了丈夫,却一点也不在乎?难道她不知道她这辈子只能当他的老婆吗?虽然她不是他原先要娶的杨家姑娘,但既然已经拜过堂,她就是他的妻子、他的女人! “你……” 苏恬儿不耐地戳戳练锦的胸堂,“说,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练锦摇了摇头,勉强回过神来,因为他第一次遇到像她这么没耐性又不可理喻的女人,着实充他有些不知所措。“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你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他拉起苏恬儿的手准备往外走,却赫然发现那名女子还站在房里,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练锦又好气又好笑。 “练英,你还不快滚,留在这儿想看我洞房吗?” 那名叫练英的女子吐了吐舌头,又扮了个鬼脸,“新娘娶进门,媒婆踢过门,练锦,这世界上的男人就属你最善变!” 练锦举脚作势一踢,练英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出去,临走前,还对苏恬儿挤眉弄眼一番,让她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练英一走,练锦便带丰苏恬儿离开房间,两人穿过花园,越过假山和池塘,亚以一栋漆黑安静的屋子前。 推开紧闭的门,练锦先点亮烛火,跟着将苏恬儿拉了进来,“你瞧瞧,这是什么?” 苏恬儿偏过头,瞧着屋内那满满的纸张、布匹、针线,以及一匹匹尚未编织好的锦绘,“这是……” “绣坊,你总该知道练家是做什么的吧?” 苏恬儿愣愣地点头,“练家执江南湘绣牛耳,光是每年进贡给皇宫的绣品就占了全天下绣品的三分之一,而且练家三代为江宁织造,练老爷子更主管内廷文绣院,威势显赫,权倾一时,住在临安城想不知道练家绣坊,简直是不可能。” “既然如此,你总该知道我没有骗你了吧?” 苏恬儿摇摇头,显然还无法从震惊中回神。她仰起头,呆呆地看着练锦,“你真是练锦,不是玉穆?” 练锦莞尔一笑,“如果你觉得这还不够证明的话,我可以亲自露一手给你看。” “露……露一手?” “是啊!人家说君子远庖厨,我虽不是君子,却不至于连个针线都不会拿。”说着,当真拿起绣线准备穿针。 苏恬儿连忙阻止,“不!不必了,我相信你是练锦。” “你相信了?” “嗯!如果这儿是御品斋的话,那这个屋子里摆的应该是蒸笼、炉子和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磨之类的东西,而浊绣织和布匹,再说……” “再说什么?” “再说那个玉穆肯定不会刺绣,而你却……” “我却会刺绣,是吗?”练锦面不改色地接口,仿佛大男人拿针线刺绣是再天地地义不过。 “嗯……”苏恬儿扭捏地点头,吞吞吐吐开口,适才那种凶巴巴的母老虎模样早不知跑哪儿去了!“练、练锦。” 练锦剑眉一扬,锐利的双眼直勾勾地瞅着她。 “既然你不是玉穆,而我们又……又没有洞房,你可不可以……” 不等她把话说完,练锦便打断她:“你想回去?” 她点头如捣蒜,“我家里只剩爹爹一人,我这一走,爹爹一定无法照顾饼铺的生意,我担心他的身子,所以留成能回去侍秦朝爹爹。” “哦?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玉家的亲事?” 说起玉家,苏恬儿顿时又气红脸,“玉家欺负我爹爹是老实人,让那个舌头足足有八寸长的王媒婆来说媒,还威胁我爹爹说如果不答应亲事,就要让苏家饼铺从此无法在临安城生存下去。我们苏家饼铺虽小,却也是三代祖传的家业,说什么也不能败在爹爹手里,所以爹爹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答应。” “是吗?那我怎么办?” 苏恬儿微愣,“你?” 练锦又瞅着她,脸上似笑非笑的,“是啊!如果我让你走了,那我怎么办?纵使弄错人,但我们总是拜过堂、磕过头,还当着祖先、父母和所有宾客面前行礼结成夫妻的,你这一走,我找什么人当新娘,找谁陪我一个洞房花烛夜?” 苏恬儿闻言,脸不觉涨得更红,“可是我又不是你的新娘。” “我不管,既然跟我拜堂的是你,那么你就是我的妻子,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走的!”他霸道又无赖地说着,并伸手拉住她。 苏恬儿使劲甩开他的手,怒声道:“你不让我走?” “当然,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不会让你走。” “你不怕我把练家娶错媳妇、练家少爷霸王硬上弓的事情宣扬出去!?” 练锦摇摇头,一副有持无恐的模样,“请便!反正我是男人,根本不怕别人怎么说,但你就不一样了。你是姑娘家,不但上错花轿拜错堂,甚至入错洞房,事情如果传出去任谁也不会相信你还是清白的。” 苏恬儿的脸色倏地刷白,她当然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其他人会怎么看自己呢?但是……要她就这么认命,那是打死她,她都不愿意的。 于是苏恬儿低头想了会儿,“练锦,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帮忙?” “我知道你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这件事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的。” 他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苏恬儿吞了吞口水,咬咬唇,终于开口:“你……可不可以写张休书给我?” 练锦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请你写张休书给我,那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家去侍奉爹爹,好不好?”说到后来,苏恬儿的语气几近哀求。 练锦怔怔地瞪着她,好半天说不出话,久久,一阵猖狂的笑声自他口中传了出来。“你……” 苏恬儿羞愤交加,又是脸红、又是跺脚的说:“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我说得不对?不然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件事?” 练锦笑得几乎蹲到地上去了,只差没捶胸顿足、躺在地上打滚罢了。老天啊!一般的女人对于“休书”二字可是避之唯恐不及,这小东西居然主动跟他要休书?而且还在两人刚拜完堂准备圆房前,这也太离谱了吧? 苏恬儿觉得自己讲得既合情合理,又简单明了,而且也能将这件嫁错郎、娶错妻的事解决,为什么这个纨裤子弟、公子哥儿居然会笑成那副德性? 她气呼呼地冲上前,抡起拳头便是一顿打,“你可恶!你和玉家失一样,都只会欺负人,你无耻、卑鄙、下流、肮脏、龌龊,你不是人,你是市集里的大公猪!” 练锦不痛不痒地任由她捶打着自己,口中笑声仍然不断,显然乐在其中。 好半天,练锦终于笑够了,“恬儿,你听我说……” 苏恬儿怒气冲冲地打断他:“我不要听!除非你放我走,不然我告你强抢良脓妇女、欺负弱小、欺善怕恶、欺凌善良百姓……” 练锦闻言,忍不住咳嗽连连,险些又笑出出声来。老天!强抢良家妇女,这是什么跟什么?是她自己愿意上花轿的,跟强抢良家妇女有何关系?还有,欺负弱小、欺善怕恶、欺凌善良百姓这些话是用在这个时候吗?他还真服了她! 他强忍着笑,抓诠苏恬儿胡乱捶打的小手,“恬儿,你听我说,不是我不肯放你走,而是我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既是难言之隐,那就不要说,直接放我回家就好了!” “我说过不是我不肯,而是不能。” “不能?为什么不能?你只要打开门,让我走出去就好了,有什么能不能的?” 练锦清清喉咙,双手搭在苏恬儿肩上,用打从两人见面以来,最严肃、最正经的口气说道:“因为我如果让你离开的话,不出一个时辰,我就会横尸当场,死于非命。想知道的话,回新房我再告诉你。” 第二章 “你说吧!我在听呢!”小心翼翼地搬了张椅子坐下,苏恬儿紧张兮兮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一脸正经,实则狡猾不已的俊秀男子。 练锦摇摇头,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过来床上坐着,如果让我娘知道在这洞房花烛夜,你和我居然隔着七、八尺远对坐,不大惊小怪才有鬼。” 第4章 苏恬儿连连摇手,“不……不必了,我在这儿坐着,你说吧!” 练锦莞尔一笑,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她,将她那慌张却掩不住秀丽绝尘的姣好容颜尽收眼底,“你真美!” 苏恬儿一愣,“什么?” “你真美,经先前我在饼铺看到你的时候更美了!” 他细细打量着她,见她蛾眉淡扫,梨颊生涡,一对秋水般的眼眸滟潋含情;她的鼻梁小巧挺直,樱唇娇艳欲滴,小小的贝齿轻轻咬着,神情显得紧张与不安。 练锦的视线轻轻往下移,只见她肩若削成,腰似弱柳,肤如白雪,娉婷袅娜中,自有一股说不出的轻灵、风情与娇艳。 让他不由得想到“扁如惊鸿,婉若游龙”八字,这八个字用在她身上是再适合不过了。 至于苏恬儿,则让练锦那毫无遮掩的赤裸眼光瞧得不安极了! 对于男人赞赏的眼光,她看得多了,因为每天帮着爹爹开铺子、做生意,所见过的男人没有成万也有上千,所以她很清楚男人是怎么看自己的。 但眼前这男人不一样,他眼里含有一种让人无法形容、无法逃避的热情和魔力,总觉得在他的注视之下,全身仿佛未着寸缕般地被看透,这使得苏恬儿感到没来由的紧张。 她不安地扭绞着双手,“你……你看着我做什么?你不是要告诉我,为什么不能让我走的原因吗?” 练锦点头,仍旧目不转睛地瞅着她,“我得了一种怪病。” “怪病?”苏恬儿以一副打量猴子似的神情看着他,瞧他瘦归瘦,力气却大得很,而且刚刚还笑得跟什么似的,哪里像有病的样子?如果他有病,那全天下的人岂不都是痨病鬼?“我不相信,你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而且你的病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怪病,我娘才不会这么急着替我娶亲呢!” 苏恬儿越听越糊涂,“我还是不懂,生病和娶亲两者间会有什么关系?况且生病的人娶亲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 练锦嘴角微微往上翘起,形成一道极好看的弧度,“你没听说过冲喜吗?” “冲喜?你是说借由娶亲来冲掉不好的事,是吗?” “没错。” “那我也是来冲喜的?”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苏恬儿行事一向直来直往,有什么就说什么,此刻她实在听不懂他所说的话,也受不了他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 她摇摇头,“我听不懂,你可不可以直接告诉我?” 练锦嘴角上的笑痕变得更深,但他努力压抑着,不想吓跑好不容易才踏进陷阱的猎物。 他低下头,装出严肃、正经又带着三分可怜的声音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直接告诉你好了!凡是练家的男人,都必须在二十六岁那年娶妻生子,否则就会死于非命。” “是谁规定练家的男人必须在二十六岁娶妻生子?为什么我从没听人家提起过?” “因为练家是个受了诅咒的家族,而练家的男人个个身上都背负着祖先所留下来的祖咒。这种诅咒,你怎么可能听别人提起呢?” 苏恬儿压根儿不相信他所说的话,“我不相信,如果练家真受了诅咒,怎能三代为江宁织造,你爹更掌管文绣院呢?” 练锦笑了笑,“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也应该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练家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实际上可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苏恬儿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何不直接说练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如果你怕我书读得不多,听不懂这句话,你也可以告诉我练家已经一日不如一日,至少我还懂得‘富不过三代’这句话。” 如果这世上有谁是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的,那么这个人铁定就是练锦!只见练锦不住咳嗽,不停拍着自己的胸前,还得继续维持那正经八百的严肃模样,简直憋死人了! 好半天,练锦终于开口:“你说话一直都是这么直接吗?” 苏恬儿语气酸溜溜地讥讽道:“我只是个穷人家的女儿,能活下来已经不错了,哪还有时间和精力去读书,说些文绉绉又拐弯抹角,让人听也听不懂的话。” 练锦知道这丫头又在贬损自己了,但奇怪得很,他却丝毫不以为忤,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 “别生气,既然你不喜欢我拐弯抹角,那我就直接说了。”说着,他动手解开自己的上衣。 苏恬儿见状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你脱衣服做什么?” 练锦一挑眉,“不脱衣服怎么向你证明我的话?” “可是……” “没有可是,过来,你看这是什么?”他指着自己胸前说道。 苏恬儿涨红了脸,头手齐摇,“不……不必了,我不想看。” “不想看?可你如果不看清楚,又要说我强抢良家妇女,说我欺负弱小、欺善怕恶、欺凌善良老百姓,那我可受不了。”练锦边说,边站起身走到苏恬儿面前,“你瞧瞧,这是什么?” 乍见他光裸精壮的上身,苏恬儿忙用双手遮住自己的脸,“不要,我不要看,也不想知道!” 哪知练锦像是故意刺激她似的,居然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不成,就算不看,你也得摸摸,否则你又要拿刀子砍人,说我骗你了!” 骤然接触到他温暖光滑的肌肤,苏恬儿如被雷击般,整个人跳了起来。 “你!?” 练锦一脸正经,同时握紧她的手在自己胸前游移着,“你摸摸,这儿是不是有点硬硬的?还有这儿,是不是有块黑黑的东西?” 苏恬儿抽手也不是,伸手也不是,只能闭着眼睛,任由练锦抓着自己的手在他身上游走。 奇怪,他是个大男人,可是……可是为什么她竟然觉得他的皮肤摸起来感觉好好,好温暖、好光滑、好舒服呢? 除了这样,她实在不觉得有什么硬硬的地方,而她又不敢睁开眼睛看他说的那块黑黑的东西…… 如果苏恬儿不是闭着眼睛,那么她一定会被练锦脸上那抹无法遏抑的恣肆情欲给吓着。 练锦着火似地瞅住她,满是热情的眼直盯在那嫣红诱人的小嘴上,几乎忍不住想低下头狠狠地亲她一亲,但他却压抑了下来,用着再正常不过的声调开口,并放开了苏恬儿。 “恬儿,你也知道练家湘坊的绣工独步江南,你曾祖父、祖父到我父亲,三代任江宁织造。所以从我曾祖父开始,练家的绣坊便几乎没有停过工,白天是绣工在工作,晚上则是练家的女家眷穿针引线,有时候人手不够,连大小老婆及丫鬟都得工作。” “大小老婆?”苏恬儿脸红心跳的抽离自己的手,急急闪到距练锦足足有好几步远外的距离。 这让练锦几乎笑了出来,“没错,我曾祖父有十四个老婆、八个侍妾,还有数不清的丫鬟和陪寝。” 苏恬儿眼睛瞪得老大,“十……十四个老婆?你曾祖父娶那么多老婆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振兴家业,增产报家,否则他一个人哪应付得了那么多的女人?” “可是十四个老婆、八个侍妾,要是一个弄不好吵起架来,届不是像市集一样热闹?” “一点也没错,所以我曾祖父为了他这十四个老婆和八个侍妾伤透脑筋,生怕宠了这个、得罪了那个;好了这个、又坏了那个。但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我曾祖父毕竟只有一个,老婆却有二、二十个,不免厚此薄彼,终于闹出事情来。” 听到闹出事情来,苏恬儿脸上露出一抹好奇与幸灾乐祸的表情,“什么事情?你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天我曾祖父收到皇帝的命令,说是希望能有一幅‘梅竹山禽图’的绣画。由于事关练家名誉与个人的仕途升迁,因此我曾祖父命令所有的从小老婆各绣出一幅来,等大家都交齐,再从中选出一幅最好的呈给皇帝。” “结果呢?” “结果第十四个老婆绣的绣梅竹山禽图入选,呈给皇帝后,皇帝也赞不绝口,连升了我曾祖父三级官。” “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为什么你会说闹出事情来?” “问题就出在那幅绣梅竹山禽图身上。” “那幅绣画不是得到皇帝的赞赏吗?” “那幅绣画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佳作,但那并不是十四老婆绣的,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而是她偷别人的绣品来充数。” 于是练锦将那第十四老婆怎么偷天换日、怎么陷害第七老婆偷取她绣品的经过说了出来。 “那第七老婆很会刺绣吗?” “当然,她曾经是江南第一绣女,手上的针线功夫自然是一等一,加上她好胜心强,不甘于被人陷害,于是选择在皇帝圣旨下达练家的那天上吊自杀。” “上……上吊自杀?” 练锦点点头,推开窗户指着花园里那颗最高、最大、枝叶最浓密的树,煞有其事地说道:“她就在那棵树下上吊自杀,她临死前还留下遗书,诅咒所有练家人和练家子孙,让他们代代都活不过二十六岁。” 望着那棵枝叶浓密似乎又带有几分阴森的大树,苏恬儿不禁打了个寒颤,但她随即想到一个实际的问题,“可是从你曾祖父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代,你们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练锦哂然一笑,“问得好,这正是我不能让你走而必须把你留下来的原因。” 苏恬儿闻言有些不服气,“为什么? 第5章 是你们练家祖先夫妻不和,上吊自杀,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这个诅咒一出现以后,我曾祖父就到处寻求高人化解,最后终于找到一个老和尚可以化解。那名老和尚告诉我曾祖父,要化解诅咒不难,只要练家的男人在二十六岁前成亲,成亲后将第一个孩子过继给第七老婆,自然就能化解诅咒。” 苏恬儿听到一头雾水,“我不懂,过继孩子和诅咒间会有什么关系。” “恬儿,你想想,如果你是一个男人,又有那么多个老婆,你会以什么来评断对哪个老婆好些,对哪个老婆不好些?” “如果我是男人……”苏恬儿小脸一偏,认真想了起来,“当然是看谁能生儿子就对谁好些。” “没错!我曾祖父的想法也和你一样,其实当初一看到绣画,我曾祖父就知道那绝对不是第十四个老婆绣的,但他还是将错就错,将绣画呈了上去,这当中的问题症结就在于子嗣。” “子嗣?你是说那第七老婆没有子嗣?” “嗯!我曾祖父虽然娶了那么多老婆,不过奇怪得很,几乎每个老婆都生女儿,只有第三老婆、第八老婆和第十四老婆生了儿子,所以曾祖父对她们的宠爱不免多些……” “那么第七老婆就因为生不出儿子,绣画又被别人冒用,加上得不到丈夫的关怀与信任才上吊自杀的?” “对!正因为如此,那老和尚才会要练家子孙,尤其是练家的男人必须在二十六岁臆娶妻生子,再把孩子过继给她,否则就会死于非命。” 苏恬儿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这诅咒曾经……曾经灵验过吗?” 练锦淡淡地开了口,眼中却闪过一丝狡猾的说:“如果没有,那我曾祖父又何须到处求人化解?” “你今年几岁?” “刚好二十六。” “如果……如果你先休了我,再另娶妻子呢?那样来不来得及?” 他想都不想便悍然摇头,“来不及,因为今天正好是我二十六岁的生日,如果我不在今天完婚圆房,那么过了子时,我就会死于非命。你刚刚不也看到我身上已经出现黑黑的硬块吗?那就是发病的前兆。” “可是,可是我……” 练锦忽地跨前一步握住她的小手,“恬儿,我知道你孝顺,否则你也不会在洞房花烛夜还想着你爹。但是你想想,你爹没了你,或许还可以撑个一年、两年,可我没了你却会马上死去,你不忍心让你爹孤苦无依,不忍让你爹伤心,难道你就忍心看我死,看我的父母亲伤心吗?” “可是爹爹他……” 练锦无声无息地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往床边坐下,“恬儿,我们是已经拜过堂磕过头的夫妻,你的爹就是我的爹,既是我的爹,我怎么可能不照顾他呢?” “你……” 练锦悄悄将她搂近自己一点,让她半贴在自己的怀中,“我会照顾你爹,只要你答应留下来,做我的妻子,替我生儿育女,我一定会照顾你爹。” 苏恬儿喜出望外,全然没发现自己已经身入虎口,“你是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练家少爷、江南四公子,怎么可能骗你?”他轻轻说着,一寸寸低下头,一点一点覆上她的小嘴,滚烫的唇吸吮着她的。 苏恬儿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傻愣愣地任由他亲吻着自己,任他的唇瓣流连在自己唇上,任他将舌尖探进自己嘴里,恣肆地纠缠、侵扰着。 练锦满足地低叹口气,略略松开她喘一喘气,再继续堵住她的小嘴,密密啃食她的甜蜜。 老天!她远比他所想像的还甜、还香、还诱人,简直让他谷罢不能,再也不肯放开她! 他永远忘不了第一次看到她的情景。 那天她正在饼铺里帮苏老头的忙,一身浅绿色衣衫,发上扎条碎花头巾,雪白小脸上沾了些面粉和几粒芝麻,手上忙着将烧饼放进炉子里烤,嘴里却嘟嘟哝哝地教训那直排到秦淮河畔等候买烧饼的男人,她的模样说有多可人就有多可人。 打从十五、六岁开始,练锦就不曾为女人的事烦恼过,一来因为他家世显赫,想攀亲带故的人多得数不完;二来他相貌俊朗飒爽,文武双全,为人又随和潇洒,是以对她示好、暗恋,乃至投怀送抱的女人也就特别多,他又何须为女人之事而烦恼? 不过,练锦见过的女人虽多,碰过的女人也不少,却从没见过像苏恬儿这种让他一见倾心的奇特女子。 没错,她的确奇特。她聪明活泼、直爽开朗,虽然有时不免有些无理取闹,却没有一般姑娘家那种扭捏矜持,也不像大家闺秀那样死气沉沉;甚至还主动要休书,敢拿刀子威吓人,嚷嚷着要把丈夫阉掉,那真可说是临安城奇闻! 而最吸引练锦的,就是她对着一长排表面上是来买烧饼,实际上却是来看她的男人大加数落,念得众家英雄好汉面有渐色,恨不得跳河自杀算了! 正因如此,练锦易容打扮,把自己化成一个又丑又怪的大麻子去接近她、戏弄她,哪知道人是见到了,却也顺便带了满头满脸的面粉和芝麻回来。 这次娶亲,练锦压根儿心里就不愿意,因为他心底始终存着苏恬儿那可爱、俏丽又活泼的影子,对于婚事自然是兴趣缺缺。 不过,在婚姻大事本就非他所能自主,而身为练家长子又不能不以家业为重的情形下,他只好答应成亲! 想不到……想不到老天爷竟然和他开了一个大玩笑,让他的新娘从杨家姑娘变成了苏家饼铺的苏恬儿。 他不知道这当中究竟发生什么事,可他确定,他绝对不会让她离开的。他打算将错就错,就在今晚,就是现在,他要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让她完完全全成为自己的女人,让她没有丝毫反悔的机会。 她头一偏,避开他那缠绵不断,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热吻,“不要,放开我,你放开我……” 练锦摇头,半撑起身子半压住她,俯视着她动人的娇艳面庞,“恬儿,你想让我死吗?” 两人密密贴在一起的身子,让苏恬儿既羞又急,而经由他躯体不断传来的热度则让她心惊,“你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练锦又摇了摇头,微微挪了挪身子,让腿间肿胀的硬挺轻轻抵住她,哑着嗓子,意有所指地道:“恬儿,我说过没了你,我便活不过今晚午夜,难道你真的要我死在你面前?” 苏恬儿被他那恣意奔放的情欲吓住,拼命扭动身子想挣脱他,“我不管,我只要你放开我,放开我!” 练锦原本就想要她想得快疯了,她这一扭动更如同火上加油,直烧得他快克制不住自己!他一面威胁、一面恐吓,还一面忙着脱她衣服。“该死!你这小傻瓜!你为什么不想想,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和你爹还能活下去吗?” 苏恬儿听了整个人愣在当场,“你……你说什么?” 他笑了笑,褪下她的霞帔、衣裙和内衫,现在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小肚兜,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我爹娘之所以帮我定下这门亲事就是为了救我的命,虽然你不是我原本要娶的新娘,但事已至此,总不能连夜抬着花轿去换人吧?如果我死了,等天一亮,我爹娘发现新娘不是他们原先看上的杨家姑娘,而我又被你害死了,你想想,我爹娘会饶得过你和你爹吗?” “我……我怎么会害死你?你的死活和我根本没有关系。” 练锦手指一勾,她仅以蔽身的小肚兜跟着落地,露出那完美无瑕的美丽胴体,“当然有,如果你不答应,我现在就可能会当场暴毙,你忍心吗?答应我,这样至少你还救了我一命,到时候不管我爹娘有何不满,总不能不认你这个媳妇,对吧?” “可是我爹爹……” 他哑然失笑,“宝贝,我说过会照顾你爹的,难道你不相信我?现在别说话,让我爱你!” 他低头含住她一只乳尖,用牙齿细细咬着,双唇熟练地吸吮、拨弄,直到那小小的花蕾城自己嘴里绽放后,才如法炮制,转而攻击另一边。 苏恬儿从没有让男人碰过,更没有让男人这样亲过、抱过,因此练锦的挑逗使得她浑身不住颤抖,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要……练锦,求你……求你,不要——”她喘息着,小脑袋瓜左右摆荡,试图甩掉那一波又一波如海浪迎面而来的热潮,却怎么样也甩不开。 练锦几乎快着火了! 他再次撑起身子,目光紧紧瞅着那赤裸、娇颤、泛着潮红的美丽躯体,忍不住伸手在她的娇躯上下轻抚着,滑过耢丰满圆润的乳峰、滑过不盈一握的纤腰、滑过平坦的小腹,最后停留在她腿间那没有人碰触过的处女地上。 他极小心、极爱怜地爱抚着,仿佛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探索仅属于他一人所有的神秘地带。 苏恬儿下意识地并拢双腿,“不要,练锦,求你……” 练锦低低一笑,“小傻瓜,别怕羞,这对夫妻而言,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了,而你是我的妻子,记得吗?” 他起身解下身上所有的束缚,然后重新回到床上,将那颤抖不已的胴体搂入怀中,让两人赤裸的身躯密合在一起。 “恬儿,准备好了吗?” 苏恬儿紧闭双眼,胸口一上一下剧烈起伏着,透露出她的紧张。 他爱怜地拨开她微微散乱的长发,温柔地吻了吻她,“我会很小心,尽量不弄疼你,嗯?” 她还是闭着眼,小手却认命地圈住他的颈项。 第6章 练锦深吸了口气,用膝盖分开她修长的双腿,腰身一挺,一寸寸,一分分,缓缓滑入她那紧窒湿润的谷地中,让她适应自己的存在。 虽然练锦已经如此小心,但撕裂般的疼痛仍旧让苏恬儿惊呼出声,下意识地伸手推他,“不要,好痛,好痛啊!” 他忙地张嘴堵住她的抗拒,将她的手高举过头,跟着身子再一沉,现彻底、更深入地占有了她。 他骤然的充满让苏恬儿哭了起来,她拼命挣扎,努力想推开他,却反而让两人更密切地结合在一起。而他随之而来的一记抽送则让她完全闪了神,只能微张着嘴、睁大眼睛,傻傻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练锦满足地叹口气,开始强而有力的律动,他会永远记住这一刻的,记住这前所未有的美丽、绚烂与销魂一刻,记住他人生中最值得纪念的一夜,因为他骗到了一个老婆,一个他梦寐以求的美丽妻子。 第三章 第二天,苏恬儿在全身一片酸疼中醒了过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寒潭似的深邃眼眸,跟着是挺拔的鼻梁与唇型优美的双唇,还有嘴角那若有似无的浅笑。 这俊美绝伦的笑,让苏恬儿几乎为之失神,好半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是……” 练锦坐在床沿低头瞧着她,一身石青和褂,看上去显得英姿飒爽、英气逼人。 “醒了?累不累?” 这没头没尾的问话让苏恬儿犹如坠入五里迷雾中,摸不着头绪,“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房里?我又怎么啦?为什么我会……” 她怔怔地坐起身子,想看清楚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岂料当她坐起身时,被子也跟着下滑,露出她不着寸缕的赤裸胴体。 苏恬儿顿时羞红一张脸,忙抓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身子,“你……我……” 她看看眼前一脸捉狭的英俊男子,再想想自己这模样,顿时昨夜所发生的一切全回到脑子里。 她想起昨夜她本该嫁给御品斋的玉穆为妻,还准备阉了那个仗势欺人的大少爷,哪知阴错阳差,她居然被送到练家湘坊来,而且还和那个叫练锦的男人圆了房…… 想到练锦,她的视线不由得投注在身旁的男人身上,而他睁着一对贼溜溜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他昨晚便是这么瞧着她的,思及此,她羞得将原本遮在胸前的被子拉上来遮住脸,最后更盖住她整个人。 她躲在被窝里嚷嚷着:“你走开,不要看……” 低低的笑声从练锦口中逸出,他故意伸出手,按在那高高的、圆圆的、鼓成一团的锦被上,若无其事的问道:“恬儿,你怎么啦?身子不舒服吗?” 被窝里传来苏恬儿闷闷的,略带些恼怒的声音:“大色魔,你明知故问!” 练锦的笑声大了些,却还是帮作不解,“我知道什么?你不说,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知道呢?” 这时,盖得紧紧的被窝掀开一角,露出苏恬儿一张羞怒的可爱小脸,“你不是人!你根本就是禽兽、畜生,只会欺负女人!” 练锦定定瞅着她,又好笑又不免关切地道:“我弄疼你了是不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你也知道,如果这样做我会死于非命。恬儿,难道你当真忍心看我死在你面前?”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她不悦地嘟起小嘴,语气却已经缓和许多。 练锦剑眉微蹙,“现在还很不舒服是吗?我瞧瞧可好?” 不等她有所反应,练锦便大刺刺地掀开被子。 苏恬儿一慌,“不要!” 当苏恬儿再次苏醒时,练锦已经深深占有了她,他略略动了动,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醒了?”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 他给了她一个吻,然后霸道地开口:“不许你再晕过去!” “什么?” 握着苏恬儿的手,练锦站在“面水轩”前,鼓励地冲着她一笑。“别紧张,我说过了,我爹除了比较啰嗦外,其实是个好人;至于我娘那就更不用提,她宠女孩可宠得厉害,她见了你,一定会喜欢你的!” 苏恬儿还是有些犹豫,甚至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可是……可是我不是他们当初看中意的杨家姑娘,对刺绣又完全不懂,我担心他们会……会……” “没有人一生下来就会刺绣,哪个女人不是从穿针引线开始学起的?我刚刚不是告诉过你,我爹对吃的可是挑剔得很,所以家里最常受到责任的,并不是那些绣工,而是厨子。正好你的厨艺冠绝天下,只要做几道菜喂饱他的胃,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再说还有我在,我会帮你的,记得吗?” “可是我还是会担心……” 他低头堵住她的小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别担心,娶妻的人不是我,将来要继承家业的人也是我,我都不说话,他老人家又能说什么?来,跟我一起进去,记得改口喊爹娘,知道吗?” 苏恬儿不安地点点头,任由练锦牵着她的手跨进面水轩。 练锦来到父母亲面前,拉着她双双恭敬地屈膝跑下,“爹、娘,孩儿来请安了!” 练老爷子冷冷一哼,说话声音听起来十分不高兴:“嗯,我终于看到你了,我还以为你有了媳妇儿就忘了爹娘呢?” 练锦不慌不忙地说道:“是孩儿昨天酒喝多了起不来,不能怪恬儿!” 他握着苏恬儿的手向她低声说:“恬儿,见过爹娘。” 苏恬儿笨拙地磕了下头,“恬儿拜见公公,婆婆。” 听见她自报名字,练老夫人不禁疑惑地问:“咦?奇怪,我记得你叫纱织的,怎么会改名了?把头抬起来我看看!” 苏恬儿紧张地看了练锦一眼,询问他的意见,练锦点头,给她一个微笑。 有了练锦的鼓励,苏恬儿鼓起勇气,低起头看着坐在太师椅上的练老爷和练老夫人。 乍见苏恬儿,练老爷子和练老夫人都诧异地站了起来,仿佛见到什么鬼怪似的,尤其是练老夫人,简直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是……” 练锦沉静地开口:“娘,她是你为孩儿娶的媳妇儿苏恬儿啊!” “苏……苏恬儿?”练老夫人跌回椅子上。 “是啊!苏家饼铺的苏恬儿。”练锦锐利的眼直盯在父母身上,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练老夫人摇头,“不!不对,不是她,我当初和王媒婆说的并不是她。” 练锦露出一脸诧异,高声道:“不是她?娘,我和恬儿都已经拜堂成亲,也圆房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娘怎么会说不是她?” “我……”练老夫人根本让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发展而惊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旁的练老爷子忍不住出声喝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不知道,我明明和王媒婆说好了是杨家的闺女杨纱织,怎么会变成苏家饼铺的……” 练老爷子怒气腾腾吼道:“都是你说要找一个会刺绣的媳妇儿,千挑万选的挑上杨家的闺女,结果现在却被人换成一个做烧饼的!早知道还不如听我的,定下侍郎千金,这样至少还门当户对,不必让人看笑话!” “我当初会那样做,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想,谁知道……”练老夫人又看了苏恬儿一眼,满腹的委屈和不甘心,“我去找王媒婆算账,让她还我一个公道!” 说着,练老夫人颤巍巍地要出门,却让练老爷子吼了回来。 “生米都已煮成熟饭,你要找谁讨公道去?难道你想让全临安城的人都看我们练家湘坊的笑话吗?” 练老夫人又气又怒,眼泪都快掉落下来,“可是我实在不甘心!我亲眼看见那杨家闺女好巧的手,练出来的绣画巧夺天工,比画的还好,本以为这下湘坊振兴有望,想不到……” “现在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练老爷子冷眼瞧着苏恬儿,“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名字?” 苏恬儿低低开口,若不是练锦一直握住她的手,只怕她早昏倒了。 “苏恬儿。” “苏恬儿?”练老爷子浓眉一抬,“苏家饼铺的糕饼西施苏恬儿?” “是!苏家确实是做糕饼的。” “听说苏老头有一种糕点,连御品斋都不会做、也比不上的,叫作雪霞凝露是吗?” 提起雪霞凝露,苏恬儿精神可就来了。她得意洋洋地说道:“雪霞凝露是我祖父研治三十年的精力与时间才发明出来的,不要说是御品斋,即使连皇宫御厨也不见得做得出来!” “哦?听说每天光是为了买雪霞凝露的人,就可以排队排到秦淮河畔?” 谈到那络绎不绝且算是临安一大盛况的情景,苏恬儿不免又得意几分,讲话也逐渐大专起来:“何止秦淮河畔?连邻近州县的人都不远千里来排队呢!” “我还听说去排队买的人中,一百个有九十九个是男人,有这回事吗?” 苏恬儿和练锦同时一愣,不懂练老爷子为什么这么问。 突然,练锦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但已经来不及了。 苏恬儿傻傻地点头,“嗯!我爹也说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按理说爱吃甜点糕饼的以女人居多,但来买我们雪霞凝露的人却又都是男人……” 练老爷子冷冷一哼,“那还用得着想,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什么意思?” “我早听说苏老头的饼铺之所以能生意兴隆,全靠他的女儿卖弄风骚,否则临安城中大大小小的饼铺倒的倒、并入御品斋的并入,早剩下不了几家,何以苏老头的店能一枝独秀?” 第7章 苏恬儿闻言,霍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难道我说错了?全临安城的女子,有哪个像你这样抛头露面地在外面卖弄风骚?又有哪个女子在未出嫁时就让其他男人评头论足,甚至还送了一个糕饼西施的封号?” 练锦忍不住出声:“爹,不要这样……” 苏恬儿可没练锦这么好的修养,她猛然站起身,杏眼圆睁,直瞪着练老爷子,“你是说我不知廉耻,没有资格做你练家的媳妇吗?” “当然,练家三代为江宁织造,皇上还曾亲自二度探访;练家的绣品遍及大江南北、五湖四海,而日常交游更遍达朝中显贵,怎么能要你这种小小糕饼铺的女儿做媳妇儿?” 苏恬儿快气炸了!她一向不相信真有那种狗眼看人低的人,想不到现在居然遇上了,而且这个人还是练锦的父亲,堂堂练家湘坊的主人! 刀子气呼呼地莲步轻移,风姿绰约、仪态万各地走近练老爷子,“敢问练老爷,要什么样资格的姑娘,才能做你练家的媳妇儿?” 练老爷子轻视地瞥了苏恬儿一眼:“至少也得是官宦世家、书香门弟的闺秀,还要懂得琴棋书画、熟读四书五经,当然,女红和女德也是不可少的。” “哦?”苏恬儿不服输地点点头,“琴棋书画是吗?别的我不懂,琴琪书画倒还懂一些。” 练老爷子根本就不相信她说的,“你懂?如果你懂,那天下就没有白丁了!” 被这么一说,苏恬儿更不服气,“不相信的话,你考好了!” 他眉头一抬,“考?好,锦儿,你就随便出个题考考她,让我看看她到底懂多少。” “如果我考过了呢?” “考过了,你就可以留下来;考不过,我让锦儿立即写封休书,你马上回苏家去。” 苏恬儿狠狠点头,大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好,我跟你赌了!” 练锦惊讶地看着她,这小东西知道她在说什么吗?“恬儿,你……” “你考好了,大不了咱们两败俱伤!”她神气地一甩头,似乎不把这小小的测验放在眼底。 练锦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更没想到父亲对她的万岁会这么深。现在该怎么办?考还是不考?如果考的话,以这丫头没读过三天书的小脑袋,不出半题,准让父亲给轰出去;但是不考,刀子又没有半点留下来的机会。 想到这儿,练锦为难地点头,“好,恬儿,你注意了,我先考你对对子。” 苏恬儿还是神气兮兮的模样,“你说吧!” “一夜北风紧。” “锦被少一床。” 练锦愣在当场,“锦被少一床?” “对啊!北风吹了一夜,难道不觉得冷、不想找被子吗?”她振振有辞辩解着。 “可是对句至少韵脚和意思要相对,你这‘锦被少一床’,不行!” “不行?”苏恬儿偏过头一想,“一群行人散。” 练锦的声调不觉提高许多:“一群行人散?这又是什么?” “一群对一夜、北风对行人、紧对散,不成吗?” 练锦伸手往额头一拍,天啊!这是哪门子的对句?真是败给她了! “好,那‘猪八戒扮新娘,越扮越丑’”。练锦换了一个简单一点的,他想文儿媳诌诌的对子,这小东西八成听不懂,换成俚语,她总该懂了吧? “孙悟空照镜子,搔首弄姿。” 练锦一脸错愕地说:“孙悟空照镜子?” 苏恬儿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当然,猴子照镜子,不是搔首弄姿,又是什么?” 练锦听了实在哭笑不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那……什么叫‘档李不言,下自成蹊’?” 苏恬儿一脸莫名其妙地道:“桃子、李子本来就不会说话,而且桃子、李子底下怎么会有溪流经过?” “蹊指的是小径。” “小径?那我懂了,一定是有人偷摘桃子、李子,偷摘的次数一多,底下自然走出一条路来。”她得意洋洋地解释着。 练锦一听不禁全身无力,这丫头颠倒是非的本事可不是普通的好,再问下去,只怕爹没先昏倒,他自己要先昏倒了。 他转而命人取来文房四宝。 “你写几个字让我瞧瞧。” 苏恬儿漫不在乎地接过笔,笨手笨脚地握了老半天,还抓不住方向,最后决定五指齐上──横握。 “我好了,你说吧!要写什么?” 练锦呻吟一声,不知该说什么。他偷偷瞄了父亲一眼,却见父亲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于是他命人撤下文房四宝,觉得开始有些头疼。 他近乎求饶似的看着苏恬儿,希望她别再胡闹,难道她不知道父亲很希望赶她出去吗? “恬儿,你还会什么?弹琴?吹笛?还是品箫?” 苏恬儿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我会下棋。” 闻言,练锦眼睛一亮,下棋?这丫头会下棋?或许这是一个好方法,因为爹也是个爱下棋之人,且爱棋成痴啊! 他忙要人摆出棋盘,作势要和苏恬儿下棋。 但棋盘才刚摆好,练老爷子便开口了:“锦儿,这具让我来吧!” 练锦点点头,心里却七上八下的,生怕小丫头又是信口胡诌中,到时候他可真的得送她休书一纸当作礼物! 不过,练锦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只见苏恬儿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还很不鸦地翘起二郎腿,喝起茶来。等她喝够茶,这才伸出纤纤玉手抓起一枚白子,直接朝平部六三路放去。 练老爷子见状,抓起一枚黑子往平部九三路放下。 苏恬儿甜甜一笑,又拿起一枚白子放在六五路。 练老爷子眼中精光一闪,在九五路放下一枚黑子。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一黑一白、一子一子厮杀缠斗起来,一旁的练锦不自觉的瞪大眼睛,无法置信地瞅着国骡马松松嗑瓜子喝茶,谈笑用兵的苏恬儿。 这丫头当真会下棋?而且棋下得这么好? 他本身的棋下得相当不错,几乎打遍临安无敌手,不过他的棋都是父亲所教的,由此可见他爹在棋艺方面的造诣。可是即使如此,今天他爹还是让苏恬儿给杀得冷汗涔涔、坐立难安,看样子,这小东西想留在练家想来是已经没有问题。 正当练锦若有所思时,只听得苏恬儿甜甜地开口:“老爷子,你说这第六十五子应该下在哪里?如果你说得出来,我苏恬儿就拍拍屁股走人,从此不再踏进练家一步。” 练锦含在口中的一口茶几乎喷了出来,老头子?这丫头居然叫他爹老头子? 可此时此刻的练老爷子可没心情理会苏恬儿是怎么称呼他的。他脸色铁青地看着满盘的黑白子,一句话也接不上,“我……” “接不上了,对吧?”苏恬儿一口喝光茶杯里的茶,伸伸懒腰站了起来:“既然你接不上,那我可以留下来了吧?” 练老爷子还是瞪着棋盘不说话,久久之后,他终于开口:“我年纪大了,体力大不如前,让我休息休息,好好想想,明天再来下,可以吗?” 苏恬儿得意地点点头,“当然可以,苏恬儿随时奉陪。” 说着,她从鼻子哼出一口气,一扭腰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练老爷子又唤住了她。 苏恬儿停在原地,连转个头都觉得懒。 练老爷子清清喉咙,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你……暂时可以留下来,不过……不过这不代表我承认你是练家的媳妇。” 苏恬儿横眉竖目地转过身来,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问:“那要怎么样才算是练家的媳妇?” “你得绣出一幅‘溪山行旅图’。” “溪山行旅图?那是什么?”苏恬儿疑惑地皱起眉头。 “我朝的大书画家范宽,你不知道吗?只要你在我解出棋局的那天交出一幅溪山行旅图,我就承认你是练家的媳妇。” 苏恬儿偏过头想了想,反正刺绣还不就是那回事,而练锦的学问又好像很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会刺绣,到时候再威胁、恐吓他捉刀便是。 于是她不假思索地点头,却没注意到练老爷子眼中一闪而逝的狡猾,与练锦、练老夫人脸上的惊讶,“好,我答应你,就在你解出棋局那天,我绣一幅溪山行旅图给你看!” 第四章 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从练家西院的“曲溪楼”里突然传出一道女子惊呼声:“好痛!” “少夫人,你不要紧吧?” “你看我的手指头都让针扎得流血了,怎么会不要紧?” “我怪上帮你包起来!” “不要包了,再包下去,我十根手指头都给包满了!”语气中含着些许埋怨和懊恼。 原来这个十根手指头都快给人包起来的人就是苏恬儿。因为她那日在练老父子面前夸下海口,说要绣出一副溪山行旅图,可她对刺绣一事又一窃不能,所以只好从头开始学起。 不过她生性活泼好动,要她乖乖坐在绣房里,一针一线绣东西,那可真是比登天还难。加上她耐性不足,也不够细心,连最粗浅的锁绣都学得乱七八糟,更别提要绣画了。 其实她原本打的如意算盘是要让练锦捉刀代绣的,因为他看起来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又从小长在练家这样以刺绣为营生的家庭中,会刺绣是理所当然的。 哪知道练锦根本就不会刺绣,甚至连拿针穿线都得摸索个老半天,所以她的溪山行旅图自然跟着无望! 想到这儿,苏恬儿便有一肚子气,再想到洞房花烛那夜,他竟装模作样骗自己,她就气得头上简直要冒火般。 第8章 她丢下针线大刺刺地站起身,“我不绣了,我要去找练锦。” 奉练老夫人之命来教苏恬儿刺绣的菊翠吓了一跳,“少夫人,一会儿老夫人要来看成果呢!你现在一走,万一老夫人来了,岂不是……” 苏恬儿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我不管,我会有今天都是他害的。所以我要去找他算账!” “可是少爷今天有朋友来,恐怕不方便……” 苏恬儿笑盈盈地转过头,一双乌黑的眼睛闪着奇怪的光芒,“朋友?那更好!打从我到练家来,练锦还没吃过我亲手做的菜呢!今天我可要大显身手,让练锦瞧瞧我的厉害!” 说着,她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地奔出房间。 苏恬儿鬼鬼祟祟地站在书房前,她站在窗口偷偷往内一瞧,练锦果然正在和一名男子说话,再定睛一看,她赫然发现那男子竟然是她的隽哥哥。 童隽是临安城里有名的才子,虽不及江南四公子出名,但在书画方面的造诣绝不下于四公子。而且,童隽还有一英四公子所不及,尤其是练锦所不及的功夫,那就是他有一手的好厨艺,他可是临安城内一等一的烹饪高手! 骤然见到童隽,苏恬儿心中的喜悦是无法想像的,她三步并做两步地直冲了进去,见了童隽就抱,抓着他的手乱摇。“隽哥哥,是我,我是恬儿啊!” 童隽正和练锦谈论一件很重要的事,根本没想到会有人突然跑进来,更没想到这个人见人就抱,还打翻了他手上的碧螺春。可是在听见那如黄莺出谷般的清脆嗓音后,他的诧异转为惊喜。 他忘情地握住苏恬儿的手,只差没和她抱成一团,“恬儿,是你?” 苏恬儿抓着童隽的手蹦来蹦去,活像只小兔子。“是我,我是恬儿。隽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我可以去接你啊!” 童隽摇了摇头,亲密地牵着苏恬儿坐在自己身旁,全然忘了那早已气得脸色铁青、眼睛发红,简直想杀人的练锦。 “我前天才回来的,还带了棋谱要给你,想不到爹他老人家告诉我说你嫁人了,而且嫁的是御品斋的玉穆。”提起玉穆,童隽突然想到这里是练家湘坊,为什么恬儿会出现在这里?“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 提起这件事,苏恬儿便不由得嘟起了嘴。她存心气练锦似的,故意往童隽怀中偎去,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还一手指着练锦:“都是他,我会在这里都是他害的!” 童隽诧异地抬起头,这才注意到练锦的脸色难得得吓人,“练锦奇书-整理-提供下载,你怎么啦?” 练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们继续,就当作我不存在。” 这下童隽更为诧异,他先瞧瞧练锦,再瞧瞧带着一抹顽皮狡猾神色的苏恬儿后,顿时明白,“练锦,你吃醋了是不是?” 练锦嘴一撇,没说话,但这意思却再清楚也不过! 童隽见状,脸上泛聘抹不可思议的神情,继而纵声大笑起来,“我的天啊!练锦,你该不会以为……以为我和恬儿……” “难道不是?” 童隽笑不可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误会了,我和恬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恬儿是我妹妹,是我的亲妹妹。” 练锦一愣,“妹妹?不对,你姓童,她姓苏,你们两个怎么样也不可能是兄妹。” “是真的!不信你问恬儿。” 苏恬儿神气得不昨了,脸上更是一副‘你给我听清楚’的得意模样,“隽哥哥的娘是我的娘。” “如果你们两个是亲兄妹,他的娘当然是你的娘。” 苏恬儿白了练锦一眼,“不对!因为隽哥哥的爹就不是我的爹。” “什么?童隽的爹不是你的爹?你是说……” 这时童隽接口:“我母亲是改嫁的,她嫁给恬儿的爹时,我已经八岁,我跟着我爹姓,所以姓童;而恬儿的爹姓苏,她自然姓苏。” 练锦终于恍然大悟:“你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没错,所以我才说恬儿是我的亲妹妹。练锦,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恬儿会在你这里的原因了吧?” 练锦颔首,简单明了地说明事情原委。 童隽听得连连摇头,满脸不可思议,“这么说来,应该不只你娶错老婆?” “按照我的情况去推算,确实是如此。” “这……这实在太夸张、也太离谱了,以王媒婆的经验和能力,绝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不过我很高兴。”他意有所指地说道,眼睛却直瞅着苏恬儿。 苏恬儿怎么会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呢?想起自己那包着白布的十根可怜手指头,想到她学刺绣觉得都头昏眼花,而他却可以轻轻松松坐在书房里和隽哥哥聊天,她不悦地嘟起小嘴。 而后,她忽地站起身,急往厨房跑去。等她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两盅汤,脸上则是甜得有些诡异的笑容。 “这是渔父三鲜,我按着山家清供上面说的方法做的,你们吃吃看好不好吃?”她执勤地氢汤端到练锦和童隽面前。 练锦眉头一蹙,“渔父一鲜?是鱼呀、虾呀那一类的吗?” 苏恬儿笑得花枝乱颤,“亏你还是练家的大少爷,怎么连渔父三鲜都不知道呢?隽哥哥,你告诉他吧!” “所谓渔父三鲜就是莲子、莲藕和菱角,因为这是渔人很容易就能采获的东西。在北方,有的人会加上鲜核档,再用冰镇,是夏天很好的一道菜肴呢!练锦,你没吃过恬儿做的菜吧?吃吃看,比起大酒馆的厨子来,可丝毫不逊色喔!” 由于童隽的在场与介绍,使得练锦降低戒心,再加上一人一盅,就算这丫头居心叵测,想陷害自己,却总不能连自个儿的哥哥也陷害吧。而且这汤看起来清澈,闻起来香甜,着实让人食指大动。 于是他毫不迟疑,端起汤便往嘴边送。 哪晓得他没吃两口,练锦便觉得腹痛如绞,冷冷涔涔,才发觉这汤不对劲。 “你……你这鬼丫头,你在汤里面放了什么?” 苏恬儿好整以暇地瞧他抱着肚子,“药啊,一种吃了会让你不停拉肚子的药!” 练锦原还想再说什么,但他的肚子实在疼得受不了,当下也顾不得礼节,抱着肚子转身就往里面跑去。 苏恬儿见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笑,堂堂练家湘坊的大少爷,居然吃东西吃到拉肚子,真是笑死人了!” 一旁的童隽无法置信地瞪着苏恬儿,“恬儿,你……” 苏恬儿笑得蹭到地上去,连站都站不起来,“隽哥哥,放心,你的汤没问题,只有他……哎哟,真是笑死我了,好好笑喔!” 练锦脸色铁青地从后头走出来,没一会儿功夫,又抱着肚子赶紧冲回茅厕,嘴里叽叽咕咕,恨恨骂着。 童隽又好气又好笑地弯身拉起已经笑滚在地上的苏恬儿,“恬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管怎么说,练锦总是你的丈夫,不是吗?” “他才不是呢!他是没心、没肝、没肺的大色魔,大骗子,只会说谎、欺负人!” 童隽摇摇头,“我看不管他是什么,我只知道现在不救他,一会儿他昏倒在茅厕里,你这练少夫人可能就得挨公婆骂了!” “骂就骂,谁怕谁?方便教他先欺负人!”苏恬儿很有骨气地说道,一面得意地看着练锦一回回从茅厕出来,又一次次重新回到茅厕。 “你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凶起来连十只母老虎都比不上,你当然不怕,但是爹呢?你想,练家人会怎么说爹?” 提起苏老头儿,那可是苏恬儿的致命伤,她霎时扁了嘴,变得有些垂头丧气,“好吧!我告诉你好了,但是我不负责帮他治喔!” “当然,妹妹闯了祸,做哥哥的,自然要出面收拾残局。” 于是在苏恬儿的招供下,童隽立即到厨房找出祸首元凶,然后另外弄了一道汤给练锦喝下。不到三刻钟,练锦便觉得神清气爽,肚子整个舒服起来,可是他刚刚腹泻,耗去不少元气,休息好一会儿才恢复精神。 精神一好,练锦立即有力气对付淘气的苏恬儿。 他先找个借口送走童隽,又遣退所有服侍的丫环仆人,这才一步步逼近苏恬儿。 “恬儿!”他低低喊道,声音里充满了危险。 苏恬儿可不笨,她跟着爹爹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卖了那么久的饼,怎么会不知道练锦在想什么,当即一个转身,准备溜之大吉。 但她才刚跑出一步,便让练锦从身后牢牢揪住衣领。 苏恬儿又是挣扎又是喊叫:“放开我,你放开我!” 练锦揪着她,慢慢将她转过身来,“恬儿,你那么留成我死吗?” 苏恬儿瞪着他,“你是我丈夫,你列弛我就得守寡,我怎么会留成你死呢?” “哦?那你刚刚给我吃了什么?” 苏恬儿仍是死不认错,不一副是你自作自受的神情,“方便让你先欺负人,先骗人呢?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我欺负人?骗人?我何时欺负你、骗你了?” “怎么没有?洞房花烛夜那天,你不是……”苏恬儿突然涨红了脸,她怎么说得出那天晚上他是如何欺负她的?可她又想起另一件事,于是振振有辞地道:“那天你说你会刺绣,所以我才相信你,才答应嫁给你的。可是你骗人!你只负责画样本给其他人绣,你自己根本就不会刺绣!” 练锦剑眉一扬,“我有说过我会刺绣吗?” 第9章 “有!那天你带我去绣坊,你还拿了针线准备露一手给我看,不是吗?若不是那样,我怎么会以为你会刺绣?” 练锦狡诈地摇关,“我只说露一手,可没说我会刺绣,那是你说的!” “你!”苏恬儿气得胸口一上一下起伏着,“那好,我问你,为什么我在曲溪楼辛辛苦苦学刺绣,学得眼睛花了、手也残废了,你连看都不来看我,也都不帮我?” “残废?”练锦一怔,继而看到她那包扎得密密实实地十根可怜手指头,“你的手……” 她抡起拳头,恼怒地槌打着练锦,一面嚷嚷:“都是你啦!都是你骗我留下来,还让我去学什么鬼刺绣,否则我的手哪会这样呢?” 练锦真是哭笑不得,拜托!这是什么跟什么?如果她自己不夸下海口,说要绣出溪山行图,她哪需要学刺绣,还弄到把自己十根手指头都包起来? 他抱起她走到罗汉榻前坐下,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恬儿,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如果你当初不胡乱答应爹的要求,你也毋需受这种罪!” 苏恬儿娇嗔地瞪他,“你还说?人家还不是为了你。” “为我?” “你想想,练家世代以刺绣为业,我是练家的媳妇,却连针都不会拿,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所以人家才会……” 练锦哑然失笑,“小傻瓜,练家不会刺绣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谁会怪你?” 苏恬儿闻言不觉张大眼睛,兴奋极了,“谁!除了你,练家还有谁不会刺绣的?” 他急忙撇清,“我不算,我虽然不会刺绣,但得负责画草图,替绣工找出可以刺绣的图案,所以我是有事情做的人,不像那个人……” “那个人?你是说那个人连画图都不会吗?” “嗯!何止画图,她像你一样,连针都不会拿,不过你比她好,至少斧厨艺冠绝天下,难逢敌手,而她啊……” 练锦连连摇头,一副不胜感叹的模样。 这让苏恬儿更好奇!她小手圈住练锦的脖子,死命地摇晃着他,“你快说,这个人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练锦卖关子似地一笑:“不告诉你,等我惩罚完以后,看看你悔改的决心有多少,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你。” 苏恬儿最受不了有秘密而她不知道的,当下扁起小嘴,“惩罚?你要怎么惩罚?” “你让我在童隽面前丢脸,又害我喝了一大桶醋,我如果不好好罚你,练锦二字就倒过来写。现在把衣服脱了。” 她小脸一红,“脱……脱衣服?” “对,我现在要你,把衣服脱了。” “可是现在是大白天……” “明瑟楼位在院子的最里面,平常根本不会有人到这里来,而且我吩咐过了不准任何人靠近、打扰,所以没人会知道的。现在,把衣服脱了,或者你要我动手?”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苏恬儿对于练锦的脾气已经有些了解,也明白他平时虽然潇洒随和,一旦坚持起来,那是谁也说不动他的。 于是她扭扭捏捏、笨手笨脚地一件件解下衣衫。 练锦点点头,“好,现在帮我把衣服脱了。” 苏恬儿张口叫道:“脱……脱你的衣服?” “是啊!不然我怎么惩罚你呢?” 苏恬儿嘟着嘴,双手颤抖着替练锦脱衣服。 当两人赤裸相见时,她不禁紧张地闭起眼睛,不敢看他。 练锦不禁笑了起来,这小东西仍旧这么怕羞,即使他们已经成为夫妻,但她只要一知道自己没穿衣服,还是会羞得闭上眼睛。 “恬儿,把眼睛张开来,看着我!” 她摇头,小嘴嘟嘟哝哝的:“不要,你没穿衣服,我不要看你!” 他嘴角变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伸手抓过苏恬儿的小手放在自己胸前,凑在她耳旁轻声道:“恬儿,我们是夫妻,记得吗?来,看着我!” 她爬到练锦身上亲热地搂住他的脖子,胡乱地亲着他,“你生气了?对不起,下次我再也不胡闹了!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帮我把那该死的什么鬼山鬼图弄出来,否则我就快没有手指可以替你做菜,也不能陪老头子下棋,只能回家做做烧饼了!” 闻言,练锦满腔欲火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老天爷啊!如果范宽知道他的溪山行旅图,竟被这小淘气说成什么鬼山鬼图,不气昨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三佛涅盘才怪! 苏恬儿不悦地瞪着他,“你笑……你就会笑,你看我手被针扎成这样很好笑是吗?” 练锦摇头,嘴上还是笑个不停,“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和练英真像,都有颠倒是非、歪曲事实的好本事。” “练英?这名字好熟,我好像曾经在哪儿听过。” “你见过她的,怎么忘了呢?” “见过?我何时见过她?” “洞房花烛夜那晚,你还和她打了一架,你忘了?” 苏恬儿恍然大悟,“你是说她啊!” “对,那个和你打了一架的凶婆子就是我妹妹──练英,她年纪和你差不多大,却不会刺绣、不会做菜,成天只会耍刀、耍枪、耍大棍的,气得我爹都快想跳河了!” “她那天为什么要闹新房?难道你们练家都是这样吓新娘的吗?” 练锦笑着摇头,“当然不是,因为练英知道我不想娶杨纱织为妻,所以才自己异想天工,想用这个笨方法吓走她,想不到却遇上你这个凶神恶煞,两人狠狠地打了一架。” “她就是你说练英,练家另一个不会刺绣的人吗?” “没错,不过她现在被我娘赶到五台山还愿去了,所以你暂时见汪以她。但是我想,你这个嫂子一定和她合得来的,只是到时候我爹又会想跳河了!” 苏恬儿或许书读得不多,但这可不代表她是个笨蛋,她当然听得懂练锦的放右之意。 她凶巴巴地戳着他赤裸的胸膛质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练锦剑眉一挑,要笑不笑地睇着她,突地,他一个转身将她压在身下,以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然占有她。 苏恬儿诧异极了,小手拼命想推开他,“不要,你偷袭,你坏,你欺负人……” “不欺负你,你怎么留下来,怎么见得到练英呢?” 她仍旧槌打着他,但劲道已经小很多,到后来她反而主动揽着他,轻咬他的耳垂,“人家不是已经留下来了?” “我是说让爹答应你留下来。”他刻意动了动,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她喘息着,下意识地仰起身子迎向练锦,“为……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对溪山行旅图不抱任何希望了,所以打算用另一个方式让你留下来,这具方法就是多欺负你,让你早点替我生孩子,现在别说话,我要爱你了!” 第五章 晴朗的午后,一顶桥子停在补秋坊前,一道紫我的娇小身影神气地从轿子里钻出来,对着轿夫说道:“你们在一旁等着,我去见个人,办事事就回来。” 四名轿夫躬身回礼,“是,少夫人。” 苏恬儿得意地点点头。哈!长这么大,她还从没让人如此服侍、如此恭敬地对待这呢!看样子当练锦的老婆、做练家的少夫人也是挺不错的,只要不再学什么鬼刺绣就好。 像昨天,练老夫人亲临指导,硬事实丰她把什么双磋针法、单套针法、补针法、扎针法、施针法、施针法、接针法给学起来,整得她两眼昏花、脑袋混沌,好不容易才痊愈的手指又扎得都是伤,而且这次两手手指全给包上,真是惨兮兮! 不过今天她可好了,练家二老都不在家,练锦又不知上哪儿去了,所以她得了空立刻跟着出门来搬救兵,而这补秋坊就是她救兵住的地方。 她似风一样地奔进补秋坊,直接闯到内院的厢房,连门都没敲就闪了进去,“含玉姐姐,恬儿来看你了!” 哪知道整个厢房空空荡荡的,竟没有半个人。 “咦!含玉姐姐呢?她不可能不在的啊?” 苏恬儿嘟囔着,很快地在房里转了一圈,然后她在后面遥浴池里找着了正在沐浴的林含玉。 乍见苏恬儿,林含玉自是惊喜交集,“恬儿,是你?” 苏恬儿笑眯眯地走到池边蹲了焉来,好整以暇地看着林含玉泡在水底下的玲珑身躯,“含玉姐姐,我看到了喔,这辈子你非得嫁给我不可好!” 林含主又好笑又好气,“你这淘气鬼,胡说些什么?” “人家不是都说女孩子如果让人看了身子手脚的话,就得嫁给那个人吗?既然我看了你的身子,你当然得嫁给我。” 林含玉莫可票何地点头,“好啊!如果你是男的,我就一定嫁给你。” 说着,她过瘾裸着身子从浴池里站起来,简单地擦干身子后穿上衣服。 “恬儿,你怎么有空来?你不是嫁人了吗?你这样子跑出来,婆家的人不会说话?” 苏恬儿摇头,“不会啊!老头子和娘都出去了,练锦也不知跑哪儿去了,湘坊里只有我一个人多无聊,所以我当然也跟着出门!” 听到练锦的名字和湘坊二字,林含玉的身子明显一震,她缓缓转过身,一脸怀疑,“练锦?你认识练锦?” 提起练锦,苏恬儿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当然认识,他是我丈夫,我怎么会不认识?” “丈夫?这怎么可能?全临安城的人都知道江南四大家同时娶亲,江南四公子同日成婚,且不论其他三人如何,光练锦要娶杨纱织这件事,就闹得大街小巷扬扬沸沸,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怎么会说练锦是你丈夫? 第10章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嫁的应该是御品斋的少爷玉穆吧?” “是啊!我确实是嫁给玉穆为妻,可是洞房花烛夜那天不知怎么搞的,新郎突然从玉穆变成练锦,所以他就成了我的丈夫。” 林含玉身子一晃,急急抓住苏恬儿的手,“新郎变成练锦?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发现新郎换人以后,曾拜托练锦让我回家的,可是他不愿意,说我和他拜过天地、磕过祖先,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说什么也不肯让我走,还说我一走,他会被练家的诅咒给咒死,会横尸当场,所以我只好……只好……”说到后来,苏恬儿头几乎低到胸口口去了,要她提起当时和练锦恩爱缠绵的光景,她仍羞得很。 不过正因为她低着头,因此好没有看到林含玉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惊讶,更没有看到那由惊讶转变成的嫉妒、愤怒与无法置信。 林含玉放开苏恬儿的手,神情很快又回复她原本清丽、典雅、娴静的模样。 “恬儿,他对你好吗?我听说练锦是个成天无所事事的花花公子,镇日流连在花街柳巷中,视女人哪烘土;而练老爷子脾气暴躁,不好相处,练老夫人则个性刻薄,对待下人不是很厚道,你嫁给他,不会……不会……” 苏恬儿闻言咯咯一笑,“你是说老头子吗?含玉姐姐,你不必担心,那老头子现在被我杀得毫无不手之力,成天光想着怎么打赢我都困扰,哪有时间发脾气?至于我那个娘啊!那就更别提了,只要我出几个小问题、小状况,她就手忙脚乱,急得眼泪都快掉了,哪还会去刻薄下人!” 她的话让林含玉听得一头雾水,“练老爷子被你杀得毫无还手之力,练老夫人被你急出眼泪?恬儿,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我都听不懂?” 苏恬儿笑靥如花,那模样迷人极了。“下棋啊!含玉姐姐,你不知道老头子很爱下棋,我每天只要花一点点时间陪他下个几招,就够他呕心沥血、伤透脑筋,所以他根本没时间想我不是他原本要娶进门的杨纱织,也就不会想赶我出门。” “那练老夫人……” 提起练老夫人,苏恬儿顿时小脸一垮,拉着林含主的手说:“含玉姐姐,这正是我今天来找你的主要原因,你一定要帮我,如果你不帮我,那我的手可真的要变成残废了!” 她可怜兮兮地伸出十根包得好好的手指头,“你看,我好可怜喔!为了学刺绣,害得我自己快昏头不说,还把手给弄伤。所以娘每次看到我,都忍不住掉眼泪,说练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居然娶了一个不会刺绣的媳妇进门。姐姐,我好可怜对不对?” 林含玉忍不住想笑,伸手点了点苏恬儿光滑的额头,“你啊!就是淘气,除了做菜、做饼之外,要你做其他的事,不是推托就是偷懒、装笨,其实只要你肯多花点心思,天底下有什么事是你做不来的?” “有啊,有啊,现在不就有一件。人爱已经很努力地在学刺绣,可是还是学不好,更过分的是练锦,他居然不帮我,连图也不画给我,只说……只说……” “只说什么?” 想起练锦说要让她早点有孩子的话苏恬儿便羞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他坏,他就会欺负人,我……我才不要帮他生孩子,谁不知道女人生孩子是很痛的!” 林含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恬儿察觉她神情有异,忙问道:“含玉姐姐,你怎么啦?人不舒服吗?” “没有,恬儿,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苏恬儿甜蜜蜜地摇晃着林含玉的手,“含玉姐姐,我知道你是临安城里刺绣最好的人,论托、论排名,那个杨纱织根本连边都沾不上,姐姐只是客气才不跟她计较。” “少说好听话灌迷汤,你这丫头到底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她的心思被看透地吐了吐舌头,“含玉姐姐,我答应老头子要绣出一幅溪山行旅图给他,可是你看,我十根手指头都伤成这样,却连针法也学不会,又怎么可能绣得出溪山行旅图业?” 一听是溪山行旅图让林含玉大吃一惊:“恬儿,你怎么会答应练老爷子的?你知道溪山行旅图是很难绣的一幅画吗?” 苏恬儿的小脸又垮下,苦哈哈的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别说是绣了,光是用描摹的就要描摹老半天,恐怕连练锦都做不到,你怎么会答应他?” 现在苏恬儿简直快哭了,“那……那怎么办?那我岂不是得帮练锦生孩子?我不要,我不要现在就帮他生孩子,他成天就会欺负人,我才不要帮他生孩子!” 林含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好不着痕迹轻轻拨开苏恬儿的手,转身走到窗户边,“恬儿,你很喜欢练锦吗?” 苏恬儿连想都不想便摇头,“才不呢!如果不是他硬要我留下来,我才懒得理他!” “那你为什么会来求我帮忙?” “我……我说过了,我不要这么早就帮他生孩子。” “是吗?如果你当真不喜欢他,你就不会来找我帮忙了,你大可以借此机会离开练家,不是吗?” 被戳破心事的苏恬儿,心虚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好嘛!我承认我是有点点喜欢他啦,可是,可是我还是不要这么早就帮他生孩子。” 苏恬儿奔到林含玉身旁,“含玉姐姐,你帮我,好不好?如果你尖和我,那……” 林含玉回过头,笑盈盈地看着她,“如果我帮你,你要怎么报答我?” 苏恬儿一偏头,“报答?” “对啊!我原你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你要怎么报答我?” 她贼兮兮一笑,“我娶你为妻好不好?” “又在胡说八道。” 苏恬儿摇头,“不是胡说八道,如果你真的帮了我,我让隽哥哥娶你为妻好不好?” 林含玉一愣,“童隽?” “是啊!隽哥哥一直都很喜欢你,如果能娶你为妻,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林含玉笑了笑,“不,我和童隽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他不可能会喜欢我的,我也不会嫁给他!倒是……” “倒是什么?” “练锦倒是个不错的男人,如果我帮了你,你把练锦让给我,如何?” 苏恬儿脸色一白,“含玉姐姐,你也喜欢练锦?” “临安城里多的是喜欢练锦的姑娘,又何止我一个?”她边说边走到屏风后面拿出一幅绣画递给苏恬儿,“拿去吧!那溪山行旅图我实在绣不出来,不过这幅应该也不会太差才是。” 苏恬儿接过一看,那是一幅有鸟有花的绣画,绣工精细,充色自然,花钤栩栩如生。 “这是什么?” “这名字我也不知道,反正你拿去交差吧!我想练老爷子只是要考考你的绣工和耐性,不会真的要你绣出溪山行旅图的。” 苏恬儿欢呼一声,扑入林含玉怀中,“谢谢你,我就知道含玉姐姐是好人,你一定会帮我的!” “快去吧!你离开这么久,不怕练锦回来找你?” 苏恬儿脸红红地点头,“那我走了,改天我和隽哥哥一起来看你。” 练锦刚踏进门,苏恬儿那娇小的身影便迎面扑了上来,“锦哥哥,你回来啦?”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欢迎,练锦着实有些受宠若惊,而那块甜到人心坎里去的“锦哥哥”,更听得他心头一荡,忍不住将那小小的柔软身躯抱满怀,低头便要亲她。 苏恬儿咯咯笑个不停,小脸一偏,练锦的吻转而落在她脸颊上,“不要这样,人家有话想跟你说。” “就算是天要塌下来,我也得先亲亲我的小妻子再说!”不给刀子丝毫拒绝的理由,练锦托起她的脸就是一吻。 这回苏恬儿没有挣扎,任由他亲吻着自己,再任由他抱起自己坐在床上,而她便很自然地坐在他腿上。 “先告诉你喔!我已经绣好一幅画了!” 练锦一愣,继而笑了起来:“不可能,你这小东西没一刻钟耐性,除了厨房外,别的地方都待不住,哪有可能这么快就绣好一幅画?” 苏恬儿不服气地槌槌他,“是真的,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拿给你看!” 说着,她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又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回来,回来时手上真的多出一幅绣画。 她得意洋洋地把绣画展开来,对着练锦说道:“你瞧,这是今天趁你们都不在时,一个人绣出来的。” 练锦根本不相信她能一个人完成一幅绣画,却也很配合地站起身捧场,哪晓得当他站近一看,脸色却骤然变得惨白。“恬儿,你……你这画是从哪儿拿来的?” 苏恬儿好不神气地说道:“我绣的啊!” 练锦摇摇头,“不,以你那三脚猫的绣功根本绣不出这幅画,告诉我,是谁给你这幅画的?” 诡计被拆穿使得苏恬儿好不泄气,“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不是我绣的?我绣得真的有那么糟吗?” 练锦走上前拍拍她安慰道:“不是你绣得不好,而是这幅绣画……” “这幅画怎么啦?这幅画不好吗?” “不,这幅画很好,就是太好了,所以才会显得很奇怪。” 他从苏恬儿手上接过绣画仔仔细细的看着,从绣画上的每一针每一线,看到布局、设色、神韵,再翻过来看看绣画的背后。 突地,他发现画轴里似乎有点异样,于是轻轻揭开画轴一看,里面藏有一张小纸条。 他打开小纸条,只看了一眼,便将纸条撕得粉碎。 第11章 “恬儿,这绣画是谁给你的?” 苏恬儿沮丧地坐在床沿,胡乱摇晃着小腿,“含玉姐姐。” “含玉姐姐?补秋坊的林含玉?” “你认识含玉姐姐?” 练锦冷冷一哼,没有回答。但他眼神中那股前所未见的冷漠,却透露出他不但认识林含玉,而且还交情匪浅。 “恬儿,你在家里乖乖等我,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林含玉给了你这幅绣画,知道吗?” 苏恬儿纳闷地皱起眉头,“为什么?这幅画有什么问题吗?” 他走近苏恬儿,轻轻吸了吸她的小嘴,“先别问那么多,你只要乖乖在家里等我回来就好了!” 练锦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衣衫,神情凝重地踏进补秋坊。 一如练锦来之前心里所想的,林含玉正坐在那张七弦琴前,抚着他所熟悉的曲子。 乍见练锦,林含玉心中一震,倏地停止弹奏。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她幽幽地说着,话音中情丝无限。 练锦静静瞅着她,好半天才开口:“你为什么要给恬儿那幅绣画?你又怎么会有那幅绣画?” 林含玉双手按在琴弦上,低声地说道:“恬儿就像我的妹妹,她有困难来找我,我能不帮她吗?” 他摇头,“不对,你如果真的想帮她,就不会把那幅绣画给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她。告诉我,你究竟是从哪里拿到那幅绣画?” “我说过了,我只是帮自己妹妹一个忙,算不得什么的。” 练锦毫不客气地一把揪住她的皓腕,“帮忙?如果把一幅被劫的贡品拿去给人叫作帮忙的话,那么杀人抢劫的强盗就是救苦救难的大好人了!” “贡品?”林含玉轻轻说着,眼睛低垂,“我不知道什么贡品。”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话,会在绣画里藏纸条?不知道的话,会故意拿给恬儿?” “我说过了,那是恬儿自己来求我的。” “只因为她来求你,你就把皇宫里失窃的绣梅竹山禽图给她?你这不是存心想害她吗?” “我害她?你认为我害她而心疼了,是不是?那我呢?被你害成这样的我,又有谁为我心疼?” “含玉,不要把你跟我的事混在一起谈……” “我怎么能不混在一起谈?我一直以为你娶的是杨纱织,那个号称临安城第一绣女的杨纱织,所以我才默默退让。想不到你娶的竟然是什么也不会,只会做菜、做烧饼的苏恬儿!我受不了,我实在无法接受!”林含玉站起身,投入练锦怀中紧紧抱着他,“练锦,我爱你,我爱你啊!你这样子侨,教我怎么受得了?” 练锦没有回抱她,却也没有推开她,“含玉,我和你的事已成过去,今天我来这里是为了那幅画而来。” “我不管那幅画,我只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把那丫头留下来?你根本不认识她,为什么会把她留下来?” “我不晓得是什么原因出了这种差错,但我和恬儿总是正式拜堂、磕头的夫妻,在她没有做错事的情形下,我怎么能说不要她就不要她?” “你大可以当晚就把她送回去,让她回娘家啊!” “我根本不知道她不是杨纱织,等第二天我娘看了才知道她不是杨纱织,但为时已晚。” “那丫头可不是这样说的。她告诉我,是你不让她走,还说练家有什么诅咒会害死你,让你横尸当场,她为了救你,只好留下来。练锦,是这样吗?为什么我认识你这么久,从来没听你提过练家有什么诅咒?” 练锦暗暗咒骂一声,这该死的小淘气,居然把他们闺房中的秘密说给别人听?而且这人还曾经是他的…… 林含玉摇晃着练锦,“练锦,你说话,说话啊!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练锦伸手推开她,“含玉,不管我和恬儿说了什么,那都是我们夫妻间的事,和你无关。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从哪里得来的那幅绣画?” 林含玉愤怒极了,她杏眼圆睁,狠狠瞪着练锦,“绣画绣画,你所关心的只有绣画和那个丫头吗?” “那幅绣画是当年我曾祖父呈送给皇上的贡品,童隽告诉我,两个月前这幅绣画突然在皇宫里失踪,现在又突然出现在你这儿,你说,我能不担心吗?” 林含玉哈哈一笑,“练锦,你那么想知道这幅画的由来?” “当然,因为这牵涉到练家上上下下百来口人命,所以我一定要知道。” “好,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练锦剑眉一蹙,“条件?” “对!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把那幅绣画的由来告诉你,并保你练家上上下下,全家平安无事,否则……” “只要我做得到的,我一定答应你。” “我的条件很简单,我要你休了那个丫头,娶我为妻。” 练锦想都不想便摇头,“办不到!” 林含玉神情一怒,但继而又轻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无所谓,那我退一步好了!” 练锦瞪着她,连话都懒得说。 林含玉幽幽地笑着,一手缓缓解开衣带,让那薄纱似的衣衫滑落脚底,露出她成熟美丽的过赤裸胴体,“我要你爱我,像以前一样爱我。” “含玉,我已经成亲了,可能再过不久就要当爹,我不想……” 林含玉走上前投入练锦怀抱,“练锦,你想,那丫头如果知道我们的事,她会如何想?还有,如果她知道她的示例绣画,竟然是丈夫的旧情人给的,她又会怎么想?” “你!” “我知道你很在乎她,也在乎练家所有人的安全。不过你放心,我的要求不多,我只要你爱我,像以前一样来我这儿过夜,我刺绣、你弹琴,我作画、你题诗,这样我就满足了。” 练锦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看着这个曾经是他的情人,如今却变成恶魔的女人。 真可以这样吗?真这样做,恬儿不知会有多难过?但如果不这样,那幅绣画在练家的事一旦传出去,练家就算没有被满门抄斩,只怕也会被打入天牢,永世不得超生。 想到这儿,练锦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答应你,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吧,只要你肯要我,像以前一样爱我,我什么事都答应你。” “别让恬儿知道,她如果知道我和你的事,她会气得想杀人的。” 第六章 苏恬儿确实气得想杀人,不过她现在想杀的不是练锦,而是眼前这个捻着胡须,满脸得意洋洋的糟老头。 “老头子,你刚刚说什么?” 练老爷子冷冷一哼,指着眼前满盘的棋子说道:“你这局棋我已经解出来了,所以你可以走了!” 苏恬儿双手插腰,没大没小地走到他面前,由上往下瞪着他,就像平常她在凶练锦一样,凶巴巴地吼着:“你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也是一样,你可以离开练家了!” “凭什么要我离开练家?我可是练锦正式拜堂的妻子,哪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道理?” “凭什么?凭你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不识字又不会刺绣,还出言顶撞公婆,简直不孝至极,所以我要你现在离开练家!” 苏恬儿气红了小脸,“我是不懂弹琴画画,难道你就懂了?我是不会刺绣,但你就会了吗?再说,连一盘棋都可以下好几个月的糟老头,有什么资格赶我走?” 练老爷子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下来,“你……” 此时,练老夫人出声打圆场:“恬儿,别生气,我们不是说你不能留下来,而是你……” “我怎么啦?”看到练老夫人说话,苏恬儿顿时小脸一垮,可怜兮兮地开口:“只因为我不会刺绣吗?可是娘,我已经很努力了啊!你看,我的手指头还包着白布耶!” 看着苏恬儿缠着白布的十根手指头,练老夫人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别的本事没有,偷懒、装傻、淘气的本事一大堆,就连刺绣也是完全不按着规矩来,所以常常弄得自己东一块伤口、西一片紫的。 其实自个儿是很喜欢她的,因为她聪明、活泼,虽然脾气急躁了些,可是她没有心机,嘴巴又甜,挺会讨人欢心的,就连老爷也似乎对她很满意,只可惜她不会刺绣,否则就更完美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练老爷子和练老夫人才会决定,无论如何都要逼这丫头学刺绣,不然练家湘坊就真的没指望了! 想到这儿,练老夫人正正脸色,“恬儿,记不记得当初你答应过老爷什么事?” 苏恬儿一愣,“答应过什么事?” “没错,你答应过老爷,只要老爷解出棋局的那天,你就会绣出一幅溪山行旅图来,现在老爷已经解出棋局,你的溪山行旅图呢?” 苏恬儿的脸色开始发白,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我……我……” “如果没有溪山行旅图,其他的绣画也可以。恬儿,你有没有绣出什么作品可以交差的?因为老爷已经依约解出棋局,所以你也要依约交出绣画才行。” 这分明是在为难人嘛!明知她笨、她懒、她没耐性,还硬逼着她坐在绣坊里学刺绣?现在居然又逼她一定得交出作品? 天啊!谁来救救她啊?谁可以帮她变出一幅绣画交差啊? 想到这儿,苏恬儿不由得想到含玉姐姐交给自己的那幅绣画,如果那幅绣画可以拿来充数就好了! 可惜练锦再三交代,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别人知道绣画在她手上,否则她只要抬出那幅绣画,这糟老头还敢为难她吗? 第12章 苏恬儿急得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一会儿靠着门想办法、一会儿抱着脑袋头疼、一会儿又绕着柱子兜圈圈,只差没跑到门口去看看练锦回来没有。因为练锦这一阵子不知在忙什么,总是很少看到他。有时自个儿已经上床睡觉了,他都不定期没进门,不然以他的聪明才智和狡猾、厚脸皮,一定可以想出办法的。 看到苏恬儿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般乱窜,练老爷子心中已然有底。他轻轻叹了口气,决定使出最后一招。 “既然你学不会刺绣,也交不出绣画,那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来人,替少奶奶收拾细软,即刻送她回苏家饼铺!” 苏恬儿闻言跳了起来,“等一下,我是练锦的妻子,不是你的妻子,你要赶我走,也得等他回来再说!” 岂料练老爷子吃了秤铊铁了心,毫无商量余地,“不必等他!我知道他喜欢你,他一回来定会想办法留你下来,否则我何必趁他不在时处理呢?来人……” “等等!我有话说。” “你还有什么话说?” “只要是绣画就可以吗?” “当然,只要你交得出绣画,不管是什么都算数。” 苏恬儿咬唇,思索着该不该交出那幅绣画。但事情已经到这紧要关头,哪还能由得她吗?再想下去,只怕练锦还没回来,她苏恬儿已经被人用畚箕、扫帚给扫地出门了! 于是她点头,“那好,我马上拿给你!” 说完,她即快步跑回房,拿出林含玉交给自己的绣画后便直接来到客厅。 “喏!东西在这儿,拿去吧!” 练老夫人无法置信地站起身,“恬儿,这是你绣的?” 苏恬儿有些心虚地点点头,虽然这件事全练家上下只有练锦一个人知道,可她就是觉得心虚。 练老夫人满意地点头,“来两个人,把绣画展开了!” 随即有两名丫鬟上前展开绣画。 当绣画展开在眼前时,练老夫人是惊讶多于赞赏,因为这画绣得实在太好,好得让人难以想像,好得不像是这丫头自己绣的。 “恬儿,这真是你绣的?”练老夫人似乎不很相信,又问了一次。 苏恬儿更心虚了,她不安地点头,连话都不敢说。 “老爷,你看,这是恬儿绣的……老爷?”练老夫人诧异地看着练老爷子上脸上那少有的凝重神色,“老爷,你怎么啦?” 练老爷走下太师椅,铁青着脸来到绣画前。“丫头,这画是你从哪里拿来的?” 苏恬儿低着头,小小声的开口:“我……我绣的。” 他摇头,“不对,你连拿个针都会被针刺到,怎么可能绣得出这幅绣梅竹山禽图?” “绣梅竹山禽图”几个字,让练老夫人霎时愣在当场。“老爷,你……你说这是宫里失窃的绣梅竹山禽图?也就是我们练家以前献给皇上的那幅绣梅竹山禽图?” “嗯!大概两个月前,有人潜入宫中行窃,不但窃走皇上喜爱的几样奇珍异宝,连几幅珍藏的绣画也一并失窃,这幅绣梅竹山禽图正是其中之一。”他面色凝重地看着苏恬儿,“丫头,你老实说,这绣画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苏恬儿简直快哭了!想不到她辛苦求来的示例宝贝竟然是皇宫失窃的东西!而更让她难过的是,所有人居然都只看了一眼,就认定那绝对不是她绣的,难道她津那么没用、那么差劲吗?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练锦要千叮咛、万交代,要她不可以说出绣画在自己手上,原来这是皇宫失窃的宝贝。她虽然淘气、爱玩,却也不是完全懂事,至少她还知道偷皇宫的宝贝是会被处死的。 现在该怎么办?老头子已经知道东西在自己手上,他会不会抓着这机会硬把自己扫地出门呢?早知道这样,说什么她都不会拿出来的,这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呢? 苏恬儿越想越心慌,整个人顿时乱了起来,连眼泪都不听使唤地直往下掉,最后她索性嚎啕大哭! “哇!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练老夫人看到苏恬儿一哭,急忙安慰道:“别哭,恬儿,你快告诉娘,这绣画到底是谁给你的?” 苏恬儿哭得双眼红肿,眼泪鼻涕齐下,好不狼狈,“是……是……” “丫头,快说,到底是谁给你的?” “是含玉姐姐。” 练老爷子眉头一皱,“含玉姐姐?那是谁?” “就是补秋坊的林含玉,那幅绣画是她给我的!” 练老夫人拿着手绢替哭得不可开交的苏恬儿擦眼泪,“你怎么会认识补秋坊失?” “其实不是我,是隽哥哥认识的。” “隽哥哥?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哥哥?” “有,那是娘嫁给我爹前生的,所以就是哥哥。” “对,你说,你哥哥怎么认识林含玉?” “我哥哥叫童隽,是城西童岳童老爷的儿子。娘应该知道,童家和练家一样,都是富有人家,自然有很多衣服都是用最好的料子,找最好的人去绣花样,而隽哥哥就是这样认识含玉姐姐的。” 练老夫人点点头,她当然知道城西童家,只不过练、童两家彼此少有往来,“哦!那童隽认识林含玉以后,就介绍给你认识?” “嗯!因为我什么都不会,连拿针都不会,只会做菜,有时候连衣服破了还得爹爹补,所以隽哥哥就带我去补秋坊,让含玉姐姐教我最简单的女红,这样至少我还可以帮爹爹补衣服。” 练老爷子也听得频频点头,苏恬儿的孝顺在临安城是举城皆知,当初他之所以没有赶她出门,也是因为听说她很孝顺才留她下来。果然这丫头是很孝顺,日常起居生活,对他们两个老人家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常常亲手下厨做菜孝敬他们。她做出来的菜,自然好得没话说,连皇宫中御膳房的大厨都不见得比得上,只是她实在太淘气、也太懒散、凶悍了些,而且对刺绣一窍不通,否则倒没什么不好。 “丫头,林含玉为什么给你这幅绣画?” 苏恬儿哭得抽抽噎噎,小手死命绞着衣角:“我怕……我怕我交不出绣画,你会赶我走,所以我……我就……” 练老爷诧异地瞪大眼睛,跟着竟然忍不住想笑,这丫头也太…… 若不是这幅绣梅竹山禽图实在太重要,而这件事又太严重,只怕他会忍不住大笑出声。 苏恬儿紧张地看着练老爷子,“你……你不会赶我出去吧?” 练老爷幅然一瞪眼,“你说呢?” “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练锦,我答应他要替他生孩子的,如果我走了,那孩子就会没爹、没奶奶、没爷爷疼,那多可怜。” 闻言,练老夫人喜出望外:“恬儿,你有喜了,是不是?” 苏恬儿害羞地点点头,“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练锦最近常常不在,我找不到人问,也不知找谁商量。” 练老夫人喜防备防备地握着她的小手,“找我啊!我是你娘,你当然要找我商量。告诉我,你的月信多久没来了?” “两个……两个多月。” “那你身体上有没有觉得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苏恬儿有些困惑,“不一样?” “对,譬如说早上起来会觉得恶心,或者会特别讨厌或特别想吃什么东西没有?” 这么一说,苏恬儿才想起来,“有,最近这段日子,我每天早上起来胃口都好差,有时候还会想吐。娘,我是不是……是不是……” 练老夫人高兴得眉开眼笑,“对!你有喜了,咱们练家有后了!老爷,你听见了没,咱们练家要添孙子啦!” 换作平时,练老爷子怕会高兴得呵呵大笑,但现在他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因为这要命的绣梅竹山禽图居然会在自己家中!这可怎么办?万一传了出动,练家恐怕会有灭门之祸啊! 练老夫人和练老爷子做了近三十年的夫妻,没脸比她更了解他,“老爷,你担心这幅绣画是吗?” “嗯!这是宫中失窃的绣画,如果传出去,只怕练家会有灭门之祸。” 练老夫人不觉白了脸,“那可怎么办?销毁它吗?” “不成,这是皇上甚为喜爱的一幅绣画,销毁了只怕会惹来更大的麻烦,而且销毁并不代表没有人知道。” 练老夫人点点头。其实,即使销毁了,那个把绣画送给恬儿的林含玉仍旧知道一切呀! 想到林含玉,练老夫人又开口问:“恬儿,你知道那林含玉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吗?她为什么要把绣画给你?”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长得很漂亮,琴弹得很好,又很会刺绣,其他的她没说,我也就没问。” 练老爷子点点头,虽然他不知道这林含玉把绣画给媳妇做什么,但他可以确定,她绝对不是什么正当清白的女子,因为一个正当清白的女子,根本不会收藏这种宫中失窃的绣画,更不会拿来送人。 “爹……爹,现在……现在该怎么办?”这是苏恬儿第一次喊练老爷子“爹”。大凡做错事的人心里总是比较不安,苏恬儿平时虽然胡闹顽皮,死不认输,但这种攸关练家上下百条余人命的事,她可不会当儿戏。 “你说该怎么办?” “祸既然是我闯的,自然就该由我负责。我把绣画拿回去还给含玉姐姐好不好?” “她既然送给你,怎么可能还会收回去呢?” “会的,含玉姐姐一向很疼我,只要我说了,她一定会收回去的。” 练老夫人看着练老爷子,“老爷,让恬儿试试看吧! 第13章 说不定这个办法可行。” “可是那女人来历不明,用心不明,我实在很怀疑她肯收回绣画。”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练老夫人转而握住苏恬儿的手,“恬儿,你就拿着绣画回补秋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坊,记得,千万别让她知道你已经晓得这绣画是宫中失窃的东西,你只要告诉她用不上就成了,懂吗?” 苏恬儿点头如捣蒜,“我知道了,我会照做的。” 黄昏时刻,苏恬儿乘着轿了再次来到补秋坊。 离上次来补秋坊不过一个多月时间,但这一次的心情却和上一次截然不同。上一次来补秋坊,她可是高高兴兴的,耀武扬威,这次却是哭丧著有脸,情绪低度洛以极点。 苏恬儿垂头丧气拿着绣画踏进补秋坊。 乍见苏恬儿来,补秋坊的人显得有些惊讶,“练……少夫人,您怎么会空来?” 苏恬儿闷闷地开口,“含玉姐姐在吗?我有事找她。” 那脸色有些异常,看着苏恬儿的目光更是透着玄机,“在,可是她正在忙,可能没空见您。” “没关系,我自己到里面等她。” 不等那人回答,苏恬儿拿着绣画,眼睛呆呆地瞪着自己的脚尖,一步挪不了三寸慢慢往里面走。 由于她来过几次补秋坊,对这儿的一切算是相当熟悉,就算眼睛瞧着地面她还是能找得到林含玉的房间。 正想举手敲门时,房间内却传来阵阵女子的娇喘呻吟声。 “练锦,练锦……” 苏恬儿一怔,练锦?他也在这儿吗?不,不会的,他根本不集训含玉姐姐,怎么可能会在这儿?就算他们两个认识,一个大男人跑到姑娘闺房,那也太奇怪了! 就在苏恬儿想着时,只听得房里的林含玉再次呼唤着,这次声音更清楚了。“练锦……” 练锦?又听到练锦的名字,难道……难道真的是他?可是他在含玉姐姐的房里做什么?听含玉姐姐的声音,似乎正在…… 苏恬儿几乎不敢再想下去了,她知道那一声急似一声的喘息是什么,也明白那不住传来的哀求是什么,这使得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浑身不住颤抖着。 她用手指头沾了点口水在窗纸上轻轻戳了个洞,然后踮起脚尖往里面看,这一看,让她整个人差点晕过去。 那是练锦,那个躺在床上的赤裸男人真的是练锦,而那个趴在练锦身上,不住吻着他、不住爱抚他身上每一寸肌肤的赤裸女子,正是她所熟知、所认识的含玉姐姐。 此时,林含玉从练锦身上抬起头,双手撑在练锦两侧,长发散落在他身上,“练锦,你很不愿意来这儿是吗?” 练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也是冷冰冰的:“怎么会?我不是已经在这儿了?” “你人是来了,但你的心却留在另一个地方没有带来。” “哦?你希望我怎么做?” 林含玉趴在练锦身上,脸庞枕着他温暖宽阔的胸膛,“我要你爱我,像以前一样爱我,而不是像个木头人一样躺着,我……” 练锦嫌恶地推开她,光着身子下床,“含玉,别太过分!你知道我来这儿已经很对不起恬儿。” “恬儿?你心里在乎的只有她?” “她是我的妻子,也将会是我孩子的娘,我当然在乎她。” “既然你在乎她,你不会希望她知道我们的事吧?你想想,如果她知道我们两个是情人,她会怎么看你?” 正在穿衣服的练锦猛然转身瞪着她:“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为了得到你,我都可以把绣梅竹山禽图送给她,现在当然也可以把我们的事告诉她,只是这样一来……” 练锦一个箭步上前揪住她的手,“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含玉摇头,“我没有想怎么样,我只要你,只希望你能一直陪着我,这点希望你都不愿意帮我达成吗?” 练锦怒气冲冲,恶狠狠地瞪着林含玉,眼睛几乎快喷出火来! 突地,练锦一把将林含玉推倒在地上,猛然分开她双腿,再粗鲁地扯下裤子,粗鲁地侵入她体内。 “你该死!你喜欢男人这样对你是吗?” 林含玉毫不在意地敞开双腿,主动迎向练锦,让他占有得更深、更彻底。“你知道不是这样的,我只喜欢你,在我所碰过的男人中,你是我唯一喜欢、唯一真心爱过的一个,所以不论你怎么对我,我都不在意,即使你当我是娼妓,我也甘之如殆。” 现在练锦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不但廉洁出话,反而有种想吐的感觉。 他双手放在林含玉肩上,正想将她推开站起身时,窗外忽然传来阵阵劈哩啪啦的声音,跟着阵阵浓烟从门缝钻进屋内。 “这是怎么回事……” 练锦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外头一片喊叫声—— “失火了,快救火啊!” 此刻的“失火”二字如同天籁般传入练锦耳中,他大喜过望,借机抽离身子站了起来,并七手八脚穿上衣服,“含玉,快起来把衣服穿上,外面失火了!” 林含玉怔愣地躺在地上,好半天回不过神,“失火?怎么可能?” 练锦一把将她拉了起来,胡乱将衣服塞进她怀里,“快穿上,万一火烧到这儿就不好了!”他交代完,不等林含玉说话便推开门。 门外果然浓烟密布,所幸还可以看见周遭一切,于是他转头想叫林含玉出来,岂料有只冰冷的小手却扯了扯他的衣服。 练锦急着想救人,根本懒得理会,顺手拨了开去。“含玉,快出来!” 那只手还是很不识相地又扯了扯他的衣服。 他不禁有些火大,是谁在这时候开这种玩笑?难道不知道万一火势蔓延开来会很危险吗? 他低头瞧去,想猊狠训斥这人一顿,哪晓得却迎上一对含着怒气与怨怼的乌黑大眼,“恬儿,你……” 苏恬儿早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睁着圆圆的眼睛死命地瞪着他。 第七章 “恬儿,你听我说!”练锦站在房门口,看着苏恬儿将衣服一件件从柜子里拿出来,再胡乱地叠在一起包起来。 “我不要听,我要离开这儿!”她头也不回,继续塞着衣服,全然不管那些可是上好衣料做成的衣服,这样塞得皱巴巴的还能穿吗? “我不准你走,你是我的妻子,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都不准去!”他一把扯下苏恬儿手足的包袱,随意往地上一丢。 “妻子?”苏恬儿一副原来如此、恍然在万事珠表情,“原来我是你的妻子,怎么我自己不知道呢?敢问练大少爷,练少主,你到底有几个妻子?或者我该问,你到底有几个情人比较妥当?” “恬儿,不要这样,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的。” “只有我一个人?你心里或许只有我一个人,可是你的身体却可以要很多女人!告诉我,如果我没有在补秋坊放火的话,你是不是就在那里继续和林含玉风流快活,大享齐人之福?” “我可以解释含玉的事——” “我不想听,我只要你告诉我,你究竟和她在一起多久了?你是不是早就认识她?” “我……” “你不肯说!那也没关系,反正我又笨、又丑,又没人爱,不会刺绣只会煮菜,难怪你爹娘不喜欢我,难怪你会去外面找女人,我、我走就是了!” 说到最后,苏恬儿忍不住哭了起来,“你……你知道当时我看到你居然和我最喜欢的含玉姐姐在一起时,我心里有多难过吗?我以为……我以为你在外面忙着,以为你一定是为了练家的事业到处奔走,所以不也问你,也不敢吵你,想不到你确实是在忙,却是为了你自己而忙,我……” 练锦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低头轻轻吻去她满脸的泪珠:“恬儿,对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对,但是在你责备我之前,先听我解释好不好?” 她嘟着小嘴,红着眼眶看他,“我不想听!” “不成,就算你不听,我也要说,否则你又拿这个当理由吵着要回娘家,那我可受不了!”他抱起她往床榻上一坐,双手紧紧搂着她,“听我说,我是两年前在翡翠馆认识含玉的。” “翡翠馆?那不是妓院?”苏恬儿有些诧异,想不到练锦竟是在翡翠馆认识含玉姐姐的,“锦哥哥,你是说含玉姐姐她是……” “没错,含玉她是翡翠馆的姑娘,正确地说,她是翡翠馆的花魁。” 苏恬儿摇头,“不可能,含玉姐姐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看都不像是窑子里的姑娘。” 练锦不觉哑然失笑,“恬儿,你是姑娘家,所以很难理解男人为什么会上妓院。但是我问你,如果你是男人,而妓院里的每个姑娘都像含玉这样知书达礼、精通琴棋书画、又温柔又体贴的话,你会不会去?” 她想都不想便点头,“那当然,如果窑子里每个姑娘都像含玉姐姐这样,那我天天都要去……” 话说到一半,苏恬儿便止住不往下说,反而瞪大眼睛看着练锦,突然不由分说抡起拳头便打,“你这个没心、没肝的登徒子,既然你嫌我不识字、不会弹琴、不会吟诗作对、又丑又凶的话,那你当初何必留我?何不让我直接回苏家?” 练锦一愣,忙揪住苏恬儿挥信不停的小手,“你误会了,我有那样说吗?” “有,你说窑子里每个姑娘都知书达礼,温柔多情,所以你才会整天耗在那里,流连忘返。” 练锦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一生起气来,那种颠倒是非的本事更厉害了。 第14章 “恬儿,我只是告诉你,那些姑娘个个和含玉一样,知书达礼,手腕高明,所以你不要被含玉的外表给骗了!” “可是你和含玉姐姐的事,是我亲眼看见的,难道还会骗人吗?” “恬儿,听我说,我承认我这段时间确实和含玉在一起,但那并非我所愿意的,实在是有不得已的勘误。” 苏恬儿酸溜溜地瞅着他,“美人在抱,风流快活都来不及了,哪管得了什么甜衷还是勘误?” 练锦又摇头,缓缓说出他和林含玉认识的经过。 原来林含玉十岁那年被养父母卖入翡翠馆,由于她相貌端正,身形袅娜,翡翠馆的老鸨认为她是可造之才,就大加训练,让她读书识字,教她琴椹书画有一些与男人的相处之道。 十四岁时,林含玉正式挂牌接客,不由三个月便成为翡翠馆的花魁,名动京师,几乎所有的王孙公子、达官显贵,人人都抢着要见林含玉,甚至有人拿林含玉和当年迷倒徽宗皇帝的李师师相比。 听着练锦诉说林含玉当年红遍江淮的经过,苏恬儿的话更酸、脸更臭了。“你该不会也是那些漏夜去翡翠馆前排队的人之一吧?” “不是,我说过我是在两年前认识她的,那时她早已年过二十,显然姿色容貌依旧,但却盛名不再,想见就见得到,又哪需要排队!” “那你为什么去见她?” 练锦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那得问童隽了。” 苏恬儿吓一跳,“隽哥哥?这和隽哥哥有什么关系?” “是童隽邀我一起去见含玉的,他说以我的个性,见了含玉一定会喜欢,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我去见她。” “然后呢?你就真的喜欢上她了?” 练锦避重就轻:“含玉她是见过世面的成熟女人,又经历过不少男人,知道怎么做才能抓得住男人,所以只要她愿意,很少有男人可以逃开的。” 苏恬儿觉得自己简直快嫉妒死了,她挣扎着想离开练锦的怀抱。“放开我,你去找那个温柔多情又知道怎么讨好男人的花魁好了,你又何必找我呢?” 练锦紧紧抱住她,说什么也不肯放开。“恬儿,耐心点,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苏恬儿冷哼一声,背过身子不想看他。 “我是个男人,有男人的需要和欲望,而含玉美丽、成熟,又知道怎么讨好男人,因此在她身上,我确实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但男女间并不是只有欲望激情就可以相处一辈子的,还需要一样东西,那就是感情。” “感情?” “对!就像我喜欢你、爱你,那才是我留你在我身边的最重要原因。” 听到他说爱自己,苏恬儿的心不禁有点飘飘然然的。“你不喜欢含玉姐姐?” “如果硬要说我没有喜欢过她,那是骗人的,因为如果不喜欢她,就不会和她在一起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含玉之所以接近我,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她告诉我,希望我能帮她摆脱翡翠馆那种生张熟魏的生活。” “她想从良?” “站在她的立场而言,这并没有什么不对,而我也几乎答应了,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发现一封她与洞庭湖水贼有来往的书信。” 苏恬儿吓了一跳,“水贼?这怎么可能?” “起先我的反应也和你一样,认为不可能,但是当我亲眼看到……”练锦想起他所看到的那封信,以及信上那熟悉的笔迹,似曾相识的署名,一颗心忍不住抽痛起来。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永远都没有看到那封信,那样他就不会失去一个朋友。 “锦哥哥,你看到什么?” 练锦摇头苦涩一笑,抖落满心的伤痛,“没什么,我只是想到那封信的内容,心中有点不舒服罢了!对了,恬儿,你知道朝廷每年都要送几万匹布和绣品到北方给金人吧?” “当然知道,如果不是那些布匹绣品,只怕现在我们人都不知道在哪里,早就让金人打得七零八落,流离失所了。” “那你知道这些布匹和绣品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吗?” “什么地方?当然是……”苏恬儿的话突然哽在喉咙,因为她想到了一件极可怕的事。 练家湘坊之所以能雄霸江南,不仅因其绣功冠绝天下,无人能及,更因为练家湘坊每年替朝廷进贡不少绣品布匹到北方,因而奠定练家湘坊无可取代的地位。 所以,如果有人想要截断这进贡之路,毫无疑问得从练家湘坊着手;而要从练家着手,当然就是要从练锦身上寻找机会。 一思及此,苏恬儿的脸色变得苍白,她抓着练锦的手,“不可能,含玉姐姐不可能做这种事,她也没有理由做这种事。” “起先我的反应和你一样,觉得不可能,可是那封信上却清清楚楚写着要劫持绣品,并表明时间和地点,这让我不得不信。” “所以你就和她疏远了?” “嗯!我仔细考虑过后,决定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免得打草惊蛇。” “那补秋坊呢?为什么现在她会在补秋坊?” “那是我为她开的。你想,要疏远一个人,又必须不让她起疑的话,应该怎么做?” “当然是先达成她的愿望,让她死心塌地,再找借口疏远她。” “没错。含玉曾经不只一次告诉我她想从良的愿望,所以我就顺水推舟,为她赎身,又为她开了这间补秋坊,然后我再以成亲为由疏远她。” “她愿意吗?” “你说呢?换成你,你会让到手的鸭子飞了吗?” “不会,我先把鸭子割喉,然后放血、丢进水里烫,再拔毛,最后用火烤得酥酥脆脆的,这样就不会飞了!”苏恬儿煞有其事比画着,还不怀好意地瞅着练锦看。 练锦一脸哭笑不得,幸好他不是那只鸭子,否则就变成临安烤鸭了。 “她的想法和你一样,不过她一听到我成亲的对象是杨纱织就没话说了。” “为什么?那杨纱织还不是和我一样,一个头、两只手、两条腿,总不会她比我多一只眼睛吧?” “她当然不会比你多出一只眼睛,但她的绣功在临安城无人能及,就算林含玉对|qi|shu|wang|自己的绣功再怎么自负,也自知比不上杨纱织。” “哦?既然你已经和她疏远,为什么这一个月又和她在一起?” 提起这件事,练锦眉头一拧,跟着伸出手指,略带责备地轻轻刮了下苏恬儿的腮帮子,“还不是你惹的祸,如果你不去找她要那幅绣梅竹山禽图,我又何必自我牺牲呢?” 想到那幅要命的绣画,苏恬儿顿时垮了下来,“锦哥哥,那幅什么山什么鸟的图,真的是皇宫失窃的东西吗?” “千真万确,绝对错不了。” “你怎么知道错不了?说不定你看错了。” “我曾经告诉过你关于曾祖父第十四个老婆的故事吧?” 见她点了点头,他继续往下说:“你拿回来的什么山什么鸟的图,就是我曾祖父当年呈给皇上的绣梅竹山禽图。你想,如果皇上知道失窃的绣图在练家发现的话,他会作何感想?所以我才要你千万别拿出来,也别让人知道。” 哪晓得这小丫头听到这话,居然安心地拍了拍胸脯,“孬,我已经把图还给含玉姐姐,否则这下就糟了!” 练锦一呆,“恬儿,你说什么?” “我说我已经把图还给含玉姐姐了,所以现在那幅鬼图出了什么事,都和我们无关!” “你什么时候把图还给她的?” “就是今天啊!你以为你是怎么离开那里的?” “你是说你今天会去补秋坊,是为了还绣画?” “嗯!” 于是苏恬儿将练老爷子如何逼她离开,她为了留下来只好拿出绣画充数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当说到她看见练锦居然和林含玉在房内缠绵时,心中又气又怒,抡起拳头又打。 “你知道当我看见你和她居然滚成一团时,我心里有什么感想吗?那时候我想想独立核算了你,可是又觉得一刀独立核算死你未免太便宜你,所以就干脆在外面放火,烧死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烧得你们面目全非,无颜见练家父老。” 练锦轻叹口气,“恬儿,我承认我是无颜见练家父老,但你这么做就不怕伤及无辜吗?万一你自己也困在里面来不及逃出,那可怎么办?” 苏恬儿睁着圆圆的眼睛瞪他,“谁教你已经有我,还要和狐狸精在一起?” “我是不得已的,如果我可以选择,我绝不会选择背叛你。” “有什么好不得已?脚是你的,你想走就走,谁能拦你?”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当你最爱的人爱到威胁时,就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 “你是说……” 练锦微微点头,“含玉威胁我,如果我不留下来陪她,她要到大理寺去告我勾结盗匪,窃取皇室财物,让练家满门抄斩。” “不,那东西明明是她给我的,她怎么可以……” “她当然可以,因为东西就在我手上,就算东西不在我手上,她只要随便找个洞庭湖水贼做伪证,胡乱指认,仍旧可以把我入罪。” “这不公平,事情根本不是你做的,她怎么可以这样?我去找她,我要跟她把话说清楚!” 才说着,她便打算离开,却让练锦拉了回来。 “你空虚脾气暴躁的小东西,先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苏恬儿气呼呼地鼓着双颊,一脸不的情愿、不甘心。 第15章 “含玉原本打算用那幅绣画威胁我,逼我就范,不过下午经你这么一闹,她的苦心早就付诸流水。” “当然付诸流水,画都给烧了,补秋坊也去了一半,她还能如何?”苏恬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顿了顿脚:“画烧了?房子也烧了?锦哥哥,那含玉姐姐会不会……” “她铁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至少现在绣画不在我们手上,她想栽赃也没有那么容易。就算她想,我也有办法对付她,倒是你……” “我怎么啦?”苏恬儿有些心虚地看着他。 “你胡乱放火,这罪该怎么算呢?”他一脸狡黠地盯诠她。 苏恬儿用力挣脱他的掌控,边说边往后退:“我……我是为了救你脱离那狐狸精的纠缠才放火的,如果不是我去放火,说不定你已经让狐狸精吸干精力而亡,所以你该感谢我才对……啊!” 练锦一把扛起她,将她重重丢在床上,身子迅速欺上将她压个动弹不得。“你这淘气顽皮的小娇精,今天如果不罚到你求饶,我练锦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苏恬儿惊声呼救着,但没多久,那呼救声逐渐变小,再逐渐转为低喘声,又过了一会儿,低喘声变成声声低吟,终至寂静无声。 深夜,两道黑影翻墙而入,匆匆奔入练家绣坊,不一会儿,那两道黑影又倏地窜出,准备扬长而去。 这时,其中一道纤细而看起来像是女子的黑影开口说道:“你先走,我要去办点事。” 说罢,不管另外一上人有何意见,这道黑影便翩然而去,几个起落便来到练锦和苏恬儿所居住的玲珑馆。 玲珑馆里自然是一片黑暗,但今夜月色明亮,透过月光的映照,倒还依然可见屋内的样子。 女子轻轻用刀撬开窗户,从缝隙向内看去,只见练锦搂了个女子安然入睡,不消说,那自然就是苏恬儿。 月光斜照下的苏恬儿,一身肌肤晶莹剔透、吹弹可破,而那侧窝在练锦肩窝上的面容秀丽绝尘,尤其是乌黑长发披散在练锦赤裸的胸膛前,显得既纯真又妩媚。 但女子目光所注意的焦点并不是苏恬儿,却是那搂着苏恬儿入睡的练锦。 乍见练锦,女子脸上有抹喜悦,可看见他竟然连熟睡也将苏恬儿搂得那么紧时,无法遏止的怒气和妒意顿时充满心中。 练锦,既然你如此对我,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女子心中这么想着,又深深看了练锦一眼,转身奔入黑夜中。 可女子不知道她一走,练锦原本紧闭的眼便突然睁了开来。 他无声无息起身穿好衣服,又体贴地替苏恬儿盖好被子后,就像阵风似地窜了出去。没多久他就发现了那名女子,正想上前盘问时,旁边埋伏的黑影突然对他发动攻击。他不假思索,连忙回手反击,两人在黑暗中一来一往,打得好不激烈。 但那黑影像是在掩护女子般,等女子的身影一消失,便也跟着虚晃一招,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练锦人,怔愣地伫立在黑暗中。 第二天清晨,练锦和苏恬儿尚在睡梦中,便让一阵嘈杂的人声所惊醒,跟着拍门声响起。 “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练锦一愣,听出是总管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总管一向行事沉稳,不是那种会大惊小怪的人,为什么……才刚想着,总管惊慌的声音又传来—— “少爷,你快出来,老爷被禁卫军带走了!” 练锦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他忙起身下床,胡乱披上衣服便去开门,“总管,你刚刚说什么?” 总管急得脸色发青,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老爷被捉走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一大早禁卫军就上门来,说是要找皇宫失窃的东西。” 练锦听了脸色发白,“然后呢?” “老爷告诉他们,练家没有皇宫里失窃的东西,可是他们不相信,就到处搜查,结果……结果……” “结果如何?” “结果他们居然在绣坊里搜出东西来,还说那就是皇宫里失窃的江西,然后就把老爷捉走了!” 练锦整个人轰地愣在当场,怎么可能呢?那唯一的一幅绣梅竹山禽图不是已经让恬儿给烧了,怎么家里还会有?难道是昨夜的…… 正想着,几名穿着禁卫军服色的兵士走了过来,“你就是练锦?” 练锦点头,“是,我是练锦。” “那好,带走,一并交给皇上惩处!” 第八章 正午时分,苏恬儿哭哭啼啼地来到城西童家。 守门的家丁认得苏恬儿,见她来到,忙地行礼问安:“大小姐,您找少爷吗?” 苏恬儿哭得几乎说不出话,“隽哥哥呢?我……我要见他……” “少爷在书房里,大小姐等等,我去请少爷出来。”由于童家上下都知道童隽非常疼爱他这位同母异父的妹妹,因此对苏恬儿也就客客气气的称呼她为大小姐。 “不必了,我自己进去找他。”苏恬儿边哭边往大门里走,却弹到门槛,差点跌了个狗吃屎,幸好有人眼明手快忙抓住了她。 “恬儿,你怎么哭成这样?出了什么事吗?”抓住苏恬儿的正是童隽。 原来家丁看到苏恬儿神色有异,哭得好不伤心,便进去告诉了他。 乍见亲人,苏恬儿的泪水更是如瀑布般一倾而下,嚎啕大哭起来,“哇!” 童隽剑眉一抬,一面搂着苏恬儿,一面示意一干服侍的仆人和丫环退下,“恬儿,怎么啦?瞧你哭成这样?” 苏恬儿没说话,因为她早哭得喘不过气来。 童隽脸色阴沉地注视着她,仿佛苏恬儿未开口,他就已经知道出了什么事似的。“恬儿,练锦出事了是不是?” 苏恬儿点点头,小手拼命擦着怎么样都抹不完的眼泪,“锦哥哥……锦哥哥和老头子一大早就被臭皇帝派人捉走了……” 过度的伤心与失措,使得苏恬儿没有注意到,当童隽听到练锦被抓时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只是淡淡地说:“你说练锦被谁捉走了?” “臭皇……” 童隽赶紧捂住也的嘴:“别乱说,让人听见了,会砍头的!” 苏恬儿气冲冲地拨开他的手,“难道我说错了吗?油印弄清楚事实真相就胡乱捉人,不是臭皇帝是什么?我还要骂他是龟……” 童隽用力一扯,将她拉进书房里,低声训斥道:“恬儿,被捉走一个练锦还不够,要连我一起被捉走,你才甘心吗?” 苏恬儿闻言,嘴巴一扁,“可是他捉走锦哥哥,我、我……哇!” “先别哭,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恬儿擦擦泪,勉强振作精神将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你是说禁卫军在绣坊里搜出宫中失窃的宝物?” “他们是这么说的。” “知不知道是什么宝物?” 她摇头,“不晓得,但会放在绣坊的一定是和刺绣有关的东西。隽哥哥,你有没有办法可以救锦哥哥?” 童隽面色有些凝重,“恬儿,捉走练锦和练老爷子的,并不是一般的知府衙门,而是大理寺,也就是说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所以……” “我当然知道是臭皇帝亲自下的命令,否则我也不会来找你了!” “恬儿,你要知道,既是皇上下的命令,那么皇上一定握有相当证据,不然是不会让大理寺捉人的。” “是皇帝就可以随便捉人吗?是皇帝就不会捉错人吗?隽哥哥,听你的意思好像是说因为下令的是皇帝,所以我们就该眼睁睁看他们被处死?” “我不是这个意思,练锦是我的好朋友,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冤枉被杀?” “既然你不想看他被杀,那就想办法救救他!隽哥哥,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恬儿好喜欢他,恬儿不能没有他,如果恬儿没了他,一定会从白天哭到晚上,再从晚上哭到白天,成天哭个不停,你疼我,难道你忍心看我哭成瞎子?” “恬儿,不是我不救,非凡是我现在毫无头绪,根本不知从何救起。” 苏恬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如果……如果我知道是谁陷害锦哥哥的话,你可不可以替我捉到这个人,再救出锦哥哥?” “你知道?” “嗯!我不但知道这个人是谁,还知道她住在哪儿,我们现在就去捉人好不好?” “等等,你说的到底是谁?” “其实这个人你也认识,而我之所以会认识她,还是你带我去的。” “你是说——” 苏恬儿点头,“对,就是那只狐狸精。” “恬儿,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是林含玉栽赃给练锦?” 于是苏恬儿将自己绣不出画,转而求助林含玉,以及林含玉设计送她绣梅竹山禽图以威胁练锦的事说了一遍。 “隽哥哥,你很早就认识她,你应该知道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对不对?” 童隽冷冷一哼,“嗯!她看似美丽,实则心如蛇曷,对于想要的东西,就算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介绍她给锦哥哥认识呢?” 童隽浅浅一笑,避重就轻地道:“你误会了,其实并不是我介绍练锦让她认识,而是她主动派人找我,希望我能介绍练锦给她!” “哦?她是翡翠馆的花魁,要什么男人都有,为何偏偏挑上锦哥哥?” “起先我也不清楚,因为想认识练锦的女人太多了,每天总有那么几个自动送上门的,所以我对林含玉的要求并不觉得奇怪。 第16章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和洞庭湖水贼有往来,而洞庭湖水贼近几年又专门劫持朝廷送往北方的贡品,所以如果能认识练锦,那么他们就可以更清楚贡品的数目和行走路程,从而彻底截断贡品来源。” “他们为什么要截断贡品来源?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们之所以能在江南安居,全靠练家每年所提供的贡品吗?” “这正是我纳闷和不了解的地方。照常理说,那些贡品根本毫无锁之处,因为练家湘坊的绣法太好认了,眼睛稍微亮些的,就可以一眼看出,但这些人却不厌其烦,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手抢夺,甚至想从练锦身上着手。” “那么宫中失窃的绣画呢?那又作何解释?为什么她要故意把绣画送我?” “绣画的失窃更是我所无法理解的,原先我以为只是一般江湖人物大胆进宫行窃,直到你告诉我林含玉将绣画送你后,我才想到或许偷绣画和劫贡品的是同一批人,只是不知他们目的何在。” “我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我只想知道你可不可以捉到那只狐狸精,还锦哥哥一个清白?” “恬儿,这件事不是说办就能办的,必须从长计议……” 听到童隽又在推托,苏恬儿不禁失去耐性,凶巴巴地截断他的话:“我不要听,我只问你一句,可不可以救出锦哥哥?” “恬儿,你听我说……” 但苏恬儿根本没有耐心听下去,她以为连童隽都不肯帮自己,顿时气呼呼地站起来,“连你也不肯是吗?你也怕那臭皇帝的势力对不对?既然如此,那我一个人去救锦哥哥好了!” 说着,当真转身就要走人,童隽忙拉住她。 “恬儿,不要冲动,你这一去无疑是去送死。” “可是锦哥哥死了我也活不下去,还不如先去找他拼命。” 童隽拉着她,硬是将她塞进椅子里,“你先告诉我,你要怎么救练锦?” 苏恬儿咬着唇,好半天没说话。突然发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我可以混进御膳房,假装是御膳房的厨子做菜给臭皇帝吃,然后偷偷在饭菜里面动手脚,等那臭皇帝拉肚子拉得死去活来时,我再威胁他放了锦哥哥,你说好不好?” 童隽想都不想便摇头,“不成,你以为御膳房是自个儿家时吗?能让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过,你的办法也不是全无可行这处。” 苏恬儿不悦地嘟起小嘴,“隽哥哥,你们读书人说话都一定要拐弯抹角,净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吗?可不可以请你直接告诉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救出锦哥哥?” 他微微一笑,眼底浮现一丝复杂的光芒,“恬儿,你想救练锦是不是?” 苏恬儿一听,这又是拐弯抹角的话,当下理都不理便站起身要走人。 童隽连忙将她扯了回来:“别生怕,我不是故意卖关子,而是这办法有点冒险,万一划个不好,你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再危险也比不过现在被关在天牢里的锦哥哥吧?” “好,既然如此,那我告诉你怎么救练锦,只是你也得答应我,万事小心,千万别让人发现,别露出马脚,否则你这小脑袋瓜就要搬家,而练锦可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几天后,一艘华丽的画舫出现在洞庭湖上。 从那艘画舫的模样看去,似乎是一艘商船,因为船上的人不仅衣着华丽,透过微风的轻送,还可听到阵阵悦耳的丝竹声。 这艘船进而坐的,正是童隽和苏恬儿。 只见童隽身穿一件二色金白蝶穿花长褂,足蹬青缎粉底靴,看上去俊朗飒爽,贵气整容,在他身旁站着一道蓝色的美丽窈窕身影,那就是苏恬儿。 童隽看着苏恬儿那一身简朴却掩不住她绝尘丽色的装扮,“恬儿,你这亲不行,快去换件衣裳。” 苏恬儿不解地张开双手,看着自己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衣服,“这样不行吗?” “不行,太美也太显眼了,如果你真想救出练锦的话就乖乖听话,去把衣服换了,顺便把自己打扮打扮,别那么此人注目,让人想入非非。” 苏恬儿无辜地嘟起小嘴,“人家本来就长得这个样子,你还要我怎么装扮?难不成把自己弄成大麻子、癞痢头?” “那样子最好,省得到时候你若掉了一根头发,练锦还跑来找我算帐。“ 苏恬儿虽然不愿意,满嘴嘟嘟囊囊的,却还是听话地走进船盘货里胡乱抹了起来。 果然苏恬儿再次出现时,童隽几乎认不出她来,“你?” “这样子总可以了吧?我把自己弄成个大花脸,你总不会再说我惹人想入非非了吧?” 童隽嘴边泛起一丝浅笑,可他眼中却全无笑意,“好是好,可是……” 童隽正欲继续说道时,船头那边传来一阵惊慌的呼喊声—— “少爷,水贼……水贼出现了!” 童隽眼中精光一现,神情诡异地说:“来了,恬儿,一会儿他们如果进船盘货来抢东西时,千万不要挣扎、不要抵抗,知道吗?” 苏恬儿都还来不及点头,便听到几阵声响,跟着几道人影闪了进来。 “统统不许动,乖乖把身上和船上的东西留下来。” 童隽果真连动都没动,乖乖地让这群强盗搬走船上的东西,嘴里还不住嚷嚷着,“别……别伤人,你们要什么就统统拿去,只要别动我娘子就成了!” “娘子?”其中一人看向一脸麻子的苏恬儿,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老兄,你要娶老婆也娶个像样的,怎么娶了个大花脸回来?” “你们……你们别笑,别惹我娘子生气,否则她生起气来,你们就有罪受了!” 一群人哄堂大笑。“生气?这种老婆送我们都不要,还怕她生气?老兄,瞧你怕成这样,敢情十分惧内?这样好了,我们拿了你的财物也过意不去,索性帮你一个忙,替你换个老婆,如何?” 童隽连忙摇头,“不……不用了,各位有所不知,我这老婆丑虽丑,托却是天下第一,娶了她,就如同娶了皇帝的御厨……不,应该说连皇帝的御厨都比不上。” 其中一人闻言,不禁朝着苏恬儿猛看,“你说这婆娘厨艺很好?” “是,冠绝天下的好!” “正好我们少一上煮饭婆子,你这老婆我们要了!兄弟,带走!” 说着两人伸手过来,拉起苏恬儿便走,苏恬儿挣扎着,“相公,救我,快救我!” 童隽很配合地往旁边一闪,任他们带走苏恬儿:“你们不要带走我娘子,求求你们不要带走我娘子……” “少啰唆,带走!” 苏恬儿眼绑白布,双手绑绳子,被两个男人押着在一条弯曲的回廊走着。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苏恬儿开口问。一颗心七上八下猛跳着,老实说,虽然童隽事前再三交代过,可一旦事情真的面临到头上,她仍旧紧张得直发抖,毕竟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的盗匪,她能不怕吗? “少说废话,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没多久,那两个男人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对着苏恬儿说:“进去吧!有人已经等你很久了!” 说着重重地将苏恬儿一推,也不管她是否站好了,便转身离去。 “喂!你们到底带我来什么地方?你们想做什么……呕哟,好痛!”由于她双手被绑着,眼睛又蒙着布,因此那一推可让她跌了个狗吃屎,下巴不知道撞到什么东西,疼得她龇牙咧嘴,眼泪都快落下! 这时,一个她熟悉的声音响起—— “把她眼睛的布给解了!” 苏恬儿一愣,这是……乍来的光亮,让她难以睁开眼睛,等她适应光线后才发现,自己竟然置身在一个典雅的房间,房间内有桌子、椅子还有床。而床上正坐着一个她所熟悉的女人——林含玉。 苏恬儿诧异地问:“含玉姐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含玉盈盈一笑,“这是我家,我不住在这儿,又能去哪儿?” “你家?这里不是洞庭湖水贼的地盘吗?这里怎么会是你家?” 林含玉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可她的眼神却是冰冷的,“恬儿,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我是洞庭湖水贼的一分子,这件事练锦应该早就告诉过你了吧?” 虽然练锦和童隽这么说,而事实也摆在眼前,可苏恬儿仍旧有些不相信,“不,我所认识的含玉姐姐,是个温柔、美丽的好姐姐,她不会是洞庭湖水贼的。” “哦?你不相信,那你相不相信是我把绣画放在绣坊中,让练锦和他父亲为我背黑锅的?” 苏恬儿脸上浮现一抹愤怒,“真的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锦哥哥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林含玉站起身,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着,“他没有对不起我,他一直对我很好,很照顾我。”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害他?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害他被狗皇帝杀头的?” “我当然知道,但是如果我不这样做,他永远就会是你的练锦,而不是我的练锦。” “你……你说什么?” 林含玉走到苏恬儿面前蹲下,看着她虽然刻意涂花却仍掩不住秀色的美丽脸庞,“我要他永远是我的练锦,所以我要杀了他,让他永远变成我的!” “你!” “我爱他,打从我第一次看到他时,就忍不住爱上他了!所以我为他付出一切,为他洗净铅华,放弃翡翠馆花魁的头衔,一心一意只想做他的女人、他的妻子,为他生孩子,可是他……” “可是锦哥哥不仅不领情,还借着要娶亲为由疏远你,对不对?” 第17章 “没错,他确实因为娶亲而疏远我,但我并不怪他,毕竟他娶的是才貌双全、绣功第一的|qi|shu|wang|杨纱织,所以我甘愿退让。只是我没想到,堂堂江南四大家居然会发生娶错媳妇拜错堂的事情,不过最让我惊讶的还是练锦的将错就错,他明知道娶错人,不定期故意将你留了下来。我不甘心,却不知道练锦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明知道我爱他,也知道我愿意为他放弃开始,可是他竟然这样对待我!” 林含玉站起身,在屋子里踱着步,“我自认没有什么地方比不上你,论相貌,我是翡翠馆的花魁;论学识,至少我还懂得吟诗作词,不像你大字都不识得几个;论才艺,琴棋书画我哪不会?但他却选择了你,甚至为了你而甘愿牺牲自己,我不甘心,我实在好不甘心啊!” “只因为这样,所以你就拿一幅皇宫里失窃的绣画给我,好陷害锦哥哥?” “那幅绣画的事怪不得我,谁让你自己送上门来呢?我只不过是借力使力,让练锦再回到我身边罢了!” 聪明如苏恬儿,怎么会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不贞得想到练锦和她赤裸缠绵在一起的样子。她酸涩地开口说:“既然锦哥哥都回到你身边了,你为什么还要害他?” 林含玉闻言,眼中露出一抹怨恨,“你错了!虽然练锦人是回到我身边,但他的心却始终在你身上,不过这样也无所谓,因为只要能拥有他,我还是很高兴,想不到……想不到他为了脱困,为了离开我,居然唆使你到补秋坊纵火,烧掉我的一切!” “你错了,火是我放的,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当然知道火是你放的,但我所无法原谅的却是练锦在危急之时,竟只想到救你,而把我留在熊熊烈火中。我恨,我真的好恨!这两年多来,我对他付出的一切,竟会比不上你这个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就只会做做烧饼、煮煮菜的小丫头?” “所以你就陷害他?诬告他盗取皇宫的宝物?” 林含玉哈哈一笑:“我确实将东西放在练家绣坊中,不过,去击鼓报官的却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难道还有其他人想害锦哥哥?” “这个人你也认识,不但认识,而且还和他很亲密呢!” “你……你说的是谁?为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懂?” 林含玉冷冷一笑,转身对着床边的一道屏风开口:“童隽,你可以出来了。” 听到“童隽”这个名字,苏恬儿整个人轰地愣在当场,不可能,不会是他,不会是她所认识的隽哥哥。 可是当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时,苏恬儿还是失望了,因为那个人正是她所熟悉、所敬爱、还教她怎么救练锦的隽哥哥! 第九章 苏恬儿无法置信地瞪大眼睛,傻愣愣地看着童隽,“隽哥哥,你为什么……” 童隽静静垂手站着,一语不发,满脸冷淡。 苏恬儿摇摇头,过度的惊讶让她有些语无伦次:“不,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我是说你为什么……” 一旁的林含玉接口:“你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去向官府告密,是吧?” “没错,我想知道为什么我最敬爱的隽哥哥会在这里出现?为什么我会说是他去报的官?” “理由很简单,因为这个!”林含玉说着,凑近童隽,张嘴覆上他的。 童隽并没有拒绝,他定定站着,接受了林含玉的亲吻。 苏恬儿眼睛几乎都发直了,“你们……你们……” 林含玉偎着童隽,示威似的凝望着苏恬儿,“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我之所以会认识练锦是他介绍的;我会去学刺绣,也是他教的,好让我有机会接近练锦,了解练锦,所以如果你要怪的话,就怪他好了!” 苏恬儿看向童隽,“隽哥哥,她说的都是骗人的对不对?她说的都不是真的对不好?” 岂料童隽摇头了,“不,她说的都是真的,我确实是她的第一个男人,练锦也是我主动介绍给她认识的,甚至她会去学刺绣,也是我安排的,目的正是为了接近练锦。” “为什么?你和锦哥哥不是朋友吗?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童隽露出一丝苦笑,“恬儿,记得我告诉过你,朝廷每年进贡给北方的贡品,绝大部分都是由练家所提供的?” “当然记得,你说正因为绝大部分的贡品都是由练家所提供的,所以要截断贡品来源的最好方法,就是从练锦身上着手——”苏恬儿说到这儿陡地住嘴,她抬起头错愕地瞪着童隽,“不!不会的,你所说的只是你的推测,不会是……” 童隽点头,“恬儿,你猜对了!我所说的根本不是猜测,而是作法。这么多年来,白水寨就是这么做的。” “那你……你是……” 林含玉接口:“他就是白水寨的真正幕后首领,韩隽。” 苏恬儿一听到童隽的另一个身份竟是白水寨的首领这事,如青天霹雳般,震慑得她久久说不上话来。“你是韩隽,你不是童隽,不是我的隽哥哥!” 童隽蹲下身子平望着她,“不,我是你的哥哥童隽,我还是那个疼你、宠你、爱你的隽哥哥,但我也是白水寨的首领韩隽。” “我不懂,为什么你是童隽,又是韩隽?” 童隽轻轻一笑,俊秀的脸上却浮现一抹无奈,“其实我本姓韩,童则是我义父的姓,算是一种掩饰。” “掩饰?你想掩饰什么?” 童隽不答反问:“恬儿,你该知道岳飞岳元帅吧?” “当然,那是打败金人的大英雄,如果不是秦桧陷害他,说不定现在我们早就回到北方去了!” “嗯!没错,岳元帅确实是大英雄,但却因为功高震主、理念不和,而惨遭杀身之祸。” “你提这个做什么?你做出这些事,难道是和岳元帅有关吗?” “当然有关,因为我祖父韩庆就是岳元帅旗下的一名大奖,当年随着岳元帅攻打金人,大败金人三十万兵马。可是因为岳元帅含冤被杀,使得我祖父在灰心气愤之余告老还乡,后来他积郁得病而去世,临终前犹不断告诫我,要记得岳元帅的心愿,杀胡虏、收复失土。但你也知道,当今皇帝贪生怕死,每年宁可花费大笔金钱、布匹屈辱注和,也不肯起而作战,收复失土。在无法可想的情形下,我只好出此下策。” “你是说你之所以会在这里招兵买马,抢劫过路船舶,甚至劫持贡品,都是为了逼迫朝廷停止献贡,起而应战?” “没错,因为堂堂大宋子民岂可屈居人下,沦为人臣?为了达到目的,我想办法接近练锦,以了解练家每年进贡的数字和项目,并将含玉送给他,希望练家就此打消进贡的举动。” “想不到你陪了夫人又折兵,既赔上读书人的清誉,又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连她都弄假成真爱上锦哥哥?” 童隽点点头:“嗯!但更让我惊讶的是你,我怎么样都没想到你居然会嫁给练锦,还阴错阳差找含玉拿了那幅绣梅竹山禽图。不守,说来说去我还是得谢谢你,没有你,事情恐怕还无法进行得如此顺利。” “所以这一切事情都是你刺划的?包括把我骗来这儿?” “不,至少栽赃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那么是她?”苏恬儿指向林含玉。 童隽没有回答,只是阴沉地看向林含玉,“含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反而会暴露我们的行踪吗?我问你,你是不是像恬儿所说的爱上练锦了?” 林含玉脸色一白:“我……” “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什么话吗?千万不能为练锦动情,因为那样只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为什么你还……” 林含玉咚的一声跪在童隽面前:“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爱他,可是我实在克制不了自己不要爱他,因为除了你,没有男人像他对我那么好,所以我……” “即使如此,你还是不该用绣画来威胁他,甚至栽赃,因为练锦不是那种你可以威胁、栽赃的男人!如果不是我抢先一步拦住练锦,并赶去报官的话,你现在早就被捉了,你知道吗?” “打从我强迫他重回我身边以后,我就知道我错了!但我真的受不了他娶这丫头而不要我,我好嫉妒、好不甘心!我……我什么都比她强,为什么他偏偏不爱我?” “含玉,感情的事本来就不能勉强,就像我……”童隽像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似的,神情一黯。 而林含玉则跪在他面前,身子不住颤抖:“童隽,我错了,请你原谅我,至少我还让练锦进了天牢,让你少了一个敌人,不是吗?” 童隽冷冷一哼,“你以为那个贪生怕死的皇帝能关练锦多久?” “不,这次练锦行窃赃物是证据确凿,他没那么容易从大理寺出来的。” “是吗?如果你真这么想,那就太小看练锦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冒着危险把恬儿带来这儿?” 林含玉一惊;“你是说……” “以他的干练和能言善道,连死人都会被说成活的,何况是耳根子软的皇帝?所以他这次能被关入天牢几天,就已经很出人意料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现在应该跟着水军往洞庭湖来了!” 童隽说得没错,练锦的确跟着水军一起到了洞庭湖,而且现在已到达白水寨。 白水寨一向戒备森严,因此练锦和水军一到达,双方立即一阵厮杀,但毕竟白水寨人员有限,而水军又源源不绝地上岸,所以过没多久,白水寨便被攻下,死的死、伤的伤,好不凄惨。 第18章 练锦上岸后,便到处寻找苏恬儿的下落,但任凭他前前后后练了好几圈,仍旧找不到苏恬儿,就连林含玉的踪影也付之阙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猜错了?难道恬儿不是含玉捉走的?难道含玉和白水寨并没有关系?就在他纳闷之际,一道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锦哥哥!” 练锦一喜,忙转头看去,却赫然发现苏恬儿被一个男人押着,而那个男人正是他的好友——童隽。 “童隽,你……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童隽浅浅一笑,对于练锦身后那气势威武凛然的水军似乎完全不当作一回事,“练锦,别说你不知道我就是白水寨的首领。” 练锦的眉头不由得皱起,“我当然知道是你,只是我一直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承认。” “我问你,你是怎么发现的?” “两年前的一天,我看了你给含玉的一封信,虽然信上署名是韩隽,但我们是如此知心的朋友,你的字迹、你的语气,我怎么会认不出来呢?只是我一直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个和你笔迹稻像、名字很像的人。直到我和你交手的那天晚上,我才从你的身手里确认你就是韩隽。”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韩隽,为什么不采取行动,反而让我去报官?” “我只是想知道你和我的交情究竟深到什么地步,我在你心中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朋友。” “看样子我让你失望了?” 练锦静静看着他,“其实这一切早在我意料之中,但你总是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本事,就像你会拿恬儿做人质,这就是我作梦也想不到的。” 童隽一笑,原本架在苏恬儿脖子上的刀略略松了开来,“这丫头很担心你,知道你被捉走以后,一路从家里哭来找我,求我救你。我实在不忍心看她那样子哭,所以干脆顺水推舟将她带来这儿,反正你早晚会找来的,不是吗?” 这话说来轻松,但个中的惊险与心中的冲突,却非言语所能形容。 “我当然会找她,她是我的妻子,我怎么能不找她呢?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派人劫持练家的贡品?还让含玉嫁祸给我?” 童隽轻轻叹了口气,“我之所以会动持贡品,全是为了让那昏庸皇帝清醒些,振奋起来,把祖宗留下来的江山夺回来。但几次之后我便发觉,不管我再怎么努力,付出多少代价,都敌不过一个苟且偷安、贪生怕死的心,所以……” “所以你索性进宫窃取宝物?” “没错,我想这样或多或少可以让他警醒些,让他知道随时有人在注意他,想不到却反而害了你!”说着,他略一偏头,“把含玉带出来。” 立即有一名男子将林含玉带了出来,但见她披头散发,神情憔翠,丝毫不复往日的美丽与高贵。 “我现在把含玉交给你处置,虽然她曾经是我的女人,但既然送给你,那就是你的人,你想怎么做,我都没有意见。” 童隽的话刚说完,林含玉便扑上前抱住练锦,“练锦,我知道我错了,求你原谅我,让我留下来好不好?” 练锦动也不动地瞪着她,“含玉,我问你,你为什么把绣画放在绣坊里?你不知道这样做可能害死所有练家的人吗?” “我知道,但是因为你要恬儿却不要我,让我的自尊心大受伤害,所以我才会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来!练锦,现在我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让我锱上来好不好?只要你肯让我留下来,就算做牛做马,为奴为婢我都愿意,我只求你不要赶我走!” 练锦推开她,“来不及了!当初我要成亲时我就告诉过你,感情的事不能勉强,现在我还是要告诉你,感情的事不能勉强!这辈子我只要恬儿一个人,只认定她是我的妻子,至于你……你就忘了我吧!” “忘了你?我怎么能忘了你?我是那么爱你啊!为了你,我放弃一切、放弃自尊,放弃童隽对我的宠爱,甚至为了你而让自己变成面目可赠的女人,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那么我活着又有什么用?”林含玉扑向练锦,抱着他痛哭失声。 可练锦再一次推开她,“含玉,清醒些,你还美丽,还年轻,你有大好前程等着你,不要因为我而耽误一辈子!” “我已经因为你而耽误了,如果现在你不要我,那我……” “含玉,对不起,我承认我喜欢你,但那仅止于男人对女人的感觉而不是感情,所以你还是走吧!不要再为我耽误自己的青春了!” “你当真不要我?还是因为我做了那些事,所以你不肯原谅我?” “不,那些事都已经过去,失去的绣画都找回,而我和我爹也平安无恙,我怎么还会怪你?” “那……就是因为她,所以你才不要我?”林含玉指着童隽身旁,一直睁着大眼看他们的苏恬儿。 练锦回头看了苏恬儿一眼,虽是一眼,却包含了无限的情意,而林含玉自然也看见了! “我懂了,说来说去,就是因为她对不对?” 练锦还是没有说话,但他脸上的神情却再明显不过。 “我问你,如果当初你娶的仍是那个杨纱织,你还会像今天这样爱她吗?” 练锦嘴角泛起一丝甜蜜的笑:“我喜欢恬儿,打从我在苏家饼铺第一眼看到她时我就喜欢上她。后来当我知道好居然阴错阳差变成我的妻子时,那种欣喜真是笔墨难以形容,而这也是我想尽办法留下她的原因。如果当初我娶的仍是杨纱织,那么我还是会尽一个作丈夫的本分,不过,我的心底却会永远爱着恬儿,毕竟她是我第一眼见到就喜欢上的女人。” 这番告白,听得林含玉脸色苍白,可听得苏恬儿脸红心跳。 她当下挣脱童隽的手,奔入他怀中,“锦哥哥,我也喜欢你,也好爱你喔!” 练锦伸手紧紧拥住她,轻声低问:“你没事吧?” 苏恬儿甜蜜地把小脸钻入丈夫怀中,来来回回磨蹭着,藉机擦掉脸上那丑兮兮的妆扮,“我很好,小宝贝也很好。” 练锦一愣:“小宝贝?恬儿,你……你有喜了吗?” 苏恬儿脸上又是一阵红晕,“我忘了告诉你对不对?对不起,这几天因为一下子遇到|qi|shu|wang|太多事,所以忘记了,不过现在说也是一样,锦哥哥,你要当爹了!” 练锦愣了好一阵子,久久无法从他要当爹的惊喜中回神。 突然,练锦忘情地呼喊一声,抱起苏恬儿开始转圈圈。 他这举动引得她阵阵惊叫:“不要这样,人家会头晕啦,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一旁的林含玉见到两人亲热快乐的模样,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愤怒与嫉妒,她猛地夺下童隽手上的刀,便往练锦身上刺去。“练锦,我恨你,我恨你!” 正处于喜悦边缘的练锦,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当下措手不及,只能下意识地抱紧苏恬儿,好让她不受到伤害! 可练锦等了很久,那刀子始终没有落在他身上,他慢慢地转过头,却赫然看见童隽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身边,而他手上正握着那把刀,刀刃上净是鲜血——那是林含玉身上的血。 林含玉无法置信地张大眼睛,“为……为什么?练锦他不是你的敌人吗?为什么你……” 童隽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我有说练锦是我的敌人吗?” “你!” 童隽低低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敌人还是朋友,我只知道他不能死,他如果死了,我会难过,恬儿会成天哭泣,而我最不喜欢看见她哭了!” “那我呢?我却没人……怜惜?” 练锦放开苏恬儿,走上前握住林含玉的手,“含玉,不要这样,你还有我呢!” 林含玉挣扎地抓住练锦,“练锦,告诉我,你爱过我吗?” “如果我说我爱你,那是骗你的,这种违心之论我说不出口,但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我真的很快乐。” “那你至少有一点喜欢我吧?” “那当然,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不会和你在一起了!” 林含玉勉强笑了笑,努力地对着苏恬儿伸出手,“恬儿——” 苏恬儿摇摇头,脸色苍白地躲在童隽身后。 林含玉见状,眼中泛起一丝了解,“你不肯原谅我?没……没关系,是我对不起你,我……” 话没说完,林含玉便在练锦怀中断了气,结束她短短二十四年却旖旎绚丽的一生。 四年后的一个夏日。 练锦正在书房读着童隽写业的信,书房外却传来阵阵嘻嘻哈哈的笑声,伴随着声声甜腻的童音。 “娘,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蝴蝶。” “这是几岁的蝴蝶?为什么它的翅膀皱皱的,不漂亮?” “嗯……这只蝴蝶今年和云儿一样大,三岁。” “是不是因为它才三岁,所以翅膀皱皱的,不漂亮?” “对啊!如果这只蝴蝶再长大一些,像云儿长到比娘还高时,翅膀就会变得很漂亮了!” “那这是什么花?为什么花瓣扁扁的?” “嗯,这叫……这好像叫秋葵还是夏葵的,不管他,反正云儿知道这是花不是叶子就对了!” “可是这叶子看起来和花差不多,为什么……” 此时,书房里的练锦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摇摇头走了出来,看见妻子正和三岁大的儿子腻在一起,两人捧着一柄绣扇正煞有其事研究着。 第19章 他居高临下,半路劫走苏恬儿手中的绣扇。 本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练锦差点爆笑出声。老天!这是什么?蝴蝶绣得像毛毛虫,花瓣看起来像叶子,难怪儿子要弄不清楚,猛问为什么了。 他忍着笑,“恬儿,这是什么?” 乍见丈夫出来,苏恬儿喜孜孜地站了起来:“锦哥哥,你瞧,这是我刚刚绣好的绣秋葵还是夏葵蝴蝶。” 练锦忍不住指正:“是绣秋葵蝴蝶。” “管他绣什么碟的,总之这是我绣的,你说绣得好不好?” 练锦斜睇着她,“娘怎么说?” “娘说有进步,要我再努力一些,那样下次就会更好,你说呢?” 练锦知道母亲现在是以奖赏鼓励代替责骂和要求,谁教这小东西吃软不吃硬呢?不过也真难为她,从前拿个针都会扎到手,现在却可以绣出一柄绣扇,也算不错了! 当下他什么都不说,只是低下身子对儿子练云说:“云儿,我刚才听见爷爷回来的声音,你快去吧!看看爷爷帮你买了什么东西回来。” 练云不疑有他,高高兴兴地点头,“好!” 看着儿子小小的可爱身子越跑越远,练锦转身将苏恬儿搂入怀中,“这可让我抓到机会了,现在把眼睛闭上,我要亲你了!” 苏恬儿不依他,挣扎着欲离开他的怀抱,“不要,大白天的,要是被瞧见了,那多难为情!” 但练锦管不了这么许多,他强托起苏恬儿的下颚,滚烫的唇覆上她的,温柔又热情地亲吻、啃咬着,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时,他才转而抱起苏恬儿回到书房。 “猜猜我今天接到谁的信?” 苏恬儿摇摇头,娇柔地赖在他身上,小手轻轻圈住他的脖子,吸嗅着他身上好闻的男人味。 “我不要猜,你直接告诉我比较快。” “不成,这个人很特别,身份与地位都不同于一般人,非得要你这练家湘坊少夫人猜猜不可。” 苏恬儿皱着鼻子,看看案桌上那一封写满密密麻麻蚂蚁字的信,“我不要猜,你知道我对这些蚂蚁字最伤脑筋了,让我看蚂蚁字,还不如再去跟着娘学刺绣呢!” 练锦好笑地点点她的鼻子,对她的撒娇作痴莫可奈何。虽然他努力想教她读书认字,可这小东西好似上辈子就和字结下极大的冤仇,这辈子看了字只有两不相认的结果。 而她更将绳头小楷说成蚂蚁字,真亏她想得出来! 不过练锦知道,她不是不会,只是懒而已;好比刺绣,起先她不也百般抗拒,现在还不是学得不错,只是绣出来的成果有点惨不忍睹就是! 他拿起童隽的信晃了晃,翻到最后那龙飞凤舞的署名,“真不想看?” 苏恬儿是真的懒得读书、懒得动脑筋,可这并不代表她笨,至少她还认得几个和自己有关系之人的名字,童隽就是其中之一。 她一把抢过童隽的信,高兴的说:“是隽哥哥,是隽哥哥写来的信,锦哥哥,你读给我听好不好?” “不好,最近蚂蚁字看太多,眼睛有点不舒服,还是你读好了,反正童隽写来写去,还不就是那些事。”练锦藉口推托着,脸上却堆满笑容。 苏恬儿不悦地嘟起小嘴,果真自己一字一句读了起来,遇到看不懂的字,她还会请教一下练锦。 原来练锦和童隽知道小丫头生性疏懒,不喜读书,所以就想出这种一个月一封信,借由读信来教她读书识字的方法。幸好两人常识广博、才高八斗,要做她的老师也已绰绰有余! “锦哥哥,隽哥哥在信上说他曾经回来探望过童伯伯,你知道吗?” “知道,不过他是趁着深夜的时候回来的,所以没有惊动任何人。”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我一直都好想他的。” “小傻瓜,你又不是不知道对其他人来说,童隽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既然死了,他还能现身来看你吗?” 原来当日林含玉死亡后,童隽也跟着跳入洞庭湖中下落不明,白水寨就此消失在洞庭湖上,而绣画事件也告一段落。 不过,虽然所有人都认为童隽已死,但知之甚深的练锦却不这么想,他知道以童隽飘忽的行事风格,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死的。 果然在三个大后,童隽悄悄出现在练家湘坊,他是来看练锦和苏恬儿的,顺便带走一个人,那就是练英。 对于童隽和练英的事,练锦一直都知道,但碍他是白水寨首领,练锦并没有同意两人交往。现在既然白水寨已经瓦解,而童隽也恢复他韩隽的自由身份,是以征求过练家二老同意后,童隽便带着练英远走高飞,独自过着属于他们的新生活。 事情至此,可算是皆大欢喜,如果要说有什么人不高兴,那就是苏恬儿啦! 但见苏恬儿扁着嘴,一脸不舍地说:“可是……” “没有可是,还是你想让全临安城的人都知道童隽没有死?” 苏恬儿摇头,“不要!我要他和练英永远都平平安安,就像我和你一样,永远都这么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练锦宠爱地揉揉她的头:“好啦,你还有我呢!如果怕寂寞,那再帮我生一个孩子,嗯?” 听到生小孩,苏恬儿忙不迭地就想逃,“不要,生孩子好痛,我不要再生了!” 练锦一把将她捞了回来,“可是云儿没有兄弟姐妹会很寂寞的,况且我喜欢看你为我挺着小肚子的模样,所以答应我再生一个!” 说话的同时,练锦已经动手解下她的衣衫,一连串的吻如下雨般,不住落在她身上。 苏恬儿几乎瘫软在他身上,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对于男女之事,她还是羞得很,只能任由练锦摆布。 练锦抱起她,胡乱扫落案桌上的东西后,将她平放在桌上,身子半压住她,“如果你怕生孩子疼,我会在旁边陪你,给你打气;如果怕带孩子麻烦,娘和爹很乐意替我们带孩子,现在还有问题吗?” 苏恬儿被他逗弄得全身酥软,脑袋瓜逐渐停止思考,不过她终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还记得一些事,有“第七老婆……第七老婆……” 练锦一愣,“第七老婆?什么第七老婆?” “你说过我们生的第一个孩子要过继给第七老婆,否则练家会受到诅咒的事啊!” 练锦恍然大悟,差点笑了出来。 老天!当日为了骗她留下来而胡乱诌出的事,她居然还记得?看样子,他得再想办法圆圆谎,编编故事,否则一旦让这小东西发现根本没有那回事时,岂不嚷着要休夫?那他损失可就大了! 当下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用着最原始的语言堵住她的问题,用炽热的欲望占有她的身体,这回他会让她彻底忘了什么第七老婆的事,反正练家本来就没什么诅咒,谁管他那么多? 至于童隽和练英两人,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全书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