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凤朝阳刀》 第1章 《五凤朝阳刀》 作者:冯家文 整理制作,并提供下载 第一回樵哥释怨舍身误救仇人女金刚仗义赴难偶逢恩公嗣 大明天启六年,绵亘千里中岳嵩山,正是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长夏。昨夜一场暴雨,把这个名列五岳之一的祟山峻岭洗刷得苍翠欲滴,层林尽染。 这时,虽是寅末卯初,但那一轮红日已高高升起,照耀得漫山遍野灿若烟霞。 突然从万松坪方向的山道上,快步走来一个肩担两捆山柴的年轻樵夫。这樵夫看上去大约十七八岁年纪,前发齐眉,后发披肩,一根山藤束住了他那满头的乱发。由于深山打柴,天气酷热,他一张清秀的脸上已变成五光三色:亮的是汗,黄的是沙,灰的是尘,一道道白沟是被汗水冲去泥污的细嫩的肌肤。 此刻,他急于把这担山柴挑到集市上去卖,所以健步如飞地疾奔而下。 这位年轻的樵夫是谁,他乃大明赫赫有名的浙江巡抚,当今皇帝朱由校的老师武伯衡武大人的骄子,名叫武凤楼。一个堂堂的巡抚公子,为什么要到人迹罕见的深山野涧里去当樵夫呢?听说书人慢慢道来——六年前,武伯衡出任浙江巡抚不久。刚满十二岁的武凤楼,竟然高中了钱塘县童子试的第一名。发榜之日。武凤楼前去看榜。少年得中,十分欣喜,正想回府禀告父母,不料,右肩猛然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身后竟然站着一个年约四旬的秃头汉子。 只见他身材高大,长手大脚,紫乎乎的一张脸膛上长着一个特别硕大鲜红的酒漕鼻子,更加令人注目,武凤楼一看,并不认识。 却见那人笑吟吟地向他道了喜,要三日之后到巡抚衙门讨杯喜酒喝。武凤楼本来是个孩子,觉得这人怪好玩,随即一口答应。 按说,一个巡抚的独子,虽不要前呼后拥,豪奴成群,但总也该有个下人跟着。可这位巡抚大人偏偏与众不同。因为他本是寒士出身,翰林院中多年编修生涯养成了他勤俭持家的习惯。所以,现在虽荣任一省封疆大员,对自己的独生儿子却一点也不娇惯。特别是武凤楼去参加童生考试,更严令其不准泄漏自己是武伯衡之子。 三日光阴,一晃即逝,武大人虽执意不肯铺张,但在夫人、幕僚以及亲邻好友的一再要求下,不得不备了一些酒席款待前来贺喜的亲朋。 时至中午,武大人吩咐老家人武忠唤武凤楼向宾客敬洒时,却发现武凤楼瘫卧床上,四肢麻木,动弹不得。 老家人赶紧把武伯衡请出客厅,禀明此事。这真是晴天霹雳,连一向以沉稳著称的武大人,也不禁惊得身心皆颤,当即随着武忠扑到武凤楼的床前。他原就精通医理,详细查看病情,见爱子浑身并无异状,只是遍体瘫软,一时间大为骇异,束手无策。他连忙颤声叫道:“孩子,你怎么样了?你怎么得的这种奇怪病症?”再三追问,武凤楼只是流泪呻吟,却说不出一个究竟来。 武大人急得锤胸顿足,仰天长叹,在屋内来回踱着步子。等第三次踱到武凤楼床前时,又和颜悦色地问道:“孩子,你再仔细想一想,近日难道一点儿什么奇怪的事儿也没有碰上吗?” 武大人话刚落音,武凤楼突然想起了那个长着酒糟鼻子的秃头汉子来。遂把三日前看榜回来,路上遇到秃子的详情叙述了一遍。 武凤楼话一说完,武忠不等武大人开口,就抢着口道:“少爷,那秃子叫什么名字?家住那里?既然说好了今日来喝喜酒,怎么到如今不见人来呢?” 武大人的脸色变得更为深沉,摇头叹息道:“我想!他是不会来的了。” 武凤楼急急说道:“父亲,那个人明明说是今天来咱府贺喜,怎么能会不来呢?” 武大人长叹了一声说:“孩子,你还小,不知道世道险诈。这肯定是为父耿直,得罪了人。他们聘请了江湖上的好汉,用阴毒的手段把你击成了瘫痪。这种恶疾,虽有神医,也难医治。下手之人,避之犹恐不及,他怎会来上门送死?” 哪知就在这个当儿,突然从外边进来一个仆人回道:“禀大人,府门外有一个大高个秃子,声言三天以前和少爷约好,要求面见。” 武忠一听,当即向武大人说:“贼子竟敢送上门来,待我去传中军,集合将士,活捉此贼,为少爷报仇。” 不料,武大人把手一摇,反而对那仆人说:“速去府门,把那人请来此地相会!定要以礼招待,快去!” 工夫不大,一个长着酒糟鼻子,身材高大的秃头汉子,果然随着仆人来到内书房,大大咧咧地往上首一坐,献茶不饮,直要喝喜酒。 武伯衡立即吩咐道:“速备酒菜上来。” 那秃子也真奇怪,又把手一摇说道:“有酒足也,何须菜肴。” 武忠忙命下人取来一壶美酒,两个酒杯。那秃子一看,啥哈笑道:“区区小杯,何济于事。” 说话间,两手分取两只酒杯,向桌上轻轻一按,两只酒杯竟被他按入桌内,杯口恰好与桌面相齐。这一来,只惊得武忠等人目瞪口呆。武伯衡反而平心静气地向秃子说道:“下官素性耿直,喜欢明言。自信与好汉并无瓜葛,不知好汉因何对犬子如此?” 那秃子面容一正,肃然说道:“武大人果然快人快语!不错,令公子是某用独门手法,一掌震开了全身骨节,以致形如瘫痪。至于为何?因为我太爱惜他了,才有如此举动。” 秃子这句令人难以置信的话一出口,武忠立即恨声说道:“爱惜他,反把他打成残废,谁相信你的鬼话!” 武大人心中一动,止住了武忠,问道:“好汉,恕下官愚昧,不知此言何意?” 那秃子一把抓过酒壶,对嘴一气吸干,然后把酒壶放回桌上,朗声道:“我名白剑飞,大师兄萧剑秋,小师弟江剑臣,蒙武林抬爱,称为五岳三鸟。 我们先天无极派的师兄弟三人,至今尚无徒弟,须知良师难求,好徒更是难得。白某浪迹江湖,阅人虽多,但象令郎这等资质,实属罕见。有心明言收徒,大人必不见允。所以,才用独门手法,使之致残。你如不令他拜我为师,则必残废终身。别看大人官高势大,侯门似海,白某想走,大人麾下将士虽多,断难留住在下。” 武忠一听,不由气往上撞,心想:世间哪有如此强梁霸道之人?又哪有如此硬性收徒之理?刚想发话,不料武伯衡却平心静气地说道:“蒙白二侠如此抬爱小儿,下官铭感肺腑。 请白二侠高抬贵手,先医好小儿,让他前去客厅敬酒。等宾客散席,即令小儿行拜师大礼,不知白二侠意下如何?” 武忠一听,好不纳闷:难道武大人真地肯让自己独根独苗、掌上明珠拜这个浪迹江湖、一贫如洗的秃子为师?转念一想,也许大人是想骗着秃子医好少爷,然后再把他赶出府去完事。这样想着,便眼巴巴地望着秃子,等他为武凤楼治病。 哪料到那秃子摇头说道:“那不行!我的条件尚未讲完呢。第一,你立即去客厅宣布,令郎武凤楼突患暴病,辞退来宾;第二,把武凤楼交给白某立即背走,至于去向何方,不准动问;第三,绝对保密,不准泄露。三日后,对外人讲公子医治无效,夭折身亡。” 武忠一听,几乎气得背过气去,脸色一变,他刚想斥骂,不料武大人却沉声说道:“白二侠,你的三个条件,我能答应。不过。下官想知道你何故如此?” 白剑飞两道如剑的目光迅即扫了武忠一眼。武大人立即一挥手,让武忠等人退出书房。 白剑飞这才突然一飘身,来到武凤楼床前,以快得不能再快的手法点了武凤楼的昏睡穴,然后转身对武大入郑重说道:“白某知大人为官清正,不畏强权……不过,当今昏庸,奸宦当道。现在各省纷纷为阉贼魏忠贤建造生祠。想大人身为浙江巡抚,肯定不会附从,奸宦必恨你入骨。况魏贼势焰熏天,手下网罗一大批绿林败类,明逼暗杀,排除异己,知大人和当今皇上有师生之谊,必不肯挂冠而去。所以才把令郎带走。五年以后,必还你一个龙腾虎跃的儿子。言尽于此,请大人定夺。” 武伯衡久闻先天无极派的展翅金雕萧剑秋、追云苍鹰白剑飞、钻天鹞子江剑臣,五岳三鸟义胆侠肠,疾恶如仇!武功卓绝,威震江溯,迅即应允,慨然托子。白剑飞这才把武凤楼带至嵩山南麓黄叶观传艺。 白剑飞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爷儿俩生活全靠武凤楼打柴为生。一晃六年,武凤楼在追云苍鹰的严教下已学成了先天无极派的一身武艺,人也出落得丰神飘逸,一表人材了。 今天,武凤楼肩担山柴,来到集市,在满是泥泞的街道上行走着。不料,刚刚走到十字街口,突然正南方迎面飞驰过来五匹奔马。沿着马路疾驰奔驰,溅得泥浆乱飞,赶集的人纷纷躲避。 武凤楼不由心中一气,这个集镇虽然是僻乡小市,每逢集日却也人数不少。马上骑者竟然在闹市奔跑,难道不怕踩撞伤人?抬头看去,那五匹马已旋风般地驰到街口。当头一马喷沫、翻蹄、亮掌,已跑到面前。 武凤楼的这一担山柴,少说也有二百多斤。集市街道狭窄,无奈只好向左边闪避。他抬起左脚,刚想向左边跨过一步,让奔马过去。不料,一眼看见道旁正有一个年老的村妇,挎着一竹篮鸡蛋,在张惶失措地躲闪着。如向左跨,必然会撞倒那个老年妇人。 第2章 武凤楼迫不得已,把向左跨出的步子,一个“悬崖勒马”又收了回来。也是活该有事,前面的一捆山柴正好碰着了当先奔来的那匹马的右眼。 那马狂然一惊,长嘶一声,陡然立起,马上人冷不防竟甩了下来。 所幸马上人身手矫捷,虽被摔下猛然单手按地,身子借劲立起。尽管如此,也沾了一手黑臭泥浆,两脚泥污。 武凤楼迅即一塌肩,放下山柴,急忙扫了一眼,不由得心中一惊,知道遇上了麻烦。原来那五匹奔马是清一色的胭脂马,马上骑者是清一色的年轻少女。被摔下马来的是一个身穿淡黄色绸衫的妙龄女郎,年纪约有十八九岁,纤体修长,满头浓密的秀发,用一条黄绫帕子一束,象黑缎子似地披散两肩。一张鹅蛋形的脸儿,娇艳妖媚,满含怒意,一双秀目已隐隐透出了一股子煞气。她不光一只春笋似的纤手上沾满泥污,两只墨绿色的小蛮靴上,也污水淋漓。 武凤楼刚想拱手道歉,不料那黄衫女郎掏出一块罗帕,擦了一下手掌,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重新跨上马去。武凤楼心头一松,认为对方放过了自己,刚想出言道谢,谁知另外四匹马上的女子猛然齐声娇叱,呈扇面形把自己围在当中。一个女子怒声喝道:“该死的东西!瞎了你的狗眼,竟然把我们郡……” 那女子说到此处,猛然呆了一下,接着说道:“你竟然把我们小姐撞下马来。我看你是活腻味了!”话一落音,举手一马鞭,向武凤楼左肩上抽来。 武凤楼左肩一晃,闪开了一鞭,刚想分辩,不料其余三个女子也齐声娇叱,又是三条马鞭一起抽来。武凤楼心中一怒,刚想施展身手,夺下马鞭,好好地教训教训她们,又怕闹大了受师父责骂,无奈只好轻挪巧纵,轻灵地躲避着四条马鞭的抽打。 这时,围上来看热闹的乡民,个个义形于色,人人为青年樵夫忿忿不平。那黄衫女郎见状,喝住四女,骑在马上冷漠地看了武凤楼一眼,说道:“念你肩挑重担,无意撞我,我不怪你。你这担山柴已经卖过了吗?” 武凤楼一听,这黄衫少女倒颇识大体,忙着答道:“在下刚入集市,就误撞了姑娘,深感不安。” 黄衫少女两个梨涡一现,笑嘻嘻地说道:“无心之过,我焉能怪你。这担山柴估价多少?我买下了。” 武凤楼因为把人家一个豪门的少女撞下马来,心中本有歉意,又见她出言温和,当下也和气地答道:“在下这担山柴,足有二百斤重。每斤十文,值钱两吊。” 那黄衫少女道:“这担柴我出价五两。只是,我们入山打猎,需要柴草中午烤食野味,你得给我送往山上。” 话一说完,不等武凤楼分说,便一抖丝缰,领先向山上驰去。武凤楼原不是贪财之人,一是因为碰了人家,人家没有怪罪自己;另外,五两银子对他来说也确实不是小数,对方既然愿出,自己何妨发个小财。当下一声不响地挑起担子,随后赶去。 你道那黄衫女子真的是上山狩猎,烤食野味?真的要花五两银子买一担山柴吗?不是。 因为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下马来,失了体面,恨不得狠狠地鞭打武凤楼一顿,才解自己的满腔怒火,哪知四个身具武功的女婢,一阵鞭子乱抽,竟然没有打着这个年轻的樵夫,反而触犯了众怒。心中不由一动:我倒不如出个高价,买他的山柴,要他给我送上山去。我们这五匹马皆是大宛良驹,他两条腿如何能追得上? 等把他诓上山去,再撒马而走,叫他白白地挑着二百斤重的担子,在山上转悠半天,五两银子不光不能到手;再折回市镇,早已集散无人,虽不打他,也把他折腾得够呛了。看樵夫果然挑柴跟了上来,心中暗暗得意。遂让四婢在前,自己殿后。 开始,她还是勒马慢走。走了一段,在马上回头一看,见那樵夫紧跟马后,并未落下。 遂猛增一鞭,纵马往深山驰去。过了万松坪,前面就是伏虎崖。 黄衫少女心中想道:这个讨厌鬼,想必已被我撇下老远了。想到这里,左手勒缰,一个“犀牛望月”,回头观看,不由她大吃一惊。出乎意外的是那个少年樵夫挑着山柴,与自己相距不过数丈,竟一步也没有落下。 黄衫少女这一惊非同小可,心中暗想,自己小时曾在叔父府中见识过不少武林人物,足及奔马者也不乏其人,但那都是绿林中的成名人物。象今天一个十几岁的大孩子,还肩挑重担,竟然能追上自己这匹马快奔跑的胭脂马,那可是听也没有听说过。 转念一想,我要是摔倒之气不出,再花五两银子买他一挑无用的山柴,今天这个霉,可就倒到家了,常言道,“一气三分迷”,何况这黄衫少女出身显贵,自幼娇惯,任性异常,长这么大,任何人也不敢惹她不快。今天也是冤家路窄,偏偏碰上了这个年轻的樵夫。 列位,你道这个黄衫少女是何许人也?原来她是奸宦魏忠贤的嫡亲侄女魏银屏。这魏银屏从小就过继在魏忠贤膝下,跟随魏忠贤在青阳宫长大成长。 想那魏阉,官封九千岁,位极朝野,专横弄权,朝中百官,人人侧目。各省官员争先恐后地为之建造生祠,以资取宠。唯独浙江一省,漠然置之。近年来,魏忠贤几次派遣亲信去浙江杭州,劝说巡抚武伯衡为自己建造生祠,怎奈武伯衡刚直不阿,一口回绝,凛然拒之。 恨得魏忠贤牙根发痒,眼中渗血。最后,魏忠贤听信心腹谋士晏日华之言,调魏银屏之父魏忠英任两江水陆提督,离开陕西前往浙江上任,伺机除去武伯衡。 魏银屏久闻杭州素有天堂之称,所以执意跟随父母走马上任。途中,魏银屏不惯随军行进,一高兴带领四名得力女婢单独行走。其父魏忠英也管她不住,只有任她的性子行事。凑巧,这一对冤冢对头的后代,竟然在中岳嵩山狭道相逢。 魏银屏明知身后的深山樵夫有一身卓绝的功夫,但一来骑虎难下,二来仗着叔父魏忠贤势倾朝野,当下一咬银牙,催马驰过伏虎崖,逾越前面四骑,决心一马当先,一定要甩脱青年樵子。 武凤楼一见,大惊失色。厉声喝道:“姑娘留步!前面就是鹰愁涧。”说着,迅即抛下柴担,追了上去。 不料话未落音,魏银屏的胭脂马已驰近悬崖。偏偏草丛中一只野兔突然受惊蹿起。魏银屏的马眼一发花,猛地向前一蹿,两只前蹄登空。魏银屏惊呼了一声,连人加马直往鹰愁涧下坠去,四婢齐声悲呼。 武凤楼临危不乱,虽气黄衫少女骄蛮逞胜,但身为五岳三鸟门徒,岂能见死不救?明知奇险万分,已无暇多虑,当下,趁着飞奔之势,右脚猛一点地,一式“飞鸟投林”,身子已平射出去。接着,猛然一个“云里翻身”,头下脚上,第二式“龙宫取宝”,直向鹰愁润落去。 说时迟那时快,武凤楼身法奇快,下坠不到数丈,已凌空一把抓住了魏银屏的左肩。左脚猛踩马腚,借着一踩之力,脱手把魏锞屏往空中抛去。可怜那匹胭脂马,惨嘶一声,直坠涧底。 武凤楼把魏银屏一把抱住,左脚一点右脚面,双双向鹰愁涧上落去。不料落身处怪石林立,怕怀中少女经不住摔击,趁刚落未落之际,抖手把魏银屏向那四婢抛去,自己却力竭倒地……四个女婢救下了吓得真魂出窍的魏银屏。她虽饱尝了死里逃生的滋味,可丝亳未受伤损。 一眼看见青年樵夫因救自己摔在乱石丛中,左臂上一道血槽鲜血淋漓,不由得愧悔交集,挣扎着站起身来,猛扑到青年樵子跟前,刚想伸手去扶。 不料那樵夫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向后退去。魏银屏顿时面庞苍白,一伸玉手把他拉离涧边,另一只手已扯下自己的淡黄色披肩,亲自为青年樵夫扎上了伤口。 武凤楼倒地受创时,因惊魂甫定,对伤口无暇理会。这时危险已过,顿觉左肩伤处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头上、脸上已沁出汗来。 魏银屏既感救命大恩,又惊异他这一身绝顶的功夫,不光不记恨刚才撞马挨摔之恨,反而庆幸有此一摔,得见一位年轻的奇人。这时,见青年樵夫满脸汗水,忍不住一阵心慌,忙掏出一块罗帕,轻轻地拂去了武凤楼的满脸汗水。 这一擦不大要紧,直惊得魏银屏轻轻地“哦”了一声。 原来武凤楼每天三更时分,准时在万松坪练武,东方刚露鱼肚色,即开始采樵。加之天气炎热,一张原本清秀的脸庞沾满了沙尘泥污。刚才一阵伤痛,淌了一头一脸的汗水,好象用水洗了一样。魏银屏细心地一擦,才现出了本来面目。 只见他两道剑眉斜插入鬓,一双黑白分明、深似潭水的大眼睛异彩闪射,炯炯有神。高高的鼻梁,衬着一张棱角分明、红似丹珠的嘴唇儿。衣衫虽旧,但掩不住他那挺拔刚健、浑若玉树临风的秀骨。 魏银屏不由得芳心一阵跳动,暗暗想道:古语说,十步之内,必有芳草。这个青年樵子确象一颗埋在土中的夜明珠,一旦被发现,擦去尘垢,立即露出闪烁夺目的珠光宝气来。我父亲此次调任西江水陆提督,帐下处处需人,我何不将他收下,一来报了救命之恩,二来也为父亲找到了一个贴心的护卫。 想到这里,望了青年樵夫一眼,柔声说道:“怪我一时任性。不听劝阻,险些丧命。若不是少侠犯险相救,我已作涧下亡魂。活命之恩,终身难忘。”说到这里,轻轻地呼了一声“兰儿”。女婢兰儿立即从马被套中取出四封银子,交给了魏银屏。 第3章 魏银屏双手捧着银子,恭恭敬敬地递到青年樵夫面前,接着说道,“区区小数,不敢言谢,聊表我一点心意。”平心而论,魏银屏自幼娇惯,父、叔皆位列三台。特别是魏忠贤官封九千岁,满朝文武皆俯首听命。魏银屏身为郡主之尊,自幼在青阳宫中长大,加之色艺双绝,声震遐迩,京城中公子王孙以得见她一面为荣。她却昂首九天外,对任何人都不假以辞色。今天对一个深山野樵这样彬彬有礼,低声下气,确乎出于四婢的意料之外。 哪料到银子递过去,武凤楼只从四封银子中挑出大约五两左右的一小锭,正色道:“谢谢小姐的一片好心,在下举手之劳,岂敢图报。况既身习薄技,岂能见死不救?一担山柴已送到山上,五两银子已受惠太多。请小姐保重,在下告辞。”说罢,转身就走。 魏银屏做梦也想不到青年樵夫竟然耿介如此,更加敬慕。知道钱财等物是不足以使之动心。想把他收在父亲帐下,一时也无法开口,眼见这明珠璞玉般的美俊少年就要失之交臂,不禁心中一惊,忙不迭抢上一步,拦住他说:“少侠虽然施恩不图报,岂不闻‘滴水之恩,必报江河。’作为受恩人来说,心下何以自安?请问少侠高名上姓,仙乡何处?他日结草衔环,必报大恩。” 武凤楼听罢,脸上颜色一正,说道:“我已说过,举手之劳,不值一提。岂有再图报答之理?况我深山采樵,自食其力,实在没有留名的必要。”说罢,又欲走去。 魏银屏被他两次顶撞,按往日的性子!早已火气爆发。但今日却一改常态,幽幽叹道:“既然少侠一再相拒,我只好从命。不过,请少侠慢走一步。”说罢,取出一方手帕,又从头上取下一只赤金凤头钗;手疾眼快地在手帕上刺了一阵子,连手帕加金钗包在上起,红着脸儿抛于武凤楼脚下。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过兰儿的坐骑,飞身上马,抖缰冲下山去。四个婢女愣了一下,也一阵风似地分乘三匹马,随后赶去。 武凤楼见人已走远,不得已俯身拾起了地上之物。见是一方纯白色的罗帕!顿觉一股幽香,沁人心脾。展开一看,见手帕上刺了两行字迹。仔细辨认,原来一溜刺着“活命深恩,必当重报”八个娟秀的草字。另一行小字是:受恩人魏银屏。 再看那一只赤金凤头钗,上嵌七粒珍贵的珠子,非常精致。知道这种饰物贵重异常,而且还必是一对。可这黄衫女郎为何拆开一对,如此珍贵的金钗赠给自己一只呢?帕上写着她叫魏银屏,可这魏银屏是谁?又是何来历? 这一连串的问号越来越大,百思不解。反正事已如此,幸好手中有了五两银子,他和师父二人半月不愁吃喝了。 当下又把那一担山柴挑到山下,找到了一家熟识的饭店,一千五百文卖了出去,买了一些粮米酒菜,还特为师父买了二斤狗肉,这才赶回黄叶观。 师父白剑飞见了,馋诞欲滴,大喜过望,抢先一把抓过狗肉、烧酒吃喝起来。等武凤楼做好了饭,师父已经大醉。他连饭也没吃,睨斜着眼睛看了爱徒一眼说:“楼儿,今天为师我吃得高兴,喝得痛快,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罢,晃悠悠站起身来,掀开床头上的破箱子,从一堆破衣服底下拿出一条软鞭来。 然后回到了原来的坐处,铁腕轻挥,把鞭一抖。说也神奇,那么一条七尺长的软鞭,竟被他抖得笔直,宛如一条金龙相似。 武凤楼恭恭敬敬地站立一旁,只听师父肃然说道:“凤楼,你学艺已将六年了,内外两功,轻身暗器,虽不敢说天下无敌,但一般江湖人物已不是你的对手。自你上山以来,你大师伯和你小师叔虽来了两次,皆是一到即走,没有和你见面。原因是你大师伯正在练你祖师的一项奇功,目前和天山三公同居一处。你师叔得天独厚,今年才二十七岁,已远远超过我和你大师伯的功力,现在在黄山始信峰乾坤八掌地行仙陶旺处苦练绝技。 这条鞭就是你小师叔钻天鹞子江剑臣留给你的礼物,名叫金龙鞭,系用五金之精丝制成。 特别是尾部有一暗簧,直通龙口。龙口内的龙舌是一口切金断玉的匕首,专打金钟罩,善破铁布衫,是你师叔江剑臣三现神功,折服了乾坤八掌地行仙陶旺,陶老前辈亲自在黄山打箭炉费时三年,为你师叔特制了这一条软鞭。为师见你艺已大成,今日拿出给你,并把你师叔自创的七招鞭法传授给你。” 师父说到这里,武凤楼双膝一屈,跪谢师叔赠鞭之恩。白剑飞挥手命他站起身来,然后用左手一按地,从蒲团上一个“紫燕穿帘”,向屋外弹射出去。 武凤楼也一矮身形蹿了出去。只见师父左手荷着金龙鞭,低喝了一声:“注意!” 话未落音,金龙鞭已象一条恶蟒飞舞起来。白剑飞一边舞鞭,一边说着招数的名字:第一招“老龙抬头”,第二招“懒龙翻身”,第三招“苍龙出海”,第四招“乌龙寻穴”,第五招“飞龙绕柱”,第六招“潜龙升天”,第七招“毒龙寻穴”。 将七招鞭法的口诀、打法,一一传给了武凤楼。武凤楼重新跪倒,叩谢师门大恩。师父一挥手,令其自去觅地练习,却又返回屋内,倒头醉卧去了。 武凤楼给师父带上了房门,出离黄叶观,来到了万松坪,把师父所传的七招鞭法反复练习起来。他的武功原已精纯,所以练起来进展很快。他爱武如命,这七招鞭法又神奇异常,幻化莫测。他一直把七招鞭法练得得心应手,一气呵成,出神入化,身鞭合上,才停手不练。 这时,一轮明月已斜挂树梢,空山寂寂,偶尔可闻几声虫鸣。 武凤楼擦了一下汗水,把金龙鞭缠在腰际,快步向黄叶观走去。 这黄叶观原是白剑飞祖师无极道人出家之所。无极道人去世后,白剑飞的恩师无极神龙尤振海感师父恩深,终生守那无极道人之灵。虽未出家,却终身未娶,并收了萧剑秋、白剑飞、江剑臣三个徒弟,同住黄叶观内。 眼下,白剑飞又守师灵,在观内教授爱徒。所以平时很少有人来往,只有师徒二人居住。 武凤楼来到观外,忽见一条黑影疾飞如矢,掠过山门,不禁心中一凛,暗道:深宵何来江湖人物?看来人身手不凡,怕是师父当年的冤家对头前来寻仇报复。 意念一动身子已弹射出去,绕至东院墙纵身而过,蹿进月亮门,只见那条人影毫不犹豫,直扑东厢房。月光之下,武凤楼见那人身材很矮,遂低喝一声:“鼠辈找死。”话未落音,脱手一点寒星,已打向那人右肩。 不料,那矮子一塌肩,竟未打中。紧接着,又一枚铁莲子直奔矮子的左肩井打去。矮子左肩一塌,又躲了过去。 武凤楼心头一沉,这电光右火般的两枚暗器竟然没有把矮子逼退,甚至人家连脸都末转一下。不由右腕一甩,三枚铁莲子闪电般分击矮子上中下三路。那矮子竟然毫不在意,一个怪蟒翻身,推开房门。武凤楼右手拇指猛然一按金龙鞭的如意扣,刚想扯鞭扑击,猛听师父在屋内一阵哈哈大笑道:“好你个老不死的矮小子,没脸没皮的和小孩子较起真章来了?” 那矮子笑骂道:“二秃子,你这块不成材的废料,从哪儿挖出这么好的一块金子?白糟蹋了人家这么好一个孩子。” 武凤楼一听,楞住了,敢情矮子和自己的师父是友非敌!急忙抢步上前,叩头道:“晚辈不知,望乞恕罪。” 那矮子一伸右手把武凤楼拉起,仔细端详了一下,赞道:“秃老二有福,收这么好一个徒弟。”说着,左手一伸,把五枚铁莲子交还给武凤楼。 武凤楼不由暗暗心惊,自己苦练多年,一向百发百中的喑器,竟被人家毫不费力地接了过去!遂红着脸接过铁莲子,跟在矮子后面走进东厢房。 白剑飞让矮子上坐,自己在下首相陪。灯光下,武凤楼才看清,矮子已五旬上下,肥肥胖胖,活象笑面弥载佛,不知者,真猜不到他竟有那么好的一身武功。 这时,就见师父面容一肃,用手一指矮子道:“楼儿,这位就是武林中人称江汉双矮的你窦二伯父,快上前拜过。” 武凤楼一听,不禁心中暗暗一喜,原来这矮子姓窦名力,人称矬金刚。他有个胞兄名叫窦觉,人称矮罗汉,兄弟二人合称江汉双矮,各有一身绝顶的武力,人又机警异常,疾恶如仇,江湖上人人畏之如虎,二侠窦力更是出了名的难惹。武凤楼久闻其名,无限仰慕。今日得见,真是喜出望外,听师父一说,忙着重新见礼。 矬金刚一翻小眼,瞪了白剑飞一眼说:“秃子,你是想看我的哈哈笑?头一次见面,你老叫人家孩子给我磕头。我可是没有见面礼给啊!” 白剑飞哈哈一笑说:“小个子,你再哭穷,也不能囊空如洗,我徒弟给你磕了两次头,你好意思叫他白磕?”武凤楼一听,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只见窦力伸手在身后摸索了一阵子,掏出了三个大如雀卵的黑忽忽的圆球,递给了武凤楼,接着笑嘻嘻地说道:“我过江时,巧遇火神爷南官烈,顺手摸了他三枚烈焰弹,权当见面礼吧。” 武凤楼一听,知道这三粒圆球,原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火神爷南宫烈的独门暗器。这烈焰弹厉害无比,威力大得吓人,不管碰着什么东西,都能燃娆,爆炸面积又大。特别是和厉害人物相遇,更是保身逃命的护身符。 听说火神爷尽半生功力,才造了三十六颗。 第4章 这位矮二爷顺手牵羊,一下子就偷了人家三颗赠给自己,这无异于给了自己三条性命。喏大一份厚礼,如何能收?刚想婉言辞谢,忽听自已的师爷说道:“二大爷给的,不收不恭。收下,再磕一个头吧。合成一个头一粒,咱爷们也算出了大价钱啦。” 武凤楼连忙收下三颗烈焰弹,又跪下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刚想去烧茶煮饭待客,就见窦二爷两只小眼睛突然射出一般奇异的光彩,注视了武凤楼一会儿,冲口问道:“贤侄贵姓大名,仙乡何处?” 武凤楼不知窦力此问何意,当下躬身答道:“小侄姓武,原籍浙江。” 不料此言一出,矬金刚的身子猛然抖动了一下,一把握住武凤楼的手腕问道:“浙江巡抚武伯衡武大人与你可是同宗?” 武凤楼更感惊奇,连忙答道:“那是小侄家父。” 窦力听罢,突然“哦”了一声,松开武凤楼的手腕,后退了一步,颤着声音说道:“原来是恩公之子!恕小老儿不识。”嘴里说着,已单膝点地。 武凤楼哪敢受他一礼?连忙跪下搀起,惊诧道:“二伯父与家父相识?” 矬金刚窦力长叹一声,说道:“三十年前,我病倒在山东一个荒村小店,财尽力竭,奄奄待毙。令尊武大人进京赴试,不仅请医诊治,还亲自为我煎药疗疾,又代还店钱,义赠盘费,救了我一条性命。三十年来,时时难忘。有心报答,令尊已一试高中,官居翰林。窦某一介武夫,岂敢进见?” 说到这里,猛然转过脸去,神情凛然地追问白剑飞道:“贼秃,你到底用什么鬼点子,竟然把一个封疆大吏、一省巡抚的贵公子收为徒弟?” 白剑飞满脸得意之色,一声轻笑:“怎么,你矮子跟馋了?” 矬金刚两只小眼直如利剑,逼视着白剑飞,执拗地问道:“我问你怎么收的这个徒弟?” 白剑飞并未觉察窦力语气的冷厉,依然慢条斯理地嘻笑道:“小个子,我老人家把这道经传给你,你也找不到楼儿这样的徒弟了。”说着话,两眼慈爱地望着武凤楼,得意地追忆起往事。 矬金刚窦力好容易耐着性子听他讲完了收徒经过,两只小眼一翻,冲着追云苍鹰白剑飞骂道:“你这个不成材的醉鬼,每天灌足了黄汤,天塌下来了你不管。你知道武伯衡老大人目前的处境吗?” 武凤楼和白剑飞同时一惊。 武凤楼父子情切,忙急声问道:“二伯父,家父现在如何?”白剑飞也忙着催问。 窦力长吁一口气说:“我正是在陕西听到消息,才赶赴浙江的。目下,当今天子身子虚弱,经常卧病。魏忠贤和皇帝奶娘圣泉夫人客氏勾结,总揽朝中大权。 他进爵九千岁之后,更加气焰熏天,老贼为了扩张势力,排除异己,罗网了一些江湖败类,密建行官,图谋不轨。并授意全国各省为其建造生祠。惟独武大人,孤忠坚贞,始终不受其威逼利诱。魏阉恨之入骨,决心除之而后快。 但因武大人做过天子之师,所以一直没敢对武大人采取行动。现在,把其兄魏忠英由陕西调往江南,任两江水陆提督。统兵驻扎杭州,想乘机除去武大人这个心腹之患。魏忠英阴险毒辣,武大人忠厚耿直,如不设法斡旋,必受其害。所以,我一得信息,急随后追来,防其变生不测。哪知武公子已被你收归门下,速令凤楼赶回浙江,一察真情。我们二人随后约请几位老友,作为后援。” 武凤楼一听,犹如五雷轰顶,恳求恩师立即准自己下山,白剑飞点头答应。武凤楼收拾好东西就要下山,矬金刚一把拉住说:“贤侄赶到杭州,白天不可回家。幸喜你离家多年,面貌已变,外人早知你父无嗣,正好秘密回去。我和你师父随后即到。” 武凤楼躬身说道:“谅魏忠英老贼他不敢明目张胆加害家父。如派人暗下毒手,谅他一个两江水陆提督的衙门,也不会藏龙卧虎。我一人足可应付,不敢劳动二位老人家。” 窦力一听,不由双眉微皱,郑重说道:“贤侄,老夫虽不才,江湖风波,也经过不少。 须知,令尊的对头是一个手握十万兵符的两江水陆提督。他的背后,还有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魏忠贤。力量悬殊,何止天渊? 况且魏忠贤手下怪客众多,高手如云。据老夫侦察所知,他手下有一毒、二客、三僧、四煞、五鬼、六怪、七凶、八魔。魏忠英的独生女儿自幼跟随魏阉在青阳宫长大的魏银屏,这次也随父上任,来到了浙江。她和当今乳母圣泉夫人的女儿侯国英,同是两个惹不得的女魔头。 你须谨记我言。丝毫不得轻敌。一路上轻装快走,不可多管闲事。事情太急,速速赶路去吧。”说罢,随手掏出二十两银子交给了武凤楼。 武凤楼这才知道自己嵩山相救的魏银屏,原来是对头的侄女,头号奸贼魏忠贤的郡主。 但又不便说出,便辞别师父和窦力,下了中岳嵩山,出河南,入湖北,过了扬子江,赶到九江时,天色已近黄昏。 武凤楼虽然内力深厚,年轻少壮,连日来除去沿途打尖,昼夜不停,一路赶来,确实疲乏已极。心想,无论如何,今晚也得休息一下,遂找了一家名叫平安客栈的小店住下,洗脸嗽口已毕,走向街头,来到一个中等饭馆,找了个座位坐下,吩咐堂倌端来一菜一汤、二斤薄饼。 不料东西刚刚端到,旁边座上坐下了两个三旬左右的壮汉。就听那两个壮汉中的一个嚷道:“小二,拣好吃的快些拿来,爷们有急事赶路。” 堂倌答应一声,不大会儿,用托盘端来了两荤两素四样菜肴,另加一盘子薄饼。武凤楼心中一动,一边吃着,一边扫了那两人一眼。只见他二人年纪虽然都在三旬左右,可是一个高大魁伟,一个却瘦小干枯,都是一身短打,满脸煞气。每人身边都放着一个长形的包裹,看样子里面包的是兵器。 武凤楼怕惹是非,忙低下头专心吃饭。 不料,从旁边转来一个老年乞丐,年约六旬开外,满面病容,颤抖着双手伸向那两个壮汉道:“两位好心的大爷,行行好,赏我一口吃的吧!我已两天多粒米没打牙了。” 由于老年乞丐讨食心切,两只又黑又脏、瘦骨嶙峋的长手几乎伸到了桌子面上,那个脸上有刀疤的高个壮汉两只怪眼一翻,厉声骂道:“老不死的,你的一双脏爪子向哪儿伸?” “伸”字尚未吐出,反手一巴掌,已结结实实扇在那老年乞丐的左边腮上。老年乞丐当即嘴角流出了鲜血。 武凤楼气往上撞,刚想责问,猛然间,窦二伯父的临行嘱咐涌上心头,随即把滚到舌尖的话咽了下去。哪知那老年乞丐无端被打,气不忿地嘟嚷了一句:“不给东西还打人,还有天理吗?” 那脸上有刀疤的壮汉狂笑一声,说:“老废物!凭你也敢顶撞太爷,简直是瞎了狗眼。” 说着,左手一并食中两指,竟然点向老年乞丐的面门。 武凤楼知道那人诚心要弄瞎老年乞丐的双眼,他忍无可忍,—晃身形到了眼前,左手一伸,将手中的薄饼递给老年乞丐,乘机把他推开,右手则按向壮汉的肩头。和声劝道:“老兄,何必为这一点小事生气?”嘴里说着,手下用了三成真力。 那壮汉一个冷不防,陡觉肩头一麻,被逼得坐了下来。正想翻脸,那又干又瘦的汉子两只三角眼一睁,露出灼人的凶光,冷冷说道:“七哥,这位朋友说得对,些许小事,不值得生气。”然后转脸对武凤楼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过来同桌而食如何?”说罢,右腕一翻,竟然攥住了武凤楼的左腕。 他心中暗暗一喜,刚想用力给武凤楼一点颜色看看,哪知武凤楼淡淡一笑,说了一声:“谢谢老兄一片好意,我已吃饱了。”说着话,被紧紧攥住的那只手腕已滑如游鱼似地抽了出去。 那干瘦汉子猛然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不足二十的年轻人竟有这么好的功力。当下佯笑道:“既然如此,朋友的帐,在下付了。” 武凤楼理也没理,取出一两银子抛给堂倌,拱手而去。 武凤楼为了义救老人,露出行藏,怕有麻烦,回去以后立即结算了店帐,出离九江口,匆忙上路。 行不多远,突然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武凤楼心中一动,急往道旁一闪,两骑奔马已擦身而过。其中一人在马上一拧身躯,嘿嘿一声冷笑,突然一团白色圆球劈面打来。武凤楼伸手接住,原来是一个纸团。 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闹市之中,无法待客,前面密林,有人等侯。” 落款是:燕山八魔。 武凤楼看罢,凛然心惊!没料到自己初上征程,就碰上魏阉手下恶名昭著的燕山八魔。 看来,一场恶战必不可免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二回壮志未酬深宵弥留忠魂恨深仇难报虎穴盘桓孤子心 武凤楼明知燕山八魔厉害,既然得罪了他们,也就不能不放开手脚,只好舍命一拼了。 原来,燕山八魔是燕山派掌门人燕凌霄的八个徒弟。燕凌霄素有虎头追魂之称,以一对虎头钩和一身内外双修的武功自成一派。他收了八个徒弟,也全是燕山人,以心狠手辣闻名江湖,人称燕山八魔。 八魔一来仰仗师父名头高大,二来依恃师兄弟八人,人多势众,为非作歹,盛气凌人。 第5章 自从被魏忠贤收到青阳宫中,更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武凤楼所遇的一高一瘦两个汉子,正是七魔郑七星,八魔王一川。他们自出道以来。一向横行无忌,何曾栽过这样的软跟头? 因此追踪而来,要与武凤楼一决雌雄。 武凤楼眼看两骑奔马疾驰而去,也一矮身形,随后紧追。走了大约四五里之遥,前面果然出现了一片树林。只见前面两骑奔到林边,两个骑者跃下马来,对着林内躬身说道:“禀大人,点子已到。”随着声音,从林中走出两个人来。 武凤楼趁月光一看,果然是九江所遇的二人。武凤楼未及开口,那大汉已瓮声瓮气地说道:“阁下小小年纪,竟然有这么好的身手,必然师出名门。请问令师何人?” 武凤楼昂然答道:“在下艺业未成,不敢遗羞师门。” 那大汉把声音提高了一些,说道:“江湖上等闲之辈,也不敢和燕山派为敌。我一定要知道令师是哪位高人。” 武凤楼凛然反问道:“如果我不想奉告呢?” 那大汉狞笑一声,说道:“恐怕由不得你。” 武凤楼更其沉稳:“我看也不见得。” 那大汉狂吼一声:“到时候你自然会说。” 武凤楼反而笑嘻嘻地问道:“到什么时候?” 那大汉说:“死星照在你头上的时候。” 武凤楼道:“要是死星照的不是我而是你呢?” 那大汉已经被武凤楼激得忍无可忍,暴喝了一声:“我叫你尝尝得罪八魔的滋味。”话到人到,右手“金豹探爪”直奔武凤楼的面门,左手立掌如刀,向武凤楼的右肩井劈去,真是功力深厚,声势吓人。 武凤楼知大汉气极出招,势如疯虎,不敢与他硬拼,左脚一点,身子向右侧滑去,闪过了那人的两招。那大汉一气之下,左掌猛然一翻,直奔武凤楼的右肋,右手五指一拢,又抓向武凤楼的太阳穴,出手又黑又毒。 武凤楼微微冷笑,一个“倒拧萝卜”,反而欺身到那大汉右侧。那人心头一凛,知道遇上了劲敌。但势成骑虎,只得一个“银龙翻身”,双撞掌直砸武凤楼的胸前两乳。 武凤楼凹腹吸胸,整个身子猛然退后了三尺。那大汉三次扑击,皆被武凤楼轻巧地闪过,并不还手。特别是第二次己欺身到他的右肩,也未出手相伤。那大汉呆呆地望着武凤楼,不知如何是好。 武凤楼正色说道:“燕山八魔也是江湖上成名人物,九江饭店竟然出手伤一个年老的乞丐,岂不有损威名?在下虽然一时不忿,出面劝阻,可并未逞强肆虐,稍碍尊颜。想不到你们竟然记恨微嫌,中途邀斗。在下连让三次,到此为止。尊驾如再相逼。恕小可无礼了。” 武凤褛理直气壮,义正词严。那大汉往后退了一步说:“在下郑七星,燕山八魔排行居七。”说着,一指干瘦汉子道:“他是我八弟王一川。阁下年纪轻轻,竟有这么好的身手,必然师出名门。今晚咱们双方都有要事,到此为止。十五日后,杭州虎跑寺后山见。阁下有这份胆量吗?” 武凤楼心焦父难,无意纠缠,迅即朗声说道:“在下届时必去候教。”话一落音,身子已弹了出去。 一路无话。 武凤楼抵达杭州时,已是万家灯火。家门在望,武凤楼不由得万感交集。一晃光阴,已经六年。父亲头上的白发,不知又增添几许?高堂慈母,亦不知衰老如何?信步来到自己府宅的后门,心中已扑扑乱跳,刚想越墙而过,猛想起矬金刚窦力的谆谆瞩咐,只得忍住。 踱到一个小饭馆,随便要了两碗阳春面,胡乱吃了下去。约摸一更已过,才慢慢地贴近自家住宅,趁附近无人走动,一提气,施展轻功绝技飞上墙去。听听后宅无人,翻身落下。 自己的家,轻车熟路,禁不住一阵脸热心跳,直扑后堂。跨过月亮门,只见一个丫环手捧一个盒子,直奔母亲住房走去。 武凤楼悄没声息地暗暗跟随。—直来到后堂的东边窗下。见那丫环抱着盒子走进屋门说道:“老夫人,东西拿到啦。” 武凤楼的心一下子跳到喉眼儿里,因为他已听出,那丫环正是六年前专门伺候自己的小丫头云儿。六年不见,她已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但不知她拿了什么东西给自己的母亲。 云儿话一落音,里间一个颤巍巍的声音说道:“云儿,放在桌上吧。” 云儿轻轻把盒子放在桌上,低声劝道:“老夫人,你想开点儿吧。每年的今天,你都要这么折磨自己,连我们当下人的,心中都难受呀。” 武凤楼猛然想起今日正好是五月初五,端阳佳节,也正好是自己的生日,记得小时,每逢这一天,母亲都要为自己换上新衣新鞋,赠给自己许许多多好玩的礼物:小蝈蝈儿,银项圈儿,玉如意儿……正想着,武夫人已从里间走了出来,六年长别,慈母在前,武凤楼不由得心头一酸:老娘啊,你已衰老如此了!刚想进去,忽见母亲手中也是捧着一个盒子,只是比云儿捧的盒子大多了,放在桌上,随手打开,从里面拿出大小不等的六双鞋来,云儿也从盒子里拿出一套新衣。 武凤楼顿觉头顶轰然一震,浑身抖颤不止。这真是,“慈母灯下手中线,游子他乡身上衣”! 武凤楼再也忍耐不住,又怕惊吓了老娘,在门外轻轻咳嗽了一声。武夫人愕然地抬起头来,问道:“谁在门外?” 武凤楼才扑到老夫人身前,双膝跪倒,悲声叫道:“娘!不孝儿凤楼回家来了。”一句话,恰似晴天霹雳,震惊得武夫人和云儿都失声地“哦”了一声。武夫人颤抖着双手,捧起了武凤楼的脸庞,端详了好半天,才如梦似幻地叫道:“楼儿,真的是你回来了?” 武凤楼声泪俱下,颤声答道:“母亲,是孩儿回来了。”没等云儿上前见礼,武凤楼已挺身站起,急促地问道:“母亲,爹爹怎么不在后堂?叫云儿快快请他老人家前来。” 武凤楼虽然六载之久始见慈母,但父亲之事更急,不暇叙母子离别之情,便问起父亲。 他深知父亲素喜独自一人在内书房阅读,有时公务太忙,还留宿彼处,所以才叫云儿去请。 哪知他话一出口,老夫人忙接着说道:“孩子,你回来得不巧,你爹爹不在府中。” 武凤楼心中一动,急问道:“现已入夜,爹爹乃一省巡抚,有何处可去?因何外出?” 武夫人说:“昨天两江水陆提督到任,今晚即派人来请。你父虽不情愿,又怎能不前去应付。” 武凤楼一听,炸开当顶,走了一般子凉气,浑身抖颧了一下。情知大事不好,又怕惊吓了年迈的母亲,只得佯作平静地问道:“爹爹几时前去?怎么到现在尚未回府?” 武夫人道:“官场应酬。自古皆然。你父去时己近酉末。想必也快回来了。” 武凤楼心头越发沉重,隔窗外望,天色漆黑,且隐隐有雷声传来。一种不样的念头,油然浮上脑际,知事情已无可挽回,又存一丝侥幸的心理,希望魏忠英不敢上任伊始,就对一个封疆大臣下手。可是魏忠贤势焰熏天,炙手可热,魏忠英的来意又是铲除异己。父亲居官耿介,不愿附炎趋势,早成其眼中之钉,肉中之刺。说不定他们会不顾一切,猝然下手。 想到这里,更加心急如焚。决心冒险一闯提督衙门,以探究竟。刚想婉言别母,猛然听到外面仆人报道:“老爷回府!” 武凤楼心头一松,忙着对武夫人说:“孩儿失踪多年,猝然回家,必引起轩然大波,满城风雨。望母亲暂不要对下人宣布,云儿,请老爷来内室相见。” 武夫人一听也觉儿子说得不无道理,吩咐云儿道:“速请老爷入内相见。” 不多一时,老大人武伯衡已快步来到内室。因为云儿已暗里禀明,所以武大人刚进内室,先唤了一声:“楼儿!” 武凤楼早已抢步跪下,悲声说道:“孩儿回来啦!” 武大人素来心胸宽广,慷慨豁达。当年虑及家国,忍痛割爱,让五岳三鸟的追云苍鹰白剑飞把独生儿子带走,这种胸襟,已非常人能及。今日果然见儿子己长成了一个英俊少年,真是心花俱开,喜出望外。—把拉起爱儿,向武夫人笑道:“哈哈哈,还你儿子,切勿擦眼抹泪,唠叨下官了。”一句话逗得妻儿破涕为笑,骨肉团聚的天伦之乐溢满心田……武凤楼吩咐云儿出去,不经允许,任何人不准入内。 武大人问道:“凤楼,你突然回家,莫非有什么意外之事?”话刚落音,身子竟然颤抖了下下,脸色也变得苍白,武凤楼猛然一惊,冲口说道:“高惠仁老先生是否现在府内?” 武凤楼所说高惠仁老先生乃一寒儒,素喜医道,被武大人延至幕中,帮办些文案事务。 武凤楼突见武大人神色有异,知父亲已遭毒手,所以提到此人,打算请来急救。武大人不愧是久经沧桑之人,闻言已知儿子的用意。他也精通医理,遂长叹一声道:“我与魏阉势如水火,此举早在意料之中。魏忠英初到杭州就对我下手,却是始料所不及的。夫人,叫云儿速请高先生。”一言未了,已疼得直不起腰来。武夫人早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流泪。 武凤楼急忙来到屋外,吩咐云儿速速去请高惠仁,回头再看父亲,只见他牙关紧咬,唇似紫叶,显然中毒不轻。 武凤楼到底是初出茅庐,见此也心慌无主。等高惠仁一头闯入,诊视一番,把头摇了几摇,竟也流下泪来。 第6章 这时,武大人反而清醒了点儿,对高惠仁道:“高先生,你我交深莫逆,现在,我要趁咽气以前,稍事安排。你不要怕我受罪,请助我一臂之力吧。” 高先生无言地点了一下头,掏出几支金针,分别刺向武大人的几处穴道。说也神奇,武大人果然精神微振,首先一把拉住高惠仁说:“高先生,请代我料理一下身后之事。 第一件,集聚武府家郎仆妇,每人一百两银子各回家去;第二件,剩下之款老先生带着,速送夫人回金华娘家暂避;三,令老家人武忠看守府第。快去!” 武大人一气说完,已累得喘不过气来。高先生含泪退出,自去料理。武大人无限深情地看了武夫人一眼,说道:“夫人,数十年来,你跟随下官,安贫操劳,担惊受怕,没想到我竟先你而去了。望念夫妻一场,将我之遗物送金华。我去后,切勿哭泣,万望自珍。快去收拾启程!”武夫人知丈夫决心如此,不忍违拗,遂合悲忍泪,恋恋退出。 这时,武大人已渐渐不支,挥手令武凤楼取来纸笔。勉强握管,只歪歪斜斜地写了“臣已被害,详情由犬子代禀”几字,便拿笔不住,对武凤楼道:“我死后,你不准先报父仇,速奔京城找五皇子代父陈情,当今皇上病重,阉贼夺权。只有五皇子天资聪颖,足智英明,倘能继位,方可挽大明于倒悬。我查魏阉十大罪状,在,在内书房……”武大人说到此处,已力竭而逝。 武凤楼哭拜在地,昏劂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武凤楼悠悠气转,发觉自己倒在老仆人武忠的怀里,不由得又失声痛哭起来。武忠含泪哭道:“少主人,高师爷已把阖府家人遣散出府,并连夜护送老夫人去金华舅老爷家中。老奴已率人将老大人的玉体黄金入库,抬往钱塘门外天齐庙中浮厝。少主人请速速离府,以防不测。” 武凤楼站起身来,向武忠拜了下去,吓得武忠连忙跪下相扶。 武凤楼一言未发,立即赶到内书房,一阵子急翻细找,却不见父亲所说整魏阖的十大罪状存放在何处。武忠跟进书房,连连催促。 武凤楼又找了一阵,仍然不见。急得武忠跪在地下苦苦哀求,武凤楼才不得不从后门走出武府。这时,三更已过,天阴沉得很,街上不见一个行人,只偶尔传来下两下巡夜的梆声。 天,是这样的漆黑。街,是那样的漫长。 武凤楼一下子变成了有家难归,父亡母散的孤子,刻骨的仇恨,顿使他豪气飞扬,怒火填膺,心中暗暗想道:魏忠英知我已失踪多年,肯定防范松懈。父亲临终时一再安排自己先除国贼,后报家仇,那是怕我孤身犯险,自投虎口。他哪知我一身武功得自先天无极派的真传,已非六年前的文弱孺子。父仇不共戴天,况今晚夜黑如墨,正好行刺。正所渭“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想到这里,一扭头,直奔两江水陆提督府。 武凤楼正要转入一条横街,突然发现前面有一队巡逻的官员。灵机一动,飞身上房,等这一小队兵勇过后,潜踪追迹,随后赶去。一直随到两江水陆提督府前。相隔虽远,因武凤楼是五岳三鸟的传人,练的是玄门正宗内功,目力极佳,所以还是看得很清楚。只见这一小队兵勇进入提督府的东边箭道。府门两边,各悬四盏风纱灯,每盏灯下,站立一名雄武的兵勇。清一色的疾装劲服,打绑腿,足穿鱼鳞洒鞋,每人肩头插一口青光闪闪的鬼头刀。 在摇曳的灯光下,更显得阴森可怖。 武凤楼心中一凛,暗暗想道:莫非魏忠英谋害了我父,怕遭不测,加紧了防范? 反正已来到此处,再凶险也只好一闯了。当下,脚尖轻点,暗暗向两江水陆提督府右侧走去。只见整座府第黑暗暗的,隐于夜幕之中,一点动静也没有。随即一个“潜龙升天”弹射而出,向提督府的西边大墙上落去。 武凤楼到底不愧为名师之徒,虽然没有江湖阅历,但经常听师父白剑飞讲江湖上事,所以他虽是向西边墙上落去,因怕有敌人暗中设卡,在将落未落之际,左脚一点右脚面,再次蹿高三尺,反而掠向墙内一棵高大的槐树。 不料正在这时,猛听树上一个低沉的声音冷冷说道:“朋友,算你有种,胆敢夜闯提督重地。”随着话音,三点寒星奔武凤楼打来。 武凤楼身悬半空,冷遭偷袭,真是奇险万分。知道水陆提督魏忠英已有防备,且有江湖人物保镖。只好半空中一个“怪蟒翻身”躲开对方的暗器,身子向地上落去。 突然,暗中有人大喝一声:“拿刺客!”一阵梆锣齐鸣,眨眼之间,树上、墙角、石后、池畔,“啪啪啪……”弓弦狂啸,弩箭如雨点射来。 奇怪的是光见弩箭射出,人却不见一个。幸得武凤楼练就一身独到的轻功绝技,双臂一震,拔起身来,擦墙而出。就是这样,两中手臂还是擦伤几处,已沁出殷殷血迹。明知自家府中不能回去,只得向城外一阵疾驰,奔出了钱塘门,天色已渐渐明亮。身有血迹,怕露出行藏。放眼看去,六和塔巍然在望,灵机一动,迅即向古塔奔去。 此刻,天上阴云密布,竟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幸亏天阴下雨,六和塔游客无几,武凤楼才得安静地歇息下来。他先用刀创药包扎了伤口,所好皆是擦伤,并不严重。只是他悲伤过度,疲劳已极,又一天一夜未进饮食,真是苦熬苦挨。只好运用内功,驱除疲劳。 抬头看看天气,雨已渐小;再看看身上,衣服上的血迹也已由雨水洗去。想弄点吃食,顺便打听一下消息,遂从钱塘门进入城中,到一个面食铺要了几碗素面,一盘包子,吃了下去。在掏钱的时候,突然带出了那一方白色的罗帕,上面用金线刺成的两行字迹犹清晰可见。 看到这幅罗帕,心中禁不住一阵子剧烈的跳动,暗恨自己有眼无珠,竟把仇人之女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想到这里,牙关一咬,刚想把这幅罗帕随手扔掉,猛然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暗想:魏银屏受我救命之恩,许以重报。幸好,嵩山之上我没告知她姓名,她怎知我是武门之后?何不借机求见,倘得进入两江水陆提督府,乘机杀了她的全家,纵然身遭凶险,总可以报了血海深仇。 看来,只有这一招棋可走了。 武凤楼打定主意,又仔细考虑好问答之策,径向水陆提督府走去。刚到府前,一个旗牌模样的武官迎了过来,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在两江水陆提督重地窥探?还不与我快滚!” 武凤楼瞟了他一眼,冰冷冷地说道:“往里去传,我要见你们小姐。” 武凤楼这句话一出口,那武官竟然嘿嘿一阵冷笑,说道:“好小子,你长几个脑袋,竟然要见我们郡主!也不撒尿照照自己那副尊容,配吗?你要一定想见,那也行,赶快回去;或者上吊,或者抹脖,下辈子投胎在帝王之家,十八年以后再来。” 武凤楼是何等人物,怎能容忍得下那武官的冷嘲热风?刚想出手给他一点厉害尝尝,但转念一想,我此行乃为复仇而来,岂能因小失大?遂强压怒火,冷然说道:“你别狗眼看人低,趁早回禀。不然,小爷爷我自己进去了。”说罢,一抬腿,作势硬闯。 那武官一见,哪里容得?左手猛抓刀鞘,右手紧握刀把,拇指一按绷簧,“啪”地一响,腰刀已经抽了出来。 那武官刚想动手伤人,忽听一个娇脆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厉声斥道:“袁老八你想找死?快快住手!” 别看那个武官冲武凤楼耀武扬武,不可一世,可一听这声叱喝,顿时矮了半截,乖乖地将腰刀重新人鞘。 武凤楼一眼看去,正是魏银屏鹰愁涧遇险时,随侍左右的兰儿。 兰儿喝退了武官,快步走到武凤楼面前,盈盈下拜说:“哪一阵香风把少侠吹来的?嵩山别后,郡主念念不忘大德,渴求一见呢。” 武凤楼侧身还了一礼,说了声:“不敢当。” 这一来,把那个姓袁的武官直吓得真魂出窃,扑通跪倒、连连叩头不止。 武凤楼并不理会,随着兰儿走进府内。兰儿边走边絮叨:“郡主自嵩山遇险回来,一下子变得沉默多了。昨天还说起受少侠舍身救命的大恩,不知姓名,答报无门,今日少侠翩然登门,郡主不知该有多么高兴呢。”说着,带武凤楼走进了一座厅堂。 兰儿先让武凤楼坐下,又笑着对他说道:“委屈少侠稍坐一会儿,我先去通报郡主,然后再来伺侯少侠。”说罢,翩然而去。 武凤楼等兰儿走后,立即站起身来,瞥了全厅一眼。只见东间后墙放着一张凉榻,西间窗前一张桌子上放着文房四宝,还有几卷古藉。东山墙悬宝剑一口。中间一张大八仙桌,上放着一套非常精致的茶具。后墙上悬中堂,是一幅《虎啸山林图》。 两边的对联是:暖带轻袭羊叔子,葛巾羽扇武乡侯。 除了两把太师椅外,便是几架书橱,书籍琳琅,种类颇繁。 武凤楼心中一动,看情形,这岂不是两江水陆提督魏忠英的书房吗?乘机把双手一背,装着无聊的样子,踱到西墙之下的桌子跟前,猛见上面放着一叠邸报。匆匆翻阅一下,全是京都的消息。正翻着,忽然从邸报中掉下一封加了火漆已经开启的信来。 武凤楼急忙拾在手中,见上面草书一行:京都家报,别无其它字样,知是魏忠贤的私函,抽出一看,不由得心中一凉。只见上写:“圣上病无转机。 第7章 一旦驾崩,接位者必五皇子矣。 此人与弟有隙,如登大宝,隐患无穷焉。趁近日彼赴凤阳祭陵,弟欲相机除之。特告吾兄,预作准备。” 武凤楼匆匆看完,连忙把书信放好,退至原处坐下,心中暗暗钦敬亡父的先见之明。看起来,面禀五皇子之事势必从速。正在沉吟之际,忽然鼻端送来了阵阵幽香,心头一惊。猛一抬头,只见魏银屏已俏生生地站在面前。 武凤楼一股怒火已撞向当顶,恨不能将她立毙掌下,但随即又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主要仇人是两江水陆提督魏忠英,必须借她进见,才能一雪杀父深仇。现在,绝不可现出丝毫蛛丝马迹。想到这里,忙不迭站起来身来。 魏银屏含情脉脉地望着武凤楼说:“少侠光临,使我欣喜万分。我原以为活命之恩永无报答之日。哪知少侠……” 刚说到这里,武凤楼已接了过去:“说来惭愧,先父去世太早,我母子相依为命。近年来荒旱不断,在下只好出外谋生。”武凤楼说到此处,故意面现羞槐之色。 魏银屏早听得眉飞色舞,高兴异常,柔声说道:“少侠说哪里话来。以少侠的才能,岂能久居荒山?我会为你安排一切的。令堂我也不日派人接来,以便承欢膝下,让我们得尽人子之孝。恕我无礼,我该请教少侠……?” 魏银屏话未出口,武凤楼已知其意,正色答道:“嵩山邂逅,并非在下不愿通名,皆因师门之训,施恩岂敢望报。今日登门求助,怎敢再为避讳?在下娃辛,单字名艮。”武凤楼报名辛艮,是取其仇恨魏家之意。因为竖心加一艮字!正是仇恨的恨字。 武凤楼通名之后,魏银屏满面春风,一双明眸瞥了武凤楼一眼,含笑问道:“少侠府上除令堂老大人之外,尚有何人?”问罢,不由得低垂了粉颈。 武凤楼满腔仇恨,何暇细叙家常。但魏银屏的问话又不好不答,只得说道:“小可并无兄弟姐妹。舍下除家母之外,并无他人。” 魏银屏心头一喜,不过由于问得太明显,她再不小家子气,也不由不羞红了面孔。正好兰儿送上茶来,魏银屏借让茶之机,岔开了话题。 正在这时,猛听外面一片报道:“大人回府。” 武凤楼心头一紧,杀父仇人,已到面前。张目一望,只见一个魁伟的身影,正站在内书房前。此人身高足有九尺,面如紫玉,双目炯炯有神,顾盼之间,有如利剑,满脸充溢着肃杀之气。头戴帅盔,盔缨乱颤,内衬软甲,外罩紫蟒,足登虎头战靴,肋佩三尺龙泉,气势十分夺人。不用问,来人必是新任两江水陆提督,九千岁魏忠贤之胞兄,魏银屏之父,自己的杀父仇人魏忠英了。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武凤楼一见魏忠英走进书房,顿时胸中气血翻涌,恨不能亲手刃之,甚至不惜同归于尽。 但父亲临终遗言,是要自己赶赴京都,匡扶五皇子朱由检锄奸登基,挽大明江山于颓危。重任在肩,岂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疏忽! 想到此,只得强忍怒火,暂不说话。可是两江水陆提督两道凶似鹰隼的目光,已利箭般扫向了自己。正感到一阵惶悚无措,猛听郡主魏银屏一声娇笑,扑了过去,一双玉手搭在父亲肩上,附耳低语了一阵,然后放开了双手,含情脉脉地看着武凤楼,示意他上前拜见自己的父亲。 武凤楼天生傲骨,对面又是杀父仇人,他岂肯轻易屈膝?二人目光一撞!连堂堂的正二品武官,手握十万兵符的两江水陆提督魏忠英,也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暗暗惊诧道:好厉害的目光。旋即佯笑道:“听小女言及,嵩山遇险,多亏阁下相救,下官在此谢过。” 武凤楼缓缓答道:“小可纵然低微,见死岂能不救?举手之劳,岂敢当大人一谢?” 魏忠英原来是瞧不起武凤楼一身寒酸,所以才冷然相待,今见武凤楼一脸傲气,谈吐不凡,隐隐透出一般子令人慑服的气派,魏忠英念头一转,顿时满脸堆笑,很客气地道:“阁下救命之恩,小女时铭肺腑。今日幸蒙光临,本帅岂敢慢待?屏儿,吩咐厨上备席款待。” 魏银屏欢应一声,赶紧转脸打发兰儿去厨下传话,魏忠英让座,二人分宾主坐下。魏忠英刚想动问,魏银屏已笑着说道:“爹爹,这位少侠姓辛名艮,父亲去世,只有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辛少侠一身武功,实在惊人。当时,孩儿马失前蹄,坠落鹰愁涧,若不是辛少侠武艺超人,拼死相救,早已粉身碎骨,命丧深渊了。爹爹帐下护卫虽多,我看没有一个身怀绝技之人。我已作主留辛少侠在此,请爹爹委以官职。” 魏银屏的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面面俱到。魏忠英听后,不由得哈哈一笑说:“辛少侠乃救命恩人,咱们岂能用作下人?至于职务嘛,老爷自有安排。” 魏银屏一听,心中更为高兴。可武凤楼却心中一动,暗想:只有作为老贼的左右护卫,才能乘机杀之。如委作外任,即使官职再大,也难寻行刺的机会,想到这里,对魏忠英拱手说道:“在下乃山野草民,才疏学浅,只望随大人左右以供驱使,不敢妄贪官职,请大人谅情。” 魏忠英不由得手持胡须,沉吟了一下,他所以宁委武凤楼以官职而不愿收作侍卫,是有道理的。对武凤楼的出身来历,他是一无所知,仅凭女儿的一句救命之恩,岂能用作贴身护卫? 这次胞弟魏忠贤派他南下,关系重大,特意把青阳宫中的贴心死党——燕山八魔的老三孙三元,老四李四季,老七郑七星,老八王一川四人拨归自己帐下使用。有这四个鼎鼎大名的武林高人随待左右。一般的人,魏忠英岂能看得上眼?所以才不愿收入府内。 魏银屏察言观色,早解父亲之意。又恐武凤楼不愿外任,话不投机,一气而走,自己的一腔柔情,岂不化为泡影? 心中一急,一把扯起魏忠英的手腕拉进内间,央求道:“人家救了女儿一条性命,孩儿又一再央求,爹爹怎么连一个护卫之职也不愿委派?我非要你答应不可。”说罢,抱着魏忠英一只手臂摇晃不已。 魏忠英正色道:“他虽是你的救命恩人,但老父对他的来历一无所知,焉能用作待卫? 再者,你叔父已派八魔中孙、李、郑、王随父上任。他四人来自青阳宫中,尽皆心腹。今番再叫辛艮作为护卫,岂不引起八魔的不满?屏儿,老父不是不答应你的央求,我是为大局着想。反正委他一个武职,也算报答了他的大恩啦。” 魏银屏自幼受父、叔宠爱,任性异常。今天第一次所求不遂,加之一片柔情已寄托在武凤楼身上,哪里还能忍受得下? 当下,粉面突变,秀目含泪,愤然说道:“爹爹刚到江南,就连女儿也不相信了!反正我受了人家的救命大恩,必当重报。爹爹不看重人家人材,还有我叔父哩,我马上带他去京都求见叔父。凭辛少侠这份人品、武艺,最少也讨个四品带刀护卫。我知道你也不稀罕我这个女儿,自幼把我给了叔父,那只有求爹爹恕女儿不孝之罪了!” 魏忠英一听,不由得眉头一皱。他何尝不知宝贝女儿的性情,说不定会因此和自己断绝父女之情。纵然他奸诈成性,总归是父女情长。抬头一看,墙上悬挂的镜中照出了自己鬓须斑白的苍老容貌,一股舔犊之情油然而生,一挥手说:“好了,好了!老父真拿你没法。就依你,收他为提督府护卫。” 魏银屏一听,满心欢喜。这个机会,她娜里会错过?当即磨着爹爹签署委令。魏忠英用手轻轻拂了拂女儿的秀发,拉开抽屉,拿出了一张空白委任文书,放在桌上,说道:“你填上就行。我派人传孙、李二位护卫前来相见,安排他们好好与辛艮共事。”说罢,走出内室,见武凤楼端坐等候,忙坐下身子一面招呼武凤楼喝茶,一面唤来中军,吩咐速传孙护卫、李护卫来见。 武凤楼心中不由得一紧。原来,魏忠英父女在内室争执之时,声音虽不高,但武凤楼乃先天无极派的传人,练成了听音辨物的奇功,所以他们父女之言被他听了个一清二楚。心中虽然一块石头落地,报仇有望,对魏银屏一片痴情也不禁怦然心动,但也仅仅是一动而已。 一听说燕山八魔的三魔孙三元、四魔李四季即刻就到,不得不默默地考虑对策。 正在武凤楼沉思的当儿,忽听厅外有人报道:“卑职孙三元、李四季进见。” 魏忠英说了声“进来。”话未落音,从大厅外虎步登登走进两个彪形大汉,对着两江水陆提督躬身施札道:“参见大人。” 魏忠英一挥手,俩大汉一齐后退三步,侍立两旁,武凤楼一抬头,和二人对看了一眼,从那四道闪烁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种惊异的神色,不禁心头一凛。只见二人都是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年纪在三旬以上,俱都空手,未带兵器。不过腰间微微隆起,证明那是得心应手的利器。 猛听魏忠英道:“老夫给二位引见一下!这位辛艮辛少侠,是本督聘请的护卫。你们今后就是同事啦!屏儿,把委任文书交给辛护卫。” 魏银屏答应了一声,脚步轻盈地走到魏忠英跟前,把刚写好的委任文书交到父亲手上。 魏忠英一看,不由得心中一怔,暗暗叫苦不迭。原来委任书上清楚地写着:着令辛艮充任两江水陆提督府护卫统领。此令。 下面盖着鲜红的水陆提督印信,这一下子,把魏忠英急得汗流夹背,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竟会独出心裁,任辛艮做八魔的顶头上司侍卫统领。 第8章 燕山八魔一向眼高于顶,又是九千岁从青阳宫派来,怎会屈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后辈?可眼下木已成舟,已无可挽回。正自暗暗着急,不料魏银屏已一手抢去委任文书,向前跨出一步,面对孙三元、李四季说:“辛艮是我父亲重礼聘请的护卫统领。从今后,你们弟兄要听从他的调遣,不得稍有违悖。”说罢,把委任某书向孙、李二魔一晃,然后恭恭敬敬地交到武凤楼手上。 事出猝然,倒弄得三魔四魔目瞪口呆。等他们二人回过味来,直气得三尸神气暴跳,五凌豪气飞空。要不是宣读任令是郡主魏银屏,真恨不得下把扯了过来,撕个粉碎。孙、李二魔虽然敢怒而不敢言,可这口恶气叫他们如何忍受得下? 二人互相望了一眼,同时向前跨出两步,齐声说道:“属下参见辛统领。”话未落音,一招“莲台拜拂”,四只手掌突合,一般强劲的掌力直撞武凤楼的丹田要穴。 须知燕山八魔确不是浪得虚名,况合二人之力击出的这一掌,足可以毙牛裂虎,何况武凤楼的血肉之躯!魏忠英虽是马上战将,但身边待卫皆江湖人物,自然懂得武功招式,明知孙李二魔是下的杀手,心中反倒乐意,认为武凤楼肯定逃不出两魔掌下,事情过后,魏银屏也不过哭闹一场了事。 郡主魏银屏可不然。她从小生长在青阳宫中,习就了一身卓绝的武功。对叔父魏忠贤手下一毒、二客、三僧、四煞、五鬼、六怪、七凶、八魔,了若指掌。一般江湖伎俩,岂能瞒得过她? 今见三、四两魔骤下杀手,芳心一惊,娇叱一声:“大胆!”飞身扑去。 哪知武凤楼面容未变,双手一伸,说了声:“不敢当。”力敌四掌。一震之下,孙三元、李四季各自低哼了一声,齐齐地退了两步。 魏银屏满心欢喜,故意面容一寒,冷冷地说道:“二位侍卫竟敢无礼于本郡主的客人。凭你们那点分量,能行吗?”说罢,冷笑不止,二魔低首,连连称是。 魏忠英怎么也想不到,武凤楼这样一个甫足二十的少年孺子,竟能一招挡退两魔的突然重击,心下也对武凤楼器重起来。遂对魏银屏道:“我儿可命人安排辛统领的宿处。晚上,老夫再准备酒宴,与辛少侠贺喜。” 魏银屏一听父亲对辛艮以统领相称,并要自己命人安排下处,遂转怒为喜,对武凤楼嫣然一笑说:“辛统领,随我来。”说罢,不等武凤楼向魏忠英告别,已扯着他的袖子出了内厅。 魏忠英眼望女儿和武凤楼走后,心中好象触动了什么念头似的,不禁轻轻地叹了一声。 孙三元灵机一动,低声禀道:“辛统领年纪轻轻,武艺卓绝。大人得高手护卫,实在可喜可贺。但不知辛统领是哪派高人门下?” 魏忠英摇了摇头道:“此人虽武功不错,但来历不明。况武伯衡老儿死后,当晚就有人企图进府行刺。幸得两位侍卫布置周密,才使刺客受挫而逃。今天,这位姓辛的不请自到。怎不令人疑虑?可偏偏屏儿感恩情切,才致有今日之举。请两位侍卫谅老夫情非得已。” 李四季接道:“大人乃九千岁的胞兄。我们弟兄八人向蒙九千岁的大恩,岂敢有二?不过,大人此次南下,干系重大,两江一带官员向与九干岁阳奉阴违。武伯衡虽然除去,但余党尚多,大人不可不防。” 正说着,中军官魏豹突然进来禀道:“禀大人,卑职多方查证,武伯衡之子武凤楼,十二岁中钱塘县童子试榜首,以后失踪不见,佯称暴亡。时至今日,将近六年,此子与辛统领的年龄正好相符。” 魏忠英听罢,脸上颜色顿时凝重。缓缓起立,踱了几步,突然来到魏豹跟前,低声吩咐了几句,魏豹转身退去。魏忠英挥手令孙、李二魔退出内厅。 正沉思之间,魏银屏突然从屏风后面闪了出来,冲口说道:“孙、李二人明明是嫉才造谣,爹爹竟然相信。辛艮如是仇人,岂会救女儿一命,又甘愿作爹爹的侍卫?爹爹若还是疑他,女儿绝不勉强。我自带他回京,省得爹爹疑神疑鬼,忧心忡忡了。”说罢,忿忿不已。 魏忠英用手轻拂女儿的柔肩,正色说道:“老夫只你一女,平素爱若掌上明珠。不过,这辛少侠来得确实突然。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爱上了他?望你对为父不要隐瞒。” 魏银屏虽然生性泼辣,但毕竟还是女孩儿家,被父亲一言道破心事,不由得脸飞红云,粉颈低垂。魏忠英已知其意,含笑说道:“辛少侠人品武功,皆属上品。虽出身寒微,但自古以来,将相无种,老夫绝无门第之见。你去唤他前来,为父自有主意。”言下之意,不说自明。 魏银屏芳心一喜,含羞答答地唤了一声:“爹爹!”扶着魏忠英在卧榻上坐下,才满怀欣喜地翩然而出。 魏银屏脚步轻盈地来到了西跨院三间静室门前,放慢脚步,轻轻地走了进去。这时,已近黄昏。 只见武凤楼正怔怔地立在窗下,呆呆地出神。魏银屏瞥了一眼自己的心上人,顿觉心中无比幸福,一颗芳心象似容纳不下,不觉轻呼一声:“辛艮!” 她一不叫辛少侠,二不称辛统领,突然直呼其名。 武丹楼绝顶聪明,嵩山鹰愁涧赠帕赠钗,已知魏银屏对自己由感恩爱才而一见钟情,现在见她满含柔情地叫着自己的名宇,不由得吓了一跳,没容武凤楼答话,魏银屏已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父在大厅恭候,望你千万不要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一片好意。”说罢,无限深情地看了武凤楼一眼,迅疾轻盈地走出静室。 真是怕什么有什么,怕来的还是来了。 武凤楼只得跟着出来。 不料刚出西跨院的月亮门,魏银屏却娇笑着道了一声:“回头我去找你。”话音未落,人已向后官宅逸去。 武凤楼知道,魏银屏必是回后宅告知其母魏夫人去了。 在走向大厅的路上,武凤楼脑海里迅速地转了好几个念头:魏忠英许女为妻,我答应还是不答应?父仇未报!岂能应亲?如不答应,提督府又焉能羁留?那血海深仇又如何得报? 况且魏忠英帐下有燕山八魔护卫,硬拼是没有把握;同归于尽虽容易办到,但老父遗言又如何完成? 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但脚下却又不能停步。不多时,已来到大厅门前。这个大厅乃提督街门的议事大厅,这时却寂静异常。 武凤楼心中一动,放松脚步,走了进去。 只见魏忠英斜卧榻上,已沉沉睡去。霎时之间,一股复仇的火焰“腾”地升起,武凤楼脚下不自觉地已变成了八字形,刚想疾扑上前,掌震魏贼天灵,猛地心头悚然一惊,暗暗想道:别说魏忠英以两江水陆提督大员的身分,不会这样大意……就是八魔弟兄身为提督府护卫,也不会擅离职守。何况明明听他们说因谋害父亲之后,当晚刺客上门寻仇,已引起绝大警惕,他们又怎么会如此粗心?知道是敌人故意试探自己? 随即侧身而立,静静地候着。这一招棋,果真叫武凤楼下对了。原来魏忠英低声吩咐魏豹,就是安排这一幕来试探武凤楼的。屏风后面已调集了八名弓弩手,三魔孙三元、四魔李四季也早已秘密掩身在卧榻后面。只要武凤楼有一丝异举,他们就立即下杀手。 哪知武凤楼已识破机关,这样一来,反而让魏忠英陷人无法自了的困境。既然装睡,就得装象。他身躯高大,既肥又胖,这样斜躺在卧榻上又不能动弹,这份洋罪可受大了。心中暗骂三、四两魔乱出主意,自己也太过分多心。 正无法下台,适巧魏银屏已挽着魏夫人来到了大厅。魏忠英这才乘机假装惊醒,解脱了困境。魏夫人一见武凤楼风度翩翩,暗夸女儿好眼力。魏银屏刚想上前和武凤楼说话,武凤楼已用眼神示意她屏风后有异。魏银屏抢行几步来到屏风后面,见三、四两魔和八名弓弩手在此,已知其意。她这一气非同小可,狠狠地瞪了孙、李二人一眼。孙三元、李四季只得喝退弓弩手,狼狈地离开大厅。 魏银屏见心上人受了委屈,当下气不打一处来,忿忿地向魏忠英说道:“既然爹爹听信外人之言,不以女儿为重,我只有立即回京,绝不给爹爹增添麻烦。”说完,转身欲去。 武凤楼一见机不可失,忙抢前一步,对魏忠英深施一札说:“为了小可一人,致令大人和郡主父女不和,辛良何以为人?就此告辞。” 此时,魏忠英对武凤楼防范之心已减,爱才之心也跟着而来。当下哈哈一笑说:“我儿不要使气,辛少侠更不须多心,为报你救小女性命之恩,我决心成全你们二人。” 武凤楼原来以为魏忠英如以女想许,自己会进退两难,无法可施。 不料有此一举,倒令他有所借口,随即说道:“大人此言,令辛艮粉身难报!想小可一介寒微,不如明日派人多方查对,婚姻之好,晚天再议。” 武凤楼这一番话说出来,不光使魏忠英疑心顿释,魏夫人满心佩服,特别是魏银屏对自已心上人倾慕尤痴,更为敬重。 魏忠英见女儿尚是忿忿不悦,夫人面上不喜,武凤楼更是昂然而立,忙转身对夫人道:“辛少侠初来,厨上酒席尚未备好,请夫人陪他和屏儿去后花园凉爽一时,待一会儿,老夫自会派人相请,为他接风。”说罢,连使眼色。 魏夫人知丈夫是想解女儿之怒,忙含笑带着魏银屏和武凤楼自去花园不提。 魏忠英闹了半天,身体确已疲乏,刚想稍事休息,孙三魔、李四魔已走了进来。 第9章 魏忠英刚想埋怨,孙三元已抢先说道:“禀大人,属下敢肯定辛艮确实可疑。刚才大人假寐时,他来到厅外,突然停步,脚步放松,可疑者一;不告而进,可疑者二;一见大人目露煞芒,请看其所站之处!八字形下,砖土下陷,证明是他心情激动,提劲运动所致,可疑者三。这还不算,特别是他的相貌和武伯衡非常相象,请大人详察。” 魏忠英一听,突然往起一站。毛茸茸的大手按在八仙桌上,恶狠狠地说道:“小辈竟敢送上门来,真是胆大包天。”伸手抓过一支令箭,刚想下令捉拿武凤楼,猛听孙三魔说道:“请大人暂息怒火,这几点可疑之处,尚未印证。我已令魏中军派人去找两位巡抚衙内的旧人,待儿会假借请他赴宴,印证一下,即可水落石出。”魏忠英连连称是。 这时,中军魏豹已带进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人来,向魏忠英禀道“大人,此人名叫武天良,原是两江巡抚衙门的仆人。三年前因赌博偷盗,被武伯衡逐出衙门。他说他认得武凤楼的模样。” 魏忠英一听,满怀高兴,对武天良说道:“少时辛艮到来,你一定要仔细辨认。你若胆敢因故主情意有意开脱犯官之子,老夫立即要你的狗命。如若不是,你错冤了好人,我也饶你不得。” 武天良赶忙跪下磕头,连说:“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魏忠英一挥手,吩咐魏豹速唤辛艮前来,又派人到厨下去传酒宴。不多时,酒席摆好,武天良暗藏屏风之后。二百名长枪手,二百名弓弩手,隐集两厢候令。三魔一条蛇骨鞭,四魔一条链子枪,皆已把如意扣解开。魏忠英的防身宝剑,也放在了伸手可及的地方。大厅里的空气,顿时异常紧张。 在这一触即发的当儿,中军魏豹在大厅外禀报道:“辛统领到。”魏忠英心头一凛,武凤楼已昂然走入。 书中暗表,武凤楼突然被魏豹传唤,宴设大厅,却不唤魏银屏同来,心知有异。一进大厅,顿觉形势紧张。仗着艺高人胆大,刚想和魏忠英见礼,屏风后突然转出一人。 武凤楼一眼着见,顿觉心昏目旋,心炸胆裂,不由得倒退了几步。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三回玉女达义逆伦释仇提督府赤子怀忠犯险被困巡抚衙 武凤楼一进大厅,突然从屏风后转过一个人来,凝神一看,原来是府中仆人武天良。当下炸开当顶,走了一股子凉气,明知自己身分已经暴露,但尚存一线希望。希望武天良不忘故旧之情。 哪知武天良因偷盗被逐,怀恨在心,又在两江水陆提督魏忠英的淫威之下,哪里还能顾念前情?一见武凤楼,果然认出是六年前失踪的小主人。 须知武凤楼虽然离家多年,相貌变了许多,但儿时的相貌,总不会全变,加之武天良又是武府旧人,从小看他长大,刚才又有了先入为主的嘱咐,所以看出确是小主人无疑。为了邀功受赏,这个丧尽天良的奴才从屏风后走出时,已用眼神示知了三、四两魔。 这时,他笑嘻嘻地向武凤楼招呼了一声:“公子……”没等他说下去,武凤楼知事已无可挽回,只得硬拼了。猛地扑身上前,左手抓过武天良,右手疾点他的哑穴。 只因是府中故仆,虽然叛主该杀,还是不忍置之于死地,抖手抛往一旁。说时迟,那时快,武凤楼以闪电般的速度点倒了武天良,身躯一晃,已扑到魏忠英身旁。 刚想下杀手,一股劲风突然从左侧直奔左边太阳穴袭来。武凤楼只得把前扑之势猛然收住,左掌突翻,向四魔李四季袭来的链子抢抓去。 四魔一坐手腕,链子枪一吞一吐,又向武凤楼的胁下扎去。同时,三魔的蛇骨鞭宛若怪蟒翻身,也向武凤楼的下盘卷来。这时,武凤楼要想全身退去,还不太难,他只要一个翻提就可脱出包围。但仇人在前,他岂肯就此一走? 遂一咬牙,拼着舍身犯险,右脚陡然抬起,脚尖正好喝着孙三元的蛇骨鞭头,“忽”地一声,那条呼啸而至的蛇骨鞭又荡了回去。对四魔的链子枪不封不避,待其即将沾着皮肉之际,左臂一缠一绕,反而把链子枪缠在手臂之上,暴喝一声:“撒手!”右手立掌如刀,奔四魔手腕削去。 四魔一声轻叫,撒手扔枪,后退数步。武凤楼乘机向魏忠英猛扑过去。这时,魏忠英早已左手一按桌上剑鞘,右手拈出剑来。 魏忠英这口剑原是马上将官所惯用的三尺龙泉,加上他又生得人高马大,威武雄壮,没等武凤楼扑到眼前,已一剑劈了过来。武凤楼一个“斜挂单鞭”,侧身闪过,右脚踢出,正点在老贼的手腕上。 一阵剧烈疼痛,魏忠英手腕如折,“当啷”一声,宝剑落地。魏忠英亡魂皆冒,左手紧护右腕,转身就逃。武凤楼左脚一挑,落在地上的宝剑已被挑起,右腕一伸操在手中。 这时,三魔扑身而上,掌中蛇骨鞭直奔当顶砸下。武凤楼左肩一抖,缠在左臂上的链子枪从上一搭,正好和砸下来的蛇骨鞭拧在一起。三魔心中一惊,猛用力一坐手腕。 武凤楼乘机把链子枪迅速退掉。孙三元陡觉手下一松,闪得“噔噔噔”后退了几步。眨眼之间,魏忠英已乘机跑到了屏风旁边。如让他闪过屏风,那就等于一切全完了。 武凤楼岂肯放过杀父仇人?一抖手,三尺龙泉化成一道银虹,脱手飞面,直插入魏忠英的后心。接着,一声惨叫,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已倒了下去。 武凤楼报了杀父深仇,一个“倒拧萝卜”刚想飞身而出,三魔四魔突然从两边同时扑了上来。武凤楼向右一个“跨虎登山”闪开了三度从左侧扎过来的一鞭,正好迎着四魔击向右肩井的一掌。 武凤楼铁腕一挥,一个“翻身献掌”,“啪”四魔李四季一声惨呼,右臂已垂了下来。 武凤楼哪敢再停?这时,院子里一阵梆子声响,长枪手已蜂拥奔至,弓着手也已上房封顶。 武凤楼刚一纵身来到厅门,正好中军官魏豹手挥腰刀旋风般地扑来。武凤楼趁势一矮身形,左手向右一划,击向扑过来的三魔孙三元;右手一个“天王托塔”,正抓住魏豹的手腕。 武凤楼指力一紧,魏豹顿党全身一阵酸麻,那口腰刀已掉了下来。武凤楼知房上弓弯手已张弓待发,当下右手一提,左手一托魏豹的腰际,两臂一用力,抖手抛了出去,接着,自己也窜出了大厅。只听魏豹狂吼一声,身中十数箭,摔落在上。 武凤楼轻身提气,凌空技起,顺手扯出了得手应心的兵器金龙鞭,挥动之间,已幻化成一片寒芒,护住了全身。这时,房上箭发如雨。武凤楼一边挥舞金鞭,一边扑身而上,声东击西,明明看着扑上东厢房,哪知他半空中一个大翻提,借金龙鞭一甩之力,已飘身落在西厢房上,左拳一挥,将一名弓箭手打下房去。同时右手金龙鞭也卷落了一人。 顿时,弓兵手一阵大乱。武凤楼怒叱一声:“挡我者死。”身形半旋,掌中金龙鞭一招“风卷残云”,撕开一道人隙,飞身向西厢房后夹道中落去。接着又腾身而起,几个起落,已走近西跨院的三间静室门前。 由于武凤楼轻功卓绝,行走如飞。两江水陆府街的追兵未能赶上。武风赶楼刚想蹿身上房,不料静室内一个苗条的身影一闪,魏银屏已当门而立,连呼“辛艮”,问道:“前厅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动了兵器?” 武凤楼心头一颤,暗道:仇人之女,我岂能留她!金龙鞭一挥,笔也似的直,正想痛下煞手,魏银屏已惊呼一声,不躲不避,反而迎上前来。武凤楼手腕一颤,金龙鞭已低垂了下来。此时,三、四两魔已率众从西跨院月亮门内冲进,暴喝一声:“大人被刺,郡主速返,别放过凶手。” 武凤楼狠狠地瞪了魏银屏一眼,默然无语,拧身上房。尚未落下,房后突然闪出二人,四手一扬,十数枚暗器一齐打来。武凤楼骤然遭袭,本已躲无可躲。但他毕竟不愧为五岳三鸟的传人,金龙鞭一抖,已将暗器全都碰飞。借抖鞭之劲,身子又落向地面。 就在武凤楼上房遭伏、被逼退回的当地,拥来的弓箭手数十支冷箭一齐射来。武凤楼纵有通天的本领,也无力逃避。幸得他鞭掌齐施,护住要害,就是这样,两腿右臂已中五箭,不由身形一歪。房上二人凌空飘落,一口锯齿刀,两支判官笔已分指武凤楼的全身要害,刚想狠下煞手,猛听魏银屏急促地叫道:“钱、周二位,快快停手。” 这时,三、四两魔一挥手,扑过来四名武士,二人抢步上前,分执武凤楼的双手,一人夺去了金龙鞭,另一人用手铐锁上了武凤楼。 直到这时,武凤楼这才看清了突然现身偷袭自己的两个江湖人物。 只见使锯齿刀的年纪三旬上下,面色苍白,满头短发蓬乱如鬼,双眉又粗又短,两眼微呈三角形,一张血盆大嘴,眼角嘴角向下弯斜,活象一个白面无常。另一个身材高瘦,年近四旬。一张黑中带青的长马脸宛如生铁铸成,木然呆板。好象不管用多大的力气都拉不出一丝表情来。只有那两只深陷的鹰眼中,开合之间,闪射出一种阴狠残酷的凶芒。 根据刚才魏银屏的一声断喝判断,那生有一张木无表情的脸、年近四旬的人必是二魔钱二年,使锯齿刀的就是五魔周五魁。因为奸宦魏忠贤知武伯衡最得民心,又是帝王之师,恐兄长魏忠英畏首畏尾,不敢下手,所以又派钱二年、周五魁先下江南,看察动静,随后更派重要人物前来,协助魏忠英办理一切。 第10章 哪知钱、周二人刚到,两江水陆提督府已然出事,又见武凤楼身手不凡,知硬拼不行,才偷下杀手。 就是那样,也没有把武凤楼置于死地,仅仅将他逼下房去,还是仗着人多势众乱箭齐射才侥幸成事。武凤楼虽已被擒,八魔兄弟却是无一不寒而栗。 钱二魔躬身施礼,“请示郡主如何处理。”魏银屏娇躯颤抖,玉面苍白,她怎么也不能相信面前的心上人会是刺杀自己父亲的刺客。可事实俱在,不容置疑。她茫然地望着自己的救命恩人——也是杀父仇人,凝视良久,才吩咐押到大厅审问。 等众人把武凤楼带到大厅,魏银屏居中站稳,她的贴身四婢分立左右。魏银屏不立即审问武凤楼,反面先问女婢兰儿道:“大人伤势如何?” 兰儿先扫了众人一眼,才贴近前来,低声禀道:“老爷伤势严重,正在急救。”魏银屏一挥手,令兰儿再去瞧看。 兰儿走后,魏银屏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武凤楼。武凤楼昂然站立,也毫无畏色地直视着魏银屏,议事厅陷入一片死寂,即使一针落地,也会锵然可闻。所有在场的人,心弦都绷得很紧很紧。 良久,魏银屏凤眼陡张,虽然隐有泪花,却已现出煞芒,恨声说道:“姓辛的,你虽救我一命,但我亦待你不薄。是我几次三翻顶撞爹爹,才将你留在提督衙内,委以重任。哪料想你居心叵测,以怨报德,竟然丧尽天良,刺杀我父。我要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了什么?讲!” 魏银屏说到这里,已颓然欲倒,忙以一只玉腕抵住桌案,勉强挺住,两只利剑似地眼睛逼视着武凤楼,很不能看穿他的五脏六腑。 武凤楼仍然昂首挺立。所中五支利箭虽已起去,可斑斑血迹已浸透衣衫。 他强忍巨痛,沉声说道:“魏郡主,你认错人了!在下一不姓辛,二不叫艮,辛艮乃是我的化名。辛艮二字合在一起是个恨字。我与你令尊有血海一样的深仇大恨。” 魏银屏一听,娇躯抖个不停,茫然问道:“那,那,那你究竟是什么人?” 书中暗表,侦察武凤楼的身世一事,从头至尾,魏忠英都是瞒着魏银屏进行的,直至魏忠英派魏豹请去武凤楼,她还以为婚事稳成,独自一人在西跨院静室里,喜孜孜地为心上人亲自布置住处。她又哪里知道,自己视为意中人的救命恩人,原来他与父亲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听到此处,又惊又很,怎能不追根求源,颤声一问?武凤楼嘴角闪出一丝苦笑,坦然说道:“我就是两天之前,被你父毒死的两江巡抚武大人之子,武凤楼。” 魏银屏骤然一听,宛如五雷轰顶,再也支持不住,意然心力交瘁跌坐在虎皮金交椅上,喃喃说道:“既然如此,你在嵩山鹰愁涧又何必救我?” 武凤楼正色说道:“郡主不慎坠落悬崖,武某根本不知是郡主你的大驾。况那时我父尚未被害。即使现在,我也不能见死不救,我的仇人只魏忠英一人。” 魏银屏被这句话激得又站了起来。她何尝不知,刚才西跨院中,武凤楼想杀自己易如反掌。她虽芳心欲碎,但在一群属下面前,岂能露出真情?厉声娇叱道:“你父罪在不赦。我爹爹乃奉旨行事。你竟敢大逆犯上,刺杀堂堂的两江水陆提督,该当何罪?” 魏银屏刚说到这里,武凤楼暴喝一声:“住口!” 这一声忽吼,乃是武凤楼暴怒悲愤交集而出,虽不如佛门的最高功力“狮子吼”,但也是先天无极派的内功心法。先天天极真气又得何等浑身精纯?直震得大厅内回音缭绕,所有众人尽皆失色,特别是火魔兄弟更为识货,一听之下心中惧皆一凛,无不惊异武凤楼年纪更轻,内功心法竟会有如此高的造诣。魏银屏也被震慑得停下了话头。 武凤楼冷笑一声续道:“好一个‘罪在不赦!’好一个‘奉旨行事’!请问郡主。我父亲罪犯何律?令尊又是奉何人之旨? 况我父乃一省封疆大员,又随当今圣上伴读多年,皇恩浩荡,焉有异心?即令有罪,也只能罢职听参,恭候圣裁。既然令尊奉旨行事,为什么不公开宣读旨意,当场拿办,反而以一杯鸩酒,暗害我父一死? 你叔父魏忠贤入宦官门,身蒙三代皇恩,官高一品。他不仅不思报答。反而上欺圣聪,下压群臣,作恶多端,祸国殃民,自恃九千岁之显,任用亲信,陷害忠良,威逼各省官员为其建造生祠,树碑立传。篡逆之心,陶然若揭。我父在其威逼利诱之下。毫不为之所动。才致有今日之惨局,郡主你身在青阳宫中,对父叔之行,难道真的一无所知吗?” 魏银屏生长青阳宫中,对叔父的所作所为,岂有不知之理?不过平素司空见惯,习以为常。见周围皆魏阉一党,所闻尽指媚阿谀之词,言路阻塞,岂明下情?今天听武凤楼一番披肝沥胆,慷慨陈词,挥若当头一棒,竟被逼得无言以对。 正在这时,钱二魔一声断喝道:“武家小儿,信口雌黄,竟敢伤辱我们九千岁,真是找死?不给你点颜色看,你也不知二大爷是何许人也。”说着话,一飘身扑至武凤楼面前,一并食、中两指,向武凤楼的气海穴点去。 这忍魔心黑手狠,弟兄四人全栽在武凤楼一人手下,这口恶气他如何咽得下去?所以想一举废去武凤楼的浑身武功,一为报仇,二者邀功。他原认为两下相距近,自己又是突然下手,武凤楼纵然武功再高,身中数箭,双手被铐,怎么也不会逃出手去! 哪知他快,武凤楼比他还快,迅即气沉丹田,以左脚跟为轴,身子猛然一旋,同时右脚飞起,正踢在钱二年的左胯上,只听“啪”的一声,钱二魔那又瘦又长的身子已被踢出厅外。 魏银屏击案而起,沉声说道:“我父虽被刺伤重,还有我魏银屏在此。钱侍卫不奉我令,竟敢扰乱大厅,这还了得。两边!” 手下人齐呼一声:“有!” 魏银屏道:“哪个敢再乱说乱动,本郡主一律给他个军法处治。”众人相顾骇然,齐声称是。 魏银屏有心开脱武凤楼,又怕手下人阻挠,所以借机树威,果然震住了魏忠英的一伙亲信。这时,魏银屏吩咐另一名女婢兰芳,给武凤楼打开手铐。众人员觉惊愕,哪敢多问? 就听魏银屏幽幽说道:“你既不是辛艮,那一纸委任文书请交出来吧。” 武凤楼的手铐一除,等于拣回了一条性命,不由呆呆地望着魏银屏,不知所措。这时,听魏银屏一说,忙不迭伸手向袋中一掏,不料连魏银屏所赠的那幅罗帕也掏了出来,随手递给了兰芳。 魏银屏从女婢兰芳手里接了过来。当她一眼看到那幅刺着“活命深恩,必当重报”的白色罗帕时,浑身竟然抖了起来,冷冷地对武凤楼说道:“武公子,你的东西也交了,大仇也报了,你……你出府去吧。” 此话既出,不光她手下人万分惊愕,就是武凤楼也深感意外,乍闻之下,不禁呆住了。 不料,这时女婢兰儿一阵风似地奔过大厅,悲声呼道:“郡主,大事不好,老爷他……他,伤重归天了。” 这真是晴天霹雳,震得全厅之人身心一倾,目瞪口呆。魏银屏一张美艳如花的粉脸,已变成了苍白之色,连往日鲜红欲滴的樱唇也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这时,孙三元、周五魁迅速堵住了大厅的出路。武凤楼脸上的肌肉陡地抽缩了一下。神色自若地说道:“魏郡主,武凤楼父仇已报,别无他求。武某愿受任何处置,死而无憾。” 魏银屏冷然一震,沉吟了一下,突然一错玉齿说:“我虽是女流,岂能出尔反尔?孙、周二护卫。放他出去。” 周五魁怪声叫道:“郡主,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大人已被刺归天,你如何能放他逃走?九千岁怪罪下来,属下等吃罪不起。” 周五魁话未落音,其他三魔也同声附和。偏偏在这个时候,两江水陆提督府的幕僚也是魏忠英的亲信,常省时上前一步说:“省时不敢违抗郡主之命,但放了武凤楼,犹如纵虎归山。此举的严重后果,郡主考虑了吗?”说罢,退了回去。 魏银屏冷然说道:“本郡主谢谢大家的关心。按常理说,我得杀了武凤楼为父报仇。但我爹爹杀了他的父亲,就不是仇了吗?我一言即出,怎能反悔?至于后果,一切由我担当好了。” 众人齐呼了一声:“郡主!”没等属下再言,魏银屏已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父虽死,有我在此!两江水陆提督印信自然由我护理。只要朝庭不派员前来,我就是两江水陆提督。速放武凤楼出府,不许多言。” 周五魁、孙三元二人无奈,只得含怒后退。武凤楼看了魏银屏一眼,转身走出了大厅。 武凤楼可不是畏刀避箭之人,跨出大厅之后,仍是从容地向府外走去。 哪知一彼未平,一波又起,武凤楼刚刚走出大厅,后宅一个年轻仆妇飞跑而来,急急禀道:“禀郡主,老夫人听说放了凶犯,一气吞金,请郡主速去。” 霎时之间,大厅外的长枪手、弓弩手又“忽”地一下围了上来。剑拔弩张,虎视眈眈。 武凤楼也是心头一惊,自然而然地停住了脚步。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女婢兰儿从厅内急步出来,宣称:“郡主有令,放武凤楼出府。”这一来,武凤楼不能不衷心感念魏银屏的一片深情了。当下,一咬牙,快步走了出来。 武凤楼刚走出提督府的大门,忽然从西边翻蹄亮掌,鬃湿喷沫地驰来了一骑快马,正好赶到门前。 第11章 举目一看,马身上是个二十八九岁的白脸汉子,一身疾装劲服,肩上背着一个黄色的长形包袱。 由于马跑得太快,驰到府门前竟收缰不住。幸亏马上骑者骑术精绝。陡然一提缰绳,那匹马“希溜溜”一声长鸣,连打了三个盘旋才停了下来。 府外兵丁刚想喝斥,那马上骑者已破口大骂:“瞎了尔等的狗眼,太爷是奉阁令而来,速速通禀。” 武凤楼闻言一震,知道阁令就是内阁的命令,也就是魏忠贤的谕令,说不定与父亲或信王有关。但既逃出龙潭虎穴,岂有再行返回之理?无奈,只得转身离去。 一出了钱塘门,六和塔遥遥在望。此刻,武凤楼家破人亡,无处可归,只有暂时寄迹六和塔了。本来,他只要找着父亲列举魏阉十大罪状的遗折,即可马上潜入京师,面见信王。 不过,两江提督魏忠英刚死,杭州处于极端警戒之中,自己今晚不宜再入巡抚府衙。 再者,自己的恩师追云苍鹰白剑飞和江汉双矮的矮金刚窦力说定随后必来杭州,又怕错过相会之机,所以只有仍去六和塔藏匿。 看看天色,此时也只是二更左右。武凤楼怕自己的行迹落入眼线之中,顺着钱塘江边走了下来。正走着,突然前面有人一声冷笑:“姓武的,爷们只说你已海角天涯,鼠窜逃命去了,不料,咱们倒是死约会,不见不散。面前没有郡主庇护,你认命吧,小子!” 语音未落,一个头如飞蓬的江湖怪客已突然出现在面前。蒙蒙月色之中,武凤楼一眼认出,来人竟是五魔周五魁。 这时,武凤楼是赤手空拳,一条金龙鞭已失落在提督府中。可是他丝毫不惧,冷冷地笑道:“周老五,你的胆子倒不小,深更半夜,竟敢找死来了。等会儿,小爷打发你上路,你连个伴儿也不带吗?” 武凤楼这句刚出口,周五魁知道三魔藏身之处已被他看出,嘻嘻一笑说:“阁下果好眼力。老三,亮青子招呼吧。”嘴里说着,掌中锯齿刀已化为一道寒光,向武凤楼当顶袭去。 武凤楼一声冷笑,右手立掌如刀,斜切周五魁的脉门。这就叫“善攻者攻敌所必救”,五魔果然被逼抽刀换式,脚下步法一错,反手一切,斜肩带背又劈了下来。 武凤楼不退反进,一晃身躯,已扑到五魔的右侧。此时,周五魁的锯齿刀已然走老,刚想抽招自保,只听武凤楼冷哼了一声,右掌已印上了五魔的后心。周五魁一个踉跄,摇摇欲倒,嘴角霎时溢出了鲜血。 武凤楼刚想结果五魔的性命,土丘后暴喝一声:“打!”三点寒星闪电般袭至,逼得武凤楼身子往后一仰,一式“平塔铁板桥”,避开了三魔的三支袖箭。 武凤楼虽然武功卓绝,但今晚身带五处箭伤,功力自是大减,若不是他当机立断,一照面即对五魔痛下杀手,如何能以一敌二。就这样,三魔一条蛇骨鞭。五魔一口锯齿刀,前后夹攻,已使他渐感不支。 燕山八魔是何等人物,也已看出武凤楼渐渐不敌。五魔恨声说道:“老子这一掌之仇,必要你十倍偿还。”说着,锯齿刀立下杀手,配合着三魔的蛇骨鞭,已把武凤楼困于刀光鞭影之中。 武凤楼觉得两臂两腿逐渐沉重,转动之间也渐渐失灵,心中暗暗想道:再不抽身,必毁在两个恶魔之手。重任在肩,来日方长,何苦强逞匹夫之勇。 主意打定,趁着三魔的蛇骨鞭“毒龙出洞”点向自己的胸前,突然身形一侧,踏洪门,走中宫,直扑而入。身后的五魔,若不是一个后翻,三魔的七尺软鞭准会点到他的身上。三魔见状,也只得腕子一翻,蛇骨鞭贴地飞起,又穿向武凤楼的下盘。哪知武凤楼乘撕开这刀光鞭影之时,已弹身而起,向前方树林飞蹿过去。 周五魁气得怪吼连连,随后紧追,三魔也拉鞭跟上。按理说,江湖上有一句俗话,叫做“逢林莫追”。可是,今天周、孙二魔明知武凤楼身上有伤,又是赤手空拳,认为是网中之鱼,岂肯放过? 论轻功、三魔比五魔稍高一筹,本来是一前一后。入林时,孙三元说了声:“老五,分头搜。”自己身随鞭起,竟抢先向树林深处跑去。不料身子落处,脚底软绵绵的,不禁吃了一惊。忙不选向旁边一纵,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骂道:“这年头真他妈的叫邪,有眼的愣往没有眼的身上踩,不怕造孽吗?” 孙三元借着树帽子的空隙透过来的月光,仔细一瞧……原来此人太矮,顶多不超过四尺五寸,胖乎乎的脸膛,一绺山羊胡子,年纪已超过半百。只是两只眼直翻白眼珠,不见黑眼珠。 孙三元不愧是绿林魔头,见状不由得哈哈一笑说:“老朋友,别跟姓孙的来这一套。眼下我有事在身,无暇奉陪。请留下万字儿,俺孙老三赔礼道歉如何?”嘴里说着,蛇骨鞭腾地抖直,直奔老者的面门。 那老者好象确实是瞎子,竟然纹丝未动。孙三元恶念陡生,一声怪笑,刚想下手,不料那老瞎子陡然一伸右手,竟然把孙三元的蛇骨鞭鞭头抓在手中。孙三元心头暗暗一惊,知道遇上了克星。猛抖手腕,想将蛇骨鞭收回,可鞭头在瞎老人的手中好似生了根一样。 孙三元情知不好,右手换抓蛇骨鞭中间,左手一弹鞭尾。三尺多长的鞭尾竟然疾如电光石火,往瞎老人的裆中穿去。不料,瞎老人左手猛然下沉,穿出的鞭尾也到了他的手中。就听瞎老人嘻嘻一笑说:“好家伙!玩命哪!”说着话,双手一抖,三魔猛觉两臂一麻,蛇骨鞭已脱手而出。 瞎老人把蛇骨鞭一折,合在手内,冷然一笑道:“老魔鬼调教的几个魔崽子,也不过如此。”说罢,突起一脚,正好踢中孙三元的软麻穴。三魔翻身栽倒,动弹不得。又听瞎老人叫道:“狗屠户,你得手了吗?”远远听见一个怪声怪气的人说:“这小子真稀屎,比逮一只狗还省劲呢。小个子,过来呀!” 孙三元身子虽不能动,心里却明明白白。一听这二人的一问一答,不由得吓了一跳,心里话:天哪,莫不是碰上了矬金刚、狗屠户两个煞星!这时,瞎老人一哈腰抓起了三魔,往肩一扛,向树林西面走去。 出了树林,来到一处坟地。只见一个四旬左右、屠夫模样的人坐在地上,武凤楼侍立一旁,周五魁倒卧一边,孙三元知道今天这个罪受大了。瞎老人把孙三魔也往地上一放,笑嘻嘻地说:“狗屠户,你带刀了吗?” 孙三元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又听那四旬左右的人说:“小个子,你真没见识,多咱狗屠户离开过刀子?”说着手往腿上一摸,顺手拔出了一把刀尖刃薄精光四射的七寸匕首,一抖手,化成一道弧形的寒光,擦着孙三元的太阳穴,直钉在地上,怪声怪气地道:“我这把刀,狗肉吃腻,想吃活人。” 周五魁、孙三元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他们都知道,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主儿都是江湖上出了名难缠难斗的武林怪杰。 原来,长着山羊胡子的矮胖老者,就是威镇江汉的矬金刚窦力,屠夫模样的人是驰名江湖的狗屠户位方。祖居金陵,隐身于市井之间,疾恶如仇,行侠仗义,和追云苍鹰白剑飞,矬金刚窦力三人嗜酒如命,交谊甚厚。这次被矬金刚窦力邀至杭州,相助武凤楼一臂之力。 活该周、孙二魔倒霉,偏偏碰上了这两个游戏风尘的侠隐。 武凤楼见周五魁、孙三元双双被擒,忙上前叩谢。狗屠户大大咧咧地一摆手道:“自家爷们,兔小子,你就是二秃子视为五岳三鸟传人的武凤楼?算秃子有眼力。只是手底下有点儿不够狠。刚才你打周老五那一掌,要是用足力气,保他心肝五脏移位。打架是拼命,你不杀人,人必杀你。懂吗?傻小子。尤其是撞向孙三元时,就显得情急失措。不然,来一招‘倒敲金钟’,准能废孙三元于掌下。这都怪你秃子师父事先没教你,干脆跟他散伙,跟我学剥狗去。” 这句话刚一落音,就听一个重浊声音骂道:“好你个狗屠户,竟敢背后骂人。着打!” 一声“打”字出口,十数点寒星已向三人打来。 武凤楼一听是师父白剑飞的口音,张嘴想喊,一物正好落入口中。吐出一看,原来是一颗樱桃,随即又放进嘴里吃了下去。接着,一下子扑上前去,含悲带泪叫了一声“师父”,人已跪了下去。 白剑飞强忍悲愤,一把挽起武凤楼,恨声说道:“魏忠贤这只阉狗,竟敢明目张胆地毒害一省大吏,确已到了不可不除的地步。令尊被害之事,我与你窦、位二位伯父已经知道。 我为了弄清魏阉的意图,跟踪一个人,才晚来了一步。楼儿,人死不能复生,必须节哀,才能报仇雪恨。” 武凤楼揩干眼泪,唯唯听命。 这时,狗屠户冷冷骂道:“秃子,凤楼才多大年纪,有多大道行,你当师父的总该清楚吧。魏阉手下高人甚多,你竟然忍心让人家孩子孤身犯险。要不是我老人家和小个子及时来到,他一条小命岂不要丧于八魔之手?我狗屠户向来不白出力,今天帮了你一个大忙,你怎么谢我老人家。” 白剑飞骂道:“好你个狗屠户,真会胡搅蛮缠。你救了我徒弟,帮了我个忙不假,我不是已酬劳你六颗樱桃了吗?” 狗屠户一听怪叫:“秃子,我和小个子一样出力,你为什么酬谢他七颗。这不明明是眼高鼻子凹吗?你不还我一个公道,我跟你没完。”说罢悻悻不已。 白剑飞哈哈一笑道:“狗屠户,你的两眼瞎了? 第12章 小个子怎么比你多了”这句话一出口,狗屠户位方与挫金刚窦力一齐四掌平伸。 武凤楼一看,不由得暗暗心服,原来四只掌心中都平托着三颗鲜红的樱桃。 诸位猜想,用樱桃当暗器已属难能可贵,更难得的是打出接住,竟连一颗也没有破碎。武凤楼连忙吐出一颗樱桃核儿,在窦力、位方面前一晃,二人都不觉哑然失笑。 追云苍鹰哼了一声,道:“狗屠户,亏你不羞。凭你那两下子,还想抢我的徒弟!一个晚生后辈在你身旁,正恭敬地听你满嘴喷粪,有人用暗器打来,你连护他之能皆无,你想,他会跟你去剥狗吗?幸亏是我,要是敌人,楼儿岂不受伤倒地,你的老脸又往哪儿搁?” 二人正在斗口,矬金刚哼了一声说:“你二人嘴里都吐不出象牙来,谈正经事要紧。” 幸亏他这一说,白、位二人才停止了争辩。 白剑飞落坐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大牛皮信封托在手上。众人一看,上面用火漆封口,右上角注有“绝密”两字,下面划三个十字,中间写着:两江水陆提督魏亲拆。 狗屠户位方一把抓过,“哧”地一声撕开了封口,两指一钳,从里面抽出了信笺。月光虽不很亮,但四人都是内功好手,眼神充足,所以还是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信上写着:杀武之后,兄可自兼两江巡抚,迅速查抄罪证,剪除余党,务求根除。我另派员赴浙助你。信王有出家之意。如往凤阳祭陵,可相机刺之。详情随时报我。 下边草签“忠贤”两字,并盖有一方印章。 看完了魏忠贤的密信,追云苍鹰白剑飞才说明获信经过。原来,武凤楼在两江水陆提督府门前所见的那个公差,在南京被白剑飞盯上。一直跟到茅山附近,才下手盗取这封密信,那公差竟然毫未察觉。众人一看之下,知道魏忠贤不仅要对武氏家门斩草除根,并且打算伺机刺杀不日前往凤阳祭奠皇陵的五皇子朱由检。 特别是对武大人私查魏忠贤的罪状,魏阉已有所闻,并且讳莫如深,所以才有迅速查抄巡抚衙门之命。武凤楼看到此处。忙把父亲临终说了半截的那句话,向师父和窦、位二人说了一遍。 大家一致认为,武府内书房必有武大人所录魏阔的十大罪状,必须抢在魏阉之前把它找到,尽快见五皇子面陈一切,一来澄清事实,为武大人洗雪沉冤;二来使信王早有戒备,以防患于未然。 大家看法一致后,狗屠户就要前往武府。白剑飞摇头不允,急得狗屠户大骂“秃子”不已。追云苍鹰白剑飞肃然说道:“现在,杭州城内已与昨日大不相同。人去多了反而累赘。我看,还是楼儿一人前去来得妥当。”矬金刚嘴角喷沫,怨声不止。 武凤楼赶回杭州城时,三更已经敲过。逶迤来到巡抚衙外,轻身提气,越墙而入。只见自己府中一片死寂,不禁心中一酸。唤醒了老家人武忠,吩咐他在外面望着,独自进入了内书房。仔细查找了一遍,那份辑录魏阔十大罪状的奏折还是追寻不见。猛然心中一动:父亲精细异常,这种重要的的东西岂能随手乱放? 刚想翻寻更为隐秘之处,一眼看见父亲的书案上,放着一本老子的道德真经五千言。心想,父亲一向不看此等书籍,此书为何会放于案首?拿起来翻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再从第一页翻起,忽然发现字里行间夹有批注,字迹有大有小,大字第一字是个“不”字,再顺小字一找,正好是一句“臣冒死陈情”,知是父亲起草的底稿,忙揣在怀中,正想离开,忽听外面人声嘈杂,心头一惊,一抬手扇灭了烛光。 武凤楼刚飘身来到正厅局面,忽听武忠大声嚷道:“深更半夜,岂容尔等擅入!”知道是武忠故意告警。接着,又听一人冷笑过后,武忠随之一声惨叫。料定老家人已遭毒手。 武凤楼心中一急,迅速绕到屏风后面一看,只见武忠已被击倒在地,出手者是一个黑衣大汉。武凤楼知道事情不妙,往回一偏身,发现大厅后已布满了兵了。武凤楼这一惊非同小可,深知已陷重围,不可硬闯,又不知来者究竟是什么人物,也想留下来察看一下。猛想起正厅内悬有一块“公正廉明”的大匾,忙掩进大厅,轻身提气拔了上去。 隐身匾后武凤楼刚刚藏好,忽见火光一闪,已有八名兵勇高挑八盏气死风灯,分两行走了进来,跟着进来的是八魔中的老二钱二年。他环视了正厅一周,突然旋转身形,单腿点地道:“三等护卫钱二年查看已毕。请小爷高升。” 武凤楼心中寻思:“这个所谓的小爷是何等人物,怎么连大名鼎鼎的燕山八魔都对他这等崇敬?”微微探头一看,只见又有二十名锦衣卫士向两边一分,紧接着两名黄衫老者昂然而入,分列左右。 这两人一个骨瘦如柴,一个胖如圆球,年纪都在五十岁以上;一色的赤手空拳,不过行动相当轻捷,目光如电,一望而知都是江湖高手。两个黄衫侍卫刚刚站定,身后飘然闪出一个人来,武凤楼顿觉眼前一亮。 只见此人约摸二十二三岁年纪,头戴柬发金冠,发黑如墨,纷披肩后。面赛初春桃花,眼如三秋清波,两道秀眉微微上挑,显得执拗任性。鼻如悬胆,唇红齿白。身穿绣花素罗袍,脚登高鞋窄脑粉底官靴。右手一把乌漆折扇长约二尺八寸,轻摇送爽。长身玉立,丰姿翩翩。 武凤楼心中不由得暗暗奇异:凭这么一个文弱书生,别说八魔中的钱二年不该对他这么尊敬,就是那两个黄衫老者,又怎么会屈作他的随从呢? 武凤楼正自狐疑,猛见两江水陆提督府的幕僚常省时,毕恭毕敬地走进正厅,面向少年书生躬身施礼道:“启禀小爷,内外书房俱已搜遍,老爷子索要之物并未找到。看样子,内书房已被人仔细搜过,只怕此物早没了。天将四更,请命定夺。” 那少年书生沉吟了一会儿,吩咐道:“常先生,劳你驾在内书房多找几遍,不要漏掉一纸一字。其余人等随我回去。” 那常省时骤然一怔,吞吞吐吐地说:“属下理当效劳,只是,我一人在此……”刚说到此,那少年书生已一声冷笑道:“怎么,你害怕啦?眼下武伯衡已死,巡抚衙门已成废宅。常先生怕从何来?快去接找,不得有误。”等常省时战战兢兢退出大厅时,那少年书生慢吞吞地说了一声:“撤!”所有人等,迅即旋风般地走了出去。 武凤楼估摸一干人已经走远,谯楼更声正好四响。又听了一听,确已无人,才轻轻地跳了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先去察看武忠伤势。走近一看,见老家人武忠嘴角流血,人已死去多时。 武凤楼一股怒火直撞顶梁,不敢移动尸体,只默默视道:“大伯,你为我家尽到了心,俺武凤楼忘不了你。”祝祷已毕,转身赶奔内书房,老远见房内灯光明亮。隔窗望去,常省时还在书架案头乱翻不止。武凤楼明知此非善地,理应早早退出,但对少年书生的来历、宗旨,总想弄个水落石出,以决定应对之策略。 计算了一下时间,活捉常省时带出城去,还来得及。遂一飘身,来到内书房门前,左瞻右顾,确信无人守护。右脚点地蹿了进去。等常省时发觉身后有人,没容他回过身来,武凤楼已按住了他的肩间,低声叱道:“不要动!哼一声我活劈了你。” 说着话,迅速封闭了常省时的几处穴道,右手一提,刚想出门上房而去,猛听一个干哑的嗓音道:“朋友,你怎能逃出我们小爷的神机妙算。” 武凤楼心头一颤,知道中了那少年书生的“垂钩钓鱼”之计,已陷入敌人的包围之中,虽然确信自己的一身武功可以自保,但离天明仅有一个更次,稍有不慎,必落虎口无疑。由此看来,更知那少年书生必非泛泛之辈。 心下一狠,左掌猛击常省时的天灵益,结果了这个助纣为虐之徒,抖手抛出房去。随即右掌一挥,震开了窗户,一个“乳燕穿云”,跳出内书房,双脚尚未落地,一股劲风已从右侧袭到。武凤楼一个“惊鹿回顾”,铁掌陡翻,硬接下了这一掌。只听“啪”的一声,武凤楼身子竟被震出一丈多远才落下地来。 举目望去,偷袭自己的正是那个瘦削的黄衫老者。这时,那人也被武凤楼的一掌展得往后退了一大步。武凤楼知道遇上了劲敌,刚想借机逃走,猛听身后一个又尖又细的嗓音冷冷说道:“朋友,你走不了啦!” 武凤楼斜跨了一步,扭头看去,东墙下站着那个胖如圆球的黄杉老者,正好形成前后夹攻之势。知道绝难走脱,使朗声说道:“凭二位的身手,也算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竟然埋伏偷袭在前,前后夹攻于后,岂不贻笑江湖。” 那胖老者嘿嘿一笑说:“小子,看你不出,一个官宦人家的贵公子,竟练成了这么一身武功,实属难得。告诉我,你师父是谁?属何门派?” 武凤楼因自己的冤家对头是一人之下,亿万人之上的九千岁魏忠贤,怕给师门带未巨大的灾难,出手之间,绝不露本门心法。所以,这一胖一瘦两个黄衫老者虽属江湖上的顶尖人物,也未看出武凤楼的师承渊源。 武凤楼见问,哈哈一笑道。”想问小爷的师门,你还不配。” 胖子面色突变,厉声喝道:“小辈,你想找死!” 武凤楼哈哈一笑道:“我还不想死得那么早。” 黄衫胖子气得浑身乱颤,双掌徐徐上提,浑身肌肉隆起,刚想奋全力一击,瘦黄衫老者突然说道:“老二,停一下再收拾他。” 第13章 胖老者闻言,果然慢慢地垂下了双手。瘦老者沉声续道:“小子,算你胆大,你竟敢顶撞我们哥俩。看你身手不凡,必是师出名门,难道你没有听说过‘裂石开碑掌’吗?” 武凤楼闻言,陡然一惊。他早听师父白剑飞说过,裂石开碑掌是昆仑派的内家绝学,门下有亲兄弟二人。老大夏侯耀武,人称“铁指裂石”;老二夏侯扬威,人称“单掌开碑”。 兄弟二人在武林中享有盛名,厉害非凡,如今,这夏侯双杰竟甘心作为那少年书生的随从传卫,那少年书生的身分更加可想而知了。 武凤楼知道自己绝对对付不了这夏侯兄弟,但又不甘心示弱,只得冷冷说道。“二位前辈的大名,小可久有耳闻。但今日已势成骑虎,说不得只有冒犯两位了。你们是一个一个地来,还是一齐上?我接着就是了。” 武凤楼尽管内心非常紧张,表面上还是谈笑自若,不能不令“铁指裂石”夏侯耀武暗暗佩服。他虽然奉命捉拿武凤楼,但以自己弟兄二人的威名,总不能一拥齐上。当下,冷然一笑说:“朋友,象你这样的年龄,胆敢在夏候双杰面前叫阵,冲着你这份胆气,就不能不令老夫心服。你只要能接下我三掌,我就放阁下逃走。如何?” 武凤楼天生傲骨,宁折不弯。明知身上有伤,硬接三掌必有凶险,可是也不能不尽力一拼。遂冷冷说道:“多蒙关照,请老前辈出招。”说罢,迅即全神戒备起来。 夏侯耀武喝了声:“小心了。”声出掌发,一掌向武凤楼的左肩拍来,掌力沉重,确非等闲。武凤楼纹丝不动,静观对敌。果然夏侯耀武拿到半途,突然改为按向武凤楼的左乳。 武凤楼待掌已迫近,猛变前脚为后脚,挥掌迎去。 两掌一合,武凤楼顿觉一股大力压来,被震得连退三步,方才拿桩站稳。夏侯耀武也不得不后退了一步。他虽知武凤楼功力很好,总认为他年轻毛嫩,即使他出娘肚皮就练武功,又能高到哪里?刚才窗外偷袭只用了五成力道,哪知这一掌提到了七成功力,却只把武凤楼震返三步,而自己也后退了一步,不由得脸上一红,原式不变,右手一划,左掌骤然向武凤楼右边太阳穴猛击过去,这一掌足足用上了九成功力。 武凤楼一咬牙,右掌再次迎出,一击之下,竟被震出七八尺远。身躯摇晃,几欲跌倒,五处箭伤全溢出了鲜血。 夏侯耀武一声狂笑,陡地将力道提足十成,打算把武凤楼置于死地。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西厢房上有人呸了一声:“夏候老儿,你怎么竟欺负一个初出道的后生小辈?真不害臊。” 话未落音,两个庞大的东西,分别向夏侯耀武和夏候扬威打来。二人忙不迭同身躲开,凝神一看,原来击向他二人的竟是两具尸体,落在夏侯耀武眼前的是三魔孙三元,落于夏侯扬威身前的是五魔周五魁。 在夏侯弟兄微一怔神的当儿,武凤楼的身边已出现了一个矮小的人影,低喝了一声:“还不随我快走。” 武凤楼一看,原来是矬金刚窦力现身相救,急忙强忍巨痛,凌空拔起。 二人刚蹿上正房,武凤楼想要头前带路逃出武府,矬金刚窦力急切地说道:“孩子,你快躲入假山北边小洞。” 武凤楼知挫金刚窦力人很精细,此言有因。自己幼小时的府第,岂有不熟悉之理?忙一头钻入小山洞中。 这时,夏侯双杰正好追了过来。武凤楼正怕引起夏侯兄弟的怀疑,就听窦力怪吼一声,“楼儿快走,我打发这两个不开眼的老小子。”话未落音,假山旁已飞起一条黑影,一掠之下,向东逝去。 武凤楼知道,那是狗屠户位方的移花接木之计,但不知如此安排,究属何意。 心神未定,铁指裂石夏侯耀武已哈哈一笑说:“我道是谁有这么高的身手,原来是窦二侠。你可知,你放走的可是钦差要犯。朝廷怪罪下来,你承担得起吗?” 矬金刚嘿嘿冷笑道:“夏侯耀武,你不要大言吓人,我窦力可不是吓唬大的。什么钦差要犯?你们的主子也不过假传圣旨,谋害忠良。别人怕他,二大爷我可不怕。况且,俺哥儿俩都是一身一口,浪迹江猢,你又能其奈我何?二大爷今天倒要称称你们的裂石开碑拿到底有多大分量。” 话未落音,身躯已然扑近,双拿一合一分,两只怪掌一拍右肩井,一砸太阳穴,掌风凌厉,呼啸有声。 夏侯耀武焉敢存丝毫轻视之心?身躯一坐,马步一稳,刚想使出全力猛接这两掌,哪知矬金刚矮小的身形猛然一回,不击夏侯耀武,反而向单掌开碑夏侯扬威突袭过去。 单掌开碑猝不及防,哪敢硬接?随即“斜接单鞭”,顺式就闪。 哪知矬金则根本无较量之心,逼得二人手忙脚乱唯图自保之后,窦二侠一声轻啸,已飞上东厢房顶,一闪不见。直气得夏侯双杰骂不绝口。 武凤楼心头一热,知道窦、位二人为救自己,用心良苦。不然,以自己重挫之身,绝不会逃出夏侯双杰之手。同时,也被矬金刚的怪招逗引得几乎笑出声来。但见夏侯兄弟只骂不追,也知他们是怕中了矬金刚窦力的道儿。 武凤楼刚想向小洞钻去,忽听一个清朗的声音厉声责道:“人家已经走远,光骂大街,顶什么用……”听声音甚熟,注目一望,只见从正厅左侧,脚步潇洒地走过来一个年轻的书生。 谁?正是众人呼为小爷的翩翩少年。 武凤楼正在惊愕不已,猛见夏侯弟兄抢步上前,弯腰搭躬,齐声说道:“属下无能,致武凤楼漏网,甘愿受责。” 那少年书生微微一笑道:“夏侯侍卫,尔等确信武凤楼已经逃走了吗?” 武凤楼一听,不由得暗暗心惊。夏侯耀武恭敬地答道:“分明是矮鬼窦力横插一腿,让那姓武的小子乘机逃脱了。” 那少年书生手中折扇“啪”地一合,脸色也阴沉了下来,说道:“怎么?你连我的话都不相信了?” 夏侯耀武陡然一震,单膝点地,连声说道:“属下愚顽!属下该死!”那书生将折扇一挥,夏侯耀武连忙站过一旁,恭身侍立。 那少年书生有意无意之间向假山方向扫了一眼,面容又和缓了下来,和声说道:“夏候双卫,你们的对手也太强悍狡诈,你又心存轻敌,故而铸成大错。看在你弟兄二人一向忠心效力的份上,这一次失招,我不怪罪。我倒在看看武凤楼这个初上跳板的江湖后辈,如何能逃出我的手心!” 说到这里,突然面容一凉,用手往假山一指说:“如果我没有看错,假山内藏着的人,可能就是身带箭伤、无力逃走的犯官之子武凤楼。” 这句话一出口,恰似晴空霹雳,石破天惊。夏侯耀武、夏侯扬威二人迅即点脚纵起,飞身上了假山。那少年书生身后的八名侍卫,也“二龙出水”式包抄上来。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四回各隐深心二女堂上争命妇同怀奇志双侠庙内求高僧 武凤楼危急之间,得狗屠户移花接木之助,奉矬金刚窦力之命,暗藏假山洞中,只望安全无事,哪料到那少年书生刚刚现身出来,就一眼看出假山内藏有一人,怎能不叫他暗暗心惊?明知躲不过,一咬牙刚想窜身出去,又不由得意念一转。 他心想:如果那少年书生确知自己隐身假山洞内,眼下天已快亮,只要等到天明,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能把自己搜索出来,何必煞费心机,用这种敲山震虎之计呢?这样想着,便向假山深处钻去。再一倾听,外边已寂然无声。 钻到狭窄处,施展先天无极派的不传密技“锁骨缩筋法”,钻过去之后,里面竟是一个四五尺方圆的洞穴。武凤楼因疲劳至极,蜷曲着身子沉沉睡去。 武凤楼一觉醒来,再顺原路钻出,从隙缝中已看到耀眼的阳光,知时间已经不早,自己的危难已暂时过去,又回到洞中盘膝而坐,默运玄功,以自己的先天无极真气疗治伤痛。 武凤楼好不容易熬到二更左右,才从假山洞中钻了出来。心中不由得暗暗纳闷:昨晚虽然凶险,夏侯兄弟武功再高,凭自己一身所学,又得窦、位二位伯父大力相助,逃出府去还是可以办到的,可窦二伯父为什么非让自己留在假山洞中,还另安排位伯父声东击西、移花接木呢? 武凤楼虽然百思莫明,毕竟对矬金刚的安排还是深信不疑的。所以,现在虽时已二更,又无人阻拦,也并不急于逃走,反而凭仗路熟,暗暗地向前面正厅摸去。 刚过正厅山塘,突然看见正厅内一片灯烛耀煌,照耀得如同白昼,心中不由一动。轻身提纵,绕到厅后,见有两个背插单刀的壮汉把守。当下不暇思索,飘身扑到两人身后,乘他们尚未发觉,双手齐伸,分别轻点了二人的昏睡穴。然后,一式“乳燕凌空”轻身腾起,轻轻落于大厅之上。见天窗已被揭开,未及细想,飞身掠下,伸手一按横梁,隐身在幕帷之中向下窥望。 只见那少年书生正端坐公案后面的虎皮交椅上,昆仑双杰夏侯耀武、夏侯扬威兄弟二人分侍两侧,其余锦衣卫士静悄悄地两厢护卫。正厅中虽寂静无声,但一股子肃杀之气却是咄咄逼人。 武凤楼不由得暗暗一凛,明知那少年书生是奉了奸宦魏忠贤之命,前来查搜先父所搜集魏阉的罪证而来,怎么会午夜深宵在巡抚行正厅设立公堂? 正自狐疑,猛见一个旗牌模样的低级武官抢步进了正厅,单膝点地,说:“禀小爷,人犯带到。” 第14章 武凤楼一听,不由得暗暗后悔。他开始时,只是想进入正厅察看一下动静,立即逃出去找到恩师请示机宜,所以点那二人的穴道时出手很轻。如果在正厅停留的时间一长,那守卫厅后的二人必会醒转,很快便会引起轩然大波。有夏侯兄弟在此,自己要想安然退出,已不可能。更何况自己以带伤之身,难堪恶战呢。马上就走,又不知带来的人犯是谁? 正拿不定主意,忽听那少年书生沉声喝道:“带上来!” 紧接着,一阵杂沓的脚步之声,四个兵丁押来一个犯人。武凤楼只看了一眼,不由得浑身一抖,好象掉进了万丈冰窟。原来,那人犯竟然武凤楼的生身母亲武夫人。不知怎么,却在去金华的路上被人截了回来,落入魔掌。 只见武夫人缓步从容地走进正厅,凛然说道:“老身是朝廷命妇,不知身犯何法,你们竟敢私自拘捕?” 那少年书生微微一笑说:“武夫人,你是诰命夫人,随武大人宦海浮沉数十年,自然懂得‘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武伯衡欺君罔上,结党营私,颠倒黑白,密谋暗害九千岁,现已畏罪自裁。九千岁念同僚之谊,法外施仁,只要武夫人招出武伯衡生前和谁同谋,并交出奏折手稿,不光赦免你和令郎武凤楼的应得之罪,还会给你们母子二人一条生路。如若顽抗不交,别说下官我,就是九千岁他老人家也无法庇护你们母子二人。” 武夫人听罢,微然一笑说:“先夫之死,你们虽处心积虑,做得隐秘,岂不闻司马昭之心尚为路人所知,何况魏忠贤之奸谋已昭然若揭,先夫岂能冤沉海底?你不用威吓,老身早想随先夫于地下,以侍晨昏,岂仅一死!”说罢,稳坐椅上,闭目不睬。 武凤楼见母亲大义凛然,临危不惧,慷慨陈词,砭砭斥贼,有母如此,深感自豪。哪料到那少年书生陡然面色一变冷冷说道:“武夫人真不愧出身名门望族,果然唇枪舌剑,诡辩有术。不过,我告诉你,犯官武伯衡凭空捏造的那份底稿我是志在必得。 别说你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妇人,就算你是铁打铜铸的金刚,我自有法把你焚化磨明。你总该知道‘三木之下,何愁不得’吧?” 武凤楼听到此处,不由得炸开当顶,走了一股子凉气。知那少年书生意狠心毒,要用非刑逼供。刚想飞身而下,不料右肩一紧,已被人一把扣住。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左手一扬,还没有把真力吐出,忽听那人附耳低语道:“不准莽撞。” 武凤楼心中一喜,原来阻止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五岳三鸟排行第二的追云苍鹰白剑飞。 武凤楼一见师父来到,哪里还敢乱动?再向下一看,那个旗牌官模样的武官一挥手,四个兵丁已有二人各抓了一把鸭嘴棍在手,另外两名兵了拿过了钳子,往地上一撂,武凤楼心胆俱裂,五内如焚。猛觉师父按在肩头的手掌微微颤抖,知道老人家也很激动。为了大局,只得强忍悲愤,向下看去。 见那少年书生还是微微笑着说道:“武夫人,你偌大年纪,何苦以身试刑?依我良言相劝,还是交物招供为好。” 武夫人冷哼一声说:“小贼不要猫哭老鼠——假慈悲了,老身甘愿受刑。” 少年书生“啪”地一拍公案,两个兵丁猛向武夫人扑去。眼睁睁一个年过半百的诰命夫人,就要惨遭非刑之灾。武凤楼实在忍无可忍,就想挣脱师父之手,扑下去拼命相救。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正厅外忽然传来了一声轻脆的呼喊:“郡主到!” 那少年书生一挥手,阻止了扑向武夫人的两名兵丁,嘴中吐出了一个“请”字。 当他立起身来离开公案之际,魏银屏一身素服,已带领贴身四婢跨进了大厅。 武凤楼做梦也想不到,魏银屏以郡主之尊,竟然会午夜深更来到巡抚衙门。他和魏银屏之间的恩恩怨怨,错综复杂,难理难分。所以,魏银屏的突然出现,以武凤楼的聪敏机智,也不由得茫然一怔。 这时,耳中传来了那少年书生清脆的笑声:“哟,屏妹深宵来此,有何贵干?” 就见魏银屏冷然一笑,说道:“侯大人,你虽是贵为武官正一品的锦衣卫总督,但你的职责范围可不在此地。家父虽然去世,在朝廷没有另派员来之前,两江水陆提督的印信理应由我执掌,所有一切地面上的事务,自然归我代理。今夜总督大人抓捕人犯,开堂审讯,连个招呼都不打,你把我这个代理两江水陆提督置于何地呢?” 魏银屏这番话一出口,惊得武凤楼身心皆颤,心中猛然一动。扭头一看师父,见白剑飞赞许地点了点头。直到这时,武凤楼才知道师父通过矬金刚窦力,令自己留下来的真意。 原来,武凤楼对那少年书生的出身来历,丝毫不摸底细,连久走江湖的狗屠户位方也一无所知。今日一听魏银屏之言,才知道那少年书生是女扮男装的锦衣卫总督侯国英。这侯国英的师父铁扇追魂于和,师娘河东狮阎秀英,是武林中一对出名的魔头。 侯国英今年二十四岁,所用一把追魂扇,长约二尺八寸,精钢打制,有三十四小股,两大股,共计三十六股,合三十六天罡之数。内含三十六根追魂毒钉,见血封喉,厉害绝伦。 两根大股是红毛铁所造,切金断玉,锋利无比。江湖人无不畏之如虎,素有女魔王之称。这还不说,特别是她的出身更为特殊。她母亲客氏,是当今万岁天启皇帝的奶母。 天启登基后,封客氏为圣泉夫人,在大内建造圣泉宫供其居住。这圣泉夫人丰姿聪慧,颇具机谋,经常代天启批阅奏章,干预朝政,被一些正直之臣戏称之为二太后。 侯国英二十岁时,就被天启封为锦衣卫总督。她又是魏忠贤的义女,内仗母亲之势,外托魏阉之威,兼之骄横阴狠,身任要职,满朝文武莫不避之如虎。 她自幼爱穿男装,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女孩气息,加之眼高于顶,瞧不起世俗男子,虽不断有五公大臣之子、当朝权贵之后托媒说合,她不光嗤之以鼻,不假辞色,弄不好招来杀身之祸。所以,虽已花信年华,尚是小姑独处,就是其母圣泉夫人也拿她没法。今晚机缘凑巧,郡主魏银屏一声“侯总督”,才提醒白剑飞和武凤楼师徒二人。 武凤楼心中暗想:怪不得堂堂昆仑双杰竟甘心俯首,充任护卫。今日,魏银屏当着众多司下,如此顶撞女魔王侯国英,武凤楼不禁为之暗暗担心。 侯国英乍听之下,果然粉面一沉。 不过,她到底是和魏银屏从小一块长大,感情亲睦的干姐义妹,加之又年长几岁,看在干爹魏忠贤的份上,也不能马上翻脸。遂宽容地笑道:“屏妹,你怎么和我打起官腔来了? 我亲奉义父之命,专程前来办此机密之事。你又在执丧期间,不得已从权办理。还有什么不妥吗?” 在侯国英想来,魏银屏虽然娇纵成性,可是,只要抬出魏忠贤这块金牌,就一天云雾皆消。她哪里知道魏银屏和武凤楼之间的恩恩怨怨呢? 不料,她的话刚一落音,魏银屏已寒着脸说道:“总督大人,你身为锦衣卫首脑,常常出入宫廷,对朝廷法度,比我清楚。不通过地方官员擅自抓人、审讯,算不算私自拘捕,私设公堂?如真的奉我叔父之命,请拿出内阁公文。否则……” 侯国英只是遵奸宦魏忠贤口谕而来,一无朝廷圣旨,二无内阁公文。魏银屏这一较真,倒把她弄得张口结舌,举止失措起来。哪知她稍一迟疑,魏银屏已对贴身四婢喝道:“速将犯人带回提督府。” 四婢应声而出,不容分说,将武夫人带出巡抚正厅。追云苍鹰白剑飞一扯武凤楼,师徒二人从天窗退了出来。 白剑飞在前,武凤楼在后,轻点巧纵,飞身出了巡抚衙门,直奔六和塔疾驰。 到了塔上,只见狗屠户位方和矬金刚窦力,正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说话。一见二人进来,那少年恭恭敬敬跪在白剑飞面前说:“侄儿李鸣给二叔叩头。” 白剑飞虽愁绪满怀,一听说这孩子是李鸣,也不由得脸上一阵喜悦,“哟,你就是小个子的宝贝徒弟,人称缺德十八手、又叫人见愁的那个坏小子?” 武凤楼一听,不由得就是一愣,暗暗埋怨道:师父怎么越老越不自尊了,竟然跟一个后生晚辈开起玩笑来了。正想着,忽听师父叫道:“楼儿,这是你矬二大爷的徒弟李鸣,过来见见。” 武凤楼刚跨出一步,李鸣已双膝点地,口称:“大哥,小弟有礼。” 武凤楼连忙跪下还礼,二人对拜了三拜,一齐起来。猛听狗屠户位方“扑哧”一笑说:“怪不得人家说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凤楼这孩子也只比鸣儿大上两岁,不光软、硬、轻三功都已登堂入室,就是内家功夫先天无极真气,也有很高的造诣。你个矬鬼自己不成材,教的徒弟也是这样的德行。你们真是一对难师难徒。” 矬金刚听罢,不仅不气,反而哈哈大笑说:“狗屠户,你小子懂得个屁!李鸣这孩子,别看我只传了他十八手,江湖上已是赫赫有名、扬扬有声的人见人愁……我要是传他三十六手,那还不神见神愁?我要是传他七十二手,岂不是天地俱惊,神鬼皆愁了?” 白剑飞笑骂道:“没见你小个子这样老没正经的,在晚辈面前净耍贫嘴。” 二位老侠说骂了一阵,狗屠户才问起夜探巡抚行之事。 白剑飞的脸色随着狗屠户的询问,渐渐沉重下来,遂沉声答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那少年书生正是那个号称江湖第一女魔头的锦衣卫总督侯国英。 第15章 且别说她身分特殊,手握兵权,就是她那一身武功,也是深不可测。再加上一把切金断玉巧放暗器的宝扇,我自问没有胜她的把握。 我掌门师兄萧剑秋多年不入江湖,只有小师弟江剑臣才是侯国英的克星。可他只身单剑隐迹黄山,一时无法寻觅,如之奈何?武夫人虽被魏郡主救走,毕竟没出候国英的魔掌。如不马上救出,必遭凶险。” 白剑飞说到此处,沉吟起来。狗屠户、矬金刚也闷闷不语,武凤楼更是急得手足无措。 忽然,缺德十八手李鸣脸色一正,叫了一声:“二叔,小子倒有一计,保险武大哥能战胜女魔王侯国英。” 这句话一出口,三位老侠一齐以询问的目光,专注地盯着人见愁李鸣。又听他嗓音清亮地续道:“西湖灵隐寺藏经楼上,有一口镇寺宝刀,名曰销魂刀。此刀乃魏文帝曹丕所炼,刀长三尺八寸,一面是五只飞翔的彩凤,一面是一轮滚滚红日。这把刀切金断玉,锋利无比。只要把销魂刀借到手,凭武大哥一身先天无极派的功夫,虽无绝胜把握,总可以应付。我和师父救伯母,白二叔在外边接应,有了这口刀可以削断镣铐,就万无一失了。” 众人一听,李鸣这小子,年仅十六,竟然考虑得如此周到。孰不知李鸣的父亲李精文任江南按察使,李鸣出身宦门,不仅饱读诗书,且对官场一切非常熟悉,所以胸有成竹,谋略超人。 追云苍鹰白剑飞为难地说道:“灵隐寺方丈瑞雪大师,和咱们素无交往。况且,藏经楼主瑞雪方丈的三师弟瑞云,有独臂如来之称。罗汉堂首座是瑞雪方丈的二师弟瑞昌,三人都是佛门中有名的高僧。销魂刀又是灵隐古刹的镇寺之宝,他们岂肯轻易外借?如果有掌门师兄在此,或许能成。我们这些人前去借刀,岂不是自讨没趣?” 李鸣笑嘻嘻地说道:“二叔不要忧烦。小侄不才,愿陪武大哥前往。如借不来,召愿受责。” 白剑飞怪眼一翻,说:“口说无凭。” 李鸣看了自己的师父一眼,矬金刚当即答道:“我愿作保。” 白剑飞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强敌当前,小个子你开什么玩笑?” 矬金刚窦力哈哈一笑说:“白二弟,你别瞧不起我这宝贝徒弟。论武的,他有我独门秘传的缺德一十八招;论智谋,那真是韬略过人,智计百出。他既愿去,你就放心好了。我敢保险,销魂刀谁能拿到。” 白剑飞虽半信半疑,可是为救燃眉之急,不得不答应一试。 吃罢早饭,李鸣出去转了一圈,弄回个包袱,武凤楼取开一看,里面是两身文生衣帽,可知兄弟想得周到。二人分别换好,都是一身青衫,方巾便履。武凤楼是面如冠五,丰姿挺秀;李鸣则是方面大耳,富贵雍容,俨然是一对儒林秀士。二人辞别了三位老侠,向灵隐寺赶去。 追云苍鹰白剑飞到底是放心不下,也换了件衣衫,假装游湖香客随后跟去。 到了灵隐寺,见李鸣、武凤楼二人,正和灵隐寺的知客僧人广亮谈话。 只听广亮道:“二位小施主莫怪,你们要见的都是贫憎的尊长,平常是不会外人的。况且,两位小施主又不说明为了何事,贫僧实不敢通禀。” 白剑飞在心中暗暗埋怨李鸣道:“我说刀不好借,你小子偏吹得天花乱坠。现在别说借刀,就连这佛门三僧你也见他不到。”正想示意二人别再多作口舌之争,速速返回,另行计议,忽见李鸣把脸一寒,随手从袋中取出一个很大的牛皮信封来,向广亮面前一送,沉声说道:“凭这个,我要立时会见你们的藏经楼主瑞云大师。” 白剑飞再一看广亮,见他面容陡然一变,放低声音道:“两位施主随我来。”说罢,头前引路,领着二人进了山门,向东边月亮门走去。 白剑飞因为离得远,不知李鸣玩的什么鬼招数,不由心中一急,故意咳嗽了一声。武凤楼转脸见是自己的师父,忙着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请他放心。白剑飞心中虽然略定,但是不能拿准,只好在外边假装游览,以观动静。 原来,武凤楼见知客僧广亮一再拒不代禀,心里也认为想见这佛门三僧根本无望。不料李鸣突然从袋中掏出一个很大的牛皮信封来,一角竟盖着一颗江南按察使衙署的鲜红大印。 须知,明清两朝的按察使就是一省的司法最高长官,相当于现在的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主管一省的司法事务。 李鸣和武凤楼本来人长得仪表非俗,又都是宦门子弟,仪表万方,举止不凡,而且穿的都是儒巾青衫。广亮不知他们奉按察使之命来灵隐寺有何重大事务,哪里还敢再拦?所以,才小心翼翼地领二人进了山门。 武凤楼走进山门一看,不由得暗暗点头,这灵隐古刹真不愧是佛门圣地,殿堂雄伟,庭院整洁,古树参天,庄严肃穆,僧众来往匆匆,井然不紊,寂无人声。 过了月亮门,只见前面现出一座三层灰色砖石结构的楼房。二人随即在楼外站定,知客僧广亮走了进去。 不多时,随着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台阶上已站着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年僧人。只见他面容清瘦,身高八尺,一领鹅黄色袈裟,左边空着一个袖管。武凤楼心中一凛,知道面前这个老年增人就是灵隐三增中的独臂如来瑞云大师,忙着想躬身施礼,不料李鸣已抢步上前,傲然说道:“在下李鸣,奉家父按察使李大人之命,前来晋谒瑞云大师。” 武凤楼不由得一气,心想:咱们是有求于人家,你怎么能这样狂傲?果然见那老僧冷冷地说道:“贫僧乃方外之人,与世事早已无缘。不知李公子来找老衲有何见教?” 武凤楼心里想:糟了!我看你怎么向人家张口借刀? 哪知李鸣缓声而重浊地道:“大师虽系世外高僧,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灵隐宝刹尚在朝廷法度之内吧?家父虽是朝廷的司法官吏,对大师一向颇为尊重,怕手下人出言冒犯,才令在下来此,大师莫非不想接待吗?” 好李鸣!确实是舌利如刀,一番话说得瑞云大师心头一凛。须知,他再是出家高僧,可李精文乃是一省司法大员,他又不知李鸣为何而来,所以一凛之下,话头也软了下来:“李公子到底何事而来?请当面明言。” 武凤楼认为李鸣必定叙明来意,婉言借刀。哪知人见愁李鸣却单刀直入地说:“闻听人言,贵寺的销魂刀悬在藏经楼上,不知是否?” 由于李鸣凛然端坐。猛然动问,瑞云大师不明何意,匆忙之下,竟点头应道:“是悬在此楼。” 李鸣的脸冷冰冰地能刮下一层霜来,沉声说道:“此刀竟然还在!瑞云大师,你不会说谎吧?” 瑞云大师更加入五里雾中,呆了一下说:“此刀确实悬在藏经楼。不知小施主因何有此一问?” 李鸣看也不看瑞云大师一眼,斩钉截铁地吐出四个字:“取来我看。” 瑞云大师确实叫李鸣给蒙住了,当下不暇思索,登上楼去。 直到这时,武凤楼才回过味来,他知道凭自己和李鸣这两个江湖上的无名后辈,别说借刀,就是要瞻仰瞻仰,也恐怕难得一逞。现在李鸣以江南按察使公子的身分,又手持密函,出其不意,竟然把这个佛门高僧蒙了个严严实实,真格地去取销魂刀了。 不过,刀虽能取来,要公然携走,人家岂能答应?难道说真能把刀一骗到手,就来个霸王硬上弓,持刀硬闯?可是合二人之力,能逃脱灵隐三僧之手吗? 武凤楼正在反复思考不定,那瑞云大师已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着一口宝刀,从楼上走了下来。李鸣煞有介事似地面容一肃,向那口宝刀深深打了一躬,然后伸出双手,异常严肃地接了过来。 武凤楼一看,这口刀连鞘长足有四尺,刀鞘上满是龟纹,越发显得古朴异常。李鸣一按绷簧,猛听一声轻啸宛如龙吟,刀一出鞘,挥若闪电掠空,两道光华,耀眼夺目。知确是销魂刀无疑,一回手插刀入鞘,转手递给了武凤楼。 武凤楼接刀在手,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见李鸣对着瑞云大师先是深深一揖,紧接着双膝点地,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头。这一来,可把瑞云大师给弄糊涂了,忙着扶起了李鸣,双掌合十说道:“施主为何行此大礼?折煞老衲了。” 人见愁李鸣这才把自己的来历及武凤楼是两江巡抚武伯衡之子,为了救母出狱和替父报仇,特来请销魂刀一用等等详情,细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小可深恐瑞云大师不肯相借,才打着父亲李精文的旗号诓出刀来,实是万般无奈,请大师恕罪。” 说完,一拉武凤楼,二人又一同跪了下来。瑞云大师听了,气得三尸神气暴跳,五凌豪气飞空,厉声说道:“李鸣,你竟敢如此戏耍老衲,诓骗我寺的镇寺宝刀!若不是看在你父为官多年清正廉明,你师父师伯也是一代豪侠,我焉能饶恕于你。现在依我佛慈悲为本,善念为怀,你把销魂刀速还给我,老衲放你二人出寺。”说完,把手伸向了武凤楼。 武凤楼是何等人物,岂能蛮不讲理?刚想把刀交还,李鸣已横身在前,沉声说道:“大师,亏你刚才还说慈悲为本,善念为怀。如今魏阉专权,残害忠良……我武大哥为了申报父仇,急赴母难,恳请借刀一用,你尚且不允,哪里还有什么‘慈悲’、‘善念’?实话告诉你,现在销魂刀已到了我们手中,不管你肯与不肯,俺们是借定了。” 瑞云大师做梦也想不到,李鸣这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在自己这个三十年前就享有盛名的佛门高僧面前,竟然如此放肆。 第16章 当下,“哈哈哈”狂笑一声,傲然说道:“李鸣,刀虽被你们诓去,凭你二人之力,你觉得能逃出老衲之手吗?” 武凤楼一看事情要僵,刚想婉言陈情,不料李鸣也“哈哈哈”大笑了一声说:“瑞云大师,我李鸣虽不才,也是江汉双侠的门人,我要没有弯肚子,也不敢进你这个镰刀铺。别说合二人之力以多胜少,我李鸣不干。就是一对一,我李鸣也不能欺负你老弱病残。 你要是非动手不可,我也不愿占你的便宜,保险把一只手插在裤挡里,只用一只手和你比划。不然,我就不叫人见愁了。” 李鸣是出了名的缺德捣蛋鬼,一番话,差点没把个佛门高僧瑞云大师给活活气死。武凤楼也觉得李鸣这个乱子闯大了,刚想阻止,就见瑞云大师面容一寒,两只眸子陡然射出逼人的光芒。那一件又宽又大的鹅黄色袈裟,突然象被风吹似的膨胀起来,俨然象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不由得心头一震,怎忍李鸣为自己身遭凶险?忙着一提真气,抢到李鸣前面。 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一个小沙弥快步走来,高声报道:“方丈驾到。” 亏得这一声险喝,才避免了一场殊死的搏斗。瑞云大师狠狠地瞪了他二人一眼,快步迎了出去。武凤楼刚想埋怨李鸣,人见愁已低喝一声:“出去”,二人随即跟在独臂如来瑞云大师之后,迎出了藏经楼。 只见一个须眉全白的老年僧人和一个六旬左右的青衫儒者并肩而立,两旁分别侍立着十八个中年人。瑞云大师疾步趋至老和尚面前,口尊“掌门师兄”,合十为礼,又和那老年的青衫儒者各施一礼。 老方丈瑞雪并不理会师弟瑞云。反而合十向武凤楼问道:“小施主就是两江巡抚武大人的哲嗣了!” 武凤楼觉得瑞雪虽然满面慈祥,但却另有一种慑人心神的气魄,忙深深一拜答道:“晚辈正是武凤楼。” 话未落音,老方丈己微微一笑说:“这真是大水淹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哪。” 说罢,用手一指老年儒生,“小施主,你大师伯在此,还不赶快见礼。” 武凤楼心头猛颤,抬头再仔细一看那老年儒生的长相、穿着、举止,果然与师父平素所述的师伯一摸一样。这一喜确实非同小可,迅即双膝跪倒,刚叫了一声“师伯”,已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李鸣一听是萧剑秋,也早已一声不响地跪倒在武凤楼身后。原来,这老年书生正是先天无极派掌门人,五岳三鸟之首展翅金雕萧剑秋。一见李鸣与武凤楼跪在面前,吩咐了一声:“起来。”忙伸手拉起李鸣,上下打量了一遍说:“你就是最近二年江湖上相传的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 李鸣陪着笑脸说:“小侄不敢,那是旁人瞎唬。” 萧剑秋脸寒如冰,冷冷地斥道:“你小小年纪,竟然胆大包天,以小犯上,戏耍佛门高僧,这还了得!看起来,我倒要替窦老二管教管教你了。” 李鸣是何等的聪明,见萧剑秋一面大声斥责,一面暗使眼色,心里早已雪亮,故意装作害怕已极,连连向老方丈赔罪不已。 萧大侠见瑞雪脸上颜色稍有和缓,才向二僧抱拳拱手,微带征询的口气说道:“念李鸣虽然无礼犯上,可为友之心可嘉,能否请二位看在我佛面上,饶恕了他?” 瑞雪大师看了师弟瑞云一眼,尚未开口,瑞云大师早已抢先说道:“贫僧虽然早已跳离红尘,但除暴安良尚属份内。只是这小子大言朗朗,目无尊长,要是让他就这么把销魂刀拿去,则贫僧颜面何在?看在萧大侠的面上,软、硬、轻三功任他自选。只要有一招胜我。销魂刀贫僧双手奉上,绝不食言。” 萧大侠一听,不由得一怔。心想:这秃驴真滑头。名义上是给我面子,其实是给软钉子让我碰。凭李鸣的所学,和瑞云大师相比,岂不是相差天渊? 正想法措词,不料李鸣已笑嘻嘻地说道:“老前辈,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当着老方丈和萧伯父,你可不要反悔。” 瑞云大师哈哈一笑说:“那是自然。” 李鸣道:“晚辈斗胆想和大师商量一件事。” 瑞云大师道:“可以。” 李鸣说:“晚辈有一把非常浅显的功夫。我练出来以后,只要老前辈你能照方抓药。或者比葫芦画瓢,也来练上这么一下,我不光立即奉还销魂刀,还甘愿剃净头发,在灵隐寺服苦役二十年。” 李鸣说到这里,众人不由为之一怔。又听他续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我练过了,你老人家练不上来,又该咋办?” 人见愁李鸣这番话刚一出口,可把萧剑秋和武凤楼爷儿俩给吓坏了,刚想出言阻止,瑞云大师已抢口说道:“小子,不论什么样的功夫,只要你能练得出来,我若练不出来,销魂刀不光借给你,我还许你永远不还。不过,你赌的削发出家,服苦役二十年,我可怕你说了不算。” 李鸣一咬牙说:“你要不放心,我们各找保人如何?” 没等瑞云大师开口,老方丈已大声说道:“老衲愿为三师弟作保。” 在瑞雪大师看来,李鸣是非输不可。要说李鸣能练出来的功夫瑞云大师不能练,就是三岁孩子也不能相信。他是气李鸣这小子太狂妄无礼,才挺身而出为师弟作保。 轮到李鸣时,萧剑秋和武凤楼爷儿俩都是默不作声,暗暗埋怨李鸣把话说得太过太绝,恨不得把他狠狠揍上一顿才能解气,怎肯为他作保,自找其辱?武凤楼知道准输,借刀既然无望,遂把销魂刀双手一捧,就想呈给老方丈瑞雪。 这时,李鸣突然一横身,一把将刀枪了过来,插在自己背后。 萧剑秋以为李鸣要耍无赖,背刀逃窜,气得浑身颤抖,怒喝了一声:“奴才你敢!” 不料李鸣哈哈一笑道:“萧大爷,凭我人见愁能干那种下三滥的事么?咱爷们是赢定了啦。”说罢,朝萧剑秋一挤眼,一打手势。 萧剑秋突然明白了,几乎笑出声来。他怕露了马脚,便大声说道:“我替鸣儿作保。” 武凤楼不禁纳闷,怎么大师伯也跟着李鸣胡闹起来了? 这时,李鸣已一个前纵,回到瑞雪、瑞云二位大师面前,双脚不丁不八,二目平视,冲着二位老和尚一笑,道:“光说不练是嘴把式,光练不说是哑把式。老前辈请看,我这就练啦!” 话未落音,双臂一张,再两掌一合,“啪”,发出了一声轻脆的掌声。然后,“噗嗤”一笑,看着瑞云大师说:“请大师照样练来。” 原来,李鸣是欺瑞云大师只一条胳膊,轻易获胜。 罗汉堂内,除去瑞云大师以外,都被李鸣这一缺德的怪招引得哄然大笑。瑞云大师的脸色气得由黄转白,几乎背过气去。 萧剑秋刚想示意李鸣赔罪,人见愁李鸣已经端端正正地跪在瑞云和尚面前求饶说:“小子我这点德行,岂敢和你老人家较量?但是为了武大哥救母事急,迫于无奈,晚辈才出此下策。请老前辈饶了我吧。”说罢,眼巴巴地望着瑞云大师,武凤楼连忙陪着李鸣跪了下来。 萧剑秋也一揖到地,连连求情。 常言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李鸣这小子的招数真绝,打哭引笑,软硬齐施。 瑞云“唉”了一声说:“算啦!冲着你小子这份机灵劲儿,老衲只得认啦!起来吧。” 李鸣连忙叩头起来,道谢说:“大师好生之德,晚辈终生难忘。可救人如救火,我们弟兄告辞了。”武凤楼也施礼告别,并拜别了掌门师伯,转身离去。 萧剑秋单独送了几步,看着武凤楼半晌,说道:“我闻人言,燕山八魔之师老魔头虎头追魂燕凌霄也到了江南。你和他的几个徒弟已结下了不可解开的梁子。这老魔亦正亦邪,护短异常,既来江南,必欲寻仇。再加上女魔王侯国英善会笼络人心,必为其所用。不过,依燕凌霄的为人,绝不会暗中下手,肯定要公开叫阵。我和你师父目下又不好公开露面,你位、窦二位伯父皆非其敌。而且,他和虎跑山庄庄主草上飞孙子羽有吻颈之交,必首二人之力为徒报仇。这是个很为棘手的问题。望你们能避则进,否则也要小心应付。我已通过武林中的同道向你三师叔发出密信,由他暗中护你。不过你三师叔虽与你师父和我齐名多年,江湖上人大多只闻其名,未谙其人,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底细。阉贼魏忠贤已托风流剑客晏日华,多次持魏阉亲笔书信聘请你三师叔去青阳宫保他。必要时,我倒想叫他进入青阳宫卧底,以彻底查清奸宦虚实。你今后要随时留意你三叔的行踪,切不可让他公开露面。前途凶险正多,鸣儿今后不准再这么胡闹,以防树敌过多。你们走吧。”言罢,飘然而去。 武凤楼与李鸣得了灵隐古刹镇寺之宝销魂刀,如虎添翼,精神大振,便相偕往六和塔赶去。来到塔上一看,除去追云苍鹰白剑飞、狗屠户位方和矬金刚窦力三侠外,又多了一个矮个子老头。 此人虽年近花甲,却鬓须如墨,浓眉环眼,威猛异常。 李鸣抢先欢呼了一声:“师伯”,跪拜下去。武凤楼知是江汉双矮的老大矮罗汉窦觉,也紧跟着叫了一声:“伯父”,同时磕下头去。 窦觉不理会李鸣,一把拉起武凤楼,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冲着白剑飞笑道:“秃子,我真想不通,老天爷为啥处处都偏向着你?凭你这块料,竟然找了这么一人中龙凤作徒弟。” 说到这里,又对武凤楼道:“令尊武大人乃朝廷栋梁,江南百姓的青天。 第17章 如今惨遭陷害,蒙冤九泉。拼着我这把老骨头不要,也要把令堂救出魔掌。 这杭州城钱塘、仁和两县所有捕快、牢头,谁不怕我老头子?我马上进城,先查出令堂被押的地点,再接上里面的关节,今晚只要去两至三人,即可救出令堂武夫人。现在,又有了这口宝刀,斩锁断铐,省事多了。” 矮罗汉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主张,等武凤楼向他躬身道谢时,他已一个“燕子穿帘”,从窗户中跨了出去。武凤楼暗暗赞佩老人家侠肝义胆,古朴热肠,年纪虽老,身子还这么轻灵。 矮罗汉窦觉走后,武凤楼刚想向师父禀知借刀和见大师伯的经过,不料从塔下上来了一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年轻人,冲着狗屠户位方单膝一跪,口称“师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双手呈给位方。然后才给白剑飞、窦力二人见礼。 武凤楼料到一定是狗屠户位方的心爱徒弟天山飞蝗凌云了。早听师父讲过,狗屠户位方是太极门的传人,和先天无极派殊途同归。位方练的也是童子功,终身未娶。凌云又父母双亡,爷儿俩虽是师徒,却亲如父子。 凌云的一口青铜剑深得太极门的奥妙,太极十二剑、奇门十三式已练得炉火纯青,威猛难敌。为了使徒儿成名,狗屠户又把自己的独门暗器一百零八支飞蝗弩,一并传给了凌云。 这一百零八支飞蝗弩只要打出,双翅展开,不走直线、上下左右迂回飞绕,令人防不胜防。 特别是飞蝗的嘴内藏有一支钢针。宛如舌间,平时含在嘴内,只有打中人身时,绷簧一动,舌头才吐出来。针分有毒无毒两种,真是“迎风展双翅,入肉才吐舌”,实属厉害无比。武凤楼早已闻名,今日一见,果然雄伟矫健,堂堂仪表,忙拉着李鸣上前见礼。一叙年庚,凌云小武凤楼一岁,长李鸣一岁,三小称兄呼弟,异常投机。 就在三人互相问询的时候,狗屠户已把信看完,冷笑一声,交给了白剑飞。白剑飞飞快地看了一遍,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叫道:“楼儿,你这就去虎跑山庄告知草上飞孙子羽,就说为师马上就到。” 窦力急道:“何人来书?何事这样匆忙?” 白剑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才把信中的内容向大家讲了一遍。原来,信是孙子羽写给狗屠户位方的。大意是:燕山派老魔头虎头追魂燕凌霄,因有几个弟子死伤在武凤楼等人手下,要和白剑飞师徒作一了断。因为武凤楼逃避侯国英的追捕,无法寻找,知狗屠户位方和追云苍鹰白剑飞是至交好友,所以请位方代约白剑飞师徒,三日内去虎跑山庄相会。 白剑飞想:今天晚上必须救出武夫人,而且人一旦救出,就得立即远走他乡。可又不愿让燕凌霄、孙子羽耻笑,所以才当即立断,决定中午前去。 李鸣一听说叫武凤楼去虎路山庄下书,立即提出异议:“武大哥两次三番大闹杭州,魏忠贤必得之而甘心,此番下书,他不宜前往。小侄情愿代劳。” 不料狗屠户位方却说:“虎头追魂燕凌霄是江湖上难惹的魔头,草上飞孙子羽也是早已成名的武林豪杰。何况燕山八魔死伤多人,双方已势不两立。 这次下书看着简单,办来却难,既不能损我威风,又不要激怒对方,必须有胆有识,才不致受他们凌辱。鸣儿机智有余,武力不足,请另考虑他人。” 依位方的意思,想叫自己的徒弟凌云前去。谁都知道,若论武功,天山飞蝗凌云比李鸣确实高出许多,矬金钢窦力和追云苍鹰白剑飞也有些心动。 哪料李鸣却正色说道:“此去越是凶险,才越是非我不可。因为我能软磨、会硬顶,保险不会给老爷子丢人。” 白剑飞闻言哈哈一笑道:“说得好!准你前去。” 李鸣辞别众人,匆匆下塔而去。窦力到底是师徒情切,站起来道:“这孩子顽劣异常,别把事情闹大了。”说罢,径自追上前去。 狗屠户位方哈哈大笑说:“矮个子,你别沉不住气。我知你既怕燕凌霄,又怕孙子羽,更不放心你那宝贝徒弟。我和他二人都熟,还是我带凤楼先走一步吧!” 白剑飞点头应允,位方便带武凤楼同往虎跑山庄而去。 从六和塔到虎跑山庄路虽不远,可游人很多。二人又不能施展轻身术,只得脚下暗暗加紧。不大一会儿,已追上了人见愁李鸣,位方示意武凤楼不要与他招呼,只是暗暗尾随着他前行。一直来到虎跑山庄之前,狗屠户和武凤楼借着前面一块直立如笋的大石掩护,隐身观望。 只见李鸣大模大样地来到孙宅门前,大声叫道:“门上有人吗?”话刚落音,门一响,从里面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黑脸壮汉来。那壮汉斜着眼打量了李鸣一番,寒声道:“小子,你找谁?” 武凤楼一听黑脸大汉口出不逊,心里话:要糟!李鸣向来连一句话的亏都不吃,这一声“小子”,他岂能咽下? 不料李鸣不光没生气,反而笑嘻嘻地答道:“我受人之托,来找你们庄主。大管家,劳你的大驾代为传禀一声,就说我不进去了,请你们庄主出来一趟,我只说一句话就走……拜托!拜托!”李鸣连说了两个拜托,还深深作了两个大揖。 武凤楼心中暗暗纳闷,李鸣今天怎么了?他可是出了名的缺德鬼、人见愁,怎么突然变成了个文雅公子?再一看时,那大汉可能因为张嘴就是“你小子”,而人家反而大管家长大管家短,还连连作揖,觉得不好意思,对李鸣就有了几分好感,刚想扭身去禀告庄主,李鸣又作了一揖说:“大管家,我可没见过你们庄主。劳你老的神,到时点我一下,我这厢多谢啦。”说着,又是一揖。 武凤楼要不是忙着用手捂嘴,几乎都笑出声来。心想:好哇!这一次连“你老”都带上了。知道李鸣必有鬼点子,但是不管怎么想,也猜它不出。回头一看狗屠户,只见位方似乎也忍俊不住,瞪着两眼,咧着大嘴,饶有兴趣地盯着李鸣。 正看着,只见刚才进去的那个黑大汉从门内走了出来,他身后随着一个四旬左右的中年秀士,五官清秀,举止潇洒,身穿白色长衫,脚登皂底逍遥履,透出一派斯文之气。 另一人已六旬开外,身材修长,紫面长髯。一件古铜色大衫长仅过膝,白布高靴袜子,足登福寿履。在他身后,紧跟着四个中年汉子。 武凤楼一眼已认出,左边的两个是九江见过的七魔郑七星与八魔王一川。不用说,右边两人就是大魔赵大鹏与六魔吴六奇了。而且,那紫面老者必定是老魔虎头追魂燕凌霄。正想和位方打个招呼,忽呼狗屠户低声告诉自己:“楼儿,那中年秀士就是武林中素负盛名的草上飞孙子羽。那……” 话没说完,就听孙子羽问道:“小友奉何人之命光临敝舍,到此找谁?” 猛听李鸣结结巴巴地说道:“奉奉……奉位……位大叔……叔之命,来、来找孙……孙子……”说到这里,结巴得越发厉害起来。 孙子羽眉头一皱说:“你莫躁,慢慢地说。” 李鸣咽了一下口水,又结结巴巴地道:“是我……我位……大叔,叫我、我来、来找孙子……”说着说着,又结巴得说不下去了。 武凤楼知李鸣又冒坏水,假装结巴占孙子羽的便宜。再看孙子羽,白皙的脸庞已气得通红,厉声喝道:“你到底找谁?” 李鸣也象很急,拼命地高叫一声:“我,我找孙子……我找孙子……我,我,我找孙子羽!” 七魔郑七星怪叫一声:“二叔,这小子有鬼。我要剥下他的面皮,瞧瞧他是什么东西变的。”话到人到,一式“横推八马”,一掌向李鸣的左乳打去。李鸣原式不动,连马步都没站,松松垮垮地用左掌迎去。 郑七星身长力大,又是使足了力气,这一掌若要打实,李鸣左腕不断必折。哪知,只见两掌突地一合即分,郑七星已惨呼了一声,右手乱甩,身躯陡颤。 武凤楼不由得暗暗奇怪。凝神一看,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原来李鸣一面结巴,一面双手乱摇,趁人家不注意,两只掌内已分别扣了一支丧门钉。七魔这一掌正拍在丧门钉上,右掌的掌心被丧门钉刺穿一洞,痛得他怪叫连声。 燕凌霄、孙子羽以及其他三魔立即围上前来,作势一拼。这时,猛见李鸣脸色一变,突然口齿伶俐地喝道:“在下江汉双侠门下人见愁李鸣,奉位大侠之命,特来告知孙庄主,先天无极派追云苍鹰白二侠随后即来赴约。”话一说完,转身就走。 火魔赵大鹏怪叫一声:“该死的小辈,哪里走!”身形微顿,已腾空而起,正好欺近李鸣的右侧,暴喝一声:“打!”掌带风声,向李鸣右边太阳穴按来。 李鸣不慌不忙,等到掌至切近,嘻嘻的一笑,右手陡然一伸,说了一声:“缩回你的爪子!”一支丧门钉真向赵大鹏的寸关尺刺去。 赵大鹏又气又怒,右手猛然一缩,左手掌又递了出来。李鸣抢得先机,早已一个“斜插柳”转到赵大鹏右侧,手中丧门钉电射而出,等大魔发觉上当,暗器已到,再想躲开,哪里还来得及!忙着拼命将头一甩,闪开要穴。就是那样,从耳边到髯角,已被丧门钉划开了一道血槽,鲜血顺着腮边流了下来。 赵大鹏失利之下,情急拼命,双臂猛张,正要狂扑面上,忽听一个浑厚的声音从李鸣身后传了过来:“鸣儿大胆!还不退下。”话未落音,白剑飞率窦力、凌云二人疾步赶到。狗屠户位方也一拉武凤楼,一齐随了上去。 第18章 李鸣占尽了上风,乘机退到了追云苍鹰白剑飞身后。虎头追魂燕凌霄狠狠瞪了两个徒弟一眼,和孙子羽一齐迎上一步。 孙子羽哈哈一笑说:“白二侠真信人也!请到舍下待茶。” 白剑飞身有要事,心急如焚。 一来因矮罗汉窦觉去杭州打通关节,还未归来;二来,今晚劫牢反狱营救武夫人尚无着落,岂肯在此作无谓的逗留?遂朗朗一笑道:“白某素来爽快。劣徒武凤楼为报父仇,被迫和燕山群雄敌对。一时不慎误伤了门下高足。我白剑飞再孤陋寡闻,也知燕山主以一对虎头钩,七十二式黑煞掌威震武林。谁叫我的徒弟不开眼呢,偏偏和燕山派结了梁子。 眼下燕山主亲自找来,我这个当师父的再窝囊,也只好拼着肉头撞金钟了。这个事情不了结,孙兄弟你就是仙茶仙菜,我白剑飞也吞吃不下。你和燕山主是朋友,向灯向火,我姓白的不怪你。可我徒弟可是官面上追捕的要犯,时间不多,请燕山主划下道来,我们师徒舍命陪君子就是了。” 虎头追魂燕凌霄哈哈一笑说:“白二侠真是快人快语。反正事情明摆着,老百姓有争执上公堂打官司,武林道有梁子手下见高低。白二侠你是名门正派,我燕凌霄可是旁门左道,话咱挑明了说,我和孙子羽是莫逆之交,向灯向火,各凭心愿。你们不论哪位下场子,只要胜了我燕某人,我甩手一走,一天云雾皆消。可是,如果我侥幸得利,我得委屈令徒武凤楼跟我走一趟。白二爷你看如何?” 白剑飞哈哈一笑道:“只要你胜了我们师徒,就是我们想走,恐怕燕山主也不肯放过我们吧。好!一言为定,咱还是手下叙谈吧。”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五回横生枝节报宿仇二魔疾首变生意外救命妇双老丧生 虎头追魂燕凌霄和追云苍鹰白剑飞二人刚刚讲好拼斗的条件,草上飞孙子羽一抱拳说:“白二侠,咱们虽非知交,可一向都是互相敬重。今天,燕大哥有事找上了我,我虽明知先天无极派厉害,也说不出‘不算’这两个字。否则,要朋友干什么呢?今日之事算我一份。而且因为在我的家门,这头一阵还得我先来。不管哪位朋友,请下来指教。”说罢,眼望着白、窦、位三位老侠。 哪知就在这个时候,人见愁李鸣却一晃身形,抢先站了出来。 这一来,不仅武凤楼气极,就连一向豁达大度、不拘细节的白剑飞也眉头紧皱起来,暗暗埋怨窦力太没有家教。凭孙子羽的威名,就是矬金刚上去,也顶多打成平手。李鸣这小子和孙子羽一比,相差何异天渊,这不是自找其辱吗? 再想阻拦,哪里还来得及?因为在场之人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岂容出尔反尔,轻率从事。这边,老少群侠只有暗暗着急。 草上飞孙子羽一见出场的竟然是刚才戏耍自己的缺德鬼李鸣,心下暗喜。若按孙子羽一向自傲的脾性,他一个武林中驰名多年的人物,岂肯和一个年未成丁的后生小子施招?那岂不是胜之不武,不胜遗笑! 可今天就不同了,李鸣刚才下书时假装结巴,连喊了他几声孙子,他心里恨死了这个缺德十八手李鸣。不过,他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现在有这么一个可以名正言顺的一消心头怒火的好机会,孙子羽岂肯放过? 他故意“唉”了一声说:“李鸣,我可挡不住你那妙绝天下的十八罗汉手。请你手下留点情,别叫我丢得太惨。”说罢,气运两臂,就要出手。 也是该着他倒大霉,偏偏碰上这个阴损狠毒的坏小子李鸣。 只听李鸣就腿搓绳地道:“你老要真怕我那凌厉无比、招招绝伦的无敌十八手,我也不强人所难。咱爷们变变样也可以。我那十八手也真缺德,是六招打大脑袋,六招打小脑袋,六招专打骨拐。真动起手来,岂不把老前辈你打成海里蹦了。” 他这一席话,孙子羽不光气得面红耳赤,心里也确实有点儿嘀咕。心想:凭这小子是不能打着我。可是,他那一会儿大脑袋、一会儿小脑袋的,岂不让在场的人看笑话? 他怕李鸣再说下去更不好听,忙喝止道:“变什么样?你痛快点儿。”这时的孙子羽,真恨不得把李鸣一口吞迸肚内。 李鸣突然把脸色一正,沉声说道:“老前辈是江湖上有名的草上飞,肯定在轻功提纵术上有独到的功夫。小子不才,我想在轻功上向你老讨教几招。不知老前辈可肯赐教?” 李鸣这几句话一出口,不光吓坏了老少群侠们,也乐坏了草上飞孙子羽。他心里暗暗骂道:好你个不开眼的小辈,竟敢指名和我草上飞比轻功提纵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老子今天要狠狠地给你点厉害。当下微微一笑说:“既然小友要比轻功,那就请大家随我来。” 说罢,向宅后走去。众人相随走了不远,只见前面突然现出一片乱石堆。孙子羽用手一指说:“孙某自幼喜爱轻功,虽然苦练多年,但始终未得其真谛。这一片乱石桩是按天罡地煞之数摆列,共计一百单八座。每座高九尺,取九九归一之数。就请李鸣小友在上面比划比划如何?” 李鸣回头看了追云苍鹰白剑飞一眼,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武凤楼心里话:你不吹大气了吧!这可是极其高奥妙绝的轻功提纵法呀。这一百单八座乱石桩全是用鸭卵石垒成,又高又陡,每座乱石桩上面浮枕着一块鸭卵石。别说人上去,就是飞鸟落下,也会掉下几块来。 这时,双方面的人都明白了草上飞孙子羽的毒辣用意,想用自己妙绝人寰的轻功,来逼一个十五六岁的后生小子。别说武凤楼这一方面,就是老魔头燕凌霄也有些责怪孙子羽不该以大压小。 哪知人见愁李鸣这时反而沉着冷静下来,站在孙子羽面前,俨然勇士赴死似地询问道:“孙大侠,看样子你是要我陪你巧打乱石桩了。但不知怎么算输?” 草上飞孙子羽扬声笑道:“那还不明摆着?谁从乱石桩上掉下来,谁就算输。” 李鸣接着问道:“输了怎么办?” 孙子羽恨声说道:“任凭对方处置。” 李鸣胖乎乎的小脸陡然惨变,嘴角肌肉一阵子收缩,最后象似下了决心,从牙缝中喷出一个“好”字,然后两手一拱,沉声说道:“前辈请!” 孙子羽真不愧是武林中久负盛名的草上飞,李鸣一个“请”字刚出口,他已身形不动,平地拔起了一丈四五尺高,半空中一个“落絮随风”,斜斜地落在一堆乱石桩上。左脚尖轻轻点在浮枕上面的鸭卵石上,双手微拱,那意思是催李鸣快上乱石桩。 因为轻功再高,只要登上乱石桩,就不能再开口说话。只有轻身提气,聚精会神。稍一不慎,乱石桩就会承受不住压力而散,人便会随之落下,那就只好认输了。 这种乱石桩,李鸣压根儿就上不去。就是白剑飞等众位老侠,也不敢与孙子羽媲美。偏偏碰着个倒霉的孙子羽,为了一消胸中的恶气,一步一步上了李鸣的圈套,被这个坏小子哄上了乱石桩。 须知,这乱石桩上只能一沾即走,就算你身轻似叶,也不能在上面久停。哪知李鸣把孙子羽哄上去之后,只在下面极口称赞:“啧啧啧,老前辈真不愧是草上飞,果然名不虚传。叫我看,那上面鸟也站不住,你老却稳立当顶。唉呀,老前辈是咋练成的哟!……” 直到孙子羽再次拱手催逼,李鸣才故意“哎哟”了一声说:“坏啦!我这双鞋不把滑,怎么能登乱石桩?武大哥,快把你的薄底靴子脱给我。”一面脱自己的高脚官靴,一面催武凤楼快脱薄底快靴,又一面向孙子羽满口道歉:“怪我一时疏忽,忘了换鞋。前辈莫躁,马上就好。”直到这时,双方的人才知道,草上飞孙子羽上了缺德鬼人见愁李鸣的大当。 草上飞孙子羽这一气更是怒发冲冠,又恨自己在江湖上滚了大半辈子,今天反而被一个黄口小儿一再戏弄,传扬出去,岂不羞愧殚人。此时的孙子羽真是气恨交加,羞愤攻心。 哪知在乱石桩较技,全仗精气神内敛,平心静气,才能保持身轻体稳。这一气一恨,身子一沉,急得他两眼如铃,再想拿桩站稳,已不可能。禁不住脚下一晃,身形一歪。 就在这时,李鸣瞅准了时机,双臂一张,一个“潜龙升天”,身躯足足腾起两丈七八,刚往下落,孙子羽脚下的乱石桩已“哗啦”一声,倾散下来,人也不得不翻身落地。 这时,李鸣乘下落之机,连声喊着“算我输,算我输”,两只脚已实实在在地往地上落去。没等站稳,又再次叫着:“算我输了!算我输了!” 这小子也真损,拿话挑逗草上飞比轻功,拿话挤兑草上飞亲口说掉下来算输,拿话一味地恭维草上飞在乱石桩上拖延,又故意换鞋不上。时间一长,孙子羽功夫再高,焉有不掉下来之理? 可李鸣还满嘴喊着算他输了。孙子羽气得面色蜡黄,嘴唇颤动着说道:“总算我功夫未练到家,在众目睽睽之下掉了下来。孙某脸皮再厚,也不得不认栽啦。”说到这里,转脸对燕凌霄惨然一笑说:“老哥哥,不是我不出力帮你,是愚弟我力不从心,请老哥哥莫怪。” 说罢,身形一晃,含恨而去。 白剑飞缓缓说道:“强敌虽去其一,但怨恨可结深了。孙子羽必定倾全力对付我们。” 李鸣小嘴一噘说:“我可不怕他找我算帐,不要任何人帮助,只要我那十八罗汉手,保险制得他服服帖帖。” 第19章 这几句话,本来是人见愁李鸣和白剑飞爷儿俩说着玩儿,可说的太不是时侯,也太不是地方了,而且声音也嫌大了点儿。 老魔头燕凌霄入耳锥心,那还受得了吗?他因自己的徒弟栽在武凤楼手下,要找先天无极派讨还过节。孙子羽闻讯后硬把自己请到虎跑山庄,说明五岳三鸟名头高大,武功深奥,决定由孙子羽代约白剑飞师徒,以报前仇。 哪知仇没报成,好友孙子羽反落得一世英名付诸东流,竟惨败在一个年未成丁的孩子手里。燕凌霄性本孤傲,一来觉得对不起好友孙子羽,二来也太塌台,又加上李鸣这么一说,顿时气撞顶梁,凌空蹿起,飘身到江汉双侠矬金刚窦力面前,冷然道:“教不严,师之惰。你徒弟如此狂悖,我惟你是问。” 话未落音,一只右掌已按向窦力左边太阳穴,下面左脚也点了过来。手脚过处,虎虎风响,声势实在逼人。矬金刚窦力被他一掌一脚,逼退了几步。 燕凌霄一招领先,占了先机。掌夹风声,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攻向窦力的全身要害部位。 窦力只好施展软绵小巧的短打功夫,和燕凌霄游斗。须知老魔头的一身功力确非等闲,又加上恨极出招,不啻狂风骤雨,电闪雷击,掌力凌厉,几可开石裂碑。 起初,窦力尚能打个平手。百招之后,矬金刚已髯角挂汗,渐感不支。 白剑飞是何等跟力,早已看出窦二侠不是燕凌霄的对手,有心上前相助,因矬金刚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岂不砸了江汉双矮的招牌?所以迟疑未决。 这一犹豫不要紧,虎头追魂燕凌霄一声狂啸,掌法一变而为他依之成名的地煞追魂掌。 第一招“荡荡游魂”,第二招“恶鬼指路”,第三招“吊客催命”,连环使出。矬金刚窦力已被他排山倒海般的掌风逼得连连后退。 就在白剑飞决心上场的一刹那,燕凌霄双掌齐出,左手一招“黑煞挡道”,使矬金刚退无可退;右掌一抖,吐气开声,一招“五鬼索魂”击向窦二侠的玄机大穴。这一掌别说实打实砸,凭老魔燕凌霄的功力,只要扫中,矬金刚窦力非惨死当场不可。 姜,还是老的辣。窦力一生闯荡江湖,凶杀恶斗经得多了,今日虽然煞星照命,可他仍然不惊不惧,膀动肩摇,硬把身子微曲,稍卸正面击来之力。同时,自己的两掌也以全力递出。拼着舍去一臂,左掌硬接燕凌霄的“五鬼索魂”;而右掌却拢指成抓,抓向燕凌霄的左肩井。 这是一招同归于尽的舍命打法,只有遇见功力比自已过分高强的敌手,才使用这一招拼命自保的招数。 只听燕凌霄冷笑一声说:“好一个江汉双侠,竟连这不要脸的亡命徒招数也使出来了。” 说话声中,人也斜蹿了出去。 狗屠户位方乘机而出,一拱双手赞道:“虎头追魂果然名不虚传!位某市井屠夫,专门剥狗。如燕大侠不弃,位某冒死请教。”话一出口,双掌已一劈一按,同时击出。 燕凌霄哪里把狗屠户放在眼里?庞大的身子稳如山岳,单等两掌将临,左掌一立,一式“横截去岭”,硬逼狗屠户撤招。右手掌跟着递出,直插位方的左肋。 狗屠肩只好右脚点地,一式“金鲤倒穿波”,身子倒纵出一丈多远。 白剑飞知狗屠户绝不是燕凌霄之敌,怎能让老友为自己冒险?不等位方再上,已挺身插在二人中间。 白剑飞刚想和虎头追魂燕凌霄动手,猛听缺德十八手李鸣急急叫道:“白二叔,你不能和燕山主动手。” 众人一听,不由得一怔,目光齐刷刷地向人见愁李鸣射去。就听李鸣朗声续道:“燕山主连斗两场,虽然都是未分胜败,可他却拼出了全力,现已成强弩之末,咱爷们下场子要赢了他,他也不会心服。所以,我要燕山主另外派人出来打一场,让他歇一歇,养足精神。这样你二人动手,方不落一个以强凌弱,以大压小的臭名!” 李鸣这一番话,可把个虎头追魂燕凌霄给气坏了!因为他一开口就说燕凌霄“连打两场,未分胜负”。 窦、位二人虽然都没有打到落败的地步,其实俱已江郎才尽,黔驴技穷,被这坏小子一句“未分胜败”保住了面子,他怎能不气? 等说到要他养足精神再和白剑飞对手时,他确实心中一喜。心想,这小子到底说了一句人话。不料最后又来了一句“以强凌弱”、“以大压小”,顿使老魔燕凌霄怒火中烧。 知道凭嘴上的功夫,自己说不过他,倒不如乘机好好整治这个坏小子一下,也好出出自己的一口恶气。随即一挥手。八魔中的老六吴六奇蹿身而出。 因为燕凌霄的八个弟子当中,吴六奇先天禀赋最佳,人也比较正直,最得老魔的宠爱。 所以,燕凌霄在传授武功时也特列严厉,谁备将来让他传自己的衣钵。燕凌霄知道李鸣全凭嘴巧能言,机灵善变,没有真实的功夫,趁他滔滔江河、长篇大论地胡扯时,示意吴六奇出场教训教训这个缺德鬼。 吴六奇挺身而出,对李鸣说道:“恭敬不如从命,咱俩就先垫一场吧。”说罢,两掌一举,立等李鸣出招。 武凤楼一看吴六奇,先有三分喜爱。只见他浓眉朗目,鼻直口方,一张白里透红的面子孔,英武中透出文雅。猿臂蜂腰,雄武刚健。知李鸣鬼点子太多,怕吴六奇中了他的道儿,心中一动,一种怜才之念油然而生。遂抢步上前,挥退了李鸣,对吴六奇说道:“朋友,我这个小兄弟也连见了三阵,不宜再战,让我陪足下见见场吧。” 吴六奇早已从郑七星、王一川嘴中得知,自己师兄弟八人已多半死伤在武凤楼之手,尽管武凤楼和颜悦色,他的一腔复仇怒火还是熊熊地燃烧起来。知道师父是想叫自己替他出一口气,口中只答了一声:“吴某遵命”,双手一分,一对虎头双钩已握在手中,两道炯炯的目光瞪视着武凤楼,等着他亮出兵器。 不料武凤楼双掌一错,竟毫无使用兵器的意思。吴六奇不知武凤楼是有意成全自己,不愿用宝刀让他落败,反而误认为武凤楼看不起自己,愤然说道:“武公子,你有点太自信了吧?你伤害了我们师兄弟数人,使我燕山派威名蒙辱。吴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绝不留情。这可是生死之斗,我可不想拣你这个便宜。快亮兵刃!” 武凤楼脸色一正道:“我肩头这口刀乃是吹毛离刃、削铁如泥的宝刃,为了公平,我才不想用它。快请发招!” 吴六奇听罢,双手一合那对虎头钩,重插背后,悻然说道:“既然如此,吴某也空手相陪。”话一落音,一招“毒蛇寻穴”已指向武凤楼的咽喉。 武凤楼右肩微晃,已向右方闪开了半步。吴六奇撤招换式,变为“推波逐浪”,奔向武凤楼的肋下。武凤楼身法轻灵,一个“倒踩七星”,又闪向一边。 吴六奇暴喝一声:“打!”左手掌相继打出,竟奔了武凤楼的右边太阳穴。武凤楼一个“惊鹿回顾”,又甩头避开,身子同时也扑到吴六奇的右侧。 吴六奇连环三招,又快又狠,都被武凤楼不经意似地躲过。直到这时,吴六奇才知道对手虽然年不过二十,一身先天无极派功夫却已臻绝顶,凭拳脚再打下去,必难取胜。趁着武凤楼微微一顿之势,一个“顺风扯旗”,两把虎头钩已亮了出来。 旋即左手钩“推窗望月”,右手钩“风吹马尾”,同时往武凤楼身上递去。武凤楼一式“燕子穿云”,“忽”地一声,竟然往上蹿去。吴六奇不由得暗暗欢喜。 须知,两人对招,最忌悬身空中,况且吴六奇所使的一对虎头钩乃是外门中奇形兵器。 武凤楼不光赤手空拳,身子又凌空而起,岂不是授人以隙?吴六奇求胜心切,这种机会岂肯放过?右手钩直指空中,左手钩蓄势待发,等武凤楼身躯一落,他就施展燕山派最厉害的杀手“指天划地”,把武凤楼重创在双钩之下。 哪知就在他踌躇满志之时,武凤楼一声轻啸,左脚一点右脚面,身子又腾起了五尺,半空中一个“云里翻身”陡然变为头下脚上,宛如一只大鸟,两手箕张,直往吴六奇扑来。其疾如矢,迅猛异常。 吴六奇这才猛然悟起,武凤楼的师伯展翅金雕萧剑秋,师父追云苍鹰白剑飞,师叔钻天鹞子江剑臣,合称五岳三鸟,擅长“巧钻十三天”的上乘轻功,自己想借机取巧,岂非梦想? 知道厉害,一个“倒踩七星步”刚想用双钩护身,武凤楼人未落地,峰腰微躬,已扑身而入。吴六奇无可奈何,只好舍命硬拼,虎头双钩巧搭十字,一招“怒斩恶蛟”,向武凤楼的颈项剪去。 武凤楼身形一屈一伸,左手一个“倒摘七垦”,正好扣住了邪两柄虎头钩的十字中间。 右手一招“天龙抖甲”,向吴六奇前胸击来。吴六奇心头一惊,知道如不撤手掷钩,必惨死在武凤楼的掌下。可是,抛掉双钩,自己又有何颜在江湖上奔走? 那知就在他一怔之下,武凤楼身形一晃,好象被吴六奇的大力一荡,那只扣住双钩的左手陡然松开。他装得很象,况且这只是刹那之间的事,除去吴六奇本人和白剑飞之外,其他人都丝毫没有觉察。 吴六奇知道武凤楼是不想叫自己丢人,故意相让,不由得一阵子感激,忙不迭地两臂一张,虎头双钩向武凤楼的双肩削去。武凤楼的那一招“天龙抖甲”,掌风分明已印在吴六奇的乳泉穴上,只要掌力一吐,吴六奇不死也必受内伤。 第20章 可武凤楼硬是把掌力收了回来,佯作招架吴六奇的虎头双钩。 吴六奇佩服至极,随即将虎头双钩一垂,后退了一步,看了武凤楼一跟,凄声道:“武公子掌法玄妙,吴某认败服输。”说罢,微微弯腰退了回去。 就在吴六奇来到师父虎头追魂燕凌霄身旁时,只见老魔两只威慑人心的目光中,闪射出一种异样的凶芒。不由他吓了一跳,他怕被师父看出了武凤楼故意相让的破绽。正当吴六奇暗暗心惊之际,燕山派掌门人虎头追魂燕凌霄已站在了武凤楼的面前,冷漠地扫了武凤楼一眼,狂笑了一声说道:“怪不得我的几个不成材的徒弟栽在你手,果然有点儿门道。不过,在老夫看来,你还差点儿气候。退回去,换白秃子出来。” 武凤楼向来尊师如父,岂容他人轻侮自己的恩师?老魔头燕凌霄竟然直呼自己师父“白秃子”,武凤楼岂能忍受? 当下气沉丹田,暗聚全身的功力蓄势以待,愠怒地说道:“如果我不退呢?” 燕凌霄一身狂傲异常,岂容一个江湖后辈在他面前逞强?听了武凤楼一句顶撞的话,阴沉地一笑说:“那你岂不是飞蛾扑灯——” 武凤楼没等他下半句“自来送死”出口,就抢着说道:“自古以来,以卵击石者不乏先例。晚辈想斗胆一试。” 武凤楼这句软中带硬的话,硬是把老魔燕凌霄气坏了,也把窦力、位方吓坏了。二人的跟光一齐向白剑飞看来。 只见追云苍鹰嘴角的肌肉抽缩了一下,那一向游戏风尘的滑稽笑容陡然消失净尽,知道他也是不放心爱徒的安危,刚想催他出去把武凤楼替回,不料矬金刚窦力那个又损又阴的徒弟——缺德十八手李鸣,突然从白剑飞身后闪了出来,肃然说道:“燕老前辈,别看你年老无德,缺乏教养,守着我几个晚生后辈喊我白二叔为白秃子,可我还是喊你一声老前辈。你污辱了我武大哥的师尊,武大哥就是明知和你动手是以卵击石,他也只得认啦。但你却是以大压小,以老欺少。” 狗屠户位方听到这里,不由得暗暗好笑。心想:这个坏小子,论真功夫虽然稀松平常,可论嘴还真能抵挡一气。再一看虎头追魂燕凌霄,果然已气得脸色煞白。 又听李鸣续道:“今天你和我武大哥动手,是我武大哥找上了你,暂不算你以大压小。可我想问你,你打算怎么和我武大哥动手?” 燕凌霄嘿嘿一笑说:“刚才他是以一双手掌击败了我的徒弟。现在,我也让他个便宜,叫他亮出兵器,老夫以一双肉掌奉陪。” 狗屠户一听,不由得心头一喜,知李鸣是以口舌之利,拿话套住这个不可一世的魔头,叫他不好意思用他倚之成名、声震江湖的虎头双钩。果然只几句话,老魔头就上钩了。 李鸣一听燕凌霄甘愿不用兵器,心里虽然高兴,但脸上仍然是满布愁云,迟迟疑疑,吞吞吐吐。燕凌霄这时恨不得把武凤楼立毙掌下,一来好在女魔王侯国英面前露脸,二来也为自己的几个徒弟找回了颜面,怕李鸣中途反悔,忙催着说道:“你还有什么条件?都说出来吧。省得待会儿他败在老夫手下,你又来胡搅蛮缠。” 李鸣拿足了劲,才平静地说道:“老前辈功力浑厚,内力充盈,你来对付俺武大哥这个初入江湖的晚生后辈,就是一双肉掌,时间长了,硬累也把我武大哥累趴下了。这不公平。 我想请老前辈划个道儿,你觉得几百招能胜过俺武大哥就以几百招为限,过了时间,就算打成了平手。小子愚昧之见,不知老前辈意下如何?” 这个坏小子左一句老前辇,右一句功力高强,把个虎头追魂捧得昏头转向,哈哈大笑的道:“我只用十招之内,就可以打发他回去。过了十招,就算老夫落败,这你总没有话说了吧?” 李鸣听罢,忙着对全场来了一个罗圈揖,朗声说道:“君子一言,如白染皂,何况燕老前辈是一代掌门?请在场的各位作证。”说毕,退过一边。 燕凌霄向武凤楼一招手道:“小子,快亮兵器吧。” 武凤楼右肩微塌,一反手握住刀把,拇指一按绷簧,销魂刀锵然出鞘。所有在场之人,顿觉眼前象打了一道立闪,只见颤巍巍一红一紫两道光华刺人双目。 武凤楼一个“孟德献刀”,大家才看出这口刀的刀身一面是五只彩凤,一面是滚滚一轮红日,果然是稀世奇宝,十分骇人。 老魔头燕凌霄怎么也想不到,这口多年相传的灵隐寺镇寺之宝,竟会落到武凤楼之手。 这时,他才知道缺德十八手李鸣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用话套住自己的真意。自悔一时不慎,上了大当。 通过刚才武凤楼与六弟子吴六奇的较量,已知他软硬轻三功都有相当的造诣,又有这口吹毛离刃的宝刀在手,自己要想十招以内取胜,非冒奇险不可。但箭在弦上,怎能不发?遂猛吸了一口真气,力贯双臂,两手拢指成抓,左手抓向武凤楼的右腕,右手抓向武凤楼的左肩肩井。好个虎头追魂,明知武凤楼手中握的是天下第一口宝刀销魂刀,他还是踏中官、抢洪门,挺身而进,一上来就使出了空手入白刃的大擒拿手法。 武凤楼虽有宝刀,但对方乃北方大魔,岂敢存一丝一毫的轻视之心?见他一出手,距离虽近,却带着“丝丝”的破空之声,知道厉害,右腿一划,身子一旋,避开正面,销魂刀向上一撩,削向燕凌霄的双腕。 燕凌霄右手一沉,突然变招为“天王托塔”,硬向销魂刀的刀背抓去。左手原式未变,还是抓向武凤楼的右腕。武凤楼心头一凛,知道凭自己的一身所学,虽有宝刀,也绝非虎头追魂之敌,怪不得窦位二伯父皆败在老魔头之手。 幸得他十二岁就随恩师上山,练就了先天太极真功,双肩一晃后退了三尺,销魂刀一个“缠头裹脑”,向燕凌胥扫了过去,哪知遭燕凌霄也是深惧宝刀的威力,只是以燕山蒎掌门人的身分,势成骑虎,不得已冒险欺近,企图险中取胜。 两招落空,一声怪笑,身形一坐,一个“藏头躲颈”,那口销魂刀几乎是贴着头皮似地削了过去。燕凌霄迅疾左手一翻,向武凤楼的左肩头猛抓,右手立掌如刀,斩向武凤楼后脑,出招凌厉,凶狠至极。吓得位方、窦力等人几乎喊出声来。 不料就在燕凌霄第三招出手的同时,缺德十八手李鸣突然喊道:“大哥,看样子老前辈要和你拼命啦!”坏小子这句话说的也正是时候,说得武凤楼心中一亮,知道李鸣是提醒自己不要和老魔头强攻硬拼,借助掌中这口宝刀光守不攻,十招一过,燕凌霄就得当场认输。 武凤楼不由得暗暗佩服李鸣的机智多谋。主意一定,身形微撤,一招“刀扫七国”,销魂刀一红一紫两道光华,夹着金刃劈风之声,扫向了燕凌霄的腰际。纵然老魔头功力盖世,也不敢硬碰,竟被武凤楼这一刀逼退了好几步远。 武凤楼一招得手,凭仗自己的宝刀长有三尺八寸,超过了老魔头的胳膊,便一个“夜战八方”式,静候燕凌霄出手。 燕凌霄自十八岁离开师门跨入江湖,从没有遇见过对手。不想今日拼命三招,不光收拾不了一个黄口孺子,反而被逼得后退了几步,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一怒之下,连吸几口真气,两腿微岔,两只手臂一阵子抖颤,脸上也渐渐泛出紫色。 狗屠户一见大惊失色,知老魔燕凌霄情急拼命,想用他最毒辣的招数“追魂紫砂掌”挽回残局。位方刚想提醒武凤楼注意,李鸣已突然叫道:“燕老前辈,请听我一言。” 燕凌霄这时已将紫砂掌的功力运行周身,正想猛然一击,猛听坏小子李鸣在这紧要的当口叫了他一声,而且还是尊他一声“燕老前辈”,只得双眼怒翻,没好气地回道:“你有话快说。”就在这句话出口之时,全身的劲道也消失一空。 狗屠户位几乎笑弯了腰,身形微微贴向矬金刚道:“难为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宝货,老魔头可叫他给冤苦了。” 窦力一翻眼皮道:“你懂个屁!这就叫机智多谋,随机应变。棋高一招准占先。” 就在两个老侠互相调笑的当儿,李鸣正煞有介事地对燕凌霄低声说道:“老前辈,你十招分胜负的诺言能不能实现,你老心中比谁都明白。别说武大哥用宝刀攻你,就是他原式不动,不管你用什么招数打他,他只消用这一招‘夜战八方’,你就奈何他不得。凭你老的威名,只要和一个晚辈打成平手,你将如何收场?依晚辈之见,趁着胜败未分,你何不见好就收,保全一世威名呢?这是晚辈替你老着想,听不听由你。” 李鸣说的声音很低,只有老魔头一人可以听见。燕凌霄听罢,不由得一怔。就在这时,李鸣忽然大声说道:“燕老前辈,我大哥伤了你的几个高足,那是因为他们助纣为虐,甘心作魏阉的爪牙。我替我大哥赔礼,求你高抬贵手。既蒙老前辈深明大义,不记前仇,就由你老公开宣布和解好了。我担保大哥日后必亲赴燕山,向您老道歉。” 众人一听,不由得暗暗纳闷:刚才说好十招为限,怎么燕凌霄只演了三招,就叫李鸣三言两语给说和解了呢?只有白剑飞和矬金刚看得出来,李鸣是软硬兼施,连吓加捧,使不可一世的老魔头不得不点头应允。 这时武凤楼也明白了李鸣的用意。知道今晚救母要紧,不能和燕山派一味缠斗下去。遂插刀入鞘,深深地打了一躬说:“蒙老前辈手下留情,晚辈多谢了。” 第21章 燕凌霄被李鸣弄得晕头转向,虽明知他是编好了圈套让自己钻,可这坏小子说的也不无道理,万一十招胜不了武凤楼,当着群雄面前,自己这个人如何能丢得起?亏得他攒个梯子让自己下台,只好默认。 可心中这口恶气,实在无处发泄,只有拿八魔出气,忿声叫道:“六奇,传我口令,你们弟兄于天黑以前一起在孙府集合,随为师同回燕山。谁敢届时不到,我废了他!”训斥已毕,才向白剑飞一拱手道:“咱们的事,今天到此为止,晚日再行请教。”话刚落音,带着几个徒弟,头也不回地向孙子羽的府舍走去。 白剑飞一见天色不早,吩咐大家散开回六和塔。武凤楼、李鸣二人头一批回到塔中,江汉双矮中的老大矮罗汉窦觉已在塔中等候。一见二人回来,忙对武凤楼说道:“我已探听出令堂现在押于杭州监牢。今晚无论如何!要设法下手营救。”武凤楼含泪叩谢。 过不多时,众人陆续回来。只有狗屠户一人,直等到掌灯的时侯才回到塔内。可是,他却带回了三个消息:一是侯国英以锦衣卫统领的身分,传见了杭州知府;二是夏侯兄弟去了一趟监牢;三是侯国英的师娘——铁扇帮的帮主阴阳扇于和之妻,河东狮阎秀英突然来到杭州。 白剑飞听了这三个消息,思忖再三,向众人问道:“众位对此有何看法?” 矮罗汉窦觉抢先说道:“依愚兄看来,这三个消息其实是一件事情。侯国英虽然很想解走武夫人,但她究竟不是地方官员,又有郡主魏银屏作梗,使她很难如愿。她只有另辟途径,向杭州府施加压力;夏侯兄弟到杭州监牢,也肯定奉侯国英之命,去查看武夫人的情况。至于女魔王的师娘来到杭州,那是因为侯国英察觉了咱们的力量,认为单凭夏侯兄弟和她自己的一把扇子很难解走武老夫人,所以才请师娘河东狮阎秀英前来助阵。” 白剑飞虽然觉得矮罗汉说得有理,但总认为侯还有什么别的企图,又看了狗屠户位方一眼道:“位兄的意思呢?” 位方爽直地说:“敌人的图谋,反正总是对着我们来的。夜长梦多,事久必变,我看还是今晚下手为好。”直到这时,李鸣还是默不作声。 白剑飞不由得暗暗好笑,知道李鸣最怕他的大师伯窦觉,只要有矮罗汉在场,李鸣是一句诳话也不敢说。可是,他还是想听听李鸣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忙笑着说道:“鸣儿,不要怕你大师伯,这是正经事,说说你的看法。” 窦觉知白剑飞是说给自己听的,遂严厉地看了李鸣一眼,说道:“你二叔问你,有话只管说,只要你不胡扯八诌。” 李鸣才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说道:“从位大叔探听的这些消息看来,说明侯国英这女魔王必然另有图谋。情况不明,不好贸然劫狱,以免上当;另外,郡主魏银屏虽出身魏阉家中,可是她深明大义,恩怨分明,对武大哥又情有所钟,对扣押武伯母这件事,她和侯国英已然反目。倒不如今晚由我巡风,武大哥夜入两江水陆提督府去找魏银屏,一来打探消息,二来求其相助,情况弄明后再行动手,方为万全。” 众人一听,也觉得有理。不料,窦觉却大为不满,厉声斥道:“去找魏银屏相助?亏你说得出口!放着我们这么多人,我不信斗不过一个侯国英。俺弟兄当年受武大人深恩,我窦老大死在九泉之下,也刻骨难忘。你们要是畏首畏尾,我孤身一人也要夜闯监牢,救武夫人脱险。”说罢,忿忿不已。 人见愁李鸣哪里还敢分辩?白剑飞虽然也觉得不明真象,劫牢救人是有些冒险,但他也是怕夜长梦多,又深念爱徒武凤楼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救出老娘。可是一来有师尊在场,没有他当家的余地;二是,此举乃是为他而去犯险,叫他怎么出口? 考虑再三,才把主意拿定,向大家道:“窦大哥和鸣儿爷俩的话,都有道理。所好我们人多,可以兵分两路,一批去巡抚衙门假装行刺侯国英,绊住女魔王;一批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监牢救出武夫人,以使侯国英措手不及。然后,两拨人在钱塘门外会合。速速离开此地!切记,不准互相救援,以免心悬两地。” 大家同意之后,接着就分拨人手。最后决定去劫牢的是武凤楼、窦觉与狗屠户位方,剩下的人由白剑飞亲自率领,前往巡抚衙门暗刺侯国英。分拨已毕,大家吃了些东西,各自打坐运功,静候二更天行事。 别人都闭目静坐,默运功力,武凤楼却心潮起伏不已,怎么也宁静不下来。一会儿想起老父惨死的景象,历历在目;—会儿又焦心年迈老娘陷身监牢,度日如年。忽然魏银屏那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庞和一对呆然无神的双眼出现在眼帘,武凤楼悚然一惊。 他清楚地记得,这时魏银屏突然知道他是两江巡抚武伯衡之子,并刺杀了乃父魏忠英之后,那一副悲痛绝望的神情。难得她在其母吞金自杀之后,还释放了自己。后来,又不惜和侯国英翻脸,硬从魔爪下带走了自己的母亲,使老娘免受非刑之苦。此恩此德,只怕永世不能得报了……正呆想间,忽然一只大手搭上了他的肩头。睁眼一看,见身旁只有窦觉和狗屠户二人。 其余众人都不见了。武凤楼这才收敛了心神,一问之下,才知众人已由师父率领提前去了巡抚衙门。当下,毫不迟疑地跟随窦、位二人,出了六和塔,直奔杭州城里疾驰。 凭三人的功力,找一个僻静去处,毫不费力蹿上了城墙。由武凤楼带路,疾如飘风地向杭州府监牢掩去。 原来,这杭州城分属钱塘、仁和两县所辖,府牢设在仁和县辖境之内,地处偏僻的东北一隅,爷儿三人来到监牢后面听了听,一点儿声息皆无。 窦觉一伸手取出两枚铜钱,这是两校永乐年间所铸的通宝,分量很轻,体积很小。他一抖手向大牢上空打去。说也奇怪,那两枚锟钱好象一对并翅双飞的蝴蝶,互相轻击,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 武凤楼不禁暗暗钦佩窦大侠的巧妙手法,知道他这是投石问路。不料,铜钱飞入上空,大牢内还是一片死寂。窦觉低喝了一声:“上!”身子已腾空蹿起。怕墙上有倒刺伤人,在越过大墙时,突然一个“云里翻身”,向墙内射去,并且伸手接住了那下落的两枚铜钱,以免它落地有声,惊动了里边守夜的人。 三人入内后,窦觉一打手势,示意位方巡风,他自己带着武凤楼轻点巧纵扑奔女监。 这时二更已过,三更未到。一勾斜月被浮云遮掩,更显得监牢内阴森可怕。二人正想查看武夫人被囚禁的所在,忽听两声有气无力的梆子响遥遥传来,同时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窦觉和武凤楼闪身避入墙角。工夫不大,一个狱丁挑着一盏气死风灯缓缓走来。窦觉候他来到近前,突然闪出,不等他喊出声来,已把他象老鹰抓小鸡般地提了过来,低声喝道:“要命的别作声。”武凤楼也靠了过来。 那狱丁吓得魂不附体,只是低声哀求:“好汉爷饶命。” 窦觉手下一紧,那狱丁已疼得满头大汗。矮罗汉窦觉用左手抓住他的梆子稍一用力,那梆子已经粉碎,威吓道:“你敢吭一声,我就废了你。快说,武夫人的监房在哪儿?” 那狱丁哆哆嗦嗦地说:“从这里向北,过一排房子就是女牢。武夫人是朝廷命妇,押在地字一号。” 窦觉说了一声“委屈你了”,随手点了他的穴道,又撕下他的衣襟塞住他的嘴,抛入了墙角。然后弄熄灯笼,扑到了地字一号监房。这是一个单人牢房,门上桂一把大铁锁。 武凤楼知母亲就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斗室之中,一塌肩抽出销魂刀,信手一挥,“喀嚓”一声,锁头已落。武凤楼刚想入内救母,不料矮罗汉已低声说道:“今天牢中出奇的沉寂,这倒很出意外。为防止中了埋伏,需要你好好地宝刀扬威。我背人,你掩护。” 武凤楼知矮罗汉报恩心切,只有从命,随即一个“靠山背”把门推向一边,窦大侠已闪身而入。这时空中浮云一过,斜月余辉从门中射入。武凤楼一眼看见自己的高堂老母被头散发,衣衫破碎,斜倚墙角昏睡过去,心痛之下,手中宝刀几乎失手掉落。 窦觉低声惨呼:“老夫人,你受苦了!快伏我背上,我救你出狱。”说罢,转身躬背,半蹲地下。不料,武夫人颤声说道:“男女有别,还是让楼儿背我。” 武凤楼一听,不由得心头一颤。他从那嘶哑的嗓音中发觉有异,正想近前察看,不料窦觉心急,说了一声:“形势危急,何拘俗礼?”已向武夫人伸出手去。 就在这时,猛听矮罗汉一声厉吼,身子突然跌伏在拖。紧接着三点寒星,已分别袭向武凤楼的人中、咽喉与小腹。武凤楼知道中计,宝刀轻挥,挡住了打向人中、咽喉的两枚丧门钉,左手一翻,抄住了射向小腹的一颗。 在他挥刀震飞暗器的一刹那,也看清了室中的一切:矮罗汉后背上,一把匕首已全部没入后心,一刀毙命。那假装武夫人的女人已从身后抽出了一把黑忽忽的长约二尺七八的大扇子来。 武凤楼一下子全明白了:这个女人就是阴阳扇子于和之妻,女魔王侯国英的师娘,当今武林最恶的恶婆娘河东狮阎秀英。悔不听李鸣之言,致有今日之失。 他恨极了这个恶妇,销魂刀化成一道红紫相间的光华,正想向那妇人逼去,哪里想到就在这时,监牢中一片灯光暴亮,狗屠户位方已如一溜轻烟落在门外,低喊一声:“凤楼,快撤!” 第22章 武凤楼虽悲矮罗汉窦觉惨死,可人死不能复生,又不知老母落在何处,只好乘机左手抱起窦大侠的尸体,一个倒纵退出门外。 那妇人哧哧怪笑,一把铁扇子当成了判官笔,“魁星点元”、“铁笔刺空”、“横扫千军”一连三招,疾风暴雨似地向武凤楼点去。 狗屠户位方一声厉吼,掌中牛耳尖刀上下翻飞,正好截住了那妇人的追击,并连连催促武凤楼快走。武凤楼挟着矮罗汉的尸体刚想外闯,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原来想活捉一凤,不料却误宰一猪。武公子别来无恙乎?” 武凤楼心中一凛,灯光下,一个手执折扇、飘逸俊美的书生拦住了去路。 谁?正是冤家对头锦衣卫总督侯国英。她的身旁一边是铁指裂石夏侯耀武,另一边站着单掌开碑夏侯扬威。武凤楼知道今晚所有打算已全部落空了。 这时,侯国英用手中扇子一指所有房上,轻气一笑说:“武公子,这么多人来请你,你好意思甩手一走吗?没别的,跟我去一趟北京。我念你年幼无知,绝不赶尽杀绝。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话,你也知道我手下的一班人物和我的五万名锦衣卫士,可不是吃闲饭的。就让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缉捕你归案。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武公子还不认命吗?” 武凤楼朗朗一笑,道:“侯国英,我真可借你空有一身文武全才,却变钗为弁,认逆为父。魏阉弄权,祸国殃民,全国上下,恨不能生啖其肉而后快。我全家被害,家破人亡,只要有三寸气在,誓报此仇。你不过倚仗人多势众,小爷我岂能服你?你只管一拥而上吧,我要凭掌中利刃和尔等以死相拼。”说罢,仍是左臂环抱窦觉遗体,右手横刀而立。 侯国英对武凤楼的动作看在眼里,也不由得凛然心服。她哑然一笑说:“死的是窦老大吧?本督念他也是一条硬汉,你放心好啦,我会厚殓了他,也省得你施不开手脚。我不用一人相助,只要武公子能胜了我手中这把扇子,我就网开一面,放你逃生。你要输了,我也不难为你,只要你乖乖地随我进京。这样,你不算吃亏吧?” 月光下,侯国英一袭素罗花袍,头戴金冠,前发齐眉,后发披肩,面如美玉,唇似丹朱。 由于她脚登粉底官靴,更得身材修长,亭亭玉立,两只秀目,神彩飞扬,一把铁扇子悠然抖开,轻贴胸前。不知底细的人,真认为她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又有谁能知道她是一个嗜血好杀的一代女魔呢? 武凤楼知道女魔侯国英的厉害,也知她手中的天罡扇变幻莫测。如今销魂刀在手,岂能怕她?只是他挂心狗屠户位方也陪他一齐身陷重围,正想出声示警,让位方突围送信。 哪知道就在他稍一迟疑的当口,狗屠户一连三刀逼得河东狮阎秀英后退了几步,乘机脱身,一连三纵,已挡在武凤楼身前,笑嘻嘻地说道:“侯总督,我狗屠户虽是市井小卒,在江湖中也算是一号人物。久仰总督大名,今日好不容易有缘得见,要不见识见识你的追魂绝命三十六弩,我位方岂不白活了一世?你要不把三十六弩打完,你可知我的嘴臭,我会骂你上下三十六代不得安生。” 话刚落音,一尺八寸长的牛耳尖刀,直奔侯国英的小腹插去。侯国英出身官门,虽是皇帝乳娘之女,也宛如金技玉叶的皇室郡主,岂能容忍狗屠户这上番冷嘲谩骂? “啪”的一声,天罡扇一合,一招“下井投石”,削向狗屠户的软肋,逼得狗屠户斜身跨步闪了开去。侯国英恨他辱骂自己,半转身形,天罡扇微抖,三点寒星成品字形向狗屠户的太阳穴射去。她是把躲刀、点穴、发暗器这三个动作化成一体,一气呵成,又狠又谁,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女中高手。 狗屠户位方怎么都想不到侯国英的功夫能好到这种程度,要不是他身经百战,临敌经验丰富,只这一下子就准得身受重创甚至送了性命。忙不迭一偏头一甩脸,那品字形的三支利弩,有一支几乎是贴着鬓角擦过。 武凤楼不由得暗暗感激,知道狗屠户冒死硬上,是想用自己的肉体和秽言辱骂诓出侯国英最厉害的三十六支毒弩,好让自己凭手中的一口宝刀战胜女魔王,至少也可以逼她放自己逃走。一怔之下,侯国英信手连挥,天罡扇中的追魂绝命弩“连中三元”,“四季开花”、“五子夺魁”、“七女投梭”、“八方风雨”连续发出,已一口气打出了三十支毒弩,全被狗屠户在千钧一发的危险中闪开。可是,他也被打得手忙脚乱,危机连连。 武凤楼心头一惊,刚想一晃身形扑过去救援,猛听侯国英一声娇笑,那把天罡扇“刷”的一声全部抖开,五支小弩、一支大弩连续打出,一支大弩在前,五支小弩在后,夹带着丝丝破空之声,电光石火般地向狗屠户疾射过去。 就在狗屠户牛耳尖刀一立,想抢先击落先头的一支大弩时,不料那后面的五支小弩却神奇地突然后发先至,五溜寒芒已全部插人了狗屠户位方的前胸。狗屠户身子抖颤了一下,微微一晃,那支后至的大弩又射人了他的乳泉穴。 可怜他为了救助忠良之后,以身试弩,一连避开了三十支弩箭,终于被侯国英以厉害无比的“五云捧日”的阴毒手法,击中了要害。任他功夫再深厚,也承受不住这追魂夺命的六支弩箭。但见他脸上肌肉一阵抽缩,只嘶哑地叫了一声:“凤楼快……”话未说完,已翻身倒地。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六回郡主情深双星红楼诉肺腑方丈恩重三僧古刹传奇术 狗屠户连中六弩,惨然倒地。武凤楼两目尽赤,把窦觉遗体放于地上,猛挥销魂刀,一招“刀劈华山”,夹着慑人心神的金刃劈风之声劈了下来。 侯国英哪里知道武凤楼手中是口宝刀?刚想挥扇格开,只听身旁有人大叫一声道:“总督使不得!”话到人到,一掌已砍向武凤楼的右肩。 武凤楼只得抽刀护身。销魂刀迅疾一翻,使出个“拦腰横斩”的招数,奔来人扫去。那人知道厉害,一个倒提,翻向一边。由于抢攻,躲刀只在一瞬之间,势子已拿不稳,“噔噔噔”一连后退了几步。 侯国英这才看出,原来是自己的贴身护卫单掌开碑夏侯扬威,忙问何故。夏侯扬威用手一指武凤楼手中的宝刀说:“总督不知,武凤楼所使的那口刀,就是武林中视为奇珍异宝的销魂刀。总督的兵器决非其敌,卑职才冒险出手。” 侯国英半信半疑,只得说了一声:“多谢你了。” 一言未了,河东狮阎秀英也赶了过来,阴森森地笑道:“姓武的小子,你是钦差要犯,理应拿你到案。只要你把这口销魂刀留给老身,今天我放你一马,让我徒弟网开一面。怎么样?” 侯国英一听,不由得暗暗埋怨自己的师娘太不懂事,嘴里说武凤楼是钦犯,还要他献刀保命,岂不让自己落一个私纵钦犯的罪名? 况且,魏银屏仗着九千岁魏忠贤的亲侄女儿,又过继在魏忠贤膝下为女,加上她又自任两江水陆代理提督,和自己作对,如若这话让她手下人听到,岂不是授她以柄? 想到这里,刚想阻止阎秀英别再乱说,哪里想到武凤楼已冷然答道:“算你有眼力。我手中宝刀正是销魂刀。可是,我若把刀给你,你真敢放我这个钦犯逃走,不怕魏忠贤要了你的老命?” 武凤楼曾听师父说过,这阎秀英是江湖上出名的泼妇河东狮,天不怕,地不怕,一贯蛮不讲理,连她的丈夫铁扇帮帮主阴阳扇子于和都惧她三分,所以才故意激激她,看她能信口开河说些什么,自己好寻找时机,杀出监牢。 果然,武凤楼这么一问,河东狮阎秀英怪眼一翻,大嘴一撇,“呸”了一声道:“什么钦犯不钦犯的!老娘二十前就入过皇官,盗过珠宝。万历二十八年,皇帝老儿还悬赏拿过老娘呢。管什么屁用?老娘不还是大摇大摆地进出这官府要地,杭州府城!” 侯国英一听,不由得暗暗叫苦。知道自己这个师娘一向泼辣任性,胸无城府,胆子又大得出格。说什么都不要紧,但是,这入皇官盗宝,被前朝皇帝悬赏缉拿的事情,怎么能信口胡说? 须知,前朝皇帝的圣旨一出,只要钦犯不曾归案,就是现在的天启年间仍然有效。刚想出言喝止,忽听牢房墙上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房上官兵听着,我是两江水陆代理提督魏银屏,命尔等速速将这个入皇官盗国宝的女钦犯拿获归案。她若胆敢拒捕,立即乱箭射杀。若有差池,小心尔等的狗头。” 武凤楼闻声抬头,只见淡月清辉之下,西边高大的墙头上站着一个戎装佩剑的少女,正是郡主魏银屏,身边站着贴身四婢和一个中军。 再看侯国英的脸色,早变得惨白,身躯抖颤了一下,接着说道:“银屏妹妹,你来得正好,请听我一言。”没等她把话说完,魏银屏粉面微寒,冷冷说道:“我是代理提督,不是你的什么姐姐、妹妹,也没时间听你唠唠叨叨,捉拿钦犯要紧。” 没容侯国英答言,又提高了声音续道,“中军官,速派人团团包围武凤楼,防他逃窜。其他人等,速速给我拿下这个女钦犯。”说也奇怪,别看所有四周官兵都是侯国英调来捕捉武凤楼的,可是一旦魏银屏露面,那些官兵不听女魔王的调遣了。 侯国英心头一紧,知道自己这位师娘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深怕她拒捕格斗,必将杀伤众多官兵,又有魏银屏在场,会给自己带来纠缠不清的麻烦。 第23章 遂将银牙一错,突然蹿到阎秀英身侧,出其不意,手起一扇,正好点中了阎秀英的环跳穴,同时急促地低声嘱道:“师娘别动,孩儿自会放你。”然后,—挥手,令人将河东狮阎秀英绑了起来。 正这时,猛听夏候兄弟猛喊了一声:“不好!”身子已凌空蹿起。同时,传来了一阵金铁轰鸣的声音。侯国英抬头一看,武凤楼已乘机发动,销魂刀化成一红一紫两道光华裹住了他的身子,拨打着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弓箭,一面施展“火花射旗门”的轻功,蹿上牢狱中间的了望台。 宝刀过处,四个看守了望台的兵卒已全被杀死。接着,又疾如飞矢地削落了了望台四角上的气死风灯。这时,夏侯耀武已追了过去,连他也不禁纳闷:武凤楼已冲散了弓箭手的包围,为什么不急于逃走,反而扑了上了望台呢? 他们哪里知道,武凤楼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救母之心未减。一看了望台很大,把守森严,灵机一动,心想,老娘莫非被他们囚禁在台上? 所以才蹿了上去。这才是俗语所说的“当局者迷”,请想,同来三人已有两个惨死,你孤身一人,岂能在劲敌当前众兵包围之下救得了母亲? 等夏侯耀武逼近,武凤楼早已看出了望台不是囚人之所,猛地一个大转身,一式“秋风扫落叶”,销魂刀一声轻啸,向夏侯耀武的下盘扫去。夏侯耀武深知厉害。一个倒提翻了下去。可是夏侯扬威却乘机飞蹿上台,身形未稳,手中一条蛇骨鞭已一招“拨草寻蛇”呼啸而至。 武凤楼身形一长,掌中销魂刀陡然一立,刀尖指地猛然一划,一招“铁牛犁地”,只听“喀嚓”一声,夏侯扬威的蛇骨鞭已断去三分之一。接着,紧跟一招“龙门鼓浪”,夹带一股强劲的风力猛压过来。夏侯场威吓得肝胆皆裂,舍命一翻,往了望台下跳去。 虽然他避得迅速,股间皮肉还是被武凤楼的宝刀削去巴掌大的一块皮。 夏侯双杰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大豪,一照面皆被武凤楼逼退。其他人谁还敢冒死上前? 侯国英又急又气,一声暴叱,刚想率众群殴,哪知武凤楼已乘机跃上了南面一排牢房。 侯国英厉声命令道:“快放乱箭!”话未落音,魏银屏已率四个婢女追上前去。众官兵虽然张弓搭箭,怕误中郡主,尽管侯国英厉叱,说什么也不敢射击。 武凤楼知道魏银屏是舍身掩护自己,怕为她再带来麻烦,一连五刀逼得五人暂停追击,借机施展先天无极派的绝顶轻功,消失在夜幕之中。 魏银屏和手下四婢假装追赶不及,恨恨而返。侯国英心中雪亮,但又说不出她的破绽,相反地自己倒因为师娘被她抓住了把柄,实在忍无可忍,冷然一笑说:“银屏妹妹,你可真能身先士卒啊!可惜慢了一步。要是不失时机抢先下手的话,那姓武的不会走得如此轻巧,至少也得叫他带几支箭去。” 魏银屏明知侯国英话里有话,也一声冷笑,反唇相讥说:“那要怪你的手下无能。要不是我和四婢齐上,武凤楼岂能落败逃走。” 侯国英被她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知道奈何她不得,气愤地带着阎秀英和手下人全城追捕去了。魏银屏也令人牵过马来,带领贴身四婢转回水陆提督府衙。 经过这么一闹,时间已过夜半。魏银屏回到卧室脱去戎装,解下佩剑,打发四婢退了出去,斜倚在床栏上闭目养神。 但她那一颗惊魂未定的芳心哪里平静得下?禁不住暗暗替武凤楼焦心。她知道侯国英绝对放不过他,也不知他现在逃到了何方?能不能离开险地? 想到这里,顿时心急如焚,不由得穿鞋下床,顺手从衣架上取下了一件斗篷披在身上,移步窗前,轻轻地推开了碧纱窗棂儿,听了听城中马蹄之声,到处可闻。淡淡残月,冷风扑面,知离天亮尚早。忽然一丝幽怨浮上心头,暗暗埋怨武凤楼为什么孤身犯险,舍死硬拼? 为什么不暗中前来向自己打探消息? 难道他直到现在还不相信自己?刚才监牢相逢,众目睽睽之下,纵有款曲,怎能相通。 想到这里,不由得喃喃自语起来:“银屏呀,银屏,你太痴情啦!他人之心,岂似你心?我和他虽然订婚,但魏武两家仇深似海,他丧一父,我失双亲。虽然我为报他的救命之恩释放了他,可是他又怎么能对我相信?” 说到此,芳心欲碎又不由得埋怨起武凤楼来,恨声续道:“凤楼,你太不了解我的苦心了。难道说我放你逃走,庇护你的母亲,今天又拼着被侯国英看破,在乱箭攒射下舍命护你,难道你竟然一无所知?真是那样的话,岂不白白地辜负了我……” 正在恨恨不已,突然见数支火箭交织而起,划破夜空。魏银屏不禁心中又是一紧。她知道,那是全城发动搜捕武凤楼的信号,危机尚未过去,更加揪心牵肠地担心起武凤楼的安危来。 正在魂银屏呆呆站在窗前忐忑不安之际,忽听门外有人弹指敲门,轻声说道:“我可以进来吗?” 魏银屏悚然一惊,但马上又平静了下来,因为她已辨出是侯国英的声音,当下没好气地说道:“深更夜半,你到此做甚?” 魏银屏这句话尚未落音,房门已被侯国英推开。她小心而又潇洒地走了进来,好像已完全忘记了刚才二人不愉快的唇舌之争,不用魏银屏相让,已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魏银屏仍是满怀敌意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可是,侯国英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银屏妹妹,咱二人可是在青阳宫一起长大的。从小青梅竹马,耳鬓厮磨,情胜姐妹。这几年我俩都长大,特别我蒙干父抬爱,当上了锦衣卫总督,你又跟着大伯在陕西任上过了两年,姐妹情谊就显得生疏了些。我此次奉干父之命来到江南,还不是为了铲除他老人家的心腹隐患?你也知道,武伯衡曾当过当今万岁和五皇子朱由检的老师。特别是这老儿和五皇子二人师徒情深。靠五皇子之力,这老儿才从宫中调出,一跃而为封疆大吏。如今,万岁常年卧病,旦夕不保,接位必是朱由检无疑。他可是你魏家的死对头呀!他和干父二人结怨太深,势成水火。朱由检曾多次发誓,清早登基,决不让干父活到午时。况且武伯衡老谋深虑,已多方搜集了干父的十大罪状,以图上达圣听。所以,第一步干父叫大伯来江南任职,除去武伯衡。第二步让我来搜寻他的遗折,以便销毁。第三步阻止五皇子朱由检接位登基,相机除去这颗眼中之钉。到那时,各省巡抚必会拥戴他老人家面南背北,登上九五之尊。就是屏妹你也就成了金枝玉叶的公主千岁了。不料你不光不与我同心同德,共谋大业,反而处处与我作梗,使我施展不开手脚。我真想不明白,你这是为了什么?” 侯国英说到这里,见魏银屏默然不语,以为她已被自己说动了心,走上前去轻抚魏银屏的柔肩,耐着性子说道:“屏妹,别孩子气了!让我俩好好合作,为了你,为了我,也为了你们魏氏宗族。” 魏银屏虽然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奉二叔魏忠贤之命来任两江水陆提督,并指明要除去武伯衡,那是因为武伯衡狂悼忤逆,犯上谋权。但对魏忠贤想谋害五皇子,企图登基篡位这种大逆不道祸及九族的大事,却丝毫不知。 如今听侯国英一说,忠奸立判,真象大明。顿时犹如掉入冰窟,身心寒透!但她为了怕侯国英看出破绽,强摄心神,装出一种漠然的神色,缓缓说道:“你也不要太高兴了。我听说五皇子聪慧过人,文武全才,生性刚毅,王公大臣,多半归心。你们恐怕不能如愿吧。” 侯国英脸色一正说:“我今晚深夜前来,就是因为刚才接到干父的八百里急投密函,说五皇子下月上旬来凤阳皇陵祭祖。干父要你速着手挑选五千精骑,亲自率领前往凤阳,相助我完成刺杀朱由检的大计。” 魏银屏一听,一颗心怦然猛震,几乎从喉咙里跳了出来。为了不露声色,她佯作笑容说道:“那也用不着深更半夜打门叫户呀!明儿一大早告诉我,不也是一样吗?”一句话问得女魔王侯国英无言以对,满脸通红。 魏银屏却跟着气势逼人的追问道:“今晚总督大人急急而来,一是怕武凤楼被你们赶急了,到这里来杀我出气吧?我倒要多谢侯大人的关心了。对不起,我累死了,也困死了。” 说毕,忿忿不已地关上窗户,看也不看侯国英一眼,就甩去斗篷向床前走去。 侯国英叫她给生生地晾在了一旁,十分狼狈。她是出了名的心黑手辣、动辄杀人的女魔王,要不是魏银屏身分特殊,换了别人,她早就忍不住了。当下她只得说了一声:“不再打扰,愚姐告退。”一边说着,一边扫视了屋中一眼,确信不会藏得有人,又取出那封密信放在魏银屏枕边,忿然走出房去。 等侯国英渐走渐远,魏银屏才放松了全身的神经,又暗暗庆幸亏得武凤楼没躲来此地,否则后果实在不堪设想。直到现在,她才真正认识到侯国英的狡诈难惹。 魏银屏刚想拿起侯国英临走丢下的那封密信仔细看看。忽见窗外印出一个修长的人影。 一颗刚刚平静下来的芳心,顿时剧烈地跳动起来。因为这个身影她是那么熟悉,那么梦系魂牵,那么揪心挂肠……她不由自主地从床上弹身而起,猛扑窗前,一下子拉开了窗户。—眼望去,果然是武凤楼浑身血污,衣衫破碎,静静地立在窗外。魏银屏一下子几乎晕了过去。 第24章 她到底不愧是将门之女,心中很有主见,忙不迭地光灭熄了灯光,一打手势示意武凤楼入内。 武凤楼虽然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踊身蹿了进来。魏银屏颤声问道:“你……伤得重吗?快让我给你包扎。” 武凤楼低语道:“多谢郡主!我伤得不重。只是擦伤几块皮肉,身上的血迹是溅上去的。我知侯国英必然疑心郡主,所以紧贴在你窗外的横柱上未敢入内。果然这个女魔头跟踪寻来,幸喜没有给郡主带来麻烦。侯国英说的话,我已全部听见。不知郡主对此有什么打算?” 魏银屏知道武凤楼轻功甚高,既然他听见了侯国英的讲话,那么自己在窗前的自言自语想必也被他全部听去了。虽然自己和他由父母作主订有婚约,但那是他为了行刺的权宜之计。 现在,两家惨死三位老人,婚姻已成泡影。今日被他窥破心事,不禁粉面一红。 抬眼看去,暗影中武凤楼两只炯炯的眼神正在注视着自己,不由得一阵心酸,幽幽地叹道:“天老地荒情难变,只恨错生对头家。我……对不起你!”说罢,泪如雨下。武凤楼心头一颤,不由得靠近了她,取出了嵩山救她时魏锒屏所赠的罗帕,不声不响地递了过去,意思是叫她擦擦眼泪。 魏银屏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了,猛地一下子投入了武凤楼的怀抱,拼命地用头在他一怀中揉搓,眼泪无声地流着,使武凤楼的胸前留下了下大片泪痕。良久,良久,魏银屏才止住了哭泣,又关紧了所有的门窗,拉严了帘幕,点燃了一支蜡烛。然后,把武凤楼手中的手帕接了过来,见上面用金线所刺的字迹已模糊不清,遂把它平铺在床前的小几上。 武凤楼好象已知道她要干什么,刚低声而又急促地叫了一声:“郡主!”魏银屏已微蹙双眉,咬破了中指,强忍疼痛,重写了“救命深恩,永志不忘”。下面又写上“受恩人魏银屏”,然后将沾满血泪的罗帕叠好交给了武凤楼。武凤楼一把摄住魏银屏的伤手,掏出刀创药来为她涂好包好,默默在把她揽入怀内,半晌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远处蓦然传来了四下更声。 武凤楼悚然一惊,轻轻地推开了魏银屏,悲愤地说道:“银屏,你对我的一片深心,凤楼也是永志不忘。无奈,你我两家结仇太深,你二叔又是祸国的权奸。我武氏家族乃诗礼传家,世代忠烈。纵然你我心心相印,不忘婚盟,我母亲也不会依允。郡主,你忘了我吧!一切留待来生。我……该走啦。” 魏银屏猛地又投入武凤楼的怀抱,低声泣道:“造化害了你我!夫复何言!我今生虽不能事君,但我必助你度过难关。这有我叔父一封密函,我无暇看它,请君拆开一观。” 武凤楼从侯国英口中已知大概,但为了更进一步弄明白事实,他还是接了过来,拆开一看,只见在一张素笺上写着,五皇子不日离京,着令迅即选五千精兵驰赴凤阳,限三月初十前到达,与祖大寿配合。一切听国英调遣。 武凤楼看罢,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暗暗感激魏银屏把这个谋害五皇子的铁证让自己看见,更佩服她处事果断,大义灭亲。看罢以后,重新将密函折好,递还魏银屏。 魏银屏脸色惨白,幽幽说道:“魏氏家门不幸,二叔专权误国,势必祸延九族。此是证据,你可设法交给五皇子。覆巢之日我……我只求落个全尸而殁。”说罢,悲愤欲绝。 武凤楼心中一惨,走近一步,宽慰她道:“郡主,请你放心。只此一条,你就是大功一件。到那时,我愿以自己的性命保你无事。三月初十是清明节,看样子他们是赶在清明那一天行刺。我一定得赶在前头,方能保五皇子无事。只是……”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自己的老母仍然陷身监牢,语音顿时抖颤了起来。 魏银屏心细如发,知他必是心悬老娘,忙接上说道:“母亲的事你可以放心,我一定想法把她老人家救出监狱。” 武凤楼陡然转过身去,泪如泉涌般飞泄而出。这就叫:“丈夫有泪不轻弹,皆因未到伤心处。”想起魏银屏对自己的一片苦心,他怎能不涕泪交流!为了不让魏银屏看见,所以才背过身去。 突然,一只玉掌轻轻地又小心翼翼地搭上了他的肩头,接着传来了魏银屏带着哭声的倾诉:“我虽然自恨薄命,不能做她老人家的儿媳,但她总归是我名义上的婆母。事不宜迟,你速去准备,三月初三是侯国英的生日。定更后,我叫心腹女婢送老人家出城,你可在城北十里桥接应。” 武凤楼握住了她搭在肩上的一只玉手,摇了摇头道:“郡主,我不能再拖累你了!那样一来,你二叔和侯国英是不会放过你的。我要凭这口销魂刀斩尽群魔,救出我的母亲。” 魏银屏惨然一笑说:“你错啦!你认为不救母亲,就不拖累我了?亏你十二岁时就考中童子试的案首,难道不懂得‘以五十步笑百步’的含义?实话告诉你,你早已拖累上我了。不过,那并不要紧。俗话说得好,除死无大事,我连命都豁出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说定了,三月初三定更后十里桥接应,不见不散。” 说罢,一狠心推武凤楼快走。武凤楼被推得跟随了几步,快到门口时,突然一个“银龙转身”,面对魏银屏,一屈双膝说道:“大恩难言谢。我母子不会忘了你。”说罢,开门走去。 武凤楼离开水陆提督府时,正值黎明前的黑暗,星月无光,四周黑洞洞的,他的心也是空洞洞的。由于全城寂静,四无人迹,他轻点巧纵,一阵风似地闻出了杭州城。刚到钱塘门外,猛见一条黑影斜刺里蹿出,低呼一声:“大哥!” 武凤楼一听声音,知是缺德十八手李鸣,忙拿桩站稳,叫了一声:“鸣弟!我师父他们呢?” 李鸣叹了一口气说:“好个阴险毒辣的女魔王!她让一个女婢扮成她的摸样,在巡抚衙内签押房看书,诓我们陷入理伏。然后,一声梆子响,乱箭齐发。房上有弓箭手,房下有长枪手,张下了天罗地网。亏得白二叔轻功绝顶,拨散了弓箭,才撤了出来。所有的人除我以外全部受创。特别白二叔,身中五箭,已被我师父护往佟家庄佟元超处医治去了。” 武凤楼一听之下,几乎急晕了过去,不由得身躯摇晃了两下。李鸣忙上前扶住,从肩头上取下一个包袱,叫武凤楼换了一身衣服,省得大白天里衣衫不整还是满身血迹,惊动外人耳目。 武凤楼无声地换好了衣服。李鸣把换下来的衣帽包了一块石头,沉入钱塘江中,然后对武凤楼道:“白二叔临走之际让我传话给你,六和塔已不能藏身,叫大哥去灵隐寺找老方丈瑞雪,求其护身。” 武凤楼不敢有违师命,但窦觉和位方二位老侠为了自己惨死杭州,尸首尚未收殓,他岂能不闻不问?和李鸣一说,李鸣也是为难。但为了武凤楼的安全,他坚持要武凤楼先去灵隐寺,自己冒险改扮入城,打探一下情况,顺便料理一下位方与师伯窦大侠的后事。 武凤楼拗他不过,又知李鸣机警异常,不得已只好安排李鸣多加小心,看着李鸣向杭州城方向走去,他才调转身来奔了灵隐寺。为了怕惊动寺内僧众,他从庙后蹿上了院墙,刚想飘身落下,忽然从一棵树帽子上“啪啪啪”打出三支管箭。 武凤楼两指一钳,夹住了射向咽喉的第一支;身躯微侧,避开了奔往胸前的第二支;右脚起处,踢飞了直插小腹的第三支。不等对方再发暗器,已飘身落入寺内,抱拳拱手说道:“请大师原谅,我有急事要面见方丈。”话一出口,听见对方“噫”了一声,一个和尚袈裟飘飘,从树上落在了武凤楼面前。 武凤楼一看,原来是监寺僧广亮,忙又躬身致意。广亮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小施主从何而来?何事求见方丈?” 武凤楼知道广亮监寺乃藏经楼首座大师独臂如来瑞云和尚的徒侄,深得方丈信任,叹了下口气说道:“一言难尽。武某身遭危难,特求方丈帮助。” 广亮一听,知武凤楼必然事关重大,不好明言,又知销魂刀就是被他借去,方丈瑞雪大师很为器重此人,就忙着在前引路,踏着幽静的草径来到一座禅房门前。 广亮双手一合,用低低地声音说:“监事僧广亮,有要事启禀方丈。” 屋门一开,一个小沙弥走了出来,悄声说道:“方丈晨课未完,请监寺稍候。”说罢,又关了门走入房去。武凤楼知瑞雪方丈乃得道高僧,哪敢打扰?只得和广亮站在门外恭候。 不料正在这时,突然一个小沙弥从外面慌乱惊惶地跑来说:“禀告监寺大师,寺院外面全被锦衣卫包围,并有一个年轻的相公指名要会方丈。”武凤楼一听,炸开当顶,走了一股凉气。 猛然想起,自己用销魂刀削断铁锁,劫牢反狱,并且削断了锦衣卫人马无数利器。侯国英已大兴问罪之师,找上了灵隐古刹。为了自己,必然给清静禅林带来无穷的灾难。 想到进里,忙拱手向监寺广亮说道:“蒙方丈恩借宝刀,已起祸患。理应由小可挺身而出,去会女魔侯国英,绝不牵连宝寺。” 话未落音,不料禅房门呀地一声,竟然大开,老方丈瑞雪大师神情漠然地走了出来。监寺广亮抢前上步,合十为礼,刚想禀知,老方丈已蚕眉颤抖,沉声说道:“刚才的话我已听清,不必再报。” 没等老方丈询问,武凤楼已虔诚地拜了下去。老方丈一手挽起,微笑说道:“小施主不要内疚。 第25章 佛重因果,即使小施主不借销魂刀,也难保魏阉不派人加害,因为老衲拒绝选派高手进青阳宫为他效命,我知他早晚必来寻事,小施主不过适逢其会罢了。不过小施主一身关系太大,一来奉有武大人遗命,二来尚须匡扶五皇子锄奸。办大事者,不拘小节,请听老衲安排。” 说到这里,先吩咐监等广亮擂鼓撞钟,集合全寺僧众到大雄宝殿前听命。 广亮匆匆去后,老方文又吩咐两个小沙弥,一个去罗汉堂请罗汉堂首座瑞霭,一个去藏经楼去请独臂如来端云。两个沙弥如飞而去,老方丈携着武凤楼之手走向大雄宝殿。 进了大殿,老方丈叹了一口气说:“怪不得五岳三鸟垂青于你,小施主真是人中龙凤,先天禀赋异于常人。特别是天性善良,存心忠厚,乃至情至性之人。可惜生于显宦之家,不得不尽忠朝廷。如不然,则前景远大,绝非常人可比。老衲要求你善保自身,光大武林。今日之事,绝不允许你参加。” 说罢,用手一指如来金身,低声嘱道:“法像后有一小洞,常人绝难进入。你速用锁骨缩筋法藏入其中,以防不测。”说完,突然从武凤楼肩头摘下销魂刀。 面南而立,双手捧刀,朗声说道,“我佛虽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是,杀恶人也是善念。老衲代表全寺僧众赠此宝刀,希望施主伸张正义,铲除邪恶,造福生民。” 言罢,两眼目射精光,注视着武凤楼。武凤楼只说了一声:“武某何德何能,怎敢领此重赐?” 老方丈急促地催道:“事已火急!赶快接刀。”武凤楼才拜了四拜,双手接过刀来。 就在这时,大殿前正道上已由广亮领路引进了很多人来。老方丈陡伸右手插人武凤楼肋下,说了一声:“快藏好!”单臂一震,武凤楼猛觉身子一轻,象驾云腾雾般被托了起来,半空中一个倒翻,轻轻落于佛像背后。果然看见一个直径不过四寸的小洞,连忙施展师门绝技“锁骨缩筋法”钻了进去。不料,这个洞一直通到底层,而且空间很大。 原来这灵隐寺兴建时,这是一个天然山洞,当年住持并未堵填,以防不测之时好有地藏身。不料,今天却为武凤楼提供了方便。 武凤楼下到底层,钻入佛像底座。巡视之下,竟然发现一个小口子,能窥望大殿内的全景。他心中一动,屏息凝神,伏身观看,果然见是女魔王侯国英率人前来,除去她的师娘阎秀英和夏侯双杰外,又新添了五个江湖人物。 这五个人年龄虽然不同,长相却十分相似,都是身材瘦长,形如竹竿,面容丑恶,一脸煞气。最令人心悸的是五个人都是手臂特长,几乎过膝。看样子,好象是同胞兄弟。武凤楼不看则已,看清之后,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就知道侯国英的后续援兵到了。 这五个人就是黑道中恶名昭彰、臭名远扬的绿林巨盗韦氏五鬼。听窦二伯父和师父讲,韦氏五鬼一向独往独来,心毒手狠,而且淫邪无比,曾被自己的师伯萧剑秋和师父白剑飞二人多次追缉,终被他们利用眼线众多而溜掉,以后被魏阁重金网罗于麾下。 这五个淫魔因为青阳宫中有的是美色丽质,好看的宫女,便也乐为所用,成为魏阉的忠实爪牙,经常随魏忠贤出入朝野,变成了他的贴身护卫。 他五人也因当年在江湖上作恶太多,为侠义中人所不容,轻易不出京城。这次弟兄五人竟然连袂南来,肯定是奉有魏阉的密谕前来协助侯围英,说不定和凤阳府谋害五皇子有关。 武凤楼知这五鬼各有一身奇特的武功,是江湖中盛传的两大凶人鬼王司谷寒、鬼母阴寒月的门下爱徒,而且这两个凶星又护短异常。如今被侯国英带进灵隐寺,看起来一场浩劫必然难免了。 正在武凤楼心神不安之际,就听老方丈朗朗说道:“大人率众莅临敝寺,不知是何用意?请大人示知。”说罢,傲不为礼。 侯国英竟然微微一笑,拱手说道:“下官自幼酷爱武术。承蒙皇恩浩荡,命我统领锦衣卫士。久闻宝刹藏经楼有一口举世罕见的利刃销魂刀,窃欲一睹而后抉。此次奉圣命南下,有缘来到杭州,专程前来宝寺。请老方丈慈悲慈悲,让下官开开眼界如何?” 说到这里,俊美的面庞陡然一肃,沉声唤道:“来人。”话未落音,已有两个锦衣卫士各捧一个很大的托盘,走进大雄宝殿,都是一膝点地,双手把托盘往上一举。 侯国英一挥手,大鬼韦志远一晃身形,一式“阴山鬼影”的奇妙身法,已现身在两个锦衣卫士中间,两只手各抓一方蒙在托盘上的红绫,抖手一甩,宛若两片红云在人们头顶盘旋一阵,飘入大鬼的掌心。 武凤楼注目一看,好一份厚礼!原来一个托盘上有两封御装龙涎香,一串光彩夺目的念珠,全是清一色上等合浦珍珠穿成,色泽一样,大小相同,甚是珍贵;另一个托盘上是十只二十四两一锭的金元宝。 老方丈刚想开口说话,大殿外有人高声喊道:“藏经楼、罗汉堂二位首座到。”接着,从门外走进了瑞霭、瑞云两位大师。老方丈瑞雪给双方引见。 侯国英打躬,瑞云合十,惟有罗汉堂首座长老瑞霭大师天生性如烈火,又疾恶如仇,路上早已从瑞云大师口中得悉一切,他不仅不合十还礼,反而冷冷说道:“灵隐乃千年古刹,佛门圣地,敝师兄弟三人皆年过花甲,除去一日三餐粗茶谈饭,暮鼓晨钟,终日拜佛,其它概无所求。大人所率之锦衣卫以杀人为业,嗜血为快,今日大举来此,岂非玷污了佛门净地!此等礼待!我佛不受。请原封收回,所有锦衣卫士一律退出寺外。” 武凤楼一听,不由得暗暗焦急,埋怨瑞霭大师说话也太不留余地。这样一来,岂不是火上浇油,一触即燃吗? 果然,瑞霭大师话未落音,大鬼韦志远已阴森森地怪笑一声说:“老秃驴,你好大的火气!我家大人身为皇宫大内的副总管,九千岁的副手,锦衣卫的总督,为武官正二品大员。她好心好意前来礼佛,你意敢出言顶撞。我看你是活腻了!”话未落音,一翻右手,那段红绫竟被他一翻一抖束成了棍状,迅疾向瑞霭大师的太阳穴扫去。 武凤楼不由得心中一凛,暗暗想道:这个大鬼韦志远真不愧为一代凶星鬼王的首徒,就凭这一手束衣成棍的内家功夫,就不是十年二十年可以练成。但是,瑞霭大师乃灵隐寺罗汉堂首座,功夫岂是泛泛? 但见他原处不动,陡翻左腕,硬向大鬼的脉门扣去。这就叫“善攻者攻敌所必救”,大鬼如不撤招,不等扫中瑞霭,自己的脉门必然被扣。 好大鬼,也是原地不动,手腕一翻闪开瑞露大师的一扣,那个用内力束成的布棍竟然灵蛇一样,一招“金丝缠腕”,向瑞蔼大师的左腕缠来。瑞蔼大师变扣为掌,猛地向大鬼右肋削去。 韦志远刚想换招,侯国英一抖折扇扑身近前,左手指弹开大鬼的布棍,右手扇已压在瑞霭大师的手面。她一下子就把两个人的招数化开了!所有在场之人,无不大吃一惊。 连瑞霭大师也被她的这一手给震住了。他认为自己和大鬼是半斤八两,功力悉敌。侯国英一招破两式,必得一心二用,若非功力高过二人,绝对办不到。 只有武凤楼看得明白,也深领侯国英的权谋。她这是个哗众取宠的巧招,是因为大鬼韦志远早她的属下,时刻看她的眼色行事。当侯国英往上一站时,大鬼就知其意,所以侯国英只消出其不意,用天罡扇压住瑞霭大师的手掌就够了。 闲言少叙。且说侯国英分开二人,故意先斥退了大鬼,然后才对老方丈继续说道:“下官专程拜佛,就是为了瞻仰瞻仰这口威震武林的销魂刀。请老方丈慈悲!”说罢,又深鞠一躬。 武凤楼见此情景,不由得暗暗替老方丈着急,后悔不该把销魂刀背在身上。不然,岂不可暂救燃眉?可是,他又怎么能知道老方丈的心意呢? 原来,瑞霭大师明知侯国英此来是为了查明武凤楼和销魂刀的渊源。深知事难两全,就是把宝刀拿出来让侯国英验看,灵隐寺也脱不了干系,反而将宝刀落入侯国英之手。岂不是为虎添翼,反助恶人!所以他宁为玉碎,不作瓦全,才把宝刀赠给了武凤楼。 如今见侯国英追问再三,便肃然说道:“大人来的不凑巧了!三日以前,此刀己被他人借走。累大人空跑一趟,老衲甚为抱歉。” 侯国英故意以看刀为名,想逼老方丈供出武凤楼的落脚之处,并促他收回销魂刀,以便据为已有。不料,只这么轻描淡写的一问,老方丈竟然一口说出刀已被人借走,好象一点儿也不怕受牵连似的。遂紧追不舍地问道:“唔?销魂刀乃灵隐寺镇寺之宝,岂能轻易外借他人?但不知谁人有这么大的面子?” 老方丈平静如水地说:“若是常人,老衲岂能将镇寺宝刃轻易外借?但借刀者乃两江巡抚的公子武凤楼。他父亲乃天子之师,封疆大臣,两省的最高父母官武伯衡武老大人。武公子来借,老衲焉敢不给?换句话说,要是大人你早来三天,张口要借宝刀一用,老枘也照样不敢抗拒呀。” 侯国英一听,不由得一怔,她怎么也想不到老方丈能说出这种话来,还说得四面见方八面见线,她侯国英还真个拿不住一点儿把柄。武凤楼一听,不禁暗暗叫好:姜还是老的辣! 本来是天大的一场祸事,竟被老方丈几句话化解得无影无踪了。 第26章 看你侯国英还有何话说? 不料,侯国英微微一怔之后,爽然一笑道:“那么,我是既入宝山,空手而回了。下官忙忙碌碌,幸喜今日偷得半天闲暇,向贵刹讨顿斋饭,不知老方丈可肯见允吗?” 说到这里,用手一指两个锦衣卫所托的礼物,续道:“此是香资!望老方丈万勿见却为幸。”说罢,不容分说,挥手令五鬼率众退出寺外。 此事,别说老方丈大出意外,连武凤楼也觉得不可思议。就是瑞霭等人,也不好再为拒绝。一见锦衣卫已全部退出,众人无不暗自庆幸今日一场祸事化为云烟。老方丈即命监寺广亮马上吩咐下去,准备一桌上好的素席摆了上来。 因为侯国英不仅不为难,还施舍这么多贵重的香资,于情于理,不得不好好接待。所好灵隐寺地处西湖岸畔,经常有富家显贵前来上香,席是该寺的擅长。摆上来的素肴,非常精美。当下,由两位老僧亲自相陪,侯国英也好象很为高兴。这时,她身旁除去两个贴身长随夏侯双杰以外,就连她师娘阎秀英也已退出寺外。 连品几味,侯国英以手扪案,站起身来朗然说道:“三位大师,实不相瞒,下官此次来到宝刹,原意虽非血洗全寺,但对你们三人确实不能放过。因为叛逆之子武凤楼就是持贵寺宝刀闯入监牢,削掉铁锁,劫牢反狱,拒掎杀官,实属罪恶滔天,十恶不赦。只此一点,你们就难逃通匪嫌疑。可是,老方丈竟能开诚布公,毫不隐讳,借刀之事又是武凤楼倚仗其父官势强行拿走,我决不再来怪罪尔等。不过,下官给你们三月限期,追回此刀。上头怪罪,我替你们遮盖。咱们于官于私,都能交待得过去。这席素筵,甚是精美,岂可无酒?来人,拿酒上来!” 初时,老方丈和瑞云、瑞霭两位大师,对侯国英一无好感,所以素席虽丰,却无酒酿。 侯国英一声“拿酒上来”,三位长老只好说道:“敝寺乃佛门净地,未备美酒,还请大人见谅。” 侯国英双眉微蹙,可转瞬之向又开朗了。她向夏侯耀武道:“把本督的酒拿来敬佛。” 夏侯耀武迟疑了一下,侯国英已面容陡寒,沉声说道:“快去拿来。” 夏侯耀武立即从腰间革囊中取出一瓶酒来,这瓶酒装饰精美,绝非常物。侯国英双手捧过,放于桌上。三位老僧一看,不由得惊呆了,原来,侯国英拿来的竟然是一瓶御制美酒。 这种酒乃大内所制,珍贵异常。寻常王公大臣,皆不得一尝,因侯国英乃大内副总管兼锦衣卫总督,其母容氏又是当今天子的乳娘,被封为圣泉夫人。所以存有这种御酒,毫不为奇。 三僧肃然起立,一齐合十为礼。侯国英挥手之下,夏侯耀武令小沙弥去取酒杯。 武凤楼暗暗吃惊,他知侯国英狡诈奸阴,莫非酒中掺有巨毒?正想冒险示警,见小沙弥已取来了四只酒杯。侯国英竟然吩咐再取两只过来,杯子取齐后,侯国英亲自斟满了六杯御酒,笑着对夏侯兄弟说道:“你二人也托三位高僧的福,恭领一杯吧。” 夏侯兄弟面现喜色,深深施礼之后,才陪同侯国英一起端起酒杯向三僧让酒。武凤楼见他们三人同饮,疑心顿释。 老方丈本不好酒,可是瑞云、瑞霭二人却酷爱此物。自己有心不饮,见两个师弟都欲一尝为快。加之一来去掉了疑心,二来一场极大的风波化为乌有,他又怕侯国英借故翻脸,所以就下定决心陪她饮下这一杯御酒。 主意一定,向二位师弟说道:“既蒙总督大人厚赐,咱们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伸手端起了酒杯。瑞云、瑞霭也一起端起杯来,大家互道一声“请”,一齐干了,还照了一下杯底。 武凤楼始终紧盯着女魔王侯国英。在照杯的一刹那,条然发现她那线条优美、非常迷人的小嘴边,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武凤楼顿觉心头冰冷,知道三位年高有德的僧人肯定中了侯国英的暗算。但是,他又亲眼目睹侯国英和两个得力膀臂夏侯兄弟也是一饮而尽,不也同是这瓶御制美酒吗? 正在武凤楼狐疑不定的当儿,侯国英已冷然笑道:“多蒙老方丈款待,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告退了。”说罢,率领夏候兄弟一晃身形,走出了大雄宝殿。 突然,老方丈好象悟到了什么似的,身形一晃,追出殿外,阻住了去路。大袖一抖,硬逼侯国英等三人后退了一步,沉声说道:“总督何其小气!老衲想再讨一杯。” 侯国英知自己精心设置的奸谋已被老和尚识破,她成竹在胸,竟然微微一笑说:“老方丈确是世外高人。下官的小小手段,果然被你识破。实话告诉你,你们三人喝下的御酒掺有毒药。你等勾结武凤楼与九千岁作对,罪该万死。下官念你们偌大年纪,法外施仁,叫你们落个全尸,你不屑承情吗?毒气马上就发作,依我的良言相劝,你赶快找个清静的所在挺尸去吧。”说完,带着夏侯兄弟硬往外闯。 正在这时,瑞云、瑞霭已齐声怒吼,猛扑过去。老方丈陡然一惊,知侯国英带来的大批锦衣卫士尚在寺外,一个处置不当,全寺僧人必遭血洗。况且武凤楼肝胆照人,岂能坐视?他若挺身走险,岂不正好中了女魔王的圈套?反正自己师兄弟三人已中剧毒,活不成了,干脆暂且放她走脱,留待日后武凤楼替自己复仇吧。 想到这里,一声厉喝:“二位师弟住手!听我一言。”瑞云、瑞霭虽然恨极拼命,可掌门师兄之言,他二人岂敢不听?随即退了两步,怒视着侯国英三人。 老方丈冷然说道:“老衲等三命本不足惜,只是你年纪轻轻,手段这等毒辣,确出老衲意外。本欲留下你这条性命。为世人除害。可我一生未造杀孽,不愿让你那肮脏的躯体玷污我这双手掌。只要你不再难为其他僧人,立即率众离开,老衲尚可不开杀戒。如若不然,我叫你有如此树。” 说罢,一纵身蹿到一棵合抱的大柏树前,一立右掌,也未见他运气聚力,那只苍劲有力的手掌已深深地插人了树身,接着右腕一翻抽出手来,已握成了拳头,把手下张,手心里一把木屑竟然随风飘洒而下。 老方丈露了这一手,头一个就是铁指裂石夏侯耀武惊呼了一声:“啊!龙爪透骨力!你是石师……”说到这里,陡然觉得失口,忙不迭地把下半截话又咽了回去。武凤楼这时已钻了出来,隐身在隔扇后边。他清楚地看到,女魔王侯国英用一种奇异的跟神扫了夏侯耀武一下,不由得毛发悚然。他知道夏侯兄弟虽然替她出尽了死力,忠心耿耿为她效命,说不定这半句话就种下了死因……正在武凤楼暗暗为夏侯兄弟的安危惴惴不安之际,大殿外的侯国英也被老方丈的龙爪透骨神功惊呆了。她知道三个和尚已注定必死,不愿犯险一拼,佯笑说道:“下官也非好杀之人,这是治你等应得之罪。念你临死求情,对其他僧人概不追究。不过!老方丈不想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吗?” 老方丈瑞雪坦然一笑说:“你的这鬼魅伎俩,岂能瞒得老衲?只怪我以忠厚之心待人,才有此失。不过,你以后再想阴谋陷人,就不太容易了。” 武凤楼知老方丈这一番话是说给自己听的,禁不住心头一酸,流下了泪来。又听老方丈道:“侯总督真是深谋远虑,智计过人。在进庙之前,你们三位就预先服下了解药,实在出人意料。这酒中之毒是丹顶红吧?” 侯国英脸色一变,情不自禁地赞道:“老方丈不槐是世外高人!真被你说对了。不过,你的时间不多了。下官这就告辞,留点儿时间你好安排后事。”说完,轻喝了一声“走”,已带着夏侯兄弟上房而去。这时,武凤楼、监寺僧广亮以及几个有职位的僧人,把三位大师扶进了大殿。 老方丈立即吩咐广亮,让他首先散尽全寺僧众,并派得力弟子在灵隐寺周围严密监视,防止奸人暗探。广亮诺诺合十而退,亲自安排去了。 这时,老方丈瑞雪大师才叫几个小沙弥和武凤楼,一齐回到了自己的禅房。武凤楼刚想询问还有没有办法可救,老方丈已苦笑了一下说:“小施主,你不用费心了。老衲师兄弟三人是没有救啦。可是,报仇之事,只有寄希望于小施主了。时间有限,瑞云师弟,速传销魂刀法。” 瑞云大师听了师兄的吩咐,忙从怀中取出一本刀谱,双手递到武凤楼面前。武凤楼先含泪拜了三僧,才恭恭敬敬地收下了销魂刀刀谱。 这时,老方丈及瑞云、瑞霭大师等三位老僧已有些气喘,他们自知毒发身死在即,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又各自把头一点,好象商量好了一件极为重大的事情。 就听老方丈气喘吁吁地说道:“销魂刀乃杀人凶器,原有追魂七刀,早已被佛门禁用。老衲等三人本着除恶务尽、杀恶即善的信条,今特破例传你。不过,这七刀厉害无比,一出手非见血不可,即便武林高手也难逃五招。你要起誓,绝不滥杀无辜。” 武凤楼知事关重大,忙跪倒在地,朗声说道:“弟子武凤楼为了保国安民,铲除阉党,求学佛门销魂刀法。如学了追魂七刀之后,不守信约,滥杀无辜,天地不容,人神共诛。” 武凤楼话未落音,瑞云大师已提聚全身的一点残余真气,独臂手掌一按地,瘦长的身躯腾地蹿起,顺手抽出武凤楼背后的宝刀,一道精光闪射,追魂七刀第一招“鬼魂捧簿”己使了出来。 武凤楼知独臂如来瑞云大师为了怕自己这追魂七刀学得不精,拼着熬受难忍的痛苦,用残余生命给自己示范教学,不由得又感激,又悲愤,全神贯注地观看起来。 第27章 只见瑞云大师第二招“判官查点”、第三招“阎王除名”、第四招“吊客登门”、第五招“恶鬼抖索”、第六招“阴风扑面”、第七招“无常追魂”,绵绵不绝,连环使出。这七刀追魂果然疾如闪电,猛似惊雷,刀法凌厉,变幻莫测,那真是招招追魂,刀刀逼命。 再看独臂如来,好象气力耗尽,一口真气再也提聚不起。在使出第七招“无常追魂”之后,身躯抖晃,两手握刀拄地,一股黑血已喷射而出,身躯也随之倒地。 武凤楼刚悲叫了一声“大师”,猛听小沙弥一声惊呼,陡转身形,只见老方丈和瑞霭二僧也从嘴角里涓涓地流出了黑血。武凤楼一阵晕眩,顿觉天旋地转,栽倒在地。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七回巧降怪杰醉仙居李鸣施智强令女魔签押房樊茂显威 武凤楼悠悠醒转时,三位老僧的尸体己移入后山。武凤楼是俗家弟子,不能参加佛门葬礼。监寺广亮又再三催促他赶快下去,脱离险境。武凤楼无可奈何,只得强抑悲痛,朝后山遥遥八拜,又向监寺僧广亮深打一躬,挥泪退出禅房,凌空拔起,飘身出离灵隐古刹。 为了避开侯国英的耳目,武凤楼没走大道,从寺院两侧穿入林中。刚想觅路前往佟家庄去见师父他们,哪知刚进松林,蓦然间一条人影,倏地从树上落了下来,嘿嘿一笑说:“小子,这条路通到哪里,你知道吗?” 武凤楼注目一看,原来拦住他去路的,竟是女魔王侯国英的师娘河东狮阎秀英。不禁心中怦然一动:这恶婆娘可是手刃窦大伯的头号仇人呀!今日狭路相逢,岂能轻易放过?遂冷沉沉地说道:“我当然知道。” 阎秀英逼近一步道:“说说看。” 武凤楼索性站稳了身子,一字一顿地说道:“鬼门关。” 河东狮阎秀英格格一笑说:“小子,算你明白。不过,你知道老娘为什么拦住你的去路吗?” 武凤楼故意卖傻道:“你是不想叫我走,对吗?” 阎秀英面孔一变,凶神恶煞般地厉吼起来:“你小子不要和老娘斗嘴,老娘也不是发了善心。我早已估计到你会藏在寺中,连我心爱的徒儿国英都没有说破。老娘埋下这个暗桩等你,是为了很喜欢你身后的那口宝刀!只要你能开眼,把销魂刀双手献出,我就会放你一条生路。”说罢,两只三角眼贪婪地盯着武凤楼右肩背后,恨不得一把将宝刀抢到手中。 武凤楼心中怒火已撞顶梁,为了挑逗一下这个凶狠恶毒的泼妇,以试深浅,故意迟疑了一下说:“老太婆,就是我为了顾命,把销魂刀给你,你能作得了主吗?你不怕你宝贝徒弟把它据为已有?” 阎秀英又格格一笑道:“傻小子,亏你还知道她是我的徒弟。现在,她就是求我请她的大师伯铁扇仙,来对付你们的。巴结我这个师娘还犹恐不及,焉敢为了把破刀惹老娘生气?你就放心好了。” 武凤楼旁敲侧击,使这个胸无城府的女人说出了真相。原来,侯国英所以求她师娘去请大师伯铁扇仙樊茂来此助阵,是因为女魔王从老方丈的龙爪透骨神功联想到名满江湖的五岳三鸟,知道这三个人的功力比老方丈还能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又有魏银屏这个女大外向的隐患,便感到势单力薄。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第一次胆怯了! 武凤楼弄清情况后,右肩微塌,伸手握紧刀把,拇指一用力,哑簧一绷,销魂刀一声轻啸,宛如龙吟,颤抖一红一紫两道光华,喷礴而出。那真是夺目寒心,威慑人魂。 河东狮阎秀英一见,更是馋涎欲滴,刚想说:“把刀插在地上,走你的阳关路去。” 哪料武凤楼已用左手食、中两指轻轻一弹,销魂刀一颤,声音更为清楚。武凤楼的双眼陡然射出两道寒芒,一字一顿地说道:“阎秀英,我要用这口刀把你寸割寸断,为我惨死你手的窦老伯父报仇。快亮出你的兵刃,小爷爷向来不偷下毒手。”话完人到,销魂刀裹起一道寒光,呼啸着,斜肩带臂向阎秀英劈去。 好个河东狮,虽然变起仓促,可她毕竟是江湖上有数的高手之一,一个“藏头躲颈”,闪开了这一刀,二尺四寸长的大铁扇已“倒打金钟”,砸向了武凤楼的左乳。 武凤楼刀尖指地,一招“露滴杨柳”,把阎秀英的招数逼退,顺势一翻右腕,一个“玉带围腰”,又扫向阎秀英的腰间。 阎秀英右手铁扇紧合,一招“击鼓传花”,大铁扇反向销魂刀刀身敲去,左手一并食、中两指,欺身硬攻,直点武凤楼的右乳。端的又狠又辣,迅猛异常。 武凤楼灵机一动,手中刀变为挑,直奔铁扇迎去。 河东狮阎秀英哪敢用心爱的兵刃硬碰他的宝刀?迅即将铁扇倏地抽了回来。哪知武凤楼这是一个虚招,铁腕轻翻,销魂刀变招为“狂风吹柳”,带着一声厉啸,扫向了阎秀英的左腕。阎秀英实指望一招得手,做梦也想不到武凤楼变招这等神速! 刚想回手收招,哪里还来得及?只听“喀嚓”一声轻响,她点向武凤楼乳下的左手食、中两指,已被齐齐地截了下来。 阎秀英疼得一声怪叫,同时,也被激得怒不可遏。她以一个江湖成名人物、铁扇帮帮主之妻,三招未过,被削去二指,而且是被一个初出茅庐的无名后辈削去,这叫她日后如何见人! 这恶妇也真有一股子狠劲,虽然伤指巨痛,血流如注,她全然不顾,一把铁扇点、打、砸、扇、戳,犹如雨点一样向武凤楼猛攻过去,形如雌虎,拼上了老命。 武凤楼知道一味缠斗下去,大为不利。自己又急于到佟家庄去见师父,岂可恋战? 所以,避开阎秀英一砸一扇的两招之后,身法陡变,刀法一紧,逼得阎秀英身形微退。 武凤楼一声长啸,声震山谷,手中销魂刀已平着刀身,一招“鬼卒捧簿”,直扎阎秀英的中府。 阎秀英向左边一闪,武凤楼刀身一翻,第二招“判官查点”迅猛而至。 阎秀英心头一凛,暗叫一声:好凌厉阴恶的刀法!忙拼命向后坐腰。哪知武凤楼又使出了第三招“阎王除名”,刀划一圈银虹,缠头裹脑而来。尽管阎秀英久经大敌,身历百战,这销魂刀的追魂七刀哪里躲得过去! 气得她拼命一伏,饶是那样,她的半边青丝,一只耳朵已被销魂刀一削而去。阎秀英几乎被这一刀削去了人头首级,哪里还敢再战? 为了顾命,一个“懒驴打滚”,大铁扇刷的一声全都抖开,三十六支利弩一齐打出,阻了阻武凤楼的攻势,借机施展“就地十八滚”的功夫,蹿入了灌木丛中。 武凤楼一招“杏花春雨”封住了全身,把三十六支利矢全部震飞之后,再去搜寻河东狮阎秀英,已不见了她的踪迹。 只好整顿了一下衣衫,向佟家庄赶去。离庄不远,忽见路旁一个叫化子模样的人迎面走来。武凤楼身经数险,哪敢大意? 刚想发问,猛听那小叫化子叫了一声:“大哥!”仔细一看,原来是缺德十八手李鸣改扮的。若不是他先招呼自己,还真认他不出呢。 兄弟二人并肩赶路,一直到佟家庄外,才站定了身躯。这里已远离要道,不怕被人看破踪迹。武凤楼询问李鸣进城打探的情况。 人见愁一伸大拇指说:“魏银屏郡主大嫂,对咱们真是好里好面,好到一百一十成。” 武凤楼无心与他斗嘴,忙把脸色一寒,“哼”了一声说:“到底怎么样了?” 李鸣才一伸舌头,正经八道地说:“二位老人的尸体已被她备棺成殓,浮厝在玄武观中,每人面前还烧有纸码、香烛等物。” 武凤楼听罢,身子不禁颤动了一下,怕被机灵鬼李鸣窥出真情,便沉声说道:“不管如何,她总是咱们的仇人之女。以后不许胡说!” 李鸣是何等的精明乖巧,随口道:“仇人之女,到底和仇人不同。不管别人怎么对她,反正我缺德十八手不拿她当外人看待。” 武凤楼知他早已看穿自己的内心,便不再理会,举步向庄里走去。 等到武凤楼给师父和窦力二位尊长见礼之后,白剑飞指着一个四旬左右,黑脸虬髯的人说:“楼儿,这就是你佟师叔。” 武凤楼知道这个人就是本门本派师伯红毛狮王袭元烈的二师弟,佟家庄的庄主,万胜刀佟元超,忙着行礼参拜。接着,李鸣把窦觉被害、位方拼死、魏银屏收殓以及灵隐寺三僧中毒而殁等详细情形告诉了大家。 凌云师徒情深,窦力手足义重,闻言放声痛哭,在位诸人想起二位老侠疾恶如仇、热心为友,以及他们一个说笑逗闹,一个耿介正直的天性,无不心酸落泪。 只有白剑飞默然不语,既不哭泣,也不说话。他的这种举动,惟有好友窦力和爱徒武凤楼二人深深知道,他这是悲愤至极,也是动了杀机的表现。他们不忍再刺激他的心胸,喑自止住了哭声。 追云苍鹰白剑飞默默地坐了足有一顿饭的工夫,才凄然说道:“江湖上邪魔外道横行,武林中正义豪侠受欺。由于我轻敌大意,以致窦、位二友和灵隐三佛惨遭杀害,皆是我一人的过错。不杀尽这些恶魔,我白剑飞死不瞑目。只是老方丈未出家前,乃昆仑派当年四大弟子之一,名叫石振峰,就是现在昆仑派掌门夏侯振山的二师弟。另外还有二人,一个叫戚振乾,一个叫侯振坤。 第28章 楼儿听见夏侯兄弟失口叫了一声石师……后自知失口,顿住不说。据我猜测,下面很可能是个‘叔’字。那么,铁指裂石夏侯耀武和单掌开碑夏侯扬威二人,肯定是夏侯振山的侄子无疑了。如果夏侯振山也屈膝附逆,那敌人的力量就更不容忽视了。还有,河东狮亲口对楼儿讲,受侯国英所托去请她的大师兄铁扇仙樊茂,这个人喜怒无常,亦正亦邪,且又执拗无比,功力奇高,是我平生的一个劲敌。十年前,我与他在古彭九里山相遇,动手三百招,难分胜负。如让其为侯国英张目,更是很大的一个隐患。难得魏银屏深明大义,不肯附逆,允许三月初三放出武夫人。只要武夫人脱离虎口,我们即无投鼠忌器的束缚了。我白剑飞十年之久没有杀生害命,为了主持武林正义,我可要大开杀戒了。” 正在这时,佟元超的儿子佟铁,从外边匆匆进来禀告说:“启禀二师伯,掌门师伯派人送了一封信来。”说完,把信呈上。 白剑飞一听掌门师兄有信前来,顿时面现喜色。拆信一看,随即收起,正色说道:“掌门师兄一向禁止先天无极派门下弟子在武林争雄。今日为了锄奸报国,难得他也重入江湖。特别是他对女魔王侯国英的行动知道甚详,对付之策筹划得也很周密。信中告诉我们,三师弟江剑臣奉派马上就到此地。并且说小师弟虽以五岳三鸟之一钻天鹞子名震武林,可始终是化装成老人的面貌出现,很少有人认识他的真实面目。因此,魏忠贤这个阉贼曾通过风流剑客晏日华,多次持他的亲笔信聘请三师弟去青阳宫保他。这倒是一个打进内部、以作内应的好机会。” 白剑飞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两只锐利的眼神,逐个在屋中众人的脸上巡视不已。李鸣灵敏机智,见此情形,笑着叫道:“白二叔,萧伯父信中莫非有什么重要的大事指派下来,你老人家打算点将出马,又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吗?” 这句话还真叫李鸣给说对了。只见白剑飞眼神一亮,双目注视着李鸣,突然问道:“鸣儿,叫你去会会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不知你敢不敢去?” 大家一听,不禁都愣住了。特别是矬金刚窦力更加震惊。因为知徒莫若师,李鸣是他的徒弟,这小子精明有余,耐力不足,虽有江汉双矮为师,可只学会了十八罗汉手,多一招不会,连日月五行轮的招数也只有一十八招。 如今从白剑飞口中说出了“人物”二字,已经大不寻常,何况又加上了“非常疠害”几个字,这“人物”的厉害就更可想而知了。正想阻止,不料李鸣已笑嘻嘻地说道:“二叔,你老不是不知孩儿我的胆量,除去见阎老五之外,没有我不敢见的人物。何况你老叫我去见的也只是一个老朽的酒鬼而已。” 白剑飞哈哈一笑说:“这是鸣儿有种,更能料事如神。我放心啦!不过,限你今明两晚就得办成。” 众人听他爷儿俩一问一答,都猜到李鸣要见的人就是侯国英所倚重的大师伯铣扇仙樊茂了,也就是铁扇帮中首屈一指的人物,都不禁大吃一惊。可是,白剑飞却好象对李鸣的能耐深信不疑,正色问道:“这事关系重大。因为离三月十日五皇子凤阳祭陵不足半月,而且离三月初三救武夫人的日期更近。你说说,你打算用什么办法?” 李鸣神秘地一笑说:“但不知二叔的意思是认为杀掉好,还是收服好?” 李鸣这一句话刚出口,他的师父矬金刚窦力肚子都几乎气炸了,刚想责骂,白剑飞已字斟句酌地说道:“杀掉不如收服。不过,收服要比杀掉难十倍百倍。你量力而行吧!” 有了白剑飞这句话,窦力的气稍微消了一点儿。因为李鸣的公开身分,是江南按察使李精文的公子。他的父亲是一省的最高司法大员。用这种特殊的身分,再加上他鬼神莫测的机谋,要害死一个绿林人物,尚可勉为其难。所以,矬金刚窦力才略略放下心来。 不料,李鸣却不假思索地说道:“既然收服胜过杀掉,我一准收服他就是了。” 李鸣话一出口,连对他满有信心的追云苍鹰白剑飞也有些动摇了。顿时把脸一绷,沉声说道:“这可不是你开玩笑的时候。为了慎重,我要你说说你的打算。” 众人闻言,一齐把眼光集中在李鸣身上。可这个出了名的人见愁缺德十八手,却轻轻地贴近了白剑飞的身旁,附耳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低语了一阵儿。没等他说完,白剑飞已经笑弯了腰,眼角都笑出泪水来了,气喘吁吁地说:“法子真绝,就是太损了。” 李鸣倒正儿八经说道:“对付这些人,管他什么损不损。” 众人听到这里,如入五里雾中,但知道白剑飞也不会明说,只有呆呆地发愣。又听李鸣道“请二叔快告诉我这老怪物的落脚地点。” 白剑飞道:“据掌门交待,樊茂今日下午肯定住在玄武观,就是寄放你师伯和位伯父尸首的道观。你中午就可前去,相机行事。” 李鸣却说:“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踩道儿。你老可别忘了给我派个人接应。”说罢,辞别众人动身走了。 吃中午饭时,大家都争着去接应李鸣。说真的,也都想去看看这坏小子用什么鬼点子去收服这个绿林怪杰。可是,白剑飞却迟迟一言不发。直到他咽下了最后一口饭,才对武凤楼道:“你去接应一下李鸣。可是你得记着,一定要听李鸣的指派,不可自作主张。” 众人一听,无不暗怪白剑飞过于器重自己的徒弟,竟然把这样重大的事情交给了两个孩子。俱都赌气不吭一声。只有小霸王佟铁,他和武凤楼二人一见投缘,想跟着前去,又怕二师伯白剑飞不准,只好频频暗扯武凤楼的衣襟。 武凤楼在师父面前哪敢多嘴?倒是白剑飞这会儿可能心中高兴,破例脸带微笑道:“铁儿,我准你和大师兄一齐去。可是要听话,不准惹麻烦。” 佟铁喜得大嘴一咧,扑通跪倒,“咚咚咚”一连给白剑飞磕了三个响头。这一来,倒把在场的人都给引笑了。接着,白剑飞又让天山飞蝗凌云去找先天无极派里硕果仅存的天山三公,告知近来一切,并请他们必要时前来助战。 武凤楼与佟铁小哥儿俩迅速改变了一下装束,扮成了两个衣履整洁、头戴方巾的青衫书生,从钱塘门混入城去,暗暗在玄武观附近潜藏起来,以便接应李鸣。 不料,一直到太阳平西,也没见李鸣的影子。武凤楼心中开始焦急起来。就在这时,玄武观的大门“呀”的一声被拉开了一扇。接着,从观内走出一个身材高大、长手大脚、满脸苍髯、紫黑色脸膛的老者。 只见他身穿一件深灰色的大衫,长仅过膝,钉着黄铜钮扣。脚穿白布深鞋袜子,厚底福字履。两只怪眼精光内敛,腰悬革囊,赤手空拳,缓缓地走出观来。二人一看长相,就知是鼎鼎大名的铁扇帮拔尖人物铁扇仙樊茂。 听说他最近几年因为带那把大扇子太招眼,所以平常出门不再携带。看他那威风凛凛、傲然无物的样子,武凤楼真替李鸣暗暗作难。况且,直到此时还不见李鸣出现。 李鸣啊李鸣!你连挨近人家尚难办到,又怎能将这个武林怪杰收服呢? 正想着,铁扇仙樊茂已走了过去。武凤楼和佟铁二人赶紧从隐身之处闪出,远远地跟踪过去。 工夫不大,前面到了一条大街。路北有一座酒馆,字号是醉仙居。 这时,天色已近黄昏,酒座的生意十分兴隆。门左旁新挂出一块很大的菜牌,上面醒目地写着“本店新增全牛宴”七个大字,下边详细写着:枸杞牛鞭、鸳鸯牛筋、水晶牛蹄、清炖牛心、干爆尾尖、清炒舌跟等一系列菜名。 铁扇仙樊茂看了一下菜牌,就向醉仙居内走去。这家酒馆名为醉仙居,其实不大,在杭州城来说只是属于三、四流的馆子。可能因为新增全牛宴的缘故,这时酒客却川流不息,甚为拥挤。 正在樊茂向醉仙居挤进的当儿,一个学徒模样的少年突然从樊茂的右侧擦身而过。由于他身材矮小,竟比樊茂先挤了进去。 武凤楼眼尖,一眼看出那少年正是人见愁李鸣。知他手脚灵活,机敏异常,任你铁扇仙樊茂如何名头高大,在这擦身而过的一瞬之间,肯定得少点什么。猛然想起铁扇仙樊茂的革囊正好悬在右边,不由得暗暗一皱眉头。 这时,樊茂已挤了进去。二人不敢怠慢,也跟着进了醉仙居。武凤楼、佟铁跟着樊茂登上二楼,再找李鸣,已经踪迹不见。 武凤楼和佟铁二人找了一个不惹人注意的座头静观,刚刚坐下,另一边樊茂已大声呼叫堂倌。店小二应声而到,取下肩上的抹布擦净桌面,放好杯筷,樊茂已一连点了构杞牛鞭、鸳鸯牛筋、葱爆牛肉、清妙牛肚等八九个菜来。 那小二瞅了瞅铁扇仙樊茂,不由得迟疑了一下。樊茂是何等人物,随即右手抚髯,哈哈大笑说:“堂倌,你是怕老夫付不起帐吧?你他妈真是狗眼看人低。快去备来,省得我火气上来废了你小子的两个招子。” 那小二连忙满脸赔笑说:“老爷子你弄错了!凡是光顾小店的,都是我们的财神爷。我们那敢轻看?我是看你老吃东西是个内行,点了这么多好菜。本店有珍藏二十年的一坛上好花雕,有心给你老拿来,又怕你老一个人喝不了,岂不破费太多?因此拿不定主意。” 樊茂一向爱酒如命,乍闻此言,不由得馋涎欲滴,连连催促:“赶快拿来!赶快拿来! 第29章 回头我赏小费。” 不大工夫,酒和菜肴一齐摆上。铁扇仙樊茂兴高采烈,口到杯干,一坛花雕几乎被他喝净,所有莱肴也吞咽一空。只见他以手扪腹,眯眼晃脑,现出一种酒足饭饱、心满意得的样子,犹自依依忘返,不忍离去。 店小二一边收拾杯盘,一边口算帐目,连酒加莱共计白银七两八钱。铁扇仙连说:“不多!不多!给你小费二两二钱。共计十两纹银。” 店小二一听满脸笑容,一声吆喝:“小费二两二钱!”灶间伙计们大声回说:“谢谢财神爷!” 就在这一片呼喊声中,武凤楼陡然发现铁扇仙樊茂伸进革囊的右手掏不出来了。心中不由暗笑,知道他的银两肯定是被李鸣挨身挤进时,施展妙手空空,顺手牵羊地摸去了。 看那店小二的神情,知道店中新添的全牛宴,也肯定是李鸣以按察使大少爷的身分暗中安排的。再加上铁扇仙的狂傲自大,嗜酒贪吃,所以很容易就落入了李鸣的圈套。 这时,那店小二好象觉察到樊茂掏钱吃惊的神气,站在桌前催促道:“小店今日客人很多,座位拥挤,请你老赏脸。把帐会了吧。”一霎时之间,铁扇仙樊茂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仅急得眼似铜铃,也羞得面红过耳。 按说,樊茂这个江湖中数一数二的怪杰,不会经不住这个打击。可是,圣人云:“羞赧之心,人皆有之。”他刚才大言不惭地责骂店小二狗眼看人,大咧咧地要赏小费,现在酒也喝了,菜也吃了,临了竟拿不出一文钱来,这个台叫他赫赫有名的铁扇仙如何能塌得起? 万般无奈,只好红着脸嗫嚅道:“堂倌,老夫一时大意,银钱被偷。你让我回去取来,加倍送还如何?”这一番话,在樊茂来说,可以算是生平最客气的说法了。 哪知那个店小二还是把脸一寒,声音也硬了起来:“客官,小店乃一百多年的老字号,生意能做到这样,还不全仗着和气生财?按理说,凡是进店用饭的都是小店的财神爷,我们哪敢得罪呢? 可是,你老请想,你要凉的我们不敢给热的,要甜的我们不敢给酸的。你要炒牛肝,我们可不敢给您炒肉片。不过,吃饱了,喝足了,把嘴一抹,只凭一声‘银钱被偷’,拔腿就走。你叫我这个当伙计的怎么向老板交待?” 武凤楼听到这里,不由得暗暗佩服这个店小二的口舌伶俐,尽管话说得能噎死人,可还叫你挑不出一星点儿毛病,直把个樊茂弄得一张长脸变成了紫猪肝色。 无奈,他只得反问道:“小伙计,依你说该怎么办呢?” 店小二冷然说道:“那好办,有钱拿钱来,没钱留件衣裳也行。” 樊茂一听,气往上撞,刚想发横撒蛮,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你这个堂馆!太不开眼了,哪能因为客人一时掏不出钱来,就脱人家的衣裳?说穿了,那不就叫剥皮吗?再者说,这位老人家也不象是蒙吃骗喝的人,他的银钱说不定真叫人家偷去了。” 直到这时,楼上的食客们才看出这个出面调解的人,原来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孩子,眉目倒也俊朗,只是略嫌矮胖了些。穿着打扮,象一个学生意的小伙计。 铁扇仙樊茂听他替自己不平,说自己不象蒙吃骗喝之人,相信自己的银钱真的被偷,而且一口一个“老人家”,不由得非常感激,暗暗想到:凭他这几句暖心话,我就该好好对待他。 不料那店小二顶撞道:“这位小兄弟说的怪好听,可惜当不了钱使。这位老人家一顿饭吃了上十两银子,放他一走,我一个替人家出力的伙计,怎么能担待得起?老板怪罪下来,非砸了我的饭碗不可。我可是上有老娘,下有妻子儿子。一个锅台放七八个碗的人哪!一家老少全指望我挣钱养家的呀!” 说到这里,还真急出了两滴眼泪。在座的酒客,无不同情。只有武凤楼暗暗好笑,他早已看出肩扛搭链、出面调解的小店伙,正是自己的兄弟缺德十八手李鸣。他一手导演的这出戏,还真够精彩的呢。 这时,只见李鸣一跺脚,好象下了最大的决心,从肩上取下褡裢,一咬牙从里面取出几块散碎银子,交给了店小二说:“说来你也真难!老人家的饭钱我垫了。” 店小二立即满脸堆笑,谢了再谢,捧着银子忙活去了。 铁扇仙樊茂一把抓住李鸣的手腕,激动地说道:“小朋友,蒙你仗义,使老夫得免受小人之辱,我当必有厚报。”不料,李鸣却突然醒悟似地长叹一口气说:“老人家!我是铁货街一家米坊里的小伙计。东家命我讨帐,整整一个下午只讨了这十两银子。刚才出于义愤,替你还了酒帐,回到米坊非受老板一顿重打不可。” 铁扇仙樊茂一听,急忙说道:“那么,你随我去到玄武观,我多给你-些银两,你东家就不会打骂你了。” 李鸣苦笑了一下说:“好虽是好,但我回店之时已到。回去晚了,更难免一场苦打。” 说到这里,竟然挤出两滴泪来。猛然挣脱了樊茂,转脸要走。 铁扇仙樊茂突然问道:“小朋友,你一不问我姓啥叫啥,二不问我居住何处,这十两银子你可上哪里去讨呀?” 李鸣回过头来,破涕一笑说:“凭你老人家,岂能诓走那区区十两银子。我得先赶回米坊,免得上了店门。反正,这一场苦打我是挨定了。”说罢,又想走去。 樊茂听了李鸣的话,一种天涯知己之感油然而生,紧紧拉着李鸣的手说道:“你再想想,真的就没有一点法子可以免去你一场苦打吗?” 李鸣听罢,突然眼睛一亮,忙问道:“你老人家有印章没有?” 樊茂一怔,嘴中却说:“印章虽没有,但我有一种比印章还管用的字号。不知你问这个是何用意?” 李鸣说:“我想请你老人家给我写一个借条,盖上你的字号,十两银子算被你暂借,明儿加倍奉还。我家老板是个财迷,虽然还不见得能免去挨打,但那样就要轻得多了。你老人家看看这可使得?” 这时,铁扇仙樊茂只求能使李鸣免去要打,什么他都愿干。何况李鸣只是要求写一个借条,他更认为理所应该。可是,他却为难地说道:“好虽好,可惜老夫一字不识,怎么能写了借条?” 说到这里,朝着装扮书行模样的武凤楼、佟铁二人一招手,二人立即来到桌边。樊茂叫店小二取来笔砚,很客气的说明了缘由,请武凤楼替他写一张借条。 武凤楼一看李鸣的眼色,又联想起临来时师父白剑飞听了李鸣的附耳低语竟然笑出了眼泪,并说:“法子虽好,可惜太损。”等情形,知道了李鸣以目示意的目的。遂提笔写道:樊茂为报深恩大德,决心投靠门下,永效忠诚,誓不二心。 下面写上了樊茂的名字和年月日。樊茂哪知是计?掏出了一个盒子,拿出一个长方形的东西往借条上一顿,字契上马上出现了一个老人手持一把扇子的印记。 武凤楼知道这是铁扇仙樊茂闯荡江湖的信物,刚想把字据拿起交给李鸣,樊茂又拿起笔来亲自划了个十字,抢盖上手印,这才交给了李鸣。李鸣与樊茂约下了后会之期,匆匆地走出了醉仙居。 武凤楼和佟铁也相继走了出去,汇入了灯火映照下的人流,渐渐向玄武观掩去。哪知刚刚拐过了一个街口,已发现人见愁李鸣在前面相候,二人急忙赶了过去。 李鸣说:“事情已然得手。凭樊茂在江胡上的名头,栽了这么大一个跟斗,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有了这个攥在手里,他还不得不得乖乖地听咱的。” 武凤楼和佟铁也不由得浮上了胜利的笑容。不想人见愁李鸣却将脸色一凛,沉声说道:“现在,我有一个两全其美妁主意。不过,兵贵神速。来不及回佟家庄向白二叔禀告了。为了救伯母早出苦海,我们这就去找樊茂。就算她侯国英再横,我想她还不至于一见面就拗了掌门师伯的主意。”李鸣这番话一出口,头一个就是小霸王佟铁表示赞同。 武凤楼到底比他们二人持重得多,连说:“不可。”但是,李鸣却一再坚持,武凤楼终因心悬老母安危,没有反对到底。 三人踏着灯光月色,相偕往玄武观走去。还是武凤楼谨慎,从玄武观东边掩上房去。 不料飘身下落时,却发现东厢房内尚有隐隐灯光。缺德十八手李鸣一塌身形,抢先蹿上了台阶,隐身门外,只向里看了一眼,就浑身一抖,轻轻推开了房门,又回头招手相唤,然后疾步走了进去。 武凤楼知道必有缘故,他的轻功可比李鸣高得多了,腾身而起,射向东厢房。就在他蹿身而入的一刹那,已从微弱的灯光下看出了房中并排放着两口棺木。每口棺木前还供有一个神位,李鸣已低泣下拜。 武凤楼注目一看,正是矮罗汉窦觉、狗屠户位方二位前辈的灵位。 难得魏银屏言而有信,不仅为二人备棺成殓,还供有神位、祭礼。武凤楼不由得身心一颤,暗暗叫道:银屏!纵然你对我一往情深,可惜我终必辜负。 这时,佟铁也蹿了进来,三人同拜灵前,默默致哀。 不料,东厢房外突然发出一声怪笑,声如枭鸟,一入人耳,令人心悸。就在三人陡然转过身来之际,缺德十八手李鸣已嘻嘻一笑说:“分手不过刹那,难道已不认识?” 嘴里说着,已跳出房去。武凤楼这才看清,雄踞门外者正是绿林怪杰铁扇仙樊茂。知道这老怪物只要见了李鸣,绝不会贸然动手,便和佟铁也下齐走了出去。 第30章 果然,铁扇仙樊茂一见李鸣,不由得一怔。可是,也只是那么一怔,就哈哈大笑说道:“小朋友!你倒来得好快。告诉你,你的老板怪罪你没有?” 难为他真的相信了李鸣的一套鬼话。听他一问,武凤楼和佟铁不禁替李鸣暗暗着急,真不知他该怎样回答才好。哪知李鸣一听这话,竟然抢步亠前,深深一揖说道:“区区小事,老人家何必再提。别说晚辈只是替老人家尽点儿心意,就是赴汤蹈火,也心甘情愿。” 一句话奉承得老怪物哈哈大笑,用手一指武、佟二人说:“这两位怎么也一齐来了?只可惜半夜客来,无茶代酒。”说罢,一手挽着李鸣,又招呼了一下二人,转身向大殿走去。 进了大殿,樊茂燃起了一支蜡烛,招呼大家坐下。武凤楼一看,这大殿一无别物,难为他怎么居住。 这时,樊茂已放开了李鸣的手,缓缓说道:“看样子,你们三人不光是一道的,而且还全认得老夫。不管你们是何来路,因何事有求于我,反正我樊茂无故不受他人恩。既然我蒙受了你们的好处,有什么事,说出来好了。” 武凤楼刚想示意李鸣小心应付,不料李鸣好象胸有成竹似的,朗声说道:“晚辈知锦衣卫总督侯国英是老人家的徒侄女儿,她所有武功,也大半是老人家所教。你老人家的话,她不敢不听。” 说到这里,见樊茂连点了两下头,便乘机续道:“我想请你老去找侯大人,放出两江巡抚武大人之遗孀武老夫人。” 樊茂不等李鸣再说下去,猛然一翻怪眼,哈哈一笑说:“我明白了,你小子肯定是缺德十八手李鸣。”又一指武凤楼说,“这一位肯定是两江巡抚武大人的令郎武凤楼了。老夫正找你们不着,不料竟送上门来。”嘴中说着,两只怪手已分别向二人抓来。 李鸣、武凤楼早有准备。李鸣一翻手,掌中早扣有一支丧门钉,正对着樊茂的手心。武凤楼一招“金丝缠腕”,倒扣樊茂的脉门。逼得樊茂撤回了双手,怪笑一声道:“两个娃娃还有点儿门道!怪不得燕山老魔的八个小崽子全毁在你二人的手下。” 嘴中说着,又是一招“平分秋色”,分别向二人打来。人见愁李鸣右手一颤,那支合在手中的丧门钉变为“露滴杨柳”,下刺樊茂的左手腕门;而武凤楼竟马步一沉,单掌推出,一招“推波逐流”,和铁扇仙樊茂的右掌迎在一起。 武凤楼虽然被击退了三步,可铁扇仙樊茂也被他的内家先天无极真气震得摇晃了一下。 樊茂不由得喝了一声:“好!”双臂一张,又是一招“钟鼓齐鸣”,还是分击二人。 缺德十八手李鸣诡计多端,故意狂叫一声:“不好!”骗得樊茂打出的手掌微微一慢,这个阴损的缺德十八手竟然振臂一挥,手中的那支丧门钉以阴手发出,直插樊茂的左肋。 樊茂武功虽高,可距离太近,如不躲闪,必被丧门钉打中。无奈一晃左肩,收招后撤。 哪知武凤楼的功夫可超过李鸣多多,在铁扇仙收招后退的刹那间,竟然身随掌进,由掌变抓,一招“金豹探爪”,反抓樊茂的肘间。樊茂虽然一闪而退,可是右臂衣袖已被武凤楼扯下了半截。 樊茂怒极。刚想发招再扑,缺德十八手李鸣已大喝了一声:“且慢!”一使眼色,和武凤楼、佟铁三人一齐“刷”的一声退后了两步。 只听李鸣冷冷笑道:“铁扇仙,我们弟兄敬你是个前辈高人,一口一个老人家,你反倒越扶越醉。我李鸣对你的一点好处虽不值什么,但总算有滴水之情。你以一个有名的人物,得恩不报,反而出手伤人。就算我们弟兄不是你的对手,可是,‘一人拼命,十人难挡’这句话,你铁扇仙总不能没听说过吧。你好好地想一想,如果我们三人一齐拼命,鹿死谁手?又岂能料定。再者说,你欠我的一笔人情债,可是白纸黑字,还有你的划押和印记,总赖不掉吧?我们三人,只要有一个幸免,将此事传人江湖,就让你老脸再厚,恐怕也无脸见人吧!” 李鸣的话,惊得铁扇仙樊茂心头一颤。他陡然想起那张要命的字据是他们所写,自己亲笔划押又盖上了印记,倒霉的是自己一字不识。这李鸣可是个出名的缺德十八手,又叫人见愁,说不定那张字据就是我樊茂的卖身契。果真那样,自己在江湖上还怎么能抬头见人? 樊茂越想越惊,越想越怕,无奈停下手来,耐着性子问道:“那张字据何在?我樊茂是终年打雁,今日反被雁啄了。” 李鸣见樊茂面上颜色阴沉沮丧,知他已被自己唬住,忙一伸手,武凤楼即把字据掏出交给了李鸣。李鸣将字据展开,趁着房中射出的灯光,慢慢地念道:“立卖身契人樊茂——” 这句话一出口,不光樊茂心头一凛,如五雷轰顶,连武凤楼也是一怔:怎么字据变啦? 但他马上就明白了李鸣的用意。知道念字据之后樊茂非拼命不可,忙向佟铁一使眼色。武凤楼沉肩拔刀,小霸王一条水磨铜鞭也从背后抽出,专等一拼。 只听李鸣接着胡扯道:“——因孤苦无依,无计度日,托中说合,卖身投靠江南按察使衙门为奴。甘供驱使,永不赎身。恐后无凭,立据为证。中人——武凤楼、佟铁。” 李鸣满嘴跑舌地胡念一通,几乎把武佟二人笑出了眼泪,可却把铁扇仙樊茂给吓坏了。 这时!他才陡然想起,李鸣乃江南按察使李精文的儿子。常言说得好,“好汉不斗势”,何况李精文大人乃一省的最高司法大员,而且字据上面还真有自己的手印,记号。 这就叫“一字入公门,九牛拉不出。”听李鸣念完,不由得急叫一声:“好个阴毒的小子,老子和你拼啦!”一言未了,一晃身躯,宛如一条怒蟒出洞,扑了过来。 武凤楼身形微晃,阻住了老怪的去路!一招“夜战八方”藏刀式,拉出了先讲价钱后拼命的架势,正色道:“老前辈且息雷霆之怒,听在下一言。家父武伯衡居官清廉,尽忠朝廷,老前辈不能不知;奸阉魏忠贤混乱朝纲,祸国殃民,老前辈岂能无闻?令徒侄侯国英助纣为虐!在我父被害含冤身死之后,又欲加害我母,强押在监,为人子者,岂能坐视不管?几次相拼,矮罗汉窦大伯、狗屠户拉伯父二位老侠皆惨死在侯国英之手,尸骨未寒,灵柩现在。老前辈为人处世虽然偏激,但却耿介异常,善恶分明。鸣弟之言,乃戏言也,真字据现在他手。我不愿以这种手段迫人就范,更不愿强人所难。” 说罢,将手伸出。李鸣虽不情愿,但不敢违背,遂将字据递了过去。武凤楼伸手接过,喑用内力。一抖手,那张字据象一片浮云,直直地向樊茂飘去。 樊茂伸手接过,验看一下,果然不假。他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武凤楼的为人,把字据揣入杯中,改颜说道:“武公子果然不凡,老夫心服。你偿还字据,我给你一个机会。老夫赤手空拳,你们三之中不论何人如能胜我,救武夫人之事包在我的身上。如不能胜我,老夫立即远走他乡,绝不再帮侯国英与你们作对。你看如何?” 听了铁扇仙樊茂的话,武凤楼也暗暗佩服他的耿直为人。这样一来,胜则可以救母!败了铁扇仙也不会再与自己为敌。他能不计戏耍之辱,并提出这样两个条件,那真难能可贵。 知道李鸣、佟铁若与樊茂过招,不啻以卵击右。自己一来有销魂刀在手,二来又有七刀追魂绝技,干脆借机印证一下它的威力如何。虽然以七刀中的五刀胜了河东狮阎秀英,但她毕竟只是铁扇帮中的二三流人物,我要试试对付象樊茂这样一等一的高手,它究竟有多大斤两。 主意打定,躬身说道:“蒙老前辈抬爱,晚辈斗胆冒犯了。” 话一落音,销魂刀一招“班门弄爷”,刀奔樊茂肩头削来。这铁扇仙樊茂可是个内外兼修的绿林怪杰。用这种平常招数对付他,无异以身犯险。但樊茂却暗暗心动,知武凤楼是对自己表示尊敬,含有不敢班门弄斧之意。象进样谦虚有为的少年,他还是第一次遇见,不禁顿生好感。他迅速地拿定了主意,竟然闪身避开,叫声“停手”。武凤楼不知何意,忙不迭地收招后退。 就听樊茂说道:“武公子,冲着你这种大仁大义的胸襟,我算服你了。救令堂之事,包在我铁扇子樊茂身上啦!” 武凤楼知道以樊茂的身分,话一出口,绝不会更改,忙上前叩谢。 这时,人见愁李鸣却对樊茂说:“老前辈,按理说,疏不间亲。可你的令徒侄现在手握锦衣卫兵符。去救武伯母之事,你可得多加思虑。” 铁扇仙哈哈一笑说:“多蒙李公子关照。但老夫还有几分自信,别说侯国英是个锦衣卫的总督,就让她官高一品,谅她还不至于连掌门师伯之命也敢不遵。事不宜迟,你们三位谁陪我去接武夫人。” 三人一听他的口音,此事好象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事情。武凤楼救母情切,刚想要自己跟随樊茂前去,小霸王佟铁已抢先说道:“别说武大哥不宜前去,就是李鸣哥哥也不适合前往。依小弟之见,跟老前辈前去之人,我最适宜。第一,侯国英等人不认识我;第二,我的家就住在附近,是个有家有业的人,有老前辈引见,他们不会有什么疑心;第三,我在江湖上是一个无名小卒,纵然救不出伯母,起码没有什么凶险。” 三人一听他说得有理,约好在城外相候,铁扇仙樊茂便带着小霸王佟铁,径直向巡抚衙门奔去。 第31章 别看小霸王佟铁是佟家庄的小庄主,父亲佟元超也是成名人物,可是象巡抚衙门这种朝廷封疆大臣居住的所在,他可从未进去过。 一到衙门前,佟铁就看见两旁悬挂八盏气死风灯,灯光摇曳下分别站立着八名锦衣卫士和一个小头目。这些人全是身材魁伟,年富力壮,清一色的锦衣疾装劲服,打绑腿,穿鱼鳞洒鞋,每人一口寒光闪闪的鬼头大力,刀把上的红绸布足有一尺半长,飘洒身后,更显得阴森吓人。 佟铁不由暗暗想道:这女魔王真真是好大的派头! 只见樊茂大摸大样地往门前一站,掏出他那个作为信物的盒子递给一个卫士头目,吩咐他速速送给侯国英。那个锦衣卫小头目想必也是绿林出身,只是打开看了一下,脸上颜色陡然一凛,小心翼翼地盖上了盒盖,躬身奉还给樊茂,随着单膝点地,口中说道:“三天前小爷已吩咐下来,说你老这几天准到,要小的们随时准备接驾。请随小子入内。” 樊茂的大手一抚胡须,看了佟铁一眼,意思是:你小子信了吧?老子可不是吹大气。然后对小头目说道:“不用你费事,老夫自会找她。”说罢,昂头阔步地走了进去。小霸王佟铁相随入内。 这时,已是二更时分。 衙门里鸦雀无声,所有屋内都黑沉沉的,并无灯光。虽然明面上不见一人,可佟铁却知道,那每个黑沉沉的屋内都住着剽悍骁勇的锦衣卫士。据说,现在侯国英手下已调集了一千五百人左右,这可足一支不容轻视的劲旅。因为凡是能当上锦衣的人,除去要有一身卓绝的武艺、会打喑器之外,还必须具有高来高去的轻功,她的这支人马,几乎敌得过百万大军。 正在佟铁心旌摇摇的当儿,前面走着的樊茂已停住了脚步。佟铁抬头望去,只见前面是一座厅堂模样的大房子。他哪里知道,这就是过去巡抚大人武伯衡的签押房,只见厅堂内灯烛辉煌,一个年轻俊秀书生模样的人高踞正中。两旁站着五个奇形怪状、长似竹竿的大汉,身侧侍立着两个年近半百的老者。 佟铁心神一震,知道那五个大汉就是李鸣所说江湖上出了名的黑道恶人,号称五鬼的韦志远、韦志近、韦志远、韦志达、韦志道,特别是侍立在侯国英旁的两个老者,就是当今武林七大门派中的昆仑派门下高手夏侯双杰。 樊茂与佟铁离厅前老远,侯国英已让起身来,双后一拱说:“我掌门师伯驾到,劳各位随我出迎。”话刚落音,所有的人一齐答应了一声:“是!” 正当屋中众人刚想举步时,樊茂已哈哈大笑说:“英儿,你忘了?老夫不喜俗礼,免了吧。”嘴里说着,己率佟铁走进了大厅。别看樊茂叫免,侯国英逐是领着众人上前大礼参拜了师伯。这时,佟铁的一颗悬心才放了下来。 铁扇仙樊茂被侯国英请入上座,自己则在下首放一把椅子相陪。刚刚坐定,樊茂就哈哈一笑说:“英儿,你这次来到江南,捉拿了一个妇人吗?” 因为樊茂快人快语,开门见山地就问了出来,侯国英不由得一怔,忙笑着回答道:“不错,孩儿是抓捕了一个老妇。” 樊茂喝尽了一杯茶后,含笑道:“你一个堂堂锦衣卫总督,何必和一个老妇人过不去?干脆把她放掉算了。” 侯国英是何等的机敏狡诈,见大师伯不仅问到了武夫人,好象还很关心这挡子事儿!这就引起了她的警惕。及至听到樊茂要她放掉武夫人,心中不由一动。但她是一个阴冷沉稳的人物,心中虽然疑云顿起,但脸上还是不显出不露水地说道:“大师伯有所不知,这老妇人是犯官武伯衡之妻。她丈夫浙巡抚武伯衡大逆不道,已畏罪自杀。他的儿子武凤楼又杀了两江水陆提督魏大人,所以把她抓捕扣押,不日还要解送进京,交九千岁亲自审理呢。此人干系重大,不好轻放。” 侯国英因为一向报惧怕这位掌门师伯,所以才把话说得非常委婉。哪知樊茂一向任性,一听她说人不能放,不由双眉一皱,沉声说道:“什么干系重大不重大的?我叫你放,你放了就是。” 佟铁心中一动,因为进衙门之前他已偷偷和樊茂说好,是以手下人的面目跟随来此的,所以既没有座位,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这时,他已发觉侯国英虽然很尊重这个大师伯,但要让她放掉武夫人,恐怕很难。无奈,只有默默地注视着当场,准备应变。 愣了半响,侯国英柔声叫道:“师伯,你老人家一向不结交官府,和犯官武伯衡又一无来往。今天受什么人所托,管上了这挡子闲事?” 樊茂一听,好象极不耐烦,火爆爆地说道:“我受何人所托,这不关你事,我已答应了人家,这是非放不可。你也知道师伯的脾气,我说出的话,许给人家的事,是绝对不能收回的。”这也是樊茂大意,一急之下,竟然把话说绝了。 这句话一出口,侯国英的玉面好象突然一变。不过,那只是一瞬之间,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她含笑说道:“师伯,放人的事好说。我已经托师娘去请你老来此,协助我对付几个人物。不料,你老已经提前来到了。” 樊茂漫不经心地反问道:“你手下管的是皇帝老儿的锦衣卫,有什么样的人物你收拾不了,还要老夫相助?” 侯国英赔笑道:“师伯,这一次我的对手是武林中极厉害的先天无极派,也就是无人敢碰的五岳三鸟。” 听到这里,铁扇仙樊茂精神一震,坐直了身子,突然说道:“武林中虽盛传三鸟之名,可直到现在只知道大鸟展翅金雕萧剑秋,二鸟追云苍鹰白剑飞,却不知三鸟是谁。据说,他比他两个师兄要厉害得多。虽然如此,我可没有听说他们和官面人作对,何况你这个锦衣卫总督?” 侯国英恨声说道:“犯官武伯衡之子武凤楼就是五岳三鸟唯一的传人。他们为了帮助徒弟,不惜和朝廷作对。不光我手下的八魔已全部毁在他们手下,连久负盛名的虎头追魂燕凌霄也断羽而逃。所以,非是你老和我师父出头不能对付他们。” 樊茂和侯国英一谈到问题的要害,小霸王佟铁不由得心中一紧。再看铁扇仙樊茂,沉吟良久,好象才下了决心似的,缓缓地看了侯国英一眼说:“我不会帮助你和三鸟作对的。不仅如此,连你的师父,我也不会叫他管这种事情。你一个女孩儿家,当什么锦衣卫总督?依我看,乘此机会不干算啦!免得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樊茂真是说到做到,为了武凤楼,他向侯国英施加了压力。 听了樊茂的话,侯国英的面容陡然惨淡了一下,声音也提高了一些说:“如此说来,那求师伯出面的肯定是武凤褛了。” 樊茂胸无城府地答适:“英儿,你真聪明,所料不差,老夫正是受武凤楼所托而来。” 这句话尚未落音,就见侯国英的两道秀眉一竖,眼神突然透出一股子杀气。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八回师伯秉正斥刁徒惊识魔影祖父护短斗豪杰喜相孙婿 铁扇仙樊茂直言不讳地把受武凤楼所托来救武夫人之事,对侯国英和盘托出,佟铁就知事情不妙。果然女魔王侯国英颜色陡变,两眼顿时闪现出一丝杀气。 可是,她不仅不露声色,反而站起身来,站在樊茂的身旁,左手轻抚铁扇仙的胡须,右手攥起小拳头慢慢给师伯捶着后背,软言相求道:“师伯,我身为锦衣卫总督,又是你老的门下弟子,如果拾不下武凤楼这个点子,岂不被江湖人耻笑?师伯一向疼我,你就答应孩儿我这一次吧!” 看起来,侯国英和她的大师伯樊茂真的亲如父女,侯国英这样低声下气,撒娇卖痴地一求,小霸王佟铁心想:糟了!老怪物准得改变主意。 哪知铁扇仙还是一声长叹说:“英儿,你知道老夫一向疼你。你的武功,也大多是老夫亲手所传。什么事情我都能依你,就是今天这件事,你得听我的。老夫决心已定,绝无更改之理。快快放出武夫人,别的无话可说。” 侯国英一见樊茂话已说死,毫无商量的余地,好象是怕自己的师伯生气,无可奈何地看了夏侯耀武一眼说:“夏侯大侠,为了慎重起见,你亲自去一趟吧。可千万别忘了先跟郡主打个招呼,省得她又挑眼。速去速回。” 佟铁的心,几乎跳出了心房!不管侯国英多么厉害,可她总归还是屈服在樊茂的面前。 他这时只希望夏侯耀武把武夫人赶快带来,由自己保护出城,省得夜长梦多。 正在佟铁心中暗喜之时,侯国英又吩咐夏侯扬威说:“为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人,我和大师伯几乎闹成了骑虎难下,以致老人家来此多时,我都没有尽点儿孝心。烦二侠速速传下话去,叫朱师傅速备一桌洒菜,好清消他老人家的闷气。” 夏侯扬威答了一声“是……”,刚想转身出去,侯国英又安排他道:“酒要上品,菜要精美。” 樊茂一听,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片笑意。笑眯着双眼去看侯国英时,只见她颓然地跌坐在身后的金交椅上,显出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 铁扇仙樊茂因为酷爱武功,终身未娶。侯国英也自幼丧父,更加她生性乖巧伶俐,善体人意,所以樊茂一向都把她视如亲女。刚才被武凤楼忠厚待人和真挚的孝心所感动,在武凤楼、李鸣等人面前打下了包票。今见侯国英花容惨淡,满腹委屈,知道自己也确实逼得她难以下台。 第32章 就那样,她还是答应了释放武夫人,总算不枉自己对她的钟爱。 又见她在无限有委屈之下,还忘不了自己爱酒如命的脾性,怜惜之心油然而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英儿,非是师伯不帮你。因为武夫人在江南深得民心,武凤楼为人也宽厚仁义,五岳三鸟皆是武林义侠,先天无极派更是难惹难斗,我才做出了如此的决定。这也是为了你好!孩子,你要体谅老夫对你的一片苦心。” 看样子,这个绿林怪杰今天还真动了感情,说话时不仅脸色凄婉,就是他深深的眼窝里也呈现出晶莹的泪光。 侯国英嫣然一笑说:“看您说的,要不是知道大师伯疼我爱我,我会答应释放逆贼之妇吗?我什么时候不听你老人家的话了?只是,我真愁无法向九千岁交待。唉,管他呢!大不了豁出去这个锦衣卫总督不干。可是,我得把话说在前头,我可是威风惯了的人,一丢官,岂不象折了翅膀的鸟儿!”说罢,噘起了小嘴。 铁扇仙樊茂哈哈大笑说:“英儿,难为你一个女孩儿家,哪来这么大的雄心!好啦,你不丢官便罢,真要丢了锦衣卫总督,我让你当铁扇帮帮主。你知道,咱们铁扇帮可是势力雄厚,帮大人多,遍及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大帮呀!比起你那锦衣卫的人,还不知多了多少倍呢。” 佟铁一听,不由得心头暗暗吃惊。他知道铁扇帮是绿林中一个很大的帮会,除去丐帮,有天下第二大帮之称,帮中弟子不下十万。倘若让这个心如蛇蝎的女魔王当上了帮主,那简直是如虎添冀,真不知要残害多少生灵。但这是人家帮内之事,外人谁也干涉不了。 眼见夏侯扬威带着一个厨师摸样的人,提着一个很大的提盒走进了厅堂。侯国英却“噗哧”一笑说:“师伯,你还当我是十年前跟你学艺时的小孩子呀!你别哄我一时不哭啦。谁不知你终日留连醉乡,不想当那个烦心的帮主,已在两年之前把帮主的位子让给了我师父。今天还没喝酒,你就醉啦?现放着我师父那个帮主,你叫我到哪里去当帮主去?” 说着,已亲自动手把那提盒接了过来,又从夏侯扬威手中接过了一小坛酒,一起放在樊茂的面前。接着,又忙着去揭那提盒的盖子。 一向嗜酒如命的樊茂,这时却用手掩住了提盒的盖子说道:“英儿,你认为师伯骗你是不?不错,我是不想当这个劳什子帮主,的确是从前年起一切帮中事务统统交你师父作主。可他本来就是副帮主,这帮主的位子并没有传他。不信你看!” 樊茂一边说着,一边又抱出了佟铁已经见过的那个铁盒子。哪知女魔王侯国英见到了那个不起眼的盒子,两只秀目含威的大眼突然内出了一丝贪婪的光芒。可是,一瞬之间又消失于无形。 樊茂把盒子放在桌上。接着说道:“英儿,这你总该相信了吧?这铁扇帮的令符不是还在我手吗。” 这时,侯国英的一颗心好象神不守舍,突然问道:“师伯,自从你把自己赖以成名又以之立帮的这把铁扇子传给了我,你怎么一直没有使用兵器?”说罢,还把自己使用的那把天罡扇放在桌上。 樊茂一见扇子,好象故旧重逢的样子,谨慎小心地把它拿在手里,轻轻地抚摸了一阵,才放回桌上。小霸王这才知道女魔主侯国英的杀人利器,原来是樊茂当年的故物。不由得暗暗埋怨这个老怪物瞎眼,竟把这样一把宝扇传给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 正想着,猛见樊茂一伸手,从衣下摘下一把剑来,这剑只有二尺八寸左右,剑身很窄,乌亮的黑皮软鞘,光滑的黑犀骨剑把,上面写着“紫电”两个篆字。 樊茂一手拿鞘,一手握把,轻按哑簧,“噌”的一声轻啸,宛若龙吟,弹出了半截剑身来。顿见寒芒闪映,恰似一弘秋水,微微一动,激射出森森的冷气。全厅之人不由得“噫”了一声。 樊茂一反手,“噌”的一响,剑刃又插回鞘中,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说:“英儿,你师伯幼年好胜!在江湖道上多树强敌,我岂能不防?适巧得到了这口宝剑,足可与名震武林的那口销魂刀相比。不过,这剑太扎眼,我轻易不示外人。” 侯国英好象对那把紫电剑一点也没有兴趣,打开提盒,一股子诱人的香味钻入了众人的鼻孔。樊茂连道两声:“好香!好香!” 侯国英己爽快利索地把四层提盒全部打开,端出三菜一汤放在桌上。佟铁一看,三菜是一凉一炒一烧,一凉是酒糟鸭爪,一炒是清炒虾仁,一烧是红烧鹿尾。特别是那碗汤竟是十分名贵的三仙芙蓉鸽子汤。 樊茂看一样“啧”一声,几乎是馋涎欲滴。不料看到那一小坛陈年花雕时,却有些不悦地说:“英儿,这酒没劲儿,给我换烧刀子来。” 侯国英有些不情愿地向夏侯扬威道:“速去我的房中,取那瓶宫中御制的佳酿来。”樊茂这才连连点头。 御制佳酿取来后,樊茂开怀畅饮,状甚高兴,不料,这一喝,足足喝了一个时辰,但是派去提武夫人的夏侯耀武却一去不返。小霸王佟铁心急如焚。急是急,可他倒不怎么挂心,因为侯国英到底是很尊敬她的大师伯的。 铁扇仙的酒量喝够了八成,那一大瓶御酒也眼看喝完了。樊茂笑模悠悠地盯着侯国英的脸庞说道:“老夫一生无儿无女,又没收徒弟,只有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只要你听我的话,把武夫人放出来,辞去了锦衣卫总督的职务,我就把帮主之位传给你。你师父、师娘也不会不允。”说罢,抓过酒瓶,把剩下的酒也不再倒入杯内,干脆一仰脖子全部倒入嘴里,三菜一汤也几乎被他席卷一空。 就在这时,侯国英突然左手抓过了那把紫电宝剑,右手倏地伸向了桌边的那个铁扇帮的令符。樊茂虽然是酒已足量,但却未烂醉如泥,心中一点也不糊涂。开始见侯国英拿起那把宝剑,还认为她是想赏玩一下。可是,突然看到她的手又伸向了铁扇帮的令符,不由起了疑心。 他到底是在江湖上闯荡了一生,历经凶险,阅世已深,猛然伸手想去阻拦,不料顿觉浑身酸软,懒懒无力,不禁大吃一惊。忙着一提真气。更使他心旌摇颤不已。原来他发觉自己浑身功力全失,一点真气也聚束不起来,简直形同病夫。 樊茂知道已着了自己一向爱如亲女的侯国英的道儿,厉声叱道:“该死的贱婢!你竟敢大逆不道,谋害师长!”可是只说了这两句,已气喘不已。 侯国英轻巧地把两样东西拿了过去,还是和刚才一样笑着叫道:“师伯,请莫怪孩儿无礼,我也是迫不得已。不用这个法子,师伯怎么能听我的? 不过,你老人家莫急,你喝下去的乃是大内秘制的麻骨散不会药死人的。你老待我如亲女,孩儿我待你如生父,我要孝顺你老终生。江南事情一了,我把你老人家带回北京,叫你老人家享受贵官豪富所享受不到的福分,也省得你老人家整天提心吊胆地在江湖上奔走。” 侯国英说到这里,铁扇仙樊茂已须眉皆竖,吼着骂道:“贱婢!你好毒辣的手段!怪我樊茂有眼无珠,培养了你这般狼心犬肺的恶魔。”可怜这个横行江湖一世的怪杰,今天竟披自己的徒侄女儿用麻骨散散去了浑身的功力。他暴怒之下,形如疯虎,吼骂不休。 而侯国英却还是满面含笑地说:“师伯,在你老没想明白以前,你要不怕费力的话,你只管骂我好了!反正我不会亏待你,会叫你安享晚年。” 樊茂突然叹了一口气说:“侯国英,你真狠毒,也真叫天下收徒人寒心,只怨我咎由自取。我绝不享你的福,你赶快把令符和宝剑还我!从此之后,我们铁扇帮没有你这个门下,咱们各行其事,两不相干。” 侯国英笑得花枝乱颤说道:“师伯,你怎么心口不一?你不是已传我令符,叫我当铁扇帮主了吗?还有这口宝剑,你武功全失,要它何用?我不会再还给你了。” 樊茂陡闻此言,面容转惨,浑身抖颤,眼望着一手拿着宝剑,一手掂着铁扇帮令符的嘻嘻笑着的侯国英,悔恨交加急怒攻心,恨不能将这个女魔王立毙掌下,撕个粉碎。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 这个素性耿直,显赫一时的武林怪杰,一声不响地推开座位,猛然一头向身后的大理石屏风上撞去,霎时之间“万朵桃花开”,脑浆洒满地,满腔悲愤地离开了人世。 大厅里的众人不禁一阵骚乱,一齐把惊慌的目光集注在樊茂身上。侯国英也很感意外,忙命人把铁扇仙樊茂的尸体收拾出去,成殓掩埋。小霸王佟铁灵机一动,趁侯国英全神对付师伯之际,偷偷地溜了出去。 他是和樊茂一起来的,厅中发生的事外边如何得知?因此,通行无阻的出离巡抚衙门,赶到约会地点。武凤楼和李鸣早已等在那里,一见佟铁回来,忙迎上前去,询问情况。 小霸王把经过细述一遍,武凤楼不由得剑眉倒竖,叹了一口气道:“为了救我的老母,却让铁仙扇樊老前辈落得这等惨局,真是始料之所不及。象侯国英这样的恶魔,如不除去,焉有武林正义?不过,距离三月初三仅只三天,只有先救出母亲再说了。”言罢,三人向佟家庄走去。 武凤楼等人刚到铁塘门外,天已发亮。突然一个十分俊秀的青衣小厮纵马而来。那小厮一见武凤楼出城,也一催马跟了下来。 小霸王佟铁因为三人出城之后就得奔佟家庄方向,虽见只是一个小厮,可也怕暴露了行踪。 第33章 当下,低声告诉武凤楼说:“大哥,身后这小子来意不善,干脆做翻了他,省得有什么意外。” 武凤楼一听,把脸一沉,训道:“情况不明,你怎么能随意杀人?” 李鸣接上说:“此处离佟家庄已经不远,如若被人跟踪,不光咱们失去了一个可靠的窝巢,而且害了佟大叔全家。现在天色尚早,趁四野无人,还是用尺子量一量他为好。” 李鸣的话刚一落音,武凤楼还没有拿定主意,小霸王佟铁已一个倒纵,落在青衣小厮面前,闷声喝道:“好小子,你吃了熊心喝了豹胆,鬼鬼祟祟跟在爷们后面,是何居心?” 由于小霸王陡然这么一拦一喝,那青衣小厮不得不勒住了马匹,冷然一笑道:“条条大路通四方。你奔你的丧,小爷我走我的道。你怎么吃起横梁子来了?” 小霸王是诚心找岔儿,沉声说道:“光棍眼,赛夹剪。你小子是什么变的,痛快滚下来实话实讲。如若不然,我要你的好看。” 那青衣小厮把嘴一撇,傲慢地吐出了四个字:“凭你也配。” 小霸王佟铁被他激得怒火上撞,一塌肩,霸王鞭已握在手中,起手一鞭,便直奔马头砸去。 青衣小厮骑术特精,手中丝缰微带,座下马已闪向一旁。佟铁的一鞭走空,气得他大吼一声,右脚向前一跨,一长身形,一招“五丁开山”,又砸了过去。青衣小厮好象似怕伤了自已的心爱良驹,在马身上飘身而下。 就在那一飘身的瞬间,左手一拍马颈,那匹马已向斜刺里蹿了出去。右手一并食、中两指,直戳佟铁的曲池穴,逼得佟铁不得不撤招自保。就凭这飘落、护马、还击的绝妙手法,显然比佟铁高出很多。 武凤楼和李鸣都是名师之徒,见此不由得心中一震,刚想出言询问,佟铁已厉吼一声,身形猛旋,一招“鞭扫紫金冠”,向青衣小厮缠头裹脑扫去,这就是佟铁三十六霸王鞭的杀招,他因一连两招未能得手,怕被武、李二人耻笑,才不顾一切地施展了出来。 哪知就在这时,眼前人影一晃,青衣小厮已无踪影。 佟铁惊怒交加,一招“被荆斩棘”,霸王鞭又向身后扫去。只听一声冷笑,自己的右肩已被人五指抓紧。青衣小厮笑着说道:“萍水相逢,无冤无仇,你竟然连下杀手。若再不讨饶,我捏碎你的琵琶骨,叫你一世不能再行发横!” 小霸王佟铁是何等样人,他虽身落人手,岂肯出言讨饶?”哼”了一声,吼道:“小爷本事不济,栽在你手,杀剐随便!”说着,把霸王鞭抛在地上。 不料就在这时,那青衣小厮突然把手一松,大拇指一挑,赞道:“好一条硬汉,我放你一马。”然后面对武、李二人傲然一笑,问道:“令友栽我手下,你们抱胳膊一忍,还是替他找回场子?我等二位示下。” 武凤楼刚想答话,缺德十八手李鸣已抢先说道:“兄台年纪轻轻!好身法!好功夫!愚下佩服。不过你刚才说得好,萍水相逢,无冤无仇,咱们何必各走极端?我看兄台黎明纵马,必有要事……能否告知尊性大名,仙乡何处?说不定在下能稍尽绵薄,而我们也可化敌为友呢。” 李鸣这句话一出口,青衣小厮冷冷说道:“阁下这句话是蛮好听,可惜你晚了一季。如果不是我还懂得两下子,贵友那三鞭早已要了我的一条小命,还谈什么萍水相逢、无冤无仇呢?没别的,二位是忍还是找场快点打主意,小爷我可没工夫久候?” 青衣小厮这一激,别说李鸣,就是武凤楼也吃不住劲了。他怕李鸣使坏,一步跨前,含怒说道:“兄台的火气,未免太大了。让小可给兄台消消气如何?”说罢,气定神闲,往当场一站。 那青衣小厮好似胜算在胸,左脚点地,直踏中官,左指右掌分袭武凤楼的将台、鸠尾两穴,又快又狠,迅猛异常。一直等对方的指掌快要沾身的时候,武凤楼才左肩一晃,斜斜地飘出了三尺。 青衣小厮顿时一怔,接着右手一招“孔雀剔翎”,又跟踪袭到。同时,左手立掌如刀,盯死武凤楼闪避的方向。哪知武凤楼艺高胆大,原地不动,一个“平搭铁板桥”,身子向后仰去,正好避开他那一式“孔雀剔翎”,并使他立掌截击的打算也告落空。 那青衣小厮好象被激起满腔怒火,陡地双掌一圈一划,变为“推窗望月”,力道沉猛,推向武凤楼的前胸。武凤楼还是以静制动,等对方劲力暴吐之际,猛然施展“五岳三鸟”的独特身法“移形换位”,身形一晃,已扑到青衣小厮的左侧,口中说道:“兄台掌法果然高明!快请住手。” 按理说,这就是武凤楼的容人之处,凭身法而论,武凤楼就算赢了他啦。可是,三招一过,武凤楼对青衣小厮竟起了惺惺相惜之感。 哪知那小厮并不领情,不待武凤楼把话说完,已冷哼一声,一个“流水落花”的身法,闪到武凤楼的对面,同时手中也多了一条金龙鞭来。一抖手,那条七尺长的软鞭竟然笔也似地直刺武凤楼的前心,正是一招“老龙抬头”。 武凤楼陡然一掠,知道今天碰上了麻烦,一个“跨虎登山”闪开一旁,刚想喝一声“住手”,那青衣小厮一翻手腕,第二招“懒龙翻身”,又卷向了武凤楼右肋。 武凤楼此时已想起了这青衣小厮的来历,又深知这条用五金之精拧成的金龙鞭的厉害,所以,一个“金鲤倒穿波”向后蹿去。哪知身形还未站稳,忽听一声轻叱,第三招“苍龙出海”,已点向武凤楼的咽喉。 武凤楼大弯腰,斜插柳,身躯闪向右侧。青衣小厮一声冷笑,金龙鞭已变招为“天龙抖甲”,向武凤楼的太阳穴砸去。武凤楼一个“藏头躲颈”,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猛听那青衣小厮一声怒斥:“看招!”第五招“乌龙摆尾”,卷向了武凤楼的下盘。武凤楼灵机一动,故意足尖顿地拔身而起,看样子好象被青衣小厮一连五鞭迫得手忙脚乱,这一下子竟然拔起了七八尺高。 那青衣小厮意得志满地嘿嘿一笑说:“认栽吧,小子!”手中鞭一个“黄龙穿塔”,随着武凤楼的上升之势跟踪袭去。 这一来,可把佟铁吓坏了。因为武凤楼人在空中,而对手又是软长的兵器。武凤楼既不能停在空中,而所有位置全被青衣小厮封死,形势险极。有心上前助战,又知道武凤楼铁骨铮铮最忌群殴,一急之下,不由得扭头去看李鸣。 不料李鸣不光不急,反而面有喜色。这才猛然悟起武凤楼擅长“巧钻十三天”的轻功。 心中一定,再看空中,武凤楼果然左脚一踩右脚脚面,身子又禅了七八尺高。 青衣小厮哪知厉害,冷喝一声:“给我下来!”随即脚尖点地,随身追去,手中金龙鞭变成了“潜龙升天”,直向武凤楼的右脚点去。 那知武凤楼是故意引他上当,等青衣小厮的身形纵离地,他却一个“细胸巧翻云”,变成头下脚上,陡然一翻铁腕,向对方脉门扣去。青衣小厮这才知道武凤楼的厉害。无奈,人在空中躲闪不易,被武凤楼的左手一把扣个正着,那条宛如怒龙的软鞭已向地上落去。 武凤楼气他出手太黑,换了别人,早已惨死在金龙鞭下了,诚心吓他一吓,趁着下落之势,右手拢指成爪,向青衣小厮的右肩井抓去。 青衣小厮右腕被扣,已似电触,身躯猛颤,又见武凤楼的右手向自己的肩并穴抓来,心中一怕,猛一用力挣扎,想挣出手去,不料在这一挣之间!正好被武凤楼碰着前胸。一触之下,武凤楼几乎吓出声来,原来这傲若皇子的黑衣小厮,竟然是一个易钗为弁的假小子。 武凤楼心头一惊,失手松开。而那青衣小厮却连惊带吓几乎半昏,在武凤楼松手之后,竟是直挺挺地往地上落去。武凤楼怕人摔伤,下落之势变急,就在将要沾地的一刹间,伸手拉住了青衣小厮的右臂。 落地之后,那青衣小厮拼命一挣,立足不稳,反而投入了武凤楼的怀内。顿时,连气带羞,竟背过了气去。 武凤楼这一急,确非小可。不由得暗暗埋怨佟铁,竟惹出这么一个大乱子。正想把这个昏了过去的假小子放在地上,忽听左侧林中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骂道:“好小子,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是活腻啦!”话到人到,活象一只凶猛的鹰隼从空中扑落。 人未扑到,两道凌厉的掌风已飒然袭至。武凤楼心头一颤!忙不迭抱着青衣小厮斜蹿五尺,避开了那凌空的扑击。同时张口叫道:“老前辈息怒!容后辈言明。” 也许是因为武凤楼仓促之间竟能逃开自己的猛然一击,同时还抱着一个昏死过去的人,更属难得,又听武凤楼一声“老前辈息怒”,来人果然停手不发。大家这才看清他约有七旬上下,一头卷发,满面虬髯,身材高大,虎虎生威。 这时,他虽然住手,但一脸怒容形于辞色。也可能是因这老人声威吓人,连一向调皮捣蛋的缺德十八手李鸣也肃然而立,默不作声。 武凤楼怀中的青衣小厮,被这一闹腾,醒了过来。武凤楼赶紧放下他来,连声道歉。那青衣小厮并不理睬,一眼看见虬须老者,一声娇啼,飞扑过去,伏在老者肩上啜泣起来。 那老者被这一哭,更是火上加油,怒不可遏,上下打量了一眼武凤楼,冷冷地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有这么好的一身功力!可惜今日碰到老夫手下,你们三人一齐上吧,免得我一个一个地收拾起来费事。” 第34章 李鸣、佟铁二人心中一紧,不由地暗暗挨紧了自己的兵器把柄,注视着这个功力高得深不可测的虬须老人。武凤楼却彬彬有礼地躬身施礼,缓缓说道:“看老前辈的威仪,使晚辈想起一人,你老莫非是青城三老中的铁豹老前辈?” 武凤楼话一出口,李鸣、佟铁一齐大吃了一惊。原来青城山万兽崖有三个奇异的人物,功力奇高,自成一派,行事怪癖,亦正亦邪,稍不如意,动辄杀人,江湖上称他们为青城三豹。 老大金豹东方木,老二银豹东方林,老三铁豹东方森。他们三人门徒众多,势力雄厚,江湖上威名远震,无人敢惹。不过近十年来,青城三豹已绝迹江湖,不料今日竟然得见其中之一,怎么不让李鸣、佟铁胆颤心惊。 武凤楼这句话一出口,铁豹东方森也不由得一凛。自己已经十年未履江湖,这个年纪不满二十的后生小子竟能一眼认出自己,必然是名师之徒。又加上武凤楼轻巧地避开了他的凌空一击,骄傲之气稍为收敛。但还是蛮横地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师父是谁?快快讲来。” 武凤楼这时不由得暗暗作难,实话实话吧,目前不知他是敌是友,隐瞒真情呢,这个出了名的凶豹如何放得过自己?想到这里。很诚恳地说道:“前辈动问,晚辈本该实言相告。 但目前晚辈有难言之隐,恕我不能奉告。” 铁豹东方森人性怪癖,自己心爱的孙女儿东方绮珠又受了人家的欺侮,若不是见武凤楼人品俊朗,出手不凡,使他萌生了一种奇异的想法,早已痛下杀手了。见武凤楼推三阻四,脸色一寒,沉声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我一定要知道你的名姓和师门渊源。”说罢,虎视耽耽地盯着武凤楼。 武凤楼丝毫不为所动地说:“君子不强人所难。晚辈实有难言之隐。”这一下子,确确实实激怒了这头铁豹,他一连前跨了三大步,每一步都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武凤楼不禁暗暗心惊:这青城三凶果然名下无虚,就凭这下盘的功夫便足以惊世骇俗。 这时,铁豹已面对面地站在武凤楼面前,呵呵一笑道:“我一定要知道。你要不痛快地说出来——” 这时,武凤楼也被他的狂傲无礼激起了一股子豪气,突然又冷又硬地吐出了几个字来:“你要怎样?” 铁豹哈哈哈一阵狂笑,然后说道:“我就宰了你。” 武凤楼激怒之下,也顾不了再树强敌,冷然一笑说:“恐怕不那么容易。” 铁豹东方森横行江湖几十年,几曾叫一个后生小辈这样顶撞过?暴怒之下,两臂箕张,浑身骨节咯咯作响,身躯陡然暴长盈尺,“忽”的一声,向武凤楼天灵抓来。 武凤楼深知三豹的厉害,不仅不躲,反而贴了过去,施展近身拼斗的方法,利用得自先天无极派的一身轻功软、绵、小、巧、快,和东方森游斗起来。东方森也好象似棋逢对手,顿增豪情,一声怪啸腾身而起,半空中幻化成无数只手爪,从各个角度凌空抓来。 武凤楼心头一凛,以不变应百变,辅以七十二式地煞绝掌来抗击铁豹东方森的“幻影搜魂手”。 二人你追我赶,此起彼落,但见被荡起的滚滚黄沙中,裹着一老一少两条人影,各逞豪强,拼斗不息。 李鸣一机灵,拉过佟铁,附耳低语,叫他速回佟家庄,快去请追云苍鹰白剑飞和自己的师父矬金刚窦力。佟铁走后,李鸣暗扣着七枚丧门钉紧盯当场,俟武凤楼一有不测,好发钉救人。 一瞬之间,场中胜负已然明显。铁豹东方森的两只怪手越来越呈凌厉,甚至挥舞之间都带着丝丝的破空之声。武凤楼的招式却越来越慢,看样子好象似强弩之末。 其实不然,李鸣哪里知道,这时,铁豹东方森心中并不比武凤楼的轻松。因为他在武林中是个不可一世的人物,大半生以来罕逢敌手,不料,今天几乎使出了全力,竟然收拾不了一个江湖后辈,所以他的“幻影搜魂手”施展得越凶狠,他的心情越是浮躁,几乎已到了不可克制的地步。这就是武林中的大忌,但是势成骑虎,欲罢不能。 这时,在场中观战的另一个人,也就是易钗为弁的青衣小厮、青城三豹的独根独苗、宝贝孙女儿东方绮珠,心中焦急的程度,绝不在缺德十八手李鸣之下。 说也奇怪,原来她输在武凤楼手下,又被武凤楼无意中侵犯了女孩家的禁区,她是又羞又恨。可是随着这一老一少的激战,她的心却渐渐被武凤楼英挺刚健、铁骨冷傲的气派所慑服,见他居然能在祖父一向被人谈虎色变的“幻影搜魂手”下撑战到将近百招,使她更为倾倒。她这时倒恨不得祖父一招失手,败在武凤楼手下。 正在东方绮珠苦思冥想的当儿,忽听祖父一声怒吼,接着又是一声轻笑,场子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两个人来。一个身材魁伟,红面无发,一个矮小肥胖,一脸油滑之气。看样子,是二人合力猛然切入,才强行分开激战着的一老一少。 武凤楼喊了声“师父、窦二伯父”急退两步,用先天无极真气调停呼吸。矬金刚窦力咧嘴一笑说:“这头老不死的豹子,十年不见,我说你已经名登鬼榜,魂游地府了呢,怎么还到处显魂?”铁豹东方森气得白了他一眼,没作理会。 白剑飞却恭恭敬敬地上前施礼,叫了一声:“三爷!” 不料东方森一见白剑飞却气哼哼地说道:“白二,自从你那个该死的师父伸脚以后,你们三个小子倒神气起来了,被人捧为五岳三鸟,称雄武林,可你放不在老夫眼中。老实说,我这次出山重踏江湖,也是看在和你师父当年有些香火之情。听说你大师兄萧剑秋就在这江南一带,我已沿途留下信号,要他来杭州找我。” 白剑飞一听,就知道这事非同小可。不然,绝惊不动这个老怪物亲自出马。忙赔着笑脸说:“三爷,此时非谈话之所,前面不远就是佟家庄,庄主佟元超是我们武林一脉。请三爷入庄歇息,容剑飞沽酒一醉如何?” 武凤楼一见师父如此,不禁凛然。暗想:五岳三鸟在武林中是何等的声望,简直有如日行中天之势。况且自己的师父一生诙谐,难得象今天这样客气,规规矩矩,如待尊长。由此可见青城三豹威力之一斑了。 就在武凤楼暗暗凝思之际,东方绮珠已更清楚地扫了武凤楼两眼,不禁心头一颤。刚才一来在急怒头上,二来天还未亮,只看见他模糊的轮廓。这时,旭日初升,一片橘黄色的光芒已笼罩大地。武凤楼英姿挺拔,卓立面前,又双眉微锁,面容沉静,更别具一种令人神往的深沉之美。东方绮珠几乎有些儿呆了……正这时,猛然传来了东方森骄横的声音:“白老二,你少跟老夫我来这一套。你难道不知老夫平生不愿受人滴水之思,怎会跟你去佟家庄受人款待?西面林中有一座官宦人家的墓地,咱们可到那里去了断今日之事。” 从老怪的嘴里吐出了“了断”二字,不光李鸣、武凤楼等人心惊,就是白剑飞、窦力以及一直站在一旁观望的佟元超父子,也不由得眉头一皱。 那铁豹东方森是说走就走,伸手扯住孙女陈方绮珠,爷儿俩同时纵起,向西边那座黑沉沉的密林疾驰而去。白剑飞简单地问了一切经过,也和窦力二人率先赶往密林。 武凤楼知今天肯定碰上了麻烦,别的不说,单单失手触犯了人家少女的禁区,就无法自白,更何况触犯的又是青城三豹的孙女。眼前,自己被国事家仇迫得捉襟见肘,哪堪再树强敌?又不知铁豹东方森为了什么秘密要事约掌门师伯萧剑秋来江南相议。 他心事重重,竟远远落后了几丈。武凤楼刚进密林,忽然“噌噌”几声,三枚青钱飞到面前:接了定看,见是本门的“青蚨示警”讯号,又是三枚,知是三师叔江剑臣来到,不由得喜出望外。 他对这个神秘的三师叔真是仰如泰斗,恨不得见。知三师叔暂时不愿现身,当下毫不迟疑也把三枚青钱塞入囊中,精神陡振,一提真气,穿入密林,飘落在自己师父的下首,肃然侍立。 只见铁豹东方森傲然踞坐石桌上,他的孙女东方绮珠侍立身旁。白剑飞面北背南,脸朝东方森站着,佟元超父子和人见愁李鸣站在白剑飞身后五尺以外。只有矬金刚窦力不吃他那一套,盘膝坐地上。看样子,双方话锋颇有争议,场中的气氛异常肃穆。 就听白剑飞缓缓道:“据三爷所说,魏忠贤已三次聘请你们三老前往青阳宫。这一点,剑飞不敢怀疑,也绝不怀疑,因阉贼有窃位之心,恨不得将天下豪杰皆收罗麾下。不过,他通过哪位武林中朋友,找到了那极为隐秘的万兽崖呢?” 没容白剑飞再说下去,铁豹东方森已冷然一笑说:“白二,你这小子滑头!嘴上说绝不怀疑,事实上是叫老夫拿出证据。好,我就叫你看看。”话未落音,已从怀中取出一个很大的牛皮信套,也未见他作势用力,只随意一甩,那个信封已平稳异常地朝白剑飞飞来。 白剑飞大手一招,那信套已被他的先天无极真气粘入手内。因为信早看过,不需拆口,忙用食、中两指夹出信纸,随着一抖展开。 武凤楼目光锐利,已看了个一清二楚。只见上写:敦请青城三老鹤驾光临青阳宫养尊。 下面是魏忠贤的亲笔签名。武凤楼的一颗心登时往下一沉,他知道魏忠贤是居心笼络这三位武林高人为他在青阳宫坐镇,以震住整个武林人物不敢与他作对,以达到他篡夺皇位的野心。 第35章 用词这么恭敬,简直是把青城三豹当做长辈,怎能不叫这三个老怪物受宠若惊?万一青城三豹真的率徒归顺青阳宫,那么,自己扶信王、雪家仇的雄心大业就更难于上青天了。怪不得大师伯千里迢迢约铁豹前来,想必是要用武林的正义来约束三豹,使奸阉的计谋难以得逞。 正呆想间,又听铁豹说道:“白二,这封聘书可不是老夫假造的吧?还有一封信,你一并拿去看了吧。”说完,如法炮制,又把一封信甩给了追云苍鹰白剑飞。 白剑飞刚接在手中,身躯陡地一颤。武凤楼早已看出是掌门师伯萧剑秋的苍劲笔迹。白剑飞展笺看信时,武凤楼侧目一瞥,只见上写:先天无极派萧剑秋顿首,敬约青城三长者赴杭一游,届时当携敝门下弟子武凤楼晋谒。 武凤楼看罢,不由暗暗纳闷,大师伯约三豹杭州相会,肯定是劝他们不要附属魏忠贤,可是为什么又单单注明要带自己晋见呢?武凤楼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这个掌门师伯为了他的事业操碎了苦心。 不久前,展翅金雕萧剑秋接到本门弟子密报,知魏忠贤手下的智囊军师风流剑客曼日华竟然是青城三豹之首金豹东方木的得意弟子,魏忠贤已指令曼日华办两件大事,即聘请钻天鹞子江剑臣和青城三豹进青阳宫。 一是利用江剑臣之勇武神功充当护卫,二是想借三豹之名镇压天下武林人物,不敢轻捋虎须。 对自己的小师弟,萧剑秋已有打算。可这青城三豹却任性专横,软硬不吃,弄不好会给武凤楼的大业带来不可估置的威胁。萧剑秋对此一筹莫展,几乎愁得寝食不安。无意中听得武林传言:青城三豹唯一的孙女东方绮珠年已二九,色艺绝伦,江湖上人称青城明珠,但因眼界太高,无人入选,三豹常为此事大伤脑筋。 萧剑秋灵机一动,这东方绮珠的家世、人品、武功,样祥皆与武凤楼相配,如能促成这对武林奇缘,极大的威胁岂不变成了极大的助力? 因此,萧剑秋便辗转托人向青城三豹示意:先天无极派掌门人有一嫡传弟子,年貌与东方绮珠相当,请三豹亲自来杭相看。青城三豹又与五岳三鸟之师,先天无极派上代掌门无极龙尤振海有旧,所以三个豹子很为高兴,互相一商量,决定三人全部离开青城,前来江南杭州相看孙婿。 偏偏东方绮珠死缠着要求同来,三豹爱这个宝贝孙女如掌上明珠,禁不住她的纠缠,便令她青衣男装相随。动身之前,大豹二豹有事需要再留几日,才决定让三豹带着孙女先行一步。 萧剑秋哪里知道武凤楼与魏银屏之间的恩恩仇仇,生死苦恋?为了此事,几乎令武凤楼陷于九死一生的险境。此是后话不提。 却说白剑飞看完了大师哥写给青城三豹的请柬,斜跨一步,侧身而立,朝武凤楼一挥手叫道:“楼儿!上前拜见三爷爷。” 武凤楼答应了一声,紧走了两步,来到铁豹东方森面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三爷爷!”双膝一屈,向下跪去。 哪知就在武凤楼双膝刚刚点地正想磕头之际,东方森已从石桌上腾身而起,陡伸右手,抓住了武凤楼的衣领提了起来,颤声问道:“你叫何名?是谁的门下?” 大家才发现这个不可一世的老怪物不仅问话时声音发颤,而且抓住武凤楼领口的那只大手也微微发抖。更出奇的是那青城明珠东方绮珠,就在自己的祖父喝问武凤楼时,窈窕娇躯竟然连连颤动不已,爷儿俩内心的激动几乎不可遏止。 武凤楼哪知内里情由,肃然微声道:“晚辇武凤楼,愚师五岳三鸟。” 武凤楼话未落音,铁豹东方森已转脸向追云苍鹰问道:“剑飞,你们五岳三鸟到底有几个弟子?” 他这时不喊白二,改称了剑飞,语气也比刚才柔和了许多。白剑飞躬身答道:“我们师兄弟三人有约,只收一个徒弟,这孩子是我们唯一的传人。” 铁豹一听,面现喜色。一双豹子眼无限慈爱地瞅着武凤楼,竟然充盈着晶莹的泪光。那东方绮珠惊喜满面,突然垂下了粉颈。 缺德十八手早已看出了端倪,心想麻烦事来啦!忙着上前叫了一声:“老爷子,既然几代都有交情,那就是自家人了。请老人家去佟家庄一叙,好让晚辈等略尽一点儿孝心。” 铁豹东方森从武凤楼脸上收回了目光,和气地说道:“佟家庄我是要去的,不过不是现在。一来萧掌门没有来到,二来也没有我们爷儿俩单去的道理。我的两个老哥哥最多明天也必能来到,还是一齐见见的好。珠儿,唤你的马来。” 东方绮珠樱唇一撮,一声宛如笙簧般的清脆哨音刚落,已听到林外传来嗒嗒之声。武凤楼、李鸣等人这才猛可地想起东方绮珠原来是骑着马来的。眨眼之间,一匹黑马飞跃入林,直贴在东方绮珠的身边才停了下来。 只见那匹马长有一丈,高约七尺,遍体乌黑油亮,四蹄却是纯白而生光,喷鼻扬鬃,神骏异常。武凤楼不由得心头一凛,这匹宝马分明是武林中盛传的“乌云压雪”,乃本代峨嵋派掌门司徒平的坐骑,怎么到了青城派的手中? 正自狐疑,东方森已从马披套中取出一盘金光闪闪的东西,双手捧着交给了武凤楼。武凤楼看了一眼师父,见师父示意他收下,这才双膝脆下,接了过来。 原来是一条和东方绮珠所使一模一样的软鞭。接鞭时,无意一瞥,却发现东方绮珠虽然羞人答答,但那一脸喜色仍是遮掩不住地流露了出来。 又听东方森哈哈一笑道:“青城派的鞭法,在武林中一向久负盛名。特别是这乾坤双鞭乃本派两样神兵利器中的一种。 你的对手很厉害,销魂刀又扎眼,很容易令人认出你的身分。三爷今天将这一条鞭送你当见面礼,并教你天罡三十六鞭的招数。这条鞭不用时,可围在腰意当作腰带,用时解开如意扣、抖手而出,既能拼杀对敌,又可拨打弩箭,是防身的最好武器。” 说到这里,转脸对着东方绮珠喊道:“珠儿,传他鞭法。” 东方绮珠神情振奋,一张俏脸激动得光彩照人,抖手出鞭,身手轻灵。只见一条金鞭上下飞舞,左右盘旋,鞭招诡异,入化出神,宛若一条出水的金龙,掀起千层海浪。真是风狂浪猛,十分惊人。她不仅把三十六招天罡鞭一气呵成,并把绝命七鞭也一并使出。 东方森哈哈大笑说:“鬼丫头,你倒挺大方,连青城派的看家本领也一齐教了!看你今后拿什么降服他。” 武凤楼听到这里,才心有所悟,刚想说些什么,东方森已笑着对白剑飞说:“剑飞,老夫这十年以来,从没有这么高兴过。此去西向十里左右袁家堡,有当年我的一个老伙计八臂哪吒袁化,我带珠儿先去那里。咱们订好了!明天下午你带着楼儿前去请我们爷儿俩,咱们再一起去佟家庄相叙。” 说罢,轻挽孙女东方绮珠的手腕,双双纵起,落在那匹“乌云压雪”的身上。蹄声嗒嗒中,又听东方森那洪亮的声音说了一句:“剑飞,一定明天下午来接我们。” 望着铁豹祖孙倏然远去的背髟,白剑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武凤楼刚想开口说话,追云苍鹰已挥手止住了他说:“一切事情,等你掌门师伯来了自有定夺。”武凤楼只好默默无言地跟随众人走出了树林。 白剑飞一行刚走出树林,便见一骑快马奔至林边,一个四十多岁的蓝衣大汉跳下马来,对佟元超施了一礼说道:“庄主,六和塔附近今天一早就来了一个少年书生,还带着一个书童,徘徊不去。小的看不出他的路数,也不敢惊动他,特来禀报。” 原来这个大汉是佟元超派去守在六和塔附近的暗桩,发现了可疑人赶回报信的。白剑飞用手指着武凤楼和李鸣说:“你们二人前去看看,不要惊动他们,谨防是女魔王侯国英的眼线。” 武凤楼、李鸣领命赶到了六和塔时,已近中午,游人很多。二人穿插在游客中间,暗暗贴近了六和塔下。果然发现一个白衣少年携一青衣小童在塔后徘徊流连。二人艺高胆大,慢慢向他们身边靠近。 不料,走近丈许,已看出那是郡主魏银屏和贴身婶女兰香所扮。二人心头一惊,知必有大事。正欲靠近,武凤楼扫视之下,却发现一个游方郎中在离魏银屏不远的地方坐着休息,两只跟不时有意无意地盯向魏银屏主仆,忙用肩膀一抵人见愁李鸣。 李鸣早已会意,迅即杂在游人之中扑了过去,趁那郎中暗盯魏银屏之际,猛一提气,已扑到那郎中的右侧,出其不意地陡然一伸左手,抓住了他的右肩,食、中两指正好点在他的肩井穴上。 郎中冷不防落在人家手中,惊得张嘴欲呼,李鸣右手早已扣着从自己身上搓下的污垢,形如丹丸,指头轻弹,已打入郎中的嘴内。由于事出突然,那郎中一吸气就咽了下去。李鸣低声说道:“想要命,跟我走;耍心眼,屠了你。” 说也可笑,这宝贝随口胡诌的几句话送入那郎中耳内,活象活力无比的十二字真言,吓得他亡魂皆冒,哪里还敢违抗?便乖乖地跟着李鸣并肩而走了。不知内情的,还真认为是一对很好的朋友,畅游钱塘名胜呢。 李鸣牵走了眼线。武凤楼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确信无人盯视,才悄没声息地出现在郡主魏银屏面前。魏银屏因自己已改男装,示意假书童兰儿留神巡风,便相携武凤楼缓缓地走进了附近林间。 没等武凤楼询问,魏银屏已急急地说道:“武公子,大事不好,今天凌晨又接到我叔父八百里急递传来的密令,命侯国英将令堂押赴凤阳,交皇陵镇守使祖大寿,并指令侯国英派五鬼护送! 第36章 以防截劫。 所好,信让我截下了。但这是内阁密令,我不敢销毁,只能暂扣半天。反正不过今夜子时交给她的手上,她就奈何不了我。我一接到这封密令,几乎急晕了过去,无奈才改了装,带着兰儿偷偷来到此地碰运气。” 武凤楼听罢魏银屏的叙述,急怒交加,冷冷“哼”了一声说:“魏忠贤是逼我挺而走险了!事已紧急,等不到侯国英的生日了。我只好今晚再闯监牢,拼死救出老娘。” 魏银屏在武凤楼暴怒的时候,默默地让他发泄。等他把话说完,才耐着性子轻声问道:“你觉得这样有把握吗?” 武凤楼虽然急怒攻心,但脑子还是清醒的,听魏银屏一问,他叹了一口气,又摇了一下头,表示没有绝对的把握。魏银屏又问了一句:“如果救不出令堂,你又陷入重围,怎么办呢?” 武凤楼身躯一抖,切齿说道:“我要和侯国英及其爪牙同归于尽!” 魏银屏突然叹了一口气说:“你怎么不求我呢?只有我能放出你的母亲,并且不用和侯国英同归于尽。大不了只是挨叔父一顿臭骂,充其量也不过是我软禁起来,这就叫‘虎恶不食儿’啊。” 武凤楼听罢,先是一怔,接着打了一个冷颤,最后是缓缓地抬起了头,注视着魏银屏的面庞。只见她改成男装,更有一种潇洒飘逸的气度。只是面色泛白,失去了女孩儿家应有的红润。 武凤楼知她一副柔肠几欲寸断,确为自己操透了苦心,禁不住心头一热,鼻尖一酸。魏银屏心细如发,武凤楼的内心深处岂能瞒得过她的一双秀目?她突然靠近他一步说:“你下午到醉仙居去,自有人候你。我要你扮成中军摸样,前往两江水陆提督府。我以过堂为名,把令堂从监牢中提来,随你同去。 侯国英再狡猾,大白天她也不会怀疑。就是弄翻了,充其量她也不过只有一千五百名锦衣卫。我的帐下,可有十万铁甲大兵。谅她再横,也不敢和我对抗。” 武凤楼呆呆地听她说完,突然问道:“郡主,你几次不计前仇,救我母子于危难,难道一点也不考虑后果?” 魏银屏凄然说道:“你虽杀了我的父亲,但是他先杀了你的父亲。我已多次说过,我只求心之所安。哪顾得再考虑什么后果?我是一个不祥之人,只求势败之日,受戮之后,武公子能念及咱二人曾有婚姻之约,免得白骨露天,也就感恩不尽了。” 武凤楼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的热泪,刚想温言相慰,魏银屏已释然一笑道:“凤楼,别忘了我安排的话,我该走了。”说罢,又看了武凤楼一眼,急步走出树林,带着女婢兰儿扬长而去。 武凤楼默然良久,知事情只好如此,也顾不得再次连累郡主了。刚想去寻李鸣,忽见前面一阵大乱,几十匹怒马翻蹄亮掌疾驰奔来。武凤楼一眼扫去,只见前面五骑正是女魔王侯国英魔下五鬼,心头一凛,知必是为己而来,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新得的软鞭,准备一拼。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九回慈母遗命鸳鸯苦结同心扣三祖主婚鸾凤反成不解仇 武凤楼正欲去寻李鸣,忽见韦氏五鬼的五匹怒马一齐奔到六和塔下,为了掩护郡主魏银屏安全撤走,遂暗暗握紧乾鞭鞭把,准备和敌人舍命一拼。哪知就在五鬼耀武扬威、怒驰奔来之际,缺德十八手李鸣却象游魂似地从人丛中闪了过来。武凤楼心中一宽,忙贴了上去,二人借着人多混乱之机,反而向城中闯去。 十字街头,还是他们与铁扇仙樊茂初遇那一座醉仙居酒楼。这里正高朋满座。二人刚刚迈步进去,就有一个年轻的店伙迎上前来招呼道:“两位小爷是一号的客人吧?请上楼。” 武凤楼心中一动,与李鸣二人跟着店伙上了二楼。 来到一号雅座一看,只见魏银屏的贴身女婢兰儿还是一身书童打扮,身上却多了一个包袱。二人知是军装,由兰儿监视外面动静,李鸣帮武凤楼脱去长衫,换上了中军官的一身军服。兰儿又取出一颗丸药,化开一涂,武凤楼的一张俊脸立时变成了淡金颜色。 化妆已毕,武凤楼把销魂刀交给了李鸣,挎上了兰儿带来的腰刀,另外把青城三豹所赠的金龙乾鞭围在腰际,打发李鸣先回佟家庄禀告白剑飞。由兰儿陪着下了酒楼,分乘两匹快马,奔两江水陆提督府疾驰而去。 因为兰儿是郡主的亲信婢女,加上武凤楼不仅经过了化妆,又是中军打扮,所以通行无阻地进了两江永陆提督府,并且由兰儿领着悄梢地来到了二堂。只见武凤楼的母亲武夫人已被魏银屏派人带到此地,镣铐也已全部卸去。 武凤楼刚刚扑进厅内,武夫人已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伸出两只枯黄瘦弱的纤手,把跪在地上的爱儿揽入了怀内,饮泣吞声,泪如雨下。 兰儿咳嗽了一声,几个心腹女兵立即悄悄的退了出去。兰儿幽幽说道:“老夫人,你得脱牢狱之灾,又庆母子重逢,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可是,我们郡主却担上了天大的干系。我是一个下人,本来不该多嘴,只是郡主对你们武家的一片深情,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她。时间紧迫,快快脱身,哭是不顶事的。” 兰儿的这几句话还真管用,居然把母子二人的悲哭止住了。武夫人首先说道:“楼儿,这一次多亏了郡主大义,为娘才得见天日。我要亲自谢谢魏郡主,我还有些话,要和她当面叙谈。”话没落音,兰儿己急促地报道:“郡主来啦!” 武凤楼猛地抬起了头,只见魏银屏脸色苍白,形容憔悴。衬着一身素服,格外显得楚楚可怜。 武凤楼只看了一眼,就忍泪别过脸去,对武夫人低咽说道:“母亲,她就是魏郡主。” 武夫人刚想站起身来,魏银屏已抢步上前轻按武夫人之肩,悲声说道:“老人家偌大年纪,做晚辈的承担不起。况这一段冤仇,是从魏家引起,晚辈替亡父亡母向老人家请罪。” 说着,竟跪了下去。 武夫人素性宽厚,心肠仁慈。魏银屏多次救护武凤楼之事,她已从兰儿口中听到,如今又见魏银屏不光拼着受累释放了自己,又口称替父母请罪,才确实知道魏银屏和乃父乃叔有天渊之别,仇意顿消。又听她口称自己为老人家,自称晚辈向自己下跪,知她对儿子的情爱丝毫未减,但又不敢以儿媳自居,怕自己不承认她和儿子的婚约,想到她的处境,一股怜爱之情油然而生,想不到威焰显赫,一代奸雄之家竟然养出这么一个如花似玉、深明大义的千金小姐来。可怜她父母尽丧,孤苦无依,对楼儿的一腔痴爱,更为难得。有媳如此,老身死而瞑瞩目了。 想到这里,她不仅不扶起魏银屏,反而扫了武凤楼一眼,示意他向魏银屏还礼。武凤楼心头一震,从母亲射向魏银屏毫无恨意、满是慈祥的目光中,知母亲同情并原谅了魏银屏,当下满怀欣慰,便跟着跪了下去。 魏银屏是何等的玉雪冰聪,见武夫人不记前仇,谅解了自己,心头一酸,两行珠泪已顺腮流下。 刚想向武大人的怀内扑去,忽听二堂门外有人禀道:“启禀郡主,锦衣卫有人求见。” 武凤楼母子心头一惊。魏银屏“忽”地站起,一挥玉手,沉声说道:“传话出去,说我不见。”话一落音,外面的人应声退去。 武凤楼跨近一步说:“郡主,侯国英乃一代女魔,机警过人,手下鹰犬嗅觉灵敏。郡主虽不怕她,也以小心为好。” 魏银屏冷哼一声,刚想答话,外面又有人报道:“启禀郡主,九千岁贴身侍卫潇湘剑客韩月笙求见。”武凤楼闻言心中一凛,见魏银屏身躯不自觉的一颤,好象对潇湘剑容的突然到来,也是一惊。 武夫人到底是一生善良,心性仁慈,见魏银屏默默不语,正色说道:“郡主对我母子已做到仁至义尽。我要你把我,速速送回监牢,以免连累郡主。”嘴里说着,人已向卸掉的镣铐处走去。 魏银屏苍白的俏脸上,突地腾起了两片红云,面向厅外娇斥道:“告诉韩月笙,我身体有恙,不见!” 厅外的人迟疑了一下,魏银屏喝了声:“还不快去。”那人无可奈何地退了回去。 武夫人刚想弯腰去拿镣铐,魏银屏已抢上前去抓住了她的两只手掌,凄然说道:“老人家,请快同令郎去里面暂避一时,我已传令挑选五千铁骑,由我亲自率领,把你们母子护送到镇江,然后再领兵去凤阳府。谅侯国英虽有一群绿林高手,也不敢和我的五千铁骑金戈相抗。” 武夫人急切地说:“郡主不可莽撞,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你可知道,对抗魏忠贤就是对抗朝廷,请郡主三思,以免受我们的牵连。” 魏银屏听到这里,苦笑了一声“老人家,谢谢你妁关心。就是把你老人家再投入监牢,这牵连二字我也洗不清了。我决心救你们母子,绝不更改!请速躲进里面。”一边想把武夫人推入室内,一边注视着武凤楼求援。 武凤楼实在不愿再托庇于一个孤苦的女子手下,让她进退维谷,左右为难,急急背起母亲,想凭自己的一身所学硬闯出去,陡然厅外一个清亮的声音叫道:“屏妹,你玉体违和恕我看视来迟了。” 一声入耳,武凤楼已知是女魔王侯国英逼近二堂。看起来,魏银屏的一举一动,全逃不出她的监视之下。她这一来,别说母亲难救出去,就是自已也难脱魔爪。 第37章 再一看魏银屏,不仅没有惊惧之色,反而比刚才沉静得多了,两只玉手把武凤楼母子半扶半拥地推进了内室。 郡主魏银屏整整衣鬓,往中间的虎皮交椅上端然一坐,侯国英已笑吟吟地手持折扇翩然而入。夏侯双杰紧随身后,最后跟着潇湘剑客韩月笙。魏银屏芳心一横,把一切都置之度外,冷冷地向侯国英说道:“侯大人到此何事?” 侯国英自幼和魏银屏耳鬓厮磨,相处很好。她虽恨魏银屏暗护武凤楼,但对于这位一向娇惯任性、九千岁爱如掌上明珠的郡主,却无计奈何。所以明察暗访,并不是想拿她什么把柄,只是想追踪武凤楼母子。如今一听魏银屏拿腔作势地一声“侯大人”,倒有些啼笑皆非了。 她象长兄哄幼妹似地劝道:“屏妹,我知你对我误会很深。我曾一再说明,这都是义父他老人家的意思,我怎能不遵?你若能明白过来,好好帮助我,义父面前,我决不吐露片言只字,这总行了吧?韩护卫又奉密令从凤阳星夜来此,除催你速率五千铁骑赶往凤阳外,速把犯妇交出,押送……” 侯国英一句“押送出杭”还未说完,魏银屏已把脸色放了下来,一指夏候双杰冷冷道:“侯大人口口声声来传达机密,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你竟然带他们来此,不怕机密泄露出去?” 侯国英忙赔笑说道:“屏妹不要多疑。这二位是昆仑派的高手,又是我身旁的护卫,绝不会泄露。” 魏银屏陡然一拍桌案,“霍”的站起,语冷如冰地说:“率兵去凤阳,乃九千岁的绝密手谕。叔父规定,除去你我,任何人不得预闻。你竟然胆大妄为,任意宣扬,是何用意?韩月笙及九千岁亲信,我信得过。你的这两个下人乃江湖中人,岂可深信?为了严守秘密,确保不出意外,韩护卫速将二人拿下,不得违误。” 韩月笙和夏侯弟兄平素不睦,各不相服,下令者又是魏忠贤的亲侄女,现任两江代理提督,他怎能不遵?没等魏银屏把话说完,已“仓啷”一声利剑出鞘,剑花飞颤,指住了夏侯耀武,夏侯扬威二人的胸前大穴。 夏侯兄弟空有一身绝顶武功,一来事出意外,二来不敢抗命,只有束手待擒。兰儿一打手势,众女婶从外边一拥而上,这就要捆绑夏侯兄弟二人。侯国英的一张粉脸气得煞白,一抖手中折扇,格开了潇湘剑客的利剑,恨声说道:“银屏!你执迷不悟,一意孤行。咱们的帐总有清算的一天!”说罢,率夏侯兄弟夺门而去。 魏银屏也不派人追赶,冷然说道:“兰儿,韩护卫远来辛苦,送他客舍休息去。” 韩月笙见她对侯国英尚且如此,岂敢轻捋虎须?迅即插剑入鞘,躬身施礼,随兰儿走出了二堂。魏银屏又挥手,令众女婢一齐退去。 厅中所有众人退去之后,魏银屏已软软地跌坐在金交椅上。武凤楼搀扶着母亲走了出来,两双露出感激与怜爱的目光,向郡主望去。魏银屏刚挣扎站起,武夫人已把她揽迸了怀内。 魏银屏一阵凄楚,也夹杂了一阵欣慰,一张粉脸挂满了泪珠,喃喃说道:“老人家,我是个不祥之身,救命之恩不能报,杀父之仇不能雪,有何颜面再偷生人世。”说罢,又泪下如雨。 武凤楼满怀一腔柔情,但慈母在旁,他又怎能温言劝慰?只有呆呆地望着魏银屏默然不语。武夫人一手揽抱着魏银屏的柔肩,一手托起她满是泪痕的俏脸,凝视良久,叹了一口气说:“孩子,你不应该再喊我老人家,我不满意这个称呼。” 魏银屏乍闻此言,整个身躯突然抖颤不止,模糊的泪眼注视着武夫人清癯慈祥的脸庞。 武夫人放低了声音道:“孩子,你和楼儿不是订有婚约吗?” 魏银屏初听武夫人不喊她郡主而改口喊她孩子,只认为武夫人是愿意化解两家的冤仇,以晚辈视之,所以内心激动不已,还没有想到别的。一听武夫人提及她与武凤楼婚约之事,简直不啻晴空霹雳,顿时心神猛震。 因为,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毒死了对方的丈夫。对一个仇人之女,不究既往已属难得,哪里还敢存此非分之想!所以突闻此言,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反而呆呆地怔住了。 又听武夫人温言说道:“孩子,上一代虽有血海冤仇,难得你深明大义。楼儿不是你大义释放,他在提督府受创遭擒,早已死于非命。不是你舍命相救,杭州府劫牢被困,楼儿也断难突破重围。你已父母双亡,他也……我答应你们两个苦命孩子的婚事。” 说到这里,唤武凤楼来到跟前,抓过武凤楼的手腕,把二人的手合在一起,正色对武凤楼说道:“楼儿……银屏待你,数次有恩,今日当着为娘,我要你答应,永生爱她,绝不负心!” 武凤楼哽咽着点了点头。 武夫人的声音突然低落下来说:“屏儿,你也要答应我,替我好好地照顾楼儿。”魏银屏含羞带喜地点了点粉颈。 到底是女孩家心细,她一听武夫人话里有话,声音低弱,仔细一看,武夫人的脸色已变得惨白,额角的冷汗也流了出来,惊得花容失色,刚想呼叫,这时,武凤楼也发现有异,向前猛扑。 武夫人一手搂儿,一手揽媳,凄然说道:“孩子们,你们不准惊慌,为了不令屏儿陷入绝境,也为了不再拖累楼儿,进入内室之时,我已吞下了两枚戒指。儿等不要以为我念,速去凤阳。” 武凤楼、魏银屏二人惊得魂飞天外,刚想唤人抢救,武夫人已痛得跌坐地上。二人双双跪在她的面前,武凤楼惨然地叫了一声“母亲”,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魏银屏刚叫了一声:“老……”武夫人缓缓地摇了一下头,表示不愿意听她再叫“老人家”。魏银屏膝行半步,把脸贴在武夫人渐渐变凉了的脸庞上,悲怆地喊了一声:“娘!” 再看武夫人时,已含笑而逝。 武凤楼急痛攻心,几乎晕了过去。 魏锒屏垂泪劝道:“凤楼,娘尸骨未寒,言犹在耳,你不可哀痛伤身,母亲身后之事,我自会尽儿媳之道,要亲手送老人家黄金入柩。你速速离开此地,守着老人家的亡灵,我永证此心,生为武家人,死是武家鬼。”说罢,抱起武夫人的尸体向内室走去,连头也不回。 武凤楼知魏银屏是为了自己的安全,才故意如此。逼着叫他速离险地。遂一咬牙,强忍悲痛出了厅堂,找到兰儿,由她亲自护送自已出了钱塘门。兰儿回提督府复命,武凤楼纵马驰回佟家庄。 白剑飞、窦力等人一听武夫人吞金自尽的消息,不禁失声痛泣,同时,也无不赞佩她深明大义,顾全大局,为了儿子的事业,大明的江山,她捐弃前仇,义纳银屏,以及她不惜一己之命,去掉儿子后顾之忧的苦心。 李鸣、佟铁和武凤楼情如手足,更是悲愤不已。还是白剑飞老成持重,止住了悲哀,劝住了大家。等众人心情稍为抑制得住的时候,他望着武凤楼出了一会子神说道:“楼儿,当今天子昏庸无道,奸宦专权。而今之计,莫大于扶保五皇子破除魏忠贤了。你大师伯所以要和青城三豹联姻,也是为了增加我们的势力,削减魏阉的党羽。我担心如果拒绝了东方家的婚事,必将掀起轩然大波。我盼你勿以儿女私情为重,忍痛割爱,允从和东方绮珠订婚,好早一天赶赴凤阳府锄奸护驾,参见信王千岁。” 武凤楼向来尊师如父,对愚师之言焉敢不听?但对魏银屏的一片深情,又如何能忍心辜负?所以一向不敢违背师命的他,这时也不由得低下头来默然不语。 缺德十八手李鸣却不管这些,一听白剑飞叫武凤楼答应东方家的婚事,忽然站起,抗声说道:“白二叔,这样不妥!别说对几次救命,倾心相助的魏郡主我大哥不能负心,就是武伯母的临终遗训,我大哥又怎能不遵?青城势力再雄厚,再难对付,我们也不能畏强横而失信于一个女子。” 白剑飞长叹了一口气说:“鸣儿,我又何尝愿意如此!不过,一来是掌门师兄的主意,二来又关系国家兴亡,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因为我们扶助的五皇子,与奸阉势力太也悬殊!又有什么法子呢?” 缺德十八手李鸣刚想再争,一名庄丁飞奔进来,单膝点地,禀道:“门外有一个少年求见武公子。”众人一怔,武凤楼示意李鸣去门外探看帝况。不大会儿,李鸣已领进来一人。 武凤楼一看,原来是改了男装的女婢兰儿。 没等武凤楼询问,兰儿已呈上了魏银屏的一封书信。武凤楼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为了报答高堂慈爱,也为了助君大业得成,现将全部家产十万两白银兑换成黄金八百斤,分用三匹健骡驮着,由一名参将押运去了茅山,望君速派专人前去点收。” 武凤楼看罢,更加感念魏银屏对待自己的一片赤心。为了帮助自己大业早成,她竟然倾家相助,而自己的恩师却要自己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东方绮珠成婚。灵机一动,忙把魏锒屏的信送到白剑飞手中。 李鸣精细过人,一看武凤楼看信表情,知道必是魏银屏有助于大哥,故意向兰儿问道:“姑娘改装到此,必有要事。快请落座攀话。”兰儿眼圈一红说:“郡主以全都家产资助公子,更以子媳之礼,安葬了老夫人。这些事情,早晚必会被九千岁查知。可怜她虽是魏氏唯一的骨肉,怕也难免受到严厉的惩罚。况且郡主父母双亡,孤零零一人,只求武公子好好地看待郡主。否则,天理良心难容,纵是我兰儿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第38章 说着,又掏出一支令箭道:“这是郡主的令箭。凭此去茅山接收黄金……”说到此处,声随泪下,扭头而去。 客厅之中,空气异常沉默。所有在座之人的心头,都好象压了一块沉重的铅石,几乎透不出一口气来。白剑飞怔怔地看着魏银屏的一张素笺,默然不语。李鸣为友心热,用乞求的眼睛盯着他的师父矬金刚窦力。 窦力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白剑飞面前,伸手接过了那封信笺,工工整整地叠好交还了武凤楼,奋然说道:“想不到魏逆门中竟然有这等烈性女子,胜过七尺须眉。凤楼贤侄绝不准有负于她,令师伯面前由我去说,青城三豹也不能这么不通情理。明天相机行事便了。” 佟元超也跟着附和。白剑飞只是默然不语,他想的是明天一场因爱成仇的纠葛到底怎样结局。 一宵无话。次日早饭刚罢,庄丁从外面来报:“袁家堡宥人求见。”佟元超迎出门外,和来人一起走进了客厅。白剑飞一看,来的这人年纪约在二十五岁左右,粉白的一张脸膛,两道长眉,一双星目,直鼻阔口,大耳垂轮,两个太阳穴隆起。身高七尺,细腰束起,异常雄健。来人一见白剑飞双手一拱,朗声说道:“晚辈袁浩奉家叔祖袁化之命,特来相请。” 说罢,又和众人一一见礼。 这真是怕啥有啥,武凤楼越是不愿和青城三豹纠缠,对方竟然来人相请。这时,就听白剑飞说道:“少堡主亲自前来,实不敢当。请少堡主先行一步,白某随后就到。” 袁浩垂着双手说:“东方三爷爷安排晚辈,务必和各位同行。否则,回去必受重责。还请前辈体谅。”说罢,又打了一躬。 白剑飞无法推卸,遂向佟元超点了一下头。佟庄主立即吩咐庄丁备马六匹,老少六人随着少堡主袁浩直奔袁家堡驰去。 一到堡前,只见全堡各处悬灯结彩,上下人等喜气洋洋。武凤楼为人忠厚,白剑飞素性耿直,尚未想到别的。可是精灵透顶的缺德十八手李鸣心中却陡然一惊。适巧他的马正好靠近少堡主袁浩,故意含笑低声问道:“袁兄,贵堡有何喜庆之事?” 袁浩一听,反而一愣,随口答道:“老弟此言!不知何意?敝堡为何悬灯结彩,你难道不知?” 李鸣本来就怀疑袁家堡悬灯结彩与自己的大哥武凤楼和东方绮珠的婚事有关,经此一问一答,已然全部证实。虽然他机智过人,富有应变之能,也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心中暗想:完了!一场因爱成仇的大祸,决难避免啦。 因为他和袁浩是低声问答,其他诸人皆未听见,所以坐下毫未停顿,不觉已来到袁篆堡的寨门前边。 这时,早从门内拥出一些人来。三个身材高大的老者和一个瘦小干枯的老头,一字并排等候在寨门之前。 他们身后跟随的人群,不下数十名,一眼看去,全是黑白两道的武林中人。李鸣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已猜出那中间三个身材高大,雄壮威武而长相酷似的老人,除去铁豹东方森已经见过之外,其他二位必是金豹、银豹无疑。这久负盛名,横行江湖四十余年的金、银、铁青城三豹,竟然全部来到了袁家堡! 那站在下首的干瘦老头,也肯定是袁家堡的老堡主八臂哪吒袁化了。加上他们身后一大群江湖侠义、绿林豪客,今天真算是武林盛会了。 李鸣知道,这时再想通知白二叔等人辙走,已绝不可能,直急得眼冒金花,不克自持。 再仔细一瞟追云苍鹰白剑飞和师父窦力,见他们也微微变色。倒是大哥武凤楼这时反而静如止水、稳如山岳,一点惊慌之色皆无,知他决心已下,绝不屈服,不由得暗暗佩服他的智勇和坚贞。 双方一走近,那干瘦老者抢前几步,抱拳拱手,呵呵笑道:“久仰五岳三鸟之名,如雷贯耳,不料今日得见二侠,真乃三生有幸。”然后,亲热地向窦力、佟元超道:“二位想必是威镇江汉的窦二侠与万胜刀佟大侠了。” 他虽年近古稀,可中气实足,两只眼神顾盼如电,可见内家功夫已至上乘。 白剑飞、窦力、佟元超一齐拱手还礼,齐说了一声:“久仰堡主大名,冒昧登门,请多原谅。” 大家正在客让,那铁豹东方森早已不耐,抚髯大笑说:“都是一家人,不要再酸啦!刚才我说我和楼儿过招近百,不仅未占上风,反而几乎败在他的手下,在座的无一人相信。如今人已站在你们面前,尽可当面一试,就知老夫所言不虚了。” 这个骄横不可一世的铁豹子,认为能选上武凤楼这么个文才、武功、人品俱属上乘的孙婿,是他们青城山的骄傲。在武凤楼没来到之前,他已向所有亲朋、好友、同道等武林人物大大夸耀了一番。 当时,确有大多数人表示不信,认为一个不足二十岁的江湖无名后辈怎能和驰名遐迩的铁翁拼斗百招?如今一见武凤楼神仪内敛,英风照人,始知此子果非凡人,无不鼓掌助兴。 在主人袁化的陪同下,大家一起来到中间的大厅,分宾主落座。突然屏风后面响起了一阵脆如滚珠的笑声说:“我的侄婿在娜里?让姑妈好好看看你!”随着笑声,从屏风后转出了一群女子来。 当先一人年约四旬,徐娘半老,丰韵犹存。不过,俏丽之中透出股煞气,行动之间,颇觉泼辣粗野。武凤楼不禁心头一紧,他猜想这个中年美妇就是东方绮珠的姑母,江湖上人称玉面无盐的东方碧莲。 这个东方碧莲,乃是老大东方木的独生女儿。二十多岁上丈夫死去,就在青城山孀居。 不久,东方绮珠的一双父母也相继早逝,就由她这个姑母一手抚养长大,并亲自传她武功。名为姑侄,实则师徒,情胜母女。 身兼三重身分的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对东方绮珠的婚姻更为关切,所以这次一定要随父叔等人远途跋涉,来江南亲自相看。 她先听三叔东方森极口称赞武凤楼的人品武功,还认为言过真实,晚间又细细地询问了她的宝贝侄女。东方绮珠虽羞人答答,终因有婿如此,实堪自豪。见姑妈好象不信,她出于对武凤楼的偏袒,反而夸得比东方森言下的武凤楼更加完美。东方碧莲将信将疑。她本是江湖儿女,一点也不拘俗礼,没出屏风就嚷叫开了。 这时,武凤楼的内心急得几乎翻了个过儿。何尝不感激青城三豹对自己的独加青眼和东方绮珠的倾心痴爱?又何尝不知道,如若抗拒婚事,必带来无边的灾难,甚至立即招来杀身之祸? 但是他又怎么能忘却魏银屏的一片血心,生死苦恋?她为了自己不惜背叛家庭,倾家献身。她不顾生死救护自己母子,致令母亲也被感动,化敌为友,临终遗命要自己永证鸳盟。 自己如何能够负心背约,另娶他人?一见东方碧莲边呼边出,心知丑媳妇难免见公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遂硬起心肠,站了起来。 玉面无盐东方碧莲早已从叔父、侄女中听罢了对武凤楼相貌描述,又见大家稳坐不动,只有他一人站起,知道必是武凤楼无疑。 她的一双妙目只扫了武凤楼一眼,便已喜得心花怒放,脑海中只有一句话:百闻不如一见。她只觉得眼前这个英俊少年比她叔父和侄女描述的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惊喜之下,竟然怔然木立,忘记了自己是在大厅,处身于众多武林高手之间。东方森怕他的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侄女失态,忙不迭地站起身来,亲热地叫着武凤楼的名字说:“楼儿,快来拜见你的姑妈。”又高兴地对玉面无盐说:“碧莲,这就是你侄婿武凤楼。至亲骨肉,不要再拘俗礼。” 缺德十八手李鸣突然闭上了眼睛,他简直不敢再看,也不敢再想。然而,尽管李鸣不敢看不敢想,怕发生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正当玉面无盐无限喜悦地呼唤着武凤楼,大厅中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们二人的时候,不料武凤楼趋前两步,很恭敬地对东方碧莲深深地打了一躬说道:“晚辈武凤楼拜见老前辈。” 武凤楼长揖不跪,已经震惊了所有的人。特别是他那一句“晚辈武凤楼拜见老前辈”简直把所有的人弄晕了。头一个就是又野又横,蛮不讲理的东方碧莲。她好象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地反问一句说:“你……你……你叫我什么?” 武凤楼沉静异常地说:“晚辈尊称你老为前辈。” 这一下,东方碧莲是清楚无误地听见了。她一时没有回过味来,气得怪叫一声说:“好你个不睁眼的小子,要是没有我这个姑妈,就没有你那个天仙似的妻子。我把她拉扯长大,费了十七年的心血,只听了你这一声毫无滋味的‘老前辈’?你气死我啦!你非得认错赔礼不可。” 在他们二人对话的时候,大厅中人旁观者清,早已悟到发生了什么。可是一来插不进嘴去,二来也不敢招惹玉面无盐,全都忐忑不安地望着他们二人。 就在玉面无盐近乎怒吼的“你非得认错赔礼不可”的那句话说完以后,武凤楼后退了一步,仍是面沉如水冷静地说道:“前辈,我没有错。也不需要赔礼。是你弄错了!我不是你的侄女婿,怎么敢称你做姑妈?”武凤楼终于把牌摊开了。 这一下子,大厅中的空气简直象凝固了,青城三豹老哥儿仨忽地站起,须眉皆竖,衣服无声自动起来。特别是玉面无盐东方碧莲,一张俏丽的粉脸由白泛红,由红转紫,最后变成了铁青,两只玉掌缓缓上提,两只眼神象就要喷火似地注视着武凤楼,嘴中竟然发出一串骇人的笑声。 第39章 熟知玉面无盐脾气的人,一望而知她的杀心已起。况且她缓缓提起的两掌架势,也是青城派倚为镇山之术的摧魂掌。眼睁睁一场悬灯结彩的喜事将要变成血肉纷飞的惨剧,忽然一个微弱而颤抖的声音叫道:“且慢!我有话问他。” 话到人到,一条纤细的倩影已飞落在武凤楼和东方碧莲中同。来者自然是这场悲剧中的女主角,青城明珠东方绮珠了。 她身上穿的衣服虽不是大红大绿那样鲜艳,也象似经过了精心挑选,是那么可体美观,高雅大方。连头上的发型和脸上脂粉,也都经过了一番细心打扮。看起来她不光是准备作新嫁娘,而且更是女为悦己者容。她的陡然出现,不仅武凤楼心头一沉,所有大厅中人都不由得心中一惨。 东方绮珠到底不愧是青城明珠,她虽然芳心欲碎,肝肠寸断,竟然忍住了突然袭来的巨大羞辱和痛苦,凛然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面对武凤楼直抒胸臆。 她是青城三豹唯一的后人,也是青城派未来的掌门人,不管是品貌、武功和地位,都自问无槐于武凤楼。昨天,三爷爷当面赠鞭许婚,今日三位祖父主婚,当众宣布自己和武凤楼结缡的喜期。两日之间竟请来了几十个江湖名人,原来打算为自己的喜期增添色彩,今天这场巨变,叫她如何能忍受得下?作为新嫁娘的东方绮珠,本来不愿来到前厅,是姑妈硬把她扯了前来,躲在人群之后。 起初,一听武凤楼不承认婚事,她真象万丈高楼滑瓦失足,扬子江心断缆崩舟,几乎晕了过去。及至姑妈东方碧蓬急怒交加,势如疯狂,一出手就用摧魂掌想把武凤楼立毙掌下,也不知为了什么,她那一颗向来杀人不眨眼的铁石芳心忽然弹跳了一下,颤呼:“且慢!” 挺身当场,分开了二人。 东方碧莲已气得身躯乱抖,恨声说道:“珠儿,你闪开!我非碎了他不可。” 东方绮珠嫣然一笑说:“姑妈,我有话问他。”说到这里,把身子转了过来,和武凤楼面对面地站立着。笑吟吟地问道:“你刚才回答我姑妈的话是真的?” 武凤楼儿乎没有勇气和她对视,狠了狠心,把头点了一下。东方绮珠身子一抖,接着又问了一句:“你究竟是不愿娶我,还是有别的什么缘故,不得不如此?” 武凤楼咬了咬牙,先点了一下头,又摇了一下头。 东方绮珠花容惨变,声音巳颤不成声,凄然问道:“你这样做,考虑到后果了吗?凡是污辱青城派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你是绝无回旋的余地了。” 武凤楼把心一横,又冷静地点了一下头。 东方绮珠突然发出一阵子狂笑,冷冷地问道:“看样子,你是决心不回答我一句话了?常言道,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我已问过你三次,你都不屑回答。我破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改变对我的态度,还有挽回的余地。我再一次问你,你是觉得我的品貌、武功、出身配不上你吗?” 武凤楼微然一怔,但还是摇了一下头。 东方绮珠的双眼突然迸射出一丝希望的火花,喘气粗重的问道:“你既不嫌弃我,为什么不愿娶我?是不是有别的女子捷足先登?只要你说出来,我会恳求我的三位祖父和我的姑妈另想良策。” 这个痴情的武林娇女,为了热爱武凤楼,甚至不惜降低身分,屈居小星。可惜武凤楼已把满腔钟爱,一颗痴心毫无保留地交给了郡主魏银屏。只是眼下魏阉专权,父亲被冤身死,自已作为逆臣之子,又怎么能把自已和魏银屏之间的恩恩怨怨公布于众呢?那样,岂不是要把魏银屏置之于死地? 所以东方绮珠问到这里,他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干脆闭上了眼睛。说真的,他也实在不忍心再多看一眼这个对自己热爱如狂的可怜女子一眼了。顿时萌生了“任你宰割,以死相报”的决绝念头。 由于武凤楼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最后反而闭上了眼睛,东方碧莲杀心大炽,两条玉臂陡然一震,一双手掌已泛起了紫色!凤目圆睁,刚想拍中武凤楼的天灵盖,然后再把所有跟随武凤楼来的人全部杀尽。 哪知东方绮珠突然身躯一抖,又护住了武凤楼。说出的话,字字斩钉截铁:“姑妈,不劳你老下手。这件事,他不仅污辱了我,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辱了我们整个青城派。事情是他掌门师伯萧剑秋提起的,我绝对放不了他这个罪魁祸首。我一个黄花少女,蒙受此等羞辱,岂能善罢甘休!我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掉它,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说到此处,已手起一掌拍在武凤楼的左颊之上,又反手一掌,击中了他的右颊。武凤楼一张俊秀的脸庞登时红肿了起来。东方绮珠下手不奔致命之处,而只用几成功力先打武凤楼两记耳光,与她口中所说的“绝不善罢甘体”,截然不同。白剑飞等人知她尚不忍追去武凤楼之命,又加上这件事确实是萧大侠提议在前,己方理屈。 人家青城派应约嫁女,兴高采烈,一团喜气。武凤楼的当众拒婚,怎能不激起对方的杀心?所以眼巴巴望着武凤楼挨打,只有暗暗着急,无法出面阻拦。东方绮珠打罢了两掌,恨声说道:“武凤楼,这两巴掌我是替几位老人向你讨回的公道。现在,该清算咱们二人的帐啦。”话末落音,已抖手一掌,实实在在在地打在了武凤楼的前胸。 不料,武凤楼还是微闭双目,连手也不还。幸亏东方绮珠这第一掌只用了五成功力,就那样,也把武凤楼震出三四步远,身躯一晃,几乎栽倒地上。 他咬了一下牙,又挺直了身躯,深深吸了一口真气,强行纳入丹田。要知道,武凤楼所学,是先天无极派的内功心法,乃武林正宗。在前胸被击中之时,体内的先天无极真气不自觉地遍布周身,自然产生了一种抵抗功力。所以虽受了东方绮珠一掌,也只是觉得胸前一阵剧疼,倒没有受到内伤,这使东方绮珠更为激怒,暗暗埋怨武凤楼不识时务。 因为她知道,自己要不抢着下手,她姑母东方碧莲非下手不可。那样一来,武凤楼非死在当场不可。她只希望自己一掌之下,武凤楼假装被打成内伤,栽翻在地,必有人劝解,自己也好乘机住手。她虽恨死了武凤楼,爱恨交织,竟然辩它不出。 此时此地的东方绮珠,就处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之下。她始终下不了杀手,甚至怕姑母和祖父们杀掉了他。如今,武凤楼硬挨了她五成功力的一掌,换了别人,怕已筋断骨折,而武凤楼却昂然挺立。自己虽不想再打,可骑虎难下,又怕祖父、姑母责怪。遂一狠心,玉腕一挥,一下反撞掌,又拍在武凤楼的左肋前面。 武凤楼连退两步,嘴角已溢出了血来。东方绮珠芳心一紧,秀目微闭。不料,武凤楼这一次比刚才挺立得更快。他不光不还手,甚至也不躲闭,仍是双目紧闭,毫无怨怒,心甘情愿地挨下去。 原来,武凤楼这个铁血男儿也被东方绮珠的痴情所感,但他又确实不能答应她的婚事。 他本来是一个心地忠厚的人,觉得就是一死也无法酬谢东方绮珠的一片深情。所以,才不顾生死地挨下去。他认为只有这样多挨她几下,才能稍稍消一下她胸中的怨气。 可他哪里知道,这样反而使东方绮珠无法下台。东方绮珠脑海中轰然一震,心中暗想:我东方绮珠没有瞎眼,武凤楼确实是凛凛七尺的好男儿。无奈他确是不答应和我成婚。象他这种气节的人,天涯海角,无处可觅。 罢!罢!罢!我不如用摧魂重掌将他一掌打死,然后反手砸碎自己的天灵,做一对同命鸳鸯,也胜似因爱成仇,天各一方的活在世上,生受煎熬。主意一定,猛吸真气,把功力运足十成,双脚已成子午桩式,玉掌猛翻,一招“无坚不摧”倏然击出。 这一招是东方绮珠穷全身之力奋力所发,大厅众人都吓得“噫”了一声,站起身来。白剑飞师徒情深,刚想劈空一掌格开二人,右臂猛被李鸣牢牢地抓住。心中一动,知李鸣机灵必有所察,遂不再挣扎。 一看当场,果然在东方绮珠运足掌力行将击出之际,适巧武凤楼的双眼睁了开来,眼眶内涌出两颗晶莹的泪水,加上他脸色苍白,嘴角涓涓出血,她的心陡然软了下来,功力骤然大减,人也摇摇欲倒。打出去的这一掌,自然轻浮无力,身子跟着向前一栽,竟然向武凤楼怀中投去。武凤楼心头一颤,不自觉地伸出双手挟住了东方绮珠。 这时,忽听两声怒吼,铁豹东方森、银豹东方林双双从座位上纵越,庞大的身躯带起两缕劲风,一左一右扑向了武凤楼。看样子,恨不得活活撕碎了他。 白剑飞身旁的矬金刚窦力和万胜刀佟元超迅即跟踪蹿出,正好接住了双豹的凌空下击之掌。矬金刚功夫深厚,运足十二成功力,硬接了银豹东方林一掌,虽把东方林隔退了一步,可是自己却被他这一掌震得心血翻腾,一连后退了几步,总算下盘功力坚实,尚还能拿桩站稳。 可另一边的佟元超就不同了,虽然挡住了东方森的攻击,可佟元超的一条右臂却生生地被震脱了臼,无力地垂了下来。青城派的功力,确实不可轻视。银、铁二豹一见击伤的是矬金刚和万胜刀二人,就听铁豹东方森一声狂呼:“五岳三鸟欺人太甚!请二位不要淌这个浑水。”话刚落音,又要扑上前去。 武凤楼缓缓放开了东方绮珠,擦了一下嘴角胸血迹,苦笑着说道:“二位前辈息怒。 第40章 这头婚事是晚辈个人不愿,绝不要连累任何人。掌门师伯专函相邀,三位前辈也一同前来,都是看得起晚辈。东方姑娘对在下独垂青眼,更使凤楼铭感五内。平心而论,以青城派的声望和东方姑娘的才貌,只要不是双目皆盲、毫无心肝的人,更复何求!” 说到这里,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续道:“这也是造化弄人,晚辈确实另有隐情,无福应承。初见东方姑娘时,还曾因为误会而动武,多有冒犯。见东方三祖时,晚辈和家师不知内情。后来,虽然听出东方三祖话中有因,但事情未经挑明,怎好公然拒绝?我们师徒原打算今日登门说明隐衷,乞求谅解,而袁家堡已悬灯结彩,变假成真,以致东方姑娘为我蒙羞。凤楼为表歉意,才甘愿领责而不还手。事情就是如此,晚辈已一一说明。任凭青城派对我如柯处置,纵然一死,我也决无怨言。”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武凤楼低声下气甘愿受责,说的话又言语恳切,句句在理,青城派除了玉面无盐以外,气都消了不少。尤其是金、银、铁三豹,毕竟身分攸关,他们三人气得再狠,也只能去找展翅金雕萧剑秋理论,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意思对武凤楼如何。 特别是铁豹东方森,他早已看出自己的宝贝孙女对武凤楼还是爱心不减。 武凤楼的拒绝,只说另有苦衷,绝没有嫌弃东方绮珠之意,又没有说明已有妻室,或许事情仍有转机。所以,也不想做得太绝。老哥儿仨中,他的脾气最暴,也最为任性,他的火消了一些,他两个哥哥的气就消得差不多了。 正在大家暗暗庆幸事情也许不致于各走极端的时侯,玉面无盐却突然问道:“武凤楼,你把青城派折辱到达种地步,用一句另有隐衷就算万事大吉啦?那你是梦想!什么隐情?我要你当面讲明。” 武凤楼肃然答道:“东方前辈,我武凤楼自信还不是奸滑之徒。我的隐衷也确实不能公开。请前辈原谅。” 东方碧莲粉脸一变,沉声说道:“我不管这些。只问你不愿娶我侄女到底是为了什么?不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绝不会放过你。” 武凤楼确确实实从内心深处觉得自己伤害了人家东方绮珠一个黄花姑娘,所以才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经自己婉言说明,其他人的气都消了不少,只有这个女煞星蛮不讲理,死盯着不放,不由得有些生气,说的话就显得有些生硬:“请前辈不要强人所难!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而且也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武凤楼这一句话,顿使玉面无盐气冲两肋,杀心陡起。她离武凤楼本来不远,霎时间双掌齐出,夹着两道凌厉的掌风袭向武凤楼的前胸大穴。 以东方碧莲的功力,再加上怒极猛击,武凤楼是难脱毒手的。还是亏了那个痴爱着他的青城明珠自少跟姑妈长大,姑妈的每一个细小动作她都知之甚详。 在东方碧莲愠怒地吐出一个“讲”字时,她就全神贯注,蓄势以待。所以东方碧莲一下杀手,她也双手齐出,左掌迎向姑妈的右掌,右掌一式“推波逐浪”,把武凤楼推了出去,使武凤楼避开了正面。就这样,武凤楼还被玉面无盐一掌震出七八尺远,当即喷出一股子血来,昏了过去。 东方碧莲一掌震伤武凤楼还不解恨,一个“移樽就教”已扑到白剑飞面前,形如疯虎,右掌切向白剑飞的左肩井,左掌斩向白剑飞的右腕,出手又黑又毒,迅猛异常。 追云苍鹰白剑飞如不还手,就得撤身后退,可爱徒武凤楼还昏倒在地上,自己又怎能撤手而去?无奈一个“移形换位”,闪向了右侧。东方碧莲一招击空,火气更旺。接着跟踪而上,右手一并两指,一招“仙人指路”直取白剑飞的两目;左掌一立,直奔白剑飞右边的乳泉穴砍去,又是两下杀手。 白剑飞庞大的身砰一仰一翻,闪开了玉面无盐的两招,已避到她的右侧。东方碧莲一声娇斥,身躯陡旋,右脚踢向白剑飞的左胯,左手两指戳向白剑飞的环跳穴。白剑飞身材虽然庞大,可捷如灵猿,一个“柳絮随风”,借着东方碧莲踢出之势轻飘飘地飞出丈余,左脚轻点,又弹回到东方碧莲面前。他真不愧名列三鸟,轻身本领已臻化境,在座众人无不叹了。 东方碧莲还要扑击,已被她的父亲青城三豹之首金豹东方木阻住。接着,金豹一步一步地向白剑飞逼去。在座诸人既不敢拦,又不敢劝,只有暗暗替白剑飞着急。因为事情闹到这种地步,青城派的掌门人还是头一回出场,怎么能不引起人们的注目! 金豹走到距离白剑飞三尺左右停了下来,冷然说道:“白剑飞,念在与尊师无极龙相交一场的份上,我今天不赶尽杀绝。不过,对武凤楼这娃儿的吞吞吐吐:我很不满意。俗话说,知徒莫若师。我要你把他的隐衷替他讲出来,这是老夫的最低要求,总不算过分吧?” 白剑飞面容一凛,正色道:“东方叔父,俗话说,师徒如父子。那只是说象父子罢了,毕竟还不是父子。就是父亲对儿子,也未必能详悉他的一切隐衷。何况,我和楼儿仅仅是师徒?在下实无法从命。” 东方木沉声说道:“我们弟兄三人自在青城山立派以来,在武林中也算薄有微名。今天我们哥儿三人带着女儿孙女,千里迢迢前来就婚,就是破天荒的降低身分。可结果却被你们给当猴耍啦!你们就是这样摘下了青城山这块铁牌?白剑飞!你也是师出名门,又是名满武林的三鸟之一,换一个位子来说,如果你遭人如此戏弄,你又该如何?”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金豹东方木一番义正词严的话语一出口,直逼得追云苍鹰白剑飞张口结舌,无法回答。无奈,只好问道:“依叔父之见,应如何是好?” 东方木哈哈一笑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事情是贵掌门萧剑秋引起,还要他亲自向我们交待……” 白剑飞不等东方木把话说完,忙抢着说道:“小侄谨遵台命,一定告知大师兄,让他登门赔礼,向三位叔父请罪。不过,大师兄尚未来杭,容小侄派人去找,务求近日找到,立即前往,请叔父示知尊驾去向。” 东方木道:“此处乃我的老友处所,我不愿再给他增添麻烦。况这一次我们哥仨人已丢尽,无颜再和武林同道叙谈,马上率领全家返回青城山。不过,为了让令师兄能早日前去了结此事,你给我一点凭据。” 白剑飞闻言,心头一惊。知他指的凭据肯定是爱徒武凤楼。如今楼儿重伤在身,又是青城派恨之如仇的人,何况他重任在肩,身系五皇子朱由检的安危,岂能让他落人对方之手? 想到这里,把心一横,向窦力、李鸣佯笑道:“看起来,咱们是爷儿六个同来,就不能全数而回了。你们师徒先回去,我和楼儿陪三位老叔去青城山作质。” 他嘴里这样说,递去的眼色却是要窦力他们抢走武凤楼,由自己独力断后,拼得血溅三尺,也要护爱徒脱险。白剑飞这句话刚一出口。窦力、李鸣、佟元超父子刚想发动,东方碧莲已首先奔向了武凤楼倒地之处,青城三豹也一字并排挡在了武凤楼身前。 特别是东方绮珠,一听说大爷爷要带走武凤楼,芳心一喜,又怕心上人被对方抢走,猛然纵起,头一个扑到武凤接身边。 东方绮珠刚弯下腰去,突然一条身影疾如闪电从屏风后边掩了过来,也看不出施展的是什么身法,已把地上的武凤楼挟在左肋,同时一股子柔和的掌风震退了东方碧莲,和东方绮珠几乎擦身而过。在青城三豹的愤怒夹击中,鬼魅也似地身形一晃,已落入天井之内。接着脚一点地,已腾空而起。 缺德十八手李鸣是何等机灵,乘机怪叫了一声:“不好!我大哥已落入五毒神砂之手。快追!”一言未了,头一个追了出去。 等青城三豹夺门而出时,那人已飘然而逝。白剑飞知李鸣说的是诈语,故意凄然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料楼儿身负重伤,竟然又落在五毒神砂郭云璞之手。他可是魏阉麾下第一号人物,看来,楼儿难逃性命之忧了!” 一向以耿直、蒙爽在武林中久负盛誉的追云苍魔白剑飞,今日为了挽救爱徒武凤楼,第一次跟着缺德十八手李鸣瞎扯,还确实起了作用。东方绮珠立即哭闹撤娇,硬缠着三个祖父出面找郭云璞要人。 李鸣越发挂着泪说:“我大哥是魏忠贤的眼中钉,肉中刺。为了把我大哥置于死地,魏阉先派燕山八魔、又派韦氏五鬼,还让他的干女儿女魔王侯国英亲率昆仑双杰来到江南。前天又来了个潇湘剑客,如今连他的头号人物老毒物郭云璞也派来了!我大哥指定是没命啦!我要去青阳宫,和姓郭的一死相拼……” 李鸣正在信口开河之际,忽然一个阴森森声音传来说:“你小子知道的不嫌太多了吗?我要你永远闭上嘴巴,省得你再胡说八道。”声音是从隔墙传来,字字清晰异常,令人毛骨悚然。 铁豹说:“朋友是谁?请现身出来。”但听哈哈的怪笑声中,一条黑影飞泻而下。李鸣惊呼一声:“五毒神砂!”众人闻听,不由大惊。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回山穷水尽绝艺折服青城豹柳暗花明怪招力战铁笛仙 那个劫走武凤楼的神秘怪客先用千里传音的高超内力喝止了李鸣,接着施展绝顶轻功飞泻而下,卓立当场。直刭这时,大家才看清了他的全貌。 第41章 只见他身高七尺,细挑匀称,猿背蜂腰,举止潇洒,一领青衫,飘然若仙。只是脸色蜡黄,面容死板,微须厚唇,形象阴森。 除去两只眼睛流盼若电清如潭水之外,其它一无异处。可是,看他的身法,别说内家真力高出白剑飞很多,就是轻功绝技,也比出了名的五岳三鸟追云苍鹰白剑飞强胜多了。就是在座诸人,也很少匹敌。尤其这神秘人物去而复来,都不觉心中一凛。 就连人见愁李鸣也不由得嘀咕起来,心想:要糟!别真的是他妈的那个老毒物到此,那我武大哥可就真险了。正自狐疑,只听金豹东方木奋然问道:“朋友,你究竟是谁?” 那人冷然说道:“这你不需要知道。” 金豹怒道:“你把我的仇人带走,是何用意?” 那神秘怪客语音更冷地说:“因为我比你更需要他。” 银豹东方森抢上一步,狠狠地道:“朋友,在青城三豹面前卖狂,你不怕后悔吗?” 那神秘怪客嘿嘿冷笑,反问道:“凭你们三位,能叫我后悔吗?”神秘怪客的这一句狂言,可真把玉面无盐东方碧莲气坏了!她闷声不响地塌肩矮身,翻身亮剑,势如长虹,一剑已点向了神秘怪客的喉间。 那个神秘怪客也真怪得出奇,竟然不加理会,昂然不动。东方碧莲知对方的武功深不可测,不敢正面递剑,一翻玉腕,变招为“白鹤展翅”,反削对方的左肩。 那人等剑刺切近,陡地一伸右手,正好用拇、中两指扣任了东方碧莲的剑身。玉面无盐也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怎能不知道厉害,惊呼了一声:“分光捉影!” 那人冷冷斥了一声:“算你识货!”将手一松。东方碧莲知对方不想叫自己难堪,哪敢再来逞强,看了对方一眼返回三豹身边。 铁豹东方森怪眼一翻,狠狠地说道:“朋友,你既然专冲青城派而来,出招吧!我接你的。”这东方森向来不肯服人,今天因敌手太强,怕一生威名付诸东流、一丝一毫也不敢大意,说罢,迅速提聚毕生功力运于两掌,打算尽力一搏。 神秘怪客却冷然说道:“在座的都是成名人物,咱们又无死不可解的冤仇。我是专为找这个小子来的。”嘴里说着,用手一指人见愁李鸣。 这下子可把李鸣吓傻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铁豹沉声说道:“我不管你找谁,你劫走了我们的仇人,我就要你还我个公道。咱们的事了结了,你再找李鸣算帐不迟。” 那人还是不紧不慢地说:“既然青城三豹一定要称称我的分量,我也不能装孬。我提议咱们三场见高低,由你们三位出题,在下一人奉陪。” 众人一听,都不由得暗气这神秘怪客太过狂傲了。一个斗三豹,还要对方出题,简直是没把青城三豹放在眼里。铁豹东方森更加气冲两肋,强压怒火,点头应允。随即转脸安排袁家堡堡主八臂哪吒袁化几句。 工夫不大,少堡主袁浩已遵嘱指挥众堡丁运来了几多物件:八仙桌子一张,几刀草纸,一块大条石,最奇怪地是还有一升黄豆。 这时,青城派和先天无极派好象是站在一方,共同对付那神秘怪客似的,分两边站立。 首先铁豹东方森飘身来到那块大条石之前,骑虎蹲裆式一站,丹田气一提,功运右臂,须眉暴张,吐气开声,一掌朝大条石上拍去。 只听“喀嚓”一声巨响,四尺长的一块条石齐展展地分为四块、宽窄长短相同,比用尺子量得还淮。众人齐声叫好,东方森面现得意之色。他觉得神秘怪客既精于轻功内力,在外功方面就很难兼顾了。偏偏地又要三豹各出一题比试,铁豹才想出了这个难题,认为准能折辱他一番。 哪知神秘怪客还是冷静异常,等一阵子喊好声过去,他才弯腰伸手,从铁豹掌裂的石块上抓下一块鸭卵大的石头攥入手中。也没见他怎样用力,只攥了一会儿就伸开了五指。众人一看,那块鸭卵石依然好好地托在他的手上。众人正不解其意,忽听一个怪声讥道:“这算狗屁功夫!” 可金豹东方本却突然叫出声来说:“龙爪透骨力!” 神秘怪客轻轻一笑,铁掌轻挥,鸭卵石已化成一片石粉,随风飘去。在场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神秘怪客所练的乃是独步武林的不传之秘“龙爪透骨力”。怔然有顷,突然爆发了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铁豹脸色微红,退后了一步。 银豹东方林紧走几步,来到了八仙桌前,把三刀草纸分别铺好,然后功集右掌,立掌如刀,向桌上连划三次,竟然把每一刀草纸都切成两半。众人知道这是绵掌功夫练到绝顶,才能这样举手投足之间轻而易举地办到。禁不住又叫起一阵好来。 神秘怪客轻轻走到桌前,只拿过一刀草纸的一半,紧紧合在两掌之间,也没见他象铁豹银豹那样吸气运动,只是一动不动地合着那半刀草纸约半盏茶的工夫,然后把两手之间的草纸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桌上。 好奇心重的人,抢着上前一看,只见那半刀草纸原样未动地放在桌上,一点儿变化也没有。疑惑地说道:“这草纸不是好好的吗?” 金豹却猛然抢前一步,上下打量着那神秘怪客,客气地问道:“阁下到底是谁?是不是五毒神砂郭兄?请明白相告。” 神秘怪客嘿嘿一笑,反问道:“你看呢?” 金豹东方木一边问话,一边已把草纸托在手中,赞了声道:“好精湛的阴阳交泰掌力! 如若我没有猜错的话,除去最上层和最底层的两张外,其余全被阁下的掌力所透。” 东方木这句话一出口,人群中立即爆发出一片嘁嘁喊喳喳的惊疑之声。只见东方木取出上下两张草纸,微微一抖,几十片手形的草纸纷纷乱飞,那半刀草纸上宛如刀裁似地出现了一个透明的手印,甚至连一点儿毛边也没有。大家一看,齐齐地惊呆了,过了半晌,才响起了轰雷似地叫好声,竟至经久不息。 金豹东方木面容一凛,声音也低了下来,缓缓问道:“阁下此来,除去带走武凤楼,还有什么打算?请坦然相告。我俩弟兄再酌情答复如何?” 神秘怪客一无表情地说:“武凤楼已有人把他带走。在下的几手薄技如能入高人之眼,我想请三位立即回转青城山,有人在那里候教。至于青阳宫,我认为三位还是不去为好。” 神秘怪客的这一番话,可把李鸣给弄糊涂了。这个武功奇高的神秘怪客到底是谁?听口气,也是为了阻止青城派投靠魏忠贤而来,可他偏偏又劫走了大哥武凤楼,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无意中瞟了自己的师父一眼,发现矬金刚窦力直勾勾地盯着神秘怪客,两眼透出惊喜的光芒,知师父有所发现,忙贴了过去,低叫了一声:“师父。” 他们师徒二人心心相通,窦力一看李鸣的神情,就知他想问什么,低声答道:“这个人虽是戴着面具,我还是看出了七八成。如果侥幸被我猜中,那么他一定是你刚刚练成两项神奇武功而出山的江三叔。”李鸣一听,陡然醒悟,喜得他几乎跳了起来。 因为武凤楼的三师叔江剑臣虽然名列五岳三鸟,可武林中人很少有人认识,甚至不知他是何许人也。就连武凤楼也没有见过三师叔一面,光听师父说,为了发扬光大先天无极派,三师叔奉祖师临终遗训在安徽黄山始信峰苦练先天无极派的几种盖世奇功。师父和师伯二人虽是师兄,但因限于禀赋,无法练成。 只有三师叔江剑臣先天禀赋特佳,所以上一代掌门人无极龙才把这几种功夫传给了他。 他的出现,说明他各项功夫都已练成,岂不是天大的喜事?所以,矬金刚窦力和人见愁李鸣师徒二人,都禁不住暗暗欣喜。 这时,只听金豹接口说道:“去不去青阳宫,容我们以后再定。我的两个不成才的兄弟都折在你的手下,这最后一阵,该我献丑了。” 嘴里说着,已把那一升黄豆平铺在桌面上。然后,他两臂一分,庞大的身躯已跃上了桌面。门户一立,施展开青城独门之秘七十二式摧魂掌来。掌名摧魂,其凌厉凶狠可知。只见东方木在一个小小的桌面上蹿高纵低,一招一式施展开来,紧急时象狂风暴雨,缓慢时又象细雨丝丝,凶狠时能撼山摧石,柔绵时能击卵不破,看得众人神魂专注,暗暗称赞。 连一向不肯服人的窦力,也暗伸拇指。真不槐为武林中享誉数十年的青城三豹,七十二式摧魂掌终了定式时。桌面上的那一升黄豆竟连一粒也没有滚落下地,更显出东方木的功夫老到,刚柔相济。不具阳刚之气,施展不出摧魂掌的威力,没绝高的轻身功夫,桌上的黄豆不能一粒也不落下。东方木跳落地上,向神秘怪客一拱手,说了一声:“献丑!” 神秘怪客赞了一声:“好功力!”走了过去,一声不响地把桌上的黄豆全部收在原来的木匣之中。大家不禁一怔,正奇异间,就见他一手扣住匣子,猛然一翻手腕,匣中的黄豆悉数向桌面上撒去。 桌面光滑异常,他又是猛然一撒,按说黄豆应该全部滚落下地。哪知他一撒之下,奇迹出现了! 那一升黄豆在桌面上却是滴溜溜乱转,你挤我我挤你,一直铺到离桌沿有半寸光景,全部力尽而止,均匀地铺了一层。只此一手,就引起在场众人轰雷似的叫好声。就是一向以轻功暗器驰名江湖的八臂哪吒袁化,也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 接着,神秘怪客蹿上桌面,施展了一趟梅花拳。拳法虽然没有神奇的地方,但内行人早已看出,他这一百单八招梅花拳始终只却落在五个地方。 第42章 等他打完飘身下来,头一个就是袁化抢先去看,一望之下,不由得暗暗心惊,只见檀香木的桌面被神秘怪客的脚尖踩成了五朵梅花,深深塌陷了下去。更为神奇的是,所有黄豆都已滚入了那五朵梅花之中。八臂哪吒袁化一拱手说:“阁下武功,出神入化。此处乃袁某蜗居,请入大厅赐教如何?” 神秘怪客冷然说道:“尊驾既然是此堡主人,想必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八臂哪吒了?我这趟袁家堡还是真来对啦!得会这么多的高人。久闻阁下在轻功提纵术和暗器上都有独到的功夫,能不能让在下瞻仰赡仰,以开眼界?” 这个神秘怪客真是狂妄得可以,大有把天下武林高人都置诸手下之概。讲出话来,更是咄咄逼人,令人不能忍受。八臂哪吒袁化是何等人物?明知和这个神秘怪客较量败多胜少,可人家点到了自己,怎么能缩头装孬?更加和青城三豹是刎颈之交,他老哥仨皆铩羽受挫,自己岂可独善其身! 干脆一齐栽了,心中倒好受一些。遂答应一声:“谨遵台命。”身子已蹿了起来。 袁家的房子四周,都是清一色的矮松,约四五尺高,树帽子剪的展平。袁化点脚纵起,向一棵松树上落去,迅疾如矢,轻灵异常。 再看神秘怪客,肩不动,膀不摇,也不垫步拧腰,双脚微顿,人已凌空拔起。半空中右肩一引,已神奇地向右跨了一步,轻巧地落在另一棵树帽之上。袁化一见,心中凛然一震,说了声:“且住!”就急忙认树帽子上跳了下来。 神秘怪客不知他要干什么,也只好跟着跳下。只见八臂哪吒双手一拱,凛然说道:“阁下竟然练成了凌空踏虚的幻影神术!我袁化岂敢班门弄斧?速速请入客厅,让小可奉茶。” 凭八臂哪吒的威名,见对方一现身法就认败服输,足使全场震惊,所有的人对神秘怪客的身分都起了猜疑,纷纷交头接耳,私议起来。 神秘怪客哈哈一笑说:“尊驾何必如此自谦,使在下汗颜。我倒不好入内了。”说到此处。作了一个罗圈揖,说了一声:“告辞!”平空拔起,一闪而逝。 白剑飞心中一机灵,忙抢步上前深深行礼说:“为了我那孽徒,致令三位老叔生嗔。不过,他已落入外人之手,小侄亦无可奈何。容小侄去找掌门师兄,迅速查出这神秘怪客的下落和出身,索回劣徒,再去青城山领罪。” 说罢,趁青城三豹受挫灰心之际,匆匆告辞出来。 出堡上马,李鸣头一个把马贴近白剑飞问道:“二叔,那神秘怪客可是我三叔钻天鹞子江剑臣?” 白剑飞含笑答道:“算你会猜。他就是楼儿三师叔,号称五岳三鸟的钻天鹞子江剑臣。 他真没辜负先师的期望,黄山苦练十年,真练成了本门的几种神功。” 李鸣奇异地向道:“三叔十年隐山苦练,那五岳三鸟之名由何处得来?听说他老人家今年才二十七岁,莫非他十多岁就名列三鸟了?” 白剑飞一听李鸣询问,脸上陡然闪现出一种异样的光彩,象回忆当年一件非常神往的事儿似地缓缓说道:“十五年前,小师弟才十一二岁,奉师父之命去淮上鹰爪门索讨一个采花淫贼。淮上飞云堡是鹰爪帮的重地,而淫贼邱人佼又是帮主邱龙眠的儿子。邱龙眠集中全帮高手对付我们。小师弟第一次出山,小小年纪,一人毙敌十八名,残鹰爪帮主邱龙眠一目,活捉了淫贼邱人俊,因此被人称为五岳三鸟而不知其名。直到今天,武林中只知有三鸟,而不知有江剑臣。” 李鸣奇道:“那为了什么?” 白剑飞说:“我们师兄弟三人活捉邱人俊回山的路上,小师弟怕淫贼逃跑,折断了他的双脚双臂,回山后,大师兄不敢隐瞒,如实回禀了师父。 结果小师弟罚跪三天,挨了四十鞭,深山打柴三年,自此以后不准在江湖上行走。师父见他人品俊秀,禀赋极佳,且又杀心特重,为了使其不死于仇人之手,不毁于异性的纠缠而练成先天天极派的上乘秘术,严令他不准用本来面目在武林中出现。 师父去世后,他受遣在黄山苦修,每年只准他在江湖上行动一月,还要化了妆才行。所以,楼儿到今天也没有见过他。这一次为了斗魏忠贤,掌门师兄才破例准他出山,不过还是不准他公开露面。所好他的易容改扮之术得自一位前辈异人传授,神奇无比。有时候,连我和掌门师兄也一样被他瞒过,一时认他不出。” 路本不远,大家饶有兴味地听白剑飞叙说钻天鹞子江剑臣的故事,不知不觉已到了佟家庄前。庄丁们接去马匹,大家进入了庄内。早有佟家庄的管家前来密报:“武公子已被人用轿子送回,现在书房躺卧。” 大家闻听,惊喜交加,一齐奔到书房,只见武凤楼已经醒转,正看着手中的一张字笺出神。武凤楼一见师父等人进来,忙挣扎着要起,被窦力阻住。白剑飞接过字笺一看,才知是江剑臣所留。 大意是大师兄萧剑秋为了帮助武凤楼,因青城派势力雄厚,才想用联姻之举。不料武、魏二人己结同心,自己无法当即出面和解,又知三豹厉害,才命小师弟暗中出头,挫尽他们的威风,使他们受霉回山,再慢慢设法化解。江剑臣另有机密要事需他去干。 最后指出,魏银屏捐助的八百斤黄金确属重要,应立即派人接收下来,迅速运往凤阳城中三元观,自会有人接头。 武凤楼虽然为无缘拜见三师叔而深感遗憾,但想到凤阳府一定会再见到他,心中确实高兴。又从李鸣口中得知三师叔一身内、外、轻三功均已出神入化,而五岳三鸟有约在先,师兄弟三人只收一徒,自己就是他们三人的唯一传人。想到自己日后也能学到,更为振奋。 武凤楼的伤已被江剑臣施救,只须好好将养几天,便无大碍。只是去茅山接收黄金之事颇费周折,佟元超受伤,白剑飞、窦力二人在江湖上树大招风。只有武凤楼一人合适。他是一个后生晚辈,功夫却属于第一流之列,无奈受伤未愈,暂时不能前往。 白剑飞对掌门师兄之命,向来不敢打丝毫折扣。正沉思之间,人见愁李鸣自告奋勇说:“小侄不才,请二叔准许我前去押送。” 他说到这里,听师父窦力“哼”了一声,忙接着说:“不错,论功力我是不如武大哥,可我总算也是名门之徒。我还有最为有利的两条。第一,我是江南按察使的公子,官面上有一定的照应,第二,我熟知大江南北绿林人物,也深懂江湖过节。只要我利用家父的面子,沿途找官府派捕快护送,再改去本来面目,使候国英的爪牙察觉不出,保险能将八百斤黄金安全护送到南京,然后求家父派人转运,肯定万无一失。” 白剑飞迟疑一下,也认为说得有理,似乎可行。正举棋不定,又听李鸣道:“我大哥的伤,最多三天就可以行动。由他快马追去,绝不会有失。” 白剑飞看看武凤楼,又看了看窦力,终于下了决心,点头应允。武凤楼把魏银屏的令箭取了出来,交给了师父。李鸣刚想伸手去接,白剑飞忽然把令箭缩回,正色说道:“鸣儿,此行切记谨慎,那是郡主魏银屏一片滚烫的苦心啊!更为重要的是,信王急需此物,如有闪失,关系匪浅。我要你一路上谨小慎微,不准多事。”李鸣一一答应。 小霸王佟铁和李鸣最为相得,上前见礼请求道:“二叔,让小侄和鸣弟一同前去,也好多一个帮手。你老看是如何?” 白剑飞还没开口,佟元超也帮腔说道:“铁儿在家也是呆着,叫他同去也许会多一成把握。我看,就叫他去吧。” 白剑飞只得答应了一声:“好!” 李鸣、佟铁为友情切,立即改扮了装束,李鸣扮成文生公子,佟铁改装家人,离开佟家庄,就专挑僻静道路,纵马飞奔。一开始,二人真是小心翼翼。上路落店,俱都细心留神,以防有人追踪。一直赶到茅山,一路上竟然没有出现一点儿岔事。 由于魏银屏信中交待得很为详细,二人没费吹灰之力就追上了提督府派出的人和骡驮,拿出令箭,换取了黄金。二人经过细心清点之后,发现一点不少。为了减少目标,把三个骡驮合成了两个,退回一匹骡子。 这也是李鸣少有的失策,黄金乃是死沉之物,两匹健骡只走了一天,速度已慢了下来。 佟铁问李鸣为什么不找地方官帮助,李鸣却一笑道:“傻哥哥,我是怕白二叔不放心,这样说说罢了。若叫官府押运,请想,这笔巨款是什么名目?实话实说,不但连累郡主,就是对五皇子也大为不利。若是胡诌款项,让官府旗号招展,派员押送,这八百斤黄货恐怕也难逃黑白两道、绿林豪侠之手,岂不是自找麻烦?倒不如咱们弟兄暗暗送去,既不招眼,万一碰上两蟊贼,也容易对付。” 佟铁一听,连连点头称是,暗暗佩服李鸣虑事周全,精细过人。 又走了半天,两匹健骡已呈疲倦之状。若不是急于赶路,只需休息一天,牲口就可以恢复体力。偏好路过一丘陵地带,树本稠密,人迹稀少。好不容易发现有一处荒镇小集,因天色尚早,夕阳刚刚西垂,不想停下歇息,又赶着骡子出了集镇。 李鸣见骡子鼻喷白雾,防它口渴,见前面有一小桥,下面流水甚清。便叫佟铁下马,二人抬下驮子,李鸣看着,由佟铁赶着骡子去河边饮水。 也是活该有事,桥下适巧有一小童正低头淘米淘菜。两匹骡子又渴又饿,乘那个小童把两个竹筐放在身后,又脱下上身褂子在河里搓洗之际,将那一小筐米和一筐青菜几口吃去了大半。 第43章 那农装少年骂了一句“畜生”,随手抓起两块石头向骡子砸去。不偏不倚,正好分别打中了两匹骡子的嘴头。疼得两匹骡子一声嘶叫,调头奔回。佟铁一看,两匹骡子的嘴头不仅被打得肿起老高,而且流血不上去。 佟铁一看,这一下可真急啦!本来骡子已经极乏,赶路不快,越是怕出差错,偏偏又被打中了嘴头。看样子,一两天内很难吃草料,又处山村荒野,岂不误了行程?况且,他自幼就是佟家庄的少庄主,几曾有人敢这等欺他?心中有气,说出的话就走了板眼:“喂,吃了东西我赔你,打伤骡子是你赔我。你骂骡子是畜生,怎么还跟畜生一般见识?” 那村童左手仍然揉搓着小褂,右手在水边摸索着什么,嘴里却讥讽说道:“看你穿着打扮,倒挺象个人样。怎么一句人话也不会说?小爷爷没工夫和你唠叨,滚你的吧!” 小霸王佟铁平时无事还想找事,他正急于赶路,偏偏骡子又被打伤,气不打一处来。又听村童骂他,岂能容忍?吼骂了一声:“小畜生”,最后一个“生”字还没吐完,猛然一块石子打入口中,顿觉一阵巨痛,满嘴血腥。 连忙吐出一看,连石子带血,还夹杂着几颗牙齿。佟铁这一气,筒直快气疯了,猛地抽出自己的得手兵器水磨钢鞭。一个纵身扑到河边,“泰山压顶”砸了下去。 这一切,从头到尾也不过只两句话的工夫。等李鸣在桥上发觉了赶来,小霸王的钢鞭已砸向小童的头顶。李鸣大吃一惊,急呼:“不可鲁莽!” 一言末了,佟铁的鞭已砸到小童头顶。不料那小童左手一翻,湿淋淋的小手软鞭似地已缠住了佟铁的钢鞭。接着,一个“顺手牵羊”,佟铁的这个苦头可就吃大了。他被扯得向前一抢,本来已收脚不住,那小童又腾身而起,右手陡按佟铁的后背。 只听“扑通”一声,佟铁一头裁到河中。那小童竟然拍手嬉笑,毫不在乎。佟铁从水中爬出,水淋淋的一身,一声怒吼,又是一招“泰山压顶”砸了下来。 小童斜身错步躲了开去,等佟铁钢鞭走空,他翻身出掌,正好抓住佟铁的右腕,五指一用力,钢鞭落地,被小童一脚踢落河中。然后手腕一震,把佟铁摔出五六尺远。 李鸣虽然气佟铁无礼在前,又莽撞失招在后,但毕竟是自己的弟兄,见他吃了这么大的苦头,自己焉能不挺身而出?这就叫事不关心,关心则乱。 人见愁李鸣机智过人,很少大意。今天一来觉得地杂荒僻,二来佟铁吃亏太大,原先还悬心那八百斤重的两个骡驮子,不敢擅离。等气一上撞,也就忘了。他脚步一垫,已扑身到小童跟前,冷冷说道:“你小小年纪,出手狠毒。我叫你知道挨揍是什么滋味。”说罢,一招“指点江山”,两指戳奔小童的双目。 这小童也似师出名门,李鸣一出招,他就看出比佟铁强多了,不敢大意。一晃小脑袋,闪开正面,两只小手一抓李鸣的前阴,一抓李鸣的软肋,皆致命之处。 李鸣名虽缺德十八手,江湖上都知他只会十八招,其实那是指经他自己独出心裁而练成的最具威力的十八罗汉手。可寻常的功夫,他会得也并不少。 何况他是江汉双矮的得意弟子。见小童出手太黑,他不禁动了真气,为了想尽快地制住对方,一上来就使出了十八罗汉手。两只手掌忽上忽下,奇诡百出,疾风暴雨地攻向小童。 那村童被他凌厉的玫势逼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但是,他身法轻灵,一味用软绵小巧的功夫游斗闪避,竟命李鸣一时制他不住。 到底是李鸣精明过人,一边动手,一边示意佟铁把牲口扣入圈回。哪知工夫不大,猛听佟铁一声惊呼。 李鸣头上轰地一震,迅疾两掌把小童逼得连退几步,自己一个倒提翻了回来。接着眼个“一鹤冲天”飘落桥上。只见佟铁脸色惨变,再一看两匹马附近,那两个非常小巧的骡驮了竟然踪迹不见。顿时瓮开当顶,走了一股子凉气,身子几乎软瘫了下来。 脑中一机灵,飞身扑到桥边,只见河水清清,微风阵阵,景色是那么幽静,哪里还有那村童的踪迹!四下环顾,除去附近有十多户村民,并无其它村落。李鸣知道再埋怨佟铁也无济于事,只怪自己粗心,终日打雁,反被雁啄。只好安排佟铁把两马两骡赶回刚才经过的小镇找一家客店住下,自己先查一查迹象再说。 这时,李鸣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不觉为难起来。看那村童绝不会是敌手的暗桩,人家明明在淘米洗菜,要不是佟铁赶骡子饮水,骡子吃了他的东西,根本与他起不了什么纠纷。 而且那小童身手不凡,可相貌清秀,举止端庄,不带一点儿黑道人物子弟的油滑贼气,自己丢失的金子可能与他无关。但又是什么人拿走了那两个骡驮呢? 况且,八百斤的重量,寻常人物三五个人也抬它不动。可今日仅仅在这刹那间就被人轻而易举地暗暗劫走,自己不光没有觉察,甚至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这真是大海捞针,何处寻觅?自己又怎么向由二叔、武大哥交待? 正在思索,忽见从上流河沿走过一个人来。那人年过花甲,腰弯得厉害。一身穿着鹑衣百结,气喘吁吁,背着一捆干柴蹒跚而来。李鸣等他来到桥上,很客气地问道:“老丈,看样子,你是住在桥下那山庄的了?” 那老人把山柴捆放在桥头边的一块大石上,用袖头擦了一下汗水,喘息着回答道:“不错。” 李鸣又道:“请问你老,你们山村可有个十一二岁的童子,他穿一身石榴青色的裤褂,满头黑发散披脑后。你老能引我一见吗?” 那老人茫然地想了一会儿说:“我们村只有九户人家,人口不多,孩子更少。你说的这孩子,好象不是我们村的。” 李鸣又耐心地问道:“我清楚地看到他在河边淘米洗菜,怎么不是贵村的呢?” 那老人很和气地说道:“那就奇了!这样吧,我在村中年纪最大,辈份也最长。你跟我来,我把他们全叫出来,由你去认好了。”说罢,自去背起山柴头前领路,李鸣随后跟去。 路程很近,转眼就到。那老人还真是说到做到,一声吆喝,小山村所有的男女老幼都先后走了出来。李鸣逐一寻视,就是没有看到和自己动过手的那个孩子,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无功,遂和村民拱手告别,回身便走。 这时,天已黑了下来。趁着四处无人,他飞快地查遍了小桥附近的每一个角落,甚至一草一木也没有放过。可那两个骡驮还象石沉大海,毫不踪影。李鸣一阵子飞奔,加上两天劳乏,早已疲极,找一块青石刚坐了下来,陡然想起那山村中人虽然男女老少不等,可都是身躯雄健,象似全会武功。莫非我李鸣一时看走了眼,难道它是一个秘密的垛子窑不成?干脆养足精神,二更以后再去夜探荒村,一察究竟。 想到这里,盘膝坐在青石之上用起功来。一直到月上中天,碧空如洗,那一轮冰盘的清辉俯照大地,更显得荒山寂寂,平林漠漠,狐叫狼嚎之声虽无,也令人毛骨惊然。 李鸣习惯地摸了摸兵刃、喑器,施展轻身功夫向荒村掩去。他小心翼翼,逐户侦察。 山村人惯于早起,大多都灭灯躺倒。正焦急间,猛然发现村子北首有一处房子透出微弱的灯光。李鸣迅疾贴了过去。 只见这人家是背靠深沟筑起的三间石室,用细竹子编成了一圈篱笆,两扇柴扉。灯光是从东头一间透出来的。李鸣一个“旱地拨葱”,倏地蹿起,半空中一个“风飘落花”,斜斜地轻落在东边窗下。 可能因天气尚寒,山风料峭,这间房子的窗户糊得很严。李鸣艺高胆大,用中指轻点,已戳了一个小洞,闭去一目向里一瞄,心中不由得一阵跳动,知道找对了地方。因为他看到的情形是:这间屋的后窗前铺着一张大床,那打柴老人已脱去鞋袜,光脚盘腿坐在床上,左手握一把酒壶,右手拿一只烧鸡,正在大喝大嚼,津津有味。桌前一张小桌上点了一盏油灯,油灯下,一个小童正伏桌读书,很是用功。 这本不足奇,奇的是那灯下读书的小童竟是和自己动过手的那个孩子,怎能不叫李鸣又惊又喜。喜的是终于找到了真章,惊的是这老人看样子绝不是等闲之辈。就在这时,忽听那老人笑着说道:“玉儿,为了你这个小淘气,可闯下了大祸了。据说,那个和你过手的还是一个什么大官员的少爷哩。弄不好,会捅大娄子。” 那小童听老人一说,突然把书合上,撇着小嘴笑道:“什么大官员、二官员的?统统是搜刮民财的吸血鬼罢了,咱怕他做甚?凭他小子那个窝囊样,还能撒出两丈高的尿去!我才不信那个邪呢。” 那老人喝了一口酒,嘻嘻一笑说:“你一个毛孩子家,嘴上一点不积德,也不管那个少爷听了去吃得消吃不消。”说完,冲着李鸣偷看的那个小洞诡秘地笑了一笑。 吓得李鸣心中一凉,莫非自己早已被这老少二人看破了不成?自觉不是对手,正难定去留,又听那小童冷哼了一声说:“管他吃得消吃不消!那个该死的愣小子用水磨钢鞭砸我,要不是我有两下子,岂不早就尸横当场了!我就是气不忿他那个狂傲劲儿。爷爷,你就狠狠心,掏出这俩小子的牛黄狗宝来。” 那老人“噗哧”一笑说:“玉儿,你不怕人家难为情吗?人家总归也是名门之徒呀!” 那个被叫做玉儿的小童悻悻地“呸”了一口说:“什么名门之徒? 第44章 鸡鸣狗盗之徒罢了。 他除了会溜墙根,戳窟窿,偷看咱爷俩一眼,还有什么能耐?爷爷,收拾了他。” 李鸣知行藏已露,再不撤退就来不及了,忙着一个了“金鲤倒穿波”,倒纵至篱边。接着,一个“平地青云”,刚刚越过篱笆,只听得石室中“哈哈哈”笑了起来。李鸣气得一咬牙,两只手掌情不自禁地伸向了腰间的一对日月五行轮。一触冰凉的轮身,他的心也跟着一凉,知道稍有不镇,必然导致一场大祸。八百斤黄金,是多么巨大的数目!又包含着郡主魏银屏多少深厚的情意。何况,它还关系着五皇子中兴朱明的大业。 他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终于强按怒火,飞身出离了山村向小集镇赶去。所好镇上就一家客店,佟铁又带了四匹骡马投宿,很容易便找到了他。二人灯下喝了一会子酒,商议如何处置。 依着佟铁,要回佟家庄去报信,请白二爷亲自前来,按江湖礼节登门索讨。李鸣因为在请求前来时把话说得太满,塌不下这个面子,坚持不愿回去。佟铁因为事从自己身上引起,怎好多说?又见李鸣愁容满面,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习惯,就叹了一口气,又闷闷地喝了起来。不大会几,己昏然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李鸣忽然觉得一阵凉风扑面,浑身一抖。他睁眼一看,不由暗暗一惊。 原来自己和佟铁所住的三间客房西间的窗户,己经洞开。他怕又中了敌手的暗算,两手微微一按,身子已飘然而起。 可是,他下床后只迈出了一步,竟然惊摆得呆然木立了。因为他清楚地看到中向屋子的桌子前面端端正正地堆放着两个骡驮子!他揉了揉眼睛,扑到外间,借着晨曦的微明,凝神细看,那确实是失而复得的两个骡驮,丝毫不差。他怕被人家掉包,慌手忙脚地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封是好好的金叶子,不容有半点怀疑。 转脸再看床上,佟铁仍宿酒未醒,急忙捆好骡驮子,开门一看,店内静悄悄的,还没有人起来。这个小店的大门上虽然贴着“鸡鸣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对联,但因太过荒僻,很少旅客投宿,连店伙计也懒得早起。 李鸣退回屋内,正陷入五里雾中,忽然一眼瞧见桌子上放着一张白纸,象是怕被风吹掉似地,还用荼杯压在上面。他心中一动,知必然有关,忙上前拿开茶杯取过一看,上面铁划银钩地写着两行字:大意,欠揍。速习此招,可保无虑。 再一看,两行下面画着几个图像,连起来是一个很奇怪的招数。图像旁写着几句口诀,笔力刚劲,龙飞凤舞。再一念那几句口诀是:平心静气,敌击我击,死里求生,化险为夷。 可是,寻遍了这张纸的正反两面,却不见写信人的具名。李鸣越琢磨越觉得这一招式神奇无比,不管敌人用多么凶猛辛辣的手法和从哪个角度攻来,这一招都能及时还击,而且是致命的还击,敌人不撤招自保,必然同归于尽。 李鸣本聪敏机智过人,又有很好的武功根底,看了几遍,又反复演习了几遍,已然练得非常熟练。他是出了名的缺德十八手,阴损使坏是他的拿手绝招。越细研讨,这一招越对他的心思,又不禁比划了起来。 练着练着,忽然向一道灵光闪过他的头脑。他停下了手脚,双手一拍大腿,跳了起来,自己叫着自己的名字说:“李鸣呀,李鸣!你这个浑上加浑,顶顶拔尖的大混蛋!今天真是聪明一世,混蛋一时,这样的招数,这样的绝话,除了出自我那神鬼奠测的江三叔,还会有谁!从今天起,我就是五岳三鸟的徒弟啦!” 想到高兴的地方,双手一拍,吓得佟铁一下子爬了起来。李鸣把胸脯一挺,右手大拇指一跳说:“老铁,从今天起,我的外号‘人见愁’、‘缺德十八手’之外,又派上了一个‘万战不输’了!” 佟铁被他弄得丈二尚摸不着头脑,傻傻地望着李鸣出神。突然传来一声阴森森的冷笑,两扇门同时被人推开。门外站着一老一少和一个魁伟的大汉。除去那一个大汉李鸣不认识以外,老的是背山柴之人,小的当然是淘米洗菜的那个小童了。 李鸣一来是失物找回,二来又宝刀新磨,学会了那一式死里求生的怪招,又恢复了他缺德耍人的脾气,双手一拱说:“三位兄台光临,有何指教?” 他明知人家是老少三辈,却本着“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原则,统称三位兄台,叫你干吃哑巴亏却挑不了眼。那老者还好,年小的村童和中年壮汉几乎气昏了过去。原来这祖孙三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角儿,真是黑白两道无人敢惹,难斗异常。 老人叫醉里乾坤铁笛仙曹鹏,他一生酷爱杯中之物,信奉的是“万事唯有杯在手,一滴何曾到九泉。”这曹鹏原籍山东曹州,是个独往独来的独脚强盗,为人耿正,颇尚侠义,专劫富商巨宦。 由于积案太多,引起了朝廷注意,调集山东、河北两省各捕由两名御林军佐领率领,多年追踪,终于于十年前查出了他的窝巢,突然围玫。尽管他武功奇高,几个亲信拼死力战,结果除去他和孙儿曹玉,徒弟钱刚及几个伙计幸免于难外,一妻二子二媳皆血战而死,弄得个家破人亡。 他一灰心,才带领众人来到江南,挑选了这个偏僻所在住了下来,表面上是打柴农耕,实际上每年必出去做一回大案,得手后秘密运回此地。不过,做得比过去更加秘密更谨慎罢了。手下人山居无事,经他调教,武功都大为精进。 他徒弟钱刚江胡人称赛霸王,力大无穷,枪招奇猛,一杆铁枪罕遇敌手。 特别是他的爱孙曹玉,年仅十二,江湖人称小神童。一对判官笔专点人的周身大穴,三十六支甩手箭霸道毒辣,阴狠异常。不过,受乃祖严禁,很少出游江湖,只有每年春季才准许他跟随师叔钱刚或祖父曹鹏出去游历一月,其余时间都在山村练武。 这小神童无事都想生非,偏遇上倒霉的佟铁寻衅找事,打掉几个牙齿还算他幸运。后来和李鸣一动手,曹玉才稍居下风,想要伤他,又谈何容易? 偏偏碰巧曹鹏和钱刚从山外归来,暗中一看李鸣的招式奇诡异常,凌厉霸道,师徒二人才先下手为强,挟走了那两个骡驮藏于山中隐秘之处。等李鸣来到山村,才被曹鹏看出李鸣的师承和出身。但木已成舟,小神童曹玉又死死咬住是佟铁无礼在先,李鸣处理不当在后,非要他们赔礼道歉,才肯还给他东西。 李鸣夜探山村,又遭小神童冷嘲热讽,一气而走。曹鹏深知江汉双矮不是善欺之人,又素敬他们的侠义刚直,命赛霸王钱刚带两人帮手,在山中暗护骡驮,以防有失。哪料,刚到夜半,钱刚等三人已被人点倒在地,劫去了两个骡驮。说来惭愧,凭钱刚年近不惑,名震遐迩,被人制住,连对方是淮,是个什么样儿竟一点不知。 所好下手人很有分寸,一个时辰后穴道自解。钱刚赶回山中,报知铁笛仙曹鹏。曹鹏心中一凛,认为是江汉双矮窦氏兄弟一齐前来,祖孙三人这才追到荒镇。 三人见屋中还是缺德十八手李鸣和小霸王佟铁二人,不见其他一个高手出现。醉里乾坤这时可真成了醉里糊涂了。心中暗想:凭他们二人怎么能找到自己藏金的所在?又焉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点倒了三人,截去骡驮? 偏偏缺德十八手李鸣新学会了一招有恃无恐的绝技,一照面就招呼他们祖孙三人为三位兄台,怎能不叫这爷儿仨怒火中烧? 头一个就是小神童曹玉前跨了一步说:“溜墙根的朋友,你满嘴喷粪,小爷不跟你一般见识。你有多大的道行,敢到此地撤野!快快叫那给你撑腰的人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小霸王佟铁昨天一时大意,被小家伙打掉几颗牙齿,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他一声不响地猛然蹿出,劈挂掌带风声砸向曹玉的双肩。他心中恼火,一上来就下杀手。 曹玉“斜挂单鞭”式一闪,陡出右脚,踢向佟铁的左胯。佟铁一声吼叫,变掌为拳,右手拳一招“黑虎掏心”捣向前胸,左手拳跟着砸向曹玉的右边太阳穴,佟铁一味猛攻狠打,拼命进招,心浮气躁,二十招以后,已被小神童抢得了上风。缺德十八手不得不出手阻止。 趁着二人对了一掌两下一分之际插身而入,笑嘻嘻地说道:“兄台年纪轻轻,身手确实不凡。小可不才,接兄台几招。”佟铁知李鸣怕自己输给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才强行出来挡横,心中感激,默默地退了回去。 小神童曹玉和他动过手,知李鸣比佟铁不知高了多少,也就不敢再狂,冷冷说道:“昨天未分高低,今天再来。”提气挥臂,就要动手。 李鸣笑吟吟地摇手阻止说道:“我有要事急需赶路,本不想动手。无奈三位兄台上门欺人,我不得不勉力讨教。你们三人,小可自己。你们一齐上也行,一个一个地来也可。但必须划个道儿,多少招数能把小可毁在手下。” 李鸣这小子也真缺德,他明知凭对方的身分,绝不会一拥齐上,才故意显得大方,使三人更为激怒。赛霸王钱刚气得两眼喷火,挺身而出说:“我们祖孙三代人,不论是谁,如十招内不能胜你,甩手就走,绝不再向你纠缠。如阁下不慎,十招内落败,那怎么办?” 缺德十八手知暗中帮助自己的人十有八九是五岳三鸟中的老三钻天鹞子江剑臣,知他必是奉了掌门师伯之命前来暗护这批重金。心想,有他老人家撑腰,我还怕从何来? 第45章 他胆气一壮,哈哈一笑说:“不论哪位上场,十招之内若能胜了在下,我的两驮子废物双手献上,绝不食言。” 李鸣话一出口,活活把曹鹏、钱刚、曹玉爷儿仨给气坏了。曹玉话也不答,双手一抽,一对一尺八寸长的判官笔已亮了出来,第一招“魁星点元”,第二招“笔扫千军”,第三招“穿云破雾”连环攻出,迅猛非常。 李鸣一声怪笑,日月五行轮已分握双手。两人都是奇形兵刃,以快打快,一分即合,一沾即走。转眼之间,已打够十招。 李鸣嘻嘻一笑,抽身退出,双手合轮,道了一声:“承让。” 这小子是舌尖嘴巧脸皮厚,本来二人未分上下,各自退回了事。他偏说承让,好象人家输给了他似的。曹玉焉能不气?刚想再上,赛霸王钱刚已一抖手,七尺长的铁枪竟然猛颤起来,功力之强,实令人胆战心惊。 钱刚觉得自己到底是成名人物,对方只是一个黄口孺子,又知他是江汉双矮之徒,怕以后不好相见,所以第一招“乌龙出海”,只用了五成功力。缺德十八手李鸣左手日轮下砸,右手月轮向外一展。 钱刚抽招换式一较劲儿,一式“霸王捧枪”,下砸李鸣的双腿。李鸣斜跨两步,左手日轮扫向钱刚的软肋。钱刚顺风扯旗,托地跳出,阴阳把一合,枪缨抖成一片红云。一招“日锁五龙”,刺向李鸣咽喉。李鸣一塌身形,双轮一合,巧搭十字,架开了这一枪。 钱刚更加怒火中烧,见李鸣身法灵便,招数精奇,日月五行轮又能锁拿兵器,知不出全力,十招之内断难取胜。遂大吼一声,枪法一变,改用绝命梅花枪。可是,说来也怪,不管钱刚的绝命梅花枪招多么迅猛狠辣,只耍他一枪扎出,李鸣就会揉身枪入,手中双轮必递到致命之处。钱刚如不抽招自保,必然落个两败惧伤。 钱刚一急,刚想变出更为毒辣的五虎断魂枪,李鸣已一分日月五行轮跳到一旁,那说明是十招到了。钱刚脸一红,刚想再上,猛听曹鹏闷哼一声,他心中一惊,连忙退过一边。 醉里乾坤铁笛仙脸色稍见和缓地问道:“朋友,你小小年纪,鬼花样倒是不少。你这一招打法明明是撒赖取巧,谁教给你的?叫什么名堂?” 李鸣哈哈一笑说:“兄台也是老江湖了,怎么连这个招数也没有见过?该着你今天走背字儿,叫你长长见识。这一招乃是当年武成王黄飞虎的大公子黄天化的绝招,名叫‘万战不败’。别说刚才那两位兄台不能胜我,就是兄台你,也不见得十招内能保险蠃我。” 这个小子也真缺德,他又一次把人家祖孙三代说成了平辈。铁笛仙虽然有气,可越看越起疑,越琢磨李鸣的这一怪招,越觉得妙绝,知江汉双矮绝没有这项绝技。 他闯荡江湖一生,什么样的恶斗厮拼没经验过?可从没有象今天这么束手无策。自己祖孙三人,已有两人试过。明知没有必胜的把握,但以他的声望,李鸣又不软言和解,势成骑虎,只有一搏了。 他因为身分攸关,一生依之成名的铁笛不好意思使用,双掌一分,“上下交征”,分别袭到。李鸣双轮一上一下,使一招“天地交泰”,逼得曹鹏不得不收招自保。曹鹏踏中官直进,双掌砸向李鸣的左右乳泉穴。李鸣还是那招“万战不败”,扑身直进。 李鸣这小子也真滑头,只要能招架,他便用十八罗汉手。一遇险招,就用“万战不败”同归于尽的怪招。又经过两次试用,非常灵验,更加有恃无恐。十招之约,眨眼过了九招。 就连铁笛仙曹鹏这么大的人物,也急出了一头大汗。他暴喝一声,奋起神威,立掌如刀,一切面门,一斩软肋。 钱刚见恩师只此一招,即满十招之数,怕师父一世英名付于东流,一抖铁枪,一招“平分秋色”,直向李鸣的后心刺去。他这一招太不地道,而且又凶又狠,眼睁睁李鸣就要丧生在他这黑枪之下。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一回豪语惊心铁笛仙羡技结友锦计丧胆火神爷恃艺成仇 缺德十八手李鸣以他的机智和新学的一招“万战不败”,竟然令铁笛仙曹鹏束手无策。 赛霸王钱刚救师心切,抖枪偷袭李鸣的后心,和师父曹鹏形成前后夹攻。 李鸣耳闻身后枪带风声迅疾而至,不禁心头一惊,想躲哪里还能来及?前面铁笛仙两掌已然袭到,后面又遭突袭,刚想用那一怪招拼死对付铁笛仙,心里话,我纵然死在你的铁枪之下,也要拉个垫底的。 猛觉眼前一花,腰间一紧,已被一人带出了丈许。只听铁笛仙厉声吼道:“好朋友,你淌这个浑水,请亮‘万儿’出来。否则,老夫绝饶不了你。” 李鸣惊魂甫定,身子已被人放开。他第一眼就先投向那急难相助之人。一看之下,几乎喜得叫出声来。原来救他脱险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鬼神不测的神秘怪客。 但见他一袭青衫,在晨风中飘飘然有出尘之雅。只是那张呆板蜡黄的面庞,仍是毫无表情,使人看了不寒而栗。李鸣刚想跪下道谢,那人已摇手阻止,转脸再看钱刚,只见他以枪拄地,满头热汗,浑身颤动不已,知已被那神秘怪客做了手脚,不禁惊诧不已。 这时,忽听神秘怪客哑声责道:“曹鹏,听说你觅地潜踪,寄迹荒山,本以为你已埋骨此地,哪知你还雄心不老。不过,这件事你办得实在塌台。凭你的身分,竟然祖孙三人围攻两个初入江湖的后生小子!你这赫赫有名的铁笛仙不觉得汗颜吗?你的这位令徒还在背后暗枪袭人,更不地道! 我只是对他稍加惩戒,三日自好。只可惜你这个小孩儿,资质特佳,倒被你这个老酒鬼给耽误了。今日这事,怪姓佟的愣小子不懂事,先开罪了令孙。你只要答应就此撒手,化敌为友,我叫我徒儿传这小家伙几手武功。老酒鬼你看如何?” 醉里乾坤铁笛仙是黑道中顶拔尖的人物,眼光何等锐利。那神秘怪客一伸手,不仅把李鸣从自己手下救出险地,还顺便点了钱刚的穴道,功力是何等的高深!而且他对自己的来历知之甚详。 自己十年避难,隐居荒山,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怎能不叫他心惊胆寒,知道自己绝不是神秘怪客的对手。不禁惊叹武林中竟然造就了这么一位奇艺绝伦,出类拔萃的年轻怪杰。听他对自己的孙儿垂爱匪浅,愿授武功,又怎能不喜出望外? 当下又惭愧又欢欣地向神秘怪客扫地一揖说:“一切怪我老不正经。阁下好意,我替小孙致谢了。” 小神童已高兴地跪了下去。因为这里是个荒镇野店,住客很少,天气又早,只有店伙伸出头来看了一下,又吓得缩了回去,其它并没惊动别人。经李鸣一让,大家刚想进房叙谈,那神秘怪客忽然一指曹玉说:“我许的事,绝对作数。在下有事,先走一步了。” 话未说完,人已凌空而起。半空中又对曹鹏说了声:“老酒鬼,你的两个老朋友找你来了。”话刚落音,人也悄然而逝。 铁笛仙曹鹏闻言,脸色一白。李鸣忙问何故。曹鹏叹了一口气道:“当年我案子作得太大,御林军有个人物奉旨捕我,其中一人还伤在我手,因而致残。他的大师兄厉害得很,我惹他不起,才率徒携孙逃避深山。” 李鸣问这三个仇人的姓名,曹鹏坚不吐口,改口谈起了神秘怪客的功夫,众人无不凛然佩服,就把话题扯开了。经此一来,大家化敌为友。曹鹏坚请李鸣和佟铁去自己所住的山村盘桓几日。李鸣重任在肩,焉敢迟误?谢过曹鹏师徒、祖孙三人的好意,就要动身。 曹鹏虽然好酒,但向不误事,一生办过惊天动地的大事无数。知神秘怪客必然和李鸣的渊源甚深,有心结纳异人,竟然自告奋勇,带领徒弟钱刚,爱孙曹玉帮助李鸣等押送重金。 李鸣得他仗义相帮,更壮行色。加上曹鹏又是当年黑道巨魁,一路通行,不日安然到了镇江。 众人原打算从六圩渡江北上,李鸣想顺便取道南京,以便拜见双亲。从南京到凤阳,再央求父亲江南按察使李精文用官方势力运送。就可保万无一失了。遂从镇江动身,当天就赶到龙潭。 刚到镇江,李鸣就一再辞谢曹氏祖孙。无奈,铁笛仙执意送到南京,加之小神童曹玉和李鸣、佟铁相处甚欢,更加上祖孙二人都想再见见那神秘高人,所以还是相随下来。 到了龙潭,找一家客店住下,老少数人要了三间上房。让小二送茶水时,拿着一封封得很为严密的信来,开口问道:“哪位是曹爷?外面有一个瘸子,要我把这封信面交你老。” 曹鹏闻听,脸色陡变,两手抖颤着接过信来,拆开一看,脸色更为沉重。 李鸣猜想,曹鹏可能是碰上了往日的仇家。不过,凭曹鹏一身武功,半世威名,等闲人物还不闻声远飏?今见他脸色沉重,必然是遇上了棘手人物。因为人家原来是山居避祸,行动隐秘,为了相帮自己才重踏江湖,如有不测,自己怎么能对得起他们? 当下,急促地问道:“这送信之人是何等人物?老前辈能否见告。” 曹鹏的脸色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微微一笑说:“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往日在江湖上有点儿小小的过节罢了。” 李鸣哪里肯信,恳切地说道:“老前辈,你和令孙侠义相送,我并未言谢。你要有什么事情瞒着晚辈,就太也看不起我们弟兄了。” 第46章 铁笛仙曹鹏含笑说道:“公子高义,老朽怎敢欺瞒?确实是两个不相干的朋友。他们既然有书信相约,我就带小孙前去相会了。”说罢,不等李鸣再行挽留,已一手拉着小神童曹玉向门外走去。 不料,就在这时,一个尖声细气的声音说道:“曹老爷子,你干吗走得这么急呀?好不容易听到一点消息,我就心急火燎地赶来了。多年的老交情,你就好意思一走了事吗?”人见愁李鸣就知是送信的人找来了。 灯光摇曳下,两条人影象幽灵似地闪进门来,大模大样地往上首一坐。李鸣眼快,早已看出头一个人有四旬左右,左眉下垂,右鬓角有一个铜钱大的疤痕,右边的腿短了一些,走路有点儿瘸;第二个人满脸大麻子,年纪约在五旬左右。 李鸣心想:凭曹鹏的武功声威,对他们都有些畏惧,可能这两个人在江湖中有些名头。 如此想着,望了曹鹏一眼,意思是希望他介绍一下,自己好量体裁衣。 哪知曹鹏是诚心不愿给李鸣惹麻烦,自己过去结的梁子,只有自己了结。他故作不知地转向来人说:“难为二位大人还将我老酒鬼放在眼里。当年二位大人可没有少照顾我。难道我家破人亡,退出江湖,二位大人还不肯高抬贵手吗?” 瘸子哈哈一笑说:“我们弟兄再不争气,自己的过节,自己清算,绝不会趁火打劫,下井投石。老酒鬼,你确实也把我们弟兄害苦了!为了你,砸了御林军的差事,我万士其还落了个瘸狐狸的外号。我二师哥为了这档子事,还几乎进了刑部大牢。总算统领大人念我们弟兄效力多年,一力担保,九千岁才饶了我们,杖责四十完事。我们弟兄为此还挨了掌门师兄一顿臭骂,勒令我们辞职回家。按理说,我们一不吃公粮,二不当官差,本该自认倒霉,一忍了之。但不知为了什么,前不久九千岁又派人找到我们弟兄,非叫俺对你铁笛仙查个活要见人死要见坟不可。没别的,老酒鬼你跟我们走一趟北京吧。实话告诉你,为了能把你收拾下来,我们还请出了大师兄同路前来。” 曹鹏听到此言,脸色陡变,失声叫道:“火神爷南宫烈也来啦!” 瘸子得意地接道:“不错。” 缺德十八手李鸣年纪虽然不大,江湖上的事情却知道不少,尤其对南宫烈他知道得更为清楚。因为江汉双矮和南宫烈素有微隙,加之南宫烈是剑门山红松崖烈焰帮的掌门,是威震江湖的火神爷。他的火器花样多,威力大,诡异莫测,毒辣异常。 他和麻面鼠千里远、瘸狐狸万士其师兄弟三人合称剑门三雄,江湖上人人望而生畏,不敢沾惹。当年南宫烈好不容易炼制了十二颗烈焰神火弹,被矬金刚窦力偷了个一干二净,还给了武凤楼三粒。 所以,李鸣一听火神爷也来至此地,他的头当即轰然作响,就知面前坐着的是麻面鼠和瘸狐狸了,怪不得铁笛仙大有谈虎色变之感。不过,李鸣还是力求能解脱铁笛仙曹鹏,省得他为了自己的事情而陷身此地。 想到这里,偷眼看了一眼铁笛仙曹鹏,见他脸色铁青,须眉皆竖,知他动了真气,要和这师兄弟二人较较真的。心想:神秘怪客可能是江三叔。就算不是江剑臣,看情形他也会出手帮忙。何况,大哥武凤楼也该快到了。这两人不管是谁,只要能来一个,就可能闯过这场灾祸。 随即灵机一动,假装不认识他们二人,笑嘻嘻地说道:“闹了半天,原来二位是鹰爪孙,想要和曹老爷子过不去。你们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我是何许人也,竟敢在我的面前发横。曹爷是我请出来的,你等要想动他,先得放倒我。有小爷三寸气在,你们这两块废料别想如愿以偿。” 曹鹏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了,要不是深知这两个人心黑手狠,武功又相当厉害,还有大靠山火神爷撑腰,换了别人,他早已动手了。如今听李鸣这么一骂,心中不由得一惊,知麻面鼠阴险异常,够李鸣受的。 果然听麻面鼠千里远阴森森地说道:“恕我们弟兄眼拙,请问小爷贵姓大名?” 李鸣哈哈一笑道:“我乃江南按察使李大人李精文之子,姓李名杰夫。” 佟铁一听,几乎笑了出来,知李鸣又在冒坏,他报名李杰夫,别人一喊,就成了李姐夫了。 麻面鼠哪解其意,冷冷一笑说:“原来你小子是李姐夫。” 李鸣连说:“不错!不错!正是你李姐夫。” 瘸狐狸万士其旁观者清,怪笑二声,一招“披荆斩棘”,向李鸣打来。李鸣不闪不避,一抖日月五行轮,上砸下扫,又是那招同归于尽的打法“万战不败”。 瘸狐狸怎么也料不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大孩子,竟有如此毒辣的拼命打法。即使自己的一招“被荆斩棘”能以得手,可怎么也逃不过人家的上下两轮。忙不迭施展“悬崖勒马”的式子,硬把身子退了出来。 李鸣撇嘴一笑说:“你小子是远看春风杨柳,近看老牛甩蹄,坐下威风凛凛,站着长短不齐。你怎能配和你李姐夫动手?” 瘸狐狸被李鸣这一首歪诗戏耍得七孔生烟,刚想扑上拼命,千里远鬼怪似地伸出了两手,一招“玉带围腰”向李鸣扑来。他恨死了这个坏小子,诓他喊了一声李姐夫,见他又戏耍自己的师弟,怪叫一声,扑上来想把李鸣活捉生擒,好好的折磨他个痛快。 哪知他这一含愤扑去,李鸣还是不躲不闪,等他来得切近,又是上砸太阳穴,下扫脚拐骨那一招同归于尽的杀手,也逼得千里远撤退保身。 李鸣哈哈一笑说:“怎么,看小爷诗赞万瘸子,你小子眼热了?好,我也赠你一首:雨打沙土地,翻查石榴皮,破鞋踩烂泥,光肢坐簸箕。” 麻面鼠越发气得紫头绛脸,刚想再扑,猛听一个中气十足的洪亮口音说道:“老二退下! 我看看这小子是什么东西变的。”话到人到,倏忽之间,一个身穿大红外衣的威猛老者已出现在客房门前。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见来人,心中吓了一跳。 只见他一头赭红色的头发,一张紫红色的长马脸,高高的鹰钩鼻子,四字阔口。高大的身躯,穿着一件红色大氅。乍一出现,宛如团烈火在面前燃烧。李鸣料定他就是剑门山红松崖烈焰帮的掌门火神爷南宫烈。脑中飞快地转着:这师兄弟三人一齐到来,曹鹏的处境就更是二十四分的危险啦! 自己所盼的神秘怪客和大哥武凤楼一个没来,此事如何处置?看样子,铁笛仙对火神爷很有顾忌,主要是伯他的火器厉害,伤人残酷。不如自己和他胡搅一场,拖延时间,以候救援。 李鸣刚想上前,赛霸王钱刚护师情切,虽然听说南宫烈厉害,可他性如烈火,总认为恩师之言有些过实。 随即阴阳把一合,一抖铁枪,怒吼一声:“老儿不要赶尽杀绝,吃我一枪。”枪出如怪蟒,一招“乌龙出洞”,点咽喉刺两肩,迅猛骇人。要知道钱刚膂力甚大,这一枪又是奋力扎出。按理说,南宫烈再是久负盛名的火神爷,也得先避其锋。 哪料人家脚下连步子也未移动,等枪尖离咽喉还有三寸左右,突然一翻铁腕,那只毛茸茸的大手已搭上了枪身,声如洪钟地说道:“这种破铁烂铜,也能伤人!”单臂一较力,那杆铁枪竟被他弄成弯弓。 幸亏钱刚虽然被震得虎口生疼,却死命地紧握铁枪,未曾被夺出手去。一惊之下,也知恩师之言果然不假。 这时,小神童曹玉一咬牙,一支判官笔直点南宫烈的玉枕穴,另一支扎向南宫烈的后心,又准又狠,迅猛难敌。南宫烈右手一抖,把钱刚震出七八步远,连脸都没有转一下,好象脑后长着眼睛一样,双手向后一抓,分别把两支判官笔抓到手里,夺了过去。 小神童一急,左脚站稳,右脚泛起,一招“浪子踢球”向南宫烈裆中穿去。 李鸣一见大惊,深知这脚如果踏实,小神童非被南宫烈的反震之力致伤不可,忙着向前一抢,但已慢了一步,不忍目睹即将出现的惨景,双眼紧闭起来,猛觉一条人影擦身过去,睁眼看时,小神童已被一人扯出五尺开外,落在天井中的一棵冬青树前。 因为火神爷在门外,钱刚冲上去一枪,小神童则猛袭其后心。经此一闹,所有人等都蹿出了房外。 李鸣一看救小神童、钱刚于危境之人的身法,就知道自己渴盼已久的武凤楼到了。火神爷也被来人的“移形换位”绝妙轻功所震,认为是先天无极派的五岳三鸟之一。不料举目望去,原来是一个不足二十岁的素服少年,玉面朱唇,长眉星目,神仪内敛,温文儒雅,不觉一怔。 那少年拱手为礼,朗声说道:“晚辈五岳三鸟门下,武凤楼叩见老前辈。” 火神爷哈哈一笑说:“久闻白二侠于侯门之中,寻得一徒。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请问武公子到此何事?” 武凤楼很恭敬地说道:“晚辈受阉贼魏忠贤所害,家破亲亡,被逼无奈,亡命他乡。本不该多管闲事,无奈铁笛仙曹老前辈与我们有些渊源。请前辈看在我三个师尊的面上,放他一马。不仅曹老前辈从此感念你的好处,就是先天无极派也承情不尽。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火神爷面容一肃说道:“我与先天无极派虽无深交,但也无冤仇。窦矮子偷了我十二颗烈焰神火弹,还给了你三粒。根据我以往的脾性,绝不会放过你去。念你是忠臣之后,我破例不究。今日这码事,关系烈焰帮门户之羞,请武公子不要多管。” 第47章 武凤楼心中虽然不悦,但脸上还是和颜锐色地说:“老前辈和曹老前辈之事,依晚辈看来,不可再相残杀。万、千二位前辈虽然丢了差事,也没有什么可惜之处。以剑门三雄的声望,甘为奸宦作鹰犬,似乎不太值得。 万前辈虽伤了一足,但曹前辈阖家仅剩他祖孙二人,又避居深山,从这一点来看,就不可以再赶尽杀绝了。我们侠义同道不是都讲究个济困扶危吗?” 南宫到底是一门之长,听了武凤楼的话,不禁沉吟下来。麻面鼠怕大师兄被武凤楼说动了心,更加他利禄熏心,想拿了曹鹏去魏忠贤处领赏,趁大师兄一怔的当儿,冷笑一声说:“黄口小儿有多大道行!竟敢管起剑门山的事情来了。我惦量掂量你是否够格!” 说着,起手一式“二龙戏珠”,直取武凤楼的双目。武凤楼虽恨他出手太黑,但因为确实对火神爷有几分顾忌,一个“移形换位”,轻飘飘地闪到了麻面鼠的身后。 麻面鼠千里远早已看出武凤楼的轻功高超,他两指点空,身随指进,接着一个“怪蟒翻身”,左掌反而向武凤楼的太阳穴切来,应变奇快,掌力轻疾。 武凤楼心中顿时一凛。当下不再多费口舌,右掌一穿,反震千里远的脉门。左手拢指成爪,向千里远肩头抓去。 麻面鼠左掌收招,改掌为拿,也奔向了武凤楼肩头。这种近身搏斗,特别显得狠辣。武凤楼肩头微塌,躲了开去,那只抓向千里远的左手势不稍缓,仍是抓向了麻面鼠的肩井,逼得麻面鼠不得不疾退两步。 这虽不算栽,但以剑门三雄的身分,两三招之内竟被一个年轻人逼退,就算栽了个软跟头。所以南宫烈哼了一声,千里远只好含恨退后,从此,他和武凤楼结下了很深的梁子。 万士其虽然排行居三,但功力却比二师哥高明得多。身形微晃,已扑身到武凤楼近前,冷笑说道:“三鸟高徒,果然不凡。万某幸逢此会,岂能白白放过。不过,我想在兵器上向你讨教几招。”话未落音,蛇骨鞭已亮了出来。 武凤楼因有要事在身,知千里远、万士其二人仍有追随魏贼之心,为了锄除奸阉的党羽,他便不再客气,左手一领万士其的眼神,右肩一塌,销魂刀已弹跳出鞘。 瘸狐狸万士其突见一道光闪夹着颤巍巍一红一紫两道光华喷薄而出,知是销魂刀,心里一凛。但他艺高人胆大,还是没把武凤楼放在心上。蛇骨鞭缠头裹脑横扫了过来。 武凤楼反手一格,“当”的一声,用刀背荡开了蛇骨鞭。万士其见他不削自己的软鞭,只用刀背格开,而且手法又快又准,心中暗暗佩服武凤楼的功夫深奥,待人宽厚。腕子一抖,蛇骨鞭一个“毒蛇寻穴”,直指武凤楼的乳泉穴。这一招乃是虚晃,不等武凤楼还招,万士其一坐手腕,蛇骨鞭头暴起,已扎向武凤楼的咽喉。 武凤楼知他这一招还是虚招,销魂刀刀刃朝下横在胸前,不封不架,目不旁瞬地注视着对方。 万士其乃成名多年的江湖人物,又在御林军供职数载,凶杀恶斗经历颇多。他这一招虽是虚招,以他的功力,直扎过去变为实招,也足以置人于死地。他见武凤楼不动,趁热往前一送,眼睁睁要扎到武凤楼的喉间。 不料,武凤楼铁腕一翻,销魂刀一立,刀背正好磕在万士其的蛇骨鞭鞭头之上。 “当啷”一声,将蛇骨鞭磕得荡了开去。武凤楼借这一磕之力,紧跟着一招笑指南天,销魂刀已抵住了万士其的咽喉。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过,武凤楼存心不让万士其难堪,一抵即收,疾似闪电。反而顺着万士其荡出的鞭势,斜着闪出好几步。看上去,好像二人这一招都使出了全力,结果成了平手。 瘸狐狸本不甚恶,这次随二师兄再次搜捕铁笛仙曹鹏,也只是为了一报伤足之仇。刚才虽被李鸣戏耍了一番,可想想曹鹏全家人伤亡殆尽,颇有悔意。 武凤楼一到,三招逼退了二师兄千里远,他还认为二师兄是一时大意。不料自己一上来就因轻敌,被武凤楼的刀背砸在鞭身上。要不是武凤楼仁义为怀,自己的蛇骨鞭早已一断两截。 现在,他分明已用险中取胜的办法,刀尖抵住咽喉,要取自己这条性命是易如反掌。可他不光不伤自己,还故意闪出几步,给自己留个全脸。作为一个武林前辈,自己岂能一点不要面子,再缠斗下去? 又见武凤楼临敌沉稳,真有泰山崩于前面神色不变的大将风度,他从心眼里服气。所以第一个抢着说:“武公子刀法神奥,我万士其认栽啦!”说完,把蛇骨鞭围回腰际。 武凤楼也把销魂刀插入鞘内。他一向以忠厚之心待人,认为来抓曹鹏的是千里远、万士其二人,如今他俩已知难而退,自己又未逼人太甚,事情或许可以退一步解决。不料,他的宝刀刚刚入鞘一半,火神爷已冷笑说道:“年轻人,看你不出还真有两下子!我们师兄弟三人,已有两人栽你手下,老夫岂能袖手旁观?你的刀入鞘得未免太早了。” 武凤楼知火神爷南宫烈终身未娶,至今还是一身童子功,他练的又是阳刚至极的六阳拳和朱砂掌。这两种功夫都以威猛著称,更加上还有一囊数不清的阴毒火器,更是招惹不得。 听他一叫阵,心中不禁一凛。 刚想回话,缺德十八手李鸣已跳了出来,阴阳怪气地说道:“闹了半天,你就是剑门山的火神爷?难为你脸皮真厚,还好意思到处卖狂,别给好朋友现眼啦。” 南宫烈一生狂傲,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嘲骂过?怪叫了一声说:“你小子是谁?师爷叫什么名字?我要叫你们师徒在我的烈焰神火弹下焦头烂额,看你小子还敢卖狂!” 李鸣哈哈大笑说:“我的大名,你的两个不争气的师弟知道,小爷没工夫再说。” 南宫烈问千里远道:“老二,这鬼头叫什么名字?” 千里远迟疑了一下,因为他知道李鸣报的名字必然有假。南宫烈误会了二师弟的意思,他认为李鸣可能有很大的靠山,所以千里远迟疑不说。心中有气,提高了声音,怒声喝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千里远无奈说:“他是李杰夫。” 南宫烈听罢一怔,又问了一句道:“他是谁的李姐夫?” 李鸣哈哈一笑说:“我就是你的李姐夫。” 南宫烈气得满头红发飞扬,形如怒狮,吼道:“坏小子,你敢戏耍老子。我叫你尝尝受洋罪的滋味!”说罢,就要动手。 李鸣摇手阻止说:“南宫烈,我可没有戏耍你。小爷我叫李杰夫,豪杰的杰,大丈夫的夫。谁稀罕你喊我李姐夫!” 南宫烈知李鸣是信口胡诌,哼了一声问道:“你师父是谁?” 武凤楼知矬金刚窦力偷过火神爷十二颗烈焰神火弹,气得火神爷到处寻他。偏偏窦力神出鬼没,南宫烈到处找他不着。如今南宫烈问李鸣的师承,他怕李鸣说了实话,南宫烈不会善罢甘休,刚想阻止,李鸣已哈哈大笑说:“火神爷,你最好别打听我师父他老人家是谁。我怕你胆小,我若报出他老人家的尊讳,你会当场寻死自杀。” 火神爷一听,几乎气炸了肺。怒声追问道:“你师父到底是谁?快讲。否则,我不会饶了你。” 李鸣肃容垂手,正色说道:“我师傅就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持过你羊拐的江汉双侠窦二爷。” 李鸣这一通师名不大要紧。真的几乎把火神爷南宫烈气翻了个儿。他须发直竖,狂叫了一声说:“原来你是矬鬼的徒弟,想必是坏小子李鸣了。好极啦!捉住了你,不怕该死的矬鬼不来见我。”说着话,“忽”地一掌向李鸣拍去。 李鸣知道厉害,早有准备,一个“金鲤倒穿波”退出三四步远,双手乱摇说:“难为你这么大名鼎鼎的火神爷,竟跟我这毛孩子一般见识。” 火神爷是叫李鸣给气急了,才愤而出手,一击不中,心中也觉得对一个后生小辈抢先下手有失身分,含怒说道:“你这小子又贼又坏,我岂能让你安然走脱?这样吧,你乖乖地走过来,让我点了你的穴道,叫你师父前来领你。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下杀手,只是让你不能逃走罢了。” 李鸣哈哈一笑说:“我凭什么让你点我的穴道?我也知道你和我师父有仇,谁叫我是他的徒弟呢?常言说,‘父债子还’,又云‘师徒如父子’从前的过节,由我替师父他老人家了结。我知你的两只鬼爪子练过朱砂掌,我要和你互换一掌,但只限一掌,死伤认命,前仇一笑勾销如何?”南宫烈刚想答话,李鸣接上说:“只是一件,挨打时双手必须背在身后,绝不准还手。” 南宫烈不是不知道窦力机智莫测,自己找他,还真不容易。要想报仇出气,除非是他来找自己。心里话:自己一身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一个小小黄口孺子,岂奈我何?拼着挨他一掌,然后只消用三四成功力,就可把这个坏小子打成残废,带回剑门山红松崖,不愁矬金刚窦力不找自己。 主意一定,点头答道:“好!一切依你。滚过来吃老夫一掌。” 李鸣一翻眼皮气道:“凭什么叫你先打?” 火神他很大方地说道:“念你是个后生小辈,我就让你先打。” 李鸣面容一正说:“我堂堂江汉双侠之徒,不占你这个便宜。” 火神爷气道:“既不让我先打你,你又不愿先打我,难道罢了不成?” 李鸣说:“我一生光明磊落,一不欺压弱小,二不哄骗孩童,要赌咱赌个公道。” 第48章 武凤楼听到这里,几乎笑出了声来。心想:你简直把人家火神爷给骂死啦!你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讲什么一生光明磊落?第二句明明是骂火神爷恃强凌弱,第三句简直是把南宫烈当孩子耍了。 又听李鸣说:“咱二人谁也别占谁的便宜。眼下现成的有纸有笔,写两个阄,一个写先,一个写后。谁抓着先,谁先动手。你看公道不公道?” 火神爷根本不在乎谁先谁后,听他这么一说,连道:“可以,可以。” 这时,麻面鼠一拉万士其说:“三弟,这小子鬼得很,咱们得小心他一招。” 当下,扬声说道:“姓李的小子,这阄归谁写?” 李鸣“噗哧”一笑说:“刚才喊李姐夫,这时又喊李小子,不认我这门子亲了!” 千里远气得麻脸一白,就要发作。倒是万士其沉稳得多,一拉千里远说:“这小子死在眼前,别跟他一般见识。”说着,又转向李鸣追问一句:“阄由谁来写?” 李鸣见他二人鬼鬼祟祟,料定有鬼,故作大方地说:“为了叫你们放心,由你们一方来写。” 千、万二人暗自高兴,忙找到帐房先生要了纸笔。千里远说:“三弟,依我看,这两个阄放在地下,姓李的小子准会抢着先抓。咱不如暗助大师哥一臂之力,两个阄都写上‘后’字,让那小子先抓先看。那时,这坏小子准死无疑。” 万士其也是恨李鸣入骨,听他一说,高兴地点头答应,就把两个阄都写成了“后”字。 二人走出了帐房,把两个团好的纸团抛在地上。果然,火神爷为了身分攸关,站着未动。李鸣则一见纸团落地,就忙不迭抢步上前。 万、千二人心中暗喜。只见李鸣一伸双手,把两个阄都抓在手中。千里远一急,刚要发话,就听李鸣喃喃自语道:“这俩阄,哪个是先?哪个是后呢?天老爷保佑我吧。”说罢,猛然一伸右手说:“这个是——。” 他故意拉长声音,眼角早已瞟向了千里远和万士其。见二人脸上颜色死板板地,并无一丝变化。他随即收回右手,又伸出左手说:“这个是——。” 再一瞟二人,见他们还是木无表情,不声不响。李鸣暗骂一声:瞎了眼的两只蠢猪,我李鸣是哄死人不抵命的老祖宗,你们那点把戏,岂能瞒过小爷我的双眼。 他先把左手的纸团一举说:“火神爷,这个要是我的,右手里就是你的。右手里要是我的,左手里这个就是你的。这没错吧?” 火神爷哪里想到他的两个师弟在写阄时做了手脚,坦然答道:“当然。” 李鸣突然把右手伸向火神爷说:“这个给你。” 火神爷刚想接过,千里远已一声急呼说:“大师哥,他先抓的,让他先拆。” 李鸣哈哈一笑说:“谁先拆都一样。你不要这个,把这个给你。”说罢,右手陡然收回,又把左手的纸团交给了南宫烈。同时,右手的纸团已向口中扔去,嚼了几下,吐在地上,然后笑吟吟地说道:“火神爷,保佑你的阄是个先字。” 到这时,千、万二人才知李鸣确实机智过人,自己倒弄巧成拙,有苦难言了。只见火神爷南宫烈已摊开了纸团,赫然入目的是个后字。好歹他本不在乎谁个先打,就骑马蹲挡式一站,猛收一口真气,内力贯足,浑身所有的血管都似乎象蛇虫乱拱一般。他真的按李鸣的要求,把双手背于身后,两眼注视着前面。 武凤楼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暗埋怨李鸣瞎搅胡闹,不该和南宫烈提出换掌。这一掌不管打到哪里,都会把李鸣震成残废,更别说再挨人家一掌了!欲要阻止,哪里还来得及? 只见李鸣一面运气敛神,一面向武凤楼挤了一下眼睛,意思是:你急什么?我才不这样傻呢。接着向前猛跨两步,右掌陡然提起,吐气开声。说声:“打!”一掌向南宫烈当顶击去。 火神爷心中暗笑,心想凭你有多大一点功夫,竟敢和我火神爷换击一掌。我只消劲贯当顶,猛然一顶,怕不震断了你的手腕!他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顶上,双手又背在身后。 哪晓得李鸣是有意坑他,一掌打去,半道拐弯,变掌成抓,向他的肋下掏去。等火种爷发觉上当时,自己的一囊火器,已被李鸣掏去。再想追赶,他已手提弹囊,跳到武凤楼身后去了。 可怜火神爷第一次集中全部精力,费时三年,炼制了十二枚烈焰神火弹,一时失慎,被李鸣的师傅矬金刚窦力偷去,几乎把他当场气晕。时隔五年,他又炼成了十二枚威力更为强大的烈焰神火弹,又被这个坏小子当面摘去。 请想,叫他如何能忍受得了?又见李鸣藏在武凤楼身后。武凤楼怕他扑击,已亮出了销魂刀来。他急怒攻心,差一点儿没喷出血来。遂怪吼一声:“贼小子,老子跟你拼了!”一言未了,庞大的身躯已腾空而起,那鲜红的外衣陡然膨胀起来,象被大风吹满的风帆。两只怪掌箕张,手心宛如朱砂,凌空击来,形如疯狂。 武凤楼虽有销魂刀在手,心中不由得也是一凛!特别是见他衣服虽然鼓起,却丝毫不见飘动,知他已把内家真力贯足,遍布全身。如让他抓住李鸣,缺德十八手李鸣非死即伤。自己和李鸣情如手足,岂能让他得手?明知得罪了火神爷南宫烈就等于开罪了整个剑门山烈焰帮,那也在所不惜。 何况他已知悉剑门三雄的老二千里远受风流剑客晏日华的勾引,想活捉铁笛仙曹鹏去青阳宫献功。他就列不能不出全力和烈焰帮一拼了。先天无极派的功夫,一向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百变的。所以,武凤楼右手握紧销魂刀的犀牛角刀把,左手食、中两指夹住销魂刀的刀尖,刀刃对着自己的前胸,刀背对着扑上前来的火神爷南宫烈,这是销魂刀一百单八刀中最厉害的“追魂七刀”中的第一招“鬼卒捧簿”。 火神爷是何等人物,早已一眼看出,对方不仅手握利刃,而且还有置人于死地的绝招。 知道扑下去必然受挫,半空中一个翻转,左脚一点右脚面,斜着蹿出一丈左右,落地一长身形,哈哈一声怪笑说:“年轻人,怪不得你敢横刀架梁,原来不光寻来了灵隐寺老秃驴的镇寺宝刀,还学来了‘追魂七刀’。看样子,我要不舍得倾家荡产,那就得一世威名。葬送在此地了!也是我活该和你们结个鬼缘,你们这一群老少混蛋,也是鬼使神差注定如此。火神爷要大开杀戒了!” 话未落音,已取出一个长约半尺的朱红火筒。就在这时,曹鹏的老脸顿时煞白,惊呼了一声:“毒雾神针!”然后咬牙骂道:“南宫烈,你这不要脸的老鬼,我曹某虽然曾伤你三师弟一足,但并非重伤。为此,我已家破人亡,躲了你们整整十年。咱们纵然有仇,但与这一群年轻后辈何干?你竟然羞恼成怒,使出这种下八门也不敢轻易使用的阴毒手法。既然你非要赶尽杀绝不可,我曹鹏绝不当孬种,让这几位年轻朋友远走高飞,我立即随你们前去投案。” 武凤楼仁义宽厚,从李鸣口中已知曹鹏的一切,岂肯撤手一定?何况,他和阉贼之仇,不共戴天,凡是魏阉要捕杀的人,他都引为同道,那就更不能不管了。如今见铁笛仙曹鹏为了保住自己和李鸣、佟铁等人,竟然要自投归案,哪里肯依?朗声叫道:“曹老前辈,胜负未分,你怎么竟自示弱于人?武凤楼不才,我要凭一身所学,荡魔卫道,扫除邪恶!” 铁笛仙曹鹏凄然说道:“武公子之情,老朽心领。你哪知老鬼手中的火筒阴毒无比,非人力可敌。我不愿你们年轻人与我同归于尽,才决意随他投案,任凭魏贼宰割。” 缺德十八手李鸣闻听,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南宫老儿所持之物,就是江湖中失传已久的‘毒雾金针’吗?” 铁笛仙曹鹏默默地点了一下头。李鸣证实了火神爷所持之物果然是江湖中久已失传,也曾被武林中公议禁止使用的“毒雾金针”,他也顿时心头一惊。他知道铁笛仙曹鹏所言,毫不夸张。 这种暗器是用云贵苗疆的五毒桃花瘴夹以无数细如牛毛的金针,配以威力极大的火药,用喷火筒激射而出。打击面积,竟达一亩方圆。而且细针也用毒浸过,一经击中,子不见午,毒辣无比。看起来,凭大哥的追魂七刀已无济于事。 因为武凤楼只亮出了“追魂七刀”的起手式“鬼卒捧簿”,南宫烈就被逼改用了“毒雾金针”。奇险当头,自己再不设法挫敌,不仅铁笛仙必落奸阉之手,就是下余之人也难逃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哈哈一笑,从武凤楼身后急闪而出说:“南宫老鬼,你也是堂堂一派的掌门,动不动就拿出你那断子绝孙,罪该下三十六层地狱的破吹火筒子,借以吓人。” 他也真会逗,硬把地狱给加了十八层。又知火神爷一辈子未娶,练的是童子功,才骂他断子绝孙。众人虽在险地,也都被他给引得笑了起来。 南宫烈自遇李鸣,连连受挫,抓阄失慎,火器被盗,恨得咬牙切齿,七窍生烟。听李鸣如此一说,冷笑一声道:“缺德鬼,你不要逞口舌之利,老夫绝不会再上你第三次大当。” 李鸣心里话,我要不叫你上我的第三次大当,誓不为人。遂笑着说道:“我知你不敢再看我的戏法,哪里会上我的当呢。说实在的,场中除去铁笛仙曹老前辈以外,别人都没有你的香火高。可是,我大哥只亮了一招‘鬼卒捧簿’,你怕上面有你的名字,不敢动手过招,才拿出你那要命的玩意儿。 第49章 我也不能硬说你做得不对,因为谁的命都只有一条,谁又能不怕死呢?不过,真要这么办,可就损尽了你的赫赫名头。虽然制服了我们,你也深为武林中所不齿。我有个办法,你看可好?” 其实,南宫烈对自己的这种做法,又何尝不知道是很不光彩。但一来为势所迫,二来也是恨李鸣师徒入骨。如今李鸣这么一说,却又阴又狠地问道:“你说怎么办才好?” 李鸣胸脯一挺,朗声说道:“你的火是冲我发的,理应由我来扑灭。我虽不才,也是名师之徒,岂能因人成事?我的意思是叫我大哥武凤楼退后,由我和你动手。要是我万一侥幸放倒了你,你说怎么办?” 南宫烈不屑地说:“凭你行吗?” 李鸣一笑说:“你别狂,我是说万一侥幸,那你怎么办?” 南宫烈说:“我甩手就走。你和曹鹏的事一笔勾掉,永不再提。” 李鸣说:“不,我只要你和曹老前辈解释前怨,一笔勾销。至于我和家师,你不论何时何地,都可以随意去找,我们爷们绝不含糊。” 李鸣真不愧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人见愁,他这一席话说得四面见方,八面见线,一点挑眼的地方都没有。南宫烈一顿足说:“好!我答应你的条件。可是,你说了半天,还只说了上半句。那下半句你怎么不说呢?” 李鸣“噗哧”一笑说:“南宫老鬼,你是个老江湖了。又是一个出了名的心黑手狠的人,那下半句话还有说的必要吗?反正放不倒你,我必然落在你手。那时,岂不是任你抓磨?就是我不想认命,也由不得我了。你说是吗?” 南宫烈哈哈大笑说:“好小子,你说得干脆,我听了痛快。因为我心里高兴,今天破破例,在你没有受我的折磨之前,我允许你向我求一件事,我还肯定答应。” 南宫烈说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你落在我手,已成定局。我答应你一件事,也不过是要求从轻处置,或者免去一死,甚而至于求我准你小子落个全尸等等。哪知李鸣是出了名的刁钻古怪,机智阴损,无空还想强钻,何况有机可寻? 他一听南宫烈说了这一句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竟然给南宫烈磕下头去。别说武凤楼眉头一皱,暗暗生气,就是曹鹏祖孙三人也没有一个不生气的。各人暗恨李鸣太没有骨气,就是刀压脖子,也不该如此脓包。特别是小神童曹玉,竟气得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南宫烈见李鸣给自己磕头,满脸得色,故作大度地说:“李鸣,你小子虽然可恶,但还是知道好歹的。时间有限,有什么要求你就说吧,我会答应你的。” 李鸣爬起来说道:“我已经给你磕了头,当然不怕你不答应。因为你如不答应我,岂不也得给我回磕一个?” 南宫烈一听,陡然一惊。心想:坏了!这小子是出了名的难缠,自己一时大意,授他以柄。不知这个既缺德又脸厚的坏小子能说出什么话来? 正自沉吟,忽听李鸣嘻嘻一笑说:“我别的什么也不求你,只求你自己断去自己的一只右手。” 李鸣这句话刚出口,场子中几乎象开了锅一样,所有的人都沸腾起来了。自己这一方面的人,个个喜形于色,暗竖拇指,无不佩服他的应变之才。而剑门三雄则不啻炸开惊雷,撕肝裂胆,无不骂他缺德透顶。特别是火神爷南宫烈,竟至脸色巨变,气恼得说不出话来。 缺德十八手李鸣嬉皮笑脸地说道:“怎么,要反悔吗?这可是你自己说出来的,难道你还想咽回去不成?” 一句话逼得南宫烈头上竟然冒出汗来。倒是武凤楼看不过,挥手说道:“鸣弟,话虽是人家说的,那也不能这样做。你换个条件吧。” 李鸣哈哈大笑说:“好,大哥,我听你的。不过,南宫烈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大哥。要不是他宽宏大量,出面讲情,我非得逼你自断右腕不可。现在,我改换一个要求,就是动手的时候,请你不要还手。” 李鸣说到这里,怕南宫烈的两个师弟不答应,又加重了语气道:“这可比自断手腕要强得多了。” 千里远、万士其一想,也对,这确比自断手腕强多下。再者,凭大师兄一身功力,要和这个只会十八招的毛孩子动手,就是一招不还,时间一长,硬累也把李鸣活活累死了。怕他何来。因此便站在一旁,并未言语。南宫烈的想法,也和他两位师弟的想法一样,当下就点头答应了。 李鸣慢吞吞地摘下了日月五行轮,分握两手。说了一声“多谢。”,话到人到,招数还真是又凶又猛。十八招轮法,疾如狂风骤雨,夹着两道冷电,电光石火般向南宫烈周身致命的所在撤去。 南宫烈虽不还手,但李鸣想要伤他,谈何容易。一晃眼,十八招已然打完。南宫烈躲闪的身法刚想停下,哪料李鸣双轮一挥,又从第一招“达摩传经”施展开来,南宫烈无奈,又施展软绵小巧的功夫躲闪起来。 他果真很守信用,并不还手。一晃眼,又到了最后一招“罗汉伸腿”,十八招又打完了。 话不可重叙,李鸣毫不停手又施展开第三遍。他的缺德十八招果然厉害,看实则虚,看虚则实,似左反右,声东击西,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变幻无常,神鬼莫测。 他打得又是滚瓜烂熟,一招接一招,一式连一式,不给对手以丝毫的喘息之机。可是,南宫烈毕竟不是一般的敌手,见李鸣翻来覆去老是打这十八招,不由得暗暗好笑。心想:凭你这种打法,我闭上眼也能闪避。小子,有劲你就只管使吧,不累垮你这个缺德鬼,你火神爷爷誓不罢休。 果然,李鸣连使了四遍,手法就渐渐慢了下来,步法也有些开始凌乱,鬓角也已渗出了汗来。看样子,他是拼上了,真有不见输赢绝不下赌场的决心。 他强提真气,又从第一招“达摩传经”开始,施展开第五遍十八罗汉手。眼见李鸣气喘渐粗,南宫烈知他已成强弩之末,说不定施展不到“罗汉伸腿”就得累倒在地。遂也把身法放慢,跟着李鸣游走。李鸣好不容易撑到第十七招,身体已摇摇欲坠。 南宫烈怕武凤楼再横刀阻拦,知李鸣的第十八招“罗汉伸腿”是取源于十八罗汉中睡罗汉的形象,双手齐展,向敌人推去。又知此时他内力已尽,绝无力伤人。自己只要微微退后,使他的双轮落空,他肯定会收势不住,一跤跌倒。那时,自己便能尽情折磨这个坏小子,并夺回自己费时五年精心炼制的十二枚烈焰神火弹。 这样想着,见李鸣少气无力地使完了第十七招,知道他的“罗汉伸腿”就要出手,遂蓄势以待。 果然李鸣两目暴张,猛叫一声:“打!”双轮一分,平推过去。南宫烈凹胸吸腹,微往后移。原认为足可使李鸣招数递老,又怕武凤楼等人把李鸣抢去,不肯远离。哪知李鸣喊声既出,双臂一震,日月五行双轮竟然脱手而出。 二人相距又近,南宫烈再想逃命,哪里还能躲闪得了!只听一声掺叫,火神爷已跌倒在地。李鸣腾空跃起,斜纵一旁,大叫一声:“各位,还不乘机斩草除根,等待何时!” 铁枪赛霸王钱刚和小神童曹玉一个一拧手中铁枪,一个一拌判官双笔,双双攻上。千里远和万士其见大师兄中了缺德十八手的诡计,身受重创,知再打下去,有武凤楼在场,也讨不了好去。 千里远哈腰抱起南宫烈,万士其奋勇断后。师兄弟三人傲然寻仇而来,结果落得个凄然惨败而逃。李鸣等人眼见剑门三雄蹿出店外,并不追赶。只听远远传来麻面鼠千里远的声音:“李鸣小子,爷爷饶不了你!”声落人逝,店内渐归寂静。 由于刚才的过度紧张,现在大难已过,众人反而怔了一下来。良久之后,小神童曹玉猛然雀跃欢呼道:“好一招神奇的绝技!这一下子,南宫老儿不死,也得躺上一两个月。” 铁笛仙曹鹏紧紧握住李鸣的双手说:“老朽深感小兄弟救命之恩。我们祖孙三人愿投靠麾下,以供驱使。” 钱刚竖起拇指赞道:“李公子真有韧劲儿,十八罗汉手连使五遍,才令南宫老儿疏于防范。这两轮一砸肋间,一砸小腹,他虽有功力,也够老儿受的。二位公子真是人中龙风,武林异人。武公子一招丧敌胆,李公子三计挫火神,真是太高明了!” 众人正在高兴,忽听一个冰冷冷的声音说道:“诡计伤人,有什么可夸之处?李鸣,你自己掌嘴四下,以示警戒。” 众人一听,就知是那个武功深不可测的神秘怪客。听他边走边说,话一落音,人也走远,才知道他始终未离此地。凭在场众人和剑门三雄的功力,一人隐身近侧,硬是不能发现,这人的功夫也就太吓人了。 再一看,李鸣已双膝一屈,跪倒在地,两手左右开弓,打了自己四个嘴巴,不光没有惊俱怨怒之色,反而显得兴高采烈。小神童曹玉噘着小嘴嘟囔道:“能耐再大,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叫人自己打自己的嘴巴。李叔叔,你怎么能这样听话,竟真打起自己来了?” 这小鬼头从心眼里服气武凤楼和李鸣,原来想喊兄台,却不自觉地改了称呼。他是想讨好李鸣,进一步拜武凤楼为师。 尽管曹玉替李鸣忿忿不平,但李鸣还是笑容满面,竟然跪在地下忘了起来。武凤楼自和这位宝贝兄弟相遇以来,知他机警过人,智计百出,因而心高气傲,向不服人。今日对神秘怪客竟是服服帖帖,奉若神明,不觉暗暗好笑。 第50章 李鸣一看大哥的脸色,已知其意,忙贴过去,附耳低声,告诉武凤楼怎么和神秘怪客多次相遇、几番救护,并传了自己一式百战不败的绝招,跟任何人都能打成平手。如今见他肯处罚自己,明摆着有拜师之望,自己怎能不大喜若狂。 武凤楼一听,也替他高兴。估计此人就是在袁家堡救出自己的三师叔江剑臣,心中不免产生一股失之交臂、未能一唔的憾意与懊丧,竟然怔怔地发起呆来。 李鸣见大哥武凤楼伤愈赶来,就明白相告,要曹鹏祖孙三人暂回山村,如有需要,再去人相请。小神童哪里肯随祖父回去?扒在李鸣耳边低语了一阵子,李鸣点头答应。小神童又低言告诉了祖父,曹鹏的眼睛突然一亮。连连说好,遂辞别了武凤楼、李鸣等人,带徒自去。 李鸣等一行四人结算了店帐,拾掇了骡驮,因为马只有两匹,大家就徒步而行。走了一天,已快到金陵,忽见一个青年人从林中走出,注视了武凤楼一眼,低声念道:“无极开山门。” 武凤楼回答了一句:“三鸟震武林。” 那人立即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交给了武凤楼,拱手一礼,转身入林隐去。武凤楼拆信一看,脸色顿时陡变。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二回奇英显艺力收毒钉羞魔女小侠施智暗运巧计惊凶僧 原来密信上写道:郡主慨赠巨金,侯已探悉。江边、滁州,沿途皆卡。信王来皇陵之期业已迫近,可将重金暂存南京,伪装前往,寻机和侯作最后较量,务摧其气焰,保五皇子平安。必要时,你三叔会出手相助。 此示。 下面印一展翅飞雕。武凤楼看罢,知掌门师伯为了协助自己,业已发动本门全部力量,送信人也是先天天极派门下弟子。看完以后,又交给李鸣。 二人密议,决定派佟铁暗带重金持李鸣的亲笔书信,去找按察使李精文,请他代为保存。 然后用骡驮改装石头,以吸引敌人。有三师叔暗中相助,二人决定和侯国英最后一拼。计议已定,由李鸣向父亲李精文详细叙明一切情况,叩请相助,派佟铁以原来两匹马载着金驮暗去南京。然后用骡驮装上碎石,三人动身向江边赶去。 由于有大师伯的沿途示警,武凤楼等人特别谨慎。到了江边,找到船只,渡过了长江,竟然没发生任何事情。中午打尖,三人吃完饭正准备动身,忽然一个紫面虬髯的老年穷汉凑了上来,对着李鸣央求道:“小客官,小老儿是此地的脚行,养有三匹好马,专跑长途。我看三位是富家子弟,长途跋涉,如何经受得了?请骑上我的马匹赶路吧。”说罢,用手一指远处树上拴的几匹健马。 李鸣心中一动,暗想:大师伯说,女魔王侯国英在沿途设卡,这老汉莫非是侯国英的爪牙?有心试他一试,遂一伸手抓住他的臂膀,暗中用力一扣,同时口中说道:“很好,我成全成全你。” 他这一抓,用上了八九成力道,原想试试老汉是否真是一个赶脚之人。哪知这么一扣,那穷汉却惨叫一声,一条右臂已软软地垂了下来,而且并无一丝反震的力道。 李鸣又见那老汉疼得热汗直冒,浑身抖颤,知他一点武功内力皆无,不禁怪自己多疑,心中好生不忍,忙把他的脱臼处给推拿接好,从袋中掏出十两银子交给老汉说:“对不起,我情急失手啦!这十两银子是牲口的脚力钱。不过,马行迅速,你能跟得上吗?” 那老汉凄然一叹说:“老汉是天生的穷命!赶脚一生,再快的牲口,也不会把我落下。小客官,你放心好了。” 李鸣由于刚才抓伤了他,心有歉意。又见他说得可怜,笑了一笑说:“你有这三匹牲口,卖了它,买几亩土地也可糊口。这么大年纪,还受这份风雨冷热的活罪作甚?” 那穷汉叹口气道:“我要有这么三匹马,睡觉也能笑醒!可借这马是脚行老板的,我是只挣几个有限的脚力钱罢了。小客官,请上马吧。” 等三人离开了桌子,那穷汉又把桌子上吃剩的薄饼夹上剩下的菜肴,揣入怀内。李鸣是富家子弟出身,虽然刁钻古怪,见此也不由得暗动恻隐。上马后,他始终揽辔在前,缓缓前行。 走了一程,回头一看,那穷汉果然脚步娇健,紧紧地随在马后。心中不禁一动,遂加快了速度。再一回头,见那穷汉还是一步不落。心中一凛,怕看走了眼,中了敌人的奸计,向武凤楼、曹玉二人一打招呼,飞马狂奔起来。 二人也有此意,纵马追去。一气足足跑出了十四五里,三人才缓缓停下。再回头一看,那穷汉已踪迹不见。 小神童说:“二叔,这老家伙到底叫我们给撇下了。” 武凤楼哼了一声,责道:“小小年纪,不准跟二叔学坏。什么老家伙老家伙的,我们侠义中人,最讲究惜老怜贫。” 曹玉被武凤楼训得一伸舌头,不敢再多言语。李鸣刚想反驳几句,一支响箭破空而起,前面突然出现几十个黑点,逐渐庞大。接着,一阵擂鼓似的马蹄声传了过来。不多时,数十个江湖怪客,各骑怒马如龙,蜂拥而至。 当先一骑,是一匹浑身雪白、一无杂毛的白马,上面端坐一人,温文秀雅,身穿藕褐色绣罗花袍,脚登粉底官靴。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总督女魔王侯国英! 她身后马上坐着一对老年男女。这两个男女皆披散满头长发,形如鬼怪,煞是吓人。 李鸣心中一凛,他知道这一行人中,最为难斗的恐怕就是这一对男女怪人了。低喝了一声:“注意那对老年怪人。”随后纵马向前,冷然说道:“侯总督,你可真是冤魂不散,我们走到哪里,你都会追到哪里。今天,又见面了!” 侯国英马上轻笑,脆生生地说道:“奉旨追捕,侯某焉敢辞劳。武凤楼,你这马上驮的是什么东西,能直言相告吗?” 李鸣哈哈大笑说:“大丈夫事无不可对人言。骡驮内是数十万两金银,侯总督是见财起意吗?” 侯国英阴森一笑说:“能告诉我这巨额金银的来历吗?” 李鸣正色道:“侯总督此话何意?” 侯国英干巴巴地笑道:“我问的是这些金银的来路,李公子不会不懂吧?” 李鸣还是一本正经地说:“那自然是武大哥的祖宗遗产了。” 侯国英一声冷笑说:“武伯衡自命清高,沽名钓誉,哪来这许多银两?你骗不过我侯某人。识相的,说老实话,我会网开一面,饶尔等一条小命。否则,我叫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成的味道。” 缺德十八手李鸣也真叫不含糊,在强大的敌人面前,谈笑怒骂,丝毫不惧。听了侯国英的威吓,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侯国英一怔,问道:“你何故发笑?” 李鸣说:“自古道,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只是说一个小小的四品皇堂,何况武大人是两江巡抚,区区数十万金,又算得了什么?侯总督如确实垂涎,我劝武大哥全数相赠如何?” 侯国英虽然神通广大,手段毒辣,论口舌之争,她还真斗不过人见愁李鸣。一听之下,勃然大怒,说道:“闭嘴!谁稀罕你这一点金银?我只是要知道它从何而来。” 李鸣一声狂笑说:“侯国英,你真是其蠢无比!你想,我会告诉你吗?你只要活捉了我们爷儿三人,又何求不得?少废话,咱们还是手下见高低。”话一说完,翻身下马。 韦家五鬼知缺德十八手诡计多端,虽相争功,却不敢轻易临敌。一时间竟然冷起场来。 李鸣乘机哈哈大笑说:“侯国英,这就叫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小爷我大马金刀的一叫阵,还真把你的几个脓包手下给叫哑啦。你瞧,一个也不敢出阵。”李鸣也真损,他真把韦氏五鬼给骂惨了。五鬼一气,哇哇怪叫,一齐从马上飞扑过来。 李鸣正是想激他们如此。等五鬼一齐扑上,他竟喊了一声:“好家伙!一拥齐上呀。” 气得侯国英重重地哼了一声,暗骂李鸣缺德,更气自己的手下脓包。五鬼被李鸣一喊,也觉得五打一太不象话?又听顶头上司一哼,知道已引起侯国英不悦,心内又是一惊,顿时愣在当场,手足失措起来。 李鸣这才笑说道:“谢谢五位捧场,想给在下一个面子。可是,我要真的伤了五位,也对不起你们的师父了。我看五位还是退回去吧。” 李鸣话未落音,只听两声鬼啸,两条古怪的身影倏地飞落,正是那两个披发怪人,男左女右,冷冷地站在自己面前。李鸣原是想试一试这一对怪物似的男女,是不是传言中五鬼的师父鬼王司谷寒,鬼母阴寒月。不料一试之下,果然是湖北君山恶鬼谷,名震黑白两道的鬼王、鬼母。 他这一惊,确实非同小可,刚想鼓动其如簧之舌再施巧言,哪知鬼母一声撼人心肺的诡笑,黑影一闪,已掠身面过。李鸣觉得腰中一轻,伸手一摸,一对日月五行轮已被阴寒月顺手摘去。李鸣心神大震,这鬼母的功夫太也吓人了。 李鸣正在惊魂不定,只听武凤楼一声冷笑说:“好一招黄泉鬼影!只是还欠点火候。我的销魂刀,比我这兄弟的日月五行轮强得多了。两位贤伉俪,谁有兴趣,不妨一试。” 说罢,从背后摘下销魂刀挂于腰际,冷然傲立,当场叫阵。鬼母刚想发动,已被鬼王阻住。他瞧了武凤楼一眼说:“看你年纪相貌,又带有销魂刀,肯定是五岳三鸟的传人武凤楼了。 第51章 不然,绝不会认出我们君山恶鬼谷的‘黄泉鬼影’身法。贵派的‘移形换位’有异曲同工之妙,不需再较量了。我想讨教你先天无极掌法,望小朋友不要吝教。”说完,不等武凤楼开口,身躯一晃,掌风已然及身。 武凤楼知他就是凶名昭著的鬼王司谷寒,哪敢大意?忙卸肩塌腰,闪开他攻来的一掌。 好鬼王!一招落空,跟着一招“钟鼓齐鸣”又打了过来。 武凤楼左肩一引,斜着蹿出五尺,脚下尚未站稳,鬼王如影随形,颤巍巍的一只鬼爪已向他脑后玉枕穴抓来。武凤楼一个“扭项观花”又闪避开了。一连三次,未能奏效,鬼王老脸微红,突然一招“饿鬼乞食”,向武凤楼猛击过去。 武凤楼知恶鬼谷这两个老鬼都练有极厉害的阴毒掌力,所以始终不敢和他硬拼,遂一个“移形换位”闪向一旁。 鬼王有恃无恐,接着又是一招“冤鬼索命”,逼得武凤楼横移八尺。李鸣知道大哥武凤楼绝不是老鬼的对手,忙把两枚丧门钉扣在掌心,从侧面一掠而上,喊了一声“老鬼,小爷接你一掌。” 这就叫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凭李鸣往日的那份聪明机智,那真是点眼即过。今日因见武凤楼被鬼王逼得节节后退,光想着上去接应,却忘了鬼母在一旁虎视眈耽。他原打算掌扣丧门钉,诓鬼王对掌,暗刺他的劳宫穴,破他的阴毒掌力。哪知道刚掠身而出,已听得一声诡笑,面前人影一花,自己的两肩肩井已被人紧紧抓住。 他刚想一扬两掌,用丧门钉伤他,却听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说道:“坏小子,我劝你满肚子的坏杂碎趁早别往外掏。否则,我捏碎你的琵琶骨,叫你一辈子残废。”接着,肩头一阵子剧痛,他的双手哪里还能提得起来?两枚丧门钉也随着落在地上,这才看出自己是落在鬼母的手中。五鬼中最小的韦志道蹿了过来,看样子是来捆绑他的。 李鸣心里清楚,侯国英恨自己入骨,这一被生擒活捉,非受尽人间惨罪不可,别想痛快地死去。虽然如此,他还是眼珠乱转,寻求脱身之策。 说时迟,那时快,李鸣刚落鬼母之手,五鬼韦志道还未蹿到之时,小神童曹玉已飞身拔起,右手笔“魁星挥笔”,横砸鬼母的太阳穴,左手笔“毒蛇寻穴”,直点鬼母的鼻下人中。 小神童是救人心切,动手过招,全不顾武林禁忌,一开始就拼着命狠下煞手。李鸣怪叫了一声:“玉儿退下。”话未落音,身子已被鬼母抛出。 阴寒月两只瘦长的鬼手一分,已抓住了小神童曹玉的判官双笔,一声诡笑道:“小人儿好毒的手法!”双臂微震,那对判官笔已被她夺在手里。 好曹玉!虽然仅只十一二岁,可是祖父铁笛仙乃黑道拔尖人物,久经其熏陶,练就了一副钢筋铁胆,临危不乱,半空中一个“云里翻身”,硬把自己小小的身躯甩出一丈左右,脚一沾地,顺手往腰中一扯,一条七尺长的链子锤已荡了起来,再度猛攻,救护李鸣。 这孩子对李鸣极有感情,知他得罪的人多,树敌面广,落入侯国英手中万难生还,所以拼命抢救。不料,一照面,双笔就被夺出手去,忙扯出腰间围的链子锤来。 这是他童年时所使的兵器,因为使用顺手,一直未舍得扔下,有时还演练演练。不料,今天还真派上了用场。他链子锤在手,胆气一壮,猛地一扑身,抖手一个“插花盖顶”,往鬼母当顶砸去。 鬼母一声轻笑,带着笑声骂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信手一扬,也不知用的什么手法,链子锤的锤头已被她抓到手中。接着笑道:“我最喜爱狠毒的孩子,你很合我意。可惜,生得过分清秀,要是再长得硬气一点儿,就更美了。娃娃,拜我为师好吗?” 小神童心中一气,暴喊了一声:“凭你也配!”右手一抓链子锤中间,左手一抖,另一个锤头“泥牛入海”,往鬼母下盘砸去。 鬼母笑骂道:“娃娃,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左腿一抬,已把砸来的链子锤踩在脚下。 小神童心里一急,双手抓住链子中间,奋力猛夺。 只见鬼母右肩微抖,一股大力反震过来。小神童无奈,只得撒手扔开。转脸一看,五鬼韦志道已用绳索把李鸣捆了个结结实实。他立时心神狂怒,无计可救,一咬牙,竟朝鬼母阴寒月一头撞去。 鬼母对这头小蛮牛,确实很为喜爱。尽管她生性嗜杀,又黑又狠,今天对小神童曹玉竟萌动了慈母的天性。虽然曹玉骂她,打她,她不光一点不气,反而象母亲倔娇儿一样地逗他,爱他。最后,见他一头撞来,心中大喜。 她一生未育,五个徒弟皆丑陋不堪,哪有曹玉这么可爱。她心头一颤,宛如爱子扑怀索乳似地心花怒放,忙伸出双手,正想把曹玉搂入怀中,亲他的小脸蛋儿,哪知曹玉将要撞到之际,蓦地一条黑影,幻魂似地一闪而过,而自己的右腮已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掌,顿觉火辣辣的生疼。 她一生横行,杀人无数,人们避之如虎,就是鬼王司谷寒也让她三分。今天,她头一遭被人打了耳光,哪里容得!她虽知来人身法奇绝,神幻无比,但仗着自己夫妻练有阴毒的掌力,一发狠,点脚纵起,向着闪去的黑影猛扑过去。 不料,竟然扑了一个空。耳中猛然传来了一声怒吼,那明明是丈夫鬼王怒极的声音,再寻声看去,只见和鬼王动手的武凤楼已闪在一旁,自己丈夫的左边腮上一个鲜红的掌印好象似刚刚印上不久。 她心头一凛,来人能举手之间抢出了和自己动手的小孩。顺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已然神乎其神。哪知又在自己的跟踪追迹之下,扯开了被丈夫全力扑击的武凤楼,同时也揍了丈夫鬼王一记耳光。有趣的打耳光也有讲究,正好是男左女右。这好整以暇、从容不迫,把自己夫妻视为儿戏的人物,莫非真的是神鬼不成。 她惊魂未定,再一注视,只见自己的丈夫鬼王已被锦衣卫总督侯国英阻止,站在侯国英对面的是一个紫色脸膛,一脸虬髯,穿着褴楼的老年穷汉。 鬼母心中一征,心想,自己已成名多年,久走江湖,怎么没见过这么一号人物。如论功夫,他算是武林中顶顶拔尖高强的了。可自己不仅不认识,甚至也没有听人传说过。那自己真是孤陋寡闻到了家啦!她那往日骄横的气焰,顿时消失了不少。 这时,就听侯国英朗声问道:“朋友,看你的身手,也是高明。想必是隐身武林的奇人异士。敝人在内廷供职,官拜锦衣卫总督之职。下官奉旨捕捉叛贼之子武凤楼,请阁下别淌这个浑水。容本督功成之后,必致谢意。” 侯国英是出了名的女魔王,狡诈百出。她见这紫面虬髯人的身法功夫极为神幻,不知虚实,才自报身分,软硬兼施,企图令对方知难而退,免去一场大麻烦。然后,再派人查清他的来历,或是收买,或是铲除。所以,才破例说出这些好听的话来。 哪知她虽然打的是如意算盘,可那紫面虬髯人却不买她的帐,生硬地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总都、总头,我是个赶脚糊口的穷人,把老板的三匹马雇给了他们三位。价钱是这位小客官讲的。”说着,用手一指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李鸣,“现在,你们不光把我的三匹马给惊跑了,也把我的雇主给绑上了。请问,我找谁讨债去?你得放开他,好和他算帐。”一边说着,一边旁若无物地向李鸣走去。 自从这个紫面虬髯人一出现,李鸣的眼睛就陡觉一亮。见他朝自己走来,便就地一滚,脱离了韦志道的控制。韦氏五鬼往上一围,企图全力阻截。一晃眼的工夫,五人全被紫面人抓住抛了出去。 鬼王、鬼母不愧是恶鬼谷的鬼主,形势虽急,绝不联手偷袭。女魔王侯国英却一按马的判官头,飞身而上,手中折扇一扬,丝丝丝三缕疾风,直朝紫面人扑去。 紫面人左手提起李鸣,右手一抓,三枚天罡钉已被他抓在手内。信手一划,李鸣身上的绳索全被划断。侯国英一咬牙,身躯陡翻,九缕寒风从上中下袭往紫面老人。 就听冷笑声中,人影一晃,九枚天罡钉又被紫面人左三右六齐齐接去,侯国英又气又急,一式“龙门三叠浪”的巧妙手法,连续打出三次,每次六支天罡钉,疾风骤雨般向紫面人倾泻而下。 不料那紫面人却象随风的柳絮,软绵轻巧,飘忽至极,两手信手抓来,十八枚天罡钉竟一支也没有落下,全被他接在手中。 侯国英玉腕陡颤,一甩手,五枚天罡钉形如梅花,撒向紫面老人。扇中仅剩一支,一咬牙刚想激射而出,猛然间想起一事,心中悚然一惊,不由得把按上去的拇指又轻轻移开,最后一支天罡钉并没发出。举目看时,一蓬梅花似的寒星已落入紫面人的袖中。顿时吓得侯国英花枝抖颤,额角上沁出了冷汗。 紫面人诡谲地一笑说:“耳闻人言。你在练成天罡扇之初,曾立下誓言,出师之后,第一个赤手空拳接下你三十六支天罡钉者,你就改装下嫁。今日,你只打出三十五支,那一支怎么不敢打啦?你是嫌我又老又丑,还是想削发为尼?你今天非得给我说个明白不可。” 紫面人这一番话,直把个不可一世的女魔王侯国英羞得面红过耳,怒火中烧,恨不能钻入地缝,愤而自裁。但她到底是女中袅雄,迅即冷然一笑说:“不错,是有这么一句话。可接不够三十六支者,也不够资格呀。” 紫面人哈哈一笑说:“你最后那一支敢不敢打出来?” 第52章 侯国英迟疑了一下说:“世上没有我不敢做的事,我会打出这最后一枝的。不过,不是现在。” 紫面人仰天狂笑道:“想不到堂堂的锦衣卫总督,也有怯阵的时候。” 侯国英的三十六枚天罡钉,已被紫面人接去三十五支。她所以不敢打完,是怕最后一支也被接去,那岂不应了自己当初的誓言。她对紫面人的武功,实在是由衷佩服。只是嫌他既老且丑,才不愿嫁她。如今一来遭他戏耍,急怒攻心;二来又见他狂傲无礼,仰天大笑,毫无防范,侯国英暗骂一声“老鬼该死”,陡然把最后一支天罡钉用重手法甩了出去,疾如电光石火,直奔紫面人的咽喉。 侯国英是诚心要紫面人的性命,所以出手既毒又狠,十分吓人。哪知紫面人就象算准了她的发钉时间,手劲和打法一样,突然身形一正,把嘴张开。然后,双唇只一合,正好把侯国英打来的最后一支天罡钉咬在口中,时间、劲道,拿捏得恰到好处。 侯国英顿时吓得头晕眼花,摇摇欲倒。紫面人哈哈一笑说:“侯国英,你还有何话说?看起来,只好嫁给我这个又老又丑的穷汉了。” 侯国英羞愤交加,张口结舌,一时间,竟急得流下泪来。 这时,就听紫面人“噗哧”一笑说:“侯国英,你不要难过。就是你为践誓言,情愿嫁我。我也不愿娶你这个女魔王。所以,才故意没接全你的三十六支天罡钉——因为这最后一钉,是我用牙咬住的,并不是用手接的,不作数。可是,我的三匹马怎么办?那可是被你的人给惊跑的,你不认帐可不行。” 侯国英只求他不追逼接全三十六支天罡钉就改装嫁人的誓言,其它的事情,都好商量。 一听他要追索三匹失踪的马匹,情愿加倍偿还,刚想张口说话,不料那紫面人已经不再理她,一把抓住了李鸣,破口骂道:“老子一生好强,没曾想竟然收了你这么一个窝囊废徒弟!你可气死我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几乎把双方的人都惊得叫出声来。恶鬼谷的人更吓了一跳,原来神鬼莫测的紫面人竟是这个坏小子的师父,幸亏刚才没对他狠下杀手。 李鸣见紫面人救他的身法,心中已然雪亮,知道他就是教自己一式怪招的神秘怪客。听他骂自己的言语,知他已同意收自己为徒,喜得如一步登天,几乎头脚不稳起来,忙着扑通跪倒说:“师父,你老别气。不是徒弟我窝囊,是你老捆得我太严实,使我施展不开手脚。只要你老人家点头认可,请看徒弟我大开杀戒。” 这小子一高兴,又犯了满口瞎诌的老毛病。武凤楼心想:缺德鬼,你好好地嚼吧,非挨揍不可。果然那紫面人左右两个耳光,打得李鸣晕头转向。然后向武凤楼说道:“这两个老鬼作恶多端,又纵容他们的五个徒弟充当阉贼的鹰犬,我要你全宰了他们。逃了一个,我罚你跪一天一夜。” 武凤楼一直到现在,才完全明白面前的紫面人正是自己的三师叔——五岳三鸟中排行居三的钻天鹞子江剑臣。听师叔的吩咐,又想起掌门师伯的手示,知今天一战,是大挫侯国英锐气的大好时机。遂飘落当场,手指五鬼骂道:“我奉命宰你们五个。谁乖乖地听话,我保险叫他痛痛快快。谁要抽冷子想溜,我叫他尝尝错骨分筋是什么滋味!” 韦家五鬼未投靠魏忠贤以前,就在黑道中闯过很大的事儿,又有师父师母和顶头上司女魔王在场,虽知紫面人厉害无比,但这些亡命之徒总认为能狼不敌众犬,好手架不住人多,听了武凤楼这一句话,“刷”地一声,齐崭崭地一起亮出青光闪闪的鬼头大刀,五把鬼头刀的刀尖上吐出了五道刺人双眼的寒芒,宛若一排刀山刀海,直向武凤楼逼来。 小神童曹玉自命为武凤楼的首徒,见自己的师尊突然遭受到五鬼的联手攒攻,不由得大喊一声,双掌交错,蹿身而出,立于武凤楼的肩下,护卫着师父。 紫面人不由得暗暗点头,柔声唤道:“娃娃,快快退回,你帮不上忙,反而碍事绊脚。听话,啊!” 小神童全部兵器已被鬼母夺去,明知帮不上师父的大忙,但出手一腔激愤,才一错双掌蹿了出去,意在拼死相助。现在听紫面人和声相唤,怎敢不遵?只好恨恨退下。 只见武凤楼缓缓地抽出了销魂刀,一个“夜战八方”藏刀式,点手叫阵。五鬼“刷”的一声,抢占了五方,由大鬼韦志远司命,暴喊了一声:“上!”五把鬼头刀从五个方向,一齐朝武凤楼扎来。 武凤楼一声轻啸,声如龙吟,身躯陡然暴旋,销魂刀已化成了一片红紫相间的光幕。只听一阵细碎的“噌噌噌噌噌”之声过处,韦氏五鬼五柄鬼头刀的刀尖全都被截去了!更为奇特的是,五人从五个方位扎来,上下高低不同,力道各不同,而武凤楼不仅一刀惊退了五鬼,更为难得的是,刀尖都被削去半寸,没有一丝儿长短之差,足见其眼力之强,手法之准,功力之深都已达到了极高境界。 小神童喜得几乎跳起来,李鸣斜眼偷看紫面人,只见他眉头微微颤动,意颇不足。不由心中一凛:大哥的刀法如此凌厉,他老人家还不满意,今后可有我的洋罪受了! 正当李鸣怔怔出神之际,大鬼韦志远又忙叫一声:“上!”这一次比上次可厉害得多了。 因为他们是亲弟兄五人,心意相通。大鬼一声令下,五口鬼头刀上劈、下剁、左砍、右削、中回穿,夹带着五缕劲风,五声轻啸,一齐向武凤楼狂袭过来。 武凤楼豪情顿增,一声长啸,有如狮吼,一式“移形换位”,销魂刀幻起层层霞光。一片斩铁断钉声中,夹杂着一阵惊呼,韦氏五鬼的手中已只剩下五把刀柄,所有刀身一削而空。 五鬼弟兄脸色惨变,惶然后退。 武凤楼右手紧握刀柄,左手拇、中两指虚夹刀尖,刀背朝外,刀刃向内,正是追魂七刀中的第一式“鬼座捧簿”,他那两只寒光四射的眸子,紧紧盯住五鬼的身影,吓得五鬼索索而抖,谁也不敢先逃。因为他们知道,武凤楼的身法比自己快得太多了!在他的眼神笼罩之下,谁若稍动一动,谁就会首先横尸地上。 鬼王、鬼母做梦也想不到,五岳三鸟门下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弟子,竟能有这么高的功力! 关心爱徒情切,双双同声说道:“五岳三鸟,名不虚传。我等认栽!” 侯国英“唉”了一声,腾身上马,从牙缝里吐出一声“撤”,率行驰去。她身后的十四个锦衣卫士迅速地排成了两层七星阵势,每人一具扳弩,压住退路,交替着撤走,渐渐地隐没在夕阳的余辉之中。 紫面人对侯国英的逃走,一点也不加理会,退到一块青石上坐了下去。武凤楼、李鸣、曹玉已全部跪到面前。武凤楼磕完了四个头以后,仍是跪着不起。李鸣、曹玉自然也不敢起立。 紫面人缓缓说道:“楼儿,你尚有何求?” 武凤楼又磕了一个头,虔诚要求道:“弟子想求三师叔现出真容,让孩儿正式参拜。” 江剑臣闻此,似乎非常激动,沉吟良久,才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你师祖遗训,怎敢违逆?我行道江湖,没有你掌门师伯的命令,绝不准露出庐山真面。反正,今后我对你们三人也不会再藏行踪,你们应该知足了。”武凤楼不敢再求,只得站了起来。 李鸣仍伏地不起。江剑臣哼了一声说:“我从前听几个老哥哥,包括你两个矮子师父,都夸说你很有出息,又念你的大师伯矮罗汉窦觉为了楼儿之事惨死杭州,我才答应教你几手功夫。哪知你除去朗朗大言以外,简直脓包至极!你一见恶鬼谷两个老鬼,就该早作准备,只要严守我的训示,用那招同归于尽的打法,总可立于不败之地。偏你自作机警,贻误时机,一照面就被人家摘去日月双轮。后来又被人家捆住手脚,简直是废物一个!我改变了主意,不要你这个没出息的徒弟。” 李鸣被江剑臣臭骂了一顿,饶他一肚子坏水,满脑子阴狠缺损的鬼主意,却不敢吭上一声,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只是连连叩头不止。武凤楼刚想开口替李鸣求情,江剑臣瞪了他一眼,吓得他滚到舌尖的话又咽了回去。 江剑臣不再理睬李鸣,转向小神童曹玉柔声叫道:“娃娃,你很有一股子狠劲儿,很对我的口味。站起来,我有句话问你。” 曹玉仍是伏地不起,恳切地说道:“孙儿身分未定,请三师爷训示。” 江剑臣哈哈大笑说:“你倒很会利用机会!起来吧,我替你做主。等禀明了你掌门师祖,择了日子,让你拜楼儿为师就是了。” 曹玉惊喜交加,竟流出了泪水。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江三爷会一口应允,忙着又给江剑臣磕了一阵子头,站起身来,扑倒在武凤楼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四个响头。然后很小心地对江剑臣说道:“三师爷,孙儿理应叩见李师叔。可他老人家得不到三爷爷的恩准,不敢起来,这叫孙儿如何给他老人家磕头?请三爷爷看在孙儿得列无极门墙的份上,开恩饶恕了李师叔吧。”说完,就又要跪下。 江剑臣被他这一手乘机求情的机灵心眼儿逗得笑了起来,瞥了李鸣一眼。曹玉不等三师爷开口,就忙着说道:“二叔,三爷爷已经恩准了。你快起来,受侄儿一拜。”等曹玉给李鸣磕过了头,江剑臣脸色一变说:“鸣儿,我暂时虽让你起来,可我绝不会马上收你为徒。除非你能立上大功一件,我才准许你入我门下。” 第53章 李鸣连连答应。 武凤楼叩请三师叔指示去凤阳的一切机宜。江剑臣说:“五皇子朱由检即日可到,随行人员,也已查清,除老驸马冉兴外,还有信王府老太监王承恩,小太监曹化淳和侍卫吴孟明。你掌门师伯已飞函请出北方大侠俞允和一字慧剑供雪二人一路暗护。另外,你师父与你窦二伯父也北上相迎,谅无一失。只是凤阳皇陵镇守使祖大寿乃魏阉亲信。魏又暗派多人南来,决心利用信王祭陵的机会,下手翦除。这一次,双方齐集凤阳,必有一场恶战。” 李鸣看了江剑臣一眼,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江剑臣说:“你有什么话,只管说。” 李鸣问道:“师父,这次南下的阉党,谁最厉害?” 江剑臣说:“最厉害的是青阳宫的三僧……空性、空净、空明。这三人是魏阉一毒、两剑、三僧、四煞、五鬼、六怪、七凶、八魔中最主要的人物。” 李鸣奋然说道:“请师父准我去凤阳,挡此三僧,卫道驱邪,报效师门。” 江剑臣瞪了他一眼说:“你有何能耐,敢出此大言?太也放肆了!” 李鸣说:“弟子绝不敢胆大妄为,我自有挡他之策,请师父恩淮。” 江剑臣一气说道:“如办不成呢?” 李鸣立即应声说:“自废武功。” 江剑臣不由得一怔。须知,练武之人,爱武如命。如废去武功,岂非生不如死?正在沉吟,李鸣又追上一句:“请师父恩准。” 江剑臣知他立功心切,但也为他有此胆量而暗暗高兴,点头说道:“很好,我命楼儿助你。” 李鸣摇了一下头说:“因人成事。不算大功。我要自己去办。” 听了李鸣的话、江剑臣不禁暗暗后悔:是不是自己刚才对他太严厉、太苛求了?对于这三个恶僧,江剑臣可是比谁都清楚。他们三个都是少林寺僧人,是现在少林寺掌教方丈空印禅师的同辈人物。少林派七十二神功,三僧已练得出神入化。因为利欲熏心,又不守戒规,才被魏忠贤聘至青阳宫中作了他的心腹武士。 这三僧相当高傲,就是对魏忠贤的生死至交,麾下排为首座的头号人物五毒神砂郭云璞,也不放在眼里,魏忠贤因为这一次是行刺信王,生死攸关,又知先天无极派跟自己作对,为保万全,才请出三僧来凤阳坐镇,其身分可想而知。 现在,以李鸣的一身所学去挡三僧,岂不是以卵击石?而且信王马上就到,一场恶斗近在眼前,这是关系大明江山和先天无极派的威名所系,容不得有半点差错,所以,江剑臣沉吟了起来。 武凤楼说:“二弟,不准胡闹,你虽急于立功,可也得有个分寸。三僧凶焰熊如烈火,你又不叫人相助,误了国家大事,你百死莫赎。” 小神童曹玉也出言相劝二叔不要急功犯险。李鸣因为有江剑臣在座,不敢卖狂,只有小心翼翼地说:“我这次先去凤阳,是挡三僧,不是杀三僧。大哥你听懂了吗?别的我不敢夸口,杀掉三僧也不算太难,何况只是阻止挡住他们,到时候不能出手罢了。我自有办法叫他们不敢动手,束住魏阉派往凤阳最厉害的三个杀手。” 江剑臣见他说得有理,遂点头答应。李鸣当下叩别江剑臣,徒步赶奔凤阳,江剑臣等爷儿三人把骡马寄存一家农户,也随后跟去。武凤楼带曹玉一路。江剑臣自己单走,他化装成一个走江湖的老年郎中,尾随着李鸣向凤阳赶去。 他对李鸣管制虽严,内心还是相当喜爱的。当晚住宿滁州。次日动身,李鸣已扮成了一个小道童模样。江剑臣见他在街上买了几尺黄布和一只铁鼎、勺子、硫磺等物,不知这坏小子想干什么,只有远远地随着,防止他斗三僧不成遭了毒手,无法向掌门师兄交代。 一路无事。这一天早上赶到凤阳,适巧正赶上皇觉寺庙会。天刚到半晌午,已人流如潮,拥挤不堪。只见李鸣一入人群,竟然踪迹不见。江剑臣一时口渴,他又素有洁癖,不愿喝会上的茶水,就信步往皇觉寺院走去。不料,刚到寺前,只见赶庙会的人纷纷闪开,从寺内走出三个身材奇伟的和尚来。 头一个面如淡金,狮鼻阔口,大耳垂轮,貌相神武,穿一件黄色僧衣,白布高袜子,两道脸儿的粉底僧鞋;第二个头如麦斗,面如锅底,扫帚眉,大环眼,深眼窝,血盆口,凶猛异常,穿一件深灰色的僧衣,灰布高勒袜子,灰布僧鞋;第三个僧人身材细长,骨瘦如柴,几乎是皮包着骨头,细眉小眼,鹰鼻扁嘴,身上穿着一件大红僧衣,飘然如火,布袜僧鞋。 三个和尚高视阔步,傲然无物,每人手上都拿着一串念珠,未带任何兵器。那念珠全是用精光四射的钢球穿成。江剑臣是何等目力,一眼看出正是那三个少林凶僧:金面佛空性、铁罗汉空净、瘦金刚空明。身后边是皇觉寺住持僧园智和一群僧人。 一行僧众走出庙门,向会上走去。会上人多,虽有僧人开路,也是拥挤得很。猛然一眼看见道童打扮的李鸣出现在三僧面前,江剑臣不由得双眉微皱:“这小子胆子太大了,竟敢螳臂当车!要不是我随后而来,凭你那点儿微末功力,岂不被这三个凶僧碾成碎粉?” 江剑臣正暗自生气,忽见李鸣从怀中掏出一个黄色小布袋,摇晃了一下,倒出二十文钱来,买了一条手巾,把黄布袋又揣回怀内。接着,斜跨一步,到了一个吃食摊上,从怀中一掏——还是那个小布袋,一抖一倒,又是二十文铜钱滚了出来。他买了十块五香豆腐干和十文钱的花生米。买完后,又揣起了布袋。 三僧颇感有趣,脚步竟放慢了下来。只见李鸣边走边买,那小黄布袋内好象永远是二十文铜钱在内,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吸引了不少人观看。李鸣买好东西,向会外走去。三僧也紧紧跟随其后。 江剑臣暗暗好笑:这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个和尚哪里料想得到呢? 出了会场,前面是一片很大的树林,而且紧靠山坡。江剑臣见李鸣不慌不忙。缓缓向山坡上走去,不由得暗赞:这小子真够有种的,竟敢独自一人将这一群身怀绝技的僧人引上偏僻的山坡。心里话,我倒要看看你小子到底用什么办法收拾这三个凶僧。为了隐起身形,他身躯微晃,藏在一棵浓密的树帽子上。 只见李鸣放下肩上的搭裢,拿出刚才买的那只三只脚的铁鼎,用山涧水洗净,又装了半鼎清水捧向林中,用石块支起,在山坡上找了十几块象石头一样的东西,放在鼎下,一晃火折子将其点燃,竟烧起水来。 尽管很多人围观,可他并不理会,还是有条不紊地忙他的。 一会儿,水沸腾了。他从腰中拿出一个纸包,慢慢打开,原来是一小包米粒。李鸣拿起一粒,又捏去一半,把半粒米粒丢入铁鼎,用那柄铁把小勺乱搅起来,众人愈加掠奇。一会儿工夫,稀奇的事情出现了。鼎中的清水渐渐稠了起来,最后竟成了一鼎米粥。 这时,瘦金刚趋前说道:“小童儿,你这粥能喝吗?” 李鸣并不理他,自顾取出小碗,自己先盛半碗喝了下去。然后用清水洗了洗碗,用刚买的毛巾把碗擦净,盛了一碗,双手捧着送到三僧面前说道:“这是宫廷御米碧玉粳精制而成。三位上人敢尝尝鲜?” 古话说,人见稀罕事,必定寿命长。别看三个少林和尚经多见广,也被李鸣这件神奇的怪事深深地吸引住了。何况,又见他先盛半碗喝了。更加三人平生骄横,依仗浑身神功,藐视天下武林人物,岂能怕一个小小的童儿?遂带着一种好奇心理,毫不迟疑地接过米碗,先递给大师兄金面佛。 金面佛空性一品,不仅有一股清香,而且还隐有甜味,忙着传给二师弟铁罗汉。师兄弟三人互相推让着把一碗米粥喝了个干干净净。 铁罗汉哈哈一笑说:“小童儿,真有你的!佛爷跟你有缘,等我们处理完手下的事情,跟我回青阳宫如何?” 李鸣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连连称谢。 江剑臣心想:看不出这小子还真沾上了三个秃驴。听铁罗汉说,手下还有事办,莫非就是铲除五皇子之事?正自狐疑,忽听皇觉寺老住持园智禅师合十向三僧说道:“三位师兄约老衲等四人前来,有何事情?今日敝寺香火甚盛,实无暇来此。因三位师兄坚持要挟,才不得不来,有话请讲吧!” 江剑臣闻言,不觉一怔。心想:这三个恶僧要挟皇觉寺全体高级执事僧人到这僻静所在,有何密事相议?况皇觉寺乃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当年出家的寺院。朱元璋登基后,怕人耻笑他的出身,曾火焚了寺院,杀净了寺人。燕王朱棣登基后,才又重修庙宇。原皇觉寺旧址已不可考,这座庙宇属后建。该寺僧人大多受过皇封,今日三凶僧竟将他们强持而来,必有机密重事。 江剑臣正自苦苦思索,就听金面佛空性傲然道:“正是因为今日乃圣寺大会,怕惊动世人,才约四位师兄来此无人之处。我们弟兄三人奉九千岁之命,前来凤阳接管皇觉寺。请师兄们将所有财产、僧众,包括地产山林,统统造册移交,并限两日内完成。” 金面佛这句话刚刚出口,不光把皇觉寺四僧吓得叫出声来,连隐身暗处的江剑臣也不禁浑身一抖。暗想:好一个胆大妄为的奸贼魏忠贤,竟然敢明言废去皇觉寺的执事僧人!他颠覆大明的野心,已暴露无余。知阉贼所以敢如此必是如今天子天启皇帝病势沉重,不久于人世。他为了铲除五皇子信王,来一个破釜沉舟! 第54章 想到这里,决心活捉三僧。审问明白,交给信王,以作逆贼魏忠贤的罪证。 主意一定,倒觉得李鸣今天确实立了一大功劳。正想着,又听铁罗汉空净低吼一声说:“园智,园慧,园明,你们三人各写信一封,由园亮立即赶回寺内,办理移交手续。至于你们三位,从现在起,不准再回皇觉寺。话已讲明。赶快修书。” 铁罗汉说到此处,那皇觉寺知客僧园亮早已取出了纸张笔墨。显然,他在出庙之前已把这些东西带上了。 老住持园智慈眉倒竖,冷哼了一声说:“园亮,到此之前你已预闻了此事,为什么不报给我知?你是皇觉寺知客,这样做已属背叛。还敢拿出纸笔,形同逼供。园明师弟,先拿下这个叛徒。”话刚落音,罗汉堂长老园明大师已腾身而起,向知客僧园亮扑去。 江剑臣见老住持年已六旬,须眉如银,含愤发话,别具威仪,真不愧为大寺院的一寺之尊。当时就打定主意,要暗护这个老年住持,园明大师是皇觉寺罗汉堂的首座长老,武功自然很高。他怕事久生变,想一举拿获叛贼,不动则已,动则全力扑击。 哪知他两手箕张,已快抓到园亮之时,忽然一股大力向他的腰际袭来,势道凶狠,力难抵敌。园明被逼无奈,猛然却步,一掌护胸,一掌拒敌。不用他细察敌踪,已发现截击自己的乃是那凶如虎狼的铁罗汉空净和尚。 园明大师恨声骂道:“空净,你也是佛门弟子,竟敢如此凶横!” 铁罗汉哈哈狂笑道:“贼秃,你别臭美了!凭你们这三块臭料,也配掌管皇觉圣庙?这是九千岁有知人之能,命我们弟兄三人前来接管。痛快地交割清楚,佛爷我大发慈悲,饶你们不死,还奉养你们圆寂天年。敢崩半个不字,我叫尔等血溅山坡!” 园明大师愤怒已极,没等他把话说完,已“隔山打虎”,一拳掏去,拳带风声,凌厉异常。 铁罗汉哈哈一笑,铁拳挥出,一招“直捣黄龙”,两个如钵的拳头硬碰硬地接了个正着。 两个人同时闷哼了一声,园明大师被震退了两步。而铁罗汉的庞大身躯却一晃即止。双方武功,当时立判。 铁罗汉哈哈狂笑道:“凭你这点能耐,也配执掌罗汉堂?再接我一招。”一言未了,一招“五丁开山”猛袭过来。 园明大师明知不敌,但一腔义愤难平,暴喝一声,一招“单掌开碑”迎击过去。他刚才已被铁罗汉震得心旌摇摇,这一掌更被他震得摇摇欲倒,心血翻腾。 铁罗汉凶性大作,正想赶上把园明立毙掌下。不料,一声冷笑接着传来一声阴森森的声音:“铁罗汉,你死到临头,还敢逞强伤人!” 铁罗汉心头一惊,连转身形,扭头往发声处看去。只见说话的,正是刚才粒米成粥的道童,这时,已扑身到他身侧不远之处。 铁罗汉空净不愧是老江湖了,闻言之后,立即喝问:“小辈何人?竟敢戏弄佛爷。” 这时,金面佛、瘦金刚也扑身而上,与铁罗汉三人品字形一站,恰好把李鸣围在正中。 只见李鸣嘻嘻一笑道:“三个贼秃,瞎了你们六只贼眼。要想知道小爷爷我的尊讳,先摆好骑马蹲裆式的架子,省得吓趴下你们三个贼秃。” 金面佛城府较深,止住了暴怒至极的二师弟空净,对着李鸣狞笑道:“小子,佛爷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本是好里好面的。你受何人指使,敢来和你三家佛爷作对?趁早给我实话实讲。否则,我叫你立毙当场。” 李鸣哈哈一笑说:“金面佛,难为你老大不小的年纪,又是三秃之首。” 铁罗汉刚想发怒,又被金面佛示意止住。 李鸣接着说道:“可笑你竟连三岁的孩子都不如。” 金面佛气得哼了一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鸣笑嘻嘻地说:“你看小爷爷我是疯是傻?” 金面佛一怔说:“我看你不象疯傻的样子。” 李鸣正色说道:“这还象句人话。请想,小爷爷我一不疯,二不傻,我又不是活腻味了。以你们三人的武功,我三个也打不过你们其中的一人。我敢硬摘你们的眼罩子,能没有一点原因吗?你们虎视凶凶地围着我,我这样旁若无人地站着不动,你们三个不开眼的贼秃就不会想一想,我为什么会这样大胆吗?” 可能李鸣的这句话够分量,一下子触动了少林凶僧的神经,三个恶僧都禁不住微微地抖颤了一下。李鸣摇头晃脑地接着说道:“小爷爷所以不怕你们三人,是因为你们三人的性命已经握在小爷爷我的手中。” 这句话好象晴天霹雳,把三个少林僧人几乎吓昏了。李鸣顿了一下,又慢条斯理地续道:“你们大概还有点不大相信是吧?难道刚刚喝了我一碗米粥,你们就忘了不成?”一提米粥,少林三僧的脸孔,“刷”的一下子全都变了颜色。 铁罗汉空净颤声问道:“在那米粥里,你下了毒药?” 李鸣嘻嘻一笑说:“铁罗汉,你这个人头虽大,可倒一点不笨。真叫你猜对了!所以,我劝你们还是闭气运功,以防毒气进入心脏。常言道,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 直到这时,瘦金刚才冷冷问道:“小子,就算我们弟兄招子不亮,中了你的道儿,你不怕我们三人一怒毙了你吗?” 李鸣哈哈笑道:“三个中了散功丸剧毒的人,要能毙了我缺德十八手李鸣,我又怎么能配称人见愁呢?” 少林三僧闻听此言,大吃一惊。他们对李鸣的为人早有耳闻,知他诡诈多端,计智百出。再一想他骗自己的办法,也真是高明透顶。 金面佛心里猛然一动,急急问道:“李鸣,你不是先喝了半碗吗?” 李鸣嘻嘻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瓶说:“我不会先吃一粒解药丸吗?” 江剑臣暗骂李鸣不该亮出解药。果然瘦金刚身法奇快地一闪而出,抢去了药瓶,慌忙倒出一看,果然只有三粒。他怕时间长了,散去了功力,忙着和两位师兄一齐服下。不料刚吃下去,人见愁李鸣突然亮出日月五行轮,身子后退丈余,纵声狂笑起来。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三回书生中毒寝宫救主得殊宠道童送药虎穴挫敌获真情 江剑臣见李鸣亮出解药,被瘦金刚伸手夺去。师兄弟三人立时服下,不由得暗暗埋怨李鸣一时大意。要想阻止,哪里还来得及!正自着急,却见李鸣突然亮出兵器,后退丈余,狂笑起来。 这一来,不仅江剑臣狂然醒悟,暗暗称赞自己这个阴损透顶的记名弟子手段高明,连三位少林僧人也一齐明白过来,知道上了李鸣的大当。 只听李鸣说道:“瘦鬼,我真得谢谢你帮了我李鸣一个大忙,替我毒了你们师兄弟三个人。因为,这三粒才是真正不掺假的毒药。” 李鸣这句话一出口,皇觉寺僧竟高兴得一齐鼓起掌来。凶横不可一世的少林三恶僧,由于惊恐愤怒,几乎不克自持,甚至把三张脸形都扭曲得不成样子了。 金面佛怒吼一声,示意自己两个师弟联手杀了李鸣出气。瘦金刚迟疑地叫了一声:“师哥!”那意思是缺德十八手人已退出一丈以外,就让自己师兄弟三人一齐下手,也不可能一扑而获。 金面佛一想也是的,自己和皇觉寺已然公开挑明,真要和李鸣动起手来,那一群皇觉寺僧人岂能不乘机一拥而上,两面夹攻。放在平时,别说这些僧人,就是再多上一倍,也奈何不了我们。可眼下我们吃了这坏小子的毒药,如若动了真气,必致毒气加快蔓延,岂不是自己找死?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是先顾性命要紧。 金面佛想到这里,含恨问道:“李鸣,你打算怎样对付我们?” 李鸣笑了一笑说:“请你说话客气一点。要知道,你三人的性命全操在我的手中。实话实说吧,我绝不是想要你们三人的性命。不然的话,我的独门毒药既入尔等之腹,我拔腿一走,岂不省事?何必还和你们三人罗嗦费事。” 金面佛一听,也觉有理。声音立即柔和下来,问道:“那你究竟打算干什么?” 李鸣的脸色也温和了许多,说道:“少林三僧的威名,江湖上谁人能比?我所以出此下策施毒,也是因为自知不是三位的对手。”这个机诈百出的小子也真行,诈吓吹捧,软硬兼施,几句话果然说得三僧脸上的颜色好看了许多。 金面佛问道:“你既然知道我们弟兄厉害,又何必招惹我们?干脆你拿出解药救活了我们,咱们各走各的,永不相扰,我保证我们兄弟三人绝不与你为敌。你看如何?” 李鸣哈哈大笑说:“难为你们三个人怎么能在江湖上横行这么多年?到底是机缘凑巧,还是没有碰上高人。难道你们三人还真敢吃我的解药吗?” 李鸣这小子真高,这句话果然把三个恶僧问住了。是的,就是李鸣真拿出解药来,他们也不敢再吃。正在三僧呆然木立之际,李鸣凑前两步说:“我这样对付你们,是想向三位要求两件事情。你们答应了,我就给你们真正的解药。不过,得先答应我的要求。” 别看三僧这么凶狠,在生死关头,还真叫李鸣摆治得上下不得。金面佛是三人之首,只得问道:“你要我们做什么?痛快地说出来。否则,我们纵死,也要拉你同下地狱……”说罢,恨恨不已。 李鸣这才正色说道:“第一,我要和你们三人义结金兰,称兄呼弟。 第55章 你们今天栽在我手上,算是自家兄弟作耍,可保你们一生威名。你们答应不答应?” 李鸣这么一说,简直把三人的头脑给弄昏了。闹了半天,只是要求拜把兄弟,真是奇事奇闻,奇人怪论!可是,李鸣不光这么说,而且还从怀中取出了四份义结桃园的贴子,显出了他的诚心结纳,不由三僧不信!三人一想,既能活命,又可不损威名,纵然结拜,又顶屁事?遂不约而同地点了一下头。 李鸣又说:“这第二件事,就是同意传我少林神功的百步神拳,只学十八招,多一招不学。不过,为了怕你们反悔,得立字为证。你们答应了这两件事,我便交付真解药。” 三僧听罢,略显迟疑之色。李鸣立即重誓相许,绝不翻悔。三人一计议,这两个条件都是很普通的事,无关紧要,当时就答应了下来。只是要李鸣先立重誓,然后再照办不误。 李鸣真是装神象神,装鬼象鬼,跪倒在地起誓说道:“皇天、后土、过路的神灵听着,只要三个和尚哥哥答应了我的要求,弟子李鸣如果不真心给他们解药,叫我死于极阴毒的掌力之下,或死于乱箭之中,尸骨无存。” 李鸣这一起誓,连三个和尚也一齐说道:“言重了。”当下就按李鸣的要求写好了姓名年庚,每人一份庚贴,行了结拜之礼,李鸣正式参拜了三位义兄。 接着,由金面佛取出一本手抄书来,撕下几页交给了李鸣,说这是百步神拳前十八招的口诀、打法,并作了示范。李鸣把神拳秘诀接下,纳入怀内,笑嘻嘻地说道:“事情已经结束,三位和尚哥哥请回。小弟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三僧一怔说:“那解药呢?你要翻悔吗?” 李鸣脸色一正说:“天有灵,地有灵,头上三尺有神灵。我李鸣血口起誓,怎能翻悔? 我身上实在没带解药,明日自会送往镇守使衙门。我去当人质,你们好放心服药。一言为定,明日准时送到,保险不会误事。” 三僧一听,也觉有理,除此也无其它良法。只得叮咛再三,—起走去。经此一闹,连接管皇觉寺的事情也搁下来了。 皇觉寺的众和尚谢过李鸣解围之恩,也一齐回转本寺而去。江剑臣见附近无人,正想飘身而下,李鸣已跪下磕头说:“师父,你老人家请出来吧。” 江剑臣心中一动,凭三位少林僧人都没有发现自己藏身近处,竟然叫这孩子发现了。看起来,李鸣的功力绝不象一般人所说的二五眼、三脚毛,还真有两下子。可是再一看,自己明明藏在西边,他却冲着北面跪下了,不觉一笑,这小子连对自己的记名师父也耍起心眼来了!随即悄没声息地从右侧掩了过去。 只听李鸣又喃喃自语道:“难道我估计错了?师父他老人家真没有跟踪来此吗?今天的事,还真玄乎。”说完,方才站起。 江剑臣已大声骂道:“不成材的东西,师父不来,你就觉着玄乎,那么,你是估计我会跟来,才敢抢着立功的啦?” 李鸣笑嘻嘻地涎着脸道:“我知道师父会跟踪我的。我丢人失手事小,师父可丢不起这个人。” 江剑臣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你从谁手里弄来的散功丸?这药可只有六指追魂才有的啊。” 李鸣“噗哧”一笑道:“压根儿我就没有毒药呀!是他们三个贼秃信了我的鬼话,才弄得疑神疑鬼起来。” 江剑臣听了,实在忍俊不住,失声笑了起来。 李鸣得意地说道:“这就叫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我原打算趁他们疑神疑鬼之际,伙同皇觉寺的众僧宰了这几个秃驴。后来一想,信王今、明两天就可到来到凤阳。我想利用送药这个机会,去探听一下虚实。” 江剑臣不由暗赞他的胆大心细,谋略过人。反问道:“你不怕他们三人宰了你?” 李鸣掏出结拜的庚贴和几张百步神拳图谱一晃说:“有这些把柄在我手中,他们怎么敢害我?魏忠贤的毒辣,他们三人可比咱爷们清楚得多。只要受了魏忠贤的猜疑,又有谁能活得下来?到时候,我只消几句话,就可以降住他们。何况还有他们身上所中的散功丸呢。这可是六指追魂的独门药物,非他的解药无法相救的呀!” 江剑臣暗暗点头不语。正当爷儿两个说得高兴之际,小神童曹玉飞快地奔至面前,先后给师祖、师叔见过了礼,禀告说:“掌门师祖已到,现在三清观。请三祖爷快去。” 江剑臣本是人之弃婴,被萧剑秋路过江边发现,抱交师父无极龙尤振海收养。无极龙见他的骨骼、资质,都是练武的上上佳品,就收了下来,以江为姓,取名剑臣。 江剑臣自小就是大师兄抚养,长大后,所有武功也都是大师兄代师亲授。只有师父无极龙晚年,才亲自传了他一些本门中的不传之秘。直到无极龙去世前一年,突然发现了本门三种神功。可自己的前面两个徒弟已长大成人,资质也欠佳,不能再练,所以就单传了小徒弟江剑臣一人。 无极龙临终遗命:一、命小剑臣立即去黄山天都峰寻地苦练,直到练成为止;二、练功期间每年只许他下山一次,积外功一月;三,因江剑臣人太俊美,怕惹情孽,影响练功,每次行道江湖绝不准露出本来面目,一律改装变容。 最后规定江剑臣除去视大师兄如师之外,一切行动都必须向掌门师兄请示。 因此,江剑臣和萧剑秋不光年龄相差三十岁左右,就感情而论,也是情如父子。江剑臣许久未见大师兄,一听小神童传言,喜不自胜,一向以孤傲冷静著称的他,如今却率先举步领头驰去。 一进三清观,只见掌门人萧剑秋坐在上首,他肩下是窦力,再下边是白剑飞,武凤楼站在他们三人身后,下首坐着三清观观主飞尘子,两个弟子雨石、雨谷侍立其后。看样子,他们话已谈得很久了。 江剑臣一进来,先和飞尘子对施一礼,互道景仰之意,才向大师兄叩下头去。被萧剑秋伸手拉起,又和二师兄白剑飞与窦力见了礼。 等李鸣向所有的人逐次施礼已毕,萧剑秋才脸色一肃说:“凤阳之会,是武林正义扫荡邪恶之战。但对方势力太大,党羽众多。阉贼恶爵九千岁,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稍忤其意,立招杀身大祸。和他作对,确实凶险。所以,我主张绝不轻易求武林同道相帮,就是本门本派,我也只要他们暗中相助,尽量不让他们和魏阉手下人朝相,以免受累。因此,我方力量非常单薄,飞尘道兄乃萧某生死故交,我考虑再三,才决定下榻此间。” 萧剑秋说到这里,微一停顿。白剑飞站起来说道:“禀掌门师兄,五皇子今天日落以前就可赶到凤阳,我最好能在城外和他朝朝相。” 萧剑秋沉吟了一下说:“你另有重任,不得再行露面。我带楼儿去城外一行。”说罢,一招手,带武凤楼向外走去。李鸣刚想暗中尾随,江剑臣瞪了他一眼,吓得他一伸舌头,缩了回去。 这时,太阳已快下山。萧剑秋和武凤楼抄僻静山路,迅速赶往城外。为了试一试武凤楼的功力,展翅金雕一上来就施展了先天天极派的独特轻功“一气凌波浑元步”,上半身毫不见动,宛如天空飞掠的浮云,向前方飘然逝去。 武凤楼知掌门师伯在考查自己的功力,哪敢大意?也把一身所得施展到极限,飞也似地尾随上去。萧剑秋见他小小年纪已达到这种境界,心中很是高兴。他知道二师弟白剑飞虽然好酒贪杯,嘻嘻哈哈,律徒却是极严。武凤楼竟然在中岳嵩山打柴六年,轻功自然有很高的成就。 由于爷儿俩用上了极高的轻功赶路,盏茶工夫,已到了城北。抬头一看,前面横着一道土岭,便悄无声息掩上前去,突然看见一行人马逶迤而来,眨眼间已登上了土岭。 一行人内功精湛,腿力充足。只见前面一骑开道,马上人是一个蓝衣大汉,相貌威猛,肋下佩刀。后面并骑二人,上首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华服少年,面如美玉,长眉斜飞,直鼻方口,双目如电。坐在另一匹马上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人。他面貌混和、雍容华贵,一种富丽逼人之气,足以使巨富豪权为之减色。 二骑之后,有一四十多岁与一个二十左右太监模样的人紧紧跟随,再后面是二百名御林军,萧剑秋一扯武凤楼,腾身而起,隐于大树之后。这时,一行人已登上了土岭,看得更为清楚。 那华服少年勒马土岭,纵目远眺,马鞭遥指,顾盼之间,神采飞扬。萧剑秋看罢,不由得一怔,一拉武凤楼退下了土岭。武凤楼见大师伯脸色沉重,小心地问道:“师伯,发生了什么事?” 萧剑秋沉重地说:“天启昏庸,不理朝政,宠信乳母客氏,纵容魏阉专权,大明江山,国祚不长,内乱日盛,遍地尽起义之师,满人渐强,外围皆虎狼之兵。听闻诸皇子或懦弱不振,或贪色恋财,唯有信王雄才大略,堪为人主。不料,今天一见,他虽天生聪颖,但顾盼鹰扬,日后必主寡恩。且双目带煞,必然刚愎自用。只恐能共患难,不可共富贵。令尊曾作彼师,竟未看出,岂非天意。我要你拥他登上九五,立即告退,免遭不测。” 武凤楼凛然一动。他素遵老父遗训,如今一旦听掌门师伯之语,虽不敢诽议,但总有些颇为不然。 萧剑秋知他不会深信,附耳低语了一阵。武凤楼说了声“谨遵师伯之命”,悄然逝去。 萧剑秋怔了一会儿,不禁摇头叹息。正在这时,只见皇陵镇守使祖大寿和从江南赶来的两江水陆代理提督魏银屏,各带手下将校亲兵迎了上来,萧剑秋立即悄然隐去。 第56章 这一行人正是信王等众。首先开路的蓝衣骑者,是信王府贴身侍卫八卦刀吴孟明。和信王并肩面行的是老驸马冉兴——即信王的姑丈。两个太监年纪大的是王承恩,年轻的是曹化淳。 五皇子朱由检知阉贼早有除己之心,皇上越是病危,自己的危险也就越大。幸得皇姑丈相帮,借祭皇陵为由,避离京师南下。一路上多亏白剑飞,窦力二人暗中保护,才平安来到凤阳。 如今见魏银屏、祖大寿前来参拜护驾,信王吩咐免参,又传谕王承恩、曹化淳带二百御林军先去行宫安顿候驾,然后,自己只带侍卫吴孟明,老驸马冉兴,三人三骑向凤阳西面宗人府前去察看。 这宗人府乃是大明朝自成祖永乐皇帝起,在凤阳、南京、北京等处设立,主要是软禁触犯了刑律的皇族子弟。信王在北京时曾听人言,凤阳宗人府的大权已被魏忠贤所把持,将其中不少皇族宗室大肆诛戮。所以,想去一看究竟。老驸马冉兴有心阻止,但信王雄心勃勃,怕阻止不住,只好纵马紧跟。 三骑马正走之间,信王突然发现前面溪水旁边躺着一个青衫书生模样的人。他对身后二人一挥手中的马鞭,率先抖缰赶去。 八封刀吴孟明是信王府侍卫,他本人又是武师出身,怕信王千岁有失,一夹马腹,迅速赶去,老驸马冉兴也只好驰马相随。等吴孟明翻身下马,见信王已将那人扶了起来,只见他一身泥污,淋淋漓漓,面色泛青,嘴唇发紫,满嘴涎沫顺着嘴角不断溢出。看其年纪不足二十,是个读书人的打扮。 吴孟明出身豪富,又是老驸马冉兴的外甥,平素教五皇子习学拳术,很受信王礼遇。信王受魏阉排挤,在当今诸皇子当中,最不受皇上喜爱。加之信王对下人宽厚,所以,吴孟明有时敢直言不讳。 如今见小千岁一身亲王服被那落水人给玷污得斑斑点点,心中一急,埋怨道:“千岁,你是龙凤之体,理应自重。快快放下这落水之人,回头打发人前来救他就是了。” 放在平日,吴孟明的话信王一般是会听从的。可今日却大为不然,虽未发怒,却正色训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圣人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小王岂能见死不管?我看此人骨骼清奇,绝非常人。如今他昏迷不醒,口吐涎沫,肯定是中毒无疑。” 说到这里,突然看见溪水边上有一条死蛇,长仅尺余,周身墨绿。信王素有大志,刻苦攻读诸子百家,涉猎甚广,对医学也颇有心得。当即断定这青衫书生是中蛇毒无疑。 他因为将青衫书生揽入怀内,行动不得,遂传渝吴孟明道:“快快取下马背上的黄色锦囊。” 吴孟明不敢违命,只得将信王所骑马上的黄色锦囊取来奉上。信王腾出右手在囊内掏摸了一下,拿出一把湘竹折扇。扇柄上系一扇坠,乃是千年雄黄之精雕刻成盘龙模样,金光闪闪,通体透明。信王把雄黄扇坠扯下,递给吴孟明说道:“此人所中之毒,唯此可救。速速碾碎给他灌服。” 冉兴、吴孟明二人一听,大吃一惊。扑通一声,一齐跪倒在地,冉兴奏道:“小千岁,此物乃先皇所赐,珍贵异常。为了一介凡夫,毁此奇珍,万万不可。” 吴孟明说得更为露骨:“千岁,先皇驾崩时,你年纪尚小。奇珍异宝,只此而已。如今为这个穷酸毁去,岂不怕当今万岁知道,治你个轻弃先皇恩泽之罪?微臣绝不敢从命。” 信王知二人绝不会砸碎扇坠,遂轻轻把中毒人平放地上,拾了两块石头用溪水洗净,用手绢擦干,放下一块,把扇坠置于其上。右手拿起另一块石头往上一扬,刚想下落,冉兴、吴孟明已连连叩头,乱呼“不可”。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鬼幻似地从草丛中渐渐扑近,似乎也想阻止信王别砸碎了这件稀世奇珍。不料信王救人心切,石块一落,那件雄黄扇坠已成粉碎。 他迅速取了一些粉末,撬开中毒人之口送入嘴内,又命吴孟明取些溪水灌了下去。然后包起了砸碎的雄黄说道:“毁了一件玩物,救活一条人命,哪些不好?孟明,速将他挟上我的马去,带回行宫。” 吴孟明见事已如此,哪敢再抗谕令?双手操起青衫书生,放在五皇子的爱骑逍遥马上。 吴孟明刚想把自己的坐骑让给小千岁,信王已一跃上马,一手轻挟中毒书生,抖缰折回来路。草丛中那条奇幻的人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悄然逸去。 信王一行四人来到行宫之前,凤阳府所有官员都呈上了手折。信王一皱眉头,吴孟明知信王素不喜好排场,纵马向前,大声传谕道:“王爷远道疲劳,各位大人暂回本府,候王爷传见。”各官遵命散去。 信王进了行宫,太监王承恩趋前跪禀:“一切安排妥当,请王爷沫浴更衣。” 信王先叫吴孟明把中毒人抱下马来,自己才甩蹬下马。吴孟明心中生厌,又不敢不遵信王口逾,抱着中毒书生,不高兴地问道:“禀王爷,此人放在何处?” 他这是不愤之言,信王岂能不知?微微一笑说:“放在我的寝宫。”信王这句话,可把行宫所有的人都给震动了。冉兴、吴孟明知不可再谏,只好抱着中毒书生向寝宫走去。 这寝宫非常豪华,原是供每年前来祭陵的皇子作行宫的。雕满龙凤图案的龙床上,己为信王整顿一新。吴孟明一看,束手无策。心里话:怀中之人反正不能放在龙床上。正想启禀千岁请示行止,猛听怀中人一声呻吟,身躯微抖,“哇”地一声,一股子涎水喷了吴孟明一身。 吴孟明素性爱洁,见自己一身污秽,恨不得将中毒之人摔于地下,再踢他几脚。但有千岁在此,岂敢造次?他心内有气,双臂陡然用力,想给中毒书生吃点苦头。不料一夹之下,大吃一惊。原来他所夹之处,有如硬木一段。他以为此人中毒太深,已然死去,更感丧气。 随即大喊一声:“千岁,这人已经死了。” 信王不如真假,忙不迭地说道:“快放床上,以便急救。” 吴孟明这时哪里还顾什么龙床不龙床,只求赶快放手。当下紧走两步,来到龙床之前,将中毒书生往床上一撂。斜眼看去,只见那人面色渐转红润,青紫之色已快退净。他暗暗稀奇,一时莫名其妙起来。 信王一把脉搏,已趋好转,认为是吴孟明捣蛋,反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吴孟明连连后退。因为中毒人尚未清醒,信王传谕煎熬参汤,命小太监曹化淳伺候服下。 等信王沐浴更衣,进罢了晚餐,在已定更以后。吴孟明请示信王,如何安息。 信王思索了一下说:“寝宫有一暗间,速备床铺,我暂宿一宵。”吴孟明恨不得把中毒人抛出宫外,可又怕触怒小千岁,只得依王爷吩咐,在暗室内铺床让信王安歇。一切安排停当,老驸马冉兴、大太监王承恩和小太监曹化淳叩头退出。八卦刀吴孟明仍侍立信王座后,默默不语。 信王突然叫道:“吴孟明。” 吴孟明恭身应道:“微臣在。” 信王微笑道:“你今天很不高兴,是吗?” 吴孟明低声说:“微臣不敢。” 信王怔了一下说:“你也休息去吧。” 吴孟明仍直立不动。信王奇道:“你怎么不听小王之言了?” 吴孟明说:“微臣职责侍卫、千岁卧榻之前有生人在此,微臣怎敢离去?” 信王素知他很忠心自己,确实不肯出去,就命吴孟明掌灯,又到龙床之前去看那书生病情如何。信王一验看,发现那书生下体己湿,想是中毒过后,小便失禁。 信王接过灯来,叫吴孟明给他退下了裤子。信王又取出自己一条裤子,令吴孟明给他换上。吴孟明简直气得发昏,又不敢违抗。 收拾好之后,信王回到座上,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我们已来到行宫,孟起怎么还没到来?” 书中暗表,原来信王身边待卫只有两人,除吴孟明外,另一个是他的族弟吴孟起。吴孟明出身豪贵,吴孟起却生于平民。可吴孟起的一身武功却超过吴孟明许多。过了淮河,老驸马请准信王派吴孟起先进入凤阳暗查动静。现在已过初更,人还不见来到,所以信王问了一句。 吴孟明知族弟武功很高,轻功更佳,人称飞天流星,对他很为倚重。听千岁一向,就放心地答道:“请千岁放心,孟起此去,万无一失。也许有事没有查清。” 信王无奈,只好叫吴孟明掌灯送自己去暗室安歇。 这暗室虽然不小,但黑暗异常。吴孟明一肚子气闷,干脆连窗户也未开启,伺候王爷睡好,自己在床前盘膝坐下,闭目养神。由于沿途小心守护,加上奔波劳顿,工夫不大,吴孟明竟睡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孟明忽觉一阵内急。睁眼一看,见信王熟睡未醒。他悄悄站起,蹑手蹑脚,拉开了暗室的屋门。刚跨出一步,就吓得“哎哟”了一声,几乎跌坐地上。 这一来,把熟睡中的信王也惊醒了,忙披衣下床,跨出喑室,尽管信王平素自夸胆大,这一回也被吓得真魂出窍了。 原来灯光摇曳之中,在那张龙床之前竟赫然站立着两个彪形大汉,清一色的夜行衣靠,每人一口金背砍山刀高高举起,正对着龙床之上,更加出奇的是,两口刀虽然举起,两个大汉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简直象木雕泥塑一般。看样子,好象已站了很久。 信王虽然不懂江湖中的事情,可他天资聪慧,又博览群书,料定两个大汉肯定是魏阉派遣前来行刺自己。 第57章 在他们作案时,不知是什么人用什么法子给制住了。吴孟明到底是练武的人,他一见此状,就知道这两个人是被人用点穴手法给封闭了穴道,所以才呆然木立。 灵机一动,想起了睡熟的青衫书生。心想,莫非是他?忙蹿到床前一看,只见那中毒书生仰面朝天,形如大字,睡得正香。 信王缓缓说道:“死生有命,诚然不假。要不是救了这个中毒书生,孤家睡此龙床,岂不是已身断三截。快传御姑丈、王承恩二人速速来此,不要惊动外人。” 不多一时、冉兴、王承恩二人衣衫不整,闯进寝宫。一见情形,大惊失色。急忙上前跪倒,异口同声请王爷治二人护驾不力之罪。 信王伸双手一一扶起说:“阉贼势大,二卿何罪之有?快快审问这两个叛贼系何人指使。” 吴孟明扑到二人身旁,用尽平生之力,怎么也不能把他们推倒。那二人始终是原来的样子,丝毫不改。又呼叫中毒书生,任你如何呼唤,那书生只是哼了一声,又转身睡去,怎么也叫他不醒,信王早已觉察这书生绝非常人,正想说话,猛见小太监曹化淳跪到寝宫门外禀道:“皇陵镇守使祖大寿夜叩宫门,声称有急事禀报王爷千岁。” 信王闻言,心中已然雪亮。看起来,这两个大汉是魏忠贤麾下的恶贼无疑。想必是奉派行刺,届时不偕,又派祖大寿漏夜深更借口急事,前来察看。忙叫王承恩去传谕道:“告诉祖将军,小王疲倦已极,有事明日再禀。” 不一会儿,王承恩面带惊慌之色回来道:“祖大寿一再声称,他身为凤阳总兵,又兼皇陵镇守使。王爷祭陵,他应负护卫之职。今晚凤阳发现飞贼,他坚持一定要察看寝宫。” 信王沉吟一下说:“我明白了!祖大寿等是怕行刺之人被我们擒获,审出口供,对阉贼不利,所以深夜闯宫。如无异常情况,他自然退回,如发现刺客落在我们手中,他必破釜沉舟,乘机害我。我想,就是你们几个,他也不会留下一人。” 老驸马冉兴等一方面佩服五皇子年纪虽小,料事如神,所言确实有理。一方面知煞星照命,危机立至。冉兴低声叹道,“王爷不听老臣之言,致有今日之危。事已至此,已别无良策。只好由老臣出面抵挡,吴孟明保王驾速从后门闯出。” 信王苦笑道:“御姑丈,孟明一人之力,自保尚且未必,岂能保孤?我倒要看一看祖大寿这厮敢对我如何?”说罢,头一个走出寝宫。 众人也只好一齐跟去。吴孟明走在最后,为了不让祖大寿发现这两个行刺的大汉,他反手将寝宫的大门紧紧地关了起来。 信王等人刚出寝宫,祖大寿已全副戎装,肋下佩剑,率一群将校走了进来。见到信王,打了一躬说:“千岁,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今夜凤阳发现飞贼行踪,为保王驾安全,对全城各处一律搜索。请王爷莫怪。”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手下人搜查,他自己竟然直奔寝宫闯去。 吴孟明一急,拔刀在手,蹿步上前一拦,大声说道:“寝宫乃王爷住所。谁敢入内,我砍下他的脑袋。” 祖大寿冷然道:“护驾乃是我祖大寿之责。你一个小小侍卫,狂的什么?拿下他。” 话未落音,两员将校两杆铁枪,已蛟龙出水压住了吴孟明的双肩。老驸马冉兴早已吓得抖战了起来。只有信王凛然不惧,卓立中庭。 祖大寿闯进了行宫,信王、冉兴等人紧张地等待着一场巨变。可万万没有想到,祖大寿竟然很快地退了出来。 冉兴心中一动,走进寝宫一看,不仅两个刺客不见了踪迹,连那个中毒书生也已无影无踪。老驸马如释重负地退了出来。 不大会儿,分头搜查的将校和兵丁陆续回来禀报,没发现什么动静。祖大寿面容一缓,再打一躬说:“打扰王爷!末将告退。” 信王两眉一挑,但迅即恢复平静。他心平气和地说道:“祖将军为孤勤劳,何来打扰二字?”说罢,调转身形,不理祖大寿,向寝宫走去。祖大寿一挥手,一群人蜂拥而去。 信王一腔疑团,疾步急趋,刚到寝宫门外,冉兴禀告说:“王爷奇事!刺客和那书生都不见了。”信王不禁一怔。 不料,他和冉兴二人走进了宫中,只听老驸马一声惊呼,信王也惊诧不已。原来中毒书生仍高卧床上。两个刺客还是高举钢刀站在床前。 直到这时,信王眼中才陡然一亮,抢步上前,对着床上深深一揖说:“小王谢兄台救命之恩!快请下床相见。”话未落音,那中毒书生已飘然下床,跪倒悲呼道:“千岁在上,罪臣之子武凤楼参拜王驾。” 原来,中毒书生乃武凤楼奉师伯之命改扮而成,用意是一试信王。不料五皇子为救一介书生,竟忍心毁掉奇珍,使武凤楼大受感动。进宫以后,他本该立即参见,禀知一切。但气不过吴孟明这样的下眼看人,有心警告他一下,又知当夜必有人行刺,干脆就再装下去。 等两个刺客扑到床前,他悄没声息地点了二贼穴道,又睡了过去。直到祖大寿心虚,前来查看动静,他迅急挟着两个刺客从后窗蹿出,匿迹房顶。 祖大寿所带之人皆手下将校,如何能发现武凤楼的踪迹,待祖大寿带人退出寝宫后,他又带回二贼,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最后,被五皇子叫破,他才含悲忍泪起来参驾。他自幼随父攻读,恪守祖训。天、地、君、亲、师的儒家正统思想,对他原有很深影响。 然而自从拜在先天无极派门下,白剑飞又有意磨练他八年之久。长期游猎度日,使他对贫苦人民有了频繁的接触,毕竟转变了很多。但对五皇子朱由检,他却是真有感情,毫无逊减。那是他父亲武伯衡赞为中兴之主的小千岁。就是掌门师伯说他必主寡恩、刚愎自用,武凤楼也认为是为人主者所必不可少的性格。 直到经过改扮中毒人亲身试探之后,他确实被五皇子的天性仁慈所感动了!竟几次忍不住要起来参驾。因为不敢不遵掌门师伯之命,才硬强迫自己忍了下来。现在既被察觉,叫他怎么还能再装下去? 武凤楼一通名参拜,五皇子朱由检真是喜从天降。他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神奇人物,竟是自己素所敬重的老师武伯衡之子,自己经常因未得一见面引为憾事的武凤楼。 特别是以后听说他十二岁失踪,生死不明,曾替老师的晚景深深哀叹。不意今日在自己危机四伏,告援无门的时机,他却飞将军自天而降! 见武凤楼跪在地上,他急忙弯下腰去,双手搀起,亲切地叫道:“皇兄,从今以后,小王要你永远免参。你我情同手足,绝不可拘世俗之礼。我的老师他老人家福体康泰吗?” 武大人在江南被害,魏贼封锁了消息,况为时又短,五皇子哪里知晓?有他这一问,更显出他和武大人师生之间的情谊深厚。因为他问话之际,一种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武凤楼一听信王问起父亲,顿时热泪直流,惨然一痛,又扑倒在信王脚下。信王是何等聪明,见此情景,心头猛惊,知自己的恩师必有变故。他颤声急问:“皇兄快讲,我的老师到底怎么样了?” 武凤楼痛哭失声,把自己不是失踪,而是拜在先天无极门下,父亲如何被阉贼所害,临终如何叫自己辅佐信王等诉说一遍,又取出武大人的临终遗书呈给信王。五皇子一见那熟悉的苍劲笔迹,痛极之下,竟闭过气去。 武凤楼急忙替他推血过宫,五皇子才醒了过来,一把抓过一只茶杯往地上摔去,咬牙切齿地说道:“不杀此贼,誓不为人!今日得皇兄到来,乃大明之福。我要与皇兄对老师之灵位结为兄弟。” 武凤楼屡道不敢,一再推辞,信王哪里肯依?当下由老驸马冉兴亲自写好灵位,燃上香烛,二人刺血相约,终生绝不相负。 武凤楼年长两岁为兄,信王为弟。但君王之礼又不可废,到后来,武凤楼还是以千岁称之。二人结拜毕,信王口称“兄长”,趋前就拜。正当这时,对面殿堂上陡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随着,三条人影宛如三缕轻烟,逝向行宫后边。 只听中间一人说:“楼儿太富于感情,他受信王这一殊宠,必粉身碎骨报之。看起来,我们的一腔心血算白费了。”说这话的是先天无极派掌门人、五岳三鸟之首、展翅金雕萧剑秋。 另一个嗓音深厚的人说:“大师兄,我看也不尽然。楼儿虽富于感猜,但是恩怨非常分明。‘凡是帝王家,没有不吃人’这句话是不无道理的,信王能例外吗?早晚楼儿还是会回到本门本派中来,接替我们执掌先天无极派门户的。”说话者是武凤楼的恩师、五岳三鸟中的老二、追云苍鹰白剑飞。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清越朗朗的口音接道:“楼儿资质不次于我,悟性比我还强。恩师仙逝前传了我三项神功。这三种功夫神奥无比,除非天赋绝佳之人,难以参悟透彻。我看能发扬光大我先天无极门者,非此子不可。我绝不准他入仕朝廷,待漏伴君。那样岂不毁了这个天具异禀的武林奇才?大师兄,你要当机立断。”最后说话者当然是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五岳三鸟中的最小一鸟,也是功力最为高强的钻天鹞子江剑臣了。 他们师兄弟心意相通,志同道合,都知良师虽难求,佳徒亦难寻。所以,决定共同收一个徒弟,以传三鸟的衣钵,而且决定由二鸟白剑飞负责寻找,并由他先行传授。然后三人合力,促其深造,这才引出了白剑飞强行收徒的一段佳话。 第58章 武凤楼假装中毒,被信王带进行宫。三鸟为察真情,才一齐出动。他们师兄弟自艺成以来,联袂行动,这还是破天荒第一遭。 从行宫退出之后,白剑飞赞叹道:“小师弟经过这黄山面壁十年,功力超过我许多了。就是大师兄,恐怕也逊了一筹呢。” 江剑臣惶恐地说:“小弟幼遭不幸,父母遗弃。幸得恩师垂怜,二位师兄疼爱,才有今天。我决心报效师门,如口不应心,有如此树。”说罢,随意将手往一棵高大的柏树身上一插,已齐腕没入。抓出的树心,一扬手,已化为木屑撤了出去。 展翅金雕萧剑秋沉声说道:“剑臣,你的龙爪透骨力确实已登峰造极。就是恩师在世,也不过如此。不过,你性情暴戾,处事偏激的天性却丝毫未改。恩师多次要我严加约束,以免越出常轨。所以,我才严禁你在江湖行走。偶尔积点外功,也不让你露出真相。就拿今天来说,这棵树自生自灭,几十个寒暑才长得如许高大。被你随意一抓,即成大洞,岂不有伤天和?你已二十七岁,不是小孩子了。愚兄也不能常在耳边唠叨。你要多修立身之道才是。”江剑臣被大师兄说得毛骨悚然,连连认错。 弟兄三人踏遍了皇陵附近,查看了所有地形,这才回到了三清观。 次日天明,掌门人萧剑秋单独把缺德十八手李鸣传了过来,温言说道:“你们师徒义薄云天,死命相助楼儿,你大师伯还因此而送命。我已答应小师弟收你作记名弟子。” 李鸣大喜过望,重新拜见了掌门师怕。萧剑秋道:“少林三僧是魏阉此次派来凤阳的主要骨干。你的那套戏法玩得很有火候,最精采的是一针刺穴地通了你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的真名。这件事看着玄乎,其实,越是这样,越能降住这三个魔头。特别是利用他们三人死要面子这一份弱点,定能把他们系得牢牢的。依我看,你送药最好是白天去送。越是人多,他们三人越不会亮你的海底。不过,你要胆大心细。我叫你师父去暗地护你,放心去吧。” 李鸣走后,江剑臣眼望着大师哥。等他吩咐自己去接应李鸣。可是,萧剑秋却说:“剑臣,你跟我去一个秘密所在,利用两天时间,详细计划去魏忠贤的青阳宫卧底事宜。我们和魏贼的力量悬殊太大,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成败在此一举,丝毫大意不得。” 江剑臣迟疑了一下,说道:“鸣儿孤身犯险,需要有人暗中接应。” 萧剑秋微微一笑说:“剑臣,你忘了,兵不厌诈。鸣儿知有你暗中相助,胆气必豪,更使三僧摸不清虚实。你不必去了!他虽在虎穴,凭他的机智,可稳如泰山。去青阳宫卧底之事,极为重大,你得在两天之内熟悉很多事情,谙熟各门各派的武功家数。事已迫在眉睫,此地一切,均由你二师兄主持。”说完,又安排了白剑飞几句,便带着钻天鹞子江剑臣辞别众人,扬长而去。 白剑飞和江汉双矮交谊极深。现在双矮已丧其一,李鸣又是他们的唯一传人,他怕李鸣冒险进祖大寿屯兵之所,稍有不慎送了性命,所以对掌门师兄的安排,总有点儿惴惴不安。 李鸣笑着说道:“二叔,你老放心。魏阉的手下,真正和我对过盘子的不多。侯国英不傻,她绝不会在凤阳公开露面。否则,她就不成其为女魔王了。” 白剑飞一听有理,再三嘱咐,才命他前去。早饭已毕,李鸣又改成了道童装束,派小神童到街上药房里买来了一盒大活络丸,撕去包装,改团成黄豆大小的丸子,用一个碧绿的小瓶盛了,就直接往凤阳总兵府走去。 祖大寿一所有道童求见,而且指名要见三僧,因三僧是九千岁魏忠贤的宠信,他马上就派人请了进来,一面又命人去请三僧,等李鸣走进总兵府,祖大寿已带领自己的左膀右臂来到了客厅。 他左有阴间秀才邱明,右有左臂金刀邱成相陪,三人一见李鸣,不由得一怔:这个人太年轻了,只有十五六岁。多咱和名震武林的少林三僧打成交道? 祖大寿人本阴沉,开口问道:“小道爷,你是哪里人氏?贵观何处?令师是谁?” 李鸣知祖大寿等三人是瞧自己不起,有意寻他三人的开心,高傲他说道:“小道乃东海人氏。出家峨嵋山紫虚观。家师苦道人。我的道号叫谷野。” 这小子又开始骂人了!果然祖大寿一时不察,听说是峨嵋苦道人之徒。哪敢再存轻慢之心!很客气地笑道:“原来是姑爷到此,失敬!失敬!” 阴间秀才邱明和左臂金刀邱成原是江湖中巨恶,因积案大多,怕被官家拿获,被风流剑客晏日华说服,托庇于魏阉麾下,派来辅佐祖大寿镇守皇陵。 邱明早已看出李鸣是信口胡诌。这也怪李鸣一时大意,露了马脚。 试想,峨嵋乃武林大派,紫虚观设在后山幻波池附近,是人迹罕到之地。苦道人司徒平晚年出家,乃当世武林异人,剑术自成一家,神幻无比。苦道人有两个师弟,一名秋风,一名黄叶。收徒三人,号称峨嵋三剑:夏梧桐、邱叶落、冬一深。象这等剑术名家,他们的儿子徒弟都已近不惑之年,岂会有十五六岁的弟子?而且道号也不会是姑爷。 阴间秀才是诚心给李鸣个难看,哈哈一笑说:“原来小道爷是峨嵋山的高弟!邱明有缘得见,不胜荣幸。让我们热乎热乎!”说到此处,陡然一伸右手,一式“玄阴绝户爪”向李鸣的手腕抓去。 李鸣是缺德透顶的人物,一听邱明的口气,就知他心怀不善,早已暗暗扣了一支丧门钉在手,邱明也是一时大意,抓去的势子又狠又猛。等发现机关,想收招已然不及,被丧门钉的锋利尖子几乎刺穿了掌心。 就听李鸣冷然说道:“朋友,我和少林三僧乃结义的弟兄,你竟然敢用阴手毒爪暗算于我,我不得不聊作警戒。” 他说话的时候是面对邱明,左臂金刀邱成正好站在李鸣身后。邱成知自己的哥哥聪明过人,既然用绝户爪李抓李鸣,必是觉察出了什么问题。见哥哥十年辛苦练成的绝户爪,被这小道士一下子刺穿了掌心劳宫穴,功力全废。他心下一狠,钢牙一错,暗暗抽刀在手,猛然一招“劈山救母”,奔李鸣头顶劈去。 他这一招太毒辣了!在背后偷袭,李鸣的全身皆笼罩于他的金刀之下。他盘算得很好,假如李鸣觉察到金刀劈风,身子往前蹿去,他右脚前跟,手腕往前一送,正好是一招“卞庄刺虎。”扑实了,准会从后心进去,前心出来,就是手下留情,怕也性命难保。如果李鸣不向前蹿,不管他向左向右闪避,自己只消一翻手腕,或削或扫,必置李鸣于死地。 饶是邱成机关算尽,无奈李鸣更鬼。他钉刺邱明劳宫穴,是为了翦除祖大寿的党羽。他也知道,一刺之后,必有人暗算。因此,早已全身戒备。一听身后有金刀劈风之声,明知前蹿难逃刀下,左闪右避亦难脱毒手。他是出了名的缺德十八手,鬼招怪式眨眼即来。 他前脚猛点,一个“脱袍让位”,既不往前蹿,又不左右避,反而饶过刀锋往邱成怀中靠来。邱成哪里料到李鸣有此一招?刀劈了出去,人也靠人怀中,这邱成又只一只左臂,被李鸣一抬左手,正好抓住邱成的左腕、三指一扣,邱成脉门一麻,金背砍山刀已落于地上。 李鸣的右手反手一扎,那支丧门钉正好刺进了邱成右边的环跳穴。邱成“哎哟”一声,翻身栽倒。 祖大寿是行伍出身,被他们三人这一刹那的近身搏斗弄了个眼花缭乱。 中军官一声呼喊,帐下亲兵“忽”地一声围了上来。正在这时,三声重浊的声音齐声喝道:“住手!”众人一怔,只见三个身材高大,形貌威严的僧人已闯进了大厅。 李鸣灵机一动,抢前一步,稽首叫道:“三位盟兄,小弟遵命前来,几乎遭人暗算。这件事实在叫人费解!我一向未入江湖,更没有和谁结仇作对,来到此外,又事先声明是找三位哥哥。不知为了什么……”说到这里,一指邱明道:“这位朋友竟然一照面就用玄阴爪抓我?随后,这位朋友……”他又一指邱成,续道,“又用兵刃暗算偷袭。就算这二位朋友和我师父苦道人有仇,也不该出手就伤三位哥哥的朋友。” 李鸣这小子太损了!他寥寥几句话,不光告诉了三僧自己此来用的是峨嵋派门下弟子的名义,又把邱明只是想试试他的功力说成是冲着三僧来的,说成他是有意暗算少林三僧的客人。同时,把峨嵋派也拉进了浑水。 三僧虽然叫苦不选,终因自己昨天吃了李鸣给的六指追魂的散功丸,急需他送来的独门解药,明知是当,怎敢不上?只好佯装发作道:“祖将军,你要是对贫僧弟兄三人不满,可以挑明了说。为什么如此对待我的客人?你要不说个清楚,贫僧三人立即告退。凤阳之事,由祖将军亲自向九千岁交代。对愚兄弟客人不恭之辈,不管他是何等人物,有什么靠山撑腰,我们都要试试他的斤两。”说完,六只怪眼直勾勾地盯着二邱兄弟。 祖大寿虽是凤阳总兵兼皇陵镇守使,可对九千岁魏忠贤的亲信,叫他又如何得罪得起? 一见三僧发怒,一面忙着向他们解释,又一面向李鸣赔礼,还当面把二邱狠狠训斥了一顿,才算了事。 李鸣适可而止,掏出药来,交给金面佛就忿忿告辞。金面佛如何肯放他走?把药塞还李鸣,三人半推半拥着把李鸣请到了自己的住处。这是一个很清静的小院。 第59章 花木扶疏,别致幽雅。伺候的仆役,也都是俏婢美童。李鸣的心猛地弹动了一下,咬牙暗骂这三个少林败类。 落座以后,没等三僧开口,李鸣已拿出药来,全数赠送给他们。三僧原来恨李鸣入骨,只是怕真的惹恼了他,一旦散功丸的毒气大发,无人弄得来解药。另一方面,自己还是真有把柄落在他手。 现在见李鸣一下子拿出一瓶解药,头一个就是瘦金刚空明狞笑了一声说:“难得小兄弟为我们拿了这么多解药来。但不知如何服用?” 李鸣轻轻一笑道:“每日服一粒,可以延缓散功丸暂不发作。” 听了这话,铁罗汉怒目恨道:“那管个屁用!” 李鸣冷笑一声,突然把药瓶又夺了回来,说道:“既然如此,三位请莫发虎狼之威。我李鸣不傻,要是没有把握,绝不会闯入你们这个虎狼之穴。如今我不是连骨头加肉都摆在你们面前吗?尔等任意施为好了。皱一皱眉头,我就不是缺德十八手。” 说也奇怪,李鸣这么轻描淡写地一叫阵,三僧又软了下来。金面佛忙着叫了一声:“小兄弟,咱们不是已结成金兰之好了吗?你二哥性急,话说得鲁莽了些,自家兄弟何必介意。难得兄弟守信前来送药,愚兄哪能慢待?”说罢,立即吩咐摆酒。 酒席刚刚摆好,忽有一个美童走了进来,在金面佛身边低语了一阵。金面佛的脸色陡然一变,双手合十向李鸣道歉说:“京中有人来了。小兄弟在座,多有不便,请暂避一下。” 说罢,示意美童带李鸣从画屏后面出去。美童奉命将李鸣送到一座书房里歇息。刚一转身,肩膀上猛然搭上了一只重手。吓得他猛一扭头,李鸣闪电似地伸出了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颌,一推一拿,给摘了下来。李鸣随即解下了他的腰带,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迅即提起,放在帐子之中。然后轻身闪了回来,借屏风为障,偷偷观看。 只见屋中已多了一个面黄如蜡,骨瘦如柴,身材细长,脸上挂着阴险奸笑的中年人。李鸣一看那人的长相,不由得心中一动,这人好象师父经常告诫自己,要谨慎提防的那个凶神煞星一摸一样。心惊之下,不敢多动。 只听那黄面人阴沉沉地说道:“九千岁对那小孽种能够安抵凤阳,非常不满。你们又打草惊蛇,连派去的刺客也下落不明。九千岁要是知道了……”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 金面佛空性惶恐的说:“这事怪我们不得,是祖大寿想争功抢先下的手。” 那黄面人嘿嘿一笑说:“你们为什么不阻止?难道尔等能逃脱得了罪责吗?小爷就潜居附近,你们也不主动去拜见,光顾在此纳福。” 说着,用淫邪的眼光看了看身旁的俏婢美童。三僧的脸色更是一变。那黄面人陡然脸色一正说:“小爷有密令,为了防止泄露机密,除你们三人外,此处人等,天黑以前一律不准擅离,违者格杀勿论。你们三人一人留下,二人去策应小爷行事。老爷子手谕在此。” 说着,把一封信抛在桌上,起身而去。李鸣知行刺信王必在下午,又知自己再要拖延难以脱身,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猛然灵机一动,返回书房,和美童互换了一下服装。趁着黄面人的命令尚未生效,从后边混出了总兵衙门,往三清观赶去。 追云苍鹰白剑飞一听李鸣所说那黄面人的长相,不禁惊愕得站了起来。飞尘子也一拍桌子,恨声说道:“魏阉所以敢如此胆大包天,欺君图上,还不是因为手下网罗了这批江湖败类!为了除恶扶正,说不得贫道也要大开杀戒了。” 这时,天刚正午。素斋还未摆好,忽然雨谷进来禀知说:“有一贵公子携众前来上香。弟子见他们极不地道,特来请示定夺。” 白剑飞冷哼了一声说:“女魔王侯国英的嗅觉,竟然这么灵敏得可怕!看来,三清观必为我们所累了。” 飞尘子一挥手道:“二弟说哪里话来?速速闪避。由我先行对付。”说罢,不等白剑飞他们答话,低声吩咐了雨谷几句,就匆匆迎了出去。 正在这时,忽听一迭脆生生的声音传了进来:“飞尘道长,你迟迟不出来迎客,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说完,接着传来一串银铃似的笑声。 李鸣心中一紧,两手不由得攥紧了日月五行轮的把柄,把牙一咬,准备以死相拼。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四回曲意劝夫豪杰捧心诉肺腑盛怒斥书女魔斩将施淫威 凤阳三清观,原是一个不大的道观,除观主师徒数人之外,还有两个打杂的香火道人,平常很少有官府人来往。不料女魔王侯国英嗅觉灵敏,手眼通天,竟然跟踪寻来。追云苍鹰白剑飞等人躲避之际,已听出女魔王阴森森的充满杀机的冷言厉语,心头一震,知自己要这么率众一走,观中众人必定在劫难逃! 一咬牙刚想拔剑动手,猛听老观主飞尘道长也冷然说道:“贫道早年虽涉足江湖,可近十年来已闭观苦修,痛悔前衍,誓不与武林同道来往。侯大人此来,不知有何见教?” 白剑飞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惨。知老观主怕自己不肯退走,故意把话说绝,逼自己速离此地。明知女魔王既然出现,肯定是发现了蛛丝马迹,哪能因为老观主的几句话就甩手一走? 可事到如今,自己再想出面,反而更给他带来不利。略一思索,当机立断,一挥手,率先向观后驰去。 幸好侯国英所带的锦衣卫还没有形成包围圈。闯出去之后,白剑飞立即令小神童曹玉留下,隐身附近,观察究竟。自己和老少群侠分头奔至城厢,约定晚上二更天在凤阳府文昌阁顶聚会。 单说追云苍鹰白剑飞杂在人丛中间,向城内走去。刚刚来到城隍庙附近,耳旁突然传来一声低吼道:“好个二秃子!凭你这块料,竟然敢和九千岁作对,你简直是活腻了。痛快地跟爷们去领死吧!” 话落人到,一只大手已抓住了他的右肩。凭白剑飞的功力,一晃眼之际,竟然叫人家给抓住了肩头,而且在这腥风血雨笼罩下的凤阳城中,怎能不叫他大吃一惊? 但他临危不乱,右肩微塌,一个肘捶已撞在来人的左肋。左手拢指成爪,一招“饥鹰夺食”已抓向对方的太阳穴,端的迅猛无比,狠辣异常。那人一声低笑,松手而退。 白剑飞这才留神戒备,张目巡视。只见暮色苍茫中,荷塘池畔,站着一个身材高大,光头虬髯的老年和尚。身穿一件又脏又破的灰布僧衣,长不过膝,光腿赤脚,穿着一双草鞋。 唯一不同凡响之处,就是腰间悬着一个很大的酒葫芦。这时,那和尚正咧开大嘴,冲着自己微笑。 白剑飞一见,不由得“呸”了一声,笑骂道:“我道是谁?胆敢闯白二太爷的道儿!原来是你这个该死的贼秃。想叫二太爷饶你,快快献上你那个盛水的葫芦,让二太爷我消消心头的火气。” 原来,这个虬须僧人,乃是中岳嵩山少林宝刹的一代奇僧醉和尚。他在少林寺中,辈分极尊,乃目前少林寺掌教的师叔。这醉和尚虽皈依三宝,却不遵守清规,嗜酒如命,不戒腥荤,游戏风尘,疾恶如仇。 他和五岳三鸟同居嵩山,交情甚厚,特别是和江剑臣,更为亲密。白剑飞正在人单刀孤之际,得见这一代侠僧,怎能不大喜过望! 只见醉和尚脸色一正,沉声问道:“白二,萧老雕哪里去了?这老子真是混蛋加三级。就让他躲在牛角里,我也得把他锯出来。可气死我了!” 白剑飞一听,不由得一愣。不知道自己的大师兄哪一点得罪了他。为了避免惊动外人耳目,抢上两步,一把抓住了醉和尚,向庙后一片树林走去。 找一片清静地方,先一把夺过醉和尚的酒葫芦,拔开了塞子,狠狠地狂吸了一阵,塞上塞子,才笑着问道:“醉和尚,你别依老卖老。我大师兄对你可够分量了,连二太爷我也一向对你好里好面。特别我三弟,凭他那份狂劲儿,对任何人都不假以辞色,可对你这个老贼秃,他可是敬如长辈。你可别不知足,你要发酒疯,我真敢摔碎你的这个宝贝葫芦。” 追云苍鹰白剑飞知醉和尚虽是出家人,可是性如烈火,怕他真为了什么过节,和自己的掌门师兄有个言差语错,伤了和气,所以才装疯卖傻,先消消对方的气再说。 哪知话刚落音,醉和尚怪眼一翻,气哼哼地骂道:“要不是为了江三那个小王八羔子,我放着清福不享,从河南血奔似地跑到浙江,又追到凤阳?我是吃饱了撑的!” 白剑飞一听,不由得暗暗称稀奇。刚想问醉和尚什么事情惹得他如此发火,只听醉和尚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少林、无极,同处嵩山。我和你们和老鬼师父又很对脾气,与你们这三个小子也异常投缘。特别是江三,这孩子是天生的奇才,骨骼禀赋,武林之中百年少见。你们的师父无极龙老鬼咽气时,又谆谆嘱托我对他严加教导,使之为武林放一异彩。黄山十年,他已悟透三项神功。目前最紧要的是叫他觅地潜踪,再作五年深讨,方能大成。这不光是你死去的老鬼师父的谆谆遗训,也是我们这一辈几个老不死的最大希望。哪知你的那个混蛋透顶的师兄萧老雕,竟以掌门师兄的身分叫他去青阳宫魏忠贤那里去卧底。弄得不好,岂不毁了这孩子的一生?”说罢,恨恨不已。 白剑飞听到此处,才恍然大悟,原来醉和尚发这么大的脾气,千里迢迢,从河南追来此地,是为了自己的三师弟。 第60章 他怕江剑臣奉命去青阳宫卧底,弄巧成拙,毁了一生,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激。 脸色一肃,一改往日嬉笑漫骂的习惯,正容说道:“醉大叔,掌门师兄派小师弟进京,也是迫不得已。阉贼势大,篡逆在即。为了大明江山,为了天下百姓,也为了楼儿的家仇,我们不能不破釜沉舟,誓与周旋。不过,请你老放心,凭小师弟的一身功力和他的聪敏机智,阉贼麾下虽然有不少狠角,可也奈何不了他。何况他还是应聘前去,更不会有什么风险了。” 哪知道白剑飞刚说到这里,醉和尚已气得虬髯如戟,张口骂道:“白二,我一向认为你头大不闷,有几分聪明。哪知你真是混蛋加五级!要知道,如果是动真的,别说剑臣已练成了无极神功,不怕魏阉手下那一群魔崽子,还有我醉和尚哩。我是怕他幼僻孤苦,常居深山,从没踏入红尘一步。截至今日,江湖上还没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加上他血气方刚,正在少年,青阳宫中粉黛佳丽云集。我是怕他陷身于孽海情涛,不能自拔。” 白剑飞听到此处,不由得哈哈大笑说:“老人家,说了半天,你是挂的这一份心呀!今天亏了你是对我说的,如果你当着我师弟这样说,他要不拔净你的满腮胡子才怪呢。难道说堂堂的五岳三鸟,竟然连这么一点定力也没有?我说醉爷们,放宽你的一百二十个心吧。老三如有不测,你就拿我的秃头盛酒喝了。”话未落音,一条黑影急射而入。 醉和尚一眼看出是一气凌波身法,忙从白剑飞手中收回酒葫芦,注目而视。见来人是一个不满二十的英俊少年,不禁暗赞一声:好小子! 那人向白剑飞深施一礼,喊了声:“师父。” 追云苍鹰又让他向醉和尚施礼已毕,才轻声问道:“楼儿,何事如此匆匆?” 武凤楼低声答道:“小千岁订于明日上午祭陵,弟子特来此敬告恩师。我已派人去唤鸣弟,想来不久可到。”说罢,垂手而立。 白剑飞仰望长空,默然不语。 醉和尚低吟道:“铁甲将军夜度关,朝臣待漏五更寒,日出三竿僧不起,算来名利不如闲。我和尚是无能为力了。”在“阿弥陀佛”声中,人已飘出林外。 醉和尚刚刚逸去,缺德十八手李鸣已到,低声说道:“二师伯,曹玉已回。这一次。女魔王竟然发了善心,对观中人等,破例未施毒手,匆匆而回。我估计她这是欲擒故纵,所以才网开一面。我已叫曹玉去文昌阁传话,所有人等一齐从行宫后角门进入内花园,谨防侯国英今晚搜查全城。不知可否?请师伯训示。” 白剑飞颔首默允。李鸣又道:“银屏郡主率铁骑来此,必然参与密谋,说不定会暗地通知大哥防范。趁天色尚早,何不叫大哥前往一探,岂不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武凤楼默然说道:“为了我,她已成了魏姓的逆女。真不知一旦回京,魏忠贤会如何对她?我实在不忍再连累她了。我倒希望她能跳出这是非之坑。” 武凤楼刚说到这里,猛然看见白剑飞左手一扯缺德十八手李鸣,斜跨几步,同时低喝一声:“楼儿速走!”话未落音,人已向树林外面迎去。 只听他大声呼道:“东方大妹子,你好厉害的眼力啊!” 武凤楼一听,不由得心中一凛,怪不得师父扯着李鸣迎了出去,原来是青城山的人追踪赶来了。看起来,师父是不愿让自己露面。 可是,他老人家又怎么能和青城山的人说清楚呢?事情从自己身上引起,绝不能叫师父一人涉险。 这时,明月东升,银辉洒地。武凤楼隐身一棵树后,把树林外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和风流剑客晏日华师兄妹二人与自己的师父面对面地站着。玉面无盐身后一字并排地站着八个青衣大汉,每人一条镔铁大棍。这八个人不光身材高矮一样,就是所用的镔铁棍也一样长短。月光照映下,八副脸孔也是一样的木无表情,冷漠阴森。 武凤楼陡然记起恩师白剑飞曾向自己讲过,青城山百兽崖东方门下,有巡山八大勇士,一个个不光力大无穷,而且都有一身横练功夫,实在非同小可。听说他们八人号称“青城八猛”,曾合练了一种八方风雨阵法,配合默契,阵法奇诡,加上他们八人的力大棍沉,武林之中还没有听说谁能破得了这个阵法呢。 可这八个人一向是只听青城山主掌门人东方木一人之令,不知为何竟被玉面无盐带来此地。看起来,今天这档子事很难善罢甘休了。不过,师命难违,只有看看再说了。 武凤楼正自沉吟,猛然传来了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冷彻心肺的格格笑声。笑音一落,傲然说道:“白剑飞,你别再妄想套以前的交情,眼下青城山和先天无极派已势成水火。我请青城八猛来此,原来是对付武凤楼那个小子的,不料碰上了你。真有意思,自古来都是师债徒还,但今日只有徒债师还了。这也是你教徒不严,命该如此。” 她说到这里,一挥手,喝了一声:“上!” 身后八个青衣大汉一式单手提棍,一个盘旋,皆变成了“二郎担山”,已抢占了四方八位。白剑飞知道,和一贯蛮不讲理的东方碧莲是说不清道理的。当下一狠心,也拔剑在手,稳如山岳,气定神闲地等候八猛的发难。 武凤楼不出得暗暗敬佩师父的这一份定力,真是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变。可是,就在他们互相对峙之时,另一边的危险发生了,东方碧莲用手一指缺德十八手李鸣说:“坏小子! 任谁都能饶恕,就是不能饶恕你这个缺透了德的人见愁。今几个碰上你狠心的姑奶奶,你就认命吧。” 说罢,玉掌一错,刚想扑上,忽听晏日华在一旁叫道:“师妹,对付这个无能的小子,哪里能动用你这把牛刀!愚兄保险叫他死活都难。你注意点儿八猛兄弟他们,别让白秃子闯出去了。这老小子是出了名的贼滑,确实大意不得。”说着,已“仓啷”一声,掣出了一口长剑。 他在魏忠贤门下,身分极高,被列为二剑之一,又是替魏阉出谋划策的人物,所有延聘武林江湖人物之事都由他一人承担。何况他身为青城三豹首徒,剑法上确有独到之处。 当下,晏日华拔剑在手,一溜寒光,已罩住了缺德十八手李鸣。 李鸣这小子武术不高,胆子可大得出奇,随即也一分日月五行轮,昂首挺胸地站在晏日华的对面。晏日华起手一式“画龙点晴”,往李鸣面门前刺来。 李鸣左手轮一起,向晏日华的上身撞去,右手轮一式“推山填海”,狠砸晏日华的气俞穴。晏日华吓了一跳,只好飘身躲避一旁。心想:“他这是什么招数?”不要命啦! 他哪里知道这就是钻天鹞子江剑臣传授给李鸣的同归于尽的打法。这种古怪的拼命招数对付武林高手,还真特别有效。请想,一个武林成名人物,谁愿意和一个无名小辈同归于尽呢?所以,李鸣这一手还真灵验,竟把个晏日华搞得吼叫连天,气愤不已。 武凤楼正看得出神,一阵金刃撞击之声惊醒了他。寻声一看,师父和青城八猛争斗正激,一片棍山剑影!真是惊心动魄,鬼哭神愁。 他攥在五凤朝阳刀把上的右手,早已握出了汗来。可是师父的脾气,他素所深知,哪敢轻易违背,注目一看,八猛的八条镔铁大棍势如蛟龙,猛似飞虎,配合默契,毫无破绽,而且打法阴狠。每一照面,都是两棍拦阻,两棍袭击,四棍以逸待劳,铁壁合围,密不透风。 任凭追云苍鹰白剑飞的剑法绝伦,内力深湛,象这等纯以内力相拼的打法,即便一时半会儿不能落败,但内家真力的消耗也就相当可怕了。武凤楼急得两眼冒火,七窃生烟,恨不能马上挥刀助战。 就在这时,忽觉鼻端传来了一阵幽香。忙不迭拧身现掌,同时目光一扫。只见月光疏影之下,盈盈地站立着一个紫衣女郎,正是东方绮珠。 武凤楼的心不禁往下一沉,知道自己的公然拒婚大大地损害了这个骄傲自负的女孩子,使她由爱生恨,和自己誓不两立。但见她一脸幽怨,面容瘦削,短短时日,人已憔悴不堪,不由得心中歉然。 刚想向她致意赔礼,东方绮珠粉面一沉,探手腰间,已甩出一团黄影,金风飒枫,映目生寒。原来是一条九节连环索,通体用黄金打造,九个连接的金环上端,加上一个纯钢打造的索头,锋利异常。 武凤楼闻知这条九节连环索原来是青城派历代掌门人使用之物,不知怎么会落在东方绮珠手中。看她抖手出索,九节金环竟然没发出一点儿声响,这说明她的腕上功力已达精纯,确乎不容忽视。遂和声说道:“东方姑娘,武某实有难言之隐,不得已得罪了姑娘。自知对你不起,请姑娘任意惩罚,我武凤楼绝不还手。”说话间,一脸虔诚之色,溢于言表。 东方绮珠恨声说道:“武凤楼,你说得轻巧!我们青城山再不济事,也是武林一脉,我的三个爷爷也算是英名盖世。要不是你那个该死一千次的掌门师伯萧剑秋致函求婚,我们怎么会千里迢迢,来到此地? 为了我的婚事,我三个爷爷遍请至亲好友,武林同道。不料酒席筵前,你一声不愿意,把我当鼻涕一样给甩啦!叫我一个黄花闺女,怎么有脸见人?现在,没别的,我是铁下了心啦!有你无我,有我无你。亮出你的兵器,咱二人以死相拼。” 武凤楼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道:“东方姑娘,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师徒对你们不起,武某怎敢再惹姑娘生气? 第61章 更不愿和姑娘动手。只要姑娘格外仁慈,容我将国事家仇料理完毕,我必亲自赶往青城山,俯首待罪,任凭宰割,武某纵死无怨。你看可好?” 东方绮珠冷哼一声说:“你别做梦啦!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亡字一出口,九节连环索已然化成一团黄影向武凤楼砸来。武凤楼赎罪心诚,九连环眼看就要砸到身上,竟然一动也不动。 东方绮珠做梦也想不到,武凤楼在生死面前仍是这样镇静,不禁更增敬慕。幸亏她功力玄妙,一条九连环攻发由心,眼看砸实、她迅疾一抖玉腕,九节连环索又反震而回。可是,一想到他情愿一死也不愿和自己成婚,不由得幽怨倍增。 她第二次寒着脸喝道:“接招!”一言未了,九节连环索宛如怪蟒,一招“毒蛇寻穴”,已砸向武凤楼左边乳泉穴。不料,武凤楼还是双手下垂,纹丝不动。就是脸上的神情也是一丝不改,好象心甘情愿地死在她的手下。 武凤楼这样一来,不光气坏了东方绮珠,也吓煞了另一个女郎。要不是旁边有人提醒,她几乎吓出了声来。 书中暗表,藏中另一棵大树后边的是两个人,一个是郡主魏银屏,一个是女中军兰儿。 她早已隐身树后,因白剑飞、武凤楼等正在说话,不便打搅。以后,又被青城八猛和白剑飞的激战所吸引,忘记了此来的目的。 当东方绮珠一出现时,魏银屏不由得暗暗称赞了一声:好个清丽俊俏的女孩子!及至听完东方绮珠含恨发泄了一肚子委屈以后,魏银屏已玉体摇摇,几欲倾倒。她虽然知道武凤楼为了自己曾拒婚不娶之事,但详细情形却不深知。如今一旦洞悉详情,止不住柔肠千转,芳心震颤。知武凤楼对自己一片真情,刻骨铭心,生死不渝。 可自己不光是他的仇人之女,而且只要五皇子一登大宝,自己便是一个待罪之身,岂肯让心上人受此牵连。她见武凤楼虽不招架,那东方绮珠也象是下不了杀手,一看追云苍鹰白剑飞,已陷身在八猛的阵法之中,狠斗之下,早拼上了内家真力。怕时间一长,必有凶险,灵机一动,附兰儿耳边低嘱一番,兰儿迅急走去。 魏银屏再回注林中,只听东方绮珠含愤喝道:“姓武的,你别认为我不敢杀你。你若再不拔刀,我可要下杀手了!”虽然如此,武凤楼还是充耳不闻。 东方绮珠又悲又愤,厉喝一声:“拿命来!”一招“老藤缠树”,拦腰扫去。哪知武凤楼仍是站立不动! 东方绮珠招已递足,收招不及,眼睁睁武凤楼要重伤在九节连环索下,就听东方绮珠一声悲呼道:“你这个该死的东西!”一错银牙,玉腕疾旋,九节连环索避开要害,锋利的索头正好划在了武凤楼的左臂之上。顿时,衫袖飞裂,左臂上端已划开了一道三四寸的血槽,殷红的鲜血涌流而出。 同时,东方绮珠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身躯抖颤,九节连环索已软软地垂了下来,颤声叫道:“该死的!你为什么不躲?想装死不成?” 武凤楼道:“咱们两家的梁子,错在武某。姑娘就是置凤楼于死地,我也不怨你意狠心毒,更不会和你动手拼搏。谢谢姑娘手下留情,武某不死,必报大恩。能否请姑娘劝劝令姑母,不要再难为我的恩师。则武某有生之日,绝不忘姑娘大德。” 东方绮珠凄然说道:“我姑妈性如烈火,甚至连我三位爷爷的话都不听,硬是带着八猛追了下来。她起誓必杀你们师徒四人,我是阻不住她的。何况青城派的八方风雨阵,不摆则已,摆必伤人。别说是我,就是姑妈,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武凤楼不由得心头一惊。这时,缺德十八手李鸣已堪不支,完全凭那同归于尽的怪招和他的机智灵活,才得暂保性命。可追云苍鹰白剑飞却已鬓角挂汗,喘气粗重,显然已陷入八猛的急攻狠打之中。 对恩师的功力,武凤楼知道得最清楚。截至今日,五岳三鸟全是童子功。 尤其是白剑飞,生性坚毅,刻苦修练,内力更为坚韧。这时,只见师父挥动长剑和八条沉重如山的铁棍硬接硬架,从剑身上发挥出来的劲力也越来越狠,剑招却越来越慢。再一看八猛,马步虽然沉稳,可脚下的步法也渐渐慢了下来,几乎每一脚踏下去,都压出一个很深的脚印。 武凤楼惊心八猛的功夫果然名不虚传,知道双方都陷入困境。白剑飞撕不开八方风雨阵则已,只要撕开,至少得有两人毁在他的长剑之下。所以,八猛也是欲罢不能,都拼上了老命。 玉面无盐几次把手探入囊中,欲施暗器,都因为九个人翻翻滚滚,恐怕误伤了自己人!不好下手。这时,已到夜半,路上早无行人。何况这里又偏僻异常,除去敌对双方,连鸟雀也都已惊飞。好一场殊死的拼斗! 正当一场激战难分难解之际,突然远远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来势很急。瞬息之间,两百名铁骑已压了过来。当头一人,好似中军模样,把手中令箭一挥,斥道:“深宵夜半,亡命厮拼,统统给我住手!否则,我一声令下,叫尔等乱箭丧身。” 东方绮珠正找不着借口,见此光景,一飘身蹿到玉面无盐身旁,低声说道:“姑妈。我们犯不上杀官造反。叫晏叔叔停下手来,和他们讲话吧。” 说到这里,猛然向场中喝道:“统统住手。”动手双方,陡然分开。 不容晏日华说话,那中军已一挥身,两百匹铁骑正好插入双方中间,端弓搭箭,将他们隔开。白剑飞刚一犹疑,李鸣向中军官略一注目,忙扯起白二侠向东南方向逝去。 晏日华与东方姑侄无奈,只好恨恨而去。武凤楼早已认出那中军就是兰儿所扮,知是魏银屏所命,刚想转身走去,魏银屏已挡住了去路。 武凤楼一阵颤栗,哑声说道:“银屏,凤楼已是百死之身。为了我,你已倾家荡产,获罪家门。女魔王虎视耽耽,你怎么能在这皇陵重地,再一次公开护我!你难道就不替自己想一想吗?” 魏银屏默默不语地贴到武凤楼的胸前,取出一方白绫给他轻轻地包扎伤口。武凤楼也一声不响地任她包扎着。两颗心贴得这么近,几乎可以听到彼此怦怦跳动的声音。 包扎已毕,魏很屏轻抚着武凤楼那条伤臂,泪光莹莹。颤声问道:“疼得厉害吗?” 武凤楼吁出了一口气说:“些许小伤,奈何不了我。” 魏银屏幽幽怨道:“你真傻!为什么不闪不避?亏得那丫头没下狠心。不然,岂不白白地丢了性命?你的一条性命,关系重大。如有不测,岂不辜负了老娘的临终遗命。” 武凤楼颀长的身躯,不禁抖颤了一下,宽慰她道:“我从东方绮珠的眼神中,已看出她不会要我的命。再说,我也真对不起她。一个黄花闺女,又骄傲得象一个公主,千里迢迢,前来联姻,被我当面拒绝。不管她怎样对待我,也不能怨她歹毒。况且,凭她的功力,也杀不了我。我就是怕她对我余情不断,爱心不死。我是想让她重重地伤我一下,用我的鲜血来向她道歉,省得将来再有牵连。” 魏银屏猛地一下子抬起头来,两只亮闪闪的大眼睛,盯在武凤楼的脸上,语音严肃地说道:“凤楼,我害死了你啦!为了我,你受尽亲友责备。为了我,你又树此强敌。你还是忘了我吧!我看东方小姐不光貌艳如花,而且爱你至深,你不可辜负了她!而且,青城山势力雄厚,正好作你的后援,现在补救,尚未为晚。你快找东方绮珠解说和好去吧,我马上就离开这是非之地。” 武凤楼听罢,两眼直勾勾地盯视着魏银屏,一无旁瞬。直盯得魏银屏毛骨悚然,颤声问道:“你,你,你怎么用这种眼光看我?” 武凤楼一声不响,陡然一转身形向林外走去。魏银屏猛扑上前,扯住武凤楼的衣襟,泪如雨下,凄然说道:“武郎莫气。我是为你好啊,我真的是为你好。我对你是爱莫能助啊!你知道吗?侯国英的哥哥侯国章突来凤阳,密传我叔父的书信,他们竟然避开了我。幸亏侯国章早已垂涎于我,被我审问出了原委。原来是辽东满人送来了国书,约我朝派一个王子去山海关外共同狩猎。实则借狩猎为名,以探我朝深浅虚实。满人是多尔衮亲王前去。叔父怕皇上派五皇子前往关外,立下了大功,挽回兄弟间的情谊,蒙受重用,妨碍他篡位自立,决定不顾一切,立即对信王下手。你人单力孤,又焉能力支大厦?五皇子能扶则扶,实在不行,我也无法救你,君可自行天涯海角逃生。为让你身心有所寄托,我才劝你和东方绮珠联姻。凤楼,我实在是不得已而出此下策呀!我这是自己摘自己的心,挖自己的肝啊!你认为这样做,我心里好过吗?你,你太不知道我的心了……”魏银屏再也说不下去了,竟然嘤嘤啜泣起来。 武凤楼猛然伸出双臂,把魏银屏拥入怀中,柔声叫道:“银屏,我们武、魏两家虽是冤家对头,但是与你无关。你出污泥而不染,以国事为重,深明大义,曾多次救了我的性命。为了我,你一不惜和家门反目,二不顾自己的荣辱生死,三不怕涉嫌非议,世上的多情女子,都将因你而减色!我们又有老娘临危主婚,信誓旦旦,岂能更改?从今以后,我不准你再说出以上的言语。你我两地同心,各凭良心行事。我立即去行宫禀告信王,请你再密切注意侯家兄妹的举动。”说着话,用自己的脸颊抹去了魏银屏的满脸泪痕,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转身向行宫赶去。 第62章 魏银屏目送武凤楼渐去渐远的背影,不禁忧喜交集,柔肠百转,忧的是侯国英势大,武凤楼生死难卜。喜的是他对自己情深义重,不枉了自己对他的一片苦心。 如是呆然木立良久,几乎不知身在何处。这时,突然一只又瘦又长的大手搭在了她的柔肩之上。魏银屏身心一凉,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凝结住了。她虽未转脸,已知来人是侯国英的胞兄侯国章了。 也只是他,才敢对自己如此肆无忌惮。因为,魏银屏从小在青阳宫中和侯国英兄妹青梅竹马,一齐长大。而且两家关系特殊,侯国章又长银屏几岁,处处维护着她,因此,两人感情一向不差。玉泉夫人客氏几次当面和魏银屏的父母说笑,要娶魏银屏当她的儿媳。 客氏母子三人位显势大,炙手可热,除去客氏被皇帝封为圣泉夫人外,侯国英是锦衣卫总督,侯国章是大内总管,权倾朝野,加上九千岁魏忠贤又是侯家兄妹的义父,魏忠英夫妇自是求之不得。 若不是魏银屏看不上侯国章举止轻浮,好色如命,两家早已联上了姻亲。虽然如此,事情还摆在那儿。依着客氏,早已要求万岁降旨赐婚。 但侯国章爱银屏太切,怕引起她的不快,才延迟至今。一直到了昨天,侯国章才从妹妹口中得知一切。他虽恨得要命,但却更如疯似狂地要得到她,这也是一种变态的心理作用。 由于详悉内情,故意对魏银屏泄了机密,知魏银屏必定寻机和武凤楼接触,果然叫他盯上了。这小子虽然平时傲然无物,可却怕死异常。他知道武凤楼的五凤朝阳刀厉害无比,哪敢招惹?等武凤楼走远了,他才悄然闪出,右手搭上了魏银屏的柔肩。 魏银屏闪向一旁,对他怒目而视。 侯国章正色说道:“屏妹妹,咱们可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我对你的一片情意,你不是不知。直到今天,我对你还是不改初衷。只要你和姓武的割断关系,我一定做到守口如瓶。绝不让你蒙上一点儿耻辱。怎么样,啊?”说罢,一脸奸笑,显然不怀好意。 魏银屏心头一惊,知道自己和武凤楼刚才的一切,已完全落入了他的眼中。自己目前的处境,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依从了他,这是自己死也不能做到的。另一条就是杀了他灭口,可是自己的一身功力,绝不是这个豺狼成性的侯国章的对手。他久处大内,身任总管之职,皇宫侍卫和青阳宫中的一般江湖败类皆承仰他的鼻息,因此,他也学了不少的狠毒绝招,要把他除掉,谈何容易! 想到这里,恨怒交集。侯国章已慢慢地向她靠来,一张瘦削的长马脸上,浮着一层淫荡和冷笑。两只鹰隼似的贼眼,看得魏银屏满身直冒冷气。她虽然又气又恨,但又不敢马上发作,怕迫使他更进一步地拉下脸来,只好全身戒备,看他有何举动。 只见他陡然间一晃身躯,饿狼似地扑了过来,出其不意地抓住了自己的一条左臂,急急地扫了一眼,脸上的颜色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魏银屏心中一动,知道他一定看见了自己左臂上那一颗五年前点上的守宫砂依然鲜艳夺目,方才邪火顿熄。侯国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肯定认为自己和武凤楼已然花好月圆,失去了贞操。 这一点,真是出于侯国章的意料之外,他亲眼看到武凤楼和她相偎相依,郎情似水,妾意如绵,做梦也想不到二人竟能守身如玉。因此,他的疯狂举动,倒被这种意外的发现抑制了不少,禁不住心中一阵子狂喜。 须知,封建时代对处女的白璧,是看得极为重要的。侯国章苦恋魏银屏已久,又因她是魏忠贤的亲侄女,大事如成,九千岁必登九五,自己岂不是驸马之尊? 说不定少儿无女的魏忠贤死后,自己能继位登基,贵为皇上呢。所以,娶魏银屏之心更切。原认为魏银屏已属武凤楼所有,心中只有一种疯狂的报复心理和占有她的野心。 不料,突然发现魏银屏仍守身如玉,他希望倍炽,强压欲火,又恢复了平日那种神圣的恭谨和卑微,顿时变得雍容儒雅起来。 玉雪冰聪的魏银屏,对他的一举一动看得更为透彻。见他不为已甚,心中暗暗欢喜,杀他灭口之意陡然转炽。当下就微微一笑说:“你怎么突然对我又客气起来了?别忘了,你是拴在我叔父腰带上的一种零碎。只要把悬着的带子掐断,就有摔碎的危险。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说罢,故作生气,转身向林外走去。说来也怪,魏银屏这一生气做作,侯国章反而低声下气起来,忙着抢上两步,柔声叫道:“屏妹,你对姓武的如此亲热,叫我焉能不气?我可是死心塌地地爱你这么多年啊!只要你和姓武的能一刀两断,我还是护着你的。” 魏银屏故意放慢了脚步,让他靠近了自己,重又把左臂徐徐伸过,冷然笑道:“你再睁开眼仔细看看,我魏银屏到底是什么样人?” 侯国章听她话音虽冷,已不再拒绝自己贴近,见一条珠圆玉润、莲藕似的手臂伸到了面前,不由得心花怒放。刚想用手抚摸,哪知魏银屏玉腕陡翻,并起食、中两指,电光石火般地变招“双龙取水”,狠狠地插入了侯国章的双眼之中。 侯国章疼得几乎晕死过去。魏银屏知道留下他后患无穷,顺手抽出了他肋下的佩剑,笔直地插进了侯国章的前胸。眼见侯国章的死尸栽倒在地,魏银屏才如释重负地走出了树林。 这时,兰儿也寻了过来。二人分跨坐骑,驰回了驻地。 兰儿得意地一伸大拇指道:“郡主,真有你的!干得干脆利爽。” 魏银屏幽幽叹道:“侯国章虽死有应得,但总是儿时的玩伴。要不是关系重大,我还真下不了手呢。只是,回来得太过匆忙,没有毁尸灭迹。” 兰儿毫不在乎地说:“任她侯国英再精明,也猜疑不到郡主你的身上。怕她何来?” 魏银屏听她一说,才略略放心,便草草地休息去了。 次日,侯国英派人来请。魏银屏带领亲兵和兰儿等四婢,来到皇陵镇守使的总兵衙门,只见祖大寿、侯国英和凤阳知府朱伯乾等一概到齐。 祖大寿宣布:五皇子今日祭陵。所有在凤阳的文武官员,一律随祭。 当下,各备手本,按品级分乘轿、马,一齐来到凤阳行宫,文武人等递交了手本。停了片刻,老太监王承恩出来宣谕:“千岁有谕,各位大人不必进入行宫,请在外面稍候,千岁马上动身。”宣谕已毕,又退回行宫。 众人只好分立两侧静候。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五皇子才走了出来。侍卫吴孟明、小太监曹化淳各拉三匹坐骑,十六名年轻太监抬着八盒子祭品,老驸马冉兴、老太监王承恩和另一个黄面短须侍卫紧紧跟随。 侯国英抢步上前,跪拜在地。祖大寿紧随她跪倒,其他官员跟着跪了一地,异口同呼:“参见千岁。” 朱由检长身静立,龙目生威,在每一个人身上扫视了一遍,才吐出一个“免”字。等众人起来后,他已首先上马先行,众人纷纷随后。 不多时,已到皇陵约一里之外。五皇子首先下马步行,进入御道。他突然叫道:“祖爱卿。” 祖大寿上前答道:“微臣在。” 朱由检含笑问道:“本王年幼识浅,足迹初离京师。此次祭陵,更为初次。一切祖宗规度,请爱卿随时提醒。” 说到这里,陡然提高了声音问道:“进入皇陵时,按例准许携带凶器和闲杂人等否?” 祖大寿和侯国英陡然一惊,相视一下,由祖大寿跪禀道:“按例不准。” 五皇子面现微怒,环视祖、候二人身后武士一眼,沉声斥道:“除四品以上现职官员,其他人等一律逐出,不得逗留。随祭人等,解除兵器。违令者,以故意违例论处。祖大寿身为护陵总兵,故意违例,分明是欺孤年幼。降三级留用,罚俸一年。” 说罢,恨怒未息,又加上一句,“如再失职,必予严惩。”只吓得祖大寿热汗直流,连连叩头。 五皇子走出好几步,祖大寿才敢爬起。侯国英故意放慢脚步,靠近了他,低声窃语道:“祖将军,你尝到辣味了吧?在朝堂之上,连我义父九千岁也不敢轻逆他的鳞甲呢。别看他未成气候,可天威凛凛。如让他登上九五之位,我们这一班人必难逃灭门之灾。为了九千岁和我们大家,绝不能叫他活着离开皇陵。” 祖大寿余惊未退,擦了擦鬓角汗水,小心翼翼地问道:“九千岁还有什么训谕?五皇子虽不得圣宠,但究属皇上幼弟。若死在凤阳,我如何承担得起。还是等离开凤阳,再动手收拾他吧。” 这些话避开了外人,可没有逃过魏银屏的双耳。一听之下,知他们发动在即,不由得替武凤楼等人暗暗焦急,更加沉心注意。 又听侯国英说:“不行!事情已迫在眉睫。他有先天无极派保护,万岁病已危急。让他走脱,岂不是龙归沧海?我已安排好了,不能再优柔寡断。” 祖大寿还在犹疑,侯国英冷笑一声说道:“告诉你,祖大寿!我哥哥侯国章昨晚已遭暗杀。不是本督吓唬你,下一个被摆平的肯定是你这个护陵大将。”一句话把祖大寿吓得面如土色,顿时垂下了头去。 皇陵内苍松翠柏,陵殿巍峨,翁仲石马,分列御道两侧。五皇子走到一座配殿阶下,看了老驸马一眼,示意他代传口谕。 老驸马冉兴转过身来,阻住众人去路道:“千岁进殿更衣,请各位稍候。”吩咐已毕,指挥十六名小太监随王承恩去摆祭品,自己和曹化淳、吴孟明、黄面侍卫等一齐走入配殿。 第63章 侯国英对黄面侍卫很为注意,转而向凤阳知府朱伯乾问道:“朱大人每日去行宫侍侯,知这黄面侍卫为谁吗?” 朱知府小心翼翼地答道:“回总督大人,他是信王府侍卫吴孟明之弟吴孟起,新补上的王府侍卫。”侯国英还是陷入了沉思,对这个名叫吴孟起的黄面虬须侍卫,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正在这时,五皇子已从配殿走了出来。他换了一身素服,虔诚垂首,默默致哀地向陵寝走去。除去一个新补上的侍卫吴孟起跟随,连贵为国戚的老驸马冉兴也在御道尽头处跪了下来。侯国英无奈,只好和祖大寿等也跪在当地陪祭。 魏银屏顿觉芳心一松,对五皇子朱由检的态度,魏银屏是矛盾的。她明知他和自己的叔父是生死的搏斗,她既怕魏忠贤死于朱由检之手,致魏氏一家户灭九族,可是,她又怕朱由检死自己的叔父之手,让朱明改朝换代。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这可能是因为武凤楼的关系,爱屋及乌吧。 不大一会儿,五皇子从寝陵退出。侯国英目视祖大寿。祖大寿的身躯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但还是跪地请示道:“请王爷千岁瞻仰陵中圣迹。” 魏银屏察颜观色,就知侯国英等必然在陵内暗处安排有刺客,马上就要腥风血雨席卷皇陵!不知武凤楼人在何处,对五皇子采取哪些保护措施,鹿死谁手?吉凶难卜! 正在寻思,忽听那黄面侍卫哑声喝道:“千岁祭陵劳乏,需要在此歇息。列位大人请各自回府,不要再行候驾。” 祖大寿脸色陡变,文武官员分头散去。 魏银屏故意和祖大寿、侯国英拉开一段距离,独自缓行。等出了皇陵,转入了一条岔道时,祖大寿看附近已无人在侧,惊慌地说道:“总督大人,小奸王已对我们起了疑心。侯总管的死,也大有文章,你可要快拿主张。我一家数十条人命,都被你送往刀口上了。” 侯国英脸色陡地一寒,含怒斥道:“怕死的胆小鬼!难为九千岁怎么看走了眼,用上你这号窝囊废!现在已到了短兵相接的地步,就让你想退下来,小奸王也不会留下你这一条狗命。你要不听我的,小爷我甩手一走,这贻误戎机之罪,九千岁会怎么酬谢你,你比我更清楚。” 几句话说得祖大寿打了一个冷战,哀声求道:“我的小爷,一切依你,我听吆喝还不行吗?” 侯国英看他已被唬住,忙低声安排几句,祖大寿遂上马加鞭而去。魏银屏刚想退走,侯国英已转过脸来叫道:“屏妹妹,你还好意思躲着我吗?咱们两家是两只蚂蚱拴在一起了,飞不了谁,也蹦不了谁呀!” 说着,在马上一跃而起,一条俏影迎风荡起,人已象一只巧燕,飞落在魏银屏的身侧。 对于侯国英的绝顶轻功,魏银屏也不由不暗自叹服。特别是见她秀发披肩,玉面含春,一身可体的素罗花袍迎风飘酒,纤长的玉手倒持着一把乌光油亮的折扇,湖绿色的长裤下角塞在高筒粉底官靴之中,亭亭卓立,风度翩翩。 乍一看,真不愧为一个浊世难寻的佳公子,不知底细的人,谁也看不出她是一个谈笑杀人,连眼都不眨一眨的女中枭雄,嗜血魔王。 魏银屏知道她粘上了自己,是甩她不掉的。也可能是因为昨晚暗杀了她的胞哥和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真诚地劝道:“英姊姊,我俩这几年生疏多了,再也很难象童年那样亲如姊妹啦。说真的,你已是花信年华,别忘了人老珠黄啊!”说到这里,忧伤地长吁一口气,不无惋惜地注视着侯国英的俏丽面孔。 听了魏银屏这一席出自肺腑的贴心话儿,侯国英的身躯好似轻微地、几乎令人观察不出来地抖动了一下,脸上也隐隐约约掠过一丝茫然的神色。 不过,也只是一掠而过,很快又恢复了傲视一切的神情,朗朗笑道:“我以一个女儿之身,掌锦衣卫权柄,无数铁甲和绿林怪杰皆俯首贴耳,唯唯听命。就是他顶天立地的七尺英男,也不过如此。我尚有何求?至于宜其家室,我一来不作此想,二来也没有能入我眼底之人。纵观朝堂上下,武林之中,有谁能配作我的并体之臣?我只好视男儿如黄土而孤傲终身了。” 说到这里,徐徐地把一只玉手轻按在魏银屏的肩上,和声劝道,“好妹妹,说千道万,老爷子是你的嫡亲叔父,你又是自小过继在他的膝下。可不能由你的手上,送了老爷子的无常啊!” 话未落音,只见祖大寿已去而复还。突然看到二女并立,竟然出乎意外地呆住了。 侯国英却若无其事地问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祖大寿微微点了一下头,仍是言语不得。恰在这时,一大群百姓模样的人从四面街道上涌向了皇陵,为数不下数百人。魏银屏心中一凛,知道是侯国英指使祖大寿搞的鬼,说不定这百姓之中就藏有刺客。暗叫一声:好阴毒的狠招! 按例,一个亲王千岁来原籍祭祖,是不准许也是不能够禁止老百姓参谒拜见的,何况五皇子朱由检素有亲近庶民的习惯。看来,信王是难逃毒手了。 魏银屏正自沉沉思索,忽听百姓一阵欢呼。 放眼看去,五皇子朱由检已从陵内走了出来。众百姓齐呼“千岁”,齐齐地拜倒在道路两旁。五皇子急跨马背,从跪拜的百姓中间迅疾穿过。王承恩、曹化淳等将祭品随手抛给百姓。信王的马跑得很快,几乎是一闪而过。 眼看人丛就要通过。忽见一人猛地把身子一长,喊了一声:“千岁金安!” 这冷古丁地一声怪噪,皇子胯下之马陡然一惊。就在这时,忽见百姓丛中有两个低头跪拜的人一齐把双手一扬。当时,情况很乱,众多百姓欢呼鼓噪,这变故又发生在一瞬之间,连附近的人都几乎没有发现。 只听侯国英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成了!”接着喊了一声“快撤”,话未落音,已飞跃马上,一抖丝缰,那马领先驰去。魏银屏、祖大寿紧随其后。等他们相随来到祖大寿的衙门时,凤阳城已是万家灯火了。 三个人进入正厅。侯国英、魏银屏上首落座,祖大寿下首相陪。使魏银屏奇怪的是,侯国英一向倚为左膀右臂的夏侯双杰已整整两日没见踪影。 她心中猛然一动:莫非是侯国英派遣他们二人下手行刺?转念一想,又觉不大可能。因为他们兄弟一向自视很高,一个叫铁指袭石,一个唤单掌开碑,都是以力取胜,没有特别擅长的打暗器手法。况且今日只发现有两个人双手齐扬,侯国英就说:“成了”,足见暗器功之力高,已足令侯国英如此的相信。 正茫然间,晏日华悄悄进来,对侯国英禀道:“东方女侠到。” 侯国英立即满面笑容地迎了出去。不大会儿,与玉面无盐东方碧莲挽手而入。玉面无盐向魏银屏点首为礼,对祖大寿睬也不睬地傍着侯国英坐了下来。看样子,侯国英是专门等候她的到来。 等东方碧莲坐好,侯国英即命晏日华道:“传我的命令,所有参加今日行动的人,叫他们分批前来见我。”晏日华应声而出。 大约一刻工夫,韦氏五鬼中的四鬼韦志达,右臂吊在颈间,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刚想向侯国英禀告,女魔已变脸作色道:“十名锦衣武士,包括你们弟兄,仅剩下你独自一人!你受苦了。” 就这么平平常常的“你受苦了”一句话,好象巨雷轰顶,四鬼扑通跪倒哀求道:“小爷,我可是跟你多年了。我们弟兄五个,为了老爷子和小爷你已死了四人,望小爷开恩,准许小人回家务农去吧。” 侯国英对他毫不理睬,冷冷地目视晏日华道:“他伤得很重,你送他回去吧。” 晏日华应声而出,突然一掌,已击在四鬼的天灵之上,当时毙命,两个锦衣卫弯腰抬了出去。祖大寿登时吓得如坐芒刺。 接着,铁指袭石、单掌开碑兄弟二人走人大厅,满面羞愧,垂首侍立。可能因他们是侯国英的心腹,虽然羞愧,并不惊惶。 侯国英拍案而起,恨声斥道:“饶你们二人,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了。此次随我出京,连连受挫。因为对手是先天无极派的高手,我毫不怪你。怎么今天交给你们二十名一等锦衣卫士,又是暗中行事,你们竟然给我来一个全军覆没!该当何罪?” 夏侯双杰一齐单膝点地。老大夏侯耀武说道:“禀小爷,我们按你的指示,提前隐入皇陵,潜藏在寝陵附近,掩蔽得非常成功。哪知就在五皇子刚要踏上御道之际,一个高大的老和尚突然出现。我见事机败露,想杀他灭口。不料,他摘下腰间的酒葫芦,狂吸了一口酒之后,喷出一道酒箭,激倒了二十名锦衣卫士,又逐个点了他们的气海穴,破了满身功力,逼他们各自回家,不得再行作恶。我们弟兄二人只一个照面,就被点了穴道,听他说道,看在振峰、振山两个小儿面上,饶你们一遭。说罢,拍开穴道,就放了我们。可叹我们兄弟二人,在江湖上也曾自命不凡,今日遭此惨败,无颜再在小爷手下效力。俺兄弟打算回转昆仑,请师父、师叔和师兄们下山,藉以挽回昆仑派的颜面。” 侯国英一听,不由得大感惊异,转首问东方碧莲道:“国英年轻,对江湖异人知之不详,女侠出身名门,青城三老威震武林,能否猜知这老和尚是何许人也?” 刚问到这里,正厅外一个洪亮的声音,震人耳鼓地笑道:“凭她一个黄毛丫头,怎么能认识我老人家。” 大家愕然一惊,扭头看去,只见厅外庭院之中,皎皎月光之下,一个身材高大,神威凛然的灰衣僧人正对厅门而立。 第64章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五回功败垂成魔女穷途施奸计祸从天降浪蝶歧路丧残生 灰衣僧人一现身,头一个就是东方碧莲,几乎惊愕得叫出声来,忙着抢步出厅,要行大礼。 老和尚哈哈一笑说:“女娃娃,难为你还记得老衲。我已二十年不问世事,今天恰好叫我碰上,才管了这档子闲事。青城派和三鸟的梁子,纯系无心造成。你一个女孩子家,更不适宜趟这个浑水。乖乖地听我老和尚的话,回到你父亲的身旁行孝去吧,不得在外边惹是生非。那个姓晏的小子不是好东西,帮魏忠贤做了不少坏事。再不悔改,我要替青城三豹一正山规了。” 说也奇怪,一向性如烈火、桀螯不驯的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却一下子变成驯顺的羔羊,听罢了灰衣僧人之言,默默无语地敛衽为礼,转身而去。 老和尚叫住了她,嘱道:“丫头,回去对三个老豹子说,不准再与五岳三鸟为难。青城山与先天天极派的梁子,不出一年,老衲一定亲自带着武凤楼前去了结。” 东方碧莲轻道了一声:“多谢老前辈!”诺诺后退。 自从这和尚一出现,侯国英就心中一紧。听他口气和长相,特别是腰间挂的那个大酒葫芦,使她陡然想起了江湖上传说的醉和尚,知他功力通玄,又疾恶如仇,不敢妄动,便沉着冷静地寻思对策。 见他逼东方碧莲回山,又辱及魏忠贤,守着众多部下,有些羞刀难以入鞘,陡地站起身来,出了大厅,冷然说道:“佛驾想是名震江湖的醉老前辈吧?晏日华是为皇上出力,九千岁是朝廷大臣,你虽是一个出家之人,也该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况,率土之滨,都是王臣。岂容你任意中伤?你既然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我劝你还是不染红尘为妙。大师已二十年不履尘世,今日有缘幸会,请入厅中,让后生晚辈一尽孝心如何?” 醉禅师仔细打量了侯国英一番,缓缓说道:“你大概就是侯国英吧?听说你近些年来,锋芒毕露。今日一见,果然名下无虚,只可惜步入歧途!如用之于正道,确可为武林放一异彩。你既然心下不服,请接我和尚三招。”话一落音,一只大手已向侯国英的左肩抓去。 侯国英悚然一惊。幸好她扇不离手,迅疾抖腕挥扇,柳腰一挫,一招“倒打金钟”,杂夹着“棒打仙桃”,向醉和尚猛击过去。同时,左手并双指,急点醉和尚的右乳。 醉和尚原式不变,那只大手一伸一缩,闪开侯国英的折扇,还是奔左肩抓去。同时,破袖子甩起,正好扫在侯国英的左手背上。侯国英顿觉有如火炙,暗暗心惊。 但她到底是久经大敌,一甩左肩,右手折扇猛然一张,五支天罡钉闪电而出。玉面无盐惊愕急呼:“勿下毒手!” 哪知侯国英五支天罡钉打出之时,醉和尚正一声长笑,双手齐出,五支天罡钉被他左边的破袖子一下子卷住,那只手仍是倏张如爪,搭向侯国英的左肩。 侯国英粉面陡变,“乳燕斜飞”,避开了醉和尚的第二抓,一式“孔雀开屏”,铁扇子“刷”的一声暴震,十二支天罡钉左七右五分袭醉和尚的五官面门。 醉和尚嘻嘻一笑,左袖上甩,用刚才卷住的五支天罡钉正好接住她从右边袭来的五支天罡钉,“噌”的一响,尽数断为两截,激射出去。右手袖子悠然甩回,恰好罩往左边袭来的七支毒钉。 侯国英一咬银牙,身形陡转,左手一翻,虚领醉和尚的眼神,右手扇子猛然一展,一招“老君扇火”,十八支天罡钉分成三组,都是前一后五,用“五毒捧日”的狠毒打法洒向醉和尚上中下三路。 醉禅师啸声起处,两只破袖子上下交征,三组天罡钉连同刚才的七支,全被卷向天空。 一片金铁交鸣,纷纷落于空地。 侯国英猛一顿足,弃扇于地,右掌翻起,击向了自己的天灵。 醉和尚拢指一挥,一招“手挥五弦”,扫中了侯国英的肩井穴,正色说道:“小娃娃,你倒有一股子狠劲儿,打不了人家,就打自己,那算什么本事?你别觉得打不过我象丢了多大人似地。不信你去问问,能在我和尚手下走满三招的,能有几人? 何况你的破铁碎铜又多,我老人家也好忙乎一阵子才对付下来。冲着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家,有这么好一身功力,虽有恶迹,我今天绝不难为你。可是,你得依我三件:一,立即返回北京;二,绝不准再对五皇子下手;三,今后不准滥杀无辜。否则,今后相见,绝不宽恕!”说到这里,又瞪了东方碧莲一眼,双袖陡张,活象两只翅膀,腾身而起。 醉和尚走后,侯国英象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金交椅上,呆呆出神。其他人等俱都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只有夏侯双杰仍然侍立在侧。 侯国英有气无力地说道:“看样子,画虎不成反类犬。此次行刺,肯定是惨败无疑了。现在,我准许你二人回去,速用八百里加急,传四煞、六怪南下徐州迎我。我要在徐州至济南一线设卡,和武凤楼作最后较量。如再不成,我决心退出武林。你二人出生入死,跟我一场,速找管事的领二百张金叶子,作你们家中用度,盼速回京师助我。” 说罢,闭上了眼睛。夏侯双杰默默地施礼退出。 魏银屏见她锐意剧减,很为心上人高兴。她出离正厅,见时间已过夜半,和兰儿等返回自己驻地营帐。次日早饭之前,魏银屏正在练剑,总兵衙门来一中军传谕:“小千岁在行宫召见,接谕速去。” 打发中军走后,魏银屏只带四名女婢纵马前往。她不知是吉是凶,赶到行宫时,所有凤阳府的文武官员已然俱在,只有侯国英未到。魏银屏心里忐忑不安地紧走几步,按品级谒见了信王。 只见朱由检风姿如旧,居中高座。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一双眼睛。昨天明明看见人丛中有两个人突然四手齐扬,显然是打出毒辣暗器,怎么五皇子竟能丝毫无损?莫非小千岁也练成了不世奇功?偷偷扫了祖大寿一眼,只见他青筋暴露,热汗直流,吓得几乎不克自持。 忽听五皇子对祖大寿说道:“小王此次祭陵,幸得爱卿护驾。昨日责处,孤决心收回。今后,望爱卿以国家社稷为重,小王决不相负。” 祖大寿由于惊吓过度,茫然不知所措,以致五皇子安抚之言全未听清。还是知府朱伯乾在背后扯了他一下,低嘱谢恩,他才连连叩首。 五皇子一抖袍袖,所有人一齐起立。又听信王道:“小王此次奉旨祭陵完毕,决定三日后回京缴旨。所有官员,一律免送。侯总督因病未到,实属憾事……孤有一物,请魏郡主代交。”说到这里,早有那黄面虬髯侍卫捧着一个小小铁匣,交给了五皇子。 朱由检亲自开启,验看了一下,又重新盖好交给黄面侍卫,命他送到魏银屏面前。就在递交铁匣之际,那黄面侍卫两只炯炯有神的大眼中,突然闪出一丝温柔的光芒,那么亲切,那么熟悉! 魏银屏不禁心神一颤,原来这冒名吴孟起的黄面侍卫正是武凤楼!怕被人看出破绽,强自克制,不再看他。信王袍袖一摆,众文武告辞出宫,各自回府而去。 魏银屏怀抱铁匣,和兰儿二人赶到侯国英住处,将参见五皇子的情形不厌其烦地细述了一遍。然后,将信王所赐铁匣交了过去。 侯国英捧着铁匣子的双手微见颤抖,俏眼一闭一张,迅即双目含煞,猛然打开了铁匣,只见里面放着三支没羽的弩箭和五支黑虎钉。这八只暗器打制精巧,通体闪着蓝光,显然是喂过毒的。 侯国英一看之下,脸上的肌肉一阵子收缩,突然高唤一声:“来人!”一个锦衣卫士应声抢步进来,单膝点地。 侯国英急促地说道:“传我口令,客光斗、客金斗二人从现在起,不准擅自走动。”那锦衣卫士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侯国英看了魏银屏一眼,幽幽说道:“我空自拥有庞大的锦衣卫士和众多的江湖高手,竟连一个小小的先天无极派也斗他不过,屡战屡败。现在,我才证实那黄面侍卫竟是犯官之子武凤楼所扮。而昨天出陵之时,他又化妆了五皇子,才使我功败垂成。不过,他的接暗器手法也确非等闲。为了一击必中,从京师动身时,我就带来了两个打暗器的好手,那就是客光斗和客金斗兄弟二人。他们打暗器的手法既狠又准,非常巧妙。况且没羽箭、黑虎钉皆是狠毒暗器,又特意喂上了剧毒。他们杂在人丛之中突然袭击,神鬼难防。不料,仍未逃出武凤楼的眼去。此子不除,后患无穷。” 刚说到这里,刚才传令的锦衣小校又走了进来,回话道:“禀小爷,客氏兄弟一个时辰前被人唤出衙去,不知去向。” 侯国英大惊失色,厉声吩咐道:“速速多派人手四处查找,限时禀报。”那小校退出之后,侯国英急躁不安,如履薄冰。 魏银屏试探着问道:“两个锦衣卫士,英姊姊何必如此焦急?” 侯国英长叹一声说:“他们二人是我姆妈的近房侄孙。我姆妈非常喜爱,不断传入圣泉宫相见。如再有不测,一日之间葬送我姆妈三个亲人,叫她老人家如何经受得起?” 魏银屏知道侯国英所说的三个亲人中包括了被自己杀死的侯国章在内。心想:“这一下子,看你还敢狂傲不驯吗?”为了不让她有多余的时间思考!故意东扯葫芦西拉瓢地跟她闲聊。 第65章 半个时辰后,忽听大厅外人声嘈杂。侯国英忽然站起,魏银屏也跟着站了起来。只见大厅外两副门板上,分躺着两具死尸。侯国英和魏银屏抢步上前一看,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二人面容乌黑,身体扭曲,胸前各贴着一张字条,上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显然是客氏兄弟自己的阴毒暗器,残杀了他们自己。 魏银屏虽然自幼生长在青阳宫中,对江湖中人所见不少,近两年又随父亲魏忠英出任陕西、江浙一带,捕杀了不少盗贼元凶。但杀相如此残酷者,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得别过脸去。 侯国英见此情景,脸色剧变,挥手令手下人抬出去掩埋,又传来晏日华和几个得力的卫士,低声吩咐了几句,对魏银屏只说了一声“京师见”,便带着几个随从纵马驰去。 一直驰到淮上临淮关,侯国英才停下了急奔之势,拨转马头,缓缓直奔一处庄院走去。 晏日华头前领路,早有庄丁飞报进去。等侯国英驰马刚到上书“飞云堡”三个大字的庄门之前时,晏日华已领着两人迎了出来。侯国英甩蹬离鞍,从人接过马去。那二人早已深深施下礼去,口称:“淮上飞云堡邱龙图、邱龙啸拜见大人。” 侯国英傲不为礼,只把玉手轻扬,率先步入堡内。 举目看去,但见好大一座庄院!绿竹环绕,倚山傍水,形如飞云,所以有飞云堡之称。 进入大厅,侯国英昂然上座。邱龙图、邱龙啸第二次重新见礼,侯国英才扫了二人一眼。 只见邱龙图四十五六岁年纪,细腰宽背,身材适中。微白的一张脸膛,五官端正,很有一股子英风锐气。邱龙啸身高马大,面黑如墨,势如虎豹,显然是个粗鲁人物。 侯国英一见飞云堡四家堡主,只有二堡主邱龙图和四堡主邱龙啸出迎,大堡主邱龙眠、三堡主邱龙吟却未露面,微有愠意,冷然说道:“本总督专程拜谒,怎么那二位堡主不见出来?莫非下官职位卑微,不配拜见鹰爪门的大掌门邱堡主吗?既然如此,下官告辞。” 二堡主邱龙图为人本分,一见侯国英发火,连忙单膝点地,口称:“大人莫怪!家兄和三舍弟确实有事外出,已经月余。大人以锦衣卫总督之尊光临寒舍,小民焉敢轻视。” 说罢,又连连叩头。晏日华这才走上一步,劝侯国英道:“大人莫发虎威,二堡主之言确实不假。” 侯国英一听邱龙眠果真不在家中,心下一喜,态度稍见和缓,一挥手令邱龙图站起,和颜悦色地说道:“本官一时不察,多有得罪。听说少堡主邱人俊少年英才,已得贵派真传,为武林中不可多得的后起之秀。请出来一见如何?” 二堡主微现迟疑。那四堡主邱龙啸为人粗豪,一听锦衣卫总督侯国英称赞他宝贝侄子,满心欢喜,不等二哥说话,早已一迭连声地大喊:“快叫少堡主出来,和贵客相见。” 二堡主邱龙图叫苦不迭,又无法阻止侄儿出来,直气得汗出气喘,言语不得。 书中暗表,这飞云堡乃鹰爪门的总舵。自古以来,淮河多勇士。掌门人邱龙眠一身鹰爪功出类拔萃,在武林中地位很高。兄弟四人统领鹰爪门,声势显赫,威震淮上。 唯一不足的是邱氏门中人丁不旺,只掌门人邱龙眠生有一子,名叫邱人俊,自幼娇惯,被视为掌上明珠。 这邱人俊武功虽然不弱,却是飞扬跋扈,无恶不作。特别是贪淫好色,借助轻功很高,日走千家,夜串百户,人送外号花间浪蝶。他和昆仑派的粉面二郎侯玉堂是江湖中的两个花中魔王,采花作案,到处皆是,引起武林中人的愤怒。 为此,先天无极派的追云苍鹰白剑飞曾带领小师弟钻天鹞子江剑臣将其拿获,原意是吓他一吓,令其改过。 不料,年少气盛的江剑臣一怒折断了他的四肢,受到师父无极龙的重责,把邱人俊放回总舵。那邱人俊伤好之后,不惟不思悔改,反而日甚一日,为害更大。 一年多以前,白剑飞又曾追踪数日,立誓锄掉这个采花淫贼。可是这小子贼滑过人,且又轻功奇绝,才得免一死。 他逃回家中一哭一诉,反而更加深了鹰爪门和先天无极派的嫌隙。萧剑秋因邱龙眠在武林中颇有声望,不愿做得太绝,才阻止二师弟白剑飞暂时放手。从此,邱人俊被父亲严禁家中,不令外出,所以事情没有闹大。 今日侯国英突然来到飞云堡指名要见邱人俊,二堡主邱龙图心中怎能不为之一震。偏偏四堡主胸无城府,为人草率,没等二堡主说话,已大声令人去请少堡主。邱龙图再想阻止,已来不及了,只好全神戒备,见机行事。 工夫不大,庄丁已把花间浪蝶邱人俊带了进来。侯国英虽为人阴狠,可最恨淫邪,不由得怒扫了邱人俊一眼。 只见他三十岁上下年纪,一张苍白的长脸没有一点血色,把原来还算清秀的脸庞变得白惨惨的,毫无生气。细挑身材,浑身锦绣。 邱人俊一进大厅,四堡主邱龙啸就抢先叫道:“俊儿,快来参见锦衣卫总督侯大人。” 花间浪蝶闻言,面色大变,略一迟疑。四堡主又一迭连声地催促。邱人俊是梁上君子,见不得官人。听说侯国英是京都锦衣卫总督,早已吓得魂飞天外。见侯国英凛然上坐,风流剑客晏日华侍立旁侧,四名锦衣卫士分列左右,他怕是捕他归案,又怀疑二叔、四叔是不敢抗官拒捕,不惜把自己献官求全。 当下心中一狠,逃命当紧。暗提一口真气,力贯双臂,右脚前踏,左脚横站,口称:“大人在上,小民参见。”双掌陡出,形如鹰爪,抓向侯国英的左右足三里。 他一贯心黑手辣,又逃命心切,一上来就用上了大力鹰爪功。这一下要被他抓实,侯国英的双腿准得残废。他哪里知道女魔王侯国英的厉害?她早已从他进入大厅后面上的神色看出了邱人俊要暗算自己,虽知他是鹰爪门的嫡传,功力不会太弱,但侯国英身经百战,人又机智,故意面带寒霜,激他下手,自己好借机收服鹰爪门。 待他双手抓来,左手一招“手挥五弦”划向邱人俊的双腕脉门,逼他抽招自保。果然邱人俊见侯国英五指微拢,只这么随意一弹,指风到处,嘶嘶有声,功力实在惊人。 他心神巨震,双掌一撤,刚想夺门出逃,就听一声冷笑,侯国英的一把阎王扇已压在了他的琵琶骨上,顿觉半身骨节微微一麻。又听侯国英冷冷说道:“少堡主,你奸盗邪淫,积案累累。本督到此,你还敢抗官拒捕!可惜你的鹰爪功太也糟糕了。卫士们,捆!” 一声令下,蹿上两名锦衣卫士,干净利索的绑上了花间浪蝶邱人俊。邱龙图面色苍白,身子抖动了一下。他知道杀官拒捕,行同造反。况且,锦衣卫士都是江湖中的高手,不用说侯国英是武林中人人头疼的女魔王,招惹不得,就是风流剑客晏日华,也是青城派的长门弟子,武艺惊人。自己身家性命在此,岂敢大意?他为人沉稳,虽然邱氏兄弟四人就这一点骨血,但瞻前顾后,不能不叫他举棋难下。 他的四弟邱龙啸可就不同啦!他不光性如烈火,又毫无城府,听侯国英夸邱人俊少年有为,立即唤他出来相见。 不料,自己的宝贝侄子一照面就被人家捆上了,他如何能忍耐下去?暴喝了一声:“放开我的侄儿!”状如饿鹰,扑向了两名押着邱人俊的锦衣卫士。 哪知他快,别人比他更快。风流剑客晏日华“呛啷”一声,长剑已横在邱人俊的颈间,只消手腕一送,邱人俊的一颗人头就得滚落在地。 邱龙啸再粗鲁,他也知道投鼠忌器。无奈,只有悬崖勒马,把前扑之势猛然收回。正不知如何是好,大厅外有人报道:“掌门人回堡。” 侯国英示意两名锦衣卫把邱人俊带到一旁。晏日华“呛”的一声,把长剑插入鞘内。 这时,从厅外闪进两个人来。 头一个五旬左右,面色姜黄,二目深陷,精神内敛,鹰钩鼻子,四字阔口,身材瘦削,两臂特长,一件土黄绸大衫,长仅过膝,脚穿白袜子,镶边福字履;第二个四十多岁,黄白面皮,细眉长目,透着精明。二人均是面色惊慌,匆匆而进。 侯国英一见长相,就知头一个是鹰爪门掌门人,名震大江南北的铁指鹰爪邱龙眠,后面跟着的是飞云堡三堡主,向有小诸葛之称的铁掌神抓邱龙吟。 她此来飞云堡的目的就是要用威逼利诱的手段,把鹰爪门收归自己麾下,好凭借淮河天险,再加上鹰爪门这一地头巨蛇,把五皇子朱由检和武凤楼等人置之于死地。如今见正主儿已到,她眼珠一转,突然纵声狂笑起来。 乘邱氏四兄弟莫测高深之际,侯国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着邱龙眠问道,“听庄丁所报,你就是威震江淮一带的铁指鹰爪邱大掌门了!” 邱龙眠轻声答了一句:“不敢当,正是小民。” 侯国英反后一指他的身后,冷然说道:“这一位是人称小诸葛的三堡主了?” 邱龙吟朗声答道:“正是在下。” 他比他的大哥精明,知侯国英既称女魔王,手段肯定毒辣。明知夜猫子进宅必无好事,可是无事要胆小,有事要胆大,天塌下来非得接着不可。所以,他静中观变,考虑对策。又见侯国英带人不多,不象真打算把邱人俊捕走,才在答话中软中含硬。 侯国英聪敏过人,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她知邱氏四龙就数邱龙吟狡猾,毫不理会他的无礼,却向邱龙眠道:“邱掌门,下官虽蒙皇上恩典,授以锦衣卫总督之职,可我这个总督和历任总督不同。 第66章 因为我也是武林中人,就连录用的锦衣卫士也大半来自江湖。所以,我对江湖朋友向来怀有好感。即便是牵连上案子,我也尽量往轻处给拾掇。除非好朋友逼得我下不了台,我是不会做绝的。拿令郎来说吧,光凭他这花间浪蝶的雅号,不需查有实据,本督就可以把他处以极刑。三堡主,我说得不算过分吧?” 饶是邱龙吟有小诸葛之能,对侯国英这种咄咄逼人的问话,也难置辩。此刻,他不得不答了一声:“是。” 侯国英的语气陡然低沉了下来,说道:“不瞒列位,本督师出铁扇帮。恩师于和与贵派上代掌门人素来友好。令郎的案子虽经各州府一再上详,都给我压了下来。我知道邱氏四龙向无大恶,只要对少堡主严加管束,不再继续为害世人,纵令我为此受些牵连,为了师门渊源,我也认了……”,侯国英说到这里,故意放缓了话头。 邱龙吟见事有转机,抢着谢道:“多谢大人厚谊,我邱氏满门蒙恩感德,永志肺腑。可是,大人怎么又把舍侄绳之以法了呢?” 侯国英要的就是他这一问。她突然玉面含霜,呈现了一团怒气,就是那一双秀丽的双眼也激射出一丝杀芒,恨声斥道:“我好意远道来此,一叙武林渊源,并令四堡主唤他出来相见,哪知他狼子野心,狗胆包天,竟敢对我也骤下杀手。要不是下官尚有自卫之能,早已惨遭毒手。现在,四位堡主皆在此对,请还下官一个公道。”话未落音,已缓缓地打开了那把杀人利器天罡宝扇。 这句话出口之后,不光掌门人邱龙眠父子关心,就连一向足智多谋,权诈多端的邱龙吟也暗暗心惊。心想:这一下子完了! 邱龙眠惨然一叹,无话可答。他回过头来扫了二弟邱龙图一眼,意思是问他这话可真。 邱龙图默默地点了一下头,证明确是如此。邱龙眠后退一步,垂下双手,凄然说道:“劣子罪有应得。小民亦有不教之罪。请大人开天地之恩,就地将其诛戮正法,勿使其恶名远播江湖,小民等当没齿难忘大人恩典。”说罢,跪了下来,他的三个兄弟也慌忙跪下。 侯国英见鹰爪四龙齐齐下跪,嘴角旁的肌肉微微跳动了一下,沉声说道:“既然贤昆仲知我苦心,使我不至于获罪朝廷。本督感谢你们的贤明,竟然大义灭亲。为了武林道义,我冒险赏他一个全尸吧。” 侯国英也真会演戏。这一句话宛如睛天霹雳,震得邱氏兄弟直如冰水浇须,一齐打了一个寒颤。侯国英猛一挥手,重声喝道:“晏日华,点他的死穴。” 她嘴中喝令晏日华行刑,两只眼却死死地盯着邱氏四龙,防止他们情急拼命。可怜飞云堡四家堡主就只邱人俊这一根独苗,见他马上就要惨死在面前,何尝不想拼命抢救? 但晏日华已长剑出鞘,四名锦衣卫虎视眈眈,侯国英一把阎王扇不光抖开,而且拇、食二指已按住绷簧,只消一甩手,三十六支夺命追魂阎王钉正好笼罩住四龙的全身。他们稍动一动,就将亡家灭种,整个飞龙堡必将荡然无存!鹰爪门四条顶天立地,显赫一时的武林高手,就这样慑服于侯国英的魔掌之下,束手待毙。 邱人俊绝望地惨呼一声:“饶命!”直令四人摧肝裂胆!魂散魄销。 晏日华并起的两指,眼看就要点实!侯国英突然叫了一声:“且慢!”,晏日华应声放回手来。 这一声,不光邱人俊象从鬼门关赦回,邱氏四龙被吓飞的真魂也重新归窍。只见侯国英“叭”的一声,把扇子一拢,左手猛挥,似乎很费力地从牙缝中进出两个字来:“松绑。” 话一说完,人也跌坐在金交椅上。 女魔王的这一连串做作,连她的心腹人物晏日华也不由得冷气直冒,暗暗对侯国英的权术胆战心惊。 可这“松绑”两字传人飞云堡人的耳中,不啻是给咽气的人陡然服下灵丹妙药,一听之下,无不精神一震。 晏日华已手起剑落,割断了邱人俊身上的绳索。爷儿五个齐齐跪倒,叩谢侯国英的饶命之恩。 侯国英一一搀起,喟然一叹说:“我虽释放了邱人俊,可他的案卷尚在锦衣卫存档,不会消失。本督一旦离任,令郎还会大祸立至。不是我小觑你们鹰爪门,锦衣卫内可是藏龙卧虎之地,光一毒、二剑、三僧、四煞、五鬼、六怪、七凶、八魔不算,九千岁身边还有贴身四卫,镇宫八将,巡查十八彪。收拾个把江湖门派,岂不是举手之劳。” 一番话,说得邱氏兄弟凛然色变。到底是邱龙吟精明,他从侯国英口中好象已领悟了什么,试探着问道:“侯大人,你人情做到底,能否指给我们兄弟一条生路?” 侯国英见时机已经成熟,看了晏日华一眼。风流剑客立即取出四张锦衣卫空白公文,放在桌上。邱氏四龙也是老江湖了,见此岂有不懂之理?立即填上四人的名字,捧给侯国英。 她连看也不看,就示意晏日华收下,又发给四人每人一块腰牌。 四人既成了锦衣卫士,侯国英就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忙重新以属下之礼参见。又准备了一桌丰盛酒席,款待这个权诈多变的女魔王。 吃饭中间,侯国英才正式宣布:由四龙立即封锁淮河各个渡口,并多派眼线,侦察五皇子的动静。邱龙眠只得一一遵命。 晏日华乘机说道:“邱兄,你蒙小爷恩赐,已列入一等锦衣卫士。就是三位令弟,也被列为二等。这可是极大的荣幸呀!要知道,多少兄弟出生入死,流汗洒血,熬上十年八载,也爬不上这个阶梯呢。 更何况令郎能不能取消罪案获得重生,就在此一举了。不然的话,就连小爷也不好在九千岁面前自圆其说。好在,你们鹰爪门在淮河两岸势力雄厚,五皇子的护从人等又极少,望你一击成功,为锦衣卫树立功勋。” 邱龙眠知鱼已吞钩,不容他不死心塌地地效命侯国英。鹰爪门和无极派素有嫌隙,乐得借这个大靠山和先天无极派一拼高低。更何况一级锦衣卫士官职虽然不大,可和总兵、副将都可以平起平坐,副将以下的将官皆可以呼唤使用。一个江湖人物能爬上这等位置,也就不负所学了。 所以听晏日华一说,他立即献计道:“临淮离凤阳不远,如果他们毁在淮河两岸,飞云堡首先被嫌。不若今晚定更以后,叫龙吟率领老二、老四、人俊,会同我一个住在凤阳府的师弟张平,乘行宫护卫松懈之机,入宫行刺。只要杀死了五皇子,武凤楼等人就会树倒猢狲散。然后倾我们全力,消灭先天无极派,岂不易如反掌?请小爷定夺。” 侯国英一听,当即赞成,并且指示说:“五皇子身旁,只武凤楼一人可畏,其余皆江湖末流。行刺之事,怎能大举而去?那样,反而误事。依我看,二堡主机智无比,少堡主轻功绝伦,由贵门下张平熟人熟路率领,行刺不难得手。我叫晏日华准备赏格,静候三位的好音。你们商量着办,我要退席了。” 侯国英异常轻快地走出了大厅。邱龙眠等四人相送,被侯国英阻住,只有风流剑客一人默默护送。来到一处很幽雅的三间静室以内,晏日华听听四处无人,只有跟来的几个卫士分守各处,就小心翼翼地说道:“小爷,你怎么只叫他们去两个人,岂不是白白送死?我反复冥想,猜不出小爷的用意何在。” 侯国英冷笑一声说:“晏老二,你笨蛋透顶!没有仇恨,哪来的力量?鹰爪门下遍布江淮各地,很有几个人物,势力雄厚得很。他们虽与三鸟有些嫌隙,但没有多大的梁子。大不了是白剑飞要追寻采花淫贼,只要邱人俊不再胡闹,这梁子不解自开。因此……” 侯国英的话还没有说完,风流剑客晏日华早已一拍脑袋,一脸谄笑地讨好说:“小爷,你老英明!我算服了你啦。邱人俊这小子只要死在武凤楼之手,就断了邱氏门中一线香烟,鹰爪门非倾全力对付武凤楼不可。小爷真不愧是女中丈夫,远胜须眉。” 侯国英脸色一变,冷冷地叱道:“怎么,我被你捧了一会子,归根到底也不过是一个丈夫而已。” 晏日华深知这位顶头上司的厉害,知道自己一时失慎,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忙赔笑说道:“大人,你还没听卑职说完呢。我是说小爷不愧是女中丈夫的——这个,这个大丈夫!” 没等晏日华把话说完,侯国英双娥微蹙,不显山不露水地说:“你去盯着他点儿,有事急报。”说罢,转入内间。 晏日华哪敢再行饶舌?忙不迭地退出静室,严令几个锦衣卫士小心防护,才又回到了大厅。这时,铁掌神抓和花间浪蝶爷儿俩已结束停当,正领受掌门人邱龙眠的交代。 晏日华一到,邱龙眠忙站起让坐,并最后嘱咐道:“一切小心,事成后不要直接回来,可用迂回的路线转回飞云堡,不要让任何痕迹落入外人的眼中。如有疏漏,立即灭口。” 邱龙吟、邱人俊遵命而出,早有庄丁带来马匹伺候。爷儿俩飞身上马,向凤阳府奔去。 路上,邱人俊向三叔说道:“张师叔素厌孩儿,我看不去约他也罢。” 邱龙吟面色微沉,责道:“俊儿,你一向少受管教,才致有今天的恶果。你爹爹当日如听信你张师叔所言,也不至于弄到如此不堪的地步。见了面磕个头,说几句改过的话,你张师叔焉能和你小孩子计较。” 邱人俊知三叔一向疼爱自己,加上他一向狂傲,对武凤楼一个初出道的娃娃如何能放在眼中? 第67章 遂撒赖说:“我就是不去!要去你去好了。” 邱龙吟只当他是任性之言,也未在意。不料赶到凤阳城外,邱人俊还真抠上了,说什么也不去张平的府舍。邱龙吟有大事在身,无暇与他计较,只安排他先去行宫了望侦察,一定等自己和张师叔赶到时再一齐下手,使行宫内猝不及防。 邱人俊应声,“是啦!”邱龙吟便匆匆离去。 邱龙吟走后,邱人俊立即往行宫奔去。他如此心急的原因有二:一是急于立功赎罪,也免得藏头缩尾,不敢见人,二是见父叔皆当上了锦衣卫士,从此耀武扬威,成名露脸。他也想一举成功,弄个一官半职,好在人前卖弄。加上又轻敌太甚,所以才轻率地决定只身涉险。 哪料刚刚来到行宫外面,正想腾身跃过那道护宫河,猛然脚下一绊,身子陡然一斜。忙不迭地一个“紫燕穿柳”斜斜地蹿出七八尺远,才拿桩站稳。 一气之下,扭头往失脚处看去,月光亮如白昼,竟然没有发现一点儿什么能绊住自己的物件,不禁吓了一跳。正自悚然,猛听一个沙哑的嗓音说道:“这小子稀松得很。我懒得出手,让给你个小馋猫吧。”,话是走着说的,话未说完,人已走远。接着,草丛一分,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双手掐腰,正拦在邱人俊面前。 邱人俊倚仗一身家传的大力鹰爪功,在江湖上很为骄横,虽栽在白剑飞、江剑臣手下一次,几乎废命,但到底被他逃出了活命。事后,他还到处宣扬,借五岳三鸟的赫赫威名炫耀自己。哪料今日一照面,就人不知鬼不觉地被绊了一跤,几乎来了个嘴啃泥。现在那个绊自己一跤的高手已然走去,留下一个黄口小儿挡在自己面前,那不啻是拿自己一文不值! 他羞愤交加,双臂一震,两只形如鹰爪的怪手,猛向小孩的双肩抓去,打算一举抓碎他的两肩琵琶骨,再顺手砸碎小孩的天灵盖,好出出自己的一口恶气。就在他双爪暴出之际,只见那个小孩两只掐腰的小手猛然双臂交叉,巧搭十字,奋力向他的双爪迎来。 邱人俊心想:“你小子这不是以卵迎石吗?”他诚心要小孩的命,又猛加两成功力,几乎是全力施为。 “噗哧”一声,四手合实。邱人俊猛觉奇痛钻心,功力全泄,双手掌心的劳宫穴已被利器一齐扎透,从两个血洞中鲜血直流。 原来这小孩的双手之中,各扣了一支丧门钉。他等于拼尽全力硬往锋利的钉尖上拍去,焉有不扎穿之理?邱人俊还有真股子狠劲儿,尽管双手伤处痛入骨髓,却腾身而起,双脚齐飞,分踢小孩左右乳泉穴。小孩好象早就料定他会情急拼命,不等他双脚踢到,已一个“金鲤倒穿波”倒纵一丈开外,同时手中两支丧门钉也电闪打出,直射邱人俊的双目。 邱人俊逼得倒翻跟头,向后面落去。忽听身后一个语冷如冰的声音说道:“万恶淫贼,你的大限到了!还敢临死挣扎吗?” 他猛然一惊,短剑出鞘,人未转身,已“风扫残云”,向身后扫去,跟着人也转过身子来。这才看出身后的人,正是自己畏之如虎的追云苍鹰白剑飞!顿时吓得真魂出窍,知道这条命是保不住了,刚想夺路逃走,一支判官笔已从后心扎入。 白剑飞怒喝一声:“留下活口。” 身后一个清脆的童子声音气道:“这小子该死一百次,他活不成啦!”判官笔一抽,死尸栽倒地上。 白剑飞“唉”了一声,小娃娃已噘起小嘴道:“二爷爷,你也太难说话了!杀这么个恶人都不叫杀个痛快,还讲什么‘杀恶人即是善念’?” 白剑飞“噗哧”一笑说:“偏你小子话多。不留活口,怎么审问口供?” 这时,缺德十八手李鸣走了过来,小孩得意地向他喊道:“师父,你的这一招真灵,一上来我真担心对付不了他呢。臭淫贼的大力鹰爪功还真不含糊,要是硬碰硬地对着干,我顶多能撑他十招,非毁在他手下不可。我说师父,咱这一神招得有个名儿吧。” 原来,用丧门钉扎穿邱人俊双掌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剑臣收的徒孙、武凤楼的徒弟,小神童曹玉。他用李鸣的缺德招数巧胜了邱人俊,还逼着李鸣给起个招名。 白剑飞又好气又好笑,硬绷着脸斥道:“小玉子,你不是楼儿的徒弟吗?怎么又叫鸣儿师父了?” 曹玉小脸一正,肃然说道:“二爷爷,古时不是有一字之师吗?我不光学会了一招,还打胜了淫贼邱人俊,我该不该叫二叔师父?” 白剑飞道:“那也不能认两个师父。” 曹玉道:“二爷爷,俺师父还有三个师父呢。” 一句话说得白剑飞再也忍俊不住,咧开大嘴笑了起来。 李鸣向曹玉一挤眼,抢着喝道:“孺子太不懂礼!现有二爷爷在此,哪有为师说话的余地。还不请教你二爷爷,等待何时?” 小神童还真听师父的,立即抢步叩头道:“请二爷爷指教。” 白剑飞知道是李鸣这缺德鬼出自己的洋相,刚想骂人,忽听有人说道:“武林拼搏,如同打仗,向来是以智巧取胜。这一招确属神奇,理应有一个恰当的名称。” 白剑飞一抬头,只见五皇子朱由检由武凤楼、冉兴二人陪着,笑吟吟地站在身后。大家正要上前施礼,朱由检正色说道:“我已三番五次要大家当朋友相处,不必拘君臣之礼。白老英雄领头,回头非罚不可。”众人只得作罢。 小神童灵机一动,笑着说道:“千岁既然夸好,就请千岁爷给俺爷们那一招赏一个名称吧。” 白剑飞一听,不由得大吃一惊。他知道五皇子外和内刚,自尊心特强,虽相处不长,已知之甚详。这种胡闹的打法,哪能起出什么招名。这不是难为信王千岁吗?要是真被小神童给问住了,信王的金面该往哪摆?这还了得! 刚想用话岔开,五皇子已哈哈一笑说:“小玉子真会难为人。好!我看这一招就叫‘愿者上钩’吧。” 白剑飞不由得脱口赞道:“好一个‘愿者上钩’。”小神童曹玉更是喜得拍手雀跃。 正当大家欢喜之际,武凤楼突然腾身而起。与此同时,白剑飞右掌一抓,左掌一挥,五皇子陡觉身子被一种柔和的力道托住,被托出一丈多远方才落地。武凤楼已象一只大鸟向一处深草丛中落去,草丛中立即蹿起两条黑影,两口明晃晃的利剑分别向武凤楼的要害刺来。 武凤楼一声轻啸,一式“春云乍展”,两只手掌分抓二人的腕间,强逼二人撤招。这两个偷袭者也果然厉害,略一矬身,又连续攻到。月光下,两条寒光裹住一条淡影,狠斗了起来。 五皇子着急道:“白老英雄,快派人去援助武皇兄。”他长在京师,深居皇宫,虽曾见过一些搏斗,何曾有今晚武凤楼力敌二人这般的凶险?因此,急呼白剑飞派人救助。 白剑飞微微一笑说:“两个鹰爪门下,绝讨不了好去。为了无愧江湖道义,我们绝不以多为胜。就是玉儿杀花间浪蝶,也没有人上去帮忙呢。夜风甚凉,请千岁回宫吧。” 五皇子哪里肯走?又有白剑飞在侧,乐得见见风险。忙再看时,只见武凤楼凭着一双肉掌,已把二人逼得手忙脚乱。这时,他陡然一声长啸,立掌如刀,出手招数全按五凤朝阳刀刀法。虽是以掌代刀,却是式式险狠至极。 一招“鬼卒捧簿”,按下了一个人的利剑,跟着一招“阎王除名”正扫中对方肩井,震得那人“哎哟”一声,急退数步。 另一个利剑一抖,急扑上前,拼死硬挡,救护同伴。而受伤那人却乘机钻入草丛之中。 少了帮手,剩下的那人更不是武凤楼的对手,三招未过,掌中利剑已被武凤楼击落在地。他拢指成爪,急袭武凤楼的胸前大穴。其实,这是一个虚招,只求武凤楼退后一步,他就可以飞身逃窜。 哪知武凤楼双目如电,早已看穿他是欲退反进,冷然一笑说:“朋友,你走不了啦。” 右手一招“天翻地覆”,格开了他的双手,左手已扣住了他的肩头。微一用力,那人已疼出声来。 武凤楼随即收回手来说:“看样子尊驾也是鹰爪门下有名人物,别丢了你们开派祖师和上一代掌门人的威名,我武凤楼不会叫你难堪的。”那人已羞得低下头去。 这时,白剑飞与小神童已走了过来。白剑飞“哎哟”一声说道:“张老兄,你一个大好人,怎么也趟下了浑水,跟着他们欺君犯上起来。” 原来和武凤楼拼斗的,就是一步来迟,邱人俊已惨死当场的邱龙吟和张平二人。邱龙吟叔侄情切,痛心拼命。张平也是见掌门师兄爱子惨死,同仇敌忾,双双抢攻。 邱龙吟早已从月光下看出有一穿黄袍的少年,知是五皇子朱由检,抖手三支铁莲子偷袭而出。被白剑飞看出,接下了他的铁莲子,反手用阴掌把五皇子送向一旁。 张平只知三师兄传掌门人之命帮助对付无极派,可并不知行刺五皇子。如今听白剑飞说他欺君犯上,他秉性耿直,为人刚正,如何肯服?愤然说道:“白剑飞,我张平不才,闯荡江湖十数年来,自信还未给祖师爷丢脸。咱们两派之间有梁子,这是帮派之争。我张平再艺业低下。不是你们的对手,我赢不起,还输不起吗?既然落在你们手中,杀剐存留,悉凭尊便。这也不能算是欺君犯上吧!”说罢,冷笑不止。 白剑飞面容一正说道:“张兄,你在江湖上尚无恶名,反而落个赛专诸的美号。这说明你素有孝名,孝者必忠。 第68章 可是,你知道那穿黄袍者为谁吗?” 直到这时,赛专诸张平才看见一伙人当中有一个穿黄袍的少年,顿时吓得变了颜色。须知,明清两朝,黄色服装是代表神圣不可侵犯的皇权。近日来,听说五皇子前来祭陵,这少年既穿黄袍,那他肯定是帝王贵胃了。 何况,他也看见邱龙吟三颗铁莲子是打向这个少年的。一惊之下,竟口吃起来,连着吐出了“这,这,这……”三个这字。 白剑飞严厉地说道:“这就是当今的御弟,信王殿下。你协同那邱家老少行刺王驾,罪该灭族,还敢说不是欺犯上吗?” 张平大惊失色,扑通跪倒,连连叩头,口称:“王驾千岁,犯民罪该万死。望千岁念犯民受人蒙蔽,不是诚心,天大死罪由我一人承当,兔累我的全家老少。犯民纵死九泉,也感皇恩浩荡。”说罢,又连连叩叩头哀求,以致额上流血。 五皇子袍袖一展,白剑飞已喝令站起,说道:“千岁已开隆恩。不过,你可得把详情禀明。” 张平诚挚地说道:“我实是不知细情。今晚定更以后,邱龙吟拿掌门人令符,要我协同对付几个无极派人物,并嘱不需按江湖礼节,一经照面,立下杀手。我又见少堡主已陈尸在地,才有刚才的一场死斗。不过,江湖恩怨,绝不至于如此下毒手往死里招呼。而且掌门师兄也不是怙恶不悛之人,这倒叫我猜测不透了。如千岁和白二侠信得过我张平,我可立即赶往飞云堡,查清隐情,据实禀告,以报千岁的鸿恩,再领应得之罪。如千岁不信,可先派人抓来我的家口,以作人质。” 五皇子看了白剑飞一眼,白剑飞示意可行。信王这才一抖袍袖,沉声道:“小王既信,何需人质?望老英雄速去速来。” 张平感激流涕,再拜叩谢,一声“告辞”,飞驰而去。 吴孟明指挥手下人掩埋了邱人俊的死尸,大家回到行宫正殿中落座。曹化淳带领小太监送上夜宵,正要请大家就餐之时,人见愁李鸣击手而起,连说:“糟啦!”众皆愕然。 白剑飞猛然醒悟,脱口说道:“是糟了!怎么就把侯国英给忘了呢?凭她的手段心胸,加上这一次失败太惨,她非急于调集人手,另施毒计不可。鹰爪门可是一个江湖大派,人手众多,又因采花淫贼邱人俊之事,与无极派素有嫌隙。女魔王只要稍施权术。必为她所用。 看起来,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张平此去,只怕凶多吉少。” 说到这里,转对武凤楼道:“千军万马并不可怕,他们绝不敢明目张胆来害千岁。只有江湖人物,叫人防不胜防。你和李鸣、曹玉、速速去追张平。我护千岁御驾秘密起驾回京。你只要盯死侯国英,千岁就不会遭受风险。我沿途发出暗号,召集本门徒众随时听候调用。你等可按我的指示互相配合,速速行动。” 武凤楼一挥手,李鸣曹玉已飞出殿外。这一耽搁,和张平的距离已大大拉远。 且说张平叩别了信王,连家也未回,把轻身术提高到极限,如飞而去。路上反复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方面暗恨邱龙吟哄骗自己欺君犯上,犯下灭门大罪,另一方面不禁敬佩先天无极派的神奇武功。武凤楼一个二十岁不到的江湖后辈,竭自己与邱龙吟二人之力,竟败得那么惨,要不是人家手下留情,自己早已横尸荒郊。同时,更加感激五皇子心胸宽广,皇恩浩荡,对自己这个为虎作伥的江湖人竟然如此信任。 反复思考,更促使他加快了步伐。一个更次左右,张平已来到了飞云堡总舵。喊开了堡门,由堡丁带路,赶到了大厅。 只见四龙齐在,邱龙图、邱龙啸怒目握拳,邱龙吟已用绷带把伤臂吊在胸前,掌门大师兄邱龙眠俯首踱步,好象举棋不定。 张平一步跨了进去,四个人一齐抬起头来,而且全是一怔,象是认为不应该回来的人突然回来了一样,很为惊讶。特别是三师兄邱龙吟,更是张惶失措。 张平并不理会,抢步上前,单膝点地,口称:“掌门师兄在上,小弟张平参见。”邱龙眠伸手搀起,凄然说道:“听三弟讲,贤弟万难生还了。不料,你竟能逃脱了一死!说说后来的情况吧。” 张平用眼扫了一下厅外,见堡中的丁勇都离得很远,就严肃地说道:“掌门师兄,三师兄用本门令符传谕小弟,对付先天无极派,小弟自当禀遵。哪知事实却不是这样,而是去行刺当今御弟信王千岁。我为本门的利害关系,斗胆动问,这件事情是掌门人的主张,还是三师兄假传令谕?还有,干这种大逆不道的犯罪勾当,是受何人指使?我身为鹰爪门弟子,明知出言惹祸,却不得不讲。请掌门师兄明示。” 邱龙眠一向对张平另眼看待,师兄弟之间感情甚笃,见他活着回来,很为惊喜。可听张平这么一问,他另有苦衷,如何能实言相告?只好应付过去再说。 略一犹豫,立即答道:“事关本门机密,你不要多问,反正早晚会告诉你的。” 张平仗着和师兄情谊深厚,哪肯就此作罢?更加回去无法向五皇子交代,就跟上一步,恳切地说道:“请掌门师兄一定说明真相!这可不是武林恩怨和一般的派别之争。请掌门师兄详察。” 邱龙眠知侯国英生性善疑,怕她派人监视,见师弟不识高低一味追究,随即把脸一沉,说道:“时机未到,你不应知晓,不准多问,快退下去休息!” 张平知再也问不出结果,面容一惨,悲声说道:“既然掌门师兄拒绝说明,为了本门荣辱,小弟只好叩请二位师叔出头干预了。” 邱龙眠一丝天良发现,沉吟下来。邱龙啸已横身一拦,低声叱道:“张平!你身为鹰门十大弟子之一,竟敢目无掌门,我要拿下你治罪!”双掌一错,矮身攻击。 张平身形一闪,叫道:“四师哥,小弟一片血心报效师门,请不要多疑。”嘴中说着,已化解了邱龙啸攻来的招数。 邱龙啸勃然大怒道:“你敢还手?我废了你。”说罢,上抓咽喉,下抓环跳,恨不能把张平立创掌下。 张平知道厉害,再不见机,非丢掉性命不可。这时,他知邱氏四龙已走入邪道。一面闪避,一面寻机脱身。同时嘴中说道:“四师兄请住手,听小弟一言。” 骗得邱龙啸手下稍缓,张平已一个“乳燕穿帘”蹿出了大厅。邱龙眠尚未发话,邱龙吟已低吼一声:“留下他,莫让走脱。” 张平身形陡转,苦笑一声说:“恕小弟失礼。”刚想拧身上房,猛然右肩一沉,一把天罡扇正好压在琵琶骨上。接着一声冰冷的低语钻入耳鼓:“你还走得了吗?” “喀嚓”一响,一条右臂已被生生地了卸下来。同时后心一紧,已被人抓了个正着。接着,身子被抛球似地甩入了大厅。邱龙啸抢步上前,把没受伤的左臂一扭,扯往背后。张平把眼一闭,只好任凭发落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六回宝刀怒挥飞云堡力挫二鬼侠影迭现宿州府智迷女魔 出手制住赛专诸张平的,正是隐身窃听的女魔王侯国英。 她的身手是何等敏捷!随着被抛入大厅的张平身后,她也进入了大厅。风流剑客晏日华已率领四名锦衣卫士,守住了厅门。 侯国英两只秀目,寒芒如电,利剑似地扫向了邱龙眠,缓缓说道:“邱掌门同门情深,堪为武林楷模。” 邱龙眠心头一寒,颤声答道:“龙眠动作呆笨,几乎被他逃出手去。” 侯国英还是慢条斯理地说:“本来吗,师兄师弟,怎么下得了手?”说到这里,突然把脸一寒,沉声叱道:“你因循手软,几乎误了我的大事!晏日华!” 晏日华慌忙进来答道:“卑职在。” 侯国英说:“邱龙眠效忠不力,降为二级卫士,记大过一次。如再违犯,定予严惩。给他换过腰牌。” 原来锦衣卫分为四等,腰牌颜色也分红、黄、蓝、白四色。晏日华给邱龙眠换了腰牌,又退出厅外。 侯国英走到张平面前,格格一笑说:“看起来,你还真有一腔忠君报国之心哪。朱由检给了你几品官职?你谢恩把额头都给磕破了。” 这侯国英确实是聪敏过人,判断如神。她一眼就看出除去自己卸掉了他一臂外,张平浑身无伤,那么头额流血,必是朱由检赦罪,他感恩叩谢所致。 由此一点来看,她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材。如用之于正道,确可以治国安邦,放之于江湖,亦可为武林放一异彩。可惜错走了道路,投靠于奸阉魏忠贤门下,结果落得个悲凉结局。此是后话,按下不提。 侯国英一句话刚问出口,就见一个堡丁飞快进厅,单膝点地禀道:“接眼线火光传讯,有三个夜行人,功力不弱,往本堡方向扑来。” 侯国英一听之下,突然伸手,连点了张平四处死穴。 邱龙啸失惊撒手,张平已横尸厅上。 侯国英这一突然举动,不光邱龙眠、邱龙图二人惊得脸色大变,就连权诈成性的邱龙吟也惶然失措,堡丁们更是面面相觑。邱龙眠到底是师兄弟一场,刚一挥手让堡丁们拖出去掩埋,侯国英喝道:“慢着!快取担架,把他放在上面。” 众人正不解其意,候国英已转向邱龙眠吩咐道:“你手捧鹰爪门令符,速速去请贵门中硕果仅存的两位师叔,对付来人。” 邱龙眠取出令符,刚想走出,侯国英用天罡扇一隔,目视张平死尸,含笑问道:“邱掌门,你见了令师叔,说张平是何人所杀?” 第69章 邱龙眠已领教了侯国英的手段,一听此言,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低声答道:“张平死于先天无极派之手,请两位师叔出面报仇。” 侯国英哈哈一笑说:“这就对啦!晏日华,给邱掌门重新换过金牌,恢复他一级卫士。事成之后,另有重赏。”邱龙眠诚惶诚恐,捧符退出。 侯国英差走邱龙眠之后,又向邱龙吟命令道:“三堡主,你率领二、四两位堡主守住大门,一定缠住来人,直到鹰爪门二位师长到来。死伤再重,不准放进来人。”邱龙吟左臂虽伤,也不得不勉强再战,听令答应了一声,和二哥、四弟一齐往堡外迎去。 晏日华见飞云堡的人已经被支出,低声说道:“小爷,你老这一招虽然奇绝,但不知那两个老家伙能替咱卖命不?” 侯国英想也不想地答道:“肯定能。我早已把过他二人的脉搏。号称淮上双鬼的老大,叫鬼影子甘飞,他生性贪财,而鬼爪子甘翔又极好争名。这两种人很好对付,投之以名利,准能为我所用。可这两个老家伙的武功,却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鬼影子轻功绝技惊人,暗器歹毒,鬼点子又多,心黑手辣,谁惹上他,准没有好处。鬼爪子内功精湛,七十二式大擒拿手神鬼莫测。要不是想钓这两条大鱼,光凭邱家这四条泥鳅,我犯得上下这么大工夫?最妙的是二鬼和徐州子房山黑白双判最为投缘,武林中人合称他们为二鬼双判。只要诱他二人出头,胜了更好,如若败了,双判必然出头。那么,武凤楼不毁在二鬼之手,则必毁于双判手下无疑。我们坐收渔人之利,岂不快哉!” 晏日华闻言,不由得对女魔王更增了一层敬畏,当下连声称赞,诺诺而退。恰在这时,邱龙眠领着两个瘦小干枯的老者走了进来。只见二人生得一模一样:身长不过五尺,骨瘦如柴,面黄如蜡,形同僵尸,乍一见能吓人一跳。不知道的人,谁也看不出这两个形如枯稿的老者,就是江湖上闻名丧胆的淮上二鬼。 侯国英最会量人裁衣,一见二人进来,忙双手一拱,朗声说道:“下官有幸,得会二位高人。二位前辈声震江淮,侯某特来领受教诲。” 淮上二鬼早已从师侄口中得知侯国英的来历。如今一见面,人家以一个堂堂的北京大内锦衣卫总督的身分,对自己这两个江湖人物如此尊敬,真是大出意外。别看他二人在江湖中地位很高,武功也是拔了尖的好手,可和侯国英这样的朝廷大员打交道却是头一遭,而且又对他们以前辈相称?直把两鬼折腾得头晕目眩,不知所以。静了一下神,才同声说道:“侯大人乃朝廷重臣,如此称呼,小老儿实在担当不起。”说罢,就要大礼参见。 侯国英趋前阻拦说:“下官素好武术,可惜至今未精。想请二位前辈即日随我进京,住锦衣卫,作我们的教习。各领双俸,下官每月另有奉赠。二位前辈如若推托,必是以为我们锦衣卫不足承教。万望前辈依允。” 侯国英也真叫厉害,她为了笼络二鬼双判为她卖命,竟玩了这么一个花招,确实高明至极! 她一照面,先捧二鬼一通臭场,再说请他们作锦衣卫的教习,又特别用上了“我们”这一个字眼,那就意味包括她本人在内也要向二鬼讨教。武林中有“一日认师,终身为父”之说,那么,二鬼岂不成了侯国英的长辈?这样一来,使一贯争名心忒胜的鬼爪子甘翔喜得心花怒放。 接着,她又火上加油地说了一句“各领双俸,下官每月另有奉赠”,这又使贪财如命的鬼影子甘飞喜出望外。侯国英真把透了这两个老鬼的脉搏,怕他们不好意思立即答应下来,又添上一句霸王硬上弓的话:“如不答应,二位老前辈就是认为我侯国英和锦衣卫的人不足承教。” 请想,谁有那么大的天胆,敢说锦衣卫的人不堪受教呢?侯国英把路铺得好好的,淮上二鬼哪有不走之理?二鬼刚想客气两句,侯国英已一挥手说:“事情就这样定了!我立即叫他们补两份聘书来。” 说到此处,侯国英忽然口气一转,为难了起来:“二位老人家,先天无极派的人如此狂妄,我又不方便出面,只好请前辈们挡他一挡了。” 这就叫“端人的碗,服人管”,何况又听邱龙眠讲,先天无极派不光杀死了邱人俊,同时又杀死了赛专诸张平。别看邱人俊是上一代掌门人的孙子,也就是淮上二鬼师兄的唯一后代,他的被杀,二鬼倒不痛惜。只是张平被害,可确实触动了二鬼的心肝。 因为张平入门较晚,是二鬼代师兄传艺,二鬼又没收过徒弟,所以张平名义上是二鬼的徒侄,其实就是弟子!等于他俩的唯一传人。一旦被杀,叫二鬼如何不怒? 所以侯国英一说,二人就怒吼一声,首先蹿出厅去。侯国英等邱龙眠也相继出去之后,低声安排了晏日华几句,带领锦衣校卫隐在暗处,静静观战。 只见缺德十八手李鸣正和邱龙图激战在一起。邱龙图功力沉厚,不弱似乃兄邱龙眠。施展七十二式大擒拿手,抓、扣、撕、点、拿,招数又快又狠,迅如飘风。 可缺德十八手也真缺德,他把江汉双矮的成名杰作十八罗汉手拆开,反复使用,正着使是十八罗汉手,反过来是缺德十八手,再加上自己独创的奇招怪式,反而弄得邱龙图疑神疑鬼,看不出他的招式。 另一边,邱龙啸是鹰爪门下最为暴躁的人,又力大无穷,掌中有爪,爪中有拳,迅如疯虎,威势吓人。 可小神童曹玉自幼得祖父亲传,这一段又受武凤楼、李鸣指点,特别老一辈人物如白剑飞、江剑臣等,都被他缠磨着教了不少绝招。他又聪明灵巧,机智过人,功力自然大进。今天第一次遇上了邱龙啸这样的强敌,他认为是磨练自己的机会,精神倍增,逢招破招,遇式拆式,光守不攻,一味游斗。他人又小巧,身法轻灵,在邱龙啸的狂攻暴打之下,好象一时小舟浮沉在惊涛骇浪之中,真是惊险至极。 邱龙吟是败军之将,不敢言勇,说什么也不敢再去招惹三人中武功特高的武凤楼了。只是指挥着堡丁形成三面包围,死盯着武凤楼,只要见他一动!就不惜生灵涂炭,和堡中数百人一拥齐上。他心里只有一个意念,不论如何也要挡住三人,一直到两位师叔到来。此刻,侯国英的命令在他的心目中,简直是压倒一切的圣旨和王命。 正在这时,邱龙眠和淮上二鬼飘落当场。邱龙吟一声唿哨,邱龙图、邱龙啸一齐纵身退下。李鸣、曹玉见对方来了强援,也立即退回武凤楼的身侧。 鬼影子甘飞为了抬高自己的身分,好叫侯国英看重自己,现身之后就哈哈一阵怪笑,倚老卖老地说:“原来到飞云堡撒横的,是几个毛头小子!真真是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说到这里,突然把脸一转,向邱龙眠问道:“杀死鹰爪门下的,就是他们吗?” 邱龙眠也不知儿子到底被谁杀死,见侯国英对他们畏之如虎,知道厉害,便含混地把头一点,想尽快把他们赶走了事。 也是活该闹大,鬼影子甘飞这一句话,主要是问张平是不是这三人所杀,而武凤楼因为邱人俊确实死在无极派之手,怎能怕事不认。所以听鬼影子询问,见邱龙眠点头,他也就不屑开口质辩,算是默认了。 甘飞虽然贪财如命,但到底是成名几十年的人物,本来对几个后生小子,他还真不好意思以老欺小,可是,一听是这三个人杀死了赛专诸张平,情形可就不同了,怒吼一声:“撤野可恕,杀人难容。龙眠,你把三个小子废了。” 他多年不走江湖,当然不知道武凤楼的厉害。何况武凤楼成名江湖也只不过半年。对李鸣和曹玉,他就更瞧不在眼中了。哪知,他一句“把三个小子废了”还未落音,李鸣和曹玉已不约而同地纵声大笑起来,笑得是那么舒畅,就好像听了非常可笑的笑话似的。 这种笑声,意味着鄙视,意昧着轻藐。那鬼影子能忍受得了?厉喝一声:“一人一个,活劈了他们!”在他的喝令下,鬼爪子甘翔奔向了李鸣,邱龙眠扑向了曹玉,他自己也一步一步地向武凤楼逼去。 武凤楼虽然功力大成,可是见他们三人竟然不顾江湖中人耻笑,联手而出,攻击三个不同年龄的后生小子,他哪能不知来人是淮上二鬼和鹰爪门掌门?心中一急,激射而前,沉声道:“武凤楼不才,我想逐个领教三位前辈的武功。如等不及,三人齐上也行。” 武凤楼是怕李鸣和曹玉毁在强敌之手,所以才把三人一齐往自己身上揽。他认为自己这么一僵,三人一来不再去难为李鸣、曹玉二人,二来也不会一拥齐上,令人齿冷。 哪知邱龙眠报仇情切,二鬼又急于立功,三人闻言,相视会意,鬼影子甘飞哈哈一笑说道:“先天无极派门下好气派!恭敬不如从命。龙眠先上,我和老二再接着领教。”这不过是用车轮战法缠战武凤楼。 不料,没等武凤楼迎战,他身后已飞也似地抢出二人:一个是醉里乾坤曹鹏,一个是其徒铁枪赛霸王钱刚。武凤楼拦之不及,曹鹏已蹿了过去。 他非常感谢先天无极派,更钦佩武凤楼的为人。不放心武凤楼等人凤阳之行,才安排好了山村徒众,偕同钱刚追踪赶来。见武凤楼面临危机,遂挺身而出,代为抵挡一阵。武凤楼的心不由得向下一沉,因为曹鹏也是黑道中成名多年的人物,不好硬叫他退下来,只得静观其变。 邱龙眠乍见曹鹏,也不觉呆了一呆。 第70章 不料这时鬼爪子甘翔已嘿嘿一笑,挡在邱龙眠的面前说:“醉里乾坤,你已多年没有音信,我还当你去阴曹地府了呢,不料,你还活着?来,咱哥们热乎热乎。”说罢,右手陡翻,已往曹鹏手腕上搭了下去。 曹鹏哪敢轻视?忙晃肩躲开。没容他还手,鬼爪子左掌如刀,已斜切向他的右臂,硬逼曹鹏接招。同时,右手又抓向曹鹏的小腹,一连三下杀手,闪电攻击。 只见曹鹏“弯腰插柳”,迅疾闪开。身形一旋,连续踢出两脚,一脚撩阴,一脚踢胯,同时,双掌一翻,反撞鬼爪子的后心。 鬼爪子甘翔脱口赞声道:“好招!”一式“跨虎登山”,翻身献掌,三只手掌正碰在一起。掌风激荡,各退数步。鬼爪子大喝一声:“再接我一掌。”左手一圈,陡然推出。 曹鹏没想到他出手会这么快,猛吸一口真气,右手奋力一格。只听一声暴响,鬼爪子身躯一晃即止,曹鹏却又被击退两步。 甘翔双眼暴睁,吐气开声说:“还有一掌。”话未落音,右掌又猛击而出。曹鹏明知仓促接招,必更不支,但生死面前,哪容他迟疑?一咬牙,一招“推山填海”,硬向前一对。 哪知甘翔见曹鹏虽年近花甲,内力尚厚,知硬拼下去虽能赢他,但他要留着真力对付武凤楼。见自己这一急招果然引得曹鹏双手全力外封,灵机一动,陡然改变了主意。 他的掌法精绝,已达收发随心的境地。等曹鹏双掌封老,他反而一卸真力,右掌突然收回。借回掌之力,身躯狂旋,左手急挥,一招“分花拂柳”,气贯左臂,正击在曹鹏的右肋之上。”喀嚓”一声,肋骨已断,直震得曹鹏整个身躯飞出一丈开外。 武凤楼见状大惊,忙飞身过去,把铁笛仙曹鹏双手接住,见他已晕死过去。武凤楼怒目竖眉,刚把曹鹏放下,铁枪赛霸王钱刚和小神童曹玉已一条铁枪,一双判官笔,狠命地往鬼爪子身上递去。 鬼爪子一招得手,哈哈狂笑,闪开钱刚刺来的一枪,双手暴长,正好抓住小神童的一对判官笔,怪叫一声:“撒手!” 曹玉被他的真力一震,直摔出七八尺远,才滚地跃起。 钱刚乘机一抖铁枪,阴阳把一合,大喝一声:“拿命来!”一道耀眼的寒光,宛若乌龙出洞,直扎鬼爪子甘翔的软肋。 钱刚外号铁枪赛霸王,力大枪猛。更何况这一枪又是在恩师中计重伤之后,含恨全力击出,枪势更加迅猛,换了别人,非被一枪扎穿不可。 可淮上二鬼毕竟不是一般人物,鬼爪子甘翔侧身翻掌,用四两拨千斤之巧技,轻而易举地把钱刚扎来的铁枪按落地上。枪尖一落,竟把地面砸出一个土坑,鬼爪子乘机狂踏中宫,急走洪门,陡然一掌按在钱刚的左臂之上,只听“喀嚓”一声,可怜钱刚正在英年,为了替师报仇,一条右臂折断致残,铁枪落地,人也跌坐地上。 眼见鬼爪子甘翔连连重伤致残曹鹏师徒二人,武凤楼的两只朗目已充满了血丝。他一时大意,给曹鹏师徒带来了如此后果,情知难免受师门重责,暴怒之下,一反手,拇指微按,一声龙吟,五凤朝阳刀倏然出鞘。李鸣、曹玉各自扶住一个重伤之人,狠狠地盯着这一群鹰爪门下。 武凤楼厉声叱道:“姓甘的,亏你还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手下竟这般歹毒。血债要用血来还,快亮出兵器,我要剁去你的一双鬼爪。” 武凤楼由于出手略迟,致使曹鹏师徒为了援助自己而身致伤残,一改往日宽厚本性,一开始就亮出了五凤朝阳刀,并出口断言要剁去鬼爪子的双手。就让鬼爪子甘翔身经百战,历尽凶险,也不能不为他的凛然神威所慑,一丝也不敢大意。遂从背后抽出一支形如人手,上面满是倒刺,专拿敌人兵器的独门兵器铁佛手来。 出手就是一招“金豹探爪”,直向武凤楼的当顶砸去。中途陡然一斜,改抓肩头。不等武凤楼招架,又一翻一送,手形兵器的独指急点武凤楼的玄机要穴。瞬息之间之一招三式,力猛势疾,诡异绝伦,只要对方眼神稍滞,哪一招都可置敌于死地。 武凤楼见他手段太辣,决心使其重创,等鬼爪子三式刚过,已一声轻啸,颤巍巍一红一紫两道光华起处,追魂七刀第一招“鬼卒捧簿”信手使来,平着刀身往前推去。 鬼爪子甘翔到底识货,一看这口刀滚滚一轮红日,五凤飞翔,心中一沉,知是武林至宝五凤朝阳刀,深知厉害,猛吸真气,硬把自己后移两尺。武凤楼恨他狠毒,第二招竟施展了七刀追魂中的第三招“阎王除名”,寒电逼人,罩体而去。 鬼爪子做梦也想不到一个不足二十岁的武凤楼,刀法竟然如此凌厉,知道光挨打非要命不可。随即右手一抖,铁佛手往五凤朝阳刀的刀身点去,想凭自己的精湛内力把刀荡开,再下杀手。 哪知追魂七刀一经施展,如长虹经天,暴卷而至。就从他的铁佛手点出之时,武凤楼已变招为“判官查点”,那削铁如泥的刀刃已截去了鬼爪子右手四指,铁佛手失落地上。 鬼爪子一伸左手刚想去抓兵器,已被武凤楼一招“恶鬼抖索”,切去了拇指。武凤楼虽然恨他歹毒,归根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两手仅去其五指,没忍剁去双手。 由于追魂七刀是一气呵成,几乎是一闪而过,鬼影子甘飞只是觉得一片寒芒罩住了甘翔的全身,他虽感不妙,但总觉得一个后生小子纵然厉害,也伤不了自己的二弟。等听到一声惨叫,再想出去相助,甘翔已失去了两手五个指头,应验了武凤楼剁去他双手的声言,甘飞才大吃一惊。 淮上二鬼,一个致残,叫他老脸往哪摆?遂塌肩抽剑,剑走偏锋。一招刚出,忽觉眼前一花,自己手腕一麻,已被一人扣住了脉门。 甘飞没看清来人长相,已闻到一股子酒气熏人。瞪眼一看,不禁吓得魂飞天外,原来扣住自己脉门的竟是少林疯子僧——醉禅师普度和尚? 这醉和尚与五岳三鸟中的钻天鹞子江剑臣是忘年之交,交谊特厚,想阻止江剑臣去青阳宫卧底走险,怕生意外,到处访查江剑臣的下落。俗话说,爱屋及乌,当然也无时不在关注着萧剑秋、白剑飞和武凤楼等人的行径。 在凤阳行宫外,就是他绊了淫贼邱人俊一跤。发现小神童已到,知行宫内已有防备,邱人俊保不住性命,自己又懒得再开杀戒,就拔腿走开。 直到又发现了曹鹏师徒,才又暗暗追踪而来。只是他好酒如命,晚到一步。见曹鹏和钱刚重伤,李鸣、曹玉二人救护,只剩武凤楼一人怎敌飞云堡人多势众?所以,等武凤楼刀削甘翔四指之后,鬼影子一出场,他便出手阻止。 当下,他一手扣位甘飞的脉门,另一只手一指邱龙眠说:“你小子真丢尽了鹰爪门的脸面!倾巢出动,愣是没敌往人家三个娃娃,二鬼头还断去了五指。我和尚越看越生气,你速速带你们的人马回去,两个老鬼由我照看。不听话,我和尚可是喝醉了认不清人。” 邱龙眠见败局已定,又怕武凤楼的宝刀厉害,见醉和尚已制住了鬼影子甘飞,乐得乘机下台,一声唿哨,带人回堡而去。醉和尚一使眼色,武凤楼断后,李鸣、曹玉各背一人向淮河方向赶去。 女魔王侯国英一看事情已成泡影,又气又恨,怒火中烧。风流剑客晏日华献计道:“飞云堡虽然受挫惨重,可没有损伤锦衣卫丝毫实力,小爷也不必痛心。我看武凤楼这三个小子带着两个累赘,离开一定不远。这可是千载难逢之机,咱们何不去拾下他来?那武凤楼可是老爷子指名要擒的罪犯呀!” 侯国英哼了一声斥道:“你想得倒好!头一个武凤楼的那口刀扎手不说,特别是那死和尚阴魂不散,咱们人手太少,偷鸡不成,少不得蚀米。我看鬼爪子决不能死心,按原计划到徐州张网去吧。” 晏日华哪敢再说?打发一个锦衣卫士去告诉邱龙眠,就跟着女魔王向徐州赶去。路上,侯国英忽然想起了什么,向晏日华问道:“你保举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晏日华一皱眉头说:“因为事情没有办好,我已挨了老爷子好几顿臭骂了。真是‘是非只为多开口’啊!” 侯国英饶有兴趣地问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引得老爷子如此地重视?听说你已拿了老爷子的亲笔聘书去请了三次,都没有请到。” 晏日华苦笑了一下说:“不是三次,是九次啦!” 侯国英一愣,顿时勒了一下缰绳,使胯下龙驹放慢了脚步,很认真地道:“路上无聊,说说他的情况。我现在多么需要好的帮手,真想立刻见到他啊!” 风流剑客咽了一下唾沫,细声说道:“这个人住在黄山始信峰附近,和黄山天都峰乾坤八掌地行仙陶旺是忘年好友!向来不露庐山真面,经常易容,易容术非常神妙。 我奉九千岁之命连续监视了他三年。他衣食朴素,刻苦磨练,我怎么也看不出他所练武功的门派,似乎很杂,又似乎不可估计地博大精深。他独居深山,从不和外界接触,是一个绝对可靠的无门无派的世外高人,可惜就是不肯出山。” 侯国英问道:“你说了半天,他到底姓啥叫啥?年纪多大?你可曾印证过他的功夫?他难道永不出山吗?” 晏日华说:“他是一个孤儿,名叫水川。不明真实年龄。武功深不可测,无法估计。他一年只出来采购一次东西,还是用他猎取的奇禽异兽和挖到的名贵药材作为交易。 第71章 真是廉洁到一文不取的程度。” 侯国英非常好奇地说:“如果你不添油加醋,这确实是一个奇才异土。我一定要尽快见到他,也一定要见到他的真正面貌!” 说罢,脸上陡现一种异彩,又掺杂了一种怅惘的神情。看得晏日华一怔,一股妒意袭上心头。 就在他们的数骑驰过之后,树林中陡然发出了两个争执不下的声音。一个低闷的声音说道:“这就是你混蛋加三级的掌门师兄要你去对付的两个人中的一个,我看你降服不了她。听我的话,不准去。” 另一个深沉的嗓音道:“我不信这个邪,也不愿违背师兄之命。一句话,非去不可。” 前一个人急道:“你敢不听我的?算我白疼你了。” 后一个人道:“国家兴亡,我岂能无动于衷?你真疼我,就得让我去。” 接着,只听前一个人一声悲叹,一切又归于寂静。 晏日华领先进入宿州,正好是中午时分。 他们所骑,皆是大内御苑良马,匹匹神骏异常,走在这不大的城池街上,很为扎眼。所过之处,几乎人人闪避,个个瞩目。晏日华一向奴颜婢膝护卫总督,虽然路人乱避,他因近日来先天无极派声威大震,更是时刻警惕,留心观察。 刚到十字街头,正想找一个酒馆打尖,一眼看见一个青衣人正好闪入路北的一座酒楼。 他心中一阵狂跳,侧身向侯国英低语道:“小爷,前面青衣人很象黄山始信峰的水川。” 侯国英愣然一怔,立即追问道:“人呢?” 晏日华说:“已走进路北酒楼。” 侯国英一领丝缰,竟然在闹市之中抖辔急驰,晏日华只得相随。赶到酒楼,侯国英飘身下马,和晏日华一齐上了酒楼。 这时,正是中午,食客众多,人声嘈杂,拥挤异常。要不是为了寻找水川,侯国英说什么也不会进这样的酒楼。她站在过道里,催晏日华赶快查找。可是寻遍酒楼上下,却连水川的影子也投见到。 晏日华怕挨一顿臭骂,只得极目细查。奇怪的是明明见一个青衣人进去,却象大海捞针一样,不见踪迹。二人只得扫兴下楼。侯国英这一次竟然没发脾气,也不提吃饭,吩咐晏日华速速派所有锦衣卫分赴四个城门,只要遇见年纪在四旬左右的青衣人,就软语相阻,一定请来。并要晏日华驱马踏遍城内,仔细寻找。严令不要让官面人知道,省得麻烦。而侯国英自己就在酒楼上随意找个座位,静坐等侯。 说也奇怪,一直到夕阳西下,派往四门锦衣卫士纷纷来报,都没有发现类似的青衣人,晏日华也是徒劳奔波。 侯国英还不死心,命晏日华找一处客店安歇下来,大家进点饮食,以便再找。晏日华把众人带到一家店名四海居的客栈,包了整整一个后院。侯国英一人住三间正房,晏日华和几个锦衣卫士分住两边厢房。侯国英连日奔波,甚感劳乏,要了热水木桶,将就着净身更衣。 她素巾束发,秀发披肩,身穿银灰色对襟箭袖,脚登粉底朱履。新浴刚罢,更显得玉面含娇,朱唇欲滴,娥眉远黛,星眸漾波。晏日华已指挥锦衣卫摆上精美的菜肴,并打开了一瓶玉壶春美酒。 哪知就在这时,突然听得客栈前院有人沉声斥道:“你这客店太也欺生!明明空闲着很多房屋,为什么不让人住?莫非怕我付不起房钱吗?” 店小二连连地说好话道:“客官说哪里话来?客人是我们开店的财神爷,巴结还来不及呢,我们敢往外轰人吗?我说的是实话,整个一座后院全叫人包下了。客官你老圣明!我总不能叫人家再让出来吧?实在对不起你老,请再走一家吧。” 本来这种住房争执,是很平常的事,根本引不起侯国英的注意。 可是,她乃武林中的杰出英雄,与众不同,早听出说话的那人员竭力压低嗓音,但那内力充盈的中气还是掩盖不了。话音虽低,却能传入后院,而且字字清晰。她猛地一按桌面,已飘出房外,冲晏日华一挥手,已率先向前院走去。 这时,落日余辉尚未消逝。果然见一个青衫书生的背景,悻悻然走向店门。 侯国英低呼一声:“尊驾留步。” 那青衫书生好象气犹未消,充耳不闻,自顾跨出了店门。侯国英急跨两步,那书生飘然前行,昂首阔步,好象根本不知后面有人追赶。 侯国英一向自负,加上高踞锦衣卫总督宝座,掌生杀予夺大权,又自幼出人宫闱,何啻天之娇女。今日竟被人轻慢,心中岂能不气? 但她怕这青衫书生就是黄山水川,强忍着性子暂不发作。心想:趁着夜幕已张,行人稀少,我何不试探一下他的脚力。遂暗中加快步伐,向青衫书生追去。按侯国英的功力,若施展开来,那真有追云逐电之速。不过,如今街上行人未断,怎能飞身直追,骇人耳目?她仅将脚步功力提高到六成,上身一点不动,急赶上前。 原认为两丈之隔,一晃就能赶过前去,再返身阻住那人去路。不料,竟一点也不能拉近距离。特别令人奇怪的是,那青衫书生还是昂首阔步,飘然在前,似乎阔步庭园,浏览花木一般,丝毫不象有人在后追赶的样子。 侯国英回头一看,晏日华还没有跟上。这一阵子急追,已快要出了东城。侯国英顿觉脸上无光,猛然一加劲,把功力提高到八成,宛如弹丸滚落斜坡,奋起直赶,可那青衫书生还是衫袖飘飘,逸然前行。 侯国英心中一凛,怕是对头引自己来此。但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能不发。这时,已到郊外,无所顾忌。侯国英忙施展绝顶轻功,宛若弩箭离弦,急射而追去。 可是也真邪门,两丈距离,说什么也不能缩短一寸。侯国英知道凭自己的轻功。即便是提到极限,也绝对追赶不上那青衫书生。看前面不远已是树林,怕他穿林而过,又怕他藏有帮手,情急喝道:“尊驾再不留步,怨我无礼强留了。” 说着,阎王扇一抖,就想施放暗器。身后晏日华大声叫道:“请小爷住手。”接着又高喊一声,“水大侠请留贵步,晏日华拜见。”侯国英猛然收回了箭拨弩张之势,恢复了儒雅潇洒的风度。 由于晏日华已点名相求,那青衫书生好象似极不情愿的样子,终于停下了脚步。晏日华早已一阵风似地追了上来,趋步抢前,深深一拜说:“晏日华拜见水大侠。” 等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武林奇人转过脸来,侯国英凝眸一看,但见他四旬上下年纪,剑眉朗目,骨骼清奇,额下三绺掩口黑须,临风玉立,飘然出尘。女魔王不由得心中暗赞:好一个世外奇士!飘逸之神,豪爽之气,武功之深,品貌之佳,具属人世间不可多得。 可惜……想到这里,不由得一怔。到底可惜什么呢?连她自己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有点儿可惜。一向自视甚高的她,这时竟然抢前几步,双手一拱,冲口说道:“小可有幸,得会高人。请屈驾一叙可好?” 水川的目光,这才射到侯国英身上,未及说话,晏日华已抢着引见说:“水大侠,这就是我经常提到的上司,京都锦衣卫总督侯大人。” 水川双手微抬,淡淡一笑说:“原来是朝廷重臣,恕小民失敬了。请侯大人多多海涵!谢谢侯大人的宠召,我有点生活小事,失陪了。”说完,转身欲走。 若是换一个人,以侯国英的秉性,哪里能容他这样失礼不恭?她非给他个下马威不可,说不定还能要了对方的性命呢。可今天她却变了,变得象一个真正的温文儒雅的文人。见水川傲然无物地辞谢自己的约请,她再次把手一拱,恳切地挽留道:“天色已晚,办事不便。请大侠赏脸,同回客店一叙,容小可得领教益。吾当感激不尽矣!” 说罢,又一次把手一拱。晏日华见此情景,可奇怪死了。他自投入锦衣卫之后,在侯国英手下已历时五年了,从来没有见过侯国英这么低声下气地与人讲话,就是面对满朝文武,甚至对她干爹九千岁魏忠贤,也从没有这么彬彬有礼。 晏日华哪里知道,侯国英不光位极朝野,而且美艳绝伦,她久居宫闱,听惯了阿谀奉承之词,看厌了拍马趋媚之人,助长了她娇纵孤冷、傲然无物的天性。今天第一次见到水川这种相貌出众、武功超群而又狂傲不羁的人,不由得惺惺相惜,又加上听了晏日华的介绍,对水川这个神奇的人物有了先入之见的印象,所以一改往日的狂傲,竟以平等的甚至恭谨的态度对待水川。 晏日华怕水川当面拒绝,使自己的顶头上司下不了台,忙极力挽留道:“水大侠若再推辞,就是瞧我晏某不起了,连我们大人也会深感汗颜。我回京之后,非受重责不可,请水大侠垂念才是。”说完,又是一揖到地。 有人要问,这位水大侠到底是谁呢?他这就是江湖上久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武林第一高人,名列五岳三鸟的钻天鹞子江剑臣。 江剑臣奉掌门师兄之命,相机去青阳宫卧底,以查清魏忠贤的真假虚实。此项任务,极为艰巨,所以,连一代高僧醉和尚也为之咬指寒心,极力劝阻。前面在树林之中,就是他和醉禅师最后一次争执。结果,到底是他说服了醉和尚,紧紧跟踪侯国英来到了宿州。 他采取“垂饵钓鱼”、“欲擒故纵”之计,故意两次现身,一试侯国英的态度。如今,见女魔王侯国英对自己如此重视,心下暗喜,却又故意迟疑了一下。晏日华见事有转机,更谆谆相请。 第72章 江剑臣装出一副无奈只好答应的样子,随在侯国英与晏日华之后,赶回城去。 回到四海居客店之后,侯国英立即吩咐店家重备酒席。侯国英酒量本豪,江剑臣更是海量。晏日华这一次得主子殊宠,破例恩准同席,三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特别江剑臣谈吐高雅,倜傥风流。那种超众绝俗、英武飒爽的丰姿,灯光之下,更令侯国英神驰心怡。 只见他面如冠玉,直鼻星目,两道长眉,斜飞入鬓。疏朗潇洒的掩口短须,黑如点漆,更衬托出如丹双唇,皓洁玉齿,确实是人中龙凤!一直到酒至半酣,侯国英才突然明白,自己在东郊城外初见水川时,感到可惜,乃是因这水川无一不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年纪稍大,已是不惑之年。 想到这里,猛然一阵心跳,俏丽的脸上也飞起了两片红晕。所好正值饮酒,没有人能窥破她的心事。她不由得暗骂自己怎么会神不守舍,胡思乱想起来。 须知,侯国英已是花信年华,换了其他女子,早已儿女绕膝了。可她秉性极冷,落落寡合,又干的是杀人勾当,那一种女孩儿家的先天柔情,早已消逝殆尽。所以其母圣泉夫人、义父魏忠贤虽一再操心,甚至连皇上也多次过问,都被她一一拒绝。 她铁马金戈,叱咤风云,早已忘记是女儿之身。今天偶见水川,使她的铁石冰冷之心突生暖意。不过,那也只是在脑际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了自如。 一坛玉壶春,已剩残滴。 江剑臣身躯微晃,起身谢道:“在下已不胜酒力,就此谢过。” 侯国英一来怕他告辞走去,受聘之事尚未谈妥,二来也想借机再试一试他的内力究竟高到何等地步,她一向视男女界线极淡,趁剑臣不防,陡然伸出右手抓住江剑臣的左臂,同时说道:“天色尚早,何妨作彻夜长谈。” 开始还怕失礼,只用了七成真力,不料所抓之处,竟然柔若无骨,几乎无处着力,侯国英心中一凛,知对方功力极深,顿时激起她的狂傲本性,暗自把功力提到十成。 哪知,不使全力犹可,这一使出了全力,陡觉对方肌肉微微颤动,一丝弹力透体而出,只震得侯国英五个指尖如触寒冰,半边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 她不光芳心暗惊,也大为感激。知水川是不为己甚,顾全了自己的颜面。如若不然,凭他身上的功力,不难震折自己的五指,使自己再也无颜在武林中立足。一念及此,不由得更生好感,抓住他左臂的纤手竟没松开。 水川看了她一眼,又坐了下来。侯国英则叫了一声:“添酒。” 江剑臣连道:“不必!不必!容水某借花谢佛。” 说罢,抓过坛来,左手托坛,右掌上扬,虚空一按。坛中残酒陡然化成一条匹练似的银线,向侯国英面前杯中射去。奇怪的是,一按之下,酒杯正满,却又涓滴未溅。这种深厚的功力固然惊人,但更加神奇的是,力道深浅由心,收发自如,潇洒谈笑,随意出手,无一不惊世骇俗。 接着,江剑臣又如法炮制,把晏日华和自己的酒杯也一样斟满。然后端起酒杯,目视二人,示意尽在此杯,决不再饮。侯国英这一次驯服得很,依言干了手中一杯酒,草草吃了点面食,让江剑臣一人住在上房,自己占了东厢房,把晏日华和几个锦衣卫士一齐挤到西厢房去住。这一晚,侯国英辗转反侧,折腾了半夜,才沉沉睡去。 次日,侯国英约水川共游徐州。水川这一次倒痛快得很,竟一口答应下来。侯国英让晏日华把坐骑让给水川,另外向地方官要了一匹好马,才动身向徐州方向进发。 一路上,水川浏览观光,缓缓而行。侯国英也并马谈话,甚为投机。看情形,水川好象似不晓得侯国英是女儿之身似的。 从宿州到徐州,路本不多,一日行程,竟然未到。当晚,投宿在一个名叫曹村的荒山野镇。 晚饭后,明月皎皎,银辉洒地。侯国英约水川出镇闲话,命晏日华远远跟随。 刚到郊外,突然发现三个夜行人从山脚下驰来。 侯国英早已看出是邱龙眠和淮上二鬼。江剑臣也从醉和尚口中得悉一切,见三人奔近,故作不知,右手轻扬,三枚青铜钱电闪飞出。晏日华一声“自己人”还没出口,江剑臣好象也怕误伤了自己人,迅疾把手一扬,又掷出三枚青铜钱,结果是后来居上,正好赶上前面三枚。 但听三声轻响,啸声尖厉,六枚青铜钱分别贴三人两旁太阳穴一擦而过,顿觉一阵冷森森的寒气袭人心肺。凭三人在江湖中的名头,身手的高妙,二鬼甘翔虽然断去五指,擒拿功力十去七八,但轻身功夫却丝毫未减,竟然躲不开水川的随手一击!而且手法巧妙,形如儿戏。 激得三人怒火中烧,栽在武凤楼和醉和尚手下的那口恶气,也都冲着江剑臣发了出来。 头一个是鬼爪子甘翔,双掌无力击人,迅疾身形陡矮,疾驰扑来,连环两脚,如飘风似地踢出。 江剑臣肩不见动,膀不见摇,突然拔地而起。邱龙眠跟踪袭到,掌中剑“游峰戏蕊”,直刺身在半空的江剑臣。哪知江剑臣身在半空,右脚一点左脚脚面,身子又笔直地腾起五尺左右。 侯国英大惊失色!须知高人相斗,最忌身子悬空,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一向以轻功暗器驰名江湖的鬼影子甘飞呢。刚想喝止,鬼影子甘飞果然已用“倒洒满天星”的狠毒手法,满把金钱镖大约十数枚之多,向江剑臣的身上洒去。 点点寒星,夹着怒啸,划破夜空,罩住了江剑臣的前后左右,并且封死了退路。不料,江剑臣一声长啸,声如龙吟,双袖突展,一甩一卷,十数枚金钱镖竟被他全数收去。而且借这一甩之力,人又直拔起一丈左右。 鬼影子甘飞头一个惊呼:“巧钻十三天!”侯国英激动得珠泪盈眶,几乎叫出声来。只觉眼前人影一花,江剑臣已斜斜地飘落身侧,平静地说道:“为了防护大人的玉驾,水某又无心得罪了三位朋友。” 这位钻天鹞子也确实会逗,明明是摘鹰爪门三位高手的眼罩子,却借口说保护侯国英的大驾,逼得甘飞等爷儿三人吃尽了苦头,也没法说出,只好打掉门牙肚里咽,有苦在心里。 而女魔王侯国英,这下子却是喜出望外。 因为她从水川“为了保护大人玉驾”这句话里听出了两种意思:一是允诺应聘进入青阳宫,不然怎么会说出“保护”二字?二是从这“玉驾”两字的用词上,知道水川已明白她是女儿之身。 这也是侯国英当局者迷,请想,武林之中谁不知她女魔王的来历?若是以水川的身分而对她一无所知,那倒是太过矫情做作了。 侯国英以上司兼主人的身分,把众人让到荒村野店。邱龙眠低声对侯国英道:“总督大人,属下有机密禀告。”说罢,迟疑了一下。 江剑臣有心制造矛盾,故意一声不响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侯国英对他讨好犹恐不及,哪里容许有人把江剑臣作为外人?见江剑臣已走了出去,心中更气,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我现时不想听,待会儿你告诉晏日华吧。” 邱龙眠闹了个满面没趣,哪知江剑臣这一出去,足足有一个时辰也没有回来。侯国英不放心,拿眼一瞥晏日华。晏日华已知其意,立即站起身来走了出去。侯国英吩咐邱龙眠三人随锦衣卫一块儿休息,自己仍在灯下闷坐,等候水川的到来。 不料这一等,足足又有一个时辰,还是不见水川回店。她有些焦躁不安了,决定亲自出去寻找。刚站起身来,猛见晏日华闯了进来,说道:“禀小爷,小人踏遍附近各处,也没有找到水大侠的踪迹,可能他人已走了。” 侯国英的身子抖动了一下,含怒道:“你也太无用了!跟着出去,竟把人给跟丢啦。” 晏日华心里想,你不是脚跟脚出城,也没有追上他吗?可他嘴里又不敢说,只有赔着笑脸挨骂而己。 侯国英突然想起,水川曾答应自己同游徐州,知道凭水川这种人物是不会虎头蛇尾的,她立即传令结算店帐,连夜赶往徐州。 天刚大明,侯国英一行已来到徐州城南黄茅岗。 这黄茅岗原是徐州的名胜古迹,古人咏徐州三十八景里有“黄茅岗上金钱铆,红杏香飘燕子楼”之句。彭城双判在黄茅岗上有一处庄院。由鬼影子甘飞带路,侯国英等人向黄茅岗上一座很大的庄院走去。 这座庄院占地极广,四面树林繁茂,倚山傍水,极尽地势之险。一道清溪顺坡而下,越过一道木桥,来到庄院门前。 未等甘飞呼叫,门内已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壮汉,那人一见甘飞,忙抢了过来,单膝跪下说:“彭福给你老叩头。” 甘飞见是总管彭福,忙伸手扶起,问道:“你家庄主可在家中?” 彭福唉了一声说:“这两天,我们大庄主象有很大心事似的,问也不说。今天天未明就去了子房山老宅。你老来了就好,快请进庄。我打发人去请二位庄主。” 鬼影子招呼一下众人,大家跟着总管彭福来到了庄中大厅之内。 这是一所势派很大的房子,雕粱画栋,叠脊飞檐。厅内方砖铺地,靠东西两壁分列着刀枪架子,后墙正中悬着一幅关圣帝的神像,两侧挂着一副对联。上联是“忠心扶蜀汉”,下联是“丹心贯日月”。像前焚着檀香,青烟缭绕,气象森严。 彭福招呼下人忙着招待茶水,众人洗去风尘。 第73章 一杯茶刚端了起来,黑判官赫连方,白判官白连正已跨进大厅。众人相见已毕,大家落座之后,侯国英首先发话道:“下官久仰二位大名,今日冒昧登门,尚希海涵。” 双判同时抱拳答道:“大人官高位尊,光临寒舍,真是三生有幸,蓬草生辉。请原谅我等迎接不周之罪。” 侯国英忙说:“不必客气。”话一落音,鬼爪子突然问道:“连方弟,你近日发生了何事?竟然凌晨早起匆匆离庄,能否见示一二。” 黑判官闻听,未曾答话,先看了侯国英一眼。侯国英是何等聪明,脸色一寒说:“大庄主如有不便之处,下官回避。” 赫连方连忙赔着小心说:“大人不必多心,只是我们弟兄遇到了一点儿麻烦。” 赫连方这句话一出口。除了侯国英之外,在座的人都很感稀奇。因为彭城双判当年乃是出名的江湖侠盗,武功既高,人也义气,又一向不在本地作案。每年出去两次,专挑那为富不仁、作恶多端之人下手。 他们又结交官府,和白道英雄也多有交情。前后行盗二十多年,金银财宝不计其数,富比王侯。业成名就后,洗手不干,晚年又好作善举,地方上有善人之誉。真所谓一帆风顺,名利双收。久闯江湖之人,能落到他们二人的下场,是百不抽一的,所以,威望特高。 侯国英就是想把二人网罗麾下,借重他们的人缘来收罗江湖人物。一听说他遇上了麻烦事,都不觉一愣。 特别是鬼爪子甘翔,别看被武凤楼刀削五指,但狂傲之气一时还改它不了。他嘿嘿一笑说:“老赫,你甭吓唬胆小的了!我还真不敢相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硬捋虎须。知道点子是谁吗?” 赫连方不等他说完,吓得双手乱摇说:“请二哥住口!这个人确实招惹不得。” 侯国英冷眼观察,知道这件事可能非同一般,见赫连方确有惧色,就正色问道:“大庄主,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能为我们一叙吗?我不敢说替你挡横,但自信还有点儿力量。” 她一来仗着自己是锦衣卫总督,必要时可以动用徐州的兵力,二来估计水川已先他们一步赶到了徐州。她认为,他会助她一臂之力,才满有把握地这么去说。 有了她这一句话,赫连方就不好意思再隐瞒了。他当即从腰中取出一张柬帖,双手呈给侯国英。侯国英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速备黄金两千两,上好明珠二百颗,雄黄胆一枚,成形何首乌一只,明晚三更送至云龙山放鹤亭内。过时不候。 下边印着一个记号,是一个暗红色的六指怪手。更加稀奇的是六个手指一般粗细,一般长短。 侯国英心中一惊,急忙交给鬼爪子。甘翔一看之下,脸色惨变,竟跌坐在椅子之上。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七回慧心熟虑无意结缘识本性玉手轻劳有心相许揭真容 众人见侯国英和鬼爪子二人见了那张柬帖都象受了极大的震动,特别是鬼爪子甘翔,竟被吓得跌坐椅上,人人惊惶莫测,一个个情不自禁地凑上前去。一经看到那只怪手,全都吓得变颜失色,象见着恶魔神煞一样束手无策,一筹莫展。 愣了好大一会儿,风流剑客晏日华竟哈哈地笑了起来,说:“看,我们这一群大活人都叫一个死人给吓住啦!六指追魂久子伦固然可怕,但十年前已和六阳毒煞战天雷因为名号之争,一起坠落在西岳华山接天台下的万仞深渊。请问,人死焉能复生?十年后的今天,诸位倒被他的死后威名所慑,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了。” 赫连方说道:“晏统领之言也是。不过,这个魔头确实难惹得很。谁得罪了他,他非得给你搅个家败人亡不能作罢。他神鬼难测,如若真的没死,那我们可就永无宁日了。好在这几个钱我还花得起,还是先准备好了再说吧。” 侯国英派淮上二鬼到此,原是想联合双判对付武凤楼的,哪知竟碰上了这一档子怪事。 她方知双判家大业大,所谓有钱人胆小,不会热心帮自己成事,虽然以自己的地位,可逼使他们跟着效力,可是,强扭的瓜不甜,他不出真力,岂不也是枉然。 为了不虚此行,她毅然说道:“就算老怪仍在人世,他也不能不问皂白,滥杀一气。二位庄主可把需要之物备妥,今夜三更,我们大家一齐前去,同观真假,要是有哪个穷疯了心的浑小子借老魔的吓人名头,来套一下白狼,那咱们可就丢了大人啦。” 众人闻听,莫测深浅,又不知女魔王是何用心,只是默默无语,举棋不定。 哪知就在侯国英吐出那句“要是有哪个穷疯了心的浑小子”的时候,也有另一个人也是用这一句话在申斥一个人,这就是追云苍鹰白剑飞在申斥缺德十八手李鸣。 他们这两拨人是昨天晚上在徐州会齐的。李鸣怕五皇子脱不了魏忠贤手下爪牙的堵截,又受醉和尚指点知二鬼与双判是生死故交,偏偏双判在徐州至山东一带势力庞大,只要被二鬼牵动,那还真是处处危机,防不胜防。缺德十八手李鸣从醉和尚口中得知,当年六指追魂久子伦和六阳毒煞战天雷都伤重落崖,生死未卜。不过,最近有人发现了六阳毒煞的踪迹。 他机智绝伦,暗自和宝贝徒弟曹玉私议,伪造了六指追魂久子伦的一封信柬,由曹玉偷偷放进了黄茅岗赫连方的书房。 这事被白剑飞知道,他把李鸣曹玉狠狠地骂了一顿。连重伤未愈的曹鹏也气得喝令曹玉跪下,痛斥不已。武凤楼又气又恨,又心疼幼弟爱徒,连连解劝。 李鸣默默地领受了一顿臭骂之后。才平静地说道:“二师伯,不管你怎么骂,反正木已成舟,事实已定。这难道不是一步很好的杀招吗?想想着,此事若成,信王府岂不多了一批军费,那可是一百多斤黄金和两百颗明珠呀!弄不好,也把双判搞得晕头转向,自顾不暇,哪里还存力量去帮助二鬼和侯国英?不错,这是借别人的腿搓绳,有损先天无极派的威名。可是,自古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丢面子的仅仅是我和玉儿这两个无名小卒。焉知道俺老爷儿俩不会因此事而扬名天下呢?” 李鸣这小子也真缺德,最后两句话说得大家忍俊不住,连五皇子都给引笑了。 气氛一和缓,李鸣端正了语气,续道:“二师伯,如今之计,只有你保着小王爷和驸马千岁立即动身,出徐州,绕道归德,再从彰德、卫辉进京,是最安全的时间和路线。玉儿保护他的祖父和师叔暂回曹岗,伤好之后,直接去信王府效力。我和大哥留下来对付侯国英和这几个江湖败类。” 白剑飞慈爱地看了李鸣一眼,缓缓说道:“这样办,是很妥当。不过,留下你和楼儿,力量太单薄,有了风险,连个接应也没有,我放心不下。” 李鸣哈哈一笑说:“二师伯,我李鸣可不是傻子!绝不会憨等十八两的大秤砣砸着我。只要情况不利,打不过还能跑不过吗?你老人家要想叫俺哥儿俩省心,还是早早动身,最好出城再吃饭。只要你们一走开,我早上这顿饭准能来两碗米饭仨馒头。” 他这一阵子贫嘴,驱走了大家心头的沉闷。白剑飞果然依李鸣之言,和曹鹏等作别,分乘车马,各自走了。 武凤楼见众人一走,身上重压虽然减轻,但对李鸣的冒名投书,还是认为不妥。李鸣笑着说:“大哥,你怕什么呢?不管弄到什么程度,还有老不死的醉和尚呢。” 这句话还没落音,猛然从窗外射进来一样东西,正投入缺德十八手的口中,把他吓了一跳,但他马上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接着一“吧哒”嘴,觉得又酸又甜,其味极美。原来是一颗蜜饯杨梅! 他哈哈一笑,笑声未落,一个高大的身影已闪了进来,正是少林醉圣普度和尚。老和尚蚕眉抖动,恨恨骂道:“臭缺德小子,你师父窦二和你的记名师父江三,见了洒家都恭敬得很。你敢背地里偷骂我是老不死的?看我不整死你!” 李鸣满面严肃地说:“出家人四大皆空,臭皮囊都能解脱,喊啥不都是一样。再说,我一片好心,给你来个‘一咒十年旺’,你还不承情,看起来,好人真难做了。” 醉和尚并不言语,抖掌便抓。李鸣知道醉和尚是要他的好看,别看是随便一抓,他也承担不起。随即身躯乱晃,想闪避开来。 哪知不管他用什么身法,躲闪得多快,那只手总是离他寸许。看样子,掌力一吐,李鸣就得吃大苦头。吓得李鸣千央告万恳求,醉和尚还是手不离一寸的追击。直把李鸣累得跌翻在地,醉和尚才在桌边坐了下来,掏出怀中揣着的半只烧鸡,摘下腰间的大酒葫芦,没事人似地又痛饮了起来。 武凤楼一直是站在一旁用心观察。他早已看出,这是醉和尚把他成名江湖,秘术自珍的绝招“附骨神抓”借机传授给自己。他聪敏过人,早已把这一绝招的手、眼、身、法、步,默记于心,悟得神髓了。忙跪下谢道:“多谢老前辈成全。” 听了这一句话,机灵鬼李鸣挺身纵起,一把夺过了醉和尚手中的半只烧鸡,气呼呼地嚷道:“你这老不死的佛门妖僧,太偏心了!原来你是拿我当猴耍,教别人练高招?这笔帐我跟你算不完。” 醉和尚哈哈一笑说:“缺德小子,佛爷慈悲你,你没有这样的福份,又怪着谁哩?想学绝艺,咱爷们俩再扮演扮演。” 说罢,手又往前一伸,吓得李鸣一下子后退两步,噘着嘴说道:“你这样教我,人家受得了吗? 第74章 算了,怨我流年不利。”一边说着,一边扯掉了那烧鸡的大腿,把剩下的又抛给醉和尚,自顾歪着头啃了起来。 醉和尚道:“小缺德,你的麻烦事来了。看你如何度过这一关?” 李鸣一边大口撕啃着肥嫩的鸡腿,一边笑吟吟地说:“我最不怕事。一天没有麻烦事,我吃东西都觉着不香。你看我吃得这么香,这说明是有麻烦事了。你先说说看,是小麻烦?还是大麻烦?”话一说完,又咬了一大口鸡腿猛嚼起来。 醉和尚说:“也该着你小子丢人现眼!真叫凑巧,你刚冒了六指追魂的名字,他的那个老对手,死不了的六阳毒煞战天雷,倒真在此地冤魂出现了。” 这句话一出口,头一个是武凤楼倒吸了一口凉气。李鸣虽然也是暗暗心惊,但他脸上不显山不露水,只淡谈一笑说:“老前辈,你是哄我吧?” 醉和尚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和尚再肯嬉闹,也不会用这种事情哄人。真是这老魔头来了!据我猜想,你的鬼花招,也怕是被他发现了。今夜三更天,云龙山可有好戏看了!” 李鸣证实了事情确实不假,才正色说道:“老前辈,你估计他会出头胡搅吗?” 醉和尚略一沉吟,沉声说道:“按他的习性,无风尚要掀起千层波浪,何况风还不小?他肯定要去掺和。” 李鸣说:“老前辈,以你的功力,比他如何?” 醉和尚很正经地说:“以前,勉强能打成平手。这老魔禀性要强,接天台摔落未死,这十年不知他又有什么鬼招,能不能胜地,就不好估计了。” 李鸣突然灵机一动说:“我曾听老一辈人谈及,这老魔虽然武功盖世,唯一缺陷就是一字不识的睁眼瞎子。不知确否?” 醉和尚点了一下头说:“是的。” 不料,证实了此事,李鸣忽然面现笑容,胸有成竹地说:“前辈放心,我有把握制服此人了。” 武凤楼一听,不禁眉头一皱,嗔怪李鸣不该在老人面前如此卖狂。可是醉和尚却饶有兴趣地瞪大双眼看着李鸣,似乎在想象他怎么能制服这个不可一世的魔王。当下,李鸣忙着凑到醉和尚耳边,低声窃语了一阵子。 醉和尚哈哈大笑,连说:“好法子!好法子!君子可以欺其方。你突然来这么一下,老家伙准会上钩。不过,你要是不能好好地善后,说不定会闯下一场大祸。” 李鸣说:“你老人家放心,到时候就看我的了。” 武凤楼刚想说“不准胡闹”,醉和尚已接着说了起来:“他和我一般高的身材,面如紫玉,浓眉大眼,狮口鹰鼻。左腮上有一个黑痣,金钱般大小,上有一撮黑毛。现寄身在城北地藏庙内,每晚必到城里聚仙楼买醉。不过。你可要多加小心。弄不好,准会被他砸出牛黄狗宝来。到时候,别说我救不了你!你再细琢磨琢磨,我该去睡觉了。”话未说完,人已闪出房外。 武凤楼早已猜出李鸣的计谋,暗想:战天雷远非樊茂可比,怎肯让李鸣再次涉险?刚想劝阻,李鸣已到外间端了一杯茶来,说:“喝完茶,咱哥俩再详细计议。” 武凤楼不忍轻拂兄弟的美意,接过茶来,一饮而尽。不料,茶刚落肚,顿觉不对。李鸣笑嘻嘻地说道:“大哥,你乏了,需要好好养养神。我真怕你阻止我,才叫你好好地……” 没等他把话说完,武凤楼已昏然睡去。 等他一觉醒来,已是夕阳西下。只觉肌肠雷鸣,猛然坐起,屋中已经不见了李鸣,桌子上,还是刚才那只茶杯压着张字条。 上面写着:“这事确是冒险。知大哥必然力阻,不得已请你大睡一场。外间留有食物,吃饭后速来。一切依旧。” 武凤楼又气又恨,来到外间,果然看见桌上放着一盘牛肉,两截香肠,两张薄饼。他一阵子狼吞,用茶送下。招呼店家锁了门,出离客店,向聚仙楼赶去。 武凤楼来到了聚仙楼外,已是灯火通明,夜市伊始。街上行人熙来攘往,穿流如梭。正不知如何是好,猛听几声梆子响,一个卖元宵的老人正好把担子放在聚仙楼对面。武凤楼灵机一动,掏出铜钱买了一碗,慢慢地吃了起来。那元宵又烫又粘,他正好借此耗点时间,观察动静。 就在他一碗元宵就要吃完之际,突然酒楼左侧闪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他心中一震,仔细看去,那人果然面如紫玉,鹰鼻狮口,左腮上赫然长着一颗金钱般大小的黑痣,额下花白胡须。虽是年过花甲、却仍神威凛凛。武凤楼知道正点子出场了。 眼见战天雷已挤身在酒楼门前,正替李鸣着急,蓦地一个矮胖的身影擦着战天雷的身旁硬挤了过去。武凤楼虽只一瞥,但早已看出那是缺德十八手李鸣。接着,六阳毒煞战天雷那庞大的身影也消失在门内。 武凤楼情知李鸣故伎重演,奇险万分,但到了这种时候,已是骑虎难下,只得与之配合了。仗着和战天雷素未会面,便也装做吃饭的样子走进了酒楼。巡视一下楼下,不见二人的踪迹,就缓步跨上楼去。 上了二楼,一眼就看见战天雷坐在靠近窗户的桌上。而李鸣却缩入一个角落,正和一个店伙计说话。武凤楼随意要了酒菜,慢漫地吃喝观察。 只见战天雷两冷荤、两热炒、一坛上好花雕,正放量豪饮,武凤楼暗暗好笑,心里话,看你那副高兴劲儿,待会儿酒钱怎么付?同时,也不由得暗暗替李鸣担心,就让你骗得了老魔头的卖身字据,他给你来个翻脸不认帐,就是穷咱们弟兄全身解数,也绝不是六阳毒煞的对手。要是少林醉圣法度禅师在,那就什么都好办了。 想到这里,放眼四望,却连醉和尚的影子也看他不到。一颗心禁不住怦怦乱跳,忐忑不止。只好强自镇定,静中观变。 武凤楼正独自低斟浅酌,消耗时间。一壶酒尚未吃去一半,那六阳毒煞战天雷已风卷残云般地将满桌酒莱一扫而尽,酒足饭饱了。只见他大手一扬,喊了声:“算帐。” 刚才和李鸣低语了一阵子的那个店伙已抢上前去,一边收拾杯盘,一边口齿伶俐地报着菜名钱数。结果,连酒菜带饭食共计二两七钱银子。 战天雷随口说了声:“不多,不多!给你三两。” 那店伙高声喊道:“好呀!酒菜饭款二两七钱,小费三钱。” 那边答了一声:“谢谢!” 哪知战天雷的手伸至腰中的布袋,身子竟然一抖,接着脸色陡变,那只手愣是没有再抽回来。武凤楼明知六阳毒煞的钱早在门口一挤之际,被李鸣妙手空空掏去了,心中暗想:任凭你一生狂傲,也只好卖身还债了。 可怜战天雷一向独往独来,跟谁也不交往,又是深藏十年,初入江湖,这个跟头叫他如何能栽得起?只听他颤声说道:“伙计,真对不起。我的钱丢了。” 那店伙计听战天雷一说,瞪起两眼,仔细端详了战天雷良久,目光凌厉,透人脊髓。接着,又是捧,又是圈,又是打,又是拉,就连说话的腔调也和李鸣一班无二,大吵大嚷地和战天雷争执起来。 这时,所有食客已全把目光投到了战天雷的身上,有的还围上前来,指手划脚,窃窃私语,甚至于直言指责战天雷不该骗吃溜喝,坑害店伙。直逼得六阳毒煞恨不能觅个地缝钻进去。最后,他无可奈何,老脸一红说:“小伙计,我真不哄你,我的钱真是丢了。” 听了这句话,那店伙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只听他冷哼了一声说:“老人家,你可是年高有德的人。你的钱丢不丢我不管,你反正不会说是我给偷去的吧。咱们就事论事,你老大模大样地往小店一坐,要热的,我可没敢给凉的,要甜的,我也没敢给辣的。你可是红口白牙吃下去的。这聚仙楼也不是小人开的,我跑前跑后,一天能挣几个大钱呢!一句话,有钱拿钱来,没钱就——” 店伙说到“就”字,故意把声音拉长。武凤楼一看战天雷的脸色陡然煞白,狮盆大口的嘴角肌肉一连跳动了几下,知道他实在忍不住了。担心他一旦翻脸,这座酒楼非得翻个过不可。心想:是时候了。 果然,扮作学徒模样的李鸣已抢上前来。首先对战天雷劝道:“你老人家别急,看我来打发他。” 只见他一只手插在腰内,一只手按住桌面,气呼呼地对店伙计叱道:“你这店小二也太不讲面子了!你也不睁眼看看你是跟什么人讲话?凭这位老爷子,是蒙吃蒙喝的主儿吗?天还有不测风云呢,人还能保住一辈子没点儿闪失。不就是三两银子吗?这钱,我垫上啦!” 说罢,真掏出一把散碎银子,凑够三两,交给了店伙计。店伙计点头哈腰,捧着银子忙活别的去了,酒楼上又恢复了热闹。武凤楼见战天雷拉着李鸣向楼下去,遂一闪身拦住店伙计,给了他两三倍的酒菜饭钱,抢先走下楼来。 他走走,等等,刚出聚仙楼不远,身后已传来了战天雷和李鸣的说话声。只听战天雷动情地说道:“小兄弟,我老头子一生未欠他人恩。想不到老了,竟欠下你这一笔大债。我要好好地报答你!” 李鸣象是很高兴地说:“我在酒楼上一看见你,就觉得很对脾气。那店伙计真是狗眼看人低,欺人太甚了!我实在看不下去,就教训了他几句。不就是三两银子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惜,可惜……” 他正激昂慷慨地说着话,突然结巴起来,声音也随着低了下来。武凤楼心里话:行了! 圈套打好了,战天雷你就等着钻吧。 第75章 果然,战天雷不解地问道:“小兄弟,你怎么了?” 李鸣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有气无力地说道:“唉,看着你老人家受逼,我一气之下,就什么也不顾了。可是,这钱是我送货收的货款,我回去怎么交帐呀?俺东家出了名的又凶又狠,这一顿毒打我是挨定了。”说罢,连连叹气。 武凤楼有意无意地把身子一侧,只见战天雷果然停下了脚步,拉着李鸣道:“小兄弟,我身上的钱虽然丢光了,我这身衣服也还能值几两银子。说什么也不能叫你为了我去换一顿苦打。” 只听李鸣喃喃叹道:“老人家,我谢谢你老的一片好心。别说现在天色已晚,当铺已经关门,就让徐州府所有的店铺都大敞着,我情愿挨东家一顿毒打,也不能让你老为着这事去卖衣服,叫你老人家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李鸣这小子也真会说,一番贴心贴肠,滚烫暖人的话,听得老魔头身子颤动了一下,颤声说道:“那,我也不忍心让你去挨顿打。” 李鸣迟疑了一下说:“我有个法子搪塞一下。” 战天雷喜道:“有什么法子?快说给我听听。” 李鸣说:“你老给我写一个借条。我胡乱诌一下,就说你是我的亲戚,暂借五两银子急用,三天后加倍偿还。东家见有利可图,一准能饶了我。” 这时,战天雷哪里还能去想别的?他已被李鸣完全感动了,忙说:“可以。只是,你怎么要写五两呀?” 李鸣叹了口气说:“你身上分文无有。我反正不能让你老人家去露宿街头。”说着,又掏出二两银子交给了战天雷。 六阳毒煞真被感动了! 凭他这一号人物,一掷千金,毫无吝啬。今天挤到这个节骨眼上,二两银子,他几乎看成是万两黄金。 他颤抖着双手接过这二两银子,小心翼翼地装入腰包,很不好意思地说:“兄弟,我不会写字。到哪里找一个人写张借条,我印一个记号或打一个手印儿就行了。” 李鸣故意放眼四望,才抢前两步,给武凤楼作了一揖,又丢了一个眼色说:“请相公劳神,替我们写几个字吧。” 说罢,不容分说,就把武凤楼拉到一家杂货店柜台上,借了纸笔,低声念道:“卖身契人战天雷,因家贫如洗,无计度日,托中说合,以五两银价,卖给李姓门下永为奴仆。恐后无凭,立此为证。卖身人战天雷。中人武凤楼。大明天启六年某月某日。” 武凤楼按李鸣所说,写好借条,李鸣喊来战天雷摁上手印。然后,折好,揣入怀内,向战天雷说道:“你老今晚住在哪里?我交帐以后再去找你,咱要来个彻夜长谈才过瘾呢。” 战天雷告诉了自己的住处,嘱之再三,依依别去。 看战天雷走远,武凤楼责道:“鸣弟,你太过份了。” 李鸣“噗哧”一笑说:“缚虎岂能不紧?只要他听咱的,这卖身契还不是废纸一张吗?他要真是野性难驯,还有醉和尚收场呢。” 等二人回到店房,醉和尚已伏案沉睡。李鸣唤醒了他,给他看了字据。醉禅师几乎笑得闭过气去,连夸李鸣干得好。 武凤楼埋怨道:“鸣弟本不安分,前辈怎能再宠着他。” 醉和尚笑而不答,伸头看了看天气说:“是时候了,我去牵老魔上场。你们暗中观察,没有我的招呼,不准出头。”说完,出了客店,直奔地藏庙驰去。 这是一座废庙,已无住持,香火早断。老魔每晚住在后殿,倒未惊动外人耳目。 醉和尚刚一入庙,已被六阳毒煞发觉。二人年轻时曾打打好好,交情虽说是不厚不薄,毕竟是隔世故旧,久别重逢,倍觉亲切。所以醉和尚一到,战天雷即飞身迎出,二人携手来到后殿坐下。 好在醉和尚怀中不断肉食,葫芦里不乏美酒,等他拿出酒菜,招呼战天雷共醉之时,六阳毒煞毫不隐瞒地把傍晚之事细说一遍,由衷地夸奖了李鸣一番。醉和尚心中不由得暗暗惭愧,后悔自己和李鸣错估了战天雷的为人,没有想到他是这么一个热血直肠的人物。早知如此,何必骗他在那张不象话的字据上按上手印呢。 正想着,又听战天雷道:“醉秃驴,这孩子是我一生中少见的好孩子。我一定想办法报答他!可惜,我又有什么给他呢?” 醉和尚乘机说道:“眼前,彭城双判有的是冤孽钱。何不讨他几个,一来也算替他们修修来世,二来也还了你的这个心愿。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一句话提醒了战天雷,他高兴地一拍手说:“我真老浑蛋了,眼下就有一大笔横财,我正愁设法处置它呢,也是这孩子福大。秃驴,你帮我去拿如何?” 醉和尚故意张目道:“如此说来,云龙山放鹤亭之事,已被你探知了?你还是贼心不死呀,说说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战天雷撕下一块鸡肉放入嘴内,灌下一气烧酒后,才慢慢说道:“我是晚上查看双判的动静时,无意中发现的。久子伦那老儿可能也没死。不过,最少也得残废。哪里能干出这等事来? 再说,他还真不会贼吃贼。也不知是哪一个没出息的,想的这个馊主意?我倒要看看,他的胃能不能消化掉这块肥肉。” 说到这里,突然脸上绽开笑容,欢呼了一声:“小兄弟!” 一言未了。缺德十八手李鸣已走了进来。战天雷刚想给醉和尚介绍他就是自己傍晚巧遇的那个好孩子,李鸣已直直地跪在他的面前。 醉和尚心中一喜,知自己和战天雷的谈话已被李鸣偷听了去。看样子,这个一向缺德胡闹的调皮蛋已改变了策略。当下,故作不知,冷眼旁观。 只听李鸣刚叫一声“老前辈”,战天雷已将他一把扯起,拉坐在自己身旁,满面含笑,百般爱怜地看着他。李鸣恳切地说道:“我特来向老前辈请罪!有些事,我哄骗了你。” 战天雷哈哈一笑说:“咱俩一见投机,别说你只是有些事哄骗了我,你就是以前砍过我三刀,我也照样喜欢你。说,你哪些事哄骗了我?” 李鸣正色说道:“老前辈,我不是一个小学徒,我是一个三品大员按察使的儿子。我父李精文,我叫李鸣。奉父亲所派,暗保小王爷朱由检回京。为了牵扯彭城双判的力量,我才想出了这个冒名下书的馊主意。我可不是贪那一笔大财,只为了让他们分不出身来。在门外听了二位老人家的谈话,知道前辈胸襟宽广,古道热肠,我才敢直说出来。” 战天雷刚想询问聚仙楼借钱之事,没等他开口,李鸣已接着说道:“在酒楼上,我怕老人家不好意思,才瞒了姓名,垫了酒帐。我本来是想奉送你老那笔酒钱的,又听老人家说一生未欠他人恩,无奈才又请人写了一张借据,证明你老只是暂借,而且还加倍奉还。免得坏了老人家一生不欠他人恩的名头。” 醉和尚心想:坏小子,你口口声声不骗老家伙,到底还是把老家伙给冤苦了。 六阳毒煞一听,果然哈哈大笑说:“事情说清,我不怪你。今晚三更天,我帮你拿回那批财物,算是还了你的债务。然后,我还另有好处给你。” 李鸣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古怪透顶,又恶名远播的六阳毒煞,竟然能如此通情达理,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这六阳毒煞战天雷还真是说到做到,见天色不早,忙取出一个小小包裹带在身上,向醉和尚打个招呼,拉着李鸣出了地藏庙,脚尖轻点,人已如箭射击。那么庞大的身躯,却轻灵飘急,疾如鹰隼,他怕李鸣轻功不行,始终紧握李鸣一只手腕,牵引而行。 一直到了云龙山下,醉和尚竟没能超越二人一步。李鸣暗暗心敬,知他受重伤后,竟能从接天台上坠下而不死,决非幸致,而是因为他有超绝人世的上乘轻功。由此,又想到那一位同样古怪神秘的人物——六指追魂久子伦。不知他是否还在人世?假如活着,自己一定拼尽全力,使他们冰释旧恨,弃嫌修好。 他正呆然遐想,忽听战天雷说道:“小兄弟,今夜之事,虽是你下的书,我可要演主角了。你不多心吧?” 他的话,谦恭温存,声音柔和,绝不象传说中那凶残狠毒、动辄伤人的毒煞老怪,顿使李鸣萌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他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很快做出了决定,遂热切地说:“前辈放心!不管你怎么做,晚辈决不多心。” 战天雷也象似动了真情,十万分沉重地说:“我在武林中的声名,可狼藉得很呢。小兄弟,你不怕人家说闲话吗?”说话的声音竟微微发抖,以致在夜静之中,显得非常的悲怆。 李鸣的心为之一颤,出自肺腑地激呼道:“我知道那都是一些狠又狠不过你,打又打不过你的人造谣中伤。我虽是官宦子弟出身,可我就是不信那种谣言,反而觉得白道中不见得都是好人,黑道中也不见得都是恶人。就拿前辈来说,向来不恃强凌弱,一生守身如玉。至于杀几个人,抢几票财帛,那要看杀什么人,抢谁的钱,这些,连我也干,哪些不好?” 李鸣这几句话,真象一股春风,温暖了战天雷的身心。他猛然地抱紧了李鸣的双肩,激动无比地叫道:“小兄弟,你是我一生唯一的知音,你摸透了我的鬼脉。” 月光下,李鸣看见战天雷两只眼角里竟然溢出了晶莹的泪水,陡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温声说道:“你老这么大年纪,怎么能喊我小兄弟?那太见外啦。我要拜你为义父,侍奉你老终生,并请醉老前辈作证。” 第76章 老魔头一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一个三品大员、一省的司法官吏按察使的儿子,甘愿拜一个江湖巨凶为义父,并要侍奉一生,这简直是人间奇闻!由于心中茫然,两只手也自动地松了开来。 醉和尚很赞许李鸣的做法,把战天雷扶到一块大青石上坐下,李鸣已口呼义父,跪拜下去。 醉和尚笑着道贺。李鸣喊着义父,凑近身侧。 战天雷老泪纵横地慨然道:“我一生任性,杀人越货,无所不为。可真如鸣儿所说,绝不欺负弱小,更没有犯过色戒。终身未娶,苦练六阳神功。这孩子能体我苦心,我不虚此生了!好在来日方长,我会疼他的。现在,办正事要紧。鸣儿也不须回避,跟我来。”说完,已首先登上山坡。 云龙山宛如龙形,长达数里,横卧彭城之南,云龙湖畔,山清水秀,风景旖旎。宋大学士苏东坡曾任彭城知府,曾多次登临,倘徉湖山之间,对此屡经整修,山上古迹很多。 一路上山,战天雷由于心情舒畅,竟然拾级而上,如履平地。及至半腰,发现放鹤亭前已等候了不少的人。战天雷知醉和尚是出家人,绝不会公开露面,就大模大样地走了过去,来到侯国英、双判、二鬼等人的跟前,一声不响地取下了身上的包裹,慢慢地解开,顺手一抖,原来是一件红色长袍。 就在这时,双判中的老大赫连方惊呼一声,叫道:“侯大人,这不是六指追魂,是六阳毒煞!听江湖人言及,他每次大开杀戒之前,必换上一件红衣。因为他练的是六阳神抓,属阳刚之正气。我看干脆把那两千两金子和两百颗珍珠给他吧,好免去一场杀劫。” 侯国英早闻人言,彭城双判武功很高,人也狂傲,几十年盛名不衰。原打算收入麾下听用,哪知竟是这般废物,她失望之余,突然心生毒意,冷冷一笑说:“江湖传言,老魔已死在华山。此事的死因,我们又没有真正证实过,焉知不是有人存心假冒。凭双判之威名,又占尽了人杰地灵之优势,不辨真假,就献出这么一批巨款,岂不令人齿冷。” 晏日华是侯国英麾下的一条忠实走狗,闻声知意,煽风鼓劲道:“我晏某不信这个邪!现放着这么多的人物,岂能怕一个九死余生的糟老头子?大庄主,咱二人先上。” 这小子坏水极多,言下之意是要大家用车轮战术对付战天雷。他明知双判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哥俩齐上,一向如此。 现在,赫连方被推向风口浪尖,已成开弓,毫无回头箭之势。一咬牙,招呼老二白连正一下,双双纵出,一齐抱拳说:“尊驾可是六阳神煞老前辈?赫连方、白连正拜见。” 战天雷哈哈一笑说道:“赫老大,你认错人啦。我不是六阳神煞,而是六阳毒煞。你给六指老儿准备的那份孝心,总不能偏了我吧?何况,还有个先来后到的呢。鸣儿,准备收礼物。” 李鸣应声而出,这可把侯国英等人吓坏了。这不是因为李鸣可怕,可怕的是战天雷居然也为李鸣张目。 晏日华低叱一声说:“二位不敢上,退下来,让我们上!”这句话算是把徐州双判推上了油锅刀山。 兄弟二人一咬牙,凌空一扑,象两只饿雕扑食,凶狂异常。 常言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双判也确实了得。就在这一扑之际,四支判官笔早已亮了出来。光凭这一扑之猛,抽笔之快,出招之狠,认穴之准,没有几十年的功夫,绝对办不到。何况双判的成名绝艺,是四笔点八脉,极为狠毒。江湖人物死在他哥俩手下者,不知凡几。 正在众人啧啧称赞之际,猛然看见彭城双判已一个跟斗倒纵了回来,不光手中已失去了两对判官笔,面上的颜色也一下子变得惨白。凭在场几个人的目力,愣是没有看出战天雷是用的什么手法,一招之内,夺笔伤人。真是太离奇了,离奇得叫人不敢相信。 鬼爪子甘翔两手虽残,腿上功夫仍在。他秉性暴烈,又和双判是生死之交,见二人呆立当场,心中一惨,义愤填膺,低呼一声:“攻他上下!”人已疾射而出。 淮上二鬼是一母同胞,更是心意相通,配合默契。二鬼话一出口,鬼影子甘飞怕兄弟一人涉险,铁佛手已直奔六阳毒煞的人中穴闪电般的点出,只要战天雷一闪,他就变式抓出,实在是招猛式毒。而甘翔更是奋不顾身,贴地滚去,双脚齐出,一踢前阴,一踢环跳,也全是毒招辣手,还是分攻上下,令人难以兼顾。 哪知战天雷神目如电,右手直伸,正好抓住铁佛手的顶端。借一扯之势,左手已按在甘飞的右乳之上,同时,把夺来的铁佛手,用“左右逢源”的招数,分别敲在甘翔的两个膝关节上。只听两声脆响,甘翔惨叫一声,跌翻在地,双腿已齐膝断掉。鬼影子甘飞虽只挨了一掌,却心血翻滚,急喷而出,显然受了很重的内伤。 六阳毒煞哈哈怪笑,阴森森地说道:“要不是今天是我老人家最高兴的日子,你们四块废料早已报销。现在,我数一、二、三。我要你们在我数到‘三’字的时候,献出东西,否则,格杀勿论。” “一”字出口,一支判官笔已成抛物线状,正好贴着颈间,凉森森的插在鬼爪子的喉嗓之前,一发之差,就刺进了他的咽喉。甘翔几乎吓昏过去。 “二”字吐出一半,另一支判官笔擦额而过,已把赫连方的鬃角划一道血槽。赫连方顿时冷汗直冒。 没等战天雷“三”字出口,白连正已急呼一声“彭福献宝”,战天雷才停止了恶作剧。 直看得侯国英心惊胆战,呆若木鸡。 就在彭福双手端着一个锦匣,下人抬着两千两黄金放在了战天雷面前的时候,突然云龙山东侧远远传来了四声厉啸。啸声凄厉悠长,撕破夜空,好象地狱鬼叫,空壑狼嗥。 侯国英精神一振,她一听声音,就知是自己麾下秦岭四煞接夏侯双杰的传谕,赶来听调了。她的心急剧地变化不停:四煞应召来到,是否和老魔一决雌雄?只要获胜,不光两千两黄金,二百颗珍珠属于锦衣卫所有,连万恶的缺德十八手李鸣也一并成擒。有了李鸣,何愁吸引不来武凤楼?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事。 可是,战天雷也太厉害了!弄不好,一样能毁掉自己四个得力打手……可她到底不愧是一个冒险成性的怪女人,反复思索之后,名利之念陡炽,前者绝对压倒了后者。就在六阳毒煞刚刚把锦匣和一袋黄金交给李鸣之时,侯国英跃身而出,喝声:“且慢!” 李鸣一听,首先“哎哟”了一声说:“侯大人,你舍不得吗?这可是人家二位判官老爷子心甘情愿献出的。我也学我义父的办法,再来一次一二三。谁有种谁就来拿,俺爷们还是过期不候。” 他这几句话正对了战天雷的心思,连说:“就这么办。” 侯国英叫李鸣激得满腔火气直蹿。她心想:“你这坏小子想激我亲自上前?我能那么傻吗?四煞马上就到,只要一二三喊完,准能来得及拦住你。你小子是狗仗人势,看我能饶了你!” 哪知她想得虽好,李鸣可比她损多了。他大模大样地说喊一二三,其实他哪那么老实? 他早已从女魔王闻听四声怪啸后的眼神中猜知对方来了强援,恨不能立即走脱,怎么能慢条斯理地戏耍别人?他先说再来一次一二三,谁有种谁就来拿。紧接着一张嘴,一二三连环喊出,话未落音,已抓起匣子袋子,向一个长满灌木的大土崖方向飞去。临走时还扔下一句:“没有有种的,小爷爷失陪了。”战天雷虎视眈眈,截住去路,哪里有人敢拦。 侯国英又气又急,目视晏日华,示意他去阻止李鸣远逃。 晏日华知道危险,又不敢不去。他灵机一动,大懒使小懒说:“邱掌门,我保护大人,你快去截住李鸣。” 他这一公开挑明,邱龙眠明知厉害,也不能不上了。身形刚刚蹿起,只听一声:“鼠辈你敢!”两支判官笔贴着两耳擦过,各扫去了一块皮肉。邱龙眠浑身一抖,落了下来。鹰爪门同来三人,全部挂彩。侯国英再狠,也不好再逼了。 这时,秦岭四煞已飞落当场,齐刷刷地向侯国英施了一扎。侯国英虽恨四煞一步来迟,走脱了李鸣,但也无可奈何。只说一声:“请四位统领一齐讨教六阳神煞的高招。” 她有意伸量一下战天雷,一出口就令四人齐上。 秦岭四煞虽然横行江湖多年,罕遇敌手。平素动手,两人齐出已很少见。这次侯国英竟叫他们四人联手,还真是破天荒第一次。 四人使的都是一条四尺八寸长的藤棒。这种藤棒取自深山老林内的一种千年紫藤,坚韧无比,软中带硬。打中人身,表皮完好,肌肉已烂,厉害得很。四煞一上来虽惊战天雷的威名,但总仗着人多势众,在侯国英一声令下之后,弟兄四人各抢方位。 大煞左青龙占东方,老二尤白虎占西方,老三钱朱雀占南方,老四侯玄武占北方。四条藤棒抖如怪蟒,点、扫、抽、砸、挑、拨、扎、压,一轮急攻,疾如暴雨狂风,迅若电光石火。 只见一条火红高大身影游行于劲风激荡的棒影之中,是那么轻盈、沉稳、潇洒、自如! 一直到四煞的八八六十四手泼风八打施展得一招不剩,战天雷才哈哈大笑说:“招是好招,可惜只有五成功夫。太给许大头丢脸了!” 六阳毒煞这句话一出口,侯国英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战天雷。他所说的许大头,正是秦岭四煞之师——秦岭豹许啸虹。 第77章 听战天雷的口气,对许啸虹看法不错,所以才耐心地让四煞将八八六十四手泼风八打棒法使完。接下来,该战天雷施展辣手了。 果然见他顺手一抓,就把三煞钱朱雀的藤蛇棒夺了过来。再要去夺大煞的藤蛇棒时,忽听大佛殿上一个清朗的声音赞道:“好一个分光捉影的六阳神掌!” 战天雷猛地一愣,四煞借机纷纷倒纵出去。 侯国英一声入耳,已喜得芳心狂跳,她殷切盼望,也是时刻不忘的黄山隐侠水川到了,一失神,竟然忘情地埋怨了一声:“你也真是的,怎么才来!”活象一个娇纵的少女嗔怪自己迟到的情人。 这句话刚出口,顿时羞得粉面飞红,长睫低垂。幸喜水川一现身,立即引起了全场人的注意,并没有谁去理会她的语气是否妥当。 战天雷猛一抬头,只见一个青衫书生稳立殿顶,长衫飘飘!俊逸至极。他一见之下,顿生好感,也朗声答道:“雕虫小技,难登大雅。尊驾下来一叙如何?” 那书生双袖齐抖,说了一声:“遵命。”借袖子一抖之力,飘然而降。飘落之时,竟然在空中停了三次,方稳稳地站在了战天雷的对面。 战天雷也情不自禁地称赞了一声:“好一个踏虚如实的一气浑元步。” 青衫书生微微一笑说:“小可班门弄斧,阁下见笑了。” 在场的众人见来人四旬左右年纪,开口阁下,自称小可,隐隐有和六阴毒煞平起平坐之势,都不禁替他担心。特别秦岭四煞深感他替自己解了围,使弟兄四人全身而退,又见双判二鬼的下场,更对青衫书生倍生好感。 大煞抢先示意道:“这位兄台,对面是六阳毒煞战前辈,此老已近古稀。” 左青龙的意思是要青衫书生自谦一点。不料六阳毒煞哈哈一笑道:“左老大,你不见得真能看出人家的深浅吧。何况双方又不沾亲带故,我总不能倚老卖老呀!尊驾既来江边,必欲望景。我先领教一招如何?”说罢,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已猛地向青衫书生当顶拍来。 战天雷的功力,在场众人刚刚亲眼目睹。特别是侯国英,始终在场,凝神关注,知之更样。见状大惊,急呼小心。 “小心”二字刚吐出唇外,青衫书生已挥掌上迎。掌一合,双方都是一晃即止。 这一来,却使全场震掠了!战天雷的六阳钟掌,功力何等雄厚!说轻的,能裂石开碑,说重的,可化铁熔金。战天雷又是首先出掌,居高临下,先占三分便宜。而青衫书生仓促应战,以下敌上,竟然势均力敌?虽是平手,实则还是青衫书生略胜半筹。 战天雷目光锐利,阅历颇深,早已看出青衫书生的功力非凡,但也没有想到会是如此深厚,竟然毫不费力地接下了自己的一掌。 他生平少遇敌手,十年前华山一战,和六指追魂同时坠崖。十年来,未曾和人动手。今天其一次重入江湖,偏偏碰上了劲敌,顿使他的争胜之心油然而生。刚才一掌,他只用了七成功力,为了必胜,他猛吸一口真气,把力道提到九成,暴喊一声:“打!”,掌挟劲力,有如雷露万钧之势,再次向青衫书生击去。 那青衫书生还是稳如山岳,见战天雷掌已击到,又是单臂一震,挥掌迎去。只听一声大震,两个人的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三大步,第二掌还是没有分出高低。 战天雷脸色一沉,怪叫一声,功力一下子提到极限,说玄了就是提到十二成。吐气,开声,重重地一掌,再一次暴击而出。场中众人都惊得叫出声来。侯国英更是息息相关,两只手竟然握出了汗来。不料,青衫书生双眉一轩,一声朗笑,“啪”的一声轻响,两人的手掌又一次碰在一起。 这一次可和前两次不同啦!两只手掌一经合上,再也不能分开。接着,二人又各出一只手掌,四只铁手竟然粘在了一起,各运功于掌,默默相抵。 在场诸人,无一不是行家,知道二人是拼上了内力。见二人的脚下也微见下陷,都不觉骇然凛惧。心想:要不是青衫书生一步赶来,就让他们一齐上去,也无济于事。 四煞心感青衫书生相救之情,恳求侯国英道:“老魔头神功盖世,只怕那人内力不济。请大人准许我们出去相助。” 四煞久随女魔,知她一向心黑手狠,不择手段,才敢提出这个不光彩的要求。哪知话出之后,侯国英竟然瞪了他们四人一眼说:“暂时还看不出水大侠有什么败象,千万不可坏了他的名头!” 四煞无言退下,心想:小爷怎么改了脾气啦。 战天雷和青衫书生这一拼,足足有一个时辰之久。正自相持不下,忽听一个清亮的声音喊道:“好一场凶狠的搏斗!” 大家一看,原来是去而复返的缺德十八手李鸣。他一出现,对敌的双方都不觉一怔。 李鸣哈哈笑道:“今天真有意思!看来,我还得再喊一次一二三。”说罢,先对六阳毒煞叫道,“义父,给你买的夜宵都凉了。我看算了吧!”说完,又对青衫书生道:“这位老人家,请赏我小孩子一回脸。我喊一,请二位前辈准备,喊二,请二位收回内力,喊三,一齐撤回手掌。” 场中众人都笑他不知自量。自古道:无力不拉架,无势不圆场。就凭你一个艺不压众,位不惊人的大孩子,你的话作数吗?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李鸣这个办法还真灵。他刚喊完了一二三,争斗的双方果然一齐罢手,众人无不称奇。只有李鸣心中雪亮,这个角色非他演不可。双方一个是记名师父,一个是新拜义父,他的话又是话中有话,哪能不一劝即止。 二人分开以后,战天雷随李鸣已走出几步,忽然又回头一顾说:“尊驾年未而立,竟有如此功力。莫非天授?半年之后,我必不敌。再见了!”说罢,已率李鸣下山而去。 晏日华刚想快步上前去打招呼,不料早被侯国英抢去了先机。她一改往日傲骨凌人的心性,温如处子地向水川连连致意。对他的卓绝武功赞不绝口。 江剑臣故意虚怀自谦,惹得女魔王侯国英爱意顿炽,几乎不克自持。赫连方、白连正和淮上二鬼都伤得很重,早有彭福派人扶持先行。然后,恭请大家去黄茅岗歇息。 回到黄茅岗后,天已大亮。 因同去诸人大多受伤或受挫,豪性顿敛,各找地方休息去了。侯国英和四煞、晏日华等人陪着江剑臣在客厅叙谈。 侯国英蓦地想起战天雷临走之时,曾说水川年未而立,神功天授,并有“半年之后,我必不敌”等话。心想:他果真三十多岁不到,那可真是上天厚赐我侯国英了,我一定不惜代价得到他。可是,我怎么看不出他年未而立呢? 陡然想起晏日华曾说他向不以本来面目示人。如此说来,他现在的面貌还是经过易容的了?她怔怔地想着,甚至连和江剑臣应酬的言语都忘了说。 江剑臣虽然精明聪敏,也知侯国英是女儿之身,可他二十六年来隐居深山,潜心苦练,偶尔出山一趟,也是神龙一现,更没和女人接触过。对女孩儿的心性变化,他是一无所知。 见侯国英丧魂失魄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大败之后,心生怅惘呢。微笑说道:“侯大人,胜败乃兵家之常,何恨之有?战天雷虽然厉害难敌,也不过是穷极生疯,本性不改,想吓诈些银子钱顾顾急罢了,并没有和咱们过不去的意思。你看呢?” 侯国英悚然一惊,才把飘出九天之外的魂魄抓回了躯壳。不由得心中气道:我一向心冷如铁,今儿个这是怎么啦?竟有些不克自持起来?旧雨楼独家连载,谢绝黄金社区转载。 她哪里知道,自己往日心如古井,冷若冰霜,是因自幼男装,手握兵符,操生杀予夺大权,把一副原有的女孩儿禀性压抑得丝毫不显。加之所见之人,并没有入幕之宾,如今得见风度潇洒、俊逸绝伦的江剑臣,武功又深不可测,早已是情窦顿开,芳心痴迷。 初时,还认为他年龄太大,长自己十岁,有一种美中不足之感。可一旦他借机走开,反而相思萦怀,时刻盼望他突然归来,一刻也难以离开。一听战天雷说他年未而立,怎不叫她大喜过望,激动莫名!她相信战天雷老眼不花,只是想不出法子来证实它的真伪。明明听见江剑臣和自己说话,却不知所云,两眼只是紧紧盯着江剑臣的掩口墨须出神儿。 忽然答非所问地说道:“水大侠,姓战的说你年未而立,晏日华说你向不露庐山真面,难道确有此事?” 江剑臣哈哈大笑说:“大丈夫无事不可对人言,何况区区面貌。” 侯国英话一挑开,就毫无顾忌地说:“为了证实二人所说无据,何妨当面一试。来人,伺候水大侠一洗征尘。” 江剑臣自恃变音易容术绝高,不以为意。等水打来,果然装模作样地真擦洗起来。 一来是女孩儿心细如发,二来是侯国英存心相试,果然看出江剑臣尽管擦洗,由于手法轻妙,始终未触及两翼和前额。侯国英不由一阵狂喜,暗自好笑。心想:到底被我找出破绽来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体,乘江剑臣以手巾擦脸之机,她突然玉指疾舒,扫向江剑臣的唇间。 任凭那江剑臣武功盖世,机敏过人,也挡不住有心人的算计。侯国英一下子把他那黑如点漆的掩口墨须扯了下来。 江剑臣这一露真面不大要紧,只落得身入歧途,误伤两兄。才惹出一僧二奇斗三鸟,五凤朝阳刀大战紫电剑,师叔师徒翻脸成仇,生死相搏。 第78章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八回舍死救生孽海情涛偏惹怨倾心树威醋浪妒波反结仇 侯国英一把扯下了江剑臣的假须,女魔王等人这才看清了他的真正面貌。但见他丰姿如玉,五官俊秀,顾盼神飞,美如少女。 侯国英不禁心头一阵狂喜,正想软语赔礼,不料,江剑臣一愣之后,陡地脸色一寒,冷哼了一声:“岂有此理!”把手巾一掷,人已飘身厅外。 侯国英哪里肯放他再走?一急之下,竟连称呼也改了,一声“水兄息怒!”飞身急拦。 但她哪里能阻挡得住?江剑臣大袖一抖,一般劲风劈面袭来。侯国英身躯微斜,闪了开来。再次飞扑,江剑臣已凌风拔起。等侯国英飞身上房时,江剑臣早已匿去了踪迹。侯国英懊丧至极,悔恨交加,吩咐在场众人各自回去,自己竟关上房门,哀哀暗泣起来。 却说江剑臣出了黄茅岗,越走越气,暗恨自己一时不慎,竟栽了这么大一个软跟头。这且不说,自己没进青阳宫就现出了本相,掌门师兄所派之事如何完成?气到最后,他把一腔怨怒都归根在老魔头战天雷的身上。要不是这个老不死的一言说破,凭侯国英的眼力,如何能识透自己的化装奇术。想到这里,脚下竟往李鸣所住的客店赶去。 由于侯国英尚在徐州,武凤楼、李鸣二人就不想先走,何况又添了战天雷这么一个大帮手。最后,又发现了小师叔江剑臣,怕他有什么指示,就更不能离开徐州了。 江剑臣找到武凤楼、李鸣所住上房一看,里面热闹极了!除去李鸣、战天雷、武凤楼,还有醉和尚也一齐在此。 一见江剑臣来到,头一个就是六阳毒煞一跃而起,由衷地欢呼道:“不打不成相识!亲家,咱哥儿俩可要多多亲近亲近呀。”猛一听,江剑臣不由得一愣。 但他马上就明白过来,因为他清楚地听到李鸣喊他义父,那不真是毫不掺假的亲家了? 当下,也很高兴地说:“剑臣年轻,老哥哥抬爱了。” 他刚想埋怨老魔头不该揭开他的秘密,武凤楼已递过一张纸条来,江剑臣只看了眼,便懊丧地垂下头去。醉和尚直到这时才凑了过来说:“八成又是你那个浑蛋加三级的师兄萧老大的手谕。别理它!”说着,转对李鸣道,“缺德小子,爷们帮你发了大财,该请我们祭祭五脏神了吧!” 江剑臣肃然说道:“大师兄传谕,叫楼儿和我中午时分去鼓楼接受训谕。我心乱极了,想休息一会儿。”醉和尚哪里肯依?硬逼着李鸣去买酒莱,还特意安排他买两只肥鸡。 东西买来,大家围着一张桌子坐下。战天雷和醉和尚兴高采烈,江剑臣是一言不发。再三相让,他还是滴酒不饮。对他的这种不忘师恩,尊敬师兄的举动,战天雷很为钦佩。 快近午时,他突然说道:“我与萧掌门有一面之缘,同去一唔,不知可否?”他是武林中声名赫赫的头号人物,江剑臣怎好拒绝?至于醉和尚,那就更不用说了。 刚交午时,大家一齐动身,来到了城中心有名的古迹鼓楼。这楼原是西楚霸王定都徐州时的午门。高大的建筑,雄伟古朴,上书“西楚故宫”,好象不久前经过缮修,很为整洁。 众人从西边箭道走入楼内,只见不止萧剑秋一人,还有北方八卦门的掌门人俞允中,太极门掌门林惊鸿,形意门掌门岳振宇,分四面端坐。 一见众人进来,都站起相迎。特别是一眼看到了六阳毒煞战天雷,包括萧剑秋在内,无不凛然色变。江剑臣不由得暗暗佩服战天雷在江湖道上的威势,尽管在座者都是一派至尊,见了他无不悚然。 他知老魔对正道人物向来不假以辞色,骂他们假道学,又知李鸣不敢说话,忙抢步拜见掌门师兄,又和三位掌门人一一见礼。遂把李鸣拜义父之事详说了一遍,众人无不稀奇,内心深处全都感叹着这一段奇遇。萧剑秋让战天雷、醉和尚坐下,李鸣、武凤楼侍立门边,阻止游人走入。 萧剑秋叹了口气道:“当今昏庸,刀兵四起,满人日益强大,灾荒连年不断。魏忠贤虽无魏武之雄,挟天子以令诸侯,但他历经三朝,受宠日隆,爪牙遍布天下,亲信充斥朝野。天启之病,已成沉痛。听任下去,阉贼必居九五,全国上下能不蒙羞?信王千岁雄才大略。天生聪颖,是魏阉最大的畏忌。所以魏忠贤对他恨之入骨,步步陷害,不遗余力。为了辅佐信王,匡扶社稷,我遍请各大门派,要求相助。除少林允诺暗助,其余皆惧魏阉势大,不敢抗衡。只有俞、林、岳三兄不畏强暴,到此一议。以寡敌众,必须知彼,我决心派三师弟剑臣应聘青阳宫,以探虚实,并盗附逆的贼党名单,以使新君登基之日,便即全部贼党授首之时。请大家知道此事,以免发生误会,致使功败垂成。” 江剑臣躬身禀道:“剑臣疏于防范,今已暴露真容。请掌门师兄按门规处治。” 萧剑秋陡然变色,刚想责罚,战天雷哪管这些,大手一挥说:“萧掌门息怒。令师弟之失,错在战某。该受何处罚?由我承当。”说罢,目视全场,威势逼人。 萧剑秋知他难惹,见他一口咬定“由他承当”,怎么好再罚剑臣。哼了一声道:“既然事出有因,我不责你。为了大局,你马上进京,按原谕示进行。” 江剑臣和萧剑秋虽是师兄师弟,其实恩同父子,是大师兄一手抚养他长大成人,在师兄面前,一向俯旨贴耳,不敢稍违。听师兄一说,竟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这下子,可惹恼了醉和尚。他“忽”地站起,指着萧剑秋吼道:“我一开始就不赞成他去那脏地方,你坚决不肯。现在情况更糟,女魔王已动凡心,又见了小三子那张要命的小白脸,你这不是让他去跳火坑吗?” 大家一听,一齐把眼光投向了江剑臣。只见这个当代武林中最年轻的第一高手,站在掌门人面前,无言地低下头去。 八封门掌门人俞允中俞大侠附道:“侯国英位高权大,任性异常。她要真对三弟有意,那可是万万去不得了。” 武凤楼、李鸣一声不响地跪在了江剑臣身后,不用说,是求掌门师伯更改决定。 不料一向办事随和的萧剑秋,这一次却固执异常。 他双眼微红,沉声说道:“先师遗言,小师弟得天独厚,命他独练神功,光大本门。剑臣从小坐关苦练,已历二十多年,难道这一点定力,你却没有自信?怎对恩师在天之灵!青阳宫之行,你非去不可,迟则不及。” 江剑臣闻言,身形陡转。战天雷看不过,刚想阻止,萧剑秋哪敢让他说了出来?抢先说道:“老哥不要再劝!我岂不爱幼弟?舍一人之安危去拯救苍生,是武林中人的本分。限汝马上动身,一定要赶在侯国英之前进入青阳宫。如再违误,以门规论处。” 江剑臣无言地退到一边,大家纷纷散去。鼓楼上只剩下萧剑秋、江剑臣、武凤楼爷儿三人。萧剑秋眼圈一红说道:“三弟,事关国运,咱们无极派一不能忘先师遗训,二不能失侠义本色。你别怨为兄心狠,我看着你长大,相信你的定力,绝不会与敌人同流合污。功成之日,我决定让位,由你来做掌门人。愚兄老了。” 说罢,竟流下泪来。江剑臣心头一热,低头再拜,起身刚想离去,萧剑秋赶上一步,肃然说道:“勿忘恩师。”江剑臣陡然一颤,下楼走了。 武凤楼凄然说道:“三师叔此一去——” 萧剑秋沉重地说完了下半句话:“异常凶险啊!”二人相对无言。 江剑臣一直出了徐州,掌门师兄那清瘦的面颊,斑白的鬓角,微红的双眼,以及最后的那句“勿忘恩师”,都象烙铁一样地在烫着他的心。 前面到了九里山下,猛听到山坡上树林之中,有一个洪亮的声音念道:“九里山前古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 接着,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贼秃驴,不要再念下去,我最讨厌这首诗。” 又听那洪亮的声音哈哈大笑说:“老怪物,你这老小子瞎字不识,懂得个屁!南宋时有一个女词人写了一首好诗说,‘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佛爷我虽四大皆空,心如明镜,但每念这几句诗,心里都酸溜溜的呢。” 江剑臣眼看步入林中,又听那浑厚声音说:“江三弟今日前往青阳宫,独自去闯虎穴,你贼和尚念的这首诗不吉利。” 听他二人对话,知道是六阳毒煞和醉和尚等在这里给自己送行,江剑臣为这一个新交、一个旧识的厚谊深情所感,心神陡然震颤。但为了加紧行程,只好狠狠心肠不见了。好在他的脚步轻,尚未被二人发觉,身形微晃,已飘身丈余,从另一条小路飞驰而过。 江剑臣为了不惊动别人,还是易容改装。白天雇脚力赶路,傍晚投店,夜间才施展绝顶轻功,疾奔飞跑。他知道,侯国英绝不会再在徐州耽搁,她又骑的是御苑良驹,所以加紧奔波,按师兄所谕,一定赶在她的前头。 第二天上午,已来到济南。 他打算逛一逛大明湖,因为大师兄是饱学之士,曾和他讲过,大明湖最早成湖于北魏年间,隋唐时称为厉水湖,宋时改为西湖,到金代惨遭破坏,明灭元以后,又重加修建。这个湖以“淫雨不涨,久旱不涸”、“蛇不见,蛙不鸣”为其特点,誉满海内。宋人黄庭坚有句名诗“济南潇洒似江南”,也多因此湖而发。 第79章 数日奔走,虽不劳乏。但由于每日三更即行上路,他内功虽纯,也有点儿困倦。在城中一家名叫嘉宾的客栈住下,洗漱已毕,就向大明湖走去。 来到了大明湖南门,一座高大的牌坊迎面矗立,上书三个浑厚古朴的金色大字,“大明湖”。顺湖北行,来到纪念南宋抗金英雄大词人辛弃疾的稼轩祠。正凭吊间,只见一个三旬左右的书生蓝衫飘飘,器宇轩昂,令人一见顿生钦慕之感。 这时,江剑臣又恢复了中年人的装束。他因自己此行关系重大,本不想前去结识。不料那书生已拱手说道:“同是凭吊客,皆为忧国人。兄台,请往茶厅一叙如何?” 江剑臣本对他颇有好感,见人家已主动招呼自己,哪能不予理会?忙还了一揖说:“兄台先请。” 二人刚到茶厅内一间静室坐下,只见一个幕僚模样的人兴冲冲地走了进来,深打一躬,叫了声“贾先生”,从袖中取出一个牛皮纸大封套,双手呈上。江剑臣心中一动,暗想:凭姓贾的这种飘飘然有出尘之概的清高之士,莫非也与官府来往? 正默想间,只见那姓贾的书生一面把信退还给那个幕僚,一面冷然道:“请回复贵上,贾某气大才疏,不敢充数。”说罢,自顾呼唤茶房泡菜待客。 江剑臣不禁心中暗赞。只见幕僚低声下气地说:“我家大人久慕先生的学识人品,是教导我家公子的最佳良师,已两次派人相请,都未得见先生。所以又派晚生前来恳求。先生如不收信,晚生如何回复我家大人。”说罢,又连连作揖不止。 那书生好象很不耐烦地说:“看在你的饭碗上,信暂留此。你回复贵上,还是一句话,恕难从命。”话未说完,已端起茶来。那幕僚无可奈何,只得悄悄走了。 江剑臣自然不好过问人家的私事。哪料到就在江剑臣呷了一口茶,刚刚放下茶杯之时,一个十三四岁的贵公子,身后跟着一个十岁上下的小书童一齐走了进来。那公子来到跟前深深一揖,接着就要双膝一屈,被那书生一把拉住。 江剑臣这才看清这位公子虽是小小年纪,却彬彬有礼。但见他前发齐眉,后发披肩,上束金环。面如三月桃花,长眉星眼,皓齿丹唇。举止行动,沉稳中透着轻捷,看得出是一块宜文宜武的好材料。但不知为什么,这姓贾的书生对他这么冷淡。 这时,只听那公子说:“我知老师素性耿介,耻入侯门,又不满家父的近日行为,因之一再拒聘。我求师心切,才斗胆面见先生,愿请老师同我回转原籍河南老家,闭门教授。请先生体念晚生孺慕殷殷,万望成全。” 说罢,又要下跪。那姓贾的书生脸色一肃说:“我讨厌俗礼,快休如此。你暂回去,让我考虑一下再说。” 那公子一指身后小书童说:“祥儿尚算懂事,留下他暂供使唤。”说罢,不等贾先生答话,就急急走了出去。 那名叫祥儿的小童非常聪慧,江剑臣很是欢喜。等那公子走远,贾先生才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事真让我头痛。”说着,把那封信递到江剑臣手中。 江剑臣一看,只见信封上写着:专呈贾老夫子佛西台启,下面是山东省巡抚衙门官防。 江剑臣不用拆看,已知是挂兵部尚书衔兼山东巡抚的李精白写给这个名叫贾佛西的聘书,聘请他为西席先生,教他的公子读书。只不知这个品貌惧佳的李公子叫什么名字。 他这一沉吟,贾佛西已笑着说:“相逢就是有缘……说实话,李精白原来官声很好,尚无鱼肉百姓之事。不过他胆小怕事,竟为魏阉建立生祠,变为奸宦一党,我岂肯和他朝夕共处?只是他的公子李信,确非池中之物,小小年纪,兼习文武,倒是个可教之材,可惜长在附逆之家。他曾多次跪劝父亲弃官不做。无奈李精白热衷荣禄,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江剑臣听了这一番叙述,更加钦佩。贾佛西又叫祥儿去买点心。祥儿去不多时,带着一个店伙计,端来了热气腾腾的两笼“草包”包子,这种包子的做法是用半肥半瘦的猪肉,上好调料,包成菊花苞形,急火蒸熟,吃时,汤多味美。 这一顿茶点吃得江剑臣心中相当满意,也对书童祥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祥儿还告诉他这种名叫草包的包子是北面黄河渡口洛口镇的点心,今年开春才在此开张的。 吃喝一毕,江剑臣因不能吐露真名,故意问道:“贾兄,你不想知道我的姓名吗?” 贾佛西爽朗地一笑说:“同是天涯飘泊客,相逢何必问姓名。我知道兄台是奇人异士,能得同桌而食,已感幸甚。我相信,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们一定还有再见的一天。” 江剑臣双手按着桌面道:“贾兄禀性豁达,愿意和一个不愿吐露真名的人结拜吗?” 贾佛西哈哈一笑说:“那有何妨?我也早有此意呢。”二人都是豪爽成性,对上一拜,就算是义结金兰。 江、贾二人结盟,是这部书的重大章节。贾佛西是明未清初反清最力的忠贞之士。明朝亡后,他化装成江湖艺人,一面渔鼓,两块简板,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到处卖唱,纠集各地义士抗清,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至今还有他的唱本“贾佛西鼓儿词”留传民间。此是后话不提。 二人跪拜后,江剑臣叫贾佛西先叙年庚。贾佛西说二十九岁。江剑臣口称“大哥”,跪地参拜。贾佛西不禁一怔。 江剑臣附耳说道:“小弟易容外出。一切真情,以后再向大哥说明。我要走了。”贾佛西和祥儿一直送到嘉宾客栈,才洒泪分别。江剑臣新交契友,豪性大发,结了店帐,兴冲冲向北赶去。 一气来到了黄河渡口的洛口镇,天气还早。他又品尝了一餐真正的草包包子,天色才近黄昏。他站立渡口,等候从对岸返回的船只。 洛口,是一个很大的黄河渡口。水势湍急,浊流滚滚,一泄千里。加上落日已尽,分外显得苍凉悲壮。 此情此景,不禁勾起他心潮翻滚,默然冥想起来:自己这一次独闯青阳宫,必须瞒过贴身四卫,镇宫八将,禁卫巡查十八彪的耳目,还得在他们戒卫森严的眼皮下拿到那份叛逆名单和各省封疆大吏的效忠信,以作新君登基时锄奸之用。虽不象荆轲刺暴秦的易水悲歌,也确非儿戏。师门绝学还得由我发扬光大,绝不能象荆轲那样一死拼之。 江剑臣正自呆呆地想着,忽见从上游漂来一团红色的东西,转眼已流到近前。 敛神细看,才陡然发现是一个身穿红色衣衫的落水女子。他的心猛然一惊,虽说自己的水性不算太好,一来无极派的门规有一条,不准见死不救,二来又是奇险万分,不容迟疑! 虽然脑子里闪过了一个“黄河天险,不同常水”的念头,但人早已连着衣服跃入水中。 他的轻功很高。凌空拔起,急剧落下,正好落在那落水女子身后。当下,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左手推开汹涌的风浪,右手猛然向那女子臂上一抓。他只要一把拿住她,就不会让她手脚乱抓了。 大凡一个落水的人,求生心成切,只要能触到物件,必会死死地抓住不放,往往连救人者也一齐淹死水中。江剑臣深知这个道理,早作好了应急的准备。 不料一抓之下,竟然没有拿住。由于他出手迅猛,反而把那女子推出好远。江剑臣心中一急,右手划浪,左手急抓,又抓了一个空儿。他救人情急,连连数抓,不光皆未抓到,自己反而累得手酸脚软,几乎无力自持。 须知水中不比陆地,尽管他江剑臣武功盖世,也不禁暗暗心惊。极目纵观,更是暗暗叫苦。 他这几下急抓,不知是他劲力太猛,还是落水女子拼命挣扎,两人总是保持一抓距离。 此时,正处河心疾流旋涡之下,加上衣服裹身,人已渐渐下沉。他猛吸真气,身子一轻,救人之心陡然转炽,拼尽全力,又是一把抓去。这一下子竟然被他抓住了那女子的手臂。 可那女子突然身子一翻,不光已压在他的身上,另一只手也紧紧扯住了他的腰带。这么一来,重量竟倍增,两个人一齐向疾流中沉去。江剑臣刚想张口狂呼让她松手,一口浑浊的河水已入嘴中。他这口气一散,人更软绵乏力。 正想重聚真气跃出水面,陡觉身子一轻,那落水女子已把他用手托起,宛如一条水蛇,向北岸游去。 直到这时,江剑臣才知道,这女子不仅不是落水待溺之人,而且还水性精通,比自己不知要高明多少。真是活见鬼了! 不大会儿,二人上了河岸。江剑臣是一身泥水,狼狈不堪。 那女子“噗哧”一笑说:“今天这笔帐还真不好算!说真的,是我该谢你呢?还是你该谢我?”说完,一双娇媚的大眼大胆而热切地盯住江剑臣,一无旁瞬。 江剑臣知道碰上了一个又泼辣又调皮的女娃子,暗道一声:怪我倒霉,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扭头想走。那女子把路一挡说:“甩手想走呀?那可不行。” 江剑臣不由得心头一火。瞪了她一眼说:“你还想叫老夫给你女娃子道谢不成?” 江剑臣原是易容上路的,所以自称老夫,喊对方为女娃子。不料这一句话说出,那红衣少女竟然笑得花枝乱额,几乎弯下了腰肢,“哎唷”了一声说道:“你这人能比我多吃几粮食?就满口称起老夫来了。那么,我也该自称老身啦!” 江剑臣一听,忙不迭用手一摸,原来,光唇上的胡子已被疾流冲走,连脸上的易容药水想必也冲了个一干二净。 第80章 脸上一红,沉声说道:“我又不和你排辈分,什么老身老夫的?算你救了我,容某日后再谢。失陪了!”话未落音,人已急射出去。 一轮皓月,徐徐升起,银辉洒地,四野寂寂。 路上一无行人,江剑臣放心奔驰。一股劲疾奔二十里左右,发现前面树林旁边有一道清溪。这时,天气不冷,江剑臣又生性爱洁,为了甩掉那红衣少女的纠缠,才拔脚急奔。如今有树林,有溪流,月照荒野,毫无人迹,他决定洗净衣服和身子,稍微等它干干,再继续赶路。 主意一定,他先把衣服脱下,跳入水中,想洗净了身子,上来擦干,再洗那身沾满泥污和汗臭的衣服。不料他刚刚跳入水中,树林里突然闪出一条身影,一把抓去了他的衣服、靴子,又钻人林内。 江剑臣眼光锐利,虽只一瞥,但从那窈窕的身影,早已看出又是那个红衣少女。 这下子,江剑臣几乎把肺都气炸了。他一身功力,放眼当今武林,几乎无人能敌。就是和三十年前名震江湖的六阳毒煞连对三掌,还略胜半筹呢。哪里想到竟被一个娇憨的无名少女摆弄得歪七横八,狼狈不堪! 被一个女孩子抓走了衣服,势不能光着身子去追。但他自己这等一丝不桂,又如何是个了局?反正不能永远呆在水中。情知那女子走不多远,正在监视着自己,但自幼生长深山,和女子向未接触,就连侯国英也还是男装打扮,如今怎么能贸然出水。 可又不甘心出言求饶,无奈只好撩水洗澡。他一向恪守师训,洁身自好,怕被少女隐身暗处看见他光着的身子,只好泡在水中苦想良策。 这一蹲,足足有个半时辰,还是一筹莫展。 蓦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自林中,接着听那红衣少女远远地叫道:“喂,那个叫老夫的听着!这树林西边有一个山洞,你的衣服已洗净烘干,放在那里。一只烤兔,鲜嫩肥美,正等着你进餐呢。吃渴了,洞后有泉水可喝。这算报答你见义勇为的好处。我走了,别泡散了你老夫的身子。”说完,格格一笑,笑声渐远,人果然走了。 江剑臣虽恼恨交加,可也真佩服这女孩子的大胆泼辣,敢做敢为。又凝神听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动静,他才从水中走出,找到了那个山洞,走走停停,迟迟疑疑地走了进去。 里面生有一堆火,还熊熊地烧着,照得洞中雪亮。一块大青石上,放着自己那身衣服,不仅洗得干干净净,还折叠得整整齐齐。只有那双靴子还有点儿未干,正不远不近地烤着。 那火堆旁边,放着一只剥好洗净又烤得香味四溢的野兔。 江剑臣把衣服穿好,拿起那只烤兔,刚想张口去啃,又赌气放回了原处。忽听洞口有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准许我进来吗?” 江剑臣还没答话,那个红衣女子已走了进来,对着江剑臣笑嘻嘻地说道:“哟!还在生我的气吗?” 江剑臣没好气地说:“我没什么可气的。” 那少女格格笑道:“那为何不吃这只烤兔?怕有毒吗?咱们是无冤无仇呀。说真的吧,我是趁风大浪急,习练水性呢。你误认我是落水待毙,冒险相救。开始!我还以为你没安好心呢。可笑你救人心切,我一连闪避了几次,你都没有能觉察出来,我才知道你的水性不行。最后,见你已精疲力尽,还是拼命想把我救出来,才知道你是好人。特别是后来,你面对我这个还不算丑陋的少女竟然连看也不看,一气走了。我才后悔做错了,不该跟你开这么一个大玩笑。你的轻功真好,简直象一溜轻烟。幸亏我的轻功也不错,始终没让你给甩下,才替你洗了衣服。又怕你饥饿,给准备了一只野兔。快别赌气了,喏喏,我给你赔礼还不行吗?”说罢,真的又正儿八经地拜了一拜。 江剑臣不好意思再绷着脸了。他的易容术已失,再不能硬充长辈。抬头一望。这才看清这个红衣少女只不过十八九岁,娇小玲珑,貌艳如花。这时又换上了一身紫衣,亭亭玉立,活脱脱象一株含苞欲放的紫芍药,光彩照人。 江剑臣的心不禁轻微地弹动了一下。虽只是那么轻微地一下,江剑臣也猛觉不妥,忙震慑心神,目视别处。 想到红衣少女所说“幸亏我的轻功也不错”这句话,他不禁有些惊奇了。自己原是人间弃婴,被恩师收养深山,自小爬山越岭,轻功基础极佳。加上黄山十年苦修,练成一气浑元步,幻影移形,并从醉和尚那里学来了达摩祖师的“一苇渡东”、“登萍渡水”轻功,自信已妙绝天下。不料,这么一个小丫头竟能追上自己!她一定是大有来历之人,想问又不肯张口。 那少女的心,好象水晶一样透明,早知其意,自我介绍说:“我叫李文莲,文静的文,莲花的莲。师父是西岳华山上天梯苍龙岭碧云庵慈云师太。我的名字,是一朵文静的莲花! 可别人偏偏给我起个女屠户的外号,真不好听。当时,我真想把喊我外号的人全都杀掉。可转念一想,那样一来,他们更得叫我女屠户了。不过,听常了,也就习惯了。” 说到这里,冲着江剑臣一笑说:“喂,别光听我的。你叫什么名字?有外号吗?” 江剑臣做梦也想不到,这红衣少女竟有这么大的来头!竟然是和自己恩师齐名的慈云神尼的女徒。 这老尼性情古怪,极端护短。掌门师兄多次安排,对华山门下女徒千万不可招惹,更不可得罪那老尼姑。看来,自己可不能再轻视这女孩子了。随即答道:“我是江湖无名之辈,说了姑娘也不知道,反正话已说开,就算两不相欠。我该走了。” 说罢,目视对方,意思是要她闪开。不料,李文莲小脸一绷,含怒说道:“不说出你的来历,你出不了这个洞口,信不信由你。”说完,把腰一叉,摆出一副打架的样子。 江剑臣可为难死了!说吧,事关机密,不容外露,不说吧,又势必动武。他正拿不出办法,李文莲又说道:“你不说也行,我算豁出去了,我就一直随着你,看你能不露出一点行踪。” 她这么一说,江剑臣还真吓了一跳。知她调皮难缠,还真能说到做到。那样一来,自己的一切岂不要一败涂地?他这一急,倒急出了一个主意。为了能安全走脱,也顾不得什么得失了。 他突然一笑说:“既你既自报家门,我又有什么不可说的。”说到这里一伸手,象似要拿火堆旁的烤兔。哪料到江剑臣的手只伸出一半,陡然一翻手腕,食、中二指已闪电般地点中了李文莲的软麻穴。 然后顺手把她拉过来,放于大青石上,含笑说道:“姑娘,你太厉害!我惹不起你。一个时辰后,你自会恢复。我是不得已而为之,再见了。” 在他说话时,李文莲脸色煞白,两只大眼竟溢出了泪水。江剑臣哪敢再停?迅速蹿出洞口,趁天刚夜半,把轻功提到极限,直奔北京而去。 一路上,他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再也不敢和任何人接触。所以,很快便赶到了北京。 当天找个客店住下,次日吃过早饭,就按晏日华过去所说,先找到御林军都指挥衙门,拿出了晏日华送到他手中的魏忠贤的亲笔聘书。也真灵验,当即就受到了都指挥左光斗的亲自接待,并马上飞报青阳宫。 日午时分,一个老年太监带领四名锦衣卫士,牵着马匹前来迎接江剑臣。一直把他引到了青阳宫的正殿,除去老太监陪他同坐,那四名锦衣卫士已恭身退出。 江剑臣一看这所大殿,金碧辉煌,极为壮观。太监宫女,时有往来,校尉武士,肃立侍卫。重楼叠阁,巍巍峨峨。不由得暗骂皇帝昏庸,竟让一个官宦成了这么大的气候,还封了他九千岁的桂冠,无怪他一心想再加一千,爬上九五之尊了。 江剑臣正暗暗怒骂,忽听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他眼睛一扫,只见八个金甲将士各持戈矛分两行进人大殿,环行一周才分列东西两侧。从他们的眼神充足,太阳穴暴涨来看,估计就是魏忠贤的镇宫八将。果然个个威武雄壮,神威凛凛。 接着一个头戴王冠、身穿黄蟒的大胖子走了进来,身后紧紧跟随四个锦衣护卫,不用说就是传说中青阳宫顶拔尖的四名高手贴身四卫了。 江剑臣恐怕露出破绽,眼光一直平视,早已知道那胖子就是魏忠贤,不等老太监提醒,就单膝一屈,口称:“黄山草民水川,参见千岁。” 以他的生性,焉能给奸宦屈膝?无奈掌门师兄一再坚谕。再说,就是朝阁重臣也得大礼参拜,何况草野山民?这单膝一屈,已属非礼。魏忠贤可能是因为久盼未至,求贤更切,无暇计较礼数,他把袍袖一抖,说了一声:“免。”江剑臣立即起立。 江剑臣这一站立亮相,只把魏忠贤看得愕然一怔。他知道魏阉看见自己的年纪相貌,心生疑窦,就掏出魏忠贤亲笔所书聘书,双手呈上。 魏忠贤身后贴身四卫中的一个侍卫突然闪身而出,金戈交给左手,右手掌陡出,五指利如钢钩抓了下来。 江剑臣见他一出手,就是江湖上传闻已久的九阴神抓,心中不禁一惊,没料到一进青阳宫,就遇上了所谓正门正派的峨嵋派高手。对他竟然投靠奸宦门下,心中鄙视,有心折辱他一下,右手指陡然一曲一弹,指尖正点在对方手心劳宫穴上。 这是因江剑臣有大事在身,怕弄出事来,只为警戒,未下杀手。就这样,那人已觉得手心巨痛,如被火烫油烧,伸出的大手竟然缩回。 第81章 魏忠贤身处高手环卫之中,见识自然高人一等,知道自己一向倚为长城之靠的贴身四卫已有一人不敌。 大喜之下,挥退三卫,用手一挡,示意不必验看聘书,哈哈大笑说:“听晏日华说,我认为你最少也得在五旬以上,甚至更大。没料到水大侠是这样的年轻英俊!难得,难得。此处非叙话之所,随我来。” 他刚刚站起,镇宫八将已头前领路,贴身四卫紧随身后,中间是魏忠贤和江剑臣。穿过正殿,向后面走过了两道门,转入一座偏殿,这才是魏忠贤日常起居之处。江剑臣只得又单膝点地,重行参见。 魏忠贤哈哈笑道:“能入偏殿者,皆我心腹。你能得此殊遇,当感谢我的干女儿国英。 她已用八百里加急,详述了一切,老夫才领你来到此地。这孩子对一个生人这么热心,还是头一次。你要交好运了!”说罢,微笑不语。 江剑臣听他言外之意,不禁心中一跳。只得应付了一声:“谢谢侯大人的知遇。” 魏忠贤见江剑臣言谈举止温文儒雅,武功又高得出奇,除去晏日华保举之处,又得干女儿的慧眼青睐,他简直一见面就把他引为心腹了,破例在起居殿接待。他觉得没有什么可说了,才扬声吩咐:“传总管。” 一声令下,应召来了一人。 三十上下年纪,面如银粉,长眉细目,鹰鼻海口,细腰奎背。顾盼之间,透着一股十足的精明干练劲儿。书中暗表,此人乃魏阉的本家族侄,名叫魏占魁,江湖人称粉面太岁。魏忠贤对他极为疼爱,他也以儿子自居,对魏忠贤死命报效,被派为青阳宫总管,大权独揽。 这魏占魁对侯国英素抱野心,认为自己的才貌权势,无疑都是上等人选。侯国英不嫁人则已,否则非己莫属。他对几次聘请江剑臣之事早就不满,如今又听手下人回话,侯国英为了此人,竟用八百里急投向魏忠贤极力推荐,而九千岁也破青阳宫以往的惯例,不经审查,就亲自接待。他手操青阳宫一切权柄,多年来养成了自尊自大,目空一切的脾性儿,早就心中不满。今见叔父魏忠贤果然对此人优礼有加,他更是不愤。特别是江剑臣的绝世风姿,更令他大为嫉恨,以致进来之后,对魏忠贤的礼节都大为简慢了。 魏忠贤见他在自己面前贸然失礼,心中虽然不悦,还是隐忍未发,安排他道:“这位水大侠是晏日华保举,又经过国英的特保。一,免去一切审查,二,授锦衣卫总供奉的一切待遇,三,出入青阳宫自由,不得限制。” 这一番话交代下去,活活地把个粉面太岁气了个半死。他自恃得宠,抗声说道:“属下斗胆请老爷子收回成命。” 魏忠贤心中一气,问道:“为什么?” 魏占魁说:“因为本宫向无此例。特别是一三两条,绝对不行。第二条,也得证实他确有总供奉之艺,才能给予。不能因他一人破了青阳宫的惯例而致使全宫上下不服。” 这小子口才确实过人,他把魏忠贤过去亲自制定的宫规,反过来对答,还真叫奸宦无话可说。但一言既出,岂能反悔?佯装暴怒,以手拍案说:“奴才大胆!竟敢抗谕不遵。念汝初犯,不加重责。速速按谕办理。” 魏占魁见一向视作亲父的魏忠贤,为了一个陌生人,竟然不念叔侄之情和往日之功,对自己这般斥叱,不觉恨气填胸,把心一横说:“孩儿以大业着想,实难照办。请革去总管之职。” 试想,这总管之职何等重要!他明知魏忠贤不放心别人,非他不可,才故意拿捏叔父一下。魏忠贤可不糊涂,他怎肯为了江剑臣,革去亲人?不觉沉吟下来。 蓦地外边一片声音传道:“小爷回宫了!”随着声音,候国英带着晏日华和秦岭四煞,已一阵风般地旋进偏殿。她一眼看见江剑臣在一旁站立,连给魏忠贤见礼都减去了,一下子扑到江剑臣面前,无限柔情地说:“你到底还是来了?” 那种乍惊还喜,欢欣若狂的热情,直看得粉面太岁两只眼几乎喷出火来,灵机一动,故意试她道:“侯大人来了正好!你看如果免去对水川的审查,给他总供奉待遇,任其自由在青阳宫出入,这样做妥当吗?” 这小子真算奸到家了!他不说明这是魏忠贤谕令,故意含糊其词,出难题给侯国英做。 他认为只要不说明是魏忠贤的意思,谅侯国英也得说不行。这样,合二人之力,准能叫魏忠贤改变主意,给江剑臣以极大的难堪。 哪料到他想得虽好,可瞒不过侯国英那锐利的双眼,听魏占魁一问,她竟然不假思索地说道:“我看不妥。” 侯国英这么轻轻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都弄昏了。魏忠贤惊奇,魏占魁狂喜,晏日华和秦岭四煞茫然,江剑臣也大惑不解起来。 魏忠贤缓缓问道:“你倒说说看,有哪些不妥?” 众人一下子把目光都集中到侯国英身上。特别是粉面太岁魏占魁酸溜溜的一双色眼,更是死死的盯住侯国英俏丽如花的面庞,等她说出和自己相同的见解来。 侯国英不慌不忙先看了江剑臣一眼,又扫了一下周围人等,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第一条,凡来青阳宫的人非审查不可,还得有人以身家性命担保。这一条先不能免。第二,青阳宫是按各人的武功深浅来定品级职位的,当然不能把他和总供奉相提并论。至于第三条,只要前面两条解决了,就没有再谈的必要啦。”她这一番话,明着是附和粉面太岁,其实,她心中是另有打算。 魏占魁怔怔不解地问道:“说了半天,侯大人是一点主意没拿呀,那岂不等于白说。” 侯国英是诚心把他一折两截,镇住大家,以讨好江剑臣,同时,也树立了他在青阳宫中的威势。冷哼了一声叱道:“魏占魁,你这是对着谁讲话?也不睁开眼看看你是站在什么地方,竟然如此放肆?” 她先压住了阵脚,然后对魏忠贤说:“对水大侠的审查,晏日华奉命考察了三年,我又亲自复查了一次。由我用性命保举他进入青阳宫。” 她的话一出口,不仅震惊了所有在场之人,也听得江剑臣心中一沉,暗暗替她难过,知她对自己已一往情深,不能自拔,而自己偏偏又是前来卧底!为了社稷大业,他只好牺牲她了。 接着又听她说:“水大侠文才武功,深不可测。马虎定位,必然屈才。我想叫人去集合所有青阳宫职位在副统领以上之人,前来和水大侠印证,包括,总供奉、四卫、八将、十八彪在内,以免大家不服。第三条,就不用再提了吧?”她是那样的信任江剑臣,竟亲自以身家性命推举。 这下子,可把粉面太岁魏占魁活活气煞了!他愤然说道:“如此破例!怎能服众!我只要当一天总管!此事决难办成。” 侯国英一声冷笑说:“如果我决定请老爷子撤去你的总管之职呢?” 魏占魁大吃一惊,可他认为这根本不可能,惶然问道:“谁来继任?” 他是坚信魏忠贤不会放心把青阳宫总管要职,交给不三不四的人的。哪知他刚刚问出,侯国英已用拇指反指自己,说了一个“我”字。 魏占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侯国英怎么能放着官高位显、举国瞩目的锦衣卫总督不干,而甘愿去当这个庸庸碌碌地青阳宫总管呢?随即紧跟着追问一句:“那么,锦衣卫总督重任,你交给何人?” 侯国英格格一笑,又用手指了指江剑臣,还是只说一个字:“他!” 宛如一声惊雷劈空,所有的人全被震惊了!偏殿内顿时鸦雀无声。魏忠贤虽是奸宦,却知人善任,不然的话,也成不了这么大的气候。他深知魏占魁只是一条忠实的狗,而侯国英却是能助他成就大事的一只彩凤,遂对侯国英哈哈笑道:“好!我听你的。不过,也不用叫来这么多人,有不服者,可以自愿前来。今儿个水大侠初入青阳宫,让他歇息一天,明日举行,你看可好?” 侯国英得寸进尺地说:“老爷子,你错了!不该叫他水大侠,应该喊他水总督。” 魏忠贤笑道:“对,对,你说得对。” 他刚想重新改口,江剑臣不能不说话了。他上前一步,极为庄重地说:“且慢!水某初来,寸功未立。山野草民,怎能担此重任?真要如此,水某立即告退。” 他是严肃陈词,绝不是客套。侯国英知他脾性,还真怕他就此一走,遂小心问道:“依你之见,愿意怎样?” 江剑臣本是前来卧底,又感她盛情,便也乘机讨她欢欣道:“我不配担当任何职务,只愿在锦衣卫中供侯大人驱使,兼做她的护卫,若非如此,我只好再回黄山了。” 也是江剑臣该着遭劫。他的这一句话,几乎使他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侯国英乍听此言,几乎昏了过去。她太高兴了!江剑臣竟然这样地贴近她,她更不能不偏袒他了。心想:来日方长,不能操之过急,乘机道:“我听你的。不过,也不必等明天。干脆,四卫、八将、十八彪和所有供奉,各推出一人,印证武功,不拼生死,只分高低,好使大家心服。现在就去准备!”晏日华领命出去,魏忠贤也率领手下人等跟了出去,殿中只剩下秦岭四煞和侯、江二人。 侯国英已一无顾忌,当着秦岭四煞,慢慢来到江剑臣面前,轻声说道:“你可要给我争口气啊!”她又把水兄改称为你,那亲昵的表情、恳切的语气,简直象妻子叮嘱丈夫一样。 一个杀人如麻的女魔王,一旦陷人情网,竟然变得柔情脉脉了。 第82章 江剑臣神情一震,轻轻说了一声:“遵命。” 侯国英也觉粉面发烧,借机搭讪道:“为了必胜,你可以放开手脚。一切有我,必要时就下杀手。”江剑臣貌似感激地点了一下头。 随秦岭四煞和侯国英一齐来到演武场时,江剑臣的心不仅平静下来,相反地已腾起一团怒火。他从演武场的宽大,执戈兵丁的正规和宫中武士的雄壮,已看出魏忠贤的勃勃野心和私蓄兵力的庞大,知他羽翼已丰,谋叛在即。自己此来,一定要查清他的实际兵力和附逆的全部名单,才能将其一举扑灭。今日正好利用侯国英“必要时下杀手”那句话,尽量剪去其党羽,并借此促使他的亲信离心。 主意打定,往场内居中一站,故意透出狂态说道:“侯大人说得有理,咱们虽是印证武功,可必得分出优劣。动手之下,势难留情,伤亡在所难免。”他故意把最后六个字说得很重,接着又道,“请下场子的朋友自己掂量着点儿。” 江剑臣这几句话,把在场的青阳宫高手都惹恼了!众人越回味越觉得令人难以下咽。他年纪轻轻,进青阳宫之后,只有魏忠贤贴身四卫中的一人尝到了他的一点苦头,其他人一概不知。 凡是练武的人,又都有一种通病,那就是死不服人。锦衣卫的人顾忌侯国英,还不敢怎样。特别四卫、八将、十八彪,尽是魏忠贤的心腹,他们恃势凌人,又怕江剑臣得势以后骑在自己头上,加上魏占魁的暗中怂恿,哪里还忍受得住?一上来就是十八彪之二,他身高马大,生性粗暴,怪叫一声,人已扑了上去。 江剑臣已从晏日华口中得知,这些人平素都是以号为名,并不使用真实名姓。他也乐得省去了互相通名报姓和师门派别,见他来势虽猛,功夫却远逊于已,决定给他个厉害。轻轻闪过,陡然一掌,正印在对方的气海穴上。 他虽未用全力,可选中的穴道却是要穴,仅只一掌,就打散了他的一半功夫,二彪身躯晃了起来。江剑臣存心叫他有苦说不出,一击得手,身子已闪向一边,含笑说道:“尊驾真力雄厚,在下偶然巧胜,多蒙承让。” 二彪见他为自己顾全了面子,势不能把自己受伤惨重向外宣扬,随即一言不发地退了下去。江剑臣知十八彪的主力就是首彪,只要把他除掉,必由实际已失一半功力的二彪继任。 那样一来,十八彪就空有其名,当下故意激道:“十八彪中,还有哪位愿意一试?” 他这等于点名叫阵,首彪哪能含糊?十八彪都是精选的魁伟巨汉,首彪又是其中之冠。 他可不象二彪那样莽撞,大步来到当场,马步一踏,势如虎踞,运足全力,等江剑臣先上。 他虽见二彪一招退下,可没有看出江剑臣的出身师承和功力深浅,所以一上来就来个稳扎稳打,想以力取胜。 可是,他想错了。江剑臣是何等人物,光是名列五岳三鸟就足以威镇武林。何况,他又面壁十年,黄山苦练,先天无极神功已臻顶峰,哪把首彪的虎狼之威放在眼下。他有心除去首彪,减削魏忠贤的实力,高视阔步,旁若无物,踏中宫,直扑而入。 他这种极端轻视的态度,激起了首彪的狂怒,虎吼一声,双掌暴推,一式“横推八马”劲力沉猛,声威逼人。 江剑臣斜斜一闪,施展幻影移形身法,已贴到首彪左侧。一招琵琶功的“手挥五弦”,已击中首彪的后背。这一借力巧打,任他下盘功力再高,也经受不起,直摔出一丈七八,手腿擦地,皮破血流。周围观看的太监、宫女们,见此光景,都放声大笑起来。 首彪几曾受过这等羞辱?他厉吼一声,一个“乌龙倒卷”,贴地滚来。再陡地一挺,左脚点地,右脚已撩阴穿入。江剑臣一提真气,前阴尽缩。左手往下一撩,首彪一声惨嚎,一条右腿已从膝盖间折断了下来。 江剑臣这一掌,用上了先天无极真力,首彪所有骨节,惧已粉碎。华佗再世,也无法续接。三彪、四彪齐齐抢出,把首彪抬了下去。 江剑臣乘机道:“九千岁和侯大人一再宣渝,只印证武功,不拼生死。首彪战败含羞,下手阴毒。在下为了自救,不得不伤其一脚。众目所观,请恕我失手之罪。”他这一席话既入情入理,又委婉动听,众人无不点头赞同。 侯国英狠狠地瞪了十八彪们一眼,冷声说道:“把首彪抬回来,叫他当面谢谢人家手下留情之恩。那一掌只要换个地方,他早已一命归阴了。” 侯国英的这几句话,也太刻毒了。就连身在事中的江剑臣也觉不忍,断了腿,再向打断腿的人道谢,哪有这样的道理? 魏忠贤刚想出言阻止,不让干女儿胡闹,可是已经晚了!三彪已来到台下,忍愤说道:“禀小爷,首彪已昏死过去,请小爷开恩。” 侯国英咯咯一笑说:“大概是你觉得那样做太丢十八彪的脸面,才亲手把他打昏的吧?讲!”这一声“讲”字,直震得三彪脸色煞白,竟答不上话来。 侯国英又冷然一笑说:“你们这一群废物。别认为只有魏占魁才能管教你们,我现在已接任了青阳宫总管之职。我的属下不容有欺上瞒下的行为,我责令你断去打昏首彪的那只手掌,以示惩戒。” 侯国英这一断然行动,使得青阳宫所有死党离心离德,无不怨恨。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九回锦计偷藏温柔乡里且欢笑机谋暗斗虎狼穴中巧斡旋 三彪一听侯国英的命令,又惊又怒,又叹服侯国英准确无误的判断。一个练武的人,要他断去一手,他如何能甘心?他飞快地扫了自己十六个弟兄一眼,想从他们的眼神中寻求主张,得到赞助。只要他们有反抗之意,干脆集十七人之力,利用地形熟悉,拼尽全力,护着首彪一齐闯出青阳宫,从此再也不仰人鼻息,作他人的奴才。 可是,等他把眼神扫了一遍一向亲如兄弟的那十六彪时,他完全绝望了!因为那十六个人都默默地垂下了头去,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知道他们全部惧怕青阳宫铜墙铁壁,飞鸟难出,更慑服于女魔王侯国英的奸诈乖戾,暴虐刁猾。 他清楚地知道,再要不遵,必然更惨。遂一咬牙,把右手一举,刚想向台旁石柱摔去。忽听江剑臣喊了一声:“且慢!” 他猛然一愣,江剑臣已向台上拱手说:“侯大人,军令不严,无以统率群雄,水某不敢多嘴,如今三彪既能慑于折服,请饶恕他这一次,以免我初进青阳宫就大不吉利。” 侯国英对江剑臣的话,是不会拒绝的。她虽然恨恨不已,还是答应了江剑臣的求情,对三彪说道:“看在水大侠的面上,退下去吧。”三彪一身冷汗直流,喏喏后退。 这样一来,已没有一个再敢出头较量。一来是没测出江剑臣的深浅,二来又看出侯国英的明显偏袒,再傻的人,也不敢公然开罪九千岁的干女儿、锦衣卫总督、皇上乳母圣泉夫人的宝贝疙瘩女魔王侯国英。所以,这一场比试就到此结束了。 一连两天,是青阳宫的锦衣卫欢宴江剑臣,而且自始至终都是侯国英相陪,寸步不离。江剑臣虽然能以克制,但侯国英却情热似沸,已到了最后关头! 就在第二天中宴刚散时,侯国英低声对江剑臣说,她的母亲圣泉夫人要会见他,这不明摆着是丈母娘要当面相看女婿吗?江剑臣一听,不由得暗暗作难。 他真后悔不该来此卧底,又埋怨掌门师兄没有把准女魔王的脉搏,只认为她为人狠毒,手黑嗜杀,生性孤傲,厌恶男人,却忘了她毕竟是一个美貌的女子,既有孤傲狠毒的一面,也有女性温柔缠绵的感情。她之所以厌恶男人,是因为所见之人,皆难入她的青眼,由鄙视而产生厌恶,因之女性的柔情受到了压抑,一旦遇上了她所崇拜的男人,就一发而不能自拔了。 这将如何了局呢?马上撤走,附逆名单尚未到手,继续留下,必将言及婚嫁,自己怎么办呢?他正想之间,侯国英已柔声说道:“傻子,犹豫什么?到时候,我派人来请你。”说罢,一阵风似地旋出门去。 不料,侯国英这句话,正好被粉面太岁魏占魁听见。 他由于吃醋的缘故,这两天每逢侯、江二人单独相对的时候,总要暗中监视,好象是只要二人相会,必然男欢女爱,成其好事。可两天将过,却只看到侯国英情意绵绵,江剑臣彬彬有礼,他才略微放一点心。这次,他想放松监视,转身走去,却听到了侯国英那一句话。 他是花中老手,青阳宫宫女稍有姿色者无不被他淫遍,有些性烈不从的,也必遭他百般虐待,生不如死。他岂能听不出圣泉夫人有相看女婿之意!凭这姓水的品貌,一看准成。 只要圣泉夫人看中了,就算这姓水的再不心肯,凭她皇上乳娘的身分,完全能要求万岁赐婚。那自己岂不白盼了几年? 这小子武功虽不太高明,奸诈却超过常人,灵机一动,当即找来了贴身四卫私下计议。 他的武功是四卫之长所传,所以有师徒之情。而四卫又和十八彪不同,这四个人不光功强艺高,又是亲师兄弟,在青阳宫中上有魏阉的宠信,下有徒弟的照顾,平素夜宿宫女,偷取宝物,甚至发展到不光连皇宫宫女都能骗来奸淫取乐,就是大内奇珍,也胆敢私自外运。要不是这个宝贝徒弟身任青阳宫总管,给他们巧言掩罪饰非,早已罪发处死了。 第83章 因此,四人与这个徒弟是荣辱与共,休戚相关的。 计议的结果,是由魏占魁去引出江剑臣,利用他道路不熟,骗到一个僻静之处,四卫暗中埋伏,到时一齐偷袭,准能置他于死地。只要这姓水的一死,侯国英就得属于魏占魁。她也准不会来当这个青阳宫总管,四卫便可以照旧作威作福为所欲为。计议一定,四卫自去埋伏,暂且不提。 且说魏占魁外罩袍服,内穿劲装,一条蛇骨鞭围在腰内带好暗器,未等日落,就先一步赶到江剑臣的住处。侯国英几次要江剑臣去锦衣卫去住宿,都被江剑臣婉言拖延,所以,还在青阳宫中暂住。魏占魁正好利用这一有利条件,骗他入伏。 他告诉江剑臣,是奉侯国英之命,带领他去圣泉宫拜见圣泉夫人。江剑臣做梦也想不到他为了吃飞醋,暗中和自己作对,还认为他是办事认真,以示和好呢。又知侯国英处处讨自己欢欣,说不定是为了叫自己解气,特意让魏占魁做这等下人应做的事哩。所以,一点也不怀疑地就跟他走了。 江剑臣也不知圣泉宫座落何处,骑着马和魏占魁并辔而行。走了好大一程,只见地方渐渐荒凉,前面又有一片树林,他才起了疑心。但他还是没有想到魏占魁想暗算他。 离树林渐近,江剑臣胯下一紧,正想紧赶几步,不料,从树林中出现一片寒星,宛如撒出一张光幕,向江剑臣罩来。任凭江剑臣功力通玄,也不易脱出这一突然偷袭。 他一惊之下,右脚甩蹬,人已隐身马腹右侧。右手一抬,左手猛推,可怜那匹御苑良马已当了江剑臣的挡箭盾牌,马的半身身子插满了各式各样的暗器。同时,一条蛇骨鞭已抖得笔直,直奔他的右肋点来。 危急之中,江剑臣也真有股子狠劲儿,他左臂一挽一缠,竟然用“舍身喂虎”的险招,把魏占魁偷袭而来的蛇骨鞭缠在自己的左臂之上,肩头一抖,已把魏占魁拉下马来。 这时,他已知粉面太岁魏占魁是这次袭击自己的主谋人,决心给他来个擒贼擒王。魏占魁刚想就地一滚,逃入林去。江剑臣已左脚脱蹬,趁那匹马惨叫倒地的一刹那,施展草上飞轻功,飘落到魏占魁的身后,并二指抵在了他的后腰“肾俞穴”上,低声喝道:“要命,你就老实点儿!我不会杀你。不听话,我叫你生死两难!” 魏占魁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么细心的布置,不光没有让对方受毫发之伤,反而落在了人家手中。知道凭对手的功力,那句“生死两难”的话绝不是吓唬自己,忙说:“我听话!我听话!” 江剑臣冷然说道:“一,叫你的四个爪牙出来亮相,然后一齐滚蛋!”,他已从暗器的打法,看出了是四人齐发。“二,乖乖地指引我去圣泉宫,三,交出你的腰牌。” 魏占魁哪里还敢不听?他先叫四卫出来,然后退走,又摘下自己的腰脾交给了江剑臣。江剑臣点了他的哑穴,把他放在马上,并掏出一粒丸药,捏开他的嘴巴丢入口内,逼着他咽了下去,才纵身上马,催动坐骑,回前走着,然后沉声说道:“你吃的药,两个时辰后就要发作,全身毒发溃烂,直至身死。只要你听话,我会及时给你解药。现在,告诉我去圣泉宫的道路。” 魏占魁知道一切都完了,他只求能留性命,其他便一概不管了,随即指正了道路。 不多一时,便来到圣泉宫门前。江剑臣下了马后,就放开了魏占魁,只是用左手紧扣他的右手脉门,让他陪着自己向宫内走去。不知内情的人,直当是二人携手同行呢。 江剑臣一直来到了正殿以外,只见晏日华兴冲冲迎了出来,说道:“夫人久候多时,秦岭四煞已连请两趟,都没有见到大侠。小爷刚刚亲自去了一趟,竟急得哭了起来。” 江剑臣闻言,心中又是一紧,他曾听晏日华讲,侯国英从小到大,包括孩提时候在内,没有流过一滴泪水,称得起是一副铁石心肠。这次为了自己的失踪,她竟然第一次流下了伤心的眼泪,可见爱已至深。 我江剑臣此生难报美人恩,只有在魏阉势败之时,尽力免她一死,以报答她对我的深情了。他哪里知道,只此一念,就足以毁了他江剑臣的一生而有余。 他见晏日华进入殿内,又匆匆走出,高声宣说:“圣母有请,随我拜见。” 江剑臣不由得神情顿肃。他曾听师兄说过,圣泉夫人长得美艳绝伦,又素怀大志,城府极深,和魏忠贤是中表之亲,未嫁前就与魏阉有染,婚后嫌丈夫粗鲁,与魏忠贤旧情更浓。 据讲,侯国英就是魏忠贤的骨血。魏忠贤净身入宫后,又乘天启选乳母之机,引客氏进宫。天启和客氏亲如母子,十多岁时仍需客氏伴宿,一时也不能离开。登基后对客氏更为宠敬,封为圣泉夫人,尊为圣母,为她修建圣泉宫院。有时,朝中奏章,他也要乳娘代批。 一时之间,文武百宫皆趋炎附势,仰其鼻息,魏忠贤后来也靠她周旋。这样一位权势赫赫的人物,已到五九之年,还艳若少女。为了不露破绽,他整顿衣冠,跟随晏日华走进了正殿,顿觉一片明亮,珠玉生辉。 只见正殿两边分列八名宫女,上面珠帘之后,端坐一位浑身珠玉的华贵美妇,隐约之间看不真切。他刚深深一揖,就听那美妇人说道:“卷帘。” 江剑臣一揖已毕,正要行跪拜之礼,那美妇又已连声“免礼”,同时走下座来,玉指一指身旁绣墩,让江剑臣落座。她自己也已坐下,目不转睛地端详着江剑臣。 江剑臣这时仍是一袭青衫,束发光头。黑色长裤,粉底马靴。更显得面如美玉,风度潇洒,圣泉夫人几乎看得呆了。幸亏她知道自己的身分,温声说道:“怪不得我那假儿子一个劲儿地夸赞,哥儿确实是人中龙凤。英儿这孩予也太不懂事,来到宫中,怎么还能这样的打扮。传我的话下去,速派最好匠人前来,按哥儿的身材连夜赶制几套衣服。快去!” 她真是堂上一呼,阶下百诺。当即就有几个人在门外一迭连声地答应着走了出去。 接着,圣泉夫人很慈爱地问了他的年纪,住址,家中还有何人。江剑臣按原来的编造又复述了一遍。圣泉夫人一听他自幼即无父母家人,反而更喜,连死去儿子的伤心也减去了七八分。她几乎把江剑臣当儿子一样疼爱,就差抱到怀中抚慰了。 江剑臣如坐芒刺,真恨不得逃跑而去。可是,目前的情况又怎能由得了他?适巧,这时突然有一个小宫女蹑步来到夫人跟前,附耳低语了几句。 圣泉夫人脸上的笑容更浓,向江剑臣道:“你在我的面前还有点拘束,慢慢就会好的。我的女儿正在等你,你去陪她说话去吧。”江剑臣无奈,只好随着那个小宫女来到侯国英的闺房。 他认为这闺房一定是富丽豪华,极尽人间之所有而精心布置。哪知一进房中,却眼前一亮。侯国英这人也真怪,她不光是自幼男装,就是她的住房,除去卧室的小门关闭看不到以外,这房中也一无闺阁之气。 古朴幽雅,清谈恬逸,所有摆设也只有琴棋书画而已,顿使江剑臣对她有了一丝好感。小宫女把他送进房中,转身而去。他因见侯国英不在屋内,正想取书浏览,不料,卧室的门“呀”地一响,一个藕褐衣衫,系曳地长裙,娥眉淡扫,薄施脂粉的素妆女子,轻盈地走了出来。 江剑臣乍见女人,不觉一怔,正想背过身去,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好一个愿供驱使的护卫大人,怎么连顶头上司你都不认识了!” 江剑臣这才悟出,这女子就是几天来无日不见的女魔王侯国英!等他转过身来,侯国英已旋风般贴近面前。 他猛觉不妥,刚想后退,一只右手已被侯国英抓在手内,含嗔怨道:“我为你不怕义父怪罪,我为你不顾外人议论,我为你不怜部下惨死,我为你不惜违誓改装。到现在,你还是吞吞吐吐,你要折磨我到几时!我知道你是怕我周围的人太杂。我敢告诉你,我侯国英至今仍是绿皮红瓤!”说罢,陡然伸出玉腕,一点守宫砂红艳夺目。 江剑臣做梦也想不到侯国英会如此向他摊开,又是说得如此幽怨。他虽然不爱她,反而非常恨她,但他总是个有血有肉的热血少年,哪能一点也无动于衷?只是凭定力坚持罢了。他见这种短兵相接的局面一延长,非坏事不可。 一急之下,突然想出一个拖延的办法来。遂装出温柔的样子,说道:“这事太大,太突然了,猛一下真把我吓坏了。你知道,我是山野之人,没有和任何女人接触过。你让我好好想想,好吗?” 侯国英知他确实没有和女人接触过,甚至连话也没和女人说过。就因为他是一块美玉,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她才更加疯狂地爱他。 见把他逼成这个模样,反而有些心疼地说:“唉!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傻瓜!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硬往你怀里扎,你连碰都不敢碰一下。看你小可怜似地,我发一次善心。可得把话说明白了,只能想一晚上,明天一早就得答复我。还有,今晚你得睡在这房中。” 她这一句话,几乎把江剑臣吓得跳了起来。不料,侯国英格格一笑说:“看把你吓的。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我去和我妹妹一块住,这你总放心吧。走,现在跟我去见姆妈去。”说罢,挽起江剑臣的手臂,一齐走了出来。 可是,一出房门,却使这个叱咤风云的武林枭雄吓得几乎退了回去。 第84章 原来房门两侧,甬道两旁,甚至所有通道都站满了等着观看的人们,而且全是女子。侯国英的身子也是一软,几乎歪倒在他的怀中。 他到底是个性傲之人,马上平静了下来。臂上一用力,使侯国英的身子变直。侯国英却低声向他说道:“傻瓜,我可不是和你一样被他们吓昏了。我是心里欢喜,觉得世上所有的人都没有我命好,身子才软下来的。”江剑臣心中不禁又是一动。 二人来到正殿,陪着圣泉夫人进罢了晚宴。江剑臣几乎是食不甘味,故意装出高兴的样子,多吃了几杯,佯醉回房,又当着圣泉夫人之面,谢绝了侯国英相送。事也凑巧,侯国英一心想向母亲表白内心的喜悦,并未纠缠,命宫女引他回去休息。 刚刚转过正殿,突然一眼看见魏银屏的心腹婢女兰儿迎面走来。江剑臣心中一动,想起掌门师兄曾说了一句:“现在不能和你说明,你进宫之后,一定有人和你通信。” 莫非大师兄所说,就是魏银屏主仆?这很有可能。他故装不识,照直走去。就在二人擦身而过之际,从兰儿手中落下一个纸团。江剑臣左肩微抖,已用袖子卷入手内。 他手法极快,身侧的宫女竟毫未觉察。回房后,打发宫女出去,自己掩上了房门。打开纸团一看,原来是掌门师兄写给他的一张字笺。上写: 我已得郡主相助,潜入煤山山腹。可由东坡虬根松旁小山洞内缩身进来。 下面没有具名,只画了一只展翅金雕和圣泉宫去煤山的路线。江剑臣心上一松,知大师兄已入禁地,遂灭熄了灯烛,脱鞋上床,盘膝打坐,练起功来。 直到三更过后,江剑臣从窗内蹿出,一晃身形,潜入一棵冬青树下。放眼四望,确信无人跟踪,才腾身而起,施展幻影移形的绝顶轻功,宛如一溜青烟,一飘即逝。好在有划好的线路,盏茶工夫,已落身在煤山东坡虬根松下。树旁小洞,已隐约可见。知道马上可以和大师兄会面,心急地迈步向小洞走去。 蓦地,一个冰冷生硬的声音喝道:“姓水的,你倒是一条很会摇尾巴的狗!这三天的威风,你抖足了吧?大爷想量量你是一丈,还是八尺?称一称你是半斤,还是八两。” 江剑臣是一听大师兄来此,孺慕情切,心一激动,竟然连来了敌人都疏于防范了。这是他从来未有之事,应当引以为戒。但他哪里知道。自从进入青阳宫,自己每一方面都不自觉的起了变化。不过,来人能扑近三丈以内,也确乎不是弱者。 他刚想堵住去路,防那人逃走,坏了自己的大事。哪知那人已阴阴说道:“别紧张,我要偷偷地下手,早就送你回去了。大爷要凭真才实学试试你。” 江剑臣在淡月清辉笼罩下,凭自己锐利的目力,已看清发话人有三十多岁年纪,一张很长的长马脸又瘦又窄,身高足有八尺。一身蓝色紧身劲装,背插长剑。江剑臣低喝道:“尊驾何人?前来和水某为难?” 那人毫不在乎地说:“我一向不藏头露尾。实话告诉你,我也是锦衣卫的人,气不忿你的狂劲儿,才来伸手摸摸你,看你到底是如何的烫手,又是怎样的扎人。” 江剑臣听说他也是锦衣卫的人,心中反倒定了下来,听他一口一个姓水的,知他尚未认出自己,又追问一声说:“尊驾到底是谁?” 那人刚想通名,突然从那人身后传来了一声低笑说:“水大侠,你别拿鱼眼当珍珠!他是五毒神砂郭云璞的儿子郭少朴,子仗父名的家伙。我来打发他,你查你的夜去。” 江剑臣一听口音,心中狂喜,原来替他挡横的,竟是自己的徒侄,先天无极派未来的掌门人武凤楼。只见他也是一身青衣,面罩黑纱。他深知郭少朴的武功不弱,等武凤楼办到自己身边时,轻声嘱道:“楼儿,不可轻敌。” 武凤楼应了一声是,五凤朝阳刀已一声轻啸抽出鞘来,“夜战八方”藏刀式一亮,等郭少朴亮剑。 郭少朴很狂傲,他哪里把一个不知姓名的人放在眼中?顺手抽出长剑,走偏锋而出,左手立掌如刀,既领剑诀又作匕首,一照面就连下杀手。武凤楼也知郭少朴是个劲敌,一上来故意露怯,好象被他一轮急攻逼得手忙脚乱似的。郭少朴骄态大作,右手剑“金针度劫”,左手掌刀急斩武凤楼的软肋。 武凤楼正想引他如此,五凤朝阳刀上格下削,逼他撤回了剑掌,一声低喝,刀法陡变,五凤朝阳刀光华大炽,在月光下宛如一道银虹,应刀而出。郭少朴也真识货,惊呼一声“宝刀!”,身形一抖,骤然后退。 总算他不简单。这一刀正是五凤朝阳刀法里的精华,他焉得不惊? 暴退之后,就想逃走,哪里还来得及!武凤楼的第二刀“绑赴刑场”电闪挥出,已把他笼罩在刀光之内。他的长剑,也已被五凤朝阳刀削为两截。他一长身形,想拼死冲出。武凤楼已施展出最后一刀,手起刀落,银虹过处,郭少朴早身首异处,栽倒地上。 武凤楼杀了郭少朴,对江剑臣道:“三叔,师伯正在焦急地等你。你快进去吧,这里由我清理。” 江剑臣低头钻入山洞,又用锁骨缩盘法进入山腹。只见掌门师兄萧剑秋正闭目而坐。他贴身而立,低呼:“师兄!”萧剑秋一抬头,江剑臣不由得心头一酸。短时间不见,大师兄的鬓发又白了不少,本来还算丰润的脸庞,现在已清瘦了许多。萧剑秋见他目注自己,神情惨然,知他心疼自己,心里一热,缓缓笑道:“我没有什么,不过操劳一些而已。快把情况叙说一下,你不能在此久待。” 江剑臣收敛了一下心神,把别后经历简略禀述。武凤楼清理郭少朴的死尸血迹完毕,也走了进来,一同听江剑臣说完。没等萧剑秋开口,武凤楼已双膝跪下说:“弟子求掌门师伯考虑,三师叔已经离开那里,不能再去,以免因小失大。” 萧剑秋等武凤楼说完,瞪了他一眼说道:“照楼儿说来,国家安危事小,一人吉凶事大了?似此不明大义,岂不使你父含恨于地下。”几句话说得武凤楼垂下了头去,不敢言语。 萧剑秋转脸对江剑臣说道:“侯国英血债累累,罪应受诛,你不可代她求情。她对你可能是真的一往情深,但对付恶人,绝不能心慈。你正好利用这一点,骗取她的兵力的真实情况,特别是那份附逆名单和效忠信,是非拿到手不可。 信王已夜不成眠,而当今天子也命已垂危,时间不容我们再等待。快回圣泉宫吧,我和楼儿就住在这里。内有信王千岁,外有银屏郡主,你二师兄也马上就到。这是绝密大事,只有五岳三鸟和楼儿参与,外人一概避开。” 江剑臣慢慢地起身,又慢慢地向出口处走去。萧剑秋突然叫道:“三弟,别怪愚兄心狠逼你,我是无可奈何呀!” 江剑臣听得心里一惨,又走了几步,已经需要施展功力才能出去时,萧剑秋突然说道:“为了势在必成,如真需要,你可以答应她的婚事。但绝不许成为事实!”说完,已打起坐来。 武凤楼送江剑臣过了窄道,来到山洞口边,凄然说道:“三叔处境极险,要多加小心。信王千岁已说服了三边总督杨鹤及镇京将军杨森父子二人,只等所要之物到手,便可行动。另外,魏忠贤已有把兵力集中在密云行宫一带的计划,这是银屏告诉我的。你如有事,可以叫她传信,我不敢再送三叔了。” 江剑臣说了一句“好好照顾大师伯的身体”,人已迅速离去。 武凤楼知道大师伯这一坐就是半日,他情不自禁地向青阳宫望去。这时,四更将到,凉风习习。遥望北海,如在雾中。 他知道,信王虽有心为自己的父亲武伯衡昭雪,可皇上病情日增,哪有那份精神?他只盼信王能早日登基,做一个中兴之主,使百姓也能安居乐业。正在他默默思索的时候,一条俏丽的身影已随身边。他埋怨道:“天快亮了,你的那身功夫真还差一大截,亏你有胆量还敢出来,不怕坏了我的大事!” 原来来人竟是魏忠贤的亲侄女儿魏银屏郡主。她静静地听完了武凤楼的埋怨,才幽怨地说道:“你不问情由,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阵子申斥,我是冒险来找你的。魏占魁和五毒神砂郭云璞突然匆匆地离开青阳宫,我怕你们有失,才起来送个信儿。我求求你,趁早走吧!这老毒物可厉害得很呀。不然,你和大师伯移去我的楼上,谅他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我房中搜查。” 这时,正值夜深风凉。武凤楼见她一袭宫装薄如蝉翼,更显得弱不禁风。不由得怜爱之念油然而生,缓缓地把她揽入怀内,柔声安慰道:“老毒物虽狠,还不至于毁了我和师伯。不过,你可不能再胡乱冒险了。天已快亮,回去休息吧。” 说罢,双手轻轻地把她推了出去。眼看魏银屏恋恋不舍地离开,他不由得一阵子迷惘。对她的一往深情,赤心相待,不顾生死,几次救命,而又偏偏处在不可调和的敌对双方,武凤楼的心中有说不出的苦闷。特别对郭云璞的匆匆出宫,更是吃惊。因为郭少朴的被害,只是在一个时辰之内发生的,郭云璞不是神人,绝不会发觉得这么快。而且,还有身任青阳宫总管职位的魏占魁同行,越发显得不寻常了。 想到这里,猛然想起信王今夜就留宿宫内,莫非魏忠贤另有奸谋?好在离天明尚有一段时间,他决心去看一下。想到这里,立刻施展轻功,犹如轻烟一般,谁知他刚来到信王所住的一座偏殿,就看见魏占魁正伏在对面房上偷偷地窥视。 第85章 他出其不意地闪到其身后,就在魏占魁一惊回顾之际,已被他伸指点了哑穴。哪知就在此刻,一股子劲风已袭到身后。他顾不得再处治魏占魁,左手回击,右肩乘机微塌,五凤朝阳刀已跟着扫出。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快如飘风,一招之内,包含了闪避、阻敌、抽刀、出击,几乎一气呵成。 蓦地听对方噫了一声道:“原来是你?” 武凤楼一刀扫空,魏占魁已被那人抓起。右掌一挥,贴着刀身直攻而入。武凤楼自出世以来,第一次如此受人轻视,顿起争雄之心。 “鬼卒捧簿”、“判官查点”、“阎王除名”,连环三刀,一气攻出。那人左手抓着魏占魁硕大的身躯,“斜步插柳”、“独步前庭”、“退步让客”,一连三步,轻轻巧巧地躲过了三刀。 武凤楼大吃一惊。因为在这之前,还没有一个人能轻描淡写地逃出追魂七刀之下。他手下一紧,“吊客登门”、“恶鬼抖索”、“阴风扑面”,又是三刀狂扫而出。 不料那人竟然不慌不忙地“抬步跨槛”、“迈步登阶”、“急步出舍”,又是三步,不差分毫,险险闪开。就在武凤楼最后一刀“无常追魂”刚一施展之际,那人已肋夹魏占魁,斜着跨出一丈开外,从容地向外逃去。 武凤楼刚想急追,左肩头已被人按住说:“不能追赶!快去见小千岁吧。”拦他的竟是无极派掌门人,他的大师伯展翅金雕萧剑秋。 武凤楼插刀入鞘,和萧剑秋飘身落下,来到偏殿。 只见信王正秉烛夜读,二人暗暗钦敬。见信王头也不抬,萧剑秋一拉武凤楼,爷儿俩退下台阶,萧剑秋说:“刚才和你动手的就是五毒神砂郭云璞,亏你一上来先点倒了魏占魁,使他投鼠忌器。接着,你又给他一连六刀,使他腾不出手来。最后一刀,他无法再躲,只好退走,诱你追他,他就能用毒砂伤你了。若不是我来得及时,阻住了你,今日你纵不丧命,也难受重伤。看起来,我和你师父都只能和他打成平手,只有你三师叔才能胜他。此人不除,必成大患。” 由于萧剑秋最后一句声音略高,信王千岁已迎了出来,他身后的曹化淳、吴孟明都倦眼难睁,只有老太监王承恩还精神奕奕。 二人刚想参拜,信王已含笑扶住,吩咐曹化淳献茶,又吩咐吴孟明传话出去,不奉召唤,任何人不能进宫。茶吃半盏,萧剑秋禀道:“王爷所需之物,剑臣尚未得手。” 信王迟疑了一下说:“要想重振朝纲,必须清除群奸,附逆名单极为重要。如今皇上病转剧,旦夕可危,如之奈何?” 萧剑秋凛然说道:“拼我们三兄弟之命,也要助王爷成事。” 信王闻言,神情一肃,陡然起立,竟然向萧剑秋武凤楼拜了下去,吓得二人急忙跪下相搀。信王惨然说道:“大明十万山河,一统大业,幸得你们鼎力相助。功成之日,孤决不相负。” 二人再三相谢,见天已快亮,萧剑秋说:“千岁身旁少人,极为可虑。留楼儿在此,只要易容得当,谅也无妨,请千岁示下。” 信王道:“这样更好。我已请御姑丈回府,去找李鸣和曹玉二人进宫,随我左右,以防魏阉谋我。如有武皇兄在此,孤更放心。”萧剑秋安排了武凤楼几句,就独自走了。 信王虽知宫中不能多留外人,有武凤楼在此,胜李鸣、曹玉许多,但还是多两个人好,就打发曹化淳去传冉兴,叫二人速进宫中。 也是活该有事,曹化淳刚出宫门,正好碰见九千岁魏忠贤骑逍遥马带贴身四卫和一大群武士走来。曹化淳见躲避不开,只得硬着头皮老远的跪下。须知,魏阉得封九千岁,真是一人下万人上,平常朝中官员跪在道旁,他都没工夫去理,何况一个小太监呢。 可是,对曹化淳那就不同了。因为他早已看出信王有除他之心,他也最忌信王的才能,知道如让信王即位,一准拿他第一个开刀。所以,他也千方百计陷害信王。如今一见曹化淳跪在道旁,立即吩咐命他上跪。曹化淳走上几步,跪在魏忠贤的脚下。 魏忠贤稳坐马背,以马鞭挑起曹化淳的下颌说:“兔崽子,爬上了高枝,连咱家也看不在眼里了!我问你,你胡闯什么?说不清楚,我劈了你喂我的大鹰。讲!” 曹化淳知道魏忠贤是说到做得到,吓得真魂出窍,忙着编造道:“王爷千岁叫我去老驸马府送信。” 魏忠贤一听,心中更为起疑,厉声追问道:“送什么信?” 曹化淳吓得随口胡诌一句话:“王爷说宫内护驾人少,夜晚有些孤寂,叫老驸马派两个人来。” 他说得很合情理,心里话:只要魏忠贤一松口,他就可以出宫了。哪里想到魏忠贤正愁找不到机会谋杀五皇子,闻言微微一笑说:“好!起来,带我去见五哥儿。” 曹化淳哪敢不听?忙头前领路来到偏殿,借通报之机,禀告了一切。 信王不觉眉头微皱,暗道晦气。但他到底是一个有雄才大略的人,立即叫吴孟起脱下衣服给武凤楼换上。武凤楼换衣时,又掏出三叔给的易容粉,变成了紫腾腾的一张脸膛,而且虬须满腮,很为豪壮。信王又打发吴孟起从后门出去,通知冉兴暂时不要带李鸣曹玉进宫,以防人多,引起魏阉的疑心。 信王见一切准备停当,方才亲自迎出殿外,和魏忠贤携手同进。魏忠贤落座以后,单刀直入地说道:“听小太监说,千岁宫中伴驾武士太少,有些不安。都怪咱家年老健忘,办事不力。今特与千岁选来四名护卫,都是锦衣卫中旧人,武功好,懂规矩,比新招的人可靠,请千岁赏脸录用。” 这奸宦也真是用心歹毒!只要朱由检一时大意,收用了他的贴身四卫,旦夕之间,取信王项上人头便易如反掌。 信王早已听了曹化淳的禀报,也考虑好了对策,哈哈一笑说:“魏公公的一片好心,小王多谢了。可你的人,我却不能录用。” 魏忠贤故作愕然,咄咄逼人地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信王正色说道:“皇子身边护卫,例有明文规定。魏公公总管皇宫内务,一向是丁丁卯卯。我虽是亲王,可清贫如洗,哪里有闲钱来抖这个威风?请魏公公收回成命。” 魏忠贤想不到这个年轻的五哥儿,竟然出言锋利如刀,不容反驳。可他不愧老奸巨滑,笑着问道:“那么,千岁又为什么派曹化淳要老驸马给两个人帮着护夜呢?” 他这一问,还真算有理,看来,朱由检不好回答了。不料,五皇子轻松地说道:“老驸马乃小王的姑丈,他派的人,不要小王承担花费。” 魏忠贤借机说道:“我给你的人,也不用你出钱花费,这总行了吧?” 五皇子一听这话,竟站了起来,一双锐利的目光久久地盯着魏忠贤,直把魏忠贤看得踽踽不安,心跳不止。 信王哈哈大笑说:“魏公公,你突然热心得过度,别是别有用心吧?”他好象说笑话似的,甩出了这么要命的一句。一语道破了魏忠贤的险恶用心,还真叫一向奸诈善辩的老狐狸难以答复,只好干笑道说道:“千岁说笑了!千岁说笑了!” 信王突然正色说道:“既然魏公公有这一片好心,小王也不好辜负。可是,你这四个护卫的武功是否能够胜任,我可要试他们一试。” 魏忠贤知信王府能人不多,故意讥道:“怎么个试法?” 信王笑道:“自然是以武功相试了。孤自幼爱武,可惜没有练过。但高低深浅,倒还能看出。我有两个护卫,是亲兄弟二人。一个叫吴孟明,一个叫吴孟起,原是御姑丈的表亲。现在,我叫吴孟起出来,凡能胜过他一招半式的,小王拱手欢迎。你看如何?” 魏忠贤哪里能看起一个普通侍卫,忙答应了一声说:“这样最好。” 信王扬声叫道:“吴孟起何在?” 只见应声出来一个三旬左右的紫面虬髯大汉,倒也雄壮。他单膝一点,跪在信王面前。 朱由检含笑命令道:“魏公公手下,都是些高人异士。你每胜一人,我赏你十两白银。要是输了,我就把你赶出王府。你好好比试去吧。” 魏忠贤收揽江湖高手作为他的心腹武士,向来是不惜重赏的,出手不是三百就是五百,每有重大功劳,甚至赏个三千两千也说不定。今天信王一出口,只是纹银十两,不光小气,也显出信王手头的拮据。心中暗暗骂道:小畜生,这都是你和老夫作对的好处。其他皇子,哪一个不是挥金如土,腰缠万贯呢。 原来,朱由检从小就反对魏忠贤,多次在哥哥面前指出他的恶迹,要把他处以应得之罪。偏是天启听信乳娘的话,反而责斥他小小年纪,挟嫌报复。时间长了,兄弟之情越来越淡。魏忠贤又在例银上处处克扣于他,以致整个信王府下人不足十名,周王妃竟没有一件象样的珠玉首饰以及进出宫门的朝服。不料信王夫妇竟能安之若素,魏忠贤才渐渐觉得可怕起来。 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今日,魏忠贤决心乘机给信王朱由检一个下马威,煞一煞他的锐气,大声说道:“千岁,你太小气了!古人云,‘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一个宫廷侍卫,可比二三品武官大员。十两赏银,岂不可笑。”说到这里,转对贴身四卫道,“你们谁要胜了对方,老夫赏以千金。”四卫闻言,个个跃跃欲试,精神大振。 这时,吴孟起往下首一站。贴身四卫中的老四抢先出场。 他乃是峨嵋派高弟,狂傲自不待言,又听九千岁有千金重赏,所以连招呼也顾不得打,身形微晃,“乌龙探爪”,劈胸抓去,简直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第86章 武凤楼故意猛一抽身,几乎滑倒。四卫铁腕一翻,手心向下,“凤凰展翅”,反手掌击向武凤楼的太阳穴。这种手法,等于打人的耳光,真是欺人大甚!武凤楼知道信王是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一举把这四条走狗除去,还叫魏忠贤自认倒霉。 他怕包子一露馅,吓得其他三人不敢再上,便一边躲闪四卫污辱性的进击,一面虚与周旋,等候时机。四十多招过去了,武凤楼每一招都是险险闪开,狼狈至极。 四卫越战越狂,忽然一招“玉带围腰”,双臂向武凤楼中腰围去。这小子四十多个回合未抓到对方,认为失了面子,他瞅着武凤楼已后退无路,才使出这么一招,打算用双手插入对方软肋,一下子置武凤楼于死地。 只听武凤楼一声惊呼,脸色已白,象似看出了四卫要下煞手,自己又无处可逃。情急之下,他一咬牙,身子向后一倒,形似“平搭铁板桥”,又好似功力不足,不得已右脚踏地,左脚一蜷。 四卫见对手疲惫已极,轻敌太甚,毫不迟疑地继续向前冲去。不料行将贴近,武凤楼左脚猛然一伸,正好穿入四卫裆中。四卫双手既已插空,又受了这致命的一击,惨叫一声,人倒地,下阴踢碎,眼见得性命难保了。 三卫一见同门师弟惨死,又认为武凤楼是无意踢了一脚,怕他退走,报不了此仇,双手箕张,身形微矮,向武凤楼双肩狠命抓来。他想先抓碎对方的两肩琵琶骨,飞起一脚,踢死武凤楼。 就见武凤楼吓得手足失措,慌乱中双拳向外捣,好象在生死刹那之间,要拼命多撑一会儿似的。哪料到这两个铁一样的拳头正好捣在三卫的双乳之下。三卫顿时仰面栽倒,嘴角里溢出了一股紫血,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他们哪知武凤楼已用上了先天无极真气,三卫的内腑已完全破碎,是注定的一命呜呼了。 还是首卫眼亮,他低呼一声:“这小子邪门,不可大意。” 话未出口,二卫已急扑面出,左拳右拳,“左右逢源”,狠命朝武凤楼打去。等听到大师兄一言提醒,陡然一惊,但已无法挽回。只觉面前一花,紧接着双眼剧疼,武凤楼的双指一招“仙人指路”已插入三卫的眼中,顿时双目失明。外人看来,武凤楼是吓得手忙脚乱,误打误碰碰上的,反而怪三人心狠手毒,自寻死路。 但是,首卫却看得清清楚楚,他已确认武凤楼不是吴孟起了。他深知自己三个师弟的功力都非比寻常,如今竟糊里糊涂惨毁在这个不知姓名的人物手中,自己再上,也绝不是人家的对手。 他到底经多见广,吩咐手下武士把死伤的三个师弟抬回青阳宫,又向魏忠贤禀道:“小千岁有如此高手侍卫,不需要我们这些不成气候的小人物了。” 魏忠贤到底不愧为老奸巨滑的一代奸雄,他知首卫此话决非无因,手下人又死伤惨重,只好懊恼地告辞回宫。刚回青阳宫,就打发人去请侯国英,侯国英竟然未来。 首卫跪下说道:“小人谭英等四兄弟蒙老爷子厚恩,收为贴身四卫,并把我派为四卫之首。本该死命效力,以谢千岁。无奈对方武功太高,三个师弟皆毁于一人手下。我请求马上回转师门,报知这一情况,请师父出山,以报此仇。就此拜别!”魏忠贤吩咐多带珍宝,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请其师父速来此地,谭英才匆匆告辞走了。 魏忠贤刚想亲自去看侯国英,不料郡主魏银屏来了。魏忠贤净身入宫,当年前妻儿子已死活不知,多年来都把银屏当作亲女,才有郡主之称。只是银屏自幼喊叔,已改不过口来。 这次,魏忠英在江南死于武凤楼之手,魏银屏释放了武凤楼,引起魏忠贤的极大愤怒,曾狠狠地责斥了她一顿。魏银屏据理力争,爷儿俩一度反目。魏忠贤将银屏软禁青阳宫中,不许随便出入。但他们毕竟是骨肉一家,虎恶不吃儿啊。魏忠贤怒气一消,还是对这个宝贝侄女儿溺爱如昔。 如今一见她形容憔悴,瘦骨伶仃,更觉得自己对她太过分了一些。有心缓和缓和,借机向魏银屏道:“我派人去传你英姊姊,她竟然没来,不知是何缘故。你可前去瞧瞧,顺便也散散心。” 魏银屏自回青阳宫之后,行动上就失去了自由,都是偷偷地出入。可手下人谁敢管她?只瞒魏忠贤一人而已。如今既由叔父亲口解除了禁令,窃喜对武凤楼的事情又可以多尽一份力量了。答应了一声,就向圣泉宫走去。 哪知刚到圣泉宫门前,忽见把守宫门的武士正拦住一个紫面虬髯的侍卫不让他进宫,那侍卫坚持非要进宫不可,魏银屏带着心腹婢女兰儿来到跟前,就听宫门武士说:“信王府和圣泉宫向不来住。你口称奉王父之命来见夫人,没有任何凭据,如何能让你进去?你快快走开。” 那紫面侍卫哼了一声说:“一个圣泉宫的下人竟敢对信王不敬,我看你是活腻味啦!”眼看就要动武。魏银屏和意中人心心相通,那紫面侍卫的口音虽然经过变音,但还是被她听了出来。 仔细一看,果然是武凤楼易容前来,心头不禁一惊,暗暗埋怨道:你也太胆大了!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女魔王侯国英的鬼穴魔窟呀!青天白日,你竟然敢化装前来,那还了得!知道武凤楼一向稳重,而且又在京城重地,没有重大紧急之事,他是不会冒这个大险的。 忙喝止双方,对守宫武士叱道:“王府来人,是尊敬夫人。尔等既不回话,又不让进,如耽误了事情,你们担当得了吗?” 说罢,又转对紫面侍卫道:“你就是王府来的,也应该好话好说,怎能盛气凌人?你们都是老公务了,还这么不会办事。好了!随我进去吧。” 魏银屏话说得很公平,既不向潘,也不向杨,各打四十,顿使争执的双方都心平气和起来。圣泉宫门人见是郡主到此,哪里还敢多问,不光请进门去,还飞报夫人去。 走在甬道上,魏银屏低声埋怨道:“你不想活了!怎么能往虎口中送死呢。” 武凤楼情急地说:“我也是逼上梁山呀!今早老驸马密禀千岁,三边总督杨鹤坚持要先看到附逆名单,才肯调集兵力助王爷起事。王爷手无一兵一卒,要丢掉了这一根拐棍,别说成事,性命也不能保全。王父硬着头皮叫三叔三日内送去。大师伯急得嗓子眼喷火。成败在此一举,我只好冒险前来。” 魏银屏听了,当机立断说道:“你在此太险,这事由我办。趁侯国英母女不知信王派人来,你速速回去。不然,准逃不出侯国英的眼去,反而误了大事。” 武凤楼看了魏银屏一眼,说道:“我不忍心叫你去办对付你叔父之事。” 魏银屏叹了一口气说:“为了你,我做的哪一件事不都是和叔父作对?他罪当伏诛,只怕五皇子连我也不能放过,我这是自掘坟墓了。” 武凤楼急忙说道:“小千岁和我情如兄弟,你又有功于他,他岂能忘恩负义。这是给三叔的信,我出宫去。” 武凤楼出离圣泉宫,回到信王住的偏殿,见老驸马冉兴正陪信王闲谈。他给二人见礼一毕,垂手禀告了经过。 及至说到魏银屏的担心之处,信王却笑了起来。他安慰武凤楼说:“皇兄说得对!魏银屏有大功于孤,孤岂能负她。令师伯和令师都在后面我的寝宫,你快去见见吧。” 武凤楼秉性宽厚,对三位师长都事如亲父。特别是和师父白剑飞,六年之久朝夕相处,一身武功多蒙师父辛勤教诲。一听说师父来了,忙一头闯入寝宫。见二位师长在座,好象正为什么事争执。先行了大礼,然后坐在了下首。 萧剑秋看了他一眼,他随着大师伯的眼光站了起来说:“魏郡主怕我去太险,已将师伯的密谕带给了三叔。”萧剑秋示意他坐下,表明他很满意。 这时,白剑飞接着低声说道:“我还是那一句话,先天无极派一不是朝廷的官员,二不吃朝廷的俸禄,一年来到处厮拼,多方树敌,已尽到了心力。如今为了他大明江山,又硬是冒着奇险派小师弟去青阳宫卧底。他这一去,面临着的危险,不只是以武功可以抗拒的厮斗拼搏,而是高官厚禄的吸引,美色女性的诱惑。以侯国英之才智、容貌、权力、狡诈,要是她真倾心于剑臣,她会不择手段来达到自己目的的。小千岁不与我们商量,开口许了三天限期,这不是霸王硬上弓吗?取魏忠贤一人之头易,拿一伙附逆人的名单难。还是依我之见,倾我们的全力今晚动手,杀了魏忠贤、侯国英二人,群贼无首,自然瓦解。我这就和千岁说去。”说罢,起身欲走。 萧剑秋沉喝一声:“回来!”然后责道:“你少给我妄逞匹夫之勇。别说魏忠贤的青阳宫消息灵通,机关重重,光是他的心腹死士就是一大帮。这不是单独比武,咱师兄弟三人,加上楼儿,确实谁也不惧。但你能以孤敌众吗?还有那些长枪手、弓箭手、藤牌短刀手、钩镰枪手等等,这些敌人,除非有三边总督杨鹤的兵力援助,是打不赢的。杨鹤之父杨森,是三朝老将。至亲好友,同僚部下,几乎占朝中半数。他不先看到附逆名单,和千岁讲好章程,能答应援助吗?老二,爱小师弟之心,我比你还甚,所以把他送入虎口,是因为除了他,任凭谁人都办不成此事。我已下了决心,此事一了,他的威望更高,我就将掌门人之位让给他,以使恩师光大门户的遗愿得到实现。好在只有三天,我们祝愿老三成功吧。” 白剑飞好象还是没被大师兄说服,又不敢反驳,只有抓起桌上的酒来,一个劲地狂饮。 第87章 萧剑秋慢慢走近他说:“小千岁礼贤下士,英明果断,一旦登上九五之位,定能成为中兴之主,楼儿也就成了社稷重臣。你近十年的心血,培育出一位匡扶中兴的一代名臣,岂不也名传千古。” 武凤楼突然看见师父拿酒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不知怎的,儿时读过的一句古诗“一将功成万骨枯”陡然涌入了脑际。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暗自叹息。 为了盼江剑臣成功的消息,朱由检和老附马冉兴在偏殿对弈,武凤楼一旁侍立,萧、白二位老侠隐于信王卧室之内。一直等到了三更,都听不到一点消息,连魏银屏也没有派人来过。 这一夜,真是度日如年啊。 次日,在焦急之中又熬到日暮黄昏,还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信王来到寝宫,见萧剑秋白剑飞二人也是急得嘴干舌燥,两眼冒火,只得拱手劝道:“不要为了此事,急坏了二位老人家。大不了孤失信于杨鹤。” 萧剑秋的脸色在急剧地变化。一声不响地足有盏茶功夫,寝宫内静得可怕,似乎能听到各人的心跳声。 良久,良久…… 萧剑秋突然说道:“该是我出头的时候了。”展翅金雕萧剑秋一急之下,要亲自夜闯圣泉宫,惊得信王和白剑飞等人都不禁目瞪口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二十回错中又错沉沉一梦结珠胎难上加难绵绵两度逼檀郎 就在萧剑秋冒险奔往圣泉宫的路上,他一再思索着百思不解的问题:江剑臣是他一手抚养大的,二人名义上是师兄弟,其实却情如父子,这个小师弟对自己的话,向来鲜有不遵。 凭他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力,纵然拿不到附逆名单,也该送个信来。难道你不知道信王千岁和我们大家心急如焚?难道这个奴才真成了高官显位、酒色财帛的俘虏,与女魔王侯国英同流合污了,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相信小师弟胜过了相信自己。可是,眼前这一切又该怎么解释呢? 还能是小师弟遭到了不测……他越想越糊涂,越想越心急。不觉加快了步伐,竟如飞一般地疾驰起来。好在夜幕已降,他名列三鸟之首,连江剑臣的一身武功都是他代师传艺,何况又施展了绝顶轻功,那疾如电光石火般的速度便可想而知了。 正走着,蓦地一条瘦小的人影挡住了去路。他一眼就已看出是郡主魏银屏。一见萧剑秋停步,她就急急地说道:“我算着你老人家得来,你还真来了。我没有办好你交给我的事,因为,昨日下午我没有找到三叔。今天一整天,不光没有找到他,竟连侯国英也看不到了。 我多方刺探,都一无所获,用言语试探我叔父,他只是微笑而不答。我看他笑得有点儿古怪,知道事有蹊跷。可是,弄不清内情,我又不好去找你们。直到半个时辰前,兰儿才从圣泉宫的宫女嘴中听说,他们二人昨天一下午都关在侯国英的房中交谈,不知道谈的什么,好象争执得很厉害。送茶水的宫女说,三叔面带怒容,侯国英低声下气地赔话。傍晚时分,二人同赴密云我叔父的别宫去了。” 萧剑秋没有听完就脸色大变,听到最后,竟颤抖了起来。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向心爱的小师弟竟然能违背他的谕令,触犯本派门规,置国家大事于不顾而擅自行动! 作为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人,他如何容得?转念又想,这只是兰儿从宫中人嘴中零零星星搜集来的消息,可靠性多大,尚未证实。如今事已急迫,一点也拖延不得。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江剑臣。 想到这里,他急急对魏银屏说:“请郡主去告诉一下凤楼,叫他转告我的二弟,我立即赶往密云。” 萧剑秋这回可真沉不住气了! 在这之前,不少知己好友一再劝阻自己,不要让剑臣去那充满邪恶的魔窟,不要让他去接近那个狡诈多端又残忍毒辣的女魔王,自己偏偏不听。特别是二师弟的苦争和醉和尚的谩骂,都丝毫没有动摇自己对国家兴亡的关注,对小师弟江剑臣的坚信。 听银屏所说,可怕的事情可能发生了。这都怪自己太固执,太武断。果真如此,自己岂不成了先天无极派的罪人! 心中一急,身法更快,从北京到密云,只用了两个时辰。以他的深湛功力经验阅历,很快地接近了这座神秘魔窟的腹部。他正想制住一个下人逼问口供的当儿,忽听有一个宫女扬声呼道:“小爷传的燕窝粥怎么还不送来?活腻了是吧?快送到花厅上去。” 萧剑秋猜想,侯国英绝不会一个人在花厅独处,江剑臣也准在那里。遂腾身跃起,几个起伏,已落在花厅之前。 只见花厅上并肩坐着两个人,一个竟是自己的小师弟江剑臣,但已不是一袭青衫、束发光头了,而是头戴紫金束发冠,身穿银红色锦绣花袍,脚登粉底朝靴,俊美中又透出一种雍容华贵之貌。在江剑臣的身边紧紧依偎着的,却是已改女装的女魔王侯国英。她蛾眉淡扫,胭粉薄施,清丽婀娜,娇艳婉媚,往日那个叱咤风云,慑服群凶的锦衣卫总督,竟变成了一个温柔文静的绝色佳丽。 萧剑秋顿时脸色铁青,嘴唇颤抖,强忍一腔怒火,压低了嗓音,厉声喝道:“剑臣,我有话问你。” 萧剑秋的嗓音虽然极低,可一入江剑臣之耳,却好象一声晴空霹雷,整个身子竟然软瘫如泥,动弹不得。侯国英没见过萧剑秋,猛然看到这个老者一出现,江剑臣如此害怕,疑是江剑臣的劲敌。随即脚尖一点,飞扑而上,人未落地,玉指微拢,双手齐出,凌空下击。 猛听江剑臣高呼一声:“不准无礼!”一句话还未说完,侯国英陡觉一股子大力已向她双腕缠来,原来是那清瘦老者的一只袖子卷了上来。她吃惊之下,人已倒翻而回,横身挡在江剑臣面前,好象怕他被人抓走似的。 好在那老者并不追击,仍是双眼炯炯地盯着身后的江剑臣。只听江剑臣幽幽叹道:“你害苦了我,这就是我的掌门师兄,求你暂避一时。” 侯国英这一惊,不由眼圈一红,娇躯陡转,抖颤颤地默然片刻,一言不发地向花厅后面隐去。 萧剑秋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两眼直视江剑臣,目不旁瞬,宛若一尊大理石雕像一般。 江剑臣在大师兄的目力逼视之下,默默地摘去头冠,脱下绣袍,露出原来的一袭青衫,双膝一屈,跪了下来。 萧剑秋走上了花厅,默默地坐了下来。江剑臣膝行而前,贴掌门师兄的膝前跪下。萧剑秋冷然问道:“你还有话要说吗?”他的话冷冰至极。 江剑臣凄然一叹,象似要说什么,但终于还是把头摇了一摇。 萧剑秋的脸更见苍白,两只眼中也露出了悲愤之色。可是,他的右手还是徐徐伸出。江剑臣见师兄的手已并出两指,知他是想废去自己的一身武功,他忽然想起一事,叫道:“师兄且慢!小弟并不是不受门规处治,只是想由我把师兄护送出去,省得侯国英为了我冒犯师兄。” 萧剑秋的心为之一颤,但脸上的煞气却丝毫未减,沉声说道:“我以掌门人的身分,要你把事情经过细述一遍,不得有丝毫隐瞒。”说罢,闭上了双眼。霎时之间,他觉得自己一下子衰老了许多。 江剑臣知道,不说是不行了。可又怎么好向外说呢? 他正在作难,忽然花厅后面走出一人,正是女魔王侯国英。 江剑臣怕她在情急之下,使出毒计,忙喝道:“你速速走开!这里没有你的事。”侯国英比刚才沉静稳重得多了,她已改回了男装,扇子也拿到了手中。听了江剑臣之言,她“噗哧”一笑说:“没有我,能有这事吗?看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吓出个好歹,我这辈子可怎么过呀。” 说到这里,陡然把声音变得严肃起来,说道:“萧大侠,我敬你是一派掌门,生平第一次求人。求你准许我替你的师弟把事情经过说一说,行吗?” 萧剑秋被她这么一将,反而怔了一下。瞟眼看见侯国英已换上了男装,儒雅潇洒,和小师弟好象一对同胞兄弟,心中不由得暗叹。心想:这侯国英也真是个异才,只可惜走入了歧途,作恶太多,罪不容恕。否则,和三师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想到这里,陡然一惊。暗暗责备自己怎么能这般胡思乱想。遂平静地说:“可以。不过,要摘要叙述。” 侯国英先谢过了他,又转脸吩咐女婢献茶。她果然叙述得很快,一刻儿工夫就说完了。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侯国英硬要江剑臣一夜之间给予答复婚姻之事,而且还把他软禁在自己的卧室之中。次日一早,她反而只字不提。吃罢早饭,却约江剑臣出去打猎。 江剑臣正怕她一再逼迫,自己无法应付,闻言甚喜。一切准备妥当时,圣泉夫人忽然派人来请,中午宴请江剑臣。这时的江剑臣,只要侯国英不来逼婚,其它的事都不在话下了。 半天的游猎,倒使江剑臣忘却了暂时的忧虑。午宴很简单,好象她们母女事先订好了默契,谁也没提及江、侯的婚事。 说来也怪,江剑臣往日酒量甚豪,今日酒是宫中御制佳酿,并不浓烈,江剑臣反而吃得昏昏欲醉,后来竟然醉得不省人事。恍惚间,有人把他搀回房中,又有人为他宽去了衣带,伺候他上床安睡。再后来,他就进入了奇异的梦境。不过,别人都是梦过就醒,而他的梦却是不同,他做了这个古怪的梦后,反而睡得更沉了。 第88章 一觉醒来,他发觉自己竟是赤身露体地睡在床上,身上仅仅盖着一条薄毯,侯国英一身内衣,正坐在梳妆台前静静地梳头。他陡地一惊,知道这是她们母女串通一气,把自己诱入圈套。他极端懊恼自己太不小心!由于事情来得太突然,又太可怕,他反而呆愣住了。 侯国英见他并未发火,只是呆呆地出神,认为他见生米已成熟饭,算是默认了。她芳心一喜,玉手一松,一头如墨的长发散披两肩。她柳腰一折,扑回床上,伸出那一只欺霜赛雪的玉臂,含嗔带羞地撒娇道:“都是你,叫我失去了这个!姊妹们又有得取笑我了。” 江剑臣一眼看去,只见侯国英昨天尚且鲜艳夺目的一点宫砂,如今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起初,他还以为二人只是同床,并未结为一体,哪知道已结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 他又急又气,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在侯国英身上。右掌陡翻,因为侯国英的躯体半伏在他身上,这一掌正好击在了她的后心上。只震得侯国英心血翻滚,“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来。 江剑臣蓄势以待,正防她还击。不料,侯国英嘴上还挂着血迹,脸上却露出了笑容。接着,竟笑出了声来。而且笑得那么真,那么甜!江剑臣不由得看怔了。 只见侯国英双手一掠长发,很正经地说道:“晏日华已从东方碧莲那里证实了你的真实身分,密禀了我。因为你是我和晏日华共同在老爷子面前死保进宫的,你又毁掉了他这么多心腹死士,晏日华怕极了,找我来讨主意。我吓唬他不准暴露一点痕迹。他听我的,赌一下我侯国英的命运。硬逼我母亲取来皇宫大内秘制的醉仙散,怕你内功厉害,又加进了一点点迷药,终于助成了你我一辈子的头等大事。我知你是五岳三鸟中最杰出的人手,奉命来此,必有重任。一旦醒来,对我必下杀手。我是一向任性惯了的,这次,也是拼着一死,做我想要做的事。不料,你这一掌却打出了你的内心秘密!你是不舍得杀我的。”说完,又格格地笑了起来,如花的笑靥后面隐约透出一种凄苦之情,还没有笑完,她又吐出了一口血来。 江剑臣仍是冷冷地说:“谁说我不想杀你?” 侯国英仍然强撑着笑道:“哪还不明摆着!以你的功力只随意一掌,也可以开碑裂石。你今天咬牙一掌,却只把一个毫无防范的女人打成轻伤。这说明你不是不想杀我,而是舍不得杀我。不想杀和舍不得杀,虽然只相差几字,就足以叫我死而无憾了!” 江剑臣默然了!因为侯国英对自己太情深了。如今又和她有了夫妻之实,自己把她打得吐血,她反而喜欢得要命,她真是痴得可怜!须知,杀人要凭勇气,一旦勇气消失,那手还怎么能落得下来? 江剑臣穿好了衣服,侯国英服下了止血疗伤的秘制药丸。二人默默对坐,还是侯国英首先打破了沉默,她幽幽说道:“我爱你之心,唯天可表,出世以来,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觉得自己是个女人。不论你怎么想,我都不管,反正我已认定了是你江剑臣的妻子。你进宫何事?可直说实讲,我侯国英虽杀人无数,可她永远不会杀自己的丈夫。而且,事到如今,我什么事也不必瞒你了。昨天你服了醉仙散,我母亲又给我服下了宫中秘制的受胎丸。一般健康男女,尚可一夕而孕,何况你我都是内功精湛之人。虽只是一度情好,我肯定是珠胎已结。我怎么能会杀死我没出世的孩子的爹爹!这,你总该相信了吧。” 江剑臣这一惊,确实非同小可。他不光和她成了夫妻,而且她用心奸绝,又为他怀了孩子!这可棘手到极点了。反正事已至此,倒不如公开谈了。 他把来意一说,原认为侯国英肯定不会帮助自己对付魏忠贤,可万万料想不到,她竟然满口答应,江剑臣大喜过望。可是,难题马上就来了。侯国英虽然答应江剑臣亲手抄一份附逆名单派人送给萧剑秋,以免失去了真名单,打草惊蛇,引起魏阉的警觉。 同时她还要求江剑臣随她出走,一生一世,永相厮守,江剑臣哪肯答应和一个恶名昭著的女魔王一起遁迹世外,天涯漂流?更何况他和两个师兄同称三鸟,焉有一鸟独飞之理?更不能置师门恩情于不顾。所以,两个人在侯国英的卧室中一直争执不休,但还得不让外人觉察。 有时江剑臣忍耐不住,侯国英总是含笑相陪,每每示意他不可高声。这就是兰儿从宫女们口中听到的情况。 直到最后,侯国英才说出那份附逆名单藏在密云别宫的一间暗室里,只有魏忠贤和她自己各人一把钥匙才能打开。江剑臣要侯国英先把那份附逆名单取出,让自己抄写一份,以免夜长梦多,再被魏忠贤单独藏起。二人这才来到了密云,由江剑臣抄写的附逆名单,存入侯国英手中,她又把原件送回原处。 一夜之间,二人还是各执已见。侯国英要派人把名单送出,二人一同远走他乡。但她始终不说出走向哪里。江剑臣则坚持亲自把名单带走,明着说征得大师兄的同意中再来接侯国英一齐离开,暗中请示萧剑秋对侯国英如何处置。 这一夜,二人本应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只因争执不下,相反地却都是愤然不欢。到底还是侯国英先让了步,只许把名单交出,但一年内不准江剑臣离开她。 江剑臣又讨价还价,最后讲妥两个月的时间,如果真的有孕,那就十月满足,来带她和孩子。江剑臣明知这样也办不到,但看她精神抖擞,满心欢喜地安排夫妻婚后生活的样子,心中忽然觉得还是叫她先做一场好梦吧,就没加反对,算是默认了。二人总算暂时统一了。 侯国英对江剑臣极尽温柔体贴之能事,今天晚上,她陪江剑臣去花厅赏月,正商谈如何把名单送出,萧剑秋突然出现了。 话是由侯国英代叙,江剑臣点头默认,而萧剑秋因为只注意她的叙述,已在不知不觉中把侯国英命人送来的香茶喝了下去。等他喝完之后,猛然警觉,身入魔窟之中不该不加详察就把东西胡乱入口,自己一向可不是这么大意的。 他暗自运气一试,竟然没发觉什么不适,也就放下心来,他因对侯国英敌视太深,虽然从她的叙述中,也觉得她对自己的小师弟毫无虚假,可他怎么够让未来的先天无极派掌门人娶这么一个心狠手毒、恶名远扬的女魔王为妻呢? 那样岂不害了江剑臣的一生? 因此,他还是语冷如冰地说道:“侯国英,事情已经挑开,也不必再遮着盖着了,咱们是水火不可同炉,你不杀我,我必杀你。你和我师弟之间的事,算是一场虚幻。我算是没听见,也不知道。你把名单交出,我带剑臣回去。错过今天,咱们是哪时碰上哪里算,这是一。其二,你也可动用你密云别宫中所有力量,看看姓萧的单人独剑能不能摘掉你的人头首级。” 萧剑秋的话说得太绝了!侯国英不由得急怒攻心。但她一看江剑臣向她投来的乞求的眼神,随即把一腔怨怒又压了下来,缓缓道:“在你萧掌门的眼里,我侯国英是个杀人魔王。可是,你得承认我侯国英是一个堂堂的锦衣卫总督,大明武官正一品,算得上一个了不起的显赫人物。我要不是看跪在你身前的你的师弟的面子,绝不能让你活着离开我的这一座密云别宫。话我是这么说了,信不信由你!我再退一步求你,只要你饶恕了江剑臣,承认我们的婚姻,我马上把名单交出,亲自送你出宫。你看如何?” 萧剑秋孤忠爱国,公正耿直,哪里会轻易迁就敌人?他冷然一笑说:“你想要我屈服在你的威逼之下?你看错人了。告诉你,那绝不可能。” 侯国英扫了江剑臣一眼,只见他脸色陡变。她心中一凛,知道先天无极派门规素严,又把心里的怒火强压了下去,说道:“只要你亲口宣布不追究江剑臣的一切,另外暂缓把他带走。行是不行?” 萧剑秋这一次答应得更快:“那也办不到。” 侯国英陡然站起,后退了一步说:“你是非要我听凭你的吩咐不可了?” 萧剑秋也忽然起立,朗声说道:“萧某说话,向不更改。” 事情已僵到不能再僵的地步,眼看就要剑拔弩张了,侯国英反而更加冷静了下来。 她声音突然一变说:“萧掌门,我本来不想让你的一世英名有丝毫玷污。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这是你一意孤行的结果。实话告诉你,你喝的那杯茶中,我下有奇毒。你好象也想到了这一点,曾运气试过。不过,那时的药力尚未发作,你现在再试一试看。” 萧剑秋一听,猛地心头一沉。他知道,侯国英并不是吓唬他。因为他已觉得五脏六腑都已起了变化,连四肢也有些异样了。他是堂堂一派的掌门,又是五岳三鸟之首,焉能束手待毙?知道毒已发作,要命的是不知是何种毒物。目前之际,只有先拿下候国英逼她交出解药来,才是唯一的出路。 他习惯地猛然一吸真气,想拔身扑击,用先天无极派最厉害的绝技降服侯国英。哪知他不强提真气还好,这一强提真气,反而觉得跟前一黑,心血也随之翻腾不已。他蓦地一惊,想不到这毒开始不觉得怎样,一经发作,竟这等的厉害! 这时,又听侯国英格格一笑,笑声一落,说:“萧掌门,你还是别动为好。凭你这种高人,还能不知大内秘制的断肠散有多厉害?不过,你也别介意,我绝不会杀你。你要乱动无名,我可就不好救你了。” 第89章 侯国英也不愧为一代女魔,她心思周密,智诈百出,真叫人难于应讨。 就在侯国英和萧剑秋二人对话之际,江剑臣可难为死了。为了这个亲如父子的大师兄,他真不惜把侯国英立毙掌下。 可是,杀了侯国英,大师兄怎么办呢?他知道侯国英对他情深,绝不会马上要大师兄的命。而且以她的狡诈阴险,也绝不会把解药带在身上,只怕自己想找也找它不到。他要求侯国英救大师兄的命,又怕大师兄秉性至刚,不愿服下她的解药。由于这样反复思考,竟然象一个旁观者似地呆立一旁,怔然不语。 侯国英见他未扑击自己,心里暗喜。而萧剑秋却一阵子急怒攻心,竟气得昏了过去。江剑臣哪能再为犹豫?双臂一伸,就要痛下杀手。侯国英知他不下手则罢,一出手就是绝招,急忙双手乱摇说:“你不要误会!下毒时,我已掺和了一丸解药的五分之一,能使他暂保一天的性命。你这个大师兄也太不讲天理人情了!要是换了别人,我早已把他错骨扬灰了。” 江剑臣心中一宽,住手问道:“依你说,我大师兄不要紧?” 侯国英一笑说:“那也不一定。” 江剑臣急道:“这话怎么讲呢?” 侯国英说:“这五分之一的解药只能救他一天不死,可他中的毒,并不能消失。他今后必须每天服下五分之一,才能完全恢复。你也不要胡乱打主意,这毒药是大内秘制,别人是不会配制的。他两个时辰后就能醒来。为了你,我会按时给他服下解药。只要你不离开我……”说到这里,眼圈陡然一红,泪水莹莹地望着江剑臣。 江剑臣武功盖世,要杀侯国英不难,背负大师兄闯出密云别宫,也不是办不到。但他相信侯国英绝不会骗他,没有解药,岂不白白地误了大师兄的一条性命。他既佩服侯国英的手段高明,使自己和大师兄竟然杀不了她。同时,内心深处对侯国英对自己的痴情深意,也不能不有所感动。 可惜的是,这段恶姻缘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怔怔地呆视着侯国英,一时之间,两个人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两个人也都清楚地知道,风波并未平息。 蓦地,一条高大的身影伴着一声凄厉的低吼,倏然而至。接着,光华暴闪,一口青钢剑已扎到江剑臣的咽喉。事情太突然了!换了别人,非被一剑刺穿不可。但江剑臣却施展幻影移形的身法,极险地闪开了这一招凌厉至极的杀手。他虽没有看清来人的面庞,早知是二师兄追云苍鹰白剑飞到了。他明知二师兄非找他不可,却怎么也想不到二师兄会来得这么快,他又哪里知道,大师兄未来之前就让魏银屏给二师兄捎去口信了呢。 这时,他更作难了。大师兄昏迷不醒,仰卧在花厅之前,形同死去。而自己竟和侯国英这个下毒的仇人在花厅上默然相对,花厅上一切完好无损,毫无一丝一毫动手的痕迹。自己就是跳入黄河,也洗它不清。 侯国英和白剑飞是动过手的,她曾败在白剑飞的手下。见白剑飞一上来就下杀手,她不顾一切地一抖手中折扇,就要动手。可是,追云苍鹰白剑飞却毫不理会侯国英,青钢剑展开宛如暴风骤雨,形似电闪雷击,先天无极三十六剑剑光霍霍,银蛇乱窜,遍袭江剑臣周身大穴。只要一招得手,江剑臣不死必残。 江剑臣知二师兄误会太深了,认为大师兄已被自己害死,而且是和侯国英同谋。他想向二师兄解释一下,可是,白剑飞先听了魏银屏的叙述,又听说大师兄已追向密云行宫,惟恐有失,才立即赶来,见江、侯二人无言呆立,大师兄倒卧椅上,他惊怒如狂,哪容他再费唇舌?一照面就是追风三十六剑,侯国英看得胆颤心惊。 她和白剑飞员动过手,可那时白剑飞没用全力。她这才真正看到了先天无极派剑术的精华。江剑臣不光赤手空拳,又是一味闪避,一连手也不还,简直太危险了!再惊慌地看去,只见白剑飞的招数由快变慢,也变得凝重起来。 侯国英可是大行家,知白剑飞一阵子抢攻得不了手,已拼上了内力。现在的剑招看似慢了,其实每招每式都贯上了他几十年的内家真力,确实非同小可。 就在这越来越危险的时刻,江剑臣还是光闪避,不还手。她知他敬师兄如师,可她真怕白二侠下手太狠,伤了心上人。陡然之间萌生了一条毒计。她开始想到这条毒计,心中不觉一颤。后来转念一想,不这样,他们师兄弟的情谊特厚,他这两个不通情理的师兄又坚决反对自己和他的婚事,而他又偏偏丝毫不敢反抗,岂不使自己终身落空! 她主意一定,牙关一咬,转身而去,旋即拿来了一口不带剑鞘的宝剑,大声说道:“剑臣,一时之间,你也说不明白。反正事实真象,你自己知道。如今之计,只有阻止了令师兄的蛮横进攻,停下来讲清一切,这事儿才能解决。可不要耽误了你大师兄的一条命啊!” 侯国英真是极工心计!她这几句震撼人心的话,真把江剑臣说得心神一乱,接着,她不失时机地飞手一掷,把手中的宝剑传给了江剑臣。 也是该着出事,如果白剑飞想阻止侯国英传剑,却也不难。可是,他又怎么能纯粹倚仗优势来制住江剑臣呢?而这一切,都是在一瞬之间发生的。江剑臣是全神贯注在闪避二师兄的青钢剑上,他不怕死。假若就这么死在二师兄的剑下,无疑,是一场惨绝人寰的悲剧。 只要自己一死,侯国英即使敌不过二师兄,也绝不会救活大师兄萧剑秋,大师兄的一条命是非死不可。等大师兄醒转时,二师兄白剑飞明白了详情,以他的为人,非自杀不可。这样一来,必将导致五岳三鸟同时归天!所以,他对侯国英的这番话,倒非常听得进去。 剑接手中,并未注意,只是觉得分量很重,有异常剑而已。他武功超绝,可行道时间却很短,宝剑也没有见过几口,接到剑就招架起来,的确便当多了。 前后只互换三招,江剑臣一招“王佐断臂”,手中剑向白剑飞右肩切去。他是要逼二师兄退入花厅,好让他看出大师兄只是受毒并未身死,好让他冷静一点儿,容自己说明一切。 白剑飞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认为只要一退,就得退入花厅。莫非花厅上有什么埋伏?不然,大师兄为何会遭毒手。心里话:说什么也不能后退。随即,他手中剑一平,一招“沿门托钵”,向上一架。 只听“仓”的一声,青钢剑已断为两截。弟兄二人功力都厚,势力又急,一个下切,一个上迎。况且,江剑臣一惊之下,再想住手,已是回天无力!幸亏他功力入化,危急中施展“悬崖勒马”,就是那样,一截断剑和白剑飞一条右臂已同时落下地来! 江剑臣一见之下,惊愕万端。知道侯国英有意给自己一口宝刀,以致自己无意中切去二师兄一条手臂,这真是百死莫属之罪。 他狂呼了一声:“二师兄,小弟该死!你守着大师兄别动,我去取侯国英的头来,以雪此恨。”嘴中说着,一边急点白剑飞几处穴道,止住了流血,又用自己的一幅衣襟包扎好白剑飞的伤处,然后,形如疯虎地向卧室赶去。 奇怪的是,诺大一座密云别宫竟无有一人阻截,简直好象一座荒废多年的空宅,甚而至于没看到一个人迹。 他闯进了卧室,也是空无一人,侯国英己不知去向。他只发现内室桌上留有一张素笺,上面写道:大错已成,知君必难饶我,只得暂避。名单一份,残药一丸,留在匣内。 剑鞘放在枕边。剑名乌龙,君可带去。妾已传令全宫尽撤卡哨,请勿伤人。永志君恩,洒泪浑毫,盼能再见。 江剑臣做梦也想不到侯国英竟然这样悄悄地隐去,深知找她不易,遂在匣里取了那丸已用去五分之一的解药和那份自己誊抄的附逆名单,又把那张素笺折好收起。 然后,走近枕边,果见有一形状古朴,满身龟纹的剑鞘放在那里。剑鞘合壁,确是一口罕见的利器。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把乌龙剑留在桌上,转身回到花厅。 这时,萧剑秋已经醒来。可能二人已经交谈了一切,所以江剑臣重新回到花厅跪在二人面前时,白剑飞竟然没有再怒发拼命。 萧剑秋默默地从江剑臣手中接过那张素笺,默默地看完,又默默地交给了白剑飞。就在白剑飞也看完了那张素笺之后,萧剑秋才看了自己的二师弟一眼,意思是要他看如何处置此事。 白剑飞也知道大师兄是掌门人,不好轻易就下断语,才让自己作主。他略一思索,当机立断地说:“江剑臣立即给掌门人服下解药,马上背掌门人离开此地……其它种种,以后再说。” 他不喊小师弟而喊江剑臣,江剑臣不由得心胆惧碎,知二师兄已不承认自己是他的师弟了。他也知道,和女魔侯国英成婚,毒伤大师兄,断二师兄一臂,这三条不管哪一条,按先天无极派的门规都足以废去他的武功,逐出门墙。若是三条加在一起,岂不得立取性命,以警后人吗? 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他对这自幼养他教他的两个师兄都深怀敬意。这时,哪里还能计较自己的生死?马上给大师兄用茶水把解药服下,背起他率先领路。向密云别宫外边驰去。好在侯国英真已撤去卡哨,三人很轻易地就离开了密云别宫。 一路上,江剑臣都是默不作声。萧剑秋、白剑飞也不想说话。这样,反而走得更快。茫茫夜色中刚刚露出微明,三人已离北京不远,突然见武凤楼、李鸣二人侍立道旁。 第90章 特别是武凤楼,一眼看见大师伯伏在三师叔背上,自己师父的一条右臂已然不见,他颤呼一声:“三师叔!”迎上前去。 他以为三位师长是和魏忠贤的爪牙剧烈地拼搏所致,想叫三师叔说说情况。哪知他这一声“三师叔”却叫得江剑臣心身皆颤,满面羞愧,头也不抬地止住了脚步。 萧剑秋吩咐江剑臣把附逆名单交给李鸣,要李鸣立即送交信王千岁,并转告信王武凤楼需离开几天。李鸣领了掌门师伯之命,拿了名单,转身往京城驰去。 李鸣走后,萧剑秋对武凤楼说:“现在,天色快明。你速去雇一辆马车,多买些食物,来此地接我。” 武凤楼不知何意,也不敢多问,立即领命而去。萧剑秋举步向一处树林走去。白剑飞、江剑臣二人无言地跟在他身后。三人进了树林,等了不大一会儿,马车已经雇来,武凤楼还依言买了一大批食物。萧剑秋从腰中取出一锭黄金,交给车把式,要他自己回去,等送回马车时再计车脚,当即由武凤楼执鞭赶车,五岳三鸟同坐车内,萧剑秋只斩钉截铁地吐出了三个字:“回嵩山!” 武凤楼迅即把手一扬,“啪”的一鞭,那两匹马立即扬鬃奋蹄,狂奔起来。 数日之后,师徒兄弟四人回到了登封境内。一路上,武凤楼已从师父口中知道了详情。 他是同情三师叔的。可是,他以一个再传弟子,怎能妄自开口替三师叔求情?他知道只有醉和尚、战天雷这样的人物才能够得上和掌门师伯讲话,求他对三师叔从宽处治。 可是,这两个江湖怪人行踪不定,又到哪里去找?最后,他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少林方丈慈济上人的身上。 来到了中岳嵩山,白剑飞召来了一名无极派门下,令他按武凤楼所说的地址,把那辆马车送回京城,然后,爷儿四人登上了嵩山。武凤楼只要背着师伯、师父,还是呼江剑臣为三师叔。江剑臣几次叫他改口,他总是含泪不听。 他的这一举动,更引起了江剑臣的极大伤感。 不多一会儿,来到了上一代掌门人无极龙的修行所在,先天无极派的开派之所,也是白剑飞传给武凤楼艺业的黄叶观。因为天极龙和大弟子萧剑秋都没有争霸武林的野心,这开派之地反而荒芜破败,清静异常,丝毫不象一帮一派的聚会重地。 四人步入山门,猛然看见原来江剑臣居住的两间屋中,升起了缕缕炊烟,都不觉一怔。 武凤楼童年即住此观,见此哪能不大为奇异,身躯微晃,已落在屋前。 目光到处,只见一个老尼盘膝打坐,一个红衣少女正低头执炊。一向杂乱无章的屋中已变得窗明几净,整洁异常。显然不光经过了仔细打扫,而且也不止住了三天五天。 武凤楼不禁呆住了!不知如何问起。 那老尼适巧睁开了两跟,两道厉如刀剪的目光直透肺腑,令人心悸。老尼可能是觉察到他是先天无极派门下,语冷如冰地说:“娃儿,你是觉得雀巢鸠占了呢,还是认为卧榻之旁不容人酣睡?叫你身后那三个小子过来。” 老尼这一句话,可把武凤楼气坏了。他做梦也想不到竟有人胆敢喊自己的三个师长为小子。他一向敬师如父,闻此言能忍受得了?冷喝一声说:“你老不自尊,休怪晚辈无礼。” 说话声中,急闯而入,陡伸双掌,直朝老尼座下的蒲团抄去。 他是想把老尼端起,送出屋外,让三位师长自己去问话。哪知就在他双掌一伸之际,猛听身后喊了一声:“不可无礼!”他刚想退出,但已经晚了,两只手腕已落入对方手内。他急运真气,想夺出手来。猛觉对方手中好象有一股吸力,使自己怎么也抽不出来。暗道一声“不好”,身子一轻,已被对方掼了出去。 他翻了一个跟头,拿桩站稳。只听屋中老尼“噫”了一声说:“老鬼有福,竟有这样好的徒孙。” 武凤楼这才陡然一惊,吓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突然想起这位老年神尼竟然是和自己的师祖无极龙同称武林双奇的慈云大师!刚才要不是她手下留情,自己的一双手腕不断即折。 忙跪倒在地,急切地叫道:“后辈武凤楼拜见祖师婆!请恕我冒犯之罪。” 慈云师太哈哈一笑道:“你这娃儿倒很会转弯儿,去叫他三人进来见我。”武凤楼还未站起,萧剑秋已带领两个师弟在屋门口跪了下来。 只听老尼说道:“我最讨厌你们老鬼师父的这一套俗礼,统统进来,省得惹我生气。” 萧剑秋等人依言进屋,挨次坐好。老尼尚未说话,那双犀利的目光先仔细地看了江剑臣一番,直看得江剑臣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他陡然忆起,自己在黄河古渡和她的徒弟,那个刁钻蛮横的李文莲的瓜葛,心想:屋漏偏逢连阴雨,船破恰遇顶头风。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以待罪之身,哪敢先行说话,只听大师兄说:“十年不见,师姑还是康泰如昔。小辈等甚感庆幸。” 那老尼哼了一声说:“你们弟兄三人都不是好东西!背后欺负污辱我的徒弟,当面还来捧我的臭场。我不会吃这一套!” 萧剑秋吃惊地问:“谁有这么大天胆,敢欺负你老的徒弟?” 老尼用手一指江剑臣说:“就是这个小子。”江剑臣吓得低了头。 萧剑秋可沉不住气了,他深知老尼的脾气,无风还会起浪,这一下可闹大了。他忙又跪下说:“请师姑把事情说清,我会替你老人家出气。剑臣,还不给我跪下。” 江剑臣又怕又气,只得含愤跪下。 萧剑秋并不知道,江剑臣是如何欺负的那个红衣少女。他的心情很为沉重,怕有损师门声望,又急急地催请慈云师太把事情说清。慈云大师把江剑臣如何救人被救,李文莲如何替江剑臣洗衣烤衣,最后因为追问姓名,被江剑臣偷点穴道之事,如此这般说了一遍,萧剑秋和白剑飞才放下心来。 萧剑秋心中暗道:好你个不讲情趣的老尼!这也能算欺负你的女徒弟? 不过,有此一来,他对小师弟现下的罪过有了更进一步的谅解。从他和李文莲的这一纠葛上看,分明是李文莲追上了小师弟,一味地纠缠。小师弟却谨遵自己的命令和师门训戒,一不愿拈花惹草。二不愿暴露行踪,万不得已才将她点倒在山洞,力道也用得很轻。 由此看来,和侯国英一事,也真是受了女魔王的奸谋算计。我不该忘了恩师遗训,叫剑臣去青阳宫卧底。偏偏小师弟人太俊美,易招女孩子的追逐,有时,也真由不了他自己。象和李文莲这一档子事,他何尝做错了呢?还不是见义勇为,又为人端正,赢得了李文莲的芳心吗? 想到里,心头暗暗吃惊。心想:小师弟真是八字流年不利!侯国英人称女魔王,李文莲外号女屠户,这两个女中煞星硬叫他碰上了,这一下子可热闹了! 他自顾默想,老尼姑可不高兴了,冷哼了一声说:“你小子怎么不吭声?想赖帐是不? 你说说,你怎么还我个公道。” 萧剑秋迟疑了一下道:“依小辈看来,这件事似乎不是剑臣之错,也不象师姑说的他欺负了小师妹。请师姑详察。” 他的这一番委婉的话还没有说完,老尼姑已气上加气,大发雷霆道:“亏你小子吃了五十多年的茶饭,到现在还狗屁不通。他的手爪子两次碰到我徒弟的身子,这还不错,怎么叫错?而且,而且……而且我徒弟也无意中看见了他的精赤身体,这还不算欺负了我的徒弟? 今天,你不还我一个公道,我先砸碎你那老鬼师父的灵位,再把你和秃子打伤,最后把你那个大胆妄为的师弟擒回华山,罚他一辈子苦役,今生今世不得再和第二个女孩子见面。” 萧剑秋暗暗叹气,真是时衰运败,祸事齐来。这老尼姑也太不讲理了!就因为她一生蛮不讲理,害了她自己,也害了自己的师父。她和师父自幼青梅竹马,长大后也互相爱慕,就因为她处事蛮横,常常和师父争执反目,最后终于一度成仇。 她一怒削发,师父也终身未娶。对于她,师父尚且受屈,何况自己师兄弟三个晚辈?正想耐心解说,猛听门外一个傲懒的声音说道:“喝多了酒,要找一个清静的地方睡睡,也不得清静。萧老大,你和什么人吵架?” 武凤楼一听说话的声音,禁不住一阵狂喜,知道来人就是和三师叔有忘年交的空门怪僧醉和尚,心想:这下子三叔有救了。一念未了,少林醉圣普度大师一步跨了进来,紧紧跟随在他身后的,正是和三师叔新近打出交情来的六阳毒煞战天雷。 二人一进屋,头一个就是醉和尚傻笑了一下说道:“原来是庵主的莲驾到此,和尚得罪了。阿弥陀佛!” 接着,战天雷也笑着说:“听口气,是三鸟兄弟获罪了庵主。战某不才,愿主持公道。是谁让文莲姑娘受委屈了吗?” 一直在一旁默然不语的李文莲,突然一下子跳到战天雷的身旁,扯住了他的一条手臂说道:“战伯伯,你还没死呀!只要你能替我主持公道,我先孝敬你这个。”说罢,变戏法似地举起一只烤得香喷喷的野兔。 醉和尚哈哈一笑说:“小姑娘有这个东西,我和尚就帮你。”说着,和战天雷都是出手一抓,一只烤兔已被二人各扯一半当着众人大嚼了起来。 老尼姑一声笑骂道:“真没出息!”引得众人全都大笑起来,本来很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多了。 武凤楼到底是聪敏过人,料想这两个怪人肯定是李鸣担心三师叔的安危,恳求来帮忙解围的。 第91章 他们之中一个是一生不为己,专为他人忙,另一个是一经纠缠,死不撒手。有他们这一来,三师叔就准保平安无事了,他是一个晚辈,趁众人大笑,凑到两个怪人中间,又低声哀求了几句,然后才去操办食物。 武凤楼猜得不错,二人果然是受李鸣之托星夜赶来的。李鸣见老哥儿三人一个断臂,一个病弱,两人愤怒,一个惶愧,看出情况不对,后来又从魏银屏处听到一些消息,所以对事情的经过也就差不多了。 他担心师父吃亏,急忙找到了醉和尚和战天雷禀告了一切。六阳毒煞战天雷和江剑臣相交虽浅,却友情甚笃。那醉和尚就更不用说了,他一生游戏风尘,酷爱酒中之物,只有江剑臣这么一个相投的小友。二人听李鸣一说,都吓了一跳,知道先天无极派门规极严,江剑臣虽是事出无奈,可事实俱在,这事情还真不好办。一直跟踪到黄叶观内,还是束手无策。 两个正在焦急,不料半路杀出了老尼姑师徒胡搅蛮缠。这两个热心的怪人隐身房后,听清了来龙去脉之后,都是心中一喜。等老庵主发横已毕,一再追问时,二人才一打招呼,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偏偏李文莲想得到外援,一只烤兔更给二人添了话头。二人佯装不知,又催着慈云师太把事情重叙一遍。头一个就是战天雷煽风点火说:“这事确怪江剑臣!女孩儿守身如玉,岂可侵犯?人家问问姓名也不犯法,怎么能偷袭人家,还点了人家的软麻穴。一个女孩家的软麻穴,能是大男人随便点的吗?依我说,把他带到华山,好好地煞煞他的狂劲儿。省得以后再害别人。” 一席话,可把江剑臣给吓坏了!他暗骂战天雷不够朋友,又把眼神瞟向了醉和尚,盼他出面解围。哪知醉和尚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也气哼哼地说:“老战,你这是替江三打马虎眼儿!也不想想,他点了文莲这女娃儿的软麻穴,拔腿一走,是诚心要害这姑娘一生。幸亏天可怜见,如有江湖败类误闯进去,那……那……那后果岂不更惨了!” 这老和尚也真会发挥,他这一句话,不光把老尼姑吓得脸上煞白,更触动了李文莲的情怀,她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江剑臣几乎吓昏了头,萧剑秋、白剑飞也被唬住了。 正这时,醉和尚闪电般地点了江剑臣三处穴道,一把提起,大声说道:“老战,烧兔可不能白吃。走,押他到华山治罪去。” 战天雷装摸作样地说:“老庵主,你老可得替我们挡一下老雕老鹰,不要让他抓伤了我们。” 一句话提醒了慈云师太,她一手拉过李文莲,闪身拦住屋门,冷冷地说道:“看起来,还是主持正义的人多。你两个小子给我老实点儿!”李文莲更是满心欢喜,索性拔出剑来,死死地守住屋门。她真怕萧、白二人闯出门去,把江剑臣给夺了回来。 这老尼也真有耐心,和徒弟李文莲一直死盯着萧剑秋和白剑飞足有一个时辰,认为他们再也追赶不上醉和尚等人了,她才哈哈一笑,示意女徒弟李文莲收起宝剑,一齐匆匆离去。 萧剑秋唉了一声说:“这老尼真是欺人太甚!可恼的是醉和尚和战天雷也助纣为——” 他最后一个“虐”字尚未吐出,缺德十八手李鸣已闯进门来,抢着说道:“大师伯休要气恼,老神尼师徒可比我们更加气恼得多了。” 萧剑秋咦然问道:“这话怎讲?” 李鸣说:“他二人已带着师父向东北方向逸去,哪里是去华山。” 萧剑秋一跺脚说:“这两个怪物,连我们双方都当猴耍了。” 李鸣乘机跪下说道:“奉千岁口谕,请两位师伯和大哥星夜回京,共议保护千岁出山海关,下辽东,与清皇子多尔衮会猎之事。这可是外挫满人侵扰,内抑奸宦篡权,振兴大明的大好时机!五皇子以弱冠之年,有此雄心大略,朝野皆钦。只怕魏忠贤暗生毒计,我们快动身上路吧。” 萧剑秋留下白剑飞在黄叶观养伤,立即带领武、李二人往京都赶去,投入了一场更加凶险艰巨,惊心动魄的殊死搏斗。 欲知满清假借两国会猎,实则宣扬武力,奸阉暗中相害,信王奋然出关,武凤楼一刀震三边,小李鸣巧骂多尔衮,天启病重驾崩,信王登基锄奸等等关节,且看。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一回魂断梅楼巧布奇兵觅怪杰泪洒荒村重续恶缘羁女魔 历史上所有的弄权宦官之中,以明末的奸宦魏忠贤权势最大,积恶最多,党羽也最丰满。 他的心腹不仅遍于朝野,还网罗了一大批绿林巨盗、黑道恶魔,竟有一毒、二客、三僧、四煞、五鬼、六怪、七凶、八魔这么一些帮凶。就是他所居住的青阳宫,也超过了历代宦官的住所,其豪华设施,耗资百万,不亚金阙。 就在青阳宫这座充满着凶杀、奸邪、淫秽不堪的建筑物中,却有一个楼台清幽、花木秀美而又令人畏缩不前、视为屠场的所在,这就是手握五万劲旅,位居锦衣卫总督,绰号人称女魔王侯国英的居处——凌风阁和梅楼了。 侯国英虽易钗而弁,但终归是女儿之身。可青阳宫内那么多穷凶极恶、杀人越货的巨盗恶魁,竟没有一个不畏之如虎。就拿现在来说吧,天已卯时,奸宦魏忠贤三次派来报事的人都被挡在门外。侯国英的心腹侍女荣儿据守阁外,一张俏脸寒得能刮下霜来!魏忠贤派来报事的人只好缄口无言,面面相觑。 恰这时,奸宦又派心腹谋士风流剑客晏日华赶到凌风阁前。他一见情景,忙喝退先前来的三人,蹑足赔笑凑近荣儿的跟前,就想要求通禀,不料荣儿已虎起了俏脸,冷然道:“凭晏爷往日面子,荣儿绝不会挡驾。可今天就不同了,小爷已整整三天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不停不歇地在雕刻一件物事。她形容憔悴,神情惨淡,连我也不敢惊动她一下。我心疼她的身体,已偷偷派人请老夫人去了。” 晏日华闻言一怔。众人正在束手无策之际,九千岁魏忠贤偕魏银屏爷儿俩也匆匆赶来。 晏日华刚想禀知,老奸宦一挥大手,让他退至一旁。 俏婢荣儿见九千岁和郡主亲自前来,除去一个小太监,竟然连一个随身侍卫也未带,这可是从来也没有的事。知道必有重大的事情找侯国英相商,哪里还敢再挡?当下连忙跪下迎接九千岁。 魏忠贤还是一言不发,又把大手一挥,意思是叫荣儿引路。荣儿连忙站起身来,引着魏忠贤叔侄二人走进凌风阁,然后转过屏风,沿着走廊,小心地轻登楼梯,上了一代女魔侯国英的梅楼。 荣儿刚想禀报,魏忠贤又是把大手一挥,阻止了她。这一下子,可把荣儿吓坏了!九千岁满面阴沉,默默不语,一连三次挥手,到底是出了什么样的塌天大事? 她小心地闪向门旁,魏忠贤轻手轻脚地推开楼门,魏银屏居中,荣儿在后,鱼贯而入。 侯国英在圣泉宫,青阳宫和密云别宫都有住处。由于她手握兵戎,身为锦衣卫总督,所以住得最多的就是这座梅楼。和她的圣泉宫居处一样,楼内毫无陈设,没有一丝闺阁之气,却极象一座签押房重地。 只见她束发蓬头,一领开襟便衫,形容憔悴,玉面瘦损,一双充满凄楚而饱含柔情的美目,怔怔痴痴地注视着摆在她面前桌上刚刚完成的、用檀香木雕刻的一座头像,旁边还放着一块上书“望江楼”三个大字的楼匾。一见魏忠贤到来,竟然一声不响地呆然木立起来。 魏银屏早已看见那是江剑臣的头像,眉目口鼻,维妙维肖,神韵跃然,栩栩如生。不想江剑臣被两位师兄挟持而去,竟使这个嗜杀成性的女魔王痴迷如此,不禁芳心一颤,一股深切的怜悯之情油然而生。 再一看自己的叔父,却是满脸不屑之色,双眉紧皱,叹了一口长气,慢慢地向一张太师椅子上坐了下去,声音低沉地说道:“英儿,目前已到了生死关头。万岁已钦准五哥儿出关会猎,连武凤楼也由犯官之子一变而为随行侍卫。据锦衣卫密报,最近又有个名叫贾佛西的举子也被信王府收容,听说很有才名,极富韬略。再加上李精文老匹夫的儿子李鸣诡诈百出,计智绝伦,一旦会猎成功,势必天威大振。咱们魏客两家……”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不无悲凉地继续说道,“咱们魏客两家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可你……” 女魔王侯国英听到这里,突然转过身躯,格格格一阵狂笑,美目横扫,蛾眉微竖,霎时间憔悴的脸庞上泛起了一丝晕红,冷冷地答道:“老爷子所说的情势一点不假。您老年轻时不是嗜赌如命吗?赌场的形势瞬息万变,国事又何尝不然!您认为我们到了该下赌场的时侯了吗?” 老奸巨滑的魏忠贤被侯国英这一番话说得神情茫然,急道:“英儿,老夫已如坐针毡,朱由检三日后就将出关,若要掷不出一副全红通杀的三个红四点子,岂不全盘皆输了?” 女魔王侯国英到底不愧为绝代女枭!看到九千岁魏忠贤惊惶失措的样子,禁不住哑然一笑,脆声说道:“老爷子到底是赌场老手,真叫您说对了,我不光能掷出三个红四,而且是一掷四枚。您就望安吧!” 女魔王话一落音,从楼门口闪身走进一人,却是侯国英的六个心腹之一,贴身侍卫秦岭四煞的老四侯玄武。 侯玄武趋前一步,单膝点地禀报说:“禀小爷,烈焰帮三雄已应召前来。”侯国英轻轻地嗯了一声,侯玄武垂手侍立一旁。 第92章 门外黑影一晃,又一前一后走进了三煞钱朱雀,二煞尤白虎。 首先是龙白虎点单膝参见,禀报说:“恶鬼谷鬼王司谷寒、鬼母阴寒月已率十八鬼卒隐身待命。” 三煞钱朱雀接着参见,禀报:“草上飞孙子羽代邀一江湖异人前来相助。”侯国英还是轻嗯了一声。 这样一来,魏忠贤心头一亮,精神大振。魏银屏却吓得神魂震颤,花容失色。她知道这三批人都是和武凤楼、李鸣、曹玉三人有刻骨仇恨的。 信王三日后出关,偏在这时,女魔王煽动这群凶神恶煞大举前来,势必逼得五皇子不能按期前往。失约满人事小,损失大明国威事大,急得她六神无主,身躯不定。 哪知就在这紧急当口,秦岭四煞之首左青龙也兴冲冲地闪了进来。 可能是他高兴得过度,连魏忠贤在座都没有看见,甚至对顶头上司侯国英也忘了参见,就大声说道:“小爷的面子真大!一封信就请动了我二十年不出秦岭一步的恩师。如今,他已按小爷所托,找武凤楼去了。” 魏银屏生长青阳宫,对武林人物听闻颇多。一听说连号称秦岭一豹的许啸虹也在应邀对付武凤楼之列,更使她惊上加惊。 不料侯国英对这一特大喜讯好象丝毫不感兴趣似的,反而把柔和的目光射向了魏银屏,非常体贴地说道:“屏妹身体好象不适,荣儿,传话下去,用我的二人抬护送郡主回去。” 魏银屏巴不得早一步离开此地,尽快把这一重大消息告诉武凤楼,好预作准备。遂辞退出来,坐上二人抬彩舆回到自己的住处,把心腹女婢兰儿唤来,附耳安排了几句。 兰儿迅即换上男装,悄悄地从后宫门溜了出去,故意转了几个大弯子,确信后面没有人跟踪,才直奔武凤楼的存身之处老驸马府而去。 兰儿随府内太监来到东跨院,见到了武凤楼、李鸣、曹玉三人,刚把事情经过详说了一遍,缺德十八手李鸣已顿足长叹道:“郡主的一番好心,反而给我们引狼入室了。” 兰儿茫然不解。武凤楼叹了一口气说:“侯国英狡如狐狸,银屏郡主上当是意中之事。偏偏掌门师伯不在,恩师在嵩山养伤,三师叔不知去向,以我们爷儿三个之力,焉能抗得了这批凶魔。” 小神童曹玉人小胆大,胸脯一挺,昂然说道:“天塌了有地接着,怕他何来?从前,哪一次不是刀口舔血?可也没有碰掉咱爷们一根汗毛。” 李鸣神情严肃地说:“小孩子家,懂得什么!这里虽是驸马府,可他们来的都是亡命之徒,不怕王法,又有魏阉撑腰,只怕惊扰了驸马。我倒想出了一个冒险的主意,兵法上不是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吗?干脆咱们来个直捣黄龙,径去青阳宫。所好大哥这个犯官之子已变成了信王的侍卫,请出老驸马千岁,以挑选锦衣卫的人出关护驾为名上门找事去。光天化日之下,奸宦必有所顾忌。只要混过今明两天,后天奉旨出关,谅他天胆也不敢贸然从事。” 曹玉一伸大拇指夸道:“还是二叔高!我这就去请驸马千岁。”话末落音,老驸马冉兴已一步跨入,由衷地称赞道:“好主意!” 原来冉兴听说兰儿来找武凤楼,料知必有大事,立即赶来停身门外,已把话全部听去。 老驸马坐轿,三人乘马,大模大样地进了青阳宫,倒弄得魏忠贤愕然一愣,一面派人去请侯国英,一面让众人进入正殿。刚就座献茶,侯国英已经飘然而至。她一身戎装,肋下佩剑,那把时刻不离手的天罡扇反而未带。 女魔王首先向老驸马冉兴行了礼,听罢来意,正容说道:“驸马千岁,你真是为信王千岁出关会猎来锦衣卫挑选护从的吗?就是卑职把五万名锦衣卫全部派去护驾,恐怕小千岁也不会放心吧!何苦两头不塌实呢?后天就是行期,真的不能再推了。驸马爷和武侍卫既然来了,干脆由我陪同去御林军衙门找左光斗要人去。你们既放心,我也省得担着干系。” 武凤楼和李鸣怎么也想不到侯国英能这么大胆,这么爽快,竟然把话说得这样露骨!反正今天是为了拖延时间,跟她去一趟御林军都指挥使衙门也无妨。二人互换了一下眼神,由武凤楼出面答应了。 事情偏偏出奇,一到都指挥使衙门,左光斗竟然在西苑兵营操练士兵,不在府内。缺德十八手李鸣情知自己一时大意,已中了女魔王侯国英的圈套,正想措辞借口不去,侯国英已微然一笑说道:“武侍卫,你看多不巧!反正你们也不真的需要护从人手,去不去西苑,下官就不好拿主意了。”说罢,冷冷一笑。 此刻,一身傲骨的武凤楼,在侯国英面前怎肯示弱? 况且,真的不去找左光斗,魏忠贤、侯国英必然要追问去青阳宫的用意,岂不给老驸马带来麻烦?一听之下,不假思索地说:“既来挑兵,焉有不去之理。”话一说完,领先撒马向西城郊外驰去。 李鸣暗暗叫苦不迭,只得催马尾随。 明末的京城西郊,很为荒凉。刚刚出城不远,前面突然出现三人。 下首一人约四旬左右,左眉下垂,右鬓角有一个铜钱大的疤痕,右边的腿也好象有点儿瘸。上首一人一张密密麻麻的大麻脸,又黑得吓人,年约五十上下。特别中间那人身高足有九尺,魁伟高大,四字阔口,鹰钩鼻子,一张紫红色的大长脸,满头的乱发色呈赭红。更为显眼的是一件鲜红的长袍,红光耀眼。原来,正是烈焰帮三雄。这三人一出现,李鸣就知道坏了事啦。 女魔王不等双方发话,抢先冷冷说道:“千里远,万士其,你二人奉命追捕江洋大盗曹鹏,多次私放。蒙九千岁开恩,杖责四十,饶尔性命,开除了御林军职。怎么今天还有脸来见本督?闪开!”嘴里说着,手中的马鞭子已劈头打去。 别看病狐狸万士其腿瘸,轻功可不含乎。眼看一鞭打上,他不光不躲,反而一个前翻落在女魔王的马前,悲声叫道:“小爷,请你开恩!属下有密事面禀。” 侯国英收回马鞭,冷然斥道:“小爷我有要务在身,哪里肯听你罗嗦。闪开!” 火神爷南宫烈上前一步,高高拱手说道:“侯大人,南宫烈一向不问官面上事。今天迫不得已,才找上了大人,请大人听我一言。” 侯国英故意哦了一声说:“侯某虽居武职,也是武林一脉。前辈是剑门三雄之首,又是烈焰帮一帮之主,有话请讲。” 南宫烈先用手一指小神童曹玉,然后对侯国英说道:“这个娃儿就是江洋大盗铁笛仙曹鹏之孙,名叫曹玉。怪不得我两个拜弟无能,多次让曹鹏走脱,原来有先天无极派庇护!请大人恩准,我要擒他归案,再去追寻曹鹏老儿的下落。” 火神爷南宫烈话没落音,麻面鼠千里远、瘸狐狸万士其二人已宛如两支离弦弩箭,扑向小神童曹玉。 小神童仗着武凤楼在场,两支判官笔“两路分兵”,分别指向扑来的二人,看关定势,毫不气馁。 女魔王侯国英又故意哦了一声说:“武侍卫,此子莫非果真是大盗曹鹏之孙?我不信一面之词,我听你的!” 武凤楼与老驸马冉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承认吧,事实明摆着,承认了,曹玉就得叫剑门三雄带走。倘若动手,难得落一个窝藏胁从江洋大盗的罪名。这个把柄,岂不叫侯国英唾手而得? 老驸马虽急得眼中冒火,也真心服女魔王的超人智计。武凤楼的手已不自觉地去碰五凤朝阳刀的刀把,准备厮拚。缺德十八手李鸣焉能吃得这种暗亏?陡然灵机一动,朗声说道:“且慢!” 侯国英一喜,心里话,只要你这个缺德小子一沾上这个黑锅,我准叫你背不动,压死你! 所以一听李鸣说“且慢”,她赶紧挥手止住了千里远和万士其的攻势。 缺德十八手李鸣慢条斯理地说:“曹玉确是铁笛仙曹鹏的孙子。可大明律明文规定,罪不及孥。曹玉年仅十三,出生时曹鹏已洗手不干,依法不该拿。他现在信王府效力,已获小千岁恩赦,驸马与千岁均可作证。” 有李鸣的话一开路,老驸马冉兴精神来啦!朗声说道:“李鸣所说,都是实情。想拿人到信王府去要,跑了和尚,可跑不了这座大庙。”话一落音,领先抖缰。他是当今万岁的皇姑丈,剑门三雄虽恨得牙根发痒,也不得不闪避道旁,女魔王侯国英也气得脸色煞白。 眼看这一道难关就要顺利通过,道旁树林中几声鬼嚎,嗖,嗖,嗖,已抢出鬼王鬼母并地狱十八鬼卒来。鬼王司谷寒乱发披肩,鬼母阴寒月形如鬼魅,十八鬼卒宛如炸开地狱逃出的一群厉鬼。煞是惊人!老驸马冉兴几乎吓得栽下马来。 武凤楼刚想发话,女魔王侯国英已抢先一挥手说:“君山恶鬼谷的人,王法难管,速护驸马千岁回避。” 四名锦衣卫一名牵马,一人开道,二人亮出兵器,不容分说,已名为保护实则挟持着老驸马冉兴往回头路驰去。 女魔王嘴角含着一丝冷笑,马鞭一抖,马后的锦衣卫刷的一声,齐崭崭地退往树林之前。 看上去是袖手不管武林搏斗,实际是卡断了三人的退路。顿时形势大变,使武凤楼、李鸣、曹玉三人陷于绝地。 小神童曹玉早已憋着一肚子恶气,冷古丁地判官双笔左手“魁星点元”,右手“毒蛇归穴”,宛如一条弩箭射向麻面鼠千里远。剑门三雄一来是锐气先减,二来又知恶鬼谷的人难缠,哪想到曹玉反倒先下手为强! 第93章 麻面鼠偏头躲开了上面的一招“魁星点元”,另一招“毒蛇归穴”已插入他的软肋。 万士其兄弟情切,来不及抽出兵器就吐气开声,暴喝一声:“小子找死!”双掌已化成“推山填海”,直奔小神童曹玉的右肩右肋砸来。 好个曹玉,他没学好师父武凤楼的绝技,反而把缺德十八手李鸣的损招怪式偷学了个够。 一笔重伤千里远,把右边要害之处全卖给了万士其。也是瘸狐狸万士其聪明一世混蛋一时,加上痛极生疯,死命地双掌压来。小神童曹玉还怕线短了钓不住这条大鱼,故作惊慌失措地一式“倒拧萝卜”,俯身前蹿,逃避万士其的双掌下击。万士其心中暗喜,猛提丹田真气,加足了力道,把双掌陡翻出去。 这就应了“欺敌太甚,兵家大忌”那句话了。由于招式递出去过老,南宫烈刚喊了一声“老三”,小神童曹玉的判官双笔已分从左右两肋间抖手而出,人也借势向前窜出去五尺左右。 上下几百年,查遍武林也没见过这种缺德的打法!万士其的双掌,竟被小神童抛出去的双笔完全穿透了。只听他一声惨叫,跌坐地上,两支判官笔便牢牢地穿在他的双掌之上。瞬息之间,剑门三雄重创其二。 火神爷南宫烈气炸了心肺,仰面朝天一阵子狂笑,一件火红的长衫猎猎作响。没等他发功,缺德十八手李鸣已拦在了火神爷的面前。这小子是有名的人见愁,他不光明阻火神爷暗护小神童,还冷笑着嘲讽道:“南宫帮主,剑门三雄叫一个黄口小儿拾掇了两个,你老还真好意思和一个小孩子拚命呀?那可是胜之不武,不胜为笑啊!真想出气,冲我来。” 火神爷南宫烈明知李鸣使坏,可又无法反驳,把牙一错,猛提双掌,便想用独门武功六阳拳和朱砂掌取李鸣的性命。武凤楼深知李鸣不堪南宫烈一击,右肩一塌,还未攥住五凤朝阳刀的刀把,李鸣己双轮一碰,击出一溜火花,急急说道:“请你老人家别急,听我李鸣一言。”,南宫烈只好一顿。 只听李鸣朗声说道:“我李鸣纵横江湖,结仇太多,欠的债自然也多。看样子,我是难逃过今天了。反正我只一条命,只能还一家帐。还有讨债的没有?我得拣大债主还。” 女魔王知李鸣是煽风点火,诚心想挑起恶鬼谷和烈焰帮互相磨擦,刚想出言开导,就见鬼母阴寒月已一声怪叫,插入南宫烈与李鸣之间。女魔王一皱眉,情知再说也无济于事。 果然李鸣乘机一躬身,冲着鬼母阴寒月恭恭敬敬地说道:“你老人家也来讨债了?我李鸣承认你是大债主,可不知南宫帮主承不承认?” 鬼母龇牙一笑说:“只要你承认就行了,他不承认管屁用!” 南宫烈虽气得发疯,但恶鬼谷的势力太大,自己兄弟三人已重伤两个,怎敢贸然翻脸。 哪知李鸣非得挑起这一场内讧不可,又把脸转向南宫烈,好象非常惋惜地说:“南宫帮主,看样子你真挨不上号了。” 这叫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南宫烈也是一帮之主,加上性如烈火,禁不住须眉皆张:“我不管什么大债主小债主,反正我这笔债是非先结不可。”说着,双掌一分,“斜挂单鞭”闪开鬼母阴寒月,击向李鸣的当顶。 李鸣胸有成竹,不光不还手,脚下连步眼也未移动。鬼母后发先至,一声鬼啸,两只鬼爪已抓向南宫烈的脑后玉枕穴和右肩琵琶骨。 南宫烈又惊又怒,斜着一飘身,想改弦易辙再击李鸣。哪知鬼母阴寒月如影随形,两只颤巍巍的手爪又抓向了南宫烈的要害。南宫烈一声怪叫,左掌挥出,身形暴退,气得宛如疯虎,决心用最为阴毒的暗器毒雾神针了!所以左掌一挥出,右手就往豹皮囊摸去。 哪知突然一条捷如轻烟似的淡淡人影擦身而过,而他的那只赖以转败为胜的杀人利器毒雾神针已被那人掏去。他认为必是被鬼王司谷寒以“黄泉鬼影”身法偷去,人急拼命,哪里还顾得生死得失?把朱砂掌的功力提到极限,两只手掌竟然顿呈殷红,一声厉吼,向鬼王司谷寒拍去。 鬼王司谷寒无事还要生非,哪里容得?两只鬼手已变成“饿鬼乞食”,抓住了南宫烈的两只手腕,象抛稻草人似地把火神爷抛向空中,幸得南宫烈武功精湛,半空中已卸去了抛出的力道,一连三个前翻,猛然扑到千里远、万士其跟前,挟起二人,头也不回地鼠窜而去。 女魔王侯国英身形一颤,清楚地看出鬼王司谷寒末动,偷去火神爷南宫烈毒雾神针的是另外有人。不由芳心猛跳,还认为是自己日夜渴盼的心上人、五岳三鸟中的老三江剑臣出现。 可是,就在那人临隐去的一刹那,分明发现是一个高大的身形。 由于这一分心,才没有及时阻止南宫烈和鬼王的拼搏,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就在女魔王心中怀念江剑臣,神智一昏之际,场中的情形已然大变。她真不愧为玲珑剔透的巾帼枭雄,不论什么事情,一眼即可看彻。一看目前的情形,就知道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切已成泡影。 原来,这时缺德十八手李鸣已和鬼王鬼母夫妻谈得很为入港。只听李鸣说道:“关于五位令徒之死,我李鸣知之甚详。不怕两位老前辈见怪,大二三五这四位高足是死在凤阳府皇陵之内,死因是行刺信王不成,毁于少林醉圣酒箭之下。四高足是在受伤脱身之后,死于晏日华之手。如有一字之虚,我李鸣甘受千刀之戮。我还有一项请求,在二位前辈没有查清真象之前,我把先天无极派第四代弟子曹玉交给二位作为人质,二位总该放心了吧?” 李鸣这一招更高。在上一次力斗恶鬼谷人众之时,他已看出鬼母阴寒月爱极了曹玉。加上老夫妻无儿无女,门下五个徒弟也死亡一空。借机叫曹玉去承继恶鬼谷的一切,就再也不怕烈焰帮的报复了。 果然,鬼母一听,首先眉开眼笑起来。 小神童更是心领神会,几步抢到鬼母阴寒月面前,甜甜地叫了一声“老人家”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老鬼母喜得心花怒放,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把小神童拉入怀内,左右端详,越看越爱。 这时的曹玉已脱去一身村童打扮,浑身疾装劲服,更衬托出他的小巧玲珑,勃勃英姿。 墨黑的头发,前发掩额,后发披肩,唇红齿白,面如粉团,浑若金童下界,亚赛玉女临凡。 鬼王虽凶恶成性,可不是糊涂人,听说大二三五这四个徒弟死在皇陵,先吓了一跳。又听说是死在醉和尚手中,知道绝不会假。至于四鬼是晏日华所毙,那倒要查实一下。他见李鸣很大方地送人作质,加上老妻又爱极了曹玉,哪里还能替侯国英再拼老命?遂老着脸皮凑趣道:“老伴,你这哪里是抓人质?活像是认干儿子了。” 曹玉够多么精明,听老鬼王这么一说,迅即挣脱鬼母怀中,扑跪在司谷寒面前,大拜了四拜,喊了一声:“义父。” 气得鬼母阴寒月怪叫着骂道:“老东西,你倒怪会捡现成!”曹玉忙不迭又向鬼母行了大礼,喊了一声:“义母。”气得侯国英一抖丝缰,向兵营驰去。 曹玉本不想随鬼王鬼母前去恶鬼谷,可是一来二叔有言在先,二来他自幼无父无母,鬼王夫妻又爱之如子,引起了他的依恋之情,才拜别师父二叔,就要随鬼王夫妻离去。不料鬼王司谷寒却肃容说道:“玉儿既拜我们夫妻为义父义母,去恶鬼谷也不在一时,我们绝不耽误他随信王去关外的行程。不过,要他伴我们亲热两天,后天自会打发他去山海关和你们会合。”说罢,和老妻并携曹玉的双手,兴冲冲地率众离去。 一场腥风血雨,就这么雨过天晴了吗?缺德十八手李鸣可不这么想。他一扫刚才嬉皮笑脸、谈笑斥敌的潇洒风度,低低地对武凤楼说道:“大哥,历数天下,只有侯国英一人才是我们的最大敌手。如果她能回恶向善,真正嫁给师父,我李鸣头一个尊她为长辈。” 刚说到这里,猛听后边有人叹了一口长气。凭二人的武功和机警,人欺到身后一丈左右面不知,那身后人物的厉害就可想而知了。 武凤楼左掌一贴,首先把李鸣送出五尺以外,自己也随着这一送之力陡变而为“开门揖盗”,那只右手也跟着挟带一股子劲风向发声处推去。 由于武凤楼的一连串动作太快太疾,显然出于身后那人的意外,虽然未躲,也不敢过分托大,左手翻腕亮掌封了出来。 就在两掌将合未合之际,武凤楼才看出那人五短身材,年己古稀,一颗特大特大的头颅非常招眼。猛然想起兰儿所说的几批对头之中,有秦岭四煞之师,秦岭一豹许啸虹,可能就是此人。心中一凛,陡然一吸真气,把推出之势硬给煞住,同时把双手一合,招势也由“开门揖盗”一变而为“入山礼佛”。 大头老人的功力已练至出神入化,收发随心。一见武凤楼年未双十,既有一身上乘功力,又谦恭谨慎,很对自己的脾气,遂收回左掌,很和气地问道:“你就是三鸟传人武凤楼吗?” 武凤楼躬身答道:“正是晚辈。老前辈大概就是和青城山三位东方前辈同被誉为宇内四豹的许老前辈吧?鸣弟过来。”李鸣抢步上前,二人并肩深施一礼。 许啸虹又叹了一口长气,沉着有力地说道:“谦恭有礼,不亢不卑!魏忠贤大势去矣!” 说到这里,突然加重了语气,“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的四个不成材的徒弟深蒙侯大人厚待,视为心腹。 第94章 我一向是受人点水之恩,必报涌泉。看在你尊重老人的份上,我不找你的麻烦,快唤出三鸟本人,和我一决高低。” 武凤楼和气地答道:“前辈来意,晚辈心知。不过,我三位师长都不在此间,老人家就指教我好了。”他明知许啸虹绝不会对自己先出手,一招“莲台拜佛”,双掌已然送出。 秦岭一豹许啸虹不由得心中一动,他也知道武凤楼是怕自己拉不下脸来,不好意思向一个晚生后辈找茬儿,特意给自己找个台阶。因此,对武凤楼更有好感。但他受人之托,绝不能撒手一走,对第一招一闪让过,并不还手。等武凤楼第二招“击鼓催花”击向自己的左右双肩时,方才还了一招“锦豹出洞”。紧接着“金豹探爪”、“饥豹觅食”连续击出。 许啸虹真不愧为宇内四豹之称,身法才一展开,已化成一片漫天爪影,加上劈空之声咝咝震耳,实在是厉害绝伦。幸赖武凤楼一来得天独厚,秉赋极佳,二来又得先天无极派的真传,再加上许啸虹没有真下死手。就这样,二十招一过,武凤楼已经热汗直流。 正当武凤楼刚想以掌代刀施展七刀追魂之时,许啸虹已闪向一旁,正色说道:“老夫当年闯荡江湖之时,除去与我齐名的几个老友之外,几乎无十合之将。你已和我过了二十招,很为难得。亮出你的五凤朝阳刀和老夫过过兵器,你能再过二十招,老夫在侯大人面前也好有个交代。” 他怕武凤楼尊敬自己,不肯擅用宝刀,话未说完,已从腰间抽出一根藤条软棒,通体一色,紫光隐隐。这就是秦岭一豹一生赖以成名的紫藤软棒,刀枪难损。 武凤楼迟疑了一下,许啸虹点首连催,武凤楼这才右肩微塌,五凤朝阳刀挟着颤巍巍一红一紫两道光华脱鞘而出,轻轻一颤,宛如龙吟。许啸虹赞了一声:“好刀!”掌中的紫藤软棒已宛如灵蛇,笔直地向武凤楼的“玄机穴”点来,出手之快,认穴之准,煞是惊人。 武凤楼一个“跨虎登山”,五凤朝阳刀光华暴闪,已用上了第一刀“鬼魂捧簿”。许啸虹艺高人胆大,宝刀当前,毫不气馁,紫藤棒一屈一伸,仍是奔“玄机穴”点来。武凤楼心头一凛,第二刀“判官查点”正削紫藤软棒,反扫许啸虹的左肩。 好个秦岭一豹!紫藤软棒软如怪蛇,棒端突然下垂,避开五凤朝阳刀的一削之势,右手食中两指一并如戟,硬挫五凤朝阳刀的刀身,逼得武凤楼微然一滞,许啸虹的紫藤棒陡然一弹笔直,第三次仍是奔向武凤楼的“玄机穴”。 武凤楼出道以来历经险难,身经百战,象这次的打法,还是破题儿第一道。连用追魂七刀中的两刀没能阻止许啸虹的三次进击,而且是集中于一点,顿使他傲性勃发,真力一聚,刀光暴闪,光华陡增,突然改用第四招“吊客登门”长驱直逼,迫得许啸虹不得不退后了一步。武凤楼乘机刀化“恶鬼抖索”、“阎王除名”,一连三刀,刀刀紧逼。 许啸虹武功再高,凛于五凤朝阳刀的威力,不得不改攻为守。武凤楼抢得先机,在“阎王除名”这一招刚施一半时,又闪电般地一改而为第六招“阴风扑面”。 许啸虹知道被动局面已成,被一个后生晚辈逼得他一连四招没能还击,他如何能忍耐得住?紫藤棒被他内力一贯,已坚逾精钢,一招“猛豹夺巢”,仍是点指武凤楼的“玄机”大穴。左手暴涨,拼舍一掌,硬抓武凤楼的刀背。形势凶险,他已豁出去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声惊呼,吓得几乎背过气去。树林中,四条人影疾如飘风,闪电扑出,一片棒幕形如天网,向武凤楼罩去。 好一个武凤楼!临危不乱,舍追魂夺命的第七刀“无常追魂”不用,刀化“八方风雨”,斜穿出去,仗着宝刀护体,硬是把秦岭四煞织成的一片棒幕撕开一个缺口,狂卷而出。 所有在场之人共分三处:秦岭一豹许啸虹稳如山岳,紫藤软棒已围回腰间,武凤楼胸前衣襟已被紫藤棒点穿一洞,未及肌肤,五凤朝阳刀拄地,强压心血,喘息粗重,秦岭四煞的四条藤棒各短一截,棒阵的步法散乱。 李鸣一改往日尽占上风专耍滑头的脾气,双手抱拳,很诚恳地说道:“承蒙老前辈手下留情,未伤我大哥,先天无极派永志今日。” 秦岭一豹许啸虹语气平缓地说道:“李公子别往老夫脸上贴金子了!我的四个不成材的蠢徒毁我一世英名,使老夫变成了以五敌一。错过今日,许某必以友情相补。”说罢,冷冷地瞪了四煞一眼,率先向御林军兵营处走了。四煞满面愧色,尾随而去。 等他们师徒走后,武凤楼竟吐出了一口鲜血,长吁一声道:“多谢他手下留情。要不,愚兄两世为人了。”一边说着,一边艰难地走向马匹跟前。 李鸣愁道:“女魔王的四壁合围已退三处,如果草上飞孙子羽适时而至,如之奈何?” 武凤楼还没答话,树林中已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你小子也有胆怯之时?”随着话音,从树林内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来。头一个就是少林醉圣普渡禅师?第二个不用说自然是李鸣的义父六阳毒煞战天雷了。 救星从天而降!缺德十八手李鸣又来了精神,哈哈一笑说:“醉长辈,今天明摆着三对一的牌局,你还想欺负我呀?看错了皇历啦!” 醉和尚怪跟一翻,骂道:“什么看错了皇历?我揍扁你,也没有人来帮你。”说到这里,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战天雷一眼,“你说是不?老战!” 六阳毒煞直愣愣地斥道:“为老不尊,没羞没臊,多会能改吃屎的脾气。” 武凤楼上前见礼,战天雷一把拉住,急急问道:“萧老大、白老二都不认江剑臣是师弟。你还认不认这个师叔?” 这“师叔”两个字刚吐一半,李鸣已哇地一声,双膝跪下,连连向两个老人叩头。武凤楼痛泪直流,只吐了“三叔”两字,已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战天雷一打手势,和醉和尚各自抓起一人,连马匹也不要了,穿丛林,顺山脉,一直到了玉泉山深处一户山居人家门前,才放下二人。武凤楼知道三师叔江剑臣被两位风尘知己避开萧掌门的查找,躲过华山神尼慈云师太和女屠户李文莲师徒的追寻,悄没声息地隐藏在此地。半月不见,不知三叔身体怎样? 闷闷地跟随战天雷、醉和尚二人来到后院内三间茅屋门前,战天雷才低声说道:“自从我照鸣儿的办法,突然点了剑臣几处穴道,东闪西避,好不容易甩掉了老尼姑的追踪,才潜来此地。开始,剑臣非要回嵩山领罪去不可。被我们软拖硬阻,留在这里。你们俩去看看他吧!” 说完,眼圈一红,背过脸去。这个钢打铁铸的战天雷一生任性,亦正亦邪,杀人无数,不想今日却真动了感情。 武凤楼在前,李鸣随后,轻轻推开了房门。屋中情形,一目了然:东间铺了一大一小两张床铺,当中桌子上横七竖八狼藉着酒壶猎味,西间空空如也。江剑臣面壁而坐,只能看见他衣衫不整的背影,稍稍低垂的一头乱发,哪里还有往日的潇洒风采?二人抢步跪于身后,痛哭失声。 江剑臣的耳目是何等聪敏!早知是武凤楼和李鸣来到,自咎自愧,悲感交集,猛然转过身来,那美如冠玉、飒爽英俊的面庞,已削瘦得可怜!双目深陷,面色苍白,哽咽着说道:“我已是待罪之身,百死莫赎。在没有获得掌门人许可之前,焉敢忝为师长?尔等非改口不可。” 李鸣悲声说道:“入青阳宫卧底,人人皆说不可。掌门师伯为国为民心切,强令执行。纵然有错,充其量不过是无心之失。岂能强咎师父一人……” 李鸣虽偏袒师父,说的却也是事实。可是,江剑臣自幼受萧剑秋抚养,又是他代师传技,虽名为师兄,何异师父?他哪里能容得李鸣这样背后讲说大师兄的不是?厉斥一声:“竖子该死!胆敢妄议掌门师伯!”信手一挥,掌挟劲风,已拍向李鸣的当顶。 武凤楼虽跪在身侧,怎敢出手阻拦?吓得一闭双眼,不忍目睹。这时,可忙坏了战天雷和醉和尚二人。 战天雷一把扯出李鸣,醉和尚一招“叶底偷桃”,托住了江剑臣下击的手掌。武凤楼膝行而上,贴跪在江剑臣膝前,失声说道:“三叔,你老就是打死我和鸣弟,我们也不会改口。大师伯和我师父根本不舍得处置三师叔。我们兄弟早从掌门师伯口中听出一些风声,他老人家也为此事引咎自责,痛苦得很呢,请三师叔放心。” 江剑臣沉吟良久,凄然说道:“越是师门恩重,越使我无法为人。”反手刚想往自己当顶拍去,猛听门外有人沉喝一声:“剑臣住手!” 这一声真灵,江剑臣立即双手下垂,改坐为跪,双眼紧闭,涕泪交流。随着喊声,展翅金雕萧剑秋急步走了进来。 少林醉圣刚想骂人,被六阳毒煞战天雷扯了一下,只得忍气咽下。萧剑秋先向两个老人见了礼,缓缓地走向了小师弟江剑臣。江剑臣已泣不成声。所有时人都屏住了气息。 萧剑秋抖颤着伸出手去,看样子是想拉起三师弟。不料,刚刚伸出一半,又陡然缩回。 不光江剑臣难过得心身皆颤,就是所有在场之人也无不变了颜色。醉和尚忍不住了,又想骂人。 萧剑秋却突然面对李鸣道:“也许是我老了,也许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如今之计,如何方妥?” 所有的人,谁也想不到一向以沉稳果断著称的堂堂先天无极派掌门,竟会征求一个门下黄口小儿的意见。 第95章 换了别人,吓死他也不敢说话。可李鸣毕竟是李鸣,他竟然把身子一挺,大大方方地说道:“就是掌门师伯不问我,我也该冒死多言了。依我看,您老应该命我师父立即再去青阳宫。”说罢,双目恳切地看着萧剑秋。 李鸣这句话宛若晴天霹雳,震惊了所有的人。醉和尚想骂,战天雷瞪眼,武凤楼恨不得揍他三个嘴巴。可萧剑秋却先示意三人不得插口,反而以异样的目光看着李鸣,说道:“鸣儿你说得对极了!这一次去,比上一次正确得多了。” 李鸣不让萧剑秋再说下去,接口说道:“没有上一次,这一次就一点也不正确了。”这小子也真邪,既劝动了大师伯,又全了掌门人的面子。果然,萧剑秋立即命令道:“剑臣,速作准备,马上再去青阳宫。只要你能捆住侯国英的手脚,不让她再为奸宦出死力,就是大功一件,我会饶恕你的一切。” 江剑臣哪里还肯再去接近女魔王!还想出言恳求大师兄收回成命。战天雷和醉和尚只求江剑臣能免去过错,哪管以后的一切?一起附和,连声相催。只有武凤楼默默不语,暗替三师叔不平。 萧剑秋惨然一叹说道:“剑臣,原谅我!我的心中只装了消灭魏阉,中兴大明,北攘满州,以安万民。其他的,我都没想。”说完,眼圈一红,扭过脸去。 江剑臣被大师兄的爱国爱民之心,激得奋然而起。武凤楼已拿出战天雷给三师叔买的替换衣服,想伺侯三师叔梳洗一番。李鸣又伸手阻止,同时还凛然说道:“你们也太把侯国英看低了!师父根本用不着去青阳宫。如果我猜得不错,侯国英准已跟踪来此,还必然动用了御林军的兵力。” 醉和尚刚想骂李鸣是白日说梦,萧剑秋已脸色陡变,沉声说道:“是我大意了!在京师附近,五万名锦衣卫已织成严密的大网。一只鸟雀也难逃女魔王的监视,醉师叔不信我信。看起来,只有鸣儿才是女魔王的唯一克星。剑臣速去。” 江剑臣也有些将信将疑。出了茅屋,来到门外,凭他的锐利目光,只一眼已瞥见树林之中草丛之内,到处都埋伏有人,起码有数千之众。他不由暗暗佩服自己的缺德徒弟神机妙算,智计过人。 还没等他走近前面树林,侯国英已带着一个俊美书童——她的心腹使女荣儿迎了出来。 这一对冤家夫妻,生死对头陡然相向,都不由得身心一颤。 特别是女魔王侯国英,虽然仍是束发金冠,但那一头泼墨似的长发却是蓬乱不堪。往昔的桃花粉面,憔悴瘦损,三秋清波的妙目,也微微内陷。她朱唇颤抖,樱口紧闭,呆呆地看着失而复得的心上人发愣,心里倒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齐聚心头。两滴清泪,无声地滚落下来。 半个月以来,江剑臣无时无刻不对面前这个美貌如花、心如蛇蝎而又真心实意钟情于自己的女人切齿痛恨,发誓要把她击毙掌下。可乍然相见,见她为了自己竟憔悴如此,又为了自己遍布眼线,且不借动用铁甲,实在是用心良苦,也不由得微萌怜惜之情。 侯国英毕竟不愧是一代女魔,只一刹时光,就恢复了常态。她急扑江剑臣怀前,微仰俏脸,忍住快要流出的泪珠,用纤纤玉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江剑臣的面颊,破涕一笑说:“我在圣泉宫早就说过,你是不舍得杀我的,你果然又回来了!不管你是奉谁的命令,也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目的,来了就好,我好喜欢!” 说到这里,突然低下声音,对满眼狐疑的江剑臣笑道,“你狐疑什么?冲着你两个老朋友嘴馋量大的劲儿,怎么能逃出我的眼下?你大师兄等人都在此地是不是?” 问到这里,见江剑臣仍是默默不语,又噗哧一笑道,“我知道,准是缺德小子李鸣的主意叫你来的。”江剑臣不由得心头一跳,暗叹侯国英的知己知彼,料事如神。 猛然又听女魔王侯国英悄声说道:“只要有你,就是死我也认了,管他呢!”说罢,向荣儿挥手。荣儿先带过两匹御苑良驹,然后陡然拈弓搭箭,嗖的一声,一支响箭腾空而起。 蓦地,齐刷刷从树林中草丛内涌出了无数铁甲御林军,一色的左挎弯弓,右悬狼牙,果真应了李鸣的话儿。如果女魔王翻脸令下,三千铁甲之师乱箭齐发,足可裂树碎石,就更不用说人的血肉之躯了。 在这一对冤家对头相聚重逢之际,屋中的老少群侠也各找潜身之处,看得清清楚楚。等目送侯国英、江剑臣并马而去,众人才又回到屋内。 头一个就是醉和尚抢先赞道:“鸣儿这小子,缺德十八手人见愁的外号下,还得添上这‘赛诸葛’三个字。” 李鸣谢道:“醉爷们别捧我了,只求少骂我两句就得啦。师父此去,准逼侯国英带他去密云别宫。魏阉少了她,必然凶焰大减。我和大哥要立即回去,后天准时出关。我倒要看一看凶狠到牙齿的多尔衮,到底能有几个脑袋!” 萧剑秋关切地问道:“小千岁出关,带哪些兵将?” 李鸣不假思索的说:“还是凤阳府的全班人马,一个不多。”众人一愣。 李鸣笑道:“我已有成竹在胸,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锦衣卫御林军都是魏忠贤的人,就是给咱爷们,咱也不能要。玉儿认了一个鬼爹,一个鬼娘,能不心疼鬼儿子?有几十名恶鬼谷的人,换上官兵服装,胜过千军万马。我早吃一看二眼观三了!”嘴里说着贫嘴,拉着武凤楼一齐拜别了三位老侠,向京城赶去。 一进信王府,只见小千岁和老驸马冉兴正在大殿内闲谈。老驸马愁眉不展,小千岁却沉稳若素。武凤楼、李鸣暗暗赞叹不已,上前拜见,禀告了发生的一切。 信王朱由检听罢,一言不发地拿过一个功劳簿,首先写上了江剑臣三字。 光阴易逝,一晃之际已到了出关日期。天启病情略有好转,金殿赏酒,信王跪辞当今。 百官送至城外十里亭前,无不为信王一人五从,共计六骑出关会多尔衮十万之众而担心。 长亭饯别,百官呆呆目送。信王挥鞭先行,武凤楼、冉兴等随后。离山海关不远,路旁闪出小神童曹玉跪接千岁,并奏道:“小臣的义父、义母已精选一百名谷丁,派来护王爷龙驾。请求恩准。” 信王大喜,吩咐快快传来。曹玉转身而去,不多时引来了一百名彪形大汉,一色的疾装劲服,背插青光闪闪的鬼头刀,人人魁伟,个个精悍,一望而知全都具有一身功力,确可一以当百,胜过雄兵百万。 信王慰勉了几句,立马十字交叉路口,不时四面观望。众人正不解其故,忽见一个儒生打扮的人策马赶来。信王呵呵一笑,朗朗说道:“文佐武备,皆已齐全。出关!” 原来,匆匆赶来的儒士,就是和钻天鹞子江剑臣结成金兰之好的贾佛西。这一来,更使信王雄心倍增,挥师出关,决心挫尽多尔衮的锐气。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二回嬉笑挥敌李鸣巧骂多尔衮礼让待人凤楼力战边城龙 信王一行,面对多尔衮陈师十万,虎视眈眈,毫无所惧地出关而来。缺德十八手李鸣的马匹傍着武凤楼的坐骑,并辔而行,一面走着,一面低声说道:“看样子,侯国英拗不过我师父。她不光不再使坏,连在四壁合围中我估计最头痛的一路也停止了攻击。这全是买师父的心呀!” 武凤楼问道:“鸣弟,你真能吃准草上飞孙子羽请来了武林异人?” 李鸣很正经地说:“以孙子羽的为人和个性,等闲人物他也不请。又加上侯国英主使,怎能不谋定而后动。我心里也老是犯疑,六神不定,真怕他请来了这个主儿。” 说完,屈起食、中、无名三指,光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朝武凤楼面前一晃。武凤楼神情一凛,又摇了摇头,说道:“不能这么巧吧。” 缺德十八手苦笑了一下说:“大哥总不会忘了偷去火神爷南宫烈毒雾神针的那个高大身影的人吧!除非是这位与我义父齐名的六指追魂,还有谁有这等本领?” 李鸣这么一说,武凤楼也不得不承认确有这个可能。兄弟二人正在低声窃语,忽听小神童曹玉惊呼一声:“师父快看,后边的那匹马冲咱来了!” 武、李二人扭头后顾,果然见一匹黑马竖鬃喷沫,疾驰追来。武凤楼鉴于刚才二人的估计,防有突变,迅即甩镫离鞍,人已倒穿而出。一百名谷丁刷地两边一分,李鸣、曹玉两匹马护住了信王、冉兴、贾佛西三人。 此刻,那匹黑马闪电而至。马上人骑术高超,陡然一勒,那匹马几乎人立起来。马上骑者拧身离鞍,飘落武凤楼面前,急呼:“大哥,想煞小弟了。” 人影一晃,站在武凤楼面前的竟是奉萧剑秋之命前往天山禀告三公、已故狗屠户魏方之徒天山飞蝗凌云。武凤楼乍见凌云,那一幕魔窟救母时,魏方舍身试弩,以死相救之情浮上脑际,历历在目,悲呼一声“二弟”,兄弟二人已相抱失声。凌云咬牙切齿恨道:“誓杀女魔王,为老恩师报仇雪恨。” 信王已由李鸣禀明了一切,唤凌云近前相见。凌云双膝跪倒,拜见千岁。然后,从身后取出一个长形布卷,递给缺德十八手李鸣说:“奉掌门之命,离京追赶。路过一处集镇之时,有一高大老人指名说送给你一样东西。不等我细问,那老人已杳无踪迹。我也不知何物,你拿去看吧。” 李鸣不接东西,先冲口问道:“二哥,这位老人是否左右双手都是六根手指?” 第96章 凌云先是一怔,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跌足一叹道:“我真该死!踏破铁鞋难得一见的六指追魂,我竟然交臂失之,真正可惜!”说罢,连连叹气。 李鸣默默地接过了布卷,掂了一掂说:“这肯定是火神爷的毒雾神针了。六指追魂竟然偷了给我,怪事!” 兵行正急,哪有他仔细寻思的机会?逐收起了布卷,队伍又踏上了征程。 众人在山海关住了一宿,次日日出,出了山海关。但见边陲荒漠,莽莽苍苍。前方一无遮拦,早已一眼看见黑压压的一片营帐。 信王恨声说道:“满人猖狂,一至于此!果然牧马长城之下了。武皇兄。派人下书。”凌云初离天山,跃跃欲试,刚想自告奋勇前去下书,贾佛西已挥手阻止,然后奏道:“先皇曾册封努尔哈赤为辽东总镇,至今未变。今千岁以御弟之尊,亲王之贵,理应俟其来拜。” 信王一愣,改颜谢道:“若非先生一言,岂不有失天威?觅地扎营。” 因为曾在山海关住了一宿,一切应用之物俱已齐备,连一百名恶鬼谷谷丁也换上了亲兵的服饰,由贾佛西坐镇指挥。安营已毕,信王和武凤楼等人在中间大帐内计议。直至天黑,也不见多尔衮派人前来。 晚饭用罢,凌云、曹玉出去巡查。武凤楼陪侍信王和贾佛西、冉兴、李鸣等人闲谈,不觉已到夜深。李鸣一使眼色叫出武凤楼,来到帐外,悄声道:“大哥,你注意没有?凌二哥和玉儿这一巡查,竟有两个更次。别是巡查到清营去了吧?” 武凤楼也觉不对,安排李鸣守护,自己要去寻找二人。李鸣说:“千岁御驾在此,大哥重任在肩,岂可轻动?我去去就来。” 武凤楼一想也是,吩咐一声:“小心”,自回大帐去了。 武凤楼刚走,凌云闪出,埋怨道:“你自己想去一探虚实,偏得把大帽子扣在别人头上。我还好说,叫玉儿一个晚辈能服气吗?” 曹玉立即接上说:“我只求能去,绝不怪……三叔。”这小子真机灵,刚来了一个凌二叔,就把李鸣降为老三了。 李鸣说:“去是去,可都得听我招呼。否则,回去睡觉。”凌云、曹玉乖乖地答应了,一行三人悄没声息地贴了上去。 由于潜行得妙,很快接近了清营。李鸣在前,二人随后,刚一掩入,就发现两个怀抱枪刀的清兵各依树木而立。仔细一看,毫无伤痕,只是沉沉睡去。远远看去,还真象守望的模样。李鸣灵机一动,顺着这条巡查线路直插了进去。说也奇怪,每逢有兵勇值岗之处,皆是如此。 这时,夜已三更。虽只初秋季节,可关外气候已然冷风袭人。天边半钩斜月,微微下垂。李鸣好象对下手人有了准确的估计,对凌云曹玉二人说:“今晚已不需要大干,别引起暗中下手相助之人的不满。” 凌云、曹玉虽感失望,也不敢违背。一直扑身到兵营中间一座极大的牛皮帐前。这大帐方圆二十多丈,帐门口悬挂八盏气死风纱灯。最妙的是,两边守护的八个兵勇和一个头目也都是沉睡不醒。 李鸣一打手势,要二人顺原路先走,并把退路看好,自己却“一鹤冲天”,落在了大帐之上。用日月五行轮的月轮轻轻一划,将牛皮帐顶割裂了一个一尺五寸长、一尺宽的大口子,身子一顺,一个“夜叉探海”,直扑下去。 哪知他刚刚落下,陡然听见牛皮帐外有一对男女惊呼的声音。同时,脚步声也逼近了帐前。乍然身陷绝境,换了别人,早已乱了方寸。好个李鸣,他不光不慌,反而往内帐钻去。 内帐巨烛将尽,一个锦衣贵胄仰面沉睡。李鸣眼利如刀,早已一眼看见锦榻的檀木条几上放着一张笔力遒劲、墨迹未干的字笺,上写“十万乌合之众,实实不堪一击”。李鸣把握时机,隐身帐后。 事情也真够险的!李鸣刚刚藏好,就从帐外惊慌失措地闯进二人。烛影摇红之下,李鸣这才看清男的有二十七八岁,细腰宽背,粉面朱唇,俊美之中夹杂着一股子轻浮之气,女的三十左右,桃花为面,水蛇细腰,杏眼蛾眉,体态婀娜,虽然美艳到了极点,可风骚也到了极点。 二人见锦榻上的贵胄仍沉睡未醒,好象放下了心。正在这时,忽闻外边大帐一迭连声地传道:“王爷到!” 李鸣不由得一怔,心中暗付:莫非榻上之人不是满清亲王多尔衮殿下?正自狐疑,一群来人已进入后帐。 只见当头一人二十四五岁年纪,身材高大,相貌英武,身穿满族亲王服装,顾盼威猛,炯炯有神。他一眼看到那张字笺,迅即取到手中。只看了一眼,已脸色铁青。遍扫了帐中人一眼,一声不响地自去中间虎皮金交椅上坐了下去。 李鸣这才看清了帐内的一切。这个特大帐篷似乎二十丈都不止。中间隔开,后帐更觉宽敞。下人们重新点燃了巨烛,帐内顿显明亮起来,李鸣从来人的声威和在椅上端坐的傲岸,已确知这才是真正的多尔衮亲王。 除去身旁侍立的一个比他身材更高、形状也更加威猛的少年侍卫之外,椅子后一字并排站立八人,清一色短打劲装,辫子盘头,四人手扶铁棍,四人各执双锤。难得的是这几个侍从的身材都和那个中年侍从一般高大。 这时,就听多尔衮沉声说道:“陈师十万之众,高手数十人之多,竟然任人自由进出!不仅孤颜面扫地,就是列位又何以自堪?总管,速查是谁值夜,押来见我。” 那个站立身旁相貌威猛的中年侍从,满面愧色地单膝点地,刚想起立去按令查对,先前进来的妖艳美妇已满面赔笑向多尔衮奏道:“王爷息怒。铁总管请起。天大罪责,归我一身好了。”,看样子,她和多尔衮好象有一种特殊的关系。不然,绝不敢在多尔衮盛怒之下贸然进言。 多尔衮看了她一眼,略带不满地说:“他们尽是饭桶,阮副总管何必代他人受过。” 那个被多尔衮称为副总管阮姓女子,见多尔衮的怒火已消去不少,这才正色禀道:“奴才和郭兄弟也是发现多处岗哨被人点了昏睡穴,一路寻踪来此。阿大人也只是被点穴道,未受伤害,所以还沉睡未醒。幸得王爷圣明,另宿别帐,才使对方不曾得手。看来人行踪的诡秘,点穴的巧妙,岂是几个值夜之人能以对付的?王爷就是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请王爷摒退众人,稍事安息吧。” 说也奇怪、堂堂满洲亲王之贵,对一个女子的话竟然言听计从。一挥手,身后八个大汉低头走出。接着,妖绝美妇解开了榻上人的穴道。整个内帐之中,只有正副两个总管和那个被妖艳美妇称为郭兄弟的青年以及多尔衮和阿济洛了。 多尔衮先问了阿济洛一下当时的情景。这个笨鸟,竟连来人的形象也没有看清就被撂下了。 李鸣这时反倒安全了。经过他仔细思索,才从没出关前探得的一鳞半爪,判断出中年侍从就是素有辽东第一勇士之称的满人铁阁达。此人不光一身铁琵琶功力已登峰造极,还善使铁枪,力大无穷,是多尔衮的王府总管。 妖艳美妇名叫阮如绵,外号翠袖招魂,原是燕赵一带有名的倒采花女淫贼,后来被北方大侠俞弁中,一字慧剑洪雪夫妻二人多方追捕,亡命关外,卖身投靠了多尔衮。并以一身淫荡媚力迷住了这个满洲亲王,倚为心腹,委为王府副总管。 那个姓郭的肯定是五毒神砂郭云璞的亲侄,一指神功郭云亮之子,人称铁指穿心的淫徒郭小亮了。 李鸣正自暗暗庆幸尽悉了多尔衮的实力,忽听阮如绵道:“来人可能身分太高,不愿伤人,只是想挫挫王爷的神威。只要咱不说,他们绝不会抖搂。咱们认吃哑巴亏就是了!反正朱由检的底牌,郭兄弟已从其大伯处摸得一清二楚。小奸王既刚愎自负,武凤楼又傲骨凌人,我们自有空子可钻。放心吧,我的王爷!走,让我去看看你的秘密寝帐去。”说罢,一双色迷迷的媚眼也斜着多尔衮,两颊微现晕红,就连身子也变得娇慵慵绵软无力起来。李鸣暗骂一声“该死”,恨不得把她立毙掌下。 果然,多尔衮好象心有灵犀一点通,两只狼目之中顿时放射出贪婪的光彩。除去阿济洛之外,余人都出帐而去。众人刚刚走后,怕死鬼阿济洛立即扇灭了烛火,也老鼠似地悄悄溜走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好不高兴!他从割裂处穿出,虽然清营内又加了巡查兵丁,还是驾轻就熟地混出了大营。 等汇合了凌云、曹玉二人,天已四更过去。匆匆赶回驻地,信王千岁还毫无倦意地坐等消息。李鸣不禁暗暗佩服信王朱由检的充沛精力和刚毅秉性。看来,即位重振大明者,是非他莫属了。 三人趋前跪下,先请罪,后禀报了一切。信王一笑俯身,先扶起李鸣,连声赞许,并追问李鸣能否猜出暗助者何人,李鸣摇头推说不知。 伺候千岁安歇之后,武凤楼私下把李鸣拉到一边,正色说道:“千岁聪颖,你的鬼机灵又怎么能瞒得了他?看起来,今晚暗助的必是醉老前辈和战伯父了。” 李鸣一摊双手说:“正因为是他们二老,你叫我如何敢在千岁面前奏明?他们二人,可是天子不朝,诸侯不礼,弄不好会叫千岁下不了台呢。” 武凤楼一想也是。二人趁天明还有一会,向附近一处丘陵森林之中找去。果然见醉和尚、战天雷二人正席地狂饮。一见二人寻来,头一个就是少林醉圣把眼一瞪,冲李鸣恨声骂道:“光一个萧老大醉心国事,已惹得佛爷不耐。 第97章 你小子也跟着大鱼拉破腮地抱臭脚,把江三从我们身边夺走,弄得我们终日闷闷不乐。闲疯了,今儿给多尔衮这小子开开玩笑,偏偏又给你装了门面。晦气死了!滚,快滚!” 六阳神煞一翻怪眼骂道:“老醉鬼这是发的哪门子酒疯!什么‘我们’、‘我们’,想挑拨俺爷儿俩不和是不?惹翻了,看我是向你,还是向我儿子。” 醉和尚气得把酒葫芦挂回腰内,嘴里骂道:“好哇!跟我不一心。分家,分家!” 武凤楼笑着插话道:“二位老人家别闹了,谈正经事要紧。多尔衮除去已被鸣弟发现的几个帮凶外,还有厉害人物没有?” 经此一劝,醉和尚才正色道,“要是光这一群猪狗,我们就不管了,他还网罗了长白山的边氏三兄弟,这三个人不算太坏,背后还有僧、道、俗三个老怪物,你可要留神招呼。弄不好,可就开了锅啦。” 武凤楼听罢,默默无语。战天雷瞪眼说道:“怕什么?三个老小子敢护短,一锅烩了他。别听醉鬼的,快回去睡觉。养足精神,明儿好办大事。”说罢,拉起醉和尚,一溜斜歪地向树林深处走去。 一宿无话。 第二天,多尔衮,阿济洛亲自来拜,并请信王一同会猎。朱由检哪肯示弱?慨然允诺,双方的人一见面,众寡之势,赫然立判。多尔衮激怒之下倾巢而来,除去十万铁甲雄师雁翅排开,左有铁阁达,右有阮如绵。身后四棍八锤,虎视眈眈。铁指穿心郭小亮、谋士阿济洛分为文武随从。另外,还有三个虬须黑面人,汉人装束,傲然物外,落落寡合地远远随着。 再看信王一方,人就显得太少了。左边是冉兴、贾佛西,右边是武凤楼、李鸣,曹化淳是小太监打扮,曹玉变成了牵马童儿,凌云、吴孟明是带刀护卫。若非恶鬼谷一百名鬼卒化装成兵丁暗护身后,那就更不起眼了。 双方清楚地知道,会猎只是借口。在多尔衮一方,是为了宣扬武力,以兵讹诈,而信王一方则是痛下决心,力挫敌焰,使之不敢举兵入侵。所以,会猎之事,形同虚设。但信王争胜心切,暗令部下择奇猎取。 午时一到,双方在一片平坦的山坡上休息。多尔衮早已派人安设桌椅,请信王人等就座,献上香茗。信王昂然说道:“孤受皇兄邀请,来此会猎。所以只带从人,未张武事。不料王兄竟不惜财力,陈兵十万,每日耗资不下斗金。如非另有用心,岂智者之愿为?不知王兄何以教我?” 信王理直气壮,单刀直入,咄咄逼人。多尔衮无词以对,强词辩解道:“满洲地势辽阔,山高林密,易藏不法之徒。为王爷安全着想,不得不如此。” 信王乘机发挥道:“如此说来,王兄所属,必皆上上之选。今日一见,岂能交臂失之?武、李二位侍卫,请参见多尔衮亲王。” 武凤楼有心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先天无极真气陡然一聚,拱手躬身,一股子极大的潜力直拂得多尔衮襟开五眼,马蹄长袖猎猎作晌。多尔衮强自抑制,才没出洋相。 缺德十八手李鸣什么时候也不忘缺德,抢步直趋多尔衮面前。多尔衮对李鸣阴损缺德的大名早已贯耳,心头一凛,怕他使坏,忙不迭站起,铁阁达、阮如绵各上一步,暗中保护。 李鸣一笑止步,半揖而止,却把脸转向铁指穿心郭小亮道:“阁下为何汉人打扮?贵姓大名?” 多尔衮坐正了身躯,铁阁达、阮如绵二人退回原处,这三人都是一怔。铁指穿心郭小亮也知李鸣是故意骂人,暗把钢牙一错,心想:我对武凤楼尚有三分顾忌,你李鸣找上了我,可是自寻死路。先让你痛快一时吧,小子!遂沉声说道:“小爷姓郭名小亮,原是汉人。李侍卫少见多怪了。” 李鸣无事尚且生非,何况有心折他?故意面容一凛,正容相对,不胜惊慌地说:“恕李鸣眼拙。阁下原来是一指神功郭二侠的哲嗣,被人誉为父子双指的铁指穿心郭少侠!今日得见,实属幸甚,非志纪念不可,非志纪念不可!”说到这里,转身对贾佛西一拱手说:“为了对郭少侠表示敬意,由小侄口述,请伯父挥毫如何?” 贾佛西知李鸣必有主意,对盟弟江剑臣的缺德高徒,他岂能不帮?一使眼色,小神童曹玉已备好笔砚纸张。郭小亮虽知李鸣刁钻缺损,但对方热心赞扬,却拒绝无词。心想:看你玩什么把戏? 缺德十八手李鸣故意稍事思索,缓缓吟道:“认君实感殊荣,贼子匿迹潜踪。作为武林一豪客,父子同享大名。” 多尔衮因早蓄入侵之意,对汉文颇为精通,听完一怔。心想,这个缺德十八手真怪,竟然对郭小亮父子捧得如此之高,连狡猾如狐的阮如绵也暗暗称奇。郭小亮粗通文墨,也觉得李鸣是颂扬自己父子,不由面现得意之色。 等贾佛西一挥而就,由李鸣递交给郭小亮时,他竟然躬身用双手接了过来。由于李鸣扮演得象,郭小亮丝毫也未觉察。眼睁睁一场玩活猴的闹剧就要圆满成功,偏偏小神童忍俊不禁,竟笑出声来。郭小亮仔细一看,才琢磨出这是半阙贯顶西江月,横着一念,却是“认贼作父”四个字。 这一下子可把个凶狠成性的郭小亮急迷了心,气炸了肺,激怒之下,杀心陡起,食、中双指一并如戟,直向李鸣的乳泉要穴戳去。 他太轻看李鸣了!哪知李鸣善会吃一看二眼观三,装得象惊慌顾命,猛旋身躯,却用挂在右边的五行轮的月牙恰好套住了郭小亮的双指。只听一声惨叫,郭小亮的穿心铁指已齐齐地削去两截。李鸣又借身躯旋转之势,一招“扁踩卧牛”,已把郭小亮踹出七八尺远。 信王以手击案,奋然而立,怒目斥道:“两国欢聚之下,恶贼胆敢蓄意杀人!王兄作何处置?” 多尔衮暗恨手下无能,只得忍气吩咐将受尽了折辱又双指被残的郭小亮押了下去。李鸣见这把火灭得太快,暗恨自己劲没使足,便宜了恶人。故意连连认错,反而显得落落大度起来。 多尔衮恨不得生吃了他,冷然说道:“李侍卫果然不愧出身于按察使门第,真是文武全才!孤家是爱武如命,请一献绝艺,让人们开开眼界如何?” 李鸣诚心冤他,掌握住一气三分迷的诀窍,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说道:“久仰亲王文才过人,满文汉字全精。关内流传一首字谜小诗甚为有趣,请王驾指教如何?”,说完,不管多尔衮愿不愿听,已高声朗诵起来:“百万雄兵卷白旗,天下无人去征西。秦王不用余元帅,骂阵将军少马骑。”诵完,向多尔衮深打一躬,以示请教之诚。 多尔衮纵然攻读过汉文,总不能象汉人学习本族文化那样广泛。况且在急怒烦躁的心境下,哪里能够沉下心来去猜字谜?所以,乍听之下,不禁茫然。 小神童曹玉知李鸣是用火把燎猴腚,怎肯容多尔衮缓气,哈哈一笑说:“王驾连关内小儿学数之谜都弄不懂,李侍卫算是白念了。我告诉你,谜底是一、二、三、四。” 多尔衮几乎气昏了过去,一只毛茸茸的大手猛地向桌上令箭壶伸出。眼睁睁多尔衮就要不顾一切,下令动手。翠袖招魂阮如绵目视武凤楼,急急地向多尔衮摇手示意。多尔衮从阮如绵的眼神中,猛想起武凤楼离自己不远,恐怕不等令下,自己就会丧身在他那口五凤朝阳刀下,只得强忍怒气。 他正想另施奸计,一眼看见信王千岁对李鸣满眼嘉许,毫无责怪之意,顿时火撞当顶,陡生一计。心想,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李鸣舌尖嘴巧,朱由检又任其胡为,在自己没有安全脱离之前,可不能放手厮杀。猛想起明朝初年,燕王朱棣篡亲侄建文帝之位而登基一事,我不如借此辱骂一下,煞煞他的锐气,看你朱由检如何下台? 想到这里,沉下心头怒火,站起身来,强颜一笑道:“天朝立国,一向以礼义为先。特别对篡逆者,无不口诛笔伐,人神共愤。我读汉书时,有一句‘弑君如杀父’,不知李侍卫以为立论如何?” 多尔衮不愧为枭雄霸王,一忍再忍之下,果然相机反击了,而且火力还奇猛无比。 信王一听,顿觉炸开了当顶,走了一股子凉气,浑身震颤,脸色煞白。多尔衮骂得狠,骂得巧妙!这是本朝最大的宫廷丑事,就是信王本人也对此耿耿不快,讳莫如深。如今竟被对方当面锣对面鼓地骂了出来,怎不叫他身躯抖颤,急怒攻心? 正当朱由检无可奈何,狼狈不堪之际,缺德十八手李鸣已把话接了过去:“君分有道无道,不能一概而论。可是王驾千岁却忘了下一句,那可是神人共愤,天理难容的,‘奸嫂是欺娘’啊!” 一句话骂得多尔衮心血翻腾,面色惨变,嗓眼一腥,一口急怒攻心呛出来的鲜血几乎贯嗓而出。他清楚地知道,这口血不能吐。一狠心,钢牙紧咬,又把那口鲜血吞了回去,两只满带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鸣。却又言语不得。 书中暗表,多尔衮和亲兄皇太极之妃长期有染,朝野皆知。直到满清入关顺治登基后,还颁旨示叔母二人成婚,此是后话不提。 李鸣这一舌战辽东、巧骂多尔衮不大要紧,几乎遭到了杀身大祸,灭门之灾。 总管铁阁达和副总管阮如绵二人,一个是多尔衮心腹死士,一个是多尔衮私房娇宠。他二人当下互换了一下眼色,由总管铁阁达粗声说道:“两国亲王会猎,本是为了促进骑射,富国强民。就是今天来的,也大多是粗人。 第98章 那些文绉绉的诗呀词呀,我铁阁达是一点不懂。干脆乘着今天大会之机,我想瞻仰瞻仰武侍卫那口名扬武林的五凤朝阳宝刀。” 话未说完,他的部下已捧过了铁阁达的独门兵器铁琵琶。但见它通体墨黑,就是那三根大弦也是五金之精所制。 武凤楼知此人力大无比,掌中又是这种凶猛的外门兵器,想胜他,非自己不可,就想挺身应战。可是,人小胆大的调皮鬼曹玉已跪在信王千岁面前,恳切求道:“王爷千岁,小人我除去牵马之外,偷学了几日拳脚兵器。平时哪有机会?请千岁恩准小人去露一下吧!” 这孩子不说去试试,去领教,偏说去露一下,好象一出去准赢似的。信王知他也鬼得出奇,既敢出去,必有所恃,含笑说道:“这是头一阵。输了可不光彩呀!” 小神童曹玉慢吞吞地磕罢头,来到铁阁达跟前,笑嘻嘻地说:“我们王爷的话你也听见了,你大人大量,让我几下可好?” 这小子话一出口,连信王也几乎被他逗笑了。铁阁达一见曹玉年纪只有十二三岁,一身马童打扮,几乎把鼻子给气歪。一顺手中的铁琵琶送到曹玉面前,没好气地说道:“小娃娃,你认得我这兵器吗?” 曹玉先仔仔细细地端详一遍,又用手摸了一下,然后正色说道:“一个龟孙铁疙瘩,我要不认识,还练的什么武!” 众人一听这句“龟孙铁疙瘩”,几乎笑弯了腰。铁阁达老脸一红,须眉皆张,暴喝了一声:“小鬼找死!”手起一铁琵琶,直朝小神童曹玉左边太阳穴砸来。 曹玉早已防他发怒猛击,游鱼一样,已贴铁阁达左边滑了过去。这小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偷练了先天无极派移形换位的轻功绝技。 铁阁达怒发如狂,陡然把身子旋向曹玉滑去的方向,一招“敲山镇虎”,铣琵琶带着风声,又砸了出去。 小神童不招不架,又是一招移形换位,闪向一旁。这一来可好了!一个形如怒狮,一个滑如游鱼,一个力猛劲疾,一个轻点巧纵。铁阁达一气之下连击十招,都被曹玉一一闪过。武凤楼哪里肯让爱徒涉险?一个“横切云岭”隔开二人,曹玉还气得跺着脚说:“他连打我十招,我连手都没还,不能这样算完。” 贾佛西对信王笑道:“假以时日,曹玉这孩子比李鸣还绝。”君臣二人相视而笑。 这时,武凤楼早已稳如山岳地挺立在铁阁达面前。铁阁达虽气得发昏,神智却并未失常,面对这个扬名中原武林的后起之秀,他可一点也不敢大意。双手一合铁琵琶,刚想发话,突然那傲岸自尊的三个黑面虬须人不知用的什么步法,已一字并排地贴了上来,说来也怪,这个名震辽东的第一勇士,一见三人,竟然异常谦恭地收起兵器,把手一拱,一声不响地退了下去。 由于站在近前,武凤楼这才看清了三个黑面虬须人。年纪最大的四十七八,最小的四十不到。从长相看,三人无疑是手足兄弟:一样的刚毅沉静,一样的两边太阳穴隆起,相貌端正,威武雄猛。武凤楼顿生好感,连忙一抱拳说:“武凤楼幼读诗书,粗习武艺,如今在信王驾前效力。不知边氏三雄有何见教?” 武凤楼从三人的长相、衣著、神情、方位,猜知他们就是边氏兄弟。早从战天雷口中得悉三人的来历,知他们不是多尔衮的属下。不过是祖居长白山,受多尔衮的礼聘,不得不来,所以说话之间,十分客气。 三人之中,边城龙最大,其次边城虎,边城豹。听了武凤楼的话,老大边城龙沉静地说道:“武侍卫,明人不做暗事。我们兄弟三人并不是多尔衮亲王的属下,只是久仰武侍卫一口五凤朝阳刀声震关内武林,所以才借机一会。胜负一分,我们甩手就走,绝无他意。请武侍卫亮刀吧!” 武凤楼听边城龙言语干脆,胸无城府,哪肯亮刀?和颜说道:“武某偶遇机缘,得此武林瑰宝。除去对付罪大恶极之人,穷凶极恶之辈,我绝不轻用,更何况两国会猎,朋友较技?我看这样吧,我以轻功、暗器、掌法,分别向贤昆仲讨教。不知边大侠以为如何?” 边城龙对武凤楼也有惺惺相惜之感,如今又见他情真意切,不以敌人相待,心中很为感动。但是,他是满汉杂居的汉人,属于满洲统治,身家性命都在满洲,怎敢轻拂多尔衮的鳞甲?虽受感动,还是沉静地说道:“我兄弟三人专为瞻仰宝刀而来,岂肯空回?武侍卫不要再谦,快亮刀吧。老三,你先讨教。”言罢,不等武凤楼分说,自率二弟边城虎退出圈外。 正在武凤楼暗暗考虑对策时,三边中的老三边城豹已亮出九耳八环刀,一翻手腕,震起了一阵慑人魂魄的暴响。双眼直视,催武凤楼迅速亮刀。武凤楼知道不亮刀是不行了,右肩微塌,那口罕见的宝刃五凤朝阳刀已在红紫两道光华的掩映中陡现出来。 五凤朝阳刀一亮,满洲武士顿时觉得眼前打了一道立闪,个个凛然心惊。边城豹知武凤楼是先天无极派门下,动手绝不抢先,一抖双腕,刀奔武凤楼左肩削来。 武凤楼轻跨右步,斜斜地闪出。边城豹既有长白三边之名,岂是庸庸之辈?刀光连闪,“缠头裹脑”又扫了过来。武凤楼把身子注下一缩,又躲了过去。边城豹真力猛聚,九耳八环刀刀光暴涨,改为“斜肩带背”,猛切了下来。 武凤楼身形一长,灵便地脱出刀丛,掌中五凤朝阳刀一举,神奇地压上了九耳八环刀的刀背,只用七成功夫,已使边城豹的九耳八环刀身一滞。边城豹脸一红,刀光一闪,斜扎武凤楼的软肋。 武凤楼见他不知好歹,知道不给他个厉害,边城豹绝不会收手退出。况对方人数太众,自己绝不能多耗精力。主意一定,五凤朝阳刀已一招“刀扫七国”,逼得边城豹袖刀撤身。武凤楼紧跟一招“大鹏展翼”,斜削对方的左肩。 边城豹畏其宝刀,不敢用刀封架,身形一矮,就想甩肩避招。武凤楼铁腕陡翻,第三刀快如闪电,已变招为“拍案惊奇”,两道刺目的光华挟着重逾千钧的力道,压向了边城豹的右肩。但他生性仁慈,知边氏三雄实非得已。所以,连边城豹手中的九耳八环刀也没有给他震落。边城豹性命已操在对方之手,只得把双眼一闭,任凭处置。 武凤楼抽刀后退,含笑而立。 边氏三雄威镇辽东,武凤楼虽给台阶,威名已一败涂地。自古武林多自负,老二边城虎不认为是武凤楼艺业精深,反而怨自己的三弟下手不狠,没用毒招,所以被武凤楼占了主动。趁胜负未分,武凤楼疏于防范,怪叫一声“俺来领教”,锯齿狼牙刀冷焰一现,已当顶压下。 武凤楼怎么也想不到,堂堂的辽东三边出手会这等不光彩。危急中只得施展先天无极派的轻功绝技“移形换位”,倏忽间已欺身到边城虎的左侧。 边城虎狠心一下,岂能收回?一招之后,就用上了师父活僵尸的真传“闪电十八刀”,加上他深沉的内力,锯齿狼牙刀已化成一片刀幕,宛如迅雷闪电,疾风暴雨,洒向了武凤楼的全身。 武凤楼出身于先天无极门,本来三位师尊都是以剑术见长。偶逢机缘,才改剑为刀,甚至连黄山打箭炉乾坤八掌地行仙陶旺赠给江剑臣的金龙软鞭,刺魏忠英后也一直未用。改用五凤朝阳刀以来,除去巨恶大奸,他学自西湖灵隐寺瑞云大师的追魂七刀又不得擅用,所以平时大都以普通刀术应对,最多是把本门的剑招化为刀用。 如今一见边城虎施展开独门刀法“闪电十八刀”,神妙迅捷,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索性连五凤朝阳刀也于闪避之间插回了鞘内。在武凤楼来说,他的这一举动纯粹是为了好奇,五凤朝阳刀入鞘更便于闪展腾挪,好仔细观察这趟在活僵尸焦德元之手享誉三十年的“闪电十八刀”。 哪知他这样一来,却犯了武林大忌。动手之后收起兵器,那显然是对对方的极大藐视。请想,武林中用器械搏斗就是生死相拼,除非极有把握稳操胜券,谁肯收起兵器?武凤楼只是一时大意,等刀一入鞘也陡然警觉。可是在“闪电十八刀”的强大攻势下,哪有解释的机会? 这样一来,却引起了三边之首、武功最高、为人也最正派的边城龙的极大愤慨。他认为武凤楼太自高自大了!早已看出二弟边城虎不是武凤楼的对手,决心和武凤楼一见高低。 就在边城虎的“闪电十八刀”施展殆尽时,他气沉丹田,陡喝了一声:“二弟退下,让为兄亲领教益!” 武凤楼知大错铸成,再赔小心也难说清,心中暗暗寻思对策。边城龙稳步当场,缓缓拔出他背在身后的那口加大分量的金背砍山刀。刀长四尺五寸,明合九五之数,宽三寸六分,暗喻三十六天罡之机。刀背特厚。更显出他的腕力惊人。 边城龙抱刀挺立,冷冷一笑,对武凤楼说道:“我的两个兄弟素不成材,怎敌武侍卫的神勇!我边城龙本应知难而退。但错过今日,又难逢高人,在下不顾羞耻,斗胆求教。请武侍卫亮出宝刃,不吝赐招。”说罢,金背砍山刀已换交右手,蓄势以待。 武凤楼知道不硬拼是不行了。当下,塌右肩,攥刀把,恳切陈词:“仓促收刀,只为赡仰绝技,绝非藐视令弟,武某深表歉意,请边大侠谅解。” 边城龙虽然暴怒,仍不失三边之首的威仪,微微一笑,金背砍山刀已起手一式向武凤楼指来,口中还说:“请武侍卫不用客气,尽施宝刀之威好了。” 第99章 武凤楼知道,再要客气,反会更加激起对方羞愤,一面闪避,一面已抽出刀来。边城龙出手的,还是二弟边城虎所用的“闪电十八刀”,可在他手中使出,那就凶乖凌厉多了!顿时冷焰暴涨,寒芒隐现,武凤楼的身影已陷入了一片刀山之内。加上武凤楼心怀歉疚,怕结深怨,不肯轻用追魂七刀,相形之下,更显得危机迭现。 头一个就是小神童曹玉担心师父的安危,急得他一忽儿捶胸跺脚,一忽儿摇头叹气,要不是怕事后挨克,他早就喊出声来。信王朱由检更是愁眉深锁。 凌云气得恨声说道:“大哥真是二斤棉花套个眼镜——厚得不透亮!我去替他下来。” 李鸣却连连点头说:“怪不得大哥的声望日益增长,在这种罕逢的对手之下,他还是遵循誓言,明知凶险,也不动用追魂七刀。看起来,先天无极派必将在他手下大放异彩了。” 这时,边城龙的“闪电十八刀”上六刀早施展完毕,中六刀强大的压力已逼得武凤楼连连退避,有几招简直是险险闪过。边城龙心内的急躁,并不在信王、曹玉、凌云等人之下。 十多年来,他这趟刀法从来也未施展到中间六刀,便致敌手落败。如今武凤楼虽然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击之力,但从其只用五凤朝阳刀的刀背不用刀锋,而且还没有施展追魂七刀的迹象来看,两相对照,就衬照出自己气魄不及,武德不高。 他知道用尽中间六刀恐怕还是徒劳,便一咬牙放弃中六刀未完招数,突然把功力提到极限,最后六刀——也是“闪电十八刀”的精华所在,暴喷而出。 小神童曹玉再也憋不住了,大叫一声:“师父,追魂七刀!”,随着狂喊,就想纵身而出,突然,左右两手已分别被人抓住。乍然一惊,立即就回过味来,惊喜地叫了声:“爹,娘,快替我师父想想办法!” 原来突然现身抓住曹玉双手的,就是爱他如亲子的义父义母鬼王司谷寒夫妇。鬼王司谷寒笑着说道:“好儿子,你师父胜算在胸,别乱喊乱叫,叫敌人看轻。” 鬼母阴寒月则把曹玉扯到自己身边,柔声叫道:“乖儿,别怕,娘这就抓他去。揍服了给你当跟随,好吗?” 这一对鬼怪也似的夫妻,一生没有儿女,如今膝下乍然有了这么一个俊秀儿子,简直是喜从天降。特别是阴寒月,更是把曹玉视作心肝宝贝肉疙瘩。她竟然异想天开,想收三边为曹玉的下人。却不想一个年未成丁又未出师门的后生小子,能使唤佣人吗? 缺德十八手李鸣怕信王刚愎成性,怪罪下来,忙抢前一步,先见礼,后喊“亲家”,引他夫妻高兴,然后才叫他们二人叩见信王朱由检,同时示意老驸马冉兴,暗示他向信王奏明前情。 果然经他这一手导演,不光信王觉得二人形貌虽如厉鬼,但热心血性,颇有好感,就是鬼王夫妻也对信王含笑相对,一扫往日卑视权贵、藐视皇族的脾气,正儿八经地给信王磕了几个头。 这时,场中已经起了意想不到的变化。边城龙依之成名的“闪电十八刀”已近尾声,闪避藏躲的武凤楼不光没有伤损,反而身法更行灵活起来。边城龙虎目暴张,虬须戟立,最后的一刀“闪电劈斩”挟带残余真力朝武凤楼劈去。 武凤楼哪肯把事做绝?一偏掌中宝刀,使出先天无极派剑招“阴阳和合”,两口刀的刀身已紧贴一起。边城龙猛觉一股柔和的劲力,从金背砍山刀的刀身上传了过来,使自己力尽体摇的败相得以挽回。 却不料他那退下去的两个兄弟,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大哥力尽招绝之后,武凤楼必乘机反击。为怕长兄有失,一对眼神,两口刀一闪而出,一扎脑后玉枕,一扫双腿胫骨。这种恶毒的偷袭如若得手,武凤楼非得立毙刀下。 武凤楼不由脸色一寒,“阳关三叠”,连连挥出,先把边城龙连人加刀震出三步,上磕边城虎的锯齿狼牙刀,下用刀背强砸边城豹的九耳八环刀。 由于含愤出手,贯上了无极真气,不光把二人的刀全震出手去,还磕掉了三个锯齿两个刀环。武凤楼一招挫败了辽东三边,使满洲将士人人咬指寒心,惊魂丧胆。 边氏三雄脸色煞白,收刀入鞘,向多尔衮一拱手,颤声说道:“草民兄弟三人无能,坏了王爷的大事。就此告罪!”说罢,头也不回地相偕遁去。 多尔衮脸色陡然一变,但随即又平复下来,起立躬身,强颜笑道:“天朝神威,非辽东能及,会猎到此为止。速摆酒宴,向王驾千岁致贺。”说罢,连向翠袖招魂阮如绵示意。 缺德十八手李鸣是何等机敏,早看出多尔衮的险恶用心。按理不应饮对方之宴,不管找个什么借口就可以推辞告退。可他决心挫尽多尔衮的威风,一面暗打手势让大家留意,一面哈哈大笑说:“久闻亲王讲究饮食,必有异味佳肴,我们君臣讨扰了。” 酒宴刚刚摆上,这个缺德小子就玩开了花样。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两国亲王盛会,礼不可废。多尔衮亲王,你肯定没有预备炮仗吧?我李鸣可是带来了。”说罢,双手齐出,变戏法似地左手托着三颗火神爷精心秘制威力强大的烈焰弹,右手扣着一个涂满红漆的长形铁筒,不用说就是火神爷南宫烈的歹毒暗器“毒雾神针”了。随着他的话音,左手三枚烈焰弹早被他用“三星在户”的手法甩了出去。 霎时之间,烈焰爆闪,三枚烈焰弹同时爆炸,硝烟弥漫,巨响轰鸣,惊魂动魄、震耳欲聋。特别慑人魂魄的,是爆炸面积竟达数亩之广。 多尔衮面目惨变,阮如绵花容失色,她凑近多尔衮说道:“据江湖传言,火神爷南宫烈炼制了三十六颗烈焰弹,被李鸣的师父矬金刚窦力偷去了十二。看样子,都在李鸣这个缺德鬼手里。不然的话,大敌当前,他怎么会一下子就用上了三枚?投鼠忌器,为王爷的龙体着眼,我们这一局认输,另作他图吧。”多尔衮只得咬牙答应。 一席酒,只吃得信王一方兴高彩烈,谈笑风生。而多尔衮一方则如吞黄连,暗暗叫苦。席散告退,李鸣一直逼视着多尔衮、阮如绵二人,直到信王上了逍遥马走出老远,李鸣和武凤楼才一跃上马,扬长而去。 多尔衮心烦极了!他挥退众人,大手拍案,恨声说道:“不杀李鸣,孤寝食难安。我原认为,要想牧马中原,需除之人是信王第一,武凤楼次之,李鸣排末。如今看来,这名次应该是李鸣第一,信王为次,最末一个才是武凤楼。” 翠袖招魂阮如绵说:“王爷恕奴才斗胆妄言。依我之见,认为李鸣第一不变,武凤楼次之,信王最末。因为,只要除去武、李二人,朱由检如断双翼,就不足为患了。下一步棋,请王爷定夺。” 多尔衮毕竟是枭雄人物,惨败之后,怎么能轻离赌场?但见他浓眉紧皱,眼射凶光,恨声骂道:“边城龙这个东西到底不是我的心腹,不肯替我出死力。否则,早点儿出其不意一拥齐上,好歹宰了武凤楼这个小子,也可去一大患。如今画虎不成,徒增败绩。阮副总管,你可以安抚为名,毒死这三个匹夫,以免他们感武凤楼手下留情,为其所用。另外,速传郭小亮前来,说说他铲除李鸣的办法。” 工夫不大,失去铁指穿心之能的郭小亮,面色晦暗地吊着伤手而来。多尔衮刚想问话,阮如绵一使眼色,多尔衮已知用意,随即转脸对总管铁阁达说:“铁总管,速传孤令,兵马暂退十里,安营待命。” 铁阁达心头一沉,知道自己这个总管比不上副总管得宠,悻悻而去。 铁阁达领命走后,阮如绵问郭小亮说:“郭兄弟曾说有置李鸣于死地的妙计,不知计将安出?” 郭小亮扫了一眼四周,然后放低声音说道:“我伯父五毒神砂郭云璞,无意中发现一人和缺德十八手李鸣相貌酷似。只此一点……” 没等他把话说完,多尔衮已一声狞笑说道:“只此一点,你就是大功一件。快说,你需要什么?”说罢,闭上了双眼,他是觉得乏极了。 郭小亮贪婪地瞟了瞟阮如绵那风骚透顶柔若无骨的身段,大胆地道:“此事若想如愿,请王爷派阮大姐陪我去见家伯,自能使李鸣这小子祸灭九族。”说罢,住口不语。 多尔衮身躯一颤,双目暴睁,死死地盯着郭小亮,好象要看穿他的五脏六腑。郭小亮被盯得心惊肉跳,耳燥脸红。 这小子垂涎翠袖招魂已非一日,只是阮如绵被多尔衮霸住,他哪里能如愿以偿?如今想借多尔衮除李鸣之机,一亲芳泽。哪料,心意竟被嗜杀成性的多尔衮看穿,死星照命,他哪能不怕?正想跪地求饶,多尔衮却收起狞恶的目光,现出满脸倦容,少气无力地说:“阮副总管,你就辛苦一趟吧!” 阮如绵瞪了郭小亮一眼,轻移莲步,凑到多尔衮身旁,柔声说道:“王爷身旁无人,我如何能放心走去?我看,这件事就缓一缓吧。” 多尔衮索性闭上了双眼道:“这是头等大事,如何缓得?只要李鸣能除,孤是不吝重赏的。” 阮如绵是只狡猾的狐狸,岂能不知多尔衮的言外之意?她为洗刷自己,又怕失去了这个坚实的大靠山,殷勤问道:“王爷还有什么嘱咐?” 多尔衮还是闭目不睁,再次叮瞩:“别忘了顺便去找一下边氏三人,量小非君子嘛!你会办得很好的,你们……快走吧!我这就回师了。” 阮如绵和郭小亮一齐退了出来,回到自己的住处,带齐必须之物,先向长城脚下青龙桥方向奔去。 第100章 这是边氏三雄的外舵,估计他们三人必然先去此处。 走到无人的地方,脚步一缓,郭小亮已贴近阮如绵的身旁,涎着脸儿求道:“好姐姐,给我一点甜头吧。我快要为你发疯了。” 别看阮如绵在多尔衮面前拿腔拿调,其实她又何尝不想偷尝尝这个比她年轻好几岁而又俊美风流的男人的新鲜?刚反手搭上了郭小亮的肩头,猛听身后有人骂道:“好一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我要碎了你们喂鹰。”二人一听,只吓得亡魂皆冒,冷汗淋漓。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三回杀人嫁祸竟把歹意当好意盗宝栽赃致令功臣为罪臣 阮如绵淫荡成性,刚离开多尔衮,被郭小亮一勾引,娇躯一软,一双莲藕似的手臂就环在了郭小亮的肩上。那一声怒骂,确实把这一对狗男女吓坏了!因为他们知道,凡是敢招惹他们的,必然大有来头。否则,有几个不惧怕铁指穿心和翠袖招魂呢?二人倏然分开,惊慌四顾。 说来也怪,分明骂声就在身后,可是等转过身来,人已踪迹不见。 翠袖招魂阮如绵知来人武功奇绝,光棍不吃眼前亏,一扯铁指穿心郭小亮就要逃避。 郭小亮却猛然一眼看见路边高堤之上有个身穿素罗花袍的年轻贵公子正昂首望山,双手倒背。 奇怪的是时虽入秋,那个贵公子模样的人却手拿一把很长的折扇。他是五毒神砂郭云璞的胞侄,哪有不认识易钗而弁、身居高位的女魔王侯国英之理?哪里还敢再逃,迅即点足飞纵,扑上高堤,默默无言地跪倒在女魔王的身后。 翠袖招魂也认出了女魔王,知她为人虽然极为狠毒,却向来洁身自爱,对淫徒荡妇最为不齿。 一看相隔还远,暗道侥幸,莲足一顿,就想飘身远扬。忽然面前人影乱晃,随着四声低啸,秦岭四煞已一字并排挡住了去路。吓得她花容惨变,一个“金鲤倒穿波”,后窜丈余,叠腰扭身,还想觅路潜逃。 一声冷森森的轻哼传入耳鼓,五毒神砂郭云璞又虎视路边,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五短身材的人。阮如绵神魂皆冒,不得不飞扑高堤,下跪于郭小亮身后。 女魔王侯国英缓缓地转过身来,一双秀目射出了利如刀剪的冷光,逼得二人慢慢低下头去。 侯国英厌恶地低叱一声:“抬起头来!” 二人抬头一看,秦岭四煞已站到女魔王身后,老毒魔也侍立侯国英下首,那个五短身材的人帽子压得很低,却不知是谁。 女魔王斥道:“郭小亮,你太不成材!你的父伯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竟然勾上了翠袖招魂这个下贱女人。本督看在郭总供奉的份上,给你留个全尸。尤白虎,点他死穴!”二煞尤白虎应声而出。 郭小亮几乎吓死过去,狂呼“小爷饶命”,又连叫:“伯父救命!” 郭云璞铁青着脸,一双乞求的目光看着女魔王的脸色,却是不敢求情。大煞左青龙突然闪身上前,单膝点地说道:“郭小亮罪该万死!望小爷看在老供奉的儿子为九千岁捐躯,郭家一门仅此一脉,饶了他一命吧。” 侯国英本不是诚心杀他,轻嗯了一声,尤白虎已飞起一脚将郭小亮踹出几步。 郭小亮强忍疼痛,又爬了回来,叩头谢恩不止。 侯国英这才把眼光扫向了翠袖招魂。阮如绵早已面如土色,苦口哀求道:“如蒙小爷开恩,阮如绵终身愿效犬马之劳。” 女魔王心中一动,口中却骂道:“我的左右皆奇才异能之士,要你这个下贱女人何用?你自作了断吧!” 翠袖招魂是何等狡猾,一听女魔王的口音,就知道自己这条命是保住了。爬了半步,试探着说:“小爷叫我站着死,我不敢坐着亡。只是小爷离开京都远来此地,必有要事。别看我无才无用,可我在满洲还是人熟地熟,若能为小爷效点微劳,死也瞑目。”这只狐狸也真会看风驶船,这一针还真刺着了穴道。 女魔王迟疑了一下,突然问道:“我要是想找一个人,你可有办法?” 阮如绵只求饶了自己,立即大包大揽说道:“小爷别说找一个人,就是一只鸟雀,也逃不出我的眼去!请小爷明示吧。” 侯国英虽仍是脸罩寒霜,可口气已不象刚才厉害,说了一声:“滚起来!先找个地方歇一下,我再告诉你。” 阮如绵灵机一动,赶快禀道:“前面青龙桥就好歇脚。” 说罢,站起身来,乘机瞟了郭小亮一眼,率先前行带路。大煞一声唿哨,唤来了女魔王的那匹追风玉狮子白马,伺候侯国英上了坐骑、一齐向青龙桥方向赶去。 走在路上,侯国英才仔细地听取了郭小亮对两国会猎的禀告。听到李鸣以“三星在户”手法打出三枚烈焰弹吓退了多尔衮的十万雄师时,侯国英不禁冷冷一笑说:“李鸣的诡计,也只能蒙得了多尔衮这种蠢牛。我不听了!” 就在侯国英心烦意乱不愿再听的时候,信王千岁却对李鸣一举震退多尔衮,使他们一行安全回到长城脚下大加赞赏。 贾佛西突然说道:“鸣儿,你大约只有这三颗烈焰弹吧?” 缺德十八手李鸣丧气地说:“就这三颗,还是我替大哥保存的呢,我师父一颗也没有给我。就是这毒雾神针,也既没有毒雾,更没有神针。” 凌云疑道:“明明是长有六个指头的怪老人所给,我连动也没动一下,怎会没有?” 武凤楼却接着说道:“就因为是六指前辈所交,鸣弟才肯定内里已空。须知六指追魂一生光明磊落,素嫌暗器不是真功夫,用起来不光彩,哪里肯把这种凶狠歹毒的东西让别人使用?” 众人正在将信将疑,李鸣已掏出那个红漆铁筒,打开让大家一看,果然空无一物。众人回想当时的凶险,不禁事过心惊,后怕不已。 会猎之事已了,信王觉得恶鬼谷的鬼卒太粗野,暗命李鸣婉言相谢,打发走了。 鬼王鬼母还订下了中秋佳节要干儿子回谷一聚。曹玉已和二老真有感情,磕头应允,洒泪而别。因此现有人数精练,目标极小。信王知登基以后很难有这样的外出机会,执意要查查长城的守备情况,众人自不能违抗。 也是合该有事,这条路正好经过青龙桥。要是不赶上天晚,这一行绝不会停留下来,因为天已黑了下来,势必住一宿再走。 入镇以后,武凤楼猛想起边氏三雄有基业在此。他从战天雷口中,知三兄弟为人刚正,又爱惜三人一身武功,加之他们背后又有僧、道、俗三位异人,想登门一释前怨,所以伺候信王等人客栈住下以后,安排凌云小心防护,自带李鸣、曹玉爷儿三人打听清地址,来到了边宅。 边家这处外舵势派很大,好几进院子,大门紧闭,里面也静得出奇。李鸣心中一沉,没等他开口,小神童已跨到门前,按武林规矩报名求见。连叫三遍,门内还是寂然无声。 李鸣刚想说“事情不妙”,曹玉已推开了大门。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几进院落全是空无一人。缺德十八手李鸣道声“不好”,刚想退出,猛地从各个角落暗处窜出不少人影,而且转眼之间就燃亮了几十盏灯笼。 灯光照耀下,边城龙兄弟三人嘴角含着一丝傲岸的冷笑,三双恶毒的月光完全集中在缺德十八手李鸣一人身上。 武凤楼宽厚仁和,这一次却是真火了,寒声说道:“武林之士相搏,谁也保不住永远不败。武某虽侥幸领先,却自信没有令三位难堪。如今好意登门释怨,你们竟然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对付于我,未免太卑鄙了吧!” 不料,边氏三雄听了武凤楼这一番义正辞严的话,却一齐纵声狂笑起来。武凤楼正自不解,缺德十八手李鸣已微然一叹说:“有人把透了大哥的脉,知你非来不可,暗中早已设好了圈套,等我们上钩。只是,不知他们怎么能使边氏三雄对咱们兄弟这等的仇恨。” 李鸣话未说完,边城龙面目铁青,铁腕陡翻,伸手从袋中取出一张字笺抛向了武凤楼,含恨反口诘道:“好一个不令我们兄弟三人难堪!你们的这种做法,比江湖败类还要毒辣。” 武凤楼等三人闻言一愣。因为这话是从三边之首边城龙口中说出,以他的平素为人,绝不会无的而发。 武凤楼急忙展开字笺,爷儿三个趁着灯光一齐观看,只见上写:“三边认贼作父,老狗管教不严,按律该当从严办,此为投敌者鉴。” 字迹还真象李鸣所写,口气更象李鸣所说,三人看罢字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主使暗中陷害之人不光手段厉害无比,就是办法也高明绝伦。看来,此人不光熟悉关外会猎的一切经过,就是这首西江月的口气,也维妙维肖,酷似李鸣。 武凤楼知道事情糟透了,但他还抱有一线希望,连忙双手一拱问道:“令尊大人现在情况如何?” 边城龙一脸悲愤,猛然一挥大手,正面厅堂内灯光陡然全亮。 武凤楼早已看见正厅中间一张软榻上放着一具尸体,不用说准是三边的年迈老父,关外一个悬壶济世的名医边天朋了。武凤楼思想虽有准备,也被惊得噔噔连退了三步。 老二边城虎狂啸一声,凌厉至极的刀光一闪,已劈向了缺德十八手李鸣。这可是含杀父大仇,刻骨深恨的致命一刀!李鸣急晃身形躲开。 武凤楼沉喝一声:“住手!”骤然暴闪而出,冷静地说道:“对令尊的惨死,我们深表痛切。 第101章 我以先天无极派的名义作保,我们兄弟绝不是杀人凶手。” 边城龙到底有些主见,知后援不到,轻易动手,不光父仇难报,说不定还得死在武凤楼之手。遂喝止了二弟,怒目相对。武凤楼稳住了局面,又一次拱手说道:“我再重申前言,我们绝不是凶手。由我查清情况,替令尊报仇!你们看如何?” 武凤楼话没落音,老三边城豹已怒极狂啸,斥道:“不劳费心!眼前就有活证。”,说罢,回头喊了一声:“边福!” 随着喊声,从大厅停尸榻旁走出一个老年管家来。边城豹厉声道:“老太爷遭难之时,只有你在身旁。凶手可是此人?千万不可认错了。”说罢,指了一下李鸣。 老管家边福仔细端详了一下,顿时须眉皆竖,手指李鸣恨声骂道:“正是这个恶贼!绝不会错。三位少主人可要替老太爷报仇呀!可怜他老人家行善一生,反落了个断头冤魂。” 说罢,竟昏了过去。 武凤楼的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初时,他们还认为是仇家借刀杀人,留笺陷害,如今一看老管家急怒昏厥的样子,绝非假装,莫非世上还有第二个李鸣不成? 此时,缺德十八手李鸣反倒沉住了气,平心静气地说:“令尊果真是我李鸣所害,你们兄弟三人不管如何对付我都不为过分,眼下就让我李鸣说下天河来,也洗不清干系。我只要求一个条件,如不答应,你们下死力冲我招呼好了。”说罢,躬身退后了一步。 边城龙向两个兄弟扫了一眼,忍住悲痛,说道:“有话快讲。” 李鸣声音陡然转为低沉,肃然说道:“给我半月期限,如弄不清此事,逮不住真凶,我准在令尊灵前自裁抵命。不知三位能否应允?” 边城龙尚未答话,他的两个兄弟已握刀在手,身后部下也刷地一声散开,眼睁睁一场血腥的恶斗难以避免。不料大门外有人大声报说:“三位师太爷到!”只见灯光掩映下,一个暮年和尚,一个瘦小老道和一个浑身僵直的老人鱼贯走来。 武凤楼一看三个人的年纪长相,就知是二十年前驰名关外的僧、道、俗三奇。 看起来,事情越来越不堪收拾了。 边氏三雄不顾武凤楼等人在一旁,一齐扑跪到睡和尚、阴道人、活僵尸三人面前大哭起来。刚刚被救醒的老管家,也由人扶着跪禀了经过。 老和尚那一对常年不睁的睡眼突然闪开,两道冷电首先扫向了三人。武凤楼幼承家训,一向尊敬老人,立即率领李鸣、曹玉一齐上前躬身拜见。 睡和尚慢条斯理地说:“听说你和李鸣都是出身世家,又师承名门,竟然做出这等万人唾骂的事来。边大哥一生慈善,遭此惨害,别怪老衲要开杀戒了。你们三人一齐上吧!” 阴道人阻止道:“大哥睡中成佛,岂可再开杀戒?贫道六根未净,由我打发他们。”说罢,刚想反手去摘背后拂尘。 活僵尸焦德元面无表情地阻道:“大哥睡中成佛不假,二哥你也已静中参悟,愚弟我是俗人,还是我来。”话未落音,直向三人逼来。 武凤楼同情三边父骤死之惨,李鸣正集中智力默想此事的真谛,小神童曹玉早已忍不住了。他恨边氏三雄蛮不讲理,气僧道俗三人目中无人,骂了声:“连老加少,一群混蛋!” 左手判官笔“毒蛇出洞”,右手判官笔“魁星点元”,奔活僵尸焦德元两乳之下插去,疾如迅风,猛似鹰隼。 他曾吃过义母阴寒月的大亏,被她夺去了双笔。这一回学精了,双笔快要插实之际,突然身形一矮,转而扎向了活僵尸两腿的三里穴。 小神童的这一招是够分量的!但是,对手太强了,活僵尸下盘纹丝未动,僵直的身躯竟然后移了半尺。 曹玉双笔扎空,情知不好,头上的黑发已被焦德元一把抓住,抖手甩向半空。 武凤楼刚想去救,西面房脊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轻轻一掠,已托住曹玉一起向院中落下,同时东厢房上也有一人飘落下来。不用说,准是一对无事穷忙的醉和尚和战天雷了。 战天雷放下小神童,张口就骂:“快入土的臭僵尸!欺负一个毛孩子算什么能耐!” 醉和尚举起酒葫芦先喝了一气,然后说道:“老伙计,骂轻点。今天可是仨打俩的劣势呀!” 战天雷怪眼一翻,冷冷说道:“就是仨打一,老子也接着。你害怕,滚一边喝你的猫尿去。” 局势一变,该李鸣上场了。他一改往日的油嘴滑舌,正色向三奇躬身说道:“看样子,三位老人家对我们弟兄还真有点了解,可并不全面。我李鸣面对多尔衮十万铁甲尚且不惧,何惧几个人寻仇?不过首先要弄清是非,到底谁是真凶。我要这么下作,堂堂的六阳毒煞也不会要我这个儿子。我还是那句话,人确实不是我杀的。相信我,给我半月期限,不相信,那就只有各凭手段了。” 活僵尸焦德元还是面无表情地说:“换了别人,我们就答应。对你这个出了名的缺德小子,我不敢相信。” 他说得也有道理,李鸣是出了名的缺德十八手,人见愁,素以诡诈多智远播于世,怎能取信于人?何况明明是老管家边福亲眼目睹,还能有假? 李鸣正无言答对,六阳毒煞战天雷可不答应了,骂了一声:“千刀杀的活僵尸,你敢血口诬陷我儿子!”说着,陡起一掌,已向活僵尸焦德元拍去。(战天雷的功力在拙著《五凤朝阳刀》中,二鬼双判大闹徐州时,已重镇武林,扬威海内,对此老的出身也作了详细的交代。他练的是六阳神掌,纯属阳刚之气。说轻了,能开碑裂石,说玄了,能化铁熔金。—生中罕逢对手。如今他为义子李鸣抱打不平,出手哪能不狠?) 活僵尸焦德元生性虽傲,但对六阳毒煞可不敢轻视,集聚真力,一掌迎去。双方两只手掌一合即分,各自退后了一步。战天雷赞了一声:“好力道!再来一下。” 一欺身,掌挟劲风又拍了出去。活僵尸好象也凛于战天雷的六阳神功,双足微分,举掌再迎。这一次对掌,双方身躯都是一震,脚下也都退了一步。 战天雷打出了兴致,怪叫一声:“真过瘾!”第三次提足了功力,一件过膝大衫膨然涨起,毛茸茸的巨灵手掌狂挥而出。 活僵尸这一次竟然站成马步,举掌迎出。对击之下,战天雷一连退了四步才稳住身形。 活僵尸却连连退出五六步远,才勉强站住,胸口起伏不定,就连那一向形如僵尸的脸上也泛起了紫光。 战天雷头一个赞道:“好一个活僵尸!名下果然不虚!俺老战成年后出山以来,你是第二个对我三掌的人。” 书中略表,在古彭徐州的云龙山上,五岳三鸟的老三钻天鹞子江剑臣曾和他对了三掌。 不过,那一次是江剑臣胜了半筹。 活僵尸一言不发地退了回去。阴道人干笑了一声说:“我说自己六根不净,果然不净。战施主神威不减当年,贫道未上香山之前能有此一会,不枉练武一场。“嘴里说着,已站在战天雷的对面。 少林醉圣又喝了一大口酒,不依不饶地说道:“就是三个打两个,也不能非得你老毒煞招呼俩呀!该我了。”说罢,挂好酒葫芦,就想上去。 六阳毒煞战天雷豪兴千丈,哈哈大笑说:“老醉鬼,到今天我才知道你是不愿意让我先死去。冲着你的这一份友情,我也非得斗一斗阴道长不可。”他怕醉和尚抢先动手,话没说完,已一招六阳神掌的“烈火炼金”向阴道人击去。 阴道人练的是绵掌,纯系阴柔之力。他出手后看似对掌,实则巧妙地化去了战天雷的迅猛力道。 醉和尚知道此人深沉诡诈,而战天雷又耿直率真,怕他着了阴道人的道儿,大声叫道:“老战兄,你退下,我和尚有话说!” 六阳毒煞战天雷一听醉和尚急得连战兄都喊了出来,那是非退下来不可了,无奈一跺脚退了下来。醉和尚说:“我出家人四大皆空,和睡秃子又没有仇恨……” 他自己光头,反而喊睡和尚秃子,众人一听,都几乎笑出声来,可又不敢笑。 又听他说道:“事情是李鸣这小子惹出来的,我们要都拼命,不是太便宜这小子了吗?你退下来,让这小子自己上。” 李鸣是何等的机灵,知道醉圣是怕战天雷杀出兴来拼得不可收场,他足智多谋,特别是对自傲的人物更有用不完的办法,遂摘下日月五行双轮抢了出去,没动手先将双轮一并,躬身施礼。阴道人也确实阴得可以,不显山不露水地说:“李鸣,你这一礼是何用意?” 李鸣昂然说道:“李鸣一再重申,人不是我杀,并愿承担缉捕真凶的责任,你们还是强行相逼。我这一礼是最后一次相求,如蒙相允,我还是十五天内有个了断。如诸位还是不分青红皂白揪住不放,那就只好付诸武力了。”他作事老练,再一次为自己留下了退步。 边氏三雄伤心疾首的凄容,激得阴道人把心一横,决心生擒李鸣作人质,再行处理。主意一定,哪里还顾得什么以强凌弱,以大欺小,出手就用上了独门绝技“断脉八抓”。 他轻看了缺德十八手李鸣了!一抓未中,他认为是自己手下不狠,再抓不得,还以为是自己大意。第三抓用上了五成功力,李鸣还是没有成擒,他这才品出了味道:原来自己一连三抓,都是被李鸣用上砸下扫的拼命打法挡住了势道。 阴道人暗暗奇怪,这缺德小子用的是什么鬼招? 第102章 狠了狠心,把功力提到七成,又是连环三抓。李鸣还是上砸太阳穴、下扫脚孤拐的泼皮拼命打法,使阴道人不能得手。气得阴道人冷哼一声,一招“截脉摧魂”,凌厉地抓去。 而李鸣却不慌不忙地又重复了下扫上砸,嘴中还顽童游戏似地数道:“七抓了。” 李鸣的这一声:“七抓了”,比太上老君的咒语还灵,阴道人收回第八抓的势子,竟然退后了两步。此刻,曹玉不由得一怔。就听李鸣说道:“要不是我把数字数得准,你老人家将如之奈何?” 曹玉还是不解,忙看醉和尚。老和尚笑道:“缺德小子大难已过。这阴道人有‘八抓不得,永不用抓’的誓言,别看缺德小子耍他,他还真得感谢呢。” 阴道人老脸微红,愤然说道:“谁遇上你这缺德小子,谁遭晦气。” 李鸣这才哈哈一笑说:“对你老人家,我是十二分客气。换了别人,不是砸塌太阳穴,准得敲断脚孤拐。你老要不信,派人去打听好了,连火神爷南宫烈都被我砸得躺俩月才起床呢。”阴道人早有所闻,怎能不信?只好眼望睡和尚,要老大拿个主意。 睡和尚叹了一口气说:“给他半月期限。” 醉和尚破例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拉着战天雷。率武凤楼等三人退了出去。 小神童曹玉犹自恨恨不已,醉和尚斥道:“小小年纪,火性倒不小。你们都在此地,还要信王不要?”一句话提醒三人,迅速折回住处。战天雷和少林醉圣,不知又钻到什么地方喝酒去了。 武凤楼一行三人回到旅馆,禀明了一切。 信王知武林最重信用,为了不误十五天的限期,他果断地免去长城之行,命令起五更动身回京,众人都有好马,第二天傍晚,就回到了北京。这真是鞭敲金镫响,人奏凯歌还。信王府一片欢腾,连一直持观望态度的三边总督杨鹤也闻讯赶来,跪拜贺喜。 武凤楼、李鸣兄弟二人乍见杨鹤,都不禁一怔。但见他身材颀长,面如冠玉,两只秋波荡漾深不可测的眸子异彩闪烁,炯炯逼人。若不是一部黑须掩住了红如涂丹的双唇,这个三边总督活象那钻天鹞子江剑臣。 杨鹤辞退以后,信王千岁心悬当今病体,想使哥哥高兴高兴,说不定病势能减轻三分。 遂不顾征尘劳顿,带着参加会猎的几个主要人物匆匆向皇宫赶去。 信王一来是天启幼弟,凤阳祭陵回来后又守护当今龙体多日,出关之前,天启又传旨让信王每日在偏殿值宿。所以,他不用禀奏,就可以带人自由出入。 进宫后,司礼太监奏道:“昨夜宫中闹贼,惊了圣驾。如今,万岁在养心殿静卧。看样子,病情转重了。” 信王一听大惊,只带冉兴、李鸣、曹玉、武凤楼四人,来到了养心殿。天启皇帝正坐在龙榻上吃燕窝粥,一见信王回来,心中非常高兴,推开玉碗,含笑说道:“一举大挫满人,寡人早已得报。宗庙社稷得以巩固,真乃御弟不世奇勋!快让我看看随行立功者是谁?” 老驸马冉兴先俯伏叩拜,恭请圣安,天启传旨赐座。信王唤武凤楼、李鸣、曹玉三人晋见皇上。天威赫赫,三人俯伏在地。天启传谕仰起面来。三人遵旨,一起把头抬起,面对圣容。 不料天启一眼看见李鸣,勃然变色,龙袖一抖,八个金瓜武士闪身而出。信王还没有弄清怎么一回事,李鸣已被打翻在地,绳捆索绑起来。 武凤楼、曹玉二人心中雪亮,但天子面前哪有他们说话的余地?心中一沉,五内如焚,只盼信王出面救护。 果然,信王启奏道:“此次出关,李鸣立功最大。万岁何故突然降罪?” 天启皇帝原是重病之身,这时已气得浑身抖颤,喘息着说道:“昨日夜晚,此贼竟敢擅闯御书房,连杀四名侍卫,盗去了朕的紫玉镇尺,几乎吓煞寡人!武士们,速将李鸣押赴御花园,凌迟处死。” 信王本来聪敏,又有青龙桥杀人嫁祸之事为鉴,知道又是那个极象李鸣之人有意陷害。 只是,青龙桥之事不过是武林中一般的杀人嫁祸,这一回可是十恶不赦的杀死侍卫,盗走御宝,惊吓圣驾,欺君犯上,不光李鸣应处凌迟死罪,株连九族,就是自己带贼面圣,形同造反,也罪当杀头。他跪在天启脚下,以头叩地,苦苦奏明了会猎时李鸣的功劳,陈述青龙桥有人杀人嫁祸不成,如今又进宫栽赃,陷害李鸣。 最后,恳请圣上明鉴。 天启对任何人的话都能不信,可对信王的奏禀却不能充耳不闻。 他的昏暗,不过是对外宠信魏忠贤、客印月二人,内里贪酒恋色。听了五皇子的奏禀,静心思之,也觉得事情可疑,李鸣要是入宫盗宝的刺客,怎肯冒死进宫?岂不是自寻死路。 加上禀本的又是幼弟朱由检,一眼看见他神情惶恐,叩头流血,心中颇觉不忍,叹了一把李鸣的全家押入南京刑部大牢。“说完,袍袖一摆,双眼一闭,颓然地倒卧龙床,再也无力说话了。 信王哪敢再奏?命人给李鸣松了绑绳。李鸣谢过万岁暂时不杀之恩,众人一齐来到偏殿。 李鸣大拜伏地说:“罪民该死,连累千岁。我请千岁查一下魏忠贤、侯国英这两天可曾值夜守卫。” 信王啊了一声,暗暗佩服李鸣小小年纪,几乎作了刀下之鬼,心里却还如此缜密。出去一会,回来对李鸣说到:“孤已查明,魏阉称疾,已三日不朝,侯国英不在京内。” 李鸣又跪求千岁,请恩准他们立即着手缉查。信王说:“孤和御姑丈留宿偏殿,以防不测,你尽力去办吧,越快越好。” 三人会同凌云,出了皇宫。武凤楼愁道:“四海茫茫,缉一人如大海捞针,如何找法?可怜李叔父身陷监牢,何日方休!” 李鸣沉静地说道:“咱们的敌手,能置我们于死地者,只有侯国英一人。大哥不要挂念我的全家。这样,反而去了咱们的后顾之忧。不过,又是一个十五天期限,多么巧合啊!” 说罢,苦笑了一下。 小神童突然说道:“既然是侯国英干的,我们何不先找一下三师爷,准能弄清真相。” 李鸣又苦笑了一下说:“憨孩子,你三师爷要是还在侯国英的身边,她哪里还有机会做出这一连串的坏事?事情明摆着,你三爷爷又离开了,才急得侯国英发疯,诚心要逼他出头。” 四个人不能在信王府存身,又不愿去老驸马府,天色已晚,李鸣叫曹玉买了很多的必需物品,来到城西北角一座名叫祗园寺的破庙。 这个祗园寺处于丛林环绕的山坳之中,人迹罕见,相当僻静,极利他们商讨如何去缉捉凶手。不料,刚刚进庙不久,大家正准备进点饮食,武凤楼猛然一招手,刚点燃的蜡烛已应掌而熄。曹玉首先“饿虎出洞”抢出大殿,四条诡异的黑影已落在庙院以内。 为首一人沉声说道:“锦衣卫总督侯大人来访。”随着话音,皎皎月光下,左有夏侯耀武,右有夏侯扬威,护卫着女魔王侯国英飘然而入。 武凤楼勃然而怒,两步跨出大殿,站在台阶之上冷冷说道:“赶尽杀绝,以至于斯!侯大人,我武凤楼要刀头饮血了。”右肩微沉,就想去抽五凤朝阳刀。 侯国英天罡扇一合,微笑着说道:“凤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目无尊长,怎么还是称我侯大人?你理应率领两弟一徒,磕头拜见三婶娘才是。” 女魔王也真高,一句话说得武凤楼哑口无言,慢慢地松开了握往刀把的右手。[手机电子书17z.] 是呀,侯国英并没有说错。她既是江剑臣的妻子,不就是他武凤楼名正言顺的三婶娘吗?就连一向能言善辩的李鸣和曹玉,也部是默然无语,束手无策起来。 武凤楼哑声答道:“你应该是我的三婶娘,凤楼幼读诗书,颇知礼义,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他无法说下去了。 侯国英宽容地说:“你知道理短了就好。我要不是看在你三叔的份上,凭你们几个人能安全出关会猎吗?如今我给李鸣套上了枷锁,你听清了,只是套上了枷锁,并不是要他的性命。只要他老老实实,听说听道,我会给他解下来的。” 武凤楼确实感到这个女魔王的可怕了!他不想叫李鸣答话,略略提高了声音道:“只要你不再助纣为虐,拿出当长辈的样子来,我武凤楼决心捐弃前嫌,率先尊你为长辈。”武凤楼开始妥协了。 就在这时,凌云连人加剑已化成一道寒光,扑了上去。他为给恩师报仇,突然下手了,侯国英哪里能把他放在心上?天罡扇“春云乍展”,仓地一声,凌云的青钢剑已断为两截。 好凌云!一个云里翻,出手“倒撒满天星”,十二支飞蝗弩闪电打出。他忘了人家侯国英可是打暗器的高手,扇扇指拨,全部击落在地。他还想再拼,侯国英的天罡扇已一招“笑指南天”,对准了他的咽喉。 凌云羞怒交加,闭目待死,武凤楼走上前去拉回了凌云,示意他不可再行莽撞。 凌云素服大哥,只得恨恨而退。 侯国英唉了一声说:“也是我造孽太重,难怪尔等一时还转不过弯来,我给你们十天的限期,一要你三叔马上回到我的身边,二请你大师伯免去剑臣的一切罪过,承认我是江剑臣的妻子,我会成为你们的亲人。”说罢,率领部下退出庙去。 侯国英一走,凌云余恨未消,一跺脚拿李鸣出气道:“四人当中,数你鬼点子最多,可你偏偏装死,让女魔王抖足了威风。” 第103章 李鸣苦笑一声说:“我要说话,事情更糟。说实在的,她确实是我师娘。凭她的武功、人品、机智、胆略,都配作我的师娘,只是,她既依附魏阉,又狠毒残忍,而且血债累累,掌门师伯读书又中毒太深……” 他刚说到这里,小神童曹玉已一眼看见先天无极派掌门人萧剑秋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精神不振的江剑臣,连忙抢着报道:“掌门师爷爷驾到。” 缺德十八手李鸣吓得连忙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萧剑秋一贯持身严谨,崇尚礼教,哪里能容他在背后议论师长?特别是看清了后面还跟着对大师兄敬如父师的江剑臣,知道这一回是在劫难逃了。吓得他跪在武凤楼身后,不敢仰视。 不料,萧剑秋一点也不动气,挥手招呼他们起来,自己就盘膝在中间蒲团上坐下,李鸣悄没声息地站在一旁。 展翅金雕萧剑秋首先把眼光投向了李鸣,可把小神童曹玉吓坏了。心想:三叔疼我一阵子,我不能看着他受责。遂一笑说道:“大师爷爷,刚刚我们正说你老书读得多。我三叔还说了一句大师爷爷中的书毒有点儿……有点儿深呢。” 武凤楼心想:要糟!这不是越描越黑吗?正想喝斥,偷眼一看三师叔,江剑臣的眉头也连连皱了几下,哪料展翅金雕萧剑秋还是脸色慈和,毫无怒意,一反往日那种严肃的神态,不禁暗暗稀奇。 萧剑秋的眼光盯了李鸣好长一段时间,突然问道:“鸣儿,我想对侯国英改变一下策略,你意如何?不要拘束,怎么想就怎么说。” 听大师伯这么一问,李鸣的一身冷汗才渐渐消失,他的精神又来了!他知道对侯国英改变策略,就意味着赦免江剑臣的过错,事关重要,他字斟句酌地说道:“对于她……”他不喊女魔王了,“依我看,要分三步。第一步,制止她不再作恶,第二步,不让她再全力与我们作对,第三步,把她从魏阉身边拉到一边去。” 这就是李鸣的精明过人之处。他不说拉过来,只说拉到一边去,是为了一试掌门师伯的深浅,也是为了给萧剑秋留有余地。 展翅金雕叹了一口气,默然良久,才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向武凤楼说道:“楼儿,你的移形换位轻功还差些火候,特别是鸣儿、玉儿、凌云贤侄,更要练习一下,一旦遇上僧、道、俗这等高手,也好用来保全自己。我有事先走一步,你带着他们向你三师叔求教吧。” 说完,徐步走去。 曹玉喜得拍着手跳着脚,连叫:“大师爷爷真好!”其余三人也个个眉飞色舞,满怀欢喜。 江剑臣却是悲感交集,已流下泪来。听掌门师兄之言,他已原谅了自己的过错,允准自己重列门墙。回想起幼小时大师兄抚养自己的情景犹历历在目,传艺时的辛勤教诲,如在昨日。特别是大师兄入密云别宫,中了侯国英剧毒时的失望眼神,二师兄被自己断去一臂,鲜血淋漓的惨相,怎能不叫他思潮起伏,悲愤难已。 武凤楼率两弟一徒重新拜见三师叔,江剑臣才勉强抑止住汹涌翻滚的思潮。他知道传授移形换位只不过是大师兄的借口离开之词,但还是认真他讲解了秘诀和要领,并辅以亲身示范和分别指点。四人武功原很高超,经此一点,皆受教益不浅。 众人坐下休息时,李鸣谈起刚才侯国英前来之事。小神童曹玉道:“三师爷爷,你和侯国英在一起,她少干了不少坏事。可你为什么又走了,让她急得象发疯似的到处找你?” 武凤楼、李鸣等虽觉小神童问得有点唐突,但也很想知道其中真相,便也频频相催道:“是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江剑臣这才简略地把奉掌门之命,在玉泉山阻止侯国英作乱之后的事情讲了一遍。 那天,江剑臣出了山村。侯国英欣喜之下,命荣儿撤去三千铁甲,和江剑臣并辔离开了玉泉山,只带荣儿一人,三匹马向密云方向奔去,江剑臣知她怕自己不愿再入青阳宫,才去了密云,一颗坚冷如铁的心也不禁为她对自己的一片痴情颤动了一下。 刚刚过了京城,后面一匹马飞驰而来,大呼:“小爷,请留步!” 女魔王一勒丝缰,那人已飞身落在她的马前,身手轻灵,宛如飞鸟。江剑臣一看,原来是魏忠贤麾下二客中的风流剑客晏日华,知他是女魔王的心腹!勒马傍在侯国英的身畔,冷眼旁观。 就听晏日华急急禀道:“几日来,老爷子为信王出关在即,心情很坏。倘若小爷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这样突然离开,非气昏了不可。” 女魔王侯国英双眉微皱,秀目含威,看样子就要发火。 晏日华连忙单膝着地,苦苦求道:“小爷,你就听我这一回吧!” 女魔王脸上的神色和缓了下来,沉声斥道:“晏日华,要不是念你忠心效力,我岂能让你说这么多的废话,耽误了我的行程。起来上马,连你也随我同去密云。” 说罢,一抖丝疆,想从晏日华身边擦过。晏日华不光还是跪地不起,反而一伸右手抓住了侯国英的马嚼环,女魔王气得玉面一寒,骂了声:“该死的匹夫,着打!” 玉腕一挥,手中马鞭已劈头抽去,晏日华当然不敢闪躲,一鞭下去,就把他后背的衣衫划裂,一道血口子也渗出了鲜血,晏日华仍是扯住不放,以哀求的眼神乞望着盛怒的侯国英。 女魔王一声不响地把马鞭重又一抖,一根藤条鞭子已抖得笔直,分明是贯上了真力。 晏日华知劝止不住,顾命要紧,右手一松,一个跟头翻了出去,女魔王并不真要伤他,见他已识相松手,樱唇微启,轻轻吐出一个“走”字,三匹马已飞卷而去。 晏日华刚刚站起,他的至交好友潇湘剑客韩月笙也跟踪追到,一见此情,不由得愣住了。 潇湘剑客韩月笙叹道:“私自来阻,难怪你挨了小爷一鞭,我可是奉了老爷子的口谕,来请小爷立即回宫,有绝密事情相商。” 晏日华叹了一口气说:“别碰钉子了,回去再说吧。”二人刚想上马,魏占魁已带着四名侍卫迅如飘风地赶到。一见二人就气急败坏地埋怨道:“你二人太无用了!上马,随我追。我奉了老爷子的手谕,看她还能狂上天去!” 魏占魁一行七骑没追多远,就赶上了三人。皆因侯国英贪图和江剑臣说话,坐下马就慢了下来。魏占魁早已醋海翻波,恨侯国英入骨。 原来,见江剑臣一走,他反而幸灾乐祸,暗地窃喜,只是不敢轻触侯国英之怒。 只说待侯国英心情好转,再近芳泽。哪里料到这个小白脸又回到了侯国英的身边。 这小子也是死星照命,他一直错误地认为,要不是有了这个小白脸水川,侯国英是非他莫属。因此,恨不得把江剑臣立毙掌下。 他脸色一青,从背后抽出蛇骨鞭来,扫了一眼手下的四个侍卫,闷喝了一声“上”。话未落音,五条人影迅即挥舞着一鞭四刀罩上了钻天鹞子江剑臣。 江剑臣是何等功力!在马上身躯微晃,轻轻巧巧地穿行而出,并顺手夺去了四个侍卫的钢刀,一个鹞子翻身,又坐上了马背。吓得四个侍卫亡命丧胆,连连后退。 侯国英马未停蹄,沉声骂道:“魏占魁,你竟敢大胆行凶?真是找死。” 魏占魁是个胆小怕死的无赖,慑于侯国英眼射煞光,有心求饶,又气不过江剑臣在旁,硬充好汉道:“九千岁有谕,命侯大人速返青阳宫,你最好还是别违抗的好!” 女魔王一声冷笑:“贼子找死!你要是转头就跑,我也许会留些香火人情,饶你一条狗命。可你不光不跑,反而以手谕压我。如果饶你不死,我侯国英何以服人?” 说罢,右手举鞭,陡然贯足了内力,一招“乌龙绕柱”,正好环住魏占魁的脖项。往回一扯,左掌拍出,端端正正地印在魏占魁的玄机穴上。然后,马鞭轻挥,魏占魁摔落地上,嘴中已喷出血来,眼看是不能活了。 侯国英用马鞭一指那四个侍卫,冷冷说道:“抬他回去,据实向老爷子禀报。” 回头对江剑臣幽然一笑,轻吐一声“走”,二人才又联辔去往密云。晏日华和韩月笙也挥鞭纵马,跟了下来。 来到密云之后,侯国英足不出户,刻意相随,活象一个温顺贤淑的少妇。江剑臣毕竟是风华正茂的血肉之躯,而且是一个最重感情的血性男儿,对侯国英如痴如狂、如漆似胶的一往深情,岂能无动于衷?更加上有意绊住女魔王的手脚,所以,一连三天,二人过得非常愉快。 第四天,侯国英象新婚妻子一样伺候江剑臣吃完了早饭,两只秀目中却隐闪着泪光,对江剑臣说道:“为了你,我已多次触犯了我的义父。这一次,还杀了他的族侄。我清楚地知道,他所以一再对我容忍,是因为非得有我,他的宝座才坐得牢靠。他要是知道我有和你天涯海角去相厮守之念,平素再疼我爱我,也绝不会饶了我。青阳宫的全部人手你都知道,可并不知道细情,除去夏侯双杰以外,二客、三僧、四煞、五鬼、八魔,都是我的麾下,也都对我很为忠心。特别是秦岭四煞,更为可靠。六怪、七凶都是义父的心腹死党,平素我连见都不能轻易见到。这十三人是他的十三太保,都被他委作供奉,总供奉郭云璞老奸巨滑,既不偏向他,也不偏向我。我过惯了豪华生活,很难适应山居清苦。还有咱们的儿女,我怎么能忍心让他们吃苦受罪?所以,我得有一段时间经营咱们的窝巢。 第104章 今儿我得去青阳宫一趟。别看义父气得要死,只要我一回去,就一天云雾皆消了。求求你,陪我去一趟好吗? 说罢,怕江剑臣不高兴,又赔着笑脸道:“你要真不想去青阳宫,就到我姆妈那里好了,她老人家可是你的岳母呀。求你陪我去一趟吧,我的好人。” 说完,还别别扭扭地福了一福。要知道,女魔王自少男装,一切举止行动都和男人一模一样。她这一学女人的万福,哪里能学得象,可越是这样,越显得侯国英的低声下气,连她的心腹侍婢荣儿,也面现愠色,忿忿不平起来。 江剑臣不忍再拂,默默地点了一下头,算是答应了。侯国英早已高兴得一迭连声地喊叫荣儿,伺候江剑臣更衣。江剑臣还是一袭青衫,束发光头。荣儿说破了嘴皮,他也不再改变一下装束。荣儿无奈,转头又去伺候主人。 在她给女魔王梳理长发时,噘着嘴气道:“小爷的心就是一团火,我看还是暖不热人家那颗冰冷的心。你看,去见丈母娘,连件衣服都不愿换。连我都替小爷生气,他也太委屈你了。” 不料,女魔王却正色说道:“荣儿,你错了。剑臣是人中之龙凤,人品武功皆属天下第一流,而且二十七岁不近女色,却让我抓到手里,不委屈点行吗?我还怕委屈了他呢!听说连华山派的李文莲也几次向他纠缠,他却一眼不睬。女屠户可是想委屈,也无福委屈呀!记住,再说这样的话,我可不要你啦。” 二人进京后,把江剑臣安置在圣泉宫内,侯国英自去青阳宫去见义父魏忠贤。 也是该着有事,当天下午,郡主魏银屏假借问候圣泉夫人,叫兰儿偷偷地交给了江剑臣一封密柬。江剑臣拆开一看,差点急出一身冷汗。 原来上面写道:秦岭一豹许啸虹隐居十年,最近偕孙子羽一同出关,恐于凤楼、李鸣不利。江剑臣看罢字柬,哪里还能在圣泉宫住得下去?乘侯国英不在,偷偷出宫,相机救护去了。以致女魔王失魂落魄似地到处追寻,她如疯似狂地做尽了坏事,在山海关外和翠袖招魂相会,导演了一出杀人栽赃,盗宫陷害的闹剧。 众人闻知了一切内情,都觉得事情越发棘手了。正在发愁,又听江剑臣说道:“从夏侯双杰突然返回,我觉察出那个长相和鸣儿相似之人可能来自西方,可向西边方向先去查找,越快越好。” 缺德十八手李鸣对江剑臣之命是不敢打折扣的,虽觉西向查探不易,还是和武凤楼三人领命连夜赶去,留下凌云一人,以作各方的联络。 第二天早上,武凤楼一行三人就到了归德府,李鸣等觉得此处绝不是主凶安窑之处,遂避开大路。专拣偏僻路径向开封府奔去。 三人脚程是何等迅速?夕阳西下时,已进了这座宋代的兵马皇城东京汴梁。 落店之后,武凤楼知李鸣心情不好,怕他急坏了身子,就提出逛逛大相国寺。 李鸣当然明白大哥的用心,不忍拂其好意,三人带了些散碎银子,向大相国寺走去。 开封的大相国寺,最早建于北魏,建筑相当宏大,而且三教九流,戏园书场,酒馆店铺,应有尽有。 三人转了一会,丝毫没发现什么异样岔眼之人,依着李鸣就想回去。小神童曹玉是出了名的机灵鬼,知师父是想为李三叔解烦,故意说道:“现在,好戏刚刚开场。我从小跟爷爷隐居山林,不怕叔笑话,还真没有看过一回呢。好三叔,让我开开眼吧!” 李鸣无精打采地说:“算了吧,京城内有的是戏园子,以后有你听的。” 武凤楼也觉曹玉有点儿胡闹,便没说什么。三人信步走着,小神童是双眼乱瞅,有意拖延时间。猛然看见一个书场门前围着一大群人观看,他只求能引起李鸣的一点兴趣,怕二人阻拦,就几步抢了过去,挤入人群。 只见书场门外悬着一块牌子,上面新贴了一张特大的海报:本场特聘老艺人吴不知演讲新编评书《李鸣巧骂多尔衮》。 曹玉看罢,不由一愣。心想:这是什么评书?我三叔竟成了评书中的人物了! 还没有等他喊叫,武凤楼和李鸣也凑了过来。 李鸣苦笑一下说:“这可不能不听一听了,看看他能瞎扯些什么。”曹玉忙领二人进了书场,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老艺人吴不知还没有出场,场子里已坐满了听书的人,而且是男女老幼俱全,场内听众议论不休。 有人说:“吴老先生听说信王出关,大挫清人,心里一激动,亲雇了三匹脚力连天加夜赶去探听,又连天加夜赶了回来,根据真人真事编了这一段新书,为的是一振大明国威。” 这个人正说得起劲,突然有人高叫一声:“看!吴老先生出场了。” 武凤楼、李鸣、曹玉三人向台上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瘦长、面容清瘦、直鼻方口、斯文儒雅、五旬上下的老者,缓缓地坐在了案子后边,整理了一下扇子、醒木。 茶房送上一壶热茶和一个红瓷茶杯。 吴老先生倒了一杯,呷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谈吐文雅地开了场:“各位听众,信王出关会猎,力挫满清十万雄师!两江按察使的公子李鸣,巧骂满洲亲王多尔衮,各州府县都早已接到了八百里加急邸报,举国风闻!恐怕不详,敝人又亲自去了一趟京城,如今已编评书一段,请听我慢慢说来。” 那吴不知老先生说完了这一段开场白之后,醒木一拍,手执纸扇,抑扬顿挫,喝断疾迟。 该快的快而不乱,该慢的慢而不断,吐字清晰,声音朗朗地演说起来。难得的是所说事迹和会猎时的真实情况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出入。 特别是对李鸣穿着、长相、神态、口气,说得更是如见其人,如闻其声。一段书说完,群情振奋,赞声四起,所有听众都鼓起掌来,经久不息。除去李鸣,连武凤楼和曹玉师徒二人也忍不住拍起了手掌。 掌声一落,茶房拿起了一个小小的箩筐,就要逐个收钱。突然从正座中间站起了一个身披紫色斗篷的俏丽少女,脆声说道:“不用挨个收钱,这段书我一人包了。”说罢,抖手一锭十两白银向箩筐内抛去。抛的是那样慷慨,那样准稳。李鸣猛然一怔,两眼不由得向那个婷婷玉立的少女看去。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四回仰慕英雄恶贼冒名承错爱缉捕钦犯胡眉反正获真凶 李鸣向那个慷慨挥掷十两纹银包了吴不知老先生一个书段的少女望去,只能看见她墨发如云,披着紫色斗篷的窈窕背影,却未能看清面庞。 就听那女子说道:“吴先生,不是我自充豪富,出钱包场。小女子别有隐情不好明言,我包场只是为了节省时间。我还有个请求,想麻烦老先生把这段书再演说一遍。” 武凤楼一听,也觉得事出意外,这个少女纵然是爱国心盛,也不需要连听两遍呀!转脸一看李鸣,见他正二目凝神,默想着什么,便不去打扰,又举目向台上望去。 老艺人吴不知刚想说话,那被紫色斗篷的少女又抢先说道:“我不会叫老先生白说。说完后,我奉送白银二十两作为酬谢。” 场内听众一听,静默了一会之后,突然雷鸣般地鼓起掌来。吴不知顿时神情奋然,抱拳拱手,慷慨陈词:“幸逢知音,我吴某就奉敬一场吧。”说罢,更加绘声绘色、淋漓尽致地把“李鸣巧骂多尔衮”又演说了一遍。 这一段书刚演完,那个收钱的茶房满含笑容地对身被紫色斗篷的少女说:“小姐,你要不要再听一遍?回府去好说给亲人们听听。” 这茶房也许是为了好奇,或者是说个笑话。不料,那个少女这一回举动更使全场人惊异不已。她竟然一下子取出两封银子抛给那个茶房说:“这一共是六十两银子。除去第二遍二十两,下余的四十两,我真想辛苦吴老先生再讲一遍,我就能一字不差地晓给亲人听了。” 紫衣女子话音没落,已被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淹没了。吴老先生激动得泪水盈眶,他竟然脱去长衫,使出全身解数,更生动、更精彩、更动情、更传神地又讲了一遍。 听众们呼叫喝彩,投烟掷糖,议论纷纷,神采飞扬,场内象开了锅一样。而那个披紫色斗篷的少女却悄悄地站了起来,转身向场外走去。 缺德十八手李鸣低呼一声:“大哥,追上去,和她朝朝相。” 三人挤出书场,武凤楼还没有想好接近那少女的办法,李鸣已横里一切,正好出现在少女的面前。 李鸣顿觉眼前一亮,只见她一张鹅蛋形的俏脸宛若粉妆玉琢,春山含黛,秋水宜人,樱唇微绽,玉齿如银。润若凝脂的两腮上嵌着两个浅浅的酒窝儿,更衬出她的秀慧机敏,光彩夺人。紫色斗篷里面穿着一身可体的红色衫裤,浑似一栋玲珑剔透的红珊瑚,光洁耀眼,婀娜娉婷,一照面给人一种喜气洋洋的气氛。 李鸣插身进去,只是为了想弄清她为何对这段新近发生的国家大事如此关心。哪知他和这个红衣少女一对面,那女子陡然惊喜,娇嗔满脸,紧走几步贴在李鸣面前,低声埋怨道:“你怎么这样不听话!给你说今儿天气寒冷,不叫你出来,你还是出来了。你就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外出,也不该把我新给你做的衣服脱下来,又换上了原来的旧衣。亏你说身体不好,再冻出病来,又累得人家为你操心。” 红衣少女一面埋怨,一面脱下自己的紫色斗篷,硬给李鸣披在身上。 第105章 这突然发生的一切,不止站在身前的李鸣听得真真切切,就是跟着赶来的武凤楼和小神童曹玉师徒二人,也看得清清楚楚。二人心中一动,再看李鸣,只见缺德十八手两只眼睛异彩闪亮,好象陡然明白了什么似的。 还真叫武凤楼和曹玉看准了,李鸣不光两眼一亮,心中也狂跳了一下。线索出现了!而且出现得这么突然,这么奇特,这么出乎意料之外!一个大胆的念头浮上了李鸣的脑际。当下,一声不响地听凭那红衣少女的摆布。 红衣少女喃喃絮叨道:“我知道你是宦门公子,在武林中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哪能把我们父女的这一点道行瞧在眼里?可是在豫东一带,狮王父女好歹也有点微名,你也太委屈我了。” 李鸣听了红衣少女的一番话,不由得大吃一惊,心中走马灯似地转起了无数念头。 开始,他见这红衣少女一连三次挥出巨金要听巧骂多尔衮的故事,心中只是好奇,想认识一下这个巾帼知己,相见之后,见她对自己这么亲密无间,这么体贴入微,这么情深意挚,知道这必然和那个假冒自己的人有关。有了这条线索,他哪能不追踪寻迹? 可是一听她自我表白是狮王之女,李鸣才知道事情闹大了。因为他知道开封城东有一个叫风雷堡的地方,堡主姓雷名震,外号人称狮王。出身于八卦门,是现八卦门掌门人俞允中的师兄,因自知性如烈火,处事偏激,才把掌门之位让给了师弟。他只有一个女儿,名叫雷红英,武艺超群,喜穿红色,江湖人称红蔷薇,是女侠一字慧剑洪雪的心爱徒弟。 雷震家资豪富,素性慷慨,急公好义,颇有声望,师兄弟二人皆和先天无极派掌门人萧剑秋交谊甚厚。有这种种关系,事情就太不等闲了。李鸣怕雷红英听出口音不对,故意哑声说道:“我既不敢小看有狮王称号的雷大伯,更不敢小看当代侠女红蔷薇呀。” 红蔷薇一见李鸣赔小心,好象非常高兴。但又马上情急地埋怨道:“说你不听话,你还有理。看,冻到了不是?连嗓子都有些哑了。快回家熬点姜汤喝去。”说完,拉着李鸣就往大相国寺外边走去。 出了大相国寺,一个红衣俏婢牵着两匹高大的胭脂马迎了上来,一眼看见李鸣,也颇觉意外地含笑招呼道:“姑爷不是有病吗?怎么又追着来了!”说完,还瞟了一眼自家小姐,那意思是:看,姑爷多关心你呀。 李鸣的心越发下沉了,假意把脸色一正,借机扭过头去,只见武凤楼和曹玉二人也向他投来了要他小心从事的目光。 红蔷薇和女婢合乘一骑,把另一匹马留给了李鸣,向城东郊外驰去。 马是良驹,骑手又都是武林好手,一纵辔间,已到了风雷堡门前。 李鸣一看,嗬,好大的一座庄园。周围一圈石墙高约丈余,树木森森,庭院重重,雕梁画栋,叠脊拱桅,很有一股子巨富大豪的气派。三人下马后,马匹早有下人接了过去。 红衣女婢在前引路,李鸣和雷红英并肩相随。来到大厅阶下,李鸣仰目一看,只见上面横着一块大匾,上写“急公好义”四个金色大字。从这块大匾上,就足以知道堡主雷震的为人了。 雷红英和李鸣上了台阶,厅内一个五短身材、狮面短髯的威猛老人早已大笑说道:“红儿,快快坐下,告诉老父,吴老先生的演讲精彩吗?我正等着听你晓说呢。” 说完,看了李鸣一眼,不禁诧讶地说,“贤婿刚刚和我闲谈一阵,怎么出去得这么快这么巧,竟然和红儿一块回来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慈祥地端详着雷红英和李鸣二人。 李鸣心头一阵子难过,知道自己只要把事情一揭穿,风雷堡马上就将被一种愁云惨雾笼罩起来。但事情已摆在面前,不揭穿反而更糟。 忙撇开雷红英,抢步上前,深施大礼,口称:“伯父在上,先天无极派门下弟子李鸣给你老人家磕头。” 没容他站起,狮王雷震已诧异地问道:“贤婿赶快请起。你今日怎么突然对老夫改变了称呼?” 李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站起身来,急急说道:“老伯父,我对你老人家是第一次拜见,也是第一次称呼,这‘改变’二字从何说起?”他急得眼都睁大了。 狮王雷震面色一变,猛然站起。还没有容他出声,红蔷薇雷红英已颤声叫道:“鸣弟,你是知书懂礼的人,怎么能这样对待老人?” 李鸣怕恶人走脱,急于自白,哪敢再迟疑?他微微一偏身形,双手一拱,很有礼貌地说道:“雷老伯,雷姐姐,你们父女都是今天才和我第一次见面。这事情颇为复杂,一言难尽。晚辈今天来此,也是为弄清真相而来。” 他向来是一事当前,就能马上衡量出轻重。如今的事情太大了,他急于点破正题,所以马上抓住时机,就以最快的速度和最简捷的语言,述说了事情的经过。饶是李鸣口齿灵便,狮王父女也象似用尽了耐心才憋着气听他说完。 雷红英身子一软,昏倒在女婢身上。狮王雷震一声低吼,一张太师椅已擎不住他巨大的压力,喀嚓一声,散塌下来。老狮王圆睁巨目,蒲扇般的一只大手已向李鸣肩头抓来。李鸣却一改往日的刁钻习性,身形轻闪,用移形换位身法避出三尺,口中急呼:“老伯住手!拿恶人要紧。”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堡丁飞跑而入,报道:“禀堡主,先天无极派门下武凤楼率徒曹玉前来拜见。” 李鸣乘机说道:“雷老伯,事情比你老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快让我大哥武凤楼进来,逮捕那冒充我的恶贼。否则,可真来不及了。” 红蔷薇雷红英由于掠怒过甚,玉面苍白,娇躯抖颤,哇地一声,樱口中已喷出一口血来。 但见她莲足猛顿,飞也似地向大厅外面狂奔而去。 李鸣身形一晃,刚想尾追而出,去护卫红蔷薇,狮王雷震一声怒吼:“你敢向后面走一步,老夫撕碎了你!”嘴里说着,手中还是连连出招。 李鸣怎么能和他厮拼?只得一味闪避。看样子,狮王是决心拿下李鸣弄清情况,进攻招数既狠又猛。要不是李鸣新近跟记名师父江剑臣重新练了移形换位轻功,还真不好应付呢。 正在不可开交之际,突然一对中年男女在前,武凤楼一人在后,从大门外急急走入。李鸣乘机一个“金鲤倒穿波”退出大厅,口中急呼:“大哥,速速下手拿人。”随着话音,他已点足纵起,飞奔内宅。 他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对房屋格局和闺阁处所自然一眼立辨,一溜轻烟扑到红蔷薇雷红英的闺房。只见房门虚掩,悄无一人。李鸣炸开当顶,飞上一股子冷气——知道红蔷薇已被那恶贼劫走,更加心急如焚! 就在李鸣一怔之际,那对中年男女和雷震、武凤楼等人也尾追赶到。狮王一到,首先怪叫着骂了起来:“你安的什么心?喊着拿贼,却守着门不进。” 说着,脚一点地,已扑房门。李鸣横身急阻,连呼:“前辈不可!”那对中年男女也大叫:“大哥且慢!” 雷震疼女心切,哪里能听得进去?巨掌一挥,推退了李鸣,同时右脚已经踢开了门户。 猛见火光一闪,巨响如雷。身后四人只有李鸣离狮王最近,他右脚生根,左脚翻起,一个“扁踩卧牛”,把狮王踢得避开了正面,一股子灼人的热浪从房内激喷而出,屋里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雷震连气加急,昏倒在地。下人们也都赶到,一面七手八脚地抢救主人,一面忙着进屋寻人。屋中只发现二婢死尸,雷红英却踪迹不见。 武凤楼这才有机会把那一对中年男女引见给了李鸣。原来那对中年男女本是八卦门掌门人北方大侠俞允中和妻子一字慧剑洪雪。李鸣上前拜见。 这时,狮王雷震也苏醒过来,俞允中忙上前搀扶着师兄,凄然说道:“凤楼贤侄已把一切详情告诉了小弟,那恶贼确系冒充,英儿又被他劫走,应立即缉查追捕。师兄不要悲伤,他绝对逃不出我们的手去。”说罢,就要同洪雪一起去追。 李鸣冲武凤楼一使眼色,武凤楼已知其意,他先伸手拦住俞允中夫妻,然后正色对狮王说道:“雷大伯,鸣弟随令爱进堡时,我已密令小徒曹玉去堡后暗守,相信他这时已跟上了恶贼的踪迹。盲目追赶,岂非大海捞针?小侄想知道,雷大伯是怎么把令爱许配给这个恶贼的?只有弄清楚了来龙去脉,才好追踪拿贼。” 俞允中夫妻一听,心中佩服武凤楼年轻果断,虑事周全,也催着师兄把事情经过讲给大家听听。狮王雷震也冷静了下来,首先请四人重回大厅。他从大厅东窗下的桌子上取出了一封书信,默默地交到武凤楼手中。 武凤楼接过,和李鸣一同观看,只见封皮上写:专呈风雷堡雷堡主收启。 下面没有署名,只写着“内详”两字。武凤楼抽出信笺,只见信上写着:小徒李鸣,现年十七岁,出身按察使门第,武功亦学有小成。特命趋拜膝下,不知能中雀选否?希兄见教。专奉,雷震吾兄台前。 下面具名是:愚弟窦力顿首。 武凤楼看罢,不由得大吃一惊。心想:这不是和掌门师伯向青城三豹求婚的事一样吗? 这可怎么是好! 就在武凤楼暗暗作难时,李鸣已斩钉截铁地说道:“这封信绝不是家师所写。俞大叔和家师很熟,当知我师父仅仅粗通文字,平素懒握笔管,更加讨厌繁文酸字,怎么能写得出这样的信来?” 第106章 狮王雷震果然性情暴烈无比,听李鸣这么一说,又怒声骂道:“光凭你小子这一声‘怎么能写得出’,窦矮子就能脱掉干系吗?可怜我的红儿平素最仰慕英雄人物,才落得这么一个下场!”骂完,颓然倒在太师椅上,两行老泪竟流了下来。 俞允中虽也心疼红蔷薇,只是情知这事绝不能怪人家李鸣,怎好发作?一字慧剑可就不同了,她对雷红英是爱如亲生,今日出了这么大的惨剧,一个女孩儿家身陷贼子之手,后果岂堪设想!她一个当师父的怎么能放得下? 当下脸罩寒霜冷冷说道:“不管怎么说,无风绝难起浪。不是冲着窦矮子那张老脸,我师兄能许亲吗?如今天塌下来,我得找个人给我顶着。”一字慧剑爱徒情切。竟然软中带硬地发起横来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真不愧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随即昂然站起说:“守着三位前辈和我大哥武凤楼在此,咱就别说远的了。目前。还是计议如何捕贼救人要紧。至于婶娘所说天塌下来找人顶着的话,请诸位前辈放心,事情因我而起,于情于理,自然是由我李鸣一人顶着了。这总行了吧?” 李鸣的这一番话,不光今一字慧剑洪雪一怔,就是雷震和俞允中也无不为之一震,因为在座的人都听出一字慧剑所谓找个人顶着,就是明摆着逼李鸣承认雷家的这头亲事。 需知,宋明两代最重礼教,对女子的贞操也看得极重。雷红英即使没和恶贼成婚,这一被劫,难保不失身于恶贼。李鸣一个堂堂江南按察使的公子,能娶一个失身的女子为妻吗? 不料洪雪一逼之下,李鸣竟然一口承担下来,实实大出众人所料。狮王雷震激动之下,反而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忽见小神童曹玉脸色苍白,衣衫不整地闯进大厅,只叫了一声“师父”,已栽翻在地。武凤楼心头一惊,急趋两步,双手抱起了曹玉,只见他双目紧闭,气息短促。 急忙撕开衣衫查验,奇怪的是浑身上下并无伤痕。武凤楼这才放下心来,连忙用先天无极真气给他推拿了几下,小神童虽然睁开了双眼,但那疲劳力尽的形象仍浮现在脸上。一字慧剑洪雪慌忙取出了一粒丸药纳人曹玉的嘴中,由李鸣用开水给他送下肚去。 尽管这样,还是过了好大一会,小神童才挣脱了师父的怀抱,愧然禀道:“玉儿无能,到底让这恶贼走脱了。”接着,他简明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他奉师父之命,隐身堡后堵截。工夫不大,果然见有一个和李鸣长相十分相似的人,肋下挟了一人幽灵似地窜了出来。他心中一动,没有惊动贼人,悄没声息地尾随下去。别看他年纪不大,可自幼家学浑厚,又受了武凤楼、白剑飞、江剑臣等人的指点,功夫突飞猛进,远非昔比,始终是紧紧追踪着贼人。 随了好几里路,前边突然出现了一片树林。小神童曹玉心中一急,怕恶贼穿林而遁,刚刚取出了一支义父鬼王给他的五鬼钉,打算抖手打出。哪里料到右肩头一紧,被人抓了一个正着。 曹玉陡然一震,情知身落人手?他一错钢牙,右腕一翻,把五鬼钉当作匕首使用,往来人小腹扎去。同时,左手直扣那人的寸关脉门。 就听一个阴沉的声音说道:“破铁烂铜,也想伤人!”扎向那人小腹的五鬼钉已被人家夺出手去。左手虽然扣住了人家的脉门,可一扣之下,如抓钢铁,暗道一声“不好”,他的身子已被抛了出去。 曹玉半空中一拧腰,趁着下落之势,三支五鬼钉已化成一串寒星激射而出。只见那人左手一晃,三支五鬼钉竟被他全部抓人手中。小神童曹玉吓得心头一跳,知对方厉害,调头想跑。 那人身形一晃,拦住了去路,赫然说道:“看你小小年纪,倒有一股子拼劲。我要用你的暗器,结果你的一条小命。”说罢,右手一扬。 曹玉刚想躲闪,猛听那人噫了一声说:“小娃娃,你是恶鬼谷的人?” 小神童曹玉这时才看出,来人的年纪足有五十开外,身材瘦长,一张长马脸紫中透亮。 曹玉见他一面问,一面端详着掌中的四支五鬼钉,知道他认得义父、义母的独门暗器,心神一定,昂然说道:“在下曹玉,是君山恶鬼谷的少主。有种的,你撒马过来。” 长马脸愣了一下,阴然笑道:“看你人小鬼大,我有些信不过你。过来,让我看看你!” 嘴中说着,左手已抓了过来。曹玉心头一动,连忙施展新近学会的黄泉鬼影身法,一闪想避。 那人哈哈一笑,那只手爪如影随形地跟着抓来。 曹玉只得拼命躲闪。不料,那人的手爪始终追迫不舍,直把曹玉累得力尽欲倒,那人才哈哈一笑说:“看在两个老鬼的份上,放你一马。”身形一闪,就窜入林中去了。 听了曹玉的叙述,头一个就是北方大侠俞允中说:“这孩子命大!碰着这个煞星还能拣回一条命来。也真亏得有此一险,那恶贼竟然有了线索。” 众人忙问原委。 俞允中道:“放了玉儿的这个煞星,肯定是褚武庆,外号人称子午神抓。褚武庆武功卓绝,为人狠毒,听说他的窝巢就在虎牢关附近褚店子。从他不惜暴露自己掩护恶贼这一行动看来,显然是一路货色。我马上连夜赶去,以防他们转移。” 安排好家下人防守,一行六人趁着月色,扑奔虎牢关。这地方因当年刘、关、张三英战吕布而出名,如今却是荒凉不堪了。 由于救人心急,初更不到,已来到了褚店子。武凤楼止住了大家,首先向俞允中问道:“俞叔父是一门之长,你老看我们是明着拜山,还是暗中进去?” 北方大侠俞允中还没有答话,狮王雷震已含怒说道:“姓褚的既然不顾同乡之情,帮助外贼毁我风雷堡,哪里还讲什么江湖过节。闯!”他一个“闯”字出口,已宛如一只怒雕凶鹰,飞越而入,众人只好随后跟进。 离中间大宅已近,突然有两人暗中闪出,低声斥道:“什么人擅闯此地?” 狮王雷震哪里忍得下胸中怒气?双手一分,拦阻的两个人已被他击出一丈多远。他狂喊了一声:“褚武庆,滚出来见我!” 蓦然,一声阴森的冷笑过后,子午神抓褚武庆已出现在众人面前。狮王雷震一声怒骂:“助纣为虐的老儿,拿命来!”一式“金豹探爪”,朝子午神抓抓去。 褚武庆阴然一笑说:“凭你也配班门弄斧?”一式“子午连环抓”,左手以抓对抓,右手拢指成抓贴近前胸。 狮王雷震心头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子午神抓竟会这么厉害?急撤之下虽未受创,可前胸的衣襟已被褚武庆撕了下来。 褚武庆一抓击退狮王雷震,一字慧剑洪雪一字剑一颤,一式“巧女穿针”,已戳向褚武庆的前胸。褚武庆一个“斜身插树”,左手猛拂剑身,右手直抓洪雪的肩井,凌厉迅猛,力劲势疾。 俞允中心悬爱妻,急呼一声:“雪妹后退,我来会他。”他替下了洪雪,以一身八卦游身掌缠斗褚武庆的子午神抓。 正在这时,一个又娇又脆的声音笑道:“堂堂八卦门,竟然师兄妹三人使用车轮战法,真不害臊!”话到人到,月光下,一代女中淫魔翠袖招魂阮如绵和铁指穿心郭小亮,已双双闪现出来。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见是他们二人出来,好象于茫茫夜幕中发现了一点星光,知道诬陷自己的人必有多尔衮在内。一使眼神,曹玉扑向了郭小亮,自己缠住了阮如绵。 武凤楼沉声呼道:“俞叔父,你们三人速救雷姑娘要紧,人留下给我。”他不愧是名门正派,等俞允中退了下来,他才闪现在子午神抓褚武庆的面前。 褚武庆不愧是绿林中的巨魁,一见武凤楼的身法和他那神仪内含的气魄,不由一凛,问道:“阁下就是武凤楼?” 武凤楼因为他对自己徒弟曹玉没有赶尽杀绝,不得不留点香火人情,也沉声答道:“不才正是武凤楼。只是你胆大得有点过分了!竟敢窝藏夜入皇宫、刀杀侍卫、盗去御宝、惊吓圣驾的恶贼飞盗。此贼竟然假冒我兄弟李鸣的名字,骗取了雷老前辈的信任,并劫去了他的女儿雷红英。象这种下三烂盗匪,你褚武庆竟然把他视为上宾,岂不有损你子午神抓的名头?” 武凤楼这一番话,虽然说得褚武庆脸色一变,但他马上就恢复了常态,并且狞笑说道:“耳闻你仗着杭州灵隐寺的五凤朝阳刀,到处和绿林人物为敌。今天,我倒要量量你的尺寸。”一边说,一边从豹皮囊内取出了两件东西,套在双手之上。 武凤楼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副精光闪闪的爪形手套。知道用言语不能使他折服,刚想凭掌法胜他,忽听李鸣叫道:“大哥,对付穷凶极恶之徒,哪有善心可发?亮刀!” 武凤楼也觉得狮王师兄妹三人入内以后,竟然没有了动静,知道非制住子午神抓褚武庆不可,刚想拔出五凤朝阳刀动手厮杀,猛然听得褚武庆的全身骨节嘎吧作响,只觉面前人影一晃,身畔已布起了漫天爪影,招式诡异,爪声嘶嘶。武凤楼心头一凛,脚步轻移,迅即施出了移形换位神功。 这时,李鸣斗阮如绵还可说是势均力敌,小神童曹玉可就太艰难、太吃力了。别看铁指穿心郭小亮已被缺德十八手李鸣用日月五行轮削断了右手两指,可他的一身功力仍在,何况自幼承袭了其父一指神功郭云亮的身教,岂是泛泛之辈。 小神童的两支判官笔虽拼尽了全力,也递不进招去。 第107章 倒亏他学会了先天无极派的移形换位,才勉强没伤在郭小亮手下。 翠袖招魂此次入关,为了不引人注意,早已改扮成普通少妇模样,手中使的武器也变成了一把雁翎刀。一口刀上下翻飞,逼得李鸣连连后退。但是,她要想伤李鸣,又谈何容易! 每逢险招,李鸣的缺德打法以死相拼就使出来了。 两厢里正在杀得难分难解,陡然听得一声阴森森的怪笑,声如枭鸟,一条庞大的人影形如鬼魅似地从宅内闪了出来。 皎皎月光下,武凤楼早已看出来人六旬上下,长相酷似奸阉的总供奉五毒神砂郭云璞。 不用说,这个老者肯定是铁指穿心郭小亮之父、一指神功郭云亮了。 这个魔头一出现,机灵鬼小神童曹玉也从长相上认了出来,陡地双笔一震,阻得铁指穿心郭小亮一滞,他已乘机一个倒纵,退回到武凤楼一边。 李鸣恨这伙人入骨,见郭云亮一到,知道进去的三人必遭凶险无疑,陡然喝了声:“且住!”吓得阮如绵身形微退。 李鸣乘她一退之机,左手月轮一式“直捣黄龙”,向阮如绵胸前双乳之间推去。仓促之间,阮如绵只得把身躯尽力后移。李鸣早已看准了尺寸,右手日轮抖手而出,砸往阮如绵的下盘。只听得一声惨叫,翠袖招魂的一条右腿已被五行轮生生地砸折。 郭小亮迷恋阮如绵已非一日,如今好不容易借陷害李鸣之机,获得多尔衮的默允,才和她双宿双飞,如愿以偿。一见心爱的娇娃被李鸣砸断一腿,加上断指之仇,他岂能容得?厉吼一声,飞身扑来。一指神功郭云亮出声喝止,哪里还来得及? 郭小亮身在空中,也是一声惨呼,栽倒在阮如绵的身旁,只见他的一条左腿已被缺德十八手抛出的左手月轮给砸断了下来。 原来李鸣有心毁去这一对淫徒浪女,折了阮如绵的一条右腿后,知道郭小亮非来抢救不可,胸有成竹地趁郭小亮身在半空,适时地抛出左手月轮。 人轮去势都疾,哪有不砸断之理? 一指神功郭云亮见儿子遭了断腿之灾,急怒攻心。猛见双轮在地,知缺德十八手非拣回不可。遂右肩一引,人已抛开武凤楼向双轮飘去。同时默运功力,一条右臂上的血管宛如灵蛇乱窜,恨不得把缺德十八手李鸣一指毙命。哪知刁钻机诈的李鸣双轮出手不光不拣,反而一个倒纵,也退到了武凤楼的身旁。 这时,武凤楼也和子午神抓褚武庆猛然一分,各退三步。一指神功郭云亮冷冷地扫了子午神抓褚武庆一眼,褚武庆老脸一红,又退了两步。郭云亮嘿嘿一笑说:“就凭你们这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竟然横行江湖,不能不承认你们八字走运。” 缺德十八手李鸣挂念恶贼是否逃走?雷红英是死是活?八卦门师兄妹三人吉凶如何?心急如焚,两眼冒火。但大敌当前,他还能嬉皮笑脸,也学着郭云亮的样子,嘿嘿一笑说道:“常言道,一福压百祸。爷们的八字走运,你老小子就该点子不正了。识相点,认栽伏罪,乖乖地放出凶手,跟李爷我去京城投案,我保险把你的官司往轻处拾掇。胆敢拒捕,你也难逃断腿之灾。” 这小子有心想气恼了郭云亮好收拾他,一张嘴就难听得很。郭云亮是何等人物,一气之后,就冷静了下来。他双掌一拍,只见身后大门一开,八盏气死风纱灯分两边打出。狮王雷震须眉皆张,被人倒剪双臂押了出来,后面紧紧跟着五男一女。武凤楼爷儿三人大吃一惊。 郭云亮扬眉一笑说:“区区八卦门三人,被老夫一合之内伤俩擒一,俞允中、洪雪伤在老夫的一指神功之下,虽然逃走,不死必残。武凤楼,你们三人栽得不冤,连九千岁一向都舍不得动用的六怪兄妹,今天也一齐出马了。” 武凤楼、李鸣、曹玉三人又是一凛,知道那六个男女就是魏阉的心腹死党,向以凶狠毒辣著称边荒的六怪。特别是一见六怪的六样兵器,心中更是一沉。 那六样兵器是:一块浑元牌,一条雀舌枪,一杆透风锥,一对鸡爪镰,一双娱蚣钩,一对长短刀,无一不是奇形怪状的凶器。 这时,李鸣可是真慌了神啦!暗埋怨自己的师父江剑臣和义父六阳毒煞战天雷,平时经常碰头,偏偏在这要命的当口,却一个也不出现。 他虽心里慌张,脸上可是一点也没有显露出来,油嘴滑舌地说道:“老小子,你认为带来了六怪,就能要小爷的好看是不?那算你打错了主意吃错了药,论精明你小爷我可是天下第一。真要打不过你,俺们老爷仨不会跑吗?别忘了,我可是奉旨拿贼呀。” 武凤楼一听,不由得一气,暗埋怨李鸣口没遮拦,竟然说出这等下三烂的话来,有损先天无极派的声誉。他刚想喝止,猛听郭云亮哈哈大笑,再一次把手一拍。只见灯光掩映下,一个年轻人从门内缓缓走出。 小神童曹玉一看,几乎叫出了声来,就是武凤楼也不由得身子一颤。只有缺德十八手李鸣纹丝不动,沉着地观望着来人。 但见那人五短身材,腰插双轮,不光长相、穿着打扮和李鸣一模一样,就连走路的姿势也和李鸣一般无二。倘若两人站在一起,还真分不出个真假来。 真凶正点一露面,武凤楼的右手已搭上了五凤朝阳刀的刀把。郭云亮放声狂笑,说道:“缺德鬼李鸣,你敢一跑了之吗?你奉旨缉捕的正点就在你的面前,我不信你敢甘犯抗旨不遵的弥天大罪。” 这老小子也真够毒的,怕八比三的局面吓跑了李鸣,不能杀之解恨,故意把真凶叫了出来,以悬肉引乌鸦的办法吸引住三人,以达到一举消灭的目的。 就在这时,一条淡淡的身影宛如一缕轻烟,也是从大门之内一闪而出,在他掠过狮王雷震的身旁时,顺手捏断了他的绑绳。缺德十八手李鸣眼尖,早已看出是师父江剑臣的身影,他欢呼一声“师父”,钻天鹞子江剑臣已静如山岳地现身在三人面前。他的肋下还挟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女,不用说自然是红蔷薇雷红英了。 狮王雷震父女关心,一声悲叫,窜到江剑臣身边,刚想单膝点地叩谢大恩,江剑臣已微然一笑,嘴里说着“不敢当”,右手一伸,把昏迷不醒的雷红英交给了狮王。 人的名,树的影。五岳三鸟中的杰出人物江剑臣一亮相,别看对方有凶狠的六怪、一指、一抓,加上那冒充李鸣的年轻人共计九人之多!也都不由得身心一颤。 江剑臣仍是一袭青衫,俨然象一个潇洒飘逸的文弱秀士。可那一副震慑人心的威仪,却使对面的九个凶魔都不肯首先出手。江剑臣扫了众人一眼,沉静地说道:“郭云亮,你也是武林中的有名人物,平时并无大恶,只是养子不教,难逃教子不严之过。何苦陷入这万劫不复的苦海?你要想回头是岸,赶快带你的儿子走开,江某绝对不为己甚。” 一指神功郭云亮被说得心中一动。不过,一眼看见自己唯一的儿子郭小亮左边断了一条腿,右边残损双指,脸色一变,恨声说道:“江剑臣,你这几句话要是犬子没残以前劝我,我还真能抽身面去。可现在,我非得拿住坏小子李鸣,出这口恶气不可。” 江剑臣冷然一笑,说道:“好!我成全你。鸣儿,过去领教!” 江剑臣这句话一出口,武凤楼和曹玉师徒二人吓了一跳,暗暗埋怨他不该拿李鸣的生死当作儿戏。需知目前的缺德十八手李鸣在魏阉和多尔衮两方面的眼中,分量几乎比五皇子和武凤楼还重。郭云亮可是有名的一指神功,功力比乃兄五毒神砂低不了多少,更何况他一心要报伤子之仇!李鸣这一出去,岂不是白白送死? 不料,江剑臣的话还没落音,缺德十八手李鸣已挺身而出。一指神功郭云亮被激得面如紫肝,不等李鸣站稳,一式“玄鸟划沙”,向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胸前鸠尾穴戳来。他是怒极出手,一上来就用上了八成功力。 他的指力是何等的厉害!真要让他沾着,李鸣准得衣破肤裂,命在旦夕。哪知李鸣早有准备,左腕一翻,直奔郭云亮的右腕寸关尺,右手拢指成抓,作势向郭云亮的裆下抓去。说来也怪,怒发如狂的郭云亮,竟然缩身而退。 众人一看,原来李鸣的左手里露出一截青光闪闪的丧门钉尖子!这小子情急拼命,又用上了缺德怪招。 没等一指神功郭云亮说话,缺德十八手李鸣已正儿八经地说道:“凭你一指神功,也算老一辈的成名人物,对付一个后生晚辈,竟然抢先下手,真不知害臊!小爷爷我非得把你打成海里蹦不可。” 郭云亮被他说得恼羞成怒,又是一招“手挥五弦”,扫向李鸣的太阳穴。李鸣是出了名的缺德,一来有师父在旁,二来技艺也比以前大进,决心在师父面前扬威,沉着应战。等老魔的指力贯足,劈空划来,才险中求生地用一招移形换位躲过,故意把身形一滞。 一指神功认为他已经把力气使完,心中一喜,第三招“截脉断筋”贯足了十二成功力,指风嘶嘶,宛如电光石火向缺德十八手李鸣的气海穴点来。武凤楼、曹玉被吓得脸色骤变,一看过剑臣,他还是静如山岳稳立当场,根本没有出手的意思。 眼看李鸣就要毁在一指神功郭云亮的毒指之下,忽听李鸣一声轻笑,斥道:“缩回你的鳖爪子!”右手一翻,一个其红如火的铁筒子正好迎向郭云亮点来的手指。 郭小亮疾呼一声:“爹,毒雾神针!”郭云亮力道贯足,势难收回。 第108章 凭他的指力,只要点中南宫烈的毒雾神针,就是李鸣不下绝情,他也难保性命。 生死关头,哪里还顾得一切?百忙中右肩一偏,食中二指一屈,疾如飘风的身形,想从李鸣的右侧擦身而过。李鸣身形未动,只是暴喊了一声:“打!” 郭云亮认为李鸣的毒雾神针已打了出来,心中一寒,只得一咬牙,把身子猛然下沉,肚腹一贴地,又一个懒驴打滚,直滚出一丈多远才翻身站起。不仅热汗直流,还沾满了一身泥土,真是狼狈已极。 缺德十八手李鸣慢慢收回铁筒,哈哈大笑说:“老前辈,怎么样?我李鸣一招换三招,就把你打成海里蹦了。” 郭云亮羞愧欲死,怒吼一声:“缺德小子,老子与你拼骨了!”他刚想发威拼命,李鸣已站在了钻天鹞子江剑臣的背后。 江剑臣冠玉似地面庞上浮现出一抹静静的微笑,缓缓说道:“郭兄,冷静点嘛!一气三分迷。凭你这么一号人物,妄动无名,竟然被劣徒逼得乱蹦乱跳,值得吗?我再劝你一次,交出钦犯,咱们各走各路。” 那个冒充李鸣的恶贼,初时有恃无恐,气焰冲天。江剑臣一现身,可把他吓坏了!他一言不发,两眼乱转,想觅机逃窜。但他深知江剑臣的轻功妙绝天下,又举棋不定起来。眼见一指神功郭云亮听了江剑臣的劝说竟然好象有些动摇,他陡生一条驱狼喂虎的毒计,大声喝道:“一切事情都有老子罩着,亮青子,一齐上!”他身躯一拧,双臂翻处,一对日月五行轮已亮了出来。 六怪是魏阉的死党,虽然听说江剑臣厉害,可没有亲眼瞧见。练武的人就是有这么一个通病,总认为自己的技艺是武林绝招,天下无敌。被恶贼一煽动,知是不拼不行,首先跃出的三怪是使浑元牌的朱斗,使雀舌枪的牛觉,使透风锥的杨常,暗谐猪头、牛角、羊肠之意。 这三人在六怪排列中,被魏忠贤称为左三怪,又叫三畜。右三怪就是使鸡爪镰的郎新、使蜈蚣的苟费,使长短刀的女子胡眉,暗谐狼心、狗肺、狐媚,又称三兽。 三畜一扑而出,不光来势凌厉,配合得也天衣无缝。朱斗的浑元牌带着一股子劲风,宛如一片墨云压顶而下,牛角的雀舌枪抖起碗大的枪花,好似出水蛟龙扎向江剑臣的前心,杨长的一柄透风锥带着哨音,挟着一股子寒风,扫向江剑臣的下盘。 三畜性本凶狠残暴,又知江剑臣厉害,一上手就使出了全力,决心把江剑臣毁于一招之下。哪知三样兵器已快沾身,江剑臣还是纹丝不动。 就在雀舌枪尖快要扎实的一刹那,江剑臣发动了,发动得那么轻快,那么灵活,那么省力!只见他左手微翻,正好截住雀舌枪的血档,左肩一引,带着牛觉一齐向左边移动了三尺,头顶上那块浑元牌正好砸在扫向下盘的透风锥上,一声暴晌,不光连牌加锥一齐砸入土中,就是朱斗、杨长二人也翻滚在地。 江剑臣玉面陡寒,想击毙三畜,猛听李鸣喊了一声:“师父!”江剑臣知道李鸣不叫自己杀了三人,但因三畜手段太毒,恶气难消,飘身闪过,三人已全部被点倒在地。 那假冒李鸣的恶贼一见大事不好,颤声叫道:“强存弱亡,拼了!”一分日月五行轮挑上了李鸣。 曹玉取出判官双笔,侍立在狮王父女身侧,谨慎防卫。武凤楼的五凤朝阳刀出鞘,一口刀缠住了子午神抓褚武庆和一指神功郭云亮二人。 三兽见不拼也难走脱,一声怒啸,六件兵器织成了一片大网,向江剑臣罩了下来。 这一次江剑臣可没有托大。因为鸡爪镰、蜈蚣钩都是奇形兵器,特别是胡眉的一长一短两把刀上隐隐泛有青光,知是喂有剧毒,岂容轻视。迅即施展移形换位神功,身形一闪,硬从那六件奇形兵器织成的一片光幕中脱身出来。 三兽见自己拼命的一击竟然失效,心头各自一凛。郎新的两肩一紧,已被江剑臣抓住,钻天鹞子冷然一笑道:“冲你这狼心的名字,我也不能让你再行作恶了。” 说着,两手一紧,郎新一声惨呼,双肩琵琶骨已被错开,当啷一声,那对鸡爪镰也掉落地上。苟费吓得心胆俱裂,刚想蹿起,整个身子已落在江剑臣之手,照方抓药,也错开了他的双肩琵琶骨。 三兽中的胡眉是一个狡猾如狐而又凶残如狼的人物,她见郎新废了双臂,知江剑臣是正派人物,绝不会对一个女人下这样的毒手。遂蓄足功力,右手握紧双刀,左手暗扣五枚金钱镖,待机而动。 见江剑臣果然奔了苟费,她莲足猛点,暴蹿而起,为了怕有人在后面追击,人在半空左手一扬,五枚金钱镖化成一片寒星,朝身后撒去。同时,半空中一叠腰肢,暴缩落地,朝西北角黑暗方向逸去。 也真难为她,暴起,发镖,落地,再蹿,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贴着西北墙角逃了出来。她汗流狭背,刚刚庆幸自己漏网逃脱,忽觉前面人影晃动。皎皎月光下,只见江剑臣已双手倒背,悠闲地卓立面前。 吓得她亡魂皆冒,扑通一声,跪在江剑臣面前,仰面求道:“奴婢该死!冒犯王爷,请你老人家饶命。”她人本娇艳,如今脸色苍白,珠泪满面,更显得楚楚可怜。 江剑臣把背后右手一伸一张,一把东西抛在胡眉面前。她偷眼一看,只见抛在地上的正是自己倒撒出去的五枚金钱镖。不过已不是五枚,而是变成了二十枚,正好每一枚金钱裂为四块。 她不光吓得心头一凉,也对江剑臣的神奇武功佩服得五体投地,垂泪求道:“我们师兄妹六人虽名为六怪,也并无太大的恶迹。特别这几年,被九千岁另给住处,更不得与外人接触。如能蒙三爷开恩,饶我们不死,愿永为奴仆,侍候三爷。”说罢,又连连叩头。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对于一个苦苦求饶的女子? 江剑臣脸色一缓,一言不发,转身走去。他怕李鸣拿不了那个恶贼,岂不误了大事?谁知他转身一走,胡眉擦了一把眼泪,一抬莲足,踢飞了那一把碎了的金钱镖,紧紧跟在了江剑臣的身后。 江剑臣猛然止住,回头喝道:“饶了你不死,你怎么还不逃命?” 胡眉悄然答道:“你是主人,我是你的奴婢。不跟着你,我上哪去?” 江剑臣顿足气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快滚!”说罢,刚想走去。 胡眉身形一闪,已到了江剑臣的面前,含泪带笑道:“主人,你刚才不是已经默许了奴婢的请求吗?奴婢给你带路。”说罢,柳腰一拧,首先向打斗场奔去。 江剑臣不禁苦笑了一下。他自己的罪孽刚得到大师兄的饶恕,哪里敢收这么一些怪物当下人?无奈相随来到打斗当场。 此刻,形势已然大变。第一个就是武凤楼,一口五凤朝阳刀已化成红紫相间的光华,指东奔西,左盘右绕,饶是郭云亮和褚武庆指抓之上都具有神奇的功力,哪里敢和宝刀硬碰? 三人缠斗正烈,不分上下。 缺德十八手李鸣可就不同了。为了拿获恶贼归案,必须留下活口。他的功夫虽有长进,但还未脱二五眼的成份。而那假李鸣的功力不知强胜他多少倍,一对日月五行轮上砸下扫,右推左挂,施展开来,虎虎生风,势猛力沉。要不是李鸣学会了同归于尽的打法,早已毁在对方的五行轮下。尽管这样,还是堪堪落败,危险至极。 江剑臣不由眉头一皱。他秉性孤傲,见自己的记名弟子这等不济,焉能不气?虽说有自己在,恶贼绝逃不掉,但自己又不想下手,正在思索如何能使武凤楼脱身出来擒拿恶贼,不料,已被胡眉看出心意。 她名列六怪,可不讲什么手段光明不光明,伸手摸出两枚金钱镖来,正好缺德十八手李鸣被对方的五行轮震得后退一步。那恶贼身形一长,双轮乍分,就想置李鸣于死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胡眉二指一拈,两枚金钱镖电闪而出。 那恶贼做梦也想不到身后有人偷袭,两肩一麻,日月五行轮已脱手掉落。曹玉这孩子是打落水狗的行家,飘身欺近,一对判官笔,一指太阳穴,一顶咽喉。那恶贼身子一抖,已被胡眉倒剪双臂绑了起来。 恶贼一怔,但马上又凶容满面骂道:“贼狐狸,你敢吃里扒外,背叛主人,暗算于我,不怕老爷子屠了你的全家?” 胡眉格格一笑,笑得花枝颤抖,美艳妖媚,娇声说道:“不劳你侯二爷关心!我们师兄妹六人正好是六人六口,都没有家室累赘,我们不过是受他雇佣而已。好则合,不好则散,怎配是我的主人。我们的主人是独步武林的钻天鹞子江三爷!再敢吐臭,姑奶奶我割了你的舌头。”一顿大骂,骂得恶贼颓然地垂下了头去。 一指神功郭云亮见败局已定,知江剑臣对自己尚没动杀心,一声唿哨,朝子午神抓褚武庆喊道:“咱们走!”话未落音,人已退到一指穿心郭小亮身边,挟起断了腿的儿子飞身逃去。 子午神抓褚武庆可不是傻子,他不会去救淫毒出名的阮如绵而遭武凤楼等人的堵截,身形一扭,追踪郭云亮而逃。 众人果然未追。小神童刚想把已被绑好的恶贼扛起,回转风雷堡,红蔷薇雷红英正好醒转,她一咬牙,挣脱了狮王的怀抱,急怒之下,竟以带伤之身摇晃着向那贼奔去,形如疯虎,恨不得撕碎了他,一消心头之恨。 缺德十八手李鸣怕她一怒之下杀了恶贼,自己无法向万岁交差,一飘身挡住了去路,口中叫了一声“雷姑娘”。 第109章 哪知他不叫还好,一声“雷姑娘”出口,雷红英顿时花容惨变,一错玉齿,纤掌猛翻,朝李鸣的左腮打了过去。 李鸣猝不及防,直被她打得眼冒金星。雷红英一掌打过,人已不支,身躯一歪,被李鸣伸手扶往,她的整个娇驱已倒入李鸣的怀内。 武凤楼心内一急,心想:鸣弟能娶这个可怜的少女吗?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五回红颜遭劫几番冷语试深心女魔被弃一腔热肠挽薄情 就在红蔷薇雷红英一气昏迷倒入李鸣怀中时,江剑臣已解开了朱斗、牛觉、苟费、郎新、杨长等五怪的穴道。别看胡眉在六怪中年纪最轻,又是唯一的女人,可一切事情都是她说了算数,隐隐似是六怪的首脑人物。 她是女人,自然对女人的心思看得最透。按理,雷红英倒入李鸣怀中,她应该过去接过来才是,哪料,她却视而不见,自把其他五怪叫到一旁,低声商议了几句,才领着众人一齐跪到江剑臣面前。 江剑臣何尝不知道象六怪这等人物,要是真心归依了自己,不光能把他们改变成好人,而且也有很大的用处。但他现在怎么敢收下他们?他放缓了颜色,让六人起来后,婉言说明自己有要事在身,身边绝不能有人跟随,要他们暂时找个地方存身,多积善德,不做坏事。 以后有用他们之处,自会找到他们。 江剑臣原以为这种形如推诿的语言是不能打发走六怪的。不料胡眉竟默默无言地带领五个哥哥重新给江剑臣见了礼,告辞走去。 狮王雷震从李鸣手中接过女儿。李鸣强令褚武庆的下人牵来了两匹快马,一匹驮着点了穴道的恶贼,另一匹由雷红英乘骑。众人回到风雷堡,北方大侠俞允中夫妻脸色苍白,迎了出来。 狮王雷震才知道自己的师弟、师妹也是江剑臣所救,对先天无极派自是感恩不尽。因为知道李鸣等人擒获了恶贼急需返京交差,不能久留。女儿的终身之事究竟如何处置,尚无定论。如今受了人家的救命大恩,他反而不好开口了。 江剑臣知狮王是刚强的硬汉,又见雷红英凄苦欲绝,看了李鸣一眼,示意他或长或短,当面表明心迹。别看李鸣平素嘻皮笑脸,刁钻古怪,可在师父的炯炯目光下,他却一扫往日的习性,斯文儒雅地来到狮王面前,双膝一屈,口称“岳父”,拜了下去。 李鸣这一当机立断,承认婚事,整个大厅的人无不欣然。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江剑臣,也暗暗点头赞许他心胸广大,敢说敢当。 正在众人暗自庆幸的当儿,红蔷薇雷红英从她师父一字慧剑洪雪身旁缓缓站起,冷然说道:“李公子,你这么勇于承担,是怜悯我呢,还是怕我们父女纠缠于你?你的二老春秋正旺,官居高位,能要我这个结过婚的江湖女子作媳妇吗?” 听了女儿这么一问,雷震伸出去的双手又慢慢缩了回来,同时身子也偏向一边,表示不受李鸣的礼拜。 江剑臣心头一震,暗想,李鸣这样委曲求全,已是仁至义尽,你怎么倒端起架子来了? 他的武功虽高到不可思议,但对人与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他却是相知甚微了。 这时就见李鸣重新把跪的姿势对准了狮王雷震,肃然说道:“红英,你多心了!我既不是怜悯你,也不是怕你们父女纠缠。尽管你曾对恶贼动过真情,可那是冲着我李鸣而发的。你把整个身心,全部热情都交给了李鸣。凭你这份一往深情,我李鸣更复何求呢?至于我的父母,非一般父母可比。他们非常相信自己的儿子,对自己儿子选中了的人,他们是会欣然承认这个媳妇的。” 狮王雷震早被李鸣这番出自肺腑的语言打动了,他满眼老泪,一脸笑容,身子一俯,抖颤着双手刚想去搀扶这个乘龙快婿,不料,雷红英却疾呼了一声:“且慢!” 这一次,连狮王雷震也觉得女儿太不懂事了。凭人家一个按察使的贵公子,又是先天无极派的门下,闻名遐迩,前程无量。你还有什么架子可端?但他总归是疼女儿的,所以又把手缩了回来。这样一来,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把目光集聚在了红蔷薇身上。 就听雷红英冷静地说道:“光凭你的话,我怎能轻信?你若是真心要我,不嫌弃我是个再婚的少妇……” 她特别把“再婚的少妇”这一句话说声高音重,清清朗朗,“如今,我有老父在堂,师父在座,你也有师父在此,咱们现在就拜堂成亲。只有这样,我才相信你的话是真的。” 红蔷薇这番话一出口,不光武凤楼、曹玉二人不满,就连她的父、师等人也觉得太过分了。可是,说这话时的雷红英面色沉静,语言低沉,严肃得很,受伤未愈的身躯站得笔直,大家都认为雷红英这种霸王硬上弓的做法准得砸锅。 不料,李鸣却正色说道:“你我都是江湖儿女,自应不拘小节。只要岳父点头,俞叔父二老答应,我师父应允,请你站过来,我们这就行成亲大礼。” 红蔷薇雷红英刚才是强忍悲痛,硬着心肠对李鸣一逼再逼,以试深心。可怜她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她又何尝不担心由于自己的无理,致令心上人一气而走呢?但是,为了自己的终身,她再也不敢轻信了。 想不到李鸣能这么爽快,不光对自己相知甚深,情真意切,毫无轻贱之意,而且答应即刻拜堂,倒弄得她手足无措,百感交集,心一慌,竟然哇地一声,哭出了声来。 到底还是一字慧剑洪雪心细,见徒弟一哭,她先朝雷震使了一个眼色说道,“恶贼虽然成擒,还不知他的底细。咱们把他弄到一个僻静所在,审问个水落石出才是。”说罢,也不管别人同意不同意,伸手提起恶贼,率先走出了大厅。 众人心照不宣,互相看了一眼,也都相跟着出去了。 缺德十八手等众人走远,故意说道:“喂!都走啦。撇下我一个人,你要再哭,我也走啦。” 说罢,站起身来,故意向厅门走去。红蔷薇雷红英身形一晃,已拦住了李鸣的去路。两腮虽仍挂着泪痕,可脸色已平静下来。 李鸣这才走上两步,贴近到她的身边,肃容说道:“红英,别再多心了!冲着你对舌战多尔衮那么热心,我李鸣早有红粉知己之感。何况,你心目中嫁的也是我李鸣。别说你没有和那恶贼成亲,就是真的成了亲,我也绝不会嫌弃你。” 红蔷薇身躯一颤冲口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和那恶贼并未成亲?” 李鸣哈哈一笑说:“你太小看我李鸣了!风雷堡里里外外没见贴有一张喜字,你能和他拜了堂?笑话!” 红蔷蔽粉面一红,幽幽叹道:“你真机灵得可怕!看起来,我这一辈子受你的气是铁定了。”嘴里说着,脸上已放出了欣喜的光辉,不是刚才凄楚欲绝的模样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携起了她的纤手,说道:“红英,话已说明,咱快去看看审问得怎么样了。” 二人刚想携手外出,厅外已走进一群人来,头一个就是狮王雷震。红蔷薇粉面一红,迅速地把手抽了出去。 老少群雄重新见礼落座。雷震是有名的直性人,一见事情解决得这样圆满,非常高兴,连连呼唤下人们准备酒席款待大家。江剑臣心里再急,可这桌酒席还是非吃不可。 喝茶闲谈之中,李鸣已从曹玉嘴里得知恶贼名叫侯玉堂,江湖人送外号粉面二郎,是昆仑四友中老四侯振坤的次子。原来,昆仑四友是:老大夏侯振峰,老二石振山,老三戚振乾,老四侯振坤。老二石振山早年出家,就是灵隐寺的瑞雪方丈,所以在女魔王威逼灵隐三僧的时候,夏侯双杰曾惊呼“你是石师……”底下一个“叔”字没敢喊出来。现在确知侯玉堂的出现,必和女魔王的心腹死士夏侯双杰有关。 李鸣聪敏过人,知道正点到手不可久留。有女魔王在背后指挥,从开封到京城这漫长的路途中绝不会平静。他不好出口,先朝师父使了个眼色,然后又看了武凤楼一眼。 狮王酒兴正浓,频催旧友新亲开怀豪饮。江剑臣虽然心急,但他生性孤傲,当然不好说出示弱的话来。武凤楼是个晚辈身分,他也是心急如火,站起身来拱手说道:“雷伯父,晚辈兄弟钦命在身,不敢久留。请伯父传话下来,简单一点,我们也好尽快上路。” 狮王雷震以手捋须,哈哈大笑说:“今日老夫大喜临门,又承江三弟救了我们师兄妹三人,不喝个尽兴,老夫哪能依得?”看他这么兴高采烈,武凤楼和李鸣只有苦笑。 这一席酒,直吃到三更时分方才散席。狮王雷震只喝得醉眼朦胧,连老成持重的俞允中也醉得不轻,就是武凤楼、曹玉也已足够九成。 只有江剑臣和李鸣师徒二人尚自清醒,江剑臣是内功深奥,李鸣是有心取巧。正在大家要分头安歇的时候,猛听大厅外一声冷笑,有人傲然说道:“你们是该休息了!” 话未落音,李鸣已头一个来到厅外。淡淡月光下,只见一字并排站着四个老者和一个中年。这时,江剑臣也踱了出来,武凤楼随侍身侧。小神童曹玉挟持着恶贼粉面二郎侯玉堂,也走出大厅。 不用说狮王雷震和俞允中酒醉未醒,连洪雪和雷红英也没有出来,她们是怕出意外,留下来防护醉倒的人。 那中年人一见侯玉堂被擒,恨声说道:“你们先天无极派也太猖狂了!竟然充当官府鹰犬,屠戮武林同道。 第110章 我与你们绝不能善罢甘休。”说着,巨掌一挥,人已扑了过来。身法沉稳,掌带风声,果然不同凡响。 江剑臣前跨一步,右手扯退李鸣,在手迎了出去,两掌一合,那中年人是挟恨拼命,狠下煞手,江剑臣是仓促应敌,随意一挥。就是那样,中年人已承受不住,低哼一声,连退三步才拿桩站稳。 四老者中站在最下首一个六旬左右的老者,低吼一声就想暴闪而出,被中间一个年纪最大的老者止住了。那老者有七十多岁,须发皆白,身材瘦小干枯。他把双手一拱,对江剑臣说道:“看阁下的年纪相貌,肯定是五岳三鸟中的江三侠了。老朽夏侯振峰偕一友两弟特来拜访,求江三侠给我们哥儿四个一个薄脸好吗?”说罢,又是把手一拱。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见四个老者,就知不是善与之辈。果然一通名,正是昆仑派掌门夏侯振峰,即夏侯耀武和夏侯扬威的亲叔,武林中素有“一掌断魂”之称。那两个高大老者,肯定是昆仑派有名的乾坤双掌——乾掌戚振乾与坤掌侯振坤了。就是不知上首背插宝剑的老者是谁。 心中一凛,刚想答话,江剑臣已前跨一步,向四人沉静地说道:“不错,我是江剑臣。想不到昆仑派的朋友手眼真大,竟然能把追魂剑沙万里请出山来。看样子。我江剑臣今天是四面楚歌了。” 江剑臣以二十多岁的年龄,面对四个二十年前就名震江湖的昆仑四友,而且还是以一对四的局面,竟能冷嘲热讽,还真叫四个成了精的老江湖面上一红。 可夏侯振峰还是客气地说道:“江三侠,我们都是武林一脉。打开窗户说亮话,我的一个不成材的徒侄落在了你江三侠的手中,我们四人此来是想请你把他放了,我夏侯振峰必当重报,不知江三侠肯赏脸吗?” 江剑臣笑了,他笑得非常好看,也非常纯真,然后平静他说道:“何必舌战唇枪呢?只要你们四人胜了我江剑臣,我不想赏脸行吗?” 说到这里,扭头对小神童道,“玉儿,把侯玉堂放在影壁墙根下,不要像看案犯似的,叫昆仑派的朋友心里难过。” 小神童曹玉答应一声,昂头阔步,把侯玉堂抛在墙下,又退回到江敛臣身后。 这么一来,夏侯振峰的老脸可真挂不住了!白眉一张,语音转冷,向三师弟戚振乾、四师弟侯振坤说道:“看起来,江三爷是吃定昆仑派了!你们二人谁先领教?” 没等二人答话,江剑臣已笑着说道:“令师弟二人是出了名的‘乾坤双掌’,只一个人上,江某就无福领教乾坤双掌的威力了,还是一齐上吧!” 江剑臣是诚心折辱这四个老儿,哪能不激起“乾坤双掌”的狂怒?因为江剑臣在他们眼中实在太年轻了!虽说盛名远播,可他们认为是没有碰上他们这样四个高人。 特别是侯振坤父子连心,开始还有点顾及脸面,不好意思二打一,如今见江剑臣给他开了路,巴不得如此,低喝一声:“三哥,攻他两肩。上!”他二人本来练的就是乾坤掌,二十多年来配合得妙到毫巅,罕逢敌手。侯振坤一声“上”,二人已挟着雷霆之势一闪而出,两只巨灵右掌指向江剑臣的双肩,同时二人的左掌也已拢指成爪,蓄势以待。 他们认为,江剑臣武功再好,毕竟年轻功浅,怎么也不敢硬挡他们弟兄二人右掌一击,所以才都拢起了左手五指,单等江剑臣闪身躲避时,二人再双爪齐出,不怕他江剑臣飞上天去。 可是江剑臣连动也未动,稳如山岳,一俟双掌击到,他才漫不经心地抬起双掌迎了上去。 四掌相对,江剑臣纹丝未动,乾坤双掌二人竟然各被震退了一步。直到这时,二人才知传言无虚。 但羞刀难入鞘,哪能不拼?侯振坤大喝一声:“上!”这一次二人都用上了九成功力,一掌正拍,一掌反撞,隐含乾坤阴阳之意,奔江剑臣两边软肋击去。 江剑臣一招“平分秋色”,又和二人硬对了一掌。 两边夹击,只把江剑臣震得身躯一晃。而乾坤双掌二人却同时斜着抢出去三步。夏侯振峰白眉连掀,脸色微变,追魂剑沙万里的脸色更加阴沉。 侯振坤钢牙一错,厉吼一声:“攻他上下。”连连遭挫,激得乾坤双掌怒愤填膺,这一回,二人是豁出去了。 提足全身的功力,戚振乾掌奔鸠尾大穴,侯振坤反撞掌砸向丹田小腹。别说被他二人打实,只要沾身,江剑臣也得立毙掌下。江剑臣美如冠玉的脸庞陡然一寒,双足微分,身形一抖,一双手掌贯上了先天无极真气,上下推出。 只听啪啪两响,江剑臣变前脚为后脚一退半步,稳立当场。乾坤双掌二人竟被推出七八步远,脸色苍白,右肩下垂,看样子是无力再斗了。 昆仑派掌门人夏侯振峰脸色大变,对沙万里说,“老三老四不成,你上如何?” 追魂剑沙万里脸如铁板,毫无表情地答道:“别看江剑臣沉静异常,这三次对掌已耗去他四成功力。你的掌力,比你两个师弟深厚得多,再拼三掌,江小子最多还有两成功力,他绝逃不出我的追魂剑下。宰了他,我们就能睡安稳觉了。记住,可要硬拼三掌。” 这老小子的心也太黑了!他决心让江剑臣拼尽精力再毁在自己的追魂剑下,可没有考虑到夏侯振峰等师兄弟三人的死活。 夏侯振峰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不上是不行了。他是一派掌门,多少有些气度,强笑道:“江三侠年未而立,竟有如此功力,老朽佩服!请你调整呼吸,老朽也领教三掌。” 常言说得好,光棍眼,如夹剪,追魂剑沙万里看得不错,江剑臣和乾坤双掌二人对了三掌,实则六掌,虽然表面沉静如常,但真的已耗去了四成功力。 见上来的是一掌断魂夏侯振峰,就知道是沙万里这个妖魔居心不良。按理,力斗两个成名多年的人物之后,他是应该缓一口气。可是他年纪太轻,性情太傲,火气太盛了!听了夏侯振峰的话,哈哈一笑说:“大家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我好意思吗?请出手吧。”说完,还是稳立当场。 一掌断魂夏侯振峰面容一肃,沉声说道:“你是老朽一生所见到的最傲的年轻人!好,恭敬不如从命。”说罢,深吸了一口气,一掌缓缓击出。 他是有名的一掌断魂,师兄弟三人已败了两个,这等高手相搏,他怎敢大意?第一掌就用上了七成功力。江剑臣还是把手掌一抬,迎了上去。 他们二人对掌,与刚才可大不相同了。只听扑的一声,声音不大,二人就各退了一步。 江剑臣身躯微微颤动了一下。 一掌断魂的第一招是投石问路,第二掌他贯足了十成功力,一只干瘦的手掌陡然膨胀起来,闷喝了一声“打”,劲力激荡,击向钻天鹞子江剑臣。江剑臣哼了一声,一掌迎去。 这一次对掌,江剑臣明显地输了半筹。因为夏侯振峰退了两步,而江剑臣却退了三步。 武凤楼心中一急,他第一次见三师叔比别人多退了一步。心知自己的功力绝替不下三叔,怎能不心急如焚? 正焦急间,只听一掌断魂夏侯振峰厉吼一声,第三掌——也是最后一掌,不光倾出了十二成功力,还用上了他向不轻露的断魂掌。二人两掌一合,身形猛分。江剑臣英俊的面颊上露出了苍白之色,鬓角也出现了汗珠。武凤楼、李鸣、曹玉三人大吃一惊。 可是再一看夏侯振峰,只见他面色灰败,右臂下垂,虽然使上了千斤坠的身法,也止不住摇摇欲倒的躯体。 武凤楼心中揪痛,知道三师叔虽然连胜了三人,内伤怕也难免,刚想扶回江剑臣休息片刻,阴险毒辣的追魂剑沙万里已抽出了长剑,嘿嘿一笑,赞道:“力挫三人,稳如山岳,江三侠不愧人称武林第一人物!指点我两式剑招如何?”话未说完,已欺身到江剑臣的面前五尺。 这个老鬼真奸,等江剑臣耗去了八成功力他才现身出来,而且还逼到了他最佳的攻击距离。两道鹰隼似地凶狠目光已罩住了江剑臣的全身,准备随时发出致命的一击。 武凤楼牙关一咬,右手一翻,刚想抽刀厮拼,江剑臣已示意他后退,昂然前跨半步,冷冷道:“沙万里,昆仑派三人虽然可气,但还不失为武林中人。象阁下这种阴损歹毒之辈,武林中实为罕见,三爷岂能不教训教训?出剑吧!我只给你三招之数,制不住你,我江剑臣退出江湖,永不出世。” 江剑臣这一句话说得也太绝了,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武凤楼、李鸣二人都是徒弟的身分,心里干急,哪敢说话。小神童是徒孙,他可不管这些,一分判官双笔抢着奔出,骂道:“老小子,你太卑鄙了!小爷来教训教训你。” 他人小鬼大,知道追魂剑绝不会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动手,他抢着出去,是想替三师爷爷取得一些时间,让他缓过一口气来。 哪知他刚上一蹿出,就被江剑臣一把抓住,微微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扬声斥道:“别玩鬼滑头,叫人家耻笑!看三师爷爷三招败敌。”说罢,迅即把曹玉推了回去。 就在他重新面对追魂剑之时,蓦然,一条婀娜的身影飘落在江剑臣的身侧。 武凤楼眼快,早已看出是六怪中的胡眉,心中一动。就听胡眉沉声说道:“对付追魂剑这条老狗,奴婢还绰绰有余。请主人后退,我来宰他。” 江剑臣是何等人物?知胡眉虽未蒙自己收容,她还是把自己当做主人。 第111章 刚才的厮拼,她已隐身暗处看在了眼里,怕自己力败三人之后后力不继,毁在追魂剑沙万里之手,才不顾生死,豁着拼掉一命好替自己争得一瞬调息的时间来恢复一下体力。 他自幼是人间弃婴,除去师父师兄以外,只有醉和尚一个朋友,现在又添上一个六阳毒煞战天雷,和其他人几乎没有接触。所以对人与人之间的恩怨,理会不深。 如今,一个以怪物自命的女人竟然这么血性忠诚,不由得使他豪气大发,哪里肯让胡眉前去送死?沉声斥道:“这种场合,岂是你逞能的地方?退下!” 胡眉身躯微颤,两眼一红,大着胆说道:“沙万里一生奸险,害人无数,主人怎么能用武林正义来和他理论?纵然动手,绝不可赤手对利剑。我的两把刀,主人可暂且试用,也省得奴婢悬心不安。”说罢,低垂粉颈,一长一短两把利刃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江剑臣面前。 江剑臣不能不为之心动,看了胡眉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接过了她的一把短刀,才连连催她后退。胡眉自然不敢再说什么,默默地退到一旁。 江剑臣用左手试了试这把一尺八寸长的短刀,觉得很为趁手。特别是这把短刀背厚刃薄,刀身狭长,虽不宜砍、劈、剁、削,但挑、扎、切、割却很为灵便。刀握手中,冷冷看了沙万里一眼,心想:我生平第一次用刀,就拿你开刀吧! 他随意一站,也没有摆什么门户,就示意沙万里出手。追魂剑哪里肯给他喘息的机会,一声厉喝,声如恶鬼,一片剑幕已撒向江剑臣的全身。一阵金铁交鸣,刀剑碰击,激出无数点火星,二人各退一步。 二人乍然一分,沙万里满脸顿呈绛紫色,而江剑臣却比刚才的脸色更苍白了一些。追魂剑第二招出手,不光比第一剑凌厉得多,而且也迅猛得多。分明是欺江剑臣久斗力乏,一口剑幻成无数光点,撒向江剑臣的全身。江剑臣的那口短刀好象长有眼睛,不管追魂剑点向他哪个部位,他都用刀一一挡回。 就在二人将分未分之际,江剑臣反击了。因为前两招都是追魂剑出击,江剑臣防守。 没等沙万里第三招迫近,江剑臣手中那把一尺八寸长的短刀已神奇地攻破了追魂剑的严密剑幕。只听江剑臣沉喝一声:“留尔一命!”接着一声惨呼,二人猛然一分。江剑臣身躯颤了几颤,拿桩站稳,那把短刀已抛回在胡眉的身前。 再一看追魂剑沙万里,胸前的衣襟被划开了一个半尺长的大口子,鲜血染红了整个前身,面如土灰,一膝拄地,那把追魂剑也抛落在地上。 胡眉一声欢呼,柔声叫道:“主人大显神威,我的短刀也跟着沾光。看了你这一式刀法,胜似我苦练十年。从今日起,我光用短刀,不要长刀了。”说完,她真的把那把三尺二寸长的长刀抛向了一边。 不知何时,对方四个老者,一个中年已失去了踪迹。最奇怪的是,粉面二郎侯玉堂仍趴在墙根下没有动弹。 李鸣见大家一怔,笑着说道:“师父的点穴手法奇绝。他们救走了他,也是形同死人。 何况,他们已吓破了胆,自顾逃命,哪里还敢救人!” 李鸣正说着,猛然看见胡眉伸手扶住了江剑臣,江剑臣已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此处有缺,连接不上,当有江剑臣被劫内容) 胡眉迟疑了一下,反而向宅外奔去。 就在大家一阵慌乱之时,一条黑影幽灵似地越过西厢房,尾随着六怪中的胡眉,悄悄地闪了出去。这条黑影也是艺高人胆大,仗着轻功绝顶,明知道六怪都是意狠心毒的角色,何况蹑踪寻迹乃江湖人的大忌,特别是胡眉的金钱镖更是防不胜防,他却全然不顾,紧追不舍。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风雷堡,胡眉柳腰轻扭,一掌三枚金钱镖已激射而出。身后那人哼了一声,斜飘五尺,三枚金钱镖落空。胡眉娇呼一声:“好!再接姑奶奶六枚。”话一出口,六枚金钱镖已呈锥子形,一、二、三排成三层向那黑影罩了过去。 那黑影朗朗一笑,双臂一振,身形暴起两丈,六枚打去的金钱统统失去了目标。胡眉凛然惊呼:“草上飞!原来是你?” 那黑影一看胡眉认出了自己,也不再躲闪,反正诱敌之计已经达到。当下,微微一笑,已站在胡眉的对面,笑吟吟地说道:“敝上想见见胡姑娘。” 胡眉闻言一怔,茫然问道:“什么敝上?你是说你的主人?”因为胡眉知道草上飞孙子羽家资雄厚,一向自视甚高,和燕山的虎头追魂燕凌霄都是独行其事的狂傲人物,哪里相信他有主人。所以才又追问了一声:“他是谁?” 不料,孙子羽刹那之间变得严肃起来,用手向胡眉身后一指,沉声说道:“敝上就在你的身后。” 胡眉被眼前这怪异的事情惊呆了!她虽奉了女魔王侯国英之托去代她向先天无极派传话,可她好半天硬是没有回过神来。突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叹息一声说:“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我可怜这个痴情的孩子!”随着话音,一高一矮两条人影并肩走了过来。 胡眉虽然年纪不大,但她武功、见识自是非凡。瞟眼之间,已先认出那个矮胖的老人是女魔王手下秦岭四煞的师父,武林中久负盛名的秦岭一豹许啸虹。从许啸虹的身份来看,那个能和他并肩走路的高大老者必然不是等闲人物。 正在思索,忽然一眼看见高大老者的一双怪手分明都是六个手指,不由得脸色大变,认出他就是武林中传言十年前在华山接天台和六阳毒煞战天雷一同坠崖的六指追魂久子伦。事出突然,她竟然忘记了江湖礼节,如痴似呆地愣在了原地。 六指追魂久子伦脸阴沉得可怕,停在胡眉身前五尺左右,一字一顿地说道:“听着,也替老夫传个口信! 一,江三的内伤很重,但是要不了命;二,我要先天无极派不准动侯国英那女娃一根毫毛;三,那个缺德鬼小子要再敢对她动一点鬼脑筋,他就将是天下最倒霉的人。” 话一说完,和秦岭一豹许啸虹转身走去。 胡眉这一急确实非同一般,拔腿就跑。她知武凤楼等三人带着粉面二郎侯玉堂回京,必然骑着马匹。以狮王雷震之富,风雷堡中岂能缺乏良驹?别看只有两个多时辰,说不定已出了百里之外。 最不利的是,黑夜能施展陆地飞腾,到了大白天反而不能狂奔飞跑。巴不得弄到一匹好马,才有追上他们的可能。可这黑更半夜,荒郊僻野,叫她到哪里弄马去?她万般无奈,只得把轻功提到极限,一路飞奔下来。 一直到天色大亮,才把身法放缓了一些。但已累得筋疲力尽。往好处估计,离武凤楼一行恐怕还得有五十里差距。她心急似火,热汗如雨。她也是个执拗的女人,不然怎么能名列六怪?遂又加紧了步伐,向前赶去。 到了该吃早饭的时候,胡眉来到了一座集镇。 这座集镇是农村中常见的那种早集,眼下正是三秋大忙季节,赶集的人来得更早,散得也更早。吃早饭时,卖东西的虽然还有些没散,可买东西的却已寥寥无几了。胡眉进镇后先奔了一家饭店,为了抢些时间,她是想喝点汤水,买点吃的东西就上路。 哪知刚到饭馆门前,一眼看见门东旁一棵垂柳树上正好拴着一匹菊花青大马,不光鞍辔鲜明,而且还神骏异常。她只看了一眼,一颗心直喜得几乎跳了出来。心想,太好了!正想马匹,还真有人给姑奶奶送上门来啦。 她本来是强盗中的巨魁,只要需要,天王老子的东西她也敢伸手就拿。狂喜之下,连饥渴也全忘了,毫无顾忌地来到那匹马的旁边,解开了缰绳,怕烈马欺生,手腕用上了力道。 左手一领马缰绳,一只脚刚想踏镫,猛觉右肩上突然一紧,三根手指正好前二后一按在她的琵琶骨上。 胡眉在江湖中也是成名的狠角,对身后来人的身法之快认穴之准,岂有不识货之理?明知若要硬拼,一条右臂决难保住。但她为主心切,拼着舍去一臂也要抢走骏马,好能及时追上武凤楼他们。遂提聚全力,出其不意地一个靠山背,硬撞身后那人的前胸,左手的缰绳也宛若一条毒蛇向身后缠去。 她是恐怕落在人手误了大事,才情急拼命。这一靠一缠。直如电光石火,迅猛凌厉。实指望一拼得手,大不了被身后那人捏碎了琵琶骨,那也值得。 哪知身后那人的功力不光高她太多,刁钻的心眼也远胜过她。在她这一靠一缠突袭下,陡觉身子撞空,同时有一股子极大的引力吸得她向后飞撞。不过,不知为什么那按在右肩头的三指没使力道却自动松开了。由于引力太大,想使千斤坠也来不及,正好重重地撞在店门东边的墙上,直撞得灰土弥漫,胡眉的全身骨节也几乎撞散了架。 她知道遇上了棘手人物,心中一凛,强撑着翻身站起,向摔自己的那人一眼看去,不由她目瞪口呆,愕然惊奇。 原来,身后那人不仅不是个凶神恶煞,威猛太岁,反而是一个十八九岁的文弱少年。只见他面如美玉,秀眉星目。身穿紫色彩绣花袍,脚登紫色厚底官靴,腰系丝绦,肋下佩剑,正笑嘻嘻地看着胡眉。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六回爱屋及乌娇屠恃勇送钦犯将计就计女魔施计助李鸣 胡眉揉了揉眼睛,想再看真切一些。那个紫衣美貌少年仍是笑嘻嘻地说道:“看你穿戴很好,长得嘛,也算顺眼。 第112章 就是身上藏有一把杀鸡的小刀,显得有点儿匪气,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马匹。要不是看你血奔心似地狂跑,必有急事,情有可原的份上,我早就屠了你啦!算你命好,大爷我也有烦心的事,滚吧!” 听了美貌少年的话,胡眉的心里更是一寒。自己的一切,叫人家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自己藏得很严密的那把狭长利刃也没能逃过他的一眼之下。按理说,胡眉就该认栽快走,哪知她一来悬心主人江剑臣的伤势,二来看少年人很和气,三来实在太需要马匹,她竟然从身上掏出一叠银票送到美貌少年面前,软声求道:“公子眼亮,小女子确实有急事要办。这叠银票,不下千两,请公子爷把坐骑卖给我吧!” 说罢,见那少年尚无允意,又忙不迭地从身上掏出三颗龙眼大的珍珠,与那叠银票合在一起,又送到少年面前,苦苦哀求道,“这是我身上的全部财物了,都给你,马匹我也只骑三天。请公子告诉我个地点,事完后,我把马匹给你送上府去,这总行了吧?” 那紫衣美少年秀目微翻,仔细地看了胡眉一眼,沉声说道:“你这么需要快马,是为了逃命吗?” 胡眉苦笑了一下说:“为了小女子我这一条贱命,我值得这么低声下气吗?” 那少年眼珠一转,说了声:“我依你,钱你先收下。”一面说着,一面轻轻地拍了那马两下,然后把缰绳递到胡眉手中。胡眉只求借马,哪顾得多想?嘴里道谢,身子已飞上马鞍,一抖丝缰,两腿夹鞍,身躯前俯,迅疾向集镇外驰去。 那匹菊花青马,真不愧为一匹良驹,又快又稳,眨眼间便离了集镇。胡眉知道,越耽搁越难追上武凤楼他们。手中缰绳连连抖动,身躯越伏越低。 她正庆幸自己因祸得福,有此巧遇,不料,自己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来,而且还非常修长柔嫩,她心头一惊,刚想运肘甩肩去撞身后之人,就所身后那人说道:“再不老实点,我可真的捏碎你的琵琶骨了。乖乖地坐着,有你的好处。” 接着,又有一只手臂伸出,双手一搂胡眉的纤细腰肢,左右两手各有一指分别贴在她的“命门”、“鸠尾”两大穴上。 胡眉出道以来,向以狠怪泼辣出名,今天却被一个俊美少年一出手就制得她一点也不能妄动。连气加急,她的狠劲就上来了。刚想拼死挣扎,身后那少年笑道:“我俩正好同路,年貌也算相当。一切听我的,有你的好处。” 胡眉冷哼了一声说:“该我倒霉!你狠吧,早晚你会后悔的。” 身后少年轻声一笑,说道:“六个一齐来,小爷我也不睬。何况你这一只折腿的狐狸!” 这一句话可把胡眉吓傻了!人家不光认得自己,就是自己兄妹六人,人家也不放在眼里,她泄气了。 马行迅速。那少年丝毫不在意行路客旅的惊诧与观望,一直到中午时分,竟然没有打尖吃饭的意思。奇怪的是,那匹菊花青驮着两个人一路奔跑。却并不显得乏力。这时,那少年的双臂又搂紧了一点,笑着说道:“喂,我陪着你挨饿,陪着你颠簸,连我的爱马也不心疼,还不能使你感动吗?你怎么不向我靠紧点!” 别看胡眉二十七八岁了,却仍是处子之身,人虽泼辣怪戾,一旦有男人把她紧紧地搂着,又真刀实枪地调起情来,她反倒身躯颤栗,心慌意乱起来,连气加急,连话也不会说了。幸好,那少年没有继续胡闹下去。 又到了一座集镇,那匹马的鼻孔已喷出了白沫。紫衣少年才按辔勒马放缓了下来。一直走到镇里一家饭铺门前。这时,已是夕阳西下。那少年挟制着胡眉一同跳下马来,把缰绳递到一个店伙的手中。只说了一声:“好好照料。”就携着胡眉的手,一起走进了饭铺。 由于集镇太小,饭铺也不大,几副座头早已坐满了吃饭的食客。见他二人男的俊美,女的娇艳,无不以惊羡、奇异的眼神齐齐地望了过来。 那少年可不管这些,把一个店伙计叫住,指着中间一张大桌子吩咐他说:“将这一张桌上的人,往别处挤挤。”他说得很轻巧,又很自然,仿佛一个骄傲的王子向臣子下达命令,又象似少主指使仆人。 那个店伙计刚一迟疑,中间那张桌上的食客早已分端碗碟往别的桌上挤了过去。胡眉早已看出那四个食客都是中州一带江湖人物,身上也都藏有刀剑。她对这个紫衣少年,更加莫测高深了。 正在吃饭之间,忽然一个五十多岁的驼背老人闪了进来。那紫衣少年秀眼陡然一亮,竟然站了起来,向他打了一下手势。那驼背老人来到饭桌跟前,一不开口,二不伸手,只是默默地站着,对于其他的一切丝毫不加理会。就连身为六怪之一的胡眉,也没有引起他瞟一下眼。 紫衣美少年放下筷子,很亲切地揽着那驼背老人的肩头,把嘴附在老人的耳边咕唧了一阵子。那驼背老人仍是木然地站着,一动也不动。看样子,紫衣少年好象真急了,将手松开,把脚一跺,说:“我就是不回去!你绑上我,我也不回去。你快闪开!” 说也奇怪,那驼背老人始终站在那里,象一个木头人似的。那紫衣少年发起了脾气,玉齿一挫,恨声骂道:“死驼子,你也来欺负我!你真该死,该死一千遍,一万遍!”骂着骂着,手腕一翻,一把一泓秋水似的短剑早已握在手中,嘴里仍是不停地骂着:“该死的驼子,再不闪开。看我不戳你个千孔万洞!”话没说完,短剑已泛起无数的剑光,向那驼背老人刺去。 胡眉大吃一惊,就想拦阻,但一眼看么,那凌厉的剑势只是沾上了驼背老人胸前的衣襟,那紫衣美少年就停下手来,把剑往地上一抛,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刚才那骄横任性的脾气一扫而空,哪里还象一个佩剑的青年壮士,反而象一个讨糖吃,遭到大人拒绝而撒娇耍赖的女孩子。 胡眉的心骤然一紧,对眼前这个有时横有时娇的美貌少年和那个深沉莫测的驼背老人的来历,一下子恍然领悟了。 原来那驼背老人就是西岳华山上天梯苍龙岭碧云庵庵主慈云师太驾下的杂工管事,二十年前就是个武林煞星的郭天柱,外号人称哑阎罗,也叫快刀哑阎罗。其实,他既是假哑巴,又是假驼子。 据说,他的刀快如闪电,内力也深不可测,年轻时,路过关西地面,有一伙也是以快刀称雄的悍匪七人和郭天柱狭路相逢,要试一试郭天柱的快刀,各以一枚铜钱抛向郭天柱。郭天柱竟能在七枚铜钱快要坠地之际,抽刀一挥,将七枚铜钱全部砍为两半。 七人被一刀慑服,投入他的麾下。二十年前,因杀孽太重,被大批仇人逼入华山。一场血腥的拼搏,仇人虽然死了大半,但郭天柱也力气将尽,眼看要被敌人碎尸粉身,被慈云师太发现,赶走仇人,救下了郭天柱。 郭天柱从此顿改前非,解散了麾下盗伙,在慈云庵主手下当了杂工头儿,人也变得更加深沉,有时一连几天也难得说一句话,忠心耿耿地跟定了慈云师太。相传郭天柱一生只服二人,除去慈云师太以外,另一个就是和慈云师太共称武林双奇的五岳三鸟的恩师无极龙了。 胡眉从郭天柱身上,推想到那紫衣少年肯定是慈云师太的唯一传人女屠户李文莲。也只有她,才敢在哑阎罗郭天柱面前发横撒泼。 面对这么一个早年的江湖煞星和一个当代的武林女屠,别看胡眉身列六怪,也吓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这两个人只要有一个不高兴,都能勾销了她的生辰八字,她不禁吓呆了! 女屠户一哭,只见郭天柱脸上的肌肉颤抖了一下,木然呆滞的眼神投向了胡眉一下,一弯腰拾起了短剑,拂拭了一下剑锋,连看也未看,只信手一丢,就插回了女屠户李文莲的剑鞘之内,眼力之佳,手法之准,十分惊人。完了以后,头也不回地走出饭铺。 胡眉的眼神再回到女屠户李文莲的俏脸上,只见她含着一种诡诘的微笑,正望着自己。 胡眉心里刚暗道一声“不好”,女屠户李文莲已寒下脸来,冷然说道:“看样子,你知道我们是谁了?” 胡眉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抖颤了一下,只得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女屠户笑了,笑得那样好看,那样坦然。但声音还是充满了寒意,说道:“知道了就好。刚才哑叔叔对我说,我要找的人你知道下落。带我去吧!” 胡眉赔着笑脸装傻道:“姑娘的话,我听不明白。请姑娘告诉我要去找谁?” 女屠户李文莲俏脸一变,大声骂道:“该死的狐媚子,我这个样子象姑娘吗?清醒一下脑壳,再重叫我一声。” 胡眉哆嗦了一下,喊了一声“少爷”。女屠户李文莲双蛾微蹙,抬手朝她左腮上掴了一个耳光,骂道:“该死的东西,我的父母早去世了,我上哪里去当少爷去?” 胡眉怕她再打,忙喊了一声“老爷”。不料,女屠户一翻腕,又扇了她右腮一记耳光,恨声骂道:“说你该死,就是该死。诚心想咒我死得快是不?二十岁都不到,就喊我老爷?” 胡眉傻眼了。 女屠户李文莲一字一顿地教导她道:“糊涂东西,我是大爷,比小爷大一级,比老爷小一级的人物。记清了没有?再喊错,我抽了你的大筋,剥了你的狐皮。快带我去找缺德小子李鸣和武凤楼去。” 胡眉原来是怕她叫自己带她去找江剑臣,心想要是夹在一个女魔王和一个女屠户中间,那可就设法再惨了! 第113章 不料,她逼自己找的,也就是自己急需要找的人,欣喜地道:“他们就在前面,吃了饭我们赶快上路。” 哪知道,她刚把一个馒头拿在手里,女屠户李文莲就劈手一把夺过,取了一锭银子抛在桌上,拉着胡眉走出了饭铺。胡眉苦笑了一下,心想:自己这个出了名的女怪要是跟她相比,可就一点也不怪了。怕再挨揍,哪里敢违抗? 二人上马再追,刚出集不足二十里,在夜幕未张之前,早已一眼看见前面三人四马向东走着。 胡眉知道华山派和先天无极派渊源很深,李文莲纠缠江剑臣之事也早有耳闻。所以,李文莲虽是出了名的女屠户。绝不会出什么大事,就对女屠户说了一声:“前面就是。” 女屠户李文莲不光是出了名的急性子,在慈云大师极端溺爱的纵容下,更是骄横得不可一世。不然,也不会得了这么一个雅号。这时,一听说李鸣就在前面,连击三鞭,菊花青翻蹄亮掌,霎时追上了武凤楼他们。女屠户还未开口,胡眉已大喊一声:“武公子留步!” 武凤楼、李鸣、曹玉各乘一马,粉面二郎侯玉堂是用大布袋装着驮在另一匹马上。三人中除去曹玉外,武凤楼和李鸣是认得李文莲的。别看她改了男装,二人早已一眼认出,武凤楼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女屠户背后有慈云师太撑腰,连自己的三位师尊五岳三鸟都得俯首屈从,何况他和李鸣?知她此来必和三师叔有关,先巴结巴结再说。遂朝李鸣使了个眼色,和曹玉爷儿但一齐翻身下马,深深施礼。 武凤楼口称:“小侄武凤楼和兄弟李鸣、徒儿曹玉给姑姑磕头。” 胡眉一听,要糟!怕武凤楼等三人挨骂,忙不迭更正道:“武公子,你喊错了!不是姑姑,是大爷。” 不料,女屠户这一次却变了脾气,瞪了胡眉一眼骂道:“凤楼称我姑姑,是天经地义的。你多管的哪门子闲事!”吓得胡眉向后一缩身子,心里话:怎么又不充大爷了。 女屠户李文莲性子虽然暴躁,却一点也不糊涂。她知道,要想得到江剑臣,光凭师父慈云师太发威也不行,必须取得先天无极派人的好感。所以,对这三个晚辈非常和气。一见三人磕头,喜在心里,笑上眉梢。 难为她也知晚辈拜见长辈是要给见面礼的,伸手向自己囊中一摸,除去一点散碎银子,根本没有象样的礼物,心中不禁一怔。可她的为人刁钻调皮,泼辣大胆,什么事也不在乎。 遂把玉掌一伸,以命令的口气冲胡眉喊道:“拿来!” 胡眉一愣,不知她想要什么,刚一迟疑,女屠户已大声骂了出来:“该死的废物,愣什么?还不把马钱给我!” 武凤楼爷儿仨也愣了,心想:什么马钱呀?可胡眉的心中已经雪亮,不取银票,只拿出那三颗上好的珍珠,恭恭敬敬地交到女屠户手内。 女屠户这一回可开心了!甜笑着说道:“你还算有点儿出息,没要三巴掌,就揍开了窍。” 听了这句话,名列六怪的胡眉真有些哭笑不得了。武凤楼忍住笑,刚想推脱,缺德十八手李鸣早已接了过来,并招呼大哥、侄儿又一次磕头谢过。 女屠户李文莲自上次在黄山上了醉和尚和战天雷的大当,回到华山哭了三天。慈云师太好哄歹哄,并再三保证一定把这门亲事撮成,才劝住了她。 女屠户几次要下山去找江剑臣,都被师父阻止,并哄她说:“江三不要你,是嫌你的武功差一点儿。只要你的武功能超过他,他敢说不娶你吗?” 李文莲这女孩子也真有一股子狠劲儿,不光苦练师父的回风舞柳剑法,还跟哑叔叔郭天柱学了急风十三刀。特别是把暗器沙门七宝珠和回风舞柳飞刀练得出神入化。为了装点自己,她还死气白赖地向师父讨来了华山派的镇山宝刃飞虹剑。 在她的心目中认为,有了这一切,就足足配得上江剑臣了,才借师父闭关苦修之机,私自下了华山。哑阎罗一生无亲无友,要说有的话,这一生中只有二人:一个是有救命深恩的老庵主,另一个就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屠户。 他表面上,孤傲冷酷,其实内里极富血性。他爱李文莲如亲女,李文莲也尊他若生父。 他发现后追下了华山,原想逼她回去。可女屠户摸透了这个犹如生父的哑叔的脾气,撒娇一哭,哑阎罗没咒念了,暗示她要胡眉引路,便独自转回了华山。 果然在胡眉带领下,找到了武凤楼他们。眼见先天无极派未来的掌门人武凤楼,颇有声威的人见愁李鸣和第四代掌门大弟子曹玉都向自己磕头见礼,李文莲怎能不心花怒放?她的前景太乐观了!可她哪里知道,她的心上人不光身负重伤,亟需复原,而且还在情敌女魔王侯国英的魔窟之中。 李文莲虽急于想见意中人,可张了几张嘴,终了没好意思问出口来。这时,机灵鬼李鸣早已盘算好一个绝高的主意,毕恭毕敬地说道:“姑姑,你老人家来得正好,别看从这里到京城已不太远。可咱们手中有一名钦差要犯侯玉堂,他冒充侄儿我的名字夜闯深宫,盗御宝,杀侍卫,嫁祸孩儿。如今已被我师父擒获,急需押往京城,奏请当今万岁发落。 可这一段路是虎头追魂燕凌霄的地盘,他和咱们有不可解的梁子。要出了事,不光孩子我吃罪不起,也枉费了我师父的一番心力。 请姑姑带着胡大姐另走一条路,替我们把此贼送往京师,交到老驸马冉兴千岁手中。去了后顾之忧,我和大哥、玉儿就不怕燕老儿来寻仇报复了。再说,有姑姑这块大招牌,吓死姓燕的也不敢来摘。说不定我师父不放心,还会前来接应呢。”说完,又深施了一礼。 女屠户只要能有机会见到江剑臣,什么事她也肯干。何况李鸣的嘴又甜,一阵奉承,几乎把她捧上了天,她连想也没想就满口答应了,还叫李鸣把粉面二郎放在她的马上,由她亲自押解。胡眉骑上了另一匹马,高高兴兴地随着女屠户李文莲直奔京城而去。 等李文莲一走,武凤楼就埋怨李鸣胡闹,不该叫女屠户去办这件与她毫不相干的事。缺德十八手李鸣正色说道:“要不是我用一点心思把她支走,她要缠上咱,硬要找我师父,你怎么招架?连掌门师伯都拿她们师徒没法,何况你我这些小辈。再说,粉面二郎在她手里,最保险不过。她又一心想见师父,一路上自然加倍留意。再加上有胡眉这个老江湖同行,更加万无一失。没有她来,我还真施展不开手脚呢。” 李鸣这番话一出口,头一个就是小神童曹玉有些不服气,嘟着嘴说道:“依三叔说来,要没有屠户姑奶奶,我师父的五凤朝阳刀就保不住差事了?” 武凤楼虽觉得李鸣有点故弄玄虚,却嫌曹玉嘴不饶人,正想喝止,李鸣已从自己的马鞍上掏出一个大布口袋,看了看前后无人,急声叫道:“大哥,快用重手法点我的穴道,装进口袋。有人劫救,拼命抵抗,把对方的人杀得越多越好。” 武凤楼刚一迟疑,李鸣急道:“郭云璞是侯玉堂的义父,准得联合燕老魔拼死抢救侯玉堂。不然,他无法向昆仑派交待。眼下,魏阉发动在即。我要乘机以侯玉堂的面目混进内部,摸清底细,好能一网打尽奸阉余党。事关重大,只有这个机会了。” 武凤楼也知李鸣这个大胆的举动是一个奇险万分的非常之机,哪里肯下手点他?李鸣催道:“当断不断,其事必乱。快下手!” 武凤楼一狠心,猛的连点李鸣几处重要穴道,装入袋内,揽在自己的马上,和曹玉一起纵马向京城奔去。 李鸣虽在袋中,还能和武凤楼说话。他向武凤楼分析各方面的情况说:“侯国英为了师父,可能摇摆不定。但她究竟能否违抗她母亲圣泉夫人和他义父魏忠贤的命令,尚在两可,三边总督杨鹤虽有十万铁甲,但兵在边防,顶多能派出一半,却远水不解近渴;女魔王久经训练的五万锦衣卫士全在京师,御林军都指挥左光斗又是奸阉的门下。因此,五皇子登极有很大的风险,若治不住魏忠贤,将一败涂地。请大哥不要为小弟一条小命而下不了决心。这一次,将是我最费心力的一次斗智斗力了。” 武凤楼听完,不禁对自己这个一向没有正形、嘻嘻哈哈的兄弟肃然钦佩起来。他哪里知道,多尔衮早把李鸣列为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女魔王侯国英也认为只有除去李鸣,自己才能施展开手脚呢。 一直奔驰到天黑,只见森林起伏,树木稠密道路越走越窄,地势非常险恶。武凤楼轻声告诉了李鸣,李鸣又一次叮嘱武凤楼应急之策。这个缺德小子也真叫胆大包天,他除去没有被点哑穴,手脚都不能动弹。这简直是自寻死路。果然,两只响箭交织腾起。 武凤楼低喝了一声:“玉儿,小心暗箭。跟我身后,闯!”两马一前一后,驰进了埋伏圈。突然听得一个洪亮的声音哈哈一笑。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面前。 曹玉没有见过此人,只见他年纪已过了六旬,身材高大,紫面长髯,身穿一件古铜色的大衫,长仅过膝,黄铜纽扣,白布高鞋袜子,足登福寿履。正是燕山派掌门虎头追魂燕凌霄,身后站着他的六个徒弟。 燕山八魔中三魔孙三元、五魔周五魁与武凤楼等拼斗之时死于杭州,燕山派至今旧恨未除,耿耿于怀,一群魔头虎视眈眈地望着武凤楼师徒二人。 武凤楼神情一肃,昂然说道:“晚辈携小徒路过此处,燕山派率众拦阻,却是为何?” 第114章 虎头追魂尚未答话,他的身后突然有一条身影凌空一纵,飞腾丈余,半空中一个云里翻,飘落在武凤楼的马前。只见他身材高瘦,细如竹竿,一张黑中带青的长马脸好象生铁铸成,木无表情,两只鹰眼深深的内陷,闪射出凶残凌厉的精光,乃是八魔中的二魔钱二年。 他阴森森地一笑,说道:“武凤楼,杭州一战,你几乎成了钱二爷掌下的游魂,还不下马认命吗?小子!” 武凤楼和他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恨不得手起刀落,宰尽帮助魏忠英害死父亲的燕山八魔。但他毕竟不是莽撞之人,一飘身飞落马下,顺手把装着李鸣的大袋子抛给了小神童曹玉,昂首卓立,朗声说道:“钱二年,杭州两江提督府,小爷是栽在了你和周五魁的手下。 可那是怎么栽的?恐怕你不好意思说吧!真想动手,你的那对判官笔再狠,也难在我武某刀下走开三招。” 说到这里,转对燕山派掌门人燕凌霄说:“我和令徒的纠纷,老前辈在虎跑寺孙府内,曾和本派作过一次了断。真想反悔,别看我们师徒只是一刀双笔,二人加起来也不足一个令徒的年龄。可我们爷们,绝对叫朋友满意。” 燕凌霄到底是一派之尊,在武凤楼理正词严的凛然正气之下,还真的有些抹不开脸。可他的二徒弟钱二年却不管这些,抢着问道:“武凤楼,我想问你,你从何处而来?口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你能坦白相告吗?” 武凤楼早已和李鸣商讨了应变之策,听钱二年一问,一斜身躯,从小神童手中接过了口袋,解开扎口,一抖手把李鸣倒了出来,寒声说道:“本派不幸,李鸣触犯了门规,武某带他回去,交给掌门人治罪。燕老前辈也是武林中人,总不会干预一个门户的私事吧?” 燕凌霄和他的徒弟们认定口袋里装的是粉面二郎侯玉堂,哪里相信武凤楼的话?一个个虎视眈眈地望着李鸣,恨不能一抢到手。就听武凤楼说道“玉儿,速送你师叔回去。这里的事,由我一人承担。” 话一出口,小神童曹玉已挟起李鸣,跳上马背。可他刚一提缰,七魔八魔已拦住了去路。 武凤楼怒吼一声,一个云里翻,身畔已暴闪出一红一紫两道光华。身子射出,五凤朝阳刀已挟着寒光罩向了七、八两魔。只听得两声哎哟,一招“孟德献刀”,削去了王一川一片头皮,一招“刀扫七国”,又截去了郑七星一只右腕。 燕凌霄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最讲江湖道义、宽厚仁和的武凤楼,一照面就狠下煞手。两招之下,立残二徒。他怒吼一声,双臂猛震,宛若一只大鸟,以“地煞追魂掌”中的“恶鬼指路”击向了武凤楼的后心。 武凤楼哪敢存丝毫轻敌之心?五凤朝阳刀一翻,刀尖下垂,刀刃朝左,一招露滴杨柳,截向燕凌霄的右腕,逼得燕凌霄身形微撤。武凤楼刀法一变,用上了追魂七刀的第六刀“阴风扑面”。 燕凌霄武功再高,他也闪避不开。一咬牙,猛哈腰,迅急藏头躲颈。忽觉头上一凉,苍白的束发已被武凤楼一刀削去,蓬乱地飞散一地。老魔头一声厉吼,情急拼命,掌变“荡荡游魂”,含恨击出。顿时,一片掌影挟带着劈风之声,疾如闪电地向武凤楼罩去。 武凤楼一看时机成熟,凛然向曹玉喝了声:“抓紧你三叔!”五凤朝阳刀一招“阎王除名”,一扎一截,逼得燕凌霄攻势一滞。他身形陡然弹起,百忙中先点了李鸣的哑穴,再一伸左手提起接着李鸣的曹玉,仓皇逃走,落在一片丘陵之上。 赵大鹏在八魔中身为首徒,他和武凤楼、李鸣先有杀两个师弟之仇,又有伤肩之恨。旧仇未报,眼下辱师伤弟,又添新恨。一见武凤楼要逃,哪里容得?疯虎似地挥舞一对虎头双钩,斜着截击过来。 武凤楼左手一带劲,小神童曹玉会意,身子一颤,接着的李鸣掉了下来。这鬼头也确实鬼得要命,尖叫一声,挣脱了武凤楼之手,一分判官双笔向那对虎头钩迎去。四件兵器快要接触之际,这小娃儿陡然细腰一拧,右手判官笔脱手掷出,腾出手去抢抓地上的李鸣。 这一下,实在太损了。既显示了他死命护差事的拼劲,而且脱手而出的那一笔又出于赵大鹏的意料之外,宛若离弦弩箭,裹挟着劈空之声,擦着大魔的左肋穿过,吓了大魔一跳。 赵大鹏欺小神童身小力弱,而且只剩一支判宫笔了,身形一探,一对虎头钩合在右手,左手陡然伸出,正好抓住了李鸣。他满以为这下子救下了粉面二郎侯玉堂,心中陡然一喜。 不料小神童的另一支判官笔用更凌厉的手法当作丧门钉打了出来。大魔纵然功力再高,要想闪过这神出鬼没的猝然一击,哪里能够?那支飞来之笔,正好钉在他的右眼之中。直疼得赵大鹏狂吼一声,连李鸣加虎头双钩都抛落地上,双手掩面,栽倒在地。 小神童打瞎了赵大魔,二魔钱二年怪叫一声:“贼小子没有兵器了,先收拾他,给大哥报仇!” 小神童曹玉哈哈一笑,双手翻处,又是一对判官双笔赫然在握。 众魔一怔:怪不得小鬼头敢掷兵刃,原来他还有库存备用的。此子不趁早铲除,后患无穷。燕山群魔被激得怒不可遏,怪叫低吼着一拥而上。 武凤楼师徒二人好象拼上了性命,也没有带走钦犯侯玉堂,曹玉在前,武凤楼断后,仓皇地隐入了密林之中。 燕山派师徒数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伤了三人,燕老魔也被削去了头发,总算把人给抢下来了。燕凌霄刚想叫钱二年挟走李鸣,五毒神妙郭云璞鬼魅似地出现在李鸣的身旁。 这个老毒物狡猾凶残,是奸宦魏忠贤手下的头号人物。他为对付五岳三鸟,收下侯玉堂为义子,借以拉拢整个昆仑派群豪。要是把昆仑派主要人物侯振坤的儿子送了性命,不光不能得到助力,反而弄巧成拙,结怨甚深,这才威逼利诱燕凌霄出头抢救。 别看燕凌霄是一代豪强,可他真不敢得罪五毒神砂郭云璞。如今,仗打完了,自己不光没有报仇,反而又伤了三个徒儿,郭云璞却坐享其成来了。 燕凌霄狠狠地瞪了郭云璞一眼,刚想说话,老毒物已抢先说道:“此次救人,是燕老兄的头功,我们九千岁会有重赏的!小弟也忘不了你。”说着,抱起李鸣就要告辞。 气得燕凌霄一跺脚,叫没受伤的背起受伤的。率领残兵败将回转燕山而去。 五毒神砂郭云璞等他们走远,阴然一笑,才抱着李鸣来到一个僻静的所在。放下李鸣,双掌一击。潇湘剑客韩月笙带领四名侍卫从暗影中闪了出来。看见郭云璞救下了侯玉堂,不解地问道:“武凤楼只有师徒二人,总供奉为什么不乘此时机把他收拾掉,也好除去五皇子的有力臂膀。” 五毒神砂不以为然地摇了一下头说:“这小子武功精纯,又有宝刀在手,确实不好对付。 万一杀不了他,再救不下侯玉堂,那就得不偿失了。如今救下了堂儿,十五天限期一到,李鸣该杀头,武凤楼至少也要下狱。五皇子失去当今的信任,比杀了他强多了。当今天子重病在身,哪里受得住这一番折腾?到那时,九千岁还不……” 嘴里说着,一连解了李鸣几个地方的穴道。李鸣只睁开了双眼,却是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韩月笙也试着解了几处,仍是不能见效。 五毒神砂郭云璞老脸一红说:“先天无极派点穴手法确实高明,先救回密云再说吧。” 六人六骑,带着李鸣,抄僻静小路驰向了密云别宫。 五毒神砂郭云璞一行到了密云别宫,先向特来找侯国英密商起事大计的魏忠贤详叙了一切经过。魏忠贤挥手赶走了身旁众人,缓缓走到郭云璞身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悄声说道:“刚接密报,昨天天启那个短命鬼已昏厥了三次,我所以迟迟未能回京,就是因为等你。原来我担心英儿被姓江的缠住了手脚,失去了我的擎天柱。 但她毕竟是我的好女儿,用计把江剑臣弄得只剩一口气,看样子,是不足为虑了。走,找国英去,咱三人最后计议一下,我明日便率队回京。等天启一死,先杀了五哥儿,就大局铁定了。” 郭云璞沉吟了一下,魏忠贤道:“云璞,英儿是我的左膀,你是我的右臂,这还有什么怀疑的?” 郭云璞心中虽然想说候国英已是一只靠不住的左膀,但嘴里哪敢说出?刚想提醒魏忠贤好好劝说侯国英一下,关键时刻可别在她身上出了毛病,魏忠贤已拉着他的手向侯国英的住处走去。 侯国英的贴身侍婢荣儿把他们二人引进了院内。郭云璞早已一眼看见江剑臣坐在一辆非常精致的四轮小车上,面色苍白,神情萎靡不振,由女魔王侯国英亲自推着,从林间小道上缓缓走来。 五毒神砂深知女魔王的厉害,离老远就躬身问好,魏忠贤的眉头微皱。江剑臣脸色一寒,扭过头去,对侯国英说道:“我想睡觉了,叫荣儿推我回去。” 女魔王把车子停下,唤来了荣儿,又含笑附在江剑臣耳边悄悄低语了一阵子,才让荣儿接过了车子。 三人来到了侯国英的签押房,没等魏忠贤说话,侯国英就埋怨起来:“义父有事,就该派人来叫我过去。看,又惹他不高兴了!” 魏忠贤叹了一口气说:“你也太迁就他了!一个身子半残的人,值得你这么对他低三下四吗?你简直变成了另一个人!一点也不象当年大马金刀叱咤风云的女魔王了。” 第115章 侯国英似娇似嗔,很不耐烦,噘着嘴问道:“好了,好了,别扯这么远啦!义父有什么事,你就快说吧。” 魏忠贤压下满怀的不快,把宫内天启昏厥、起事在即的话,说了一遍,要侯国英拿个主意。侯国英沉思了一下说:“朝中大臣,皆我们心腹。只有杨鹤父子,可能倒向信王。五万锦衣卫士,我已集结在密云宫外,御林军都指挥左光斗早已蓄势待发。义父今日下午起驾,二更可抵京师。一俟天启晏驾,突然发动,何愁大事不成?只是,要谨防走露消息。我该伺候剑臣吃药了。” 郭云璞见侯国英这就要走,急忙阻住了她的去路,恳切地说道:“云璞奉小爷之命,已将侯玉堂截回。只是他穴道被点,我无能解开。请小爷转请江三爷告诉解穴手法,解开了玉堂的穴道,也好为起事出些死力。”说罢,又连打两躬。 侯国英好象怕耽误了江剑臣吃药的时间,又好似对这件事不太热心,寒声说道:“亏你还是老江湖,独门点穴手法,他会随便告诉别人吗!” 郭云璞听罢一急,侯国英已接着说道:“你回去叫人把他送来,由我想办法好了。” 话未说完,身子已转了过去。郭云璞苦笑了一下,只得先保护魏忠贤回他的寝宫。然后唤来了韩月笙,命他把义子侯玉堂送往侯国英的住处。 奸阉魏忠贤手下的人物,都对女魔王侯国英俯首帖耳,特别是韩月笙和晏日华,简直是死心塌地地为她卖命。所以,韩月笙进来后,把假侯玉堂放下,就垂手侍立在女魔王身侧。 江剑臣刚吃罢药,在一张软榻上打坐运功。 可他一眼看到放在地上的竟是他的爱徒李鸣,心里陡然一惊。怕被女魔王看出破绽,瘦削的脸上仍装得平静异常。侯国英看了他一眼,和声对韩月笙说道:“韩侍卫,你回去吧。请告诉总供奉,我请三爷帮着解开穴道,还有用他之处。” 潇湘剑客驯服地向她行了一礼,匆匆离去。 韩月笙走后,女魔王扑到江剑臣的软榻前,赔着小心求道:“这个人是郭云璞的干儿子,我不得不给他个面子。我的好人,求求你,解开他的穴道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屈一膝在床沿边上跪下,双手合十,象拜佛似地,还很滑稽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江剑臣怕答应得快了,引起女魔王的疑心,故意寒着脸说:“我的真气到现在还是聚不起来,怎么给他解穴?”说完,就闭上眼睛。女魔王忙又哀求道:“你的嘴,我的手,凑合一点吧!”说完,退在床下,又给江剑臣作了一揖。 江剑臣故意叹了一口气,说了该解的穴道,侯国英玉指连点。李鸣装得更象,先睁开眼,向江剑臣投去凶狠的一瞥,又过了一会,才爬起身来谢过小爷的大恩。 江剑臣恨不得侯国英马上出去,好和李鸣交谈。他也真得承认这个缺德小子有胆有识,竟敢在女魔王面前施展舍身喂虎的诡计。幸好瞒过了侯国英,不然,岂不是白送了一条性命! 正默默地想着,女魔王突然象想起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似地,说道:“侯玉堂,你等我一下,我有一件事情要你去急办。”说完翩然走出。 江剑臣刚想用眼色示意李鸣看一看她是否真的走了。缺德十八手李鸣已悄声说道:“师父,我的把戏被她看穿了。” 江剑臣一怔,李鸣低声叹了一口气说:“我算真的服她了!尽管我费尽了心机,还是没有逃过她的眼光。不过,她决不会揭破这一层纸。不然,她又怎能给咱爷们留个交谈的空隙?” 江剑臣的心,象被针刺了一下似地,他默然了。他知道,自从自己不告而别,离了圣泉宫,女魔王侯国英如疯似癫,到处寻找。她导演了侯玉堂假冒李鸣、杀人嫁祸的闹剧,意在逼自己出头,她遍请天下魔头对付自己,想毁去自己的武功,为的是一生一世长相厮守。 这次力尽致残,又是她把自己救回密云别宫,用尽了大内良药,悉心照料,日以继夜,寸步不离,完全象一个温柔贤淑的妻子,极尽妇道。如今明明发现了李鸣的诡计,她竟然佯装不知,不去揭穿,还不是为了自己? 可是,她的这一片痴情即便能得到掌门师兄的谅解,又怎能逃过新君登基后的国法?要知道,她是魏阉附逆中的第二个该杀头的罪人啊!李鸣也有些不忍,悄声向师父说道“但愿她能回头,不再替奸阉卖命。说不定大家拼着死命,或可替她开脱一二。” 就在师徒二人暗暗感激女魔王的时侯,侯国英已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大大的纸包,冷然对李鸣说道:“听你义父郭云璞提起,你最爱赌博,也最善赌博。这是十万两京城四海钱庄的通票,你全部带上,立即到会仙楼饭店找一个叫野鸡溜子的刘二孬,叫他带你去御林军的锦衣卫的头目们经常聚赌的秘密赌窟。只要你把这十万两银子先输后赢,再慢慢输光,就算你的大功一件。千万记住,要先赢后输,一定要赌个通霄。快去吧!” 等李鸣从江剑臣的眼里看到了让走的目光,才匆匆地向侯国英、江剑臣二人行礼告辞。 当李鸣快要走到门口时,女魔王侯国英又叫住了他:“侯玉堂,你可别把银子拐跑了!需知一任清知府,才十万雪花银呢。”说完,再一挥手,就忙着去给江剑臣轻揉各处穴道去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顿觉手中这一个扁扁的纸包,异常沉重起来。女魔王的言外之意和不惜以十万巨金派他入京师赌博,换了别人说不定要胡乱猜测。可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用意,暗暗一咬牙,好象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似的,走出了密云别宫。 他重任在肩,几乎是一路狂奔,赶到了老驸马府,人也早已累得软瘫下来。 大厅上,武凤楼、凌云、曹玉等人,见了他的模样,都不禁吓了一跳,认为他是冒充侯玉堂事机泄露。拼命逃出来的。正想问话,猛见四人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李鸣禁不住一阵子狂喜。 因为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正是先天无极派掌门人萧剑秋,断臂之伤刚刚痊愈的追云苍鹰白剑飞,他的嫡传师尊矬金刚窦力,以及主人老驸马冉兴。他一高兴,忘记了劳乏,连忙跪倒向四人见了礼。 接着,将冒名进密云别宫,江剑臣侯国英解穴,女魔王虽识破玄机却未揭破,特别提出十万两巨金,让自己以侯玉堂的身分,把御林军锦衣卫的头目死死地缠在赌窟之中,让魏忠贤二更天来到找不到人手之事,详细叙述一遍。 李鸣口齿伶俐,不光事理说得分明,更加上他自己对事情的看法,也说出侯国英为了江剑臣不惜出卖魏忠贤的苦心。 武凤楼虽恨侯国英奸诈狠毒,但自己的老父毕竟是死在魏忠英之手,与她可算无关。难得她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为了三师叔能下这么大的血本,是该改变对她的看法了。想到这里,他偷看了一眼四个长辈的脸色。 只见自己的师父和窦二伯父都很为激动,就连老驸马冉千岁也好象很为动容。只有掌门师伯萧剑秋不光没有被打动,脸上的颜色反而更加阴沉下来,武凤楼的心不由得紧了一下。 这时,就听自己的师父白剑飞说道:“侯国英能这么对待剑臣,我的断臂之仇就一笔勾销了。” 老驸马冉兴说:“我愿在小千岁驾前为她开脱罪责。谅小千岁会恩准奏请的。” 窦二侠黯然说道:“家兄之死,说不得也只有化解了。” 这三人都是投石问路,想试探萧剑秋的看法。但展翅金雕却仍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缺德十八手李鸣见掌门师伯不说话,知他忠君爱国之志既隆,遵循礼教之心更切,想要他说出饶恕女魔王或准其嫁江剑臣为妻,谈何容易!怕事情弄僵了更不好办,故意请示去赌窟之机宜,转变了话题。 展翅金雕萧剑秋才重新振起了精神,严肃地说道:“我也探听出有这么一个秘密赌窟,出入者全是奸阉手下的红人。可能七凶就经常在那里出现,说不定还是幕后主持人呢。鸣儿需得记住,魏忠贤手下的人马,只有这七个人没有和我们对过盘子。这也是奸阉的最后一批人马,你绝不可掉以轻心。若能成功,魏忠贤来京时就只有两手抓瞎,束手待毙了。” 萧剑秋光说此举至关重大,就是矢口不提侯国英提供了一切方便的好处。李鸣不禁心中一凉,暗暗为侯国英的灰暗前景担心起来。无奈,只好装起十万巨款出了老驸马府,直奔会仙楼而去。 别看李鸣随信王出关会猎,巧骂多尔衮之事早已誉满京师,家喻户晓。但是,由于未回京城早已获罪,真正认识他的人实在寥寥无几。到了会仙楼,他花了二两银子的小费,就被一个店伙计带着找到了野鸡溜子刘二孬。 见到他时,这小子正在自己屋里自斟自饮,面前放着半只烧鸡,两只猪蹄,一包鸡杂碎和一盘油炸花生米。 只见这野鸡溜子已有四十开外了,五短身材,焦黄的一张瘦脸,灰白相间的一头乱发,两只三角眼,一对半截眉,鼻孔微塌,唇薄如刃,满身京城土混混的油滑相。 李鸣昂然逼近,刘二孬睬也不睬,还是啃一口鸡腿,喝一杯烧酒,洋洋自得其乐。 缺德十八手李鸣心中暗笑,心里话,凭你这一份德性,也敢对我人见愁摆出这副脸谱? 他一伸手,把刘二孬门外的一盆又脏又臭的脏水端了起来,手腕一震,用了七成功力,泼洒出去。 这一来,可把这个地痞土混惹火了! 第116章 不光面前四样非常可口的下酒菜溅上了脏水,那出其不意的一泼,使他满头满脸,眼鼻嘴耳,甚至连刚刚换上的一身新衣上也是臭水淋漓。乍惊之下,一松手,酒壶也摔了个粉碎。 这小子也真够狠的,他用左手袖子一抹脸,右手一翻,一把七寸尖刀已握在手中。右肩一斜,欺身而上,一反把,那把明晃晃的尖刀已插向缺德十八手李鸣的小腹。 李鸣身躯微侧,那把插来的尖刀失去了准头。人见愁左手一翻,扣上了刘二孬的手腕,大拇指一顶寸关尺,那把尖刀已从刘二孬手里掉了下来。李鸣不等尖刀落地,左脚尖一挑,那把尖刀已被挑起。他一伸右手枪过刀来,左手一扯刘二孬,右手的七寸尖刀已嗤的一声,划破了刘二孬的前胸衣襟。 李鸣的手法也真叫巧妙,衣襟一划而开,胸前皮肤上只划了一道白印,却并没破皮。刘二孬尖嚎了一声,几乎吓昏过去,李鸣反而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他的这一手还真管用。刘二孬爬起身来,战战兢兢地跪在李鸣脚下,颤声问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惹大爷生气,请大爷教训!”李鸣象变戏法似地右手一甩,一张银票平平地飘到刘二孬的眼前。 刘二孬是玩钱的老手,一眼就认出是四海钱庄的硬通银票。再一仔细瞧瞧票面,竟然是一张百两的大票!他被弄糊涂了。心想,这是怎么一回事?先浇自己一个落汤鸡,又几乎划开了自己的肚皮,临到头来,又赏给了自己一百两银子。他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只是翻着两只三角眼呆呆地看着李鸣。 李鸣不声不响,右手又是一掏一甩,一张二百两票面的银票又飘向了刘二孬面前。刘二孬的两只眼里几乎喷出火来,挺着脖子大声说道:“大爷有什么事要小人去办,你就吩咐好了。小人拼着性命也给你老人家办好。” 李鸣的脸还是沉静如水,那只右手又是一掏一甩,这一次出手更大方了,竟然是一张七百两的银票飞出。三掏三甩,正好凑成一个整数,一千两。 刘二孬好象摸透了李鸣的心意,知他必然有求于己,胆子也就大了。先把三张银票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叠得平平展展,小心翼翼地揣入怀内,象敬天神似地磕了三个头,爬起来贴在李鸣身旁,一脸媚笑问道:“小人领了大爷这么一大笔赏金,你老就开金口吧!就是叫我刘二孬下地狱,我也认啦!” 李鸣一看时机成熟,就附在刘二孬耳边悄声说了一阵子。说完后,还亲切地拍了一下刘二孬的肩头。野鸡溜子精神一震,堆起满脸笑纹,接着把大拇指一挑,扬声赞道:“好一个侯大爷,你老真高!我刘二孬出娘胎以来,算长了一次真见识。我野鸡溜子保险能叫那群赌鬼连老婆孩子都输给你!我换一身干衣裳,咱这就去。” 人见愁李鸣被刘二孬带着钻到那处极端秘密的赌窟时,天色已暗了下来。刘二孬拍了两短一长三下门后,那两扇诡异的怪门开启了。一个背插鬼头刀的大汉见了刘二孬,笑骂了一声“老小子。”可一眼看见李鸣是个生人,他的脸马上变了颜色。 刘二孬昂着胸脯说:“李老歪,快给侯爷见礼。侯爷是咱们总供奉的干儿子,老爷子跟前的红人。”那个李老歪果然吓了一跳,抢步上前给李鸣施了一礼。 二人向后院走去。刚转过一个月亮门,走到一座大房子近前,一片粗野的低吼怪叫笑闹谩骂已传了出来。李鸣心神一凛,知道一场比拼命更加凶险的厮斗就要开始了。他一直撞了进去,在一张大案子的上首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早有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把刘二孬拉到一边,咬着耳朵叽咕起来。李鸣知道是赌窟的主持人在向野鸡溜子盘自己的海底,索性架子端得更大,对全屋子的人看也不看,只把两眼仰望着屋顶。 顿时。屋内响起了粗野的骂人声,夹杂着嘿嘿冷笑声。李鸣更损,他干脆连眼睛也闭上了。就在这时,他觉得自己的身旁一左一右各站立了一个人,懒懒地睁开了双眼,才知道是刘二孬和那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 就听那中年文士向屋内人肃容说道:“诸位,这位新来的朋友,是总供奉郭老前辈的义子,也是咱们老爷子跟前的红人,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昆仑派传人粉面二郎侯玉堂!侯二爷新近办成了一件大事,咱们小爷一高兴,赏了他十万两银子。听清楚诸位,是十万两银子,一律是畅行全国的四海钱庄通票。侯朋友想大赌一下,谁有胃口谁来吃好了!野鸡溜子替他打杂。” 他把最后一句“野鸡溜子替他打杂”说得很高很响,怕别人听不明白似的。 李鸣知道,自己的计划已实现了三成。他一声不响地把那个纸包掏了出来,啪的一声往桌上一放。全屋的赌鬼一下子睁大了布满红丝的贪婪的眼睛,恨不得把那个裹着十万两银票的纸包一口吞下肚去。李鸣慢吞吞地拆开纸包,一百张每张千两的四海通票魔幻似地呈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周围的赌棍们惊呼一声,都不由自主地咽下了一口口水。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拍桌子,刚想说话,突然大屋的后门一开,缓缓地走进七个人来。李鸣身心一震,心想:主角登台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七回天威凛凛尽扫逆党成大典功勋赫赫圣命弃儿报宗亲 一见屏风后走出七人,缺德十八手李鸣知道是时候了,连看也不看那七人一眼冷然道:“怎么赌?玩骰子最干脆,一掷三瞪眼,穿脱利索的。刘二,取骰子来!” 李鸣垂了钩子,他要看身旁的七条大鱼认不认香饵。 果然,为首一人开口了:“朋友囊怀巨金来此,就是要赌一个痛快。不客气地说,这一屋子人都想啃你几口,我看还是元宝过瘾。你独战群豪,也带劲,敢吗?” 缺德十八手心里一喜。他就是要有一个人代自己说话,才省得露出破绽,坏了大计。如今有人开口了,他还是装做不睬人,只扬声叫了一声:“刘二!” 野鸡溜子刘二孬应了一声,迅即把一个铁梨木宝盒取了出来,躬腰递给李鸣,低声提醒道:“请二爷高升一步,到那间小屋去。” 原来押宝这玩意儿,纯粹是靠心机,四块子分红幺、黑二、黑三、红四,除去押孤丁是押一赔三,其他都是押一赔一。如果押二,庄家开的是二,自然就赢了,如果庄家开的是四,押的就输了,要是庄家开的三或者幺,就算滑头,亦即和局。另外,还能押黑或者押红,颜色对赢,颜色不对则输。 庄家为了怕被人瞧出神气,一股都是单独藏在一边,由送宝盒的人把宝盒送到赌案上,再由开宝盒的红堆和算筹码的黑堆一个开,一个收钱或赔钱。 野鸡溜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劝李鸣去暗处装宝子。李鸣故意嘴角带着满不在乎的冷笑,只是站起来走到西间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撩起衣衫的下摆,把一个空盒和四块宝子藏在下面,装好了一宝,拿出来,递到刘二孬的手上。 刘二孬把宝盒用右手平托着,来到赌桌跟前,作难道:“侯二爷没有黑红堆,这宝怎么开?” 李鸣话音冰冷地说:“老子只认识你老小子一人,上哪里去找黑红堆去?就是有人要干,老子还信不过呢。就咱们二人,我做庄,你一兼三,招呼他们下注。” 李鸣的这几句话也太难听了!野鸡溜子刘二孬拧了两下脖子,向那些御林军和锦衣卫的军官们苦笑了一下,把宝盒往桌案上一放,大声叫道:“下啦!下啦!”嘴里喊着,扭头瞟了李鸣一眼。 只见李鸣盒子交出,已闭紧了二目,好象在盘算下一宝装啥似的。刘二孬向押宝的使了一个眼色,右手微微一震宝盒,宝盒里的子退出了三分之一。 押宝的人霎时间明白了,知刘二孬是诚心捉姓侯的冤,大放外水。因为把宝子退出三分之一,就跟掀开给人看一样。现在盒子下的宝子露出了两个,一半红点,众人一下都押上了四。 刘二孬一掀宝盒,正是红四。他喊了一声:“通赔!”没赔之前,先拿两张银票塞到自己怀里,再赔给大家。押宝的人中暗想:你姓侯的不是相信刘二孬吗?这老小子冤不死你才怪呢。 一连三宝,刘二孬都是偷偷把子退出三分之一,押宝的也都是看了三分之一才下注。好家伙!凡是押宝的都打发人去家里拿银子,没有现银就去借,恨不得马上凑足十万两,一注就赢完庄家的赌本。 李鸣的三盒宝开得很慢,好象有意等着这些人去弄钱来赢自己。直到第四盒宝一上桌,那个中年文士和刘二孬一对眼神,刘二孬叫道:“候二爷,十万两银子已输了八万,这第四盒没有钱赔,要不要限一下注子?” 所谓限一下注子,就是让押宝的人只准下与庄家现钱相等的注子。 李鸣好象输疯了似的,两眼圆睁,满头大汗,他一咬牙。又从怀里掏出三颗闪闪放光的珍珠——这是女屠户李文莲赏给他和武凤楼、曹玉的见面礼,往桌上一放,哑声说道:“老子身上有输不完的珠宝,不管下多少,老子一文不欠。今夜老子拼了!” 这一下子可乱了营了!中间的文士等刘二孬把宝子退出三分之一,光板没有点子,大家都知道是幺,他一手按住刘二孬的手面,冷笑说道:“侯朋友有心挤这一宝,你等人下足了注再开盒。” 赌鬼们都知道姓侯的只有这一盒可开了,纷纷把全部的银子押了幺的孤丁,甚至有的人把戒指或别的值钱的东西帮一古脑儿押了上去,赌案上几乎成了一座小山。 第117章 野鸡溜子把盒子盖好,向李鸣喊道:“候三爷,注下得太多,我负不了这个责!还是你老自己来吧。”他这是怕李鸣不认帐,叫李鸣亲自来开宝盒。 李鸣走到桌子边上,脸色铁青,嘴唇也颤动不止,扫了一眼赌案上的赌注,铁青的脸色中又泛起了煞白,这赌注已不下二十万两,谁也赔不起。他象用尽了力气,道:“太多了!我不赌。” 他的话尚未落音,那中年文士嘿嘿一笑说:“姓侯的,你真敢说个不赌?按注赔足,不下六十万两。你要耍赖,我地狱秀士吴仁新这个赌场就别打算开了。” 原来这个中年人就是赌窟主人地狱秀士吴仁新。他一开口,押宝的无不大叫:“他娘的,不准耍赖!” “不准放刁!” “耍赖,宰了他!” 李鸣好象被逼无奈,再一咬牙,猛地把宝盒掀开。那些屏息凝神死盯住宝盒的赌鬼们,一下子全都愣住了!原来那块宝子装翻了,光平的板面上没有点子。李鸣缩回了右手,看样子想掏手巾擦头上的冷汗,左手猛然将那块宝子一翻,原来是个三字! 满桌上都是押的幺孤丁,他不光赢了,而且是桌上赌注的三倍。 这些押宝的赌徒都是奸阉罗网来的巨盗,一下子输了这些不算,每人还得再拿两倍,如何甘心?有人大喝一声:“这宝有假!”说着,伸手就要抢桌上的银子。一句话提醒了满屋赌徒,就想去抢银子。 李鸣右手一翻,厉喝一声:“要命的,把手缩回去!”说着,一管其红如火的长铁筒,已神奇地端在了手中。 有人惊呼了一声:“毒雾神针!” 李鸣硬邦邦他说道:“认得这个东西就好!按刚才那位兄台的话说,谁要耍赖,就宰了他。不是有人说有假吗?请看这是什么?” 嘴里说着,左手已掏出另外三颗宝子,正是一、二、四,和刚才开出的三字合在一起,正好是一、二、三、四,一点不错。 李鸣故意瞅了一眼刘二孬,骂道:“我拿你老小子当人看,你偏偏想坑老子。我才连输三次,吊足你们的胃口,第四盒故意装翻。诸位,赌奸,赌滑,不赌赖。我不信大爷我治不住你们”李鸣真的治住了这一群穷凶极恶的赌徒。 就在李鸣说出“我不信大爷我治不住你们”的时候,深知李鸣能量的武凤楼,也充满信心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的师父追云苍鹰白剑飞说:“就算李鸣这小子能治服这班御林军和锦衣卫的恶棍,我还是不放心老三。大师哥,让我去一趟密云别宫好吗?别看我少了右臂,用左手使反手剑,更为凌厉呢。” 在这风云突变、剑拔弩张之际,白剑飞提出了保护三师弟的要求。萧剑秋默默地点了一下头,白剑飞刚想迈步,萧剑秋突然叫住了他说:“二弟,见了侯国英,千万不可感情用事。”白剑飞呆了一下,才拔腿奔去。 他是有名的追云苍鹰,从京城到密云,只用一个多时辰就赶到了。白剑飞发现锦衣卫的人全在密云别宫外深山处驻扎,他利用夜幕掩护,施展上乘轻功,一阵风似地闪了进去。进入密云别宫,反倒静悄悄的,人迹很少,估计奸阉下午已去了京师。白剑飞是二度重来,轻车熟路,不大会儿就到了花厅前的假山旁边。 白剑飞眼望花厅,缓缓地伸出左手,抖颤着轻抚自己右边的断臂,思绪万千。 往事历历,如在眼前。 正当追云苍鹰呆呆深思之际,忽见女魔王侯国英内穿劲装外披素罗花袍,脸罩寒霜地走进花厅。白剑飞一提真气,施展锁骨缩筋身法藏于假山洞内,向外窥望。 只见侯国英身后紧紧跟随着潇湘、风流两剑客和秦岭四煞师兄弟四人,再后面就是女魔王的贴身侍卫夏侯双杰。 白剑飞心中一动。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女魔王侯国英的心腹死士,天已二更,她集中这么多人干什么?莫非李鸣这一次看走了眼,她扶魏阉登极之心未死,真要集结死士亲率五万铁甲麾师进京吗?想到这里,白剑飞的心不禁跳动了一下,凝神向花厅望去。 等女魔王坐下之后,潇湘剑客韩月笙很恭敬地施礼说道:“天已二更,老爷子这时已进了青阳宫,小爷该下令出兵了。” 白剑飞的心跳得更加厉害。再看女魔王侯国英,还是寒着脸一声不响。 晏日华说:“老爷子动身时,不是要我们二更出发吗?现在是时候了。四煞兄弟,速传小爷之令。” 秦岭四煞闪身而出,一字并排站在女魔王面前,一齐把腰一躬,恭侯女魔王亲口下令,此刻,一种对女魔王近似钦佩的心情,突然从白剑飞的脑海里一闪而出。说真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家,不光能统领五万名锦衣卫上,而且让这么多绿林大豪贴耳俯首,她真不愧为人中枭雄,一代女魔! 就在秦岭四煞趋前待命时,女魔王侯国英突然暴发出一阵子冷笑,玉手一挥,示意四煞站向一侧,站起身来,遥望厅外,朗声喊道:“快请进来!” 白剑飞的心又是一跳,认为自己已被女魔王发现。不料,随着女魔王的喊声,早有三个人影射入了花厅。白剑飞是何等眼力,一眼就已认出头一个是草上飞孙子羽,第二个是秦岭四煞之师秦岭一豹许啸虹,特别是最后一个高大老者一露面,更是白剑飞万万也想不到的,竟是当今武林极慑人的六指追魂久子伦。 三人进厅之后,女魔王拱手为礼。许啸虹在下首坐下,久子伦坐在她的上首,草上飞孙子羽却没有落座的资格,只侍立在侯国英的身旁。女魔王侯国英仍然站立不坐,凛然说道:“请各位到此,我有一件极为秘密的大事向诸位宣布。”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一双锐利的秀目威严地遍扫了在场每一个人。见他们都静静地听着,她才接着说道,“半个时辰前,我才听从了剑臣的劝告,决定不去北京。” 她的这一决定真好象晴天霹雳,除去许啸虹久子伦二人平静如常外,其余的人无不变颜失色!潇湘剑客韩月笙甚至吓出了声来。 女魔王看了韩月笙一眼,缓缓说道:“我也知道,这么做,无异于把老爷子送入虎口,也害了我的姆妈。但,剑臣的话,我又怎能不听?”说完,叹了一口气,颓然跌坐在身后的金交椅上。 秦岭四煞不愧是血性之人,一齐俯首说道:“不管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属下四人唯小爷的命令是从。” 风流剑客晏日华情急他说道:“小爷这一缩手,五皇子稳坐金銮。等待小爷的会是什么?请小爷三思。“说完,单膝跪下。 夏侯耀武、夏侯净威老兄弟二人也随着跪了下来,说:“我们兄弟二人追随小爷马后,绝不是图的高官厚禄,只是怕他人之心难象小爷之心啊!” 眼见这些心腹死士对自己这么忠心耿耿,女魔王的精神陡然一震,说道:“各位请起,谢谢大家对国英这么关心。我侯国英岂是任人宰割之辈?辽东石城岛,我已经营多年。朱由检真不能容我,我就退出中原,去做我的海上霸王。各位的家小,我已密令人去转移了。” 听到这里,白剑飞对女魔王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她真不愧是一个眼光锐利,敢做敢当,遇事当机立断,雷厉风行的女中豪强,恐怕七尺男儿也望尘莫及。若不是小师弟江剑臣缠住了她的手脚,魏忠贤的篡逆阴谋说不定真能得逞呢。 白剑飞正自凝神深思,又听侯国英说道:“自即时即刻起,我已不是锦衣卫总督,各位的统领、副统领、侍卫等官衔也应一律取消。除许、久二前辈外,对各位我一律以兄弟相待。韩、晏二兄速速隐去行藏,暗去京师,密探朝中动静,子羽兄马上前去石城岛,接管那里的一切事务,四煞兄弟马上整编锦衣卫为四队,各任一队队长,集结待命,夏侯二兄在锦衣卫整编之中,亲自考核挑选五百精锐作为我的亲兵,由你们兄弟二人率领。事非寻常,各位好自为之,各办其事去吧。“她一口气派出这么多心腹,井井有条,丝毫不乱。老豹子许啸虹心服口服,六指追魂久子伦频频点头。 众人各自领命而去。久子伦含笑呼道:“侯岛主,我有意认你作为我的小弟,不知你嫌我这个老怪物不?” 侯国英刷地站起,上下打量了六指追魂一眼,双肩一抖,那件素罗花袍已抛落椅上,斜跨一步,猛屈双膝,跪倒在六指追魂面前,娇呼大哥,喉中已哽咽起来。 久子伦并不去扶,反手一指许啸虹,说了一声:“他呢?” 女魔王身躯陡转,又向许啸虹跪了下去。许啸虹、久于伦一齐纵声大笑,—人抓住她一条玉臂,轻轻地扶起她来。三人相视而笑,个个义行于色。 白剑飞正在暗自称羡他们三人的临危结义,突然看见久于伦向自己隐身的地方看了一眼,笑着对侯国英说:“兄弟,该请客人相见了吧?人家可是闷了好长时间啦!” 这时,白剑飞不能不出来了。他缩身出洞,飘上花厅,一抱拳说:“白某不是有意隐身偷听,请三位莫怪。” 侯国英轻声说道:“当着我那些手下弟兄,国英不好请二……二侠相见,请多原谅。” 说罢,高喊一声,“荣儿,快请三爷前来。” 一条娇小的身影蹿落在花厅之中,荣儿那娇艳如花的粉脸上已挂满了晶莹的泪花,默默地把一张字笺送到女魔王面前。一见荣儿的模样,女魔王的身躯连连抖颤,一条玉臂只伸出一半,人已向前裁去,被荣儿一把搂入怀中。 第118章 许啸虹怪吼一声,一式“金豹舒爪”,带着嘶嘶的风声,闪电般向追云苍鹰白剑飞抓去。 面前人影一晃,许啸虹含愤而出的一招重手已被六指追魂久子伦抓住。老魔头冷冷地扫了白剑飞一眼说道:“我前日已让胡眉捎去口信,表我心意。如今,我与国英已义结金兰,请转告萧掌门掂量一下,倘再欺人太甚,我久一伦可要不客气了。” 白剑飞知三师弟江剑臣已走。悬念他力敌无数高手,真力脱尽,虽仗侯国英以大内圣药医治,不知真的痊愈了没有。恐他有失,急欲追踪寻找。 同时,他已改变了对侯国英的看法,觉得小师弟出走,也大负了她的一片痴情,遂含愧躬身,飞掠而起,倏然退出了密云别宫。 出了密云别宫,追云苍鹰白剑飞不由得扭项回头对那座神秘的别宫看了一眼,对那个毒辣机智,极富权术的女魔王侯国英滋生了一缕同情之心,口中喃喃自语道:“但愿她能和小师弟终成仙眷。” 这是出自他内心的祝愿。白剑飞为人极为豪爽,最具铁胆侠肠,亲眼目睹了侯国英关键时刻的义举以及她对小师弟江剑臣的一腔痴情,他顿消前嫌,真心希望女魔王这个不可多得的人材,能因三师弟而放下屠刀,做出一番事业,这就是他和大师兄不同的地方。 就在他喃喃自语的这句话一出口时,忽听一人扬声赞道:“白二侠的高情厚谊,我们代表国英深表谢意。”话到人到,竟然是女魔王新结拜的两个义兄久子伦和许啸虹。 六指追魂向追云苍鹰白剑飞呵呵一笑说道:“五岳三鸟名震江湖。久某静极思动,原打算和贵派师兄弟三人一较高低。冲白二侠对我小兄弟的这一句话,久某取消了这一打算,再会了。”说罢,偕许啸虹一闪而逝。 经此一来,使白剑飞心中感慨万端。心想:武林中的恩怨大多是各凭意气,愤走极端。如能妥善处理,不知要避免多少喋血拼命的腥风血雨。看起来,楼儿和青城山东方绮珠之事能否和平解决,倒需要自己和大师兄以诚相见多方斡旋了。 由于默默呆想,竟使他停下步来。猛听一个极为熟悉又很亲切的声音在右前方一棵大树上发了出来:“二师哥,想死小弟了!” 白剑飞一阵狂喜,没等声昔响完,人如苍鹰急掠,已飘落在那株大树之下。而说话的那人,早已跪在了他的面前。白剑飞慌忙扶住他,悲声说道:“剑臣,苦了你了!” 原来,跪在白剑飞面前的正是钻天鹞子江剑臣。白剑飞扶起三师弟,泪眼朦朦地望着他那显见消瘦、饱含惶愧的面容,千言万语哽在了咽喉。 江剑臣哂然一笑说,“二师哥和久子伦的话,小弟全都听见了。侯国英待我不错,人也有所转变。按理说,我真不能再伤她的心了。但是,掌门师兄绝不会答应这门亲事。所以,小弟还非得再伤她的心不可。二师哥请看!” 他说到这里,伸手朝另一株树下一指。白剑飞早已看出是一个人趴在那里。他刚想趋前一看,江剑臣已拉住了二师兄。悄悄道:“那人是魏忠英两江提督府的幕僚常省时,他原是魏忠贤的心腹文墨师爷,为了除去楼儿之父两江巡抚武大人,特派其跟随魏忠英去了江南,就任两江水陆提督府的幕僚。小弟从国英口中得知,毒死武大人就是他献的毒计。这次,他是受奸阉委派,来敦促侯国英发兵京师的专使。刚才被小弟截住,信已搜出,并从他口中审出,大概老贼也发现了侯国英不肯忠心于他的征兆,可能还要逼其母圣泉夫人亲自手谕,再来相强。所以,我才隐身在这咽喉要道,防其和侯国英见面。侯国英若要知道我连她母亲派来的人都不放过,岂不要伤透了心吗?” 虽在蒙蒙月色下,白剑飞也看出他的小师弟说这一番话时脸上的痛苦表情,心中更是一叹。就在这时,猛然发现前面大路上飞也似地驰来三条人影,从身法上看,都可列为武林中的一流角色。 白剑飞刚想前去堵截,江剑臣已闪了出去,并顺势抽去了二师哥左肩后的利剑。 那三条黑髟发现前面路中心有人拦截,低吼了一声,猛煞身形,一字并排地站在江剑臣对面。白剑飞隔得稍远,只看见是三个和尚。 江剑臣却已看最右边的僧人头如麦斗,面赛锅底,扫帚眉,大环眼,深眼窝,血盆口,凶猛异常。左边的僧人身材细长,骨瘦如柴,几乎是皮包着骨头,细眉小眼,鹰鼻扁嘴,阴鸷怪异。特别是中间的僧人,面如淡金,狮鼻阔口,大耳垂轮,相貌威武。 看样子,三个僧人大概是为了避人耳目赶夜路,一律是深灰色的僧衣,白布高鞋僧袜,两道脸的粉底僧鞋。江剑臣脑中一闪,认出了就是在凤阳府被自己的宝贝弟子缺德十八手李鸣戏耍过的魏忠贤手下三僧。 三僧并没有见过江剑臣。中间的金面佛傲然一笑说:“看施主年纪不大,尘缘未了,怎么就向贫僧三兄弟来求超度了?” 江剑臣虽知面前三个僧人和当代嵩山少林寺掌教方丈空印禅师是同辈人物,武功相当厉害,但他还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故意默默不语,傲然无物。 这一下子可把个性如烈火,为人凶残的铁罗汉空净惹恼火了!他厉吼一声,骂道:“小辈找死!” 最后一个“死”刚骂出口,面前人影一晃,右边腮上已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又脆又响,没等他愣过神来,打人的江剑臣已站回原来的位置,就象是狠本没有动过一样。 空净还想再骂,早被阴沉无比的瘦金刚空明止住,他心虚地看了江剑臣一眼,试探着说道:“施主的移形换位神功已练到神化的境界,能否以姓名见告,并指出贫僧三人何事获罪施主?”说完,打了一个问询。看样子,江剑臣只一记耳光就打出了威风,瘦金刚开始让步了。 江剑臣冷冷一笑说:“少林瘦金刚还算有些眼力。你的结义盟弟李鸣就是三爷我的记名弟子,口称施主,岂不是错了辈分!” 江剑臣的戏耍之词尚未说完,金面佛已惊骇失声道:“你是江剑臣?” 钻天鹞子江剑臣右手一颤,取自二师兄肩头的那把锋利短剑已化成一片寒芒。二僧再想拼死对抗,已失去了先机,头一个就是铁罗汉空净一颗大如麦斗的首级被切了下来。金面佛身躯暴退,被江剑臣一招“游蜂戏蕊”穿透了咽喉。最为阴鸷狡猾的瘦金刚空明双手一震,打出了十二枚铁菩提,人已倒窜两丈,身形陡转,他刚想穿越树林潜逃,江剑臣右手一抖,利剑化成一道寒光,从瘦金刚的后心扎了进去。由于腕力太强,瘦金刚空明带着利器前窜三四丈远才倒地死去。 江剑臣所以一剑杀了三僧,是憎恨他们师兄弟三人不守清规,投靠奸阉,而且贪酒嗜杀,奸淫妇女。不然,绝不会出手如此狠毒。 白剑飞从空明身上拔出了宝剑,用他的僧衣擦净了血迹,插入身后的俞鞘。江剑臣已从金面佛身上搜出了圣泉夫人客印月的一封亲笔书信。江剑臣连看也没看,和魏忠贤的那封密信一起藏在身上。 二人把三具尸体抛入附近草丛,由江剑臣挟起了常省时,和二师兄白剑飞一起向京城赶去。离京城已经不远,江剑臣猛地煞住了身形说:“二师哥,前面有人拼斗。” 白剑飞也听了出来,二人隐起形迹,轻捷地向拼斗方向欺去。只见前面土丘上,两条人影此起彼伏都已拼出了全力。二人几乎同时呼出:“是楼儿遇上了老毒物!” 那拼斗的二人,正是武凤楼以一口五凤朝阳刀,凌厉凶险地拼斗奸阉手下第一号人物五毒神砂郭云璞。 白云飞深知郭云璞的厉害,刚想扑上,已被江剑臣拉住了左手,悄声说道:“二哥,有咱二人隐身暗处,还怕楼儿伤在他的手中?正好乘此机会,让楼儿经经大敌,也好验证一下他的功力精进了多少。” 听小师弟一说,白剑飞才止住了脚步,二人更为小心地欺到不远处隐起了身形。只见五毒神砂郭云璞须眉怒张,出手迅猛,两只手上也戴上了金光闪闪的一对精制爪,爪利如钩,抓人立破。这是他轻易不露的独门兵器,今天竟被武凤楼逼出来了。 二人注目细瞧,只见五凤朝阳刀一红一綮两道光华缠绕相间,幻化飘忽,显然已发挥了最大的力道。可是,五毒神砂郭云璞仍是应付裕如,看样子是占了上风。但又不知道为什么还气得须眉怒张,宛如疯了一殷。 武凤楼也狠上了,追魂七刀闪电而出。从第一刀“鬼魂捧簿”一直使用到第五刀“恶鬼抖索”,不光没伤了五毒神砂郭云璞,老毒物反而乘武凤楼的第五刀招势将老之机,欺身逼近,一招“金丝缠腕”,利如钢钩的铜手爪抓向了武凤楼的右手寸关尺。 白剑飞刚刚一惊,武凤楼右腕陡翻,掌中五凤朝阳刀已变招为“判官查点”,斜削面上。 郭云璞一招“抽刀断水”,想撤招再抓。哪料五凤朝阳刀刀光如虹,迅疾如电,只听得喀嚓一声,五毒神砂闷哼一声,斜斜飘出两丈,略一停顿。 白剑飞惊呼一声:“防备老毒物撒毒砂!”不料,郭云璞只是把脚猛地一跺,接着一头蹿入了密林。白剑飞恍然一怔说:“他逃走了。” 这时,武凤楼已双手拄刀,单膝着地,他累倒了。 白剑飞心疼如揪,只叫了一声“楼儿”,就蹿了过去,用一只左臂把武凤楼挽起。江剑臣急忙奔至近前,只见武凤楼面色煞白,胸口起伏不已,直喘粗气。 第119章 知他以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后生晚辈,孤身一人,拚尽了内力,最终能重创凶名遍江湖的五毒神砂,真太难为他了。 一向孤傲成性的江剑臣,也不能不佩服武凤楼的这一股韧劲。白剑飞拣起了被武凤楼削断的戴着铜爪的四根血淋淋的手指,脸上泛起一缕欣慰的微笑。 武凤楼拜见了师父、师叔。听三师叔说,挟来的人就是自己遍访不得的另一个杀父仇人常省时,他心头一酸,首先谢过了三师叔,然后提起常省时,来到前边小溪旁边,一刀剜心,祭了亡父的在天之灵。接着,把尸体踢入溪内。 在爷儿三人赶回北京的途中,白剑飞、江剑臣师兄弟二人从武凤楼言谈之中得悉目前京城的近况。由于李鸣的胆大心细,机智多谋,采取先输后赢又慢慢输的手段,吸引住了锦衣卫和御林军的赌徒。 信王手谕三边总督扬鹤之父老将军杨森率领三千精兵,以抓赌为名,一举逮捕了所有的赌徒,使魏忠贤在京的心腹死党消灭殆尽。天启初更天驾崩,信王又命三边总督杨鹤手捧诏书,革去了御林军指挥使左光斗的官职,取而代之,并暗暗逮捕了左光斗,使原为魏忠贤掌握的御林军成了信王的另一支劲旅。 魏阉二更天到京,觉察了这两个要命的情况后,先派常省时去搬侯国英,他只有这一张王牌了。生死关头,怎么能不拼血本,孤注一掷! 狡猾奸诈的五毒神砂郭云璞知道常省时绝对请不来侯国英,出谋要圣泉夫人亲笔手谕去催侯国英迅速麾师南下京城,好使信王措手不及。魏忠贤和圣泉夫人有真正的夫妻之实,亲笔手谕一索而得,交三僧送往密云。 这件事被细心的郡主魏银屏获悉,先派兰儿去告知了武凤楼预作准备,然后,待机而动。 就在五毒神砂郭云璞自告奋勇要亲自前往密云别宫立催侯国英南来时,魏银屏挺身而出,指斥郭云璞是见势不妙,想借机潜逃。 魏忠贤原本就是奸诈之徒,对他的心腹死士竟然露出了不信任的神情。郭云璞心头一惊,但骑虎难下,还是坚持说服奸阉允准自己亲去密云。 魏银屏乘此良机,挑唆魏忠贤立逼郭云璞把那个时刻不离身畔的五毒神砂豹皮囊作为表示忠心的信物留了下来。这才使五凤朝阳刀终于削断了他的狠毒铜爪,而不能撒出五毒神砂来。 东方露出鱼肚白色,爷儿仨进了北京九城。遥听宫中阵阵哀乐,而紫禁城中太和殿前也响起了景阳钟声。 白剑飞一竖大拇指赞道:“武大人巨眼识神龙!五皇子年纪轻轻,做出事来却象霹雳闪电。你看他既为先帝治丧举哀,也利用‘国不可一日无主’之说,立即登上了九五大宝,真难为他了。”再看城中往来商贾,仕农工绅,仍是照旧忙碌奔波,那些宦门巨富依然纸醉金迷,对于死去一帝又立新君这种血腥的宫廷之争,竟然好象熟视无睹,毫无所觉。三人不禁摇头兴叹,感慨万千。 来到老驸马府,冉兴已去参加五皇子的登极大典。大厅里,小太监曹化淳已换上了大太监的服色,手捧官服,急得好象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地立等武凤楼的到来。 一见武凤楼,顿时喜出望外,肃容说道:“万岁口诏,请武大人换了官服,速速至养心殿候驾。” 武凤楼哪里把升官之事放在心上?他这时最悬心的就是魏银屏的吉凶祸福,一手推开官服,急急问道:“青阳宫现在怎样?魏银屏吉凶如何?我大师伯和李鸣贤弟等人都在哪里?” 没等小太监曹化淳答话,先天无极派掌门人展翅金雕萧剑秋在前,李鸣随后,已从大厅外缓缓地走了迸来。 白剑飞率一弟一徒,上前参见掌门师兄。 萧剑秋神情震奋,满面笑容地说道:“三边总督杨鹤真不愧一代将才!他一举拿下了奸阉魏忠贤及其余党。楼儿,你赶快随曹公公入宫,听候万岁宣诏。我们爷儿几个都是武林白丁,无福去观瞻这一大典了。” 武凤楼听罢,不由得心中一沉。难道五皇子真的把这班忠心保护他的人都看作是武林白丁?不可能吧!也许是既举国哀,又登大位,对这些人暂时无暇顾及。想到这里,在凤阳府初见五皇子时,他的那龙凤之姿以及谦和可亲、礼贤下士的风度,又闪现在眼前。当下,拜别师长,就想随曹化淳人宫。 不料,他的师父追云苍鹰白剑飞却叫住了他。白剑飞默默无言地向江剑臣要过来从常省时和三僧身上搜出的信函,郑重地交到武凤楼手里,沉声说道:“把这些呈给万岁御阅。” 武凤楼知师父改变了对女魔王的看法,意欲为侯国英开脱罪责,暗为三师叔一喜,没穿官服,就匆匆跟着曹化淳赶入深宫。 有曹化淳引路,不须奏请,就来到了皇帝平时的起居去处养心殿。这时的五皇子已成了崇祯皇帝,刚刚完成大典回宫,周皇后正伺候他脱去龙袍,换上了一件素衣,知他在为先帝兄皇天启帝戴孝。 武凤楼趋前俯首跪拜,崇祯皇帝亲手扶起,只看了一眼,奇道:“爱卿为何白衣进宫?莫非怪朕没有隆重加封?” 武凤楼垂泪奏道:“草民不敢!当初父遭惨害,草民全派上下,为协助凤楼申报血海深仇才投靠万岁。凭借万岁天威,使草民父母之仇得报,愿已足矣!哪敢自居奇功,企望高位!” 崇祯是极聪敏的帝王,听了武凤楼的一番话语,不由龙颜一变,恳切说道:“爱卿有大功于朕,又是我先师独子,孤岂能容你离开朕侧,再去江湖厮混?”说完,脸色竟变得阴沉下来。武凤楼不敢多说,只有垂立君侧,默默不语。 崇祯打发周皇后回了后官,一手拉着老驸马冉兴,一手挽着武凤楼的手臂,来到殿内的御书房坐下,二人被恩准坐在一旁。 崇祯忽然从身上掏出一个小本子晃了一晃,向武凤楼说道:“爱卿布衣入官,使朕大失所望。孤虽登九五,对魏阉只是软禁青阳宫中。国丧期间,对奸阉余党尚未拿问,难免他们亡我之心不死而走险,不利于孤。对此,武皇兄以为如何?” 武凤楼坦然奏道:“奸阉既被软禁,其余死党不死即伤,家眷近族也悉数禁锢于青阳宫中,料已不足为患。但不知万岁对其侄女魏银屏如何处置?” 说完,一双急切的目光大胆地投向崇祯皇帝的脸上。须知,封建社会,君即是父,有无上的权威。一般臣子在皇帝面前仰望尚且不敢,何敢如此逼视。看起来,武凤楼为了魏银屏的安危,将要不顾一切了。 崇祯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皇兄对孤生分了!在凤阳寝宫中,你我曾对先师亡灵刺血为盟,言犹在耳,朕岂能忘却?魏银屏对爱卿有几次救命之恩,又破产集金,资助大业,屡建大功于孤。皇兄又遵亡母遗命,与银屏订立终身。按理,朕当主成其事,钦命成婚。可魏阉的附逆名单中,第一个就是她的名字,就连女魔王侯国英才屈居第二呢。一字入公门,九牛拉不出。这张附逆名单,三边总督杨鹤父子已经见过,对魏银屏,朕岂能不做做样子!皇兄放心,处斩魏阉逆党之时,朕自有道理。” 武凤楼听罢,一般热血直撞当顶。心想:万岁到底不愧是英明之主啊!顿时泪雾蒙蒙,顶礼叩拜起来。 谢过天恩,他已不敢再把师父给自己的两封密信恭请圣览,借叩拜之机辞驾出宫。武凤楼临出宫时瞟了冉兴一眼,老驸马跟了出来。武凤楼取出那两封密信,恳切要求老驸马代为奏明万岁。 冉兴接到手中,见两封信口都完好无损,知道是从半道堵截,信还未到女魔王之手,这实在是开脱侯国英的最好佐证。当下满口答应,目送武凤楼的身影走出了养心殿,方才手捧两封密信回到御书房,先把密信呈上,又奏明了一切。 崇祯拆开信口,抽出那两封出自魏忠贤和客氏亲笔所写的信笺,匆匆浏览了一遍,面部的肌肉一颤而松。 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随手把信放于书案之上,叫了一声“王公公。”已被委任为秉笔太监的王承恩,应声跪在崇祯面前。 朱由检和颜告诉他说:“江剑臣连立两次不世奇功,速速草诏礼部,代朕传谕江剑臣,详报三代宗亲的履历上来。朕好当殿加封,以示荣耀。”,说到这里,转对老驸马冉兴说,“烦劳御姑丈辛苦一趟,先去打一个招呼,以免误事。” 老驸马冉兴不禁一怔。他知道江剑臣原是人间弃婴,被萧剑秋在江边拾得,蒙无极龙收为弟子,实际上就是萧剑秋把他扶养成人。刚想禀明,崇祯又叫他去催六大部尚书共议国丧的各种礼节,只得领旨退出养心殿,伺机再禀。此刻,王承恩已经写好了诏书,崇祯帝亲自盖上了玉玺。 王承恩迟疑了一下,奏道:“万岁,剑臣是个弃婴,这三代宗亲怎能详报?”崇祯把脸色一沉道:“快去礼部传旨。” 等礼部官员把圣旨传到老驸马府时,李鸣早已觉察出味儿不对。他对掌门师伯说:“万岁限期一月,要师父详报三代宗亲。如到限期不报,岂不是个抗旨不遵的弥天大罪?” 众人闻言,全都吓了一跳。这时,老驸马冉兴也赶回府来,李鸣首先大声埋怨道:“驸马千岁,你老糊除了?圣上不知,难道你老也不知我师父没有三代宗亲,为什么不奏请万岁,改传圣旨。” 老驸马叹了一口气说:“我何尝不想奏明。可万岁有旨要我去六部商讨国丧大礼,哪里容我洋细奏请。”李鸣听罢,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120章 白剑飞慢吞吞地说:“我看还是回咱们的嵩山黄叶观吧,没得去惹这份闲气。” 李鸣正色说道:“走到哪里,也是个抗旨不遵的大罪呀!”说罢,看了掌门师伯一眼。 只见展翅金雕的脸色,越来越显得阴沉。 正这时,门上来报,三边总督杨鹤来贺。李鸣长叹一声说:“贺喜的都来了!这说明朝堂上都已传知。看起来,愿不愿意领受封赏,已经由不得咱们了。” 他虽这么说着,掌门人萧剑秋已率领门下众人一齐迎到了宫门之外。大家一见三边总督杨鹤,都不由心中一跳。因为他和钻天鹞子江剑臣除去年纪不同,简直就是一个人。李鸣的眼中不禁一亮,一个怪异的念头浮上脑际。 老驸马冉兴因是这里的主人,义不容辞地为三边总督杨鹤一一作了引见。当引见到江剑臣时,因为杨鹤是奉旨前来为江剑臣道贺的,二人自然要互相拜见,特别寒暄一番。 两个人这一真正对面,都不由自主地呆住了。杨鹤强自提神,向江剑臣道了贺,只喝了半杯香茶,就告辞而回。 李鸣有意提醒大家注意,还指出了他二人相貌神韵的共同之处,众人无不暗暗称奇。李鸣一语惊人地说:“从杨大人和我师父相貌极为相似这一点看来,说不定能查出我师父的出身来历呢!” 江剑臣瞪了他一眼,刚想训斥,一直沉吟不语的萧剑秋却说:“鸣儿的说法,好象有些道理。驸马千岁知道杨大人府中的情况吗?”看样子,这位掌门人又采纳了缺德十八手李鸣的主意。 老驸马冉兴说:“万历十三年,其父杨森剿匪有功,由副将升任总兵。之后屡立战功,直到被先皇天启封为镇京将军,驻节老家承德。朝中大员,多是其同僚故旧。杨鹤十八岁中武探花,青云直上,位达三边总督。杨鹤的家眷,听说是在三边任上。至于家中还有什么人,我就一无所知了。” 萧剑秋迟疑了一下说:“我懒散成性。新君既立,自然和二师弟返回嵩山避居。鸣儿的话不可轻视,剑臣可和他去一趟承德,暗暗查询杨鹤家中情况,看一看有无线索可寻。为了慎重,楼儿也随行一趟吧。” 二十多年来,一心酷爱武功的钻天鹞子江剑臣几乎没有想过父母,顾及家庭,更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骨肉亲情。这一遵旨查找,倒着实引起了他的孺慕之情。听了大师兄的命令,他自然乐意遵从。李鸣更进一步地要求今晚就走,江剑臣也不再向他瞪眼,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 晚饭已毕,李鸣老是磨蹭着不肯动身。气得江剑臣责备他说:“要去承德,是你提出的,今晚要走,也是你要求的。如今反而磨磨蹭蹭,你是真想挨揍了!” 李鸣赔着笑脸说:“看你老人家急的?这就动身,还不行吗?” 也不知他穷忙些什么,直到二更以后,才陪着江剑臣和武凤楼离了老驸马府。来到无人处,李鸣把二人叫住,才正色说道:“皇帝佬的脸,说变就变。对魏银屏郡主,我们欠她的太多了。光凭皇帝佬的一句话,我们岂能轻信?不管凭哪一方面讲,大哥都得去看她一趟。 大哥速去速回,我和师父在城外等你。“说完,和江剑臣先行出城去了。 武凤楼的心颤抖了,眼睛也湿润了!忆起为了五皇子登极,自己曾化妆为虬须紫面侍卫冒百险前往圣泉宫,去找三师叔催要魏忠贤的附逆名单。危急之时,魏银屏挺身而出,代替了自己。 当时,她何尝不知附逆名单上头一个名字就是身为奸阉嫡亲侄女的自己。但她还是去办了。事后,我也曾奏明信王。当时,小千岁大笑说道:“她有大功于孤,孤岂能相负。”现在,只盼当今万岁不食前言了。心里想着,人已隐身在青阳宫外。好在他的移形换位功力已异常可观,人不知鬼不觉地掩至到了魏银屏的小楼。 到了小楼门前,一眼看见了楼上横木,陡然忆起当初从嵩山返回杭州时,自己魔窟救母不成,双侠丧命,狗屠户魏方就是为了掩护自己,才中了侯国英的钉弩而死。那时,为了探听母亲的消息,自己在侯国英的严密追缉之下到两江水陆提督府去找魏银屏,就是躲在银屏居住的小楼横木之上,才逃脱了女魔王的追踪。 小楼依然,只是已非杭州两江水陆提督府,而在京师青阳宫了。而今,人事全非,楼内黑暗,不知苦命的银屏何事不秉灯烛?是借夜幕驰骋遐想,在苦苦思念自己吧? 他强抑心跳,压低声音,轻呼“银屏”。呼唤多时,却只是一片寂然。他右手推门,侧身而入,再低唤一声:“屏妹!”仍是无人答应。突然,一种旷室无人的预感袭上心头。急忙取出火折子微微一晃,早已照出楼内东西凌乱不堪,哪里有魏银屏的身影! 武凤楼这一惊非同小可,灭了火光,浑身象散了架似地瘫倒在一张椅子上面。李鸣的那句“皇帝佬的话岂能轻信”应验了!找他去!这个念头刚刚萌生,另一个“天威难犯,今非昔比”的想法又无可抗拒地闪现出来。 武凤楼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忽听一个轻轻的脚步声非常缓慢地走上楼来。接着,一个忿忿的声音喃喃自语道:“郡主也太痴心了!身被囚禁,不愁自己,反而天天晚上这个时候求我来这里一趟,守上个把时辰,认准了那个忘恩负义的武凤楼非来不可。黑灯瞎火,偷偷摸摸,何苦来呢!” 武凤楼内功通玄。那人虽是喃喃絮语,而且语音甚低,也被他听了个清清楚楚。听出来人就是魏银屏视如姐妹的心腹女婢兰儿,可怜她也为自己出了不少力气。如今银屏被禁,难怪她错怪自己,竟然骂了出来。 一种自疚自愧百感交集的心情,顿然攫住了他,恨不能立即拉住她的手腕,讲明一切。 但是,他怕吓坏了兰儿,极其低柔地叫了一声:“兰儿,别害怕。我是武凤楼!” 这就是武凤楼天性温厚之处,若不是这么轻声一喊,乍然出现,岂不把一个女孩儿家活活吓死!就是这样,还是把兰儿吓了一跳。等她辨出果然是郡主日夜盼望的武凤楼时,禁不住惊喜过望,身子一软,竟然倒入武凤楼的怀内。 抱着兰儿那吓瘫了的身躯,想起了恩深情重的魏银屏,武凤楼不由得有些爱屋及乌起来,轻拍兰儿肩头,悄声说道:“兰儿,我怎么能对你们主仆忘恩负义呢?银屏现在何处?快带我去见见她吧。” 兰儿知道刚才自己暗骂的话已经被他听去,深悔自己骂错了人,又低声啜泣起来。武凤楼怜她为了银屏受累匪浅,乍见自己情难自禁,就让她伏在自己胸前哭了个痛快。 良久,兰儿擦了一把眼泪,取出一封信来交到武凤楼手中,凄然说道:“郡主天天叫我来一趟,只是想把这封信交给你,她不允许我带你去见她。郡主的脾气,公子素知,见到你,交了信,回去告诉郡主一声,她就心满意足了。” 武凤楼知道细心的银屏怕连累自己,才情愿隐忍锥心裂肺的相思之苦。虽不情愿,也无可如何。无奈揣起了信笺,又向兰儿深深一躬,动情地说:“请转告她,武凤楼绝不相负,等我回京之日,自会设法救她出来。”说罢,转身而去。 由于没见魏银屏,时间耽搁得不长,出城不远,就追上了三师叔江剑臣和李鸣。李鸣一见大哥的表情,就知道不妙,怕师父听了,引起对他和侯国英的事更加烦心,就向武凤楼使了一个眼色,武凤楼自然会意。 只要李鸣不问,武凤楼不说,江剑臣身为尊长,哪里会寻问晚辈的儿女私情之事?魏银屏被囚之事就被掩盖过去了。 路上无事。武凤楼突然想起了华山派的李文莲。这个骄纵专横的女屠户被李鸣捧得晕头转向,轻而易举地就让她把侯玉堂押回京城。当她听到三师叔被累得失力过度,内伤很重时,又不顾劳累奔赴嵩山少林寺索讨大还丹,为三师叔医治内伤。待她一旦讨来灵药,这件事又将怎样了结呢? 为了讨三师叔的口气,也为了让江剑臣思想上有个准备,他就把在燕山路上和李文莲相遇的事说了一遍。果然,江剑臣听罢,一张略显瘦削的英俊面庞上立即罩上了愁云怨雾,深深陷入了不安之中。 北京到承德一百多里,何消多久,已然遥遥在望。缺德十八手李鸣陡然想起一事,听二师伯说,女魔王侯国英要把五万名锦衣卫改编四队,由秦岭四煞率领,撤至承德一带进行修整。千万别阴差阳错地碰上了,那可就麻烦了!这只是他心中之话,并没说出口来。 哪知道怕啥有啥,忽然一瘦一胖两条人影,嗖的一声,左右一分,正好拦住了去路。皎皎明月,亮如白昼,何况爷儿三人皆是练的内功,眼力自然更佳。只见瘦的骨瘦如柴,胖的胖如圆球,行动矫捷,目光如电,年纪都在五十左右,正是女魔王的贴身护卫夏侯双杰! 由于奇遇,双方都猛煞身形。江剑臣还倒罢了,已测知君王之心的武凤楼不由得心身一颤,就听老大铁指裂石夏侯耀武恭恭敬敬地说遵:“三爷不告而走,伤透了小爷之心。她每日茶不满杯,饭不盈碗,只默默垂泪,暗暗伤神。今日适巧相遇,也是天可怜见。请三爷去看看她吧!” 江剑臣闻听,心中不禁一沉。但他圣命在身,哪里顾得上去看侯国英?只得推脱说道:“待我办事一毕,自会前去看她。”说罢,示意武凤楼、李鸣二人先走。 夏侯双杰怕江剑臣真的要走,凭自己兄弟二人是万万留他不住的。 第121章 他二人忠于侯国英之心无比虔诚,深知女魔王的病只有江剑臣一人可医。夏侯耀武急道:“老二,你我拚死也要把三爷留住。”说罢,双手齐扬,竟然发出了两串不同的信号。 江剑臣一看,知道不光秦冷四煞就在附近,就连自己最不愿见又时刻萦系心头的女魔王侯国英也在此处不远。果然,两侧不远处也回答了两串信号。江剑臣急于赶路,沉声斥道:“夏候弟兄,你们活腻了是不!要命的,快快闪开。” 说罢,双掌一错一翻,只用了四成功力,已把夏侯双杰震出五步开外。江剑臣冷冷地说了一声“走”,率领武、李二人举步急奔起来。 不料,爷儿仨刚走了不足半里,秦岭四煞已飞驰而来。兄弟四人对江剑臣最为钦敬,平日奉为太上主人。在女魔王麾下人物中,他四人比较正派,也颇得江剑臣的青睐。可他们四人对女魔王侯国英也特别忠心。 由左青龙为首,率领三弟兄齐齐地一横紫藤软棒,行了一个极为隆重的参拜礼。左青龙开口说道:“小爷马上赶来,请三爷念平日相处之情,赏我们弟兄四人一个全脸吧!” 说完,刷的一声,弟兄四人四条活如灵蛇的紫藤棒化成了四方阵式,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江剑臣的去路。看样子,秦岭四煞为了主人,拼却身受重伤,也要硬留江剑臣了。 江剑臣急得一跺脚,就要硬闯。 后边的夏侯兄弟已追了上来,喘息着说道:“小爷来了!请三爷留步。”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八回奉旨寻亲疑窦渐开惊魂魄携女觅旧骨肉重逢泣鬼神 午夜深更,一片沉寂。马蹄踏破地上的月色,女魔王侯国英一人一骑飞驰奔来。她的那匹心爱的宝马玉狮子喷出两道白雾,贴身侍卫也已被她远远地撇在身后。来到近前,猛勒丝缰,玉狮子白马被勒得人立起来,唏留留一声长鸣。没等玉狮子站稳,侯国英已飘落在江剑臣面前。 武凤楼和李鸣互望一眼,趋步来到女魔王跟前,各屈一膝,跪了下来。钻天鹞子江剑臣把嘴张了一张,却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出来。 是悔,是愧,是悲,是苦,是辛酸?还是欣慰,是庆幸,是诀别前的叮嘱?谁又能分辨得出! 女魔王一俯身,分抓武、李二人一手,只说了一声:“我愧对你们!”就松开了二人的手,陡地背过脸去。 夏侯耀武一挥手,和秦岭四煞一齐退走。武凤楼和李鸣也想走开,侯国英突然转过脸来,月光下分明已看出她满脸狼藉的泪痕。她缓缓地走到江剑臣对面,站住不动了。 江剑臣还是静静地站着,纹丝不动,好似一尊大理石雕像。女魔王柔声说道:“谢谢你了,剑臣!居然等着和我再见一面。更难得的是,他们小兄弟二人真正视我为长辈,我很满足了!而今新君登极,必难相容,我只好避居海外。天各一方,望君自珍。能否再见,就看我们母子的福分了。” 她的最后一句话,声音低得只有江剑臣一个人才能听见。江剑臣彻底崩溃了!凝神望了一眼侯国英已经隆起的腹部,猛然一伸双臂,把她的两只颤栗冰凉的玉手紧握了一下然后慢慢松开,避开了她那双火辣辣的目光。 侯国英一步一步地退到玉狮子宝马跟前,把脚一顿,飘身上马,如飞而去。 江剑臣静如山岳地一直等到女魔王的身影消失之后,才猛一挥手,好象非常吃力地挤出一个“走”字。 就这样,从北京到承德虽然不远,但几经耽误,已快近五更时分。 爷儿仨进城之后,住进一家兴隆客店。李鸣只出去了一趟,就兴冲冲地赶了回来。因为杨府是世代望族,杨森父子更是一代名将,很容易就打听到了一切情况。 老将军杨森中年丧偶,戎马倥偬,并未续娶,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儿子就是杨鹤,今年四十五岁,官拜三边总督之职,这次勤王灭叛有功,更兼了御林军指挥使。杨鹤娶妻卢氏,只生一女婉儿,并无子嗣。 杨森的女儿名唤碧云,长杨鹤两岁,年已四十有七,老于阁中,终未嫁人。十六时,因慧敏贤淑,被选入宫中为公主伴读。公主下嫁后,杨碧云蒙天子赐婚出阁。不料,其弟杨鹤就在那年得中武科探花,跪求皇上将杨碧云接回家中。赐婚之议,随之消失。 哪知杨碧云回家后,虽然求婚者接踵而至,踏破门槛,但她执意不嫁。半年后,杨碧云大病一场。 其弟杨鹤姐弟情深,叩请皇上恩准两月假期,亲护姐姐杨碧云去河南嵩山少林寺奉白银五千两为香资,求取大还丹一粒,为其医治。杨碧云回转承德后,即改闺房为禅堂,诵经礼佛,不见外人,就是至亲近族也难得一见。据说,后来连胞弟杨鹤也断绝了往来。 李鸣详尽地把从多方面探听到的消息,向自己的师父和大哥禀告了一遍。 三人一致认为,这条线索极为重大。 江剑臣是个人间弃婴,虽有师父慈爱如父,二位师兄情胜手足,但对自己的身世一经提起,何尝不日夜悬心!如今难得有李鸣这么个机灵鬼徒弟,只一把就撕开了层层迷雾,露出了端倪。 特别是杨碧云去过一趟嵩山少林寺,而自己正好是从嵩山脚下江边拣来。难道这仅仅是偶然的巧合吗?还是根本存在着血与肉的联系?他因为心情激动已极,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起来:“鸣儿的这些消息绝不是空穴来风,蛛丝马迹有路可寻。楼儿立即前往嵩山黄叶观去找掌门师伯和你师父,详细询问当年拣我的时间与地点,以及裹身衣物,速去速回。鸣儿马上去找老驸马冉兴,请他转请金屏公主进宫详查杨碧云的一切详情。杨府之事,由我继续打听。” 武凤楼、李鸣领命,各自离去。 江剑臣心情激荡,哪里能在旅店呆得下去?换了一件干净些的衣服,揣上一些散碎银两,出离兴隆客栈,向城中一座最大的茶楼走去。他知道,茶馆酒肆是探听消息的最好所在。 这座茶楼,名叫甘泉楼,场面很大。茶博士把江剑臣引到靠近窗口的一张桌旁边坐下,沏上了一壶上好的香片。 江剑臣久居黄山,和乾坤八掌地行仙陶旺打成了忘年好友。陶旺最为嗜茶,还有一套很好的泡制烹煮手艺。所以略一品尝,不禁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 他原为访查而来,并非志在品茗,也没把茶的优劣放在心上。适巧,这时一个五旬上下的瘦削老人好象大病初愈的样子,携着二十岁左右的俏丽少女一前一后走进了甘泉茶楼。 那清瘦老人身穿一领深灰色的长衫,洗得已经透出了月白色,上面还打了几处补丁。衣衫虽破,却洗得干干净净,显系一个贫而好洁的老人。那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虽是布衣荆钗,却是天生丽质,容光照人。二人象是父女,老人手提琴囊,少女带着一个简单的行包,一副风尘仆仆的行色,证明他们是从远道而来。 二人一进茶楼,满座茶客都一齐把眼光投向了他们。有惊叹,有羡慕,有好奇,也有嫉妒。特别是几个地痞土棍之类的角色,色迷迷的眼神,始终死死地贪婪地盯着那少女端丽的俏脸,婀娜的身姿。 当下,只见那老人行至茶楼正中,双手一合琴囊,斯文儒雅地说道:“小老儿父女初到宝地,投亲不遇,寻人不着。吃饭得给饭钱,住店得付房费,万般无奈,只好以卖唱糊口。哪位客官愿听,小老儿父女感激不尽。“说完,作了一个长揖。 自从那个老人进了茶楼之后,江剑臣就觉得他不是个沿街卖唱之流。如今又听他口齿清晰,谈吐文雅,而且还不亢不卑,颇具清高,就对他很有好感。听他说话,知他们父女是外路人,怕他们受那些土棍的凌辱,就站起身来,很温和地招呼道:“老人家,请到这边来,在下愿听一曲。” 那灰衣老人进楼以后,根本没有注意细看楼中的茶客。这时,听到江剑臣的呼唤,才把身子转了过来。等他把眼光投到江剑臣的脸上时,虚弱的身子突然抖颤了一下,瘦削的脸上也陡然变了颜色。撇下身旁的女儿,步履不稳地走到了江剑臣的桌子跟前,又凝神看了江剑臣一眼,满布鱼纹的鬓角肌肉连连收缩了几下,突然冒冒失失地问道:“公子贵姓?哪里人氏?” 这两句话,既不象艺人对待顾客,更失去了他刚才说话时的斯文气度,使得江剑臣也是一怔,锐利的目光不由得又细看了灰衣老人一眼。这一看,更叫他魂颤心惊!他不光从老人深沉的目光中探索出一种渴求的异彩,而自己也觉得对这个陌生老人有一种非常亲切令人心悸的情愫。 不料,正在这时,一声清亮的拍打声陡然传进了二人的耳鼓。江剑臣的目光是何等的锐利!随着声音入耳,他已看清了是那个少女的玉掌掴上了一个彪形大汉的左腮。这时,他才注意到,这父女二人都有一身很好的武功,也就不急于出头了。 看样子,灰衣老人好象非常放心自己的女儿,分明已惹上了麻烦,还是不愿离开江剑臣的桌前。江剑臣心中一动,一面请老人坐下,一面亲自拿起了另一只茶杯给老人斟上了一杯香茶,恭敬地递了过去。 老人道了一声“谢”,一双深邃的目光有意无意似地扫了一下江剑臣年轻英俊似曾相识的面庞,一时间,两个人都不知话从何处说起。江剑臣灵机一动,抱拳说道:“老人家风尘异人,令爱更是女中英豪,不知为什么操此营生? 第122章 能否见告!” 灰衣老人刚想答话,只听哗啦啦一声响亮。二人再看时,只见一个豹头蓬发的大个子摔落在一张桌面上,双手掩面,指缝中已流出了鲜血。不光那灰衣老人惊得哎哟了一声,就连一向冷静沉稳的江剑臣也脸色一变。 须知,茶楼酒肆皆领国家的营业执照,无故打死打伤人命,是要出乱子的。他原来认为那少女气愤茶客下流,揍他一个耳光以示儆戒也就罢了,怎能如此狠下毒手?可是,等他的眼光投向打斗现场时,他知道自己埋怨错了人啦! 原来把人打成重伤的不是那个少女,而是一个穿紫色大氅的豪华美少。只听他冷笑道:“好一对不要脸的下贱东西!一个贼溜溜地看人家花朵一样的女孩儿,一个更为下作,胆敢用自己那双脏爪子去摸人家大闺女!大爷我岂能容得?快叫你们的狐群狗党摘两块门板,雇八个夫子抬回家去,晚了可别凉骨不能进阳宅!” 江剑臣从那凌厉喝斥的声音中,听出了很为熟悉的口音。微微一怔,那紫衣美少已一晃身形,颤巍巍地贴到了自己的面前。江剑臣注目一看,不禁吓得心中狂跳,原来出手伤人的紫衣美少不是别人,就是被李鸣巧言支走、从少林寺求药归来的女屠户李文莲! 别看江剑臣孤高自傲,对一代女魔侯国英他都视如奴仆,但对这个更其骄横的女屠户,他却是最感头疼,一筹莫展了。她的师父老尼姑慈云师太,他是万万不敢惹的。又知她为了给自己疗伤,竟然远走嵩山少林,就凭这一份人情,也值得他低声下气,和颜悦色了。 当下,他深深一揖,和声谢道:“为了愚兄的小疾,师妹远去少林,我多谢你了!” 女屠户冷哼一声说:“李鸣那缺德小子可把我给冤死了!巴巴地到了少林寺,去向那秃驴方丈讨一粒大还丹。他硬是说你的伤不妨事,死不愿给。我哪里肯依?我是铁定了心,虎起了脸,非要不可,双方争执起来。气得我抽出了我师父当年降妖伏魔的飞虹剑,才逼得老秃驴叫人端出了一个殷红的小匣。我知道那里面装的是大还丹,怕老秃驴小气,不愿多给,就趁他不备一把抢了过来。那秃驴果然小气,只愿给我一粒。我一气揣到身上,他竟然下令叫十八个和尚来夺。那十八个和尚被我用回风舞柳剑刺伤了七人。那些和尚也真厉害,死命地围住我不放。我有些力乏,只得用上了沙门七宝珠,又伤了他们几个,才冲出山门。为了你,差点把人家给累死。给你,都吃了吧,伤也许能好得快一些。” 她嘴里珍珠滚玉盘似地说着,双手早已掏出了一个朱红玉匣,捧到江剑臣面前。江剑臣只得接过,开开玉匣,里面有八粒大如龙眼的蜡皮丹丸。看里面的紫绒格子共有九个,说明满匣大还丹只用去了一粒。 江剑臣心中一凛,他小时曾听师父无极龙说过,少林大还丹又名九转还阳丹,总共只有九粒。李文莲这莽丫头可好,一下子都给拿来了。他内伤已好,哪肯再吃?打算乘便交给醉和尚送还嵩山少林寺,一来省得和少林一派结怨,二来也抵消女屠户伤了众多僧人的罪过。 不料他盖上匣子刚想收起,女屠户顿时瞪起一双凤眼,嘟着鲜红的小嘴说:“人家拚死拼活抢来的灵药,你还不愿领这份人情。我跟你没完!”说着,几乎急出了泪来。 江剑臣知她难缠,平心静气地劝道:“师妹,我的内伤不光吃了大内的圣药,还有我练的先天无极真气,早就痊愈了。何苦糟踏这些珍贵的灵丹?况且,此药乃少林至宝,总不能硬抢了人家的。我看……” 没等江剑臣把“我看不如送还人家”这句话说完,女屠户李文莲已眼圈一红,恨声道:“我知道你认准了只吃侯国英的,不愿意吃我的。我先杀了侯国英,再杀了你,最后我自己也一死了事!反正,要死大家都一齐死。”说罢,就要转身奔出。 江剑臣知她任性泼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一惊非同小可,身形微闪,已拦住了李文莲的去路,赔笑说道:“好师妹,我不是不愿领你的情,是怕少林派找你报复拼命,对你不利。侯国英又怎能和你相提并论!既然师妹对我好,你就别胡闹了!” 听了江剑臣赔礼的话,又见他一脸惶急之情,李文莲心里一甜,怒气顿消。但她还是执拗地说:“谁听你的甜言蜜语,我只要你吃大还丹。否则……” 说着一跺脚,又把凤眼一瞪。江剑臣真拿她没有办法,只得开了玉匣,取出一粒大还丹吃了下去。刚想收起,李文莲仍是不依,一直逼着江剑臣吃下三粒,才接过玉匣装入自己的袋中。 经过这一阵子折腾,不光店内茶客一走而空,就连那一对卖唱的父女也不知去向。江剑臣虽然有气,也只得隐忍,哪里敢埋怨她一句。女屠户得与意中人相见,又见他对自己百依百顺,心中好不高兴!拉着江剑臣找了一家酒楼,一直喝到傍晚时分,才算尽兴。 吃饭时,李文莲细细地询问了江剑臣找寻父母的一切详情,她显得比江剑臣更加急迫。 江剑臣知她胆大鲁莽不怕事,反倒耐心地安顿了她几句,要她千万不能乱来。李文莲连连点头,满口应允。 江剑臣知道,只要让女屠户粘上,再想骗走她可就不容易了。只得和她一齐回到了兴隆客栈,单给她要了一间上房。 初时,江剑臣还真怕她为了急于查找自己的出身,冒犯了杨家父子,弄得不好收拾。哪知她却安静得很,只是要江剑臣陪她出去逛逛,回来后就讲些武林掌故和各自的经历趣闻。 江剑臣虽然心中有事,也只好耐心地敷衍。 第三天,缺德十八手李鸣从京城赶回了承德,一见女屠户吓了一跳。不料李文莲不仅一点也不生气,反而一高兴,赠送给他三粒大还丹。江剑臣不由得暗暗摇头,心想:少林僧人寻上门来,看你如何交代! 李鸣歇过一口气之后,就急忙禀告说:“事情查问清楚了。” 原来,老公主就是杨碧云当年伴读的金屏公主。一切情况和李鸣原先打听的情况大致相符。金屏公主还介绍了杨碧云性情贤淑、治学严谨,是个不可多得的才貌双全的贤淑女子。 至于她为什么不嫁,金屏公主却提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老公主很关心此事,不光先给杨碧云写来了书信,还准备亲自来一趟承德。不过,老驸马冉兴回首当年,和老公主都想起了一件奇事。 李鸣说到这里,江剑臣、李文莲二人见李鸣没带回更为确切的消息,早已兴趣索然。但是,李鸣却硬要二人听下去。只听他盎然续道:“据老公主夫妻二人想起,万历十八年,朝廷开文科选贤。其中有一名举子是河南洛阳人氏,复姓司马,双名文龙。三场考完即将发榜之时,被人密禀主考官员,说司马文龙擅长演戏,经常粉墨登台。偏偏这事又被当时最好声色的万历皇帝得知,立即将司马文龙诏宣进宫,参加宫中的御戏班演出。这个司马文龙嗓音极好,人又英俊潇洒,演文武小生出色已极。皇上大喜,传旨主考官,考卷作废,钦命司马文龙为御戏班的班主,赏为四品官衔。司马文龙由一个可望蟾宫折桂的举子,被逼作了内廷供奉,极其不满。为了发泄胸中的郁闷,每每借登台之机,上演一些悲剧故事。哪知这样一来,更为凄艳动人。当时的金屏公主每次观剧,必感动下泪。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就连一向洁身自重的杨碧云小姐也每剧必观,常常是挥泪不止,情不自禁,并对司马文龙的怀才不遇极表同情。” 江剑臣、李文莲听到这里,才感觉出这一消息的分量。再想听时,李鸣已戛然而止。因为金屏公主下嫁后,对杨碧云、司马文龙二人的下落就茫无所知了。 这时,江剑臣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的一下子站起,愠怒地瞪了女屠户一眼,又颓然地坐了下去。女屠户奇道:“三哥哥,我哪点惹你生气了?” 李鸣也看出师父的神情有些异常,遂眼巴巴的望着江剑臣。江剑臣叹了一口气说:“也许是我一时的错觉,可总也忘不掉。”接着,把自己所见卖唱父女的情景详详细细地告诉了二人。 说完,又加了一句,“我一见那位老人,就萌生一种极为亲近的感觉。直到现在,我还有些依依之情。也许是我思亲心切,是一种奇怪地错觉罢了。” 江剑臣的话,使李鸣陷入了闭目苦思。他知道师父对一个陌生人是绝对不会产生这种现象的。这大概就是俗语所说的天缘吧! 从“天缘”二字,再联系到老人手中的琴囊,和他那句“投亲不遇,寻人不着”的话,他猛地一睁双眼,急急问道:“师父,你老人家问过那老人的家乡居住,姓甚名谁吗?”江剑臣又瞪了女屠户李文莲一眼,就默不作声了。 李鸣深深敬爱自己的师父,借口师父困倦,就扯着女屠户退出了房外,又偷偷地细问了一遍那卖唱父女的长相与年貌。等李文莲也回了自己的上房之后,他独自溜出了兴隆客栈。 先到甘泉楼赏了店伙计五两银子,叫他去附近小客店打听卖唱父女的住处,然后要了一壶香茗,耐心地品茶静候。 只吃两杯茶的时光,那个重赏之下的店伙计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上茶楼,禀告道:“客官爷叫小人打听的父女二人,原来就住在这甘泉楼后边王七麻子的小客栈里,小人一下子便打听到了。刚想来报知客爷,不料镇京总兵府的一个将爷带了四个家丁,硬说他们父女打瞎了府中一个家丁,又折断了另一个家丁的两只手腕。 第123章 小的亲眼看见那个小姑娘想拚,却被那个老人使眼色止住,就这样被他们一群人给带走了,小的怕和客爷有关连,就急急赶回来了。” 李鸣听罢,暗暗点头,知道这父女二人是有意进入杨府,更增一层怀疑。不过,杨家三世簪缨,备受皇恩,杨鹤现任又是三边总督兼御林军都指挥使,护府家丁难免有江湖异人。他们父女如有所图,岂不太也冒险! 想到这里,又有些暗自庆幸,口中喃喃自语道:“真是万幸得很,屠户姑娘没有在场。不然的话……” 他自言自语地刚说到这里,猛觉后脖颈一紧,被人捏住了两根大筋。接着,身后有人悄声骂道:“好你个缺德崽子,当面能把我捧上九十九天,背后骂我女屠户!我断了你的两根大筋,叫你再胡嚼乱咬。” 李鸣落在女屠户手里,只有自认倒霉。这真是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因为他是一贯作弄别人,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忙哀声分辩道:“孩儿天胆,也不敢偷骂姑姑!喊你屠户姑姑,是夸你老厉害呀!” 他还想再辩,后心上被女屠户捣了一拳。虽然女屠户未用真力,也被打得心血翻滚,疼痛异常。情急之下,心中一动,又接着絮叨起来:“别说我不敢骂姑姑,就是我师父他老人家也不敢呀!再说,谁不明白,喊你姑姑也不过是暂时的。你老何苦折腾我们小辈呀。” 说来可笑,女屠户原来恨李鸣胡嚼乱咬,要断缺德鬼后颈上的两根大筋,现在李鸣真的胡嚼乱咬了,她的手反而松了下来。真是“女人的心,海底针”呀。 李鸣转过身来,只见女屠户虽然还是怒容满面,可嘴角的笑纹已明显地舒展开来。心下一定,试探着问道:“好姑姑,店伙计的话,你老都听到了?” 女屠户的气霎时之间一消而尽。可她又端起了长辈的架子,以命令的口气说道:“走,上将军府救人去。” 李鸣作难道:“青天白日,上门找事,人家可是将军府呀。再说,不禀告师父一声,他老人家要怪罪下来,孩儿可吃罪不起呀。” 女屠户双眉一扬,绷着脸道:“你不是说你师父也怕我吗?他要怪罪,有我呢!走!” 李鸣知道,惹翻了她,可是天大的麻烦。她真要独自前去,可能更糟,只得跟随她来到将军府前。 只见府第高大肃穆,高墙旷院,门楼高耸,两扇黑漆大门密排金钉,八名持戈兵士侍立两侧。两个肋挎腰刀的偏将,虎威生生分坐两旁。 但凡行人路过,全都肃然敛声,远远避之。 女屠户可不管那一套。她是文生公子打扮,人又生得风度翩翩,带着李鸣直趋府前。两名偏将还真没有敢小看,二人对望了一眼,由左边的那人上前问道:“公子到此何事?” 女屠户昂然说道:“来找你家主人。” 那偏将见她口气很大,摸不清底细,怔了一下说:“不知公子是找我家老主人,还是找我家少主人?” 女屠户不耐烦了,沉声说道:“谁在家找谁!” 偏将一听,不由得吓了一跳。心想:自从自己当差以来,还真没有见过有谁胆敢在将军府门前如此发横,知道这两个年轻人必大有来头,恭敬地回答:“公子来得不巧。我家老将军去京城面圣未回,总督大人已回三边任所。请公子原谅。” 女屠户一听说老少二将军都不在家,想发横也没词了。李鸣暗暗好笑,心里话:屠户姑姑,我武功比你差得多,论缺德你可差远了。忙斜跨一步,不亢不卑地说:“本公子李鸣,江南按察使李精文之子,曾任信王府侍卫。这是我三叔李廉,俺爷儿俩奉当朝金屏公主令谕,前来拜访你府姑小姐杨碧云,望速通禀。” 李鸣舌战多尔衮的名头是何等响亮!作过崇祯皇帝未登极前的王府侍卫,又是尽人皆知。 两名偏将一听来人是缺德十八手李鸣,不由肃然起敬,一齐抢步上前,单膝打千参见李鸣。 李鸣大模大样地一挥手说:“见过我家三叔。”两名偏将傻眼了,为了表示对李鸣的尊敬,不得不参见李鸣的长辈,只得对着女屠户双膝一屈,口称:“卑职叩见三老爷。” 女屠户出身豪门,但自幼山居,长大后笑傲江湖,草野惯了,哪耐这么些礼节?一挥手只说了一声“起”,就和李鸣迈步进府。两名偏将对望一眼,心里话:这人好大的谱儿!只得抢步跟去。 二人由两名偏将陪同,先见了杨府老总管杨安。因需要见姑小姐,只好请二人进内厅落坐,杨安这才打发丫环去请杨碧云。 杨碧云二十岁以后就烧香礼佛,静居修行,别说外客,就连自家的老父兄弟,也拒不相见。今天还真叫李鸣唬住了!他二人打出了老公主的旗号,她和金屏公主多年伴读情逾姐妹,而阔别近三十年未能谋面,不能不出来相见了。 李文莲、李鸣二人,别看一个刁钻任性,一个机智缺德,可一见到了杨碧云之后,都不由得肃然起立,凛凛持重,垂手而站了。 只见她虽然年近半百,当年的玉洁丽质,风韵犹存。虽是面罩淡愁,眼含幽怨,但那一种雍容高贵的气派,仍然凛凛逼人。一头略见斑白的鬓发,刻印了她半生积郁坎坷的年华。 李文莲和李鸣观罢,不约而同地泛起了一个感想:都觉得只有她,才配生出江剑臣那样的儿子! 当下,由李鸣献上金屏公主的信函。 杨碧云接到手中,未曾拆阅就身躯颤抖,面容惨白,拿信的双手也抖个不停。好不容易展开了信笺,默默地看了一遍。这封信虽是李鸣带来的,因是公主的亲笔私函,哪里敢私下偷看?当然也就不知道写些什么了。 但从杨碧云看信的时间和脸颊上隐现红晕来看,不难猜知,老公主不光信写得很长,而且除了回忆宫中少女时的相处外,还问到了杨碧云终老闺中的隐情。 看完信函,杨碧云老半天才回过神来,淡然一笑说:“公主手谕,引起了我年轻时的回忆。多谢她还能记得起我!只是慢待二位了,快快请坐。杨安,看茶!” 没等茶送来,李鸣站起身来施礼说道:“晚辈除专送公主信函外,尚有一件小事请您老人家成全。晚辈叔侄在甘泉楼吃茶歇脚时,亲眼看见尊府下人把两个卖唱的父女抓进府中。请老人家开恩,饶了他们吧。” 杨碧云面色一变,沉声对安排下人送茶刚刚返回的杨安问道:“快去仔细查查,是否真有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果真如此,除去放了那卖唱的父女二人,逞凶之人全部带来。”杨安凛然施礼退去。 杨碧云歉然微叹道:“老妇年迈,我又终日礼佛,舍弟边塞军务繁忙,府中家丁确实疏于管教,让二位见笑了。” 看着她秀眉微拢,声音虽细,但对杨安说的一番话却又隐含一股子慑人的气魄。看得女屠户呆住了!因为杨碧云的这一神情,太象江剑臣了。正自发怔,猛见四个彪形大汉垂头丧气地跟在老总管杨安身后走进厅来,一齐跪了下来。 杨安单膝打千禀告说:“回姑小姐的话,小奴查实,确有此事。幸喜那父女二人刚被带来,没有遭受凌辱。请姑小姐开恩。” 杨碧云漠然说道:“杨安,你是我家老人,一向办事忠诚,我本不该责你。但你当着贵客之面,竟然胆敢为他们开脱罪责。按我以前的性子,冲着你那一句‘刚被带来,没有遭受凌辱’就该掌嘴。你重说一遍,是刚被带来,还是刚被抓来?平白无故把人家抓进府来,难道还不算凌辱?” 老总管杨安吓得马上连另一条腿也跪下了,颤声说道:“老奴知罪!因为他们四人是少主人的亲随,刚来府中不久。请姑小姐发话,老奴绝不敢徇私姑息就是了。” 杨碧云脸上的颜色更加严肃起来,沉声说道:“不管什么人,既进杨府,就要遵循杨府家规。肇事者每人杖责八十,押赴三边叫少主人另行发落。总管杨安御下不严,难逃失察之咎,记大过一次,候老将军回府再作处置。再给那卖唱父女四十两纹银,好言安慰,礼送出府。” 杨碧云真不愧将门之女,又在宫中伴读多年,处理事情果断利落,条理分明。李文莲和李鸣二人暗暗称羡不已,见此处事了,正想告退,不料杨安又匆匆走回,打千恭禀道:“那卖唱父女拒绝收银,执意要见姑小姐一面。” 杨碧云一听,颇感意外。但她乃贤淑敦厚之人,微一迟疑,叹了一口气,说道:“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怪我轻看了人家!象这等狐假虎威恣意抓捕,岂是几个臭钱能以打发的?杨安,你们给我惹麻烦了!”李鸣、李文莲深知这句话的意思:杨碧云多年来不见生人,今天实在是太例外了。 又听杨碧云说道:“有请他们父女二人,让我亲自致歉。” 李文莲等二人闻言,对她更为钦敬。等杨安率领那一老一少刚刚迈上正厅的台阶时,那卖唱老人原来始终微闭的双眼,突然睁了开来,两道非常奇异的光芒射向了身为杨府女主人的杨碧云身上。 李鸣凛然一震,再一看杨碧云,只见她两眼猛地瞪圆,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不光身体颤得厉害,就连所坐的椅子也微微发出了声响。这一切落到了李鸣的眼中,使他豁然开朗,脑子里忽然闪出了一片亮光。 猛见杨碧云两眼一闭,颤声说道:“杨安,快替我向这位老人家致歉,并请他们父女暂去内书房休息,等我送走了客人,再亲自去向他们道歉。”说完,人已瘫在了椅上,慌得手下丫环婆子一阵忙乱。 第124章 李鸣乘此机会向女屠户使了一个眼色,立即告辞。杨碧云也没有多作挽留,只歉意地叫杨安代她送客。 二人迅即回到兴隆客栈,把经过情形告诉了钻天鹞子江剑臣。江剑臣听罢,猛地站起身来,扑到窗前,仰首望天,默默祝祷。李鸣用手一推李文莲,示意她去和江剑臣计议下一步如何进行,自己却悄悄退出房去。 女屠户首先点上了灯烛,然后轻轻地贴近江剑臣身边,柔声说道:“恭喜三哥哥!从各方面迹象印证,都明白地显示出杨府即是三哥哥的外家,而杨家姑小姐也确实象你的生母。今晚,我想去查个水落石出。” 江剑臣凄然地摇了一下头说:“这件事情,何等重大!只有等楼儿回来,听候掌门师兄的令谕再作定夺。”话未说完,武凤楼已闪身而入,跪在了江剑臣的身后。 江剑臣猛地转过身来。灯光下,只见武凤楼风尘仆仆,显然是日夜兼程赶回,心头一热,弯腰扯起他来。此刻,三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的激情之中,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只用眼神来交流彼此的心声。 武凤楼迅即从贴身处取出一块质地极好,但却褪了颜色的玉色刺绣布片。虽经三人在灯下仔细审察,除去四周边上刺着一些莫名其妙的线条以外,其他却一点也找不出可作记号的痕迹。三人虽然扫兴,但这毕竟是江剑臣遭受遗弃时的裹身之物。 江剑臣小心翼翼地揣入怀内,详细地向李文莲问明杨府路径后,严厉地安排二人并转告李鸣:不准随去。自己一直等到二更以后,怕惊动店中客旅,推开后窗,一闪而出。 江剑臣名列五岳三鸟,浑身轻功已臻化境,人不知鬼不觉地欺近将军府内。直扑内书房走去。他遥望房中,灯烛未熄。怕有人发现,从房上四下察看,确信无人,才飘身而下,贴近东边窗下。江剑臣用小指点破窗纸,只看了一眼,不由得心神剧震,颤栗不已。 原来他一眼看到的竟是卖唱老人面容悲愤,满脸凄苦,一个华贵的中年美妇昏厥在他的怀中,那个卖唱少女却双膝跪地,低声啜泣。江剑臣猛一失神,竟触动了窗前的竹枝。那卖唱老人陡退半步,翻身现掌,已蹿出书房,低斥一声:“谁敢在此偷听?”,一招“探囊取物”,猛然向江剑臣抓去。 江剑臣真相未明,竟然暴露了行迹,十分懊丧。有心走开,岂能心甘?无奈,只好不退反进,一个移形换位,反而贴到了老人的右肩之测,颤声低语道:“老人家别误会,我是熟人。” 江剑臣的一声“我是熟人”刚吐出一半,眼前人影一闪,屋中少女玉腕轻翻,一把雪亮的匕首已快抵到他的右肋。江剑臣食、中两指随意一挥,迅即挟住了那把扎来的匕首,急说一声:“注意外人耳目,进屋再说。” 右手一带,趁势把少女甩入屋内。左手反扣,抓住那老人的右腕,形似挽手偕行,一同进入了内书房。 房中中年美妇,正是杨府姑小姐杨碧云。她借词遣散下人,偷偷来此。猛见一个生人闯入,早吓得花容失色。那卖唱父女一见是江剑臣,反倒静下心来。江剑臣哪肯放过时机?灵机一动,猛地从怀内取出那块褪了色的布片,双手一捧,向杨碧云面前一送,他自己却一言不发,两眼凝神注视着杨碧云的表情变化。 这就是江剑臣聪明过人的地方,若用口说,不知要费多少唇舌才能使对方听个明白。万一不是自己的生母,反而徒增难堪。他采用了一针见血的手法,猛然将布片送到杨碧云面前,然后默察她的变化。如果她真是自己的生身之母,自然一眼便能认出,如果不是,也好留下退路。 杨碧云一眼看见那幅布片,宛如迅雷击顶,看样子想扑上前抢到手里。可双腿一软,却跌坐地上。她不顾那少女的搀扶,口中发出凄苦欲绝、如痴如狂的低语:“快拿给我!快拿给我!快拿给我!”嘴里反复重说着这一句话,又挣扎着要扑上前去。 江剑臣心中雪亮了!他是汇集几个方面的线索而突然明白的。首先,自己和杨鹤长相的酷似,应了俗话的“三辈子不离姥娘门”,其次,杨鹤中武探花后陪姐姐去嵩山还愿,而自己正好是在此期间被弃,杨碧云和卖唱老人在人前相见时的惊愕,无人处相逢的悲愤,加上自己和老人一见之下勃发亲情的天性之感,特别是眼前,杨碧云又一眼认出了二十七年前包裹自己的布片……天!这个被遗弃了二十七年的孤儿,竟然一下子找到了双亲! 是真?是假?是梦?是幻?一室四人,谁也辨它不清!江剑臣的心象割裂了似地剧痛。 他猛地扑在杨碧云身前,双膝一屈,贴身跪下,把布片递到杨碧云手中,微微仰起了脸来,强忍悲痛,让她仔细认看。 杨碧云没有去接江剑臣递来的布片,两只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江剑臣的面庞。刹那间,她简直象疯魔了一般,哪里还有往日那雍容华贵贤淑典雅的大家风度?抢夺宝贝似地一下子把江剑臣的头搂入怀内,失声叫道:“文龙!这是我们的儿子!是我们失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我的苦命的儿啊!……”哭着,叫着,竟然昏了过去。 江剑臣知道娘亲是惊喜过度,一时昏厥,连忙把母亲抱起,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几处穴道,知母亲自会慢慢醒转。他已知面前的卖唱老人果然是自己的生身之父,见他也象似承受不了这突然降临的喜事,颓然跌坐在椅子上面。 江剑臣一面把母亲交给那少女搀扶,一面扑跪到爹爹膝前,以最快的速度,简要地叙述了自己二十七年的经历。可怜受尽了人生折磨,饱经风霜,年近半百的司马文龙手抚爱子,句句血,声声泪,饱和着血泪,说出了自己和心上人的半生坎坷。 三十年前,司马文龙怀才不遇,沦落为大内优伶之后,意志消沉,痛不欲生。作为金屏公主伴读的杨碧云慧眼识英雄,对司马文龙由怜生爱,利用司马文龙经常在宫中日夜侍奉演出之便,二人得以长相聚首。时间一长,竟有了夫妻之实,自然谈到了婚嫁之事。 杨碧云为了爱情,不顾礼教束缚,竟然向老父杨森禀明了要嫁给司马文龙的坚决要求。 难得老将军杨森一方面疼爱女儿,不忍拂她意愿,另一方面也着实怜惜司马文龙的才貌,几经思考,意然想允准此事。 按说,这一对恩爱情笃的男女本该花好月圆,共偕白首。不料,好事多磨,十八岁的杨鹤在武科场中高中第三名探花。他科场得意,青云在望,对姐姐一个将门千金,富中才女,竟然要嫁给一今供人玩乐的戏子,哪里肯依?一家三口,闹得天翻地覆,死去活来。 事情被司马文龙得知,他本就自惭形秽,配不上如花似玉、出身豪门的碧云,为了不让心上人和父弟反目,自己悄悄地含恨隐去。偏偏杨碧云在痛不欲生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杨森父子勒令其坠胎,杨碧云死不从命,所以才有了一病半年拒不见客之说。 临产之前,杨鹤以照顾门风为名,诓杨碧云去高山脚下觅地容身。俟孩子生下,买通收生婆,乘杨碧云产后昏迷之际,将婴儿弃于江边。 杨碧云清醒之后。发现不见了孩子和那一方自己刻不离身的绣花布片,再三追问之下,杨鹤不得不以实相告。却不料那包孩子的布片竟是御戏班中一幅蒙头方巾。这幅方巾是司马文龙扮演武小生戏“独木关病挑安殿宝”中蒙头的行头,也是司马文龙与杨碧云第一次订情之物。 自此以后,杨碧云再也不愿见胞弟杨鹤之面,每日黄卷青灯,焚香礼佛。二十七年来,一直默默祈祷冥冥之中的神灵,保佑心上人无灾无难,护庇儿子长大成人…… 听了父亲的叙述,江剑臣心神震颤,默默垂泪。这时,杨碧云也悠悠醒来。司马文龙把那个少女引见给了江剑臣。 司马文龙含恨出京,飘泊天涯,贫病交加,几乎死于客旅,幸得一个走江湖的郎中救活了他。那郎中名叫邬振鹏,家中只有一个妻子。身世也很凄凉。二人一见投缘,司马文龙就跟他回转了故乡。 一连数年,司马文龙一直缠绵病榻,多亏邬振鹏精心调治,才渐渐有了起色。不料邬振鹏的妻子生了一个女儿后,得产后风死去,邬振鹏也不久身亡。司马文龙就把女孩当作亲女抚养成人,取名邬念慈,相依为命,直至今日。 司马文龙心中思念杨碧云,感她终身不嫁,每隔三年必独自一人偷偷来承德一趟,遥望将军府第,流连数日,一尽自己的相思之情。但他始终没有勇气逾越雷池一步,去和心上人杨碧云见上一面。 这一次,义女邬念慈死说活缠非跟来不可,还指天立誓,一定要见义母一面,不能让二位老人老是这样天各一方,含恨终生。司马文龙怜她幼失父母,对没有见过一面的义母孺慕情殷,迫不得已才带她同来。不料竟因祸得福,夫妻相会,父子重逢。 听了司马文龙三十年来的艰辛遭遇,目睹司马文龙瘦削的面颊和两鬓苍然的龙钟病态,杨碧云又哭昏在司马文龙的怀里。江剑臣虽然心酸悲痛,但找到了爹娘,他的心中还是喜多悲少。 见慈母老是止不住悲凄心情,忙悄声说道:“一家四口团聚,原是天大的喜事。母亲切不可再哭了!孩儿受圣命寻亲,吏部只限期一月,还是谈正事要紧。只怕娘舅拆散咱们一家骨肉于前,再拒绝认我父子于后。那时,孩儿将难逃违旨之罪,娘看如何是好。” 听了江剑臣这一番话,杨碧云果然冷静下来,凄然笑道:“剑儿放心! 第125章 当年的悲剧,绝不会重演。那时,一来为娘年幼胆小,二来受礼教束缚,最要紧的还是顾全杨家三世将帅门第,才被你母舅杨鹤强逼威胁抛离了你们父子。如今,上天慈悲,又把你们送到了我的身边,还添上了一个宝贝女儿,我怎么能再受他胁迫?再说,你有大功于朝廷,皇上对你圣眷隆厚,你母舅欢喜还来不及,岂能再不顾骨肉亲情!”江剑臣父子听了,心中也是一宽。 这时,东方已现出鱼肚白色,报晓的金鸡也一声声地叩着拂晓的门环。江剑臣怕母亲乍惊暴喜,经受不住,用自己深厚的先天无极真气又为母亲推拿了一遍穴道,然后跪倒在娘亲面前,说道:“母亲,在咱们全家欢聚一堂的时候,孩儿有一句叫娘伤心的话不得不讲,那就是我们父子兄妹爷儿仨要暂时离开你老人家了。” 杨碧云愕然一惊,好象没听懂似的,茫然问道:“剑儿,你说什么?”江剑臣叹了一口气道:“娘啊,孩儿是说我们爷儿仨要暂时离开你了。” 杨碧云紧紧抓住江剑臣的右手,颤声说道:“娘死也不会再让你们离开我的身边!我马上派家里下人分头去告知你的外公和娘舅,叫他们立即回府,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江剑臣明知不妥,但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惹娘亲难过呢?无奈,只好依候在母亲身旁,回答着母亲滔滔不绝的问话。 邬念慈也斜靠在义母的身侧,一面轻轻地给杨碧云捶着背,一边轮流望着三个亲人,听着他俩娓娓的倾诉,兴奋地流着眼泪,她爹死娘亡,和义父相依为命,清苦度日经年。如今,一下子有了杨碧云这么一个慈祥的义母,又有了素有武林第一人之称的江剑臣这么一个义兄,怎能不叫她欣喜若狂? 只有司马文龙的眉头,还是舒展不开。他对这突然降临的幸福,与其说是欣喜,倒不如说是忧患来得确切,他不安地等待着未来的命运。 虽然一宵没睡,杨碧云的精神却异乎寻常地振奋。一大早,全府上下也都闻听了此事,男仆女婢,家丁偏将,分批前来给他们一家叩贺致喜,杨碧云笑不绝口,一一发赏。 杨府总管杨安,更是高兴非凡。杨鹤现已年过九五,尚无子嗣,有江剑臣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少主,作为三世忠仆的老杨安,哪能不乐开了心田!头一顿早餐,他几乎没离开厨房一步,蟹黄汤包,鸡丝汤面,水晶花卷,莲子银耳粥……满桌子精美早点,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阖府上下,欢笑不绝。 杨碧云打发去京城报喜的家丁,朝发承德,暮抵皇城。年近古稀的白发老将惊闻喜讯,竟然骑上了追风龙驹,只率四名部将一名中军,星夜驰回家门。 司马文龙率一子一女以门婿、外孙之礼拜见了杨森。 老将军老泪纵横,先扶起司马文龙、邬念慈父女二人,然后把江剑臣拉到自己膝前,目不转睛地看了半响,惨然一叹说:“外公该死!听信你母舅之言,不光使你们全家骨肉失散,也几乎断送了我这个‘人中龙凤’的好外孙。”说罢,竟然大哭起来。 一家人费了好大工夫,才劝得老将军止住了哭声。 见了外祖父对自己一家人的态度,江剑臣的心塌实了许多。次日中午,老驸马冉兴带领武凤楼、李鸣、小神童曹玉一齐来杨府道贺。杨森见当朝皇亲位极人臣的老驸马对江剑臣等人如此亲近,欢喜之下,更为悔恨当日的无情。 特别是杨碧云和司马文龙,见了武凤楼、李鸣、曹玉等三个年轻人,更是喜出望外。只是,在没有见到三边总督杨鹤以前,还不能遍告至亲好友,共同庆贺而已。 第三天上午,三边总督杨鹤也得报赶回。意外的是,他的妻女竟没有同来。杨鹤也表示了无比的悔恨,先拜过了老驸马,后参见老父亲,就紧紧握住司马文龙的双手,愧悔交加,含泪赔礼,使江剑臣父子深为感动。 中午宴罢,老驸马冉兴因新君刚立,急需回京伴驾,由武凤楼、小神童曹玉保护匆匆转回京城。 等他走后,三边总督杨鹤向姐姐杨碧云歉然说道:“由于小弟的执拗,几乎酿成了人间恨事。为了弥补过错,也为了消除外界口舌,我想请姐丈和姐姐补行一次婚礼,遍告所有亲戚和至交好友,一来纪念你们举家团圆,二来也庆贺甥儿立下不世奇功。万望姐丈和姐姐恩准。”说罢,竟然拜了下去。 江剑臣听罢,不由得一怔。心想:一对儿大女大,年近半百的夫妻还补行什么婚礼?这样,不是欲盖弥彰吗?深恐舅父杨鹤再使手腕,暗施诡计。但他是个晚辈,怎敢贸然插嘴? 只好目视父亲,想请司马文龙说话。哪知母亲杨碧云却非常赞同,竟然一口应承下来。 老将军杨森略为思索之后,缓声说道:“鹤儿之言,不无道理。全城上下,几乎无一不知云儿是老守闺阁,始终未嫁。如今突然有夫有子,也确实有损杨门家声。如能补行婚礼,当众公布,未尝不是一段佳话。”有了外祖父的赞同,不光江剑臣不敢说话,就连司马文龙想拒绝也张不开口了。 三边总督杨鹤接着说道:“为了表示隆重,请姐丈随我暂去三边。五日后,我传齐三边将校,热热闹闹护送姐丈回府,再请父帅发出喜柬,遍请亲朋前来贺喜。这样,才好赎回我以前的过错。”说罢,啜泣起来。 杨鹤的一番言词,使在场众人颇受感动,只有缺德十八手李鸣默默不语。杨碧云脸现晕红,这个善良温厚的女人早已被杨鹤的眼泪和言行深深打动,顿时前嫌尽释,喜不自胜地向司马文龙说道:“鹤弟一片至诚,你就依了他吧!” 司马文龙深情地看了一眼笑靥如花的碧云,默默地点了点头,辞别了杨森和妻子儿女,恋恋不舍地随杨鹤去了三边任所。 李鸣傍近江剑臣,低声说道:“舅老爷之言,听来至诚,老外公之情不算不厚。不过,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怎么不对劲儿,却又说不出来,请师父准我暗暗跟去保护师爷爷一下,以防意外。” 江剑臣眉头微皱,沉吟半晌,轻轻地摇了一下头说:“你的想法,不为多虑。但舅父好不容易有了转变,三边乃兵家重地,你只要露出一点马脚,惹恼了舅父,后果将不堪设想。还有,只要你一去,绝瞒不过李文莲的耳目。她要是再一任性插手,岂不是更加麻烦!过了明天,再作定夺吧。” 李鸣平素对师父极为敬畏,哪敢多说?就告辞回去了。 杨府豪门大宅,房屋甚多,江剑臣因受外祖父杨森的钟爱,被安置在内书房住宿。李鸣走后,他一人回到了住处,心神老是安静不下来。 他虽阻止了李鸣的行动,但何尝不是也觉得舅父杨森的举动有些蹊跷。他倒背双手,来回踱步,整整一个下午也没有躺下来歇息一会。 晚饭后,江剑臣陪着母亲、义妹只说了一会闲话,就又回到内书房踱步沉思起来。不料,房门微微一响,突然闪进来一条人影。江剑臣连身子都未转,就轻声埋怨道:“这个时候,你闯来则甚?” 闪身而进的不是别人,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屠户李文莲。女屠户轻轻地贴到江剑臣身侧,无限委屈地说道:“人家都快要急疯了,你反而埋怨起我来?依我看,杨鹤这个冷血东西一准没安好心。你是当外甥的,自然不好出头。三边兵营,我是非去一趟不可。万一出了一差二错,可就来不及了。” 江剑臣一着急,又轻声埋怨道:“这是何等大事,不许你声张出去。” 女屠户骄横惯了,哪肯服气?哼了一声说:“你不放心李鸣的一身功力倒还罢了,难道连我也信不过?我非叫你知道我女屠户有多大分量不可!”,说罢,莲足一顿,就想用一式“乳燕穿帘”蹿身出去。 江剑臣心头一惊,哪敢让她胡闹?身形晃处,一招“分光捉影”已扣住了女屠户的玉腕,女屠户一发横,大声说道:“你再优柔寡断,非受杨鹤这老匹夫……”江剑臣不容她再说下去,左手一翻,捂住了女屠户李文莲的樱口。 正这时,忽听门外有人叫道:“剑儿,谁这么大胆,敢骂你娘舅杨鹤为老匹夫?”随着话音,邬念慈搀扶着杨碧云走进了内书房。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九回乍闻噩耗女屠户夜战假杨鹤暗窥马迹江剑臣晋见真总督 李文莲不光娇憨蛮横,而且刁钻机灵,一声入耳,早知门外来人是江剑臣之母杨碧云,转瞬之间,心里盘算着无数个主意。果然,随着话声,杨氏夫人和义女邬念慈姑娘一起走进了内书房。 江剑臣一怔,正考虑如何向母亲引见才算合适,哪知女屠户李文莲已欣喜异常地扑到杨夫人跟前,双膝跪倒,口称:“婆母在上,儿媳文莲叩请你老人家圣安。” 江剑臣闻听,心内陡然一惊。他虽深知李文莲的脾气,只要高兴什么事情也做得出来。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竟能热粘热上,不用引见,就以儿媳的身份来拜见自己的母亲。 他深深知道,如果自己当面否认,她非得拼命不可。何况她的背后又有个更加骄横难缠的师姑老庵主慈云师太撑腰! 正急得心里火着,不知如何应付才好,哪料到杨氏夫人一听跪在面前的俊美书生自称是自己的儿媳,又见她穿了男装,不光粉面朱唇,秀美聪慧,而且透出一股刚强矫健的气派,直乐得心花怒放,一把拉起女屠户,揽至怀前,一双漾满笑意的慈目端详个不停。 第126章 江剑臣不由得暗暗顿足叹气,心想:这事要让女魔王侯国英知道,非得闹塌天不可。 就听杨氏夫人慈爱地说道:“剑儿也真不懂事!有了媳妇,也不告诉我和你爹爹一声。亏得人家孩子自己来了,不然,岂不失礼?好孩子,快把你家中详情告诉婆婆,我好派人去请亲家和亲家母去。” 女屠户李文莲自幼父母双亡,跟西岳华山苍龙岭上天梯慈云师太长大成人。老恩师虽然对她溺爱得很,但毕竟是出家之人,表面上仍是严厉异常。 如今一见杨氏夫人对自己简直象慈母一样的疼爱,加上杨碧云雍容华贵,风貌清丽,她的那颗刚毅坚硬的芳心好象醉了似的,心头一酸,女屠户竟然破天荒流下泪来!凄然说道:“儿媳命苦,自幼父母双亡,在华山跟慈云师太学艺成人。” 说到这里,刁钻的心性一动,语音更为凄凉地说,“恩师做主,把我许给了三师哥。三师哥推说没有爹娘做主,不好应允。如今,公公既不在此,儿媳只有求婆婆做主了。” 江剑臣一听,几乎气炸了心肺!刚要出口抗辩,自己的母亲早已微微一笑说道:“莲儿,你三师哥能以严亲为重,这是他的知礼处,你可不要怪他。娘给你做主就是了!” 说罢,从手臂上摘下一个用合浦珍珠穿成的珠串,亲自给女屠户套在了她那珠圆玉润的粉臂之上。女屠户知道,这是杨氏夫人替儿子下的聘礼,直喜得芳心抖颤,娇躯一顺,又跪了下去。 江剑臣见自己和女屠户的名分已定,禁不住思绪如麻,心族摇摇,恍惚间女屠户李文莲那喜气洋洋的俏脸幻化成女魔王侯国英的面庞,也是这般的乍然惊喜,娇躯抖颤。那是六阳毒煞战大哥揭破自己年龄的秘密,被侯国英玉指疾舒,扯去髭须的时候。 如今,她为我出卖了义父魏忠贤,就连生身母亲也被软禁在青阳宫中,引颈待戮,她避逃海上孤岛,过着与世隔绝的孤苦生活。这件事没有来得及向母亲禀明,被女屠户舌巧如簧,捷足先登。这件事到底如何收场?真令人意乱心烦! 杨氏夫人见江剑臣默然不语,错会意为儿子悬念此事没能征得父亲的允准而默然不乐,也有心想叫儿子媳妇说几句贴己的话儿,忙开口叹道:“剑儿放心!你爹爹不会糊涂到阻止儿女婚事的地步。慈儿,见过嫂嫂,陪娘去给你嫂嫂安排一下住处。”念慈姑娘和女屠户互相见礼后,就陪着杨氏夫人先回内宅去了。 江剑臣等母亲走远,恨声说道:“文莲,你好毒辣的手段!想这样逼人就范……”刚说到这里,已被女屠户李文莲接过话头,冷笑一声说:“多谢夸奖!比女魔王骗婚的手段,孰优孰劣呢?” 江剑臣顿气道:“我算是倒霉透了!碰上了一个女魔王,一个女屠户。” 屠户李文莲格格一笑说:“你这样一说,我倒放心了。我和侯国英既然秋色平分,分量相等,这一场争夺战她算是输定了。” 江剑臣愕然说道:“这话怎讲?” 女屠户笑得花枝颤抖,说道:“那还不明摆着?她侯国英是身分不明。我李文莲可是既有婆母慈命,又得恩师应允。料来你大师哥也不敢不倒向我这一边。她侯国英岂不是输定了吗?” 江剑臣哑口无言了!他知道女屠户说的是实情。女屠户怕再说下去会惹江剑臣不快,便截住了话头,悄悄地移身到江剑臣肩侧,粉颈一歪,头枕在江剑臣肩上,柔声说道:“三哥哥,莲儿父母双亡,自幼孤苦。你顶天立地,心地善良,大概不会把我逼往绝地吧?”说罢,秀目一闭,竟流出了泪来。 江剑臣的心刺痛了!但却不是被女屠户的话刺痛的,而是从女屠户哀婉欲绝的话语中,又想起了女魔王侯国英对自己的刻骨死恋。他轻轻地闪开了女屠户的偎依,语音低沉地道:“小师妹,剑臣亡命在身,急需奉二老入京面圣。请不要逼我,免得伤了慈母之心,你暂回后宅吧!” 女屠户深知一时绝难攻下江剑臣那颗刚毅的心,好在自己已找到杨氏夫人这个强有力的靠山,事情大有可为,就很知趣地悄悄离去。 李文莲刚走,从内书房的屏风后面缓缓走出了三个人来,一字并排地站在江剑臣面前。 上首是和六阳毒煞战天雷同称为武林两大煞星的六指追魂久子伦,下首是和青城山东方三兄弟齐名的秦岭一豹许啸虹,中间一个年轻的书生,自然是前锦衣卫总督女魔王侯国英了。 女魔王侯国英比以前清瘦多了。由于她生性刚烈,素来孤傲,当着两个刚刚结义的老哥的面,心中虽然凄楚万分,表面上仍显得潇洒非凡,和江剑臣四目相对之下,颀长的身躯只是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两只秋水似的大眼晴,直直地盯着江剑臣,一语不发。江剑臣身躯一晃,不由得把手搭在了身旁的椅背之上。 一阵难耐的沉默…… 六指追魂久子伦忍耐不住了,沉声说道:“无针不引线,无线不牵连。老夫和国英、啸虹已结拜为金兰兄弟,祸福与共,誓不相负。刚才要不是国英苦拦,老夫早已向你和那女娃出手了。别人怕慈云老尼,我久子伦可不买这个帐!打开窗户说亮话,谁要叫我三弟侯国英一时不痛快,我和啸虹就叫他一辈子不舒服。只要你有三分良心,我六指追魂绝不会与你为敌。看在国英份上,老夫托大,也算高攀称呼你一声,江三弟,好自处之,切勿遗恨终生。我们兄弟就此告退。”说罢,一扬手。先和秦岭一豹许啸虹相偕走去。 二人一走,女魔王侯国英才凄然说道:“我的手下部从刚刚撤入石城岛,百事待举,我不能不走了。忘了我,负了我,都不要紧,别忘了你可怜的孩子!可惜他正步着你幼小时的后尘。” 说到这里,玉齿一咬,身躯微晃。人已到了门外,却又传来她凄凉欲绝的声音,“你对女屠户的冷漠,温暖了我的心。可我不能在你身边,你也别太苦了自己……” 女魔王走了几步,又折回身来,语音更为凄然地说:“杨鹤不可深信!爹去三边,实为失策。可惜我未获爹娘的恩准,恕我不能尽儿媳之责。”说完,长叹一声,真的走了。 江剑臣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两眼直视,宛如一座雕像一般地站立着。只是搭在椅背上的那只手,已把椅背上端的横木压得粉碎了。 一连两天,江剑臣只是强颜欢笑地守在母亲的膝前。这时,不光李鸣也搬到杨府,武凤楼也于第二天赶回承德杨府。二人私下里虽对司马爷爷孤身随三边总督杨鹤前往边关的事忧心忡忡,但见江剑臣拿不定主意,也不敢擅自行动。 第三天,大家正陪着老将军杨森闲谈,突然接到三边总督杨鹤一封家书。封皮和信笺都是鲜艳的粉红颜色,信上写道:“近日满洲铁骑大举袭我边境。多蒙姐丈协助孩儿,给敌人以迎头痛击。敌人势大,双方各有伤亡。持禀父知。”云云。 武凤楼和李鸣一起把眼神注视在江剑臣的脸上,只见他神情一变,却猛听老将军杨森哈哈大笑说:“文龙乃当代奇士,文武全才,竟被先皇万岁屈为优伶,实属可惜!现在,鹤儿终于也对他刮目招待了。好事!好事!人来,备酒一贺。” 老将军这一高兴,身为外孙的江剑臣更不好表露心情了。这天晚上,爷儿俩在内书房计议,李鸣再次向师父提出要去三边一探。江剑臣迟疑再三,终于下了决心,待次日晚上出发三边。 哪知次日早饭后,三边总督杨鹤又飞骑送来了一张大红喜报,上面写道:满骑已溃不成军,残部全向边境外退去。儿正随后掩杀,姐丈身先士卒,毙敌无数。孩儿已详奏圣上为姐丈请功,求万岁旌表。 杨府上下,几乎喜翻了天!就连江剑臣、武凤楼爷儿俩,一来受老将军和杨氏夫人欢喜气氛的影响,二来也是看事实俱在,不光对三边总督杨鹤改变了怀疑态度,也深为庆幸没有鲁莽行事。只有李鸣始终默然,别人欢庆,他只是闷闷不已。江剑臣虽是师长,知他是关心自己的父亲的安危,自不好强说。 第五天,也是三边总督杨鹤临走时约定陪司马文龙回府补行婚礼的日子。这天天一亮,杨府上下悬灯结彩,忙得象开了锅相似。早已备好喜帖,一俟司马文龙回来,就遍请亲朋宴会。 就连端庄淑静的杨碧云也喜上眉梢,庆幸她和司马文龙的生死苦恋总算熬到了苦尽甘来的一天。她虽不好象初嫁的少女一样梳洗打扮,但内心里却激荡着一股更胜新嫁娘的狂喜和不安。 不料,一直等到中午,还是没有一点信息。开始,众人还认为是三边任所太远,没有赶到。可是,等到日头偏西,全府上下才开始着急起来。江剑臣、武凤楼二人已觉察出不对,和李鸣商讨对策。 缺德十八手李鸣叹了一口气,说道:“看起来,可怕的事情,只怕已经发生了。” 女屠户李文莲秀眉直竖,凤眼含煞地说:“我和鸣儿的话,三哥哥拒不采纳。现在,火已燃眉,总不能等天塌下来再去用头顶着。凭咱们四人,再加上我的哑叔郭天柱,我不信不能把杨鹤三边重地翻它个个儿。动手吧!” 不料,现在的缺德十八手李鸣却轻轻地摇了一下头说:“现在动手,已为时太晚。如今之计,反而得耐心等候了。” 女屠户刚想瞪眼骂人,江剑臣面色惨白地说:“从头到尾,鸣儿都是对的。可惜误我大事者,竟然是我江剑臣的生身慈母。”话音越说越苍凉低沉。 第127章 泪水夺眶而出。 众人的心越来越紧,一直沉浸在难耐的渴盼之中。 到了全城中已是万家灯火的时候,一骑快马直冲进将军府大厅之前,马上骑者还没有下马,胯下坐骑已跑炸了肺似地倒毙在地。 江剑臣一眼看出那和马一齐倒地的骑士,赫然是母舅杨鹤的亲信,寸步不离身畔的中军偏将杨烈,又见他肩背一个传递紧急公文的皮囊,就知道大事不好,刚想飘身欺近去拿公文时,性如烈火的女屠户香肩一引,人已扑到中军杨烈身侧,玉手一伸,就去摘他肩上的皮囊。 杨烈大呼一声:“你是何人?不准乱动!”说着,想用就地十八滚的身法闪避一边。女屠户的手是多快多辣,又处在心上人大祸临头之际,猛然一恼,杀心顿炽,遂一提真气,还是那只柔润的玉手,立即变为铁爪钢钩,只听一声惨呼,中军杨烈的整个一条右臂连同盛公文的皮囊已被女屠户一把扯了下来。杨烈当即痛死了过去。 老将军杨森虽血战沙场多年,也不禁骇然心惊。杨氏夫人吓得双眼一闭,不忍卒睹。 江剑臣一皱眉头,刚想责斥,女屠户已掏出了囊内的一封书信。一看信封的颜色,竟是白的。武凤楼李鸣一齐哎呀一声,往两边一分。钻天鹞子江剑臣脸色顿呈铁青,又转蜡黄。 他急怒攻心,再加上重伤新愈,哇的一声,狂喷出一口血雨,身体摇摇欲倒。武凤楼、李鸣立即齐刷刷地单膝一屈,各出一臂,托住了江剑臣的两肋。 女屠户李文莲玉齿一切,毅然地撕开了那象征着不祥的白色信封。一张更为纯白的信笺被她用两根纤纤玉指夹了出来,强提精神,悲声读道:“不孝男杨鹤百拜:姐丈司马文龙于凯旋归来途中,不幸被流矢射中,伤重殒命。男因边务羁绊,暂难返叩……” 三边噩耗传来,老将军杨森如遭雷殛,软瘫椅上,动弹不得。杨碧云面如死灰,嘴角沁出了缕缕血丝。女屠户李文莲刚想用内力搓碎那张信笺,已被江剑臣一把抓去。同时,他左掌一推,把女屠户平送到昏死过去的杨氏夫人身旁。女屠户悲呼一声“娘啊!”泪如雨下,把杨碧云抱入怀内。 此刻,被司马文龙一手抚养成人的邬念慈姑娘,却是脸色平静,毫无悲凄的神情。她端庄地向杨氏夫人拜了四拜,陡地车转身形,一下子扑到了大厅中的玉石屏风跟前,狠狠地一头撞去。 江剑臣虽在极度地悲痛之中,但他毕竟是宇内称最的上上人物。就在邬念慈的脑袋快要沾上玉石屏风的一刹那间,疾如闪电地飘了过去,把她从死神的手中硬生生地夺了回来。知她心疼亡父,死心太决,一指轻点,使邬念慈暂时昏厥过去。 大厅内死一般的沉寂,落针可闻。 武凤楼和李鸣四只眼睛紧盯在江剑臣的脸上,等待着他的令下。 大厅内所有的人,都把悲凄的同情的目光集注在这个刚刚找到爹娘,又突然失去了父亲的江剑臣身上。 江剑臣步履艰难地缓缓地走到母亲杨氏夫人面前,示意女屠户李文莲把母亲放好在金交椅上,他自己却紧紧地把脸儿贴在母亲那毫无血色的脸颊之上,良久,良久…… 女屠户以一只玉掌,悄悄地贴上了江剑臣的后心。丝丝内力,向江剑臣肌体上注去,让他狂涛般的激愤心情,慢慢地平缓下来。 江剑臣毕竟是五岳三鸟中的人物,慢慢地把脸离开了慈母,第一次向女屠户李文莲投去一瞥异样的目芒,刺得她娇躯抖颤,心神剧震。只听江剑臣语音凄惨地说道:“莲妹妹,愚兄幼遭孤露,长途惨变。树欲静而风不息,子欲养而亲不在!我请你陪同哑老前辈先一步赶赴三边,速速查清我父被害详情。切记,只是速查详情,一切事情待愚兄赶到时再说。” 女屠户李文莲听了江剑臣的吩咐,竟然出奇地把头连摇了几下。江剑臣脸色一变说“你想怎样?” 女屠户李文莲抗声说道:“父母深仇,不共戴天。我的杀心已动,办不了你派我的差事,也愧对我肩上的飞虹宝剑。” 江剑臣默然了!他的痛苦在渐渐加剧。 女屠户眼珠一转,话音陡变说:“看在是三哥哥的命令,莲儿服从。”身躯起伏,人已蹿上房去,飞纵而逝。 武凤楼心内一急,知女屠户只要一到三边,飞虹剑非沾满血腥不可。杀杨鹤是为了报仇,其他官兵可都是朝廷的卫国干将,那可是杀官叛逆的大罪!想到这里,单膝一点说:“三师叔,请令孩儿随后前往三边,免得多造杀孽。” 江剑臣的头只略微一点,武凤楼膝盖沾地的部位猛然一弹,人已化成巧燕穿云,从厅门直射出去。 这时,老将军杨森和邬念慈都清醒过来。江剑臣轻轻地抓住了邬念慈姑娘的纤手,哽咽说道:“恶气难消,恨海难填,咱兄妹已成了无父孤儿!望妹妹千万不可轻生,留有用之身,替哥哥孝敬母亲,我恨不得一步赶到三边,一察究竟。” 邬念慈神情一震,庄重地把头点了一下。 江剑臣刚想动身,老将军杨森哭着叫道:“剑臣孙儿,陡遭巨变,你娘膝前怎能没有你在!就是外祖父我,风烛残年之际,也万万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身边……你可是我唯一的亲人呀!” 江剑臣一听了老将军杨森的话,脸色又转铁青,心内一疼,忍不住仰面朝天,振声大笑,直笑得厅内众人个个变颜变色,人人心惊胆战。又听他切齿说道:“江剑臣连父亲都没有了,人世间哪里还有我的亲人?我本是一个人间弃婴,老将军,你认错人了。” 说到这里,目光一扫李鸣,口中吐出一个“走”字,和缺德十八手李鸣三人,已双双飞身上房。 江剑臣心急如焚,知李鸣的轻功比自己差得太远,就用一只手携起了李鸣,展开惊世骇俗的身法,一溜轻烟似地向三边赶去。 他们师徒距女屠户、武凤楼二人离开杨府的时间迟了半个时辰。以江剑臣的轻功造诣,估计半夜时肯定能追得上他们。谁知追了半夜,一弯斜月已高挂西南,竟然连女屠户李文莲的人影也没看见。 江剑臣仗恃自己轻功超群,才叫女屠户约会好哑阎罗郭天柱先走一步。他要不是有把握追上女屠户,岂能放心让这个杀人的屠户先去三边? 这一没有追上,李鸣猛然哎呀了一声说:“师父,咱爷们追不上了。” 江剑臣听李鸣说话,脚下毫不减缓速度,奇怪地反驳说:“凭李文莲的轻功,能超过我的脚程?” 李鸣叹了一口气说:“师父,你老是当事者迷。论脚下的功夫,她当然比师父差得很远。可她有一匹日行千里的大菊花青宝马呀!” 江剑臣心头一惊,反悔道:“怪不得她先不愿去,后来又变了主意。那匹马想必是哑阎罗给她保管着,我猜想她和郭老前辈绝不会失去联系。”说罢,脚下又加了两成功力。 一阵急追,没有追到女屠户李文莲,却赶上了武凤楼。三人一见面,武凤楼惶惶然向三师叔请罪说:“徒儿无能,没能阻止住李姑姑。她已经独自一人骑马先走了。哑阎罗郭老辈不放心,也追了下去。我没有办法,只有等三师叔来了,再设法随后援助。” 江剑臣顿脚长叹,恨声说道:“这个丫头比侯国英更为难缠!偏偏慈云师姑又溺爱不明,我真拿她没有办法。只盼不出差错才好。” 就在三人会面后,江剑臣为女屠户的任性莽撞心急如焚之时,哑阎罗因为阻止不住女屠户,更为心焦。女屠户李文莲可不管这些。她轻轻巧巧地骗得江剑臣的允许,又抢得了半个多时辰的先机,扬鞭频催,第一次把心爱的良驹重重狠击,简直不惜跑死了它。 女屠户鞭催坐骑赶到三边重镇,跳下马来,爱抚地拍了拍马的后腚,柔声说道:“累苦你了,大青!等会我给你好的吃。现在,先找地方去歇会吧。”说罢,又轻拍了一下。可怜那匹菊花青宝马哪里还能挪动一步,已累得倒了下去。 女屠户心心念念报仇雪恨。哪里还顾得坐骑!轻点巧纵,闪开了遍布的哨位,从遍驻的兵丁的帐篷上直扑中军要地。她也不想想,杨鹤身为三边总督,又知外甥江剑臣的武林身分,没有十足把握,他敢轻举妄动吗?就在女屠户快要接近中间几十座大帐时,陡然发现这地方执戈警戒的兵丁反而比外围要少多了。 她江湖经验虽然丰富,但毕竟是个女孩儿家,见识不多,智计不足,反而认为是中间腹地,有外面重兵把守,没必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了。遂很快掩身到正中高地上一极大的牛皮宝帐之前。 窈窕的身躯紧紧贴在邻近一座怅篷上面,运足目力,仔细眺望。只见这片高地颇为平坦,正中间一座大帐占地数十丈之多。它的四角有四座中等帐篷,好象传闻中所说的梅花子午阵形。这时,残月西沉,整个兵阵中偶尔传来零落的更锣之声外,简直象死一般的沉寂,而且静得有点儿叫人心一寒。 女屠户凭一双锐利的眼睛,确实已相信不会有人走动。她柳腰三折,一式“阳关三叠”,莲足轻轻借物三点,已飞扑到正中间的那座牛皮大帐上。她人虽刚满双十,可在武林中却鼎鼎有名,这一来是本身禀赋极佳,二来孩时已受华山神尼慈云师太的深爱,传授了神尼的衣钵。 她生性暴烈,嫉恶如仇,手毒心狠,出现江湖仅仅一年!就落了个女屠户的称号,对她的残暴嗜杀就可想而知了。 当她飞身到最大的牛皮宝帐之时,屠戮之心已经狂炽到极点。 第128章 所以,在那一式“阳关三叠”的同时,那口切金断玉的飞虹宝剑早已拔了出来。她把掌中剑一翻,银虹闪处,那三层牛皮制成的帐顶早已被她的宝刀划开了一尺半长的大口子。紧接着,施展一招“龙宫取宝”,头下脚上,钻入了大帐。 放眼一看,只见长案后一个年近半百的威猛将帅正在粗如儿臂的巨烛下,俯首凝神,细阅兵书,身侧站着一个侍卫亲随模样的大汉。长案前,两侧分站着四名带刀将校。 对于这些只会冲锋陷阵的猛勇之夫,以女屠户观之,无异于一群木偶塑象。身未落地,飞虹剑银光一闪,左侧两名将校的头颅早被削落。她知道,揖案阅读的将军必是三边总督杨鹤,左手一甩,四枚沙门七宝珠已嵌入了右侧两名将校的四只眼内。只听两声惨叫,一齐掩面倒下。好厉害的女屠户!四名带刀将校连她的模样都没有看清,眨眼之间已经两死两残。 帐中六人,已除其四。女屠户不等杨鹤和他的亲随回过神来,左掌贯足功力,震向那个亲随的胸前,右手的飞虹剑“落絮随风”,向三边总督平削了出去。她是诚心平着削去他的首级,叫狠毒成性的杨鹤落个一字并肩王。 突然发生的事变,可能把一个堂堂的三边总督吓坏了!就在女屠户的飞虹剑银虹乍闪之下,杨鹤软瘫了一样萎缩下去。只听喀嚓一声,一顶帅字金盔被削去了三分之一,可他的那名亲随却叫女屠户玉掌猛挥,印个正着,连一声哎呀都没有叫出口来,就立毙在李文莲的掌下。 女屠户真不愧为武林女杰!她那霹雳雷霆般的一剑仅仅只把杨鹤的头盗削掉,并未伤及肌肤,情知不妙,芳心陡沉。招式一变,想再变招击出,猛听嘿嘿一声怪笑,她的右臂上端骤然一疼,殷红的鲜皿已渗了出来。 女屠户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右臂已被一种极薄的飞刀划开。她立即醒悟过来,原来那案后坐的并不是威镇边陲的三边总督杨鹤!而是由一个身手极高的绿林人物假扮杨鹤,企图诱人上钩的毒辣手段。 一照面,女屠户就因右臂受了极重的刀伤而减去了一半威力,是她出道以来所受的第一次打击。她激怒之下,杀性更狂,剑交左手,一轮猛玫,就是连环三剑。 须知,华山神尼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极为凌厉,女屠户又是急怒攻出,虽然是左手使剑,声威也相当吓人,不料,那假扮杨鹤的人物竟然能在长袍厚履极端不利的情况下,一一避开,并且身形轻灵地脱出了女屠户的剑光笼罩之下。 女屠户这才看出那个假杨鹤年约四十七八岁,细眼长眉。高鼻阔口,阴沉威猛,确属不凡。只听他狞笑了一声说道:“后生小辈。算你有胆!为了江小儿,竟然敢孤身犯险。可惜你破坏了爷们诱杀江剑臣的大计,你还不抛剑认栽吗?” 女屠户李文莲银牙一错,恨声骂道:“助纣为虐的匹夫!你伤了大爷一刀,我要你加十倍百倍偿还。”左手剑一颤,又想攻出。 假杨鹤嘿嘿冷笑一声,说道:“黄毛丫头,也敢自称大爷。你的回凤舞柳剑法,已告诉了我,你就是被武林人物捧上云端的女屠户李娃儿。老尼姑远在千里之外,可护不了你的短了!抛剑认栽,还能苟且一命。否则……” 说到这里,话音一顿,右手往女屠户身后一指说:“你已成网中之鱼,还能挣出网外不成?” 女屠户心头一惊,身躯一斜,抢占了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地势,凤目再闪,只见大帐门果然一字并排地站着四个黑衣大汉,每人一口弯弯的怪刀,虎视眈眈地封死了她的退路。 女屠户李文莲性情虽暴,却是有名的刁钻古怪,好动小心眼儿。一见情形果然不妙,知在千军万马的兵家重地,凭她一条龙。是吸不干大海之水的。她懒散地放松了功架,嘻嘻一笑说:“老狗头还真有一套!假大爷走了神啦,你只被我毁去了一顶不值钱的头盔,我可是真见了喜。若有胆量,恭送假大爷安全出境如何?” 见假杨鹤并无答应之意,又加重语气说了一句。“这一票,我可是蚀了大本了!你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 女屠户李文莲可真算是浑身是胆,胆大包天,身陷兵家要地,四面楚歌。面对强敌,她还能诙谐套人,实实难得。 假杨鹤被女屠户这一套亦庄亦谐的口吻给激怒了,厉吼着说道:“鬼丫头死在眼前,还敢惹老子生气。我看还有哪位尊神前来救你?” 说罢,向门内四人把手一挥,喝令一声,“给我上!” 帐门内四个黑衣大汉听了首脑的命令,竟然纹风不动。女屠户两眼一亮。那假杨鹤顿知不妙。刚想捕获女屠户作为抵押,蓦地从四个黑衣大汉的中间鬼魅似地闪出一个人来。女屠户娇呼一声“哑叔”,飞扑迎去。原来是女屠户另一个强有力的靠山,江湖上出了名的快刀哑阎罗郭天柱赶到了。 女屠户李文莲见哑大叔一到就制住了假杨鹤的四名手下,芳心一喜,蛮横的性子又上来了,撒娇呼道:“哑叔叔,莲儿受伤了!血流得好多好多,快替我宰尽这些猪狗。” 不料,哑阎罗郭天柱只瞟了李文莲的伤处一眼,连理也不没有理她,反而毫无怨愤地对假杨鹤说道:“姓桂的,江湖上对你的死去都有怀疑。原来你果然神通广大,二十年来,竟能藏身在边陲要地。看在我的面上,放这个不懂事的丫头一马。我担保她脱离开这一场凶杀事外,并回山禀告我的老主人,绝不为难于你,还保证绝不泄露你在此地的秘密。怎么样?” 女屠户李文莲几乎把心肺气炸,尖声抗议说:“我不干!伤得我这样重,还不准我师父找他,大便宜他了!还有我三哥哥的事,我死也不能不管。该死的假哑巴,你怕他,你滚开好了。” 她真气伤了心,眼泪都几乎流了出来。从孩提时候起,她真没见过自己一向刚强倔犟的哑大叔这么低声下气地求过人家。 可哑阎罗对她的气恼哭闹连理也不理,还是低声下气他说道:“好在,她没有把事情闹大,放开手吧!我诚恳地求你了。” 女屠户气得玉面煞白,恨声骂道:“怕死的假哑巴,你是孬种!不掺假的大孬种!从现在起,华山没有你这一号人。我是未来的掌门人,我不要你这样的窝囊废!你快滚,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快刀哑阎罗被她如此的咒骂,却好象聋子似的,充耳不闻,第三次向那个假杨鹤求道:“是和?是战?一锤定音。我的耐性有限了。” 看来,那个姓桂的对快刀哑阎罗有很大的顾忌,在郭天桂第三次掷地有声地说出这几句话时,他阴沉的脚色连连变了三次。等他听到了哑阎罗的那一句“我的耐性有限了”的时侯,身形一震,终于下了最后的决心,开口说道:“郭兄的话!桂守时焉敢不遵。好!我送三位离开此地。只是……” 他一面说着,一面对那四个被哑阎罗制住的黑衣大汉看了一眼。 快刀哑阎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下子点了女屠户的软麻穴,收起了她的飞虹剑,将她挟人左肋,右手连点四指,解开了四个黑衣人的穴道,并顺手从姓桂的手中接过了一粒丸药,只说了一声“多谢”,人已越过几座帐篷。 女屠户哪里肯依?她虽穴道被点,身子不能动弹,可嘴里仍是咒骂不止,甚至骂了快刀哑阎罗上下十八代。 由于快刀哑阎罗行动神速,江湖经验又极丰富,再加上那姓桂的随后掩护,轻而易举地脱出了军营重地。 哑阎罗郭天柱挟着女屠户驰上了一处坡地,找一片野草丰盛的地方,才爱怜至极地把女屠户放了下来,并顺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女屠户生性蛮横,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她的穴道刚被解开,就向哑阎罗猛冲过去,不光嘴里骂道:“你这丢人现眼的废物,折尽了华山派的声誉”,而且手起一掌!向哑阁罗的左腮扇去。 哑阎罗动也不动地挨了她一掌,打得他眼前金星直冒,左腮当即紫肿起来,嘴角里流出了鲜血。 说真的,女屠户和哑阎罗确实亲如父女,只怪老神尼对这个宝贝徒弟太娇纵了,终于养成了这种凶横的脾气。尽管凶横,女屠户并不是诚心打她的哑叔。她真的想不到哑阎罗竟然不闪不避,甘愿挨了她含愤打出的一下重掌。打实之后,她那颗坚硬的芳心不禁一疼。手的感觉告诉她,她这一掌至少打掉了哑阎罗左边四颗牙齿。 这时,天色已渐透明。看着哑叔的左腮不光越肿越高,而且紫中泛青,打得实在也太狠了!她又愧又悔,又急又疼,跺着脚恨道:“哑叔该死!你明明能躲开,偏偏硬挨了一下,诚心想气死我!” 一边恨着,一面又贴上前去,狠狠地摇撼着哑阁罗的肩头,急切地嘶声叫道,“快把牙吐出来,快吐呀,哑叔!”摇着喊着,急得她两滴清泪,顺着面颊滚落下来。 快刀哑阎罗被打得几乎变了形的丑脸上,透出了一丝关心、焦急和慈爱的神色,他猛伸双手,把女屠户拉到身前,叹了一口气说:“别闹了!你今儿可是硬拣回一条小命。快提真气,闭往右边的穴道,试试你的右臂是疼痛还是麻木?孩子,哑叔铁骨铮铮,纵死不皱眉。不是为了你,我岂是孬种怕死之辈?你要知适那姓桂的来历,就知道你今天有多危险了。” 女屠户从哑阎罗余悸犹存的神情中,触动灵感,猛然悟出了那假杨鹤的出身来历。就是她再胆大泼辣,天地不怕,也不禁芳心一颤,变了颜色。 第129章 原来,假扮三边总督杨鹤的那人姓桂,双名守时。由于他作恶多端,杀人如麻,所以江湖人都把他的名字桂守时,喊成了谐音鬼守尸。听了这个阴森森的名字,好象看见了森森白骨,憧憧鬼影。 武林中一直对他的师门渊源哑然如谜。他专好使刀,而且刀式快绝。当年曾和哑阎罗郭天柱有南北快刀之称。更厉害的是,他用的刀是一种奇形怪状的弯刀,还有二十四把薄如纸片的弯形飞刀,百发百中。大小弯刀皆淬有剧毒,破皮必死。 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主持正义的人物联成一气,发誓要除去他为人间除害。不光没把他除掉,反而被他趁人数落单之时,收拾了不少。 他诡计多端,行动诡秘,始终没有人查出他的真实巢穴。后来惊动了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人无极龙和华山神尼慈云师太这两个当代奇人,决心要除去他时,突然有人发现他死于东岳泰山十八盘附近。 当时,不少人对他的死有些怀疑,作过详细查验,只是身材很象,身上的衣着和兵刃等物也确实相符,但已人死变形,不好下最后结论。不过时间一长,所有怀疑的人也都渐渐相信他真的不在人世了了。 哪知他为了避祸,竟然投靠了三边总督杨鹤,隐身在边陲要塞。试想,有谁能到这个地方去搜寻他呢?常言道,纸里包不住火。他到底露相了! 女屠户这才明白自己的哑叔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才不得不向鬼守尸低声下气。再三恳求。等她知道那假杨鹤就是师父常和自己提起的江湖第一恶人鬼守尸时,不禁凛然一惊,连忙运气防止毒气蔓延。再仔细一看伤口。还真吓了一跳。 初受伤时,只觉得有物件在臂上划了一下。这一看伤口,竟然长达四寸!从伤口上看,鬼守尸的飞刀真的其薄如纸。这时,流出的已都是紫血。伤口周围的肉皮全都向内卷着,入鼻子一股子腥臭味。看起来,必是毒刀无疑了。 等哑阎罗郭天柱正要挟着她去下面一通小溪边清洗伤口、敷药包扎时,女屠户已两眼发黑,心口发闷,强自运气已经不支。 哑阎罗刚要取出那粒丸药放入口中嚼烂了给女屠户敷上伤口,面前一条黑影,疾如箭矢直射身前。凭哑阎罗的身手,竟然闪避不及,怕是鬼守尸随后追来,就想拼命护着女屠户。 不料女屠户的身躯已被来人抱在怀内,就连手中的丸药也披人家顺手取去。 哑阎罗郭天柱被激怒了!他一生出生入死,何止千战,象这样的跟头,他可是从没栽过。 何况,就是搭上一条老命,也不能让别人沾上女屠户那女孩家宝贵的身体。他一声低吼,手已搭上了刀把。 可是,来人抢着抱起了女屠户,迅速地看了一下伤口之后,急急说道:“哑大叔,剑臣一步来迟了!” 原来,经过这一折腾,江剑臣已率领武凤楼和缺德十八手李鸣随后赶到。快刀哑阎罗一生孤傲,平日除佩服五岳三鸟的师尊无极龙和对于自己有救命之恩的慈云师太感激之外,生平未服一人。可今天一见面,就对钻天鹞子江剑臣服气了。 此时,曙光已现。等江剑臣塞入李文莲樱口内一粒丸药,又为她输送先天无极真气疗伤时,快刀哑阎罗才看清了江剑臣的面貌。 他不由得暗叹上苍对人的造化之奇,也对女屠户李文莲拼命地追逐江剑臣有了深深的理解,真有点嫉羡冥冥苍天太厚待江剑臣了,竟然集禀赋、俊美、功高、冷傲于一人之身! 听江剑臣喊他一声“哑大叔”,郭天柱惶然说道:“江三爷名列三鸟!乃当代武林之最。天柱一个华山仆役,岂敢这般托大,你折煞老夫了。” 适巧,这时女屠户李文莲早已醒转,凤眼一瞟,见抱她之人就是她时刻萦系心头的三哥哥江剑臣,虽然受伤很重,中毒很深,心里却甜美无比。原打算假装昏迷,赖在三哥哥江剑臣的怀中,多补偿一下平日的相思之苦。 可等她一听哑阎罗这么客气,却忍不住扑哧一笑,埋怨道:“看哑叔成天头昂向天,不料还这么多礼!江剑臣是我的三哥哥,你要不敢高攀,和他称为平辈。莲儿是改呼你哑大哥还是改唤他为江三叔呢?” 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好笑,就把脸藏到江剑臣胸前,发出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江剑牙替女屠户清洗了伤口,敷上了先天无极派的灵药,又细心地为她包扎好受伤的右臂。快刀哑阎罗也乘机把女屠户孤身犯险,鬼守尸假扮杨鹤,李文莲受伤以及自己赶到救出文莲之事一一说给了江剑臣,老脸上充满了抱愧的颜色。 江剑臣沉吟半晌,毅然说道:“桂守时一向野心很大,潜伏此地二十多年,必然借着杨鹤的势力成了气候,还真不能小瞧他!多谢大叔救了文莲。她伤得不轻,我又给她加服了一粒大内的圣品‘解百毒’。毒是不妨事了。只是,她伤口很大,真气也已受损,请大叔迅速护她返回华山,安心静养,并请代我叩请师姑福安。” 说罢,把怀中的女屠户改用双手托着,递到哑阎罗郭天柱的面前。 女屠户一听要她回华山养伤,哪里肯依?两只玉臂环住江剑臣的脖子,说什么也不松开。 江剑臣叹了一口气,只得点了她的昏睡穴,由哑阎罗护着,唤回了那匹菊花青,回带华山去了。 江剑臣目送马匹走远之后,收回目光,心潮起伏不已,波涛难平。目前杀父之仇未明,不知老母悲痛如何,自己又无力摆脱女屠女魔二女的纠缠,怎能不叫他心烦意乱,怎能不叫他头昏脑胀? 此刻,李鸣候江剑臣冷静下来!向师父说道:“看起来,舅老爷蓄谋害人,早有准备。在没有拿到证据以前,万万不能对他下手。因为他兵镇此地,威震三边,如造成三军无帅,满人乘机入侵,师父岂不成了国家罪人!” 江剑臣冷然说道:“依你之言,大仇难道不报?” 李鸣急忙接口道:“仇,当然要报,但重要的是证据,只要有了证据,别说他一个三边总督,就是再大三级,也得杀人偿命。何况司马爷爷是朝廷传旨礼部要找的人。到那时,不光仇报得光明正大,朝廷自然会另派将帅来三边统乓镇守,这样才是上上之策。” 江剑臣听了李鸣的话,把目光投向了武凤楼。武凤楼明白三师叔是在征询自己的看法,连忙恭声禀道:“鸣弟的话很有道理,徒儿深有同感。” 江剑臣听了,沉声吐出了一个“好”字。接着,他当机立断。说:“既然决定暂不动他,干脆以扶父灵柩回家安葬为名,明着登门前去找他。我不信找不出证据!反正人身都是肉长的,没有那个是铁铸的。” 李鸣见师父采纳了自己的劝告,很为高兴。可是一听师爷最后的两句话时,心内不由一沉。他虽有话,怎么敢再说?只有到时候随机应变了。 爷儿仨很快来到了杨鹤的屯兵重地,江剑臣不得不以外甥的名义求见舅父。中军官报了进去!将令传出,江剑臣随在中军身后率一侄一徒走进了那座被女屠户李文莲大闹了一场的将军大帐。 昨夜的血腥陈迹,已荡然无存。大军宝帐还是那么威武肃穆,两旁将校林立。杨鹤身穿素服,从虎位上急步下来,悲呼一声“甥儿”,一把抓住江剑臣的手腕,泪如雨下,连握住江剑臣的那只手也是抖颤不已。 二人本是骨肉至亲,长相又极为相似,别说两旁将校心中凄惨,就连分明是来此寻仇的武凤楼和李鸣也不禁心头酸楚。江剑臣牙齿微咬,心如刀剜。可他毕竟是定力极强的人,悲愤之情虽有,凶杀之气却无,他默默地抽出了被娘舅杨鹤抓住的手腕,和武凤楼、李鸣三人一齐双膝跪倒,伏地啜泣。 大帐内一片啜泣之声。 过了好大一会,三边总督杨鹤才止住了哭泣,让三人起来,然后擦去了满脸泪痕,重新携起江剑臣的手腕,一言不发地向帐外走去。 江剑臣知道舅父是带自己去拜奠亡父司马文龙灵位去的,当下也不反对,默默地跟着杨鹤来到了离宝帐约百步左右的一座新搭帐篷门口。 中军会意,猛地抢上几步,一下子打开了帐门。帐内设着灵堂,一具非常巨大的楠木棺材停在帐中。棺前边矗立着杨鹤亲笔大书的灵牌:皇明解元钦赏四品衔内廷供奉司马公讳文龙之灵位。 乍见亡父之灵,江剑臣头脑一懵,两眼发黑。身躯往前一栽。亏得李鸣机灵,一触武凤楼的手臂,二人同声悲呼“师爷爷”。双双抢入,伏地痛哭。江剑臣心头一凛,陡然猛醒,知自己一时失神,幸得二子及时示警。如今身在虎穴,稍一不慎,随时随地都有被吞掉的危险。正在此时,猛觉舅父的手松开了。 他心里一动,迅疾反手抓住舅舅杨鹤的手腕。暗用内力,硬把杨鹤扯到灵前,同时跪到地上,哭祭父亲的亡灵。 哭祭一毕,江剑臣借连连叩拜之机,默运眼神暗察,果然发现帐幔后有人潜伏。心想:要不是李鸣机警,使自己迅速收拢心神,只要让杨鹤留在帐外,那潜伏之人必乘机暴下毒手。两厢近在咫尺,倘若自己稍一悲伤过度,任自己武功再高,也万万难脱毒手。 见此情景,已证实父亲的死是舅父所害无疑,杀心顿炽。牙关一咬,就想把嫡亲娘舅立毙灵堂,以慰亡父在天之灵。又是李鸣悲声喊了一声“请师父节哀,办正事要紧”,及时阻止了他的冲动。 三边总督杨鹤也假惺惺地劝了江剑臣几句,众人这才回到了中军宝帐。 第130章 江剑臣忍泪含悲禀知了舅父,声言奉慈母之命,要挟灵柩回转承德。 杨鹤迟疑了一下,正色说道:“亡人见土亲。姐姐之言,我不反对。但姐丈为国捐躯,全军上下,无不敬仰。容三军将士参拜灵位之后,我陪你一同扶灵回去,伴你们母子同守姐丈之孝如何?” 江剑臣虽猜不透舅父杨鹤的用心,但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意。可是,他的话冠冕堂皇,又违背不得,只得点头应允。杨鹤吩咐中军亲自送他们三人去另外安顿。 三人随中军走后,三边总督杨鹤挥退座下将校,缓缓地退回后帐。突然,他的心腹死党桂守时鬼影子似地从床后转了出来。 杨鹤唉了一声说:“桂将军,我悔不听从你的主张,也太轻看了这个小冤家了。看起来,为了斩草除根,还得依仗你的大力才行。” 桂守时躬身施礼道:“末将多蒙督爷收留麾下,并委以重任,粉身碎骨,难报大恩。督爷的事,我怎么敢不尽力去办。只是,他们三人非同小可。江剑臣一身通玄的功力,武凤楼那把杀人不留血的五凤朝阳刀,再加上足智多谋的缺德小子李鸣,实在难以对付。弄不好,真能毁了督爷的前程。我打算……”鬼守户说到这里,话音越来越低了。 中午晚上,都是那位中军招待吃饭。饭菜虽很精美,可爷儿仨哪有心情讲究这个?次日一整天,还是如此。 江剑臣焦急万分,一连三天,寝不安枕,食不甘味。第二天晚饭一罢,命小校拾去了几乎未动的饭莱,江剑臣要中军带话给舅父杨鹤,催他快些让自己扶灵回去。那中军满口答应,唯唯退去。可是到了第四天!还是不见杨鹤的影子,也不闻杨鹤的回话。 武凤楼向三师叔江剑臣说:“杨鹤这是用三国时周公瑾软困刘皇叔的办法,叫我们师徒寝食不安,精神受挫。以减弱我们的功力。然后突然猛击,以达到他斩草除根的目的。三师叔,快拿办法吧!” 缺德十八手李鸣摇了一下头,先吐出了一个“不”字,接着说道:“鬼守尸是绿林巨魁,极富心计,颇为难斗。难道他不知道先天无极派的内家真气,岂是几天的因拢就能减弱得了的。再说,师父是何等样人,他敢这样小看吗?依我看,他必有更毒的诡计。” 李鸣的话尚未落音,三边总督杨鹤全身甲胄,腰悬佩剑,身后一大批将校相随,风风火火地一齐涌到了江剑臣的住处。李鸣叹了一口气说:“这才是真正的狠毒诡计!”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回慧眼识奸辗转边陲寻仇迹孤胆犯险夜窥金阙探君心 三边总督杨鹤甲胄在身,率领众多将校来到江剑臣的住处,聪敏机智的李鸣心神一凛,情知有异。果听杨鹤忿然说道:“顷接急报,敌人凶残之师又凶顽来犯。甥儿热孝在身,舅舅本不当惊动。但你父亲就是被敌人流矢所伤身亡,甥儿若能疆场杀敌,不仅报了杀父深仇,而且还报效了国家,实则忠孝两全。似此良机,知甥儿必不肯放过,是故特来相告。” 江剑臣知父亲就是这样被他诱入万马营中密谋杀害的,见他又故伎重演,略一沉吟,李鸣已争先抢过话头说:“舅老爷所言极是。有此报仇良机,我们师徒三人愿作前驱。请舅老爷给我们准备好马三匹。兵器嘛,到敌人阵中去拣好了。” 武凤楼知李鸣这是故意麻痹杨鹤。反正,凭自己爷儿仨焉能惧怕几个将校兵勇?便也没加反对,江剑臣以他那明察秋毫的锐利眼光,以人们不易发觉的速度,瞟了在场人一眼,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江剑臣等师徒三人,相随众人来到大帐之后,杨鹤伸出手去刚想抽令,忽然帐外闯进一人,伏地劝阻道:“督爷自前一战役,司马姑老爷为流矢伤命,寝食难安,贵体违和。请督爷坐镇本营,部下愿领兵临敌。” 经此人一说,众将也纷纷劝阻。江剑臣、李鸣和武凤楼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江剑臣和武凤楼二人都松了一口气,认为杨鹤不去疆场,不象有什么阴谋,只有李鸣的脸部绷紧,看不出一丝表情。 只听杨鹤叹了一口气道:“本督年近半百,鬓发已苍。姐丈见背,更令我愧疚难当,只短短时日,身体已大不如前了。我真有诸葛武侯的‘悠悠苍天,再不能临阵讨敌’之感。” 说到这里,语音一冷,“吴将军,你是本督多年的副手,身历百战,久经大敌,马前三个虎子骁勇善战,武艺高强,你代本督前去迎敌吧!记住,千万照顾好我的甥儿。” 等那位被称作吴将军的人站起身来,江剑臣等才看清此人好一副貌相!只见他身高八尺,虎背熊腰,面如紫玉,目如朗星,鼻直口方,真是凛凛仪表。年纪和三边总督杨鹤相仿。江剑臣见他一股冲锋陷阵的气概,不象早有预谋,遂辞了杨鹤,和那姓吴的将军走出大帐。 来到营外,果然见三个年轻将军相貌堂堂,各持大枪,弯弓悬箭,和三千精骑列阵相候,等吴将军出征。这时,三个马弁牵来了三匹蒙古种烈马,清一色的紫骝驹,镂花金鞍,马蹄银镫,通体紫光,环辔鲜明,竖鬃喷雾,四蹄翻刨,神骏异常,来到了江剑臣等三人面前。 缺德十八手李鸣夸张地唉哟了一声,神态惶急地说道:“上阵厮杀,骑这样豪华的坐骑,岂不成了众矢之的?师父,咱爷们可从来没有这样阔过!”说罢,使了一个让江剑臣仔细察看马匹的眼色。 这时,关内秋高气爽,关外气候已寒,凋叶满地,遍野肃杀景象。江剑臣的眼神是何等充足,嗅觉是何等的灵敏! 装作检查三匹马的嚼环,已看出了破绽,朗然一笑说:“吴将军,这等马匹,只配有爵位的人乘骑。某等三人乃一介草民,请给我们换乘普通坐骑。” 吴将军真诚地拒绝说:“爷台乃总督的外甥,马也是总督大人特为精选的良骑。末将一个副手,焉敢擅专?请爷台不要为难我了。” 江剑臣执意要换。那三个年轻将军便把自己的坐骑牵了过来,交给了江剑臣、武凤楼等三人,欢天喜地地去拉那三匹金鞍银镫的好马。江剑臣是名门正派出身,心地光明,宽厚为怀,怎肯让三个年轻人为己丧身?沉喝一声:“骑不得!”三个少年将军愕然一怔,一齐诧异地向江剑臣望去。 只见江剑臣晃肩欺身,来到三匹马前,各拍了一下马鞍。然后,叫三个年轻将军把马鞍掀下来看看。三个将军虽不知何意,但见江剑臣面色严肃,绝不是乱开玩笑,就一齐依言掀掉了那豪华的金鞍,这一掀掉马鞍不大要紧,直吓得三人身躯晃了几晃,顿时面色煞白,冷汗直流。原来,每个金鞍之内皆掉出了三条七步倒剧烈毒蛇! 姓吴的将军脸色一变,好象非常气愤。但马上又平静了下来,拱手谢道:“若非爷台高明,我吴襄一子二侄已丧身于小小蛇口!孩子们,快谢过司马公子。”三个吓得人神无主的年轻将领一齐单膝点地道,“甲胄在身。难行全礼,请爷台恕罪!” 江剑臣这一动善念不大要紧,竟将明朝一统山河落于满清之手。你知道为何?因为这三个年轻人中,头一个就是吴襄的儿子吴三桂。后来,因为心爱的宠妾陈圆圆被李自成手下的大将刘宗敏抢去,吴三桂“一怒冲冠为红颜”,投顺了满清亲王多尔衮,引清兵入关,夺取了明朝的天下。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钻天鹞子江剑臣以锐利的目光和精确的判断力,察出了舅父杨鹤的阴谋,更坚信李鸣之言不虚。他趁三个年轻将军一齐上前拜谢之时,突然飘身欺到吴襄的身侧,以快得不能再快的手法抽出了吴襄腰中的佩剑,铁腕一翻,明晃晃凉森森的青钢剑架在了吴襄的肩上,那冰凉锋利的剑刃触及了吴襄脖颈上的皮肤,吓得吴襄面无人色,极口呼冤。 江剑臣冷然一笑说:“吴将军,你是行伍出身的大将,应当拿出些勇气来,呼冤叫屈是一点用也没有的,我只要你说一句话,一句不掺假的大实话,不光你一命可保,就连你的三个子侄,也不会受一点儿伤损。你要是仗着身边有几个铁甲精兵和三个能杀惯战的子侄,那你就看错皇历了。” 吴襄偷眼一看,只见自己一向认为武勇过人的三个子侄,每人的脸上都露出惊恐的神色。三杆镔铁大枪的枪尖都短了一寸左右。 原来,江剑臣以迅猛的手法夺剑制往了吴襄时,他那三个虎狼一样的子侄各操大枪,想擒杀江剑臣救下吴襄。武凤楼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等他们一齐猛虎出山似地把枪刺出之际,身形一动,一片颤巍巍的一红一紫的光华暴闪而出。 三个人只觉得手中一震,蹭,蹭,蹭,三声轻响,三杆枪的枪尖都被五凤朝阳刀削去了一寸长短。三个人也被武凤楼快速、准确的手法唬得变颜失色。 吴襄吓了一跳。心想:怪不得自己的上司三边总督杨鹤这么怕他们三人,原来只要动上了真的,自己的精兵猛将就一点也不足恃了。勇气一消,怕死的念头也就跟着来了,他颤声说道:“末将是奉上司差遣,概不由己。为了我们爷儿四人的性命,只要末将知道的,我一定实话实说。请公子爷饶命!” 江剑臣微微一笑说:“算你识相,我说出的话,向来算数。现在我问你,三边重地真有清兵突袭吗?包括数天之前。” 吴襄脸色惨变,知道瞒是瞒不住了。可如实说了,狡猾阴狠的杨鹤绝难轻饶。 第131章 刚一迟疑,江剑臣手中佩剑一错,吴襄的脖子已沁出了血珠。 吴三桂大叫一声说:“爹爹不说,我说!”这个“说”字还没有落音,三点寒星已袭向了他胸前要害。 武凤楼是何等机警!握在手中的五凤朝阳刀尚未入鞘,他身形一晃,刚想闪出,江剑臣已松开了手中的吴襄,手中剑一挥,截落了那三枚突袭吴三桂的短弩,低呼一声“追”,人早已一缕轻烟,向暗器发来之处扑去。 武凤楼说了声“鸣弟,咱们两边包抄!”和李鸣二人一刀双轮,宛若江剑臣两只有力的铁翅,飞扑而上。 吴襄父子叔侄四人,对这瞬息之间的突然变故惊愕万分,咋舌不已,只得传令收兵,暂扎营不动。 却说江剑臣一口气连换三次手法,就是行刺之人再为高明,焉能逃出他的追踪!早已一眼看见那人大约四旬上下,瘦小干枯,形如猿猴。一身黑衣,黑布罩头,只露出两只翻滚不停的怪眼。手中的刀也很奇异,刀长不足二尺,刀身却阔有三寸四五,通体墨黑,毫无光华。 江剑臣心中一动,眨眼之间,已把那人所有去路完全置于自己的攻击之下,稳如山岳地阻住了那人的逃势。他把从吴襄身上夺来的佩剑随手丢向一边,两只锐若利剑的眼光,冷冷地盯在那人的黑布面罩上。 形如瘦猴的行刺者也一眼不瞬地,把奸诈的眼神盯向了江剑臣。二人面对面地站着,都是不声不响地默默注视着,四道冷如冰霜的目光紧张地交锋着,拼搏着……武凤楼、李鸣停身在三丈开外,并且各自收起了兵刃。 半个时辰之后,那人终于经受不了江剑臣那宛如利剑的目光。他的意志开始动摇,灵魂颤栗,神情惶恐。最后,他完全崩溃了!嘶声问道:“江三侠,你要把我怎祥?” 江剑臣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厉声喝道:“你黑猴有多大的斤两,居然想和三老爷分庭抗礼!” 江剑臣一声“黑猴”出口,武凤楼和缺德十八手李鸣都不由得心中一震。从长辈们的闲谈中,他们早就知道关中一带当年曾出现过贺氏五兄弟:老大名叫贺节,第二贺礼,第三贺敬,第四贺庆,老五贺彬。因为这贺氏兄弟五人的外号分别冠有红、黄、蓝、白、黑,所以被江湖人称为五色人妖。特别是贺氏五妖的师父阴阳真人,据说是一个半男半女的阴阳人,练有一身诡异的奇术,声震武林。 二十年前,贺氏兄弟继桂守时暴尸泰山十八盘之后,也一齐消声敛踪,绝迹江湖。不料也藏身在这边陲要地杨鹤的麾下。听说这五色人妖各有一身诡异的武功,深不可测。今日适逢此时,竟然遇到了老五黑猴贺彬,知道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了。 武凤楼、李鸣二人正自瞑想,猛听黑猴贺彬干笑一声,说道:“单打独斗,我贺彬难过十招。可三侠想要贺五一命,也不见得容易。你请动手吧!”嘴里说着话,那两只贼突突的怪眼老是眨动不止。看样子,是想觅路逃走。 江剑臣呵呵一笑说:“黑猴,你也算是一号人物。今日被江某吓成这个样子,我也不忍心杀你了。要是你命大不该死,你就走吧。” 黑猴贺彬做梦也没有想到江剑臣竟然能饶他不死,心中一喜,一式“金鲤倒穿波”后蹿三丈,身子一叠,再一拧,就想离开此地。缺德十八手李鸣已低声对武凤楼说:“大哥,师父是不愿自降身分来对付他这一只孤雁,咱哥俩拾剩。” 话未落音,人已蹿了出去。武凤楼怕李鸣冒险轻敌,一凝真气,一式“湖上荡舟”,两只脚也似离非离地从地面上滑了过去。 黑猴贺彬的江湖经验是何等丰富!一见此情,知道江剑臣并不是诚心要放自己,不过是让给徒儿们动手罢了。 他倒蹿三丈,叠身蓄势,正想鼠窜,见一人身法轻灵,已阻住了去路。估计江剑臣话已出口,绝不会对自己下手。他心一狠,那口短而阔的快刀诡异地一挥,劈风之声,充耳可闻,已向武凤楼的腰际切去。 武凤楼见来势既凶且疾,五凤朝阳刀一击,推封出去。两刀一碰,响声不大,却震得武凤楼手腕一酸。武凤楼不由得暗赞一声:好一个五色人妖,果然名下无虚! 黑猴贺彬初见阻挡自己去向的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后生,丝毫未放在心上,指望怪刀挥出,一击成功。不料,对方人虽年轻,却是玄功深奥,也被震得连退两步。他陡然一惊,马上收敛狂态,第二刀已卷起一片刀芒,罩向武凤楼的前胸。 武凤楼知他功力不弱,五凤朝阳刀再次一挥,仍用刀身去迎他那把怪刀。不料黑猴贺彬的怪刀猛然一沉,下削武凤楼的双膝。 武凤楼最恨人出手狡诈,五凤朝阳刀刀身一滚,光华大炽,仓啷一响,宛如虎啸龙吟,黑猴的怪刀已被削为两截。武凤楼的刀法本来就快,又听李鸣谈起郭天柱和桂守时有南北两快刀之誉,受了启发,在抽刀、出手、换招之时,用心加快了速度,更是迅如闪电流火。 这时,见黑猴贺彬的怪刀一断,不等他抽身而退,五凤朝阳刀又是一滚,用上了“挑”字诀,刀光霍霍,惊魂荡魄。黑猴贺彬一时大意,刀被削断,见武凤楼一刀挑来,更加神速,知再难保持尊严,先把右手一扬,半截刀脱手而出,击向武凤楼的面门,人也乘机一倒,又来上一个“懒驴打滚”,才算保住了一条性命。 武凤楼素来宽厚,猛然一收身势,五凤朝阳刀已斜指地面,不准备再逼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可就不然了,不等黑猴贺彬停止滚动,飞身一扑,左手月轮砸往黑猴滚出的去路,逼得他不得不收势叠腰而起,右手日轮已斜着推出,封死了退路。 黑猴贺彬哪见过这种缺德的打法?身形一侧,变为“斜挂单鞭”,拧身出腿,直踢李鸣的右肋。不料,缺德十八手李鸣智诈百出,那看似斜推的日轮突然神奇地翻回,正迎着黑猴踢来的一脚。可怜黑猴惨叫一声,右脚五趾已断其四。所谓十指连心,实在太不确切!断了脚趾比断了手指也好不到哪里。黑猴奇痛钻心,颓然倒下。 缺德十八手李鸣人小鬼大,江湖经验赛过老走江湖的人物。他素知五色人妖仗着乃师阴阳真人与武林双奇无极龙、慈云师太二人齐名,作恶多端,不得人心,武林中的正义人士无不恨之入骨,纷纷欲除之而后快。 二十年前突然失踪,不少人暗恨上苍不公,让这些恶人得以寿终正寝。今天要不是师父江剑臣在场,镇住了他,别说自己这小小十八缺德招数,就是大哥武凤楼的绝命七刀,也未必能稳操胜券。也是他恶贯满盈,误打误碰,先被大哥的五凤朝阳刀削断了兵刃,才落在我的手里。要让这个落水狗再活下去,我李鸣岂不是双料的笨蛋? 知道师父和大哥绝不会去杀倒地之人,他还真怕黑猴贺彬临死拼命,眼珠一转,日月五行轮合于左手,右手一掏一伸,亮出一粒药丸,笑嘻嘻他说道:“贺老五,我师父仁慈为怀,向来不赶尽杀绝。我先给你止住痛,你再另行包扎。” 黑猴贺彬还真相信了他。因为他确实知道先天无极派素来不赶尽杀绝,心中一喜,伸手接过药丸,送入口中咽下。 缺德十八手李鸣见他上了自己的圈套,脸色一正,肃然问道:“贺彬!你名列五色人妖,过去的所作所为如何?” 黑猴贺彬虽然头罩黑布,也是脸上一红,浑身一颤,低声答道:“贺五过去确属作恶多端,蒙少侠高抬贵手,饶我性命,我愿改恶从善。” 缺德十八手冷然一笑说:“你奉杨鹤、桂守时二人之命来和我们作对,我不怪你。只要你说出详情,你走不动,我可以赠你马匹银两,另觅藏身之处。” 黑猴贺彬声音更低了,他说道:“我们兄弟五人为感桂守时引见三边总督的恩情,作他的副手,在这边陲重地一呆二十年。但所有机密,我们一概不知。此次只是奉命侦察你们三人是否被马鞍内毒蛇所伤,并监督吴襄父子的行动。贺五若有一字之虚,愿死于少侠双轮之下。” 缺德十八手也知道象贺彬这样的人物,杨鹤绝对不会让他参与最高相密,乘他对答之机,左手双轮齐出,迅疾砸在黑猴贺彬的当顶,砸得他脑浆迸飞,死于当地。 武凤楼顿脚斥道:“他虽是恶人,已成死虎。你这是何苦来呢!”缺德十八手李鸣还没答话,江剑臣已出声说道:“楼儿不要怪他!五色人妖,一律格杀勿论。快追!” 由于已从吴襄父子那里证实了确无清兵侵犯,江剑臣去掉了杀杨鹤的最大顾忌。他一家骨肉分离,刚庆团圆,尚未尽享天伦之乐,父亲又遭惨害。而今父尸未葬,深仇未雪,他如何能不大起杀心!遂率领李鸣、武凤楼二人一阵急追。 追不多时,缺德十八手李鸣突然止步说:“师父,我们上当了!” 江剑臣、武凤楼爷儿俩闻言一愣,不由自主地也停下了脚步。江剑臣不解地问道:“我们怎么上当了?” 李鸣叹道:“咱们一时失察,要杀杨鹤替爷爷报仇,就怕办不到了。” 江剑臣勃然色变,沉声喝问:“为什么?你倒是快讲呀!” 李鸣丧气地:“师父,你老请想,以杨鹤之奸之诈,鬼守尸之智之滑,对我们师徒两次诓杀不成,焉敢再三?他必然对吴襄下有密令,所以只派一个黑猴监督行事,其他爪牙,必然齐集在他的左右,以防师父杀他。” 江剑臣顿然醒悟,一挥手,师徒三人疾如行云流水,重新折回吴襄父子叔侄的驻地。 第132章 吴襄老于官场,处事精明圆滑,见江剑臣爷儿仨重新找来,神色有异,知道再难隐瞒,遂取出一个牛皮信封,默默地交给了江剑臣。 江剑臣急忙抽出信纸,原是三边总督杨鹤亲自写的一纸手令。上写:本督奉旨回京面圣。一切防务由吴襄署理,严防外敌入侵。如有贻误,罪无可恕。下边是三边总督的一颗鲜红的大印。 江剑臣看罢,心中怒火,熊熊燃起,铁腕一翻,直抓得吴襄腕骨如折,大呼“饶命”。 江剑臣甩手一抛,把吴襄掷于地下,一纵身,驰下了坡地,爷儿仨向进京的路上追去。由于连连上当,使他对舅父杨鹤的奸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仇恨也愈来越烈。目前报仇要紧,至于父亲的遗体,只好暂时不顾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见师父对自己这般倚重,心头一热,顿时神智更加清明。他知道杨鹤出身将门,熟读兵书,这次逃回京城,在路线上必然绞尽脑汁。他略一思索,领头一不走小路,二不抄近道,一味往通衢大道上追赶。 武凤楼急了,阻止李鸣道:“杨鹤身为边帅,用兵多年,又有鬼守尸一般绿林枭雄随伴,既是逃跑,怎么能沿大道回京?他傻了,还是你憨了?” 李鸣一面脚下加紧,一面极有分寸的一笑,并不马上回答大哥的问话。 倒是江剑臣冷静地说道:“鸣儿走的路线是对的!要是咱爷儿俩,保不住还要上当。快,抢到他的头里去堵他。”说罢,抄起李鸣的一条臂膊,加快了脚程。 武凤楼人本聪明,文才又高,心头一动,便也恍然失笑了。 就在江剑臣爷儿仨统一了认识之后,另一方的三边总督杨鹤和他的几个死党,以及心腹死士鬼守尸与黑猴贺彬的四个兄长等人,也不约而同地议论起所走的路线来。头一个就是杨鹤的族弟,也是杨鹤的中军副将杨鸣,把马匹贴近了杨鹤,悄声反对说:“大哥既怕江剑臣等三人寻仇,想托庇在万岁驾前,以逃追杀。为何放着近路不抄,却大张旗鼓地走起大路来,岂不失策?” 杨鹤默不作声,只瞪了他一眼,连连催马赶路。 五色人妖的老大,红狮贺节也跟着问道:“总督大人,二爷说得有理,请大人详察。” 杨鹤略显苍白的脸上,浮上了一丝笑意,和蔼地说道:“贺兄明人,怎么忘了曹孟德赤壁大败,退走华容之事了?如果我是曹阿瞒,绝不会让关夫子在华容道堵住去路。” 众人仍是茫然。鬼守尸哑然一笑说:“总督高明!我们的对手里面,有极为贼滑的小缺德鬼李鸣,他准能摸透我的脉。他知道走大路对我们最为有利,他们一来不好大白天在大路上飞驰,二来不能隐去身形,使他们少掉了暗算的机会,第三,明目张胆地截杀边陲大帅,有目共睹,逃不脱皇上的重罚。有此三例,双方都能想到,就看谁棋高一招了。” 三边总督杨鹤哈哈大笑,极口赞道:“还是桂兄说得透彻!以李鸣的鬼聪明,必会从近路追赶无疑。再加三鞭,过了老豁口,我们就全盘棋子皆活。” 红狮贺节一挑大拇指说:“总督神算!属下佩服。”众人各鞭坐马,刚刚冲入老豁口。 突然一眼看见前面狭窄的路径上,一字并排地站着三人:中间一人青衫飘飘,丰神俊逸,正是钻天鹞子江剑臣。上首武凤楼,下首是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 众人匆忙勒马,嘶声一片。三边总督杨鹤面容失色,恶魔鬼守尸钢牙一错,故意厉声喝道:“请大人下马,暂在山坡歇息片刻。我们蒙总督庇护二十余年,安享富贵,临难拼死,义不容辞。并肩子们,上!” 在鬼守尸的厉喝之下,红狮贺节,黄豹贺礼,蓝虎贺敬,白狼贺庆兄弟四人一齐亮出怪刀,以四象阵势冲向了江剑臣。杨鹤另外的八名侍卫每人一口鬼头刀,分成四组,按东、西、南、北四面,围住了武凤楼。 鬼守尸亲自把杨鹤扶到一棵大树下,由几个将校和中军副将杨鸣护卫。安排停当之后,鬼守尸哈哈哈一阵子长啸,纵身腾起,形如一只大鸟,飞落在李鸣身前。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面看风辨色,一面暗暗着急。他清楚地看到了目前的局势:四色人妖一齐圈向师父江剑臣,显然另有图谋。论真实功力,师父自然不惧。可阴谋诡计呢?素来孤傲耿直的师父对付得了吗?八个江湖豪客逼向大哥武凤楼,他可就有点儿吃力了! 特别是剩下一个主力中的首脑人物奸诈狠毒的桂守时,却偏偏找上了自己,这明明是三关总督杨鹤从古老的兵法中汲取来的“以下驷对上驷”之毒策。因为以鬼守尸莫测高深的快刀功力,一举就可以消灭了自己。他只消协助八个豪客再一举消灭了凤楼大哥,那么师父江剑臣将面临着一比十三之战。这可是比大战昆仑四友的那场恶战,还要凶险万分啊! 就在缺德十八手李鸣左右掂量之际,猛听师父江剑臣沉声命令道:“楼儿,鸣儿,都到这边来。” 李鸣心中一亮,他知道杨鹤的这种鬼把戏,已被师父看穿了。可是,鬼守尸却对他狡黠地嘿嘿一笑说:“李缺德,你步入江湖不足三年,已挤入了第一流人物之列,小小年纪,难怪你自豪。可你把江湖中的好朋友却给害苦了!不明不白栽在你手中的,何止百名。不除去你,将有无数江湖人物受你糟蹋。看样子,你师父和你都看破了桂某主人的妙计。但是,在桂某目所能及的地方,能容你逃到江三的翅膀之下吗?小子,你先尝尝桂爷我这几个小玩艺吧。”嘴里说着,一伸右手,亮出了五口薄如纸片的弯形飞刀来。 这时,钻天鹞子江剑臣早已和红狮贺节,黄豹贺礼,蓝虎贺敬,白狼贺彬等兄弟四人交上了手。凭他高深奥妙的功力,哪一妖也只用重重一击,准能叫他不死必残。可四人妖是嫡亲兄弟,心意相通,不管江剑臣攻向哪一个,其他三人必拼死命攻江剑臣的后背,使江剑臣腹背受敌。 看样子,杨鹤和桂守时是对四人妖下了死令:拼着死净,也非得缠住江剑臣一段时间不可,江剑臣进击,他们就通力对敌,江剑臣不攻,这四个人妖就光形成一个包围圈,停下手来,注目监视。 出现了这种局面,已经够江剑臣着急的了。他出世以来,还真没有见过这种气死人的打法。五色人妖个个皆非弱者,又配合得妙绝,自己一时绝难脱身。 他看出杨鹤的用心后,对武凤楼还可暂时放下心来。但对爱徒李鸣,他却是忧心如焚。 因为李鸣的功力和鬼守尸相比,不啻天渊之别。他当机立断,停止了手下的出击,再一次沉声喝令李鸣撤到自己这边来。猛见鬼守尸掏出飞刀,知道就是致伤女屠户李文莲的那种剧毒暗器,不由得心神一凛,暗暗替爱徒李鸣着急起来。 不料,鬼守尸一掏出飞刀,缺德十八手李鸣反而纵声大笑起来,真的而且是由衷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畅快!不光江剑臣心中纳闷,不知自己的宝贝徒弟又想出了什么缺德高招,就连一向阴沉冷僻的杀人魔王桂守时也被他笑得晕头转向,不知所以了。 正诧异间,只见缺德十八手李鸣一阵大笑之后,冷古丁象模象样的给鬼守尸作了一个大揖,身子一躬,象似又向鬼守尸打了一个千,顺手从囊中掏出了一个长形东西,正颜正色地对鬼守尸说道:“桂老前辈,我李鸣真心地谢谢你!你的主子杨鹤下驷对上驷的毒计,真把我缺德十八手人见愁外加赛诸葛李鸣给气糊涂了。” 这小子真绝,他不说叫人家吓糊涂了,却说叫人家气糊涂了,连江剑臣听了都觉得好笑。 当下,又听他接着说道:“我们先天无极派向来正大光明,最忌各种暗器偷袭。你桂老前辈也真够意思,及时提醒了我。在没尝你的小玩艺之前,你也看看我的大玩艺。”说着,将手中的烈焰帮镇帮之宝“毒雾神针”向桂守时一亮,嘻嘻一笑说:“桂老前辈,在我气得六神无主的时候,要不是你老先掏出暗器提醒,我还真把它给气忘了。你这份人情,我李鸣百年大寿时,一定向我的儿子、孙子、重孙子,一一交代,让我的世世代代都记住你的好处。” 李鸣亮出了南宫烈威慑武林的毒雾神针,拇、食两指还紧扣绷簧。鬼守尸哪知是空的? 他二十年前已成名江湖,哪有不认识烈焰帮火神爷的厉害火器的道理?如火般凶焰,顿时大减,竟然愣住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乘机哈哈大笑向着武凤楼喊道:“大哥,师父牵了四个,兄弟我牵了一个,你还不快快大显刀威,等待何时?”这小子也真绝,他怕武凤楼仁慈心盛,不忍尽量发挥五凤朝阳刀的威力。所以不说“大显神威”,却提醒武凤楼“大显刀威”。有了李鸣的这一句话,可苦了那八个江湖人物了。 武凤楼五凤朝阳刀一立,如电的双目飞也似地扫了八个对手一眼。只见这八个人都是高大身材,凶恶相貌,分明皆非善良之辈。 从八人一色的蓝色劲装上分别绣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的数字上看来,很可能是杨鹤的心腹贴身侍卫,杀了并不过分。 武凤楼主意一定,五凤朝阳刀化为“刀扫七国”,在颤巍巍一红一紫两道光华暴闪之下,逼得八人各退三步。武凤楼宛若下山猛虎,急扑绣有“八”字的侍卫,斜肩带臂一刀,使那人不得不藏头缩颈。武凤楼刀一挽花,看着是奔向七号,其实隐在右肋间的五凤朝阳刀刃已切去了八号侍卫的那颗头颅。 第133章 就在七号微微一怔之机,武凤楼铁腕一翻。五凤朝阳刀化为“刀劈华山”,七号侍卫连喊一声也来不及,就被劈为两半,死尸扑通一声,栽倒地上。 七、八俩侍卫未撑三招,已双双死于五凤朝阳刀下。下剩六人不敢欺身轻敌了。为首一号厉吼一声“六出祁山”,六口鬼头刀两刺小腹,两穿咽喉、两扎软肋,宛如疯魔了的饿狼夺食,一齐向武凤楼扑去。 武凤楼冷冷地哼了一声,侧身拧躯,使修长的身躯化招为“扇炉炼丹”,上闪穿喉的两刀,中避刺肋的两刀。同时把手中五凤朝阳刀闪电挥出,化为“玉燕双飞”,仓仓两刀,削断了扎向小腹的两口刀尖。趁二人断刀抽身而退,六人合围的阵法被他撕开一面之际,连连用上了绝命七刀中的狠招“鬼魂捧簿”、“阎王除名”三、四两号一被扎穿了心肺,一被斩为两截,下剩四人亡魂丧胆,抽刀惊退。 武凤楼豪气大盛,一声长啸,“判官查点”截去五号侍卫的右臂,“阴风扑面”齐膝扫断了六号的双腿。一、二两号侍卫吓昏了,一人奔东,一人奔西,企图逃命。武凤楼的心弹动了两下,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六人,他的心软了下来。 鬼守尸沉声招呼一、二两号说:“死命攻他上下,分攻左右。一定拼死缠住他!” 一、二两名侍卫虽面如土色,身躯颤抖,但还是死命地分上下递出了鬼头刀来。武凤楼略一迟疑,李鸣已大声叫道:“大哥,你杀了他们,比让他们活着好!” 武凤楼钢牙一错,刀光凌厉,分别刺伤了两人的前胸。虽然血流如注,但还不是致命,并示意两人倒下装死。就在二人会意,将倒未倒之际,鬼守尸右手一扬,两把其薄如纸的弯形飞刀已扎中了一、二两号侍卫的丹田大穴。 武凤楼双眉直竖,两眼喷火,厉吼一声:“没有人性的东西!少爷要你锉骨扬灰。”话未落音,已刀随人到,迅猛凌厉地扑向了恶魔桂守时。 只见鬼守尸的身躯滴溜溜一转,一下子欺身到武凤楼的右侧。武凤楼恨他入骨,使出了先天无极派的神功移形换位,硬抢有利方位。鬼守尸飞刀递交左手,右腕一翻,一口长形弯刀电闪而出,和武凤楼拼起刀招和轻身功夫来。 好个不满二十岁的武凤楼,和江湖中人人谈虎色变的鬼守尸,转眼间连连换了八刀,两下却互相都移动了一十六次方位。 缺德十八手李鸣对面没有了要命的威胁,乘机把毒雾空针装入袋内。 钻天鹞子江剑臣没有了顾忌,开始屠杀四个五色人妖了。 红狮贺节是五色人妖之首,眼力是何等锐利!他对江剑臣始终是畏之如虎。开始,见四象阵势颇为有效,江剑臣不易得手,所以心上一松。 可他哪知江剑臣是投鼠忌器,怕李鸣毁在鬼守尸的手下。如今一见李鸣已脱离危险,武凤楼虽拼不过鬼守尸,但二十招内尚不至于有多大凶险,他这才放开了手脚。以江剑臣的功力和秉性,不发动则已,一经发动,那可是快如闪电,疾似飘风。奇妙到毫巅的移形换位身法一施展,首先贴到了三妖蓝虎贺敬的右侧。只让蓝虎把短而阔的怪刀施出了半招,就被江剑臣右手一拂,划伤了他的寸关尺。同时,他的那口怪刀也已到了江剑臣的手里。 黄豹贺礼手足情重,全力猛扑,打算掩护老三逃命。被江剑臣随意将手一挥,用怪刀的刀背砸断了他的肩井骨。刀势未减,又截去了蓝虎的四个手指。 江剑臣低喝一声:“念你送我一件兵刃,也念你兄弟情深,没当孬种,拼死相护,三爷放你们一马,尔等赶快逃命去吧。” 黄豹贺礼苦笑一声,说道:“我们逃向哪里?”说罢,刀交左手,一摇怪刀,配合老大红狮,老四白狼,又重新攻了上来。 就在这时,一条窈窕的身影幽灵般地出现在四个五色人妖的外围。耀眼的刀光一闪,蓝虎的人头已平颈而没。老四白狼贺庆一招“惊鹿回顾”只发了一半,已横尸地上。 江剑臣早已看出是誓死相投自己的六怪中的胡眉赶来相助。只见她消瘦了许多的清水脸儿,脂粉不施,半旧的一身素裳,已洗去艳丽的色彩,显得更大更亮的两只杏眼,满是兴奋之情。刀光如闪电,人影似鬼魅,又扑向了红狮贺节。看样子,她是想擒贼擒王。江剑臣只说了一声“不准上”,但听得一阵金铁交鸣,两声闷哼。红狮摇摇欲倒,最后萎缩地上。而胡眉也跌翻在地,终于没有起来。 李鸣离胡眉最近,紧走几步,俯身抱起。只见她面如金纸,胸前一刀,伤口长有半尺,鲜血染红了衣襟。 江剑臣两眼一红,啸声震天,夺来的快刀织成了层层刀幕,把原来打算放走的老二黄豹贺礼网在了刀幕之中,喀嚓一声,斩于怪刀之下。他飘身欺近李鸣,接过胡眉,抱在怀内。 正这时,猛听武凤楼一声疾呼,以刀拄地,喘息不止。鬼守尸的身形一晃,已隐入林间草丛之中。江剑臣有心去追,又怕误了胡眉的性命,看了李鸣一眼。李鸣忙不迭地取出李文莲所赠的少林大还丹,塞入胡眉之口。接着,用极快的手法替胡眉裹好了伤口。 江剑臣抱着胡眉,尽量把身形身稳,飘上了山坡。武凤楼、李鸣仍是分为左右两翼,逼向了三边总督杨鹤存身之处。 江剑臣率先赶到了杨鹤存身歇息的大树之下。他报仇情急,左臂抱着胡眉,右手陡扬,刚想把舅父杨鹤立毙掌下,只见杨鹤一声颤呼“饶命”,已跪在了地上。 江剑臣只觉得头上轰地一响,气炸了心肺。一阵震颤,几乎把抱在左臂间的胡眉掉在了地上。 武凤楼、李鸣二人情知有变。特别是缺德十八手李鸣,一见杨鹤跪地求饶,就知道这绝不是杨鹤。好个奸诈狡猾老谋深算的三边总督,一定是趁对方白刃相向之际,让手下将校作为替身,以金蝉脱壳之计,狼狈潜逃,赶回京师求崇祯皇帝保护去了。 三人注目一看,跪地求饶的杨鹤果然是中军副将杨鸣所扮。江剑臣一声怒吼,右手五指如钩,猛然搭上了中军杨鸣的右肩,狠狠地摇撼了几下。他急怒之下,忘记了自己是何等功力,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杨鸣的右臂肩骨已被他无意中给捏得粉碎! 杨鸣这一残废不大要紧,到后来江剑臣几乎死于他的阴谋暗算之下。可怜女屠户李文莲为救江剑臣母子,不光伤损了如花粉面,还几乎惨死在乱箭攒射之下。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等杨鸣昏死复苏之后,江剑臣等才从他口中得知杨鹤已秘带亲随逃走老半天了。江剑臣气无可出,一脚把杨鸣踢出一丈多远,才觉得怀中的胡眉抖动了几下。俯首一看,只见她失了血色而变得煞白的俏脸上,浮上了一丝惨笑!嘶哑着嗓音说道:“主人,别管我了,快去追杨鹤要紧。他若进了京城,报仇的事就不好办了。” 江剑臣默然了。他不是不清楚,舅父重镇边陲、麾下拥有十万精锐,朝廷一向倚若长城。特别是拥立信王有大功于当今。他只消哭求万岁传旨,要江剑臣免其一死。自己要再杀他报仇,就会激起圣怒。 有心马上急追,可眼看怀中的胡眉挣扎在死亡线上,焉能忍心弃她于不顾。又想起她血心为主,历经女屠户李文莲、女魔王侯国英二人的蛮横诱逼,形势再恶再险,对自己始终忠贞不二。在江剑臣看来,现在怀中的胡眉,似乎比侯国英、李文莲二人更能引起他的怜惜。 他错了错钢牙,放缓了脸色,苦笑一声,真诚地说道:“胡眉,报仇虽然重要,可你的命不是更重要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给你疗伤要紧。” 胡眉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向对自己冷若冰霜的江剑臣,突然在自己重伤之后,变得这么关注起来。她热泪迸流,恨不得伤得再重一些,好再多博得主人的一份怜惜。 可她毕竟是一个倔犟的女人,轻轻摇了一下头说:“给我留下几粒丸药和一些水就行了,我不会轻易死掉,还是老爷子的血仇要紧!我求求你了,我的主人!”说完,秀目含泪,注视着江剑臣显见清瘦,更觉英俊刚毅的面容。 江剑臣温言安慰道:“胡眉,别说了。好好看伤吧!” 把胡眉抱到一个幽静的所在,重新裹好了伤口,又给她推拿一番,才找到一户山民,留下好多银子,安排她安心静养,这才率领李鸣、武凤楼二人赶往京城。 由于几经耽搁,一路上,连杨鹤的影子也没有觅到。三人进了京城,到了老驸马府,吩咐下人请来了驸马千岁,不等找到曹玉、凌云,就由李鸣详述了一切经过。最后,江剑臣恳请老驸马带领自己入宫面圣。 冉兴带着三人刚刚来到文渊阁,就觉得味儿不对。因为文渊阁学士就是贾佛西,他和江剑臣本是结拜兄弟,情同手足,他绝不会避而不见。眼下,文渊阁静得出奇,却不见贾佛西人在何处,真是奇了。 老驸马冉兴是个热心人,干脆连武英殿也不去了,径直来到了金銮殿。一问曹化淳,才知万岁正在乾清宫批阅奏章,四人悄悄进入宫内。 原来,明朝时过了端门,午门,就是三大殿。 这些地方,象老驸马冉兴这样的三朝老臣是很容易进去了。从乾清宫起,等于到了内宫,不得宣诏就不敢进去了。 曹化淳去了许久,才出来宣他四人进去。武凤楼、江剑臣爷儿俩原有埋怨崇祯登上九五就端起架子之意,可一见万岁崇祯辛勤政务据案阅览各地奏章,又不觉升起了敬意,由冉兴率领,一齐俯地参驾。 第134章 崇祯皇帝朱由检将三人一一扶起,等抚到江剑臣时,还破例地牵了一个他的手,痛惜地说道:“寡人因卿功大,一心想加重酬赏。所以才有礼部传旨‘速报三代宗亲履历,以便旌表’之事。不意反使卿失去慈父,皆朕之责也。” 江剑臣闻听,心神一颤。他知道,报仇之事无望了。三边总督杨鹤已抢在他俩前头进宫见了圣驾。 果然,崇祯轻轻地抚了一下他的后背,说道:“杨鹤虽护驾有功,但杀人之责,确难抵赖——”趁着崇祯语气一顿之际,江剑臣扑地跪倒,含泪奏道:“杨鹤先害草民父子于前,又惨杀草民家严于后,两世深仇,耿耿于心。望圣上与草民做主。” 崇祯的脸色陡然庄重起来,缓缓说道:“杨家世代将帅,诗礼传家。当时,杨鹤少年得志,反对姐姐无媒而婚,情有可原。虽弃卿于襁褓,也是万不得已。不过,这一次蓄谋杀人,确难恕宥,朕自有道理。”说罢,目视老驸马冉兴。 冉兴不敢多言,只得率三人退出乾清宫去。 冉兴知崇祯对杨鹤的态度暖味,有失江剑臣等人之心。重新回到驸马府之后,特别安排了一餐丰盛的晚餐。小神童曹玉和天山飞蝗凌云也一齐入席。江剑臣好象也很高兴,一点也没什么芥蒂,宾主尽醉方休。 武凤楼为人忠厚,又因父亲和万岁有过师生之谊,自己也和崇祯皇帝有过盟约,誓不相负。如今见当今对三师叔的杀父大仇态度不明,叫他如何咽得下去!在冉兴劝酒时,他偷偷地留了量。 晚饭后,等三师叔江剑臣和李鸣、凌云等睡下很久,他才悄悄地唤醒了曹玉,吩咐他等三师爷爷动问时。就说是去去就来,曹玉点头答应。 武凤楼悄悄出了驸马府,从神武门西侧的御河旁,避开箭楼上大内侍卫的耳目,飞身上了宫墙,穿行在西门宫的间隙,直奔乾清宫而去。 不料,天已三更,滴漏迟迟,月挂西南,整个皇宫好象沉睡过去一样寂静。武凤楼心中一急,暗暗想道:魏忠贤尚未杀头,其余逆党也大多未捕,万岁怎么这般大意?竟然一点也不防备。要是有歹徒乘夜潜入,如何是好? 他究竟是大臣之后,忠君之心甚盛。不料,来到三大殿的最后一殿,也就是现在的保和殿侧,突发现殿中有人。武凤楼知当今万岁午夜操劳国事,仍未歇息。怕惊动殿内之人,他施展“壁虎游墙”轻功,一直贴到花窗的短横梁上,屏息静心,窃窃窥望。 只见殿中烛光并不甚亮,吴孟明、曹化淳侍立两边,崇祯在龙书案后,右手扶案而立。 下面跪着一人,因烛光大暗,看不清是谁。 正在这时,秉笔太监王承恩匆匆进来,跪下奏道:“老驸马千岁到。” 随着传宣之声,老驸马冉兴应诏午夜进宫。武凤楼灵机一动,知下边跪的肯定是三边总督杨鹤了。 当下,就听崇祯厉声斥责道:“杨鹤,朕受魏阉逼害,多亏武、江、李等人相助,你本知之甚详。何况,司马文龙又是朕传旨查找族表之人。当初你嫌贫爱富,拆散婚姻的行为姑且不论,就凭这擅杀功臣之父,罪就该诛……”崇祯说到这里,三边总督杨鹤头触金陛,流血不止,恳求开恩。 武凤楼悬着的一颗心塌实了。开始,他真怕圣上有偏袒杨鹤之意,惹三叔师怨恨,激他做出不臣之事。如今一看圣上如此发落,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呢!怕稍一不慎,露出行迹,有欺君大罪,忙退回墙角,按原路退出宫去。 回到驸马府,三师叔江剑臣和李鸣等人正坐候他的归来。原来,别看老驸马冉兴情意殷殷,劝酒频频,但江剑臣等人一来是心中有事,二来酒量也大,并没有醉倒一个。武凤楼一走,江剑臣原本要追去,硬是被李鸣、曹玉等人给拦住了。 如今,江剑臣一看武凤楼脸上气色很好,兴冲冲归来,忙问情形如何。武凤楼据实说了一遍,众人心下一松。只有李鸣好象要说什么,但终于忍住没说。 由于报仇之事有了希望,江剑臣头一个吩咐大家各自安寝,他自己也去睡安稳觉去了。 武凤楼刚刚解衣,尚未入寝,缺德十八手李鸣已悄悄地掩了进来。轻轻关上了房门,贴坐在武凤楼的榻沿上,轻声问道:“大哥,你是否从西北角入宫?” 武凤楼愕然一怔,问其何意。 李鸣根本不理这个茬儿,又问了一句:“那么,大哥自然是沿西六宫间隙进去的?” 武凤楼刚点了一点头,缺德十八手李鸣紧跟着又问了一句:“不要说,大哥是潜伏在后大殿西南角,双层飞檐之下,由花格窗间观看的了?” 武凤楼又点了一下头。不料,缺德十八手李鸣只是这么草草地问了三句,不等武凤楼再说什么,就匆匆地溜了回去。 武凤楼等李鸣走后,不由得暗暗称奇。心想:鸣弟又玩什么鬼把戏?默想良久,百思不解,就渐渐入睡了。 次日黎明时分,武凤楼首先起床。匆匆赶到三师叔江剑臣的卧房,但见人已不在,桌案留有一笺。武凤楼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不由得颜色大变。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一回父仇难忘香炉峰巅刃凶手国事萦怀乾清宫内托老臣 武凤楼取过信笺一看,但见上面赫然写着两行草字:掌门师兄曾对当今下过“顾盼鹰扬,必主寡恩”的评语,果然不谬。为了父仇,我要冒犯天威了。 从这一纸留笺中,武凤楼已完全明白,自己的三师叔昨晚也进皇宫大内去了。不过,圣上不是天威赫赫,震怒异常地要治杨鹤以死罪吗?三师叔重提大师伯当日在凤阳府皇陵附近山坡上初见信王时的评语,又是什么用意?他为何又要干冒天威呢? 就在武凤楼手捧素笺默默思索时,缺德十八手李鸣已出现在他的左侧,叹了一口气说:“大哥,你太忠厚了!对任何人光想好处,不往坏处想。圣上天生英纵,聪慧异常,和我们接近颇多,对武林之技知道得不少。你昨晚隐身之处已被他一眼看破,那些责骂杨鹤的话,是故意说给你听的,我的不明白的大哥!” 武凤楼身心一颤,一下抓住李鸣的肩头,沉声说道:“这种事,可不准你胡说八道!圣上初登大宝,午夜操劳,我是亲眼所见。骂杨鹤之言,我也是亲耳所闻。你岂可胡猜乱想,快给我住嘴!” 缺德十八手李鸣长叹了一口长气,刚想说话,钻天鹞子江剑臣已走了进来。 二人忙着向前参见师长。江剑臣往中间椅子上一坐,首先对武凤楼说:“鸣儿所料不错,崇祯是不会杀杨鹤的。因为杨家数代为将,有功边庭。为了我们这一介草民,杀掉一员得力大将,寒了无数将校之心,孰轻孰重,朱由检岂能不知?昨晚,鸣儿对我说了他的怀疑。因你是从西六宫箭道进去,万岁从月光下看到了你的影子。我当即赶进皇宫,不过是从东六宫箭道潜入。果然亲眼看见崇祯搀起了杨鹤,好言安慰。他一开始的几句话,确实是说给你听的。” 武凤楼从三师叔嘴里证实了崇祯已发现自己,他真正地相信了。只听江剑臣接着说道:“我昨晚发现实情,真想在皇宫杀了杨鹤。但为了怕掌门师兄怪罪,才忍了下来,等老驸马回府,再议行止吧。” 话未落音,老驸马冉兴已走了进来。三人一看他脸上的神情,就知道一切了。 冉兴看了江剑臣好一阵子,轻轻地握起了他的手,涩声问道:“剑臣,你我自相处以来,本宫待你如何?” 江剑臣一阵子激动说:“驸马千岁以皇亲国戚,当朝驸马,先后有两帝称之为御姑丈,可算得位极人臣。对我这个飘泊江湖、无家可归的孤儿,驸马千岁赐以青眼,待若子侄,我江剑臣毕生难忘。特别是助我找到了先严,查明了身世,更使剑臣铭感肺腑。我江剑臣如有后人,当世世代代永感大德。” 老驸马冉兴眼圈一红,动情他说道:“剑臣,你言重了!我与令尊司马公原系同时入试。他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功名原该在我之上。不料竟被先皇万历屈为优伶,抱恨终生。而我这个碌碌无奇之人,反而青云直上,攀凤乘龙,贵为驸马。看起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江剑臣是何等精明,早已知老驸马想说什么。听到这里,突然阻住了他的话头说:“驸马千岁如有训示,请快明言。我江剑臣不是糊涂人!” 冉兴看江剑臣单刀直入,问到了问题的核心,不得不干笑了一下说:“圣上特命本宫向江三侠宣谕。” 说到这里,面容一正,取出了一道谕旨。江剑臣愕然一震,早被武凤楼和李鸣一边一个,拉着他跪了下来,口呼万岁。 只听冉兴宣读道:“三边总督杨鹤挟私泄忿,残伤人命,辜负朕意。着革去所有官爵,现已押赴刑部天牢待罪,以此谕知江剑臣等。钦此。”三人谢了圣恩。 冉兴幽然说道:“我知江三侠对杨鹤恨入骨髓,誓欲杀之而后快。但他究竟是你的嫡亲娘舅,令尊已人死不能复生,请上体天意吧。” 江剑臣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武凤楼、李鸣二人暗暗着急,怕激出事来。 正在这时,从房外颤巍巍走出两个互相搀扶着的人来,一齐悲呼:“娇儿!” 武凤楼早已看出是三师叔江剑臣的外祖父老将军杨森,另一个就是三师叔的生身慈母杨碧云。 江剑臣宛若雷击,浑身抖颤不已。他何尝不曾早已看出是外祖父和母亲二人赶来,又何尝不曾见老将军头发更白,皱纹更深,躬腰驼背,衰迈已极。 第135章 就是自己的生身母亲,也更显得面无血色,憔悴瘦损,脱了原形。 他乍见之下,心头剧痛,一抬腿,就想扑跪膝下。但幼遭遗弃,残杀天伦,一股无名孽火直撞天灵,他钢牙一错,手脚冰凉,竟然背过脸去。 武凤楼和李鸣却一声不响地跪下了。 就在这时,猛听杨碧云惨然叫道:“剑儿,我可怜的儿子!你已没有了父亲,难道连外祖父和亲娘都不要了!”说完,几欲昏厥过去。 武凤楼和李鸣同声悲呼,急忙抢步上前搀扶。小神童曹玉竟然独自抽噎噎地啜泣起来。 江剑臣猛然转了身子,本来明朗清澈的大眼中,已暴出根根血丝,脸上更显得铁青了。 他低沉而凄厉地叫道:“我江剑臣根本就是一个人间弃婴!我连父亲都没有了,哪里来的母亲?更不要说什么外祖父了!” 他硬着心肠,说完了这几句充满仇恨和血泪的话之后,昂然挺胸,迈步想走。猛然间,被闻讯赶来的盟兄贾佛西一下抱住了。 老将军杨森语音凄绝地向江剑臣说道:“孩子,我没有脸再叫你一声孙儿!孽子的一切胡作非为,都与老夫的姑息纵容有关。害得你幼遭抛弃,不识父母,害得你父历尽艰辛,浪迹人间,害得你娘每日里以泪洗面,老守佛堂。如今,又杀了你父,使你们一家生离死别,恨绝终天。孽子之罪,堪称弥天。就是老夫也百死莫赎。我已写好一个短本,请你过目,然后,再请你转奏当今。不求你认我这个外祖,只盼你可怜可怜我苦命的女儿!” 老将军杨森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踉跄几步,把一纸短本送给了武凤楼,示意他交给钻天鹞子江剑臣。 江剑臣心中再悲愤,可他终归不能否认老将军杨森是他的外祖父。听老将军边哭边说,情真意切,声声血泪,他那颗铁一般的心已有转意。如今听说杨森写有短本,他实在不能不过目一观。 当武凤楼把短本交给了江剑臣,他打开一看,顿觉一般子热血撞向当顶,一张美如冠玉的面颊涨得紫红。原来那短本上只写了“请诛孽子杨鹤”六个殷红的血字! 江剑臣悲呼一声:“外祖父!”挣脱贾佛西的搀抱,猛然扑向老将军杨森的膝前,屈膝跪倒,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老将军苍白的脸上,浮上了一丝笑意,抖颤着大手抚向江剑臣的头顶,只凄然地说出了八个字:“善奉汝母,好自为之。”说罢,头一歪,已然心力交瘁,溘然而逝。 江剑臣眼前一黑,嗓子眼一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也昏了过去。等江剑臣苏醒过来时,已被送回自己的卧房,并且躺卧在慈母杨氏夫人的怀抱里。武凤楼、李鸣、贾佛西三人满面泪痕地陪在一旁。 突然,老驸马冉兴匆匆赶来,神情惶恐地说道:“万岁驾幸此地,现在本宫银安殿内,马上召见你们。望江三侠上体圣意,千万不可有失臣民之道。” 江剑臣忿然不语。果然秉笔太监王承恩亲自捧旨,宣召江剑臣、贾佛西、武凤楼、李鸣等四人晋见万岁。 等四个人一起来到了老驸马府这座经常出进的银安殿前时,一种与往日大不相同的感觉,浮上了四人的脑际。还是那座银安殿,还是那么熟悉的桌几画屏,就连目前高踞银安殿上的崇祯皇帝,不还是往日那么熟悉的五皇子吗?为什么一种令人栗然的感觉,就和往日大不相同了呢?这就是天威难测,诚惶诚恐吧! 众人躬身俯首,跪伏在地。 崇祯命大家平身,然后,紧紧盯住了江剑臣说:“当初魏忠贤、侯国英极力阻挠朕出关会猎多尔衮时,赖卿之力,使孤安全出关。朕登九五,卿功居第一。可魏阉多年在御林军、锦衣卫培植亲信死党,如无杨鹤的勤王之师,千军万马,岂是几个人的力量可敌。” 说到这里,语气陡沉,话头一转说,“杨鹤虽然罪该一死,念其父杨森戎马一生,只此一子,朕意……” 江剑臣一听,崇祯果然有偏袒杨鹤之意,心血一撞,哪里还顾得赫赫天威?扑通跪倒,头顶老将军杨森遗下的血书短本,叩请万岁御览。 短本由秉笔太监王承恩拿起,呈在案上。崇祯只扫了一眼,年轻刚毅的脸上陡然一变,但马上就平复了下来,眼盯着御前侍卫吴孟明道:“传朕口谕,速将罪臣杨鹤转刑部死牢。” 等吴孟明走后,崇祯才向江剑臣说道:“为了卿的冤屈,我把一个堂堂的三边总督从人世间勾销就是了!” 江剑臣真的被感动,他以头触地,谢主隆恩。崇祯又对他安抚几句。便起驾回宫了。 万岁走后,第一个就是老驸马冉兴,兴高采烈地吩咐大摆酒宴,为江剑臣大仇得报而庆贺。却被贾佛西用两句话给阻止了,他说:“骨肉自残,何喜可贺!” 江剑臣一听,宛如利剑穿心般难过。是呀,被杀的固然是自己的生身之父,但杀人者却是自己的嫡亲娘舅。俗话说得好,“娘、舅不分啊”!哪里有喜可贺? 临睡觉以前,江剑臣心疼慈母,伺候杨氏夫人安歇之后,自己就盘坐调息,借以抚慰慈亲,因此,尚未回自己的卧房,缺德十八手李鸣暗暗地把武凤楼叫到老驸马冉兴的花园之中,悄声说道:“大哥,我看皇上对杀杨鹤还是铁不下心来。” 武凤楼瞪了他一眼说:“君无戏言,你切不要多疑!叫三师叔听了去,岂不又是一场是非。” 李鸣正容说道:“大哥,下午传旨时,万岁是怎么说的,大哥还记得吗?” 武凤楼道:“言犹在耳,怎能忘记?圣上不是说为了给三师叔报仇,把杨鹤从人世间勾销吗?你说,这不是要把杨鹤杀掉,还能是什么呢?” 李鸣一皱眉说:“大哥,你也太轻信了!这‘从人世间勾销’一句,可是大有文章呀。大哥你再多想想。” 武凤楼身子一抖,好象悟彻了什么似的,喃喃说道:“万岁不会这么出尔反尔,和臣子玩文字把戏吧?” 李鸣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我对此事,总不塌实,真想去刑部一察虚实。” 武凤楼和李鸣正在偷偷窃议,江剑臣已出现在他二人身后。李鸣再想住口,已经晚了。 江剑臣铁青着脸说:“鸣儿不是多虑,我也有此怀疑。果真如此,我江剑臣真要藐视皇权,干犯王法了。”说罢,身形一晃,已斜着飞上了院墙。 武凤楼和李鸣知道江剑臣是往刑部,一对眼神,也随后往刑部追去。论身法,武凤楼还勉强能追随一二,李鸣可就差得远了。等二人贴到刑部天牢的外围时,钻天鹞子江剑臣已怒发冲冠地退了出来。 没等二人动问,江剑臣已匆匆说道:“朱由检果然给我们动上了心眼!刑部天牢根本没有杨鹤在押。我不光逼问了典狱史,还严逼了牢头,证实杨鹤从来没有在刑部天牢出现过。看起来,可能另外安排在秘密的地方。走,再去皇宫,一察究竟。” 缺德十八手李鸣苦口劝道:“有道是天无二日,又道是普天之下皆是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何况当今万岁新登大宝,喜怒莫测。轻逆龙鳞,必遭横祸。他既是有意偏袒杨鹤,必然隐之甚秘,戒备特严,岂能轻易探知?师父万不可再冒险进宫。反正事已至此,听听消息再说吧。”武凤楼也恳切陈词,一再劝阻,江剑臣只好点头答应。 次日,老驸马冉兴早朝归来,把江剑臣、武凤楼、李鸣请到自己的内书房,说道:“惭愧!本宫实在对江三侠不起!需知圣命如天,谁人能抗?杨鹤被处以廷杖八十,押赴永安寺带发为僧,罚作头陀,面壁苦修。万岁传旨,派礼部尚书亲自前往边陲,起回司马文龙的灵柩,回乡安葬。” 乍闻此言,江剑臣两脚所站之处,竟被他踩碎了两块方砖。他彻底觉悟了!别看自己和武凤楼、李鸣等人也为了保五皇子登极出了大力,但在当今万岁看来,比那些统兵将帅,分量可就轻多了。想仰仗崇祯为自己报杀父之仇,那是痴心妄想。必须另拿主意…… 冉兴再自己按皇上的旨意,向江剑臣说明了实情。并不象想象的那么可怕,江剑臣好象平静得很,只苦笑了一下,就向老驸马告辞,和武凤楼、李鸣、凌云、曹玉等人陪同母亲杨碧云奉外祖父之灵回转承德去了。 此后,一连三天,江剑臣都是默默地和众人一起操办丧事。不几日,司马文龙的灵柩运回承德,杨碧云和邬念慈哭得死去活来。江剑臣却冷静深沉,毫无泪痕,好象泪已流干了一样。不过,他力主丧事从简。 杨氏夫人爱子情深,除去伤心哭泣,一切都按儿子的意思去办。 江剑臣确实做到了“与其奢毋宁检”的古训,妥善安葬了父亲司马文龙,也埋葬了外公老将军杨森。烧头期纸时,江剑臣和邬念慈搀扶着奄奄一息、悲凄欲绝的母亲,由武凤楼、李鸣、凌云、曹玉四人陪同,来到了墓地。 直到这时,江剑臣再也忍耐不住了!好象江河决堤一样,满腔悲愤,突然爆发。想起父亲一生坎坷多难,历尽艰辛,最终还是惨死人手。而自己空负江湖奇男,对生身慈父生既不能赡养,死亦未曾尽哀,甚至连尸体也不是亲手收殓。以江剑臣的秉性,他如何能忍受得了? 他哭了,哭得宛如猿蹄虎啸,惊天地而泣鬼神! 他哭了一阵,毅然收泪,借劝慰母亲之机,轻轻地点了杨氏夫人的昏睡穴。然后,对着邬念慈双膝跪地。 邬念慈一见大惊,但双手又紧拥着杨氏夫人,别说还礼,连躲闪都躲闪不得。 第136章 只听江剑臣凄然说道:“邬妹,二十年来,多亏你伺候爹爹的晨昏,也温暖了老父的凄凉晚景。愚兄愧无以报。如今,连侍奉母亲之责,也不得不推卸给你了。杀父之仇,耿耿于怀,所以隐忍至今者,皆为父未安葬,亦未安排好慈母之故耳。而今,两事皆妥,愚兄去矣!” 说完,朝武凤楼、李鸣、凌云、曹玉等四人扫了一眼,一字一顿地说:“尔等四人暂住承德,做好善后事宜,三日后方准回京。谁敢擅自早回,我一定先残后逐。”说罢,一飘身形,已远出数丈之外。 武凤楼知道三师叔是想孤身犯险,刚想呼叫,已被李鸣含泪止住,悄声说道:“师父是怕我们也陷进去,所以才狠着心肠下此绝令。不要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片心意,我们另想办法好了。” 事情真叫李鸣看透了!江剑臣是本血性中人,对武凤楼等人亲如子侄。他明白自己的处境,杀父之仇,非报不可,凭他的功力,报也不难。难就难在皇上有偏袒之意,圣命如山,岂容违抗?然而,舅父杨鹤太无人性,不杀他父仇难报,积恨难消。只要杀了杨鹤,就是违抗圣命,干犯天威。武凤楼等人年纪轻轻,宛如东升之旭日,他哪里肯让他们也赔了进去!所以才铁了心肠,发下这样的绝令,甘愿孤身犯险,重罪独担。 承德离京郊香山不过百里之遥,以江剑臣的轻功绝技,只消一个时辰即可赶到。但他并不急于赶路,还是等到京城中已是万家灯火,才来到香山脚下。 蓦然之间,两条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江剑臣一眼就认出了面前两个高大而熟悉的身影一个是少林醉圣,另一个便是六阳毒煞战天雷了。 江剑臣的心激动了!所谓“交友遍天下,知心有几人”,这两个忘年之交的好友,恰在这个时候突然赶到,证明他们二人两双友好的眼睛一直在关注着自己,怎能不叫他那颗孤寂冷激的心怦然跳动!直觉得心里一热,泪噎咽喉,一腔忧愤,满腹委屈,全都熔化了在默默无言之中。 醉和尚呆呆地凝望着江剑臣显见清瘦的英俊面庞。战天雷已把蒲扇似的大手搭上了江剑臣的肩头,并且连连拍了几下。 醉和尚干咽了一口唾沫,哑声说道:“三弟,求求你,暂时别上香山,坐下来,从长计议如何?” 江剑臣眉头一皱,有心顶撞醉和尚几句,但因他一片至诚,血心为己,终于忍了下来,向战天雷问道:“老哥哥,你的意思也和醉叔一样吗?” 六阳毒煞战天雷的手仍然未离江剑臣的肩上,猛地哈哈大笑说:“三弟,老哥哥可不象醉秃那么软蛋。我什么时候怕过王法?” 江剑臣一听,大喜过望,接着问道:“这么说,老哥哥是同意我杀杨鹤了!还是老哥哥够朋友。” 六阳毒煞战天雷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然后肃容说道:“杀是同意杀,但绝不是同意由你去杀。” 江剑臣的脸铁青了,追问道:“由谁去杀?” 六阳毒煞战天雷豪气万丈地:“由我代劳。” 江剑臣脸色陡变,冷哼一声说:“老哥哥,你不怕我江剑臣和你断往绝交?” 六阳毒煞战天雷嘻嘻一笑说:“我的江三弟不是反复无常之辈,这我倒不用担心。” 江剑臣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哥哥不要强人所难。我的血海深仇,必须我亲自手刃,岂肯假手他人!老哥哥是怕我年轻轻轻,赔上一条性命有些可惜,是吗?” 六阳毒煞战天雷默然了!因为被江剑臣一言道破了他的心事。 江剑臣趁六阳毒煞默默无言之际,蓦然脱出了他的掌握。气得醉和尚顿脚骂道:“无用老废物,商量好了的,一见江三,你先点他的穴道,由我把他送回嵩山黄叶观,你再去杀杨鹤,偏你手软,一见了他,骨头就酥了。亏你还自命是江三的好朋友,屁!” 江剑臣见醉和尚一急,把什么秘密都嚷出来了,不由得对二位老人的血心为友,深受感动。他深深一躬,惨然说道:“二位的深情厚谊,江三心领了!可你们真那样做,使江三抱恨终生,岂不是弄巧成拙?大师兄处,请为代禀。江三告辞。” 江剑臣谢绝了二位老友的盛情,怕迟则生变,飞身便冲香山永安寺走去。 永安寺是宋、金、元时的古寺。位于香山半山亭附近。 就在他刚刚跃登半山亭顶之时,亭子四周突然出现了四条高大的人影。 江剑臣只瞟一眼,就看出他们是女魔王侯国英的心腹死士秦岭四煞兄弟。在女魔王的一干属下之中,秦岭四煞和江剑臣感情极厚。他师兄弟四人感念江剑臣在古彭云龙山上适时出手,解除了他们陷于六指毒煞手下的危险,对江剑臣极为崇敬,始终感恩图报。钻天鹞子江剑臣见他们四人午夜深更出现在荒山野亭,知其必有所为,只得飘落相见。 没等江剑臣开口,大煞左青龙已递上一个密封了的书信。从字迹上看,知是女魔王的亲笔。急忙拆看,一段恳切火烫的肺腑之言涌进眼底:剑臣,记得承德临别时,妾曾说过“杨鹤不可深信。爹去三边,实为失策”,而今果遭毒手,实人生之憾事!知夫莫若妻,知君必冒万死去杀杨鹤。今皇上刚愎自用,岂能容你!特派四煞前往,助君一臂之力。盼君手刃恶贼之后,速来石城岛相聚,以脱牢笼之灾。 下面是女魔王侯国英的署名。 江剑臣是何等的孤傲,焉肯在别人面前示弱。看完字笺。立即毁去。然后,对四煞兄弟说道:“多谢四兄远道前来,江某铭感五内,衷心感谢。但请谅我的为人,别乱插手,以免造成不快。请代剑臣上复国英,恕我不能依她了。” 秦岭四煞好象很理解他,见他如此一说,顿时拱手躬身,长揖而别。 江剑臣目送秦岭四煞渐渐远逝的前影,想起侯国英直到逃亡海上,犹自经常派人关心自己的一切,禁不住心头一颤。他的心也是肉长的,岂能不凄然有感?但他肩负大事,无暇顾念,一长身形,向永安寺扑去。 明月隐去,寺院沉寂。风吹落叶,刺耳惊心!江剑臣一腔热血翻滚,情切父仇,恨不得马上找到仇人杨鹤,立毙掌下。他急急找到大雄宝殿,轻轻推开殿门,只扫了一眼,就知杨鹤不在此内,迅即抽身扑往殿后三间禅房。 没容他欺身到禅房门前,四个黑衣人猛然一围,将江剑臣圈在中间。 江剑臣心中一动,杨鹤既是奉旨带发修行,何来这么多江湖人物相随保护?一照面,就看出这四人只是些二三流角色,对付自己,岂不是白白送死!莫非杨鹤狡猾,仍不在此间? 他心中一闪此念,不愿多杀无辜,暴闪之间,已点倒了四人。 江剑臣左脚踢起,猛然踢开了禅房门,闪身欺进,只见东间云床上,一个披发头陀正盘膝而坐,宛若木雕泥塑一般。虽见江剑臣踹门闯入,却恍若视而不见。 江剑臣突然明白了:这是杨鹤故意设的替身!刚想去验身,解开那人的穴道,突然另一种意念袭上心头。心说:好厉害的毒计!随即退了出来,解开一个黑衣人的穴道,拣起了一口单刀,一讯而知详情。 原来,云床上打坐的头陀是杨鹤精选的和他身材相仿之人,由鬼守尸点了死穴,衣服上洒了剧毒药粉,坐于床上,引江剑臣上钩。 江剑臣还想再问,禅房左侧树帽子一响,七口弯形飞刀,宛如穿花的蝴蝶,纷飞的瑞雪,向江剑臣疾射袭来。这也多亏是钻天鹞子江剑臣,要是换了别人,非得丧身刀下不可。 江剑臣斜飞闪出。就是那样,上边一口弯形飞刀擦鬓而过,扫断了几根发丝,下面一口飞刀划破了膝间的衣裤。 江剑臣知道,对自己偷偷下手的就是杨鹤的第一死士鬼守尸。他欲进反退,身形一滞,吸引桂守时又发出了七口飞刀。江剑臣一声长啸,手中拣来的单刀一阵子翻滚,七口弯形飞刀皆被磕断激飞,反而向鬼守尸喷射而去。 同时,江剑臣也乘机欺近了鬼守尸的身边,掂了掂中的单刀,冷然说道:“桂守时,你和哑前辈享誉武林十数年,有南北两快刀之称。当初积恶累累,已成过去。你本应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料你恶性不改,作恶竟作到我江某人的头上。今日算你的时辰到了!我给你个放手一拼的机会,你要是再打鬼主意,别怨三爷我的手狠。” 桂守时的身子抖颤了一下。他也是一个江湖狠角,受杨鹤之恩深重,杨鹤不仅在他走投无路时将他收留麾下,并且让他娶妻生子,使之安享尊荣,他不能失去杨鹤这把大伞。但面对方今独步武林的江剑臣,他的心收缩了,脸色也苍白了。可他又不甘心束手待毙,弯刀一颤,暴闪而出,向江剑臣咽喉刺去。 江剑臣也一挥单刀,迅疾相近。二人连步眼也未换一下,就连对了十八刀。竟然是个平手。 江剑臣暗暗赞叹。知道鬼守尸能有这么高的造诣,不仅靠朝夕苦练,还有赖一身非凡的禀赋。要不是恶习不改,真算得一号人物。 鬼守尸的脸色更加惨白了!他并不糊涂,别看自己和对方连对十八刀,打成了平手,那是因为江剑臣没有称手兵刃,而自己却是一口利于切、割、划、挑的特制快刀,几十年如一日,象自己的手指那样灵活自如,再者说,自己是拼死出击,而江剑臣则是试探性的小试,第三,自己十八刀后心浮气躁,而江剑臣则泰然自若,象没事人一样。 看样子,今天自己是栽定了。心想:不论如何,难逃一死。 第137章 这小子要作困兽之斗了。遂一咬牙,上了一步,刀织漫天光幕,向江剑臣遍体要害袭去。 江剑臣还是原地不动,那口拣来的单刀象长了眼睛似的,不管鬼守尸的刀式如何诡异,多么凌厉,都被他用单刀一一挡回。而且,每撞击一次,都有一股子先天无极真气传了过去。有几下,几乎把桂守时的弯刀震出手去。 江剑臣冷冷一笑,又掂了一掂手中的单刀。那意思是说:我接了你两次十八招了。你还有什么绝招,快施展出来! 桂守时一错钢牙,手中的弯刀一立,身形下塌,在江剑臣的四周斗了起来。奇怪的是刀背向外,刀刃对着自己,越转越快。 江剑臣知他是借机寻找自己的破绽,为了激怒鬼守尸提前下手,反而故意托大,不仅把手中的单刀拄地,而且还闭上了眼睛,只是利用两耳,跟踪鬼守尸旋转游斗。 桂守时可不是一般的江湖人物。他一刀在手,万人不惧,横行江湖长达十余年之久。匿迹边庭以来,深得三关总督杨鹤的重用,依为心腹,在十万官军之中,更是抖足了威风。如今,竟被一个小他二十岁年纪的江剑臣视若无物,他怎能不火冒三丈,狂怒如狮! 腾地蹿起身形,挥起了一片刀花,左手扬处,五口弯形飞刀成梅花形向江剑臣上、中、下、左、右罩来,而右手弯刀的刀芒也凝聚于一点,穿向江剑臣的中腑。 江剑臣猛然萌生了一种怜才的念头,不闪不退,反而欺身而进,右手单刀平推削去,左手一招“分云捉光”,拇、食、中三指飞扣住鬼守尸的弯刀刀背。鬼守尸若不撒手抛刀,右腕势必被江剑臣平削而出的单刀齐腕切断。 桂守时心头一震,知道输到家了。干脆拼舍一手,表示对杨鹤的无能为力。遂右手紧把刀柄不松,双眼一闭,任凭宰割。哪知,江剑臣决心饶他一命,左手一松,右手单刀一偏,用刀身轻拍在鬼守尸的肩上,低斥一声:“念汝修为不易,暂放你一马。滚吧!” 江剑臣刚想离开,鬼守尸猛然呼道:“江三侠留步!”江剑臣转过脸来,两眼紧紧地盯着桂守时。 鬼守户凄然说道:“桂某罪孽深重,蒙江三侠不杀,愧无以报。从此之后,世上已没有桂守时其人矣!杨鹤隐身之处奇险,怨我不能相告。”说罢,深深一躬,倒蹿而去。 江剑臣嗟叹良久,心想:杀恶人固是善念。但放下屠刀,又何尝不能成佛!从桂守时那句“杨鹤隐身之处奇险”看来,杨鹤可能就在香山最高处——香炉峰。 这香炉峰,当地人称鬼见愁。崖壁如削,一峰孤悬。 江剑臣越想越觉杨鹤有隐身峰顶的可能。他心急父仇,登点苍台,奔危崖,直插峰顶。 果然,三边总督杨鹤已改为头陀装束,可能从半山亭处听到了江、桂二人搏斗的声响,这时正吩咐麾下亲随,准备绳索,打算从后山逃命。江剑臣的突然出现,吓得杨鹤手下的亲随亡魂丧胆,惊叫连连。 杨鹤知道再难逃脱,他到底不愧为统兵多年的将帅,神情一凛,说道:“甥儿,愚舅一念之差,酿成大错,我已奉旨出家。你杀我虽易,但你就不怕万岁降罪吗?” 江剑臣钢牙一错,恨声说道:“亏你还有脸自尊为舅!我哇哇坠地,就被你丢弃江边。你拆散了我一家骨肉,又残杀了我可怜的父亲。我岂能容你!为报我全家血海深仇,江剑臣一死何惜。召集你的部下,拔出你的佩剑,我要剜出你的心肝,以飨亡父在天之灵。” 可笑杨鹤的几个部下,平素虽矢志忠贞,可一见了江剑臣,却早已各萌逃意,哪有一人敢上前送命?杨鹤知道拼是拼不过,逃又逃不脱,猛地拔出剑来,就想自裁。忽然,暗影中掠过一条其疾如矢的人影,人到剑到,剑发一闪,杨鹤的一颗首级已掉落地上。 江剑臣唉了一声,气得几乎骂出声来。原来,杀杨鹤的乃是蛮横成性、不讲道理的女屠户李文莲。 她见江剑臣怒目相向,故意装作没看见,一边收剑入鞘,一边娇声喝:“猪狗们,睁大尔等的眼睛,看清楚了!杀三边总督杨鹤的是我,我是女屠户李文莲。快去告诉你们的小皇帝老子去吧。滚!” 那些人吓得哆嗦,一溜烟似的,全都逃走了。 女屠户李文莲这才悄悄地来到江剑臣的面前,柔声叫道:“三哥哥,你怎么不高兴了?莲儿再糊涂,也知道杀了杨鹤,那小皇帝绝不会善罢甘休。要是你杀了他,你大师兄是个老酸学,老迂腐,老糊涂虫一个,必然逼着你去金殿认罪。可我杀了他,就大不一样了。我师父溺爱我,我哑叔依着我,他小皇帝哪里找我去!等案子一凉,也就稀松了。怎么,你觉着人不是你杀的?儿子报仇跟媳妇报仇不是一样吗?莲儿也不是外人呀!你说我的话对不?“她象放鞭炮似地说了一大串,临到后来,还加了一个问号。 江剑臣知道与她不可理喻,埋怨她也晚了。他叹了一口气,一声不响地刨了一个坑,把杨鹤的尸体掩埋上。他刚想问女屠户何行何止,快刀哑阎罗也随后赶到了。 江剑臣上前见礼。郭天柱爱怜的抚摸了一下女屠户的秀发,神情严肃地向江剑臣说道:“文莲为你,杀了三边总督杨鹤,干犯了皇上。她所以不惜以身试法,还是为了你好。我郭天柱把话说在前头,我一生落落寡欢,不欠于人,也不施于人。只有欠老主人救命之恩,欠文莲待我如长辈之情。你如果对不起她,我郭天柱绝不惜以血溅你。请自酌量吧!”说罢,拉着女屠户的手,就想驰下香炉峰。 蓦然,两条极为熟悉的身影,也只有江剑臣能够一眼看出的极快身影,从山下飞来。说玄了,真具有雕飞鹰翔之妙。江剑臣惊呼一声,已迎了上去。不用说,这两条人影肯定是先天无极派掌门人展翅金雕萧剑秋和他的二师弟追云苍鹰白剑飞了。 江剑臣迎着两位师兄,跪了下去。展翅金雕叹道:“三弟,你果然来此!果然杀了杨鹤!果然闯下了无边的大祸!” 江剑臣一向在掌门师兄面前是不敢多话的,听了萧剑秋的话,只得垂下了头,默默不语。 白剑飞虽然有些不服,但有外人在侧,拘于礼节,他也不敢说话。 女屠户李文莲哪里肯买帐!冷笑一声说:“依大师哥说来,司马大爹死了活该?杨鹤杀人就不该抵命了?” 展翅金雕萧剑秋知她难缠,又有老尼姑护短,对她最感头疼。被她抢白了几句,只好退一步开导她说:“小师妹,司马叔父之死,人人痛心,杨鹤心肠之毒,手段之狠,人人痛恨。但当今万岁已降旨罚杨鹤出家修行,这也算是人已死去的意思。世上多少杀人恶魔,放下屠刀,遁入空门,官府也就不深究了。何况事关皇上尊严,这个祸岂不是闯大了。唉,只怪我来迟了一步。” 女屠户李文莲生就天不怕地不怕,见萧剑秋多次对她让步,不认为是怕她有师父撑腰,反而以为萧剑秋懦弱可欺,冷笑一声,顶撞说:“你来早一步又能怎样?杨鹤算什么出家?他的发是你削的?亲师弟的父亲被人杀死,当掌门的连腰都不敢撑。丢人!” 展翅金雕萧剑秋实在忍不住了,沉声喝道:“文莲师妹,你太放肆了!如若让你再胡闹下去,无极、华山两派,早晚断送你手。剑飞,速速送她回家,向师姑禀明,罚她面壁思过。” 女屠户李文莲一腔热情,新伤初愈就千里远来,替心上人杀官顶罪。如今反被先天无极派如此对待,叫她如何不气!知道萧剑秋的话二师哥白剑飞绝不敢不遵。说是叫白剑飞送自己回华山,不过好听罢了。其实,还不是让他制住了自己,押回华山,叫师父治罪!她一气之下,仓的一声,飞虹剑出鞘。她决心用华山绝传“回风舞柳剑”和展翅金雕大干一场。 不料,飞虹剑刚刚出鞘,右手腕寸关尺一麻,华山派的镇山宝剑已被江剑臣夺出手去。 女屠户李文莲这一气,几乎气昏了过去,也伤心到了极点。她伤心自己为江剑臣杀人越货,不惜以身试法,而江剑臣却帮助他的大师兄萧剑秋对付自己。 她不由自主地连退三步,身躯抖颤,变颜变色地切齿恨道:“好啊!连你也帮助他们欺负我!我……”她只吐出一个“我”字,突然莲足猛顿,连飞虹剑也未收回,就飞也似地向山下奔去。 江剑臣心中一颤,好象预料有什么事情要出现似的,但又说不清楚会出现什么事情,只低声央求道:“郭大叔,请快跟她去劝劝,别再闹出什么事来。” 哑阎罗这一回没有偏袒女屠户,听了江剑臣的要求,毫不迟疑地追下山去。 展翅金雕萧剑秋余怒未息,但又无可如何,默默地转身下山。白剑飞、江剑臣二人也是默默无语地相随而行。 展翅金雕萧剑秋知道这个祸闯得不小,他知道以皇上的刚愎性格,绝不会轻易罢休。如今之计,只有把江剑臣先藏起来,托老驸马冉兴央求秉笔太监王承恩,在皇上面前探探口气,再作定夺。好在五岳三鸟各有一身飞行绝技的本领,趁着天尚未明,倾出全力,宛如三缕轻烟,飞下山来。 自从结识先天无极派老少群侠以来,老驸马冉兴就变得不明即起,舒展筋骨,练一些简单的先天无极气功。今日凌晨,他刚刚洗漱已毕,来到花园之中,五岳三鸟已迎了上去。 老驸马冉兴为人爽直,所以众人也和他亲如家人。一见面,萧剑秋就开门见山地告诉他,杨鹤在香炉峰顶已被杀死。 第138章 萧剑秋当然不会说是华山派李文莲所杀,何况杀人利器飞虹剑正握在江剑臣手中。 老驸马冉兴一听,脸色大变,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出现了。对皇上,他太熟悉了!他新君登极,踌躇满志。这样逆他的鳞甲,会是什么后果,老驸马可想而知。 萧剑秋把来求他入宫探听皇上口气之意,一并说了出来。冉兴满口答应,同时要五岳三鸟就住在自己花园内的湖心亭中,严禁下人走漏风声。安排停当之后,他才匆匆赶往皇宫。 今日正好不逢三、六、九大朝。他以御姑丈的身分,进出宫门,很为随便。来到皇极殿东侧,恰好碰见御前侍卫吴孟明匆匆出来。吴孟明见了老驸马,忙跪倒问好。 冉兴奇道:“天这么早,吴侍卫出宫何事?” 吴孟明神情非常振奋地说:“万岁登极以后,宫内的防护原由三边总督杨鹤的人驻外城箭楼。目下虽然太平,可总觉得不妥。王公公好容易劝皇上传旨,要礼部出面去礼聘一些人来,好再筹划恢复锦衣卫。” 老驸马冉兴心中一动。因为自己也多次上本,奏请万岁恢复锦衣卫,皇上只是沉吟不答。如今突然提出,又组织得这么急,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传旨令武凤楼操办?他是再合适不过的锦衣卫都统领人选呀。 冉兴虽然对此事有些看法,但因江剑臣杀死杨鹤之事太急,他急于去讨皇上的口气,也不暇过问此事,和吴孟明别过,就向乾清宫赶去。 乾清宫又叫正大光明殿,是皇帝召见群臣,商讨国策,和日常起居的地方。崇祯登极以来,以中兴之英主自居,经常歇驾此处,日夜操劳,勤于政务,不仅召见群臣频繁,就是一切奏章也必躬亲审批,往往夜半不眠。并且黎明即起,练习武事。 老驸马冉兴进了正大光明殿,正好崇祯练了一会子剑法回来,兴冲冲地在小太监捧来的金盆中洗手。 老驸马冉兴叩礼已毕,崇祯含笑赐座。冉兴见崇祯很为高兴,正想趁他的兴头上试探一个口气,忽见刚升为大太监的曹化淳闯了进来,跪下奏道:“启禀万岁,刚才黄门官来禀,跟随杨鹤去香山永安寺的亲随来报,三边总督杨鹤在香山香炉顶被杀。” 崇祯霍然站起,龙颜突变。但瞬息之间又平复了下来,吩咐曹化淳赶快通知黄门官,要在场的人将杨鹤被杀经过写成详细奏章,呈交御览。 曹化淳领命而去。 老驸马冉兴乘机跪奏道:“杨鹤奉旨出家,已属世外之人。江剑臣理应上体圣意,不该再事杀戮。不过,他也实在衔冤太深了!不知万岁圣意如何?”说完,紧紧注视着崇祯的神色。 崇祯先不理冉兴的启奏,挥手令殿内的太监宫女一齐退出,才俯身拉起冉兴,让他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下。 他自己却站着身子,仰望殿内天花板上飞翔的云龙图案,沉吟半晌,才回过身来对冉兴说道:“扶朕登极,杨鹤虽然有功,但比起武凤楼、江剑臣等人,却相差甚远。” 崇祯说到这里,冉兴心内一喜,刚想替江剑臣圆解,已被崇祯挥手止住。只听他接着说道:“朕一再庇护杨鹤,阻止江剑臣杀他,只是为了安慰杨鹤父子部下将校之心而已。杨鹤父、祖三世为将,门下故旧甚众。朕初登九五,焉能不防?故虽明知以江剑臣的孤傲,非杀杨鹤报仇不可,也不得不如此耳。” 冉兴又想开口,再一次被崇祯皇帝用手势止住。 崇祯接着说道:“朕所以传旨令杨鹤带发修行,是让江剑臣误解为既不削发,早晚还有还俗起用为将帅的可能,促其杀意更坚。御姑丈,这你想不到吧?” 老驸马冉兴糊涂了!怔怔地不知所云。 崇祯面有得意之色地说:“在朕的眼中,江剑臣不比武凤楼。武凤楼既是朕先师之子,又和朕在患难之中叙过口盟,他是可靠的。而江剑臣则不同了,他出身草莽,其父被先皇祖屈为优伶,致使一生坎坷,终至被害,难免心怀不满。最令朕不放心的是,他和女魔王侯国英已结为一体。据朕所知!大概侯国英已为他怀有身孕了。” 听到这里,老驸马冉兴悚然心惊了!他脸色巨变,身体也不寒而栗。不由得暗暗替江剑臣担心起来,也为江剑臣大为不平。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江剑臣所以如此,那纯粹是为了剪除阉党,去青阳宫卧底造成的。 同时,他也为皇上年纪轻轻而胸怀城府,明察秋毫而害怕,他顿时噤若寒蝉了。 崇祯看了一下御姑丈冉兴的脸色,神情放缓和了一些,慢慢说道:“所以,江剑臣素服大师兄萧剑秋,不会马上附逆助侯国英作乱。只是,朕却不得不防。目下,侯国英拥兵数万于石城岛上,虎视眈眈,雄逼京师。并且,在地势上,又背靠满洲。以多尔衮之奸,怎么能不起拉拢之心?朕虽有强大兵力,却不好公然镇压,防其逼急了,势成为渊驱鱼,使她投降了多尔衮。” 老驸马冉兴暗暗佩服崇祯帝判事之明,抢着奏道:“那么,圣上对杨鹤被杀之事,意欲如何处置?” 崇祯皇帝满面笑容,缓缓地走到冉兴跟前。冉兴刚想跪下,已被他扶住了肩头,轻轻叫道:“御姑丈,你是朕骨肉皇亲,与朕休戚相关,这件事非你不可。” 说到这里,见冉兴还不明白,只好明白表露说,“只要江剑臣去一趟石城岛,骗杀了女魔王侯国英,朕不光不再追究他擅杀杨鹤之罪,论功行赏,他仍居首位。” 老驸马冉兴这个一贯诚实的忠厚长者,被小皇帝崇祯这一番话震惊了!他注视了一眼这个在自己心目中还是个孩子的崇祯皇帝,竟然有这么狠的用心,和这么毒的策略,他不由自主地屈服了。 崇祯见冉兴已领会了自己的用意,就口谕他立即去办,自己却又埋头翻阅各省送来的奏章去了。 老驸马冉兴回到驸马府,连一口气也没有喘,就径直来到花园湖心阁内,找到了五岳三鸟,委宛地把皇上的意思,透露给萧剑秋等师兄弟三人。 展翅金雕萧剑秋眉头微皱,默默不语;江剑臣一股怒火,熊熊燃烧,要不是有大师兄在座,他早已按捺不住,发起火来。只有追云苍鹰白剑飞听了老驸马的话,座下的金交椅发出了吱吱的响声,冷冷一笑说:“驸马爷,万岁真会选将,挑上了你来传他的口谕。换了别人,我白剑飞非得……” 白剑飞刚说到这里,展翅金雕霍然起立,用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二师弟,白剑飞唉了一声,缄口不语了。 老驸马冉兴心知师兄弟三人心中不愤,正色说道:“女魔王侯国英原是魏阉的头号帮凶,杀孽特重。新君登极,她仍拥兵潜逃,杀之不为己甚。为先天无极派的声誉着想,未尝不是良策。杀一可杀之人,而保全一大片,我认为可行。” 萧剑秋哑声说道:“圣命难违,容我们弟兄一议如何?” 老驸马冉兴知道再逼下去,诚为不智。他作为皇亲国戚,在这件事情上是倾向崇祯皇帝的。遂一叹起身,回后宅而去。 等冉兴走后,展翅金雕萧剑秋才瞪了白剑飞一眼说:“二师弟,你也快半百的人了,天威浩荡,谁能抗得?今天这是老驸马千岁和我们私交甚厚,要是换了别人,岂不是灭门之灾?” 白剑飞瞪着眼说:“大师兄,你是饱学之士,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啊!皇上他的太祖如此,历代皇帝都是如此。难道他能例外?我们力也出了,和江湖各门各派仇也结了,反而被他牵了鼻子听招呼。我真咽不下去这口气!大师哥,咱们一走了之,不管他的闲事如何?” 萧剑秋迟疑了一下说:“普天之下,皆是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们能逃向哪里?这不大好吧!再说,楼儿怎么办?魏银屏郡主仍遭拘禁,我们也撒手不管,一走了之?” 白剑飞默然了。 萧剑秋忽然喃喃自语道:“鸣儿这孩子心眼倒多,要是有他在这里,也许能想点儿歪主意。”萧剑秋话未落音,缺德十八手李鸣已一头闯了进来。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二回奉旨杀妻一念怜子始生爱应邀临敌三奇凌弱终成仇 展翅金雕萧剑秋正念叨李鸣,李鸣竟然一头闯了进来!江剑臣大怒,正想责备他不遵自己所定的三日之约,武凤楼随后赶来,呈上了杨氏夫人一封手书。 江剑臣自幼遗弃,除去师门之外,没享受过天伦之乐。如今身世虽明,可老爷已经作古,所以一见慈母手书,孺慕之情,油然而生。当下,也不暇再责李鸣,忙接过母亲书信,展笺拜读起来。 只见书上写道:“杨鹤虽为儿舅父,却一再残害我司马一家,已属恩断义绝,杀之实不足惜。吾儿勿以我故而置父仇于不报,置己于不孝也。恐你势孤,特遣楼儿、鸣儿前往相助。凌儿、玉儿足可代儿承欢也。事关重大,好自为之。” 江剑臣看罢手书,禁不住心潮涌波,激动不已。他原来还怕母亲手足情重,阻止自己,没想到母亲也对杨鹤恨之入骨,致函求诛。虽然面对万岁逼令骗杀侯国英之难题。他心里也不由泛上一丝父仇得雪的快意。 就在江剑臣看信的时候,萧剑秋已把一切经过详情告诉了武凤楼和李鸣。就听李鸣扑哧一笑说:“万岁的圣旨,谁敢不遵?请老驸马转奏圣上,一切按旨行事。请万岁恩准相机缓图就是了。” 萧剑秋默默不语。江剑臣刚想喝斥,老二追云苍鹰白剑飞已双眉倒竖,两目尽赤地骂道:“没有骨气的东西! 第139章 侯国英杀孽再重,国人皆曰可杀,可她对你师父始终是忠贞不二,骗而杀之,岂不惹万人唾骂!何况……” 他想说“何况侯国英已怀有身孕”,但身为师兄,囿于礼教,他终于咽下了“何况”后面要说的话。 萧剑秋何尝不是也有些想法!但他和白剑飞不同。若是圣上传旨,派兵剿灭石城岛,捕而杀之,他是拥护的。对骗杀侯国英,他也觉得手段太卑鄙,有损先天无极派的声誉。但摆在面前的事实告诉他,石城岛海上天险,又有五万铁甲精锐,高手如云,纵派雄师百万,如何能杀得了她!正当五岳三鸟师兄弟三人听了李鸣的话,一愁、一怒、一恨之际,机灵鬼李鸣对老哥儿仨的态度,早已看得清清楚楚,忍住笑正色说道:“二师伯息怒,请你老把我的话再琢磨琢磨。” 一句话提醒了白剑飞,他哈哈一笑说:“好计!好计!圣命难违,咱就请他恩准相机缓图吧。” 展翅金雕萧剑秋也释然而笑了。好个鬼小子,法儿真绝! 请来了老驸马冉兴,由萧剑秋把话说得宛转一些,求他回复圣命。冉兴是个老实人,哪知是李鸣这坏小子设套叫他钻。他满口应允,高高兴兴地进宫面去。 等他把话奏明给崇祯,朱由检喟然叹道:“御姑丈,你太诚实,受他们的骗了!请想,光相机行事,就没有准确的日期。再加上缓图,那岂不是遥遥无期了?” 冉兴一听,愕然怔住了。这时,忽见曹化淳进来奏道:“刑部侍郎黄克赞有本,奏禀有一年轻武士,声称杀了杨鹤,自投到案,请旨定夺。” 崇祯面色一变,恨声说道:“果不出寡人所料。江剑臣情甘一死,也不愿去骗杀侯国英,寡人失算了。” 老驸马冉兴到底和五岳三鸟素来不薄,闻言大惊,恳切奏道:“武凤楼、江剑臣不无微劳,请万岁开恩。” 崇祯注视冉兴良久,突然说道:“御姑丈速去刑部,先查明详情待奏,寡人随后就到。” 说罢,袍袖一拂,自回寝宫去了。 老驸马冉兴心急如火,刚出午门,缺德十八手李鸣已陪同武凤楼焦急不安地在金水桥畔立候。冉兴寒着脸色道:“你三叔也太胡闹了!怎么能自去刑部投案?惹得万岁龙颜震怒。这一来,后果就很以收拾了。” 李鸣急得双手乱摇说:“驸马千岁,你怪错了人啦!自投到案的,是我那个任性而不懂事的小师姑李文莲。” 冉兴又是一惊,顿足长叹道:“乱了套了!我得急奏皇上,不要驾幸刑部啦。”说完,飞步跑入午门。 武凤楼、李鸣急忙赶到刑部,早已一眼看出江剑臣已化装成老家人模样,在刑部门前徘徊。一见二人赶到,皱眉恨道:“这个女屠户太也可恶!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添堵。若不是怕老的不讲理,我真想宰了她省心。” 幸好原刑部尚书崔文升是魏阉一党,已遭拿问。现由黄待郎黄克赞暂时署理。黄克赞与李鸣之父李精文是同科进士,原有通家之好,李鸣遂带着师父、大哥大摇大摆地进了刑部衙门,先拜见了黄侍郎,然后才潜踪隐迹来到外面班房。 江剑臣等三人隐身一看,只见女屠户李文莲新换了紫色武生头巾,新的五色金线彩绣牡丹大花的紫色罗袍,葱绿色长裤,高鞋粉底皂靴,精神焕发,玉容娇艳,大马金刀地坐在班房中唯一的一把太师椅上。 李鸣心想:这个小姑奶奶哪里是来打官司,分明象上级官吏到刑部班房视察来了。 只听女屠户象使唤下人似地斥道:“你们的头儿这么难请!人去了好半天了,也不见他的鬼影。把大爷干在这里,茶水点心,要啥没啥,叫我怎么蹲!大爷可是刺杀三边总督杨鹤的正凶正点,不把大爷我伺候得地道点儿,大爷一不高兴,跺跺脚上房一走,这人命关天的血案,叫你们这般小子替大爷背去。” 几个捕快没有一个不头青脸肿,可能都是叫女屠户给揍的。这时听女屠户一骂,不光不敢生气,反而作揖打千,赔着笑脸说道:“回大爷的话,我们头儿毛金常,外号人称金毛吼,很够朋友,最敬硬汉子。要是见到了大爷你,还能不上前赶着巴结?你大爷别躁,这就来了。” 女屠户抬手揍了那个说话的捕快一巴掌,打得那捕快一龇牙,也不敢哎哟。女屠户骂道:“大爷我不听你的捅套话,大爷要真的。怕挨揍,快给大爷上茶端点心。” 江剑臣看了,不由得暗暗摇头。心想:这些捕快,平常作威作福惯了,叫他们吃些苦头也好。正想着,忽听外边一选连声传了进来:“头儿到!” 随着喊声,四个小捕快簇拥着一个彪形大汉走进了班房。 别看这刑部大班金毛吼姓名不雅,人却生得威猛高大。三十七八岁年纪,细腰多背,身高七尺,虎势生生,很是摄人。他可能眼高于顶惯了,更加上早已听手下捕快学舌,没进门已气得怒目圆睁。 如今又见那把只有自己才许落座的太师椅竟被一个二十岁不到的俊美少年占去,不由得怒吼了一声:“死贼囚,快给老子滚起来!” 说着,一只蒲扇般的大掌向女屠户当胸抓去,女屠户再泼辣,到底是女儿之身,前胸禁区哪容人胡乱去抓?她气极冷哼,岿然端坐不动。等那只大手眼看切近时,陡然右手一翻,正刁住毛金常的手腕。略一用力,已把毛金常拗跪地上,腕骨如折,痛呼求饶,两鬓角已冒出豆粒般的汗珠来。 女屠户信手把他甩了个翻过,骂了声:“瞎了眼的东西,敢向大爷卖横!官司你替我打了吧。”嘴里说着,双脚一点,一式“乳燕穿帘”,已蹿出班房,再一顿脚,早到了房上。 那大班毛金常先吃足了苦头,又见点子要飞,吓得他冲出班房,扑地跪下,双手乱摇,连叫:“大爷别走!大爷请回!”其他的场面话,全都给吓忘了。 倒是刑部侍郎黄克赞不愧为刑部干员,他随后赶来,见此情景,拱手赞道:“少侠真不愧为武林一秀!快请下来,我替你责罚这些东西就是了。” 女屠户本不想走。只是为了抖抖威风,吓唬吓唬刑部大班金毛吼。一见毛金常跪地请留,那些捕快跪了一片,连刑部官员都向她低声下气,她满足地笑了。 飘身下来,冲着黄侍郎发话道:“你就是刑部的主事人了?看样子,你的官不小,想必造孽钱也挣得很多。大爷是钦犯要案,每天给大爷备三桌上好的酒席,再挑两个你府中的俊丫头来伺候我。大爷认命蹲监,你也好官升三级。” 江剑臣一看有黄侍郎出头,不会再闹翻了,急把武凤楼、李鸣唤出刑部,艰难地说道:“我虽对侯国英没有真情,但绝不会屈从圣命,前去行骗杀她。可眼下,女屠户为我蹲监,我们又实在得罪不起她的师父华山神尼,免她纠缠,我只得两事相较取其轻,不得不去石城岛了。这也许正迎合了你掌门师伯的心意。尔等速回驸马府,报知此事,不准跟来。” 说罢,从李鸣手中要过了自己原来的衣物,直到看二人走远了,他才恢复了本相,往了东石城岛赶去。 离开京城,定了不到十五里,快刀哑阎罗郭天柱挡住了去路。江剑臣因钦佩其是条铁汉,不惜以哑叔呼之。今天见他冷然挡道,不由得一怔。 哑阎罗冷然责道:“我家少主人对三侠一往情深。为了你,她甘冒杀身之祸,替你报了父仇。如今她又顶替三侠去刑部投案,于情于理,你都不该弃之不顾。天柱受华山两代知遇之恩,明知以卵击石,也不得不一阻三侠大驾了。” 江剑臣知道哑阉罗误解了自己,他哪里知道,自己正是为了救出痴心为已而身陷牢狱的女屠户李文莲,方才屈从圣命,为皇上铲除心腹大患,去骗杀女魔王侯国英呢!事关朝廷隐秘和先天无极派的声誉,他又不能向哑阎罗明言,只好苦笑了一下说:“江某之心,唯天可表。老前辈日后自知。请让剑臣上路。” 哑阎罗郭天柱生来执拗,江剑臣话又说得含糊,他如何肯信?不退反进,已欺身到江剑臣身前三尺,毫不迟疑地拔出了自己那把杀人无数,赖以成名的快刀。 江剑臣暗暗着急,怨自己命途多乖,什么岔事都能叫自己碰上。他叹了一口气说:“哑叔,凭我江剑臣三字,难道还不能取得你的相信?我要走了。” 按说,江剑臣说的全是由衷之言。可听到哑阎罗的耳中,却变了味了。他把江剑臣那句“凭我江剑臣三字”,错会意为向他示威逼退。 幸好,他对江剑臣真有三分顾忌,没敢立下煞手,快刀一横,变色说道:“天柱自知不敌。但我要不血溅五步,绝不容三侠东去一步。” 江剑臣的心略的一跳,知郭天柱误会深了,把心一横,就想对他说出真情。也是合该出乱子,正当这时,忽然五匹快马四人乘骑,闪电而至。马上人高声欢呼道:“三爷果然来了! 先收拾那个鹰爪孙。“没容江剑臣分说,四条人影一晃,四条藤棒已结成严密的棒幕,向快刀哑阎罗迅疾罩去。 这一来,可真要了江剑臣的命!来的四人,竟然是秦岭四煞。他们是女魔王特意留在京城附近,时刻留意保护江剑臣的心腹死士。象杨鹤被杀这等大事,自然逃不脱侯国英在京城附近织成的天网。 四煞竟阴差阳错地把哑阎罗当成追捕江剑臣的武林高手,加上他们报恩心切,一下子倾全力出击。哑阎罗猝不及防,还真幸亏他应变神速,互相一击之下,就被江剑臣用先天无极真气从中插开。 第140章 就是那样,惨象毕竟未能幸免。哑阎罗郭天柱身中两棒,狂喷鲜血,几乎栽倒,而四煞兄弟也有三人各被划了一刀。只有大煞左青龙幸免流血,还算不幸中之大幸。 江剑臣刚想上前去扶哑阎罗,郭天柱已一声冷哼,愤提残存之气,落荒而逃。江剑臣知道追上去,也难一时说清,呆立当场,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岭四煞包扎好伤口,虽说都是铁汉,也只有让左青龙一一抱伏马鞍,再请江剑臣上马。 江剑臣心潮起伏,不能自抑。最后,一咬钢牙,跃上马鞍。 众人来到海边,弃马登舟。水波万里,碧浪扬帆。 上了石城岛的沙滩,只见岛上依势筑城,蜿蜒曲折,城内屯兵,外围设防。不足半年,一座荒岛已被女魔王整顿得井井有秩,固如金汤。生平傲骨凌人的江剑臣,也不得不暗暗叹服她的韬略与才智了。 岛卒报入。女魔王侯国英飞奔而至,只身来迎。 秦岭四煞三人负伤,自有岛上人护送调治。左青龙诚惶诚恐,打千请罪。女魔王轻摇粉颈,宽容地一笑,左青龙识趣地走开。 直到最后一个兵丁也悄悄离去,女魔王才伸出抖颤的玉手,攀住了江剑臣的肩头。 想到自己的来意,江剑臣如遭电击,直欲晃身闪开。但当他的目光扫落在女魔王侯国英那更形消瘦的玉颊上时,他的心颤栗了!人也僵立在原处。 女魔王侯国英贴进了江剑臣的怀内,吐气如兰地喃喃地说道“剑臣!千万不要说话,让我好好地休息一会儿。”说完,闭上了她那双更大更美的秀目。 钻天鹞子江剑臣的眼睛湿润了。他把心一横,猛错钢牙,集聚先天无极真气贯于右臂,手掌慢慢舒展,缓缓扬起,正想印上女魔王侯国英的后心,让她毫无所觉地甜甜地死在自己的怀内,这是她最幸福的死法。 忽然,怀中的女魔王那高高隆起的肚腹,剧烈地跳动了几下。 江剑臣猛可地好象被利箭扎穿了心肺似的疼痛了。他知道,侯国英就要临产,即将替他司马家生下传宗接代的儿女了!从父亲司马文龙的一生遭遇,母亲杨碧云的红颜薄命,自己的幼遭孤弃,以及女魔王侯国英对自己的生死苦恋和快要哇哇坠地的腹中儿女,象一条条苦藤,牢牢地缠紧了江剑臣的整个心身。 他的手不是慢慢地印向女魔王的后心,而是轻轻地小心地圈向了她的几乎粗了两倍的腰肢。女魔王贴在江剑臣怀内的俏脸,绽开了一丝笑意。 江剑臣的心情,乱得象一团麻似的,他干脆也不去理它。右臂转圈,左臂下沉,轻轻托起了女魔王,一步一步地向海边走去。 女魔王侯国英悄悄地睁开了一双美目,盯了一眼脸上满挂泪水的江剑臣,一声不响地伸出手去,轻轻地为他抹擦着,银铃似的笑声又钻入江剑臣的耳中。她高兴地说道:“剑臣,我真的满足了!因为你第二次不舍得杀我。” 江剑臣心头剧震,几乎失手把女魔王摔落在地上。女魔王侯国英心情很好,两臂紧紧勾住江剑臣的脖子,把滚烫的俏脸贴上了江剑臣的腮边,喁喁私语:“你是赫赫奇男子,凛凛大丈夫。从你的脸上,我能预测出准确的阴晴来。” 江剑臣不走了,慢慢地坐了下来,把头也深深地埋入了侯国英的怀中。 阵阵凉风,点点海鸥,一点也没有惊动他们二人。甚至连巡逻的岛兵也都远远地避开了这里,让二人一直保持着这种姿势,直到月上海天。 这对生死冤家正沉浸在他们相识以来未有过的浓情蜜意之中,忽听一个苍劲的声音喊道:“两位三弟,上好的一桌海鲜,热了三次,都走净味儿了。荣儿赌咒不再热了,这玩意冷了可真腥呀!” 江剑臣听出是六指追魂久子伦的声音,猛地一震。女魔王也觉得太对不起两个老哥哥了。 江剑臣挺身而起,轻轻把侯国英放了下来。荣儿已满面笑容地嘟嚷道:“老爷子自己嘴馋,反来拿荣儿当幌子!只要老爷子能煞住馋劲儿,看荣儿能不能再热上十遍、八遍?” 六指追魂久子伦和秦岭一豹许啸虹哈蛤大笑,声震海滩。 众人欢笑着进入岛上王国的军事核心——议事大厅,厅内巨烛通明。夏侯双杰、萧湘剑客韩月笙,风流剑客晏日华等一干人,齐上前见礼。江剑臣只好强颜应对,借酒浇愁。 不料,酒过数巡,六指追魂和秦岭一豹二人告诉江剑臣,为给侯国英扩大势力,要回关内去邀几个帮手,匆匆离去。 二人走后,大厅内凡是有资格参加岛主侯国英和江剑臣久别重逢欢宴的,都是女魔王的心腹部下,也都是江剑臣的旧相识。众人频频劝酒,江剑臣又是酒入愁肠,直喝得酩酊大醉,方才罢休。 这一醉,到底醉到什么程度和醉了多久,江剑臣是一点也不清楚。等他睁开眼睛看时,天色已然昏暗下来。因为房内没有点燃蜡烛,所以,也就更觉黑暗了。 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心中暗想:为了我的到来,石城岛上下欢腾,所有的人无不面带喜色,足见这些人对侯国英的拥戴。五万铁甲,数百高手,又如此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地据守海上天险,怪不得当今万岁虑为心腹大患! 自己此行,也说明了小皇帝的见识深远,策略高明。因为皇上知道,即使派十万雄师,耗千万饷银,也不见得能一举攻下石城岛。但只要我江剑臣一人,想杀女魔王侯国英,不仅是举手可得,而且从女魔王很得部下之心看来,就让我江剑臣功力通玄,轻功再高,杀了侯国英之后也绝不能够全身退出石城岛,她的部下非杀我给她报仇不可。 再退一步来说,就让我能于杀她之后侥幸逃出,以六指追魂久子伦、秦岭一豹许啸虹为首,必然和青城派联合,大举向我报复。我过去的对头再乘机而动,那样一来,别说我江剑臣难逃活命,就是整个先天无极派,也必然遭到毁灭。小皇帝的这一招真高,也真绝! 江剑臣想到这里,心头一惊,冷汗一冒,头脑清醒了不少。 猛然想起武凤楼曾对自己说过,当今万岁打算聘请武林异人,江湖豪侠,重新组织锦衣卫,还准备精选几人作为他的御前侍卫,以防魏阉余党刺王犯上。自己当时听了,也未放在心上。如今结合着现有事实,触动了他的敏感神经,心中再次想到要是小皇帝能利用九五之尊,天威权势,把青城三豹拉为己用,则先天无极派的处境就大为可虑了。 江剑臣正自呆呆地想着,房中灯光一亮,只见女魔王的心腹丫头荣儿,满脸戚容地捧来一碗莲子汤,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一声不响地侧立一旁,好象有满腹心事,又不愿说出口来似的。 江剑臣虽然口干舌燥,也不去理会那碗莲子子汤,又仔细地打量了荣儿一番。荣儿也好象看出了江剑臣的疑虑,强自在脸上放出一副笑容来。但那笑的摸样,比哭更令人心疑。 江剑臣知道女魔王一定有事,事情可能还不小。否则,以荣儿那爽快泼辣的性子,绝不会形之于色。同时,也猜知女魔王侯国英一定严令荣儿不准让自己知道。 想到这里,他果断地挺身下床,仍然觉得头大如斗,心想:好厉害的酒力!暗怨自己喝得太多了,喝得连自己空有一身高绝的内功也控制不住了。今后,当引以为戒。 见荣儿还是不声不响,他笑着试探道:“荣儿,我这一醉,大概是一天一夜了吧?累得你不得安宁,时时守护在身旁。看你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准是生气了吧?” 荣儿强自一笑说:“能伺候三爷,是荣儿的福气,三爷别胡乱屈了人心。你快喝下这碗汤吧。我再传话下去,给你老准备饭食。”说罢,就躲了出去。 江剑臣知道荣儿是怕自己追问,索性走开为妙。他哪里能让她走掉,身形一闪,已拦在了荣儿面前。 荣儿走得慌乱,她是女魔王亲自调教出来的,功力自然不弱。江剑臣乍然前阻,她收不住身势,竟然一头投进了江剑臣的怀内。 江剑臣用左手轻轻地托起了她的俏脸,右手拂了一下她那宛若墨云的秀发,轻声问道:“你的小爷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告诉我,好吗?” 荣儿的身子颤栗了一下,不自觉地又慢慢地贴向了江剑臣胸前。 江剑臣知她大事当前,六神无主,不忍心拒之过甚。遂松开了左手,让她靠在自己的左肩上,右手在她的香肩上轻轻地拍了两下,温声问道:“她到底去了哪里?究竟出了何事?为什么要瞒着我?快告诉我。” 荣儿一直对江剑臣敬若天神,也私心爱慕甚深。她知道,江剑臣连自己的小爷侯国英都不是真心相爱,何况自己一个微贱的丫头!平时只希望能多为江剑臣做些琐事,多伺候他一些,就心满意足了。不料,今天江剑臣能对她温言相询,又让她依偎在自己的怀前,她的夙愿得偿了!她满足了!竟至高兴得流下了泪水。听了江剑臣焦急的问话,她迟疑了一下,终于不顾一切地说了出来。 原来,女魔王侯国英胸怀韬略,目光远大,早已悄悄地把圣泉夫人、魏忠贤和她自己的一切私蓄,暗暗地运到了这海上王国——石城岛,为自己和自己的儿女留下了退路。 岛上面积虽然不小,但可开垦的土地不多,更加上初次拓荒,能生产的谷物粮食就更少了。为了久远之计,她派出亲信,多渠道地收购大量稻菽粮米,以备数万人吃用。不料,关内连年歉收,收粮困难。 第141章 所以,她把眼光又投向关外——地广粮丰的满洲。 就在江剑臣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刻,侯国英突然接到急报,她派人在关外三路收购的大批粮食,在海边一上秘密码头刚要装船运回的时候,被一些武林怪客给卡住了。派去的人手死伤大半,情势危急。侯国英已带人前往接应去了。她不愿意让江剑臣出头露面,再受牵连,所以严令荣儿不要告诉江剑臣。 听了荣儿这番话,江剑臣预感到事情的严重,以女魔王的名头,等闲人物无不避之如虎。既然敢如此大动干戈,必有所恃。 而且,女魔王这一方又正处在人手缺乏之时,因为她的两个最大的靠山六指追魂和秦岭一豹都不在她的身边,加上秦岭四煞中二煞尤白虎,三煞钱朱雀,四煞侯玄武等三兄弟和快刀哑阎罗一拼之下已受重伤,尚未痊愈,夏候双杰分统五万岛兵,不得擅离。 那么能动用的高手,只有见流云剑客晏日华和潇湘剑客韩月笙二人了。女魔王侯国英又临盆在即,这如何得了!想到危险处,江剑臣竟然急出了一身冷汗。 荣儿见江剑臣脸上的颜色一变再变,突然离开了他的肩头,扑地跪倒,哀声求道:“好三爷,可怜岛主对你一片痴情,为你吃尽了苦头。现在,她大难临头。三爷你救救她吧!哪怕她回来把我处以极刑,我也认啦!”说完,泪水横流,连连叩头。 江剑臣连连顿足,沉声喝令荣儿赶快起来,快去找样兵器来。荣儿闻言,一路而起,飞奔而去。 江剑臣盘坐床上,功行一周,刚下床喝完了荣儿亲手熬的那碗莲子汤,荣儿已满眼含泪,捧过一口剑来。江剑臣一看剑鞘,脸上陡然变色,前尘影事,浮上心头,他不禁呆然木立了。 原来,荣几捧的那口剑,正是九个月前江剑臣奉命卧底青阳宫,被圣泉夫人帮助女儿侯国英利用大内圣药醉仙散,使自己和侯国英成了联体夫妻。接着,在密云别宫毒伤了大师兄萧剑秋。二师兄白剑飞要杀自己,被侯国英偷施毒计,故意用此剑使自己在招架二师兄的急拼恶斗之时,无意中断去了二师兄白剑飞一条膀臂…… 这就是那口曾经溅满二师兄鲜血的大内神兵利器乌龙剑,比女魔王侯国英的师伯铁扇仙樊茂的那口紫电剑还要锋利得多。当时,自己曾手握此剑,要亲自手刃女魔王为二师兄报仇。 现在,能拿着它去为侯国英解难吗? 荣儿见江剑臣发呆,知他想起了往事,惨然说道:“当日在密云别宫中,大错铸成。岛主怕永远失去你,曾多次欲以此剑自裁,都被我死命劝止。自那以后,这把剑也一直是我保存。请三爷看在她对你的情分上,就忘了前事吧!” 江剑臣一错牙齿,猛一顿足,接过乌龙宝剑,手牵着荣儿,飞身来到海边。由荣儿招来一艘快船,在荣儿的引导下,劈波斩浪,飞也似地赶去救应。 就在江剑臣赶去救护侯国英的途中,女魔王果然已陷入了绝境。 女魔王侯国英孤高自傲,秉性刚愎,娇娇女儿之身赛过堂堂七尺之躯。接了快报,知敌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必是蓄谋作对,势欲将自己这支孤军置于死地。 须知,石城岛孤悬海上,五万之众,耗粮甚巨。一旦粮食被断,岂不饿毙海中?恰巧两个盟兄为了她侯国英,一片热肠,不惜千里奔波,去关内邀友来助,秦岭四煞又有三个伤重卧床,人手太少。但她毕竟是个生来自负的女人,匆匆安排大煞左青龙临时总管岛务,协助夏侯双杰坚守岛上,自己只带韩月笙、晏日华二人,一叶轻舟,赶到了她专门开设的秘密码头。 这码头上的一切事务,她是交给原锦衣卫中专管钱、粮、饷事务的一个名叫铁算盘的于成清掌管的。这个于成清是她师父阴阳扇子于和的胞侄,和她可算是师兄妹关系,十分可靠。 于成清人很机警,对侯国英异常忠心,办事也非常老练,真是个内务人才。如今虽然强敌突至,他临危不乱,一面派人给岛上报信,一面组织人手,坚守屯粮重地!和来犯的敌人展开血拼。眼看不支,侯国英适时赶到了出事地点,于成清立即向她禀报了一切。 潇湘剑客眉头一皱说:“岛主,依属下看来,事情颇为复杂。凭对方的声势,于总管再为忠心,也不会死撑到如今,敌人可能是有意引岛主出来。只是,猜不出敌人的主脑是什么人。我看,还是请江三爷来一趟吧!” 女魔王何尝听不出,她这个忠心的属下是向她敲响警钟。但她傲性一上来,焉能听得进去?沉声喝斥道:“月笙,你跟我多年,几曾见我怕过人来!这种事,剑臣岂能卷入,速请对方首脑答话。” 潇湘剑客韩月笙刚想躬身领命而出,女魔王又玉掌一摇说:“不,我看还是强逼出他们的首脑来好些。”话一话音,那把杀人利器阎王扇又亮了出来,仓仓两响,韩月笙、晏日华也拔出了双剑。 女魔王侯国英樱唇微启,吐出了一个“杀”字,三条人影陡然一齐弹射而出,一阵金铁交鸣夹杂着一片低吼惨叫,对方已有二十多条大汉倒在血泊之中。 蓦然之间,四个非常高大魁伟的人,一齐阻住了她的去路。倒在血泊里的死伤者也被对方乘机抢回。 女魔王侯国英阎王扇刷地一合,在左掌手心轻轻地敲了两下,示意手下两剑客停止屠杀。 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向对方扫了一眼。只见这是四条猛汉。年纪都在三旬左右,一色的黑色疾装劲服,相貌凶横。每人手中一口加大分量的鬼头刀,横刀拦路,声势吓人。 女魔王侯国英轻藐地冷笑一声说:“月笙,日华,我要你们三招之内屠了他们,有把握吗?”没等女魔王侯国英最后一句“有把握吗”四个字吐完,风流、潇湘二剑已闪电扑出。 韩月笙、晏日华昔日能在魏忠贤的青阳宫中排名在一毒之下,三僧之上,岂是浪得虚名之人。两口利剑一递出,真是电闪长空,一刺一穿,四名威猛的大汉已被勾销了两个。另外两个各自的鬼头刀刚刚翻起,也被他二人一划前胸,一扎软肋,栽倒在地。 韩月笙、晏日华,一照面就杀掉了对方四名硬手。女魔王刷地打开了阎王扇,轻轻地扇动了两下,豪气飞扬地说:“哪路朋友敢触本岛主之怒?别把手下弟兄的生命看得一钱不值,让他们白白送死。请出来一见!” 侯国英机智过人,她之所以下令要二客三招屠人,为的是要激怒对方,好现身出来,以便摸清底细,她可不是个莽撞从事的人。 哪知就在她刚刚用话去激对方之怒时,突然对方人群中又有四个庞大的身影蹿了出来,而且一上来就亮出了兵刃,四打二地扑向了韩月笙和晏日华。 二客跟随女魔王多年,深知其好胜喜功的脾气,刚才女魔王下令他们三招屠杀四人,结果每人只用了两招,又见四人扑到,不等女魔王下令,二人又迎了上去。他们上当了! 还是女魔王聪慧过人,只一眼就看清了这扑出四人的扎眼兵器。她心头一惊,急呼二客“且慢”。就是那样,还是慢了一步。 二客的两口利剑已和对方的九耳八环刀、锯齿狼牙刀、金背砍山刀和形如大铁疙瘩的一只铁琵琶互换了两招。韩月笙右肩挂彩,晏日华小腹划伤,从身体摇晃的程度来看。伤得不轻。 女魔王侯国英最为护短,所以也最得属下的拥戴。一见两个亲信受了重伤,她的两眼急红了!飘身而出,一把阎王扇上下翻飞,阻住了在前四人的猛攻,让二客退下包扎伤口。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女魔王一出场,对面四人刷地一下子,齐崭崭退了五步,和女魔王对面峙立。 女魔王刷地一声合上阎王扇,冷冷一笑,说道:“堂堂满洲第一勇士,赫赫有名的长白三边,竟然以诡诈手段。暗伤我两名部下。我要尔等加两倍抵还。” 第二次出来的四人,果然都是关外赫赫有名的一流人物。韩月笙、晏日华二人新胜之后,犯了一个“骄”字,奋力各施两招,哪里能抵住四个高手的全力一击。果然中了对方幕后主使人的奸计,双双受了重伤。 女魔王侯国英痛惜两个得力助手被伤,愤然怒责。四个人都被骂得脸上一红,边氏三雄默然不语。那满洲勇士铁阁达却忍不住了,一声怪笑说:“别人怕你女魔王,我铁阁达却不怕。我要你从今以后再也狂不起来!”说罢,右手铁琵琶“五丁开山”,抓向了女魔王侯国英的小腹。 女魔王虽然仍是男装,毕竟是女儿之身,如今又即将临盆,只气得她玉面含霜,掌中阎王扇利用四两拨千斤之妙,一招“指点江山”,把铁阁达沉猛的铁琵琶点向一边,陡然间铁扇一拐,用铁扇外面一支大股正好切在铁阁达的右手腕骨之上。 需知,女魔王的阎王扇,是纯用红毛铁打造,两支大股更为锋利,铁阁达再皮粗肉厚,也抵挡不住。只听他一声厉吼,咬牙败退,右边那一只手掌正留在地上。猛然乍落,那只手掌还在地上动弹不已呢。 正在这时,满洲亲王多尔衮已带着贴身勇士从长白三边站立的中间插了进来。他一眼看见自己一向最为倚重的满洲第一勇士铁阁达被女魔王一招之下,截去了一只手腕,也不禁变了颜色。 他到底不愧为一代枭雄人物,朗朗大笑说:“久闻女魔王大名,果然名下无虚!不过,你今天还是失算了,你已陷入了孤王的层层包围之中。孤先用四个普通人物激起你手下二客的豪情,然后派铁阁达和边氏三雄暴闪继出,你的二客果然中计受伤,如今,你虽然截去了铁阁达一只手腕,可你的力量已去三分之二,而孤的大援却即刻就到。 第142章 你侯岛主就是肋插双翅,也难飞出孤王的手心了。” 女魔王侯国英耐下性子,一直让他把话说完。她的心中正自反复盘算,为自己找条万全之策。她明白自己眼前的处境:两个帮手,也真的伤重不能再战。其他部下,在这种激战中,全都派不上用场。她开始后悔了,后悔对江剑臣把消息封得太死。眼下要是有江剑臣在场,局势马上就可以改观了。 多尔衮见女魔王沉吟不语,奸笑了一声,说道:“小王久慕岛主女中奇人,早有接纳之心。只要岛主能顺我大清,我当奏请兄皇,封以极尊之位。目下崇祯登极,不久必派重兵来抄灭孤岛。岛主内无粮草,外无救兵,怎敌崇祯的百万雄师?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孤家一片诚心,请岛主三思。” 女魔王又何尝不知道多尔衮早已以石城岛虎视眈眈,如今果然让他抓住时机。她恨自己太大意了!扫了一眼韩月笙和晏日华,只听晏日华说:“岛主,你速速退往海上,全身撤走吧!不要以我二人为念。” 韩月笙以左手捂住流血不止的右肩,也咬牙劝道:“岛主快走!我和日华拼命也阻得他们一些时光。以后请江三侠为我们报仇就是了。”说罢,两眼露出恳求的神色。 听了两个部下的肺腑之言,女魔王侯国英笑了,笑得还是那么好看,那么潇洒!她轻声说道:“武林中都是敬重血性汉子。我侯国英虽非七尺男儿,可胸中不少铁血,岂能舍掉你们,甩手一走?快包扎好伤口,看我单扇杀敌。” 正在这时,猛听多尔衮一声欢呼,场中已多了三个奇形怪状的人物。 头一个,是个暮气沉沉的老和尚,特别是那一双好象长年不睁的睡眼,真象走路都能睡着似的,中间一人,是个又瘦又干的老道,一脸阴阳怪气,阴沉得吓人,好象从来就没有说过笑过,走在最后的,是个浑身僵直的老人,好象胳膊和腿都不会转弯,直挺挺地,特别是一张毫无表情、形如铁板的脸上,连眼珠都不见转动一下。 看了这三个怪人出现,头一个就是潇湘剑客韩月笙,一声惊呼,低声告诉女魔王说道:“这就是长白三边之师,功力深不可测的辽东三奇,又称僧、道、俗三奇。” 女魔王也听大师伯樊茂和她说过睡和尚、阴道人、活僵尸三人的大名,想不到多尔衮为了对付自己,第二次又把他们搬了出来。武凤楼曾在辽东遇上了他们,但当时有少林醉圣和六阳毒煞战天雷在场。今天,要是有老哥哥六指追魂久子伦就好了。 女魔王正自遐想,又听多尔衮逼问一声说:“侯岛主,大敌当前,是战?是和?全在你一念之间。孤以三击掌为限。”说完,果然击了一下手掌。 女魔王这一方,当然知道多尔衮是仗着僧、道、俗三奇之威,想在精神上摧垮女魔王侯国英。女魔王迅速地查点了一下阎王扇中的弩箭,又摸了一下紫电剑的剑柄,她决心舍命一拼了。 多尔衮接着拍响了第二下。就在多尔衮刚想拍响第三次手掌时,女魔王猝然出手了。别看她快要临产,可杀心一起,身形还是轻灵如燕。 她同时用上了两样兵器,右手阎王扇,左手紫电剑,首先扑上了活僵尸焦德元。右扇左剑同时递出,阎王扇卷起一片寒芒,紫电剑抖出一片剑花,招数凌厉非凡。 活僵尸焦德元刻板木然的脸上,虽然仍是木无表情,可嘴角的肌肉好象微微地收缩了一下。对女魔王的迅猛攻击,他不敢托大,他的刀从袖底一翻而出,只听叮当、叮当两声脆响,女魔王那凌厉的剑、扇夹攻,被活僵尸挡退了。 两厢里一合一分之际,女魔王侯国英才看清了焦德元的兵器。那是一把非常奇特的短刀。 全长边不过一尺二寸,通体墨黑,一点也看不出什么光泽,刀尖微微弯卷,刀身狭窄,又有点象吴钩剑的样子。 这时的侯国英心烦意乱了!摆在她面前的是:大批粮食待运,两个帮手受伤,自己和活僵尸硬拼了一招,被震动了胎气,腹部已微感不适。敌人方面的三个硬手僧、道、俗三人,只怕自己一个也对付不了。何况他们还有十数猛将,众多兵勇! 怎么办?舍死硬拼,必将全部覆没,尽丧敌手。舍弃粮食,率部下逃走,在多尔衮的严密控制之下,能走得脱吗? 正在女魔王侯国英紧张思虑,难下决定的时刻,活僵尸焦德元进招了。 女魔王左剑右扇,出尽绝招,也只能暂时挡住活僵尸的攻势。但在内力方面,却差得太多。焦德元也好象看透了她的这一弱点,手下渐渐加紧,似刀似剑的奇形兵刃,以奇诡的招数夹杂着沉猛的内力,源源不绝地向女魔王侯国英攻去。女魔王开始还好,三十招一过,渐渐冷汗淋漓,腹部隐痛越来越剧烈,使她的功力大为减弱。 潇湘剑客韩月笙不顾肩头血流如涌,突然把剑交到左手,提聚全身功力,剑起寒芒,一面向活僵尸逼去,一面急呼:“岛主速退!” 女魔王侯国英哪里肯依?刚想乘机扳回劣势,不料阴道人一声阴笑,鬼魅似地闪身而出,左手一招“天王托塔”,正好贴上了韩月笙的左腕,右掌一个“翻天印”,实实地印上了韩月笙的左肋。韩月笙被打得热血狂喷,斜栽地上。 女魔王的头轰然一响,左手剑化成“巧女认针”,戳向阴道人的右边乳泉穴,右手的阎王扇刷刷刷三支利弩,分上、中、下撒向了阴道人,并示意晏日华赶快救人。 好个阴道人,那真是名不虚传!右手食、中两指用“金夹剪”绝技,正好夹住了女魔王刺来的一剑,又瘦又小的身影一侧闪,躲开了三支利弩,左手如钩,直抢中宫,抓向女魔王侯国英的咽喉。 女魔王是何等人物,出道以来,纵横武林,杀人如麻,人皆避之如虎。如今,虽然凶机迭现,她的心神可是一点不乱。见阴道人想把自己毁于手下,她的凶性发作了,左臂一抖,使出了所有力量一绞一削,想一举残去阴道人的两指,左手阎王扇以同归于尽的打法,点向了阴道人的胸前“玄机穴”。 眼看二人要同时毁灭在对方手下,只听一声冷哼,伴随着一声娇啼,突然一条青色淡影一闪插入阴道人和女魔王二人中间,神奇地把拼斗双方硬给分开了。 僧、道、俗三奇一见来人身法,齐齐地惊噫了一声。而女魔王侯国英早已花容惨淡,玉颜失色,倒入了那人的怀内。 不要笔者饶舌,读者早已知道来人必是五岳三鸟中的杰出人物,钻天鹞子江剑臣了。 只见江剑臣美如冠玉的脸色,阴沉得吓人。先抛出一粒丸药,让晏日华救起了快要断气的韩月笙。然后,把嘴凑到女魔王侯国英的耳畔,悄声说道:“我给你把面子要足,把气也出净。你让荣儿暂时守护一会,好吗?”声音是那么温柔,那么体贴,那么充满了甜甜的蜜意。说完,还轻轻地在她的香肩上拍了几下。 自从女魔王用霸王硬上弓的办法和江剑臣结成了联体夫妻以来,江剑臣始终没有对她假以词色,更别说轻怜蜜爱了,如今在她力尽垂危之际,江剑臣不光飞天而降,赶走了死神,还破天荒地给她以温暖。一股无形的力量注入了她疲惫不堪的躯体。 女魔王一咬银牙,挺立了起来。她绝不能让武林人物耻笑江剑臣娶了一个懦弱无能的妻子!她忍住剧烈的疼痛,卓然站立了。 江剑臣向前迈出了两步,和僧、道、俗三奇对面面立。他恨三人虚有三奇之名,竟然对一个即将临产的孕妇下绝手死逼,江剑臣的脸色越来越寒了。 阴道人哑声问道:“看施主的身手,想必是先天无极派的江施主了。” 江剑臣只冷冷地回答了焦干冰凉的两个字:“不错。” 睡和尚睁眼了。他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阿弥陀佛!江施主,你要庇护这个杀人女魔王?” 江剑臣双眉一跳,这一次更干脆,只重重地嗯了一声,就算答复了三人。 活僵尸焦德元一向刻板的脸上,这一次竟然红紫了一下,他前迈三步,抢占了和江剑臣对面而站伸手可及的有利地形,嘶声吼道:“姓江的,别逼人太甚!我们三兄弟可不买你这个帐!” 江剑臣笑了,笑得温文儒雅,笑得潇洒大方,说话的声音也缓和了许多。他说:“我逼你们了吗?笑话!我要你们三人买帐了吗?笑话!你们三人认贼作父,来逼一个快要临产的女人,不光笑话,而且是恬不知耻!” 江剑臣一上来就附耳对侯国英说“我把面子给你要足,把气给你出净”,如今,全兑现了。因为江剑臣一现身,惊得僧、道、俗三人迟迟不敢动手,不光连斥三人三声“笑话”,最后还骂了一句“恬不知耻”。试想,有谁吃了熊心豹胆,敢当面辱骂赫赫有名的辽东三奇! 侯国英不禁流出了高兴的泪水。 焦德元是出了名的手毒心辣的活僵尸,这口气他实在咽它不下,又仗着师兄弟三人全在,向前逼进了一步,恨声说道:“姓江的,你到底想干啥。” 江剑臣大笑了,笑得那样狂傲,那样不可一世!他止住了笑声,还是只答复了两个字:“杀人。” 活僵尸浑身一颤,含怒逼问道:“你想杀谁?” 江剑臣脸色一正,仍是只说了两个字:“你们。” 焦德元一声怒吼,叫道:“大哥,二哥,宰了这个狂小子!”话未落音,奇形怪刃已用上了“三星照户”的迅猛手法,连刺江剑臣三刀。江剑臣哪里把他放在心上! 第143章 连使三次移形换位,每一次不光躲开了焦德元的刀招,而且还抢占了有利的攻击地形。 阴道人知活僵尸一人绝不是江剑臣的对手,一反掌抽出了背上的长剑,剑走轻灵,颤起七朵剑花,配合活僵尸焦德元,向钻天鹞子江剑臣一阵子抢攻。 江剑臣仍是用移形换位身法,穿行在一刀一剑的笼罩之中,光闪避、不还手。 睡和尚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荣儿刚想张嘴呼叫,侯国英已嫣然一笑说:“他就要大开杀戒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三回爱夫助夫女魔跳崖石城岛转善向善恶鬼寿终地藏庙 侯国英刚说出“他要大开杀戒了”,睡和尚果然两道蚕眉一竖,目射精芒,反手摘下背上的方便铲,补上了鼎足三分的另一位置,三人分三方把江剑臣圈在了核心。 江剑臣一声清啸,凌空跃起三丈多高,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他真不愧“钻天”之誉,借一翻之力,又腾起八尺,噌的一声,墨光陡现,乌龙剑出鞘了。 活僵尸焦德元一声颤呼:“乌龙!”师兄弟三人各执兵刃。虽然仍成鼎足之势,圈子却大了一倍有余。 江剑臣轻轻一笑,蜂腰一折,头下脚上,宛如苍鹰下击之势,急扑而下,掌中乌龙剑荡起一片寒芒,浑若乌云压顶,使僧、道、俗三人心神猛震,不得不把圈子撕开得更大。 乌龙剑越来越近,眼睁睁临近当顶。江剑臣陡地发出了一阵狂笑,乌龙剑一招“六出祁山”,一刹之间,向三人每人划出两剑。 僧、道、俗三人的自信心彻底崩溃了!以三人名头之大。声望之隆,又是老着脸皮以三对一。其结果,是拼出全力,也没有封闭紧门户,每人的肩头都渗出了血珠。 钻天鹞子江剑臣一招挫伤三奇,身形一闪,又潇洒自若地卓立在侯国英的身侧。因为他知道女魔王快要分娩,不敢大意,所以借腾空飞翔之机,把二十年来在黄山打箭炉潜移默化练就的先天无极真气一下子猛提到极限,用上了十二成的功力,用“六出祁山”的飘忽剑招,三虚三实,把僧、道、俗三人每人划了一剑。虽然伤得不重,也足够对方心惊的了。 他提足丹田之气,一字一顿,先声夺人地喝斥道:“趁三老子心情良好,杀心未起,谁滚得快些远些,算谁聪明。于成清,给我装船!” 说来也怪,江剑臣一到,别说多尔衮的部下,边氏三雄人人自危,甚至僧、道、俗三奇也都失去了斗志,在他大喊一声之下,竟然灰溜溜地全部撤离了海岸码头。 一直到敌人走得看不见影子,女魔王才心力交瘁,双手掩腹,被江剑臣抱在了怀中。 荣儿接应二人上了快船。水手们拼足了力气,快如飞矢地赶回了岛上。 这时,女魔王侯国英已疼得面无人色,几欲昏绝。江剑臣知道她就要分娩,急得手足无措,无奈只得用眼光求救于荣儿。可怜荣儿也是个黄花幼女,哪里经见过这种事情。江剑臣只好捧抱着女魔王,向她的卧房走去。 不料,议事厅上一声清叱,三条人影比弩箭还疾,一齐飞射在江剑臣的面前。 月光皎皎,宛如白昼,加上江剑臣目力极佳。来人身影未稳,他早已看得清清楚楚。吓得他身形一软,几乎软瘫下来,手中捧抱的侯国英也险些掉落地上。他头脑一昏,钢牙猛错,陡然贯上真力,就想把女魔王震死在地,然后自己再反手后碎天灵,以了孽缘。就在这时,猛然一声浑厚的嗓音喝道:“剑臣,还不跪接师姑法驾,听候垂训。” 江剑臣心中一动,知道这是一向偏爱自己的二师兄白剑飞怕自己一时莽撞,做出偏激的事情来,故意提醒自己向慈云师太低头屈服。他叹了一口气,把女魔王交给荣儿,任她护着回转卧房。然后,自己才直趋老尼面前,默默跪下。 陪华山神尼来石城岛的,除追云苍鹰白剑飞外,还有先天无极派掌门人萧剑秋。这时,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端倪来。还是白剑飞扭头对慈云师太赔着笑脸说:“师姑,剑臣给你老磕头了。” 华山神尼冷哼一声说道:“我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他们这个头,还不是你叫他磕的?” 白剑飞苦笑了一下,心想:真是越老越不讨人喜欢!怪不得古人云“老而不死是为贼”。 他心中不悦,嘴上可不敢说,又赔了一下笑脸说:“师姑法驾到此,我看还是先上大厅去休息一会吧。” 老尼姑火了,张口骂道:“你二小子倒是一副慈悲心肠!被人家断去了一条胳膊,都能既往不咎。我可是没有那么宽宏大量。我来石城岛,是要问一问侯国英,凭什么派手下的秦岭四煞拦路偷袭我的管事郭天柱?我要她还我一个公道。” 江剑臣心里也火了。对这档子事,他比谁都清楚,这纯粹是个误会。他想问一句:她华山神尼的管事为什么拦挡他江剑臣东来石城?不错,快刀哑阎罗是受了不轻的伤,但秦岭四煞伤得更惨,四个人中就有三人被哑阎罗的快刀划开了长短不等、深浅不一的刀伤,至今还躺在床上。你老神尼又怎么还侯国英一个公道?但慑于掌门师兄的威力,并没有说出口来。 因为慈云神尼、展翅金雕和追云苍鹰这三个人的名头太大,全岛的人除去负有守望之责者以外,上上下下无不闻讯起来,争先恐后地观瞻一下三个武林名宿的丰采和神韵。听了老尼姑那蛮横无理、充满火药气味的言语,不少人骤然变色,忿忿不平起来。 身为当事人的秦岭四煞兄弟,可真不含糊。尤白虎、钱朱雀、侯玄武三煞由岛兵搀扶,大煞左青龙铁青着脸随后,一齐走近了神尼面前。 大煞左青龙向神尼一抱拳说道:“晚辈左青龙拜见老前辈,并愿领老前辈的重责。但偷袭贵管事郭天柱一事,是愚兄弟四人莽撞所致,与我们岛主侯国英可丝毫无关。该什么罪名?老前辈发话下来,由我们秦岭四煞接着好了。” 华山神尼脸色一寒,吐语如冰地斥道:“你们四人,只不过是许豹子的四个徒弟,竟敢在我面前说长道短。我没有工夫和你们罗嗦!我找的是罪魁祸首侯国英,快唤她出来见我。” 秦岭四煞也是在江湖上横行多年的人物,被老尼姑看得如同无物,如何忍受得了?加上又忠心于女魔王,拼着尸横面前,也得替女魔洗刷清白。 左青龙抗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伤郭天柱的是我们四人,老庵主不要乱攀他人。天塌下来,有我左青龙顶着!”大煞话未说完,受伤的三人齐刷刷推开搀扶自己的岛兵,强忍伤痛,刷的一声,一齐抽出紫藤棒来,列成了四方棒阵,决心一拼。 白剑飞刚想解劝,华山神尼气极反笑,厉声喝道:“皇历颠倒过来了?贫尼纵横武林半甲子,向无一人敢忤逆我意,更没有一人敢打我华山一派的主意。因为他们知道,别说华山派出去的人,就是从我华山出去的狗,要是有哪个不开眼的碰掉了一根狗毛,赔给我千斤骆驼绒,我也不见得愿意。如今,你们竟敢偷偷下手,伤了我驾前的管事,还敢口出不逊!我要你们先知道知道厉害,再找侯国英问罪去。”说罢,手中的拂尘略一抖动,那成千上百根的马尾丝全被内家真气贯注得笔直,一招“孔雀开屏”,看样子就要立下煞手了。 江剑臣实在听不下去,也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头脑一胀霍然起立,眼睁睁他就要一怒犯规,去撄华山神尼之锋。 突然一声少气无力的呻吟传进了他的耳鼓:“剑臣,使不得!”话一落音,女魔王侯国英已公然站到了华山神尼的面前。从她的鬓发蓬乱,脸色惨白上看,知她是强忍剧痛,硬撑着闯了出来。 白剑飞叹了一口气,又把江剑臣按跪在地上。掌门师兄萧剑秋却无可奈何地摇了一下头,离开了神尼两步。 女魔王即将临产的情况,要是换一个别人,不难一眼看出。偏偏遇上这个华山老尼,她不光对生儿产女一窍不通,就是对夫妻大伦,也一丝儿不懂。更加她任性自大,对侯国英又存有偏见,如今一见她出现,哪里还能容得?恨声说道:“侯国英,从你这‘女魔王’三个字的外号来看,你就该杀无赦。何况经常男装,变雌为雄,更说明你不守妇道。贫尼绝不容你再为女人遗羞。我要一开杀戒了!” 话未落音,掌中拂尘千万根柔丝幻化出漫天寒芒,带着刺耳的嘶嘶之声。向女魔王侯国英浑身上下罩去。 慈云大师名列武林双奇,和五岳三鸟之师无极龙并驾齐驱,声震宇内。她功力早已出神入化,这一含愤出手,其厉害就可想而知了。 生死攸关,江剑臣刚想扑出,右肩上二师兄那只大手还是紧按不放。他知道二师兄是不让自己为了侯国英而获罪师长,触犯不可侵犯的门规。但他又怎能甘心眼睁睁看着侯国英死于华山神尼的拂尘之下?刚想挣脱白剑飞之手,上前抢救,秦岭四煞之首左青龙已顿足蹿出,掌中紫藤棒一招“泼风八打”,迎向了漫天柔丝。 他豁出去了! 不料,正好是他这种血性硬汉子的气概,搏得了神尼的一丝好感。她怒哼一声,先用拂尘卷住了左青龙的紫藤棒,也裹住了左青龙的两腿。然后,快如闪电般的一甩一裹,甩出去紫藤软棒,同时也把左青龙抛出去四丈多远,浑身衣服被根根柔丝抽成一丝一条,几乎不足遮体了。 接着,又是两声厉嘶入耳。 第144章 原来是夏侯耀武、夏侯扬威两兄弟为护侯国英拼命一扑,被神尼的拂尘一式“左右逢源”,抽得滚倒在地,满身血迹。 众人这才看清楚,女魔王侯国英所以眼看心腹死士一个个负伤而未亲自迎击,是因为他的两条腿被心腹丫头荣儿死死地抱住不放。神尼见此光景,心中一动。从侯国英受手下人如此拥戴来看,其人尚不无可取之处。 她的手垂下来了,可脸上还是挂着怒容,厉声斥道:“侯国英,你也算是一个人物,生死又何足惜!何苦让手下人为你受过。只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我可以免你一死。” 侯国英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江剑臣,再扫了一眼自己几个带伤的部下,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那高高隆起的肚腹上,脸色惨白,苦笑了一声,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说吧!” 慈云大师扫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第一,当众承认不是江剑臣的妻子,并和江剑臣永远断绝关系,第二、解散石城岛的人众,自动向刑部投案。” 听了慈云师太的两个条件,所有的人都是一惊,而女魔王侯国英却很坦然地笑了起来。 老神尼一怔问道:“侯国英,你为什么发笑?” 女魔王侯国英说:“我笑老庵主做什么事情,只知道一厢情愿。怪不得当年和无极龙前辈能各走极端,落了个于人于己都没有好的下场。” 这真是哪壶水不开,专提哪壶。 慈云师太一生最怕人提的,就是这一件事。如今,被侯国英当着这么多人揭起了她的伤疤,她老脸发青,脚手冰凉,怒斥一声:“找死!”掌中拂尘已化成一蓬怒矢,嘶嘶轻啸着向女魔王侯国英罩去。 江剑臣眼前一黑。猛觉得二师兄白剑飞压在肩头的手掌突然收回。他一时激动,闪电射出。他忘了掌中的宝刃是一把削金断玉的乌龙剑,剑光迎着拂尘,怒挥而出。但听一片嘶嘶之声,老神尼拂尘上的马尾,竟然被削得一根不剩。 江剑臣眼见大错铸成,索性把心一横,飘身切入,挡在侯国英身前,顿足叫道:“荣儿,快护你家岛主逃命。” 他深恐侯国英不走,又恨声补了一句,“侯国英,你敢不听我江剑臣的,那就是咱一刀两断之时。” 慈云大师气疯了!她秉性偏激,自信过度,怎么也料不到江剑臣竟敢以下犯上,当面和自己动手。更想不到江剑臣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护着女魔王侯国英,他心里根本没有自己的宝贝徒弟李文莲。千想不到,万想不到,想不到江剑臣这么个胎毛未退的小子竟会有这么高超的功力,只一剑就断净了自己贯足内力的一蓬拂尘。她恼羞成怒,拂尘把一抛,立掌代剑,施展出华山绝技回风舞柳四十九式来。 萧剑秋、白剑飞虽气她太不讲理,也觉得小师弟做得太过,一齐厉喝:“剑臣,不准还手!快退出来!” 江剑臣明知还手对招,必给掌门师兄带来麻烦,想抽身而退。但又真不甘心,心想:师父活着,受了你一辈子的晦气。我蒙师父厚恩,也得叫你知道知道,无极龙的徒弟你都奈何不了,师爷当年并非怕你。 主意打定,既不退走,也不还手,保是施展开移形换位轻功,利用穿行躲避之机,把无极真气从袖子上暗暗发出,只求保身,不求伤敌,和怒极拼命的神尼游斗起来。 练武的人,最忌一个“怒”字。常言道,一气三分迷。加上江剑臣两次黄山苦修达二十年之久,又存了戒备之心。所以任慈云师太几番暴雨狂风似地猛攻,都被江剑臣一一闪避开去。老神尼这才知道不妙。 又攻了几招,四十九式已满四十,只剩九招了。而江剑臣还是青衫飘拂,进退自如。心想:真要是穷四十九招而无效,她华山神尼将如何自处? 萧剑秋怕事情闹大,自己身为掌门,没法收场。他真对这个蛮横无理的师姑感到头疼,有心用暗语让小师弟挨他两下,全全她的颜面,又怕她痛下辣手,真的把小师弟打成伤残。 正在举棋不定之际,发现小师弟江剑臣已乘闪避藏躲这机会,利用移形换位的神妙,渐渐把老庵主引到岛后来了。 这时,夕阳尚未隐没,淡黄色的余辉洒在蓝色的海水上,翻腾着点点金浪。展翅金雕心中一动,他素知小师弟在师父自己的薰陶下,豪爽率直,胸中不藏一丝半点奸诈。但不知他为什么把老神尼引到这里? 萧剑秋正茫然不解,猛然看见侯国英面容凄惨在前,荣儿满面泪痕后退,已到了万顷碧波的海沿。侯国英突然停身在一块巨大的崖石之巅,背对大海。凄然向江剑臣叫道:“剑臣,只要我侯国英一日不死,你就始终不会容释于师门。有了你这两番拼命相护,我知足了!今生孽缘已尽,愿来生再为夫妻!”说完,身形艰难地一个倒转,头上脚下,扎入了茫茫大海。 荣儿一声惨呼,昏死了过去。 江剑臣趁老庵主手下一缓,身子已如箭弩似地射了过去。所有人等也一齐扑了过去。首先赶到岩石上的是江剑臣、慈云师太、萧剑秋和白剑飞四人。 俯身下观,这里是陡壁悬崖,峭壁直立,毫无落脚之处。侯国英大概是既感江剑臣舍身相护,又知道他必不能见容于师门和当朝。为了让心上人摆脱困境,她决心一死助之。选择了这个奇险的地方跳下,肯定是下了必死的决心。更为可怜的是,连同腹中胎儿也一齐葬身鱼腹,没有看一眼生身的父母,就离开了这茫茫人世! 江剑臣神昏欲倒,被时刻关注着他的二师兄白剑飞一把抱住。这时,慈云师太也觉得做法太过狠毒,当下一言不发,首先跃下悬崖,向石城岛外驰去。萧剑秋示意白剑飞背起小师弟江剑臣,追上慈云师太,跳上来时所坐的船只,渐渐离开了茫茫大海。 回京的路上,白剑飞多方解劝,江剑臣只是默默不语。掌门人萧剑秋怕师姑骂街,暗暗赔尽小心。奇怪的是一向蛮横成性的华山神尼,一路上竟然安静得出奇,一点也没有找事生非。 到了京城,老庵主只是丢下一句话:要徒儿李文莲离开刑部以后,急速回转华山。和江剑臣的婚姻之事,她暂时也万难开口了。 慈云师太走后,萧剑秋等师兄弟三人来到老驸马府,先见了武凤楼、李鸣等小弟兄一面,白剑飞含着眼泪告诉了侯国英坠海身亡的噩耗。武凤楼心中一疼,流出了眼泪。缺德十八手李鸣却不关痛痒,默默不语。 白剑飞瞪了他一眼说:“平日,大家都恨她入骨,只有你经常赞其才智。如今,她死得这么凄凉,我们都伤心难过,可你却漠然视之,真不知你是什么用心!” 李鸣两手一摊,长叹了一口气说:“人死不能复生,流泪她也不能知道。何苦跟自己过不去?不过,她这一死,与我们却大大有利。第一,我师爷可以交差了,第二,文莲姑姑也可以脱离天牢之灾,第三……”李鸣只说了“第三”两个字,突然停了下来。 白剑飞哼了一声,逼问道:“第三是什么?你怎么不说了。” 李鸣迟疑了一下,说道:“她经常说,只有我的鬼主意能对付了她的才智。她这么一死,我岂不是首屈一指了。”说完,苦笑了一下。 萧剑秋冷冷地扫了李鸣一眼。李鸣吓得一哆嗦,连忙低下头去。正在这时,老驸马冉兴适巧闻讯赶来相见,萧剑秋告诉了他石城岛发生的一切。 冉兴听罢,感慨万端,摇了摇头说:“一个人真正是盖棺方能定论。侯国英虽然叛逆朝廷,却不甘心屈膝事敌,胆敢抗满清虎狼之师,也有其可取之处。容我入宫奏明圣上,对其母客氏从宽论处好了。”说罢,果然进宫去了。 老驸马冉兴出入宫门,照例是通行无阻。他知道崇祯是无事不离乾清宫的,所以过了三大殿,直奔乾清门。哪知刚到门前,竟然一无前例地被一个侍卫给拦住了。 老驸马冉兴愤然斥道:“本官乃圣上近亲,就是当今万岁,也于散朝相处时唤我一声御姑丈。你胆敢阻我进宫,这还了得。闪开!” 那侍卫在老驸马的喝斥下,一点也不退缩,反而连门也掩得只剩有一人出入的空隙,正色说道:“请驸马千岁息怒。今儿是万岁亲自口谕,严守宫门,不论何人,一律不准入内。不然的话,吓死我也不敢阻驸马千岁的大驾。” 冉兴听了,暗暗称奇。心想:圣上是会见什么要人?还是默筹国家大事?正在他百思不解的当儿,忽听乾清门内御道上响起了步履很轻、节奏整齐的脚步声。 冉兴心中一动。暗想:这是什么人?而且从脚步声中可以听出绝不是一个人走路,连忙闪向一侧。好在他对宫中的一切,熟悉的程度不亚于自己的驸马府,就在他刚刚避到一个为了防火而用黄铜铸造的在水缸跟前时,突然从乾清门内走出了三个年过古稀的威猛老人来。 第一个一头卷发,满面虬髯,身材高大,虎威生生,偌大年纪,腰板一点不弯,须发也只斑白。后面二人长得和他非常相象,只是年纪略大不等罢了。 冉兴看了三人的形象,猛然想起三个人来。心想,这不正是李鸣嘴中经常提说的青城山金豹东方木、银豹东方林和铁豹东方森吗?看他们训练有素的走路的样子,好象还在礼部学习过朝拜圣上的礼节,进出宫闱的规矩,这是怎么一回事?连老驸马冉兴都糊涂了。正想跟随看看,刚才那个阻止他不让进宫的侍卫已大声宣道:“万岁有旨,请驸马千岁入宫。” 冉兴抖了抖袍服,低头快步,来到乾清宫外,正要伏地跪拜,殿内已响起了小皇帝那充满自信的朗朗声音:“朕已多次口谕,除去正朝以外,一律免参。 第145章 御姑丈又忘记了!快快进来,朕有喜讯相告。” 冉兴进了乾清宫,崇祯跨上一步,携起了冉兴之手,踱到东间,自己登上御座,赐冉兴绣墩相伴。然后笑着说道:“青城山的东方三老已应朕躬宣诏,携带女儿东方碧莲、孙女东方绮珠进京朝拜。东方绮珠已被东宫刘太后收为义女,成了朕的御妹。他的三个祖父和姑妈也都被我派为御前侍卫领班。听说东方三老多次拒绝魏阉的礼聘,也是和武皇兄的师祖无极龙是同一时期的高人。从今以后,朕不怕魏阉余党图谋不轨了。” 老驸马冉兴听了,相机奏道:“圣上洪福齐天,自有吉人相助。侯国英已在石城岛伏诛,江剑臣已回京师。求圣上赦免其杀杨鹤之罪,赦李文莲无罪出监。” 崇祯心神一颤,正色说道:“逆女伏诛,当时尚有何人在场?” 冉兴听崇祯有不相信之意,他很为不平,大着胆子把从萧剑秋口中所听的经过情形,详细地奏了一遍。 崇祯一听是先天无极派掌门萧剑秋所说,先有几分相信,又听说侯国英是李文莲的师父慈云神尼威逼而死,却又有些怀疑了。素知老驸马冉兴与五岳三鸟相处甚厚,又不便说出口来,只缓缓说道:“江剑臣原未定罪,何言赦免?至于李文莲,只要告诉刑部一声,放出来就是了。” 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接着续道,“先皇兄天启帝卧病多年,朝政荒废已久,朕初登九五,百废待举,所以拘捕魏阉及其附逆余党后,尚不宣立决。而助朕登极的有功之人,也暂未升赏。 三个月后,朕登极周年,一庆大典,二封功臣,三斩魏党,岂不一举三得?江剑臣可以先去承德,以慰寡母之心,武皇兄、李鸣等协助朕重建锦衣卫。御姑丈,你出宫替朕向有关人员传我口谕去吧。” 老驸马冉兴不敢迟疑,伏地跪辞,出宫而去。 崇祯帝刚想闭目养神,秉笔太监王承恩悄悄地来到近前,跪下叩头奏道:“奴才叩请圣上即刻召武凤楼、江剑臣等入宫,多加封赠,以酬其功,万万不可疏而远之,以失彼等之心。”说完,又连连叩头。 崇祯脸色一变,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走下宝座,亲手扶起这个始终跟随他的忠心老太监,语重心长地说道:“王公公,你随我多年,深知朕的为人。我岂是寡恩之君?江剑臣乃山野武夫,不惧天威。不管怎样,他和侯国英毕竟做过夫妻。朕诛戮侯国英,也杀害了他的亲生骨肉。为了大明江山,朕对他怎能过分相信?况侯国英是否真死,尚未查证,只得辜负他了。就是武皇兄,恐怕在处置魏银屏的事情上,也会和朕貌合神离。我所以聘青城三豹入宫,甚至暗示刘太后收东方绮珠为女,还不都是为了笼络人才,有备无患吗?” 王承恩默然倾听,不断地暗暗点头会意,不禁对年轻的崇祯皇帝竟有如此深邃的见地,周密的用心而肃然起敬。 崇祯慢慢踱了几步,又说:“你可能认为朕对御姑丈都使用了权术,是吗?因为他和这些人日久情笃,使朕不得不多用一点心思。这还不是为了江山社稷吗?” 秉笔太监王承恩被慑服了。崇祯象是累极了,斜倚东间宝座之上,闭上了双眼。王承恩悄没声息地退了出来。他毕竟和武凤楼等人相处很久,又共过患难,安排曹化淳一声,就带了一名小太监,往老驸马府走去。 冉兴、武凤楼等人把他迎了进去。王承恩老于宫廷,说话很为缜密。于闲谈之中,询问了侯国英跳崖的详情,又婉言慰勉了一备。看武凤楼、江剑臣等人并无异样,吃了晚饭才回宫而去。 白剑飞心中有事,先把武凤楼叫到自己所住的房中,密令他不要引起任何人的疑心,把李鸣叫来问话。等缺德十八手李鸣跟着大哥来到白剑飞房中时,白剑飞沉下了脸来说:“鸣儿,说实话,对侯国英之死,你是否怀疑有诈?” 缺德十八手李鸣先不答复白剑飞的问话,脚尖一点,扑到门外,左瞻右顾,又示意大哥出去一趟,寻视了屋子的周围,确信附近不会有人,才放低声音说:“这件事关系重大,只能咱爷儿仨明白,连我师父和大师伯都得瞒得死死的。” 李鸣刚说到这里,白剑飞已经会意,他精神一震,悄声问道:“鸣儿,你仅仅从我的嘴中得知石城岛发生的事情,就能吃准你师娘侯国英果然未死吗?” 机灵透顶的李鸣从白剑飞吐出的“你师娘”三个字,体味出二师伯已彻底改变了对女魔王的看法,并承认了她的既定身分,他不由得一阵激动,愉快地说道:“二大爷,你刚才一说,我就听出来了。接着,又详细地询问了大师伯,得到了证实。你老请想,我师娘爱我师爷爱得是何等深切!要是叫她替我师父去死,她准能含笑遵从。可是,我师爷为了护她,不惜犯了师门戒规,得罪了华山神尼,生死未卜,祸福难定,她岂肯舍他而去?别忘了我师娘十月怀胎,即将临盆,她能忍心断了我师父的后代香烟吗?何况,目前她最恨的是华山派,慈云师太的无理,文莲师姑的夺爱,以她那坚韧不拔、机智多谋的秉性,能在师太的威逼之下轻易自尽吗?” 一席话提醒了白剑飞和武凤楼师徒二人,白剑飞沉吟了一会,说道:“那地方陡峭如壁,飞鸟难存。何况落水有声,人人可闻。她能借水遁?还是会驾云?真邪门了!反正,只要一天不发现她的踪迹,我就不会相信你这孩子的鬼话。” 李鸣长吁了一口气说:“二大爷,你太低估了她!纵观她手掌五万铁骑,眼线撒遍举国各地,手段之毒,机谋之深,是何等角色!请想,她明明不想离开我师父,却毅然去了石城岛。狡兔尚且三窟,何况一个足智善谋的人。我敢断定,那直上直下的悬崖中间,一定有她预先开凿的洞穴。下落时,只消身形一折,即可钻人洞中,再随手抛出一物,岂不就坠海有声了。” 听了李鸣这神奇的判断,追云苍鹰白剑飞以手加额,口念佛号,欣然相庆道:“只要她躲过这一劫,我非得硬劝掌门师兄,公开承认她的应有地位不可。” 李鸣连忙阻止说:“这可使不得,不到她复活的时机,她是万万不能露面的。特别要瞒住师父,好从他那凄然木呆的表情中,让人真的相信才行。” 爷儿仨话一讲明,各自分开了。 话是这样说了,武凤楼和李鸣还能谨遵诺言,不让消息外传。可追云苍鹰白剑飞就不然了,他和大师兄弟萧剑秋年纪上只差了五岁,初入师门时,一些扎底的功夫和诗文词赋等等,都是大师兄亲自代师传授,二人情如手足。所以爷儿仨一分手,白剑飞来到大师兄房中,见展翅金雕萧剑激双眉紧顿,面罩愁云,知他也是为逼女魔王临产前跳崖死去有些对不起小师弟而心绪烦乱,闷闷不乐,忙把李鸣的判断向萧剑秋说了一遍。 萧剑秋一听,不肯深信地说:“鸣儿虽有些才知,判断力也超过常人。但你我弟兄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象石城岛后山,悬崖千仞,直削如壁,一只飞鸟都难以存留,何况人呢?鸣儿的估计,是夸大了侯国英的才智。所好,朝廷每日都有邸报,等明日看了邸报再议吧。你晚上陪陪剑臣,我看他是伤心极了。” 次日上午,展翅金雕萧剑秋在老驸马冉兴的书房内看到了邸报,上面有两则消息与先天无极派有关: 一,魏阉义女侯国英叛逆朝廷,潜逃海上,占据石城岛,拥兵作乱。朝廷本当一鼓荡之,深恐耗费钱粮,加重民赋。据报,日前侯逆突然坠海身亡。残匪拥其心腹丫头荣儿为岛主,改名侯国英,决心报仇。风闻已和满洲多尔衮通款,不久可能降清。 二,三边总督杨鹤死去,原副将吴襄暂代其职,巡防边务。近日吴襄改任山海关总兵,三边总督要职,朝廷任命兵部尚书杨镐兼任,已于昨日赴任云云。 萧剑秋看罢了邸报,回到房中,不由得沉思起来。正在这时,白剑飞、武凤楼、李鸣等先后走了进来。萧剑秋便把邸报上所载两则消息简略地告诉了大家。 首先,就是武凤楼对李鸣的凭空判断怀疑起来,他提出要亲自去石城岛,一察究竟,以释三师叔之忧。 因为眼下的江剑臣终日静坐,默默不语,有人劝说,只是摇头苦笑而已。 大家这才明白,他已与侯国英有了真情。以前,只是迫于形势,勉强克制罢了。从侯国英死后,他痛定思痛,悲不能抑来看,他是深爱着女魔王侯国英的。 萧剑秋同意了武凤楼的意见,密令他劝三师叔江剑臣和他同行,一来免去石城岛人众的误解,二来也好让江剑臣死了这份心。 武凤楼、李鸣二人找到了江剑臣,把掌门口谕代传一遍。江剑臣先是不肯,禁不住二人再三苦劝,就点头答应了。 临走时,李鸣为了遣散师父的苦闷,干脆连马匹也不要,爷儿仨步行反而方便。一路走得很慢。这一天来到山海关,天色已晚,因知吴襄已升任此地总兵,不愿被他发现,省得多一番应酬,就在城外一家好再来客栈住了下来。 店伙计看三人仪表堂堂,举止大方,尽情地巴结。晚上一餐饭很令人满意,就连江剑臣也多吃了不少。饭后,店伙计泡上茶来,倒了三杯。三人还未沾唇,一个卖水果的小厮手拿一封信笺走了进来,问明了三人的名姓,把字笺呈了上来。 江剑臣一看,只见上写:为报深恩,请移地藏庙一晤。 上面既没有抬头,下面也没有落款,字迹很为生疏,绝不是出于熟人之手。 第146章 江剑臣不禁怔住了。李鸣接过来一看,虽觉讶疑,但他和武凤楼都坚持要到地藏庙去上一趟。 江剑臣拗不过二人,只得从店中走了出来。一打听,原来这好再来客店的后面就是地藏庙,一找就到。 到庙前一看,三个人不由得一怔。因为凡是能找江剑臣打交道的人,都非泛泛之辈,绝不会住在这样的庙里。 这地藏庙太破了!山门只剩半边,东西两厢房早已倒塌,就是正殿也残缺不堪,上面甚至长满了荒草。只有院中的两棵古柏,还翠绿葱葱,稍有一点儿生意。 三人走进庙院,早已看见大殿内燃着了灯火,只是灯光太暗。一个僧人迎了出来,离老远就双手合十,深深施礼。 江剑臣一见之下,心情非常激动,一步抢上,抓住那僧人的手腕,动情地说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真的做到了,江某佩服之至!” 武凤楼、李鸣一看,原来那出家僧人,就是二十年前,江湖上人人意欲杀之除害的南刀桂守时。 桂守时神情肃穆,再一次合十说道:“贪僧蒙三侠不杀之恩,也算是过了轮回之人,本应一切恩怨皆了。但贫僧有一件东西,却使我难脱俗务。思之再三,只有象三侠这样的武林奇英,贫僧才敢委托成全。” 江剑臣神情一肃说:“既蒙大师看重,我江剑臣就不自量了。有何事相托,尽请大师明示。” 桂守时叹了一口气说道:“蒙三侠教化,贫僧已自取法号一空,取其一切皆空之意。” 三人绝口赞叹。 一空大师点头致意后,又接着说道:“武林中,三十年来没有一人查出我的门户出身,这并不奇怪。因为,第一,我用的不是原属门派的武功,第二,双方都不愿宣扬这件事。所以我的门户秘密,长久以来未能解开。眼下,情形逼迫,我不得不说了。 我不仅出身于峨嵋大派,而且是峨嵋二老之徒。和现在峨嵋派掌门司徒平是师兄弟。只因我机缘凑巧,在峨嵋后山幻波池下的山洞里发现了大小十口弯刀和一本刀谱,纸张陈旧,式样古朴,显然为前古哪位武林先哲所遗。此书图像残破,口诀生僻,以我的成就,练之当然不易。但我还是苦练下去。 不料,二年之后,被我的师父峨嵋二老知道,逼我拿了出来。师命难违,我本当献出刀和刀谱。哪知好象鬼使神差似地使我从二老的神色上看出了问题,我打定了拖延的主意。故意向二老说明此物藏之甚远,容我两日后取来呈交给他。当天晚上,我就收拾一切,准备逃下山去。 哪知二老已派出多人阻截,幸亏我避开了多路追缉。临出山时,碰上了二师哥司徒安,还是立逼我留下刀谱,方可下山。我一怒拔刀。不料,自学二年的刀法竟然比峨嵋的剑法厉害得多,十招不到,二师哥司徒安被我削去右腕,我才乘机逃脱。 要是从此偃旗息鼓,我也不会步入歧途。我逃出师门后,峨嵋派大张旗鼓追捕门下叛徒、江洋大盗时守贵,官面上也出动捕快到处追捕。我一怒之下,隐姓埋名,改名桂守时,由偷盗而杀人。由杀人而采花。陷入了无恶不作的地步。不过,我可以声明一句,凡是我奸污的都是我的对头之女,没有一个无辜者。” 桂守时说到这里,沉吟了良久,又接着续道:“最后,我被多方追杀,才逃奔三边,又蒙江三侠唤醒我的迷途。如今,我已削发为僧,法号一空。刀和刀谱乃是凶器,我不敢再留。所以想请江三侠为我代赠有缘和可靠之人,以了贫僧宿愿。” 说完,取出了一本破旧不堪的刀谱和奇形弯刀——九口其薄如纸的小弯刀来。 江剑臣当然明白,桂守时所以派人传笺,请自己来此赠谱赠刀,心目中的人选必是武凤楼无疑。因为只有武凤楼才配有这些东西。不过,这件事太大了!只要武凤楼一接下刀和刀谱,就算是桂守时的记名弟子了。以他的血性强悍,虽不无可取,但以往名声太坏,又没得掌门师兄和二师兄白剑飞的认可,江剑臣如何敢擅自做主。 桂守时双手捧着刀和刀谱,面有愧色地说道:“我也自知过去名声太坏,此刀和刀谱,只赠有缘,不算弟子。” 说到这里,扫了武凤楼一眼,续道,“我二十年匿迹边荒,才逃开峨嵋派的眼目。如今三边总督杨大人归天,我失去了屏障。说不定峨嵋派的人马上就能找到我。我真不情愿这东西再落入他们的手中,助其凶焰。因为整个峨嵋派,只有现任掌门司徒平为人尚好,但他生性偏激,太无主见,易走斜道。江三侠,你就做主收下吧。” 江剑臣刚想伸手去接,武凤楼突然说道:“三师叔,你老且慢。”江剑臣一怔,把手缩了回来。桂守时身躯一颤,现出满脸失望的神色。 武凤楼却极为庄重地说道:“一空大师能苦海收帆,不愧是身有慧根,成佛成祖,谁又能定。刀和刀谱乃前贤所留,接收不可草率。凤楼已有宝刀五凤朝阳刀在手,哪敢再存贪心?劣徒曹玉,现年十三,人颇聪慧,乃先天无极派第四代传人。我让他以记名弟子的身分接受刀和刀谱,不知大师以为如何?” 一空大师感动得流下泪来,再次把刀和刀谱送出。武凤楼连连点首说:“此种神物利器,接受岂能草率,我明日准备香烛纸马三牲供品,替劣徒曹玉上香接收,以表郑重。”武凤楼真不愧幼承家教,长受师训,经他一说,大家无不暗暗佩服。 桂守时虽是黑道恶魔,但已改恶向善。又是峨嵋大派出身,先天无极派又是名门正派,长夜无事,四个人在大殿以茶代酒,谈得很为尽兴,尤其听一空大师介绍刀谱的最后三页,是三招极为厉害的刀法。 只是光有图像,字却类似秦汉时的小篆。桂守时为学这三招刀法,用纸把字依样抄下,历时十年,遍仿名儒和设馆学究,甚至有时把人劫到一处,挥刀恫吓,结果还是一句读它不出。众人听了,对这本刀谱更有进一步探索的兴趣。 李鸣突然笑道:“要认这些字迹,我倒想起一个人来。” 江剑臣一听,就知李鸣说的这人,是他的结盟兄长、饱学秀士,现任文渊阁编修学士的贾佛西。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明说了。 爷儿仨告辞时,月亮已渐西沉。回到好再来客栈睡下,天色已快亮了。 次日吃过早饭,武凤楼命李鸣去购置一些应用的东西。李鸣走后,武凤楼向江剑臣说道:“三叔,听了桂守时的一番隐情,我深为庆幸三叔在香山半山亭畔饶了他一条性命。我认为他的走入歧途,与峨嵋派处事不当不能无关。所以,我对他很为同情。另外,我看他急于把刀和刀谱择人而赠。可能是他已发觉峨嵋派的人在搜寻他,甚至已发觉了他的行踪。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要把它立即交出。” 江剑臣点了一下头说:“楼儿所见,和我暗合,桂守时也是一条硬汉子,就凭他对我舅父杨鹤知恩图报上来说,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武凤楼知道三师叔是指昨天桂守时的那句“如今三边总督杨大人归天”说的,人虽亡故,话语中还透着尊敬。 爷儿俩正在闲话,李鸣已率领两个卖力气的汉子,挑着一应物事走进了院内。 江剑臣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向二人说道:“反正要去,倒不如早去一会儿。下午我们就可上路去石城岛了。” 武凤楼、李鸣二人欣然应命,挑夫挑着东西,一直往地藏庙走去。 来到山门前。武凤楼为人忠厚,不想让别人认识桂守时,叫挑夫把东西放在庙外石阶上,开发了脚力钱,打发他们回去。然后,爷儿仨分别拿起东西,走进了山门,顺着甬路,奔向了大殿。 按理说,只有江剑臣师徒三人,而且又是昨晚预约,一空大师再不愿多会生人,也不会深藏不出,早该出殿相迎了。 头一个就是武凤楼觉得不对劲。他顾不得礼节了,出声叫道:“一空大师,我们登门拜访了。” 武凤楼话未落音,江剑臣已低呼了一声“不好”,丢下东西,身形展动,闪电似地扑入大殿。武凤楼、李鸣也抛下东西一齐跟入。只听江剑臣怒吼一声,几乎震得二人头脑一昏。 抬眼看时,但见一空大师浑身血污,躺在了地上。 缺德十八手李鸣迅即贴近,仔细验看了一下说:“从一空大师毫无抵抗的迹象来看,杀人凶手肯定和他很熟,而且曾一度坐着对话。致命伤处是脑后玉枕穴,凶手是从窗外暗算的。 而对坐之人,也适时地刺了他一剑。从部位上判断,是坐着刺的。当时的一空大师是面北背南。那么,什么样的人物能受到他如此尊重呢?因为和他谈话的人,一准是面南背北了。” 江剑臣一声不响地看了一空大师脑后和胸前的伤处,恨声说道:“对一个放下屠刀,削发为僧的人,还能下得了这样的毒手,杀人者一定是穷凶极恶,十恶不赦了。” 武凤楼趁三师叔和李鸣验看伤势时,已把一空睡觉的地方翻了个遍,那本刀谱和长短十把弯刀,早已遍寻不见了。 江剑臣注视了一会一空大师的尸体,猛一顿足,低声祝告说:“一空!你成佛了。你的未了恩怨,我江剑臣一定代为了结,也绝不让那本刀谱为虎作伥。” 武凤楼和李鸣在大殿后面,用兵刃挖了一个大坑,把一空大师掩埋了起来。三个人把带来的礼品,一齐放在坟前,焚香祭奠。默哀片刻,才回到店中。依着李鸣,要继续向石城岛赶去。 第147章 可江剑臣办事向来不虎头蛇尾,他向二人说道:“暗杀一空的人,绝不会是突然来到,立即下手的。上灯的时候,咱们三人分头去附近人家和几家客店仔细查问,看看能不能查出一点线索。最主要的是放在昨天下午离此而去的人。别怕花小费,只要在钱上叫这些店伙计满意,这样的消息是不难查出的。” 李鸣还想争执,江剑臣叹了一口气说:“石城岛之事,急也无用。对死去的人,是不能失信的。” 黄昏时候,爷儿仨分头出去了。一直到亥时左右,三人才陆续回来,一见面都把头摇了一摇。李鸣见江剑臣大有失望之色,知他决心替一空报仇,甚至不惜把去石城岛之事耽搁下来,刚想劝说,武凤楼咳了一声,自顾走了出去。 江剑臣还未说话,李鸣早已跌足叹道:“凭咱们爷儿仨,竟能顾此失彼如此!” 原来,所有附近的客店住户,他们一家不漏,全都仔细询问过了。唯独他们自己住的这好再来客店,偏偏漏掉了。别说李鸣跌足长叹,就连江剑臣自己也觉得既可气又好笑。 工夫不大,武凤楼高高兴兴地走了进来。身后随来的是店中的伙计,手中还捧着一本店簿。 江剑臣一面把店簿接了过来,一面和气地对店伙计说:“我们是京师来的,在老驸马府当差,追缉几个逃犯。请你回想一下,昨儿下午可走了几批客人?”说完,示意李鸣赏了十两银子。 那店伙计喜得眉开眼笑,连连给三人请安。江剑臣阻止了他,又问到了正题。那店伙计想也没想就开口说道:“小店昨天中午时分,就走了两个客人。”话刚出口,又连忙更正说,“不是两个,是三个客人。” 江剑臣心中一动,忙问道:“这三个客人住了几天了?”店伙答道:“让我想想着……哦,他们来七天了。” 江剑臣急忙叫店伙计翻开店簿查看,只见上面写的是:后院上房住客人两名,一名封高,年三十五岁,汉族人,一名岳黑,年三十二岁,也是汉族人,上面注明是经商,原籍四川。 江剑臣暗暗点头,又问店伙计道:“店簿上明明登着两个人,你为什么说是三个人?” 店伙答道:“这封高、岳黑两个带了一个老佣人,快六十岁了。说也奇怪,明明说是佣人,反而得两个主子伺候。” 李鸣抢着问道:“你听他们叫老佣人什么名字?” 店伙计想了半天,才歉然说道:“不知道名字,光听两个客人喊他老安头。” 店伙计的话刚说出口,江剑臣突然问道:“那姓安的老佣人,是不是断了一只右手?” 店伙计惊奇地说:“对,对!是少了一只右手,你老认得他们?” 江剑臣示意李鸣把店伙计打发出去。不料,店伙计临走时突然又冒出了一句话:“他们三人住下的第二天,本城中的刘老爷曾来拜访过一次。” 江剑臣问清了姓刘的名叫刘展魁,住总镇衙门后街,就打发店伙计走了。 李鸣轻声问道:“师父,怎么办?” 江剑臣牙关一咬:“顺藤摸瓜,一定要找出线索!那老佣人可能就是被桂守时断去右腕的司徒安。他的背后,可能还有更厉害的人物。” 李鸣说:“对!晚上洗他个一清二白。”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四回群魔逞威恶念未遂血溅地七凶作祟山雨欲来风满楼 山海关刘姓,不光是首屈一指的大户,而且辈辈都出武林奇才。现在居住总镇衙门后街的笑面阎罗刘展魁,就是一个武功非凡的武林名宿。他今年五十岁,生有二子一女,长子刘茂,次子刘盛,女儿刘玉婵,都练有一身武功。 刘展魁家资豪富,一片巨大的高墙旷院,良田千顷,奴仆成群,在山海关,可算是一跺脚地皮都乱颤的人物。 可是,今天他却愁眉不展,一个人闷坐在后面厅堂之中,两只手不时地交叉在一起,显得烦燥不安。 长子刘茂和次子刘盛从屏风后面转出。刘茂说道:“爹,你一下午都烦躁不安,心神不定。别说点子未必能找上门来,就是找上门来,咱们在山海关一带,是有名的富庶之家,远近知名。咱给他来个矢口否认,他能怎么样?” 刘盛也哼了一声说:“找上门来又能怎样?咱们这一票可是赔本的生意,我不信点子们会算文王八卦!” 笑面阎罗刘展魁双眉一竖,怒声斥道:“黄口小儿,懂得什么!连你二伯父那样的身分都不敢掉以轻心,我们能惹得起?要不是你们俩小子硬是要攀高枝,想好处,说下大天来,我也不能拿身家性命当儿戏。” 刘展魁爷儿仨在花厅内的对话,比打哑谜还令人费解。可是,却有两个人一听就明白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武凤楼,一个是缺德十八手李鸣。江剑臣为了查清桂守时被杀,刀谱失盗的事情,决心从刘家开始,顺藤摸瓜。由于他在武林中声望大,辈分高,这夜入人家的事只有让小一辈的人物去办了。 武凤楼仗着身轻似叶,不怕刘展魁父子觉察,竟然粘在花厅外面的横梁上。缺德十八手李鸣胆子更是大得出奇,他夜叉探海式,一只脚勾住花厅飞檐,身子倒垂下来,透过窗棂,把厅内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笑面阎罗刘展魁见两个儿子仍有不服之色,就含着教训的口吻说道:“先天无极派由于有了江剑臣和武凤楼这两代传人,声威赫赫,如日中天。听说掌门人司徒平一再告诫门下。绝不许和无极派作对。这一次是二老的主意,只为拿到那样东西,才派出大批人手,一再慎重,隐秘行事。不料,还是和先天无极派牵连上了。好在有二老督阵,不然,我宁愿你们二人碌碌无奇,也不冒这么个大险。” 武凤楼偷听许久,见笑面阎罗刘展魁只能露出这么一些口风,再听下去也没有意思。遂抬起右手,做了一个手势,缺德十八手李鸣飘身落下。 这场戏,只要人见愁李鸣一登场,就热闹了。只见他大模大样地来到花厅门口,很为亲切地叫道:“展魁贤侄,别来无恙吧!”清脆朗朗的声音,在夜静时更显得清晰响亮。 武凤楼心想:姓刘的怎么成了他的贤侄了? 别说李鸣年方十六七岁,特别是他那副稚气的娃娃脸,活象个大毛孩子,人家刘展魁年已半百,就是两个儿子也比他大得多。他也真会骂人,一见面就叫贤侄,弄得刘展魁如入五里雾中,呆怔了起来。 刘茂、刘盛一见父亲不加反对,只是发呆,还认为真是长辈到了呢,忙不迭地双双齐出,深深打躬,很小心地问道:“不知你老……” 武凤楼在横梁上不禁哑然失笑了。 刘展魁到底是经过风霜的人物,刚才是被李鸣以快打迟的单刀直入给糊弄呆了。这一冷静下来,挖空脑筋也不认识这个大孩子,脸色一沉,反问道:“你是何人?姓啥叫啥?” 缺德十八手李鸣很有风度地一笑说:“我是谁,姓啥叫啥都无关紧要,只是想问问你,承认不承认我这个长辈?” 看李鸣那大大方方、口齿清朗、理直气壮的样子,笑面阎罗刘展魁真让他给唬住了。他干咳了一声说:“恕展魁眼拙,实在想不起来你是……”从自称展魁的口气来看,刘展魁开始上钩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不用人让,大大方方地在上首坐了下来,满是教训的口气说道:“勿以人小不喊叔,勿以己大不屈膝,世上是论辈分可不是论年纪呀!” 武凤楼几乎笑出声来,这个缺德鬼为了唬住刘展魁,急切间没咒可念,他竟然把白帝城刘备训儿子阿斗的话,改动了几个字,文绉绉地说了出来。 一看刘展魁真有些动摇了,李鸣趁热打铁,宽容地说道:“这也难怪你,咱爷儿俩没见过。司徒家英方、英奇两个老哥哥在什么地方落脚,请出来见见如何?” 李鸣这一狮子大张口,可真的叫刘展魁没有主见了。因司徒英方和司徒英奇是当代峨嵋派掌门人司徒平的两位叔父,也是峨嵋派辈分最长的两老。 在刘展魁看来,这年轻人就是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开这样的玩笑。他不敢不相信了,迟疑了一下说道:“二位前辈是来到了山海关地面,不过不是住在此地。你老来得还算真巧,过了今晚,二位老前辈就驾返峨嵋了。” 李鸣忽然站起身来,从袋中掏出两张银票。随手抛在了桌上,大咧咧地说道:“来时匆匆,没给孩子们带什么东西。拿不出手的一点小意思,两个孙儿先用着吧。” 刘展魁瞟了一眼银票的面额,几乎吓出声来。武凤楼明白,这是李鸣从京城赌场油子野鸡溜子刘二孬处要来的假银票,面额是一千两。 笑面阎罗刘展魁虽然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但等闲之下,出手就是两千两白银,也被震动了一下。一个人再为精明,只要一认了憨门,就越陷越深了。 就在刘展魁见钱一震之际,偏偏两个平时还没有财权的不争气的儿子,已眉开眼笑地每人拿去了一张,揣在了怀内。特别是次子刘盛见李鸣出手豪爽,气派特大,忙笑着道:“爷台不是要找我两位师祖吗?跟我来。”他竟然领着李鸣朝外走去。 刘展魁也只好带着长子刘茂相随而出。武凤楼飘身下来,蹑踪尾追。出离刘家院门,直往对面总镇衙署后门奔去。 缺德十八手李鸣暗暗心惊,这伙人为了得到这一武林秘传刀谱和长短十口奇形弯刀,竟然勾结了当地官署,所以才有恃无恐。 第148章 又猛然想起现任总兵吴襄和桂守时都是已故三边总督杨鹤的部下,这里面说不定还有什么牵连,也未可知。 就见刘盛悄悄地来到了衙署后门,轻轻地拍了三下。门上呀的一声,开了一个小孔。 刘盛带着高兴的口吻说道:“原来今晚上是你老兄轮值,请把门打开,我有急事要见我二叔。明晚太白楼,我的东!” 刘盛这小子还真是人杰地灵,后门打开了。一个睡眼惺忪的佩刀将士放他们进了总镇衙署的后门。这总镇衙门很大,进了后门,就是一片花园。从东边角门出去,一片翠竹掩映着一座精舍,房屋不多,却很雅致。 刘盛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当中五间正房前。这时,屋内仍亮着灯光。刘盛叫道:“二叔,有一位自称是二位师祖兄弟辈的小爷爷,说有要事会见二位师祖,烦你老代禀一下。” 话一落音,呀的一声,屋门洞开。 李鸣眼光锐利,早已看清了屋内的一切。只见屋中间放着一张桌子,残席尚未撤去。正面并坐着两位古稀老人,知道就是峨嵋派二老司徒英方和司徒英奇,上首坐着一人,果然残去了一只左腕,肯定是被桂守时截去一只右腕的司徒安了,下首是两个三十多岁面色阴沉的壮汉,想必是冒名封高、岳黑的两个歹徒。主座空着,不用说,就是开门去的刘盛二叔的座位。 李鸣从这伙人东西到手不唯不走,反而觅官府潜踪,心力智力,必不好斗。因他们都是江湖上的响当当的人物,他后悔没有让师父江剑臣随后相助了。 猛听开门的人说道:“在下铁面判官刘万魁,哪一位要会见峨嵋司徒二老?” 他因为带路的是自己的侄子刘盛,就开门见山地把实底给端出来了。 李鸣八字步一站,不理刘万魁,却神气十足地笑道:“古人云,半夜客来茶当酒。今晚却是高朋满座酒当茶了。两位司徒老哥哥一向可好?” 峨嵋二老开始也没有觉得奇怪。人是刘盛引来的,怎么会有假?刚想搭话,但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十六七岁的毛头孩子!司徒英方和司徒英奇哼了一声,就想发作。 那断了一只右腕的人果然是黑丧门司徒安,这老小子狡诈异常,先听有人来找,心中就是一动。开门时,他从亮处看暗处,一下子还没有看清楚。一听说话,再仔细一打量。从年纪、长相、口吻,已认出来是缺德十八手李鸣。 他狂呼了一声:“来人是李鸣!并肩子,掐断退路,收拾他。”嘴里说着,左手一按桌角,已从东边窗户蹿了出来。峨嵋派的门下,身手毕竟不凡。他蹿出后,猛一叠腰,又是一个前提,不光已落在李鸣身后,一只左手早已把长剑抽了出来,迅猛利落,非常人可比。 峨嵋二老的气度,毕竟不凡,变生仓促,仍是高坐冷视,好象没事人似的。 下首坐的两个壮汉两声怒吼!双双抢出,猛挥巨灵大掌,向缺德十八手李鸣两边太阳穴拍去,掌带风声,功力也很凌厉。 李鸣仍是八字步站着,脚下松塌塌的。一俟左右双掌临近,陡提丹田真气,暴喝一声:“打!” 黑丧门司徒安急呼:“快退下来,防他诡计!”因为李鸣最拿手的,就是手心扣有丧门钉,专穿对方的掌心劳宫穴。功力越大的人,受伤也就越惨。黑丧门怕两个徒侄上当,所以着急地喊了出来。 他的两个徒侄好象也猛然想起这事,脸色一变,慌忙右脚猛点地面,硬把身形停住,两只手掌象碰见了蝎子似的,急匆匆缩了回来。 李鸣哈哈大笑:“看把你们两个孩子吓成这个样子!李爷爷我可是连动也没动。哄儿骗女的事,李爷爷早已不干了。这下不算,重来,重来!”说着,还拍了一下手,表示没有扣钉。 原来,缺德十八手这坏小子的缺德招数变化无穷,这一回他又玩了光打雷不下雨的把戏,就把对方二人吓得手忙脚乱,两个壮汉气得几乎昏了过去。 峨嵋二老从座位上缓缓起立,来到李鸣的面前一站,四道凌厉的目光,利箭似地逼射到李鸣脸上。 好个缺德十八手,胆子也真够大的!强敌当面,他还是嘻嘻哈哈地笑着说道:“还是两位老哥哥懂礼,不象刚才俩小子毛手毛脚的。现在的年轻人哪!唉……” 老二司徒英奇怒极,右手刚想抬起,就被老大司徒英方阻住了。他阴然一笑说:“二弟,让他把丧命话嚼完。” 缺德十八手李鸣有心气死两个老家伙,司徒英方话没落音,他猛然两手一拍大腿说道:“说完了。” 老大司徒英方悄悄对老二司徒英奇说道:“趁这坏小子大意,手中没有零碎,废了他给江湖朋友解恨。”说着,人已发动。 他兄弟名列峨嵋二老,辈分既尊,武功更高,既决心废了李鸣,出手哪有不狠毒的?司徒英方掌挂风声,还是击向李鸣的左边太阳,司徒英奇错步拧身,掌势虎虎,击向了李鸣的右肋。这两招都是致命的所在,只要有一处打实,李鸣必将尸横就地。 但这一来,却在情理上被李鸣钻了空子,以堂堂的峨嵋正派,赫赫的二老之尊,竟然一齐下毒手去对付一个尚未成丁的毛头大孩子,传出江湖,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李鸣一见比他预想的还要称心,故意尖叫一声“不要脸”,身子一转,改换成“斜倚妆台”的姿势,两手不声不响地上下一分,手心里的丧门钉寒光闪闪,闪电般地迎向了峨嵋二老的手掌。 缺德十八手李鸣就因为足智多谋,诡诈多端,才被称为人见愁。请想,面对峨嵋派两个长老,他敢有一丝一毫大意吗? 借一拍大腿之机,已把丧门钉扣入手心。他也真会缺德,把鱼饵放得近近的,等二人两掌几乎沾身,他才亮钉迎去。 变生不测,直气得峨嵋二老几乎跌倒。老大司徒英方不仅应变迅速,功力也比其弟高了一筹,他为了保持峨嵋派的声誉和峨嵋二老的面子,一错钢牙,陡然劲道横移,将发出的掌力卸去了七成,正好拍在自己的二弟司徒英奇的右肩,把司徒英奇打出五尺,逃脱了一钉穿掌之危,两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缺德十八手李鸣哈哈大笑说:“好你个司徒英方,打不着我人见愁李鸣,却揍自己的亲兄弟出气。奇闻呀,奇闻!” 司徒英方的一张老脸,羞得象大红布相似。他的杀心萌动了,狞笑了一声,说道:“小畜生,别看你有些鬼主意,老爷子一时不慎上了你的当。可最终吃亏的,还是你这个小畜生。以我司徒两老的身分,本不应对你过为己甚,这是你自寻无常,休怪老爷子心狠。”话一说完,须皆眉张,劲力骤增,一步一步地向人见愁李鸣逼去。 李鸣还是摇头晃脑,嘻嘻哈哈地笑着说道:“英方大哥,弟兄们一场。犯不着动真气。须知气大伤肝呀!” 这时,武凤楼也掩了上来,刚想再贴近一些,以便在李鸣危险的时候一发即至。 不料,猛然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搭上了他的右肩头。 武凤楼这一惊,确实非同小可。知偷袭自己的人,功力高深到可怕的程度。自从父亲杭州遭害,自己和魏阉部下展开了殊死的搏斗,大小恶战,不下数十场,或胜或败,还没有一次栽得这样惨。人家的手是搭在自己肩头,只要自己稍微一动,琵琶骨必被捏碎,轻则致残,还可以因此而丧命敌人之手。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陷入绝境了。 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却感觉出搭在自己右肩头的那只手很怪。很明显,那是一只左手,搭在前面的是四个手指,而顶在肩后的,不用说应该是一根大拇指了。 不料,肩后肌肉神经清楚地告诉他,那顶在右肩后面的竟然是两根指头! 他心里一动,知道后面逼近身躯的是谁了,先是一喜,继又一惊。一个人有六根手指,而且功力又高得惊人,不用说准是六指追魂久子伦了。 由于知道了来人的身分,武凤楼沉住了气,从头到尾,不仅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沉稳如山岳。 六指追魂久子伦脱口轻声赞道:“临危不惊,应变不乱,真是未来武林一代之雄!我白来一趟了。” 武凤楼是多么聪敏,知道六指追魂久子伦也是为了那本刀谱和长短十把短刀而来。 六指追魂久子伦的手松开了,他的老朋友秦岭一豹许啸虹也凑了过来。 这时,场中已起了很大变化。缺德鬼李鸣一面施展开移形换位的轻功闪躲,一面一迭连声地笑喊着“英方大哥”。不知道内情的人,还真认为是一对很不错的老兄少弟因一时误会,一方气量狭窄,频频出手打人,一方宽宏大量,不愿翻脸,连喊“大哥”求饶,以图解释误会。 六指追魂久子伦笑得淌出了眼泪,秦岭一豹许啸虹笑得更厉害,已捧着肚子蹲在地上。 他们老少三人这边有了动静,峨嵋派的人哪有不发现的道理。看见自己一方迟迟占不到便宜,黑丧门司徒安早已气炸了心肺。一见有人发笑,他哪里容得?身子腾地蹿起,剑气如虹,一招“飞虹贯日”,向六指追魂久子伦刺来。 六指追魂久子伦哪里肯跟这些鸡毛蒜皮的人物计较,没见身动,已左移五尺。 恨得黑丧门一咬牙,青锋长剑一抖,改招为“卞庄刺虎”,剑风嘶嘶,又刺向了秦岭一豹许啸虹。许啸虹哈哈一笑,也是未见身动,左移五尺。 三人之中,已避开了两个,对面能拼搏的只有武凤楼一人了。 武凤楼早已风闻黑丧门司徒安是现任峨嵋派掌门人司徒平的亲兄弟,二十年前虽被桂守时削去了右手,掌门人司徒平特为帮他练了一百单八式适合左手使用的反手剑招,一反常规,专走斜狠,极为厉害。 第149章 二十年来,毁在他手下的绿林人物不计其数。据判断,一空大师也可能是他所杀。如今,别看久、许两老不屑与敌,可自己还真得小心应付,以免遭他毒手。 黑丧门司徒安两扑不得,更是怒发如狂,所以,第三招出手不仅劲道加上了一倍。招数也更其狠辣,那口长剑银虹迸射,罩向了武凤楼的前胸要害。 武凤楼两脚紧绷地面,寸步未移,上半身神奇地向右一斜,右手乘机搭上了刀把,轻按绷簧,仓的一声,宛若龙吟,五凤朝阳刀喷薄而出。 黑丧门从来没和武凤楼对过手,虽然早已耳闻五凤朝阳刀的厉害,却总认为言过其实。 如今一见宝刀出鞘,果然挟有一红一紫两道光华,耀眼夺目,真乃异宝。他因身上揣有刀谱,又见宝刀,不由得贪心大起,剑招一变,更为凶狠,恨不得立毙对方,把五凤朝阳刀抢为己有,他就可横行武林而一无忌惮了。 武凤楼为人谨慎,怕兄弟李鸣大意失手,可见黑丧门司徒安确实歹毒,立即起了除害之心,一上来就用上了绝命七刀起手式“鬼魂捧簿”,一红一紫两道立闪,向黑丧门司徒安激射而来。 司徒安到底不愧武林名派出身,一见武凤楼施展出绝命七刀,他诡计陡生,掌中剑横着一迎,只听仓啷一响,他的长剑剑尖已断去半寸。 司徒安借机猛退五步,故意寒声斥道:“武凤楼,你身为巨宦之后,又出身于名师之门,象这等以利刃取胜,岂不辱没了师父的名头!你敢和司徒二爷徒手相搏吗?” 武凤楼秉性刚直,大有乃父之风。闻言之后,毫不迟疑地把五凤朝阳刀插回鞘内。 黑丧门司徒安见已骗得武凤楼收回五凤朝阳刀,心头一喜,得意地狞笑了一声,说道:“小子,你上当了!”说着,独臂猛挥。他那把青锋长剑只断了半寸,毫不影响使用,马上展开了一轮狠辣的抢攻,决心把武凤楼劈于剑下。 武凤楼再想拔刀,哪里能够?黑丧门的反手剑招太迅猛了!他明知上当,反而沉下心来,施展开移形换位身法,只是一味闪躲,不加还手。 三四十招过去了,司徒安急红了眼,招数更加狂猛。突然,武凤楼抢得了一个机会,趁黑丧门司徒安一招“横切秦岭”刚刚递出之时,他冒着奇险,整个身子的重量完全交给了右腿,抬起左脚,向司徒安的裆内穿去。同时,自己的身子已变成了“斜挂单鞭”,向右侧倾斜下去,五凤朝阳刀终于又被他乘机抽了出来。 他恨黑丧门司徒安太卑鄙,太狠毒,刀一出鞘,配合左脚踢出未中一旋身躯之机,五凤朝阳刀象打了一道电闪,向外一展,只听喀嚓当啷两声,黑丧门剩下的一条右臂连同那把断去了剑尖的长剑,一齐掉落在地上。 武凤楼抽刀一退。司徒英奇已抢了过去,先给侄子点穴止血,又给他上了刀创药粉,向跟来的两个壮汉大声说道:“快扶你家二爷去包扎伤口。”说完,使了一个眼色。两壮汉会意,刚想架起司徒安离去,六指追魂哈哈哈一阵子狂笑,已堵住了退路。 司徒英奇脸色一变,和缓地说道:“敝派与久大侠素来无隙,何苦为武小儿伤了和气!司徒英奇有礼了。”说完,还真的施了一礼。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面人。要是换了别人,还真不好意思拉下脸来。 六指追魂久子伦可不讲究这个,他长大的身躯象一座小山似地阻住了去路,冷然说道:“司徒老二,你白套了一番交情,我久子伦可不想高攀你们峨嵋大派。反正我久子伦是出了名的魔中之魔,一向是软硬不吃。把黑丧门身上藏的那本小册子和十把弯刀痛快地递到老子我的手中,我网开一面,饶了你们一群人的性命。迟疑一下,久老子可要杀人了。” 一个“了”字刚吐出一半,早已把峨嵋派的两个壮汉分别抓到手里。别看那两人武功也算不弱,可一下子落入了六指追魂久子伦之手,都吓得面无人色,连喊:“二师祖救命。” 司徒英奇身子一颤,那边游斗的双方也一齐停下来。李鸣先喊了一声:“六指大爷,大头二叔,宰净这批小子,侄儿请你们一顿好吃的!” 秦岭一豹许啸虹笑骂道:“缺透了德的小王八羔子!六指大爷倒还象话,这大头二叔多难听!” 司徒英方一看大势已去,他真怕六指追魂久子伦一翻脸,连自己都很难逃脱。 遂铁青着脸说道:“青山长在,绿水长流。人生在世,哪能有不再碰面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我认栽了,老二,把东西给他们!” 司徒英奇一看大哥都退了下来,他哪里还敢再硬?不得已从昏迷过去的黑丧门司徒安身上掏出了那本刀谱和长短十把弯刀,双手递了过来。 六指追魂久子伦接过刀和刀谱,先把刀交给了许啸虹,又翻看了一下刀谱,确认是真书无讹,才收起了刀谱,和许啸虹、武凤楼、李鸣等人一齐走出了总镇衙署。 众人出了总镇衙门,李鸣才愕然一怔道:“堂堂总兵衙署,咱们折腾了半夜,怎么连个打更值夜的也没见?” 武凤楼说:“我偷偷进去时,已向吴襄的儿子吴三桂打了招呼。” 李鸣噢了一声,暗暗佩服大哥做事谨慎,考虑周到。 回到客店,江剑臣慌忙起身迎接女魔王侯国英的两位盟兄。 哪知道久子伦和许啸虹从左右两边,陡然下手。许啸虹一招“近身搏虎”,立掌如刀,狠切江剑臣的左边软肋。变起身畔,奇险已极。而右侧的久子伦比许啸虹还要狠辣,微错半步,五指一拢成抓,一招“云龙现爪”,反过来狠抓江剑臣的胸部。这一抓,他用上了真力。 不光距离太近,而且江剑臣还没有一丝防备。 眼看一掌一抓快要击实,江剑臣万般无奈,只好于仓促之间双掌一分,硬接下当代武林中称雄称霸的两个人物的合力一击。 只听得两方三人都哼了一声,江剑臣早已从二强夹击的劣势中挣脱了出去。 缺德十八手李鸣挡住了许啸虹,武凤楼也早已向久子伦连连施礼。 只见久子伦铁青着脸,二目圆睁地盯着江剑臣骂道:“江三,国英血心待你,你反而丧心病狂地逼她走上了绝路!还有她那可怜的孩子,也一起丧身鱼腹。我六指追魂早晚要向你讨回这笔债来。” 说罢,掏出那本刀谱抛在武凤楼脚下,向许啸虹喊道,“二弟,咱们走。”说罢,率先出门。许啸虹迟疑了一下,刚想说点什么,却又闭上了嘴,把十把弯刀递到武凤楼手里,转身出门而去。 武凤楼刚想拦阻,二人已飞身上房。江剑臣凄然说道:“不用拦了,让他们走吧。你们赶快回京复命,我走了。”说罢,急奔出房。 李鸣急忙叫道:“师父,石城岛你不打算去了?” 钻天鹞子江剑臣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颤了一下,悲凉欲绝地说道:“伤心之地,何堪重游!这一次,鸣儿你没有猜透,她是真的死了!”说到这里,眼圈一红,猛地一转身形,钢牙一错,飞身上房,竟然不顾他们小兄弟二人的悲呼嘶喊,独自扬长而去。 武凤楼、李鸣知江剑臣的轻功卓绝,他二人岂能追得上。先前还希望钻天鹞子江剑臣能在外边等他们。可追出去二十多里,还不见江剑臣的影子,知道肯定追不上了,只好自回京城而去。 到了通州,中午在一个二荤馆打尖。武凤楼、李鸣二人突然看见六怪中的胡眉面容憔悴,脸色苍白,也从外边匆匆走了进来。武凤楼敬重她的为人大有男子气概,为了敬慕江剑臣,千金一诺,一锤定音,百折不回,誓死不变。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人见愁李鸣,她对她很有好感。胡眉还未来到二人座前,武凤楼和李鸣早已站了起来,含笑让座。 看样子,胡眉的伤势尚未痊愈,脸色很不好看,一坐下来,就喘息不止。 二人见她如此模样,知道必有大事。不然,凭胡眉名列六怪的声威,绝不会这么失神。 等她喘过一口气来,武凤楼才轻声问道:“胡大姐,你好象有什么大事。能告诉我们二人吗?” 胡眉心乱地说:“我要马上见到主人。你们能有办法吗?” 李鸣一听话头,就知不妙,连忙向她说道:“师父和我们分手已经一天多了。找他还不容易?目前他只有两个可去的地方,一个是京城驸马府,另一个就是外祖公家承德。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胡眉一听,好象吃了一惊说:“我就是因为怕主人回到这两个地方,才强自挣扎着来的。这两个地方,他现在都不能去。”说到这里,人已虚弱得把头枕在桌子边上了。 武凤楼知道事情越发严重了。连忙叫店伙计送来一杯开水来,叫李鸣把胡眉扶在怀内,喂了她一粒先天无极派秘制的强身健体丹药和半杯开水。 过了半晌,胡眉的精神才好了一些。见武凤楼又想张口,胡眉示意他不要再问,安静了一会,然后才说道:“自那日主人把我托给一家农户养伤,第二天,我大哥朱斗、二哥牛觉就找到了我。对我说,他发现七凶等人曾多次在京城出现。要禀知主人一声,也好预作防备。二位公子不知道,魏忠贤的麾下虽然排列是一毒、二客、三僧、四煞、五鬼、六怪、七凶、八魔,但这么多人却是分为几处的。除去一毒——五毒神砂郭云璞因为是总供奉常住青阳宫外,如二客、四煞、五鬼、八魔等人,是划归女魔王侯国英统领的,下剩三僧、六怪、七凶,属魏忠贤亲自掌握。 第150章 三僧在凤阳府栽了跟头,我们又归顺了主人。所以,魏忠贤一倒,就都七零八落了。只有七凶,直到现在还自成一体,没有散伙。这有两个原因,第一,七凶七人关系亲密,是真正的一家子,上下两代人。上一代是兄弟二人,老大客登山,老二客登峰。老大有二子一女,排名是客文达,客文通。女儿客文芳,老二的两个儿子是客文逍,客文遥,合称七凶。魏忠贤在日,他们是专做刺探、谋杀、收买、陷害一类的秘密活动。说实在的,这是一伙行动最狡猾、手段最毒辣,令人防不胜防的凶魔恶煞。青阳宫真正见全他们七人的,除去魏忠贤以外,巩怕只有小爷侯国英一人。魏忠贤原来也想把这七人交小爷掌管,因为客文芳锋芒毕露,眼高气傲,不服气侯国英,魏忠贤才改了主意,由他自己统辖。据我所知。魏忠贤暗中从宫内偷运出的金银珠宝,奇玩珍物,甚至外邦进贡的贡品,都是这七人收藏。尤其是客文芳,在七凶中是全家的领袖,出入青阳宫和魏阉联系也全是由她负责。听说,她和魏忠贤可能还有一些什么瓜葛,那就只有郡主魏银屏才能说清。听我大哥、二哥说,他们在京城出现,目的不外三点,第一是相机救走魏忠贤,逃出京城,重整旗鼓,再图大事,第二,谋杀侯国英,以报出卖青阳宫的大仇。因为如果没有女魔王的临时抽腿,以魏忠贤势力之庞大,怎么会一旦之间,瓦解冰消?第三,魏阉命七凶收藏的东西可能还在京城之内,吸引他们要找机会起走。” 听了胡眉一面喘息,一面诉说的这一番话,武凤楼、李鸣不由得暗暗心惊。他们岂能不知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武凤楼又补问了一句:“胡大姐,为什么说我三叔承德和北京这两处都不能去呢?” 胡眉苦笑了一下说:“我的武公子!魏忠贤事败,败在侯国英身上。侯国英变心,根子在我主人身上。不怕武公子你多心,先天无极派要不是出了我主人这样的杰出人物,制住了女魔王侯国英,光凭几个人的力量,能对付了那五万锦衣卫士吗?现在,七凶把仇恨完全集中在我主人一人身上,认为只有除去他,他们才能够打别的主意。” 武凤楼听了胡眉这么一叙,也觉得问题的严重了。他和李鸣、胡眉一商量,现在离京城已近,先回京城看看,如果江剑臣不在,再赶往承德。胡眉软瘫一堆,只好同意。 吃了午饭,为了不被七凶发现,他们雇了一辆马车,三人一齐坐在马车厢内,直奔京城赶去。 来到东直门外,支发了车钱,打发马车夫回去。 三人刚想进城,就听一个手持红泥茶壶、满脸红光、年近六旬、一副阔老板派头的胖老者叹了一口气,向和自己同行的另一个又黑又瘦的半百老者说:“都说‘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我看也不尽然。昨夜东直门外护城河内,不是泡着两具尸体吗?他们又何尝没有妻子儿女,何尝不是深闺梦里人呢?九门提督衙署今儿折腾了大半天,也没有查出是怎么死的。” 瘦老者有意无意地看了武凤楼等三人一眼,接腔说道:“依我看,八成是多说了话,得罪了人,才让人家给套了活猪,想抛入河里喂王八的。” 缺德十八手拿肩头一碰胡眉。胡眉扭头看时,二人已钻进了一家茶馆。他脑子飞快地把那句“依我看,八成是多说了话,得罪了人,才让人家套了活猪”细细品味了一下,猛可地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首先对武凤楼说:“大哥,路南有个小馆子,你弄两个菜,打上半斤酒,一定要磨蹭到对面茶馆里那两个老的出窑,跟到无人处,点了那说话人的穴道,想法弄回驸马府。我和胡大姐到城河边去看看死者是什么人。” 安排已毕,就和胡眉直奔护城河边来了。二人刚刚来到地方,突然有个巡捕模样的汉子几步抢到李鸣跟前,单膝点地叫道:“小人给少爷请安。” 缺德十八手一看,不由得高兴起来。原来给李鸣请安的,是他父亲李精文按察使衙门的小捕快。一次因为酒后泄密,惊走了被严密控制的江洋大盗,被李大人一打二革,赶回了原籍。 这小捕快姓秦,因为排行居二,又加上脖子不大正,人都叫他秦二歪。时间一长,把原来的大名秦桂山却给忘记了。如今,不知怎么又当上了差。 李鸣一问之下,秦二歪赔着笑脸说:“小人当日误了大事,蒙大人高抬贵手,没有重办,只打了几下就饶了我。我忘不了大人的恩德。如今经朋友举荐,我在九门提督府当了一个马快的小头儿,凑和着混日子。少爷一向可好?老爷、太太都好吧?” 李鸣笑着点头说:“好!好!难得你还记挂着。”接着,就把话转向了正题,提出要看一看两个死去的尸体。 秦桂山满口答应。李鸣一招手,叫来了胡眉。二人来到席棚跟前,秦桂山叫两个仵作掀开了掩盖尸体的两张芦席。胡眉和李鸣一齐欺近两步。 李鸣还没有看清死者面貌眉目,胡眉已身子一软,靠在了李鸣的身上。李鸣知道不好,忙半扶半拖地把胡眉扶到无人的地方。 胡眉一错牙齿说道:“这伙恶贼太无人性了!死的是我大哥朱斗,二哥牛觉。六怪之中,只剩四人了。”说着,垂下了泪来。 缺德十八手李鸣陡然触动了灵机,猛伸右臂,半抱着胡眉,也不怕惊动外人耳了,更来不及和秦桂山告别,飞也似地赶回了路南小馆子。只见武凤楼还在慢条斯理地自斟自饮,一见李鸣和胡眉神色不对,忙问:“怎么回事?” 李鸣低声说道:“我们失算了!朱斗、牛觉已被暗杀。我怀疑刚才那一胖一瘦两个老者,就是七凶中的客登山和客登峰。他们可能已认出了胡大姐,并怀疑上了我们。不能再等了,进窑去掏他。” 武凤楼猛然站起身来,向对面茶馆疾步走去。胡眉忙催李鸣说:“李少爷,你快去帮帮武公子,以免点子漏网。” 李鸣苦笑着摇了一下头说:“可能人已不在了。再说,我也不能离开你。眼下,你们六怪也成了七凶的众矢之的,什么凶险的事,都可能发生。” 胡眉还有些不相信。不料,武凤楼很快就回来了。从他那愤怒的神情中,李鸣已知道点子真的溜走了。 果然,武凤楼恨恨地说道:“茶馆前后,是个穿堂院子,两个东西早已不在了。” 李鸣双眉一挑,极为严肃地说道:“我李鸣真的又碰上对手了!咱们快回驸马府。” 不料,三人到了老驸马府,小神童曹玉却等在那里,他告诉二人说:“掌门师祖和二师祖刚接到俞大侠的来信,赶回嵩山去了。”说着,递上一封拆开的信函。 李鸣抽出信纸,和武凤楼一看,只见上面写道:书呈萧掌门台下,天山三公已到嵩山,召请兄台和白二哥速回。 下面是俞允中的印章。 李鸣顿足叹道:“大师伯怎么能轻信一纸传言!我看这也是七凶弄鬼。恐怕追也追不上了。”说到这里,好象才忽然发现了小神童曹玉,急急问道:“玉儿,你怎么来了?” 小神童曹玉说:“老外公家里的事,还不够凌二叔一人办的呢。反正,我闲着也没事,老太奶奶不放心三师爷爷,特意叫我来看看。” 李鸣急道:“这么说,你三师爷爷不在承德?” 曹玉道:“我来的时候不在。” 李鸣又是一急,把脚一顿,说道:“这可真真急死人了!” 小神童曹玉是最不安分的,胆子也大得出奇。在承德住了几天,他就耐不住了,左一个“老太奶奶”,右一个“好二叔”,软磨硬缠,这才两腿生风,跑到了京城。 来到老驸马府,偏偏赶上师父武凤楼、三叔李鸣和三师祖江剑臣到石城岛去了。 气得他恨天怨地,后悔不早来几天。这么多惊心动魄的事件,他没能出头大干一番,早就急得火烧火燎,如坐针毡了。这时,见有买卖上门,凑到李鸣跟前,讨好地叫道:“三叔,什么事值得你老这么着急,有我一份吗?” 李鸣生气地训道:“没有你小孩子家的事,好好练你的功去!” 小神童曹玉气得一噘嘴,小声嘟囔道:“你也不过是个长辈罢了,论年纪,能比人家大多少!” 李鸣刚才是心烦意乱,才说了曹玉几句。听了小神童这几句埋怨的话,眼睛不由自主地扫了他两眼。只见小神童在这不到一年的时光里,已快出落成了大人。粉嘟嘟的一张长方俊脸,两道长眉,一双朗目,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配着修长挺拔的身材,既秀气,又英俊。别说男人群中出类拔萃,就是女儿国里,也是百里挑一。由于心中想着和七凶斗力斗智的事,触动了灵机,竟然看得呆了起来。 小神童本来窝着一肚子气,又见三叔李鸣一个劲儿地看自己,一时错会了意思,认为李鸣是嫌自己分量不足,上不了秤盘。 他好胜心切,性子也傲,恼得把脚一顿,就要甩手而去。哪知道他人生得太俊,这一生气,小脸上白里透出红晕,加上小嘴紧抿,腮帮子微鼓,朗目出现了晶莹的泪光,那小模样简直美极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突然一阵子哈哈大笑,伸手抓住了小神童的手腕,带笑道:“好孩子,三叔笨蛋!守在眼前的捆妖绳,降魔鞭,三叔硬不知道使用,还叫什么人见愁。来来,快坐下。我记得,你是十三岁了吧?” 小神童余怒未息地一甩手,嘟囔道:“年都过去了,我还老十三呀? 第151章 这里没有我小孩子的事,我去练我的功去。”说完,故意向房外走去。 这小子也真够鬼的!见李鸣的神情,肯定有用自己的去处。不然,决不会把自己说成是捆妖绳,降魔鞭。他有意端端架子,才故意作势要走。 在曹玉认为,三叔李鸣非得拉住自己不可。哪知,他都走到了门旁,只要再迈一步,就真的跨出了房外。可三叔李鸣别说来拉他,甚至连喊他一声也没有喊,硬是把他给干在了那里。到这时,他才后悔不该和比他鬼上几倍的三叔捣蛋。这该怎么办呢? 曹玉正在着急,忽听李鸣对胡眉说道:“胡大姐,你的伤势好好休息一晚上,再来上点补药灵丹,明日能办一件极为缠手的事吗?” 没等胡眉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小神童曹玉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拗不过三叔李鸣,灵机一动,猛转身形,跑了回来,贴在李鸣的身侧,先甜甜地叫了一声“三叔”,然后委屈地埋怨说:“没见当长辈的象你老这样当的!我算是孙猴子碰上了如来佛,没法子,请三叔多多关照吧!” 一边说着,一边还真正儿八经地给李鸣施了一礼。引得胡眉在满脸愁容中,漾出一丝笑意来。 缺德十八手李鸣不开玩笑了。他很严肃地把脸转向武凤楼说:“大哥,直到现在,我才掂量出七凶的真正分量来,他们确实比魏阉手下哪一组人马都厉害上几倍,甚至几十倍。第一是,打虎还是亲兄弟,他们是一家子亲骨肉,心齐,第二,他们始终都在暗处,除了银屏姐姐和师娘之外,几乎没有一个人能认全他们,而这两个人,一个被禁,另一个生死未卜,第三,他们有的是钱。要知道,有钱能买鬼推磨。特别是暗杀、收买、陷害,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我们的人,武功再强,也不过是雄狮斗老鼠,永远是白发威,干着急。所以,我想利用玉儿人小脸生,在京城认识他的人不多,略微改变一下形貌,又有恶鬼谷的一块硬招牌,把他这只小馋猫儿撒出去,凭他的嗅觉,去找出七凶在京城的洞穴,然后用水去灌它,这群老鼠就不得不出洞了。” 说到这里,沉吟了一下,动情地说:“玉儿此去,得和咱们完全脱开干系。不然,绝逃不出那鬼女人客文芳的眼去。只恐他一个小孩子家,匹马单枪,历经凶险,稍有不慎,说不定把小命丢掉了。大哥,你舍得让他去冒险吗?” 小神童早已听得心神振奋,不等师父表态,就扑到武凤楼面前跪下叫道:“师父,叫我去吧!这件事,我准能办成。当初,掌门师祖派三师爷爷去青阳宫卧底时,不是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吗?为国为民,先天无极派死了个把人是值得的。再说,我有义父义母给我的信物,只要随便改个名字,冒充恶鬼谷少谷主,大约七凶还没有那么粗的喉咙,能吞下我去。我可把话说在前头,这件事既然叫我知道了,不叫我去,除非用绳捆上我,不然,我非偷走不可。事成回来,揍死我,我都认了。” 别看事情那么严重,大家都叫他那句“事成回来,揍死我,我都认了”,给引笑了。 正在武凤楼、李鸣还拿不定主意派不派小神童曹玉去挖七凶的鼠洞时,老驸马冉兴一脸惶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跑了起来。人一进屋,就软瘫在一把金交椅上。 李鸣精神一振,暂不先问冉兴,却向武凤楼、胡眉二人说道:“如果被我料中,七凶已开始向先天无极派动刀了!大哥,你问问驸马千岁吧。” 没等武凤楼动问,老驸马冉兴已从袍袖内取出一张字笺,默默地交到武凤楼手中。 武凤楼展开字笺,招呼李鸣同看。胡眉、曹玉也一齐凑过头来。只见柬帖上整整齐齐地写着一首七言律诗:江水滔滔昼夜流,剑气珠光充斗牛。臣子不保大明主,盗去珠宝盖龙楼。 由于缺德十八手李鸣有先入之见,一见老驸马冉兴进门时的神情,就觉出可能是七凶发动的信号。因此,一眼就已看出这是一句冠顶诗。横着一念,正是“江剑臣盗”四字。 李鸣心中一凛,立即猜出必是七凶进宫盗了御宝,栽赃陷害江剑臣无疑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五回寻迹皇城蛛丝迭现终未获追踪侯府鬼影尽扫又断音 缺德十八手李鸣从老驸马冉兴带回的字笺上,看出是一件入宫盗宝、标贴反诗、陷害江剑臣的事件。为了证实,他请老驸马冉兴详细地谈一谈事情的真相。 老驸马冉兴少气无力地说:“这件事太大了!万岁几乎气得发疯。当即传旨把值夜的侍卫,当班的内阁大臣,看守御库房的太监,甚至连守夜的宫女,都一一拿问了。” 老驸马冉兴虽然急于想把这一事件告诉给武凤楼、李鸣等人,但由于心慌意乱,还是说得不明不白,不着边际。 李鸣先给老驸马冉兴传来了一杯银耳茶,又再三安慰他不要着急,让他喝了茶再慢慢列出个来龙去脉来。 一杯银耳茶服下之后,老驸马冉兴的心情果然沉静了许多,他这才接着把事情发生的前前后后说了出来。 原来,崇祯虽只十七岁登极,却心胸雄大,知道朝政在祖、父、兄手中腐败已久,决心要做一个中兴之主。所以,登极之后,废寝忘食,躬亲政务。虽然挫败了魏阉的谋逆,也未当即处决,打算理顺了政务,安抚了群臣,再一网打尽忤逆奸邪,于登极一周年时举行大典,奖忠惩奸,一并办理。 为此,他专派人在宫内御库中挑选出四十九颗上好珍珠,另有一串价值连城的朝珠,准备在苏杭两地找来能工巧匠,用四十九颗珍珠打造一顶皇冠,以作周年大典之庆。另外,他素性多疑,虽知武凤楼、江剑臣都是干才,但为了牵连上魏银屏和侯国英二人,终未释怀,才命四川巡抚礼聘青城三豹及女儿东方碧莲、孙女东方绮珠来京,打算用作近身侍卫。意欲把东方绮珠赐婚武凤楼,以彻底除去魏银屏对他的威胁。 但对江剑臣,他却认为不可用。哪知,青城三豹虽应召来京,却奏请给假三月,以便做好遣散本派一干绿林人物的安排,以致宫中始终没有奇材异能之士护卫,竟被敌人夜入皇宫大内,盗去了制作王冠的四十九颗上好珍珠和一串价值连城的朝珠,并在御库墙上留下一张柬帖,就是冉兴带来的那张冠领诗了。 这些都是宫中隐秘,老驸马身为皇王姑丈,当然能知道个大概。但对武、李二人却瞒去了青城派入宫之事,其他的都一一说明了。 李鸣知老驸马经不住大风大浪,有他反而误事。所以,先请他去后面休息。冉兴走后,李鸣对武凤楼、胡眉等人说:“看样子,万岁对留笺之事并未深信。就凭这一点,他就比他的祖、父、兄三人高明不少,值得我们再为他大拼一场。现在,除去把师父找来,立即去万岁驾前请罪,要求戴罪立功外,也别无选择。我下决心了,今晚,玉儿就出马抢先一步下手。” 经过商议,由胡眉去承德寻找江剑臣。胡眉要了一匹快马,带着伤重的躯体,就毅然催马上路了。 小神童曹玉等胡眉一走,就摩拳擦掌地说:“三叔,既然要抢先一步,还等个什么劲!即刻就去,那才叫抢先。等到晚上,就叫马后了。” 李鸣正色指点道:“孩子,你把这一伙恶魔估计得太低了。说实话,我亲自出马都不见得能占多大便宜。要详细周到地考虑好了,才能出去。你到我房里来,咱爷儿俩再好好计议计议,绝不能草率行事。大哥可以先出去转一圈子,注意一下有无蛛丝马迹。” 武凤楼知道李鸣是要自己为爱徒曹玉提前做些铺垫,也知道李鸣必然要详细指点曹玉一些随机应变的措施,就离开了驸马府,先向南城方向天坛走去。 过了正阳门,向东走了不远,忽然一个要饭的大孩子手里拿着一个纸条跑到武凤楼身前,愣头愣脑地问道:“公子爷是姓武吧?”武凤楼思想上早有准备,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连忙答应了一声说:“对,我正是姓武。” 那要饭的孩子高兴了,连忙把纸条递了过去说:“我走好运了。有一个黑瘦老头叫我把这个纸条交给你这样长相的人。只要送到你的手里,就赏我五钱银子。这一下,我冬天的,棉衣不用发愁了。” 武凤楼连忙接过了字条,那大孩子还站在旁边候着,好象要等待什么似的。武凤楼素来心善,从袋中掏出了一块碎银,大约有一两左右,随手递给了他说:“纸条我已收到,你可以走了。” 那要饭的大孩子接过银子,千恩万谢地走了。武凤楼一看手中纸条,不由得一怔。原来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只画着三只大鸟和一只小鸟被七粒弹丸打得折翅垂头,掉了下来。 武凤楼正在发愣,忽见那个手拿一两碎银的大孩子被一个穿得极为破烂、身上也极为肮脏的、三十多岁的叫花子拦住了。看样子,是要夺取那大孩子手中的银两。 武凤楼心中一气,刚想过去干预,不料,那孩子却调转身形,飞也似地向自己奔来。看来,是想让武凤楼护他。武凤楼也气愤那大个子叫花子的强横,可怜弱者,等要饭的大孩子跑过去,便想一横身挡在大个子叫花子前面。 但是,武凤楼毕竟是先天无极派三位高人的传人,反应是如何迅速!猛可地一眼看出那大个子叫花衣服虽然破烂,身上虽然肮脏,但从破烂的衣领缝中,却看出很为丰润的肌肤。 他明白了,决心活捉敌人,逼问口供。 第152章 随即丹田气一提,静中观变。 果然那大个子叫花子一下子冲到武凤楼身前,猛伸右手,好象是不让他护着那要饭的孩子似的,而藏在破衣袖内的尖刀已闪电般地划向了武凤楼的小腹。 武凤楼微微一笑,一招“叶底偷桃”,已反扣住那大个子叫花的手腕。 突然,一丝很难令人觉察的金刃劈风之声在身后响起。武凤楼暗气自己一时大意,看人不准,知那要饭的大孩子也是敌人同伙,自己竟然对他动了慈善之心!招架是来不及了。他右手扣紧了那大个子叫花子的脉门,左肩一引,连自己加上俘虏,一齐向左横移三尺,连脸也未转一下,右脚翻出,已把那要饭的大孩子踢出一丈多远。 这小子也真不含糊,右手一扬,手中的匕首化成一道寒光向武凤楼掷去。同时,左手一把五块飞蝗石,也呈品字形向武凤楼罩了过来。阻得武凤楼身形一滞,他已一拧身躯,钻入人群去了。 武凤楼心想,反正已活捉一个,又恐怕惊动更多的人,便也不再去追。正想手上再紧一把,叫俘虏吃些苦头,再逼问他的口供,猛可地觉得手中一颤,有点不大对劲。忙转过脸看时,那手上的俘虏已垂下了头。顺手往上一提,只见一把柳叶飞刀已从他的后心穿了进去,眼见得不能活了。 武凤楼气得踢了他一脚,拔下了那把柳叶飞刀,在死者身上擦净了血迹,藏在身上,急忙向那要饭的大孩子追去。武凤楼的一气凌波和移形换位轻功已练到八成功力,只比三师叔江剑臣差了两成,看上去半截身子好象不动,其实脚下却相当神速。他追了一程,见那要饭的大孩子正向一处修理门面的小店房钻去。 武凤楼闪电似地跟踪赶到,先扫了一眼这家小店房。从门面上看,好象是卖京广杂货的。 搭起了脚手架,架上摞满了砖、瓦、石块、铁桶之类东西,修房子的人可能歇工吃晚饭去了。 武凤楼觉得不象一座地下魔窟的样子,未加考虑,就飞身入内,去追那要饭的大孩子。 武凤楼刚刚飞身而人,突然,那搭得好好的脚手架一下子塌了下来,所有架上的东西一齐向武凤楼砸来。武凤楼应变再为神速,在毫无征兆的情形之下,暴袭而至,无论如何也闪避不及。他只好吐气开声,满身先天无极真气膨胀,直震得那些砖、瓦、石块、灰桶之类稀哩哗啦,迸飞四散,落了一地。他自己虽然没有受伤,但那一副满身泥灰碎屑的狼狈相已足使武凤楼怒火冲天了。 当武凤楼抖落满身的灰土,再想找那要饭的大孩子时,却连个影子也不见了。 武凤楼知自己身在明处,而敌人身在暗处,处境极为不妙。他开始替自己的三师叔担心了。因为七凶扬言,他们的主要对头是江剑臣和侯国英两人,而自己和李鸣只被列为必须杀掉的对象,又次了一等。 直到这时,武凤楼才真正认识到事态的严重,也佩服兄弟李鸣的先见之明。自己这趟出去,一点没替爱徒小神童曹玉铺垫,反而几乎搭上了性命。 当武凤楼回到老驸马府时,一问下人,才知道李鸣和曹玉都出去了。他心心中一烦,正要再追出去,不料,新任文渊阁编修学士的贾佛西,只带着一个童儿走了进来。 武凤楼非常尊敬这位饱学秀士出身的编修学士,忙叫了一声“叔父”,就要下跪见礼,被贾佛西摇手止住了。 二人分宾主落座,下人送上了茶来。 贾佛西叹了一口气说:“剑臣生不逢时,命途多乖,什么倒霉的事情都能牵连上他。如今御宝被盗,贼人寄笺留名,以反诗陷害于他,是老驸马和我一再申明,万岁才恩准剑臣戴罪找回失去的御宝。若误了周年大典,别说剑臣和我吃罪不起,就是老驸马也不能脱掉干系。这一次皇上真的震怒了,连最心爱的一只汉白玉笔洗也给摔了个粉碎。我真想劝剑臣一走了之。他的对头实在太大,也太厉害了。” 武凤楼默默无言地闷坐一阵子,才无限孺慕地说道:“叔父,你老不要宽我的心了。其实,我三师叔奉师祖遗命,本来在黄山隐居潜修。但家父惨遭魏忠英毒害,留下严命,要我扶信王千岁登极,才使一向清修内功不问世事的掌门师伯动了爱国爱民之心。自青阳宫卧底之时起,我三师叔就置身于风口浪尖之上,没完没了的纠缠不休。都是侄儿一人累得三叔如此。我……”说到这里,武凤楼一阵子心酸,竟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编修学士贾佛西见武凤楼如此伤感,遂转移了话题,说道:“我听老驸马千岁讲,你得了一本很为奇异的刀谱,其中有三式刀法还是秦汉时期的篆字体所写,很难辨认。让我看看好吗?” 一句话提醒了武凤楼。当初,得到了桂守时这本奇异的刀谱时,他真想马上让贾佛西指点自己,好好钻研那三式前古刀法。不料,还没有进京,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许多怪事,这件事也就置诸脑后了。听贾佛西一问,连忙从贴身处取了出来,双手捧给了贾佛西。 贾学士接了刀谱,打开页扉,只见上面引言写道:刀之为器,虽不及被誉为百兵之祖的大枪之威猛,亦逊于轻灵诡异的三尺龙泉。但用作屠人,却应居首位。因枪虽猛而失长,剑虽灵而嫌轻。刀不仅兼有刀剑之长,又利于切、割、削、剁、挑、扎、划,诚为屠人之利器。只需一诀,快之而已…… 贾佛西看到这里,暗暗点头。翻到那用小篆字体书写的三招刀法,仔细地审视良久,突然来到书案之前,取了纸张,提笔抄录了下来,交到武凤楼手中,肃然说道:“这三刀太也凶险,只可用于十恶不赦之敌,或用于自救,绝不可外传,以伤上天好生之德,累我亦造杀孽。” 武凤楼点头答应,接着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向贾佛西略说一遍。贾佛西再三安排武凤楼谨慎行事,并嘱咐让江剑臣回来之后,立即去文渊阁前去找他,然后,才带着童儿匆匆离去。 贾佛西走后,武凤楼点上灯烛,仔细观看贾佛西用柳公权体端端正正地誊写的三招刀诀。 原来这三刀,其实只是一刀分三式而已。总的名称叫血屠三式,又叫切、割、挑三斩,实在是神奇诡异。再配以先天无极派的移形换位轻功,近身搏杀,一击必中。不过这一刀三斩是随着用刀人的武功而来的,武功越高,轻功越好,杀伤力也就越厉害。倘若没有上乘的轻功,即使学会了这血屠三式,也毫无用处。 武凤楼轻功根基扎实,用刀已久,只要记住了这一刀三斩的口诀,反复演习熟练,即可得心应手了。正当武凤楼沉浸在这一刀三斩的奥妙境界之中时,缺德十八手李鸣悄悄地走了起来。 武凤楼挂念爱徒曹玉,收起了抄件,藏入怀内,先将自己的遭遇略说了一遍,忙又问李鸣情况如何。 李鸣说:“玉儿这孩子真行,装啥象啥!鬼得象我,气度又象你。我已在只有我们二人知道的秘密地点把他交给了野鸡溜子刘二孬。这野鸡溜子别看人不怎么样,可也满讲义气。他原来怕玉儿上不了台面,怕弄砸锅。被我好说歹说,才答应下来,并发誓和玉儿共存亡。” 武凤楼静静地听到这里,很担心地问道:“玉儿此去,凶险大吗?” 李鸣坐了下来,停了好半晌才说:“凭玉儿的鬼机灵,不至于出什么大的凶险。小的凶险是不会避免的。就看他的应付能力了。” 武凤楼到底还是不能放心,等李鸣回房以后,他一个人又溜了出来,不由自主地向前门外走去。按照李鸣所说的方向。找到了野鸡溜子刘二孬的住所。他很小心地贴了过去,见屋中尚有灯光,侧耳一听,屋内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武凤楼一长身形,扑到了门前,左脚轻轻点开了门扇,斜着身子挤了进去。然后,又关上了房门。 刚一转脸,猛然看见一具尸体躺在屋中,地上放着一件兵器,很为熟悉。再仔细盯了一眼,不禁心中一跳,由那对透风锥上想起了六怪中的杨常。刚想翻过死者,看个究竟,陡然觉得有两人已到了门外不远的地方。 武凤楼知道自己绝不能露面,急急扫了屋中一眼,发现这屋子的房梁交叉处可以暂时存身,忙一提气,飞身藏好,门已被完全推开了。 趁着微弱的灯光,只见那个假装要饭的大孩子已经改变成一个很有气派的少年,人也显得成熟了许多。跟在他身后的,竟是那个在东直门见过一面的黑瘦老者。武凤楼想不到误打误碰又见到七凶的核心人物,连忙屏住了气息,以观动静。 黑瘦老者看也不看那死在地上的杨常,却很不高兴地斥骂那少年说:“该死的东西!我们花了无穷心力,惨淡经营了这么多年,营造了三处巢穴,多不容易!老爷子虽败,可掌握在我们手中的东西却非同小可。连我和你大伯都要听你大姐的,没有她的话,俺俩都不敢擅作主张。你个小畜生竟然暗自动上了脑筋,盯上了姓武的那个小子,凭你,配向他下手吗?要不是你大姐适时赶到,还不露了馅子!你又弄死了杨三怪。想放在这里引鬼上门,简直是做梦!野鸡溜子这老小子,早不知溜到哪里去了。过去御林军和锦衣卫的人,也不会再有人来找他。多好的一包毒粉,连一个人也没有毒死,白白浪费了,看你大姐不抽你的筋!” 武凤楼一听,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好毒辣的手段!竟然把毒粉撒在死者身上,只要死者那方的人一发现,岂有不验看的道理?那还不中毒身亡吗?这伙阴险到极点的歹徒,非得尽快除去不可。 第153章 可被盗去的御宝又怎么找回呢? 以武凤楼现在的身分,几乎可以和天下武林之中任何一派的掌门平起平坐,甚至超过了他们!但面对这样一批隐身暗处的阴狠歹徒,他却真的茫然无措了。 武凤楼正自着急,又听那少年说道:“爹爹,你别老是把她尊为上神。老爷子不是毁在他干女儿手里吗?凭侯国英那样的人物,早晚都得被男人所迷,何况我这个专走邪道的姐姐?你老不信,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早晚也得女大外向不中留。那时,你和大伯就后悔晚了。” 那黑瘦老者,正是七凶中一向很少主见的客登峰。听了他最小也最疼爱的儿子客文遥的一番话,他一怔不语。 客文遥又说:“我知爹爹擅长使刀,所以才冒百死之险,去钩武凤楼,还不是想他那把五凤朝阳刀。” 武凤楼一怒,心想:好小子,竟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要不是怕打草惊蛇,取二人之命,还不是反手之间。想到这里,静下心来,还想再听下去,猛然一声低沉的口哨声传了过来,二人就匆忙地闭上房门走了。 对七凶的来龙去脉,武凤楼越来越感神秘了。他灵机一动,猛然想起胡眉说过,对七凶的内情只有侯国英和魏银屏知之甚详。从前,为了怕引起万岁不满,强自克制不去探望魏银屏。如今,何不去找她问问,或许能得知七凶的底细。 主意一定,遂退出野鸡溜子门外,重又把门关好,往青阳宫方向匆匆赶去。魏银屏那张凄婉憔悴的脸儿,吸引他加快了脚步。 到了青阳宫西边箭道,他为不让任何人发觉,施展开上乘轻功,一溜轻烟似掩了进去。 由于武凤楼多次力奏,崇祯皇帝已传旨把魏银屏从囚室中放了出来,拘禁于她自己原来居住的小楼之上。武凤楼飞驰而至的一霎之间,种种往事涌上心头,他的心碎了。 隐身在阴暗之处,仔细地眺望了一下小楼四周,确信附近没有监视的兵丁,双臂展翅,已飞登而上。 正当他轻蹑脚步,来到楼窗外面时,突然听得有个极为熟悉的声音,低低地和魏银屏窃窃私语。武凤楼不用细辨,已听出是师弟李鸣先他一步赶到了这里。 武凤楼进了楼内,由于魏银屏也猜到武凤楼会来找她,所以没有过多的惊异,只用两只水汪汪的秀目紧紧地盯着武凤楼,一瞬不瞬地深情地看着。 李鸣知趣而退,向魏银屏告辞说:“银屏姐组,请你把七凶的事再给我大哥说一遍,叫他心中有数。我该和野鸡溜子接头了。”说完,匆匆离去。 武凤楼不等李鸣走远,就长身而起,张开了双臂,等待魏银屏扑入怀内。他们已是由老母临终主婚名正言顺的夫妻,虽说未成大礼,但患难情深,也不算失仪。 可魏银屏却眼圈一红,哽咽了一声,伏在了椅背之上。 武凤楼几步抢了过去,双手托起了魏银屏瘦削的粉颈,端详了一番,凄然泪下道:“银屏,你受苦了!” 魏银屏再也忍不住了,珠泪迸流,凄楚悲凉地说道:“银屏不幸,生于奸逆之家,当今绝不会恕我,君请忍痛割舍吧!” 武凤楼一听银屏说出决绝的话来,以为她太不了解自己的真情,陡然肃容正色,收手而退,一言不发地转身欲走。 魏银屏猛然扑过,跪了下来,带着哭音说道:“君有匡扶之功,妾有杀头之罪。长此下去,必遭殃及,岂不爱之而反害之。客氏七凶,非等闲可比。客文芳之奸诈,较侯国英犹甚。君可叩请皇上,以守教为名,速速离京返杭,勿以贱妾为念,以保武氏香烟不断。” 武凤楼陡然转身,怒极反笑,冲口说道:“既然如此,你何不速死?以断我念。” 看了武凤楼那副愤痛欲绝的样子,魏银屏不哭了。她叹了一口气道:“君心如铁,妾罪弥大焉!不说这些了,听我把七凶和魏家的关系告诉你吧。”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携着武凤楼的手并肩坐于床上。 武凤楼紧揽魏银屏的香肩,用手摩挲着武夫人临终之前戴在魏银屏纤指上的定婚戒指,温言安慰道:“银屏,自从你我奉命定婚那天起,你就成了武家唯一的儿媳。没有你,哪里还有武氏香烟!今后,不准你再生他念。万岁不会寡恩到我武姓头上,他一来是老父的学生,二来和我又是叙盟兄弟,只要我执意到底,顶多不要封赏,咱们回江南老家种田去,你难道还指望夫荣妻贵吗?” 魏银屏见他痴得可怜,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和欣慰,凄然一笑,接着刚才的话头说道:“客登山两兄弟,是圣泉夫人客印月的两个嫡亲哥哥。客文芳可能是叔父未入宫前的骨血,为客氏所生。她经常去圣泉宫,一住就是十天半月。客文芳恨我叔父待女魔王侯国英独厚,让她大权总揽,出尽了风头。常为不能公开自己的身分,心怀不满。我叔父只得把青阳宫的财宝竹帛大多交由客家保管,七凶才奉命在青阳宫外另筑巢穴,让客文芳富极国人,也为自己势败后留下一条退路。不料,侯国英出卖了叔父,这些东西自然落入了客家。我估摸,叔父外省心腹可能和客氏七凶已有勾结,起了死灰复燃、东山再起之望。过去,曾听人说客文芳和一皇亲国戚有染,内情不详。这些情况,我已告知了鸣弟。凤楼,你出宫去吧!请君自珍,好自为之。不管多么艰难,我等着你。此地切忌再来,以免当今生疑。记之!戒之!”说完,已站起身来,准备送别。 武凤楼陡然想起一事,急问银屏道:“过去青阳宫中,除去五毒神砂郭云璞外,还有用毒的恶人吗?” 魏银屏想了半天,才若有所悟地说:“客文芳有一师父,名叫柳万堂,听说好摆弄一些毒虫什么的,我也知道得不多。国英姐姐倒是知之甚详,可惜,她已不在人世了。”说罢,眼圈一红,竟然抽泣起来。 武凤楼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又安慰了她一番,凄然相拥,洒泪离去。 回到老驸马府,因为急于想知道小神童曹玉的消息,就一直静坐等待。直到东方现出微明,李鸣才拖着疲倦的身子走了回来。见了武凤楼就说:“我在野鸡溜子的秘密巢穴等到天明,也不见他归来,只好自己回来了。” 武凤楼越发焦急难耐,宛如油煎火燎一般。而缺德十八手李鸣却倒头沉沉睡去了。武凤楼见自己的师弟疲倦成这个样子。也不好发作。他哪里忍耐得下去?刚想再出去一趟,忽然门上人送来一张字笺。 武凤楼从那人禀告中,断定必是野鸡溜子所送,连忙取开一看,上面只有四字:孩儿无恙。 看出是曹玉的笔迹,武凤楼才稍微放下了心来。等李鸣醒来时,已是中午时分。 下人刚刚送上了饭菜,江剑臣匆匆赶到了驸马府,武凤楼、李鸣欣然上前见礼。 江剑臣缓缓说道:“我已由文渊阁编修学士贾佛西奏准,叩见了皇上。万岁限期在大典前找回御宝,一切免究。可贼人又深藏不露。真真急煞人了。” 武凤楼等三师叔平静下来,才一边吃饭。一边把胡眉走后发生的一切以及派曹玉暗窥鼠洞之事说了一遍。江剑臣立时神情振奋,恨不得把这窝藏在暗处兴风作浪的硕鼠一网打尽,立毙掌下。这时,武凤楼把贾佛西手抄的那招血屠三式,一刀三斩呈给了三师叔江剑臣。 钻天鹞子江剑臣杀心正重,看了这一刀三斩,好象着了魔似的,不仅用手比划了一番,还用纸画了一把刀样。最后,站起身来,练习了几个身法。凛然吩咐李鸣道:“速到外面,照纸上这把刀的样子打造一把来,我晚上要用。” 等李鸣走后,江剑臣干脆把那纸刀诀带进了自己的卧室。一直到吃晚饭时,也不见出来。 定更时分,李鸣才捧着一把一尺二寸长的短刀走了回来。武凤楼接过来一看,只见这把刀的刀刃特薄,薄得象一张纸,刀背很厚,厚得有些不合比例。刀尖微挑,非常适合切、割、削、挑,是一把屠杀人的上好利刃。 江剑臣接到手里,掂了一掂,又挥动了几下,微微一皱眉说:“凑合着用吧!有机会我去一趟黄山,叫陶旺老小子照样打造一把。”说完,解下了所佩的乌龙宝剑,要李鸣代自己收藏。然后,从自己的包袱中挑了几样衣服及应用之物,就急急走出了驸马府,武、李二人也不敢多问。 钻天鹞子江剑臣找到了一个极为僻静的破庙,钻了进去。再出来时,已变成了另一个人。 但见他面色黧黑,一部虬髯,蓝色大衫,衣底藏了那把新打的短刀。他决心屠净这一伙阴险毒辣的歹徒,以消胸中怒气。 这时,已是二更多天,街上很少行人。他下决心搜索全城,展开身法,专挑藏污纳垢的下层地方查寻。哪知道连连去了十几处地方,也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可疑迹象。天快亮时,他只得回转了破庙。一连七天,皆是如此,他不禁有些失望了。 这一天,他查了半夜。正想回到那座破庙睡它个半夜,第二天再行搜索。不料,突然发现一条黑影越过了一道高墙,进入了一座非常豪华的府第。江剑臣心中一动,悄没声息地尾追上去。 这是一座十分巨大的府第,高墙旷院,拱脊飞檐,廊回路转,亭榭巍然。房屋格局,气派宏伟。江剑臣哪里有闲心细看,蹑着那人的身后,死盯不放。 来到一座非常精致的幽静跨院中,那人轻轻拍了三下手掌,一个非常娇艳的使女应声走出了上房,压低了声音埋怨道:“我的傻二爷,这是什么地方,你能随便地来吗?” 第154章 那夜行人急步贴了上去,看样子是想动手动脚。那娇艳的使女身子好象怕冷似地抖动了一下,突然抽出藏在身畔的短刀,一下子扎进了那人的前胸,娇喊一声:“有贼!” 江剑臣刚想抽身而退,后边的路已被三个锦衣大汉率领着一大批兵勇给堵住了。 江剑臣心中一震,从三个大汉的服色上来看,只有王室近戚的护院将勇才会有这等气派,知道自己跟错了人,已被那娇艳使女看出了隐身之所,这可是说不清、洗不净的麻烦事。由于心烦,又急于走脱,而那三个锦衣大汉又逼得很近,江剑臣无意之中用上了一刀三斩。 只见他身形一旋,游行在人丛之中,刀光连闪了三闪,已切断了三个锦衣大汉的喉管,他的身影,也在一片哄乱中一闪不见了。 这时,那妖艳使女刚想叫人把那三个锦衣大汉和夜行人的尸身拉走掩埋,那座精致的住房中,鬼魅似地闪出一个更为美艳的少妇来。 她走到三个尸体之前,俯下身去,非常仔细地察看了三个切口,脸色陡然一变。 挥手让人抬走了尸体,然后把那娇艳的使女叫了过来,低声吩咐道:“你亲自去办,告诉二太爷,要不惜代价,摸清此人的来路。再传我的话,立即撤离此地。别忘了收拾净东西。”说完,又幽灵似地钻进了房中。 江剑臣离开那座巨第,回到自己暂时寄身的破庙时,天色阴沉得吓人,黑云已快要压到人的头顶上来。他刚刚踏上破败倒塌了一角的正殿台阶时,正殿的门一下子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三个人来。 江剑臣的视力是何等锐利,虽在黑暗之中,因距离太近,早已看出这是二男一女。那女的正是刚才见过的娇艳使女,两个男的一个是黑瘦老者,另一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相貌倒颇为英俊。 江剑臣一下子明白了,七凶到底露出了行藏!因为从武凤楼和李鸣的口中,已知道了近日来京城发发生的事情。猜知黑瘦老者必是客登峰无疑了。为了想多知道敌人的一些情况,他故意用激将的办法,面对三个手持兵器虎视眈眈的绿林杀星,就好象没有看见一样,径直缓缓地向大殿走去。 这就是两军相争勇者胜的道理。由于江剑臣刚才一出手,神奇地斩杀了三个锦衣将校,这一次又旁若无人似地一往直前,竟然逼得对面三个人退回了大殿。 进入大殿之后,江剑臣仍是不理三人,自顾取出蜡烛,用火种燃着,放在神台前的长桌上。然后,在一个破蒲团上打起坐来。 黑瘦老者正是客登峰。他接到娇艳使女迷儿的传话,和自己的大儿子客文逍一道,挑选八名得力助手,由迷儿充当眼线找到了破庙。如今一见江剑臣如些泰然自若,目中无人,反而不测高深起来。 客登峰示意迷儿向前问话。迷儿扭着软腰。浪声浪气地说道:“喂!大胡子,别摆谱啦!既然敢进山,就是不怕狼的。告诉我,你姓啥?从哪条道上溜来的?” 江剑臣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反而微微闭上了眼睛。 客文逍火了,低吼一声:“你倒狂起来了!看老子收拾你。”话未说完,手中的鸡爪抓已悄没声息地抓向了江剑臣的当顶。娇艳的迷儿急呼一声:“要活口。” 但见江剑臣座下的蒲团好象安上了滑轮,突然向后滑去了半尺。客文逍的鸡爪抓落空了。 由于用力过猛,收势不住,竟然象莲台拜佛似地往地上抢去。幸得他功力不弱,在身子将要沾地之际,左手猛一拄地,反弹而回,晃了几晃,才拿桩站稳。 江剑臣仍然微闭着眼睛,座下的蒲团又滑回了原地。 客文逍脸上一红,双脚一岔,气贯右臂,就要使出全力再次抓向江剑臣。迷儿却一声浪笑赞道:“好功夫!我来试试。”说完,娇躯一探,玉臂陡伸,双手五指倏然皆张,一齐向江剑臣双肩伸去。 这一次,江剑臣座下的蒲团不向后退,反而向前一滑。 迷儿这女人也真有股子浪劲,一见江剑臣不退反进,错会意为“丈夫难过美人关”,她一向以美艳迷人自负,认为江剑臣也为自己的美色所迷,有意和她搭线。 她杀心猛炽,格格一笑,尖叫一声:“哟!想吃姑奶奶的……”下面一个“奶”字还未吐出,整个身子已向江剑臣压了下去。同时,袖中的短刀已暗暗握紧,打算趁着江剑臣迷昏了头的时候,一刀扎伤,再捉活的。 她打算得不错,可惜看走了眼。就在她明明看着自己要把江剑臣压在身下的一刹那,却扑了个空,整个身躯趴向了地面。这一来,她才真正地掂量出对方的分量。 一发狠,就在身子将要接触地面的一瞬间,也是左手一按地面,身躯陡然变成了怪蟒翻身,袖中那把短刀已斜划江剑臣的前胸。那真是又快又准,迅猛异常。 江剑臣左手一探、一抓、一拉,一连串三个动作,快如闪电。那娇艳的使女迷儿已落入了他的手中。 客登峰可是个大行家,知对方的功力深不可测。他清楚地看见江剑臣只一探,就搭上了迷儿那只持刀的手腕,一抓,就夺去了迷儿手中的短刀,一拉,迷儿那迷人的娇躯已横陈在对方的脚前,竟然连动都不能动弹。 老奸巨滑的客登峰见对方过于厉害,隐隐有乘机撤走之心。 不料,他的大儿子客文逍早已垂涎迷儿的姿色,多次勾引,迷儿只是若即若离,逗得他心痒难挠。如今见她被对方一下子制服,细腰、肥臀、玉体横陈,使他于危急之中起了奋勇救美、乘机获美的念头。遂一咬牙。右手鸡爪一招“金豹探爪”,急抓江剑臣的面门,左手一探,想把地上的迷儿抢回。他色迷心窍,拼上了性命。 迷儿的那把短刀一落入江剑臣之手,他就觉得很为称手。紧接着,客文逍就狠扑过来。 江剑臣心想:三老子就拿你试试这口刀吧!铁腕陡翻,短刀的刀背正砸在客文逍的右手腕上,腕骨顿折。刀光一闪,江剑臣又用上了快刀三斩。这一回用的是挑字诀,从小腹一下子挑到了肋间,给客文逍来了个大开膛。 一见儿子惨死,客登峰急红了眼。他一声低沉的口哨响处,八个手持鬼头刀的壮汉神奇地冒了出来,一拥而上。 客登峰咬牙切齿地发话道:“收拾下点子,每人可以去南柜上支取五百两银子。” 八个壮汉中的一个年轻一些的汉子淫笑了一声说道:“并肩子们,手底下狠点,好领钱找乐子去。” 江剑臣知道眼前这一些东西,都是可杀而不可留的坏蛋。猛然记起一句古训,“杀恶人即是善念”。想到这里,钻天鹞子江剑臣持刀起立了。 就在他站起身来的一刹那,猛然从黑瘦老者的眼芒中看出了一丝凶焰。心里一动,忙着低头看了地下的俘虏一眼,也从她那惊恐绝望的眼神中,察觉出一丝悲愤的神情。江剑臣不由从地上的迷儿陡然想起了改恶向善、忠心耿耿的胡眉,他贸然做出了一个不合情理的决定:迅即把短刀交在左手,右手闪电般地解开了迷儿被点的穴道。 客登峰脸色大变,双臂一震,两手寒芒闪出,左六右七,一十三枚黑虎钉一齐射向地上尚未站起的迷儿,诚心要杀之灭口。 江剑臣一笑,左手短刀连挥,一十三枚黑虎钉全部被震折回,怒矢般地向那八个拥向前来的恶汉射去。出其不意,八个人中竟有一半受了不同程度的杀伤。 迷儿挺身跃起,粉脸上已没有了妖艳的媚态,一变而为狠毒怨恨之色。江剑臣左手一顺,把短刀把递给迷儿。迷儿一脸迷茫,弄不懂江剑臣是什么用意,愕然怔住了。 就在这时,客登峰掌中的丧门剑一式“白蛇吐信”,疾点迷儿的后心。江剑臣右手一挽,把迷儿扯入怀内。左手陡翻,一阵金铁交鸣巨响,和客登峰已对了三刀两剑。 直到这时,迷儿才如梦初醒,明白自己的一条小命已被自己打算屠宰的人救了两次。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流下了正直的感恩的泪水。她激动得喊道:“大胡子,你人虽不怎么样,心眼真好。带我走吧,我伺候你一辈子。” 江剑臣哪肯理她!脸一沉,再一次把她的那把短刀递给了她。迷儿这一回敢接了。她刚刚攥住了刀把,猛地青光暴闪,四个恶鬼似的壮汉,挥舞着四把青光闪闪的鬼头刀,一齐向迷儿砍来。 江剑臣冷哼一声,把挽在手中的迷儿扯往身侧,那把新打造的短刀猛地插入一片青光之中。只听惨叫之声响成一片,四条公牛似的恶汉先后摔倒在地,下腹部全被剖开。纵有神医,也难活命了。 显然,江剑臣这一回还是用的挑字诀。 迷儿喜得泪花乱滚,恨不得把头拱入江剑臣怀中。她极口称赞道:“大胡子,有了你这把硬手做靠山,我迷儿算福大命大了。” 连遭重挫,手下众人死伤殆尽,客登峰的心真凉了。 他冲着四个带伤的汉子厉吼道:“一齐攻他前后!先做了这个窝里反的浪婊子。” 那四个带伤的恶汉,积威之下,焉敢不听?战战兢兢地又想围上前来。迷儿格格一笑说道:“凭你们这四块料,又都挂了花,还想立功领那五百两花红呀!别要钱不要命了。他客登峰怎么自己不拼命呀?” 生死关头,那四个汉子果然止住了脚步。 客登峰牙关猛错,双手再扬,八颗黑虎钉有六颗分别射入了三个恶汉的后心。只有一个被射得略微偏了一些,侥幸未死。 迷儿一声惊呼:“老贼要溜!” 第155章 客登峰果然一式“一鹤冲天”,已跃向大殿对面的山门。江剑臣右手一甩,手中的短刀幻化成一溜寒光,向客登峰后心窝射去。眼睁睁客登峰身在半空,万难逃脱一刀毙命之险,迷儿喜得刚要呼喊“大胡子”。 突然山门右侧,凌空拔起一条黑影,掌中丧门剑一截,那口短刀准头一偏,钉入了山门右边的一棵古柏上,竟然没至刀柄。足见江剑臣是诚心要客登峰的命,他这一刀贯上了先天无极真力。 迷儿惊呼一声:“大太爷来啦!” 江剑臣知道另一个使用丧门剑的就是七凶中辈分最长、岁数最大的客登山了,也就是武凤楼和李鸣二人在东直门见过一面的胖老头儿。 江剑臣赤手空拳走下了台阶。一瘦一胖两个老者两口丧门剑搭成了十字,对面而立,六目怒视,迷儿胆战心惊地紧贴在江剑臣身后,低声透露道:“这就是大、二两个老当家的。除去我那个总掌舵的大小姐以外,他二人权柄最大。大当家的是大小姐的亲爹,他始终是大小姐的前站,他一现身,大小姐不久必至。大胡子,别冒险拼命了,我可舍不得你死,快带我逃命吧!” 迷儿这一要江剑臣逃命,助长了客登山、客登峰兄弟二人的凶焰,搭成十字的两口丧门剑噌的一声,互相一震,寒芒大炽,两缕剑光宛如金蛇乱窜,撒出了一片剑幕,向站立不动的江剑臣疾驰袭来。 迷儿的技艺还测量不出江剑臣武功的深浅,她只知道两个老当家的厉害无比。 见两口丧门剑急袭而至,吓得她一声哀嚎:“叫你逃命,硬是不听!这是他们的‘鬼手十八索魂剑’。”一边嚎着,一边还想挥刀去挡。 江剑臣一皱眉头,急忙扣住她的手臂,不让她出手。迅即施展开神奇的移形换位身法,穿行在鬼手十八追魂剑的层层剑气之中。这一来,可把迷儿吓死了。她索性紧闭了双眼,拼着和大胡子恩人作同命鸳鸯,一任江剑臣带着她绕行。 客登山兄弟的鬼手十八索魂剑迅猛诡异,煞是厉害。除非是江剑臣,换了别人,别说还带着一个累赘,就是利利索索的一个人,也万万逃脱不了作剑下游魂。 客登山、客登峰以二敌一,还是制不住护着一个迷儿的江剑臣,总不死心,把鬼手十八索魂剑反复施展了三遍,眼看着江剑臣和迷儿明明每一招都是险到极点,差之毫发,才侥幸闪开,可任他二人把剑招使到极限,也还是伤不了江剑臣和迷儿一根汗毛。 迷儿慢慢地不害怕了,慢慢地睁大了眼睛,也慢慢地明白了大胡子恩人的武功要比自己一向认为是高深无比的两位老当家不知高上多少倍,她开心地笑了。 经过这一阵子搏斗,客登山、客登峰对江剑臣的伪装似乎有了觉察,知道自己绝非人家的对手。江剑臣也早已看出二人有了逃命的打算。他这才右手接过了迷儿手中的短刀,寻了一个破绽,左手一抖,已把迷儿送出了二人的剑阵。他一旦去了累赘,又有利刃在手,便开始了凌厉的反攻。 开始,不用刀刃,光用刀背,只两招就摧垮了二客联手的鬼手十八追魂剑阵。 接着,不让二人有一点喘息的机会,就用上了那一刀三斩的狠招。只听两声惨叫,客登山被切去了右臂左腿,而客登峰则被割断了喉管并挑断了脑后大筋。这两个凶极一时的恶棍,顿时成了一死一残。 江剑臣知七凶的主宰,是老大客登山的女儿客文芳。为了挖出她来,追回御宝,他才留下了她的老爹一条活命。至于客登峰,就不能再留情了。 江剑臣指着中钉的恶汉沉声对迷儿说道:“给那个没死的包扎一下伤口,扶到这边来。” 迷儿反对说:“这些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让他死去算了,还费那个事干啥?” 江剑臣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然问道:“你呢?是好东西,还是坏东西?” 江剑臣这一发威,迷儿害怕了。她顺从地给那个在客登峰手下侥幸活命的汉子包扎了伤汉子流着眼泪,挣扎着要给江剑臣跪下磕头,江剑臣摇头阻止了他。叫迷儿把死者都拖到庙后埋了。 这一次迷儿很听话,干得也很认真。不大一会,迷儿就干完了活,重新回到大殿。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满身的风骚劲儿好象被汗水冲走了似的,早已荡然无存了。她不敢再偎在江剑臣的身旁,也不敢再喊他大胡子,她自惭形秽了。 这时,江剑臣对她反而觉得顺眼了许多,以手拍地,示意她坐得离自己近一点,很温和地问她道:“客文芳的真正巢穴在哪里?你是她的贴身使女,总不会不知道吧?” 迷儿好象在想着什么心事,听了江剑臣的问话,似乎没有听懂。江剑臣只好再说了一遍。 迷儿苦笑了一下说:“我说的话,大爷你能相信吗?” 眨眼之间八个凶汉死伤殆尽,客登峰毙命,客登山致残。迷儿不由得改口喊了大爷,她把江剑臣敬如天神了。 江剑臣一笑说道:“迷儿,我给你说老实话,一个时辰前,你的话我是不相信。现在,我相信你了。” 别看只是一句极为普通的话,可听到此时的迷儿耳中,分量就大不相同了。她猛地扑跪在江剑臣面前,抱着江剑臣的一只脚,把自己的粉颊贴了上去,垂着泪说道:“我这样的贱女人,能得到大爷这样的信任,我好高兴!好福气!只是,说句叫大爷失望的话,我连客文芳是什么模样,都没有见过。” 江剑臣一听此话,他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六回奇英技绝腥风血雨袭古庙神童智巧嬉笑怒骂戏顽敌 江剑臣听罢迷儿的述说,猛地想起一件在心中埋藏了很长时间的疑问,那就是他奉掌门师兄之命去青阳宫卧底,被侯国英的巧计所算,硬叫他住在她的房中。 当时,自己吓了一跳,侯国英笑着说了一句“我去和我妹抹一块住”。以后问及此事,她总是支吾其词,也始终没有见到过她的妹妹一面,更没有听圣泉夫人说起过这事。从魏银屏告诉楼儿客文芳有可能是魏阉的骨肉来看,当时侯国英所说的妹妹很可能就是适巧来圣泉宫小住的客文芳了。 银屏还说,这隐秘只有侯国英能说清楚,只是她已跳崖坠海,生死难卜。就算是幸存下来,可人世茫茫,玉人何处?只怕今生今世也难得一见了。 由侯国英坠海自杀一事,引起了江剑臣对华山派的怨恨。要不是当日北上途中,在黄河古渡巧遇女屠户李文莲,哪会有这么多不幸的事情发生!如今又是一个神鬼不测的女魔头,盗宝栽赃,陷我江剑臣于万劫不复的境地。自己费心了心机,也使尽了各种手段,别说擒获正主,连她是什么模样也没有见到,甚至连她的窝巢也不知在什么地方。 看起来,有些事情光凭功力高也不见得能够办成。有了这些想法,一贯反对使用心机智巧的汉剑臣,也不由自主地动起了心眼儿。 默默沉思了好大一会,他忽然走到那个伤者的跟前,很和气地说道:“你肯为我做一件事吗?” 那伤者见江剑臣很和蔼地跟他说话,很受感动,涕泪交流地说道:“客老二杀我灭口,是太爷救下了小人,我愿意尽力报答你老人家。不知你老叫我干什么?” 江剑臣走过去,捡起了客登山和其弟客登峰二人的两口丧门剑,又拣出了一张百两的银票,一齐交给那伤者说:“你去把这两口剑交给客家的人,不管是谁,告诉他这庙里发生的一切,一定说真话,不要有一点假话。你能做到吗?办完后,拿着这一百两银票快回家去,不要再做坏事了。” 那伤者因为不懂江剑臣的深意,双手乱摆说:“小人再不好,也懂得知恩报德。我哪能那样去给他们家通风报信?就让他们逼问我,拼着一死,我也绝不会说出一句真实的话来。” 江剑臣知他误解了,又温和地说道:“我就是想要他们家的人知道我杀了他手下这么多人,也残伤了客文芳的父亲客登山,杀死了她的叔父客登锋,要她来赎回她父亲的一条老命。过了今晚,我就杀了他。” 那伤者好象还怕江剑臣一人势单,刚一犹豫,江剑臣已连连催着他赶快去办,越快越好。 等那伤者走后,迷儿忙向江剑臣说道:“客文芳心狠意毒,无一不超过女魔王侯国英。只是她隐身在暗穴里,没有人知道罢了。我和她的替身也只能接受她的指派,根本见不到她本人。” 江剑臣问迷儿道:“难道她的父、叔、兄、弟,都不能够直接见到她,都要从她那个替身的口中接受她的传话吗?还有,她的替身是谁的门下?叫什么名字?” 迷儿迟疑了一下,才下决心说:“我反正已背叛了他们,横竖是个拼字,大不了一死了结,都告诉你吧。客文芳的替身,是她的师妹柳莺儿,外号人称普渡慈航,极为淫浪,是她师父穿肠秀士柳万堂的独生女儿。爷儿俩都是以毒害人的杀星恶魔。” 江剑臣忽然想起了一件极为关心的事,忙问道:“你可曾知道,有一个十四五岁的俊美少年……不过,身材却已经长成了大入,武功也很了得的青年人吗?” 迷儿听了江剑臣的问话,不仅没有回答,反而凝神向江剑臣注意观察起来。看得江剑臣心中烦躁,顿时露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来。 迷儿对江剑臣脸上充满了的不耐烦,好象毫不理会,突然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156章 什么来路?我怕是出了魔窟,又坠入鬼穴了吧?” 凭迷儿这几句话,江剑臣迅即悟出小神童曹玉那恶鬼谷少谷主的身分,一点也没有被人识破和怀疑。他心中有了底儿,便不再追究了。 江剑臣不问,迷儿却不放过了。她还是刚才那句话,问江剑臣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来路。快说呀!”她简直象审问犯人似地追问起来。 江剑臣怕她误会太深,又见她真正背叛了七凶,遂默运神功,倾听附近确实不会有人,用手一拂,摘下了那部伪装的虬髯,正色告诉了她自己真实的来历。迷儿吓得几乎蹦了起来,被江剑臣一把扯住,他又重新装好了大胡子。 迷儿堆金山,倒玉柱,正儿八经地又给江剑臣见了礼,垂泪说道:“我是一个无父天母的弃婴,被柳家收养。跟穿肠秀士长大。一身功夫,也是他父女所教。无名无姓,主人都叫我迷儿。”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因为她多年侍奉柳莺儿,无形中受了熏染,风骚狐媚,轻薄成性。但虽然如此,直到现在还没有真正失身。这种情况,也只有迷儿自己明白。 因为她的主子穿肠秀士柳万堂早已向她暗示,等到柳莺儿一嫁出去,就收她为填房。穿肠秀士年过半百,已丧偶多年。她虽不愿,又怎敢明确表示?所以她表面上更为风骚放浪,想令柳万堂嫌弃她,改变初衷。 自从柳莺儿作为客文芳的替身嫁给武清侯刘国瑞以后,为了摆脱柳万堂,她撺掇柳莺儿强要父亲柳万堂答应她带着自己陪嫁侯府,每日里周旋于淫蜂浪蝶之中,虽自恃一身武功犹保童贞,可暗地里却是惶惶不可终日,只恐终究难逃厄运。 如今,一听说跟前的大胡子就是传说中的五岳三鸟之一钻天鹞子江剑臣,她早就听说了江剑臣收胡眉为奴的美谈,有此良机,岂肯放过?重新拜见之后,再也不肯起来,提出了委身为奴的请求。 在她,还恐怕江剑臣不肯。不料,江剑臣竟然一口答应下来,比收胡眉时爽快得多了。激动得迷儿又拜了几拜。可她哪里知道,她之所以受到江剑臣的殊遇,完全是为了她也是一个人间弃婴,和江剑臣有着同样的遭遇呢! 主仆身分已定,迷儿恳切地对江剑臣说道:“主人,我认为那伤者虽有感恩之心,准能把剑和口信送到客家,只怕引不来客文芳。因为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准备救走魏忠贤的一切事务上。可能魏忠贤才是她的生身父亲。哪里会为了客登山这一条残废老命挺而走险呢!” 刚说到这里,猛见江剑臣打了一个手势,向她示意有人来了。她抬头一看,只见两个三十岁左右相貌酷似的两个矮胖汉子,满脸悲愤痛切的神情,伴随一个面貌瘦削、脸色阴沉、年约半百的儒士打扮的人向大殿走来。 这一次,因为知道了江剑臣的真实身分,迷儿不象上次见了客登山兄弟那样害怕了。只悄声告诉了江剑臣那年纪半百的的儒生就是穿肠秀士柳万堂,另外两人是客登山的两个孪生儿子客文通和客文达,并掏出两粒丸药叫江剑臣吞下一丸,自己也吃了一丸。 江剑臣知道丸药肯定是能避柳万堂毒物的解药,马上依言服下了。 穿肠秀士柳万堂脸色阴沉得可怕,冲着迷儿阴笑道:“别人正为你担心,谁知你却攀上了高枝。”说完,扫了昏迷不醒的客登山一眼。 迷儿到底是在他多年积威之下长大的,听他一说,浑身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 客文通、客文达已抽出了丧门剑,一步一步地向江剑臣逼去。他们俩要报杀叔之恨、残父之仇了。不想,却被柳万堂沉声喝住。 江剑臣知迷儿还是胆怯,有心给她壮胆,一伸手,把迷儿那把短刀又交还了她,然后用手把她扯得离自己近些。因为迷儿自从得知大胡子就是当代武林第一奇才江剑臣之后,再也不敢象刚才那样靠近他了。 江剑臣在三个虎视眈眈的江湖人物面前,轻松自如,毫不戒备地附在迷儿耳边,把曾传过李鸣的那二招同归于尽的打法教给了迷儿,为了令她速成,又不厌其烦地解说了两遍,仿佛跟前没人似的。 直至觉得迷儿已经领悟,江剑臣才冷冷地对柳万堂道:“穿肠二字虽毒,但秀士一词却佳。如能放下屠刀,或许可免杀身之惨。柳先生相信否?” 穿肠秀士柳万堂阴沉沉的脸上抽搐了一下,阴声阳气地答道:“听下人报道,阁下身手不凡。看阁下相貌,又没有惊人之异。既知穿肠秀士之名,阁下真的认为能活着逃脱柳某之手吗?” 江剑臣冷冷一笑说:“多谢你曾给了这位姑娘几粒解毒药丸,我也间接得了好处。所以才决心不放手对付你。这里没有你的事,你走吧。以后哪里遇上哪里算,怎样?” 穿肠秀士柳万堂早已看见迷儿给江剑臣服下了药物,心中虽然恨得要死,但表面上还是丝毫没有显露出来。他再一次阴森森地说道:“你认为除去用毒,我就不能留下阁下了?” 江剑臣目前急于寻找客文芳,追回御宝,又恐怕她真的救走了魏忠贤,因此对柳万堂这种二等角色没工夫周旋。遂哈哈一笑说:“穿肠秀士,别说你不堪在下一击,就是你一手教出来的迷儿,只消我教她一招,你十招之内若能伤了她,我都认栽。你不是我要追杀的人,还是走吧。” 江剑臣从迷儿口中获知了客文芳神秘诡诈之后,深怕她携带御宝远走边荒。再想捕获,就难于登天了。为了防止吓走客文芳,他决心不把她手下的爪牙宰净。不然,早已用上了血屠三斩。 穿肠秀士柳万堂老谋深算,对江剑臣的狂态,不以为忤,一味阴森森地冷笑,虚与周旋。哪知他恨迷儿入骨,早已蓄足了势子,一弹即出,右手“金豹探爪”,左手“暗渡陈仓”,活象一只饿狼,扑向了迷儿。 常言道,鸟随彩凤声自清。迷儿明知旧主穿肠秀士厉害,但她为了不让江剑臣轻视自己,虽然胆怯,还是一咬牙,按江剑臣的教诲,摔掉了一般武林人物七成护身三成攻敌的陈规,一点也不顾忌自己的生死,集聚了十二成功力,迎向了敌人,而且是攻其致命的一点!刀光霍霍,疾如闪电般向柳万堂的心窝戳去。 柳万堂做梦也想不到,世界上竟有一点也不顾自己的安危,用亡命的打法专要别人性命的人。他恨得牙根发痒,但又不得不改进为退,慌忙收回双手,暴退三尺。 迷儿笑了!因为她可以不怕柳万堂了。 由于迷儿的嫣然一笑,百媚横生,老色鬼柳万堂勃然暴怒,醋性大发,脚尖猛点,陡地又飞身扑上,双手的每一中指也都套上了一支精光闪闪、异常锋利的二寸指刀,分别扎向迷儿高耸略颤的双乳,居心险恶,手法下流。 江剑臣对迷儿确有偏爱,怜她也是人间弃婴,决心要让她改邪为正,走上正道,哪里容得穿肠秀士如此欺她?一声冷哼,人已斜着切了上去。 迷儿正自又羞又恨,不料右边香肩已被江剑臣抓住,只觉得自己身不由已地被江剑臣一扯、一旋、一推,她不光已从奇险之中被江剑臣提了过来,还被他一旋一推,送到了穿肠秀士柳万堂的身后。 迷儿到底是在魔窟中长大的人,心肠不软,右手短刀狠劲一送,已扎中了柳万堂的后心。她再一提脚,踢得柳万堂滚向了一边,咬牙骂道:“柳万堂老匹夫,你想不到能死在姑奶奶的刀下吧!”说着,赶上前去,卸下了柳万堂套在中指上妁两把指刀。接着,又是一脚,这一次,把柳万堂足足踢出两丈多远,才解了恨。 也不知迷儿忽然想了个什么主意,急急呼道:“主人,快宰那两个畜生。我求求你啦!”喊完,身子不停地冲到昏迷不醒的客登山身前,短刀一颤,刺进了客登山的心窝。 江剑臣见迷儿杀了穿肠秀士之后,又去杀客登山。他一来怕客文通、客文达救父情切,伤害了迷儿,二来他已动了真正的肝火,身形一旋,已一掌印上了客文通的后心。吓得客文达两膝一软,也被迷儿以手中的短刀从身侧穿进了软肋。 江剑臣见迷儿象疯了一样的杀人,好象早已洞悉了她的用心,等迷儿擦去了头上的汗珠,才冷静地对她说道:“你好象要重入魔窟,舍身引蛇是不?这太危险了。” 迷儿垂泪说道:“主人不嫌邪恶,开恩收我为奴。多次救了我的性命,又替我除去了精神上的枷锁,使我饮复了人的初性。我实在无法报答。主人眼下受陷蒙冤,身负钦案,牵连上了盗御宝的弥天大罪,就是皇上不立即加罪,主人也没有出头之日。迷儿为了主人,愿冒百死去找柳莺儿,以报其父柳万堂死讯为名,又有了这两把指刀为证,不伯柳莺儿不信。她会立即报给客文芳。这条毒蛇就不能再呆在洞中了。” 江剑臣还在犹豫,迷儿猛地掏出短刀来,以江剑臣不及阻止的速度,在自己右腮上划了一刀,伤口长约四寸,鲜血直冒。余势不尽,短刀又划伤了她的左肩头,顿时也沁出了鲜血。疼得她浑身一颤,几欲跌倒。 江剑臣心神大震,连忙给她点了止血穴道,就想为她包扎一下伤口。迷儿见主人这么一脸惶急地关心自己,报恩之猜,更加沸腾,颤呼了一声“主人保重”,竟然带着血淋淋的伤口,飞奔而去。 江剑臣由于关心则乱,没来及巡视一下刚刚搏斗过的现场,就向大殿外走去。在山门旁那棵古柏树上刚起下了自己那把短刀,就后悔方才因为深信迷儿不会走眼,没有查看穿肠秀士柳万堂的尸体到底断了气没有。 第157章 因为象穿肠秀士这种阴险毒辣的角色,是什么鬼神都能装出来的。 想到这里,心中一凉,一个倒纵,又退回了大殿。只扫了一眼,顿使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浑身冒起了寒意。果真那条毒虫柳万堂只是诈死,乘自己去取刀的机会,暗自潜逃了。 对庙中的其他尸体,他真的不能一一顾及了。一式“火花射旗门”,已经暴闪而起,接着,右肩一引,脚尖已点上了大殿西侧的飞檐。极尽目力,放眼四望,哪里还有穿肠秀士柳万堂的影子!江剑臣不禁呆住了。 就在这时,一个窈窕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大殿另一头的飞檐上,寒声斥道:“凭五岳三鸟的身分,竟然还装神弄鬼,不怕砸了招牌吗?” 江剑臣是失先无极派中修为最高的一人,耳目极佳,声音人耳,不光觉得口气不太陌生,就连那窈窕的身影似乎也很眼熟。 他强忍怒火,原处不动,藏刀衣底,双手一合,朗声答道:“五岳三鸟,乃大海一滴,一向不曾炫耀武林。姑娘何人?请明言赐教?” 那个窈窕身影的人听了江剑臣这几句软中带刺的话,一声狂笑道:“江三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对一个暗中打击过的对手,竟然忘了个干干净净。” 江剑臣再一端详,猛然认出了这个满腔气愤、口出不逊的女人原来是青城山百兽岩青城三豹唯一的掌殊、玉面无盐东方碧莲。 江剑臣这才恍然记起,当日在袁家堡东方一家三代硬逼武凤楼答应东方绮珠的婚事而遭到拒绝,东方碧莲杀心大起,要以催魂掌向自己的徒侄猛下杀手时,为了援救武凤楼曾对这个俏丽绝代的美妇推了一掌。可那是为了救人,不得不尔,何况自己并未施出全力,顾全了她的颜面。 如今见她旧话重提,只得按先师无极龙和对方长辈三豹的故交称呼道:“东方姐姐,那日之事,错在小弟,请姐姐宽恕!”嘴里说着,已除去了脸上的易容之物,回复了本貌。 玉面无盐也是头一次见江剑臣的真正面貌,要不是趁江幼臣关心迷儿,疏于防范,露出了身分,就连东方碧莲这样的武林名家也不会贴得这么近而不被发觉。 现在,她一看清了江剑臣那美如冠玉的丰姿,不禁也为之一叹。心想:怪不得他师父无极龙当日曾有遗言,不准他以真实面目行道江湖。也怪不得女魔王和女屠户拼死苦恋相追。就连我东方碧莲之一颗枯死的心也不禁弹动了一下,大有“恨不相逢未嫁时”之感。 江剑臣见玉面无盐对自己默然不语,知道她嫁夫一年,即遭丧偶,几十年的寡居致使她性情偏激到了极点,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女煞星。自己横祸在身,不敢再树强敌,只得强自赔着笑脸,又叫了一声“东方姐姐。” 玉面无盐东方碧莲这才回过神来,俏脸含煞地说:“你不要和我套交情。我们东方家族也攀不上你这位武林称最的人物!明话明说,我是来请你跟我走一趟的。去是不去?你亮个底吧!” 江剑臣心下纳闷:东方碧莲叫自己随她去哪里?不料,就在他沉思一怔的当儿,东方碧莲玉腕一抖,一挂极细的铁链已闪电般向江剑臣脖子上套来。 江剑臣知她不可理喻,正想躲开,猛听大殿台阶之上有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喝道:“老三,不得无礼。”一言入耳,竟是掌门师兄萧剑秋的严厉口吻,他惊然了! 铁链子哗啦一声,锁在了江剑臣的脖顶之上。玉面无盐倒很大方,只把江剑臣锁拿了,但她却放开了铁链的另一头,任链子挂在江剑臣的胸前。 江剑臣飘身而下,正想趋前拜见大师兄,可一眼看出大师兄不光和自己一样,颈间也挂了一副铁链,而且身后一字并排站着三个威猛高大的古稀老者,正是赫赫有名的青城山金、银、铁三豹。 金豹东方木肃然说道:“老夫兄弟三人,一向极为尊重令师,往来不薄,只是愚兄弟已应当今圣上之诏,忝为御前侍卫领班,职责所在,不容徇倩。对御宝被盗一案,理应追缉。万岁皇恩浩荡,对先天无极派不忍拘捕问罪,我们可不敢轻纵大有嫌疑之人。就算剑臣不是盗宝真犯,可对笺贴上贯顶的四字总该有个交代。对不起,请随愚兄弟去一趟大内吧!” 江剑臣知道迷儿为自己去魔窟舍身引蛇,穿肠秀士诈死逃脱。稍一迟误,迷儿必遭惨杀。他刚想说明自己已蒙老驸马奏准万岁缉贼赎罪,掌门师兄沉下脸来,默默地举步前行了。江剑臣虽然五内如焚,但他怎么敢再行违拗?只得随后跟去。 幸好刚刚押到午门外金水桥畔,江剑臣结拜盟兄贾佛西已手棒圣旨宣读道:“朕准文渊阁编修学士贾佛西之奏,将与偷盗御宝有嫌之人,由其具结审问监管。钦此!” 江剑臣对于盟兄贾佛西挺身而出,感激涕零。东方家爷儿四人把萧剑秋和江剑臣移交给贾佛西后,接了圣旨,复命而去。 贾学士带着萧剑秋、江剑臣二人来到文渊阁,武凤楼、李鸣早已迎上来叩见。 贾佛西没等众人落座,先把手伸向萧剑秋说:“请萧大哥把接到的传柬,取出来让大家看看。” 江剑臣一怔,心想:大师兄接到了谁的传柬?就见萧剑秋取出了一封柬贴。贾佛西看了一遍,又从自己的案头取过了另一封柬贴,一并拿在手中,递给了李鸣。不料,李鸣却一摆手说:“伯父收起来吧,我不用看就可猜出两封柬贴都是客文芳费时费力,替我发的,留着它也许有用。” 贾佛西一笑收起。看样子,他和李鸣的看法是相同了。萧剑秋也默默点头,江剑臣是当局者迷,说了一声!“鸣儿能否吃准?这可是天大的干系。” 缺德十八手李鸣站起身来,先朝贾佛西望了一眼,取得他的同意,才正色向大家说道:“对客文芳的阴险狡诈,我虽然重视,但还是重视得不足。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知道她手段的厉害,也才揣摸透了她的真正用心。” 李鸣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不接着原话说下去,却转向贾佛西向道,“伯父奏请皇上,追回御宝的限期,到底赏限多久?” 贾佛西眉头一皱,默默地伸出了一个食指。武凤楼为人忠厚,不谙权术,高兴地说道:“这种无头大案,犹如大海捞针,万岁给限百日,也算体念下情了。” 贾佛西苦笑了一下,默默地摇了摇头。 江剑臣心中一急,冲口说道:“大哥,莫非圣上只给限一月?” 没等贾佛西说话,缺德十八手李鸣已抢先说道:“师父,够咱爷们忙活的了,大概是给限十天。” 就在大家听了李鸣的话,愕然一怔之际,贾佛西已取出一张崇祯皇帝的御笔手谕,肃然念道:“怜卿以身家性命为之作保,朕给限十日,绝不再展。” 缺德十八手李鸣顿足一叹,向贾佛西说道:“伯父上了小皇帝的当了!说实话,他确实知道御宝不是我师父盗的。就是没有老驸马千岁和伯父你们二人求情,万岁也不会真的把我师盆拘捕下监。因为这批宝物关系重大,事关他登基周年大典。把我师父收监,谁去给他追回宝物?谁又有本领能为他除去心腹隐患?就让了能调集千军万马,要想铲除七凶这样的江湖恶魔,也绝难办到。” 不等他再说下去,江剑臣突然拦住李鸣说道:“鸣儿,废话别说了!把揣摩透的事情说个明白,我们就不会再走弯路了。” 李鸣不假思索地说道:“开始,我错误地认为客文芳一定是和外省外地的魏阉附逆相勾结,想救出魏忠贤,和新君顽抗到底。现在从各种迹象来看,我的判断全错了。再者,我估计魏阉掌管内宫权柄长达三朝,偷盗御库的巨额财宝必然不会运出北京九城。现在证明,我的这一判断也全然不对。” 众人听得都是一震。又听李鸣接着说道:“乍一看,客文芳象是一个深藏地下的幽灵。其实,她现在是作潜逃以前的准备了。在潜逃之前,她想利用我们的手屠净她昔日的爪牙,甚至她的父、叔、兄、弟等人,以达到她减少目标,只身潜逃的阴险毒谋。” 贾佛西是个极富韬略的人,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也为了让大家彻底明白,他故意向李鸣说道:“照你这么一说,客文芳这个野心极大,穷凶极恶的女人,落到如此下场,与死又有何异?”众人一听,也觉得极为有理,一齐把眼光投向了李鸣。 李鸣的神情更为严肃了。他说:“大凡世人,都逃不脱酒、色、财、气这四大关。客文芳不是圣女,对这四关,岂能看破,她策划盗御宝,就是要直接害死我师父,再间接逼死她的同母姐姐侯国英,替魏阉申报刻骨之仇。侯国英一死,就没有谁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出她来了。” 武凤楼刚想说:“还有一个知情人圣泉夫人客印月呢?”,李鸣好象猜透了武凤楼想要说的话,接着说道:“据老驸马千岁昨天透给我的消息说,圣泉夫人已在软禁她的圣泉宫服毒自尽了。” 沉默了半晌的展翅金雕萧剑秋说话了:“假设客文芳阴谋得逞。害死了你师父,逼死了侯国英,气字有了,独吞了魏阉的全部财产。财字也有了,至于酒字,应和财字相连,自然也有了。那么,色字呢?越是野心蓬勃的女人,越需要色字来填补她那空虚的心灵。” 李鸣诡谲地一笑。 武凤楼豁然明白了!他惊得冷汗淋漓,朝指李鸣怒斥道:“该死的匹夫,为了解决这个色字,你故意把我徒弟曹玉送上她的门去!” 所有在座的人,都一下子惊呆了,也一下子明白了。 第158章 李鸣不是主宰万物的万能之神,也不是未卜先知的诸葛孔明,他所以能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原来是通过北京城的地老鼠野鸡溜子从小神童曹玉那里,秘密获得到真实可靠的消息。 面对武凤楼的暴怒,李鸣歉然一笑说:“大哥,不能怪你生气。我早就和玉儿接上线了,但一直不敢告诉你。因为,多一个人知道,玉儿就多一分杀身的危险。这孩子也真行,办得比我要求他的还出色。现在大哥要是见到了他,恐怕都不敢相信他就是我们先天无极派第四代的传宗弟子了。” 武凤楼默然了。 贾佛西说:“鸣儿,你今儿把所有的牌都摊开了。这件震撼朝廷的大案,十天之内,能一举办成吗?” 李鸣看了一眼师父说:“只要我师娘能死而复生,十天之内,一定可以办到。没有我师娘,这件事就不好说了。” 李鸣一句话,把先天无极派老少群侠抖落在一片浓雾愁城之中。 晚上,江剑臣正在运功静坐,武凤楼、李鸣偷偷地走了进来,由武凤楼在江剑臣静坐的地方换下了他。接着,李鸣又熄了灯烛。江剑臣双目注视窗上,果然不大一会大师兄的身影在窗外停了一忽儿,又缓缓地走开了。 李鸣低低地说了一声:“快走!” 就在师徒二人从文渊阁后东侧的朝房出来,刚刚转过殿角,正想外出时,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已阻住了去路。李鸣一顿脚道:“东方姑姑,我已多次向三位爷爷说明,你们这样做,正中了客文芳的毒计。青城、无极两派之间,岂能内讧?请姑姑闪开,我们有要事急需出去,迟则不及。” 玉面无盐俏丽的脸庞好象罩上了一层寒霜,语冷如冰地说道:“我家蒙皇上恩宠,绮珠已贵为公主。就是我东方碧莲,也作了宫内外巡查。江剑臣嫌疑最大,事情尚末弄清,圣上只恩准他在文渊阁受审监管,岂能让他擅自外出。” 江剑臣还在犹豫,李鸣已装作斜身夺路,意欲凋虎离山。东方碧莲可不上这坏小子的当,只守在江剑臣面前,寸步不离。 江剑臣从李鸣焦急的眼神中,已猜知事情的分量。他一狠心,身形宛如飘风,向玉面无盐东方碧莲急袭过去。 玉面无盐早已蓄足了功力,双臂一抬,两只玉掌已透出紫色,分明用上了青城绝技催魂掌力。但她的对方太厉害了,就见江剑臣左臂一晃,已用大袖抖出一股子劲风,吸引了玉面无盐双掌交插递出。她打算前掌破招,后掌伤人。 不料,江剑臣一个“倒拧萝卜”,快如飘风,已反扑到她的右肩之后。她心头一凛,一招“翻身亮掌”,只递出三分之一,肋下一麻,好象被指尖一划,人已软瘫在地上。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扮鬼脸说:“姑姑为圣上劳累了半宿,你老也真该歇一会了。”说罢,轻吐了一声“走”,师徒二人已闪出了十丈开外,疾如飞矢地穿出了紫禁城。 二人行至一条小巷里,找到了地老鼠野鸡溜子。刘二孬大礼参拜了江剑臣,喊了一声“三爷”,说道:“为你老卖命,刘二绝不含糊。只求你老传我一手能救命的绝招,省得被人收拾掉了,不能再为你老跑腿。” 钻天鹞子江剑臣够多聪明,早知这是坏小子李鸣的指点。但刘二孬也真为先天无极派出了大力,得罪了一些人物。他毫不迟疑地向李鸣说道:“有空把那招‘同归于尽’传给他。” 刘二孬一听“同归于尽”,吓得浑身一哆嗦。李鸣赶忙接上去说:“师父,‘同归于尽’那招不好,刘二这小子没种。赏他那招‘万战不败’吧。” 刘二孬一听“万战不败”,忙跪下给江剑臣磕头。江剑臣暗自好笑,同一招数,只是换了个名罢了。知李鸣是有意激发刘二孬的斗志,也不说破,点头答应。李鸣和刘二孬咕哝了一阵子,便告辞回去,野鸡溜子刘二孬带领江剑臣来到一处小房子里,好象是他自己的秘密住处,点上了蜡烛,在床头上取出一套衣服,给江剑臣换了,又叫江剑臣变换了一下面貌,还塞给他一个大纸包。然后,才带领江剑臣悄梢地从小房子里溜了出来,尽抄小巷向南走去。 来到东城一家字号叫高升的客栈里,一头向里院扎去。奇怪得很,竟然连一个阻拦的人也没有。一连过了两进院子,又向东边一个月亮门跨去。 江剑臣跟着野鸡溜子刚刚走到正房门前,那一溜五间大瓦房中象开了锅似的鼎沸着。江剑臣一怔,这不是赌场吗?心里想着,人已随着刘二孬迈进了门槛。 只见十几张桌子一溜摆开,灯烛明亮,每张桌子周围都围着一群人吆五喝六地正在狂赌。忽然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响至身后:“刘二孬,带哪路财神来的?也不给姑奶奶引见一下,我也没有彩头可赚。往后,馋死你,也别想再喝我的私房酒。” 江剑臣冷眼一扫,见这女人年纪只有二十一二岁,好美的一张漫长脸儿。那张脸虽然好看,却罩上了一层焦黄和浮肿,一副过惯了夜生活的样子。细细的腰肢,透着一股子风骚。—身艳红浓绿,俗气得叫人不敢睁眼。这时,刘二孬已掏出一块五钱重的银子塞到她的手里,声音放低了几度,唤着她的名字说道:“剩茶汤,童老太爷在哪里?他老家来人了,带了不少天下第二姓来。你给带去见见?” 江剑臣知道刘二孬口中所说的童老太爷,就是小神童曹玉化名的童晓。心想,这孩子竟充起太爷来了。至于那句“带了不少天下第二姓来”,知道那是说自己带来了不少钱财。 就在那酸溜溜的女人慢慢偎向江剑臣时,刘二孬伸出手去,想摸摸她的粉腮。看着明明能够摸得到,不知怎么就是摸不到她的腮边。 江剑臣心中一沉,不由得对这个毫不起眼的女人多看了两眼。恰巧那女人也在偷看江剑臣。二人的眼光一碰,顷时激起了一丝火花。江剑臣的心又是一沉。 那酸女人趁着和江剑臣对了一下目光,一歪身形,软塌塌地靠上了江剑臣的肩头,低声浪笑道:“看你年纪不大,脸黑心不黑,怪会吊膀子哩!”嘴里说着,葱管似的手指已搭上了江剑臣的脉门。 江剑臣艺高人胆大,一点也不戒备地伸出手去,好象想搂她。但那只手刚一碰到她的柔腰,就象僵住了似的。同时,身躯也好似隐隐地战栗了一下。 酸女人笑了,佯装轻掠鬓发,收回了放在江剑臣脉门上的右手,眼光里又显露出贪婪的光芒,悄声说道:“你给太爷带多少钱来?他可是正需要呀。给我看看好吗?” 江剑臣心里没底,只好掏出那个纸包。一打开,看到那叠得整整齐齐地一叠银票,他自己也怔住了。因为银票的票面大得吓人,每张五千两,这一叠不下一百张,那还不是五十万两银子呀! 酸女人噫了一声,贴在江剑臣身上的身躯磨蹭了几下,又抛给他一个媚眼,倏然伸出手去想揭起一张来。江剑臣是何等身手?刷的一下子又把那叠银票藏回怀内。看样子,是不忍让酸女人难堪,顺手从怀里取出一块五两的锭子,放到那女人的手中。 酸女人溜了他一眼说:“怪不得敢让你带这么一大包巨款,敢情你很有两下子呢!走,我带你见童老太爷去。” 酸女人在前,江剑臣在后,从屋后的小门出去,又过了一进院子。江剑臣默默记下了,这已经是第五进院子了。这哪里象是客栈呀! 一进了这片院子,耳目为之一新。但见花木掩映,亭台有致,金池鱼跃,假山鸟鸣。酸女人引他到一个很精致的三间小厅门口,身躯一侧,看样子是让他掀帘入内。江剑臣心下暗笑,坦然不疑地神手去掀门帘。 就在这时,猛然一根柔指点上了他的腰眼。江剑臣早有防范,肌肉突然内陷。那酸女人不测深浅,正自悔失策。江剑臣已回头一笑,一式“黄泉鬼影”,欺身到酸女人的右侧,五指一拢,故意抓向她的乳泉穴。 那酸女人放心了。左边莲足挑起,把江剑臣踢入帘内。没等江剑臣挺身站起,一口利剑已指向他的眉心。江剑臣故作失声地喊了一声“少谷主!” 这时,那个用剑指着江剑臣眉心的女子哼了一声,说道:“这里没有什么少谷主。” 江剑臣一激灵,连忙改口道:“少谷主就是那位你们称之为童老太爷的假小老头。”他虽然急于挖出敌人的底牌,捕获盗去御宝的真凶正犯,但为了不降低自己的身分,所以才把自己的徒孙曹玉说成了“你们称之为童老太爷的假小老头。” 那个女人收回宝剑,让江剑臣站起身来,说了声“跟我来”,就放心地卷起东墙壁上的一幅巨大山水画,用手一捺,墙上顿时现出了一个小门。那女人回头一笑,就率先走进,江剑臣毫不迟疑地也跟着走了进去。 进了小门,下面是一个暗通道,大约有两丈左右的光景,又升上了地面。原来是一座很大的花园里面的假山。出了假山,就是一座水上亭阁,由九曲桥上蜿蜒地走了过去。刚到亭阁门前,那个女人就让江剑臣自己进去了。 江剑臣知道,亭阁内就是那神秘不测的女人客文芳的住处了。他轻轻地走了进去,竟然没有人阻拦。原来,阁的正中摆放一张很大很豪华的案子,四周乱糟糟地围满了人。从衣着上看,不光有王孙公子,豪门大族,竟然还杂有一些现任的王公大臣。再从花园的园林之胜、亭阁的建筑精美、府第的宏伟庞大这一切情况来看,这地方就太不一般了。 猛然一眼看见那张大案子后面坐的就是他的宝贝徒孙小神童曹玉,不管什么人,只要看一眼他那身穿着打扮,都会捧腹弯腰,忍俊不禁地笑出眼泪来。 第159章 只见他头戴一顶员外巾,上绣寿字,身穿一件开襟员外氅,梅开五福,镶金嵌玉。隔着案子,看不清脚上穿的什么靴子。这时,他那张稚嫩俊美的脸上充满着老气横秋的神色,正全神贯注地推着牌九。身侧,站着一个妖艳的女人给他捶背。 江剑臣悄悄地贴近了案边。只见小神童曹玉喘了一口粗气,烦躁地推开了那个给他捶背的艳丽女人,恨恨地说道:“都是你这臭女人不好,给我的牌运带来晦气,害得太爷输得一塌糊涂。” 嘴里骂着,右手拇指一顶,八张骨牌滑了出来,并且神奇地分到了四首,都是两张紧靠在一起。他搓了一下骰子,还哈上了一口长气。猛喝了一声:“下注!”接着,把两颗骰子抛了出去。 江剑臣虽然没有赌博过,但对赌牌九这种玩意儿。还是略知一二的。只见上、下、天门三方,注都下得很大,合在一起不少于十七八万两银子,说明赌博者很豪富大方。这是一群挥金如土的王孙巨富。 小神童的骰子掷出的是个五点,他低念一声:“五自首,天门跟三手。上、下两家抓牌。”他一面念着,一面右手已把第一副牌抓到了手内。就在他缩回手来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已和天门的牌换了一张。手法之巧妙,动作之迅速,除非江剑臣这种目力极佳的人,是绝不会发现的。 江剑臣正自暗笑,场上已见了输赢,小神童曹玉面前,叠起了小山一样的一堆银票,而那些赌博的豪客却个个汗出如浆,脸色煞白。大概是输光了屁股,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走了。 小神童曹玉一眼看见江剑臣,就想过来招呼。带江剑臣进来的那个女人已凑上前来,一面叫捶背的女子清点银票,一面很有节奏地拍打小神童的周身关节,谄笑着说道:“老太爷真行,这一票又赢了不下五十万。大概再有三天,就差不多凑够整数了吧!你老累环了。” 小神童曹玉呸了一声,唾了那女子一脸,顿着脚骂道:“你们光知道钱,钱,钱!老夫的腰都快累弯了。再不上真菜,光拿这些剩莱汤敷衍我,老夫不干了!” 那女子脾气也真柔,象哄小孩似地说道:“老太爷别乱嚷嚷,这里可是有尺寸的地方呀!” 一句话惹恼了小神童,啪的扇了她一个耳光。大声怒骂道:“什么龟孙有尺寸的地方!想吓唬太爷是不?太爷偏偏就是不吃这样菜。大不了是个武清侯爵位,这还不是靠着姑妈刘太后的老面子给糊弄来的。想压我逢人大三辈的童老太爷吗?” 钻天鹞子江剑臣心里明白,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怪不得这里如此气派森严,富丽豪华,原来是武清侯刘国端的府第。难怪自己费尽心力,踏遍全城,也查不出一丝线索,这条根扎得太深了!亏了李鸣的这一着棋,把个捣蛋鬼曹玉塞了进来。不然的话,就让你把北京九城掀它个底朝天,也不会找出底细来。[手机电子书17z.] 书中暗表,这个豪华巨第的主人,果然就是当今圣上崇祯皇帝的表兄,姓刘名叫刘国瑞,官封武清候之爵,是刘太后唯一的娘家侄儿。崇祯的生母太昌皇后早亡,由东宫刘妃抚养他长大成人。后来天启皇帝不喜欢这个聪慧的幼弟,奸阄魏忠贤又多方陷害,幸亏刘娘娘以太妃之尊加以保护。所以,这刘妃和崇帧比亲生母子还要亲密三分。崇祯登极后,把刘娘娘封为皇太后,每日必去问安,很尽孝道。 姑妈贵为皇太后,刘国瑞的势炎几欲熏天。崇祯也很偏宠这位表兄,请想谁敢来触他的霉头。狡猾的客文芳,就是借这棵大树来遮风挡雨,怎不叫江剑臣大吃一惊。 正在江剑臣惊异不止的当儿,猛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埋怨道:“好好的又发脾气,我总不能一天到晚陪着你呀!” 话一落音,一阵香风外面而来,一个美得叫人心跳,媚得让人魂飞的二十岁左右的绝美少妇已悄俏地贴到了小神童已长成大人般的怀前。 曹玉也早已象馋极了的猫儿一样,扭股糖似的缠住了那个绝美少妇。 那少妇也美目流盼地盯注着小神童俊美的面颊。互相偎依了起来。 二人温存了好一阵子,曹玉还是恋恋不舍。那少妇却慢慢地推开他,一眼看见了江剑臣,一怔说道:“你是什么人?” 江剑臣昂首望向天花板,好象对他们那过分的亲热劫儿看不惯似的,默不作答。 小神童曹玉却说:“这是我的三叔爷。” 江剑臣心中一震,暗怨曹玉这娃儿毛嫩,怎么喊出这么个明显的称呼来。 果然那美妇惊异地重复了一遍说:“你的三叔爷?” 曹玉一脸正经地说:“我义父的本家族叔!排行数三,不叫三叔爷叫什么?我再是童老太爷,也不能不要尊长。” 江剑臣这才恍然大悟,暗自称赞这小鬼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办法妙绝。因为有些事情,看起来象要暴露,反而更不会引起人们的疑心。正想着,又听曹玉说道:“恶鬼谷的人虽然都擅长截肠催魂掌法,但只有我这位三叔爷最得其中三味。送上门来的那个叛徒,让我三叔爷伺候,我看准能撬开她的嘴巴。” 江剑臣闻听,知道曹玉所说的那个叛徒就是自己最为关心,最为同情的可怜迷儿。心想,这小子有意叫我救她,莫非一切就绪,今晚就能动手?不然,玉儿绝不会把我给推了出去。 不料,那美貌少妇对此竟然没有什么反应。 小神童曹玉是缺德十八手李鸣精心调教出来的小缺德,鬼心眼有多机灵,故意把小嘴一噘,负气地说:“怪我不自量力,我都不一定让人家真正信任,何况我的三叔爷!”说到这里,话锋陡转,向江剑臣一伸手说,“三叔爷,我娘给我带多少钱来?” 江剑臣知道小神童说的娘,是指君山恶鬼谷鬼母阴寒月说的,有意帮衬说:“你小子算吃谁了你娘的脾气。为了这笔钱,她和你爹几乎闹翻了天!你娘要你马上回去。”嘴里说着,右手已掏出野鸡溜子塞给他的那包银票,递了过去。 曹玉接过纸包,看也不看,随手抛给了那个少妇,一把抓住江剑臣的手,说了声“走,我请三爷到外面吃花酒去。”说罢,拉着江剑臣向阁外走去。 刚走到亭阁门里,江剑臣一眼看见一个女人的身影刚转过亭阁的左侧,那背影很象刘二孬所呼叫的剩菜汤,他的心不由得猛然弹跳了一下。 这时,身后突然伸过来两只柔细的纤手,把爷儿俩同时拉住了。 三人坐回到原处,那少妇一招手,进来一个独目老者,身材瘦长,相貌凶恶,一袭黑衫,形如鬼魅。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黑衣大汉,肋下夹着一个半死的少女。那黑衣大汉把肋下的少女抛在了地上,就垂手退了出去。 江剑臣从美貌少妇对独眼老者态度极恭,小神童神色一凛这一微妙的变化,看出这独目老者绝非善与之辈,也猜出那抛在地上的少女必是迷儿无疑。 他正在紧张地考虑对策,那独目老者突然疾驰扑来。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七回斡旋魔窟狐借侯势织迷雾阻截銮驾妖假皇威布疑云 独目老者人极诡秘,本已引起江剑臣的极大警觉,正考虑对策。不料那独目老者先是朝江剑臣注目盯视,眼中好象凶芒一闪,跟着人也宛如一只怒鹰,猛然扑来。 江剑臣乍见独目老者的诡异身法,心头也不免一震,有心施展移行换位神功进行闪避,猛然忆起这是在武清侯府内,也是在秘密魔窟之中,一旦暴露出真实身分,凭自己的修为,带走一个曹玉还是绰绰有余。但李鸣精心策划的一切,野鸡溜子的拼命相助,找回御宝的良机,岂不化为泡影。再者说,可怜的人间弃婴迷儿的性命,也要随之消亡。 他急剧的思考着,蓦地一个甘冒生命危险去挽回危机的大胆决定,铁定了下来。 眼看怪影临身,江剑臣一个“黄泉鬼影”险险地闪开。但那独目老者的黑瘦怪爪,几乎撕裂了江剑臣的上身衣衫。 近在咫尺,暴起疾抓,被对方一闪躲开,那独目老者老脸一红,好象很为意外。不过,他也仅仅只是觉得意外而已。他一贯眼高于顶,自负异常,对一个来自君山恶鬼谷的二流人物,怎能放在眼底? 他阴森森地一笑,吸了一口长气,瘦长的身影又弹地而起,爪风嘶嘶,再一次向江剑臣抓去。这第二抓,他认为手到擒来,已用上了七成功力。 小神童曹玉人虽年幼,但跟着铁笛仙曹鹏历经过不少恶战,又身受五岳三鸟,武凤楼以及诸多高人的言传身教,见识更高出很多,见状不由得大惊,就想点醒三师祖注意。江剑臣还是傲然不惧,一俟独目老者真力发出,实招近身,又用了一招恶鬼谷的“地狱游魂”。看来凶险已极,实则又安全地躲开。 这么一来,不仅独目老者瘦长的身躯一抖,独目暴张,喷射出一般穷凶极恶的怒芒,就连那美艳少妇也惊奇地噫了一声。 独目老者不敢轻视了,一只凶狠的独眼几乎扫遍了江剑臣的浑身上下,薄如刀刃的嘴唇张了几张。终于用干哑的嗓音逼问道:“你是谁?” 江剑臣也猛可地想起了这独目老者的出身来历。他昂首挺胸、卓立当场,冷冷地答道:“君山恶鬼谷一个不入流的跑腿人。” 独目老者摇了一下头说:“尊驾太也自谦!凭司谷寒老儿,会有你这样的手下? 第160章 你到底是谁?” 江剑臣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谁,在下已经奉告。从尊驾这两抓上,我却知道了你就是塞外黑风峡的一抓惊心、二抓残身、三抓追魂的邵一目。一代巨凶,屈作人仆,大概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独目老者虽然疑心江剑臣不是君山恶鬼谷妁人,但却没有瞧出对方的底细。自己的出身来历,反而让江剑臣一语道破,气得他脸色铁青,破罐子破摔地说道:“是又怎样?” 这个独目黑瘦老者,果然就是塞外黑风峡的三抓追魂邵一目。他二十年前凶名昭著,但却颇为清高自负。如今突然现身在武清侯府,作了客文芳的保镖,不能不让江剑臣触目惊心了。 正在这时,一种铁器击地之声传自阁后,接着,一个少了一条左脚的残废人,拄着一根精光霍霍的钢拐,从屏风后面转了过来。 他比独目老者年纪略小,大约有四旬上下。头发蓬松,浓眉环眼,高鼻阔口,满嘴虬髯,身材魁伟,声威慑人。他停身在独目老者的身侧,爽朗一笑说:“大哥,你走眼了。这位朋友比恶鬼谷谷主夫妻,不知要高出多少倍。你是有名的三抓追魂,两抓不得,不得再抓了。让我试试!” 江剑臣一见这个少了一只左脚的人出场,就为他威武凛然而心神一震。又听他把三抓追魂两抓不得不得再抓的秘密朗声说出,足见其胸无城府,爽直真诚,就更加发生好感。为了表示对他的友好,含笑说道:“邵大当家的手下留情,不令在下难堪,才使我侥幸不伤。你刚才没有在场目睹,其实也只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少了一只脚的人神情一正说:“正因为两次都只差了那么一点点,才说明尊驾的技艺惊人。请亮兵刃,容在下一试。” 从他的话中,不光看出他为人光明磊落,而且武功一定也比独目老者要高出一筹。 江剑臣自从结识了六阳毒煞战天雷以后,认为那些虽然凶名昭昭而不知真底的人,并非全是恶人。一见这个少了一只左脚的人言谈做事磊落大度,便也有三分敬意。他知道,不取出兵刃,光凭赤手空拳,那等于硬逼对方一个少脚的人也放下钢拐。当下,毫不迟疑地取出了短刀。 少脚人一见江剑臣拔出刀来,很为赞赏地说道:“一言拔刀,足见尊驾的为人胸襟。光凭这一点,就值得我吴觉仁一会。尊驾注意,我要出招了!” 原来那个少了一只左脚的人,名字也起得很妙,叫做吴觉仁。他一声“我要出招了”出口之后,才缓缓地举平了钢拐。难得的是一只右脚竟象钉在地上一样,稳如山岳。 江剑臣精神一震。他见吴觉仁右手端拐,目射精芒,身子纹丝不动,光两只眼睛不住地搜索着自己的全身上下,简直要透视对方的肺腑一般。虽然不动,状极慑人。江剑臣的好胜之心,油然兴起。他知道,吴觉仁的眼神扫到哪里,就等于他的钢拐点到了哪里。因为吴觉仁已练到意与神合,身拐合一的高超境界。 江剑臣的短刀刀尖指点,脚也分成八字,架式松松垮垮,完全是一副毫无戒备的样子。 所有在场之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原来被抛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迷儿,也挣扎着坐了起来,一瞬不瞬地盯视着江剑臣。她已从说话的声音里,听出是自己的主人来到了这座秘密魔窟。 两厢里一紧一松、互相对视着,足有一盏热茶的工夫。江剑臣还是老样子,一点也不见紧张。可作为主攻者的另一方。吴觉仁的头上却冒出了热气。 正在这时,阁子外消悄地形如鬼魅似地贴近了一个人影。在星月淡辉中,分明是那个被野鸡溜子唤作剩菜汤的酸女人。她的两只原来极为淫媚的眼神,突然充盈着两道冷森森的寒芒,死死地盯在了江剑臣的变成微黑的脸上,好象在寻找着什么特征似的。 吴觉仁平端的钢拐下垂了,一点一点的下垂了。他头上的热气已结成汗珠,顺着鬓边流了下来。 江剑臣还是老样子,纹丝不动,大有泰山崩于前面神色不变的气概。 吴觉仁开始烦躁了。这不光表现在他的汗珠滚滚流淌,喘气粗重,而且两只大环眼猛然睁大,原来下垂的沉重钢拐,突然向上猛力一抬,并且在一招之下,钢拐的首端也见到了颤动。 在场的人都知道,吴觉仁要出手搏击了。 小神童曹玉好象有了一种预感,预感到吴觉仁绝不是三师祖的对手。但三师祖要想不用本门无极神功,是万万做不到的。 从吴觉仁钢拐颤动的动力来看,平常人千斤尚不能压秤梢,何况又短又粗的钢拐,吴觉仁功力的精纯,可想而知。只可惜自己装神弄鬼,好不容易靠着野鸡溜子插入了敌人的心脏,凭着一手假赌的技巧,骗得了客文芳的信任,倘若一下子露了馅,岂不是功亏一策! 他不由自主地移了移自己一对判官双笔的位置,挪到了一拔即出的地方,他小子也准备最后拼搏了。 不料,就在这时,奇迹出现了!江剑臣原来握得很紧的刀把,突然松开了。那把短刀当的一声,掉落在地上。而且声音很大,象午夜荒山,敲响了寺钟似的。同时,江剑臣人也不动声色地盘坐在地上。 在遍布杀机的亭阁内,在敌人虎视眈眈的环视下,他不仅放弃了武器,放松了戒备,还授人以隙地坐了下来。直吓得迷儿又昏倒地上,小神童瞢玉也不由得身子一抖。 哪料那个正要择隙而噬的吴觉仁,却突然一下了象泄完气的皮球,高大的身躯一阵子摇晃,几欲跌倒,不得不用手中的钢拐支撑住地雨,调正了身躯。 江剑臣缺目一张,一笑赞道:“吴当家的,你好厉害的煞气!” 吴觉仁神情一松,正色答道:“是尊驾指明我放下了屠刀。谢谢你了!” 刹那之间,剑拔弩张的敌对双方,竟然相互真诚地赞佩起来。就在这时,恶魔三抓追魂邵一目认为有隙可乘,鬼魅般地身形一闪,暴弹而出,爪影一张,已临近江剑臣的当顶。 吴觉仁一声怒吼:“老大卑鄙!” 江剑臣的身下象装有弹簧似的,还是一招恶鬼谷的身法“饿鬼争食”,不光一弹而起,两只手掌一合,正好把三抓迫魂邵一目的那只毒爪夹在了掌内。同时,吴觉仁的那根钢拐也压上了自己老大的右肩头上。 邵一目不得不低头认栽了。 就在这时,阁外突然有一女人的声音娇声喊道:“侯爷到。” 江剑臣、吴觉仁和邵一目刷的一声,刚一分开,阁门内,那个叫剩菜汤的酸女人躬身引着一个王候打扮的青年候爷,带着两个小厮,高视阔步地走了进来。 从服饰上一望而知,他就是贵为侯爵又荣为当今万岁表兄的皇亲国戚刘国瑞了。 只见他一张被酒色掏空了的焦黄的脸膛上,双目微陷,两颊瘦削,萎靡不振,少气无力地走进了亭阁。那美艳少妇好象和那个酸女人对了一下目光,忙着迎上前去,揽着刘国瑞的瘦削肩头,殷勤地关心道:“侯爷刚伤了风,服下了药,又被太后传进宫去。你怎么自己来了?有事唤我过去就是了。” 那武清侯刘国瑞好象爱极了这个美艳少妇,伸出干瘦的大手,抚摸着她那又滑又腻,苹果似的粉腮,讨好地说道:“我有好消息给你说,快跟我回房。你光想弄钱,连我都不屑一问了。”说到这里,用手一指眼前的众人说,“你雇了这么多的人,全是白吃饭的。都给我赶走!” 众人纷纷走出亭阁。小神童曹玉也掺杂在众人之中,向外走去。却被武清侯刘国瑞一眼看见,他急忙喊道:“童员外,你是我的朋友,我可离不开你,快跟我一起回去。”说着,上前一步,拉住小神童一只手腕,一起从来处走了出去。 美艳少妇回头笑着叫道:“剩菜汤,你伺候几位一会儿,特别伺候好恶鬼谷的这位三爷,我去去就来。” 剩菜汤很象受宠若惊,又象似自惭形秽,重新请众人坐了下来。有了美妇人一句话,没人再对江剑臣有什么猜疑。吴觉仁对江剑臣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二人互让着在东边窗户下坐了下来。 因为离其他人较远,江剑臣低声问道:“我们少谷主是贪玩好色,才赖在此处不走。尊驾为了什么也屈身在此?能蒙见告吗?”问完,向吴觉仁投去了一瞥极为关切友好的目光。 吴觉仁叹了一口气,说道:“邵一目是我父亲的门下,我们师兄弟四人还有一个小妹妹。艺成后,在江湖上同出同入,他又长我十岁,是我的大师哥,一切事自然他说了算。 今年春天,他做主受了此地侯爷礼聘,我们师兄弟四人一同来到此间,才知道是为了赌场压阵。我本不愿干,可大哥贪恋金钱,硬不愿走。鉴于兄弟情谊,我只得留了下来。有我在这里看着,大师哥他们还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直到一个月前,我发现大哥经常夜出不归,象有什么事情背着我,但又没有实据。前天晚上,又弄了这个女的,逼审什么。不管我怎么劝说,他就是不听。我还发现他常有女人伴宿。被我严词逼问,今天我才在他口中知道……”吴觉仁刚说到这里,那美艳少妇又独自回来,只好住口不说了。 美艳少妇扫了一跟江剑臣说:“童少谷主已在侯爷面前证实了你的身分,大家也亲眼目睹了你恶鬼谷的嫡派武功。”说到这里,一指剩菜汤吩咐道:“你带他先去认认住处,再回来吃饭。别动臭脑筋,再要犯贱不改,我撕碎了你!” 第161章 那剩菜汤吓得面色一变,接着又娇声说道:“二夫人的话!咋说咋有理。谁敢犯贱呀!我听着就是了。” 她头一个张口喊了一声“二夫人”,江剑臣心中一震,知道这妖艳美妇就是迷儿说的容文芳的替身柳莺儿,但不知真正的客文芳藏身何处?她如何指使这个替身?御宝到底藏在何人之手?狡猾的客文芳有了刘国瑞这座靠山,偌大的武清候府威了迷雾重重的魔窟,这一团无头无绪的乱麻到底如何去理? 由于心下沉思,脚下走得就慢了下来。 突然,从亭阁中隐约传来二夫人清脆的说话声:“侯爷已传话下来,皇太后明天去泰山降香,传旨叫我夫妻二人伴随。侯爷钧谕。烦请二位充任护卫随行。”很显然,这是对邵一目、吴觉仁二人说的。 江剑臣心中又是一动。心想:凭客文芳的狡诈,这等事必有用心。是不是想把我们这一方的注意力引入岔道呢?还是真的想乘机携宝远遁?正在想着,人已随着剩菜汤来到一处很豪华的住室前面。 江剑臣从一见到这个酸女人以来,老是感到她很神秘。但不管从什么角度观察,也老是吃不透她。 从她的衣着来看,那一身俗得要命的大红大绿,稍微有些身分的女人也不肯那样打扮,从她脸上那浮肿而透着焦黄浓妆艳抹的颜色看,她对淫欲是放纵过量的,从对待野鸡溜子和抢自己的银票来看,她是贪婪而爱财的,从对待武清侯刘国琦和二夫人的态度来看,她是卑微下贱,唯命是从的。就连偷袭自己时的身手,也只能配个三、四等的角色。尽管这些自己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不知为什么,自己老是对她存有戒心。 江剑臣往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一落座,那酸女人闪电般偷偷地瞟了他全身上下一眼,眼光里闪现了一种奇异的光芒。 江剑臣感到了一阵子恶心。因为他从酸女人那偷偷一瞟中,分明看出她是在垂涎自己。那种贪婪的爱慕,使江剑臣难以忍受,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时,酸女人正往江剑罩身边缓缓靠近,还用一种粘糊糊的嗓音说道:“三爷,要我伺候吗?” 江剑臣到底被她搅翻了胃口,他气得一拍桌子,怒声斥道:“快滚!滚得远远的!” 那酸女人还是不知趣地靠来。江剑臣素来不喜女色,凭天姿国色的一代女魔侯国英和娇艳如花的女屠户李文莲,他尚且未曾动心,又何况这个俗得要命,人皆可夫的下贱女人!他冷不防出手一抓,抓住了剩菜汤一只臂膀,一收一抖,竟然把她抛出了房外。 不料,在这一收一抖之际,好象有一股淡雅的幽香、芬芳宜人的气味进入了江剑臣的鼻端。江剑臣不由得一怔。再看那酸女人的颜色时,也好象有一丝委屈的幽怨。这两种情形出现在她的身上,是那么不协调,那么格格不入,甚至于有点儿滑稽可笑。 酸女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剑臣陷入了沉思。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他费力地思索着。谁是客文芳?二夫人真是客文芳的替身吗?明日一早,皇太后突然出宫降香,而且又是先去山东泰山,这岂是偶然?是客文芳察觉到危机已近,借太后之权势,乘机携宝逃脱吧? 正想着,小神童曹玉突然闪了进来。 江剑臣刚想埋怨他不该这般大意,却猛然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也悄然立在房屋的侧门之外。近日来,江剑臣对客文芳这条毒蛇已深有戒心,身在魔窟,哪敢有丝毫大意?低喝一声:“你是什么人?”声到人到,猛然向侧门扑去。 忽听侧门外那人说道:“一个放下屠刀的人。” 江剑臣知道是吴觉仁到了。他对这个新近结识的人很为信任,一收势,让吴觉仁进了房内。 吴觉仁很动感情地说道:“尊驾走后,我才突然明白过来,你就是五岳三鸟中的江三侠。觉仁失敬了!” 江剑臣从吴觉仁那充满感猜的语气中,和一脸虔诚的神色上,看出了友好和敬慕,毫不隐瞒地点了一下头,算是默认了。 吴觉仁一见江剑臣承认了自己的真实身分,单足一点,连同沉重的钢拐,轻如飞絮扑了过来,和江剑臣的手互相紧紧地握在一起。 吴觉仁悄声说道:“江三侠,觉仁刚才的话欺骗了你。真实情况是我大师哥邵一目一贯贪财好色,被穿肠秀士柳万堂下饵勾引,接受了七凶之首客文芳的重金礼聘。大师哥邵一目又用一副龙凤玉璧、八匹玉马,说动了家父,两厢议定,为客文芳效力三年。我们师兄弟四人,算正式奉我父亲之命来此的。 除我心有疑虑之外,我大师兄和富哙、强残两个师弟都已死心塌地地投靠了七凶。塞外黑风峡与中原各门派,一向既无争议,也无来往。我父亲因有残疾,也一向闭门授徒,向不参与武林纠纷。这一次受珍宝诱惑,趟上了这个浑水。我原认为谈好三年,过期分手,也不愿多向父亲争执。 哪知,魏忠贤一倒,我们都成了附逆帮凶,就骑虎难下了。大内御宝是我大师哥亲手所盗,并亲自交给了客文芳。” 江剑臣听到这里,焉能不信。同时,也从小神童曹玉的眼神中得到证实,他更深信不疑了。突然注目直问吴觉仁道:“到底谁是客文芳?” 吴觉仁先是一怔,好象对江剑臣这句问话很感意外,毫无迟疑地答道:“直到现在,江三侠还不知谁是客文芳吗?就是刘侯爷最为得宠的二夫人呀。” 江剑臣对手一拱,谢道:“多谢吴兄高义,使我获得了可靠的消息,剑臣必有重报。只是想拜托吴兄对七凶门中的叛逆属下迷儿给以援手,最好能暗暗纵之逃脱,更感厚谊。不知可否?” 吴觉仁一口答应,倏然离去。 江剑臣再次催问曹玉说:“你已和他们厮混了这么多天,客文芳确实是刘国瑞的二夫人吗?” 小神童曹玉犹豫了一下说:“就是因为还没有最后肯定,所以才没有叫刘二孬告知家里,三叔已不止一次催我,可事关重大,我不敢轻率。” 江剑臣的心跳动了一下,说道:“玉儿,你能肯定你没被客文芳怀疑吗?” 曹玉肯定地点了一下头说:“没有。我有三大护身符: 一,有君山恶鬼谷的身分令符和我义爷义母当年行道绿林的信物,二,有野鸡溜子给我铺平的道路,和大量和假银票作障眼法,三,刘二孬传我一手赌假博的绝活。是穿肠秀士柳万堂发现了我,软硬兼施,把我半绑架来的。你老亲眼看见的,二夫人对我私情很浓。直到现在,我还觉察不出他们对我有任何怀疑的迹象。” 江剑臣放心了,催促曹玉快走,以免露馅。安排他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要表现出是他们的人。只要一天不擒获客文芳,找回御宝,他的假身分就得坚持下去。 曹玉领命而去。 江剑臣上了床,刚想闭目养神,那酸女人剩菜汤又悄悄地走了进来。一见江剑臣又想发火,她小声地说道:“请你相信我,我不是一个生成的下贱胚子。但在这样的地方,我不这样行吗?我看出你是个好人,我也绝不是一个又脏又臭的女人,只要你肯收留我,叫我做妻做妾当佣人,我都愿干。只求你叫童老爷子对二夫人关照一声就行了。我存好多好多钱,绝对不能累赘你。请你做做好事吧!” 江剑臣有心一试她的深浅,故意斥道:“一个臭得不能再臭的酸女人,想要三老爷我娶你,也不太难。你到底有多少油,得淌出一些给三太爷看看。” 酸女人苦笑了,她嘟嚷着说:“白给你一个俏女人,还得赔上一份贴己,也只有我这个冤大头才愿干。外边天漆黑,怪吓人的。你下床穿上鞋,陪我去一趟好吗?” 酸女人真的要他陪着去看钱吗?江剑臣还不至于这样天真。但他还是下了床,登上了靴子,跟她走了出来。 天,真的黑如锅底。也不知是天冷,还是真的有些害怕,酸女人的温软娇躯试探着向他靠了过来。江剑臣心想,对这种下贱女人还有什么礼教可言,既然对她不放心,干脆乘机验看一下。这样想着,那只有力的左臂也慢慢地环住了她的细腰。刚想再进一步行动时,酸女人突然挣脱了他的揽抱,牵住了江剑臣的手腕,藏进通往内宅的过道阴影里。 江剑臣正不知她是何用意,只听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缓缓传来。酸女人和江剑臣的身子靠得紧紧的,江剑臣的左手也几乎抵住了酸女人的后心要穴,以防不测。 来人临近身侧时,江剑臣从隐蔽的暗影中默运目力,早已辨出是三抓追魂邵一目和那个妖艳的二夫人。此时,二人几乎贴在了一起,互相揽抱着,状极亲密。 就听二夫人以低得不能再低,浪得不能再浪的声调埋怨道:“你这个老东西,五十岁的人了,比青年人还馋。给你个好脸,就不是你了。看天都什么时候了,误了上路,可不是玩儿的。快松开我!” 三抓追魂淫荡地笑道:“我的小宝贝,你不说自己的胃口大,反来怪我?我的两个师弟已在卢沟桥下等侯,怕他们能咬了我的鸟去。” 二夫人嗔道:“又吹大牛了!一个恶鬼谷的人你都吃不下,还敢冒大气。倒是你的两个师弟来得真及时。是你传递的消息吗?” 三抓追魂好象一怔,又好似讨好地说:“为了你,我能不多操点心吗!只求你这位南海观世音常布施一些雨露给我,我会拼死护卫你的。” 由于二人难舍难分,走得很慢,说的话还能隐约听见。 第162章 又听二夫人叹了一口气道:“过了明天,我就不是侯门二夫人了。你还喊个什么劲!别忘了把所有的东西都带上。” 二人渐走渐远,底下的话说些什么,就听不清楚了。江剑臣这才感觉到和自己的身子贴在一起的酸女人,竟然抖得象筛糠一样,脸上也渗出了冷汗。江剑臣好不奇怪,他们二人的所作所为,与酸女人有何关系? 正自不解,忽听酸女人带着颤音说道:“坏了!二夫人可能已派人去找我了。你先回房吧,我瞅空了再去找你。你放心吧,我的钱不少,只怕你一辈子也花不了呢。记住,千万别一个人乱转悠,碰上人可不得了。”说完,抓住江剑臣的手,又紧握了一下,才象不得已似的慢慢放开,朗然向内宅走去。 江剑臣如入五里雾中了!酸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存的什么心?她为什么把他拉来这里?是想让自己听到二夫人和邵一目的这番对话?他百思而不得一解。想了一想,决定还是先回到自己的临时住处。 他轻轻推开了自己所住的房门,反手掩上,燃亮了烛火。猛然一眼瞧见迷儿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枕边留着一个字条,上写: 我被迫保候爷上路。所嘱之事,无法善后。从大师兄口中侦知,有你宿仇三人已为这里收买,代价甚昂,请留神一二。茫茫江湖,盼能再会。 下边草写了一个觉字。字写得不好,也很潦草,想见写时的匆忙。正想叠好收起,以作友情留念,忽又发现边下还有一行小字,象是后添上去的,字迹更为潦草,几乎认不出来。仔细辨认,才看出是: 令徒孙无忧,可能除你灭口。速携迷儿出西南,我相机和尊驾同走。 江剑臣看罢字条,不禁为难起来。从吴觉仁留际中的“被迫保侯爷上路”这句话,他警觉到和他作对的美人蛇要离穴逃窜了。自己一人,功力再高,也会顾此失彼。最好是马上回去,招集人手,布防堵截,防止客文芳携宝远隐,再觅更难。同时,还能乘机救活迷儿的一条性命。只是,自己要甩手一走,能不带累玉儿遭险?他举棋难定了。 猛听远处鸡啼,拂晓已经不远。他猛然下定了决心,先带迷儿回转驸马府。曹玉随他们远去卢沟桥以北,即使事泄也不会立遭凶险。同时,还有吴觉仁可以援护。主意一定,他把迷儿挟入肋下,从后窗跳出,一跃登高,早听出侯府正厅已传来了嘈杂的人声,他不敢迟疑了。 江剑臣来到驸马府,先唤起了武凤楼,叫他一个人先奔卢沟桥附近监视。再找到孪鸣,让他安排好迷儿,再请掌门师伯随后接应。一切停当,他自己按吴觉仁的留字,从西南方向出城而去。 到了城外,选了一处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停足暂候,决定一刻钟内不见吴觉仁,就赶奔卢沟桥去,以自己的脚力,一定能拦在武清侯的车马之前。 哪知就在他略为一停的一刹那,迷蒙的夜幕下,有四人分为三处悄悄地向他合围过来。江剑臣猛然悟出事情有鬼,再想脱身,已经来不及了。 大敌当前,江剑臣冷静了下来。他从几个人的身法上,已确知正面逼近的人是被自己刚刚挫败不久的三抓追魂邵一目,他是决心报复来了。 只见他双手各执一柄尺半来长的恶鬼爪,纯钢打造,分量不轻。右侧袭来的是两个打扮相同、长相一样的瘦长老者,出奇的是每人都少了一只左手。二人一个手持三尺八寸长的青钢剑,一个手持三尺六寸长的大铁笔。说是大铁笔,一点不假,只比长剑短了两寸,精钢铸造,通体墨黑。四只艰中闪射出仇恨的凶焰,恨不得一口吞下江剑臣的整个身子。 江剑臣心中一凛,认出这两个人原来就是当初被自己用胡眉的短刀,一举切去他们二人每人一只左腕的边天福、边天寿兄弟。他们两个所以和江剑臣势不两立,就是因为江剑臣一刀就削去了他们兄弟二人一剑残身、一笔勾魂这两个吓死人的绰号。机会一到,他们岂能不拼着老命以图报复。 特别是左侧鬼魅似的偷偷地掩上来的那人,就是穷凶极恶、心黑手狠、杀人不眨眼的嗜血怪物追魂剑沙万里。他和二边同时被江剑臣在前胸划开了一刀,几乎见了五殿阎君。他也被邵一目派人邀来,结伙复仇来了。 看了三路强敌。江剑臣的心急剧地跳动起来。别看对方四人都是绝顶拔尖的高手,但要是单打独斗,不管哪个都不是江剑臣的十合之将。如若用上一刀三斩,杀之不算太难。只是,这四人好象吃准了他似的,距离拉得很大,使他的一刀斩用不上去。而且是三方遥阻,并不急于下手,必然是受了有心人的指点。 情况明摆着,不管江剑臣抽刀奔向哪一方,那人必然暴退,两侧的人肯定下死命偷偷袭击,防不胜防。如若老是这般凛然相对,正中了幕后人的诡计,客文芳就夹杂在刘国瑞一行中安全地逃之夭夭了。 江剑臣缓缓抽刀在手,刚想不顾一切地冲杀,猛然从三抓追魂邵一目亲自出现上,悟出了客文芳必然已金蝉脱壳,不在其间了。这一手太绝了!就让我江剑臣肋生双翅,也无法追捕这个狡猾的女人归案,御宝也必将永沉海底了。 在江剑臣默默沉思的时候,三抓追魂邵一目阴险地笑了。他一脸狞笑地说道:“姓江的,你真是个出色的武林全才!装得可真象。直到最后的一刹间,我们首脑才测出了一些痕迹,你到底还是上钩了!” 他见江剑臣脸色一沉,又接着说道,“你怀疑为什么没暗下杀手,宰了你吗?那是我俩首脑的高明之处。杀了你,岂不等于敞开了一切?还有那个小鬼头,首脑为什么不下令杀他?第一,他可以为我们用赌假博的手段,赢不少钱,第二,还可以用他逼迫恶鬼谷的人屈服。至于那只野鸡却让他偷偷溜了,不过,他绝逃不出咱们首脑的高明策略之下。” 江剑臣勃然暴怒了。 三抓追魂看了江剑臣一眼说:“江三侠沉不住气啦,是不?我们四个人对你只形成三方包围,就是不想和你决绝到极点,就是想叫你退到你该退回的地方去。说真的,我们四人别看在江湖中都算有不小的威名,但真要和你江三侠拼起来,死伤的一方还一定是我们。 不过,你要想轻轻松松地放倒我们,却也不那么容易。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不管你攻向哪方,你在对面都找不到攻击点,白白浪费你的力气不说,还必会遭到两侧的死命袭击。这种打法,也是我们首脑制定的。是拼?是退?就看你江三侠自己拿主意了。” 江剑臣脸色大变了!变得象一块刻板的玉石。他深深感受到了三抓追魂所说的那个阴险、狡诈、机谋过人的首脑的威胁。因为他已看出敌人只是要拖住他,让他不能威胁携宝潜逃的客文芳。而且,眼前四位都是一等一的硬手,真要以一敌四,虽然最后都可以宰掉他们,但自己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是清楚的。上一次遭受车轮恶战的惨痛教训,至今每一想起,尚咬指寒心。 直到这时,江剑臣才开始后悔自己一向孤傲自负,独往独来,不要帮手的癖习。今天要是有帮手在场,哪怕只有一个,局面就可以完全改观了。 正在他举棋难下的时候,突然一眼看见三抓追魂邵一目那一只独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江剑臣一下子狂怒起来,他掂了掂手中的短刀,心想,没有必要思前想后了。 猛地把手中短刀一立,反转身形,冷不防向边氏兄弟冲去。一剑残身和一笔勾魂兄弟二人是惊弓之鸟,虽含愤而来,那是仗人多为胜。一见江剑臣冲来,一剑一笔搭成了十字,渐渐后退,没有丝毫硬拼的打算。 江剑臣哈哈一笑,陡然一个“云里倒翻身”,落身处已离追魂剑沙万里不足一丈。吓得沙万里一翻身暴退两丈,脱出了江剑臣一击的距离。 江剑臣突然一声冷哼,修长的身躯宛若银龙隐现,一下子就贴近了三抓追魂邵一目的身侧,刀芒闪射,已划向了邵一目的左肩。 邵一目一对恶鬼爪左扣右抓,拼命想把江剑臣那短刀给锁住,好令两侧的同伙有袭击江剑臣的机会。江剑臣的短刀果然一带。追魂剑沙万里头一个瞧出了便宜,猛然身形暴出,身剑合一,一招“毒蜂螫人”,手中剑化成了一溜寒芒,点向江剑臣的左肋,迅猛惊人,毒辣已极。 一剑残边天福和一笔勾边天寿一见光景,心中一喜,认为追魂剑沙万里必得手无疑。他们怕一击不死,江剑臣逃逸。兄弟俩一对眼神,刷的一声,散开身彤,扑堵在江剑臣的身后,阻住退路。 江剑臣暗自发笑了,终归被他终到了一个下手的机会。就在邵一目的两只恶鬼爪将要合在一起时,江剑臣突然下个大旋身,用上了“袖刀断火”的招数,那把短刀不光从两只恶鬼爪的锁拿中抽了出来,并且刀光一闪,向追魂剑沙万里迎面切去。由于身影的变动,沙万里的那一招“毒蜂蝥人”也就走空了。 追魂剑沙万里不愧久经大敌,就在刀光一闪即至的一瞬间,头一甩避开了正面。但江剑臣的刀尖还是扫削了他右边的半个耳朵,鲜血滴满肩头。 邵一目触目惊心,大声叫道:“点子扎手!并肩子,拢近点。” 对方四人呼的一下子合并在一起,不敢分散包围了,达到了江剑臣聚而歼之的要求。 两个凶煞恶星到底不愧是江湖巨魁,个个老奸巨滑。知道舍则保全,分则全垮的道理,五件兵器摆出了互相策应的架势,不作攻击之想,只打阻击的主意,形势还是对江剑臣不利。 第163章 江剑臣看了看东方,已快现出了曙色。他的心急得宛如油煎火燎。忽然一个念头浮上了脑际,他又一次掂了掂手中的短刀,沉稳地微笑说道:“江某新近练成了一招刀法,共是三式。我想拿四位试试,你们准备了。” 江剑臣话一说完,就缓缓地向四人结成的联合阵势逼去。一面走,一面又说:“刀只三式,人是四个,必有一个幸免。那就看尊驾四人谁的造化好了。” 别看江剑臣只是轻轻松松的几句话,四个人的心中却都敲响了小鼓。他们本没有多深的交情,只是为了各自的私利才临时凑合一处。深知江剑臣的话必然无虚,所以一下子又由互相策应的联合阵势,被江剑臣逼成了人各自保。 兵贵神速,又加上急于脱离开这个包围圈,江剑臣迅即发动了全力一袭,只见刀尖斜指,人已化成淡淡清影,穿行在四人夹击的空隙之间。两抓、两剑、一笔,早被逼得各护要害。江剑臣一声冷笑,刀芒大盛。但听四声惊呼,对方四人齐刷刷后退,各自验着自己是否受了伤残。 他俩中了江剑臣的先声夺人之计。原来,他刚才没有用一刀三斩,只是刀式连贯,动作快猛罢了。当四个人都确认自己并没有受伤,打算重新合围时,江剑臣选择了恶迹最大的追魂剑沙万里,刀芒猛炽,罩了过去。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就在江剑臣收刀退后时,追魂剑沙万里已身中三刀,一刀割断了喉管,一刀切去了右臂。一刀挑开了小腹,直到死尸倒地,血都没有流淌出来,真是杀人不见血的快刀快手! 只这一下子,就吓煞了在场的另外三人。头一个就是三抓追魂邵一目,狂嚎一声,作势欲出。其实是借势一矮身形,贴着地面暴窜逃命。再一个滚身,人已钻进了旁边的一片树林里去。 只剩下一剑残身边天福和一笔勾魂边天寿兄弟二人,反倒不敢跑了。他们知道,死命一搏或许尚有逃生的希望。只要扭头一跑,不出一里,必被江剑臣一个一个地给收拾掉。因为存了这个念头,一剑、一笔又搭在了一起。 江剑臣冷冷地扫视了他们兄弟二人一眼,沉声说道:“贤昆仲断腕之痛,料来难忘。再要妄动无名,必遭更惨之报。现在趁江某心情尚好,速速退走,还不失为明智之举。”嘴里说着,已把短刀收了起来。 边天福迟疑了一下,咬牙顿足,恨声说道:“两手之债,我们兄弟早晚必索。轻轻一放,你岂不永留后患?” 江剑臣朗然一笑道:“江某的债主不少,又何多尊驾二人。依我良言相劝,还是快快走吧。” 边天福再次把双脚一顿,和兄弟边天寿一起退去。 等江剑臣飞快赶到卢沟桥时,果然已误了时刻,唯见车痕蹄迹,逶迤向南延伸而去。 江剑臣哪里放心得下?继续沿大道追去,不料,没到二里,早已见武凤楼陪掌门师兄萧剑秋侯于道旁。江剑臣趋步上前,叩见了大师兄。 萧剑秋喟然叹道:“赫赫皇权,谁敢违抗!楼儿只现身一阻,就被刘太后定为拦截銮驾的罪名。幸有王公公伴驾在侧,才得幸免。客文芳这一招,是够阴损的了。” 江剑臣一听,几乎气昏了过去,反问大师兄道:“难道说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客文芳携宝远扬,我们连动都不能动她一下吗?我不信这个邪!” 萧剑秋道:“鸣儿迟迟不来,莫非另有所筹。”一言未了,只见缺德十八手在前,老驸马冉兴随后,两匹御苑良驹直跑得四蹄生风,浑身流汗,风驰电掣般追了上来。 江剑臣眼中一亮,暗暗称赞自己这个宝贝徒儿真称得上智计百出。不用说,他肯定是又走了老驸马冉兴的路子,奏请当今圣上,请来了圣旨。有了缉捕客文芳的依据!他的心轻松了不少。 哪知缺德十八手李鸣和老驸马冉兴二人行至近前,连马都未下,只见李鸣对师父、师伯、大哥做了一个跟上来的手势,那两匹马又疾驰而去。一晃之间,已成了两个模糊的后影。 爷儿仨各有一身上乘的轻功,施展开来,比奔马要快得多。趁大清早起,官道上行人不多,也不怕惊扰了路人耳目,各把轻功提到极限,向前方追去。正好在一条狭长的官道上,追上了刘太后的銮驾。 常言道,富贵还是帝王家。为了一个妇道人家前往东岳降香,平常百姓,有一男子陪同也就够了。就算是大户人家,也一车已足。达官显宦,充其量不过有十数人护送车马数乘而已。可这皇太后出家,就大不相同了。仅只御林军、就是三千人众。大内侍卫,多达四十人以上,宫女、太监不下百名。钦天监、司礼监、礼部官员,更是应有尽有。车驾显赫,怒马如龙,声势十分吓人。 江剑臣殿后,武凤楼引路,萧剑秋居中,爷儿仨穿林潜插,赶到车驾的前头。一眼看见冉兴、李鸣正跪在大路正中拦驾。趁着车驾没到,他们三人也走了出来。按冉兴的指示,一律跪在老驸马身后。 车驾来到了,黄门太监报于刘太后。护驾人等,刷的一下子分开,冉兴等五人膝行来到銮驾之前。 珠帘卷起,皇太后不悦道!“哀家斋戒十日,方出京降香。一片诚心,想感动东岳大帝,念皇上少年登极,降福皇儿,助其为中兴英主。御妹丈擅自拦驾,扰我诚心,是何用意!” 老驸马冉兴清楚地知道,有武凤楼第一次阻拦在前。已使皇太后不快。自己再次相阻于后,她怎能不含怒喝斥。但为了洗刷江剑臣的盗宝嫌疑,更为了让皇上找回御宝,良机难得,他这个老实人这一次也豁出去了。只见他以额叩地奏道:“微臣受皇上指派,助江剑臣等搜捕盗宝钦犯。迫不得已,不得不冒死拦驾,请皇太后详察。” 刘太后从来就溺爱崇祯皇帝,一听冉兴说奉旨而来,果然怒气微消,但仍是不悦地斥责道:“刚才武凤楼就声言搜寻盗宝之人,被我喝退。你又前来追捕盗宝钦犯。莫非盗宝之人,是哀家不成?”说到这里,怒气不休。 冉兴见软求不行,就神情一肃,单刀直入地说道:“请皇太后怨臣死罪。皇太后虽是与盗宝之人无关,但没有太后的庇护,盗宝钦犯早应在卢沟桥畔就被捕获了。” 冉兴这一番软中带刺的话,确实把皇太后给激怒了。她厉声斥道:“冉皇亲,你身为国戚,信口雌黄。我先把话说在头里,今日在哀家身边要搜不出真赃实犯,我要先斩你的首级,再囚皇妹于后官。凡与此事有关之人,统统交刑部严办!” 冉兴听从李鸣的计策,就是要逼出皇太后的这一句话。遂忙不迭地说道:“如查不出钦犯,微臣甘愿领罪。”说完,示意缺德十八手李鸣等开始搜查。 李鸣这小子也真够大胆的,伏地连叩三个响头,腾地起身,先把武清侯刘国瑞扯下马来。 刘太后做梦也想不到,真的有人胆敢在她的面前,伸手拿她的娘家侄儿武清侯刘国瑞。她刚想喝止,武凤楼已一个纵身蹿到后面一乘彩轿之前,陡然伸手,把隐身侯门贵为侯爷二夫人的妖艳美妇拉了出来。 武清侯刘国瑞那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哪里禁得这么一吓?早已吓昏了过去。不过,那个有二夫人名分的客文芳,身子已落人手,神情却一点也不紧张。这时,别说江剑臣,就连一向沉稳著称的展翅金雕萧剑秋,也不禁脸色一变。天!难道客文芳果真逃脱了! 这时,老驸马冉兴大叫一声:“王公公,李鸣,分别细搜他们二人的身上。”话罢,额角已流下了冷汗。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八回跃身鞍马冒名蛾眉赴幽冥夜叩窗棂再世女魔履红尘 老驸马冉兴毅然下令叫李鸣和王承恩二人分别搜查武清侯刘国瑞和他的二夫人客文芳时,是因为客文芳是女人,其他人是不好搜查的。 王承恩一来是老太监,二来又是宫内秉笔太监,职权极大,又不会倒向刘国瑞一方。缺德十八手李鸣够多么精明,只用眼神搜寻刘国瑞身上一遍,就撒手退至客文芳的身后,防止她狗急咬人,伤了老太监王承恩。 哪知客文芳却老老实实地服从搜查,一点也不加以拒绝,也毫无惧色。众人的心开始下沉,万一搜不出御宝,刘太后岂肯善罢甘体?王承恩虽是太监,对一个侯爷的夫人,皇太后的侄媳妇总不好搜查得太不象话。 正当王承恩没有搜出任何东西,皇太后勃然发怒的时候,小神童曹玉突然冒了出来。他一甩头,把那顶不伦不类的员外巾摔落地上,双臂一震,一件绣满福、绿、寿的员外开襟大氅,也掷在地上。低头直趋刘太后驾前,行了参拜之礼后,朗声奏道:“草民曹玉亲眼窥见,侯府护卫邵一目将御宝藏于侯爷的马鞍之下。” 这一句话,真好象晴空霹雳,石破天惊,所有在场之人都被震惊了。客文芳的如花美面一下子变成了煞白,失去了往日的娇艳。刘国瑞则呆呆的发怔,看样子,这个酒色之徒是没有参与这些阴谋,只是受美色所迷罢了。 皇太后一听,倒是有些相信了。因为任何人,除去是个疯子,傻子,谁也不敢这样胡说。要不,就是活腻味了。她上下打量了曹玉一眼,冉兴乘机把小神童曹玉的来历,以及预先奉师门之命打入侯府卧底的情况,向皇太后禀奏了一遍。 刘国瑞张口结舌,大出意外。 二夫人客文芳娇躯一抖,猛然一抽身,就腾身蹿出,一式“落絮随风”,飘落到刘国瑞乘骑的马上,一抖丝缰,就想夺逃命。 第164章 缺德十八手李鸣右手一抖,两支丧门钉已打中了那匹马左边的前后两条马腿。他出手很重,那匹马向里一倒,冷不防把客文芳摔到了武凤楼的面前。 武凤楼为人正派,不愿用手去接触女人,一塌右肩,五凤朝阳刀挟着一红一紫两道光华,已压上了客文芳的右肩。客文芳脸色陡变,娇躯颤抖,不敢妄动了。 由于客文芳没作困兽犹斗的打算,使江剑臣的心很为震动。他虽相信李鸣的才智,出世以来,一向对任何事情判断无论。但智者千虑,难免一失。他突然欺身到二夫人客文芳面前,寒声逼道:“死到临头,你还在为他人作嫁衣呀!” 听了江剑臣的这一句话,二夫人客文芳的两只美目中现出了一丝凶狞的光焰,紧跟着就垂下了粉颈。 武凤楼右手一送,客文芳的粉颈上立时沁出了一丝血珠。这个凶狠淫荡的女人神经崩溃了,嘶叫了一声:“别杀我——” 可惜那个“我”字只吐出了一半,御林军人丛中突然射出了一支利弩,正中了她的咽喉。绝代红颜,妖艳美妇,倒地只滚了一下,就一命呜呼了。所有的人,都忙着抓刺客。缺德十八手李鸣却从死者身上,用死者衣襟包着毒弩,起下来收于身上。 御林军数千人众,一阵骚乱。再想追查暗发弩箭的人,犹如大海捞针,哪里去寻。 武凤楼刚想掀开马鞍去取御宝,吴觉仁早已钢拐一点,蹿到死马跟前,一拐挑开了马鞍,果然,里面隐藏了一条黄布锦袋。吴觉仁伸手取来,左手执袋,右手伸入,先掏出一挂精光闪射的朝珠,挂在左腕之上,再探手去掏那四十五颗珍珠时,脸上的颜色陡然一变,右手猛的一甩,一条七寸青蛇摔落地上,而吴觉仁的右手中指已摘出了血来。 众人大惊。江剑臣本来就很敬重他的为人,见他为了搜寻御宝遭了暗算,心头一沉,抢步跨至近前。 吴觉仁面容一惨,把朝珠交给了江剑臣。接着,右膀平伸,苦笑一声说道:“请三爷代劳吧!”那意思,是让江剑臣砍去他的右臂。 众人的心,猛然一沉,陷入了一种悲壮苍凉的沉默。 刘太后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王承恩赶紧扑地跪倒,奏道:“事情突变,尚未查明,太后不宜再去东岳。奴婢请銮驾回宫,斋戒十日后,再去不迟。”有了王承恩这一句话,刘太后立即传下口谕,全部人马车驾,调转方向,一阵风似地往京城驰去。 江剑臣在王承恩奏请銮驾回宫时,已把眼离开了吴觉仁伸过来的手臂。直到銮驾向北动身,他仍是不忍回过脸来。 是的,吴觉仁已残了一足,哪堪再断去一臂,而且是一条右臂!但没有解药,这种罕见的毒蛇,只要毒汁顺着血液流到中腑,马上就得致人死命。江剑臣不禁身躯抖颤起来,虎目之中垂下了两滴清泪。 吴觉仁哈哈一笑说:“壮士断腕,何足挂齿!大不了拜在三爷门下,传我一套左手拐法。请三爷快快下手!” 江剑臣为吴觉仁这浩然胸襟深深感动了! 嗖的一声,抽出了短刀。钢牙一错,高高举起。但是,他将要下落的手颤抖了。这只手曾屠戮了无数生命,但那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呀。而今要断去的,却是为了帮助自己的血性朋友的膀臂,他下不了手。 吴觉仁左手一伸,夺过短刀,从肩井下只一切,就卸下了自己的右臂,人也昏死在江剑臣的怀中。 展翅金雕萧剑秋亲自下手,为他点穴止血。武凤楼撕下了自己的衣襟,用刀创药敷好,细心地为他包扎起来。老驸马冉兴拇指一伸说道:“真是一条硬汉子!曹玉,雇车去,由本宫带回府去调治。” 车子雇来之后,吴觉仁已经苏醒。他面无血色,满脸痛切地用左手抓住江剑臣的手腕说道:“我的家门不幸,大师兄罪不容诛,杀之实不足借。两个师弟枪霸、斧王如迷途不深,请三爷放他们一马。 还有我的小妹,因为先天残疾一手,名叫吴守美,可能会来找我们。三爷有机会见她,可传我之话,令其速回黑风峡,以奉老父晨昏。结识你,我很荣幸!”说完,被武凤楼、江剑臣挟上车去,随老驸马冉兴奔赴了京城。 吴觉仁走后,江剑臣足足有两盏热茶的工夫没有平静下来。 这个客文芳太狡猾、太狠毒了!她早在极盛之时就找下了今日的替死鬼。看来。这个侯府二夫人必是柳万堂的独生女儿柳莺儿无疑了。而且这个柳莺儿,也是她为了杀人灭口,遣人暗杀。邵一目有意藏蛇马鞍,也是她安排下的迷雾。可笑自己和曹玉潜入魔窟,混迹魔群之中,也没有在幢幢鬼影中辨出她的庐山真面,竟被她在自己眼皮底下携宝逃去,怎能不叫江剑臣思潮起伏,悚然心惊! 掌门人萧剑秋喟然一叹道:“为君者,一事不明,就会酿成大乱。两代皇帝,宠信了魏阉,就造成这么大的杀孽。客文芳是谁?逃向了何方?连她是什么模样我们都不曾见过,茫茫人海,何处去寻。这串朝珠必非原物,到底如何追综?要是有……” 众人心中雪亮,知道掌门人萧剑秋咽下去的那句话是“要是有侯国英活着,就好追踪捕拿客文芳了。”但女魔王生死茫茫,香消玉殒,谁又能肯定她是死是活。所以听了掌门人的话,先天无极派老少群侠无不追念伊人,黯然神伤起来。 这时,树林里突然走出了一个断臂的中年人。 来到切近,大家才看出是追云苍鹰白剑飞,他先给掌门师兄见了礼,江剑臣又率领武凤楼、李鸣、曹玉等人拜见了白二侠。白剑飞向掌门师兄萧剑秋说:“从本派资料上看,明年就是我先天无极派开山一百年的大典,许多友好不断去蒿山黄叶观打探,催问大庆之日。剑飞一向粗鲁贪杯,怕得罪了友好,请大师兄返回黄叶观主持筹备一切。据说,住在天山的三位叔父,也动身前来。” 展翅金雕萧剑秋为人端谨,对师门百年大典,他岂能轻视?一听白剑飞提起,就安排江剑臣等人谨遵门规,小心从事,少造杀孽云云。然后,随二师弟白剑飞向蒿山赶去。 缺德十八手李鸣突然高兴起来。在向南追赶的路上,武凤楼私下埋怨说:“三师叔日坐愁城,十日之限将到,亏你还能高兴得起来。” 李鸣悄悄地对武凤楼说:“大哥,我估计我师娘死而复活了。” 武凤楼愕然一震,但马上又斥责李鸣道:“无凭无据,你胡嚼些什么!玉儿都成大人了,你还是没个长辈的样子哪行?你再像以往那样调皮,我就告诉三师叔,看他调训不好你才怪呢。” 缺德十八手李鸣不吭声了。武凤楼忍不住贴近了他,悄声问道:“喂,你的话有点儿根据吗?” 李鸣反而又端起了架子来,绷着脸说道:“从今往后,我算哑巴了!我可真怕师父他老人家揍我。袁家堡只一巴掌,几乎没打掉我左边的全部牙齿。我还想多啃几年鸡大腿呢!” 武凤楼知他越架越端,索性不问了,加紧脚程向前追去。江剑臣青衫飘飘走在前面,一手挽住了小神童曹玉,一面向前驰着,一面向他传授先天无极派真功诀窍。对后面这一侄一徒的谈话,当然是一无所知了。 晚上,住在一家客栈里,爷儿四人要了三间上房。李鸣私下里逼着小神童曹玉不准扰乱三师爷爷清静,气得曹玉嘟着小嘴,却又不得不和武凤楼、李鸣爷儿仨挤在西面套间里。江剑臣虽觉奇怪,也没去管他。 次日一早用过早饭,就继续向南沿官道搜查下来。晚上住店,李鸣还是安排江剑臣单住。因为需要拜访一路上的友好门派,探寻客文芳的行踪,每天赶路,不过三百行程。第四天,才到了济南。 晚上住店时,江剑臣抢先发话了。他向李鸣说道:“三日住店,你都用上了心思。不过,你这番孝心白费了。今晚,我罚你自己单住,楼儿、玉儿陪我。”李鸣只好听从了师父的安排。 二更过后,李鸣正反复思索着如何搜寻客文芳时,忽听后窗响起来轻微的弹指之声。几天来,缺德十八手李鸣都是和衣而睡,右脚轻挑,身上的棉被已推往一边,左手按床,飘身窗下。窗外人只轻轻地吐出了“出来”俩字,就不吭声了,好象怕惊动别人似的。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听口音,几乎喜得跳了起来。女魔王真的现身了! 他轻轻地推开了后窗,穿了出去,重新把窗户关好,窗外黑影已越墙而出。 李鸣急忙追出了院墙。只见不远处一棵垂杨柳下,站着一个青衫书生,双手倒背,凝神注目地望着自己。他一眼就已看出,那人正是前锦衣卫总督女魔王侯国英!从她突然变藕荷色花袍为一袭青衫来看,分明是为了怀念江剑臣才变更了服饰。 李鸣不由得眼圈一红,抢步跪下,口称“师娘!”嗓中就哽咽了起来。 女魔王侯国英徐徐伸出手来,抚摩着缺德十八手李鸣的头顶,凄然说道:“以我之所为,确实不配作你的师娘。我真的后悔莫及啊!” 李鸣这才注意到,女魔王侯国英仗以横行一时的杀人利器,那把阎王扇已不在她手上了。 又听女魔王深沉地说道:“你师父被我连累得身败名裂,几乎被逐出师门,获罪朝廷。你掌门师伯始终视我如魔头怪物,我怎好以师娘自居?”说到这里,话音逐渐低沉。也更加悲凉。 接着说道,“我原想诈死埋名,将他的孩子养大,赎回以往的罪孽。不料我妹妹又掀起更大的腥风恶浪,要置你师于万劫不复之地。 第165章 我不出头露面,是很难捕获她的。所以才暗去嵩山,找到了白二哥。蒙他不念旧恶,终于鼓动起我再次出现的勇气。 我真不愿意见到你掌门师伯。知道你聪明得很,我的诈死,必不能让你相信。你二师伯骗走大师伯,也引起了你的疑心。难为你三宿让你师父独宿,为我开路。可我实在没有勇气见他呀!还是让他以为我不在人世的好。”说到这里,泪如雨下。 李鸣刚想好言劝慰,女魔王突然止住悲伤说道:“你三次卖弄鬼聪明,你师父早已明白。只怕他这就要来了,你告诉他,要捕客文芳,先审柳万堂。 柳万堂匿迹东昌府北十八里残人堡。堡中都是身有残疾的人物。堡主是一聋一哑两个残疾人,就是武林中传言的天聋地哑,是柳万堂的两个师叔。经常管理堡务的,是柳万堂同胞兄弟柳金堂,外号叫七指翻天,外门掌力很是厉害。 客文芳的下落,也只有穿肠秀士柳万堂一个知道。要是弄不好,势必惹上了残人堡,岂不招来个欺负一窝残疾人的恶名。所以,我不想叫你师父声名有损,趟上这残人堡的浑水。你告诉他只在这里等我,由我一人去拿柳万堂归案,就可逼出口供,一鼓而捕客文芳了。” 李鸣正想出言反对,女魔王好象发现了什么征兆,突然反转了娇躯。月光下,已看出江剑臣正好挺立在她的身后。而且江剑臣的身后左有武凤楼、右有小神童,先天无极派中一脉三代,一齐在此,侯国英惶然无主了。 只见江剑臣一飘身,已和女魔王侯国英站了个并肩。小神童头一个扑过去,跪下喊道:“孙儿曹玉给三祖母叩头。”武凤楼、李鸣也对着他们二人跪了下来。 连江剑臣包括在内,先天无极派的三代四人,都认为女魔王侯国英准得含泪搀扶,亲如一家。那里想到,女魔王猛然一顿莲足,腾身而起,一个“飞鸟投林”竟然穿入前面的一片树林,扬长而去。 江剑臣一怔,李鸣已下达了命令:“玉儿速回店内去取东西,别忘了留十两银子。然后,追往东昌府,迟则不及。” 听李鸣一说,大家才真急了。女魔王孤身独闯残人堡,那可是太危险了。江剑臣怕女魔王随身带来了她的那匹御苑良驹“雪压红梅”宝马,同时,也真的想知道她为他生的婴儿是男是女,所以只所李鸣的上一半话,就独自一人率先追去。 等武凤楼、李鸣、曹玉三人会齐,赶到东昌府时,已经日落西山了。奇怪的是堡门紧闭,毫无一丝一毫厮拼的迹象,武凤楼不由得迟疑起来。 李鸣可不管他什么残疾人,什么江湖人俱皆裹足不前,最让人头疼的残人堡!他一到残人堡外,就用日月五行轮狠狠地敲打着堡门。武凤楼连忙阻止,缺德十八手哪里肯听?日月五行轮砸得更响,更厉害了。 这残人堡,可是一般江湖人物不敢轻易招惹的地方。因为凡属正道门派,不仅每年一次都捐赠大批的金银,让这块慈善之地能收容更多的残疾人,而且谆谆告戒自己的门下弟子,对其只准帮助,不许滋事。就是黑道门派,也为了捐个善名,送来的金银更多,手下人更不敢前来无事生非。 加上残人堡正副两个堡主为了让残人堡名副其实,正堡主权立达不是聋子而装成天生聋子,副堡主权立远不是哑巴却装做终日不发一言的哑人,光凭这一份甘愿入地狱赡养残疾人的苦心善举,就博得所有武林人的尊敬。因此,声势不抬自高。时间一长,更加势焰日升,堡中的人,反而出现了残疾人欺压不残疾人的倾向。 残人堡的人,无事尚且生非,哪里容得李鸣这般上门找事?哗啦一声,堡门大开,一个五十多岁形态凶横的独臂人,身后跟着几个清一色都有一些小残疾的黑衣彪形大汉,每人手中一盏气死风灯,直眉竖眼地怒瞪着堡外这三个不速之客。 武凤楼刚想以礼想见,说明求见两位堡主之事。李鸣已大马金刀地厉声斥道:“青天白日,大门紧闭,上差登门,还胆敢拒而不开?幸亏是一窝子残废,要是零碎一件不缺,那还不窝奸藏盗,图谋不轨了!唤你们总管出来,就说是巡抚衙有人到此。”说完,把脸昂向了天上。 常言道,民不与官斗。李鸣这一作威作势,再加上三人仪表不俗,还真把这伙子闭门称尊的残疾人给唬住了。 工夫不大,一个体格雄壮,左手四指右手三指,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出门来。 三人一看,此人大概就是穿肠秀士柳万堂的胞弟,残人堡总管、名震一方的七指翻天柳金堂了,果真透着一股子慑人的威力。 缺德十八手李鸣哪里容他开口占先,冷冷地自我表白道:“我姓李,领兵部尚书衔兼署山东巡抚李老大人,是我伯父。少爷奉命来此提审权大权二,拘捕一个逃犯。”说完,看也不看柳金堂一眼,带着武凤楼和曹玉直闯进去。 事出偶然,凶横到牙齿的七指翻天柳金堂倒被吓了个翻过儿,竟然没敢发横,一声不响地随在三人身后向正厅走去。 大厅中烛火辉煌,两个骨瘦如柴的古稀老者不光面貌一样,就是服饰也一样七黑色头巾,黑色长袍,镔铁似的脸膛,就连嘴内的牙齿也是黑色牙根,通体墨黑,死板板的面孔,就好象全身的肌肉神经永远不会跳动一下似的。胆子稍小一点的人,真能吓个半死。 武凤楼知书达礼,尊老爱幼,李鸣为了装得象个官差,也是暂时严肃。只有小神童曹玉心中暗暗生气,心想:就凭这两个怪物一样的老东西,在江湖上竟然有那么多人捧他们的臭场,骗来了这么高的声誉!我就不信这个邪,一个不聋的人能真装成天生的聋子。一个本来会说话的人硬是常年一声不吭。我倒要瞧瞧这两个怪物,到底有多高的通行。 李鸣是成了精的缺德中的魁首人物,小神童曹玉那点鬼心眼儿,哪能瞒过他的眼去?也在心中想道:我是名成功就的缺德老祖了,也该多调教几个小缺德鬼,这一道,就看你小子的了。 想到这里,转脸对毕恭毕敬、紧随身侧的残人堡大总管七指翻天柳金堂说:“大总管,贵堡二位堡主正好都在厅上,适巧又没有下人伺候。为了保住二位老堡主的颜面,只要他们交出窝藏的钦犯就算完事,你可留在厅外,严禁闲杂人等处内。” 七指翻天柳金堂心中有鬼,装作很服从官面来人的吩咐,不光在大厅外站住了脚步,而且把站立的位置挪移得离大厅门口远远的。 武凤楼虽然忠厚,但为人精明颖悟,看了曹玉的神情,又听了李鸣的话,就已猜出是这一对大的不大、小的不小的一双缺透了德的师叔侄在使坏了,目的是惊吓柳金堂,使其将受伤的兄长柳万堂挪移潜藏。又知道三师叔和女魔王必然早先后来到,可能一时之间暗查不出柳万堂的藏身所在。 这一手,是让七指翻天柳金堂亲手把他的哥哥交到三师叔夫妻手上。想到这里,不由得暗赞一声:真高!真绝! 武凤楼心中暗笑,随着大小俩缺德跨进了正厅。在武凤楼认为,李鸣、曹玉进了大厅,必然要有一番手脚。哪知这两个缺德鬼小子,就在闪进大厅的一刹那,突然左右一分,李鸣抢占了东方上首正堡主权立达的身后,小神童曹玉却一个扑到西边下首二堡主权立远的身后,把一个正面主要位置留给了自己。 心想,两个缺德鬼让自己当上了傀儡,只好看他们的眼色行事,把这场演下去了。遂大模大样地往中间正位一坐,与大小俩缺德配合起来。 就在这时,潜藏在大厅对面箭楼檐下的江剑臣和女魔王,早已把大厅内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江剑臣的脚力竟然超过了女魔王那匹一向爱如性命的“雪压红梅”宝马,二人一齐潜入了残人堡。为了怕惊走柳万堂,他们只在暗中窥探,白白耗掉了两个更次,也没有查出迹象。 依着侯国英,早就要公开找权氏兄弟强行索讨。江剑臣终归是名门出身,怕弄不好,先天无极派声名受损,坚持暗查。正在女魔王万分焦急的当儿,武凤楼等三人赶到了残人堡。 女魔王把瘦削而憔悴的面颊,贴近了江剑臣的腮边,悄声笑道:“有了这两个缺德鬼徒儿徒孙,准能帮助咱活捉穿肠秀士柳万堂。你好福气!” 江剑臣瞟了一眼她那容光大减的俏脸,忍不住说出了他一贯不曾说过的暖人心窝的话来:“这两个淘气精,难道不也是你的徒儿徒孙吗?” 女魔王侯国英心中一热,她能说什么呢?苦水只好往内心深处流去,故意岔开话题道:“七指翻天想溜了。” 江剑臣一看,七指翻天柳金堂果然悄悄地向厅后溜去。他轻揽女魔王的腰肢,双双跟在了柳金堂的身后。这就叫“棋高一着难对敌”,凭柳金堂在江湖中武功精湛、神通广大的名头,才有七指翻天之称。可是遇上了这一对武林英杰,他就显得逊色多了。 柳金堂象鬼魅一样,悄悄地出了残人堡,向一片丘陵奔去。江剑臣和侯国英不敢贴得太近,远远相随。只见他到了一片乱葬岗子前面,猛然伏下了身子,向附近仔细观望起来。 江剑臣和女魔王连忙隐身在一棵大树后边,知道窝藏柳万堂的地方就在这乱葬岗子附近不远了。 七指翻天柳金堂确信没有人追踪自己了,就猛然离开了乱葬岗子,奔向残人堡西边大约二里之遥的集镇之上。 这是一座不到十户人家的乡村小集。所有住户都是做小生意的,铺面也都不大。 第166章 但却给残人堡带来了极大的方便,日用百杂,在这个小集上都能购到。七指翻天柳金堂进了小集,就头也不回地一直扎进了最东面的一家院内。 江剑臣和女魔王二人知道是时候了,倏然分开。侯国英性急,早已轻盈地翻过矮墙。这户人家是开杂货店的,除去三大间门面外,和门面东边相通的是两间帐房,一溜五间堂屋。 侯国英久经大敌,江湖经验极为丰富,对这个小院的格局一目了然之后,就断定穿肠秀士柳万堂一定藏匿在帐房之中,不禁暗暗佩服这只老狐狸的老谋深算。 因为谁也不会想到他不藏在固若金汤的残人堡,反而明摆着似的躲在这川流不息的官道小集上,从临街的门面,可以提前发现行迹可疑的来人和不利于他的情况。最有利的是,一旦有警,从临街大门或院内小门都可以潜逃。 女魔王和江剑臣分开时,已示意江剑臣堵住临街的大门,她本人却紧钉在柳金堂之后,欺进了院内。 七指翻天柳金堂也不愧是个久闯江湖的人物,女魔王这一毫无顾忌的欺近,被他蓦然地发觉了之后,他那只原来拍向帐房院内小门的三指右手陡然一甩,三枚金钱镖已化成一串寒星,向身后的女魔王突袭过去。临变不惊,应变之速,加上出手之狠,确实是个强敌。 但是,七指翻天失算了!他这手“惊鹿三点头”的暗器手法,是很妙绝。可他今天却打错了对象。他做梦也想不到,身后敌人竟然是专门用阴毒暗器追魂夺命的武林煞星女魔王!他的三枚青铜钱全部落入了侯国英的玉掌之中。 七指翻天一招被制,悚然心惊。他回转身来一看,蒙蒙月光下,一个二十多岁的青衫书生飘逸地站在小院当中,正用藐视的目光盯着自己。柳金堂故意放松了戒备,很客气地问道:“尊驾何人?怎么无故夜进私宅。” 女魔王侯国英早已看出七指翻天柳金堂没有认出自己,想投石问路般地测探着来敌的人数。他的这点鬼聪明,哪里能瞒得过女魔王侯国英的一双锐眼。她轻笑了一声说道:“柳金堂,不要问我是谁。你不也是无故夜进私宅吗?痛快地把你哥哥穿肠秀士唤出来,只要他说出我要知道的话,他就可以跟你在残人堡安享天年,了此一生了。否则,连你也即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七指翻天柳金堂身子一震,但他也是个凶狠阴毒的角色,怎么会让女魔王几句话给吓趴下?迅即功力猛聚,沉声喝道:“你到底是谁?再不亮底牌,柳二爷可要大开杀大戒了。” 柳金堂的话音刚落,帐房的小门突然打开了。穿肠秀士柳万堂满面惊恐的神色,颤抖着声音截住柳金堂的话头说:“老二,休得无礼!这就是我曾给你提过的锦衣卫总督,小爷侯大人。” 穿肠秀士认出女魔王侯国英,吓得六神无主,言语颠倒,又是小爷,又是侯大人,简直不象个称呼了。 七指翻天柳金堂一听说来人竟是女魔王侯国英,着实地吓了一跳。凡是江湖上人,谁不怕手握锦衣卫五万兵符,麾下怪杰如云,一把阎王扇三十六支追魂钉杀人不眨眼的女魔侯国英呢! 女魔王一见柳氏兄弟震于自己的旧日威名,有些怯阵,一时间竟然发了善心。心想,只要柳万堂供出客文芳的下落,自己就饶他一条老命不死。遂放缓了口气说道:“柳万堂,多谢你还认识我这只失时的凤凰。说出来你主子的去向,我就饶恕了你和你的兄弟。”嘴里说着,手里也把刚刚接下来的三枚金钱镖抛还了七指翻天柳金堂。 常言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穿肠秀士和七指翻天兄弟二人,没有一个不是穷凶极恶的煞星。开始时,一来怕女魔王麾下两客、四煞、双杰等人一齐跟来,二来也真怕女魔王那把杀人利器阎王扇。 如今一听侯国英自称“失时的凤凰”,二人的四只怪眼同时一亮,心中大喜。女魔王已不是锦衣卫大都督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她一个手下人赶来,说不定真的树倒猢狲散,成了孤家寡人了。 特别是她向来刻不离手的那把阎王扇也不见了,真是“失时凤凰不如鸡”了,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兄弟二人心意想通,又都狡猾奸诈,一对眼神,由穿肠秀士柳万堂说道:“小爷的命令,万堂怎敢不听。请小爷入内,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罢,真的和兄弟柳金堂双双前行,走向了那早已被柳万堂打开了的帐房小门。 女魔王这一次确实大意了!就在她刚刚走近小门时,走在前面的柳氏兄弟刷的一声,不约而同地闪退到了她的左右两侧,黑洞洞的记帐房中,吧、吧、吧,三支毒弩闪电般地射向了侯国英的咽喉和双目。时机选择得恰到好处,出手又凶又狠。 而且在这同时,柳氏二兄弟也一齐发动了猛袭。柳金堂用上了他的翻天掌力,掌势凶猛霸道,拍向了女魔王的左边太阳穴,而穿肠秀士柳万堂的手中也寒光一闪,一柄匕首扎向了女魔王的右肋。三方猝然夹击,迅猛凌厉,纵然女魔王功力再高,应变再快,躲开一处,不能躲开两处。纵然她侥幸躲开两处,也万万躲不开第三处。 这一次,女魔王侯国英是死定了。 就在偷袭的三人暗自庆幸即将得手,女魔王侯国英把心一横,决心与其中两人,至少是一人舍命一拼,同归于尽的一刹那,帐房檐上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一下子就把女魔王侯国英提上了房去,黑暗中射出来的三支毒弩,有两支几乎射中了柳氏兄弟的头颅。吓得二人哎呀一声,闪向两边。 帐房内那人因为存着一击必得之心,三弩出手,人也跟着蹿出,竟然是一度装扮成要饭的大孩子暗算武凤楼未成的七凶中年纪最小的客文遥!不要说,隐伏在御林军中出手杀了容文芳的替身柳莺儿灭口的,也必然是他无疑了。 正当三个人惊魂未定的当儿,抓提女魔王的那人已手携女魔王的玉腕,从房上轻轻飘下,二人并肩拦在三个恶魔的面前,又是一个青衫飘逸的书生。 柳万堂本是江剑臣刀下的游魂,一见是他,早已吓得脚腿瘫软了。 再看女魔王侯国英,紧紧地贴在江剑臣的肩下,动情地叹了一口气说:“剑臣,我这个横行一时的假爷们儿到今天才明白,有时候还真得靠正牌的真爷们儿来保护呢!要不是你出手得及时,我今天真的要栽在这里起不来了。” 江剑臣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答,转而向柳万堂道:“若知你凶性不改,当时江某绝不会让你走出那座破庙。今夜我杀心已定,一定要宰净你们这三个无耻小辈。来,你们上吧!”说罢,轻轻推开了女魔王侯国英,一步一步地向三个人欺去。 柳万堂等三人自知下手暗算女魔王的手段太狠太毒,身为侯国英丈夫的江剑臣是绝不会放过他们的。所谓因兽犹斗,柳万堂突然把手中的匕首向客文遥抛了过去,和其弟柳金堂一打招呼,各人从自己的衣底取出一对离魂子母圈来,决心动用奇形怪刃,诡异的招数,来作垂死挣扎了。 女魔王侯国英向来是眼高于顶,眼前这三人还真没有放在她的眼下。可有江剑臣在她的身边,她就变得象个弱女子似的,要靠大男子来撑腰了。她也不顾声音和穿着不符,娇声说道:“剑臣,用我这个……”话未说完,纤手早从青衫之下抽出一把寒光逼人的短剑来。 江剑臣一见此剑,身躯凛然一抖,脸色也是一变。女魔王也已觉察,却是后悔莫及了。 原来这口短剑就是武凤楼魔窟救母之前,铁扇帮老帮主铁扇仙樊茂找徒侄女侯国英索讨武夫人出狱时,被侯国英逼得碰头自裁,樊茂的这口紫电剑就落在了侯国英的手中。 她和师伯樊茂情如爷女,以后常常睹物自责,一向不用。就连为了怕失去江剑臣而略施小计斩断追云苍鹰白剑飞一条右臂时,情愿用她母亲圣泉宫中的镇宫宝剑乌龙剑,也没舍得亮出这口紫电剑来,足见她当时的愧悔之深,而今因为不用阎王扇,乌龙剑又被荣儿给了江剑臣,才把紫电剑带在了身上。因为剑短,便于携带防身。不料又引起江剑臣的不快,她怎能不后悔莫及。 女魔王是个性情极为倔犟的人,情知已引起江剑臣的气愤,她把一切都迁怒在面前的三个敌人身上,说了一声:“还是由我来!”早已身剑合一,紫电剑化成一缕寒光,直向暗算她的客文遥点去。 说真的,柳氏兄弟对江剑臣是真的畏惧。但要以三对一,他们是不怕女魔王侯国英的。两对离魂子母圈以铁壁合围之势,首先从前后两方向女魔王夹击推来。奸滑的客文遥,两眼乱转,眼看四只离魂子母圈已快要临身,女魔王侯国英已受前后夹击之危,他瞅准机会,认准左侧的空隙,长驱而入,手中的匕首凌厉地扎往女魔王的右肋。 女魔王侯国英原先一身武功已出类拔萃,所向披靡。最近半年,又蒙两位老盟兄六指追魂久子伦和秦岭一豹许啸虹朝夕指点,比前精进更多。所以弃扇改剑,一来是为了减去目标,二来也因学会了六指追魂久子伦的独门剑法“颠倒乾坤大九式”。 这套神异无比的剑法,是六指追魂的恩师,素有神剑之称的醉仙翁马慕起所创,吸取了武林中各门各派剑术之精华,反其意而行,神奇诡异至极。久子伦因寻不到神兵宝刃,怕有损恩师的神剑名声,故秘而未用。他因偏爱这个小把弟,才倾囊而授,使女魔王成了绝代剑术高手。 三敌环攻,女魔玉决心一试锋芒了。起初她是横剑扬眉,冷然怒视。 第167章 等三人的招数递足了,也贯上了真力,她突然一招“倒转阴阳”,掌中剑首先扫向了左方,先逼退七指翻天柳金堂。接着,剑招由里向外一展,又使对面的穿肠秀士柳万堂不得不退后两步。这就把客文遥完全暴露在自己的左侧了。 突然之间,紫芒大盛,先是仓啷一声,削断了客文遥扎来的匕首。紧接着反手上剑,正穿入客文遥的右肩肩井。这个阴毒的小子顾命要紧,隐忍巨痛,强提真气,把手中半截匕首射向女魔王面门,企图阻得她一滞,他就能逃脱性命。 哪知女魔王早已心中雪亮,趁二柳双双猛攻之时,突然原地拔起,既避开了客文遥的匕首一击,又闪开了柳氏两兄弟的四圈猛砸,半空中右肩上引,斜飘尺许,冒奇险伸左足猛点在柳金堂的离魂子母圈上。借了这一点之力,身形再次飘起,正好赶上忍疼蹿起准备逃生的客文遥。掌中剑紫芒再现,喀嚓一声,客文遥的两条大腿,被紫电剑一下子齐膝削断。客文遥连人带脚一齐摔落地上,登时昏死过去。 七指翻天柳金堂知生死关头已到,只有死中求活,和其兄柳万堂一打招呼,欲退反进地猛挥双圈,卷向女魔王侯国英的下盘。穿肠秀士配合弟弟也把离魂子母圈砸向侯国英的双肩。女魔王知二柳是用死中求活的招数,看似猛攻,其实是觅路想逃。她的傲性一上来,绝不愿江剑臣插手,决心单人独剑收拾三人。 她把握住时机,飘身斜起,由“扭头观花”一改而为“玉带围腰”,身子刚翻了半边,剑光霍霍,紫电剑已扫开了七指翻天柳金堂的半边小腹。柳万堂要不藏头缩颈得快,也遭了灭顶之灾,就这样,后脑上足有巴掌大的一块头皮,带着蓬乱的头发,被扫落了下来。 女魔王玉腕一翻,想要再度出手时,猛听正房上李鸣一声急呼:“请师母手下留人!”随着声音,一行五人出现在这小小院落中间。不光武凤楼、李鸣、曹玉等三人随后赶来,连残人堡两个堡主天聋地哑也一齐来到了小集之上。 女魔王一见来人,收剑后退,又回到了江剑臣的肩下。天聋权立达脸色铁青,俯身验看了他的大总管柳金堂一眼,不由得满脸怒容,浑身抖颤。他的二弟地哑权立远竟然破例开口了,嘶哑着声音说道:“一人犯法一人当。柳万堂是主犯正点,杀他剐他,与残人堡无关。柳金宝是本堡总管,为了手足之情,寻地藏兄乃是人之常情。什么人竟敢要了他的性命?真把残人堡视同无物了!” 女魔王要是据理说明柳金堂伙同柳万堂、客文遥二人暗中偷袭自己的一切情况。最少能逼得两个老堡主不会立即成敌。但是,她被地哑权立远的几句话激恼了。 这也难怪,除去江剑臣以处,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一人敢朝她女魔王哈过大气儿。何况分明看见是她一剑扫开了柳金堂的小腹,地哑却偏偏问“是什么人竟敢要了他的性命”,这不是明摆着看不起人,要逼侯国英自己招认吗? 女魔王侯国英发火了!她憔悴消瘦的俏脸上,腾起了一片红晕,扬了扬手中的短剑,用一种极为藐视人的口吻说道:“是它杀的。哪个不顺眼,来找它好了!保险来者不拒。” 这一下子,可把缺德十八手李鸣急傻了眼。他和曹玉好不容易装神弄鬼,逼得天聋地哑相信了他的总管窝藏了朝廷钦犯,又硬逼他们一起来到小集上,打算借他们的威力让七指翻天交出柳万堂,烟不出火不冒地了结这档子公案。他只要审出柳万堂的口供就满足了,怎肯找一个残人窝子为仇。 一看柳金堂倒地,就知道不妙,刚想设法调解,让双方各退一步,哪知道一上来就闹翻了。女魔王是师娘,他不敢硬拦,只好伸手一阻地哑说:“二堡主息怒,这里定有原因,问明了再动手不迟。” 二堡主地哑哪里受得了女魔王那几句有意挑刺的话?他仗着功力奇高,又不知对方何人。他们兄弟二人关门做土皇帝,外面的一切事务都由七指翻天柳金堂办理,一向倚为膀臂。有人一下子砍去了他的臂膀,他能善罢某体吗?遂左手一推李鸣,右手五指成抓,突然向侯国英胸前抓去,又狠又凶,凌厉至极。 常言道,是祸躲不过,是疮准得流脓。地哑要是知道女魔王的身分,凭他七十岁的高龄,仇恨再大,说什么也不会去抓她的前胸。偏偏女魔王侯国英因为一向身居高位,名震天下,认为武林中哪一个不认识自己。 可她却忘记了一件事,她的手中没有了她那作为标记的阎王扇,又加上改穿了青衫,叫地哑这个堡门不出的老人,一时间哪能认出?她的粉脸由红转紫,由紫变青,动上了真气。玉臂一张,掌中剑一招“乾坤倒转”,地哑一声惨呼,暴然抽身,场地上已留下了一只带着小臂的手掌。 地哑暴呼一声:“你是神剑的什么人?竟敢出手残我。” 没等女魔王答话,天聋权立达已怪吼一声,声到爪到,一爪抓向了侯国英的面门。侯国英一声冷笑,一招“翻天覆地”,紫芒一闪,天聋才看出是一口宝刀,心头一凛,就想缩回手去。侯国英煞气充盈,哪顾得后果?玉臂一圈,竟然用上了颠倒乾坤大九式最厉害的一招“山崩地裂”,天聋功力再高,也难逃出剑芒笼罩之下。这还算女魔王对二人的抓处不同,她报应得也分了轻重,宝剑轻挥,只截去了天聋的右手四指,才收剑而退。 李鸣还想解说,天聋已扶起抉要断气的大总管七指翻天柳金堂,低喝了一声:“老二,走!传武林帖找久子伦讨还公道去,不怕他不赔回这笔血债。”说罢,带着权立远愤然离去。 小神童曹玉一顿脚说:“追!宰了这两个不开眼的老混蛋。”刚一纵身,早被江剑臣伸手阻住。他也想开了,事已至此,就是埋怨侯国英也来不及了。何况,她还是为自己树了这么多的强敌。尤其是刚才女魔王还说过,她这个假爷们儿需要他这个真爷们儿的保护呢。他扭脸看了女魔王一眼说:“看起来,就是我不想保护你,也脱不开干系了。” 女魔王侯国英心中一酸,两眼湿润了。她吃尽了千辛万苦,终归听到了江剑臣两句舒心的话!刚想前去亲自审问穿肠秀士柳万堂,缺德十八手李鸣已抢先走到柳万堂的身前,抱出了用柳莺儿衣衫包裹着的那支毒弩,向柳万堂说出了事情的经过,又从痛死而苏醒过来的客文遥口中审出了口供,人证物证俱在,杀人凶手直言不讳,柳万堂惊然震惊了。 他厉吼一声,拣起被女魔王用剑削断的匕首尖来,猛一挥出,扎入了客文遥的心窝,算是为自己的独生女儿柳莺儿报了杀身之仇。如今,他落得孤身一人,身陷绝境,不由得急怒交加,悲愤已极地跌坐地上。 缺德十八手李鸣摆手阻止了女魔王想上前逼问口供的身形,足有一碗热茶的时光,穿肠秀士柳万堂惨然说道:“老夫一生皆以毒计害人,到头来落得个如此下场。看来,客文芳比我要毒辣得多了。要不是李公子细心,为惨死的小女带来了证物,使我女儿大仇得报,死而瞑目,感动了我这颗铁硬的心肠,也使这看穿了客文芳的狠毒用心,就让你们零刀子割了我柳万堂,我也不会说出只有我一人知道的她的存身所在。” 听了柳万堂的话,江剑臣对自己的徒弟李鸣处事之得当,又加了一分赞赏。真的要不是有柳莺儿的衣襟、客文遥的毒弩为证,象穿肠秀士柳万堂这只成了精的老狐狸,是绝不会说出客文芳的下落的。 正想着,又听穿肠秀士柳万堂说:“魏忠贤长期以来所偷御库财宝,大量白银都放在青阳宫中作为他招揽江湖人物和收买外省大员之用。其中金锭珠宝,稀世古玩,全被我徒儿客文芳偷偷运至徐州她的两个心腹之处。这是个千真万确的消息,她虽然连这一点也对我秘而不宣,但我是知道的。就连她那两个心腹,我也猜出就是独霸古彭一带的黑白双判,话已说完,任凭你们处置吧!” 柳万堂说罢,用恐惧的目光瞟向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王侯国英,知道必死无疑。 江剑臣哪肯失信于一个折了翅膀的孤雁,示意武凤楼了断。武凤楼更是秉性忠厚,取出一千两银票,打发穿肠秀士觅地潜居。柳万堂喜出望处,深为感动。临走时,又说客文芳身边有两个厉害保镖,请众人注意。说完,才不无依恋地独自走了。 女魔王侯国英看了江剑臣一眼说:“这徐州双判,你我都和他俩有一面之识。我做锦衣卫总督时,还真想通过甘氏三鬼去把赫连方、白连正收揽在麾下听用。后来因为出现了鸣儿以我六指哥哥的名义,诈骗双判黄金千两、明珠百颗、雄黄胆一枚、成形何首乌一只。双判震于六指追魂这吓人的名头,当即毫无吝啬地拿了出来。 那时,我就暗暗奇怪,凭双判两个人物,虽然被人誉为侠盗,地主也有善名,也不过是有些朋友捧架罢了,大不了还是两个江湖人物。这么大一笔巨款,他俩不动声色地献出,实在令人不解。现在才明白,原来他们就是客文芳培植的心腹。那些侠名善举,必定是客文芳这鬼丫头的指命做出来当幌子的。看起来,徐州这一场面对面的恶战,是在所难免了。” 江剑臣等都连连点头。李鸣提出要立即动身,省得夜长梦多,事久生变。 女魔王侯国英这时也不客气了,又恢复了当初的飒爽英姿,首先对武凤楼说道:“你和剑臣所以虽有大功于朝廷而始终不得皇上欢心者,全是被我和银屏二人所累。 第168章 朱由检对我是鞭长莫及,我真替银屏担心。我估计,小皇帝是不会饶恕她的。 徐州这一趟,你不用去了,速速赶回京城,你白天在老驸马府歇息养神,每晚就去青阳宫暗中保护,以防不测。她为了你,可是不容易呀!” 武凤楼心中感动,默默点头。 女魔王又对李鸣说道:“光凌云一个人守护承德杨府,我总觉不妥,剑臣仇人太多,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你陪你大哥先回京城,再去承德照护你祖母,这样,我俩就放心了。” 一见只留自己一人随三师祖夫妇去徐州,小神童几乎喜得跳了起来,也帮腔催促武、李二人赶快回京。由于女魔王说得有理,江剑臣也感念她考虑得周到。武凤楼、李鸣二人叩别江、侯二人,动身返京。 小神童曹玉高兴极了,贴在女魔王的身边,悄悄地问道:“三奶奶,我是多了个小姑妈,还是我多了个小大叔呀?”这个淘气精问得有趣极了。 一听小神童问到孩子,江剑臣喜得心花怒放,也眼巴巴地看着女魔王的俏脸,等她说出自己渴盼已久、未及也未便相问的消息。 女魔王侯国英这个刚刚做了母亲的一代英雌,也是粉面开花地低笑道:“和你这个淘气鬼一样,也是个小淘气。”说完,慈爱地瞅着小神童英姿勃勃的面庞,并且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曹玉的头顶。 听说生了个儿子,江剑臣悲喜交加,热泪盈眶。悲的是一生不幸的老父,是见不到这个孙子了;喜的是自己有了后代,他这个生来孤苦的人间弃婴,也有了天伦之乐!禁不住带着既感激又亲昵的心情更贴近了自己的妻子,瞅空儿伸出一只膀臂轻揽了一下她的腰肢。 女魔王虽然心中有一种隐隐的忧患,但不忍扫了江剑臣的兴头,玉指撮唇,响起了一声悠长的唿哨。霎时间,一阵嗒嗒的蹄声传来,她的那匹“雪压红梅”玉狮子宝马飞驰而来。 小神童曹玉欢叫了一声,抓住了辔头,一翻身跃了上去。 女魔王很是高兴,轻轻拍了宝马一掌,向马上的曹玉说道:“反正,一骑马不能驮三人,你先去徐州安置一下等我们好了。但不准路上生事,跑得不要太快,以防招人眼目。” 小神童欢呼着答应一声,一抖丝缰,那匹马就放开四蹄,向徐州方向奔去。 小神童曹玉胆够多大!身后又有两个强有力的大靠山跟着,他哪里还有什么顾忌。开始时,还能控制,到后来就越跑越快。最后,索性放开辔头,让那匹“雪压红梅”放足脚力,流星闪电似地飞驰了起来。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九回尊亲雏爱俪影双双游旧地路尽途穷俏语娓娓诉隐衷 小神童曹玉兴致一来,竟然把女魔王侯国英的叮嘱忘了个一干二净,放开辔头,疾驰狂奔。真好像流星飞逝,闪电划空。他越骑越高兴,夕阳未落,就过了邹县。他看天色尚早,又拨马往曲阜赶去。一面飞驰着,一面暗自盘算到徐州后,自己如何能提前探出客文芳的行踪,好叫三奶奶多夸自己几句。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那匹“雪压红梅”龙驹更见精神。它不仅翻蹄亮掌,腹似触地,简直象怒弩离弦,弹滚斜坡一般。小神童曹玉越骑越痛快,暗暗赞叹这真是一匹不可多得的龙马良驹。 不料,就在黑夜纵马,心旷神怡的当儿,隐约中觉得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不由得大吃一惊。也真难为这个十四岁的孩子,他竟然临变不慌,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陡然一个“勒马悬崖”,直勒得那匹马唏留留一声长嘶,人立起来。 这小子的缺德招儿来了,功力一聚,用上了先天无极派的“锁骨缩筋”法,硬把一个不算太小的身躯变成了三角粽子,向身后那人怀中撞去。事出突然,他用的势子又猛,按说身后那人非得被他摔落马后不可,说不定还有遭马的后蹄践踏的危险。小神童曹玉心中飘然一喜。 哪知,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他的后背刚撞上身后那人的前胸时,突然觉得如触棉絮,一点也没有着力之处。 可是,当他撞出去的力道快要用完,整个后背完全靠上人家的胸前时,那原来软如棉絮的地方却陡然发出一种极大的弹力,震得他周身一颤,人已越过马头往斜上方直跌出去。原来认为人家有遭马的后蹄践踏的危险,一下子变为自己马上就要被马的两只前蹄所创,纵不能粉身碎骨,重伤是万万难免了。 就在他六神无主、应变无力的时候,猛觉后脖颈一紧,已被人抓了个结实,而且又把他神奇地抛回了马鞍之上,使自己脱去了一场马踏的凶险。马是神驹,猛遇急变,原地落蹄不动了。 曹玉瞟眼一看,一个身体奇胖的矮老头正稳稳地站立一旁,面带嘲笑,幸灾乐祸地望着自己。 小神童曹玉是个精明过人的人物,面对奇胖老头,脑际已飞快地闪现两个念头: 第一个念头是,跟他干一场,叫老家伙知道知道马王爷是几只眼睛,第二个念头立即出来反对了,绝对不能这么干。从功力上看,打是打不赢的。而且那奇胖老头也好象并没有什么恶意,八成是和自己开开玩笑,硬干,不如先用软刀子好。 主意打定,曹玉才一飘身跳下马背,拱双手说道:“晚辈赶路心急,偏偏马匹又被野兔所惊。要不是老前辈出手相救,晚辈必遭伤身之害。我多多拜谢了。” 说罢,一个大揖之后,佯作双膝欲屈之势。其实,这小子完全是一溜的坏主意。他说马匹为野兔所惊,就是暗骂了老头子一句,还叫你无法反驳。同时还用上了礼多人难怪的坏主意,先作揖,后磕头。自认一准能逼得对方还他半礼,至少伸手拉他一把,他就可以乘老头向他还礼或拉他之机,在屈膝时抓起一把沙土,撒老头一个满脸开花,封住他的眼睛,给他吃些小苦头,自己再跃马逃走。就让你胖老头气得能顶下半边天来,也绝对追不上自己。 主意是好,可惜遇上了比他精明缺德十倍、百倍的角色了。那奇胖老头故装不懂地让他骂了一声野兔,等他作势弯腰使坏时,突然出指点上了他的软麻穴。小神童浑身一软,木然倒下。 那老头先扇了他左边三个嘴巴说:“这三下是揍那个专门教你使坏的坏小子传艺不到家的。”说完,又朝他右边扇了三个嘴巴,说道:“这三下是揍你学艺不精,坏得还不到家,玷污了这匹好马。” 说罢,理也不再理小神童曹玉一下,跳上了马背,骑着那匹“雪压红梅”,绝尘而去。那马也怪,一点也不欺生,很驯服地驮着他那胖得令人发笑的身子,眨眼之间,就踪迹不见了。 曹玉急得两眼冒火,心血翻滚。人受点委屈倒不要紧,失去了“雪压红梅”,叫他有何面目再见三奶奶女魔王侯国英呢! 好在和江剑臣、侯国英二人走的是一条道。一个时辰后,他的穴道不解自开了。一翻身站了起来,就想拼命向南追赶。此刻,两条淡烟相似的人影已出现在他的面前,正是江、侯二人随后赶到了。 没等二人动问,小神童象一个受人欺负的孩子见到了家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小神童这一哭,反倒把江剑臣、侯国英二人给哭笑了。因曹玉这一哭是怒极而发,形象是竖眉立眼,满脸怒容。其实,却是有声无泪,故意干嚎。 见三爷爷和三奶奶一笑,曹玉不好意思再嚎了,就把路遇奇胖老头、夺马而走的事简略说了一遍。当然,他删去了黑夜之间,自己一再纵马急驰,发现身后有人,又使坏暗中撞之,被人救下,又故意耍刁骂人的等等细节。至于想用沙土冷不防制人,反而被人家点了软麻穴的事,更是一字没提。 女魔王侯国英听罢,不禁茫然,怎么也想不出江湖上有这么一个深不可测的奇胖人物。江剑臣却越听越有兴致,等小神童说完,又仔细地问了那奇胖老头的长相穿戴之后,江剑臣开心地笑了。 女魔王侯国英好不生气,瞟了江剑臣一眼说道:“没见过你这样当爷爷的,孙子受了人家欺负,还一个劲地笑。今后,不叫玉儿喊你爷爷啦!” 江剑臣怕女魔王守着晚辈,说出没有分寸的话来,他不能不说真的了,遂很动感情地说道:“玉儿的话,暗中准有掖藏。如若不然,他老人家再肯开玩笑,也不会如此对待一个后生晚辈。” 一听江剑臣称呼那奇胖老头为“他老人家”,侯国英和小神童不禁同时大吃一惊,也从“他老人家”这个称呼中悟出了那奇胖老头就是先天无极派中仅存的三位老一辈人物,天山三公中的最小一公沈公达了。 侯国英扑哧一笑说:“看起来,鸣儿和玉儿这一类高招,在先天无极派中,原是代代相传呀!” 江剑臣笑得更为开心,他孺慕情切他说道:“我的这个小师叔,也是行三。当年,他非要我也学他那游戏人间的诙谐不可。可揍死我也学不来,他只得又找上了二师兄。我二师兄练了几年,据我三师叔事后评论说,只够三成。我二师兄也灰心不干了。 常言说,人老如顽童。我小师叔找上了玉儿,可能真的又动上了童心。咱们快走,到徐州必然能见到他老人家。” 江剑臣说的果然不错,三个人进入西楚故都徐州,在九州通衢的大牌楼前面找了一家三元字号的客栈,刚一住下,三公沈公达就艰难地挪动着奇胖的身躯找来了。 女魔王侯国英一生中还真没有见过这样奇胖无比的人。 第169章 论身材,沈公达不比江剑臣矮,只因胖得太厉害,就显得矮多了。 江剑臣见了这个小师叔,伏地叩头,竟高兴得流下了泪来。侯国英、曹玉二人也都以大礼拜见了沈公达。 三公沈公达先慰勉了女魔王一番,夸奖她悬崖勒马的明智,和超过七尺男儿的各个特长。侯国英感激莫明,垂汨谢过。 沈三公把肌肉乱颤的胖脸转向了小神童曹玉。曹玉听了三师爷爷的叙述,早已对这位三大公对了脾胃,一下子跳到沈三公身侧,依偎亲热起来。 沈公达把曹玉揽到身前,以熟练的手法把小神童周身骨节捏模了一遍。江剑臣知道,自己的这位小师叔有向曹玉传授绝艺之意,忙向侯国英使了一个眼色。 女魔王更是一点就亮的角色,忙着起身来,笑着向沈三公说道:“听剑臣说,您老最好吃狗肉,喝烧酒。徐州靠近古沛,狗肉颇佳。我们去买些回来,大家一同尝尝吧。”说完,待沈三公大笑点头之后,就拉着江剑臣一同走出了三元客栈。 徐州是他们二次同游,也是女魔王揭破江剑臣真正面貌的定情所在。一年后的今天,二人历尽沧桑,备尝艰辛,终于成了一对恩爱伉俪。双双并肩闹市,携手街头,顿使女魔王感慨万千,荡气回肠,一时间,忘却了一切,完全陶醉在无边无际的浓情蜜意之中。 二人流连许久,才买了一大包狗肉,和几斤好酒,回到了店内。果然见曹玉一头热汗,满面喜色,知他已得沈三公教益不浅,暗暗为他庆幸。 吃喝之间,江剑臣把自己近来的遭遇禀告了三师叔沈公达。沈三公慨然叹道:“你师父在世时,一再告诫剑秋,不要让你以真面目出现江湖。可他为国为民心切,果然使你陷入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听到这里,女魔王的俏脸,腾的一下子红了起来。她虽然俏脸羞红,但又有些怡然自豪。江剑臣这个举世无双的武林奇才,竟然被自己一手抢到了!哪怕因此而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毫不足惜的。 又听沈三公接着说道:“对客文芳这次大举陷害剑臣这件事,依我看来,根子还是在国英这里。她一贯气愤你是个宠儿,所有的一切都比她优越。特别是在选择丈夫上,她更是对你嫉恨得入骨。在剑臣第一次去圣泉宫参见你的母亲圣泉夫人时,她正好也在圣泉宫中。 记不记得,你和剑臣从你们卧室内双双走出,群芳争看,客文芳也夹杂在群芳之中。那时,她对你就动了夺爱的念头。这一点,你比我们局外人可能觉察得更多吧!” 侯国英默默地点了点头,好象很同意沈三公的说法。沈三公又接着说道:“魏忠贤急剧地垮台,使她从一个受宠的娇女,坠落成一个永远不能出头露面的黑人。一切美好的梦幻都成了泡影,使她一下子怒发如狂了。她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苦思冥想,侍机报复。终于孤注一掷,盗宝诬陷,想使你们同遭当今朝廷的诛戮。 不料,事与愿违,没害成你们,自己却险象迭出,不得不只身潜逃。她想携带御宝,潜匿边荒,再择机而动。我怕你们对她逼得太紧,致使她毁宝灭物,拼得同归于尽,就更无法收拾了,所以,我才来到了这里。” 听了沈三公这详细的剖析,三人无不佩服他的深谋远虑,虑事周到。江剑臣和女魔王一齐皱眉问道:“依您老之见,如何才好呢?” 沈三公微微一笑说:“‘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的道理,你们怎么倒忘了。只要暗中把她的心腹彭城双判偷偷拉过来,使客文芳毫无觉察地一下子暴露在你们面前。以后的一切,都由你们三人自己去解决了。 至对她的两个保镖,由我和玉儿两人对付。这样一来,客文芳就剩下孤家寡人了。不到山穷水尽无路可走的地步,她是不会轻易毁宝硬拼的。有剑臣盯着她,想毁去珍宝也难。再说,还有你这个一母所生的同胞姐姐呢。” 女魔王侯国英默思良久,毅然说道:“你老的办法可行。只是,暗拉双判的事……”她迟疑地测探着。 沈三公哈哈一笑说:“那自然由玉儿去完成了。” 江剑臣和女魔王都不由得一怔,不相信似的刚说了“玉儿”两个字,就被曹玉抢过了话头:“请二位老人家放心,孙儿准能办成。” 江剑臣、侯国英二人知道沈三公乘他们出去买狗肉时,已暗中交代了曹玉,虽不放心,也就不敢多问了。 小神童曹玉有心让三师爷爷和三师奶奶重修旧好,在沈三公的面前唤来了店伙计,重新调整了住房,把江剑臣和侯国英安排在了一处。 有了狗肉和烧酒,沈三公好象什么事情都抛在了脑后,自顾卷袖捋胳膊地大吃大喝起来。 吃罢早饭,小神童一人走出了三元客店。江剑臣被三公留在了身边,闲话武林,指教武功,还不时地指派他买这买那,一步也不敢擅离。女魔王关心曹玉太甚,悄悄地跟了出来,一直尾随到云龙山北麓的戏马台附近。 只见小神童毫不迟疑的登上了一处台阶。在一户坐北朝南、气派威武、大门上横着一块巨大金匾的门前停住了脚步,有滋有味地端详起那块大匾来。 女魔王侯国英随着他的目光,早已一眼看到那块大匾上写的是“泗水遗泽”四个庄正严谨的颜体大字,不由心中一震。 她掌握锦衣卫大权多年,手下人对全国各地的风物人情,都有一份摘要的签禀。她对几个重要人物,也曾有过深入的探索和记忆。她当然知道,西汉开国皇帝刘邦是徐属沛县人,嫡系刘姓在徐沛两地特多,永乐年间,朱棣为了笼络人心,又曾诏封了历代皇帝的遗族,在徐州就有刘耀被封为泗水公之事。泗水公刘耀就住在云龙山下,从匾上“泗水遗泽”四个字看来,大概这就是他的后代刘广俊的住所了。 女魔玉侯国英的记忆力特强,达到了超人的程度。她为帮助曹玉,迅速地在脑海中搜索着有关刘广俊的一切情况。 她记得这刘广俊承袭了泗水公遗族的家世,白幼嗜武如命,仗着家资豪富,聘请了不少武林奇能之士为师,精通各门各派的武功。并且酷爱词赋,写得一笔好字。他爱才若渴,凡有一技之长,落榜文士,或收留府下,或赠金助其返里,因此,很有侠名,颇负众望。 幼年中过武举,不肯会试,万历年间。被征调在御林军中效力,官至统领。因看不惯官场虚伪。愤而离职闲居,结交异人,练习武事,吟诗写字,笑傲风月。自己当年任锦衣卫总督时,受魏忠贤委托,曾多次请他入青阳宫供职。刘广俊多方托词拒绝,始终未去。 以上这些,就是女魔王残留脑中的记忆,虽不十分齐全,大致轮廓是完全俱备了,就是不知沈三公拿他作何用处。她怕真的弄砸了,不好收场,为了提醒曹玉,便借机凑到了他的身边。 女魔王还未及说话,忽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出大门,很和气地问道:“不知二位到此何事?请入敝府待茶如何。”从刘府管家待人处事的风度上,就可窥知刘广俊的高尚为人了。侯国英正不知如何答复,小神童曹玉已含笑举步,向大门内走去。 侯国英也不得不相随跟进刘府。 让至客厅,那管家招呼下人送茶,并请二人落座。曹玉自然坐在侯国英的下首。 女魔王哪里有闲心吃茶!别看她纵横武林,笑傲江湖,但对待象刘广俊这样的人物,她还是存有敬意的,不愿招惹麻烦。加上不知沈三公怎么开的药方,小神童葫芦里装的又是什么丹药,所以就感到难于应付了,只好默看小神童的行劝。 只见曹玉吃了半盏热茶后,突然放下茶杯,抱拳说道:“小弟奉老太爷之命,陪小爷爷前来拜见刘老伯。不知大管家能否通禀一下。” 女魔王侯国英一听,几乎把口中所含的茶水笑喷了出来。乍一听来,这小子的话是满口亲热、客气、近乎而贴切,叫你听了还真的没有办法挑眼。可仔细一琢蘑,纯粹是绕人的鬼话。 请想,他自称小弟,那管家当然没法子挑跟。四海之内皆兄弟嘛,这还是圣人的古训呢,你能怎么着!但他一称呼侯国英为小爷爷,那管家岂不也跟着成了孙子辈。最妙的是“陪小爷爷来拜见刘老伯”,侯国英岂不是成了小叔叔来会见大贤侄了! 那管家当然也听出来了,脸上的颜色变了几变,就想发话。猛然从前厅屏风后边走出了一个弯腰驼背的老人来。他头发雪白,根根好似银条,脸庞光洁红润,宛若少年,真是鹤发童颜。特别是身材异常高大,腰背虽然弯曲,看起来却并不比常人低矮。 这个驼背老人一出现,侯国英一看之下,就觉得很象传闻中的武林怪杰驼背神龙耿直。这个耿直真是名副其实的耿直,他“一饭之恩必报,一眼之仇必复”的怪癖,在江湖中久有流传。但他一向落落寡欢,很少和黑白两道中人来往。在江湖中,也很少和人结有恩怨。却不料怎么会来在徐州刘宅。女魔王不禁咄咄称奇。 驼背神龙一出现,那管家好象对他极为尊敬,叫了一声“老爷”,就闪向旁侧,退居次要了。 驼背神龙脸色虽平静如水,但两眼已闪现厉芒,语气深重地向小神童说道:“老朽耳背,没听清尊驾讲说些什么。请尊驾再说一遍可好?” 女魔王侯国英一听,糟了!这条老驼龙要挑眼啦!这也难怪人家挑眼,小神童说的那叫什么话呀,能怪耿直不高兴吗。她刚想出头答话,小神童曹玉已原式不动,双手又是一拱,好象真怕耿直听不清楚似的,把声音提高了八度,朗声说道:“小弟奉老太爷之命,陪小爷爷前来拜见刘老伯。” 第170章 这小子真个有种,把刚才的话一字不错地又说了一遍。 这一回,侯国英笑不出来了。她心中暗暗急道:你小子若惹翻了老驼龙,吃不了兜着走。谁叫你小小年纪,对人家名重年尊的驼背神龙也自称小弟呢! 驼背神龙人如实名,为人耿直,一听之下,几乎气昏了头。他怒极反笑他说:“小娃娃!你说得真好!” 这分明是暴风雨将到的信号,老驼龙要出手管教小神童了。但小神童曹玉却不管这个,他还紧跟着笑嘻嘻抢说道:“你多夸奖了。老太爷怕我说不好,硬逼着背书一样地背了几十遍,直到背的一字也不会错,才放心叫我来的。你看,我前后两遍不是说得都一样吗?你不相信,可以再问问这位管家大哥。” 这一回,女魔王又想发笑了。知道坏小子占了老驼龙的便宜,还找理找据,叫老驼龙没法子找茬儿。因为是你老驼龙叫人家重说一遍的嘛,人家又和刚才说的一字不错。老驼龙要是追究自称小弟这个茬儿,小曹玉完全有理可说,那是对管家大哥而言,并不是对你老驼龙而发,你老驼龙有什么眼可挑? 驼背神龙虽然被曹玉娃娃耍得没咒可念,但他到底不槐是个老江湖,存心整治曹玉一下,以消心头怒气。遂佯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嘛。尊驾说得对极了!来,让咱哥俩也近乎近乎。”说着,一只毛茸茸的怪手陡然翻出,向曹玉的手腕抓去。 凭驼背神龙的功力,只要让他抓住,轻则带伤,重则致残。女魔王见状大惊,刚想出手阻击,但见曹玉身躯一矮,已避开驼背神龙那凌厉的一抓,忙双膝跪在了驼背神龙面前。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已大礼拜见。 驼背神龙耿直只好收势后退,伸手扶起曹玉,沉声说道:“老朽怎敢当尊驾如此大礼。你到底来此何事?” 小神童曹玉见问,脸色一正,双手下垂,状极尊敬地答道:“小弟奉老爷子之命,陪小爷爷前来拜见刘老伯。”他又重说了一遍,还是一字不差。 老驼龙不敢再问了。他知道再问,这小子准会对自己这个七十多岁的人再称一次小弟。人家才给磕了头,又申明是家里老人所教,反正不能无缘无故地就出手伤一个素不相识的后生小辈,他不禁手足无措地干在了那里。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屏风后传来一个苍劲而洪亮的声音,说道:“老哥哥,这位小朋友是和咱们开心来的。快招呼人家坐下呀!” 随着话声,一个六旬左右,清瘦而沉静的老者,文雅大方地走出来。从形貌上看,刘府家主刘广俊亲自出场了。 女魔王怕小神童误事,慌忙站起身来,就想开口说话。哪知,又被小神童曹玉抢得了先机。只见他猛地跨出一步,抢到刘广俊面前。女魔王心想,糟透了!她认为坏小子肯定还是那句“小弟奉老爷子之命,陪小爷爷前来拜见刘老伯”的老套头。 不料,曹玉却朗声说道:“晚辈奉命求见,是为了献一副对联,作为老前辈六十大寿的贺仪。请老前辈笑纳。”话一说完,早从袖中取出两个立轴,刷的一声,抖了开来,挂在刘广俊身后的屏风之上。 大家的眼光刚想往条幅上看去,驼背神龙已不怀好意地问道:“小朋友,这一套话也是你那老太爷教的吗?” 小神童曹玉立即眉开眼笑地答道:“你真行!一听就能猜出这也是我大爷所教。你也有老大爷吗?” 驼背神龙实在忍不住了,气得须眉怒张,就要发火。刘广俊只扫了那副条幅一眼,心头微震,连忙拦住驼背神龙说:“大哥且慢。这小朋友很有些来历,请你看看条幅再说。” 驼背神龙只得暂息心头怒火,向条辐看去,众人的眼光也一齐投向挂在屏风上的条幅,只见上联是:广阔胸襟,天高任展凌霄志,下联是:俊杰风度,海深凭鱼跃龙门。 两联之首是广俊二字,暗合刘广俊之讳。下边高度赞扬了他的为人。果然是一副绝妙的祝寿对联。最奇怪的是这二十二个字,每一字的笔划都滚圆粗肥,组成了二十二座胖弥勒佛似的字体,而且越看越象一个肥胖老人的肖像,在纸上盘坐着。 驼背神龙一看之下,高大的身躯好象是抖颤了一下。那刘广俊也端正了一下颜色,和驼背神龙对了下眼神。然后,很为客气地向侯国英、曹玉二人说道:“天山三公,德高位尊。凡属武林之人,无不敬仰。今蒙沈三公惠赐手泽,我刘广俊愧领重赐。但有吩咐,广俊欣然遵命。请少侠面示!” 女魔王侯国英既佩服天山三公的声望隆重,又钦敬刘广俊的慷慨大度,明理明智,示意曹玉直言诉说。 这就是女魔王侯国英的聪明自知之举。她和江剑臣虽有夫妻之份,而且生下了孩子,但她毕竟不是先天无极一派。沈三公传话,当然要由本派弟子转达。 小神童曹玉故意迟疑了一下,刘广俊早已明白其意,正色说道:“大丈夫立世,待人以诚。凡是刘某身边之人,皆我心腹。少侠但讲无妨。” 曹玉这才把自己奉本派长老沈三公,和五岳三鸟中的三师祖江剑臣之命,到此拜请刘广俊瓦解双判离开客文芳,并交出她的藏身处所,以便请回御宝。回京交旨等情,细说一遍。 别看刘广俊也是一方人杰,但乍闻此事之后,也吓得变了颜色。满口答应,并立即派管家去唤双判前来计议,那管家立即领命而去。 刘广俊刚要吩咐摆酒款待二人,侯国英早已一口谢绝,一再申明必须立即回去禀知三公,请示机宜。 这时,驼背神龙耿直突然伸手拦住了二人,女魔王侯国英愕然一怔。小神童曹玉已哈哈一笑说道:“老前辈定下的老规矩,直到今天,还是不能更改吗?” 驼背神龙脸色一寒说:“耿直的脾气,一向如此,对任何人也不能破例。你们二人一齐上吧,只要三招不伤在老夫手下,我让你们走路。” 原来驼背神龙耿直有一个很特别的誓言,规定不管是谁,只要触怒了他,非要和他过三招不可。三招过后,才能决定敌友之分。刚才曹玉不光触怒了他,还把他当成了晚辈,叫他如何忍耐得下?如今虽有了沈三公的传话,但他的规定还是不能更改。 女魔王侯国英一向孤傲自负,江湖上无数怪杰,莫不低首服帖,哪里禁得有人当面向她挑斗?她更不忍让徒孙曹玉犯险,纤手一扬,就想迎战驼背神龙。 小神童曹玉已抢先一步到了她的前面,说道:“自古来都是有事弟子服其劳,三祖母请后站。”说罢,径直往老驼龙耿直面前凑去。 驼背神龙享誉江湖数十年,一般绿林人物,还真没有哪个吃了熊心豹胆的敢触其锋。如今见一个黄口小儿竟有如此豪气,倒引起他的兴趣来了。望着小神童曹玉那苹果似的俊脸说:“冲你小娃娃这份豪气,我成全你,破例减去两招。你要能接下老朽一招,就算你过了这关。你准备吧!” 侯国英一看鸵背神龙耿直双腿岔立,只深深跑吸了一口真气,双眼一睁,不光须眉皆张,就是原来曲驼的后背也一下子暴长了尺许,更显得威猛雄大,声势煞是吓人。再转脸看小神童曹玉时,这小娃儿不仅神情轻松,就是马步也松松垮垮,不象个提气运功的架势。知道这小孩又有了新招,就卓立旁侧,默视当场,如有急变,自己好扑出救应。 驼背神龙练的是纯阳刚劲神功,身躯一经挺直,所有的真气布满周身。露出的颈背上,可以看出气管中好象是灵蛇乱蹿。他双臂微微一抬,两只怪眼死死地罩住曹玉,防止他用轻功游斗,以便跟踪追迫。但他毕竟是老一辈的人物,到底不好抢先下手袭击一个年未成丁的孩子,只有用眼神一领,示意曹玉快快下手。此刻,曹玉见有隙可乘,向前猛跨一步,双肩也陡然一动。 驼背神龙认为小神童要出手了,真气猛地提到八成,双臂已经见颤。他平生自傲,哪容一个小孩子卖狂?想一招奏效,挫败曹玉。气已聚足,只要曹玉一出手,就挥掌迎击。 哪里料想小神童跨出一步,双臂一抖,并不是动手过招,而是双掌一合,形如“莲台拜佛”,身躯一弯,很恭敬地问道:“老人家,我不明白你的眼神告诉我什么。有什么指教,你老还是用嘴说吧。”说完,又拜了一拜。 驼背神龙这一会儿运足的真气,算是白搭了。人家又是礼拜,又是殷切地动问,自己反正不能老是绷着脸,运足气,摆在这里当木雕泥塑呀!他真气一收,须眉皆落,就连腰背也又驼了下来。没好气他说道:“这还用说吗?讲好了一搏分胜败,你怎么老是不动手?想耗到什么时候!” 小神童曹玉很恭敬他说道:“在你老面前,我怎敢先动班门之斧。既然这是你老的意思,我遵命就是。再来!” 小神童一声“再来”,驼背神龙哪知是计?陡然又是一提真气,气透十二重楼,真气布遍了全身,须眉又是一张,身躯又是暴长尺许,沉稳了脚下马步,等着曹玉出手。 不料,曹玉突然一拱手说:“停!停一下!我有话说。” 驼背神龙耿直这一气,几乎背过气去。两厢里又不是深仇大怨,人家孩子有话说,他能出手就打吗? 女魔王心想,老驼龙你有力气,尽管提吧,看小鬼头能破你多少口真气。果然,驼背神龙的真气又一次白费了。他收了功劲,含怒斥道:“你还有什么话说?快讲!” 小神童好象很愕然他说道:“你老怎么动气了? 第171章 咱这是以武会友,可不是凶杀恶斗呀!我请你老停一下,是想问问到底划几招算数。三招?还是一招?咱们也得把牙印咬深一点,省得事后争执。” 驼背神龙是个刚直认真的性子,别看刚才有气,叫小神童这一句话问的,气倒消了一半。因为从曹玉的问话中,听出这小孩子不是投机取巧的人,不是因为有了自己的一句话,就认定了是一招分胜败。当下,毫不带气他说:“我说过的话,绝不更改。”话一落音,气已重聚。 哪知小神童曹玉又连连双手乱摆说:“停!再停一下。这件事一来关系你老的名头,二来也关系我的威望。” 女魔王真的差点笑出了声来。这小子也太缺太损了,说人家驼背神龙的名头,到了他就升级为威望了,在一句话上他都得占点便宜。只见驼背神龙刚想发作,又听曹玉接着说道:“冲着你老最后这一句‘我说过的话,绝不更改’,你老还是想和我拼三招呀?因为,‘只要三招不伤在老夫手下,就让你们走路’,这也是你老亲口说的呀。” 老驼龙默然了。人家小孩子说得不错嘛,谁叫自己刚才没说猜楚呢。只得说了一声道:“一招算数。”这一回,他不敢忙着运气了。 曹玉先谢过驼背神龙礼让两招之恩,才请他运气聚力。可他自己却还是松松垮垮,毫无拼斗的打算。 驼背神龙因为有了刚才两次的经验,不敢一下子把气提足,徐徐运动功力!真气也渐渐集聚。不料,刚刚提到五成的当儿,小神童曹玉扑哧一笑,说道:“你老真不嫌费事!为了一招之争,还真值得下这么大功夫。多咱才能运足呀!” 在场众人实在忍不住了,一齐哄然大笑起来,连刘广俊也被逗得呵呵大笑了。 直到这里,老驼龙才知道自己受了这鬼小子的玩弄,心下一恼,所运真气几乎岔入了别道。只见他一脸铁青,两只眼睁出了眶外。 刘广俊怕老哥哥气出病来,连忙走过去一拦驼背神龙。小神童曹玉早已乘机跪在了耿直面前,诚恳他说道:“请老人家千万不要生气。常言道,有力的吃力,无力的吃智。凭我的那一点儿道行,怎么能配和你老动手呀?没法子,只得动动心眼和你老开个玩笑。大家都被逗笑了,就是你老一个人没笑。你老这是诚心给大家个没趣呀!” 众人一听,笑得越发厉害。有的笑弯了腰,有的笑出了眼泪。驼背神龙没咒可念了…… 小神童嗑了三个头后,站起身来,嘻皮笑脸他说:“驼龙爷爷,为了你老不违背誓言,你就轻轻地打我三下好了。反正,我又不还手。只是,你可不要再运功力了。” 他这么一阵子油嘴滑舌,连老驼龙耿直也给说笑了。举步来到曹玉面前,伸出手去,轻轻玩摸了曹玉三下头顶,笑说道:“这就算你过了我的三招。我也算真服了你这个小捣蛋。” 这一老一小,言归于好。刘广俊请侯国英和曹玉二人重回厅内。众人刚刚坐下,外面有人报说:“黑白双判到。”刘广俊一面吩咐快快请进,一面请候、曹二人闪至屏风后面,省得惊走了双判。 侯国英和曹玉刚刚走到屏风后,彭城双判赫连方、白连正已双双走进客厅,一齐恭敬地参拜了刘广俊之后,又与驼背神龙见过礼,才并排坐在了下首。 刘广俊开门见山他说道:“有件事,两位老弟堵得真严实,直到人家找到了我的门上,愚兄方才得知。你们二人一向在我面前装得安分守己,原来连抄家杀头之罪都不放在心上呀!”说罢,双眼暴射出两道逼人的光芒。 女魔王侯国英在屏后后面暗暗着急,心想,哪有这样直来直去地逼问一种极为秘密、极为重大的消息的?她哪里知道刘广俊在双判心目中的分量,竟远远超过了皇权显宦。听了刘广俊这么一问,兄弟二人脸色惨然大变,扑到刘广俊面前,双膝一屈,跪了下来。 刘广俊脸色一寒,又冷然逼出一句话来:“看样子,前为附逆罪魁,现是盗宝钦犯的客文芳,真的匿迹此处了?”其声冷然如冰。 双判的身躯陡然颤抖了起来,忙不迭连连点头。 刘广俊一拍手掌,侯国英、曹玉娘儿俩一齐从屏风后闪出。双判一见侯国英出现,如见鬼魅,一下子跌坐在地,好象瘫了似的。 女魔王侯国英反而和颜悦色地说道:“二位若能悬崖勒马,顿悟前非,足可保全身家性命。快快起来!” 小神童曹玉一步抢上,扶起了黑白双判。 由于三人配合得很好,黑判赫连方颤声说道:“蒙刘大爷包涵,侯小爷开恩,我兄弟二人愿协助缉拿钦犯客文芳到案。请为小的兄弟二人开脱罪责。”说完,又要跪下叩头。 女魔王暗暗叹息,这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呀!双判是为了保全自己,出卖了别人。看起来,魏忠贤的乌合之众,怎么能不一败涂地?自己还真亏了剑臣呢! 刘广俊招手唤来二判近身,附耳安排了几句。黑白双判肃然点头,告辞而回。刘广俊如释重负地说道:“事情总算很圆满。其他的,恕刘某无能为力了。请二位转告江三侠,今晚二更天,到黄茅岗东侧,云龙山西麓那一片桃林之中去缉捕客文芳到案。并请回御宝吧。” 侯国英与曹玉二人回到三元客店,沈三公早已沉沉睡去,江剑臣正闭目静坐。听到脚步声响,江剑臣睁开双眼,曹玉忙禀告了一切经过。江剑臣点了一下头,又闭上了双眼。 女魔王留下曹玉伺候在侧,她独自回到了住房。她知道江剑臣所以只点了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不和她商议如何行动,是为了不想让自己亲自前往,以避免骨肉自残。但是,这件事太大,她岂能放心?看了一下时光尚早,也和衣躺卧,打算养足精神,晚上自去。 不料,一觉醒来已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慌忙起身,来到沈三公所住的房中一看,三个人早已不见了踪迹。知道他们是故意抛下自己,前去缉捕客文芳去了。她找到店伙计,吩咐锁上了房门,也往黄茅岗赶去。等到了黄茅岗附近,时已入夜。夜风袭人,万籁俱寂,一切都静得可怕。她刚刚要进林中,猛然发现黑白双判正站在倚山而筑的三间石室门前。 侯国英怕双判口是心非,泄露了机密,借桃林掩护,缓缓贴近。只见石室大门根本没关,双判站立门外,好象是求见客文芳而未被获准。女魔王深知其妹客文芳的狡诈,正想再贴近一些。不料右肩一紧,已被一人轻轻按住,而且那人的身躯也紧紧贴近了自己。 常言说,“心有灵犀一点通”,那只手一搭上她的香肩,她就知道是自己的丈夫钻天鹞子江剑臣到了。遂把声音压得极低,说道:“到这时,为什么还不公开朝相?惊飞了她,可就难以追寻了。” 江剑臣轻轻答道:“三师叔和玉儿早已把这一带统统给封死了,客文芳跑不掉的。只怕她人急毁宝,所以才明松实紧地故意耗上了。想激她携宝出逃。这是上策。” 侯国英一听,心中放下了一半。就在这时,忽见石室中走出了三个人来。中间一人,竟然是那个江剑臣已经见过的酸女人剩菜汤,原来她就是客文芳!另外两个黑衣中年人,不要说就是塞外黑风峡吴觉仁的两个师弟枪霸、斧王了。只见这两个黑衣人在客文芳左右侍立,左边一人手挟一支五尺长的短枪,右边那人肩插一柄极大的月牙巨斧。 月光下,客文芳满面笑容地对黑白双判说道:“我已告诉过你们二位庄主,没有特别大事,不得擅自来此。今夜突然前来,必有要事。说说看,有什么天塌地陷的大事?” 黑判赫连方刚想出言恐吓三人,将其惊走,好叫江剑臣等捉拿。他二弟白判白连正忙抢先赔着笑脸说道:“回小姐的话,这几日,此地来了几个行踪不明的人。我俩弟兄怕有闪失,特来禀知,以防不测。” 据白连正想,这一番话不仅能惊走客文芳,也不至于引起她的狐疑。可是,他太小看了客文芳啦!就听客文芳说:“二位庄主按我的吩咐,托病闭门谢客。这消息是从何人口中得来?请唤来让我仔细询问一下,也好重赏。” 黑判、白判料不到客文芳突然有此一问,都不由得愕然一怔,噤若寒蝉。 客文芳噗哧一笑说:“大概二位庄主静极思动,守不住我的口谕,自己出门了吧?既然这消息是你们二位亲自打探得来,我客文芳也照样有赏。” 女魔王侯国英的粉颊突然离开了江剑臣的面庞,低呼一声“双判要糟”,刚想扑出搭救,狂听客文芳沉声命令道:“强、富二位发赏。”话音未落,赫连方已披一枪扎穿咽喉,白连正也被一斧削去了脑袋。赫赫有名的黑白双判,一招没递,已双双毙命。足见使枪使斧的两个黑衣人手段迅猛毒辣,确是劲敌。 江剑臣只说了一声:“你盯死客文芳的退路,我来收拾黑风峡的二位狠角。”身形一晃,形如冰上滑行,施展出一向不曾使用的“踏虚凌波”轻功,已横身在客文芳等三人面前,袖手而立,微然冷笑。 按理说,江剑臣的突然出现,身为偷盗朝廷御宝的钦犯客文芳应该惊恐万状,觅处逃窜才对。不料,她见只有江剑臣一人现身,脸上颜色反而好象一喜,缓缓说道:“果然不出所料,那个装作恶鬼谷跑腿之人,真的是你江三爷,我们不是萍水相逢吧?” 江剑臣心中一动。他怎么也料想不到客文芳竟然不令手下二人对付自己而乘机潜逃保命,反而和自己真正朝相对起话来。 第172章 他不得不冷笑一声说道:“当日一见,我也从一个酸女人身上,嗅出点你那别具一格的气息。” 客文芳两只秀丽的大眼中,好象闪现了一丝火花。照得她的如花美面容光焕发,哪里还有往日那焦黄浮胖的颜色。但是,这丝火花仅只一闪即熄,令人难以捕捉,可江剑臣却是千真万确地看见了。 就听她反口笑问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别具一格的气息呀?能说给我听听吗?” 女魔王侯国英心头一颤,暗暗想道:果然叫沈三公说对了!自己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不光怀恨自己一向深得魏忠贤的宠爱,居高位,握重兵,权势大,声威显,也深嫉自己得嫁江剑臣这个武林豪杰,暗地里吃起了干醋。怪不得在武清侯府,她好象对剑臣的身分有所觉察,却没有狠下辣手。也难怪她见剑臣追捕而至,不仅不急于逃窜,反而面现微喜。世上的事情,果然就是这等的令人莫测! 正自遐思,猛听江剑臣语音说道:“闲话少说,献出御宝,认头打官司,是你的上上之策。否则……”江剑臣说到“否则”两字,袖在衣袖里的双手缓缓地抽了出来。 客文芳格格格一阵子脆笑,反口相诘道:“江三爷,你说的这上上之策,能免去我夜入皇宫、盗宝欺君的弥天大罪吗?要是不能,我客文芳砍头活剐同样一死,又犯的哪门子傻,去投案打官司呢?所以,只好请江三爷按‘否则’的办法办我了。你请‘否则’吧!” 好个客文芳,大敌当前,生死关头。她还能巧语如珠,娓娓说来,没有一丝惊恐、一丝慌乱、一丝暴怒,甚至没有一丝绝望! 江剑臣也是一副傲骨凌人的脾气,一见客文芳的生性,简直和女魔王不相上下,俏丽也平分春色,真不愧为一母所生,不禁对她微生怜意。他毫无心机地说道:“客文芳,我现在改变了主意。只要你献出御宝,让我能在朝廷面前交差,我就网开一面,放你逃往天涯海角,终了一生,你看如何?” 客文芳听了江剑臣的话,凝神端详了江剑臣许久,然后微微闭上了那双秋水盈盈的秀目。半晌之后,突然睁开了美丽的双眼,冷静地说道:“这两样御宝,关系小皇帝的登极周年大典。朱由检刚愎自负,又生性多疑。我命邵一目盗宝时留下你的名字,这早已国人皆知。 假若你放走了钦犯,纵然是双手捧宝上朝,你能交得了差吗?为了皇上的尊严,小皇帝能怎样处置你,你想过没有?” 江剑臣颤栗了一下,陷入了沉思。纵观祟祯登极以来,对自己的冷淡和怀疑,是最清楚不过的。他明明知道自己是个人间弃婴,却降旨立逼自己申奏三代宗亲,明明知道杨鹤是自己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却硬是传旨让他带发修行,杨鹤被杀后,他又通过老驸马传谕,逼迫自己去石城岛骗杀侯国英。 侯国英才是这一切的总根子,如今,国英未死,他能容许自己和她双双并立朝堂吗?纵使自己找回御宝,却不把钦犯捉拿归案,岂不是正好给朱由检剪除自己找到了借口。他素来不说谎话,又不好实话实话,只好默默无语地怔在了客文芳的对面。 客文芳又格格地笑了起来,极为娇媚地叫了一声“江三爷”。接着清朗地说道:“谢谢你并不骗我,你知道小皇帝绝不会饶恕于你。事情明摆着,我不献御宝固然得死,献宝也难活。我又不憨不傻,不疯不魔,你想,这宝我能献吗?可你就不同了,没有这两件御宝和我客文芳的人头首级,你就真交不了差。看起来,你的处境比我要糟得多了,是不是?” 江剑臣不愿再听下去了,双臂一抬,打算动手。人影一晃,一条五尺铁枪和一把巨型大斧搭在了一起,拦在了客文芳的身前。 客文芳飞快地扫了江剑臣身后一眼,没有发现有人潜藏。因为,女魔王已悄悄地掩到石室后边去了。客文芳真的相信只有江剑臣独自一人了,她倏地脸色一变,粉面罩霜,恨声说道:“我对君实在恨不起来,恨的只是我那个该死的姐姐。圣泉宫第一眼见你,就酿成了今日的结局。我早已觅就一处世外仙境,想求君陪我同去,作一世逍遥神仙。求君怜我一片痴诚,平生夙望。弥天大祸,一走自消。是敌是亲,在君一言了。” 江剑臣身躯猛颤。心想,真的应了胖师叔的话,这女孩果然也和她的姐姐一样对我一往情深。事出无奈,他只好动用他的盾牌了。 江剑臣轻轻叫了一声“英妹”,宛若一声晴空霹雳,震惊了两颗芳心。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二十回同谒名胜大佛寺内了宿怨独入皇城白衣庵前欲断魂 江剑臣一声“英妹”,女魔王侯国英知道这道难题,只好自己出头解答了。她毫不迟疑地从石室侧后隐蔽处纵身出来,不显山不露水地叫了一声:“妹妹!” 侯国英的突然出现,使客文芳浑身一抖,颜色大变。她万万想不到侯国英竟会死而复生,更想不到她竟然和江剑臣一起前来捕捉自己。 她恨极了这个一母所生的姐姐,右手往腰际一扯,一口可软可硬、刚柔相济的软剑已亮了出来。接着左手一挥,樱唇中狠狠地吐出了一个“上”字,三条比怒矢还疾的身影一齐向女魔王侯国英扑去。 一把月牙形巨斧带着撕人心肺的啸音,劈向了女魔王的头部。斧招之快,劲力之猛,不亚于五丁六甲神开山!那条五尺铁枪,硬是给当作了棍棒,一招“拨草寻蛇”,滚向了女魔王的两膝,出手迅疾,力挟千钧,稍一扫中,必然筋断骨折。更为厉害的是客文芳左手趁一挥之势,已掐指成诀,右手软剑挟着暴怒之势抖出五朵剑花,指向女魔王侯国英的胸前各个要害。 三下夹击,是诚心一下子要女魔王的性命,根本不容江剑臣有插手救护的空隙。 女魔王侯国英的功力再高,应变再快,但在她出乎意外,毫无防范的情况下,陡遭三个功力比她低不了多少的厉害对头的拼命夹击,她避开一处,难逃两处。避开两处,却万万逃不掉三处。可三处攻来的狠招,不管漏掉了哪一招,也准死无疑。 正在客文芳心中暗喜,庆幸即将得手的一瞬间,江剑臣象一把锥子似的一楔而入,左臂轻舒,女魔王侯国英的娇躯已被他挟入肋下。两腿猛提,那五尺铁枪从他脚下滚过。借双腿一提之势,已挟着侯国英左移二尺,客文芳的致命一剑,被他轻轻巧巧的闪开了。同时,右手的短刀刀背,也敲上了那把月牙斧的斧身,一声金铁交鸣,激射出一溜火星,凭先天无极真力,以轻而短的兵刃,硬把力大斧沉的黑风峡斧王富哙连人加斧震出三尺开外。 猛听一个清脆的童子声音喝彩道:“好!打得好!”随着话音,小神童神奇地从石室中伸出了头来。女魔王一见曹玉从屋内走出,手中还捧着一个黄布包袱。再转脸去看自己的妹妹客文芳时,只见她玉容惨淡,两鬓之间陡然沁出了汗珠。 她知道,妹妹为人不是不谨慎,也不是不心细如发,倚仗石室后面的铁窗皆有铁将军把门,等闲宝刃尚不易毁掉,即便是江剑臣一时也不会将它损坏。她自己和强残、富哙又守住门户,本认为万无一失。哪料到小神童曹玉一个黄口小儿,竟能破窗而入,偷取了御宝,使她再想要挟江剑臣,哪里还能办到!她不由得替自己的妹妹难过了。 这时的客文芳,早已怒发如狂。凭着自己三人的功力,陡下杀手,本想一下子致侯国英于死地。不料,还是被江剑臣不费吹灰之力救了出去。又亲眼看到江剑臣把女魔王侯国英救出之后并不撒手,改挟为揽,使女魔王的柔软娇躯紧偎在他的怀前,象保护女神似的,爱抚备至,尽力保护。侯国英也一改往日那飞扬跋扈、傲气凌人的骄狂之态,象一个干娇百媚的多情女子,紧紧地贴在江剑臣身上,如胶似漆,两情绵绵,焉能不把她气死恨死! 知道想伤侯国英是万难做到了。陡然一条极毒的毒计,浮上了心头。心想,我不如闯进石室,杀死曹玉,然后再摔碎所藏的御宝,撞壁一死,叫你江剑臣和侯国英也难逃朝廷的法网,咱们三人到阴曹地府再拼死活去。 想到这里,莲足疾点,宛若惊鸿,飘身抢进石室。还没来得及去扑杀小神童曹玉,却突然一眼看见一个奇胖老人虎踞案头,面前摆着一个大酒葫芦,干荷叶上放着一只撕残的肥大烧鸡。这时,他手中正拿着一条鸡大腿,有滋有味地啃着,从容不迫,就好似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逍遥。 客文芳是穿肠秀士柳万堂一手调教出来的得意爱徒,江湖上一切奇才异能之士,她大多有些见闻。如今一见这个奇胖老者,不由得从曹玉到江剑臣,又从江剑臣到先天无极派,一步步推想下去。猛地想到了先天无极派的三位长老,知道必是沈三公无疑了。怪不得曹玉能不动声响地捣毁石室铁窗,看起来必是此老所为。 想到这里,客文芳心中猛然一酸,知道一切都完了。一个江剑臣已叫她一筹莫展,哪能再派上一个沈三公!幸好沈公达一点也不难为她,甚至也没有正眼看她一下。客文芳丧气地自己退了出来。 石室门外,她的两个心腹保镖枪霸强残、斧王富哙正在双战江剑臣,自己已成仇人的姐姐女魔王侯国英站立一旁观战,满脸的欣喜自豪之色,笑意充盈。 客文芳是个大行家,只扫了一眼,就看出了胜败,别看强残是出了名的枪霸,富哙也是威震塞外的斧王,可遇上了钻天鹞子江剑臣,就枪不成霸、斧难称王了。 第173章 只见江剑臣的淡淡人影,穿行在一片枪影斧幕之中,行若闲游,并不时地用手中短刀割一下,砍一下,划一下,挑一下。就在客文芳进屋出屋的这一刹间,枪霸、斧王早已衣碎皮裂,体无完肤了。看样子,江剑臣是不想要他二人的性命,才抽冷子轻轻划上两刀。真要痛下杀手,二人早已丧命在那口短刀之下了。 客文芳的心凉透了!知道就让自己冷不防扑奔女魔王偷袭,别说得不了手,就是能得手,姐姐的安危是江剑臣的关心所在,绝不会叫自己得逞。再者说,要是真杀实砍,自己还真不是姐姐的对手。完了,一切希望都成了泡影! 她玉齿猛错,反手一剑,扎入了自己的心窝。 女魔王到底和她是一母所生,虽从儿时就不在一起,但毕竟是同胞姐妹。见她反手正戕,也不禁神魂一震,惨叫了一声“妹妹”,扑了上去,把客文芳行将倒下的身躯揽入怀内。 江剑臣也是心中一震,再也无心游斗,连连运刀,逼得强残、富哙二人惊退数丈。他也抢行几步,扑到了客文芳身前。 女魔王侯国英知客文芳尚不会立即断气,把她的娇躯硬塞入江剑臣的怀中,惨然垂泪道:“念她一片痴心,劝你同逃的份上,让她瞑目上路吧!” 果然,客文芳又睁开了双眼,但眼神却快要散开了。江剑臣也不禁心中怆然,右手用先天无极真气急抵她的后心,使客文芳能获得瞬间的清醒。 客文芳行将散开的眼神,又神奇地聚拢了起来。她到底是自幼练武,身板健朗,人又有一股子狠劲儿,渐渐凝聚的目光看出自己是躺在江剑臣的怀中,已失去人色的脸庞上顿时浮现了一丝苦笑,干枯的樱唇缓缓蠕动了几下。 江剑臣知她暗恋自己,已非一朝一夕。她所以要拼死除去嫡亲姐姐侯国英,也是为了得到自己。在她回光返照的一刹间,不知为了什么,江剑臣突然产生了一种“红粉知己”之感,掺和着一股愧疚的心情,猛可地低下头去,用自己温润的唇舌吻嘬了几下她那干裂的樱唇。 不料,这几下吻嘬,好象给了客文芳以神奇的生命,喉间竟然嘤嘤作响,象要说什么。 江剑臣猛然一怔。沈三公在石室门内大声说道:“快附耳过去,听她说些什么。” 江剑臣真的把耳朵附在客文芳的嘴上,隐约听得“真宝在我身上”几个字,愕然一惊。再看客文芳时,已断气身亡。 江剑臣抱着客文芳的尸体,一步一步地定进了石室,放在石榻锦褥之上。 江剑臣让曹玉捧过黄布包袱,打开一看,果然是四十五颗锐气闪射的珍珠和一串珠圆玉润的朝珠。可女魔王凭自己生长在奇珍锦簇的皇宫大内,一眼就已看出全是假的。江剑臣这才把客方芳临咽气前说的那句“真宝在我身上”讲了出来。 女魔王侯国英叫大家背过脸去,拉着江剑臣来到石榻近前,果然从客文芳的腰间解下一条软带。两件御宝和一张窖藏财物的详图皆藏于软带之中。江剑臣连忙拉过一条锦被,想掩上客文芳的遗体。猛然发现她左臂上一颗鲜艳的守宫砂耀然夺目,不禁怦然心动。 他怎么也想不到生活在一群淫蜂浪蝶之中,满身风骚狐媚的酸女人客文芳。竟然是白璧无瑕的女儿之身。 这时,黑风峡的枪霸强残、斧王富哙早已逃走得不知去向了。江剑臣夫萋二人把客文芳的尸体抱到云龙山阳,选了一块风景旖旎的地方,用两口利剑挖了一个大坑,深深埋入,筑了个很大的坟头,做了个记号,以备日后再来为她立碑志念。 一切事毕,女魔王伴在江剑臣的身侧。漫步在林间的幽静小路上,一言不发,伤心垂泪,难能自己。 江剑臣以为她是伤心同胞姐妹为仇,以致妹妹丧命,忙悄悄地揽紧了她的柔腰,轻声劝道:“人已死去,伤心何用?再说,她也害得我们好苦。” 侯国英听了江剑臣的劝说,突然停住了脚步,美丽的大眼中蒙上了一层泪光。凄然说道:“兔死狐悲。妹妹的悲局,何尝不是我侯国英的下场!试想,小皇帝多年恨我入骨,一朝身登九五,能轻轻地放过我吗?我怕你伤心,始终没有一述私衷。有了今日,明天还会远吗?” 江剑臣默然了。 沉默良久,女魔王突然叹了一口气说:“我嫁给你,时间不算短了。可我却从来没有喊你一声夫君。不是我不想喊,而是不敢喊。现在我敢喊了,恐怕又喊不长了。”说完,泪如雨下。 江剑臣情知女魔王说的都是实情,微言安慰,反面会更让她伤心,只好双臂紧了又紧,把她紧紧地拥抱在怀前,低头轻吻着她的秀发,一任她的伤心泪水涌流而下。 突然,女魔王轻轻挣脱了江剑臣的怀抱。破涕为笑道:“小皇帝想杀我,还得费不少事呢。再说,我也不会等着他杀头呀!让玉儿骑马先走,把御宝献给崇祯,暂缓其怒。从徐州到京城,路途不近,我们还有几日相聚呢。不见时,想得牵肠挂肚。好容易见了聚啦,又何苦悲悲切切?夫君,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江剑臣知道侯国英是有意宽自己的心,想起自己往日的薄幸,心中反而更加难过起来。 次日,江剑臣把女魔王侯国英的意思婉转禀告了沈三公。三公慨然应允,并说自己带曹玉骑着“雪压红梅”一同前往京城,先献御宝、详图,借机窥探朝廷的动静,再相机行事。江剑臣夫妻再三叩谢,感激不已。 沈三公偕小神童曹玉携宝一走,江剑臣、侯国英二人一律青衫粉履,玉面朱靥,真好象一双同胞兄弟一般。江剑臣知侯国英恋眷自己日久,干脆就在徐州这个二人重游的旧地再住上一天。吃过早饭,二人就在街头漫步,缓缓地向云龙山走去。 从云龙山北麓登山,逛了放鹤亭,又去大佛寺。说也可笑,侯国英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王,竟然在大佛寺内先奉了一百两银票作香资,然后扯着江剑臣,向着一丈多高的佛像双双跪了下来。 江剑臣现在是处处体贴侯国英,时时想引她开心。就在二人并肩跪下之后,江剑臣故意凑趣道:“怪不得你出手这么大方,一掷百金,原来是请佛爷主婚呀。要是带来枫儿一起拜堂,可就更有意思了。” 不料,江剑臣存心想哄玉人笑,反令女魁泪沾襟,侯国英竟然流下了泪来。 江剑臣赶忙扶起她来,正悔弄巧成拙,猛见一个知客僧人在殿外合十说道:“敝寺方丈,请二位施主暂留贵步。” 江剑臣认为是侯国英出手百金。引动了此寺僧人的贪心。方丈相请,说不定是想再求布施,正自心中暗笑出家人也这般贪财,往往还夸曰四大皆空呢!猛然看见三个和尚分为前二后一,快步走来。他见三个僧人面色不善,心中正在不解,那走在后面的中年和尚,突然闪身在前,两只眼睛射出愤怒的寒芒,死死地盯着侯国英不放。 这一来,不光江剑臣,就连女魔王侯国英也看出情况不对了。这时,原来走在前面的两个老和尚挥退了中年和尚,一齐欺身到女魔王面前,异口同声地问道:“这位施主是贵姓侯吗?” 站在一旁的江剑臣注目一看,这两个老和尚身材同样的高大,虽然年近花甲,却威猛逼人。每人手中一条镔铁禅杖,又粗又重,一望而知,外门功夫已臻绝顶。 知道事出有因,刚想挺身而出,替女魔王答话,女魔王侯国英已冷然答道:“在下正是姓侯。大师有何见教?” 上首那老和尚冷森森地道:“侯施主一年前欠下灵隐寺的一笔债务,也该偿还了吧?” 经此一问,女魔王侯国英突然认出那个中年和尚,就是杭州西湖灵隐寺监寺僧人广亮。当日她为了追捕武凤楼,查找五凤朝阳刀的下落,带领锦衣卫查抄灵隐寺,用毒药丹顶红药死了灵隐寺的方丈瑞雪、藏经楼主瑞云、罗汉堂首座瑞霭三位大师。 那时,自己手握锦衣卫兵符,做事太绝,手段也太毒辣了。现在,自己身犯国法,孤身逃亡,遇见往日仇人,怎么能怪人家寻仇报复?她怕牵连上丈夫江剑臣,前跨一步,肃然答道:“侯某当年杀孽颇多,等闲的已经忘却。灵隐寺一笔孽债,幸好尚未忘怀。如何讨要,请划个道出来!” 这件事,江剑臣早从武凤楼、李鸣嘴中闻悉。知道要是让双方再各走极端,后果更难设想。侯国英怕自己陷了进去,故意出言相激,甘愿独自了断,固然是一片好心。但她心太狠,手太黑,性子又太执拗,一动真气,再留杀孽,就万难收拾了。 他迫不得已,左手陡出,把女魔王侯国英扯向身后,躬身施礼说道:“侯国英当日惨害三位大师,理应血债血还。不过,她现在已成为国家要犯,自有朝廷处以应得之罪。所欠各家之债,不能再由各家一一索讨了。请三位大师原谅。” 女魔王知道江剑臣只要牵连上这样的事情,必然激起武林义愤,再想闪身而出,却怎么也脱不开江剑臣的控制。何况,江剑臣早对侯国英动了真情,把她视为自己的妻子,他怎么能让自己的家妻任人宰割? 女魔王刚想闪出,江剑臣已沉声喝道:“你要再敢任性,我点了你的穴道。”女魔王无奈,只有屈服在丈夫的声威之下了。 下首僧人冷哼一声说:“江三侠,你是先天无极派的高人。贵派深受女魔王的祸害,就是你的二师兄也为她断去一臂。难道你还真的要为她挡横架梁吗?” 江剑臣自青阳宫卧底以来,性子虽然改了许多,但象这样出口揭短,他还是难以忍受。 第174章 明知不能善了,又见这些和尚硬敢守着自己向侯国英挑战,必有所恃,一心想把所有的人物全激出来,他故意冷冷一笑说:“侯国英过去任锦衣卫总督时,你们明明知道她的所在,为何不找上门去?如今她大势已去,形单影只,你们却大举寻仇起来。只此一端,我江剑臣就看不过。何况她是我的妻子,自应妻债夫还。你们庙内到底还隐有多少债主,索性一起都请出来吧,省得一笔一笔地结算,太麻烦。过了今日,你们不会再找到女魔王的。” 果然,被江剑臣料对了。只听一个怒发如狂的声音叫道:“欠债的也有你江剑臣一份。”随着话音,三个老年,两个中年,一齐从大殿右侧的台阶上走了下来。 女魔王侯国英早已一眼看出这五个人中,有个断了一条腿的,正是当初在青阳宫中,充任魏忠贤身侧十八彪中的首彪褚阳,他的那条断腿就是江剑臣亲手所赐。另一人是四卫中的大卫谭英,他们师兄弟四人,有三人死残在武凤楼之手。不用说,那三个老者就是四卫十八彪的两方师长了。 江剑臣动怒了。他不反对有仇报复,但象这等几家结伙,大举伺机而出,实在有些不大光彩。干脆连姓名都没有工夫再问,只向三位和尚恳切地说道:“五凤朝阳刀现在尚存先天无极派内,江某深感灵隐寺三位大师恩德。至于那一段仇恨,我必定有个交代。只求三位暂时退在一旁,省得江某再添一债。听与不听昕,悉凭尊便。”话一说完,早抽出了短刃。 这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江剑臣这一含愤抽刀,头一批就是原灵隐寺的监寺,现在大佛寺的方丈广亮和他的两个师叔瑞雨、瑞霆,听了江剑臣那一番很有分量的交代,早已一打招呼,迅急闪避一侧。 下剩的十八彪首彪褚阳的父亲褚昭,和四卫中的大卫谭英之父谭子时合称湘江三子的两位师叔左子俊、尤子杰等,都有些互相推诿之意。 江剑臣对这两批人,是没有丝毫顾忌的。因为四王十八彪是魏忠贤的贴身长随,帮着奸阉盗窃御库财物,屠戮满朝文武,奸盗邪淫,皆有大恶,正好放手屠宰,以解忠臣良善之恨。见他们有些惧意,怕惊走了这些歹徒搜寻不易,索性把短刀又放回衣底,一步一步向首彪褚阳逼去。 褚昭到底是有儿子断腿之恨,比左、尤二人的徒侄之耻要深得多。一见江剑臣赤手空拳向自己的儿子逼去,他奸笑了一声,喊道:“左、尤二兄,冲着姓江的这份狂劲,咱们也该教训教训他。上!”话一落音,他故意一错步,反手拔刀,候左子俊、尤子杰先出。 果然,左、尤二人一条蛇骨鞭,一根紫荆杵,长短配合,刚柔相济,迅疾如矢地扑了过来。那褚昭贼眼灼灼,一口雁翎刀立在胸前,象一条待机下口的恶犬。 江剑臣不由对褚阳父子感到一阵子恶心,诚心要置他们于死地。遂用先天无极派的一套擒龙八式拢指成抓,硬夺左子俊的蛇骨鞭,巧拿尤子杰的紫荆杵,逼得左、尤二人不得不撤手后退。江剑臣瞅了一个空隙,修长的身影,在一鞭一杵的夹击中轻闪而出,只一移形,就欺身到断了一条腿的首彪面前。 首彪褚阳也是一个狠角,虽断了一腿,却增加了两拐。乍见江剑臣奔他逼来,心惊之下,狠劲猛增,左手拐一点地面,右手拐陡然翻起,拐风呼啸着朝江剑臣的太阳穴狠狠地砸了过来。 江剑臣冷笑一声,左手单掌一立,用四两拨千斤的巧劲,陡地贴上了那根砸来的铁拐,随手一拨,拐就荡了出去。同时,右手探出,正抓住楮阳的左肩,力透指尖,一下子把褚阳的琵琶骨捏得粉碎,痛得褚阳一声惨叫。褚昭父子连心,掌中雁翎刀一摆,连人加刀,直穿江剑臣的后心。这条恶狗出口咬人了! 褚昭原是独来独往的江湖巨盗,加上行踪诡秘,所以一帆风顺。他虽风闻江剑臣厉害,但从未交过手,终不太相信传言。虽有戒心,可真要拼上,他还是又凶又狠,一刀扎出,已抵江剑臣的后心。褚昭心中一喜,臂上真力一贯,想要把江剑臣扎死刀下。 不料,江剑臣一个“银龙转身”,抓住褚阳左肩的手猛然一挥,竟然用褚阳的身子迎向了他扎出的刀尖。 变生意外,幸亏褚昭功夫深厚,那把雁翎刀刀尖已刺进儿子褚阳的皮肤,他硬是把右臂收劲斜挑,刀尖把褚阳前胸划了一道血槽之后,接着雁翎刀猛然往前一递,直穿江剑臣的右肩肩井,那真是又狠又狡,厉害非常。 江剑臣心中暗笑,抓着诸阳一个大活人,移形换位,暴然抽身,修长的身躯离褚昭的刀尖只差半寸,险险闪过。就听江剑臣一声冷笑,又是一招移形换位,恰好欺身在褚昭的右肩之下,左手一翻,抓住了褚昭的那条右臂,指力一紧,臂骨齐折,疼得褚昭一声狼嚎,雁翎刀抛落地上。 江剑臣说了一声:“纵子作恶,反为张目,如不严惩,情理难容。”话音一落,双臂齐震,褚阳父子,一齐被他掼出寺外。 侯国英怕二人侥幸不死,留下后患,刚想蹿出验看,已被江剑臣用手势阻住。侯国英知道江剑臣抛出时,已用上了先天无极真力,二人准死无疑,才一笑退回。 严厉处置了褚阳父子之后,大卫谭英颤栗了。他们师兄弟四人,只遇上一个五岳三鸟的传人武凤楼,就被毁去三个,何况江剑臣还是武凤楼的师辈中武功最高,修为最深之人呢。看起来,这一次纠集人手阴谋报仇之事,已成泡影。 这小子也真不够味,一看事情不妙,连自己的两个师叔也不顾了,抽冷子反转身形,就要蹿出寺去。哪知他快,江剑臣比他更快,他的身形刚刚蹿出,一只右脚脖已落入江剑臣手中,反手一拉,硬给扯了回来,直吓得谭英体如筛糠,瑟瑟而抖。 江剑臣沉声喝道:“四卫居青阳宫卫士之首,职权也在八将、十八彪之上,本该处死。看在你的两位师叔尚识时务,不愿让他们无法向你那混蛋父亲交代,我只残废了你,省得你再为害世人。” 就在谭英拼命讨饶声中,江剑臣两手齐出,捏碎了他的双肩琵琶骨。这个作恶多端的恶棍的所有武功,全都无法使用了。左子俊、尤子杰吓得面无人色,谢了江剑臣饶恕之恩,携了身体残废的徒侄谭英,灰溜溜地窜出了大佛寺。 江剑臣打发走这两批寻仇的人,脸上颜色突然放缓,问三个和尚拱手说道:“当日国英在手段上实为狠辣,但她毕竟是受了魏忠贤的指使。如今,她已悔过,朝廷还要给她以应得之罪,瑞雪方丈等三位高僧业已成佛,岂能复生?再多杀生灵,也未必能合三位大师的心愿。如蒙三位暂时汶开,江剑臣必有后报。” 三位和尚到底不愧为出家之人,竟然点首应允了。江、侯二人大礼谢过,三僧礼送二人出了大佛寺山门。 临分手时,江剑臣突然问道:“请问三位大师,怎知我们到了徐州?如无妨碍,请示知我等如何?” 广亮迟疑了一下,才对江剑臣说道:“昨晚褚阳、谭英等五人来到敝寺,只说是由峨嵋派得的消息,并许派人援助,这才纠集一起的。” 江剑臣的心凛然一动,当下也未多说,就偕同侯国英离开了云龙山。回到客栈后,江剑臣对女魔王说道:“这事情有点怪了。我们一路追来此地,除去自己人,最多只有两个人能得到消息,一个是我的盟兄贾佛西,另一个是老驸马冉兴。其他人就很难知道了。峨嵋派如何能得到消息?” 女魔王侯国英开始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听到最后那句“峨嵋派如何能得到消息”时,突然好象触动了灵机,恍然说道:“只要老驸马知道,就瞒不过小皇帝。小皇帝知道后,青城山的人焉能不知?你忘了,东方绮珠就是峨嵋掌教司徒平的爱徒呀!” 听了女魔王侯国英的这一番话,江剑臣英俊的面庞上,陡然浮现了一片凌人的豪气。他沉声说道:“英妹所料不错,峨嵋派多年来倚仗派大人多,处处想与我们三兄弟抢执武林牛耳。现在,一是因楼儿的婚事开罪了青城三豹,二是因桂守时那本刀谱与峨嵋派结下了深仇。是疖子早晚得流脓,司徒平功力特高,傲然称尊,对我等向有成见,我和他一场恶斗迟早难以避免。要不是怕掌门师兄责我,我真想独上峨嵋,和他一决雌雄。” 女魔王侯国英本来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一跺脚地球乱颤的狠角儿,听了江剑臣这豪气凌云的壮语,心中振奋,豪气大发,刚想说“我陪你同去”,猛可地想到了自己在武林中的恶名,不禁灰下了心来。 近来,江剑臣对女魔王出奇的体贴,见她闷闷不语,知道她的心意,忙拍着她的柔肩说道:“英妹,对以往的事,你也不要耿耿于怀。放下屠刀,尚可立地成佛。你怎么就不能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呢?前日佛西大哥给我写了一个条幅,写的是徐敬宗答唐太宗问,我觉得很有意思。 正文是,唐太宗问徐敬宗曰:‘朕观群臣之中,唯卿最贤。而人有议其非者,何也?’敬宗对曰:‘春雨如膏,农夫喜其润泽,行者恶其滑达,秋月如圭,佳人乐其赏玩,盗者恶其光辉。天地之大,人有憾焉,何况臣乎! 臣无肥羊美酒,以润众人之口耳。 夫是非不可听,亦不可说。君听臣遭诛,父听子遭戮,夫妻听之离,朋友听之别,乡邻听之疏,亲戚听之绝。堂堂七尺躯,谨防三寸舌,舌上生龙泉,杀人不见血。’帝曰:‘卿言甚善,朕当识之。 第175章 ’一代名臣,尚且如此,何况你我。” 江剑臣朗朗诵完,女魔王侯国英已流下了感激的泪水。 女魔王知江剑臣悬念京城之事心切,又怕马上动身寒了自己的心,就主动劝江剑臣快些回去。江剑臣被她窥破心事,更好她善体人意,也就不再坚拒,双双动身向京城赶去。 一路上,女魔王好象突然变得很快活,而且还专门挑选两匹上好坐骑,与江剑臣分乘。二人有时凌晨即起,比赛马的脚力,有时中午路上无人,二人还俪影双双,并辔徐行。还有时,日落西山,一鞭残照,尚蹄声得得,笑语朗朗。 由于二人心情舒畅,不消多日,已抵京畿。 女魔王策马岔入僻静之处,江剑臣刚刚下马,女魔王侯国英已便依身前。凄然道:“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我任锦衣卫总督多年,识我者甚多。今虽改装易服,也难逃避众多耳目。 夫君可进京复旨,妾拟找一僻静处暂且安身。朝廷如能容我,掌门师兄必能见谅,我们就立即带着枫儿,前往承德拜见老母,承欢膝下。我侯国英将自去绰号,永不杀生,作一个宜其家室的贤妻良母。朝廷如不见容,我就……”说到这里,已哽咽得语不成声。 江剑臣轻抚其肩说道:“英妹放心!剑臣虽不是顶天立地奇男子,但也算昂藏七尺大丈夫,护妻保子之责,自信还能做到。 如蒙当今相容,我情愿肝脑涂地,永远效忠。如不相容,剑臣甘洒热血,和英妹同生共死,远避边荒。我真不信,有谁能从我怀中把你捕走。”说到这里,突然猿臂轻舒,把女魔王抱入怀中,钻进了一片树林。 女魔王深知江剑臣不是登徒子之流,绝不会桑间草丛,草草野合。那么,他抱着自己钻入林中,意欲何为呢?正自不解,江剑臣已步入一片极为僻静的丛林深处,把女魔王侯国英放了下来。 女魔王一脸娇嗔,满腔欢喜,刚想埋怨他几句,江剑臣已肃然说道:“从徐州云龙山大佛寺一事看来,你过去做事太绝,结怨太多。为了你今后的安全,当我不在你身边,突然遭遇极强的对手时不致束手待毙,我传你两项防身的绝艺。一样是我师门绝技移形换位,另一样,是楼儿新得刀谱,我刚刚练会的‘一刀三斩’。可你得谨守我的规定,只准避敌阻敌,防身保命,绝不准乱杀无辜,再造杀孳。” 女魔王见江剑臣把这种武林中不传之秘,也毫无保留地传给自己,知他已对她视为发妻,一种苦尽甘来的狂喜溢满心胸,竟使她喜泪迸流,语不成声了。 好在女魔王功力很高,人又颖慧,学起这两样绝艺来,并不太难。一直到初更以后,女魔王对“移形换位”和“一刀三斩”真正精通为止,江剑臣才深深叹了一口长气,猛一顿足,决然离去。 女魔王侯国英知道江剑臣是回京复旨,一路结伴而行已测知他的真情实意,虽然暂别,却是满怀欣喜,笑靥如花。心头充盈着夫妻间的柔情蜜意和对即将来临的长相聚首的憧憬与喜悦。正想转身寻觅存身之地,陡然四条身影比闪电还疾,从树林外射了进来。 一看四人的身法,女魔王就知道是自己手下的心腹护卫——秦岭四煞找到了这里。 侯国英知四人感自己恩遇,又加上自己已和四人的恩师秦岭一豹许啸虹结为生死兄弟,早已把她视若尊长。自己诈死匿迹,几乎令这四个铁血汉子自裁殉主。如今剑臣离去,他四人适巧寻到,倒叫她心头一热,忙着迎了上去。 秦岭四煞一字并排地向她施礼。女魔王侯国英故意面现薄怒说:“跟你们也不知讲了多少遍啦,我如今一不是武官正二品的总督大人,二不是统率群雄的石城岛岛主,见面不要再行大礼,喊我一声‘小叔’就得了。尔等就是没个耳性!” 大煞左青龙肃然说道:“我等兄弟四人,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奉你为主,绝不更改。” 女魔王侯国英一顿足,骂了一声:“不开窍的东西!真拿你们没办法。喊盟叔不比喊主人亲切得多吗?” 左青龙还是躬身说道:“属下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多年来和主人同患难,共荣辱,不愿,也不想变个样子。请主人不要再强令属下了。” 女魔王侯国英没话可说了。 大家沉闷了一阵,四煞侯玄武说:“属下四人来了很久,见三爷传主人绝艺,心中庆幸,特备一点心意为主人庆贺。”说着,老二尤白虎已抖开一块红毡铺在地上,请女魔王上首落座。四人取出很多菜肴,和几瓶精制的上好美酒,列陈于红毡之上。 女魔王默点瓶数,竟然是六瓶之多。猛然想起四煞备酒菜时,是连江剑臣也计算在内的。深知四煞始终感念江剑臣在徐州援助他们的恩德,可惜他走了。猜知四煞此来必有所求,不禁百感交集,开怀痛饮起来。 四煞自然也陪着她喝了不少。一霎时,酒尽菜残。 女魔王侯国英带着醉意笑道:“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有话,也痛快地说吧,别管我听了是喜是烦。” 秦岭四煞突然刷的一下,又是一字并排地给女魔王行了一个单膝参见礼,由大煞左青龙说道:“主人明鉴。石城岛中不可一日没你。五万弟兄,也非你统率不了。当今皇上是不会轻轻放过主人的。某等四人恭请主人回岛,以安五万弟兄之心。” 女魔王侯国英默了片刻说:“荣儿也是一个全才,足可代我一统海上孤岛。我已脱离苦海,不能再作冯妇了。” 左青龙恳切陈词道:“五万铁甲,训练不易。一旦寒心,大势去矣。为主人计,非重回海上不可!”说着,竟凄然垂下了泪来。 女魔王侯国英把四人一一扶了起来,不无伤感地说道:“你们是怕我一旦落单,会遭到朝廷的缉捕是不?可我已产麟儿,就是江家之妇,再回海上称霸,将置剑臣于何地?难得他怜我情深,几次救我于绝境,并授我以防身绝艺。势已如此,我只求能保全余生,奉夫教子,以慰慈亲。身外之事,别无所欲。谢谢你们的一番好意了。” 就在这里,树称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矮胖老者。秦岭四煞刚想结阵护卫,女魔王侯国英已扑上前去。颤呼了一声“师父”,叩下头去。 秦岭四煞一看,这矮胖老者实在是其貌不扬。只见他五短身材,一颗头颅大得出奇,和矮胖的身材太不相称。要不是深知底细,真还看不出他就是安窑晋中一带,设柜吕粱山脉的铁扇帮帮主阴阳扇子于和。 阴阳扇子于和伸手扶起女魔王侯国英,侯国英凄然向师父说道:“大师伯待我亲如生女,到头来反而阴差阳错地叫我送了性命。徒儿每一忆及,就痛不欲生。多次请师父治我以门规,并着人送回帮中令符,师父都不加处治。如今,弟子再一次请师父治罪。”说罢,又要跪了下去。 阴阳扇子于和叹了一口气说:“凭心而论,你大师伯之死,也不能完全怪你。你当时身为锦衣卫总督、奉命去江南办案。你大师伯却受人之托,硬逼你放出在押的犯妇,做得太不留余地。就是服下了散功药物,也有解药可治。可他偏偏性情暴躁,过于耿直,竟然自寻了短见。这也是命该如此! 经你几个师叔商议,只废去你的长门弟子之位,取消了你未来掌帮的资格。这个决定所以迟迟没有告诉你,是我自知嗜酒如命,难理帮务,统率无力,帮众涣散,致使显赫一时的铁扇帮日渐萧条冷落。因此,我决定取消原来的决定,把铁扇帮帮主之责,还是交你执掌,省得在我手中毁了,死后也难见本帮各位师长于地下。所以,我才亲自前来找你。” 女魔王侯国英苦笑了一下,说道:“师父,弟子已非往日之国英了。我不光心灰意冷,不想再争雄武林。同时,也醒悟前非,只求能宜室宜家,作一安分妇人,余愿已足。怨徒儿辜负了各位师叔和师父的好意了。” 于和再三相劝,要她立即随自己前往晋中吕梁山就任铁扇帮帮主,女魔王只是执意不肯,直到流下泪来,叩头谢罪。阴阳扇子于和才不得不摇头叹息,怏怏而去。 秦岭四煞久随麾下,深知女魔王的性情,一旦决定的事,绝难更改。见他师父请她回帮去当帮主,她都坚辞不去。看起来,想让她回石城岛,也就更难办到了。 女魔王知四煞不忍分离,就含笑说道:“夜已深了,我要觅地歇息。告诉月笙、日华他们,倘若真的对我一片忠心,就请好好辅佐荣儿治岛安业,乐享天年吧。”说罢,还连挥玉手,催促四人快走。 秦岭四煞默然一怔,突然又一齐跪下,再次行礼。然后,一齐旋转身形,倏忽之间,四条人影一齐消失在树林之中。 女魔王侯国英生来性情狂傲,又加上自幼男装,身上早无女儿气息,勇武果断,甚至远胜七尺英男。况手握几万兵戎,统领数十怪杰,叱咤江湖,威镇朝野,大有一口吞下整个武林的气概。如今因为爱上了江剑臣,又生下了儿子江枫,一心尽享夫妻之爱,人伦之乐。加上她又是国家重犯,才不得已而想潜踪匿迹。真正说来,不是不想,无奈而已。 如今,她一拒四煞之情,再抗师父之命,本是为了江剑臣才做出的断然决定。可一待师父和四煞走后,她就象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坐在了地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感觉到一种无法抗拒的疲劳和凄凉。 就在这里,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地抚上了她那挽作男子的秀发之上,使她愕然一惊,猛地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真力一聚,刚想出手擒拿,可等她扫了身旁那人一眼时,不由得把刚刚聚起的真力又慢慢散去。 第176章 原来,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老年尼姑。身材修长,面容清瘦,神情高雅,慈眉善目。一件灰色僧衣随风拂动,自有一种飘然出世之概,令人肃然起敬。只见她两只大而有神的眼睛,温柔而略含狡黠地注视着自己。 女魔王侯国英是一个极为聪慧敏锐的人,看到了那老尼的神态,不禁怦然心跳,竟然好象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猛地身子一闪,躲瘟疫似地避开了那老年女尼的抚摸,两只原本秀丽的大眼中,充满了惊恐之色,颤声问道:“你,你,你想干什么?” 那个老年女尼善意地笑了一笑,温和地说道:“女施主既已醒悟,也已放下了屠刀,该如何走路,还要贫尼再为饶舌吗?” 女魔王好象被蝎子螯一下,猛的一下子飘闪数尺之外,语不成声地说道:“我有心爱的丈夫,可爱的孩子,年迈的婆母,大师岂可逼我……你,你快快走开!” 老年女尼颜色一变,好象想说什么,但马上又和缓了下来,委婉地说道:“女施主莫惊,贫尼焉会强人所难。只是,贫尼和你甚为有缘。如今夜深露冷,请随贫尼到庵中待茶如何?”说完,向东边方向一指。那里,绿树环抱中果然有一座小小庵堂。 女魔王又连连退了几步,玉手一合,施礼说道:“我有要事在身,多谢大师的美意了。”话一落音,人已纵身而起。身后犹自传来老尼姑那非常清朗的声音:“贫尼悟因,只求女施主遇到逆境时,来白衣庵一晤。” 女魔王侯国英心慌意乱,展开轻功,一阵子疾驰,连马匹也遗落一边了。等她回过神来,已到了城墙脚下。她这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马上投入江剑臣的怀抱,以免被其他任何一种力量拖走了她。 她相了相地势,两臂轻舒,一个“一鹤冲天”,飞上了城墙。再纵身跃下,由僻静的角落转入正街。不料,正好插入了前门大街。这时,街上行人稀少,冷冷清清,既显得街面宽阔,也显得街道漫长。 女魔王漫无目的地走着,猛然听到了二更鼓晌,她陡然兴起了入宫一探的念头。她是个性情非常执拗的人,一旦萌生了意念,就不可遏止。加上她自幼生长在皇宫,深知如何偷偷进去的路线,何况她的轻功已臻绝顶,非常容易地闪避开巡查的侍卫眼目,欺进了宫中,而且贴上了正大光明殿的横梁。 窥望之下,突然看见崇祯皇帝从西间的寝宫踱了出来,大大监曹化淳紧随身后。就听崇祯缓缓问道:“天已二更,皇姑丈和贾学士为什么尚未进宫?” 话没落音,女魔王突然看见秉笔太监王承恩引着冉兴、贾佛西低头走进了乾清门。心中暗想,皇上深夜召二人进宫,必有要事,自己来的倒正是时候。遂屏住气息,静静地候着。 果然,冉、贾二人进殿参见皇上后,由老驸马首先奏道:“臣已妥善安抚了江剑臣。江剑臣听说皇上不仅饶怨了他的一切罪过,并且把他的母亲杨碧云召来京城,还打算先恢复司马文龙的进士及第身分,再议封赏。杨碧云一再叩谢,感恩流沸。严命江剑臣竭力保主,不得再有退意。” 崇祯听罢,笑而不答,又把眼光投向了文渊阁编修学士贾佛西,贾学士凛然奏道:“微臣和江剑臣有结盟之谊,已示意剑臣,不要为了儿女情爱而辜负了浩荡皇恩。” 文渊学士贾佛西刚说到这里,崇祯皇帝突然插话问道:“依卿之见,江剑臣和侯逆真的能一刀两断,永绝瓜葛吗?” 女魔王听到这里,悚然心惊,想不到剑臣刚刚回京,就受到了如此巨大的压力。不由得浑身震颤,几乎贴不稳所伏的横梁。这时,又听贾佛西回道:“江剑臣没有明确表示,只是感谢圣恩。” 崇祯帝突然抖袖,从宝座上一振而起,沉声说道:“江剑臣为一魔女,竟然不惜违抗圣命。朕要……”崇祯帝尚未把话说完,已吓得冉兴和贾佛西二人伏地叩头不已。 崇祯的脸色一下子和缓了下来,扶起二人轻声说道:“朕知二位爱卿皆和江剑臣有深厚交谊,朕绝不亏待于朕有功之人。但魔女罪孽深重,不绳之以国法,何以永振天威。看在江剑臣有功于朝廷,朕决定赦免魔女死罪,勒令其削发为尼,永禁空门,不得再履尘世。” 说到后来,声色俱厉。可能由于他的声音太大,惊动了值夜御前侍卫,三个高大的老者突然出现在乾清宫外。 女魔王早已认出三个高大的老者正是声威盛极一进的青城三豹,她的心凉了,几乎凉到体如筛糠、血液冻结的地步。眼看三豹进入宫内,知道再要不走,被三豹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遂飘身下落,轻如飘絮地从乾清宫西侧转入御道,闪进御花园中。 这时的女魔王,心旌摇摇,欲哭无泪,疲惫无力地闭上了双眼。恍惚间,似见长身玉立、丰姿飘逸的江剑臣,手携白白胖胖、活泼可爱的爱子江枫,正慢慢地离开她的身侧向远处飘逝。她惊呼一声:“剑臣!枫儿!” 她被自己的声音陡然震惊,一下子清醒过来,正在自悔失声,一股子掌风已快要及体,并且掌力强,迅疾异常。 她一惊之下,陡然想起了江剑臣刚刚传给她的移形换位,忙着施展,险险躲过了那击来的一掌,才看出袭击自己的正是金豹东方木的爱女玉面无盐东方碧莲。不用说,她已用上了青城绝技摧魂掌。女魔王心头一震,又是一个移形换位,已飘过养鱼池畔。 玉面无盐一击不中,认识移形换位身法,再加上女魔王是一袭青衫,隐身暗影,被她错认为是江剑臣夜入皇宫。心头一气,厉声喝道:“姓江的,皇上天恩,已饶恕了你。你竟敢夜入宫墙,意欲何为?赶快束手伏擒,随我去见万岁。” 女魔王这才意识到给自己的丈夫闯了大祸,直吓得魂飞天外。借着移形换位之势,陡然提气,一跃蹿出了御花园,从神武门东侧逃了出来。她一刻也不敢耽搁,就向老驸马府方向奔去,想把这极坏的消息告诉给江剑臣,以便商讨对策。 也是活该有事。女魔王进入驸马府时,天才刚交三鼓。来到江剑臣使的卧室之外,只见灯火未媳,隐约所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她怕自己深夜三更不告而入驸马府,使江剑臣面上难堪,便贴在窗下,想看一看是何人在此。不料一窥之下,顿使这个一代女魔心惊胆颤,几乎跌坐地下。 原来,江剑臣房中坐着三人。一个是年近半百、高雅华贵却清瘦纤弱的老年妇女,想必是江剑臣的母亲杨碧云。另一个坐在杨氏夫人身边的竟然是华山苍龙岭的女屠户李文莲。还有一个身穿孝服的女子,不用说就是司马文龙一手抚养长大的义女了。这三个人半夜一室,亲密交谈,怎能不叫她这个还没有公开身分的儿媳悚然心惊呢! 就见杨氏夫人一边拉着坐在身边的女屠户的纤手,一面抚着地伏在怀里的粉面,慈爱地对李文莲说道:“娘开始听人喊你女屠户,还真吓了一跳呢。如今,越看你越是个可人疼爱的好孩子。你别老是心下不塌实,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数。有娘做主,还怕你三哥哥不答应?实在不行,我还能奏请万岁爷传旨赐婚呢。我的儿,只要你以后多孝顺我这个苦命的婆婆一些就行了。” 女魔王遍体如冰,宛如玉雷轰顶,知道一切都完了,一切都成了泡影。她悄悄地退出了老驸马府,象疯了一样向城外奔去。 这时的她,万念俱灰,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不顾一切地一味狂奔,也不知自己到底要奔向何方。 陡然,随着凛洌的夜风,隐隐传来一阵木鱼的声音。不知怎么,她竟鬼使神差地又回到了白衣庵的附近。 女魔王侯国英的娇躯僵住了,似乎浑身的血液已经凝固。一双痴呆无神的大眼睛,缓缓地向那响着木鱼声的白衣庵呆呆望去……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一回再渡迷津慧剑终难斩情缘三次追逼铁扇扬威断柔丝 女魔王侯国英把目光从那座小小的庵堂收回,再次把四周各个角落搜寻了一遍,直到确信没有人潜行追踪,才心力交瘁地坐在一块大石上,暗暗想道:从刚才一探皇宫、二探老驸马府所看到和听到的情况来看,自己已变成一不能见容于皇上,二不能取谅于婆母的人了。虽然剑臣现在已真心爱我,可我怎能忍心陷他于不忠不孝呢? 想到这里,不由得混身战栗,万念俱灰,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自己那不满周岁的儿子江枫。难道说,他真的注定了要做一个不能获得父爱的苦命孩子么? 可怜她正在柔肠千转,悲痛欲绝之际,突然一只温暖的手儿,又抚在她如墨的秀发上。她从那只手上,已意识到仍然是想点化她皈依佛门的庵堂老尼,便毫不惊慌地抬起头来。 侯国英正想起身施礼,大士庵的老尼悟因师太已贴着她的身子坐了下来。她的明亮而温柔的目光,落在侯国英的脸上。 侯国英是一个自制力很强的人,多年手握重兵、叱咤风云,现在虽然失时落魄,但那孤高自负、傲气凌人的态度,依然存在。 当下她稍一思索,缓缓地从大石上站了起来,闪身微微一笑说道:“师太,你再次光临,还有所训诲吗?” 悟因师太见侯国英有意避开自己,也随着站立了起来,面容一肃,徐徐说道:“贫尼超然物外,早已四大皆空,本不肯多结孽缘,但对施主却是个例外,不光愿结孽缘,也心甘情愿自堕轮回,请施主贪贫尼一片诚意,随贫尼同归佛祖吧!” 第177章 女魔王侯国英似乎被悟因师太的坦诚态度感动了,先叹了一口无声气,然后放缓了语气说:“我已告诉了师太,侯国英与佛无缘,既抛不下我的儿子,更舍不了我的丈夫!” 悟因师太怔了一下,沉声说道:“施主目前的境遇,贫尼知之甚详,因为我早已对你的情况作了详细的探查,据贫尼所知,你的儿女虽然可爱,你的丈夫诚然可亲,但是你还能够得到他们么?” 侯国英被悟因师太这种单刀直入的话,刺激得娇躯抖颤,花容惨变,直想喝斥几句。悟因师太丝毫不理会侯国英神情的变化,仍然沉稳地说道:“你得不到,因为你曾经依附奸阉,助纣为虐,当今万岁决不能对你宽恕,加上你杀孽太多,和你势不两立者大有人在,不信,眼下就有你的几个对头正在各处追踪于你,他们能让你有依夫抱子、乐享天伦的日子吗?虽然你已是苦海无边,但只要随贫尼入庵,我保你回头是岸。” 侯国英从来执拗任性,岂能就这么低头屈服。她冷然一笑,轻拍玉手,从衣襟下握住了阎王扇的把柄,抗声说道:“侯某眼拙,看不出师太竟是一个强有力的靠山,但侯某一向不见棺材不掉泪。我想试一试师太是否真有能力保护于我,请亮出兵器吧!” 悟因师太双掌台十,朗诵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到此地步,仍然煞性不退,贫尼只好献丑了。”说到这里,从袖筒中取出一截墨色玉尺,只约八、九寸长,通体晶莹,乌光闪闪,令人一望而知不是凡品。 侯国英早从对方眼神中察觉出悟因师太是一个功力极深的人物,但对自己的功力和新从丈夫江剑臣那儿学会的“移形换位”步法,却非常自信,心想即使抵敌不住悟因师太,也不会有多么大的险厄。如今一见悟因师太不用兵刃,只用一段不满一尺的玉尺,她那原有的煞性陡然被激发,心想:你这可是祸由自取,并不是我侯国英取巧欺人,也叫你知道知道我侯国英是何许人也。想到这里,玉腕一翻,那把武林中人见人怕,杀人无数的阎王扇,早已夹着一股凌厉的劲风,点向了悟因师太的左边眉心,声威端的摄人。 悟因师太暗赞一声“好”,右肩一抖,后发先至,掌中的墨玉尺,“指点江山”直奔侯国英的右腕脉门。 侯国英暗暗佩服悟因师太应变神速,这就叫“善攻者,攻敌所必救”。侯国英如果不撤招,即使点中了对方,她自己的腕骨,也势将被墨玉尺点碎不可。她轻笑一声,再次翻过玉腕,阎王扇变成了判官笔,一招“笔走蛇龙”,又点向了悟因师太左边的环跳穴。 悟因师太暗暗可惜侯国英的走入歧途,心想凭此女的聪慧机智,武功人品,实可称是上上之选,也只有她才配作一代武林奇英江剑臣的妻子。但是造化弄人。其结果必然是极大的悲剧。心里想着,手中的墨玉尺也变招为“倦鸟归巢”仍然点奔女魔王侯国英的右手脉门,再次逼她撤招后退。 这一次。在侯国英消瘦的俏脸上,腾起了一片红云,因为她自从出离师门,任职锦衣卫总督,统率青阳宫的一股绿林巨盗,一向是占尽了上风,虽然曾在追云苍鹰白剑飞和醉和尚二人手下失手两次,但人家一个是威震武林的少林醉圣,另一个是武林中有名的五岳三鸟。 今天却被一个无名老尼轻而易举地两次逼得撤招自保,岂不羞愧煞人。她心中一恼,第三招,把功力提高到九成,娇喝了一声“打”,阎王扇一招两式,先是把扇抖开,一式“煽火练丹”封住了悟因师太的眼神,紧接着阎王扇陡然一合,直刺对方的人中大穴。 悟因师太微微一叹,先是藏头缩颈,避开了第一式,脚底下一个“倒转乾坤”,让侯国英的阎王扇贴着自己耳根险险地刺过,接着躲开了第二式,那手中的墨玉尺,反而变为一招“毒蜂螫人”正好点上了侯国英的右手脉门。 女魔王侯国英右腕一麻,心头巨震,那把阎王扇再也把持不住。掉落在地上。但侯国英知道。悟因师太诚心不想伤她,所以才点到为止,否则自己这只右腕准被震得粉碎。心中又悲又羞,刚想一头向刚坐过的那块大石撞去,却被悟因师太一晃身躯,阻止住了。 悟因师太俯身拾起了掉在地上的那把阎王扇,左手轻拂,和声说道:“施主三招失手,就愤而自裁,那么在近几年中,败在你手下的又何止百人,他们又该如何?你能在我手下过了三招,就该很满足了,当年你大师伯铁扇仙樊茂,也只比你多支两招,是五招落败的。” 这句话悟因师太虽然是和声和气地说出,但进入女魔王侯国英耳中却如晴天霹雳,直震得她连连后退,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道:“她……她……竟然是当年五招击败我大师伯铁扇仙樊茂的黑衣魔女邹凤仙。” 悟因师太也好像被触动了心头的隐痛,携起了侯国英的纤手,凄然说道:“孩子,你的处境和我有很多地方相似,所不同者,是我没有官居高位、遭朝廷仇视而已。当年我也爱过一个英俊的男人,生过一个可爱的孩子,其结果是因为自己杀孽过多,到处树敌,遭到黑白两道数十人的围攻,丈夫孩子全被杀死,只有我一人只身幸免。 我也曾下过狠心雪仇,下过死力练功,可是到我把功夫练成了,当年那些仇人却连一个也没有了,他们有的病死,有的死于别人手下,直到那里,我才突然醒悟,人生如梦,转眼物易人非。心灰意懒之下,才藏身到这座小小的庵中,面壁悔过,以终天年。你呀,苦命的孩子,以我作鉴,同去白衣大士庵中,皈依佛门吧。” 女魔王侯国英面色惨白,两眼流泪,悲声辩白道:“不是国英不愿归佛,无奈我有夫有子,俗缘实难斩断,恳求师太原谅我吧。”说罢,深深一拜,毅然转身,就想离去。 悟因师太叹息了一声,阻住了侯国英,坦诚地说:“你既决心如此,贫尼不好强求,但这把阎王扇,在你手中还发挥不了它的真正威力,我当年也是使用这种兵器,自认还有几个可取之招。施主如不嫌弃,贫尼甘愿传受,不知你肯学否!” 侯国英异常感激,破例双膝一屈,跪伏在悟因师太身前,恭恭敬敬地大拜四次,算是行了拜师之礼。 悟因师太也不客气,接受了她的大礼跪拜。然后顺手扯起了她,拿过她手中的阎王扇掂了一掂,慈祥地一笑说:“看你方才毅然转身,连这把随你多年的师门宝扇都不想要了。可见一个情字,误人不浅呀!” 一边说着,一边将扇抖而复合、合而复抖。忽然师太移动身躯,只见僧衣飘飘,接连施展出五招扇法。第一招“墨凤舒翼”,第二招“彩凤点头”。第三招“金凤剔翎”,第四招“玉凤展翅”,第五招“丹凤啄食”。那招法轻灵飘忽,神幻难测,可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直看得侯国英如醉如痴,目眩神移。 悟因师太连续施展了三遍,又详细讲解了其中的奥妙。直到确信侯国英已能完全默记,这才把扇交还给侯国英,深情地注视着这位女魔王好一会,才告辞离去。 女魔王侯国英在这满道荆棘,生死两难之际,竟然遇见了这么一位慈善的隐尼,真恨不得愿随她进入白衣庵,执弟子之礼,永待其身侧,皈依佛门。怎奈她有满腔的对江剑臣之爱和对爱子之亲,这叫她如何能够割舍。 她以呆滞的目光,送悟因师太进了那座小小的庵堂后,才恋恋不舍地转过头来。这一回头,发现身后不远处,站立着一个中年美妇。她年约四旬,长身玉立,虽已徐娘半老。但还风韵犹存,俏丽之中,却隐隐透出一段煞气,待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蜀中青城山“青城三豹”之首金豹东方木的独生女儿——玉面无盐东方碧莲。 若在平时或换个地方,女魔王侯国英还真不把东方碧莲放在眼里,偏偏如今的这个所在,正是她和丈夫江剑臣约定今天见面的地点。自己上半夜密探皇宫时,从崇祯皇帝和老驸马冉兴、编修学士贾佛西君臣三人的谈话之中,听出小皇帝对江剑臣已有怪罪,而临出宫院时,堵截自己的,就是面前的这个东方碧莲。 她怕江剑臣在这个时候前来寻找自己,那岂不又给他带来一场大祸。万般无奈,只得玉齿一错,狠狠瞪了玉面无盐东方碧莲一眼,娇躯一转,向身后树林中扑去。企图引开东方碧莲,然后再暗暗返回和江剑臣相会,以免再生事端。 哪里想到,就在侯国英快要接近那片树林之时,突然听到几声厉斥,紧接着出现在她面前的,竟是八个高大魁梧的凶狂大汉,年龄都在四十岁左右,每人都是一式的青色疾装劲服,下面打着绑腿,清一色的踢死牛短靴,八条镔铁大棍。 那大棍足有七尺长短,像鸭卵一样粗细。在黎明前的月光照映下,看到的是八副木无表情的面孔,一个个阴森冷漠。看到这里,女魔王侯国英陡然一惊,想起这八人原来是金、银、铁三豹的贴身打手。 平素担任青城山百兽崖的巡山任务,也是武林中无人不知的青城山巡山八勇士,江湖人送号“青城八猛”。他们每人都有一身横练的功夫,刀枪不入,并由三豹亲自传授他们八人一套棍法,叫做八方风雨棍阵,配合默契,阵法奇诡。加上他们八人的力大棍沉,截止今日,还没有听说武林中有谁能破得了。 侯国英记得,去年在凤阳府时,自己曾指使也是青城派门下的风流剑客晏日华,利用这八个猛汉合围了“五岳三岛”中的老二白剑飞,尽管白剑飞内功高超,剑法妙绝,一遭到铁壁合围,想要一冲而出,那真是势若登天。 第178章 幸亏当时身为郡主的魏银屏动用了两百名铁骑,硬给冲散了打斗场面,否则真不知结局如何。不料这个泼妇今天竟动用了“青城八猛”来对付自己,看来一场恶战已经难免,自己的武功再高,也高不过追云苍鹰白剑飞呀。 就在女魔王侯国英进退维谷、举棋不定之际,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发出一声冷笑,阴森森地说道:“侯国英,你身为朝廷钦犯,要是知道好歹,早该远走边荒。隐姓埋名,苟且偷生,这样也许能落个终老泉林,偏偏你又胆大包天,夜闯皇宫,图谋不轨,实属罪大恶极!姑奶奶蒙万岁恩宠,受任御前侍卫,职责所在,焉能容你。但念咱们有一线香火之情,我劝你立即自裁,我好在皇上驾前,有所交代。” 听完东方碧莲这番咄咄逼人的言语,侯国英清瘦的脸上,泛起了冷漠的煞气,她刷地一声抖开了杀人利器——阎王扇。冷然一笑说:“东方碧莲,你只做了一个小小的御前侍卫,就这么耀武扬威,若是有朝一日。也当上了锦衣卫总督又怎样!你不必废话,亮出你的兵器,小爷我先要你尸横就地,然后再收拾你那八条蠢驴。” 女魔王侯国英之所以这样,是想激怒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先用话套住她,和她一对一地单打独斗,然后再寻机会夺路逃走,否则只要让玉面无盐一挥手,“青城八猛”就会一拥而出,要想夺路就办不到了。 果然没出所料,那东方碧莲确实受不得一激。她没容侯国英的话落音,先转身挥退了青城八猛,然后探手腰间,一扯一挥,甩出了一条七尺二寸长的金丝软鞭,通体纯黄,金光闪闪,系用真金之丝编结而成,此鞭可软可硬。刀剑难伤。 侯国英知对方人多,形成了以九对一之势,利在速战,势难迟延。一见东方碧莲亮出了软鞭,就采取了先下手为强的办法,一抖玉腕,那杀人利器——阎王扇首先指向了玉面无盐的咽喉要害。 东方碧莲欺敌太甚,不光不躲不闪,反而一抖金丝软鞭,贯上了内力,以鞭代枪,也扎向了女魔王侯国英的咽喉。这就叫一寸长一寸强,在兵器上,玉面无盐占了大便宜,她一开始就来硬的了。 侯国英玉面一沉,樱唇轻绽,吐出了“无耻”两字,接着玉腕再抖,身随扇走,滑到了东方碧莲的左侧,反手挥扇,变成了“敲山震虎”,阎王扇砸奔东方碧莲的左边太阳穴。 就在这时,青城八猛中的大猛突然叫道:“姑娘暂退,让我们兄弟八人来收拾她。” 东方碧莲也觉得凭自己一人之力捉拿女魔王并不容易,一见八猛争功心切,正中心怀。她怕自己一停手攻击,侯国英会乘机逃逸。便喊了一声“上”,手中的金丝软鞭连连使用了“缠头裹脑”、“玉带围腰”、“拨草寻蛇”等招数,缠住了侯国英,好让“青城八猛”有时间抢占方位,对女魔王侯国英形成一个包围圈子。 东方碧莲这一手果然毒辣,由领头的大猛率领,几条大汉单手提棍,迅速抢占了四方八位,然后八人的身形陡然反转,手中铁棍一齐指向天空,变成了“举火烧天”式,正好把侯国英围在中间。而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却乘此机会凌空飞腾,置身圈外,双手合鞭,监视着侯国英的动静。 好个侯国英,真不愧一代女中魔王,只见她信手一抖,亮开了阎王扇。用手轻轻地扇动,护住了面门前胸,脚上暗踩子午桩,默运功力,以静制动,在那里稳如处子地注视着“青城八猛”。 “棍出山摇动!”大猛狂喝一声,和二猛的铁棍同时挥动,分砸女魔王侯国英的两边太阳穴。女魔王侯国英左足轻点。斜身闪出,躲开了砸向太阳穴的两棍。三猛又接着暴喊了一声:“出手鬼神惊!”配合着四猛,一条棍“泰山压顶”,一条棍“力扫千军”,分上中两路击向了侯国英。 侯国英一塌身形,用上了“龙女盘膝”,让开了上中两棍。刚想挥扇击敌,五猛狂呼了一声:“八方起风云!”偕同六猛,两条镔铁大棍势如蛟龙卷向了侯国英的下盘。 女魔王侯国英猛然双足顿颤,一个“乳燕穿帘”,窈窕的娇躯,轻如飞鸟般在两条大棍的夹缝中一闪穿出,落向了一边。 没等女魔王侯国英稳住身形,七猛却恶狠狠地吼出了最后一句:“送你入幽冥!”随着吼声,七、八两猛的两条铁棍,宛如两条恶蟒,夹着嘶嘶的劈空之声,一立一横,呈十字形,狠狠砸来。 侯国英心头一惊。直到这时她才深深领教了这八个人棍法的厉害,他们都像受过极严格的训练,每次出手都是两棍袭击、两棍阻截,另外四棍以逸待劳,相机而动。这不光形成了铁壁合围,而且严谨得密不透风。 最可怕的是八个人都力大棍猛,虽然始终单手甩棍,都丝毫不显得吃力,耐力之强,武林中实在罕见。别说自己要抢占上风,就是退而自护也是很难做到。惊恨交加之下,才突然想起了丈夫江剑臣临分手时,去而复回,为了不让自己再伤害仇人之手而传授给自己的一套保命步法——移形换位,现在情势危急,为了顾命,只好施展出来一试了。 这套步法,是先天无极派的独得之秘,步法飘忽,令对方捉摸不定,端的神妙无比。如今女魔王侯国英势败无援,倚仗着江剑臣传授的这套步法,才得以和“青城八猛”打成平局。双方都绷上了狠劲,打斗场中,霎时间卷起了九条黄色尘柱。 东方碧莲为在小皇上面前邀功,瞒着父叔们,擅自动用了青城派的主力,原指望能拿获钦犯正点侯国英好在人前显耀,哪知如今却劳而无功。她两只原本极为清秀的妙目,这时却变得赤红可怕。气恼交加,就更使她的头脑不能冷静,一狠心竟然用青城派独自规定的口哨,一再追逼青城八猛结束侯国英的性命。她深怕她漏网逃窜。 这一下,打斗场中更加激烈,八猛的八条大棍运转起来,不仅势如蛟龙,猛似飞虎,每一棍都贯足了功力,团团黑影,冷风飒飒,就连打法也更加阴险毒辣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嗓音,只听有人沉声喝道:“立即住手,听我一言。” 女魔王侯国英采取的是守势,光用移形换位的步法来闪躲对方的猛攻,加上她功臻上乘,性情也沉稳冷静,自然气定神闲,所以一听喝声,就知这是先天无极派掌门弟子武凤楼的口音,心中不由得悔恨惊喜,悔恨自己曾听从奸阉魏忠贤的指派,多方迫害武凤楼,致令他父死母丧,成了孤儿,现在他反而出面解围。 他肯定是受了三师叔江剑臣的指派,前来解救自己的。得到江剑臣如此眷爱,顿使女魔王芳心中充满了暖意。她神情一震,脚上的步法也更为自如了。 玉面无盐东方碧莲一见出面解救侯国英的是武凤楼和李鸣二人,真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在江南袁家堡,武凤楼一再拒婚,使整个青城派都为此蒙羞。她和侄女东方绮珠曾一再发誓要杀死武凤楼,只是始终未曾得手。如今她是御前侍卫,父亲和二位叔父都受到了当今圣上的皇封供奉,最令她骄傲的是侄女东方绮珠被刘娘娘收为义女,和崇祯皇帝变成了干兄妹。 现在,她哪里肯放过武凤楼,遂冷声斥道:“武凤楼,你们武家,世受皇封,你父亲武老大人,又是当今皇上之师,天恩浩荡,粉身难报。你如今竟敢出手解救悬赏缉捕的御批钦犯,不怕祸灭九族吗?识相的,束手受绑,叫请万岁开恩饶恕,否则我要立即为国除奸了。” 武凤楼虽被东方碧莲骂得狗血喷头,但还是平心静气,不火不躁。他缓缓说道:“东方前辈息怒,凤楼幼小秉承家训,长大受教师门,焉敢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就连此次前来,也是奉旨出城。” 说到这里,他神情一肃,狂提丹田之气,沉声喝道:“圣上有命,钦犯侯国英接旨!御前侍卫东方碧莲速率青城八猛回宫,不得迟延!”说完真的从怀中取出了圣旨。 即使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再狂妄泼辣,也不敢抗旨不遵,她狠狠瞪了武凤楼和李鸣一眼,把莲足一顿,玉手一挥,示意八猛住手,然后率领他们一阵风似地扭头逝去。 侯国英眼圈一红,浑身抖颤,刚想询问江剑臣的下落,却见武凤楼把圣旨高高举了起来,他提高嗓音喝道:“钦犯侯国英接旨!” 因武凤楼深知侯国英性野难驯,怕她恼恨交加再作出反叛朝廷的事来,所以才把话一字一顿地喷出,煞是吓人。 侯国英一惊之下,才猛然想起自己已是钦命缉捕的主犯,如若反抗,即使自己暂时能逍遥法外,可江剑臣却势必要遭大殃,说不定会有杀身之祸。想到此,她如隐冰窟,全身寒栗,身不由己地扑倒地武凤楼面前,双膝一屈,跪了下来。缺德十八手李鸣一声不响地也随着侯国英跪了下来。 一个人在失意之时,能得到他人的温暖,哪怕只是一丝丝,一点点,也会感到无比珍贵。如今侯国英见李鸣在自己的背后跪下,足见他仍把自己当作他的师娘,心中一热。鼻头一酸,这个被称为女魔王的悍妇,眼中竟流出了成串的泪水。 只听武凤楼用清朗的声音宣读崇祯皇帝的御旨道:“钦犯侯国英,追随奸阉魏忠贤多年,残杀无辜,陷害忠良。最为大逆不道的是,曾在凤阳府乘朕祭陵之际,率众刺杀朕躬,综合罪恶,足够凌迟……” 武凤楼读到这里,尽管侯国英一向沉稳胆大,喜怒惊恐从不形于色,这时却也惊得浑身战栗,冷汗直流。 第179章 武凤楼顿了一顿!继续读道:“姑念彼能自知罪大,率兵逃遁,使魏逆兵权尽失,全党被缚,不无一线可取,朕才本仁慈之心,赦汝一死,勒令尔削发出家,永不在人前出现,旨到之时,即须凛遵,钦此。” 侯国英听罢,知道自己这一生是完了,既不能对爱侣江剑臣再曲尽妻子之责,也不能对爱子江枫去作慈母的抚爱。要不是怕江剑臣再受牵连,她真会立即赶回石城岛,率五万部下反抗朝廷。悲怒至极,使她一下子昏厥了过去…… 待到她悠悠醒转之后,才发现自己已被人扶起,正依石而坐。武凤楼和李鸣二人肃立在面前,不过神情都有些凄然。 女魔王侯国英稳定了一下情绪,刚想开口说话,武凤楼却抢先说道:“楼儿奉旨而来,今日既是钦差之身,只得恳请婶娘原谅孩儿不能屈膝行礼,也请婶娘体谅孩儿用尽了所有心机,只是事关重大,确实无力回天,只求婶娘保重自己,然后再作徐图,贾叔父和老驸马千岁会相机去求皇上赦免的。” 侯国英凄然长叹!说:“能获皇上赦免死罪,已赖大家鼎力,焉敢再有奢望。只是我挂念你三叔父的安危,实难释怀,只要你能把你三师叔的情况告诉我,我就心满意足了。”说罢眼睛一闭,眼角中又滚出了两串泪珠。 武凤楼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缺德十八手李鸣机智胆大,他毫不思索地对侯国英说道:“禀师娘,孩儿不敢欺骗尊长,我师父已遭软禁,如其不然,他焉能不来找你。” 女魔王侯国英是何等人物,况她久居高位,后练官场,判断事情,了如指掌。虽然李鸣只是说江剑臣身受软禁,但她料想事情绝不会这么轻松。 沉思片刻,她脑海中忽萌发了一个主意,却假意说道:“剑臣只是身受软禁,我也就放心了。圣旨难违,我决心落发就是。”说到这里,用手指着东边的白衣大士庵,又道:“就在那座庙堂之中。请贾学士、老驸马千岁及萧、白两位师哥放心,国英待罪之身,为了剑臣和枫儿,绝不敢再作蠢动,你们回去吧!” 武凤楼和李鸣毫无办法可想,知道不管用什么言语,也不能安慰侯国英了,只好告辞,双双赶回京城。 走在半路,武凤楼突然向李鸣问道:“鸣弟,你认为三婶娘所说的话,是真话么?” 缺德十八手李鸣脱口答道:“不会是真话。” 武凤楼又问道:“依你之见,她能干出什么事来?这可是上干天条的大罪呀!真得想出办法阻止才是。” 李鸣说:“古人云,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你可立即进宫见皇上交旨,借故逗留,宿在宫中,暗中查探青城派的动静,只要青城派不再追迫师娘,谅师娘最多只能暗暗进城,去同师父一见。我可在暗中帮助,让二位老人家见上一面,这样好先稳住师娘,不致马上出大的变故,慢慢再另打主意。” 武凤楼点头同意。二人返城后,李鸣先回老驸马府,武凤楼就直接到了文渊阁去找编修学士贾佛西。见面后,武凤楼把刚才的详情诉说了一遍,也说出了李鸣的想法。贾学士一手扶案,一手轻揉太阳穴,沉思了起来…… 良久之后,才忽然站起说:“我这就随你去见皇上,跟我来。” 武凤楼和崇祯既勤于政事,又喜攻研史书,故十分赏识贾佛西的博学多才,经常要贾佛西为他讲解六经古黄要籍,曾特为此降旨,准许贾佛西自由出入宫门。 圣眷优隆,不同别臣。所以后来李闯王攻进北京,崇祯吊死煤山后,贾佛西忍辱偷生,不效愚忠殉节,却一条渔鼓、两块木板,南七北六十三省到处卖唱,决心联络明朝志干反抗满清,企图恢复大明天下,可惜明朝大势已去,终未成事,只是他所演唱的鼓词,却广为流传在民间,这便是以前的手抄本《贾佛西鼓词》,此是后话。 书接上文,武凤楼一听贾学士肯领自己进宫,不由心中一喜,当下就随在贾佛西身后,向宫内走去。 因有贾佛西在前,各处门禁通行无阻,比老驸马冉兴还要顺利地来到了乾清宫外。 秉笔太监王承恩迎出了乾清宫,大声传皇上口谕,宣二人进宫。 贾佛西在前,武凤楼在后,俯首进入宫内。二人伏地同声叩首:“恭请圣安。” 崇祯帝一笑而起,离开宝座,亲手扶起了二人说:“你二位皆我昔日故交,没有你们,朕焉有今日!今后不必拘礼。” 贾佛西和武凤楼心中都十分感动。 武凤楼刚想奏明侯国英之事,太监曹化淳突然进殿跪在帝前,悄声奏道:“已故进士及弟、司马文龙之妻杨碧云已奉旨来到。” 武凤楼心头一震,不知崇祯帝为何竟宣老夫人入宫。他瞟了贾佛西一眼,见贾佛西脸色平静,毫无惊奇之色,知道他必深知详情,但不好马上询问。 这时,一个宫女在前,引着老夫人杨碧云进了正大光明殿,款步走到了皇帝面前,杨碧云跪了下去。 崇祯帝欠身移步,亲手将她扶起,吩咐近旁落座。 杨氏夫人谢恩坐下,开口奏道:“臣妾家门不幸,逆子江剑臣竟和钦犯侯国英暗结连理,臣妾难逃管教不严之责,现已把逆子带来见驾,望我皇治以应得之罪。”说罢又跪在地上。 崇祯面容一肃。吓得贾佛西、武凤楼二人急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垂手而立。 稍顷崇祯的脸色才渐趋平静,但仍以严厉的语气说道:“侯逆虽系女流,但生性毒辣,残忍无比,女魔王三字,足可为证。如今虽已末路穷途,但本性未必能改。江剑臣有大功于朕,今后依赖之处尚多,焉能容他和逆女成婚。过去之事。朕可以不究,但日后必须一刀两断。好在江剑臣为人聪明,奉母至孝,想不会再自误误人,快快召来见我。” 武凤楼听皇上言词虽重,但尚无恶意,心头略安。刚想替三师叔开脱几句,忽见秉笔太监王承恩已领着江剑臣进入了乾清宫内。 这时的江剑臣,已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只见面色苍白,两眼深陷,其悲愤之情和无可奈何之状,使武凤楼为之暗暗心酸,他真怕三师叔讲出令皇上不快的话来。 江剑臣平静地跪在崇祯帝面前,似毫无开口求赦之意。 崇祯帝虽年未满二十,但性刚自负,常以中兴之主自居。特别在废除了奸阉魏忠贤,又拘捕了其所有余党之后,正处在踌躇满志、天威大振之际,哪容得江剑臣这等不敬之态。但他还是不火不躁地问道: “江剑臣,朕先命你去杀侯国英,带罪立功,你却辜负朕意,不光不杀,反而多方维护。朕念你立有大功,破例赦免。不料如今你和侯逆仍藕断丝连,岂不负朕更多?据东方侍卫禀报,侯逆野心不死,竟敢夜入宫内,分明再图不轨。杀之本不足惜!但朕听从了皇姑丈和贾学士的奏请,只勒令她削发为尼,永遁空门,饶了她一条性命。朕要问你,为此宽赦,尚能令你满意么?” 崇祯帝这番话出口,可吓坏了贾佛西、武凤楼二人,杨氏夫人更是猛然一惊,三个人都怕江剑臣心中不愤,错说了话,倘惹龙颜一怒,祸不堪想。惶然之下,都一齐把目光投向了跪在地上的江剑臣。 不料,匍伏在地的江剑臣,一动未动,仍是一声不响地跪着,好像根本没有听见皇上的问话。 在旁的三个人吓得面如土色,再把眼光投向了崇祯皇帝,预料他必会大发龙威,说不定会把江剑臣立投天牢。 哪知崇祯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更加和缓了面色,就连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再次问江剑臣道:“你不说话,可能是不敢说,朕赦你无罪,即使你乱说朕也不怪,这总可以了吧!”说完还笑了一笑。 武凤楼等三人如释重负,猜想这一次江剑臣总该说话了。 可是跪在地上的江剑臣,仍然一动不动,还是没有回话的意思。 吓得杨氏夫人双膝跪倒,一来替儿子求饶,二来想喝令江剑臣立即回奏。 这时,崇祯帝先示意贾佛西,让他扶起了杨氏夫人,自己却缓步走到江剑臣的跪处,一弯腰,竟然亲手把江剑臣扶了起来。崇祯端详了江剑臣一眼,长长叹了一口气说:“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朕今信矣!你不改初衷,朕不强逼,不过朕登基周年大典已将临近,除魏阉一党,就在目前。为保朕的安全,我要你和凤楼二人时刻不离朕侧,大典过后,朕将重赏!叫王公公安排你们个住处吧。” 情势这一转变,不光出老夫人和武凤楼二人的意料,就连江剑臣自己也觉得太突然。只有文渊阁编修学士贾佛西暗暗点头,佩服年轻皇帝的天性英纵,睿智大度。 局面出现了如此的转机,所有在场的人都不想再作停留,首先贾佛西和杨氏夫人一齐跪倒叩头,辞了圣驾,先行出宫。秉笔太监王承恩把武凤楼、江剑臣叔侄二人带到崇祯曾作为书房的偏殿,安排二人住下。王承恩走后,武凤楼悄悄地贴近到江剑臣身旁,低声道:“三叔,皇上此举,究系何意?” 江剑臣眉头一皱,沉思有顷,才低声答道:“这可能是怀柔手段,也可能是为了隔绝我和你三婶娘的来往。”说到这里,他眉头已打成了结子,接着叹了一口气又说:“不知你三婶娘已成了什么样子,我害苦她了!”说完,凄然地闭上了眼睛。 白天江剑臣值日,夜晚武凤楼值夜。奇怪的是,青城派的金、银、铁“三豹”和玉面无盐东方碧莲,一个也不在驾前。 第180章 武凤楼心中纳闷,但又猜不出是什么原因。 这天初更时分,老驸马冉兴突然带了一个中年太监打扮的人,来到了乾清宫门外。老驸马冉兴是当今的姑丈,又辅佐皇上有功,他的行动自然不会有人注意,更不会有人阻拦。但当二人走近,武凤楼仔细一看,不禁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这个中年太监打扮的人,竟是缺德十八手李鸣!武凤楼压低声音向他斥责道:“皇上聪慧异常,你怎么敢如此行事,速速退至宫外,免得再出祸端。” 缺德十八手李鸣神情严肃地说道:“事出意外,我不得不冒险前来,皇上肯定是听从了东方绮珠等人的献策,变相把师父和你软禁宫中,青城派人等肯定要四处张扬,说我师父被皇上囚禁宫中,逼他和师娘一刀两断。师父宁死不从,师娘闻讯,必然趁夜晚冒死进宫,只要师娘一现身,岂能逃脱青城派之手!加上这私进皇宫之罪,自应杀之无赦,任何人出头,也保全不了。我的行动,最惹人注意,只有拿老驸马作挡箭牌,冒险来此,请示师父定夺。” 武凤楼听罢,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情急之下,反倒没有了主意,只是呆呆地望着偏殿方向出神。 缺德十八手李鸣又悄声说道:“我师父已渐渐不为皇上所容,我又无力劝阻,要劝师娘,非大哥不可。宫内防卫由我代理,你可用老驸马作盾牌,迅速离开宫内。马上赶到白衣庵去说服师娘,求她老人家暂时躲避。火速!火速!千万阻止她入宫来见师父。” 武凤楼知李鸣长于智计,一向料事如神,如今见他急成这样,知道事已燃眉,忙撇下李鸣,走进乾清宫。只见老驸马冉兴正陪崇祯帝闲谈,崇祯帝谈得非常高兴。 武凤楼刚刚入殿,老驸马冉兴就向他招手叫道:“今天蒙万岁开恩。赠我一幅贾学士的字,你可快去召谕贾学士,就说皇上叫他草书一幅岳武穆的满江红词。记住,千万别说是赏给我的,省得这个酸秀才草率应付,对我藏奸。” 武凤楼知道这都是李鸣事先安排好的,为自己开了一条顺利出宫的通道,也好赢得时间去找侯国英,便赶紧答应一声,然后退出,急匆匆赶到了文渊阁,叫贾佛西慢慢写来,自己待一会来取。他急于迅速赶奔白衣庵去通知侯国英,劝止她入宫闯祸。 武凤楼出了文渊阁,刚刚走下门外台阶,突然隐隐约约发现一条人影,正好轻轻落在夹道之中,一闪之后,又飘然再现,向大内方向逝去。 武凤楼一看身法,知道糟了。从身法上可以看出,那人正是侯国英!武凤楼惊呆了!他做梦也想不到初更刚过,天这么早,侯国英就敢直趋大内!阻止已来不及了。 武凤楼哪里知道侯国英今天所经历的一切。 她选择这个时候潜入宫内,她自认很有道理。原来昨天黎明时分,武凤楼带李鸣一走,侯国英柔肠寸断,凄苦欲绝。可怜她遍顾四野,禁不住哀叹:“茫茫大地,何处是归宿!”她想,要平安无事,偷生人间,还真不难,只要走入白衣庵,削去了万根烦恼丝,伴青灯古佛,就可了此一生。 但她痴情苦恋着江剑臣,能轻易割舍吗?再说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江枫,加上她又是一个不见输赢不肯轻易下赌场的人物,当时在武凤楼和李鸣的苦口解劝下,她虽然勉强默认了,可是等二人一走,她又狠不下心来了。她还是坚信江剑臣会来此地找她。所以,她迟疑地向白衣庵走出几步,就又回到原来那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她哪里知道,企图勾去她生辰八字的大有人在。这也怪她平素心狠手黑,做事狂傲,不给任何人留下丝一毫余地。 就拿刚才她和玉面无盐东方碧莲的一场厮拼来说,虽未明显地分出高低,但明眼人心中雪亮,二人论武功内力,侯国英都在胜对方一筹。当听到被侯国英骂了一声“无耻”,东方碧莲几时受过这等挫伤,这才喝令“青城八猛”结阵圈围女魔王,结果又被侯国英以“移形换位”步法,游斗了一个多时辰,这更使青城派丢尽了颜面。 玉面无盐一狠心,正想指令“青城八猛”用舍身喂虎等毒辣打法,拼着损失主力也要置女魔王侯国英于死地之际,偏偏武凤楼和缺德十八手李鸣同时赶到,而且还捧有勒令侯国英出家的圣旨,玉面无盐简直被气昏了,但又不敢抗旨不遵,这才挥手止住了八猛的攻势,率领他们恨恨而退。 可她到底还是极为自负而又好强的人,刚刚抄小路撤退不远,突然回头发现武凤楼、李鸣二人正沿大路往京城方向而去,她眼珠一转,歹念顿生,吩咐八猛先行回城,说自己还有一些事情要办。 “青城八猛”是青城三豹亲自严选调教出来的精华主力。也被三豹看作自家的子侄之辈,对东方碧莲的脾气岂能不知。一听吩咐,就知这位守寡的大小姐,还是想和女魔王争个高低。虽然放心不下,可又不敢违抗,八个人互相一对眼神,决定速速回去禀报三位老人,请示定夺,当下才各肩扛铁棍,匆匆赶回了京城。 玉面无盐本身是女人,对女人的性情焉能揣摩不透。她知女魔王绝对舍不了武林第一奇英江剑臣,必然还会死守那个地方,等着和江剑臣会面。她这才悄无声息地又赶了回去。 两人再次单独相见。东方碧莲一来是存心报复,二来是想争功得宠,女魔王当然恨她三次追逼,所以一照面,连话都没有说,就拼上了生死。两个人都是女中煞星,一样的心狠手黑,这一拼搏,可真叫人惊心动魂。 玉面无盐下决心置女魔王于死地,好挽回自己和青城派的声誉,所以当她再次甩出那条用金丝制成的地煞伏兽鞭时,俏丽的脸庞上早泛起了一片杀气,抖手出鞭时,也贯上了内家功力。只见金丝软鞭上下飞舞,左右盘旋,鞭鞭凌厉。招数诡异,简直像一条凶恶的蛟龙狂性大发。 女魔王发怒了。她被玉面无盐激怒,也玉面绯红,秀目圆睁。让手中那把杀人利器——阎王扇发挥出了极大威力,点、砸、扎、甩、扫,一招一式全用上了真力。并且在阎王扇开合之间,不断地打出了扇内的暗器阎王钉。 两个人一样的性情冷酷,一样的又野又横。看来双方若没有一个尸横当地,是绝对不会罢手的。一百多招过去后,女魔王侯国英的两道蛾眉一竖,煞心如炽,掌中的阎王扇突然改变了招式。她怕丈夫江剑臣此时赶来相会,一狠心把刚刚学会的五招扇法全用上了。 东方碧莲看出侯国英改变了招数,但又看不出路数。只见侯国英左臂一展,右手的阎王扇一招“墨凤舒翼”划向了玉面无盐的左边肩井穴,招数飘忽,一闪即至。玉面无盐心神一凛,一个跨虎登山,慌忙躲闪,哪知女魔王侯国英已使出第二招“彩凤点头”,阎王扇已迅如奔雷似地叩向了东方碧莲的当顶。 玉面无盐心神更是一震,忙不迭地大甩头,借机勉强躲开了这第二招。 不料就在这时,女魔王侯国英一声清啸,手中的阎王扇反手一划,变招为“金凤剔翎”,寒芒一溜,乍闪即至,吓得玉面无盐东方碧莲一缩粉颈。她虽然躲开了要害,保存了性命,但那把阎王扇的两根大骨,却完全是红毛铁所铸,金玉尚且能断,何况头发,所以她的一头秀发,竟被阎王扇削去了一大半,等东方碧莲跳出圈外,已宛似一个蓬头女鬼。 东方碧莲又羞又恨,急怒攻心,哇的一声,竟喷出了一口血来。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二回为情抖扇三豹带愧出宫院因仇挥笔二阴含羞期后约 玉面无盐东方碧莲的头发,被削去了一大半,虽气恼得喷出一口鲜血,但她到底不愧是名门出身,一面把金丝软鞭荡起一片狂涛,护住了全身,一面把功力齐聚左掌,接连劈出了三招催魂掌,阻得女魔王侯国英的攻势微微一滞。 东方碧莲借这个机会,金丝软鞭甩起,人随鞭走,向身后那片树林逃去。侯国英一晃身形,斜插穿出横阻了东方碧莲的去路,铁扇轻挥,三点寒星化成了一招“三星照户”,射向了对方的面门。 东方碧莲被迫无奈,只好身子一斜,紧接着一个“云里翻身”躲开了侯国英的三支阎王钉。恨得她玉齿狠错,厉声骂道:“罪该万剐的侯国英,你的心上人早已被皇上囚于宫内,马上就要处死。你横吧!早晚会和姑奶奶一样的守寡。” 这真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东方碧莲的一套谎言,直惊得侯国英身心皆颤,居然娇躯一软,再也没有力量向玉面无盐下手了。 侯国英相信了东方碧莲的那套预先编好的鬼话。东方碧连回到大内,对自己一手抚养大的侄女东方绮珠一说,再由东方绮珠以义妹的特殊关系,奏明了皇上,这才引起了变相软禁江、武叔侄二人,用以引诱女魔王入宫,以便捕获正法的一条毒计。 偏偏侯国英又为情所缚,关心丈夫心切,果真不顾一切夜闯皇宫。等武凤楼一眼看见,她已抢先一步越入了宫墙。 对明宫大内,女魔王了如指掌,因为她从小就生长在宫庭。如今她避开了侍卫们的警戒方位,一直向深宫扑去。 不料就在她刚刚进去后不久,突然一个浑厚苍老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中:“皇宫禁地,擅闯者死!”话到人到,一个暮年老者,满头银发,一部虬髯,魁伟高大,威猛如神,正好拦住了她的去路。 女魔王侯国英曾任大明锦衣卫总督几年,对武林奇人,江湖豪客,无一不了如掌上观纹。 第181章 今晚一见这个老者的长相,就知道自己的处境可虑,因为拦住自己去路的不是别人,正是青城派顶尖的三位人物之一,满头银发的青城派三豹中的老二银豹东方林,因他少年白头,所以有银豹之称。 侯国英这时也铁定了心,就是粉身碎骨,今晚也必须见到江剑臣,哪怕只见一眼,纵有横祸她也能含笑九泉,死而瞑目。 银豹东方林见侯国英只停住脚步,不仅不惊惧而逃,反而无一丝一毫的慌乱之色,也不由得暗暗佩服侯国英的胆量和豪气,微微一笑说:“看你一身男装打扮,也颇有一些英男气概,但老夫一眼就可看出你是个易钗而弁的当代英雄,从胆识和豪气上判断,你就是荣任过武官正二品的侯大总督,没见你之前,老朽确实痛恨过你,但如今一见,反有三分敬意,你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异材,毁了你还真可惜。只要你能丢下兵器,负手受绑,老夫情愿冒死上奏天庭,恳求圣上饶你不死。老夫的话,你能听进去吗?” 侯国英听罢,情不自禁地盯了东方林一眼,一丝知遇之感油然而生。她非常清楚,凭自己的武功,绝不是青城三豹中任何一位老人的对手。对方能这么看重,并愿冒死保奏,实属难得。心刚一软,脑海中突然浮现了江剑臣那挺拔的影子,只一想到他,她的心一下子又坚硬如钢起来。 但她还是很客气地向东方林深深打了一躬,诚恳地说道:“国英罪孽深重,不容于当今朝廷,自知早晚难免一死。但夫妻情重,我只求见剑臣一面,至于生死,我想都没想。老前辈知我之恩,国英来生补报,恳求老人家借一条路走,那我就感激不尽了。” 银豹东方林不由得更加赞佩这个女魔王的临危镇静,但他身受当今隆恩,焉敢私下徇情。他加重些语气说:“普天之下,何处不是王土;率土之滨,哪个不是王臣。魏阉祸害国家,残杀生民,你已是钦命缉捕的要犯,既入宫墙,便是凌迟之罪。我要你低头自缚,乃上上之策,否则老夫只有立即下手了。” 侯国英情知东方林绝不敢给自己方便,但感他怜惜之心。不好口出恶言。听到这里,只肃颜说道:“国英之志已决,不见剑臣誓死不休,只要三寸气在。也决不放弃此念。就请老前辈赶快下手吧!” 东方林仍是不忍,刚想再次施威相劝,猛听高处一声低吼,宛如夏夜闷雷,一个庞大魁伟的人影从高处双层飞檐之下,飒然扑出,人还在半空,一道凌厉无比的掌力,已挟带着风声劈了下来。 侯国英从对方的吼声、身法、掌力、身材,判断出必是三豹中脾气最为急躁、出手最为毒辣、为人最为任性的铁豹东方森。不等掌风击到,她把阎王扇“刷”地一声抖开,五点寒星射向了东方森下扑的前方,强行阻止东方森的下扑之势,同时自己的身子也“刷”的一声后退五尺。 哪里料到,东方森一笑,双手箕张,一下子就左二右三把五支阎王钉分别抓在了两只毛茸茸的大手中,人也随之落到了侯国英和东方林的中间,形成后遮银豹,面对侯国英之势。 侯国英暗暗吃惊了:一个七旬以上的老人,从十几丈高的飞檐跳下,扑落、出掌、接暗器、占地形,气未长出,简直没把对方放在眼中,光这种威风,就足以令人心悸不已。 侯国英深知东方森的秉性,虽说他暴躁残忍,但做事光明磊落。她把阎王扇一合,躬身施礼道:“国英后辈初学,怎敌得老前辈神威凛凛,请老人家手下留情,国英没齿不忘。” 侯国英这一手软招儿还真用对了。铁豹东方森就是吃软不吃硬,听了侯国英几句软话,他站在那里,两只蒲扇般毛茸茸的大手一搓,说道:“侯国英,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三老爷子也不会轻饶了你,干脆你就低头认罪吧。” 女魔王故意说:“凭老爷子的功夫,几招之下,可以使我成擒?” 东方森哼哼一笑道:“你师伯铁扇仙樊茂,和你师父阴阳扇于和,在我手下只分别接了八十和六十之数,你是个女流,能接满我二十招,就出了格了。” 侯国英装成非常诚恳恭敬的样子说:“假如福星照我,我要能接满老人家五十招呢?”侯国英这句话说得非常得体,因为铁豹东方森已经说出她师伯樊茂只接过他八十招,师父于和才接了六十招,这些老一辈的人物都非常尊重师长和门户。所以才说出接铁豹东方森五十招。既不欺师逞强,话又软中有硬。 东方森虽然听出她口气太狂,但对她能尊敬师长,倒也有些好感。当下毫无思考,便口不择言地说道:“只要你能接够了我五十招,我情愿担天大的干系,放你一条生路,你准备接招吧!”说罢就想动手。 可怜侯国英为了能见到丈夫江剑臣一面,真费尽了心机。她正色说道:“老人家天生异秉。掌力如山,五十招这数,我是拼着死于您掌下的打算才报出的。我想加上两个条件,不知老人家肯听否?” 铁豹东方林也正色说:“若不是吃了皇上的这碗饭,我会找你一个黄毛丫头的麻烦么?你有话快说。” 侯国英这才严肃地说道:“五十招内,我若不敌,杀剐存留任凭老人家作主。要是我在五十招内幸而不败,请老人家行行好,让我见一个人。不知可否?” 东方森认定,侯国英最多只能接下他二十招,侯国英却一下子报出了五十招,只比于和少了十招。对此他绝不相信,认为侯国英是自寻死路。如今别说要求见一个人,就是要他本人的人头,他也愿意一赌。听侯国英说完,他大手一挥,大剌剌地吐出了两个字:“可以!” 他话一出口,可把银豹东方林急坏了。他发现女魔王气定神闲,毫不惊慌,好似胸有成竹。此女要真能支持过五十招,以青城三豹之名望和武林中的地位,又怎么能自食其言?我们兄弟三人受皇上深恩,能让她和江剑臣相见并放她一条出路吗?他刚想阻拦,侯国英已抓住时机向东方森跪拜了下去,把这个神色不安的人套了个结结实实。 东方森根本不理会二哥东方林的着急,起手一掌,便朝女魔王的当顶拍去。女魔王可不敢托大,阎王扇一横,“横架金梁”,用阎王扇硬找铁豹东方森的脉门。东方森微微一笑,立掌如刀,“刀劈五岳”,斩向了侯国英的面门。侯国英也面带微笑,将阎王扇一翻,“露滴杨柳”直点东方森的寸关。东方森面容一正,掌带风声,用上了五成功力,印向女魔王的左边太阳穴。他开始用上了真招。 女魔王“惊鹿回顾”,斜身一闪,阎王扇还是封向了东方森的右腕。东方森来气了,低吼一声:“看招!”并起食中两指,用上了指力,“玄鸟划沙”,指向了侯国英的右肩肩井穴。 侯国英也故意把面色一沉,唰的一声,抖开了阎王扇,一招“老君炼丹”,扇向了东方森的面门,强逼他退而自保。 直到这时,铁豹东方森才猛然觉悟:这个被武林称为女中之魔的女子,真不是徒得虚名。自己赤手空拳,而她手中所使的是能切金断玉的宝扇,使用一般手法是不能对付的,遂厉声一吼,展开了威震武林的摧魂掌法。哪知侯国英很鬼,只守不攻,还一再发挥阎王扇的优势,致使东方森久攻不下。 东方森心头一急,攻势更疾,急如狂风,势如骤雨,连施煞手。说也可笑,他竟然忘了是要五十招决分胜败的。 东方林手足关心,一声“三弟”才提醒了东方森,但此时,五十招之数已达到四十五招之多,剩下的只有五招了。 铁豹心中一急,两只豹子眼中喷出了两道噬人的光芒。刚想狠下煞手,猛听身后东方碧莲切齿说道:“请三叔为侄女报仇,这女魔削断了我一大截青丝。” 东方森听了这句话,心中悔恨不及,才知道上了这个魔女的软磨大当。暴怒之下,两臂箕张,浑身骨节咯咯作响,就连身躯都一下子好像长出了一尺。还有那满头卷发,也颤抖不已,不要说再发出厉害的掌力,光是这么一份凛凛神威,就足以吓掉了人的灵魂。 看到铁豹发出了暴怒,侯国英反而更加沉稳冷静起来,她突然把那把杀人利器阎王扇横架在两条玉臂的弯曲处,两只洁白如玉的手掌合十当胸,两只明亮的大眼霎时间闪现出晶莹的泪珠。 眼睁睁铁豹东方森和侯国英就要在最后的五招中一分生死存亡,这时,在铁豹东方森原先的藏身处,也就是左侧宫殿的双层飞檐之中,又悄悄地藏进了两个人来,一个是武凤楼,另一个就是江湖上最令人头疼的人物——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 现在李鸣的功力,经过江剑臣的悉心指点和武凤楼的朝夕传授,已能跻进一流人物的行列,加上他智计百出,变幻莫测,几乎没有一个武林人物不避之如虎。 缺德十八手李鸣悄悄问武凤楼道:“大哥,还恨我师娘吗?” 武凤楼先点了一下头后,又摇了一下头说:“开始我恨她入骨,总想亲自杀她解恨,但后来一想,幕后指使者是魏忠贤,她虽然迫害过我娘,也只是有惊无害,在铲除魏阉的一战中,若非她率兵远走,还不知鹿死淮手呢!所以我已真把她当作了三婶娘,毫无虚假。” 缺德十八手李鸣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好像放下了心似地说:“师娘决不是三老豹的对手,好在咱们都以色彩易过容颜,争斗中更不怕东方一家人认出,咱们等三老豹一用‘幻影搜魂手’,你就装作找我师娘寻仇,将她挟之出宫,然后放走,我去扰局,反正我的‘移形换位’步法已掺进了醉圣老秃的‘十八金刚步’和我义父六阳毒熬战天雷的‘烈炎趋阴’步,简直成了八宝大杂烩,别说三头老豹,就连玉皇大爷、阎王二叔也认不出我的路数来。” 第182章 二人匆忙订好了应变计划,再看场中,果然铁豹东方森功已运足,一声怪啸,两只毛茸茸的大手,都已拢指成爪,接着腾身而起,两只手掌一下子在半空中幻化成了无数只手爪,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凌空抓下。 武凤楼暗叫一声不好,想不到以三豹的武林身分,动手前居然连招呼都不打,陡然之间就用上了“幻影搜魂手”,而且把功力提到极限,看起来他是真要把侯国英置于死地了。刚才与李鸣订的计划,现在已晚了一步,只有冒险横切而入,承受着东方森和侯国英两方面的攻击,上前硬把二人分开了,这样虽风险极大,但只此一策,别无选择。 想到这里,武凤楼深深吸了一口真气,内力顿时充盈,作势就要扑出,不料李鸣突然低声说了一个“怪”字。 武凤楼一听,仔细再瞧场中,也看出了一些苗头。原来铁豹东方森久攻侯国英不下,本已羞恼成怒,加上得知宝贝侄女东方碧莲的秀发被她削去大半,更恼上加恼。最令他不能容忍的是,明明自己已亮出了青城三豹的独得之秘——武林人谈虎色变的“幻影搜魂手”起手第一式,那侯国英不但不怕,反而亮出了“龙女拜观音”的招数,这不是点醒自己苦海无边,少造杀孽的意思吗?这怎能不把个性如烈火的三老豹气得昏过去! 他引吭一吼,又一招“地狱抓鬼”,直朝侯国英的当顶抓下,实指望手到擒来,哪料侯国英玉臂一抖,手中阎王扇刷地一声抖开,这正是学自悟因师太的第一招“墨凤舒翼”,恰好能克制住东方森的“地狱抓鬼”。如果东方森不变招或者撤招,他的五根手指势必将被侯国英的阎王扇所截断。 铁豹东方森的老脸红了,暴叫一声,腾身再起,第二招“阴曹搜魂”又抓向了侯国英的右肩。侯国英毫不慌乱,将玉臂一甩,又把刚刚学会的五招扇法中的第四招“玉凤展翅”使了出来,正好迎向了东方森的大手。 这一次,东方森的老脸由红泛紫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侯国英能适时地用出这么巧妙的一招,自己不收招,也照样受伤。他实在忍不住了,再次厉吼,声震半空。这一吼不要紧,银豹东方林知道事情闹大了。 正当东方森厉吼之时,从四下暗影里嗖嗖嗖窜出不少御前侍卫和金甲武士来。 这下子更把铁豹东方森推到了非一决生死不可的绝路。因为他老哥儿仨,在当代武林中都是不可一世的人物,甚至比“五岳三鸟”的名头还要大些。若是倾全力还对付不了一个后生晚辈,而且是个不满二十五岁的女孩子,那么青城三豹的招牌岂不真给砸了。 真是逼上梁山!他内力一聚,劲气振荡,“幻影搜魂手”的第三招“撕心裂胆”探向了侯国英的软肋。这就是铁豹东方森暴怒失算的地方,作为一个江湖前辈、武林名宿,不管在什么情形下,都不能对一个女人如此欺负,胜了并不光彩,败了得声名扫地。 女魔王侯国英因为从小男装,别人也不把她看作女人。她的属下一律称她为“小爷”。现在东方森这一招的劲力凶猛,她心里不敢轻敌,陡然间福至心灵,先刷地一声合上了阎王扇,同时把五招扇法中的第二招“彩凤点头”巧妙地用上了。 只见她阎王扇一起,直叩铁豹东方森的右肩肩井穴。这一招用得太好了!面对东方森情急拼命的毒招,她存心和解,利用“釜底抽薪”之法,让阎王扇不奔要害,只点叩东方森的肩井穴,目的是力逼他收回招去。 铁豹东方森的脸气白了。情急之下,他真想拼了老命。这时突然一个更苍老、更沉稳的声音冲他喝道:“老三,给我立即住手!” 随着喝声,一位长相同银铁二豹极为相似的老者出现了。这老者除了年纪显得更大些,再就是有一头金黄的卷发,与银铁二豹又明显不同。 侯国英一看,自然知道这是青城三豹之首、绰号金豹的领袖人物东方木到了。她灵机一动,首先把阎王扇下垂,连退三步,肃立观变。 金豹东方木果然不愧为一代雄主,先用凌厉的眼神扫视了一下上下左右。藏在飞檐下的武凤楼和李鸣心中都凛然一动,知道所藏的地方被东方木看出来了。二人一碰肩头,各自把易容之色彩迅速擦掉,恢复了本来的面目,然后把目光一齐投向了打斗场中。 金豹东方木凛然问道:“侯国英,我问你,你刚才所使出的扇法,是否得自你师伯和师父所传?” 侯国英一见有名的青城三豹之首东方木对五招扇法这么重视,心中不由得一动,坦诚地说:“回老前辈,这几招扇法,不是我师门所传,是我无意中学会的。” 侯国英为什么这么说呢?那是因为自己已是朝廷追缉的钦犯,今晚又夜闯皇宫,深怕连累了悟因师太,才谎说是自己无意中学来的。 金豹东方木紧接着问道:“能告诉我一共是几招吗?” 侯国英虽然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说出了“一共五招。” 金豹东方木的神情有些异样,再次追问道:“能告诉我其中一招的名称么?” 这可使侯国英作难了,若是隐瞒不说,一是怕青城三豹会硬逼自己,二来也不忍埋没了悟因师太的神妙绝技,于是也有意识地扫视了四周一眼。 金豹东方木沉声向四周的人说道:“今晚所有事情,由我向万岁亲奏,所有责任也由我三人承担,各位侍卫,请一齐回避。” 须知青城三豹老哥儿仨在宫中的地位非常之高。又因为东方绮珠已认东宫太后刘娘娘为义母,连当今万岁都呼三豹为三老,地位之特殊可想而知。如今他喝令所有在场的侍卫一齐回避,谁敢不遵。 当时刷地一下,所有侍卫退了个干净,只剩下三豹老哥儿仨和东方碧莲,当然还有藏在飞檐下的武凤楼和李鸣二人,再就是被迫的侯国英了。 这时,金豹东方木说话了:“侯国英,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侯国英之所以甘冒性命危险夜闯皇宫,是为了观察一下剑臣目前的处境,不见心上人,是不会轻生的,听到东方木一再追问,不得已说了刚才第一招的名字叫“墨凤舒翼”。 哪料东方木只听了一个招数的名字,竟吃惊得连退了三大步,稳定了一下心神,涩声说道:“真想不到她尚活在人世,我们老哥儿仨情愿罢手,也想请你退出宫外,还可以告诉你一声,你的丈夫江剑臣不但未遭受囚禁,而且正受到当今万岁的重用,回去告诉传你扇法的人,一年后在青城山等她。你快走吧!” 侯国英知道金豹之言绝对可信,加上三豹身侧还站着被自己削断头发的东方碧莲,她当机立断后退三步,猛地一下凌空拔起,两个起落,向皇宫外面逸去了。 金豹东方木还真的说到做到,喝止了想去追赶的东方碧莲,率领他们向乾清宫走去。 李鸣扯了武凤楼一把,也纵落下来,紧跟在他们的后面。 等武凤楼和李鸣二人被宣召进乾清宫时,青城三豹中的老大,正跪在地上说话,只听他说道:“草民等三人,蒙万岁隆恩,召来宫中,进宫之后又备受宠幸,草民等肝脑涂地也难报天恩。今晚侯逆国英再度欺君,夜闯宫墙,由于草民等弟三人无能,致令逆贼远扬而去,请圣上治草民兄弟三人之罪。” 武凤楼、李鸣二人细察崇祯皇帝神情的变化,见他听到侯国英再次夜闯皇宫时,白净的脸上充满了红色,显而易见他是发怒了,但马上又恢复了本来的面色。后来听到侯国英安全逃走时,他的两道龙眉竟然一连跳动了好几下,这充分表示他心中的不悦,直到后来东方木要求治罪,他才又勉强地把脸色平静下来,和气说道:“侯逆奸滑,见机逃走,不足为奇,何罪之有?请回去歇息,朕不怪罪就是了。” 金豹东方木率领两个兄弟仍跪在地上。不愿起来,崇祯皇帝笑问何故,东方木再次奏道:“草民等三人年已老迈,难当大任,望圣上开恩,放我们回山吧。” 这回崇祯皇帝却一震而起了,他神情严肃地说道:“朕待三老不薄,如何竟想弃我而去,莫非朕有失待贤之礼吗?” 青城三豹都吓得脸色一变,还是由老大东方木奏禀说:“正因为圣上待草民太厚,所以才不敢贪恋荣华,贻误朝廷大事,望圣上开恩。” 崇祯帝微微一笑说:“朕深知武林中人最爱面子,逃走侯国英,你们觉得难堪。这样吧,朕可准假三月,期满回京,你们下去吧!” 东方三豹叩头退出。崇祯招手唤李鸣近前,严肃地说道:“周年大庆将到,朝政繁多,事乱如麻,几次向御姑丈问起,尔竟敢不体朕心,逍遥闲散,故旧之情已渐不存,朕决定调尔父李精文进京,对尔严加教训。” 李鸣够多么机灵,知道小皇上这番又严厉又亲近的话是又拉又打,大概在周年大典之中,要我出一身大汗,才用这种敲山震虎的办法吓唬我。他眼珠一转,跪下说道:“万岁明知臣父最不喜欢我这个儿子,偏要调他来京城,这分明是逼为臣离开京城。请万岁爷也给我假期三月,我也该休息休息了。” 小皇帝傻眼了,顿了一顿,故意寒着脸斥道:“竖子大胆,竟敢对朕如此不恭,来人速传王公公,把李鸣交给他严加监管。” 李鸣磕头如鸡啄米地哀求道:“万岁,叫我干啥我干啥。我可不愿和白发老头在一块,求万岁饶了我罢。”磕完起来,站在一旁。 崇祯皇帝这才放缓了脸色,和声说道:“辽东多尔衮,为满洲袅雄,乘我朝周年大典之机,竟然亲自率人来贺,现今己到山海关。 第183章 朕己传旨吴襄,叫他盛情款待,羁绊于他。据吴襄密报,他带来的人极为复杂。我派你速去查探,以免大典中忙中出错,你敢去吗?” 李鸣一听小皇帝最后一句,是用的激将法,暗中一笑,心想,来这一套,你可比我差远了,我叫你瞪眼无策。想到这里,慌忙又爬在地下磕头说:“启禀万岁,臣不敢去。” 崇祯皇帝原先只知道李鸣是个极为自负的人,所以才用“你敢去吗”四个字的问话去激他前往,认为他必定会奋然启奏“为臣愿往”,可他忘了李鸣是有名的缺德鬼、人见愁,去年关外会猎,以袅雄自居的九千岁多尔衮几乎叫他给活活气死,奸阉魏忠贤的爪牙也几乎全毁在他之手。只要让他有空子可钻,他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比如刚才这一回:“你敢去吗?”他硬是不怕丢面子说:“臣不敢去。”小皇帝怎么不傻眼。 还是武凤楼看不过去,故意不理这一套,垂手奏道:“多尔衮狂傲自大,欺我大明久矣,此次前来,必怀恶意。请万岁放心,我立即率李鸣、曹玉赶赴山海关,一查究竟。” 崇祯帝知道武凤楼是给自己打圆场,但又拿李鸣没有办法,遂乘机一挥手说:“依卿所奏,快去和王公公贾学士商讨机宜去吧!” 话未落音,太监曹化淳呈上了青城三豹求假回山的奏折,崇祯看也不看就丢在了龙书案上。武凤楼知道,青城派的人所以出宫回山,这都是侯国英给促使成的,不由得更加重了对三婶娘的好感,但不知现时她奔哪里去了。正在想着,忽然觉得自己的衣袖被缺德十八手李鸣扯了一下,知他是示意自己快些离开,便急忙整顿了一下衣冠,和李鸣二人叩头退出了乾清宫。 武凤楼带着李鸣来到了秉笔太监王承恩的住处,看见了三师叔江剑臣正默然而坐,脸上显得更瘦削了。上前见礼,正想把三婶娘的一切向他禀告,不料江剑臣挥手闭目,表示已经知道了。 武凤楼知道三师叔愁绪满怀,不敢罗嗦,刚想偕李鸣退出,江剑臣突然眼开眼睛叫道:“楼儿,南刀桂守时的刀谱,我刚才又悟出了几招,也许对你有益,你注意看着。”说罢就以掌代刀,比划起来。以武凤楼目前的造诣,自然是一点就透,细心地看着三师叔比划,一一默记在心。 传完了刀法后,江剑臣又闭上了眼睛。武凤楼和李鸣只好躬身退出。先到文渊阁找到了贾佛西,商讨了一下对策,再到老驸马府唤出了小神童曹玉爷儿仨,风尘仆仆地奔往山海关。 第二天早饭时分到达了山海关城外。三人连夜赶路,人虽勉强支持,马力已乏,武凤楼就招呼李鸣和曹玉爷儿仨一齐下马,在路旁一座荒亭中休息。 小神童曹玉自幼父母双亡,是由其祖父铁笛仙曹鹏一手扶养长大,后来又拜在恶鬼谷的鬼王、鬼母夫妻二人膝下为义子,很受二人钟爱。特别是鬼母殷寒月更对曹玉爱如珍宝。去年和多尔衮关外会猎,当今万岁还未登上九五之尊时。鬼王司谷寒从恶鬼谷调来的二百名鬼卒协助他们出关,也正是在这个亭子前面的草地上发令将鬼卒拨交给义子曹玉的。所以曹玉今天一见到这个亭子,思念义父义母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李鸣一见小神童曹玉眼望荒亭呆呆不语,猜知他必定是兴起了对鬼王夫妻的孺念,就笑着问道:“玉儿,是想念你的义父义母了吧?” 曹玉还没开口答话,忽然远处有三骑快马急驰而来,也是在亭了外跳下了坐骑,拴好了马匹,走进了古亭。 武凤楼心细如发,一见三骑快马和马上骑者的骑术,心中不禁一动,现在又处在同一个荒亭之中,自然看得更真切,只见这三个黑衣骑者除年龄略有差异外,面貌却极为相似,显然是同胞兄弟。三个人清一色,身披青布大氅,内着黑色疾装,薄底靴子。 头一人背插一把单刀,刀身狭长;第二人肩背一口长剑,剑身极阔;第三人肋悬一把利斧,锋利异常。特别引人不快的是,三个人脸色都阴沉得怕人,好像来寻人呕气似的,令人不难一眼看出,这三个绝不是善类。 也是活该出事。三个人进入荒亭后,正赶上小神童回答李鸣的问话:“叔父说得极是,义父义母恩重如山,要不是目前要务缠身,我早打算回恶鬼谷去一拜慈颜了。” 李鸣呵呵一笑说:“玉儿,从这一点上,我真相信了这个‘缘’字,从恶鬼谷这个吓死人的地名、和鬼王鬼母那两副奇丑相貌,居然能对你小子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曹玉正色答道:“我那义父义母虽然貌相吓人,但心术很好,二老膝下无人,玉儿自应生养死葬。孝顺终生了。” 不料小神童刚把话说到这里,那个背剑的黑衣骑者却一下子欺身到曹玉的面前,冷冷地问道:“听你如此说来。好像俨然以恶鬼谷少谷主自居,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小神童一见来人言语这么冷傲,哪里容得,故意激怒对方道:“足下此问何意,你莫非想投靠本谷?我看你这副嘴脸,倒可以编入八百鬼卒以内,另外两位是否也想一齐加入?” 武凤楼刚想责劝曹玉不得无礼,另外两个黑衣骑者呼地一下子逼向了曹玉,三个人摆成了鼎足之势。武凤楼一看事情要糟,刚想站起。自己的肩头已被李鸣按住。李鸣悄声说道:“玉儿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动不动孩子惹祸大人顶,该让他自己闯一闯了。” 武凤楼气得狠狠瞪了李鸣一眼,埋怨道:“都是你这么调理他,把一个老实孩子训成这个样子,惹出祸来你顶着?” 缺德十八手李鸣说:“大哥,你走眼了,这三个小子肯定是从关外来的,说不定还是多尔衮的部下,咱们正愁不好下手去摸对方的虚实,何如现在先伸手去拭拭热凉。有我人见愁在此,还怕玉儿吃了人家的亏去?你就望安吧。”一边说着,一边和武凤楼一齐向亭子外看去。 还是背剑的那个人说道:“感谢少谷主宽宠大度,肯收留我们哥儿三个,但不知加入恶鬼谷要不要先报出身履历?” 在场双方都是武林人物,听话听音,背剑人已说得很明白:动手之前,要不要通名报姓。 曹玉一来倚仗师父师叔在此,二来也气对方蛮横霸道,存心折辱他们一下。一听这话,便哈哈大笑说:“你说这话,就该掌嘴。恶鬼谷专收孤鬼游魂,向来不问姓名,只要给本少谷主磕四个响头,就可以领到一块腰牌。” 这三个黑衣骑者的来历,还真叫李鸣给判断准了,正是满洲多尔衮亲王新近所聘的五大高手中的三人。原来多尔衮会猎受挫于前,威逼侯国英失败于后,连辽东有名的僧、道、俗三奇,也被江剑臣以一招“六出祁山”各划一剑,铩羽而归。加上使用侯玉堂冒充李鸣之计不成,使他这个一向以袅雄自命的人,几乎一气至死。 他下决心重整旗鼓,再较雌雄,不惜厚礼卑词,亲自去长白山礼聘长白一尊朱彤阳出山。又出资让朱彤阳的二弟朱彤弓开设赌场。无奈朱彤阳坚决不收聘礼,不肯出山,只准二弟开设赌场经营。 后经多尔衮几次请求,朱彤阳才荐人代替,所荐之人,是他本人多年的好友幽谷游魂阴森。恰好阴森本人贪财好色,自然很容易被多尔衮收买,再加上阴森的五个儿子都是奇狠毒辣的角色,父子六人这一卖身投靠,顿使多尔衮声威大震。 也是事有凑巧。多尔衮上一次宣场武力未成,心有不甘,知朱由检在对待江剑臣与侯国英、武凤楼与魏银屏四人的婚事上,必然会令武、江二人寒心,所以欲借朝贺周年大庆为名,再次蠢动,提前率众来到了山海关。幸被崇祯帝有所预察,传谕山海关守将吴襄盛宴招待,从而羁绊了多尔衮,随后又命武凤楼前来一查虚实。哪知还未进入山海关,就和多尔衮手下的勇士在此相遇了。 从阴森的外号叫“幽谷游魂”,就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了。特别是他所居住的幽魂谷比司谷寒的君山恶鬼谷更为奇诡幽深,真能叫人望而止步,视为禁区。加上阴森一心想凌驾在恶鬼谷之上,平素就千方百计暗算恶鬼谷的人。不过双方相距太远,暂时还能彼此稍安。 不料阴森的二子即背插单刀的阴世义,率三弟即肩背长剑的阴世礼和四弟即肋悬利斧的阴世智,三人荒郊荡马,在这旷野荒亭竟与武凤楼等爷儿仨相遇。本来还可无事,偏偏李鸣、曹玉闲谈中提起了恶鬼谷,才引起了刚才的舌战。 小神童曹玉最佩服自己的师叔李鸣,佩服他到处扬威露脸,声名赫赫。加上曹玉空学得一身绝技,平日不得施展,今天有师叔撑腰,自然无事还想生非,说出话来,自然也难听得很。又见三个黑衣骑者一上来就以鼎足之势围住了自己,知道一场争战必不可免。他高兴极了。表面上含笑卓立,实际上早已蓄足了力道,打算也来个以一胜三。树万扬名。 丧门剑阴世礼正巧与小神童峙立在对面,以幽魂谷的堂堂声望,和丧门剑阴世礼六个字的赫赫威名,他哪里把一个十四五岁的毛孩子放在眼中。他嘿嘿一笑说:“磕四个头就得进恶鬼谷,太容易了。我真怀疑贵谷是否浪得虚名。恰巧少谷主在此,先教未来的属下两招如何?”话未落音,兄弟三人都亮出了兵刃。 小神童曹玉直到现在还没听到师父的喝止,心中更喜,刷地一下了也亮出了自己的一对判官笔。他可不是傻小子,脸上故意摆出一副瞧不起人的架子说:“少谷主闲暇有限,你们还是一齐学吧。” 第184章 丧门剑阴世礼火了,怪声一笑,怪眼一翻,假装迈步地先踢出了右腿,然后闪电似的又抽出了丧门宝剑,斜出一剑反削小神童的左肩,出手辣狠,真不愧有丧门剑之称。 小神童曹玉可逮住把柄了,先哈哈一笑,以主人训奴才的口气说:“恶奴大胆,讲好了学我两招,竟然以下犯上。少谷主要处以谷规了。”随着话音,脚下已暗移一步,闪避开对方的一腿一剑,双笔一抖,一扎前胸,一扫肩头。 经此一来,丧门剑阴世礼不敢对曹玉小看了。他一塌身形,用独门的幽魂步,展开了八方游荡奇术,配合上丧门十八剑,身影乱晃,剑招激厉,向小神童猛烈攻来。 小神童当然也不敢掉以轻心,脚下也施展开先天无极派独得之秘的移形换位步法,和丧门剑阴世礼各抢有利部位,用掌中一对判官笔抽冷子连下熬手。 两人这一战,斗心机,斗轻功,斗耐性,还加上斗内力,工夫可拖长了。 武凤楼心中一急,他知道曹玉在轻功、心机上不会输给丧门剑,但耐性和内力就不好说了。刚想出声喝止,李鸣又悄悄地把嘴贴到他的耳边说:“大哥,你对小鬼头该刮目相看了,这孩子很得三位尊长的欢心,私下里挖出了不少箱底,你就让他出一次笼吧!” 武凤楼只好点头依允,再次把炯炯目光投向了打斗场中。果然看出自己的徒弟不光鬼得出奇,胆子也大得出奇,屡出奇招,迫使对手多次回招自护。再叫人惊奇的是,曹玉始终处于轴心,丧门剑阴世礼环攻外圈,这就形成小神童以逸待劳,丧门剑疲于奔命的局面了。 果然时间一长,小神童曹玉的步法越来越显轻灵,招术也越来越显凌厉;而丧门剑就恰恰相反了,不光幽魂步法已失去诡秘凶残和鬼气,脚下也略显迟滞起来。丧门剑招也出现了反复使用,眼看已成了强弩之末。 缺德十八手李鸣的坏主意又冒出来了,悄声对武凤楼说:“大哥,从这三个小子长相和使的兵器上。我看出是幽魂谷阴森的几个狗子,也肯定是被多尔衮收买了。这地方地处荒郊,人烟稀少,三对三,偷掩上去,快刀斩乱麻,宰了他们如何?” 武凤楼他哪里肯这样做,瞪了李鸣一眼说:“亏你想出这种傻主意来,先天无极派的声誉,将要被你断送了。再说,我们可是奉旨出京啊。” 李鸣面容一肃说:“天与不取,非智者所为。我敢肯定这三人必成为多尔衮的有力爪牙。如能一举拔除对方三颗牙齿,多尔衮再咬东西就不太利索了。” 武凤楼听罢,心中虽然一动,但他还是正色说道:“不管多尔衮是何等居心,但此次人家是以朝贺为名,千万不可从我先开杀戒。” 李鸣叹了一口气说:“大哥此言虽是,但良机尽失矣!”话还没有落音,突然从山海关方向驰来了几十匹怒马,马蹄踏地之声宛如空谷回音,一眨眼,已奔到荒亭之前。 李鸣眼快,早已看出头一匹铁狮子马上端坐的正是辽东亲王多尔衮殿下,不过和去年会猎时相比已有些不同。 只见一身满族皇室亲王的服饰。罩住了他那高大魁伟的身材,相貌虽然英武,但此时却满面笑容,只有那顾盼威猛的煞气和炯炯有神的目光,依然让人看出他的凶狠。紧紧护卫在他身后的,是他的心腹总管,也是他手下第一勇士铁阁达。 在铁阁达的马后,好像一层乌云也似的,一溜停住八匹黑色高头大马,马上骑者个个身材高大,威猛雄壮,清一色短装劲服,一律是辫子盘头,其中有四个人肩扛铁棍,另外四个人,马旁分挂两柄大锤。 多尔衮一眼看见李鸣,满脸的笑容一下子冻结了。李鸣可不在乎这一套,他置曹玉和阴世礼的拼斗于不顾,未曾举步,先朗声招呼道:“去年会猎一别,亲王殿下丰姿如昔。李鸣奉旨前来迎亲王进京,请千岁下马暂歇。”随着话音,这个缺德鬼把势子蓄足,点脚窜去,直扑多尔衮的马头。 多尔衮真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他对缺德鬼李鸣的阴损坏毒、刁钻古怪,时时怀有戒心。见他扑来,防备有诈,忙不迭地一勒马,闪向了一边。人也随之跳下,所有骑者一下子都跳下马来。 最可笑的是,李鸣这次一次却没有使诈,他正好落在多尔衮刚才驻马的位置,现在众人一下马,李鸣倒成了众星捧月般的中心人物了。 最后还是武凤楼抢步上前向多尔衮打了招呼,又喝令曹玉停下手来。曹玉果然听命住手,只是和丧门剑阴世礼低语了几句,丧门剑阴世礼今日竟然和一个黄口孺子打成了平手,心中的懊丧就不消说了。 武凤楼率一弟一徒,陪同多尔衮一同回到山海关,并送多尔衮等人进入了驿馆。他们爷儿仨才来到吴襄给他俩安排的住处。 吃罢晚饭,武凤楼手握一集宋版的墨子正在灯下阅读,曹玉进来报告说:“启禀师父,我师叔不知去了哪里?” 武凤楼对师弟李鸣和徒儿曹玉小爷儿俩的心机和把戏,从来一眼就识破,知道这是李鸣让他来试探自己的主意,必有所为,故意装作不注意的样子说:“他在此地不熟,哪有什么地方可去,速速前去寻找,叫他快快回来,不得惹事生非。” 曹玉痛快地走出了房外,来到角门时还转过头去察看了一下,确信师父仍然在灯下看书。他可真高兴了,一下子窜出了角门,向隐在暗处的李鸣叫道:“三叔快走,我师父一点也没有察觉出我和阴世礼今晚的约斗,走晚了怕误事。” 李鸣假意迟疑了一下说:“你师父真是一点也没怀疑?” 曹玉说:“玉儿岂敢哄您。” 缺德十八手李鸣好像终于下了决心似的,低喝了一声“走”,就和小神童一起走出驻地。向山海关外一座破庙赶去。 就在他爷儿两个走后,一条很为隐秘的人影,从那驻地一闪,消逝在树丛里。 二人赶到了破庙。白天荒亭外所见的三个人,果然一个也不少。一见只有李鸣、曹玉二人来到,好像很出乎意外,当下仍由丧门剑阴世礼问道:“咱们分手时不是约定三人对三人吗?为什么少了一个?” 李鸣抢先答道:“让你们以三对二,你们不是更有利吗?” 就在这时,月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形出现了。他就是多尔衮的侍卫总管铁阁达。一现身先和阴世礼耳语了几句,然后突然转过身来,冷冷地对曹玉笑道:“小娃娃,我铁阁达半生以来没有弄假,更没有恃强凌弱,以多胜寡,但今天例外了。看来你尚未成年,网开一面,放尔逃命去罢。” 说完右臂一挥,独门兵器铁琵琶已亮了出来。同时追魂刀阴世义、丧门剑阴世礼、断骨斧阴世智也不失时机地抢占了南、西、北三位,加上总管铁阁达所占的东位,正好是四面合围,把个缺德十八手李鸣围在中间。 只听铁阁达冷冷说道:“关外会猎,辽东方面受挫,皆因于李鸣一人。奉多尔衮亲王之命,立即下手除之,凡有功者,亲王不吝重赏。”说完一挥铁琵琶抢先扑上。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三回茅棚寄身一代女魔苦茹素咸安幽禁绝世娇娃迁咸宫 辽东第一勇士、多尔衮的帐下总管铁阁达一挥手中的铁琵琶,抢先攻上。 小神童曹玉虽然泼辣胆大喜欢滋事。但对铁阁达的武功,却是亲自领教过的,知道由于一时大意,已陷入了敌人所设的陷阱。真后悔这次出来瞒过了师父,不然有师父的一口五凤朝阳刀,又何惧铁阁达这么区区四人。 不说小神童暗暗后悔,只见缺德十八手李鸣微然一笑说:“我李鸣不过武林中一个不起眼的人物,竟蒙多尔衮亲王把我列为首要对手,来加以铲除,我真是虽死犹荣了。只不过大总管可还记得五凤朝阳宝刀吗?” 铁阁达哈哈地狂笑起来,然后狞然说道:“李鸣,你死到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利,实话告诉你,你今日之死,也是从口舌上引起,你要不巧骂我家王爷,也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王爷曾起过誓言,不杀你李鸣,他誓不瞑目,你认命吧。上!” 阴氏三兄弟刚想一拥而上,缺德十八手李鸣双手连摇,口中忙说:“今天乃两国之间礼尚往来,非关外会猎可比,铁总管一意孤行,我掌门师兄一步赶到,恐怕你难逃刀下厄运。” 辽东总管铁阁达到底是一个粗人,哪里及得上人见愁李鸣的机智聪敏,一听此言,更是得意非凡,阴沉地一笑说道:“王爷千岁一向运筹帷幄之内,决胜千里之外,已密令四棍八锤等人监视在外,看住了你李鸣的靠山,你就死了心吧!” 小神童曹玉看师叔李鸣从容不迫,既不忙着先下手为强,又不打算突围逃走,只凭三寸不烂利舌喋喋不休。他刚想猛然切入,和师叔并肩厮拼,舍出性命为师叔减去一些危机,突然一条极为眼熟的黑影从左侧贴了上来。这孩子眼快,一下子认出了来人正是自己的师父武凤楼。 曹玉这下明白了,这全是师叔李鸣的鬼门道,他明知多尔衮恨自己入骨,决心杀掉他解恨,才故意打手势叫我和丧门剑约斗,知多尔衮必然派人盯住,又故意和自己商议瞒着武凤楼私下偷走,再暗中告诉师父真情,叫他设法避开四棍八锤几个猛汉的监守,脱身来此,也诓得铁阁达说出了真情。 只要捉住在场的四个人之一,逼他写出口供,就可使多尔衮逃不脱企图暗杀天朝人员的罪名,如此一来,说不定真能使多尔衮无颜再去京城面圣,最低也可以煞煞他的凶性,在周年大典中,不敢再有所图谋。 第185章 小神童想到这里,心情好不舒畅,煽风点火地说:“光说不练是嘴把式,动真的吧!”随着话音,两只判官笔出一招“双龙出水”直点铁阁达脑后的玉枕穴。 铁阁达冷哼一声说:“手下败将,硬来送死。”他怕空了自己这一面,让那个多尔衮下死令除掉的李鸣逃脱,便原地不动,使出一招“倒敲金钟”,想凭自己的力大,用左手中的铁琵琶把小神童的一对判官笔磕飞。再合力去杀人见愁。哪想到自己的铁琵琶还没有挥出,左侧却传来了一声“住手”,声音虽然不高,却字字沉稳有力。 铁阁达扭头看去,武凤楼披着一身皎洁的月光,正好卓立在自己的上首。铁阁达心中一寒,知道今晚的图谋可能要落空了,但多尔衮下令时那两只鹰隼般的目光所喷射的厉芒,迫使他不得不咬牙拼命,遂低吼一声说:“三位看死了武凤楼。若放走了李鸣,在场众人一齐去领王爷的重赏。”他故意把重责说成重赏,是暗示三阴非杀死李鸣不可。抛下武凤楼向李鸣扑去。 场子中热闹了,丧门剑阴世礼仍然找他的老对手曹玉,而追魂刀阴世义、断骨斧阴世智分两面夹攻了武凤楼。 只有缺德十八手李鸣面对辽东第一勇士铁阁达不仅毫无惧色,反而谈笑风生地道:“铁大总管,对你的过去,我李鸣知之甚详,你耿直刚正,血性对人,本不愿效忠官府,但多尔衮对你既有先救命后葬母的双重恩德,又对你有特殊恩宠,把你提任到王府总管的高位,可是你却由一个孤高自傲的绿林巨魁,一变而为俯首驯服的高等奴才,去年海边夺粮一战,被我师娘用扇截断了一只右腕,如今为了追取我李鸣的一条性命,你竟然一改往日坦荡诚实的秉性,企图骗杀于我,又想以多胜寡,这种事传扬出去,岂不为所有武林人物所齿冷。” 听了李鸣这番话,铁阁达不由得面有愧色,但他毕竟在多尔衮手下已久,强自鼓气怒声斥道:“巧口如簧,也救不了你的一条小命。看本总管十招之内,取尔狗命。” 话一落音,三十六斤重的铁琵琶来一招“横扫千军”,便朝李鸣的腰际扫来。李鸣见缓图之策已成,一面施展开移形换位轻功和铁阁达游斗,一面向武凤楼叫道:“点子已被稳住,我这里悠着点,你可以马前了。” 武凤楼心中暗笑,也不知这缺德鬼从哪学来这么多的江湖黑话。再一观察,见小神童和丧门剑阴世礼还一时难分上下。李鸣和铁阁达二人的拼斗更是让人好笑。铁阁达连击不中,早气得须眉暴张,喝声如雷,简直像山摇地动,而李鸣却是嬉皮笑脸,光一味闪躲,并不认真厮拼,延长下去,硬累也累死铁总管了。 知道该是自己下手各个宰杀的时候了,他趁追魂刀阴世义一刀走空,断骨斧阴世智的斧招未到,武凤楼蓦地一个“龙行一式”摆脱了二人的夹攻,紧接着右肩一塌,五凤朝阳刀已挟着红紫两道光华脱鞘而出,武凤楼要大显神威了。 常言道,人的名,树的影。两国会猎时,武凤楼一刀震三边,就是以掌中的这一口五凤朝阳刀击败了边氏三雄的金背砍山刀、锯齿狼牙刀和九耳八环刀。 那时铁阁达可是亲眼目睹,如今一见武凤楼亮出了五凤朝阳刀,怕阴氏二兄弟不知道厉害,招致损失,自己不光在多尔衮亲王面前不好交待,见了幽谷游魂阴森。岂不更是脸上无光。仗着自己力大无穷,兵器又沉,不怕宝刀锋利,不如喝退阴氏二兄弟,由自己一人单独会斗武凤楼,只要能击败武凤楼,取李鸣之命就易如反掌了。 主意打定,一招“乌龙摆尾”,扫退了缺德鬼李鸣,紧接着扑到武凤楼身前,替下了阴世义和阴世智,并示意追魂刀唤回丧门剑阴世礼。 武凤楼是奉旨前来查探虚实,自然不愿把事情闹大,一见铁阁达有把战场缩小的意思,正中他的下怀,故意说几句场面话,叫铁阁达收篷转舵。 “去年辽东盛会,武某虽有幸得会三边,却无福欣赏总管的一身绝技,今日巧遇,总管认为我武凤楼还配接你三招吗?”武凤楼这是赶鸟出笼,逼铁阁达和自己一较高低,一点也没有给对方留丝毫退路。 总管铁阁达被激怒了,一横手中的铁琵琶,忿然说道:“既遇真佛,哪有不朝拜之理,铁阁达放肆了。”起手一招“敲山震虎”,接着劲风,砸向了武凤楼。 武凤楼原地不动,掌中五凤朝阳刀一个“丹凤展翅”,刀削铁阁达的右腕,逼他自动收招。 铁阁达脸上一红,抽招换式,三十六斤重的铁琵琶第二招“韦陀降魔”朝武凤楼的当顶砸下。 武凤楼还是步眼不变,稳立原处,五凤朝阳刀一翻,一招“孟德献刀”刀刃朝上,又迎向了铁阁达的手腕,加上铁琵琶沉重、五凤朝阳刀轻灵,不等铁阁达砸到,武凤楼的刀锋已贴近了对方的腕间,强令铁阁达再一次撤回自己的招数。 铁阁达的脸色由红泛紫了,他对武凤楼虽然怀有戒心,知对方武技奇绝,但总认为以自己这个号称辽东第一勇士的身分,只要小心谨慎、稳重出招,肯定不会很快落败,只要能乘机转舵,率三阴弟兄撤走,庶可保全自己的半世英名。哪知连出两招,都没有使武凤楼错开半步,还被对方两次逼迫自动抽招。 他受不住了,冷哼一声,须眉直张,铁琵琶贯足了阳刚之气,用大摔碑手的功力,向武凤楼斜肩带背砸下,同时,拇、食、中三指,也划动了铁琵琶的三根大弦。 他的这件独门兵器,通体墨黑,系用精铁铸造,三根大弦是用乌金之丝拉成,内藏九支小弩,动一根可发三弩,如今他为顾脸面,不光兵器上倾出了全力,暗器也是一次打完,势和武凤楼一决高低了。 现在的武凤楼和一年前又大不相同了,不仅先天无极派所有的功夫已尽获真传,追魂七刀更加凌厉,还跟小师叔江剑臣学习了本门的三种神功,火候虽然尚浅,已能达到七成以上。 特别是从南刀桂守时的刀谱上学习了不少刀招,这次奉旨来此之前,三师叔又传了他几招刀法,其中有一式极快刀法,叫“九九归一”,出手一刀可劈向九个不同方位,快如闪电惊雷。 如今见铁阁达被自己两次挫退之后,暴怒如狮,拼上了性命,向自己攻出了一砸九袭的毒手。武凤楼脑际一闪,灵台清明,动用了“九九归一”快刀。只见他刀一反把,用五凤朝阳刀的刀背,使用四两拨千斤的手法,硬找铁阁达的铁琵琶,卸去了砸下的压力,借力使力,五凤朝阳刀刀光连闪,劈向了九个方位,一阵金铁交鸣声中,铁琵琶中发出的九支弩箭,已断为一十八截纷纷落在了地上。而武凤楼也见好就收,右手握刀,站成了夜战八方藏刀式。 铁阁达失魂丧胆之下,噔、噔、噔一连退了三大步,面如土色,瞪目不语。 断骨斧阴世智哪知厉害,反手挥出巨斧,一道凌厉的寒芒向武凤楼膝盖间砍去。武凤楼嘴角掠过一丝冷笑,修长的身影一欺,踏中宫直进,左手五指成钩,恰好抓住了阴世智的断骨斧背,右手五凤朝阳刀电闪而出,架在了对方的左肩胛上。 铁阁达一声惊呼,还未喊叫出来,突然一个威猛的声音,起自荒庙的台阶之上:“武侍卫,请手下留情。”武凤楼扭头一看愣住了,发话的竟然是满洲枭雄多尔衮亲王。 李鸣这盏不省油的灯突然亮了。他先示意大哥武凤楼放开了断骨斧阴世智,然后抢出两步拱手说道:“午夜更深,惊动了王驾,李鸣在此请罪了。” 多尔衮对李鸣既恨之入骨髓,又畏之如蛇蝎。知道在嘴皮子上非受奚落不可。见李鸣一软,心中一宽,刚想交代几句场面上的话就带领几名属下走开,不想小神童曹玉开口了,他陡然向多尔衮问道:“夜寒露冷,不知王爷何故驾临荒亭?”问完,还深深地打了一躬。 多尔衮略一迟疑,他怎么能把暗中策划暗杀人见愁李鸣的事说出口呢!这时小神童曹玉开始进攻了:“听说王驾千岁曾立过誓言,非除去我师叔李鸣不可,此言确实否?” 多尔衮刚想反驳喝斥,小神童曹玉公开揭破了:“铁总管和阴氏昆仲今晚就是奉命行事吧?可惜枉费了一片心机。当初一日在贵国境内,十万铁甲之前,尚且奈何我们爷儿仨不得,何况在我们关内呢?我师父师叔奉旨前来迎护王爷大驾进京,请千岁择日启程吧。” 多尔衮狠狠地扫了铁阁达一眼,只见铁阁达羞愧俯首,知事情已经暴露,再作遁词也无益,只好托辞选好日期。通知他们三人,就灰溜溜地带属下走了。 果然不出李鸣所料,多尔衮骄横任性,拉不下脸皮,谎称有恙回国,改派阿济洛亲王进京朝贺,就这样,不可一世的多尔衮悄悄走了。 武凤楼三人虽然挡退了多尔衮,但因为心中悬挂江剑臣之事,回京的路上,始终提不起上次那“鞭敲金镫响,人奏凯歌还”的劲头。哪知过了滦河,开平还遥遥在望时,蓦地四条长瘦的身影,阻在了三人的马前。 武凤楼的马匹走在最前面,一眼就可以看出,原来是秦岭四煞弟兄阻住了去路。武凤楼知道在昔日奸宦魏忠贤的麾下,秦岭四煞的为人,比那一毒、二客、三僧、五鬼、六怪、七凶、八魔等人要正直得多。就在对待女魔王侯国英的忠心上,除去晏日华韩月笙以外,就数他们四个人了。今日突然拦住了去路,不知为了什么? 忙率李鸣二人下马,刚想询问原因,秦岭四煞之首左青龙冷然问道:“我们岛主现在哪里,目前情况如何? 第186章 三位公子又是如何对待她的,请武公子直言相告,以免发生误会。” 武凤楼一来知他们四人为人正派,二来也知他们对侯国英的赤胆忠心,很和气地答道:“三婶娘现在可能存身于京城郊外的白衣庵中。” 他说的是真心实意的,因为女魔王悬念江剑臣冒死二次闯进大内,侥幸遇到铁豹东方森轻敌,才乘机逃逸出宫。可怜孤身一人,处于四面楚歌之中,除去投靠白衣庵,她还能投奔何处呢? 不料武凤楼话刚落音,大煞左青龙的脸色陡然泛青,语音也更为冰冷的追问道:“三位公子对我们岛主持何等态度呢?”武凤楼正色说道:“贵岛主是在下婶娘,是我们三人的长辈,不知左大哥何出此言?” 没等左青龙再问下去,四煞侯玄武恨声说道:“武公子乃当朝宠贵,我们兄弟乃亡命囚徒,兄弟之称,实不改当,只想请问是谁手捧圣旨,逼侯岛主削发出家的?” 武凤楼一听侯玄武问出这句话来,知他们必定听信人言,误会了自己。他先不忙着解释,反口追问道:“侯四哥从谁的口中听说?” 突然,路旁两棵柳树上各有一人异口同声答了一声“我们”,话到人到,两条人影飞落而下,正是女魔王心腹潇湘剑客韩月笙和风流剑客晏日华二人。 武凤楼正色说道:“二位错了。捧圣旨的是我不假,可我并未逼三婶娘出家,此事可由鸣弟和玉儿作证。” 二客四煞一听武凤楼所言极为诚恳,六个人互相一对眼神,韩月笙道:“话虽如此,传言也未必无因,请武公子陪我们一齐去一趟白衣庵如何?” 武凤楼为取信于他们,不得不点头答应,并打发李鸣带着曹玉先回朝中奏报,他自己就陪同六人一齐向白衣庵方向赶去。 武凤楼所骑是大内良驹,而二客四煞的马匹也无一不是良驹,七人一路纵马飞驰,很快就来到了白衣庵前。七个人一齐甩鞍离镫,栓好马匹,来到白衣大士庵门口,由武凤楼上前叫门。 庵门一启,一个老年婆婆以惊奇的眼神盯着他们,武凤楼很和气地问道:“老人家,你们庵主悟因大师在吗?” 老年婆婆摇了摇头,表示悟因大师不在。武凤楼又赔着笑脸问道:“有一个姓侯的年轻女子可在此处?”老年婆婆还是摇头,并且现出不耐烦的神情。 秦岭四煞刚想发作,被武凤楼摇首阻止,眼睁睁看着老年婆婆关上了庵门。 武凤楼突然心中一动,向二客四煞说道:“三婶娘为了我三师叔,两次拼死闯宫,绝不会轻易出家,也不会离此他去,咱们再去那片树林中找找如何?” 六人默然。由武凤楼领行,六人随后,各牵马匹,来到了女魔王侯国英和江剑臣分手的地方。 只见树林前面新搭起了一个小小茅棚,一个身穿灰布僧衣的带发女尼,端坐在棚边。还没容武凤楼细看,二客、四煞已丢下马匹,扑奔了过去。 直到这时,武凤楼方才认出棚内女尼正是去年还位居武官正二品、手握五万兵符,统率过数以百计的绿林豪客,叱咤风云的一代女魔侯国英,只见她一头秀发已高高挽起,用一支黄杨木簪横别其上,一件又宽又大的灰布僧衣,遮住了她那刚健婀娜的躯体,白衣高腰袜子和两道脸的灰布僧鞋,代替了粉底绣花靴子。一张清水脸儿,已瘦削得看不出往日的一点风彩,此时正玉掌合十,闭目端坐。 头一个就是大煞左青龙忍不住了,凄然低呼了一声“岛主”便咽住了。 武凤楼不禁默然一叹,也低唤了一声:“三婶娘!” 侯国英还没睁开双眼,两只眼角已滚出了泪珠,她也被这些忠心于她的属下感动了。及至听到了武凤楼的低唤,她才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风流剑客晏日华道:“属下从青城派中获得了消息,没敢让二位老爷子知道,暗约四煞兄弟、偷偷地找来。请岛主念我们六人的一片诚心,放弃出家之念,起驾回岛吧!”说完跪了下去。其他几个人都一齐单膝点地。只有武凤楼一个人悄立棚外,监视外面的动静。 女魔王侯国英扫了晏日华一眼,清水脸上现出了一丝苦笑,但还是轻轻地摇了一下头,表示拒绝。 潇湘剑客韩月笙颤声求道:“石城岛矗立汪洋大海之中,岛内存粮足够十年之用,所有岛卒皆岛主昔日的旧部,实可称是可战可守之地,我们弟兄皆岛主心腹,又有两位老爷子辅佐,虽不能扬威宇内,还可以退而自保,岛主何苦如此,以失众人之心。月笙斗胆,强求岛主立即起驾。” 侯国英在韩月笙慷慨陈词时,不光玉容惨变,就连遮在僧衣内的娇躯也微微颤抖。秦岭四煞面有喜色,晏日华也卸下了肩上的包袱。显而易见,那是女魔王以往易钗而弁的特备服装。 哪知正在大家认为劝说有望的时候,女魔王一眼看见晏日华带来的衣包,竟然一下子又触动了心病。她欠身起立,逐个扶起了众人,凄然说道:“月笙所言,不无道理,我那五万旧部,足可当二十万雄师!何况还有我的两位盟兄,都是宇内称雄的人物,不仅多尔衮望洋兴叹,就连当今万岁又奈我何?率部抗旨拒捕,非不敢也,有顾忌耳。 各位请想,我侯国英离别盟兄,抛弃旧部,割舍娇儿,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丈夫江剑臣一人?试问,剑臣能随我回岛么?况且我树敌太多,眼下仇敌不无蠢动,我又能因我一人苟全,而陷石城岛于四面环攻之下吗?我的秉性,各位深知,请原谅我愧对大家了。”说完双掌合十,向二客四煞稽首行礼。慌得六人还礼不迭,无不心中惨然。 大煞左青龙直了直脖子,硬梆梆地说:“岛主孤身一人险居四面环伺之地,别人我不管,我左青龙一定要随待左右,以助岛主半臂。” 侯国英向左青龙送去了一丝感激的目光,但嘴中却是冷冷地说:“众弟兄都随我多年,光叫你一人留下,他们又将如何?只要你们忠心跟随我义妹国荣,多照顾枫儿,我侯国英就感激不尽了。我晚课已到,各位请回吧!”说完,真的又一旁盘膝闭目静坐去了。 武凤楼巡视一下茅棚,只见了几件用具炊具,这种茹苦含辛的修行,恐怕连出家多年的尼僧道姑都不能忍受。知道要想改变侯国英的境遇,除三叔江剑臣以外,绝无第二个人能够办到,心虽不忍,也只好悄悄离开了。赶到编修学士贾佛西所住的文渊阁,想请求贾叔父想个办法。 哪知刚到阁外,突然里面传出三师叔江剑臣的说话声,武凤楼就放轻脚步走了进去。只见贾、江二人正在对奕,江剑臣听到脚步声,连头也不回便问:“是楼儿回来了?” 武凤楼知道凭自己的轻功造诣,是瞒不过三师叔耳目的,怪不得他能被推许为天下武林第一人。遂马上垂下双手,肃容答道:“是孩儿回来了,请师叔训示。” 江剑臣推棋而起,几步走到贾佛西的书案之旁,从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公文及草拟的各项文书中间,取出了一份朱笔御批,顺手递给了武凤楼,又悄声问道:“楼儿,你有多久没去看望魏银屏了。” 猛听三师叔提起魏银屏,武凤楼不由一怔,师叔所问不容不答,连忙说:“幸得老驸马千岁疏通,青阳宫中我还是每月两趟,没有大事缠身,孩儿从不间断。” 江剑臣抬起头来,两只大眼睛,明显比以前陷得更深了,脸色也更加苍白。他看出武凤楼有些茫然不解,又加重了语气说:“你今晚必须去看看她。”说完,缓步走了出去。 语气的沉重和决断,武凤楼头一次听到,他的心陡地一凉,马上就想到青阳宫去看望身陷牢狱的魏银屏。但猛地想起手中还拿着一张三师叔递给自己的那份朱笔御批,连忙仔细看去,只见是一本花名册,封面上写着“附魏阉逆党花名单”,御笔朱批是“按首从处决”五个龙飞凤舞大字。 事不关心,关心则乱。 武凤楼心悬魏银屏的安危,慌忙用手揭开了封面,才发现这册附逆名单不是三师叔从侯国英手中拿到的那一份,这上面赫然名列第一的竟是魏银屏。武凤楼惊得眼前一黑,几乎一头栽倒。 待定了一下心神后,为怕看错,又仔细看,一点不错,武凤楼的精神一下子崩溃了。 文渊阁编修学士贾佛西悄悄走近了他,伸出一只手将他扶住,低声说:“这份名单,是皇上亲自圈定,东方公主亲手抄录,又经皇上加了朱批,算铁案如山了。” 武凤楼听到“东方公主”四个字,两只有些失神的眼睛,陡地闪出凌厉的寒芒,一顿足,就闪出了阁外。贾佛西学士一声“勿得莽撞”还未说完,武凤楼已跳下了台阶。 贾佛西心中一凛!知一场君臣失和之争必然难免,急忙派人去请老驸马冉兴。他自己也更换朝服,直奔大内乾清宫。 来到宫门外,只见秉笔太监王承恩正满面愁容地站立等候。一见贾佛西到来,一把扯住他的袍袖,惶然说道:“万岁爷一向圣明,不知为什么偏在魏银屏的事上,甘愿失信于武公子,岂不使藩邸从龙之臣心中怨恨圣上,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呀!” 贾佛西心头一凉,知武凤楼急怒之下,必然对崇祯皇帝有不恭之语,弄得不好,就是个“大不敬”的罪名啊。慌忙一撩朝服,登上御阶,朗声奏禀:“臣贾佛西叩见圣上!” 乾清宫内闪出大太监曹化淳,只听他道:“万岁口谕,准贾佛西朝见。”贾佛西一进乾清宫,就看出气氛不对了。 第187章 崇祯高居帝位,武凤楼垂手侍立,两个人都紧紧地绷着面孔,好像都在生着闷气。更好像君臣之间互相较着什么劲似的。 一见贾佛西进来,崇祯皇帝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先赐绣墩令贾佛西落座,然后指着武凤楼向贾佛西说道:“武皇兄本是朕的先师伯衡公之子,又是寡人藩邸辅佐之臣,凤阳皇陵乔装扮朕、亲冒毒矢、铲除魏阉,功推第一。更在凤阳和朕折矢盟誓,约为兄弟,本当矢尽忠贞,辅佐朕躬,不料他为了区区一女犯,逆朕龙鳞,岂非咄咄怪事。卿和彼有叔侄之情,请替朕作一次说客如何?” 贾佛西见皇上已把事情全摆在明处,知道小皇帝想利用自己向武凤楼施展策略,暗暗佩服小皇帝的聪明果断。话自御口说出,为臣子都哪有违抗的余地。 刚想寻找措词,从中加以周全,却听武凤楼抗声奏道:“臣武凤楼三代世受皇恩,本不敢冒犯天颜,自取罪咎,但古有名训:民无信不立,臣父子甘冒一死,搜查魏阉罪状,致遭奸阉毒手,如无魏女银屏四次暗护,臣的尸骨早已腐烂。亡母临终主婚,义不容悔,何况魏女倾家助饷,已获万岁恩赦。臣失信魏女事小,万岁失信于魏女事大。臣再次恳求,望万岁赦魏银屏一死,臣肝胆涂地,誓报皇恩。”奏毕俯跪在地,连连叩首,直到额上淤血。 高居帝座的崇祯龙颜变色了,但他还是温和地向武凤楼谕示道:“皇兄所奏,大事确属实情,其中枝节恐未必然。快快请起,再作计议可好?” 武凤楼哪肯起来,再次叩首奏道:“微臣所奏,条条有据,哪条不实请万岁指出,臣甘愿领罪。”武凤楼简直是出言质问了。 贾佛西暗中捏了一把冷汗。他知道万岁的刚毅性子,马上就要勃然暴发了。 果然崇祯皇帝龙颜巨变,以手猛击御书案,沉声斥道:“卿言魏女四次救你,能脱爱之欲其生这嫌?令堂临终主婚,更系杜撰,焉有夫被仇人毒杀,不仅不报夫仇,反欲以仇人之女为媳乎?皇兄欲得美妻,而世上美女又何止魏女一人。魏女正法以后,寡人以御妹下嫁,朕对你恩宠如此,聪明如皇兄,还能不体朕之苦心吗?寡人倦极,二卿可退。”说完,拂袖欲走。 武凤楼心头猛震,知皇上杀魏银屏的决心大半来自于青城山的东方绮珠。 他哪里容得,陡然起立,把心一横。猛可地拦住了崇祯皇帝的去路,双膝跪下再次恳求道:“凤楼决心遵亡母遗命,非魏银屏不娶,请皇上念凤楼不无微劳,赦其一死,我武家存毁之人皆感天恩。” 崇祯皇帝勃然大怒了,龙足狠顿,冷哼一声,抖袖转身,向坤宁宫走出。 望着皇上远去的背影,武凤楼伤心失望了。也不知怎的,他忽然一下子忆起了当初一日,领取师父追云苍鹰白剑飞命令,跨长江直插凤阳保护五皇子朱由检的御驾,以及和掌门师伯萧剑秋在暗中查看信王的行径时,大师伯曾发慨叹说:“五皇子顾盼鹰扬,虽然英纵,但必主寡恩。”今天观之,果然不谬,所求不准,武凤楼只好另觅良策了。 不料就在他刚刚走出乾清门时,一个宫女正好堵住了他的去路,笑嘻嘻地说:“奴婢奉刘太后口谕,请武侍卫去宁寿宫接受太后谕命,请随我来。” 武凤楼一听,好像炸开了当顶。他知道所有这一切事情的发生,其根源可能都在宁寿宫。望着宫女远去的身影,他真有些举棋不定了。 哪知就在他呆然而立之际,突然一股淡淡的幽香从身后漫了过来。武凤楼因自己在宫禁之中,知道妃嫔、宫女往来甚多,为免犯失礼,刚想跨步走开,不料忽有一个宫女以命令的口吻唤道:“武侍卫,还不快来叩见东方公主!” 武凤楼又是蓦然一惊,心中暗气,这真是怕啥有啥,刚才刘太后派人来唤,自己就因东方绮珠被刘太后收为义女而住在宁寿宫内不愿前去,不想反而在这个地方碰见了。被逼无奈,只好向前走两步,然后再低头转过身来,口称:“武凤楼拜见东方公主。”随着话音,跪了下去,静听东方绮珠训示。 这一跪不要紧,却跪出麻烦来了。因为始终没听到东方绮珠吩咐平身起来的声音。武凤楼当然不好冷丁地自己站起来,失去臣下之礼,只好耐心地跪着不动。 跪了好大工夫,仍没有一点声息。武凤楼心头刚想冒火,但一想到袁家堡拒婚时的往事,火气又消失了。 又跪了不少时候,武凤楼真的按捺不住了。心想:当初的事,其错不在于我,就那样我为赎罪甘愿挨你几次打骂,并且被打得吐血昏死了过去,如今你贵为公主,倚仗权势,既这么凌辱我,又掇使皇上处斩魏银屏,我武凤楼对你还有什么负咎的必要。反正我同万岁已然失和,又不打算官居高位,顶撞你一下又有何不可。想到这里,竟然霍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按理说,古时君臣有别,长幼有序,别看东方绮珠是刘太后的干女儿,横竖也是个公主身分,臣下见了,自须跪拜如仪,没有她的话,还真不敢站起,今天武凤楼是心怀恨事负气站起,决心不顾朝廷礼节了。 哪知站起之后,发现附近连一名宫女都不见了,只有东方绮珠一人正呆呆地站在面前,两只妩媚的大眼睛直直地盯住武凤楼。 武凤楼自袁家堡拒婚,凤阳府白剑飞单剑会八猛以后,就没见过东方绮珠的面,这次偶然相遇,只见她虽然贵为公主,可衣饰仍然保持原来的装束,所不同的是一脸幽怨比前更甚,面容的瘦削也超过了上次。武凤楼不由得心中歉然,过去那种负咎的心情又浮上心头。 既然已起立,不好再行跪下,只好深深一躬,愧然说道:“想不到公主仍在此地,凤楼失礼,请公主恕罪。” 东方绮珠冷笑一声说:“绮珠江湖女流,在武侍卫面前怎敢妄自托大。再者说,这样若都算失礼的话,那你的失礼之处又何止于此呢?我为你既受祖父埋怨,又受姑妈责骂,青城山一派盛誉毁在我身。我一个黄花闺女,遭你如此轻贱,实在是出不了这口气死不瞑目!一年之约,已过多时,只要你继续视我如无物,我叫你武凤楼永坠轮回,再也无法自拔。”话一说完,恨然而去。 武凤楼这才知道,想救银屏一条活命是不可能了。有心马上赶往青阳宫去找魏银屏商议,可刘太后的谕令,他又怎敢违抗。不得已,经过奉先殿一直奔宁寿门,然后随着一名宫女来到了宁寿宫内。 只见刘太后正居中高坐,等着自己上前晋见。武凤楼记得在捉拿七凶时,刘太后因护侄儿刘国瑞被自己顶过一次,怕她记恨,马上匐伏在地,给刘太后请安。 崇祯帝自幼失母,是东宫刘妃扶养他长大,虽非刘妃所生,却情同亲生母子,特别他自幼不为皇兄天启喜爱,又处处受奸宦魏忠贤陷害,多亏刘妃暗中维护,所以登上大位之后,就尊刘妃为皇太后,养老于宁寿宫。这刘太后并未生育,才收了东方绮珠为干女儿,对她百般疼爱。 后来得知武凤楼为了魏阉的一个侄女,拒绝与东方绮珠成婚,她当时就要干涉,被东方绮珠劝止。青城山金、银、铁三豹因纵逃了女魔王而失宠,乞假回山。所有青城派的人包括东方碧莲都走了,刘太后单单留下了东方绮珠和巡山八猛。在崇祯登基一周年大典中,她们对魏银屏狠狠地下了杀手。 但刘太后对武凤楼不光不记前愆,还另眼相看。一来知道他辅佐五皇子登基有功,自己能贵为太后,也间接得他之力,二来还有心笼络他招为自己的干驸马。所以一见武凤楼,马上吩咐宫女们搀他起来,并赐坐自己身侧,又向他仔细打量了起来。 只见武凤楼面如冠玉,眉清目秀,鼻如玉柱,唇似涂朱,身材修长,英姿挺拔。名虽武林健者,实则儒雅斯文,脸上虽然笼罩愁云,却反而更显得深沉稳重。 刘太后看罢,不由得想道:怪不得干女儿痴心苦恋,始终不移,这孩子是太吸引人了。一种决心成全自己宝贝干女儿的心情,更形坚定。却故作不悦地说道:“听说皇上有意将我的珠儿下嫁给你,你竟然托词拒绝,有这种事吗?” 刘太后故意抛开魏银屏之事不提,给武凤楼加了个托词拒婚的罪名,诚心一上来便把武凤楼逼到死角。 武凤楼见刘太后一照面就开门见山,知皇上、太后、绮珠三人早已串通一气,非逼自己就范不可,又知道稍一犹豫,后患更多,索性把心一横,肃容答道:“启禀太后,确有此事。不过不是托词,而且实情。微臣和魏银屏之事朝野尽知,太后得毋闻乎?” 武凤楼回答得很巧妙,既叙明了自己和魏银屏的关系,又暗中揭露刘太后佯装不知的用心,等于把刘太后射过来的箭,又给她射了回去。 刘太后开始认为武凤楼所以敢于拒婚,是皇儿崇祯念故旧之交,没有给重压,不料今天武凤楼在自己面前也敢于公然抗拒,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损害。 当下脸色一沉,扬声喝道:“令尊武伯衡曾作过两帝师表,汝本应秉其遗风,忠孝传家。魏阉逆贼,祸国殃民,窥窃神器,罪深孽重。夷其九族,尚不足解举国上下之恨,其兄魏忠英又是尔杀父仇人,你不仅不去讨还血债,反而欲以仇人之女作为己妻,似你这等不忠不孝之子,还有何脸面去见你九泉下亡父!姑念尔年纪尚轻,不予论罪,我要你立改初衷,去金殿认罪,尚不失为明智之举,出宫去吧!”说完,缓缓地闭上了双目。 第188章 武凤楼虽然满心不服,也不敢再触皇太后之怒。见太后已闭上了眼睛,只好默默退了出来。他胸中的一口闷气,怎么也透不出来。从后左门、中左门,一直走过了体仁阁,头脑才逐渐冷静下来。一种马上要见魏银屏的决心,突然萌发了。 刚想奔青阳宫而去,忽然一眼看见文渊阁外站着一个人,好像是缺德十八手李鸣在负手赏月,消闲自在。武凤楼顿觉心中一宽,他知道李鸣肯定是在等自己,对李鸣怀中的六韬三略、七杂八碎,武凤楼一向深信不疑。有他策划,比自己的莽撞乱来要好上百倍,当下决定暂时不去青阳宫,先登上了文渊阁高大的台阶。 这文渊阁在文会殿后面,是皇室藏书处所,这里也是贾佛西办事的所在,前面的文华殿是皇太子活动的地方,俗称东宫,崇祯小时,经常在这里陪太子天启读书。放贾佛西在此,足见圣眷的优隆和倚重。 李鸣一见武凤楼来到身边,悄声说:“我刚听到了一件绝密消息,魏阉逆贼已病死于监中。大哥听说了吗?” 武凤楼虽和魏忠贤有杀父毁家的深仇大怒,恨不得亲自将他碎尸万段,然后再错骨扬灰。可今天陡然一听他病死监中,心中也不觉一怔。反问道:“这消息可靠吗?” 李鸣先把头点了一下,又把头摇了一下,沉吟不语。武凤楼正想埋怨他为什么模棱两可时,李鸣这才低声说:“我是怀疑魏阉之死,更特别怀疑病死两字。” 武凤楼一愣。李鸣接着说:“魏忠贤入宫之前乃一赌棍,赌棍的本性,是不把赌本输光绝不下赌场的。这消息绝不可靠,所以来找大哥。不要轻信这类消息。” 武凤楼知李鸣的本意一定不全在此,正想细问,并想把魏银屏这事和李鸣商议一下,突然,秉笔太监王承恩和编修学士贾佛西风风火火地从文华殿对面一片矮房子那边,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武凤楼知道那片矮房子是内阁的办事所在,内阁大学士、学士仍分日夜两班在此供职。现在。他们二人必有要事。他虽对当今有些不满。但武氏毕竟是世受皇恩之家,自己又蒙皇上宠重,只是因为魏银屏一事,才弄得君臣失和而已。所以不等二人走上来,反而和李鸣一同迎了上去。 秉笔太监王承恩是万岁最为倚重的心腹太监,从小时候的贴身跟随。登基后又加封到秉笔太监,在崇祯十年又加封为提督内外京城事务,此是后语。王承恩一迈上文渊阁的台阶,见武凤楼和李鸣二人全在,就像突然见到珠宝一样,看样子想说话,不知为什么反而示意贾佛西先说。 武凤楼刚想询问。李鸣大模大样地说道:“魏阉病死,人神大快。王公公能叫我偷尝一下御膳居的美肴佳酿吗?” 王承恩一听,脸色一变,慌忙追问道:“这,你是从何处听来?” 李鸣坦然不惧地说:“经过内阁时,听你们亲口所讲。”王承恩张口结舌,说话不得。 编修学士贾佛西正色说:“内阁接九门提督密报,城中发现了不少行迹可疑之人。为防奸宦散在各处的余党蠢动,使周年大典蒙尘,才故意放出这个消息,以败其爪牙之兴,只求周年大庆不受骚扰,然后缉捕这些阉党,以消隐患。” 李鸣噗哧一笑说:“贾大叔,你是我师父的盟兄,咱爷们可一贯都是好里好面呀,你若在给小爷们说话中兑了水,可别怪我以一报十。请问,这方法经过万岁爷朱笔御批了吗?” 贾佛西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 王承恩抢着说:“方法是内阁拟的,万岁也认为这是下下之策,但又知因为侯、魏二女之故寒了各位之心,不好派你们前去缉捕,只好采取这下策了。” 李鸣笑了,而且笑得很神秘。 秉笔太监王承恩见状试探着问:“依你之见,该如何……”李鸣眼珠一转,不答反问:“万岁认为什么是上上之策呢?” 秉笔太监王承恩脱口道:“当然是一网打尽潜入京城匪类,使朝野上下安度周年大典,也免得外邦使臣耻笑,特别是满洲多尔衮一行。” 李鸣脸色一肃,认真地问:“事成之后,有赏赐吗?” 王承恩更为痛快地答道:“立此大功者,可获万岁特殊恩赏。” 李鸣又想张嘴,却被武凤楼抢先说:“请王公公转奏万岁,武凤楼愿当此任。不搜尽贼党,情甘领罪,只求成功后,赦免魏银屏。” 李鸣再想阻止也来不及,因为王承恩已向武凤楼深鞠一躬说:“若如此,则天下幸甚。我这就去禀奏皇上。”说完,急忙转身走了。 李鸣顿足叹道:“大好时机,被你一言断送了。” 武凤楼不以为然地说:“只要我们搜除了贼党,保全了周年大典,又有秉笔太监作证,万岁还能反悔?他毕竟和咱们有故旧之情呀。” 缺德十八手李鸣看了贾佛西一眼,只好默然不语了。 在武凤楼来说,认为这是营救魏银屏的最好良机,遂立即吩咐李鸣道:“限你两日内查出一处贼党的匿身所在,叫玉儿两头传递消息,再想法子求沈三师祖出来协助。我这就去探望银屏,以防出意外。”说完不等李鸣回答,就闪身出了文渊阁。 对青阳宫内的一切,武凤楼了如指掌,探望魏银屏自是轻车熟路,因为在老驸马冉兴铺路搭桥下,武凤楼几乎成了公开出入,也只是瞒着万岁一人而已。他稍为避开正面,隐去行踪,来到了和魏银屏心腹使女兰儿每次接头的地方。 望着天空阴云密布,星月全隐,武凤楼突然想起了第一次来探望魏银屏时的情景。那时她身遭囚禁,知自己必然不会负心,每天派兰儿来红楼等自己前来。自己来了,她又怕引起当今忿恨,却派兰儿送来一信,拒绝和我相见,并劝自己依从东方绮珠的意愿与其成婚,使她能九泉下心安。看来她早已意识到,皇上是不会放过她的。 哪知道人心险诈,东方绮珠为了报复,也来下井投石,使她这个深明大义的苦命娇女处于孤立无援的地步。我武凤楼蒙其四次相救之恩,又有亡母主婚作证,拼着和皇上反目,也要拯救她一命。 就在他默默沉思,等候兰儿前来引路之时,突然一个身穿御林军官服饰的人凑了上来。武凤楼眼尖,一眼就看出是老驸马的侍卫、已升为御林军官的冉德行,不由得心中一跳,预感到魏银屏必有什么事情发生。刚想询问,冉德行低声说:“魏银屏已被青城山八猛押去咸安宫监禁。临走时,托我转告武公子,千万不要前去看她,以免再获罪名。” 武凤楼一听押走魏银屏的是青城山八猛,脚下一沉,所踩的那块方砖,竟然裂为四瓣。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四回侠兮凤楼独会八方风雨棍壮哉神童巧戏阴阳十八抓 武凤楼一步来迟,魏银屏已被青城山八猛押往咸安宫。这咸安宫原是女魔王侯国英的母亲客印月作天启皇帝朱由校乳娘时住的宫院。由于天启对乳娘的宠信和纵容,使客印月在明宫大内擅权乱政,为所欲为,发展到代替天启批阅奏折。 她和魏忠贤勾结在一起,不仅很多正直的大臣死于他们手下,就连后宫的妃嫔,如对她稍有不满,也要惨遭他们的毒手。天启皇帝有一裕妃张氏,性格爽直,素不奉承他们二人,客印月就指使魏忠贤假传圣旨、将裕妃幽闭在宫内,不给饮食,饿了数日后,正好天阴下雨,裕妃勉强爬到宫檐下用嘴接雨水润喉,就死于门外。 天启五年,朱由校专为乳娘大兴土木,建造了一座堂皇富丽的圣泉宫,并封客印月为圣泉夫人,从此咸安宫就荒废了下来,一直无人居住。武凤楼听说魏银屏被单独幽禁在那里,几乎恼怒得闭过气去,怨恨皇上太不讲信义了。 因为奸宦被捕后,经武凤楼多次力请,崇祯已同意把魏银屏幽禁在她原来所住的红楼之中,名为囚禁,其实还可以作小范围的活动,武凤楼本人每月还可去探望两次,以慰藉这个可怜的弱女之心。现在改囚荒宫,定罪处决,还由东方绮珠所派的人看守,其必受虐待自不待言了。武凤楼焉能不气愤填胸。 前往查觅潜行进京阉党下落的大事,已有李鸣和曹玉去办,武凤楼为了要亲自查看魏银屏眼下的实际情况,哪里还顾及天威凛森,把心一横就往咸安宫方向扑去。他开始变态了。 因咸安宫还在西六宫的西边,内廷护守在防守上就比较松懈,而且自圣泉夫人搬出后,又荒无人住,所以也就更不为内廷总管所重视了。 到了咸安宫外,武凤楼暗自想道:东方绮珠以青城山未来的掌门身分亲自统率青城派巡山八猛,如今由八猛负责看守魏银屏,肯定是东方绮珠的主意,她也一定能估计到我会来探望,必定严命八猛留神我的踪迹,以便用八方风雨棍阵来对付自己。如被其擒获,不仅可动摇先天无极派我的未来掌门人的基础,还可以交给万岁治我的重罪,甚至可以由东方绮珠出面和我商谈条件。 想到了八猛的八方风雨棍阵,武凤楼有些迟疑了。因为他和师父白剑飞在凤阳府曾遇到过八猛,以师父那神奇的剑术和精湛的内力,也只能和他们勉强打成平手。最后还是银屏出于爱屋及乌之心,派出二百铁骑强行冲开。如今我在明处,彼隐暗中,一被发现必遭骤围,再加上八方风雨棍阵是两棍出击、两棍阻截、四棍以逸待劳,如何对付?我是来探望魏银屏的,可不是来拼杀的,这可怎么是好呢…… 就在武凤楼这样迟疑不定之际,突然魏银屏那一张憔悴瘦削、凄苦幽怨的脸庞,梦幻似地出现在武凤楼眼前。 第189章 武凤楼的心一下子坚硬了起来,决定明去明来,不必再藏头缩尾。于是右脚轻点,从东面窜上了宫墙,口中也发出了“武凤楼求见八猛弟兄”的问话。 这一着棋,还真叫武凤楼下对了。事情也叫他判断准了。直到目前,要夺武凤楼作丈夫的决心,在东方绮珠心中不仅毫未消失,甚至比以前更炽。自当上刘太后的干女儿,能和当今万岁论起了兄妹,又加强了她的三分自信。 白天见武凤楼时的不愉快,更引起她的嫉妒,萌生了使武凤楼屈服在自己面前的幻想。为此,她才向崇祯帝献计把魏银屏转押来此,同时以未来掌门人的身分向青城八猛下达了绝令,叫八猛隐身暗处,只要武凤楼出现、就用八方风雨棍阵大量消耗掉武凤楼的功力后,再生擒活捉,把他秘密押到自己的住处。 常言道:山河好改,秉性难移。 巡山八猛本是八条刚直强硬的铁汉,向来都是以力胜人,鄙视下三滥手法,心中虽然不悦,可又不敢不遵东方绮珠之令。几个弟兄正心中犯难,不料武凤楼一到就公开叫阵。青城八猛不由得一齐暗竖大拇指,称赞武凤楼敢作敢当。由大猛一声唿哨,八人八棍,从隐身的暗处,一齐走了出来!并由大猛领头,齐崭崭地排成了一行。 武凤楼是第一次和这八条铁汉对面,在星月交辉之下,只见他们八人一色的青布劲装,身材同样高大,从八条镔铁大棍的包光油亮,可知他们练功的勤奋。每人都是双手合棍,脚踩丁字步,神威凛凛,令人望而生惧,不过原来极为冷漠的面孔上,微微透出了一丝和缓之意,使武凤楼心中一宽。 双方对面一换眼神,武凤楼抢先弯腰致意说:“在下久仰八猛弟兄英名,今日始得会见,我有下情相告,不知各位能容凤楼说出否?” 大猛生硬地答道:“我们弟兄奉旨护守咸安宫,本不容外人不告而入,今日破例对武公子不加追究,已然出格,其它的话,请公子免开尊口。” 武凤楼刚一张嘴,就被青城八猛硬给顶回来了。他心中一气,但为了息事宁人,不得不再度要求道:“凤楼来此无别苛求,只求准我看望魏银屏一次,望八位体我下情,则永感不忘。”武凤楼直言不讳了。 青城八猛一听,一个个脸上又回复了木无表情的冷漠之色。还是由大猛答道:“八猛弟兄受老山主收养教诲之深恩,加上奉旨行事,绝不敢行私,请武公子回去。”分明是下逐客令了。 武凤楼既已到此,焉肯失望而回。他微微提高了声音说:“武某感魏女四次救命大恩,誓非一尽心意不可,请八位不要再阻。”武凤楼霸王硬上弓了。 青城八猛一听,刷地一下子散开了,很自然地形成了八方风雨的占位。大猛领头再向武凤楼下通牒说:“魏银屏系附逆首犯,内廷不时有人查验,武公子再不退走。就是存心跟我们哥儿八个过不去了。” 武凤楼见对方话已说绝,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马上退走,另一条是以武力逼退青城八猛,求得见魏银屏一面。 前者太容易,一走就了,但武凤楼焉肯这样就此罢休?后者又太难了,武凤楼得冒生死大险。一想到魏银屏的种种恩情,他咬牙横心了。右肩微微一塌,那口西湖灵隐古刹至宝——五凤朝阳刀仓地一声亮了出来,月光掩映之下,活像打了一道立闪。 不等武凤楼纵落,青城八猛刷地一声一齐把镔铁木棍变为“二郎担山”横扛肩上,一律塌下身形,八方游走了起来。整个咸安宫的大院中,一刹之间无一处不在八猛的目光棍阵笼罩之下,他们想使武凤楼无下落着足的地方。 武凤楼暗暗佩服八猛棍阵的严密,步法的纯熟,也明白自己一下落,迎接的肯定是风雨八棍中最凌厉的四击。但傲骨凌人的他,怎能见难而退呢?于是脑海中飞快地寻求对策。 他知道,八方风雨棍阵中第一击“棍出山摇动”是出棍两砸;第二击“出手鬼神惊”,是出棍一压一扫;第三击“八方起风云”是出棍两卷;第四击“送尔入幽冥”是一棍一推。这八棍疾如狂风,迅如闪电,叫你不光无法招架,也无处可以存身,只要被一棍沾上,轻则筋断骨折,重则棍下立毙,时间紧迫,怎容得武凤楼去仔细筹思,再者五凤朝阳刀既已出鞘,又焉能握刀久站。无可奈何,武凤楼牙关一错,陡然把身子拔起,掌中的五凤朝阳刀一立,他为了魏银屏什么都豁出去了。打算用新近学自南刀桂守时刀谱中的“九九归一”快刀刀法,拼着消耗内力,除硬对八猛的四击八棍,下余的一式力残一人,破坏青城山掌门人金豹东方木苦心训练多年的一支劲旅。 随着武凤楼飞鸟直坠的身形,眼睁睁就要卷起一阵腥风血雨,洒落在咸安宫内。 蓦地传来一声娇喝:“八猛给我退下。” 青城山八猛真不愧是一支纪律森严的劲旅,随着那一声喝令,齐刷刷地由大猛领头,列成了一字长蛇阵形。 月光照映下,一个身被紫色斗篷,内着鹅黄色衣裤,脚登高勒小蛮靴的妙龄少女,明含着幽恨,暗隐着煞气,出现在青城八猛的队前。 武凤楼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被誉为青城明珠的一代娇娃东方绮珠到了。心中一凛,把拔起的身形一改而为落絮随风,并在身势变化之中,反手将五凤朝阳刀插回刀鞘,轻飘飘地落在了东方绮珠面前。 书中暗表,东方绮珠为了夺取她心目中的男人,真到了朝筹夕划的地步,她猜知武凤楼就是冒死也得查探魏银屏目前的吉凶,安排好八猛以后,自己就隐身在咸安宫的暗处,等待武凤楼到来。说真的,她简直心烦意乱死了,既盼望武凤楼步入自己摆成的圈套中,再利用八猛的力大无穷和坚韧耐力,一番苦斗,生擒活捉了武凤楼、自己好能出面,威逼引诱他自动就范;却又怕武凤楼来,在一对八的凶险情况下稍有损伤,岂不遗恨终生。但一想到武凤楼对魏银屏的刻骨恩爱,对自己的薄幸无情,软下来的芳心便又铁硬起来。 直到武凤楼公开现身,毫无顾忌地要求探望魏银屏时,东方绮珠的心真像活活被撕裂开了,恨不得立即传令八猛将武凤楼毙于棍下。可最后见武凤楼不顾生死,以一口五凤朝阳刀硬抗八猛的铁棍,她那根要杀武凤楼的神经崩溃了,忙不迭地喊出了“八猛给我退下”的口令,同时人也跟着现身出来。 这一对因爱成仇的青年男女,在月光下默默地面对面站着,没有谁想先说话。不想说话的原因,在武凤楼是始终负疚,难以开口;在东方绮珠方面,是“为郎憔悴却恨郎”。也是有话无从提起。 这时,冰魄高悬晴空,银辉遍撤地上。 双方都具有深湛的内功,眼神比常人更为充足。东方绮珠的一双妙目,不光能看出武凤楼的全身轮廓,也能看清他的面部表情。只见他双眉紧锁,面容沉静,虽然满怀悲怆之情,仍然掩盖不住那挺拔的英姿。东方绮珠的心颤了。暗想自己并没有走眼,武凤楼确实堪为武林中的龙凤,人世间不可多得的奇男。无如我是落花有意,人家可是流水无情。 武凤楼可不想再多惹麻烦,他深深一躬道:“东方公主,你我今天是第二次见面了,我的来意你很清楚,允于不允,我听你一锤定音。” 东方绮珠花容惨变,两只俏丽的大眼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直到现在还念着探望魏银屏,怎能不因妒成恨,便沉声说:“在押重犯,魏女首推第一,处决之前,怎能和生人会面?以免……” 武凤楼不等她说完,抢过了话头说:“以免什么?以免串供是吗?魏银屏所以能被荣推要犯第一名,恐怕也和公主的热心有关吧?” 一句话把东方绮珠说得粉面通红,尔后又脸色铁青地说:“不管你武凤楼怎么想,在魏女处决之前,我是不容你见她的,你死了心吧!” 武凤楼的脸色也变了,刚想大声反驳,突然西面偏房中传来了魏银屏颤抖的声音:“东方公主息怒,武公子也住口,请听我魏银屏一言。我以附逆要犯,待屠之囚,还怎敢和武公子宜其家室?以前和武公子的婚约,我决定取消,从今以后即成路人。武公子已无探看我的必要,请你快走吧!” 东方绮珠刚想喝止魏银屏,武凤楼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狠狠瞪了东方绮珠一眼,点脚拔起,从来路又退了回去。 失意之下,武凤楼神智半昏,真所谓“明月芦花曲径绕,行走不知路哪条”,他从西华门出宫,信步走去,不知不觉来到了商贾云集的珠市口,不由得心中更乱。暗想:自己一向遇事沉稳,处大变而不惊,今天怎么啦?意乱神迷,竟然来到了这个所在。 他刚想转身回去,突然看见自己的徒弟曹玉很亲切地和两个服装奇异的老人一面谈笑,一面向前走着。他知道曹玉最不肯安分,全部承袭了李鸣的缺损衣钵。心想这倒好,李鸣着手探查,我还没有回去,他这个专在中间传递消息和联络的人,早已冲锋上阵了。他不放心让小孩子去挑大梁,只好暗中盯上。 再向前走了一段路,马上就要到天坛了。 武凤楼才从那两个老年人的口音中听出了是谁。心想这两个老怪物一来,玉儿的胆更壮了。原来和小神童走在一块的,正是他念念不忘的义父司谷寒和义母殷寒月一对鬼怪夫妻。 见三个人一齐越墙进了天坛,武凤楼也随后蹑足跟了进去,始终隐身暗处,想看他们来到这里干什么? 第190章 三个人中,曹玉人小胆大,鬼王夫妻又不知王法为何物。 到了天坛,由鬼王拧开门锁,三人一齐走了进去。鬼王先在一张椅子上坐定,鬼母拉着玉儿自去一旁坐下。只听曹玉淘气地叫道:“娘,爹的鬼王令已传出去,不知能拘来多少小鬼小判?” 鬼母殷寒月伸手把曹玉搂入怀中,先不回答他的问话,只无限怜爱地说:“乖儿子,你长高了,见到你,娘好喜欢!” 鬼王司谷寒嘟哝道:“真是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鬼王的儿子还能越长越收缩。快准备准备,好替咱宝贝儿子多挖出些牛黄狗宝。” 鬼母殷寒月不愿意了,双眼一瞪骂道:“儿子的事,应份是你的,关俺娘儿们屁事,办好了我叫乖儿子喊你一声爸,办砸了老娘我给降两辈。” 武凤楼一听,几乎笑出声来。心想:真要给鬼王降两辈,那还不得倒喊玉儿一声爹。唉,真是一对奇怪的夫妻。 不料就在这个当儿,从后面树林中走出了两个老人,一直走进了天坛里。藏在外面飞檐下的武凤楼,一看清这两个老人,吓是差点叫出声来。 只见这两个古稀老人,一样的骨瘦如柴,一样的黑色头巾,一样的黑色长袍,一样的龟铁黑色脸膛,还一律都是死板板的,身躯都像僵直了一样。胆小的人只要一看,准能吓个半死。特别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进了天坛一见鬼王夫妻,竟然都一笑露出了牙齿。武凤楼一眼看清,两个老人的牙根也全是黑的。 武凤楼当然能想到这两个人的来历。 鬼王说话了:“别人来京城观看周年大典还情有可原,‘人见稀罕物,必定寿命长’嘛。你们这两个老不死的,一个装成天聋,一个装成地哑,不在自己的龟窝残人堡中享福,到这里现他妈的什么世?讲?” 武凤楼心想:鬼王爷开始过堂了。一转念又暗暗佩服鬼王人粗心细,真不愧老江湖了。他分明是受了玉儿的恳求,以黑道人物的同道身分发出了鬼王令,要他们和自己会面,再由他利用不同方法盘问这些人来京城的真正海底,这办法真是太高、太绝、太妙了。 就听残人堡大堡主权立达冷哼一声说:“谁有闲暇来看那些东西,我是来讨取两笔债务的。” 鬼王奇怪道:“天下还有欠残人堡债的?而且是两笔债务?真他妈的奇事!这两笔债是一个人欠的,还是两个人欠的?” 鬼王所以这样问,因为天下各门派只有向残人堡捐赠的,哪有欠残废人债务的?不料鬼王这句话刚出口,没等残人堡权氏两位堡主回答,曹玉却出义父所料,代为回答了,回答得还相当肯定。只听他口齿清楚地说:“爹,这两笔债,我不光知道是一个人欠的,而且知道一笔债务是右手四根指头,另一笔债务是一只整个左手,我还能说出欠债人的名字。” 就在残人堡大堡主权立达、二堡主权立远四道凶狠的目光刚想扫向小神童的时候,鬼王因惊奇而匆忙问了最有分量的一句:“欠债人是谁?” 知徒莫若师。从一开始对话,武凤楼就知道自己这个胆比天大的小徒弟,一定把师叔江剑臣和侯国英二人所欠的债务,全揽了在他自己头上。武凤楼既高兴自己收了一个好徒弟,又为这捣破大天还嫌窟窿小的小缺德鬼暗暗担心。 果然小神童往义父鬼王和两位堡主的中间一插,朗声答出了两个字:“曹玉!” 两位堡主刷地一下分两面夹持,监视住了小神童曹玉,看样子马上就要动手抓人。鬼母殷寒月嗷地一声大叫,鬼魅也似地身影一花!紧紧贴在了干儿子曹玉的右侧,防备权立达和权立远对自己爱逾性命的乖儿子骤下毒手。鬼王司谷寒也在一惊一愣之中回过神来,以一式“黄泉鬼影”身法,像和妻子争儿子似的,飘身在曹玉的右侧。 武凤楼知道,有一场好戏看了。 眼睁睁一场鬼王鬼母斗双残的激战,就要因曹玉一言而展开,陡地,看见小神童曹玉从义父义母中间忽然向前迈出了一步,鬼母怕他有失刚想跟上,却被鬼王的大手扯住了。 只见曹玉双手一抱拳,朗朗说道:“自古云:父债子还,师祖之债自然得徒孙来还。小爷曹玉,乃先天无极派的门下,师祖五岳三鸟、大师父武凤楼、二师父李鸣、爹名司谷寒、娘叫殷寒月。想请问二位堡主,这两笔债务,如何讨法。” 小神童也真不嫌罗嗦,报出了这么长的一串人名,在场之人只有隐在一旁的武凤楼知道他报名的本意。他报出的这些名字,哪一个不是叮当作响。这是想逼着两位堡主自动打消讨债的念头。 果然,残人堡的二位堡主脸色一变,互相一对眼神,大堡主权立达说道:“我们的债主是侯国英,与你这娃儿何干?” 小神童曹玉又上前一步,已然和对手正面而立,呵呵一笑说:“世上只有欠债的躲债主,还真没有赶着债主还债的,三奶奶的债,我能赖吗?比方我爹和我娘欠的债。我不还谁还!” 这小子不光理直气壮,还把鬼王夫妻也拉来做比。藏在飞檐下的武凤楼心想,两个残人堡主的债,这下沉了底啦。 果然,鬼王司谷寒头一个替干儿子挡横了,他说:“我儿子说得对,这债还定了,不过,想讨债得先拿出些凭据来看看。”鬼母自然也不甘心落后于丈夫,她更不讲理地说:“只要我儿子说声愿意还,谁想不讨,我鬼母头一个就不答应。” 武凤楼一听,好家伙,讨债的变成了欠债的了。 三下里一逼,只气得权氏二兄弟浑身抖颤。但他们又不敢惹火烧身,谁没有事找事,和天底下最不讲理的恶鬼谷结仇?只听权立达唉了一声说:“光棍眼里不揉沙子,只求你们能打九十九,别打加一,债……” 说到这个债字,权立达直了一下脖子,像咽下一杯苦酒,又接着说:“我们不讨了,京城我们也不呆了,能让我们两个老残废走吗?” 武凤楼心中正有些不忍,曹玉够多么机灵,又抢前一步单膝点地,非常诚恳地说:“二位前辈为了怜惜所有残疾人,不惜自入地狱,装聋作哑数十年,善行可钦。断指截腕之债,皆应由贵堡总管柳金堂承担。如二位前辈能体谅曹玉,我可以代募捐银五万两,并愿作贵堡护法,以释前愆。” 权力达人本不恶,一来见曹玉说话诚恳,二来惧恶鬼谷之横,三来结仇起因确实得怪七指翻天柳金堂暗庇其兄柳万堂。如今曹玉给足了面子,他怎么能不趁阶而下。 遂趋前扶起了曹玉,慨然说道:“少侠高谊,残人堡上下感激。捐银五万收下,护法一事,老朽不敢答应。” 鬼王一看解决得这样好,高兴地咧开大嘴说:“权老大,该你走时,遇见我儿子这样的好人。常言道,不打不相识,我也出银五万两,连同我儿子的五万,你可派人到恶鬼谷去取。什么护法不护法,从今以后,残人堡只要有个水灾火灾的,俺爷们保险能给我喝干吹灭就是了。”鬼王替儿子撑腰的话一出口不要紧,可给曹玉带来了极大的麻烦,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说来也真巧,送走了残人堡二位堡主,武凤楼刚想下去和他们相见,不料天坛之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武凤楼心中一愣,因为凡是有资格接收鬼王令的,即使不是武林中各大门派之主,起码也得是威震一方之豪,怎么来人的功力这么稀松平常,知道必有原因,就不忙着下去了。 门外一闪,走进的这个人,竟是和武凤楼结有不解之仇的峨嵋派三代传人谭英。武凤楼更不想露面了。 原先魏忠贤手下的贴身亲信,也是他最得力的死党,就是四卫、八将、十八彪。职位的排列,是四卫最高、经常随待奸阉身侧,寸步不离,寝食皆共;其次是执戈八将,专门职司站班,上下金殿,出入宫廷的护卫;最后才是巡查防护十八彪。 这谭英是四卫之首,在青阳宫中居重要位置。可想而知,魏阉未覆灭前,四卫随魏忠贤侄子兼青阳宫总管魏占魁,暗中搜查江剑臣时,被武凤楼先杀了魏占魁,又宰了二、三、四卫,只剩下大卫谭英一人。后来在徐州云龙山,大卫谭英同首彪褚阳煽动双方父、师找侯国英报仇,褚阳被江剑臣用先天无极真气震死寺外,大卫谭英也被江剑臣捏碎了双肩琵琶骨,此后失去了他的踪迹。新君崇祯登基后,曾通缉过此人,始终没能捕获。 不料现值周年大典之机,他竟敢来京城露面,身后必定隐有厉害的靠山。看来内阁从九门提督处所获得的消息并不是毫无根据的。如能从谭英身上追问出真情,岂不是大功一件?再求当今赦免魏银屏就出口有力了。可怜武凤楼为了营救魏银屏一命,煞是费尽了心机。 忽然看见谭英和鬼王司谷寒一照面,并不忙着见礼,先凄然地叫了一声“伯父”,又向鬼母殷寒月叫了一声“伯母。”,然后才双膝点地,跪拜起来,叩拜之后,却哭出了声音。武凤楼见谭英和鬼王夫妻这么亲近,不由得眉头一皱,今晚捕捉谭英一伙想借助鬼王夫妻的打算落空了。 鬼王司谷寒问谭英道:“贤侄,你为何这等伤心,受了谁的委屈?给大爷我说一说,我好给你作主。” 武凤楼一听,心中不由得一急,他素知鬼王人虽凶恶,但最讲信用,称得起一诺千金。怕谭英一说出口,鬼王不明真相,允许为谭英张目,那事情就糟了。他不容谭英回答,飘身穿入坛内,先说了一声:“大哥大嫂,是小弟给他受的委屈。” 第191章 话到人到,武凤楼已傲然卓立在众人面前。小神童一声“师父”还没有叫出来,鬼王夫妻也未暇给武凤楼叙谈,三股子劲风裹着三个黑影,三件兵器抖成金蛇乱窜之势,向武凤楼身上缠去。 骤然出现的突袭,太出人的意外了!换了别人,非得惨死在当场不可。可武凤楼毕竟是先天无极派小辈中最杰出的人物,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突遭三个拔尖高手的暗算,他竟能施展“移形换位”的轻功步法,一晃两闪,把三件兵器的凌厉攻势,完全给闪避开了。 随着鬼王的喝彩声,天坛内出现了三个面含暴怒的老者。 三人一字并排站在了一起,下首的约五十岁左右,五短身材,圆圆面孔,一双金鱼眼,额下生有微须,手中捧了一条紫荆杵;上首的那个年纪和他相仿,只是身材细瘦,脸皮淡黄,几根老鼠胡子稀稀疏疏,两只又黑又小的黑眼珠上下翻滚不定,手中握着一条蛇骨鞭;中间的那个有六十岁上下,身材高大、貌相威猛,紫红脸膛,两道长眉,一双细目,大鼻头,阔嘴巴,满面急怒,右手执着一挂十三节链子枪。 三个人六只怒眼,死死地盯着武凤楼和小神童二人。 鬼王说道:“原来是湘江三位老友。且慢动手。听我老鬼一言。”他的话还没落音,突然从湘江三子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冷笑,继而说道:“至亲不为偏向,同姓不算主谋。你司谷寒的话,能一碗水往平处端吗?”说时,从湘江三子身后闪出一个怪人,只见他头大身矮,两条手臂一长一短,两条腿又是一细一粗,特别是那张大如圆盘的胖脸上,口耳眼鼻都小得出奇。 一见四个人的形象,特别是最后这个怪人的形象。武凤楼想起了他们四人的来历,知道今天晚上的一场狠斗是在所难免了。 原来,一照面,就向武凤楼猛下煞手的这三个人不是别人,恰是四卫之首谭英的父亲谭子时,以及和谭子时并称为“湘江三子”的左子俊、尤子杰。那最后出现的怪人,不用说肯定是谭英之师、峨嵋派开山祖师司徒贤的俗家弟子阴阳十八抓申恨天了。 对方的大批出现,不光使武凤楼心中一惊,连鬼王的心也微微震颤。但他爱儿心切,竟然直着脖子吼道:“申老怪,你说的是屁话!既然知道我不会一碗水往平处端,就不该来到此处显魂。有谁胆敢不睁眼睛看看天气是阴是晴,我司谷寒可不管什么交情不交情。是朋友趁早给我滚蛋。” 武凤楼见鬼王一开头就偏向自己这一方,因此不惜得罪武林中以正派自居的峨嵋山大派,知道他全是冲着曹玉而下的决心。傲骨凌人的武凤楼怎么能让别人替自己当挡箭牌呢? 他前欺一步,昂然地说:“各位的来意,我武某明白,这与司大哥可绝无牵连,天塌下来,自然有地接着。四卫助纣为虐,罪不容诛,废了谭英双肩是家师叔江剑臣,其他三卫,统统是武某亲手把他们送入十八层地狱,有帐找我结,有仇找先天无极派报,只怕各位会偷鸡不成再蚀掉一把米。” 武凤楼刚说完,小神童曹玉已推金山倒玉柱似地向鬼王夫妻拜了下去。慌得鬼王夫妻二人一齐伸手把干儿子扯了起来。小神童曹玉柔声说:“爹和娘疼儿之心,玉儿知道,不过今天的事,关系太大,既关系到先天无极派和峨嵋派的两派之争,更牵扯上了朝廷要犯,儿请爹娘不光不要插手,也请二老迅速离开此地,权当疼了儿子,也别叫江湖中人耻笑二老的儿子无能,爹娘能答应吗?” 鬼王夫妻都被干儿子曹玉的傲气和豪性深深地打动了,这两个一向以鬼怪自居的老人,不由得一齐向曹玉看去,只觉得小神童真长得更高更大了,在美如冠玉的一张小脸上,微挑着两道长眉,覆掩着一双朗目,挺直的鼻梁下,配着棱角分明的嘴唇,再加上修长挺拔的身材,昂昂藏藏,已快成了凛凛七尺之躯。 两个老怪物眼睛湿润了,愣了一下,鬼王司谷寒脸色一肃,向妻子低喝了声:“走!”说完率先闪向了坛外,鬼母还迟疑了一下,又猛地抱住了曹玉,在腮上重重地亲了两口,一咬牙,从两只怪眼中喷射出怨毒的光芒,瞪了对方众人一眼,也一阵风似地随鬼王走了。 阴阳十八抓申恨天是这一行人中的领袖人物,他一见鬼王夫妻真的走了,不由得心中一喜,狞然笑道:“武凤楼、曹玉,你们相信不相信‘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两句俗话呀?” 武凤楼当然明白申恨天是说自己师徒无意中陷入了天罗地网,难以活着离开这天坛。他刚想反唇相讥,小神童却抢先答话了,他毫无惧色地回答道:“要信你们信,反正俺爷们不信。” 申恨天狂笑一声说:“算你小子有种,可摆在面前的,除去我的徒弟谭英以外,咱们还是四比二,两打一的局面呀。”说完,又冷笑不止。 不料就在这时,突然门外有一个人讽刺道:“申老怪,你已是成精的怪物了,还他妈的不识数,明明是四三七十五,偏算成四二改作五,真他妈的笑话。”一听声音,小神童心头一喜,武凤楼也听出是李鸣到了。对方五个人刷地一齐撤出了坛外,分明对缺德鬼李鸣怀有戒心。 月光下,只见李鸣笑嘻嘻地说:“列位莫怕,我李鸣一没请官兵,二没带帮手,附带声明,还绝不惊动官面,咱们这算是派别之争,谁胜了,露脸;谁输了,命短。说话不作数,天诛地灭。请在场的人沉住气。” 武凤楼真佩服李鸣的心思周密。如今夜深人静,一时之间,上哪里去请官兵和寻找帮手,这群歹徒若是一惊而散,还真没地方逮他们去,有了李鸣这一句话,先稳住了对方。只盼能胜过他们,活捉了谭英,那才是上上之策。不等李鸣说完,便也抢先说:“咱们三阵见输赢,由我师弟、徒儿各选一人,剩下的归我一人领教可好?” 申恨天一伸大拇指说:“好,还是武公子爽快,请任意挑选吧!” 武凤楼刚想暗示曹玉去挑斗尤子杰,因为判官笔正好对付紫荆杵,哪知道胆比天大的小神童一下子竟贴到了阴阳十八抓申恨天的身前,还轻蔑地说:“在俺爷们仨中,数我最无能;在你们四口之中,又数你最老迈,咱们二人来一个老少咸宜咋样?” 曹玉挑战申恨天,场子里的人无不为之一震。头一个是武凤楼,不禁又惊又忿;李鸣是冷眼观察;申恨天直气得浑身抖颤,因为觉得这是他出道以来最大的耻辱,恨不得撕裂了曹玉,才解心头之念。其他人都暗自窃喜,认为小神童是自寻死路。 只有小神童自己依然从容自若地立在申恨天对面,稳如山岳,毫不在乎。李鸣悄悄对武凤楼说:“玉儿将来的成就,绝不在你我兄弟之下,从豪气上已先赢了申老怪一分。” 只听阴阳十八抓申恨天气极败坏地吼道:“黄口小儿,竟敢找上门来送死!只要你能躲得开我三抓,老夫我就一头撞死在天坛之内,还绝不准我们峨嵋派其他人向你索命。” 曹玉真不愧是缺德十八手的衣钵传人,真把李鸣那一套刁钻古怪、阴损狠毒完整地继承了下来。他沉静地听完申恨天的朗朗大言之后,噗哧一笑说:“以老前辈誉满江湖的阴阳十八抓盛名,对付我一个不成气候的小孩子,值得发这么大的脾气吗?再说你老这么一把子年纪,也须防气大伤肝呀! 先天无极派的移形换位步法,只要练成了五成,躲开你三抓就差不多了,何况我已练够了七成。真要三抓不中,我曹玉能忍心叫你老人家拿肉去撞石墙去!再说,我要光躲不还手,你老还真能撕得开脸皮向我连下毒手,传说出去,你岂不落个以大压小,以老欺少?堂堂阴阳十八抓,伸手去抓一个不还手的小孩子,我要真像我师叔李鸣那样心眼多,只要一答应、不管输赢,你老人家的一世英名准完。” 几句话,把申恨天说得神情一愣。 武凤楼几乎被自己这个调皮捣蛋的徒弟逗出了笑声。心想:谁要让李鸣、曹玉他爷俩张嘴说话,谁就先遭三分霉气,曹玉这孩子明明只把移形换位步法练到四成,却说成了七成;明明躲不开申恨天的三抓,反说成是替申老怪着想。有意思的是,申恨天还真的相信了。 不提武凤楼暗笑,只听小曹玉又笑着说:“替老前辈着想,咱们还是不要你一抓我一闪、我一抓你一蹦的为好,既不文雅又不像话。” 这回武凤楼几乎笑出声来,心想:这小孩子无一处不占申老怪的便宜,你听他说的话吧;人家抓他,他只是一闪,他抓人家就成了一蹦了。申老怪还睁着眼听他胡诌。 申恨天不光不生气,反而问了曹玉一句话:“你说咋办才好?” 小神童像是很认真地说道:“依我看咱二人三阵比输赢,比轻功、比暗器、比掌力,胜两阵为赢,胜一阵为输,打成平手算我胜,因为我比你老糟蹋的粮食少多了。” 武凤楼简直听不下去了。不料阴阳十八抓怒极反笑地说:“好!你开出的道儿我全依从,请小娃娃排出主次的比法好了。” 小神童故意一撇嘴说:“按理说老前辈就太不懂礼节了,我这里一口一个老前辈,老人家,你却一口一个小娃娃,叫得多么难听。我请你老人家改个称呼如何?” 申恨天也觉理短,只得重复一遍道:“请少侠排出主次比法,这你该不挑眼了吧?” 曹玉小大人似地用手一摸自己的下巴,装作捋髯的样子说:“老人家可教也!” 第192章 说时还摇晃了一下脑袋。 阴阳十八抓申恨天明知小缺德鬼把“孺子可教也”改为“老人家可教也”是骂他,却又没办法反驳,只得装作不解其意地催道:“快排出比试先后,老朽不耐久等。” 小神童这才正颜厉色地双手一抱拳,又一弯腰,向四周作了一个罗圈揖方才说道:“曹玉这次约斗申老前辈,在小子是拼着肉头撞金钟;可老辈就不同了,如有失误,就葬送了一世英名,为此我让给老人家一个便宜,咱们先比掌力,再比轻功,后比暗器。另外再重申一句,还是胜一阵算输,胜两阵算赢,打平手算我胜。请各位作个见证。”说完一飘身,欺身在申恨天面前,看关定式、以静制动地等待申恨天发出攻势。 这一动真的,武凤楼的心就猛地悬起来了。一瞟眼,见大缺德鬼李鸣却神态从容,一点也不显得紧张。心想,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一大一小两辈捣蛋鬼能捣出什么名堂? 只见阴阳十八抓申恨天的两只怪眼一翻,乱发一飘,右足前点,左足虚提,一招“判官抓笔”便朝小神童劈空抓来。 不等申恨天的一抓抓出,小神童曹玉却一下子向右方闪避去,同时两只手一阵子乱摇,连连喊停。申恨天怕在场人笑话,只得又把抓出的招式重新收回。 小神童好像余悸未止地说:“好家伙,你老人家这一招‘小鬼抓人’指如利钩,劲气激荡,我一个孩子家如何能禁受得住。这一阵算你胜了。” 武凤楼心想:这倒好,一招不到,就认败服输,你小子可把先天无极派的威风给丢尽了。 申恨天哈哈一笑说:“还算你有自知之明,老夫阴阳十八抓下,很少留有活口。第二阵的轻功如何比法,你划出道儿吧。” 小神童重新和申恨天站成对面,很和气地说:“比轻功很容易藏掖点,比如窜高吧,又不能在半空中划个道儿,怎么好评定高低,比纵低吧,像玩猴似的,又失了你老人家的身分,再说峨嵋派的幻波步,也不见得能胜过我们先天无极派的移形换位。” 曹玉还想滔滔不绝说下去,申恨天打断他的话头,突然说:“那你打算怎样?”小神童说:“这一阵算咱们比成平手,你看如何?再者说刚才你一招未用,我已算你胜了一阵,你还是占了便宜的呀。” 阴阳十八抓申恨天一想也是,人家小孩子先让咱白胜了一阵,比轻功算平手不算吃亏,便不假思索,点头答应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开心地笑了,他悄声对大哥武凤楼说:“玉儿赢定了!”武凤楼一怔,正不解其意,小神童也开心地大笑了,然后,对申恨天说:“老人家,你输了。” 阴阳十八抓申恨天也是一怔。 小神童把手猛地插入了自己的暗器袋内,一翻手腕,右手掌中已攥着一个暗红色的铁管子,正是烈焰帮的镇帮之宝、火神爷南宫烈的独门火器——毒雾神针。 小神童一亮出这个一向被江湖中人视为阴毒之最的狠毒暗器,别说和他对面而立的申恨天,就连站在圈子外的谭英和湘江三子,也无一不凛然心惊。他们当然知道毒雾神针的杀伤力有多大,只要曹玉一按绷簧,对面十丈方圆内的人,都无可幸免。 正在峨嵋派的人惊荒未定之际,小神童正儿巴经地又说话了:“第一阵我自行服输,第二阵双方自认不比,第三阵我胜了老前辈,三场比成平手,这平手算我胜的规矩,咱们可是有言在先呀!” 阴阳十八抓的脸色都气白了,以自己那吓死人的名头和一身超绝功力,竟然让一个黄口小儿一招未过就占了上风。在这么多人面前,既不好反悔,更不能翻脸,只好一咬牙,寒着脸说:“输!我申恨天是认了,但山不转人转,只希望以后在江湖之上,你别再撞见我阴阳十八抓。”话说完,他点脚拔地而起,恨声不绝地退走了。 到底还是父子关心,谭子时面色铁青地说:“以诡计胜人,湘江三子死也咽不下这口气,有能耐一招一式分生死,你武凤楼真要不怕丢脸,叫你徒弟挨个绑人算了,我们爷儿四人,可不愿受毒雾神针之苦。” 武凤楼急忙喝令曹玉收起毒雾神针空筒,向李鸣示意他先出去缠住一人,然后自己再去力敌二人,让曹玉活捉奸宦的首卫谭英。 缺德十八手李鸣可不像武凤楼那样忠厚老实,他上吊都挂后脑勺,是个最不肯吃亏的人,看大哥向自己示意,他故作不知,反而向曹玉使眼色,让小捣蛋看死已失去大半武功的潭英,防止湘江三子合力掩护他提前逃窜,然后才一步抢到二子左子俊和三子尤子杰的身前说:“你二人只是为讲义气来此助拳,本身并无大恶,只要二位能胜了我李鸣,我就让你们甩手一走,绝不硬留。”说完,亮出了一对日月五行轮,等候着二人出手。 武凤楼心中一宽,知道今晚的这盘棋确实赢定了。为了使钦犯谭英能顺利落网,好使营救魏银屏多加上一个筹码,他头一次破了与人动手先拔刀的老例,仓的一声,五凤朝阳刀出鞘了。 这时谭子时可急红了眼。本来这次寻仇报复,他是全仗阴阳十八抓申恨天的,现在大靠山一倒,自己的儿子谭英眼睁睁要陷入绝境。他虽明知五凤朝阳刀的厉害,也只好一拼了。便把手中的十三节链子枪一甩,“拨草寻蛇”。先扫向武凤楼的下盘,左手也扣上了三支透风凹面镖。 武凤楼抓要犯当紧,决心速战速决。把五凤朝阳刀一立,刀口朝外,硬截谭子时的十三节链子枪,逼他收招。果然,谭子时怕自己兵器被宝刀截断,一震手腕,链子枪灵蛇一样又扎向了武凤楼的面门,左手的三支透风凹面镖也用阴手发镖的打法,向武凤楼的上中下三个部位打去。 武凤楼仗着艺高眼快,左肩一引,修长的身躯早已闪欺到谭子时的右边。五凤朝阳刀光华暴闪,削向了谭子时的右肩,逼得对方只好放弃进攻,退而自卫。 谭子时不禁大吃一惊,三支透风凹面镖打空,一招链子枪也失去了目标,对手的刀光已贴近到他的肩头,无奈把身子猛然向下一坐,闪开了武凤楼的一刀。右臂再振,十三节链子枪一招“乌龙盘柱”,缠向了武凤楼腰间。他也下决心和武凤楼拼命了。 武凤楼故意把身子一滞,让十三节链子枪正好缠住了自己的蜂腰。谭子时心中一喜,运足功力,刚想把武凤楼扯翻在地,哪知武凤楼陡然伸出了右手抓住了枪身,向自己怀中猛力一扯,反而把谭子时拉了过来。 谭子时一惊之下,为了保命,一松手,抛下了十三节链子枪,直想逃命。他顾不上儿子谭英的死活了。 武凤楼微微一笑说道:“釜底游鱼,还想挣扎。”随着话音,五凤朝阳刀突然光华大炽,一招“缠头裹脑”向谭子时的脖子间挥去,他要大开杀戒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五回替人请命天坛三侠缉首卫盗取册诏赌窟一刀震辽东 谭子时虽平素知道武凤楼在先天无极派第三代传人中武功最为厉害,还真没想到能厉害到这种地步。身子一颤,只好闭目等死。 武凤楼这个一向不肯赶尽杀绝的人,见此情景下不了狠心了。他手腕一翻,用五凤朝阳刀刀背,砸伤了谭子时的右肩,使声名赫赫的湘江三子之首,处于束手待毙的地步。 左子俊、龙子杰二人见势不好,先由龙子杰用紫荆杵直捣缺德十八手的人中大穴,继之左子俊的蛇骨鞭也卷向了李鸣的下盘,逼得李鸣微微一撤身形。 左子俊、尤子杰已各收兵器,窜出了墙外。依着武凤楼还想追赶,早被李鸣出声止住。 爷儿仨绑上了谭氏父子。怕二人出声惊动了外人,又加点了穴道致令其昏迷,叫李鸣和曹玉各扛一人,一直回到锦衣卫所在地。 自崇祯登基后,就传旨派武凤楼和李鸣、吴孟明三人,重新建立一支五千人的锦衣卫队。由于武、李二人不热心荣禄权势,经常不过问锦衣卫的日常事务,所以一切权柄都操在吴孟明的手中。后来因崇祯又聘请了青城三豹入宫,武、李二人干脆就不去锦衣卫理事了。吴孟明也就更加大权独揽起来。 如今一见二人送来了魏阉的余党,吴孟明自然高兴。除去派人看押,并亲自审问出详情,写好奏折和武凤楼一起进宫去面见皇上。 崇祯皇帝自幼就恨魏阉入骨,又决心做一个中兴之主,听到启奏,就在早朝之前,传唤武凤楼和吴孟明进宫。 二人跪拜后,崇祯赐座,详细询问了擒拿谭英的经过,对武凤楼等三人慰勉有加。 武凤楼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感崇祯的知遇之恩,始终矢志效忠。虽然在魏银屏身上,引起来一些对小皇帝的怨恨,可尽忠朝廷之心,却丝毫未减,更不愿让吴孟明知道他和皇帝之间有失和之事。听罢皇上的慰勉之言,只好默然不语。 崇祯已察知其意,把奏折随手放于案上,向吴孟明谕道:“先帝在日,锦衣卫拥有五万之众,虽属魏阉的篡逆居心,但也说明有其必要。朕即位以来、为了取消朝内大员和外省官吏的疑惧和减轻老百姓的负担,才削减到前朝的十分之一之数,凡已择选的人员,必须严加筛选,务求人人有忠君之心,具备超人的武力。你才智平庸,不堪此等重任,故每事之前必须要先向武、李二卿禀报,决不准擅自决定。这里无事,你先退下去吧!” 吴孟明叩辞出去了。 崇祯含笑对武凤楼说:“朕以社稷为重,不准皇兄婚配魏逆之女,皇兄何不体朕意若此耶。” 第193章 武凤楼见皇上已开口先说,就乘机跪下奏道:“魏阉兄弟,罪诚可诛,但魏银屏却深明大义,臣乔装得进两江水陆提督府,皆靠她的接引,刺杀魏忠英后,臣一度力尽受伤被俘,她甘冒不孝之名,私下放我;更为难得的是其母含恨自杀,她仍然发还我的兵刃赠送信物,放我逃生。 万岁南下凤阳祭陵,她不仅倾囊相助,所率的一支精骑铁甲,也始终不听侯国英调遣,才保得圣驾安全回京。况万岁当日也曾亲口允许赦其死罪,更不应失信于一女子,为此,臣再次恳求万岁免其一死,则臣不胜感激之至。”说完,又连连叩头不止。 崇祯脸色一变,寒声说:“干大事者,理应不拘小节,赦免之话,是朕未登上九五之前偶而言之,早已不足为凭了。皇兄一再求赦魏银屏,不过欲娶一美貌妇人而已,只要皇兄能改变初衷,朕愿以御妹下嫁,卿也可以一变而为驸马国戚,不知皇兄以为如何?” 武凤楼的脸色铁青了,猛地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年轻皇帝的脸庞,硬梆梆地说:“臣决心遵循亡母遗训,立誓非魏女不娶。如万岁非杀她不可,臣宁愿断武氏一门香烟,也不会另娶别的女子为妻。” 崇祯不耐烦地转过脸去。 这时,秉笔太监王承恩走进了宫内,双膝跪下,呈上一件东西说:“满洲派来的朝贺专使阿济洛,有国书呈上,请万岁亲自过目。” 崇祯接过那份国书,只看了一眼。就龙颜变色,暴怒道:“先皇祖曾专派使臣册封努尔哈赤为辽东总镇,至今未作变更,如今是朕登基一周年大典,他们竟敢以满洲的国书前来朝贺,岂非欺朕太甚!朕立即上朝,诏满洲来使阿济格上朝质问。” 王承恩说:“奴才启奏皇上,为了此事内阁已查阅大内存档,确有此诏,只是册封诏书在满洲皇宫。来使矢口否认,我们怎生区处?” 崇祯因为在气头上,毫不思索地口谕道:“王公公,你速速传谕内阁,让他们转示阖朝上下,如能从满洲取来当年册封书,朕愿不吝巨赏。” 武凤楼不等王承恩传旨出去,再次奏请道:“臣愿单独一人,混入满洲,取回册封诏书,一震天威,二挫满人,使其不敢不向天朝称臣。事如不成,甘愿领死。” 崇祯明知武凤楼所以甘当此任,不惜孤身涉险,还是为了想以大功求赦魏银屏一死。但事关国威,他眼珠一转,转意问:“皇兄忠心,诚属难得,不知功成之后,想领何赏?”问完,两只炯炯龙目直直地逼视在武凤楼脸上。 武凤楼毫无惧色地说:“臣只想请求万岁赦魏银屏一死,别无他求。” 崇祯思考了一下,从口中吐出了四个字“准卿所请”,说完补了句:“未去满洲之前,朕破例准你一见魏银屏。” 武凤楼喜出望外,连连叩头谢恩。 崇祯帝果然很干脆地草了一道谕旨,以朱笔御批准允武凤楼前去探看魏银屏。写完后,抛下朱笔,好像很疲倦的样子,缓缓闭上了双目。 武凤楼领诏出了乾清门,东方已现出鱼肚皮色,心想:皇上善变,又有东方绮珠作梗,何不马上持旨前去咸安宫探看一下银屏,不知她已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主意打定,就向咸安宫走去。这次因为有了圣旨,青城八猛自然不敢阻拦,由二猛引着来到了囚禁魏银屏的西厢房。 二猛退去,武凤楼悄悄地走了进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正面壁而坐,不消说,自然是魏银屏了。 武凤楼一阵凄凉,扑到身后,蹲下了身子,慢慢伸出了右手,轻抚在魏银屏那一头乱发之上。魏银屏蓦然一惊,猛地转过了脸来。趁着从外面透进来的一线晨曦,武凤楼那锐利的目光,已扫视了魏银屏的全身。 只见她原来的一头柔丝已变成了首如飞蓬,面色憔悴,形容枯槁,昔日的天姿国色已无痕迹可寻,只有那一双比以前显得更大的秀目,在惊喜地注视着武凤楼,眼角上也滚出了两串泪珠。 武凤楼心头一痛,陡然伸出了双臂,将魏银屏揽进了怀中,同时还把脸贴上了她的腮边。 魏银屏悲切地叹了一声,反手抱住了他的双肩,闭上了眼睛,任凭武凤楼默默地搂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魏银屏才轻轻地挣脱了他的怀抱,泪眼模糊地看着他说:“处决之前能再度相见,虽死无遗憾矣!新君杀妾之心甚坚,不必再去触怒龙颜。须知当今万岁一向待人寡恩,刚愎成性,喜怒莫测。冒险前来探看,足见君情至深。妾死已定,不忍连累于君,东方绮珠虽已贵为公主,对君仍然苦恋痴迷,娶之必有后福,请听贱妾之言。以慰九泉下老母之心。” 武凤楼听了她这番肺腑言语,虽然有点生气,但见她凄婉欲绝的样子,又不忍像上次那样对她喝斥,只正色说道:“我二人赤诚相爱,虽死不移。万岁杀你之心虽坚,也不是回天无力,只要你耐心忍受,必有重见天日之时。我已奏请万岁允许我前去辽东取颁封诏书,来换取赦免你的旨意,已经获准,今日就要启程。你不要再胡思乱想,自寻烦恼。” 魏银屏自幼生长在青阳宫,经历自然不少,一听武凤楼为了自己,不惜一人一刀孤身私下辽东,去盗取当年万历皇帝册封努尔哈赤为辽东总镇的诏书,知道这简直是去狼腹中掏胆,虎口中拔牙的险事,她心头一惊,浑身抖颤,急切地说:“此事千万不可!公婆逝去,武氏门中只君一人,古人说:‘千金之子,不立危墙’,为了贱妾这条不值钱的蚁命,你怎能冒这种奇险。多尔衮乃关外枭雄,手下不乏奇人勇士,君如前去,我当自尽面前,以阻此行。”说完,竟哭昏在武凤楼怀中。 武凤楼知道不能再留恋下去,而且留恋也不是办法,只得狠了一下心,伸手出指,点了魏银屏的昏睡穴,送她睡到床上。然后默默注视了一阵子,才猛一跺脚转身离去。 为了怕老驸马冉兴挽留,和贾佛西学士阻拦,更怕李鸣、曹玉二人跟去,武凤楼出了咸安宫就向东城赶去。不料出了东城不久,就见三师叔江剑臣正负手立于道左的一棵大树下。连忙举步上前,跪下见礼。 江剑臣的脸色更苍白了,只有那一袭青衫还那样洁净。只听他缓缓说道:“王公公已把事情告诉我,他怕你单身涉险,叫我暗中护你,可我最近的心情一直不好,不愿长行,你还是带一个人前去的好。鸣儿名头太大了,和你同行,容易被人认破,所以我决定叫玉儿跟你前去。我已诏令胡眉前去叫他,不久必到。另外五凤朝阳刀太扎眼,可交我替你暂为保管!你的一刀三斩已有七成功力,足够用了,可换我的这把短刀。”说完,从衣下取出破七凶时叫李鸣打造的短刀,交到了武凤楼手上。 武凤楼收下了短刀,又从背上取下了五凤朝阳刀,双手一举,刚想交给三师叔,突然从树后转出一个青衣小厮,把刀接了过去,退立在江剑臣身侧。武凤楼开始一怔,仔细一看,才认出是江剑臣所收的第二个女仆,也是人间弃婴的迷儿。只见她改了男装后,伶伶俐俐,清清爽爽,一副聪明敏捷的样子,真像一个随侍主人的贴身小童,只腮上那道不太显眼的刀疤还留有往日的影子。 武凤楼知六怪中的胡眉和七凶手下的迷儿,都忠心耿耿的以仆人自居。真是近朱者赤,短短时间内,号称一怪一妖的两个女孩子,都从气质上脱骨换胎。他知道,三师叔所以什么事情都清楚,就是全靠她们之力。 正想再请三师叔讲解一下一刀三斩的诀窍时,只见改了男装的胡眉,领着小神童飞也似地一齐赶到。曹玉一见江剑臣就嚷开了说:“还是三爷爷疼我,我师父多咱也不认为我行。其实,连凶名昭著的阴阳十八抓都让孙儿给当猴耍了。” 一见曹玉,江剑臣苍白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笑意。小神童还想夸嘴,被自己的师父狠狠瞪了一眼,才一缩脖子后退了一步。 又听江剑臣说道:“楼儿,你这一次出关,最要紧的是时刻防备长白一尊朱彤阳的拜弟地狱游魂阴森,这老小子是一个非常阴险的人物,贪财好色,霸男欺女,凡是恶人能造的孽他占全了,他特别有一只嗅觉非常灵敏的鼻子。他们父子虽已被多尔衮收买,但他只派五个儿子随侍多尔衮,他自己却在外面开设了不少赌场妓院,欺蒙诈骗,坐地收赃。要特别小心应付他。 另外多尔衮有个妹妹多玉娇,是女人中的怪物,其为人处事绝不在你三婶娘之下。听说她素来讨厌宫廷生活,专好在下层角落厮混,但为人却机智多谋,也是你必须注意避开的人物。你已具独当一面的能力,三叔不想多作交代了。”说完很疼爱地抚摸了一下小神童的头顶。 小神童淘气地说:“三爷爷,阴森老儿真要开赌场,我非赢光他的血本不可。在和七凶较量的时候,我的几手假话赌得不错吧?” 江剑臣很疼爱地说:“阴森不比刘国瑞,辽东重镇更不同武清侯府,弄不好你会输光了自己的血本。” 武凤楼见三师叔已无别的安排,就领着徒儿拜辞而走。 走了一个时辰,小神童悄悄对师父说:“胡眉姑姑央求我们顺路去一下石城岛,看看我那个小叔江枫,回头再由她悄悄告诉三爷爷。” 别看小神童对敌人阴损招儿很多,出手也既毒又狠,可一提到三爷爷的事,眼晴中却汪着满眶泪水。武凤楼知道这是胡眉对主人的关心,就点头答应了。 从图门江雇船,来到石城岛,先见到了夏侯双杰。 第194章 别看在江南杭州武凤楼和夏侯双杰几乎是势同水火,可如今却亲如一家人了。 没见到秦岭四煞和韩、晏二客,武凤楼刚想动问,夏侯耀武凄然说道:“岛主近况,经四煞回报,几乎气昏了久子伦、许啸红二位前辈,他们二人连夜带领四煞出海走了,看样要不接回我们岛主他们是誓不罢休的。现在全岛内务皆由我们弟兄经管,巡防的一切事宜由风流、潇湘两位承担。” 武凤楼、曹玉吃了一杯茶,由夏侯兄弟引路来至后寨,见到了代理岛主侯国荣,和江、侯二人的儿子江枫。 由荣儿一变而成岛主的侯国荣,还真有那么一种威慑的气魄和风度,只见她杏眼深沉,玉面含霜,并隐隐透出一种沉着和稳重。 孺子江枫生得粉装玉琢,活泼可爱。一见曹玉,就从乳母怀中挣扎着扑入了曹玉怀中。 武凤楼正向侯国荣谈论侯国英的最近情况,突然铁指裂石夏侯耀武一头闯了进来,面上微带惊慌说:“禀岛主,晏日华从西岛方向发来了告警求救的火花信号,潇湘剑客从东岛也发出同样的信号,请岛主定夺。” 侯国荣虽是使女出身,但一来她曾受过侯国英的喜爱和教导,视之如亲妹,二来又聪明敏捷,长年随待侯国英身侧,自然增长了不少经验知识。今天一听夏侯耀武禀报石城岛两处有警,她一点也未慌乱,沉着地下令道:“你们兄弟二人仍然坚守中间要地,韩月笙为人深沉坚韧,武功也在晏日华之上,你可用信号告诉他,坚持待援。我请武公子陪我去一趟西岛,相机行事便了。”说完,就脱去了外面的长衣。 武凤楼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还真庆幸,自己来这里能为侯国荣分担一些斤两。 不料,就在曹玉把怀中的江枫交还给乳娘时,单掌开碑夏侯扬威也闯了进来,微带喘息说:“禀岛主,从西岛第二次信号中知道,晏日华已经受伤,来人厉害得很,请岛主速去接应。” 侯国荣脸色一变,一伸手摘下了挂在墙上的青钢长剑,头一个向西岛扑去。武凤楼、曹玉紧紧追随。 到了西岛,只见晏日华和两个头目正在和一个使用月牙斧的黑衣人作殊死的拼斗。 那黑衣人身材不高,年纪在四十岁之下,身法诡异,斧招凶狠。尽管风流剑客晏日华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又是青城派中的高徒,还伙同两个得力的部下,以三对一,还是被对方一人逼得连连闪避。 侯国荣和武、曹三人一到,一眼就看出那黑衣使斧人还是有意隐瞒自己的真实功力,对晏日华三人未下毒手,如若不然,他们三人早已丧命在那柄巨斧之下了。 侯国荣沉喝一声:“晏兄退下!” 晏日华率两个手下头目退下来时,人已几乎不能支持,身上衣服也都被鲜血染红了。 侯国英向那黑衣人问道:“阁下是谁?和我石城岛有什么过节?请你说明。其错如在本岛,侯国荣自就低头服输,如是前来撒野,恐怕你出不了我这座石城岛!” 黑衣人冷冷一笑说:“石城岛美丽富饶,平素经常有人来此采鲜捕鲸,自被你们强行霸占,断绝了不少人的生路来源。老子我也是受害人之一,今天特地前来,要你们马上离开此岛,不然……”侯国荣接过话头又问道:“不然打算怎样?” 黑衣人接着说:“倘以武力夺岛,必酿成血流海上之惨剧,岛主欲保全性命,可自动搬出此岛。” 侯国荣忍不住了,刚想扑出,小神童的眼睛一亮,说道:“人到中年,一身黑衣,内力深湛,斧法诡异,真不愧有塞外斧王之称。我曹玉有缘向你说一声,久违了。” 原来这个黑衣使斧人正是黑风峡吴不残的四弟子斧王富哙,从前被七凶之首客文芳收买,和师兄枪霸强残共同为七凶效力,曾在古彭徐州云龙山西黄茅岗东,被江剑臣一举惊走,所以才被曹玉认出来了,并点出了名字。 斧王富哙也认出了小神童曹玉,激起了他往日的恨事,冷哼一声说:“当日有江三在场护你,四太爷我奈何你不得。今天你自己送上门来,别怪我富哙手黑心狠。亮出你的判官双笔吧。” 小神童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双臂一展,一对判官笔已分握两手。左手笔“玄鸟划沙”,引开富哙的眼神;右手笔一招“仙人指路”,早已刺向了富哙的左目。 富哙一晃身形,向左边一闪,避开了双笔,猛想挥斧还击,哪知小神童却借左手一划之力把身一斜,暴喝一声“打”,一对判官笔带着凌厉的风声,又穿向斧王的两肋。 斧王富哙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毛孩子竟能在瞬息之间,不光欺近自己的身边,还迅如飘风攻出了四笔,便连忙一斜身形退后两步,想闪开正面,再挥斧反击。不料小神童曹玉噗哧一笑,收笔撤身,嬉皮笑脸地说:“多谢阁下成全,叫曹玉能获得四笔攻退斧王的声名,我很知足了,以后必当重报。” 这几句话,几乎把斧王富哙的鼻子都给气歪了。刚想反唇相讥,武凤楼已横身挡在小神童身前,朗声说道:“童子无知,请斧王见谅。武林末流武凤楼代蠢徒赔礼。” 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武凤楼三字一亮出来,顿使斧王富哙刮目相看了。武凤楼乘对方微微一怔之机,接着说:“阁下乃吴不残老前辈的高足,与石城岛素无仇怨,今天突然来犯,内中必有情由,以阁下为人之耿直,能否叙明一切?一切都由我武某承担如何?” 富哙听了,脸色虽然一变,但还是按刚才所说的意思又说一遍:“富哙一向不善说谎,此来就是要夺取此岛,只要侯岛主能退让一步,就可免去一场血战,其中绝无任何隐情。” 武凤楼知道再问也是无益,又加上东岛情况不明,势非迅速了断此事不可。但语言之间,还是光明磊落,说道:“斧王乃正人君子,言必不假,但武林中有句俗语:老百姓有冤上公堂打官司,江湖人有仇在手下分高低,我想领教阁下截脉断筋十八斧上的高招,只要我武某有一招落败,石城岛我保证拱手让出;如果武某侥幸能领先半招,也请斧王退出石城岛,并不再干扰,不知阁下以为可否?” 斧王富哙听完,又扫视了武凤楼一眼,点头依允,并示意武凤楼亮出兵器。 武凤楼当然不会一上手就亮出南刀桂守时的刀法,加上五凤朝阳刀又不在身上,遂伸手要过侯国荣手中的宝剑,掂了一掂,虽不称手,也只好将就了。 斧王富哙为人并不太坏,但武林人所患好名斗胜之心,却也极强。一见武凤楼改用普通宝剑,心中大喜。他想:只要能胜武凤楼一招半式,从此斧王的名声,必定赫然大震。机不可失。右手起处,一道凌厉的斧芒,已朝武凤楼的左肋截了过来。 武凤楼只看了富哙这一斧,就知他的功力不比自己差多少,不敢大意。他把身形一横,闪了出去。 富哙第一斧是投石试路,跟着第二招“斧劈三关”,月牙巨斧奔向了武凤楼的右肩。武凤楼有意让他三招,不等月牙巨斧近身,一招“乘龙引凤”,将身形右移三尺,再次使斧王的巨斧走空。他为人忠厚,不善刻薄,右腕震处,一招“白蛇吐芯”,点向了斧王的左胸。 看到武凤楼第二招还击,斧王心中一动。虽觉武凤楼为人宽厚,但争雄之心却丝毫不减。一声低啸,斧法大变,不光招数诡异,而且每一斧都带着撕人心肺的凌厉啸音,凶如玉丁六甲之神开山。武凤楼因为手中用的是剑,只得以本门基本武功“无极十三剑”来与之抗衡。 斧王的截脉断筋十八斧果然厉害;再加上力大斧沉,好几次斧剑相撞,要不是武凤楼的内力精纯,宝剑早已被巨斧震出了手去。 十二斧过后,武凤楼开始反击了。掌中的长剑一颤,“玉女投梭”穿向了斧王的左肋,逼得斧王撤退半步。武凤楼陡地一声清啸,如虎啸龙吟,手中剑“白虹贯日”再指向了斧王的咽喉要害,逼得斧王不得不横斧一架。 没有想到武凤楼前两招都是虚招,第三剑“毒蜂螫人”才是实的。只见他的青钢长剑一颤,迅如闪电,已刺向斧王的左胯。斧王心头一惊,上迎之斧骤然下砸,想把武凤楼的长剑击落地上。 武凤楼笑了,两虚一实,已逼得斧王上架下砸。他把身形一晃,用上了移形换位步法,一下子就贴到了斧王的右侧,掌中的剑陡变为“指鹿为马”,正好刺入了斧王的右肩。他怜惜斧王一身的修为不易,人也耿直,虽然得手却一沾即撤,重新飘身和斧王对面而站。 斧王右肩已沁出了血珠,惊魂乍定,愧然说说:“多谢少侠手下留情,使富哙得免断臂之残。青山绿水,容再相见。”话一落音,人已向后岛僻静处窜去。 晏日华刚想率人去追,被武凤楼摇手止住,叫侯国荣安排受伤人的医治。他自己则带着小神童赶到了东岛。 这时潇湘剑客韩月笙已满身血迹,眼看不支。 从来犯者也是黑衣中年人这一点来看,更不要说他使的是一条五尺长的短枪,武凤楼就知道他黑风峡的枪霸强残。 枪霸强残是黑风峡吴不残的第三个徒弟,武功较排行居四的斧王富哙自然要高上半筹。如今他大抖神威,五尺长的短枪,作棍、棒、枪三用。石城岛的岛卒,已被他挑伤扎死了一大片,不下二三十名。这时他人似猛虎,枪如游龙,正频频出枪杀人。韩月笙眼看就要惨死在他的铁枪之下。小神童向来不信邪,双脚顿地,人似乳燕凌空地扑了上去。 第195章 这一回小神童看错皇历了。强残名称枪霸,岂是浪得虚名之辈,而且为人凶狠,动手之下照例不留活口。这次来石城岛又是专为来找女魔王属下的麻烦,所以才趁久子伦、许啸虹二人不在的时机,名为夺岛,实则杀人泄忿。所以一上手,就枪挑了几十名岛卒,若非潇湘剑客韩月笙身经百战,善于避重就轻,破出死命阻截,早被他攻入了后岛腹心要地。如今小神童这一居高临下扑击,岂不自陷危境。 枪霸强残一眼就认出了曹玉。而且能猜出那个玉面长身的少年,肯定是新近在武林中声威大震的先天无极派三代传人武凤楼无疑。凶心乍起,将掌中的五尺铁枪振臂抡起,当作行者棍使用,一个“插花满头”漫天中充满了层层棍影,使小神童人在空中,无有下落之地。 武凤楼赫然一惊,刚想腾空窜起,去救小神童,蓦地一声嬉笑起自枪霸强残身后,说也奇怪,以枪霸的功力,明明听见身后有人嬉笑,甩手一招“霸王摔枪”愣是没有砸着,脖子后面一凉,反而被人吹了一口冷气。 枪霸强残吓得拖枪横移五步。 小神童一声欢呼:“三太公,逮住这个小子给我当仆人,他的枪很顶事。” 众人眼睛一花,场中已多出了一个臃肿不堪胖得出奇的老人。这老人胖得太出格了,他身材不矮,最少也在中等人之上,由于胖得厉害,才显得又矮又圆,一个大光头,头发已脱落得一根不剩,那张又圆又胖的大脸,站着不动,肌肉都好像微微颤动。一件过膝蓝布大衫几乎变成了白色,上面还沾满了油渍污垢,下面一条灰布裤子,也只及膝盖之下。如今时值八月,黄昏时已金风送爽,可他仍是一脸油汗,脚穿多耳麻鞋,更显得不伦不类。 这位老人的忽然出现,枪霸是有眼不识泰山,可读者自然会知道,他就是无极派硕果仅存长老,位居天山三公之末的沈三公沈公达了。 枪霸强残乍遭戏耍,又看见沈三公那么臃肿不堪,行动艰难的样子,他哪里知道厉害。吼叫了声:“老不死的,竟敢扰三太爷的局,我叫你只能后悔这一次。”说完,枪出一招“枪锁咽喉”裹着一股子劲风,扎向了沈三公的喉间,力大枪残,真不愧有枪霸之称,强残之名端的吓人。 沈三公“哎哟”一声,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那一枪正好从头上扎过。 枪霸也是光棍到头自倒霉,分明是沈三公再次对他戏弄,他偏认为沈三公真的吓坐在地上。火气更大,凶焰更高,怪叫一声说:“装死也难逃一枪!”右手倒翻,那条五尺铁枪血档霍霍,一招“霸王插枪”,向沈三公当顶插去。他诚心想结果这个胖老人的性命。 沈三公跃坐之后,两手完全按在地上,就在铁枪快要插上当顶时,他两手掌心猛一吐劲,奇胖的屁股活像安上了转轮,刷地一下向后滑出了三步远。枪霸的这一枪又插空了。 气得强残五内冒烟,牙关一错,凶睛突出!猛叫一声:“拿命来!”前垫一步,身躯微躬,两只大手阴阳把一合,一枪“丁山挑鱼”穿向了沈三公的右胸。吓得沈三公大声嚎叫:“饶命!”身躯一软,向左边一歪。枪霸的那一枪正好被沈三公挟入了右肋之中。 直到这时,枪霸才猛地一惊,知道碰上了极为厉害的难缠人物。他抖足了力气,往回抽抢,竟然抽它不动,强残额角上的汗,一下子就滚了下来。 沈三公呵呵一笑:“强三,三老爷和你小子有缘,在师门中都是排行居三,你小子竟然想勾销我老人家的生辰八字!懂事的赶快跪下,给我老人家磕三个响头,我有话捎给吴不残那个老小子。听清,头是三个,要磕出响儿来。” 小神童讨好地说:“你老人家的耳背,我细心听着,哪个头不响,叫他小子重磕。” 沈三公一翻怪眼笑骂道:“若叫你小子监听,强三便没有能磕响的时候。小小的人儿,光长坏心眼,也不怕阎王爷到时候不收你这样的小坏蛋。滚一边去!” 武凤楼心想:好啦,李鸣、曹玉这大小两个缺德鬼,就已搅得武林中一片大乱,再加上这位三师爷,还不得天翻地覆。 强残吓得丢枪后退,双膝跪地,真的磕了三个大响头,还不敢起立。 沈三公这才骂了一声:“孬种!”老人右臂震处,把枪霸的五尺铁枪抖出老远,枪霸很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强残拾枪在手,刚想转身走去,沈三公又接着说:“回去告诉吴不残,三老爷饶不了他。滚!”强残拖枪鼠窜而逃。 这时,武凤楼率曹玉上前和三师祖见礼。 沈公达一把抓住小神童说:“三太爷来时,见后岛野兔很多,抓上几只来,给我老人家下酒。”说着,已扯着小神童走了。 武凤楼听三师叔说过这一老一少在徐州路上的那番有趣相遇。又听说沈三公私下里传了曹玉不少的武功,看起来抓野兔是假,考察曹玉的武功是真。心中暗暗替自己的徒弟庆幸,能蒙受这位人间活济公的钟爱。 果然,这一去,直到天黑了很久,爷儿俩才从后岛回来,不过野兔却真的抓了两只。 一席酒,只吃得沈公达醉眼迷蒙,在大厅内的木榻上就和衣而睡了。 武凤楼和曹玉二人次日一早起来时,夏侯耀武来报说:“沈三公天没明就坐船走了。” 武凤楼因要事在身,不敢久留,遂由石城岛派人一直送入满洲管辖的地区营口,二人才离船上岸。为了不暴露行踪,武凤楼决定走沟帮子,沿大虎山一带,直奔满洲都城盛京,也就是后来的奉天,现在的沈阳市。 这天爷儿俩在一个荒村野店中投宿。时值八月上旬,秋风渐寒,关外人都已穿上了厚衣。小神童因连日奔波,已乏极睡熟。只有武凤楼一人在静坐潜修。正在天神交泰、心灵通明之时,突然小店东院传来一声惨呼,武凤楼拍醒了曹玉,人已“巧燕穿帘”,从窗户中射了出去。 只见三个黑衣大汉各执利刃,正围着一个干瘦的老人连下杀手。 着样子那老人身手好像不弱,但可能是重病初愈,体力不济,动手之间喘声可闻,形势非常危急。 武凤楼虽然身入武林,但他毕竟是名门之后,其父曾作过两代帝王之师,受家庭教育,养成了尊老爱幼的习惯。见此光景,岂能容得,飘身过去,右手落处,已抓住了一个黑衣人的手腕,拇食二指一较劲,疼得那个黑衣大汉“哎哟”一声,掷刀在地。武凤楼一个“扁踩卧牛”,把那人踹出去十几步远,操刀在手,护在了那干瘦老人的身侧。 可能由于武凤楼像飞将军自天而降,一照面就夺了一把单刀,踢翻了一人,直惊得三人一声唿哨,纷纷上房逃去。依着小神童要去追赶,武凤楼却喝止了他。 店家被惊动出来,武凤楼告诉他已经无事,这才扶着那干瘦老人,回到了自己所住的房中。一经叙谈,才知道这老人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赌中之鬼古仲文。 这古仲文以自己精湛的赌技和超人的武功,挟艺游行大江南北与京津各地,赢得了赌鬼的佳号。后来为避一家当朝显贵的雇用,只身流落在外,盘费用尽,患病逆旅,不得已而重操旧业。只露几手,就被幽魂谷地狱游魂阴森一眼看中,收留了他。 关外赌风最盛,官、私赌场到处皆是。以赌鬼古仲文之术,当然日获斗金。阴森暗设的赌场有他坐镇,万金不难立至。由于几家亲王之子输得太惨,告到多尔衮跟前,阴森怕事情暴露,除去撤除了赌场,解散了所有下人,并派人向古仲文暗下毒手,以杀人灭口,消灭罪证,方可保赢来的不义之财不致充公。 古仲文各处逃避,气恼成病,匿藏在小店之中,又被阴森手下人侦知,今晚派来三人再次下手,幸得武凤楼解救,才躲去杀身大祸。 武凤楼正愁无法混入满洲的官场之中,不好盗取册封诏书,又从赌鬼叙述中得知城中还有两家最大的赌场,一家是长白帮所开,另一家竟然是多玉娇所设。当下就恳求古仲文传授几手赌中奇技,以便用此为进身之阶。 赌鬼既感救命之恩,又亲眼看见武凤楼的绝顶武功,便慨然把自己珍藏三十年的一本赌经借给了武凤楼,又详细指点了其中的诀要和练习的手法。 好在武凤楼心灵手巧,又有武功基础,自不难事半功倍。三天之后,已有青出于蓝之势,遂派曹玉把赌鬼送回关内,自己暗暗潜入了盛京城内。 为便于隐藏踪迹,武凤楼找了个很僻静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一直候到天黑,才从这家名叫通盛的客栈出来。好在和武凤楼会过面的,在辽东也只是廖廖几人,而这些人又大部分身居高位,根本不会来这些僻街小巷游逛,他心中有底,又化了一下装,就直奔长白帮所开的赌场走去。 一走进赌场,他不由得暗暗惊奇,好大的一所房子。掌舵的,开盘的,打杂的,伺候赌客的,还有一批竖眉瞪眼、袒腹露胸的凶狠打手。 一个伙计见武凤楼气宇轩昂,举止大方,眉眼之间一团富贵之气逼人,知道不是凡俗,连忙迎了上去说:“大爷来过这里吗?你老要是来过,只管里请,若没有来过,由小的带路,保大爷玩得满意,玩得痛快。” 武凤楼早从赌鬼古仲文口中得知了赌场的详情,知这座长白赌窟是长白一尊朱彤阳的产业。场面极大,共分五种,普通赌客一律在两厢小房之中、能赌上十两银子的,可以进第一厅。赌一百两银子的,方能够进第二厅。 第196章 怀揣一千两银子的,才可以进第三厅,那里有专人陪赌,有妙龄女子陪宿,有下人伺候茶水。能赌上万两巨金者,方能被邀请进最后一厅,也就是第四厅。据说那里简直像人间天堂,不过从长白帮开设以来,没还有一人进过这第四厅。 伙计一问,武凤楼理也不理,直向第一厅走去。伙计在身后喊道:“一厅一位,接客。” 第一厅门口一闪,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来,一身商人打扮,黄白脸膛,细眉朗目,透出一股精明干练的样子。迎着武凤楼一拱手,含笑请进。 武凤楼还是昂然不理,抬腿迈步向第二厅走去。那个商人打扮的人只好喊出了:“二厅接客,少爷,请里进。” 第二厅听到喊声,走出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黑瘦子,一身绸缎服装,衣着鲜明,出厅一迎,面对武凤楼想打个招呼。 武凤楼这次来此,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因为从赌鬼口中得知长白一尊朱彤阳为人不算太恶,而且极重友情,富有血性,所以武凤楼来满洲盛京,开箭所射的第一个靶子就是长白一尊。哪里肯在第二厅停留,当下还是毫不理睬,举步向里面走去。 这一下子,赌场里的人不敢轻视了。因为一赌千金的人,毕竟还为数极少。第二厅的厅主,也就是那个黑瘦子,不得不亲自出口喊道:“第三厅接客,大爷你老里请。” 第三厅的门一闪,出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斯文秀士,面白如玉,眉清目朗,身材细长。 武凤楼这一回更干脆了,立即向第三厅厅主——那个斯文秀士说:“劳驾再喊一次,我去第四厅。” 武凤楼的话一出口,那个老年秀士惊得微退一步,仔细地打量了武凤楼一下。只见进来的这位光头未戴头巾,一头黑发高束于顶,面如美玉,唇似涂砂,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星目炯炯有神。掩口一撮短须,挺拔而修长的身材,沉稳安详。既像个饱学的书生,又像似游侠武士,不像一个一赌万金而无吝色的豪赌。老年秀士有些茫然不解了。 武凤楼很和气地又说:“看阁下超尘绝俗的风姿,想必是一杵震八荒朱大总管?也是长白一尊朱大先生的心腹智囊?喊这么一声,是你的职责所在,事情砸了,也对阁下没什么损害吧?” 一杵震八荒朱佩一听这人连自己的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就知来人虽年纪不大,来头必然不小,有心想试试对方的深浅,以便为二当家的铺平路面,便冷冷答道:“长白赌场开设半年,尊驾是第一个提出要进第四厅的。不瞒尊驾说,主管四厅的是本帮二当家的朱彤弓,外号人称‘珍珠滚玉盘’,一赌万金,世所罕见。不见尊驾的充足赌本。朱佩不敢向里面引进。” 武凤楼微微一笑说:“阁下之言,诚然有理,但有一句俗言,没有金钢钻,怎揽磁器活。反正赌输了,我付现款;赌赢了,我拿了就走。世上恐怕没有进门先亮赌本的,你朱总管这样做,不怕断送了长白赌场的声誉。” 听了赌客这番软中带硬的话,一杵震八荒更不肯轻易放他过去了。他肩头一晃,已阻住了武凤楼的去路,冷冷地又问:“尊驾何人?来关外何事?进我长白赌场,是诚心赌博还是有意扰局?我朱佩两只招子不盲,你来此必另有目的。” 武凤楼也把脸寒了下来说:“在下是谁不关紧要。你这里是开设赌场的,就不准把赌客关在门外,赌本足不足,更不关紧要,我是来赢钱的。一文不带,照样能赢垮你们的赌场。我急等钱用,不想罗嗦,阁下再不闪开,我可要自行喊到了。” 职责攸关。一杵震八荒哪里能让这位赌客自己胡喊,他脸色一变,一招右手,从第三厅门内飞出了一根紫金降魔杵,他刚想伸手去接,不料站在他对面的武凤楼双脚未点,肩头未摇,腰也未垫,身子却腾然而起,一把将抛给朱佩的降魔杵接到了自己的手中。 朱佩白净的脸上陡地泛出了一片紫色,他十八岁出师以来,横行关外,真没有栽过这样的大跟头。沉声喝道:“当面摘朱某的招牌,足证你是上门欺人,长白帮岂是你发横之地?接招!” 随着话音,“饿马扑槽”、“巧摘仙桃”、“金豹舒爪”,一连三招,迅疾沉猛地攻向了武凤楼。武凤楼是诚心来找碴的,为的力逼朱彤阳现身,好利用长白一尊的威望来掩盖自己的身分。见一杵震八荒朱佩果然情急动手,正中心怀,不敢施展移形换位神功,只好用倒踩九宫八卦法,一一闪过。 朱佩更羞恼成怒了,厉喝一声:“尊驾三招不还手,更是欺人太甚,我朱佩和你势不两立!”说着又攻出了“仙人指路”、“指点山河”、“二龙抢珠”三招,一次点向肩井。二次指向前胸,三次挖向双目。朱佩真的拼命了。 武凤楼一开始没有小瞧朱佩,只凭沉着冷静、以逸待劳的办法,来躲闪朱佩的三招。自然是游刃有余。只见他身形连闪,大衫飘飘,宛如行云流水,状极轻松地避开了朱佩攻出的凌厉三指。 一杵震八荒知对方的武功在自己之上,但势成骑虎,欲下不得,只好一错钢牙,身形一塌,“浪子踢球”、“枯树盘根”、“穿裆撩阴”又是踢、扫、撩三脚,比前两次的攻击更为凶狠恶毒。 武凤楼知道火候够了,一连三次折转,躲开了朱佩的三脚,然后一抖手,把抢接过来的紫金降魔杵又抛还了朱佩,微笑讥道:“阁下以一根紫金降魔杵名震八荒。拳、掌、脚大概非你所长,换你的家伙吧!我空手接你三杵。”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简直比骂朱佩祖宗八代还要厉害。朱佩脸一变色,接杵在手,真气重提,刚想挥杵上前拼命。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第四厅方向传来:“朱佩住手,快请客人来第四厅相见。”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六回独闯四厅结怨一杵震八荒刀伤三奇践约千朵莲花山 武凤楼一听那苍老声音,中气十足,就猜知必定是长白帮二老当家的珍珠滚玉盘朱彤弓。他略一寻思,斜出三尺向发话处一拱手说:“久仰珍珠滚玉盘之盛名,今蒙赐见,无尚荣幸,在下多谢了。” 又听第四厅中还是那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尊驾何人,真的有心来结纳我朱彤弓?” 武凤楼立即以问代答道:“以朱二当家的看来,在下因何事至此?” 武凤楼这一句话,真把珍珠滚玉盘朱彤弓给问住了。他怔了一下,又开口问道:“尊驾的姓名来历,能坦城相告么?” 武凤楼傲然一笑说:“在下所报的姓名来历,能令二当家的相信吗?” 朱彤弓哈哈大笑说:“说得好,老朽不问了。朱佩,陪客人进厅!” 一杵震八荒朱佩答应了一句:“属下遵命。”转过脸来,狠狠瞪了武凤楼一眼说:“咱们的结子不能算完,今后我会找你算帐的。” 武凤楼一面随他向第四厅走去,一面微笑答道:“一天十二个时辰,我随时恭候驾临。”他也学会说俏皮话了。 进了长山帮赌窟最为富丽堂皇的第四赌厅,武凤楼一眼就看见厅内一张短榻上,端坐着一个六旬左右的肥胖老者。头戴员外巾,身穿镶满福寿图案的对襟员外氅,面如银盆。方面大耳,稀疏的几根髯须,极具富贵之相。要不是和他对过话,如今一朝相武凤楼绝不会相信他就是以暗器手法高明而享誉武林的珍珠滚玉盘朱彤弓。乍一见面。简直像一个面团团的富家老翁。 看见武凤楼进来,朱彤弓也微然一征。大概是惊奇以武凤楼这个年纪和一杵震八荒较量,居然能一招不还,轻而易举地躲过了朱佩的三拳、三指、三脚的九招袭击。 惊奇尽管惊奇,但武凤楼人已进厅,朱彤弓却不能不以礼相待了。他先请武凤楼落座,然后把两只胖手一拍,马上从屏风后面走出了两个年轻侍女,每人捧着一杯香茶;分别送给武凤楼和朱彤弓二人。令武凤楼不安的是,给他送茶的侍女把茶杯放在面前后,一转身站在了他的背后。武林中人最提防背后伤人,这个侍女往他背后一站,就等于在他后背上钉了一颗钉子,随时都会让他感到存在着威胁。 但艺高胆大的武凤楼却丝毫不为所动,稳稳地和朱彤弓对面而坐。 只见朱彤弓的手慢慢地按住了茶杯,两只眯成一条缝的小眼中,刺人的寒芒顿时一闪。 武凤楼当然知道朱彤弓是打暗器的圣手。不光暗器手法高超,种类花样也繁多,如今手按茶杯,肯定是想用茶杯当暗器。寻找空隙来袭击自己。他猜透了朱彤弓的用意,故意放松戒备,坦然地两手扶膝,眼睛平视,和朱彤弓四目对射,丝毫无一点惊慌之意。 好长一会儿,朱彤弓的胖手才缓缓地从茶杯上缩了回来。这说明朱彤弓没有找到可乘之机,他不耐烦地又拍了两下手。从屏风后又闪出了两个待女,每人手上都捧了一小的骰子盒,依然分别送给朱彤弓和武凤楼二人,送过后,二人还是分别站立在两人的背后。 身背后已安了两颗钉子,武凤楼还是傲然相对,默默地看着朱彤弓。只见他用肥胖的手指玩弄着盒子里的三粒玉质骰子。 侍立在旁的一杵震八荒朱佩和四个侍女,从二当家的神态中,知道他要向这位赌客下手了。他们熟知二老爷子的习贯,只要把细长的胖眼眯合得越小,离出手的时机就越近,如今他已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那不是要马上出手又是什么? 第197章 不料,朱彤弓玩弄了一会骰子,那手突然又离开了盒子。将骰子也放进了盒内,还摘下了手腕上那串用一百零八颗珍珠穿成的珠串。两只眼睛眯合得更紧了。 一杵震八荒朱佩心头一喜,知道二当家的先茶杯、后骰子都没能选准向这位赌客下手袭击的部位,现在动用了轻易不露的“珍珠滚玉盘”的打暗器手法,看来我的这口恶气也可以消除了。 哪知朱彤弓一直把一百零八颗珍珠连连数了三遍之久,不光始终没有拍手打出,反而两眉之间冒出了汗水,就连眼也渐渐睁大了。 一杵震八荒知道一切都完了,别说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就连二当家的也甘愿放手不搏了。 果然珍珠滚玉盘朱彤弓的两腮肌肉一连收缩了几下,又重新把珠串套回了左腕,阴森森地承认道:“这场赌,我认输了。”说完,从短榻上的枕底摸出一张银票,右手一甩,那张银票被他的内功一催,像蝴蝶一样飞送到武凤楼的身前。内力之强,手法之稳,真不愧有珍珠滚玉盘之称。 武凤楼一伸手,把那张银票接了过来,闪目一看,果然是一张一万两的银票。捏在拇食两指之间,掂了一掂,微微一笑说:“怪不得贵处赌风甚炽,时来运转,万金却不难立至。不见黑红大小点,我不能占这个便宜,还请二当家的收回。”说完,左手一送,贯上了先天无极真气。说也奇怪,那张银票好像有人用手托住的一样,四平八稳地缓缓向珍珠滚玉盘面前飞去。 朱彤弓脸色陡变,伸手接下银票,胡乱往短榻上一掷,霍地一下子站下了地来,寒声追问:“尊驾到底是谁?是和我长白帮有梁子?或是替别人找场?还是存心摘下长白一尊的这块招牌?”朱彤弓每问一句,武凤楼都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朱彤弓茫然了。 武凤楼作出坦诚的样子说:“二当家的不要为我一连摇了几下头而纳闷,因为我不管是说出真名或者说出个别的什么名字,二当家的都不见得相信,因为交浅谁能贸然言深呢?至于在下的三次摇头,可是真诚的,我一来和长白帮确实无仇,二来也不是替别人找场,三来更不会来摘长白一尊的招牌,说穿了,我是想来混一碗饭吃的。信不信,悉凭尊便。” 卖弄了半天,仅仅是来混碗饭吃,这要放在别人身上,准不会相信。可有些事情真能叫做不可思议,朱彤弓一听之下,居然没假思索地一下子向前迈出了数步,和武凤楼站成了对面,急切地问:“你要多少?” 武凤楼很认真地答道:“全部收入的三分之一。” 武凤楼这次狮子大张口不要紧,除去朱彤弓,几乎把所有在场的人都吓了一眺。站在朱彤弓榻左的那个侍女眼珠一闪,好像仔细地又瞧了武凤楼一眼。 就听一杵震八荒朱佩没好气地说:“好大的胃口,这不是和两位老当家的鼎足三分了?凭你配么?” 不料朱彤弓迟疑了一下,突然说道:“好!我答应你,不过需要先和家兄商议一下,请你明天来正式签约划押如何?” 武凤楼点头答应,扭头向一杵震八荒朱佩笑道:“朱厅主,不想知道我的下处吗?打算出气,我还是一天十二个时辰等着你。”说完,出了第四厅,向大门外走去。 一路之上,他默默地观察,确认没有一个眼线跟随,就放心大胆地向自己所住的通盛客栈走去。 这一回,武凤楼却失算了。就在他抬腿要跨入通盛客栈的大门时,突然发现站在朱彤弓榻左的那名侍女在人丛中一闪,马上就失去了踪迹。 武凤楼蓦地一惊,自己深入虎穴,竟然大意到有人盯梢而不知,真太危险了。决定天黑以后换个住的地方。 刚到傍晚,武凤楼忽然听到自己所住房间的隔壁,传出一个女孩子的哭闹声,夹杂着一个凶狠男人的打骂声。他天生的义侠秉性,素喜济困扶危,抱打不平,刚想起身察看,突然想起了自己肩负的重任,便又躺下了。 可是,那打骂声和哭闹声越来越厉害。 后院只有这么四间房子,自己住了两间,还有隔壁两间,屋子里的打骂声,一时半刻还惊不动前院里的人,只有自己听得清清楚楚,能忍心不管不问吗?他开开房门,眼望隔壁关闭的门户,还是有些迟疑不决。 突然,房门开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子闯了出来,后面追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凶恶大汉,手执牛耳尖刀,恶狠狠骂道:“老子花钱买的你,不听招呼,大爷宰了你。” 那披头散发的女子一见武凤楼狂呼一声“求命”,一下子扑到武凤楼怀前。 见此光景,武凤楼焉能不救。他先一把将女子拖到自己身后,冷冷地向那个持刀行凶的大汉斥道:“光天化日之下,持刀企图杀人,你知道摊个什么罪名吗?” 忽见那个凶狠大汉的脸上浮出了一丝诡诈的笑容。 等到武凤楼猛然感到不妙时,一根柔指点中了自己的软麻穴,身后那女子格格一笑,顺手把武凤楼朝那大汉一推,被大汉绑住了手脚。 武凤楼不由得一阵懊丧,由于大意,不仅册封诏书无法到手,要误魏银屏一条性命,也有失大明朝的国威,真是噬脐莫及了。 奇怪的是两个人挟持着武凤楼,竟然没有一个人敢问。 来到客栈外面,早停有一辆马车,那大汉把武凤楼推入车厢,就跳上前辕,跨辕抱鞭,等那女子低头钻入车厢之后,啪地一鞭,马车起动了。 那女子和武凤楼依偎在一起,阵阵胭脂幽香钻进了武凤楼的鼻孔,使他心乱如麻。 走了一程,那女子向他说道:“喂!听说你独自一人,胆敢进长白赌场,单人闯四厅,先胜一杵震八荒朱佩,后败珍珠滚玉盘,硬向朱彤弓索要三分之一的红利,真有这样的事么?” 武凤楼听了,心中一动,暗想:她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知道得这么迅速,肯定今天自己去长白帮大闯之事,有她安排的眼线在场。能是谁呢?正在武凤楼暗想之际,那女子追着问:“喂!你怎么不回答我,真有这样的事吗?”武凤楼一面思索自己的心事,一面毫不在乎地答道:“是又怎么样?。” 那女子更不放松了,再次追问:“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什么门派出身?” 武凤楼这时已想出那个站在朱彤弓短塌左侧的侍女,她不是尾随自己到了客栈门口吗?当时还误认为是朱彤弓派她来盯自己的,现在明白了,那肯定是身旁这女子安插在长白帮的耳目,难得她竟能把那侍女扎稳在二当家的身侧,足见这女子太不平凡了。 她是谁?会不会就是那个刁钻古怪的满洲奇女、多尔衮之妹、身为公主的多玉娇呢?一面思索着,一面随口答道:“我是一个到处游荡的江湖人,名字有一大堆,随你怎么叫都行。至于门派,怒不能奉告,这是门规。” 那女子格格笑了,笑得很开心。停了一会说:“从你编造谎言的笨拙上来看,你不会说谎。叫人一眼就看穿了。你可能有难言之隐。这不要紧,我可以等,等待你愿意说真话的时候。” 武凤楼暗暗心惊了。更觉得这女子不仅聪明机智,而且也神秘莫测。 他呆了一下说:“你为什么绑架我?我要你说出真正的原因,想把我怎样?”他这是乘机投石问路了。 那女子听了他的问话,立即改正说:“你说错了,这不是绑架,是请!请你到我们那里去商讨一件事情。” 武凤楼有些啼笑皆非地说:“谢谢你们请我,这种请的方式,真叫人受不了。” 那女子这回不笑了,很正经地说:“对一个单人独自力挫长白帮、折服朱彤阳手下两个干将的人物,不用这种法子,能请得动吗?实话告诉你,我还准备了迷香迷雾一类的东西,因为我的手下人详细叙述了你的一切,你是个深不可测的厉害人物。” 武凤楼见对方话既至此,也痛快地说:“依小可观察,朱彤弓身侧就有着你安插的探子,可能就是跟踪我的那个侍女。难为你为一个不明来历的江湖人下这么大的本钱!” 那女子又笑了,笑得很坦诚。她道:“我曾仰慕过一个英雄,可恨我和他中间隔一道很宽很深的鸿沟,今生今世绝不会有缘结识,也可能终生是缘悭一面。所以从那时起,我就想尽一切法子去接近江湖人物,想能有机会找到一个和那位英雄类似的人物。快一年了,我失望了。可惜我这一年当中,为了寻求心目中的英雄铁汉所付出的一切……” 武凤楼不敢往下问了,他已猜出这个女子很可能就是满洲公主多玉娇。还真怕她心中所仰慕的英雄恰巧就是自己,那岂不又是一场遗恨终生的憾事。 那女子见武凤楼不说话了,就用手推了一下他的肩头说,“你怎么不说话了?我知道越是能耐大的人脾气越怪,我所以这么对你无理,说穿了,就是想请一个本事大的人在我身边给我撑腰,帮助我做一番事业,你就答应我吧?” 武凤楼虽手脚被绑,凶吉难测,也被这个女孩子天真无邪的几句话给引逗得几乎笑了出来。无奈强自忍耐着说:“直到现在,我的手脚还被你们绑着,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帮助你呀。” 那女子说:“对不起,你再将就一下吧,不到地方,我是不会给你松开的。我的手下人说你的武功可能比朱彤阳都高,你是从几岁开始练的,今年多大岁数了?” 武凤楼哪里肯说实话,胡乱诌道:“我父母双亡,十岁就在江湖闯荡,练武功也是那时开始的。 第198章 东学一招,西学一式,连个正式的师父都没有,道道地地的大杂烩,不料反而被你这个外行给看高了。” 那女子见他避而不谈年龄,也不去说破,反而夸赞说:“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不肯说大话的人,从你这谦虚谨慎上来看,你就准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因为凡是江湖中人,没有一个不是吹破天的。怪不得一杵震八荒朱佩说你绝不是一般的赌客,朱彤弓更说你可能改过装易过容,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武凤楼这回真的大吃一惊了。他做梦也想不到能出现眼下这一档子岔事。后悔已经无用,只好走一步说一步了。 马车赶进了一座占地极广、房屋连片的大宅院里。那女子先下了车,两只手一拍,立即走上来好几个大汉。只听她吩咐说道:“把这位英雄送到我的书房,等我换了衣服,有话问他。”说完,自己走了。 也许她的手下看出她对这被绑之人态度不同一般,便上前四个人破例用一张竹榻把武凤楼抬进了那女子的书房。 好一座明三暗五的书房,陈设非常齐全,幽雅寂静异常,藏书也极为丰富。武凤楼心想:真是个神秘莫测的女孩子。 他正寻思,灯影一花,那女子已翩然而来,只见她身披猩红的斗蓬,镶一圈水钻,几乎与地相接。内穿米黄色衫裤,同色丝绦束腰,脚穿黑色小蛮靴,满头秀发用一根银红色缎带束着,纷披于身后。面如芙蓉,眼似秋水,瑶鼻樱口,婀娜多姿,好一个出色的北国娇娃。 女子一进屋,就挥手让几个下人退了出去,亲自给武凤楼解开了被绑的手脚,让他坐下,唤侍女送上了茶水。 武凤楼抢先发话了:“小姐这样对待我,确实令在下难堪。如今受小姐厚待,却又令在下不安。难堪,厚待,两相抵消,在下告退了。”说完,作势欲起。 那女子并不忙着阻拦,凝然不动地说:“我要是怕你走掉,就不会给你松绑了。我这片宅子若是谁想来能来,谁想走就走,我也就不舍煞费心机把你请到此处了。” 武凤楼走的意思并不坚决,听了她的一番话,反而刺激得坐不住了。当下不光不再理会她,甚至也不屑再去看她。他霍地站起身来,向书房门外走去。 等他快要跨出书房门槛时,那女子才说了一声:“你真的想走一下试试?” 他出了书房才用肯定的口气回答:“不是试,而是走。” 武凤楼一个走字还没有吐完,左侧突然贴上来一条人影,刀光一闪,一口雁翎刀迅猛地递到了他的肋下。 武凤楼微微一笑,左手一招“天王托塔”式,正好托住了偷袭人的手腕,刚想夺下他的雁翎刀,突然右侧寒芒陡现,一口青铜剑已扫向了武凤楼的下盘。武凤楼知道宅中的打手绝不会少,不愿多耗时光,便右手一招“分花拂柳”,拇、中二指正好卡住了剑身的龙骨,双臂震处,早把一剑一刀夺了过来。 下手偷袭武凤楼的二人,因为自己出手下流,怕人家饶不了他们,早吓得身子一贴地,滚向了两边。 武凤楼既系名师高徒,又久经凶险,经验之多不逊于任何一位武林前辈。见二人向地上一滚,就知必有暗器偷袭。 果然对面一溜寒星,向武凤楼面门打来。武凤楼左手起处,雁翎刀化为梅开五朵,把五粒铁莲子完全磕飞。他乘机一晃身躯,看样子像腾空跃起,哪知他的身形刚起来七、八尺高,突然一个云里倒翻身,反而向一株松树的暗影中飘去。就在他云里倒翻身之时,一排硬弩正好从他的上方射过。树冠一颤,两个五旬上下的瘦长老人、一对护手钩、一条雀舌枪,居高临下地朝武凤楼当顶压下。武凤楼干脆把右手的青铜剑抛于地上,光凭左手的雁翎刀用“三路分兵”之法,磕开了攻来的一枪双钩。 忽然,一声低沉的唿哨传来。使雀舌枪和护手钩的二人,迅急隐入暗处;同时,四条纤细的人影已分别从东西南北面围了上来。每人一条九连环,向武凤楼展开了围攻。 武凤楼和侯国英的部下秦岭四煞交谊很厚,很熟悉他们四人联手的紫藤棒阵。对今天围攻自己的四个女孩子的四条九连环,他哪里放在心上,干脆,把那口夺来的刀也丢开不用了。 在一阵“泼风八打”、“玉带围腰”、“缠头裹脑”、“拔草寻蛇”的狂扫猛攻下,武凤楼用徒儿曹玉从恶鬼谷学来的“黄泉鬼影”身法,宛如鱼儿游水一样闪来避去,悠游自如地穿行了起来。一个时辰过去,武凤楼仍然从容轻松,而那围攻他的四个少女却已娇喘吁吁了。 忽听有人喊道:“阮、柳二位师爷到!”随着喊声,四个少女“刷”的一下子退了下去。 人影一闪,一个瘦小干枯的中年文士和一个体魄雄壮的中年武夫,已并肩站在了武凤楼的对面。身法之快,使武凤楼为之一凛。 那中年文士双手一拱说:“观阁下武功。足可当‘武林高手’四字。阮奇、柳奇二人不才,想在轻功和暗器上讨教一二,不知阁下肯赐教否?” 一听对方报出的名字,武凤楼不由得心中一沉,他记得掌门师伯萧剑秋曾告诉他:“当年先天无极派中有一个旁支,因反对师祖无极龙掌门,退出了先天无极派,愤而出关,在辽东积翠山自立了门户,掌门人名叫萧天白,自号乾坤一鹤,去掉先天二字,改称无极派。 门下共有一子一女和三个徒弟,女儿萧冷云,外号人称穿心剑,那一子三徒的名字都是单字名奇,儿子萧奇,外号人称笑傲五岳;大徒弟鲁奇,人称拿云赶月;二徒弟阮奇,外号人称千里一室;三徒弟柳奇,人称灯前无影,被江湖人合称为无极四奇。” 想不到一向孤高自负的乾坤一鹤萧天白,竟然能容许自己门下的两个徒弟充当了多玉娇赌场中的师爷。如今见对方公然挑战,武凤楼焉肯示弱,不过在神情上却显得极有礼貌,他答道:“在下乃江湖一走卒,怎能邀无极派高人的青眼,想令师乾坤一鹤乃一派之主,就连贵师兄弟四人,也都是一方之雄。千里一室,长于轻功;灯前无影,更精于暗器。我今天能幸会两位,实乃无尚荣幸,机不可失,只好斗胆求教了。” 千里一室阮奇一听对方不光一眼就认出自己和三师弟柳奇,而且对本门中事了如指掌,娓娓谈来如数家珍,心里先是一愣,但还是欺武凤楼年轻,心存轻敌之念,虽把傲气一收,还是软中带硬地说:“武林中切磋技艺本属常事,阁下如肯赐教,愚兄弟任凭挑选。” 武凤楼笑着说:“阮二侠真会客气,你提出要比一下轻功和暗器,难道真的不惜浪掷时光,让在下先领教你的轻功,再向令师弟柳三侠讨教暗器。” 千里一室阮奇听了一怔,脱口问:“依阁下之见呢?”武凤楼双手一拱,正色说:“我想请二位一齐赐教,好令在下一睹无极派的绝技。” 阮奇听了武凤楼的这一番话,胸中虽然有气,但他为人阴沉稳重,尚不致形诸于色,可他的三师弟柳奇却按捺不住了,斜跨五步,冷傲地说:“尊驾,这可是你欺人太甚,怪不得我们兄弟二人以多为胜,柳奇可要献丑了。”话未落音,身子已突然拔起,半空中,脱手一点寒星,打向了武凤楼,同时人也落在了西面墙上。 武凤楼修长的身躯陡然一转,左手抓去,称赞了一声说:“好招,左肩井。”随着话音已把柳奇打来的一枚铁菩提抓住了手内,身子也跟着拔起,向西面墙上追去。 灯前无影柳奇见自己打出的暗器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抓住了,脸上一红,沉喝了声“打”,又是两枚铁菩提,电光石火般地打了出来。 武凤楼本可以用从三师叔学来的分云捉光手法去接柳奇打来的暗器,可又怕暴露了自己的身分,耽误了盗取诏书的大事,左手扬起,先把刚从对方手中接来的那粒铁菩提甩手掷出,和柳奇又打出来的两粒中的一粒半空相碰,激射出一溜火花,同时落向了墙外,然后一翻身,右手探处,把灯前无影的另一粒铁菩提接在掌心。 柳奇脸一红,厉声叫道:“二师兄,掏暗青子喂他。”话音未落,五粒铁菩提撒成梅花形又罩向了武凤楼。 阮奇也觉得武凤楼太不给面子,也是一欺身,用“八步赶蝉”的身法飞扑而上。三支甩手短弩,分上中下封死了武凤楼的退路,师兄弟二人一齐夹攻了。 武凤楼屈膝抱腿,整个身躯成了一个元宝形,使柳奇撒向他的上下左右四粒暗器全都打完;右手一扬,用掌心内所扣的那粒击落了中间的一粒,身躯一舒,一招“斗转星移”再避开阮奇的三支甩手弩。身法飘忽,轻如落絮。 就在阮奇和柳奇二人正要再次袭击时,那女孩子突然发话了,她先说了一句:“请二位师爷住手。”然后紧走几步,来到了武凤楼面前,脆声说道:“你真了不起,我这座院子还真留不住你。请看在我一片诚心挽留的份上,能再进屋一叙吗?算我求你啦。”说完还把身子向下一蹲,给武凤楼请了一个安。她来软的了。 武凤楼这次只身下辽东,是为了盗取当年永乐皇帝册封皇太极的一封诏书。对长白一尊朱彤阳尚且肯前去求接纳,如今认准了这女孩子就是多尔衮之妹多玉娇,他岂肯轻易放过。刚才欲走的表示,不过是抬高自己的身价而已。现在见多玉娇诚心挽留,就故意迟疑了一下,才昂然向那座明三暗五的书房走去。 第二次接谈,两个人都显得随便多了。 武凤楼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说:“从阮、柳二位师爷身上,我已知道芳驾就是多玉娇公主。 第199章 我真不明白,长白一尊朱彤阳是九千岁平素最为敬仰的人,目前小可已成了长白帮三当家的,公主此举,是替朱彤阳找场?还是拆朱彤阳的台呢?” 多玉娇憨笑了,看样子很开心。 武凤楼不解地问道:“公主到底打算把在下怎样处置,快请明示。” 多玉娇止住了憨笑,清脆地说:“看把你急的,让人家喘口气嘛。喂,你到底是谁?能告诉我么?” 她可能怕武凤楼有所顾忌,把两只玉手一拍,唤进了一个侍女,冷然吩咐道:“从现在起,任何人一律不准进来。你现在就在角门上把守,快去!”那侍女瞧了武凤楼一眼,默默地退了出去。 武凤楼事先已编好了一套谎言,见那侍女一退出,就故意显得神情一黯,以凄凉的声调说:“小可辛艮,自幼父母双亡,既无兄弟,又无姐妹,孤苦伶仃一人,漂流江湖。九岁那年,幸遇南刀桂守时,把我带到三边总督杨鹤那里,学艺十年。当时言明,以兄弟论交,不算师徒。杨鹤死后,桂大哥被峨嵋派所害,我一来怕他们斩草除根,二来想寻求一个有力的靠山,好报雪前仇,以慰桂大哥于地下。这才来到了关外,凭本身的技艺投奔了长白一尊朱彤阳的门下。” 多玉娇被这番话说得相信了,不过一听他提起长白一尊朱彤阳,俏脸上顿时浮出一种不屑的颜色,哼了一声说:“什么长白一尊,一个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绿林豪客罢了。” 武凤楼故意道:“据小可所知,这长白一尊,曾多次拒九千岁之聘,在满洲地面,唯他独尊,公主为什么对他这么小看?” 多玉娇公主小嘴一撇,又哼了一声说:“朱彤阳多次拒绝我哥哥的礼聘,这事一点不假。他本人的武功也确实高深,就连手底下也真有几个像样的人物,不过在我多玉娇眼里,他可就变成说么不红、说二不黑、一文不值的人物了。就拿眼前的事来说吧,你辛少侠还不是赤手空拳就连闯四厅,干拿他三分之一的红利吗?他朱彤阳的狠劲儿哪里去了?而且你今晚还毫不费力地闯出了我的重重包围,又轻而易举地打败了我的两位师爷,要说这一尊的称号,应该加在你的头上才算贴切。我想求你留在此地,为我总管一切,我经营的赌场,将所挣红利分你一半。” 武凤楼的心不由得一动,心想:要是靠上多玉娇这棵大树,可比长白一尊朱彤阳的树荫大多了,对盗取诏书可大有好处。何况限期不多,说不得只好冒险了。想到冒险,武凤楼不由得陡生一计,他索性抢步来到多玉娇面前,深打一躬说:“辛艮多蒙公主抬爱,授给总管重职,我这里多谢了,只是……” 多玉娇公主抢过话头说:“你是怕朱彤阳不答应是不是?这我另有打算。今后我这书房,就归你使用了,我到后院去住。时辰不早了,叫下人们伺候你洗漱休息,明天见。”说完,多玉娇翩然离去。 伺候多玉娇的两个侍女,一名柳绿,一唤桃红。她俩见公主对辛艮极为器重,也就非常勤快地打来洗脸和洗脚的热水,又为他送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粥,方才退去。 望着桌子上冒着热气的粥碗,武凤楼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满洲第一奇女多玉娇公主。就在这时,书房门上响起了弹指的声音。武凤楼轻喝了一声:“谁?”门外一个低沉的声音答道:“一个来勾销你生辰八字的人。” 武凤楼闻变不惊地说:“秋夜苦寒,正愁寂寞,别说阁下只是来勾销辛某的生辰八字,就是厉鬼恶煞到此,我也会当作佳宾。门未上闩,烦劳自推而入。” 门上那人冷笑道:“尊驾的胆子确实不小,只凭这一点,我萧奇就算不虚此行。”随着话音,书房的门已被推开,一个三十岁左右雄壮英俊的武士跨了进来。 一听来人自报是独霸辽东积翠山五佛顶的乾坤一鹤箫天白的儿子萧奇,武凤楼不由心中一凛。灯光下仔细一打算,只见他剑眉虎目,面如美玉,直鼻阔口,明显着俊秀,暗隐着刚健。从两眼中所闪射出的凌厉凶芒,可知是一个凶狠狡诈的人物。武凤楼时刻想着自己此行的目的,故不想多树敌,当下就缓缓站起身来。 正待举手让座,笑傲五岳萧奇将手一摆,暗示武凤楼不必客气,然后冷冷说道:“自古好汉爱好汉,从来英雄惜英雄。看在尊驾也算是一条汉子的份上,我改变了主意,不打算勾销你的生辰八字,但你必须立即离开盛京,走得越远越好。” 武凤楼何等聪敏,早已猜出萧奇必然是因多玉娇对自己破格优待而醋性大发,甚至不惜要同自己拼个死活。他故作不懂地问:“我与阁下萍水相逢,无恩无怨,为何一照面就以宿仇对待,能说出原因吗?” 萧奇声音阴冷地说:“原因很简单,看不惯你的这份狂劲儿!”武凤楼仍然心平气和地说:“不会这么简单吧,你我头一次见面,辛艮对你有什么狂劲可言呢?” 笑傲五岳萧奇不耐烦地低喝了一声说:“我不管你怎么看和怎么说,就是不准你呆在盛京,否则……” 武凤楼抢过话头追问:“否则怎样?” 萧奇钢牙一错,语气由冷转凶说:“从生死簿上勾销你的生辰八字。” 武凤楼脸色沉下来了,话声也转而冷冰冰:“阁下此举,不觉得太霸道了吗?假如我不想离开此地,而你又勾不掉我的生辰八字呢?” 笑傲五岳萧奇嘿嘿冷笑起来,脸色一变,凶相毕露说:“凭萧大爷这笑傲五岳四字,你能逃出了我的手下?我的一片好心好意白费了,敬酒不吃,我给你罚酒。” 话未说完,右手一拢成抓,竟然向武凤楼左胸抓来。出手神速,抓带嘶声,存心要把武凤楼毁在这一抓之下。 武凤楼身经百战,哪里能容萧奇一击得手。一晃身形,用一式黄泉鬼影身法闪向一边。 笑傲五岳不由得一怔,他一来自恃过高,又秉性狂傲。上有乾坤一鹤萧天白撑腰,下有三个师兄弟协助,出道以来,向来是一帆风顺。今天二人相距这么近,他一出手,就集聚七成功力,原想一抓即得,哪料到被对方轻轻一闪就脱出了。脸上不由一红,暴喝了声:“哪里走!”左右两掌,连环劈出,左切肩井,右拍左肋,几乎把功力提到了十成。 武凤楼一心要摘他的招牌,又一式黄泉鬼影,一下子闪开。 萧奇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了,他左手一招“龙行串手掌”虚虚地打出,右肩借势一塌,仓地一声,三尺龙泉剑出鞘。“狂蝶戏蕊”、“后羿射日”、“秋风落叶”,刺、扎、扫,迅如风雷电闪,一连三剑。 武凤楼的胆也真够大的,在笑傲五岳萧奇强大凶狠的攻势下,他竟然还是只用恶鬼谷鬼王司谷寒的独门轻功“黄泉鬼影”一连三次闪动,躲向了一边,有意给萧奇留了个可下的台阶。 哪知萧奇这次是挟私忿而来,不见棺材怎能掉眼泪,他恶狠狠地说:“你是存心和萧大爷过不去,室内狭窄,施展不开,随我到院中一决生死。”说完,首先提剑出了书房。武凤楼终于被他的狂傲激怒了。他把三师叔的那把短刀挪到了一拔即出的地方,尾随着萧奇走出来。 武凤楼一出书房,就知道今天不动真的是不行了。因刚在自己手下落败的千里一室阮奇和灯前无影柳奇师兄弟二人,现在都虎视眈眈地分东西两边在院中站着。一见武凤楼出来,一齐向他身边欺近。 武凤楼心想:这倒好,无极四奇已来了三个,难道他们竟不惜葬送积翠山的声誉,要合三人之力一齐攻击自己? 果然听得笑傲五岳萧奇一声低叱:“二位师兄,趁多玉娇那丫头不在此处,拔除这颗钉子!灯前无影柳奇开口应道:“心腹之患,不可不除,二师兄,上!”三个人,三口剑,以鼎足三分之势,向武凤楼围了上来。 武凤楼不光双手下垂,毫无亮出兵器之意,就连脚底下也松松垮垮,根本不像面对三个一流武林人物,马上就要展开腥风血雨的厮拼样子。 萧奇厉喝了一声:“上!”三口青钢剑,颤成了无数的剑花,组成了一片剑幕,刚要向武凤楼罩去,猛听到一声娇叱:“给我住手!” 武凤楼一听口音,就知是公主多玉娇,连忙向发话之处看去。只见多玉娇一身疾装劲服,带着柳绿、桃红两个侍女出现在角门之内。 萧奇脸上的肌肉收缩了一下,再次怒喊了一声:“上!”这时,多玉娇身形一闪,一下子投入了包围圈子,横身在武凤楼前面。 笑傲五岳萧奇的脸色扭曲了,哑声说:“公主,为了一个陌生人,你难道要逼我叛你而去么?” 公主多玉娇脸色一变,沉声说道:“萧师爷,你们兄弟四人,是多玉娇礼聘助我。一年以来,我何曾亏待过你们,想不到你竟然敢威胁于我。辛大侠是我新聘的府内总管,绝不准你们加害于他。现在退下,我不怪你们,去吧!” 萧奇的脸惨白了,哑声说:“公主,我萧奇追随你的左右,功虽未曾立,汗可没少淌。想不到为了一个姓名不见经传的辛艮,置我们兄弟于不顾。恕我无礼,师爷职务,我们不干了。可我绝不会轻饶了这个姓辛的。” 多玉娇的娇躯一颤,刚想翻脸,武凤楼已斜跨三步,从多玉娇身后抢了出来,非常恳切地说:“请公主不要为了辛艮一人,开罪了积翠山一派。我们之间的事情,由我自己了结,如公主不体下情,我辛艮就此告退。” 多玉娇神情一震,悄声向:“以你一人之力,能支持住他们三人的联手一攻么?” 第200章 武凤楼点了一下头,昂然向场中走去。多玉娇转脸向柳绿喊道:“速去书房,取一口剑来。” 武凤楼左手一摇,出言谢绝道:“辛良不惯用剑,只此一刀足矣。”说完,已拔出了三师叔江剑臣的那把短刀,刀尖指地,随意摆了一个架势。 阮奇为人最为阴沉,他起手一剑“指点江山”,为两个师弟开路领先。萧奇微错半步,故意一滞,让三师兄柳奇跟踪而上。 果然柳奇挥剑如虹,凌厉出手,剑化“梅开五福”直刺武凤楼的右胯。萧奇的煞心动了,他一错钢牙,手中剑一招“—针定海”,直扎武凤楼的后心。 以无极四奇的功力,岂是等闲之辈,又加上是三人联手,次第出击,真让武凤楼会顾此失彼。 就在萧奇三兄弟眼看出招及身之际,武凤楼动了,动得那么神速、那么飘忽、那么诡异,手中的短刀像长了眼睛似的,使出了江剑臣所传的那招“六出祁山”。不光用刀背磕出了攻来的三剑,而且还向对方三人各划了一刀。 多玉娇极受皇兄多尔衮的喜爱,自幼就受很多江湖好手指点,对武术一道已深得神髓。看了武凤楼这一招“六出祁山”,几乎惊喜地叫出声来。她对这位辛艮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对他也更为看重了,对萧奇等三人也就更为鄙视了。 三口利剑一口日月短刀,化成了四溜寒光,在庭院中角逐了起来。五十招过去了,八十招过去了,一直到将近一百招之际,武凤楼突然一声清啸,当当当一连磕开了对方的三剑,他下手的机会到了,功力猛聚,手中的短刀也陡然刀光大炽。贾佛西从南刀桂守时那本刀谱上译出的那招“一刀三斩”,被武凤楼用全力挥出。 只听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夹杂着三声惨叫,四条人影猛然地一分。吓得多玉娇几乎闭过了气去,等她大着胆子睁开妙目再看时,只见武凤楼依然昂头卓立,修长的身躯更显挺拔,那口短刀已不知什么时候插回了鞘内。 积翠山的师兄弟三人可就惨了,每人身上都被对手那口锋利的短刀划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就见萧奇一咬牙,狠狠瞪了多玉娇一眼,向两位师兄狂喊了一声:“走!”不顾伤口剧痛,一齐飞身上房,狼狈地逸去。 直到三个人走得不见了,武凤楼的身子才颤动了一下,软软地坐在了地上。多玉娇扬手挥退了两名侍女,亲自守候在他的身侧,一直等到他功行了一周,强行站起,多玉娇才凑近其身畔,并不顾男女之嫌,把他扶入了书房。她亲自督促两名侍女服侍他躺下,这才依依不舍地退了出来。 到次日晚上,武凤楼已完全恢复了体力,多玉娇才过来看他。武凤楼谢过了公主关照,自行坐在了一旁。多玉娇突然问道:“以辛总管的功力,比先天无极派的武凤楼,孰优孰劣呢?” 武凤楼虽然心头一震,但还是神情自若地说:“武凤楼不过是先天无极派一个第三代传人罢了,从年纪未超过双十上来看,撑破天又有高到哪里去,请公主不要听信传言。” 不料就在这时,一个浑厚雄劲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如果鲁某两只招子不盲,尊驾就是先天无极派武凤楼本人。”随着话音,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文士,已出现在多玉娇公主书房的门外。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七回神童缺损灯前无影含恨走胖公诙谐地狱游魂闭谷门 常言道一石击起层层浪,这话一点儿不假。武凤楼被那中年文土一语揭穿了身分,使他的心不禁狂跳了一阵,忙瞟眼看了一下多玉娇。只见她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紧盯在自己脸上,那窈窕的娇躯不由得颤抖了一下。武凤楼知道自己的一片心机算是白费了。 只见那中年文士很恭敬向多玉娇公主行了一礼,很斯文地说:“家师让我向公主致意。我那三个不成材的师哥已受到门规处罚,并请示公主,让贵总管去积翠山五佛顶一会。”话一说完,右手扬处,一张字笺已抛到了武凤楼面前,同时一个倒纵,人退出了书房,上房逝去。 武凤楼接过字笺一看,上面写道:“敦请移驾光临积翠山五佛顶一唔。” 下面具名是:“萧天白顿首”。 武凤楼阅罢,正默默筹思对策之际,多玉娇已闪身堵住了书房的门,语气平和地说道:“听拿云赶月鲁奇之言,你真是鼎鼎大名的武凤楼了。你和我皇兄多尔衮势不两立,如今孤身犯险,前来辽东,必有重大图谋。记得在马车之中,我曾向你吐露过真情。玉娇一年多来慕君大名,不管你此次来到辽东怀有什么不利于我国的目的,我多玉娇都不会坏你的大事,只求你真诚相告,可以吗?”多玉娇一口气说到这里,身子慢慢贴到了武凤楼的面前。 事关重大,武凤楼岂肯贸然开口,他一来感念多玉娇对自己的一片知遇痴情,二来又不惯谎言骗人,他只好默然了。 多玉娇神情一黯,后退了一步,语音低沉地说:“拿云赶月鲁奇人极正派,绝不会胡乱出口。君如真是武凤楼,就请坦诚相告,说不定我还能助你半臂之力。” 武凤楼被对方的一片诚意感动了,站起身来,双手一拱,肃然说道:“启禀公主,小可正是武凤楼。此次前来贵国,确实有大事要办。虽承公主厚爱,我还是不能相告,也不敢烦劳公主相助,既已识破,势不能再留此地,公主如欲拿我,就请传令抓人;如蒙高抬贵手,放我一次,凤楼我当永感大德。是抓是放,请公主速决!” 多玉娇轻声一叹说:“经此一来,你是不好再住此间了。我一言既出,怎能反悔。不过在分手之前,能让我一睹庐山真面目吗?”武凤楼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毅然取下了假髯,用手巾擦去了伪装,回复了原来的相貌,让多玉娇看个清楚。多玉娇闪动秋波,借着灯光把武凤楼看了个仔仔细细。只见他面如冠玉,长眉朗目,英姿挺拔,面容沉静,稳如山岳般卓立在自己面前。 多玉娇真不愧是个奇女子,又是满族姑娘,对男女之嫌要比汉族女孩子淡薄许多。仔细端详了武凤楼之后,她轻声说道:“其人如玉,其勇如狮,君可当之无愧。恨两国不和,难以公开订交,实属憾事。对君此行,我虽不能明着相助,但可暗中相帮。今后如有要事,在此地找不着我,可去东宫后面介祉宫。” 说到这里,从袋中取出了一汉白玉牌,亲手交到武凤楼手上说:“这是介祉宫的令符,持之入宫,可通行无阻。以你的轻功绝技,最好从銮驾库后面翻入,过了笃恭殿,走右翼王亭、正黄旗亭、正红旗亭,再向西走,过东宫,穿颐和殿,就到了介祉宫。千万记清,恕我不能远送了。” 武凤楼心中一阵激动,前跨一步,猛地一躬到地,说了一声:“多谢公主。”身躯向后一仰,以一个“金鲤倒穿波”之式,穿出了那座明三暗五的书房。 这时的天气,在东北已然金风飒飒。窜出了多玉娇的别府,迎着冷风,武凤楼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所住的那家客栈,已不好再回去了,今晚到哪里存身呢? 这时,一大一小两条人影晃处,天山三公沈公达和曹玉爷儿两个神奇地出现在武凤楼的面前。武凤楼心中一喜,急忙跪倒给三师爷叩头,被沈三公用手扯了起来。小神童曹玉叫了一声师父,也跪倒在武凤楼身前。 沈三公一皱眉头,哼了一声说:“剑秋掌门,就知道教你们磕头,烦死人了。” 武凤楼知这位小师爷最厌俗礼,怕惹他不高兴,只好说了一声:“玉儿,带我们回所住的地方去。” 因武凤楼幼承家训,所以课徒极严,曹玉虽然淘气,和师叔李鸣一样的缺损,但在师父武凤楼面前却从来不敢放肆。不料他今天竟然嬉皮笑脸地说:“我跟着三太公这两天可真是阔气神气了,前天住在崇政殿,昨天睡的凤凰楼,今天定下来住笃恭殿。现在没到时候,还不能住进去,请师父略等片刻吧!为了住这样的好地方,三太公连酒都戒啦。” 听了曹玉这番话,武凤楼心中再有气,嘴有也不敢吐出,因他知道这准是小师爷沈三公的主意。不过这老少爷俩的胆子也太大了。 他从赌鬼嘴中得知崇政殿就是满洲的金銮殿,这哪里是住宿的地方。还有那凤凰楼,原名翔凤楼,是满洲大内的后宫门楼,也是满洲筹划军政大事的军机重地。平素多尔衮经常留宿那里,那个地方能睡吗?还有他们爷俩今天晚上号准的住处笃恭殿,就是后来的大政殿,不光是皇帝举行大典的地方,而且殿前东西两侧排列有十座亭子,通称十五亭,是左右翼王和八旗大臣办公的地方。除非吃了熊心豺胆,谁敢去那里睡觉。 看到武凤楼默然不语,沈公达又不高兴了,指着武凤楼的鼻子笑骂:“就凭你这份胆量,能掌得了先天无极派的门户,亏你还好意思在玉儿面前端师长的架子。实话告诉你,俺爷俩昨天就是和多尔衮那小子睡在一座楼上,他也没留下俺爷们一根汗毛。别惹三爷爷我烦心,快把萧天白给你的请柬拿来我看。” 武凤楼知道,自己最近这几天的行动都没有逃出三师爷的眼下,他也真佩服这个外表看来胖得走路都艰难的胖爷爷的神通广大,听他老人家连积翠山乾坤一鹤下贴相约一事都知道了,哪敢瞒他,就从袋中掏出了那张字笺。 沈三公趁着月光看完了上面所写的字,哈哈一声说:“真得好好谢谢萧天白这老东西,因为他发的这张请贴谁去都行,干脆你今晚暗暗躲入笃恭殿睡觉等着,我和玉儿前去积翠山,和萧天白这老东西开个玩笑。 第201章 玉儿,跟我走!” 随着一声“走”,沈三公已牵着曹玉的手儿,飞也似地没人了黑影之中。武凤楼心中虽然不愿,但又能如何,只好暂时服从三师祖的安排,暗暗进了笃恭殿,然后另作打算。 且说沈三公、曹玉这一老一小,四更天左右就来到了积翠山下。这积翠山又名千华山,简称千山,俗称千朵莲花山,是东北三大名山之一。离盛京二百里路左右,山中奇峰迭起,塔寺星罗棋布,共有峰峦九百九十九座,因其近千,故此得名。最高峰为仙人台,第二高峰为五佛顶,就是无极派萧天白师徒等人的住地。 这座山自古为辽东名胜,有“无峰不奇,无石不峭,无寺不古”之誉。千座奇峰,或如狮虎雄踞,或似卧象盘龙。故昔人有诗赞美道:“一石一泉皆化育,千华千顶孰雕锼?”山中除以峰峦秀奇著名外,尚有辽金以来的名胜古迹,如玉大禅林,无量殿,九宫,八庵,十二观等处,后来清人姚元之诗曰:“明霞为饰玉为容,山到辽阳峦障重,欲问青天花数朵,九百九十九芙蓉。” 沈三公久居天山,对之极为喜爱,小神童家住江淮,对幽山惊为奇观。一老一少直到中午时分,才来到五佛顶下。 沈三公用破衣袖擦去了满脸油汗,带着曹玉从龙泉寺左侧向西走五六里路,来到位于五佛顶陡岩绝壁下的普安观。只热得沈三公大汗直流,拉着曹玉的手向上指说:“玉儿,这五佛顶可够咱爷们爬的了,得想个法子,省些力气,好有劲揍这一群小子。” 曹玉噗嗤一笑说:“三太公,五佛顶上的人,又不是咱爷们的徒子徒孙,还能把咱爷儿俩抬上山去?” 沈三公的两只胖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向那高插入云的五佛顶观望着,思索着,好像在筹划什么似的。 曹玉在路上已听三太公告诉过他,上五佛顶,只有从普观东边向上爬,缘峭壁石蹬,攀越仅容一身的梯子松、救命松等险境,才可以到达山顶。山顶原有石佛五尊,故有五佛顶之名。 沈三公想了一会儿,那两只眯成一条缝的胖眼渐渐睁开了,睁大了。 曹玉知道三太公已想好了主意,不过凭他那份小聪明,却怎么也猜不透三太公的胖葫芦里装的究竟是什么灵丹妙药。 猛听得沈三公向他说:“走!上普安观看看去。” 小神童巴不得把事情闹大。没等三太公的话落音,他已拧身窜到了普安观的山门外面。只见观门紧暑,里面却有人在练习武功。他先回头向沈三公看看,见三太公向他打了一个闯进去的手势,他马上一飘身欺到了山门跟前,嘴中只喊了一声:“快出来迎接三太公!”说时,一个“扁踩卧牛”,右脚已向山门踹端去,山门顿时大开。 只听里边一个凶恶的声音喝道:“什么人!敢来积翠撒野,活腻了吗!” 面前人影一花,一个黑大汉翻起巨灵般的大手便向曹玉的当顶拍来。小神童有心想看看三太公临敌的身手,不等巨掌拍下,故意吓得“哎呀”一声缩身退回,却把沈三公暴露在黑大汉面前。 黑大汉哪里知道厉害,一个进步连环腿,向沈三公的裆中踢来。 沈三公嘻嘻一笑,胖手一伸,一个“樊哙捉狗”,抓住了那黑大汉的脚拐,拇指一捺,拐骨即碎,疼得黑大汉一声惨叫,被沈三公抖手摔出去七八步远。 紧接着两声怒斥,又是两名黑大汉从左右两边攻向了沈三公。 沈三公奇胖的身躯艰难的往旁边一侧,两只胖手再出,用“分花拂柳”手法,抓住了二人的领口,双手抖出,也没见他怎么运用功力,那两名黑大汉便被掼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一照面就有三个人倒地不起,大殿前的人一阵大乱,纷纷向普安观后面逃去。 沈三公胖手一挥,老少二人从后角门追了出去,只见一溜火花腾空而起。一直追到五佛顶下,沈三公气喘如牛,跑不动了。曹玉只好停住了脚步,凑到了沈三公身前。沈三公一面喘气,一面大骂:“萧天白这条老狗真该宰,选这么个断子绝孙的地方当狗窝,存心想累死三太爷!” 胖三公正在满口咒骂,突然从五佛顶上如飞鸟似地坠下八个人来。 八人的年纪都不超过二十岁,清一色的月白裤褂,腰扎板带,脚穿踢死牛快靴,每人一口短剑,一律的前发齐眉、后发披肩,英武挺拔。并且在每人的前胸上都横着绣有“无极”两字,下面分别标有从一到八的编号。 小神童瞟眼一看三太公,连累加骂,喘得更厉害了。从五佛顶下来的八个人一见到他们爷儿俩,不由得都怔了一下。就听为首的无极一号冷冷地问:“你们哪一位打伤了我们的三个手下?” 小神童曹玉上前丁字步一站,傲然答道:“是我!” 无极一号脸色一寒,口中吐出了三个字:“收拾他!”随着话音,无极五号和六号两口利剑一齐伸出,宛如二龙出水的样子扑了上来。 曹玉双手一翻,刚想抽出判官双笔,不料一粒石子正好打中了自己的环跳穴,半边身子一麻,顿觉站立不住,屈身倒在地上。从小石子的来路判断,肯定是自己的三太公打出的,心想,这倒好,一招不到,准被活擒。 果然无极五号和六号迅速取来了绳索,先将小神童四马倒扎蹄捆了,然后八个人又拥向沈三公,又将喘成一块的沈三公照样捆了。天山三公沈公达摇摆了一下胖脑袋叹一口气道:“韶华易逝兮,不知老之已至。可悲乎!” 曹玉几乎连肚皮都被气破。心想:我曹玉离开祖父铁笛仙曹鹏以来,身经百战,历尽凶险,没有一次不是占尽了上风。如今跟上了硕果仅存的天山三公,反而被人家生擒活拿,真羞愧死了。 活捉了老少二人,无极派的八名护卫都非常高兴。由一号指挥二、三两号抬起了沈公达,五号指挥着七、八两号抬着小神童,沿着陡岩峭壁向五佛顶上攀登。 一开始,曹玉几乎吓得真魂出窍,怕他们立脚不稳,失手把他们爷俩摔落在陡岩之下,岂不遭了粉身碎骨之灾。等一直安全地通过了梯子松和救命松之后,他才由衷地佩服了这八个侍卫的登山绝技。 到得五佛顶一大片石室的前面,爷俩儿才被人放了下来。然后由一号躬身向正中间的三大间石室禀报说:“禀掌门人,属下已将扰闹普安观的二人捉到。” 三间石室的门一开,一个面如古月,掩口苍髯,身材瘦长的老人,和一个中年秀士打扮的人,一前一后,从石室中踱了出来。 这时,奇异的事情出现了。原来被捆得紧紧的沈公达,突然一个挺身,竟然站了起来,身上的绑绳被他运气一挣,被震得一寸一寸全都掉了下来。 无极八侍卫一声“不好”,沈三公已晃身到曹玉身前,胖手一抓,就扯断了曹玉身上的绳索。 小神童一声欢呼,飞身纵了起来。一老一小在众目睽睽之下,傲然并立。 沈三公哈哈一笑说:“玉儿,这法子好不好?咱爷们一滴汗未淌,一步路未走,就上了五佛顶,还不快谢谢人家。” 小神童故意一噘嘴:“劲是省下了,可捆得多难受呀!” 沈三公不再理会曹玉,向那瘦长老人招呼道:“一别二十年,萧老大还这么年轻,比我沈胖子强多了。” 乾坤一鹤这才看出,站在面前的是谁。不由心中一怔。因为从手下人的火花报警中,他知道活捉了一老一少两只孤雁,可做梦也没想到竟是武林人最为头疼的天山三公。 虽然知道麻烦事来了,但他生就的那股子不服气的劲儿,仍在支配着他,以致连说出的话也十分难听。只听他冷然说:“萧天白乃武林弃徒,潜伏千山,只图苟且偷生,不敢扬威江湖。你乃先天无极派的堂堂长老,怎么降尊屈驾,光顾荒山野居呢?”话不多,但桀骜不驯之态显露无遗。 按理说,沈公达是该给他点颜色看的,可他为人随和,不喜意气之争,所以听乾坤一鹤的话,反而开导说:“天白师兄,自立门户,按武林道义,前任掌门师兄无极龙有权将你清除门户,以正帮规,可他没有对你下手。为此,还引起了武林中人很多的非议,他都默默承担了,实指望你回心转意。 不料掌门师兄仙逝后,继承人萧剑秋以掌门徒侄的名义三次发贴邀请,你竟敢拒不前去叩辞掌门师兄无极龙的遗容,最令人不能容忍的是,你错误地认为掌门师兄一死,没有人能再克制住你,就去掉先天二字,自称无极派。 幸得剑秋为人忠厚,不予追究,但整个先天无极派都为此而蒙羞。如果你能钻研武功,光大门户,还算有点可取,不料你的几个徒弟竟然背叛朝廷,作满洲人的鹰犬。甚至明明看出武凤楼的身分,也知道他是本派未来的掌门人,你却因舔犊之私,想置他于死地。依我良言相劝。现在悔悟,尚不为迟,如若不然……” 按说沈公达这一套合情合理的话,萧天白应该能反躬自省的,但他一来积怨太深,二来也自恃过甚,认为除去无极龙之外,先天无极派中没有一个人能是他的对手,就连天山三公三位长老,也比他差一筹。起初对沈公达的话还能忍受,听到后来,他的怒气升上来了,冷冷地说:“沈公达,你认错亲戚了!谁是你的师兄?我萧天白乃是堂堂一派的创始人,怎么会去瞻仰无极龙的遗容?武凤楼一个江湖末流,伤了我的一子二徒,我怎么能放过他!看在你对我还有礼貌,我不和你一较长短,识时务者趁早退出五佛顶,否则你将后悔不及。” 第202章 说完,做出一个送客的姿势。 小神童最为敬重自己的师父,听乾坤一鹤侮辱自己的师父为江湖末流,哪里容得!他前欺一步,学着大人的样子沉声斥道:“圣人遗训:天、地、国、亲、师乃人之五伦,你萧天白在先天无极派学艺十载,不想报效本门,反而叛门自立,像这种一徒双投、违反武林大忌的变节行为,下八门的人物都不肯去做,你反而沾沾自喜。有志气的话,退还我先天无极派的功夫,从头练起,真能再爬上一派掌门,大家服气,你敢么?” 按说,在这种场合,哪有一个黄口乳子说话的余地。小神童所以敢当面刺激萧天白,一来深知三太公不拘小节;二来也想激萧天白多说出一些无礼的话来,再抓他一些把柄;三来想当面用话套住对方,迫其不好意思再使用先天无极派功夫。加上窥察三太公,见老人家并没有怪罪的意思,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将起萧天白的军。 果然,一番话刺激得乾坤一鹤须眉皆张,浑身抖颤,虽恨不得欺身过去将小神童立毙掌下,可又顾忌沈公达在侧,怕再落个画虎不成,岂不更糟。 在他身后的掌门大弟子鲁奇听不下去了,为了替师父挽回情面,顾不得什么以大压小了,双脚一顿,凌空拔起,半空中一个前翻,飘落在小神童曹玉面前。身法之快,轻灵美妙,落地时竟然能点尘不起,真不愧有拿云赶月之称。 小神童一向胆大包天,虽然明知鲁奇厉害,自己绝不是人家的对手,但他宁愿毁在对方手下,也不能丢失本派的声名。双手一翻,把一对判官笔亮了出来。见小神童气定神闲,下面脚踩子午桩,双手分握判官笔,小老虎似地雄峙对面,拿云赶月鲁奇不禁心中一软,兴起了一丝爱惜之念,他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贸然窜出了。 不料,一个又干又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大师兄一向仁慈善良,既然不忍心下手宰这只小狼崽子,请闪开!”随着话音,灯前无影柳奇已出现在鲁奇身前。 小神童曹玉极为聪明,又随侍师父武凤楼身侧,历经凶险,再厉害的凶神恶煞他都敢一捋其锋,如今见柳奇含忿而出,知他的功力远远逊于拿云赶月鲁奇,又知他被自己的师父武凤楼伤了一刀,尚未痊愈,现成的便宜,怎肯不拣,真怕柳奇被他的大师兄喝退,失去了良机。曹玉起手一招“二龙抢珠”,那对判官笔直点对方的左右两边肩井穴。 萧天白自另立无极派以来,就有心和先天无极派争个高低,平日不惜耗费人力物力,从不同渠道收集了先天无极派的一切情况,特别对其嫡传弟子更为注意,不然也不会一下子就摸清了武凤楼的底细。对小神童自然也知道得很详细。所以灯前无影一见小神童扑来,知他一向敢打敢拼,就运足了功力,左手“探囊取物”,右手“金豹探爪”,分别向小神童的一对判官笔抓去。 柳奇哪里知道小神童鬼得出奇,别看他摆出一副舍命拼搏的样子,其实那是玩弄对手的一套花招,当着柳奇运足功力,双手抓出时,他冷不丁地刹住了身形。往下一塌身,大眼睛瞅准,判官笔两点笔芒一闪。直刺灯前无影两只掌心的劳宫穴。 柳奇功力再高、手底下再狠,再恨曹玉入骨,也不能不抽招撤身,否则只要让曹玉探中了劳宫穴,他那辛辛苦苦练成的一身功夫就算毁尽。 看到柳奇抽招撤身,后退了几步,小神童微微一笑,脆声说:“柳四爷,对付我一个不成气候的小孩子,值得你这样小题大做么?现在我回过味来了,你师父乾坤一鹤要不是背叛本派,咱们不光是嫡亲的一家,你还是长我曹玉两辈的师长哩。有道是‘和尚不亲道士亲’,有朝一日你们认了姓归了宗,咱们两个人的颜面往哪摆呀!干脆,我让你露一次脸,算我输了,行不行?” 小神童真算是缺损到家了,几句话,几乎能把柳奇给噎死。柳奇怪吼了一声说:“你小子吐完了尽命话,想全身一走,比登天还难,我非宰了你这个缺德小子不可!” 小神童脸色一变说:“柳老四,你真是给脸不要脸。在未动手之前,我可先把话说明白,只要咱两人之中没有一个咽气,谁若先打退堂鼓,谁就不是爹娘生的,你看怎么样?” 听了曹玉这胡嚼乱缠的话,柳奇气得差点儿昏了过去。他牙关一错,单脚一点,两条雄壮的手臂左擒右拿,向小神童急扑而上。曹玉也真够狠的,直到这时,还怕灯前无影气恼得不够,见他扑来,刷地一下退到了沈公达的身侧,忙不迭地叫道:“慢着!”灯前无影怕沈三公干涉,不敢不停住了攻势。 小神童故意严肃地说道:“冲着你柳老四这种无耻的行为,更足以证实我曹玉不是多心多虑。” 柳奇切齿问道:“此话怎讲?” 曹玉极为认真地说“我曹玉最讲究一个‘信’字,我不欺骗别人、别人也别想欺骗我,刚才我说明白,还在动手之前,咬牙起誓‘只要咱两人之中,没有一个人咽气,谁若先打退堂鼓,谁就不是爹娘生的’,你不赌咒,就抢先下手,岂不是存心赖帐?我一生精明,肯上你的这个大当?” 这小神童不光逼着柳奇这个响当当的无极四奇去赌咒发誓,而且还一连说了两遍,把沈公达逗得捧腹欲笑。 这么一来,不光为人正直的掌门大弟子鲁奇觉得丢人,就连千里一室阮奇也觉得不大像话,只有为人凶狠毒辣的萧奇,狠狠地吐出了一句:“四师兄,朝致命处招呼他!” 灯前无影柳奇一咬牙,拔剑出手便是无极十三式,真是剑走轻灵,招式诡诈,不时还用捏成剑诀的左手施展擒拿手法,向小神童展开了狠毒的攻击。 小神童可不是肯冒傻气的孩子!未动手之前早已想好了缺德气人的损招。等柳奇攻来之际,他不光一招不还,还始终闪避开正面,使柳奇连连扑空。 在二人这场宛如捉迷藏的搏斗中,柳奇是猛如雄狮,狠如饿狼,一味穷凶极恶地朝曹玉的致命处下死手;而曹玉却是慌躲忙闪,总是差那么一点儿险险地躲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无极派的人只有鲁奇心里最清楚,看得也最明白,知道四弟这个跟斗栽定了。到底是谊属同门,颜面攸关,连忙凑到师父的身边,悄声说:“这小神童的轻功不仅精深,而且极杂,凭四师弟那灯前无影的功夫,硬是克制不了他,你看他一上来施展的是恶鬼谷的‘黄泉鬼影’身法,以后改为六阳毒煞战天雷的‘烈焰趋阴’轻功,再后来施展的竟是佛门上乘轻功‘十八罗汉步’,说不定这小子连先天无极派的‘移形换位’功夫都练成了火候,再不想个法子,四师弟丢人是丢定了。” 萧天白的两道眉毛隐约抖动了几下,爬有很多皱纹的老脸也阴沉了下来,看样子,他最不肯认错,护短的老毛病怕又犯了。看师父一声不响,拿云赶月鲁奇不敢再多嘴了。 今天无极派也是该着丢脸,柳、曹二人的这场缠斗若是没人掺和,柳奇发动一轮猛攻,仍然是动不了曹玉一根汗毛的话,灯前无影可能就有些警觉了,只要他及时放缓了攻击,还可以落个久战不胜相机下台的结局,虽失面子,尚还不至于丢人现眼。 偏偏萧奇因怀疑多玉娇移情别恋而恨死了武凤楼,于是对武凤楼的嫡传徒儿曹玉也恨不得错骨扬灰。见四师兄柳奇几手用尽了绝招也收拾不下小神童,他的眼睛红了,塌肩抽剑,飘身扑上,嘴中还喊着:“四师哥退下,让我来收拾他。” 话到人到剑到,一招“卞庄刺虎”剑芒刺眼,已朝小神童心窝扎去。拿云赶月鲁奇刚想喊一声“使不得”,那灯前无影柳奇怕落个“以二攻一”的把柄,竟然退了下来,可他却把和小神童起誓不分生死不下场的事给忘了。 这种掉在地上的便宜,小神童曹玉哪有不拣的道理,连忙施展了一招“移形换位”躲开了笑傲五岳萧奇的毒招,又闪身阻住了灯前无影的去路。这小子向来不做傻事,双手一抖,先把判管双笔抛给了自己的三太公,还拍了一下手掌,表示暂停争斗。他转着一对灵活的大眼睛,静静地瞅着灯前无影柳奇,意思是:这笔帐咱们该怎么算? 柳奇这才猛然想到刚才被曹玉逼得起誓的事,他的脸一下白了,冷汗也流下来。 就在小神童得理不让人再想出言相逼之际,突然一个清越的声音斥道:“竖子不得无理,快向柳四师爷赔礼。”武凤楼及时赶来了。 沈三公一翻怪眼,没好气地说:“挺好一场热闹,叫你小子给搅黄了。”武凤楼深知小师爷的脾气,当下也不理他,一直走到乾坤一鹤萧天白面前,躬身施礼道:“再传弟子武凤楼叩请萧师爷金安。” 常言道:一句好话三冬暖,恶言冷语六月寒。乾坤一鹤萧天白对无极龙再有不恭,如今无极龙已死多年,自己背叛本派另立门户,人家武凤楼以堂堂未来掌门人身分竟还对自己以师爷称呼,他被感动了,破例地欠身还了半礼,然后吩咐手下八护卫看座待茶,并和沈公达互见了一礼。这时,阮奇、柳奇、萧奇三人悄悄地退走了。 武凤楼知萧天白对本门积怨已深,能有这么一个化解的好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而且还有本门长老沈三公在此,所以接茶以后并不饮用,随手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站起身来,很恭敬地向萧天白说道:“弟子此次出关,系奉有圣旨,所办之事极为隐秘,恕不能向师爷禀报。只是在公主多玉娇府中,无意间伤了三位师叔,弟子来到五佛顶除敬领师爷的处罚外,并向三位师叔赔礼。” 第203章 武凤楼真不愧是诗礼传家,一向忠厚待人。这番话一出口,乾坤一鹤萧天白脸泛红,不得不示意掌门大弟子鲁奇把自己的一子二徒呼唤前来,重新和武凤楼见礼。 不料拿云赶月鲁奇去了好大工夫,最后只他一个人回来了。武凤楼心中一动,转身向沈三公看去。只听鲁奇向师父说道:“启禀师父,三位师弟已下山走了。” 萧天白脸色一变。天山三公沈公达可不客气了,缓缓站起身来,含怒向萧天白说:“家有家法,门有门规,亏你还想自成一派。瞧凤楼这孩子,再看看你的徒弟和宝贝儿子,能成事么?我沈公达先把话说在前面,这三个小子胆敢再和楼儿作对,我要挨个儿掏出他们的牛黄狗宝!玉儿,咱爷仨走!” 别看萧天白虎踞积翠山,称雄关内外,已成一派之尊,可他对天山三公却非常头疼,对这个一向游戏人间、玩世不恭的沈公达,实在不愿招惹,如今一听沈公达要走,还真巴不得他们走快一点。 爷儿仨通行无阻地下了五佛顶,回到了盛京城。没容武凤楼叩问三师爷的行止,沈公达牵着曹玉的手对武凤楼说:“楼儿,你去办你的大事,别管我们爷俩。反正在你遇到困难时,我当师爷的不会袖手不管。” 武凤楼知沈三公想乘此机会多传曹玉一些武功,当下也不多问,就转身走去。 小神童曹玉和这位三太公最对脾气,巴不得不和师祖在一起。见武凤楼一走,就拍着手说:“现在天色尚早,咱爷俩上哪里去消磨一会儿?” 沈公达笑嘻嘻地说:“盛京三家大赌窟,已被你师父踏平了两家,剩下的只有幽魂谷一家,今晚咱爷儿俩耍耍地狱游魂咋样?” 小神童一向怕乱子闹得不大,一听去斗地狱游魂阴森,他高兴了。知三太公是爱屋及乌,为了疼爱自己,才出头去替恶鬼谷扬威树万,能在义父义母身上尽点孝心,小神童自然是求之不得。 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有沈公达参与就热闹大发了。在去阴家赌场的路上,沈三公已把心中的打算告诉了曹玉。又从身上摸出三样东西,一对猫儿眼,一枚雀卵大的夜明珠,一块汉白玉佩,交给了曹玉。 小神童步伐轻快地在前,沈三公行动艰难地在后,进入了阴家赌场。这一老一小,早引起地狱游魂阴森的总管鬼算盘钱士富的注意,这老儿既然能被幽魂谷主阴森选为总管,就证明他已是成了精的人物。但虽一下子弄不清这一老一少的来历,可也真没敢小看,而且亲自走下了座位迎了上来,还用暗语派人通知了东家阴森。 曹玉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鬼算盘钱士富面前,笑呵呵地问:“贵处可是阴家赌场?”鬼算盘钱士富一见小神童满面笑容,问话也非常和气,便很客气地答道:“敝处正是!” 小神童笑意更浓地问道:“贵东家可是地狱游魂阴当家的!” 钱士富不知来人的深浅,不得已答道:“敝上正是阴谷主。”小神童不给鬼算盘留问话的余地,又紧迫道:“如此说来,这里真是阴魂谷的产业了?” 钱士富只好点了一下头说:“不错。” 小神童不再问了,扭过头来向沈公达喊道:“三太公,咱们可找到地方了。这里正是阴大哥开设的赌场。你老人家先上座,我这里就叫他们去唤阴大哥前来见你。” 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开口喊幽魂谷主阴森为大哥,喊得又那么自然,那么亲切,还陪着一位奇胖的老人来此,老人又是这毛孩子的三太公,还真让一向以聪明机智自傲的鬼算盘摸不着头脑了。 小神童见鬼算盘被自己一下子唬住了,先扶沈三公坐在鬼算盘刚才所坐的太师奇上,又掏出了那三样东西放在桌子上面,这才对鬼算盘说道:“看样子,你是我阴大哥的大总管钱兄了,麻烦你辛苦一趟,唤出我那阴大哥,前来拜见三太公,这是咱三太公豪赌的钱。”话未落音,又掏出一张京城赌场油子刘二孬给他的假银票,交到了鬼算盘手上。 先看见小神童掏出三样奇珍异宝,又出手一千两银票,把个一向认钱作父的钱士富迷糊住了,心想:好大的手笔! 小神童曹玉会把握火候,见鬼算盘钱士富一迷糊,就乘机说道:“三太公一生豪赌,未曾遇到过对手,你老兄是有名的赌鬼,就陪三太公赌一次吧。只要你有能耐赢了这一次,你老小子下半辈子的吃用是有了着落,省得阴大哥闻风赶来,你赢的钱可就得归公了,你说是不?” 曹玉如同在树梢上挂了一块大肉,鬼算盘眼瞪得滚圆,搓着宛如鸟爪的瘦手,涎着笑说道:“士富是何等样人,怎敢和三太公平起平坐。” 沈公达好像手痒极了,沉下脸喝道:“胃口大就陪老子一搏,赌不起大注的,老子我另去一家。” 鬼算盘钱士富不肯放松了,他真怕失去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沈公达面前所摆的三件珍宝,不论哪一件,都够他享用大半生的。何况赌博这行当是他的职业,还能输给这奇胖的老人? 听沈公达一喝,连忙叫手下管事捧过了好几种赌具,然后才赔着笑脸,叫沈三公挑选。沈三公右手抓过一副骰子,左手一摆,示意那管事把其他赌具通通收回。 看见沈公达选了掷骰子,钱士富几乎乐得跳了起来。他对骰子一道,几乎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真能喊几点掷几点,百无一失。这一来,就等于摆在沈三公面前的那三件珍宝全部改成姓钱了。 这时候扣着三粒骰子的沈三公说话了,他说:“东西就这三样,价钱大致相等,不单独作价,每掷一次,以一样作赌本,你每赢一次,我给你一件。有一事必须说明,你要输了,最好有东西赔我,如没有东西,就得作价付钱赔我。话已说明,我开始掷了。”随着话音,两个胖手早把那三粒骰子搓得山响,搓了半天,才把三粒骰子向一个大盘子内掷去。 三粒骰子在盘中滴溜溜乱转,鬼算盘只扫了一眼,脸上就露出了喜色,而沈公达却一个劲地喊:“停、停、停……” 等三粒骰子停了下来,沈公达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掷出的竟然是一副三个一样的黑点三。 钱士富故意喊了一声:“好点子!”伸手抓过盘子中的三粒骰子,手腕一翻,随手就向盘子中撒去。那轻松、自然、熟练的样子,真不愧是一名赌博高手。 三粒骰子在盘中翻滚了两下就停住了,盘中出现了整整齐齐的三个五点,钱士富赢了。 沈三公的胖脸刷地一下拉长了,鬓边也沁出了汗水。伸手抓过了那对猫儿眼,非常舍不得地递给了鬼算盘。 钱士富乐坏了。眼看他把猫儿眼装入了袋内。 沈三公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抓起了那三粒骰子,胖手合得更紧,搓得工夫也更长,掷到盘子中一看,点子还真不小,是一副:“一、二、三”的小顺子。 钱士富慢慢把三粒骰子拢在了手内,这一次连手掌都没翻,向前一送,就丢入了盘子中心。被丢的三粒骰子只翻了一个过,就现出了点子,正好是能赢小顺子的“四五六”一副大顺子。 沈公达的满头大汗一下子淌了下来,胖脸上的肌肉也一阵子收缩,心疼得他一闭眼,伸出抖颤的手便向面前的案上抓去。 等到小神童发现并惊叫了一声“三太公”时,沈公达已把三件珍宝中最为贵重的那颗夜明珠抓到了手内。只喜得钱士富像一个落魄的秀士高中了头名状元,没等沈三公回过神来,早已用瘦骨嶙嶙的右手,把那枚大如雀卵的夜明珠抢过来,也塞入了袋内。沈三公像一下子衰老了许多,原来满面红光的胖脸,霎时间变得惨白。 曹玉气得转过了脸去。 沈三公舔了一下干焦的嘴唇,用嘶哑的声音吼道:“老子先掷两次都输了,这一次得你小子先掷,再输,老子就不活了。” 钱士富利用自己的独特手法,一连赢了两庄,一对猫儿眼和一大颗夜明珠到手。不知曹玉二人的深浅,就不敢做得太绝,听了沈三公那气极败坏的话,连忙取过了三粒骰子,抛在盘中,掷成了十四点大,他决心让一下步了。 不料沈三公手气更坏,掷出来的却是个臭四点。 看见沈公达面如死灰,混身抖颤,又送过来那块汉白玉佩的时候,一向贪婪无比的钱士富,也自感赢得对方太惨了,他刚想说这一次不算,沈三公已把那块光可照人的汉白玉佩塞到了他的手中,然后从腰带上摘下一只布袋。往案头上一放,像输光了的赌徒一样说:“再赌这最后一次!” 钱士富是个极工心计的人。刚想伸手上前去摸那布袋内装的是什么东西,沈公达左手扬处,一柄七寸长的匕首,刀光一闪,正好扎在了袋口上边。 鬼算盘吓了一跳,不敢摸了。 沈三公寒着脸说:“你小子快掷,老子我可是倾家一赌了。” 听了沈三公说出“倾家”二字,又看见沈三公丧气的样子,鬼算盘错误地估计布袋内的东西价值绝不会太大,但因为拿不太准,他还是使出了全身的本领,掷出了一个三六一十八点,除去三个红四外,他肯定又赢了。 沈三公这一回掷骰子,跟前面三次掷法都不相同。前面的三次,他都是两只胖手紧合,搓了再搓,才把骰子掷出。这次不然,只是随便的一抓,连两只手都不用,只用一只手摇了一下,手腕连抖,三粒骰子次第掷出,看样子,他是没有赢的信心了。 那第一粒骰子落在盘子中转了一下,停下来是个两点。 第204章 鬼算盘放心了,因为单看这一个黑二,就说明沈三公非输不行。不料第二粒骰子却掷的是个红四。钱士富嘻嘻一笑说:“鲜花虽好,可惜叶子不绿。”第三粒骰子掷入盘中,手劲很大,正好和第一粒相撞,两粒竟然都转动了。 猛听得沈三公用干哑的嗓子喊道:“马王爷保佑,给我两个红四。”鬼算盘正想发笑,哪知盘子内的两粒骰子一停住,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果然是两个红四。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八回辽都嬉戏曹玉智激地狱鬼荒山痴恋凤楼狭逢吴不残 沈三公掷出了三个红四,虽然赢了鬼算盘一庄,可鬼算盘却无动于衷,因为他估计到那布袋中装的充其量是些金子银锭一类,大不了能顶上赢到自己手中那块玉佩的一半价值,所以收拾起银子,就默默地注视。 沈三公粗如蒲棒的手指从布袋中先掏出了十几锭散碎银子,又掏出十几个小金锞子,最后才掏出一大疙瘩团得很紧的银票来。 鬼算盘钱士富刚想大方一点,赔给沈三公一块汉白玉佩了帐,未料,沈三公用胖手把散碎金银推向一旁,慢慢地把那一大疙瘩银票取开拂平,像变戏法似地叠成了厚厚一大叠,从上到下清一色都是五千两面额一张的银票,这么大一叠,总有几十万两之多。 鬼算盘吓得双腿一软,几乎倒在地上。他知道自己上当了,也知道人家是诚心来摘幽魂谷这块硬招牌的。 当下就听小神童曹玉朗朗说道:“当面银子对面钱,钱总管玩了一辈子钱,比我们数得准,这叠银票,就请你亲自点个数吧!” 幽魂谷的人没有一个吃素的,一见自己的总管被人家当猴耍了。忽啦一下子向上一围,想以多为胜,不光抢那一叠银票,还想把这一老一少毁在当场。 小神童哈哈一笑,右手陡然一翻,一个火红的铁筒子正好对准了拥上来的一群打手。 身在江湖的人,哪有不识货的道理,只听一个头目惊恐地喊了一声:“毒雾神针!” 那群围上来的打手吓得嗷嗷嗷叫成了一片,呆在原地不动了。 小神童曹玉冷冷地说道:“给爷们来这个,算你们瞎了眼了,爷们要没有弯肚子!绝不敢进你们这座镰刀店,快唤出你们的东家,赔足了赌注,爷俩好回店睡觉去。” 就在这时,赌厅门外,一个阴森森的口音答道:“阁下有多大的弯肚子,敢吞吃我的这座镰刀店。”主角出场了。 只见赌厅门内一字并排站立了一老二少三个黑衣怪人。 上首的黑衣四十七八岁,瘦长身材,面容凶残,一脸煞气。下首的黑衣人只有三十岁左右,一张长马脸,黑如锅底,双睛突出,状极吓人。中间的黑衣老人,驼背躬腰,身材瘦小,面如灰土,目光呆滞,高高的鹰鼻子,薄薄的嘴唇,露出一嘴白生生的牙齿,乍一看,活像个地狱鬼魂。 小神童曹玉明知站在自己对面的就是和义父司谷寒同称南北两鬼的地狱游魂阴森,阴森身旁的那两个人,一个肯定是他的长子绝户枪阴世仁,另一个准是他的小儿子恶鬼抓阴世信,曹玉却毫无惧色地和他们三人瞪目对视。 八道目光,互相激射了足有半盏热茶的时光,赌厅内一直寂然无声。 最后还是恶鬼抓阴世信沉不住气了,他凶狠地吼道:“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敢到五太爷的赌场撒泼,活腻味了不是?” 小神童毫不理睬他,只是用凌厉的目光,逼射在地狱游魂阴森的脸上。 恶鬼抓阴世信发火了,突然前跨了一步,反手拍出了肩上所插的恶鬼抓。起手一片抓影,直递到小神童曹玉身前。看样子,若不怕老鬼喝止,他真的就抢先动手了。 而对凶狠毒辣的恶鬼抓阴世信,和逼近身前的那把恶鬼抓,小神童曹玉还是毫不理睬。 绝户枪阴世仁,不愧为幽魂谷的少谷主,轻轻地喝出了一声:“五弟退下,不可对客人无礼。” 恶鬼抓阴世信气哼哼地收抓后退,仍然回到了父亲阴森的肩下。 地狱游魂开口了,他先夸赞了一声说:“小朋友,好大的谱儿,你是哪座窑里的,今日到此,是来烧香,还是前来拆庙,讲!” 小神童曹玉一翻手,亮出了湖北君山恶鬼谷的令符,朗声说道:“小弟奉父母之命,前来拜访阴老兄。”说完深深地打了一躬。 小神童这番话若出自一个年纪大些的人之口,本是四平八稳无可非议的,但出自这个十几岁的大孩子之口,简直是当面骂人了。请想,他自称小弟。那是和地狱游魂阴森以兄弟相称了,再说奉父母之命,那恶鬼谷主司谷寒、殷寒月夫妻自然就成了阴森的长辈,最后一句“前来拜访阴老兄”,叫你还没法子挑眼,因为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无亲无故,凭什么尊你当长辈呀。 地狱游魂阴森为人虽然阴毒,尚不至于形诸词色,可是他的两个儿子就不行了。恶鬼抓阴世信厉哼了一声,一招“恶鬼夺食”抓向了小神童曹玉的当顶。绝户枪阴世仁五尺铁枪一抖,明晃晃的枪尖挂着鲜红如血的血挡,扎向了小神童曹玉的下阴。 小神童曹玉一边嬉笑逗敌,一边加强戒备,不等阴氏兄弟二人的招到,早已右肩一引,滑如游鱼似地闪向了一边。 一见小神童的“黄泉鬼影”身法,足够九成火候,别说绝户枪阴世仁和恶鬼抓阴世信兄弟二人惊奇,就连幽魂谷主阴森也对曹玉刮目相看了,更别说手下的其他谷卒。 鬼算盘钱士富早已悄悄地把赢来的三样珍宝从怀中掏出,放在了案上。 在场的人只有沈公达心中明白,小神童所以能把恶鬼谷的绝技“黄泉鬼影”发挥到九成,主要是仗着练有本门的盖世轻功“移形换位”作基础,这些,幽鬼谷的人是无从知道的。 地狱游魂阴森斥退了两个儿子,另换了一副脸色说道:“少谷主突然莅临敝处,到底为了何事?” 看到小神童已抖足了威风,沈三公出头了,他很费力气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阴老大,你他妈的是发财不认老乡亲,三老子来了大半天,你竟敢龟缩不出,这笔帐咋算!” 直到这时,地狱游魂阴森才看出有沈公达在座,他脸色大变,恨声说:“怪不得这小娃儿敢找幽魂谷的碴儿,原来是你胖鬼在背后撑腰,二十年前的一笔帐该结一下子了。” 沈公达哈哈哈一阵大笑,只笑得一身肥肉不停地颤动,只笑得阴森等人直眉瞪眼地莫名其妙起来。 直到沈公达止了笑声,阴林才带气地问道:“胖老鬼,你为何这等发笑?” 沈公达喘着气说道:“亏你阴老大还是一谷之主,也算是个老江湖了,难道还不知道我沈三公的脾气,我家无恒产,身无分文,不光馋吃贪喝,还好周济穷人,免不了穷极发疯,就得找几个冤孙给三老子补些血,今天找到你了,只要你大方一些,三老子绝不会再节外生枝。” 别看地狱游魂阴森威震辽东,虎踞幽魂谷,可真不敢招惹沈公达。听到对方是为了来打秋风,心就放宽了一大半。刚想传唤鬼算盘拼着多筹备一些金银财宝,好送这尊胖瘟神上路,鬼算盘已硬着头皮凑到阴森耳边,把如何被沈三公戏弄,和输了五十万两银子的事叙述了一遍。但他自己因为贪心想赢沈三公三件奇珍异宝的事情,却故意隐去了。 别看地狱游魂阴森是个被江湖人公认的狠毒角色,可一听被沈三公赢去了五十万两银子,真吓坏了,因为他知道输给别人,还可以通融通融,可输给了这位胖祖宗,那算你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就算你能舌吐莲花说出大天来,也别想赖帐。 看到东家为难成这个样子,鬼算盘钱士富用手一指案子上的玉佩、猫儿眼、夜明珠三件珍宝说:“请东翁宽心,先把三件东西折出价来,再配上我的个人私蓄,赌场最多只要二十万银子就差不多了。我保险三个月再找回来。” 地狱游魂阴森连看也不看一眼便道:“亏你平日还对鬼算盘三字尽沾沾自负,简直是大废物一个。他沈三公是出了名的穷光蛋,外号活济公,除了嘴馋吃成的一身肥肉外,只有身上那一套破衣。有钱时日掷万金不惜;无钱时三天不吃能忍。别说猫儿眼、夜明珠、汉白玉佩这样的贵重珍品,就连一块寻常的玉牌,他也会拿去换酒喝,还不都是膺品。看起来,这座阴记赌场,该摘招牌了。” 鬼算盘不是滋味地退后了。阴森双手一拱,硬挤出一脸笑容说道:“沈三爷,怪我姓阴的不善用人,手下人得罪了你,五十万两银子,我阴森实在拿不出,能高抬贵手的话,我把这座赌场盘给你,下余的欠着,俟诸异日,我阴森必然有个交代。若真想赶尽杀绝,我阴森只有拼命相陪了。” 沈三公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说:“输了钱耍无赖,你阴老大也不怕丢人现世。该着你小子走运,碰上三老子我今天高兴,只要你写给我一张十万两银子的欠据。再封出二百两银子,我就放你一马,但有两件,第一,你们幽魂谷的人不准再找恶鬼谷的麻烦;第二,赌场立即关门。否则,三老子会再来的。” 收起了三件假宝贝,拿起二百两现银和一张十万两银子的欠据,爷儿俩走出了财场。小神童一噘嘴没好气地说:“四十万两银子被你老人家一句话葬送了。依着我,非逼得阴森这老小子上吊不可!” 沈三公用胖手抚摸着小神童的头顶说:“杀人不过头点地。 第205章 阴森以一谷之主,叫咱爷们耍了个够,不能再逼疯狗跳墙了。走,找你师父去,是他该下手的时候了。” 武凤楼确实准备下手盗取册封诏书了。当他听从了沈三公的话,潜踪匿迹来到笃恭殿外面时,心中就盘算开了。自己的师爷外表臃肿不堪,连行动都有些困难,但却极富心机,是出了名的外拙内秀活济公,他老人家平日嗜酒贪睡,百事不问,为何能下这么大的决心,把酒都戒掉了。 看来他是先探了崇政殿,次查凤凰楼,都没有找到秘藏册封诏书的所在,最后才决定第三次暗探笃恭殿,也就是大政殿。这座殿可是从后金、东辽到满洲几代朝廷举行大典的地方呀,册封诏书莫非就藏在这里?这地方后面就是銮驾库,前面还有十王亭,每天晚上左右两翼王和八旗劲旅的主将都轮班值宿,戒备这等森严,不是为了保护大政殿又为了什么?武凤楼决心一探了。 当武凤楼刚刚推开殿门闪身进入殿内时,身后那两扇包着金叶子的大铜门咯吱一下子合上了。高大阴森的笃恭大殿,活像一座阎罗殿,立即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武凤楼大吃一惊,后悔自己太也大意,如今只落得身陷绝地。 但他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人物,运聚目光,想先寻一个可以藏身的处所,等候他们打开殿门来搜捕自己时,再突然奋起,凭自己的功力,拼着受伤,强行闯出去。但是,外面始终寂静异常。听不到人的脚步声。武凤楼一惊,知道人家是挖好了坑,等着自己掉入,看样子不到天明,这座殿是不会打开了。要是等到了天光大亮,在四周严密的监视下,在长枪手、弓弩手的层层包围下,自己功力再高,能格斗地下的长枪手,也避不开上面压顶的弓弩手。 当年两江水陆提督府被获遭擒的教训,使武凤楼毕生难以忘记,但那次有恩深情重的郡主魏银屏搭救,如今可是身在异域他乡呀! 想起魏银屏,武凤楼又怦然心动,知道自己的生死关系到魏银屏的安危,这次单刀下辽东,盗取册封诏书,还不是为了营救她吗?绝不能束手待死,得闯一下试试! 武凤楼正想主意,突然听到了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夜半更深,调集大批兵勇,为了何事?” 又听到一个雄劲的声音在回答:“启禀公主,笃恭殿发现有夜行人潜踪,奴才奉右翼笃亲王谕令,包围抓捕。” 一听那带兵将校口称公主,武凤楼忙一吸气,翻身而起,手抓横木紧绷在上面挖空的花格子上面,静听观察,盼望那位公主就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多玉娇。 接着听那公主说道:“亏你还是九王爷的亲信,内务府的统领,区区一个夜行人,就把你紧张成这个样子,能像个干大事的材料吗?快快掌灯,我要亲自督阵搜索。” 那个内务府统领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说道:“公主金枝玉叶,如何能亲冒矢石,如有闪失,奴才可吃罪不起,恳求公主回避。”说完,连连叩首不止。 武凤楼听得出,果然是满洲奇女多玉娇公主,心中不由一喜。 又听多玉娇哼了一声说:“一个小小统领,竟敢不听我的吩咐,反了天了,我要你自摘顶带,自己掌嘴,然后亲自掌灯。” 多玉娇这一发怒,不要紧,那名统领磕头如同鸡啄米地哀求道:“奴才知罪,一切按公主吩咐,只求公主开恩。” 多玉娇公主格格一笑,说了声:“滚起来,掌灯,搜查!” 紧接着一片灯光燃起。武凤楼看得清清楚楚,十五亭上,全都爬满了弓弩手。大政殿四周也围满了数不清的长枪手。形势凶险已极。 武凤楼知道殿门就要大开,他首先拔出了短刀,从花格子上一直沿滑到殿门上方,头下脚上地变成了“夜叉探海”式,想趁着殿门一开,就用巧钻十三天的轻功飘身窜出,借双层飞檐一遮身形,就翻向笃恭殿后面的瓦垄之中,然后再寻机觅路逃走。 一切准备妥当后,笃恭殿的两扇大铜门被缓缓地打开了。武凤楼一个“阳关三叠”,修长的身躯暴闪而出,正想向双层飞檐贴去,左右两座翼王亭上埋伏的弓弩手,乱箭齐放,使武凤楼陷身在四无遮掩的琉琉瓦上,不能贴近双层飞檐一步,他万般无奈,右手中的短刀一招“瑞雪纷飞”,先把射来的十几支弩箭磕飞,一咬牙,向下落去。那名统领狂呼了一声:“不要放走了他!”这时,武凤楼的身前突然欺上来一条窈窕的倩影,同时一口锋利的短剑也递到了他的面门。 武凤楼一望而知,这是多玉娇公主助他脱险的妙着。因二人这一近身“搏斗”,所有弓弩手便都住手停射,谁不怕误伤了金枝玉叶的公主啊。 武凤楼牵引着多玉娇,在三个起落中互换了三剑两刀,已退到鉴驾库旁侧。 只听多玉娇俏声埋怨道:“放着介趾宫令符不用,偏偏来冒险送死,真不知你安的什么心。快快逃往介趾宫,我帮你拿个办法!” 武凤楼迟疑了一下,多玉娇反手一剑划破自己的肩头,又逼了一句:“你还怕我居心不良么?”武凤楼心中一阵感动,几乎流出了泪水,连忙把“踏实若虚”轻功提到极限,宛如火花射旗门似地按多玉娇所指的途径,向东宫方向逸去。 武凤楼的轻功何等神速,等后面的长枪手、弓弩手追上多玉娇时,只看到沾了半身血迹的多玉娇公主,要追捕的那人却已不见了。 正众人乱成一团时,九王爷多尔衮赶来了。最使多玉娇心神不安的是,在多尔衮身后竟然跟着笑傲五岳萧奇。她知道事情不妙了,真后悔不该指引武凤楼逃往介趾宫,这事可能被诡计多端的萧奇看穿了。 反正事已如此,她故意一撇嘴,埋怨多尔衮道:“你也太不像个做哥哥的样子了,竟抢走了我府下的萧师爷,我不理你了。”说完调头就走。多尔衮一下把她的去路阻住了,闪动着两只鹰隼样的凶睛,从头到脚扫了自己妹妹一眼,冷哼了一声说:“凭你会的那两下三脚猫,也想来拿武凤楼,真是既可笑又可怜。” 多玉娇听了哥哥这番话,心中是一惊一松,惊的是哥哥已知道今晚夜闯入笃恭殿的就是武凤楼本人,这肯定是笑傲五岳萧奇因嫉妒武凤楼去投靠多尔衮时透露的。这家伙太可恶了,真悔自己过去对他曾加过青眼。一松是,从哥哥的话音中,知萧奇还没有把秘密全部告诉新主子,这可能是萧奇还企图获得自己的欢心而保留的一招。 看见御妹沉着地捂住肩头的伤口呆然不语了,多尔衮还以为他一听到武凤楼的名字吓坏了,他们到底是同胞兄妹,平日又对她异常宠爱,心下一疼,忙走上前去,亲手为她敷上了刀创药,并包扎好了伤处,又踢了跪在地上求饶的那名内务府统领一脚,牵着多玉娇的一只手儿。回到了军机重地凤凰楼。 多玉娇看哥哥对自己没起什么疑心,她可就先发制人了。小嘴一噘,撒娇地说:“挖了妹妹的墙脚,我可不依。萧师爷还得重回我的帐前听令,否则我找兄王辩理去。” 多尔衮知小妹妹得理不让人,为了让她息怒,只好哄骗说:“好!好!萧奇权作我暂时借用,一月后回你驾前听点,这总行了吧!”说完示意萧奇先行走开,然后才倦乏地倒入一张太师椅中。 多玉娇见哥哥神情不安,心中一动,装作极为关心地问:“刚才那伤我一刀的汉子,真的是武凤楼吗?怪不得胆子这么大,功力这么高,我刺了他三剑,他只还了我两刀,就划伤了我的肩头,不知他甘冒这么大的危险想来干什么?” 多尔衮叹了一口气说:“他是我刺杀的第三个目标,只一眼就能认出,焉会有假。今晚你是拣了一条小命。他是利用你当挡箭牌,才不肯杀,你如若换个时间地点,他只一刀就能勾销你的小八字。我估计他的来意,可能是在当年万历老儿册封咱们父王的那封诏书上,好在周年大典中置我们于附属的地位。 但他哪里知道,父王在世时那封诏书就珍藏在喇嘛庙内,由父王的替身,掌教大喇嘛亲自收藏。除我和兄王皇太极二人知晓,现在又多了一个你。”说完,竟闭上了眼睛。 多玉娇一年多来,就仰慕武凤楼,于今天缘凑巧,竟把她心目中的英雄送到了她的面前。见面之后,更觉得人胜其名。她有心接纳他,得知武凤楼的真实来意更决心帮助他,好能使武凤楼倾心自己。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想到做到的女孩,马上离开了凤凰楼,奔向了喇嘛庙。 这座盛京城最大的皇室喇嘛庙能鼎盛,就因为大喇嘛掌教是满洲开国皇帝努尔哈赤的替身,这个大喇嘛平时把多玉娇看成自己的女儿,因此多玉娇能很容易地见到他。 掌教喇嘛铁骨朵,按俗家原来是铁阁达的嫡亲伯父。今天一见多玉娇深夜前来,乐得他几乎忘形,要不是她已长成了大姑娘,真要像她小时候那样,把她揽在怀前或举在空中。 多玉娇甜甜一笑说:“女儿奉九哥的谕令,特来收取父王交你保存的册封诏书,以防大明朝来人盗取。” 掌教喇嘛哪知是计,当下在一个藏满经文的大橱中把那份诏书找了出来,交给了多玉娇。 多玉娇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将诏书诓到了手中,心中一喜,借口回去交差,就离开了喇嘛庙。她施展轻功飞也似地赶回皇宫大内。不料刚刚来到介趾宫外,一条人影,鬼魅似地阻住了她的去路。 不用仔细辨认,就看出是萧奇。她真恨死了这个狡猾如狐的无耻小人,但为了怕他揭穿自己私下与武凤楼的事情,不得已佯作一笑说:“夜这么深了,萧师爷到此何事?” 第206章 萧奇诡秘地一笑说:“保护公主是我的职责,公主深夜奔波,属下怎敢偷懒而置公主的安危于不顾。” 多玉娇一惊,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被他察觉了,她脸色一沉,低声斥道:“你不过是我府下一名普通的师爷,我不需要你这么为我效忠。” 萧奇脸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说话软中带硬:“我萧奇仅仅是公主的一名普通师爷么?可我从柜上每月支取的俸银,比内务府的阿总管多一倍不止呀!” 多玉娇的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泛红。萧奇说得一点不错,一开始,多玉娇真被萧奇的英俊貌相、挺拔雄躯和超群的武功吸引住了,对他很有好感,也给予他极为优厚的待遇。但日子一长,渐渐看出萧奇的为人卑鄙,狡猾奸诈。虽对自己忠心耿耿,但总是卑词献媚,以求博取自己的欢心,多玉娇开始讨厌他了。 特别是武凤楼的出现,使萧奇的品德显得更为低下,多玉娇简直想下逐客令了。不料今天,这个卑鄙的小人却乘机来要挟自己,多玉娇心头冒火了。她冷冷地斥道:“怪我瞎眼,错拿顽石当美玉。从今以后,我不敢领教了,请你萧大侠另图高就去吧。” 说完,转身欲走。萧奇怎能就此罢手,身子一晃,拦到多玉娇前面,沉声说:“公主这么急于回去,莫非身怀异宝,不宜在外久呆?”他两只诡诈的眼芒,死死盯住在多玉娇的脸上。 多玉娇被激恼了,“吃”地一声,利剑出鞘,起手一招“长虹贯日”,直扎萧奇的心窝!她豁出去了。 凭多玉娇的武功,焉是笑傲五岳的对手。他一闪身,闪避开正面,左掌一立,劈向多玉娇的右腕,右手拢指成抓硬向多玉娇的剑身抓去。 多玉娇一咬银牙,剑身一沉,斩向萧奇的左胯。 萧奇微微一笑,左掌一翻,直拍多玉娇的柔肩,右手原式不变,仍向剑身抓去。 多玉娇一个“金凤亮翅”,手中利剑化为一道厉芒扫向了萧奇的脖颈,出招凌厉,恨不得一剑削去萧奇的脑袋。她真盼武凤楼能闻讯赶到,一刀结果了这卑鄙小人的一条性命,以绝后患。 萧奇的脸泛紫了。看出多玉娇为了武凤楼不惜要将自己杀死,他凶性大发了! 低哼一声,左手食中两指一并,正好点中了多玉娇那口利剑的剑身,把扫来的剑荡出了圈外,右手一探,正好抓住了多玉娇的左肩。 多玉娇一声惊呼,窈窕的身躯已被萧奇扯了过去,萧奇刚想出手去夺多玉娇的剑,这时一条修长的人影,神奇地闪到了萧奇的身后,一只手掌也印上萧奇的后心要害。 笑傲五岳心神一凛,被迫放开了抓在手内的多玉娇,涩声说道:“武凤楼,你敢欺师灭祖?”他怕武凤楼勾销他的生辰八字,色厉内荏地嘶嚎了。 多玉娇一来惊魂乍定,二来又恨极了萧奇,再加上一向独断专横、胆大包天,趁萧奇屈服以武凤楼掌下之际,她利剑一闪,扎入了萧奇的小腹,怒气不解,又向上一挑,霍地一下子,给笑傲五岳来了个大开膛。 惊得武凤楼挽救不及,眼睁睁看着萧奇一声惨叫,倒地死去。只好苦笑了一下说:“公主,你把事情闹大了。” 多玉娇甜然一笑,一下子扑进了武凤楼的怀中,一语不发,只管闭上了眼睛。 武凤楼感念多玉娇对自己的一片深情,但也怕火大烧身,连忙一把抱起多玉娇,施展开绝顶的轻功,扑向了多玉娇的别府。 直到进了多玉娇那座明三暗五的书房,多玉娇那两只纤手仍在紧紧环住武凤楼的脖子,武凤楼感到一阵茫然。 良久,良久,武凤楼突然感到自己的嘴唇一热,才发觉被多玉娇的两片朱唇紧紧地盖住了。武凤楼一惊,刚想闪开,猛觉多玉娇环在自己脖子上的两条玉臂越勾越紧,盖在自己嘴上的朱唇竟用力地吮吸了起来。 武凤楼木然了,魏银屏憔悴可怜的面容好像陡地闪现在眼前,他一狠心,缓缓推开怀中情焰正炽的公主。 正被爱情陶醉了的多玉娇愕然一征,她不明白,正两情融合的当儿,男方怎么会突然冷淡下来。她睁开了汪着秋水的一双大眼,含羞地望着武凤楼那陷入迷茫的脸庞,轻轻“喂”了一声说:“你怎么啦?” 武凤楼愧然地低下了头。 可多玉娇误解了,她以为武凤楼初历情场,有些害羞,一个大男子汉在自己面前羞愧地低下了头,这反而激起了她一向泼辣蛮横的野性,噗哧一笑说:“亏你还是一个凛凛七尺的英伟男儿,怎么这样没出息,抬起头来呀!” 听了多玉娇这亲热娇嗔的情话,武凤楼更羞愧得无地自容,也知由于自己的心软铸成了大错。人家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暖玉温香地让自己抱了个满怀,人家还亲吻了自己,而自己又已经有妇,此次来辽东就是为了盗取诏书以求赦未婚妻魏银屏的,为此一来,我武凤楼岂不成了见色迷性的下流之辈了。 看见武凤楼羞愧之情更深,头也垂得更低,不像是因为亲热而至于此,多玉娇好像明白了什么,一只玉手轻搭在武凤楼的肩上,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那卷诏书,再次娇嗔地“喂”了一声说:“大男子汉,你鼓起勇气,壮大胆子,睁大眼睛,看看我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 武凤楼果然抬起了头。多玉娇非常高兴,把手中的诏书一下子抖开,直送到武凤楼的眼前。 武凤楼眨了眨眼睛,吃惊已极。他看清楚了,诏书上清楚地写道:“念努尔哈赤对大明皇帝一向臣服,治理辽东尚属得当,特敕封其为辽东总督,免去每年贡银二十万两。此谕。” 多玉娇不让武凤楼说话,又噗哧一笑说:“为了这件诏书,竟把你这个威震武林、雄视八荒的人物难为得低下了头!你那种袖手压服一杵震八荒、静坐克制珍珠滚玉盘、单人会四奇的豪气都到哪里去了?是因为爱我,而不忍心和满洲作对么?” 武凤楼见多玉娇出于爱自己,不惜触犯弥天大罪,替自己盗来了册封诏书,还认准自己会去爱她,这岂不是因一念之差,铸成了聚九州十八地之铁也铸不成的大错! 见武凤楼仍是呆然不语,多玉娇才察觉出味儿不对。她声音微变,问道:“我置同胞兄妹于不顾,不怕大祸临头,杀死了萧奇,诓取了诏书,实指望能为你解优,不料你反而更形愁苦,莫非是嫌我多事不成?” 武凤楼仍是呆然而立,没有说话的意思。 多玉娇的娇躯发抖了,说话的声音也微微带颤:“我知道你和我的哥哥结有深仇大怨,我哥哥也立誓非除去你不可。可我和你中间却不存在丝毫的芥蒂呀。你是我仰慕已久的英雄豪侠,我不能失去了你,我今天也不顾羞耻了,我要你亲口说出来:爱,还是不爱?” 说时,多玉娇姣美的俏脸上竟淌下了泪水,武凤楼正考虑如何用委婉的言词来讲明自己和魏银屏的关系。和不能去爱多玉娇的原因,蓦地,书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武凤楼悚然一惊,目光扫处,只见满洲枭雄多尔衮亲王带着追魂刀阴世义、丧门剑阴世礼、断骨斧阴世智和他贴身的八侍卫,也就是武凤楼会过四次面的四棍八锤八个黑衣骑士出现了。 多玉娇真不愧是满洲奇女,她既敢做就敢当,怕武凤楼一下子陷入哥哥布下的天罗地网,她霍地一步,抢护在武凤楼身前,沉声说道:“深更半夜,你带这么多人闯入我的书房,想干什么?” 多尔衮脸上的肌肉一阵收缩,看了一眼站在多玉娇身后的武凤楼,反而悲狠狠地问道:“你背后站的是什么人?” 事情一旦揭穿,当面锣对面鼓地一敲响,多玉娇反而沉住气,她格格一笑说:“哥哥,怪不得人人称你为满洲袅雄,真是一点不假。对自己的嫡亲胞妹也来这一套。说到这里,又语气加重道:“他是谁?你能不认识?事情明摆着,你说这怎么办吧?” 多尔衮几乎被自己的妹妹气昏了头,他做梦也想不到贵为一国公主的多玉娇,当着自己这么多部下,竟能说出这种话来。他咬咬牙颤声说:“交出武凤楼,回介祉宫认罪,你还是我的妹妹,否则……” 不等多尔衮再说下去,多玉娇又抢过了话头:“否则就要杀无赦,是么?” 到这个时候,武凤楼不能不说话了。他抢着替多玉娇辩白道:“多尔衮王爷,请不要误会,直到你大驾光临的一刹前,公主才认出我是武凤楼,天塌下来,我武某一人顶着,千万不要冤枉了公主。” 多玉娇噗哧一笑说:“一个英俊的大男人,和一个俊俏的大闺女,深更半夜,关门闭户,想干什么?就算你武凤楼舌吐莲花,也洗不清我的名声,别人也不会相信。是懦夫,是胆小鬼,你就横刀自刎,我多玉娇马上就去做望门小寡妇。是英雄,是男子汉,快亮兵刃保护你老婆闯出去!是死!是闯!你掂量着办吧!”说完,她竟然偎入了武凤楼的怀内。 好一个刁钻蛮横、泼辣性野的满洲奇女,她拿出这一手不要紧,明三暗五的大书房可开了锅了。 武凤楼是有苦说不出,反驳已是无用了。不得已,把手摸向了刀把。阴氏三兄弟、贴身八护卫,都恨不得把耳朵堵上,他们深知自己的主子多尔衮为了阴险,性傲好强,这些败坏满洲国威的事被人看见和听见了,说不定会被他杀之灭口。 气恼已极的是多尔衮本人,他虎目暴张,凶光厉炽,仓地一声拔出了腰刀,吼叫着说:“走了武凤楼,唯你们是问,杀!” 第207章 挥刀下令,围杀武凤楼和多玉娇二人。 武凤楼心中一急,冲口叫道:“公主!快拔剑自卫!” 面对如狼似虎的众多强敌,武凤楼有点沉不住气了。可多玉娇倒好,她懒洋洋地向武凤楼怀中一贴,撒娇地说:“老婆是你的,你应该保护她,我困了。”说完真地合上了俏眼。 这下子可把武凤楼推到了火山刀尖,他不得不拔刀拼命了。 头一个上来的是断骨斧阴世智,巨形月牙斧一招“五丁开山”,劈向了武凤楼的头顶。追魂刀阴世义向三弟丧门剑阴世礼一打招呼,分左右夹攻,刀扫下盘,剑削右肩,配合五弟三路出击。 武凤楼的短刀一出招,就用上了南刀桂守时刀谱中的“三路分兵”。只听当!当!当!三声金铁交鸣,攻来的斧、刀、剑完全被武凤楼的短刀磕开。紧接着四人八锤往上一攻。 多玉娇微闪秀目,娇声说:“凤楼,抱我闯出去,屋内狭窄,不好施展。” 武凤楼一面施展移形换位神功,连连闪避八锤的攻击,答了一声说:“孩子话,庭院中还能少得了强弓硬弩。”多玉娇在武凤楼怀中格格一笑说:“傻哥哥,我是一块最硬的挡箭牌,谁敢射死满洲的公主?闯出去!” 武凤楼两眼一亮,手腕一翻,掌中的短刀背正好砸在一柄轧油锤上,借劲一飘身,窜进了书记的东间。 多尔衮挥刀狂呼:“堵住他!” 就在阴氏三兄弟撤身退出书房时,武凤楼已用手中的短刀劈飞了东间的窗户。抱着多玉娇,一个“乳燕穿帘”飘向了院中。 一声梆子响,埋伏在外面的弓弩手刚把硬弓拉满,正想射出时,多玉娇不失时机地一声娇斥:“我是多玉娇公主,不准乱射!”趁弓弩手一怔的刹那间,武凤楼已拧身上了西厢房。等到多尔衮狞声厉喝弓弩手开弓时,武凤楼和多玉娇二人已隐身于夜幕中了。 闯出了龙潭,逃出了虎口,离开盛京好几里路,多玉娇才被武凤楼放下地来。望着神情自若的多玉娇公主,武凤楼苦笑了一下说:“凤楼连累公主至此,如之奈何?” 多玉娇毫不在乎地说:“那要什么紧,我从小性子就野,不耐宫中的死寂。父王母后驾崩之后,我就有一半时间不在宫中,你不要心疼我是金枝玉叶,只要你能待我好,我情愿随你餐风饮雪,你就放心吧!” 事情坏就坏在武凤楼没有机会和时间向她叙述自己的苦衷,所以直到现在,多玉娇还是一厢情愿地爱定了武凤楼,也认定武凤楼会真心爱她。 武凤楼要是在这个时候不怕她伤心,抛肝吐肺地向她倾诉出一切,事情也许要好一些,可生性宽厚、知恩必报的他,能在对方已抛弃荣华富贵和公主称号,又豁出性命犯上背兄随自己潜逃之际,讲出那些吗?他几次话到嘴边,却又吞咽了回去。 为提防多尔衮追捕,二人又继续西行,一直进入了一片山林,才停了下来。多玉娇倚树而坐,武凤楼静坐调息。 功行一周,武凤楼逐渐恢复了体力,再看多玉娇时,她已甜甜地睡着了。八月关外,山野已深有寒意。武凤楼倒不要紧,睡去的多玉娇却缩成一团。武凤楼不由得心中一软,叹了口气,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凑到多玉娇身前,刚想给她盖在身上时,多玉娇惊醒了,见武凤楼手持长衣,正作势欲盖,她心中一甜,一头钻进了武凤楼怀中,没容武凤楼轻推,就又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 武凤楼无可奈何地揽住了多玉娇柔软的娇躯,把眼神扫向了山林的四周,怕多尔衮那狼狗一样的嗅觉闻出二人的藏身所在。 晓星在天,残月斜挂,阵阵山风,浸入身体。 武凤楼仗着天生的体质和修习先天无极真气功深,自然不畏寒冷,可多玉娇就不成了,她一来娇生惯养,养尊处优,几时这样荒山露宿过。困劲一过,就冻醒了,只是由于痴心苦恋武凤楼,便贴在心上人的怀中,不舍得起来罢了。 武凤楼早已察觉她醒了,见她赖在自己怀中不起;知她对自己由仰慕到会面一往情深。反正已经如此,即使勉强推她起来,又能表明什么呢。索性自己也闭上了眼睛,一任她从自己这儿多享受一点温暖,也好让自己心安些。但他却忘记了,这只能越陷越深,最后几乎使他无力自拔。 接近黎明时,武凤楼被一种轻微的、几乎令人不能觉察的脚步声惊动了。 他身在异域,还在强敌环峙之下,自然保持了高度的警觉性,声音乍传,他就睁开了双目。只见一个怪模怪样的黑衣残疾老人,夹着两根精光四射的铁拐,闪动着鹰隼般的独目,冷漠地注视着他们。武凤楼不由心神一震,这个黑衣残疾老人太怪了,只见他枯瘦的身躯,顶着个硕大无比的脑袋,一抹溜光的头上没有一根头发。塌鼻孔,豁嘴唇,左边少了一个耳朵,右边瞎了一只眼睛,左眼凶睛暴露,两腿一长一短,两臂一粗一细。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整健全。 看到武凤楼怀中揽着一个少女,见到自己以后,光有惊奇神情,并无畏惧之色,甚至连站也没有站起来,这黑衣残疾老人的自尊心被刺伤了。因他所到之处,备受他人敬畏,即使是一门之主、一派之雄也无不如此。如今一个年轻的后生晚辈竟敢对他这等不恭,你想这还了得。他冷冷地喝道:“深山荒林,揽美潜踪,不是拐骗,定是诱奸,我叫你难逃公道。”喝斥以后,左手拐拄地,右手拐徐徐扬起。看样子,他要动手了。 武凤楼人本温和,又见对方年老体残,虽被他辱骂了几句,火气尚未激出,正想解释一下,怀中的多玉娇已被声音惊醒,猛然一睁妙目,正好听到老人那几句话,她一个贵为公主之尊的野性少女,焉能容得。乘武凤楼分神之机,一下子挣脱出武凤楼的怀抱。扬手一掌便向老人扇去,嘴中骂道:“该死的老残废,敢骂本公主,你活腻了!” 按说,凭多玉娇的身手,别说一个残疾人,就连一般较高的武林人物也逃不脱她这突然暴袭的一掌,可那老人一拐拄地,看样子连气都没提,就一下子向右飘出了三尺,还是一拐拄地,一拐扬起。 武凤楼的心凛然了,对轻功一道,他见识的多了,草上飞孙子羽的“草上飞行”,八臂哪叱袁化的“登萍渡水”,六阳毒煞战天雷的“烈焰趋阴”,醉和尚的“十八金刚步”,还有本门神功“移形换位”,甚至恶鬼谷的“黄泉鬼影”等等,还真投见过像黑衣老人这样原式不动、不顿身、不叠腰、移出三尺还是老样子,简直像神话中所说的五行挪移大搬运!这要换个健全的老人尚还好说,可对面这老人竟是无一处不残呀! 聪慧机智绝顶的武凤楼这回居然迷惑了。既看到老人无一处不残,竟想不起塞外黑风峡三十年前就已威震江湖的吴不残,这也是巧事。 这位被人称为无不残的吴不残,他图物贪财,受了七凶之首客文芳的厚礼,曾派一子三徒为客文芳保镖,结果落得全部铩羽而归。又听信了大徒弟三抓追魂邵一目的挑拨离间,决心出峡寻找江剑臣的晦气,恰巧和武凤楼狭道相逢。 以老怪物的孤僻自大、多玉娇的野性蛮横,武凤楼再想置身事外也不能够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九回发扬帮派追魂七刀会残酋光大师门一招三斩败僵尸 按说多玉娇一击不中,应该明白对方的厉害诡异,可偏偏她乍历情场,心乱神迷,又怕心上人耻笑她无能,不光不知道警惕,反而一欺身又逼了过去。立手一掌,不打脸部,却劈向了黑衣残疾老人的左边肩井。黑衣残疾老人这一回更干脆,昂立如故,不躲不闪,一任多玉娇的纤掌劈中了自己的肩井穴。 说也可怜,多玉娇一招得手,被击者纹风不动,打人者却被震出好几步,甩手呼痛。 武凤楼心中一气,飘身而上,左手握住了多玉娇的玉腕,查看是否被震成了重伤。 黑衣残疾老人狞笑了一声说:“放心吧年轻人,我不会跟他一个女娃儿计较。对于你,老夫可就不想宽恕了。” 武凤楼毅然放开了多玉娇的纤手,身躯一挺,傲然问道:“你想怎样?”黑衣残疾老人独目一张,狞声说道:“叫你和我一样!” 听了这句话,武凤楼耐性再好也忍受不住了,缓缓地拔出了短刀。黑衣残疾老人张开豁嘴狞笑说:“从拔刀的手法上来判断,你是个鹤立鸡群的人,不过碰见我老残疾,就只好自认倒霉了。” 直到这时,武凤楼这才蓦地想起了塞外黑风峡的吴不残来,心头一凛,重新把刀插回原处,拱手说:“请恕晚辈愚钝,经你老点明,才认出你是吴不残前辈,先天无极派门下弟子武凤楼有礼了。” 吴不残上下打量了武凤楼一番,才寒声赞道:“传言不谬,你真是年轻一代的健者,怪不得先天无极派能日益强大,更怪不得我那三个徒儿铩羽而回。你重新拔刀吧!” 武凤楼傲立不动,轻轻地问道:“你老人家真想叫晚辈也变成无一处不残?” 吴不残右手的铁拐已扬到一发即出的部位,不用嘴回答,只冷冷地点了一下头。 武凤楼还是强抑怒火,沉声说:“你老虽不怕落个以老欺少的丑名,但恐怕未必能这么容易!” 这回吴不残只冷冷地说出了四个字:“不会太难。” 已经做到仁至义尽的武凤楼,霍地一下子,重新拔出那口短刀。 第208章 多玉娇哪里知道厉害,在一旁呐喊助阵道:“凤楼,不要手软,再摘去老东西几个另件,叫他改名吴全残。” 武凤楼心想:若是你知道吴不残的详细情况,你会跺着脚催我快去逃命。但他还是右手一挥,虚虚地划出了一刀,算作首先出招了。 看到武凤楼这么遵规过礼,吴不残不由得语气一缓说:“冲着你这么懂事,我吴不残改变了主意,决定不把你弄成残废,但要你代表江三向黑风峡赔礼服低,我破例放你一马。” 武凤楼这回可不客气了,虽然手中不是五凤朝阳刀,但因对方名头太大,怕贻羞师门,他还是使出了“追魂七刀”。 只见他手中的短刀突然精光闪射,第一招“鬼魂捧簿”迎向了吴不残的前胸。吴不残为了身分攸关,不好意思还手,单脚钉地不动,只是斜身闪避。武凤楼铁腕翻处,第二招“判官查点”刀光一闪,挑向了吴不残的小腹。吴不残的功夫确实不同等闲,武凤楼施展出七绝中的第二刀,只是把吴不残逼得滴溜溜一转,躲开了那一挑,脚底下仍是钉紧地面,寸地没移。 武凤楼美如冠玉的脸上紫霞一现,冷哼一声,第三刀“阎王除名”,用一切一削的两种手法,斩向了吴不残的腰际。吴不残奇丑的怪脸一变,左拐拄地,横闪五尺,左手铁拐也一招“拐仙敲门”,砸向了武凤楼的太阳穴。 见吴不残的刀猛拐沉,拐招诡异,武凤楼焉能存丝毫侥幸心理。第四招“吊客登门”,第五招“恶鬼抖索”,一连两招,才把吴不残逼得后退了三步。吴不残怪啸一声,双手拐迭次击出,竟然使出了轻易不用的“泼风十八拐”,只见层层拐影织成了一片寒芒,变化莫测,连绵不断,把武凤楼那修长的身躯裹入了寒芒以内。 这时,多玉娇才知道黑衣残疾老人的厉害。她气急败坏地喝道:“残疾老鬼,你只要敢伤凤楼一根毫毛,本公主我一定统率大批铁骑踏平你的龟窝!” 真是棋逢对手,武凤楼施展出移形换位轻功,凭着软、绵、小、巧、快的身法,闪现在一片拐影之中,宛如一时孤舟,漂荡在汪洋大海之内,直到吴不残的泼风十八拐快使到了十六拐时,武凤楼才寻着了一点空隙,奋力挥刀,第六招“阴风扑面”使吴不残的拐招一滞。武凤楼反扑了;最后一刀“无常追魂”,疾如闪电,猛似惊雷地凌厉劈出。 吴不残的泼风十八拐法,被武凤楼这最后一招撕毁了。两人的身影悠地一下子分开,变成了一东一西,对面峙立。 多玉娇见吴不残神情自若,刚才的一番舍命拼搏,好像浑然不觉似的。她再看自己心的上人时,一颗芳心顿时狂跳起来。武凤楼不光鬓边流着冷汗,脸色也微见苍白。她心里一疼,猛一下抽出了利剑,左手一领剑诀,分心一剑,朝吴不残扎去。吴不残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抖手一拐,正好压上了多玉娇的剑身,只震得多玉娇虎口一麻,那口利剑已脱手落地。气得她一横心,竟一头向对方撞去,同时嘴中还狂呼道:“凤楼,快逃!” 武凤楼眼圈一红,一招“分光捉影”,把多玉娇扯回到自己的身侧;动情地说道:“公主莫怕,他不能伤害我的,你放心吧。”一面说着,一面轻轻地把多玉娇推向身后,为了多玉娇,他决心动用新学的刀法一拼了。 看到武凤楼持刀的手法,吴不残不由得一愣,破例把两根铁拐一齐端起。武凤楼一声轻啸,口中吐出了“兵分三路”四字,紧接着寒芒一闪,只听得当、当、当,一连三声暴响。吴不残架开了武凤楼的一刀三式,仍然能勉强挺立不动。可武凤楼却被对方的沉重铁拐震退了三步之多。武凤楼冒火了,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先天天极真气尚未练到家,这一招要是放在三师叔江剑臣的手下施出,至少能把吴不残逼退两步,而自己反倒退了三大步,真丢人。 他第二次重聚真力,沉喝一声“六出祁山”,那口短刀宛如打了一道立闪,向吴不残中下两部分截去。六下金铁交鸣之声响过。吴不残被逼退了一步,而武凤楼比他还多退了一步。 多玉娇关心太甚,见状大喜,娇声喊道:“老残疾快垮了,再有一招就可以打成平手,再有两招就能胜他一筹,说不定只要三招,就能要了老残废不值钱的狗命。” 武凤楼把被震得翻滚了的心血强自提气压了下去,缓缓地吐出了一口长气,最后一咬牙,把手中短刀徐徐举起。不料,武凤楼的第三招“九九归一”,一刀九式还未使出时,吴不残却把紧损的豁嘴张开了,只听他说:“这刀法诡异霸道,煞气逼人,你是从何处学来?” 武凤楼对南刀桂守时能放下屠刀皈归拂门深表敬意,如今他人虽死去,却不愿埋没了他,随即朗声答道:“在下这几手刀法,是出自南刀桂守时大哥手下。”听武凤楼提起了南刀桂守时,还称他为大哥,吴不残迟疑了一下,带着不相信的口气说道:“真有此事?”武凤楼正色答道:“晚辈再不成材,也不至于到信口胡诌的地步,信不信由你。” 吴不残双拐突然落地,重新把它挟到了腋下,但语气仍然不善:“看在你和桂守时有些渊源的份上,我放过你一次,下次千万别再让我碰上。”话一说完,双拐顿地,人已窜出丈余,几个起落便不见了。 多玉娇惊魂乍定,掏出手绢替武凤楼擦去脸上的汗水,扶他坐在一块青石上调息。 等武凤楼恢复了体力,脸上重新变得红润时,多玉娇一伸舌头,余悸犹存地说:“真想不到一个残疾老鬼,竟然有这么高的功力,刚才几乎把我吓死了。我一定好好练功夫,若练它个二十年,一定替你宰了他出气。” 武凤楼被她这番孩子气的话逗笑了,也笑着逗她说道:“你只要有决心苦练二十年,这吴不残必然得死。” 多玉娇大概也回过味来了,噗哧一笑说:“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残疾,上哪再活二十年去,你简直是寻我的开心。”不料说到这里,肚子却咕咕响了一下。 武凤楼问了一句:“你饿了吗?”说时自己的肚子也响了一下。两人不约而同又都笑了起来。还是多玉娇有办法,她让武凤楼在原处等她,就转身向一片有山民居住的地方跑去。 工夫不大,带回了一方鹿脯和一只烤山兔,居然还有一小坛山民们自己酿造的山葡萄酒,连吃加喝都有了。 看到武凤楼有些迟疑的样子,多玉娇白了他一眼说:“快吃罢,老道学夫子,这些东西我是用一只玉镯换来的,并不是学山大王的办法抢的。” 武凤楼知道她这样做纯粹是为了博取自己的好感。 二人很快吃饱喝足,太阳也就升起了老高。看到多玉娇欢天喜地的样子,武凤楼几次话到唇边,又都咽了回去。 多玉娇看出武凤楼的神情有些异样,就体贴地问:“你有什么话,就只管说吧。就是要我多玉娇的脑袋,我也舍得割给你。” 这样,武凤楼就更张不开口了。二人下山来到一座集镇,多玉娇按武凤楼的意思,买了一身合体的豆青色男人服装,易钗而弁,变成了一个俊美的绿衣公子。二人采取了迂回路线,避开满洲所设的卡子,向长城进发。 对这一带,武凤楼是轻车熟路了。因为去年出关会猎时,保着没登上九五之尊的信王朱由检,在长城脚下检查边防守备情况时,就是从这里经过的。 那时的五皇子对自己是何等的敬崇和亲切,如今物是人非,五皇子已面南背北,做了一国之群,天威赫赫,凛不可犯。为了求赦魏银屏不死,自己一挡多尔衮于山海关,二破魏阉余党(四卫之首谭英)于天坛内殿。贼党人多势大,自己仅率李鸣、曹玉二人和湘江三子、阴阳十八抓、天聋,地哑等人抗争,现在又单身一刀下辽东盗取诏书。 事情虽然办成了,却又惹下了一笔永远还不清的孽债,最后能把多玉娇往哪摆呀?可怜她为了痴爱自己,骗取诏书,杀了萧奇,对抗胞兄多尔衮,在关外她已无存身之处。到了关内,她也是无家可归呀。看见她心花怒放的快活样子,我什么时候才能向她说明真情呢? 武凤楼正心潮起伏、冥思苦想之际,多玉娇一声欢呼:“凤楼,快来看吧,青龙桥已经到了。”她扯着武凤楼的手儿,向雕刻着两座大青龙的石桥上跑去。 这时已是夕阳西下的辰光,一轮金黄色的太阳,眼看着向天边落去。秋风呼啸,使人深感寒意。不料多玉娇偏在这时面容一凄,一撩袍子,单膝一屈,跪在了桥头,细声说:“启禀兄王皇嫂,小妹不是有心背叛你们,为了我的夙愿,我只好离开满洲前往关内,进了青龙桥就是异国他乡了,我……”说到这里,多玉娇哽咽住了。 武凤楼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了,他知道弥天大错已铸成,无可挽回了。 多玉娇擦去了泪水,依傍着武凤楼在青龙桥上并肩远眺落日的余辉。 蓦地,一骑快马从青龙桥上疾驰而过,马上的骑者只回头瞟了二人一眼,就慌忙转过头去,提缰摧马,更加快了速度,转眼即逝。 可惜这情景,武凤楼、多玉娇二人竟然没有丝毫的觉察。 按着多玉娇的主意,二人先找了一家店房,要了紧挨着的两个幽静房间。安顿已毕,刚想吩咐店伙准备酒饭时。突然门外有一个洪亮的声音道:“青山从来不改,绿水自当长流。果然在敝处又得见武公子的金面,幸甚!幸甚!”随着话音,一个年约四十八九岁的黑面虬须人已大步跨进了房门。 第209章 乍听口音,武凤楼就觉得耳熟。人一进门,他一眼就认出是以“闪电十八刀”驰名关外的辽东三边之首的边城龙,连忙站起身来,双手一拱,热诚地说:“一别尊颜,转瞬经年,边大侠丰采如昔,足见功力日深,快请上座。”说完,硬把边城龙按在上首座位上。 多玉娇当然听说和见过辽东三雄边氏兄弟,只是尊卑有别,没有机会交谈罢了。如今仔细一看边城龙,真是好威严的一副貌相,面如镔铁,一部虬髯,相貌端正;威武雄猛,两边太阳穴高高隆起,更可以看出他内功高超。给人的印象是:明显着刚烈,暗含着坚毅。 多玉娇贵为公主,一向孤傲自大,不拘小节,何况如今换上了男子的服装,所以看边城龙时就更无挽无束了。 可边城龙只看了她一眼,就不觉微微一怔,他转过脸来问武凤楼道:“这位小姐,因何乔装变服来此,有要我边大出力的地方吗?” 武凤楼见边城龙一口就道破了多玉娇的女儿身分。知道瞒不住这位老江湖的一双锐眼。又知他为人刚正,和自己也有英雄相惜之感,知他绝不会出卖自己,何况青龙桥已在大明境内,虽不能说明真相,但总得有个交代,刚想托词回答,不料多玉娇已抢先,她冷哼一声说道:“边城龙,你是真的不认识我?还是欺负我成了失时的凤凰!” 武凤楼气得直跺脚,但听边城龙说道:“公主!”大礼参拜了下去。他毕竟是满洲人啊。多玉娇大咧咧地一挥手,让边城龙起来,她自己连礼都不还。 这回,边城龙死也不敢上坐了。 武凤楼从边城龙一进来就想问他是怎么获得消息的,见寒喧已过,就开口问:“凤楼初到此处,边大侠已闻讯而来,你的消息真灵通。” 边城龙坦诚地答道:“说来也巧,这里的一片基业乃是先父经管,自他老人家逝去后,愚兄弟三人就没有离开过此地。我们的家小上个月也全搬到了此地。今日我府中的一个管事办事回镇,正好见武公子和公主在青龙桥眺望,我才闻讯起来。此处乃逆旅处所,往来人杂,哪堪居住,特请公主和武公子到舍下屈尊。请赏我边大一个全脸!” 依着武凤楼,说什么也不愿意去打扰边氏三兄弟,可多玉娇从小就敬仰边氏三雄之父,关外一代名医边天朋的医道神妙,可惜这个悬壶济世赛华佗,却被自己胞兄多尔衮派翠袖招魂阮如绵,勾结粉面二郎侯玉堂给惨害了,还残忍地割去了六阳首级。为此她决心去祭奠一下,一慰亡灵,二了夙愿,所以就抢先答应了下来。 到了边宅,受到了边城龙的盛情招待。多玉娇更感到哥哥多尔衮行为的阴狠歹毒。 晚宴过后,多玉娇提出要亲身一拜边天朋的灵位,武凤楼也真诚恳求同去。 边城龙只好应允,唤来一个家丁挑灯引路,来到了东跨院边天朋生前的书房。 边城龙上前一拍门,边天朋生前的贴身忠仆边福从里面把门打开,只见夜凉似水中,灯幽如豆下,一副盛着边天朋衣冠的棺木,停放在书房正中。棺木前的案子上,安放着一副灵牌,上写:“皇明已故处士边天朋之灵位”。下面是“不孝男边城龙、边城虎、边城豹泣立”等字。 多玉娇先奠,武凤楼后拜,边城龙陪在一旁尽人子之礼。老仆人边福却走得没有人影。 武凤楼心中虽是一动,还认为边福一生忠于主人,边天朋惨死,边福曾几次哭死过去,如今可能还是余恨未消,才躲去一旁。 不料刚刚出了书房,就看见边福站在院中,同时也发现各个角落暗处也潜伏了不少的人手,显然有不利于自己二人的举动。 武凤楼还未开口,边城龙已含怒斥道:“边福,没有我边城龙的话,你怎么敢擅自召集人手,对付武公子二人。” 从边城龙这句“武公子二人”来看,就足以证明他没有把多玉娇公主的身分亮明,更足以断定这次举动,事先他不曾知道。 边城龙的话刚一落音,从暗处突然燃起了八盏气死风灯,把整个东跨院照得如同白昼。灯光闪耀下,边福眨着一双恶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武、多二人。 边城龙火了,气往上一撞喝道:“边福,你是我边家的老仆,应该知道我的脾气,你怎敢自作主张,快把人撤下去!” 边福嘴角含着一丝傲岸的冷笑说:“请少主人不要发火,这可不是我的主意。” 边城龙怎肯在武凤楼、多玉娇二人面前塌这个台,厉声追问:“谁的主意?讲!” 边福卓立不答,在他的身后暗处有人答话了:“是我的主意。” 边福向下首一侧身,三个人影突然呈现在武凤楼面前,左有边城虎,右有边城豹,中间是一个浑身僵直、木无表情的怪老人。他正是方才答话的人。 武凤楼的心颤抖了,他做梦也想不到在青龙桥再度狭道相逢活僵尸焦德元,也就是三边的授业恩师,这乱今天闯大了。虽知活僵尸的厉害,武凤楼也不能示弱,只是担心会连累多玉娇公主,抢先说:“晚辈实在想不明白,焦老前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能说出个原因吗?” 活僵尸那浑如铁板、木无表情的脸上,还是一无变化地说:“这很简单,老夫一时心烦,想杀一两个人解解闷,如此而已。” 武凤楼来火了,抗声说:“以关外僧、道、俗三奇的名头,说出这种不合情理的话,还有一丝一毫羽毛自惜的顾忌么?” 活僵尸慢条斯理地说:“说得也是,我焦德元再不济,也被人捧为僧、道、俗三奇,又被贵派江剑臣划了一刀。按理说,应该觅地潜踪,永远不再露面了。可我飘泊江湖一生,三次垂死待毙,都蒙边天朋大哥救活。 他一生仁厚,反落个断头冤鬼,他的死虽是多尔衮主谋,但起因却在你武凤楼身上。今天正好碰上你和多玉娇,两笔帐可以一齐结,我上哪找这样的时机去。武凤楼,拔刀吧,我这就要出手了。” 武凤楼明知凶险,又不能不拼,反手拔出了腰间的短刀。 边城龙到底是正派人物,见是师父的主意,他自己当然不敢有抗师不遵的行为,但如今发现武凤楼身上没有那口五凤朝阳刀,他沉不住气了,怕武凤楼真死在师父手下。就连忙双膝一屈喊道:“师父,不能这样干呀,求你老人家开恩!” 活僵尸脸上的肌肉,隐约地抖动了一下,寒声唤道:“边福,过去摘下他肩上的那口刀。” 这句话可真吓坏了边城龙,也感动了武凤楼。他清楚地知道,焦德元因感边天朋三次救命大恩,不光收下边天朋的三个儿子为徒,还费时九年为他们三兄弟打造了三口奇形利刃,第一口是九耳八环刀,第二口是锯齿狼牙刀,第三口是边城龙身上背的金背砍山刀。三口刀中,还就数金背砍山刀最好。 眼看着边城龙惨然地一低头,听凭老仆边福摘下了那口金背砍山刀,用双手捧着,一躬身呈交给焦德元。 焦德元左手接过刀来,右手猛握刀把,拇指一绷,仓地一声,如虎啸龙吟,金背砍山刀被他一拔出鞘了。 一道火焰闪过,多玉娇在灯光下才看清了那口刀的形状。只见刀长四尺五寸,正合九五之数,明显是傲然以刀中至尊自居,宽三寸六分,暗喻三十六天罡之机,更显出造刀者的独具匠心。刀背特厚,说明腕力不足不能使用。多玉娇心中一寒,刚想告诉武凤楼小心应付,那活僵尸早已翻腕挥刀,冷焰喷射,罩向了对面的武凤楼。 面对强大的敌手,武凤楼反而沉静多了。短刀一横,护在胸前,一招不还,光用轻身功夫闪避。躲活僵尸第一轮攻袭“闪电十八刀”中的上六刀,已把武凤楼累出了一身热汗。在对方的威逼下,武凤楼有好几次几乎被金背砍山刀劈中,只吓得多玉娇尖声直叫。 关外会猎,武凤楼确实是一刀震三边。但真正的对手,只有边城龙一人。这口金背砍山刀在他的手中虽然厉害,还不足以使武凤楼有任何凶险,何况那时手中使用的又是五凤朝阳刀。这口刀今天在活僵尸手中使出,可就要凶猛凌厉多了,真乃是出手冷焰暴涨,挥刀寒芒隐现,连环六刀,化成了刀山一片。 六刀使完,武凤楼虽热汗淋漓,却毫发无损。活僵尸微微一怔,因为他压根就认为,武凤楼逃不出他的上六刀,所以才有此一怔,他的心发狠了。他一声冷哼,暗加功力。用上了“闪电十八刀”的中六刀。 武凤楼也狠下心来了,还是一招不还,并不轻用本门神功移形换位,只有黄泉鬼影身法闪避。这不是武凤楼甘愿冒险,他是作全盘打算,因为他知道活僵尸独创的“闪电十八刀”最后六刀,才是刀法的精华所在,提前使用移形换位。怕拼到后来无以为继,这才冒着杀身的大险,使用了黄泉鬼影。 这也就是武凤楼,放在别人真没有这样的勇气。 好不容易支持到焦德元把中六刀使完,武凤楼可狼狈多了,头发散乱,衣服被划破了三处,幸好尚未伤及皮骨。只有那口短刀,仍是紧紧地横在胸前。 十二刀无功,活僵尸的一双死鱼眼暴睁了,凛凛煞芒死盯在武凤楼身上,好像寻找是否有被自己刀伤的地方。寻视一遍,焦德元失望了,方才品味出这个年轻人的厉害。 箭搭弦上,不能不发。活僵尸厉吼一声,挥刀又上,把本身的功力也提到了极限。因为最后六刀不能创伤武凤楼,他焦德元的一世英名也就永付东流了。 第210章 第三次抢攻,武凤楼反倒轻松自如。身形闪动,用上了飘忽轻灵的神功“移形换位”,宛如一条灵蛇,穿行在布满荆棘的乱丛中。 姜毕竟还是老的辣。焦德元是何等人物,一见武凤楼的神妙身法,就知道今天自己栽定了。他知道就是让自己倾出全力,闪电十八刀的最后六刀也绝对伤不了武凤楼。他为了挽回少许颜面,不得已在后六刀中使到第三刀时身形一滞,想一下子将身躯撤退出来,再交代几句场面话遮盖一下,以免羞刀难以入鞘。 这可是他太一厢情愿了,人家武凤楼能答应吗?武凤楼所以拼着受伤甚至不惜血溅五步,还不是为了争取最后的一击。时辰到了,机会也来了。武凤楼怎肯轻易放过,先天无极真气陡聚,始终横在胸前的那短刀抖动了。 活僵尸弄巧成拙,武凤楼乘机发动,他却变攻击而为防守了。但人家武凤楼的进攻可不像他,出手就是连环六刀,人家出手只一刀,可这一刀太厉害了。刀光陡现,已然罩住了焦德元的全身。 也是活该焦德元丢人现世,图门江边,合僧、道、俗三兄弟之刀,被五岳三鸟中的江剑臣以一招“六出祁山”每人赏了一刀,今天不光只他单人独自,而且武凤楼使出的是比“六出祁山”还要厉害的“一刀三斩”。 活僵尸当然识货,再想退却已来不及了。侥幸的是这一招是在武凤楼的手中使出,要是换上了钻天鹞子江剑臣,眼前这老小子非得溅血倒毙不可。尽管这样,还是被武凤楼切开了左臂,划伤了右脚,挑开了后胯。 三边护师情切,一拥而出,怕武凤楼激怒之下,要了焦德元的性命。 可忠厚待人的武凤楼却适可而止了。他一把携起多玉娇的纤手,朗声对焦德元说:“武某失手,请焦三爷海涵。边大的厚谊,必有后报。武某告退了。”随着话音,已扯着多玉娇闯出了边家的那座别府。 驰奔到长城脚下,二人方才停步休息。武凤楼也筋疲力尽了。 多玉娇掏出丝质手绢,偎在武凤楼身畔,替他轻轻地擦着汗水,颤声说:“凤楼,你比我以前想象的要好得多!太多!太多!我配不上你,实在配不上你,让我离开你吧!这是我的真心话,真的。” 武凤楼的心又一次被刺穿了,他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托起了多玉娇的俏脸,仔细端详了一下,才突然闭上了眼睛。眼角里滚落出晶莹的泪珠。 多玉娇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霍地一下子离开了武凤楼,声音更为发颤地说:“看我有多么傻,凭你这封疆大臣之后,武林名门高徒,能没有才貌双全的绝代丽姝印入你的心内?怪不得你好像有难言之隐,都怨我太痴心,才使你左右为难是不?” 多玉娇颤声说完,人已好像不支,摇晃欲倒。武凤楼不得不弹起身躯,想把她揽过来。多玉娇却意外地闪身回避了。 武凤楼叹了一口气,只得把和魏银屏的一切详情叙述了一遍。原认为以她的为人和个性,说不定会大哭大闹一阵,不料她不光不哭不闹,反而异常地沉静了下来。 武凤楼心头一震,知道她是伤心到了极点,甚至达到了欲哭无泪的地步。万般无奈,只好贴近她的身侧,凄然地说:“不是凤楼薄幸,奈有老母遗命,势无反悔。也不是凤楼有意沾污于你,皆因事情瞬息万变,无叙述的机会,后来想说又怕你伤心,才落得这等结局。我打算认你作为义妹,以偿前愆可好?” 多玉娇的脸色在这一霎间已变得苍白,她有气无力地答道:“不作夫妻,何须假兄妹。我既爱君,绝不累君,请你速回京援救魏银屏,多玉娇自有去处。”说完,调头欲去。 武凤楼心肠一软,刚想出声挽留。 突然听到一个阴冷冷的声音夸道:“好女娃,有志气。嗟来之食,岂堪下咽,只要不嫌我老婆子累赘,随我飘泊天涯如何?”话到人到,一个身穿绿色衫裤的老妇人正好和多玉娇站成了并肩。 武凤楼从那老妇人一出声,就知道她绝不是平常人物。又看出她的那一身轻功,似乎已臻绝顶,凭自己的功夫,人家欺到十丈以内,尚不自知,就足见一斑。刚想见礼询问,那绿衣老妇就携起多玉娇的柔手,沿长城脚下向西面飘然而去。玉人已随仙人逝,英雄空自泪沾襟。武凤楼呆然木立了。 不料江剑臣随身两侍女之一的迷儿,突然从一丛乱草中钻了出来。 这个迷儿,也是个可怜的人间弃婴,曾被以用毒成名的穿肠秀士柳万堂收养。哪知这枝无根的浮萍、长大后却出落得花容月貌,美如天仙,柳万堂垂涎她的姿色,想收为继室,遭到女儿慈航普渡柳莺儿的坚决反对。他只好暂时作罢。 但他却不死心,一方面严格监视迷儿的行动,防止游蜂浪蝶引诱,一方面催着女儿配夫出嫁,好携带迷儿远走他乡。不料为了追缉七凶,江剑臣可怜迷儿和自己幼遭同样的命运,才继六怪胡眉之后,又收了这么一个俏丽的侍女。可怜她为了报答江剑臣的知遇之恩,不惜用刀划伤了如花粉面,去七凶的心腹重地卧底,才完成了心愿。 如今武凤楼身上所藏的那口短刀,就是迷儿奉江三爷口谕交给他的。还替武凤楼保存了那口五凤朝阳刀。迷儿的出现,使武凤楼神智顿醒,连忙迎上前去。 肩背五凤朝阳刀的迷儿口称“武公子”,刚想屈膝行礼,早被武凤楼一把扯住,故意绷紧了面孔,寒声斥道:“迷儿姐姐,我清楚地告诉过你和胡眉姐姐,我请示过三师叔,和你们二人平辈相称,不算主仆。你竟敢恣意违抗三叔的本意,这就该打。再喊公子,我割了你的舌头。” 迷儿凄然答道:“话是这样说,可是迷儿不敢。” 武凤楼知道只有让三师叔亲口交代,迷儿才有可能改变称呼。连忙问她因何事迎来?迷儿先把肩上的五凤朝阳刀交给了武凤楼,也收回了江剑臣的那把短刀,才像奴仆对主人回话那样报告说:“主人判断公子该回来了,周年大典已近在眼前,为了怕青城八猛再度挑战,也为了能应付其他巨变,怕公子没有合手的兵器,才叫我向青龙桥方向迎来。刚才几乎把我吓死了,幸好那女煞星轻易地就放开了你。好险哪!” 一听迷儿的口气,竟然对带走多玉娇的绿衣老妇很熟。他关心多玉娇的去向,怎能不问清一切情况。 见武凤楼问得情急,迷儿这个陷身魔窟、又自小随侍江湖第一荡女柳莺儿的女仆,风月情事还能不一眼看穿。知武凤楼和那女改男装的绿衣秀士关系异常,就抿嘴一笑答道:“我不光认识这老妇人,还伺候过她几天呢,也跟她学过几招功夫。她就是过去盛传的江湖三大魔女最小的一位,也是穿肠秀士柳万堂和残人堡总管七指翻天柳金堂二人的嫡亲姑母。” 武凤楼心神大震,又催问了一句:“她叫什么名字?” 迷儿说:“四十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三个貌艳如花、心如蛇蝎的歹毒嗜杀女人,最奇的是每人的名字中都有一个凤字,而且这三个人又互不相容,只要狭道相逢准会拼得你死我活。所以被称作是黑、白、绿三魔女。另外还有一红一黄两个淫女。 在三魔女当中,头一个就是现在的了因师太,当年名叫黑衣魔女邬凤仙。第二个叫白衣文君薛凤寒,是个望门丧夫的寡妇。第三个就是刚才的柳凤碧,外号人称绿衣罗刹,一个情场失意的怪僻女人。我真怕公子你不知道底细,顶撞了她那可就岁无宁日了。” 听罢迷儿的述说,武凤楼的心中像塞进了一团茅草,真替多玉娇担心。但目前急须回转京城,呈交诏书,以求魏银屏不死。不得不心事重重地偕同改了男装的迷儿一同驰回了京城。 这天,由文渊阁编修学士贾佛西陪同,在正大光明殿朝见了当今万岁,呈上了册封诏书。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崇祯皇帝,竟然高兴得连连纵声大笑。满人的狂傲不驯,可以在自己登基周年大典中一敛凶焰了。 周年大典,举国同庆。北京城内,万民鼎沸。一连三天,金吾不禁,乐坏了崇祯皇上,忙煞了朝中的文武,也累坏了负责警戒、护卫的先天无极派师徒等人。 大典过去,该是清除逆党的日子了。 这天早朝,崇祯皇帝登上了金龙宝座,刑部侍郎黄克赞出班跪倒奏道:“奸阉魏忠贤已畏罪监毙,其余应处决的附逆之人已列有清单,恭请御览!”奏完,呈上了那张附逆名单。 从周年大典起,为保圣上的安全,武凤楼、李鸣二人就寸步未离开过圣驾。小皇上对武、李二人又恢复了当年凤阳府祭陵时的随和亲热。武、李二人都是受皇封的世家,天恩浩荡,武凤楼又变得矢忠不二了起来,几乎把魏银屏的事给忘了。如今一听黄侍郎启奏,才蓦地一惊,心悬魏银屏的安危,又不敢在金殿上失仪,去观察皇上的动静,正在忐忑不安之际,忽听崇祯皇帝传喻:“黄爱卿平身,可将附逆名单交武侍卫呈给朕躬。” 武凤楼的眼睛湿润了,知道这是圣上有意让自己先看一下附逆名单,好吃一颗定心丸。 联想到自己这一段时间和皇上的意见分歧,离心离德,真恨不得长跪金阶,请罪上加罪。心中想着,双手还是把夹着附逆名单的奏折接了过来。他的手法和眼力是何等的快捷和神妙,拇指微搓,揭起了一角,扫视一眼那张附逆名单上,第一名果然已经不是魏银屏了。心中一喜,恭身呈上,交给了崇祯。 在崇祯皇上阅览附逆名单时,整个金殿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第211章 崇祯御览已毕,提起朱笔批过,仍然交给了刑部侍郎,严肃地说:“奸阉魏忠贤罪孽滔天,虽凌迟不足以治其罪。但既已监毙,就不必暴尸街头了。其他附逆贼子,一律处死,不及其孥。下殿去吧。”群臣三呼万岁。黄侍郎下殿退去。 退朝后,武凤楼、李鸣随着车辇回到了乾清宫。 宫女们服侍着崇祯脱去了朝服,刚换上一袭绣着五爪金龙的便袍。他就扭头口谕李鸣道:“速去文渊阁,传贾学士到此,朕有事问他。”缺德十八手李鸣跪下叩头,传谕出去。 武凤楼知皇上有话和自己说,不想叫聪明刁钻的李鸣参与,才把他支使了出去。就垂手待侧,准备恭领圣谕。 果然,祟帧皇帝叹了一口气说:“朕与爱卿乃结盟弟兄,在凤阳行宫刺血为誓。并对先师灵位,矢诚相约,永不相负。耿耿此心,唯天可表。所以要杀魏银屏者,为大明国祚而已,非负兄长也。莫非爱卿直到此刻,尚不能体谅朕心。”说完,面现凄苦之色。 武凤楼到底是忠臣之后,又为人忠厚,听了皇上这一番体贴的言语早已双膝一屈,跪在了圣驾面前。 崇祯皇帝悠悠地长吁了一口气说:“朕屠戮魏阉全族,卿却去娶魏女为妻,朝野上下,能不物议?为朕、为卿,竟不能一改初衷?”说完,接住了武凤楼的手儿。 武凤楼热血撞顶,满身皆颤,不敢把眼神再射向崇祯。正好御膳房送来皇上最爱吃的八宝莲子粥,燕窝酥丝糖。小皇上龙颜微愠,唤来太监曹化淳,寒声斥道:“尔明知武皇兄正陪朕在此,胆敢只传膳一份,实属不敬,来呀!” 随着崇祯的呼唤,过来了四个金戈武士,拥向了得宠的太监曹化淳身边。只吓得曹化淳咕咚一声跌跪在地,连连叩头求饶。 需知在封建王朝,对帝王不恭,就算构成大不敬的罪名,是要杀头的。曹化淳怎能不吓得魂飞天外。 还是武凤楼过意不去,跪下替曹化淳求饶,才算免了曹华淳的罪名,但还被罚俸半年,以作警戒。曹化淳下去,很快又送上了同样的一份,君臣二人同桌而进。 早膳以后,武凤楼刚想叩头退出乾清宫,缺德十八手李鸣已传唤来贾佛西。武凤楼自然不能退走了。就听崇祯旁向贾佛西说:“封赠东丘大帝的诏书,拟好了吗?” 贾佛西跪下奏道:“臣遵谕拟就,恭请圣览。”崇祯帝龙手一挥说:“爱卿才高八斗,朕无需再阅,限汝下午工笔正楷恭抄出来,明早就用。” 就在贾佛西领旨刚要退出时,崇祯帝又对武凤楼说:“皇兄,可随之前去,监视他不得滥饮。抄出后,立即带回呈朕。一齐出宫去吧。” 贾学士在前,武凤楼、李鸣二人跪后,出了午朝门,在走向文渊阁的路上,缺德十八手李鸣暗下里一扯武凤楼的衣袖,示意他把脚步放慢下来,有话对他说。武凤楼听从了。 李鸣东张西望,看出没有人注意他们二人,就悄悄地说:“大典刚过,就去东岳泰山封禅,我觉得有什么文章!” 武凤楼和皇上这几天相处很好,不以为然地说:“祭天、封禅,还不是为了祝愿天下太平,百姓安定,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你也太多心了。” 李鸣脸色一肃,正色说:“大师伯相人很多,向无差误,他老人家的评语我深信不疑,可大哥每每忘记。” 武凤楼当然明白,李鸣指的是去年在凤阳府暗地考察五皇子时,掌门师伯萧剑秋对小皇上所下的“虽天生聪颖,但顾盼鹰扬,日后必主寡恩”的评语。还说小皇上双目带煞,必然刚愎自用。能共患难,必不能共富贵。并要自己拥之登上九五,就立即告退。后来虽然有些应验。但大典过后,圣眷仍然优隆,武凤楼又有些动摇了。 为了扭转李鸣的看法,他违心地说:“话是不错,但掌门师伯说这话时。只我一人随侍身旁,你今天却删去了‘天启昏庸,不理朝政,宠信乳母客氏,纵容魏阉专权,大明江山,国祚不长!内乱日盛,遍地尽起义之师。满人渐强,外围皆虎狼之兵,诸皇子或懦弱不振,或贪色恋财。唯有信王雄才大略,堪为人主’等语。如今客氏被囚,奸阉授首,附逆余党。诛杀殆尽,以册封诏书压抑了满人。光凭这些,就值得咱们矢志尽忠,报效朝廷。鸣弟,你听我的吧!”李鸣摇了一下头,不敢说了。 贾学士这篇封赠东岳大帝的文章很长,中间喝了两次酒方才写完,又仔细校对了一下,直到没有任何错误的时候,才交给武凤楼。 接了封赠诏书在手,武凤楼出了文渊阁,只见已星月在天,进了午门,他不由得心中一动,由皇上对自己优隆有加,又见附逆名单上勾去了魏银屏列居第一的名字,这就等于免了她一死,这令人欣喜的消息。应该早早让魏银屏知道。心中想着,就隐去身形,悄悄向咸安宫方向赶去。 以武凤楼的本身功力,登萍渡水尚且不难,何况宫中路径又熟,自然很容易就靠近了咸安宫。只是顾忌青城八猛的厉害,不敢过份大意而已。 他隐身殿角的暗影里静静观察了许多,意没有发觉八猛的踪迹,这真令武凤楼的心一沉,怕魏银屏有了什么差错。一咬牙,就向西厢房后面夹道中落去。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回咸安宫内满洲奇女探囚犯五窑集上驼背神龙护李鸣 武凤楼从咸安宫殿角处纵落在西厢房后的夹道中时,还是悬心被青城派的八猛发觉,坏了透信给魏银屏的大事。 哪里料到在他悄悄地闪出夹道后,还是没发现八猛的动静,他感到更为纳罕了。 在怪石林立的青城山百兽崖,一向肩负巡查任务的八猛,不论在防守功夫上,或是在巡查嗅觉上,都堪称为江湖一流。怎么今天奉旨防护咸安宫,却敢这般大意,岂非咄咄怪事。他把轻身功力提足,宛如一缕轻烟似的贴近到西厢房的檐下。 突然听到一个非常耳熟的少女声音说:“银屏姐组,你不要为我伤心,各有姻缘难羡人呀。为了凤楼,我什么都能忍受,何况师父待我真好,你就放心吧!我可把话说在前头,要不是可怜你,我可真舍不得凤楼。你要坚强些,千万不能当窝囊废。那八个猛汉,都叫我师父给点倒了,她老人家的功力真高,我非下苦功不可。我走了。” 武凤楼心头一震,这才听出那说话的少女竟然是满洲公主多玉娇。从她的话音中听出,她已被绿衣罗刹柳凤碧收为徒弟,八猛也被柳凤碧点倒。难为她强忍失恋的痛苦,前来和魏银屏剖白,真是一个人间少有的善良姑娘。我真负她良多了。 为了怕被多玉娇看见自己,轻身提气,贴在了檐下。眼看着多玉娇的俏丽身影,消逝在黑影之中。 武凤楼知道有绿衣罗刹照应,多玉娇出入宫禁,绝不会有多大风险,就一任她自来自去了。 稍一停顿,细听四周,还是寂然无声。武凤楼才飘身落下,左手推门,闪身而入。 直到魏银屏看出是武凤楼到来时,她才一声低呼,投入了武凤楼的怀内。 魏银屏凄然抢先低声说:“鸣弟已提前来告诉了我,那个多玉娇公主也来过了,她真是个好姑娘,咱们千万不要负了她。” 武凤楼缓缓地推开了魏银屏说:“万岁即能赦免死罪,就不难求他放你出去。别让八猛发现了我,你千万保重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最近不来看你了。” 放在往常,武凤楼每见她一面,都是她强忍伤心,催他离去。但这一次她变了,听说武凤楼要走,反而紧紧的贴在武凤楼身前,用戴着铐子的手,不断地贴在武凤楼的脸庞,看样子硬是不想让武凤楼走开。 又温存了一会儿,武凤楼不得不一狠心,推开了魏银屏,闪出了厢房,飞身穿跃,纵隐暗中,潜回到乾清门外。 突然一条人影靠了上来,又是自己的师弟李鸣。武凤楼刚想申斥“后宫内廷,不准乱来”时,缺德鬼十八李鸣很严肃地恳求说:“大哥,听我的话,一天不释放银屏姐,你可一天不能离开京城啊!” 武凤楼怕误了呈交封禅诏书,不耐烦地点了一下头,就抬腿进了乾清门。 只听秉笔太监王承恩站在乾清宫殿台上宣谕道:“圣上有谕,速派人去文渊阁,看封赠诏书写完了没有?”武凤楼心中一凛,口中答应了一声,就登上了殿台,进宫交旨。 不料崇祯皇帝接过了诏书,只打开匆匆一览,就交给了王承恩。又挥退了身旁的太监和宫女,久久地望着武凤楼,没有说出一句话。 这一下子,可把武凤楼吓坏了。他认为自己偷去咸安宫探望魏银屏,已被圣上察觉。正忐忑不安时,崇祯皇帝开口说话了:“大典中间,皇兄日夜勤劳,朕本不忍再令皇兄长途跋涉,受鞍马劳顿,奈此事非皇兄不可,朕只好强加于皇兄了。” 一听皇上派自己出京,不管是叫他去干什么,武凤楼都不能不暗暗心惊了。师弟李鸣了两次提醒,能是巧合?魏银屏破例依恋,莫非预兆?派自己去干什么?为什么事先不与自己说明?难道此事真和魏银屏有关?一连串的问号,浮上了武凤楼的心头。 他极不自然地跪下奏道:“微臣连日不适,伏乞圣上另选别人。”一贯不会耍弄权术的武凤楼竟然一冒失,暴露了不愿离开京城的内心秘密。 崇祯帝笑了,他故作惊奇地问:“既不知派往何处,又不知为了何事,甘冒抗旨不遵的罪名,可不是皇兄你一贯的行径啊! 第212章 快快请起,也不要胡思乱想,听朕慢慢给你说明,这可是为你着想呀!” 武凤楼听了小皇帝这一番故弄玄虚的话,竟然不再坚持身体不适的前言,居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只听崇祯帝沉沉地说:“朕知你不忘魏女银屏,也知你不愿意招赘皇家作世上人求之不得的东宫驸马,但朕的御妹东方绮珠可为了你而奄奄病榻。不久以前,还几乎一病不起。太后大怒,不光要杀你解恨,还曾经骂过朕!幸得朕多方劝慰,才得暂缓。但绮珠久闷宫中,还怕再滋事端。 为此朕才令她前往东岳泰山。一来代朕封赠东岳,二来替太后烧香还愿。长途跋涉,怕不安全,才想出这个折中的办法。派你护驾前去,使你略表寸心,以了孽缘。朕也好在太后面前,替你求恕。难道这不是为你着想?” 武凤楼到底是善良心慈的忠厚人,听万岁爷这么一解释,也觉得自己太辜负东方绮珠。一年后亲赴青城山赔罪之约,至今还未履行。能作她的仆从护卫,保护她去一趟东岳,也可稍尽一些心意,以赎前愆。但又恐怕一路上东方绮珠再来纠缠。 崇祯帝够多么聪敏,早已看出了武凤楼的意思。急忙说:“皇兄放心,三番两次,均遭拒绝,御妹已心灰意冷。此去山东,朕担保她绝不会再有任何纠缠。君无戏言,去与不去?朕不勉强。”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武凤楼哪里还有抗旨的勇气,万不得已,只好伏地叩首说:“微臣愿往。” 崇祯帝眉现喜意地亲口传谕道:“着派内廷护卫武凤楼随护东宫御妹泰山降香封赠。后天启程,不得有任何疏忽,更不得借故离开,违者从严论处!” 崇祯说一句,秉笔太监王承恩写一句,一直写完了,加上了年号月日,又盖上了国宝,才把这道旨意赐给了武凤楼。武凤楼傻眼了,他真后悔不听师弟李鸣的警告。 武凤楼次日早朝后,叩头询问如何启驾去东岳降香封赠一事,崇祯帝一皱龙眉说:“朕真不愿再去东宫领太后咒骂,还是你自去东宫请示御妹吧。”说完,拂袖往坤宁宫而去。 旨意在身,王命在肩,武凤楼不去还行?无可奈何之下,只有惴惴不安地去了东宫。 可怜武凤楼这个堂堂的重臣之后,赫赫的名门高徒,在东宫门外足足地等了一整天,直到夕阳快要落山,才由一个宫女领进了东宫。 武凤楼一进东宫,就品出味儿不正。只见御道两旁,嘻嘻哈哈地站了不少宫女和小太监。情知是东方绮珠诚心给自己难堪,早得强压怒火,向里走去。忽听有一个宫女呸了一声说:“放着驸马爷不做,甘心做侍从护卫,真是木头人一个!”另外还有一个小太监说:“没见过福不会享、偏愿为仆当差,贱骨头贱肉一堆!” 武凤楼腾地一下子,脸上就飞起了一片紫霞。真恨不得调头走去。可是他不敢,谁叫他自己奉有圣旨的呢? 幸好工夫不大,跑来了一个小宫女,大模大样地说:“公主有谕,叫你明天在出京的官道旁候驾,误了差事,从重处治!”说完,还撇嘴一笑,然后才回头跑去。 武凤楼简直气炸了肺,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老驸马府。想不到自从五佛顶一分手后,就一直没有再见的沈三公和小神童老少二人也回到了京城。武凤楼刚叩见过三师祖,就见李鸣从外面匆匆赶回,脸上还留有泪痕。这可是武凤楼从未见过的。正想询问缘故,只见李鸣默默地递给他一张字笺。 一看那铁划银勾的笔迹,武凤楼就知是出于三师叔江剑臣之手心中,吓了一跳。但仔细一看,却满不是那么回事,只见上面写着:“字谕楼、鸣二儿,幸蒙本门尊长垂怜,准许去黄山静修,望勿以我为念。”下面是江剑臣的名字。这才知道李鸣是恋师情深,流出的惜别眼泪。忽然又想起了一事向李鸣问:“三婶娘可知道此事?” 李鸣尚未开口,小神童在沈公达的暗示下却先说了出来:“三奶奶已随悟因师太去了九华山,这可不能让西岳华山那老奶奶知道,否则可了不得。” 小神童的这一句俏皮话还没落音,蓦地一个苍老的声音接口骂:“小缺德崽子,你又在背后捣鼓谁?早晚得叫人割去了你的舌头。”真是怕谁谁来。小神童可吓坏了,武凤楼、李鸣也吓得变了颜色。只有缺德祖宗沈公达还是怡然自得。 人影连闪,头一个就是西岳华山上天梯苍龙岭的慈云师太,在她的背后紧紧跟随着她的宝贝徒弟女屠户李文莲。这还不说,走在最后的是庵内管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快刀哑阎罗郭天柱。 小神童激灵打了一个寒战,心中想道:好家伙,对症的都来啦,千万别找到我曹玉的头上。 慈云师太进了屋,才发现天山三公沈公达在此,神情就是一怔。 眼光锐利的小神童不觉心头一喜,知道慈云师太对游戏人间的沈公达也是有些头痛,他那提起来的心,忽地一下子落下了一半。 果然听见慈云师太冷冷地对沈公达说:“沈老三,你一个山野闲人,到这里来凑哪门子热闹?” 沈公达可不吃这一套,也不怕她这个武林有名的双奇人物。咧开大嘴,嘻嘻地憨笑了一下叫道:“慈云姐姐,干吗冲着我发这么大的脾气,我私吞了你几次好吃的东西?” 一句话,臊得老庵主那满布皱纹的脸上飞起了一片红晕,她狠瞪着眼,拿这个老缺德没有办法。 原来当初慈云师太和武凤楼的师祖无极龙是一对青梅竹马的热恋情人。当时沈公达小他们好几岁。慈云师太不断地利用这小胖子悄悄地给无极龙传送好吃的东西,后来查明,每次送的东西,都被这个小胖了偷吃了一大半。为此,慈云师太可没少揍他的胖屁股。 如今时过境迁,心上人无极龙已先她而去,自己也风烛残年,当年的小胖子,也变成了奇胖不堪的胖老头。此情此景,怎不叫老庵主抚今追昔。是的,胖弟弟提醒得对,要不是自己偏激任性,孤僻难缠,早已和龙哥哥结成恩爱夫妻。那么,这一大帮先天无极派的中、青年人,岂不都是我的徒儿徒孙、徒重孙吗? 刚才在门外还骂了玉儿一句小缺德崽子,这可是自己为老不尊呀。龙哥哥虽然死去,他的徒弟对我是何等的尊敬。江剑臣明明武功高我半筹,还是低头服我,这都是龙哥哥生前教徒有方啊。想到这里!二十年不知眼泪为何物的她,竟然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看见老庵主默默流泪,在座的众人,都知她是追念起无极龙来,都不由得心中一惨。 女屠户痴恋江剑臣,虽没有得到江剑臣的爱怜,但她可是经过老夫人杨碧云亲口允许的儿媳妇,所以一贯以江剑臣的真正妻子自居。被迫回了华山,她哪里能再呆下去,哭死哭活非得磨着老庵主再下华山不可。慈云师太自从被江剑臣在石城岛为护女魔王,用乌龙剑无意中削断了她的镇山奇兵铁拂尘,原来不肯再出现武林,但经不起心爱徒儿的死磨,这才第二次来到了京城。 沈公达清楚地知道,只有自己说的话,慈云师太才能听进去些。清理了一下嗓子,极为正经地说:“师姐的来意,公达明白。文莲和剑臣的事,暂时还是不提的好……” 沈公达刚说到这,女屠户李文莲蛾眉紧皱,秀目暴翻,这就要不依,慈云师太破例地伸手按住了她的香肩。 沈公达脸色一肃,又接着说:“俗话说,心急不能喝热粥,这事得缓来,侯国英已被勒令出家,剑臣又被我处罚幽闭。这时候和他提婚事,只有激怒于他。即令他勉强允诺,强扭的瓜能甜么?” 女屠户听到这里更不愿意了,又想开口,但还是被师父给阻了。 沈公达再接着说:“我何尝不知道,只有文莲这孩子才配做剑臣的妻子。听说杨氏夫人喜欢得很。煮熟的鸭子,谁都知道不能再飞,忙个什么劲!” 这一回女屠户不光愿意听,也堆出了笑容,她高兴了。 武凤楼心想:我们这老、少、小三代人真是话说得好听,事情阴得缺损,还什么人都敢冤。 听了沈公达这一番话,头一个就是老庵主先消了气,女屠户也跟着师父水低潮落了。 只有旁观者快刀哑阎罗郭天柱明白,知道这是老油条沈公达的缓兵之计。他一贯忠心于老庵主,又和女屠户情如父女,不得不开口提示了:“沈三爷说的话,不光我们庵主听得进去,天柱也觉得在理,可怜一岁不到的孩子,既得不到母怜,也得不到父爱。惨哪!” 快刀哑阎罗话一出口,沈三公就瞪了他一眼,可惜已经晚了。 这话要是放在别人口中说出,女屠户可能连听都不注意听,可这是疼她的哑叔说的呀,女屠户不能不动脑筋了。 这时,老庵主慈云师太也回过了一些味儿来。向着自己的徒弟问道:“莲儿,咱们可怎么办啊?”女屠户李文莲陡然之间来了主意,她沉声答道:“剑臣被罚幽禁,咱师徒不好过问,这是人家门户内的事情呀,不过我婆母她老人家孤苦一生,至今还没有见过孙儿一面,再说枫儿这孩子无爹无娘,谁养活教诲他。剑臣可是当今武林中称尊称最的第一号人物,孩子从小不给他往身上下功夫,岂不辱没了剑臣,我的意思是……” 女屠户刚说了半截,慈云师太就明白了徒弟的意思,心中暗暗夸赞她的办法绝妙。特意旁敲侧击道:“你打算怎么办,就大胆说,有我给你做主!” 女屠户向师太投去感激的目光说:“我打算去一趟石城岛,将枫儿抱回承德,并请师父开恩,准许莲儿代夫尽孝,抚养枫儿,望你老人家就成全了我吧!” 第213章 说着,不觉流下了眼泪,也跪伏在师父的面前。 沈云达、武、李、曹爷儿四人,无不心头一惊。心中一齐暗想:好毒的一招杀手锏,还叫你无法拒绝。 慈云师太面容一整,凛然说道:“莲儿起来,你虽自幼在我跟前长大,也不能永远随我青灯古佛,为师赞成你这番代夫尽孝的若心,就这么办。但这种事情还得人家老夫人拿主意,叫凤楼派个人随咱们三人先去石城岛,去抱枫儿,省得他们说咱强抢孩子,到了承德,只要老夫人不承认你这个儿媳妇,我可就带你回山削发了。” 这简直是背水一战豁出去的办法,连一向沉着的人见愁李鸣也束手无策了。慈云师太趁热打铁地向武凤楼说道:“凤楼派人吧。” 女屠户不容武凤楼开口,一把抓住了人见愁李鸣道:“我不要别人,只要他去。”双腕一翻,把李鸣顺手抛给快刀哑阎罗,嘴中还说:“这小子贼滑,哑叔看紧他。”女屠户这边一推、一抓。快刀哑阎罗一接、一扯,刁钻古怪、聪明机智的缺德十八手一下子落入了华山派人的手内。 小神童曹玉俊面飞红,刚想发功,沈云达吃吃一笑说:“想叫人家出力,偏用这种手段对待人家,女娃儿,你失算了。” 女屠户李文莲蓦然一惊,心想:对呀,李鸣这小子一抓扎手,再摸烫人,是最难对付的主儿,自己怎么一糊涂,偏偏挑上了他。该带走小神童曹玉才合适。 哪里料到小神童曹玉还真有眼色,在女屠户无法下台的时候,竟然真格的给他搭了一个梯子说:“小姑奶奶成天价嘴头上说疼我、喜欢我,我也成天手拿着棒锤当针使,哪知道都是假的。明明有机会能在祖姑婆面前学几招绝技,硬照顾了我师叔。白喊了你一阵子小姑奶奶。” 女屠户心中一亮,真恨不得把小神童抱过来亲他几口。乘机向快刀哑阎罗郭天柱一使眼色,示意他放开李鸣,很高兴地带着曹玉一齐走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装摸作样地一摊双手,嬉皮笑脸地说:“一个人最好别出名,我分明已金盆洗手,不再做缺德太岁,可人家就是不信,真是好人难做呀!”说完,还真长叹了一口气。气得武凤楼双眼一瞪,吓得李鸣才停止了胡嚼。 就听武凤楼埋怨沈云达说:“三爷爷也真是的,鸣弟大了,还能掌握一些分寸。这一换上玉儿,乱子恐怕更大。我真怕枫弟落在华山派手内,那么以后的事就更不好办了。” 沈云达笑而不答,只顾喊着要酒喝。 次日一大早,武凤楼就带着李鸣一起,骑马飞奔。提前在出京的官道旁边等候。 一直等到了中午。东方绮珠只带了从青城山陪她进宫的贴身四婢,并且脱去了公主的服饰,变成了“飒爽顿改旧时装”,又恢复了紧身衣裤、肩被斗篷,哪里还有一丝一毫公主的痕迹。 东方绮珠紧勒着那匹长有一丈,高约七尺,遍体乌光油亮,四蹄纯白生光,喷鼻扬鬃顾盼神骏的“乌云压雪”宝马,看也不看武凤楼一眼,只冷冷地盯向缺德鬼李鸣。 人见愁李鸣单膝打千,口称:“李鸣参见公主!”东方绮珠不理会李鸣,只向一个侍婢吩咐道:“把太后旨意颁下。” 那名侍婢从背后取下一个黄绫包袱,用手打开,取出了东宫刘太后的谕旨。高坐马上,喝了一声:“武凤楼接旨。” 慌得武凤楼、李鸣二人匍伏就地,跪接谕旨。 那名侍婢朗声宣读道:“义女东方绮珠奉旨东岳泰山封赠,并代哀家降香还愿,沿途只准武凤楼一人护送,杜绝一切闲杂人等。直到公主安全返京,哀家当不吝重赐。倘有差错和擅离职守等事,定严惩不贷。望尔凛遵,此谕。”侍婢宣读完毕,一抖手,将谕旨交给了武凤楼。主婢五人,率先纵马向前驰去。 李鸣苦笑了一说:“大哥,你为人太忠厚,早听我的,绝不会有此一来。东方绮珠苦苦恋你不得,心性必然大变,我又不能随去,凭我这点小聪明,都猜不透这里面有什么机关盘算,你要小心应付,绝不可再有一丝一毫的大意,授他人以柄啊!” 看着武凤楼跃上了马背,李鸣一下子又扑到了马前,拦住马说:“此去泰山,你可要逆来顺受,装聋作哑,只盼平安回来,我可就放心了。大哥保重。”说完,一个倒提翻上了自己的马背,纵马扬鞭向城中驰去。 李鸣可不是没有主心骨的人,他明知大哥此去必有不测,为什么不隐身在暗处追踪循迹,一来可以助武凤楼一臂之力,二来还可以替他拿拿主意,反而偏偏急于回转京城?这就是李鸣高明的地方,他预感到还可能有更为意外的事件发生。 驰回到老驸马府,一打听,果然冉兴不在府内,连三师爷沈公达也不见了。对沈公达不在,是李鸣意料中事,他知道老人家疼爱小神童,肯定是不太放心,独自追到石城岛去了,以便相机出面,制止一下慈云师太。但老驸马冉兴不在府中,可能是被召进宫去了,当下他将马匹交给下人,就向大内赶去。 先到文渊阁,只见编修学士贾佛西正在整理各种古籍经典,他连忙贴进前去,悄悄地耳语了几句。贾佛西一愣,放下手中的书籍,整顿一下朝服,匆忙地跟随李鸣来到了乾清宫。 他们二人,一个是编修学士,圣上特准出入不禁,一个是大典以来的御前侍卫,根本不需禀报,就登上了乾清宫的高大殿台。 刚刚来到门外,就听崇祯皇帝以不悦的口气说道:“皇姑丈怎么能如此埋怨朕躬……”下面的话就听不清了。人见愁李鸣心中一动,一打手势,迅即退下了殿台。 贾佛西一人进殿了。只见老驸马冉兴和秉笔太监王承恩二人都跪在地上,皇上却满脸怒容高踞龙座。他心头一惊,也一声不响地跪在了地上。 崇祯看见贾学士进来,气好像消了一些,叹了一口气说:“朕知你等平素皆和武、江等人交谊甚笃,但和他们共患难者,又何止你们三人。朕多次说过,这不是寡恩薄情,亏待功臣,古今多少英杰之士,无不因听枕边之言,而坏了君国大事,侯、魏二女,一个是奸阉爪牙,一个是嫡亲骨肉,朕绝不准长伴武、江二人身边,这是头等大事,你们竟糊涂至此。不杀魏银屏,已属格外成全,朕意已决,将魏女立即发配云贵边荒,王公公迅速草诏刑部。你们一齐退下吧。”口谕已毕,竟然闭上了龙目。三个人无奈,只得一起退出。 秉笔太监王承恩愧然说道:“圣意已决,咱们无力挽回,恐武公子将永远离京下野了。可惜呀!” 老驸马冉兴心事重重地说:“余孽未消,轻断股肱,万岁爷越来越刚愎自用了。” 三人正在嗟叹,缺德十八手李鸣蓦地贴了上来。接口说道:“亡羊补牢,尚不为晚。圣上没有点明押解之人,请三位老人家作主,派我前去,只要银屏姐没有风险,事情还有缓解的余地,请各位三思。” 秉笔太监王承恩仗着自己是宫邸帮臣,又充任秉笔太监要职,也最忠心朝廷,一听李鸣之言极为有理,只简单地和冉、贾二人商议,就决定了下来。 大家同去文渊阁,只派一个小黄门传来了刑部侍郎黄克赞,办好了一切公文,交给了人见愁李鸣,由李鸣亲自前去咸安宫,趁着青城八猛不在,提出了魏银屏,赶到刑部大堂,验明罪犯身分。前后才用去了一个时辰,兵贵神速呀! 缺德十八手李鸣出生于江南按察使衙门,对六扇门的一切勾当,比老公务还精透,当天就赶着囚车,离开了京城。 囚车内的魏银屏看到李鸣心急如焚的样子,心中不忍地叹气说道:“为了我银屏这条不值钱的蚁命,累劳了你啦,你也该下马喘一口气,吃上一点东西了。” 一个赶车的把式,两名刑部官差,都把身子转向了人见愁李鸣,看样子都想休息一下再走。缺德十八手李鸣一面挥手叫快走,又来到囚车旁边,低声向魏银屏说道:“不一口气赶出五百里开外,都不能算是脱出险境。玉面无盐肯定会隐在京师,绝不会退回青城,她的为人,我素已探知,既恨你阻碍了她侄女的婚事,使整个青城派蒙羞,又恨我师娘侯国英削去了她那一头青丝,使她脸面扫地,焉能善罢甘体。”李鸣说完,正好过了芦沟桥,他的心中刚一松。 不料一眼看出桥南的宽阔官道上,八个青衣大汉,前三后五,整齐地站成两行。不用说是青城山巡山八猛察觉后,抄小路追上来了。荒郊古桥青城八猛陡然出现,吓得魏银屏颤声叫道:“银屏是待屠囚犯,横竖都是一样,鸣弟快逃,免得玉石俱焚。” 李鸣可是上惯了刀山,跳够了火海的人物,越是遇着凶险,越能沉得住气。他低声说了一句:“八条蠢驴,就挡住了李鸣,我还称得上什么人见愁啊!”话未落音,已一抖丝缰,首先迎了上去。 青城八猛刷地一下子,在官道之上列成雁翅队形,大、二两猛居中,右边三、四、五猛担棍虎视!六、七、八猛举棍朝天,作势欲扑。 缺德十八手李鸣脸色一寒,沉声说道:“旷野荒郊,拦路阻截,意欲何为?” 青城八猛只拦住去路,并不说话。 缺德十八手李鸣紧着问道:“这是谁的主意?” 大猛料不到李鸣会问出这一句话来,不觉微微一怔。 李鸣哪里肯容他们回过味来,故意“啊”了一声说:“大概是东方姑姑的意思,是不是呀?” 大猛是个粗汉,论小聪明,哪里是李鸣的对手,不自觉地点了一下头。 第214章 李鸣逮住理了,翻身下马,来到大猛面前一伸手说:“魏银屏是钦命充军的要犯,咱们再是打头碰脸的大熟人,我李鸣也不敢循私,请把你的腰牌给我,我这就交人。” 大猛再粗,也不会将青城山信物交给这个人见人愁的缺德十八手,他迟疑一下,正在拿不起放不下的当儿,不料李鸣一下子又退到了自己的马侧,好像又改变了主意似地说:“对不起,怪我太多心了,对别人我可以不放心,对你们八位,就又当别论了。因为贤昆仲八人,都是极为诚实的铁汉,向来说一算一,信物我不要了,人交给你们了。”这后一句还没说完,人已飞身上马,抖缰欲走。 八猛一齐傻眼了。 眼看着李鸣已调转马头,二猛急得埋怨大猛说:“一切公文都在他的手中,咱可把魏银屏如何处置啊?” 大猛也急了,忙喊一声:“李公子慢走,这人我们不能收。” 李鸣重新调回了马头,脸色一寒说:“皇上有圣旨,刑部有公文,你们长几个脑袋,敢拦截钦犯!要不是看你们八人平日老实,此举又是受人愚弄,我要真甩手回京,如实启奏万岁,看你们怎么得了。”这些话镇住了八猛,一抖缰,喝了一声:“走!”囚车和人,一齐向南赶路。 可笑八猛被人见愁这么一唬,还真给缠住了,囚车一直赶出了十里左右,李鸣喊了一声“停”。两个官差和一个车把式一齐勒住了马匹。李鸣说道:“离开官道,快奔那片树林子方向走。” 众人一怔,李鸣向魏银屏沉声说道:“暴雨将到,必有雷闪,诈退了青城八猛,玉面无盐不久必到。东方碧莲曾私下起过誓,非要勾销四个人的生辰八字不可,我和银屏姐姐的名字,都在她的拘魂牌上。为了灭口,恐怕连两位上差和这一个赶车大哥也将会永远闭上嘴巴,以免泄露了消息。现在不逃,岂不等于伸着脖子等死么?” 几句吓人的话,魏银屏倒还罢了,可把两名官差和赶车的把式吓坏了。对人见愁的大名,他们怎能不知,如今连李鸣都吓成了这个样子,那还了得? 李鸣乘机又说:“除死无大事。各位自己打主意,我可要先走一步了。”说完,一扯马头,就要遁走。两名官差、一个车把式哪里肯放他走开,齐声哀求救命。 李鸣见他们入套,一下子从袋中取出了三张五百两面额的银票,一人给了一张。打开囚车,放出了魏银屏。这才向三人说道:“想活命,快想办法找地方避避。等风头过去,再回京城。反正天塌下来,有我这高个子先顶。分头逃命去吧!” 正好有五匹马,每人一匹。李鸣放火烧了囚车,一任他们三人自逃。他却带领着魏银屏向北方大侠,太极名家俞允中所住的清水塘奔去。 魏银屏虽然心中狐疑不定,又不敢明问。天不亮,赶到了地方,叫开了门,拜见了俞允中和一字慧剑洪雪夫妇。 俞允中不光和五岳三鸟交谊甚笃,还是李鸣未婚妻雷红英的师父,称得起通家之好。因为事情紧急,李鸣开门见山说出了来意。要求二位老人家暂时把魏银屏藏起来,等候大哥武凤楼从泰山归来,再打主意。 北方大侠俞允中夫妻慨然应允。魏银屏凄然流泪拒绝,一再说明不能因为自己再累他人。人见愁李鸣焦急地埋怨说:“亏了你幼读经史,还做过两江水陆代理提督,统兵数万之众,怎么连‘两祸相衡取其轻’的道理都忘了。我大哥被骗去东岳,吉凶未卜,我必须立即前去接应。再说,我这个解差是从王公公手上逼来的。刑部公文只说是将你充军云贵边荒,又未限时日,皇上怪罪,让王公公去顶烛台,罪不在我,你怕什么!目下要紧的是找我大哥武凤楼!” 李鸣真会对症开方,一提到武凤楼,别说叫魏银屏暂时匿迹藏身,就是要她立即粉身碎骨她也毫不犹疑。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在俞宅之中,李鸣吃饱喝足、那匹马也喂足了草料。东方刚露明,他就悄悄地离开了清水塘,抖缰催马,向山东泰山方面驰去。 当天晚上赶到了五窑集。两天一夜的劳累,使李鸣像只瘟鸡似地敛翅垂头了。他想打个尖喘口气再走。 就在他刚刚进入了一家客店的厢房时,突然一眼看见从外面走进了两个人来。一个是五十开外年纪,身材瘦长,一张长马脸紫中透亮,步履沉稳,阴森吓人。另一个是三十上下的娇艳美妇,称得起桃花粉面,水蛇细腰,杏眼蛾眉,肥臀丰乳。不光美到了极点,也艳到了极点。唯一遗憾的是,她的一条右腿好像短了一截。 李鸣不看清则已,这一看清,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把房门虚掩了一下,这真是屋漏偏遭连阴雨,船破正逢顶头风。李鸣心惊肉跳了。 原来这一男一女,都是李鸣的死冤家、活对头。男的是虎牢关附近褚店子的子午神抓褚武庆,女的是燕赵一带倒采花的女淫魔翠袖招魂阮如绵。阮如绵原先那条人见人爱的粉嫩玉腿,就是李鸣用日月五行轮给磕断的;而子午神抓褚武庆也被人见愁给弄得毁家出逃,由一个独霸一方的绿林大豪,变成了到处潜逃的亡命钦犯。这一狭道相逢,又是两对一的不利局面,李鸣有大事在身,怎敢招惹他们,再说也惹不起人家呀! 藏在门后的人见愁清楚地听褚武庆恨声说道:“你不说约定了昨天到这里会齐吗,老子干耗了一整天,也没等到一个鬼影子。正主儿不着急,我他妈的倒成了急先锋了。”又听阮如绵腻着声音说:“你这没有情意的老东西,我叫你干耗着了吗?一个大美人你搂着,成桌的好酒好菜你吃着。等着我把仇报了,恨也解了。找个好窝巢一住,还不把你给乐死。不想娶我,就明挑明说,我的身子不能叫你一劲儿的糟蹋。” 一罐子迷魂汤,把个黑道煞星灌晕了,连忙改换口气说:“我不是埋怨你,我是恨侯四这老小子不够劲。杀子的深仇,夺儿媳之恨,他竟然甘当缩头王八,真他娘的丢人。”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进入了缺德十八手李鸣的隔壁房间。 李鸣从褚、阮二人的简单对话中已听出了他们的大致来意。肯定是不利于俞允中、洪雪夫妻。 发现了这一宗子岔事,可真把李鸣难为坏了。按理说,摆在他面前最重要的事是赶快前去接应武凤楼,以防出其他差错。但这一对凶神淫魔寻仇清水塘的事情,他李鸣无论如何也不能置身度外呀。再说,充军钦犯魏银屏还在那里隐藏呢。出头干预,自己人单力孤,光知道的就有子午神抓、翠袖招魂,和尚未来到的昆仑四友中坤掌候振坤,一共三人。这可都是扎手的巨凶大恶呀! 为了多探听一些机密,人见愁静下心又仔细偷听着。这时隔壁房中先传出阮如绵的格格荡笑声,继之而来的是娇喘吁吁,还夹杂着不堪入耳的淫声浪语。 李鸣的心一动,这可是个下手偷袭的最佳时机。趁着坤掌候振坤未到,这对狗男女又在颠狂忘形之际,陡然闯入,只要除去其中的一个,这盘棋就下活了一半。 李鸣打定主意,轻拉房门闪身窜出,望了望院中正好无人走动,隔壁房中也灭了灯光,机不可失。双臂翻处,一对日月五行轮已分握手内。一个“移樽就教”,贴到了隔壁门前,紧跟着左手的月轮一招“春云乍展”,喀嚓一声就砸开了紧闭的房门。 李鸣刚想猛扑床边,挥轮击出之际,一声荡人心神的浪笑响起,一溜火光晃动处,房中蜡烛已被点燃,屋中顿时一片光明。人见愁李鸣知道不好,刚想一个倒纵退出房外,突然听得身后一个阴森森的嗓音讽嘲道:“智者千虑,难免一失。缺德十八手的名号,将从江湖上消失了。” 李鸣这才看清隔壁房中只有阮如绵一人。她这时不光衣衫完整,那口杀人无数的雁翎刀也紧紧握在手中。 显而易见这对煞星荡妇已发现了李鸣的行踪。为怕他身后有江剑臣和武凤楼那样的大靠山,才隐忍未动,故意由阮如绵一人演出了一场云雨巫山的假戏,引李鸣上钩。子午神抓则从后窗穿出,站在身后,形成了前后夹攻之势。使鼎鼎大名、人见人愁的缺德十八手陷入死地。 正在褚、阮二人自庆得意,满怀高兴的时候,缺德十八手哈哈哈纵声长笑了。 身陷绝境,死神临头,真难为李鸣还能笑得这么自然,这么狂傲。 阮如绵玉齿一错,脸色铁青地骂道:“杀千刀的缺德鬼,让你再弄玄虚,姑奶奶的折足之仇报定了。老东西,上!” 前有荡妇,后有凶神,一口雁翎刀,两只子午抓,刚想铁壁合围之际,人见愁李鸣的笑声一下子止住了。接着把分握在两手的日月五行轮,往左手一合,右手陡地抖出了刑部侍郎黄克赞发给的那纸公文,冷冷地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李鸣奉旨缉凶,能没有一些筹划?褚武庆,看看你身后站的是谁?” 光李鸣这一句话,江湖经验极为丰富的子午神抓当然不会轻易上当受骗。哪知这时恰巧是一条黑影,正好像鬼魅似地从房上飘落了下来。阮如绵也急呼一声:“背后有人!” 子午神抓蓦地一惊之下,翻身献抓,两只子午抓迭次向身后那人抓出。逼得身后那人不得不在冷不防之下,错身绕步,向褚武庆右侧闪去。 趁着这刹那的间隙,人见愁李鸣一个移形换位,竟然闪出了房外。重新藏好公文,分握了那对日月五行轮,抢占了可攻可守的位置。 直到这时,褚、阮二人才看清落下来的那人原来是误约迟到的坤掌侯振坤,直气得褚武庆恨不得再抓他两抓。 第215章 李鸣乍脱困境,哈哈大笑说:“漏网余孽,身陷重围,尚不自觉。我李鸣的后援已到了。” 坤掌侯振坤阴险他说:“瞎编胡扯,救不了你小子这条性命。凭我侯振坤再不济也不会放过隐身在我附近的人,识时务的,自己了断,省得爷们费事!” 李鸣可是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明知凶多吉少,他还是潇洒自如、油嘴滑舌地说道:“凭你们三位一等一的江湖老手,来一齐对付我这么个大孩子,也大有点儿失面子。反正我死在谁的手下,你们也一齐解恨,你们谁觉得最有把握谁上如何?” 侯振坤到底还有些自惜羽毛的顾忌,刚想答应,狡猾如狐、狠毒如狼的阮如绵可深知李鸣聪明机智,忙不迭地说:“别信这缺德鬼的诳话,还是一齐下手,宰了省心。” 子午神抓为了博取新欢的好感,双抓一分就想扑出,猛然上房门一启,出现了一个弯腰驼背的老人。皎皎月光下,只见他头发雪白,身材异常高大,腰背虽然弯曲,比平常人还要高一些。只听他冷冷他说:“老朽一生,落落寡合,人家对我无恩,我也对人家无怨,所以虽被你们折腾得睡不稳觉,也不想多管闲事,如今一来不高兴刚才那位候侠客说的话,二来好嫌这瘸腿娘们太心狠手毒。我要你们统统滚远些,别惹我老头子生气!” 半道上杀出了个程咬金,李鸣岂肯放过这种机会。不等那驼背老人的话落音,就恭恭敬敬地说:“晚辈李鸣不知老前辈住此,惊扰了老人家的觉睡。晚辈诚心道歉,并遵命避开。恐怕他们三人不肯放我离开此地。”李鸣的话,无不隐有心机。那驼背老人果然心冷口寒,哼了一声说:“他们不放你走管屁用,你只听我的好了。” 李鸣还怕扣子拴得不牢靠,当时就一躬到地,说了一声:“多谢老前辈。”作势就欲上房而遁。 褚武庆首先冒火了,一来仗着人多势众,二来也欺老人岁数太大,衰迈年残,虽未出言顶撞,人已挥抓扑出。 李鸣根本不是真走,一见子午神抓扑出,心中狂喜,故意“唉哟”一声,闪身避到驼背老人的身后。 只听老人怒哼了一声说:“好言解劝,你们竟然敢顶撞老朽。我倒要称称你们有多大的分量。娃儿,站到我的身后去。” 随着话音,原来弯曲的腰背,竟然一下子挺得笔直,身高足足有九尺。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一回羞恼成怒子午毒抓噬同类由爱生恨深宫娇贵自吞金 弯腰驼背老人微怒之下,功力一聚,就挺身直立,须眉皆竖,神威凛凛,令人心悸。他要为缺德十八手李鸣撑腰了。 对方坤掌侯振坤、子午神抓褚武庆,翠袖招魂阮如绵三人中,头一个就是侯振坤从弯腰驼背老人的神威凛凛中认出了他就是当年的驼背神龙耿直。心神一震。不自觉地把身子后移了两步。 可能狡猾如狐的翠袖招魂也品出了滋味,仗着自己是个女人,又伤过一条腿,也往子午神抓褚武庆的身后一站。 这就把褚武庆给亮了出来,变成了急先锋。和驼背神龙对面而峙了。 子午神抓褚武庆要是知道对方就是三十年前威声赫赫的驼背神龙,吓死他也不敢轻触其怒。今天也是该着褚武庆倒霉,一来欺耿直年纪衰迈,二来看出对方没有多大的火性。三来又不知耿直的来历,再加上坤掌侯振坤恨他骄狂自大。盛气凌人,有心让他触些霉头,没有及时提醒警告。眼看着子午神抓凶睛怒睁,双手箕张,怒声斥道:“不知死活的老匹夫,胆敢在褚某人面前撒野,现在龟缩,还来得及。”子午神抓恃技欺人了。 褚武庆这么一发横,驼背神龙耿直反而笑了。他既像大人在戏弄小孩,又宛如狸猫在引逗老鼠,说:“好个不懂礼法的蠢小子,竟敢顶撞老人,你的父、祖两辈想必也都是不教之徒。老爷子我也套用你刚才的两句:你现在龟缩,还来得及。”驼背神龙开始骂人了。 子午神抓被骂得火撞当顶,喝斥了一声:“老匹夫找死。”探身一招“探囊取物”,向耿直的肩头抓来。 缺德十八手也蓦地记起了徒侄曹玉告诉过他此老的形象,有心讨好地叫道:“老前辈留神。” 驼背神龙微微一笑,只吐了两个字说:“放心!”高大的体躯一下子后退了两步,险险地避开了褚武庆的一抓。 子午神抓脸色一红,他开始觉察出面前这老人的不凡了,心下一狠功力再聚,左脚前跨,怒声喝斥:“再吃某家一抓!”招出“黑豹探爪”,奔耿直的面门抓去。 缺德十八手李鸣诚心想把双方的火气引大,急喊一声:“老人家小心!”这小子不喊前辈,改称了老人家,又套近了一步。 耿直只嗯了一声,肩不见动,身未见晃,便闪向了左侧。明眼人一看便知,子午神抓绝不是老人的对手。 褚武庆陡然吃惊了,他自己清楚,为了想在新欢美人阮如绵面前称雄,头两抓都用上了八成的功力,距离又近,突然袭击,竟然被人家轻易闪开,这多么丢人。有心停手,又怕阮如绵瞧不起他,而失去美人的欢心。势成骑虎,欲罢不能,杀心一炽,运足了十成的功力,狂吼了一声:“第三招!” “饿狼掏心”爪带啸音,向驼背神龙的前胸抓去。 子午神抓第三次出手,人见愁李鸣的嘴哪肯闲着,故意惊叫了一声:“老伯伯注意!”他又把关系推进了一层,明打明地叫伯爷了。这次老驼背更干脆,不肯出声答应,只把头轻点一下,表示承情,一下子又闪身到了褚武庆的左侧。 子午神抓褚武庆大惊失色了,禁不住后退了两步,双抓交叉,护住了胸部,防备对手出击。驼背神龙的脸色一肃,声音干冷,以不屑一顾的口气训道:“凭你这两只龟爪,也配称抓,龚让小儿没告诫过你?” 耿直一提起子午神抓褚武庆的师父鬼爪龚让,只吓得褚武庆心惊肉颤,连连后退,脸也吓得失去了血色,直到这时,他才知道站在对面的弯腰老人是在三十年前就以抓成名的驼背神龙,也是褚武庆大师伯龚允、师父龚让二人唯一的克星。他直后悔得骂自己该死。 原来子午神抓褚武庆的授业师父龚让、大师伯龚允兄弟二人,三十年前都是横行关西一带的黑道大豪。被当代绿林人分别称为魔手魔爪,声威赫赫,不可一世,作孽多端,令人发指。后来被耿直得知,单人独自找上门去,劝其解散盗伙,回心向善。 不料龚允、龚让兄弟二人倚仗人多势众,欺耿直一人孤单,厮杀了起来,兄弟二人都败在耿直的手下,羞恼成怒,杀心一炽,二人联手,想屠耿直于手下,又被耿直以“神龙九抓”在二人的脸上都留下了记号,除去勒令他们二人立即解散了手下盗伙,并逼他们把外号魔手魔爪的魔字改为鬼字,才饶了他们二人的性命。以后每每提及,还余悸不已。你想褚武庆一经认出老人,哪能不心惊胆寒。 驼背神龙看到子午神抓锐气全失,威风尽敛,更是语冷如刀地斥道:“你现在该知道老子是谁了?也该从龚家两个老儿的口中知道我的一些规定,是让我给你留下一些记号?还是吃我三招?你自己说吧!” 子午神爪褚武庆的那张长马脸上,已沁满了冰冷的汗珠。原来紫羊肝一样的脸色,也泛出了蜡黄,嘴唇颤抖地哀求道:“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老前辈,你老就饶恕了小人这一次吧!” 凭子午神爪褚武庆这种凶狠蛮横的黑道拔尖人物,守着这么多人,说出这番丢人现眼的软话,这要换了别人,早已伸手不打笑脸人了,哪能赶尽杀绝。 可碰上驼背神龙就不同了,他一向的脾气,是出言不变,所立的规定,毫不会更改,看到子午神抓在生死面前这么脓包,更加使他恶心,他鄙视了褚武庆一眼,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不行!” 子午神抓褚武庆那张紫羊肝也似的长马脸,顿时变成了灰色,知道哀求已然不成,一狠心,想以李鸣作人质,来逼驼背神龙放了自己,暗中将脚猛一顿地,像一只出穴的凶狐,扑向了缺德十八手李鸣。 哪知驼背神龙比他更快,没见耿直身影晃动,早已阻截在褚武庆面前。 子午神抓知道拼是不行了,迫不得已,双膝一屈,长跪在耿直的面前,不再哀求饶恕,只做出一副甘愿领受重责的样子。 他的这一手,算是做好了。耿直一生,最吃不了这一套,沉哼一声,左脚抬处,将子午神抓褚武庆踹出了一丈多远。褚武庆虽然羞愧欲死,但一条性命却得以保全了,挺身跃起,仓惶上房而逃。依着李鸣,非要截住不可,但被耿直止住了。 坤掌侯振坤不愧为昆仑派的头面人物,明知驼背神龙耿直的厉害,但他名列昆仑四友,总不能学褚武庆的下三滥办法,也跪地求饶。他深吸运气,作好迎战的准备。 果然驼背神龙对他也另眼相看,只冷冷地说道:“养子不教。纵容作恶,冒人之名,入宫侵圣,处以凌迟,尚不足惜,何况只吃了一刀!如今还敢寻人报复,本当严惩,念你老年痛子心切,乱了尺寸,接我三招,任你自行离去。”说完已起手一掌,向侯振坤当顶拍去。 侯振坤以坤掌驰名。和三师兄戚振乾合练了乾坤双掌,在江湖上很叫了几十年字号,可今天碰上了以硬功掌力成家的驼背神龙。可就惨了。 只见他双掌交叠,马步分开,吐气开气,接了耿直一掌,已然被震得晃了两晃。 第216章 驼背神龙暗自赞许,第二次用了七成功力,又是一掌拍去。 侯振坤更不敢大意了,还是双掌重叠,奋力一迎。顿觉耿直的掌重如铅,被震得后错了一步,知驼背神龙的第三掌更为厉害,连忙挺身站桩,马步一沉,运足全身功夫,以防被震成内伤。 驼背神龙也可能是不想过分,第三招只把功力加了一成,以八成功力,发出一掌,他有些破例惜才了。虽然如此,坤掌候振坤还是被他这第三掌直震出两、三步远,脸色泛白。几乎被震成了内伤。 三掌已过,驼背神龙才把脸转向了翠袖招魂阮如绵。 阮如绵别看是燕赵一代出了名的淫毒荡妇,身上又藏有迷药毒雾一类的东西,可一听弯腰老人是当年嫉恶如仇的驼背神龙耿直,她吓傻了,甚至连逃跑的打算都没有。眨着两只惊恐绝望的眼睛。望着驼背神龙。 只听驼背神龙耿直冷冷他说道:“阮如绵,老朽一生自重,不会因你而污了我清白的手脚,由李鸣代我砸你三轮。如能侥幸逃脱,是你的命大。”说完,示意李鸣出场。 驼背神龙并不是想放走翠袖招魂,一来真不想和一个淫女过手,二来在徐州曾会过女魔王侯国英和小神童二人,深知先天无极派门下并无弱者,又有自己在场威慑吓人,还能让阮如绵逃出手去。 不料缺德十八手李鸣领命出场后,只是瞎指虚划地砸了翠袖招魂三轮,使这个人人切齿,个个痛恨的倒采花淫女竟毫发无伤地度过了这道生死大关。气得耿直须眉皆张,眼睁睁看着阮如绵上房逃逸。 驼背神龙哼了一声,刚想申斥李鸣,缺德十八手凑到耳边说道:“老人家莫气,咱们虽放过了她,可有人不会留下她的,你说是不?” 耿直略一思索,叹了一口气说:“足智多谋,机警善变,你算都占全了。” 李鸣这才扯着驼背神龙的手,暗暗地尾随了出去。 果然在五窑集西边的一片废窑残墟之处,发现了子午神抓褚武庆,坤掌侯振坤和翠袖招魂阮如绵三人的踪迹。 只听坤掌候振坤说:“李鸣这小子的命真大,今天他竟能保全了性命,还使我们三人丢尽了脸面。”翠袖招魂阮如绵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还能找不到机会宰了他?褚兄,你说是不?” 子午神抓褚武庆无精打采的说:“我能不能有机会宰了他出气,并不一定,恐怕二位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翠袖招魂阮如绵一怔,还没有回过神来,子午神抓褚武庆陡然一抓,正好扣向了坤掌侯振坤的面目,出手迅捷,距离又近。 可怜侯振坤在冷不防之下,被心如蛇蝎的褚武庆抓个正着,不光两眼皆被抓瞎,并且面目全非,不由一声惨叫。意狠心毒的褚武庆跟着又在胸口上补了一抓,并一脚踢出去六七步远,侯振坤倒地死去。 吓得翠袖招魂面无人色,体如筛糠,晃身想逃,子午神抓褚武庆一声狞笑,一把将翠袖招魂阮如绵扯了回来,冷冷地问道:“你想给昆仑派送信?” 翠袖招魂阮如绵哪敢回答,只有死死地抓住褚武庆的一条右臂,怕遭受到同样的下场。 子午神抓恨声说道:“要不是侯四这老匹夫误了大事,既收拾了缺德小子,也惊不动驼背神龙,褚大爷丢人现眼的事,全被他收入眼底,我不除他,岂不马上传扬出去。” 听了褚武庆这番话,阮如绵吓得更六神无主了,颤着声音说道:“咱们三人都丢尽了脸面,猪还能耻笑乌鸦黑吗,再说咱俩可是合体的夫妻呀,你还能……” 子午神抓又狞笑了一声说:“时来逢君子,倒霉遇佳人。我褚武庆从结识了你不光家败人亡,今天还几乎送掉了老命,你算把爷们害苦了。” 翠袖招魂杀星临头,明知对抗会死得更惨,只有用柔软的手段去迷惑对方,希冀能留得一条性命。她扭动着水蛇柔腰,把肥臀丰乳完全呈现在褚武庆眼前,又用颤腻的声音说道:“我阅人虽多,但真正能叫我称心满足的,只有你褚武庆一人。死在你的手中我不后悔,只求你和我再亲热一次,我保险使用全身解数,让你尝尝魂飞魄散的滋味。” 看到褚武庆那张又黑又瘦的长马脸上,突然浮现了一种异样的神色,两只鹰眼之中也闪射出贪婪的欲芒,阮如绵知道成功了一半,哪肯放松,紧跟着说道:“我知道你不放心,这很好办,你可以先点了我的穴道,再脱我的衣服。” 这回褚武庆真的动心了,先把阮如绵的身子交到左手,右手飞也似地点了阮如绵的几个穴道,再去脱翠袖招魂的衣服,正这时,驼背神龙耿直的右手一场,两粒石子正好打中了褚武庆的两肩肩井。子午神抓的两条膀臂下垂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猛然扑上,双轮落处,地上已横陈了褚武庆的一具死尸。依着李鸣的本意,打蛇不死,不如不打,一摆日月五行轮再想去砸阮如绵时,驼背神龙发话了:“李鸣,她的穴道被点,已成半死之人,这里又偏僻无人,任其自生自灭吧,不要太伤天和,饶她一回吧!” 人见愁李鸣虽然心中不肯,可不敢违背驼背神龙的吩咐,只得回来。 二人回到原来的住处,店家也没敢盘问,反正店中又没出人命,二人合住了那套上房,一直畅谈到天色大亮。 次日吃过早饭,驼背神龙依依不舍地和李鸣分手,又央求李鸣晚日一定带曹玉到徐州刘府去盘桓几天,这才独自走去。 威胁清水塘的人物,全部被除去,人见愁李鸣一身轻松,像一支利箭似地射向了东岳泰山。 据李鸣的估计,东方绮珠痴心苦恋大哥武凤楼,如今有机会和他同去泰山,必然得藉托词故逗留一段时间,好再一次试探武凤楼的心意,不料他失算了。 原来自李鸣一人回转京城后,武凤楼就催马追赶东方绮珠一行去了。好不容易追上,东方绮珠竟然理也不理。一切事情都命令一个侍婢传话。 东方绮珠已改回了武林装束,沿途行来,又不准武凤楼惊动官府,只按江湖人的走法,黎明起身,中午打尖,晚上投宿。武凤楼只须早上请示何时动身,中午找地方打尖休息,晚上寻觅上等旅店住宿,一切吃食都有四个随身侍婢服侍。单单叫武凤楼一个另桌吃饭单独住宿,晚上值夜守护。 这样一来,虽然少了很多麻烦,打消了武凤楼原来的顾虑,可是从东方绮珠那憔悴的容貌,绝望的眼神,凄楚的声音,痴呆的举止上,使生性善良的武凤楼疚结五内,暗暗怜惜,真是我虽未杀伯仁,但伯仁却由我而死。他束手无策了。 在泰安城内住了一宿,次日一早就来到了岱庙。这岱庙位于泰山南麓,因有“东岳泰山神”而得名。是历代帝王封禅泰山,举行大典之地。 历史记载,秦时作畴,汉时起宫,唐代增修,宋时扩建,到北宋宣和四年,已共有殿、寝、堂、阁,厅、亭、库、馆、楼、观、廊、厩共八百一十三座。金、元、明各朝又各有增建,极为宏大庄严。 这一次虽明着是奉圣命封禅,其实是代皇太后降香还愿,既没有仪式,也不需张扬。东方绮珠缓缓地带着四婢前行,武凤楼默默地尾随于后。在岱庙正阳门外,遥参亭前,先遥遥地参拜了东岳大帝,然后迳直到天赐殿内,焚香跪拜,焚化了封赠诏书,就退出回到了汉柏院内。 这汉柏院共有古柏五株,相传是汉武帝亲自栽植,老枝析杈,苍劲峭拔,东方绮珠手扶树身,凄然不语。 武凤楼不得不趋前叩请道:“请问公主何时降香?何时下山?”他真希望东方绮珠能亲口传话,甚或申斥一番,也比这沉默不语要好上一点。 不料东方绮珠连看也不看武凤楼一眼,只把纤手向一个侍婢一指。那侍婢冷冷他说道:“皇太后许愿在王母池降香,公主驾临群玉庵住宿,明天黎明前到玉皇顶观看日出。” 武凤楼听完吩咐,心中一震,好难伺候的金枝玉叶大驾呀!群玉庵是女尼群集之处,今晚上我武凤楼置身何地呀,圣上有命不准擅离保驾职守,这可难死人了。 来到王母池,这也是个很古老的建筑,创建年代虽然不明,但从汉魏曹植的《仙人篇》中有“车过王母庐”的诗句来看,说明那时就有房屋。唐李白诗句也有“朝饮王母池,瞑投天门阙”,说明它建造得很早。 众人拾级而上,在三间正殿中,焚香还愿。东方绮珠出手大方,竟然付香资万金,刹那间吸引得庵中尼僧几乎全来叩拜瞻仰。 气得武凤楼暗暗顿足,知东方绮珠是故意露帛,反正出了纰漏是你武凤楼的。 降完了香,还罢了愿,东方绮珠却独自向王母泉走去,武凤楼只好默默跟随。 这王母泉在王母池以西,清澈甘洌,煮茶最佳。四周古木交柯,虽已入秋,还是浓荫蔽日,清幽绝俗。所以历代帝王登山,大都来此小憩。 也是合该出事。二人一前一后走来,由于各怀武功绝技,脚下自是悄无声息。偏偏有一个白衣老妇,正在清泉之畔低头洗足。东方绮珠不声不响地也脱去了鞋袜,伸足水内,陪在老妇人身边洗濯。武凤楼身任护卫,既怕东方绮珠诬告他擅离职守,站住不动,又怕落个偷看的罪名。正在左右为难,那洗脚的老妇人突然抬起了头,和武凤楼正好四目对射。 武凤楼刚想回避,那老妇人已怒极喝骂:“何方野种,胆敢前来偷窥少女洗脚。”裹足登鞋,飘身扑上。武凤楼虽暗暗叫苦,但还希望东方绮珠能替自己解说。 第217章 不料东方绮珠一言不发,默默地自洗,简直像没事人一样。 从白衣老妇飘身扑来的身法上,武凤楼看出对方的功力奇高,再一对面,更使他心中凛然。原来那老妇人虽是一头银发,乍一看衰老,但面目姣好,却恍如三十许人。再加上一身雪白的罗衫轻轻拂动,越发显得飘逸若仙。令人一望而生敬重和怜悯之念,这真是一个奇中又奇的女人。 看到武凤楼一言不发,呆呆而望,那老妇人更加上火上浇油了。又冷森森地骂道:“看你倒不像人模狗样似的,不料竟是个好色邪淫歹徒,而且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偷看娘们儿洗脚,今天是你小子的报应到了。” 可怜武凤楼自从出生以来,还没有挨过这样狠的一顿臭骂。不光被骂为歹徒,而且还被冠上了好色邪淫四字,直气得面色惨白,鬓角流汗。他眼望着东方绮珠和站在对面的白衣妇人,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武凤楼本是气极口结,有苦难吐,忿恨交加,可偏偏被那一生怪僻、处事偏激的白衣妇人看作是心虚胆怯。这个时候,东方绮珠只要说上一句“这人是我的护从”,就一天云雾皆消,但她却仍是撩水洗足,丝毫不加理睬和解释。 白衣妇人两次辱骂,武凤楼既不逃避,又不张口。她按捺不下怒火了,猛地前欺一步,并食中二指向武凤楼的双眼点来。出手迅捷,指法神妙,看样子要挖出武凤楼的两只眼珠。武凤楼虽然忍不住了,但他还是不愿和这白衣妇人动手。 不知怎么回事,对这个一面不识的白衣妇人,他总是有一种尊敬之意和怜悯之心。见指来甚猛,连忙右肩一引,移出三尺,口中吐出了“且慢”两字。 白衣妇人想不到对方一个二十岁不到的纨绔少年,竟能躲开了自己的一击,也不由得一愣。武凤楼沉稳他说:“在下与前辈并无宿怨,出手就想致人以重残,于情于理皆属过分。请前辈三思!” 白衣妇人冷笑一声说:“凡是邪淫歹徒,无不会鼓唇如簧地巧舌,我不愿听。怪不得你胆大妄为,原来身怀绝技。留下你来,不知将有多少无辜少女被你糟蹋,现在我改变主意,不取双目,专索一命。”话到人到,立掌如刀,劈向武凤楼的左胸。 武凤楼还是狠不下心来,为了怕落个炫耀奇技之名,放着本门轻功“移形换位”不用,只用一式君山恶鬼谷的身法“黄泉鬼影”闪避一边。这下子可惹出大祸了。白衣妇人面容一寒,语冷如冰地骂道:“恶鬼谷中,岂有人类。”话一出口,腰间的七尺银色软带已扯在手中,真力一贯,用“束帛成棒”奇功,将软带抖得灵蛇似地向武凤楼“缠头裹脑”、“玉带围腰”、“怪蟒怒卷”,一连三招,疾如飘风,快似闪电,迅猛地攻来,她还用上了真力。 武凤楼只觉得面前银芒乱窜,煞气袭人。知对方扎手得很,不敢再存一丝侥幸之心。百忙中施展出移形换位神功。一闪、一避、一飘,好不容易逃出了对方的手下。 右肩微塌,仓地一声,肩上的五凤朝阳刀挟着一红一紫两道光华,暴闪而出,人也变成了夜战八方藏刀式,峙立在白衣妇人对面。 白衣妇人由于遭遇不幸,性情乖张。开始把武凤楼当成了好色淫荡歹徒,下狠心肠想把对方两目刺伤,动手后,才知道少年身怀绝技,而且出身于恶鬼谷,就激起了她更大的煞心。暴怒之下,扯出多年不用的一条银丝软带,连环三式,实指望手到擒来,处以厉刑。 哪知对方少年只施展出上乘轻身功夫中的闪、避、飘三诀,很容易就脱出了她银丝软带的笼罩,及至武凤楼亮出五凤朝阳刀峙立对面后,她才清楚,站在自己对面的,就是最近二年扬威武林的后起之秀武凤楼。她被逼成了骑虎之势,无法下台收场了。 这时候,如果东方绮珠能站起来说明一切情况,事情还不致于弄得太僵。可东方绮珠存心捉弄武凤楼,退居壁上旁观,丝毫不加过问。 武凤楼到底也是年轻气盛,所谓事不过三。而白衣妇人不仅污言辱骂,并且一连四记杀手,也把武凤楼激怒了,再作退让,怕外人耻笑先天无极派无能。他亮刀成式,不亢不卑,等白衣妇人作最后选择。 白衣妇人虽自觉有点孟浪,但一无垫脚之石,二无转圜之人,这个台还真让她不好下来。所以一停之后,突然左手挥动六尺银丝软带又逼了过来。 第二次出击,才显露出白衣妇人的真实功夫,不光招数诡异,步法轻灵,就是内家真力也臻于绝顶。出手第一招,武凤楼就看得眼花缭乱,怎么也识不透对方的来路,只是觉察出所用招数都是反过来使用。 武凤楼不敢大意了,利用手中的五凤朝阳刀——一口削金断玉的宝刀,借白衣妇人前九招使完之后、未变招之前,就抢占了先机,由守势变成了攻势。而且,第一刀就用上了南刀桂守的刀谱上的刀法。 白衣妇人那风韵犹存的素面一沉,左手中的银丝软带一招“金丝缠腕”,卷向了武凤楼,逼得武凤楼后退了三步,她才把银丝软带一收,冷冷地说道:“为什么不用追魂七刀?” 武凤楼朗声答道:“晚辈这七招刀法乃佛门绝学,早已禁止使用。又是学自西湖灵隐宝刹,并且曾在佛前起誓绝不滥用。今天前辈虽连下煞手,但晚辈还是认为你我之间不存在深仇大怨,故不敢违背誓言乱用刀法。” 这要换了别人,也就罢了。偏偏这白衣妇人性情乖张已极,加之又在气头上,蛮不讲理地喝道:“我不管你有什么规定不规定,不施展追魂七刀,就是小看了我。我也绝对放不过你。”你字未吐完,手中的银丝软带已一抖笔直,一招“鹰击长空”,点向了武凤楼的面部印堂。 这白衣妇人的为人太凶狠了,气得武凤楼一错步眼,横刀胸前,他不能再忍了。偏偏白衣妇人紧接着又用了一招含有污辱性的“饥鹰搏兔”,武凤楼这才沉喝一声:“请恕晚辈无礼。”一道精光闪射,追魂七刀中的“鬼魂捧簿”递出招来。 终于达到了目的,白衣妇人嘴角噙着冷笑,银丝软带化成了“饿鹰抓鸡”,缠向了武凤楼的颈间。武凤楼铁腕暴翻,第二刀“判官查点”反手削向对方的兵器。 白衣妇人左肩一抖,银丝软带突然变成了“苍鹰缩爪”,寒芒大盛,绕向了武凤楼的右臂。变化迅猛,招式奇绝,使武凤楼自从学会了追魂七刀以来,第一次被逼后撤。武凤楼彻底尝到了白衣妇人的厉害,精神一震,“阎王除名”、“吊客登门”、“恶鬼抖索”,一连三刀,连环使出,打算阻止白衣妇人再次逼近。 哪知白衣妇人三次闪避,躲开了武凤楼的连环三刀。不仅寸步未退,反而乘武凤楼第五刀“恶鬼抖索”之后,陡然用上了“凶鹰啄食”,银丝软带宛如毒蛇出洞,穿向了武凤楼的右眼。 武凤楼刀已走空,回招不及,迫不得已,一个“金鲤倒穿波”,又被逼得倒退了几步。武凤楼的俊脸由红转紫,第六刀“阴风扑面”刀法凌厉,疾如闪电,这才使得白衣妇人的银丝软带一滞。武凤楼心中一喜,不等第六刀招式出完,利用追魂七刀的绵绵不绝、连环衔接之势,发出了最后一刀。也是七刀中威力最大的一刀“无常追魂”。 在猛似惊雷的刀芒相迫下,再加上在五凤朝阳刀眩人二目的红紫光华威慑中,白衣妇人才被迫晃身脱出了刀层。武凤楼真力用足,追魂七刀使完,才勉强算是和白衣妇人打了个平手,他还是倚仗着持有一口宝刀,否则,真不堪想。 白衣妇人恶狠狠瞪了武凤楼一眼说:“今天便宜了你,下次再碰上,小心我要了你的小命!”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武凤楼没法子,只有苦笑而已。 直到这时,东方绮珠才穿好了鞋袜,由武凤楼在后陪护,回到了群玉庵。 看着东方绮珠缓缓地踱进了群玉庵内的蓬莱阁,武凤楼只好退到西王母正殿的东侧小亭中独坐。这小亭名为观澜亭,可仰观中溪流水,俯看梳洗河,也可以看见后院的五间七真殿。这时一个侍婢匆匆走来,活像主子交代仆奴一样说:“公主有谕,今夜丑时动身,前去玉皇顶观看日出。”交代完毕,也不提及安排武凤楼的吃住,就调头去了。 武凤楼当然知道,所有这些都是因东方绮珠联姻未遂引起。但既有心前来赎罪,还有什么不能忍受呢。当下就在观澜亭中静坐了下来。暮鼓时到,钟声连响,八个妙龄女尼分别端提食盒等物品,送进了蓬莱阁中。 武凤楼知道人世间一向都是有钱买得鬼推磨,何况东方绮珠出手万金香资,群玉庵中的住持和所有尼僧,几乎能把她看成南海降临的观音菩萨。晚上这餐素席,会是应有尽有。 原先武凤楼还盼望能给自己弄些饭食,不料一直等到八个女尼从里面撤出了残菜剩饭,也没有一个女尼来问他一声。他只有暗暗好笑。 丑时整,东方绮珠带着四个贴身侍婢从蓬莱阁走出。武凤楼慌忙迎了上去,单膝点地,“请问公主走哪条路线?” 一个侍婢寒声斥道:“武侍卫,这些小事你还要公主操心么?头前带路!”武凤楼只好从王母池西北红门宫上了登山的蹬道,路过“一天门”、“孔子登临处”、“天阶”三重石坊,又往上走去。过万仙楼,斗母宫,隐约听得“三潭叠瀑”声如雷鸣。正往上攀登,忽然一个侍婢传话道:“公主要走回马岭,武侍卫小心引路。” 武凤楼心中一气,暗想:真是人大气大。 第218章 他知道回马岭在壶天阁稍北,山陡崖峭,盘道弯曲,马不能行。相传唐玄宗登山至此,马不能骑,改坐山舆而上,故有回马岭之名。今天东方绮珠却故意从此登山,定是故意为难,只好答应了一声,就当先上去。 过了南北紧邻两个十八盘,登上了南天门。 上山盘道,全部走尽。东方绮珠才站住观望,藉以休息。南天门这地方,飞龙岩、翔凤岭左右对峙,松涛盈耳,云生衣袂,人到此处,俗念全空。李白的《泰山吟》有“天门一长啸,万里清风来”之句,武凤楼不由得瞟眼看着东方绮珠。 只见东方绮珠用斗篷紧紧裹住了窈窕的娇躯,俏脸更形憔悴,形容越见凄苦,隐约之间,眼光好像也扫视了一下武凤楼。 武凤楼的心不由得软了一下。这不能怪东方绮珠对自己苛刻玩弄,一切都是自己把人家害得如此。 当初大师伯出函为自己求婚,青城三豹亲自下山,带孙女来江南相亲,大摆酒宴,欢聚亲朋,被自己当众拒婚,简直把人家一个黄花闺女推向了绝路。后来青城派多次寻仇,她还多次暗中维护,不让本派中人伤我,为此没少挨东方碧莲的责骂。再后来贵为东宫公主,还是想方设法盼望和我联姻,又被我拼死拒绝。 一个武林世家的娇傲公主,被我害到如此地步,能怪她对我狠心吗?武凤楼正在多方寻求宽慰东方绮珠的办法时,东方绮珠却一个人缓缓地向玉皇顶日观峰走去。奇怪的是四个侍婢竟然没有一个紧紧跟随。武凤楼迟疑了一下,只好一个人随去。 玉皇顶人称天柱峰,为泰山极顶,因建有玉皇殿而得名。正殿三间,供玉皇大帝。东有观日亭,西有望河亭。极顶正当中,围以石拦,内有一石,上刻“极顶”二字。并有秦始皇所树的无字碑。 东方绮珠一登上日观峰后,就婷婷地静立着,既不出声示谕,也不回头观看。好像沉入了天人交会的境界。她的四个侍婢,也不知去了何方。武凤楼心一跳。预感到可能有不幸的事情发生,但他又不敢开口询问,只是聚精会神地在东方绮珠的身侧严密地监护着。 这时离日出的时间还有一些时候。整个日观峰上,始终没有发现一个游人来此。武凤楼这才恍然明白,原来四个侍婢肯定是分据一方,阻止游人前来打扰,这里才能这样清静。 这日观峰在玉皇顶东南,一块巨石,长约二丈,从悬空处探出,乃泰山四大奇观之一,东方绮珠所站之处,已近这块巨石的边沿,怎能不使武凤楼心跳加剧呢。 停有盏茶的时光,隐隐传来东方绮珠的低泣声,声音凄楚,令人心碎。刺激得武凤楼实在忍不住了,头脑一昏,忘情地叫了一声:“绮珠!” 一声“绮珠”不要紧,只见她猛一回头,满脸泪痕看了武凤楼一眼,银牙狠错,陡闭双目,竟然作势向下面投去。真如炸开当顶,飞出了一股子寒气,武凤楼吓得狂呼一声:“绮珠不可……”声出,人到,一探猿臂,早把东方绮珠抱入怀中。 就在这时,四声怒斥:“逆贼该死,胆敢调戏公主!”骂声未落,四口长剑早已指向了武凤楼身上要害之处。 武凤楼心胆皆裂,才知道所有一切都是事前设计好的,存心把自己一毁到底。请想,这调戏污辱公主的罪名,叫他如何能承担得起!再说光这丑名,就足以使侠肝义胆的武凤楼万劫不复了。 按说,凭武凤楼的一身精湛功力,四个女婢岂能收拾下他。就是再加上一个东方绮珠,他要想走,还不是轻而易举。但能这样走么?那岂不是更坐实了调戏污辱公主的罪名。 眼睁睁被四个侍婢绑上了双手,而东方绮珠却在这个时候转过了脸去。 武凤楼知道自己因不听李鸣之言,已落入了一个可怕的陷阱中,再说也是无益,只好听任她们的摆布,跟随她默默地下了玉皇顶。 开始武凤楼还认为只要自己不存逃跑之念,不作反抗的举动,最多由她们把自己带回京城,交给皇上发落,大约崇祯皇帝也不会冤枉了自己。不料东方绮珠却把他交给了地方官吏,并严令限期将武凤楼解送京城,而她们主婢五人却独自走了。 可怜一个封疆大臣的遗孤、江湖奇男,反落得锁镣带铐,郎铛入狱,尔后又囚车幽禁,长途解送,一直送到京城,交给刑部扣押。 幸好刑部侍郎黄克赞对武凤楼尚念故旧交情。当堂卸去了枷锁,悄悄地把他送到了文渊阁。编修学士贾佛西也吓慌了神,派人去请秉笔太监王承恩和老驸马冉兴。不料,路途远的老驸马赶来了,但近在咫尺的秉笔太监王公公却没来。 依着老驸马冉兴,坚持要放武凤楼先行走脱,觅地潜踪,等相机奏准了当今万岁后,再回京面圣,好能有周旋余地,藉防不测。可武凤楼死不愿走,要求马上叩见皇上,任凭发落,死而不怨。一向足智多谋的贾佛西,也深感事情棘手,拿不定主意。 三人正在无计可生之际,大太监曹化淳却带着四个御前侍卫带提武凤楼来了。武凤楼冷静地向冉、贾二人叩辞,毅然自带手铐,跟随着曹化淳来到了乾清宫。曹化淳吩咐四个侍卫退下,自己先进宫去亲奏,留下武凤楼一人在宫门外等候宣召。进宫后,只听曹化淳奏道:“奴才遵旨,已将钦犯武凤楼带到,请万岁定夺。” 武凤楼环视后宫各地,想起了老父惨死,自己矢忠尽心,辅佐当今,时至今日,反而被加上个可耻的罪名,落个悲惨的结局,他简直欲哭无泪了。 蓦地,听崇祯帝沉声喝斥道:“大胆的奴才!武凤楼乃朕之股肱,结盟兄弟,尔竟敢以钦犯囚之,何罪不该。快快宣召,不准无礼,其他人等,统统回避。” 事出意外,武凤楼心中一震,随着曹化淳的宣召声,俯首跨进了宫殿,还未跪下,崇祯已走下帝座,亲手去掉了武凤楼的手铐。并示意曹化淳也退出宫殿。崇祯抓着武凤楼的一只手,和声说:“朕一时大意,竟使卿蒙此羞辱。青城三老亲自求配,东方御妹几次纠缠,朕也曾两次赐婚,皇兄都一一相拒,调戏污辱四字从何说起!朕一定详查幕后主使人,治以诬陷之罪。只请皇兄不要介意。” 明察秋毫,当机立断,宽慰解劝,语出真诚。武凤楼怎能不感激流涕,佩服小皇上英明果断。心中一酸,跪下连连叩谢圣上天恩。崇祯皇帝亲手将他扶起,执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突然,一个宫女跌跌撞撞地闯进宫来,双膝点地,悲声说道:“启奏万岁,东方公主知陛下不加罪于武凤楼,已吞金自尽。” 宛如晴天一声霹雳,只震得武凤楼身心皆颤,面如灰土。崇祯陡地甩开了武凤楼的手,面色巨变,噔噔噔退坐在一个绣墩之上,使劲地挥了挥龙腕,下谕道:“传朕旨意,速命太医院尽全力抢救。稍有差池,一律治罪。” 那名宫女站起身来,狠狠地瞪了武凤楼一眼,领旨奔去。 崇祯眼圈一红,叹气说:“朕同绮珠虽非骨肉,却亲如兄妹。皇太后也爱逾亲生。可怜她痴心苦恋,竟得不到皇兄一丝爱怜,绝望吞金,真真可怜。只希望御医们回天有术,得庆重生,否则,即使朕不愿加罪于皇兄,皇太后又岂能饶恕。到时候恐怕朕也无力护你了。”说完,颓然闭上了双目。 武凤楼毕竟秉性仁厚,恩怨分明。这时候真后悔自己不该拼死拒婚,致使一个武林奇女、深宫娇秀,凄苦绝望吞金,酿成人间悲剧。痛心之下,恨不得从之地下,以慰玉人之心。 过了约半个时辰,那名宫女又跑了进来,跪下奏禀道:“东方公主正在抢救,皇太后气痛交加昏厥了过去,请万岁驾临东宫。” 这时候,秉笔太监王承恩、老驸马、编修学士贾佛西都闻讯起来了。 崇祯龙颜大变,鬓角也沁出了汗水,带众人赶到了东宫。 一个宫女奏道:“皇太后刚刚醒转,吩咐除陛下外,任何人不准入内。” 崇祯毫不理会,扯着武凤楼的衣袖径直地走进了东宫,只把王、冉、贾三个人留在了宫门以外。 武凤楼随着万岁进了东宫。只见全宫上下,所有宫女太监无不面带惊恐凄苦的颜色。太医们忙进忙出,慌作一团。 二人来到东宫殿内,崇祯把武凤楼留在殿中,一个人跟随小宫女向东方绮珠居住的寝宫走去。 宫殿中静得吓人,掉根针都能听见声音。武凤楼的心也几乎跳出来。 过了好一阵,寝宫中隐约传出了一片低泣的声音。太医们一个个低头走了出来。武凤楼的心一沉,知道可怕的事情出现了。 崇祯皇帝少气无力地走进了殿内,先把跟随来的宫女太监赶了出去。然后哑声对武凤楼说道:“御妹已然不治,皇太后又昏厥了过去。朕与爱卿又将如之奈何?”说完,连连顿足长叹。 武凤楼凄然说:“东方公主之死,虽属自尽,究其根源,其祸自应归我。请万岁治臣以应得之罪。” 崇祯一把扯起了武凤楼,伤心地说:“死一个御妹,寡人已痛心疾首,哪能再加罪于卿,只是太后方面……”说到这里,突然两眼一亮,好像绝境中又有了新的希望似的,接着说:“朕有一个补救之法,既可慰绮珠于地下,又可解太后的余恨,不知皇兄能答应我吗?” 武凤楼这时方寸已乱,哪里还顾得多想,不加考虑地问:“臣启万岁,怎样才能既慰公主之灵,兼解太后之怨呢?请万岁谕知!” 崇祯缓缓他说:“绮珠慕卿已久,苦恋不得,才灰心自尽,朕只要皇兄通权达变,虚应一下,用红纸写上一个御妹灵位,皇兄换上吉服,摆设香案,点燃花烛,由皇兄怀抱灵位对天交拜,算是和绮珠结成了连理,做一个名义上的夫妻。 第219章 这样,不光太后之怒可以缓解,就是御妹死在九泉之下,也可含笑瞑目,不知皇兄能体贴朕躬否?” 武凤楼一听,先是一愣,暗想:人已死去,拜天地何为,这里面……哪知崇祯不等武凤楼细想,用霸王硬上弓的法子说:“除此一法,别无良策,你就从权了吧?” 绮珠的自杀,皇太后的恨怒。当今万岁的催逼,武凤楼想不答应如何能够。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二回开派大典李鸣奉命请异士由爱生恨深宫娇贵自吞金 正在武凤楼举棋不定之时,崇祯帝已一声吩咐,刹那之间,香案、花烛已陈设停当。一个用红纸写的东方绮珠之灵位和一套大红吉服,已一齐送到了武凤楼跟前。 武凤楼刚想推却,两名太监早已给他披上了大红吉服。一个小宫女也把那灵位硬塞进他的怀中。司仪者出声赞礼,不喊先拜天地,却改喊成了:“叩谢当今。” 崇祯帝向正中一站,武凤楼再想不拜,哪里还成。就在武凤楼怀抱东方绮珠灵位,刚刚双膝跪地之际,蓦地,一阵淡淡雅香飘至身后,他的肩下已经盈盈地跪下了一个身穿同样红色吉服的妙龄女郎。 这时,武凤楼才陡地惊觉,从奉旨保护东方绮珠泰山降香,二人一路上的一语不通,日观峰上被诬为调戏,回京后她愤而吞金,今天的诓拜天地,这都是一整套的巧计安排,不需细看,和自己并肩下跪的,肯定是东方绮珠无疑了。 武凤楼刚要忿然起立,司仪者又喊出了一声:“叩谢太后!” 东官刘太后威严地出现在崇祯帝身侧,武凤楼当然知道,如果忿然起去,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在等待着他,甚至于会累及九泉之下的父母。天威难抗啊!他不得不屈服了。 司仪官的第三次喊声,才是正式的婚礼开始,拜罢了天地,武凤楼人已呆了。 还是崇祯皇帝聪明,怕武凤楼在太后面前失礼,君携臣手离开了东宫。 武凤楼昏昏沉沉地随着当今万岁来到了崇祯未登基前居住过的奉先殿。崇祯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难为皇兄你了,这都是太后的主意,朕可是无可奈何呀。”见武凤楼默然不语,崇祯又说:“人生如梦,转瞬已是百年。皇兄就看开一些吧。对魏女银屏,朕决心削减其罪名,算是补过,也可算是折中。这总可以了罢?” 武凤楼还是沉默不语。崇祯帝知武凤楼一时半刻是转不过弯来的,见他默然呆坐,也不再和他多说,吩咐人传来老驸马冉兴和锦衣卫吴孟明一些以前的故旧朋友,解劝宽慰,他自己就乘机离开了奉先殿。 这种事情,岂是三言五语能解决得了的。众人劝了一会儿,各自离去。 天色二更,该是驸马爷入宫的时辰了。由当今万岁亲自将武凤楼送到慈宁宫中,东方绮珠的寝宫门外,并严肃地安排他不准有任何失礼之举,以免酿成大罪。 崇祯走后,武凤楼哪里肯进入这改作洞房的寝宫。停了片刻,又悄悄地回到了奉先殿。 不料则刚跨进殿内,武凤楼就愕然了。原来东方绮珠孤身一人正沉静地端坐在殿内,连贴身的四侍婢也一个都不见了。 令人想不到的是,东方绮珠脱除了身上的凤冠霞披和头上的金银珠翠,换上了身青衣,并已易钗而弁,变成了一个极为俊秀的青衣小厮。武凤楼当然明白,东方绮珠这是恢复和自己第一次在杭州钱塘门外相会,并且因误会而动手过招的旧时装束。他不由得顿忆前情,既想起了铁豹东方森慨然赠鞭的好意,和东方绮珠真诚地传授鞭法的恩情。不料因爱成仇,闹到这步田地,一向拙于辞令的武凤楼心慌意乱。迷茫哑然了。 东方绮珠微微昂起了憔悴的俏脸,纤手一招,先让武凤楼落座,然后凄凉地向武凤楼说道:“绮珠与君,素昧平生,既非青梅竹马之交,又无把臂同游之宿。说真的,当日令师伯致书求婚,三位祖父征询我的意见时,曾被我一口回绝。最后在姑妈的多次劝说下,我才勉强随祖父前去江南和你相看。 哪知钱塘门外的一场拼斗,使绮珠既佩君的不世神功,又睹君的盖世风彩,一腔柔情倾注于君。袁家堡张灯结彩,邀集亲朋,实指望缔结鸳盟,白头偕老,出则仗剑跨马,傲视江湖,入则花前月下,并肩携腕。 哪想到落花空自随流水,流水无意恋落花。因爱成仇,一至于斯。我何尝不知道这样不光得不到你的爱怜,反而更触君怒。但因为陷入情海,终不能自拔。今日的事,完全是绮珠的主张。请你既不要埋怨圣上,也不要怀恨太后,他们也都是迫不得已。 请君放心,东方绮珠绝不是无耻下流女子,非得逼你要我不可。所以如此者,只是为了发泄一下胸中的积怨而已。君如今仍是自由之身,海阔天空,仍可任君飞翔,请君自便。”东方绮珠好不容易凄然说完要说的话,好像了结了一桩极大的心愿,站起娇躯,就向奉先殿外走去。 武凤楼心中也是惨然,他当然清楚,只要他能说出“你别走”三个字,情况马上就可改变,东方绮珠也会留下。但他能这样说么?又将魏银屏往哪里摆呢?再说也不能违背了亡母心愿啊。 眼睁睁看着东方绮珠凄楚地走了,他仍然一动不动,呆木立着。 突然,因被子午神抓从中掺和才迟了一步的缺德十八手李鸣,闪进了奉先殿。看到大哥武凤楼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当然一疼。低声说:“东方绮珠的话,我都听见了。只要她一走,大哥的祸事顷刻便到。为今之计,只好用三十六计中的上计了。” 看到师弟李鸣,武凤楼的精神稍为好些。听到李鸣要他马上逃走以避大祸,他摇了一下头,苦笑说:“这时候逃走,已经晚了,又能逃往哪里?再说掌门师伯能宽容吗?只有任其自然罢了。” 李鸣极力反对说:“东宫太后在气头上,什么罪名都加在你身的。掌门师伯怪罪,自有人会去求情。两祸相衡取其轻嘛,大哥还是马上离开为好!” 武凤楼坚决地又摇了一下头说:“鸣弟不要逼我,愚兄决意不走。只求你去安排一下银屏,她太可怜了,我也无力前去护她。另外玉儿陪祖姑婆去石城岛之事,不知怎么样了。三位师长都不在,你去打听一下吧。”说完,竟然闭上了眼睛。 别看人见愁李鸣智计百出,善于应变,可对武凤楼这个大哥,始终敬意不衰。见大哥志坚意决,他也不敢强劝,悄悄退出了奉先殿,回到了驸马府。 他刚跨上大厅的台阶,就听到掌门师伯那苍老沉稳的声音说道:“天威难测,看起来楼儿这次是凶多吉少了。”接着是老驸马冉兴的声音说:“凶险虽然未必,可君臣之间的裂痕是不可得合了,这诚然可惜!” 掌门师伯的到来,使李鸣感到意外,因先天无极派创派百年,百年开派大典不久即到,大师伯身任先天无极派掌门,自应亲自筹备,如无要事,势不会分身来此,难道说真是墙倒众人推,大哥已被逼到这步田地?千万别再有事情牵连上他,他不能再添是非了。 李鸣正想进厅叩见大师伯萧剑秋,又听萧剑秋说道:“三师叔令剑臣幽居黄山,我知道这是出于一片疼爱之心,纵然三弟能心如止水,幽居悔过,可他从前惹下的一身孽债,和过去树立的大批强敌,能让他清清静静地闭门潜修么?再加上他的黄山故交,乾坤八掌陶旺又是一个锻造神兵利器的行家,求他的人,虽称不上络绎不绝,也绝不会少。陶旺老儿也是个不安本份的人,剑臣势必不能安下心来,而且本派开帮也需要人手,小师叔此举肯定是白费心机了。” 听到这里,李鸣才真正地认识了自己的掌门师伯。别看老人家身居中岳嵩山黄叶观,对江湖之中、朝堂之上的事情,还真了如指掌。过去自己出些主意,都认为能瞒过大师伯,其实是自作聪明罢了。他怕被掌门师伯察觉出来在外偷听,就慌忙跨进了大厅,向掌门师伯跪下见礼。 李鸣见礼后,站起身来,从大师伯那厉如刀剑一般的眼芒中,李鸣知道自己躲在外面偷听早已被掌门师伯识破,吓得他心中一凉,刚想开口求恕,展翅金雕萧剑秋已放缓了脸色,庄重地道:“河北定县开元寺住有一个奇人,名叫窦府儒,外号酸举人,乃儒士中的异人。功力通玄,学识渊博,素为武林人士所推重。童年就和你师祖同窗攻读,交谊深厚,后来因一事失和,才来往不多。此次庆祝开派仪式隆重,非请他出来坐镇不可。一考虑他又非常难请,使我日坐愁城,无计可施。但此人有一怪癖,只要有人在文学、武功、三教九流等各方面有胜他一筹之能,他就能对得胜者唯命是听,你二师伯提议,派你前去请他,不知你有没有这个把握?” 这件差事,要是派在别人身上,准会吓他一跳,可落在李鸣的身上,却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要不是关心大哥武凤楼的安危,和担心魏银屏的处境,他真能甩手就去。虽然如此,他还是忘不掉他老毛病,不等萧剑秋再问,就当即答道:“请他出来主持咱们的开派大典,是咱爷们给他的面子,又不是向他求帮告助,那还不是走到就来,只是……” 萧剑秋马上接口说:“只要你能请出酸举人,就算为本派立了大功。你未说出的意思我明白,我已有了打算,请驸马千岁出面,求皇上宽恕凤楼,我还可以亲去一趟清水塘,对魏银屏作个妥当的安排。 第220章 不知你是否真有这个胆量去一趟开元寺。” 听掌门师伯胸有成竹地对武、魏二人都另作安排,李鸣放心了。心中一宽,眼珠儿转,调皮地向大师伯问:“这个酸举人是人还是神?” 萧剑秋不解其意地脱口答道:“你这是孩子话,他当然是人,哪里能是神。” 李鸣双手一拍,哈哈一笑说:“大师伯忘了。孩儿我外号叫‘人见愁’,他酸举人也不能见我不愁呀!”气得萧剑秋瞪了他一眼。 李鸣这才不敢调皮,三个人又详细计议了一番,才各自歇息。 次日凌晨,李鸣第二次请示了掌门师伯,连马匹也未骑,就一个人匆匆上路了。 赶到了开元寺,天色还早。李鸣首先瞻仰了寺外的那座世间罕见的铁狮子,此狮乃数百块铁块分节叠铸而成,高近丈五,长有两丈,重约十几万斤。头南尾北,怒目昂首,巨嘴大张,四股叉开,呈奔走之势。它身披幛呢,背负巨大的仰莲圆盆,前胸及臀都饰有束带,带端分垂于两肩,直到胯部。头部毛发铸成波浪状,披垂颈间,少许毛发还略作卷曲状。铁狮的头顶及颈下各有“铁狮王”三字,颈右有“大周广顺三年铸”,腹腔内有金刚经文,隶书字体。 看完了整个铁狮的形象,李鸣赞叹不已。刚想去叩开元寺的山门,突然一只大手从背后伸出,抓住了他的肩头,同时也传来了一股子酒气和喷香的肉香。 人见愁心中一喜,知来人是和自己义父六阳毒煞战天雷结伴同游的少林醉圣普渡禅师,心中奇怪。自己的义父为什么没有同行。 果然,醉圣呸了一口骂道:“如今该骂你们的掌门师伯是混蛋加四级了,开始央求我们两个老怪物去替他来请豆腐乳(谐音窦府儒),被我一口就给回绝了。请想,人世间混蛋再多,谁愿意无缘无故来惹这个麻烦呀?偏偏你这个该挨屁股的小缺德来逞这个英雄。你简直把酸举人真的当成了豆腐乳了。” 李鸣一直等到醉圣把一大顿臭骂吐完,方才转过身来。醉和尚骂了一通,气好象消了不少,也把手缩了回去。 李鸣这才知道,大师伯为了请这个酸举人,还曾求过醉和尚和自己的义父,越发证实了这件事情的扎手。但他可是个不见输赢不下赌场的角儿,故意撇嘴一笑说:“冲他这本名豆腐乳、外号酸举人的招牌来看,他就输了我李鸣三分。” 醉和尚不解其意问:“为什么?” 缺德十八手李鸣哈哈一说:“你老人家可能叫豆腐乳给吓昏啦。事情明摆着,我姓李单字叫鸣,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鸣字。再如上外号‘人见愁’,他岂不是在名字上就输了我李鸣三分。” 醉和尚气得刚想再骂,战天雷已从开元寺东侧转了过来,一到就偏向自己的干儿子,向醉和尚埋怨道:“真没见过你这样当长辈的,孩子已经来了,难道开弓还会有回头箭?开元寺再不好惹,你也得把详细情况先告诉孩子,让他心中好有个底,大不了咱们两个老东西也去凑凑热闹,他酸举人还真能吃大活人不成?” 说也可笑,他们两人不光性情各异,而且出身不同。普渡禅师是佛门醉圣,战天雷是黑道毒煞,谁也猜不出他何从见面的第一天起就结成了挚友,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可他们不光架没有少吵,更少不了互相对骂,但这却丝毫也不影响二人的真挚感情,真是一对老怪物。 挨了战天雷一顿克,少林醉圣反而把气消完了,伸手拉着李鸣来到了开元寺后,找了个清静的所在。还没将开元寺的详细情况告诉李鸣,就首先把怀中的一大包狗肉和挂在腰间的一个大酒葫芦取出来放在一块大青石板上,看样子他要先过一过酒瘾。 气得战天雷双手齐出,把狗肉和酒戎芦一齐收起,低声骂道:“没有出息的秃东西,晚吃喝一会儿就馋死你了!” 醉和尚只好干吞了一下口水,对李鸣说:“这酸举人窦府儒是一个全材,文的他才高八斗,倚马千言;武的内功通玄,独得秘传。其他如三教九流、诸子百家,医、卜、星、相、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也无一不精。只是脾气古怪,极不近人情,几乎已到了爱憎相同、善恶不分的地步。 和他一起住在开元寺的,还有另外两个老怪物,一个是佛门僧人,法号虚无大师,外号冷面如来;另一个是玄门老道,因为自幼出家铁狮观,被人呼为铁狮道人。最能说明二人特性的是,他们二人的俗家名字,虚无大师原名穆斗仁(谐音‘木头人’),铁狮道人原名叫卜硕化(谐音‘不说话’),和窦府儒合称为释、道、儒三圣。你说这三个家伙难缠不?” 听完了醉禅师的详细述说,李鸣不光没被惊倒吓退,反而一笑站起,豪气大振地说道:“我以为他们有多大的道行哩,能使你老人家望而止步,原来不过如此。对付这等人物我有办法!你老就请放心吧!” 酸和尚刚想骂李鸣狂妄自负,战天雷已竖起大拇指赞道:“有胆量,有魄力,像六阳毒煞的儿子。” 战天雷的话还未落音,突然一个冰冷冷的声音说:“真要像你六阳毒煞,那可就大错特错了。”随着话音,两个年已古稀的老人出现在他们三人所坐的青石板前。 这两个人走在一起太引人注意,一个是身材高大,面容冷峻,一个是五短身材,满面和善,还有那一颗特大特大的头显得非常扎眼。 人见愁一见来的两个老人,一个是秦岭四煞之师,被誉为武林中四豹之一的秦岭一豹许啸虹,另一个是和自己义父争名一时的六指追魂久子伦。 这两个人的陡然出现,真把一向足智多谋、应变过人的缺德十八手给难坏了。 他知道久子伦和自己的义父战天雷过去在江湖上为了名号之争而结有仇恨,一向互不相容,以致每次相遇无不是拼死角斗。十年前,最后一次在西岳华山拼斗,竟然一齐坠落在华山接天台下的万丈深渊之中。也是二人洪福齐天,都幸而未死;今日狭道相逢,岂能善罢甘休。 李鸣想双方都是自己的亲人,六阳毒煞战天雷是自己的义父,六指追魂久子伦是自己师娘侯国英的盟兄。巧而又巧的是双方都有帮手,自己的义父有少林醉圣相伴,而六指追魂也有他的盟弟秦岭一豹许啸虹同行,这四个人若真为了意气之争而拼斗起来,就连独步当代武林、自己的师父江剑臣,恐怕也分格不开,而且也会破坏了自己此行的请人大事。人见愁第一次感到事情扎手。 李鸣向久、许二人见过礼后,六阳毒煞战天雷何尝不怕坏了干儿子李鸣的大事,他平生第一次向别人说了软话,他向久子伦说:“十年前,你我接天台坠落不死,实赖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狭道相逢,是敌是友?但凭久兄尊意。” 六指追魂久子伦哈哈大笑说:“六阳毒煞也会说出富有人情味的话来,真真难得,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李鸣知道该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了,连忙把自己奉掌门师伯之命,来开元寺请酸举人出来主持大典的事详细叙述了一遍,并恳切地请求久子伦放弃争名号之怨,而和义父战天雷握手言和。 久子伦脱口赞道:“怪不得战老毒今天会这么通情达理,原来是舔犊情深呀!冲着李鸣这小子,咱二人的事暂时放开,有要我们弟兄帮忙的地方,尽管张口好了。” 看到两个老人都为了自己而放弃多年的宿仇,李鸣非常高兴,先谢过了久子伦、许啸虹二人,才正儿八经他说:“此次是奉命来请窦前辈,不是寻仇报复,根本无须拼斗,自然不必求各位前辈相帮。等我办妥这件事后,当尽作晚辈的一点孝心。” 醉和尚抢着问道:“光尽点孝心有屁用,给不给烧酒喝?” 李鸣痛快地答道:“自然请前辈们一醉方休。”少林醉圣才没有话说。 不料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话刚落音,一个小沙弥已来到大家的面前,双手合十当胸,口宣佛号:“阿弥陀佛!敝寺方丈请各位施主到开元寺待茶。” 六指追魂哈哈大笑道:“客未登门,主人先请,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小沙弥脸色一肃,第二次合十说:“敝方丈指令小僧,非把各位施主请去不可,请各位施主随我来。”说完,不管请的人去或不去,他却扭转身子,先行举步带路了。如此一来,连一向不肯露出锋芒的秦岭一豹许啸虹也冷冷一笑说:“好一个霸王硬上弓的请客手段,别人去不去我不管,开元寺的茶,我吃定了。”说完,头一个向小沙弥追去。 众人刚到寺内,开元寺住持方丈冷面如来虚无大师的师弟紫面罗汉虚空大师早已迎了出来,合十致意,恭引众人从东边一个月亮门向大雄宝殿后面走去。 大雄宝殿后面,是一个非常幽静的院落,苍松翠柏,古木参天,三间静室,前后花木扶疏,错落有致。 紫面罗汉陡然反转身躯,再次双掌合十说道:“贫僧奉大师兄虚无禅师之命,专诚恭请各位施主到此,并有话向各位施主说明。大师兄多年和两位好友在后面塔内静修,为了怕俗人打扰,后院中修造了一条特殊甬道,非有绝顶轻功,不好通过。各位有愿去者,请随贫僧入内;不愿试的,可去静室待茶。”说完,默默地盯住众人,好像是在掂量众人的分量,不再罗嗦。 众人知道,释、道、儒三位奇人既被人称为三圣,那条特殊甬道就绝不是小小的摆设。好在一行人中除去李鸣外,都是武林中绝高的人物,自然不会怯阵。 第221章 只是此行的主要人物,正是功力差的李鸣,这不能不使大家有所顾忌了。 李鸣多么聪明机智,一看几位老前辈迟疑,就知道是怕自己出丑露怯,别请不出窦府儒先栽了跟斗。他胆大包天,脸皮又厚,哪里能就此停步,头一个含笑说:“能亲身领教三圣的教诲,真是六生有幸。小子我头一个愿去,请方丈引导指点吧。”缺德鬼一马当先了。 言出如墨,势难更改。六阳毒煞战天雷首先抢到了李鸣的前面,他怕干儿子李鸣轻敌有失。在紫面罗汉的引导下,来到了最后一进院落的角门。紫面罗汉一闪身形,侧立旁边,把并肩走在前面的六阳毒煞和缺德十八手父子二人给推到了前沿。 同来的众人一齐注目观察,只见最后这进院落异常开阔。一片高台之上,矗立着十几丈高的一座砖砌高塔。众人知道,这就是有名的开元寺塔。据文献记载,北宋时寺僧慧能往西天竺取经,得舍利子归来,宋真宗于北宋咸平四年下诏建此塔,历时五十五年方成,才流传有“砍尽嘉山木,修成定县塔”的传说。因当时定州地处前沿,军事地位重要,曾用此塔了望敌情,故又名了敌塔。 从后进院落角门,到开元寺塔前足足有三十多丈之远,在这条通往高塔的通道上,果然铺设了一条特殊的甬道。这把众人的眼光紧紧吸引住了。 李鸣是此行之主,当然看得更为仔细。只见离角门一丈左右,竖立一根五尺高的竹竿,竹竿后面的地上埋着一百单八口金刀,其中直立的有七十二口,一律刀尖朝天,卧倒的有三十六口,刀刃全都朝上。 过了一百单八口金刀,地面上所栽的那根竹竿已高到一丈五尺左右。一直到塔前。完全是用细沙堆积而成的一条沙堤,高有五尺,下宽五尺,上宽只有五寸。沙堤走完,才是第三根竹竿。这根竹竿,已变成为两丈多高了。 在场的没有一个不是行家。看完这条金刀细沙组成的道路,头一个就是醉和尚沉不住气了,他故意大声地向久子伦和许啸虹说:“好一个缺透了德的豆腐乳,难为这断子绝孙的老小子怎么琢磨出来的,这叫一步难以一步。开始竹竿一丈高,看似容易,但上去的人要光用一只脚尖点稳了竹竿顶端,就非得有绝顶的轻功不可。 这还不算,接着还得踩完那一百单八口金刀,从刀尖上飞身登上第二根一丈五尺高的竹竿,这就不是一般武林人物能办到的了。更为缺德的是还得从上面纵落到那条细沙堤上,大概只要在沙堤上留下一个脚印,就得算砸锅。从沙堤上再跳上那最后的两丈高竹竿,简直是要人的好看。依我说,咱们把它拆除,免得以此示威于人。怎么样?” 李鸣知道少林醉圣这是为了怕自己逞强硬上,不光请人不成,反而落个丢人现世。他感激地看了醉和尚一眼,四平八稳地说:“一条毫不起眼的小小金刀细沙堤,要是能挡住我李鸣,我就闯不出‘人见愁’这个大名了。”说到这里。突然把脸转向了侧立一旁的开元寺住持紫罗汉,大声吩咐道:“劳驾大和尚替小可通禀一声,就说先天无极派的门下,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陪同四位老人家前来拜访三圣,请求会见。” 久子伦心中暗笑,知道缺德小子又在词句上沾了便宜。所谓陪同四位老人家,谁的老人家呀。这不是连释、道、儒三圣都成了后生晚辈了。 不提久子伦心中暗笑,只见紫面罗汉老脸一红,很难为情他说:“贫僧可过不了这条甬道,实在无法替小施主通报。” 李鸣哈哈大笑说:“大和尚你怎么给我李鸣打马虎眼,这条沙堤铺设在贵刹,你焉有不练习走动的道理?你这是诚心冤我,说什么你也得进去给我通报,我这里给你作揖了。”说完,真的深深作了一揖。 李鸣这下子,几乎把个紫面罗汉给活活羞死。他真的没有这么好的轻功,也确实过不了沙堤,除去双手合十,连宣佛号,直想寻觅一条地缝钻进去。 许啸虹几乎笑出声来。六阳毒煞见自己的干儿子一照面就给了三圣一个大窝脖,心中高兴,神彩飞扬,沉声说:“江湖末流战天雷求见三圣。”说完,不等塔内有人答话,就飞身跳上了第一根竹竿。 李鸣知义父是为了爱护自己才首先试登金刀细沙堤的,怕老人家年过花甲,倘有闪失,葬送了六阳毒煞的称号,慌忙叫了一声:“义父注意!” 六阳毒煞战天雷左足轻点竹竿顶端。纹风不动,还回过头来向李鸣笑了一笑,接着飘身而下,登上了直立着的一口金刀。轻点巧纵,宛如蜻蜓点水,一晃眼已把一百单八口金刀全部踩完,才跃离了第二根竹竿。 醉圣哈啥大笑说:“战老毒,真有你的!我跟在你后面,也开一次大荤。”嘴里说着,身子没见作势,也轻巧地纵上了第一根竹竿。 战天雷深深吸了一口大气,从一丈五尺高的竹竿跳落,由于轻功超绝,落在沙堤之上,不光没留一点痕迹,而且点尘不起。他施展开“烈炎趋阴”的步法,一直走到了沙堤尽头,才双臂一抖,以“一鹤冲天”之式登上了最后一根竹竿,他完全地过去了。 醉和尚的轻身功夫,比战天雷还略高半筹。他好嘻嘻哈哈,作出游戏玩耍的怪模怪样,看似险险,其实也安稳地通过了金刀细沙堤。 秦岭一豹许啸虹为人宽厚,知李鸣轻功不佳,加上江剑臣又有恩于秦岭四煞,便关心地看了李鸣一眼。李鸣哈哈一笑说:“大头二叔,你老也瞧不起鸣儿。我一个大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你老放心过你的。” 听了李鸣的话,许啸虹半信半疑地飞身而上,也可能因为自己的盟兄久子伦和战天雷长期结怨,也可能是怕战天雷笑话,许啸虹竟然冒险以“金豹舒腰”之式,登上了一百单八口金刀。由于争胜心切,好强心盛,许啸虹拿出了全身功力,也顺利通过了金刀细沙堤。 李鸣知道久子伦的为人,不光侠肝义胆,光明磊落,而且一惯肯济困挟危,惜老怜幼。见他故意最后一个过堤,知道必定是想帮助自己,心中一荡,恳切地叫道:“六指大爷,别看你们几位老人家郗用上了全身解数,我李鸣要是多费一点力气过他妈的这趟沙堤,我就永远不叫缺德十八手。” 久子伦知他神出鬼没,也许别有戏法,就纵声长笑,双臂一张,拿右脚找第一根竹竿,连一口气都不回,就稳身直踩一百单八口全刀。 看见久子伦太有点大意,战天雷竟然开口叫出了一声:“久兄留神!” 久于伦还报给战天雷一个微笑,右脚专点直立的金刀,左脚单找倒卧的金刀,一片金刀在一晃之间已然踩完。他张开的双臂两次一抖,换上了左脚,点了一下第二根竹竿,又毫不停留地直踏细沙堤上。 醉和尚气得哎呀一声斥道:“一群人中,数你久子伦的指头多,你真想砸碎了咱们大家的这口铁锅。” 喝斥声中,六指追魂已轻如飘絮地徐步在细沙堤上。那种轻松潇酒,安详自如,简直和寻幽探奇时一样,得意地走完了长长的沙堤。 就在这时,从最高一层的塔洞中传出了三声喝彩。众人知道释、道、儒三圣已经守不住阵脚,马上就要公开亮相了。 果然,从第十一层高塔的塔洞中,鱼贯走出了三个人来。缺德十八手李鸣仰首一看,几乎笑出声来。除非亲眼目睹,谁也想不到这鼎鼎大名的释、道、儒三圣,竟是这么个摸样,不光一个比一个邋遢,也一个比一个贫气。 只见头一个冷面如来虚无大师,一身破僧衣,已烂得破败不堪,冰冷冷一张老脸,目无光彩,眼皮下垂,走起路来几乎踩不死个蚂蚁。第二个是铁狮道人卜硕化,一张又黑又瘦的镔铁面孔,五官僵硬,目光呆滞,甚至连眼球都好像不会转动一下,一件蓝色破道袍,已变成丝丝缕缕,几乎遮不住他那干瘦身体。第三个自然是酸举人了,矮胖的身体,臃肿不堪,圆圆胖胖的一张大脸,满布油腻,两只又细又长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死气沉沉,显得更为衰迈,一件青色儒服,硬板油亮,真像从穿在身上就没脱下来洗过。 人见愁看完释、道、儒三圣的形象,再把目光投向醉和尚、战天雷、久子伦、许啸虹四个人时,发现这四个威名远扬的武林怪杰脸上都显示出极为肃敬的颜色,李鸣不敢大意了。 只听冷面如来虚无大师穆斗仁说:“开元荒寺一向无闻,想不到今日能蒙这么多武林名家惠顾,老衲合十了。”说完,双掌合十,口宣佛号。 战、许、久三老一齐望了醉圣一眼,意思是请他先行答话。 不料醉圣他不光不趋前应声,反而向后面退了两步。看样子是怕对方枪打出头马,战天雷为人豪爽,性情急躁,瞪了醉和尚一眼,埋怨他老滑头,然后前跨一步,双手一拱,朗声说:“战天雷久仰三圣清名,适值和几位老友路过贵宝地,特一同相约前来宝刹一睹风采,请大师莫怪。” 别看虚无大师号称冷面如来,不问世事,对六阳毒煞的大名却是早有耳闻。听战天雷说罢,破例一招手说:“战施主武林豪侠,老纳愧无异珍相待,请入塔相见。” 六阳毒煞头一个获得三圣以札相待。六指追魂岂肯示弱,双手一拱,奋然说:“久子伦偕拜弟许啸虹入庙礼佛,不知虚无大师能否接待?” 李鸣心中埋怨六指大爷说话太冲,怕激怒了三个老怪物,变起脸来,耽误了自己大事。哪知冷面如来脸色竟然一缓,语气也平和了许多说:“久施主说哪里话来,不光六指追魂之名传遍武林,就连令拜弟许施主,也是和青城山三位东方施主并称为宇内四豹,能来敝寺,足使敝寺生辉。 第222章 快请进来。” 缺德十八手一看四个老人进去了三个,只剩下醉圣一个人,刚想暗打手势叫醉和尚也乘机进去,不料冷面如来已把毫无神彩的眼光投向了自己,就连语气也有些生硬地问:“角门内的小施主,你莫非也想入庙礼佛吗?” 四老之中,头一个就是战天雷心中一惊,所谓知子莫若父,他当然深知义子李鸣的刁钻古怪脾气。心想:这下子糟了,只要李鸣的答话不合这三个老怪物的口味,马上就会掀起一场是非。 果然,李鸣听罢,傲然答道:“小可幼读圣贤之书,怪、力、乱、神,完全不信,素不烧香,怎肯礼佛。大和尚你认错人了。” 听了这小缺德鬼的一番话,别说战天雷父子关心,心中一急,就连六指迫魂和秦岭一豹也震惊不止,暗暗埋怨这小子太胡闹。只有少林醉圣眼珠一转,面有喜色,他已猜出,李鸣想以口舌取巧于三圣。 果然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这句话,把冷面如来噎得一直脖子。请想,三圣在武林之中是何等的身分,平素听惯了奏承之言,耳中哪进过这等不逊之话。连声威赫赫的战、久、许三老还得客气相对,遑论他人。如今一个黄口乳子,当面顶撞,直令他一怔之下,张口无言了。 铁狮道人卜硕化一气之下,竟改变了四十年不多讲话的习惯,冲口斥道:“既不烧香,又不拜佛,你为何擅自入庙?给我速速退出。”说时,还把又黑又瘦宛如鸟爪的右手,连连挥动了几下。 李鸣的箭已搭在弦上,焉有不发之理。他听完铁狮道人的斥责,哈哈哈纵声大笑说道:“道爷,你的火气不小呀!小可我虽不信佛,但我知道,所有的庵观寺院,哪一座不是人们所造,僧、道、尼众又哪一个不是人们所养。在下入庙一游,有何不可?道爷你可是年高有德的出家人啊!”好一个刁钻古怪、巧舌如簧的缺德十八手,一席话又呛得铁狮道人哑口无言。 放在平时,李鸣真不敢这等放肆,今天一来有战天雷等四老在旁,谅释、道、儒三人以三圣的身分,绝不会出手伤人,加上他又胸有成竹,身上怀有能蒙骗三圣的法宝。所以就肆言无忌了。 酸举人一看两个好友都卡住了壳。他不得不出场了,哑声问道:“你是何人,到此究竟为了何事?” 缺德十八手一看,果然刺激得窦府儒出头了。他的态度改变了,双手一拱,恭然答道:“晚辈有要事在身。特来求见豆腐乳前辈。” 这坏小子表面上对酸举人恭敬,但说到名字时,却把窦府儒改成了豆腐乳。气得酸举人脸色一变,怒声问道:“你再说清楚一遍,到底找谁?”他眯成一条缝的小眼中,陡然闪现出一丝光芒。 李鸣故作不解他说:“晚辈不是说得很清楚吗,我此次特来求见窦府儒前辈。”坏小子这一次把窦府儒三个字咬得特别清楚,还真叫人没法挑眼。 酸举人傻眼了。虚无大师还好,铁狮道人早已察觉出不对,狠狠地说:“既然来找我的窦三弟,就该按规矩进塔。”他亮出了招牌。缺德十八手这小子也真可以,一听准他进塔,闪开金刀细沙堤,抬脚就想从旁绕道走进。铁狮道人哼了一声说:“这小子装糊涂蒙事,虚空师弟把他拿下!” 六阳毒煞刚想发作,早被秦岭一豹伸手阻止。李鸣不是真想从旁边绕过,他才不作这等示弱的举动哩。如今一听卜硕化叫开元寺住持把自己拿下,他可逮住理了。猛然止步,面对释、道、儒三圣冷声质问道:“小可犯了哪条大明戒律,你凭什么拿人?再说也没听说过一个出家道人,会凶狠发号施令到如此地步。” 铁狮道人怒道:“那你为什么不按规矩,通过我们所设的金刀细沙堤?” 李鸣不答反问说:“我为什么非得从金刀和沙堤上走过去不可呢?” 铁狮道人越发生气说:“因为那是我俩的规定,不能过得金刀细沙堤者,一律不准进入塔内。” 李鸣一不生气,二不着急,笑嘻嘻他说:“那就叫豆腐乳出来见我好了!” 这小子又喊成了豆腐乳,连前辈二字也免去了。 看到李鸣这样滑头,这样沉稳,冷面如来好像悟到了什么,追问了一声:“弄了半天,小施主叫什么名字?”李鸣正儿巴经地答道:“在下李鸣。” 缺德十八手一报名,三圣都几乎气变了颜色,尤其是酸举人,气得怒声骂道:“李鸣小子,你一个江湖后辈,竟敢对三圣如此不尊,你是活腻味了。我要治你授艺师父约束门下不严之罪。” 看样子三圣不知李鸣已归入先天无极派内。一见事情闹到这样,除去战天雷以外,众人无不埋怨李鸣做事太过,以致激怒三圣。 正想从旁缓解,人见愁突然从身后取出一个黄绫卷儿,挥手抖开,沉声喝道:“皇宫大内御前侍卫李鸣,奉旨缉捕钦命要犯,所有开元寺僧众,包括勤杂人等,一律在开元寺塔前清点。违者捕杀勿论。”这小子玩戏法似地一下子亮出了圣旨,他马上变成了奉旨捕凶的钦差侍卫。 眼睁睁看着李鸣从金刀细沙堤的旁边一步步轻松松地走过,释、道、儒三圣还真没有一个人敢出言阻止。因为李鸣手中持的真是皇上圣旨呀。 战天雷不解地自言自语说:“这孩子顷刻间哪里请来的圣旨?” 醉和尚跨进塔内说:“鸣儿所拿的圣旨不光是货真价实的真圣旨,还是永不作废的先皇遗旨呢。”听了醉和尚一说,其他人不光恍然大悟,也几乎笑出了声来。 原来缺德十八手李鸣手中所持,确实是真正的皇帝诏书,不过不是现在的罢了。读者诸君当还记得《五凤朝阳刀》第二回中,粉面二郎侯玉堂冒充李鸣进宫盗宝栽赃,天启皇帝恩准御弟信王保奏,颁下圣旨,限期李鸣捕贼追宝。这就是那封诏书。 因为不知贼人是谁,诏书中当然没有提名,被李鸣这个有心人留在了身边,心想必要时候就能唬他一气。你看,堂堂的武林三圣,不是也见旨凛神了吗? 这样一来,不光和李鸣一同进入开元寺的武林四前辈进入了塔内,释、道、儒三圣也从第十一层塔顶走了下来。 酸举人本是饱学的宿儒,自然一眼就看出捧在李鸣手上的果然是帝王御旨,尽管他们三个人天子不臣,诸侯不友,疏狂成性,可面对圣旨怎敢不拜,刚想招呼两位老友一齐叫拜圣旨,缺德鬼李鸣脸色一肃,马上将圣旨收了起来,极有分寸的对三圣说道:“晚辈虽然奉有圣旨,四海追捕钦犯,可万万不敢对贵寺僧众有丝毫怀疑。况三圣老人皆世外贤人。何须一拜。” 虚无大师首先对李鸣转变了看法,温声问道:“既然如此,老纳等三人多谢小施主了,不过你到底来此何事?请坦诚相告如何?” 李鸣扫了一眼塔内众人,缓缓说道:“晚辈曾听江湖传言,只要在文学、武功、三教九流等杂学上能稍微占先,三位前辈就能有求必应。不知确有此事否?” 三圣一齐点了一下头。 李鸣紧接着说道:“晚辈此来,确实有所请求。就让晚辈在三圣台前一领教诲罢。”说完,先深深一拜。 六阳毒煞战天雷阻止不及。不由得暗暗埋怨干儿子胆大得出格。 那铁狮道人心中一喜,心想:你一个黄口乳子,碌碌无奇之小儿,在我们三圣面前,焉有你施展的余地。他正恨李鸣狂妄,无法出胸中的这口恶气,如今见他自愿上钩,哪有不高兴的道理,不等冷面如来答话,就抢过了话头,故意赞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不知小施主在哪个方面练有专长,只要我们三人之中有一个被小施主较量下去,凡你所求,我们无不答应。就请小施主划个道罢。” 战天雷刚想出头阻止,缺德十八手李鸣已大言不惭他说:“晚辈出身于按察使门第,学艺于江汉双矮门下;文武两道,都有些小成。以此相较,岂不有以强欺弱,以小犯上之嫌?我想……” 李鸣的话还未说完,早已把三圣气得火撞当顶。铁狮道人刚想发作,冷面如来已抢先追问道:“你想以何相较?”李鸣大模大样他说:“三位前辈名列释、道、儒三教之尊,晚辈对三教极为精通,就以此作比吧?” 战天雷几乎气死在当场,你小子是油脂蒙了心肺,心想跟和尚、道人、举人比三教那还不得一败涂地!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三回讲演教义开元寺内戏三圣讲演教义开元寺内戏三圣 缺德十八手李鸣出口要和释、道、儒三圣比精通三教,连久子伦和许啸虹也心中一惊,怨李鸣太狂妄。 只有醉和尚知道李鸣虽然调皮捣蛋,却智计百出,没有必胜的把握,绝不会在三圣面前轻易出口。为此他首先哈哈大笑说:“一切大学问,都不能出于三教九流、诸子百家之外,而三教又冠于九流、诸子和百家之上。今能列坐得闻,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醉和尚这么一推波助澜,气得战天雷恨不得扑上前去,揍他几个嘴吧。 冷面如来穆斗仁哑然一笑,连客套话也不说,脱口问道:“小施主既自称精通三教,敢问释迦牟尼是何如人也?” 冷面如来这一句问得很深奥,请想,谁不知道释迦牟尼是西天如来佛。他这一句“何如人也”,包括得极为广泛,下面什么佛经、经典、教义都可以一一询问。别说李鸣这个毛孩子又是门外汉,就是得道高僧,也被被问得不知所言。 第223章 许啸虹素来爱护李鸣,见他遇到困境,刚想出头掺和,缺德十八手李鸣毫不迟疑答道:“释迦牟尼者,女人也。”答复得是那样自然,那样肯定。 战天雷心想:你小子这不是骂人吗?看样子非得一较长短不可。果然冷面如来气得浑身抖颤,面容大变,再次沉声追问:“何以见得?” 摆在众人面前的形势,只要李鸣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人家就要动手处治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沉稳如山,卓立当场,朗声答道:“释迎牟尼在他写的《金刚经》里说道:‘夫(敷)座儿(而)座’,如果不是女人的话,他怎么会夫座然后儿座呢?所以我肯定释迦牟尼是个女人。” 由于李鸣答得阴损,还真的答有出处,少林醉圣一伸大拇指,头一个大声赞道:“有道理,有见解!” 冷面如来虽然气得能闭过气去,但又没有话可以驳回李鸣的说法,只好恶狠狠地瞪了李鸣一眼,然后示意二弟铁狮道人卜硕化,要他去克制这个小缺德鬼。 铁狮道人人本阴森,加之又在气恼头上,那张又黑又瘦的脸庞,更显得阴森可怕。他阴森森地问了一句:“太上老君是什么样人,总不能也是女人吧?” 六阳毒煞忙向义子李鸣使了个一眼色,示意他千万不要再行胡闹,以免激怒了三个老怪物,没法子收场。 李鸣笑嘻嘻地答道:“道长,难为你这个玄门中的圣士,竟然问出这句话来,叫小可怎样去答复?” 铁狮道人气道:“你既口吐狂言,自恃精通三教,什么话我问不得。我要你答复太上老君是什么样人?”铁狮道人认为,李鸣是无词可答了。 哪知这一问李鸣答复得更干脆:“太上老君,也是女人。” 铁狮道人脸色巨变,又瘦又长的双臂陡然抬起,眼睁睁要探身抓出。吓得六阳毒煞轻功一提,双脚势地,就要扑出。冷眼旁观的六指追魂久子伦把他止住了,还悄悄他说出了“别动”两个字。 就在铁狮道人暴怒之下,就要探臂抓人的一刹那,酸举人把他拦住了。 余怒未息的铁狮道人只得收势斥道:“太上老君也是女人?你小子休得胡说。” 李鸣脸色严肃、语气肯定他说:“对,是女人。太上老君在《道德经》上自述说:‘吾有大患,为君有娠(身)及君无民,吾有何患。’请道长想想,太上老君如非女人,怎么会为自己有孕而操心呢?” 一席强词夺理的答话,不光把铁狮道人给噎得直挺脖子,就连冷面如来虚元大师也有些暗暗心惊。他心想:李鸣这小子年才十七,从出娘胎就开始钻研三教九流,诸子百家书籍,短促岁月,也不能全部博览。他的学问,莫非天授?因见自己和二弟卜硕化都输了,三圣已败其二,只好把希望寄存在三弟窦府儒的身上了。 酸举人不光武功高深,并且是个饱学的宿儒。见自己三圣弟兄,已被李鸣胡搅蛮缠说败了两个,自己最后一阵,说什么也不能再败给他。 眼珠一转,心想:缺德小子所以能赢了大哥二哥,那是释迦牟尼和太上老君,分别在《金刚经》、《道德经》中留下了让他钻空子的地方。我是儒教,尊崇的是“天下文章祖,历代帝王师”的孔圣人著作,这些我读得滚瓜烂熟,不可能有让缺德小子钴空子的地方。 想到这里,先向醉和尚、战、许、久四人扫了一眼,然后才开口问:“孔夫子是何等样人?” 尽管酸举人自己已反复思虑,问出了这么一问,但缺德十八手仍然是面色平和,从容不迫地又答出了一句:“也是女人。” 这下子可把酸举人给气坏了,也把酸和尚和战天雷等四人乐坏了。到了现在,不光一直旁观的久子伦相信李鸣是胸有成竹,其他三人也都放下了心。 只听酸举人窦府儒冷冰冰他说:“至圣先师乃文章之祖,你竟敢如此污辱,说不出理由来,我要把你碎尸万段,为污辱圣人者戒。讲!”酸举人真的发火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从容地一笑说:“研究学问,讨论三教,应当无知信有知。你老人家火个什么劲?让你这么一吓唬,小可我一肚子学问都给吓跑了。”说完,有意地扫了六指追魂一眼。 李鸣这一故意示弱不要紧,酸举人暴怒之下,哪里肯轻易放松。前欺两步,逼到李鸣跟前,切齿怒道:“信口雌黄,污辱三教,光凭一句‘吓跑了’三字,能搪塞得过去呜?再不答话,我可要用飞禽八抓处治你了。” 受到暗示的六指追魂久子伦出头讲话了,他说:“儒圣息怒,小儿之言!形同放屁,你就饶过了他罢!”酸举人气哼哼地说:“不行,这小子欺人太甚。” 李鸣故意显得惊吓挣扎他说:“我答不出,你老就要用飞禽八抓来置我于死地,我要是能说出理由和根据呢?” 这一选择时机的问话,逼得酸举人不假思索地冲口说道:“只要你像前两次那样,胡诌出根据,我们三圣弟兄将履行我们的诺言,一切唯命是从。” 眼睁睁看着三圣已把脖子伸进了自己打好的套子中,李鸣心中欢喜,正色说道:“孔夫子本人在《论语》上承认自己是个女人,那还有错。” 酸举人追问:“口说无凭,拿出证据。” 李鸣这才笑吟吟他说:“孔夫子在《论语》上说:‘沽之哉!沽之哉!我待嫁(价)者也。’若不是个女人。怎么能等待出嫁呢?” 李鸣回答得俏皮,脸上的颜色也滑稽得可笑,只引得旁边众人,包括冷面如来和铁狮道人都一齐笑了起来。 酸举人恼羞成怒,厉吼一声:“小子找死!”随着吼声,功力一聚,飞身跃起,抖手一抓,已用上了飞禽八抓中的“鹰拿燕雀”,向李鸣的当顶抓落。六指追魂、六阳毒煞刚想从左右两方飞扑出去阻架,李鸣早已一晃身形,用上了“移形换位”轻功,闪向了一旁。 酸举人做梦也想不到,一个无名小辈竟能脱出他的凌空一抓。心中一动,既看出李鸣使用的是移行换位轻功,也看出六指追魂和六阳毒煞二人有动手相阻之意。他无可奈何地收回了抓出的右手,哑声问道:“李鸣,你不是江汉双矮窦氏昆仲的门下吗?怎么会移形换位轻功?” 李鸣见事情已成功了大半,到了该用软的时候了。这小子不失时机地噗咚一声跪在了三圣面前,向酸举人恳切他说:“孙儿确真是江汉双矮门下的,因为大师伯矮金刚窦觉为救伯母武夫人中计废命,蒙先天无极派掌门师伯萧剑秋恩准,转拜在恩师江剑臣的门下。如今先天无极派开派百年的庆祝大典将到,只有窦师爷你才配主持开派大典……” 李鸣还想再说下去,酸举人已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冷冷地问道:“既然认为只有我才配去主抟开派大典,又为什么派你一个晚生后辈前来请我?” 这两句问话,确实令人难以答复。是呀,既然确认只有酸举人够资格去主持开派百年大典,掌门人萧剑秋为什么不亲自前来,退一步说,和萧剑秋同师并合称五岳三鸟的白剑飞、江剑臣为什么不来呀?这问话,太让人难以答复。 不料李鸣答复得可利索了,他笑暗嘻他说道:“因为你老人家难请,我的三位师长怕请你老人家不动!所以我才自报奋勇,请你老人家出山,你看这不是请动你老了吗?”说完,又恭恭敬敬磕了四个响头。 酸举人没咒念了。化嫌修好之后,开元寺方丈送来了一桌素席,众人谈笑风生地欢饮起来。喝酒中间,冷面如来持杯在手,向李鸣问道:“鸣儿,你到底通读了多少三坟五典、五经四书,博览了多少三教九流、诸子百家,难为你怎么能运用得这么纯熟!连我俩三个老不死的都骗住了。” 众人也有同感,听冷面如来一问,无不正中心怀。所以通通停杯不饮,一齐把目光投向了李鸣。 缺德十八手李鸣哈哈一笑,调皮地答道:“冷面爷爷,我李鸣从小顽劣,见书头痛。为了逃学,我可没少挨戒尺,别说什么三坟五典,除去五经四书我夹生地读了一遍外,其他如三教九流、诸子百家,压根儿连翻都没翻过。” 冷面如来穆斗仁问道:“那你刚才的一篇宏论,是从何处学来?” 李鸣笑得打跌说:“什么事都是一个巧字,我临来的前一天晚上,在文渊阁编修学士贾伯父案头,曾看过一本宋版的《唐阙史》,里面正好记载了一段故事。 说是:唐咸亨年间,艺人李可及和助手在官中演滑稽戏,皇帝唐高宗驾临观赏。在登台表演中,就是自称精通三教,所说的话,就是刚才孩子和三位爷爷胡扯的那几句。实话说,我可是现贩现卖的货物。不信,可去找一下《唐阙史》。” 众人又大笑,只有酸举人点头叹道:“一览之下能运用,俯拾之物皆成兵,你真是一代奇童。老朽愧煞,也由衷地服气。” 六阳毒煞见酸举人以一代儒圣之尊都表示服气自己的干儿子,他来精神了,把李鸣在关外会猎时巧骂满洲九皇子多尔衮的事,详细地叙述了一遍,只听得三圣无不赞叹称奇。 众人告辞出了开元寺,醉和尚拉着战天雷先行走开。李鸣这才问起了侄儿曹玉陪慈云大师去石城岛索讨江枫之事。 秦岭一豹许啸虹笑着道:“谁跟着你们这老、少、小三辈子缺德大爷,谁算倒了血霉。小神童这孩子一到石城岛,明面上是帮着华山派主仆三人追讨枫儿,暗地里示意荣儿抱着江枫往后岛陡壁石洞中一躲。 第224章 就是让慈云老尼和女屠户李文莲带着快刀哑阎罗把石城岛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江枫,白白辛苦了三天,只落得含恨而去。” 李鸣听了,这才放宽了心。知久子伦和许啸虹二人悬心女魔王侯国英,就偷偷地把女魔王随师父黑衣魔女邬凤仙去九华山匿迹避仇的事,向二人细说了一遍,并叮嘱二人绝对严守秘密,不可外泄。 久子伦一把抓住了李鸣,动情地说:“直到现在,我才服气国英她真有识人之明,也深感你这孩子从中多方维护国英,这段好处,我和啸虹早晚必报。我们走了。” 眼看一高一矮两条人影远去,李鸣这才动身奔向了清水塘。 到了北方大侠俞允中的府上,果然掌门师伯已先他一步来到了此地。 萧剑秋听完了李鸣去开元寺礼聘酸举人出山之事,心中虽然高兴,但却阴沉着脸色向李鸣说道:“当日我为了削弱奸阉魏忠贤的力置,一时糊涂,曾专人致书给青城三豹,为你大哥武凤楼求婚,惹下了后患。如今一年之约已过,赴青城山石兽崖赔礼之行势不能再缓,虽然当今万岁顾念前情,对楼儿不加重罪,但你大哥又和东方绮珠拜过了花烛,这该怎么是好呢?”说完,叹声不止。 李鸣知掌门师伯这是在向自己讨主意,能蒙掌门人如此看重,他怎能不竭力尽心报效师父。沉吟一会说:“青城山约,必须前去,但势成骑虎,恐不能善罢甘休。加上东方绮珠含忿离京,不知去了何方,也为此次前去加重了麻烦,请大师伯和大哥先走一步,鸣儿这就赶往黄山。请师父随后前往,一旦付诸武力,也好有个接应。” 展翅金雕萧剑秋沉吟了半晌,点头应允,李鸣这才悄悄地来到了后院。 原来自李鸣将魏银屏护送到此,魏银屏就住在这后院内的三间静室中。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魏银屏从窗户已窥见到李鸣的身影,心头一痛,如见亲人般地迎了出来。 李鸣见魏银屏只短短几日又憔悴了不少,连忙把去泰山之事简要叙述了一遍,并一再安慰她耐心等待,这才动身赶往江南。 李鸣随父李精文久居金陵,对江南地理当然很熟。特别江南的各大风景名胜,也无不一再游览,所以很快就到了黄山脚下。 这黄山古称黟山,唐朝天宝年间才改称黄山。它方圆五百里,跨歙县、太平、休宁、黟山四县之间。山峰劈地摩天,气象万千。青松苍郁,枝虬挺拔,千姿万态。烟云翻飞缥缈,波澜起伏,浩瀚似海。特别是奇松、怪石、云海、温泉,堪称四绝。著名胜景有二湖三瀑,二十四溪,七十二峰。唐朝大诗人李白有诗曰:“黄山四千仞,三十二莲峰,丹崖夹石柱,菡萏金芙蓉。伊昔升绝顶,下窥天目松。” 李鸣知道师父江剑臣这次选中的幽居地点是天都峰顶,也知道天都峰素有飞鸟难落脚,猿猴愁攀登之险。他在峰下就买了很多的食物,打算带给师父,还特意用一个大酒葫芦装上了上好烧酒,沿山中险道,向上攀登。进山不久,李鸣突然发觉不时有些不三不四的游客出现在自己前后。他怕引贼入室,就插向了东南山脉。 刚刚来到九龙瀑,缺德十八手就累得气喘吁吁了。他找到一块干净的大石,解下了所背的食物,来到溪边,用双手捧起清冷的泉水,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就在他喝足泉水,重新回过身来的时候,只见所带的食物正被一个光头赤足、鹑衣百结的老年叫花打开食用。这老年叫花脏得出格,一张满布皱纹的脸上,满是灰尘泥土,两只黑瘦的手爪,看不见皮肤。老年叫花不光吃,还反复翻找更好吃的东西。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背上来打算孝敬师父的东西,只好全部施舍给他了。 这事放在别人身上,非得大发雷霆不可,可李鸣则不然,他一眼之下,就觉察出这老年叫花的怪处来,因为自己一路行来,为怕有人跟踪,暴露了师父江剑臣的隐居之所,沿途所经无不留心查看,始终没看出有一个人迹。如今自己刚刚喝了几口水,这老年叫花就像飞将军自天而降。 人见愁李鸣正在呆想,那抢吃东西的老年乞丐忽然把刚咬了一口的牛肉,狠狠地抛向了一边,还嘟哝着:“买东西也不睁眼,这种咬不断的老牛筋也拿来孝敬长辈,诚心想塞掉老子的牙齿。”一边骂着,一边从食物堆中拿起了一只烧鸡,有滋有味地啃了起来。 东西被吃,人还挨骂,换了别人非向老叫花理论不可,但缺德十八手偏不这样做。听见老花子这一骂人,他心中更有数了。人世间哪有这么不讲情理的人呀,分明是故意找碴。联想刻进山时有人跟踪,所以在没有辨明敌友之前,李鸣是不会先开口的。 主意打定,连忙把腰中所沽的一大葫芦烧酒摘了下来,将酒葫芦塞子拔开,放在了大石块上。顿时一股酒香喷溢而出。只馋得老叫花连吸了几下鼻子,方把那只酒葫芦捧了过来,一阵狂饮,大概已喝去了三分之二。迟疑了一会,用双手摇晃了起来,想把酒葫芦凑到嘴边喝它个干净。 蓦地,一声怪斥,一条庞大的身影,宛如凶鹰盘空,直向大石块射来。李鸣只觉得眼前一花,老年乞丐双手所捧的酒葫芦已被那人劈手夺过,喝了起来。苓鸣这才看清,后来出现的这人,年龄在六旬以上,身材高大,体格魁伟。一张四方国字脸紫中透亮,一部虬髯几乎掩净了他那一张阔口。一身衣履异常鲜明,和老花子成了一个对照。 李鸣一机灵前跨两步,两手一拱,非常恭敬道:“薄酒粗食,两位前辈多受委屈了。”说完,还深深地打了一个躬。 按说李鸣这么做,已属仁至义尽了,因为东西让你们给吃了,酒也让你们给喝了,不光不被责问,物主还忍气吞声说出了这么客气的一番说来,不管是何等人物也应客气上两句方才合情合理。 不料那穿着华丽的高大老人听了李鸣的话,脸色一变,哼了一声说:“东西我们都凑合咽了,再说好听的有什么屁用。爷们要不是饿了一天,谁愿意吃你小子这样的狗食。”说完还把剩下的食物一齐包起,抖手一抛,掷向了旁边的溪水之中。那食物一下子顺着流水,淌下了山涧。 贫穷的老叫花睁着一双怪眼,阴沉沉他说:“你小子别打错了算盘,看错了皇历,认为吃了东西嘴软,拿了东西手软。只要放在荒山石块上,就是无主之物,吃了活该,别想卖这个人情。” 李鸣心想:好一对不讲理的老家伙! 刚想反唇相讥,忽见二位老人互相对望了一下眼神。李鸣知道这两位老人是以此相试,掂量自己的为人,他故意装出一副憨厚老诚的样子说:“两位老人家说哪里话来,古人云:老吾老,天下人之老。又说:五十非帛不暖,六十非肉不饱。薄酒粗食,本不是敬老之礼,焉敢以人情自居,如不嫌弃,晚辈囊中颇丰,意欲孝敬纹银十两,为这位老前辈换换季节如何?”说话间,真的摸出了十两纹银一锭,恭恭敬敬地双手捧送到贫穷叫花面前。 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这一手太高了,别说那老年叫花和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即使结有一些仇恨,“伸手不打笑脸人”,也该化嫌修好了。 就见老叫花先扫了那衣着华丽老人一眼,然后吁出一口气说:“眼见之事犹然假,耳听之言岂能真。今日观之,传言不实得很哪。”说完,接过了缺德十八手李鸣的十两银子,塞入了怀内。 华衣老人瞪起一双鹰眼,狠狠地盯住了李鸣,冷然问道:“你就是新近被江湖人物称之为缺德十八手的人见愁李鸣小儿吗?” 李鸣还是很客气地答道:“我是李鸣不假,但缺德十八手和人见愁的称号,却是别有用心之人强加给晚辈的,请老前辈不要听信传言。” 接受了李鸣十两纹银的老花子不耐烦他说:“富老二,事情明摆着,这孩子不像是传言中的那样,你改不改主意我不管,反正韩老大我是跳出这三界之外了。” 说到这里,脸色一缓地向李鸣说道:“实不相瞒,我们二人是受人邀请,前来和你打赌的。至于这人是谁,恕我不能相告。因为甩手一走已不够朋友,再端出内情,简直是出卖朋友了。你赶快走吧,以免陷入绝境。” 李鸣从两人的神态上早已起疑,如今听到老花子姓韩、华衣老人姓富,他才确认这二位就是江湖有名的穷富二神。听他说得认真,哪里再敢轻视,深深一揖谢过二人,便转身欲向百丈泉方向走去,以便走迂迥路线,赶往天都峰。 突然,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一片树丛后传出:“三十年来说故交,可叹临阵竟脱逃。韩老大,你太不够朋友了。”话到,一个异常扎眼的怪人已现出了身来。只见他头大身矮,又加上左右两条手臂生就的一长一短;这已经极为少见,稀奇的是两条大腿也一粗一细,更为奇怪的是一张大胖圆脸上摆出来的五官,都小得出奇,不光难看,而且难看得令人心悸。 这个怪模怪样的人,就是李鸣和大哥武凤楼及侄儿曹玉在北京天坛内一同会过面的峨嵋派第二代俗家弟子,反正阴阳十八抓申恨天。 阴阳十八抓的到来,确实使一贯胆大包天的李鸣吃了一惊。这个人物太厉害了,上次一来先有君山恶鬼谷鬼王夫妻陪衬,又有武凤楼那口五凤朝阳刀压场,才逼退了这个恶魔。如今自己一人,狭道相逢,穷富两位老人又是被他邀来的朋友,虽然穷神爷对自己已无敌意,但财神爷可尚无好感呀。 第225章 有心就此溜走,一来凭轻功不见得就能甩掉这个煞星,二来也无处可逃。反正自己粉身碎骨,也不能暴露师父的幽居所在。 一想到师父江剑臣,李鸣的胆子顿时一壮。他受师门恩深,岂能使先天无极派蒙羞。身躯一挺,呵呵大笑说:“有道是青山不改变,绿水自长流,姓申的,咱们缺德十八手和阴阳十八抓又会面了。难为你,还请来了两位帮手。”李鸣故意把这请来了两位帮手这句语说得很响。 穷叫花马上接口更正道:“人见愁,你算错了,不是两人帮手,是一个。” 阴阳十八抓小眼一瞪,恨声说:“老穷鬼,你图了李鸣这缺德小子多少花红,竟然不惜出卖朋友临时变卦!也不怕葬送了穷富二神的鼎鼎大名。” 原来李鸣先遇的这一穷一富二位老人,就是江湖上盛传的穷富二神,老花子姓韩名叫韩一生,外号人称穷神爷,华衣老人姓富名叫富一世,外号人称财神爷。 听了申恨天一骂,穷神爷韩一生哈哈大笑说:“花红不多!成色纯净的纹银十两。”说完,还把李鸣给他的十两纹银掏了出来,向申恨天一晃。 这一下子,申恨天怎能忍受,他狂呼了一声:“穷鬼该死!”身形暴起,一招“判官抓笔”向穷神爷肩头抓去。 穷神爷哈哈一笑晃身闪开,口中说:“申老大,你留着力气对付李鸣的缺德十八手吧。想和我拼命,有的是机会,我先让你一回。”说完,竟然双臂一张,飞身跃到了一株古松树上,坐山观虎斗起来。 李鸣一见有人给申恨天扰局,胆气更豪,前欺两步,抢占了有利地形,嘻嘻地戏弄道:“申恨天,你先别窝里反呀,难道你能不知道人家这老二位是穷不离富、富不离穷呀,弄不好,你的有力帮手,全拆了你的台。” 阴阳十八抓申恨天明知李鸣这小子是在挑拨离间,但在气头上哪顾得许多,冷冷地说:“买来的猪肉,贴不在人身上,老子一人也能活拆了你。”话一说完,果真不理财神爷富一世,陡然伸爪,向李鸣的脑前抓来。 事情出奇的顺利,三个强敢,已去其二,李鸣心中轻松多了。不等申恨天的手爪抓近,他一式“移形换位”闪向了一旁,乘机亮出了一对日月五行轮。 别看李鸣的十八招轮法,上六招砸大脑袋,中六招砸小脑袋,下六招砸脚骨拐,还有移形换位轻功护身,但要想招架住申恨天的反正阴阳十八抓,那还差得很远。好不容易躲闪开申恨天的正手阴阳十八抓,李鸣已被逼得手足无措。 申恨天一声厉啸,功力倍增,施展出反手阴阳十八抓,只见漫天爪影,幻织成幕,爪声嘶嘶,煞是惊人。 眼睁睁缺德十八手李鸣就要惨死在申恨天的毒爪之下,突然,一声轻笑,一条捷如飞鸟的人影,从云谷寺方向一晃而至。别说场中的拼斗双方,就连穷富二神也没看清来人用的是什么身法,竟然一下子楔进了申恨天的漫天抓幕,轻描淡写的一招“野马分鬃”,就分开了李鸣和申恨天二人。 飞将军自天而降,分明有偏袒李鸣之意。申恨天怒火中烧地一看来人,是一个四旬上下的落魄江湖人。但见他面色微黑,一部金黄色髭须,一件又肥又大的蓝布衣衫,看不出身材胖瘦,只能显出个儿高矮。 申恨天火了,怒声斥道:“鼠辈何人,竟敢趟这汪死水!我看你八成是活到头了。” 那面色微黑的中年江湖人,冷冰冰地说:“冲着你这‘鼠辈’两字,就够你后悔一辈子的。揍自己四个嘴巴,夹尾巴溜走,是你祖宗八代烧了好香。否则我要把你的左臂拉长,右腿削细。” 听了中年落魄江湖人这几句俏皮话,李鸣高兴得笑了起来。申恨天的两条手臂,是天生的右长左短,他的两条腿也是先天的左细右粗,这中年江湖人是要给申恨天整容呀。 阴阳十八抓的老脸直气得由红泛紫,他这个威震川藏云贵一带的江湖豪客,什么时候受过这等羞辱,而且守着李鸣和穷富二神。 他暴吼一声:“小辈大胆!”右手探出,一招“恶鬼乞讨”,抓向了中年落魄江湖人。 那落魄江湖人又是轻声一笑说道:“看在你将‘鼠辈’改为‘小辈’的份上,我让你一招。”嘴里说着话,等到申恨天的手抓快要沾身的时候,才一斜身躯,用武术中极为普通的“跨虎登山”招数闪向了一旁。 申恨天气昏头上哪知厉害,又见对方招式平庸,还认为是自己一抓不狠,才容他闪避躲开。怪叫一声:“那里走!”第二招“厉鬼讨债”又抓向落魄江湖人的面门。 落魄江湖人还是轻声一笑说:“谁说恶人难点化,看在你不敢骂人的份上,我再让你一下。”一拧身躯,变招为“斜步观花”,又闪开了申恨天的一抓。 申恨天到底不愧是成名多年的江湖怪杰,这一次品出了滋味,知这落魄江湖人不是泛泛之辈了。势成骑虎,欲下不能,只得提聚了全身功力,第三招“饿鬼争食”,双爪齐出,一抓前心,一抓乳下。 落魄江湖人仍是轻声一笑说:“有出息,不敢骂了,再让你一次。”这一闪竟然用一招“倒拧萝卜”,身躯滴溜溜一转,反而欺身到申恨天的右侧。阴阳十八抓的脸吓黄了,他知道对方是不想赶尽杀绝,不然随手一掌都能将自己击成重伤。 财神爷到底和申恨天是多年的朋友,看到他被落魄江湖人戏耍得太厉害,一丝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又因为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落魄江湖人的来历,心中也有些不服。飞身拦在申恨天身前,面对落魄江湖人微微一笑说:“阁下身手极高,能亮出万儿吗?”随着话音,两条手臂搭成了十字。 落魄江湖人还是轻声一笑说:“听人说,千金之子,不立危墙,怎么财神爷的胆子也变大了。”说完撇嘴一笑。 听落魄江湖人一口就道出了自己的名号,财神爷不禁心头一震,有心动手,又怕不是人家的对手,他硬给晾在了当场。 常言道:打虎还是亲兄弟。看着财神爷下不了台,穷神爷不能不出头了。在高大的松树上,一个“龙宫取宝”飘落到当场,和富一世站成了并肩。凛然地说:“尊驾年纪不大,竟具绝世身手,能不能让老朽兄弟知道一点来历,也好能输得心服。” 这回那落魄江湖人不轻笑了,只见他面容一缓正色说:“在下我生性个别,软硬不吃,也劝阁下不必学穷人胆大。” 老叫花脸一红,强声说:“如果我们非要尊驾亮出底牌不可呢?” 落魄江湖人脸色一寒,冷冷地说:“你们办不到!” 还是财神爷会见风使舵,他猛然一顿脚说:“我们三人认栽!只求尊驾不要再难为申老弟如何?”这简直是认败服输,出声求饶了。 不料落魄江湖人面容一寒说:“请穷富二神各扫自己门前雪。我一向言出必践,申恨天凶残成性,他对付别人可不曾有一次手软。” 这落魄江湖人太不讲情面了,只激怒得穷富二神互相看了一眼,陡地身形一分,齐声说道:“尊驾既欺人太甚,莫怪愚兄弟无理。”各从衣底一翻,每人都亮出了一口可软可硬的缅刀。 这种缅刀,携带极为方便。不用时可以束在腰际,作为腰带,使用时一扯而出。不过功力不到可使不了它。 李鸣从落魄江湖人一现身,就看出来是自己的师父、五岳三鸟中杰出的人物钻天鹞子江剑臣。因从心中对穷神爷有好感,怕江剑臣用刀,有心阻劝,又怕受师父责骂。正着急间,见江剑臣一弯腰从小溪边拔下了一株小树,折去上下两头,成了一条七尺左右的普通木棒,冷冰冰地说:“在下落魄江湖,无钱购买兵器,以此代替吧。” 这一来,可把穷富二神给气坏了。凭他二人的身分,以二对一,已属难堪;而对手却只使用一条木棒,叫他二人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去! 财神爷富一世一声怒斥:“富某得罪了。”刀光一闪,“拦腰横斩”递出了第一招。 江剑臣手中木棒一拄地,竟然飘身而过。他人虽避开了刀招,可手中的那木棒却被财神爷一刀给断去了一半,持在江剑臣手中的木棒,只剩下三尺多长了。 穷神爷跟踪扑上,右手一挥,手中的那口缅刀一招“斩荆劈棘”,正好又劈在江剑臣手中的木棒上,只听“喀嚓”一声,又断去了一尺多长。现在拿在江剑臣手中的木棒只有一尺八九。 招招得手,江剑臣作为兵器的木棒已被连断两次,使江剑臣失去了“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财神爷狂笑一声,缅刀一挥,第三刀“壮士断腕”刀光凌厉,寒芒大长,向江剑臣的右腕扫来。 江剑臣一声长啸,手中一尺多长的木棒神奇地迎向了扫过来的那口缅刀。眼神盯得狠,木棒找得准。只见一片木屑飞处,两个人的身形一错,财神爷扑奔了正东,江剑臣已转移到正南。再看江剑臣手中的木棒顶端,被缅刀神奇地削成了尖形,已变成了一支一尺七八寸长的判官笔。 这不光穷富二神大吃一惊,就连一向凶残嗜杀的阴阳十八抓也吓得“哎哟”了一声,知道穷富二神今天算栽定了。 不料江剑臣这时却将手中的木笔信手一抛,跌脚说:“木棒三次被毁,怎能再战,暂时罢手如何?”说完还后退了两步。 穷神爷韩一生、富神爷富一世二人都是江湖上成了精的人物,知道对方存心成全,庆幸之中,见那木笔在对方信手一抛之下,已没入了山石之内。 两位老江湖四手齐拱,异口同声说:“多蒙尊驾手下留情,异日当有一报。” 第226章 说完,连看也不看申恨夫一眼,就调头走去。 穷富二神一走,申恨天才蓦地一惊,忙不迭地一个“爪下脱兔”窜出了丈余,再来了个“懒驴打滚”,滚向了一片草丛,亡魂丧胆地逃走了。 李鸣巡视左右无人,这才扑到江剑臣面前,给师父磕头见礼,不等李鸣站起,江剑臣已脸色一寒,一个“扁踩卧牛”,将李鸣踹出有七八步远,恨声骂道:“没有出息的东西!为师我十二岁时,就曾单人独自扫平淮上魔爪门,毙敌十三人。今天一个不成气候的申恨天,几乎要了你一条小命。三月之内,不能挽回面子,我将你逐出门外,不承认你这个劣徒。” 一顿臭骂,只吓得李鸣直挺挺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一肚皮的缺损坏水,都吓忘了。 突然,这边的那片草丛一动,从中钻出一个一身铁匠打扮的干瘦老头来,跺着脚向江剑臣嚷道:“好你个江三,你小子是狂过头了!你简直是拿着白面当石灰,拿着黄金当废铜。你只要敢说一声不要李鸣这个徒弟,我乾坤八掌炉中仙陶旺,今天就大开山门,替师收徒,收李鸣为师弟,明天李鸣就有资格喊你小子江三哥。” 陶旺这一顿胡嚼胡咬,把才挨过揍的李鸣几乎说笑了,气得江剑臣一跺脚,自去一边找了块大石坐下。 陶旺拉起了李鸣,又给他拍打掉滚了一身的乱草尘土,欢天喜地说:“鸣儿贤侄,我盼你来,都盼瞎眼了。我求你一件事,不知贤侄能否答应?” 李鸣受到了陶旺的庇护,又知道他和师父是生死之交,瞟眼一看师父江剑臣没再生气,他大了胆子低声问:“不知伯父叫鸣儿替你办什么事情?” 一听李鸣满口答应了,乾坤八掌高兴了,他大拇指一挑称赞道:“你小子喊过草上飞是孙子,又拍手赢过西湖灵隐寺的独臂如来,还替楼儿借来了五凤朝阳刀,关外会猎巧骂多尔衮,单人进赌场,拴住了一大群御林军官……生就的一副铁肚子,才敢逛天下的镰刀铺。大爷我不服气天下人,就服气你小子一个……” 陶旺还想再夸下去,江剑臣气得瞪了他一眼说:“满嘴喷粪!你也不怕累死。有屁快放吧!” 老陶旺咧开大嘴向李鸣说:“你的缺德点子多,又灌了一肚子墨水,替我做一首嘲弄罗锅腰的诗如何?做得我满意,我豁出用三年工夫给你打造一件称心应手的兵器作为报答,你看如何?” 缠了半天,原来是想叫李鸣为他做一首嘲弄罗锅腰的诗。这件事若是搁在别人身上,也许得费些工夫,要叫李鸣去做,那真是易如反掌。他从小调皮,涉猎杂书最多,小时候读过一首诗,七言八句,至今还能朗朗上口。见陶旺许下了打造兵刃的大愿,他怎肯失去这个良机。 再瞅瞅师父,已转过身去,正远眺山景,他就大胆地念道:“人生残废在前缘,口在胸头耳在肩。臣如心字少三点,坐如弯弓缺一弦。抬头不能看明月,侧卧方可见青天。可怜罗锅百年后,棺木只可用罗圈。” 就在李鸣刚把这首诗念完,还没来得及问陶旺好是不好时,突然一个苍老雄劲的嗓音骂道:“救命之恩不报,反来辱骂于我,李鸣你小子可缺了大德了。我非得追究你师父江老三教不严之罪不可。”听得出,这是在五窑集上曾救过自己一条性命的驼背神龙耿直的口音。 这可把缺德鬼李鸣给吓坏了,刚想跪地求饶,乾坤八掌陶旺伸手一把,紧紧抓住了李鸣的肩头,口中还朗朗大言宽慰他说道:“有大爷在此,看哪个不吃粮食的东西,敢找你的晦气。” 驼背神龙耿直气得须眉皆竖,指着陶旺骂道:“下作鬼,你惹不了老子,却拿人家孩子当枪使。我这次决不轻饶了你。”随着话音,已扑了过来。 乾坤八掌陶旺双手乱摇:“老驼,咱们哥俩可斗了半辈子气了,你也不想想,就是我不掺和,先你这付模样,能得到那娘儿们的真心吗?我反复向你解释了多少遍,你还是一条道跑到黑,死死地盯住了我。为了不落个两败俱伤,叫花中浪蝶称心,我躲了你将近三十年,这面子够大的了。 现在是我们老哥俩讲和的时候了。趁着这师徒在场,大家爷们可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干脆就请他们替咱哥俩说合说合,只要你能顺过这口气,我陶旺磕头作揖赔礼道歉全成。你看怎样?” 好一个巧嘴如簧的乾坤八掌,一席话居然说得驼背神龙怒气消除了不少。但还是挺立瞪目,怒视着陶旺。 李鸣一听话音,就猜知这二位老人当初必是为一个女人而反目成仇。趁他们二人争执的时候,就贴到了师父江剑臣的跟前,看师父持何种态度。他真想给二人从中和解,以免这两个孤独一生的可怜老人拼个你死我活。 江剑臣叹了一口气说:“自古以来,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四十年前耿直和陶旺都已经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两人又都自负得很。狭道相逢,几次较量,都打成了平手。按理说,这就该好汉爱好汉、英雄惜英雄才对,不料孽缘缠身,使二人的仇越结越深。 当时有五个妙龄女郎驰骋江湖,而且都是花信年华,由于各人都喜好一种颜色,在服饰上就分红、黄、绿、黑、白五色。这五个女人可又有正邪之分,始终以武林正道,深知自爱的是黑衣魔女邬凤仙、白衣文君薛凤寒、绿衣罗刹柳凤碧,走歪门邪路的是红玫瑰文群男和黄丁香杨柳瑶。” 李鸣插嘴问道:“两位老人是爱上了哪个呢?” 江剑臣接着说:“若是爱上了两个魔女还倒罢了,他们同时爱上了妖艳迷人的黄丁香。这黄丁香不光妖艳迷人,而且富有心计。她同时爱上了耿直和陶旺,并且从中挑拨二人,使二人结下了深仇,非让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江剑臣刚说到这里,突然一个俏丽的身影飞扑而来。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四回鲁肃墓前恨海孽重丁香枯建福官后溪水清浅孺子荣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眼看去,只见飞扑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师父收留的两个婢女之一,人间弃婴迷儿。 迷儿先给主人江剑臣递上了原来的服装,使江剑臣回复了原来的形貌。这才和李鸣互相见礼,侍立在一侧。 江剑臣接着说道:“说实在话,黄丁香淫荡成性,裙下之臣,何止百人,哪里能爱上天生驼背的耿直和其貌不扬的陶旺。因为她富有心计,知自己害人无数,结仇太多,假意爱耿直,是为了偷学驼背神龙的那套声威远震的神龙大九抓;她虚情与陶旺周旋,是为贪图乾坤八掌给她打造特殊兵刃和奇毒暗器。被蒙在鼓中的耿、陶二人都一心报效于她。 直到驼背神龙的‘神龙大九抓’传授已尽,而乾坤八掌陶旺也为她打造好了那对子母阴魂抓和一百单八枚子母阴魂钉,她却抛弃了二人,自去江湖之上,又去干采阳补阴勾当,为非作歹去了。 到了这时,耿、陶二人本该认明真相,释解前仇,不料二人壮年失恋,互相仇视更深,后来还是陶旺首先有了醒悟,隐匿黄山,躲了起来,才避免了两败俱伤的恶果,今日旧仇相见,就更需要有人从中作些和解了。” 等缺德十八手李鸣从师父口中得知了一切详情,再把眼神扫向二人时,只见驼背神龙已含怒发威,运功蓄力,高大的身躯挺立当场,正作势欲扑。而乾坤八掌陶旺却收臂缩腿,宛如一支蜷曲的狸猫等待招架。 李鸣大叫一声:“请二位前辈住手,听我一言。”喊声虽急,也迟了一步。驼背神龙耿直,双目爆睁,厉吼一声:“打!”呼地一掌,直向乾坤八掌陶旺当顶拍去。力道雄劲,煞是吓人。乾坤八掌陶旺也闷声吐气,冷哼了一声,右掌翻起,用坤掌迎了上去。只听一声巨震,两只手掌硬合在了一起,两位老人的身躯,一齐震退了三大步。 第一掌,虽然没有分出胜败,可李鸣早已觉察出,论真功实力,陶旺要逊耿直半筹。他心中一急,又喊了一声:“二位前辈住手!” 这时,驼背神龙耿直还是以居高临下之势,狠狠地发出了一掌。两只手掌第二次一合,驼背神龙只后退了一步,而乾坤八掌陶旺还是连退三步,明显着他是不敌了。 驼背神龙杀得性起,暴喊一声:“打!”第三次出手,变掌为抓,他棋胜不顾家,用上了“神龙大九抓”中的“怒龙探爪”,想把陶旺毁于一抓之下。 缺德十八手心头一惊,有心挽救,又明知以自己的技艺绝对分不开二人的硬功掌力,急得他转过脸想求师父江剑臣出手,不料江剑臣却安详地坐在原处,一动也未动,根本没有出手挽救的意思,李鸣急昏了头。 哪知连对两掌之后,乾坤八掌陶旺改变了策略,故意作势欲迎,吸引得驼背神龙抓势更形猛烈,眼睁睁已要抓到陶旺的当顶。 忽然看见乾坤八掌陶旺脸现笑容,身躯先是暴缩,使驼背神龙够不上部位,紧接着身形一晃,早从耿直的右肋之侧穿了过去。 等到驼背神龙发觉上当时,乾坤八掌陶旺已笑嘻嘻地用手托着一个用黄杨木雕刻的女人头像,贴近到江剑臣所坐的大石旁侧。 形势突然一变,缺德十八手李鸣心中刚刚一缓,不料驼背神龙先发现自己上当被盗,又一眼看见了陶旺手中所托的女人头像,脸上颜色突然大变,厉叫一声:“无耻老鬼,我今天和你拼了!”接着,攻势更猛,宛如一条怒龙,双手拢指成抓,又恶狠狠地扑了上来。 第227章 老驼龙怒极拼命了。 钻天鹞子江剑臣这时才一弹而起,用分光捉影的手法,一下子扣住了驼背神龙的两只手腕,和声说道:“耿兄息怒,听小弟一言。” 驼背神龙耿直已被江剑臣制住,不怕他再找乾坤八掌陶旺拼命,缺德十八手李鸣就从陶旺手中,要过来那件木刻的女人头像,仔细观看。谁知一眼之下,就使一向遇事沉稳、临变不惊的缺德十八手惊叫出声来。 原来李鸣开始把头像要过来,仅仅是为了息事宁人,想稍解驼背神龙之怒,不料一看之下,这个木头女人头像,竟然和江剑臣新收的女婢迷儿维妙维肖,就连神情风韵,也无一处不像到了极点,他这才希奇地叫出了声来。 在场之人,听这么一叫,除去驼背神龙之外,其余的三人都把头转向了李鸣。 李鸣正色说道:“耿老伯所藏的这个女人头像,和迷儿姐姐一模一样,简直像嫡亲母女二人。”大家都凑了过来,特别是人间弃婴迷儿用颤抖的柔手,接过了头像,一看之下,竟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等到驼背神龙和陶旺二人看清了迷儿的面容时,乾坤八掌陶旺身形一颤,嘴虽张开,一个字也未说出来。 驼背神龙身心大震,一下子扑到迷儿身前,陡伸大手,抓住了迷儿的香肩,颤声问道:“你家住哪里,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岁数?父母亲是谁?”一连串话问出以后,脸色竟然变成了惨白,人也显得萎缩了许多。 可怜迷儿不光遭遇到不可思议的怪事,自己的肩头又被驼背神龙抓得生痛,花容失色地看了主人江剑臣一眼。 江剑臣默默点了一下头,示意她详细对驼背神龙说明一切。迷儿心头一惨,悲声说道:“我是个人间弃儿,无家无根无姓名,也无父母。被穿肠秀士柳万堂所收养,起名迷儿,其他的我都不清楚?” 迷儿因为一来被事情惊呆,二来又被驼背神龙抓得生疼,恨不得一口就把身世说清,但她却把最紧要的一句漏掉了。 驼背神龙土听迷儿说无家无根,无姓名,又无父母,他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又大声逼问了一句说:“你今年多大岁数?”迷儿这才想起年纪来,她战战兢兢地答道:“据柳万堂说,我今年二十四岁。” 听迷儿这一说,驼背神龙不光右手仍抓在迷儿的左肩上,那左手手也揽向了迷儿身后,简直要把她抱人怀内。 江剑臣心中一动,惟恐有什么失误,忙示意李鸣上前相机行事。缺德十八手李鸣喊了一声:“耿老伯父。” 驼背神龙悚然一惊,自觉失态,连忙收慑心神,缓缓松开了迷儿。哪知他不放开则已,这一放开,迷儿那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更使耿直看得真切,不觉心头一惨。因为面前的迷儿,极像当年的黄丁香杨柳瑶。迷儿也好像对驼背神龙产生了一种父女天性之感,主动地贴到了耿直老人的肩旁。 陶旺叹了一口气说:“一饮一啄,莫非天定。记得老驼龙和那妖妇分手的时候,江湖上就有些人传言,说杨柳瑶怀有身孕,大概就是此女,不过这孩子为什么又成了人间弃婴,难道说这狼心的女人连亲生骨肉都忍心抛弃?要真是这样,她也太泯绝人性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认真道:“这件事情,只有杨柳瑶自己才说得清楚,未弄明真相之前,我倒有个主意。只是我一个小孩子家不敢启齿。” 李鸣的话一落音,乾坤八掌陶旺嚷道:“有好主意,你只管拿出来,江三要难为你,我和他没完。”他又上劲了。 驼背神龙耿直瞪了他一眼,然后向李鸣说:“贤侄有主意,只管说出,让大家听听。” 缺德十八手李鸣这才大胆他说道:“耿老怕父膝下空虚,老景凄凉;迷儿姐姐,幼遭遗弃,孤苦伶订,依我之见,不如让迷儿姐姐拜在耿老伯的膝下作为义女,也从义父之姓,正式起名,这样岂不两全其美。” 李鸣这主意一出口,江剑臣头一个赞成,不过拘于师长尊严,不好夸赞而已。 迷儿早已哭拜在驼背神龙膝前,凄然地叫了一声:“爹爹!” 驼背神龙一把扯起了迷儿,“乖儿”两字还没说完,就哽咽住了。而乾坤八掌却悄然离开。这时,江剑臣的另一个女婢,六怪中的胡眉正好赶来。 缺德十八手李鸣俯在师父江剑臣耳边,悄声说了两句话。 钻天鹞子江剑臣大声叫道:“胡眉!” 胡眉连忙跑到江剑臣身前,答了一声:“奴婢在。” 江剑臣严肃他说道:“我要你拜在的大哥膝前,作为义女,并养老送终,你可愿意?” 胡眉乍然一听,不觉微怔。 江剑臣脸色一沉,追问了一声说:“你不情愿?” 胡眉这才回过神来,垂泪说道:“奴婢名列六怪,又曾作为奸阉爪牙为其张目助凶,蒙主人破格收留,已感天外之恩,如今得拜陶老前辈为父,再造之恩,粉身难报。” 话未说完,已口称“义父”跪在了乾坤八掌的面前。 乾坤八掌陶旺只喜得泪光晶莹,把胡眉拉到了身边。 看到这两对义父女,共庆天伦之乐,幼遭孤苦的江剑臣也鼻头一酸,首先举步,向天都峰赶去。 在山上,缺德十八手李鸣告诉他奉掌门师伯之命,请师父迅速赶青城山,去接应萧剑秋和武凤楼二人。江剑臣点点头应允了。 晚上这一席酒饭,只喝得乾坤八掌醉烂如泥,就连李鸣也醉得几乎不省人事。 天近子时,缺德十入手李鸣被两个人轻轻唤醒,他睁开醉眼,见是胡眉和迷儿二人。忙问何事? 胡眉悄声说道:“主母来了,你要不要前去拜见?” 听说师娘女魔王侯国英到来,李鸣一跃而起,跟随着胡眉和迷儿二人出了石室,一直来到了天都峰顶。 这天都峰,在黄山的东南部,西对莲花峰,东连钵盂峰,为黄山三大主峰莲花、天都、光明顶中最为险峻的一峰。古时称为“群仙所都”,意为天上的都会。峰顶平如掌面,中有石室,面积极大,这就是江剑臣幽居住所。石室外有一奇石,极像醉汉斜卧,名叫“仙人把洞门”。 峰顶极难攀登,人迹罕到,正好作幽居处所,明嘉靖年间,有地理学家洪先曾游黄山,无法攀登,望峰兴叹说:“何年白日乘鸾鹤,踏碎天都峰上云。”说明天都峰的难登,没有极好的轻身功夫是上不去的。 李鸣随二女来到顶峰,月光照耀之下,老远就望见江剑臣负手远眺,女魔王侯国英与他贴肩站立。 三个人怕打扰了他们,好让这一对先经历忧患、后来又被拆散的夫妻多谈一会,都悄悄地停下了脚步。 只听女魔王侯国英凄凉的说:“任他五岳归来客,一见天都也叫奇。你觉得此处静修,不怕外人打扰,我也就放下心了。”说完,就哽咽了起来。 江剑臣喟然叹道:“不料我江剑臣昂藏七尺,进不得当今宠信,退不能为本派扬威,上不能为老母尽孝,下不能护自己的妻儿。幽居此间,虚度岁月而已。” 缺德十八手李鸣怕师父师娘再作伤感之语,口中唤了一声“师娘”,已拜在了女魔王侯国英的膝前。 这时的侯国英,已远非昔日的女魔王,只见她一头墨发,披垂脑后,一张清水脸儿,憔悴瘦削。灰布僧衣,又宽又大,下穿白布高腰袜子,脚登麻鞋,俨然一副苦修庵中的女尼模样。一柄拂尘代替了她的那把杀人无数的“阎王宝扇”。 胡眉、迷儿也相继跪倒。 女魔王侯国英逐个扶起了三人,首先对李鸣说道:“‘时过才知往日非’,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以前我有很多地方对不起你,只好以后多疼你一些了。”说到这里,两只纤手,分别握住了胡眉和迷儿的手儿,凄然说道:“我罪孽太大,坑夫害子,剑臣的一切,我愧不能曲尽妇职,只好拜托你俩了。”说完,流下了两行情泪。 胡眉、迷儿刚想答话。突然钵盂峰方向,腾起了一溜火花。 女魔王侯国英神情一震,流泪说道:“恩师怕我再坠情网,已发信号召我返回。”说到这里用模糊的泪眼盯了江剑臣一下,猛一顿足,腾身而起,刹那间,已消失了踪迹。 江剑臣心中悬念大师兄萧剑秋和侄儿武凤楼的安危,留下胡眉看家,带着李鸣和迷儿一齐下了黄山。 江剑臣为了隐去行踪,不让武林中人发觉,赶到了池州码头,雇舟西进。 这一日到了河北,江剑臣一行弃舟登陆,三人来到了龟山脚下。 缺德十八手李鸣非常奇怪,猜不透师父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又不敢多问,只好随在师父身后,向上走去。 这龟山,古时候名叫翼际山,又叫鲁山,前临大江,北带汉水,威武盘踞,状若巨龟,和蛇山隔江对峙,形势十分险峻,世为兵家攻守之处。相传大禹治水到此,遇一水怪作乱,后灵龟自空飞扑,水怪降服,治水也得成功。事后灵龟化为大山,这就是龟山的来历。 李鸣和迷儿随在江剑臣身后,一直走去,不停不歇,二人更为奇怪。一直来到了龟山尾部湖溯侧畔的古琴台,江剑臣才停下了脚步。 李鸣当然知道这古琴台,又名伯牙台。相传古时候俞伯牙在此鼓琴,相逢钟子期,高山流水,得遇知音。但不知师父怎么有游兴来到了此处。 古琴台前面是彩釉瓦顶的门厅,上书“古琴台”三字,后为甬道。过了“印心石屋”照壁,再经曲折的碑廊。三个人来到了一栋单檐歇山顶式前加抱厦的殿堂。 第228章 殿堂的檐下,有一块匾额,上写“高山流水”四字。 李鸣一眼看见殿堂内有一个六旬左右的道人,端坐在薄团之上,眼观鼻,鼻向口,口向心,正在静修。这道人眉清目朗,花白胡须,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 李鸣心想:师父莫非和这个老道有旧,顺道特来拜晤。哪知江剑臣昂立殿前,冲老人沉声喝道:“淫孽昭著,罪恶滔天,改头换面,妄充清修,卞申仁。你真是狡兔多窟呀!” 寥寥数语,直惊得殿堂中的道人神情大变,仓惶跃起。可等到他看出殿外三人,年纪最大者不过而立,他的脸色平静了,冷冷地斥道:“施主何人,敢扰贫道清修。”说话之间,已站到了江剑臣三人的对面。 江剑臣冷然一笑说:“既能一口道出你的身分,到此自非无因,只要你招出来黄丁香现在何处,再让我点了你一个穴道,你就能永修正果,得享天年。你掂量过后,再答复我好了。”说完之后,双手倒负,把目光投向了那座四周围有石栏的古琴石台。 直到这时,缺德十八手李鸣和迷儿才明白江剑臣到此这般的真正目的,也知道江剑臣必定是从女魔王侯国英口中得知了这些底细,因她曾任过天启朝代的锦衣卫总督达五年之久,统率过五万锦衣卫,张网全国,凡属正、邪两道的有名人吻,她无一不晓。 迷儿感激得泪花一现,突然发现那个老道面现凶容,忙喊叫一声:“主人留神。” 那个俗家名叫卞申仁的道人,双手箕张,身法诡异,已从背后扑向了江剑臣。 吓得迷儿“啊哟”了一声,一拧妖躯,想去阻截。哪里料到,钻天鹞子江剑臣早已一个“银龙转身”,反而退到了道人所站之处,一刹之间二人好像是互相换了一下位置。 卞申仁脸色一变,振声说道:“尊驾莫非是独步武林的江三侠剑臣?” 江剑臣从容一笑说:“既知我名,当知我一言出口的分量,你说是不说?” (此处缺一句,大意可从上下文推出。) 江剑臣沉下了脸色,语寒如冰地说:“以你花中浪蝶的所作所为,江某本该杀之无赦,姑且饶你一命,只想查出杨柳瑶的下落。再不识时务,就是你自寻死路了。” 花中浪蝶卞申仁战栗了一下,颤声求道:“在江三侠面前,卞某哪敢顽抗,只求免点穴道,我情愿有问必答。” 迷儿只求能查出生身父母的底细,也由衷地佩服和庆幸有江剑臣这样的主人,像花中浪蝶这种穷凶极恶的淫毒巨贼,一照面,就吓得求生不得。她认为自己的主人会答应卞申仁的要求。哪里想到江剑臣却将头一摇,坚决地吐出了两个字:“不行!” 花中浪蝶卞申仁惊恐欲绝,绝望似地颤说道:“申仁服罪……”罪字只吐出了一半,猛然双手齐扬,七料钢丸,左三右四,一齐射向了江剑臣。 花中浪蝶卞申仁不仅暗器手法打得阴险毒辣,轻功也臻于绝顶,七粒钢丸撒出后,身形已弹地而起,窜身进了殿堂。 缺德十八手李鸣不由得暗自好笑,心想:卞申仁这不是鲁班门前动斧头吗?我师父在全部武功中,轻功特高,和大师伯、二师伯一起是出了名五岳三鸟,擅长巧钻十三天的功夫,才有钻天鹞子之誉。你垂死挣扎,只有多遭横祸。 不料,江剑臣更为省事,只见他双手一探,先用分光捉影的绝技,将花中浪蝶卞申仁的七粒钢丸抓到于手中。然后双手一合之下,将钢丸完全交在了右手,用倒撒满天星的打暗器手法,右手扬处,七粒钢丸,化成了一溜寒芒,罩向了花中浪蝶卞申仁。 有道是光棍的眼,赛夹剪。他花中浪蝶可不是一般匪类,一口七星剑,二十四粒钢丸,为害江湖已达二十年之久。今日这是遇上了江剑臣,若遇到等闲人物,焉是他的十合之敌。 乍一照面,花中浪蝶卞申仁的一双贼眼就看出了来人的不凡,等到认出是独步武林的江剑臣时,他虽装得胆怯,还总认为我打不过你,抽冷子还能跑不掉吗?所以才使诈偷袭,想借机逃窜。等到七粒钢丸像泥牛入海般落进了江剑臣之手,他才后悔自己错看了皇历,对手的厉害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失魂丧胆之下,刚窜到殿内隔扇之前,江剑臣撒出的七粒钢丸正好打到,吓得他双眼一闭,听其自然,他认命了。 不料,江剑臣撒出的七粒钢丸,一个也没有打进他的肉体,却神奇地在木制隔扇上紧贴着花中浪媒的身子,打出了一个人形来。 他知江剑臣这是手下留情,又佩服对方的武功奇绝,花中浪蝶卞申仁以膝一屈,跪地求饶了。 江剑臣冷冷责道:“江某言出如墨,岂能失信于鼠辈,说不杀你,仍然算数,看在你尚知好歹,快把黄丁香杨柳瑶的存身之处,告诉于我,再找个僻静的地方,抱胳膊一忍,庶几可得个善修。” 花中浪蝶卞申仁张着惊恐绝望的眼睛,颤抖地说道:“我说出了黄丁香目前的下落,江三侠能马上放我去悔过自新吗?” 江剑臣庄重地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 卞申仁两眼顿时一亮,慌忙说道:“黄丁香就藏匿在此山的鲁肃墓中。请江三侠跟随我来。”说完,真的头前带路,走出了石琴台。 鲁肃墓在龟山的南麓,相距不远,墓周芳草青青,林木苍苍,清幽异常。 一到这里,别人还好,有可能就是黄丁香亲生女儿的迷儿,头一个就扑到了墓前,她多么急于弄清自己的身世呀! 哪知就在她刚要掀开墓门的一刹那,突然一声厉嚎:“你这个人面兽心的豺狼,快给我滚开。要不是你这条狗盗去了我的子母阴魂抓,和一百单八枚子母阴魂钉,我何至于落到如此的地步,我恨不得将你错骨扬灰。” 出乎意外的这一声厉嚎,直惊得迷儿连连倒退。 聪明绝顶的缺德十八手李鸣急呼一声:“师父,快捉住花中浪蝶。”但是已经晚了,狡猾如孤的卞申仁已逃得不知去向。 或许李鸣的喊声传进了里边,只听墓中人用干哑的嗓音问道:“外面到底是什么人?真打算捉卞申仁老狗吗?” 李鸣这时也顾不得师父责怪了,连忙抢着答道:“在下李鸣,跟随师父前来寻找杨柳瑶前辈。” 李鸣的这一声,使墓中人减去了不少敌意,却又冷冷地遇问了一句:“师父是谁?” 江剑臣知道李鸣不敢直呼自己的名字,立即答道:“江剑臣”。 蓦地,墓门一启,一个断去右腕的蓬头老妇。右臂下挟着一支铁拐杖,一瘸一点地走了出来。 缺德十八手李鸣用手一推呆然木立的迷儿,上前和气他说道:“杨前辈,你仔细看看,是否见过这位姐姐手中所托之物?”说完,示意迷儿把取自驼背神龙耿直腰间的木刻头像递交给那蓬头老年妇人。 迷儿赶紧把木刻头像递上,还扬起了脸儿,以便让她看清自己的长相,一双秀目紧紧盯在老年妇人的脸上,看她有什么变化。 那蓬头老妇茫然地用仅有的左手接过那个头像,只看了一眼,就如见鬼魅般颤抖起来。等她把惶恐的目光投射到迷儿的俏脸上时,她竟嘴巴大张,两眼翻白,摔跌在地上。 一切都有迹可寻了。江剑臣一挥手,迷儿急扑而出,将老年妇人搀起抱在了怀内,一阵捶背揉胸,使蓬头老妇逐渐醒转了过来。 缺德十八手李鸣凑到跟前,诚恳地说道:“看样子,你老就是当年的黄丁香了,我们是受神龙伯伯的委托,专诚前来寻找你的。”李鸣这小子也真鬼,硬把老驼背的招牌扛出来。 这句话还真有效力,竟像一副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那蓬头老妇从迷儿的怀中一挣而出,颤声急问:“他在哪里?”说完之后,又像泄了气的皮球,软软地又倒在迷儿的身上,凄凉地摇了摇头说道:“他不会派人找我的,我太对不起他了。” 性刚心慈的江剑臣,感其可怜,正色说道:“鸣儿的话一点不假,我们是来找你的,其他的话。待一会再说。你仔细辨认一下,扶你的这位姑娘,和你当年是否相像。” 有了大名鼎鼎的五岳三鸟之句话,黄丁香确实信了。可能由于她先看清了迷儿的长相,听完江剑臣的话,只说了一声:“请江三侠和李少侠暂时背过身去。” 这一要求,若是放在别人,绝不会答应,因为在事情没有弄清之前,对方的为人又声名狼藉,要依言去办,不光迷儿落在她手中随时都有性命危险,就连江剑臣和李鸣师徒,也把后背要害暴露在她的控制之下。不料江剑臣丝毫不假思索地就转过身去,紧接着李鸣也照办了。 这种正派人的举动,使一向狡诈阴险的黄丁香心中一愧,急忙掀开迷儿的衣服,验看在她滑如凝脂的后背上,果然有三颗豆粒样的红色小痣,宛如三星在户地印在那里。 不暇及放下迷儿的衣服,黄丁香就猛地把迷儿紧搂在怀内,失声痛哭了起来。 江剑臣师徒心中一喜。事情真也太巧了,母女失散的原因不知,相逢得是这么突然,这么神奇。 迷儿的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是恨,是怨,只是任凭黄丁香用一条左臂紧搂着自己,呆然不语。 知仆莫若主。江剑臣自然明白,迷儿自从捕缉七凶时,被自己收下,已如入芝兰之室,成了鸟伴良禽身价高,虽然母女相逢,但耻于生母黄丁香的往日名声。羞于称彼为母。这可是江剑臣拿主意的时候了。 他沉声吩咐道:“迷儿,母女相见,天伦团聚,人生大喜,还不磕头认娘。” 第229章 有了主人这句话。迷儿才扶黄丁香坐在墓前的石桌上,扑地而跪,喊了一声:“娘!”就投怀痛哭了起来。 不料,黄丁香这时反而冷静了下来。先用右手托起了迷儿的俏脸,用颤抖的嘴唇亲吻了一下,扯她起来,然后向江剑臣师徒说道:“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我当年为害江湖,该有此报。虽和耿直生下了一女,但我无意从一而终,后结识了花中浪子,恋他年轻英俊,一狠心,既抛弃了驼背神龙,也抛弃了亲生骨肉。不料花中浪子朝三暮四,竟勾搭上了我的师姐红玫瑰,醋海风波,三次死拼,各带重伤。 狼心犬肺的卞申仁,假意服待我养伤,先盗走了我的子母阴魂抓和一百单八枚子母阴魂钉,后引来了红玫瑰,我虽死战得脱,但断去了一手,逃跑坠落时,又跌折了一条腿,无奈才藏在这鲁肃墓中。狠毒,阴狠的红玫瑰,又指使卞申仁前来,企图夺去我的‘神龙九抓’口诀。不是江三侠来此,我早晚难脱贼手。 幸得上天垂怜,使我在临死之前,既得知耿直仍不忘怀我这个无耻的女人,又获得母女相见,我知足了。只求江三侠为我报仇。”仇字未落音,她左手从怀中掏出了一纸口诀,抛给了迷儿,猛地将头向墓前石碑上碰去。 江剑臣师徒欲拦不及,可怜万点桃花残,鲜血洒一地,黄丁香以血自洗了。 事出突然,连一向机敬过人的李鸣事先也没觉察出一点迹象,师徒二人凄然一叹。 迷儿哭得死去活来,祓李鸣劝止后,迷儿先将神龙九抓口诀收好,三个人才挖了一个大坑,将黄丁香的尸体掩埋了,还留下记号,作为以后迁移的标记。 江剑臣站在坟前铁青着脸说:“纵放花中浪蝶逃逸,皆剑臣一时失策。我今指坟宣誓,必铲除红玫瑰、卞申仁等辈,追回阴魂抓和阴瑰钉,以慰死者之灵。”说完,率先走下了龟山。看出江剑臣的脸色阴沉得可柏,李鸣和迷儿都不敢吭声,只好尾随其后走着,这样反而奔行迅速。 由于接应大师兄心切,江剑臣只叫迷儿置些食用的东西,一路行来,并不落店往宿,很快就来到了老君山下。 这老君山在神农架主蜂约三十里左右,传说古时候太上老君常在此炼丹,加上每到冬季山顶皆为冰雪覆盖,山腰又时常云雾缭绕,恰如银须白发的老翁端坐云中。 最令人欣赏的是由顶到底有十条山粱,浑如苍龙下扑,九条曲折溪流简直像银带飘垂,古树密布,药草铺陈,野果满枝,异兽隐现,极有一股子神秘色彩,是道家常临之地。 江剑臣率一徒一仆,一直攀上峰顶,方停足远眺。东看沃野千里,碧连无际;西望群峰争拔,直通巴蜀;南眺滚滚长江,银蛇飞舞;北览林海茫茫,青树接天。 不料就在这时,一个断了一条右臂,少了一只左脚,拄着一根精光霍霍的钢拐,头发蓬松,声威慑人的四旬上下汉子,从一颗大树后面转了出来。一见江剑臣,就爽朗地大笑说:“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三爷,咱们可是久违了。” 江剑臣一看地人,原来是塞外黑凤峡峡主吴不残的儿子吴觉仁。他的那只腕,还是为自己追缉七凶。找回御宝时所断。剑臣是个重感情的人,滴水之恩尚且当涌泉相报。何况人家残去了一手,赶忙前跨三步,一把握住吴觉仁的那只残臂,动情地说道:“荒山绝顶,剑臣不虚此行了。” 吴觉仁和李鸣、迷儿见面后,高兴他说:“觉仁乃江湖粗汉,得识三爷,毕生大幸。请问三爷,因何到此?” 江剑臣暂不把去青城山之事告知吴觉仁,先从袋中取出了一个薄薄的小本子,上面写着“为酬前情,特献薄技”等字样,亲手交到吴觉仁的手中,说道:“这是我瞎琢磨的七十二式拐法,吴兄不嫌,请收下笑阅。” 原来当初,为追御宝,中途阻截刘太后的銮驾,吴觉仁中计受害,抽刀自断右腕时,曾无意中说过一句:“壮士断腕,何足挂齿,大不了拜在三爷门下。传我一套左手拐法。”这在当时,本是吴觉仁怕剑臣难过,特意说的笑话,不料江剑臣竟真的钻研了一套拐法,赠送给觉仁。这种纯真的友情,使吴觉仁这真正的铁血汉子激动得泪花隐现,拿着小册子的左手颤抖不已。 江剑臣这才把有关前往青城山的事,告诉了吴觉仁,也询问他因何来此。 吴觉仁凄然一叹说:“记得我断腕时曾告诉过三爷,我有一小妹,因为先天残疾一手,名叫吴守美,去年偷偷离开了黑风峡,去寻找我们师兄弟四人,至今下落不明。为此我父亲也离开黑风峡出来找她,只是直到现在,还是渺无音讯。”说完,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江剑臣为友热心,扭头对李鸣说:“传我的话。凡先天无极派门下,从现在起,协助寻找吴女侠,不得有误。” 哪知话刚出口,陡然从远处传来了一声冷笑,荒山绝顶,笑声阴森,胆小的人会吓得毛骨悚然。 江剑臣是何等人物,几时遭受过别人的讥笑,身未见晃,已拔地而起。 但以他的功夫和眼力,巡视一周,竟然踪迹皆无,不禁默然。 吴觉仁道:“鸡鸣狗盗之辈,藏头露尾之流,也值得一较短长。” 迷儿气哼哼地说道:“青城山归来,非得搜遍此处,找到他龟缩之窝不可。” 按说,江剑臣应该责怪迷儿语气太狂,出口伤人,哪知江剑臣一来因为二人同是人间弃婴,一向偏爱迷儿,二来自己又护短太甚,不光不责怪她,反而爽朗一笑说:“好丫头,我未下令,你倒先给我发出了战书。”说完,朗笑不止。 缺德十八手默然了。 大家在山顶上,吃过了迷儿购买的食物,吴觉仁恋恋不舍地走了。 下了老君山,不久就进入了巴蜀,三人沿途之上,尽量隐去形迹、很快就到达了四川灌县。 青城山位于灌县西南三十多里处,山上层峦迭嶂,古树参天。因为先天无极派掌门人萧剑秋已留下话,要江剑臣一入青城山,先去天师洞待命。所以江剑臣就按掌门师兄的吩咐,暗暗来到了青城山腰。 天师洞,原是东汉时代天师张道陵讲道之所,在山腰混元顶下的峭壁之间,塑有张道陵的神像,沿壁有走廊可通。隋朝称为延庆观,唐朝改为常道观。观前有银杏一棵,据说是天师张道陵亲手所植。 三人一到,观中住待雨石道人就接引入内。摆上了素席款待。 悬念大师兄安危的江剑臣,哪里吃喝得下,右手一按桌角,沉声说道:“雨石师兄,掌门人已去百兽崖几日了?” 雨石道人无法,只好依实说道:“掌门师兄已携武凤楼走了三天。” 晴天一声霹雳,直震得江剑臣身心皆颤。他情不自禁地重复了一句:“走了三天!”一时情急,那张八仙桌子已被江剑臣按塌了一角。 雨石道长脸色变了说:“要不是我奉命在此接待三弟,也早已去了百兽崖。” 听了这句话,兄弟情深的江剑臣,哪有还能按捺得下。冲着缺德十八手李鸣和迷儿喊了一声:“走!”话落。人已向外走去。 雨石道人蓦地一惊,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急忙唤道:“三弟且慢,这里有掌门师兄给你留的书信。”说完,从身上摸出一封信来。 钻天鹞子江剑臣一把抢了过来,拆开看时,只见上面写道: “字谕剑臣,听从鸣儿之言,召你来此,实属不智之至。你的性情和功力,均不适合处理青城山之事,来到之后,严禁轻率前来。候剑飞到来再作去处,切切!”下面是萧剑秋的名字。 看罢了大师兄的留言,几乎把江剑臣气死。他埋怨大师兄为人太为懦弱,青城派多次相逼,已令人忍无可忍,直到现在,大师兄还是责己之心不忘。看来,这趟青城山之行非吃大亏不可。他一向俱怕大师兄,不得萧剑秋允准,还真不敢前去青城,直急得他搓手顿足,一筹莫展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把信看了一眼,悄声献计道:“师父莫急,我有办法。” 江剑臣瞪了自己徒弟一眼,含怒斥道:“你大师伯严令禁止轻率前往,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李鸣笑嘻嘻说道:“我的办法多得很,只请师父再把信上的第一句话,再读一遍,就知道了。” 江剑臣两眼一亮。李鸣说道:“这封信,是大师伯留给师父一人的,可没有禁止徒弟我前去呀。我这就去青城山暗中探查,还不是一样。” 江剑臣叹了一口气说:“不管怎么说,我是不好前去呀。” 李鸣噗哧一笑说:“那还不容易,只要雨石师伯说一声,信没有来得及交给你,师父去了,就不算违背掌门师伯的谕令了。” 江剑臣开心地一笑说:“怪不得你大师伯每事都和你商量,敢情你小子还真有几个鬼主意。你先走一步吧!” 听到师父第一次亲口赞扬自己,李鸣乐得连骨头都轻了三斤,一声“徒儿遵命”,人已蹿出了常道观。 这百兽崖,在丈人峰的侧面,附近也有一道观,名唤建福官,古称丈人观。共有两院三殿,是青城三豹经常盘桓的地方,院内有树木假山,景致异常幽雅。观前小溪,终年不涸,四周林木苍翠,浓荫蔽日,虽到盛夏,也感清凉。李鸣轻身越过了山涧,来到了溪水边上,看了一看地势,溪面宽有丈余。过了溪水,便到了建福宫附近,翻过高墙,就可进入腹地。 这时,天色微暗,夜幕已然张开,正是夜行的良好时机。 第230章 李鸣仔细巡视了四周,确信无人在侧,就稍一作势。猛然蹿出。 不料他刚刚纵起,突然附近有人喊道:“有人跳溪啦!” 李鸣陡然大吃一惊,一口气未提住,“噗咚”一声!竟然真落入了水中,成了落汤鸡。 这时从建福宫中凌空拔起于一条瘦彤,宛如飞鹰掠空。扑了过来。 李鸣眼快,早已看出掠空这人是青城派中最蛮横毒狠的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吓得他心中一凉,只好向水中一蹲。 哪知就在此时,自己身后远处,却突然现出一条高大人影,扭转身形,向丈人蜂方向逃去。 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娇叱了一声:“胆大鼠辈,你逃不出姑奶奶的手心!”一边叱骂,一边尾追而去。 停了片刻,听附近一点动静都没有,缺德十八手李鸣这才把身子钻出了水面,捋了一把脸上的水,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心说老天爷保佑我人见愁,有人暗中助我。否则我李鸣还真招架不了东方寡妇的恶毒摧魂掌。 就在李鸣刚刚凑到山墙附近要想蹿上去时,一只怪手从背后伸出,正好扣在了他的右边肩井穴上。出手之快,认穴之准,都表明偷袭人的武功难测。 李鸣心中虽然一惊。但他可不是临变昏头的主儿,刚想挣扎,猛听身后那人悄声说道:“敢冒坏水,我掏净你的牛黄狗宝。”一听是秦岭一豹许啸虹的声音,缺德十八手李鸣的精神来了。故意哑声埋怨道:“没见过你大头二叔这样胡闹的,我只须用一招仙人摘茄子,恐怕你老人家的菜园里连条黄瓜都保它不住。多危险哪!” 秦岭一豹许啸呼气得怪叫一声:“坏小子找死!”吓得李鸣刚想说“二叔留神”,建福宫内已传出了一声冷笑:“哪路朋友,光临敝处。”紧接着,人影昂处,八个青衣大汉,各提一棍,已围了上来。 秦岭一豹许啸虹吃吃一笑说:“半夜客来,茶酒两样都可。”嘴里说着话,右手已扯着水淋淋的李鸣迎了上去。 别看青城八猛本性皆傲,可一见到许啸虹,却哗啦一列成了两队,双手举棍表示欢迎。因为许啸虹是和他们三位老主人同被武林中人誉为宇内四豹的。 青城山巡查人走在前面引路,秦岭一豹许啸虹和李鸣走向建福宫山门的时候,悄声向缺德十八手说道:“前天国英在天都峰上,被我和大哥久子伦用信号唤回。是她听说剑臣和你前来青城,恐怕你们人单力孤,央求我们二人赶来相助,你师娘待你,可够一百二呀,以后你小子要不孝顺,我可真能撕了你。” 缺德十八手这才知道,现身引走玉面无盐的是自己的六指大爷,他更放心了。 刚进山门,青城三豹已完全迎出,只是一眼看见了李鸣,三人都不由得一怔。 李鸣哈哈一笑说:“三位东方爷爷不要发愁,别看你们老三位和我大头二叔同称宇内四豹,有着兄弟之亲,我李鸣是先叫后不改,仍然尊称你们老三位为前辈。我李鸣这人见愁的外号,可不是冲青城山起的。” 这坏小子满口胡诌,只乐得秦岭一豹心中好笑。也气得东城三豹直翻白眼。 铁豹东方森的脾气最为暴躁,性如烈火,向秦岭一豹说道:“许贤弟,咱们虽不是一门同派,可一向交谊深厚,先天无极派污辱我们太甚,青城派决心全力对付,希望贤弟不要趟这汪深水。” 许啸虹刚想辩白,李鸣连忙向他暗使眼色,抢先嘟哝道:“你大头二叔为朋友热心,将李鸣击落溪中,又押来此地请功,还遭受人家的怀疑,这就是抱粗腿的报应。” 许啸虹知李鸣这小子是用苦肉计的方法,将自己硬塞进青城派中,留作内线,心中虽不情愿,又不能揭穿,只好冷冷一哼,装出受了委屈的样子。 铁豹东方森后悔不该错怪好朋友,突然见三条怪影,从大殿上飞落。东方森脸色一喜,长吁出一口气说道:“你们到底还是来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五回赴约青城丧门黑心掀狂浪张网伏龙瞽目狼肺撒天罗 说也凑巧,就在李鸣暗使巧计,刚刚将秦岭一豹许啸虹塞进青城派中卧底,塞得那么自然,那么现成。心中正在得意之际,不料青城派请来助威的人,一下子就到了三个。 只见头一个人身穿青色劲装,肩披翠色斗篷,面如墨染,皮肤黑,眼球黑,就连牙齿都是黑的,再加上身材高大,面容呆板,更显得阴森森可怕,年纪约在五十岁左右。 另外两个人身材一样的粗壮,面容也极为相似,一个穿紫,一个穿绿,都是疾装在内,外披氅。令人稀奇的是穿紫衣的那人,一双眼睛,红得吓人,而穿绿衣的就不同了,一对眼珠色作碧绿,闪现青幽光,令人可怕,年纪约有四十上下。 看见这三个人来到,缺德十八手李鸣刚想偷偷向秦岭一豹询问,这时金豹东方木的掌上明珠、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已从上面追人回来。一眼看见刚来的三人,极为高兴,热情的招呼道:“沙三哥真是信人,还真的把两位阚兄给邀来了,碧莲这里谢过。” 礼酬以后这才轻移脚步,来到了秦岭一豹各市地啸虹面前,先见一礼,又喊了一声“叔父”,才回到了青城三豹的身后。 缺德十八手急于想见到自己的大哥和掌门师伯,趁场面一缓,不失时机地站起身来,喊了一声:“东方姑姑!” 在京城吃足了缺德十八手苦头的东方碧莲故意作弄他。佯作没有听见。 李鸣岂是可欺之辈,他挺身而起,直逼到青城三豹面前,严肃他说道:“晚辈李鸣奉本派沈三师祖的谕令,专程前来拜谒三位东方前辈,我这是按江湖规矩,以礼求见。在宫外被许老前辈击落水中,已让人忍无可忍,如今我李鸣尊称这位东方前辈一声姑姑……”说到这里,还用手朝玉面无盐一指,接着又说:“这位东方前辈竟然佯装不知,于情于理,哪样算合,常言道,两国相争,还不斩来使呢,我一个跑腿传口信的后生小辈,还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我人见愁豁出去了!看你们青城山又能奈我何?” 这小子也真有损招,讲完了一大套不干不湿的话,朝正中间一坐。两手扶膝,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地打起坐来。 秦岭一豹许啸虹几乎笑出声来。东方三豹都气得脸色铁青,浑身抖颤,一句话也无法出口。玉面无盐东方碧莲俏脸一红,忍耐不下,有心飘身而去,给他一下狠的,但守着自己的父、叔和一些外人,以自己的身分,又怎能伸手去打送信人呢? 大殿内的空气顿时沉闷起来!这可惹恼了一人,就是被东方碧莲喊作沙三哥的黑衣怪人。他怪啸一声:“小子大胆!”话一出口,一只其黑如墨的怪手陡然伸出,打算向缺德十八手的当顶抓去。 突然大殿外面,传出了一声冷笑:“出手打个坐着不动的毛孩子,你川边墨龙好大的本领呀!”随着话音,六指追魂久子伦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川边墨龙沙梦山黑脸一变,不得不缩回手去。 别看玉面无盐这么蛮横,她可不敢得罪这位“一生不为己,专为他人忙,只要粘上了,永远甩不脱”的六指追魂。这口恶气,只好直着脖子吞咽下去。 东城三豹一齐站起,寒喧几句,让久子伦坐下。 事情逼在这儿,是秦岭一豹许啸虹出头的时候了。他站起身来,一把抓起了李鸣,开口骂道:“在一大群长辈面前,不准你缺德无赖!我派人引你去见萧掌门。” 按说,能去见掌门师伯和大哥武凤楼,李鸣这就算打官司打到了九十九。但他这小子非再要再加一不可,他使劲挣脱了许啸虹的手,寒着脸说道:“谁不知道你大头二叔和三位东方前辈是最好的朋友,你能一碗水往平处端?我是铁了心啦!看谁有这么长的弯肚子,能吞得下我这个镰刀把。”一说完,又作势向地上坐去。 青城三豹和东方碧莲爷儿四个还真傻眼了,他们再气,也不能真要了李鸣的命,因为泰山再重,也压不过一个理宇。东方大豹只好哼了一声说:“莲儿,派人送李鸣去委心亭见他们的掌门人。” 玉面无盐直气得要生吞活剥了这个缺德鬼,但又不能违抗父亲之命,只好喊了一声“李鸣”,要他随自己去委心亭。 缺德十八手李鸣还故意叹了一口气说:“这就叫知情懂礼是憨傻,杀人放火天都怕,我李鸣真该回家子承父业去了。” 东方碧莲虽心中有气,拿他又没有办法,因为人家喊自己一声“东方姑姑”,自己不是没理人家嘛。再说李鸣还真是一省司法大员江南按察使的独生儿子,能怪人家发牢骚吗。只得忍下这口气,引李鸣去了委心亭。 两个人在路上,玉面无盐怒极不语,缺德十八手李鸣却嬉皮笑脸地叫道:“东方姑姑,你老还生闷气呀,我李鸣要像你老那么有志气,那么刚强好胜,我能活吗?你老请看,我不光被大头二叔揍了一掌,疼得我龇牙咧嘴,还湿成了一只落汤鸡。山中的风,还真他妈的叫凉,我要是伤风了,你老还得请医生,干脆你老赏给我一身干衣裳,岂不省心多了。” 东方碧莲气得一瞪眼,李鸣却没脸没皮地作了一个大揖。 东方碧莲不耐烦和李鸣纠缠,喊了一声:“来人!” 一个下人应声跑了过来,东方碧莲沉下脸吩咐道:“速去取来一身家丁穿的衣服,送到委心亭去。” 那家丁转身走了。 第231章 走到离委心亭不远,东方碧莲就站住不走了,看样子,她是不想和萧、武二人见面,所以不到地方,就停了下来。 这正中缺德十八手的心怀,眼看着玉面无盐转身远去,他才走进了委心亭内。 这座亭子多年未修,已显颓败。此处原是古代五岳丈人亭封子修道之所,唐朝时被称为丈人观。萧剑秋和武凤楼爷儿俩正坐于亭中,闭目静参。亭中别无长物,既无桌椅,又无茶具,简直像个囚禁人犯的所在。 听见有人走进,武凤楼第一个睁开了眼睛,一看是师弟李鸣,不禁喜出望外。 李鸣跪在萧剑秋面前,轻轻叫了一声:“大师伯!”心中顿觉一惨。 展翅金雕萧剑秋先示意武凤楼扶起徒侄李鸣,然后才沉下脸来说:“我已字谕剑臣,不准妄动,就是怕你们师徒把事情给我闹大,使无极、青城落得两派俱伤,才忍辱求全。不是师伯胆小,因为这档子事,其屈在我呀。” 缺德十八手李鸣因为聪明机智,多次向掌门师伯献策,无不中的,所以在掌门人面前,比在师父江剑臣面前敢说话多了,他正色说道:“师伯仁人长者,对此才常怀愧疚,但青城山欺咱太甚,已无情理可言。师伯、大哥亲来赴约,竟遭对方这等虐待,岂堪忍受。 我已借衣服湿了,逼令东方碧莲给我去取衣服,只要这套青城山家丁的服装被骗到手,大哥就可以化装成家丁,人不知鬼不觉混出山去,天大干系由鸣儿双肩承担。我要不把他这座青城山给掀个底朝天,我就永远不叫人见愁了。” 武凤楼刚想喝斥他不得胡说,一个家丁已手捧一套服装送了进来,递给了李鸣,就转身走去。 展翅金雕萧剑秋略一迟疑,缺德十八手李鸣连忙低声说道:“六指大爷来了。” 果然,身影一闪,六指追魂久子伦侧身而入,一看亭中倩形,也须眉一竖,沉声说道:“鸣儿的话有理,我看三头老豹已被坏人利用,打算倾出全力来对付贵派。从帮拳人的身上不难猜出,幕后主使者必是峨嵋派无疑。还是先叫凤楼退走,才是上上之策。” 萧剑秋颜色一变问道:“来人是谁?” 六指追魂久子伦说:“所来之人,全是峨嵋派一吼、三狮、五龙中的凶神恶煞。” 展翅金雕甩手起立,变色说道:“可惜三位东方老叔,真的要自污羽毛?” 久子伦说:“据我探知,峨嵋派的黑丧门司徒安已来此月余,替青城派主持一切。今天又来了川边墨龙沙梦山、赤目怪狮阚二魁、碧眼雄狮阚品元三人。说不定一吼、三狮、五龙会全部出场。” 展翅金雕萧剑秋摇头叹道:“这样一来,楼儿就更不能一走了之了。” 始终认为掌门师伯胆小怕事、委曲求全的缺德十八手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师伯你意欲如何?” 展翅金雕萧剑秋将手一挥,作出了一个决断的姿势说:“只好兵来将挡了。” 李鸣心中一喜说:“我师父可以出面了?我去报信如何?” 萧剑秋摇了一下头说:“暂时还用不着,最好先摸一下,黑丧门司徒安能带来多少人手,咱们也好心中有数。” 六指追魂刚想说这事由他来办,萧剑秋用手一指李鸣说:“还是让鸣儿胡闹去吧。” 得到掌门师伯如此重用,李鸣连眉毛都笑开了。换上了那套家丁的服装,就溜了出去。 这小子可是鬼到了极点;出了委心亭,贴着墙壁,直溜到最后一座殿堂,隐身在飞檐之下,偷偷地张望。 只见黑丧门司徒安死沉着脸向东方碧莲道:“全力对付先天无极派,宰了武凤楼小儿解恨,这可是你东方大妹子向我们要求的,如今我黑无常操碎了心肺,发了绿林帖,传下武林箭,凡是够得上和峨嵋派有交情的,不久将一一来到,你这个时候打退堂鼓,可不成呀!” 玉面无盐东方碧莲为难地道:“这件事,不错!是小妹找上你的,可我也没叫你这么小题大做呀,你不该请来乐山二鬼和峨嵋双凶,这要叫爹爹和两个叔叔知道,不骂死我才怪!我真有些害怕了。” 李鸣这才真的相信六指大爷的消息正确。用这种卑鄙手段对付先天无极派,根本不是青城三豹的本意,里里外外都是峨嵋派捣的鬼,特别是先被桂守时削去一手,后被大哥武凤楼残去一臂的无手英雄黑丧门司徒安!他是铁了心跟无极派作对。 果然黑丧门司徒安冷冷一笑说:“我的大妹子,你把人说少了,我这次连摇头狮子阚大彬、翻江狂龙余占鳌都列名在内了。说不定假瞎子瞽目飞龙焦二哥也会来凑凑热闹呢,你没见我已派人买来了多少美酒佳肴,准备款待他用,不过,这可都是我司徒安掏的腰包。” 听了黑丧门司徒安的这一番话,把个玉面无盐吓成了黄面无盐,她真后悔不该迎狼进山,请黑心黑肠黑杂碎的黑丧门来主持这次约斗先天无极派的大事,这叫自己怎么向老父两叔交代呀。 她察觉出事情的严重,毅然说道:“这不行,我担不了这么大的沉重,我也只是想折辱一下萧老雕,压一压武凤楼,让他能回心转意和我侄女东方绮珠重修旧好,他们到底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呀。” 黑丧门司徒安一听提起东方绮珠,他逮住理了,哼一声说:“别作梦了,一个峨嵋大派的女弟子,青城山的掌上明珠,东宫皇太后的干女儿,硬是死皮赖脸去粘上人家,也太嫌丢人,我这个当叔叔的就决不答应。我这就下手,先宰了萧剑秋、武凤楼二人。” 这一下子,东方碧莲可真急了,她毕竟是名门正派出身,东方木的家教又严,连忙说了一声:“你敢!” 就在二人将要变脸之际,突然殿外有人说:“在我们面前,还有什么不敢?笑话!”随着话音,肩并肩走进了两个人来。 这两个人都有很吓人的相貌,一个黑如厉鬼,—个白如无常,黑脸人一脸晦气,白脸人白森森地难看。不要问,是乐山二鬼毛常吉、庄金生二人到了。 —看生米煮成热饭,玉面无盐气得刚想和黑丧门商议如何收场,乐山大鬼毛常吉咧开大嘴一笑说:“向东方大小姐告罪,我毛常吉没有跟你打个招呼,就替你代约了三个朋友。”说完,用手向殿外一指。 东方碧莲望去,从殿外进来的三人,领头的身材魁伟高大,四字阔口,鹰钩鼻子,一张赭红色的大长脸,赭红色的满头乱发,身穿红色长袍,分外刺眼。中间的人年约五十上下,密密麻麻的一红黑麻脸,煞是吓人。最后的人是个瘸子,右鬓角上还有一个铜钱大的疤痕。 藏在飞檐下的缺德十八手早已看了个清清楚楚,知道这三人肯定是专为找自己来的。书中暗表,这三个人是和李鸣有不解深仇的剑门山烈焰帮三雄。 一看,又添上瘸狐狸万士其、麻面鼠千里远和火神爷南宫烈,东方碧莲连理都不理,一扭身子走了。 火神爷南宫烈等三人不觉一怔,这太叫他们面上无光了。黑丧门司徒安说:“好朋友们是我司徒老二请来的,一切冲着我黑丧门,天塌了,有峨嵋派顶着。今天是有冤伸冤,有仇报仇的时候,女人们,都是头发长见识短。” 有了司徒安这席话,来的五人又都雄心一震。大鬼毛常吉一伸手,从桌面上端过来一杯烧酒,傲然说道:“凭无极派几条泥鳅,能翻起多高的浪花。” 他这句狂话还没说完。突然面前寒芒一闪,“当啷”一响,大鬼毛常吉手中端的那只酒杯被击碎了。 不消说,这准是缺德十八手李鸣的杰作了。这小子也真是胆大包天,面对五个强敌,他愣敢出手教训乐山大鬼。 黑丧门虽然两臂全失,但武林大豪的胆识依然存在,他厉吼了一声:“并肩子,抄家伙收拾他!”随着司徒安的话声,殿内的五人刷地一下子都亮出了兵器。 李鸣惹不起这五个凶人,刚想溜走,这时中殿檐下,如鸟坠地般飞落下一个人来。李鸣一眼看出,竟然是小神童曹玉。这小神童不光敢于出头,还一步一步向的后殿门前逼去。 藏在后殿飞檐下的李鸣知道,来青城山赴约之事,必然被三师爷沈公达得如,果然亲率小神童赶来了。看小神童这么胆豪气壮,知道这小子又从沈三公那里学会了不少武功,李鸣藏身不动了。 双方一对面,小神童就大声嚷道:“小爷我一生光明磊落,向来明人不做暗事。偷进建福宫是我曹玉不对,但我是尾随烈焰帮三个老家伙来的,请东方太爷和碧莲姑奶奶原谅;至于打碎酒杯,那是我给这个暗地偷骂人的不要脸皮的东西一个教训。不服气的,只管上来。”这小子把一切理都占住了。 经此一闹,不光所有宫中的青城派人都被惊动,连六指追魂、秦岭一豹也跟随东方碧莲赶了过来。 许啸虹明保曹操,暗向刘备地说道:“两派不和,理应在桌子面上见真章。这叫什么,也不怕辱没了青城派的威名。” 玉面无盐有苦说不出,轻声道:“凡是进入青城山的,都是东方一家的客人,各请找地方休息,有话明天再说。”众人无话可说,都先后自散。 缺德十八手李鸣等附近无人,才悄悄从檐上跳下,追上了小神童,一齐溜回了委心亭。 展翅金雕萧剑秋真不愧为“五岳三鸟”之首,听完了李鸣的密报,虽然知道又有大批的敌人来到。反而一笑置之,并不放在心上。 李鸣这才知道掌门师伯不是懦弱胆小,而是恪守师祖遗训,不以武力炫耀,更不得斗殴伤人,如今欲让无路,他就毅然决定应战了。 第232章 次日中午,萧剑秋、武凤楼、李鸣、曹玉爷儿四个,被青城派邀至青城山上的上清宫。 应变神速,机智绝伦的缺德十八手是个心细的人,他首先细细查勘了这个地方的形势,好拿定攻守之策。 只见这个上清宫建于青城山阳的高台之上,从碑文上看,创建于晋朝,五代时经王衍扩建。大殿内供太上老君神像,山门外西侧石壁上刻有“天下第五名山”、“青城第一蜂”几个大字。 上清宫内有麻姑池、鸳鸯井。这麻姑池一名天池,相传为麻姑浴丹处。东边不远,有非常广阔的一个草坪,从上清宫后面,即可到达青城山顶峰。极目远眺,川西平原万顷,泯江滚滚陈于眼底,好一处雄伟的所在。 席座早已设好,先天无极派只有师、徒、孙三代四人,坐于客席。 青城派一方,人可就多了,被誉为宇内四豹的金豹东方木、银豹东方林、铁豹东方森和秦岭一豹许啸虹四人居中间主位。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坐于其叔东方森肩下。 客座上坐头一张椅子的,就是峨嵋派掌门司徒平的二弟黑丧门司徒安,这个残去双臂的凶狠人物,今天依然以代理人自居。和他坐在一起的是川边墨龙沙梦山、赤目怪狮阚二魁和碧眼雄狮阚品元。以下是乐山二鬼中的大鬼毛常吉,二鬼庄金生,还有剑门山烈焰帮三雄,瘸狐狸万土其、麻面鼠千里远和火神爷南宫烈。 众人入座后,明着是身负青城山巡查之责的八猛分占了四方八位,骨子里是监视先天无极派等人。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八方风雨棍,立即就可形成。 面对即将出现的血雨腥风,先天无极派爷儿四人,竟都在意态悠闲地品茶观景。缺德十八手还轻声吟着南宋爱国诗人陆游咏丈人观的诗句:“黄金篆书扁朱门,大道巨竹屯苍云;崖岭划若天地分,千柱耽耽压其垠。” 李鸣吟罢,黑丧门司徒安看不下去,厉声斥道:“李鸣小儿住口,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所在,岂能容你这等放肆!” 李鸣无事都要生非,如今有九成的机会可乘,他焉肯轻易放过,忽然起立,张目瞪眼,故作不识地问道:“久闻东方三老膝前只有一子,已不幸早卒,如今能有你这位老兄继承东方家第三代香烟,实在可喜可贺。” 好家伙,李鸣这小子把鼎鼎大名的峨嵋二当家,骂成了东方三豹的孙子,可把六指追魂和秦岭一豹二人给笑坏了。 黑丧门颜色大变,瞪眼喝斥:“你小子怎么骂人?” 缺德十八手李鸣故意作惊异地说道:“这倒奇了,你不是东方三老的孙子,为什么坐在东方姑姑的肩下。再说,你要不是东方家第三辈人,这里哪能轮到你先说话呀?”这小子舌尖嘴巧,不光当面骂了人家,还让被骂的人无话可答,干吃哑巴亏。 玉面无盐昨晚上已觉察出司徒安的险恶用心,早已庆烦了他,加上又守着这么多江湖人物,她玉面微寒,沉声说道:“司徒三哥,你太莽撞了,请暂时忍让一下可好?” 黑丧门司徒平气得脸色铁青,但又无可奈何,只得目视川边墨龙沙梦山,要他为自己找回场面。 恰在这时,金豹东方木说话了:“愚弟兄三人所以匿居青城,二十年以来不问世事者,是因为我们老哥儿们晚景堪怜,一子早丧,女儿寡居,要不是还有孙女绮珠,又有什么人生乐趣?因为挑选孙婿严苛,年过二九,尚未择配。承蒙先天无极派萧掌门,千里致书,为其徒武凤楼求婚,并约老朽率女携孙,远赴江南相亲。 以先天无极派的声望,和萧掌门的为人,老朽焉能不信。不料愚兄弟三人亲自陪小女碧莲和孙女绮珠,到江南故友满天花雨袁化的家中,正悬灯结彩、大宴亲朋之际,武凤楼竟一口拒绝,否认婚事,不光使绮珠羞愧欲死,也使青城山全派上下无不蒙羞。这还不说,最令人不能忍受的是,当今万岁作主,东宫刘太后主婚,狂徒武凤楼和绮珠拜堂之后,又再次拒绝成婚。今天请各位作证,我要萧掌门还我一个公道。” 武凤楼听罢,不由得急出了一身冷汗。对方剪头去尾,断章取义,责问出这番话来,凡是不明内情的人,无不认为青城山占理。若事实如此,骂自己狂徒岂不太轻。最令人头疼的是,对方把责任都搁在掌门师伯一人头上,以大师伯为人的忠厚仁慈,真没法与之力争,这一嘴,咬得真狠呀! 哪知就在这时,突然山巅上呼应亭畔传来了一个声音:“东方大哥之言,纯属实情,我袁化可以作证!” 大家举目望去,一条瘦小的身影,飞落而下,正是江南袁家堡老堡主、满天花雨袁化亲自赶到。 事实,人证,一下子摆在了面前,顿时使展翅金雕萧剑秋陷入了无言对答的地步。 武凤楼心中一横,刚想挺身而出,当场认罪,他宁愿把一切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不忍心让掌门师伯作难,但这时缺德十八手李鸣站起来了,他先向在场的人作了一个罗圈揖和气地道:“事情从头到尾,晚辈一直在场,李鸣不敢顶撞三位东方爷爷,只想提出一个请求,请东方大爷爷拿出我掌门师伯的那封所谓求婚书信,也好算出言有据。” 缺德十八手真会钻空子,当初这封信,在杭州城外树林中,分明已由铁豹东方森交给了追云苍鹰白剑飞(事见《五凤朝阳刀》),金豹东方木哪里还能拿得出,这小子的聪明处是那一句“也好算言出有据”,换而言之,如果拿不出萧剑秋的那封信,那岂不等于口说无凭了。 金豹东方木听罢一愣,知道叫这小子钻了空子,气得老脸一变,狠狠地瞪了自己的三弟铁豹一眼。铁豹再横,知道一步棋错,纵让他说出天大来,李鸣也不会承认见过那封信,无可奈何之下,暴怒说道:“信是我亲手交给白二,信不信在大家。反正绮珠和武凤楼已拜过天地,这事无人不知。” 李鸣脸色又是一正说道:“东方三爷爷!你老当着这么多武林朋友说话,可得想准了再说,你说我大哥和绮珠妹妹拜过天地,还无人不知,这话可就不大确实,因为我李鸣就不知道。”说罢目视曹玉。 这小神童本是李鸣一手调教出来的,师叔的眼色,他一看便懂,趁势站起身来,也说了一句:“我也不知。” 李鸣沉声说到:“我和大哥、玉儿朝夕与共,寸步不离,我二人都不知道,还说什么无人不知。” 寥寥无句话,几乎把性如烈火的铁豹东方森给噎死。他大吼了一声:“你们二人一个是武小子的师弟,一个是他的徒儿,岂能做证人?” 李鸣见又有空子可钻,马上抢过话头说道:“照东方三爷爷的话说,这就叫至亲准得偏向,同姓必为主谋,那么,您老二位的话,又能作得了凭证吗?” 一块压在头顶的乌云,叫李鸣这一胡搅蛮缠,给掺和得一塌糊涂。 早已憋不住的川边墨龙沙梦山猛地站起,沉声说道:“老百姓有冤屈上公堂打官司,江湖上有仇恨从来是手底下见高低。借青城派这块贵宝地,我要报徒侄谭英和师兄司徒安二人的冤仇。”话一说完,已飞扑过来。 看清沙梦山的长相、身法,及川边墨龙的名头,武凤楼哪敢让李鸣冒险,他用手一按桌面奋然即起,这时小神童曹玉凑近说:“师父且慢,我去替下师叔,可好?” 武凤楼知这一阵子小神童一直是跟着三师祖沈公达了,沈三公又特别喜爱他,一准是学了不少高招,想亮出来试试,当下点头表示允许。 小神童曹玉的本领,早已不逊于师叔李鸣,他怕沙梦山抢先下手,刚一站起,就大声说道:“武林人物动手和唱戏一样,一开台大都是跑龙套的出场。师叔退后,我来会他。” 说着迈开八字步,走向了场中。这小子把堂堂的川边墨龙嘲讽为跑龙套的,真把沙梦山给气昏了。 李鸣一笑退回。川边墨龙沙梦山怎肯和一个黄口乳子计较,冷啐一声,也转身欲走。 小神童曹玉诚心冤他,哪里肯让他走开。急呼一声道:“黑脸大哥别走,一招不过,这算是谁输谁赢呀?” 别看只这么一句话,还真把川边墨龙给拴住了,他反转身子,冷冷说道:“凭你也配和爷们动手?” 小神童曹玉毫不动气地说道:“你这人也真会谦虚!咱们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无亲无故,我可不能沾你的便宜,硬充长辈。” 沙梦山一声“爷们”,又叫曹玉钻了空子。他一气三分迷,怒吼一声,腾身而起,宛如一朵鸟云,压顶而下。 小神童一边油嘴滑舌,引对方上当,一边早已作好了应敌准备。手往腰间一伸,抖手就化成了一片冷焰,硬往川边墨龙迎去。纵使沙梦山功力绝顶,技艺高超。但骤不及防之下,一件黑色斗篷竟被小神童给削去了一截。惊得川边墨龙暴退五尺,这才看清曹玉手中紧握住一口寒芒射眼的月牙弯弓,不用说,这就是号称鬼守尸的南刀桂守时的那把淬过毒的杀人利器了。 鬼守尸出身峨嵋二老门下,他的一切,川边墨龙当然知之甚详,只急得头冒冷汗。 心想:好险呀!只要叫这口弯刀划破了皮肤,没有桂守时的解药。那是非死不可。心神一庄,看紧了门户说:“这件凶器,乃我派弃徒桂守时之物,怎么落在了你手,我要你交代个明白。” 他竟然想以峨嵋派的身分,兴师问罪了。曹玉冷然扫了黑丧门一眼说:“有话可以去问司徒安,小爷可没工夫告诉你。” 第233章 黑丧门怕曹玉将暗杀桂守时,偷去了大小弯刀十口,又被六指追魂和秦岭一豹帮武凤楼夺回之事当众揭穿。那样不光自己丢水,就连峨嵋二老也将颜面扫地,当下忙不迭地喊道:“沙三弟,这小子比李鸣好不了多少,杀之足可为江湖朋友解恨。” 川边墨龙沙梦山心想: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小冤孽有鬼守尸淬了毒的大小十口弯刀在的,稍一不慎,我这条龙就要“龙归苍海”!沙梦山迟疑不前了。 偏偏有两个硬拿太岁当顽童的该死鼠辈,一个是乐山大鬼毛常吉,一个是二鬼庄金生,一拥而出说:“既然沙三弟不屑和这小辈动手,就将这一功让给我们吧!” 这就叫:是非只为多开口,杀身全因强出头。乐山二鬼的话刚说完,川边墨龙刚退出几步的时候,小神童曹玉突然点脚蹿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欺进。右手一送,那把杀人无数的大弯刀青芒闪处,已刺入了大鬼毛常吉的右肋。直到小神童收手后退、横刀站稳之时,大鬼毛常吉的尸首才缓缓倒下。出的之快,下手之狠,只看得全场之人无不一凛。 二鬼庄金生厉声大骂:“该死的小辈,竟敢抽冷杀人,我要将你碎尸解恨!” 话未说完,抽出丧门剑,便刺向了小神童的咽喉。小神童曹玉从三太公口中早已得知乐山二鬼都是江湖凶尼屠龙师太之徒,是峨嵋掌教司徒平之妻无情剑冷酷心的两个师弟,功力很深,剑招诡异。 曹玉利用了大鬼“将这一功让给我们吧”一句话,突然一刀,先刺死大鬼,心想如二鬼追问,还能反问说:你们能撕开脸面俩打一,不许我先下手为强吗?反正剩下一个二鬼,可以再相机智取。 如今机会又送来了,曹玉用一招“黄泉鬼影”身法,闪避开二鬼的一剑,强词夺理地说道:“二鬼头,就许你们俩打一,还不许小爷我先动手?我给了大鬼一招‘樊哙宰狗’,你不是也还了我一招‘卞庄刺虎’吗?”这小鬼头不光偷杀了大鬼,还骂苦了二鬼,把个狂傲凌人的六指追魂给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气得赤目怪狮阚二魁、碧眼雄狮阚品元齐声怒道:“你笑什么?” 久子伦一眼怪眼,冷冷笑道:“祖宗想笑,干你屁事!” 碧眼雄狮哪知厉害,忽然起立,大声问道:“你是谁的祖宗?” 六指追魂端坐不动说道:“当你们的祖宗,我还算吃了亏哪。” 阚品元一招“雄狮探爪”,爪影一闪,抓向了稳坐不动的六指追魂的面门。他的二哥阚二魁跟踪而上,一招“怒狮裂尸”,撕向了久子伦的前胸。 六指追魂一声冷笑,座下的椅子,好像安上了滑轮,忽地一下向后滑退了五尺,使近在身侧又是陡然下毒招的两抓完全落空,羞得两头狮子脸上一红。 久子伦哈哈大笑说:“一个人最好别年迈。要是倒退二十年。吓死你们这两个龟孙也不敢对祖宗这么撒野。” 直到这时,阚二魁、阚品元才看出对方的两只怪手,都是六个手指头一般长一般粗,吓得二人一齐跌到座上,再也不敢发横了。 请得帮手不能算少,可全被先天无极派的人镇住了。生姜到底还是老的辣,三豹之首金豹东方木,狠狠登了司徒安一眼,调头向秦岭一豹许啸虹说:“啸虹贤弟,你能看着愚兄弟冤沉海底吗?”这头老豹用上了心眼,他找上了秦岭一豹。 许啸虹到底和青城三豹是多年至交,心中一软,站起来说道:“今天是无极、青城两派之争,我许老豹斗胆请求,其他的武林朋友暂时退出。” 人的名,树的影。光是秦岭一豹就够压场的了。何况还有他盟兄六亲不认的六指追魂在场,分量又加重了七成。峨嵋派众人和烈焰帮三雄,不得不含恨而走。 场中只剩下展翅金雕萧剑秋师、徒、孙三代四人,还有东方一家和久子伦、许啸虹,以及青城三豹的江南故友满天花雨袁化。 萧剑秋不愧为仁人长者,他缓缓站起,凄然说道:“三位叔父与先师素有交往,闹到这步田地,皆剑秋之罪。只求三位叔父看在先师面上,提出条件,只要能让我喘出半口气来,剑秋我无不从命。”李鸣心头一惊,阻止不迭,只有暗暗叫苦。 早已藏在峰顶的追云苍鹰白剑飞和钻天鹞子江剑臣兄弟二人相对一叹,摇头不语。 玉面无盐东方碧莲怕老父拉不下脸来,抢先说道:“事已如此,怪萧大哥也属无益,只是绮珠这孩子含恨离家,到现在下落不明,她可是青城山唯一的后代呀!”说完失声大哭起来。 听了她这句话,青城三豹一齐老泪纵横,身躯抖颤。 众人相顾愕然。 武凤楼对东方绮珠的负疚之心,不禁又油然而生,冷不丁地站了起来,顺口说道:“这事皆由我引起,我……” 不等武凤楼再说下去,玉面无盐追问了一句:“你要如何?” 武凤楼毅然说道:“我就是到天海涯角,上天入地,也要将绮珠妹妹找回来,亲自护送到青城,以释三位前辈之念。” 抓住了活柄的东方碧莲,一步也不放松地又追了一句:“如果绮珠一时心窄出了意外,你又将如何?” 玉面无盐这种迫问,分明已另有用心,但忠厚老诚的武凤楼哪里顾得去细想,就又脱口说道:“绮珠妹妹如若不幸,真有了意外,我武凤楼虽未杀伯仁,伯仁可由我而死,凤楼愿横刀自刎,以补前过。”武凤楼这一句话,说得太厉害了。 哪知玉面无盐还是得寸进尺地逼问道:“当着久、许、袁三位前辈,你说以多长时间为限?”东方碧莲这一手太绝,也太毒辣了。 急得缺德十八手李鸣和小神童曹玉抓耳挠腮,已无计挽回武凤楼吐出的许诺。 武凤楼也知此事甚大,但一言既出,开弓没有回头箭,便沉声道:“三月为期可好?” 四海茫茫,找一个东方绮珠,根本已属谈何容易,三月之期,显然是武凤楼硬着头皮说的。 哪知玉面无盐东方碧莲俏脸一寒,冷声说道:“绮珠失踪,三位老人每日都以泪洗面,恐三月之期不到,皆将一病不起,找回来又有何用?”她的网越收越紧了。 满天花雨袁化趁火打劫地说:“以先天无极派的力量,一月之内都有可能,请贤侄女放宽期限为五十天如何?” 逼得武凤楼只好狠心点头,表示服从。 先天无极派吃了这个暗亏,别人能忍,缺德十八手李鸣可忍不下,他特意向袁化谢道:“多谢老爷子出来作证,就烦老人家具个干结吧。”袁化哪知是计,吩咐下人,取来笔墨纸张,放在桌上。满天花雨袁化一挥而就。 缺德十八手李鸣先叫东方碧莲在纸上划个十字,然后拿在自己的手中说:“我俩这一派数我最鬼,为了让东方姑姑放心,这个押我替大哥代押。”说完,提起笔来,迅速划好,就把纸交到六指追魂的手上说:“见证人一向都是两个,就请你老代为保存。” 六指追魂知李鸣鬼点子太多,这张结经过了他的手,莫非被他从中做了手脚,接过来扫了一眼,只见李鸣这小子已把限期五十天的十字添了一笔,改成了千字。心想:老混蛋袁化,这根五尺长的蜡烛,够你老小子坐一阵子的。 为了不露出马脚,久子伦乘机说道:“双方各有心事,即便有奇珍异味谁也吃着没劲,就此告辞了。”说完,第一个扯着许啸虹走了。 萧剑秋率武凤楼、李鸣、曹玉也辞了出来。刚刚来到了常道观,小神童的大眼一挤,悄声问道:“三叔将限期改了多少?” 李鸣哈哈大笑说:“我只一笔,就多宽限了四千九百五十整天。” 萧剑秋蹬了他一眼说:“就数你会耍人,可苦了袁化了。” 李鸣气哼哼地说:“这老小子居心不良,也该叫他尝尝人见愁的厉害。” 迷儿刚忙乎着送上了茶水,追云苍鹰白剑飞、钻天鹞子江剑臣兄弟二人就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萧剑秋叹了一口气说:“恩师临终前,一再令我严饬门下弟子,避免锋芒外露,而今到处是敌,百年庆典,恐必树大招风。二弟、三弟和迷儿随我立即回山,好好计议。玉儿速去请求三太公驾临嵩山,以便坐镇。至于楼儿和鸣儿,你们就利用这一段时间,尽心探查东方绮珠的下落吧!” 三拨人,分别离开了上清宫。 武凤楼愁眉不展地问李鸣道:“依贤弟来看,咱们去何方为佳?” 李鸣道:“大哥真像大师伯忠厚之性不改,我们三次重创峨嵋派,结怨太深,四川全境无一不是对方势力所及之处,咱们这三拨人,数咱哥儿俩力量最弱。因为三位师长同行,就让倾峨嵋之力,也不敢招惹。玉儿有三师祖当护身符,即便是司徒平本人也望之而退,只有咱们,才是对方猎获的对象。我们目前最当紧的,是迅速离开这危险之地,至于寻找东方绮珠,那是以后的事。” 武凤楼素性刚强,没有事怕事,真有事情,他向来不愿回避,听李鸣一说,一笑置之。 倒是李鸣处处隐去形踪,尽量不在人前显示,出了青城当晚赶到了伏龙观。 这伏龙观在都江堰的北端,北宋时,建有庙宇,为纪念李冰父子而造,殿宇三重,后有高亭,名叫观澜亭。二人连连奔波,又累又饿,刚刚来到观澜亭畔,突然自身后来处,腾地升起了一溜火花。李鸣刚想说声“不好”,伏龙观大殿之上,已出现了夜行人的踪迹,看样子还不止一人。 第234章 李鸣低语一声:“大哥,快撤!” 蓦地,观澜亭顶发出了一声阴森森的鬼啸之声,皎皎月光下,一个满头乱发的怪人,已从亭上跃了下来。 李鸣知道,已落入对方的算计之内。看样子,敌人是大举来袭,他哪里肯冒险去拼,身子一矮,低喝了一声:“大哥快走。”随着话音,身子已飘向一棵大树的背后。 不料,暗影中又有一个人,“哎呀”了一声说:“这年头真邪,有眼的愣往没眼人的身上碰,你小子是诚心想出老殡?” 李鸣一看,四周都已插好了暗桩,他反而沉静了下来。仔细一看,从大树后面转出来的这人,年纪有六旬左右,蓬头乱发,又干又瘦的一张长马脸,瘦得皮包着骨头。身穿一件极为破旧的长袍,简直和鹌鹑毛相似,下面光着两只脚,穿着一双前露脚趾后出脚跟的破鞋,手中拄着一根引路马杆,从分量沉重和颜色乌黑上不难看出,是镔铁打造,可能内中还藏有机关暗器。 他站在寒月之下,好像怕冷的样子,抖成了一块,同时还乱翻着白眼。好似在探听碰自己的人躲向了哪里。 李鸣是何等人物,一眼就看出这个不起眼的瞎子,可能是这批偷袭者的头儿。沉了一下心,刚想投石探路,从亭子上跳下的那人,早已欺身到自己哥儿俩身后,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 李鸣探手摘下日月五行轮,刚想示意大哥趁对方还未形成包围,迅速闯出去,反正穿长袍早晚能碰见亲家,以后再争长短,哪知那瞎子冷冷一笑说:“李缺德,你也个打听打听,在焦二爷手下飞跑过几只麻雀?”瞎子亮出招牌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六回种瓜得瓜凤楼暴怒诛三狮以牙还牙李鸣缺损警群贼 拦在李鸣、武凤楼二人对面的瞎子一报字号,缺德鬼李鸣蓦然一惊。 从对方的穿着打扮,和翻着一双死鱼样的白眼来看,这瞎子就是峨嵋五条龙中最阴险毒辣的一条,姓焦,名叫焦一鹏。五龙当中他排行居二,人称瞽目飞龙。其实是个假瞎子,不光是一个凶名久著阴险狡诈的歹徒,而且也是个心毒手黑的厉害人物,和陆地神魔辛独是不掺假的一对奸兄毒弟。 这时月光更为明亮,缺德十八手也看清了出现在身后那人,长有一副极为凶狠的相貌。模样和阚二魁、阚品元兄弟很相似,只是年纪稍微大些。不用多猜,他就是三狮之首,摇头狮子阚大彬了。 读者诸君,这阚大彬的外号可不是平空飞来,随意而起的。 因为他为人歹毒、不择手段,只要有人提起他,无不摇头咋舌,时间长了,才有这摇头狮子的外号。今晚这一战,再加上分散不久的川边墨龙和赤目、碧眼两狮也跟着从大殿上扑落,这就合成二龙三狮了。 在对五对二的优势下,此行的为首人物瞽目飞龙焦一鹏立即发号施令说:“梦山,要小心谨慎,别中了坏小子的道儿,紧紧看牢了这个缺德鬼。先天无极派的第三代掌门人,就要另选人材了。”说着,马杆一摆,指挥三狮轮战武凤楼一人去了。 李鸣一惊。深山荒野,后援无人,以自己的武功,想毁掉川边墨龙那是难如登天。这缺德的瞎老鬼,让沙梦山把我圈住,不让自己去支持大哥,大哥一人,如何能逃脱三狮一龙之手。他出道以来,第一次没咒念了,这也足见假瞎子焦一鹏的阴险可怕。 武凤楼这时可陷入了惊涛骇浪之中,未用兵刃,同赤目怪狮阚二魁的一口丧门剑足足硬对了四十个回合,对方才显得有些力怯。这说明三狮的功力雄厚。 缺德十八手大声喊道:“彼众我寡,大哥好自珍重!” 一句话提醒了正在恶战中的武凤楼。是呀,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众寡悬殊,不能死守陈规。反正和峨嵋派生死大仇已定。多欠几条人命也是一样。心念一转,转身斜步,肩头一塌,五凤朝阳刀光华暴闪,脱出鞘外。 武凤楼刚亮出刀,指挥若定的焦一鹏大声嚷道:“避开正面,专攻斜侧,小心武小儿的追魂七刀。”紧接着又把追魂七刀的刀法一招一招报了出来,好使赤目怪狮有所防范,以达到轮翻大战,铲除武凤楼的目的。 武凤楼牙关一错,玉面陡红,恨声骂道:“名为峨嵋正派,实为奸险小人,我可要大开杀戒了!”刀光一闪,追魂七刀中的第二招“判官查点”递了出去。 眼看赤目怪狮身形暴闪,丧门剑化成“斜柳插鱼”向自己肋下穿来,武凤楼突然功力狂聚,五凤朝阳刀光华大炽,第五招“恶鬼抖索”一劈而到,逼得赤目怪狮不得不回招自卫。哪知武凤楼不等第五刀走老就铁腕一翻,又变招为“阎王除名”,甩臂出刀,光华一闪,已划到赤目怪狮的肋下。 阚二魁再想闪避,如何能够,一声惨嚎,只见刀从肋间一直划开到大腿。只疼得赤目怪狮一声唤叫,跌倒不动了。瞽目飞龙一声厉吼:“两个齐上,分前后左右收拾他!” 三头狮子还真听这条瞎龙的话,碧眼雄师丧门剑直点武凤楼的后心。摇头狮子阚大彬也一马领先,丧门剑一颤,下刺武凤楼小腹。直按瞎龙的吩咐攻出了上下。 武凤楼力削怪狮,一口气未缓,又接战了阚品元和阚大彬。这摇头狮子可比两个兄弟扎手多了。 由于对方是两个强手,又是一呼即应的打法,使武凤楼的追魂七刀不能发挥威力。因为只要武凤楼攻其一人,另一个必一闪掩至。返向左侧,右侧必遭对方暴袭。 武凤楼被逼无奈,心头一怒,第一次兴起了杀人的凶念,把五凤朝阳刀一紧,刀刀追魂,式式残身,一片红紫相夹的光华罩住了对面二人。 阚品元狂呼一声:“焦二哥快上!”他吓得向焦一鹏求救了。 那瞽目飞龙冷冷地说:“拼死搏斗,再有十个照面,我就有制服武小儿的高招了。” 这条瞎龙的心眼也真够狠的,弄了半天,他是用三狮的血肉之躯来垫平自己取胜的道路。通过三人轮战,他已全部看清了武凤楼的追魂七绝刀法。他要大显凶威,杀先天无极派的第三代掌门人,好出人头地。 碧眼雄狮一声惊呼:“追魂只要七刀,我撑不了十个回合。”由于他惊吓太甚,一个失神,被武凤楼一招“吊客登门”劈为两半。 摇头狮子阚大彬一咬牙,“毒蛇寻穴”、“白虹贯日”、“拦腰横斩”一连三剑,想逼得武凤楼身形一滞,他好凌空飞遁,以免蹈两个胞弟的覆辙。 这时,瞽目飞龙焦一鹏声怒吼:“胆小的死囚,我来助你。”陡然出掌,将摇头狮子阚大彬推向了武凤楼的对面,武凤楼怎么也想不到,瞽目飞龙竟然这么下作,将本门师弟直推到自己面前送死。就算自己不肯嗜杀,也势非追去阚大彬一命不可。 因为一来有两弟之仇,二来逼欺太近,武凤楼只要飘身后退,就又陷入前后夹攻之困,而且新上来的又是对方头面人物瞽目飞龙。 势逼至此处,武凤楼手中的刀“阴风扑面”电闪划出。虽切开了阚大彬的前胸,可猛觉得右肩一麻,火辣辣一阵疼痛,五凤朝阳刀几乎脱手落下,他中了瞽目飞龙的阴谋诡计。 原来焦一鹏和三狮之父金毛吼阚山岳极为不睦。 阚山岳人很刚直,有一次他在峨嵋掌门司徒平的面前,揭发焦一鹏的一件隐私,以致二人结有梁子。这在阚山岳来说,是为了不让焦一鹏一误再误,试图挽救;哪知城府极深,为人歹毒的焦一鹏却从此怀恨在心,苦无机会得报,如今利用向武、李二寻仇之便,先让三狮全死于武凤楼之手,让金毛吼阚山岳痛子心切,再去和五岳三鸟血拼;再者,他还能利用三狮斗武凤楼之机,仔细摸清武凤楼追魂七刀的路数。最后又用舍人喂虎毒计,偷打了武凤楼一粒七芒丸。 他的七芒丸虽然无毒,但打造猜巧,一枚铁丸内藏七枚芒尖,只要打进了人身,绷簧弹开,七芒齐出。如想取出,势非挖下一大块肉不可。 武凤楼右臂已伤,缺德十八手李鸣也和川边墨龙厮拼得难分胜败。这还是沙梦山怕李鸣的诡计,不敢倾出全力,否则李鸣早已落败多时。 瞽目飞龙冷冷笑道:“武凤楼,焦某略施小技,既缚住以缺德十八手和人见愁外号成名的坏小子李鸣,又将你这一刀扬威关内外的武林奇男陷入绝地。横刀自刎,尚不失铁汉子行径,你认命了吧。”狂话说完,两只凶睛死死盯住了武凤楼手中的那口五凤朝阳刀。 武凤楼左手执刀,身躯一软,一向傲骨凌人的秉性促使他强提真气,昂然挺立。 焦一鹏马杆平端,功力暗聚,沉声喝道:“垂死困兽,还想挣扎吗?”摈铁马杆挟着嘶嘶劲风,“敲山震虎”、“棒打仙桃”、“拨草寻蛇”,一砸,一甩,一扫,电闪般袭来。 武凤楼一连三次施展“移形换位”身法,避开了焦一鹏的三击。 突然一个年迈女人的嗓音嘲道:“切金断玉的宝刀不用,却吓得乱闪乱避。你说世上有这样的冤人吗?”接着一个少女的声音,幽幽叹道:“唯其如此,才算难得呀!” 武凤楼一听声音,不由得精神大震。从那幽幽的叹息声,他听出是满洲公主多玉娇的口音。不用说,那老年妇女肯定是绿衣罗刹柳凤碧了。 适巧这时,瞽目飞龙焦一鹏继连环三击之后,身形侧转,镔铁马杆陡然像毒蛇出洞似的,直戳武凤楼的肋下,恨不得立即将武凤楼点毙杆下。 第235章 武凤楼怕多玉娇又一闪不见,心中一急,也陡然一个大转翻身亮刀。手中的五凤朝阳刀已用上了“盂德献刀”的招迎向了焦一鹏的马杆。 饶是让瞽目飞龙手法敏捷,应变神速,也慢了半步。只听“喀嚓”一声,铁马杆的前端已被五凤朝啊刀削下了二寸一截。 一来有人出现,二来兵刃遭损,三来目的已达。阴险歹毒的焦一鹏低喝一声:“三弟,撤!”马杆一招“泼风八打”阻得武凤楼身形微滞,他借机用马杆一点,枯瘦的身影已飞上了观澜亭,偕同川边墨龙沙梦山,一前一后向宝瓶口方向逸去。 武凤楼伤势不轻,李鸣又孤掌难鸣,对这两条孽龙的逃窜,只好停止追击。 武凤楼先喊了一声:“公主!”不见回答,又大声喊叫一声:“玉娇!”还是不见有人答话,他心中一急,脱口叫道:“娇妹!” 这才听到刻有李冰雕像的正殿房上,传来了绿衣罗刹柳凤碧的声音:“玉娇不愿见你,只给你一个口信,想找东方绮珠,先寻白衣文君。”人是边说边去,话一说完,人迹也随之渺然。 武凤楼知道,多玉娇不是不想见自己,只是怕见了自己再惹情孽。他心中一痛,暗暗为她可怜。是啊,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为了对自己的一线情缘,竟背井离乡叛国外逃,何时是个了局。 李鸣凑上来说:“从来英雄皆气短,哪个儿女不情长。大哥,光银屏姐姐和一个东方绮珠就闹得翻了大天,你也只好暂时硬着心肠,别再对多玉娇公主牵肠挂肚了。” 武凤楼手抚伤处,由李鸣扶着,坐在院中的一块大石碑前,凄然说道:“由于我无心之失,害苦了这满洲娇娃。难得她多方保护魏银屏,还替我查找到东方绮珠的行踪,我负她太多了。” 李鸣也听说,泰山降香时在王母池曾遇见当年三魔之一的白衣文君薛凤寒,从柳凤碧收多玉娇为徒这事来判断,可能白衣文君也收下了东方绮珠作为传人。再从白衣文君薛凤寒的老家住在归德府来看,想找她们,还是去河南打听较有把握。只是大哥之伤如何医治?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大哥。 武凤楼奋然而起道:“伤在肩头,不属要害,此非善地,岂可久停?待沿途再求医调治吧。” 在北去的路上,武凤楼强忍伤痛,丝毫不放慢速度,一天两夜,过了棋盘山,来到了陕西五丈原武侯祠外。武凤楼实在走不动了,但又怕师弟李鸣着急,就故作轻松地登高远眺。 这五丈原是蜀汉三国丞相诸葛孔明的归天之处,古往今来,多少后人来此凭吊。它座落在陕西歧山县城南四十里处,西接麦里河,东界石头滩,南临棋盘山,北据渭水,形势非常险要。既可攻又可守,所以诸葛武侯六出祁山,就驻兵于此,不幸死于军中。 李鸣正想功大哥进庙休息,忽然看见好像有一条人影,一闪而下,进入了祠内。心中一动,怕峨嵋派有人追踪,当下也未告诉大哥,便腾身扑去,进了偏殿。只见一个半百儒生,肩背药箱,正在观看岳飞亲笔书写的前后出师表。 李鸣做事稳重,为大哥治伤之心再切,但对不知底细,来历不明的人,他也不会求医。就在这时,武凤楼也随后赶到。缺德十八手李鸣沉声自语道:“刚刚受伤,就碰见了医生。真是及时雨呀。” 李鸣这一句试探的话刚出口,那个背药箱的儒生脸也不转地冷冷说道:“相信我这个医生吗?医生杀人,可不见血呀。” 李鸣心中一凛,前欺一步说:“无怨无仇,何言杀人流血,我该走了!” 那老年儒生还是面壁而立,阴阴地说道:“我要的诊金可多!” 李鸣知道坏了,毫不示弱地问:“你要多少?” 那老年儒生语音更冷地说道:“一条人命,四根手指,一只臂膀,外加一大块头皮。” 缺德十八手哈哈一笑说:“照价全付,外加三支丧生钉。” 话一出口,那老年儒生可能对李鸣的缺德高招深有了解,忽地一下子闪出了五尺,急声呼道:“你敢真打!” 不等那人转回脸来,缺德十八手李鸣说:“怪不得我师父说你,穿肠二字虽毒。秀士一词却佳。柳先生别来无恙乎?” 武凤楼这才看出,这个面孔瘦削、脸色阴沉的半百儒生,原是七凶的帮手穿肠秀士柳万堂。他有些奇怪了。 穿肠秀士柳万堂紧走两步,来到武凤楼面前,躬身一揖,诚恳地说:“承蒙公子不杀,还赠以千金,使万堂虎口之下幸得重生。今后余年,皆公子所赐,我这里谢过了。” 武凤楼慌忙还礼,牵动了伤口,痛得脸色一变。穿肠秀士愧然说道:“万堂一时糊涂,只为和李公子斗口,却忘了武公子的伤,死罪!死罪!”说完,就要看武凤楼的伤势。 缺德十八手怕他恶念不改,有不利大哥之心,刚想阻止,武凤楼已坦然地脱下了衣服,让穿肠秀士给自己诊治。柳万堂脸色一肃,极口赞道:“公子光明磊落,不念旧恶,我柳万堂真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说完,两只手灵活异常地为武凤楼取出了肉里的暗器,再敷上药物,又小心翼翼地包扎完毕。这才向武、李二人说道:“伏龙观公子一刀杀三狮时,我柳万堂奉姑妈之命就隐身附近。姑妈临走时,吩咐我为公子治伤。所以我想掂量一下公子的分量,便暗中尾随,一直来到这五丈原。当年关圣帝君刮骨疗毒,人未得见,如今公子的坚毅定力,柳某衷心佩服。” 李鸣这才恍然大梧,知道穿肠秀士柳万堂是绿衣罗刹的娘家侄儿,就细心地问:“请问柳先生,当年和令姑母齐名的白衣文君薛凤寒,如今在娜里?” 穿肠秀士哈哈一笑说:“公子不问我也打算说出,据姑妈讲,她可能在归德府虞城县的花木兰祠中,公子可去一找。” 李鸣取出了途中购买的食物,大家一齐吃了。三个人在武侯祠中盘桓了一晚,次日珍重道别,穿肠秀士一个人走了。 李鸣俏声说道:“看起来,多玉娇爱大哥之心丝毫未减呀。”武凤楼默然。 出了四川,不再怕峨嵋派偷袭,二人一路赶行,经陕南,过山西,来到了河南境界。 说也真巧,这天下午,兄弟二人又来到了当年三英战吕布的虎牢关上。 这个地方,因春秋时代周穆王曾饲养过老虎,设立过虎圈,所以名叫虎牢。宋朝司马光曾有诗曰:“天险限西东,难名造化功;路邀三晋合,势压两河雄。除雪沾枯草,劲飙卷断蓬;徒观争战处,今古索然空。” 来到了虎牢关,李鸣自然想起了未婚妻子雷红英来,也想起了奉旨缉捕粉面二郎侯玉堂时的那一番血战。由于幕后有师娘侯国英操纵,集昆仑四龙、剑笔双边、追魂血剑、陆地神龙,再加上六怪,共计十四个江湖好手,共同挑战江剑臣。使江剑臣力竭倒地,几乎丧失性命。往事历历,浮上心头,一向调皮捣蛋的他,也觉得恻然不已。 武凤楼为人精细。待人宽厚,见自己这调皮捣蛋的师弟突然沉默不语,知道他必是想起了风雷堡中的狮王雷震父女。又感他从江南到江北,从关内到关外,始终追随自己,身经百战,历尽艰睑,所有功劳,首推第一。顺水推舟的人情,他这个当大哥的还能不做,便和气说道:“趁天色未黑,咱们紧赶一程,到风雷堡去过夜吧!” 李鸣自然感激大哥的一片好心,但却迟疑了一下说:“只要去了风雷堡,绝不会放我们马上动身,岂不要误了大事。” 武凤楼劝道:“事情再急,也不在乎三天两晚。过门不入,岂不令雷老伯父寒心?再说也该见见未婚的弟妹了。”李鸣一想也是,就不再坚持,一同向开封东郊风雷堡赶去。 二人虽旧地重至,还是为风雷堡那巨富大豪的气派所慑。只见周围一圈石墙,高有丈余,树木森森,庭院重重,雕染画栋,叠脊拱檐,高大而庄严的堡门,既宽且深的护庄河,简直像一座小城。 二人来到了堡前不觉一怔,因为偌大的一座风雷堡,几乎不见人迹。机警过人的李鸣说了一声:“事情不炒!”人已化成“龙形一式”,蹿进了堡内。武凤楼虽然也觉得奇怪,但还不像李鸣那样着急。因为他知道狮王雷震出身豪富,又是北方八封门掌门人俞允中的大师兄,虽然性如烈火,处事偏激,把掌门之位让给了师弟,可为人刚正不阿,侠肝义胆。再加上乐善好施,声望极好,不会出什么乱子。见李鸣情急,也就紧跟而入。 二人来到堡内大厅门口,只见原来上面悬着的一块金字大匾,已被人摘了下来,连那“急公好义”四人金色大字也被人毁去了公、义二字,光剩急、好两字了。 缺德十八手的脸色一变,沉声喝道:“谁在家中?” 声音一落,从东跨院中闪出了一个少女,正是当初在大相国寺陪伴红蔷薇雷红英听书时的那个红衣俏婢。她一眼看出是李鸣、武凤楼二人,好像绝处逢生的样子惊呼道:“小姐快来,姑爷到了!”话未落音,红蔷薇雷红英已夫着狮王雷震走了出来。 李鸣一眼看出自己的未婚妻雷红英满面泪痕,心中不由一惊;再看狮王雷震,虽然五短身材仍旧,狮面短髯依然,但往日那种威猛雄壮之概业已荡然无存。不光面色蜡黄,人也瘦削异常。连忙抢步上前,从雷红英手中,接扶过狮王雷震,一同向大厅走去。 狮王一眼看见了那块被毁去两字的金字大匾,就哀嚎一声,竟昏厥了过去。 第236章 三人一阵忙乱,好半天才将狮王雷震又唤醒了过来。武凤楼宽慰道:“天塌下来,自有土地接着。老伯达人,何必自苦如此。请说出为了何事?” 看样子,雷震可能已没有说话的力气,睁着无神的眼睛。示意女儿代说。雷红英脸一红说:“事已至此,我也顾不得羞于启齿了。” 原来开封城内徐府街住有一家豪绅大户,主人徐志福外号白额虎;其兄弟徐志禄,人称花斑豹,全系峨嵋派的门下弟子。徐志福有一独子名叫徐万盛,江湖人称外号粉面霸王,是在禹王台出家的和尚红衣罗汉之徒。素日迷恋红蔷薇的姿色,又垂涎风雷堡这一份家产,多次来人提亲,都被雷震拒绝。 后来雷红英虽许配了李鸣,因李鸣再三嘱咐,说自己仇人太多,千万不许声张,以免招来祸端,以致徐家父子还是来纠缠,虽雷震告诉他们女儿已有人家,由于不说出女婿是谁,被徐老虎错认为是瞧他不起。恰巧今年秋初黄水泛滥成灾,徐家父子指使地方官多次向风雷堡索捐,使雷震无力应付。 徐志福又暗约帮手,夜入风雷堡,毁坏了四方亲邻恭送的那块“急公好义”的金匾。雷震父女发觉后,愤怒急追。雷雇又被一个蒙面和尚打了一掌,急怒交加,几乎一病不起。 听了雷红英的叙述,武凤楼一怒而起,刚想发作,李鸣微笑阻止道:“大哥一怒发作,于事何益。徐家父子暗中祸害,你有何把柄可拿?别说毁去金匾,你找不着事主,纵然明知是红衣罗汉打了我岳父一掌,你又怎么能说是他,因为人家是个蒙面和尚呀。” 武凤楼闻言一愣。雷红英埋怨说:“依你说来,就罢了不成?” 李鸣嘻嘻一笑说:“岳父受了重伤,未婚妻有人想占,我缩头不管,我还叫什么人见人愁?干脆,叫见人愁算了。” 雷红英白了他一眼说:“谁有工夫听你贫嘴、我只要你尽半子之劳,替我爹爹报仇。” 李鸣大模大样地说:“但有一件,你得全听我的。” 红蔷薇面一红说:“我不听你的还行啊,我可没有本事叫你听我的。” 李鸣说了一声:“好!马上派人多找几个能工巧匠,连夜再打造一块金匾,明天一早,雇十班吹鼓手,刷帖,请客,奏乐,上匾。” 雷红英先是一愣,随后气得一噘嘴道:“这哪是给我爹报仇?简直是再丢一次人。”说完,气得几乎哭了。 李鸣故意不理地,却向狮王雷震问道:“岳父大人,您意下如何?” 雷震沉吟了一下说:“一切依你!” 有钱好办事。堡内总管一操办,马上忙碌了起来,不光下帖请客,还连夜派人去雇吹鼓手班子。 当晚吃饱喝足,缺德十八手没事儿了,挺腿大睡了起来。 第二天金匾原样造好,十班鼓乐欢奏,风雷堡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等待着宾客来到,好在中午上匾。 哪知红日当头,天色正午,却一个宾客也不见到来,急得雷红英宛如热锅台上的蚂蚁。狮王雷震倒很抗得住气,说:“看样子,鸣儿之计已经灵验了。” 红蔷薇刚想发火,雷震向她说道:“你懂得什么?越是一个宾客不敢来,越证明姓徐的已经开始动了,只是咱们力量悬殊呀。”雷红英两眼一亮,也悟出了道理。就在这时,一个仆人在大厅外禀道:“徐府大爷到!” 李鸣早已换好了一身秀士打扮,加上他方面大耳,满面含笑,丝毫看不出是赫赫有名的缺德十八手人见愁。他一挥手,先示意武凤楼藏身在屏风之后,又贴近雷红英耳边咕咕了几句。 雷红英一怔,刚想摇头,李鸣脸色一肃说:“不听我的,我可在生气。”雷红英只好点头走了。 只见随着堡内大总管,从堡门外面走进了四个人来,一偕三俗。李鸣明白,这肯定是徐氏兄弟和其子徐万盛,伙同红衣罗汉一齐来了。远远一看,徐志福、徐志禄都体魄雄壮,虎势生生,两太阳穴隆起,说明内家功夫都得过真传。粉面霸王徐万盛的一张油灰色大白脸上满布疙瘩,极为凶恶。那僧人一件大红袈裟,恰似一件血衣。看样子来者不善。 众人一进大厅,早已得到李鸣吩咐的狮王雷震颤巍巍地站起拱手说:“各位光临,怨雷震有恙在身,不能招待,只好由小婿代劳了。” 一听李鸣是风雷堡的娇婿,徐万盛蓦地一愣,刹那间从两只怪眼中喷射出两道厉芒,恨不得生吞了块德十八手。徐氏昆仲脸色巨变,口中连连夸好,呆有那凶僧法明怪眼一翻,冷然问道:“请问少施主贵姓大名?” 缺德十八手嘻喀地答道:“大和尚不必客气,你就喊我李二叔好了。” 凶僧法明怒道:“你怎么骂人?” 李鸣故作希奇地反问:“这话怎讲?” 凶僧法明恨声骂道:“你小子为什么叫贫僧喊你李二叔?” 人见愁一本正经的说:“出象人戒之在色,年轻人戒之在斗,可叫大和尚你都占上了。我告诉你,我名李二书,读书的书,哪个叫你喊我二叔?再者说,你就是真喊我二叔,我也不见得乐意呀。”一字之差,书、叔之别,弄的法明干瞪两眼,张口结舌了。 花斑豹徐志禄前欺一步,不怀好意地说:“阁下年纪不大,嘴却不小。” 缺德十八手哈哈大笑说:“多谢夸奖,有道是嘴大吃虎豹嘛!”李鸣这小子刚骂完凶僧法明,又沾上了徐氏兄弟,因为他们兄弟一个绰号白额虎,一个外号花斑豹。 粉面霸王徐万盛脸色一寒,冷声逼问:“你到底是谁?” 李鸣双手一拍大腿,两支丧门钉已扣入掌心,呵呵一笑说:“不是告诉你们了么?我是李二叔。” 这小子又将李二书改成了李二叔,还添上了你们二字。粉面霸王徐万盛将功力一提,向徐志禄奸笑,说道:“二叔,来!让咱爷们和这位李二叔热乎一下。”话一说完,和叔父花斑豹二人,突然都用上了反撞掌,一左一右撞向了李鸣。 李鸣这小子又贼又滑,一看不需要翻脸,也用不上扣在手心的丧门钉,他一直等到对方的两只手掌都把真力吐出之际,突然一招“脱袍让位”,把自己的身子硬往后移了三尺。贯上了真力的两只手掌碰在一起了。粉面霸王的功力稍差,几乎被自己的嫡亲二叔把四指打折,痛得他一咧嘴。 缺德十八手向徐万盛哈哈一笑说:“你讲好了,和我李二叔热乎热乎,可你还是和自己的二叔热乎上了。” 直到这时,对方四人才品出了真正的滋味,也觉察到姓李的这个年轻人很不平凡。 老奸巨滑的徐志福徉然一笑:“雷兄得此佳婿,诚属可贸。百辆盈门之时,小弟再来贺喜。”说完,就要率人退走,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轻举妄动了。 李鸣哪里肯让他们走开,晃身一阻,扬声喊道:“红英,请你快出来留客。”这小子使用上了美人计。 屏风后面红云一闪,风雷堡的美艳娇娃,江湖上有名的红蔷薇,光彩照人的出现在对方四人的眼前。 接受了未婚丈夫的安排,雷红英不光作好了收拾这四个歹徒的准备,也特意精心的打扮了一番。只见她那原本就很俏丽的鹅蛋脸儿,更显得粉装玉琢,春山含恨,秋水宜人。特别是那一张小嘴,故意樱唇微绽,露出了玉齿如银。那粉光凝凝的两腮上,隐隐现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真是容光焕发,美艳到了极点。 这枝玲珑剔透、光洁耀眼的红蔷薇,袅娜娉婷,在大厅中一站,好色如命的粉面霸王徐万盛,整个身子早酥软了半边,两条狗腿死也不肯再挪移半步。 凶僧红衣罗汉表面虽是出家人,骨子里却奸、盗、邪、淫无所不占,他神魂一荡,心中暗想:怪不得我的徒儿千方百计要得到她,好标致的一个小妞呀。法明秃驴也木在了那里。 红蔷薇虽然气恼得牙恨直痒,但李鸣之言她焉能不听,只见她嫣然一笑说道:“两位徐家叔叔、万盛大哥,还有这位佛爷,怎么水酒不沾,就打算甩手一走呀?莫非嫌红英招待不周?”说时,用明亮的大眼睛向四人瞟了一眼。这一眼不要紧,四个人都好像遭了电击一样坐了下来。 李鸣刚想退走,雷红英不耐烦地责道:“贵客登门,将一个有病老人放在此地,像什么话,快把爹爹扶回卧室!” 人见愁李鸣自从雷红英一出现,就好像矮了半截。雷红英再一喝斥,他越发显得手足无措起来,一声不响地挟起了狮王雷震,向屏风后面走去。 狮王一走,红蔷薇雷红英首先瞟了徐万盛一眼道:“红英幼失慈母,家父又执拗任性,乡里乡亲,得罪了不少。雷、徐两姓,通家至好,请两位叔父和万盛大哥多方维护才好!”说完,还叹了一口无声气,十足地表现出拒绝徐家婚姻,非出于她本人的心意。 由李鸣调味,红蔷薇雷红英端出来的这一大碗粘乎乎的迷魂汤,可把色中饿鬼徐万盛给灌晕了。他恨不得亲手揍自己父亲和叔父几个嘴巴,替雷红英父女出出这口恶气。他从心眼里后悔不该对风雷堡暗下这种毒手。只听他淫笑了一声说:“妹妹说哪里话来,一切都有愚兄撑腰,你放心好了。” 这等于亲口承认了一切事情都是他俩父子所为。雷红英从内心深处佩服自己的未婚丈夫手段高明?软的硬的,无所不精,她乘机说道:“听说大哥到来,我吩咐厨下按古人菜谱准备几样名菜,请各位品尝。”说完,指挥下人摆好了桌椅杯筷等物。 第237章 听说是雷红英亲自吩咐,又是按古人菜谱精心准备,还是几样有名的菜肴,别说徐万盛心中狂喜,其他三人也无不馋涎欲滴。 一壶酒送了上来。雷红英亲自把盏,给四人每人斟了一杯,这才微一侧身,站在徐万盛身旁伺候。凶僧说了一声:“请雷小姐入座!” 徐万盛幸喜今日得近芳泽,哪舍得让雷红英离开身旁。又知法明也素爱女色,怎肯让雷红英入座,他竟然说:“有家父、家叔、师父在座,英妹如何能入席陪座?你老失礼了。”这小子第一次顶撞了自己的师父。 气得凶僧法明瞪了徐万盛一眼,但又无可奈何。 第一道菜上来了。雷红英亲手接过。放在桌子中间,笑呤吟地说:“这道菜名叫两个黄鹂鸣翠柳。”法明和徐氏父子一齐向桌子中间看去,不禁各自心中一怔。 原来盘中是两个熟鸡蛋黄另外加了几片翠绿的柳叶,真像煞两只黄莺鸣叫在翠柳丛中。最难消受美人恩的徐万盛,怕师父说出不中听的话来,连忙第一个操起了筷子劝自己的师父和父、叔道:“别辜负了英妹的一片好意。”说完,不光先用筷了夹下了半个鸡蛋黄,还夹起了两片柳叶,送进自己口中,一边直着脖子咽下,一边还催三人快吃。三个人无奈,只好吃了。 第二道菜随后送到,由雷红英亲手接过来,放到了桌上。四个人仔细看时,这第二道名莱竟是十二片鸡蛋白漂浮在一大碗清水之中。白额虎为人阴森,不高兴地问:“这道菜也有个名字?” 雷红英媚笑说:“名字还很好听呢,这菜叫:一行白鹭上青天。” 色迷心窍的徐万盛还是先把筷子伸入碗中,一个劲地劝说。这第二道也总算勉强吃下去了。花斑豹为人粗鲁,气得咕哝道:“第三道菜不知是什么玩意?” 徐万盛的身子,被雷红英用手推了一下,他心中一甜,粗声顶撞道:“风雷堡乃豫东巨富,列为名菜还能有错。换个地方,上哪里吃去?” 藏在屏风后面的武凤楼几乎笑出声来,心想:姓徐的小子,你只管吃罢,有你吐不出来的时候。也暗笑在缺德兄弟的指使下,连一向典雅端庄的弟媳妇,竟演得这么出色。 就在这里,一个侍婢端着李鸣精心设计的第三道菜上来了。还是由红蔷薇雷红英亲手接过,放在了桌上。 凶僧法明和徐志福兄弟三人一看,都气得面色一寒。连粉面霸王徐万盛也觉得太不像话了。原来端上来的只是半碗清水,碗里面一点东西也没有。 聪明的雷红英,这回不等他们发问,自己先笑着说:“这是几道菜中最好的一道,别看是一碗清水,水跟水不同,这是风雷堡家传珍藏三代的一截‘万载空青水’,今天砸断取了出来,还有一个好名字,叫万载空青神仙水,各位多喝一点吧。” 别看开始几个人都不高兴,而听雷红英这么一说,凶僧法明先抢过碗来,喝去了一半。徐志福、徐志禄各喝一大口,剩下的叫粉面霸王喝了个干干净净。 也不和是有意还是凑巧,四人刚把这碗水争抢着喝完,第四道菜已由雷红英放在了桌上,同时也报出了菜名:门泊东吴浪里船。 四样菜合在一起是:两个黄鹏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万载空青神仙水,门泊东吴浪里船。最后一道菜名儿不错,可是菜太来劲了,它是用两个煮热的鸡蛋,弄成的四个鸡蛋壳,用半碗清水盛着,真成了门泊东吴浪里船了。 白额虎来气了,刚想质问雷红英,花斑豹徐志禄抢先大嚷道:“鸡蛋黄可以将就着吃,鸡蛋白能凑合着呷,就是那半碗清水还能当茶喝,可这四个鸡蛋壳子,叫二太爷怎么吃?” 这话刚刚出口,大厅门外传进了笑嘻嘻的声音说:“别看是鸡蛋壳子,你们还非吃下去不可!”随着话音,李鸣扶着狮王已堵住了大厅的门户。 李鸣走出来哈哈大笑说:“李二叔亲手调治的菜肴,你们愣说不好吃。”四个人蓦地一惊,头一个就是徐万盛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鸣一面把狮王交给雷红英扶着,一面昂首挺胸,走进了厅门,丁字步一站,大拇指一挑,冷冷地、一字一顿地说:“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 这一亮出名号,直吓得徐万盛连退了三步,缩在了父亲和叔父的中间。四个人功力数红衣罗汉最高,胆量自然也数他最大,他低吼了一声:“凭你这样子,还能撒一丈二尺高的尿去。”忽地一掌,向李鸣的前胸拍来。劲道还真不弱,怪不得狮王会中了他一掌。 李鸣哪里肯和他较力,忙斜身闪开,沉声说道:“风雷堡的主要仇人是徐家父子,你不过是条狗腿,又是个出家人,何苦这样不知死活,莫非真想叫徐家给你建个好墓不成?” 凶僧一怔,停手不攻了。 李鸣笑道:“徐志福,你也是个老江湖了,风雷堡的东西,你吃喝得可真香呀。”一句话,吓得徐志福身躯一凉,他惊恐地问:“菜汤里,你真下了药物?” 李鸣噗哧一笑说:“你认为我做不出此等事来?”四个人的脸一下子都吓黄了。是呀,要是连下毒害人的事都做不出。李鸣怎么配称缺德,又怎能荣获人见愁的绰号。老奸巨滑的白额虎见事不好,身形一晃,低声招呼道:“从屏风后撤走!” 他刚想率先从屏风后闯出,屏风后突然闪现出一红一紫两道光华,武凤楼横刀面出,冷冷地说:“这条路不通。” 徐家父子都是峨嵋出身,自然听说过五凤朝阳刀的厉害,一见颤悠悠两道光华一闪,就吓得举步不得。 李鸣脸色一沉说:“冲你们的卑鄙行为,杀之诚不为过,但念乡亲之情,我岳父不愿做得太过。我说三句话,只要你们完全答应,我这就给你们解药,以后还是好里好面的乡亲;如不答应,一旦毒发,可怪不得李二叔心狠。”这小子真的当上了李二叔。 生死攸关,四个人哪敢不依,只好点头答应。 李鸣说:“第一,人见愁的话,向来说一不二,你们先把鸡蛋壳吃下去。” 四个人虽然迟疑了一下,但为了活命,都依言吃了。 李鸣说:“第二,旧匾被你们所毁。新匾理应由你们立上。”他吩咐一声奏乐,雇来的十班吹鼓手一齐吹奏,还真热闹。 四个人怕死,只好亲手把大匾悬上。 狮王雷震看了女儿雷红英一眼,高兴地笑了起来。 李鸣这时又说:“第三,每人亲笔书写悔过干结,永不报复,以为凭证。” 难吃的鸡蛋壳吃了,众目睽睽之下,四人也亲手把匾悬上了,只剩下一张干结,有什么不能写的,四人依言全部写好,交给了李鸣。 缺德十八手故意把干结慢慢塞入自己的袋中,然后将手一挥说:“事情到此算完,尔等速速离去。” 四个人未得解药,如何肯走?白额虎哀求道:“李公子的条件,我们四人全都依了,请把解药给我们吧。” 缺德十八手故意把脸一寒,沉声说道:“尔等狼子野心,我怎可不防。三日后前来领取解药。” 徐志福等四人慌了,一齐哀求道:“只请赏给解药,我等保证洗心革面,永不敢犯。”求完,连连作揖不止。 李鸣还特意把面子放在岳父身上,他说:“我一个晚辈作不得主。我听岳父的。” 四个人又转求狮王雷震。 直到雷震点头,把价钱要足,也等于把套子束紧,李鸣才把一小瓶丹药拿了出来,每人给了一粒。 四个人被李鸣的缺德大名吓坏了,无不认为真的中毒,接过了药丸,都忙着吃了下去。 哪知不吃还好,四个人一吃下去,李鸣却仰面朝天哈哈大笑起来。 白额虎蓦地一惊,惶然问道:“李公子为何大笑?” 缺德十八手李鸣忍住笑说:“我笑你们这四个饭桶。明明没有中毒,非得央求着中毒不可。这能怪谁?” 四个人这才知道中了李缺德的连环套,菜里根本没有毒,解药才是真毒。真应了李鸣的那句话,明明没中毒,非得央求着中毒不可,四个人吓软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七回严警凶顽绝代女屠结深怨两度寻仇昆仑四凶订奸谋 白额虎再次哀求给他们解药,缺德十八手李鸣正色说道:“你们还嫌上当不够呀?现在我再给药,你们能放心吃下去么?只要洗心革面,到时候自会送去解药。趁早滚罢!” 四个人无奈,只好狼狈而走。 直到四人走出了堡门,红蔷薇雷红英才贴近到李鸣身旁,柔声问道:“你到底是在菜里放的毒,还是解药有毒?糊涂死人了。” 李鸣噗哧一笑说:“我压根儿没有毒药。不信你去问大哥。” 雷红英睁大了眼睛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你简直神了。” 李鸣刚想夸口,只听影壁墙外一个冷冷的声音说:“装神弄鬼的下三滥玩意,也值得称赞?” 雷红英本来崇拜李鸣达到了极点,今天又亲眼看见红衣罗汉等四个穷凶极恶的人物,被李鸣谈笑之间整治得服服帖帖,心中更为佩服。当下听到房上有人对自己的未婚夫这么冷嘲热讽,她哪里还能容得,刚想反唇责骂,不料这个一向胆大包天、阴损调皮的未婚夫婿,竟猛地伸手掌,捂住了雷红英的樱唇。 雷红英不由得一愣,开始还以为来了什么凶神恶煞,哪知从影壁墙侧转出来的只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文弱少年。 第238章 只见他面如美玉,秀眉星日,身穿紫色彩绣花袍,脚蹬紫色厚底官靴,腰系丝绦,两手倒负,唯一能让人看出些武功迹象的,就是肋下佩着一口宝剑。 雷红英更为惊奇了,心想:这人是谁,为什么自己的未婚夫婿这么怕他?她正在想着,只见李鸣同武凤楼都一齐趋前两步,跪在这紫衣少年身前,拜见后,这秀美少年却撇下他们二人,几步来到了雷红英面前,上下左右仔细地打量起雷红英来。 只羞得雷红英面上发红,刚想闪身避开,也不知那秀美少年用的什么功夫,右手只一挥一抓,就握住了雷红英那柔软的小手。雷红英真急了,她吸了一口大气,脚下踩实,奋力一甩,实指望把那紫衣少年甩个跟头,给些颜色让他看看,哪知那紫衣少年的脚下好象生了根似的,连寸步也未移动。 雷红英和父亲雷震也是八卦门名家一方的健者,见此情景,方知那紫衣文弱少年的功力不光比自己父女要高得多,恐怕未婚夫李鸣也望尘莫及。她心中虽然气极,但论功夫却不是人家的对手。更可气的是,未婚夫李鸣只站立在一旁,竟没有出手解救的意思。 看出雷红英秀目蕴泪,那紫衣少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轻轻放开了雷红英的柔手,身影一闪,已转移到了缺德十八手的对面。他陡然翻起手掌,拍在了李鸣的左腮上,只打得李鸣“哎哟”一声。 紫衣少年气得骂道:“没见过你这样的下流痞子,缺德缺到自己老婆头上。也不介绍一下,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 李鸣右手捂住左腮,疼得直张嘴,却一点火气也不敢冒,只说:“怪侄儿一时疏忽,英妹,快给文莲姑姑磕头!” 一听李鸣称紫衣少年为文莲姑姑,雷红英这才知道对方是武林中的一代女屠、华山神尼的唯一女弟子,江湖上有名的女屠户李文莲。雷红英心想:真好厉害,连缺德十八手李鸣在她跟前都举止失措,别说其他人了。便连忙跪倒在地,甜甜地喊了一声:“姑姑。” 女屠户最吃不得人家奉承,这一声“姑姑”直叫得她心花怒放,指着李鸣说道:“我这个姑姑不能白当,快把我给你的三粒少林大还丹给这孩子一粒。” 雷红英一听,不由又一怔。心想:还有这么给礼物的,真是一个又娇又横的女屠户。 李鸣不敢说大还丹没有了,要是那样女屠户还得揍他,他嘻嘻一笑说:“我和红英是未婚夫妻,还分什么我的她的。呆一会,我把三粒大还丹都交于她保存就是了。” 武凤楼强忍住笑。心想:这三粒大还丹,不知得送几回人情呢! 狮王雷震也过来见礼。 李鸣知道女屠户只要找上门来,必无好事。刚想探探口风,女屠户早已伸出柔嫩的右手,重新携起了雷红英的手儿,和声问道:“刚才放走的那些小子,都是你的仇人吗?” 雷红英恭敬地点了一下头。 女屠户又问道:“那秃贼是哪座庙的?” 缺德十八手李鸣刚想示意雷红英,叫她说不知道,但雷红英已答应出了一句:“就在离此不远古吹台上的禹王庙。” 李文莲说了声:“带姑姑看看去!”说着就扯着雷红英,飞也似地走了。缺德十八手苦笑了一下说:“看样子,屠户姑姑的手又痒痒了。” 武凤楼留下看家,李鸣不得不追了上去。 女屠户李文莲天生性急,扯着雷红英走得很快。在禹王庙前,正好追上了狼狈逃回的徐志福等四人。 李文莲的手是多么狠辣,她一向出手都不讲江湖规矩。离四人身后还有两丈多远的时候,她笑着对雷红英说:“侄媳妇,看姑姑给你出气。”气字没落音,手中已发出了八口回风舞柳刀。 这刀是西岳华山慈云大师的两种暗器之一,和当年先天无极派祖师父无极龙的无极珠,被武林誉为两绝,何等厉害。今天女屠户出手就是八口,还是在人家身后发出。徐志福等人也是该倒血霉。四声惨叫过后,地面上早落下鲜血淋淋的八只人耳。四个人的脑袋马上就成了光光的葫芦头了。 徐志福等四人都是凶狠成性的人,顷刻间每人都被削去双耳,虽然疼得钻心,但身上的武功,可丝毫未损。他们暴怒转身,看出身后是个文弱少年,哪里还能容得,齐声怒吼,各取兵刃便围了上来。 女屠户高兴地一笑说:“姑奶奶辛辛苦苦学会的回风舞柳剑法,一直没有派上用场,今天可该发市了。”仓地一声,宛如虎啸龙吟,那口杀人利器飞虹剑出鞘了。 一马平川八百里的西方道上,谁不知道华山神尼和女屠户的厉害。由于李文莲改穿男装,凶僧等人开始没有认出,如今听出了她的口音,也认出了她的飞虹剑。他们哪里还敢动手,不光乱抛手中的兵器,还一齐高举双手狂喊“饶命”。 这时李鸣正巧赶到。按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对方又都抛下了兵刃。可女屠户不管这些,剑一离鞘,煞心一动,可就收不住手了。一招“风卷枯枝”身随剑走,柔腰一折,又一招“回风舞柳”一片血滴撒过,四只带腕的血手也落在了地上。 李鸣一声短叹,知埋怨无益,刚想哄女屠户收剑退走。突然从禹王庙内东院的三贤祠和西院的永德祠上,各有一人冷哼一声,接着宛如苍鹰盘空、飞鸟坠地般地飞投而下。 李鸣一眼就看出二人的技艺高绝,又都是年近古稀,黑瘦枯干,面色阴冷,举止诡异,目闪厉芒。显而易见,是两个难斗的角色。 李文莲要是能说话中听,先说明徐志福等四人的恶迹,再亮出自己的门户,一场大祸也许能得以避免,哪知她却狠狠瞪了两个老叟一眼,昂然问道:“怎么,看不惯么?” 站在下首的枯瘦老者冷冷地点了一下头。 女屠户微笑了一下又问:“也想试试?” 站在上首的枯瘦老者也冷冷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答。 一连两句,都没有问出一句话,女屠户李文莲笑得更甚了。第三次问:“不后悔?”问出这句话后,修长好看的纤手又握紧了飞虹剑。 这一次,两个枯瘦老者一齐摇了一下头,表示不后悔。把和解的余地完全卡死了。 女屠户刚想动手,缺德十八手可顾不得文莲姑姑生气了,他跨前两步,双手一拱,很和气地说道:“两位朋友不要误会,所伤四人,皆非善类,不信可以查问,咱们双方一无新仇,二无旧恨,哪有付诸武力的必要。请二位三思!” 李鸣的话说得既委婉又合乎情理,两个枯瘦老人的气立即消了些。正想就此收场,给李鸣以面子。哪知女屠户见两位枯瘦老人劲头一软,知道架打不成,怒气不消地向缺德十八手骂道:“没胆量的东西,两段朽木就吓趴你了!”其实她真不是想骂两位枯瘦老人,只是想打个比方,可这比方太难听了。也太让两位枯瘦老人听不下去了。 站在下首的枯瘦老人对李鸣说:“多谢小朋友调解,无奈人家放不过我们这两段朽木,我们只好拼着血头撞金钟了。” 女屠户无事都想生非,哪容得对方冷嘲热讽,她噗哧一笑说:“我的回风舞柳剑法,算是找着地方试啦,快亮出你们的兵刃!” 一听女屠户要试回风舞柳剑法,两个枯瘦老人脸色一变,刚想问女屠户的来历。李文莲存心找碴,又说出了极为难听的一句:“害怕啦?” 两位老人再有顾忌,也只得一拼了。下首的老人双臂一张说:“这就是兵器!”摆出了迎战的准备。 女屠户早已等急了,还是第一招“风卷枯枝”斩向了对方。枯瘦老人双臂一振。不退反进,左掌劈向了李文莲的右腕,右手却抓向了李文莲的面门,一出手也用上了狠招。 女屠户格格一笑,第二招“杨柳迎风”劈向了枯瘦老人的右臂。枯瘦老人心中一惊,右臂猛收,身形一退复上,那只左掌还是直劈女屠户的右腕。李文莲哼了一声,第二招“古树开花”,只递出三分之二,却又刷地一变,剑芒大盛,改成了第四招“狂风折柳”,迅猛异常地扫向了枯瘦老人的颈间。 也是枯瘦老人轻敌太甚,认为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纵使出娘肚皮就练武功,又能高到哪里。哪知女屠户先天秉赋极佳,又有慈云大师这种明师教授,再加上快刀哑阎罗郭天柱给她喂招指点,这一划神妙已极。枯瘦老人看出了厉害,再想闪躲已来不及。 还算他功臻绝顶,百忙中使出了“藏头躲颈”,虽然勉强逃脱了性命危险,可挽在头上的发髻,却被飞虹剑削去了半边。马上变成了蓬头老鬼。枯瘦老人脸色一变,顿成蜡黄,左脚顿地,斜飞五尺,刚想出言认输,哪知李文莲剑光一闪,又欺身逼上,嘴中还冷冷地说:“不让你试个死心塌地,你也不知道什么算是剑法。” 枯瘦老人牙关一错,怪眼圆睁,刚想舍命一拼,挽回失去的颜面,另一个枯瘦老人早已身如鬼魅似地楔入了二人中间,他出头替下了同伴。 女屠户又说了一句:“不如两人同上,我也好多练几招。” 一听人家年轻人是为了练招才和自己动手,可把这两个老人气坏了。后上的这位老人一声怪啸,如荒山狼嚎,左右两手皆拢指成爪,对李文莲动上了杀招。这老人的功力比第一个高出不少,拼斗五十招,竟与李文莲不分上下,可在内力方面,女屠户就相形见拙了。 她做事向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回风舞柳剑法施展不到一半,突然攻剑为刀,用上了刚跟快刀哑阎罗学会的“急风十三刀”,而且左手还暗扣了三颗沙门七宝珠,决心要收拾倒一个出出气。 第239章 以飞虹剑代替快刀,更要厉害三分!十三招快刀,只劈出三刀,就逼得那枯瘦老人改攻为守了。 这急风十三刀是快刀哑阎罗得以成名的极快刀法。一经施展,刀芒乱闪,劈风发啸,连绵不绝,一气呵出。郭天柱以这套刀法,不知挫败了多少武杰。 枯瘦老人虽然改攻为守,但还是招架不住。知道再不打主意,非得尸横此地不可。他趁女屠户的前六招一完,需要再度运功,尚未发挥后七刀的威力时,瞅了一个空隙,猛将身体向下一伏,借势一个“就地十八滚”,一下子脱出了女屠户的剑下。 哪知就在两个枯瘦老人心情一灰,双双飞身窜起,一前一后向禹王庙内永德祠方向逃去时,李文莲纤手一扬,三颗沙门七宝珠化成一串银星,罩向了断后的枯瘦老人。 人在半空,躲闪更难,再加上女屠户所打的暗器乃是佛门宝珠,三颗沙门七宝珠有两颗打中了一个枯瘦老人。幸得他功力深厚,又有同伙掩护,才得以逃脱。 李鸣只有苦笑,哪敢埋怨。女屠户的气一消,说话的口气已减少了不少杀气,才叫了一声:“鸣儿,我这里有一封信,是师父写给萧师哥的,限你三日之内一定送交给他。要不按我说的办,小心你身上的皮!”说完,只和雷红英一人告别,就独自走了。 这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别看李鸣是出了名的难缠,对慈云大师之命,他可得不折不扣地遵令而行。回到风雷堡和武凤楼一商量,两人只好把去木兰祠之事暂时放下,决定先去嵩山黄叶观,面见掌门师伯萧剑秋。 红蔷薇雷红英一直送出他十里开外,才和李鸣依依而别。 两人到了黄叶观,一眼就看出本派为庆贺开派百年大典忙碌正欢。在后面掌门人的住处,二人拜过了三位师长,也拜见了从河北赶来主持一切事务的酸举人窦府儒老前辈。 将信送到掌门师伯手中之后,李鸣就见掌门师伯眉头打了结,他和武凤楼自动地退了出来。 萧剑秋先把信看了一遍,沉思一会,才递给了二师弟白剑飞。白剑飞很快看了内容,不服气地说:“师姑她作事偏激,又护短异常,依我看还是叫小师叔去和她交涉,不然……” 追云苍鹰白剑飞的话还没说完,先天无极派掌门人萧剑秋忙把话头接了过来说:“那岂不闹翻天了?我不能这么做。她毕竟是去世恩师的小师妹呀!” 白剑飞气哼哼地道:“你只要这件事依了她,就等于把门开开了,以后的事多着呢!” 展翅金雕萧剑秋只有苦笑。 江剑臣早已猜出,这封信必然还是逼自己和女屠户缔婚。他根本不爱李文莲,也不是怕慈云老尼,只是因为不敢顶撞掌门师兄而已。见此情形,刚想说出自己的心思,萧剑秋一把抓住了他的右手,为难地说道:“愚兄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意,但这是势逼如此呀!咱们只要有丁点对慈云师姑不敬,也会使恩师在九泉之下不安!” 一听大师兄提起师父,江剑臣的眼湿润了。他这人世间的弃婴,要不是师父,别说成为武林中第一人,说不定早已委尸江边,焉有今日。再看到一向待自己如慈父的大师兄难为成这个模样,他只好默然了。 看到小师弟面有泪痕,萧剑秋也有些伤感,但一惯遵礼重道,崇敬师长的他,不得不违心地命令江剑臣:“司马大叔不幸去世,婶娘她凄苦无依,孤居承德。圣人云:父母在,不远游。你真该回去看看她老人家去了。百年大典期间,你再赶回不迟。” 白剑飞还想劝阻,萧剑秋已放下脸来,表明他已决定,劝也无用。白剑飞叹了一口气,转过了脸去。 江剑臣即辞了两位师兄,又向酸举人告别。连武凤楼和李鸣二人也没有去见,先打发迷儿回转黄山,然后就孤身一人离开了嵩山。刚刚来到玉柱峰下,一眼看见从法王寺中走出一群和尚,一直向自己迎来。 江剑臣虽和少林僧人交往不多,但和醉圣普渡禅师交往情深,所以对少林僧人一向尊重,看出他们是向自己走来。就停住了脚步。 相隔不远,江剑臣就看出这群和尚都是一脸怒火,逼视着自己,心中不由得一怔。 领头的老僧是罗汉堂长老普化禅师!他来到跟前,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阿弥陀佛!老衲奉方丈之命,有事请问江施主。” 江剑臣还礼笑道:“四在近邻,大师有话尽管明示,何必客气。” 普化禅师说:“少林大还丹乃佛门重宝,功能起死回生。以施主功力,要它无用。请还给敝寺,以便济世救人。” 江剑臣一愣说:“我何时拿过贵刹的大还丹?大师莫非弄错了?” 普化大师脸色一寒,声音加重说:“江施主武林高人,怎能以谎言欺世!敝寺大还丹一共有十粒,为了济世仅用去一粒。下剩九粒,全部被女屠户李文莲抢走,江施主怎么还矢口否认?” 江剑臣脸一红,只好争辩说:“李文莲乃华山门下,抢走贵刹宝丹与江某何干?” 普化禅师冷笑一声说:“你和李文莲乃是夫妻,因为你严重失利,她才来敝寺抢夺。有道是妻债夫还,江施主还有何话说?” 逼到这个份上,江剑臣有些火了,冷然一笑说:“古时律令,还罪不及孥,为什么向我江剑臣讨还此债?” 普化禅师一挥手,跟来的十八罗汉,忽地一下列成了十八罗汉阵。普化和尚冷笑一声说道:“既然江施主不肯还债,请随老衲去见我寺方丈。” 一向吃软不吃硬的江剑臣更来火了,他吃吃一笑说:“你以为十八罗汉阵就能请动我江剑臣?” 普化禅师箭已搭好,焉能不放。他大声说道:“请不动江施主的大驾,我普化再去向方丈请罪。” 江剑臣双眉微挑,强抑心头怒火说道:“同山而居,大师真不念亲邻之情?” 普化禅师说道:“这要问你,既讲亲邻之情,为什么又指使李文莲来我寺抢夺大还丹?上!” 随着他的话音,十八个僧人飘飘各出一掌,围绕江剑臣游走起来。 江剑臣哪里把十八个僧人放在心上,双手倒负,只用移形换位身法,一连几晃,就脱出了罗汉阵。回头笑道:“有名的十八罗汉阵,原来不过如此,江某承让了。”说完,人已飘出了数丈。 普化禅师气得一跺脚喊道:“回寺!” 一行十九个僧人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江剑臣心想:这事从何说起。忽又一想,要不是女屠户胡闹,自己怎么会得罪少林僧人。这样的老婆,如何能娶。但是他忘了,女魔王侯国英给他带来的麻烦,比这女屠户不知要多上几倍甚至几十倍。从这上看,江剑臣的确只真心爱侯国英了。 江剑臣秉性豁达,虽遭少林寺僧众的阻截,他并不放在心上,大步向嵩阳书院漫步走去。 这嵩阳书院,在登封县以北约五里之处,系北魏太和年间所建,隋唐时期名叫嵩阳观,五代后周时改为太乙书院,大宋初年又改叫太室书院,与雎阳书院、岳麓书院和白鹿书院并称为中国四大书院。北宋程颢曾在此讲过学。院内有汉柏三株,当年汉武帝到此。见三棵树高大茂盛,分别封为大将军、二将军、三将军。二将军最高,近十五米。 江剑臣十岁时经常奉大师兄之命来此读书,长大后也不断来此借书,养成了习惯,后来即使奉恩师遗命,移居安徽黄山潜修武功,每年也必来此一趟。今日重游儿时故地,江剑臣很觉高兴。他站在院外西南角那块被称为嵩山最大之碑“大唐嵩阳观纪圣德感应颂碑”的前面,静静地默读碑文。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来自身后:“天缘凑巧,能在此处会见江三侠,是某等四人的天幸了。” 江剑臣转过身来,猛见眼前竟是执掌昆仑派门户的一掌断魂夏振峰,站在他下首的是他的二师弟乾掌戚振乾,只不见了和戚振乾合称为乾坤双掌的坤掌侯振坤。江剑臣还发现他们二人的身后,站着两个猛如瘟神、凶似厉鬼的五旬左右老者,不知是何许人也。 乍然和昆仑派人物相遇,江剑臣一下子被勾起了去年河南风雷堡的那场恶斗。他孤身一人和子午神抓褚武庆,一指神功郭云亮以及江湖六怪、剑笔双边、昆仑四友、陆地神魔等十三个江湖顶尖人物轮番恶战,最后严重失利,一身功夫几乎毁尽。当时的对手当中就有夏振峰和戚振乾二人。 现在,两下里相隔很近,已到了一击可及的位置。江剑臣冷然问道:“夏大掌门,这次还是四人同来?莫非又想叫江某流一身臭汗?” 钻天鹞子江剑臣这话说得太让人下不了台,不光一掌断魂夏振峰、乾掌戚振乾二人脸色一变,站在他们身后的那两个老者也都哼了一声。 夏振峰强压心火,哑声说道:“看起来江三侠对河南一会,一直还耿耿于怀。夏某此次拜访,不过是为了想探明一事,江三侠真好意思拒之不理吗?” 江剑臣也觉得自己把话说得太损,听一掌断魂的口气不是率众寻仇,也就缓了脸色问:“什么事情?” 夏振峰说道:“有人在河北五窑集上发现了师弟侯振坤的尸体,不知江三侠听说过此事否?” 缺德十八手李鸣在去泰山追赶武凤楼时,路过五窑集,碰见了翠袖招魂、子午神抓伙同坤掌侯振坤截杀之事,但江剑臣并不知道,因为李鸣不敢告诉师父,驼背神龙耿直又不肯多说话,这事就被瞒了下来。 如今一听夏振峰提问此事,江剑臣自然很不高兴,便反问道:“难道夏掌门怀疑是江某所杀么?” 第240章 一掌断魂夏振峰连忙分辩道:“夏某怎敢,只是等我们赶到五窑集搜查时,却意外发现,令高足李鸣在出事的那天晚上,曾在集上一家客店中投宿。我们还知道子午神抓褚武庆、翠袖招魂阮如绵,头一天也住在那家小店。所以我们不得不问一问江三侠了。” 直到这里,江剑臣才发现在场的只有乾掌戚振乾,少了个坤掌侯振坤,他们师兄弟二人一向是寸步不离的。见夏振峰彬彬有礼,江剑臣消去了不少敌意,只是话音里还透着冰冷,说:“这件事不光我不知道,连我的徒弟也准不知道。夏掌门你打听错了。” 说完就想走开,他懒得和这些人闲聊。不料,这群人误认为他是心中有鬼,站在夏振峰身后的那位瘟神老者,突然说道:“江三侠口称不知,我不好胡乱猜测。李鸣既然当时也在,你怎么能一口推说他也不知?” 这话问得不能算毫无道理,但一向极为护短的江剑臣却认为刺耳了,他冷然问:“尊驾是谁?也想参与审问?” 瘟神老者也冷冷回答:“我是谁,这不关紧要,在下只想请问江三侠,怎么会知道令高足李鸣没有杀人嫌疑?” 江剑臣吃吃大笑了:“这很简单,侯振坤要是能被我那劣徒一下子给杀掉,还配称什么乾坤双掌。”他这句话更难听了,夏振峰和戚振乾师兄弟二人顿时脸红。 另一个厉鬼模样的老者怒声说道:“李鸣素有缺德十八手的外号,说不定会用缺德的招儿,谋杀了侯三哥。” 江剑臣心中一气,话更难听了:“谢谢你们吹捧我的劣徒,就算是李鸣杀的好了。” 江剑臣这一突然承认,还真叫对方四人有些张口结舌,没法收场。 问话的老者脸色大变,脱口说道:“阁下太狂了,我……” 江剑臣被大师兄硬压制着和女屠户缔结婚姻,心中本就一团怒火。下山后又和少林僧众闹了一场,火气更大,再被四个人一再盘问,哪里还能忍受得了,听这老者的话音一转,说出了一个“我”字他马上接口问道:“你想怎样?” 势成骑虎,那老者发眉一张说:“想要你还个公道!” 江剑臣冷声斥道:“凭你也配向江某人讨还公道?我的工夫不多,以四声为限,我从一数到四,列位要拿不出点什么,我可要走了。” 这更不像话,简直把对方四人都看作只有接他一掌的功力,太令人承受不住了。 就在江剑臣脱口数出个“一”的时候,那恶如厉鬼的老者拧身前扑,一只大手黑如木炭,特别是手心部位黑得更甚,掌挂风声向江剑臣拍来。 江剑臣一眼就看出对方练有奇毒掌力,即使自己的功力通玄,也不能和他硬对一掌。这就是他敢豁上了自己的本钱,心中暗笑,便故意挥掌迎去。 原来这恶似厉鬼的老者名叫陈士佩,外号人称黑煞手,和朱砂手陈士钦是同胞兄弟,合称为滦河二手。他是坤掌侯振坤的姑表兄弟,倚仗兄弟二人皆练有毒掌,才和一掌断魂夏振峰相约,前来为表哥报仇。如今见江剑臣用掌来迎,意外一喜,心想:就算你钻天鹞子掌力再狠,我宁愿折了一只手掌,也要让你中毒身亡。他掌力加劲,直扑过去。 哪知就在两只手掌快要合在一起时,江剑臣却猛地变招为“牵龙引凤”,用极大的先无无极真气,吸引住对方手掌,但又让他沾不上自己的手掌。黑煞手陈土佩刚想喊声“不好”江剑臣已一个“银龙转身”修长的身躯一转,再一招“天龙抖甲”,正好拍在了陈士佩的后背上。别看江剑臣只用了四成功力,也打得陈士佩一声惨叫,直抢出去七八步远,才勉强收住了身势,嗓眼一腥,吐出了一口鲜血。他只此一招,就败在了江剑臣手下。 常言道,“打虎还是亲兄弟,上阵还须父子兵”。胞弟受伤,身为亲兄的朱砂手怎能退却,陈士钦运足了功力,一只右手红光隐现,掌心内已泛出了朱砂颜色之时,江剑臣已稳立如山地喊出了个“二”字。朱砂手像脱弦之弩,猛然扑上,一招“推山填海”,那只毒掌早奔了江剑臣的前胸。有了兄弟前车之鉴,朱砂手陈士钦提高了警惕。 哪知他变,钻天鹞子也变了。江剑臣迎着陈士钦的手掌,不退反进,直捣中宫,两指一并,点向了陈士钦的手掌。 朱砂手陈士钦心想:你江剑臣大不了用指力点穿我的掌心,可你却非中了我的毒掌不可。心中一狠,用朱砂掌硬向江剑臣二指迎去。哪知江剑臣却将右臂一沉,伸出的两根手指仍然不改,陡地一下敲中了陈士钦的腕间寸关尺。陈士钦右臂宛如触电一般,那只运足了功力的手掌也颓然下垂了。 一霎间,江剑臣以一掌两指,击伤斗败了河北滦河二手,惊得一掌断魂夏振峰和乾掌戚振乾心头大震,张目失措! 江剑臣不愿赶尽杀绝,他有意不再喊出“三、四”二字,转脸向夏振峰说:“夏掌门,对侯振坤之死,我一定还你个公道。再会了!”说完,也无心再进嵩阳书院,就越过石碑走了。 陈士钦脸色一红,向夏振峰说道:“陈某无能,又为贵派增添了新耻,我们兄弟这口恶气难消,早晚必有一报。” 一掌断魂夏振峰为人持重,倒还罢了。乾掌戚振乾心想:你们二人开始吹得多大,一照面,叫人家江剑臣只两句话的工夫就全给击败,其中一人还被打成了内伤,吐出了鲜血。你们能用什么办法去报仇?别大言不惭了。 正在戚振乾暗暗哂笑的当儿,突然一个嘶哑的声音,恨恨地说道:“不铲除先天无极派,江湖上将一片焦土矣!”随着话音,又走过来两个人。 陈士钦惊喜地招呼道:“两位贺兄,从何处而来?听二位话音,好像和江三小儿也结有怨仇。咱们变成了同仇敌忾啦。” 说来也巧,出现的这两个人,就是刚被一代娇屠李文莲在开封禹王庙给以重创的那两位老者。 前文表过,这两位老人的为人本来不算太坏,只是无意之中被女屠户打伤,也间接和先天无极派结了大仇,因为这里面又牵进了李鸣。他们二人也是嫡亲兄弟,和滦河二手又是同乡近邻,都是河北人氏,家住双塔山,年轻时被誉为塔山双杰。老大叫铁翅神鹫贺文璋,老二叫八臂人猿贺文焕。 就听老二贺文焕恨声说道:“要不是有五岳三鸟撑腰,女屠户李文莲和缺德十八手李鸣能敢这么横。”接着把禹王庙之事,详细地告诉了众人。 乾掌戚振乾为人阴险,马上挑拨说:“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我不信江剑臣就没有失神的地方。” 贺文璋说:“办法不是没有,就是怕武林人物耻笑。” 黑煞手陈士佩因被江剑臣打成了内伤,对先天无极派痛恨更深,连忙追问道:“办法安出,请大哥一道真详!” 铁翅神鹫贺文璋说:“江剑臣本是人间弃婴,蒙恩师无极龙收留养育。其母杨碧云乃老将军杨森的女儿,舅父杨鹤因反对杨碧云嫁给司马文龙,被江剑臣所杀。杨碧云现仍住承德杨府,只要我们买通了杨鹤族弟杨鸣,密切注意江剑臣的动向,事情就好办。杨鸣一来是三边总督杨鹤的中军副将,二来又被江剑臣抓残一臂,他现在升任了总兵,驻兵承德,只需调铁甲三千,杀江剑臣还不易如反掌。” 陈士佩躬身一拜说:“但愿如此,只要能除掉江剑臣,不光先天无极派会瓦解冰消,也出了江湖人物的一口恶气。我们这就赶回承德,着手准备。”在场这些人无不和先天无极派结有深仇,自然会同心协力。 按下这伙人千方百计要害江剑臣不提。且说江剑臣离开了河南,就一直奔向京师。见了老驸马冉兴,知崇祯帝对处理武凤楼之事隐有悔意,冉兴打算和文渊阁编修学士贾佛西相机再向万岁求情,从中调解这对君臣兼兄弟的敌对情绪。 江剑臣谢过了老驸马千岁,才赶往承德杨府。 从北京到承德,近八百里。以江剑臣的脚力,只消五日。只是大白天,不敢放开脚步走路而已。就是这样,下午未里已到了杨府,拜见了母亲杨碧云。 老夫人一见他归来,就抚儿痛哭。可怜她因胞弟杨鹤反对,年轻时和丈夫司马文龙劳燕分飞,儿子又被胞弟私下抛弃。后来虽得和丈夫、儿子团聚,但丈夫又被胞弟害死。而儿子江剑臣为报父仇,又手刃了舅父杨鹤,演出了外甥杀舅的惨剧。就连老夫人的暮年老父杨森也气愤之下暴病而卒,到如今她还是一个人寡居。 江剑臣心中难过,正在劝解母亲不要伤心,突然李文莲从门外一跳而进,抢先劝着道:“三哥哥回家,亲人团聚本该高兴,娘反而伤心,岂不是自己糟蹋自己。我顶怕看娘哭,最喜欢娘笑,请娘看在儿媳孝顺的份上,你老人家就笑一下吧。” 说也奇怪,女屠户这一撒娇,老夫人还真地挂着泪痕笑了。 江剑臣虽然反感女屠户满嘴喊娘,自称儿媳,可一看母亲破啼而笑,他怎敢大煞风景,只好默然。 哪知老夫人却大声责备他道:“莲儿这孩子心性仁厚,对娘孝顺,很得娘的欢心,今后你只要敢有一星点儿错待她,我与你绝不善罢甘休。给你说清楚,我宁愿不要你这儿子,也不能不要我的这个贤德的儿媳妇。” 江剑臣不光默然,也发冷发颤了。因为他面对女屠户不能不想起痴心苦恋着自己的侯国英,也想起他和侯国英所生的儿子江枫,更不能不想起侯国英为了自己而改换女尼装束,茹素苦修的坚毅决心。 第241章 但他怎敢向老娘说出来呀。 看见儿子始终默然,老夫人知道,江剑臣一时还不能忘情于女魔王侯国英,心中虽然有气,但也不好过分逼他。 后来还是李文莲强忍心中的悲痛,装出满脸笑容对江剑臣说:“三哥哥一路劳乏,先陪母亲休息一会,莲儿去为你准备酒饭,难得在一起吃顿团圆饭啊!”说完,悄悄地流着眼泪走了。 老夫人杨碧云寒着脸训道:“剑臣你也太不像话了,看文莲是怎样待你的,你却始终寒着一张脸,几乎能刮下三层霜来。叫她如何能下得了这个台。” 江剑臣怕李文莲隐在外面偷听,又不忍心顶撞母亲,还是默默不语。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流下了泪水,凄然地说:“你父惨死,娘早该随之于地下。因你从小被弃,未得过娘的疼爱,娘舍不了你,才过着白天强颜欢笑,夜晚以泪洗面的凄凉日子。盼望着儿子、媳妇和孙子能承欢膝下,乐叙天伦,可你就是忘不了那个害你不浅的侯国英。” 江剑臣刚想作几句申辩,突然新任总兵的杨鸣走了进来。江剑臣脸色一变,正想起身走去,老夫人杨碧云开口说道:“剑臣,杨鸣原是你外祖父的身边侍卫,以后才去三边作了中军副将,如今又升任了此地总兵。你不在家,他可没少跑腿,你去上前谢过。” 江剑臣心中再不情愿,但母亲之命怎好不遵,只得作势欲拜。那杨鸣怎敢受江剑臣的礼,慌忙用那只独手拦住了江剑臣说:“末将怎敢受少爷的大礼,只求少爷不再怪罪于我,杨鸣就感激不尽了。”说完屈了一膝,反而给江剑臣见了一礼。 江剑臣这才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昔日杨鸣化装成杨鹤,使真杨鹤得以从三边重地逃回了京城。但他一个中军副将,怎能不服从顶头上司之命,再说他还被自己一时发怒失手抓残了一臂。如今他虽已升任总兵,还能不念旧恶,替自己照顾老娘,其为人也就算很不错了。心念一转,当下也还了杨鸣一礼。 略坐片刻,杨鸣就告辞而去。 整个下午,江剑臣都偎坐在老夫人杨碧云的身旁,两只手轻轻地为母亲捶背,还对她讲些江湖见闻。一直到掌灯时分,才吩咐下人端上饭来。 杨氏夫人白天太高兴了,连躺都没躺一下。吃过晚饭后,实在乏极,就提前休息去了。 杨氏夫人长期居住在杨府后院的一座小楼上,楼下的摆设宛如一座佛堂,相当幽僻。义女邬念慈已回原籍修坟墓去了,平常只有她一人独居。后来虽有凌云在此陪护,但老夫人怕耽误了他的艺业,一月前就打发他去了天山。 见她老人家倦极睡去,江剑臣怕李文莲纠缠,便想回前面书房里去,可是,李文莲突然阻住了他的去路,凄然地说:“三师哥,你就不能陪我一会吗?”说完,这个被武林人物视为煞星的一代娇屠,竟然流出了两串泪水。 江剑臣知道自己对她太显薄情,但为了侯国英,他又不得不强自狠下心肠。今晚见她这般凄苦,心中顿觉一软,不由得慢慢转过了身来。 灯光下,只见李文莲脸色蜡黄,身躯摇晃,扶着椅背的一只纤手也颤抖起来。 江剑臣认真地说:“小师妹,你何必为了我这个不幸的人自寻苦恼。想我江剑臣幼遭遗弃,不识父母,团聚之日,父亲遭舅舅杀害,外祖父悲愤而亡。为了去青阳宫卧底,既获罪于师门,更不容于朝廷。我心中早没有儿女情长,只有英雄气短而已。以小师妹的丽质,何愁不得意中人?我今生只好辜负你了。”说完,也流出了泪水。 李文莲叹了一口气说:“我何尝不知道三哥哥意不在我,但莲儿自黄河古渡一见,就身陷情网不能自拔。何况师父既一力主婚,母亲又决意成全,夫妻之份公认,婆媳之情已成,真使莲儿六神无主啊!趁着婆母已入睡,又没有外人,我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别无奢望,你看可好?” 江剑臣默默点了一下头,表示可以。 女屠户李文莲悄然说道:“我要你在婆母、恩师和萧师兄面前,承认我李文莲是你的妻子。” 她刚讲到这里,江剑臣脸色一变,刚要摇头回绝,女屠户玉手轻摇,又低声说道:“三哥哥莫慌,我只是说,要你在这三人跟前承认我是你的妻子,但这不等于就是你真正的妻子呀!” 江剑臣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女屠户的俏丽脸庞上突然现出了一丝笑容,缓缓说道:“只有这样,才能一不伤婆母之心,二不激恩师之怒,三可解大师兄的困境。至于莲儿……” 江剑臣这才听出了女屠户的本意,心中不由得也得凄然。但心想,除此之外,又有什么法子可想呢?当听她说到了“至于莲儿”这半句话时,他插口问道:“你想怎样?” 李文莲收起笑容说道:“我的今后,不要你管,只求你承认我是你的妻子,使我有个台阶可下,也好在人前有个交代。其实我也只是借用你一个‘江’字而已。请相信,我女屠户绝不会再死皮赖脸地硬沾你。一个人是生死由命的,我死之后,再借你江家三尺土地,堆一孤坟,就万事全消了。” 江剑臣本是铁血男儿,听了她这番凄楚欲绝的话语,心中一惨,刚想劝慰,女屠户突然脸色一变说:“外面有人!” 江剑臣的应变本能是何等迅速,脚下一点,已蹿到楼窗之下,朝外一看,只见小楼四周已围满了不少弓弩手和长枪手,附近房顶上也潜伏了不少兵将。情知大事不好,这是有人要暗害自己。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八回巍巍嵩岳十八罗汉索灵丹熊熊烈焰华山五女葬火窟 就在江剑臣暗中窥探之际,女屠户李文莲已贴在江剑臣身旁道:“莲儿该死,杨鸣白天拜访,就应当引起我的疑心,偏偏我百转柔肠,没加分析。这厮目前身为总兵,掌握兵符,肯定想一报三边总督杨鹤之仇,二消自己残臂之恨。但不知有哪些江湖人物在幕后为他撑腰壮胆。” 江剑臣神色不动地说:“十万铁甲军中,我尚敢杀其主帅;一个小小总兵,奈我江剑臣何?” 李文莲脸色一变,玉手乱摇说:“三哥哥,我真是当局者迷啊!他要没有充足的准备,杨鸣匹夫再笨也不敢动咱们,我猜想他一仗有江湖中厉害人物相助,二伏强弓硬弩,三来知道咱有老娘连累,使咱们施展不得手脚,说不定还准备了火攻毒计。” 听李文莲说得有理,江剑臣不由得头上冒汗了。是呀,兵听将令,只要杨鸣老贼一声令下,弓弩手压顶,长枪手强攻,先用火攻烧楼,再有江湖人物相助,就算自己和李文莲二人不怕,可自己的老娘怎么办呀!他不得不仔细思索了。 看见江剑臣头一次听得进自己的话,李文莲顿觉得苦中一甜。 她精神一爽突然来了主意,娇躯一转,扑到衣架之前,一伸玉腕从上面取下了江剑臣的那件青衫,穿在自己的身上。百忙中又将披肩的秀发挽成了个男子发髻,转手把自己的那件绣花紫袍,给江剑臣披在身上。 江剑臣知道她是想冒充自己,把危险引到她一人身上,使自己好能逃脱虎口。江剑臣双眉一皱,问道:“文莲,你把三师哥看成了弱者,需要你的大力帮助吗?” 李文莲急忙说道:“不,莲儿怎敢小看三哥哥。这全是为咱们的老娘啊!杨鸣对咱们不光没有投鼠忌器,反而尽量让老娘变成了你的累赘。要不是有她老人家在,千军万马你又何惧?以我的功力还没把握保护老娘安然闯出,只有你用轻功巧钻十三天,还得从前窗穿出,硬往后大厅上闯去,再用我的飞虹剑施展出你的‘九九归一’奇招,一招残敌过后,就蹿向前楼高顶。凭你的轻功,这就可以安全地脱出重围。老娘也就得救了。” 江剑臣第一次听到女屠户像个三军主帅似地分析敌情,又下令派将出征。他用异样的眼神盯了李文莲一下,但还是摇了一下头,表示不能这样办。 女屠户急了,冲口说道:“亏你还是武林中称奇称最的人物,竟这样拿不起,放不下,需知当断不断,结局必乱。我要你用先天无极真气在我身前喊出一句:贼子欺人太甚,三老子和尔等拼了!喊完后迅速窜入内室。背起老娘,按我刚才所说的路线去走,其他的就不要你管了。” 说完,从剑鞘内抽出了飞虹剑,硬塞到江剑臣手上,接着顺手抽出了江剑臣的那口短刀握在手中。 这时,江剑臣的心头突然一酸,猿臂一展,将女屠户那窈窕的身躯揽入了怀内,但只是那么一揽,就又轻轻地放开了。饶是那样,女屠户已经很知足了,慌忙用手捏了江剑臣一把,示意他快喊。 江剑臣虽然迟疑了一下,还是依着李文莲的吩咐,提气喊出了:“贼子欺人太甚,三老子和尔等拼了!” 随着江剑臣一声暴喊,女屠户短刀一挥砍开了窗户,再用一式“乳燕穿帘”,手中的刀化成了一片寒芒护体,蹿出了小楼。 江剑臣心中一凛,知道自己这么一喊,女屠户这一蹿出,必然会吸引贼子们的全部注意力,也必然招来敌人拼死力攻袭。他真想随之蹿出,和李文莲并肩杀敌,可自己的老娘又交给谁去保护呢?他不得不一狠心,回身扑到老母亲床前,出指点了老人的昏睡穴,用一大幅床单把老娘裹好背在身后,从前窗中穿出。 一来江剑臣身具巧钻十三天的轻功,体轻似叶,行动飘忽,虽然背上有人,还是捷如飞鸟般落向了后面的大厅之上。 第242章 这时一道银虹闪出,化成了九缕寒光,早有九个人的头颅从厅上乱滚而下。只吓得上面的人齐声狂嚎,纷纷乱躲。 江剑臣一招之后丝毫不停,又飞身跃登了杨府的高大前楼,扭身看去,正好发现女屠户的一条倩影已陷入了枪林箭雨之中,形势万分凶险。江剑臣心急如焚,但因身背老母,又实在无法前去援助。 就在江剑臣心神一惊的刹那,女屠户好像一根娇枝陡遭严霜摧打似的,从一座房顶上滚落了下去。 江剑臣一失神,脚下一滑,几乎从前楼上滑落下去。他知道若不走脱,必将同归于尽。两滴英雄泪一洒,背着老母便翻身落向了一片民房,迅疾地向承德城郊逝去。 出城疾行,走出不到十里,突然见一条人影阻住了他的去路。江剑臣眼快,认出这人是西岳华山派慈云大师的驾前总管,快刀哑阎罗郭天柱,心想他必是奉了慈云大师之命,前来照看李文莲的。这事要让他知道了,以郭天柱和李文莲那亲如父女的感情,他非得跟自己拼命不可。 江剑臣心中正抱愧之际,郭天柱惊异地问道:“深更半夜,江三爷前负老夫人意欲何往?” 听哑阎罗的口气,他还不知道刚才发生的惨事,瞒他反而更糟,只好将刚才之事如实地向郭天柱详说了一遍。 哑阎罗一听,脸色先是惨然一变,接着冷冷地对江剑臣说道:“只盼文莲这孩子能留得住性命,那一切都好商量。若是真有差错,我郭天柱可要冒犯尊颜了!”话一说完,他飞身就向承德方向奔去。 江剑臣一口气赶到罗汉山,将昏睡中的母亲背入了主峰山腰中的罗汉洞中。然后又以极快的脚力,赶回承德城内。 他潜身进入杨府,只见家中奴仆已奔逃一空,母亲所住的小楼也已倒塌了下来。一片惨景,刺激得江剑臣两眼全赤,心下一狠,又赶往总兵衙内。 这时夜风凛凛,寒气袭人,但江剑臣复仇心切,胸中怒火陈阵翻腾,他一股气欺身来到议事大厅的窗下,只听总兵杨鸣正颤声说道:“下官在四位的劝说下。才发动了对江三小儿的这次袭击。如今捉虎不成,被其逃脱,早晚必遭其害,我绝不准四位甩手一走。” 江剑臣心中一动,为了弄清暗中参加谋害自己的恶贼是谁,他伸出一指点破了窗纸,注目一看,首先认出了朱砂手陈士钦和黑煞手陈士佩二人,另外还有两个不认识的老者。只听黑煞手陈士佩说:“此次行事,计划原很完善,皆因你指挥不力,下手不狠,才有如此结局。要是依了我们首先放火烧楼,更配箭攒射,江小儿插翅也不会逃脱。” 听到这里,江剑臣钢牙一错,心想:待会儿动手,我第一个先屠了你这老贼。 又听其兄陈士钦说:“杨将军身任总兵,只须推说杨府不慎起火,可一推了事,那江剑臣又岂奈你何。可我们四人要留在贵府,走漏了消息,反而会连累将军。我们不得不告退了。”说完,扫了一眼自己的二弟陈士佩和贺氏兄弟二人,举步刚要退走,忽然大厅门外人影一闪,钻天鹞子江剑臣已堵住了大厅的门户。 总兵杨鸣可是惊弓之鸟,头一个吓得面如土色,软瘫在坐椅上。陈、贺四人毕竟是老江湖了,往两下里一分,摆出了迎战的架势。 江剑臣冷冷笑道:“各位以垂暮之年,不惜身败名裂,帮助杨鸣匹夫来暗算江某。快,自己了断自己,那比惨死在江某的掌下要好受得多。” 四人当中,黑煞手陈士佩最为奸诈。他首先威胁江剑臣道:“以一对四,又在总兵衙门之中,你不怕落个‘出师未捷身先死’?” 江剑臣冷冷一笑反唇相讥说:“你是怕出头的椽子早烂,我敢下断语,第一个去见阎王爷的准是你黑煞手陈士佩!”黑煞手吓得脸色一变,口噤难开了。 江剑臣的手刚伸到肋下,打算抽出女屠户换给自己的那口飞虹宝剑,突然,哑阎罗已从议事大厅上飞落下来,抢身来到江剑臣面前。从大厅身出的灯光下,见他脸色铁青,二目赤红,那把溅血无数的快刀,早已握在了手中。 陈士钦吃惊地问:“尊驾莫非是快刀郭兄?因何为江小儿张目?”快刀哑阎罗声音嘶哑地斥道:“陈老大,你错攀了交情!我郭天柱怎会和你称兄道弟。”郭天柱话一说完,快刀一横,向大厅内一步步地逼去。 对面四个强敌,郭天柱孤身深入,江剑臣怕他有失,也真不忍心毁了他的一世威名。剑臣左手一伸,扣住了他的右肩,不容郭天柱挣扎,从他手中夺过了那把快刀。左臂展处,先将郭天柱扯了回来,又迅速地从肋间解下了飞虹剑,强塞入他的手中。 以快刀哑阎罗的功力,竟然在江剑臣的手下任其摆布,这更吓煞了面前的四人。 江剑臣掂了掂手中的快刀,似乎分量稍重些?不如自己的短刀称手,但要从杀人来看,当然还是这把刀的威力慑人。他轻灵地挥动了快刀,正想大踏步向四人之中直插而入,忽一眼看见对方每人双手交错,正准备迎战自己。江剑臣蓦地想起,陈、贺四人是以掌力和指力成名,向来不用兵器。他暗笑自己大意,忙右手一扬,将郭天柱的那把快刀抛还给他。 就在江剑臣再次转身索仇之际,双塔二杰之中的老大、铁翅神鹫贺文璋突然说道:“舍刀空手,以一对四,贺某真钦佩五岳三鸟的光明磊落,又服气江三侠的英雄虎胆。我后悔了,决斗前一事相求,不知能否获得三侠允准?” 江剑臣用凌厉的目光扫了贺之璋一眼,从紧抿着的嘴唇中吐出了一个字:“讲!” 贺文璋说:“西去二十里,就是双塔山,地点僻静四无人迹,咱们可到那里去决一生死。不知江三侠意下如何?” 江剑臣微微一怔,脱口问道:“为什么?” 铁翅神鹫贺文璋正色说道:“江三侠见我们皆无兵器,弃刀空手,给了我们一个公平动手的有利机会。贺某不想让江三侠孤身一人处虎狼之穴来以一对四,并不阻止你先杀死罪魁祸首杨鸣。江三侠只要点头,我先率舍弟就此离去。” 江剑臣脱口赞道:“好!谨遵台命!”身子向后微退。 贺文璋冷声对二陈说道:“话是我说的,主意也是我拿的,有谁向我铁翅神鹫眼中插棒槌,别怪贺某翻脸无情!”说完,将手一挥,对自己的二弟说:“老二,走!”说罢窜身出去。 有了贺文璋的这句话,不光他二弟不敢违抗,陈氏兄弟也只得听从。四个人一齐走了。 杨鸣早吓瘫了。江剑臣知不需自己动手,他只将眼神一领,快刀哑阎罗宛如一支脱弦之箭,嗖地一下从江剑臣的身后射出,刀光闪处,已斩去了杨鸣的六阳魁首,尸首却仍躺在椅上。 江剑臣带着郭天柱赶到了双塔山。 这座山位于河北滦河之滨,原来只有一峰,因多年风化而裂开,形成了两座塔状的山峰。奇怪的是两峰皆上大下小,高约十丈,倚天拔地,无任何依托!一般人万难攀登。峰顶有一座石屋,为辽代人所建,被贺氏兄弟作为居住之所,所以江湖同道才称之为双塔二杰。 江剑臣在前,郭天柱随后,攀上了贺氏兄弟所在的峰顶。这时,只见陈、贺两双兄弟从石屋里走出迎了上来。 江剑臣凝目扫视,只见峰顶四周仅有百步之宽,真是拼命的一块险地。他先站到山峰当中,使自己居于四面受敌的不利位置,这使郭天柱为之一凛。 贺文璋愧然地说:“贺某人老智昏,参与了谋杀江三侠的可耻勾当。请江三侠放开手脚对付,千万不要手软。” 江剑臣知贺文璋是怕自己遵循师门教诲,在对敌上不肯先下毒招,中了二陈的道儿。遂用目光扫了他一下,就运功准备了。 黑煞手陈士佩狂喊一声:“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并肩子上!”随着喊声和乃兄朱砂手陈士钦抢攻了江剑臣的背后,把正面推给了贺氏二杰。 江剑臣重重地吐出了“卑鄙”二字后,一晃身形,闪向了一旁,不愿和红、黑二毒掌正面硬拼。 双塔二杰也同时出手了。刹那间,小小的峰顶上,五条人影卷在了一起。掌风呼呼,指力嘶嘶,煞是吓人。 站在一旁观战的郭天柱暗自心惊了。 只见陈氏兄弟,双手立掌如刀,二杰兄弟拢指成抓,滦河双手,切、劈、振、拍、扫,将阴毒掌力发挥出极大的劲道。 贺家兄弟,抓、撕、掏、拉、扯,将内家指力也提高到了极限。四个人并且进退有序,配合默契,于一进一退之中,能换气调息,利于久战。 江剑臣就不同了,一来他置身于场子中间。四面皆可受敌,又是双手对付八掌,处于以一敌四的众寡悬殊的地步。要是换了功力稍差一点的人,早就毁在了对方的环攻之下。 二十招,五十招,八十招过后,郭天柱沉不住气了,刚想加入进去,突然,一只大手按上了他的右肩。郭天柱蓦地一惊。以他的一身超群的功力,居然被人欺到身后并且按上了右肩都不知道,那身后人的厉害,就可想而知了。 他刚想舍去一臂,脱身而出,只听身后那人低声说道:“郭老弟,你不要自卑,我是利用你关心江剑臣太甚,无暇分心照顾自己而突然下手的。你不能加入!如果那样,即使能胜了对方,江剑臣也会恨你一辈子的。他是想耗尽四个老东西的功力,再转守为攻的。你放心好了。”说完,就将手缩了回去。 一听身后这个并无恶意,快刀哑阎罗放心了,扭头看去,只见一个黑衣残疾老人,肋下夹着两支精光霍亮的铁拐,支撑着他那副枯瘦的身躯。 第243章 可上面却顶着一个硕大的脑袋,溜光的秃头上没有一根头发。塌鼻豁嘴,左边一只耳朵,右边残了一目,两腿一长一短,两臂一粗一细,正闪动着那只鹰隼般的独眼,盯着场中。 郭天柱到底是老于江湖的人物,一望而知,这老年残疾人就是塞外黑风峡的吴不残。饶让自己全神戒备,也会栽在这个全身皆残的奇特老怪的手下。他认栽了。 说也真巧,吴不残刚一现身,江剑臣就步法一变,脚底下施展开“移形换位”轻功,身形变幻不定,右手立掌如刀,左手拢指成爪,以右手迎战贺氏俩兄弟,以左手专门对付陈士钦和陈士佩二人。 又是十招过去,双方共交手九十招。江剑臣一声长啸,声如龙吟,右手一招“仙人摘桃”明明是抓向朱砂手陈士钦,不料招出半途陡然成为“手到擒来”,正好抓住了黑煞手陈士佩的右腕。江剑臣的先天无极功力是何等深奥,徒手一抓,都能撕豹裂虎,何况是陈士佩的血肉躯体。 黑煞手的右手甫入江剑臣的手内,顿觉得奇疼钻心,情知那只腕骨已全被江剑臣捏碎,吓得心胆一裂,一声惨嚎。 见此情景,朱砂手陈士钦两眼一红,一双手心刹那之间完全变成了殷红颜色,他左拍面门,右砸手腕,疯狂地向江剑臣扑来。贺氏兄弟也乘机抢扑身后。 江剑臣恨黑煞手入骨,知道一切毒计全是他一手策划,决心追去他的这条狗命。知双塔山奇险,便右肩一抖,暗暗用上了先天无极真气、将黑煞手振腕抛了出去。 峰顶上面积不大,江剑臣又是振腕掷出,待朱砂手狂呼一声纵身去接时!已迟了半步,陈士佩的身子带着撕心裂胆般的惨嚎,已落向了峰底。 朱砂手知江剑臣也决不会饶了他,困兽犹斗,又转身再次扑上。 江剑臣左手一招“麻姑献寿”,逼退了贺氏兄弟。右臂猛展,一招“大圣偷丹”,又叼住了朱砂手的右腕。五指一紧,用真力抓碎了他的腕骨,冷声说道:“兄弟虽非同时生,送尔今日一齐死,你也下去吧!”接着铁腕再振,陈士钦的躯体也被抛下了山峰。 双塔二杰脸色灰白,惊吓得连连后退。 江剑臣神色稍缓,冷冷地说:“念汝二人尚非十恶不赦之辈,饶尔一次!” 铁翅神鹫贺文璋双手一拱,颤声谢道:“虽蒙江三侠盛情饶命,但四人环攻,二人死去,日后难保不向江三侠寻仇报复,请江三侠三思!” 钻天鹞子江剑臣纵声一笑,傲然笑道:“江某仇人多矣,又何在乎多出二人。二位只管离去。” 铁翅神鹫贺文璋以异样的眼神盯了江剑臣一眼,一顿脚,率二弟八臂人猿跳下了双塔山峰。 “叮”的一声,吴不残以铁拐点地,飘身欺近了刚刚力拼四人的江剑臣对面,沉声道:“好不容易找到你江剑臣,而你如今已无再战之力。我吴不残可不愿意乘人之危,只有哪里碰上哪里再说了!”说完,吴不残转身就要走开。 江剑臣一晃身形,阻在了吴不残的对面,正色说道:“你虽不愿落乘人危难之名,江某又怎肯蒙他人相让之耻。河南风雷堡以十三人轮番恶斗,我尚且不惧,又何在乎区区五人?你出手罢。” 按说江剑臣也太狂了点,别说吴不残是和他师父无极龙同时代的人,就连人家的几个徒弟都和江剑臣的师兄年纪相仿,今日恶战二杰,得手之后,既蒙怪僻成性、护短异常的老残疾相让一步,他就应该暂退半步。不料他不光不退,反而傲言欺人。 吴不残气坏了,铁拐一颤,寒声喝道:“你是吴不残一生所见到的第一个狂傲年轻人,亮兵刃吧!” 江剑臣作难了。因为吴不残是个残废人。一向双手都不离开那双铁拐,又是一个老一辈的武林名人。如果自己不用兵器,势非逼得吴不残也放弃了铁拐不可。自己的那口短刀又换给了李文莲,李文莲的飞虹剑由他交给了快刀哑阎罗,难道还能要回来吗? 江剑臣正在迟疑不决之际,吴不残丑脸一变,厉声说道:“江剑臣,你莫非认为老朽不值得你亮出兵刃?” 逼到这个份上,江剑臣心中一动,竟把眼神扫向了郭天柱。那意思是任凭郭天柱去贺氏兄弟房中给自己找件兵器。快刀哑阎罗也看出了江剑臣的顾虑,他倒很听江剑臣的话,也可能对江剑臣的武功极有信心,自己手中的刀和剑他都不递,一纵身蹿进了贺氏兄弟所住的石室,找来了一把切菜刀,交给了江剑臣。 掂了掂手中的切菜刀,江剑臣反而地满意地笑了。为怕吴不残误会自己有轻视之心,他正色说道:“江某刚练成了一套刀法,今日特施展出来向尊驾请教。” 起手一招“抽刀断水”,向吴不残肩头劈去。别看只是一口切莱刀,寒芒闪现,也很眩人眼目。吴不残一拐拄地,将另一只拐一架,赞了一声:“好功夫!” 江剑臣知对方力重拐沉,哪肯让自己的切菜刀和他的铁拐相撞,遂铁腕陡翻,第二招“横切秦岭”,切向了吴不残的左臂。 吴不残见江剑臣变招迅速,急忙把掌中的铁拐一立,变成了“上指碧空”去格挡切菜刀。嘴中又夸一声:“好刀法!” 江剑臣不等第二刀走老,铁腕再翻,第三次变成了“月宫伐桂”,三次出刀,脚下的步眼连换也没换。这三刀完全是极普通的刀法,可在江剑臣的手中使出,不光迅如闪电,而且还厉芒刺目,真达到了神化的地步。 吴不残大叫了一声:“好快刀!”铁拐撑地跳开,语气稍和地说:“你这三刀招当是对残疾人的相比。我要你施展真正的刀法,不得有一点掖藏!” 江剑臣笑道:“三刀抢先。江某已是拼着挨掌门师兄的责备,哪敢一再失礼,请尊驾赏我三拐!” 吴不残的脸色比刚才好看多了,肩头一沉,第一招“樵夫指路”,精光霍霍地铁拐带着风声指向了江剑臣的眉心。 吴不残第一招出手,用的是虚招,别看声威很猛,却不是真的出手,其目的是引江剑臣的眼睛。哪知铁拐捣出,江剑臣却连动也未动,稳立在对面,毫无招架闪避的意思。 吴不残独目半张,出招一半,突然下沉,变招为“直捣黄龙”点向了江剑臣的左乳。由于半途改招,迅疾如风,眼看要一拐点中,江剑臣还是一动不动,好像甘心要吃对方一拐似的。吴不残怪眼暴睁,独目之中闪射出噬人的光芒。拐头一抬,又变为“毒蛇吐芯”,穿向了江剑臣的咽喉。他到底使出了真招,还贯上了真力。 眼看铁拐就要穿入江剑臣的咽喉,江剑臣的右手动了,动得那么及时,那么迅猛。只听得“当”的一声大响,切菜刀的刀背正好碰在沉重的铁拐之上。 吴不残的铁拐落空了,而江剑臣还是傲立在原处一动未动。 吴不残丑脸微红,脱口说道:“临敌不乱,应变不惊,你很有狂傲的本钱,该我吃你三刀了。” 江剑臣微微一笑说:“下象棋也不能老是摊我先走,这一次该你!” 吴不残长眉一竖,豁嘴巨张,狂叫了一声:“打!”左拐拄地,右手中的铁拐“敲山震虎”,砸向了江剑臣的当顶。 江剑臣刀刃朝下,刀背朝上,以小而短的切菜刀横刀一迎,“当”的一声,刀和铁拐只分开有半寸光景,看样子二人是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吴不残心申明白,两个明着看不相上下,其实是自己在兵器上占了便宜。他脸带愧色,第二招“六丁开山”,那根铁拐简直像泰山压顶,又落向了江剑臣的当顶。 江剑臣原式不动,仍是横刀一迎,虽然还是一声暴响,可刀和铁拐的距离却拉开有二寸多远,明显地江剑臣胜了半筹。 吴不残这一次羞恼成怒了,脚下的步眼一错,左拐拄地,全身功力都陡聚右臂。手腕一翻,吐气开声:“打!”第三招改变为“力扫千军”,横扫江剑臣的腰间。 吴不残求胜心急,不得不取巧了,诚心想用一力降十会的老办法来险胜江剑臣。 哪知江剑臣始终未用全力,就是接吴不残的第二招“六丁开山”时,也只用上了七成功力。如今见吴不残变换了打法,开始心中一气,真想给老残疾一个下马威,可突然之间吴觉仁那壮士断腕的壮举,陡然在他眼前一闪。江剑臣的心软了,留下了两成功力,只用刀背磕在吴不残的铁拐上,“当”的一声,又是一个旗鼓相当。 吴不残服气了,明明看出江剑臣未尽全力,给自己保全了脸面。他虽然天生残疾,为人怪僻,表面冷酷,实际是一条铁骨铮铮的硬汉子。只听他愧然说道:“老朽误信劣徒之言,怒离黑风峡来找你报复。今日蒙江三侠手下留情,全我吴不残这张老脸,感激不尽。我马上回峡,召集众徒,清理门户,治劣徒以应得之罪。到时一定请江三侠亲临指导,乞望别驳了我这张丑脸。”他看着江剑臣英俊的面孔,等着回答。 对一个残疾老人的请求,江剑臣哪能不允,他爽快地答道:“只要老人家不弃,给我四指长的一张纸条,江剑臣必登门拜访。” 吴不残高兴地走了。 该杀的,都杀了;该打发的,都打发走了。江剑臣这才像瘫痪了似地跌坐在石室前的大石上,凄然对郭天柱说:“莲妹妹为了救我母子,葬身火海。我真后悔,以前不该那样对待她。请哑叔迅速回转华山,亲自跟慈云师姑讲,就说我奉母待罪,幽居双塔山,请她老人家降罪处罚于我。”他这个有泪不轻弹的人,说时流下了两串清泪。 第244章 郭天柱原本是抱着刻骨仇恨,打算等江剑臣拼出全力击败所有在场敌人之后,乘其不备,陡然出手!用急风十三刀杀了江剑臣。然后自己寻一僻静所在,横刀自刎,一了恩怨。如今一见江剑臣痛心疾首,悔恨流涕,知他不是不爱李文莲,而是先和女魔王侯国英结了不解之缘,不忍半途相负,才不得不多次拒绝李文莲之爱。这难道不是大丈夫之所为?能责备人家吗?只是莲儿死得太惨了。 见郭天柱默默不语,脸色铁青,知他和李文莲情如父女,必然恨自己入骨。江剑臣又凄然说道:“哑叔如放不过剑臣,就请下手好了。只是求哑叔到罗汉山腰洞中,将我母亲护送京城,请我盟兄贾佛西代为奉养。我江剑臣就能含笑九泉了。” 铁刀哑阎罗知江剑臣想错了,连忙说道:“三爷说哪里话来,天柱乃华山一仆,虽痛心莲儿遇难,也曾想冒犯于你。但念令堂待莲儿极好,还是请三爷速去照护老夫人,天柱立即回山,如实向庵主禀报,绝不会歪曲事实。”他纵身向山峰下奔去。 愣了半晌,江剑臣才站起身来。先走进贺氏兄弟居住的石室,幸好一切生活用品无不齐全,特别是食物储藏极多,几乎够自己娘儿两个用大半年的。他心头一宽,这才下了双塔山,赶到罗汉山腰洞中。幸喜母亲还酣睡未醒,为了怕母亲下山峰时惊吓,他并不去解母亲的穴道,背起母亲便下了罗汉山,登上了双塔峰。 这时天已入夜,荒山寂静,寒风阵阵,天空阴沉得厉害,大有雨意。江剑臣心头一惊,想起自己的母亲年老体弱,受不了风寒,慌忙奔入石屋,点燃了蜡烛,首先将母亲放在一张干净的床上,扯过一条被子给她盖上,又轻轻地揉开了穴道,让母亲安睡片刻。他自己来到灶前,生火烧水,准备为老娘煮些米粥。 江剑臣幼遭遗弃,跟师父无极龙居住嵩山,洗衣烧饭,从小就干,可说极为容易。不大会儿工夫,米粥已煮好,从锅盖下溢出了一股喷鼻的饭香。 他这才趁着烛光,仔细查看石室内的一切。不光桌、床、椅、凳、锅、碗、瓢、勺一应惧全,而且竟能是上好的家具。此外腊肉、风鸡、皮蛋、香肠、酒、茶、米、面,应有尽有。最使江剑臣满意的是,第二次登峰时还发现了峰顶开有一片菜畦,生长着绿油油的几种蔬菜。住在这里,简直是万事不求人了。 常言道:乐极生悲。江剑臣只知道生活用品一样不缺,但他忘了人吃五谷杂粮,自然会生出各种疾病。这里,所缺的就是人必需的各种药品,这一点江剑臣却忽略了。 闲话休说,江剑臣先用清水洗净了一副碗筷,为母亲盛好了米粥,又剥开了两个皮蛋,一齐放在母亲床前的茶几上。这才轻轻地摇晃了一下母亲,只听她哼出了一声,声音细弱。看样子母亲醒来很久了。 江剑臣的心头猛地一惊,急忙用手把被头向下扯扯。烛光之下,只见母亲脸庞赤红,嘴唇焦干。用手一摸老人的额头,滚热烫人,吓得江剑臣“哎哟”了一声。老夫人慢慢睁开了眼睛,用微弱的声音安尉儿子道:“臣儿,娘只是受些风寒,躺一会儿就会好的。这是什么所在?” 江剑臣将脸贴在母亲的面庞上,流着泪说道:“这里是离承德不远的双塔山,娘只管放心,孩儿会请医生来给您治病的。” 老夫人流下了两串泪珠,凄然说道:“娘乃不祥之人,早年和你父亲分离,晚年又克他一死。你哇哇坠地,就遭娘的抛弃,甚至连累了你的外祖父和舅父一齐身死。这叫娘怎能再偷生于世。暂时所苟延残喘者,只是恋儿一人而已。”说着低声啜泣了起来。 江剑臣心痛如割,只好柔声劝慰。老夫人又忍泪说道:“文莲儿媳可能死了,出事的时候,娘已被惊醒。你们所说的话我完全听见,只装作假睡。是娘的一片私心,怕你不听从莲儿的主张,娘对不起她呀!” 江剑臣得知母亲什么都已清楚,继续瞒她也无益,只好推说李文莲虽然看来葬身火海,郭天柱却没有找到尸首和自己的那把短刀,所以也可能是突围出去了。 江剑臣这番话,老夫人哪能听得进去。她出身将门,又伴读宫中,人世沧桑,阅历太深。她听罢只有苦笑而已。 整个下半夜,老夫人都烧得很厉害,直急得江剑臣束手无策。他空有一身惊世的武功,跌打刀伤药品虽有一些,还有迷儿给他的两粒解毒之药,可是治病的药品却一无所有。 大凡练武之人,一般不会生有大病,所以江湖人物大都没有这类药品。江剑臣望着病情越来越重的母亲,他吓慌了。 天将明时,老夫人的烧似乎退了一点,吃了两口米粥,便又昏昏睡去。 匿居山峰,无医无药,江剑臣觉得母亲的病非得找个医生诊治不可,但一来无人守护,自己不敢擅离,二来因杀死了杨鸣,不好公开在承德露面,他始终拿不出个办法。原来处事果断,应变不乱的江剑臣,直急得六神无主,因循误事了起来。 也是该着出事。次日一上午,老夫人的病情都好像有些减轻,还问了江剑臣一些出事那晚上的经过,只是她的精神一直委顿不振。这样,江剑臣更下不了决心去求医买药了。 可是天一入夜,老夫人又发起烧来,而且比昨晚更加厉害。望着已烧得不醒人事的老娘,江剑臣急得神昏智迷,倚门呆望。一轮寒月斜挂高空,风拂荒草,秋虫哀鸣,这更刺激得江剑臣心惊肉跳。他出身名家,武艺超群,从小到大。何曾陷入过这种困难境地。 二更过后,江剑臣呆不住了。望着烧得时发呓语的老娘,他决心下山了。 首先喂了老娘儿口热水,吹熄了烛火,倒闭了室门。哪知就在他施展绝顶轻功,飞身下了山峰。向承德城内赶去时,荒草中部有一条人影鬼魅似的潜伏在那里,像只野狼一样等待着时机。 江剑臣心急似火,连夜到了承德城中,哪里还顾得什么门规。硬叫开一家药铺,从热被窝中扯起了坐堂的郎中,详细说明了母亲的病情,郎中先开了三剂汤药抓来包好,又让郎中给了几样现成的丸药,丢下一锭银子,就匆匆赶回了山峰。 刚刚回到双塔山峰顶,江剑臣就觉察出不妙,因为那三间石室之中又重新点上了烛火。 就在江剑臣惊愕却步之际,从三间石室中传出了极为阴森的嘿嘿笑声:“江小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你听说过罢?大概你做梦也想不到吧!你欠我的这笔债,可是六月的债呀。” 江剑臣心悬老母安危,虽然听出口音似乎很熟,却一时分辨不出说话的究竟是谁。他厉声喝道:“无耻鼠辈,乘人之危。算哪道人物!报出尔的名来。” 室中人得意地笑道:“叫江三侠失望了,老子是刚从鬼门关赶回来的黑煞手,这你该知道,你已经输到什么地步了吧!” 一听此人竟然是黑煞手陈士佩,江剑臣从心底泛出了一股子凉气,他知道自己这回可输得精光了。 又听黑煞手说道:“多谢江三爷,你没把我陈士佩摔死在当场,而是振腕将我抛下了山峰。可能是你江剑臣杀孽过多,该着遭报,也该着陈二爷扬名露脸,侥幸落身于峰下小溪之中,借着水遁,陈二爷又变成了大活人,才得以马上讨还我这笔六月的债。” 江剑臣心神一颤,逼问了一句:“你想怎样?” 黑煞手哈哈大笑说:“那还用问吗?杀兄之仇,断腕之恨,我陈士佩还能不一齐向你讨要!” 江剑臣五内惧焚了。要不是老娘在黑煞手的魔爪之下,就是刀斧加身,死神压顶,一身傲骨的江剑臣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现在,他不得不低声下气了。他颤声说道:“老吾老,天下人之老。你黑煞手也算是老辈的人物,只要你不加害江某老娘,什么条件我都能依从。” 心黑手毒的黑煞手又笑了:“算你江剑臣光棍,因为你是个孝子,也是个人物,有你的老娘在陈某的手中,还怕你江剑臣不听招呼!老子的条件不多,只要你两只眼球和一条右臂,我保险交还你的老娘。如不答应,我陈士佩豁出再死一次,什么下流的事都能做得出来。你母亲杨碧云年轻时可是我们河北一带出名的大美人啊!” 听了黑煞手这些无耻滥言,几乎把江剑臣气昏吓傻。真要是应了这恶魔说出的话,他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他冷汗淋漓地开口求道:“陈士佩,你的条件我不光全部接受。而且还多加上我的一条性命。只是你得先把我老娘送出室外。” 江剑臣说这些话时,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取巧之意,他是为了保全自己老母的一切,才情急意乱这样说的。 可黑煞手冷笑了:“江剑臣,你还是贼心不死呀!以你的功力,我敢这么答应吗?大概你是不到河边不肯脱鞋,我准许你贴近到石室门前,让你看个清楚。但你的双手可要高高举起,否则将会后悔三辈子。” 江剑臣面色铁青,钢牙连错,为了看自己老娘一眼,他答应了。 听到黑煞手一声招呼,江剑臣高举双手,点脚晃身,蹿身到石室之前。他首先看清黑煞手满面血污,用扯下的衣服吊着那条折了的手腕。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自己昨晚用过的切菜刀,坐在母亲杨氏夫人身边。只要自己有些微动作,他就可以立即置母亲于死地。 江剑臣绝望了,慢慢地向后退开。 黑煞手等江剑臣退出了可以攻击的位置,才放心大胆地贴近室门。这老小子真鬼,他怕江剑臣抽冷子陡发暗器,只露出一少半面孔说道:“我喊出一、二、三,你只要敢不先残双目,老子可就要造孽了!” 第245章 江剑臣怕黑煞手不遵诺言,即使自己残目损臂,母亲也同样遭他的毒手。刚一迟疑,陡然听得东侧荒草中有一少女的声音,悄声说:“你只演演假戏,吸引住陈老鬼,我以后面窗户进去,先护住令高堂,这盘棋就全活了。但你会如何报答我?” 江剑臣心中一喜,忘情而悄声地说道:“女侠大恩,江剑臣杀身必报!” 荒草中少女又追问了一句:“凡我所求?” 江剑臣哪里还顾得多想,也悄声地答道:“誓皆从命!” 这时黑煞手已喊出了“一、二……”江剑臣不等陈士佩喊出“三”字,猛地将手中的药物掷地,左手陡然伸向右肩,先错开骨节,“卸”下了右臂,接着又故意提聚功力狂喊了一声:“母亲!”左手的两指作势向两眼挖去。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石室后窗喀嚓一响,室内的陈士佩发出了一声惊呼,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江剑臣知道那少女已经得手,只求老母得救,他哪有心思再想其他。他用“一气凌波”身法,化成一条淡淡的人影闯人了室内。 一眼看去。黑煞手陈士佩已躺在血泊之中,老母亲所睡的床前俏生生地站着一个黑衣少女。 江剑臣心中感激,连自己“卸”下的那条右臂都无暇顾及,抢前三步,单膝点地就要叩谢那黑衣少女的救母之恩。此时面前人影一花,黑衣少女不光阻止了自己的叩谢,她纤手伸出,却扣住了自己的右臂,一托一对,骨节微微一响,很熟练地替自己复原了手臂。身法轻灵,手底下利索,使一向眼高于顶的江剑臣也为之一怔。 只听那黑衣少女柔声说道:“以君在武林中的赫赫威望,岂能轻易屈膝。再说也得讲究个男儿膝下有黄金啊!” 知情懂礼,言语温顺,江剑臣对之愈加感戴。他俯首谢道:“老母不幸染病,使剑臣乱了方寸,导致恶贼乘我于危。若非姑娘援救,后果实难设想,我非郑重一谢不可!”江剑臣仍坚持拜谢。 黑衣少女哼了一声说:“咱可是有言在先,凡我所求你都得无不应允。我不要你谢,你却非谢不可,岂不是言而无信?” 江剑臣心头一惊,知道又碰上了一个难缠的刁钻少女,只得后退一步,默然不语了。 只听那少女急道:“老母高烧不退,你还愣着干吗?快去找药,我去烧水。” 江剑臣听人家说得有理,连忙跑到室外将药包找回。刚想去煎,却被黑衣少女从手中夺去,并埋怨说:“室内倒着一条恶狗,老娘醒来还不得吓个半死。你将陈士佩的尸体赶快弄出去!” 江剑臣简直变成了一个仆从,任她呼来唤去。他当下高兴地依照黑衣少女的吩咐,先将黑煞手陈士佩的尸体拖出去抛入峰底,又将室内的污迹清刷了一下,方才来到母亲的床前照看。 不到一个时辰,黑衣少女已将汤药煎好。吩咐江剑臣将母亲的头部抬起,黑衣少女先用筷子撬开了老夫人的牙关,然后一匙一匙极有耐心地将药汁喂下去。 由于二人相隔太近,江剑臣不消仔细看,就看清她是一个极为美艳秀丽的少女,最令江剑臣注目的是她的右手修长好看,而左手却仅有秃秃的一只手掌。没有指头。从形状上不难看出,是先天残疾,而不是受了损害。 江剑臣猛地想起了一个人来,那就是自己在追缉七凶时,新结交的好友吴觉仁,他曾拜托自己代为寻找他的小妹吴守美,而吴守美就是一个先天残去了左手五指的少女。不料,她竟出现在这种场合,并救了自己母子,这事也太稀奇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九回三坠情网无心受恩女丧门初逢蛇蝎有意挫伤冷酷心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自己没去完成老友吴觉仁的重托,人家妹妹反而救自己和母亲于危难之中。 看到钻天鹞子江剑臣盯着自己那只残手细看,黑衣少女嫣然地笑了,笑得很美,简直像一朵盛开怒放的牡丹。 江剑臣心神一凛,自悔失态,急忙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凝视起母亲的脸。服过药以后的杨氏夫人安静了许多,江剑臣细心为老娘盖好了被子。 黑衣少女悄声说道:“从三爷的表情上判断,你大概已经知道我是黑风峡的吴守美了。现在你还想叩谢我吗?”问完这话,两只秀丽的大眼睛调皮而又大胆地盯在江剑臣英俊的脸庞上,一点也没有世俗儿女的羞怯之色。 江剑臣虽在武林中堪称独步,再厉害的凶神恶煞也不放在眼中,可就是对年轻少女从心底里惧怕。从前一个女魔王,外加一个女屠户,已经缠得他焦头烂额。如今再碰上这个黑风峡的吴守美,而且受了人家这样大的恩德,所以看到她用这种眼光盯着自己,不由得心慌起来。 有心岔开话题,就故意搭讪说:“吴姑娘独自离开黑风峡,令兄吴觉仁几乎急死,他各处托人寻找,连我也曾受过吴大哥的重托。目下就连令尊吴老伯也亲自出了黑风峡,重入江湖寻找于你。依我看,吴姑娘该早日回家,以免亲人们悬念!” 吴守美脸色一沉,冷声问道:“怎么,你想赶我走?” 江剑臣刚受了人家的大恩,怎能承认想赶她马上离开,只好吐出了一个“不”字,还使劲地摇了几下头。吴守美脸罩寒霜又逼问了一句:“是不欢迎我?” 江剑臣苦笑了一下答道:“江某受吴姑娘大恩,怎会不欢迎姑娘。” 吴守美的俏脸上马上有了光彩,孩子气地又问:“那是欢迎我了?” 江剑臣只好正儿巴经地笑着点了一下头,表示欢迎。 吴守美高兴地一下子用右手抓住了江剑臣的手腕,娇艳如花笑道:“我吴守美真走运,也真感谢黑煞手陈士佩这老匹夫,要不是他暗生毒念。凭我吴守美到哪里去帮你江三哥的大忙。明天我得雇人给他收尸、埋葬、筑坟。” 江剑臣心想:你这叫什么话,简直是胡说八道。心中虽然有气,脸上可不好外露。 吴守美得意地又是一笑说:“刚才我的那一手绝不?这招儿就叫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江剑臣几乎把鼻子都笑歪了,心想:一个普通武林人都会用的调虎离山法,轮到她就成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了。但江剑臣不但不敢笑话她,还满口称赞道:“吴姑娘真好计谋,好本领!” 吴守美笑容一收,将江剑臣的手狠狠一甩,气忿地说:“我这里一口一个江三哥,你那里一句一个吴姑娘,咱们这是论的什么辈分呀?”江剑臣张口结舌,无法分辨。 吴守美又带气说:“还有,你冲着我兄长叫大哥,喊我老爹叫大伯,偏偏冲我喊姑娘,你这不是诚心骂人吗?”江剑臣还是默然。 吴守美噗哧一笑,重新拉起江剑臣的手,像小姐姐教训大弟弟似地柔声开导说:“你也觉得不对劲儿了吧!从现在起,我喊你三哥哥,你就叫我小妹妹,咱们谁也不沾谁的便宜。”这番话更使江剑臣一惊,这个野丫头将称呼又推进了一步,连双方的姓氏都勾走了。 适巧这时,老夫人在那里哼了一声,江剑臣借机将自己的手从吴守美的手中抽出,赶到母亲床前。只见母亲的额角已沁出了汗珠,他忙将自己的脸儿贴了上去,觉得热已退了许多,心中顿感一宽。这时,坐在对面的吴守美冲他轻轻“喂”了一声,示意他不要惊动母亲,仍回到她的身边。可怜江剑臣像个木头人似的,又照她的话办了。 吴守美悄声说:“我知道你是五岳三鸟中的钻天鹞子,你知道我的外号吗?” 江剑臣当然不知,只好摇了一下头。吴守美说:“人家给我送的外号难听死了,我很生气。开始谁喊我就宰谁,不料反而喊得更响了,真气人!” 江剑臣好奇地问道:“什么外号,气得使你去杀人?” 吴守美破天荒显出不好意思地说:“你靠近我点,别叫老娘听了害怕。” 江剑臣心想:什么外号,能叫人听了害怕?心中奇怪,真的靠近了些。 吴守美低声说道:“人家送我的外号叫女丧门。” 江剑臣心中一惊,突然后退了一步。 吴守美得意地一笑说:“看,连你都害怕了不是?” 江剑臣这下子可真害怕了。他想:侯国英的外号女魔王,李文莲外号女屠户,而吴守美的外号又是女丧门,这莫非是冥冥之中上苍的安排?活该我江剑臣遇到这些女煞星。他想:非得想法疏远她不可,若再沾上了她,那简直没有我的一点活路了。 江剑臣心中正忐忑不安时,老夫人又醒转了过来,他赶紧过去照看自己的母亲了。 到了次日,杨氏夫人的病情大为好转,又接续吃了一天汤药,到晚间完全退烧,只是虚弱得厉害,还不能起床罢了。 到了第五天早上,趁着吴守美没有醒来,江剑臣将自己怕吴守美纠缠的事,悄悄对母亲说了一遍。不料杨氏大怒道:“得了人家的大恩,反用这种想法来猜测人家,岂是我们受人之恩的应为,我不准你亏待这孩子。” 江剑臣知母亲这两日从吴守美口中已了解那天夜里的凶险,母亲光是感恩情切,但自己可真怕再坠情网,情急无奈,只好哄骗母亲说:“杨鸣被杀,官家难免向上禀奏,有吴守美保护母亲,孩儿放心,我想赶去京师一探究竟。过几日母亲病体已好,我再来接母亲去京城安置。”杨氏夫人一想有理,这才应允。 第246章 好不容易得了母亲许诺,江剑臣怕吴守美醒来自己不好走脱,便悄悄离开了双塔山。他先暗去承德查问,幸喜杨森将军为人宽厚,极受官府和当地百姓的崇敬,加上杨鸣已死,无人指明凶手,上头又另行派员接替了总兵一职,一场大乱,不了而了之了。 江剑臣这才放下了心,连夜进京,将此事偷偷告诉了结拜盟兄贾佛西学士,然后就向嵩山黄叶观赶去。离先天无极派的百年大典只有两个月左右了,江剑臣急于回山看看。 江剑臣之所以舍下老母亲,决心赶回嵩山,一来有意离开吴守美,二来怕掌门师兄有要事差遣,三来可以派武凤楼或李鸣来接自己的母亲。基此三点,况且母亲即将痊愈,他才日夜赶了回来。 哪知刚刚来到嵩山五老峰下,一眼瞧见缺德十八手李鸣正独自在初祖庵前来回走动。李鸣也一眼发现了自己的师父,首先惊慌地回头看了庵内一眼。接着又连连摆手,示意江剑臣不要上前,马上退走。 江剑臣知道这宝贝徒弟平素一贯胆比天大,今天见他怕成这样,知道事情非比寻常,就悄悄改道向西南角上的二祖庵走去。 这二祖庵建造在少林寺西南八九里远的钵盂峰上。里面供的是二祖慧可的佛像。他俗名姬光,虎牢关人,从达摩祖师学佛,得受真传。 江剑臣刚刚来到炼魔台,缺德十八手就追了上来,他悄声说道:“师父,麻烦事来了,我那讨人厌的师姑婆找上了门来,将大师伯和二师伯都唤到初祖庵中,先罚二人跪下,又勒令掌门师伯将师父交出来,一定要把师父处死,到阴曹地府去和文莲姑姑作夫妻。任谁也劝说不得,连我三师爷也被她老人家骂得一塌糊涂。如今二位师伯已跪了整整一天,看样子一时半晌还不会开恩饶恕。你老人家现在千万不能露面呀!” 听了李鸣听说的情况,江剑臣心情极端复杂。想起过去自己亏待李文莲的种种,和危难中李文莲舍身保护自己母子脱险的情景,特别是自己明明看见她葬身火海之中而不能脱身援救,痛心负疚,无以复加,江剑臣感到极为伤心了。 见师父难过,李鸣劝道:“祖姑婆的火气再大,她老人家能拿两位师伯怎样?可若是见到了师父你,那就不同了,师父还是暂躲一时吧!” 听了李鸣的话,江剑臣的心有些活动了,脱口问:“你大哥和玉儿哪里去了?怎么不在此地?” 李鸣两眼一闪,好像有了支开师父的办法了,说:“为了寻找东方绮珠,我大哥带玉儿一同去了河南归德府的花木兰祠。” 果然江剑臣着急道:“东方绮珠既然决心难为楼儿,就绝不可能在花木兰祠中存身。何况这话仅出于柳万堂一人之口,而柳万堂又是从其站母绿衣罗刹柳凤碧处得来。另据柳万堂讲,他姑母也是从江湖人的口中听说,这充分说明知道这个消息的大有人在。以东方绮珠的身分和心机,再加上还有白衣文君薛风寒陪伴,能这般大意?岂非笑话。” 李鸣说:“这话我也说过,可大师伯找东方绮珠心切,嵩山离归德又不太远,就命大哥去了,我又怎敢阻拦?” 江剑臣眉头一皱,突然问道:“他二人走了几天了?” 李鸣屈指一数说:“才两天。” 江剑臣陡然下了决心,对李鸣说:“你暗地里去求三师祖,请他老人家去一趟河北双塔山,想他老人家为了躲避慈云师姑,必然乐意。然后你追随我的身后,赶往虞城,以防你大哥遭人暗算。” 说完,才把承德的一番风险和女屠户葬身火海、杨氏夫人暂避双塔峰以及巧遇吴守美之事,都简要叙说了一遍。江剑臣未敢久留,立即赶往虞城。他避开官道,专抄僻径,用了一个下午加大半个晚上,便赶到了归德府城外的火神台。 这火神台又名火星台,传说前古帝喾王代高阳氏为天子后,封他的儿子阏火正,管理火种。阏伯死后,寻高台埋葬,被人称为火神台。后来在台上又建了阏伯庙,叫火神庙。所以以后各朝代都有人在这里研究天文,观察火星,并于每年十一月初七进香朝拜,是日便成了盛大的庙会。 江剑臣猛然想起,明天已是十一月初六,庙会就将开始了,星月交辉之下,向火神台上下一看,只见台的上下和四周,竟是一眼看不到边的无数帐篷。 这火神台相当庞大,台如墓形,高约十丈,长约八百尺。台上除了阏伯庙,还有大殿、拜厅、东西禅房、配房、钟鼓楼,台上有戏楼、大禅门等。从碑文上看,这是元朝大德年间重建,红墙金瓦,庄严肃穆。 江剑臣正仔细观看,突然从火神台凌空拔起了一条黑影,三个起落,便进了阏伯古庙。江剑臣目光锐利,一看其身法,就瞧出是峨嵋派的轻身提纵术,这人的功力还真不低,在峨嵋派中最少也算得是个二流人物。江剑臣顿时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也预感到徒侄武凤楼和徒孙小神童有陷身入伏的危险。 心中一急,潜踪欺入,他要暗中查看这火神庙中到底暗藏了多少峨嵋派的人物,究竟要怎样对付武凤楼师徒。凭江剑臣的功力,出入敌人眼皮底下还不是来去自如。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以摸清底细,他还是小心谨慎地隐去身形,潜行入内。入庙以后,张目巡视东、西禅房,配房以及大殿,都是一片黑暗,寂无一人。他两臂一展,宛如一溜轻烟,蹿上了那座高大的钟鼓楼。 不料他刚刚落到楼上,身后金刀劈风之声迅疾,显然有人暗算。江剑臣是从明处进入暗处,突然下手的人是隐身暗处攻击明处,加上是陡然出手,令任何人都防不胜防。 也合该着下手的这人倒霉,他所以一声不吭突然下手,就是认为自己有绝对把握制服对方。但是他错了,就在金刀劈风乍起之时,江剑臣就心中暗笑,因为他早就教过武凤楼等人对付突然遭袭的办法,这种时候既不能前蹿,也不能左右躲闪,因为这三个方向都在对手跟踪追杀的范围之内。 当下江剑臣只用左脚前点,右臂一振,不光一下子就靠上了身后袭击人的前怀,令那人一刀砍空,而且也用肩头碰折了袭击人的右腕。不等那人喊出声来,他左手翻出,又扣紧了那人的咽喉。 江剑臣右手夺过刀来,对准了俘虏的心窝,低喝一声:“不听招呼就开了你的膛!”然后才松开了左手。可怜那人为了争功,糊里糊涂便落入了江剑臣手中,吓得身躯一抖,却颤声威胁道:“你杀我容易,但你也别想活着离开此庙。” 江剑臣轻藐地一笑说:“我能不能活着离开不用你管,可你的生辰八了就要被你这口刀一下子勾销了。” 那人筛糠似地说:“你想怎样?” 江剑臣右手一推,明晃晃的刀尖先刺破了那人的皮肤,冷冷地问他道:“你是谁?这座火神庙都窝藏了哪些人?打算干什么?你从实说来,饶你不死,胆敢一字不实,我会叫你尝尝什么是惨死的滋味!” 那人吓傻了,知道碰上了极难对付的主儿。他颤声招道:“我叫樊小亭,是瞽目飞龙焦二爷的手下。峨嵋派的五龙一吼,全都在此。听说还请来了乐山的屠龙老师太。” 一听说屠龙师太也来参预,江剑臣的心猛地往下一沉,知道对方的力量太强大了。慌忙又寒声问道:“他们想干什么?” 樊小亭为了活命,只好依实说:“打算在此地张网,活捉武凤楼,引来江剑臣……” 江剑臣不等他往下细说,插口逼问道:“谁是主谋?讲!” 樊小亭刚一迟疑,江剑臣手中的刀便要推进他的肌肉。樊小亭魂飞胆裂,连忙说:“峨嵋派的掌教夫人冷酷心。” 江剑臣一听,不禁心中泛起一股冷气,又追问说道:“他们有什么把握?既想活捉武凤楼,还想引来江剑臣?” 樊小亭也是豁出去了,道:“昨天已在花木兰祠捕获了一只雏鸟,叫什么小神童曹玉,押在庙里。凭这个还怕引不来武凤楼和江剑臣?只要他们一来,就没他们的好了。” 江剑臣右手抽回刀来,左手用独门手法连点了樊小亭三处穴道,就是庙中人发现,他也说不出自己到来的秘密。趁着天没大亮,他从钟鼓楼跳下,贴向了亮出灯光的那座拜厅。 从檐下的花格子,江剑臣看见拜厅正中稳坐着一个老年道姑。见她虽然已年过古稀,却鹤发童颜,腰腿硬朗。不用说,她就是无情剑的师父屠龙师太了。 两旁分坐六人,从形貌上,江剑臣可以猜出,东边的三人是:四海游龙尤半瓢、瞽目飞龙焦一鹏、川边墨龙沙梦山;西边的三人是:金毛吼阚山岳、巴山怒龙屠世仁、翻江狂龙余占鳌。 江剑臣看到这群峨嵋派对手,心情越发沉重了。以他的脾性和功夫,别说面对一个残年道姑、一吼、五龙这一伙七人,就是峨嵋掌教苦行者司徒平亲自率三尊二老一齐出动,他钻天鹞子也敢于一拼。今天他所犯难的是,孙儿曹玉已落人手,侄儿武凤楼下落不明,自己只要有一处顾不到,在先天无极派召开百年大庆的前夕,都将使这次大典蒙受耻辱。他这个自幼就身受师门深恩的五岳三鸟,能不慎重从事吗? 这时,猛听屠龙师太寒声说:“杀死我的大徒儿,真是武凤楼之徒曹玉吗?”她锐利的目光,逼在了五龙之首尤半瓢的脸上。直刺得四海游龙身躯一颤。 他的二弟瞽目飞龙站起答道:“回禀师太,确实是先天无极派门下弟子武凤楼的徒儿曹玉所杀。” 这老小子诚心拉屠龙师太下水,不厌其烦地连武凤楼、曹玉二人的派别出身姓名说了个详详细细。 第247章 屠龙师太果然脸色陡变,又逼出了一句:“阚大彬、阚二魁和阚品元等三兄弟也是死于武凤楼一人之手了?” 瞽目飞龙的为人也真奸真环,这一次他不回答了,反而将目光扫向了峨嵋三狮之父金毛吼阚山岳,意思是让他这个苦主亲自向屠龙师太诉说,好增加一些分量。 果然金毛吼切齿痛恨,两眼赤红,向屠龙师太说:“请师太为阚山岳报残杀三子之仇。” 屠龙师太老脸转厉,又沉声问:“曹玉小贼何在?” 瞽目飞龙趁势站起来说:“现在押在配房之中。” 屠龙师太忽然站起,恨声命令道:“提来见我!” 焦一鹏干瘦的黑爪一挥,他的三弟川边墨龙沙梦山、五弟翻江狂龙余占鳌应声走了出去。 江剑臣心中一动,这可是营救孙儿曹玉的绝好时机,只要将曹玉提到拜厅门前,自己只消一个冷不防飘身而下,两掌击退沙梦山和余占鳌二人,曹玉就得救了。主意打定,江剑臣严密监视着那一排配房,等待着时机。 突然从右侧角门之外传来一声:“先天无极派门下弟子武凤楼求见屠龙师太!” 隐身在横梁之上的江剑臣神情一松。心中压着的那块石头,猛地又落下了。 由于武凤楼出现得突然,拜厅中的众人都被震得悚然一惊。只见一个修长挺拔的人影,已飘然出现在拜厅台阶之下。武凤楼真的赶到了。 屠龙师太到底不愧为一派之尊,朗声说道:“恕我托大,长不迎幼,快请武少侠进厅相见。”说完,目视巴山怒龙屠世仁,令他出厅去请。 如此一来,江剑臣不由得对屠龙师太顿生好感。因为她虽然报杀徒之仇心切,但还能对武凤楼以礼相待,显见她为人不算太恶。他稳住身形暂时不动了。 巴山怒龙屠世仁也是个凶狠的人物,只出了拜厅,就不再去下台阶,看样子他可能要拿出点颜色给武凤楼看看。武凤楼虽然年少,但出世以来就面对奸阉魏忠贤手下的一毒、二客、三僧、四煞、五鬼、六怪、七凶、八魔等一大帮凶神恶煞,身经何止百战,早看出屠世仁不怀好意,他毫不在乎地一直走上了台阶。 江剑臣不由得暗暗夸了一声:好孩子! 武凤楼只上了两道台阶,屠世仁这条巴山怒龙就双臂怒张,阴森森吐出了一个极简单的“请”字,紧接着一双铁爪陡然向武凤楼双臀的肩井穴狠狠抓去。出爪诡异,力足势疾,又加上居高临下,占足了泰山压顶之势。只要武凤楼后退半阶,就扫尽了先天无极派的威风和颜面。 不料武凤楼极有礼貌地说了一声:“多谢相迎!”两只手掌突然往中间一合,明着是一招“童子拜观音”,表示对屠龙师太的尊敬,实际上用的却是一招“裂革穿石指”,双手的两根中指直对着屠世仁的两腕寸关尺,硬逼得屠世仁收回了双爪。 屠世仁脸色一变。武凤楼乘机登上了台阶。从他那乍然一亮的双眸中,江剑臣知道武凤楼已嗅出自己的潜身所在,对自己师兄弟三人所教的这个徒弟,他有些引为骄傲了。 武凤楼走进拜厅后,在屠龙师太的示意下,左边所坐的四海游龙等三人,都挪向右侧按秩序另取椅子坐好,上首空出了三把椅子。 屠龙师太挥手让座。 武凤楼朗声求道:“请师太派人,再取一把椅子过来。” 屠龙师太不解问道:“这是何意?” 武凤楼凛然说:“凤楼身拜三师,我今天以先天无极派的身分拜见老师太,只敢坐第四把椅子,请师太原谅。” 屠龙师太到底是正派高人,虽和武凤楼有杀徒之仇,也暗赞他尊师重派,处事得当。忙吩咐人又取来一把椅子。 在武凤楼还未就座的时候,屠龙师太突然问道:“尊师不在当场,难为你这般地祟敬,怪不得贵派能如日中天。” 屠龙师太这句话刚刚说完,武凤楼马上更正说:“不!我的三位师长,已有一位来到了此地。” 武凤楼的这句话,简直像一声晴天霹雳,直震得拜厅内众人无不大惊。还未等屠龙师太再次发问时,江剑臣已从横梁上飘身落下,朗朗一笑,昂然而入。只惊得三龙一吼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屠龙师太老脸一红,沉声问道:“施主是五岳三鸟?” 江剑臣爽朗一笑答道:“在下江剑臣!” 江剑臣这一出现,拜厅中气氛顿形紧张。不容对方的人让座,江剑臣便单刀直入地说:“无极、峨嵋两派之争已然形成,再没有掖藏的必要。我有两点要求、请师太答复!”江剑臣不愿绕弯子,他神龙一现,就公开挑战了。 屠龙师太好像被江剑臣的狂傲激怒了,寒声问道:“哪两点要求?” 江剑臣说道:“放出我徒孙曹玉,唤来令高足冷女侠。” 江剑臣把挑战的矛头,直接指向了峨嵋派的掌教夫人冷酷心。言下之意,甚至连屠龙师太都不配和他对话。 屠龙师太脸色陡变,含怒质问:“难道我不配作你的对手?”说着,枯瘦的手握紧了靠在膝边的毒龙拐杖,好像恨不得一拐砸向钻天鹞子。 江剑臣轻蔑地冷笑了一声,缓缓说道:“不是师太不配,是江某觉得不忍。” 在场的都是江湖中有名人物,谁都能听出江剑臣的意思是不忍使屠龙师太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直把拙于词令的老师太噎了个张口结舌。 和屠龙师太一向交厚的金毛吼阚山岳霍地站起说:“你江剑臣也太狂傲了,难道不怕我阚某一刀碎割了你?” 江剑臣轻轻念道:“是非只为多开口,祸端全因强出头。江某本来可怜你三子被杀,不想对你如何,你却硬要找到我面前。这样吧,请先让我看看你的刀,能不能碎割了我,你意如何?” 江剑臣的话太尖刻了,激得金毛吼神智一昏。竟然连刀带鞘一齐抛掷在江剑臣面前。 江剑臣一弯腰,慢慢伸出左手,用食、中两指将地上的刀拣起,只看了一眼,就马上又放回到地上。苦笑了一声说:“阚老当家的,你冤苦我了,一口锈了多年的废刀,拿来碎割我江剑臣,那我得受多大的活罪?我可没有亲手宰你的三个儿子。” 金毛吼一气斥道:“你江剑臣空负一身绝顶武功,眼力竟然如此不济,愣把我的厚背砍山刀看作了一口锈刀……” 金毛吼还想再说下去,屠龙师太已变颜动容地冷哼一声说:“阚老大,你的刀是锈了,快快收起,省得在人前现眼!” 原来屠龙师太老眼不花,看见江剑臣弯腰拣刀时伸出的左手食、中两指微微一颤,显然是贯上了指力,有意叫金毛吼出丑,逼使他含羞退走,藉以保全了他。 哪里料到阚山岳有目如盲,不光开始向江剑臣强硬争执,就连屠龙师太用暗语点醒他快快把刀收起,以免人前出丑的一片好心,他也没有领悟。就见他左手握住刀鞘,右手猛攥刀把,拇指一捺绷簧,用极快的手法想让厚背砍山刀电闪而出,羞一羞大言不惭的江剑臣。 哪知他使足了力气,自己那口刀竟像长锈生根了似的,怎么也拔它不出。心中奇怪,低头一看,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他的那把厚背砍山刀和刀鞘,已叫江剑臣用先天无极指力硬给捏合在了一起,哪里还能拔得出来。他知道今天这仇是报不成了,恨声说:“今天算你便宜,青山不改,我阚山岳必报此仇。”说完掷刀于地,出厅走了。 这时,川边墨龙和翻江狂龙押来了曹玉。从曹玉不断揉搓手腕和走路歪斜来看,可能是刚解开绳索。 小神童一眼看见三师爷和师父都在,他端正着脸色叫道:“三师爷,别看他们把孩儿捆成个粽子。我可是一声都没哼。咱爷们到什么地方,都忘不了个硬字。” 江剑臣心中暗笑,这娃儿脸皮真厚!叫人家逮住捆上,还忘不了吹大气,他向屠龙师太说道:“为了让峨嵋派的朋友放心,玉儿暂押你方。快请掌教夫人出来见我!” 瞽目飞龙冷哼一声,狠狠说道:“凭你也配……”他是想说:“凭你也配见我们掌教夫人?” 江剑臣哈哈一笑,抢过了话头:“我怎么不配?我哪一点不配?我什么地方不配?”江剑臣一心想激出无情剑冷酷心,才一连说出三句占便宜的俏皮话。 瞽目飞龙还想争吵,拜厅的屏风后面,陡地传出一句话来:“焦一鹏,住嘴!” 江、武、曹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从屏风后面稳稳地走出了一个手牵十岁俊童的中年美妇。不用说,她一定是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夫人,屠龙师太的女弟子,武林中吓死人的无情剑冷酷心和她的幼子司徒秀了。 冷酷心外号无情剑,容貌上可是秀丽绝俗,俊美清雅,美得叫人心颤。别看她早已年过不惑,姿容不仅不衰,反而越发显得动人。一身鸭蛋青色的短装,外罩猩红的大斗逢,明眸皓齿,凤眼桃腮,亭亭俏立。周身上下,简直挑不出一点不俊美的地方。一向冷漠孤傲的江剑臣,也不由得暗暗称赞:好一个美貌的女子。 只见无情剑冷酷心娇媚地一笑说:“得见江三爷这条人中之龙,很感荣幸。从今天起,我的五个手下,只配改称为蛇了。”说到这里,扭头对屠龙师太说:“有江三爷出面,弟子相信他不会赖帐,别叫人家大人看着难受,请曹小侠到别处休息去吧。” 江剑臣心想:好一个口蜜腹剑的蛇蝎美人!别看她把我捧得这么高,话说得比蜜都甜,其实是想先把曹玉当作人质,好向我们讹诈勒索。 第248章 我江剑臣岂能喝你这碗迷魂汤?反正你们一时失算,把玉儿亮了出来,再想弄走,势若登天。等川边墨龙沙梦山和翻江狂龙余占鳌二人一右一左挟持着小神童曹玉向前刚刚走出了几步时,江剑臣陡然目视侄儿武凤楼,示意他立即出手。 武凤楼的移形换位轻功何等迅速,有三叔叔压阵,他哪里还有什么顾忌,一个“饥鹰觅食”电闪而出。等无情剑察觉时,她的第四个儿子司徒秀已落入了武凤楼的手中。听得心爱的儿子一声惊啼,无情剑投鼠忌器,连忙纤手轻摇,止住了几个想出手救护的手下,玉面罩霜地讽刺道:“想不到一代人杰江三爷,竟纵容门下弟子干出这等不体面的事来。” 江剑臣哈哈一笑说:“夫人亲自下山,五龙全体离海,千里奔波,施计设术,掳去了我的徒孙曹玉,岂不比武凤楼当面抱来令郎还要不体面得多。” 冷酷心哑口无言了。是呀,她的手下峨嵋五龙诓捉曹玉的手段也确不高明。她只好冷冷地说:“一个换一个如何?” 江剑臣处事大方,不曾出口应允,就先沉声喝道:“楼儿放人!” 武凤楼对三师叔的为人崇拜至极,知他如此必有所为,赶快松开了无情剑的幼子司徒秀,让小孩子自己走回母亲的身边。 不料峨嵋派怀有奸诈,川边墨龙早已从掌教夫人的眼神中接受了机宜,故意拖延放人的时间。等到他确知司徒秀已进入无情剑的有力保护范围,便向师弟余占鳌使了一个眼色,二人突然又架起曹玉,使曹玉再度陷入了魔掌。 正在峨嵋派庆幸得手之际,钻天鹞子江剑臣适时发动了。所有厅中的众人都觉得面前人影一花,距母亲只有三尺不到的司徒秀,重又落入了江剑臣之手。 无情剑冷酷心的那张秀丽俏脸几乎气成了紫色,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不仅画虎不成,反而授人以柄。她到底不愧为女中俊杰,峨嵋派中的二号人物,应变之策极为迅速。她玉面一沉,厉声责道:“两个匹夫大胆!竟敢任意妄为,陷我于不义。快快放开曹小侠!” 川边墨龙见小主人又落入了先天无极派之手,知道已一败涂地,只好和翻江狂龙余占鳌放开了曹玉。 小神童一旦获释,恢复了自由,他一来恨极了峨嵋派这一帮人,二来也从自己三师爷的眼神中接受了指示。在拜厅正中和司徒秀相遇。嘻嘻一笑,右掌陡出,像逗孩子似地轻轻拍了司徒秀一下,才各自走回自己大人的身旁。 救出曹玉解除了威胁,江剑臣顿觉肩上一轻,面对人数多两三倍的峨嵋派敌手,他首先挑战了。只听他冷冷说道:“峨嵋、无极两派,本无宿仇可言,可恨贵派徒众,多次恃势欺人,我江剑臣今日一并要讨还公道。” 翻江狂龙余占鳌哪知厉害,厉声喝道:“别的派惧你们先天无极,我们峨嵋派可不怕你们,有胆量的,到拜厅外说话!”说完,两只手分别握住了一对峨嵋刺的把柄。 江剑臣说:“余占鳌,冲你这不怕死的狂劲,三爷我倒极为欣赏。不过,我可没有兴趣逗你开心,玉儿,上!” 面对峨嵋派的这条翻江狂龙,江剑臣懒得出手还说得过去,最起码得派武凤楼这样的杰出人物和余占鳌抗衡,不过傲骨凌人的江剑臣,只派了个小孩子出场,这也太藐视峨嵋派这个庞然大物了。 余占鳌怒发如狂的向拜厅外走去。小神童急忙道:“现在天已大亮,又是火神庙会期,厅外动手,必惊外人耳目,请在坐的各位前辈,把座位往两边挪挪,中间这片空地,权作擂台,丢人露脸,也没有人看见。”说完,先抢站了上首。 川边墨龙沙梦山提醒余占鳌说:“五弟留神,这小子鬼得很!” 曹玉两手往大腿上一拍哈哈大笑说:“想不到我一个毛孩子,在峨嵋五龙的眼中,倒成了威风八面的大将军。余占鳌,干脆你认输算了!” 翻江狂龙气坏了,一声暴喝:“小子找死!”两只怪手,箕张如勾,一抓曹玉的面门,一掏前胸腹部。余占鳌一出场就下了死手,用上了毒招。别说其他人看着不大像话,就连蛇蝎美妇冷酷心也觉得以堂堂的峨嵋五龙对付十几岁的孩子,竟然还施展出全力,未免有点儿小题大做。特别是屠龙师太,直气得冷哼一声,便将脸扭过一边去。 余占鳌哪里知道,小神童的一身精湛武功自然是学自师父武凤楼,但那一套刁钻的怪招和心眼,可统统是缺德大王李鸣亲自传授。他故意两手往自己大腿上一拍,乘机将两支丧门钉扣入了掌心。先狂吹一句大话,算是投下了鱼饵,只等着翻江狂龙这条大鱼上钩。 以余占鳌那种狂性,自然见食就上。他两只怪手出招就是一抓一掏,既将功力提足,又把招数使老,后来虽然一眼看出曹玉的掌心扣有暗器,再想撤回双手已来不及了。只觉得两只掌心剧烈地一疼,完全被小神童用丧门钉给扎穿了。只疼得余占鳌混身颤抖,冷汗直流,举起两只血淋淋的伤手,恨声骂道:“缺透了德的坏小子,余五爷先记上你这笔帐,我一定要报此仇!” 小神童曹玉慢慢地把两支丧门钉擦干净,小心地装入袋内,才嘻嘻一笑说:“没见过余五哥这么大方的,咱可把话说在前头,我曹玉欠得帐不少,不一定都能记住。依我看,还是现在还吧!” 这小子也真绝,嘴里讽刺着余占鳌,右手腕往外一展,仓地一扬,南刀桂守时那把大弯刀竟脱鞘而出,经过天山三公沈公达悉心指点,小神童已收起判官笔而改用杀人利器——大弯刀了。 厅内众人见曹玉亮出了鬼守尸生前使用的大弯刀。屠龙师太脱口冒出了一声:“无量神佛。”无情剑冷酷心俏脸一变,目喷寒芒,盯在那把冷焰四射的大弯刀上。她垂涎此刀很久了,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见到。 翻江狂龙两手既伤,又见那淬了奇毒的天下第一毒刀落在了曹玉的手中,他怎敢再硬,惊呼一声,退了回去。 最会迎合上司心理的焦一鹏站起来,故作凛然地向江剑臣说道:“五凤朝阳刀为武林第一宝刀,已先归了令徒武凤楼,如今号称天下第一毒刀的大弯刀又落入令徒孙之手。光大先天无极派指日可待。等贵派举行百年大庆盛典,敝派当前去观光。”这老小子见事不妙,已替掌教夫人无情剑打退堂鼓了。 无情剑冷酷心不是傻子,知焦一鹏这是替她着想,丢人由他替自己去丢,以避免自己和江剑臣正面交锋,惨败在江剑臣手下,有损于掌教夫人的威严。她瞟了这个一贯忠心于自己的属下一眼,故意给自己下个台阶说:“就是你多嘴,使我失去了向江三侠求教的机会。人家可是独步当代武林的第一高人呀!” 江剑臣两眉一竖,刚想反唇相讥,这时武凤楼肃然而起说:“圣人云:有事弟子服其劳,凤楼愿替三师叔向掌教夫人请教。”他要用肩上的五凤朝阳刀,会一会这个声威远震的无情剑。 无情剑冷酷心对付江剑臣,自然得存三分戒心。但对一个新近崛起武林的后生小辈,她焉能放在眼里。何况峨嵋派的第一号仇敌就是武凤楼,现成的机会她怎肯放过。刚想抽剑而出,忽见自己的师父屠龙师太狠狠瞪了她一眼,意思是不让她去倚长欺幼。无情剑无奈,她眼珠一转,玉指陡伸,向巴山怒龙屠世仁说:“用你们屠家的虬龙鞭去领教武公子的无极十三剑吧!” 这冷酷心真不愧号称蛇蝎美人,她不光点将派兵,还叫武凤楼不用宝刀改用剑,并还指明了剑法。她的心机真是毒辣到了极点。 屠世仁刚才一时大意,输了武凤楼一招,正在怀恨,听武凤楼不用五凤朝阳刀,他放心了。他右手一按腰间,身形忽然暴起,铁腕一翻,早甩出一条乌光油亮的虬龙鞭来,人也豪气飞扬地站到了拜厅中间。 小神童暗自一笑,心想:论耍滑头,你冷酷心还差两个码子。我今天非得折尽你们的颜面不可。 想到这里,不等师父武凤楼站出,他就一晃身抢到了屠世仁的对面,嘻嘻笑道:“光棍一点就透,冤孙棒打不回。你屠世仁能敢说刚才不是全输给了我师父?再来,你还是不成,干脆我砍你三刀,给你全一全面子,你说可好?” 巴山怒龙脸上一红,心想:五弟一时轻敌,才上了这小子的当,他虽有毒刀在手,我可有乌金之丝制成的虬龙鞭,不怕刀削斧砍。仅仅三刀,我何惧之有。等这小子三刀砍完,我就可以用连环三鞭追了这小缺德的性命,也好消消心头之恨。 也是该着屠世仁倒霉,他错误地以为小神童说的“砍你三刀”是想和他文比,他单手合着虬龙鞭。摆开架式,示意曹玉动手。 曹玉见又一条龙要上钩,高兴死了。他子午桩一站,紧握弯刀,运足眼神,仔细打量屠世仁的全身部位,好像一个宰猪屠夫在细看往哪里下刀才好。直看得屠世仁又气又躁,大声催道:“磨蹭什么?赶快下手!” 小神童懈然一松,睁眼驳道:“嚎什么?我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拿刀砍你这赫赫有名的峨嵋五龙,还不是狸猫抓老虎,敢大意么!瞧不准哪里软乎,砍不中,你能让我重来吗?” 这小子既冤苦了巴山怒龙,又弄得巴山怒龙昏头转向。那最后一句只说了一半,便冷焰乍喷,大弯刀已挂着一道寒芒,削奔了屠世仁的脖子。慌得巴山怒龙向下一缩头,只躲开了要害,头上的英雄帽一下子被削去了一半,差一点就削掉了脑袋。气得他恨声骂道:“坏小子,世间哪有你这种缺德的刀法?” 第249章 小神童乘着屠世仁怒骂之机,冷焰再闪,一刀又扎向了屠世仁的心窝。屠世仁做梦也想不到开始出刀很慢的小神童,能乘机又刺他一刀。吓得他失魂丧胆侧身急躲。饶让他身法绝妙,也慢了那么一点点,只听嘶地一声,大弯刀穿透了他肋部的衣服,幸喜没扎着皮肉。 他两次吃亏,几乎送了性命,不敢掉以轻心了,聚猜会神地提防着曹玉的第三刀。不料曹玉仓地一声,把大弯刀插回了鞘内,人也转身退走。 屠世仁先是一愣,然后急忙喊道:“坏小子别走!” 小神童曹玉故作惊奇地说:“两刀差点没把你给宰了,你还喊我干啥?” 巴山怒龙狂怒嚎道:“讲好的砍三刀,你怎么只砍我两刀?” 曹玉眉头一紧,不耐烦地说:“好心好意饶你一刀,你怎么还不领我的情?” 屠世仁紧跟一句说:“那我可怎么打你三鞭呀?” 小神童将眼一瞪,不买帐地问:“你凭什么打我三鞭?” 巴山怒龙气得脸全白了,理直气壮地说:“你砍我三刀,我自然得打你三鞭!” 曹玉哈哈大笑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在事前咬个牙印呀?大冤蛋,这就叫挨了扁担别怨上面有钉子!” 巴山怒龙屠世仁傻眼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二十回踏虚如实神功一现震敌胆寒夜荒山女屠再降惊奇男 小神童智赚巴山怒龙,两次挥刀,虽没要了屠世仁的性命,也足够让他午夜心惊胆战的了,屠世仁只好含恨而退。 无情剑冷酷心一张俏脸气得青一阵白一阵,万般万奈,只好把乞求的眼光投向师父屠龙师太。 屠龙师太到底还是师徒情深,虽气愤冷酷心采用的手段,认为极不光彩,但见到她无法善后,又不忍让她受辱太甚,便扭头向江剑臣说道:“耳闻人言,江施主已把令师的一气浑元步法练到了踏虚如实的地步,能否让我这个世外之人开开眼界?” 她一来为了全全自己徒儿的面子,将寻仇报复的凶杀恶斗巧妙地引向武林名家的相互较技;二来也盼望江剑臣能一献神功,使无情剑等人知难而退,说不定还能避免日后两派厮拼残杀的恶果。 江剑臣当然也明白屠龙师太的这番用心,但他心悬慈母安危,恨不得插翅飞上双塔山,就乘机笑道:“雕虫小枝,也值得老师太一提!”他也显出了不愿赶尽杀绝的本意。 屠龙师太见孤傲冷僻的江剑臣肯赏自己一个全脸,心中很高兴,身子一起,和声求道:“既然江施主肯赏脸,就请同去院中施展如何?”说完,首先走出了拜厅。 望着江剑臣带着武凤楼和曹玉,尾随屠龙师太身后走出拜厅,无情剑冷酷心脸现凶容,对身边心腹低语道:“想不到江剑臣如此的扎手,说句泄气的话,就让掌门人亲自出马,也不过能拼个平手,此人不除,确是峨嵋派雄霸武林的最大障碍。 这江剑臣天性好胜,定然全力施展,我知道这踏虚如实的功夫施展起来极耗内力,等到他内力尽吐之际,由我一人打死武凤楼,焦一鹏可突然下手先宰曹玉,为我师弟报仇。下余人等由游半瓢率领,一齐拥向江剑臣,趁他功力耗去过半!还怕不能置他于死地?我决心下手,谁要胆敢手软,我先废了谁!”说完,头也不回地也跟了出去。 好一个蛇蝎美人!她不光毒过女魔王,狠胜女屠户!连师父的安危她都能置之不顾。 对峨嵋派诸人出来得迟缓,江剑臣等三人好像丝毫也没有觉察,冷酷心暗暗一喜。 屠龙师太一心想欣赏江剑臣的踏虚如实轻功,早已频频摧着江剑臣施展,只见江剑臣深深吸了一口大气,双臂一展,长袖轻飘,硬从地面拔起了一丈左右,身在空中,神奇地将身形微微一滞,突然两臂一收,借着双手一按之力,又腾身飞起约有八尺,将身形又一停,接着右脚一点右脚面,三次上升了有五尺多高,才往拜厅顶上轻飘飘地落去。 屠龙师太脱口赞了一声:“好!” 再看江剑臣连口气都不换,右脚猛地在厅顶上一顿,身形弹射又起,半空中双袖齐抖,还脱口说了声:“献丑!”才飘然而降,飘落之时借袖子之力,竟然在空中又连停了三次,方稳稳地站在了屠龙师太的对面。 时机来了,无情剑冷酷心仓地一声亮出了青霜剑,首先隔开了武凤楼和江剑臣,使二人不能互相呼应,完成了她所制定的毒计第一步。四海游龙尤半瓢虽然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率领川边墨龙、巴山怒龙,除了伤手的翻江狂龙而外,一拥而上,摆成品字形,围到了江剑臣身后。第二步也顺利完成了。 心肠最狠、手段最辣的瞽目飞龙阴森森一笑,突然欺近了小神童曹玉,他想冷不防手起杖落,将小神童击毙于杖下。一套阴险的毒计,眼看要全部实现了。 不料这时,小神童曹玉哈哈哈一阵大笑说:“天下爷娘疼小儿,司徒夫人,你还要不要你的小儿子司徒秀?”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震惊得无情剑冷酷心愕然失色。乘她心神一分之际,武凤楼已一个移形换位,反而停在了尤半瓢三人的背后,使三人变成了腹背受敌之势。同时一红一紫两道光华闪处,五凤朝阳刀喷芒亮出。 小神童虽然赤手空拳,却面不改色地说:“沈三太公的独门断脉绝户指,司徒夫人可能听说过?我已在令郎司徒秀身上,试验点出,大概已开始见效了。” 无情剑大吃一惊,慌忙叫了一声:“秀儿。”但不见答应,她吓傻了。 峨嵋派好不容易煮熟的三只大鸭子飞了。 此时钻天鹞子江剑臣既未调息换气,又没运聚功力,却突然飘身到院中一株高大松树之前,两臂环抱树身,仅用两只手掌合干树上,双肩微抖,不光树技索索直颤,枝叶儿还落了一地。常言道,千斤不压梢,一棵古松,何等根深体固,江剑臣在大耗内力之后,居然还有这一份功力,实足以惊世绝俗,直吓得围在他身后的三条龙忽地一下全退向了一边。 无情剑冷酷心知道自己是输到家了,心悬爱子的性命,不得已,又一次用眼神求助于师父。屠龙师太叹了一口气,向江剑臣求道:“请江三侠看在贫道的面上。解开我孙儿司徒秀的穴道吧!小徒之仇,我不再提了。”说完,还打了一个稽首。 不等江剑臣吩咐小神童去给司徒秀解开穴道,小神童曹玉大咧咧地一摆手说:“不用解了,这娃儿屁事没有。” 无情剑真叫“断脉绝户指”这五个字吓死了,又心惊天山三公的名号,怕曹玉使奸,误了自己爱子的一条小命,为了保存自己的威严,又不好开口去求小神童,只好将求助的眼神第三次投向了屠龙师太。 屠龙师太也怕曹玉含恨故意拖延,忙对小神童道:“我徒儿是你杀的,这仇我不报了,快快解开司徒秀的穴道吧。”小神童曹玉强自忍住了笑说道:“老师太,玉儿不敢欺骗你老人家,确实是用不着解救。”说完又笑出声来。 众人一愣。无情剑冷酷心毕竟是母子连心,她忍不住开口了:“曹玉你敢再耍滑头!” 小神童曹玉止住了笑声说:“我说不需要,就是不需要,你还想叫我真的点他一指?” 无情剑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屠龙师太恍然大悟说道:“弄了半天,你小子演的是空城计呀!” 曹玉认真地说:“我演的不光是空城计,简直连城都没有。我压根儿也不会断脉绝户指呀!” 知道又一次上了先天无极派的大当,无情剑蹿进了拜厅,见爱子司徒秀沉睡于屏风之前,小脸儿红扑扑的,并无异状,摸了一下身子,才知曹玉点上的只是昏睡穴,哪里有什么吓死人的断脉绝户指,羞得她面红耳赤,玉齿欲碎。忙解开了爱子的昏睡穴,撮唇打了一个唿哨,头一个退出了火神台。 兵败如山倒,五条孽龙见主子一撤,真怕杀人不眨眼的江剑臣煞心再起,互相一使眼色,一窝蜂地逃走了。 屠龙师太面容一肃,向江剑臣说道:“峨嵋派人多势大,派中鱼龙混杂,掌教司徒平之上,还有三尊、二老、双凶,的确不可轻视。集合令师兄弟三人之力,实不足以抗衡。江施主要小心从事,后会有期了。”说完,才离开了火神庙,独自一个人走了。 爷儿三个离开了火神庙,为了追寻东方绮珠的下落,又重新来了木兰祠外。 江剑臣这才询问了曹玉被捉的详情。 小神童气得一顿足骂道:“峨嵋派自标正统,简直他妈的连下九门不如。我跟师父到了木兰祠附近就起了疑心,怕师父上当,先找了一个住处,劝师父住下,午夜深更,等师父睡熟,我就一个人前去探查。尤半瓢这个老贼化装成看守祠堂的老头,引我进祠,一下子就被他们网住了。” 江剑臣深为曹玉的一心护师所感动,脱口赞道:“好孩子,真难为你了,有空我把‘兵分三路’、‘六出祁山’、‘九九归一’这三招刀法教会你,别辱没了你记名师父南刀桂守时的威名。” 小神童刚想拜谢自己的三师爷,突然一个嘶哑的声音说:“怪不得司徒家两个小子说刀谱和刀一齐落入先天无极派之手,果然不谬,也该物还原主了。”随着话音,从木兰祠西侧歪歪斜斜走过来一个瘦长老人。 江剑臣从那一歪一斜的步子中,看出是耳闻已久的“醉仙步”,加上这老人称峨嵋二老司徒英方和司徒英奇为“司徒家两个小子”,证明他的年纪和辈分极高。 第250章 他面容清癯,身材颐长,一件深蓝色长袍虽然破旧,却异常清洁。最令人惊奇的是,他趿着一双福寿履走路,脚底竟点尘不起。江剑臣知道这是前辈高人,连忙带着武凤楼和曹玉迎了上去。 到了近前,才看清这老人的相貌,只见他浓浓的寿星眉,细长的丹凤眼,紫巍巍一张长形四方脸,雪白一部银髯,年纪少说也有八十开外。不等江剑臣率一徒一孙躬身施礼,那紫面老人醉眼半睁地将手一伸,嘶哑地说:“拿来!” 江剑臣明知他索要的肯定是南刀桂守时遗赠的大小十口弯刀和那本刀谱,但弄不清他的来历,怎肯贸然答应。再说南刀桂守时苦海收帆,放刀礼佛,从自取法号“一空”来看,证明他确已悔悟。为了赠刀赠谱,还惨死在黑丧门司徒安之手,他的遗物,江剑臣哪会交出。再说小神童又奉师命拜师受刀,已是桂守时的记名弟子。 江剑臣当下故作不知地反问道:“前辈想要什么?” 那醉老人显然醉得很厉害,眼睛怎么也睁不开,仍是哑着嗓子说:“大小弯刀十口,外加一本破烂刀谱。” 醉老人虽醉,但说得一点不错。江剑臣作难了。从一见到这位老人,他从心底顿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敬意,深信他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林名宿。不管老人向江剑臣要什么东西,他都应慨然应允;可现在他开口要的,却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交出的弯刀和刀谱,这太使人为难了。 醉老人见江剑臣不给,脸色一变,开口骂道:“私吞别人的东西,瞒心昧己,我老人家可不能容,还是赶快拿来!” 江剑臣见他逼得紧,只得借故拖延道:“不瞒老人家,南刀桂兄的大小十口弯刀和一本刀谱,确在我们身边,但那是桂守时无意之中得来的……”江剑臣底下的话是想说“与前辈何干”,指出他这是在强索死人遗物。 醉老人这时把眼睁开了,从两只冷芒闪射的眸子中,透出内力通玄。他大声说道:“明明是桂守时从峨嵋后山幻波池偷偷挖去了我这珍藏之物,你却帮他说是无意中所得,看来你也准不是个好东西。” 若是换了个人,江剑臣非一怒出手不可!但对这个醉老人,他却怎么也气不起来。听他把藏刀的地方说对了,便灵机一动说道:“东西既是你老人家的,可记得刀谱上都记载了些什么?” 江剑臣料想醉老人无法回答,说不定就能哑言而退,因为南刀桂守时赠刀赠谱时说得清楚,自从当年在幻波池下得了这两样东西,几十年内没有出示过别人,估计这老人也没有见过,才提出了这么个问题。 哪知醉老人想都没想,便开口念道“刀之为器,虽不及被誉为百兵之祖的大枪之威猛,亦逊于轻灵诡异的三尺龙泉,但用作屠人,却应居首位。因枪虽猛而失长,剑虽灵而嫌轻,刀不仅兼有枪剑之长,又利于切、割、削、剁、挑、扎、划,诚为屠人之利器。只需一诀,快之而已……”这醉老人竟把刀谱上的引言说得一字不差。 江剑臣惊异起来,难道说这两样东西真是醉老人的故物?这倒令人难于应付了。 看到江剑臣一阵子茫然,醉老人高兴地笑了,酒也好像醒了大半,利利索索地道:“光念一段引言,你们还可以诬我为从别处听来,我还敢说,上面的刀法我招招都会,而且还招招精绝。” 听了醉老人这几句话,不光江剑臣,连武凤楼和小神童都一齐惊呆了。 曹玉因为刀已归已,怎舍得交出,赌气说道:“大话人人都会说,谁信你的?” 醉老人一瞪眼驳道:“小小人儿,怎敢顶撞尊长!难道‘分兵三路’、‘六出祁山’、‘九九归一’都不是刀谱上所记?就连最后用秦朝小篆所写的‘血屠三式’,老夫我不光能用它切、割、挑,还能变化为穿、刺、扎,不信试试!”醉老人简直对刀谱无所不知也无所不精,甚至比江剑臣还要高出不少。 江剑臣不愧为独步武林的人中之杰,听完醉老人的话,心虽不愿,还是肃然吩咐道:“玉儿,速将刀和刀谱取出,一齐献还给老前辈。” 三师爷做出的决定,小神童再不情愿,也不敢违抗。他别别扭扭地取出了大小十口弯刀和那本破旧刀谱,委委屈屈地递给了老人,心疼得眼泪都快要流了下来。 醉老人毫不客气地接了过去,先把大弯刀藏入衣底,又胡乱地将九口小弯刀和那本刀谱塞入了怀内,随后贴墙跟一顺,又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鼾声大作了。 看得小神童两眼一亮,心想:等一会让老家伙睡死,我人不知鬼不觉地伸手取来,刀和刀谱又变成我的了。江剑臣哪能看不出这个机灵小子的主意,刚想警告他不可胆大妄为,陡然,一道黑影,捷如怒矢,从木兰祠正厅之上暴射而下,扑向了小神童曹玉。以江剑臣的超绝武功,都救护不及。来人一把抓住了小神童曹玉的后颈,中间一指还正好顶上了曹玉的玉枕穴,吓得曹玉一声哀嚎,转眼便动弹不得。 孤傲成性的江剑臣怎肯轻易服输。虽然一时大意,使徒孙落进敌手,但他念闪身动,一下子贴到了来人的身后,五指如钩,扣住了来人的右肩井穴。双方都怀投鼠忌器之心,正在相持不下,忽然从木兰祠内走出一个猴子模样的黑瘦老者,身后跟着一个五旬上下的黑衣人,穿着与抓住曹玉的那个人极为相似。 武凤楼怒火中烧了,他想不到武林中还有这等卑鄙无耻、公开下手暗算的小人,他飘身阻截,忿然斥道:“朋友何人?和敝派有什么过节?为什么用这样手段来对付小徒?” 从祠内出来的老者还没来得及答话,那个倚墙而睡的醉老人却被惊醒了,他睁开眼睛,就大声喊道:“老鬼头,你烧错了香火,那娃儿不是真佛。” 江剑臣心中奇怪,醉老人为何能认识这猴面老者。不料那猴面老者一眼发现了醉老人,脸色顿时大变。醉老人懒洋洋地站了起来说:“二人交情不错,我知你做梦都想得到冷焰刀谱,甚至到了发狂的地步,可怜阿英、阿奇,不知挨了你多少咒骂。现在巧啦,这东西我能拿出来,但不知你能出个啥价。” 江剑臣从醉老人这番话中,忽然大悟了,知道猴面老人就是现任峨嵋掌教司徒平的伯父,号称峨嵋三尊的第一尊,鬼刀司徒圣。原来幕后主使夺取桂守时刀和刀谱的,就是此人。听说他三十年来匿居峨嵋万佛顶一座东汉时所建的大庙中,不问世事,他真要铁了心夺刀,玉儿怎能保护得住,且又不知醉老人是何许人也,江剑臣心中忐忑不安了。 只听鬼刀司徒圣阴森森地说道:“我司徒圣和你醉鬼可一向是好里好面,你不要硬插一腿,只管安心睡你的大觉,我会供你临死前所需要的美酒佳酿。”鬼刀司徒圣开始向醉老人行贿了。 醉老人瞪眼说道:“老鬼头,你敢不信马王爷的话,我让你见见真章。”说完,就掏出了大小弯刀和那本刀谱。 鬼刀司徒圣像贪财奴看见了珠宝,又像酒鬼发现了酒坛,两只怪眼闪现出贪婪的光芒。醉老人大模大样地说:“命令你的徒弟,先放开那个娃儿,咱们好谈生意。”鬼刀司徒圣果然依言从命。小神童安然脱险了。 醉老人不耐烦地挥手说:“君子不挡财路,闲人统统滚开。谁若扰了我的买卖,我就跟谁拼了。” 曹玉还不舍得离开,硬被江剑臣扯着走了。武凤楼小心翼翼地断后,怕出变故。 走出了五里左右,来到一片树林中,三人停住了脚步。小神童曹玉噘着嘴说:“真丧气,多好的东西,被一个糟老头子给夺走了。” 突然,一个清脆又耳熟的声音斥道:“一株小树还未成材,就敢不敬尊长,我看你是该修枝剪叶了。”小神童吓了一跳。 武凤楼脱口喊了一声:“三婶娘!” 人影一闪,一个青衫书生已站到三个人的面前。绝代女魔侯国英脱去了袈裟,又改回易钗而弁的装束。 江剑臣还未知如何是好,机灵鬼曹玉已扯着师父武凤楼,躲到一边去了。 侯国英微微一叹,贴着江剑臣的身子坐了下来,又把自己的柔手让江剑臣握着,紧皱眉头说道:“京城郊外,我真心灰欲死了。无奈我旧日的一班部下,和我的两个老哥哥,说什么也不让我削发,如今连师父也改变了念头。这还不说,我这个有了孩子、作了母亲的人,因机缘凑巧,却被一个有大本领的人收作义女,又变成了一个有人疼的人了?你说稀罕不稀罕。” 江剑臣听她这么一说,心不由一动,因为能被又魔王认作父亲,又称之为有大本领的人,在当代武林之中是太稀奇了。心想,莫非就是刚才所见的醉老人? 又听侯国英说:“义父一生孤独,只收了一个徒弟,可疼爱我了,我要你也好好孝敬他老人家行吗?” 江剑臣好奇地问道:“说了半天我连义父的名字还不知道,上哪里去行孝呀!” 女魔王也像觉得很奇怪,道:“难道你还没有见过我义父?他老人家不是替你们挡退鬼刀司徒圣去了么?” 江剑臣这才知道,那醉老人果然是妻子新拜的义父,也知道他们父女这次来河南的目的,就是为了暗中维护自己的徒儿徒孙,他心中很受感动!恭声问道:“义父他老人家到底到叫什么名字?” 女魔王自豪地说:“四十年前威震武林的醉仙翁,有名的天下第一神剑,也是久子伦大哥的授业恩师。你这个干女婿高兴吧?” 听说醉老人就是自己崇敬已久的醉仙翁神剑马恭起,江剑臣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他真想马上就拜见这位老岳父。 第251章 女魔王道:“玉儿的刀和刀谱,只好由义父代为保管一段时期,义父说,你们的百年大庆,弄不好会一败涂地,可要小心谨慎呀!抱愧我不能公开帮你,只有恳求他老人家多操心了。峨嵋派决心独霸江湖,他们的势力遍及南北东西各地,确不可轻视,你们的人手太少,寡不敌众啊!” 江剑臣默默不语了。只将身子紧紧靠住了妻子,侯国英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良久,远远传来了一声轻啸。 侯国英恋恋不舍地从丈夫身边移开,凄然说道:“义父召唤了,我不得不暂时离开你。我最后再叮咛你一句,小心对敌,寒暑自珍。你的仇人太多了,防不胜防呀。”江剑臣默默地点头,目送妻子向树林外面走去。 不料她未走出多远,突然又折转回来,悲切说道:“离别心乱,几乎忘了大事。义父告诉过我,当年的红玫瑰本人可能深藏在河南邯郸的黑龙洞中,其门人旧部大都在奶奶顶上的女娲宫内。我知你很疼爱迷儿,又看在驼背神龙的份上,可在去双塔山时顺道查查吧。还有玉儿的刀和刀谱,百年大典之前,我一定求义父给你们送去备用,说不定他老人家还能助你一臂之力呢。” 女魔王走后,江剑臣凄楚地摇了一下头,正想去唤武凤楼和曹玉二人,这时小神童已从身后跑了过来,紧紧贴在江剑臣身旁,俏声问道:“我刚才看到三师爷摇头,莫非不以三奶奶的话为然吗?” 江剑臣长长出了一口气,声音低低地说:“她的话都对,我不是不以为然,是叹息她变了,变得一点也不像个女魔王了。想当年她身居宫中荣任锦衣卫总督,手握兵符,统率五万铁甲卫士。数以百计的绿林巨豪、江湖能手,任其喝斥调遣,真是叱咤风云!后来因为跟上了我,先是逃藏海外孤岛,后在茅棚茹苦潜修,别说当年煞气已消磨殆尽,就连说话也婆婆妈妈的了,我真替她难过。”江剑臣说得凄然,武凤楼和曹玉心里也颇酸楚。 但江剑臣到底是江剑臣,略微平定了一下思潮,便对他们二人安排道:“红玫瑰艾群男一生害人不浅,肆虐江湖,是迷儿父女的生死对头。玉儿受耿直老人的知遇之情,鸣儿又受老人的救命之恩,我立即就去双塔山,不能再有延误。你二人迅速查清黑龙洞和女娲宫中的情况,但绝不能打草惊蛇,更不准公开动她。弄清之后,由我亲自对付,防其漏网再逃,再逃就捕获无日了。”江剑臣作出这番安排以后,便独自一人去了河北双塔山。 听说探查女娲宫和黑龙古洞,对手又是三十年前就出了名的淫毒女魔,还有迷儿的仇人采花大盗花中浪蝶卞申仁。小神童曹玉摩拳擦拳,跃跃欲试了。 武凤楼这回不训斥了,知曹玉生性好斗,训也无益。再说他已逐渐成熟,快能独挡一面了,所以就让他带路。 两天后,师徒二人已出现在唐王山下。 女娲宫俗称奶奶顶,建造在唐王山腰,山下有北齐皇帝高洋的离宫,山麓有大石窟三座,内刻诸尊者神像。 师徒二人故作轻松愉快地从广生宫侧上山,沿十八盘弯曲山道,慢慢攀登。 这女娲宫建于山腰的高台之上,为三层楼阁式的建筑,高达五六丈。前有拜殿,在山壁之上,凿有拴马鼻八个,以大铁链拴住楼体,楼内的人越满,八根大铁链就绷得越紧,所以又有“吊庙”之称。 女娲宫两侧,分别建有钟鼓楼、迎爽楼、梳妆楼和灵官亭。 二人到了十八盘时,就远远看见了女娲宫。只见它玻璃瓦顶,画栋雕梁,雄伟壮观,恰赛一座玉宇琼楼,楼嵌在断壁之上。所以山崖有前朝万历年间新刻的“天造地设之境”六个大字。 拐了一个弯,突然看见紧贴山壁设有一个茶棚,卖茶的是一个衰迈的老太婆。 一见武凤楼二人走过,她声音抖颤地招呼说:“两位少爷,歇歇腿喝碗茶吧。” 武凤楼生性仁慈,最怜老惜贫,虽然自己口并不渴,也就应声坐了下来。 老太婆给二人倒了两碗茶水,用袖头擦着眼泪说:“天气转冷,游人稀少,喝茶的人不多,眼看就断了我老婆子的活路了。” 武凤楼刚想出言安慰,并给她一些银两,未料小神童曹玉却突然问道:“大姐姐,你今年芳龄几何了?” 武凤楼一气,心想人家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婆子,餐风饮露,在荒山卖茶,你胡闹些什么?刚想申斥,小神童曹玉又嘻嘻笑道:“光棍眼,赛夹剪。怪你自己没在脖子上再下些功夫,下次可要留意啊!” 武凤楼这才看出,那女子虽然是满面鸡皮皱纹,可她脖子却是粉妆玉琢,分明是一个年轻女人改装。武凤楼正自悔失误,那女子却凄然叹道:“妾身年轻守寡,上有衰迈公婆,下有绕膝儿女,抛头露面难免惹祸招灾,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请二位少爷谅解。” 小神童冷然一笑,伸手从袋中掏出十两银子亮在掌中说:“你的话我都相信,这十两银子,俭省些够熬过残冬腊月的,只要你将这两碗茶水统统喝下,这银子就马上归你。” 化装成老婆子的女人虽然脸色一变,却并不逃窜。她手腕一翻,五指暴拢,不奔小神童,却迳直向武凤楼抓来。小神童急喊一声:“不要碰她!”接着右腿一抬,连小桌带茶壶茶碗,一齐向那女人身上撞去。 武凤楼身形一侧,贴石壁而立。仓地一声,五凤朝阳刀出鞘了。 小神童曹玉双手翻处,已分别扣住了十三支丧门钉。师徒二人一夹攻,那女人才慌了手脚,两头都禁止通行,下面是百丈深渊,她只得身形一蹿,企图施展壁虎游墙的轻功,攀上山壁逃走。 小神童曹玉可不像他师父那么心软,哪肯让她走脱。他左手一扬,脱手三点寒芒甩射而出。他不往那女人的身上打,偏打她两手抓扣的地方。 一溜石粉纷飞,吓得那女人两手一缩,除身子紧贴山壁之上,就全靠两只脚了。 哪知小神童左手刚刚打出。右手已连环上扬。脱手又是六支丧门钉,射向了那女人两脚和左右两侧。叮叮叮一片响声,六支丧门钉贴着那女人的鞋底和身子两侧钉进了山壁,又激起一溜火星。吓得那女人身躯一颤,立刻从石壁上摔落下来。 小神童左手再翻,先打出两支丧门钉封死退路,再用一支锋利吓人的丧门钉对准了那女人的胸口,狡猾如狐的女人低头被俘了。 曹玉将右手伸进肋下,掏摸老半天,才掏出了一个极小的黑丸,喝令那女人将嘴张开,丢了进去,强逼她直着脖子咽下,这才收回了掌中的丧门钉。 那女人老实了。 师徒二人将她带到唐王山南麓的一间石室之中,由小神童审出了口供。 原来她是女娲宫的眼线特意在去女娲宫的必经之路弯道十八盘处设了一个茶摊,监视进宫之人。碰上形迹可疑的,特别有可能是武林中人,更是一个也不放过。所卖的茶也是两种,一种是普通茶水,另一种是加了蒙汗药物的茶水,因人而宜。 曹玉又问道:“谁是宫中主事之人?红玫瑰现在何处?” 那女人吓得哆嗦了一下,无奈招道:“宫中主事的是老宫主红玫瑰的亲传弟子花玉蕊,外号花骨朵。老宫主和一个当年的面首名叫卞申仁的,深居在黑龙洞中。” 武凤楼刚想示意徒儿不准乱杀人命,那小神童却早已右手一抖,用原来的那支丧门钉,插入了那女人的心窝。 气得武凤楼斥道:“一个眼线,罪何至死,你也太好杀人了。” 小神童曹玉躬身答道:“不是孩儿生性嗜杀,只因我们过去的手底太软,一向不赶尽杀绝,才留下无穷的后患。别小看一个眼线,不是红玫瑰师徒的心腹,这种差事绝派上不她。再说,从她深悉一切内情来看,至少也是个中坚人物,不杀她会误了咱们的大事。” 武凤楼不再责备了。 小神童乘机说道:“师父仁慈,掌门师祖多次背后称许,但他老人家却时常挂心师父的安危,有道是君子可欺以其方啊。” 武凤楼知道这个调皮徒儿是借掌门师伯之言来规劝自己,回想刚才的经过,那可不是君子可欺以其方吗?自己太容易上当了。 武凤楼因三师叔有令,只准探查,不准公开招呼,反正只是失踪了一个眼线,还不会过份惊动女娲宫,况且又查出红玫瑰和花中浪蝶都隐藏在此处,决定还是早早报给三师叔为好,主意打定,就带着小神童动身赶往双塔山了。 不提二人随后追赶江剑臣,单说钻天鹞子江剑臣自从离开火神台,心急老母的病体和安危,日夜兼程,向北进发。第二天下午,就来到了久负盛名的吕翁祠附近。这一来是顺路必经之地,二来他对吕翁祠慕名已久。 九岁那年,恩师无极龙就让他读了一本黄梁梦传奇,是唐代文人沈生所著,写一个不得志的卢生在邯郸客店遇见了老道人吕翁,自叹生不逢时,一不能建功立业,二不能享受荣华富贵,那道士听了,交给卢生一个青瓷枕头道:“枕之可无所不得。” 这时店小二正煮黄梁米饭,卢生倚枕睡去,梦中回到了老家,娶妻崔氏,美貌贤慧。他后来中了进士,升监察御史,到中年又立大功拜为中书令,老年封燕国公,一生位极人臣。五个儿子都居了高官,姻亲好友皆名门望族,孙子十八人,在朝五十年,年过八旬,病重死去。到此卢生才一觉醒来,竟是一梦。店小二煮的米饭还未熟透,卢生觉悟,随道人出家而去。 第252章 追思幼年,怀念恩师,江剑臣不觉走进了吕翁祠内。出他意料,在祠堂的台阶之下,有一个黄瘦道人,正昏昏沉沉地倒卧正那里。 刚刚回想过吕翁的仙迹,又亲身走进了破败的吕翁祠堂,恰巧再遇见一个和书中吕翁年貌相仿的老年道人,江剑臣的心不禁一沉,心想事情的巧合能以至于此? 难道说我江剑臣也该收束心性,百事不管,抛开所有恩怨,痛舍老母妻儿,束发当顶,改换道装跳出三界之外,去当一个无滋无味的道人去吗?想到这里,江剑臣神惊体颤了。 哪知就在这时,那老年道人好像梦呓似地念道:“弯弓盘马沙场上,一剑纵横武林间,何苦刀头添鲜血,怎及出家半日闲。” 听到这里,直把个身怀绝顶功力,生性冷漠孤傲的钻天鹞子惊得连连后退。那老年道人念完四句诗后,好像清醒了一些,拙笨地将身子翻了个过,像是还要睡下去。 江剑臣突然发现他身下露出了一把一尺多长的刀,那刀刃薄得简直像一张纸,刀背却很厚,厚得有些不合比例。刀尖微挑,既适合切、割、挑,又适合用刀背反过来磕、砸,端的是一口屠人的上等利器。江剑臣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身躯也微微抖颤起来。 读者诸君自然明白,这口特殊的短刀,就是女屠户李文莲用飞虹剑与江剑臣换的那把短刀。女屠户为救江剑臣母子,改装换刀,冒充江剑臣,不顾矢石伤身,吸引贼众,伤重力尽,葬身火海,常使铁血男儿江剑臣彻夜失眠,如今这口短刀突然出现,怎不令江剑臣神情大震。 他本想飘身过去拍醒老道人,详细询问李文莲的生死下落,但一想到这老道人的稀奇古怪行径,他望而却步了。 江剑臣清楚,这老年道人绝非平常人物。 倾耳一听,老年道人又打起呼来。 江剑臣灵机一动,双膝一盘,坐在老年道人身前,耐心静坐,以观其变。 一直到日影西斜,太阳慢慢下垂,那老年道人竟仍是不醒。 江剑臣明白,老年道人是故意如此。他怕老年道人伤风受寒,把自己身上的长衣脱了下来,为他轻轻地盖上,然后静静地侍立身侧。 工夫不大,老年道人渐渐睁开了眼睛,慢慢地翻身坐起,把眼光投射在江剑臣的脸上。 江剑臣赔着笑脸轻声说道:“天快黑了,老人家提防受凉!” 老年道人好像没听到似的,出口道:“倒头尚且睡不醒,一醉哪能不解愁。”说时,发觉身上披盖一件长衣,抬头问道:“你是何人?到此何事?” 江剑臣知他有意刁难,心中虽不服气,表面上可不敢显露,仍是恭然说道:“晚辈路过此处,看老人家一人睡此,为防天冷,才将衣服脱下,为老人家御寒。” 老年道人问道:“你为何这样关心于我?要打贫道的什么主意?” 江剑臣来火了,刚想发作,但瞟了一眼自己的那口短刀,又忍耐下来说:“老吾老,天下人之老。晚辈幼读诗书,岂能不知尊老爱幼之道。” 老年道人脸色一变,沉声说道:“既然对陌生老人尚能如此,若是受了人家的救命恩德呢?又当如何?” 江剑臣到底盼出了一点口风,连忙说道:“常言道,受人点水之恩,当报涌泉。” 老年道人脸色缓和了些,用手一指祠堂内供桌上的酒坛说:“速去给我打坛酒来,要上好的花雕。” 江剑臣应命而去,不大会儿,不光打来了一坛好酒,还买来了一只烧鸡。他估计,像这样的世外高人,是不忌荤腥的。 果然老年道人一见烧鸡,高兴地一把抢了过来,先撕下一条腿,啃了一口,才捧起酒坛,狂饮了一气。 江剑臣为得到女屠户的生死消息,不得不耐心地看着他大喝大嚼,等到一坛酒将空,烧鸡也快啃净,老年道人意犹不足地用双手晃了一晃酒坛,听声音里面还有些剩酒,只是因坛口既小,底座又大,很难喝得一滴不剩。他还真有办法,用一只左手将酒坛一歪,然后右手舒展成拳,斜着向坛内按去,竟按得坛内剩酒化成了一支银白色的酒箭喷射出来,他张嘴狂吸,直到一滴不剩。才推开了酒坛。 看到老年道人的劈空掌力如此精纯,江剑臣十分钦佩,越发不敢怠慢了。趁着他酒后神情尚好,恳声求道:“请问老人家,你身上这口短刀从何处得来?能向晚辈一道其详吗?” 尽管为他沽来了美酒,买来烧鸡,又低声下气恳切动问,这句问话还是惹得老年道人一脸不高兴,他说道:“年轻人,一点没有眼色,贫道的酒虫虽然压下,可肚中还是饥肠辘辘,我哪来得气力和你说三道四。” 江剑臣无法,只好再次去到祠堂前的饭铺为他买来了饭菜,怕他挑眼,还叫店小二提来了一壶茶水。 好不容易等他吃饱喝足,店小二收拾了盘碗走开,江剑臣刚想开口再问,老年道人已缓缓站起,双手捧着肚腹,匆匆向祠堂西侧的小角门跑去,那把短刀,却留在了地上。 江剑臣一皱眉头,心想:刚吃饭喝足,接着就去茅厕,可别拉净撒完回来再接着吃喝,那你就冤苦我了。 等了好大一会儿,不见老年道人回来,又怕惹他不痛快,不好去催。他弯腰拾起了自己那口短刀,突然见短刀下面有一张很小的纸条,情知要糟,但又不能不看,取在手中,见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孝心可嘉。” 江剑臣这下子简直气炸了肺,敢情自己从打一进吕翁祠,就落进了这老道人的圈套,白白伺候了他半天,只落了个“孝心可嘉”。 若是放在以往,江剑臣会上天人地也要找着这老年道人一消恶气,但如今有老母牵挂,必须立即赶住双塔山。幸好有了自己这口短刀,又认清了这老年道人的面貌,查探李文莲的下落也多少有了些线索,知道追那老年道人已来不及了,白白耽误了半日,只好忿然离开。 从邯郸古城到双塔山已不太远,入夜以后又不怕惊世人耳目,江剑臣将一气浑元步提到了九成以上,像一支脱弦的弩箭,射向了前方。不到黎明,已来到山下关帝庙外。正想攀登双塔山峰,突然发现关帝庙两侧似乎有人影闪动。江剑臣动作何等迅疾,老母和吴守美住在山顶,发现人踪哪能轻放。 他双臂一展,宛如一只大鸟,飞登上关帝庙的山门,右脚微微一点,腾身再起,早落到了供着关圣帝君的正殿,扫视四周,确实没见有人溜走,那人肯定还潜伏在庙内,刚想扑落搜寻,隐约听得庙后有人冷冷一笑。 江剑臣惊愕了,做梦也想不到有人会在轻功上高他一筹。他是武林中有名的五岳三鸟呀!十二岁就奉师门行道江湖,一人踏平了淮上鹰爪门,因杀人大多,多次被罚面壁苦修,在轻功造诣上,他以得天独厚的优势,既超过二师兄追云苍鹰,也超过掌门师兄展翅金雕。因练成了踏虚如实的一气浑元步,才有了钻天鹞子的声誉。可今天竟然被别人比了下去。 深山荒草,便于潜伏,再搜也是白费力气,还是看护老母要紧。江剑臣灰心之下,赶紧飞身攀登双塔山,但觉得比前日慢了许多。 上文书已有交代,这双塔山原只一峰,因年久风化而分裂,有石室的峰顶,周围只有一百多步,面积不大,所以江剑臣上了峰顶,一眼就看见石室内亮着烛光。 难道老母已经睡醒?还是彻夜未眠? 他足下一点,飘身到了石室的窗前,注目一看,只见老母背后倚得很高,正在熟睡,衣衫未解的吴守美正守在老母床前,江剑臣见此大为感动。 江剑臣不想惊醒母亲,好在天就要大亮,想等老母醒过再行叫门,不料刚一转身,石室的门就轻轻开启了,原来吴守美已发觉有人。当一眼看出是江剑臣,喜得她一下子扑进了江剑臣的怀中。 江剑臣虽然不愿和她亲近,但一来知她生长塞外,对男女之别看得较谈,二来又感她在危难之时舍身救护,使自己和老母得脱险境,而当自己为了暂时避开她的纠缠,诳骗她身有重事急需下山,将保护老娘的重担压给了她,难为她半月多来精心照看老人,全力警戒防护,从窗外能看出老娘脸色渐转红润,而吴守美却瘦得变了样子。 想到这里,江剑臣放在吴守美香肩上的那只右手,已失去推开的力气。 吴守美日夜悬心警戒,心竭力瘁,实在困倦得不行了,猛地看见江剑臣回来,心中一松,好像挑重担跑长道的人,一旦放下了挑子,人已不支了。 江剑臣原想稍微停过一会儿,就委婉地将吴守美推出怀去,哪知等了半天,怀中的吴守美却已娇喘吁吁,偎伏在江剑臣的怀中睡熟了。到了这个地步,江剑臣能狠心将她推开吗?无奈,只好轻轻地将女丧门抱入怀中,向石室的门走去,想将她放在室内床上,好让她安然地睡足一觉。 可就在江剑臣怀抱吴守美一脚刚刚跨进石室之际,蓦地一老一少两条人影,飞上了双塔峰顶,年老的是个道人,年少的是个紫衣少女。她脸上蒙着一片黑纱。峰顶面积不大,上来之后,她一眼就看见江剑臣抱着一个少女走进了石室,那紫衣少女陡像电触雷击也似的,娇躯连连摇晃,急怒攻心,“哇”地一声喷出了一口血雨,几乎栽倒在地。 身后老年道人还未飘身靠近时,江剑臣怀抱吴守美已回过头来,借着室内射出的烛光,江剑臣一眼看出那个摇摇欲倒的紫衣女郎不是别人,正是为救护自己和母亲而身陷火海的女屠户李文莲! 第253章 更令江剑臣惊愕不已的是,李文莲身后的那个老年道人,恰是自己在河北吕翁祠所见到的那个老年道人。 由于事情太奇,江剑臣一时惊愕失措,竟忘记了自己怀中还抱着女丧门吴守美。这时,猛听得女屠户李文莲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声音,骂道:“好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江剑臣你、你、你……” 江剑臣悚然一惊,失手将吴守美摔落在地上,点脚蹿出。这时那老年道人冷冷地斥道:“好一个受人点水之恩,当报涌泉!别人还真无奈你何,遇上了我,你江剑臣倒霉的日子到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一回词听一面生死牌下判生死信传人口莲花池内查花窟 月残星暗,寒夜荒峰。葬身火窟的女屠户李文莲突然出现,惊得江剑臣失手将女丧门吴守美抛落地上,他吓呆了。女屠户李文莲见江剑臣怀中抱着一个少女,只气得娇躯发颤,连蒙在脸上的那方黑纱也瑟瑟直抖。 事情来得突然,江剑臣竟忘了出言解释。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女屠户的身后传来:“好个受人滴水之恩,当报涌泉。莲儿为了你葬身火窟,九死一生,毁去了花容月貌。而你却在荒山石室携美同居。扪心自问,天理何在!别人收拾不了你,碰上我可就另当别论了。”随着话音,在女屠户身后,出现了一个老年道人。 不用细看,江剑臣早已认出他就是在吕翁祠内和自己会过面的那个黄瘦道人。 大错铸成,百口难辩!这口沉重的黑锅,江剑臣是背定了。 就在钻天鹞子江剑臣刚想给黄瘦老道见礼的时候,女屠户李文莲突然面对石室扑地一跪,凄楚地说道,“莲儿蒙婆母疼爱,允作儿媳。无奈事与愿违,难再尽奉,只好一拜告罪了!”拜罢,起身要走。 江剑臣心中一惨,哪肯让她走开。他身形一闪,拦在女屠户李文莲的面前,刚想解释,女屠户好象看见了蛇蝎,惊叫了一声,一下子退到了黄瘦老道的身后。 江剑臣心头一痛,知道女屠户已恨死了自己,甚至连话也不愿和自己再说。无可奈何,呆然木立。 黄瘦老道冷冷地命令道:“江剑臣,你给我站住别动,等我再问莲儿一次。因为你的生死,应该取决于她。” 黄瘦老道的话太难听了,使一向傲骨凌人的江剑臣,俊脸发烧,心头冒火。 说实在的,江剑臣自从十二岁出世以来,一人挑斗鹰爪门,毙敌十几人,短短两年,就和两个师兄被江湖上称为“五岳三鸟”。他不光从未落败,也没有碰上过一个真正的对手,称得上是一个武林常胜者。今天的事情,他虽然有对不起李文莲的地方,可那是无心之错。因为江剑臣对女丧门不光没有丝毫苟且之事,甚至连情意二字也谈它不上。可叹他为了逃避女丧门的纠缠,还不得不狠下心肠,让老母担着风险自己借词走开。 虽然于情于理,他都问心无愧,但事情出现得突然,女屠户不知底细,心怀怨恨,这还都情有可原,可黄瘦老道的话和做法,却令人实难忍受。 江剑臣暗想:听黄瘦老道的口气,简直把我看成了废物,似乎举手投足之间,就可以判决我江剑臣的生死。以江剑臣的脾气和傲性,哪能不被他激出来火气。 只听那黄瘦老道对女屠户问道:“莲儿,事关重大,我要你说出真心话。你是让江剑臣磕头认罪,起誓明心;还是杀掉他解恨?这个家,我让你来当!” 江剑臣一听,更冒火了。他刚想反唇相讥,但一眼看见女屠户浑身战栗,摇摇欲倒,他心中又觉不忍,才不得不把滚到唇边的话,又吞咽了回去。 不料,黄瘦老道问了半天,女屠户只是默然不语。黄瘦老道发火了,一个冷不防,劈面一把扯下蒙在李文莲脸上的黑纱朝江剑臣面前一掷,恨声骂道:“丧尽了天良的江三小儿,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莲儿为了救护你们母子,伤成了什么模样,而你竟在荒山暗室无耻苟且!” 直到现在,江剑臣才看清了女屠户原先那张如花玉面上,布满了箭伤刀痕,几乎看不出她原来的模样了。江剑臣心中一痛,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只见黄瘦老道逼上了两步,和江剑臣站成了对面,正好是出手可及的位置。他恨声骂道:“罪该万死的小奴才,你还有何话可说?今天犯在我尚天台的手下,焉能再让你逍遥法外!”他嘴里骂着,右手早已探入了自己的怀内。[手机电子书17z.] 从吕翁祠内一会面,江剑臣就看出这黄瘦老道是一个武林前辈,隐世的高人。如今“尚天台”三个字一入江剑臣之耳,他不禁震惊得连退三步,知道今天的事情棘手极了。 原来西岳华山派的慈云师太有一个俗家师兄,姓尚名天台。以名次而论,他理应执掌华山派的门户,只因他嗜杀成性,为人怪僻,才被华山上一代的掌门人取消了掌门之位,逐出了门墙。 不料尚天台一入江湖,名气更大!几乎压过了当时先天无极派的无极龙。他笑傲江湖,独往独来,随心所欲,不计功过。那时候和他同时出现在江湖上的,还有两个厉害人物。因为他们这三个人不光性情不同,品行也参差不齐,江湖上人物称他们三人为神剑、鬼刀、生死牌。 神剑是六指追魂久子伦的恩师,神剑醉仙翁马慕起,鬼刀是现任峨嵋派掌门人司徒平的伯父,鬼刀司徒圣,这生死牌就是晚年出家当了老道的这个尚天台。 神剑、鬼刀、生死牌这三个人中,数尚天台年纪最小,也数他最心狠手辣,再加上嫉恶如仇的本性,真称得起杀人如麻。他还有一个吓死人的规矩,凡是犯在他手下的人,动手之前,视此人的恶迹大小,先出示他怀中所描的那块生死牌。这生死牌是反正两面。正面是红底黄字,上写一个“生”字,反面是白底黑字,大书一个“死”字。 今天也是江剑臣时运衰败,竟遇上了名噪一时的一代煞星。江剑臣既知道黄瘦老年道人就是当年的生死牌尚天台,也清楚他是女屠户以前的大师伯,此时他只能熄灭怒火,放弃搏斗,听凭其发落了。 女屠户李文莲虽然一时气恼恨死了江剑臣,但她毕竟痴恋江剑臣太甚,为了他甚至不惜自己葬身火窟。她一来知大师伯手下太黑,二来看江剑臣面色灰败,心中一软,刚想恳求大师伯饶过江剑臣,哪知道不知天高地厚、生性泼辣的女丧门不答应了。 有道是当局者迷,吴守美这时认定了江剑臣对自己有情,见他受黄瘦老道这般污辱,再加上她生长塞外,根本不知道尚天台是何许人也,一种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本性,促使她一闪而出。只见二尺八寸长的丧门刺闪出一溜寒芒,迅猛地扎向了尚天台的前胸。她为了保护心上人,出手拼搏了。 别看女丧门吴守美自幼受父亲吴不残的宠爱,传了她一身卓绝的武功,在塞外也声威赫赫,搏得了女丧门的绰号,可一碰上生死牌尚天台,扰好象小鬼遇见了阎王爷。 丧门刺距离尚天台的前胸只有一寸的时候,生死牌才将左手翻起。他随手一抓,就把吴守美的丧门刺扣了个结结实实,手腕一甩,先将女丧门吴守美震出五步之外,又把那把二尺八寸长的丧门刺抛还给她,然后冷然斥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生死牌尚天台要不是生性偏激,手下黑狠,怎会被免去华山派掌门大弟子之位?在尚天台以往的经历中,真没有通出名号之后,还有人敢对他突然下手袭击的先例。今天他是看女丧门一来年轻,二来又是个女流,才生平第一次饶恕了这个胆敢向他轻捋虎须的人。 这要是换了别人,也许会一惊而退,可偏偏是年轻任性而又泼辣胆大的女丧门吴守美。她越是尝到了对手的厉害,越怕江剑臣毁在对方手下。吴守美将尚天台发出的警告置若罔闻,娇躯一拧,又狠狠地扎去了第二刺。 对这个公然不听警告,还两次偷袭自己要害的人,生死牌尚天台焉能饶恕。只见他把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掌一翻,就扣住了女丧门吴守美的玉腕。他稍一用力,疼得吴守美一错银牙,那只丧门短刺就掉落在地上。 江剑臣的头轰然一响,脸成了紫霞色。他前跨两步沉声责道:“以老前辈的赫赫声威,何苦为一个后辈女流而自降身份?天塌下来,自有江剑臣承担。” 别看生死牌尚天台年岁已高,又身入玄门,可当年的暴烈秉性,却丝毫未改。听了江剑臣的这一番话,他虽然觉得犯不上和一个年轻女流为难,但甩手将吴守美抛出时,还是用上了三成功力。 书中上文交待过,这双塔峰顶面积极小,绕峰顶一周才一百单六步。尚天台含怒抛出不大要紧,女丧门的娇躯早被他掷出了峰顶之外。 眼看女丧门就要摔落双峰下,遭受粉身碎骨之惨,钻天鹞子江剑臣不能坐视不管了。他点脚纵起,半空中一把抓住了吴守美,接着一个云里倒翻身,难为他带着一个人还能重新飘落在尚天台的对面。 放下来女丧门吴守美,江剑臣先向她深深地一礼,然后正色说道:“剑臣母子蒙你舍身相救,大恩大德当永铭五内,只要此身不死,早晚必有重报。现在只求你速速离开此处,免我为难。”说完,连连打躬不止。 有道是山河好改,本性难移。女丧门吴守美自幼生长塞外黑风峡,三岁丧母,受其父吴不残的百般溺爱,养成了娇横任性的脾气。 第254章 她虽然早已看出生死牌的武功深不可测,可两次落败早激起她拼死的决心,更何况她悬心江剑臣的安危,哪肯一走了之。 江剑臣虽然知道女丧门生性泼辣,但总认为她一连两刺都被生死牌尚天台连人加刺一齐制住,应该知难而退了。哪知吴守美趁江剑臣劝说自己之际,第三次向尚天台下手了。可能是由于两次失败使她改变了策略,只见她似乎听信了江剑臣的劝告,假意懒懒地走了两步,突然腾地弹起,连人加丧门刺化成了一溜劲芒,向尚天台的左侧软肋穿了过去。 饶让生死牌尚天台经多见广,应变神速,也梦想不到吴守美一个未成气候的后辈女孩,敢第三次向他再下杀手。幸亏他功力通玄,已臻此境,心念闪动之向,人已凹腹躬身,虽然没有伤着皮肤,但他左边的衣服却披斜穿了一个小洞。 尚天台嘴角边的肌肉连连收缩了几下,吴守美这时要是弃刺一跑,生死牌尚天台说不定还能自顾身份,不去穷追。偏偏女丧门见一刺破衣,以为生死牌技止此耳,手中的丧门刺一颤,仍摆出拼命的样子。 江剑臣知道一场大祸终难避免了。 果然生死牌尚天台的大手陡然间伸入了怀内,看样子是要出示白牌(死牌),然后向吴守美追魂夺命了。 江剑臣炸开当顶,冒出了丝丝冷气。他知道要叫尚天台将生死牌亮出,吴守美是非死不可。江剑臣有心救护,又怕酿成更大的罪孽,正在他举棋不定之际,蓦地一条胖大的人影扑向了女屠户。以李文莲那样的身手,竟然一下子就落在了对方手内。 生死牌尚天台无暇亮牌杀人了,就在他飘身赶去救护李文莲时,江剑臣知道有自己的小师叔沈公达这一搀和,给自己争得了时间,可以逼着吴守美离开双塔山,回转塞外黑风峡。 原来天山三公沈公达受缺德十八手李鸣的央求,早已来到了河北地面暗中察看。他见女丧门很能尽忠职守,就去了一趟山海关和秦皇岛。今晚倦游归来,正好碰上了此事。以沈公达的身份,对生死牌尚天台也不是没有顾忌,所以只好用釜底抽薪的办法,冷不防扑向了李文莲,才解除了女丧门的杀身之祸。 江剑臣趁此机会,一下子挟起了女丧门,施展开踏虚如实的绝顶轻功,将吴守美送下了双塔山。 女丧门心中再不情愿,见江剑臣面色惨白,唇无血色,心中一软,只好怀着满腔幽怨离开了江剑臣。 江剑臣再次回到双塔蜂顶的时候,生死牌尚天台已和天山三公沈公达动起手来。一看这两位当代武林名宿的打斗,江剑臣的心一下放松了一半。因为生死牌尚天台虽然气得须眉皆张,出手狠毒,而天山三公沈公达却一味地游斗,不和他硬拼。 一个时辰过去后,生死牌尚天台自动地停下手来,恨声骂道:“胖鬼,真没见过你这样没脸没臊的,亏了你还号称天山三公之一,有胆量和我尚天台来几个硬的,输赢也痛快。” 沈公达哈哈大笑说:“我和你瘦老兄往日无仇,今日无冤,犯得上以死相拼吗?再者说,要来真的,我还真比你差那么一点。只是你不问清红皂白就暴怒肆威,你算什么前辈名宿?不是我沈老三扫你瘦老兄的兴,剑臣要不是尊老退让,你还真无奈他何!不信,你就试试。” 原来就对江剑臣很有好感的尚天台,经沈三公下来软的,气也就消了不少。进屋以后,经老夫人杨碧云将女丧门如何冒死救护自己母子,江剑臣如何托词下山,今晚刚回等等详叙了一遍,不光尚天台觉得冤枉了江剑臣,就连女屠户也后悔不迭。 好在塔山双杰贺氏兄弟留下的东西极丰,由江剑臣帮助李文莲很快准备好酒菜饭食。吃饭中间,生死牌尚天台询问杨氏夫人的去向。 杨氏夫人凄然说道:“家门不幸,亲人全丧。承德杨府需人掌管,我只有终老故土了。”说完,流下泪来。 女屠户和杨氏夫人婆媳之名份早定,知先天无极派百年大典在即,江剑臣再是孝子,也必须赶回嵩山。她请准了大师伯尚天台和天山三公沈公达,又征得江剑臣的应允,才在第二天上午,亲自陪着杨氏夫人回承德了。 尚天台和沈公达倒真应了不打不相识的那句话,也在这个时候结伴走了。 江剑臣见武凤楼、曹玉师徒二人还是没有赶到,就锁上了石室的门户,独自一人下了双塔山,当天晚上就到了赵州,也就是现在的河北省赵县。 江剑臣落店以后,为怕武凤楼师徒寻来,先在店外留下了本派记号,又在一家小馆子吃了一点东西,就散步来到了有名的赵州桥上。 这座桥是世界桥梁史上的首创,全长近十五丈左右,由二十八道独立石拱相向并列砌筑,宋人杜德源诗有:“驾石飞梁尽一虹,苍龙惊蛰背磨空。坦平箭直千人过,驿马驰驱万国通。云吐月轮高拱北,雨添春水去朝东。”之句,民间流传的歌舞剧《小放牛》也赞誉了此桥,反映了人们对造桥匠师的钦敬。 江剑臣一抬头,突然发现一条人影步履蹒跚地冲上了桥头。江剑臣的眼力是何等锐利,虽在月光之下,早已看出这个人年近六旬,同时也看出他浑身血污,伤重欲倒。 江剑臣连跨三步,伸手欲扶,不料那带伤的老者喘着粗气拒绝道:“谢谢壮士,不是我不近人情,而是因为我的对头太厉害。反正我已无路可走,就算我能逃出虎口,也免不了家败人亡,倒不如咽了这一口气的好。” 受伤老人的话尚未讲完,从赵州桥的南端捷如飞鸟地扑上来三条黑影。其中一人一眼看见了受伤者,冷笑一声说道:“姓齐的,想不到你这赫赫有名的白马金鞭,竟脓包到这种程度。” 江剑臣开始对那受伤的老者只是出于一种行侠仗义的热忱,后来从来人的喝斥中得知受伤人姓齐,外号叫白马金鞭,再仔细一看追来的三个人,都是临淮关淮上飞云堡的门下,头一个是四堡主邱龙啸,第二个是二堡主邱龙图,最后压阵的那个竟然是鹰爪门武功最好的江淮钓客龙腾蛟,当年的一段往事浮上了江剑臣的心头。 原来江剑臣十二岁时,奉恩师无极龙之命,和两位师兄前往临淮一带搜捕淫徒龙腾云,因而引起了和鹰爪门的一场恶斗。当时江剑臣先到首先与敌人交手,才有了一人挑斗鹰爪门,毙敌十九人之壮举。而他那次前去,就是靠淮上名武师白马金鞭齐家良的帮助和指引。可惜时光流逝十七年,昔日年富力强的白马金鞭已两鬓如霜,他几乎认不出了。 正值江剑臣回首往事不胜感慨的时候,白马金鞭切齿说道:“龙腾蛟,你们鹰爪门名为正门正派,实则倚仗人多势众欺压良善,无恶不作。齐某为了避祸弃家隐此,你们竟然千里奔袭,既血洗了我的全家,又对我穷追不舍。今天我跟你拼了!”说完,挣扎着要向三人扑去。 江剑臣见状挺身而出。他伸手将白马金鞭扯在身边,双目傲然地盯视着鹰瓜门的三人。 别看先天无极派如日中天,五岳三鸟也威震武林,但真正和江剑臣对过脸的,还是为数不多,象今天的龙腾蛟、邱龙啸和邱龙图就不曾见过钻天鹞子。 也是等着这三个鹰爪门的人倒血霉,遇上了十七年前的冤家对头竟然没有认出。一看江剑臣将齐家良扯到身边,头一个就是四堡主邱龙啸一下子欺到二人的身前。他冷然对江剑臣斥道:“凭你小子,敢淌这汪死水?” 江剑臣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邱龙啸火了,抗声喝道:“不怕淹死?” 江剑臣又平静地点了一下头。 邱龙啸火冒三丈了,狂喝一声:“小辈找死!”话音未落,双臂猛张,两只手爪一扣咽喉,一抓小腹,出招奇毒地向江剑臣身前袭来。 白马金鞭齐家良怕同情自己的这个好心人惨死在邱龙啸爪下,刚想抢到江剑臣身前以身承当。哪里料到钻天鹞子江剑臣左手一展,把齐家良轻轻地推向左侧,右掌一立,一招“开天劈地”上削下剁,只听邱龙啸一声惨叫,左右两只手的腕骨全被江剑臣震折。江剑臣趁机撤身而退。 白马金鞭齐家良原先也是江淮一带的有名武师,因为得罪了鹰爪门,在家乡无法立足,才弃家避祸来到了河北赵州。今天下午这三个人突然找上门去,他率五子一徒奋力苦战,爷儿七人中六人死去。他恐累及家小,才拼命牵着三个凶徒逃了出来,不想竟在这里巧遇江剑臣。两人十七年不见,且又在危急之中,他哪里还能认出江剑臣来。 齐家良开始还担心江剑臣会被龙腾蛟等三人杀死,如今见江剑臣只一招就断去了邱龙啸两只腕骨,又见江剑臣故意将两手皆残的四堡主留给自己,知救护自己的这位好心人是想让自己手刃深仇。他一咬牙,手中的金鞭一招“插花盖顶”,砸得邱龙啸天灵盖塌陷,倒地死去。 手足连心。二堡主邱龙图一见四弟惨死,厉吼一声,疯狂地向齐家良扑去。 江剑臣一声轻笑,身形微晃便已贴到了邱龙图的身后,—招极为普通的“二龙抢珠”,从后面抓住了邱龙图的双肩,稍一用力就错开了他的双肩琵琶骨。 江湖经验极为丰富的老武师,哪有看不出的道理?他二次金鞭到处!又是一招“插花盖顶”,二堡主邱龙图也一命呜呼了。 直到这时,江淮钓客龙腾蛟才真正地掂量出江剑臣的厉害来。他再也不敢大意,当下身形一沉,马步一稳,两只鹰眼露出惊恐的厉芒,颤声喝道:“朋友是谁? 第255章 不怕鹰爪门屠了你的全家?” 江剑臣轻藐地一笑,平静地说:“十七年前,我十二岁时尚敢单人独自找上飞云堡,十招宰了淫徒龙老二,如今还怕你们屠了我的全家,真乃可笑!” 钻天鹞子的这句话一出口,既惊傻了江淮钓客龙腾蛟,也喜坏了绝处逢生的白马金鞭齐家良。齐家良这才认出出手援救自己的就是当年十二岁的江剑臣,老武师不禁举手称庆。 江淮钓客知道自己和两个师兄手下太黑杀了齐家良的五子一徒,如今碰上了独步武林的钻天鹞子,再不见机逃逸,非得惨死在赵州桥上不可。他冷不防双手齐扬,左手三右手四,共计七粒鱼目珠撒向了江剑臣的全身,紧接着双脚一顿凌空拔起,企图半空中一个“云里翻”向桥下河中投去。 他的主意虽好,无奈早被江剑臣一眼看破。他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素有钻天之誉的江剑臣。就见江剑臣双手一抓,先将龙腾蛟偷偷袭出的七粒鱼目珠接在了手内,也是双手一扬,紧跟着腾身而起。一声惊嚎,龙腾蛟的七粒鱼目珠全都打进了他自己的肉体,瘦长的身子也落在了江剑臣的手中。江剑臣封闭了他的穴道,扬手抛给了白马金鞭齐家良。 老武师痛心地叫道:“孩子们,上天有眼,江三侠神龙一现。你们的冤仇得报了!”祷告已毕,又是一鞭砸死了龙腾蛟。他抢扑到江剑臣面前要跪谢大恩,被江剑臣伸手阻止了。江剑臣先将三具尸体一齐抛入河内,然后正色对白马金鞭说道:“鹰爪门和老英雄结仇,全系从剑臣身上引起,累得老英雄家败人亡。剑臣决心为老英雄讨还公道,使老英雄平安回转故里。” 白马金鞭齐家良喟然叹道:“老朽年近花甲,哪还有当年的豪气。再者说何处黄土不理人,不劳江三侠了。” 江剑臣知齐家良迁居河北已十六、七年,听他乐意住此,也就不再勉强,因为毕竟是自己害了人家,否则齐家良和鹰爪门有何怨恨可言。他停顿了一下肃然问道:“老英雄膝下还有几位令郎?可曾练习家传武功?” 白马金鞭凄然答道:“三贼血洗我的全家时,六个犬子伤亡五人,只有幼子齐六得以幸免。” 江剑臣接着问道:“令郎今年多大了?” 齐家良心中一动,两眼一亮,惊喜地答道:“一十二岁!” 江剑臣正色说道:“为了酬谢老英雄,俟我禀明了掌门师兄,将令郎齐六收归先天无极派门下。老英雄速回家处理善后事情去吧。” 齐家良千恩万谢地走了。 有了江剑臣的这一句话,后文书中齐六得列江剑臣的门墙,尽承了钻天鹞子的衣钵。由于他的右手也是六根指头,成为威震武林的六指金环,其赫赫声威,并不逊于六指追魂久子伦。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江剑臣无意之中救下了白马金鞭,心中甚感欣慰,抬头一望,一轮皎月高挂晴空,银辉撤满了赵州桥上,黄山天都峰上和女魔王相会的情形,历历在目。他从今晚允诺收了齐家良树幼子齐六一事,联想到白已的爱子江枫,不禁默然呆立。 回到客栈,小神童一个人从客房中迎了出来。 江剑臣知道武凤楼没有同来,他心中一沉。因为他知道武凤楼不光为人忠厚,而且尊长爱幼,此次奉自己的差遣,带着曹玉暗地查探红玫瑰艾群男和花中浪蝶卞申仁的藏匿地点,预作替驼背神龙耿直和迷儿报仇的准备,等闲之下,绝不会让曹玉一个人来此。 聪明机警的小神童曹玉,看到三师爷脸色大变,就贴上前来说道:“三师爷,玉儿奉师父之命沿途迎接你老人家,果然在这里见到了三师爷。”说完,跪了下去。 江剑臣一把将小神童扯到自己的身边说:“你师父碰到了什么事情,竟擅自让你自己单独乱闯?你说!” 小神童仗着三位师祖爷都异常喜爱于他,就故意将嘴一噘,委屈地说:“三师爷也真是的,孙儿我都长大成人了,从来都不让我一个人走动,偶尔有这么一次,就说成是乱闯,那三师爷当年一人踏平鹰爪门,毙敌十九人的时候,不是还小我四岁吗?” 江剑臣又气又笑地斥道:“当年你太师祖的规矩多严哪,哪象你现在小闯祸精似的。快把你师父的情况详细告诉我!” 小神童这才规规矩矩地禀告:“师父带我已查出红玫瑰的老窑在河北娲皇宫,也就是离涉县二十多里路的凤凰山上,俗名奶奶顶。目前在宫中掌管一切事务的,是她唯一的女弟子花玉蕊,人称花骨朵,而她本人则藏在河北邯郸滏阳河边的黑龙洞中。 师父受三师爷的训示,没敢打草惊蛇就动身北上了。原打算到双塔山请示你老人家后,再去动她。不料夜宿保定府时,突然发现了三抓追魂邵一目和瞽目飞龙焦一鹏二人的踪迹,引起了我师父极大的警惕,所以才派孙儿一人沿途来找三师爷报信,我师父一个人随着他们二人去了。” 听说寒外黑风峡的三抓追魂邵一目和峨嵋派五龙之一的瞽目飞龙焦一鹏二人结伴同行,江剑臣也不觉心中一愣,又听说武凤楼孤身一人随后尾缀,就更有些不放心了。 他顿脚叹道:“楼儿平日异常谨慎,偏偏在百年大典前夕一人自蹈险境,如有闪失,将如之奈何!速速带我赶去接应。” 事情还真叫江剑臣给料准啦。 武凤楼是在保定府发现邵一目、焦一鹏二人踪迹的。打发走了曹玉之后,武凤楼就盯紧了他们二人。因为这两个又奸又坏的凶人,虽然都和先天无极派结有深仇,但四川峨嵋山和塞外黑风峡不光平素毫无渊源,而且派别、宗旨都格格不入,两派门下从前绝不会有任何交往。峨嵋雄霸天下武林之心,早已昭然若揭,所顾忌的只有先天无极一派而已。现在本派百年大典在即,这两个人突然结伴同行,绝不可能没有原因,所以一贯谨镇从事的武凤楼才冒险跟踪了。 武凤楼深知瞽目飞龙的狡诈和三抓追魂的凶狠,虽在暗地追踪,却不敢跟得太紧。后来看见他们二人进入了保定府的莲花池,武凤楼的心更为狐疑了。 原来这莲花池可不是一般泛泛人物可以随便出入的。因为它是元朝汝南王张柔所建,当时从江南掠来了大批园林工匠兴建园苑,引来城西北鸡距泉和一亩泉之水,种藕养荷,构筑亭榭,广蓄走兽鱼鸟。初名香雪园,因荷花繁茂,才改名莲花池。大明万历年间,又大规模地扩建,改名为水鉴公署,成为专门供给达官显宦、帝室皇族优游宴饮之所。由此,莲花池之豪华重要,可想而知。 武凤楼几次想贸然闯入,但因时间太早,不敢造次行事,只好耐心静守着。 直到二更天左右,又见一个秀才打扮的中年人,手持折扇,大摇大摆地进了园门。隐身暗处的武凤楼,只看了那秀才打扮的中年人一眼,就觉得非常眼熟,又仔细一思索,才蓦地忆起这中年秀才就是当年受过奸阉魏忠贤资助,在京城开设过赌场的地狱秀才吴仁新。武凤楼更不敢掉以轻心了。 三更将近,又见一条瘦长的人影,鬼魅似的闪进了莲花池的园门。饶让他动作迅疾,举止飘忽,也被目光锐利的武凤楼看了个清清楚楚,他的心更为绷紧了。 原来最后进去的这人,竟然是辽东千朵莲花山五佛顶乾坤一鹤萧天白的三徒弟灯前无形柳奇。 短短几个时辰内,武凤楼发现有四个江湖上的有名人物进入了莲花池,并且这四个人的身份极杂,不光门派各异,还正邪不同。南到四川峨嵋山,北到塞外黑风峡,武凤楼不得不冒险一查了。 以武凤楼的轻身绝艺,再加上格外地小心谨慎,进入莲花池绝不会惊动一人。因为武凤楼是从正南方向进入莲花池的,所以就先到了藻咏厅。 这个厅原名康乐厅,在莲花池最南面,面阔五间,四面绕廊,前后卷棚抱厦,门前有彩狮两座,面对假山,远近对景,厅为两层。 武凤楼暗中一再查看,都没发现一个可疑人物,就飞身扑上了西南假山上的观澜亭。 这观澜亭四角攒尖顶,檐角飞翘,四柱拱托,古拙而又精巧。亭的四周山石林立,千姿百态,坐立亭中可望莲池。 武凤楼悄悄地掩进了观澜亭,谁知也是扑了一个空,亭内一人皆无。他只得改道去了园内南塘南岸的寒绿轩。 这寒绿轩高畅西向,面阔五间。轩前翠竹千竿迎风摇曳,取宋代大文学家欧阳修“竹色君子赋,漪漪寒更绿。”的诗意命名的。它是文人学士赏雪品竹,吟诗唱和的极佳所在。 武凤楼刚一掩进竹丛,就察觉到寒绿轩有人,又因知道这座园内潜入了很多的江湖狠角,所以更加上了三分谨慎。他凭藉竹丛掩护,慢慢地贴近了轩侧。 就在武凤楼刚刚靠近的一刹间,寒绿轩前甬道上突然飞也似的闪现了一人,只见那人步履矫健地匆匆登上了台阶,躬身肃声喊道:“客人已经到齐,请宫主驾临水中亭。”这个人躬身把话说完,不等吩咐,就身形一转向来路退去。 武凤楼心中一动,一个冒险的念头,浮上了他的脑际——制住这个人,逼问出口供,准能洞悉园内的一切内幕。 武凤楼主意打定,趁那人经过面前时,突然下手了。等到那人发现不好时,早落入了武凤楼的手内。武凤楼将俘虏带到了竹丛深处仔细一看,见那俘虏年约三旬,长得倒还清秀,只是面貌瘦削,脸色灰黄,好象是被酒色淘空了身子似的。 就听那人毫不惶恐地威胁武凤楼道:“朋友,看你年纪不大,胆子还真不小。 第256章 这莲花池可是个有尺寸的地方,真要手头不便的话,保定府有得是豪绅富户,随意一把,我都敢保你老弟够半辈子开销的。不过你要将手伸进了这莲花池,那可是自讨苦吃! 你趁早松开了大爷,我还能念你年轻毛嫩,悄悄地放你出园子,那是你祖上有德,也是你个人的造化。否则……” 武凤楼知这地方很僻,故意让他胡嚼乱吣,一直听到他说出了“否则”两字,才冷冷地追问:“说下去,否则怎样?” 那人神气地冷笑说:“否则,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武凤楼淡淡一笑,反口讥问道:“我是死是活,不劳朋友你操心。只是你落在了我的手心,还有没有葬身之地呢?” 那人这才神色惶恐地颤声说道:“你真敢杀我?” 武凤楼是想逼出他的口供,才给他些颜色看看,哪里有闲心逗他。他急忙一反手,握住了肩后的刀把,拇指微按,“呛”的一声,五凤朝阳刀挟着一红一紫两道光芒脱鞘而出。 吓得那人刚想惊呼,武凤楼早已右手一送,用寒芒刺目的五凤朝阳刀刀尖抵住了那人的心窝,沉声问道:“这园子目前的主人是谁?寒绿轩住的是哪位宫主?今晚的客人又是哪几个?他们想干什么?痛快地说出,我会饶尔一命,胆敢隐瞒半句,我先卸你的四肢,后挖你的双眼,最后再掏出你的心肝!” 那人一见制住自己的竟然是声威震武林的五凤朝阳刀武凤楼,哪里还敢有丝毫的隐瞒,颤声说道:“这座园子归武清侯刘国瑞所有,今晚来的四人中有地狱秀才吴仁新、三抓追魂邵一目、瞽目飞龙焦一鹏、灯前无影柳奇。”说到这里,那人不自觉地停了一停。武凤楼右手一翻一划,五凤朝阳刀的刀尖“嘶”的一声,便将那人胸前的衣服完全划开。吓得那人一哆嗦说道:“住在寒绿轩的是河北娲皇宫的花玉蕊宫主。” 一听说当年绝代女淫魔红玫瑰艾群男的唯一弟子花骨朵来到了莲花池,武凤楼就猜到这批江湖煞星纠集一起,必然又是峨嵋派在幕后阴谋策划对付先天无极派,破坏本派的百年大典。他右手再次微送,锋利无比的刀尖刺人了那人的前胸皮肤,吓得那人几乎真魂出窍,忙不迭地说:“武清侯迷上了我们娲皇宫主,多次去宫中降香。老宫主密令宫主利用武清侯的权势,各处礼聘江湖高手,想要一举摧垮先天无极派。” 武凤楼知那人的话说得不假,便没有杀掉他,先反手将五凤朝阳刀插回鞘内,又将他点了穴道塞入暗处,才向水中亭赶去。 这水中亭又叫临漪亭,位于莲花池的正中央。亭西南有座宛虹桥,圆拱一孔,宛如长虹卧波,衔亭接岸,可通北面。亭东有石阶,可以直入湖中。因此亭三面环水,给武凤楼夜探敌倍增加了极大的麻烦,但既然发现贼踪,不论有什么艰险,武凤楼也顾不上了。 他原想先隐入宛虹桥下,等待时机再一欺而入,查清敌人的意图。不料,一条比闪电还疾的黑影出现在他的后面,武凤楼再想撤退,已来不及了。 就听对方冷冷说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武少侠,我们又见面了。” 一听话音,武凤楼就知道是峨嵋派五龙之中最为阴险狡诈的瞽目飞龙焦一鹏。他后悔自己孤身轻入,陷进了一群冤家对头的重围之中。 果然,另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在左侧说道:“姓武的,这两年你仗着五岳三鸟和天山三个老不死的庇护,在江湖之上抖足了威风,曾想到你也会有今日吗?” 不用多看,武凤楼已认出逼到自己左侧的,就是在辽东吃足了小神童曹玉苦头的灯前无影柳奇。 武凤楼不能作撤退的打算了。 突然,一条瘦长的身影鬼魅也似的又从右侧冒出,阴森森地说:“是我邵一目故意让你发现我俩,引你上钩,你果然吞下了我投下的钓饵,有能耐你就尽量施展吧!”随着话音,一袭黑大衫,独目闪厉芒,形如厉鬼的三抓追魂邵一目也悄悄地逼了过来。 武凤楼只好纵声长笑了。 灯前无影柳奇恶狠狠地喝道:“身陷重围,杀星临头,你武凤楼还狂什么?” 武凤楼所以故作狂傲,其目的就是要激出所有隐身附近的仇人,自己好有个打算。听了柳奇的话,他语气更为狂妄地说:“四方八位,只有三人,能值得武某一挥五凤朝阳宝刀吗?” 由于武凤楼这一句说得太狂,灯前无影柳奇怒喝一声:“你小子找死!”手中短剑化为一溜寒芒,连环三剑袭向了武凤楼的左肋。 武凤楼说到做到,并不去拔自己的五凤朝阳刀,他身躯连闪,避开了灯前无影柳奇的连环三剑。 上文书中交代过,要不是乾坤一鹤萧天白背叛门派自立山头,灯前无影柳奇原该是武凤楼的师叔。如今守着这么多人,一连三剑没逼出武凤楼的宝刀来,他脸上一红,牙关狠错,“刷、刷、刷”又是连环三剑攻向了武凤楼。 武凤楼知道自己今晚的处境异常不利,既孤身深入,又后援无人,哪里肯过多地消耗内力。趁灯前无影柳奇第二次连环三剑将完之机,他突然用一招恶鬼谷鬼王司谷寒的“鬼魂附体”身法,一下子贴到了灯前无影柳奇的右侧。柳奇再想闪避已来不及,武凤楼一下子扣住了他右肩肩胛,口中说道:“勾结匪类,围攻同门,理应损去一臂,以示警戒。” 只听柳奇一声惨叫,他的右肩胛早被武凤楼完全捏碎。 以无极四奇的威名,只一照面就让武凤楼给损伤了一臂,阴险毒辣的瞽目飞龙止步不前了。 三抓追魂邵一目和先天无极派结怨极深,虽然看出武凤楼功力不浅,但他还是自持过高,眼中凶芒连闪,如一只怒鹰猛然扑上。 武凤楼当然早已从三师叔江剑臣的口中详知邵一目的三抓厉害,他哪敢大意,不等怪影临身,一式“移形换影”虽险险躲过,但邵一目那嘶嘶爪风还是令武凤楼心中一凛。 三抓追魂邵一目在附从七凶力斗江剑臣时,本已窝了一肚子怒气。不料如今和武凤楼相距不远,又没打招呼就暴起出抓,还是让一个小了自己将近二十岁的后生小辈一闪避开,他的老脸一下变得赤红。他阴森森地一笑,提聚全身功力,又是一个冷不防弹地而起,爪风嘶嘶,凌厉凶狠地又抓向了赤手空拳的武凤楼。 别看谨小慎微的武凤楼卓立不动,其实他早已蓄足了势子。等三抓追魂邵一目第二次狠狠地抓来时,他突然用上了六阳毒煞战天雷的“烈焰趋阴”步法,又差之毫厘地闪开了。 两抓不中。邵一目的丑怪老脸几乎扭曲了,他狂吸了一口大气,独目暴张,一道厉芒直扫武凤楼的全身上下。他要找出破绽,再向武凤楼施展最后的一抓。 武凤楼闪避开邵一目的两抓,他也用出了全身功力。因为邵一目的追魂三抓确实有独到之处!要不然也不能有一抓惊心,二抓残身,三抓追魂的外号;又有三抓不中,永不用抓的誓言。如今强敌环伺,孤身遭围,他不能跟一个人硬拼硬对。武凤楼脑际一闪,沉声说道:“请问邵当家的,你当年三抓不中,永不用抓的誓言是否仍然有效?” 邵一目迟疑了。他为人再恶,也是塞外黑风峡吴不残的掌门大弟子,当着这么多江湖上有名人物的面,怎能不承认。 武凤楼趁机和声说:“令师弟吴觉仁前辈和敝师叔是道义之交,请邵当家的暂让一招如何?” 面子留得这样足,又点明江剑臣和吴觉仁的关系,邵一目是个老江湖了,心中一盘算,居然后退了两步。 正由于他今天退这两步,才使得后来黑风峡主吴不残清理门户时,武凤楼不光替他说了不少好话,还为他单身去闯幽魂谷,力斗幽谷游魂。此是后话,暂时不提。 三面合围,一伤一退,武凤楼刚想去激瞽目飞龙和自己一决生死,好为本派拔除一颗钉在要害上的毒钉时,不意一声轻笑,地狱秀才吴仁新从长虹卧波的宛虹桥上一闪而至。 两个人一照面,地狱秀才吴仁新就阴险地说:“武少侠,邵大哥胜券在手,而停止不抓,足证明他的三抓不中,永不用抓的誓言是依然有效的,但不知少侠刚才所说的‘四方八位,只有三人,能值得武某一挥五凤朝阳宝刀吗?’这句话是否也能有效?” 以武凤楼的为人和秉性,自己刚刚说出的话怎么会说是无效!他沉静地点了一下头。可他忘了,地狱秀才一出来,就不能算是四面只围三面了。 就在这时,地狱秀才吴仁新又是阴险地一笑,接着双臂一张,亮出了一对奇形怪状的兵器。他要借激武凤楼赤手空拳之际,致武凤楼于死地。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二回狭道名园地狱秀才显鬼影相逢水亭辽东娇娃助奇英 在京城之中,吴仁新就是出了名的阴狠角色,要不然也不会被人称为“地狱秀才”,而且他名字的谐音,就是“无人心”三字。 今晚他利用武凤楼的一句话,封死了武凤楼,使武凤楼不能动用五凤朝阳刀,而他自己却亮出了一对极为厉害的奇形兵刃——鸡爪抓。从鸡爪抓闪射出的一汪碧绿光芒中,不难令人看出,吴仁新这一对兵刃是淬过了毒的。武凤楼更不敢大意了。 地狱秀才见武凤楼果然没动用五凤朝阳刀,心头暗喜,左手的鸡爪抓一招“病鬼抓药”抓了出来。他又趁武凤楼向右侧一闪之际,右手的鸡爪抓一招“饿鬼抓食”抓向了武凤楼左肋。 第257章 招式狠毒,迅猛诡异。他想将武凤楼毙于这两抓之下。 武凤楼年纪虽轻,但却久闯江湖,从吴仁新出抓的手法和功力上,早已看出地狱秀才的武功决不逊于三抓追魂邵一目,暗忖他过去在京城开设赌场,大概是怕引起外人警觉,才敛牙收爪,故示文弱。 按理说,武凤楼既然看出地狱秀才的武功厉害,就该施展本门的轻功神技“移形换位”来保全自身。但武凤楼并没这样干。他要让地狱秀才棋胜不顾家,然后再寻找时机突然下手,击败吴仁新。所以在对方的连环出抓之下,甘冒奇险,只用普通的步法来闪避地狱秀才吴仁新的猛攻。 吴仁新开始还算谨慎,虽然在一对鸡爪抓上发挥了撕、拉、抓、扯、划的五字诀,但还都先护身后出击,稳扎稳打。二十招过后,他渐渐地放松了防护。因武凤楼始终是赤手空拳不肯动刀,在他凌厉的杀招下,又只是一味地闪避躲藏,没有丝毫反击的迹象。 吴仁新渐渐胆大了,不仅抓招大变,还贯上了真力。层层抓影,嘶嘶劲风,将武凤楼的身形完全裹了进去。武凤楼知道不给这只老狐狸一点甜头吃,很难抓住他狡猾的尾巴。他开始寻找破绽了。 动手的时间越来越长。在接近一百招时,吴仁新的最后连环八抓将要用完,武凤楼终于找到了时机。他故意使身法一滞,“嘶”的一声,左肋之下的衣服让吴仁新的鸡爪抓撕裂了一大片。他还拿捏得很谁,让皮肤也被划了一道白印。 在吴仁新心中正悔恨出抓不狠的一刹间,武凤楼突然用上了本门轻功“移形换位”,一下子就欺到吴仁新的身后。他铁腕陡翻,右手贴上了吴仁新的后背,功力一聚,掌力一吐,只震得吴仁新一下抢出去七八步远,还喷出了一口鲜血,才跪跌在地上。 武凤楼利用败中取胜,一招残敌,瞽目飞龙知道该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他把镔铁马杆一颤,一招“金鸡夺粟”直点武凤楼的前胸。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婢女突然沿莲花池跑来,娇声喊道:“宫主请焦大爷暂时罢手,听任客人自来自去。” 瞽目飞龙焦一鹏又何尝不怕武凤楼情急拼命,动用他的五凤朝阳刀。听女婢一说,他心中一松,手中的马杆一招“泼风八打”扫得武凤楼后退一步,他就借机低喝一声:“撤!”弯腰架起了地狱秀才吴仁新,向水中亭方向退走了。 武凤楼连斗三人,虽然没有受伤,但也觉得力乏身软,又加上天色已然不早,也就从莲花池的西北角响琴榭附近退了出去。 这时,东方已隐隐约约地露出了鱼肚白色。武凤楼衣衫破烂,所住的客栈是不好回去了,可又不能老在大街上游荡,他只得向城中心的大悲阁走去。 提起这大悲阁,可是大有来头的。它也是元代初年汝南王张柔所建,坐北朝南,前有门殿三间,东西两面皆有鼓楼,阁前有蹬道,游人可拾阶而上。 由于大悲阁是建筑在高台之上,地势高耸,形状雄伟,数十里之外都可以看见,所以古人才有“燕市珠楼树梢看,祗园金阁碧云端”之句。它被列为畿南上谷八景之一,称之市阁凌霄。 登上了大悲阁的台阶,武凤楼突然看见在阁前的一张石桌上,放着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很小的包袱。他一下子愣住了,暗忖这包袱是放在自己投宿的客栈里的,怎么竟被人放到了这里?显然是自己大意被人跟踪上了。那么跟踪自己的能是谁呢? 正在武凤楼心中狐疑不定之际,大悲阁的阁门一启,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绿衣美少。 虽然天色仍然很暗,但武凤楼还是能看出这个绿衣少年很美。只见他身穿葱绿色大褂,下着墨绿色长裤,脚登一双粉底皂靴。风度翩翩,斯文儒雅。 武凤楼心中一动,陡然向道:“这包袱是你放的?” 绿衣美少微然一笑说:“何以见得?” 武凤楼冷然说道:“天色未明,空阁无人,不是尊驾,能是何人?” 绿衣美少眼珠一转,微笑反问:“是又怎样?你不需要?” 武凤楼轻身提气,前欺两步。因东方己渐渐明亮,对绿衣美少的面貌看得较为清楚了。见他面如美玉,唇似丹珠,弯弯的两道秀眉覆盖着一双星目,长身玉立,正在毫无敌意地默默地注视着自己。武凤楼虽然觉得有些面热,但因娲皇宫的人四处潜伏!也无暇细想,冲口逼道:“东西是我的,尊驾从何处取来,我要你加以说明!” 绿衣美少故意将身躯后退了两步,语音一变说:“我要不高兴说呢?” 武凤楼有些发火了,声音渐高地威胁道:“事情说不清楚,尊驾自己认为能离开此地?” 听了武凤楼的威胁,绿衣美少冷冷一笑,干脆不回答了。 武凤楼心中更气,怒声喝道:“尊驾何故发笑?” 绿衣美少口音一变,撇嘴嘲道:“我笑你有目如盲,问话颠倒。” 武凤楼这才听出和看清,从大悲阁内闪身而出的绿衣美少,竟然是满洲奇女多玉娇公主改扮的。 武凤楼的心一下子冻结了。 多玉娇公主凄楚地一笑,贴到武凤楼的身前俏然说道:“四川一别,原不打算和你再见,怕给君再添烦恼。不意偶从家师的故友处获悉,峨嵋山决心倾全派之力对付你们,特别把所有仇恨集君一身。目前峨嵋派门下四处活动,还勾结了娲皇宫中的红玫瑰师徒。这批淫凶声势浩大,玉娇怕君有失,多次恳求恩师出面制止艾群男都未经允谁。万般无奈,只好易钗而弁地赶来此地。昨晚之所以不能出手协助,是玉娇另有打算,才到客栈取出了你的包袱送来此地。那家客栈已伏有娲皇宫的眼线,你不能再去住了。” 听了多玉娇的这一番话,武凤楼暗暗心酸。他知多玉娇爱已之心依然不减,这真是情孽害人一陷再陷。以武凤楼本性来说,既便他的处境再凶险,也不忍再让这个伤心女子背着师父去淌这汪深水。他耐心地劝道:“凤楼树敌太多,又哪在乎再添几人。再说,想啃我这块硬骨头,他娲皇宫还没有长出那么好的一副牙齿。柳凤碧前辈为人怪僻,请公主不要为我去触怒师门,使凤楼更加昼夜不安。” 多玉娇猛地抬抬起了俏脸,两只大眼中已溢满了泪水。她低声说:“叛国逆兄我多玉娇尚且不顾,又何惧触怒恩师!何况恩师爱我特甚,充其量也不过受几句责骂。我帮你,可不是邀君垂怜,只是求自己的心之所安而已。” 武凤楼听出多玉娇为了帮助自己,不惜孤身犯险之意,又深知红玫瑰和花骨朵师徒二人淫凶歹毒,加上以肉身布施,笼络了不少凶神恶煞。如有闪失,那还了得。他一狠心正色阻止道:“不经我的允许,绝不准你去胡闹!” 多玉娇执拗地说:“谢谢你仍然对我关心,但你是阻止不了我的。因为我知道艾群男狡兔多窟,居无定所,你和江三爷武功再高,找不到她也无济于事。可不铲除她又后患无穷。只有我深入魔窟弄清情况,将她引来此处,方有杀死她的机会。况且我身藏师父当年信物,谅红玫瑰也不敢对我如何!咱们再见了。”话一说完,多玉娇就沿着大悲阁的蹬道走了。 武凤楼深知多玉娇的秉性,知劝也无益,只好在暗中想法策应。当下他拿起包袱,闪进了大悲阁中。 可怜多玉娇,为了痴心苦恋武凤楼,不仅背叛本国,逆兄潜逃,还背乡离井,孑然一身,以一国的皇家公主,去漂泊江湖,错非蒙绿衣罗刹柳凤碧收归门下,简直是无家可归。如今又不惜丧命辱身去深入魔窟一查详情,为武凤楼铲除红玫瑰师徒铺路搭桥。 就在多玉娇一个人安步当车,缓缓逛到莲花池附近时,天色已然不早了。 突然一个红衣女婢悄悄地靠了上来,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着她。 多玉娇从小就泼辣胆大,又素喜涉足下层,加上跟随师父绿衣罗刹多时,她哪在乎这个。趁那红衣女婢越靠越近之机,突然一挥臂,将她抓了过来,还嘻嘻地调笑道:“小美人,你家住哪里?叫什么名字?能陪我去逛逛莲花池吗?”说完,又用手捏了捏她的脸腮。 说也真巧,这个女婢正是现任娲皇宫宫主花玉蕊的贴身四婢之一,名叫红儿。乍见多玉娇美如少女,体态风流,心中不免一动,她虽长期贴身限随花玉蕊,但那些狂蜂浪蝶都是一般人材,阅人再多,像多玉娇这样女扮男装的俊秀人品,红儿还真是一向少见。她好象发现了奇珍异宝,哪里还舍得抛开,便慢慢地向多玉娇靠近,企图勾引。 哪知别有用心的多玉娇,故意逢场作戏地先找上了她,并且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红儿故作正经地推了多玉娇一把,老练地把俏脸一绷,“哟”了一声说:“看你模样生得倒还文雅,举动却这般轻佻,竟敢在大街上向我动手动脚,不怕我家大人拿走你的一条小命?” 多玉娇轻铫地一笑,不光将红儿的那只玉腕又抓到了手内,还左臂一展搂住了红儿的细腰。她轻薄地说:“要没有你家两代大人的亲身传授,能教训出你们这么一大群小花骨朵似的小姐吗?” 这真是一语道破了天机,只惊得红儿娇躯一抖,颤声问道:“你是什么人?到此想干什么?”追问完,就想挣扎脱身。 多玉娇左臂一紧,几乎将红儿搂得透不出气来,右手示威似的搭上了她的香肩,从两只原本秀气的大眼中,故意闪射出贪婪的光芒。她将脸色一变,沉声说道:“不识拾举的浪丫头,就连你的二主子见了我,也准得乖乖地任我所行。 第258章 你一个侍候人的小浪货,倒象一匹小母马,对我前刨后踢起来。滚!”随着一声“滚”,多玉娇的双臂一抖,将原来搂得紧紧的丫头红儿,一下子给摔出去有好几步远。 说起来好笑,红儿原先虽垂涎多玉娇风度翩翩,还只是把他当作富家大户的纨绔子弟,打算自己先勾引上手,再献给宫主花玉蕊,讨主子的一点欢心。如今被多玉娇这么一骂一摔,她反而一骨碌爬起又靠了上来,象挨过打的奴婢向主人求饶似地说:“奴婢瞎眼,不认高低,该死!请爷露一点山,显一下水,也好让奴才禀报宫主出池迎你。” 多玉娇姊肯在一个小丫头面前轻露身份,冷然斥道:“大爷我这一向赌得昏天黑地,今天只是想逛逛莲花池清醒一下,谁希罕你们主人出来迎我。没有你这半瓶子兑过水的咸酱油,我照样能吃炸酱面。”说完,撒下红儿,一个人昂头阔步向莲花池走去。 多玉娇这半真半假的一闹,还真把红儿这只小淫狐给镇住了,她只好紧紧随在多玉娇的身后进了莲花池。 这就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红儿是因为多玉娇的口气太大,成心想称称她的斤两,又深知莲花池禁止闲杂人等出进,才随在多玉娇的后面,看多玉娇能不能进得去莲花池。但她忘了,自己可是花骨朵面前的红人,有了她跟在多玉娇的身后,把守园门的那些人,谁还肯自讨没趣,拦阻盘问。 一看多玉娇通行无阻地进了莲花池,红儿更不敢轻视了。她又怕盘不出对方的来历,受花骨朵的责骂,迫不得已,只好一晃娇躯拦在了多玉娇的面前,深深一福,赔着笑脸献媚地说:“爷台大人大量,还能和我这小可怜儿一般见识,红儿服气了还不行吗?只求你老赏给我一句话,我好能去禀告宫主。你老就可怜红儿这一回吧!” 多玉娇不光把架子拿足,还把小妖精红儿制了个服服贴贴。见目的已达,她就一伸手从袋中掏出了一块刻着罗刹头像的绿色玉牌递向了红儿。 红儿开始见多玉娇拿出了一块绿色玉牌还没大在意,等到一眼看清那绿色玉牌上面的罗刹头像,吓得她矫躯一扳后退了好几步,双手一阵子乱摇,颤声说:“绿衣罗刹的声威在我们老宫主之上,她老人家当年的令符,红儿怎配来接,请爷台速速将玉牌收起,红儿这就禀报宫主去。”说完,真的一溜烟走了。 多玉娇当然知道,凭着老恩师当年的这块令符,不光能顺利地进入莲花池,还准能取得对方两代人的信任。因为绿衣罗刹孤僻成性,独往独来,很少和其他人接近,自己持令符而来,绝不会引起红玫瑰丝毫怀疑。再说自己又生长在满洲,脸生人也生,不怕让人认出。只是怕娲皇宫好骗,峨嵋派难斗。她为人精细,也就没敢掉以轻心。 正在多玉娇静立洒然亭东面,面对高芬轩呆呆沉思之时,身后突然袭来了一阵香风,熏人欲醉。她知道江湖荡女,出了名的淫凶娲皇宫主花骨朵来了,心中一动,故装不知,只是注视着高芬轩前的那块刻着“太保峰”的高大太湖石。 就听红儿轻轻说道:“宫主亲自前来迎接爷台,请爷台到水中亭待茶。” 到了这步田地,多玉娇就不能再装不知了。她故作贪赏景色猛被惊醒状,当下转过身来,双手高拱,口称“宫主”深深地作下揖去,样子显得极恭顺。 娲皇宫主花玉蕊,如今正值花信年华,美艳风骚,而又武功卓绝,极善应酬,是红玫瑰艾群男一手调教出来的。她虽淫荡成性,但挑剔极严。错非品貌、武功两者俱佳的人,很难作她的入幕之客。平常勾引来的角色,大都是让她手下的那一群旷女饱饱饿肠。 今天开始听红儿夸奖多玉娇的品貌,她还认为是过甚其辞。她之所以亲自来迎,是因为她没听说柳凤碧收有男徒弟,前来查看一下虚实。直到她的贴身丫头向多玉娇一打招呼,多玉娇转身当头一揖的时候,花骨朵都没有细看多玉娇的面貌,还在心中暗笑,这个让红儿吹得几乎能狂上天去的年轻人,见了我这个又美又娇的花骨朵,还不是要拜倒在我花玉蕊的石榴裙下。 等到多玉娇一揖作罢,抬起头来,花玉蕊才真正地看清了多玉娇的长相,她激动得娇躯乱颤不止。这是一个她从没见过的俊美少年,俊美得让人从面庞、皮肤到身材风度,不管怎么挑,也挑不出一星点儿毛病,真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儿。她的心马上狂跳难耐。 泼辣刁钻的多玉娇也真会把握时机,看出花骨朵真的迷上了自己这个假须眉男儿,好象演戏似的,一步跨到了花玉蕊的对面。她上下打量一番,极为认真地说:“多年以来,我师父经常夸花姐姐长得跟花朵一样,今天叫我看来,夸得有些不准。” 花玉蕊听了,脸色一寒。她误以为多玉娇是说自己的师父夸她花玉蕊夸过了头,是夸得不准。哪知,多玉娇的这句话说完,身躯向前一贴,靠到了花玉蕊的身侧,并还抓住了她的一只玉腕,接着夸道:“依我艾不悔看来,花姐姐长得何止象花骨朵一样,简直美得象九天仙女一般。”说着,还紧紧地握了一下花玉蕊的玉腕。 多玉娇本身是女人,对女人的心理哪有揣摩不透的道理。她这一大碗浓浓的迷魂汤,还真把花骨朵给灌软了。 花玉蕊只说了一声“油嘴滑舌”,就美目流盼、万种风情地将多玉娇拉了过来。她挽住多玉娇的手臂,二人肩并肩地向水中亭走去。 两人沿着五孔曲桥,来到了水中亭内。亭高两层,高约丈余,重檐八角攒头顶,底层还有围廊。雕梁画栋,造型轻巧。亭内有旋转式的小梯,可登顶层。倚窗四望,有天高水远,心旷神怡之趣。所以到了清朝乾隆中向,才有乾隆的“溯漪古名迹,清苑称佳构。源分一亩泉,石闻飞琼漱。行宫虽数宇,水木清华富。曲折步朱栏,波心宛相就”之句。 二人来到了水中亭的下层,丫头红儿捧上了香茶。 不等花玉蕊开口,多玉娇就单刀直入地说:“请姐姐派人送我去黑龙洞,我要马上去见令师艾老前辈,有要事相求。”说完,又亮出了绿衣罗刹的令符。 多玉娇真不愧是满洲的奇女,她这次冒脸来接近花骨朵,主要是为了探查娲皇宫和黑龙洞这两个魔窟。她明知道不光红玫瑰师徒主人狡猾奸诈,自己稍一不慎,便能引来杀身大祸,还知道她们的身边隐伏着一个极为阴险毒辣的淫凶采花浪蝶卞申仁。她故意单刀直入,上来就指名要见艾群男,是想说不定能打掉花玉蕊的怀疑之心。 花骨朵果然微微一笑说:“当年在江湖之上,令师柳前辈和家师就是很好的姐妹,兄弟又持令符到来,哪有见不以家师的道理。不过兄弟远道而来,也得让愚姐尽一尽地主之谊。” 话一说开头,多玉娇就不肯虎头蛇尾了,她故意发急道:“家师的暴脾气仍然不减当年,加上这件事情也确实太急。没法子,就请姐姐给兄弟个方便吧。” 花玉蕊这才希奇地问:“柳前辈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派你持她老人家轻不出示的当年信符前来寻找家师?” 多玉娇要的就是花玉蕊的这一问,她立即答道,“姐姐清楚,家师别无亲人,只有两个嫡亲侄儿,已被先天无极派一杀一残。” 花玉蕊盘据娲皇宫,红玫瑰匿藏黑龙洞,对去年武凤楼铲除七凶、李鸣大闹残人堡的事情,当然知道得不太清楚。不过花玉蕊一听柳凤碧也和先天无极派结有死仇,心中自然高兴,她追问道:“能不能请兄弟说得详细些,愚姐也好替你在家师面前详禀。” 多玉娇知红玫瑰艾群男一贯狡免三窟又奸诈多疑,江剑臣、武凤楼功力再高,想一把掏出她来,还真不容易。听花玉蕊这一问,她故意装作生气地说:“娲皇宫人多势众,耳目通灵,对江湖上的事无不了如指掌,且穿肠秀士柳万堂、七指翻天柳金堂又都不是无名小辈,被先天无极派一杀一残之事,是姐姐真的不知,还是对兄弟有所怀疑?废话我不想再说,算我白来一趟。信得过,我马上扬长而走;信不过,可把我留下,让我的愚师亲自前来领我。” 花玉蕊对多玉娇本无多大的疑心,只因花中浪蝶自从在汉阳鲁肃墓侥幸从江剑臣的手中逃脱之后,不光他已成为惊弓之鸟,连红玫瑰也吓得居无定所,真怕江剑臣找到了她。加上娲皇宫摆茶摊的那个眼线又被曹玉杀死,更令红玫瑰日夜不安,所以才想投靠峨嵋山,借该派势大保全性命,在这种时候,花玉蕊敢不小心从事吗?不想刚托词盘向两句,多玉娇便一怒欲走,她不得不软了下来。 多玉娇见火候已刻,又逼出了一句:“兄弟如不能马上见到艾老前辈,必遭恩师重责。姐姐再不肯搭桥,我只好自己淌水前去了。”说完,还是起身要走。 花玉蕊一把将她扯住,赔着笑脸说:“不是姐姐不替你引见,而是家师最近传有严命,不论来人是生是熟,一概不会见。请兄弟稍候,待姐姐借机疏通。” 多玉娇象泄了气的皮球,一下跌进了椅子中,撅嘴说:“一再耽误,猴年马月才能见到令师。坑死我了!” 花玉蕊瞟眼一看,多玉娇发愁生气的模样更为好看,心神一荡,失口说道:“姐姐说到做到,保险误不了你的大事。” 聪明绝顶的多玉娇,从这一句话中,已猜出红玫瑰可能也藏在莲花池中,知道再逼下去,说不定能引起她们的怀疑,就自来熟地向花玉蕊说:“我听姐姐的。 第259章 为了事急,我几乎日夜奔波,累死了也困死了,给我弄点酒喝昨样?我真想倒头睡不醒,一醉解千愁啊。” 多玉娇这一脱落形迹,贪嘴油舌,又减去花骨朵不少的疑心。 由花玉蕊亲自陪伴吃喝完毕,多玉娇便被送到康乐厅安歇。花玉蕊为怕有人跟踪,故意先回寒绿轩,停了半个时辰,确信附近无人,才悄悄地从后窗蹿出。先隐入竹丛之中,然后借着千杆翠竹的掩护,来到了莲花池东面的水东楼前。 突然一条黑影鬼魅也似的从楼侧闪了出来,正是改回俗装的花中浪蝶卞申仁。 看起来这只惊弓之鸟是怕极了江剑臣等人,见是花玉蕊到来,才二话没说,引着她走进了水东楼内。 这水东楼也是上下两层。下层面阔五间,上面是一个平台。新近在平台上建造了一座精巧的雅轩,是艾群男和卞申仁精心选择的藏身穴窟。 花玉蕊随卞申仁登上了雅轩的顶层。 显然消瘦不少的红玫瑰,正默默抛斜倚床头闭目养神。由于她摄生有术,保养得法,虽然年近花甲,但乍然一看,仍恍若四十许人。如今这一消瘦,反而堵添了三分风韵。 看见花玉蕊进来,红玫瑰马上将身子坐正了一些说:“蕊儿,依你看来,这个名叫艾不悔的年轻人,真是柳凤碧的徒弟吗?” 花玉蕊垂手答道:“弟子没敢大意,红儿也见过了那块刻有罗刹头像的绿玉令符。据弟子所知,穿肠秀士柳万堂、七指翻天柳金堂兄弟二人,确是被先天无极派的人一死一残。事情该如何料理,弟子不敢擅专,请恩师示下。” 艾群男秀眉微蹙,仍然十分好看的小嘴一抿,默默沉思了一会,才低声说道:“信符可能不假,柳氏兄弟也真是毁在武凤楼等人的手中。不过柳凤碧生性怪僻,孤高自负,当年和我就貌合神离,就让她一心想要报仇,怕也不会找到咱们的面前,因为咱们真没有力量去对付先天无极派。” 花玉蕊既然看上了多玉娇,且又有了私心,向师父说出的活,自然就有了偏袒。她大胆地说:“咱娲皇宫的力量虽不足倾覆先天无极派,可要专门去杀个把人,还不是绰有余力,至少总比她绿衣罗刹孤家寡人一个要雄厚得多得多。所以弟子认为,在咱们没有归入峨嵋之前,面临一决生死之际,多一个绿衣罗刹就多一份力量,他武凤楼也就多一份死的威胁。请恩师定夺。” 艾群男又沉吟一会,才低声说:“信物虽不假,可我对柳凤碧收有男徒,还是不无疑心。为了慎重,也为了不让绿衣罗刹对我们误会,我派卞申仁跟你去探查一下。” 花中浪媒卞中仁答应了一声,刚想转身招呼花玉蕊出去,红玫瑰又将手一招,急呼一声:“且慢!”接着又细心地安排道:“眼下江三和武小儿瞄淮了咱们,一切事不得不防,否则我红玫瑰不会去仰峨嵋派的鼻息。你们这次探查一定要细心,就是发现这姓艾的有可疑之处,也不要立即下手。稳住他,由我亲自处理。” 就在花、卞二人第二次转身欲出之时,轩门一启,多玉娇竟一闪而进,同时还极为从容地向红玫瑰见礼道:“晚辈艾不悔叩请艾老前辈金安。” 多玉娇的乍然闯入,头一个就是花玉蕊吓得花容惨变。知师莫若徒,她对师父红玫瑰的狡诈多疑,阴险毒狠,素所深知。特别是暗中窥听她的隐秘,更是触犯她的大忌。她暗恨多玉娇不听自己的安排秘密随来,不光他马上会有杀身大祸,说不定自己也要领受重责。 果然,素性多疑、心黑手狠的红玫瑰脸色大变了。她借手掠鬓边之机,首先向老情人卞申仁发出了监视多玉娇的暗号。 花中浪蝶卞申仁心领神会,马上退到了门旁,看似象退避一旁,让红玫瑰与客人谈话,实则是卡断了多玉娇的退路。 红玫瑰艾群男这才从床上缓缓下来,她一方面向多玉娇逼近,一方面徼微带笑说:“年轻人,不奉召唤擅闯我的密室,你不后悔?”嘴里说着,双臂早已平分,看样子象要对多玉娇猛下毒手。 多玉娇毫不在乎地说:“晚辈奉有师命,急需面告前辈,而前辈又托故不出,晚辈怕误大事,只好贸然闯来。只要前辈不惜和家师结怨,杀、剐、囚、废,悉凭尊便。”说完,第三次亮出了绿衣罗刹柳凤碧当年纵横江湖的绿玉信符。 红玫瑰可不是一个遇事轻信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活到今天。她对持在多玉娇手中的玉牌瞟了一跟,然后漫声问:“你真是绿衣罗刹派来的徒弟?” 多玉娇并不回答,只将头轻点了一下。 红玫瑰又问了一句说:“你师父真打算和我联手?!” 多玉娇仍是一声不响地将头又点了一下。 红玫瑰脸色一肃,沉声问道:“绿衣罗刹真的为报两侄之仇,来拉我共同对付先天无极派?” 这一次,多玉娇不点头了。她先把头摇了两下,然后才吐出了一个“不”字。 红玫瑰脸色一寒,向前猛逼半步,语出如冰地向:“不什么?” 多玉娇马上接口答道:“不是去对付先天无极派,只对付武凤楼一人。” 红玫瑰火了,含怒斥道:“去对付武凤楼,还不是去对付先天无极派!” 多玉娇将身子退到轩内的桌子旁边,伸手挟住了椅子靠背,正色答道:“这两者绝不一样。对付先天无极一派虽难,可杀掉武凤楼一个人就容易多了。” 红玫瑰这才来了兴趣,急忙催道:“说下去,再说下去。” 多玉娇也才接着说:“先天无极派得天独厚,人才辈出。老辈有号称天山三公的郑公道、叶公超、沈公达;中间有五岳三鸟萧剑秋、白剑飞、江剑臣;就连末代晚辈也有武凤楼、李鸣,以及武凤楼的弟子曹玉等人。他们无一不是扎手难斗。以声威赫赫的峨嵋大派,尚且缩手敛脚不敢轻动,何况其他! 要是专门对付先天无极派中的某一个人,可就简单多了。只要查出他的踪迹,嗅出他的住处,或集中人手秘密扑杀,或投毒下药结果性命,一旦得手,人死灯灭,就让先天无极派再厉害,又岂能奈咱何?这就叫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 多玉娇的话,红玫瑰不光听入了神,也动了心,正想再听下去,多玉娇已话头一转,愤然说道:“家师一生孤独,只有两个侄儿。穿肠秀士柳万堂被江剑臣一刀残身,七指翻天柳金堂让侯国英一剑劈死。但究其根源,全集中在武凤楼一人之身。为此,家师才命我专程来请老前辈联手除他。” 这时,红玫瑰已消除了所有的疑虑,叹息一声说:“方法虽好,但不知武凤楼藏身何处,岂不枉然。” 多玉娇看了红玫瑰一眼,欲言又止。 红玫瑰知多玉娇怕有人在测,说话不便,就轻声一笑说:“轩中众人皆我心腹,少侠但讲不防。” 多玉娇这才说:“武凤楼现藏身大悲阁内,孤身无援,如能一举扑杀,等于断去江剑臣一条手臂。” 红玫瑰脸色一变,目闪煞芒,面向花、卞二人刚想发话,卞申仁已抢先说:“武凤楼既有所为,绝不会马上离开,事宜从长计议。还是让红儿先送艾少侠去长生馆歇息吧。” 红玫瑰和卞申仁名为姘居,实如夫妇。卞申仁的话,红玫瑰焉能不听。她马上吩咐红儿送多玉娇去歇息,并让她好生侍候。 多玉娇不情愿地跟随红儿走了。 红玫瑰向卞中仁问道:“你为何阻我派人去杀武凤楼?” 卞申仁狡诈地一笑答道:“逢人只说三分话,不要全抛一片心。姓艾的这小子来得突然,对他的话,我们不能过分相信。” 红玫瑰不高兴地说:“倘若武凤楼真的一人藏在大悲阁,我们岂不坐失千载良机!” 卞申仁诡秘地一笑说:“我卞申仁可不这么傻。等三更过后,我亲自挑选四个硬手悄悄先去,请老宫主你随后前去,最好能请出你的那位上宾,把握就更大了。如果姓艾的居心不良,诓咱们入伏,咱们两批人手能互相救应,也吃不了大亏;如果姓艾的所说不假,武凤楼真的孤身藏在大悲阁,以我们五人之众杀他一个,还不是易如反掌。这样既能去掉威胁,还能向峨嵋献功,又何必让柳凤碧这个老女人分享成果呢!” 红玫瑰大拇指一挑,脱口赞道:“此计甚妙,你先挑人前去,我随后接应。” 多玉娇的冒险计划,终于初步成功了,而武凤楼也真煎熬极了。平心说,他对多玉娇这引狐出穴,相机扑杀的法子,极为赞成。不过被引的狐狸太滑了,多玉娇此去,只要让红玫瑰等人瞧出一点破绽,或露出些微的女儿之态,等待着她的便是比死还惨的结局。武凤楼想到这里,坐立难安。他有心出去探听,又怕多玉娇回来,急得搔头挽耳,无计可施。 直到日影西斜,天色开始昏暗,武凤楼才突然记起曹玉去迎三师叔已经三天,屈指算来,也该回来了。因在阁中等得心烦,他就悄悄出来,打算买点食物坚守这里,等待多玉娇的信息。 有道是时运来了,再厚的城墙也拦它不住。就在武凤楼到一家饭馆买了一些食物,刚想转身回去时,忽然发现酒座之中有一高一矮两位老人,正在举杯畅饮。武凤楼一眼便认出那两位老者正是自己三婶娘侯国英的两位盟兄,武林中有名的六指追魂久子伦和秦岭一豹许啸虹。 武凤楼的这一喜,却非同小可,连刚买的食物也不要了,急忙抢步上前,口称“二位伯父”单膝跪了下去。 第260章 在先天无极派小一辇的人物中,武凤楼的人缘最好,头一个就是许啸虹,他咧开大嘴一笑说:“凤楼贤侄可是来垫酒钱的?” 武凤楼生性宽厚,平素不好玩笑,正不知该怎样回答,突然传来李鸣的声音:“你大头二叔也太下三滥了,一向憨吃憨喝不掏钱,今天这一顿,非在你这瓷公鸡身上拔把毛不可!” 武凤楼转身看时,缺德十八手李鸣己向他拜了下去。 秦岭一豹许啸虹笑骂道:“你这缺德小子,才孝敬二叔几顿饭,二叔就成了瓷公鸡啦!你小子忘了青城山那档子事了?只要你小子敢过河拆桥,早晚你小子会后悔得揍自己的嘴巴。” 久子伦向自己的盟弟埋怨道:“你自己为老不尊,能怪鸣儿老是给你开味吗?” 缺德十八手李鸣马上打蛇随棍上地说:“还是六指大爷好,你大头二叔就是差劲!” 这坏小子又油嘴滑舌地把六指大爷、大头二叔连在一起喊了起来,气得武凤楼狠狠地瞪了李鸣一眼,缺德十八手才闭口不吭声了。 六指追魂久子伦说:“经我们兄弟的反复劝说,国英终于放弃了原来的主意,重新回到了老窑。不过石城岛孤悬海外,国英既不能见容于当今皇上,又难免遭受多尔衮的攻袭,腹背受敌之势,终究可虑。为此我们兄弟奔走江湖,纳人相助。在武烈河东岸的棒槌山巧遇鸣儿,知剑臣为了替耿老驼父女报仇,必来娲皇宫追杀艾群男,这才来到了保定,不想又遇见了贤侄。” 听了六指追魂的这番话,武凤楼才清楚了前因后果。因挂心多玉娇太甚,也不怕扫了两位老人的酒兴,就将多玉娇冒险进入莲花池去引狐出洞的详情,细说了一遍。 秦岭一豹许啸虹焦急地埋怨说:“这太冒险了,怎能让多公主清白的女儿之身进入那凶恶的魔窟!如有闪失,那还了得?”说到这里,又冲着李鸣骂道:“你小子平日总是以军师自居,今天碰上了大事,你小子怎么卡壳啦?” 缺德十八手李鸣大咧咧地往座位上一坐,正色道:“大头二叔,你讲不讲理?话都叫你一人抢着说了。还骂我人见愁不出谋划策。别看你大头二叔一条紫藤软棒纵横江湖数十年,要讲出奇制胜以智取人,你还真差量不完的一大截。放心喝你的酒,到时候听我的招呼!” 说也奇怪,这一老一小只要在一块,老的是一口一个缺德小子,小的则一句一个大头二叔。如今叫李鸣一阵子抢白,秦岭一豹反倒不作声了。 一钩斜月刚被托上了柳树梢头,花中浪蝶卞申仁就带着四个得力手下,悄悄地贴近了大悲阁,别看卞申仁在龟山尾部的古琴台上,三招惨败在江剑臣的手下,还亏他见机行事,轻功超群,不然的话,早做了江剑臣的掌下亡魂。但对武凤楼这种后生晚辈,他仍然是瞧不起的。 顺着蹬道,卞申仁带着四个手下,悄悄地登上了大悲阁。他先侧耳一听,阁中竟无声息,便指派两个手下严密监守前后通逍,又派另两个手下进阁搜索。他自己紧握利剑,盯紧了大悲阁的门户。 就在进娲皇宫的两名凶徒刚刚贴到阁门两侧时,从阁门之内突然闪出一人。只见这人手中的一对日月五行轮乍然一分,疾如闪电的一招“野马分鬃”,正好砸上了两名凶徒。随着两声惨嚎,两名凶徒一齐栽倒在阁外地上。 一上来就死了两个,卞申仁胆子再大,也被惊得身形一错,后退了丙步,利剑护胸沉声喝道:“什么人?” 缺德十八手扑哧一笑说:“卞大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龟山古琴台上,咱哥俩不是一见如故过吗?时隔不久,怎么忘怀了?” 李鸣这小子也真缺德,他隐身大悲阁内,出敌人之不意,一下子先放平了两名凶徒,又油嘴滑舌地和卞申仁开起了玩笑。 花中浪蝶虽对多玉娇的话不十二分相信,却怎么也想不到大缺德李鸣会隐身阁内。他本是惊弓之鸟,错认为李鸣一到,江剑臣必在附近,心神震惊之下,撮口一声呼哨,想召集剩下的两名凶徒一拥齐上,先毁了李鸣,再一齐逃窜。不料呼哨响过,自己的两名手下却一个未见。他猜想准是让江剑臣给拾掇了,心中更怕。 缺德十八手李鸣又是扑哧一笑说:“卞大哥,你也太不讲交情啦。我对你是故友重逢,热情招呼;你对我却是望而欲逃,如见阎王。这不大好吧?” 卞申仁一见李鸣出现就知不好,又见随来的四人完全报销,哪肯再和人见愁纠缠。他牙关一错,一招“狂蜂戏蕊”手中剑电闪袭到。人见愁李鸣用左手轮一挡,右手轮却穿向了卞申仁的裆中,嘴中还喊了一声:“注意你的小脑袋!” 卞申仁攻袭是假,逃跑是真,剑出中途,瘦长的身形猛地一转,刚想点地蹿起逃出大悲阁,忽见面前人影一晃,一个矮胖老者笑嘻嘻地说:“卞申仁,不是我许老豹跟你为难,皆因我受了李缺德的指派堵在此处。让你逃走,我交不了差。你就换条路走吧!” 一看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竟是大名鼎鼎的秦岭一豹,卞申仁心中更惊,哪敢硬闯,只好一扭头向左侧跑去。他刚刚跑过石栏杆,又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双掌交插胸前,正好堵住了去路。 卞申仁只瞟了老人一眼,就吓得双腿发软,差点一跤跌坐地上。原来他清楚地看出,对方两只手都是六根手指头,每根指头还都一般粗一样长。他知逍自己碰上了素来心黑手狠,人见人怕的六指追魂,当时吓得卞申仁魂不附体,掉头又奔向了大悲阁的右侧。忽听“呛”的一响,声如虎啸龙吟,紧接着一道红紫相间的光华闪过,武凤楼早已手持五凤朝阳刀雄峙在卞申仁的对面。 四个方向的退路,都不通了。卞申仁只吓得亡魂皆冒,确信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李鸣第三次噗哧一笑说:“卞大哥,我想问你一句话,请你认真回答我!” 这时候的卞申仁,简直象待屠的死囚,哪里还有挣扎的余地,他听人见愁如此说法,赶紧将头点了一下。 这一次,缺德十八手不笑了。他极为严肃地问道:“卞大哥,你想活不想活?” 李鸣这小子也真逗,在这种场合,竟问出这么一句可笑的话,只引得久、许、武三个差点笑出声来。 自知淫孽深重的卞申仁,因为不知李鸣的真实用意,哪敢回答。 缺德十八手绷紧了面孔说道:“卞大哥,你虽没回答,兄弟知道你谁是想活,因为从来都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还知道,你和红玫瑰早已情灰意冷,貌合神离。只要你能将艾群男引到这里,我李鸣起誓,准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李鸣这坏小子开始打圈套了。 听了李鸣的这一句活动话,卞申仁这只老淫狐真动心了。他和艾群男虽形如夫妻,但生性淫荡的红玫瑰结交的男人,从来可不止他一个。再者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只要自己有了活的希望,他就顾不得红玫瑰的生死了。卞申仁急忙问道:“此话是真是假?” 李鸣脸色一肃,把脚一顿,郑重地起誓道:“我人见愁要是心口不一,就天诛地灭!” 秦冷一豹气得刚想骂街,六指追魂早贴过来阻止了他。 听李鸣起了这么重的誓,卞申仁信以为真,遂将红玫瑰命自己率人先来,她自己随后接应的事一齐供了出来。 李鸣向六指追魂久子伦一使眼色,久子伦飞身扑过,右手到处将卞申仁的左右肩头的骨节完全错开,喝令他站到阁门外面的台阶上。 武凤楼和许啸虹二人急忙将四名凶徒的尸体,一一抛入了大悲阁内。然后一齐隐去了身形,只留下李鸣一人看住卞申仁。 功夫不大,大悲阁外就传来了一声悠长的呼哨,这说明红玫瑰快要到了。 和许啸虹藏在一块的武凤楼问道:“老人家,能估计出艾群男带来什么样的帮手吗?” 许啸虹沉吟了一下说:“据我所知,艾群男年轻时自恃姿容秀美,风骚迷人,裙下之臣数以百计。除去和花中浪蝶卞申仁因臭味相投比较长久之外,另外还有一个真心实意迷恋她的人,这个人就是江湖上有名的一疯三狂中的疯霸王鲁夫。 说来也是冤孽,尽管疯霸王迷恋红玫瑰如痴如狂,但红玫瑰却因鲁夫长得怪丑不合己意,而绝不爱他。只是疯霸王功力奇绝,对她又是死心塌地,能忠心保护她的安全,才不得不有时假以辞色。今天真要是他跟来,千万别伤害他。” 二人的话还未说完,大悲阁外又响起了一声呼哨,不过此刚才低沉得多了。 贪生怕死的卞申仁,相信李鸣能饶他不死,也及时地打出了一个低沉的呼哨。 蓦地,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形如鬼魅也似的冒了上来。 隐身在暗处的武凤楼,借着淡淡的月光看得清清楚楚。只见走在前面的那人年过花甲,身材高大,披头散发,形象丑陋,身背一杆五尺左右的铁枪,凶残威猛;走在后面的那女人,年纪虽然不小,却是一头墨发,面目姣好,一身红色衫裙,举止风骚淫荡。不须再问,武凤楼就看出准是疯霸王鲁夫和红玫瑰艾群男二人到了。 机警狡诈、嗅觉灵敏的红玫瑰刚登上蹬道,心中就一动,忽又一眼看出花中浪蝶呆然而立的样子可疑,慌忙低呼一声:“不好!”伸手一拉疯霸王就想撤走。 缺德十八手早已从卞申仁身后一闪而出,并还用手挽住了卞申仁的右臂,状极亲热地走了下来。 红玫瑰再为狡猾机警见此情景也是一滞。 第261章 不过一见卞申仁竟和一个很不起眼的年轻人挽臂而立,不知为何,就岔声问道:“小辈何人?你到此何事?” 缺德十八手李鸣滑稽地一笑说:“卞大嫂,我和卞大哥二十多年没见面了,思念得很哪!不过你这当大嫂的话,可真难听,那叫卞大哥多难为情呀。” 红玫瑰几乎让大缺德给弄糊涂了。她扫了一眼默不出声的卞申仁,心中又起了疑云,右手一挥,示意鲁夫小心戒备,自己却猛地抽出肩头的短剑,猱身而上,厉声向卞申仁喝道:“这小子是鬼是人?卞申仁你说!” 身落人手双肩又被错开的卞申仁,哪敢开口,稍一迟顿,事先接受过暗示的疯霸王看出了破绽。他双脚一错,塌肩躬背取下了五尺长的点钢铁枪,单臂一抖,半尺长的枪尖立即幻化出一片寒芒。 鲁夫怪眼怒翻,暴声喝道:“再不通名,我要你小子前后心洞穿。”说完,阴阳把一合作势欲刺。 把戏耍够了,李鸣噗哧一笑,大咧咧地向鲁夫教训道:“六十多岁的大人啦,连话都不会说。真是人大愣,狗大呆,包子大的净韭菜。真要问我姓名,兄弟我叫李妹夫!” 疯霸王只气得黑脸泛紫,大声喝道:“小子胆敢出口伤人,吃我一枪!”话未落音,五尺长的铁枪,挟着劲风扎向了人见愁。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三回嬉笑怒骂李鸣智服疯霸王刁钻古怪曹玉戏耍郜千总 别看缺德十八手李鸣既不熟读兵书,又不钻研战策,可他的那一套缺德高招,却能人见人愁,威震江湖。今天他一句“李妹夫”,就激得疯霸王须眉皆张,暴怒出枪。 鲁夫真不愧跻身于一疯三狂的行列,只见他一怒之下,人如猛虎,枪似蛟龙地刺向李鸣。 秦岭一豹许啸虹刚想闪身堵截,缺德十八手早已扑哧一笑,扯起卞申仁闪向了旁边,同时左手一摇,大声喝止道:“你疯霸王这么半吊子,我可是你逼着问着才通名道姓的。” 疯霸王怒气更甚,厉声喝道:“那你小子也不该骂人!” 缺德十八手李鸣故作不解地反问:“我什么时候骂的你?” 鲁夫怪眼一翻,恨声说道:“你冤我名叫李妹夫,不是骂人又是什么?”说完,一拧手中的霸王铁枪,还作势欲刺。 人见愁李鸣满口叫屈地说:“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确姓赵钱孙李的李,名叫松竹梅的梅,凛凛大丈夫的夫。是你老小子目不识丁,真二百五一个,把我堂堂李梅夫,硬听成你的李妹夫,能怪得谁来。” 明知李鸣是胡嚼乱吣地骂人,疯霸王鲁夫因拙口笨腮无词挑剔,恨怒之下冷冷道:“我也不管你是李梅夫,还是李妹夫,只要你触怒于我,就非吃我三枪不可!” 缺德十八手故意急道:“我姓李的一没残杀你鲁夫的爹娘,二没强奸你鲁夫的婆娘,凭什么吃你三枪?刀枪无眼呀!” 疯霸王一再遭受人见愁的辱骂,简直气疯了。这就上了缺德鬼一气三分迷的大当。他铁枪一抖,一招“乌龙出海”,第二枪扎向了缺德十八手的咽喉颈嗓。 缺德十八手不再耍狗熊了。他将身子一斜,用“斜挂单鞭”式躲开了疯霸王凶狠的一枪,借势一抬右腿,一招“扁踩卧牛”先将卞申仁踹向了许啸虹的隐身之处,然后脚踩子午桩将日月五行轮一分,摆出了接架相还的架势。 疯霸王跟人动手,一向都是硬碰硬地拼斗,如今见人见愁双手握轮,提聚功力,他一咧大嘴夸道:“这才象条五尺的汉子,看枪!”抖手又是一枪,挑向了人见愁的小腹。 人见愁李鸣见疯霸王的枪招迅猛凶残,他这个出了名的缺德鬼哪里肯以硬对硬,施展“移形换位”身法,又一次闪避一旁。 两枪无功,鲁夫真气疯了。他牙齿一错,吐气开声,手中的霸王枪又一招“乌龙出海”穿向了缺德十八手的丹田要害。 缺德十八手口中大喊:“住手!”身形却躲向了左方,他又开始玩把戏了。 自己连出数招对方都没有还手,所以李鸣一喊住手,鲁夫还真听话,身形一撤,铁枪指地,刚想喝问李鸣为什么叫他住手,缺德鬼趁机反玫了。 别看李鸣日月五行轮的招数只有十八招,但他这十八招可缺德极了。只要一动上手,上六招砸人的大脑袋,中六招砸小脑袋,下六招砸脚骨拐。这十八招被他练得纯熟异常,变化多端。江湖上一大批成名的人物,都栽在他这十八招下,因此赢得了缺德十八手的外号。 今天他一声住手,冤得疯霸王停招不攻,他却提聚功力,趁机电闪般扑出,一面挥轮狂砸,一面还大脑袋、小脑袋、脚骨拐地喊个不停。既打得疯霸王手忙脚乱,又喊得疯霸王心烦神迷。 直到这时,鲁夫才尝出了缺德十八手的厉害。他空有七十二招霸王枪,被人见愁贴近身侧死缠狠砸,只好闪避招架,失去了反攻的时机。最叫疯霸王头昏脑涨的是,李鸣能把十八招五行轮法反复胡乱使用,连绵不断,没完没了。 疯霸王无奈,只好全神贯注闪避招架。哪知缺德十八手正在打得热闹中间,又猛地收招停手了。他不光蹿出了圈外,还大喊一声:“停!” 疯霸王又是一愣站住了。 缺德十八手先收起自己的日月五行轮,又冲疯霸王嘻嘻一笑,才竖起左手大拇指赞道:“鲁大哥,你在我十八招五行轮下能一招不还,真大方,真厚道,也真够朋友!” 夸完后,又竖起右手的大拇指自夸自擂道:“在你的七十二招霸王枪下,我人见愁同样是一招不还,也算得真大方,真厚道,真够朋友吧?常言道不打不成相识。咱哥儿俩准能成为好朋友。” 疯霸王气得再厉害,人家人见愁不光退出了圈外,收起了双轮,还满嘴夸他够朋友,以他的身份和年纪,能撕得开脸皮再扑上去拼命吗?他浑身抖颤,脸色铁青,只好回到了红玫瑰艾群男的身侧。 狡猾如狐的艾群男早已看出了危机。她开始还仗着有疯霸王给自己遮风挡雨,不料小小的一个缺德十八手,就和鲁夫打成了平手,知道再不撤身退走,说不定会栽在这里。红玫瑰主意一定,低喝了一声:“快撤!”一拧腰肢,就想先行退走。 “哈哈哈”一阵子狂笑,六指追魂久子伦现身堵截了。 红玫瑰一声惊呼,哪里还顾得疯霸王的死活,信手将疯霸王向久子伦身前一推,莲足猛顿,向大悲阁下蹿去,猛抬头,见一个身材修长的玉面少年,手持一口寒光喷射的宝刀,傲然堵在了正面。 红玫瑰也是在江湖上滚了大半辈子的人物,从少年的长相、身材和手中宝刀的形状,一望而知他就是先天无极派未来的掌门人武凤楼。 旧恨新仇,誓难并存的念头,在红玫瑰的脑中一闪,她牙齿一错,刺出了一剑。 武凤楼身形急闪躲开了这一剑,他冷然一笑说:“堂堂娲皇宫的太上掌门,出手竟如此下作,真是生姜不能改辣。我让你尽量施为,看你能奈我何!”嘴里说着,一反手竟将五凤朝阳刀插回鞘内。 按理说,武凤楼人再宽厚,也不会宽厚到强敌对面收起兵刃不用的地步。他这是缓兵之计为了稳住红玫瑰。 红玫瑰真上大当了。她一来见疯霸王已和久子伦交上了手,二来又看出缺德十八手李鸣艺不惊人,如今自己谋杀已久的武凤楼大意轻敌,收起了五凤朝阳刀,正是千载难逢良机,她心下一狠,手中的利剑早幻织成一片光幕,罩向了武凤楼的全身。她要在十招之内,迅速结果武凤楼的这条性命,然后蹿回黑龙洞。 红玫瑰梦想的主意虽好,可武凤楼除她之心比她更为坚决,因此才甘愿舍身喂虎,以便不让她马上逃掉。在红玫瑰一轮凌厉的袭击下,武凤楼故意显得险象丛出,以长艾群男之志,骑得艾群男提聚所有功力,手中的一口利剑刺、扎、点、削、划,狂攻急袭,恨不得将武凤楼立斩手下。 五十招过去后,艾群男暗暗心惊了。因为武凤楼的“移形换位”轻功太为玄妙,轻点飘忽,行左实右。饶让艾群男剑招再狠,也伤不了武凤楼一根毫发。 情知再拼下去也无济于事,她才下决心逃窜顾命。可惜已经晚了,武凤楼恰好在她萌生逃念,剑势微缓的一刹间,一声龙吟,五凤朝阳刀挟着刺眼的厉芒,用追魂七刀第一招“鬼魂捧簿”电闪般劈向了艾群男。 这就是武凤楼的高明所在。他先故意给老淫婆一个便宜,收刀不用,让她随时都有杀死自己的机会,欲罢不舍。五十招一过,他一个冷不防,用上了灵隐寺的绝学追魂七刀,等到红玫瑰发觉不妙时,已陷入了追魂七刀强大的刀层之中,想逃也逃不脱了。 只吓得红玫瑰艾群男用“藏头缩颈”才闪开了第一刀。 武凤楼一声冷哼,铁腕陡翻,追魂七刀的第二刀“判官查点”一闪又至,削向了红玫瑰的右肩。 红玫瑰一咬牙齿,转身再躲。虽侥幸脱出了五凤朝阳刀下,可武凤楼的第三刀“阎王除名”早又划向了老淫婆的后心。 生死临头之际,红玫瑰哪还顾什么身份,猛将身子向地上一伏,性命虽然保全了,可身后的衣服却披五凤朝阳刀一刀划裂。红玫瑰就地一个“懒驴打滚”,刚刚弹地跃起,武凤楼如影随形地扑去,五凤朝阳刀又用上了第四刀“吊客登门”,平着推向了红玫瑰的颈间。 红玫瑰吓得一缩头,惨声呼叫:“鲁夫救我!” 第262章 可她那人老发不白的一头青丝,早让五凤朝阳刀一削而断。红玫瑰顿时变成了蓬头女鬼。 六指追魂知道疯霸王人不太恶,又怜惜他半生受红玫瑰耍弄,所以和鲁夫动起手来,只是虚与周旋,儿戏而已。 哪知疯霸王沉迷太深不能自拔,一听艾群男惨声呼救,就狠狠地一甩枪,横扫久子伦的下盘,逼得久子伦身形微退,疯霸王一咬牙,借一甩之力身随枪起,半空中又加上一个前翻,连人加枪,疯如饿虎,压向了武凤楼的当顶。 武凤楼气得暗骂一声:“浑虫!”五凤朝阳刀一扁,用刀背砸上了疯霸王的枪头。只听一声大震,武凤楼后退了两步,而疯霸王因人在半空,拼命一打千斤坠,才勉强落在了红玫瑰的身前。这个壮如公牛的奇丑怪物,生平第一次张口狂喘,冷汗淋漓。 武凤楼一横五凤朝阳刀,沉声喝道:“疯霸王,姑念你疯狂无知,恶迹不大,才网开一面,放你逃命。赶快走吧!” 疯霸王再疯,也不是看不出眼下的凶险,听了武凤楼的这番话,他心中刚刚一动,风骚淫浪的红玫瑰早已双臂一环,从身后搂住了疯霸王的粗腰,带着哭声求道:“怪我平日瞎眼,轻信卞老贼的挑拨,才亏待了你。求求你不要抛下我,杀开一条血路,带我远走他乡吧!” 别看红玫瑰只这么寥寥几句,却暖得半生相思的疯霸王心血翻腾,浑身滚烫。他怪目怒张,乱发飘拂,一连三枪,遍袭武凤楼的全身上下,舍命护住艾群男,不准武凤楼前去杀她。 武凤楼两次施展“移形换位”躲开两枪,等疯霸王第三枪刺来时,手中的五凤朝阳刀陡然一翻,压上了对方的枪身。他想逼疯霸王知难而退,省得让女淫婆钻空子逃走。 武凤楼这一手软不大要紧,凶心不死的红玫瑰借机反扑了。只见她身形一旋,逼到武凤楼右侧,利剑一扬,一溜厉芒劈向了武凤楼的软肋。 武凤楼这时只需右臂一展,疯霸王撤手不及,准得残臂断腕,要是武凤楼一时不忍,手下再软,不光疯霸王能再次逼袭,还逃不脱红玫瑰的拼命一剑。 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从磴道前方凌空拔起一条淡影,迅疾如矢地楔入了三个人的中间,右手一招“分云捉光”,正好抓住了武凤楼的肩头,一拉一转先飘回了右侧,左掌一挥,正好拍在疯霸王的后背上,疯霸王的铁枪向红玫瑰刺去。 许啸虹一声:“三弟!”刚叫出口,钻天鹞子江剑臣已松开武凤楼,身躯一转逼到了艾群男的身前。 自卞申仁从龟山鲁肃墓畔逃回之日,红玫瑰就坐立不安,心惊胆颤,今日终于被江剑臣找到了。 只听江剑臣缓缓地向:“艾群男,你承认自己作恶多端吗?” 艾群男悚然一惊,不自觉地将头点了一点。 江剑臣脸色一寒,语冷如冰地斥道:“既知罪该一死,还不自己了断?” 红玫瑰脸色一白,刚想求饶,色迷本性的疯霸王阴阳把一合,凶如厉鬼,抖手一枪直刺江剑臣的后心。两下相离很近,疯霸王又力沉枪猛,实指望抽冷子这一枪准能刺死江剑臣。不料枪尖快要沾身之际,江剑臣身躯一拧,不光变成了身随枪转,还贴到了疯霸王的右侧。他起手一掌就震开了疯霸王右肩肩脚穴,五尺点钢铁枪抛落在地上了。 专门肯打落水狗的缺德十八手一扑而上,用自己的左手月轮压上了疯霸王的右肩,大声吓唬道:“不听话,李妹夫砸碎它听响!” 这一次,疯霸王老实了。 红玫瑰自知难免,假意哀哀哭道:“贱妾自知罪大,情愿自尽,只求别让我尸横荒野,于愿已足!”话一说完,将利剑一横,作势向自己的颈间抹去。就在利剑快要沾上皮肉的一刹间,她突将手腕一甩,原本横在颈间的三尺利剑,脱手化成了一道寒芒钉向了江剑臣,而她自己的身子却一弹而起,向那座鼓楼蹿去。 嫉恶如仇的六指追魂刚想飞身去迫,却被江剑臣含笑阻止了。 眼看红玫瑰就要蹿进那座鼓楼,另一个小缺德曹玉,神奇地从鼓楼内闪了出来,将手中的一对判官笔震腕射向了刚刚落下地来的红玫瑰。 一代淫凶,为害江湖长达三十年之久的红玫瑰艾群男,今天被小神童这对判宫笔从两乳之下穿了进去,她当即跌倒在地再也不动了。 没等武凤楼、李鸣二人上前给江剑臣见礼,江剑臣已瞧见押在许啸虹身边的花中浪蝶卞申仁,替黄丁香杨柳瑶报仇的杀心腾然飞起,他举步就要逼去,吓得卞申仁“扑通”一声跪在地下说:“令徒李大爷亲口应允给我一个活命的机会,请江三爷开恩饶命!” 江剑臣一愣,目闪厉芒地向李鸣问道:“真有此事?” 江剑臣的这一含怒发问,不光武凤楼曹玉师徒二人吓了一跳,就连六指追魂、秦岭一豹二人也无不凛然一惊。大家都替李鸣捏了一把冷汗。 缺德十八手李鸣只好据实答道:“启禀师父,是有此事!” 江剑臣气得身躯一颤,脸色发白,厉声骂道:“孽徒该死!这样的大事,你也敢擅自主张!楼儿,废了他的武功,逐出先天无极派。”江剑臣话说得虽狠,人却颓然地坐在了身后的石凳上。 六指追魂何尝看不出,江剑臣今天处治缺德十八手,比当年蜀汉武乡侯诸葛亮挥泪斩马谡还要难过。因为李鸣在先天无极派中出力最大,立功最多。只是为了门规森严,对李鸣这次私自饶恕淫徒卞申仁,不得不加重处治。 他正想拉着许啸虹一同替李鸣求情,缺德十八手李鸣扑地一跪,向江剑臣说道:“师父息怒,话是徒儿说的不假,可徒儿没有真饶他不死的意思呀!” 江剑臣更生气了。他脚一顿地,恨声斥道:“圣人云言而无信,不知其可。又说,民无信不立。你分明是怕受惩罚谎言欺师,我更饶不了你!” 李鸣虽吓得要死,说出的话还是让人听了想笑:“师父你可千万别生气,只要让我和卞申仁一对口,你老人家准能消气。” 江剑臣一来在气头上没有功夫细想,二来又欲杀卞申仁为迷儿报仇,听李鸣这么一说,只好不耐烦地说:“我就准你前去对口,看你怎样能让我消气!” 李鸣先向久于伦叫道:“请你老人家先给这位卞大哥复原两臂,省得他说我李鸣说话不算数。” 六指追魂虽然不明白李鸣的用意,但还是按李鸣说的做了。 人见愁李鸣向卞申仁问道:“卞大哥,刚才我叫你引来红玫瑰,答应你的是什么?请你实说。” 武凤楼心想,你这不是自找难看吗?刚想阻止,卞申仁马上以证实人的语气说:“你许我只要把红玫瑰引来此地,起誓给我一个活命的机会。你人见愁可不能说了不算呀!” 人见愁李鸣双掌一拍,以肯定的口气说:“谢谢你卞大哥,说得一字不错。大头二叔,上!” 秦岭一豹许啸虹跟缺德十八手最为相投,认为只要宰了卞申仁,江剑臣就处治不成人见愁了。李鸣的“上”字一落音,他手中的紫藤软棒一颤一弹,简直象灵蛇出洞,笔直地点向了卞申仁的玄机大穴。出手之快,认穴之准,确为武林罕见。吓得卞申仁就地一滚,狂声喊道:“你们先天无极派怎么说话不作数,出尔反尔!” 人见愁哈哈大笑说:“我李鸣年纪越长越大,声威也越来越高。从前哄儿骗孙的事,我还能干?复原你的双肩,让你有拼斗的能力,只要你胜过了大头二叔,我就放你逃命。这不是活命机会,又是什么?” 一句话不光武凤楼等人明白过来,连江剑臣也忍不住想笑。 卞申仁这才知道上了李缺德的大当,猛然一个鲤鱼打挺想纵起逃命,秦岭一豹哪肯让他逃生,矮胖的身躯一探,紫藤软棒电闪甩出,正扫在卞申仁左边的太阳穴上,卞申仁当时就昏死在地上。 小神童曹玉怕打蛇不死,趁机扑出,狠狠一笔透穿了卞申仁的咽喉颈嗓。这个作恶多端的采花淫徒,终于遭报了。 残害黄丁香的两个仇人全都伏诛,江剑臣这才一手扯着许啸虹,一手拉着久子伦,口称二位老哥,叙起旧来。 武凤楼此时蓦地想起深入莲花池去引狐出穴的多玉娇,怕她有闪失,急忙将来龙去脉禀告了三师叔江剑臣。江剑臣当时就寒下脸来,举目看时,天已将明,知道硬闯莲花池已不可能,只好把眼神投向了缺德十八手,意思是要李鸣拿个主意。 别看李鸣对掌门师伯都敢焙皮笑脸,油嘴滑舌,就是怕师父怕得要命。如今见师父问计于自己,他受宠若惊地说:“这事好办,现成的一个疯霸王,跟花玉蕊打个招呼,走马换将就是了。” 江剑臣一听也对,刚想派小神童曹玉前往莲花池找花骨朵传话,忽然一个面貌瘦削,脸色阴沉的老年儒生走上了高台。 武凤楼的眼快,看出是穿肠秀士柳万堂来到,知他必是受了姑母柳凤碧的指使,前来寻找满洲公主多玉娇。 他心中抱愧,刚想上前解说,穿肠秀士柳万堂己躬身向江剑臣谢道:“万堂一生,多毒害他人,到头来反被客文芳等人毒害。幸蒙贵派弄明真相,还替小女莺儿报了深仇,使我柳万堂改恶向善才有今日。万堂在此谢过。”说完,拜了下去。 呆在旁边的疯霸王鲁夫,晃身欺到柳万堂面前,颤声问道:“此话可真?” 穿肠秀士这才看见疯霸王也在场,不答反问道:“鲁兄怎么也在此地?” 虽凶狠残暴,但天良尚未完全混灭的疯霸王含愧低头了。 第263章 武凤楼便将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向柳万堂叙说一遍。 柳万堂向鲁夫正色劝道:“鲁兄的一生,确全葬送在女淫婆之手,因何尚不知悔改?” 疯霸王愣了半晌,好象终于想通了。他转身向江剑臣说道:“在下该死,助纣为虐多年。只要三爷能信得过,我鲁夫愿和柳老弟一同前往莲花池,接应多玉娇公主。” 江剑臣生来性傲,岂肯因人成事,当即摇头说:“你虽一片好意,江某怎肯让你再去冒险。还是让玉儿自己跑一趟吧!” 一听江剑臣这有把握的语气,疯霸王鲁夫不由得瞟了小神童曹玉一眼。只见小神童生着粉嘟嘟的一张长方形俊脸,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星目暗隐锋芒,高高的通官鼻染,棱角分明的嘴唇,身材修长挺拔,只有十六、七岁年纪。 他摇着头说:“那花玉蕊外号花骨朵,又是娲皇宫的首徒,不光生性淫荡,还最爱少年人,不是我鲁夫多嘴,派这么个美少年前去,简直是朝饿狼嘴中填小鸡。” 小神童曹玉扑哧一笑说:“鲁霸王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冲着你刚才的那句话,我保险正午以前将多公主接到招商客店。日头只要偏了一分,我曹玉自断三指!” 疯霸王哪肯相信,也愤然说道:“你真要能说到做到,算我疯霸王有眼无珠,我愿永远为奴作仆,追随你的左右!” 两个人这一较上劲,头一个就是秦岭一豹一把将小神童扯到身侧,关心地问:“小淘气,你有这个把握吗?” 小神童曹玉毫不在乎地说:“不相信,二爷爷就跟着我去见识见识。” 老如顽童的秦蛉一豹,还真的跟小神童一齐走了。 武凤楼请众人一齐住进他原来住的地方——招商客店。小神童曹玉就引着秦岭一豹许啸虹赶到了莲花池前。 秦岭一豹许啸虹绷着脸说:“我知你小子故意激我跟来,是想凭着我宇内四豹的声威,找莲花池的花玉蕊去霸王硬上弓。” 小神童俊脸一肃,摇头反驳道:“别说你老人家珍重名声,不能去以老压少;就是我小神童又何尝不自惜羽毛,怎能以男欺女?” 秦岭一豹不无坏疑地问:“就凭你小神童三个字,就能吓得花骨朵交出多玉娇?” 小神童抿嘴一笑说:“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你老人家就看好吧!” 听小神童把话说得这样满,许啸虹只好跟着他来到了莲花池门口。 上面已交代过,莲花池开始建地元太祖二十二年,万历年间又大规模扩建,改名为水鉴公署,专供皇亲国戚、达官显宦优游宴饮,等闲的人物严禁入内。娲皇宫等人所以能自由出入,是仗着花玉蕊用花骨朵一样的娇容,迷住了武清侯刘国瑞的心窍。 如今一个十六、七岁的大孩子,领着一个不起眼的老头就想进入莲花池,据守园门的兵丁哪能容得。 一个带兵的小头目闪身拦在了曹、许二人的身前,扬声斥道:“给我站住!没长眼睛是不?莲花池是你们这号人进的?滚!” 秦岭一豹听了心中虽有气,但他却隐忍不发,用幸灾乐祸的目光看了小神童一眼,心想看你小子怎么唱这场戏! 再看小神童丝毫不加理睬,只将左手陡伸,一下子将那个小头目推倒在地,他自己还是抬脚欲进。 一声重重的冷哼,把守园门的一个千总带着两名把总从门房内飞身扑来,厉声喝道:“大胆的东西,在老爷面前愣敢耍横,活腻歪啦?给我锁上!” 须知封建王朝的千总,官职相当于现在的团长。他一发狠,还真有点威风八面的味道。 随着千总大人的一声怒斥,伴在他左侧的那个把总向前猛然一扑,右臂扬处“哗啦啦”一阵子暴响,手中的一长挂铁链子早套向了小神童的脖颈,手底下还真利索。 乍见铁链子向自己的颈间套来,小神童曹玉的缺德损招冒了出来。他假装躲避不开,故意让铁链子套了个正着,但他却右手一翻,抓住了自己脖子前面的一截。 那名把总一招得手,心中高兴,想在上司面前显显身手,便右手抓紧铁链子,两腿岔开,力气一提,猛地向怀里一带。他想把小神童拉个嘴啃地,好让另一个把总将曹玉铐上。 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小神童曹玉无事都敢生非,何况身旁还有秦岭一豹这座大靠山。他猛地将头一缩,手臂一抖,铁链子不但没锁住自己,反而一下子套在了千总的颈上。 小神童曹玉是成心算计地个千总武官,不仅身法迅速,手法也极巧妙。只听一声惊呼,把总竟把千总大人拉了个癞狗啃地。 不等那把总扶起自己的顶头上司,小神童曹玉已沉下脸来骂道:“一个小小的千总,胆敢如此发横,我要你知道知道小太爷高你几辈。”一边骂着,一边掏出了一块亮银腰牌抛在了三人的面前。 那名千总毕竟有些眼力,一眼认出曹玉抛出来的竟是京城老驸马千岁宫中的亮银腰牌,吓得他脸都变色了。 小神童又冷冷斥道:“一个小小武清侯离开京城就敢如此作威作福,要是我们老驸马千岁驾到,那还不得路断人稀!滚起来,带我去见花玉蕊。” 那千总弯腰正想给曹玉见礼,小神童哈哈一笑,大咧咧地手一挥,表示免了,然后从袋中掏出一个纸包慢慢地打开,原来是一叠银票。 就见曹玉取出十张“刷”地甩出,向千总说道:“每人一张,剩下的归你。”说完就和许啸虹向水东楼走去。那名千总收起了银票也追了上来。 且说花玉蕊自从师父红玫瑰带领疯霸王鲁夫去大悲阁之后,心中就忐忑不安。虽然看上了清秀俊美的多玉娇,暂时也没有调戏勾引多玉娇的心情,这给多玉娇减去了不少麻烦。四更天过去后,花玉蕊虽然焦急,还总认为师父等人没有找到武凤楼,所以尚不十二分着急。 等到东方现出微明,还不见师父和卞申仁等人回来,花玉蕊渐渐心慌了。因多玉娇手中所持的确实是绿衣罗刹柳凤碧的当年信物,所以她心中还不怎么起疑,只好暗中派人去大悲阁查探。 直到天色大亮,派去的人回来禀报说:“在大悲阁内发现了老宫主和卞申仁等六人的尸体。”花玉蕊这才对多玉娇起了疑心。她挥手先令女婢红儿堵住楼口,自己猛地拔出佩剑,冷冷地问多玉娇:“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说真的,我碎割了你!” 多玉娇在下半夜多次寻求脱身,却总找不到机会。她有心硬闯出去,又怕画虎不成,提前暴露,反而使花玉蕊倾出全力驰援红玫瑰,更加重了武凤楼的压力。思来想去,她将心一横,索性和花玉蕊泡起了时间。如今知道艾群男、卞申仁完全伏诛,又准知武凤楼必会来救自己,成心多磨蹭一会儿,就格格一笑说:“花姐姐,我是谁你不早就知道了?如今艾前辈一死,你已失去了靠山,咱们姐弟应该唇齿相依呀!” 花玉蕊不相信了,利剑一指,又逼问了一句:“不说实话,我要下手了!” 事情到这个份上,多玉娇还是稳坐椅上,既不惊慌失措,也不拔剑迎敌,只冷冷地说:“怪不得人常说女人的头发长,见识短。你花大姐也不想想,我艾不悔秉承师命持符前来求助,符真人真事情真,有何可疑之处?信不过我,捆起来我好了。”说完后,还将两只手合在一起,意思是让花玉蕊将自己铐上。 花玉蕊心中一动,暗下决心,宁愿拿错,也不能让艾不悔逃走。她向红儿一使眼色,叫她从身后逼紧多玉娇,防其反抗。 就在这时,一个女婢在楼下喊道:“郜千总陪同京城来人要见宫主。” 花玉蕊不觉一愣,正想不出京城有什么人突然前来见她。楼门再启,小神童在前,郜千总居中,秦岭一豹随后,三人一齐走入,多玉娇露出了笑容。 小神童大步跨近,含笑说:“卑人奉老驸马千岁之命,持一物前来请花官主辨认。”嘴里说着,右手早从袋中取出一个朱红似火的长铁筒子——火神爷南宫烈的狠毒暗器毒雾神针,一下子对准了花玉蕊。 秦岭一豹许啸虹右臂一伸,一招“饥豹觅食”正好抓在了姓郜的千总头上。虽然只用上三成功力,但一个时辰之内,准不会醒转。吓得花玉蕊和红儿刚想惊叫,小神童曹玉嘻嘻一笑说:“谁敢出声,我先废了谁!”花玉蕊和红儿都不敢吭声了。 机警过人的多玉娇公主趁机分别朝花玉蕊主仆各击一掌,将其打昏在地,就跟着许、曹三人出来了。 大天白日,又有镇园千总亲送,水东楼下的那些人,谁敢无故怀疑,三个人畅行无阻地来到了园门。 有道是有钱能买鬼推瘩。每个兵丁一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他们几乎能拿曹玉当自己的祖先,不但没有人阻拦,还一齐躬身施札欢送三人出门呢。 由于事情闹得不小,三个人回到招商容店后,江剑臣就催促大家上路了。 离开了保定府,六指追魂和秦蛉一豹就扑奔了正西。 紧接着就是穿肠秀士柳万堂告辞单走。 一贯忠厚待人的武凤楼取出二十两银子,向疯霸王说道:“一点心意,请鲁当家的笑纳。咱们后会有期了。”这在武凤楼来说,双方本是仇敌,怎好同行,他怕疯霸王不好提出,就先说了出来。 不料鲁夫将手一推,拒绝了武凤桉的馈赠,然后正色说:“大丈夫一言出口如白染皂。从今以后,令徒曹小侠就是鲁某的主人,我永远追随在他的左右。” 武凤楼哪能忍心让一疯三狂之中的疯霸王屈身在曹玉手下当仆人,他和气地劝道:“几句戏言,哪能当真,恕武凤楼嘴冷,请鲁当家的自便。” 第264章 疯霸王执拗地说:“出口是愿,我决不反悔。再者说,我孤身一人无家可归,跟随主人岂不是因祸得福。我铁定心了。” 听了疯霸王的话,连江剑臣都感动了。 小神童一把抓住了疯霸王,动情地说:“曹玉天胆也不敢屈你老为仆。只要不嫌我小神童,我愿和老人家永结忘年之交。不知你老意下如何?” 一席温暖的话语,感动得疯霸王几乎流下了眼泪,他身躯颤抖,两眼潮湿,一下扑到了江剑臣的身前,颤声说:“我一个末路穷途的江湖人,蒙你们三代人的厚待无可为报,有一极大秘密报知你们。” 江剑臣见他说得非常严肃,心中一动,含笑请问其详。 就听疯霸王缓缀说道:“当年我虽名列三狂一疯,那是一般江湖人物叫着顺嘴罢了。其实我和三狂不仅不是同伙,而且性情不投,门派各异。他们看不起我的粗野,我也不耐烦他们三人的狂傲。峨嵋派与贵派拼搏,凡属江湖人物,无人不知。瞽目飞龙焦一鹏离开此处,就是赶赴许昌小西湖,找机会拉拢三狂出山为峨嵋派助威的。 以先天无极派的人手,当然不怕他们,但这三个家伙人缘极好,只要他们三人被峨嵋派拉动,准还有一大批人投向峨嵋,那时所失就大了。为了报答你们,请三爷派个人同我连夜赶往小西湖,当面劝阻三狂,对贵派百年大典,定会减去不少麻烦。” 听疯霸王这么一泄底,江剑臣心中一沉。以他自己的身份当然不会把三狂瞧在眼里,但那是武功上的比较。和峨嵋之争,关系到一派的荣辱啊。江剑臣也知道三狂的人缘所以能这么好,是因为书狂金似土家资巨万,挥金似土;医狂纪世人金针续命,指下活人,卜狂周知机指点迷津,趋吉避凶。受过他们好处的人,当然对他仍奉为神明了。 见江剑臣沉吟不语,武凤楼头一个请求说:“孩儿愿随鲁当家的去一趟许昌,请三师叔允准。” 江剑臣留不答话,先看了多玉娇一眼,然后正色说:“必须亲自将多玉娇公主送回柳家堡,许昌之事。我自有主意。” 武凤楼无奈,只好和多玉娇一同走了。 疯霸王急道:“火已燃眉,请江三爷快拿主意!” 站在江剑臣左右的李鸣和曹玉,一齐眼巴巴地望着江剑臣。二人心里都争着去,但又都不敢开口。 疯霸王还想再催,江剑臣已向站在自己右侧的曹玉问道:“玉儿,让你前去,你打算咋办?” 小神童曹玉昂然说道:“晓以大义,不准他们依附峨嵋派。”不等小神童再往下说,江剑臣又接着问:“假如三狂已听了他人之言,又如之奈何?” 小神童精神一抖,傲然说道:“让他知道知道先天无极派的厉害。” 江剑臣沉下脸来斥道:“以狂对狂,必然大动干戈。那岂不变成了为渊驱鱼!”说到这里,转脸向缺德十八手问道:“鸣儿,你有何打算?” 缺德十八手李鸣小心地答道:“峨嵋派中的焦一鹏、申恨天皆和三狂有旧,等闲之下,很难处事不偏。我打算先以礼拜见,寻找机会激其发怒,然后以力服之。三狂素守信义,处理得当,或可成功。” 江剑臣先点头默允,然后向李鸣交代道:“你三师祖已去了河南,说不定他会伸手。你先走一步吧。” 疯霸王由衷叹道:“怪不得贵派能发扬光大,如日中天,严师出高徒啊!” 李鸣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有疯霸王这匹识途老马,二人避开大道专抄小路,很快就到了许昌。 这许昌乃曹魏故都,东汉建安六年,曹操迎汉献帝迁都于此。小西湖乃挖土筑城形成的坑洼,后导入河水汇聚成湖,提岸花柳掩映,水中鱼虾戏莲,景色极为秀美。 这里有北宋年间建造的届江亭、欧阳修建的欧阁、眉山苏氏弟兄又建了听水亭、鼓琴台、梅花堂,文彦博治理许昌时,建造了曲水园,亭台楼阁,石桥曲径,风光更为宜人了。 三狂之中,只金似土一人有家口,就住在这小西湖畔。他家资巨富,宅院极大,房舍宽广,在许昌城内,堪称首富。 缺德十八手和疯霸王来到许昌后,先找了一家字号兴盛的客店住下。吃过早饭,疯霸王一人就先去了小西湖金宅。 开始鲁夫认为自己和三狂是旧时相识,虽然性格不合,修养各异,但二十年来一直和平相处,尚无积怨,所以到了金宅,就要金府家人去禀告三狂说是自己求见。 不料,家人进去半天才走了回来,懒洋洋地向他说:“三位老主人陪远客谈话,请鲁爷改日再来。” 这一大碗想不到的闭门羹,只噎得疯霸王干直脖子咽不下去。他须眉一张,毛茸茸的大手不自觉地抓住了霸王枪杆,恨不得一把火烧了三狂的住宅。但为了听从江剑臣的主张,他只好含恨而回了。 没有想到缺德十八听完了他的叙说,只是微微一笑,毫没放在心上。 吃罢午饭,疯霸王趁缺德十八手午睡之际,又独自一人来到了三狂的家门。哪知下午的这一趟比上午更令人不能容忍。 原来金家的两扇朱漆大门竟然紧紧关闭,任凭疯霸王怎么拍敲都寂无声息。他只好再一次恨恨返回。 刚回到兴盛客店门口,缺德十八手早迎了上来说:“鲁当家的,千万不要性急,以免伤了一疯三狂的多年和气。” 疯霸王切齿恨道:“可恨三个老鬼如此不讲交情,叫我疯霸王在贵派面前几乎无地自容。不是李公子拦阻,我早和他们拼了。” 缺德十八手还是不急不燥地劝解。 吃晚饭时,李鸣除去频频地向疯霸王劝酒添饭外,还详问了三狂的一些情况。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酒入愁肠瞌睡多。疯霸王醉倒不起了。 二更天不到,缺德十八手悄悄地离开了兴盛客店,一个人来到了小西湖畔。突然看见两个似乎眼熟的人影走进了湖边的梅花堂,缺德十八手李鸣心中一动,也暗暗地掩了过去。 刚刚贴到堂外,就听一个重浊的声音说:“老大,咱们和申恨天之交并非泛泛可比,岂能为了缺德十八手李鸣,毁二十年交情于一旦!老大,明天见了三位狂兄,你就多拉他们一把吧。” 重浊的口音一入耳,缺德十八手李鸣就听出来,是自己在黄山遇见的穷富二神中的财神爷富一世。听他一连喊了两声老大,李鸣不须再看,就知和他一同进入梅花堂的,准是穷神爷韩一生。 果然听见穷神爷说:“老二,不是老大想置二十年的交情于不顾,面是峨嵋派近期以来倒行逆施,一意孤行,梦想独霸武林,我们不能再助纣为虐了。” 接着又听财神爷富一世说:“这些道理我不是不明白,我又何尝能看惯峨嵋派的狂傲劲儿,答应替峨嵋派来请三狂,还不是冲着阴阳十八抓一人。再者说,咱们老哥儿俩纵横武林数十年;黄山一战却栽了个灰头土脸,也真他妈的窝囊!我老想出这口恶气。” 听了富一世这一番言语后,李鸣知道事情又多了一层麻烦。 财神爷的话说完了老半天,竟然没听见穷神爷说话。显见他是不同意财神爷的说法。 李鸣心中一动,又侧耳倾听。财神爷富一世发急道:“老大,事到如今,你怎么又迟疑了?当初答应申老怪帮他来请三狂,虽然是我先点的头,可你并没有反对。如今千里迢迢来到许昌,申恨天也不久必至,你这一打退堂鼓,叫我拿什么脸去见阴阳十八抓申恨天!” 又过了一会,才听穷神爷韩一生说:“老二,不是哥哥临时想打退堂鼓,这件事压根我就不满意。咱哥儿俩和三狂兄弟可是多年至交,我真不想拉他们下水。” 财神爷一听更急了,大声反对说:“听老大的口气,好象三狂一出头,也准得栽在江剑臣手里是吗?” 穷神爷还是慢条斯理地说:“事情明摆在那里。黄山一战,咱兄弟二人联手,还不是十招不到就败在江剑臣的手下。你不服,反正我服。要不是金老伯母明天寿诞,我不会陪你来到此地的。” 缺德十八手心中有数了。 忽然又听富一世说道:“老大,你错了。当初一日,被称为马中赤兔,人中吕布的吕温侯,在虎牢关一阵大战,还不是被张翼德一鞭扫中紫金冠,大败而逃!这就叫能狼不敌众犬,好手架不住人多,到时候我自会激三狂去唱一场三英战吕布。” 穷神爷叹了一口气说:“依我看,就是真的去以三对一,也只能是胜负各半。你忘了当年女魔王指使七人轮战江剑臣的事了!再者说,最叫人头疼的,还是他的缺德徒弟,那才叫一摸扎手哩。反正有你后悔的。” 缺德十八手不想再听下去了。他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趁着夜静无人,按白天疯霸王所说的方向部位,找到了金府。 果然鲁夫说得不假,三狂的住宅不光房屋高大,占地面积也极为宽广。 这时风寒霜冷,雾气很重。缺德十八手毫无顾忌地贴到了门前,一眼看见朱漆的大门上贴着一副春联。上联是向阳门第春常在,下联是积善人家庆有余,门横是勤俭持家。字写得铁划银钩,苍劲有力。 缺德十八手李鸣看罢,不由得频频点头。他心中暗想,从对联上来看,金似土真不愧有书狂之称,看来对付三狂,就更要谨慎了。他主意打定,踏着满地冰霜回转了所住的客店。 第二天吃早饭时,余怒未息的疯霸王还是闷闷不乐,食不下咽。看样子这个性情虽然粗野,为人却极诚实的鲁夫,真气坏了。 第265章 因鲁夫和他们被江湖人合称为一疯三狂,李鸣不能不正色问道:“鲁当家的,我要用法子戏耍三个狂家伙一下,你老人家赞成吗?” 疯霸王鲁夫一听,连想都没想地冲口答道:“赞成!” 缺德十八手李鸣又追问了一句说:“不怕他们翻脸成仇?” 疯霸王将毛茸茸的大手向吃饭的桌子上猛然一拍,将上面的碗盘杯筷都给震了起来。他恨恨地说:“可恼三狂太不讲江湖道义,鲁某两次登门,均被他们拒之门外。他既无情,我就能无义。公子要有高招,你尽量施为,天塌下来,有我疯霸王顶着!” 缺德十八手李鸣放心了。他硬劝疯霸王吃了点东西,又安排他在店中等候江剑臣、曹玉二人的到来,并在店外留下了本派的记号,好让师父容易找到自己,这才第二次来到了小西湖畔的金府门前。 今天是金似土老娘的八十寿辰,因三狂交友甚广,所以拜寿的人络绎不绝。李鸣贴身在一棵大树后面等待时机。 时辰不大,穷富二神出现在金府门前。可笑的是,一个鹑衣百结,形如乞丐;一个绸缎遍体,貌似富翁。两相映照,极不协调。 就在这时,被李鸣安排留在家中的疯霸王赶来了。他附耳告诉缺德十八手,江三侠祖孙二人已到了店内。 财神爷富一世上门求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一见韩、富二人到来,先抢着上前见礼,又很客气地将穷富二神恭请了迸去。 疯霸王见此光景,只气得须眉倒竖,怪眼圆睁,双手一合霸王枪,这就要大兴问罪之师。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四回登堂拜寿以狂对狂赚三杰入室缉贼藉机趁机败单飞 疯霸王亲眼看到三狂兄弟对待自己和对待穷富二神截然不同,他焉能忍受,双手一合霸王枪,就要硬闯进去和三狂翻脸,被缺德十八手李鸣摇手阻止了。 疯霸王圆眼怪睁,忿忿地说:“我鲁夫自愧无力阻止三狂,只有凭我这一杆铁枪,和这三个狂东西一拼高低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正色劝道:“若如此,则大事休矣!” 疯霸王茫然不解地刚要发问,李鸣接着说道:“今天是金老太太的八十大寿,来人众多,鲁当家如此一闹,必触众人之怒,岂不坏了我的大事?” 疯霸王一听泄气地说道:“依你之见,又能如何?” 缺德十八手李鸣附在疯霸王耳边,低低地窃语了几句。 疯霸王脸色一变说道:“那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人去冒这个风险。” 缺德十八手傲然一笑说:“以武林三圣之尊,我尚且敢一挫其锋,何况区区的三狂!你只管随后进去就行了。”话一说完,他真的一个人向金府门前走去。 别看疯霸王为人粗野,形如疯狂,真正地清楚了缺德十八手的用意后,他一方面佩服李鸣这小子有胆,另一方面也替李鸣捏了一把冷汗。 且说李鸣一走到门前,还是那个三十多岁的壮汉迎了出来。他见李鸣脸生人生,还年纪轻轻,带着三分傲气问道:“来干什么?” 缺德十八手李鸣本来刁钻,平常无事尚且生非,何况今天是专门来找三狂的麻烦,加上那把门壮汉话又问得难听,索性只答出了两个字:“讨债!” 以武林三狂的声威,再加上今天给老太太做寿,专管把守门户的金禄一听就火了。他故意装着神色不变,却阴险地问:“欠债人是谁?” 缺德十八手李鸣这一回答复的更气人。他先用手一指金禄,然后重重地吐了一个“你”字,只气得一贯奴仗主势的金禄脸色一变,出手就是一招“饿狼掏心”,力道还真迅速,直向缺德十八手的心窝捣去。 李鸣只将上身微微向左边一闪,轻巧地避开了金禄捣来的一拳,右手一翻,抓住了金禄的手腕顺势往里一带,下面用左脚一绊。这一回金禄可乐大发了,只听他“哎哟”一声就跌翻在地上。 这金禄虽然是仆人,可极得三个老主人的喜爱,平素练功也很下力气,今天被一个不起眼的年轻人一下子给弄翻,他岂能善罢甘休。只见他左手一按地面,身躯一跃而起,左脚钉死地面,右脚猛然踢出,直奔缺德十八手的裆中穿来。 缺德十八手稳立不动,直到金禄踢来的这一脚快要沾身时,才突然用一招“海底捞月”,抓住了金禄的脚脖猛地朝外一送。金禄这一次吃的苦头,可比上一次大多了,被李鸣一下子足足给送出有一丈左右,才仰面朝天摔落在地上。 这一次金禄老实了。 这时,一个干巴巴的声音从大门内传来:“小子何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随着话音,蹿出来一个四旬左右的高大汉子。只见他面如紫玉,浓眉大眼,虎势生生,声威慑人。 缺德十八手轻藐地一笑说:“你们这土窝子真乃是上有狂主子,中有狂爪牙,下有狂奴才。你大概就是三狂府中的管事紫面判官杜达权吧?” 也是该着紫面判官杜达权倒血霉,硬把一个人见人愁的缺德十八手看成了没成年的大毛孩子。他冷哼了一声斥道:“冲着今天是老太太的寿辰!杜大爷本想高抬贵手赶你滚开完事,不料,你小子竟敢满嘴喷粪,我叫你小子好好品尝一下挨揍的滋味。”话没落音,己甩手一掌拍向了缺德十八手的当顶。 缺德十八手只将右肩一引,便躲开了杜达权的这一掌,嘴中还嘲笑着说:“朗朗大言,不过如此。” 紫面判官杜达权更来气了,垫步欺身,怒喝一声:“打!”单掌一立用“披荆斩棘”砍向了缺德十八手的左肋。这一次杜达权用上了真力。 缺德十八手是成心想戏耍紫面判官,右肩一牵,又将身躯闪向一边,嘴中还是嘲笑说:“庄稼把势也来现世。” 紫面判官气疯了,杀心一起,提聚全身功力,左右两掌一合猛地向缺德十八手的丹田要害插来。出手又快又狠。 好个缺德十八手,不光眼睛看得准,身子也拿得稳。不等杜达权掌到,他猛地将身子向后一撤,使杜达权的一掌落空,右手再次一抓,扣住紫面判官的双腕,身躯陡然一旋,将杜达权也抛出了七八步远。 随意出手就制伏了二人,紫面判官这才品出来真正的味道。他身形一错,双掌护胸,凛然喝问:“尊驾到底是什么人?请亮出万来!”一摔之后,他把“小子”改成“尊驾”了。 缺德十八手这才沉稳有力地吐出了十个字:“在下人见愁求见令主人!” 听说眼前这个方面大耳,状似阔少的年轻人就是江湖上盛传已久的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金禄和杜达权都暗暗心惊。毕竟紫面判官杜达权在江湖上滚了多年,有些门道,他当下眼珠一转,干涩地一笑,躬身一揖道:“不知李公子驾到,杜某无礼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大咧咧地一摇头,表示没放在心上。 紫面判官杜达权这才向金禄使了个眼色说道:“快去禀报三位主人,说李公子求见。” 李鸣不是傻子,当然明白紫面判官杜达权绝不敢做主放自己进金府。不过从紫面判官向金禄暗使眼色来看,他隐约觉得说不定三狂已和峨嵋派通过了款曲。 功夫不大,金禄又走了回来。他垂手向紫面判官杜达权报道:“主人有话,让杜管事陪李公子到西花园待茶。” 紫面判官杜达权双手一拱,很恭敬地说了一声:“请!” 机警胆大的缺德十八手,毫不迟疑地先抬脚踏进了金府大门。 金府果然不愧是河南的巨富之家。只见迎面一堵影壁,高有丈二,青砖砌成,在高大的影壁上贴了一个洒金的大寿字。 过了影壁,迎面是一座大厅,雄伟高大,重檐飞翘,四柱拱托,显得既古拙又精巧。 穿过西面的月亮门,是一座占地数亩的花园,假山之上小亭翼然,太湖池内鱼浮水上。翠竹掩映之中,筑有三间静室。环境幽雅,景色宜人。 缺德十八手随杜达权刚踏上了静室前的甬道,突然从静室内走出了三个人来。头一个,年过四旬。身材高大,紫腾腾的一张脸膛,细眉长眼,鼻直口方,再加上颔下的一绺长髯,越发显得貌相威严,声势慑人。 第二个,四十岁不到的年纪。身材修长,面如冠玉,掩口黑须,斯文儒雅。唯一能让人瞧出他身负上乘武功的地方,就是两眼开合之间,不时闪射出逼人的寒芒。 第三个,三十岁左右。面黄如蜡,淡眉小眼,塌鼻阔嘴,身材矮小。和走在前面两人一比,显得非常不衬。 看罢这三个人的长相,李鸣虽吃不准这三人是谁,但从年纪上来判断,可能不是三狂。 这时紫面长髯的那人首先开口了。只顷他用异常沉稳的声音问道:“听手下人禀报。莺驾就是缺德十八手?” 缺德十八手从容不迫地答道:“不错,小可正是李鸣!” 斯文儒雅的那人先用寒芒四射的目光,上下打量缺德十八手一眼,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听说你想见我们?” 缺德十八手还是从容不迫地说:“对,小可正是专诚来此。” 经过两次问答,缺德十八手还是吃不准这三个人是谁。 突然,那身材矮小的人一晃身躯,从后面一闪而出逼到了李鸣的面前。他那一对小眼中闪现出凶残的煞芒,嘴中迸出来冰冷的四个字:“想干什么?”看样子对方是成心想给缺德十八手点颜色看看。 身在十万铁甲之中,面对满洲亲王之尊,缺德十八手李鸣尚敢嬉笑怒骂,从容对敌,何况面前的这区区三人。 第266章 只见他两腿一岔,昂然卓立,面对三个高深莫测的江湖怪客,爆发出一阵大笑。 那身材矮小的人不能忍受了,只见他又跨两步,欺身到伸手可及部位,沉声喝道:“尊驾此笑为何?讲!” 李鸣这才将笑声一停,故意不答理那身材矮小的人,将身躯一抖,冲着紫面长髯的那人问道:“请问阁下,今天是什么日子?” 李鸣的这一问确实高明,既能趁机羞辱那身材矮的人一下,又能试探出面前三人是不是武林三狂。如果这三人真是三狂,那紫面长髯的人肯定是三狂之首书狂金似土,再加上今天是给老太太做八十大寿,身为儿子的金似土绝不会不答理这个碴儿。 不料身材矮小的黄面人不容长髯人回答,第三次晃身拦在了缺德十八手的面前。他严厉地逼问:“请回答我,你到底来干什么?” 缺德十八手哪肯吃他的这一套。他将自己的身躯再次向右边一斜,故意面容一肃,并还先用手朝身材矮小的人一指,然后向紫面老者问道:“此位是谁?请告诉在下!” 连遭轻视,身材矮小的黄面人火撞当顶了。他再次晃身又拦在缺德十八手的身前,双掌一错,马步踏稳,恶狠狠地斥道:“再不说出你的来意,我要你后悔一辈子。”显而易见,这身材矮小的黄面人将要一怒出手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来恨黄面人狂妄自大,二来也真想杀鸡吓猴。他突然将两手一拍,趁机将事先藏在两袖之中的丧门钉暗暗扣入了掌心,然后软塌塌地嘲弄道:“凭你,不配!” 黄面人暴怒蝎道:“小辈找死!”两只手掌猛然一翻,掌背向内,掌心向外,对着缺德十八手的前胸狠狠地印了过来。 鱼儿虽已上钧,缺德十八手还怕钩得不牢,故意一声惊呼,身躯作势欲退。身材矮小的黄面人连遭李鸣轻视,哪肯让李鸣逃开,功力猛聚,吐气开声,“打!”字一吐,双掌已快沾上了李鸣的衣襟。 鱼儿稳稳地上钩了。缺德十八手李鸣扑哧一笑,闪电般地用两只极为锋利的丧门钉,直刺黄面人的掌心。 紫面老者再想抢救,哪里还来得及。只听一声惨叫,黄面人的两只掌心已被李鸣用丧门钉扎出了两个血洞,鲜血淋漓,只疼得黄面人浑身抖颤,脸色惨变。 紫面长髯老者脸色一变,刚想向缺德十八手李鸣发难,突然从假山旁侧蹿出一人。那人身子尚未落地,已大声一喊道:“曲哲兄息怒,请听在下一言。”随着话音,一个武师打扮的中年人已飘落到众人面前。 缺德十八手早已一眼认出,来人是河南形意门的掌门人岳振宇。他和五岳三鸟中的展翅金雕萧剑秋相交极厚。 别看缺德十八手年纪不大,又是宦门子弟,但对江湖上的一些人物却知之甚详。如今听岳振宇招呼紫面长髯人为曲哲兄,他突然想起了这三个人的姓名和来历。 原来这三个人是同门的亲师兄弟。紫面长髯者名叫曲哲,绰号人称弧形剑;白面黑须的姓刘,单字名星,绰号人称闪电手;身材矮小的姓聂名鹏,绰号人称火蝎子。因为他们师兄弟三人都住在许昌以北的石梁河畔,所以被江湖人物称为石梁三杰。三杰的师父宏一法师是许昌天宝宫的住持方丈,生性怪僻,护短异常。 弄清了三个人的来历之后,缺德十八手李鸣不敢轻视了。 只听岳振宇以息事宁人的口气向曲哲解劝说:“大家同属武林一脉,一时发生误会在所难免,望三位赏我姓岳的一张薄脸,我岳振宇准能叫三位顺过这口气来。” 说实在的,岳振宇所以说出这一番话来,是看出火蝎子两掌洞穿,受伤太重,怕三人向李鸣报复。他认为凭自己的身份脸面,石梁三杰吃亏再大,也不能不讲一些情面!再叫李鸣向其赔礼道歉,事情也就化解开了。 哪知事情并不这么简单,岳振宇这一番话没有落音,又从静室内闪出了一个瘸腿老人。来人狂傲地说:“常言说得好,无力别去拉架,无势不配圆场。凭你岳振宇,是有力还是有势?这个场你能圆得了吗?” 这就叫打人不打脸,骂人别揭短。岳振宇再不济,也是堂堂的一派掌门人。如今见义勇为,挺身而出,排难解纷,阻止拼斗,却遭到冷嘲热讽,耻笑贬低,他的老脸泛紫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无事都要生非,哪里肯让岳振宇为自己而威严扫地。他先故意大拇指一竖赞道:“讲得好!好一个无力别去拉架,无势不配圆场。无力去拉架最多拉不开,无势去圆场顶多失面子。可比你拿肉头撞金钟平安多了。” 听了李鸣这句能噎死人的缺德话,那瘸腿老人气得浑身肉颤。可能是因为身份攸关,不屑向缺德十八手动武。只见他用手一指闪电手,狠狠地说:“给我废了这小子!” 闪电手刘星应声从衣襟底下插出了一把短刀,身躯一拧,右手一展,手中的短刀顿时幻出了刺眼的厉芒,削向了缺德十八手的左肋。那身法之快,刀招之狠,力道之猛,真不愧为闪电手。 以李鸣的刁钻缺损,遇上了闪电手这号劲敌,他是绝不会同闪电手硬打硬拼的。见刘星一刀削来,他身形一晃,用上了“移形换位”步法,轻巧地闪开了这凌厉的一刀。 刘星所以能被人誉为闪电手,就是因为刀招奇快,迅猛绝伦。见自己这突然一刀竟没奏效,气得他冷哼一声,一劈、一削、一剁,一连三刀又袭向了缺德十八手的全身上下。 缺德十八手干脆一招不还,只用“移形换位”步法,闪、转、腾、挪,一味游走躲避。并且每闪避一刀,必扑哧一笑。 闪电手更为冒火了,手下加紧,刀法更为迅疾凶狠。他开始上缺德鬼的圈套了。 眨眼之间,闪电手刘星的劈风二十四刀已施展到十八招以上。缺德十八手这才瞅谁时机,一晃身躯蹿出了圈外。他突然的闪电手问道:“江湖盛传,阁下的劈风二十四刀向来未遇到二十刀之敌,果有此事否?”缺德小子开始冒坏了。 请想,闪电手暴怒气愤之下,闪电般地连连挥刀,正杀得兴起之际,缺德十八手一下子闪出,他的神情怎么能不为之一愣。听了李鸣这突然的问话,他没加思索就顺口答道:“刘某纵横江湖之上,迄今还真没有二十招之敌。” 缺德十八手李鸣陡地摘下了自己的一对日月五锯轮,先用左手的月轮一招“划地为牢”,迅疾凶狂地砸向了闪电手的脚拐,右手的日轮也穿向了刘星的裆中。 闪电手误以为缺德十八手想打破自己手下无二十刀之敌的说法,做梦也没有想到李鸣会突然动起手来,而且攻势凶猛,招式诡异。他只好小心躲避了。 要知道缺德十八手的这十八招缺德打法非同小可,它既有江汉双矮的缺德刁损,也有江剑臣的轻灵神奇,再加上六阳毒煞的诡异凶残,等闲人物还真逃不脱这十八招之下。如今闪电手刘星这一收手停攻,闪身躲避,不大要紧,再想出手袭击李鸣,就没有机会了。 只见李鸣双轮齐出,上下翻飞,“重九落猖”、“仙人摘桃”、“老树盘根”,既迅猛又诡异地向闪电手刘星的当顶、裆中、脚拐三个部位砸去。特别令闪电手不能忍受的是,李鸣一边挥轮乱砸,一边大脑袋、小脑袋、脚骨拐的乱喊。更缺德的是,有时候喊啥砸啥,有时候却喊大脑袋砸小脑袋,喊小脑袋砸脚骨拐,叫人啼笑皆非。不仅如此,他还将十八招轮法反复颠倒使用,把闪电手刘星砸了个欢蹦乱跳,狼狈已极。 弧形剑曲哲眉头一皱,暗暗担心起来。他真怕二师弟刘星一时防备不周,让缺德十八手钻空子给砸上,那人可就丢大了。他刚想晃身扑出,替下二师弟闪电手,瘸腿老人的老脸泛出了紫霞色。 他开始喝令闪电手刘星出手,认为凭刘星的闪电二十四刀去对付一个后生晚辈,还不是手到擒来。真没想以赫赫有名的闪电手,竟然让李鸣砸成个海里蹦。事关师门荣辱,他决心自己下手对付李鸣了。只听他先沉喝一声:“无用的奴才,给我退下!”然后才一瘸一点地向缺德十八手李鸣逼去。 缺德十八手李鸣最善于吃一看二眼观三。他一开始就从瘸腿老人的狂傲自大,三杰的驯服烦从,品味出这瘸腿老人的不凡来。如今再听他喝斥闪电手为奴才,灵机一动,就猜知这瘸腿老人必是石梁三杰的三师叔,横行秦川八百里的黑道巨魁瘸阎罗单飞。 缺德十八手李鸣从师父窦金刚窦力的口中,听说过这家伙的为人不光阴险狡诈,意狠心毒,手下的爪牙也遍布桑川一带,势力极为庞大。特别听说他只要和谁结上了梁子,就会倾出全力把对方赶尽杀绝,连采用的手段也奸险卑劣无比,令人防不胜防,是一个最让人望面生畏的厉害家伙。今天叫自己无意之中碰上了,李鸣不由得暗暗心惊。 就听瘸阎罗单飞阴冷冷地向李鸣问:“知道老夫是谁吗?” 李鸣先点了一下头,才答出了两个字:“知道!” 瘸阎罗单飞将脸色一狞,又沉声问道:“怕是不怕?” 李鸣还是先点头后回答:“怕!” 瘸阎罗自豪地第三次问道:“怕什么?” 缺德十八手这一回不点头了,他绷着脸庞正儿八经地答道:“我怕狠不下心来宰你这个老残废。” 一言既出,吓得岳振宇恨不得赶上前去扇李鸣两个嘴巴。他刚想出头劝阻,瘸阎罗单飞早已一横身欺到缺德十八手的面前。以一个瘸腿的老年人,还能有这样好的轻功绝技,实为江湖之中罕见。 第267章 缺德十八手扑哧一笑说:“瘸爷们,你可真会看皇历,挑上今天这么一个好日子。一拼之下,不是我李鸣寿终正寝,就是你单飞尸横就地。冲着你瘸阎罗的腿比我的短一截,你先动手吧,我还保险不还手。只要你能让我见一点喜,就算我输。”坏小子又开始打圈套啦。 要说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胆子也真够大的,面对当代黑道大豪,凶神恶煞,他不光敢嬉笑戏骂,还敢让瘸阎罗单飞首先动手,并且提出自己保险不还手的条件。气得岳振宇一跺脚,心中暗暗骂道:你这缺德小子是自己找死,真要让单飞出手,就让阴曹判官是你李鸣的大舅子,你小子的这条命,今天也准完。 不提岳振宇暗暗替李鸣担心窜怕,只听瘸阎罗恨声斥道:“以老夫的赫赫威名,岂能占你这缺德小子的便宜。” 缺德十八手正色说道:“我李鸣虽然是出了名的人见愁,可从不欺负瞎眼瘸腿的残疾人。当着大家的面,我还是刚才那句话,让你先出手打我,我保险连一招都不还。”缺德小子的圈套张开了。 事情挤到这儿,就让瘸阎罗单飞再狡诈阴险,再心黑手辣,再不知羞耻,当着大家的面,真要叫他先动手去打一个不还手的年轻人,他还真拉不下这张老脸来。在李鸣两次相让之下,他心中暗想,他李鸣不是只会十八招罗汉轮法吗,撑破天,又能高到唧里去?凭我单飞的一身武功,就让他尽力施展,又能岂奈我何!轮到我动手时,只要缺德小子真不还手,保险十招不到,准能追去这小子的一条挂命,也省得落下以大欺小,以强欺弱的把柄。 想到这里,瘸阎罗故示大方地一挥手:“废话少说,还是你先动手打我,我也一招不还。只要你能伤我一根毫发,我单飞立即甩手一走,永远认输!” 要说缺德十八手真够损的,到了这步田地,他还恐怕圈套套得不结实被瘸阎罗挣脱出去。他又脸色一正说:“阁下要真的光挨打不还手,也太吃亏了,我人见愁怎好占你一个老残废的便宜。这样吧,我放弃我那神鬼难躲的缺德十八手,也不大脑袋、小脑袋地乱喊,干脆改用我那套正儿八经的十八罗汉手,你看如何?”缺德十八手李鸣开始收紧圈套了。 瘸阎罗哪里知道这是缺德十八手在和他玩言语上的游戏,心想:凭我瘸阎罗的一身功力,就让他只会十八招功夫的李鸣反复施展,硬累也把他累趴下了。主意拿定,说了一声“好”,老家伙终于钻进了李鸣的圈套。 缺德十八手李鸣慢吞吞地将日月五行轮一分,又客客气气地说了一声:“多谢!”才话到人到,挥轮而上。他不光招数有板有眼,还确实不大脑袋、小脑袋、脚骨拐的乱喊,一改往日那缺德、刁钻、古怪的旧习,象一个成名多年的武林名家。 形意门掌门人岳振宇不由一怔,心想这坏小子今天怎么变正经啦。穷神爷韩一生悄悄地贴近了岳振宇,低声说道:“李鸣这小子也真让人拿他没办法,在老太太八旬寿辰的喜庆日子里,他这么一胡闹,太让三位狂夫子下不了台了。再加上我那富老弟从旁一唆使,看样子非毁了李鸣这孩子不可。咱们又不好明着出面帮他。” 和展翅金雕萧剑秋相处不错的岳振宇,心中更是焦急不安。 就在这时,财神爷富一世陪着武林三狂一齐来到了当场。 岳振宇和武林三狂足有十年没见面,今天前来拜寿,还没有见着三狂。如今一见,只见书狂金似土还是腰板硬朗,步履矫健,可在老脸之上已爬满了皱纹,就连头上也漆成了一头银霜。 医狂纪世人虽和大哥书狂同岁,但由于心平气和,保养得法,不光脸色红润,儒雅文静,就连头发也没有一根白的。依然是当年那乌发学士的模样,丝毫未见衰老。 卜狂周知机则不然了。他本来身材矮小,枯瘦如柴,再加上生性阴沉,城府极深;又担负总管整个金府家务,事无巨细都必亲自过问,虽然小两位盟兄十岁,却已是未老先衰。在武林三狂之中,数他最难对付。 三狂兄弟很客气地向岳振宇打过了招呼,就将目光投向了打斗的双方。只见缺德十八手双轮挥动,勾、挂、扯、砸、划,循规蹈矩地向瘸阎罗攻出。 书狂金似土愕然向岳振宇问道:“耳闻人言,先天无极派门下李鸣刁钻古怪,阴损坏毒,绿林道上的朋友毁在他手里的不计其数。今天观之,好象和传言不符。” 听出三狂之首金似土对李鸣的观感不坏,岳振宇刚想趁机替缺德十八手李鸣圆场几句,以解脱李鸣目前的险境。财神爷向杜达权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让他说话。 紫面判官杜达权心领神会地说:“启禀主儿,这缺德十八手李鸣实在可恶,在大门以外先摔了仆人金禄两跤,又将属下抛出七八步远。石梁三杰因气他太狂,才出头干预。三爷火蝎子被缺德鬼用丧门钉扎穿了两只掌心。” 听到这里,书狂金似土又愕然问道:“难道缺德十八手李鸣真的这般了得?” 卜狂周知机也不相信似的问:“石梁三杰弟兄真能这么熊包?” 紫面判官又禀报说:“二爷闪电手上去也是险象丛生,单老爷子才亲自出头了。” 听了紫面判官的禀报,三狂老哥仨再一次把目光射向了当场。 这时,缺德大王李鸣的十八罗汉手已经使完,也全被瘸阎罗单飞轻而易举地躲开。 缺德十八手李鸣脸色泛红,手底下一紧,虽然还是那一套罗汉十八手,可在招数上又凶又猛,力道上也疾如狂风骤雨。双轮上下翻飞,幻成了两道冷电,电光石火般地向单飞浑身上下撒去,比上一次凌厉多了。 书狂金似土喟然叹道:“盛名之下,果无虚士。这缺德小子还真有点门道。” 卜狂周知机却撇嘴微哂道:“一颗米粒之珠,能放多大光华。想伤瘸老三,又谈何容易!”他明显地和大哥看法不同了。 一晃眼,缺德十八手李鸣的第二番急袭,又已然打完。 瘸阎罗躲闪的身法刚想停下,哪里料到,李鸣脸色一变,一跺脚又从十八罗汉手的头一招“达摩传经”施展开来。 瘸阎罗心中再气,因事先已经说明绝不还手,可又不能等着挨打,只好再施展开身法躲闪起来。 功夫不大,李鸣的十八罗汉手又到了最后的一招“罗汉伸腿”,十八招又打完了,还是没有损伤单飞一根毫毛。 一套轮法,前后一共只有十八招,李鸣一成不变地反复施展了三遍。人家单飞闭着眼都能闪躲,这样一来不光穷神爷韩一生觉得李鸣太丢人现眼,就连一心偏向李鸣的形意掌门人岳振宇也觉得太不象话,刚想示意李鸣停下,哪知缺德十八手又开始了第四遍。 话不可重叙,李鸣这小子将十八罗汉手又施展了整整三遍。前后已经六遍了。特别在这第六遍中,缺德十八手明显地倾出了全力,不光手下越来越慢,招式上也是看实则虚,看虚则实,似左反右,声东击西。一招接一招,甚至连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看样子,李鸣是骑虎难下了。 瘸阎罗的嘴角现出了阴险的冷笑,心想:你小子反反复复老是这十八招,你瘸阎罗爷爷闭上眼也能闪避。不怕累你小子就只管使吧,不累趴下你这个缺德鬼,老子我誓不罢休。 缺德十八手连使了六遍,果然手底下渐渐地慢了下来,步法上也开始散乱,鬓角上也沁出滚滚汗珠。显而易见,他已力气将竭,成了强弩之末,摇摇欲倒。 不过,李鸣好象输红了眼的赌徒,不输净最后一文钱,是不会甘心退出赌场。他强提真气,气喘如牛,又从第一招“达摩传经”开始。 瘸阎罗吃准了缺德十八手已经力气耗尽,说不定连十八罗汉手的最后那招“罗汉伸腿”都施展不到,他自己就会伸腿倒地。他嘴角噙着阴险的冷笑,一面将身法放慢跟着李鸣四方游走,一面提聚功力,打算趁日月五行轮一停,不等李鸣力竭倒地的一刹那,突然出手将缺德十八手置于死地。 看样子,果然没有出瘸阎罗所料,缺德十八手好不容易撑过了第十七招,身体真的已摇摇欲倒,再也提聚不起丝毫力气了。 瘸阎罗单飞生性残忍,心黑手辣,诡诈奸险。他怕岳振宇出头阻拦,自己不能亲手处死缺德十八手,又知李鸣剩下的第十八招“罗汉伸腿”是取源于十八罗汉中睡罗汉的形象,出招是双手轮齐展向对方推去。此时,眼见缺德十八手李鸣内力全部耗空,绝无伤人之力,怕自己闪退太远,被岳振宇插身中间坏了自己的大事。只是将身躯微微后退,使李鸣推出的双轮够不上部位,而自己就可以趁他身子向前一倾之际,陡然出掌拍碎李鸣的天灵盖骨,好一消心中的这股子怒气。 就连武林三狂也认为缺德十八手非得惨死在瘸阎罗这凶神恶煞之手不可。 一心想助峨嵋派称霸武林的财神爷富一世怕岳振宇冒险蹿出,救李鸣于千钧一发。心下一狠,左腕一翻,正好抓住了岳振宇的一只右手,使岳振宇万难动身。 眼看着缺德十八手的生路断绝,就要惨死在单飞的掌下。李鸣却突然两眼暴张,狂吼一声“打!”双轮一分,看样子还是平推而出。 瘸阎罗凹腹吸胸微往后移,以为就让李鸣把日月双轮递足,也够不上自己。可是这老小子也太低估缺德十八手李鸣的价码了。两年前剑门山烈焰帮的帮主,江湖上有名的火神爷南宫烈就是进样毁在了李鸣的手下。 第268章 今天他是第二个在劫难逃的敌手。 缺德十八手喊声刚出,双臂陡震,一对日月五行轮脱手而出。二人相距极近,就让单飞有通天的功力,哪里还能躲闪得开。只听一声惨叫,纵横秦川八百里的一代凶魔瘸阎罗被砸翻在地。 拿准了尺寸的李鸣,猛地一个就地十八滚,顺手拣起了双轮才弹地面起,斜斜地纵向了一旁。 常言讲得好,是亲三分向。形意门掌门人岳振宇一挑大拇指,心中暗暗赞道:这小子也真能沉住气,十八罗汉手竟然连使七遍才骗得瘸阎罗失去戒心。这两轮一砸肋间,一砸腿根,老小子不被打成残废,也准得躺上三五个月。 弧形剑一见师叔倒地,心中火起,刚刚把手搭上了弧形剑把,疼得几乎昏死过去的单飞气息微弱地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相信这缺德小子能不遭报应!快背我回转天宝宫!” 弧形剑怎敢违背师叔的意愿,忙令二师弟闪电手背起了三师叔单飞,他自己向武林三狂躬身告退道:“为了给老太太祝寿,在下兄弟三人陪师叔到此,竟给老寿星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无颜停留,就此拜别了。”说完,带着三师弟火蝎子聂鹏走了。 三狂都是老江湖了,当然知道挽留不住他们四人,也就只好让他们两代四人走了。 岳振宇认为事情不管怨谁,在人家大开寿宴的日子里闹成这个样子,确实让武林三狂忍受不下,他刚想从旁替李鸣化解,卜狂周知机己沉下脸来向岳振宇问道:“岳老弟,这位小友是你带来的?” 一听卜狂的话,就知道他挑眼了。岳振宇为人忠厚老实,真怕李鸣再说出不好听的话来,让三狂更下不了台,事情就闹得更大了。他刚想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承认李鸣是自己带来的。李鸣哪里肯让岳大叔为自己背黑锅,早已将头一摇,不承认自己是岳振宇带来的,气得岳振宇恨不得揍李鸣一顿。 卜狂周知机又将脸转对了缺德十八手,面寒似水,语冷如冰地问道:“那你是跟随谁人来此?”看样子卜狂周知机不好明着替单飞张目,要用主人的身份逼李鸣离开此地。 缺德十八手李鸣可不吃卜狂这一套,心想:来这样的,你周知机比我李鸣差远了。只要让缺德老祖一条腿跨进了你们三狂的大门,你老小子用十八抬大轿也别打算抬我出去。 他成心把水搅浑,先用手一指财神爷富一世,然后说出了一个“他”字。气得财神爷刚想骂大街,卜狂周知机已愤然斥道:“李鸣小辈,鲁班门前别耍你的斧头了。依我良言相劝,趁早给我离开此地,这是你天大的便宜,否则你将会后悔不及。”周知机一怒下逐客令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毫不在乎地向卜狂说道:“阁下此言差矣!我李鸣双目不盲,认得清这里是金家的府第;双耳不聋,听得明今天是金老太太的八旬寿辰。不知阁下凭什么向我李鸣下此逐客令?最好也请你依我良言相劝,否则你也会后悔不及。”舌尖嘴巧的缺德十八手开始挖苦卜狂了。 周知机名列三狂,其为人的狂妄就可想而知。再加上他的老朋友单飞今天栽得太惨,他是成心想寻找借口,哪能容忍缺德十八手对他冷嘲热讽,当下喝道:“李鸣小辈,你看错皇历了!别人怕你们先天无极派,我周知机可不买你们这本帐。你要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卜狂让你人见愁血溅五尺。”卜狂大发虎狼之威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噗哧一笑说:“周先生,你干嘛发这么大的脾气?亏你还和号称医狂的纪先生是盟兄弟,难道连气大伤肝他都没告诉过你?再者说,今天这里历本也不是我李鸣看的,冲着你这种无礼的举动,我人见愁就是有一肚子子丑寅卯,也让你给气忘了。你敢把我血溅五尺吗?笑话!” 连连受嘲,卜狂周知机忍不住了。他冷不防一招“探囊取物”,势如电光石火般地抓向了缺德十八手李鸣的面门。 可笑堂堂的武林三狂也一气三分迷了。 早有提防的缺德十八手将右肩一引,轻灵地闪向了一旁。 卜狂周知机脸现怒容,左脚点地踏中宫直进,陡然一并自己的右手食中两指,疾袭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胸前“璇玑”、“乳泉”两大穴位。指风嘶嘶,迅猛异常,欲将李鸣毁于自己的两指之下。 李鸣右脚一点地,身躯又斜斜地暴闪出去五尺,他再次躲开了。 卜狂周知机脸色巨变,一声低吼,右手五指分开一招“孔雀剔翎”跟踪拂到。接着,左手又立掌如刀,封死了李鸿闪避的方向,打算趁缺德十八手闪避时,再跟踪追袭。 李鸣哈哈一笑,身躯稳立如山,双手的日月五行轮一分,右手的日轮迎向卜狂周知机划来的左手,左手的月轮却一招“老王偷瓜”,带有污辱性地捣向了卜狂周知机的裆下。 饶让卜狂武功再高,也不能不护自己的命根子所在,气得他一个“倒拧罗卜”躲出五尺开外。 缺德十八手趁机将自己的一对日月五行轮一接,拱手赞道:“身如飘风,招似闪电。周先生还是不减当年呀,李鸣佩服!”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李鸣这一拱手奉承,卜狂周知机再怒气填胸,两眼喷火,也不能赶尽杀绝。他只得恨然收手,退回到大哥书狂的身侧。 缺德十八手李鸣这才双手一拱,向书狂金似土朗朗说道:“家师江剑臣久仰金先生事母至孝,为人宽厚,特命在下专诚趋前向太夫人祝寿。”一苴闹到这步田地,缺德小子才打出来师父钻天鹞子江剑臣的旗号。 不论何时何地都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缺德十八手这一正式打出五岳三鸟江剑臣的旗号,武林三狂之中,头一个就是书狂金似土先改变了态度,他将缺德十八手拱手让进了大厅。 看起来三狂的人缘确实不错,大厅内坐满了前来拜寿的贺客,光李鸣能认得出来的就有: 太极门的林惊鸿, 昆仑派的乾掌戚振乾, 淮上鹰爪门的掌门人铁掌神抓邱龙眠, 江南袁家堡老堡主八臂哪吒袁化和孙儿满天花雨袁浩,形意门掌门人岳振宇, 穷富二神韩一生、富一世, 峨嵋派的黑丧门司徒安、阴阳十八抓申恨天、瞽目飞龙焦一鹏,残人堡的正副堡主天聋地哑。 始终和缺德十八手李鸣坐在一起的岳振宇沉不住气了,他悄悄地向李鸣埋怨说:“江三弟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派你这个嘴上无毛的小孩子来,他也真能放得下心。你看大厅内这一群人,大部分都对你虎视眈眈。依我看,你还是偷偷地溜走吧。” 李鸣正襟端坐,笑而不答。 这些动作,都让心细如发的医狂纪世人瞧了个清清楚楚。他不由得一竖大拇指,暗暗称赞李鸣胆识过人。 中午时分一到,由书狂夫妇亲自掺着老寿星来到了大厅,并扶上了正座。所有贺客一齐拜贺了老寿星,又纷纷地献上了贺仪。 在座的贺客不是一门一派之长,就是独霸一方的江湖大豪,贺仪当然不会菲薄,有的出手万金,有的献奇珍异宝,个个都极为贵重。 刹时间,众人纷纷献罢。 座中只剩下由黑丧门司徒安、阴阳十八抓申恨天、瞽目飞龙焦一鹏三人代表的峨嵋派,和缺德十八手李鸣一人代表的先天无极派这两批人了。 有道是光棍的眼赛过夹剪。所有贺客大都看出来,一场明争暗斗的拼搏,不可避免了。心术端正一些的,无不替李鸣暗暗担心。 黑丧门司徒安是现任峨嵋掌教苦行者司徒平的嫡亲手足。他的两条膀臂,一条断在南刀桂守时之手,另一条断在武凤楼的五凤朝阳刀下。赫赫有名的峨嵋黑丧门,竟变成了无臂的英雄,他怎能不对先天无极派恨之入骨,特别是对缺德十八手李鸣,司徒安更是恨不得生吃活吞了他。 看到黑丧门脸泛暗紫,面部肌肉收缩,阴险狡诈的申恨天暗暗地向黑丧门耳语说:“愚兄来时,奉有掌教夫人的秘密手谕:第一,要我们不惜任何代价去拉拢三狂弟兄,务求倒向峨嵋。第二,掌教夫人给我明珠一匣、赤金寿星一尊、银票万两、寿联一副,作为此次拜寿的贺仪。估计缺德十八手绝对拿不出象样的东西,相比之下,起码可以令其汗颜无地,说不定能促其退走。第三,从即日起,不论何时何地,只要碰到无天无极派的孤魂野鬼,一律格杀勿论,特别是碰到武凤楼和李鸣。” 就在峨嵋派等人窃窈私语之际,缺德十八手李鸣早从座位上一笑而起,向黑丧门等师兄弟三人拱手说:“两国相争,尚且不斩来使,更何况我俩两派之间的小小纠纷。今天同为祝寿而来,我李鸣为了顾全大局,甘愿退后三步,恭请三位老兄领先如何?” 缺德十八手李鸣这一番话既说得冠冕堂皇,又向峨嵋派三人的眼中硬插了三根棒槌,还能叫对方挑不出毛癍。 他先承认两派之间确实有纠纷,又指明同是为了祝贺金母的八十寿辰,不应该在老寿星的家中掀起派别之争。还自夸是为了顾全大局,才心甘情愿退让三步,叫你想翻脸都无口可持。最可气的是李鸣对黑丧门三人都以兄呼之,明明是在骂大街,却使黑丧门三人干吃哑巴亏而无可奈何。因为四海之内,皆兄弟嘛。可无亲无故的,谁又该尊称谁?真叫黑丧门等三人一点眼都挑不出。 阴阳十八抓申恨天刚想拉下脸来给缺德十八手点颜色看看,对李鸣已有好感的医狂纪世人趁机站起身来,拱手向黑丧门等三人谢道:“为了在下义母老大人的寿辰,劳动三位远道而来,不胜感激! 第269章 纪某在此拜谢了。”说完,真深深作下揖去。 有了医狂纪世人的这番话,峨嵋派三人再气再恨也不好翻脸了。黑丧门司徒安怕得罪三狂,只好向自己的两位师兄示意,三人一同上前给金老太太磕头祝寿。 三狂弟兄当然在一旁陪着磕头礼拜。 三人拜罢起身,由阴阳十八抓申恨天亲自献上了礼单。和峨嵋派暗有勾结的财神爷富一世趋前一步,抢先接过来礼单,“刷”地打开大声念道:“峨嵋派掌教夫人冷酷心沐手敬献明珠一匣、赤金寿星一尊、白银万两、寿联一副。” 礼单刚一读完,头一个就是形意门的岳振宇瞟了李鸣一眼,心中暗暗替他作难。不料身为当事人的李鸣却毫不在意地仍旧端然正坐,目不邪视。 由于峨嵋派的这份寿礼太重,不光震惊了在座的贺客。就连挥金如土的书狂也一迭连声地说:“太破费了。” 那一匣明珠由医狂纪世人亲手接过,用大红纸张包裹的一万两银票交到了卜狂周知机的手中,那尊用赤金打造的老寿星,理所当然地由书狂金似土亲自接受。 大厅内顿时响起了喝彩声。 成心想骑在缺德十八手李鸣头上的阴阳十八抓申恨天,亲自打开了盛放寿联的长形纸盒,首先取出了一幅中堂,得意地递到财神爷富一世的手中,示意他立即打开悬挂在大厅正中。 富一世绰号财神,其家产的富厚殷实可想而知,再加上他自幼喜爱古玩,家藏字画为数很多,他本人对此道也极有研究。打开这幅中堂,富一世只看了一眼,目光就被紧紧地吸引住了。 身为人子的书狂金似土见状心中不由得一动,急忙将手中所捧的金寿星转身交给了管事紫面判官杜达权,连跨数步贴到了财神爷富一世的肩侧。他仔细一看,也不由得神情一振,暗暗想道:我与峨嵋派素无交情,慕我们兄弟三人名望有意结纳不足为奇,但送我们这么厚的一份重礼,可就令人百思不解了。 原来捧在财神爷富一世手中的那辐中堂,竟然是北宋最后一代皇帝宋徽宗亲笔绘画的一辐观音大士图,上面还存有明初四杰中的唐伯虎、祝枝山二人的跋文和朱印。这幅图像太贵重了,简直是稀世奇珍。 阴阳十八抓申恨天见此情景不由得暗暗佩服掌教夫人的手段高明,看样子将武林三狂拉拢过来己可成为定局,他心中一高兴,再次将铁腕一抖,把匣中寿联的上联给一下子抖开了,洋洋得意地亲自挂在了那幅观音大士图的旁边,还示威似的狠狠地扫了一下缺德十八手李鸣,意恩是缺德小子,有宝贝你就向外掏吧!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五回诙谐多智缺德妙语惊四座锋芒凌厉女魔神威震八方 以黑丧门为代表的峨嵋派,不光向武林三狂献出了这么贵重的一批珍宝,阴阳十八抓还亲自将一幅寿联挂了上去,吸引得整个大厅中的人都把目光投射在那条幅上。 只见这幅洒金的寿联写的是“天增岁月人增寿”七个大字,字迹铁划银钩,刚劲有力,显然出自名家之手。 平生以书法自娱的书狂金似土刚想向峨嵋派等人称谢,始终正襟端坐的缺德十八手李鸣,陡然间爆发出一阵嘿嘿的嘲笑之声。 黑丧门司徒安勃然大怒,刚想沉声喝斥,阴阳十八抓申恨天反手先将手中的纸匣交给师弟瞽目飞龙,一大一小的两只怪眼一圈,厉声喝道:“你小子为何冷笑?”他心中暗暗庆幸,到底师出有名了。 凡是关心缺德十八手的贺客,无不暗骂李鸣是自找倒霉,自寻死路,自掘坟墓。这下子不仅会激怒武林三狂,也授峨嵋派的人以把柄,叫在座的谁也不好去袒护他。 哪知,缺德十八手忽将笑声一刹,以嘲讽的口气说:“拿这种狗屁不通的玩意来班门弄斧,实属可笑。别忘了此地的主人就是以书法笑傲天下的金老前辈。”缺德小子为了拍马屁,将先生改为前辈了。 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向以书法狂傲的金似土所李鸣给他加了个“以书法笑傲天下”的赞语,心中先有三分受用。再加上他自己也想问个究竟,就示意妻子先劝老娘不要生气,然后向缺德十八手李鸣问道:“大庭广众之下,出口必须有据,我真担心你会落个祸从口出!” 一听书狂金似土都有怀疑,阴阳十八抓申恨天就更理直气壮了。他扑到李鸣身前,脸色一狞吼道:“拿不出证据,我申恨天非撕碎了你小子不可!” 缺德十八手李鸣对申恨天的这种威吓丝毫不加理睬,正儿八经地向金似土说道:“在下素闻老前辈幼年丧父,奉母至孝。又知老前辈仗义疏财,挥金似土。江湖之士,有口皆碑。今日在高朋满座之下,如悬挂这狗屁不通的寿联,李鸣深为前辈遗憾。”缺德小子在信口开河之前,先灌金似土一碗浓浓的迷魂汤。 书狂金似士将信将疑地闷道:“此联果真不通吗?” 缺德十八手李鸣严肃地答道:“令堂老大人已年高八旬,前辈身为人子者,能不盼她老人家岁岁增寿吗?可峨嵋派向老夫人祝寿的寿联却写的是‘天增岁月人增寿’,请问,这‘寿’增给谁呀?增给你,还是增给你的妻子,或者增给你的儿女?这不是大而化之吗!” 说来也真可笑,明明是缺德小子自己满嘴跑舌头胡扯八道,反而说写寿联的人大而化之。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武林三狂和大厅中人,包括峨嵋派的人,都被他说得一愣。 缺德十八手李鸣又趁热打铁地说:“前辈请想,天的岁月长久,人的寿命短暂。天道轮回不休,只要过了三百六十天,天道就能增加岁月;可人的寿命短暂,有几个人能过满三万六千天?这增加来的一年寿命,还能不添在老太太的名下!” 要说李鸣这小子也真逗,尽管他是瞎编乱造,可让人听起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对李鸣已有好感的医狂纪世人帮腔地问:“依你之见,该写什么?” 有人答腔了,李鸣立即向三狂兄弟和金家婆媳大声答道:“只须将‘天增岁月人增寿’的‘人’字,改为‘娘’字,变成‘天增岁月娘增寿’。这不光能让太夫人福如东流水,寿比南山松,三位前辈也能落个孝道不亏,传道江湖啊。” 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话一落音,老寿星金太夫人首先喃喃自语地念了一遍,紧接着拍手笑道:“改得好!改得好!我儿快快改过,并替我多谢这位小哥哥。” 黑丧门司徒安等三人气傻眼了。 李鸣仗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马上变成了武林三狂的座上佳宾。 寿宴摆上,金老夫人让三狂兄弟替自己向李鸣敬了三大杯酒,就让儿媳孙氏搀扶着回转了后宅。 酒席散后,三狂送走了大部分贺客,剩下的分头休息。 到了晚上,黑丧门将阴阳十八抓和瞽目飞龙二人叫到自己的住处,恶狠狠地骂道:“今天让李鸣这小子又占尽了上风,不碎割了他,不能消费司徒安的心头很。请二位师兄拿个主意。” 阴阳十八抓申恨天也骂道:“可恨金似土老儿也太不知好歹,我们献给他这么多财物,反不如李鸣这个缺德小子。依我看干脆连他也一锅烩了。” 只有老谋深算的焦一鹏沉默不语。 一贯飞扬跋扈的黑丧门脸色一寒,刚想向焦一鹏发火,焦一鹏已低声说道:“二弟息怒,以我们三人的功力,宰一个李鸣尚不算太难。不过缺德小子已被金府待为上宾,一旦杀之,岂不触武林三狂之怒。” 听瞽目飞龙说出这番话来,生性本来残暴的黑丧门早已一瞪眼截住了瞽目飞龙的话头说道:“依你之见,难道能放虎归山!别忘了,李鸣可是掌教夫人指名要杀的第二号人物。”说罢就要逼着申恨天立即下手。 焦一鹏又站起阻止道:“二弟,请你千万不要莽撞。掌教夫人所以要我们结纳三狂,其目的就是想通过三狂去拉拢其他的门派,以孤立先天无极派。真要在此杀了李鸣,必然会引起不良的后果,甚至和三狂反目成仇。掌教夫人怪罪下来,谁承担得了!” 黑丧门虽然断去双臂,失去了全部功力,但他是掌教司徒平的二弟,在峨嵋派中还是声威赫赫,一贯独断专行。他刚想痛斥焦一鹏贪生怕死,突然房门一闪,一个清秀俏丽、徐娘半老的中年美妇出现在三人面前。 别看瞽目飞龙、阴阳十八抓二人都是心黑手狠,暗杀成性,跺跺脚地皮都乱颤的人物,可一看到这个俏丽的中年美妇,无不脸色一凛,不约而同地抢出半步,一齐单膝点地,异口同声地说:“属下申恨天、焦一鹏参见掌教夫人!” 无情剑冷酷心俏脸罩霜,嘴唇轻启吐出了一个“免”字。 阴阳十八抓申恨天、瞽目飞龙焦一鹏方才站起身来,垂手分立两侧。 黑丧门司徒安半生狂妄,凶狠残暴,对亲哥哥峨嵋掌教司徒平都敢顶撞一二,就是对嫂子冷酷心怕得要命。他不光在无情剑面前俯首贴耳,催命是从,丝毫不敢违抗,就是在背地里也从来不敢说出一个不字。 今晚无情剑冷酷心的突然出现,还真出乎他的意料。等申、焦二人参见已毕,他才单独跪下向嫂嫂冷酷心见礼。 无情剑冷酷心先示意阴阳十八抓扶起黑丧门司徒安,然后自己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秀目张处,两道透人心肺的寒芒电闪射出,逐个扫向了面前的三人。 三个江湖凶徒,不寒而粟。 第270章 无情剑冷酷心语冷如冰地斥道:“堂堂的峨嵋派第三代传人,以三对一竟跌翻在一个后生晚辈之手。按本派门规……”说到这里,玉腕一翻就搭上了肋下的剑把,吓得三人冷汗满面,跪地求饶。 好大一会儿,无情剑冷酷心方才脸色稍缓,将手离开了剑把,从脸色上看,好象疲乏已极。 人影一闪,她的二儿子十八岁的司徒朗悄悄地走了进来,低声报道:“禀母亲,福寿堂岳黑、封高二位侍卫求见。” 冷酷心精神一振,猛地坐正了娇躯,刹那间,又重新恢复了吓死人的满面严霜。 两个四旬上下,面目呆板的黑衣人快步走进,口称“掌教夫人”屈膝拜见后,往两边一站。 无情剑冷酷心示意站在右侧的岳黑先讲。 岳黑极为小心地报告说:“属下奉夫人之命,潜入河北各地打探老醉鬼的下落,竟然没有查出丝毫的踪迹。但在开封城内,却意外地发现一个中年儒生和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衫秀士,一同游览大相国寺。” 无情剑冷酷心听罢,脸色一变,两只玉手分别搭上了椅子的两边扶手。沉吟了半晌,她才岔声问:“那青衫秀士的手中是否持有一把二尺八寸长的大铁扇?” 侍卫岳黑把头一摇,表示没有看到。 无情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但愿这青衫秀士不是女魔王,我冷酷心就万事大吉了。”然后,又将脸转向了左侧。 侍立在左侧的另一名福寿堂侍卫封高应声报告说:“启禀夫人,属下查出,江剑臣携徒孙曹玉现正停留在安阳一带。他们昨天还在宝剑泉附近,既象游览九龙三泉古迹,又象在等人,详情不明。” 无情剑冷酷心说:“此处已属先天无极派的腹地。接掌教飞鸽传书,要我们在武、李、曹三小之中,任选一人张网捕获。活捉不成,屠之亦可,迫他们将百年大典延期。”说到这里,又向瞽目飞龙问道:“你从保定方向而来,沿途是否发现天山胖老鬼的踪迹?” 瞽目飞龙焦一鹏答道:“属下所经之处,无不细心观察,没发现胖老鬼的踪迹。” 无情剑冷酷心详问了三个手下人之后,确信李鸣的两大靠山沈三公、江剑臣都不在附近。她杀心一起,先唤过儿子司徒朗吩咐道:“朗儿,你速速赶往天宝宫,要宏一大师他们速速赶来此地相助!” 司徒朗领命而去。 无情剑冷酷心又将手一招,唤过来阴阳十八抓申恨天说:“穷富二神绝不会死心塌地投靠本派,你可用旧日的友情劝说,务必要他们留住缺德十八手,别让他溜走。稳住后,速来回禀。快去!” 瞽目飞龙焦一鹏是无情剑的心腹部下,看出掌教夫人想利用今天缺德十八手落单的机会倾出全力对付,心中虽然赞成,但又怕武林三狂怪罪,试探着说:“为了杀一李鸣而得罪三狂,是否……”在无情剑的积威之下,焦一鹏没敢说出下面的“失策”二字。 饶是这样,无情剑冷酷心还是悄脸一寒,向瞽目飞龙斥道:“焦一鹏你算错帐了。峨嵋派真正的心腹大患,一不是独步武林的江剑臣,二不是拥有五凤朝阳刀的武凤楼,而是这诡计多端的缺德小子。 这小子机警过人,智计百出。纵观他出道以来,灵隐寺智取五凤朝阳刀,杭州城化装收服铁扇仙,凤阳府单人斗三僧,长城外巧骂多尔衮,连满洲的多尔衮亲王,都把这小子和当今万岁相提并论,其厉害和重要可想而知。今天是天赐良机,我下决心除掉这心腹大患。” 焦一鹏叹了一口气说:“如此一来,则三狂必不会为我们效力。” 冷酷心神情一变,冷冷地说:“办大事者,不能迟疑。只要咱能找一借口,估计三狂还不敢对我如何。” 半天没敢说话的司徒安插话了:“但不知嫂嫂有何借口?” 无情剑冷酷心不答反问:“二弟,你总该清楚,咱们峨嵋派要想称雄武林,独霸江湖,非消灭先天无极派不可。缺德十八手李鸣是先天无极派的智囊人物,杀之可灭该派不少锐气。不知二弟愿为峨嵋派再效一次死力不?”问完之后,还扫了焦一鹏一眼。 黑丧门司徒安一时没有领会冷酷心的用意,迟迟疑疑地向:“小弟两臂被残,功力尽失,虽有雄心,也实难为本派再效死力。请嫂嫂明示!” 无情剑冷酷心轻轻一叹,先在桌上盛水果的盘子中拈起了一枚青色橄榄,然后用十分怜惜的口吻说:“可惜二弟堂堂的峨嵋黑丧门,被断去了两臂,不光功力丧尽,连生活都无法自理,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豁出一命,使本派有所借口,也令三狂不好阻止我们去屠杀李鸣,岂不是为本派出了死力?” 黑丧门心头一惊,刚想张嘴狂呼求饶,无情剑冷酷心纤手一甩,站在食中两指之间的那枚青橄榄电闪打出,正好击中了黑丧门的哑穴,然后向瞽目飞龙焦一鹏又使了一个眼色。 早已明白冷酷心的暗示的焦一鹏,心中虽然不愿,可又怎敢违背掌教夫人的指令。他不得已手腕一翻,镇铁马秆已扫中了黑丧门脑后的玉枕穴。 一代巨凶黑丧门,到头来竟惨死在自己人手中,也算他罪有应得了。 扫了一眼死在地上的黑丧门司徒安,无情剑冷酷心的俏脸更寒得能刮下两层霜来。她先示意福寿堂侍卫岳黑取过来笔墨纸张,然后自己口述,让焦一鹏写道:丧门罪孽多端,遭报双臂全残,拉屎撤尿两全难,活着丢人现眼。 焦一鹏速命写完之后,无情剑冷酷心让他贴在黑丧门司徒安的身上,然后向三个属下问道:“以此作为借口,三位以为如何?” 瞽目飞龙焦一鹏头一个拍马屁说:“还是夫人高明。峨嵋掌教的亲弟弟被杀,谁敢怀疑是自己人干的。再加上夫人的这首西江月,真象极了缺德小子的口吻。万事都齐备了,他武林三狂这一回准会让咱俩牵着走!” 福寿堂侍卫封高向冷酷心提醒道:“夜已过半,请夫人速派人去唤三个狂老儿验尸。” 冷酷心轻轻地摇了一下头,意思是等申恨天回来。 约莫过了半个更次,还是不见阴阳十八抓申恨天等到来。 无情剑冷酷心依然是沉稳冷静,拈弄着水果盘中的另一枚撤揽。瞽目飞龙焦一鹏有点沉不住气了,刚想自报奋勇前去查看,突然,阴阳十八抓申恨天和穷富二神气喘吁吁地从房外闯了进来。三人一眼看见死在地上的黑丧门,无不脸色一变。 无情剑冷酷心猛地站起,变色地问:“缺德小儿何在?” 申恨天答道:“回夫人,事情真怪,李鸣还在东跨院书房内酣睡未醒。” 冷酷心凛然一愣,以不相信的口吻追问:“他真的还在酣睡?” 阴阳十八抓申恨天垂手答道:“属下怎敢欺骗夫人。” 冷酷心还是对事情不大相信,又问了一句说:“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禀报?讲!” 阴阳十八抓陪着小心答道:“为防缺德小子捣鬼,我和韩、富两兄等了很长时间,才贴近窗前。经查看,这该死的小子确实是宿酒未醒。我们留下紫面判官继续监视,才回来禀报夫人。” 无情剑冷酷心一跺脚说:“这绝不可能!李鸣这小子要真是这样好对付,他早就死去一百次啦。内中必有玄虚。岳黑、封高随我亲去查看,韩、富二兄速去告知三狂,就说司徒二爷惨遭杀害,请他们速速来此!” 等穷富二神走后,冷酷心才低声向焦一鹏吩咐道:“为防两个老家伙吃里爬外,你可暗暗尾随,发现异象,用你马杆中的暗青子给我立即封口。另外,你事后立即离开此地返回峨嵋。” 打发走了瞽目飞龙焦一鹏,无情剑冷酷心留下申恨天看守司徒安的尸体,并等三狂到来,自己带着两个黑衣侍者岳黑、封高扑奔了东跨院。直到这时,峨嵋三尊的贴身侍卫岳黑、封高才知道掌教夫人的诡诈、多智、手段残忍。 冷酷心按阴阳十八抓所说,一阵风似的扑到了金府的东跨院。从暗影闪出来紫面判官杜达权,他躬身向冷酷心禀报:“禀夫人,李鸣仍在酣睡末醒。” 听紫面判官这么一说,冷酷心更怀疑了。她一挥手,指使岳封二人先封死书房的前后出路,防止缺德十八手逃窜,然后命紫面判官杜达权引路,向李鸣所住的书房慢慢靠去。 这时严冬虽然已过,但每到深夜滴水仍可成冰。二人来到了书房门前,无情剑冷酷心玉臂一抬,刚想把紫面判官推入房内,吸引缺德十八手扑向杜达权,她自己就可以相机出手,活捉李鸣。她的手臂还没有抬起,岳黑、封高已从书房的两侧贴了过来。 只听岳黑向冷酷心悄悄地说:“夫人既下决心除去李鸣,依属下愚见,倒不如隔窗用暗青子收拾,岂不干净利索。” 别看无情剑狂傲自负,对缺德十八手还真的怀有戒心,因为李鸣太难对付,所以听岳黑一说,就放弃了活捉李鸣的打算,玉手一探,从囊中掏出了三粒毒龙珠,刚想甩手打出,书房内的烛火,忽然灭了。 只听缺德十八手在房内嚷道:“司徒大婶子,你老人家的心,真他妈的比海洋深哪!刚刚谋害了小叔子,又来拾掇我缺德十八手,咱娘俩的交情再不错,我也舍下得让你把命拿走。真有种,你还是进来热乎热乎吧!” 无情剑只气得脸色大变,也猜出必定有人在暗地里相助李鸣,不然的话,他绝不会知道自己杀死了黑丧门司徒安。一看不拼不行了,她首先将三粒毒龙珠交到左手,柔肩下塌,伸右手握住剑把,拇指一顶绷簧,“呛”的一响,传自屠龙师太的那口青霜剑,象打了一道立闪弹出了剑鞘。 第271章 有道是奴仗主势。峨嵋福寿堂的两名侍卫,也一齐拔出鬼头刀扑到了房门的左右。 只听缺德十八手又带着笑声说:“阎王不要命,鬼判不来拴。你司徒二婶子干咬牙,也拘不去我李鸣的这条老命。不信你就走着瞧!”缺德小子竟把冷酷心降了一格,她当黑丧门的妻子了。 无情剑冷酷心气得脸色苍白,娇躯抖颤,还真拿李鸣没有办法。因为从阴阳十八抓的嘴中知道,这三间书房后面没有窗户,不能用声东击西的办法,正面破门窗硬攻,又惧怕李鸣丧门钉的厉害。空有三个人的力量,还真奈何不了这该死的缺德十八手。 又听缺德十八手李鸣说道:“堂堂的峨嵋掌教夫人,连我这个小小的人见愁都对付不了,你还有脸见峨嵋派的父老吗?”这坏小子也真会胡嚼乱吣,把楚霸王兵败乌江无颜见江东父老,硬给改成了无脸见峨嵋派父老,把无情剑气得手脚冰凉。 停了一会,缺德十八手李鸣又笑道:“司徒三婶子,你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真要拿我缺德十八手没办法,你不会放火烧房子吗?”坏小子这一句俏皮话,不光引得岳、封二人噗哧一笑,连气得发昏的冷酷心也几乎笑出声来。 正在无情剑等人气笑三分迷的一刹间,房顶上“哗啦”一响,破瓦木屑直向无情剑等人的当顶砸来,只砸得三人乱闪乱避。缺德十八手的笑声,已从房后传来:“李某略施小计,就平安而出。这下子,你们服气了吧?” 无情剑毕竟是女中奇英,她猛然间明白李鸣这小子所以敢这么从容大胆,是仗着暗中有极为高明的人物在书房顶上用测音定位开天窗的办法,救坏小子脱围而出。她第一次被人当猴耍,哪里还能忍受,猛然喝向道:“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在无情剑来说,不过是气极发疯的顺口喝斥,她以为房上人早已偕李鸣逃之夭夭了。不料,她的这声“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还没有落音,猛听身后有人答了一声:“我!”声音清脆,朗朗入耳。 尽管无情剑冷醋心和岳、封三人都是武林中的拔尖人物,但午夜更深,敌侵背后,也惊得心头狂跳,慌忙一齐侧转了身躯。只见残月斜照之下,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儒生,五官清秀,举止潇洒,天气这等寒冷,他还是长衫飘飘,却登粉底逍遥履,透出一派斯文之气。 无情剑虽然气极,却不敢小看来人。她先礼后兵,反手将青霜剑插回鞘内,冷然问道:“阁下和峨嵋派有仇?” 那中年儒生摇头答道:“无仇!” 冷酷心强忍怒气再问道:“和先天无极派有旧?” 那中年儒生还是把头一摇答道:“无旧!” 无情剑冷酷心不高兴了,厉声喝问:“既与本派无仇,又和先天无极派无旧,插手救出李鸣,究竟是为什么?”冷酷心咄咄逼人了。 谁知那中年儒生还是脸色平静地回答:“奉命行事,如此而已。” 一听中年儒生是奉别人的命令行事,无情剑冷酷心更不能不问了:“奉谁的命令?讲!” 中年儒生还是纹丝不动地答道:“我家主人!” 由于中年儒生出现得诡秘,使无倩剑冷酷心不得不加上七分小心,掌中早扣足了一十五粒毒龙殊。她又扬声喝道:“请亮出贵主人的万儿!” 中年儒生面容一肃,正色答道:“仆不言主讳,尚请夫人见谅。” 冷酷心所以强忍怒火和对方几次问答,是不想在和先天无极派决战之时,再多树强敌。如今见中年儒生一再推诿拖延,又怕让李鸣逃出手去,她来硬的了,当下含怒逼道:“要是我非让你说出来不可呢?” 中年儒生还是平稳异常地道:“那也恕难从命!” 无情剑的脸一寒,玉腕一扬,脱手三粒毒龙珠,分上中下向中年儒生打出。 中年儒生微微一笑,只将身躯一侧,就把无情剑冷酪心的三粒毒龙珠闪避开了。 无情剑冷酷心是一个最善工于心计的狠毒女人,第一次出手根本没作伤人之想,饶是如此,她也为中年儒生那轻灵的身法惊叹不已。趁中年儒生身形倒转之际,她轻绽朱唇,沉喝一声:“打!”五粒毒龙珠出手变成梅花形,向中年儒生的后心电射而出。腕力之强,打法之妙,确为女人中罕见。 这一次那中年儒生不敢大意了。只见他双脚顿地拔身而起,半空中一个“云里倒翻身”将身子朝书房顶上落去。 无情剑冷酷心这三十六粒毒龙珠的打法,乃四川乐山屠龙师太亲传,打法巧妙神奇。如今见八粒毒龙珠只将中年儒生逼到了空中,无情剑哪肯让他逃出手去,不等中年儒生落下,柔肩一晃,人也跟踪纵起,玉腕再抖,将掌心的七粒毒龙珠扣下两粒,仍然用“梅开五朵”,出手五缕寒芒撒向了中年儒生的全身。她以为身在半空的中年儒生,无论如何也躲闪不开自己的这一手五珠。 不料,中年儒生突然将身形一缩,竟冒险用上了锁骨缩身法。他先让四粒毒龙珠贴着自己的身边奇险地擦过,然后右袖一抖,将中间的那一粒毒龙珠卷入了袖中,人才飘落在书房顶上。手法的巧妙,身法的轻灵,真令峨嵋派三人叹为观止。 无情剑冷酷心俏脸一变,愕然问道:“阁下莫非是杭州府虎跑山庄的孙庄主,孙子羽?”无情剑到底认出了中年儒生。 中年儒生这才双手微拱,朗朗说道:“在下正是孙子羽,司徒夫人手下留情了。” 无情剑冷酷心前跨半步,茫然不解地迫问道:“堂堂虎跑山庄庄主,赫赫有名的草上飞,今日自称有了主人,你孙庄主又何必谎言骗我?” 草上飞孙子羽脸色一正,肃然说道:“孙某平生最忌谎官,绝不敢骗夫人。” 无情剑的心顿时往下一沉,放着堂堂的虎跑山庄庄主不做,甘心情愿去做仆人,他的这个主人,能是个什么样的出奇人物呢?冷酷心越来越好奇了。她刚想再开口询问,草上飞孙子羽已主动向她说道:“不是孙子羽故意跟贵派为难,只是受主人差遣,不得不如此耳。请司徒夫人代子羽向司徒掌门请罪。” 冷酷心何尝听不出,孙子羽的这番话表面上虽然谦虚自卑,但骨子里却极有份量。他嘴上说不是故意和峨嵋派为难,暗地里却用开天窗的办法救出缺德十八手。甚至为了掩护李鸣逃脱,不惜自己冒险现身在三人的身后,又故意挨我十三粒毒龙珠而不还手,逼我不好意思再动手,还要我回转峨嵋把事情向本派掌教回报,这草上飞太滑头了。 经草上飞孙子羽这么一掺和,无情剑知道再想除掉缺德十八手已不可能了。以她冷酷心的狂傲残暴,哪里能容忍得下。她先向两名手下发出了不准放孙子羽逃脱的暗号,自己又向前跨出半步,温和地问:“贵上想必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能让我知道他的尊讳吗?” 草上飞孙子羽纵身跳下房来,再次拱手拒绝道:“徒不言师讳,仆不讲主名,乃武林常规。请夫人不要强我所难。” 无情剑冷酷心一来恨草上飞孙子羽救出李鸣坏了她的大事,二来半天没见帮手出现,认为以三对一活捉草上飞还不是手到擒来。所以主意打定,她又笑着说:“如果你孙庄主聪明,也该知道自己得罪峨嵋派不是明智之举吧?孙庄主,你可是有家有业的人呀!” 草上飞孙子羽神情平静地说:“谢谢夫人!我孙子羽向来扶竹竿,不扶井绳。庆幸的是我的主人是竹竿中而不是井绳。” 两句话一激,冷酷心怒发如狂了。她厉声斥道:“无名少姓之辈,藏头露尾之徒,也配称什么竹竿!将来我定要见识见识!” 话刚出口,陡听身后有人接口道:“何必将来,小可恰在身后。” 又一次让人欺到身后面没有发现,无情剑冷酷心的悄脸变成紫霞。她猛将身躯旋转,才看清离自己不足一丈的地方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青衫书生。 只见他光头没带帽子,乌云也似的一头墨发纷披肩后,其光滑油亮更衬得面如美玉。两道秀目,一双星眼,鼻如玉桂,唇似涂朱。短须如点漆,牙排似碎玉。明显着潇洒俊逸,暗隐着凛凛煞气。一袭半旧青衫,脚登粉底皂履,昂然卓立,大有泰山崩于前可神色不变的气概。更让冷酷心惊奇的是自己苦心积虑想谋杀的缺德十八手李鸣竟随在他的身后。草上飞孙子羽也慌忙过来侍立在青衫书生的身侧。 无情剑冷酷心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真看不出这么一个俊雅的书生,怎么能配当草上飞孙子羽的主子。冷酷心失口向孙子羽问了一句:“他真是你草上飞的主人?” 草上飞孙子羽庄重地点了一下头。 一见缺德十八手在场,无情剑冷酷心就不必瞻前顾后了,而且这位无名主人,又只是一个美如少女的文雅书生,她顿时又恢复了凶残狂傲的本性,以嘲笑的口吻问:“以主人这等尊贵的身份,降临此处有何公干?” 青衫书生连看也不屑看她一眼就冷冷地答道:“找你!”答复得又干又脆。 无情剑心中一怔,忙又问:“找我干啥?” 青衫书生还是多一个字都不说地答道:“求婚!” 见青衫书生这么大胆狂妄,不光无情剑怒发如狂,连身为峨嵋派贴身侍卫的岳黑、封高也忍不住了。两个人一打招呼,岳黑铁腕一翻,低吼一声:“月黑杀人夜!”手中的鬼头刀劈向了青衫书生的当顶。 青衫书生斜闪半步,用极为普通的一招“跨虎登山”,闪开了岳黑的一刀。 第272章 紧接着封高一声狂吼:“风高放火天”手中的鬼头刀一挥,“拦腰横斩”截向了青衫书生的腰际。 青衫书生一招“鸣金收兵”,将身躯后退了三步,又让封高的一刀也定空,才大声骂道:“两个小舅子该死,竟敢谋杀大姐夫。” 别看无情剑残酷凶狠,嗜杀成性,和丈夫司徒平却恩爱情深。如今听青衫书生一再调戏自己,只气得她秀目圆睁,咬牙切齿向二人下令道:“我要你俩五招之内残其四肢,然后交给我亲手将这小子凌迟处死!”无情剑大发雌威了。 青衫书生一连退了三步,大叫道:“仙鹤顶上红,蚂蜂尾上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我不娶你这个老婆了。” 岳黑、封高二人久居峨嵋福寿堂,深知无情剑的残暴,她连自己的亲小叔子都能当场屠杀,知道五招之内要不能残伤青衫书生的四肢,说不定能招来杀身大祸。 二人一对眼神,同时喊出了一声“杀!”,岳黑的鬼头刀斜肩带臂劈了下来,封高的鬼头刀则“狂风拂柳”扫向了青衫书生的下盘,吓得青衫书生一声狂呼:“小舅子饶命!”身形一闪一跳就避开了上下两刀,可嘴里还是一个劲地喊小舅子饶命。 岳黑、封高看掌教夫人气得发狂,心中一急,第二次联手刺出。岳黑刀刺肩胛穴,封高刀扎足三里,又是一上一下闪电攻出。 青衫书生两臂一振,横移三尺、不仅躲开了上下两处的急袭,还满口乱嚷:“不可思议乎,内弟杀姐夫。” 无情剑冷酷心拔出了自己的青霜剑,她要不顾自己的身份中以三对一了。 岳黑到底不愧是峨嵋派忠实侍卫,狂呼了一声:“夫人且慢!”然后将手中的鬼头刀一颤,向封高喊道:“为了峨嵋正派,为了掌教夫人,破例使用鬼手十八刀。” 原来这岳黑、封高本是横行川藏一带的凶匪巨盗,被官府追捕甚急,才投入峨嵋三尊中鬼刀司徒圣的麾下,两人暗地里偷学了鬼刀司徒圣的独门刀法鬼手十八刀。今天大敌当前,万般无奈,只好破例施展了。 就在这时,武林三狂、穷富二神、申恨天、焦一鹏等人都闻讯起来,这更使无情剑冷酷心骑虎难下了。岳黑怪叫一声“病鬼卧床”,两个人两口鬼头刀一齐削出,硬把青衫书生逼退两步。紧接着第二刀“二鬼拘魂”、第三刀“三鬼争食”、第四刀“四鬼推磨”,一片刀芒织成了一片光幕,把青衫书生紧紧地裹在了中间。 草上飞孙子羽大吃一惊,刚想点脚纵出替主人分担一些风险,缺德十八手不光伸手拉住了他,同时还低声说:“孙总督,想挨揍你就只管上,反正在我师娘跟前,我是不敢逞这个能。” 草上飞急道:“鬼手十八刀乃是司徒圣老儿压箱底的刀法,岳黑、封高又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如今二人联手夹攻,太让主人冒险。” 缺德十八手撇了一下嘴说:“孙大总管,为了建好海上石城,你将近两年没离开石城岛半步,简直成了大老憨一个。你知不知道我师娘不光学会了‘移形换位’步法,还蒙神剑马爷爷收为义女,刚练成了颠倒乾坤大九式?你要不让她老人家好好地施展施展,回头非揍你四十不可!” 真象缺德十八手李鸣所说的邓样,草上飞孙子羽为了感激女魔王侯国英知遇之恩,充任了石城岛总管,日夜惨淡经营,足足两年时间没有在人前露面。听李鸣说岛主已拜神剑醉仙翁马慕起为义父,还学会了颠倒乾坤大九式,他喜得几乎跳了起来,也就不再作助战之想了。 再看场中,岳黑、封高连连使出“五鬼告状”、“六鬼登门”、“七鬼附体”,两口鬼头刀上下翻飞,劈空有声,再加上两条黑色人影乱晃,真象是鬼魅隐现。 七招过后,心急如焚的不是被夹攻的青衫书生,而是峨嵋派的两名侍卫。因为这一套鬼手十八刀,他二人只偷练一半,共会九刀。如今已施展了七刀,竟都被青衫书生一一闪开,手底下只剩“八鬼显魂”、“九鬼沉冤”两招了。 岳黑心中一狠,狂吼一声“上!”竟将第八招“八鬼显魂”留给封高,他自己抢用了第九招“九鬼沉冤”向青衫书生狠狠地砍去。 一声轻啸过后,青衫书生大袖飘飘弹地而起,半空中一个筋斗反射落在无情剑的身前。 武林三狂可不是泛泛人物,一看青衫书生躲刀、弹地、逼敌,一连串动作于刹那,情不自禁喊出好来。一下子峨嵋派退居劣势了。 无情剑冷酷心见青衫书生脱出刀层逼到自己对面,知道他不屑和峨嵋两侍卫为敌,专门找上了自己,如此一来,只好自己上阵了。她慌忙塌肩抽剑,将那口锋利无比的青霜剑,再次拔出了剑鞘。 青衫书生脱口赞了一声好剑,无情剑的俏脸上马上浮起了自豪之色。她威吓说:“现在置身事外将李鸣交出,尚不算迟。” 青衫书生暂不作答,看了看冷酷心手中的青霜剑,才微微一笑说:“凭你这口剑,我就得置身事外;凭你学了屠龙老尼姑的几招剑法,我就得交出李鸣。你不觉得太一厢情愿了?凭你冷酷心的这副嘴脸,想吓唬我这大老爷们,还差些火候。我也让你开一开眼界!” 说到这里,从衣底摘下一口剑来。只见这把剑大约只有二尺八、九寸左右,剑身极窄,窄得不过二指。乌亮的黑皮软套,光滑的黑犀骨剑把,式样极为古朴。青衫书生左手拿着剑鞘,右手握着剑把,拇指一按绷簧,“铮”的一声轻啸,声音宛若龙吟。那口剑抽出少半截剑身时,已觉到光芒四射,整个抽出剑鞘之后,更显得寒芒闪映,有如一泓秋水。 看到青衫书生的这口利剑,无情剑冷酷心的脸色更寒了,她刚想抢先动手,青衫书生已微微笑道:“当场不让敌,举手难留情。明智一些,还是早早离开为好,你绝不是我的对手。不要觉得自己是大名鼎鼎的无情剑,明白点告诉你吧,你那不过是一仗屠龙师太之名,二倚司徒平之势,再加上峨嵋派人多势众而已。” 可怜无情剑自从出道以来,真没有人敢这样指鼻子指脸地奚落于她,就是在峨嵋掌教司徒平的面前,她也敢大发河东狮吼之威。今天叫青衫书生这一顿挖苦,她几乎要气死过去,青霜剑一颤,一招“玉女投梭”向青衫书生胸前点了过来。她抢先下手了。 青衫书生手腕只一翻,手中的剑就神奇地压上了青霜剑的剑身,又正色说:“峨嵋派在江湖上从来都以大派自居,这已引起很多江湖人的不满。如今司徒平在你的挑拔下,妄想独霸武林并吞别派,乘先天无极派百年大典之际,掀起一场腥风恶浪。你如再不知好歹,我可要大开杀戒了。” 无情剑听罢,青霜剑一翻一卷又挟着刺目的厉芒,扎向了青衫书生的心窝。 青衫书生手腕一抬,“当”的一声,还是用剑身将冷酷心的青霜剑架住了。 无情剑冷酷心一声冷哼,斜身出剑,一招“二子入洞”,青霜剑抖成两个光点刺向青衫书生的双目。 青衫书生口头虽狂,内心可不敢大意,看出了冷酷心的虚实所在,等青霜剑将要递招之际,才将身子一侧,神奇地又避开了冷酷心的一剑。 冷酷心银牙猛错,手腕一振,将青霜剑再次抖出了三朵剑花,宛如品字形状罩向了青衫书生的前胸部位。 青衫书生不由得暗暗称赞冷酷心的剑术高超,她猛然一个大鹏展翅,向右侧闪出了三尺,将一式三剑躲开。 冷酷心见一连两剑全被青衫书生闪开,陡将功力一聚,掌中的剑顿时变成银蛇乱蹿,撒向了青衫书生的全身。 青衫书生知道厉害,只好施展“金鲤倒穿波”将身子足足倒纵出去一丈,才逃出了冷酷心的这拼命一击。 草上飞见主人虽然躲开三剑,但也是险象丛出,不由得瞪了李鸣一眼。 青衫书生这才抖了抖手中的剑,笑道:“司徒大嫂,不开玩笑了。你的屠龙十三剑真够厉害的,我所以能轻巧地躲开了你这三剑,是你让爷们给调戏胡涂了,起码减去了三成功力。现在看我的了。”说完后颤了颤手中的短剑。 无情剑冷酷心听罢不光暗暗生气,也后悔不迭。她知对方剑法高明,只得凝聚心力小心应敌。现在的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哪里想到青衫书生一不提聚功力,二不抢先下手,只用手中的短剑缓缓地向冷酷心的胸前送去。 无情剑一征,心想这是什么剑法?她稍一迟疑,青衫书生的剑身陡然一颤,寒芒大涨,一招“弯腰插柳”向无情剑的肋下刺来。 无情剑冷酷心凛然一惊,招架已来不及,只好倚仗轻功过人向后一仰,施展一招“仰面观游云”才避开了这第一剑。 青衫书生的第二剑“狂凤摧花”又暴闪而至,逼得无情剑只好就地一翻,再变招为“平地青云”身驱弹地而起,勉强算是逃开了青衫书生的第二剑。 青衫书生一声轻啸,剑芒陡炽,用上了神剑马慕起所传的颠倒乾坤大九式的第一招“乾坤倒转”罩住了无情剑的全身。吓得冷酷心一声惊呼,本能地用手中的剑护住要害,拧身穿出。就是这样,无情剑冷酷心的肋间衣襟,也被青衫书生的利剑,划开了半尺长的一道口子,幸好没有划破皮肉。 无情剑冷酷心脸色一狞,刚想拼命,三狂之首金似土已大声向青衫书生问道:“请问阁下与神剑马老前辈是何渊源?” 听书狂这冷不了的一问,无情剑才蓦地想起青衫书生的这招剑法,乃是神剑的颠倒乾坤大九式。 第273章 她畏缩不前了。 青衫书生当即答道:“金兄不愧武林三狂之一,一眼认出了颠倒乾坤大九式。佩服!” 一听青衫书生承认自己所用的剑法是神剑马慕起所传的颠倒乾坤大九式,吓得瞽目飞龙撮一声呼哨飞身上房,连堂堂峨嵋掌教夫人,也不得不随后逃走。 青衫书生先将宝剑收回衣底,然后拱手向三狂谢道:“为了两派结怨,扰乱了太夫人的寿辰。日后五岳三鸟必登门赎罪,并请三位不要被峨嵋派利用。”说到这里又向穷富二神说道:“江三哥要借我之口,替他向二位传话,盼二位不要再做自误误人之事,这一次不和你们计较了。” 这就叫兵败如山倒。穷富二神也愧然退走。 依着书狂金似土还要挽留青衫书生盘桓几日,被青衫书生谢绝了。 三人离开了金府,李鸣连疯霸王鲁夫也无暇去找,就与之一齐来到了灞陵桥上。 这灞陵桥可是座有名的历史名桥,离城不过数里,横跨在石梁河上,是关圣帝君当年辞曹挑袍之处。桥上青石栏杆,盘龙相交,镶有碣石一方,画的是关公挑袍图,线刻图案栩栩如生,相传为唐代吴道子所画。桥旁立有一碑,上书汉寿亭侯挑袍处。 桥西有一座关帝庙,古柏参天。天山三公沈公达正在一面啃着鸡腿,一面狂饮烧酒,看情形,他已经来此很久了。 三人哪敢扰乱沈三公的豪兴,又知他不拘小节,只好侍立一旁等候。 直到沈三公喝完了最后一滴酒,啃完了最后一根鸡骨头。用自己的衣服擦净了手上的油腻,才向改扮青衫书生的女魔王说:“你把我交给你的事情,办得很好。再交给你一件大事,替我告诉剑臣,十五天之内,绝对不准回转黄叶观,他要胆敢不听我的话,小心他的两腿。去吧!” 女魔王侯国英听说能有和丈夫江剑臣盘桓十五天的时光,一丝笑意浮上了她那清瘦面颊。侯国英躬身谢过沈三公,高高兴兴地带着草上飞走了。 李鸣这才向小师爷沈公达说:“让师娘去接应我,原来是你老人家的主意!峨嵋派决心在我派百年大庆中树万扬威,我师父秉性太刚,我也怕他会旧病复发。不知峨嵋派到底能来多少屈魂冤鬼,请师祖训示!” 天山三公沈公达正色说道:“咱们和峨嵋相比,本就力量相差悬殊。再加上铲除魏阉党羽时,又树敌太多,目前能帮我们的寥寥无几。而峨嵋之势正如日中天,不小心应付,先天无极派准会一蹶不起。” 以沈公达那诙谐成性、游戏人间的秉性,今天能说出这番话来,可见先天无极派面临境况的险恶。 李鸣刚想再向沈公达请示,天山三公己挥手说道:“天宝宫的人由我对付,你马上赶回黄叶观,协助你掌门师伯详细筹划,千万不要存丝毫侥幸心理。”说完,竟闭上了双眼。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六回忧心忡忡胖公统筹大典策隐患频频炉仙被激泄真情 三师爷沈公达都对百年大典优心仲仲,缺德十八手的胆子再大,也有些忐忑不安了。他当下拜辞了三爷,匆匆上了路。 由于赶路心急,李鸣在途中只打了一次尖,天刚入夜就到了禹县。 经过一天的奔波,李鸣疲乏不堪,刚想找一家客店住下,次日好提早上路,忽见一条异常眼熟的身影,一晃之下投人了人群。 李鸣心中一动,知此处已离本派不远,怕有变故,就向前追去。那人影不时在前面隐现,李鸣一直跟至禹王锁蛟井的亭榭,才失去了那人的踪迹。李鸣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踏了进去。 禹县是前古时期的夏禹国,夏代的历史遗迹很多,北门外的夏台,就是夏桀王囚禁商汤的所在。北门内的钧台窑,也是宋代五大名窑之一。城西南的神危镇,因盛产钧瓷而驰名中外。这里唐宋以来就贸易发达,商贾云集。 李鸣来到的这禹王锁蛟井,相传是大禹治水时降服了恶蛟水怪,因怕它再兴风作浪危害百姓,才将它锁在这都城的深井之中,并在井口立一高大石柱,留作系铁链之用。传说那铁链只要略一摇动,井内就会水波翻滚,腥风阵阵。 这禹王锁蛟井,名虽为井,其实里面所建的亭榭房屋颇多,时值黑夜,又加上气候严寒,更显得死气沉沉,寂静得吓人。 正在李鸣举步不前的时候,突然那条眼熟的身影,从一片冬青丛中鬼魅也似的闪了出来。他咯咯一笑,声如枭鸟地招呼道:“一别年余,李侍卫还认识故人否?”说完,又纵声狂笑起来。 一听口音,缺德十八手就知道麻烦事来了。他后悔自己不该冒险随来,招至身陷困境。 原来吸引缺德十八手来到此处的不是别人,乃是当年冒充李鸣人宫杀人盗宝的粉面二郎侯玉堂的胞兄,大力神侯金堂。后来粉面二郎侯玉堂被李鸣在河南捕获解往北京处以极刑,事见拙著《五凤朝阳刀》。 只听候金堂切齿说道:“多谢李侍卫成全,使我先失幼弟,又丧天伦。今日狭道相逢,该是李侍卫还本付息的时候了。” 缺德十八手向来不冒傻气,知道要是光凭一个大力神侯金堂,是绝对不会将自己引来此地的。他眼珠一转懒懒地说:“侯老大,就凭你这傻大个一头,还想向李大爷我讨还旧债?别做他妈的好梦啦!”说完,故意转身欲走。 侯金堂果然上当了,一声急呼:“点子要溜,并肩子前后夹攻,抬他!” 随着大力神侯金堂的呼叫,一个断了一截左腿的人,挟了一根铁拐出现在缺德十八手的身后。 一见阻拦在自己身后的人是江湖上有名的一指神功郭云亮的独生儿子铁指穿心郭小亮,缺德十八手李鸣就知道真应了三师祖那一句:在铲除魏阉党羽的拼斗中,自己树敌太多。看起来今晚仇人是事先预谋好的围攻,自己真的身陷绝境了。 铁指穿心郭小亮咬牙切齿地骂道:“缺德小子,郭大爷能变成今天这种怪模样,完全是出于你缺德小子一人之手。近两年的时间,我每日中午必刺血自励,誓将你错骨扬灰,以消我心头旧恨。今夜是你的报应到了。” 缺德十八手一听,心中又是一动,暗想这事怪了,这俩小子功力过去比我高,可如今比我差了一截,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经过这里,又怎么会这等有恃无恐?看来里面非隐有厉害人物不可。 想到这儿,他故意装出瞧不起对方的样子,撇嘴说道:“郭小亮,你也真是的,缺德大爷满打满算不就欠你两截手指头,半条大腿吗?大不了大爷称二十斤猪肉还你,不就完啦,也值得你这样小题大做吗?” 听了李鸣这又缺德又气人的难听话,铁指穿心郭小亮将铁拐一顿,恨声说道:“缺德鬼,你死到临头还敢胡嚼乱吣!为了追踪你缺德小子,郭大爷可没少费力气。实话告诉你,从你在河北出现的第一天起,我就开始注意上你了。这也是你缺德到头必遭报,你小子今夜就认命吧!” 缺德十八手知道来向自己寻仇报复的,绝不会只是大力神、铁指穿心两个。他故作轻松地说:“弄了半天,来寻缺德大爷晦气的,就你们这三条半驴腿呀!大爷没功夫逗你们耍猴,我想睡觉去了。” 缺德十八手有心逼出这次围攻自己的幕后人,故意先把话说得很慢,等说到“我想睡觉去了”的时候,猛把双手一扬,将事先暗扣在手中的六只丧门钉,闪电般拍向侯、郭二人打去。他自己却一伏身躯,象条灵蛇似的平着穿了出去。 真不出缺德十八手所料,陡然间,随着阴森森的一阵声如厉枭的怪笑,一条身影鬼魅似的从亭侧闪了出来。 虽在残月微辉之下,缺德十八手也能从对方那庞大的身躯、阴沉凶狠的长相、迅如飘风的身法中,一眼认出他就是魏忠贤的总供奉五毒神砂郭云璞的胞弟一指神功郭云亮,也就是断了一条腿的郭小亮的父亲。 这个魔头一出现,可使李鸣吃惊不小。一来他知道这给本派的百年大典又增添了几分严峻的色彩,二来他清楚,别看从前在虎牢关褚店子这个老魔曾被自己三招打成了海里蹦,那是一来仗有师父钻天鹞子江剑臣在旁压阵,二来身上藏有烈焰帮的毒雾神针空筒。要论真实的功力,自己绝对不是一指神功郭云亮的十招之政。 他脑际一闪,陡然一条妙计浮上心头。李鸣的脸上顿时罩上了隐隐杀气,猛将身躯贴靠到那根高大的石柱之上,摆出一副孤注一掷的样子。 看出缺德十八手有了畏惧的神色,大力神侯金堂一抡手中的齐眉棍,铁指穿心郭小亮平端手中的铁拐,两人刚想一齐扑出双攻李鸣,一指神功郭云亮低喝一声:“且慢!”止住了侯、郭二人。 铁指穿心郭小亮铁拐拄地凑到父亲的身边说:“现放着三打一的有利时机,不三下五去二宰了李鸣这缺德小子,还等待何时?” 一指神功郭云亮自作聪明地低声说:“李鸣这缺德小子智计过人,胖老鬼又诡诈百出,富一世的消息是否可靠还不可知,说不定李鸣身后隐有硬手反引我们上钩。我看还是等穷富二神弄清楚了再说,也不怕他逃上天去。” 缺德十八手见自己的第一副药方见效,心中反而发起愁来,心说用这种虚实莫测的鬼点子虚晃对手一枪,可以阻对方于一时,可终究改变不了自己孤身遭围的险境。此处离黄叶观虽已不远,但也绝不会有自己人来此。缺德十八手李鸣正在无计可施之际,蓦地,一胖一瘦两条人影捷如飞鸟般扑来,正是穷富二神后续赶到。 第274章 一指神功郭云亮刚想问二神禹县四周是否发现李鸣的后援,缺德十八手已收敛了惊慌的神色,嘻嘻一笑说:“三爷爷,咱爷们也该收网了吧?”话一说完,摘下日月五行双轮,首先向一指神功郭云亮扑出。 常言道死诸葛能吓跑活司马。一指神功郭云亮等人叫缺德十八手的这一句诈语吓了一跳,以为天山胖三爷真的隐在暗处,“刷”地一下齐崭崭地往后一退。早已蓄足势子的李鸣,一式火花射旗门就蹿上了禹王锁蛟井旁的古亭,紧接着再一纵身,便飘落到围墙的跟前。 这时,缺德十八手李鸣的心已放下了大半。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消穿过面前的高大围墙,一指神功郭云亮等人就不会再追上自己。他心中一喜,深吸了一大口气,刚想施展本门的轻功展翅冲天,不料,自己的两只脚脖子一紧,被人抓了个结结实实。李鸣吓得身子一软,几乎栽倒在暗算自己的那人身上。 没容李鸣回过神来,一指神功郭云亮等人早又围了上来。李鸣气得一咬牙,手中的日月五行轮一并就想向下砸去。他恼恨暗算自己的人坏了自己的大事,拼着舍去两条腿,也要先结果暗算自己的那人再说。就在李鸣要砸没砸之时,陡然觉得自己的身子一轻,竟被暗算自己的那人抖手甩向了一指神功郭云亮。 一指神功没有丝毫准备,加上事情来得又太突然,他再想躲闪怎来得及,只惨叫出来半声,就被缺德十八手的日月五行轮砸塌了天灵盖骨,倒地死去。 直到这时,缺德十八手才看出,假装暗算自己的人竟是名列三圣之一的酸举人窦府儒,他是李鸣费了千辛万苦才请来主持这次百年大典的主事人。李鸣心中虽然高兴,但嘴上却埋怨道:“好你个豆腐乳爷爷,我让你连苦胆都吓大了,看我今后怎么报答你!”这小子嘴里胡扯,身子可不闲着,一晃身先逼到了铁指穿心郭小亮的身前。 吓得最厉害的是财神爷富一世,他刚想乘乱溜走。酸举人早已油光满面地拦在了他的面前,嘴里喷着极浓的酒气说:“古人云千金之子,不立危檐之下。你财神爷可是腰缠十万贯的大财主啊,这么到处玩火,就不怕玩火者尿床?” 财神爷的头耷下来了。 猛听一声惨叫传来,又有一人倒地死去。李鸣扭头一看,原来是穷神爷韩一生用自己独门掌力,抽冷子拍死了大力神侯金堂。 酸举人窦府儒暗暗点头,好象明白了什么事似的。 只听穷神爷韩一生向酸举人说道:“以儒圣的明鉴,当知道我二弟富一世所以受峨嵋派利用,乃是万不得已。象韩某我是无家一身轻,天涯海角任我去留,峨嵋派再凶,又能把我如何!可我二弟就不同了,他家资豪富,人口众多,威逼胁迫之下,怎敢不服从所用。望儒圣转请五岳三鸟们原谅!”话一说完,陪着盟弟富一世垂下了双手,任凭处治。 五人已去其四,只剩下一条半腿的郭小亮一人。他虽明知大事不好,也不能不拼了。只见他铁拐杖一点,一招“怒拂五弦”,用三根指头闪电般向缺德十八手划来。 缺德十八手和郭小亮交手,今天是第三次。第一次是两年前在关外会猎,残去了郭小亮的食中二指。后来在虎牢关附近的褚店子,又用一只月轮砸断了郭小亮的左腿。今天再杀死了他的父亲郭云亮,三次深仇大恨,铁指穿心郭小亮拼命了。 李鸣一向不肯以硬碰硬,更何况郭小亮的功夫明显的比残指断腿前有增无减,他要以巧胜他。趁郭小亮一招划空之隙,缺德十八手猛将一对日月五行轮抛给了酸举人,轻轻松松地和断了半截腿的郭小亮游斗起来。 酸举人心中暗笑,怪不得江湖上的人在起誓时都赌咒说:谁要不讲良心,叫谁碰着缺德十八手。这话真不假,谁要碰着这缺德小子,非倒尽血霉不可。今天这小子又欺负人家郭小亮断了半条腿,硬和人家游斗,看来他是非要把郭小亮给累趴下不可了。 果然,三十招过后,铁指穿心郭小亮打又打不胜,逃又逃不脱。他自知淫孽太重,活着落在李鸣的手中,说不定会死得更惨,心中一狠,举起左手的铁拐杖砸向了自己的当顶。一个罪不容诛的淫徒,用自己的铁拐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缺德十八手将三具尸体一一抛入了锁蛟井之中,正想伸手去接自己的日月五行轮时,酸举人脸色一肃,语气沉重地向李鸣说道:“鸣儿,你还记得蜀汉丞相武乡侯火烧葫芦峪时所说的那番话吗?” 一句话,只说得缺德十八手李鸣后退了两步。酸举人提得好,提得对。当年诸葛亮在火烧葫芦峪时确曾说过:我虽有功于社稷,必损寿矣!我李鸣又何尝不是如此!我虽成名于武林,所树之敌也太多了。今天要不是儒圣爷爷适巧在此,我缺德十八手非惨死在此不可。还是以此为鉴吧。 二人离开禹王锁蛟井时,李鸣才问起酸举人怎么会来到此处? 酸举人叹了一口气说:“你小子坑死我了!明面上你是抬举我,聘请我当你们百年大典的主事人,其实你是要我给你们推磨,推我下十八层地狱。这主事人就那么好当?自从到了你们黄叶观后,我就没睡过一次囫囵觉,每天晚上都要出来溜达溜达,防备对头仇家在附近挖窟安窑。今天还真让我给碰上了,真万幸呀!” 看来先天无极派的这次百年大典会出乱子的想法,是英雄所见略同了。李鸣连忙向酸举人躬身道谢,谢谢他老人家为本派昼夜奔忙劳碌。 酸举人不耐烦地一摆手说:“算啦,出这种力的又不尽我一人,你光谢我一个管屁用!” 李鸣本是举一就可以反三的人物,听儒圣这么一说,马上惊喜地问:“听老人家的话音,莫非释、道二圣也驾临嵩山了?” 李鸣起初奉掌门师伯展翅金雕萧剑秋之命去开元寺时,只请来儒圣窦府儒,对释圣冷面如来穆斗仁、道圣铁狮道人卜硕化二人可没敢提出聘请,因为这两圣比儒圣酸举人更加没有人性。不信,请听听这二位圣人的名字:一个叫穆斗仁(谐音木头人),一个叫卜硕化(谐音不说话),尽管缺德十八手机智绝伦,舌尖嘴巧,也没敢张嘴,想不到释、道二圣却不请自来了。 李鸣刚想再表谢意,酸举人又挥手说声“不必”,脚底下越来越快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不是傻子,知内中必有缘故,也就一声不响地紧紧跟随在后,向嵩山黄叶观来了。 一路无话。中午时分,二人回到先天无极派的创派基地嵩山黄叶观。 这黄叶观原是先天无极派创始人黄叶道人的出家修行所在,地点在嵩山太室山南麓黄盖峰腰,峰下就是规模最大的寺院中岳庙。 由于接掌先天无极派门户的无极龙中年也束发出家,就没有再另外开辟基地。传到展翅金雕萧剑秋、追云苍鹰白剑飞师兄弟二人时,因感师门情深,随侍师父,也均未娶妻,最终虽收了独步武林的钻天鹞子江剑臣,合成了五岳三鸟,却偏偏师兄弟三人又都坚信良师虽难求,好徒更难得的说法,三人合收武凤楼一个徒弟,就连李鸣也只是带艺投师,再加上江剑臣最近刚收的徒弟齐六儿,也是只有师兄弟三个。最后一代弟子就只小神童曹玉一人。门下弟子人数太少,这也就是峨嵋派敢于颠覆先天无极派的根本原因。 缺德十八手回来后,先休息了一会,到晚上才去拜见掌门师伯萧剑秋和二师伯白剑飞。 掌门师伯萧剑秋面容异常严肃地向李鸣说:“本派此次百年大典,一切必需物品和各项执事人员都已大致筹备就绪。虽仗各门派的大力协助,但出力最多的应首推释、道、儒三圣。别的姑且不论,仅贺礼这一顷,三圣就点名指派了十万两银子。三人还凭老面子,向各派要来了四百名壮汉供大典中使用。 最令人感动的是他们老哥儿仨不辞辛苦,每晚分头四处巡查,以防不测。此种恩德,咱们先天无极派本来无以为报,不想竟从开元寺前的铁狮子身上,寻到了报答的机会。详细情形我都告诉了楼儿,你去找他商议去吧!”说完,闭上了眼睛。 缺德十八手知两位师伯正在参悟本门的一种上乘武功,每日闭门潜修,一切筹备事务均由酸举人一手料理。他见大师伯又闭上眼睛,就悄悄地退了出来。 缺德十八手自从杭州西湖灵隐寺借刀时起,和大哥武凤楼很少分开,偶尔分开,也不会太久,这一次时间最长。所以从静室中一退出来,李鸣就匆匆地向东跨院赶去。 这时,天色已然入夜,且黄叶观又地处峰腰,刺骨的寒风阵阵袭人。李鸣刚刚走到武凤楼的住房窗下,猛然听见好像是道圣卜硕化在和大哥武凤楼喁喁谈话。他心中一动,就将身子贴近了一些。 只听卜硕化说道:“剑秋虽是一片好心,但传言未必可信,何况离贵派大典只有短短的十三天了,咱们就姑妄听之吧!” 李鸣知道二人所谈的事,必和掌门师伯的安排有关。他刚想举步入内,又听大哥武凤楼说:“此事绝非无稽之谈,也绝不能为了敝派大典,有损释、道、儒三圣的声威。” 缺德十八手忍不住了,他一头闯了进去,向铁狮道人卜硕化说谎道:“掌门师伯请道长过去议事。”说完还极为恭敬地伸出右手,打了一个请的手势。 卜硕化信以为真,举步走了出去。 李鸣忙向大哥问道:“三圣方面出了什么事情?大师伯叫我找大哥请示。” 武凤楼长吁了一口气说:“刚接到河北开元寺的密报,外面风传有一皇亲国戚打算用二十万两白银,以赈灾为名买通沧州知府,企图搬走开元寺前的大铁狮子。 第275章 这可是有关三圣一世英名的大事,特别是铁狮道人本人,关系尤为重大。” 李鸣听了心中一惊,却冷静地向武凤楼问道:“掌门师伯意下如何?” 武凤楼叹了一口气说:“大典在即,万事如麻,哪能让掌门师伯再操这份心。我打算劝三圣立即赶回开元寺阻止这件事情。” 缺德十八手摇头说道:“不可,绝对不可!无论如何都不可!” 武凤楼毕竟对李鸣的应变能力知之甚详,听李鸣说这三句不可的声音逐一低落,特别说到最后那一句时,几乎象是自言自语,知李鸣正在思考,也就不去打乱他的思路,静静地等候在一旁。 果然,一刻时光不到,李鸣好象睡醒过来似的说:“这铁狮子原是大观三年所造,摆在开元寺门前已好几百年了。我曾亲眼看过,纯系大小铁块铸成,不可能含有其他贵重金属,卖给平常的人家,一万两银子也找不着买主,现在竟有人愿出二十万两白银的高价,真是咄咄怪事,不能不查。可一趟沧州,往返需十几天……” 武凤楼两眼一亮,接口说道:“莫非有人想故意拉走三圣,搬掉本派百年大典的三根台柱?” 李鸣点头说道:“一点不错!”说到这里,忽然向武凤楼问道:“现在已来庆贺的人中,数谁的江湖经历最为丰富?” 武凤楼不耐烦地说:“放着当紧的事不干,你问这些干什么?” 李鸣低声说:“我想打听一下,武林中除去我岳父外,还有没有姓名与外号和‘铁狮子’三字有关的,最好能弄清他和峨嵋派有没有关系。” 武凤楼暗暗佩服李鸣的机智,他伸手向东头套间小门一指,示意李鸣推门去找。 李鸣依言推开了东头套间的小门,只扫了一眼,惊喜得几乎喊出了声来。 只见套间内的两张床上,分别盘膝端坐着一个老人。一个身躯魁伟高大,一个身躯又粗又矮。高大魁伟的老人满头白发,根根如银,面色红润,宛如少年,道地的鹤发童颜,又胖又矮的老人一头黑发,根根黑亮,面色枯黄,形容憔悴,生就的未老先衰。 原来这暗室中的两位老人,一个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驼背神龙耿直,另一个是江湖上扬扬有声的乾坤八掌炉中仙陶旺。说也可笑,这两位老人是一对不掺假的南辕北辙、秉性各异的人物。驼背神龙是一饭之恩必报,一眼之仇必复。为人落落寡合,孤高自负。而乾坤八掌几乎跟他反了个过,他是受辱胯下能忍,恩仇转眼能忘。为人松松垮垮,吊儿郎当。在已往的三十几年中,两个人只要一碰上,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三个月前经过李鸣一搀和,他们不光化敌为友,还形影不离了。真是一对怪得不能再怪的怪人了。 缺德十八手一推开小门,套间中更显得夜凉似水,灯幽如豆。听见动静,二人一齐睁开了眼睛。 李鸣一见面就耍贫嘴说:“好家伙,把门关得严严的,把灯拨得暗暗的,原来是罗锅腰大爷和毛冬瓜二叔在坐月子呀!” 气得乾坤八掌炉中仙陶旺破口大骂:“早晚不得好死的缺德小子,喊罗锅腰大爷还能将就,这毛冬瓜二叔实在难听!耿大哥,咱们非揍这小子一顿狠的不可!” 驼背神龙耿直向陶旺一瞪眼说:“你陶矮鬼嚎的哪一门子丧,人家孩子喊得哪一点不对了?我本来是天生的罗锅腰,不喊罗锅腰大爷喊什么?你老小子天生的象个毛冬瓜,叫我说喊你一声毛冬瓜二叔就对啦。你要真嫌不好听,我叫李鸣改喊你老小子毛冬瓜二弟,你再敢龇龇牙,我和李鸣合伙揍你!” 要说陶旺的脾气也真够能忍的,叫驼背神龙这么一顿臭骂,他只翻了翻小眼睛,就又闭上眼睛不吭气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忍不住笑问道:“孩儿想请问你老人家,江湖之上,武林之中,除去我岳父雷震以外,还有没有姓名外号和铁狮子有牵连的?” 驼背神龙耿直想了一会,摇了一下头说,“李鸣贤侄,老朽自幼性傲,为人又落落寡合,早年遭人陷害,多亏江苏徐州泗水公刘广俊极力相救才得无事。从那时起,我就厌倦江湖,栖身刘府,对江湖上的事,老朽知道的不多。” 说到这里,他瞟了一眼闭目端坐的乾坤八掌炉中仙陶旺,又将声音放低说:“陶旺小子和我不同,他天性善良,为人随和,加上他精于冶炼锻造之术,凡属江湖中人,无不求之若渴。所以他对江湖上的人和事,可谓无一不象掌上观纹。我估计,问他准行。不过这老小子天生的贱脾气,越架越端,最好想个办法。” 李鸣扑哧一笑说:“孩儿的外号缺德十八手,外加人见愁,他陶旺还能撑得住我侍候!你老宽心端坐,看我的!” 两个人这一小声嘀咕,引起了陶旺的好奇,他睁开小眼刚想询问,李鸣早已直撅撅地跪在了他的床前,样子还真既恭且敬。 乾坤八掌一高兴,手摸短须问:“鸣儿,你求我何事?起来讲话!” 缺德十八手成心冤他,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说:“我想请问你老人家,目前江湖上除去我岳父雷震以外,还有没有姓名外号和铁狮子三字有关的人?请你老人家想想。” 乾坤八掌陶旺腰板挺得笔直,右手揉摸着唇上的短须,眼睛微微一闭,懒洋洋地答道:“问这个干啥?” 缺德十八手和驼背神龙二人一看陶旺的神情,就知准有门儿。 李鸣把刚才告知耿直的那番话,又向陶旺说了一遍。 话刚听到一半,陶旺的眼就睁大了,可听完之后,却摇头推说自己不知。 驼背神龙哪肯依他,沉声斥道:“陶旺!你老小子要真给脸不要脸,那我们也没法子。不过李鸣的头不能白磕,老人家也不能白喊,趁早还给人家孩子。如果你敢不买帐,我驼背神龙这就给你修枝打岔!” 乾坤八掌陶旺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说:“驼龙老兄,李鸣贤侄,不是我陶旺想隐瞒不说,我是怕在这百年大典期间,再惹出更大的麻烦。这个主儿,不好对付。” 一听从陶旺的口中说出了“这个主儿不好对付”,李鸣和耿直二人都不由得一愣。 陶旺又接着说:“荥阳县广武山上的霸王城中,住有西楚霸王的一个后代,姓项名刚字羽孙。因他身长力大,凶猛如狮,被江湖人誉为铁狮子。这项刚不光家资豪富,人多势众,还是福王世子朱由篙的亲姨表兄弟。他为人刚正不阿,仗义疏财,恩怨分明,声望极佳。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的两个生死之交朋友,就是当年誉满中州一带的病太岁娄鼎和瘦达摩薛天,真要是传言属实,也肯定是有人替他出的馊主意。你说这事棘不棘手?” 缺德十八手听了陶旺的一席话,知道事情更不简单了。他办起事来,一贯不拖泥带水,当即向两位老人说:“现在动身,明早可到荥阳。烦请二位老人家陪我走一趟吧?” 陶旺虽然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等李鸣和二位老人收拾好应用之物,从套间里出来时,房中的武凤楼不见了。 缺德十八手心中一怔,忽然看到桌子上面放有一张墨迹未干的字笺。他忙取过来一看,只见上写:从陶老伯父提到的瘦达摩薛天身上,我想到了另一件事情,我要亲自前往印证。二位师长面前,代为保密。下面只具了一个“武”字。 李鸣看罢,将字笺往袋中一塞,只吐出了一个“追”字,人已率先离开了黄叶观。 别看缺德十八手近两年来功力大进,但比起大哥武凤楼还差得太远。等李鸣在前,耿、陶二老随后追出黄盖峰时,武凤楼早已超过中岳庙前的太室阙了。 武凤楼这一次不告先行,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为人忠厚,血性待人,铁狮道人卜硕化越是假装不放在心上,他越觉得事关重大。李鸣进东头套间后,铁狮道人也已离开了,他就屏住气息,贴到了套间门外。开始听乾坤八掌述说霸王城还不大在意,后来听到铁狮子项刚的两个生死至友中,有一人是瘦达摩薛天,他的也跳加快了。 因为武凤楼知道这瘦达摩薛天,就是白衣文君薛凤寒的胞弟,他料想挑动这次事情的肯定是青城山东方绮珠无疑,思之再三,只好亲自前往一探了。 以武凤楼现在的轻功造诣,虽然天刚入夜,也没有惊动路人。过了太室阙后,他就将一气凌波步法提到了极限,风驰电掣地向霸王城赶去。四更不到,武凤楼已到了广武山上。 这地方原是当年楚汉相争时的军事要冲,楚汉双方各筑有城堡,隔沟对峙。筑在西面的叫汉王城,筑在东面的叫霸王城,两城之间有一道南北大沟,原名广武涧,后改名为鸿沟。此沟又深又宽,北面临黄河,南面靠群山,地势非常险要。 武凤楼遥望东方距黎明尚早,稍一思忖,还是飞身扑上了霸王城,他隐身暗处,极目眺望。只见这座久负盛名的霸王城,东西横有二里,南北长有四里,树木茂密,房屋成片,极象一座城镇的模样。不用说,铁狮子项刚也就俨然以一方霸王自居了。特别让武凤楼触目惊心的是,周围的树木都栽成了梅花形状,就连房屋也象能互相呼应似的。 武凤楼真不敢轻视了。他塌下身形,刚往前淌出有二丈多远,忽从右侧“吧、吧、吧”一连三支弩箭射了过来。 象这种目标不太准确的弩箭,对武凤楼这样的人物来说当然构不成威胁,但要轻易地出进,就不太容易了。 为了摸清城内的埋伏,武凤楼抓了一把泥沙,抖手朝一处野草丛生的地方打去。 第276章 随着泥沙落地声,不光周围的树帽上一齐射出了弩箭,靠近那地方的草丛中,左右各凌空纵起一人,两口青光闪闪的鬼头刀,交插着劈向了那里。 武凤楼暗暗皱眉,再看天色,一再耽误之下,已过了四更。他心想就让自己能暗地闯入,也探听不出多少机密,只能是白进宝山一遭了。 就在武凤楼用草上飞行的轻功刚刚退回城墙下时,猛听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说:“擅自夜人霸王城,还想一走了之吗?” 武凤楼身躯一震,目光到处只见一个满脸病容的老者斜卧城墙上,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真好象病得不轻。 武凤楼一怔之下心想,难道他就是十年前江湖盛传的病太岁娄鼎?可看老人衰朽软塌的形貌,又觉得不太可能。他转念一想,不管是真是假,自己私自偷入总是不光彩,还是一走了之吧。 武凤楼右臂一引,施展出师门绝技“巧钻十三天”想要越墙而走,不料,满面病容的老者先“噫”了一声,然后说:“朋友既是新近崛起武林的武凤楼,真好意思拍腿就走吗?” 武凤楼的为人表面上虽然温顺宽厚,但骨子里却秉性刚强。让病容老者这么一点名叫阵,他决然将拔起一半的身躯,在半空中一个“云里翻身”反又落回到城墙上。 满脸病容的老者身子虽仍斜卧,却宛如一片水面浮萍平着漂了过来。 一见病容老人的绝妙身法,武凤楼失声说:“前辈就是病太岁?” 满面病容的老者弹地而起,冷然说道:“看在你能一眼认出真佛的份上,我先让你三招。” 武凤楼的脸色变沉了,朗声说:“凤楼自出道以来,向不先行出手,何况对一个年迈病弱的老人。” 病太岁娄鼎只说了一声:“老朽占先!”就陡并食中两指,指出如戟地点向了武凤楼的左胸乳泉穴。 一照面病太岁就朝中宫直逼,指点要穴,激得武凤楼俊面一红,铁腕暴翻,一招“金丝缠腕”向病太岁的手腕搭去。 病太岁的下盘不动,右手一缩再伸,仍是原招不变地点向武凤楼的左胸乳泉穴。 象这种欺人的打法,简直没把武凤楼瞧在眼里。 武凤楼双眉一挑,也是下盘不动,招式如前,五指一拢一招“瑶池抓挑”抓向了病太岁的腕间寸关尺。 这就是武凤楼高明的地方,他吃准了病太岁只要是两点不中,第三招非变不可。因为以病太岁的年纪和身份,三招同点一个部位,真要是失手不中,是非收招退让不可。这就叫两军相争刚韧者胜。 果然病太岁两点不中,为顾身份,突然肩头一沉,舒指成掌向武凤楼的小腹拍来。 时机到了,武凤楼气对方倚老卖老,成心给娄鼎一些颜色看看,也陡将抓空的右手一立,掌心向内,反推掌向病太岁迎去。 一声暴响,二人对实了一掌,直震得双方身躯都颤动了两下,才各自拿桩站稳。 三招一过,武凤楼不再谦让了。他沉喝了一声:“请恕晚辈无礼!”话到掌到,聚七成功力拍向了病太岁的左边太阳穴。 病太岁三招无功,已觉得很失尊严,见武凤楼也是寸步不移地攻来,分明是对他不尊,老脸一红,提足九成功力挥掌迎出。 又是“吧”的一响,两个人对实了第二掌。因为这一掌武凤楼是有意隐藏功力,所以一震之下,病太岁只是身躯晃动,下盘寸步未移。而武凤楼却把左脚后移了半步。 病太岁心头一喜,误以为武凤楼的真实内力比自己差了一筹,刚想乘胜扑击,武凤楼已双眉一张,吐气开口地喝出了“打”字,第三掌提聚全身功力,还是拍向病太岁的左边太阳穴。 病太岁这一次大意失荆州了,仓促地举掌一迎,竟被武凤楼这全力的一击给震退了三步之多。 病太岁娄鼎做梦也想不到,隐退十年后,竟输给一个二十几岁的年青人。他头脑轰然一涨,原本蜡黄的脸上,泛出了一片紫霞。只见他右手朝腰间一伸扯开如意扣,顺手甩出一条五尺来长的蛇骨软鞭。别看鞭是软的,又长有五尺,竟被病太岁一下子给抖得笔管条直。其内功之深厚,腕力之坚强,真令武凤楼由衷地叹服。 病太岁既已撤出兵刃,以他的年纪身份,武凤楼要不亮自己的五凤朝阳刀,那比骂病太岁祖宗八代还要厉害。深明事体的武凤楼万般无奈,沉肩塌背拔出那把灵隐古刹的罕世宝刃五凤朝阳刀。茫茫夜幕之下,顿时喷射出一红一紫两道光华,眩人二目。 病太岁虽后悔自己弄巧成拙,但又不好说出不算。他手腕一振,蛇骨鞭宛如灵蛇乱窜,挟着阵阵劲风袭向了武凤楼的周身穴道。 武凤楼到底不愧是幼秉家训,长承师传的宽厚少年,对掌之下已胜了病太岁半招,就不忍心再过为已甚,在病太岁这一轮狂袭猛攻下,他冒险不用手中的五凤朝阳刀,只用“移形换位”身法闪避对方的闪电攻袭。 开始还好,二十招过后,病太岁的蛇骨鞭威力大震,织成的光幕已全部淹没了武凤楼的全身。 五十招过后,险象更为层出,武凤楼的两臂和后背都各有一处衣服被蛇骨鞭划破,但他还是没有使用五凤朝阳刀。 直到病太岁的七十二招地煞鞭法用到七十招上,知道自己确实胜不了武凤楼时,他才将身形一撤,将鞭围回腰间喟然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老朽这一关,算你过去了。”说完,向城墙内纵了下去。 武凤楼刚将五凤朝阳刀插回鞘内,打算暂时退出霸王城,天明再正式投帖拜见铁狮子。陡然间,一般淡淡幽香从身后飘来,他刚想转身亮掌护身阻敌时,脑际一闪,又稳稳地站了下来。 足足有半盏茶凉的工夫,身后的幽香还是不断飘来,武凤楼也就一动不动地站立着。在朦胧的月光下,活象一座雕刻的石像。 忽听一个少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知道我是谁吗?” 武凤楼点头答道:“知道!” 那少女马上追问道:“真的?” 武凤楼再次点头答道:“绝不说谎!” 那少女又追问了一句:“何以见得?” 武凤楼的声音有些低沉地说:“午夜扪心,自知害人,焉能再说谎骗人。” 少女的声音微微提高一些问:“你真的到处找过我?” 武凤楼的声音转为凄凉地说:“皇天后土,人神可鉴。” 面前人影一晃,东方绮珠已从武凤楼的身后转了过来。 只见她一脸幽怨,形容瘦削,从前的天姿国色已无迹象可寻,还将平时最爱穿的紫衣衫裙,换成了素净的青衣。过去那种任意骄横,孤高自负的样子,也已荡然无存。可怜她不满二十岁的芳龄,鬓边已偶现银丝,凄楚憔悴之中,隐现绝望悲凉之态。武凤楼一阵子心酸,闭眼垂首了。 东方绮珠叹道:“武凤楼,请不要效儿女之态,我要你抬起头,睁开眼睛望着我。我有话说。” 武凤楼只好依言抬起头来。 东方绮珠正色问道:“我埋在心中的两句话想问个明白,你能诚实的回答我吗?” 武凤楼神情一黯说道:“公主想问的话,凤楼明白。第一,我知道公主始终对我恨不起来。第二,一切阴谋对付我武凤楼的事件,都不是出于公主本人的心意。” 别看寥寥数语,只震得东方绮珠花容惨变,娇躯抖颤,她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栽,昏倒在武凤楼的手臂上。 过了好大一会,东方绮珠才苏醒过来,她强自挣扎着离开了武凤楼的怀前。 武凤楼凄然说道:“公主凄苦若此,凤楼日夜揪心,唯一可以向公主表白的是,公主一日不嫁,武凤楼誓不完婚!” 东方绮珠娇躯又是一颤,沉声追问:“若如此,你将置魏银屏于何地?她可是救过你四次性命的大恩人啊!” 武凤楼脸色一变,咬唇出血,狠狠地一跺脚说:“造化弄人,势逼处此,只好我负天下人了。” 东方绮珠突然流下了泪来,悲声说道:“君诚血性男儿,可惜我东方绮珠无福!贵派的百年大典,必会出现不可估量的凶险,绮珠愧无力帮助。此处的瘦达摩薛天,确是我恩师的胞弟,不过挑拨项刚与贵派作对的可不是家师,而是我师父的侄子。内中纠葛甚多,详情恕难明告。你还是明天正式登门投帖吧!我真心盼望你能消除这处隐患。你可以走了。” 武凤楼只好凄然退步,纵身跳下了霸王城墙。直到越过鸿沟,蹿上西边的汉王城,武凤楼回首望去,还能看见东方绮珠公主一个人形单影只地站在那里,他情不自禁地僵立不动了。 这时的天色将近黎明,蓦地,三条人影一射而至,缺德十八手李鸣陪着耿、陶二老随后赶到了。 聪明过人的李鸣一见武凤楼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东方绮珠果真在这里,心说这下对青城三豹总算能有个交代了。为防再引起大哥的烦恼,他就张罗着让大家吃从黄叶观带来的干粮食物,并筹划正式投帖霸王城的事情。 辰时将到,李鸣向武凤楼说道:“霸王城主项刚所倚仗者,不过病太岁、瘦达摩二人而已。如今病太岁斗志已懈,已成不了气候,咱们的陶老伯父又和他们认识,经他引见,很容易进入霸王城。再加上我和耿老伯都是生人,变起戏法,更能让他们相信。请大哥在外面压阵,我保险马到成功!” 一听李鸣又耍开了贫嘴,武凤楼寒着脸斥道:“为武林三圣解除后顾之忧是何等大事,单就铁狮子项刚和福王世子是嫡亲姨表上来说,就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岂能让你随便儿戏!” 第277章 缺德十八手突然问道:“依大哥看来,霸王城主项刚的老命跟凤阳府我那三个和尚盟兄相比,谁的命值钱?” 经李鸣这么正儿八经地一问,武凤楼只好忍住气答道:“当然项刚的命值钱。” 缺德十八手一拍陶旺肩头的布袋说:“那不结了!当日在凤阳府,那三位和尚盟兄叫我这个戏法吓得服服贴贴,还怕项刚不听我的!” 一句话把武凤楼都给说笑了,他只好嘱咐李鸣千万小心,别惹出麻烦,就放三人走了。 快到霸王城时,李鸣认真地向陶旺说道:“此次成功与否,全仗你老人家老面子,事成之后,有你老人家喝的!” 乾坤八掌陶旺一龇牙说:“让我回黄山苦竹溪喝泉水去呀!” 看到陶旺滑稽的样子,连驼背神龙也笑了。 有了乾坤八掌的名号,爷儿仨备受礼遇地进入了霸王城。陶旺远远地看见铁狮子项刚、病太岁娄鼎、瘦达摩薛天一齐从对面迎来时,低声问李鸣:“你小子真想冒充泗水刘府的少主人?” 李鸣一瞪眼说:“那还有假!别他妈的鬼鬼祟祟地让三个老小子瞧出破绽。” 陶旺只好不吭声了。 两下一照面,缺德十八手李鸣一马当先,抢步趋前朗朗说道:“久闻三位前辈大名,无比景仰,今天不远千里特来拜会,请受晚辈一礼。”说完,真的深深一揖。 铁狮子三人虽然不认识李鸣,但一见他方面大耳,落落大方,抢身在陶旺之前领头拜会,哪敢小看,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声“不敢!”,也齐崭崭地还了李鸣一礼。 陶旺心想,李鸣这小子也真成,一揖换三揖,硬是赚了两揖。 不等项刚让三人进厅,李鸣先大咧咧地一指耿直,向三人介绍说:“这一位是家父的好友,二十年前赫赫有名的驼背神龙耿直,也同来拜会三位前辈。” 一听弯腰老人是驼背神龙,项刚等三人无不心中一震,到底是人的名树的影。 不容铁狮子再让三人进厅,李鸣已正儿八经地说道:“晚辈奉家父徐州泗水公刘广俊之命,特来敬献稀世奇珍华陀粥,以增三位老前辈之寿。”说完,挥手让陶旺卸下了肩头的布袋。 这就叫人见希罕物,必肯寿星长。本来项刚等三人就有两个形如病夫,如今一听汉高祖刘邦的后代泗水公刘广俊的儿子千里远来,为三位城主疗疾增寿,好家伙,所有的下人都蜂拥而来,几乎塞满了大厅前的院落。 只见李鸣麻麻利利地从布袋中先取出一只三脚铜鼎、十几个似石非石的黑色硬块,又叫项刚的下人抬来一大桶清水,将铜鼎洗净擦干,再倒了一大鼎清水,取来引火之物,将黑色硬块一一点燃,顿时着起了熊熊火焰。 围观的众人,包括铁狮子项刚,一齐呆呆地观望,暗暗希罕。 李鸣变戏法似的从布袋中又取出一柄小勺和一个纸包,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先把纸包打开,大家张目看去,原来里面只包着六七粒白米。 见此情景,别说众人,就连城主铁狮子项刚也心中暗想,这就叫华陀粥呀,别糊弄人了! 众人表情不一地呆望着,见李鸣在六七粒白米中,只拈起了一粒白米,又将它一截两半,除去将半粒米抛入铜鼎中,还将剩下的半粒米和纸包中的米小心地又包了起来放回布袋中。 陶旺不禁心想:你缺德小子反正仗着有我陶旺这双鞋,不怕扎烂脚。我看你小子能玩出什么把戏! 不一会,水开了。再一会,水翻滚了。 缺德十八手伸手拿过勺子,极为自然地将勺柄插入了袖内,然后用它向铜鼎之中缓缓地搅动起来。 陶旺心中这一气,差点骂起大街!心说:满打满算半粒米,你缺德小子只管使劲地搅吧,搅到他娘的猴年马月也成不了一锅粥,我看你缺德小子怎么唱完这台戏。 半个时辰过后,围观的众人慢慢地把眼睁大了,又慢慢地瞪圆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也出现了,那仅仅抛入半粒白米的铜鼎中,竟越来越黏糊,越来越稠了。最后,真的熬成了半铜鼎华陀米粥。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七回白日做梦三霸误喝华陀粥午夜寻仇一凶有意动杀机 真的还是那一句老话:谁要碰上缺德十八手,谁算倒了八辈子血霉。 霸王城主项刚和盟兄病太岁、瘦达摩亲眼看见李鸣只用半粒白米就熬成大半铜鼎米粥,无不以为真是华陀老祖秘传的华陀神粥,何况还有老朋友乾坤八掌陶旺在旁,怎能不深信无疑。项刚先喝退了围观的下人,又让一个心腹家丁将铜鼎端进厅内,才恭恭敬敬地将李鸣等三人请进了大厅。 李鸣吩咐那名家丁取来了六只上好的细瓷大碗,他自己先盛了满满的一大碗,让也不让地就有滋有味地喝了起来。只馋得铁狮子项刚三人嗓子眼冒火,又不好自己去盛。 好不容易等到李鸣把一碗华陀粥喝完,项刚等三人以为该让他们喝了,本来就是为他们三人疗疾增寿的嘛。不料,缺德十八手还怕胃口吊得不够劲,又满满地盛了两大碗;分别递给了驼背神龙耿直和乾坤八掌炉中仙陶旺。 项刚等三人这一份急,就不用提了。 再等耿、陶二人细抿慢咽地喝完了粥,铜鼎中的华陀粥也不太烫嘴了。 饶是那样,缺德十八手还是提着鱼杆不下饵地说:“并不是晚辈对三位前辈不恭,到底咱们是初逢乍见,人生面不熟。现在三位可以喝了。” 亲眼看见半粒米神奇地熬成了大半铜鼎神粥,不光李鸣本人先喝了一大碗,驼背神龙和乾坤八掌二人也各喝了一大碗,他们三人不光深信不疑,还暗暗称赞泗水公刘广俊之子的真诚坦荡。听李鸣一说,三人一面忙着盛粥,一面满口道谢,各自捧着华陀粥,急不可奈地喝了起来。 冷了老半天的米粥,喝起来可比刚才李、耿、陶三人快得多了。不大会工夫,便都把粥喝完。 再看铜鼎之中,只剩下些许残羹了。缺德十八手示意乾坤八掌陶旺刮盛得干干净净,又喝了下去。 铁狮子项刚一面吩咐下人准备酒席款待李鸣等三人,一面拱手向缺德十八手谢道:“多谢刘少爷不辞千里奔波降临敝处,送此珍贵药物,愚兄弟三人敬领了。” 圈套已拴紧在脖子上,缺德十八手李鸣改变面目了。只听他冷然说道:“在下并不姓刘,家父也不是泗水公刘广俊。” 铁狮子一看李鸣不象是说假话,又因有陶旺在侧,所以还没起什么疑心,只愕然地问道:“既不姓刘,公子又姓什么?” 李鸣冷冷地说:“在下的姓排在百家姓的第四位。” 铁狮子三人可都是成名多中的厉害人物,今天所以能轻易喝下了李鸣的米粥,主要是乾坤八掌陶旺起的作用,加上又震于驼背神龙的赫赫威名,以及李鸣打出的汉高组刘邦后代泗水公刘广俊的招牌,所以才失去了戒心。如今一听面前方面大耳的少年改称自己姓李,三人顿时起了疑心。铁狮子一方面示意两个盟兄堵住厅门,一面急急地问:“那你到底是何许人也?” 缺德十八手笑了,笑得还极为神秘。 铁狮子心中一惊,失声道:“你就是江湖朋友人人痛恨的缺德……” 不等铁狮子把下面的十八手说出来,李鸣已截住话头笑道:“多谢前辈抬举,我就是缺德十八手,外加人见愁的李鸣大爷。” 一听这方面大耳的少年真是人见人愁的缺德十八手,头一个就是瘦达摩心慌地问:“你小子给我们喝的什么?” 缺德十八手绷着脸儿答道:“绝对不是华陀粥。” 瘦达摩薛天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疑神疑鬼地问:“你在里面下了药物?” 李鸣只白了他一眼,微笑而不答,意思是那还用问吗? 瘦达摩顿时吓瘫了。 病太岁这时突然向项刚说:“三弟不要上李缺德的大当,他们也喝了米粥。还是快打点传人,收拾下这三个点子,岂不就一天云雾皆消了!” 铁狮子项刚一想也对,便要传令家丁敲响云板,传集手下封死一切出口,活捉李鸣等三人解恨。 缺德十八手李鸣丝毫不动声色地从腰中掏出了一只异常精巧的羊脂白玉瓶子,上面还嵌有耀眼的金字,明眼人一望而知,那是皇宫大内物品。他拧开瓶塞,倒出了三粒碧光莹晶的药丸,伸手向驼背神龙和陶旺说道:“二位老伯,快过来服下,好准备动手。” 病太岁的轻功是霸王城中之冠,他一见李鸣掏出羊脂白玉瓶,就猜知必是解药。 在李鸣的话刚说出一半时,病太岁迅如闪电地一扑而上,而且还是双手齐出,右手一招“横断金梁”,立掌如刀地向李鸣托药的左手腕间切去,左手趁机一把抢过了羊脂白玉瓶,倒出里面仅存的三粒药丸,兄弟三人分服下去了。 正在三人得意的时候,李鸣笑得更为欢畅了,不光不再去拣那掉在地上的三粒丸药,还用脚踢向了一边说:“三位前辈,你们到底钻进了我人见愁的连环套!米粥真是华陀神粥,瓶里的药丸才是丝毫不掺假的青阳宫秘制的断肠散。当年在密云别宫中,连我那掌门师伯都差点被它毒死。信不信只好由你们了!” 奸阉九千岁魏忠贤,为了排斥异己,残害忠良,曾让穿肠秀士柳万堂给他秘密特制了断肠散数十瓶,不少忠臣义士惨死在这种药物之下。展翅金雕萧剑秋就被女魔王侯国英毒过一次,不过这是武林中人尽皆知的事了,如今女魔王已被先天无极派承认为江剑臣的正式妻子,自然是缺德十八手的师娘了…… 项刚三人越想越怕,顿时觉得自己心血翻滚。 第278章 其实这都是吓的,但三人误以为毒气就要发作。常言道除死无大事,又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三个人简直吓傻了。 缺德十八手冷冷说道:“我李鸣和三位前辈往日无仇,今日无冤,绝不想害死你们。只要三位前辈能答应我李鸣一件小事,我马上给你们解药。”说完后见项刚等三人迟疑,他马上叫道:“驼龙大爷,炉中仙二叔,咱们爷儿仨走!”逗人发笑的是,直到现在,李鸣这坏小子还是一口一声三位前辈,弄得项刚等三人哭笑不得,也死活不得。 铁狮子项刚慌忙说道:“愚兄弟只求解去毒物,其他的无不从命。”为了活命,头一个项刚先软了下来。 缺德十八手又从腰中掏出了一个玉瓶,先交给乾坤八掌陶旺,然后正色说道:“请项老前辈具结永远不得再打开元寺前铁狮子的主意。干结交我,解药让陶二叔交你。咱们公道平安富,两不相欺。” 为了顾全老哥儿仨的性命,铁狮子项刚只好老老实实地出具了干结,并和病太岁娄鼎、瘦达摩薛天一齐在上面打了手印交给了缺德十八手李鸣。 李鸣这才示意陶旺把解药交给项刚。铁狮子只求解药到手能保全性命,接过羊脂白玉瓶,真还感激李鸣不已呢。 缺德十八手看项刚又想服用解药,他立即阻止道:“刚才的当,三位前辈还没有上够?实话告诉你们,你们刚才服下的并不是毒药,就连陶二叔手中的玉瓶,装的也不是什么解药,别再胡乱吃了。” 一席话说得项刚等人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缺德十八手李鸣这才正色说道:“霸王城与黄叶观地属近邻,两派之间又无宿怨,前辈三人何必为他人作嫁!晚辈今天冒昧登门开个小小的玩笑,确是迫不得已,只求三位前辈置身事外,不再帮助峨嵋,李鸣晚日必登门来谢,就此告辞了。” 听了李鸣的这一番话,铁狮子三人个个面红耳赤,默然无语。李鸣趁机率耿、陶二老收拾好了布袋,一同退出了霸王城。 来到沟西的汉王城中,驼背神龙头一个称赞:“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齐天大圣孙猴子也准能让李鸣哄死。” 大家一齐笑了。 事情出奇地顺利,连满怀愁绪的武凤楼的脸上也绽出了笑容。他让师弟李鸣带路,在荥阳城内的一家馆子里,喝了个痛痛快快。直到金乌西坠,几人才动身向登封方向返回。 出了城门,驼背神龙突然说道:“当年楚汉相争于此,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项羽,曾兵困汉高祖刘邦于荥阳,高祖幸得手下的大将纪信假扮自己诓骗了霸王,才得脱身逃往成皋。霸王得知大怒,将纪信活活地烧死在荥阳。汉高祖刘邦登基后,降旨建庙立碑追悼。我耿直受刘氏厚恩,恰巧来此,想焚香烧纸去凭吊一番,谁愿同去?” 李鸣首先应和,所有的人也都欣然愿往,大家就一同来到了纪公庙。 四人中以武凤楼读书最多,一进庙内,他就从碑记上看出,汉代所建的古庙已遭兵乱毁坏,现在的纪公庙是唐代在原址重新建立。在几十块碑刻中,武凤楼看到属唐武周长安二年大书法家卢藏撰文书写的石碑最为珍贵,碑额上刻有“汉忠烈纪公碑”六个大字。他忙晓耿直等人前来观看。 只听缺德十八手大声叹道:“瓦罐不离井沿破,大将难免阵前亡。在剪除魏阉党羽中,我师父首居头功,我大哥出力最多,又能如何呢?还不是隐身在江湖之中,舔血于刀头之上。特别是明知大哥奉老母临终遗命和银屏姐订了婚约,还三次赐婚,逼大哥入赘青城。” 武凤楼见师弟的话越说越有些离谱,刚想放下脸来喝斥李鸣一番,忽然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原来三次赐婚不成,都毁在你这缺德阴损的东西之手,我要你永远闭上你的这张缺德嘴!”话到人到,一个白衣老妇人突然出现在缺德十八手的面前。 别看李鸣胆大包天,刁钻缺损,一眼看清白衣老妇人就是东方绮殊新拜的师父白衣文君薛凤寒,吓得他一缩脖子后退了好几步。 也是活该出事,武凤楼出于对东方绮珠的内疚,见了白衣文君当然有些迟疑。舌尖嘴巧的李鸣一来自觉失口,二来也真怕这个老寡妇的蛮横,不敢出头。 不料,一向随和的乾坤八掌陶旺这一次犯了脾气,他先不答应了。只见他身躯一晃,横拦在白衣文君的身前,因气她说话太凶,就不三不四地说:“哟!一个老娘们家,不在家中侍侯丈夫、抚养儿女,蹿到这里亮什么相?真该给你换个厉害的男人管管你!” 这真是哪壶不开专提哪壶,白衣文君没过门就守寡,几曾听过这等污言秽语,脸上立时罩上了一层煞气。 武凤楼、李鸣哥儿俩做梦也想不到,乾坤八掌陶旺能有眼不识泰山地认不出白衣文君薛凤寒,可再想阻止已来不及。 还是缺德十八手临危不乱地急喊了一声:“陶老伯,不得胡言乱语,她是白衣文君前辈。” 一听老年妇人是当年黑绿白三魔女之一的白衣文君薛凤寒,乾坤八掌真恨不得自己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再向人家赔礼道歉。 驼背神龙气得一顿脚,恨不得蹿上去狠狠地揍老陶旺一顿。他虽没有见过薛凤寒,可对白衣文君的为人正派极为钦敬。如今一看薛凤寒虽已年过花甲,仍恍如四十许人;虽然满头白发,面目仍很秀丽;虽然气得身躯抖颤,却显不出丝毫轻狂。他刚想拉着武凤楼等一齐上前解劝,可惜晚了一步。白衣文君薛凤寒玉齿一错,“呛”地一声亮出了寒芒四射的宝剑。 缺德十八手李鸣知道自己不出头不行了,连忙抢到陶旺前面,深深一礼道:“请薛前辈息怒,陶老伯确是无心之失,一切罪过由晚辈承担,我在这里领罪了。”说完,又连连施礼不止。 白衣文君薛凤寒满脸寒霜地斥道:“当面信口开河,焉有可恕之理。况老身幼年寡居,一身洁白,两眼不看非礼举动,两耳不听污秽语言。就让你舌吐莲花,老身我今天也羞剑难再入鞘。给我闪开!”随着话音,趁李鸣躬身赔礼不防时,左掌一翻,将缺德十八手平地送出去二丈多远。慌得李鸣忙用千斤坠身法,才稳住了身形。 武凤楼怕陶旺有失,右手刚搭上五凤朝阳刀的刀把,却被驼背神龙给挡住了。 白衣文君手腕一颤,掌中剑已光华暴闪刺向了乾坤八掌陶旺的右肩。 乾坤八掌陶旺猛地缩身后退躲过了这一剑,刚想开口道歉,薛凤寒已迅如飘风地展开了风雷十三剑,攻向了乾坤八掌。 尽管陶旺成名三十几年,当年又被武林同道誉为乾坤八掌,可碰上了白衣文君薛凤寒,就相形见绌了。迫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施展开软、绵、小、巧、快的功夫,四方游走了起来。 白衣文君薛凤寒一声冷哼,风雷十三剑的起手式“风云乍起”削向了乾坤八掌的双腿,逼得陶旺拧身右移。薛凤寒反手一剑“春风拂柳”,奔向了乾坤八掌的项间,陶旺只得将身子一矮,用“老僧静坐”才躲开了薛凤寒的剑招。白衣文君剑身一颤,陡然变招为“暴雨摧花”,剑光陡涨罩向了乾坤八掌陶旺。她气恼之下用上了杀手狠招。 陶旺知道空手缠斗下去,吃亏的准是自己,一拧身子“鱼跃龙门”闪出了数尺,刚想取出自己的一对日月金环和薛凤寒较量高低,李鸣见状急中生智,他故意大喊一声:“薛老前辈,手下留情!” 一下子提醒了炉中仙陶旺,他这才放弃了真杀硬拼的念头。 这时,白衣文君的第五剑“落红阵阵”又扫了过来,陶旺一狠心,冒险用一招“懒龙翻身”避开了要害,“嘶”地一声,后背的衣襟故意让白衣文君给划开了半尺长的大口子,奇险地没有伤及皮肤。 武凤楼趁机插在了中间。 缺德十八手够多机灵,故意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多谢白衣观音大士点化,我陶二叔准去皈依佛门。”说完,一使眼色,拉着陶旺和耿直走了。 一来是杀人不过头点地,二来白衣文君也看出陶旺绝不会还手,当着这么多人,自己还好意思真伤了他。她只好骂了一声“无赖”,将剑尖垂了下来。 武凤楼恭恭敬敬地侍立在薛凤寒身侧,一副抱愧负疚、甘心领罪的样子。 白衣文君这才仔细地看了武凤楼一眼,见武凤楼不光美如冠玉,丰姿清秀,还身材修长,英俊挺拔。此时双眉紧锁,面容凄凉,虽静静卓立,却像是微微抖颤,另有一种深沉稳重吸引人之处。她不由得暗想,怪不得我徒儿东方绮珠失魂落魄地迷恋他,这孩子真不愧为武林后辈第一人,就连我白衣文君这颗枯死几十年的心,也不禁暗暗垂怜。 看白衣文君静立凛凛寒风之中,面容悲愤默然,武凤楼凄然道:“今天是晚辈再次拜见慈颜了,只要绮珠能解恨,老人家施之于我的任何处罚,晚辈都甘愿领受。” 白衣文君不答反问:“昨晚霸王城上,你对我那徒儿讲了些什么?” 武凤楼愕然一愣说:“前辈明鉴,理不直则气不壮,我负绮珠太多,又能说些什么?”薛凤寒有些不相信地说:“不对,你不能没说什么,而且说的话还象很重要。如其不然,她绝不会改变初衷。” 白衣文君的话,武凤楼虽然听不明白,但他隐隐感觉到内中必有很大的隐情。否则,以白衣文君为人的稳重,绝不会失态如此。想到这里,他脑际一亮,陡然间记起了和东方绮珠临分手前的誓言,可那是出于自己肺腑的赎罪之语,又能引起什么变放? 第279章 见武凤楼脸上的表情急剧地变化着,白衣文君催道,“看样子你好像想出来了,只管实话实说无妨!” 武凤楼只得将昨晚向东方绮珠许下的“公主一日不嫁,武凤楼誓不完婚”的誓言,再向薛凤寒重述了一遍。 不料,白衣文君听罢脸色顿时大变,手起剑出,狠狠地向武凤楼的心窝穿来。 突然变故,相距又近,武凤楼如不是已将“移形换位”身法练到了九成火候,非惨死在白衣文君的手下不可。他意念一闪,才险险地避开了这一剑。 白衣文君一剑不中,怒火更炽,剑身一颤贯上真力,抖出了一片寒芒,“阴云四起”、“平地风雷”、“电闪长空”连环三剑,罩住了武凤楼的全身。 无可奈何之下,武凤楼只好施展开了“移形换位”步法尽力地闪避,心中不由得暗暗冒火,暗道光一个东方绮珠已让我透不出一口气来,你薛凤寒也来欺压于我!我虽不能以武力相抗,也得叫你知道知道先天无极派门下不是善欺之辈。主意打定,他使出全部轻身功力和白衣文君周旋起来。 武凤楼的这一主意却打错了。以乾坤八掌炉中仙的深湛功力和江湖阅历,空手闪避薛凤寒的风雷十三剑尚还险象迭起,难以自保,又何况他这个后生晚辈。 十招过后,白衣文君薛凤寒的剑幕,不光已将武凤楼罩了个严严实实,并还在武凤楼的肩、背划了两道血口子。秉性外和内刚的武凤楼,说什么也不开口求饶。 势成僵局,薛凤寒既已骑上了虎背,就不好随意跳下了。 白衣文君毕竟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就在她的利剑第三次快要沾上武凤楼的皮肤时,蓦地看出武凤楼紧咬嘴唇,满面悲愤。那种逆来顺受的样子,促使她手腕一软,剑尖自动地垂了下来。 按理说,乍脱险境,武凤楼就该甩手一走。不料他竟然连伤口也不包扎,就颤声向白衣文君问道:“晚辈之心,惟天可表。不知前辈为何盛怒如此?绮珠到底出了什么大事?求前辈不要瞒我。” 白衣文君薛凤寒把剑插回鞘内,顿足恨道:“就是你那两句假仁假义的话,将我的苦命徒儿送入了十八层地狱。” 语如晴天霹雳,惊得武凤楼心神大震,他竟失手抓住了白衣文君的一条手臂,颤声问道:“究竟出了何事?求老人家快讲!” 白衣文君从自己手臂的感触,能觉出武凤楼抖颤的程度,也看到武凤楼脸色惨白,鬓沁冷汗,知他关切东方绮珠珠之心不假,也就脸色微缓,难过地说:“实话告诉你,时至今天,绮珠爱你之心都有增无减。看到她终日凄苦,茶饭不思的样子,我多次想要杀你,都被绮珠哭跪阻止了,那时我才看出,你越是决心不辜负魏银屏,她越看重你的人格,也就痴爱你越深,终至不能自拔的地步……” 听白衣文君说到这里,武凤楼这个向来有泪不轻弹的昂藏七尺奇男子,情不自禁地流出了痛苦的泪水。 白衣文君接着说道:“绮珠自幼拜师峨嵋,冷酷心早有聘作儿媳之心,她的大儿子司徒明长绮珠七岁,也非常爱自己的这个小师妹,只是没来得及向青城三老求婚而已。” 听到此,武凤楼才对峨嵋派势欲除去自己的企图,有所恍然。 白衣文君又叹了一口气说:“两年前贵派掌门萧剑秋致书三老替你求婚,开始绮珠并未首肯。后来你和她在杭州城外邂逅相遇,又阴差阳错地动起手来,才种下情根。偏偏你又先订下魏女,在袁家堡当众拒婚,引起了无边的风波。这期间冷酷心曾多次挑拨,暗地里出谋划策,明着是替徒弟撑腰出气,实则是替大儿子司徒明争夺绮珠。” 武凤楼这才清楚,原来青城三老进宫奉主、拘禁魏银屏于咸安宫,求当今万岁降旨赐婚,以及泰山降香诓骗,抱灵位拜花烛之事等等,全是无情剑冷酷心的幕后主使。 白衣文君又接着说道:“尽管冷酷心多方耐心解劝,她儿子司徒明也苦苦追求,但珠儿都不改初心。所以冷酷心母子才迁怒于你,非趁贵派百年大典之机置你于死地不可。偏偏在这种时候,你又让她看出来你也爱她,拒婚是出于不得已而为之,甚至明知道绮珠不会另嫁他人,却还起誓说,她一天不嫁,你就誓不和魏女完婚。” 武凤楼听到这里,心中更为不解地问道:“晚辈为了赎罪,起誓明心,只求安慰绮珠,并无任何他想,难道还错了不成?” 白衣文君振臂甩脱了被武凤楼抓住的右臂,翻手一掌,正扇在武凤楼的左腮上,打得武凤楼的面颊上顿时红肿起来,连嘴角也沁出了血丝。她恨声骂道:“就是你这要命的两句话,把她送入十八层地狱!” 打出一掌之后,白衣文君的气好象消了不少,她眼圈一红说道:“你这一明心起誓,不光让绮珠心满意足了,也让她后悔过去不该下狠心折磨你,更知道峨嵋派所以倾出全力来破坏你们的百年大典,根子都在她一人之身。所以她听说司徒明现就在此地,为了救你,决心葬送自己,不惜答应司徒明的婚事。” 说起来也真是让人不可思议,当初武凤楼为了一遵亡母遗训,二感魏银屏深恩,对东方绮珠一次拒婚于青城三老,二次抗婚于当今万岁。三次避婚于慈宁宫中,躲避东方绮殊,几乎如避瘟疫。如今一旦听说东方绮殊为了成全自己,打算嫁给司徒明,顿觉头脑轰鸣,五内如焚。这大概就是所谓失去之后才觉珍贵吧! 看到武凤楼失魂落魄的样子,白衣文君这个从来不知情是何物的武林魔女,也不由得鼻头一酸,幽幽说道:“从现在起,我解除了对你的仇视。绮珠可能去了中州城隍庙,你还是去见她一面吧!也许是你们最后的一面了。”说完之后,凄然离去。 这时,寒月已悬起东方,西风凛例,刺骨透体,武凤楼连伤口都顾不上包扎,就飞身向城中驰去。 武凤楼要去的这座城隍庙,原名城隍灵佑侯庙。起初建于何代,早已查无可考,现在的庙宇是明朝弘治十四年重建,坐北朝南,有山门、前殿、乐楼、大殿、寝宫等。房顶上均为琉璃瓦所覆盖,卷棚出厦,飞檐四出,造型精致,结构紧凑。乐楼高达两丈,歇山式双层建筑。正脊上浮雕游龙数丈,有凤凰飞舞、荷花、狮子陪衬,形象异常生动。大殿两端各有吞脊吻兽,两侧刻滚龙数条,殿上刻有八仙过海、杨香打虎和苍松翠柏,人物鸟兽。 武凤楼侧身进入大殿时,在烛火掩映下,才看出大殿内空无一人。他刚想退出,却见一个三十多岁,面目黑瘦的青衣道人,手执拂尘,缓缓走入。 武凤楼为人一向心地慈善,见这道人不光又黑又瘦满脸病容,而且衣衫破旧,看不出像峨嵋派的人,以为是外地来此游方的道士,拱手招呼道:“道爷从何处而来?在下有礼。”说完,深深一揖。 那道人脸色一狞,铁腕一振,手中那把拂尘一招“风吹马尾”,千百根马尾根根笔直地向武凤楼当顶撤来。手下还真厉害。 变起仓促,招架不迭,武凤楼只好一个“移樽就教”不退反进地斜身攻入。 这黑瘦道人也是轻敌太甚,想不到武凤楼能用出这样同归于尽的狠招。他知道只要自己不收招后退,就让自己的拂坐能扫中了武凤楼,而武凤楼的右掌也非砸上自己的丹田不可。这是一招善攻者攻敌之所必救的高招。 黑瘦道人只得收招后退。 武凤楼脸色一变,怒声斥道:“在下与道爷一面不识,无冤无仇,今日狭道相逢,为什么痛下杀手?” 黑瘦道人不光不回答武凤楼的问话,反将手中的拂尘往背后一插,并随手拔出剑来。 武凤楼因为不知庙内到底藏了多少峨嵋派的匪徒,东方绮珠又现在何处,刚想退出大殿,陡听身后又有人冷冷说道:“一面不识诚然,无冤无仇未必!我们寻找武侍卫很久了,你好意思辜负我们师兄弟三人这片好心吗?” 听身后人说出有师兄弟三人,武凤楼一个“黄龙转身”将身躯先贴到大殿中的一根抱柱上向身后看去,见自己身后早又悄悄地偷袭过来两个青衣道人,年纪都在四旬以下,清一色的肩插拂尘,手握利剑,看起来是师兄弟三人无疑。 武凤楼强忍怒气追根求源地问:“武某一个后生晚辈,自信对人还光明磊落,请三位道爷指明和武某结仇的经过。只要其错确实在我,武某必然俯首领罪;倘若无故相欺,阴谋暗算,武凤楼可要翻脸无礼了!” 要说武凤楼也真够沉着稳重的,黑夜空庙,身陷重围,还是只凭嘴说,不亮兵刃。 就在这时,又鬼魅也似的闪进一个年轻人。只见他大约二十岁不到的年纪,面色虽然白净,却透出一种灰暗的颜色。两道宝剑眉,眉稍有些下垂,一双小眼睛不时闪射出凶狠的厉芒。高鼻梁,四方口,身材瘦削,衣着华丽,肋下佩剑。这人死死地盯着武凤楼的面孔。 武凤楼一看场面,就知道后来的华服少年才是群龙之首。为了不多结冤仇,尽快见到东方绮珠,他强忍愤怒地拱手说:“阁下是谁?和三位道爷是否一家?是敌是友,请一锤定音!” 那华服少年桀桀一笑说:“你武凤楼上倚当今之势,下仗三鸟之威,假公济私,屠戮江湖,今天你遭报的时候到了。上!” 随着华服少年的一声“上”,三个青衣道人身形一晃,抢占了三分鼎立的方位,一齐左手捏诀右手领剑,塌肩沉肘,环绕武凤楼游走了起来。 第280章 华服少年傲气十足地往正面一站,闪动着煞芒四射的小眼睛,怒视着被围在正中的武凤楼。 这时候,面容憔悴的东方绮珠也悄悄地贴到了大殿窗外。她一见武凤楼被围,心急如火,刚想出面喝止,突然觉得右肩头一紧,被人从身后抓住了。东方绮珠悚然一惊之下,刚想甩肩脱身,只听一个冰冷的声音喝止道:“珠儿禁声,连我到了身后,你都觉察不出吗?” 身后那人的声音入耳太熟,真能让东方绮珠一听便知。但东方绮珠都迟迟不愿转过身来,她太讨厌和惧怕身后的这个人了。 原来抓住东方绮珠不让她出声的,正是峨嵋派最有决策权力的智囊军师,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大舅子、江湖人送外号七步追魂的冷铁心。他和冷酷心是同胞兄妹,自然也是东方绮殊的大舅父了。 又听七步追魂冷铁心温声说道:“珠儿,你既是峨嵋掌教驾下唯一的女弟子,又是青城派未来的掌门人,东宫刘太后都拿你当掌上明珠,身份是何等地尊贵。可就是眼前的这个武凤楼,不光视你如草芥,抛而弃之,还躲避你如避蛇蝎。你憔悴消瘦,他也毫不怜惜,有何情意可言!舍妹已公开向青城三老求婚,你和明儿又是青梅竹马,今后称雄江湖,独霸武林时,舅父担保在峨嵋青城两派中唯你独尊。你就别再执迷不悟了。” 别看东方绮珠在三祖一姑面前娇纵任性,在师门之中,也极得师父峨嵋掌教司徒平的溺爱,就连司徒平的那匹视如性命的宝马“乌云压雪”,每年也有近十个月的时间归东方绮珠乘骑。但让她最为头疼的就是师娘冷酷心和舅爷七步追魂冷铁心。可能是自幼积威之下使然,直至现在,在这一对兄妹面前,她都不敢有所违背。 见东方绮珠默然不语,七步追魂冷铁心语气更为温和地说:“珠儿,为了你的婚事,赫赫玉面无盐之威一败涂地,扬扬青城三豹之名付诸东流。直到今天,武凤楼仍避你如瘟疫,你要再不上体恩师之心,下顺师娘之意,岂不成了千古罪人。”冷铁心说到这里,脸色沉了下来。 东方绮珠对冷铁心的为人知之最详,也清楚所有对付先天无极派和武凤楼的一切阴谋,都是他和冷酷心一手策划。在先天无极派大典临近之际,七步追魂的突然出现,必有更大的图谋,说不定就是一次倾巢来犯,誓毁先天无极派于一旦。想到这里,她更为武凤楼揪心了。 七步追魂冷铁心知道,要想让东方绮珠死心塌地地倾向峨嵋,一必须杀死武凤楼,以绝东方绮珠之念,二更必须让东方绮珠嫁给大外甥司徒明,青城派才会成为峨嵋派的附庸。想到这里,他故意牵着东方绮珠的一只玉腕跨进了城隍庙的大殿,想在精神上给武凤楼施加压力。 被困在大殿中的武凤楼,仍然没有亮出自己的兵刃,只凭一身奇绝的轻功,来对付三个青衣道人联手的三才剑阵。 连连攻袭之下,对方仍是毫发无损,在旁观阵的少年(司徒平的三子司徒清)两眼冒火了,加上舅父七步追魂和师姐东方绮珠在身侧出现,更使他恼羞成怒。他有心拔剑加入,又怕东方绮珠耻笑,迫不得已,向自己的三名助手发出了三声冷笑,示意他们一定要在三招之内除掉武凤楼。 别看只是三声冷笑,但它是发自于峨嵋三少主之口。峨嵋派的三名剑手脸色一变,由黑瘦道人喊出了一声“一”,三口青锋剑联手攻出了“三山得配”。这一招是一剑从侧面直上,两剑前后阻截,迫使被攻者既不能前蹿逃避,又不能倒纵躲闪,而且剑从侧面攻出,想要移身躲避,攻击者还可以跟踪扑击。招数委实阴毒厉害。 峨嵋三少主司徒清心中一喜,刚想喝彩,武凤楼先凹腹吸胸,冒险让为首人那一剑贴胸刺空,紧接着斜身探臂,一招“醉汉抓壶”,五指微拢抓向了为首那人的咽喉,逼退了为首攻袭自己的道人。 破了这招“三山得配”,峨嵋三少主司徒清不能忍受了。不等那黑瘦道人发号施令,他就越俎代庖地喊出了一声:“二!” 三个青衣道人一凛,各将手中的利剑一抖,第二剑联手攻出“三星在天”,两剑抢攻上下,一剑盯死退路,比第一次联手攻出的更为厉害得多。 武凤楼这时已然猜出华服少年必是冷酷心的儿子,从年纪判断出他可能是老三司徒清。武凤楼恨他为人卑鄙,手段狠毒,又见东方绮珠被一个冷面老者挟持进来,一股向所未有的杀心浮上心头。他两臂一振,身躯弹地纵起,避开了仨道人两攻一阻的攻袭。他要险中求胜了。 这也就是武凤楼,换任何人也不敢在三个硬手的联合攻袭下,把身子蹿起在半空中。这可是武林中最大的忌讳,因为一个人的功夫再高,也不会永远停留空中,更不可能在半空中转向别处,撑破天也不过施展“云里翻”的轻身功夫,借那一甩之力,移动一下位置再落下来,可对方始终是在下面以逸待劳地盯着你。所以东方绮珠一见武凤楼冒险腾空,脸都吓白了,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峨嵋三少主司徒清见武凤楼已身陷绝境,脸色一狞,放弃了数字不喊,直接喝出了招数道:“三士争功”,喝令三个手下用毒招对付空中的武凤楼。 三个青衣道人乃是司徒清的亲随,三少主亲口下令焉敢不遵,“刷”的一下,各把身躯退后五步,三口剑一齐斜指中间,六只眼死盯着武凤楼的身躯,等待他自动地落入虎口。 生死关头,东方绮珠不能袖手了。她刚想反手去掏暗器,拼死救武凤楼出险,却见身在半空的武凤楼故意装作不妙,似乎连身法都来不及施展,就直上直下地落了下来。 司徒清嘴角的肌肉一颤,暴喝一声:“上!”他以为这一次武凤楼准死无疑了。 不料,武凤楼陡将下落的身势一滞,半空中用三师叔江剑臣所传的“踏虚如实”轻功,左脚一点右脚面,一个前翻变成了头下脚上,并趁机抽出了五凤朝阳刀。 只听一片金铁交鸣声中,夹杂着三声凄厉的惨叫,三只仍然紧握剑柄的瘦手,留在了大殿中的地上。 东方绮珠这才一块石头落地,故意露出失望的样子。 七步追魂冷铁心够多么阴毒,嘴角接着一丝冷笑说道:“珠儿,武凤楼所以能来到这座城隍庙,可全靠你那记名师父薛凤寒的指引。” 东方绮珠知他这话可能不假,为了弄清峨嵋派的实力,她故意冷哼一声说:“请恕甥女直言,折腾到现在,我真看不出峨嵋派有什么必胜的把握!” 冷铁心好随地一笑说:“掌教对消灭先天无极派,不光痛下了决心,也早有了周密的布置,已用玉符请出了一尊二兄三剑,他们马上就到,还怕除不掉武凤楼、李鸣等小辈。” 东方绮珠虽然暗暗心惊,但嘴上却故意说道:“甥女斗胆问舅父,一尊二兄三剑中,谁有把握胜过江剑臣?反正不能一拥齐上吧。” 七步追魂冷铁心微微一笑说:“将在谋而不在勇。我早已接到密报,江剑臣仍在商代故址上寻觅前古遗迹,不会马上赶回。你不会再说舅父出言无据吧!” 改变了态度的东方绮珠听说峨嵋派大举来犯,她真替武凤楼担心,急把眼神再次投向了当场。只见武凤楼和司徒清正一东一西地互相怒视着,宛如两只斗急了的公鸡。 从武凤楼那悲愤暴怒的神情,和刚才七步追魂说是薛凤寒指引武凤楼来此的话中,东方绮珠知道师父薛凤寒已把一切详情完全告诉了武凤楼,她更怜惜武凤楼的为人了。 忽听武凤楼抢先向司徒清问道:“尊驾就是峨嵋派的三少掌门?” 司徒清答道:“不错,我是司徒清。” 武凤楼说:“真决心和先天无极派一决胜负,不再后悔?” 司徒清傲然狂笑说:“错非是本少主奉父亲之命,在峨嵋金顶苦练武功,又被大哥司徒明多次拦阻,怎能容你武凤楼如此猖狂。别看你手握宝刀,我也准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武凤楼为人正直,不善奸诈,不知这是司徒清的奸滑用心,故意激武凤楼收起五凤朝阳刀。当下胸中豪气一振,冷冷地斥道:“武某手中的这口五凤朝阳刀,乃西湖灵隐寺的佛门宝刀,不是罪大恶极的人,向不轻易用它屠人。就连刚才尊驾的三名助手联手攻袭,企图屠宰于我,我也只截去每人一只手腕,以示警戒而已。有你这一句话,我绝不占你的便宜。”说到这里,他将五凤朝阳刀插回了鞘内,弯腰从削落地上的断手中拣起一口剑来。他想在三师叔江剑臣和峨嵋掌教司徒平决战前,先试试峨嵋的剑法和身法,为三师叔扫平道路。 这时,疼昏过去的三个道人才勉强爬起,互相敷药包扎。 峨嵋三少主司徒清见自己的目的已达到,嘴角的笑纹更深了。他突然取下自己肋下的佩剑,抛给舅父七步追魂冷铁心。 武凤楼正猜不出司徒明为什么解下自己的佩剑不用,忽见七步追魂从自己肥大的衣襟底下摘下一口带着软鞘的短刀,脸上阴森森地一笑,抖手抛给了三外甥司徒清。 武凤楼一看被峨嵋少主司徒清接在手中的那口刀,刀鞘上不光满布龟纹,还嵌上了十八颗耀眼的红绿宝石。等司徒清抽出刀后,武凤楼又一眼看出这口刀异常的奇特,刀长一尺八寸,宽达三寸有余,根本不合比例。刀身喷吐着蓝晶晶的一汪光芒,令人心悸,也令明眼人一望而知是口不可多得的宝刀。 司徒清诡异地一笑说:“以你武凤楼的身份,还够不上瞻仰峨嵋派的神幻剑术,所以本少主才改用刀法和你较量。 第281章 咱们在十招内决出胜负如何?” 武凤楼知道自己一时不小心,钻进了司徒清这小奸徒的圈套。别的不说,司徒清不光隐藏了峨嵋派的独门剑法,让本派莫测高深,而且还能用冷铁心的这口好刀,去发挥司徒圣鬼手十八刀的威力。居心之歹毒,手段之卑鄙,真让武凤楼暗暗心悸。 司徒清又阴冷地说:“听江湖传言,每次和人交手,足下向不抢先出手,果有此事否?”这司徒清也真奸滑,为了达到杀死武凤楼的目的,再次用话封死武凤楼,迫使他不好意思先行出手。 果然,武凤楼明知是当,也难得不上地说:“诚有此言,请三少主先上。”说完,挺身卓立,剑横身前,做好了招架的准备。 司徒清一声“遵命!”只吐一半就拧身扑上,闪电似的劈出了一刀。 别看司徒清用的这招也是鬼手十八刀中的“病鬼卧床”,可比起福寿堂岳黑、封高二人就厉害得多了。不光刀招诡异,力道也极凶猛,确实得了鬼刀司徒圣的真传,不愧是峨嵋派的三少主。 武凤楼不敢大意,抬手一招“举案齐眉”刚架开第一刀,司徒清的第二刀“二鬼拘魂”又一闪即至,而且还劈向了两个方位。 武凤楼仍然挺立不动,只用手中的剑一扁,“二龙出水”去隔开司徒清的一式两刀。 司徒清不让武凤楼的剑碰实,剑法一变,第三刀“三鬼争食”迅疾地扎向了武凤楼胯间的三穴。 武凤楼不慌不忙地以剑代刀,用上了南刀桂守时刀谱中的“兵分三路”向外一封,司徒清一咬牙,手中刀又化为“四鬼推磨”闪电而出。这一次不光刀招加快,力道上也提足了九成功力。武凤楼还是沉着冷静,身法不仅不退,反而欺进了半步,用“四处狼烟”连封加攻地随手一迎,司徒清见四刀无效,脸色一狞,更为求胜心切了。 在他们两个人中,武凤楼是得天独厚,学有真传;司徒清是生具异禀,师承三人(舅父七步追魂、父亲峨嵋掌教、二祖父鬼刀司徒圣)。这一较上了真功,都是马步沉稳,功聚腕间,一刀一剑,上下翻飞。 司徒清攻来“五鬼告状”。 武凤楼封出“五国封侯”。 司徒清变招为“六鬼登门”。 武凤楼稳稳地用了一招“雪花六出”。 司徒清有些守不住阵脚了,将功力一下子提到了十成,第七刀“七鬼附体”的片片刀芒,撒向了武凤楼的全身。 武凤楼故意装出被逼退了两步,才勉强使出一招“倒挂七星”险险地挡住了司徒清的这猛力的一击。 司徒清误以为武凤楼真的力怯了,一声狂吼,将功力提到极限,第八刀“八鬼显魂”暴闪击出。一刹之间,刀指八处,好象真的出现了八个幽灵,鬼魂乱闯,煞是惊人。 武凤楼从开始就忍受了司徒清快攻的压力,等待时机,如今一看时候到了,手中剑先用一招“八面玲珑”阻住了司徒清的攻势,然后引吭一啸,声如龙吟,以剑代刀地将那招“六出祁山”蓦地挥了出去。 要知道,这一招“六出祁山”刀法,乃是南刀桂守时在峨嵋后山幻波池中得到的前古神奇刀法,再经江剑臣苦心琢磨后才传给武凤楼,虽然是以剑代刀,也能显示出它惊人的威力。只见层层剑影杀气逼人,罩住了司徒清的全身。 司徒清一见大惊,刚失声喊了一句:“不好!”老奸巨猾的七步追魂冷铁心,猛然一个“抽梁换柱”,不光将司徒清推送一旁,自己也不去补司徒清的空缺,反而斜身出手,用七煞绝户抓中最为阴毒的一抓“狠爪掏心”,冷不防向武凤楼的左肋抓去。 这一招太阴毒了,武凤楼就是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也难逃这种恶狗偷咬人的下作招数。 就在冷铁心的毒爪已经抓上了武凤楼的左肋,将要贯力猛撕之际,陡然有人厉喝一声:“住手!” 七步追魂冷铁心对喝止他住手的人好象很有顾忌,冷不丁地错后一步,松开了阴毒的手爪。 东方绮珠这才看出,喝止冷铁心住手的不是别人,竟是自己的大师伯、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大师兄秋风道人。 七步追魂冷铁心虽在峨嵋派中拥有极大的权力,但对这秋风道人,却不敢得罪。他接着硬挤出来的笑容说:“小弟冷铁心,叩请大师兄金安!” 秋风道人面色一寒说:“冷总管,你好健忘呀,咱们既不是同门,怎敢当这大师兄的尊称?再者说,我秋风身入三清,束发修道,也不应再和人称兄道弟!贫道来此是奉二师伯之命,传唤你们立即前去谒见。” 东方绮珠素敬大师伯为人正直,见他一到就解救了武凤楼,芳心暗喜。她刚想示意武凤楼向秋风道长致谢,然后就此离开,秋风道长已向武凤楼冷然说道:“练武者最忌持技欺人,冲着你这一剑残三腕好勇斗狠的行为,足证江湖上的传言不假。我本应……” 听到这里,东方绮珠心头一惊,以为大师伯肯定不会放过武凤楼,又知武凤楼带伤三处,已无力再战,便想替他求饶。 秋风道长话头一转说:“你身上已受伤,我不好再赶尽杀绝,暂时放你一马,速速离开此地!” 以武凤楼的刚韧秉性,本不肯抛下东方绮珠轻易一走,后来一眼看出东方绮珠带着惊慌失措的神色乞求他速速离开,心头一酸,只好转身走出了城隍庙的山门。 几次拼搏,又受伤三处,武凤楼刚刚走出不足十里,已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说来也真巧,就在武凤楼刚刚力乏伤疼,跌坐地上的一刹间,突然从西边射过来三条身影,其疾如矢地驰了过去。 武凤楼怕峨嵋派变卦追来,忍住疼痛就地一个燕青十八翻,滚入了一丛衰草之内。他运足眼神一瞟,隐约看出这三个人也都是三十岁以上、四十岁不到的年纪。虽是俗家打扮,却都身负宝剑,从动作上看,也极像峨嵋的轻功身法。 有道是光棍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别看武凤楼只是眼睛一瞟,却已看出这三个夜行人的功力比司徒清的三个跟随高明多了。他忽然想起刚才秋风道长的亲口传谕,暗忖说不定峨嵋派安在河南的垛子窑就在附近。 武凤楼强忍伤疼挺身而起,朝刚才三人逝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武凤楼虽知自己身乏伤疼,但以为追三个峨嵋派门下弟子,还不是轻而易举。哪知道出去将近十里,还是没有缩短多少距离,他对前面的三个人别目相看了。 又追出去有二里之遥,前面突然闪出来一大片树林,那三人一下子隐入了林内,武凤楼愕然止步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八回欧阳寺中峨嵋少主露毒指中岳庙内神童曹玉现令符 眼看着三个峨嵋派的门下进入了那片很大的树林,武凤楼不得不遵循武林名言“入林莫追”而收步停身,此时,他的查看究竟的念头更为强烈了。 足足有半个时辰,听不见林中有一点儿动静,武凤楼这才悄悄地欺进了树林。为防峨嵋派的徒众有暗桩潜伏,他双掌交错,左掌护胸,右掌防敌,朝树林中膛去。 进林不远,他突然发现前面有一抹红墙围绕着一座不小的祠堂,祠堂后面矗立着一座极为高大的墓冢,石柏环绕,翠绿蔽天,状极森严。 武凤楼心中一动,顿时塌下身形,从衣袋中取出两枚青钱,以先天无极派的独特手法“青蚨探路”打了出去。 先天无极派的这种探路手法极为巧妙,两枚青钱打出并不分开,在飞行中还可以轻触,活脱脱象两只飞峨并翅而飞,落地时,声音也不太大。自己人一看便知,而粗心的江湖人定会被它引动。用它探路,极为可靠。 两枚青钱落下去好久,还是不见有任何动静,武凤楼仍不敢大意,施展出“蛇游草丛”的轻功,贴地面向前游去。贴到祠堂左侧,才看出祠堂门前分立着石人、石兽,绝不象是普通人家的祠堂。武凤楼就地一个翻滚,靠到了一块大石碑跟前,借着淡淡的月光,看清了上面刻着的一行大字:宋太师欧阳文忠公祠墓碑。 武凤楼幼读诗书,十二岁时就参加了杭州府钱塘县的童子试,高中案首。他自然一望而知这座祠墓是北宋年间的大文学家、史学家欧阳修,字文叔,号醉翁的墓葬所在,心中不由得肃然起敬,刚想对着墓碑恭敬地跪拜行礼,突然,一个年近六旬的长脸道人和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华服青年,一同从祠堂之内缓缓走出。 武凤楼心中一动,连忙闪身避于石碑之后,屏住气息,极目默察。 只听那华服青年向长脸道长情急地说:“二师伯,求你老人家办点事,真象是急风碰风慢郎中,急死侄儿我啦!如今三剑弟兄也奉命赶到,势难再拖,你老人家就替孩儿去求求二太爷吧,无论如何我们也要赶在江剑臣回来之前,突然下手剪除武凤楼、李鸣这两个小子,否则会让峨嵋再次蒙受耻辱。” 看长脸道人的样子,好象对那年青人有些巴结:“明儿,什么事情二师伯都能答应你,就是这件事不行。你二太爷是不会答应这样干的,除非先天无极派的人事先找上门来,否则,你二太爷绝不会让咱们暗中下手。因为在当代武林之中,硕果仅存的不就是神剑、鬼刀、生死牌吗?他老人家得珍重自己的名声呀!” 听到这里,武凤楼完全清楚了。那长脸道人就是峨嵋掌教司徒平的二师兄黄叶道人赵志丹(和先天无极派第一代创派人黄叶真人只一字不同)那华服青年是峨嵋派现代掌教司徒平的大儿子司徒明,也就是拼命追求东方绮珠的那个人。 第282章 也不知怎么回事,武凤楼竟然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狠狠地盯了司徒明两眼,只见他面如白玉,目如朗星,两道长眉斜斜地飞入天苍,显得不怒而威。鼻如玉柱,唇红如丹,一嘴牙齿排如碎玉。他不光长身卓立,貌相潇洒,还可以从他那炯炯有神的大眼中,看出他内功已近炉火纯青。 武凤楼更为心烦意乱了。 司徒明两道长眉一挑,好象要大发雷霆,却突然又眼球一转,脸色顿时和缓下来。他低声说:“如此说来,连一向最疼我的二师伯也……”司徒明故意迟迟疑疑地说不下去了。 武凤楼马上意识到,这个峨嵋派未来的当家主人,不光心机深沉,阴森可怕,而且诡诈奸险,表里不一,他这样的对手不太好对付。 果然,黄叶道人赵志丹脸上变色地说:“贤侄是本派未来的掌教,志丹哪有不爱护之理!只是你二太爷年老任性,容我缓图可好?” 司徒明还是不温不躁地叹气说:“如此拖延,准误大事无疑。”他嘴中虽说得温和,但从那两只闪射精芒的眸子中,可以看出他内心的愤慨和不悦。 赵志丹身躯一振,猛然来了主意,赔着笑脸说:“只要在东方绮珠身上作些文章,还愁武凤楼不找上门来!” 司徒明的脸上马上绽开了诡秘的笑容,高兴地说:“二师伯的好处,侄儿不会忘记。” 这些情景乍一落入武凤楼的眼中,他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因为以一个峨嵋派掌教的师兄之尊和一个峨嵋山少主之贵,竟会如此奸险诡诈,真大出武凤楼的意料。他更不肯马上离开此处了。 就在这时,路上被武凤楼发现并跟踪来此的三个身背长剑的人,快步奔了进来。三人先齐崭崭地向峨嵋少主司徒明行过大礼,然后才去拜见自己的师父赵志丹。看来司徒明已被峨嵋的门下弟子看成了第二号主人。武凤楼不敢对他轻视了。 只听三剑之首夏梧桐躬身施礼说:“二太尊口谕,传少主和师父立即赶去接受谕令!”说完之后,马上和二剑邱叶落、三剑董一深身形扭转,率先走了。狡猾如狐的司徒明又低低地向赵志丹耳语了一阵,直到赵志丹点头首肯后,才诡异地一笑,点脚纵起,和二师伯赵志丹一前一后地走了。武凤楼从夏梧桐的嘴中得知鬼刀司徒圣就存身在附近,对自己刚才的估计,更坚定了三分信心,因为峨嵋派再为狂傲,也不能过早地、毫无顾忌地让大批徒众欺进到登封县境内。这处欧阳文忠公的祠墓有墓有祠还有寺院,不光墓冢高大,松柏环绕,四周还围以红墙,并和附近的寺院遥为呼应。司徒圣老儿眼睛不花,肯定会在这里扎根,建立一处峨嵋分舵,作为侵吞先天无极派的基地。 有了这些想法,武凤楼决心在附近查查,特别要冒险一探离这最近的欧阳寺。为防被峨嵋派的徒众发现,也怕对方设有明桩暗卡,武凤楼不得不小心迂回地向欧阳寺贴去,奇怪的是一路上竟什么也没有发现。 远看欧阳寺是很大的一座寺院,占地面积极广,围墙高大,树木参天,环境幽静。从布局上看,有山门、前殿、东西配房、正殿、东西鼓楼、两侧厢房、后殿、禅房等许多建筑。 武凤楼刚想从侧面越墙而入,脑际突然一闪,心中暗想:从一路上没有发现明桩暗卡上来看,一来可能是鬼刀司徒圣改变了主意,离开了这个地方。二来也许是这欧阳寺中隐有高僧异人,迫使峨嵋派不得不稍微收敛。还有可能是鬼刀司徒圣自恃过甚,带人不多,只想在此暂盘,不打算挖土筑窑。他决定公开亮相,叩门求宿,拼着正面碰上对方,看看他鬼刀司徒圣又能如何!主意打定,武凤楼来到欧阳寺的山门之前,毅然举起手来,重重地叩了三下。功夫不大,山门一启,一个年过半百身材瘦长的衰迈和尚,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武凤楼,意思是要武凤楼先说明来意。 武凤楼一来内功精湛,眼力极佳;二来知鬼刀司徒圣等人潜在附近,所以不由得仔细看了这老和尚一眼。哪知,不仔细看则已,这一仔细观看,只把武凤楼震惊得退后两步,还几乎叫出了声来。 原来给武凤楼打开山门的老年和尚不是别人,竟然是武凤楼的亡父浙江巡抚武伯衡老大人府下的文案师爷高惠仁。 这高惠仁乃一介寒士,屡试不第,落魄穷途被武伯衡老大人延至幕中,帮力些文案事务。因为他素喜医道,举凡武大人的合府上下偶染疾病,都请他兼为医治,宾主之间极为相得。当年奸阉魏忠贤为了武伯衡大人三次拒绝在江浙替他建造生祠怀恨在心,将胞兄魏忠英派往杭州出任江浙水陆提督,伺机向武大人施以辣手。事被江汉双矮中的矬金刚窦力侦知,武凤楼才秉奉师命星夜赶回杭州救父。不料赶到之夜,武大人已被魏忠英毒害。武大人弥留之际,委托高惠仁师爷代为遣散家人,并要高师爷亲自护送武夫人去浙江金华娘家避祸,从此失去了这位寒儒的踪迹(详见《五凤朝阳刀》)。哪想竟在这寒夜荒郊,祠墓古寺之中突然相遇,怎能不使武凤楼震惊后退。 虽然早已削去万根烦恼丝,又自认为四大皆空的四空大师高惠仁,也一眼认出夜叩山门的青年,就是故主武伯衡大人的独子。他不由得身躯抖颤,凄然泪下。 武凤楼知高惠仁为人正直,最重恩怨,和自己的亡父名为宾主,实为朋友,乍一见面,高惠仁必然要和自己互诉衷情。但自己身陷敌围,难测吉凶,哪有时间让自己和故人从容叙旧。他当即以最简炼的语言说明来到这里的原委,也要高师爷装出和自己一面不识以防意外,并询问眼下寺中都住了什么人,有没有峨嵋派的徒众。 四空大师摇了摇头说:“没有。”然后又接着说道:“东翁遇害尽忠,夫人被捕尽节,老衲当时虽有相从于地下之心,可又死不瞑目。自知一介寒儒相助无力,只好抛弃家小,只身遁入空门,果然让老衲等到了公子飞黄腾达、奸阉伏诛授首的消息,阿弥陀佛!”说完后,又合十当胸。 听说欧阳寺内没有峨嵋派的人潜踪,武凤楼的心虽然一松,但也不敢过分大意,就随着四空大师向寺内走去。 进了前殿,武凤楼才知道,这里名为欧阳寺,其实还是佛寺。这前殿就是天王殿,四大天王都身著甲胄,足踏鬼怪,横眉竖目,一派威武雄壮的模样。 来到正殿,内中的主佛竟然是一座弥勒佛爷,他笑容可掬地坐在弥勒座上,比例匀称,面部丰满,神情慈祥可亲。 经过叙谈,武凤楼已从四空大师嘴中知道,这座寺院原名弥勒寺,因坐落在欧阳修的祠墓附近,后人才在正殿北面加建了一座后殿,里面供有欧阳修的画像,所以当地人才改称之为欧阳寺。四空大师同时也告诉了武凤楼,此处的住持方丈法号慧真,是一个很有学问的当代高僧。 就在四空大师替武凤楼张罗住处的时候,武凤楼悄悄地走进了后殿。他想暗中观察一下这座寺院的住持方丈,是否暗中已和峨嵋派勾结。 哪知后殿之中也空无一人,武凤楼刚想退出,耳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已经登上了后殿的台阶。 武凤楼因为不明底细,又不知是何人到此,就轻轻地闪避到欧阳文忠公的木刻座像之后,偷偷地向外注目观瞧。 只见头一个进来的,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年和尚,身披大红袈裟,手执念珠,腰板挺直,步履矫捷,内行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身负武功,并且不弱,这自然是本寺的住持方丈慧真和尚了。 第二个老者一只脚迈进了后殿,武凤楼也一眼认出了他正是峨嵋三尊之一的鬼刀司徒圣,连同在虞城花木兰祠前的那一次,如今是第二次见面了。只听慧真极为郑重地说道:“司徒二爷,家师和你老可是多年的道义之交了,家师花费了毕生精力,才弄到了这幅苏学士的真迹,不为别的,就为的能让我们这座寺院成为名副其实的欧阳寺,何况它几经沧桑,物得其用。为了保存它,我奉师父的遗命削发为僧,远离红尘,如今二爷索取此物,不知何意?” 只听鬼刀司徒圣阴然问道:“慧真,你是本无大师的首徒,当然知道这幅长卷是北宋元佑六年,苏东坡学士任颖州知府时,应开封刘季孙之请,以真、草、行兼用字体写成的‘醉翁亭记’长卷,卷末有赵孟颛、宋广、沈周、吴宽等人的跋尾赞叙,始终为开封刘家珍藏。一直到本朝隆庆五年秋天,其后世孙刘巡请人勒石,立于刘家宗祠之内,原件墨迹才转落入高拱之手。高拱后因有求于当道,才将它献于当朝首辅宰相张居正,后张氏获罪被抄没入宫廷。你师父为了得到它,在万历十一年约我黑夜冒险三次入宫,才将它盗了出来,在你们这里存放已经四十六年,该不该让二爷我也赏玩几天?”武凤楼本来出身于名门望族,其父武伯衡又做过两个天子之师,如今一听之下,当然知道这幅长卷的价值是无法估量的。但心中转念又想,这幅珍贵的真迹再为精绝,他鬼刀司徒圣要它何用?他可是个月黑杀人,风高放火的江湖人物呀。 只听慧真方丈正色说道:“仁、义、礼、智、信乃治家之本,从大宋到我皇明,历代帝王鲜有不尊崇的。这幅苏学士书写的‘醉翁亭记’字兼真、行、草三体,旷世奇珍,当年家师就不应盗取。但他老人家一来是欧阳文忠公的后人复姓欧阳,二来又一生研讨苏学士的书法,尚还情有可原。说句不怕二爷你老齿冷的话,就把这幅真迹交给二爷,恐怕你老人家都认不出三分之一的字来,要它何用? 第283章 莫非还想转献当权者,求取富贵不成?” 慧真方丈最后的这句话,一下子触动了武凤楼的灵机。 他从现在河南巡抚就姓刘,联想到武清侯刘国瑞也姓刘,甚至东宫太后刘娘娘,他意识到这件事情绝不简单。 又听鬼刀司徒圣冷冷说道:“慧真,二爷我的火暴脾气,连令师都怕我三分,你当知道我这是一言既出……” 不等鬼刀司徒圣把话说完,慧真和尚已抢过了话头说:“二爷,慧真的执拗任性脾气,你老也当有所闻。我要执拗起来,也是三军可夺,匹夫不可夺呀。” 两下里越说越僵,眼看就要闹翻。突然两条人影一闪而入,头一个就是七步追魂冷铁心,第二个是峨嵋少主司徒明。 只见司徒明一下子贴到了鬼刀司徒圣的身侧,声音温和地劝道:“你老人家也是的,慧真方丈既然不愿拿出,孙儿不看也就是了,何必为了区区小事,伤了和气呢!以你老人家和本无大师的旧交,就让慧真方丈一步,又何尝不可!”说完,又向慧真方丈说道:“今天这件事情,全错在小侄身上,皆因我酷爱苏学士书法,曾日夜苦求二祖父将这幅‘醉翁亭记’真迹借来一阅,才引出这些误会。小侄甘愿放弃赏鉴,劝我二祖父收回成命,不让方丈为难也就是了。” 武凤楼正在纳闷一向阴毒诡诈的司徒明,今天怎么豺狼变成绵羊啦,突然看出司徒明的两只眼中隐有杀芒,心中刚暗暗叫一声不好,司徒明的右手食中两指早已一个冷不防,划在了慧真方丈的后背上,只震得慧真方丈身子向前抢出了两步。 武凤楼暴然一怒,心想:堂堂的峨嵋大派,又守着峨嵋一尊,以未来掌门教主之贵的司徒明,竟然这么卑劣地偷袭伤人,手段太下作了。他刚想挺身而出,只见慧真方丈将前倾之势勉强拿稳,紧接着脸色惨然一变喘息着说:“好一个口蜜腹剑的峨嵋少主,竟然对我这个出家人用上了江湖下八门都不敢用的玄阴绝户指。” 一句“玄阴绝户指”,将为人正直的武凤楼一下子提醒了;他对司徒明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因为这玄阴绝户指阴毒残忍无比,比截脉断筋手法更为歹毒,饶让你铁打的金刚、铜铸的罗汉,只要中了这种阴毒的指力,片刻之后,五内翻腾,心血倒逆,任何人也不能支撑,用来逼问口供,一索即得。由于它太为阴毒残忍,一向被江湖中人所禁用。不料堂堂正正的峨嵋少主司徒明,却暗藏这种下流的指力,不能不叫武凤楼咬指寒心了。他双眼一红,左手猛地搭上了五凤朝阳刀的刀把,把要不顾一切地大显刀威,为武林人伸张正义。只要能杀了司徒明,就是惨死在鬼刀司徒圣的刀下,武凤楼也在所不惜了。 就在武凤楼的刀还没有抽出鞘的一刹间,只听慧真方丈凄惨地一笑,向鬼刀司徒圣说:“替我告诉你孙儿,他的这一指虽狠,也会在一些人身上失效。”言罢,陡然抽出袖中的短刀扎入了自己的心窝,栽倒在地上。 这时的武凤楼不光已按开了刀的绷簧,身子也变成了“斜挂单鞭”式,脚尖点地就要弹地蹿出,蓦然师弟李鸣常挂在嘴上的“两祸相衡取其轻”和“遇事贵从权”两句话回响在耳畔,是呀,路见不平理应拔刀相助,除暴安良也是侠义道的天职,但慧真就是不自裁,自己也绝救不了他。因为自己只知道玄阴绝户指的阴毒厉害,不光不知解法,甚至连传自何人之手都不知道,冒险扑出,又有鬼刀司徒圣和七步追魂冷铁心在侧,不见得能杀死司徒明,就让能侥幸杀死了他,自己也逃不出司徒圣、冷铁心二人的联手攻击。给本派的百年大典带来大难,又对慧真方丈有多大的好处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机缘凑巧,隐身暗处,还是查看峨嵋派的虚实要紧。他主意拿定,重新稳住身形,屏住气息静听下来。 只听司徒圣沉声叫道:“冷铁心!” 七步追魂冷铁心吓得心神一凛答道:“属下在!” 鬼刀司徒圣恨声说道:“赫赫峨嵋正派,堂堂未来掌教,竟然使用了下八门的功夫!你这个本派总管,难辞重责。回山后,我处你面壁三年之罪。” 七步追魂冷铁心不敢吭声了。 司徒圣刚想责骂孙儿司徒明,诡计多端的司徒明却强词夺理说:“孙儿此举还不是为了帮二爷爷逼出那幅墨迹?再说,又没有外人在侧。” 鬼刀司徒圣恨声责道:“欧阳寺的僧众何止数十人,稍有泄露,岂不使本派的声威一落千丈!” 峨嵋少主司徒明脸上带着诡秘的笑容说:“二爷爷既将此处定为本派分舵,则本寺僧众皆我属下,能用则用,不能用……”他右掌一立,比划了个砍头的手势。 武凤楼这才真正地看清了司徒明的豺狼面目和蛇蝎心肠,恨不得立即让他作自己的刀下游魂。但为了顾全大局,又不能痛下杀手,只气得心血翻腾不能遏止。 鬼刀司徒圣好像很溺爱司徒明,只是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示意二人移走慧真大师的尸首,他自己也就闷闷不乐地走了。 经此一来,武凤楼虽然还是没有丝毫爱东方绮珠之心和打算承认慈宁宫婚姻有效,但牵挂之心却大大地增加了。 他起码不能让东方绮珠嫁给这个人格卑鄙、意狠心毒的司徒明。可现在又能到哪里去找东方绮珠呢?确信峨嵋派的人不会再来这里,武凤楼才从后殿内退了出来。他知道欧阳寺的僧众包括四空大师,暂时还不会有多大的危险,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欧阳寺。他要把最近发生的一切事情,马上告诉掌门师伯。 武凤楼回到黄盖峰下的中岳庙前时,发现曹玉的身形一闪,迅疾地消失在中华门内。 常言道知徒莫若师。对自己这个宝贝徒弟,武凤楼又喜又气又担心。喜的是曹玉在这两年中,不仅功力突飞猛进,而且人也日益成熟老练;气的是这孩子胆子太大,戳破天都嫌窟窿小,并且承袭了师叔李鸣的那套缺德诀窍,甚至还有发扬光大的趋势。特别是这孩子极得天山三公沈三爷的喜爱,私下里喂了他不少东西,纵容得他更加不知约束自己,想想这些,怎能不叫武凤楼时刻担心。这一段时间,曹玉都是随同三师叔江剑臣,所以武凤楼身上顿觉轻松。今天一见曹玉匆忙的样子,武凤楼准知有事,为防这调皮鬼惹祸,他心中一急,就尾随着曹玉也跨进了中华门。 这中岳庙可是历史悠久的前朝古寺,它始建于秦,原名太室祠。西汉元封元年,汉武帝游览嵩山降旨扩建,大约在北魏时期,才改称中岳庙。庙址也屡有变迁;唐代中期始定于此址,并大加修建,唐宋两代盛极一时,有“飞甍映日,杰阁联云”之称。它是河南规模最大的寺庙建筑,从中华门起,经过遥参亭、天中阁、崇圣门、化三门、峻极门、菘高峻极坊、中岳大殿、寝殿到御书楼共十一进,长近三里,面积极大,有楼、阁、宫、殿、台、廊、碑等建筑四百余间;特别是中岳大殿,有四十五间之大,红墙黄瓦,气象森严。庙内有唐宋以来的古柏三百余株,尤以北魏时期的中岳嵩山高灵庙之碑最为驰名,是古代书法艺术的珍品。庙前石翁仲刀法古拙,北宋铸造的四大铁人气势雄伟,堪称汉代石刻和宋代铸造艺术的佳作。更为值得一提的是,中岳庙的掌教方丈普光、藏经楼主普辉、罗汉堂首座普然三位大师,乃当代空门三奇僧,辈份都在少林寺掌教方丈之上,历代帝王无不到此祝天封禅,更别说那些朝中官吏、富商财阀、江湖大豪、武林侠义了,真称得起声威赫赫,炙手可热。 武凤楼追到天中阁已赶上了曹玉,他刚想沉声喝令曹玉止步,突然发现师父白剑飞和本门旁支的师叔万胜刀佟元超也在此地。二人一见武凤楼随在小神童身后赶来,惊喜异常。 武凤楼上前拜见了师父和师叔佟元超。 小神童曹玉也给武凤楼行了礼。 只听白剑飞说道:“百年大典日期将至,黄叶观地处峰腰,怎好接待所有的武林同道。掌门师兄意欲借用中岳庙,不料还没有见到掌教方丈,就叫知客僧广明给挡驾了。特打发玉儿去请示掌门师兄,这孩子刚刚赶回,先让他传下掌门人的口谕吧。” 武凤楼刚想垂手听训,小神童曹玉反而扑地跪倒在二师祖追云苍鹰白剑飞的脚前。 白剑飞和武凤楼师徒二人蓦然一下子都明白了,知道曹玉违令没去。只气得武凤楼翻手一掌就想向小神童的腮上媳去,却被佟元超给拦住了。 白剑飞虽然也很生气,但比武凤楼要沉稳得多,他只带着气向曹玉斥道:“本门戒律第一条是什么?讲!” 小神童曹玉慌忙跪下答道:“故意违抗师命者,逐出门墙。” 武凤楼知师父素性仁慈,又特别溺爱这调皮的徒孙,怕师父一时心软不处罚曹玉,连忙先向师父行了一礼,接过话头向曹玉骂道:“该死的小畜生,你既然晓得故违师长之命乃本门大忌,还敢如此放肆,不怕被收回武功逐出门墙?先给我跪下!”武凤楼大发雷霆了。 曹玉虽然听从了师父武凤楼的喝斥,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但却似乎想要争辩。 到底是白剑飞为人极为随和,见状问小神童道:“你为什么不回黄叶观,不去向掌门师祖禀报?只要你能说出些道理,我让你师父不处罚你!” 小神童这才委委屈屈地反问:“孙儿想请示二师祖,要是中岳庙的老方丈真不把地方借给咱,对咱先天无极派的百年大典有无影响?” 第284章 白剑飞气得一跺脚说:“那还用问吗?普光这个秃头老东西要真的不开眼,硬不借给咱爷们,咱们的百年大典还真没有合适的地方!” 曹玉也学着二师祖生气的样子,不过不是跺脚而是拍巴掌说:“那不结啦!既然是非借不行,那就想办法借得了,为什么还要去请示掌门师祖?那样我们岂不连个退路都没有了!” 听了小神童曹玉的话,万胜刀佟元超头一年就大加称赞:“玉儿考虑得周到,也说得有理。咱们只要撇开了掌门师兄,就是闹出点三差两错,还有很多的回旋余地,真要请出掌门师兄来,就不能歪点偏点了。你们这一个师祖,一个师父冤枉孩子了!”说完,又将小神童从地上拉了起来。 武凤楼为了保持自己当师父的尊严,故意埋怨万胜刀:“佟师叔你这一护一宠他,这孩子能驾云上天。” 佟元超丝毫不理会武凤楼的埋怨,向曹玉说:“不要怕你师父,有什么主意,讲给佟师爷我听。” 小神童曹玉又迟疑了一下,看样子还是不大敢说。 万胜刀佟元超忍不住了,转过脸来向武凤楼埋怨道:“管教徒弟也得有个分寸,哪有不让孩子说话的。” 武凤楼心想:我要再给他点分寸,这孩子能爬上龙背揭龙鳞去。不等佟元超再问下去,他沉下脸向曹玉说:“看在你佟师爷的面上,我饶你这一次。有什么主意,快大胆说出,错了师父也不怪你。” 小神童这才恭恭敬敬地说:“黄叶观位于峰腰,地面狭窄,房屋也少,确实容纳不下所有的贺客,我们是非借用这中岳庙不可。不料普光方丈借口佛门净地,怕引起刀兵之灾,一力拒绝。如此看来,真要禀告了掌门师祖,我们就不好再用别的法子,只求答应玉儿一件事,我不光能让普光大和尚服服贴贴借给咱们地方,还能让他主动承担大典期间的酒席茶水供应,他中岳庙可肥得流油啊。” 武凤楼气得刚想喝令曹玉住口,白剑飞已好奇地问道:“不要怕你师父,一切有师爷爷当家做主。你说要我们答应什么?” 小神童这一次既不迟疑了,也干脆利索了。他正正经经地说:“我要师祖和我师父都不要过问此事,由孙儿单枪匹马独自前去。” 白剑飞听是听了个一字不漏,可竟然好象没有听清楚似的又问道:“你怎么说的?” 小神童只好再说一遍:“孩儿请师祖和师父不要过问此事,让我单人独自去找普光方丈,绝不会误了本派百年庆典大事!” 听徒儿曹玉说得这么肯定,武凤楼这一次有点开窍了。 他当然知道曹玉的胆子再大,也不敢拿本派百年大典当作儿戏,既然说得这么肯定,就必有所恃。只是不知这孩子想用什么损招?白剑飞想了一想也点头答应了。 小神童这才欢欢喜喜、恭恭敬敬地向三位师长叩别,笑嘻嘻地向崇圣门走去。 佟元超见武凤楼仍然目送曹玉不想走开,知他还是不放心,就笑着说道:“连我的胃口也叫这孩子给吊起来了,反正咱们在这里也是干耗着,倒不如悄悄地随在后面,一来看看这孩子有什么高招、损招,二来也好有个接应。” 白剑飞同意了,爷儿仨就悄悄地随在曹玉身后,从崇圣门、化三门、峻极门、崧高峻极坊,一直来到了中岳大殿。再向里去,就是寝殿也就是中岳庙中不可逾越的禁区,这里向来都是严禁外人出入的。小神童曹玉可不管这些沿着中岳大殿东侧的台阶,一直下到了最底的一层,直奔通往寝殿的东边月亮门。武凤楼这才突然悟出曹玉采用的是张飞闯辕门,想一莽三得。他不由心头一惊,恨不得蹿上去一把将曹玉扯了回来,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月亮门内人影连闪,两个身穿大红袈裟的中年和尚,宛如两朵红云,一下子阻住了小神童曹玉的去路。 武凤楼心中更急,刚想请示师父白剑飞如何接应曹玉,忽见小神童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细长的小匣子,大咧咧地托在了自己的手上。奇事出现了。那和尚一眼看见了曹玉手中的小匣子,脸色一变,和另一个中年和尚齐声高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双手合十,恭身前引,将小神童曹玉接引了进去。 武凤楼心中一怔,万胜刀佟元超向白剑飞打趣道:“这就叫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别看玉儿这孩子年幼,真要扮起戏来,准是个将帅之材。我算服了。” 功夫不大,小神童果然笑嘻嘻地从月亮门内走了出来,向师祖白剑飞和师父武凤楼禀报道:“掌教方丈普光大师已亲口允准将菘高极峻坊以外的地方,全部划给先天无派使用,并指派一百五十名年轻僧人作为勤杂人工,还恭送贺礼白银十万两,作为大典期间的一切费用。”这全是曹玉刚才开出的价码,分毫不差。他们三人都呆住了。 佟元超刚想询问,小神童已赔着笑脸说:“请你老人家暂闷两天,这盘包子可不能露馅,一露馅味儿就不香了。” 佟元超也就不好再往下盘问。 在释、道、儒三圣的主持下,一切准备事务都办得井井有条。前来庆贺的武林各派,也都陆续地来到。好在有中岳庙这处极为宽敞的地方,和众多热心朋友的大力参助,不怕让远来的贺客挑了眼去。 直到大典的前两天,钻天鹞子江剑臣才遵从沈三公的口谕赶回了嵩山黄叶观,并且立即来到了掌门师兄萧剑秋的静室门外。 江剑臣轻轻地推开了门,一眼看见大师兄改了一身道装,闭目静坐在云床上。二师兄一脸悲愤之色,直立在大师兄的对面。看样子,两个人已经相持很久了。 江剑臣和白剑飞不同,他自幼被舅父杨鹤丢弃江边,后虽被无极龙收为弟子,但却是大师兄一手将其抚养成人,所以二人名为师兄师弟,实则情如父子。后天就是百年大典,大师兄今晚改换了道装,分明已决心隐退,不打算再做掌门人。这等大事太出乎江剑臣的意料之外。 听见脚步声,萧剑秋慢慢地睁开眼睛,轻轻一招手,示意江剑臣靠得近些。钻天鹞子江剑臣依言贴到了二师兄白剑飞的肩下。 只听大师兄萧剑秋动情地说:“你我师兄弟三人有幸被恩师收为门下,蒙他老人家苦心教诲,学有小成,才获得了五岳三鸟的称号。先师逝去,愚兄忝为掌门,虽时时刻刻如履薄冰,但谬误之处仍时有发生,特别不可饶恕的是自作主张致书青城,替楼儿求婚于东方三老,既害了东方绮珠,又害了楼儿和银屏,使先师和东方三位叔父的旧交情谊毁于一旦,此其一也;二不该违背先师遗训,强令小师弟进入青阳宫卧底,无异将剑臣推入了十八层地狱,使小师弟险些遭受了灭顶之灾。更不可饶恕的是我一向谨小慎微,不肯放手收徒,只求苟安于一时,才令峨嵋派猖狂至此。每念及此,使愚兄日夜难安,明知你们绝不会让我隐退,我才决心提前改装身入玄门,将掌门之位在大典上让给楼儿。”见白剑飞、江剑臣都想劝阻,他连忙将头一摇,不让二人开口,又接着说:“楼儿天性仁厚,律己甚严,胜我之处极多。我意已决,汝二人不准多言!”说完脸色严肃起来。 江剑臣虽然觉得现在就将武凤楼推上掌门之位极为不妥,但他素日敬畏大师兄,见大师兄吐出了“我意已决”四字,就不敢再行劝说了。 白剑飞可就不同了,他一来年纪只比大师兄小四、五岁,二来比大师兄只晚入门两年,从小一起生活起居,亲如兄弟,加上师兄弟二人皆因酷爱武术,相约终身不娶,所以在掌门师兄面前比江剑臣随便多了。 白剑飞非常不满地反对说:“师父仙逝时,已寿高六十有五,而大师兄今年仅仅半百有余,就让大师兄非隐退不可,也应由剑臣接任掌门,怎好将这万钧重担卸在楼儿身上?他毕竟还是个年轻毛嫩的小孩子!” 江剑臣马上接口说:“剑臣只希望大师兄最好改变主意,暂不隐退。楼儿倒真是个最佳的人选,沈师叔也早有此意。”白剑飞不好再争执下去了。 萧剑秋说:“我曾瞒着你们兄弟二人,私下里让窦叔父向辽东石城岛发了请帖,我请三弟妹在大典中公开露面,以挽回我从前待她的不足之处。” 江剑臣刚想劝说这样不妥时,静室的房门一启,六指追魂久子伦、六阳毒煞战天雷、秦峰一豹许啸虹、醉和尚普渡禅师,驼背神龙耿直、乾坤八掌陶旺,由缺德十八手李鸣陪着一同走了进来。 大家落座寒喧后,头一个就是六阳毒煞战天雷说道:“听说在贵派的这次百年大典上,很有几条泥鳅想兴风作浪,我战天雷倒要量一量他们是够八尺,还是够一丈。”说完后恨恨不已。 驼背神龙耿直直言不讳地说:“我耿直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真要有人想向五岳三鸟的眼中插棒槌,我驼背神龙拼着多淌两身汗了。” 秦岭一豹许啸虹也想争着附和,少林醉圣普渡禅师将毛茸茸的大手一拍桌子吼道:“你们给我少冒点大气好不好;今晚上只要走进这三间静室的,都跟先天无极派的交情够一百二以上。就让你们把这三间屋子给吹塌,能管屁用,还是来点实惠的。”他又转过脸来冲着缺德十八手说:“你小子鬼机灵得很,经过这两天的探查,你说说到底都来了哪些人,我们这群老家伙好各找门当户对的人家。” 听醉和尚说得有道理,大家不吭声了,并把眼光一齐投向了李鸣。 李鸣垂手答道:“已经进入中岳庙的有:剑门山烈焰帮火神爷南宫烈、燕山派虎头追魂燕凌霄、昆仑派一掌断魂夏侯振峰、残人堡天聋地哑、恶鬼谷鬼王鬼母、铁扇帮铁扇子于和、袁家堡八臂哪吒袁化、青城山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北方大侠俞允中、呔极门掌门林惊鸿、形意门掌门岳振宇、河南风雷堡狮王雷震、铁笛仙曹鹏、塞外黑风峡少峡主吴觉仁、淮上鹰爪门掌门人铁指鹰爪邱龙眠、关外长白帮副帮主珍珠滚玉盘朱彤弓。” 第285章 听李鸣还想一个劲地往下念,醉和尚先摆手后瞪眼说:“你小子这是向我报礼单呀,这些人有的跟你们是至交好友,有的是亲戚故旧,就是有几个从前结过粱子的点子,也大都缓解得多了。这有什么意思!我要你端出几盘有滋有味的菜肴来,最好有几块难啃的大骨头。” 李鸣摇了摇头冷然说道:“没有你老人家要吃的那些菜,就是有,你老人家也推不上份。” 醉和尚刚想大骂李鸣放肆,六阳毒煞战天雷已气哼哼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也不知你秃驴跟孩子开哪辈子的胃。”六指追魂久子伦站起来了,他沉稳地问李鸣:“鸣儿,你说句真话,明天到底能出现多少牛头马面?我们这些人真的推不上份吗?” 李鸣这才正色答道:“算你老人家看得最透,但还是多估了一天,那些牛头马面,明天是不会显魂的,一定是在后天大典开幕的正日子。” 六指追魂久子伦迟疑了一下,又开口问:“难道我们这些人,真的都成了摆设?” 缺德十八手李鸣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说:“峨嵋掌教司徒平貌似忠厚,内实奸诈,没有他的授意和指使,光凭冷氏兄妹,他们敢么?这明显是司徒平想成为武林至尊,再加上冷氏兄妹的阴险毒辣,我估计司徒平什么断子绝孙的招儿都会端出来,你老就擎等着瞧吧。” 满屋子里的人都默默点头,认为李鸣言之有理。 直到这一批热心的老人一齐离开了静室之后,江剑臣才叫李鸣速将峨嵋派目前的真实情况说详细点,好筹以对策。 缺德十八手李鸣这才低声报道:“据儒圣窦爷爷所知,峨嵋派所有的人目前都匿藏在登封县西北二十里外的永泰寺。他们所以选中这个地方,一来是它依山建寺,寺后峰峦环峙,寺前涧水环绕,外人不好进入。另外这永泰寺原名明练寺,唐代为了纪念魏孝明帝之妹永泰公主入寺为尼,才改为永泰寺,历来都是女尼修行的圣地,现在主持该寺的轻云大师是乐山寺屠龙师太的师妹,就连峨嵋掌教夫人冷酷心也住在该寺的皇姑楼上。”江剑臣冷哼了一声说:“峨嵋鼠辈,真敢倾巢来犯,我可要大开杀戒了。” 展翅金雕萧剑秋脸色一沉说:“本派自开创以来,一贯严禁门下恃技欺人,好勇斗狠,如今又值本派百年大典期间,更不容任意屠戮生灵,汝敢稍为违犯,我定要从重惩处。” 一顿责斥,江剑臣不敢出声了。 小神童够多聪明,知道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了。一来他是隔一代的门下徒孙,二来素得掌门师祖宠爱,所以故意直了两下脖子,撅着嘴说:“孙儿请示师祖,在大典期间,要是仇家向我们痛施辣手,难道也不准我们以牙还牙?要是峨嵋派的老一辈人物找上了孙儿,也能算恃技欺人和好勇斗狠?” 寥寥几句话,还真把萧剑秋给问住了。小神童又大着胆子说道:“本派的百年大典,关系伺等重大,峨嵋派专挑这节嫩骨头下嘴,成心想咬碎咱们,特别对本派不利的是近两年来咱们树敌太多,而这些人又必为峨嵋派所用,如不趁今晚和明天把透对方的脉搏,后天的盛典,说不定真能让这群兔崽子给搅黄了。” 武凤楼怕曹玉说多了惹大师伯不高兴,刚想张口喝斥,萧剑秋已接口反问道:“莫不成我们……”他是想说“莫不成我们主动地先向仇人痛施辣手?”这种先下手为强的办法,固然对先天无极派有利,可这种话,他萧剑秋能轻易出口吗?调皮机灵的小缺德曹玉屈膝一跪,截断了掌门师祖的话头说:“孙儿有要事相求,跪请掌门师爷务必答应孙儿。” 萧剑秋听了,不由得微微一怔问道:“你要师祖答应你什么?” 小神童不光跪得直挺,态度也极为认真地说:“孙儿跪求掌门师祖答应我立即前去就寝,只此一事,别无所求。” 萧剑秋马上明白了,心想:还是玉儿这孩子头脑灵活,他这哪里是催我就寝,分明是替我开脱干系,看起来他们都赞成剑臣的大开杀戒。知道有李鸣筹划,一切必会考虑得周到,为了在大典中不出纰漏,萧剑秋只好默认了。 看见掌门人萧剑秋果然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并还带上了房门,头一个就是白剑飞拍了拍曹玉的头顶忍住笑说:“想不到掌门师兄真会同意我们反守为攻,也多亏了玉儿这孩子敢说,我和剑臣都不敢,现在还是听玉儿的,打算今晚先去哪里?” 小神童这会儿神气了,他不光站起身来,还油嘴滑舌地说道:“要说挑选下手最好时刻,我敢说一年三百六十天,一天十二个时辰,就数今天晚上这个时辰最适合下手!” 武凤楼虽然气曹玉发狂,但师父、师叔在此,他也只好忍了。 小神童又接着说:“这就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本派的戒律‘严禁门下恃技欺人,好勇斗狠’为天下各门派所熟知,知我们大典期间不会杀人,所以今天晚上只要我们杀得秘密,杀得干净,杀得巧妙,不管杀他妈的什么人,都没有人会怀疑到咱们身上,就是峨嵋派也不会往咱们身上猜。” 这一宝,还真叫小缺德曹玉给压准了。就在同一个时间,在永泰寺的毗卢殿内,峨嵋少主司徒明正冷冷地向七步追魂冷铁心、峨嵋三剑夏梧桐、邱叶落、董一深和秋风道人等峨嵋门下问道:“是谁传的谕令要咱们通知三处老窑的人今明两晚全神戒备,一不准轻敌,二不准睡觉?” 秋风道人应声说道:“我是奉了第二太上掌门(鬼刀司徒圣)他老人家的口谕,才传谕下去的。” 司徒明还未开口,七步追魂冷铁心马上就迎合大外甥的意图道:“二太爷也真是的,他老人家一没有和萧剑秋打过交道,二不知先天无极派戒有明律,大典期间绝不会恃技斗狠。后天就是颠覆五岳三鸟的日子,怎么能自己这么折腾自己,使咱们的人马还没有上阵,先成了疲困之师呢!还是听少主的,统统给我休息养神。” 秋风道人连忙劝阻说:“二太爷的谕令不是没有道理,萧剑秋人虽正派,可李鸣、曹玉这大小俩缺德可都神出鬼没呀!” 峨嵋三剑中的邱叶落扑哧一笑说:“想不到大师伯能这么长先天无极派的威风,灭自己峨嵋派的杀气。他先天无极派满打满算才十一只巴掌(白剑飞断去一臂),就让他们一齐拍,那响声还能传出二……”这小子是想说“那响声还能传出二十里远。”这最后一句话刚说出一多半,突然一物飞来,正好塞进了他的嘴里,将剩下的几个字全给堵在嘴里了。邱叶落急忙将东西呕吐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团臭烂泥。 三剑董一深怪叫一声:“这小子找死,亮青子宰了他!” “呛啷”一声长剑出鞘,头一个蹿出了毗卢殿。 只见一条高大的黑影已隐入了寺内石刻基座后。这个石刻基座四尺多高,上为盆状圆盘,四周刻有两重仰莲,其上为四龙盘绕,透花雕刻极为精美,旁边放有石盆一件,可盛二担多水,相传是永泰公主的浴盆。 这时,首剑夏梧桐、二剑邱叶落也同时追到。 三剑董一深一声沉喝:“收拾他!”师兄弟三人三口长剑一前两后,错落有致地扑了上去。 眼看够上了部位,夏梧桐下令道:“杀!”三口长剑马上结成了一层剑幕,直向那人藏身的地方狠狠地刺去。 忽听身后有人扑哧一笑,惊得师兄弟三人愕然收剑转身,却又不见了那人的踪迹。 峨嵋三剑重新扑到石座旁,一眼看见那条高大的黑影鬼魅似的又出现在右侧一株古柏之前。 夏梧桐气疯了,以声威赫赫的峨嵋三剑全力扑击,竟然让对手滑如游鱼地自在穿行,真太丢人了。他一声怒斥:“哪里去!”三口长剑各抖出一片寒芒,再一次狂扑而上。 不料那人只用后背贴在高大的柏树身上,象壁虎游墙似的猱升而上。从那左袖飘然轻拂上判断,此人残去一臂。 首剑夏梧桐也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了,心头陡然一惊,刚想急呼:“追云苍鹰。”只觉得面前人影一花,真好象一只苍鹰从挺拔的古柏上敛翅射落,一下子就摘下了他的下巴颏。夏梧桐欲嚎无声了。 邱叶落拧身前扑,剑招还未递出,早被断臂人一把刁住了手腕,虎口一麻,自己的长剑已脱手落下。 断臂人手法奇快,抖手一甩,将二剑邱叶落的身躯砸向了三剑董一深,大手向下一沉,正好贴地抄起了下落的长剑,一招“春云乍展”抵上了夏梧桐的心窝。 邱叶落、董一深到底是师兄弟情深,一齐失声惊呼:“饶命!” 断臂人嗓音沙哑地斥道:“米粒之珠怎配放光。看在秋风牛鼻子的份上,活命暂饶,把剑给我抛下!” 吓得董一深心神巨震,情不自禁地丢下了手中的长剑。 断臂人猛地一收长剑,迅如飘风地将地上另外的两口剑一齐拣了起来,提聚轻身功力弹地蹿起,活象一只大鹰飞上了对面的大雄宝殿,一闪不见了。 邱叶落失魂落魄地先给大师兄托上了下巴颏,刚想招呼夏、董二人退回毗卢殿,忽听一人冷冷地说道:“平素自高自大,目无余子,今日尚且全军皆墨,你们也玷污了峨嵋三剑的名号。” 又有一人语气更冷地说:“不是以三对一,是六条膀臂对付一条膀臂,简直让峨嵋的声威一败涂地,按门规当废。” 只吓得峨嵋三剑脸色一黄,体如筛糠,垂下头来。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九回意狠心毒七步追魂残同类胸怀宽广展翅金雕慑群敌 峨嵋三剑今天晚上也真惨,满打满算只出手两招半,就被断残一臂的人夺去了三口长剑,没等峨嵋少主司徒明和七步追魂冷铁心赶到,三人已输了个一败涂地。 第286章 见此情景,本来骄纵蛮横、眼高于顶的峨嵋少主司徒明差点气昏过去,他狂然暴怒大加斥责。 七步追魂为人十分阴狠毒辣,又和秋风道人结有旧怨,这一次可让他逮住理了,他哪能不假公济私给峨嵋三剑加上个“按门规当废”的罪名。 峨嵋三剑当然深知冷铁心的阴狠,也知道他言出法随,师兄弟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一咬牙,不得不举起了各人的左手,就想向石刻基座上摔去。 陡然传来一声急呼:“且住!”夏梧桐一听是大师伯秋风道人的声音,心头一喜,头一个收回了左手,邱叶落、董一深也相继停手了。 秋风道人阴沉着一张脸,冷冷地说道:“未曾出师,先杀大将,贫道要你冷总管收回成命。” 七步追魂冷铁心眼珠一转,故意将语气转和地说:“兄弟忝居峨嵋总管,赏罚不公怎能服众。夏梧桐等三人辜负掌教的器重,以堂堂的峨嵋三剑同时输给一个断臂人,而且是一个赤手空拳的断臂人。” 秋风道人还是阴沉着脸说道:“我认为夏梧桐三人今天输得不亏,那个断臂人就是五岳三鸟的老二,武林中有名的追云苍鹰。不是夏梧桐三人不忠心掌教,而是力所难敌,绝不应责令自残。” 七步追魂冷铁心追问道:“武林之中断臂人多矣,焉能断定他就是追云苍鹰?” 秋风道人护短情切,脸色一寒再次驳道:“冷贤弟位居总管,在消灭先天无极派上,又一贯主战最力,今天明明有铲除五岳三鸟的时机,你为何迟迟不出?莫非赫赫的七步追魂,也两只手怕一只手?” 秋风道人这番话也太尖刻了,连峨嵋少主司徒明也断定舅父冷铁心非一怒翻脸不可。峨嵋三剑夏梧桐等师兄弟三人,“刷”地一下子扇子面似的列队站在师伯秋风道人的身后,他们也提防冷铁心暴怒昏头,使用阴毒的七煞绝户抓,来对付师伯秋风道人。 哪知,七步追魂冷铁心还是慢条斯里地说道:“道兄息怒,冷某再没有出息,也不会怕一个残去半臂的追云苍鹰。 看在道兄面上,小弟退让一步,对于三位令徒侄的处治,悉凭道长尊便如何?咱们弟兄可不能离心离德呀!” 这时,藏身在庙内那座唐代高塔之中的白剑飞、小神童祖孙二人,正从顶层密檐之下仔细地观察着几人。 小神童曹玉悄声耳语道:“刚才师父的那两手,绝啦!特别是那手摘下颏、扣手腕、摔人、接剑,一气呵成,要是我有那本事,早宰峨嵋三剑积德啦!也省得他们再去受冷铁心这老杂种的气。” 追云苍鹰轻声斥道:“一个小孩子家,就这么嗜杀成性,再不改我非让你师父揭你的皮不可。”小神童一伸舌头说:“师爷要真想揭我的皮,还要那么费事!你老人家可是玉儿师父的师父呀,我敢不听话吗?” 追云苍鹰白剑飞刚想发笑,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故意将脸一沉审问道:“前者去中岳庙找普光秃驴时,你揣的那只小匣子里,装的是什么?再敢瞒师爷,我可真要揭你的皮了。” 小神童曹玉俊脸一绷,向追云苍鹰白剑飞说道:“时辰不到,你老就是揍死我,孙儿也不敢说,师爷你就别问了。” 白剑飞虽然疑云重重,也真的没再细问。 再仔细看时,秋风道人的怒气虽似乎已消了不少,但还是狠狠地斥道:“不是贫道袒护自己的徒侄,而是因为今晚之事完全错在总管,都是你唆使少主不遵二太爷的令谕,大意轻敌所致。所幸对手没有再赶尽杀绝,你要向掌教说清此事。”说完,瞪了七步追魂冷铁心一眼,才举步走去。 小神童曹玉用肩头一靠白剑飞,低低地说道:“秋风道人要糟!” 话未落音,七步追魂冷铁心已猛然一个翻身献爪,用自己独门秘传的七煞绝户抓,正好抓中了秋风道人的左肋。 可怜秋风道人一个冷不防被冷铁心抓个正着,顿觉五脏六腑疼如撕裂,他惨叫一声:“鼠辈敢尔!”反手去抽肩上利剑,想在倒毙之前,去报这一抓致命之仇。不料七步追魂冷铁心就地一个翻滚,用上了就地洒金钱的阴毒手法脱手六点寒芒,反而向峨嵋三剑射去。 随着三声凄厉的嚎叫,夏梧桐等三人的六只眼睛,全被七步追魂冷铁心打瞎,人也跌翻在地上。 秋风道人半身鲜血,身躯抖颤,只疼得冷汗如雨,睁着两只充满红丝的大眼睛逼射着峨嵋少主司徒明凄然说道:“可惜堂堂的峨嵋一脉,竟毁在你们这些不肖的子孙之手,岂不可叹!贫道我有眼如盲,不识豺狼,岂不可哀!请少主转告掌教,多行不义必自毙,居心颠覆先天无极派,独霸武林,更为不智。”说到这里,他已声嘶力竭,委顿倒地。 听了秋风道人这一番临死忠告,峨嵋少主司徒明竟然丝毫不为所动。七步追魂冷铁心脸一狞,疯狂地扑出,在夏梧桐三人的身上,每人又补了一抓,让峨嵋三剑师兄弟也追随师伯秋风道人一同上路了。 看到冷铁心举手之下就暗杀四人,峨嵋少主司徒明也不由得脸色一变,埋怨舅父道:“一举屠杀四人,等于自残八条膀臂,舅父的手下,也太黑太狠了。” 七步追魂冷铁心阴险地一笑说:“孩子,不是舅父手下黑狠,秋风这厮多次阻挠咱们向先天无极派下手,留之必是后患。再者说,今天晚上只要留下一个活口,让二太爷知道你我甥舅故意违抗令谕,不光我当不成峨嵋总管,孩子你也绝不会再是少主,所以必须将他们四人灭口。” 亲耳听到峨嵋少主司徒明和七步追魂冷铁心的这一番对话,连一向沉稳冷静的追云苍鹰白剑飞也毛骨悚然。他万万想不到外貌忠厚仁慈的峨嵋掌教司徒平,竟能教养出这么一个心如蛇蝎的儿子,任用这么一个凶残的总管。 小神童曹玉趁机说道:“师爷爷,古人常说,杀恶人即是善念,干脆屠了这老少俩小子吧!” 追云苍鹰白剑飞将头暗点,刚想用“鹰击长空”的身法凌空扑下,却见一个俏丽苗条的倩影一闪,从对面大雄宝殿之上飞身纵落,身后相继降下的,还有大小高矮不等的五个江湖人物。 追云苍鹰白剑飞见又有峨嵋徒众到来,没敢造次,急忙收回身躯,拉着小神童曹玉换了一个更便于观察的隐身所在。白剑飞、曹玉祖孙二人首先看清了那身材苗条的女人是峨嵋掌教夫人无情剑冷酷心,随侍在身后的五人,也是被她一贯依为心腹的峨嵋五条龙。 小神童曹玉是戳破天还嫌窟窿不大的小煞星,他紧贴追云苍鹰白剑飞的耳边说:“难为母老虎今晚把人聚得这么齐,并成一锅烩怎么样?” 白剑飞气得瞪了他一眼说:“从今以后你要再敢喝这样的大胆汤,我可真得叫你师父卡紧你的头皮了。跟我撤!” 小神童曹玉无奈,只好委委屈屈地跟随着白剑飞悄悄地退出了永泰寺。 就在爷儿俩刚刚岔入一条曲径时,突然发现前面又闪出两条人影。追云苍鹰白剑飞的眼快,一眼就看出驰行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让他最为头疼的西岳华山上天梯碧云庵的慈云神尼,随在神尼身后的是华山派总管快刀哑阎罗郭天柱。白剑飞再想躲避,哪来得及,只好硬着头皮带着小神童曹玉一齐上前跪地叩首了。 华山神尼这一次不光出人意料地轻轻喊了一声“剑飞”,还将祖孙二人亲手拉起,这不能不使追云苍鹰和小神童受宠若惊了。 慈云大师幽幽地说道:“你师父只享年六十有五就匆匆地离开了你们,这伤心之地,贫尼本不想再游,但这百年大庆之日,我怎能不再下华山。让曹玉引我去见剑秋吧!” 白剑飞只求这个难缠的师姑不再重提江剑臣、李文莲的婚姻纠葛,就于愿已足,然今她能亲身来到黄叶观,这正是五岳三鸟弟兄们求之不得的,因为她毕竟是师父他老人家一生中最为亲近的人呀。 回到黄叶观,见到掌门人萧剑秋亲自率武凤楼、佟元超、佟铁等人迎出拜见时,风烛残年的华山神尼,早已凄不可仰了。 萧剑秋指令武凤楼安排快刀哑阎罗郭天柱去中岳庙住宿时,被这个忠心耿耿的江湖怪杰婉言谢绝了,他坚持要亲自随侍慈云大师的身侧。 中午过后,还是不见江剑臣、李鸣师徒二人返回黄叶观,萧剑秋有些着急了,有心派人前去查探,又因慈云大师要去上代掌门人无极龙的墓前拜奠,他身为掌门大弟子理应随同前往。萧剑秋刚想派人去请儒圣窦府儒前来计议,追云苍鹰白剑飞已一头闯了进来,满面怒容地向他报道:“沈师叔让我传话,辽东千朵莲花山五佛顶的乾坤一鹤萧天白率三徒八卫,一齐来到黄盖峰,请掌门师兄留意。” 小神童曹玉这一年多来,极得天山沈三公的喜爱,并传授他不少奇功,一听三太公回来了,喜得他一蹦多高地向外跑去。等到萧剑秋陪同慈云大师和师弟白剑飞、徒侄武凤楼从后院中走出来时,小神童曹玉已一头大汗地又跑了回来。 他抢跪在萧剑秋的面前喘吁吁地道:“启禀掌门师祖,据三太公说,辽东千朵莲花山五佛顶叛门自立的乾坤一鹤萧天白,还勾引许昌天宝宫宫主宏一法师等人同时出现在黄盖峰顶,请掌门师祖速去一查。” 听到这里,展翅金雕萧剑秋那一向温文儒雅的脸庞,蓦地泛出了隐隐的杀气,沉声说道:“明天就是大典,偏偏外患未至,内忧先来,萧天白师叔也太不象话了!剑飞留下,协助释、道、儒三圣最后检查百年大典中的一切事宜。 第287章 玉儿带路,楼儿随我一同前去。” 慈云大师的脾气向来都是火爆任性,不等展翅金雕的话落音,就先带着快刀哑阎罗郭天柱向山峰攀去。 按说展翅金雕萧剑秋的秉性从来都是仁慈宽厚,端肃冷静,几乎达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境地,今天他所以一改常态,是因为他实在无法隐忍了。乾坤一鹤萧天白身为本门别支,还高出五岳三鸟等人一辈,竟然这么倒行逆施,不光同室操戈,还引狼入室侵犯本派创始人的墓地,所以他才一怒之下亲自率领武凤楼、曹玉飞身向黄盖峰顶攀去。 武凤楼当然不会让掌门师伯率先出头,一离开黄叶观就将一气凌波轻功提到了极限,点苍苔,落危崖,宛如一团青云凌空直上,第一个飞身跃上了黄盖峰顶。 一眼望去,在创派祖师的坟墓之前,早分别端坐着两拨人。坐在东面上首头一个就是判门自立的乾坤一鹤萧天白,在他身后一字并排地站立着八个年青人,清一色的月白布短装劲服,上绑裹腿,脚登快靴,每人的胸前都分别标有编号,从一到八,萧天白门下的三个徒弟孥云赶月鲁奇、千里一室阮奇、灯前无影柳奇,垂手侍立旁侧。 在他们的对面,坐有男女四人,头一个是出家的和尚,虽也年近古稀,却身材高大,腰板硬朗,身穿大红袈裟,双掌合十,一根四尺左右的短钦拐横放身前,不用细猜就知道他是石梁三杰的师父、许昌天宝宫的住持宏一法师。挨坐在宏一法师肩下的,是个六旬左右的黑面老人,只要看一眼他背在肩后的那支沉重的大铁笔,就可以认出他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铁笔撑天仇金龙。第三个又黑又瘦的瘸腿人,自然是新近和缺德十八手李鸣结有深仇的瘸阎罗单飞了。 当武凤楼将眼神投向最后一个人时,他不光眼前一亮,也暗暗惊奇。原来坐在离天宝宫三个老辈人物稍远一些的,竟然是一个丰姿绰约、空光照人的美艳少女。往大处说,她的年纪也不会超过二十岁,怎么能和乾坤一鹤、宏一法师、铁笔撑天瘸阎罗这些江湖上声威远震的人平起平坐呢?武凤楼心中这一起疑,就连宏一法师身后的三个徒弟也无暇再看了。 就在武凤楼聚精会神地观察对方虚实的时候,展翅金雕萧剑秋已牵着徒孙小神童的手,随后攀上了黄盖峰顶。 二人靠紧武凤楼,一同隐身在高大的石笋之后。 武凤楼刚想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向掌门大师伯禀报,展翅金雕萧剑秋早将自己的手掌一摇,意思是不必说了,他自己也早看清了所有的来人。小神童曹玉缺德念头一动,猛地提足丹田之气一字一顿地大声说道:“钦授锦衣卫都指挥使兼御前带刀……” 别看今天来的人都是些江湖奇人和绿林大豪,猛然间听到这吓死人的官衔,还真都像火燎屁股似的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萧剑秋见缺德徒孙的这一招还真灵,刚想骂他——声“淘气”,小神童继续接着喊道:“一等侍卫武大人,陪同掌门人驾到!” 乾坤一鹤萧天白和天宝宫的宏一法师等人,这才知上了小神童的大当。 说也真巧,展翅金雕萧剑秋在徒侄武凤楼的护卫下刚想现身在这一伙人的面前时,西岳华山神尼慈云大师和总管快刀哑阎罗郭天柱二人也继之而来。 展翅金雕萧剑秋前抢两步,双手一拱,先向宏一法师、铁笔撑天仇金龙等众人说道:“敝派开创已历百年,荷蒙武林同道抬爱,纷纷屈尊前来,敬请宏一法师和仇老当家的移至中岳庙,容本派一尽心意。”老谋深算的萧剑秋明知这伙人是结帮寻衅而来,故意先礼后兵将他们一军,使自己先站稳脚跟。 果然瘸阎罗单飞答腔了,他怪笑了一声喝道:“天宝宫和你们先天无极派向来都没有这份交情,你萧剑秋也不要和单三爷套这样的近乎,咱们是巷子里面抬竹杆,直来直去,我要你们立即交出缺德十八手李鸣。” 小神童曹玉心中暗说,要论卖弄嘴片子,你瘸爷们差海了。他知道自己的师父和掌门师祖谁也不擅长话来语去,慌忙先嗷了一声说:“闹了半天,你是来找我李师叔的!常言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又说是事无不可对人言,能告诉小弟我,你这位瘸老兄的贵姓大名吗?” 几句十八扯,只气得瘸阎罗单飞跺脚骂道:“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竟然敢和三老子称兄道弟,你小子可气死我了!” 小神童曹玉面容一正,样子极为认真地说道:“此言差矣!咱们俩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你怎能随便张嘴吐臭?听老兄乃秦中一带口音,当年贵处有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绰号人称黑马铁鞭武财神的单凤起,你可认识?” 瘸阎罗不知是计,随口答道:“他老人家是单飞的二叔!” 小神童曹玉故意将俊脸紧绷,顿足叹道:“我曹玉一时不慎,和你乱攀称呼,可吃了大亏了!” 瘸阎罗单飞一怔问道:“你小子刚才还满嘴跑舌头,跟我胡喊乱叫瞎咋呼,能吃什么大亏?” 小神童曹玉先将身子往后一退,防备瘸阎罗急袭,然后哈哈大笑说:“黑马铁鞭武财神是我曹玉拜过把子的二哥,我把老贤侄喊成了瘸老兄,岂不是吃了大亏?” 连五佛顶的人都让这小子给逗笑了,老成持重的萧剑秋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瘸阎罗单飞老脸飞红,一声怪吼,刚想扑向小神童曹玉,忽然一眼看见坐在旁边的那个秀丽少女陡地将娥眉一皱,露出了极为不满的神情,瘸阎罗竟然一声不吭地又退了回去。 这些微妙的变化,让鬼灵精的小神童一眼瞄上了。 许昌天宝宫住持方丈宏一法师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天宝宫和黄叶观不光相距不远,还一向相安无事,贵派门下弟子李鸣竟敢多次向敝宫寻衅,老衲不得不亲自前来向萧掌门讨还公道。” 对方指明要向掌门师祖讨还公道,小神童就是再舌尖嘴巧,也不好逞能出头了,可他又怕掌门师祖忠厚吃了暗亏,急得连连用眼色暗示。 果然,展翅金雕萧剑秋“哦”了一声说:“竟有这等怪事,请大师说明我那顽劣的徒侄都是向贵宫的何人寻衅?因何寻衅?如真是错在李鸣,我萧剑秋甘愿亲自赔礼道歉;若是想乘本派大典期间兴风作浪,推波助澜,我萧剑秋可要待客无礼了!”话一说完,两道凌厉的目光扫遍了所有在场的人。 别说小神童曹玉入门太晚,就连掌门大弟子武凤楼也从来没见过掌门师伯会这么神威凛然,看起来他老人家真要改弦更张了。 乾坤一鹤萧天白倚仗自己是展翅金雕萧剑秋的师叔,和天宝宫的人又是同舟共济,忽地一下先站起身来,倚老卖老地说道:“凡来黄盖峰者,都是本派百年大典的客人,剑秋不得无礼!” 武凤楼、曹玉师徒二人对乾坤一鹤这司马之心当然明白,知萧天白这是在投石问路,想试探掌门人萧剑秋对他有何反映,好能决定对策。武、曹二人真怕掌门人仍然对萧天白毕恭毕敬尊为师长,那可就要铸成大错了。 谁知,展翅金雕萧剑秋陡然转过身来,两眼之中喷射出的利如刀剑的寒芒,直直地盯在乾坤一鹤的脸上。他沉稳地说道:“家有家法,帮有帮规。剑秋忝为一派掌门,不得不委屈萧师叔了。”说完,一挥手,率领武凤楼、曹玉二人抢步来到先天无极派创始人黄叶真人常梦久的墓前分次序跪倒,恭恭敬敬地叩拜完毕,依次侧身站立墓旁。 华山神尼和快刀哑阎罗郭天柱二人一见,不由得一齐竖指赞服展翅金雕的沉稳果断,明知道乾坤一鹤萧天白早已背叛本派,在辽东千朵莲花山五佛顶上另立门户,并自称为无极派掌门人。今天来此,既不去黄叶观,又不叩见掌门,勾结天宝宫私自侵犯第一代掌门人的墓地,分明有争夺掌门的野心,如今自己率一徒一孙三代人对墓叩拜,看你乾坤一鹤萧天白究竟如何区处。这一下子,还真把乾坤一鹤萧天白给难住了。他此次率众入关,确实是受了峨嵋派的唆使,想要趁机阴谋夺取掌门之位,但在光天化日之下又有些做贼心虚,怕招致武林的非议。如今摆在他面前的,一是先拜祖师,后拜掌门,重新归入先天无极派的门下;二是马上翻脸,欺师灭祖,率众突然袭击,刺杀展翅金雕萧剑秋,夺取掌门令符。前者,虽非所愿,却是轻而易举,后者固所欲也,但也真让他迟迟不敢决定。萧天白只好暂时隐忍不发。 这种局面虽不太尽如人意,也很使萧剑秋心满意足了。 因为只要乾坤一鹤不马上翻脸伙同天宝宫骤然围攻,就减去了不少风险,他也好集中力量专门去对付天宝宫的一干人。所以萧剑秋也就不再激萧天白了,转而向宏一法师逼道:“萧某话已说明,是敌是友,请法师自裁!” 小神童曹玉第一次看见掌门师祖说话这么铿锵有力,豪气逼人。 宏一法师狠狠地睬了三师弟单飞一眼,瘸阎罗单飞弹地而起,他从二十岁离开师门后,就吃上了横梁子,中年后纵横秦川八百里,成为那一带的绿林大豪,一贯唯我独尊,人人畏凛,却在许昌小西湖武林三狂府中,一招未用之下,被缺德十八手李鸣几乎砸了个半死。他报仇情急,又见大师兄宏一授意,便抢先蹿出,语冷如冰地说:“萧剑秋,当年汉寿亭侯关夫子,过五关斩六将是何等威风,可等杀气,到头来也免不了夜走麦城。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嘛。先天无极派这三年中,投靠官府,报效朝廷,大肆屠戮江湖同道,这才激起众怒,大举前来报仇雪恨。 第288章 你们的百年大典,准会变成百年大丧,姓萧的,你就认了吧!”话到人到,暴出一掌劈向展翅金雕的软肋。 武凤楼和曹玉师徒二人开始还以为掌门人在三招之内绝不会还手,哪知展翅金雕萧剑秋早将自己的左手陡然一翻,正好扣住了瘸阎罗单飞的右腕寸关尺,拇中两指微微一叫劲,只疼得瘸阎罗单飞一咧嘴,差点喊叫起来。 萧剑秋神情一冷斥道:“黄叶观与天宝宫,一是比邻而居,二是素无宿怨,单老当家的如要首挑祸端,难道不怕我萧剑秋手刃活人?” 宏一法师虽然听说过五岳三鸟的威名,但总认为是言过其实,如今亲眼看见三师弟一招被制,方才知道名下无虚,刚想亲自出马讲和,逼萧剑秋放开师弟瘸阎罗。侍立在宏一法师身后的石梁三杰按捺不住怒火了。特别是火蝎子聂鹏心中更难过,因为事情本来是从他火蝎子身上引起的,这才累得三叔瘸阎罗被砸受伤,今天三师叔又一招败在了萧剑秋的手下,他火蝎子聂鹏更觉对不起三师叔。见师父宏一法师有讲和之意,他心中一急,向大师兄弧形剑曲哲、二师兄闪电手刘星使了个眼色,拔出鸡爪抓第一个扑向了展翅金雕萧剑秋的身后。曲哲的弧形剑、刘星的短刀也一齐从背后下手。 由于石梁三杰这种背后伤人的做法太已下作,坐在瘸阎罗单飞下侧的那个少女竟冷冷地哼了一声。 眼睁睁一剑、一刀、一抓,三件兵刃就要从萧剑秋的背后袭来,展翅金雕萧剑秋一声冷笑,右手疾如电光闪石火先搭上单飞肩上的刀把,拇指一按绷簧,左手猛然一抖,瘸阎罗单飞不光被平着送出去一丈多远跌翻在地,肩上的鬼头刀也自然落到了萧剑秋的手中。只见萧剑秋将刀向后一扬出招为“倒敲金钟”,“当、当、当”一连三响,鬼头刀的刀背好象长了眼睛似的,将石梁三杰的一剑一刀一抓全给封了出去,吓得曲哲等三人毛骨悚然,一齐退了下去。 展翅金雕萧剑秋纵声一笑,右手再次一抬,将夺自瘸阎罗单飞肩头的那口鬼头刀抛了出去。只见那刀化成一条弧线插在瘸阎罗的身前。 刹那之间,萧剑秋两招退去四敌,不光令快刀哑阎罗佩服得五体投地,就连华山神尼也频频点头,称赞不已。 小神童曹玉直到今天才真正地见识了掌门师祖的神奇功力,小缺德雀跃欢呼了。 铁笔撑天仇金龙气得二目赤红,纵身飞落在展翅金雕萧剑秋的面前,从背后抽出了三尺六寸长的大铁笔,他要舍命和展翅金雕一较长短。 刚才是风云突变,武凤楼来不及替下掌门师伯,这第三次交手,他说什么也不能让先天无极派的堂堂掌门,和瘸阎罗单飞、铁笔撑天仇金龙这等角色厮拼了,连忙身躯一晃,斜着横切过去,抢占了展翅金雕萧剑秋的位置。 这一来,可把铁笔撑天仇金龙乐坏了。对付号称五岳三鸟之首的展翅金雕,仇金龙当然心有顾忌,只是箭在弦上,他不能不发,所以才挺身横笔找上了萧剑秋。如今武凤楼强自出头,他顿时觉得肩上轻松多了,朗朗说道:“仇某虽然派出天宝宫,可祖居南方,素仰武侍卫一口五凤朝阳刀,声威震江湖。咱们明人不做暗事,贵派和天宝宫已仇上加仇,只要你真能够技压武林,就是将仇某追魂残身,我都悉凭尊便了。”武凤楼见仇金龙说话直爽,无掖无藏,连人也刚毅沉静,威武雄壮,心中顿生好感,故意接口激道:“说得好!说得不错!说得有道理!打天下还胜者王侯败者贼哩,何况寻仇报复!你输了,追魂、残身当然任凭于我,假如尊驾侥幸获胜呢?” 铁笔撑天仇金龙磔磔怪笑说:“那就只好怪武侍卫命该如此了。” 武凤楼稀奇地问道:“此话怎讲?” 铁笔撑天仇金龙脸色一肃,沉声说道:“那还不明摆着,仇某笔沉力猛,铁笔之下向来不留活口!” 武凤楼“痛快”二字还未出口,铁笔撑天仇金龙已站成了“金鸡独立”,手腕暴翻,单手举笔直指天空,亮出了铁笔撑天的起手第一式。 武凤楼知道不亮刀不成了,右肩微微一塌,手握刀把,拇指轻轻一按,一口武林罕见的五凤朝阳刀早在红紫两道光华的掩映下,电闪而出,五佛顶和天宝宫的人顿时心神为之一颤。 刚猛成性的铁笔撑天仇金龙可不吃武凤楼这一套,三尺六寸长的大铁笔.猛然向下一沉,第一招“魁星点元”点向了武凤楼的左乳。武凤楼的身躯轻灵地一斜,闪开了正面,掌中的五凤朝阳刀一平,极为神奇地压在了大铁笔身上,先天无极派真气一贯,竟使仇金龙的这支大铁笔为之一滞。 仇金龙老脸一红,大铁笔再次一缩一伸,宛如灵蛇寻穴,第二次扎向了武凤楼的软肋。 武凤楼从开始就没敢对仇金龙轻视,见仇金龙不光笔沉力猛,而且笔招诡异,更提高了戒心。如今见仇金龙的第二笔刺来,他手腕一翻一沉,五凤朝阳刀的刀背正好砸在大铁笔上,除去一声暴响,还激射出一蓬火花。 铁笔撑天仇金龙杀出了兴头,猛聚全身的功力将手中的大铁笔一甩,一招“魁星摔笔”向武凤楼的太阳穴狠狠地砸来。仇金龙是要以自己超人的臂力,达到一力降十会的目的。 按平常的打法,武凤楼当然要遵循棍锤之将,不可力敌的老规矩,先闪避其锋,再改攻其侧面。可仇金龙的这支大铁笔粗如鹅卵,五凤朝阳刀未必能一削即断,按道理江湖经验极奉的武凤楼不能用硬对硬的打法去厮拼,可武凤楼这一次却真的打算和对方一拚到底了。 只见武凤楼身形一塌,马步沉稳,掌中的五凤朝阳刀一立,仍然用刀背硬找仇金龙的大铁笔,又是一声巨响,二人的身躯都晃了两晃。 硬拚三笔之后,武凤楼不愿再多耗功力,单臂一振,五凤朝阳刀的威力陡然大炽,绝命七刀中的第二刀“判官查点”一闪而出,逼得铁笔撑天仇金龙不得不撤招后退,闪避刀锋。堂堂的铁笔撑天,终于让武凤楼给逼退了。 武凤楼知道机不可失,紧跟着右臂一展,一招极为平常的“大鹏展翅”斜削仇金龙的左肩。仇金龙刚被逼退,不暇抢攻,又畏惧五凤朝阳刀锋利,怕损坏了自己的铁笔,身体一矮,甩肩闪避。他这一次将算盘错打了。只见武凤楼手腕一翻,那口五凤朝阳刀的刀身一平,正好够上了仇金龙的脖颈部位,只消将刀向前一错,铁笔撑天仇金龙的那颗人头,就会掉落在地上。吓得仇金龙魂飞魄散,刚想闭目等死,手法奇快的武凤楼心中突然一软,猛地将五凤朝阳刀往上一抬,变成了一招“拍案惊奇”,扁着刀身拍在铁笔撑天仇金龙的肩头之上。 武凤楼这一手下留情,铁笔撑天仇金龙拣回了一条性命。在座的人都是行家,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天宝宫宏一大师羞得老脸赤红,愧然站起,合十说道:“老衲轻信一弟三徒之言,才遗今日之羞。萧掌门如能再抬贵手,宏一愿马上率领所有的门下,立即返回天宝宫悔过。” 展翅金雕萧剑秋当然只愿意打九九,绝不会硬性地打加一。他刚想拱手致意,化干戈为玉帛,送宏一大师等人下山。不料,坐在末尾的那个少女忽然站起,她纤手一挥,樱唇陡绽,吐出了“且慢”两个字来。 展翅金雕萧剑秋是何等身份,怎么肯和一个不知名的少女问答。他刚把前脚改为后脚,想让武凤楼或曹玉出面去应付。那少女右手一抬,娇躯前探,春荀也似的白嫩柔指直指着展翅金雕问道:“先天无极派的门户,是否归你执掌?” 这少女的狂妄口气,使所有在场的人无不一怔,五岳三鸟的声威在武林之中是何等地显赫,而萧剑秋不光是五岳三鸟之首,还是先天无极派的一派掌门,她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展翅金雕这等无礼,简直是胆大包天了。 小神童曹玉无事都想生非,怎能容一个年轻少女对自己的师祖无礼,身形刚想晃动扑出时,展翅金雕萧剑秋已沉声说道:“姑娘有事,就请说吧!” 那少女先瞟了曹玉一眼,又一次伸出了柔手,冷冷地说道:“我要萧掌门勒令曹玉交出他身上的一只小匣子。”说完之后,不看展翅金雕,却把两只秀丽的大眼睛盯紧在小神童的身上,好象曹玉会逃走似的。 展翅金雕和气地问道:“姑娘,能说出你的仙乡和芳名吗?” 按理说,先天无极派的堂堂掌门所问是情理之中的,不料却惹恼了这位容光照人的秀丽少女。 只听她冷冷地说道:“我的姓名和住处都与我索要的匣子无关,你这岂不是多此一问吗?你要真的袒护徒孙,拒不交出,那我就打酒专找提瓶的了。”说完,还是怒睁两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小神童。 小神童的这盏灯,可并不省油,要不是有师父、师祖二位长辈在场,他早就不答应了,何况自己接受匣子时,曾起誓绝不出示外人,前天在中岳庙亮出一次,那是得到过匣子主人允许的,只奇怪这位年纪不大的秀美少女是怎么知道的?这不能不让小神童纳闷。 还是展翅金雕的涵养功深,少女的口气越说越严厉,他反而更能沉住气了,含笑说道:“小姑娘,你不觉得话说得太重了?我徒孙曹玉虽不成材,尚不致于妄取他人之物,这一点,我敢一力担保。” 秀丽少女何尝不知道萧剑秋说得有道理,但她有为而来,铁下了心,任何人都阻挡不了,当下不等萧剑秋的话落音,强硬地接过来说道:“那一切我一概不管,我只要小神童交出小匣子,而且要立即交出。” 第289章 展翅金雕萧剑秋更奇怪了,刚想劝少女耐下心来,好话好说,五岳三鸟中的追云苍鹰从旁边转过来了。从白剑飞面部神情上看,可以清楚地知道他已来到多时了。 原来,接到徒孙小神童的急报,白剑飞奉掌门师兄之命留下来镇守黄叶观,当时他是答应了,但他怎能放心让大师兄一人上山,草草地将观中一切事务安排好,就向黄盖峰上赶来。他是有名的追云苍鹰,轻身功夫是何等的高超,不消片刻便攀上峰顶。他见一个秀丽少女正指鼻子指脸,强迫萧剑秋勒令曹玉交出小匣子,就知道这秀丽而蛮横的少女,一定大有来头,绝不能等闲视之。因为他曾亲眼看到小匣子的神奇威力,别的不说,单是中岳庙的普光、普辉、普照三高僧,一见匣子不光将大半个中岳庙借给了先天无极派使用,还敬献贺银十万两,主动出勤杂人工一百五十名。再从小神童的保密情况看,就更证明它的重要,所以暂时隐身一旁观察动静。直至见大师兄一味地温和动问,而秀丽少女却还是出言蛮横,气势汹汹,小神童怒满胸堂,几次想暴闪而出,他这才出头了。 白剑飞抢步贴身站在大师兄萧剑秋的肩旁,笑着向秀丽少女问道:“小姑娘,你想知道我是谁吗?” 秀丽少女只扫了追云苍鹰白剑飞一眼,就冷冷地说:“再添一个钻天鹞子,五岳三鸟真就齐全了。你们先天无极派真想倚多为胜,拒不交出那只匣子?”话是冲着白剑飞说的,眼神还是倾注在小神童曹玉的身上。 别看白剑飞在天山沈三公那里只学来三成心眼,够不上吃一看二眼观三的能耐,但就沈胖公能挑上他来说,他的聪明机智也就可想而知了。他发现从开始这秀丽少女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小神童曹玉,心中一动,也将眼神向曹玉看去,哪知一望之下,使他这身为师祖的人也猛然一呆。说实在的,别看曹玉是追云苍鹰白剑飞的嫡传徒孙,他们师孙二人,不光始终没有在一块生活过,平素也很少见面,特别是白剑飞断去一臂以后。此是,他突然发现在短短的两年之中,小神童曹玉已长成大人了。 只见他粉嘟嘟五光莹莹的一张长方俊脸,上衬两道墨黑的长眉,下覆一双有神的朗目,挺直的鼻梁宛如玉柱倒悬,有棱有角的嘴唇,线条清晰分明,配着修长挺拔的身材,英俊之中,明显着秀气,暗藏着英气。别说在男人丛中他能出类拔萃,就是在女孩子堆里,也是百不挑一。这孩子的相貌胜过了他的师父武凤楼,说玄乎点,几乎赶上了他的三师祖那个百年不见的武林奇英钻天鹞子江剑臣。 追云苍鹰白剑飞由此有些明白了。他故意不吭声,让双方僵了片刻,才向小神童曹玉含怒发话道:“快还这位姑娘的小匣子。” 小神童是个连眉毛眼睛都会说话的小缺德,只一听,就明白了追云苍鹰的用意。他借机向少女反问道:“卑人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拿过姑娘的匣子?匣子里装些什么?请说个明白。”这小子的头皮,可比他的师爷爷难剃多了。 秀丽少女先是愕然一怔,随即又勃然大怒道:“废话少说,快把匣子交给我!” 小神童曹玉撇嘴一笑,笑得让人恼火。 秀丽少女一下子逼了上来,沉声喝道:“你到底交不交出来,快讲!”她真的声色俱厉了。 小神童曹玉不笑了,用手拍了一下兜囊说道:“匣子在我袋中虽是一点不错,可那是我的东西,我曹玉绝不会轻易交给外人,姑娘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秀丽少女玉容一变,霍地摘下了肩头的长形包袱,从里面取出来一口带鞘的弯刀。更让先天无极派师徒等人惊奇的是,那口弯刀的形状和刀鞘,竟然和南刀桂守时遗留下的那口大弯刀一模一样。这就给秀丽少女又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连萧剑秋和武凤楼都愕然了。 秀丽的少女这才向曹玉冷冷地质问道:“就凭我手中的这把弯刀,你曹玉还敢说小匣子是你的?还敢说我是个外人?” 小神童曹玉哪里肯信这种邪,双手一翻,一对判官笔陡然间亮了出来,还干巴巴地说出了一句:“拔出你的刀!” 话已说僵,毫无回旋余地,秀丽少女左手握住刀鞘,右手搭上了刀把,但她并不将刀拔出,只冷然向曹玉说道:“还是你这法子干脆,见个高低吧!” 这要放在别人身上,还真得客气一声,这也是武林人应有的礼节。小神童曹玉却不管这一套,他早已看出少女的武功比他高明得多,心说还是先下手为强吧。双笔一分,首先用上了“二龙出水”,直插对方左右两边的肩胛穴。 秀丽少女也真能沉住气,直到曹玉的判官双笔眼看快要点上肩头时,她才突将柳腰一折,轻柔灵巧地向左边横移出去,避开了曹玉的第一招。 小神童嘴里夸了一声“好身法”,掌中的两只判官笔,又迅疾变招为“两虎争食”,分别扎向了秀丽少女的两边太阳穴,手法更快,招式也更怪。 不料,人家秀丽少女仍然只是把柔腰轻扭,又翩若惊鸿地闪开了。身法还是那么轻灵,拿捏得还是那么准确。 小神童曹玉知道不好,心下一狠,猛然一抖判官双笔,用上了师父所传的“怒鹰双展翅”。这一招不光是一招两式,还贯上了先天无极真力,两只判官笔挟着两股劲风,袭向了秀丽少女。看起来小缺德为了挽回颜面,决心要让对方吃点苦头了。 不想,少女只轻轻一笑,柔软的娇躯宛如一团飞絮,随着曹玉的攻袭,行东就西,始终没让判官笔沾上自己的衣服。 这要是换了别人,一连三下狠的被人家完全避开,只好自己认栽,让对方出手。小神童曹玉可不当这号的冤大头,他先收招站稳,故意脱口夸道:“姑娘的轻身功力真好,让卑人再试三招如何?”气得武凤楼恨不得抢步上去扇他三个大嘴巴。 秀丽少女只好点了点头,表示愿意。 小神童曹玉一声“承让”只吐出了一半,就人如饥鹰,笔似游龙,连环三招“野马分鬃”、“平分秋色”、“双弹琵琶”疾如狂风,迅如闪电,又攻向了秀丽少女的全身上下。 秀丽少女还是轻声一笑,施展开轻灵的身法,宛如一片落絮随风飘荡,饶让你小神童曹玉倾出全身的功力,还是奈何不了人家。 小神童这一次干脆连招呼也不打了,重聚全身功力,又攻出连环三招“兵发二路”、“左右逢源”、“击鼓鸣钟”,比上两次的攻击更为狠猛凌厉。 可是,秀丽少女的身法太轻灵了,轻灵到行云流水的地步,不管小神童曹玉把判官笔招施展得多快、多猛、多迅速,结果总是差那么一点,一星点,硬是奈何不了人家。 小神童曹玉不能忍受了,挥动手中的判官双笔,点、扎、刺、戳、划,一轮猛攻雨点般地向秀丽少女全身罩去,活象一只斗急了的小公鸡。 秀丽少女嫣然一笑,晃动身影轻挪闪避,游行在小神童的笔幕之中。最后,连追云苍鹰都觉得不大象话了,刚想出声喝止,猛听得“呛”的一响,声如龙吟,刀芒一闪,秀丽少女弯刀出鞘后的第一招“指鹿为马”出手了,那喷射着刺目冷焰的大弯刀,正好抵在了小神童的前胸之上。 一看抵在自己胸前的正是被神剑醉仙翁马慕起拿走的冷焰刀,一贯刁钻缺损的小神童,老老实实地不敢再动了。 秀丽少女扑哧一笑,收回了抵在曹玉胸前的大弯刀,向宏一法师一挥手说:“承蒙大师帮忙捎带我来到此处,今后我会报答你们的。你们和先天无极派结仇,确是不智之举,依我良言相劝,还是化嫌修好为上。” 真不知道这女孩子到底是什么路数,明明跟随天宝宫的人到来,又和小神童拼得你死我活,却忽然变得连说话都向着先天无极派了。 天宝宫的人跟斗已栽到了家,有了秀丽少女给的这个台阶,宏一法师也就趁机而下了。当下由宏一大师领头,向展翅金雕萧剑秋、追云苍鹰白剑飞认错服低,几人不无羞惭地一齐退走了。 秀丽少女这才旋转娇躯,向乾坤一鹤萧天白说,“小女子有事要和主人密谈,请老先生屈尊,率领手下人等暂避一旁可好?” 别看秀丽少女话说得委婉,神情也、恭敬温顺,可就是提出的要求,太令乾坤一鹤难以忍受了。别说他已经叛门别立,自称一派掌门,在关东一带也确实声威赫赫,就凭他高出五岳三鸟一辈这一点上,也是不容任何人对他轻侮的。 他刚想发火,三弟子灯前无影柳奇已闪身而出,怒声喝道:“小小黄毛丫头,竟敢指手划脚,不怕三爷爷活劈了你喂鹰!” 灯前无影柳奇所以骂出这番难听的话来,也是被逼出来的。他们对先天无极派的这个黄叶观,早有鸠巢雀占的野心,又对师父乾坤一鹤的武功深信不疑,再加上他们师兄弟四人和武凤楼数次狭道相逢,吃亏的都是他们无极四奇,尤其武凤楼盗取册封诏书时,还杀死了他们的小师弟笑傲五岳萧奇,无极四奇从此改为无极三奇。如今好不容易劝动师父亲自来此寻衅,万一让这秀丽少女给赶离此地,一腔希望,岂不全吹!所以才将火发到秀丽少女的身上。 秀丽少女好象对灯前无影柳奇最后的那句“不怕三爷爷活劈了你喂鹰!”觉得有些意思,不光没有生气,反而一丝笑意浮上了她那好看的嘴角:“能告诉我你这位自称三爷爷的贵姓大名么?”秀丽少女说这句话时,不光刀已入鞘,脚底下也显得随随便便,松松垮垮,跟平常人说笑斗口一点没有两样。 第290章 灯前无影哪知道厉害,何况他还真怕火头点燃不起来,昂然答道:“三爷爷灯前无影柳奇……” 说时迟,那时快,柳奇的这一句话刚刚吐出了最后一个“奇”字,陡然觉得刀芒一炽,乍闪即逝,吓得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胸前,不光让秀丽少女把里外好几层衣服全给划开,而且皮肤上还留下了一道白白的长印子,好玄呀,秀丽少女再往深处划一些,他柳奇就被大开膛了。 再看秀丽少女,不光亭亭玉立地稳站当场,那把大弯刀也早插回了鞘内。 毕竟是师兄弟情切,一见这秀丽少女的刀招奇快,怕柳奇性命难保,千里一室阮奇纵身扑过,伸手刚想扯退灯前无影,一道刺眼的冷焰再一次闪现,竟将千里一室阮奇右手中指上的长长指甲,神奇地一刀切去,也是差那么一点就截去了阮奇的中指。 出奇的是,阮奇的惊魂未定,人家秀丽少女早又将大弯刀插回了鞘内。小小年纪,拔刀之快,出刀之速,落刀之稳,认鞘之准,好象那口大弯刀在她的手中,不光长了眼睛,简直是一个人在使用自己的手臂。惊得乾坤一鹤萧天白陡然立起,张目喝问:“终南樵隐马二爷是你的什么人?” 秀丽少女笑容一敛,轻点螓首说:“冲着你老先生在终南樵隐之下加上了‘马二爷’三字,我可以告诉你,我就是他老人家唯一的嫡亲孙女马小倩,外号人称云海芙蓉。” 别看萧天白平生自负,狂妄凌人,当年连先天无极派上代掌门无极龙都傲不屈服,可对日卧醉乡的神剑马慕起、笑傲山林的终南樵隐马慕岱兄弟二人,却不敢存有丝毫的轻视之心。当下既顾不得马小倩挫败了门下两徒,也忍受了马小倩对自己的变相驱逐,一声不响地率领门下三奇和护驾八童,怅怅然退出了嵩山黄盖峰。 马小倩先以后辈之礼,拜见了萧剑秋和白剑飞,然后才取出了一封信来,递给了展翅金雕萧剑秋。 萧剑秋拆开书信,只瞟了一下,登时就两眼一亮,慌忙招呼二师弟追云苍鹰过来一同观看,只见上面写道:“峨嵋上下,无不垂涎大小弯刀和冷焰刀谱,而武林之中,誓欲得之者,也大有人在。持此刀者,必成众矢之的。以曹玉孺子之功力尚不足保有此刀,本应晚二年送回,无奈应国英之求,不得不派倩儿将刀和刀谱送回,望善为保护,万勿大意,防止遗失。贵派大典,怒不亲临。”下面也没有具名,只画了一口小小的宝剑。不要马小倩再说,萧、白二人已看出这是神剑醉仙翁马慕起写来的书信,也更明白这是神剑看在义女侯国英的面上,才爱屋及乌的。一股由衷的感激之情,涌上二人的心头。 一贯占尽了上风的小神童曹玉,却从心眼里恨上了马小倩。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回弄巧成拙云海芙蓉克曹玉画虎不成钻天鹞子会三尊 小神童曹玉攻出了电光石火般的九招十八笔,不光没伤着马小倩半根毫发,反而让马小倩给一刀定住了位。他虽被制服了,可窝在胸中的那口恶气,却怎么也顺不过来。 从开始筹备百年大典时起,小神童曹玉就下决心要在大典之上,狠挫峨嵋派的凶焰,一震先天无极派声威。他把这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记名师父南刀桂守时的大小十把弯刀和那本刀谱上。暗忖要是上有三师爷江剑臣的那把短刀,中有师父武凤楼的五凤朝阳刀,自己再拥有大弯刀,三刀一齐扬威,看他峨嵋派能有多少颗脑袋。因此,他时时刻刻地盼望神剑马太爷将刀和刀谱送还给自己。好不容易在河南安阳宝剑泉见到了三师奶女魔王侯国英,曹玉几乎磨破了嘴皮,三师奶才给他一只小匣子,说是马太爷的当年信物,持之江湖可有求必应,并严令他不准透露给任何人,还嘱咐他时机一到,必有人持刀和刀谱去向他换回匣子。今天大弯刀他是见到了,但他却败在了这口刀下,怎能不叫他怒火填胸。 马小倩见曹玉默然不语,知他必然恼恨自己,决意要再来一次下马威。她眼珠一转,来了主意,很认真地向萧剑秋说:“临来时,爷爷曾一再叮嘱,如曹玉确实不能保有此刀,可由我一面暂为保管,一面传授刀法,请萧掌门当面向曹玉说明,以免他不服从我的管教”。 听了马小倩的这一番话,小神童曹玉活活地能气个半死。他心中暗想:好哇,你马小倩这是趁火打劫,假传圣旨,不光刀和刀谱暂时归你,并还借口传授刀法,骑在我曹玉的脖子上,要掌门师祖亲口传谕,勒令我服从管教。三条大路,你马小倩都给我堵得死死的,成心想拿我曹玉的大头,我能咽下这口气么?且看掌门师祖如何区处。 萧剑秋干脆连想都不想地就沉声向小神童喝道:“玉儿!” 曹玉一听就知道糟透啦,但对掌门师祖的谕令,他又不敢不从,只得“扑通”一声屈膝跪地,还应了一声:“孙儿在!” 萧剑秋沉下脸来谕令道:“从现在起,一切都要听从马师姑的安排,不准有丝毫违背,否则以背叛门规论处。快去拜见马师姑!” 小神童曹玉这一回连眼珠子都气绿了,但药方虽然是马小倩这黄毛丫头开的,药可是掌门师祖亲自抓的,明知是又涩又苦的药汁,小神童还真不敢不喝。他强忍怒火单膝点地,窝窝火火地说:“先天无极派门下曹玉叩见马女侠。” 他有意将马师姑改成了马女侠,拼着让这丫头再告自己一状。 马小倩对曹玉有意改换了称呼,不光丝毫未加计较,反而破例地露出了笑容。她扭过头来对萧剑秋、白剑飞、武凤楼三人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我想趁峰顶僻静,试探一下曹玉的基本功力,三位暂请执公如何?”别有用心的马小倩居然反客为主地再下逐客令。 白剑飞不容掌门师兄说话,就抢着点头答应,并向武凤楼使了一个眼色,师徒二人先飞身走了。 萧剑秋真不愧是忠实的长者,不光没领会二师弟白剑飞的意思,反而怕小神童生性顽皮不服马小倩的管教,日后不好去见神剑醉仙翁,便又一次沉下脸来狠狠地叮咛了曹玉几句,才蹑着白、武二人的足迹飞身下了黄盖峰。 二位师爷和师父一走,向来都不肯安分的小神童怎会象刚才那样老实。他撇嘴一笑说:“打人一拳,防人一掌。古之明训,千万谨记!”气了半天的小神童又开始挑战了。 马小倩右臂一抬,舒掌如刀,猛地向下一切说:“人在矮檐下,就得低下头。这是硬邦邦的大实话,不信还真不行。” 小神童曹玉呵呵一笑说:“世人且莫逞豪强,英雄谁能比霸王。十面埋伏兵败后,难免自刎丧乌江。依我曹玉之见,还是两军相逢智者胜有道理。” 马小倩俏脸一寒,变色斥道:“掌门师祖之谕,你小神童胆敢不遵!” 小神童受了对方半天的窝囊气,他要用缺德的高招还敬对方了,嘻嘻一笑说:“将在外,君命都敢不受,何况我赫赫有名的缺德太岁!你说我曹玉不遵师祖之命,有哪个见了?又有谁来作证?官司打到掌门师祖跟前,准是上面一个白字,下面加个话字。有本事,留着日后管教你的小男人去吧!”这缺德小子只要一撒欢,可就真的信口开河了。 只气得马小倩浑身抖颤,俏脸泛紫。冷焰喷射,大弯刀弹出了鞘外半尺,她一步一步地逼向了小神童。 小神童也缺德到家了,几句话愣把人家一个大姑娘都快给气疯了,他还嫌不够劲,又故意撇嘴嘲笑道:“马女侠,事要三思,免得后悔,你千万别把刀拔出刀鞘。” 马小倩冷冷问道:“为什么?难道我杀不了你?” 小神童曹玉这一次不瞎扯了,正儿八经地说:“马女侠,你总不会忘了神剑马老太爷当年的那只小匣子,现正揣在曹玉的怀内吧?就是有人再借给你马女侠两个胆,你敢杀神剑信符的持有者吗?我曹玉是怕你羞刀难以入鞘呀!” 马小倩自幼父母双亡,跟随祖父终南樵隐马慕岱隐居终南山主峰之上的南五台。这南五台因有大台、文殊、清凉、灵应、舍身五座小峰而得名。《关中通志》:终南神秀之区,以南五台为最,有磴道直登峰顶,南望终南群峰,如翠屏环列,芙蓉插云;北望秦川八百,莽莽苍苍,壮丽河山,尽收眼底。宋明以来,这里又建造了大小庙宇四十多处,布局别致,建造精巧。大台顶端还有隋文帝时代建的圆光寺,终南樵隐马慕岱、马小倩祖孙二人就住在圆光寺内的一座房屋之中。马慕岱和乃兄神剑马慕起一样,酷爱杯中之物,加上生性豁达,名虽隐居,只不过是退出了武林而已,至交好友来访者,始终络绎不绝。这可给马小倩带来了练武的好机会,来访的人只要有一技之秘,她也非得磨着学会不可,再加上两个爷爷的亲传,不光一身家传武功高深精绝,而且对武林中其他派别也涉及甚广。又因她轻功超群,美比花娇,小小年纪就得了个云海芙蓉的外号。但也被纵养得蛮横泼辣,胆大任性,谁也不敢稍忤其意。最令马氏老哥儿俩发愁的是马小倩年已十九,纵观江湖之上,武林之中,实在选不上一个入幕娇客。也是天缘凑巧,神剑醉仙翁在虞城花木兰祠前见到了小神童曹玉喜出望外,虽然差了一辈,所幸不是同派,也就只好马虎了。这就是曹玉和马氏全家的一切前因后果。 明为送刀,实是相亲的云海芙蓉,因早从干姑妈侯国英的嘴中详知了曹玉的刁钻淘气,怕自己这个一贯给别人气受的人,将来会受小神童的气,所以一上来就以居高临下之势,压向了小神童曹玉的当顶。 第291章 偏偏铜锅碰着铁刷帚,两个人哪有不磨擦出火星的道理。云海芙蓉马小倩一气抽刀,按她那火暴脾气,真恨不得杀了小神童解恨。后来听曹玉一说,才陡然想起小神童不光怀揣爷爷的神剑信物,也是二位祖父属意的未来夫婿,才隐忍了下来,幸亏刀未拔出,否则真成了羞刀难以入鞘。 小神童够多么刁损,一看马小倩的神情,知道她已骑上了虎背,自己要不给她一个台阶,她还真的没法下来。但她这个小缺德可不会那么心软,他要让马小倩从已经开始下坡的路上,再滑下来一程。他扑哧一笑说:“怎么样,看起来一个人还是听说听道的好,你要真不听我的,愣把刀拔出来,还不得自己抹自己的脖子。” 最后这一把火,直气得马小倩秀目全赤。她玉齿一错,颤声说道:“拼着一命抵一命,我也非得杀了你小神童不可。”玉腕再振,想把大弯刀完全拔出鞘来。 最会把握时机的小神童突然软了下来,深深一揖,涎着笑脸说道:“马大姑,你也太驾不住大车了,满满几句玩笑话,你就禁受不住啦!算啦,一切都怪我,我赔礼谢罪还不行吗?” 马小倩又何尝是真想杀他,虽被曹玉耍弄了个够,但能得到这么一点点台阶,她也真不敢再迟疑,生怕迟则有变,就趁机下台说:“算啦,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快带我回转黄叶观,我真想马上见到我慕名已久的干姑爹。” 一听马小倩提到三师爷江剑臣,小神童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缺德,可真有些心惊胆颤,知道自己和马小倩耍滑头确实是极为不智之举。她的后台太硬了,随便请出一个撑腰的来,都能吓得自己喘半天。 马小倩见小神童眼珠乱转,怕他又在琢磨什么鬼点子,便催他快走。她也真服了曹玉这个小滑头。 曹玉陪同马小倩回到黄叶观,还是没见江剑臣、李鸣师徒二人回来,这就不能不让小神童忐忑不安了。 一宵易过。第二天一大早,钻天鹞子江剑臣才带着李鸣匆匆赶回,上午在高大的太室阙内举行了先天无极派开派百年的庆祝大典。一切礼仪都由释、道、儒三圣主持,办理得庄严肃穆,井井有序,让所有参加庆典的黑白两道、各门各派的武林人物,一点眼也挑不出来。大会开得风平浪静,真不枉缺德十八手李鸣专诚拜访开元寺,叩请了释、道、儒三圣出来。 繁琐的礼仪结束后,所有的贺客都应邀入席,小神童好不容易找了一个机会凑到师叔李鸣的身侧悄悄地说:“你老人家好福气,两夜一白天,整整的三十个时辰都跟在三师爷的身边,够扬眉吐气的。宰了几个峨嵋派的爪牙,能让孩儿我也跟着高兴高兴吗?” 李鸣瞪了他一眼说:“照这么看,你小子多会也出不了师,特别这半年以来,你是光长个子不长心眼。” 小神童眼珠一转,好象明白过来似的说:“你老人家是说,凡是该今天来显魂的,只要没露相,就是被……”下面那“三师祖宰了”的半句话没有吐出来,师叔李鸣已经不见了。 就在这时,独霸燕山的虎头追魂燕凌霄从酒席座上走了出来。只听他冷冷地向展翅金雕萧剑秋说:“听说萧大侠明天就将掌门之位,让给第四代弟子武凤楼,果有此事否?” 小神童曹玉知道要来的事情,还是来了。他慌忙将眼神投向了虎头追魂燕凌霄的身上,虽然已经有两年不见,他还是一点没显出老相。一件古铜色的半大棉袍长仅过膝,白布高勒袜子,一双镶边福寿履。他身材高大,再衬着紫面长髯,昂然不愧一方大豪的威仪。等到他看出和虎头追魂同座的还有八臂哪吒袁化、峨嵋二老司徒英方、司徒英奇时,小神童豁然明白了,知道燕老魔是让人家给当枪使啦。 萧剑秋马上答道:“燕山主说得不错,萧某确有让位之意。” 虎头追魂燕凌霄阴沉沉地先吐出了一个“好”字,然后接着说道:“老朽庆幸亏了有此一问。” 武凤楼这才前跨一步,很稳重地问:“老前辈此言为何?” 不容虎头追魂燕凌霄开口,缺德十八手李鸣早已抢在大哥武凤楼身前笑嘻嘻地说:“我替老前辈表明心意如何?这也是有事能者服其劳嘛!”李鸣也真会出新花样,不光硬要替燕凌霄表明心意,还将有事弟子服其劳胡诌成有事能者服其劳,在座的贺客,都被引笑了。 虎头追魂燕凌霄气极骂道:“缺透了德的小子,老夫的八个徒弟几乎全葬送在你小子之手,我今天非屠了你小子不可!”他让李鸣一气,忘了找武凤楼的麻烦,反而冲着李鸣来了,正中了缺德十八手的移花接木巧计。 只气得峨嵋二老一齐暗骂燕老魔笨蛋。 李鸣挨了一顿臭骂不光没生气,反而恭恭敬敬地向虎头追魂作了个大揖。众人正在奇怪李鸣怎么这等发贱,只见缺德十八手已满面带笑地称谢道:“李鸣多谢老前辈捧场,也多谢老前辈的几位儿徒捧场。” 众人这才回过味来,燕凌霄刚才的那句话哪是骂人家缺德十八手,分明是长李鸣的威风,灭自己燕山派的锐气。 众人又笑了起来。 虎头追魂燕凌霄知道要论口舌,自己再求爹娘给他添上八张嘴,也胡嚼不过李鸣。反正是来寻仇的,干脆动真格的吧。想到这里,置李鸣于不理,扬声喝道:“我虎头追魂从来明人不做暗事,不信别的,只信老百姓有争执,得上公堂打官司,江湖人有冤仇,就在手下分生死。燕某今天把话挑明,我找的是武凤楼,与别人无关。只要分了生死,我准甩手就走,请萧掌门允准。” 缺德十八手哪肯让燕凌霄跟掌门师伯和大哥武凤楼纠缠,抢着哈哈一笑说:“燕老前辈,你果然有出息,经过我刚才一指点,你马上就学会了吹大气。照你说来,只要和我大哥一动手,是准赢不输。”燕凌霄这才想起刚才的那句“只要分了生死,我准甩手就走”又出了毛病,他恼羞成怒地一下子取出了虎头双钩,决心和李鸣拼个生死。 别看缺德十八手嘻嘻哈哈,其实他是借谈笑之机暗打主意,他也知道燕凌霄的为人不算太坏,当年八魔都依附了奸阉魏忠贤,也曾多次厚礼聘他出山,都被他谢绝了。虽然杀了他几个徒弟,两年之内也相安无事,分明已不想再结冤仇。今天他肯定是受了峨嵋二老的挑拨,当了第一个枪头子,和他拼斗绝非上策,最好能逼他不战自退,那样准能卡死很大一批人不倒向峨嵋。李鸣主意一定,将声音压得很低说:“燕老前辈,我佩服你能说出来明人不做暗事,我想问你,你的八个徒弟在青阳宫中都做了些什么事?” 一句话,吓得虎头追魂脸色大变。 李鸣又将声音压得更低说:“奸阉伏法,你的几个徒弟还能逍遥法外?是我大哥武凤楼叩请万岁恩准,才没有继续追究你们师徒的弥天大罪。燕老前辈,你要真想逛逛刑部大堂,见识见识什么叫天牢,我李鸣保险让你满意。” 燕凌霄的脸惨白了。 李鸣向来都是量着肚子下面条,对虎头追魂这样刚烈成性的人,绝不会往绝路上逼他。只听他放大了声音夸道:“还是燕老前辈通情达理,我李鸣先谢谢你了。”说到这里,向在座的众人作了一个罗圈揖说:“多蒙燕老前辈不念旧恶,经我劝说,同意化干戈为玉帛。日后我李鸣准去登门致谢,请燕老前辈入座。”一场不小的风波,让缺德十八手给化解得无影无踪了。 钻天鹞子江剑臣清楚,要想让峨嵋派图穷匕现,提前出场,别人还真没有那个本事。因为今天是先天无极派的百年大典,所有来人都是理所当然的贺客,只要他们不公开挑衅,就让平素结有深仇大怨,先天无极派也不准向来客寻仇。想到这里,他暗暗向李鸣递了一个眼色。 在茫茫的人世之间,李鸣只怕师父江剑臣一人,只要师父不怪罪,他李鸣准能戳塌下大天来。这时他快步走到了峨嵋二老的座前,很亲热地向司徒英方和司徒英奇二人套近乎道:“二位司徒老哥哥,别来无恙乎?”他还高兴地拍了一下双腿。 李鸣这个先天无极派的第四代弟子,二十岁不到的大孩子,在高朋满座的广场上,开口就喊年近古稀的峨嵋二老为老哥哥,真好象一滴凉水落进了翻滚的油锅,当时就炸开了。 别人或许能容,但身任峨嵋福寿堂左右侍卫的岳黑、封高二人却实在不能忍受了,异口同声地怒斥:“鼠辈找死!” 凶如饿狼地扑出,各伸一掌拍向了李鸣的左右太阳穴。 眼睁睁两只毛茸茸的大手就要拍实,突然,一个清朗的声音急喊道:“小心他的丧门钉扎人。” 这一句话不光吓坏了岳黑、封高,也提醒了峨嵋二老,使他们一下想起刚才李鸣拍了两下大腿,怕两个得力侍卫被缺德十八手用丧门钉刺透掌心劳宫穴,连忙一齐弹地扑出,也是各挥一掌,不过不是拍向李鸣,而是分别将岳黑、封高二人横着打出去八九步远。 缺德十八手跌脚叹道:“这年头,好人真难做,当年哄儿骗孙的把戏,我缺德十八手早洗手不玩啦,如今还是有人不信。”他再拍了一下手掌,两只手中真的没有偷扣丧门钉。 又让李鸣给当猴耍了一次,峨嵋二老傻眼了。江洋大盗出身的岳黑、封高自恃有峨嵋二老撑腰,又听出是曹玉的口音,更怒火中烧,恨声喝道:“胡乱嚎丧的小子,给我滚出来!” 越看越有意思的云海芙蓉马小倩,早已手痒多时,跃跃欲试,无奈找不着机会,只好强自忍耐。 第292章 现在机会来了,不等曹玉应声,早已左手握刀鞘,右手攥刀把飞身出来。 看见一个秀丽的少女硬敢出头替小神童挡横,纵横江湖十多年的岳黑、封高哪里放在心上,二人一碰眼神,没理会马小倩,一齐抽出肩后的鬼头刀向小神童的身前欺去。 只听那少女在身后轻声一笑,随之而来的是嘶嘶劈空之声。别看岳黑、封高都是成了精的江湖人物,晃肩闪身躲避哪里还来得及,只觉身后一凉,后背两层棉衣全被马小倩用刀给划开了。幸喜马小倩不愿落背后伤人的名声,才没有切开二人的皮肉。 还是峨嵋二老有眼力,一看马小倩拔刀和送刀入鞘的手法,眼睛一暗,马上将“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的两个凶徒唤了回来。气得小神童干跺脚向云海芙蓉嘟哝道:“好好的一台全武行,硬让你给搅黄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马小倩出力没讨好,刚想张嘴骂人,江剑臣早已伸手将她扯到了自己的身边,轻轻地叫了一声:“倩儿!” 马小倩早从大爷爷神剑醉仙翁的嘴中听说过江剑臣,现在仔细一看自己的这位干姑爹,身穿一袭青衫,束发光头,黑色长裤,粉底皂靴,面如美玉,风度潇洒,无论如何也让人看不出他就是独步武林、功力通玄的钻天鹞子。她心中暗暗怀疑:就凭姑爹这副美如冠玉的风姿,比女孩子还要秀气的模样,能身负外人传说的高深武功?聪明绝顶的江剑臣哪能看不出马小倩在怀疑自己,只低声说了一句:“随我来!”就转身出了大室阙,向登封县城方向走去。 马小倩不光是二马的唯一传人,一身功力也所学极杂,并且小心眼特多,见江剑臣将自己带了出来,以为是想试试她的武功,但从只带她一人外出来看,又好象隐有其他秘密。心想:不管是啥原因,趁着你试探我时,我也借此机会称一称你这位被当代武林吹玄乎了的干姑爹。马小倩打定主意,从走出太室阙起,她就开始轻身提气,施展开终南樵隐马慕岱亲传她的幻影飘风步法。这种步法,不光是马氏的祖传秘技,马小倩还是在终南南五台山上学成的,功力更加精纯了三分。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开始还显不出什么,五里路一过,马小倩就觉得不对了。尽管她把幻影飘风步法提高到九成功力上,但钻天鹞子江剑臣依然是青衫飘飘,大袖摆动。从容不迫地在前面走着,丝毫看不出他有奔驰的迹象。 经此一来,马小倩发出了一股子狠劲,心想:你江剑臣只要不施展你的踏虚如实钻天奇技,我就不信追不上你。 她将真气再聚,竟将轻身功力一下子提到了十成。一路轻点巧纵地疾追上去。说也奇怪,她这里土地爷爷揍小鬼,暗加神力的一加劲,反而被江剑臣拉得更远了。 心高气盛的马小倩哪肯轻易服输,她趁临近登封县城时喘足了气。到了城南,她陡地将轻身功力提到了十二成,说玄乎了已如弹丸滚斜坡,流星也似的向前追去。 再看江剑臣依旧不慌不忙,甩动大袖,飘然在前,两下相隔的距离还是不断地拉大。 马小倩这才真正服气了,也真累得娇喘吁吁体力不支了。不得已,她娇喊了一声:“姑爹!”就想耍赖不走,突然右臂一紧,已被人挽个正着。马小倩吓了一跳,刚想翻起左掌击出,挣脱右臂,耳边已传来一个极为亲切的声音说:“螳臂当车,自不量力。真是活该!” 马小倩一听心中又喜又羞,原来从后面赶上并挽住自己的竟是自己的爷爷终南樵隐马慕岱,她干脆将整个身子全靠在爷爷的身上不走了。 走在前面的钻天鹞子也一笑止步,折回身来口称“二叔”拜倒在马慕岱的膝前。终南樵隐喟然叹道:“老夫匿居终南已近廿年,自傲残躯颇健,晨昏登山不辍,一旦相比还是不及。贤婿功力实出天授。”可笑他光顾一味夸奖,却忘了扶起跪在面前的江剑臣。 马小倩扑哧一声娇笑说:“爷爷,你还有完没完,我姑爹可跪了老半天啦。” 终南樵隐这才忙着扶起了江剑臣。 马小倩由衷地钦敬道:“姑爹是倩儿十九年来最最最最最佩服的人,你可要多指点指点我这个小可怜啊。” 马小倩一句撒娇的话,把江剑臣和马慕岱都给引笑了。 江剑臣很动感情地向马慕岱谢道:“为了先天无极派,不光多次惊动义父他老人家,这次还蒙二叔亲自修书派人赶赴峨嵋金顶,约来了三尊之中的司徒贤。只要对方能捐弃前怨,不再到处煽风点火阴谋颠覆我们,全先天无极派的上下无不感激你老人家的恩情!剑臣在这里先行叩谢了。” 说完又深深地施了一礼。 终南樵隐马慕岱说:“须些微劳,何值常挂齿间,只是峨嵋派的实力贵派实在难以抗衡,司徒平二十年苦行僧的形象,也早印入整个武林人士之心,单就你们在武功造诣上来比,鹿死谁手还真不好断定。最让我们不放心的是,你们是寡不敌众呀。” 马小倩这才明白,江剑臣所以单独带自己出来,是和爷爷事先就约好的,怪不得江剑臣师徒直到今天早上才一齐回到黄叶观,就是不清楚约峨嵋派的人在哪里相见。 终南樵隐见孙女一脸迷茫的神情,不忍让她闷在鼓里,用手向东南一指说:“相瞧热闹,就快去前面的观星台。” 马小倩高兴了,一晃娇躯贴到江剑臣的身旁,撒娇耍赖地伸出了柔手。终南樵隐刚想说:“该打!”江剑臣已牵住马小倩的手儿,带着她行云流水般地驰向了前方。 马慕岱所说的观星台,是古代规模最大的天文观测建筑,地点在登封县城东南的告成镇。它北望中岳嵩山,正南面临箕山,建于元代初年,当时由王恂、郭守敬主持。台为砖石混合结构,平面呈方形,上小下大,高近两丈,连同台顶的小屋,共计高有二丈五六尺左右。台北设有两个对称的踏道口,可以由此登台眺望,台顶北部有瓦房两间,就是受终南樵隐之约来此和江剑臣会面的司徒贤寄身之处。 马小倩陪同江剑臣来到离观星台二十丈远近时,才一眼看出九个黑衣大汉和一个华服少年正死死地堵守在观星台的踏道道口。 马小倩心中一怔,慌忙扯住姑爹江剑臣的手臂,两人并肩停步了。 这时,终南樵隐马慕岱也随后赶来,见此情景,刚想喝问:“峨嵋三尊中的司徒贤何在”,那华服少年已躬身行礼道:“晚辈司徒清奉三太爷之命,在此恭候马老前辈。”这小子有意漏掉钻天鹞子江剑臣不提,想激其发火。 终南樵隐马慕岱怒声喝道:“老朽乃深山老林的衰老樵夫,身份低下,怎敢担当三少主的前辈尊称!快请司徒老三出来见我。”对司徒贤的自尊自大、傲然失礼,马慕岱怒发如雷了。 峨嵋三少主司徒清对马慕岱的怒斥,好似充耳不闻,还是不紧不慢地说:“对不起马老前辈,三太爷午睡未起,晚辈不敢惊动,请你老人家多加担待。” 生性泼辣的马小倩,哪里肯喝这种半开不开的阴阳水,玉手陡地往弯刀把上一搭,她要提前大开杀戒。 江剑臣先示意她不可莽撞,然后向司徒清笑道:“司徒三先生真的午睡未醒?” 峨嵋三少主昂然答道:“一点不错!” 江剑臣将头一摇,冷冷地说:“既成朽木一段,还跑出来丢人现世。” 司徒清听江剑臣开口就骂他的三太爷,虽气得要命,但可不敢招惹江剑臣,他外强中干地喝道:“你姓江的胆敢污辱我的三太爷,四棍弟兄,给我上!” 四个威猛的黑衣大汉将四条乌黑油亮的镔铁大棍“刷”地上举,活象竖起了四座小小的山峰,一下子将江剑臣和马小倩围了起来。江剑臣又一次摇了摇头说:“想不到光棍老了都会霉,以堂堂的峨嵋三尊竟然会这么下作,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听了江剑臣的这番话,马氏祖孙二人才豁然明白,不是司徒贤午睡未醒,而是想先用车轮战的卑鄙手段,先消耗江剑臣的内力,然后司徒贤再出头毁去先天无极派中的这位第一号厉害人物。这老小子居心的奸诈、手段的卑劣,令人发指,马慕岱脸上真变色了。 江剑臣昂立当场,向司徒清呵呵一笑说:“青城山的巡山八猛虽向来都是倚多为胜,利用八方风雨棍伤人,但八猛的为人尚不失刚烈正直,而贵派的四棍八锤一条枪等九人,不光奸险诡诈,心黑手狠,连个姓名都没向人通过,必定是一伙风高放火、月黑杀人的江洋巨盗。我现在把话说在前头,只要这九个不睁眼的匹夫敢阻三老子一步,我还是老规矩,杀无赦!”话一说完,重新用左手挽住了马小倩的膀臂。 常言说得好,打人不打脸,骂人别揭短。一贯声威震武林的峨嵋四棍八锤一条枪九条好汉,让江剑臣给贬低得一文不值。 峨嵋四棍不答应了,领头的首棍暴喝一声:“打!”四条镔铁大棍宛如四条黑色的恶蛟掀翻了千层巨浪,“阴风四起”、“四面楚歌”、“四壁合围”、“四方八位”,一棍化成四棍,四棍化成十六棍,最后化成六十四棍。漫天空中现出了一片棍影,地面之上卷起了缕缕黄沙,声势之凶猛,有如地动山摇。 出奇的是被漫天棍幕网织在内的江剑臣,竟好象一叶小舟漂浮在风口浪尖上,一任它巨浪掀天,漩涡激荡,都处之泰然,丝毫没有倾覆的危险。 这可乐坏了云海芙蓉,她大声喊道:“倩儿求求姑爹,暂时别宰这四个小子,好让我多玩一会儿,真有趣极了。” 第293章 堂堂的峨嵋四棍几乎拿出了吃奶的力气来围攻既不还手、又牵着一个女孩的江剑臣,不光丝毫得不了手,反而让人家看成了耍猴,峨嵋四棍不禁怒火飞扬了。 领头的首棍一声短促的呼哨,四个人一下子变成了单手提棍,围住江、马二人四方环走,看样子他们真的恼羞成怒要舍死拼命了。 手疾眼快的江剑臣趁机将左手一抖,先将马小倩推送到终南樵隐的身边,去掉了负担,然后将右手暗暗地探向了衣底。 马慕岱压低声音向孙女说道:“你姑爹要还击了。” 话音未落,峨嵋四棍齐崭崭地纵起,半空中一层棍幕乌云压顶似的向江剑臣的头上压来。只听江剑臣一声冷笑,右手从衣底电闪甩出,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夹杂着几声凄厉的惊嚎,人影一分,除去江剑臣手握短刀、刀尖指地地稳立当场外,峨嵋四棍每人的胸前都被划伤了一道大口子。这还是江剑臣手下存了厚道,否则峨嵋四棍准会横尸在地。 司徒清怕八锤一枪被江剑臣这一手给吓住了,急忙怪吼一声:“三太爷口谕,拼死也要屠了江剑臣。给我都上!” 发号施令后,他还暗暗地打了一个手势。 随着司徒清的号令和暗示,八柄轧油铁锤和一条浑铁点钢大枪一齐扑向了江剑臣。这一次他们五个人精明了,为防备江剑臣挨个劈杀,采取稳打稳扎的办法。前面四人八锤雁翅排开,两头扑击,中间掩护;中间袭击,两头佯攻。 藏在八锤之后的那条大枪,只要得手就频频出枪暗袭,再加上抽冷子暗发峨嵋钉夹攻的三少主司徒清,活象一群饿红了眼的凶狼死死缠住了江剑臣。 马小倩气得玉面飞红,抽刀欲上,被爷爷给伸手拦住了。他低声劝道:“这一群峨嵋鼠辈绝不是你姑爹的对手,你何必再上,让剑臣变成因人成事。” 马小倩一想也对,就打消了扑出的念头,默默地在旁观阵。 有狡滑奸诈的司徒清指挥,再加上四棍的前车之鉴,八锤一枪的打法更阴险了。江剑臣不得不主动出招,打蛇打头,擒贼擒王了。 二十招,四十招,八十招,一百招过后,江剑臣才找到了破绽,硬用一口短刀撕开了八柄轧油锤的联合屏障,陡出左手抓住了刺来的铁枪,右手紧跟一招“推波逐浪”削断了使枪人的两指,他没想给这伙凶徒以更多的杀伤。赢虽赢了,但江剑臣自己也耗去四成以上功力。 马小倩正在劝姑爹江剑臣调息复功,观星台上传来一阵呵呵的笑声说:“下人们久慕江三侠的神妙功力,早就磨着老朽要寻机领教。谢谢江三侠让他们开了眼界,快请登台奉茶,快请登台奉茶!” 明明是精心密谋的车轮战术,让司徒贤这么一说,倒成了武林同道之间的以武会友。峨嵋派的险恶卑鄙,看起来已是上下皆然,劝说司徒贤之心,江剑臣只好放弃了。 终南樵隐在前,马小倩居中,江剑臣殿后,三人一齐登上了观星台。这台的面积极大,光一个用三十六方青石接连起来的量天尺,就有六七丈长。 终南樵隐冷哼了一声说:“司徒老三,你我多年相交,我马慕岱自信尚无愧对朋友之处,咱们是君子绝交不出恶声,你们事有事在,只怪我太自不量力了,愣把无力别拉架,无势不圆场的古训给忘了。一切怪我多事,剑臣、倩儿咱们走!”马慕岱勃然大怒,马上就拂袖而去。 老奸巨滑的司徒贤赔着笑脸向终南樵隐说道:“不是愚兄不讲交情,只是二哥司徒圣曾当众起誓要得到大小十口弯刀和那本刀谱,如今誓成骑虎,欲罢不能。我和他同胞手足,又怎能漠然不管,望贤弟念多年至交,拉老哥哥一把如何?” 江剑臣心想:这倒好,硬的不行来软的,干脆给他个软硬不吃。 马慕岱纵声一笑说:“司徒三兄的话,慕岱听不明白。刀和刀谱乃先天无极派之物,我何来拉你一把的力气?可笑!” 司徒贤被终南樵隐两次抢白,脸色都一点不变,他再一次向马慕岱劝说:“只要贤弟真的有心玉成,一点都不难。你让先天无极派献出刀和刀谱,我保险本派会消除对他们的成见化敌为友,这岂不是天下武林之福!更何况刀和刀谱早不在五岳三鸟之手,还请贤弟俯允。” 江剑臣虽然艺高人胆大,但为人却异常机敏,听号称峨嵋三尊的司徒贤竟讲出这等形似讹诈和不顾羞耻的话来,不由得心中一动,暗道司徒贤再不济也属于三尊中的人物,等闲之下,绝不会说出这等不知羞耻的话来,莫不是看出大弯刀在倩儿的身上起了强取豪夺之心?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挤出多少脓来。 这时,从用作测量日影和子午方位的两间屋子内,一左一右地走出了两个人来。走在下首的就是二十年来挖空心思夺刀和刀谱的鬼刀司徒圣,上首的竟然是峨嵋派的太上掌门、峨嵋三尊之首司徒玄。 峨嵋三尊齐集观星台的居心,已不须再加细猜了。只气得马慕岱青筋暴起,两目赤红,切齿骂道:“司徒老大,你以峨嵋太上掌门之尊,做出这种下三滥都不好意思做的事来,就不怕天怒人骂、神鬼共愤吗?” 鬼刀司徒圣哈哈哈一阵子狂笑说:“姓马的,挨了扁担千万别埋怨上面有钉子,谁让你马老二这么热心肠!事情明摆着,要不是决心夺取刀和刀谱,我们老哥儿仨也绝不会同下峨嵋山。只求东西到手,丢人现眼,我们一概不管。帘子已经卷起,我也就不藏不掖了。先天无极派上有江剑臣的特制短刀,中有武凤楼的五凤朝阳宝刀,再让小缺德曹玉持有大小十口弯刀,我们峨嵋派还能往哪摆!这就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对不起马二爷你了!”听了鬼刀司徒圣的一番话,终南樵隐恨不得自己扇自己的嘴巴,他做梦也想不到峨嵋三尊能卑鄙到这种地步,自己一片好心想从中化解,不料竟成了东郭先生,还连累江剑臣和孙女马小倩也同陷虎口。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马小倩,香肩微塌,玉手轻拾,“呛啷”一声,首先将大弯刀亮了出来,迎着日光,那刀更显得寒芒进射。 鬼刀司徒圣诡异地一笑说:“好孙女,将刀递过来吧,这是由不了你的,不信问问你爷爷,二十年前武林中有没有流传过这样三句话:三尊现身,鬼神惊心;三尊一出,鬼神皆哭;三尊一现,天昏地暗。别小小一点年纪,就自送无常啊。” 云海芙蓉马小倩可不是一吓唬就认输的人,更何况还守着江剑臣这座高大的靠山。她娇斥一声:“无耻的老鬼!”大弯刀挟着一道冷芒,缠头裹脑地扫向了鬼刀司徒圣。 马小倩的功力固然厉害,可一碰上鬼刀司徒圣,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只见鬼刀司徒圣偏头一躲,右手拢指成爪,硬抓马小倩的大弯刀刀背,出手又快又准。 马小倩玉齿一错,手腕陡翻“樊哙屠狗”,大弯刀猛穿司徒圣的软肋。 鬼刀司徒圣一声怪啸双手齐出,右手还是抓拿马小倩的掌中弯刀,左手一招“画龙点睛”直指云海芙蓉的人中要穴,逼得马小倩不得不后退一步。 马小倩两刀落空,虽自知不敌,可她哪能就此罢休,冷哼一声,手中的大弯刀第三刀“脑后摘瓜”,平着削向了鬼刀司徒圣的六阳魁首。 峨嵋三尊中的鬼刀一向自诩为面前无三合之将,今天让一个女孩子连连袭击,气得他脸色一变,刚想立下杀手,江剑臣早已飘身而至,一把将马小倩扯到了自己的身边。 鬼刀司徒圣不好再向马小倩赶尽杀绝,却把一腔怒气完全倾注在江剑臣身上,怒声喝道:“江小儿,拔你的刀吧!”说完抽出了那口杀人如麻的鬼头短刀。 江剑臣未和鬼刀动手之前,先向终南樵隐马慕起说道:“峨嵋派自恃人多势众,一贯强行霸道,凡我江湖中人无不受其凌辱。掌教司徒平早有独霸武林之心,所迟迟不敢者,忌剑臣师兄弟三人而已。今日之事,实与二叔丝毫无关,剑臣要凭一人之力,独自挑斗峨嵋三尊,胜者扬眉败者死。叩请老人家成全。”说完又深深施了一礼。 鬼刀司徒圣刚想反唇相讥,终南樵隐身躯一颤,涩声说道:“老夫一时失聪狼羊不分,致有今日之危。冲着你的这份胆量和豪气,二叔决心拼出祖孙两代的性命,不屠尽这三个老匹夫,誓难消此心头之恨。” 江剑臣正色劝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今天的事,峨嵋早有预谋,再从峨嵋三尊齐下金顶来看,我敢断定,这还是峨嵋掌教司徒平亲自策划。事实明摆着,没有他的赤金令符绝对请不动太上三尊。” 终南樵隐马慕岱这才恍然大悟,张目骂道:“卑劣下作至于斯,只要脱过这一劫,我马慕岱一定要柬邀天下武林同道,当众抖露出这一丑闻,揭穿苦行者司徒平的伪善面目。” 江剑臣一上来就有意激峨嵋三尊说出和做出更多的不光彩的事来,所以才借和终南樵隐对话之机,尽捣峨嵋的软肋,最后听马慕岱说出要“柬邀天下武林,抖露峨嵋丑闻”,他立即抢过话头阻止道:“二叔慎言,须知祸从口出,提防他们杀人灭口。” 峨嵋三尊之首司徒玄实在听不下去了,老脸一红,厉声喝道:“江剑臣,你不过是无极龙的一个小徒弟,竟敢对老夫这等不恭,不怕后悔吗?” 果真撬开了凌驾在峨嵋掌教司徒平之上的太上掌门司徒玄的嘴巴,江剑臣的目的达到了。他轻藐地一笑说:“江某和你既不是一派同门,你对江某又没传一招半式,虽有年龄之分,哪有长幼之别。 第294章 人必自重然后人重之,人必自尊然后人尊之,贤昆仲三人真不配峨嵋三尊的称号。” 峨嵋太上掌门司徒玄一向拙于词令,被江剑臣一席话羞辱得几乎要寻条地缝钻了进去,他刚想反手抽剑,鬼刀司徒圣阴险地献计道:“江剑臣钻研过冷焰刀谱,精通了一刀三斩,以兵器相拼诚属下策。干脆借口以武会友,切磋技艺,先让三弟拼它个难分上下,我再狠狠地挫其锋芒。两阵下来,最多给江剑臣留下三成功力,大哥出去最多三掌,一定能追去江小儿一条性命,峨嵋独霸武林的大业,岂不就可实现了。” 一个人最怕的是利令智昏,在峨嵋三尊中司徒玄的为人最好,任掌门教主期间,也真干过几件体面事情。如今受兄弟、子侄等人的唆使,变得年老贪心,真的梦想独霸武林。 听二弟说得有理,就后退两步向三弟司徒贤吩咐道:“江剑臣狂妄自大,不敬尊长,虽不是本派门下,也应替无极龙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并不是所有的老人都可欺!不过最好别动用凶器。”他真按鬼刀的诡计下令了。 峨嵋三尊的这种拙劣伎俩,怎能骗得了钻天鹞子。一看司徒圣的神情,江剑臣就洞悉了其中的奸谋,更何况当年虎牢关的前车之鉴至今尚历历在目。当下,他双眉一轩,故意耍他们的活猴说:“听三位的口气,还念和先师的香火人情?真的想用长者的身份管教于我?也真不是磨刀霍霍追魂夺命?” 江剑臣一口气追问了三句,逼得峨嵋三尊不得不将头轻点。他紧接着说:“既然如此,就请三位前辈让给我作晚辈的一个便宜,空手接我江剑臣几刀如何?”话刚落音,衣底下刀光暴闪,一尺二寸长的特制短刀已握在江剑臣的手中。 看见峨嵋三尊凛然一愣,钻天鹞子江剑臣纵声狂笑了。 峨嵋太上司徒玄知道受了江剑臣的戏耍,气得变色喝道:“江小儿找死!老三,放手一搏。”他又一次授江剑臣以柄了。 司徒贤抽出了自己的长剑,左手一领剑诀作势欲攻时,半天没说话的马小倩撇嘴嘲道:“根本不是弯肚子,硬吞人家的镰刀把,打肿脸充胖子!” 司徒贤听了,暴然一怒,握在手中的那口长剑陡然一颤。别看这是一个极难让人发现的动作,却被目光锐利的江剑臣捕捉到了。他顿时心中一凛,知三尊绝非一般的江湖人物可比,今天这一战,较之两年前虎牢关旁褚店子那次凶险多了。 司徒贤的长剑第一招看似“指点江山”指向了江剑臣,不光剑招普通,递出时也极为缓慢,别说用来对付独步武林的江剑臣,就让对手是个残废,也准能躲闪得开。 可是反过来再看江剑臣,可就令人不解了。他对这招稀松平常的剑法,却极为慎重地将两腿分开,用短刀指地,聚精会神地紧紧盯住司徒贤的双眼,好象司徒贤的手中的长剑倒不能伤人,只有他那两只眼睛才能杀人似的。 双方就这么峙立着,一变也不变地一个剑指对手,一个短刀指地。足足有半个时辰,司徒贤陡然将右臂一抬,虽然仍旧面对江剑臣,可手中的长剑却斜伸出去指向了自己的右上方。 江剑臣还是一动不动地卓立着,唯一和刚才不同的是将两道锐利的目光从对方的眼睛移至肩头,仍然不去看对方的长剑。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江剑臣依然故我,司徒贤好象失去耐性了。他突然一个怪蟒翻身,将自己整个的后背完全卖给了江剑臣,手中的长剑也垂了下去,不过剑尖却并未抵地。 再看江剑臣,还是冷静沉稳地站立着,两眼还是直盯司徒贤的肩上,不过神情比刚才更严肃了。 二人第三次相峙时间很短,不到片刻功夫,司徒贤就身形旋起,同时右臂抖处掌中的长剑竟发出嘶嘶的啸声,晃眼之间,刺出了三剑。 稳如泰山的江剑臣短刀一挥,“当!当!当!”接连三声巨响,将司徒贤疾袭而来的三剑磕出了圈外。 司徒贤须眉一张,功力猛聚,腾身而起,半空中一片剑芒冰雹似的点向了江剑臣的全身。 江剑臣还是沉稳如山,半步不移地挥刀上迎,一片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响过,被攻者鬓边沁汗,攻袭者也气喘见粗了。不可一世的峨嵋三尊、享誉三十年的武林英豪,两次袭击竟然没有动摇一个年未而立的后生晚辈,他几乎疯狂了。 钢牙一错,深提丹田真气,手腕一振,将掌中剑颤成了一条灵蛇,寒芒乱蹿地袭向了江剑臣的全身上下。 江剑臣的短刀也好象长了眼睛,司徒贤的长剑刺向任何部位,都被它一一挡退,一串爆豆也似的响声震破人耳。 马小倩怕江剑臣有失,再次将纤手搭上了弯刀刀把时,猛听得一声轻啸夹杂着失声的惊呼,场中搏斗的双方乍然分开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一回包藏祸心谋倾先天无极派豪气凛然力退鬼手十八刀 钻天鹞子江剑臣趁挡退了司徒贤第三轮猛攻之机,毅然地出手了。他把手中的短刀一挥,划开了司徒贤的层层剑幕,硬把司徒贤逼退了六、七步,号称峨嵋三尊的司徒贤不禁暗自心惊了。 大敌当前,江剑臣一刀换三剑,惊退了司徒贤之后,也就适可而止,并不再去赶尽杀绝。虽然胜了第一阵,江剑臣却不敢掉以轻心,因为直到今天这一战,才算是先天无极派和峨嵋派最高层的第一次角斗。 一见三弟司徒贤全力疾袭江剑臣三次均未得手,而对方仅仅只一刀,三弟司徒贤就知难而退,峨嵋太上掌教司徒玄这才对江剑臣刮目相看。他一方面示意二弟司徒圣出场,一方面聚精会神地观察江剑臣的步法和刀法,想从中找出破绽谋求胜算之机。 鬼刀司徒圣本身的功夫并不高于老三司徒贤多少,只是他早年经常挟技傲视江湖,所练的鬼手十八刀又极阴狠诡异,才被人排入神剑、鬼刀、生死牌之内。名气大了,狂暴之气也大了。今天虽然亲眼看到三弟被钻天鹞子江剑臣一刀逼退,却认为是自己的三弟生性懦弱胆怯贪生所致,不等大哥示意他出场,他早已亮出了那口青光闪闪的鬼头刀。 鬼刀司徒圣的这口鬼头刀,是他参考了不少的刀型和刀法,自己精心画出的。刀长二尺七寸,比平常人使用的鬼头刀短,刀身也比一般鬼头刀狭长得多。刀头大,刀背厚,锻造淬火时,又加上些药物,使整个刀身汪出来一层阴暗的蓝芒,令人望而胆寒。 凡此种种,无不助长了鬼刀司徒圣的熊熊凶焰,俟三弟司徒贤一退之际,霍地抽刀傲然扑出,丝毫不讲江湖礼节,一声不响地劈出了第一刀。 说实在的,别看江剑臣的功力已臻通玄,甚至被誉为当代武林之中的第一人,但因先天无极派门规森严,恩师无极龙又课徒极苛,掌门师兄萧剑秋对他的约束更紧,使他功夫虽高,除去对付那些江湖败类之外,丝毫没有狂暴之气。所以司徒贤一退之后,江剑臣绝不去赶尽杀绝,但对鬼刀司徒圣这种老不自尊,授人以隙的举动,江剑臣却不能容忍。只见他铁腕陡翻,用短刀刀背磕开了鬼刀司徒圣的第一刀,随即冷声喝斥道:“请暂停手,听江某一言。” 鬼刀司徒圣狞然笑首:“除去立即献出大小弯刀和刀谱,其余的废话,我一概不听!”这番话说完后,摆出了鬼手十八刀中的起手第一式。 江剑臣有心拿他开刀,但还得叫峨嵋太上掌门司徒玄无词可藉,便故意冷然问道:“司徒二爷名列神剑、鬼刀、生死牌之内,声名赫赫,来之不易。可你就没有想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招失手,毁四十年英名于一旦!” 鬼刀司徒圣仰面纵声狂笑说:“你江剑臣之言,虽然不无道理,也许我司徒圣真会有一招失手之时,但那绝不会是现在!因为能使我略有顾忌的马醉鬼远在千里之外,凭你江剑臣一个后生小儿,和你那一雕一鹰两个师兄,尚不具备令我一招失手之能。刀和刀谱,我是志在必得,现在交出犹未为迟,否则,连混混沌沌的马老二祖孙两代也将受你的连累。”这老小子也算是光棍老了自霉,被江剑臣用话一引,他越加口不择言了。 见鬼刀司徒圣果然中计,江剑臣更加不肯放松了,最后问道:“依司徒二爷之见,假如江某真的不敌,惨败在司徒二爷的鬼头刀下,司徒二爷还真能连送殡的都埋在一起?” 常言道知弟莫若兄。峨嵋太上掌门司徒玄当然知道二弟一贯狂妄自大,肆无忌惮,怕他再说出不三不四的话来,得罪了终南樵隐马慕岱,从而引出来宇内第一神剑马慕起,对自己峨嵋派不利,连忙插口说道:“终南樵隐马二弟为调停我们两派之间的失和,千里迢迢,费力费时,不管无极派与峨嵋派之间是和是战,或闹到何等地步,我身为峨嵋派太上掌门,都会让全派上下记住马二弟的这番好意。” 形如疯虎的鬼刀司徒圣哪里还能听出司徒玄的弦外之意,厉声说道:“废话少说,刀下分生死!”“死”字吐出一半,青光暴闪,刀芒猛涨,二尺七寸长的鬼头刀挂着劈风怪啸向江剑臣当顶劈去。 别看江剑臣表面上非常鄙视鬼刀司徒圣,但对他的鬼手十八刀可丝毫未敢掉以轻心。如今见司徒圣果然用上了鬼手十八刀,并不立即展开抢攻,他要称一称对方的真正份量,仍是铁腕一翻,用短刀刀背向外磕去。“当”的一声暴响,江剑臣和司徒圣都禁不住后退了一步,显示出二人的势均力敌。 第295章 鬼刀司徒圣拧身再上,又是狠狠地一刀劈出。不过他的这第二刀已用上了真功,变成了一刀两式,比第一刀快多了。 两个人又是一合即分,各自退后了一步,还是不分高低。 鬼刀司徒圣两只怪眼一翻,陡地再扑,右臂一挥,鬼头刀第三次劈向了钻天鹞子江剑臣,手法更快更猛了。 “当、当、当”连连震响三次,钻天鹞子江剑臣又和他对了三刀,鬼刀司徒圣这一次已加快到一刀三式。 由于二人都对敌手深怀凛戒,各将本身的功力提到了八成之上,所以虽然连对了三刀,但下盘皆稳立如柱,并未后退。马小倩看得眼花缭乱,忙把娇躯贴到祖父马慕岱的身侧悄问道:“姑爹的功力能胜过这该杀千刀的司徒老鬼吗?” 马慕岱脸色阴沉,嘴中只“嗯”了一声,他哪有闲心去理会孙女的问话。 略为一缓,鬼刀司徒圣第四次猛扑了。一片暗蓝色的光华闪处,夹杂着一声低吼,声如三伏天里的闷雷,五道凌厉的刀芒罩向了钻天鹞子江剑臣。 盛名之下无虚士,鬼刀司徒圣浸沉苦练四十多年的鬼手十八刀,果然凌厉诡异,力重刀猛,连终南樵隐也为之凛然失色,暗暗替江剑臣担起心来。 不料,钻天鹞子江剑臣面对凶猛恶毒的攻势,反而比前三次沉静多了。他甩臂一挥,手中的短刀化成了“五马分尸”,一连串暴响,格退了鬼刀司徒圣提聚足够九成以上功力的五刀,飘然后退了。 几乎施展了全身的功力,连续四次攻袭都丝毫没占到便宜的鬼刀司徒圣,也有些暗暗吃惊了。 钻天鹞子江剑臣微微一笑说:“司徒二爷以鬼手十八刀号称于世,一向自吹自擂面前无三合之将,今天四次挥刀竟然无功,足以证明前言之谬。刚才交手时,江某默数默记,司徒二爷的鬼手十八刀已用去十一刀,余数只有七刀。看在司徒二爷已年过古稀的份上,江某让给你一个便宜,准许你好好地调整呼吸,恢复功力,然后再作最后一次攻袭,不知司徒二爷以为如何?” 说实在的,江剑臣的这一番话,比指着鼻子骂大街还让人听着难受。鬼刀司徒圣哪里能听得下去,他残眉倒竖,白发飘拂,一声厉吼宛如深山狼嚎,双脚一顿弹地蹿起,聚集全身功力用劈、砍、剁、削、切、挑、扎,七种不同的手法,袭向了江剑臣的七处要害。 早有防备的江剑臣看出鬼刀司徒圣豁出了老命,将剩下的七刀做一次攻出。为了一扫峨嵋派的凶焰,杀出先天无极派的威风,他双腿微分,脚下站成了八字,手中一尺二寸长的短刀好象长了眼睛;不论鬼刀司徒圣的鬼头刀劈、砍、剁、扎向哪里,还是削、切、挑、扎向何方,都被江剑臣用手中的短刀一一挡回,空中只留下一片金铁交鸣、震耳欲聋的怪响。鬼刀司徒圣会战钻天鹞子江剑臣的这种结局,别说他司徒圣自己没有料到,他大哥司徒玄、三弟司徒贤没有料到,就连终南樵隐也始料之所不及。面色灰败的鬼刀司徒圣象泄了气的皮球,手中的鬼头刀抵着地面,一双充满血丝的豹子眼凝望着钻天鹞子江剑臣,看样子恨不得一口吞而噬之。 一阵疾风骤雨闪过,云海芙蓉马小倩的俏脸上又绽开了笑容,她一头扑入了江剑臣的怀中,小鸟依人、妙语如珠地笑道:“这个司徒二老鬼太可恶了,刚才差点没把倩儿吓死。现在该姑爹调治他了,倩儿要姑爹宰了这老东西给我压惊,你可不许手软啊!” 钻天鹞子江剑臣让马小倩的孩子话给逗笑了,拍了拍她的柔肩道:“乖孩子,姑爹听你的,快站到你爷爷的身旁去,替姑爹助威,看我一刀克敌。” 马小倩真还听话,翩然走回祖父马慕岱的身边。 象一个失足溺水的人,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司徒圣突然问江剑臣道:“口称一刀克敌,你江剑臣真有一刀胜我的把握?” 钻天鹞子江剑臣哈哈大笑起来,不光笑得鬼刀司徒圣老脸羞红,连他的大哥和三弟也觉得老二有些不顾廉耻。 钻天鹞子江剑臣接着说道:“人以信为本。一刀克敌之言,由江某口中说出,让你司徒二爷钻了空子,我江剑臣绝不后悔!请司徒二爷接我一招。”随着话音,江剑臣徐徐地扬起了手中的短刀。 直到这时,峨嵋三尊才真正看清持在江剑臣手中的那把短刀,只见它长仅一尺二寸,刀刃极薄,薄得简进象一张纸片,刀背特厚,厚得有些不合比例,刀尖微挑,非常适合切、割、削、挑,是一把上好的利刃,让人望而心惊。 峨嵋太上掌教司徒玄毕竟是手足关心,更何况还牵连到峨嵋三尊的赫赫威风,刚才三剑换一刀,老三知难而退,虽已扫尽了峨嵋三尊的威风,还不致丢人太甚。如今老二司徒圣使尽了凶狠毒辣的刀法,毫未得手,已处在任凭江剑臣宰割的地步。看江剑臣徐徐扬起的刀法,象极了传说中冷焰刀谱内的那招极快刀法“九九归一”,不能让二弟司徒圣去冒这种杀身凶险。想到这里,司徒玄挺身抢护在二弟司徒圣的身前说道:“贤契小小年纪,竟具有此等功力,实为天授。刀已对过,幸好未伤和气,让老朽也来领教几招如何?” 目睹堂堂的峨嵋三尊竟然这样无耻,不光马小倩气得跳脚乱骂,二侠马慕岱也恨声斥道:“只怪我马二瞎眼,三十年之久没有看出你们三个老匹夫这等厚颜无耻。从今日今时起,马二和你们一刀两断、划地绝交,他日相逢即成陌路。剑臣,狠狠地教训教训他们!” 不等钻天鹞子江剑臣划出道来,司徒玄老着脸皮说:“老朽金盆洗手退隐福寿堂时,已宣布不再用剑,请贤契尽力施为,老朽空手接你的刀招。” 云海芙蓉马小倩气得又想张嘴骂大街,江剑臣已反手将短刀放入自己的衣底,微微一笑嘲道:“司徒前辈既然怕见刀光,江某还是遵嘱收起凶器为妙。先天无极派传至江剑臣,没有先出手伤人的前例,望老前辈也成全成全我,领先出抬吧!”说完,峙立如山,从容自若地等待着司徒玄下手。 到了这步田地,峨嵋太上司徒玄也想开了,人既已丢定了,也就不再去要假脸,他轻轻吐出了“老朽谮越”四字,举手一掌拍向了江剑臣。 在场的除去马小倩之外,无不是武林中的拔尖人物,别看司徒玄这一掌形如随意,信手一挥,都清楚地看出他已暗暗提足了八成功力。峨嵋三尊已有两个明显地在江剑臣手下落了下风,司徒玄身为太上掌门,不管输赢都直接关系到整个峨嵋派的声望和命运,所以这第一掌他就用上了断魂掌力。 高手相搏,江剑臣也不敢大意,连战峨嵋二尊之后,更令他小心谨慎,当即马步一沉,挥掌迎去。 出奇的是,他们二人对掌,与其他武林人物拼斗截然不同,两掌一合,并未发出惊天动地的暴响,只听出“扑”的一声,声音不大,二人就各自后退了三步。 最为关心姑爹安危的马小倩见江剑臣连退三步之后,身躯微微地颤动了一下,而那个该死的峨嵋太上掌门司徒玄却纹丝未动,虽然只让对方占了些微的上风,她的芳心早已七上八下了。 司徒玄第一掌明似投石问路,骨子里却用上了八成功力,虽震得江剑臣微微一颤,但和自己退后的步数一点不多,他也不由得暗暗佩服江剑臣的功力精湛。箭搭弦上,势已不能不发,他的第二掌贯上了十成功力,一只又干又瘦的手掌陡然膨胀了许多,闷喝一声:“打!”劲力激荡,压向了钻天鹞子江剑臣。 马小倩一见大惊,刚想奔出,被祖父马慕岱一把扯回,示意她不准失声惊呼扰乱江剑臣的斗志。 江剑臣冷哼一声,一掌迎去。第二次对掌,钻天鹞子江剑臣明显地输了半筹,因为峨嵋太上司徒玄还是退了三步,而江剑臣却连退了四步之多。 看出姑爹江剑臣露出了败相,马小倩不听爷爷的话了,她拔出南刀桂守时遗留的那口汪着蓝电的大弯刀,横刀扑出。 刚才还脸色灰败、惨无人色,活象输净了赌本的司徒圣,一眼看见大弯刀陡然来劲了,一横手中的鬼头刀扑迎了上去。就在这时,峨嵋太上司徒玄的第三掌,出手了。 这一掌,司徒玄不光倾出了十二成的功力,喊声也由闷喝变成厉吼。吐气开声,掌挟劲力,势如雷霆万钧,大有一掌足可震断江剑臣心脉之气概。 江剑臣双眉一轩,玉面泛紫,挥掌第三次迎出。只听“啪”的一响,两人的手掌第三次合在一起。不过这一次可和前两次大不相同,两只手掌一经合上,再也不能分开,好象粘在了一起。同时,峨嵋太上掌门司徒玄的肥大棉袍已骤然鼓起,好象充满了气体似的,而钻天鹞子江剑臣的那袭青衫,也呼呼作响,飘动了起来。 真乃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不光马小倩横刀不奔鬼刀司徒圣,惊叫一声返回到姑爹江剑臣身后,为他护住左右两侧及身后,防止其他人使坏,就连一心谋夺刀和刀谱的鬼刀司徒圣也暂时收敛夺刀的贪念,和三弟司徒贤分持刀剑,分护大哥司徒玄的后面和两侧。 一刹间,观星台上一片死寂沉静,死寂得几乎听不见有人还在呼吸,沉静到掉落一根绣花针差不多都能入耳可闻。 只有江剑臣和司徒玄在比拼内力,决最后的生死荣辱。 时光一点一点地流逝,日影一丝一丝地倾斜,江剑臣那英俊秀美的面颊渐渐露出了苍白的颜色,吓得马小倩滚落出晶莹的泪珠。 第296章 她对姑爹江剑臣两年前力敌十一个江湖怪杰,严重失力倒地昏死的事情,听姑妈侯国英叙述得最为详尽,知江剑臣内力将要耗尽,生死就在眼前。她是个敢想敢做的泼辣女娃,哪里还顾得许多,玉腕一振,手中的弯弯怪刀吐出了一片噬人的蓝芒,这就要手起刀落砍那一心比拼内力无暇他顾的司徒玄。 鬼刀司徒圣的一口鬼头刀,和三弟司徒贤的一把长剑,也已搭成了十字架暗护着大哥,只要马小倩先行出手杀人,江剑臣也一定会惨死在他们弟兄二人的一刀一剑之下。 剑拔弩张,形势危急,马慕岱也抽出了自己那十年不曾出鞘的利剑。 眼睁睁就要刮起阵阵腥风,降落片片血雨。陡然一声轻啸自观星台外传来,紧接着一条身影从台下凌空拔起,一个老年尼姑飘落在台上,沉声喝道:“请统统停手!” 飞将军白天而降,又旨在息事宁人,不光鬼刀司徒圣和司徒贤心中一喜,就连豁出命去血拼、只求保全姑爹不至有性命凶险的马小倩,也把胸中的这口恶气强行咽了下去,停止用刀。 局势一缓之后,众人才看清楚飘落台上的暮年老尼原来是四川乐山的屠龙师太,也就是峨嵋掌教夫人无情剑冷酷心的授业恩师。钻天鹞子江剑臣和峨嵋太上司徒玄这才各自收回了内力,分两处闭目静坐调整呼吸,恢复功力。 片刻之后,江剑臣头一个站起身来向空门女尼屠龙师太致谢,谢她仗义出头为两派排忧解难。 屠龙师太叹了一口气说:“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只因贫尼懒散成性,课徒不严,致使劣徒冷酷心祸害江湖,企图称霸武林。江三侠乃人中龙凤,请看在贫尼的份上,就此先离开此地,容我劝解劣徒收回一切和贵派敌对的行动如何?”说完,还深深地打了一个问讯。 钻天鹞子江剑臣自从激战火神庙以后,就对屠龙师太颇有好感,听她如此一说,也深打一躬说道:“师父的济世慈悲心肠,后辈异常感激,在此谨代二位师兄向师太致意,请师太驾临敝派一晤,剑臣就此告退了!”说完,他先用眼色示知胆大任性的马小倩,自己内力已乏,不可任性胡来,然后才恭请二叔马慕岱一齐离开了观星台。 目送江剑臣三人走后,鬼刀司徒圣愤愤不平地埋怨屠龙师太说:“师太乃我派掌教夫人之师,为何反而倾向外人?”没等屠龙师太答话,身为峨嵋三尊之首的司徒玄瞪了鬼刀司徒圣一眼斥道:“师太一片菩萨心肠,二弟怎可随意胡说。” 屠龙太师也脸色一变说:“人贵有自知之明。司徒二爷也是叫过大字号的武林人杰,难道真看不出贫尼此举是受人之托,不光不是倾向先天无极派,而且是暗中帮助峨嵋三尊?一片好心,反受埋怨,我真是后悔不该干这等出力不讨好的蠢事。” 毕竟峨嵋和乐山地属近邻,又唇齿相依,过往密切,听出她话中有因,鬼刀司徒圣急忙问道:“请师太恕老夫失口,不知是谁请求师太来到观星台?”这时,从台上房屋的西侧转出了一个人来,应声答道:“是孩儿求请师尊来到此地,恩师也确实没有偏袒先天无极派之心。” 暗中登上观星台秘密观阵的不是别人,正是唯恐江湖一日不乱、一心想独霸天下武林的蛇蝎美人无情剑冷酷心。 鬼刀司徒圣虽然无词可以再向屠龙师太埋怨,却沉声向冷酷心训斥道:“一心想称霸武林的是你,提出要颠覆先天无极派的是你,指挥这一次大举扰乱他们百年大典的也是你,如今眼睁睁对手的百年大典就要胜利结束,你倒躲得无影无踪!虎头蛇尾,累得我们三个老人差点在此出丑,我要你回山之后长跪峨嵋金顶,领受太上掌教的家法责审。” 峨嵋太上司徒玄也跟着斥道:“武林之中争强图霸者,固属古今皆然。我们峨嵋大派人多势众,奇材辈出,执江湖牛耳的地位早已形成,偏偏你自不知足,挑唆平儿制造事端,一心想凌驾于他派之上,可你又对先天无极派的实力估计不足,乃至造成了今天的被动局面,我看你面对全派上下人等,将如何自圆其说!”斥责完,又扫了老三司徒贤一眼,意思是询问他持何种态度。 哪知一贯城府极深、不肯轻率表态的司徒贤,竟然默不作答,毫不理会,好象是天塌下来也于他无什相关似的。 这时,无情剑冷酷心首行盈盈下拜,向峨嵋三尊行过了帮规大礼,然后绽开朱唇,巧舌如簧地说道:“三位老爷子太委屈孩儿了,想孩儿一个妇道人家,又出身于乐山派门下,峨嵋、乐山两大派的门规素严,怎容我独断专行!所干的一切,又哪一件不是秉承教主的意愿?说到底,皆因教主生具秉禀,得天独厚,功力盖世,众望攸归,作为武林霸主丝毫不为过分,老爷子们的训斥,就是冤死孩儿,酷心也不敢争辩。 可怜我呕心沥血,挖空心思,抛头露面,到处奔波,哪一件不是为了光大峨嵋派的门户,振兴峨嵋派的大业?如今大业将成,前程无量,三位老爷子不仅不体谅下情,反而横加斥责,我也心灰意冷、雄心颓丧了。就按老爷子们的训斥,派人将孩儿押回峨嵋山,囚之于后山幻波池,让我面壁悔过,了此一生去。”话毕,两串清泪已挂满了腮边,象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而又无法申辩似的。 司徒玄、司徒圣老哥儿俩受了江剑臣的晦气,有气无处发泄,一见无情剑冷酷心也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其实对她的才能机智、毒辣用心还是极为欣赏的,特别是对冷酷心一心想把丈夫司徒平从峨嵋一教之主扶上江湖盟主、武林霸王的宝座,还是千肯万肯的。不料刚刚训斥了几句,让冷酷心这么一诉委屈,一哭一灰心,还要求接受面壁悔过之罪,弄得三个老家伙不光一筹莫展,连咒都不会念了。 最后还是峨嵋太上司徒玄问道:“你说的大业将成,前程无量,可有根据?不要自怨自艾,快快仔细讲来!” 这条又美又毒的蛇蝎美人,剩下最后一口气,也不会熄灭胸中的欲望之火。见峨嵋三尊已打消责罚自己的念头,她藉机端起了架子说:“三位老爷子要真想知道一切详情,请饶恕孩儿的违犯门规大罪,否则还是让我回山去面壁悔过。”对无情剑冷酷心的一贯行径,峨嵋三尊哪有不熟知的道理,明知她这是藉机要挟,也只好由她。当下司徒玄狠了狠心表态说:“由本太上做主,饶恕你一切违犯门规之罪,快点说吧。” 无情剑冷酷心这才重新给峨嵋三尊行了大礼,站起身来侍立旁侧,小心地说道:“本派规定:门下弟子每件事都必须报请掌门教主,然后转请福寿堂三尊定夺。此种规定从开派到如今,已历二百年之久。孩儿为了对付先天无极派,在兵贵神速的情况下,不暇及转请三位老爷子,只取得教主一人首肯,我就擅自作出了三项极为重大的决定。” 真所谓一石击破水底天。峨嵋三尊听说无情剑冷酷心不经过他们三人点头,擅自作出三项决定,而且还是极为重大的决定,老哥儿仨脸色一变,忽地一下子站起来了。因为象这种严重违犯峨嵋教规的事件,从开派以来就从未发生过,实在是太有损他们峨嵋三尊的威严,三个老家伙真的不能容忍了。 胸有成竹的无情剑冷酷心,面对峨嵋三尊眼冒怒火的威胁,反而比刚才从容得多了。她脆声娇笑道:“我早知道三位老爷子饶不了我,这不,又惹你们生气了!依我看,还是叩请三位老爷子派人将孩儿押回峨嵋山,送入后山幻波池让我幽居面壁,自悔以前所有的过错为好!”她又一次向峨嵋三尊耍用了欲擒故纵的手段。 真好象急病请来了慢郎中,气得鬼刀司徒圣一拍桌案斥道:“我们再一次饶恕你,快把办的那些重大事情,详细说来!” 冷酷心暗自哂笑了,从容地说:“本派近年来虽然在大江南北、边荒要地设立了无数分舵,但真正能和先天无极派抗衡相争的为数不多。所以孩儿私下决定聘请阴阳两极葛伴月出任峨嵋派的总巡查,在河南、河北设立坛口,逐步削减先天无极派的实力和地盘。” 鬼刀司徒圣脸色一变,沉声斥道:“把一个半男半女的阴阳怪物弄进峨嵋正派,并还委以巡查重职,还在什么河南、河北设立坛口,亏你想得出这么一个馊主意。” 对鬼刀司徒圣的这一次斥责,冷酷心不接受了,她立即予以争辩道:“当年汉高祖刘邦为了开创汉室江山,不惜选拔盗嫂的陈平、屠狗的樊哙,我聘请使用身负玄阴绝户指力的阴阳两极葛伴月,还不是为了以毒攻毒,消灭先天无极派。霸业成就之日,再逐出峨嵋派,也不为迟,请老爷子三思。” 鬼刀司徒圣恨恨无言了。 无情剑冷酷心再说话时,比刚才更为从容流利得多了。 只听她说:“第二件事,我已指令阴阳两极葛伴月,将他独门秘制的软骨散投入青城山东方三豹的饮食之内,趁机夺取青城山百兽崖,辟为本派的另一处别宫。” 听说无情剑已派葛伴月去投药谋害青城三豹,惊得太上掌教司徒玄脸色陡变,他拍案而起,张目怒骂道:“贱婢大胆,竟敢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大事!我们三兄弟与青城三老豹幼年交往,情同手足,其孙女东方绮珠又是本派现任掌教的唯一女徒,两派乃通家之好,武林中人尽皆知,此事张扬出去,峨嵋派岂不成了众矢之的!就连我们兄弟三人,从今以后也永远无颜再见武林同道。此事万万行不得,我严令你立即追回此项指令,不要对青城山有任何侵害。” 第297章 无情剑冷酷心两只玉手一摊,故意苦笑一声说:“请老爷子息怒,此事已万万无法挽回,如孩儿没有把时间算错的话,今天晚上青城山三头老豹的莲子粥内,准放有葛伴月独门秘制的软骨散。现在就是请来齐天大圣孙悟空,驾筋斗云前去阻止,事情也无挽回的余地。” 听了冷酷心这种胆大包天、霸王硬上弓的泼妇无赖语言,连峨嵋三尊也顿觉咬指寒心。特别是太上掌门司徒玄和青城山首豹东方木交情最深,当时气得他脸色如土,手脚冰凉,忽地一长身形,翻起手掌刚要向无情剑冷酷心的天灵盖拍去,早有提防的无情剑冷酷心,陡然将娇躯贴向了她的师父屠龙师太,一板一眼地说:“为老爷子的赫赫威望着想,你还是留下我的一条小命为好,否则,峨嵋三尊的一世英名准会尽付东流。” 司徒玄已气得说不出话来,老三司徒贤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无情剑冷酷心格格一笑说:“持软骨散前去青城山投毒的不是别人,就是三位老爷子的福寿堂管事金鑫,也是三位老爷子跟前的红人。下药毒害青城三豹的事,要没有我冷酷心这个活口顶着,就让三位老爷子跳入东洋大海,也洗刷不清。所以老爷子还是别杀我灭口的好,这件事情,我会承认是我冷酷心派人干的。” 堂堂的峨嵋三尊真没有咒语可念了。 无情剑冷酷心不等峨嵋三尊再问,又脆生生地说:“最后一件是我擅自决定将峨嵋山的镇山乌金佛像,以及峨嵋掌教颈上悬挂的一百单八颗楠木念珠,派人送给了皇亲国戚武清侯刘国瑞。” 太上掌教司徒玄听到这里,两眼尽赤,心肺炸裂,狂吼了一声说:“好个胆大包天的贱婢!以上两件事,姑念你是为了替平儿图霸武林,事情虽然恶狠,其情尚可原谅。可你竟敢将本派的镇山宝物私自送给了一个侯门纨绔子弟,特别是那一百单八颗楠木念珠,乃历代掌教庆典庆节日所戴,你简直是罪犯千条、罪不容诛、罪该万死!”司徒玄几乎气疯了。哪知无情剑冷酷心还是从容不迫、慢条斯理地说:“老爷子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当谨防气大伤肝。让孩儿把话说完,只要三位老爷子能下得去手,我冷酷心甘愿受凌迟处死大刑,可话总得听完听清楚才是呀!” 鬼刀司徒圣顿足催道:“如此,快讲!” 无情剑冷酷心这才正色说道:“我将乌金佛像和那一挂楠木念珠并不是送给了武清侯那个草包,只不过是通过他的手将这两件异宝转送给刚刚吃斋念佛的刘太后,让她替咱峨嵋派办三件大事。事情成功之后,孩儿一准亲身飞入皇宫大内,从慈宁宫中刘太后的手上再把这两件宝物取回也就是了,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 好一个蛇蝎美人冷酷心,一席话只说得峨嵋三尊目瞪口呆,怔然不语,心里可一齐称赞她好阴毒的手段,好深沉的心机。 鬼刀司徒圣一时好奇心重,冲口问道:“刘太后养老慈宁宫,乃一国的母上之母,能替峨嵋派办什么大事?你简直是信口开河,逃脱罪责。” 无情剑冷酷心毫未迟疑地答道:“只要刘太后办妥了我策划的三件大事,先天无极派马上就会瓦解冰释,不复存在。” 听冷酷心说得这么活灵活现,连一向老成持重的老三司徒贤也好奇地问:“其他话不用多说,你且说说办哪三件大事,让我们听听。” 无情剑冷酷心不无自豪地竖起右手的一根玉指,娇声说道:“要当今万岁以奖赏李鸣护驾出关会猎巧骂多尔衮有功为名,降旨让缺德十八手奉旨完婚。这一招先抽去新升任先天无极派掌门人武凤楼的主心骨,叫他失去了一个得心应手的智囊人物。” 司徒贤一听,果然拍手叫好:“好计策!去掉了李鸣这个缺德鬼,我们就减去了不少阻力。” 无情剑冷酷心微微一笑,立即抢白司徒贤道:“老爷子别先叫好,孩儿我还背着一大堆背不动的罪哩。” 停了片刻,见峨嵋三尊的脸色已缓和下来,冷酷心又脆生生地说:“第二件,让慈宁宫刘太后以身染疾病为借口,逼当今万岁亲自传旨,宣召干公主东方绮珠、干驸马武凤楼入宫侍疾。反正他们二人在慈宁宫拜过花烛,他武凤楼纵有天胆,也不敢抗旨不遵。” 听到这里,司徒圣摇头叹道:“这样的阴险主意,也只有你才能琢磨得出。” 无情剑冷酷心扑哧一笑说:“多谢老爷子你的夸奖,孩儿愧不敢当,只求别再吓唬我,孩儿就感激不尽了。” 太上掌门司徒玄也来了精神,和声问道:“第三件是什么?不会象前一、二两件事那么对先天无极派不利吧?” 无情剑冷酷心摇了摇头说:“最能让先天无极派散开架子的,就数这最后一件事。我已买通武清侯刘国瑞,让他说服刘太后,请崇祯帝降旨封武凤楼为锦衣卫都指挥使,并且限他即日到任视事。” 短短几句话,激得太上掌门司徒玄咋舌赞道:“好一着釜底抽薪的狠毒妙招,这简直是把武凤楼推入了千丈深渊。” 鬼刀司徒圣一时半刻还没有转过弯来,稀奇地问大哥司徒玄:“明明是让武小儿升官晋爵,怎么能说是推他跳千丈深渊?” 太上掌门司徒玄说:“先天无极派的戒律一向极严,特别对掌门人要求更苛,该派开山祖师常梦久规定,凡是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人,均不得做官府鹰犬。试想,官府爪牙尚且不准去做,更何况去出任朝廷的锦衣卫都指挥使!武凤楼刚刚接任先天无极派掌门,冷酷心就朝他的心窝上插了一刀,岂不是把他推入了千丈深渊!不接圣旨到任,就是大逆不道,抗旨不遵;接了圣旨,又违犯了本门中的清规戒律,不配再做一派掌门人。” 听大哥说到这里,鬼刀司徒圣和司徒贤一齐拍手叫绝。 无情剑冷酷心陡然将娇躯扭转,向师父屠龙师太飘然下拜道:“徒儿为了帮助夫君司徒平扬威江湖、统一武林,恳求师父为徒儿夫妻辛苦一趟,借庆贺先天无极派百年大典之机,前去中岳庙查看我埋下的三根火线在他们的百年大典上能燃着几根,徒儿也好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屠龙师太摇头叹息道:“你只管机关算尽,祸害武林,我真担心你一朝失势,必将自食其果。” 无情剑冷酷心娇躯一挺,自豪地说:“徒儿蒙恩师传授一身艺业,不能流芳武林,也应遗臭江湖,方不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就请恩师再疼徒儿这一次吧!”说完,又福了一福,逼屠龙师太自上梁山。 屠龙师太终因师徒情深,无可奈何地离开了观星台,向嵩山中岳庙走去。 先天无极派的百年大典,确实是个不寻常的盛会,包藏祸心、阴谋前来破坏者,固然不少;胸怀义愤,奋勇前来帮拳者,为数更多。虽然让肝胆相照的朋友们担心,但归根结底变成了宵小之辈敛手缩爪。特别是大典的主持人是武林中久负盛名的释、道、儒三圣,襄助办理事务的六指追魂、六阳毒煞、秦岭一豹、少林醉圣和其他如驼背神龙耿直、乾坤八掌陶旺等人都是成名在二、三十年以前,所以除去峨嵋二老暗中挑拨燕山老魔出头挑畔以外,还真没有哪个吃了熊心,喝了豹胆的,硬往先天无极派的眼中插棒槌,大会很顺利地进行到了最后。 有言是天有不测之云,人有旦夕福祸。哪知就在武凤楼被师弟缺德十八手李鸣、同门师弟小霸王佟铁扶上了台子,刚想宣读先天无极派戒规律条时,峨嵋二老中的老二司徒英奇,突然站起问道:“请问武掌门,老朽素闻贵派开山祖师爷常梦久为了振兴先天无极派,在江湖之上,武林之中独树一帜,不光课徒极严,要求自己尤为苛刻,除去为本门上下制定了四戒五规,还特别为掌门人单独规定了三条戒律,果有此事乎?” 缺德十八手够多么聪明机智,一眼看出司徒英奇在问完这句话之后,两只深深陷进去的眼睛中,隐隐约约地闪射出一丝异样的光芒,他刚想点醒大哥武凤楼说话注意时,一贯为人正直、平素胸怀坦荡的武凤楼早已正色答道:“本派确实订有此种戒律,开山师祖还特别规定,每一代掌门人接位时,都要严肃地当众宣读一遍。凤楼人未成材,技艺犹差,蒙上代掌门师伯委以重任,又承蒙江湖上的朋友、武林中的同道远道到此祝贺,更使凤楼五内惶然。谨代表本派天山三位师祖(天山三公郑公道、叶公超、沈公达),本派三位师长(展翅金雕萧剑秋、追云苍鹰白剑飞,钻天鹞子江剑臣)以及本派上下徒众等向诸位敬谢!”说完,深深地向四面客座上各打了一躬。 一阵如雷的掌声响过,武凤楼朗声宣读道:“本门共有四条戒律,五项规定。四戒是:一戒杀生害命,二戒采花盗柳,三戒抢劫钱财,四戒酗酒烂赌。五项规定是:对父母不得忤逆不孝;对师长不得欺师灭祖;绝不得见死不救;对同门要亲爱友善;绝不得恃技欺人。” 武凤楼一口气朗朗地宣读完先天无极派的四戒五规后,又引来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就在他刚刚喘了一口气时,峨嵋二老中的老大司徒英方继二弟司徒英奇之后,也站起来问:“武掌门刚才还宣布常梦久老前辈为贵派掌门人单独订有三条戒律,为什么不让武林同道、江湖朋友一饱耳福,听一下呢?” 司徒英方的话刚落音,宾客席上就有好几个人应和道:“是呀,为什么不一齐宣读出来,莫非武掌门刚刚接任就想更改先天无极派的戒律条文不成?” 第298章 站在台上的武凤楼脸色一变,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说:“诸位误会了此事,也错怪了凤楼。先师祖单独为历代掌门人制定的三条规定,只是要求掌门人超过门下徒众,律己更严,并未让公开宣布,是以凤楼不敢擅专。”两声冷笑发自峨嵋二老之口,并且二人还异口同声地说:“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堂堂先天无极派的戒律,有何秘而不宣的理由?” 紧接着又有几个接受峨嵋派指使的人相继跟着起哄,只气得武凤楼玉面转红,缺德十八手李鸣空有一副伶牙俐齿,也不敢在这种场合胡嚼乱吣。 正在不可开交之时,突然小神童曹玉纵上台来,双膝一屈跪在了师父武凤楼面前,朗声禀报道:“徒儿奉三位师祖之命,请师父将本派掌门人三项戒条郑重地向所有在座的宾客们宣布。”禀报已毕,又纵下台去。 武凤楼清理了一下嗓子,重新严肃地宣布道:“本派对历代掌门人都严格规定:一不准做官府爪牙,欺压良善;二不准称霸武林,盛气凌人;三不准为祸江湖,挑动杀机。以上所有各条戒律,包括掌门人在内,如有违犯,轻者逐出门墙,重者收回武功,残其躯体,严重违犯者追去性命,贻告武林。” 由于先天无极派戒律森严,新任掌门人武凤楼又宣布得郑重,所有前来参加庆贺的宾客,除去少数别有用心的人之外,无不再一次由衷地鼓起掌来。 到此,所有仪式已全部结束,先天无极派的百年大典,虽然是在腥风血雨中召开,却眼看要在和风细雨中结束了。 专司杂务的乾坤八掌炉中仙陶旺一声大喝道:“我陶旺和先天无极派中的四代人都有交往,萧老大才派我陶旺这个美差,专管一切杂务。所有一切招待事宜,都是我的职责所在,包括茶水酒席。如有招待不周,那就是我陶旺把钱揣进了腰包,请在座的朋友冲着我陶旺骂大街,可跟人家事主没有什么关系。也不是我乾坤八掌耍赖皮,我就是在碗中盛上大粪,在瓶中灌上人尿,哪个不开眼的只要敢说不好吃,不好喝,我陶旺就上你家堂屋里面上吊去,叫你小子给我出老殡。” 说实在话,这也就是乾坤八掌敢在这种武林奇人如云,江湖高手如雨的场合下瞎骂胡嚼,不管换个什么样的主儿,包括独步武林的五岳三鸟、称霸欺人的峨嵋掌教司徒平,只要这么一骂,都非得砸了大锅不可。就是他老陶旺骂得越新鲜,全场中的人也笑得越厉害,还真的安下心来大吃二喝了。 直到这时,连六指追魂久子伦也真佩服了缺德十八手李鸣,因为分派人手时,是缺德小子点的将。他硬是非要老陶旺当杂役的主管不可,还说这是人尽其材,因为炉中仙陶旺是打造兵刃暗器的天下第一高手,越是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人,有求于他的越多,他才真正是神仙、小鬼都不敢惹的人物。 酒席上猜拳行令,兴高彩烈,直吃到下午申时左右方才散席。有些还能支持的,正在向执事人等告辞要走,突然一名中军模样的武官扬鞭催马,飞驰而来。越过了太室阙他就沉声喝道:“圣旨到!武凤楼、李鸣准备香案接旨,其他人等不得随意走动!”说完之后,圈回马头,又迎着捧圣旨钦差的来路走了。 缺德十八手双眉一皱,连连吐出了两声:“奇怪!奇怪!” 正值先天无极派的百年大典,香烛、桌案一应俱全,根本不需要另行准备,只由乾坤八掌招呼几名杂役在太室阙内安放妥当就行了。 片刻之后,二十名锦衣卫开道,五百名御林军殿后,蜂拥着老驸马千岁冉兴、由文渊阁偏修学士刚提升为武英殿大学士的贾佛西,二马并辔,疾驰而来。 机灵鬼曹玉慌忙掉头就跑,赶着去禀知五岳三鸟去了。 天威赫赫,至高无上。不管他是江湖邪魔,还是绿林黑道,武艺再高,胆子再大,也不敢与朝廷争长短比高低。一望见御林军和锦衣卫的影子,那些杀过人、越过货,身上背有多年人命案的,瞅个空子都脚底下抹油,滑了。 因老驸马冉兴是当今万岁的御姑丈,又素对先天无极派有恩,此次捧旨前来,理所当然地应由他宣读。只见他请出圣旨居中站定,武凤楼、李鸣甫伏在地,冉兴读道:“关外会猎智挫清人,尽扫多尔衮之凶焰,灭十万清兵之锐气,论功行赏,李鸣首推第一。为此,朕专赐李鸣奉旨完婚,以示荣耀。钦此!” 缺德十八手李鸣心中一怔,暗想这事太奇怪了!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二回有心栽花三次接旨陷迷雾无意插柳两登霸城透真情 缺德十八手李鸣心中起疑,并不是没有道理,请想:当今万岁朱笔传谕,老驸马千岁冉兴、武英殿大学士贾佛西分任正副钦差,二十名锦衣卫开路,五百名御林军殿后,声势是何等地浩大,阵容是何等地森严,没有特殊重大的使命,绝不会有此一来。所以李鸣听完了老驸马冉兴宣读让他奉旨完婚后,磕头谢恩已毕,不光自己不马上站起身来,也示意掌门师兄武凤楼不要马上站起,二人仍旧伏地听宣。 果然老驸马冉兴真的又从背后取出了一道圣旨宣读道:“朕闻人必有忠孝,然后方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朕幼年失怙,赖东宫刘太妃抚养,终承大统,故于登基之后,尊之为皇太后。现太后身染重疾,饮食不进,除朕每日侍奉汤药外,召公主东方绮珠回宫,武皇兄身为驸马半子,理应入宫侍疾,旨到之日,立即来京,万勿迟误,钦此。” 这道旨意一开,不光武凤楼大吃一惊,五岳三鸟相顾失色,连缺德十八手李鸣也急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内中必有隐情,等大哥武凤楼向上谢恩已毕,就把眼神投向了身为钦差副使的贾佛西学士。 只见武英殿大学士贾佛西眼珠一转,袍袖一展,示意武凤楼和李鸣兄弟二人站向一旁,然后他前跨两步,向所有在座的武林侠士、江湖豪客朗声说道:“先天无极派新任掌门人武凤楼奉旨立即进京,凡来参加庆祝百年大典者,一律请回,庆典到此为止,恕先天无极派的人不能相送。” 有了大学士贾佛西的这一番话,所有的贺客,除去六指追魂久子伦、六阳毒煞战天雷、秦岭一豹许啸虹、少林醉圣普渡禅师和驼背神龙耿直、乾坤八掌陶旺等人之外,包括释、道、儒武林三圣在内,都一齐离开了中岳庙。 老驸马冉兴身为皇亲国戚,又年过半百,大学士贾佛西也是文弱书生,两人攀登不了黄盖峰,都不能去嵩山黄叶观住宿,只好仍借宿在中岳庙内。 晚饭之后,五百御林军由二十名锦衣卫军官统率自去庙外扎营,老驸马冉兴经不起奔波劳累,已提前安歇,只有武英殿大学士贾佛西和五岳三鸟老哥儿仨,以及武凤楼、李鸣、曹玉小爷儿仨,外加云海芙蓉马小倩等八人相陪闲谈。 缺德十八手李鸣正儿八经地拉着大哥武凤楼一齐来到贾学士的跟前,恭恭敬敬地又磕了三个大头,才站起身来,侍立在五岳三鸟身侧。 心直口快的追云苍鹰白剑飞向李鸣喝斥道:“自家兄弟爷们,谁要你这么多礼,你贾叔父虽然身居高位,荣升武英殿大学士,还能争你这不值钱的三个头。” 贾佛西也笑着训斥李鸣道:“你二师伯说得有理,谁希罕你小子这三个一文不值的贱头,真是欠揍。” 缺德十八手李鸣叹了一口气说:“这话本来不应该我李鸣说,要讲贾大叔这次对先天无极派的恩德,就连我们的三位师长,也该给你老人家深打一躬。有些事,你老人家也就别瞒着我们了。” 贾佛西故作希奇地问道:“你小子又给大叔我玩什么鬼把戏?胡嚼乱吣,我的官再升三级,也不敢承受萧大哥、白二哥的深深一礼。”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晃身,来到贾佛西的身畔,伸手就想去翻贾佛西随身携带的一条黄色锦囊,手法是既急且快。 吓得一向文质彬彬的贾佛西学士脸色陡然一变,低喝了一声:“孺子大胆,赶快给我住手。”口中说着,身子也忽地站了起来。缺德十八手李鸣不是傻子,一经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也就缩手而退了。 喘过了一口气来,武英殿大学士贾佛西这才向五岳三鸟等人说道:“圣上此次降下的旨意,确实共有三道,指明让我单独向凤楼宣读一道。幸亏我平素多接近你们,熟知武林中的一些机密,又从万岁口中听出了一些情况,也知凤楼已接任了掌门,考虑对你们太为不利,所以才冒死将圣旨暂时扣留,并未对外宣读,现在让武凤楼接旨。” 听说还有一道圣旨,所有在座的人,心头无不一震,慌忙分两边跪下,单独让武凤楼跪在中间。 贾学士取出圣旨,低声宣读道:“朕体念下情,稳定人心,虽由前朝钦定的锦衣卫人员由五万之众减少到五千之微,如无干员统率,也必将兴风作浪,故特钦封武凤楼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严令立即到任,倘如抗旨不遵,必处以大逆不道之罪,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饶让上一代掌门人展翅金雕萧剑秋为人沉稳老练,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变,这时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说真的,这道旨意,要不是贾学士和钻天鹞子江剑臣是结盟兄弟,一切内情无一不知,冒着死罪将圣旨扣了下来,一经在百年大典上宣读,准会将武凤楼置之于万劫不复之地。 第299章 缺德十八手李鸣不等贾佛西询问,就抢先说道:“下午老驸马宣读过两道圣旨以后,看了贾大叔一眼,我就知道还有一道圣旨。另外从刘太后染病,逼大哥入宫侍疾这一点上,我猜出了必然是峨嵋派的人又在扎我们的黑枪。又因百年大典期间,失去了咱们的头号对手蛇蝎美人冷酷心,所以我才敢断定必是这个狡猾的婆娘又在幕后策划。她这三枪,可都是朝我大哥的心窝上扎的呀!” 听缺德十八手这么一解释,所有在场的人不光恍然大悟,也无不佩服缺德小于的心思周密,见解独到。 大兵压境之下,暗箭乱射之时,展翅金雕萧剑秋只好向李鸣问道:“依你之见,应该如何才好?” 缺德十八手李鸣纵声一笑说:“常言说得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是妮子是小子,抱出来看看。她无情剑冷酷心再厉害,总归是个妮子;我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再不济,也是个小子,我就不信这个邪,凭我这个大男人斗不过她这个小媳妇。” 大家虽然满怀心事,让缺德鬼这么一胡嚼,都给逗笑了,云海芙蓉马小倩笑得伏入了江剑臣的怀中。 缺德十八手李鸣这才说道:“事不宜迟,我和大哥必须马上动身进京,沿途观察峨嵋派的动静。老驸马千岁和贾大叔休息好了,随后也赶回京师,请我义父和醉禅师同去护送,防备敌人使坏。”停了片刻,又接着说道:“再请我六指大爷和大头二叔暗地随时接应我们,千万请他们老哥儿俩隐去形迹,别让兔崽子们发现了。” 展翅金雕萧剑秋一面听着,一面频频点头,听到后来,突然问道:“你奉旨完婚,也是大事,不可儿戏,怎么不安排一下?” 缺德十八手李鸣咧嘴一笑说:“这还不好办,请驼背神龙、乾坤八掌二前辈去开封风雷堡,请我岳父狮王雷震带女儿雷红英进京,再打发佟铁去南京告诉我父母一声,不就一切都成了。” 要说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脑袋瓜,也真够灵敏的,不管多么大多么扎手的事情,只要临到了他,三下五去二,快刀斩乱麻地就一切决断了。 得到了五岳三鸟的首肯,武凤楼和缺德十八手李鸣离开了中岳庙,驰行在茫茫的夜幕之中,武凤楼轻声问道:“对付峨嵋派,特别是对付狡猾如狐的无情剑冷酷心,你真的那么有把握?” 缺德十八手李鸣象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说:“我哪里有什么把握,峨嵋派的势力太大了,一木怎能支大厦!我刚才所以那么说,不过是宽慰三位师长之心而已。试想:以我师父那盖世无双的功力,也只和峨嵋太上掌教司徒玄拼了个平手,听传言,现任掌教司徒平的功力,比太上掌教要高出一筹,最后决斗,是咱们极大的一道难关。” 武凤楼愧然自责道:“愚兄自愧功力未成,让三位师长不能安心静修,此乃我一人之大过了。”说完,眼圈微红。 缺德十八手扑哧一笑说:“大哥,你也真是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下自然直。没到时候,愁他干啥!不过从今以后,咱们弟兄绝对不能再行手软,能宰三个绝不杀俩,杀一个就少一个,这可是憨子傻子都能算清的大整帐呀。” 二人的轻功虽未达到飞行绝迹的地步,也超过了一般奔马的速度,天色将近黎明,就来到了霸王城外。 依着武凤楼绝对不去会见霸王城主项刚,毕竟以前曾仇视并动过手,但缺德十八手李鸣死活非要去不可,并说不打不成相识,项刚的为人爽直,胸无城府,说不定能查问出一些想不到的情况。武凤楼只好点头应允了。 家丁报进去不久,人高马大的项刚果然亲自迎了出来。 相见寒喧毕,武凤楼告辞要走,项刚双眉紧锁地挽留道:“项刚愚蠢,误信峨嵋派的巧言令色,无故向贵派寻衅,幸亏李鸣小弟以玩笑点醒于我,开项某人的茅塞。时至今日,方才知道,与虎狼同居,早晚必受其害。我的两位结义兄弟病罗汉、瘦达摩受其拉拢,已离我而去,霸王城中,仅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几天前的一个上午,有一个名叫石磊的人登门求见,恳求我收为仆从,我见他体魄雄健,内功不弱,有心收留,又担心他来历不明,怕引狼入室。可叹先祖的西楚雄风,临到我项刚头上,几乎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愧杀先祖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心中一动,连忙问道:“这个名叫石磊的人,是否年近半百,右颊上带有寸许刀疤?鹰鼻阔口,满嘴黄牙?” 铁狮子项刚愕然一惊;点头问道:“听李小弟这么一说,似乎很知道此人的来历,请替项某做主,是否该收留此人?” 缺德十八手李鸣没有马上答复铁狮子的问话,不客气地说道:“我们弟兄奔走半宿,饥饿交加,请赏赐一饱如何?” 武凤楼心急如焚,哪肯在霸王城停留,刚想催李鸣赶路,缺德十八手李鸣已率先举步向城中走去。他只好跟着抬脚了。 这项刚不光是西楚霸王项羽的后代,而且还是小福王的至亲,家资豪万,虎视一方,为人粗犷豪迈,极肯和江湖人物接纳。他将武、李二人让进大厅后,因为时间太早,只令厨下为他们二人送上了精制的点心和细粥。武凤楼略微有些拘束,缺德十八手李鸣可不管这些,大啖精点,大喝细粥。 吃完早点后,缺德十八手就嚷着要休息,武凤楼也不好训斥。一觉睡足,项刚已备下丰盛的酒宴,直吃到日沉西山。李鸣醉眼难睁,倒头睡不醒,气得武凤楼恨不得扯着耳朵拽他起来。 次日清晨,不光早点更为精美,就连细米粥也变成了燕窝粥,看李鸣似乎有“此间乐,不思蜀也”的意思,武凤楼更加着急了。 中午酒席刚刚摆好,项刚正在让武凤楼李鸣二人入座,突然一个家丁跑进来禀道:“几天前来的那个石磊又来登门求见。”缺德十八手李鸣一把将大哥武凤楼扯起躲进了屏风后面,示意项刚快把那人请进来。 躲在大厅屏风后面的武凤楼向缺德十八手问道:“这个名叫石磊的人,究竟是谁,值得你这样对付吗?” 缺德十八手李鸣说:“如果天从人愿,我再猜测的不错,准会有很好的收成。” 话未落音,项刚已陪着一个年约五十岁上下的人走了进来,只见这人面如镔铁,黑森森地吓人,一双豹子眼,鹰鼻阔口,一副难看的黄板牙齿,左边面颊之上,果然带有一大块刀疤。武凤楼刚想再一次去问李鸣,到底这个人是谁时,身边一空,缺德十八手李鸣已闪了出去,并且堵住了大厅门口。 这就叫光棍的眼,赛过夹剪。那个名叫石磊的人一眼看见有人堵住了大厅门口,嘴角的肌肉就微微收缩了一下,随即又安然自若了。他伸手刚想去摸桌子上的酒壶,缺德十八手李鸣冷然一笑说:“姓石的,如果我记得不错,你已经十二年不曾公开露面了。听说你已经娶妻生子,抱胳膊一忍,不再踏入江湖了,爷们才放开你一马,没抓你归案。如今你老小子竟然又重作冯妇,瞅上了霸王城这块大肥肉。 没别的,十二年前的官司,你跟我打去吧!”说完,身形一塌,作势就要向名叫石磊的那人扑去。 听了李鸣的这一番话,可能是做贼心虚,那名叫石磊的人脸色大变,左手一按桌面,身子陡地飘起,一晃身刚想向屏风后面蹿去,武凤楼虽然不知真正底细,但他毕竟是聪明异常的一代人杰,见师弟李鸣一堵大厅门口,就知道是让自己在屏风后堵住此人,不准许他从这个地方逃逸,当下手腕一翻,抓住五凤朝阳刀的刀把,拇指一按绷簧,顿时一红一紫两道颤巍巍的光华,喷射在石磊的眼前。 石磊吓得一声惊呼:“五凤朝阳刀!”缩头退回,再想觅路出逃时,缺德十八手李鸣抬手一招义父六阳毒煞战天雷的“阳光普照”劈面向那人拍去。那人见李鸣的一掌拍到,身躯一颤,几乎不克自制,连躲闪逃避都忘了个干干净净,颤声问道:“你是何人,从哪里学到的这一招掌法?” 缺德十八手李鸣理也不理,只将快要拍到对方面门的手掌猛地抽回,身子一翻,又一招六阳掌法中的“夕阳西斜”拍向了那人的左肩。 那人不光身躯抖颤,脸色也一变再变,躲也不躲地岔声问道:“尊驾到底是谁?和我家主人是什么关系?” 到这个时候,武凤楼才有几分明白了,知道这个名叫石磊的半百老者,必是六阳毒煞战天雷昔日的手下,怪不得师弟李鸣有此一举。尽管那人岔声要求,缺德十八手李鸣还是理都不理,突然手掌一翻,不拍对方的左肩头,改为“烈日炎炎”朝那人的天灵盖上闪电般地拍落。 死星照命,大难临头,那人还是一躲不躲地将双眼一闭,流出两串泪水,任凭缺德十八手掌震天灵,丝毫不作逃避的打算。 武凤楼刚想喝令师弟李鸣住手,缺德十八手已悬崖勒马,收招后退了。 候了片刻,不见手掌拍下,那个名叫石磊的人方才睁开双眼,扑到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身前,双膝一屈,痛哭失声地求道:“从小爷刚才的三招手法上来看,确实是我家主人的亲身传授,看小爷的年纪,不会超过二十,何时何地会遇见我家主人,糊涂死我了,可怜我家老主人已仙去一十二年了。”说完后,伏地大哭了起来。 武凤楼素性仁慈,实在不忍心看那人再受师弟李鸣刁难,沉声喝道:“你家主人现在仍活得健健壮壮,逍遥自在,你怎么倒咒起他老人家来了?” 第300章 可能石磊已从那口五凤朝阳刀上认出了武凤楼,知道他新任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人,绝对不会乱打诳语,听说主人仍活在人世,惊喜得一下子爬起来,躬身求道:“请二位小爷别再让小人发急了,我家主人到底怎么样了?”言下之意,还是有些不相信六阳毒煞战天雷活在人世之上。 缺德十八手这才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将自己如何在古彭徐州得见六阳毒煞,怎么拜为义父,以及义父战天雷和少林醉圣结拜同游,又和六指追魂久子伦化敌为友等情况,一字不漏地完全告诉了石磊。只喜得石磊双手合十,连念了三声:“阿弥陀佛!”他流着泪重新和李鸣、武凤楼见了礼,呼喊李鸣为少主人。 缺德十八手这才面色一肃,追问石磊奉何人之命前来投靠霸王城。石磊更为伤心地说:“十二年前主人和六指追魂一齐坠落到接天台下后,小的寻遍了附近的沟沟涧涧,也没有找到主人的尸首,只好偷偷地返回了原籍河南。幸好当年老主人素喜独来独往,手底下只有我石磊一个踩盘子的伙计,很少引起人们的注意,所以我才安然在家乡洛阳附近住下。因我厌世至极,不想再去刀头舔血,就娶了妻室,还生下了一个儿子。哪里料到,峨嵋派设在中州一带的分舵主,瞧出了我石磊的身份,邀之入伙,被我严词拒绝,最终对方以杀死我的妻儿来威胁,迫使我供他们驱使。不过时至今日,峨嵋派的人还不知道我石磊是六阳毒煞战天雷的手下。” 事情一弄清楚,缺德十八手就命令石磊不要急于脱离峨嵋派,趁机在内里卧底,一候时机成熟,就将他的妻儿一起接去北京,让武英殿大学士贾佛西收留他们一家,再安排他和主人战天雷见面。石磊听罢喜出望外,刚想叩谢,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说:“禀知少主人,小的暗中发现,在荥阳城中有一座赌场,凡属峨嵋派的徒众路过中州一带,几乎都在那里出入,那里可能是他们的一处暗窟,请少主人定夺。” 缺德十八手李鸣怜借石磊对自己义父战天雷异常的忠心,又知他现有家口之累,不想牵连上他,只请求项刚收下石磊,让他不动声色地虚与峨嵋派周旋,自己和大哥吃过了中午饭,就离开了霸王城。 路上,武凤楼摇着头说:“峨嵋派的爪牙竟然遍及各地,愚兄真自愧小瞧他们了。荥阳城内的这座赌场,今天趁机踩平了它,也不枉在此耽误了两天。” 缺德十八手扑哧一笑说:“阿弥陀佛,难得大哥也知道普渡众生了。”武凤楼低喝一声“淘气”,二人就向荥阳城内赶来。好在武凤楼自从跟三师叔江剑臣学会了易容妙术,囊中就没少过化装的药物。趁着路上无人,二人岔入了小道。等二人出现在荥阳城内那家赌场门前时,武凤楼已恢复从前单刀下辽东时那副模样,粗眉大眼,掩口黑须。缺德十八手李鸣也变成了一个方面大耳,红光满面的中年富绅。 一走进赌场的大门,武凤楼就知道这里头场面不小。 前进院子是些出苦力的和做小生意的人耍钱所在,乱哄哄的象一滴水滴进了热油锅内。 武凤楼眉头一皱,举步跨进了第二进院落。这里比前面文静多了,不过赌的手把还不是太大。一个掌盘子模样的人刚迎上来,武凤楼已将头一昂,迈步向最后一进院落中走去。 那掌盘子的伙计扬声喊道:“后面的伙计注意,贵客两位驾到,请姑娘们小心侍候。” 经过前面一打招呼,武凤楼在前,缺德十八手随后,两人刚一跨进这最后一进院子,一股子香风迎面扑来,四个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孩子,扭动着水蛇腰儿,笑嘻嘻地贴了上来。 武凤楼幼读诗书,长承师训,道学君子的气息一时哪能改掉,刚想抖臂甩肩挥之令退,一心怕露出破绽的缺德十八手李鸣早已一声嬉笑,两条手臂一张,不光左右两边已各自搂住一个妙龄女子,同时还凑过脸去,乱闻乱嗅起来。 武凤楼无可奈何,也只好一只手抓住一个女孩子的粉臂,手底下故意暗加力道,让这两个卖笑的女子贴近不了自己,然后才向迎面的正厅之中走去。 这里是赌场中的最后一进,除去东西两厢外,最为豪华的就数对面的正厅。它上下两层,上层不知是有人居住,还是作何用途,不得而知,只有楼下一层供身份高贵、囊揣巨金的有钱人在此豪赌,局面看来煞是惊人,所有赌客身旁都有年轻貌美的女子相陪。 两个人落座之后,四个年轻女子刚想讨好献殷勤,突然楼梯一响,一个身穿紫色衣裙的年轻少妇,荡气十足地走了下来。 武、李二人身旁的四个女孩子如见主人似的悄悄地退向了一边,不光垂手侍立,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紫衣年轻少妇莲步飘逸,款款地贴到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身边坐下,玉手轻招,侍候茶水的女孩子捧上来两杯香茶,分别放在武、李二人身边的茶几上。 缺德十八手李鸣呵呵一笑向紫衣年轻少妇说:“你姐儿看走眼了,”说完指了指大哥武凤楼,又接着说道:“他是主角,我是陪衬,请你坐到他的身边去。” 紫衣年轻少妇瞟了武凤楼一眼,小心地答道:“那位大爷不会喜欢我的,我怎敢前去自讨没趣。” 缺德十八手李鸣奇道:“你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妙人儿,谁人见了不会着迷,我大哥怎么会不喜欢,真是奇了。” 那紫衣年轻少妇再一次瞟了武凤楼一眼,声音也低了许多说:“不管你这位大爷怎么说,反正我知道那位大爷绝不会喜欢我会巴结他。” 武凤楼心中暗暗一惊,知道自己刚才在院内故意不让两个女孩子贴近自己的把戏,让这女妖精给看破了。凭她这份机警和眼力,就值得自己掂量掂量她。想到这里。他一笑而起,和李鸣掉换了一下座位,握住她一只玉腕问道:“娘子芳名上下,妙龄几何,能告诉我吗?” 那紫衣年轻少妇轻轻地抽回了玉手,粉面微含娇羞地说道:“看大爷的仪表,也是老于此道的行家了,一文钱的头钱未丢,我这个当老板的再自己乐意,也得提防下人们笑话啊!请大爷先试试手气,下了场子,我会亲自服侍大爷你的,你老就放心吧!” 好一个赌场的老油子,她并不是贪图武凤楼的赏钱,是想暗中查探他们二人的来历和用意,真是一条狡猾的美人蛇。武凤楼更不敢大意了,他真的不再和她纠缠,站起身来向楼下这七八处赌摊扫了一眼,发现有一个纠纠武夫,四十上下,威武雄壮,肋下佩刀,面色微黑,长相凶狠,不象善类,正在一张桌案上推着牌九,看他的面前筹码堆成了小山,可能手气很顺,就向他贴了上去。 一看武凤楼耗上了那个纠纠武夫,紫衣年轻少妇的脸色微变,也慢慢地跟了上去。 缺德十八手李鸣正稳坐钓鱼台,大模大样地手捧茶杯,一口一口地呷着,好象天塌下来都和他无关似的。 武凤楼几步来到面色微黑的中年人身侧,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胛,等那黑面中年人偏过脸来看他时,武凤楼阴森森地吐出了三个字:“站起来!”那黑面中年人原来是中州一带很有名气的黑道人物,姓迟名福,江湖人送外号黑判官,一口金背砍山刀,十二支甩手箭,很叫过几年字号。他生平别无嗜好,就是爱赌如命,平常时输时多,赢时少,反正官府豪绅中,有得是钱财,随手偷盗而来,随手滚滚输去,丝毫也不心疼。今天好不容易碰上了顺心的手气,几方子牌子九推下来,赢了足有五、六千两银子,这在黑判官迟福来说,简直是破天荒的好运气。他刚才被武凤楼拍了一下肩头,喊了一声“站起来!”心中虽然有气,但由于心情舒畅,竟破例地没放在心上,只瞪了武凤楼一眼,又去推自己的牌九。 武凤楼成心拿他当靶子,虽然他能忍,也不能就此罢休。武凤楼手底加了两分力气,“吧”的一声,又拍了一下迟福的肩头,不等迟福转脸看他,就减去了一个字道:“起来!” 别看只两分力气,却已拍得黑判官迟福骨疼如折,他知道对方扎手难斗,有心服输不理会,又塌不下这个面子,脸色一变,恨声斥道:“老子赌得手气正顺,你乱嚎什么!” 这在迟福来说,是为了找回一些面子,要是武凤楼就此而止,黑判官迟福一切都能咽下,也不会再去找武凤楼理论。哪知武凤楼是成心找碴,又加上一分力道,“吧”的一拍迟福的左肩头,不暗暗用上了错骨分筋手法,声音也更为难听地只吐一个字道:“起!” 这一回迟福真老实了。因为他觉得自己的一条左肩已被人家硬给卸了下来,知道对方的武功高自己太多,趁着人丢得不明显,还是忍字为上吧!他没脸硬打脸地哈哈一笑说:“朋友,真有你的,硬是怕我把赢的钱再输回去,非逼我让位不可。好!让给你就是。”说完后,站起身来离开了位子,强自忍着左肩的疼痛,伸右手去收拾面前赢来的一大堆筹码。武凤楼难听的话又吐了出来道:“人滚蛋,钱留下!” 顶到这个份上,黑判官迟福就是泥人,也得有些土性子,何况他也是个风高能放火,月黑敢杀人的黑道飞贼。他心头火怒燃,满嘴牙狠错,因相离太近,抽佩刀不方便,右腿一屈,伸右手拔出靴筒里的短匕首,翻腕振臂,明晃晃的短匕首直扎武凤楼的小腹,恨不能一下子给武凤楼来个大开膛。 也是黑判官迟福该着背时倒霉,碰上了武凤楼这样绝顶高手,一匕首穿出还未沾上对手的衣襟,就被武凤楼一个“叶底偷桃”刁住了他的手腕子,拇指一顶他的脉门,疼得黑判官迟福一咧嘴,手中的短匕首失手丢出。 第301章 眼明手快的武凤楼右脚一伸,用脚尖轻轻挑起,抄到了自己手中,甩手只一划,只听“嗤”的一声,划开了黑判官胸前所有衣服,却一点也没有伤及皮肉。手法的轻灵美妙,掌握的稳准分寸,使全大厅的人一齐叫出好来。 紫衣年轻少妇两眼一亮,一下子靠近了武凤楼的身边,腻声献媚道:“好大爷,你是小女子一生中所见到的真正男子汉大丈夫。”说到最后,声音竟有些微微发颤,似乎异常激动和兴奋。 这时一个阴狠狠的声音从厅门内传来:“真他妈的年月颠倒,黑判官是落时的凤凰不如鸡,你这小子倒成了得时的狸猫欢如虎了。”武凤楼一眼扫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奇丑汉子一头乱发纷披肩上,短眉毛,三角眼,鼻孔朝天,血盆大嘴,睁着一双满布红丝的豹子眼,虎视眈眈地盯在紫衣年轻少妇身上,恨不得一口吞下她去。 触景生情,武凤楼割然明白了,这奇丑汉子嘴中骂的是自己,眼却死盯住紫衣年轻少妇,分明不是为了替黑判官打抱不平,而是吃自己的醋。看紫衣年轻少妇吓得花容失色,体如筛糠,知内中必有隐情,决心再一次激怒奇丑汉子,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路,是不是也和峨嵋派有关。主意一定,他左臂一张,突然揽紧了紫衣年轻少妇的细腰,瞪了奇丑汉子一眼,看他作何举动。 哪知如此一来,竟把那紫衣年轻少妇更吓得面无人色,连俏脸都不敢转动一下,只压低了声音向武凤楼哀求道:“不是小女子故意拒绝大爷的亲热,是怕那家伙伤害了大爷你,赶快放开我,让我过去缠住他,掩护大爷你速速逃离此地,记住他的名字,披头夜叉冷无心。” “披头夜叉冷无心”七个字一入武凤楼之耳,就让那少妇想赶也赶不走他了,知道这奇丑的汉子就是峨嵋派总管七步追魂冷铁心的族弟,说不定还是峨嵋山设在中州一带的分舵舵主,这是铲除对手的大好时机,打着灯笼也无处找去。武凤楼左手一紧,几乎把紫衣年轻少妇抱入怀中,哈哈大笑说:“刚才那个丑家伙说对了,是猫哪有不吃腥的。” 武凤楼这么一调笑,可炸了锅了。 披头夜叉冷无心嗷的一声怪叫:“来人,给二爷把这一对狗男女一马勺烩了。”就这么一声令下,呼啦一下闯进来四个青衣大汉,每人一柄三股烈焰叉,猛如金刚,凶如太岁,向武凤楼和那个紫衣年轻少妇围了上来。 大厅内的赌客都吓得夹着尾巴走了,只有黑判官迟福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另外就是昂然高坐、手捧茶杯作壁上观的缺德十八手李鸣。 紫衣少妇从打被武凤楼揽入怀内,神情就镇静多了,趁披头夜叉暴跳如雷,狼嚎犬吠的时机,悄悄地向武凤楼诉说衷肠道:“小女子在楼上看出大爷拒绝女色,诚为当代的鲁男子奇人,才成心接近,不料却害苦了大爷。这丑东西垂涎我的姿色已久,早有霸占之心,尚未得手而已,大爷还是让我过去迷住他,你老快快逃走吧,他们这些人,连官府都惹不起,你就听我的话吧!” 武凤楼知时间紧迫,急忙阻止她不要再说废话,只让她告诉自己这姓冷的是何许人也,其他的自己都不想知道。 这时,那四个手端三股烈焰钢叉的青衣大汉,已抢占了四方八位,抖手振叉,晃动得上面的钢环震山也似的暴响,只等待着披头夜叉下令扑出了。 紫衣少妇趁机以极为简炼的语言告诉了武凤楼一切内情。原来紫衣少妇名叫贺紫烟,是五色人妖贺氏五弟兄的同父异母妹妹,被阴阳两极葛伴月诱入门下,作了侍妾。披头夜叉冷无心奉峨嵋之命,陪同峨嵋三少主司徒清来协助葛伴月在河南、河北一带设立分舵,这个奇丑怪物来到后,第一眼就瞄上了贺紫烟,死活缠着司徒清向阴阳两极葛伴月施加压力,非要娶她为妻不可。贺紫烟当然不会愿意,可一心想卖身投靠峨嵋的葛伴月,怎肯为了一个女子而得罪司徒清和冷家弟兄,也无耻地逼着贺紫烟依从冷无心。冷无心今天一见贺紫烟和武凤楼这般亲热,那还得了。 一切前因后果弄清之后,武凤楼心中有数了,他只附耳告诉贺紫烟一定不要害怕,就右手紧握匕首,傲然挺立。 大厅异常宽敞,动起手来不会碍手碍脚,身旁的桌椅也早被四名青衣猛汉用手中的三股烈焰叉挑开,就在披头夜叉冷无心狂吼了一声:“上,朝死里收拾他!”,四名青衣大汉哗啦啦各抖三股烈焰叉向上一闯时,一条人影鬼魅也似的贴到了披头夜叉冷无心的身边,这个人就是奉母亲无情剑、父亲司徒平之命,来河南河北开辟基业的峨嵋三少主司徒清。 披头夜叉冷无心为人虽然凶狠狂傲,但一见三少主来到,便慌忙指着武凤楼向司徒清禀报说:“这小子到咱们一亩三分地里吃横梁子,属下接报,才带人来收拾他的。” 峨嵋三少主司徒清理也不理冷无心,两只眼睛死盯在武凤楼的脸上和身上,似乎要找出什么似的。 四条青衣大汉,四杆三股烈焰叉,一连三次联手扑击,已逼得武凤楼手忙脚乱,并且有一次还被挑破了肩头上的一处衣服,当时吓得贺紫烟差点叫出声来,她哪里知道,这是武凤楼怕暴露身份,故意装出来的。 披头夜叉冷无心喜得不住下令:“宰了这小子,每人赏五十两银子喝花酒去。”只气得峨嵋三少主顿脚喝道:“住口!” 冷无心这才一哆嗦闭口不喊了,闪着狐疑的目光向峨嵋三少主试探着问道:“三少主的意思是想杀他,还是想留活口?请三少主示下。” 峨嵋三少主司徒清冷哼了一声说:“就凭你手下那四个蠢材,别说宰了人家或活捉人家,十招之外,不全被人家放平在地上,那才怪了。” 司徒清的话说的也真是时候,只听场子一声惨嚎,一人栽倒在地上不动了。 披头夜叉冷无心这才相信司徒清的话不错,刚想喝退另外三个得力手下,又是两声惨嚎倒下两人。场子中剩下的那个青衣大汉,由于惊恐过度,连退下来逃命都吓忘了。 冷无心两眼一红,怪吼一声:“小子拿命来!”飞身扑上,左脚挑起一杆三股烈焰叉,阴阳把一合,劈心猛扎过去。 武凤楼不开玩笑了,左臂一展,先将紫衣少妇贺紫烟送出圈外,同时右手一挥,划开了最后一名青衣大汉的小腹。 办完这两件事情之后,披头夜叉冷无心的三股烈焰叉扎到了武凤楼的胸前。 现成的峨嵋三少主司徒清在此,披头夜叉冷无心就该被武凤楼看成是下脚料,分文不值了,趁左手推出贺紫烟之势,手臂猛然一圈,正好抓住了冷无心的三股烈焰叉头,借力趁势往自己的怀中一拉,一招“顺水推舟”刀光霍霍向披头夜叉冷无心削去。 推人、划敌、抓叉、出刀,四个动作几乎连成了一体,披头夜叉冷无心想撒手扔叉都已来不及,只听喀嚓一声,不光截去了冷无心的右手五指,还把三股烈焰钢叉夺到了手内,喜得贺紫烟失口念了一声佛号。 刚刚断去右手五指的披头夜叉冷无心,见紫衣少妇不光投入仇敌怀抱,叛变峨嵋,自己断去五指,还念阿弥陀佛,心肺气炸,两眼喷火,怪吼一声:“贼婢找死!”带着一溜血迹猛扑了过去。峨嵋三少主“呛”的一声抽出了长剑,一招“分花拂柳”朝武凤楼的心窝扎去,阻止武凤楼分身去救那紫衣少妇。 司徒清到底年轻毛嫩,他太低估身经百战的武凤楼了。 只见武凤楼左手一抬,“当”的一声,先用夺过来的三股烈焰叉挡住司徒清刺来的一剑,右手扬处,那把短匕首已投进身子向前猛扑的冷无心左边的软肋。 峨嵋三少主脸色一变,横剑胸前,凛然问道:“你是何人,胆敢破坏峨嵋派的大事,真的不要命了?” 武凤楼早已接到了缺德十八手的暗示,知李鸣想活捉司徒清问出口供,然后再作区处,听司徒清一问,也就以牙还牙地凶狠斥道:“峨嵋派到处欺人,横行霸道,老子看不入眼,只要让老子碰上,一律他妈的杀无赦!”骂完之后,连武凤楼自己也觉得好笑,今天自己是怎么啦。 一向趾高气扬、狂傲欺人的峨嵋三少主,始终没有看出对面站着的是先天无极派的新任掌门人武凤楼,他一错钢牙,手腕一翻,想再次扑奔武凤楼时,脑后玉枕穴上,蓦地让人敲了一下,头脑一昏,翻身倒地了。 不用笔者饶舌,读者诸君当然明白这是缺德十八手李鸣在司徒清的背后下手了。他是把手中的茶杯当成暗器,揍中了峨嵋三少主的脑后玉枕穴,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只把人打昏,并不危及生命。 地覆天翻的一场拼斗,烟消云散了。 惊魂乍定的贺紫烟狠狠地踢了披头夜叉冷无心两脚,刚想向武、李道谢,只见缺德十八手李鸣弯腰从冷无心的软肋上,拔出了那把锋利的匕首,并在死者的衣服上擦净了血迹,欺身到吓成面如土色的黑判官迟福面前说:“从你小子身上引起,留下了五条人命,你是想叫我杀人灭口,还是听爷们的招呼,讲!”黑判官迟福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没命地喊着:“请大爷们饶命。”缺德十八手李鸣微微一笑,叫贺紫烟取过笔墨纸张,逼着黑面判官迟福亲笔写下刀杀冷无心五人的干结,划上了十字,打上了手印,留下了他的匕首,让他走了。 武凤楼知道师弟李鸣所以这样做必然有他的用心,也就没有加以阻挠,一任黑面判官迟福抱头鼠窜而去。 第302章 缺德十八手这才向贺紫烟说道:“在这赌场之中,除去留下你最为亲信的几个人外,凡是能泄露消息的,今天晚上一定要斩草除根,免留后患,赌场照旧开下去,我们弟兄会再来看望你的。” 一听二人马上要走,紫衣少妇贺紫烟马上扑到了武凤楼的身边,哀声求道:“二十年前小女子就父母双亡,五个哥哥也同时失去了踪迹,才被葛伴月这老天杀的收入门下,十五岁时被其硬逼失身,作了他的侍妾。茫茫苦海,何处是岸!今天老天有眼,让我贺紫烟得见大爷,败柳残花当然不敢存有什么奢望,只求为奴作仆服侍英雄,免得再受葛伴月的污辱死也甘心,求大爷开恩,带我走吧!” 武凤楼虽然看出贺紫烟身陷污呢,天良却尚未全泯,也可怜她的不幸遭遇,但在这种前途凶险,风云莫测的情况下,实在无法兼顾,只好和气安慰道:“我们弟兄乃江湖上的独脚黑道,萍踪不定,怎么带你一走?幸好活捉了司徒清,打算狠狠地敲峨嵋派一笔大钱,然后找个秘密的地方一潜伏,就永远绝迹江湖了,那时我们自然会来找你。” 贺紫烟身为五色人妖之幼妹,又是阴阳两极葛伴月徒弟加侍妾,自然能看出武、李的不凡来,知道强求无益,就含泪点头答应了。 幸好时已入夜,荥阳地面不大,赌场的所在更为偏僻,武、李吃罢贺紫烟亲手调治的饭菜后,将峨嵋三少主装入了一个布袋,踏着寒冷的月色,向城外的纪公庙走来。 上文写过,这纪公庙乃是当年楚汉相争时,霸王项羽围刘邦于荥阳,刘邦的大将军纪信化装成刘邦掩护刘邦改装逃走,楚霸王一怒,火焚了纪信。汉高祖刘邦即位后,为了纪念这位有大功于自己的忠臣,才立庙树碑以悼之。 来到了庙内,由缺德十八手李鸣自去审问司徒清,武凤楼一个人踱出了正殿,在冷月清辉之下,他默默地注视着唐代书法家卢藏用篆体书写的“汉忠烈纪公碑”六个大字,陷入了沉思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阵寒风袭来,令人透体发冷,一只纤纤玉手,轻轻地搭上了武凤楼的肩头。 可能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玉手刚一加肩,武凤楼就知道是为了自己,不惜离国叛兄遁入中原的辽东奇女多玉娇公主。他顿觉身体一阵颤栗,急忙转过脸来。 皎皎寒月之下,凛凛夜风之中,多玉娇公主一脸怜惜之色,满腹凄苦衷情,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武凤楼。 武凤楼叹了一口长气,握住了她那其凉如冰的纤手,低低地说道:“河北莲花池分手,就失去了你的踪迹。柳老前辈虽然待你有如亲生骨肉,终不是长远之计,为公主着想,你还是回转关外吧,凤楼害苦你了!”说完这几句话之后,他默默地低下了头。 多玉娇心头一酸,情不自禁地将头枕在了武凤楼的肩上,开口说道:“时至今日,我才知情之一字,害人匪浅!想我多玉娇出生大清贵胄,幼小时就泼辣成性,不安困居宫廷,既不知愁是何物,更不知恨是何事。九阿弟多尔衮关外会猎回去,才得知有武凤楼其人,既佩君之雄才胆略,又慕君的英俊丰姿,如始终无缘相见,不过在脑海中留下一美好印象而已。偏偏造化弄人,君为了救苦命女子魏银屏,单刀下辽东盗取当年的册封诏书,才使多玉娇有缘相见,始知君胜过传闻中的十倍百倍,一线情丝,不觉自缚,才酿成今日的这杯苦酒。”说到这里,两行清泪已滴满了武凤楼的左边肩头。 武凤楼心头一热,右臂刚想去揽多玉娇的柔腰,匿居河北清水塘、日坐愁城的魏银屏的憔悴面庞,突然出现在武凤楼的眼前,他心中一阵凄苦,原打算揽多玉娇的那只手,一改而为轻拍对方的玉肩了。 多玉娇哽咽了一阵子,又凄然说道:“恩师怜我痴心,十天前就带我移居嵩山玉柱峰下的法王寺,所以对君之一切行动,无不了如指掌。知君奉旨入朝,宫廷深如海底,恐怕此去今生今世,永无再见之一日,才请准恩师见最后一面。” 说完之后,真的泣不可仰了。 缕缕情丝,束缚得武凤楼喘不过气来。从前二人在辽东时,因为多玉娇出身异国,男女之防极淡,曾无数次躺入到武凤楼的怀内。眼下武凤楼也只好顺其自然了,不光将多玉娇拥入怀内,还为她擦去了泪痕,并将自己已经接任了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人,按门规绝不会入朝奉君,去做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事,详细告诉了多玉娇。多玉娇不再伤心哭泣,只是依偎在武凤楼的怀中,默然不语。 正在武凤楼思索如何才能让多玉娇公主离开自己的怀抱,免得让缺德十八手李鸣一头撞来看见时,忽听纪公庙的正殿之中,一声惨叫如同狼嚎,惊得武凤楼和多玉娇“刷”地一下子分开了。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三回痴女苦恋抚臂投怀情无限奇男多谋举足挥手尽杀机 听到纪公庙正殿之中一声惨叫,惊得武凤楼和多玉娇刷地分开之后,武凤楼当即弹地纵起蹿上了正殿的台阶,只扫了一眼,就不由得哑然失笑了。 原来缺德十八手李鸣将峨嵋三少主司徒清提进了正殿之后,首先将他从布袋中倒了出来,又点了他的软麻穴。经过这一阵折腾,司徒清已经苏醒过来,正不知身陷何地,跌翻在何人手中时,缺德十八手李鸣早已掏出了火摺子,迎风一晃,点燃了神案上的烛火,扯去唇上的假胡须,抹去了脸上的伪装。峨嵋三少主这才看清将自己掳来此处的,竟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方面大耳的年轻人,雍容大方,极具富贵之相,再一联想到赌场之中那个非常眼熟的年轻人,这小子一切都明白了。 见司徒清的两只眼睛贼溜溜地乱转,脸色也变成了死灰,缺德十八手李鸣干巴巴地问道:“照你小子这副死了娘老子的样子,大概认出了老子我是哪座尊神了吧?” 司徒清哆嗦了一下,才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缺德十八手李鸣有心要给他个下马威,忽地掏出了刚才已经擦净了血迹的那把短匕首,在手中掂量了两下问道:“知道大爷我手中的这玩意是干什么用的吗?” 可怜一向高高骑在别人头上拉屎的峨嵋三少主,不得不再点了一下头。 缺德十八手李鸣又一次掂了掂手中的短匕首,声音也严厉了许多:“我手上拿着这玩意问你几件事情,你只要糊弄爷们我,哼哼……”吓得峨嵋三少主差点尿了裤子,他睁着死鱼般的大眼睛,惊恐万状地向缺德十八手摇了摇头,连称:“不敢,不……” 开场锣打完,李鸣这才问道:“你们在河南、河北共设立了几处分舵?” 司徒清舔了一下干焦的嘴唇说道:“我娘刚有这个打算,派我和二娘舅(披头夜叉冷无心)先来踩道,命五龙弟兄去了河北。” 缺德十八手听说峨嵋五龙去了河北,心悬魏银屏的安危,脸上却一点不露声色地问道:“知道这五个蠢家伙的落脚地方吗?” 峨嵋三少主刚一迟疑,缺德十八手李鸣形如飘风一样贴了上来,手起匕首落,“嗤”地一声脆响,不光划开了司徒清心窝的衣服,还在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槽,顿时沁出了几滴血珠,吓得司徒清连忙说道:“听说是去了易县一带,详细地址我实在不……不知道。” 缺德十八手李鸣手腕一翻,匕首尖已插进司徒清的皮肉之内,还没容问话,胆小怕死的怯小子一声惨叫,就吓得闭过气去。 就是这一声惨叫,才将武凤楼引上了正殿前面的台阶。 不等峨嵋三少主醒转,缺德十八手李鸣就急急地向大哥武凤楼说道:“从这小子嘴中已问出河南一带尚没有峨嵋派象样的分舵,只是峨嵋山的五条恶龙去了河北易县,说不定已查探出银屏姐姐藏身于清水塘俞大叔的家中,有瞽目飞龙、焦一鹏同去,这可马虎大意不得!这张肉票值不多少钱了,又没有适当地方放,干脆撕了算啦。”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被吓昏过去的司徒清刚刚苏醒过来,正巧听到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这最后一句话。生死在刹那之间,司徒清只觉两眼发黑,他拼命地叫嚷:“我值钱,我值钱,不管你们要多少,我爹娘都会给你们,想打听消息,我肚里有得是。” 武凤楼忙不迭地转过身来,用手将嘴一掩,差点笑出声,心想:谁要是跌翻在鸣弟的手里,该他倒了八辈子的霉,活活能让这缺德鬼给整死。 缺德十八手李鸣也真能沉得住气,他手握匕首不慌不忙地在司徒清面前一坐,故意装出不大耐烦的样子说:“话是你小子自己说的,肚子里有消息,你拣象样的向外倒吧!不过话我可得先说在前头,真要都是陈芝麻、烂西瓜、不咸不淡的狗屁话,大爷我将手向前一递,转身就走,你小子就一个人独占这块风水宝地吧!” 峨嵋三少主为了活命,就把所知道的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由于他还年幼,参与不了峨嵋派的重大机密要事,只是耳旁刮来的一些零星散碎杂七杂八的消息。武凤楼听了一会就懒得听了,再看李鸣却听得津津有味,摇头晃脑。 司徒清足足说有半个时辰,才停住了嘴,他真再说不出什么东西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收起了短匕首,重新点了司徒清的软麻穴,看样子他是留下司徒清的一条小命不杀了。 就在这时,多玉娇从外面走进了正殿,向他二人说道:“杀了司徒清也没有好处,不如留下他说不定会有什么用,将他交给我带回法王寺吧!” 第303章 这当然是武、李二人求之不得的事了,李鸣谢过了公主多玉娇,任凭她将司徒清重新装入了布袋,带回嵩山玉柱峰下的法王寺去了。 别看缺德十八手李鸣只听了司徒清一些零星散碎的消息,但经他那富有想象力的大脑一过筛,确实知道了不少内幕,这更使他担心魏银屏的安危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这一提醒,武凤楼也心急起来。弟兄二人决定不走大道,专挑些僻静小道,置一切事情于不顾,直插河北易县。 北方大侠俞允中和一字慧剑洪雪夫妻二人居住的清水塘,就在易县境内。因当今万岁执意要将魏银屏列入附逆之中的头等要犯,非名正典刑不可,逼得武凤楼舍死忘生,孤身单刀下辽东,又得多玉娇公主之力,取来了册封诏书,逼崇祯帝赦免了魏银屏的死罪,改为充军云南,才被胆大包天的缺德十八手以偷天换日的手法,暗暗安排在清水塘藏了起来。如今从司徒清的口中得知峨嵋五龙去了该处,武凤楼怎能不暗自惊心,一路驰行,毫无耽搁地来到了狼牙山下。这狼牙山在河北易县西南约七十多里处,二人连天加夜地驰行赶到此地,已是疲困交加。依着缺德十八手李鸣,无论如何今夜也要赶到清水塘,武凤楼心里明白,师弟李鸣的功夫差自己太多,自己尚且如此困乏,何况李鸣,又因已到易县,也不必多争这半宿时间,所以坚持要稍为休息一下,二人便在一个空着的看林人住的茅屋之中停了下来。 师兄弟二人练的都是先天无极派的功夫,盘腿坐下调息养神,一个时辰过后,体力已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时天已经到了下半夜,风吹枯木,入耳可闻,隐约之中,似乎传来一片奔驰的脚步声。 武凤楼的耳目是何等灵敏,他低呼了一声:“有人!”人已化成乳燕穿林蹿出了茅屋,举目向发声之处望去。只见前面不远有一个人步履蹒跚地向小屋方向奔来,后面还紧紧跟随着两条一高一矮的黑影。 深山荒野,以二追一,激起武凤楼一腔义愤心肠,他右脚一点蹿出八九丈远,正好落在前面那人的身前,抬头一看,武.凤楼当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前面跑来的那人也一抬头,随着一声凄惨的惊呼“凤楼!”人已昏倒在武凤楼的怀中。 这时,缺德十八手李鸣赶到了大哥武凤楼的身边,一眼认出那人就是在武林三狂府中见过面的形意门掌门人岳振宇,只见他满身血迹,好象受伤不轻。 时间紧迫,追敌将至,武凤楼只好先将受伤的岳振宇交给李鸣照料,自己向追来的两人迎去。 双方一照面,武凤楼这才看清这两人面目极为生疏,一个身高九尺,膀大腰圆,凶如金刚,猛似太岁。虽然年过半百,仍是虎势生风,状极雄伟,一柄加重开山大斧约在四十斤以上。显而易见,这是一个臂力极强的外门高手。 另一个身材约有四尺五、六,比他的同伴整整矮了半截,只见他骨瘦如柴,面容枯黄,年纪虽比大个人稍小,却衰老之气实足。一条似笔似枪的兵刃倒提在右手之中,和大个人并肩站在武凤楼的对面,四目霍霍地紧盯着武凤楼肩后的五凤朝阳刀。武凤楼挂念着岳振宇的伤势,况且又是狭道相逢,也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他猛地伸出右手的食、中二指,轻轻弹了弹肩后的五凤朝阳刀把,沉声喝道:“想不想赡仰赡仰武某的这口五凤朝阳宝刀?” 一听对面的年轻人果然是新任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人武凤楼,一高一矮两个无名老者的脸色当时大变,年长的将开山大斧一挥,一片凌厉的斧光首先罩向了武凤楼的当顶。 矮瘦老者一声尖叫,似枪非枪、似笔非笔的怪兵刃,突如一条灵蛇点向了武凤楼的下盘。二人不光出手迅猛,招数诡异,并且配合得十分默契。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武凤楼一见高矮二韦者的手法,就知道岳大叔能逃出活命已经不错了,受伤一定不轻。他心中一恼,斜身蹿起,上避开山大斧,下躲笔枪怪刃,借半空中一个云里翻身之际,五凤朝阳刀带着一红一紫两道光华电闪而出。 高矮两老者似乎非常识货,刷地一下分抢在左右两侧,颤动如蛇的笔枪,抡起雪亮的开山大斧,一封武凤楼的后路,一劈武凤楼的肋部,配合得更加巧妙。 武凤楼空有宝刀在握,却够不着去削笔枪怪刃,又怕开山重斧损坏了自己的宝刀,只得斜身再次蹿起,第二次避开两人的联手一击。 两次联手攻袭逼得武凤楼一招未还,高矮二老者心中大喜,尖叫怒吼同时出口,第三次联手扑出。只激得武凤楼杀心顿起,左手一伸,用上了钻天鹞子江剑臣独有的“分云捉光”手法,硬拿矮老者的笔枪怪刃,右手一招“平沙落雁”,五凤朝阳刀正好压在高个老者的开山大斧上。 好一招两军相逢勇者胜,吓得矮个老者一挫手腕,抽回了自己的笔枪,武凤楼贯足了的先天无极真气,全部运上了右手的五凤朝阳刀。 要知道,高手相搏,刹那之间就能决定生死,高个老者刚喊出“不好”二字,已被武凤楼的宝刀削去四指,几十斤重的开山巨斧,将地砸出了一个小坑。 武凤楼身如飘风,人随刀进,一招绝命七刀中的“阎王除名”,又削去了矮个子老者的半个脑袋。 不料,在这同时,一向精明过人的缺德十八手因为关心大哥太甚,挥手向高个老者打出三支丧门钉,等武凤楼发现之后,已晚了一步,三支追魂夺命的丧门钉已完全射入了高个子老者的后心,眼见得不能活了。 武凤楼气得一跺脚说:“一个矮个子已被我宰了,你帮的哪辈子的倒忙,弄得咱们连个活口也没有了。” 缺德十八手哈哈一笑说道:“这老小子也太不争气了,九尺多高的一大堆肉,三个小小的窟窿都他妈的吃不消,太稀松了。” 形意门掌门人岳振宇身受一枪一斧的重伤,正皱眉呻吟,听缺德十八手这么一说,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趁这功夫,武凤楼才向岳振宇问道:“叔父一向与人无争,又退出江湖多年,连设在保定府的镖局都盘交给了别人,怎会突然遭到截杀?可知道两个老者是何许人也,系奉何人之命行事吗?” 岳振宇叹了一口气说:“我这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二十年前我在保定府开创的镖局,字号振宇,虽然用的是老夫的贱名,但取威震宇内之意。五年前我灰心于江湖生涯,不愿去过那种滚刀口的日子,将镖局盘给了太极门我的一个盟弟,他姓赵名正鸿,外号人称奇门剑,是他尊敬我这个当盟兄的,说什么也不改变镖局的字号,盟弟情意殷殷,我当年也没好说什么。时过五年都安然无事,镖局生意尚称发达。不料五天前突然有人登门,硬逼我盟弟把镖局让出,并改变镖局的字号。赵正鸿乃太极门掌门人林惊鸿的小师弟,又和我情交莫逆,为了两派的名声,明明看出来者不善,也不肯甘心受辱。他一面派人飞马报我,一面准备迎敌,交手之下不到十招,奇门剑就受了重伤。等我赶到之时,仇人已暂时退去,声称四日之后,前来接收镖局。经过几次商议,只好多邀人手,作最后一拼。当时决定,我和正鸿之子赵小鸿分头找人,小鸿去清水塘请北方大侠俞允中、洪雪夫妻二人,我来狼牙山阎王鼻子找隐居多年的太极门掌门人林惊鸿……” 听说奇门剑之子去了易县清水塘,惊得缺德十八手李鸣失声惊叫起来,顿足叹道:“一着不慎,准误大事无疑。”说到此处,转脸向大哥武凤楼说道:“从保定府振宇镖局这件事来看,峨嵋五龙早已到了河北地面,所有的这一切,准是瞽目飞龙焦一鹏一手策划的。俞允中大叔的住处,非常隐秘,赵小鸿此去清水塘必然会引狼入室,好在此处距离清水塘不足五十里之遥,大哥以最快速度赶去,一个时辰之内能到。我在此暂护岳大叔,请大哥立即前往。” 听缺德十八手李鸣分析得如此透彻,不光武凤楼急出一身冷汗,连新受重伤的岳振宇也连连催促武凤楼快走,不要以他为念,免得让贼人赶到了前头。 武凤楼嘱咐李鸣将岳振宇另迁前面一处小山洞去护理疗伤,等自己从清水塘赶回,再一同前去阎王鼻子寻找太极掌门人林惊鸿,安排已毕,就向清水塘赶去。 区区五十里之遥,武凤楼又将师门绝技一气凌波浑元步提到极限,果然半个时辰不到已到易县城西南荆轲山下,举目望去,隐隐约约地能看出圣塔寺院的一堵红墙。 这圣塔寺建于辽代,因院内有座荆轲塔而出名。荆轲塔八角十三层,高近三丈,砖石结构,造型典雅,每层八角各悬有风铃。又因此山有“古义士荆轲墓”碑碣,还相传有荆轲的衣冠冢,所以吸引不少英雄人物前来凭吊。 武凤楼无心浏览前古遗风,在东方刚现微明之际,就越墙进入了北方大侠俞允中的府舍。以武凤楼的灵敏嗅觉,来到之后,就觉察出气氛不对,当下心神一凛,悄无声息地向后花园中的一座小房子掩去。 将魏银屏隐藏在花匠的斗室之中,是缺德十八手的主意,因为这间小房子通一座很长的花房,不仅下面有一间隐秘的地下室,还可以从花房尽头小门出去,加上魏银屏又有一身不错的武功,除非江湖中极为厉害的人物,等闲之辈来此,她都可以顺利逃走。 今天武凤楼旧地重游,故剑即将重逢,心情异常激动,他靠在花房门外,连连低呼银屏,竟然不听回声。 第304章 武凤楼情知不妙,推门入内,一直找到地下室,也没见银屏的倩影。 他慌忙扑到花房尽头,见那扇暗门密闭如故,丝毫没有开启的痕迹,武凤楼更是大吃一惊,知道再逗留此地,只有更误大事,便转身离开花房向前厅赶去。 武凤楼越过西厢房,踏上前厅门外的台阶时,一眼看见北方大侠俞允中和一字慧剑洪雪正在和一对中年男女怒目而视,即将动武。 虽然只一眼之下,武凤楼已看清了那对中年男女的长相,男的四十三、四岁的年纪,奇丑无比,甚至丑到令人作呕的地步,女的三十左右,美丽而风骚,美丽得令人着迷,风骚得让人消魂。武凤楼陷入了沉思:狼牙山中途截杀形意门掌门人岳振宇的是两个人,如今侵入清水塘的又是两个人,狼牙山中的两个人是一高一矮,侵入俞府的这两个人又是一丑一俊,并且还是一男一女,两者都是极不协调的一对。 “极不协调”这四个字,使武凤楼突然想起了紫衣少妇贺紫烟来,记得她曾在百忙之中向自己透露,五色人妖的师父阴阳两极葛伴月,不光卖身投靠了峨嵋,还被无情剑冷酷心派往河南、河北两地设立分舵分坛,顺着这个线索向下想去,很容易就联想到狼牙山的一高一矮是两个极端,面前的一丑一俊也是两个极端,再加上二人又是一男一女,就更符合“阴阳两极”四个字了。 一经判断出前厅中的那对男女是葛伴月的手下,再加上寻找不到魏银屏,激怒中的武凤楼性情大变,低喝一声:“阴阳两极门下的余孽,竟敢到清水塘找死,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话一落音,修长挺拔的七尺伟躯,已傲然地出现在那对丑俊悬殊的男女对面。 飞将军自天而降,惊喜得一字慧剑洪雪先“哎哟”了一声,随即和丈夫北方大侠俞允中一齐收敛了惊惧之色。 与他们二人相反的是,那对不知姓名的男女一齐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武凤楼。 势成水火,根本已无相容的余地。武凤楼冷然一笑说:“死星照命,二位还想不想说些什么?” 奇丑怪人环眼一翻,脸色大变,粗声粗气地怒斥道:“小辈何人?胆敢轻捋二太爷的虎须,你才活得不耐烦了!” 武凤楼右手一抓刀把,拇指顶开绷簧,“仓啷”一声,宛如虎啸龙吟,五凤朝阳刀在一红一紫两道光华中电闪出鞘。 武凤楼横刀冷笑,语冷似冰地说道:“一刀在此,要不要老子再报出名号?” 那对男女一眼认出了武凤楼手中的五凤朝阳刀,才真正慌了手脚,刷地一下向两下里一分,奇丑怪人抽出了背后的紫金降魔杵,美艳妇人在肋下拔出了青锋宝剑。 武凤楼百事待理,哪有心情耗费时间,只说了一声:“请大叔、婶娘速速退出厅外,提防有贼随后再来。这两个狗男女,交给我好了。”话一说完,已堵住了二人的退路。 奇丑怪人的杵法象是得过高明人物的传授,一出手就是降妖伏魔十八杵,力大杵沉,风声呼呼,劲气激荡,等闲人物真逃不出他那凶狠的十八杵。 美艳妇人的剑法相形之下差得太多,一路八仙剑法虽然已经登堂入室,但是在武凤楼的面前,有如聋子的耳朵,虚设了。 武凤楼意在速战,只容奇丑怪人的降妖伏魔十八杵使到第三招上,一声轻啸就用上了佛门绝学追魂夺命七刀中的第一刀“鬼魂捧薄”,压住了奇丑怪人的紫金降魔杵,硬逼奇丑怪人撤身而退。吓得美艳妇人粉面蜡黄,斜出一剑直点武凤楼的右肩胛,打算将武凤楼逼退一步,自己就和同伴逃出前厅而走。 这种欲退反进的伎俩,怎能瞒过武凤楼的眼睛,翻手一招“拍案惊奇”贯上了三成先天无极真力,“当”的一声巨响,震得她虎口一麻,手中青锋剑已落在地上。 一见同伴失手,五凤朝阳刀的红紫厉芒又已罩住了美妇人的全身,那奇丑怪人倒有几分不怕死的豪气,怪吼一声,连人加杵扑向了武凤楼,摆出了拼命救美人的架势。 武凤楼要的就是这一手,忙把刀法一变,改用了绝命七刀中的第六刀“阴风扑面”,红紫两道光华一炽,那奇丑怪人想挣扎也来不及了,只惨叫出半声,就被五凤朝阳刀劈成了两半。 美艳妇人只吓得花容失色,娇躯乱抖,莲足一顿,刚刚纵落到前厅的门外,只觉右肩头一紧,早被武凤楼抓了个结结实实,她只娇啼一声:“饶命。”人已不敢挣扎了。 两个凶狠恶毒的来敌,晃眼之间,一死一俘,俞允中夫妻高兴地鼓掌称快,先吩咐家人将奇丑怪人拉出来掩埋,打扫净厅内的血迹,又捆绑好美艳妇人,放在厅内的一个角落。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才命人献上茶来。 武凤楼挂念魏银屏的安危,哪还有心思吃茶休息,连连追问魏银屏的下落。见武凤楼急得脸色大变,一字慧剑洪雪叹了一口气说:“有贤侄这片深情厚爱,银屏姑娘不管受多么大的颠沛流离之苦,也都值得了。” 陡然之间听一字慧剑说出了“颠沛流离”四个字来,武凤楼的心中一惊,知道魏银屏肯定已不在此处,整个的身体软瘫了下来,他的精神几乎崩溃了。 一字慧剑洪雪又叹了一口气,才从身上贴肉的地方掏出一封信来,将它交到武凤楼的手上就将脸转向了屏风。 武凤楼用颤抖的手接过那封书信,从那娟秀的字迹上,一望而知是苦命女子魏银屏留给自己的,又看出上面泪痕点点,他几乎不敢打开。 北方大侠俞允中凄然说道:“银屏姑娘自藏避舍下,每日以泪洗面,饮食大减,日复一日,已消瘦得失去往日的容光,内人日夜苦劝,她只流泪不语。五天前突然留下此书出走,等愚夫妻发现追寻时,已踪迹皆无了。我们正打算专诚前去黄叶观报信,又发现有人算计清水塘,只好耽搁了下来。你还是打开看看吧,也许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武凤楼这才撕开信口,掏出信纸,只见上面写道:“妾身不祥,沾君忠孝之名;妾身命苦,错生于魏氏家门,既不能报君的救命之恩,复不能遵老娘的临终遗命,多次想‘一死了却今世债’,又知君义薄云天,必难独活,则妾身一片痴心,反为害君。柔肠千转,百无良策,思之再三,唯有一走了之,以绝君念。我虽悄然出走,非为君之故,绝不会无故轻生,虽漂泊天涯海角,必日夜为君祝福。东方绮珠痴情苦恋,其心虽狠,其情可怜,望君重续婚约,早生贵子,以慰爹娘在天之灵。再三泣求,务乞允准,临别呕血,来世再见。” 看完了魏银屏临走前的遗书,武凤楼痛苦得有如撕肝裂肺,一步来迟,玉人已渺,从此人海茫茫,何处寻觅!一向大丈夫有泪不轻弹的他,也不禁挥泪如雨了。 毕竟女人家心细如发,一字慧剑洪雪怕武凤楼激出病来,又知道用寻常的言语,绝对不能劝止悲愤欲绝的武凤楼,秀目一闪,瞅见了被抛掷在厅内角落之中的美艳妇人,起身跨步将她提来摔在武凤楼的身前,反手塌肩拔出了一字慧剑,作势要劈,以消自己的心头之恨。 这一着果然有用,武凤楼此时虽然悲苦,也不能置一切事情于不顾,在狼牙山已经失去一次活口,此时怎能眼睁睁看着一字慧剑洪雪再把美艳妇人杀掉。他右脚一抬,把地上的妇人踢开,右手一伸,拉住了洪雪的一只手腕。目的达到,一字慧剑洪雪自然是一劝即止,她将剑插回鞘内,自去一旁坐了。 武凤楼让俞府家人将美艳妇人的绑绳解下,提着一条板凳让她坐下,又叫家人倒了一杯茶给她喝了,才喝令她将详细情况供出来。 那美艳妇人原是不顾廉耻的下八门人物,只求保全性命,哪里还敢拒不招供,她变了脸色地供道:“小女子名叫石惜惜,奇丑怪人名叫秦二豹,系阴阳两极葛老妖的手下。奉葛老妖之命,协助峨嵋五龙来河北设立分舵,是瞽目飞龙焦二爷要我们来这里公开挑衅,查找一个姓魏的年轻女子,不料跌翻在武掌门的手里。” 武凤楼一来心烦,二来知道狡猾如狐的瞽目飞龙绝不会让这些阴阳两极的门下获悉重大的机密,再问下去也不会有多大的收获,就将她交给了俞允中夫妇任凭处理,自己马上告辞,赶回了狼牙山。武凤楼在事先约好的隐秘山洞之中找到缺德十八手李鸣和岳振宇二人,这位形意门掌门人已能坐起来和二人说话了。 主意还是缺德十八手李鸣出的,他主张让岳振宇一人先在这山洞之中休息等候,自己和大哥武凤楼一同前去阎王鼻子找隐居山林不问外事的太极掌门林惊鸿,商讨如何巩固保定府振宇镖局的地位,不使它落入峨嵋派的手中。 又说从武凤楼在清水塘没有见到赵小鸿这一点来看,说不定途中他也遭到了峨嵋派的截击。 岳振宇点头答应,还详细地告诉了二人去阎王鼻子的走法。 这座狼牙山是以状似狼牙而得名的。山势陡峭,林木茂密,鸟道羊肠,人迹稀少,上有大盘陀、小鬼脸、阎王鼻子、天梯、棋盘陀五个极险的山峰,白天入山,既便身负上乘武功,也因坡陡道滑,无处下足,更别说夜晚攀登了。 到了小鬼脸子,太阳已将近正午,李鸣突然发现一条人影仓皇失措地向棋盘陀方向逃去。因为不知是敌是友,缺德十八手李鸣示意大哥武凤楼卡断上山的来路,自己两臂一张,一个“燕子三抄水”,飞落之间已逼近了那人许多,他沉喝一声:“朋友留步。”借着前面那人一怔,弹地再起,截在了那人前面。 第305章 冷不丁有人一喊一截,更使那人似一只惊弓之鸟,一个“乌龙摆尾”调转身形,又朝一片茂密的衰草丛中钻去。 武凤楼也沉喝一声:“朋友请留步。”展开一气凌波浑元步,形如飘风一闪扑去。 就听那人忿声斥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林某已经认栽,一切听凭招呼,再来投石下井,我可要豁出老命了。” 听出说话的那人正是自己兄弟二人来寻找的太极掌门林惊鸿,武凤楼知道又有不测的事情发生了。为了稳住林惊鸿,让他不要再觅路逃逸,也防止有人隐在暗处,武凤楼将声音压低道:“林老伯,小侄武凤楼来此,请老伯停步。” 不料,武凤楼这么一喊不要紧,林惊鸿更加惊慌失措了,他双脚点地,斜斜地蹿出,竟往一道深不见底的山涧扑去,看样子他要仗着地形熟悉一逃了之,不愿和武、李二人见面。 见此光景,武凤楼知内里必有隐情,深吸一口真气,施展出上乘轻功,踏虚如实,说玄了简直象在草上飞行一样,迅如飘风地欺向了林惊鸿。 同时,眼明手快、智计百出的缺德十八手,也提前抢到了林惊鸿的前面,形成了前后追堵之势。 林惊鸿见确实无路可逃,轻唉了一声,好象羞愧无比地停下了脚步。 武凤楼和李鸣师兄弟二人上下一打量林惊鸿,都禁不住暗暗摇头叹息,因为眼前的林惊鸿,哪里还有两年半以前在古彭徐州那座先是西楚霸王的午朝门,后又改为钟鼓楼的西楚故宫楼上见面时的风采。那时的林惊鸿以堂堂太极掌门人的身份,和八卦门的俞允中、形意门的岳振宇、接先天无极派掌门人萧剑秋互通书信,一同商讨铲除奸阉魏忠贤,辅佐五皇子朱由检登上九龙宝座。昔日的豪放雄风,今日已荡然无存,就连他的面容也苍老得让人几乎认他不出了。 林惊鸿叹了一口气说:“老夫木老自朽,壮志全消,一心遁入山林,不再参与江湖中事。如今受人欺凌,任人宰割,欲求避祸而不可得,真是无颜再见故人之徒了。”说完,垂下了头去。 武凤楼和声劝道:“自古以来,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老伯又何必放在心上。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请告诉侄儿,天塌下来有我们兄弟担着,老伯不相信我们,难道还不相信我们的师长?” 一听武凤楼抬出了五岳三鸟,林惊鸿的精神一振,但随即又丧气地说:“三位令师尊虽有力回天,无奈远在中岳嵩山,远水如何解得近渴!”言下之意是怕武凤楼和李鸣师兄弟二人能力不济,帮不了他林惊鸿的什么忙,他的对头太厉害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听了十分生气,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说:“请老伯放心,我大哥不光承袭了先天无极派的衣钵,在今年的百年大典上还接任了掌门人之位,凭‘先天无极派掌门人’这八个字,够不够分担老伯一些忧愁?” 听了缺德十八手这一番言语,太极掌门林惊鸿无话可说了。他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交在武凤楼的手上,然后退到一旁的石头上坐下。 武凤楼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字付林惊鸿知悉:武林一统,尽归峨嵋,河南、河北两地,应属本派总巡查葛伴月统率,书到之日,速劝赵正鸿让出镖局投靠峨嵋。尔之独子林大海和徒侄赵小鸿均在我方之手,好自为之,勿自取灭门之祸。限期三日,按信执行。” 看到这里,武凤楼一腔怒火狂喷而出,信手将书信装入袋中,向林惊鸿说道:“鼠辈太已猖狂,请老人家假装屈服,速速赶到保定府的振宇镖局,不动声色等候他们,一切有我们弟兄二人,请老伯放心。” 眼见后生晚辈都有这种气吞山河的勇气,太极掌门林惊鸿也胆壮了不少,谢过了二人,就独自一人向河北保定赶去。 凭林惊鸿的脚力,当天夜里原能赶到振宇镖局,因为对方限期三天,还有两天时间,中途养足了精神,于次日中午才来到振宇镖局。见到了师弟奇门剑赵正鸿,他将见到武凤楼和缺德十八手李鸣的前后,和师弟说了一遍。 奇门剑赵正鸿倒很有一股子硬气,虽听说儿子落入敌手,但一争长短的决心并未少减,反而比掌门师兄林惊鸿有骨气多了。 第二天,整整的一天都在煎熬之中度过,没出现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这更让人闷得透不过气来。 第三天,又是整整一个白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一点预兆,不光奇门剑赵正鸿在病榻之上辗转反侧,心烦意乱,活象一头狮子被人锁入了囚笼,连火气已然退净的林惊鸿,也坐立不安起来了。 吃饭的时候,林、赵二人已确信仇敌失约,暂时不会来了,却突然从西厢房顶飘然落下三个人来。这三人旁若无人,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大厅。 奇门剑赵正鸿一眼望去,只见除去登门挑衅、用五行掌打伤自己的一老一少外,还有一个黑面阴森、体魄雄伟的中年人一齐来到。从那一老一少的举止上看,这最后现身的黑面中年人,可能是个领袖人物。 太极掌门人林惊鸿被逼到这个份上,不唱这个丑角也不行了,他把双手一拱,垂首丧气地说道:“三位迟迟未到,小老儿坐立不安,敝师弟已听从了小老儿之劝,让出这振宇镖局。只是请三位高抬贵手,念我们兄弟年岁已高,雄心全消,放出我们的两个孩子,准许我们离开镖局,永远吃口安生饭,我们就感激三位的大恩大德了。”林惊鸿这一番话说得极为得体,也非常切合他们师兄弟二人的目前处境。一个太极掌门人,一个镖局总镖头,被别人摘去招牌,俘去了子弟,跟头已经栽到家了,怎么有脸再去仰仇敌的鼻息,捧别人的饭碗呢?所以林惊鸿的话,丝毫没让三个来敌嗅出一点不对的味儿来。 一老一少两名匪徒一齐把目光投向了傲然上座的黑面中年人,似乎请他拿个主意,答复林惊鸿、赵正鸿二人。 就在这时,一个又干又哑的声音在大厅门口吼道:“振宇镖局从岳大爷开创直到今日,已历二十多个春秋,八千多个日日夜夜,招牌已闯出了字号,买卖主顾也拉来了不少,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风里来雨里去,好不容易打出的天下,除去岳赵两家的亲儿子亲孙子,一点不掺假的亲骨肉以外,谁他妈的想当孝子贤孙擎家当,老子我都不答应,不服气的和老子我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皱一下眉头,都是他干妈妈养的。” 一听有人叫字号,林惊鸿就知道武凤楼和缺德十八手李鸣赶到了,心中不禁忧喜交加,喜的是两个帮手如约赶到,忧的是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能是这批凶神恶煞的对手吗?由于不知道叫字号人的深浅虚实,一老一少两名匪徒和黑面中年人都加强了戒备。几人晃身来到大厅门外,借着门内射出去的灯光往院中一看,差点没把几个人的嘴笑歪了。只见一个五短身材的半百老者,黄蜡蜡一张脸膛,厚眼皮,撅嘴唇,掩口苍须,醉得眼都难睁,一身料子很讲究的衣服,沾满了油渍和汤水,一双高底官靴,也满是污泥,堵着大厅门口,正在瞎骂胡嚼。 年纪小的匪徒怒喝一声:“你小子是什么玩意,敢这般撒野,找死不成。” 黑面中年人把目光投向太极掌门林惊鸿的脸上,意思是问他这个不伦不类的人是镖局里干什么差事的。 那醉汉闻言又骂开了大街说:“你小子才是他妈的玩意儿,整个保定府谁不知道大爷我是有名的铁算盘亲爹。无名少姓、不够人物的家伙,喊我亲爹我还不答应呢!” 那年轻匪徒气得怒吼一声骂道:“问你小子话,你怎么骂人,你是谁的亲爹?” 醉汉伸了伸脖子,咽下了一口唾沫说道,“老子我是振宇镖局帐房师爷秦杰,山东英雄好汉秦二爷的秦,大英雄大豪杰的杰,谁说是你亲爹了!”嘴里说着,身子还摇晃不止。 听说醉汉是振宇镖局的帐房师爷,少年匪徒面子上挂不住了,嘴里骂了一声:“由爷们接管了振宇镖局,谁要你这酒囊饭袋烂醉鬼,趁早交出帐房的一切帐目,回家抱你的大头儿子去吧。”这匪徒也是死星照命,硬没有看出醉汉是江湖上人见人愁的缺德十八鬼李鸣化装的,他一心想立大功讨主子的欢心,话未落音,人已箭也似的向李鸣扑去。 缺德十八手李鸣和大哥武凤楼商议好了,峨嵋五龙不出现,他们绝不露出真面目。一见少年匪徒毫无戒心地扑来,正中下怀,他身体一打晃,形如站立不稳,先让少年匪徒扑了个空,然后反手一掌,暗暗地运上了真力,趁笋击中了少年匪徒的后心,让他一头向自己身后的影壁墙上撞去。 可笑这少年匪徒,还没认清勾魂太岁是谁,便早已一头撞在了高大的影壁墙上,随着“咔嚓”一声响,顿时万点桃花开,鲜血和着脑浆溅了满地。 黑面中年人气得牙关一错,暗骂自己的手下人无能,无缘无故自己撞死在影壁墙上,他用手一推身旁的老年匪徒,低喝了一声:“手底狠点,先逼他交出帐房的钥匙,然后送他去极东世界。” 对于一个醉汉,那老年匪徒哪能放在心上,一飘身欺到缺德十八手的面前,怒声喝道:“无故打死了人,你小子要被砍头的。” 缺德十八手故意装出外强中干的样子吼道:“清平世界之上,众目睽睽之前,他自己向影壁墙上撞,干你父亲何事!你老小子血口喷亲爹,亲爹也不抵命,我该回家了。”话一说完,转身就要逃走。 老年匪徒受命而来,怎能让缺德十八手逃出手去,这老小子也是该死于非命,他怕醉汉耍懒撒泼,运足了七成功力,猛然向上一扑,实指望手到擒来,抓得李鸣骨疼如折,痛快地交出帐房一切。 第306章 哪里料到,缺德十八手刚刚转过半边身躯,就猛然把身子一斜,先闪开了老家伙的一抓,随即右腿翻起,一招“浪子踢球”不偏不斜从正中穿入了老家伙的裆内致命所在。这叫老家伙如何经受得住,只惨叫半声,就倒地不动了。 直到连死二人,黑面中年人才开始有些疑心。因为至始至终,缺德十八手李鸣戏演得太象了,黑面中年人一直以为是碰巧所致,特别是李鸣那笨人笨脚,摇晃不定,两只手乱抓胡挠的样子,外加招式一无章法路数,极尽目力,也看不出一点门道。不过连死两名得力手下,他不能不怒火中烧,侧转身子,刚想去追问太极掌门林惊鸿,早已得到缺德十八手李鸣暗中信号的武凤楼腾地从人丛中一闪而出,一招“翻天印”正好拍中了黑面中年人的后心,只打得他一溜翻滚,直滚到李鸣的身前,才躺着一动不动了。 被两名手下人搀扶着来到大厅门内的奇门剑赵正鸿激动地连叫三声“好,真好,好极了!”他恨不得一步抢出,向武凤楼和缺德十八手李鸣二人施礼道谢。 缺德十八手扑哧一笑说:“这个黑脸的可不能死,留下来可以派很大的用场,快抬入大厅抢救。” 现在,缺德十八手李鸣的每一句话听入振宇镖局的人耳中,几乎和圣旨佛音差不了许多。众人七手八脚将黑面中年人抬入了大厅,好在吃镖行饭的都离不开拼命流血,举凡医治跌打刀伤一类的药物,无不应有尽有。服药推拿之后不久,那人就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又喂服了他一次疗伤药物,人已经好了许多,不致有多大危险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这才慢吞吞地来到了他躺卧的床前,冷然说道:“时至而今,你小子该知道亲爹是不可冒犯的了吧?” 黑面中年人睁大眼睛问道:“你到底是谁?别叫我黑面郎君死得不明不白。” 无意之中得知黑面中年人是阴阳两极葛伴月的嫡亲侄儿葛继,缺德十八手高兴极了,他真感激峨嵋三少主司徒清为他提供了那些杂乱无章的零碎消息,有时候还真能对上号,比如眼前的这个黑面中年人葛继吧,无意之中露出了外号,自己马上就能知道他是葛伴月的嫡亲侄儿。 看见缺德十八手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黑面郎君葛继有些发毛,颤声问道:“你……你……你到底……是谁?打算……把……我……怎么处治?” 缺德十八手李鸣面容一寒说道:“你叫什么名字,能有胆量告诉我吧?” 自知阴阳两极声名狼藉,为正派武林人物所不齿,刚才失口说出了自己的绰号,已经让葛继后悔莫及了。仗着他是阴阳教的内坛人物,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外号,他决心不吐露真名实姓,免遭杀身之祸,便接口答道:“我名司徒杰,乃峨嵋派司徒教主的一脉近友,有胆量杀了我,本派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缺德十八手扑哧一笑说:“司徒家有你这一号吗?别他妈的改名换姓了,亲爹问你的话,你只要敢不说真的,亲爹露一手给你瞧瞧,说刮你小子三千六百刀,刮到三干五百九十九刀,你小子要咽了气,我就不叫你喊我亲爹!”他一边说,一边嚷着让人取刀去。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四回安国收徒谈笑风生皆默契武英面君针锋相对竟失和 缺德十八手李鸣这么一威吓黑面郎君葛继,镖局子的手下人也跟着凑趣,真的送上了一把牛耳尖刀。 黑面郎君知道事关重大,他哪肯随便吐露消息,只是一个劲地说自己名叫司徒杰,是司徒教主的同宗旁支,藉以威胁李呜不敢处死他。 缺德十八手李鸣还是笑嘻嘻地道:“亲爹(秦杰)体上天好生之德,但得一步地,绝不会将你酒血祭奠土地爷,我喊一、二、三,再不说出你肚子里的真东西,看亲爹我怎么收拾你!”说完,将手中的牛耳尖刀晃了一晃。 黑面郎君葛继虽然吓得体如筛糠,面色如土,但瞽目飞龙焦一鹏的凶残狠毒,和规定守口如瓶的戒律,使他虽然遍体淌冷汗,可还是不想说出。 缺德十八手李鸣真是说到做到,从一数到三,不听黑面郎君葛继回话,手中的牛耳尖刀“嗖”的一声便划开了葛继的衣服,露出了胸前的皮肉。吓得黑面郎君葛继眼球都快要掉下来了。 缺德十八手甩手又是一刀,葛继的前胸左乳下顿时出现了一道血槽,他刚想求饶,哪知缺德十八手李鸣一划开了手,就不肯再停下了,手腕连连甩动,刀光霍霍吓人,黑面郎君葛继的前胸和小腹又出现了横七竖八的好几道血槽。 黑面郎君葛继不敢再硬了,什么焦一鹏的凶残狠毒,什么戒律严酷,统统丢到了九霄云外,为了能保全性命,皮肉不再受苦,他不光招出了林大海和赵小鸿被自己囚禁在荆轲山的荆轲塔内,还供出来峨嵋五龙的窝巢是盘在安国县的药王庙内。 缺德十八手这才停住手不再折磨黑面郎君,他吩咐镖局子内的下人,先将葛继送往隐秘之处囚禁,然后向奇门剑赵正鸿、太极掌门林惊鸿说道:“武林之中从来都是失道者寡助,也从来都是得人者昌。振宇镖局已创业二十多年,基础不是不牢固,如果联合你们太极门派的高手,再请出岳振宇和俞允中夫妻,势力也不能说不雄厚,这样既可以发达镖行大业,又可以光大振兴河北一带的江湖正义。请二位老人家分头营救被捉去的二人,再派人去狼牙山山洞内接回岳振宇,然后去请求俞允中夫妻出山。” 一切安排停当之后,镖局子的下人送上了饭菜。饭后,武、李二人借口身体疲乏,需要休息,被林惊鸿亲自引到了东跨院中的一处客舍门前,林惊鸿便知趣地告退了。 武凤楼和缺德十八手李鸣哪里是想休息,有多少急如星火的大事,需要二人立即去干。望着林惊鸿走远,兄弟二人就掩上了房门,挑亮了灯火。坐在了桌子的两边。 武凤楼首先提出要设法寻找魏银屏的下落,免得她遭到恶人的毒手。 缺德十八手李鸣沉吟了一下说:“对银屏姐姐的出走,我也是时刻不安,但马上集中全力去找,绝不会有大的效果,反而误了进京面君和我奉旨完婚的大事。特别是峨嵋五龙不除,不光河北不得安宁,还可能危及京师。我们如果两事相衡贵从权的话,目前第一件要干的就是连夜奔袭药王庙,立即除去这五条孽龙,免除后顾之忧。” 武凤楼点头答应后,二人才和衣上床休息。天色未明,为了方便,哥俩并未改回原来的面貌,就悄悄上路了。 到了安国城内,天色也不过刚到中午,二人一来腹内空空,二来也想从侧面打听一下药王庙的情形,就一前一后走进了一座名叫迎宾楼的酒楼。 这座酒楼的规模不小,又正值中午吃饭时人多,几乎座无虚席,再加上武、李二人又改装易服,丝毫没有出众惊奇之处,几个堂倌哪有功夫睬他们。 武凤楼怕缺德十八手李鸣心中一不痛快,找这家酒楼的麻烦,刚想硬唤李鸣出去,另外再去寻一处吃饭的地方,突然楼梯上一阵暴响,虎势凶凶地走上了五个人来。头一个四十岁不到,一张黄白面皮,细眉长眼,明显着机警,暗含着奸诈,两只黄眼珠滴溜溜地先扫了楼上酒座一眼,确信没有让他能岔眼的地方,才将手朝身手一挥,他自己就站在酒楼正中间不动了。 跟在他身后的四个人,一律是高一头,宽两膀的愣头青,北国春迟,此时天气还很寒冷,而这些愣种早就敞怀露胸了,其中一个更愣的家伙,右腿一曲,顺手一抽,寒光一闪之下,亮出了靴筒内的手叉子,紧接着手腕一翻,“吧”的一声钉在了酒楼上首的一张八仙桌子上,圆瞪怪眼喝道:“我家少爷今天在这座酒楼吃饭,所有的驴粪蛋、马粪球统统给我滚出去,只要有哪个不开眼的小子胆敢龇龇牙,说出个不字,我这把手叉子就会成为他肚子中的蛔虫,准能搅翻他的五脏六腑。” 看起来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是鬼怕恶人,为了吃一顿饭,谁愿意搭上条老命。一刹间酒楼上所有的食客,除去武凤楼和李鸣二人之外,无不滚的滚,爬的爬,一窝蜂似的走了。 酒楼上的堂倌和店伙似乎怕死了这一伙凶徒,一拥而出,手忙脚乱地清理了桌案上的碗碟残肴等物,还擦抹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比刚才让人舒心多了。 依着缺德十八手李鸣非要去最上首那张桌子上落座不可,武凤楼不肯惹出大麻烦,就先去靠窗的一副座头上坐下,李鸣也只好跟着来到这厢。 饶是这样,那个愣头青还是不愿意,拔出桌上的手叉子,身形一晃,欺了上来,倒握手叉子瞪着一对怪眼吼道:“老子刚才的话,你是没听见还是想往老子的眼里填捧槌!趁早滚蛋,是你的便宜。”说完,再一次一甩手,“吧”的一声又将手叉子扎在了二人所坐的桌子上。 缺德十八手仗着改变了原来的相貌,不怕惊动外人耳目,加之也真气恨这伙凶徒太已横行霸道,他左手一伸,故意装着去拔桌上的手叉子,引得那个愣头青猛地前扑去护手叉子,这就中了缺德十八手李鸣的引鱼上钩妙计了。那愣头青刚一扑近,李鸣将自己的右脚从桌下翻起,一个“扁踩卧牛”正好踹在愣头青的迎面骨上。尽管缺德十八手只用了两成功力,不想让对方筋断骨折,但也够这愣小子躺上十天半月的了。只听他一声惨叫跌坐在地上,两只手抱着右腿嚎起丧来。 第307章 这在外行人的眼中,缺德十八手安然稳坐,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很象是那个愣头青自己碰上了什么东西,但这些情形却瞒不过那黄白面皮的中年人。在他的示意下,先有一个愣汉下楼而去,大概是搬救兵去了,另两个愣汉把受伤的人扶起,搀在靠隔扇的地上坐下,他才两手一拱,阴然说道:“下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两位尊驾,小可先替家主人赔礼。”说完,吩咐堂倌替武凤楼、李鸣二人上菜拿酒。 明知这小子是缓兵之计,艺高人胆大的缺德十八手乐不得吃喝个痛快,直到二人吃喝得差不多了,才听楼梯有了声响,原来是回去送信的那个愣汉跑上楼来。他向黄白面皮的中年人一使眼色,意思是救兵已到。 缺德十八手李鸣心中暗暗好笑,当下故作不知,和大哥武凤楼照旧吃喝不误。 又过片刻时光,楼梯又一次响起,看来这伙凶徒的领袖人物,已然率众来到了。 别看武凤楼的一身先天无极派内外功力都已臻绝顶,但他坚信“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如今听楼梯一响,知人已来到,连忙将杯筷一齐放下,扭头向楼梯口望去。只见首先走上来一个五旬左右的黑瘦老者,一身黑衣,状极阴森,特别令武凤楼惊奇的是两条手臂几乎及膝,比寻常人要长出不少。 接着走上楼来的是两个高大魁伟的猛汉,令人奇怪的是每人的肩上都扛着一只极大的五行轮,并且能看出左边那猛汉扛的月轮,左边的猛汉扛的是日轮,正好和缺德十八手李鸣使用的兵刃一模一样,不过比李鸣的可大得太多了。 看见对方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正吃喝得津津有味的缺德十八手也来了兴趣,他无可奈何地放下了手中的杯筷,盯着比自己大出好几号的日月五行轮,想象着兵刃主人的形象。 这时一个十八九岁的书童从楼梯口钻了上来,他狠狠地扫了武凤楼、李鸣二人一眼,喊了一嗓子:“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公子爷驾到!”嗓门还真响真亮。 缺德十八手李鸣听说自己驾到,笑得差点趴在桌子之上,心想:这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当年粉面二郎侯玉堂为了陷害我,冒名顶替,夜入宫内刀杀侍卫,盗去国宝,害得老子我差点身败名裂,全家抄斩,此乃坏事也;可偏偏又钻出来个钦佩英雄的红蔷薇雷红英,和我缺德十八手一见之下两情相投,如今竟缔结了良缘,这又是一场天大的喜事。不料今天在安国城内,又冒出来一个冒名顶替我李鸣的人,还不知主何吉凶。 不提缺德十八手既觉好笑又觉稀奇,默默地在一旁猜想,身为掌门大师兄的武凤楼可不把此事当作儿戏了,因为前车之鉴不远,他岂能不存“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之心,更加全神戒备地紧盯着楼梯入口。 忽然人影一花,从楼梯口飞身纵上一个人来,只见他落地生根,脚下站成了子午桩式,脆生生地笑道:“哪条道上的朋友?硬想摘我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的眼罩子,岂不是咄咄怪事!” 听口吻,看架势,论穿著打扮,简直无一不象从前的缺德十八手李鸣。可是再仔细一瞧脸膛,很好的一大盘包子,可惜露馅了。因为这个冒充缺德十八手李鸣的人,不管花费了多少心血,把李鸣的一切生活习惯、举止打份打听得多么详尽,揣摩得多么透彻,效仿得多么逼真,毕竟年纪太小了,朝大处说,也不会超过十四岁,一股子年轻毛嫩、没有经过大风大浪的公子少爷气息,都没有退净,举手投足之下,更差得太远。不过这娃儿的长相,倒真和缺德十八手李鸣有七八分相象。 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纨挎子弟小娃娃玩把戏而已,身为先天无极派掌门的武凤楼就懒得出头多管了,他示意缺德十八手沉住气,不要过分难为人家孩子,说不定他也是一个慕名崇拜者。 缺德十八手懒洋洋地站起身来,前跨半步和假李鸣保持了足够的距离,故作稀奇地问道:“阁下真是缺德十八手?” 假李鸣昂然答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尊驾何出此间?” 缺德十八手心想:行!这小娃娃的嘴皮子倒很利索,满能糊弄一阵子。又接着问道:“阁下之言确实乎?” 假李鸣脸色一变,冷哼一声斥道:“在下出生在按察使门第,投师在先天无极派门中,十四岁闯荡江湖,十五岁借刀灵隐寺,十六岁巧骂多尔衮,十七岁重伤火神爷,十八岁轮砸郭云亮,声名赫赫的一指神功尚且跌翻在李某的手下,何况他人。” 这小娃娃竟把缺德十八手李鸣的出身履历背得滚瓜烂熟,不光语言流畅,口清牙白,并且还慢而不断,快而不乱。 别说一心想光大先天无极派门户的武凤楼有些爱才,就连刁钻古怪的缺德十八手心中也有些喜爱了。假李鸣见对面的半百老者(缺德十八手还是昨天的那副模样和装束)不象有多么高深的武功,他无精打彩了,扭项回头瞪了那黄面中年人一眼说:“你小子跟着我人见愁已有两个多月了,按理说,也该鸟伴良禽身价高了,怎么还是这样大惊小怪的沉不住气!快替这两个老家伙垫上饭钱,打发他们上路,我要陪朱大伯喝酒去了。” 经此一来,缺德十八手李鸣才看出这个冒充自己的小娃娃人不算坏,只不过手下的一批恶奴狐假虎威而已,也看出这小娃娃骨格不凡,天生机警,稍为教导,就不难出脱个很不错的人材。又见他称黑瘦老者为朱大伯,并且状极客气,估计可能是他的武功启蒙老师,心中一动,来了主意,晃身欺到黑瘦老者身前,冷然说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黑瘦老者先是一怔,然后怒道:“一面不识,我凭什么告诉你名字!” 缺德十八手故意激他道:“老夫一言问出,已成开弓之箭,你非告诉我不可。” 李鸣这么一不讲理,果然激得黑瘦老者脸色冷紫,恨然说道:“你不配知道。”话一出口,一只黑瘦如鸟爪的手掌拢指成爪,一招“金豹舒爪”抓向了缺德十八手的面门。 李鸣成心想拿他开玩笑,等对方手爪快要临近面门之时,才险险地闪开,这更激得黑瘦老者怒发如雷,双爪齐出,迅如电光石火地迭次向缺德十八手抓来。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高兴,施展开义父六阳毒煞战天雷的“烈焰趋阴”步法,在黑瘦老者的一片爪影之中如鱼游水,从容镇静地穿行了起来。 黑瘦老者果然识货,猛然收住了攻势,愕然问道:“尊驾到底是什么人?请将姓名示下,免得发生误会。”缺德十八手刚想说:“你不首先通名报姓,我绝不会先把姓名说出”时,冒充李鸣的那个小娃娃两手一拍大腿,沉声喝道:“朱大伯退下,让我来收拾他。”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见小娃娃也学自己的缺德打法,借两手一拍大腿之机暗暗在掌心偷藏钉、针一类的暗器,一时失神竟然扑哧一笑说:“好小子,没磕头拜师,就将我老人家的独门秘技偷学了去,按江湖规矩,这是要截去两只手腕的。” 黑瘦老者既非平庸之辈,小娃娃也是鬼灵精过人,听完缺德十八手的话,都一齐睁大了眼睛。李鸣一看既已失口,也就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于是大马金刀地往上面一坐,瞟了左右人等一眼,示意他们都暂时退去,并挥退了酒楼的堂倌、伙计们,只留下黑瘦老者和冒充自己姓名的那小家伙。 缺德十八手李鸣脸色寒得能刮下几层霜来,他厉声斥道:“小小年纪,假冒他人之名,已经罪在不赦,并且纵容家奴鱼肉乡里,更为罪有应得,速将所有的劣迹一并报出,再视其情节轻重予以处治。” 吃准了傲然上坐的就是自己仰慕已久的缺德十八手李鸣,小家伙横下了一条心,拚着遭受皮肉之苦,扑地而跪,口喊“师父”,连连磕头不止。 从小就缺德刁钻的人见愁李鸣,今天让这个小赖皮给磨得没咒可念了。他一来看出这小娃娃出身不错,生性也并不过于顽劣,又见他骨格清奇,尚知尊敬前辈,只得故装生气,抬腿一脚将小家伙踹出去三四步远。难得这小家伙一个鲤鱼打挺,又重新跪在了缺德十八手李鸣的面前。 武凤楼见师弟李鸣心已活动,就是绷着脸不吐口,又见黑瘦老者用请求的目光看着自己,他心肠素软,向小家伙说道:“拜师之说尚谈不到,速将你的姓名来历说出,我好给你做主。” 心生七窍的小家伙,从身材口吻,特别是从肩后的刀上,猜出了武凤楼的身份,忙不迭地又向武凤楼磕了四个大头才迟迟疑疑地说道:“弟子的名字很有些拗口,有心换掉,因为是亡父生前所起,又不忍改动,弟子实在不敢说出,恳求二位师长饶恕弟子问名不答之罪。” 缺德十八手李鸣稀奇道:“姓名再为拗口,难道还能是骂人不成!只管大胆说出来,不怪罪你,也就是了。” 武凤楼也告诉他,只管将姓名来历说出,就有什么拗口之处,也绝不会怪他。 饶是武凤楼和李鸣二人将话说得这么清楚,那小家伙也只是连连磕头,就是不敢将姓名说出来。 缺德十八手李鸣火了,抬腿一脚又想向跪在地上的小家伙踹去,黑瘦老者心中一急,趋前一步恳求道:“请二位息怒!小主人说得一点不错,他那姓名的谐音很容易让人想到骂人上面去。” 缺德十八手李鸣和武凤楼兄弟二人这才相信小家伙的话是真的,缺德十八手李鸣又和声说道:“话已说明,就更不会怪罪你了,快把姓名告诉我们。” 第308章 那小娃娃这才又磕了一个头禀道:“弟子姓秦,乳名蝶儿,亡父生前将秦蝶改为秦杰。” 真是天缘凑巧,这小子竟然和缺德十八手李鸣昨天晚上的化名一字不错,看起来冥冥之中果然有这段缘份,李鸣和掌门大哥武凤楼都惊奇得差点叫出声来。 心思灵巧的小秦杰这才将自己的出身来历,一一禀报给武、李二人。 原来秦姓在安国城内本是大族,士农工商,各行各业都有。秦杰的父亲秦泰十八岁考中了武举人,也于同年生下了秦杰,实指望飞黄腾达,青云直上,不料天不与永寿,二十岁上就夭折而逝。幸得秦泰生前有一至交好友,姓朱名盛,原是五行门的弟子,却练了一身鹰爪功力,从小就为秦杰打下了练功的基础,因为有自知之明,怕误了孩子的前途,始终不敢收之为徒。偏偏缺德十八手的威名一时传遍宇内,小秦杰心向往之,一心一意地模仿了起来,才引出了今天的这幕喜剧。 水到渠成,不需秦杰再多苦求,掌门人武凤楼已经做主替师弟李鸣收下了秦杰。有了这可靠的地方落脚,打听峨嵋五龙的下落可就方便多了。重新让酒楼给准备好菜蔬,直吃到日落西山,才一齐回到了秦府。二人也趁此恢复了本貌。 秦杰的母亲张氏亲自出堂,向武、李二人道了谢,又恳请二位师长严加约束捣蛋鬼秦杰,才退回内宅。 一团高兴,直到半夜子时,秦杰还是依依不肯离二位师长身侧,缺德十八手一高兴,将自己那套十八罗汉手一招不剩地传给了徒弟,并详细讲解了用法和诀窍,然后让秦杰将那对大得出格的日月五行轮拿来。 秦杰这小子扑哧一笑说:“师父你老人家想必早已看出,我的那对玩意是摆出来吓唬外行和胆小鬼的,世上有用那么大的日月五行轮的吗?我是让木匠师傅用木头给我刻的,再涂上油漆,你别说,还真能唬他一气。” 听这小子竟然这么调皮捣蛋,连在一旁静坐的武凤楼都被引笑了。 就在这时,房门外人影一闪,隐约中好象是黑瘦老者朱盛,小家伙秦杰借口让人送茶闪了出去。 在门外朱盛向秦杰报道:“据家下人回来报说,南关药王庙果然住有五个来历不明的人,年纪、穿着、口音、极为庞杂,很象是传说中的峨嵋五龙。只是现代药王皇甫济以医行道,济世活人,声望极佳,也极受一方父老们的拥戴,人在他的庙中,倒是不可不防。” 小秦杰丝毫也不以为意地说:“我师父志在必得的人,岂能因为皇甫济而畏手畏脚,在咱爷们一亩三分地上,要是让人跑了,我秦杰就更是窝囊废了!让几个小子今夜睡足,明天跟着我去捆大活人。” 这小子说的声音再低,也被隐身在门内的缺德十八手李鸣听了个一清二楚。怪不得狗屠户魏方在世时,曾取笑矬金刚窦力说: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样的人玩什么样的鸟。如今李鸣一见秦杰小小的人儿,不光胆子大得出奇,和自己相似,就连办起事来的干净利索,都和自己差不了许多,缺德十八手暗暗高兴了。 次日一大早,秦杰先过来侍候师伯、师父洗漱。用早点已毕,又请出母亲和武、李二人闲话,他自己就借机溜走了。 安国药王庙在县城的南关,北宋建中靖国元年建成,大明嘉靖年间重修。它坐东朝西,占地极广,前面有牌楼、山门,门前有石狮子一对,并竖有三丈高的铁旗杆两根,门内有马殿、钟鼓楼、药王墓亭、大殿和后殿等,庙宇雕梁画栋,状极肃穆。 据本县县志记载:药王姓邳名彤,安国县人,是东汉光武帝刘秀驾下的开国功臣,才兼文武,精通医道,转战南北,功勋卓著,特别是光武帝几次染疾,都赖其深湛的医术而愈。是以遐迩闻名,死后葬之于安国南关。建中靖国元年,北宋徽宗追封灵贶侯,并建庙祭祀。明代又重修庙宇,并在西厢房塑有秦越人、张仲景、张子和、华陀、孙思邈、刘河间、孙林、张介影、徐文伯、皇甫士安等历代十大名医象陪祀,现在的当代药王皇甫济乃名医皇甫士安的后代。 秦杰乃当地首户,其父在世又名重一方,刚刚徐步踏入了药王庙,药王皇甫济就亲自将他引到了自己的静室之内,小童儿送上了茶水,便躬身退了出去。 秦杰单刀直入地问道:“药王爷,你老人家好大的胆子,明为济世活人,暗中窝藏匪类,你是能对得起自己的先祖皇甫士安老先生,还是能对得起药王爷这块金字招牌?” 药王皇甫济气得脸色大变,张目斥道:“黄口乳子,胎毛未退,竟敢教训起老夫来了。看在汝父为本庙的最大施主,不与你一个小孩子家计较,快出庙去吧!”说完之后,真的就要举茶送客。 小秦杰一仰脸,先把杯子中的茶水一气喝干,然后一甩手,“吧”的一声把茶杯掼于地上摔成了粉碎,正色说道:“药王爷,咱爷们多年来可都是好里、好面、好棉花,暖得咱们双方的心中都热乎乎的。我今天是夜猫子进宅,好的坏的都有,也知道我一个小孩子家有点儿人微言轻,吓唬不了你这位当代大药王,可秦某人不是傻瓜笨蛋。你皇甫济不会不知,我秦杰要没有弯肚子,还真不敢逛你这家镰刀铺。你庙中住的五个坏家伙要是偷偷地跑了,也跑不了你这座大庙。” 小秦杰这么一吓唬,心中有鬼的药王皇甫济果然脸色大变了,他刚想辩驳,小家伙将声音放低了许多说:“我知道你老人家一心济世活人,并不想为非作歹,受匪徒的要挟也不是出于本心。安国乃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怎能容鼠辈横行!我已上奏朝廷,请来锦衣卫官员,只盼老人家能将功折罪献出峨嵋五条孽龙,人不知鬼不觉地结了此案,你老照旧还是受人尊敬的药王爷。” 真真假假,有实话有瞎话,只说得药王皇甫济脸色一变再变。他默察秦杰这小子的沉稳冷静,开门见山,估计他来头不小,否则绝不敢孤身来此,又一想安国县城内姓秦的人家几乎占四分之一,每人一口唾沫,也能把药王庙给泡起来,自己投靠峨嵋派,原来是畏其声威,勉强屈服,怎能为峨嵋五龙去铤而走险。可是只是凭自己一人的功力,要想缚住五条孽龙献给秦杰。也等于痴人说梦。正在皇甫济脸色连变,忐忑不安的时候,秦杰微微一笑说:“你老人家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总认为自己一人无缚龙之力,你就不会在‘药’字上动点脑筋。” 一句话提醒了药王皇甫济,他一想是啊,以药物之力,何求不得!那真是要死的不会活一个,配剂毒药即可;要活的不会死一个,一束迷香就可以全部晕倒,任人摆布。再说由自己亲自下手,绝不会引起峨嵋五龙的疑心,因为自己已被逼应聘作为峨嵋派内三堂专司药物的香主了。 二人又计议了一下动手时间,秦杰就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家中,见了师伯武凤楼、师父缺德十八手,将自己威逼利诱药王爷投药活捉峨嵋五龙的前前后后,一一详述了一遍。 武凤楼点头叹道:“以峨嵋五龙之凶之狠,今日竟跌翻在杰儿一人之手,岂非天惩恶人!只是焦一鹏狡诈多端,未必能轻易如愿,还是妥为筹划地好。” 缺德十八手却深信不疑地冲口说道:“此事必然能成,这算杰儿入门之后的第一功。我会去求炉中仙陶旺为你打造一对得心应手的日月五行轮赏你。” 小秦杰喜出望外地磕头谢过了师父李鸣。 按说秦杰这一次策划药王皇甫济收拾峨嵋五龙之举,不管是从地利还是人和上来说,都应该是十拿九准,手到擒来的,哪知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下午药王皇甫济亲自前来告知说,峨嵋五龙突然离开药王庙,去向很可能是北方,并且走得非常匆忙。药王空有毒药迷香,也英雄没有了用武之地了。 秦杰气得小脸一红,跺脚埋怨药王皇甫济误了大事。 皇甫济有理说不清,只好自认倒霉,任凭秦杰说三道四。 倒是缺德十八手李鸣说道:“峨嵋五龙必是嗅出了我们弟兄的行迹,河北的垛子窑又被我们挑了,三少主又在河南失踪,他们担不起这个沉重,有可能去京城找无情剑冷酷心哭诉去了。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药王爷有心,还愁没有人来喝你煞好的药汁!” 听缺德十八手李鸣为自己开脱了罪责,药王皇甫济千恩万谢地走了。李鸣转脸见小家伙垂头丧气的样子,就拍了一下秦杰的头顶说道:“此次没有网住峨嵋五龙是时机对他们有利,非战之罪也。幸好没有打草惊蛇,药王皇甫济依然如故地顺从他们,还愁他们不会再来上钩!用得着垂头丧气吗?” 小秦杰这才有了些精神,也不磨缠着要跟随二人进京了。看他规规矩矩的样子,也很象个听话的孩子,缺德十八手心中暗笑了。 临动身的时候,缺德十八手李鸣突然向武凤楼说道:“杰儿已是咱们先天无极派的门下,五儿比他还小的时候,就出道闯练了。请大哥允准,让孩子跟咱们走吧,说不定还有用他之处呢!” 武凤楼只好点头依允,喜得小家伙眉开眼笑,收拾了下行囊,备好了三匹好马,朱盛还给他带上了五十张金叶子,拜别了母亲和朱大伯,跟随掌门师伯和师父扬鞭就道了。 次日下午,爷儿三人就策马进入了北京九城,小秦杰初次游历京师,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恨不能跳下马来狠狠地逛他三天两后晌,只因怕师父怪罪,不敢出口而已。 第309章 也是该着出事,武凤楼很喜爱这个调皮的小家伙,看出秦杰贪玩的心意,为了不使孩子失望,到了前门附近,他就跳下马来,手牵马匹,徐徐地走着。 秦杰高兴极了,让马匹随在二位师长的马后缓缓地走着,他自己就东张西望地看了起来,那些琳琅满目的京广杂货、绸缎布匹、精美糕点、酒楼饭店,一家挨一家,一座连一座,真令小家伙目不暇收。 逛着逛着,秦杰突然看见一群兵丁推推拥拥着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从一条小巷中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武官,肋下佩刀,象是这群兵丁的头目,他停下脚步不走了。 等这群人来到切近,秦杰才看清那个四十多岁的人,身材五短,焦黄的一张瘦脸,灰白相间的一头蓬乱头发,两只三角眼,一对半截眉,鼻孔微塌,唇薄如刀,一套质地怪不错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土油渍,一副地老鼠的功架,满身京城土混混的油滑相,正和那群兵丁乱嚼着舌头说:“我刘二孬名孬人不孬,除去好喝两盅酒,赌几场输赢不大的小牌,从来一不欠公粮,二不欠私债,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你们凭什么抓我?” 一听这个土混混就是自己师父的好朋友野鸡溜子刘二孬,秦杰更不能走了。他晃身堵住了巷口,逼得那群兵丁不得不停下脚来,只听秦杰沉声斥道:“这位老朋友说得清楚,人家一不欠公粮,二不欠私债,平常光喝两盅酒,大不了赌几场小牌,犯大明律的哪条哪款了?列位就是穷疯了,也不该向一个混世的苦朋友打秋风。”说到这里,又冲着从后面抢过来的那名武官说道:“什么事情都是瞒上不瞒下,请你这位总爷高抬贵手,放了这位姓刘的朋友,我送给你们大家每人一双鞋袜钱如何?” 俗语说世事人情皆学问。别看秦杰这小家伙年不满十四,三教九流,六行八道,上至官场中营私舞弊,行贿受贿,下至绑票拉户,敲诈勒索,他都是滚瓜烂熟,样样精通,所以才把几句话说得四平八稳,头头是道。 那军官是名把总,见秦杰虽衣着不俗,口齿伶俐,毕竟年纪太轻,况且他是奉了上司私下里差遣,前来秘密绑架刘二孬,根本不是刘二孬犯了什么罪名,就让秦杰许给他的好处再大,这位把总大人也不敢吞吃。他当下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斥道:“一个小娃娃,不安分守己地去上学念书,反而跑到外面来胡闯乱撞。冲着你能认识野鸡溜子刘二孬这一点来看,也准是一个小赌棍无疑。识相的滚开,不然连你也一齐捎上。”那把总一面冲秦杰威吓,一面催手下人夺路而走。 原来就胆大包天的秦杰,仗着师伯、师父撑腰,哪肯受那把总申斥,加上救护刘二孬心切,趁那位把总不注意,晃身扑出,一个“野马分鬃”,先将抓住野鸡溜子的两名兵丁推向了一旁,跺脚向刘二孬说道:“一切有我挡着,你赶快溜走。” 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野鸡溜子刘二孬原本是游荡在京城下层的一个泼皮,平日里什么坏事都能做得出来,地道的土混混一个。自打结识了缺德十八手李鸣,又曾拜见过钻天鹞子江剑臣,不自觉地身份就高了起来。今天他正在自己的秘密窝巢喝酒,无缘无故地被这群兵丁抓来,已经憋足了一肚子闷气,秦杰这会不仅挺身而出救他出险,还催他提前逃走,这就激起了他最近两年来才有的一股子豪气,哈哈一笑说:“天塌下来,有地接着,头掉下来,碗口大的疤痕,小兄弟你太小瞧我刘二孬了。”这小子当顶上的豪气一振,肚子里的七成酒量一下子升到十成,头脑一热,弯腰拔出自己靴筒里的手叉子,一个冷不防,竟从软肋中给那位把总爷插了进去,眼看着他横尸地上。 青天白日,兵马皇城,刀杀一个把总武官这还了得,小秦杰心头一惊,跺脚大骂刘二孬笨蛋,逼他赶快逃命。 野鸡溜子失手宰了一个武官,心中虽然害怕,也不得不豁出去了,一晃手中的手叉子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和这位小朋友没有关系,人是我刘二孬杀的,我抵他一命!谁要敢跟这位小朋友过不去,我刘二孬一个人是杀,两个人也是宰,反正老子我只有一条命。”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缺德十八手李鸣回头来找自己的宝贝徒弟了。 野鸡溜子一眼看见李鸣向他丢了个眼色,挥舞着手叉子更闹得凶了。二十来名兵丁怕他一人拚命,十人难当,只将刘、秦二人围在中间,并不马上伸手去抓,有人飞快地去九城兵马司衙门报信。 缺德十八手李鸣分开兵丁挤身而进,先将野鸡溜子手中的手叉子夺了下来,一脚把他踹倒地上,让旁边的兵丁用绳索倒剪了刘二孬的二臂,又把秦杰也推到刘二孬的身侧,等候九城兵马司的人到来。 功夫不大,九城兵马司的人来了,一见是前大内待卫缺德十八手李鸣拿下了凶犯,自然一再躬身道谢,并请示李鸣该怎么处治。 缺德十八手李鸣趁机发火道:“青天白日大街之上,刀杀带兵武官,实属罪大恶极。九城兵马司不宜审理此案,速速派人将他们两个一齐押赴刑部,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缺德十八手的话,那位九城兵马司的人还得真听,他亲自带领兵丁,将秦杰和刘二孬送交了刑部扣押了起来。 缺德十八手李鸣皱着眉头向掌门师兄武凤楼说道:“杰儿这小子的胆量太大,固然可气,但野鸡溜子的无故被抓,绝不会无因,说不定这里面真有什么道道,请大哥将三匹马一齐带回老驸马府,小弟去刑部探听一下风声,看看是否真的又和峨嵋派有关。” 武凤楼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就将三匹马一齐带走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徒步来到了刑部衙门的门外,由于刑部尚书黄克赞是李鸣父亲李精文的同科进士,通家之好,众差人恭恭敬敬地将他迎进了班房,让他大马金刀地坐下,送上了茶水,才派人去传唤大班头毛金常。 刑部大班毛金常,外号也叫金毛吼,不过可比不上人家峨嵋派的金毛吼阚山岳。当日女屠户飞身扑上西山香炉峰,用飞虹剑杀了三边总督杨鹤来刑部投案,替心上人江剑臣打官司,可没少揍这个金毛吼,从那以后毛金常就改邪归正了。 一听说缺德十八手李鸣来到,毛金常就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手下人又做了什么不见天的坏事,让这位人见愁大爷给抓住了把柄,直到给缺德十八手李鸣见了礼起来,他脸上的颜色还是青一阵子白一阵子的。 看到金毛吼吓成这种模样,缺德十八手李鸣知他误会了,就将有兵丁无故捉拿野鸡溜子刘二孬,自己的徒儿秦杰出头干涉,一时失手刀杀一名把总,目前已送来此地的事情,详细地给毛金常说了一遍。 金毛吼毛金常马上就大包大揽地说,“这事好办,案子呈上去,马马虎虎地过一堂,让侍郎大人点验收监。几天过后,我再报一个有病暴死,一个畏罪自杀,名字一勾,一了百了,大爷你就万安吧!保险连牢饭都不要你老人家送。” 缺德十八手李鸣摆了摆手说:“谢谢毛头儿的帮忙,不过我倒不是想要他们马上就出去,多呆上几天也好……” 不等缺德十八手李鸣将真正的意思说出,金毛吼毛金常已哈哈一笑说:“你老人家是怕我作难是不?那可就对小人我见外了!为朋友还两肋插刀呢,何况是你李大爷的事,别人想帮忙还轮不上呢!” 缺德十八手李鸣等他把话说完,才低声对毛金常说:“我想知道那群兵丁是什么人派来的,抓野鸡溜子刘二孬打算干什么。这才是我来找你的真正目的,听懂我的意思了吧!” 毛金常也真会巴结缺德十八手,听李鸣一说,让人给李鸣送上茶点,就转身出去了。 直到日头渐渐西沉,毛金常都没有回来禀报,缺德十八手心中更有底了。快接近吃晚饭的时光,金毛吼才一头大汗地跑了回来,腰袋中隆隆地鼓起,好像装了不少东西,一见缺德十八手李鸣咧嘴一笑说:“这件事邪门透了,就让你老人家再经多见广,也保险没有听说过,我算第一次开了眼界。”嘴中说着话,一股子酒气喷人,伸手去端桌案上的茶杯,看样子酒是喝了不少。 缺德十八手李鸣等毛金常将那杯凉茶喝下肚后,突然说道:“毛头儿,你刚才所说的希罕事,是不是苦主请你吃酒,送你贿金,托你替他们开脱杀人凶手的罪名?” 李鸣的这句极为不合情理的语言,听入了毛金常的耳中后,却刺激得他几乎跳了起来,他右手的大拇指一竖道:“还是你人见愁大爷高明,真是一语中的!详细情形是这样的,我刚从此处出去,武清侯刘侯爷就派来了一个副总管把我硬扯到一家酒楼的雅座里,除去请我吃了二十两银子一桌的上八珍酒席,还塞给我四封银子,共计二百两,让我想办法保住刘二孬一条性命,两天后的晚上,让我秘密将人放出,他们自会派人来接,只要事情办成,再给我八百两银子的酬金,你老说这件事情邪不?” 缺德十八手李鸣心中更有数了,安排毛金常随时有事去老驸马府禀报,并让他把这些话秘密告知秦杰、刘二孬二人,就赶回到老驸马冉兴的府中。一问冉府中的家丁,才知道掌门大哥武凤楼已经奉召去了大内。 原来武凤楼目送缺德十八手向刑部方向走去后,就一人三马回到了老驸马冉兴的府中。老驸马冉兴所娶的公主,名唤金屏,乃万历皇帝的爱女,常洛皇帝的幼妹,也是天启、崇祯两位皇帝的亲姑母,当朝皇亲国戚之中,首推第一。 第310章 所赐的驸马府,也极为豪华庞大,整个府邸占地近三十亩之多,分中、东、西三路,由三条轴线贯穿,多进四合院组成。 中路的最前面是驸马府的大门,以及面阔五间的二门,两道门里是一座银安正殿和老公主老驸马起居的后殿,再往后是一座很大的花园。 东路由三进四合院子组成,采用的小五架梁式是明初的建筑风格。西路的院落宽敞宏大,廊庑相接,气派非凡,也有一座花园,不过比后殿北面的略小而已。由于老驸马冉兴非常推崇先天无极派师徒,所以两年以前,就将西院拨出供武凤楼、李鸣等人居住使用,反而使崇祯帝不好再为武凤楼、李鸣二人单独建造府第了。 今天武凤楼从河南归来,下人们打开了他原来居住的房屋,里面竟然窗明几净,清洁异常,看来冉府下人是经常打扫整理的。 就在武凤楼征尘未洗、喘息未定之时,秉笔太监王承恩就奉旨亲自前来宣召了,并钦准武凤楼宫中骑马,以示恩宠。 大概是这一次离开宫廷的时间太久了,过了金水桥之后,武凤楼就有些异样的感觉。来到太和门,武凤楼弃马不乘,随在秉笔太监王承恩的身后,向乾清门走去。刚刚走过保和殿,忽然看见武英殿大学士贾佛西从军机处方向匆匆赶来。 武凤楼素来尊敬贾学士,马上就停下了脚步,等候贾佛西的到来。 贾佛西来到武凤楼的身边说:“万岁爷驾幸武英殿,特命愚叔赶来召你前去,免去侍从一切人等,连王公公也不让跟去。” 武凤楼只好默默地接受贾佛西传来的口谕,来到了武英殿内。 只见崇祯帝手执书卷正在翻阅,觉察有人进入,掷书于案,抢过来和武凤楼厮见。 武凤楼刚想撩衣跪拜,行君臣之间的大礼,崇祯帝已怫然不悦地说:“朕多次口谕,寻常相见,绝不必拘世间俗礼,有失兄弟之间的情谊,快快免了。” 武凤楼只好遵旨作罢,扶崇祯帝坐于正座,自己和武英殿学士贾佛西分两边相陪。 崇祯帝仔细打量了武凤楼一番后,突然正色问道:“朕听人言,皇兄出入江湖之中,很多人都以壮士呼之,不知果有此等之事否?”问完之后,还目不转睛地盯在武凤楼的脸上,等待他的答复。 武凤楼认真地答出了四个字道:“诚有此事。”同时身子也站了起来,没忘记臣子应对时的礼节。 崇祯帝摆了摆手,让武凤楼重新落座,只说了一句:“不成体统!”说完后,见武凤楼默然不语,又接着说道:“卿出身望族,从前曾和朕折箭为盟约为兄弟,如今又官拜锦衣卫都指挥使之职,怎能容忍他们以江湖人物视之,岂不是荒唐之极?”连连斥责,武凤楼不能忍受了,回奏了一句道:“‘壮士’二字哪些不好,值得万岁龙颜震怒!” 武英殿大学士贾佛西也从旁边说道:“江湖人物口中的‘壮士’,与‘匹夫’二字大同小异耳,贤侄能不清楚?” 武凤楼知道内定他为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事已板上钉钉,不可以挽回,心中一恼,随口说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赞荆轲也;‘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赞勇士也。以臣观之,壮士、匹夫都值得尊敬,并没有什么不好。”崇祯帝知武凤楼的性情外和内刚,今天君臣二人刚刚见面,不愿意无故失和,只扫了贾佛西一眼,他自己却笑而不语。 果然武英殿大学士贾佛西坚持己见说道:“武贤侄忘了,还有一句叫‘床头黄金尽,壮士无颜色。’看起来壮士还是离不开黄金的,一旦囊空如洗,也就失去色彩了。” 武凤楼心中一气,刚想反唇再争,一个苗条的身影闪处,走进了一个人来。欲知来者是谁,请看下回分解。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五回噩耗压顶青城三豹成瘫痪好运当头剑笔双魔竟臣服 为了壮士、匹夫这两个名称,武凤楼和万岁的君臣之礼,及与贾佛西的叔侄之义,都几乎行将破裂,适巧一个人进入了武英殿,给他们解和了。 进入武英殿的正是刘太后的干女儿东方绮珠。灯光辉煌之下,只见她一脸憔悴,满腹幽怨。那俏丽的面容,比上次在霸王城又瘦削了不少。武凤楼心里一颤,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东方绮珠在崇祯帝面前行过了礼,声音细如蚊蝇地说:“母后从王公公口中,得知……得知……”她连说了两个得知,实在不知道该怎样称呼武凤楼为好,只好用手指了武凤楼一下,才继续说下去:“得知他已回来,特让我来宣他前去慈宁宫。” 崇祯帝是力主武凤楼和东方绮珠结婚的。见御妹能塌下面子,亲自来驾前将武凤楼喊走,当然乐意成全。于是,袍袖一抖,吩咐武凤楼速去慈宁宫看望刘太后。他自己则又让贾学士给讲解墨子去了。 武凤楼陪同东方绮珠走下了武英殿的台阶,沿着西面的甬道向慈宁宫缓缓走去,老半天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出一句话。眼看快到慈宁宫了,突然从暗处闪出一个年轻俊美的宫装妃子,扑到东方绮珠身侧格格一笑说:“干么老绷着面孔,不理人家,要知道为了请人家回京,我也替你出了不少力。”话完之后,一双灵活的大眼睛上下不住地打量着武凤楼。 东方绮珠怕武凤楼失礼,尽管晓得这年轻妃子不拘礼节,也规规矩矩地介绍道:“武皇兄多日没回宫廷,这是万岁新选的田贵妃娘娘。快上前拜过。” 武凤楼以臣下拜见贵妃之礼,给田娘娘磕过了头,侍立在一侧。 原来这田妃祖籍江南苏州,其父田宏遇,也是科举出身。田妃今年才一十五岁,面貌极为秀美,心思也异常灵巧,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尤为难得的是小小年纪不仅善窥人意,还骑得劣马,拉得硬弓,是一个文武双全的女孩子。崇祯帝极为宠爱,就连正宫周后、慈宁宫刘太后,也都很喜欢她。所以她才能逍遥自在,到处闲逛。宫女和她也很合得来。东方绮珠才回宫没有几天,田妃就天天磨着要拜她为师,学习武艺。东方绮珠被缠不过,只好哄骗她,说自己的武功不算太高,要想学到真功力,还是等武凤楼回宫,他的先天无极真功才是武林之中的一绝。这不,刚得了信息,就追来了,张罗拜师学艺。 停了老半天,才听田妃赞道:“怪不得万岁爷经常夸奖武皇兄是天生奇材,人中龙凤。今日一见,胜似传闻。东方御妹真是天大的福气!” 武凤楼心想:你这才是哪壶水不开专提哪一壶,又得惹起东方绮珠的一阵伤心。他偷偷瞟了东方绮珠一眼,只见东方绮珠不光没有凄苦之色,反而在两片香腮之上微微绽出了一丝儿笑意。武凤楼有些莫名其妙了。 田妃娘娘一直陪着二人进入慈宁宫,参拜过刘太后之后,还恭问了几句病情,便去找那些宫女嘻嘻哈哈去了。 刘太后赐座之后,武凤楼才看出太后确实面有病容,精神也萎靡了许多,斜倚在龙床之上,有一个小宫女正一匙一匙地喂她参汤。刘太后手腕上的一串念珠,引起了武凤楼的注意,他疑视了好长时间。这一百单八颗念珠太奇特了,它是用上好的楠木精心雕刻而成。每一颗念珠之上,都刻有一尊佛像,坐卧站走,形状不一,佛像逼真而生动。念珠呈深紫色泽,说明它已年代久远,绝不是三百年五百年之物。这怎能不引起武凤楼的极大好奇。 刘太后的病体虽然恹恹不适,但不是什么大的病症,东方绮珠回宫后,她一高兴就减轻了不少。今天武凤楼循规蹈矩,问疾叩拜,比以前驯服得多。她认为天威凛凛,武凤楼怎敢永远抗旨下去,暗暗替干女儿东方绮珠高兴,不由得参汤也多喝了几口。她发现武凤楼老是盯着自己手腕上的念珠,心里一高兴,脱下了手腕上的念珠说:“哀家娘门福祚浅薄,人丁稀少,只有瑞儿一线单传,还极不成才。今上登基之后,哀家已无任何牵挂,暮鼓晨钟,念诵经文,祝愿国泰民安,天下大平。这次瑞儿倒颇有孝心,献给我这串念珠,还有乌金佛像一尊,更笃定了我的成佛成祖之心。”说完后还高兴地笑了笑。 听说这串奇特的念珠是草包武清侯刘国瑞所献,同时还献有一尊乌金佛像,更令武凤楼心中起疑,当下既不询问,也不说破,陪着太后说起其它闲话。 直到看出刘太后有了倦意,武凤楼才和东方绮珠对了对眼神,请太后安歇,退出了寝宫。二人一直来到东方绮珠的卧室,也就是二人拜堂成亲的地方。这一路上,武凤楼都是紧紧地贴着东方绮珠,没有单独走开的意思。东方绮珠憔悴的脸庞上,飞起了一阵红晕。 武凤楼附在她的耳边说:“对太后手上的念珠,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还有那一尊咱们没看到的乌金佛像。刘国瑞一个花花公子,纨挎子弟,上哪去弄这种佛门异宝!我先去卧室等候,你找个因由要来,咱们琢磨琢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东方绮珠不忍拂武凤楼之意,让宫女先将武凤楼请入卧室,自己就转身走了。 不料回来时却是两手空空,一件也没有拿回来。 武凤楼正想询问,东方绮珠早将声音压得很低说:“东西不需要拿回来,免得引起太后的疑心。经过我仔细辨认,已确定这两件东西,都是峨嵋派的镇山宝物。那串念珠不光是历代掌门人在庆典上的必戴之物,而且那一百单八颗佛像还是一套完整的剑术,也只有峨嵋掌教一人才允许学习那套剑术。 第311章 不知它怎么到了我那草包表哥之手,这倒不可等闲视之了。” 东主绮珠的话未落音,卧室的房门开处,玉面无盐东方碧莲一脸惊恐的神情,满身征尘的倦容,从外面闪了进来。 令人一望而知,是发生了极大的事情。 玉面无盐一看武凤楼也在这里,和自己侄女东方绮珠状极亲密,脸上浮出了一丝喜色,但刹那间就消失了。 喝完了东方绮珠亲自给姑母端上的茶水,玉面无盐颓然向东方绮珠说道:“青城山遭受暗算,三位老爷子中毒瘫痪,命令你立即回山去接任掌门人,主持青城山百兽崖的一切事务,以应付外敌入侵。” 一声晴天霹雳,几乎震得东方绮珠昏了过去。武凤楼猿臂一伸,就将她的苗条娇躯揽进了怀内。东方绮珠身躯抖颤,花容失色,六神无主地流出了两串清泪,情不自禁泣伏在武凤楼的肩头。 这场突然降临的变故太大了,以青城三豹的深湛内力和江湖经验,竟一下子让敌人给投毒致瘫了,显见敌人的来头不小,用心险毒。敢冒武林之中的大忌,说明他侵占青城山百兽崖的决心。 目前的青城山,除去忠心耿耿的巡山八猛之外,内部空虚,连一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叫东方绮珠这年轻又没经过大风大浪的女孩掌门,怎能不急得她心乱如麻,仓皇无主。 停了片刻,她忽然转过身来,向姑母说道:“青城山和峨嵋邻近,你老人家可曾派人去飞报我的师父,请他老人家派人相助?”危难之际,东方绮珠想起了自己的授业恩师峨嵋掌教司徒平。 玉面无盐一听侄女提到峨嵋派,银牙怒错,杏银暴睁,顿足说道:“青城山出事之前,只有峨嵋山福寿堂的管事金鑫去了一趟,别无其他人拜山。我和八猛估计,此次投毒必然是峨嵋派所为无疑,只是尚没有拿到把柄而已。” 东方绮珠一听下毒的可能是自己的师门峨嵋派,连气加急,又昏死了过去。 武凤楼只好用先天无极功力抢救了,先将东方绮珠抱放在卧榻之上,救人情急,也顾不得避什么嫌疑,再说,二人已经拜过了花烛,还一同入过洞房,更不必讲什么男女之嫌了。一阵子推拿之后,东方绮珠才缓缓地醒来,看见武凤楼一头大汗,正为自己推拿并输送真气,心中是既悲且喜,一头又扑入了武凤楼的怀内,放声大哭了起来。哭得武凤楼也流出了不少眼泪。 玉面无盐东方碧莲素不讲理,如今又在急怒交加、仓皇无计之时,更没有好话说给武凤楼听。只见她银牙一错,恨声说道:“我们青城山不涉足江湖已近十年,要不是你那该杀千刀的大师伯致书青城山求婚,何来如此滔天大祸!如今我们山究水尽,家破人亡。不如先宰了你,然后大家一齐死了省心。”边说边掩面痛哭起来。 这就是女人的本领,一哭,二死,三上吊。武凤楼轻轻为东方绮珠捋着凌乱的鬓发,愤然说道:“路见不平,还拔刀相助,何况青城、无极两派几代人的交谊!以上我之所以辜负绮珠妹妹,委实是万不得已。如今三位祖父中毒,青城山马上就有被峨嵋兼并的危机,凤楼岂能坐视不管。请姑妈和绮珠马上赶回青城山,接位主事。容我再约一些人手,立即随后前去驰援,并想法营救三位老爷子脱险。” 听武凤楼不光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还许着代约帮手,前去驰援,特别是武凤楼终于喊了一声姑妈,对东方绮珠的称呼已改成了绮珠妹妹,玉面无盐想起自己以往对武凤楼的那些无礼行为,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事情既已规定妥当,趁天色尚早,东方绮珠去刘太后跟前编造了一套谎言,说和武凤楼去泰山重新还愿,取得了刘太后的允准后,和姑妈东方碧莲、武凤楼出了城,与武凤楼洒泪而别。 目送东方绮珠姑侄远去,武凤楼还是呆呆地木立在那里。峨嵋派狼子野心,已把手伸向了江湖各地,这说明司徒平已具备了压倒先天无极派的实力。自己新近刚刚接任掌门,全派上下不足二十人,如何和声势浩大的峨嵋派抗衡,他陷入了苦闷之中。 正在这时,突然三条黑影一泻而至。洁白的月光照射下,三位相貌端正,威武雄猛,神情刚毅的青衣大侠,沉稳地出现在武凤楼的面前。 目光锐利的武凤楼早从长相、衣着、神情上认出了是辽东的边氏三雄:边城龙、边城虎、边城豹兄弟三人。古道愁肠,故友重逢,武凤楼心中一阵子高兴,连忙口称:“三位边兄厂深深地行了一礼。 老大边城龙一把抓住武凤楼的臂膀,动情地说:“贤弟荣任先天无极派掌门,愚兄弟三人本应前去祝贺,因两国敌对,不敢前去嵩山,实乃一生之中最大的憾事。请贤弟原谅。” 武凤楼知道边氏三雄的突然来到必非无因,见他不说,也不好马上追问,只好也客气地说:“小弟年幼,才疏学浅,接任掌门实非所宜。凤楼与三位兄长肝胆相照,何必这等见外。” 见武凤楼态度诚恳,语出至诚,边城龙决心以真情相告。他四下环顾,确信附近不会有人隐藏,才叹了一口气说:“愚兄弟虽是汉人,却世居在长白山下,属大清国版图,当年关外会猎,九皇子多尔衮就疑心重重。如今多次受挫于贵派,杀心大炽,以重金相赏,以势力相逼,派出三批人员悄悄进关,均为贤弟和李鸣二人。这三批人中有愚兄弟和我们的两位叔父,还有黑风峡的三抓追魂邵一目和陆地神魔辛独,最厉害的一批是长白一尊朱彤阳亲自率领二弟朱彤弓和手下总管一杵震八荒朱佩。君在明处,彼隐暗中,明枪容易躲,暗箭实难防。为了朋友之义,我们兄弟三人已将家中人口悄悄地匿藏在青龙桥一带,决心脱离辽东,入关定居。只是我们的两位叔父切齿痛恨江三爷的断腕之仇,不管我们兄弟三人如何苦劝,都无济于事,非趁机报仇不可。我三人为此特来泄露一切机密。” 武凤楼知边氏三雄皆热血男儿,交友至诚,为了自己不惜迁出故土,不怕获罪多尔衮。此次来找自己泄密,还不知在老驸马府附近下了多大的功夫,才查探出自己的踪迹。 武凤楼真被他们三人的交友热忱感动了。 边城龙又说:“我们的二位叔父受他人愚弄挑拨,两次败在令师叔江三侠的刀下,如今还是不自量力,第三次出头寻仇。恳请贤弟转告令师叔江三侠,念其已各断去右腕,请饶恕他们二人的狂妄之罪,我们兄弟三人在此替二老谢罪了。”三个人就要行礼。 武凤楼一把扯住了他们,沉吟了一会说道:“小弟有刻不容缓的要事在身,势难陪三位兄长盘桓。我想请求三位兄长将宝眷马上送往石城岛,三位兄长也可以在那里暂时存身。冒昧出口,请兄长们三思!” 边氏三雄听武凤楼让他们去石城岛投奔女魔王侯国英,心中一喜,刚想谢过武凤楼的引荐时,突然一个干哑苦涩的嗓音骂道:“认仇作父、叛国投敌,你们三个不孝的东西把边氏祖先的脸面都给丢净了。”话到人到,正是边氏三雄的二叔一剑残边天福,后面跟随的是他三叔一笔勾边天寿,一剑一笔同时出现了。 武凤楼悚然一惊,心想:这两个老魔头嗅得真准,来得也真快。 一剑残边天福又骂边氏三雄道:“你们三个不孝的孽障,置杀父之仇不报,叔父残腕之恨不雪,想暗地入关给武小儿送信,岂能瞒得过我们的眼去,尾随到此,果然找到了武凤楼小儿。冲在你们的这一点上,我还承认你们三人是边姓的子孙?”随着话音已拔出了他的那把三尺六寸的重剑。 与此同时,一笔勾边天寿也抽出了自己那三十六斤重的特大号铁笔。兄弟二人和武凤楼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看样子要以二对一。 这两个姓边的老魔要不是手狠招辣,也绝得不了这两个吓死人的绰号。横行在江湖之上时,一剑残边天福的剑术确实是一招就可以残人。他的三弟一笔勾边天寿更凶、更狠、更毒辣,那支比别人铁枪还重的大铁笔,向来都是一笔就勾去了对手的性命。自被独步武林的钻天鹞子江剑臣一招残去了二人的右腕,他们两年多来闭门不出,苦心潜性,改用了左手挥剑、笔,一切招式都变成颠倒使用,比以前更为阴险毒狠了。 看到二人蓄势待发的架势,武凤楼知道光凭口舌是难见功效了。为了边氏三雄的缘故,自己又不能真和他们一死相拼。灵机一动,他决心发挥自己五凤朝阳刀的威力,硬逼这两个老家伙知难而退。主意打定,塌肩沉肘,抽五凤朝阳刀出鞘了。 老二一剑残边天福暴喊一声“上”,兄弟二人的四只脚下,好象安上了弹簧,一射即出。施展的还是一剑残身、一笔勾魂的毒狠招数,双双扑向了武凤楼。 成心想折辱这两个凶狠老魔的武凤楼,轻身提气,一连两次移形换位,轻灵地闯出了一剑一笔织成的光幕,还是刀尖指地,横眉冷对边天福、边天寿二人。 边氏两个老魔一剑不能残身,一笔不能勾魂,这是第三次了(以上两次是对付钻天鹞子江剑臣)。老脸一红,互相一碰眼神,连喊都没喊,又一次弹地而起,比上一次更为猛烈地扑向了武凤楼。 有了第一次闪避的经验,武凤楼的心中更有底了。又是一连两次移形换位,轻巧地脱围而出。 两扑不得,一剑残边天福、一笔勾边天寿二人的脸色已变成了深紫,一齐冷哼了一声,提聚全身所有的功力,长剑撒出满天星,铁笔荡起卷风雷,第三次扑出了。 第312章 一见时机已到,武凤楼不闪不避了。只听他一声轻啸,声震四野,手中的五凤朝阳刀红紫光华大炽,“当、当”两声巨响,磕退了一剑一笔,豪气飞扬地掂了掂手中的五凤朝阳刀,冷冷地向二边说道:“二十年以来,你们兄弟都吹嘘是一剑残人、一笔勾魂。败在我三师叔刀下,还可以说他老人家是当代武林第一人,其情尚有可原。武某年轻艺浅,一连三次扑击,又无奈我何,足以证实二位是吹破牛皮了。再试一下如何?” 可能两个老魔是豁出去了,边天寿看了一眼乃兄,也不怕三个侄子在一旁耻笑,低喝了一声“上”,第四次又攻出了一剑一笔。 武凤楼知道该是给他们些颜色看的时候了,手中的五凤朝阳刀电闪迎出,只听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大作,三个人骤然分开:武凤楼还是刀尖指地,傲然自若;边氏两个老魔,却象是斗败了的公鸡,蓦地低头垂翅,一剑一笔被断去了半寸长的尖子。边天福脸色惨变,羞愧难当,手臂一抬想横剑自刎。 武凤楼一晃身形,用“分云捉光手”夺下了一剑残边天福的长剑,耐心地劝道:“两位老人家乃三位边兄的叔父,理应是武某的长辈。以上所结的梁子,也不是不能解开,又何必非要洒血相报不可呢!凤楼知两位前辈对我的三婶娘很为尊敬,就请她老人家来为我们化解这段冤仇可好?” 一听武凤楼抬出了石城岛主女魔王侯国英,边天福、边天寿二人无话可说了。武凤楼先将夺过来的长剑交还到边天福手内,又恭恭敬敬地和二人见了一礼。一场腥风血雨的恶斗,马上烟消云散了。 一剑残边天福愧然说道:“我等兄弟二人自两次败在江三爷刀下,便决心找回场面,苦熬苦练两年整,练成了左手笔、剑,没曾想仍然于事无补,照旧败在先天无极派的手下。从今以后,南人不复返矣。” 见边天福说得这么诚恳,心地善良的武凤楼马上接口说:“二位前辈不要自谦,你们败在我三师叔手下,那是以硬对硬的真杀实砍,真才实学。今天和我比划,我是借助于五凤朝阳宝刀的威力,要用平常的兵刃,非毁在二位的手下不可。” 听武凤楼也说得这样坦率,边天福、边天寿二人心中最后的一点芥蒂,也完全消失了。为了感谢武凤楼以诚相待,边天寿主动地说:“我们老哥俩一向和长白一尊朱彤阳交谊颇厚,知他所以答应多尔衮出头找你,主要是你单刀下辽东时空手闯四厅,摘了他的招牌,才一心要会会你武凤楼。他曾和我们约好,在京西香山半山亭会面。计算一下时间,也该是他们一行人来到的时候了。我们先去稳住他,请武掌门按武林的礼节,明天二更时分在半山亭畔相见,一决雌雄,既使朱彤阳在多尔衮亲王面前有所交代,也了却武掌门的一桩心事。你看可好?”武凤楼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因为天色将近大明,只好说了一声“武某少陪”,就拱手告别了边氏爷儿五人。回到了老验马府中时,才知道河南风雷堡的雷家父女,已让驼背神龙、乾坤八掌二人接来。老驸马冉兴正忙着亲自替李鸣操办喜事,让缺德十八手和红蔷薇雷红英二人同拜花烛。 在送往洞房的路上,缺德十八手李鸣不管丫环婢女和喜婆在旁,笑嘻嘻地扯下了雷红英蒙在头上的大红布,吊儿郎当地说:“到此为止,该我李鸣干的我可都干了,请你回新房等我,我会找你亲热去的,可现在我得少陪了。”说完还摸了一下雷红英的香腮。 这就叫知夫莫若妻。自从答应嫁给缺德十八手李鸣起,红蔷薇雷红英就铁下了空房独守的决心,但连洞房也不陪着她同进,却真出乎她的意料。她一把扯住了缺德十八手说:“不陪我进入洞房那可不行,你就是有天塌的大事,我也不放你走!” 缺德十八手李鸣趁雷红英一扯他的衣袖之机,故意将身子向前一抢,眶得雷红英伸出双手想去扶他,李鸣一下子将她搂进了怀内,又是闻又是亲。 光天化日之下,又有丫环使女在旁,羞得雷红英一把将李鸣推出老远,跺着脚地骂地缺德,又埋怨他不怕旁边的婢女喜婆们笑话。 李鸣见妻子中计,一伸舌头,嘻嘻哈哈地走了,还说了一声:“多谢!” 雷红英这才明白是自己的缺德丈夫向自己玩的缺德高招,只好在心中又连骂了两声缺德,才一个人向洞房走去。 缺德十八手快步来到自己原先住的地方,脱去了大红吉服,换上了从前的服装,也没来得及去向大哥武凤楼、义父战天雷打招呼,就匆匆忙忙地来到了刑部牢房,派人叫来了金毛吼毛金常,让他陪着自己到囚禁秦杰和刘二孬的地方看望去。 李鸣刚刚停步在秦、刘二人蹲监的牢房门外时,几乎笑出声来。 原来他们二人所在的这处牢房,是两间异常高大宽敞的房屋,上有天窗,光线充足,空气流畅,两张单人床上的被褥都是崭新的,哪象是犯人蹲监的牢房,几乎和中等人家的客厅卧房差不多。 桌子上放着一坛子烧酒、两只烧鸡、半片肥鹅、四只猪蹄膀、一碗鸡杂碎,外带一大盘炸得喷香焦脆的花生米。野鸡溜子刘二孬这老小子已喝得嘴歪眼斜,涎水直滴。秦杰这小家伙喝得醉眼难睁,几乎不省人事,还在有一口没一口地向嘴中倒着烧酒。 李鸣看罢,心中暗想:你们这两个小于哪里是来蹲监坐牢,分明是找养老的儿子来了。难为金毛吼毛金常侍侯你们这一对宝货。 别看野鸡溜子和秦杰都象是醉得昏天地黑、一塌糊涂,当一眼看见了缺德十八手时,马上就都清醒了过来。 毛金常陪李鸣进入房内,秦杰晃晃悠悠地给师父行过大礼,就指着桌子上的酒菜说:“徒儿回禀师父,这桌酒菜不是金毛吼给买的,师父也不必承他的情。是一个名叫刘大中的人送来的,还说天黑了,一定来接我和刘二孬出去享福。”说完还喷出了一口酒气。 缺德十八手李鸣知道武清侯府的人已经来过了,但不知为什么来得这样急,一定要在今晚就把人接走。为了弄清原因,他打算让他们二人趁机钻进去,以便查探详情。当即附在秦杰的耳边匆匆地交代了几句,就马上离开了那间牢房。 回到老驸马府以后,将以上的情况一一告诉给大哥武凤楼。 武凤楼也想不出武清侯府这么费尽心血地绑架刘二孬去干啥,只好等秦杰送出消息以后再说。他顺便将自己如何送走东方绮珠,如何得见边氏三雄,以及恩威并用地收服了一剑残和一笔勾二人等等向李鸣说了一遍。 听说今晚大哥要赴长白一尊的约会,缺德十八手知道自己今晚的良宵一刻是泡汤了,拉着大哥去陪义父六阳毒煞、岳父狮王雷震说了一会闲话,又回到洞房跟新婚妻子雷红英打了个招呼,就陪同大哥武凤楼提前向香山永安寺进发了。永安寺是历经宋、金、元三个朝代的古寺,位于香山的半山亭附近。当初为了替江剑臣之父司马文龙报仇,追杀三边总督杨鹤,钻天鹞子江剑臣和女屠户李文莲都曾经来过这里。就在他们兄弟二人刚刚跃登半山亭顶之际,亭子的西面蓦地出现了一条瘦长的人影。 傲立半山亭顶的武凤楼居高临下,看出是长白帮的第三号人物、总管一切事务的智囊谋士一杵震八荒朱佩。知他是奉了主人长白一尊朱彤阳之命,前来通知自己会面的,当即一跃纵落,拱手说道:“辽东一别,已两易寒暑。朱总管一向可好?” 一杵震八荒朱佩为人精细,见出面的只有武凤楼和缺德十八手李呜二人,诡秘地一笑说:“我们当家的素讲排场,虽在异地他乡,也毫不体念下情,时间又在晚上,让我这个当总管的更是无所措手足,请武侍卫告诉我个确实人数,省得朱佩惹老当家的生气。”说完后,不光两只眼睛突突乱转,还向武凤楼、李鸣二人打了一躬。不容武凤楼答话,缺德十八手李鸣已呵呵一笑说:“你朱总管隔着门缝子看人,也太把人给看扁了。大丈夫涉世处事,理应光明正大,藏头露尾的宵小行为,先天无极派可从来不干。今夜来访者,就我们兄弟两个。但话我可得说在前头:什么时候什么事情可都有向灯的向火的,真要有和我们兄弟亲的厚的闻讯赶来瞧个热闹,那可就怪不得我人见愁了。” 武凤楼暗笑师弟李鸣说什么都一套一套的,净耍嘴皮子。殊不知李鸣是怕义父六阳毒煞战天雷和少林醉圣这两个无事忙闻讯赶来,所以才用话封死。 一杵震八荒朱佩见武凤楼也并无异词,知来的果然只有他们兄弟二人。他衣袖一抖,一支双头响箭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形,向山顶荒草之中落去。这可能是事先约好的暗号,通知瓢把子长白一尊朱彤阳只来了二人。 武凤楼体贴对方来到异国他乡,不得不多加一份小心,倒没说什么。一向嘴头上不肯饶人的缺德十八手,却忍不住故意向大哥武凤楼问道:“前年大哥单人独自下辽东,倒少了这一笔花销。” 一杵震八荒朱佩知李鸣是耻笑他胆小,老脸一红,拱手道了一声“请”,身躯已点地纵起,向香山最高处(当地人称鬼见愁的香炉顶)驰去。 知一杵震八荒朱佩是想较量一番脚底下的功夫,缺德十八手李鸣的坏点子又冒了出来。他一面大喊“朱总管,坡陡苔滑小心摔死”,一面在朱佩身后轻点巧纵,狠命地死追。 气得一杵震八荒朱佩赌气停下来不跑时,缺德十八手李鸣反而忽地一下子蹿到前头去了。 第313章 武凤楼心想:只要你朱佩胆敢招惹我这缺德师弟,不气死你才怪呢。 离鬼见愁还有一箭之地时,朱佩请二人停下,声称自己先上去通报二位主人朱彤阳、朱彤弓,让他们出来迎接。 缺德十八手李鸣扑哧一笑说:“我的朱大总管,黑灯瞎火的还讲那个排场干啥!我怕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说实在的,一杵震八荒朱佩真想先走一步,以居高临下之势,给李鸣点苦头吃,却让缺德十八手给一言揭穿了。 经过二人脚下不停地这么一扰和,已然登上了香炉顶。 只见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两个老者,并立在崖壁如削、一峰孤悬的鬼见愁上,自然是雄霸关外虎视辽东的长白一尊朱彤阳和二弟珍珠滚五盘朱彤弓了。 此时,明月普照,空山寂寂。武凤楼仔细地打量了这位声威震辽东的老人一眼。只见朱彤阳年虽古稀,却丝毫没有衰老之容,光头未戴头巾,只把白如银丝的头发束于头顶,形如道家的装束,身穿绛紫色长袍,脚登一双福寿履,面如古月,疏眉朗目,直鼻阔口,掩口雪白胡须,两手十指既细且长,极象饱学的老儒,一点也看不出是一个威震江湖的一方大豪、辽东一带江湖人物的领袖。 看罢长白一尊朱彤阳的长相,武凤楼顿生好感,抢前一步,躬身致意道:“尊者远道而来,凤楼未曾接迎,有失尊老敬贤之礼,今日在此补过。”又深深地打了一躬。 注目盯视武凤楼良久,长白一尊朱彤阳喟然叹道:“当年承蒙足下惠然往顾,老朽竟交臂失之,未能一睹丰采,常引为憾事。今日一见,真人中龙风也。这一趟关内,老朽是徒劳往返了。” 一听老主人朱彤阳对武凤楼有怜才相惜之意,口风中也透露出不愿为敌的念头,一杵震八荒朱佩急于,趋前一步悄声向长白一尊朱彤阳说道:“主人此次入关,可是九皇子多尔衮花费好大周折,重礼聘请出山的。来时无人不知,已轰动了辽东。若是见面之下,受武小儿虚言周旋,贸然甩手回去,不光在九千岁多尔衮驾前无法交差,就是关外人知晓,也人言可畏呀。请主人三思。” 他的二弟珍珠滚玉盘朱彤弓也跟着说道:“武凤楼化装改容,钻进咱们的长白赌场,空手闯四厅,强索三分之一的红利,小弟被迫应允。报告兄长,还大开山门,公布了此事,并订下相会的时间。不料这小子是拿咱们当猴耍,册封诏书一拿到手,就把咱们长白赌场当成了老娘们的鼻涕——给甩啦。是可忍孰不可忍,非要向他讨还公道不可。” 长白一尊面容一肃说:“你们二人将事情看得太容易了!我从边天福边天寿今天早上那垂头丧气的样子上判断,他们必是栽在了武凤楼的手下,能让一剑残人,一笔勾魂一栽到底的人物,在当代武林中是寥寥无几的。年轻毛嫩的武凤楼尚且这么厉害,那五岳三鸟和天山三公岂不是更为莫测高深了!事要三思,免得后悔。” 一见瓢把子的气泄得这么厉害,一杵震八荒朱佩面红耳赤了。当日他在长白赌场和武凤楼第一次会面时,只是吃了一些暗亏。一向自信杵法精绝的朱佩,并不真心甘拜下风,现在怕老主人松口,透出和解二字,自己的那个软跟头就永远栽定了。他眼珠一转,向长白一尊求道:“主人数千里远来,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退走,岂不白白来了一趟!属下出去和武凤楼交交手,也好让主人看看先天无极派的真正路数,岂不好些?” 长白一尊朱彤阳还在迟疑,和朱佩同一心思的珍珠滚玉盘朱彤弓,也怕大哥虎头蛇尾白来一趟,抢在大哥朱彤阳之前说道:“交手之时,不可大意,千万别丧失了咱长白山的赫赫威名。” 一杵震八荒趁机摘杵跃出了。 朱佩和朱彤弓的这些举动,哪有不落入武凤楼眼中的道理,为了取得长白一尊的好感,武凤楼坦诚地说:“武某幼读诗书,深解投桃报李之义。为了显示武某没有结怨长白山的诚心,我甘愿空手接朱总管的杵招。”看关定式,注视着一杵震八荒朱佩的动静。 武凤楼先从气度上高出了长白山一大截。朱佩没出场就先亮出了紫金降魔杵,势不能再行收回。气得长白一尊朱彤阳狠狠瞪了二弟朱彤弓一眼,怪他多嘴误事。 一杵震八荒势成骑虎,只好脱口说了一声:“朱佩有谮!”挥开了紫金降魔杵,一上来就用上了自己独得之秘的追风三十六杵。 眨眼之间,上十二杵已经使完。果然不愧有一杵震八荒之名,招式奇绝,臂力深厚,运用自如。施展到中间十二杵时,带起的劲风已吹得武凤楼的衣服猎猎作响,笼罩的面积也超过了八尺。 看得长白一尊朱彤阳暗暗点头,既为自己的部下杵法精绝而高兴,也为武凤楼轻功高超而叹息。 最后十二招追风杵法开始了。这是一杵震八荒毕半生功力,赖以成名的精华所在,确实不同凡响,一经展开,绵绵不绝,如瀑布急泻,似骤雨狂风,紫金降魔杵织成的一片杵影,几乎淹没了武凤楼的整个身形。是决定谁输谁赢的时候了。 哪知,闪避到这时的武凤楼突然身法更为轻灵起来,起如飘风,落如飞絮,展开了一气凌波浑元步法,人随着一杵震八荒朱佩的紫金降魔杵起伏。尽管朱佩将本身功力提到了极限,还是半招也不能得手。 眼睁睁追风三十六杵已攻出三十四杵,只剩最后两杵了,长白一尊朱彤阳护短心切,怕朱佩无法下台,冷喝了一声:“住手,退下!”给朱佩保全了一丝脸面。 一心想挑起大哥和武凤楼一较高低的朱彤弓,乘朱佩退下之机,一跃而出。他双手一拱向武凤楼说道:“辽东的辛大侠、今日的武侍卫,你冤得我朱二好苦,也耍得我朱二够呛。可笑我在辽东还一心抬举你,想请你当长白帮的三当家,谁知武侍卫是拿我们长白帮当把子,来树万扬威的。 我朱老二此来,不为别的,只想请武侍卫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能让朱二顺过这口气,不致于噎死;否则我要你武凤楼还长白山一个公道!” 按道理来说,珍珠滚玉盘朱彤弓的这一番责问,是确实有道理。当初一日,武凤楼单刀下辽东,盗取册封诏书,是打过长白帮朱彤弓的主意,想借他的声望,混入大清国的上层,探听册封诏书的下落。不料奇女多玉娇硬把他给绑架去了,又帮助他骗取了诏书,想想真有些对长白帮不住。如今被珍珠滚玉盘朱彤弓这么一问,还真有点儿理穷词短。 该是缺德十八手显露嘴皮子的时候了。他听罢抢出两步,遮在大哥武凤楼身前,嘻嘻一笑说:“朱二爷的话,我缺德十八手不敢苟同。辽东乃我天朝皇明的属地,万历皇帝又曾册封过努尔哈赤为辽东总镇。如今皇太极不甘臣服,时存叛乱之心,野心勃勃,陈兵长城脚下。我大哥奉当今圣命,下辽东去取册封诏书,以张皇太极之罪。你们所开的长白赌场,是多尔衮出资筹办,这是我掌门大哥素性宽厚、富有仁义之心,要是换了我缺德十八手前去,非一把火烧了它不可。” 珍珠滚玉盘朱彤弓让缺德十八手李鸣这一套强词夺理的语言一扰和,气得脸色赤红,含忿斥道:“谁不知你小子是有名的缺德鬼,又坏又损又缺德,那一次真要是换了你去,恐怕世上早就没有缺德十八手这个名号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又逮住理儿了,不等珍珠滚玉盘的话落音,就尖刻地嘲讽道:“朱彤弓,在下我一口一声朱二爷,你老家伙一嘴一个坏小子,这就叫君子不重混蛋也。你老混蛋想和我人见愁动嘴皮子,那还差得太远。不信?我一张嘴准能骂得你们一大家子都闭口无言,别让我李鸣用唾沫淹死了你老家伙!”这缺德小子把长白一尊朱彤阳也牵连进去,还把孔圣人的那句君子不重则不威,改成为君子不重混蛋也。 长白一尊朱彤阳知二弟朱彤弓斗嘴皮子绝不是李鸣的对手,又气二弟没有眼色,自取其辱,连忙放下脸责道:“有理说理,有过节讲过节,不要再胡扯八道!” 说实在的,明白人一听便知朱彤阳最后的那句“胡扯八道”是训斥李鸣的。脸皮极厚的缺德十八手逮住理了,两手一拍大腿,先暗扣两支丧门钉在掌心内,向朱彤阳正儿巴经地说:“还是朱大当家的明白事体,也听出朱彤弓这老小子在胡扯八道。谢谢你替我李鸣主持了公道。” 缺德十八手李鸣这么一胡扰,差点把珍珠滚玉盘朱彤弓给气昏了过去。朱彤弓身为关外长白帮的二当家,其兄长白一尊多年以来又不问外事,一切帮务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数,养成了惟我独尊的脾气。当初见到武凤楼是出于爱才之念,才隐忍不发,眼下被李缺德骂了个七开六透,怎不把他气得发昏第十三章。暴喝一声:“缺德鬼找死!”又矮又胖的肉墩儿,灵便得象是安上了弹簧,顿时腾地飞起,扑向了缺德十八手,一只胖手掌拍向李鸣的当顶,另一只胖手掌推向了人见愁的心窝。 缺德十八手哈哈一笑,冲口说出:“姜太公钓鱼,果然有鱼上钩。”随着话音,左右两只手中突然亮出了两只精光四射的丧门钉来,作势向朱彤弓的双手掌心劳宫穴刺去。李缺德鬼又把他的拿手把戏亮出来了。 珍珠滚玉盘朱彤弓一听李缺德大笑,心中情知不妙,注目一看,发现李鸣手内暗扣着丧门钉,知道自己果然成了自愿上钩的鱼儿,如果真被缺德十八手给扎透了掌心的劳宫穴,则数十年的辛勤苦练,必将毁于一旦。 第314章 万般无奈,猛地将前扑的式子收住,拼命硬来了一个后提,自己摔自己地跌坐在山地之上;也是该着他朱彤弓倒血霉,跌坐的地方,正好有一小块尖石子,被他肥重的大屁股压进了肉内,疼得他一咧嘴,伸手取出,臀部上早沁出了一大片血迹。 缺德十八手晃了晃手中的丧门钉向朱彤阳说:“在下请朱老当家的说句公道话,我缺德十八手要是把线再放长点,能钓住朱二当家的这条大鱼不?我李鸣和你们长白帮一没杀父之仇,二无夺妻之恨,犯得上洒血相拼吗?我心甘情愿退出圈外,有事你们去找我掌门大哥去说好了。”这缺德鬼将人家朱彤弓戏耍了个够,见好就收,跳出了三界之外。 气得长白一尊朱彤阳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人家李鸣说的还真是事实,他要真心想算计朱彤弓,二弟的两掌劳宫穴非被他穿透不可,破了他全身的功力,还落了个先下手伤人。自己身为长白帮的一帮之主,可不能一点道理不讲呀! 武凤楼见长白一尊朱彤阳脸上的颜色,青一阵白一阵,变化不定,知他气得不轻,怕激出他的真怒,势必破脸死拼不可。连忙跨出一步,深深一揖道:“敝师弟李鸣一向嘻嘻哈哈,肯开玩笑,幸好没伤和气,只要朱老前辈能饶恕我们弟兄这一次,来年今日,我必亲自率领敝师弟,赶往长白山去赔礼道歉,请老前辈三思。” 见武凤楼以先天无极派掌门人之尊,一口一个老前辈,还作揖打恭地许下去登门赔礼,这就叫杀人不过头点地了。 长白一尊朱彤阳果然不愧为雄踞一方的武林大豪,拂髯一笑说:“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去敝处赔礼道歉,老朽自然愧不敢当,但是请二位于明年今日去长白山一叙,是我衷心渴望的,就一言为定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不是傻子,当然明白长白一尊不会就此对自己罢休,别看他话说得这么好听,真的到了长白山,还非得有一场龙争虎斗不可。 话已说清,双方一揖而别。长白一尊带手下人一走,一场极大的风波,就这样暂时过去了。 兄弟二人冒着风霜返回城中时,东方又露出了鱼肚皮色。看起来缺德十八手李鸣的新婚之夜,真是白白地虚度了。 第二天吃中午饭的时候,李鸣新收的小缺德徒弟秦杰满面春风地溜回来了。 缺德十八手一怔,刚想问他怎么回来的,小秦杰笑嘻嘻地说:“昨天晚上初更时分,刘国瑞那草包小子就打发来一个亲信,拿着刑部侍郎潘大人的一张手谕,把我和刘二孬接出了牢房。到了武清侯府,好一阵子招待我们。那个亲信明白地告诉我们,由于刘草包吃喝嫖赌,挥霍无度,而且又净花冤种钱,府内金库空虚,早已债台高筑。 有一个叫金鑫的人,劝说他在京城开赌场赚大钱,还许诺把一个外号叫赌鬼的老头儿给他请来坐镇,所以刘国瑞才去抓刘二孬去给他当掌盘子头儿。 我见没有什么值钱的消息,就偷偷地溜了回来。刘二孬那老小子倒真想去当那坑害人的赌场头儿,请师父把他老小子给拘回来算啦。” 听说峨嵋三尊的手已伸进了北京,福寿堂的管事金鑫又曾来过武清侯府,还提及了老赌鬼古仲文,武凤楼惊奇地一下子站起身来,拍着秦杰的当顶说:“好孩子,你带回来的消息好极了,刘二孬是该让他好好地在刘国瑞府内干一阵子,以便获取更多的消息。” 说到这里,怕缺德十八手听不明白,才说了玉面无盐东方碧莲怀疑金鑫投毒致瘫了青城山的金、银、铁三豹。从秦杰带回来的消息来看,峨嵋派已有侵入京城的迹象。这是一点都不能大意的。 他让李鸣趁新婚期间,在北京扎下去一个月,刨清这些根子,注意无情剑冷酷心的行踪。自己下午就动身赶赴青城山百兽崖,去为东方绮珠分担重担。 缺德十八手李鸣点头答应了。 哪知,小缺德秦杰却“扑通”一声跪在了武凤楼面前说:“杰儿有幸,碰上这个历练的好机会,只要师伯师父不把我的两条腿揍断,我拼着犯门规,受处罚,也非得偷跑跟去不可!”说完连连磕头请求。 气得缺德十八手踢了小家伙一脚说:“敢情你小子比师父的头皮还难剃呀!” 见此光景,武凤楼被引笑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六回途经帝陵得除阴阳教下鬼路出含嘉幸交千里独行人 武凤楼、秦杰各跨御苑良驹离开城门,过芦沟桥,奔保定,出定县,到邯郸住宿了一晚。 次日,天刚拂晓,爷儿两个就整装登程,走安阳、卫辉、沁阳、扑奔洛阳。 由于武凤楼恨不得插翅飞上青城山,所以临动身前,亲自到御苑中精心挑选了两匹千里良驹,一匹菊花聪,一匹胭脂红。今天中午打尖的时候,给两匹马上足了草料。 赶路心切,错过了宿头。月下挥鞭,岔入了别道。等到发现路途不对时,前面竟是巩县回郭镇。武秦二人的两匹马竟闯入了邙岭起伏、面积庞大的一座陵墓群内。 这里是宋代的陵墓群。北宋的九个皇帝,除去徽钦二宗被金兀术所虏,囚死在漠北之外,其他的七个皇帝,均葬在此地。另外乾德六年,太祖赵匡胤之父赵宏殷的陵墓,从开封东南迁来此处。共计为七帝八陵,附葬的皇后二十余位,陪葬的宗室及王公大臣,如寇准、包拯等墓三百多座,蔚为大观。 陵墓的建制,基本相同:陵台四周有神墙,四角有角楼,四墙中间设神门,东、南、北三神门外各有雕狮一对,南神门外两侧排列着雄伟壮观的石刻群,有宫人、将军、大臣、客使,及石兽、石柱等。气度豪迈,威武壮观。 爷儿两个来到这里,虽饥疲交加,尚能勉强支持。两匹跨下神驹,已口鼻喷沫,遍体如水了。 武凤楼张目环顾,见弯月冷辉之下,一望无边的陵墓,要走出去,需好长一段时间。距离四川古城,路途遥远,不能不爱惜脚力,怕累坏了马匹,只好招呼小家伙秦杰暂时下马休息。 秦杰跳下马说:“大师伯,这地方的风水确是不错,人物也真是不少(指石人石像),不过除去咱爷俩和跨下的两匹马之外,连喘气的玩意都没有一个,这渴、饿二字,怎么解决呀?” 小家伙秦杰认为这里无吃喝住处,不能休息过夜,提醒掌门师伯武凤楼尽快离开这里,另寻地方休息过夜。 突然,从身后的一座陵台侧面,闪出了一个四旬左右的黑衣人,阴森森地骂道:“不知死活的兔儿崽子,敢骂老子我是不会喘气的玩意,真是他妈的活腻味了!”随着喝骂之声,人已欺身到秦杰的面前。 别看秦杰这盏灯不大,可点燃起来从不省油。他见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让黑衣人给挑了眼去,本来说两句客气话,稍加解释,事情也许就过去了。可是,因为恼对方倚老卖老,张口就骂兔崽子、活腻味了,便不肯解释。心中一恼,冷冷一笑说:“冲着你老小子这份德性,跟他妈的不会喘气差不多,最起码你不会喘人气。”说完后,弯腰提了提靴子,摆出了打架的姿势。 武凤楼刚想斥责喝止徒侄秦杰不准无礼时,黑衣人早已一声低吼,双爪如钩地扑向了秦杰。武凤楼知道自己这捣蛋徒侄功力稀松,是二五眼的花把式,刚想晃身前去救援时,哪想到小冤孽右手一扬,脆喝了一声“看法宝”,脱手一股子黄色迷雾,劈面向黑衣人脸上撒去。 尽管那黑衣人的功力不低,经验也极为丰富,但做梦也想不到小家伙能撒出了一大把黄土。他想将身子纵起,已然不及,一下子被迷住了两只眼睛,这才恍然悟出,这小冤孽是假借提靴子之机,暗抓了一大把沙土。 小秦杰哈哈大笑说:“杀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怎可无。小爷看见你眼睛乱转,就知道你老小子不怀好意。怎么样?一把迷魂沙,就撒得你晕头转向。服气了吧?” 黑衣人揉弄了老半天,才勉强睁开了眼睛,但仍流泪不止。见武凤楼气宇轩昂,凛然可畏,知道讨不了便宜,咬牙一跺脚说:“报上你小子的名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早晚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武凤楼暗笑那黑衣人是自找骂挨,猜知秦杰必会装憨报出自己的名字的谐音“亲爹”二字,正想喝令小家伙不要再次胡闹,秦杰已丁字步一站,挺胸昂首地报出了:“在下缺德十八手、人见愁——”说到“人见愁”三字,故意将字音拖长。 午夜更深,事先又无暇仔细看清秦杰相貌的黑衣人,一听和自己动手的是黑道中人人丧胆、江湖上个个头疼的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便忽地一转身,向后边的那座陵墓方向逃走了。 乐得秦杰双手一拍,自豪地说道:“还是我师父他老人家的牌子硬,只说出‘缺德十八手人见愁’八字个,就把一个能狂上天的老家伙吓跑了。” 对秦杰这孩子的胡闹闯祸,武凤楼秉性再为柔和,也不能不对他斥责,刚冷哼了一声欲训斥时,黑衣人逃而复回,还跟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黑衣少年。这少年模样长得还算俊秀,只是有些油头粉面,露出一些淫邪之相。这少年狂气十足地说:“谁是缺德鬼李鸣?滚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小秦杰有心耍他的狗熊,说:“你小子吃错了什么药,胡乱嚎的什么丧,这里哪有你要找的那位老爷子。” 逃而复回的那黑衣人用手一指秦杰说道:“你小子刚才不是自称缺德十八手人见愁吗?” 第315章 秦杰哈哈一笑说:“你老小子真是摔木碗的躁脾气,三声唤不来大黄狗,就自己去吃屎。刚才我的话只说出一半,你就吓跑了,又能怪得了谁呢?” 听秦杰如此一说,那黑衣年轻人气势汹汹地问道:“你到底是谁给我从实说来,休惹得老子火起,活劈了你喂狗。”小冤孽故意把身子一抖,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地答道:“刚才这老家伙想欺负我,被我一把土给撒蒙了,他问我姓啥叫啥,我告诉他,我是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老爷子的同乡,还没等我把下面的话说完,他就吓跑了,这能怪我吗?” 仔细看过了秦杰的年纪和神态,那年轻黑衣人倒有些相信了,狠狠地瞪了先前那黑衣人一眼,似乎责备他不该大惊小怪,又寒着脸对秦杰武凤楼二人说道:“我不管你们是缺德十八手的同乡,还是人见愁李鸣的邻居,只要闯进了这片陵墓,那就叫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别想再活着离开此地,破坏了我们的大事!老五,上!屠了他们二人。” 黑衣人刚才吃过了秦杰的苦头,先拔出了自己的鬼头刀,才向小冤孽逼去。猜出这伙人几成秘密身份的武凤楼,早已后发先至,欺到了黑衣人的身边,嘴中只说了一声“破铁烂铜,也敢拿出来现世”,用分云捉光手,夺过了他手中的那把鬼头刀,并顺手点了他身上的软麻穴。 见半招不到自己的同伙就让人家夺刀出手,点倒在地,那年轻黑衣人忙不迭地先伸手抓出了五粒铁弹丸,抖手向武凤楼打去,想阻得他身形一滞,自己好脱身呼救,不让这两个人走脱,以免泄漏自己人潜伏的行踪。 武凤楼甩臂挥刀,磕飞了年轻黑衣人的五粒铁弹丸。 手腕再振,夺来的那把鬼头刀脱手化成了一道厉芒,扎透了年轻黑衣人的小腹,倒地伸腿了。 黑衣人刚想狂呼饶命,小秦杰用手一顶他的下巴颏,“咔叭”一声响,把下巴骨环摘了下来。那黑衣人的嘴张得好似哈蟆窟,就是一点声音也叫不出来。 武凤楼气得说了秦杰一句:“真本领半点不会,就是在歪点子上下功夫!我叫你师父收下你,算收错。” 小家伙知道大师伯不是真生气,故意小声说:“这就叫有力的吃力,无力的吃智。我这就给他复原,请大师伯审问。”说完后一伸手,又给那黑衣人下巴颏托上,手法又干净又利索,还威吓了那人一句:“你要敢不老实,我会让你受尽人世间的洋罪。” 武凤楼心想:这小冤孽是天生继承李鸣衣钵的材料,胜过小神童曹玉多了。知那黑衣人已被秦杰震住,不敢不说实话,就逼他将实情招出,保险放他一条生路。 黑衣人现在可真知道马王爷是三只眼睛了,以自己的一身武功,等闲的人物,十个八个都别想靠近自己,如今被人家一伸手就夺去了鬼头刀,还点了穴道,只求能留下性命,就如实地招道:“小人姓张,名叫海生,外号人称黑心狼,潜伏宋陵多年,杀人越货,逍遥法外。一月前突然来了两对男女,一对是和尚尼姑,一对是老妻少夫,逼我做了他们的下手。我有心暗暗溜走,又舍不得十几年滚刀口的私蓄,只好明知不是伴,无奈且相随。直到前几天,他们四人认为我已死心塌地跟随他们,才说他们是阴阳教的门下,在此设立一处秘密分舵,作为阴阳教存放人质的地牢;还说马上就有三个极有身份的老家伙,将要押来此处;还答应我今后可以加入峨嵋派,并要我拉拢一些江湖人入伙等等。” 听到此处,武凤楼不光深信黑衣人的供词不虚,对青城山金、银、铁三豹的安危,和东方绮珠的处境,更忧心如焚,深悔自己大意,不该一个帮手也没有带来。如今形势已迫在眉间,绝无回身再去约人的可能,只有凭自己一人之力,先将此处设立不久的阴阳教暗舵连根拔掉,然后立即飞马赶往青城山百兽崖驰援,再让秦杰立即赶往嵩山黄叶观,去向自己的三位师长五岳三鸟报信,请他们也动身前去。 主意一定,解开了张海生的穴道,让他带自己先去秘密暗舵,并答应他在除掉阴阳教的三个匪徒后,不光饶他一条性命,还允许他将多年的私蓄带走,找一个地方住下,去寻下半生的安身立命之处。 黑心狼张海生千恩万谢后,将二人悄悄地带到了永安陵赵宏殷的陵墓,启动了两块条石,马上露出了入墓的门户。三人迅即掩了进去。 这里是黑心狼十八年盘据的墓穴,熟悉得闭着眼都能走路。只拐了两个弯子,下了两次台阶,就来到陵墓的外室。一片烛光闪耀之下,一个肥胖和尚和一个中年尼姑,正在撕鸡啃蹄,狂食烧酒,眉来眼去,调情嬉笑。一眼看见秦杰在前,黑心狼居中,后面跟随着武凤楼走了进来。 虽然对秦杰武凤楼二人眼生,但见黑心狠神色自若,还没有太起疑心,以为武秦二人是黑心狼拉拢来的江湖黑道人物。小冤孽秦杰嘻嘻一笑说:“你们老两口喝得可真带劲呀。” 那尼姑刚想张嘴骂人,小秦杰又嘻嘻一笑说:“说真的,你们老两口真是般配,一个秃蛋,一个肉球,都他妈的寸草不生。” 两句俏皮话一骂,气得一僧一尼一气三分迷,放着兵刃不取,一齐暴喝了一声,抛下手中的烧鸡猪蹄,四手箕张,分为左右向小秦杰扑来。 突然一红一紫两道光华一现,活象打了两道立闪,两声怪叫过后,青砖铺成的地面上,早留下四只还在跳动的断手腕。 不要说,这是秦杰在前面引蛇出洞,武凤楼紧握五凤朝阳刀趁机而动,等眶得那一僧一尼拧身扑上之时,武凤楼电闪飘出,一招“狼烟四起”就截去了淫僧浪尼的四只手腕,疼得他们倒地翻身乱嚎。 蓦地一道黑影,鬼魅也似的欺到了秦杰的身侧,手掌一翻,正好扣住了小家伙的有肩头上,沉声喝道:“谁敢再动,我先捏碎了这小娃娃的琵琶骨,再追去他的一条小命。” 一见徒侄秦杰受制于一个又丑又老的凶狠老妇人之手,武凤楼的两只俊眼,几乎急得冒出火来,真恨自己棋胜不顾家,一刀残去敌人的四只手腕之后,没有保护好秦杰的安全,让孩子落入敌人之手。照形势上看,自己一刀能枭去老妇人的人头首级,但秦杰的一条右臂是残废定了。一种投鼠忌器之心,不禁油然而生,空有五凤朝阳宝刀在握,武凤楼不敢造次了。 不料,右肩落入敌人之手的小秦杰,毫无惧色地向老年丑妇神秘地一笑说:“请问大嫂子,肩膀头和小肚子,哪个地方是致命的所在?” 那老年丑妇一时不解其意,冲口答应:“屁话!当然是小肚子是致命所在。” 小秦杰嘻嘻一笑说:“如此说来,是你输了,小爷我赢了。” 那老年丑妇听说一怔,就在这一刹那间,小冤孽早用手中暗扣的丧门钉碰了碰老年丑妇人的小腹。老年丑妇傻眼了。 小秦杰摇头晃脑说道:“相好的大妹子,你上了小哥哥我的舍身喂虎绝户计了!你的手抓住我的右肩头,我的丧门钉顶着你的小肚子,我最多舍去一条右臂,你可就要三魂渺渺北上望乡台了。让给你个便宜,我喊一、二、三,咱二人一齐松手,可好?” 要是真能同时松手,当然是老年丑妇的便宜。她听了之后,就慌忙应声答道:“可以!” 小秦杰先用能活下去的甜头,哄那老年丑妇不要舍命死拼,然后又笑着说道:“我给你点便宜,你也给我一点便宜,告诉我那断去手腕的一僧一尼的姓名如何?” 秦杰用话使那老年丑妇一分神,顶在丑妇小腹上的丧门钉陡地向上一穿,分毫不差地扎入了老年丑妇的寸关尺,抢占了必胜的先机。这才是秦杰最聪明的地方,假如他贪天之功,用丧门钉去扎老妇人的小腹,一扎之下,虽然得手,肯定不会马上断气,只要老妇人有三寸气在,断去秦杰的琵琶嫩骨,还是能办得到的。他扎穿对方的寸关尺,首先确保了自身安然无损,心想反正有掌门大师伯武凤楼在侧,谅她也绝逃不出五凤朝阳刀下。 同伙被残,自己又右腕受伤,失去挣扎拚命之念的老年丑妇,哀声求饶了。 武凤楼根本不是嗜杀成性之人,只用五凤朝阳刀逼着三个受伤的敌人。小家伙秦杰说道:“光棍不吃眼前亏,好死不如赖活着。谁先供出真实的情况,我就饶了谁的一条性命。” 阴阳教中都是些乌合之众,胜则争功,败则四散,何况现在是生死关头,一僧一尼和那老年丑妇无不争着招供。从他们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供词中,武秦二人得到了如下消息:阴阳教主两极真人葛伴月,为人神秘莫测、诡诈多端,别说那些外坛、外舵的弟子教众没有见过他,就连一般的舵主,和他走在对面都认他不出。除去他的一妻、四妾、两女徒、八俊童之外,很少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这是他自知淫孽太重,深为武林正道人士所不容。以上提到的男女十五名心腹死党,都和他有肉体关系,所以才能贴近他;诱骗来的五色人妖之妹贺紫烟,也能贴近他。象一僧一尼和老年丑妇这种三流角色,只知道教主潜伏在古都长安城中的一座大宅院内,谁也不知道确实盘踞在哪里。最近仗有峨嵋派撑腰,他才开始在河南、河北暗设分舵,扩张势力。 武凤楼没料到在无意之中能获得这么多消息,是自从和阴阳教对抗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知道很难再问出些什么,也就不继续逼审他们。为了不失信于他们,也为了让他们不会继续作恶,武凤楼只用先天无极功力,点散了他们的功力,并分给他们一些活命的钱财,就打发他们分头活命去了。 第316章 爷儿两个又费了半天的力气,堵死了陵墓的入口,才离开了宋陵,跨上了坐马,向洛阳方向进发。 走在路上,武凤楼就把自己的打算和想法告诉了秦杰,让他准备在东都洛阳岔道,独自赶奔嵩山黄盖峰上的黄叶观,去给三位师长送信。 小秦杰这一回虽不敢硬磨软抗了,但心中却是好大的不情愿。一直来到历史上非常有名的含嘉仓,才让两匹马松一松鞍辔,任其去啃嚼围墙根下枯黄的衰草,爷儿两个也各自去静坐调气休息。 这里已地近洛阳,位置是隋唐东都洛阳宫城的东北。 隋大业元年在此建立仓库屯粮,到唐朝继续使用,故称隋唐含嘉仓。四周筑有城墙,城内有整齐的窖穴二百五十余座,窖穴口径二丈到五丈左右,深一丈五到四丈,口大底小,圆壁斜下内收,窖底坚硬,经火烘烤,其上纵横铺木板两层,均经过油漆,能防潮、防腐,上面加盖,还可以居住。武凤楼所以在这里停下,主要是有了在宋陵中的经验,知阴阳两极的门下,都是寻找不见天日的地方匿居,一来避开武林正道人士的追寻,二来便于无耻宣淫。这个地方面积庞大,史有记载,隋唐时代,从苏州、邢州、冀州、德州、魏州、沧州、楚州、溆州运来的粮食,最高窖藏量达到过一万石以上,如今荒废多年,是黑道人物最理想的潜伏地点。武凤楼岂可不加搜查就轻易放过。 身体、功夫恢复后,武凤楼留下秦杰一人小心看守马匹,他自己则凌空拔起,向含嘉仓城墙内落去。 小秦杰哪里是个安分守己的孩子,何况他既入名门,又拜名师,满怀的喜悦,不能控制。看掌门师伯飞身越过城墙时,身法轻灵飘逸,知道施展的是本派最上乘的轻功巧钻十三天。他听说,这种轻功要练到顶峰,能借互相一点脚面的一点力量,在空中连停十三次,自己三师祖的外号钻天鹞子,就是由此得来。心中一阵子羡慕,将两匹马赶了回来,防止跑远,他自己就贴着城墙拚命地苦练起来。 这就叫聪明一世,混蛋一时。练这种极为高深的轻功绝技,无师焉能自通?再说,也得有很好的轻功底子。他忘了心急不能喝热粥,也仿照大师伯刚才拔起的式样,硬往上弹跳,哪知道越跳越低,直到几十次以后,几乎是刚跳起,就力尽落下,气得他在心中暗暗骂了自己一声笨蛋。 不料,事情邪门透了,就在小秦杰暗骂自己笨蛋时,身后突然也有人骂了他一声“笨蛋”。 小秦杰象被蝎子螫了一下似的,猛地调转过身形,防止有人在后面袭击。当他把惊恐的眼神投射到辱骂他的那人身上时,一丝大为失望之感,促使他微微一怔。 原来在身后骂秦杰笨蛋的那人,也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身材比秦杰既瘦且矮,除去头有些大外,还象毛孩子。 心高气傲,看不起对方的秦杰不怒反笑了。 那大头小孩小脸一绷,冲口问出了三个字:“笑什么?” 小秦杰诡异地一笑说:“笑你的胆子,比我还大!” 大头小孩问道:“什么意思?” 秦杰向前逼出两步说:“不怕我揍你?” 大头小孩的兴趣也来了,撇嘴一笑嘲道:“就凭你那两把刷子,我把右手伸进裤裆里,光用一只左手也能收拾得你服服贴贴。不信,你就过来试试。” 秦杰哈哈一笑说:“冲着你敢向我龇牙咧嘴,很对我的口胃,笨蛋算白骂,交一个朋友如何?” 那大头小孩也扑哧一笑说:“瞪眼大半天,硬没打起来,多没有意思。依我看,朋友不是不能交,打架,最好还是打一次。不然的话,谁是老大?谁是老二?” 秦杰看了他一眼,心想:敢情你小子比我还肯招灾惹祸呀!掌门大师伯进去踩道,说不定马上就会回来。这孩子虽然很对我的心思,可是不知他的真实来历,大敌当前,我还是别惹师伯生气为好。” 那大头小孩见秦杰有些迟疑不决,小大人似的一挥右手道:“不敢动手就算了,以后……”他刚想说以后别再说大话,自己的右手腕间已被刁钻调皮的秦杰扣了个结实。秦杰迅即身形一塌,左肩正好顶住了那小孩的软肋。 那大头小孩傻眼了。 秦杰松开了那小孩的手腕,一点狂傲之态都不带地说:“两军相逢智者胜!以后别再这样大意了。” 那大头小孩不好意思地一笑,委委屈屈地说:“今天我是栽了,但你的功力确实不如我!”话一说完,双臂猛张,凌空拔起一丈多高,两臂一收,一个“云里侧翻身”,甩出去两丈多远,弹地再起,又纵落回秦杰的面前,面不改色,气不涌出。看起来他的功力底子确实比秦杰高。 秦杰对他更有好感,刚想夸奖他一番,突然右侧树林之中,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大头,你又野去了,快快回来念书!” 大头小孩吓得脸色一变,瞟了秦杰一眼,示意他不要再大声说话,一溜烟似的隐入了树林之中。 秦杰正和他扰和得火辣辣的,大头小孩这么一走,闪得他心中空荡荡的,正想暗暗尾随大头小孩进入那片树林,一查究竟,他的掌门大师伯武凤楼从含嘉仓内退出来了。 武凤楼一眼看出徒侄的脸色异样,一问之下,才知道究竟,心中也对这一老一少有些起疑。暗想:阴阳教的门下,凡是结伴同行或同居的,无一不是两个极端,比如在狼牙山杀死的两个匪徒,是一高一矮;清水塘对付的一对男女,又是一丑一俊;宋陵中的两对,除去一僧一尼两个之外,也是老妻少夫。今天我探查含嘉仓,一无所获,偏偏让杰儿又撞见了一老一小两个人物。从那老者呼唤小孩为大头来看,不见得就是自家骨肉,难道又碰上阴阳教的匪徒不成?武凤楼陷入了沉思之中。 秦杰也似乎起了一些疑心,向掌门师伯献计道:“树林离此不远,好象不太大,何不进去一查。” 武凤楼点头应允了,爷儿俩各自牵着马匹,一同进入了树林。一眼望去,看见里面果有三间茅屋,别无其它,先将马匹拴在了林中树上,然后向那三间低矮的茅屋走去。 秦杰忽然听见那大头孩子的朗朗读书声:“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当年,武凤楼以十二岁的稚龄,考取了杭州府童子试的案首,念书声一入耳,早已听出那孩子正在读《诗经》,心中顿时有了三分好感。 距离那三间茅屋还有两丈多远时,还是秦杰听见过的那个苍老声音,从屋内传出来道:“何方来客降临敝处,恕老朽有失远迎!” 武凤楼现在已是一派掌门,当然不会藏头露尾,立即昂然答道:“在下武凤楼率小侄秦杰冒昧登门,请老丈恕罪。” 两下一搭话,那个大头小孩早纵高跳出,扑到秦杰跟前,极为亲热地拍肩拉手,让武、秦二人进屋。 看见那大头小孩诚恳可爱的面孔,武凤楼的戒备之心大减,抢在了两个孩子前面,进入了三间茅屋之内。只见一个花甲老者,面容清癯,衣衫陈旧,正在用柳条编织一种物件。屋内四壁萧然,状极清贫。武凤楼肃然起敬了。 那老者所以失礼不迎客,想必是布衣可以傲王侯惯了,如今一见武凤楼举止大方,彬彬有礼,反倒有些歉然之意。 二人落座之后,武凤楼知这位老者必非寻常人士,恭声问道:“请问长者贵姓大名,是否祖居此地?家中人丁为何这等箫条?不知能否肯示知否?”问完,一对明亮的大眼睛殷切地注视在老者的脸上,似在恳求他坦诚回答。 可能是武凤楼的热切目光感动了老者,就听他叹了一口气说:“一个人几乎到了沿门托钵的地步,本就没有留名的必要了。无奈足下情真意切,令人不忍强拒。小老儿姓吴,名尚。当年流落江湖时,有个小小的外号,人称千里独行,后来被人呼为独叟。” 一听说茅屋中老者竟是当年和自己大师伯萧剑秋同时名重武林中的独行千里吴尚,武凤楼霍然起立,重新以子侄之礼,参拜了独叟吴尚,并将大师伯展翅金雕已将掌门之位传给了自己等详情,一一告知了独叟。并叩问老人家:为什么厌倦江湖,隐居此处,致使衣食都几乎有些不周,还问那个大头小孩是独叟的什么人。 听武凤楼问得这么恳切,独叟吴尚苦笑了一下说:“今日所有这一切,都是老夫当年秉性太刚所致。我和令师伯几乎同时出师,同时行道江湖。当时的功力也不相上下,又都是擅长轻功绝技。曾击掌相约,两年之后,相见比试。令师伯行侠仗义,被人誉为展翅金雕。我却因为流入黑道,落了个千里独行,不好意思和令师伯相见,狠下心回山苦练,两年后再出江湖。先天无极派门下又崛起一个追云苍鹰白剑飞,再后来你三师叔十二岁独斗淮上鹰爪门,毙敌十几人,赢得了钻天鹞子的外号。我吴尚怎能去登门比试,只好洗手退出江湖,永远不再去占江湖上的一席之地。十年前收养了一个刘姓好友的遗孤,乳名祺儿。祖孙相依,直到今日。” 又是一个武林人物为了名号之争,甘愿忍受晚景凄凉之苦。和当年六指追魂与六阳毒煞二人的名号之争,虽略有不同,但结果比他们二位老人更惨。武凤楼决心拉他出山,就试探着问道:“以老伯当年的千里独行之名,这么多年,能不被江湖同道人察觉,真能隐居的这么清静?” 一句话引起了独叟吴尚的一些烦恼,丧气地告诉武凤楼,此处是他第十四次搬家所盖,希望不要在出现第十五次搬家。 第317章 这时,秦杰和刘祺也手拉着手一同走了进来,给谈话的双方都行过了大礼;就忙着烧饭去了。 摆上来的自然是粗茶淡饭。吴尚硬按武凤楼上座,自己背对窗户坐下,两个小孩分坐两边横头相陪。 眼望着桌子上的一小筐玉米面团子,几大块煮红薯,一小盆萝卜白菜烧冬瓜条,一盘醋熘白菜心,武凤楼刚想举箸,千里独行吴尚脸色一变,沉声喝问:“什么人?”一阵格格的荡人魂魄的笑声响过,门外脆声答道:“赶饭时的熟客来了,吴大哥不想破费吗?”一个徐娘半老,粉搽得雪白,胭脂抹得鲜红,硬想拉回已经逝去的青春的妇人,扭着水蛇腰款款而入。一眼望见上面坐着的武凤楼,她眼睛都直了,竟忘了把话接着说下去。 千里独行吴尚冷然说道:“我吴尚蛰伏林泉二十五年,布衣粗食已然习惯,绝不再改变生活,谢谢你的引荐好意!” 那妇人眼睛望着武凤楼,嘴中却又向千里独行劝道:“以吴大哥的名望和武功,长此终老山林,岂非有负平生所学?桂芝一再请你出山,也是怜惜人材难得,又不是让你去为非作歹。只请你老大哥在长安城中露上一面,答应在陕西镖局挂上个镖头的名字,你就可以饮酒下棋,百事不管不问了。” 听这个女人请独叟吴尚去古都长安,借用他千里独行的招牌,猜知必又和阴阳两极葛伴月有关,武凤楼先递给独叟吴尚一个眼色,然后替吴尚做主答道:“吴老伯乃在下的前辈,不能让他再清贫下去,这个家我替他老人家当啦!给他半月期限,将此处的事情安排安排,准保他赶到长安如何?” 那妇人见武凤楼替吴尚答应得这么爽快,心中一阵大喜,当即从袖中取出一只阴阳脸的五猴交给了独叟吴尚,娇声说道:“半月之后,可先到长安各大酒楼中,将这个信物放在自己的座头之上,自会有人前来接引。千万不要失信,我也在那里恭候。”安排已毕,又瞟了武凤楼一眼,飘然逝去。 千里独行吴尚愤然作色道:“贤契为何擅自替老夫做主,收下这个贱女人的信物,推我吴尚于污泥秽土之中。” 武凤楼这才低声将自己探听到阴阳教主葛伴月潜伏长安城内,受峨嵋派利用,大肆扩张势力地盘等等详情,一一都告诉了千里独行,并恳切地要求吴尚出山,协助他先去驰援青城三豹,然后持信物去直捣葛伴月设在长安城的匪巢。 千里独行吴尚毕竟是二十年前的武林健者,当初一日为了争一口意气,无声无息地苟活了二十五年,如今也自知来日无多,让武凤楼的这一番话刺激得豪兴大发。有了武凤楼这个台阶,也省得毁了大头刘祺的一生前程。考虑了一下,经过武凤楼的再一次苦口相劝,就欣然应允了。” 孤儿刘祺听说爷爷已答应去闯荡江湖,真恨不得马上趴下给武凤楼磕一百个响头。为了怕爷爷反悔,私下里和秦杰一商议,让武凤楼以相马为名,眶出了独叟吴尚,三间茅屋让两个孩子给一把火点着了。 等到吴尚发现起火,火势已蔓延得无法抢救,想着两个孩子的调皮大胆,独叟吴尚反而开朗地笑了。 余火熄灭后,武凤楼当机立断,将两匹马让给秦杰、刘祺飞马去黄叶观报信。他和吴尚直奔青城山驰援。 就在老少爷儿四人兵分两路的时候,东方绮珠和姑妈东方碧莲已经赶回到青城山百兽崖内。深受青城三豹知遇之恩的巡山八猛,那根本就木无表情的八张脸上,连肌肉都好象不会收缩了,好不容易盼到了少主东方绮珠回来,竟然是一人一马,由玉面无盐东方碧莲陪着冷冷清清地回山,别无一个帮手。 青城山上的其他人也深怪三位老山主除去深深依赖峨嵋之外,只收了风流剑客晏日华一个徒弟,并无其他门人。平素又不和外界交往,再加上玉面无盐性如烈火,只有到处树敌,哪有朋友登门。最好的朋友八臂哪吒袁化、满天花雨袁浩祖孙,远在浙江,也救不了近火。敌人如果群起来袭,只有豁出性命,血洗百兽崖与敌人共存亡了。 东方绮珠匆匆赶到三位祖父卧病的静室,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两行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 原来身材高大,虎虎生威,一头卷发,满面虬髯,形如怒狮狂豹的三位老人,而今都象散了架似的瘫在了床上,形容憔悴,目光呆滞,除去金豹东方木倚着几床棉被木然而坐,银、铁两豹都昏昏欲睡。 东方绮珠一下子扑到了祖父的床前,低唤了一声“爷爷”,就低泣起来了。 三豹之首的东方木神情猛然一振,慢慢睁开了无神的豹子眼睛,眼角上也滚出了两滴泪珠,厚嘴唇一颤,用嘶哑而低沉的声音说:“爷爷们瞎眼,没看出峨嵋派狼子野心,我们兄弟三人行将就木,死何足惜,可叹你们姑侄二人必将任人宰割。” 这时,银豹东方林、铁豹东方森也一齐被惊醒了过来,见在床前哭泣的是唯一后代东方绮珠,银豹东方林一声低叹,转过脸去。铁豹东方森怒声骂道:“罪该万死的武凤楼小儿,不是为了他,峨嵋派不至于下手这般毒辣,只恨当初一日没屠了他解恨。” 东方绮珠知道话从自己的嘴中说出,比从姑妈嘴里说出份量要差得太多,忍不住回过头来,瞟了姑姑一眼。 彻底对武凤楼改变了看法,好几天都心内负疚的玉面无盐,连忙将武凤楼打发她们姑侄二人先回青城山,他去约集帮手后立即驰援青城山,并一力操办东方绮珠接替掌门人大典的事情,详细告诉了三个老豹。 金、银、铁三豹平生为人急公好义,豪爽正直,听后无不欣然大喜。武凤楼的此举,正对了他们老哥儿仨的脾气,心下顿时开朗了不少。 东方绮珠趁机传下话去,送上了三份参汤,亲自看着三位爷爷吃下,又安慰了一番,才和姑妈悄悄地退了出来。 一连三天,她们姑侄二人踏遍了青城山百兽崖所有的角落,重新设置明桩暗卡,严格命令巡山八猛白天要安静休息,无重大事情,不准出屋门一步;夜晚分两人一组,轮流巡查,以免拖垮了体力,应付不了巨变。东方绮珠自己和姑妈东方碧莲,白天黑夜都分两班主持大局,布置得井井有条,只盼望武凤楼迅速到来。 第四天中午时分,一名小头目飞跑而入,向东方绮珠报道:“峨嵋派总管七步追魂冷铁心奉教主之命,陪峨嵋二老司徒英方、司徒英奇前来探三位老爷子之病。” 东方绮珠明知夜猫子进门必无好事,但没公开破裂之前,怎么好公然拒绝前来探病,只好吩咐一声“请”,然后派人快去通知姑妈东方碧莲,并传唤巡山八猛。 将倚老卖老的司徒英方、司徒英奇和傲气十足的七步追魂冷铁心迎进了前大厅内,东方绮珠吩咐手下人献茶。 突然有人暴喝了一声道:“少主且慢!”随着话音,呼啦一下子巡山八猛清一色的疾装劲服,单手倒提乌光油亮的镔铁大棍,堵住了大厅正门。 司徒英方拍案而起,沉声斥道:“胆大的青城山八猛,竟敢对老夫这等无理,不怕受山规处治吗?” 八猛中的老二,怪眼圆睁地反驳道:“胆量不大,怎配称为巡山八猛!对你无理,还不是理所应当!峨嵋山的山规,处治不了我等弟兄八人。你们弟兄和八猛无亲无故,不准以老夫自称!” 见巡山八猛这样折辱峨嵋二老,东方绮珠虽然也觉得人心大快,但总怕小不忍则乱大谋,目前武凤楼未到,人力空虚,绝不堪峨嵋山一击。她故意玉面一沉,拍案娇喝道:“你们八个匹夫,也真让三位老爷子给宠坏了,平日连我都不放在眼内,等我回过三位老爷子,再好好处治你们!”骂完,示意他们八人暂时退下?暂时出了胸中一口恶气的巡山八猛退下去了。 在这个节骨眼,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又来了,一张俏脸寒得能刮下好几层霜来,看见峨嵋二老就立逼他们交出福寿堂管事金鑫,追问投毒伤人之事,嘴中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意狠心毒、胸有成竹的七步追魂阴森森地发话了:“东方大妹子,不是冷大哥我笑话你,你的这一番话算白费力气了。你能说不知道峨嵋二老在峨嵋派中地位不低,权力不大,上有福寿堂三尊,当家的有教主夫妻吗?至于我冷铁心,就更不在话下了,美其名曰总管,其实是个杂工头儿罢了。我们三人是奉教主之命,来探望三位老山主的病体,是否真的瘫痪不能动了。至于你们怀疑是金鑫下的毒,那还不好办,只要查有实据,将他五马分尸,错骨扬灰也就是了。峨嵋、青城唇齿相依,骨肉相连,是不准任何人提出怀疑的。” 从冷铁心的话音中,不难听出他们此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要亲眼验看青城三豹的瘫痪情况,是否有诈。换一句话说,真要是三位老爷子确实瘫痪了,对青城山已无顾忌之人,恐怕就要公开侵占了。 东方绮珠不是傻子,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立即接口答道:“绮珠是峨嵋派的弟子,授业恩师又是现任教主,不管别人怎么说,包括我的姑妈,只要话不是从我的嘴中说出去的,两派之间就不应互相怀疑。不过,我的三位祖父确实是金管事走了之后,才陡然瘫痪的。病情不轻,只宜静养,至亲好友,一概拒绝探看。请三位老人家谅解。” 冷铁心面容一寒说:“我们远道而来,又奉有教主之命,二老又和三位老爷子情如兄弟,不亲自去榻前问疾,怎好去回山复命!”嘴里说着话,身子已站了起来,一种霸王硬上弓的架势,公然摆出来了。 第318章 东方绮珠玉面绯红,将娇躯也猛然一起,连称呼都改变了,说:“冷总管,你别给脸不要脸,凭你冷铁心说横了,也不过是峨嵋山一名总管而已,有什么话和什么事,自有峨嵋二位老人出面交涉,还轮不到你七步追魂去上台面。如按江湖礼节,我以青城山百兽崖少主身份在这里接待峨嵋二老,哪有你姓冷的坐的地方。” 七步追魂冷铁心虽只是峨嵋派的总管,由于他是掌教夫人冷酷心的亲胞兄,身份特殊,一贯都是大权独揽,势焰熏天,如今突然让东方绮珠给减了价码,视如无物,他哪里还能忍受得了!何况峨嵋派对青城山的侵占,已势在必行,只是为了慎重,才派他们三人先一步来察看一下虚实,随后就有大批人手赶到。早晚都得撕开这张脸皮,冷铁心肆无忌惮地嘿嘿冷笑说:“通家之好,礼尚往来,你就是接任了青城山的掌门之位,见了我冷铁心也该自称一声甥儿,如今竟然这等对长辈无礼,我要押你回转峨嵋,领受师门家法。”冷铁心穷凶极恶地说到这里,已亮出了七步追魂掌的起手式。 东方绮珠面对一言不发的峨嵋二老,双手一抱拳说:“为了青城山一派的荣辱,请二位老人家为证,我要拿出点颜色给冷铁心看看。”说到这里,沉喝一声:“八猛何在?” 青城山巡山八猛应声而来,列成两队,每队四人,倒提镔铁大棍,躬身来到大厅前面听点,等候东方绮珠令下。 身为峨嵋总管的冷铁心,哪有不熟悉巡山八猛八方风雨棍阵的道理。五岳三鸟中的追云苍鹰白剑飞,在风阳府陷入阵中几乎不能突出,七步追魂冷铁心怎敢与白剑飞相比。何况今日的巡山八猛,远非上次凤阳府围攻白剑飞时的情景,一心要为三位老恩主报仇,手下岂会留情!冷铁心扫了一眼八张木无表情、冷漠阴森的面孔,他虎头蛇尾了。 东方绮珠知道马上翻脸,等于授人以柄,说不定会马上毁了青城山百兽崖。只是冷铁心气焰太盛,不得不冒险煞煞他的狂气。如今见冷铁心一软,乐得顺坡而下,转脸向玉面无盐东方碧莲说道:“请姑妈陪伴二位老人家去后面静室和三位老爷子相见。”说完转身退向了屏风之后,把一个狂傲不可一世的七步追魂冷铁心硬给干在了大厅之内,让四个手持镔铁大棍的巡山八猛象押犯人似的看守着他,另外四猛则紧随东方碧莲的身后,陪着峨嵋二老去三豹的静室。 且说东方绮珠虽然摆出了一派掌门人的声威,毕竟是内部空虚,驰援的人没到,内心中焦急如焚,为了不让冷铁心瞧出她外强中干,才故意端起架子从屏风后退出。 东方绮珠转到屏风后,发现一个颀长而熟悉的身影,静如山岳地站在屏风之后,心头一阵阵狂喜,差点叫出了声来。武凤楼伸出热乎乎的大手,掩住了她的樱口。 二人在危难之中相见,禁不住互相倚偎了片刻。东方绮珠也不打听武凤楼到底带来了多少帮手,只睁着她那一双清彻明亮的大眼睛,扫视着武凤楼满带疲倦,微显憔悴的英武面庞。 武凤楼这才低声向东方绮珠说道:“开始时,我是想多约一些帮手,和峨嵋派作一次彻底较量,但为青城山和你个人着想,这却是下下之策。因为峨嵋山乃武林中最大的教派,百足之蛇,虽死不僵,必和青城山结下世仇。青城山人丁之单传,终难为敌。所以我改变了主意,派徒侄秦杰专上黄叶观,请我那三位师长同来,让峨嵋的阴谋难逞,再捕拿福寿堂管事金鑫,为三位老爷子查出幕后主使投毒之人,同峨嵋山的最后决战,还是让先天无极派出来承当吧。” 听武凤楼为自己考虑得如此周密,还专程派人去请五岳三鸟,不让事态扩大,千斤重担留在先天无极派的肩上。她一方面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一方面暗暗感激武凤楼的用心良苦,刚想挽他同去三位祖父的养病静室,突然,两片小泥块,在二人的身前一碰而散。这是有人向他们报警。 紧偎在心上人怀内的东方绮珠羞得俏脸一热,“刷”地一下子挣脱了武凤楼的揽抱。她还没有来得及离开,早有一条人影,鬼魅似的闪了进来。欲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七回义重如山不惜孤身抗群寇情深似海甘愿青灯伴古佛 东方绮珠仔细看时,迅疾如风闪进来的那人,是一个六旬左右的清癯老人,面容虽然瘦削,动作却异常轻灵敏捷,猜知老人必是武凤楼新近结纳的武林奇士千里独行吴尚,连忙相见以礼道:“为了青城山的安危,累及老人家奔波劳累,绮珠谨代三位老爷子向吴老伯致以谢意了。” 见东方绮珠这么通情达理,又知东方绮珠曾被东宫刘太后收为义女,贵为御公主之尊,千里独行吴尚连忙还了一礼道:“吴尚须些微劳,何敢劳东方公主这等错敬!适才,我发现一批峨嵋狂徒进入青城山以内,情势越发危急了,不如趁此机会,杀了七步追魂冷铁心,扣下峨嵋二老作为人质,逼峨嵋派暂时不敢进犯,等五岳三鸟到来,再图一决雌雄。” 武凤楼知老谋深算的千里独行是怕青城山力量薄弱,挡不了内外夹攻,所以才提出先解决进入百兽崖内的峨嵋二老及七步追魂冷铁心等三人。不过在青城、峨嵋两派还没有公开翻脸之前,扣留对方老一辈人物,杀其一派总管,为峨嵋提供了侵山夺崖的借口,遂轻轻地摇了一下头说:“伯父之言虽然有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这样孤注一掷。请老人家还是暂时退出百兽崖,隐身暗处,密切注意敌人的动向,容我再和绮珠好好的计议一番。” 千里独行吴尚也知道自己所提出的手段是背水一战绝无退路,暗暗佩服武凤楼这个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竟能这么沉稳冷静,遇变不慌。当下就依从了他的吩咐,重新纵出了青城山百兽崖。 独叟吴尚所以能二次复出,确实皆系武凤楼一力促成,从含嘉仓到四川青城山,一路行来,千里迢迢,两骑并驰,结下了忘年深交,又知武凤楼为了解东方家族三代人的危难,兼报东方公主的深情,决心给峨嵋派以沉重打击,为此不惜请出自己的三位师长,千里独行吴尚怎能不倾出全力相助!当下悄悄地离开了百兽崖,向位于青城山腰的天师洞掩去。 这青城山的天师洞,笔者曾在拙作《五凤朝阳刀》中提到过,它位于青城山腰,混元顶下的陡崖峭壁之间,相传是东汉天师张道陵的讲道之处,有庙名叫延庆观,建于隋代大业年间,唐朝时改为常道观。地点偏僻,极容易潜伏外来之敌。听武凤楼说过,观内的现任住持道人雨石,也是先天无极派出身,估计自己先前发现的那批峨嵋派来敌,十有八九会在那地方集结,就冒险沿着峭壁间的走廊,装作游山的香客,向常道观一路搜寻走去。 远远看见,观中的主殿三皇大殿,重檐回廊,气势宏伟,雄踞在高山之上。观前的右前方有古银杏一株,高近百尺,虬须扶疏,传为张道陵天师亲手所植。 快要接近的时候,突然发现常道观中,有一些江湖人物在内走动。吴尚为了不过早暴露自家的行踪,就举步抬足想岔人别的山道。 突然一个黑衣中年人面目阴冷地出现在吴尚面前,只见他环眼圆睁,双手抱臂盯望着吴尚,好象起了很大的疑心。 独叟吴尚虽然隐形蛰居二十多年,但当年千里独行的美号,岂是等闲得来!走江湖的经验极为丰富。如今一见前面有人望视,反而毫不迟疑地调转身形,立即向来路退回,一点也不掩饰自己脸上的惊恐之色。 就在千里独行刚刚退到常道观旁侧不久,突然从右侧那株高大的银杏树后,又钻出一个黑衣中年人,年纪、长相都和刚才出现的那个黑衣人相似,也是双臂抱肩,睁着一双阴冷的怪眼,死死盯着自己。 千里独行吴尚故意装出脸色大变,惊慌得将身形转向常道观内奔去。 时值初春季节,气候仍旧寒冷,加上这两日天色阴沉,道观里几乎看不见一个香客,更显出独叟吴尚来的不寻常。好在他的形象和威名,早在江湖人物的心目中消失殆尽,除去当年几个和他极为熟悉的人物以外,已没有一个人能看出这个衣衫破旧、形容憔悴凄苦的老人,竟是二十五年前赫赫有名的千里独行。 外表惊慌、内实沉稳的独叟吴尚避开两个黑衣人,走到唐玄宗的诏书牌前时,忽有一个衣衫鲜明,面目清秀的中年人,身后跟随着四个锦衣俊童,迅速地又逼近到千里独行的身侧。 从目光的余辉中,千里独行吴尚早看清那为首中年人身穿一件浅绿色的锦袍,腰束杏黄色丝绦,丝袜缎履,面容虽极为清秀,但透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女人气息。年纪虽大,却貌似中年人的模样。那四名锦衣俊美童子,年纪一律在十七八岁至二十岁之间,粉面油头,一副妖淫的举止,无一是善良之辈。这更引起了老江湖千里独行极大的注意,开始怀疑那锦袍人就是阴阳两极葛伴月,四名淫邪俊童是他的贴身八俊。只是弄不清那两个黑衣人是干什么的,什么来路。独叟吴尚暗暗加强了戒备,又回到了石牌之前。 正在观看之际,忽有一股香气袭来,而且是一种让人心荡神移的暗香,知那位半男半女的中年人已贴近到自己身后。千里独行吴尚犹豫不决了。出手一搏?以自己一人之力,能捉活的当然更好,否则以自己所具有的功力,袭对方于冷不防之下,十有八九可以屠其性命。 第319章 此虽上策,可惜对敌人的行动和打算,共计侵入多少人手,就不可能获得其实情况了;继续装下去,以普通游山的香客身份与之周旋?虽然鲁莽,还是较比杀人要高明的多,不过所冒的风险太大。主意尚未打定,自己右边的肩头,被一只白嫩纤长温香四溢的柔手搭住了。 就听身后的那人说道:“十步之内,必有芳草,一邑之中,岂无忠信!不意在这座荒凉的道观中,得遇兄长这等奇材异士,不知愿和小弟订三生之缘否?” 听那位半男半女的阴阳人一语就道破自己的身份,并公开露出了好言接纳之意,不光使千里独行吴尚大吃一惊,也逼迫他不得不改变了原来的主意。他左手泰然一伸,盖在了那位阴阳人的白嫩手面上,还富有挑逗性地抚摸了一下,然后才将它握在自己的大手之内。 两个人一下子变成了正面相对,旁边四名俊童的脸色一齐大变,迅疾地各自把手搭上了腰间的剑把。 锦袍人轻摇螓首,示意自己的手下不准轻举妄动。他自己则美目流盼,巧笑含情地问道:“荒山古洞,足证你我兄弟有缘,请兄长以真实姓名相告,不要辜负了我诚心一片。” 改变了原先主意的千里独行吴尚缓缓地松开了那人的右手,脸色冷漠地说道:“在下平生独居寡处,不喜和他人交往,因突然萌生了修道之念,才来到此处,瞻仰天师神像。如此而已,就此告辞。” 千里独行吴尚人长得不丑,当年有美男之称,如今虽落魄憔悴,还是骨格清秀,豪气内敛,再加上满腹锦绣,口词伶俐,自有一种飘逸超尘之感。那锦衣人看得俏脸一呆,见千里独行转身欲走,哪里肯放,柔手再伸,想再次去捉吴尚的手腕。 千里独行吴尚肩不见动,腰未见躬,就一下飘出去三步,让锦衣人一下扑了个空。这更使锦衣人对千里独行发生了浓厚的兴趣,越发不想让吴尚走开了。 千里独行吴尚当然不愿老是甘居守势,他主动向锦衣人进攻了。他说:“在下一介寒士,半生科场失意,如今已看破红尘,即将沿门托钵。山道上先有两名黑衣人挟持,如今又遭到阁下的多番盘问,四位尊使,又目光霍霍,究竟如何,请亮出你的真意。” 锦衣人妩媚地微笑了,虽然明明穿戴的是男人的衣裳,由于裁剪入时,可身合体,再加上色泽鲜明,这一笑竟然很能迷人,说话的声音,也带着女人的腔调:“从兄长的语音中,使我想起了一个人来,这个人性情孤傲,专好独来独往,功夫又深,曾获得千里独行的美号,二十五年前突然失踪于江湖之上。兄长与他性情相近,年纪相符,长相、口音也恰恰吻合,真让小弟我怀疑就是千里独行吴尚吴大哥。” 锦袍人煞是厉害,一针见血地说出了吴尚的来历,两只大眼睛,又紧紧地盯在独叟吴尚的脸上,似乎寻求他有什么变化。 千里独行吴尚知道对方已认出自己,再隐瞒下去,反而不好,随即直言不讳地答道:“阁下果是好眼力,还能认出我这个失势落魄的无用之人。就此告退。”说完之后,吴尚又一次提出了告辞。 锦衣人晃身阻住了去路,无限欣喜地说:“兄长果是千里独行吴大哥!今日相见,真是三生有幸啊!请移玉到三皇殿内,容我郑重拜见。”说完后,很客气地举手让客,请千里独行先走。 千里独行吴尚知道对方绝不会觉察自己和先天无极派有了来往,又成心想借机探查对方的虚实来意,也就毫不客气地抬脚移身,向三皇殿走去。 三皇殿乃常道观的主殿,雄踞高台之上,雄伟壮观,殿内供有三皇的石刻像各一尊。 两名俊童抢步先入,将地上的蒲团分放东西两方,锦袍人恭请千里独行上首坐下,自己在下首相陪,后面的两名俊童去吩咐观内的道众准备茶水。 果然功夫不大,两名俊童在前,两个道童随后,送上了芳香的茶水。 半盏茶过后,锦衣人笑着问道:“萍水相逢,吴兄想不想知道小弟是何等人物?” 千里独行吴尚毫不犹豫地答道:“一叙之后,转眼天各一方,知名与否,实无必要,不问也罢。” 锦衣人仍是笑容满面地说道:“吴兄奇人异士,虽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动,但千里独行的赫赫威名,至今还扬扬有声。小弟不揣冒昧,想请求兄长到寒舍歇脚,享受下半生的荣华富贵,望乞兄长不要坚拒。” 千里独行知道已能实现打入敌人内部的打算,故意欲擒故纵地说道:“懒散蛰伏多年,早无贪图富贵之想,又无扬鞭之力,岂能无功受禄!只有多谢尊驾一片心意了。” 锦衣人面色一肃说道:“吴兄太低估小弟的两只招子了。吴兄至今仍是童子之身,功力比以前又精进了不少,话先说在前面,请兄去我的寒舍,我绝不敢委屈兄长的身份,只请你作为我们的供奉,兄长千万放心。” 千里独行还没来得及答复,一个俊童在大殿外报道:“掌教夫人驾到。”吴尚心头暗暗一惊,没想到在这个地方,竟碰到了狡猾如狐的无情剑冷酷心。他不得不重新考虑对策了。 又是一阵香风过后,峨嵋派掌教夫人冷酷心翩然走进,妙目一转,眼光最后落在了千里独行吴尚的脸上。 千里独行吴尚是第一次看见无情剑冷酷心,只见她外披绛紫色斗篷,内衬鸭蛋青劲装。满头乌云似的乌发,挽成个堕马髻,垂于脑后。两道娥眉轻扫,一双秀目凝眸,不怒自威。柳腰丰臀,迎风摇曳,虽年过不惑有半,仍然不减当年丰韵。不知详情的人,无不会为她的绰约丰姿而心生羡慕,看不出她是个道地的蛇蝎美人。也怪不得武林中一代枭雄人物,峨嵋掌教司徒平也被她迷得改回俗装,沉溺于她的美色,作了她的裙下之臣。 锦衣人好象非常尊敬这位掌教夫人,早已毕恭毕敬地侍立旁侧,见无情剑冷酷心有些迟疑不快,连忙躬身禀告说:“掌教夫人,这位吴兄乃属下当年故交,也就是二十五年前盛传江湖的千里独行。” 一听锦袍人对无情剑自称属下,千里独行吴尚猜知他肯定是阴阳两极葛伴月无疑了。不想自己误打误撞还真钻进了敌人的心脏。他看出葛伴月为了免去无情剑的怀疑,才把自己说成是从前的江湖故友,这对自己大为有利。为让冷酷心这只女狐狸看重自己,他连起都不起地捧着茶杯,自顾喝茶,对峨嵋派的掌教夫人丝毫不加理睬。 性情一向骄狂的无情剑心里当然不高兴了,但俏脸还是堆起一片笑容,非常娇气地问道:“久仰千里独行大名!不料今日才得见面,实为幸会。”说到这里,突然将声音一冷,玉手朝大殿外面一挥唤道:“岳黑、封高快过来,拜见千里独行吴大侠。” 直到这时,千里独行吴尚才知道在山道分两头堵截自己的,竟然是峨嵋三尊中鬼刀司徒圣的两个记名弟子,江湖上积案累累的江洋巨盗,有名的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知冷酷心让这两名得力手下,一试自己的真假虚实,他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加强了戒备。 果然这两个凶恶的匪徒应声而入。头一个是人称月黑杀人夜的岳黑,口称:“在下岳黑,参见吴大侠。”其实是吐气无声地叫足了全身的功力,双手一合,用一招“莲台拜佛祖”,朝千里独行的胸前推去。 阴阳两极葛伴月认为这是不给他留面子,但掌教夫人的命令,他一个峨嵋派的总巡查是不敢出口干涉的,刚想示意吴尚闪避,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千里独行吴尚坐下的蒲团,好似安上了四个轮子,身形未动,就连人加蒲团向后滑退了五尺。 这一下,不光避开了月黑杀人夜的全力一推,使岳黑够不上了尺寸,还闪得他身子向前一探,真成了有模有样的“莲台拜佛祖”了。岳黑羞得面红耳赤,阴阳两极却暗暗称快。 一击不中,势成骑虎,风高放火天为避重蹈覆辙,身子向前一欺,嘴和手同时发动,嘴中说的是:“封某参见吴大侠”,双臂一张,用是的“童子拜观音”。真力一贯,左右两掌分向千里独行吴尚的两肋打去。如若打实,非被击得肋骨完全折断不可。哪知他的心肠越狠,出手越重,跟头栽得也越大,脸面丢得越惨。就在他的两只毛茸茸大手就要打实的那一瞬间,千里独行吴尚座下蒲团又向后滑去,比上次可近得多了,大约只有二尺左右,就停止不动了。 说也可笑,中间突然失去目标,封高再想收势,因招数用老,已无可挽回,只听“叭”的一声,竟逗人发笑地拍响了一下手掌。 千里独行吴尚嗤嗤一笑说:“吴某一介寒酸,怎敢劳封二当家的向我鼓掌致贺!吴尚在此多谢了。” 指着鼻子糟塌人,两个出了名的凶狠恶人怒火中烧,互相一碰眼神,又见掌教夫人不出声阻止,刷地一下子往左右一分,一齐迅疾地抽出了身后的鬼头刀,青光霍霍地向千里独行吴尚的腰间截去。 千里独行吴尚成心想折辱这两个凶徒,双手一按地面,一个“平地飞升”,连人加蒲团一下子升起了八尺左右,斜斜地落向了大殿中的香案之前,变成了面南朝北之势,使大殿中的所有人,都成了他的属下。 千里独行吴尚显露出的功力越高,阴阳两极葛伴月心中越高兴,也越对吴尚不加怀疑,反而认为他是故意奋勇扬威,抬高自家的身份,让自己好能将他尊为上宾。见掌教夫人玉面上阴睛不定,知她搬石头砸自家脚,无法收场,连忙闪身而出,妩媚地笑道:“宝剑藏在匣中的时间越长,出鞘时的锋芒就越厉。 第320章 吴大哥果然不减当年之勇,多谢夫人让我们大开了眼界。” 有了阴阳两极葛伴月的这句话盖脸,无情剑冷酷心有了台阶,她是个极为聪明的人,马上就坡而下,道:“吴大侠的轻功,果然登峰造极,真不愧有千里独行之称。” 吴尚也借题发挥道:“二十五年前吴某在轻功上输给了展翅金雕萧剑秋,抱恨退出江湖,如今又出了一个钻天鹞子江剑臣,吴某只好老死山林了。”说完之后,既有英雄末路的伤感,也有忿忿不平,时存报复之心的怨恨,想让冷酷心下决心来拉拢自己。 无情剑冷酷心目视阴阳两极葛伴月,得到的反应是连连点头,确信千里独行吴尚和先天无极派有解不开的疙瘩,心中一喜,刚想相机收服吴尚归入峨嵋。 突然,远远地一声呼哨传来,声音悠长而尖利,说明了打呼哨这人具备了极为深厚的内力,否则绝不会声传数里。 无情剑冷酷心的脸色一变,转脸吩咐葛伴月留下两个俊童,坐守常道观,其余的人跟随自己,立即出发。 千里独行故意端坐不动,免得让冷酷心看出了破绽。 无情剑冷酷心虽然狡猾如狐,但阴阳两极葛伴月已承认吴尚是二十年前的故人,且目前又需要硬手相帮,破例放下架子,向千里独行求道:“眼下风云突起,请吴大侠暂助一臂,事成之后,峨嵋上下不会忘记吴大侠援手之劳。”说完之后,还福了一福。 一切顺理成章,千里独行才一纵而起,大家一窝蜂似的离开了常道观,向丈人峰下的建福宫驰去。 数箭地之后,除去无情剑冷酷心和阴阳两极二人勉强跟得上千里独行,其他人都远远地落在后面。 上部书提过,这建福宫原名丈人观,传为五岳丈人宁封子的修道之所。到宋代,才改名建福宫。宫前有一小溪,清冽见底,终年不枯,四周林木苍翠,浓荫蔽日,虽到炎夏盛暑,也清凉无比,是避暑的最佳所在。 眼看快到建福宫,突然一条人影,比弩箭还疾,一闪即至,向无情剑冷酷心禀报道:“峨嵋二老惨遭杀害,二太上刚到此地,已去验看尸身,请夫人快去。”报完之后,折转身形,头前引路向建福宫奔去。 千里独行一听,就知道其中必有缘故。在百兽崖中他就曾建议武凤楼扣下峨嵋二老作人质,杀死七步追魂冷铁心,武凤楼为顾大局,不曾同意。那么杀死峨嵋二老的又是何人呢?在建福宫的委心亭内,果然看见并列陈放着司徒兄弟二人的尸首。一个黑瘦古稀的老人正须眉皆竖,目闪凶芒地在大发雷霆。从形象上千里独行马上猜出,他是峨嵋三尊中的鬼刀司徒圣。 鬼刀司徒圣阴沉着脸向冷酷心斥责道:“你办的好事,在武林三狂家中,葬送了安儿的一条性命,今天又毁了英方、英奇二人,你娘家哥哥又闪烁其词,吃不准凶手是谁。人又没死在百兽崖内,这种无头命案,岂能硬栽在青城山百兽崖的头上!称霸武林的事,还遥遥无望,而司徒一家,已死去两代三人。据说清儿也有失踪的可能,看你怎么向全派上下交代。” 劈头盖脸的一顿斥责,这要放在别人身上,还真挺受不住,可无情剑冷酷心却能镇静自若。直到鬼刀司徒圣斥责完毕,她才据理力争道:“来青城山百兽崖查探三豹的真实情况,是教主亲自下的命令,与我哥哥何干?三人同来,为首主持事务的,绝轮不到我哥哥身上。两位老人家的那身功力都会被人杀害,说明峨嵋派不杀别人,别人会来杀我们。生死关头,再不当机立断,情况将会更糟。我提议现在就抬二老之尸,去青城山百兽崖向青城派问罪,东方碧莲和东方绮珠要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先占据其窝巢,然后再传书附近的武林人物,共议其罪。反正峨嵋派的人不能白死。” 鬼刀司徒圣虽然身份高、威望重,是峨嵋派中的太上皇式人物,可就是对无情剑无可奈何。他心疼两个堂弟的惨死,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无情剑冷酷心的计议,命令手下人抬起尸首,让岳黑、封高先去告知东方绮珠,说师祖司徒圣、师娘冷酷心马上驾到,让她出崖迎接。有鬼手十八刀司徒圣在场,岳黑、封高两个凶徒的气焰不扇自旺了,健步如飞地扑到百兽崖,气势汹汹地传给了巡山八猛,就停身在入崖的道旁,等候司徒圣、冷酷心的到来。 消息传到东方绮珠和东方碧莲的耳内,玉面无盐东方碧莲玉手击案,一怒而起道:“峨嵋派纯属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咱们只好来个玉石俱焚,和他们拼了。” 目前东方绮珠最为倚重的是心上人武凤楼,知他正在静室,为三豹中中毒最深的铁豹东方森疏通穴道,连同姑妈东方碧莲一起快步走进了大厅后面的三间静室,去找武凤楼计议,将如何对付峨嵋派的挑畔。 进入静室后,只见武凤楼头上热气腾腾,两鬓的汗水也落如雨下。铁豹东方森目闪泪光在盯视着一度险些被青城山置之于死地的年轻人,他愧悔莫及。 听东方绮珠将八猛禀报的话学说了一遍后,只气得东方三豹怒目圆睁,特别是脾气最为刚烈的铁豹东方森,一怒之下,竟然艰难地没用人搀就坐了起来。 喜得武凤楼高兴地说道,“看来这软骨一类的药物,用先天无极真气舒筋活络,很能奏效,以孙儿的功力,尚且有此功效,等我三师叔到来,由他老人家亲自施功,当事半功倍。请三位老人家切莫再悲观失望了。” 看出有恢复体力的希望,青城三豹当然心中欣慰,但大敌当前,人手不足,怎不叫他们老哥儿仨心急如焚。 不料,静室门外,人影一闪,有人轻唤了一声“师父”,接着人已跨进了静室门内。 武凤楼入耳识音,听出正是自己的爱徒小神童曹玉,知自己的三位师长已经来到,心中一块大石才落在了地上。 小神童象磕头虫一样,给静室内的所有人一一磕过头,才站起身来,垂手侍立禀报道:“三位师爷已到,暗地查出峨嵋派只有鬼刀司徒圣一人来此,不愿过早地惊动他们,决定暂不露面。三师祖让我告诉师父,改装和东方姑姑一块去崖下和他们相见,严词拒绝对方进入百兽崖内,逼他们先翻脸闹事,到时自有人出来干预。让我在百兽崖内协助八猛弟兄,防备外敌入侵。一路之上三位师祖已遍撒武林贴,通知江湖同道来青城山参加东方姑姑接任掌门的大典,并让三位老爷子安心养病。” 这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金、银、铁三豹听说先天无极派除缺德十八手李鸣有事滞留京城之外,其余的三代五人全部来到青城山,还为百兽崖设想得这么周到,都感动得眼含泪花。 事不宜迟,玉面无盐和东方绮珠在前,武凤楼改换了一身青城山下人的装束,在唇上还贴了一撮小胡子,脸色也变得紫微微的,杂在下人们中,一齐向崖下走去。 远远看出只有东方绮珠和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姑侄二人,狡猾如狐的冷酷心眼睛转了转,她不等和东方家姑侄搭话,首先将阴阳两极叫了过来,沉声吩咐道:“东方绮珠率姑妈东方碧莲出迎,更说明青城山内部空虚,三头老豹肯定也伤得不轻,你速率手下两童,从背后无人处暗自进去,将三头老豹先俘过来,有了人质,不怕她们不答应。教主已决定将这里辟为别宫,任命你为此处宫主,勿负教主的切望,速速动身前去吧。” 阴阳两极葛伴月先谢过了夫人的关照,然后要求道:“百兽崖坡陡山险,巡山八猛又善于防守,两个童儿恐难顺利通过八方风雨棍阵,请掌教夫人准吴大哥助我一臂之力,好有成功的希望。” 无情剑冷酷心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头答应了。 目视渐渐远去的人,七步追魂冷铁心突然向妹妹说道:“以妹妹的机智,怎么做出这种不明智的决定?这个葛伴月岂能担当如此重任,恐怕连两个兔崽子也会一齐断送,偏偏又搭上一个千里独行。” 无情剑冷酷心阴险地低声说:“小妹我倒要反问哥哥一句,以你七步追魂的名号,也会问出这等不明智的话来!葛伴月自己不肯拿血本,就想捞到好处,是该让他赔进儿本的时候了。再者说越死伤人多,仇结得越大,投靠咱们越有决心。至于千里独行,我是有意试他一试,要是通不过八方风雨棍阵,咱们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吃闲饭的。” 听妹妹这么一说,连七步追魂冷铁心也暗暗凛然,刚想指挥手下的峨嵋伞徒对东方绮珠和玉面无盐二人形成包围的阵形,无情剑冷酷心突然将娇躯贴近了自己的同胞大哥,把声音压得低若蚊蝇地问道:“两个讨人厌的老东西,你是怎么处死的?千万别露出一星一点的痕迹。” 轻轻两句话,惊得冷铁心身子一软,声音微微发抖地反驳道:“峨嵋二老是死在青城山人的手内,与愚兄何干!你可不能胡乱瞎说,这不是说着玩的。” 无情剑诡诈地一笑说:“我知教主两次提你升任副教主,都是两个老不死的坚决反对,你恨死了他们二人。这次你要求和他们同来,我就知是要拔出眼中钉和肉中刺。这种事情,能瞒别人,是瞒不了妹妹我的两只眼睛。只希望你千万别露出马脚,那可就偷鸡不成,反而舍去一大把米了。” 七步追魂冷铁心默然不语。 看见东方绮珠快要临近,无情剑冷酷心顾不得再和哥哥私语,寒起面孔迎了上去,端起了当师娘的架子。 东方绮珠将心中怒火压了一压,以门下弟子之礼拜见了师娘无情剑冷酷心和二师祖鬼刀司徒圣。 第321章 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心胸本就狭窄,父叔三人中毒,峨嵋派用心险恶,错非是武凤楼和先天无极派大力来援,这座百兽崖,今日已是冷酷心的天下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面暗暗提聚摧魂掌力,一面冷然说道:“司徒夫人,再次来我百兽崖,是何居心,请不要再遮掩了。” 杂在人群之中的武凤楼心想:哪有这种问话的,这不是逼着无情剑冷酷心下决心翻脸吗?居心险恶的无情剑在东方碧莲的斥问下,竟然还能脸色不变,若无其事地“哟”了一声说:“莲妹子,你碰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怎么拿着嫂子我当出气筒?峨嵋、青城至亲骨肉,近如一家,三位老爷子致瘫,掌教真人心急如焚,继峨嵋二老之后,又派我来请三位老爷子进入峨嵋福寿堂,亲自为三位老爷子诊治,这不连二太上都亲自跟来了。就因为该死的福寿堂金鑫,在那个节骨眼上来了一趟,连峨嵋三尊都将洗刷不清了。教主决定召集武林同道,公开审问金鑫,一定耍弄个水落石出,还青城山一个公道。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咱们应当还是一双好姐妹呀。” 性如烈火,不善诡辩的玉面无盐,只气得一张俏脸由白泛红,由红转紫,最后变成了铁青,两只玉掌微微上提,两道眼神好象就要喷出火焰,死死地盯着冷酷心,只要对方敢前进一步,她就会以一死相拼。 无情剑冷酷心故意将两手一摊,向峨嵋三尊中的司徒圣苦笑道:“看起来,孩儿是不行了,还是老爷子上前答话吧。二老惨死的事,过后再提。” 鬼刀司徒圣也是性如烈火的人,被东方绮珠姑侄挡在百兽崖外,他岂能容得,老脸一变,怒声喝斥道:“碧莲,绮珠快快闪开,让老夫进去,先看三位老哥哥要紧。” 见峨嵋派的人执意非闯进百兽崖不可,玉面无盐的俏脸已气成了绛紫色,将提起的双掌一分,亮出了青城山倚为镇山之术的摧魂八掌,硬阻住鬼手十八刀司徒圣的去路。眼睁睁百兽崖下就要发生一场血肉纷飞的惨剧。 忽然一行数十人从常道观方向飞驰而来,领头的那人一面奔跑,一面狂喊:“二太爷、掌教夫人、冷总管,两位老爷子被青城山的人暗地谋杀了。” 由于这场丑剧是两个人共同导演的,这一下可露出破绽了。岳黑、封高二人奉命拜山时,早将峨嵋二老的死讯报知了青城山百兽崖,所以才有东方碧莲的那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如今死尸抬出,才向鬼手十八刀司徒圣三个峨嵋主事人报丧,就前言不搭后语,自相矛盾了。 两具尸体刚刚放在地上,玉面无盐东方碧莲的樱唇中,发出了一声极为疹人的冷笑,莲足微顿,娇躯已然纵起,正想甩出两掌,用摧魂掌力击碎尸体解恨,突然一条极快的人影,从衰草旁怪石丛中一飘而起,正好搭上了东方碧莲的一只玉腿,同时传来一声“莲姐姐是我”,随着话音,东方碧莲已被那人轻轻地搀着一同斜斜地落在了地上。 玉面无盐听出阻拦自己不让毁去峨嵋二老尸体的,是五岳三鸟中最为杰出的人物,有独步武林之称的钻天鹞子江剑臣,知他的为人素来持重,这次所以不避男女之嫌,搀扶自己,是将我东方碧莲当成了姐姐一样看待。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武林第一美男子时,枯死多年的芳心,曾微微一阵颤动,不由得有些好笑。反正青城、先天无极两派已和好如初,自己和江剑臣的姐弟名份早定,扭头看去,只见江剑臣虽年近三十,还是丰姿如五,五官俊秀,顾盼神飞,美若少女。看完之后,不光亲热地叫了一声:“三弟”,还把娇躯向他又靠近了一些。 别看仅仅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看在城府极深的无情剑眼中,就知道今天的大事去矣,示意自己的娘家哥哥出面答话。 哪知道钻天鹞子江剑臣一露面,七步追魂早已噤若寒蝉了。 气得鬼手十八刀刚想发话,钻天鹞子江剑臣已放开了玉面无盐的柔手,前跨两步,用手一指峨嵋二老的尸体,朗声问道:“司徒二弟,知道你的二位堂弟是死在谁的手中吗?” 这句话要从另外一个人的嘴中说出,只不过是一句普通的问话而已,但从钻天鹞子江剑臣的口中说出,那份量就大不相同了。 听得鬼手十八刀司徒圣脸色一变,凛然问道:“老夫听不懂你这句话的意思,能不能说得详细点。” 钻天鹞子江剑臣看了一眼脸色如土的七步追魂,再瞟了一眼故作镇静的无情剑冷酷心,两只手掌一拍,从一块高大的石柱后面,一个美艳的娇憨少女,押着一个垂头丧气的匪徒走了出来。从那匪徒所穿的衣服上,一眼就可以分辨出他是一名峨嵋派的徒众,那娇憨少女是个大有来头的人。她正是号称天下第一神剑的醉仙翁马慕起二弟马慕岱的孙女,云海芙蓉马小倩,大小十口弯刀,和冷焰刀谱的目前拥有者。一看清那个被俘人的面貌之后,七步追魂炸开了当顶,飞走了三魂七魄,翻手七支迫魂钉,闪电般射向了那人,他想杀人灭口。 早有防备的云海芙蓉马小倩,玉腕一翻,抖手将那名俘虏抛向了姑爹江剑臣,再把娇躯一晃,闪开了七步追魂冷铁心打来的七支追魂钉。“呛”的一声,冷焰喷射,奇形大弯刀一闪而出,她无理占三分地骂道:“该千刀万剐的贼杀才,瞎了你祖宗八代的狗眼,也敢惹起小姑奶奶我来了,亮出你老小子的兵刃,小姑奶奶给你一个公开拚斗的机会,呆会儿我大爷爷一步来到,就要你老小子的命了。” 听说神剑醉仙翁马慕起也随后赶到,连鬼刀十八手司徒圣都有些慌了手脚,何况面前还有艺业高他半筹的江剑臣在场!他决心拼着丢人,将钢牙一错,跺脚骂道:“峨嵋二老不能白死,你们先天无极派的人不要卖狂,等老夫将峨嵋掌教唤来,所有帐目一次结清好了。”说完,将手一挥,率领两个记名弟子岳黑、封高一阵风似的先走了。 听说鬼手十八刀要亲自去唤峨嵋掌教司徒平,知一场恶战不可避免,趁此时机,杀一个少一个。钻天鹞子江剑臣笑着叫道:“倩儿,你的对手可是峨嵋派的大总管,号称七步追魂,你可得小心自己的一条小命。” 云海芙蓉马小倩知姑爹这是在提醒自己要痛下杀手,这个心高气狂,手下凶狠的女中罗刹起手就是一招“抽刀断水”,冷焰刀寒芒逼人,向七步追魂铁心扫去,硬生生地将七步追魂逼得连退三步。 马小倩一招得手,岂肯再停,玉腕一翻,“缠头裹脑”又闪电般地削出了一刀,使冷铁心百忙之中,不得不身形一塌,来了个“藏头躲颈”。 云海芙蓉马小倩小嘴一撇,手腕翻转,削出去的冷焰刀竟然一闪卷面,正好碰上了七步追魂冷铁心的身形一长。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将七步追魂冷铁心的后脑勺削下了巴掌大一片头皮来,鲜血顿时染红了脊背。 手足情深,无情剑冷酷心的青霜剑一闪,“一针定海”向云海芙蓉马小倩的太阳穴点去,硬逼马小倩放卉自己的兄长。 鬼机灵的云海芙蓉假装躲避冷酷心的无情一剑,娇躯一矮,上避青霜宝剑,激冷酷心换招。在这眨眼间,马小倩娇躯一弹,斜斜射向半空,手中冷焰刀已织成了一片刀网,向七步追魂罩去。 也是恶有恶报,冷铁心怎么也猜不出,马小倩以一个女儿之身,能有这么好的一身功夫,再想躲闪,哪里还来得及,只好一咬钢牙,右掌在前护胸,左手拼死去硬抓冷焰刀背。云海芙蓉马小倩胜券在握,怕无情剑再来干扰,先没要冷铁心性命,只把手中的冷焰刀改用了“回光返照”一闪而回,正好能够上冷铁心的手腕,迅速向前一错。只听一声惨叫,七步追魂的半条手臂掉在了地上。 无情剑冷酷心疼得惊叫一声,“刷刷刷”一连三剑,攻向云海芙蓉,企图阻止她再去对七步追魂下毒手。 玉面无盐冷笑一声,刚要去扯腰间软鞭,钻天鹞子轻叫一声:“杀鸡何用牛刀,让孩子们去闹吧,我们在一旁观阵好了。” 说也怪,从来都是固执任性、蛮不讲理的玉面无盐,今天听这么一劝,真的放下了软鞭,并还把身体退后两步,重回到钻天鹞子江剑臣的身边。 改过装束面貌的武凤楼故意将嗓音改成嘶哑,大声叫道:“堂堂青城百兽崖,岂容外人在此无理取闹,小人不才,愿替三位老爷子洒尽我一腔热血。”顺手用自己手中的五凤朝阳刀换过了一名侍婢的短剑,剑诀一领,灵蛇似的逼向无情剑冷酷心,替下了云海芙蓉。 这一下,可苦了跟随前来的峨嵋派徒众,总管失去右臂,掌教夫人在和敌人拼命,就让他们马上有杀身之险,任何人也不敢退后一步。 钻天鹞子悄声向玉面无盐说道:“莲姐姐,还是兄弟的招儿可使吧,换上你我,谁好去杀那些三四流的角色,也只有他们了。” 玉面无盐举目一瞧,果然,马小情自武凤楼接过无情剑冷酷心之后,已无敌手可找,一挥手中刀,向那批峨嵋徒众杀去。 可叹那些平日里狐假虎威的峨嵋徒众,一向是欺行霸市,凌辱别人,身上的武功虽然也能说得过去,可一到女中罗刹马小倩的手中,只好任她宰割了。 几个照面过后,地上竖七横八的躺倒不下三十具尸体,连玉面无盐也看不下去了。 钻天鹞子江剑臣按大师兄的旨意,一心从玉面无盐身上化解过去的梁子,故意向她献殷勤道:“莲姐姐是当家主事人,你要心中怨气不出,就叫倩儿他们多杀几个。” 第322章 玉面无盐一瞪眼道:“姐姐对你们爷们的疙瘩,早已化开了,谁希罕你来巴结我。”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 从姑爹江剑臣的眼神中,领受了停止再杀的暗示,云海芙蓉只扬刀威吓,虚张声势。帮规虽严,脑袋要紧,剩下的峨嵋派徒众护着冷铁心先行撤了下去。 无情剑冷酷心二十招以后,就试出这个面色绛紫、嘴有小胡子的人,不是等闲之辈,再看见手下人已逃下山去,心中大乱,知道再斗下去,说不定自己也得毁在青城山。想到这,手中剑虚晃一招,也撤身后退了。 出乎意料的大胜,所有青城山的人都大声欢呼,特别是东方绮珠,抓住马小倩的双手亲热的不得了。 玉面无盐一改往日凄楚脸色,满面春色进入百兽崖大厅,刚想唤手下人送上茶点,招待江剑臣、马小倩、武凤楼三人。忽然看见八猛之首在大厅之外向她连连以目示意,她让东方绮珠招待客人,自己一人悄悄走了出来。 大猛一声不响地将大小姐引到青城山囚禁敌人的处所,闪身一旁,让她进去观看。 玉面无盐怀着好奇的心情,缓步走进了囚室,一眼看见小神童曹玉和一个面容清癯的老者傲然上坐,下面倒剪二臂的绑着一个锦袍人和两个面目姣好的俊童。 不用笔者多舌,读者早已明白,有了千里独行吴尚这把硬手作内应,活捉阴阳两极和他的两个俊童,还不是易如反掌!哪知在审问过程中,那个锦袍人却极力否认自己是阴阳两极葛伴月本人。 一见又有一批贼子落网,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心中更为高兴,还没等她向阴阳两极开口审问,锦袍人看来了个女的,忙不迭地开口向东方碧莲求道:“小妇人叫章大云,是奉我丈夫阴阳两极葛伴月之命假扮他的,按峨嵋派的指示,前来协助他们,只求饶恕小妇人一条性命,我情愿供出阴阳教的一切机密,倘若不信,请这位女侠验证小妇人的下体。” 极富江湖经验的千里独行吴尚,看出章大云的所言不虚。 玉面无盐一声不响地将章大云一把提起,抛向了一间暗室,唤来两个干粗活的妇人,仔仔细细地查验了一遍,确认是个女人。知阴阳教中的驾下年轻人,都是些邪淫色鬼,斥令大猛将他们二人押到无人之处,结果其性命。让心思灵巧的小神童陪着自己,详细审问了章大云,为捣毁阴阳教作了周密的安排。 千里独行吴尚被请进大厅以后,和钻天鹞子江剑臣一齐被东方绮珠让到上座,她自己飘飘下拜道:“绮珠爱凤楼之心,至死不移,但他遵循亡母遗命,和魏银屏订婚在前,夺之非义。纵观近年来凤楼待我,无异于自己发妻,绮珠已心满意足,决心在接任青城山掌门大典上,改换道装,永绝红尘。只求凤楼能将一子姓我东方,续我青城的后代香烟。绮珠死亦瞑目了。”说完后又拜了下去,一席话惊得武凤楼目瞪口呆,失魂落魄。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八回西赴长安太白山内斩魔爪东奔赌场城隍庙中羁淫娃 东方绮珠当着钻天鹞子江剑臣和千里独行吴尚的面,说出了这番话来,更证实她出家的决心,和痴心苦恋武凤楼的真情。 身为师长之一的江剑臣,本身也是情海沉浮的过来人,神情一黯,扫了一眼东方绮珠,只见她面容虽然越发消瘦,却无有一丝一毫的幽怨之色;尽管花容玉貌更憔悴不堪,但消退了过去的凄苦之情。知她已决心退出情场,不再纠缠追逐,一心一意成全武凤楼、魏银屏的亲事,自己甘心情愿伴青灯古佛,以了终生,江剑臣的朗朗星目,淌出了晶莹的泪水。 千里独行吴尚虽然约略知道一些内情,毕竟和武凤楼相交太浅,尚没有完全洞悉一切。他本人也是个曾经情场失过意的人,如今眼睁睁看着一代武林娇女,号称青城明珠的绝世佳丽,就这么残酷地被断送了一生,认为太不幸了,连忙瞟了一眼武凤楼。只见他面色惨白,两眼茫然,也象是陷入了“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地步,知一言不慎,大错必将铸成,刚要和江剑臣商议一下对策,再设法劝解东方绮珠,突从大厅门外并肩走进了两个人来。头一个是先天无极派的上代掌门人展翅金雕萧剑秋,另一个当然是武凤楼的授业恩师追云苍鹰白剑飞了。 还没容江剑臣率领武凤楼上前拜见两位师兄,更来不及和千里独行吴尚一叙阔别,展翅金雕萧剑秋就连抢两步,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东方绮珠的秀发,凄然说道:“由于大伯的片纸只字,害得你自绝红尘,我不能看着你一误再误。出家之事,绝不准再提,容我和三位东方叔父商议后,再作定夺。” 展翅金雕萧剑秋到底不愧为先天无极派的上代掌门,他说出来的话,让东方绮珠和武凤楼都不敢再置一词,一场出家的悲剧,暂时被他给制止住了。 千里独行吴尚这才站起身形,迎着向他扑过来的展翅金雕和追云苍鹰师兄弟二人,四手紧握,六目对射,二十五年不见,恍若有隔世之感。 展翅金雕萧剑秋埋怨吴尚道:“自家兄弟,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仅仅为了区区一名,你老兄竟然能遁出武林之外,销声匿迹于山野之间。今日一见,我恨不得立即点破你的气海,让你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人,看你还存争强斗胜之念不!” 说得在场的人,包括伤心欲死的东方绮珠和胆肝欲裂的武凤楼二人全都笑了起来。 最后还是追云苍鹰白剑飞提出去看望三位东方叔父,大家这才止住了笑声,让东方绮珠先去打个招呼。五岳三鸟弟兄、千里独行吴尚由武凤楼在前引路,走进了金、银、铁三头老豹的养病静室。 常言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一眼看清了三老豹的病情,再用推穴过宫的手法察看一番,展翅金雕就胸有成竹地说道:“三位叔父吃下去的东西,只是软骨散功一类的药物,下毒之人也顾忌三位叔父的名望太大,替自身留了些退路,减轻了药物的份量,合我和剑飞、剑臣三兄弟之力,使三位叔父扶杖走动,当不会太难,只是要恢复功力,就非得解铃还需系铃人不可了。好在已查出阴阳两极葛伴月目前盘踞在古都长安,捕人索药都很容易,大家就不必再日夜扰心了。” 千里独行吴尚突然冒出来一句:“可惜少林大还丹难求,而且需要三粒,就更不好开口求人了。” 一听少林大还丹能救治青城三豹的病毒,钻天鹞子江剑臣不由得想起了对自己痴心苦恋较比东方绮珠更苦的女屠户李文莲来。记得自己当初一日在虎牢关附近力斗十一个江湖上好手,失力致残,女屠户李文莲得讯后,星夜独上嵩山少林寺,倚仗西岳华山慈云师太的威名,强行将八粒少林大还丹,全部抢来,硬逼自己连吃三粒,又给了自己的徒儿缺德十八手李鸣三粒,直到目前还有三粒少林大还丹,在李文莲的身上。可叹李文莲为了救护自己母子,陷身火窟,虽然假天之幸,被她的大师伯生死牌尚天台救了出来,却烧得花容残损,面貌奇丑,从双塔山至今,还一点听不到玉人的消息,这一重重情孽,什么时候才是了局?萧剑秋见三师弟突然陷入了苦思,知他必是从东方绮珠身上触景生情,想起了女魔王侯国英和女屠户李文莲二人,自惭这两代人的爱情辛酸,完全是自己一手所造成。 他暗暗地自下决心,务必寻求妥善解脱之策。 正在大家各有所感,沉闷不语之际,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和小神童曹玉从外面走了进来。显然可以看出,东方碧莲已喜欢上了曹玉这个刁钻调皮的大孩子。 小神童曹玉还是磕头虫一样,从青城三豹、千里独行、东方碧莲、东方绮珠到本门的三位师祖,一直磕到了师父武凤楼的面前。他的两道剑眉渐渐皱紧了。 有道是知徒莫若师。武凤楼当然知道自己的宝贝徒儿,是不想在大众面前,给云海芙蓉马小倩磕头见礼,也知道这篇糊涂帐难算。马小倩是宇内第一高人神剑醉仙翁马慕起的孙女,从女魔王侯国英身上排辈,理应和自己是兄妹相称,应该长小神童曹玉一辈。可她的亲爷爷终南樵隐马慕岱偏偏看上了小神童,决心招曹玉为孙婿,事情虽未挑明,也早已内定多时。男儿膝下有黄金,刁钻缺德的小神童,自然不情愿给自己未来的老婆磕头屈膝。可一心想凌驾在未来夫婿头上的马小倩,利用这有理有利的时机,还非得要给小神童下马威不可,碰上这种棘手的事情,别说武凤楼本人,就连身为掌门师祖的展翅金雕萧剑秋也束手无策。 刁钻多智的小神童有心有意给云海芙蓉马小倩打马虎眼,给师父武凤楼磕头后,他干脆不站起来了,正儿八经地禀报道:“据葛伴月之妻章大云供认,阴阳两极并不是成心归附峨嵋派,不然的话,绝不会以一教之长,卑躬屈膝去出任峨嵋派的总巡查之职。葛伴月野心勃勃,本人也早有席卷江湖之心,如今利用峨嵋总巡查之便,以金钱美色,倒过来去挖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墙角。据章大云说,峨嵋派之中贪图他巨额金钱的已有锁喉枪聂二龙、八手棍陈吉,恋他教中美色的有毛三斧程化、流星锤金荣,另外和他结成死党的金毛吼阚山岳、阴阳十八抓之子申不长、陆地神魔之子辛不足、追魂剑沙万里之子沙不仁都死心塌地归附阴阳教。” 消息来自阴阳两极葛伴月的妻子之口,真实可靠性当然不会令人怀疑。 第323章 展翅金雕萧剑秋叹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尽管无情剑冷酷心自命不凡,司徒平狡猾多智,论阴险奸诈,还是较阴阳两极葛老妖略低半筹,足令贪心不足者引以为戒!”说到这里,示意小神童再说下去。 云海芙蓉马小倩不答应了,她粉面一寒,秀目喷怒,娇声斥道:“曹玉,在座的长辈,你可都一一见过礼了,只把我马小倩一个人干在这里,丝毫对我不加理睬,请你说明白为什么?” 小神童曹玉平日受她的气多了,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原认为她不会当众滋事,才敢用软刀子扎了她一下,试试她的反映。暗忖反正我曹玉是在向祖、师两人禀报事情,我不起来,你还不干瞪眼!事情说完,大家都忙着参议,我曹玉再爬起来,你马小倩就只好干瞪眼了。不料她还是较起了真来。 气得小神童曹玉故意不搭理她,又接着说道:“葛伴月自己真正的藏身穴巢,连他的妻子章大云也不知道,他平素和侍妾面首们淫乐,以及发号施令的地方,在兴庆宫之内;和江湖人物会面的地方是在大善寺。”说到这里,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说:“葛伴月过去只有两个女徒,一名花正红,一名叶正绿,现在又增收沙万里之女沙桂英为徒。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室内众人都聚精会神地听小神童曹玉细说阴阳教的情况,无暇去顾及其它,等曹玉把事情讲完,众人这才发现云海芙蓉马小倩已经含恨离去。这一下子可炸了锅了。 小神童曹玉瞟了自己的三师爷一眼,看江剑臣如何对待此事。哪知,江剑臣却一言不发。 气得追云苍鹰白剑飞说:“这女娃子也太娇狂了,趁着事情还未挑明,干脆拒绝这头婚事,否则绝不是五儿之福。她准是气恼玉儿对她犯了大不敬之罪,憋着一肚子火,去长安城中捣乱去了。难为终南樵隐马二叔,怎能把她宠成了这个样子?” 展翅金雕萧剑秋一跺脚,止住了二师弟白剑飞的话头,郑重地命令小神童曹玉立即动身向长安方向追去,赔尽小心也要阻止马小倩任性胡来,随后再去人接应。 掌门师祖的命令,小神童就是受天大的委屈,也不敢不从,他低垂着头退出了青城三豹的静室,一声不响地收拾好应用之物,来到了百兽崖外面的山道之上。 只见师叔李鸣新收的徒弟秦杰和千里独行吴尚收养的义孙大头小鬼刘祺两人牵着三匹快马,正在路旁等候他的到来。 憋了一肚子闷气的小神童更来火了,先瞪眼,后跺脚地斥责道:“滚,快滚,赶快滚,别再给我添堵了!” 小秦杰将手中的马缰绳,一齐交给了大头鬼刘祺,凑到小神童跟前叫道:“大师哥,你受了马小倩的窝囊气,干么朝俺们两个人身上发呀?她云海芙蓉马小倩不就是仗着有两个好爷爷,功力比大师哥高那么一星点吗?干脆咱哥们露一手给她看看,只要小师哥一马踏平了阴阳教,活捉了阴阳两极葛伴月,夺回了解药,医治好三位东方老爷子的病体,别说她马小倩再不敢小瞧大师哥,就连所有的武林同道,也都得刮目相看咱。你说是不?” 聪明绝顶的小神童,还真叫秦杰的话说到了心坎之上,为了甩掉这两个小累赘,他又瞪眼威吓道:“大人的事情,你们两个孩子家搀和什么,赶快把马匹牵回去,这可都是皇宫大内的御苑良驹!” 小秦杰振振有词地向小神童曹玉反驳道:“大师哥,你说掌门大师伯武凤楼从打杭州西湖灵隐寺借五凤朝阳刀起,一直到如今接替了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之位,风风雨雨三年多,都依赖哪一个做他的左膀右臂?” 小神童正在心烦意乱,哪暇及多想,冲口答道:“那还用说,多亏了师叔缺德十八手。” 小秦杰两手一拍说:“那不结啦,以掌门大师伯那身精湛的先天无极神功,和那口前古神兵利器五凤朝阳刀,尚且需要我师父鼎力相助,何况没出师门的大师哥你呢!这就叫鲜花虽好,必须绿叶相衬。依我看你还是带我们两个去吧,否则我和刘祺一不要人驮,二不要人背,我腰中还有四十张金叶子,又不缺少盘缠路费,难道我们还能摸不到长安?” 小神童让油嘴滑舌的小秦杰给缠傻眼了,知道自己不带他们走,这两个胆比天大的捣蛋鬼也非得偷跑去不可,只好跺了一下脚,从大头鬼刘祺的手中接过来一匹马的缰绳,飞身上马,头前走了。 三人三匹马离开了灌县扑奔剑阁,出广元,进入陕西境内,过南郑,经汉中,来到了太白山区。 这太白山在陕西眉县城南大约四十里左右,南近洋县,东接佛坪,西南与留坝、风县相连,在汉江与渭水之间,也是秦岭山脉的主峰之一,唐代大诗人李白曾有诗曰:“西上太白峰,夕阳穷登攀。太白与我语,为我开天关。愿乘冷风去,直出浮云间。举手可近月,何时复更还。”山高气冷,背阴处终年积雪不化。古有“太白积雪六月天”的谚语。 小神童曹玉入先天无极派门户较早,知当年六指追魂久子伦和六阳毒煞战天雷恶斗力尽,同时坠落在华山接天台下,久子伦被秦岭一豹许啸虹救出,在太白山北麓的凤凰泉内,整整浸泡了三个月,又修养了年余,身体才得以恢复。从此久子伦每年此时,都要来这里一趟,住上半个月十来天,回顾那一次死里逃生之险。如今自己奉命去追赶云海芙蓉马小倩,真怕她越扶越醉,又真的对她无可奈何,倒不如顺路去一趟汤峪口,碰碰运气,说不定真能找到六指爷爷,请他老人家去劝说马小倩,准能一劝即止。 因为六指追魂久子伦是神剑醉仙翁马慕起的唯一传人。 三人三马,踏着崎岖的羊肠山道,来到了太白山北麓的汤峪口风凰池。 这座凤凰池,当年俗名汤峪池,泉眼很多,大者如拳,小者如珠,主要的三个泉眼,相距只有一丈左右,接近沸点的泉水,出自山缝石岩之中,因为能治疗各种皮肤病和风湿病,素有神泉之称。 小弟兄三人各将马匹拴在了树林之中,按秦岭一豹过去所描述的情况,向那座隐秘的石室方向掩去。 突然发现两个四旬左右的黑衣人,一个提枪,一个肩斧,躲躲藏藏地在草丛中穿行。跟随在两个黑衣人身后的,还有一个身材不足四尺的年轻人,衣著华丽,面目阴森,赤手空拳,傲气逼人。 机智灵敏,善能举一反三的小缺德秦杰凑到大师哥曹玉身旁说:“我看这仨小子有鬼,说不定就是章大云所说的锁喉枪聂二龙、毛三斧程化、和阴阳十八抓申恨天老小子的小爹申不长。” 小神童曹玉听了,心中也不由得一动,再仔细端详了三人一番,也认为有些可疑。刚想严令两个家伙要谨慎从事,胆子和头一齐大得出格的大头鬼刘祺,早点脚蹿了出去,挥手瞪眼喝斥道:“哪里蹦出来的三个野小子,撞你娘的什么丧,吓跑了我们将要捕捉的三只野兔子,不赔我们三只大肥羊,这笔帐不能勾销。” 那个肩扛月牙利斧的人,脾气最为暴躁,让大头鬼这么一骂,顿时就心头火起了,他一晃身形,先扑了过来,扬了扬手中的利斧说:“我看你小小的年纪,胆子不小,竟敢向爷们吆喝起来了,再不滚你妈的蛋,老子宰了你狗日的。”嘴里申斥着,手中的月牙利斧就扬了起来。 大头鬼刘祺虽跟着爷爷千里独行学习了一身武艺,可惜从来没有福份真正地动上一回手,和摸一摸象模象样的称手兵器,今天这小子一眼就瞧上了对方手中的那把月牙利斧。它不仅是用纯钢打造,精光霍霍,斧把的两面还各嵌有一颗银光灿烂的月牙儿,煞是爱人。他机灵一动,挺着肚子大骂道:“吓跑了我的兔子,还举起斧头要杀人,你就一点也不怕王法?”嘴里说着,又悄悄地向前逼近了两步。 还真让秦杰给猜对了,持月牙利斧的这小子,正是峨嵋派的毛三斧程化。他奉了阴阳两极葛伴月的命令,和锁喉枪聂二龙、阴阳十八抓申恨天的儿子申不长来凤凰泉查探青城三豹是否来这里疗养瘫痪病躯。见刘祺衣衫破旧,年纪又小,一身瘦骨,顶着个可笑的大脑袋,哪里能放在心上,一抬手,又扬起了月牙利斧,笑着骂了一句:“老子从来都不懂什么叫王法,快滚你的……” 他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完,早被大头小子一个“撩阴穿裆”正好踢中了毛三斧的一根黄瓜和两个茄子。 也是该着这小子倒血霉,踢的正是致命所在,毛三斧程化哪里还能禁受得住,一声杀猪般的嚎叫,抛掉手中的月牙利斧,双手掩裆,跌翻在草丛之中了。 大头小子活象一支离弦的弩箭,一弹而起,顾不得去验看毛三斧的死活,先弯腰抓住了月牙斧把,右臂一挥,“当”的一声,格退了聂二龙扎过来的一枪。 骗人,出脚,穿斧,抢斧,架枪,五个动作一气呵成,小神童曹玉开始不嫌他们二人累赘了。 锁喉枪聂二龙为人阴狠,抽冷子一枪,没扎死一个衣衫破旧的大头小孩,知道不光毛三斧程化大意失荆州,连自己这个老江湖也看走眼了。心下一狠,阴阳把一翻,鲜红如血的枪缨子一塞,垫步拧腰,人如下山虎,枪似出水蛟,刚想一扑而上,扎死大头小子刘祺,替老兄弟毛三斧报仇,小秦杰突然一声轻啸,象一条游行草丛的灵巧蛇儿,一闪纵出,手中托着一只精巧的玉猴,向锁喉枪聂二龙晃了一下。 出枪只有一半的聂二龙,一眼看见小缺德秦杰手上托着阴阳两极葛伴月的联络信物阴阳玉猴,刚想说“大家都是自己人”,可他忘了,离他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手持月牙利斧,躬身蓄势,随时等候机会的大头小鬼刘祺。 第324章 趁聂二龙失神收势,张口想说的一刹间,他弹地再起,一道厉芒闪过,有名的锁喉枪聂二龙反而变成了一字并肩王,人首异处了。 两个部下,眨眼之间就一死一伤,申不长只气得两眼冒火,形如疯虎。这恶贼自恃功力过人,又看出秦杰、刘祺二人都是不成气候的小孩子,错误认为聂、程二人的死、伤,都是一时大意所致。这恶贼先从其父申恨天苦练阴阳十八抓,后跟葛伴月暗习玄阴绝户指,指、掌两道,皆具有阴毒异功,所以才向来不带任何兵器。 小秦杰对申不长虎视眈眈的威逼,丝毫也不放在心上,还是一面低头弯腰去拾地上的五尺金枪,一面明托着阴阳玉猴。 申不长这才看见了秦杰手中的阴阳玉猴。他和阴阳两极葛伴月有师徒之份,知葛伴月本人一共只有神、人、猴三对信物,轻易不出以示人,今见信物在两个孩子之手,才知二人都不是泛泛之流,他不敢不问清红皂白就痛下杀手了。 看出申不长面现迟疑之色,秦杰就更不肯让对方先张嘴了,掂了一掂手中的五尺金枪,老气横秋地问道:“看朋友的长相和身材,可能就是阴阳十八抓申当家的膝下哲嗣了。” 隐伏在深草之中的小神童,几乎笑出了声来,心想:从天山三太公到师叔缺德十八手,再加上这小缺德秦杰,刁钻缺德的怪花招,真是代代有传人,自己反而显得比他们三代人逊色多了。 耳听秦杰这倚老卖老的语言,和老气横秋的样子,申不长几乎气炸了肺,因为秦杰手握葛伴月的三令符之一,弄不清情况,还真不敢马上翻脸,只好寒着脸问道:“无针不引线,无线难牵连。请亮出你的海底,免得伤了双方的和气。否则……” 秦杰当然能听明白申不长是想说:“否则,就要动手为同伴们报仇雪恨了!”当下面容一肃,双手一合五尺金枪道:“家师千里独行吴尚,经汪桂芝女侠的引荐,受聘去阴阳教中养尊,这两个小子出手伤人,让我的部下给宰了。说说你的来意吧!” 葛伴月派汪桂芝多次前去聘请千里独行,申不长当然全知,秦杰又说得严实合缝,无一点破绽可寻,知聂、程之仇,已无法再报。刚一放松戒备,眼前寒芒一闪,小冤孽手中合着的五尺金枪,已抵在了申不长的心口窝上。 趁此有利时机,小神童曹玉双脚一点,急用手中的判官双笔,从背后扎穿了申不长的两臂肩胛穴。三只魔爪完全跌翻在秦杰刘祺两个小娃儿的手下了。 舌尖嘴巧的小缺德,刚想向大师哥曹玉表功,一个身材高大,一个体矮肥胖的二位老者,笑呵呵地从山岩上一纵而落,脱口赞道:“好一对心灵手准的小猴子,出手真不凡啊!” 小神童曹玉一见六指追魂久子伦、秦岭一豹许啸虹果然在此,哪还有功夫去和秦杰刘祺磨嘴皮子,口称:“两位老爷子在上,孙儿曹玉给你们磕头了。” 看二人的长相,听曹玉的称呼,秦杰也拉着大头小子刘祺,一齐跪在了大师兄小神童的身后。 听曹玉把秦杰、刘祺二人的出身来历叙述了一遍,头一个就是秦岭一豹许啸虹很怜爱地抚摸了一下刘祺的大头。 有武林怪杰六指追魂在,吓得申不长连逃跑的念头也打消了。 久子伦寒着脸向申不长斥道:“你父申恨天虽然为人歹毒,由于他眼高于顶,对杀人放火之事,向来不屑去做,你是申老怪的独生之子,我决定放你一马,快搀扶毛三斧程化逃命去吧,再敢肋纣为虐,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们找出来错骨扬灰。滚!” 能拣回一条性命,申不长还真感激久子伦的饶命之恩,可能他也知道自己的双臂全残,武功皆废,苦海无边,只有回头才能是岸。秦杰在他们三人的腰间,解下了两块铜牌,和一块银牌。申不长和勉强能动弹的毛三斧程化一齐离开了太白山。 牌子递到六指追魂久子伦的手上,他才看出这牌子虽纯系银子黄铜打造,却能明显地分出阴阳来。猜知阴阳教徒众是以金、银、铜、铁、锡等五金之物来分辨等级的。 当即先将银牌交给小神童曹玉,然后将两块铜牌分别递给了秦杰和刘祺两个孩子。听小神童曹玉要求自己替他前去劝止马小倩,六指追魂久子伦笑着答应了。 三个人的这一趟太白山之行,真是获益不浅。找到了六指追魂久子伦,不怕马小倩再无理取闹,无意之中还铲除了葛伴月三个帮凶。小神童对这两个小兄弟,也不再轻看了。跟久、许二老告别下山,经眉县县境,进入了八水长安。 百事皆通的小秦杰对茶馆、酒楼、客栈、商店那真是行行皆懂,样样熟悉,落店之后,洗漱已毕,顺便让店伙给送上了酒饭。 饭后,三个人从店中出来,走在去兴庆宫的路上,小神童曹玉吩咐二人道:“长安古城乃西权、新莽、西晋、前赵、前秦、后秦、西魏、北周及隋初八个朝代的行政中枢,藏龙卧虎,人物众多,是个有尺寸的所在,千万不能任意胡来,一切要看我的眼色行事。” 这兴庆宫原是唐明皇在藩邸时,与其弟兄五人合住的府第,登基后又合并周围的邸宅寺院,加以扩建,称之为南大内。共有兴庆殿、大同殿、南大殿、花萼相辉楼、沉香亭等处,直到唐末朱全忠强迫唐昭宗迁都洛阳,这里才遭受很大的破坏。所以到了宋代,已成为人们游赏玩乐的地方了。 这时,华灯初上,游人如织,红男绿女,纷相往来,兄弟三人来到一座茶楼,挑选了一副极好的座头坐了。就在小神童曹玉招呼堂倌送上茶水点心碗筷时,秦杰一声不响地掏出汪桂芝交出的那只玉猴放在了大师哥的面前。 一壶上好的龙井,已经吃得变成了白开水,也没见一个人前来接头联络,不光小神童曹玉暗暗着急,怕三人在不注意的地方露出了破绽,就连大头鬼刘祺也心烦意乱了起来。只有小缺德鬼秦杰还是若无其事地又让堂倌给重新泡上一壶新茶,抓起了筷子,细细地品起点心来了。三个人喝完了杯中新茶,还没来得及去斟第三杯时,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衣帽鲜明,油头粉面,贴到了三人的茶座之前,生硬地向曹玉说道:“我家主人有话,要你们跟我走一趟。” 小神童曹玉刚想答话,桌子下面的脚,早让秦杰给踢了一下,知道自己的捣蛋师弟是让自己端起来架子,不去搭理对方。小神童顿时将脸一转,听若无闻地又提起了茶壶,向自己面前的杯子中斟起了茶来。 那个年轻人脸色一变,又沉声重复一遍道:“我家主人有话,要你们跟我走上一趟。” 小神童曹玉还没有转过脸来,桌子下面的脚又让秦杰给踩了一下。 油头粉面的年轻人见自己一连两次话白说,顿时火气往上一撞,粗声粗气地重复了第三遍道:“我家主人有话,要你们跟我走一趟。”随着话音,脚底下已经踩成了子午桩,只要曹玉等三人再不答应,他可就要拿点颜色出来了。 整个茶座上的茶客一齐将眼神投射了过来。小神童曹玉刚想反唇相讥,突然脚面一紧,秦杰又在他的脚上跺了第三下。 三问三不答,年轻人的俊脸一紫,伸出自己的右手,刚想把桌子掀翻,陡然觉得腰眼上有个硬东西一顶,紧接着一个清脆的口音斥道:“凭你一个对不起祖宗八代的兔蛋屁精,也他妈的想来叫字号!现在改说好听的,爷爷能放你一马,只要有一个字让爷爷觉得不入耳,我就叫你屁精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那个年轻人傻眼了,冷不防又让大头小子一个背山靠,硬给甩出了好几步远,幸亏他下盘的功夫不错,才用千斤坠站稳了身形。 直到这时,年轻人才看出顶在自己腰眼上的一不是短刀,二不是匕首,只是一根乌木筷子,还叫一个大头小孩趁自己心神一乱给摔了出来。他气得牙关一错,探臂屈膝,从靴筒中抽出了一把匕首,刚想扑了过去,忽然从身后传过来一声娇斥:“曹老七不得无礼,给我退下。”阵阵幽香,袭人欲醉,一个身穿蓝色衫裙的年轻少妇,狠狠地瞪了那年轻人一眼,喝令他收刀退下。 年轻人一见蓝衣少妇,脸色虽还带着怒气,却乖乖地退了下去。 秦杰迅疾地和大哥小神童交换了一下眼神,示意他正角还没出台,架子还要再端下去。 果然那蓝衣少妇只扫了曹玉等三个人一眼,也不敢再讨没趣,侧身向旁边一站,闪出了一条空隙,让一个极为俊美的绿衣少女走过来和小神童答话。 这个绿衣少女太美艳诱人了,只见她身材修长匀称,体态婀娜多姿,乌墨浓密的一头秀发,挽成一长束,披散于肩后,鹅蛋形的一张桃花面,光艳照人,双眉含春,两眼滴翠,一身剪裁可体的葱黄绿衫裙,凸凹毕现,俏生生地站到三兄弟的茶桌前面,无限风情地注视着小神童曹玉。 已成长成大人模样的小神童曹玉,比三师祖江剑臣、师父武凤楼,一点也不逊色,称得起是个标准的俊美英男,粉嘟嘟的一张俊脸,上有两道长眉,下覆一双星目,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儿,身材修长而挺拔,既有女孩家的秀气,又有男子汉的英俊,别说阴阳两极葛伴月手下的淫娃荡妇,就是豪门闺秀,官宦人家的小姐,也得相顾失色。那个绿衣少女简直看呆了。 接到师弟秦杰动身的暗号,小神童曹玉首先昂然起立,收起了阴阳玉猴,紧接着大头小鬼随护其后,最后一个是小缺德秦杰喊了一声“堂倌”,随手摸出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抛在了桌面之上,从容地走在了曹玉刘祺身后,下楼而去。 第325章 被秦杰刘祺戏耍了个够的年轻人不怀好意地挑拨道:“老的不露面,这三个雏儿太狂了。请二小姐做主,让他们软乎两天咋样?” 年轻人为了一消胸中的恶气,打算抽冷子派人秘密在三人的茶饭之中下软骨散。绿衣女秀眉一竖,狠狠地瞪了年轻人一眼斥道:“千里独行吴尚乃是和展翅金雕萧剑秋齐名的人物,教主好不容易通过汪桂芝才找到了他,请他加入本教,巴结都还来不及,你敢出这样的馊主意,此事要让大姐知道了,非抽了你的大筋不可。速派人盯紧点,看点子在哪里落窑,出了差错,我要你的脑袋。” 任凭那年轻人憋闷得面红耳赤,也不敢违背二小姐之命,只好率领两个手下偷偷地尾随曹玉等三人而去。 绿衣少女这才让蓝衣少妇引路,下了这座茶楼,采取迂回路线,向位于长安城西北、极为僻静之处的化觉寺走去。” 这化觉寺,长安人称之为东大寺,是一座清真寺院,全寺共五进院落,有讲经堂和大殿十四间,另外还有后大殿、省心楼、凤凰亭、朝阳殿、合称五凤朝阳殿。光大殿一座,就可容纳千余人礼拜听经,是明初所建,另有石牌坊一座,高大壮观。绿衣少女带领蓝衣少妇悄悄地进入了化觉寺,来到了朝阳殿前。 大殿内灯烛辉煌,也有三个蓝衣少妇侍立两侧,一个红衣少女端在正中。她的年纪虽和绿衣少女不相上下,却比绿衣少女要沉稳老练多了,特别是在烛光之下,更显得仪容万方,美艳照人,较之绿衣少女,更为俏丽华贵。 书中暗表,盘踞在清真寺中的这红绿两少女,就是阴阳两极葛伴月的两个得力女徒,大徒弟红衣仙子花正红,二徒弟绿衣仙子叶正绿。另外四个蓝衣少妇,原是葛伴月的身旁侍妾,因为年长色衰,得不到葛伴月的欢心,才派来服侍照顾红、绿二位仙子。 红衣仙子花正红见师妹叶正绿带人回来,就向绿衣仙子问道:“千里独行果真按时来到了长安?” 绿衣仙子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跟随他同去的蓝衣少妇就抢先禀告道:“不光没有见到千里独行吴老头的影子,曹七还让三个毛头小子给奚落得一塌糊涂。错非二小姐拦着,说什么我也得称称他们的真正份量。” 红衣仙子见蓝衣少妇话说得不太明白,又让师妹叶正绿将详情细述了一遍。听罢,她娥眉一皱,有些不悦地说道:“象曹七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偏偏能得到教主的看重,替千里独行打前站的人,绝不会是些窝囊废,人家是咱们请来的,又不是咱们的部下,怎能对人家那么不尊敬?查清他们的住外,我要亲自去一趟和他们对对盘子。” 花正红的话刚说完,朝阳殿外人影一闪,刚才那个被大头鬼摔出多远的年轻人曹七走了进来,单膝一屈向红衣仙子说道:“禀报大小姐,持教主信符的三只雏鸟,一头撞到了东岳庙的褚家赌窑,小人已向褚晶打了招呼,请出他的女掌柜赵小贞,一定想办法榨干这仨小子身上的血,他们马上就得向咱们贴紧点。” 红衣仙子不耐烦地挥手让曹七退下,再向一个蓝衣少妇耳边低语几句,打发她先走,最后又吩咐剩下的三个蓝衣少妇好好看守门户,这才带着师妹叶正绿向东岳庙赶来。 东岳即指泰山,过去人们称泰山为五岳之首,又认为山高有灵,几乎全国各地都有人修庙祭祀。长安城内的东岳庙建于北宋政和六年,明朝弘治年间重修,庙院由大殿、后殿、东西两厢及山门组成,院内有石牌坊一座,虽有庙祝看守,却让长安东城地头蛇褚晶外号小赌虫强行抢占盘踞,开设了赌场,当地官府都一眼睁一眼合地不予追究,其强梁凶横,可想可知。 红绿二仙子跨进了东岳庙,早有小赌虫手下的爪牙过来见礼,花正红知道千里独行手下的这三个年轻人,绝不会在东西两厢赌些十两八两的小玩意,当即就跨进了大殿。 由于重新修建不久,建筑宏伟的大殿内,东西两面的墙壁上,让小赌虫褚品雇了一些妙手丹青,各绘画了大幅的彩色壁画,内容一律是楼阁仕女,超出了宗教题材范围,让辉煌的烛光一照,更显得异常神秘。 绿衣仙子叶正绿只一眼,就看出来在兴庆宫茶楼上那三个年轻人正在和小赌虫褚品口角。 褚晶气势汹汹地说道:“后殿乃女掌柜的起居处所,岂能容外人擅入,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小赌虫是何许人也,要不是我今天心情不错,早就以拳头相敬了!” 小缺德秦杰早已觉察到绿衣仙子陪同一个红衣少女隐身在抱柱后面,秘密注视着他们三人的动静,冷然一笑道:“小爷踏进长安之后,不用入村问俗,早听说你小子姓褚名晶,外号叫小赌虫,一个地痞赌棍,无赖货色,也敢来张牙舞爪,岂不让小爷爷笑掉大牙!” 几句俏皮话一嘲弄,早把个横行霸道的褚晶激怒得双目圆睁,怪吼了一声:“不知死活的兔崽子,小赌虫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一抬脚,朝秦杰的左腿迎面骨踹来。 小神童曹玉怕师弟秦杰吃亏,右掌陡翻,将小缺德轻轻地平推出去,他自己却补上了秦杰刚才站立的位置,左手一个“海底捞月”,叼住了小赌虫褚晶的脚脖子,拇指只一按他的脚骨拐,疼得小赌虫大嘴一咧,几乎嚎出了声来。对褚晶这种市井亡命徒,已经升为先天无极派掌门大弟子的小神童,哪里肯和他去争一时之长短,不光将手马上松开,还退后了半步。 光棍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红衣仙子花正红低声向师妹叶正绿说:“这年轻人功力不低,人又长得美如少女,也只有千里独行的门下,才能出脱得这般龙凤人品。快出去接线吧!” 绿衣仙子叶正绿听了师姐的吩咐,刚想从抱柱后转出去向曹、秦、刘三人答话,一个短打扮的中年人,从神像旁侧闪了出来,大声说道:“女掌柜有话,请三位小主顾去后殿待茶。” 听见掌舵的妙手慈航赵小贞招呼三个年轻人前往后殿,小赌虫褚晶知女掌柜必然是发现了什么,才想诓三人进入后殿,用软刀子伤人。心中一动,将语气放缓了一些说道:“该你们三人走运,我家女掌柜亲自出面招待你们了,快去后殿吧!” 小缺德秦杰只说了一句:“这还象句人话。”就让大师哥曹玉在前,他和大头鬼刘祺随后,跟着那个短打扮的人,从东岳大帝黄飞虎神像后的小门穿出,向后面的殿堂走去。 红、绿二仙子也一对眼神,悄悄随出,贴上了后殿重檐之下的花格子,又秘密监视了起来。 女掌柜妙手慈航赵小贞,花信年华已逝,芳龄已近而立之年,一张上宽下窄的俏脸儿,由于纵欲过度而显得有些苍白,两眉之间,故意用手指捏出了一点红印,越发有些风流妩媚,两只眼窝却有些微微泛青。穿一月白色的薄棉袄,极为可体,系一条墨绿色的百褶长裙,曳及地面,水蛇腰又细又软,长相儿既淫且荡,叫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她不愧是赌博窟内女光棍,风月场中淫浪妇。只是看不出她本身武功的深浅。 妙手慈航赵小贞一眼看清了小神童曹玉的长相,活象是要饭的化子拾到了一块狗头金,俏脸之上春云乍展,水蛇柔腰既扭且颤,神情荡然地向曹玉问道:“指名要进入后殿的是你吗?” 小神童知道自己身侧必定隐有阴阳教的人暗中窥望,本派百年大典以前的调皮故技又拿了出来,故意将目光久久注视在妙手慈航隆起的乳房上,只“嗯”了一声,似乎已神不守舍。 风月场中的老将,人尽可夫的淫娃,平日稍为体面一些的人物,一勾即可成奸,今天怎禁受得了美如少女的小神童挑逗,先在眉目之间传出来柔情蜜意,然后浪声浪气地说道:“小弟弟喜欢玩什么,姐姐我都情愿亲身奉陪。” 嘴里说着,脚下莲步轻移,风摆扬柳地向小神童曹玉的身前偎去。 潜伏在花格子上的红衣仙子花正红情不自禁的娇躯一颤,几乎失去控制地掉了下来。她玉齿一错,甩手向西厢房后夹道中抛出了三枚铜钱。 接受秘密指示,提前藏身在夹道之中的三名阴阳教徒,“刷、刷、刷”一齐腾身蹿出,疾如飞鸟地射落在后大殿的门前。不光惊得妙手慈航愕然止步,就连曹玉、秦杰、刘祺三人也一齐将眼神投射在后殿门前。 出现在后殿门前的是三个黑衣中年怪客,上首的黑衣人,手扶一条镔铁大棍,虎势生生,下首黑衣人手提两柄八楞紫金锤,威风凛凛,中间那个黑衣怪客身材不高,面色漆黑,瞎去的一目深陷,剩下的一只独眼中,闪射着凶残的厉芒,手中倒提一口雁翎刀,显系三人之中的首领。 这时,妙手慈航赵小贞一扫脸上的缠绵柔情,换上了惊恐欲绝的惨白颜色,莲足倒退两步,向那瞎了一只眼的黑衣怪客颤抖地叫了一声:“八爷!”瞎狼石老八喋喋地一声怪笑,阴森森地说道:“老板娘爱钞,窑姐儿爱俏,敢情你这个浪货是钱钞、俊俏两都要。前天晚上你还淫声浪语地用迷魂汤灌得八爷我晕头转向,今天反而和一只小雏鸡吊起了膀子,我宰了你这个浪货。”话到人到,雁翎刀光一闪,不去杀害妙手慈航赵小贞,反而劈向了小神童曹玉。 身具六七成“移形换位”神功和恶鬼谷“黄泉鬼影”轻功的小神童曹玉,故意昂然挺立,置雁翎刀劈奔要害于不顾。 趁机抽剑在手的妙手慈航赵小贞,银牙一错,“当”的一声,虽勉强格开了瞎狼石老八的凶狠一刀,人却被震得退后了两三步。 第326章 醋性大发的瞎狼石老八独眼一瞪,怒骂了一声:“恋奸情热的淫浪货,老子非碎割了你出气不可。”一溜刀芒,又转而劈向了妙手慈航赵小贞。 眼睁睁雁翎刀快要剁到妙手慈航的当顶,已经豁出死命来对抗的赵小贞纤手再扬,第二次举剑去格挡石老八劈下的雁翎刀。还是有些不忍杀害妙手慈航的瞎狼石老八手腕一翻一卷,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大作,赵小贞手中的那口利剑,已被功力深湛的石老八给震出了手去。紧接着石老八手腕一沉,那口雁翎刀反而扎向了妙手慈航的心窝,硬想逼她开口向自己出声求饶。 哪知决心不再受其摧残的赵小贞娇躯一侧,奇险中闪开了胸前的一刀,斜退三步,又想去拣地上的利剑。 意狠心毒的瞎狼石老八忍无可忍了,一声怒吼,雁翎刀带起了嘶嘶风声,连人加刀向妙手慈航罩了过去,下决心结果赵小贞的一条性命。 出手的时机已到,小神童曹玉一式“黄泉鬼影”,鬼魅也似的贴到了妙手慈航的身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先“顺水推舟”将赵小贞送出了圈外,然后自己就地一个滚身,操起了落在地上的利剑,狂风扫败叶,反而削向了瞎狼石老八的双足。 隐身在垂檐之下花格子上的红衣仙子花正红失口叫了—声:“好!”惊得手扶镔铁大棍的黑衣人脱口惊呼:“大小姐驾到!”瞎狼石老八身子一闪,小神童也不得不住手收剑了。 红衣仙子虽然自悔失口,却乐得和秀美武勇的年轻人当面相见,向师妹叶正绿一递暗号,双双从重檐之下翩然飞降,俏生生地来到了小神童曹玉等三人的面前。她先从衣袋中取出来一只阴阳玉猴,托在了纤手之上,娇声说道:“花正红奉命前来迎接千里独行吴老前辈的来使。” 以红衣仙子在阴阳教中的地位,一照面就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和身份,说明她已对所来的三个年轻人毫不怀疑,使小神童曹玉等不好意思再端架子了。曹玉也从腰中取出了汪桂芝交给的阴阳玉猴,两下一对,毫无讹错,算是真正地接上线了。 红衣仙子花正红先收起了两只玉猴,然后举手为礼,刚刚道出了一个“请”字,小神童曹玉忽然用手一指瞎狼石老八道:“请大小姐严令这小子不得再向此处的女掌柜寻衅迫害!” 瞎狼石老八独眼一睁,凶神恶煞般地说:“你和她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为什么要替她撑腰壮胆?” 小神童曹玉也脸色一变,沉声说道:“什么都不为,就是不准你再残害于她!” 瞎眼狼石老八凶相毕露地说:“凭你小子的份量,还不配说出这样的话。”小神童曹玉有心给阴阳教中人一点颜色看,故意想把事情闹大地说:“在下没有这副弯肚子,绝不敢吞吃你这镰刀头。你只要胆敢不听我的,准保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使镔铁大棍的就是八手棍陈吉,持八楞紫金锤的自然是流星锤金荣。他二人都和瞎狼石老八臭味相投,交情深厚,听了小神童曹玉这种狂上天去的语言,一齐向红衣仙子花正红说:“千里独行的名声再高再大,能不能替教主出力,还吃不准,我们和石八哥可是死心塌地豁出性命来效力阴阳教的,真要让一个毛孩子指着鼻子骂大街,我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那可真寒透了弟兄们的一颗心了。请大小姐示下,让我们哥们顺过这口气来。” 红衣仙子当然知道,这些人都是教主葛伴月用金钱美色从峨嵋派下买过来的,弄不好就会倒戈而去。有心答应他们三人,又悬心千里独行的三个年轻门下不是这群凶神恶煞的真正对手。她一时心中迟疑不定。 小神童决心趁此大好时机,给这伙匪徒一个大大的下马威,立即接口说道:“道路是闯出来的,交情也是打出来的。难得二位朋友为瞎眼鬼两肋插刀,我愿意单人独自接战你们一伙三人,请先上来一个吧!”说完,为了怕暴露身份,也为了棍锤之将不可力敌,曹玉才故意不用自己的判官双笔,在后殿内的刀枪架子上取过来一条七尺长短的大枪。 这一次八手棍陈吉看走眼了。他从刚才曹玉的两次轻身步法上,只认为眼前这美如少女的年轻人,身手轻灵有余,功力浑厚不足,自己和流星锤金荣都是臂力极大的硬汉,一力准能降十会,才自报奋勇,出来替好朋友瞎狼石老八叫阵。见曹玉身上没有得心应手的兵刃,只取了一条大枪,心中更为轻视。仗着自己力大无穷,单手甩棍,暴喝了一声“打”,“插花盖顶”向小神童砸了下来。 小神童曹玉更鬼,一见镔铁大棍奔当顶砸下,修长的身躯一斜,也是单手擎枪,用四刃拨千斤的巧劲,一迎镔铁大棍,枪的前端一低,泄去了对方的力道,让铁棍一滑而下。他就势一抖手,七尺长的铁枪一颤,一招“乌龙出海”扎向了八手棍陈吉的软肋。 八手棍陈吉棍打悠身式,身随棍走,闪开了曹玉的这一枪,刚想甩棍去砸小神童曹玉的双腿,小神童一声冷笑,阴阳把一合,枪缨抖成了一片红云,还是那招“乌龙出海”,电光石火地已刺近到八手棍陈吉的咽喉。 吓得八手棍一声惨呼。欲知陈吉是死是活,且看下回。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九回污泥难染一荷独放花正红痴情不变片面相思叶儿绿 一般的高手相搏,无不是招式诡异,变幻莫测;而鬼得出奇的小神童曹玉,却阴阳把一合,抽招不换式,还是那招“乌龙出海”,出乎八手棍意料,枪扎近到陈吉的咽喉。吓得八手棍亡魂丧胆地偏头甩脸,虽然勉强避开了要害部位,但左耳下的脖子上,被小神童一枪挑开了一道血槽,热乎乎的鲜血,顺着脖子染红了后背和肩头,险些儿丢掉了一条性命。 只气得瞎狼石老八暗暗跺脚大骂八手棍陈吉笨蛋。他将手中的雁翎刀一层,就要扑出。 和瞎狼抱同一看法的流星锤金荣,先一步拧身扑出了。金荣也是轻视小神童年轻毛嫩,认为曹玉根本不是挥舞大枪的材料,八手棍陈吉所以负伤,应归咎于他自已的大意所致。当下一碰两柄八愣紫金锤,激撞出一溜火花,刚想张嘴喝问对方的姓名时,受过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亲传的小神童曹玉,从来就会钻这样的空子,趁着流星锤金荣大咧咧地撞锤扬威,站桩喝问的一刹间,一拧自已手中的七尺大枪,陡然化为一招“暗渡陈仓”,一溜寒芒,宛如恶蛟戏水,扎向了流星锤金荣的小腹。 象这种暴然偷袭,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也会心慌意乱,措手不及,何况金荣也是棍锤之将,一贯都是以力取胜,空有两柄八楞紫金锤在手,失去了英雄用武之地,百忙中只好一侧身,避开了小腹要害,却没能躲得开胯间,让小神童曹玉一枪挑去了比巴掌还大的一片皮肉下来。 疼得流星锤金荣连晃三晃,几乎跌坐在地上。他输得比八手棍冤多了。 瞎狼一声怪吼,荡起了一大片刀芒,劈、砍、剁、削、挑,出手就是连环五刀。 小神童曹玉这才一声冷笑,亮出了乃祖铁笛仙曹鹏的独门绝技五虎断魂枪,摔、砸、磕、崩、挡,一片金铁交鸣声中,将瞎狼石老八的连环五刀,一一给格退了回去。 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曹玉的枪长七尺,施展的又是招奇式疾的五虎断魂枪法,枪法又是赛霸王钱刚亲手所教,招招诡异,式式迅猛。瞎狼的刀长仅三尺,名曰雁翎,虽是江湖上夜行人的得手兵器,碰上了号称百兵之祖的七尺长枪,没有精绝的近身搏斗功力,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了。何况小神童曹玉又身怀“移形换位”、“黄泉鬼影”、“烈焰趋阴”等三种上乘轻功。 红衣仙子见自己召集来的三个人,转眼之间已伤其二,且瞎狼石老八在自己的手下还算得上是把硬手。她虽对小神童曹玉很有好感,总不能眼睁睁地瞧着瞎狼去自投死路。看曹玉的嘴角隐约地噙着冷笑,大有置瞎狼石老八于死地的决心,她不能坐视不管了。趁石老八连环五刀施展完,还没来得及变招,小神童曹玉又刚合阴阳把,也在即将出枪之际,花正红冒险晃身插在二人的中间,带笑向曹玉说道:“你要的条件,我替老八答应了。” 有了这样好的台阶,小神童知道该收帆转舵了。他双臂一抖,将手中的七尺大枪抛出,从瞎狼石老八的头上飞过,插回了刀枪架子,然后才双手一拱,自报家门道:“小可师兄弟三人乃千里独行的再传弟子,奉师祖之命,作为前站,先一步来到长安向葛教主报到,请红绿二仙子代为先容。” 听小神童曹玉把话说得四面见光,八面见线,真不愧为名师门下。红衣仙子花正红接口问道:“能否请这位少侠以姓名见示,也好去教主驾前禀告。” 小神童曹玉毫不思索地答道:“在下司谷玉。”指了一下大头小鬼说道:“他是我二师弟刘祺。” 见化名司谷玉的小神童曹玉只介绍大头小鬼一人,就不再继续往下介绍,半天没敢答话的瞎狼石老八好象逮住大理了,话中带刺地问:“明明三个大活人,为什么只报出两个名字?难道内里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说完后,从独眼中闪射出的溜溜凶芒,一直盯在了小秦杰的脸上。 送上门来的好生意,小秦杰当然不能不做了,他故作惊人之语道:“不是敝人不愿通名,也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是我的名字奇异,不好让你们喊叫。 第327章 如此而已,并无其他。”说完后调皮地闭上一只眼,只用一只独眼去盯视瞎狼石老八。众人看了秦杰的滑稽相,包括曹玉和刘祺,都失声笑了起来。 羞刀难以入鞘的瞎狼石老八,一张黑脸泛成了紫羊肝,大怒说道:“普普通通的一个名字,有何奇异的地方,岂有让人喊不出来的道理!我石老八就是不信这个邪!” 鱼儿已经上钩,秦杰按着师父缺德十八手李鸣开的药方抓药了。他扑哧一笑说道:“经过红衣仙子姐姐一说明,咱们大家已经成为一家人。我说我的名字不能喊,你石老八还是不喊的好!” 起的名字不能喊,世界上也少有这种新鲜事。瞎狼石老八更不相信了:“我说不信邪,就是不信邪!你不管叫什么名字,我非得喊上十声八声不可!” 小缺德秦杰怕钩子钩得不结实,又放出了一截线头道:“你能喊不能喊,我心里清楚,又何必强你所难呢。” 瞎狼石老八一跺脚说:“就让你的名字是骂我石老八的祖宗十八代,我姓石的今天也是喊定了,这个邪我今天也是不信定了。快说出你到底叫什么?” 秦杰脸色一整,斩钉截铁地吐出了三个字:“亲妹夫!” 在场的众人先是一怔,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瞎狼石老八这才知道上了这个小缺德的大当,世上哪有起名叫“亲妹夫”的道理!独目中顿时闪射出饿狼一样的凶芒,大声吼道:“你小子胆敢谎言辱骂石八爷,我非得宰了你不可!”雁翎刀一立,就要上前拼命。 突然一个锦衣英俊的年轻人从对面大殿上一跃而下,先止住瞎狼石老八的扑出,又示意他逼秦杰把话解释清楚。 小缺德秦杰理直气壮地争辩道:“我说名字不好喊,是你自己偏说不信邪,能怪谁来!我乃诗书世家,哪有起名字骂人的道理!只是有些拗口罢了,干么拿刀动枪的?” 那锦衣英俊少年出面干涉了。他不怀好意地说:“只要小兄弟的名字在字义上能说得过去,不是明显地故意骂人,我沙不仁准让石老八遵约喊上十声八声的。倘若真的想骂人不带脏字,阴阳教的人绝咽不下这口恶气。” 听说锦衣少年就是追魂剑沙万里之子沙不仁,小缺德秦杰胸脯一挺,不慌不忙地说:“在下姓秦,山东好汉秦叔宝秦二爷的秦。双字梅夫,梅花香自苦寒来,梅占百花魁的梅,男子汉大丈夫的夫。名字是先父所起,好是真好,只是一不小心,准会喊成亲妹夫,我有时让人喊得不好意思。”说完,两只小手一摊,还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样子。 经秦杰这么一解释,不光沙不仁无词可藉,瞎狼石老八也傻眼了。 这一回真应了小缺德秦杰向曹玉说的那句话了:鲜花再好,也得有绿叶扶持。到了这个份上,秦杰再是小缺德,也不好开口硬逼石老八用谐音喊“亲妹夫”,该小神童出头的时候了。他猛地向前逼出了两步,欺身到了红衣仙子花正红的身前,冷冷地说:“仙子是群龙之首,理应事体分明,司谷玉请仙子履行诺言。” 江湖上的人物,有几个不是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炉香的!负气斗口时,说出来一句话容易,难道真在众目睽睽之下逼着瞎狼石老八连喊十声八声“亲妹夫”!沙不仁自悔不该强出头了。他偷偷地瞟了一眼红衣仙子花正红,得到的指示是:坚决履行诺言。他再将眼神投向瞎狼石老八时,见石老八面如死灰、浑身抖颤,从那只独眼中露出了宁愿拼死也不肯受辱的凶残目光。沙不仁倒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小神童曹玉此次化名打入阴阳教,就是要伺机分化瓦解、彻底颠覆这个淫邪的帮会。只要有一线可乘之机,他是绝不会轻易放弃的,再次沉声向沙不仁质问道:“刚才那句‘只要字义上能说得过去,不是明显地故意骂人,让瞎狼石老八遵约喊上十声八声’是你沙不仁亲口所许。话再说回来,我师弟真要交代不出个子丑寅卯,证实了是他谎言骂人,在众目睽睽下,你能让他轻易过关吗?我们师兄弟三人再不济,也是千里独行吴尚的再传弟子。别人不说,我司谷玉真要一声不响地就咽下了这口窝囊气,江湖上凡是扶竹竿的人,谁也看不起我这条井绳。” 红衣仙子点了一点头接过话头说:“依司谷兄之意,打算怎样?” 到这个时候,小神童哪里还肯哕嗦,一字一顿地说出了“履行诺言”四字。 红衣仙子真不愧是阴阳教中的二号人物,当机立断地向沙不仁下令道:“石老八是你的副手,快让他履行诺言!” 在一边旁观者清的绿衣仙子叶正绿,妩媚的妙目中露出了一丝诡异的阴笑,她仔细地端详了曹玉一番后也跟着帮腔威逼道:“一言既出,如白漆皂。你沙不仁不要贻笑江湖。” 两下一夹攻,近年来已有小追魂剑之称的沙不仁面现难色了。 脸色大变的瞎狼石老八,突然将身躯闪到了后殿门口,双手一拱,语带颤音地向沙不仁说道:“半年前愚兄追随贤弟初来投靠阴阳教时,受到的礼遇是何等的优厚!如今阴阳教羽毛丰满,又请来了千里独行,你我兄弟已变为可有可无之人了。何处黄土不养人!请贤弟念咱们交好多年,放愚兄一马,任我水里火里去闯吧!”他前脚一点,身子陡然向后一纵,变成了金鲤倒穿波,落到了院中。 大头小鬼刘祺怕瞎狼跑了,右手一伸一缩,抓出了一把七星石,刚想振腕打出,富有心计的小秦杰阻止了他。 让阴阳教中的人自己窝里反,比他们这里出手强得多,也容易瓦解对方的教众之心。 和秦杰息息相通的小神童曹玉,当然也能想到这一点,更不会去截杀石老八,只把眼神注视在红衣仙子花正红的脸上,看她如何处理此事。 哪知,他们师兄弟的这种举动,却引起了一个有心人的极大警觉。这个人就是绿衣仙子叶正绿。在兴庆宫茶楼上第一次见到小神童时,她的心就狂跳不止,迷上了这个美如少女的英俊少年。由于她的一颗心始终都放在曹玉的身上,当然最容易看出些蛛丝马迹来。特别是小神童假装迷上了妙手慈航,甘当护花使者,去拼死恶斗瞎狼石老八、八手棍、流星锤等三人,更让绿衣仙子看出来这是有意做作。她暗笑大师姐花正红大吃赵小贞的干醋。 为人比较正派的红衣仙子见瞎狼石老八竟敢这般地放肆,俏脸一沉,瞪了沙不仁一眼说:“教主已受聘为峨嵋教中的总巡查要职,凡属峨嵋派中的舵主以下,无不俯首听从教主的号令。今天石老八所以敢这等目无教规,都是你沙不仁平日纵容所致。我命你速将叛教孽徒石老八缉拿回舵,听候我亲自制裁。快去!” 小追魂剑沙不仁一怔,真想不到为了三个刚来教中的年轻人,花正红会这般地较起真来。仗着平素和红衣仙子相处不错,暗中还隐有巴结求爱的野心,开口替石老八求情道:“石八哥乃先父追魂剑的记名弟子,一向忠心于本教,也反对先天无极派最力,为了一些口舌之争,请二当家的暂时放过他一马吧!稍过几天,他准会自投驾前请罪的。” 小追魂剑的这些话,要是放在以往,甚至昨天,准会被红衣仙子采纳。可今天她一来怕小神童拂袖而去,二来也想在曹玉面前亮一亮威风,对沙不仁的话哪里还能听得进去。等沙不仁的话一落音,她突然从腰间取出了一面金牌,向沙不仁晃了一晃,再次下令道:“限你两个时辰内,将叛教孽徒石老八押回化觉寺。逾期不到者,一并以叛教论处!” 小追魂剑沙不仁脸色一变,脱口说了声“遵令”,弯腰行礼后也一个倒纵出了后殿,搜捕石老八去了。 小神童知道红衣仙子花正红所以这样做,主要是想讨好自己,故意又将她一军道:“二当家的命令是下了,不知沙不仁能否追得回瞎狼石老八?” 红衣仙子还没有开口,受过小神童恩惠的赵小贞抢过来话头说:“瞎狼石老八和沙不仁亲如手足,又受过追魂剑沙万里的救命之恩,绝对不会就此天涯海角,保险沙不仁一找就到。” 红衣仙子本来就气曹玉拼命护着赵小贞,如今见她美目流盼地向小神童大献殷勤,哪里还能容得,甩手一掌将妙手慈航赵小贞打得连连后退了四五步,那柔嫩的左腮上顿时红肿了起来,顺着樱口流出了一滴滴血水。 小赌神褚晶心疼姘头女人,连忙屈下一膝求道:“请仙子念属下曾为本教出力不少,就请仙子高抬贵手,饶了她这一次吧。” 正在气头上的花正红一听火了,右脚抬起将褚晶踢翻在地,指着鼻子骂道:“你褚晶在长安城中,好歹也是个人物,放着明媒正娶的老婆不要,偏偏姘上赵小贞这种下贱货,大睁着眼看她跟野男人睡觉,心甘情愿地当缩头王八,你简直把你们老祖先的脸面都丢完了。再敢多嘴,我马上屠了你!” 一顿臭骂,骂得小赌神褚品垂下了脑袋,不敢再吭声了。 红衣仙子的怒气这才好象消了一些,下令从即日起,关闭东岳庙中的这片赌场,严令所有赌场中的人都不准外出,等候调遣。安排已毕,向小神童说:“贤昆仲住在客栈多有不便,请到化觉寺暂歇。容我请示过教主,再行好好安排三位的住处。随我来吧!” 众人一齐来到了东大寺,在朝阳殿中摆设了极为丰富的席面。服侍葛伴月多年的四个蓝衣少妇,分执烹调、服侍之责,比象样的酒楼饭庄,还要让人痛快舒服得多。 三杯酒过后,红衣仙子亲自执壶为小神童斟酒,衣袖一掀,竟然无意中露出了右腕上的一粒鲜红小痣,被小神童看了个一清二楚。 第328章 他不禁暗暗稀奇起来。 原来花正红的右腕之上,一般人看起来极象是一粒红痣,可曹玉一眼就可以分辨出它是一点守宫朱砂,也是黄花处女的标记。淫秽不堪、恶名昭著的阴阳两极葛伴月门下,保留有红衣仙子这样的圣洁处女,真比一大群茹毛饮血的野人中钻出一个圣人来,还要让人感到惊奇。小神童曹玉对花正红刮目相看了。 酒席吃罢,刚刚送上来香茶,小追魂剑沙不仁已押着垂头丧气的瞎狼石老八回到了朝阳殿外。 瞎狼石老八瞟了一眼殿内,压低了声音向沙不仁说:“愚兄既受你父的救命大恩,又蒙老人家的传艺之情,自老恩师死于江剑臣之手,愚兄就各处投奔,企图借他人之刀来报咱们兄弟之仇。我原要直接投靠峨嵋派,你偏偏死心塌地投靠了葛伴月,还老梦想着博取花正红的欢心,永偕百年之好,连我也因为你而对她忠心不二。哪知,压根儿她就没将你沙不仁放在眼中,反倒和司谷玉一见面就眉目传情。你的希望已成泡影,干脆血拼它一场,也好出出这口闷气。难道你还真将愚兄交给面善心毒的花正红?” 说实在的,不需瞎狼石老八绕舌,沙不仁也看出了红衣仙子对小神童极有好感,但始终沉溺在单相思之中的沙不仁,总认为红衣仙子对他沙不仁也不错,他哪能因瞎狼的几句话就顿时醒悟,低喝一声:“再敢叛教犯上,小弟我就处你以应得之罪。快去向二当家的求饶!”说完,一脚将瞎狼石老八踹进了朝阳殿内。这时,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的红衣仙子,正盯着小神童那粉嘟嘟的俊脸。十九年来所积蓄的如沸热情,近几年来拼命压抑的青春欲火,让几杯烈酒一烧,突然一齐爆发了出来。她见小追魂剑将瞎狼石老八捕回,看出沙不仁以异常狠毒的目光怒盯着司谷玉,一种异样的奇想顿时萌生。她先向沙不仁点了点头,报之以一笑,算是嘉奖了他大义灭亲的忠心赤胆,然后俏脸一沉,抖手抛出一粒大如雀卵的药丸命令沙不仁道:“石老八淫人妻女,寻衅滋事,不服帮规,叛教潜逃,责其服药一丸,罚劳役半年,以观后效!” 花正红抛出的药丸,就是致青城三豹瘫痪不起的软骨丸。红衣仙子既有随意使用此药的权限,必有解药在身。只要能取得她的信任,骗取解药就易如反掌。小神童曹玉心中有数了。 毕竟是多年的兄弟之情,沙不仁接过了软骨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冷眼旁观的绿衣仙子叶正绿陡然斥道:“我们姐妹亲口传下的命令,沙不仁你竟敢不遵,难道还要我们请出金牌不成?” 小追魂剑沙不仁脸上的肌肉一阵子收缩,牙关一错,抬手一指,刚想点了石老八的穴道,逼其服下药丸,忽然从朝阳殿外飞身闯进来一个人,扬手喝斥了一声:“且慢!”人已站到了小神童曹玉的面前。 小神童曹玉心中一震,知这个人绝非泛泛之辈可比。 等对方欺身到自己的面前时,才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只见他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看长相活活能把人吓死:两耳一大一小,双眉一粗一细,鼻子塌进了肉内,嘴唇鼓起来老高,左眼大如铜铃,右眼小如樱桃,两眼之间的距离宽有一巴掌之多。 看罢了奇丑怪人的长相,小神童曹玉当即便知他准是陆地神魔辛独之子小神魔辛不足。知他藉其父陆地神魔的名头,极得阴阳老妖葛伴月的宠信,甚至连葛伴月每事都要让他三分。这小子一头撞来,分明是夜猫子进门,必无好事。 小神魔辛不足阴森森地说:“教主有令,唤大小姐立即前去听取谕令,改由二小姐绿衣仙子招待三位来客。另据眼线密报,有一武功极高的蓝衫年轻人,自称是小神童曹玉,出现在长安城中,传谕全教上下都要谨慎行事,不准互相倾轧。沙不仁、石老八由我带回总舵。”话一说完,扫了沙不仁和瞎狼一眼,就要将二人带走。 小神童知辛氏父子都是以神魔著称,举凡江湖上的事情,很少能瞒得过他们。故意找碴跟辛不足正面交锋,虽然保不住能让他瞧出了破绽,其好处是能暂时消除他的疑心;一言不发,任其将瞎狼石老八带走,不仅降低了千里独行的身份,也能让他们从自己的虎头蛇尾中嗅出点什么。两件事情一相衡,他立即一个“乳燕穿帘”,轻捷地蹿出了朝阳殿,阻住了小神魔辛不足的去路。 辛不足睁着一大一小的两只怪眼,冷然说道:“无故阻住辛某的去路,不觉得可怕吗?” 比小神童更鬼的小秦杰出头搀和了。他一连几步,抢在大师哥曹玉的身前,抢着以问代答道:“你老兄自觉得有让人可怕的地方吗?” 小神魔辛不足见秦杰虽然只是个乳臭刚干的大孩子,可出言锋利,傲然自得。他心中一火,不怀好意地向前贴近了两步,深吸了一口真气,将内力贯注于两掌之间,笑嘻嘻地说:“暂时先不谈可怕不可怕,你听说过小神魔这个名字吗?” 有空子就想钻的秦杰立即装憨,讹人地骂道:“不是人玩意的小神魔,我哪能不知道!听说这小子欺娘奸妹揍亲爹,别提多不是个东西了!”秦杰骂到这里,见小神魔怪眼喷火,双掌上提,知他马上就要挥掌伤人,连忙又接着说道:“我听说外号小神魔的一共有两个,还有一个小神魔和我骂的这个大不相同了。” 听小缺德这么大喘气地一说,小神魔辛不足情不自禁地停手不打了,把头又伸进了小缺德打好的圈套,说道:“快说说另外一个小神魔的为人!” 秦杰趁此机会,一下子躲出去老远,逃脱了辛不足的掌下,把头摇得象波浪鼓似的说:“你动不动就拉架子,怪吓人的,我不敢说了。” 小神魔辛不足凶残成性,岂能让一个小孩子白白地臭骂了一顿!他又向前欺近了两步,再次逼到了伸手可及的部位说:“我不拉架子,你只管大胆的说吧!”他睁大了两只怪眼,死盯着小缺德的后退之路。 哄死人不管抵偿的小缺德,先冲着辛不足的身后一眨眼,骗得小神魔怕身后有人暗算,扭头去看时,小缺德秦杰已哈哈一笑说:“两个神魔一个叫辛独,一个叫辛不足,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没有两样,都不是他妈的好东西。” 一口气骂完,等辛不足转过脸来再想扑出时,这小冤孽早已飞快地躲入了曹玉的身后。辛不足气得疯狂如虎地再一次扑出,小神童看关定式地护住了秦杰。一场殊死拼斗即将正式展开了。 处处讨好小神童的红衣仙子不答应了,粉面一寒,活象是能刮下来好几层霜。她沉声向小神魔辛不足喝道:“请问辛总管,教主驾不在此,是由你当家还是归我花正红做主?讲!”小神魔只不过是阴阳教中一个总管,论身份、讲地位怎及得上掌门大弟子红衣仙子!花正红这一撕开脸发火,辛不足只好收式躬身而退了。 红衣仙子对小神魔之父陆地神魔辛独,确实也有几分顾忌,见好就收地又向辛不足说道:“不是小妹对你无理,泰山再重也压不过理字。以上的事情,确是错在石老八身上,辛兄刚才也有气大腔粗之嫌。大家都是为阴阳教出力,退让一步又有何妨!快随我去参见教主,此地的事情让二师妹多偏劳吧!”她向小神童曹玉点头告别后,带着辛不足、沙不仁、石老八等人一阵风似的走了。 绿衣仙子叶正绿唤过一名蓝衣少妇,打发她先将秦杰和刘祺送去讲经堂安歇,她自己亲自陪着小神童来到了省心楼上。随后跟来的蓝衣少妇捧上了刚刚泡好的一壶香茶,就悄然地下楼而去。 楼上的一切陈设和使用之物,无一不带有脂粉气息。 小神童刚想托词提出和秦、刘二人同住讲经堂,连眼睛都会说话的绿衣仙子抢在前头说道:“讲经堂内只安放一张床铺,两位令弟合睡已有些不象话,仓促之间又无处筹措,只好委屈司谷少侠在我的卧房中暂住一夜。我自会去后殿陪大师姐同住。请司谷少侠不要以‘鸠巢雀占’来取笑于我!”说完笑着告辞退出。 仲春虽已逝去,气候还深有寒意。小神童孤身独处,更觉得夜冷似水,烛光如豆。自己率两弟冒险入虎穴,来对付狡猾如狐的阴阳老妖、玄阴绝户指的拥有者,稍一不慎,必遭灭顶之灾。 有道是欢娱嫌夜短,愁闷恨更长。陷入深思的小神童曹玉情不自禁地斟上了一杯香茶,捧在手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呷着,直到一杯茶喝去了三分之二,才陡然想起不该喝没经试验过的茶水。 突然楼门一启,去而复回的绿衣仙子翩然地闪入,瞧着小神童手中的茶杯,抿嘴一笑,和小神童隔桌在对面坐下了。 自知上当的曹玉霍地站起身来,一下子欺近到叶正绿的身侧,右手刚想探出,绿衣仙子叶正绿得意地一笑说:“能和你这样的英俊男人作同命鸳鸯,岂不是做鬼也风流!” 可叹小神童曹玉出世以来,就以灵巧机智、刁钻缺损取胜,多少大江大海都闯过来了,今天反倒跌翻在阴沟之中。他第二次探身出掌,想先下手为强。 绿衣仙子突然收起了笑容,正色向小神童说道:“凭你这样的嫩角色,想打我师父的主意,岂不是异想天开!由于你太聪明了,反而留下了蛛丝马迹。在城隍庙中,你察觉出我们姐妹在侧,故意当起护花使者。请问司谷少侠,那赵小贞有值得你一爱的价码吗?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是个好色之徒;你的神韵告诉我,直到现在你还是原封不动的童子之身。 第329章 在这些事情上,阴阳教中的人可是独具慧眼呀!” 耐心听完了叶正绿的这一套话,小神童曹玉知道跟头栽大了,俊脸一红,昂然说道:“千里独行的门下,当然不会有好色之徒。你背着师父师姐以药毒我,司谷玉虽不才,虎死余威在,追去仇人之魂,夺去你的性命,当不会太难。一生一死路两条,任你选择吧!” 绿衣仙子眉头一皱说:“你这个人真是死心眼,干么开口闭口地老是琢磨一个死字,你就不会在活字上多想想吗?” 小神童曹玉可不是个傻子,对绿衣仙子茶中下药的用心,早已了如指掌,知道只要自己肯厚颜无耻,愿意作裙下之臣,不光解药可以立即到手,说不定还可以相机杀之,再图大事。可本派的戒律和祖父铁笛仙曹鹏的教诲,能准许自己对一个浪女淫娃先奸后杀吗?误认为小神童有活动心眼的绿衣仙子芳心一喜,玉臂一伸,刚想去抓曹玉的手腕,目光如电的小神童早又一眼看见叶正绿伸出的右腕上,也有一颗鲜红夺目的守宫砂痣,证明绿衣仙子也和他的大师姐同样是“小姑独处犹无郎”的处女。小神童曹玉甚觉奇怪了。 绿衣仙子见曹玉注视着自己的玉腕,神情连连变化,先扫了一眼墙壁上自己的身影,不无自怜地叹息了一声说:“妾身能有今日的清白,皆大师姐一人之力。否则,早被教主强行占有了。” 小神童心中一动,别有用心地问:“同为一师之徒,花正红有什么力量能兼顾于你?她自身难道就不会遭受葛老妖的凌辱?” 绿衣仙子又叹了一口气说:“这件事说起来也真怪,连大师姐自己也不明白。据说她是师父从小收养的一个孤儿,师父宠爱她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尽管他自己浪荡不堪,朝朝秽乱,夜夜春宵,大白天也公开宣淫,却对大师姐管教特严。声色狗马之事,都让她远远避开。教中有些人平素说顺了嘴,偶尔在大师姐跟前露些邪词,也必遭师父的无情毒打。甚至有几个想打大师姐主意的人,都被师父处以极刑,绝不手软。所以私下里有很多人都传说大师姐是师父的私生女儿,只是瞎猜乱想,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凭据。就这样,连我也受其恩泽了。” 听绿衣仙子讲完了这一大段奇闻秘史,小神童原打算利用红绿二仙子倒反阴阳教的念头打消了,刚想再说以游词,相机索取解药,绿衣仙子又接着说道:“你别认为我们姐妹都是天生下贱的人,自甘在阴阳教中堕落。对‘鸟伴良禽身价高,与虎狼同穴必非善兽’的古训,我们也不是不懂,只是受师父恩养教诲,也知他必有遭报的那一天,但思前想后,总不忍心弃之而走。” 小神童真想不到在阴阳教这片污泥秽土中,竟能长出两朵洁白的莲花,出污泥而不染。葛伴月老妖天良并未全泯,是始料之所不及。 叶正绿见曹玉陷入了沉思,以为小神童已为己所动,猛地伸出纤纤玉手去握小神童的左腕。 曹玉无可奈何,只好任其捉住了手腕,却把脸色一正说:“在下的师祖千里独行吴尚门规素严,何况我的两个师弟又都在此地,望仙子容以时日,徐图后期可好?”小神童怕拒绝太甚使解药无望,自己性命虽不在话下,怎忍两个刚刚踏上江湖的小兄弟也同归于尽?这就是缺德十八手所主张的:两害相衡取其轻,两事相衡贵从权。绝不是小神童怕死变节,贪淫好色。哪知却从这件事情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几乎闹了个天翻地覆。 绿衣仙子年已十八,身在阴阳教中,平日里跟随大师姐虽持身如玉,但耳目所及,无不是双双对对、卿卿我我,较比平常人家的儿女要早熟得多。师父身边的那些侍妾,十三四岁就遭奸污,甚至有十一、二岁的。二十多岁以后的女人,在阴阳两极葛伴月的眼中,已变成人老珠黄不值钱了。所以情窦早开的绿衣仙子早就独对春风,自叹落花无主,为自己的年华虚度而顾影自怜。今天突然见到了美如少女而又雄武如狮的小神童曹玉,有如失足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木棒,她就死也不肯撒手了。 志在骗取解药的小神童,一时失神显出非常同情的样子说:“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葛伴月的所作所为,无一不遭天怒人怨。你们姐妹还是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绿衣仙子脸色一变,右手将曹玉向自己身前陡地一带,左掌正好贴上了小神童的后心,毅然说道:“从各种迹象表明,你可能是先天无极派第五代传人小神童曹玉,为了你我可以铁下心来叛师离教。你马上拿出能让我放心的凭据来,我这就解去你身上之毒,泄露出总舵的所在地方,任凭你们去捣毁阴阳教的老窑;否则,你只有和我作一对同命鸳鸯了。” 从绿衣仙子玉面上所呈现的坚毅之色,小神童曹玉确信她说的都是真心话,也相信有她作为内线,捣毁阴阳教总舵,捕杀阴阳两极葛老妖,会是易如反掌。但自己能答应她的条件吗?小神童束手无策了。 急于得到如意郎君的绿衣仙子左手一带劲,已将小神童揽入怀内,恨声威胁道:“咱们二人已是蚂蚱拴在蛐蛐腿上,我不能飞,你也别想蹦。别说你肚腹中已经服下了软骨散,发挥不出内力来,就是光凭我的玄阴绝户指力,举手之间就能置你于死地。是作恩爱夫妻,还是作同命鸳鸯。我要你一锤定音!” 图穷匕首现。小神童已无一丝一毫的回旋余地,吃下去的软骨散可能快要生效了,只急得他六神无主,两眼发黑。 突然,一条人影鬼魅也似的从南面窗户中飞纵而落。 绿衣仙子悚然一怔,失手放开了小神童,粉面一寒斥道:“深更半夜,穿窗入户,本教对这种以下犯上的教众是要杀头的!” 烛影摇红之下,小神童看清穿窗进来的人是小追魂剑沙不仁。只见小追魂剑淫荡地一笑说:“二小姐教训得对,本教果有对以下犯上者该杀的规定,不过你二小姐在卧房中私自窝藏大男人,也犯了本教的‘不经教主允准,暗中私自苟合者残’的大罪。依我看咱们干脆小秃别笑话不长头发的,痛快地开一次无遮拦大会,要快活三人一齐快活,否则我沙不仁立即到教主驾前去告发,有罪也三个人一齐去受。”这淫徒垂涎红绿二仙子的姿色已久,只是沾不上边儿,急得他心痒难熬。临离开化觉寺前,看出了绿衣仙子春情盎然,很有意于名叫司谷玉的年轻人。一阵酷性大发,才偷偷地折了回来,果然被他一头撞破,这才穿窗进来威胁。但他哪里知道,在他之前,早有一个人隐身在北窗之下多时了。 绿衣仙子故意装作词穷理短,低垂了粉颈,似有屈服默允之意,刺激得小追魂剑沙不仁兽性大发,“呛”的一声,拔出了追魂长剑,刚想扑过去杀小神童曹玉,绿衣仙子趁机惊呼:“不能在我房中杀人!他已吃了我下的软骨散,弄到外面去吧!” 一番话诓得小追魂剑沙不仁面现喜色,连上三步,刚逼到曹玉的身前,没容他扬起剑来,后心要害上早中了绿衣仙子的玄阴绝户指,顿时抛剑倒地了。 绿衣仙子第二次贴近了小神童曹玉,凄然叹气道:“几年来拜倒我叶正绿裙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我都毫不动心。不料第一次看到你,竟然不能自己!我又何尝想不到你会嫌我出身污秽,偏偏我会叛师杀人!如今死活我都认了。”一边说话一边取出一包药粉,搬住小神童的肩胛,亲自给他服下,趁机贴到了小神童的怀前。 小神童俊脸飞红,刚想将她推了出去,突从北窗外面射进来一道寒芒,正好钉在了绿衣仙子的后背之上,接着一声冷笑,轻灵地跳进了一个蓝衫少年。 一眼看出那蓝衫少年是云海芙蓉马小倩所扮,只吓得小神童曹玉炸开了当顶,冒出了丝丝的凉气,知道塌天大祸临身了。 云海芙蓉马小倩脸罩寒霜,指了指绿衣仙子对曹玉说:“我是用你记名师父南刀桂守时的飞刀伤的她,没有活的指望了,别再搂着抱着惹我生气。丢开她,跟我走!” 小神童曹玉探头一看,绿衣仙子的后背上方果然插着一把薄如纸片的弯形飞刀,正是自己记名师父外号鬼守尸的独门飞刀。这种弯形飞刀一共有二十四口,其中从峨嵋后山幻波池中得到的只有九口,下余的十五口是桂守时仿造而成。真正的大小淬毒弯刀共计十口,连同解药现时都在云海芙蓉马小倩的身上。他低头看了看奄奄一息的绿衣仙子,知道任凭自己舌尖嘴巧,说下大天来,也别指望云海芙蓉马小倩能舍出一粒解药。自己所中的毒是让怀中的这个可怜女孩给解了,而叶正绿的一缕香魂,恐怕要永埋地下了。 娇狂任性的云海芙蓉见小神童怀抱快要断气的绿衣仙子,对自己所下的命令置若罔闻,错误地认为小神童曹玉已对叶正绿产生了真情挚爱,只气得玉面煞白,手脚冰凉,抬手一掌向曹玉的面颊拍去。她真的快要气疯了。 小神童曹玉知道她不可理喻,只要自己一躲,准能惹出更大的风波,只好纹丝不动地挨了马小倩一巴掌,左边脸腮顿时红肿了起来。 见小神童曹玉不闪不避地挨了自己一巴掌,连脸腮都红肿了起来,云海芙蓉马小倩才消去了一半怒气,还是立逼小神童抛下绿衣仙子,马上离开化觉寺。 绿衣仙子强自忍受着巨大的伤痛,在小神童的怀中抬起了螓首,气息微弱地向云海芙蓉求道:“此事非曹玉之错,全是我用毒威胁所致。求求你不要逼他离开此地,否则会前功尽弃。 第330章 惊走了阴阳教主,再想寻找他,可就难了。” 云海芙蓉毕竟不是平常人家的普通闺秀,两位祖父也都是当代的武林奇人,在长安城中盘桓了几天,费了千辛万苦之力,好不容易才找到阴阳教的两处据点,又经过师伯六指追魂久子伦的劝说,也知道叶正绿所说的话有理,只是在气怒头上,不好马上改变态度而已,随即接口斥道:“既知错皆在你,足证明死有应得,死缠着曹玉不放,还想做同命鸳鸯?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绿衣仙子的面庞更苍白了,连殷红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又断断续续地说:“趁消息还没传进总舵,让曹玉抱着我快去求见我师父,由我亲口告发沙不仁求爱未遂,勾结匪类企图将我劫去,幸被司谷玉发觉拼死救下了我,混战中我一指出毙沙不仁,也中了匪徒们的致命毒刀。用我这口残存的气息,换取教主对曹玉的信任,我虽长眠于地下,也为他尽了最后的一片心意。求求你成全了我吧!” 一个陷身魔窟的女孩子,难得她天良未泯,还能保有这么纯真的爱情,小神童曹玉的两眼湿润了。 和小神童正好相反的是云海芙蓉马小倩,绿衣仙子越是字字血、声声泪地痴情苦恋,让她听了越觉得刺耳难耐,俏脸一寒,恨声责骂道:“谁希罕你多此一举!在姑奶奶我的监视下,葛伴月插翅难以飞出长安城。如果你那罪该万死的妖人师父起了疑心,曹玉岂不是白白地送死!反正你是死定了,还是亡人见土亲,早走一步吧。”随着话音,玉手一伸,竟起下了那口弯形飞刀。 疼得绿衣仙子一声娇啼,又昏死了过去。 小神童曹玉只气得两眼冒火,恨不得过去扇她两巴掌,煞煞马小倩的娇狂傲气,终因关切怀中的绿衣仙子,慌忙扯下了半幅罗帐,为她包扎了伤口。 绿衣仙子叶正绿又苏醒了过来,刚刚闪开秋波,再次向云海芙蓉马小倩求道:“从女侠对待曹玉的情分上,不难猜出你们的关系,请你千万不要误会,请你们也千万不要因为我而发生破裂,这也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请你答应我的要求,速叫曹玉带我去总舵,迟则来不及了!” 云海芙蓉马小倩的心虽然也有些软了,但让曹玉孤身去龙潭虎穴,怎么也放心不下,刚想再一次厉声拒绝,小缺德秦杰、大头鬼刘祺在前,六指追魂久子伦、秦岭一豹许啸虹在后,走进了省心楼。云海芙蓉马小倩蔫了下来,不敢再行发横了。 小神童一见来了主心骨,连忙将经过的情况一一告知了许、久二人,请二位老人家决定行止。 六指追魂久子伦毫不迟疑地答应了绿衣仙子的要求,并取出三粒朱红如火的药丸,给绿衣仙子服下,催小神童赶快动身。 主意是师伯拿的,云海芙蓉才没敢发出异词,眼睁睁地看着小神童曹玉带走了绿衣仙子叶正绿,才随着师伯久子伦离开了东大寺。 小神童抱着绿衣仙子离开了化觉寺,按叶正绿所说,直奔长安城西南隅的未央宫遗址而去。 未央宫这座西汉时期的宫殿,因汉高祖刘邦之妻吕后三宣韩信,害死在未央宫中而博得妇孺皆知。未央宫是长安城中的主要宫殿之一,建于汉高祖在位时,由承明、清凉、宣室等四十多个宫殿台殿组成,周长近三十里左右。 唐代以后,逐渐废弃,目前只有前殿、石渠阁、承明殿、天禄阁等留存,很多地方草深没腰,狐鼠出没,鸟粪遍地,大白天都无人敢来。 按绿衣仙子的指引,小神童抱着叶正绿来到了天禄阁下。还没容他站稳脚步,“刷、刷、刷、刷”一连蹿出四个年轻壮汉,清一色的棉衣缎袄,各持短剑,抢占了四方八位,手中的短剑一齐指向了曹玉、绿衣仙子二人。 从绿衣仙子口中早已获悉内情的小神童曹玉,修长的身躯一挺,压低着声音说:“在下司谷玉护送二小姐叶正绿求见教主。” 一个领头的年轻壮汉,沉着喝斥道:“哪里来的折翅孤雁,竟敢任意乱闯宫门,并肩子,先废了他再说。”随着话音,四人四剑一齐欺向了小神童。 生死已置之度外的小神童曹玉施展开“黄泉鬼影”和“烈焰趋阳”步法,穿行在四人四剑之中,不仅没被逐退,反而越发靠近了天禄阁的高大台阶。 领头年轻壮汉心中一火,撮口发出一声呼哨,四口短剑组成了一片剑幕,硬逼小神童再退下去。 突然一个苗条的身影,出现在天禄阁的台阶上,娇声喝道:“什么人擅闯天禄阁重地,报出万儿!” 听出是红衣仙子花正红的声音,小神童急忙叫道:“在下司谷玉护绿衣仙子到此求见教主,请大小姐做主。” 听说来人是司谷玉,红衣仙子花正红宛如彩凤凌空,从台阶上翩然落下,先喝退了四名年轻壮汉,才看出绿衣仙子已一息奄奄,即将丧命,愕然一惊,伸出双臂想从曹玉的怀中接过来师妹。 小神童惨然说道:“二小姐伤在致命,已不能转手换人,快带我去叩见教主,她还有话要亲自向教主禀告。” 毕竟多年的亲师姊妹,见绿衣仙子伤成这个模样,花正红心头一酸,只说了一声“随我来”,就抬腿上了天禄阁。 高台上的两名黑衣护卫刚向前一挡,企图不让曹玉这个脸生人进入总舵,红衣仙子哪里还有功夫和他们分说,双臂一展,早将两个黑衣人震退数步,保护着小神童走进了宏伟高大的天禄阁。 花正红一直将小神童和绿.衣仙子带到了一处暗门之前。曹玉心想这里肯定是阴阳两极葛伴月的起居处所了,即将和宇内第一号的妖人会面,胆子再大的小神童也不禁心往下一沉。 只听红衣仙子花正红低声叫道:“二师妹伤重奄奄,急需面见恩师。请准许红儿进见。” 尽管红衣仙子把事情报告得这么严重,一个中气极足的男低音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绿儿有伤,可送石渠阁包扎医治,不准打扰我的清兴。” 曹玉猜知阴阳两极葛伴月准是正在淫乐,天塌下来的大事情都不想过问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绿衣仙子,只见她雪白的牙齿紧咬着泛青地嘴唇,连血都咬出来了,知道她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争取多活一时片刻,为自己铺路搭桥。他心中一疼,俯下脸去,用自己的右腮贴了贴绿衣仙子冰冷的香腮。 只听叶正绿用已渐嘶哑的声音催道:“事已急矣,冒死直闯进去,有我三寸气在,会尽力保护你的,放心吧!” 小神童也知道绿衣仙子的生命即将终止,不能让她亲口去告知葛伴月,岂不前功尽弃!心中一狠,一个“扁踩卧牛”踹开了暗室的小门。 只扫了一眼,就羞得红衣仙子掩面而退。小神童却顾不得许多了,侧身进入了密室,张目望去,也羞得几乎抬不起头来。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二十回二美暗助神童独闯阴阳教四杰明来玉女单掌对强敌 小神童曹玉一脚踹开暗室的小门,抱着绿衣仙子闯进了密室。出现在小神童曹玉眼前的,是一张春色无边的大画图,污秽狼藉,令人实在不堪入目。 阴阳两极葛伴月的这间密室,虽极为宽大,却一张床都没有安放,只铺着两层华贵的、图案淫秽的地毯。葛伴月和他的护驾八童(美其名曰童,其实年纪都在二十岁以上)一律赤身裸体,寸丝不挂,各自搂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正在调笑取乐,道道地地的是在开无遮拦大会。 暗门冷不丁地被小神童踹开,惊得护驾八童一齐推开了怀内的女人,刷地一下子齐崭崭地护在阴阳教主的身前。 小神童终于和这个诡诈多端、变幻莫测的神秘人物——阴阳教主葛伴月照面了。 只见他绝不象是一个花甲老人,乌云似的墨发,雪白的脸庞,星眼娥眉,琼鼻猩口。不仅美貌绝伦,宛如三十许人,此时又光着身子寸丝不挂,更显得整个身体洁白如玉,光如凝脂。确实不愧是一只花间浪蝶、人世间的绝代尤物,也不怪他能赢得那么多的淫徒浪女死心塌地地追随于他。他能潜伏下来二十多年,令追踪他的武林正道人物疲于奔命,也嗅不到他的一点踪迹,就毫不奇怪了。 阴阳教主葛伴月缓缓坐起,又将和他同宿的年轻女子横陈在自己的双膝上,睁着一双妩媚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小神童,好象在欣赏一件雕刻精美的佳品。 红衣仙子花正红在暗门外边顿脚叫道:“二师妹受沙不仁凶徒的暗害,马上就要咽气。孩儿求师父立即整装详问,也请你老人家以本教大业为重。” 说也奇怪,视人命如草芥,拿淫乐当饭吃的葛伴月,让徒儿花正红这么顿脚一闹,居然能双臂一抖,先把和他调情取乐的年轻女人抛于身后,再向他的护驾八童一挥手,率先穿起了衣服。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等红衣仙子从外间进来,偎依在他的身侧时,葛伴月的俊俏脸庞上,竟然还露出了非常慈祥的神情。 红衣仙子示意小神童将叶正绿抱近前些,好能让绿衣仙子讲出几句话来,以便取得教主的信任。 绿衣仙子强自提聚残存的一些真气,声音微弱到几乎不能使人听见的程度,断断续续地将事先编好的那套谎言禀告给师父。话是从自己徒儿口中、还是在快要咽气之前亲口说出,尽管葛伴月平生多疑,狡猾如狐,也绝不会再起一丝一毫疑心。 第331章 就在他刚想掀起绿衣仙子后身的衣服,去验看她的伤处时,绿衣仙子提最后一口气,向师父求道:“徒儿十八年来。守身如玉,这副躯体,只经过司谷玉一人之手,也亏他救下了我。请师父垂怜,就让徒儿为他洁身到底吧!” 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绿衣仙子临咽最后一口气,还怕从验看伤口上引起阴阳老妖的怀疑,再一次掩护了小神童。望着她越发惨白的脸庞,更为无神的双眼,小神童心中一惨,拼着露出破绽,先用右手掌心紧贴在绿衣仙子的后背命门上,把自己的先天无极纯阳真气输进到她的体内,暂时延长绿衣仙子的生命,两行热泪纷纷滚落,完全滴在了绿衣仙子叶正绿的脸腮上。 小神童曹玉的这一伤心举止,确实感动了和绿衣仙子情如亲姐妹的红衣仙子花正红。她不光主动拦住师父葛伴月,劝止他不必再去触摸叶正绿的肉体,还擅自主张让小神童将师妹速速送回清真寺,更换服装首饰。等咽气后好就地火化遗体,葬埋寺后。 小神童用感激的目光扫视了花正红一眼,躬身辞退了阴阳教主葛伴月,离开了天禄阁,尽量将绿衣仙子抱得平稳些,回转化觉寺。 刚刚出了未央宫的遗止,秦岭一豹许啸虹早从暗影中一闪而出。冷不防之下,还真吓得小神童曹玉连退几步。 秦岭一豹急匆匆地说道:“我大哥已将倩儿强行送回南五台,交给她爷爷终南樵隐马二叔去约束,让我在此地等你。快将这粒从倩儿身上硬逼出来的解药给这丫头服下,只是延误的时间太长,恐怕已经毒气攻心,虽有解药,也只好听天命了。” 小神童曹玉盘膝坐在地上,接过了解药,也顾不得有大头爷爷在旁,救人要紧,嘴对嘴地喂进了绿衣仙子的口中,又紧紧地将她抱入了自己的怀中。 在回化觉寺的路上,秦岭一豹说道:“大哥临走时安排说,阴阳老妖葛伴月为害江湖,糟塌男女数十年,多少武林正义人士搜捕追寻,都找不到他的踪迹。要不是他利令智昏投靠峨嵋派,梦想图霸江湖,平常人士还真发现不了他的踪迹。据说他的窝巢不下十几个,每处最多住上几个月,是一个狡兔多窟的奸滑人物。为了防止再次将他惊走,大哥此次去终南山送倩儿,顺便去一趟大台峰圆光寺请示神剑醉仙翁,最好兵贵神速,立即掀翻阴阳教的老巢,为世人除去最大的一害。” 听说宇内第一神剑马慕起现在终南大台上的圆光寺内,小神童悬着的一颗心顿时落了下来。先谢过大头爷爷的赠药送信之劳,又谢过六指追魂爷爷仗义援手之恩。目视秦岭一豹走远,他才将叶正绿抱回了化觉寺的省心楼上。 秦杰指挥着四个蓝衣少妇,早把小追魂剑沙不仁的尸体拖出去掩埋了,楼上也打扫得干干净净,他和大头小鬼刘祺二人正守候在楼上,等大师哥曹玉的消息。 曹玉将绿衣仙子安妥地放在了卧榻之上,才将秦岭一豹许爷爷的吩咐,悄悄地告诉了秦杰、刘祺二人。 小秦杰眼珠一转,低声向曹玉说道:“大头爷爷给你药的地方,是在未央宫遗址之内,还是出了未央宫遗址?” 小神童曹玉到底不愧是聪明机智的人物,心头悚然一惊道:“杰弟之言有理!阴阳老妖葛伴月肯定会派人暗中监视我的行动。为今之计,是拼,是走,要快拿个主张了。” 由于过分低估了阴阳老妖葛伴月,竟成了一步棋走错,满盘棋皆输!省心楼外一声阴森森的鬼啸,奇丑无比的小神魔辛不足已堵住了楼口,他诡异地一笑说:“一照面,我就看出来你们三个小子不地道,趁早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说不定我们教主会念你们年纪幼小,网开一面,饶恕了你们。真敢胆大找死,就怪不得爷们手辣心狠了。” 秦杰这小子够多鬼,见了棺材都未必能掉眼泪。刚来到河边,他更不会马上脱鞋。他扑哧一笑说:“你小子吃错了药啦,还是受了别人的气,跑到这里发野火来了?小爷能让你小子给吓唬住吗?人是他葛伴月派人请来的,对脾气就合伙,不对心思就拉倒。一没收你们的礼物,二没睡你们的女人,最多吃饭掏饭钱,睡觉给铺钱。千里独行的门下,可没有一个软骨头!他阴阳两极葛伴月要不说出个青红皂白来,亲妹夫我头一个跟他没完!” 一阵子胡嚼乱吣,还真把小神魔辛不足给弄傻眼了。 本来是他从心眼里妨恨小神童,奉教主之命在暗地跟踪,发现有一矮胖老者和曹玉攀谈几句,随即就分手了。也是他贪大喜功,撇下小神童不管不问,却追踪上了秦岭一豹,让许啸虹牵着鼻子绕了几个弯不见了,他才窝一肚子火找上了小神童。由于没有拿到真凭实据,反而叫口舌锋利的小秦杰一下子给唬住了。 双方正在相持不下之际,红衣仙子花正红从下面飞身而上,先挥退了小神魔辛不足,连师妹叶正绿的吉凶都无暇打听,就向小神童等三人说道:“教主已在朝阳殿升座,请三位前去问话!”说到这里,又凑近了半步,低声说:“教主对三位颇有怀疑,已派人去传外舵巡查汪桂芝去了,真假自不难分清。请三位随我去朝阳殿内。” 秦杰一边大咧咧地走在最前面,一边提醒红衣仙子道:“怪事年年有,都没这次多。教主亲手交下来的信物,贵教外舵汪巡查亲自转手交给我师祖千里独行。再经我大师哥司谷玉亲手呈献给你红衣仙子,也经过你亲自验收无讹错,转过头来再怀疑我们,真不知你们安的是什么心!” 几句话把红衣仙子花正红问了个张口结舌,回答不出一句话来。 一行人进入了朝阳大殿。阴阳两极葛伴月已巍然上座,两个年轻侍妾正在为他轻捶后背,八个护驾俊童分峙两边。号称黑道三不的申不长、辛不足、沙不仁三人一伤一死后,只有小神魔辛不足一人坐在葛老妖身侧,乍一看,还真有股子声威赫赫的势派。 小神童曹玉先发制人了。他再一次套着师弟秦杰的原话说:“在下司谷玉,率两弟来到此处,是因为教主求贤若渴,亲自颁下信符,派贵教外舵巡查汪桂芝亲自恳求在下的师祖千里独行。在下按约会地点亲手将信符呈献给令徒红衣仙子,经她亲自验证无讹后,被邀到化觉寺。小追魂剑叛教杀人,在下也曾浴血苦战,幸得绿衣仙子芳魂未逝,亲口将详情禀告给教主。不知贵教从哪一点上对我司谷玉起疑。仅此一点,已足证教主非雄才大略之士,阴阳教更不是藏龙卧虎之处。本当拂袖甩手扬长而去,只恐回去受家师祖重责。请教主赐下片纸只字,让我们弟兄回去有个交代。只此而已,别无他求!”一番话交代完毕,小弟兄三人摆出了鼎足三分之势。 从前两次袒护曹玉的红衣仙子,却在这种时候出去了。 阴阳教主葛伴月反手挥退了身后的两名侍妾,霍然起立,从两只原来极为妩媚的眼睛中,喷射出闪闪精芒,呵呵一笑说:“年轻人,你聪明得过分了。千里独行吴尚虽然不愧是武林一杰,他的笼屉里,还真蒸不出你这么个大馒头,这是一。其二是千里独行二十五年前因在江湖上不能和展翅金雕萧剑秋一争长短,含恨退出武林。连他本人都不在江湖上闯荡了,又怎么能栽培出你这么好的武艺?你到底是谁,还是实话实说了吧。” 面对阴阳教主葛伴月这样的严词追逼,小神童的神情反而更加冷静下来了。原因是直到现在阴阳教主葛伴月仅仅是有些怀疑,并没有真正弄清楚自己的真实情况。小神童故意将脸色一沉,说道:“官府在公堂之上追问口供时,讲的是‘三木之下,一审即得’。武林中也有以武力查验对手出身门派的办法。尊驾身为阴阳教之主,能不熟知这些江湖贯例?一试之下,便能水落石出,又何必多费唇舌。”小神童曹玉干脆公开挑战了。 自尊心极强的阴阳教主葛伴月本来倒有这番打算,让小神童抢先一说破,反而不好再用了。曹玉的当面挑战,激得他两眼喷火,想喝令护尊八童一拥齐上,将他们三人暂时囚禁,再作区处。 阴阳教外舵巡查、葛伴月的宠信姘妇汪桂芝被唤到了。她不光证实了刘祺、秦杰二人的身份,还阴差阳错地把小神童当成了第一次见到的年轻人。她极力向阴阳教主葛伴月叙述了千里独行开始拒绝,幸亏这位年轻人力劝,吴尚才收下了玉猴信物的情形。葛伴月去掉了一切疑心,变成了“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情况突然变化,小捣蛋秦杰来劲了,他看也不看阴阳教主葛伴月一眼,却两步欺身到小神魔辛不足的身前说:“你小子两次三番向我们兄弟三人挑衅,大概是仗着你老爹陆地神魔的淫威。亲妹夫不才,想称一称你到底是半斤还是八两。快亮出你的箱底吧!” 大头鬼刘祺是个实心眼儿的孩子,知道秦杰是二五眼里把式,绝不是小神魔辛不足的对手,也一晃身凑了上来说:“辛不足瞧不起的可不只三弟你一人,里面也包括我刘祺。要出气大家一齐出,丢下我可不行。”言下之意,是要和小神童兄弟三人一齐对付辛不足。 小神魔辛不足傻眼了。 最后还是去而复回的红衣仙子出面苦劝,又回过头去训斥了辛不足几句,给足了三个人面子,一天的云雾方才消散。 阴阳教主葛伴月起驾回转天禄阁,连四个蓝衣少妇也带走了。这时东方已将要露出微明,目前小神童最为关心的是绿衣仙子的生死存亡,密令秦杰、刘祺二入托词绊住红衣仙子,他自己则快步奔到了省心楼上。 第332章 哪知道一步来迟,早已是人去楼空,滴滴流着红泪的蜡烛旁,用镇纸压住了两张字笺。 小神童曹玉心中一惨,知道夜色迷茫之际已无处去追踪玉人,只好拿起了第一张字笺。上面字迹歪斜不堪地写道:“绿儿百拜恩师驾前:孩儿蒙司谷玉少侠两次喂药,一息虽存,自知不久于人世。提残存之气,自去觅地长眠,不愿守焚身之列,请恩师恕绿儿违背法规之罪,来生再报恩师及司谷少侠深恩。绿儿绝笔。”看到这里,小神童曹玉知道这是绿衣仙子再一次帮助自己骗取葛伴月的信任,点头叹息道:“怪不得古人有荷花出污泥而不染之句,难得她竟有这番苦心。” 挑去一截烛花,再取过第二张字笺。上面的字迹端正娟秀多了,只见写道:“解药奇效,辅之以前三丸疗伤圣药,苦命人竟庆生还。君本血性中人,必会对我萌生爱意,自陷苦海终至不拔。妾生来苦命,不忍心累君,强自挣扎,去沦落天涯。别无所求,只盼君于月白风清之夜,低唤三声绿儿,妾当日夜为君祝福,以报鸿恩。” 看罢了两张字笺,小神童曹玉五内如焚。可惨的是,他曹玉对绿衣仙子压根儿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所以对她这般用心,也仅仅是出于一片慈悲正义心肠。偏偏她自作多情,不光为了我曹玉挨了马小倩致命一毒刀,还怕我因爱她而和马小倩闹翻,如今又不顾伤重势危勉强躲开,以保全我和云海芙蓉马小倩的婚姻。这真是: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小神童曹玉正在默默地沉思,突然听见有人走上楼来,知道来人必是红衣仙子无疑,慌忙藏起绿衣仙子写给自己的那张字笺,扭头看时,果然是红衣仙子走了进来。 小神童曹玉先没将绿衣仙子写给葛伴月的信笺拿出,只用右手指了指卧榻,示意叶正绿已经不见了。 想不到红衣仙子对师妹离去的事丝毫也不放在心上,反而没头没脑地说:“经过汪巡查的证实,教主也承认不应怀疑慢待司谷少侠。看在我们姐妹的份上,司谷少侠愿意不愿意留在阴阳教内?” 听了花正红这没头没脑的问话,小神童曹玉再聪明过人,一下子也吃不准对方问话的真意。微一愣神,只好随口答应了一声:“家师祖尚未到此,我们兄弟三人不得不既来之则安之了。” 花正红又追问了一句:“此话当真?” 逼到这个份上,小神童曹玉只好又答出一句:“绝非虚言!” 红衣仙子先称赞一声:“好爽快!”然后正色说道:“本教规定,凡属别门异派之人,进入本教前,由我考证其功力,量才录用。司谷少侠得千里独行前辈真传,必胜花正红多多。为保全我这个二当家的颜面,恳求司谷少侠准我在无人处请教,免得使我在大庭广众之前抬不起头来。请少侠赐教吧!”话一说完,轻盈地抢占了下首位置,随随便便地一站,等待着小神童出手。 人家花正红把话说得很清楚,教主派人专请,汪桂芝以信物相约,又经过了教主问话,自然该考证一下真才实学了。红衣仙子话说得又委婉,讲明不在人前比试,谁胜谁败都不会落进外人眼中,就让你小神童有苏秦之舌、张仪之口,也说不出一点不对来。被逼无奈之下,只好说了一声:“有谮!”甩臂挥掌,拍向了红衣仙子的左肩头。 一向眼明心亮的小神童,这一次估计错风向了,明明看见红衣仙子随随便便地一站,不象是真正动手的样子,哪知道一掌拍出,引来的却是凌厉无比的连环三指。逼得小神童曹玉为了保全自己,一慌神展开了“移形换位”步法,才躲避开红衣仙子花正红的三指急袭。 刚搭上手,就让对方抢占了上风,小神童再想用普通的招数对抗,哪还能够,只好一咬牙亮出了义父鬼王司谷寒所传的地狱十八抓来抵挡红衣仙子的玄阴绝户指。 花正红暗暗一笑,将本身功力一下子提高到了九成,两手的纤纤十指,点、戳、弹、划、指,指风嘶嘶,凌厉逼人,充分显示出玄阴绝户指的巨大威力。 小神童曹玉胆大包天,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变,纵不能拿生命当儿戏。师父武凤楼描述过玄阳绝户指的厉害,更何况对方身为阴阳教主首徒。被她点中一指,说不定就会丢掉小命。暴露身份事小,顾全性命和颜面重要。他掌法一变,用上了师门绝技先天无极掌,硬接硬架红衣仙子的玄阴绝户指。 想不到三招刚过,花正红趁一指逼退小神童之后,猛地斜飘两步,突然停下了手来。 小神童知道自己受骗上当了。心想:反正行藏已经暴露,何不趁机亮出判官双笔,先除去葛老妖这一条有力的膀臂,等六指和大头两位爷爷一到,直捣葛老妖的黄龙府,铲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忽听花正红冷冷一笑,慢声念道:“解药奇效,辅之以前三丸疗伤圣药,苦命人竟庆生还。君本血性中人,必会对我萌生爱意……”别看红衣仙子是低声念出,但听进小神童曹玉的耳中,不亚如沉雷轰顶,惊得他连连后退了三步。 红衣仙子一见曹玉如此,得意地一笑,又轻声念道:“绿儿百拜恩师驾前,孩儿蒙司谷玉少侠两次喂药,一息虽存,自知不久于人世,提聚残存之气,自去觅地长眠……” 听花正红两次滚瓜烂熟地背诵绿衣仙子留给自己的字笺,小神童知道那两张字笺都不是绿衣仙子所写,全出于站在自己对面的这个女人之手。他悔恨自己鬼迷心窍,绿衣仙子伤成那个样子,能去天涯沦落吗!看起来叶正绿准是让她给弄走了。想到这里,关心绿衣仙子死活之心顿炽,抢堵了省心楼门口,向花正红喝道:“绿衣仙子现在哪里?快快交出!否则……”说到“否则”两个字,就有些难以措词了。红衣仙子妩媚地一笑说:“怎么不说下去啦?也觉得无法措词了吧?她是我的亲师妹,要你操的哪门子心?”小神童俊脸一红,失口问了一句可笑的话:“看起来那两张字笺是你瞎编的了?” 花正红粉颈一歪,笑着反问道:“怎么,你敢小看我写不出?实话告诉你,要是真让我那师妹自己写,还真写不出这么让你声泪俱下的好文字呢!要不要我本人也给你写一封有滋有味的情书?” 小神童一顿脚,刚想臭骂她几句,红衣仙子脸色一肃说:“绿儿自作聪明,反认为我看不出你的来历,想先下手捞到你这个无价宝,太没有自知之明。因私情而背叛师长,不管江湖上飞林中的各门各派,都情理难容,已被我囚禁起来。可笑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离开朝阳殿那么久,都没有引起你的戒心。要没有我和绿儿替你遮盖,你早就原形毕露了。师父待我俩情如父女,我们真不该引狼入室。”说到这里,眼圈不禁一红。 小神童曹玉见红衣仙子也没有置自己于死地的打算,知道事情还大有可为,立即采取了攻心为上的决策说:“令师的所作所为,百死不足以赎其罪。我很体谅你们这明知国人皆曰可杀,却仍感恩的心情。只要你们姐妹能帮助我剿灭阴阳教,我必尽力请示尊长,只点破葛伴月的气海和肾俞两穴,破了他的玄阴功力,使他不会再有野心狂念,也消除了他的淫欲邪念,让他不能再糟塌世人。只要你能深明大义,既可为葛伴月留条活路,你们也可以脱离苦海孽地、一举数得,岂不很好!” 红衣仙子连退两步,瞟了一眼小神童曹玉,默然说道:“若如此,你的大业完成了,我们姐妹也落下个叛门助敌丑名了。待我恩重如山的师父,也置于你们的刀俎之下了。请问,你将置我们姐妹于何地?” 对方一针见血地提出了这个棘手的难题,小神童默然无语了。 红衣仙子花正红见曹玉一言不发,反倒嫣然轻笑了,虽然笑得很美,却笑得小神童曹玉毛骨悚然。 花正红紧接着又说道:“从打你报名司谷玉起,我们姐妹就都怀疑你是先天无极派第五代传人小神童。只因为你有信物在手,弄不清真情,不敢瞎猜而已。如今已经证实。贵派老一辈的沈三公和你的师叔缺德十八手李鸣,直到你曹玉,阴阳教再不成气候,焉能没有耳闻。可气的是绿儿这丫头急于脱身苦海,相信了你的为人,挨了一刀几乎送掉了性命,还是对你一往情深。试问,你的那位比河东母狮还厉害的未婚妻子,能准许别人对你染指吗?杀了你,我花正红做不到,也太伤绿儿的心了。可我红衣仙子也不会让那头小母狮再独自得到你。你就认命吧!”一口气将这一番话说完,左手平伸,右手拢起了拇、中、小三指,将食中两指合并如戟,提放在隆起的胸部之上,两只明知秋水的丹凤眼死死地盯住了小神童的全身。 小神童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对付象绿衣仙子那样的,他是狠不下心肠来;但对付花正红这样城府极深、风云多变的人物,他就能痛下杀手了。双手一翻,一对一尺八寸长的判官笔早亮了出来。 红衣仙子将头一亮,夸道:“小神童真不愧名门之徒,冒名顶替都不改本来面目,是有股子狠劲儿,这也就是你能迷住女孩子的本钱。五指之内,我让你躺在我红衣仙子的脚下!” 小神童曹玉只说了一句:“口说无凭!”左手笔“笔扫千军”,右手笔“魁星点元”,迅猛异常地扑向了红衣仙子。 花正红娇躯未晃,香肩没摇,修长苗条的俏身段轻如飞絮地斜飘出三尺,躲开了小神童的出手第一招。 曹玉可不是肯冒傻气的人。他不光时刻琢磨师叔缺德十八手李鸣的缺损怪招,还有缘得受天山三公沈公达的庞爱,追随沈胖公几个月的时间,真功夫、损招数都精进了不少,特别是江湖经验和眼力,更是大为长进。 第333章 如今一见红衣仙子的身法,就知自己栽定了,脑际一闪,顿时萌生了三十六着走为上的缺德主意。 主意打定,一招“穿云破雾”逼得红衣仙子微微后退。小神童忽然收起了判官双笔,正儿八经地对红衣仙子说道:“诚如仙子所说,我曹玉再不才,也是先天无极派第五代未来的掌门人。冲着你五招,让我睡在你的跟前!” 这小子嫌躺在人家的脚下不好听,硬给改成了睡在人家的跟前。羞得红衣仙子粉面一红,想要张嘴骂人。 小神童又接着说:“我要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也显得我曹玉太窝囊废了。干脆刚才两招不算,我把判官双笔收起,也不劳仙子你动手动脚,只要你能躲过我曹玉的五招,小神童甘愿自己倒在你的身前,任凭你花正红处治。不过话可得再说回来,我的五招没打完,你可不准使用玄阴绝户指。愿意,你就点头,不愿意拉倒!” 红衣仙子花正红掂量过了小神童的真正份量,知道他绝不是自己的对手,轻蔑地将螓首一点,算是同意了。 小神童成心使坏,趁红衣仙子一点头之际,右手紧握成拳,一招极为普通的“黑虎掏心”捣向了红衣仙子的两乳之间。 尽管红衣仙子聪明过人,富有心计,就让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堂堂的小神童、武凤楼的掌门大弟子,能使出这种一文不值的招数来,并且招含戏弄。既在冷不防之中,又在一羞一气之下,她只好将娇躯一拧,百忙中侧身闪避。 小神童左腿斜出,原式不动,五指猛然舒展成掌,暴喝一声:“打!”掌贯先天无极真气,按向了红衣仙子的小腹。出手变招快如电光石火。 又一次出乎红衣仙子的意料,比第一拳更让她措手不及。要不是花正红轻功绝伦,非让小神童给按上小腹不可。逼得红衣仙子不得已用了招“倒拧萝卜”,一连两个旋转,才闪开了曹玉的突然一按。心慌意乱之中,她闪开秋波,见小神童目光霍霍,直盯着自己隆起的乳房,估计曹玉第三招必定会耍赖使用“锦豹探爪”,戏抓自己的双乳。银牙一错,一下子忘记了二人的五招之约,右臂一抬,并食中两指如戟,用上了玄阴绝户指中的“阴魂附体”。 不等红衣仙子的玄阴绝户指点到,小神童身子陡然向后一仰,右脚一点楼板,竟然蹿出了省心楼的北窗。 逃脱了红衣仙子玄阴绝户指的小神童,目前最为关心的是秦杰、刘祺二人的安危,明知道冒险,也不得不首先扑奔听经堂。 刚刚飞身登上了听经堂的台阶,小神童就知道自己失算了。在省心楼上的一番厮斗,如果秦杰、刘祺不是事先受制,哪有不被惊动的道理!还有,绿衣仙子现在被花正红囚禁在哪里?化觉寺规模不大,是由前、后大殿、听经堂、凤凰亭、朝阳殿五个地方合组而成。所以当地人就把朝阳殿称为五凤朝阳殿,才促使阴阳教主葛伴月决心得到五凤朝阳刀,以求名副其实。估计秦杰、刘祺不会在听经堂,小神童曹玉马上掉转身形去了后大殿。 这就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在小神童刚刚离开听经堂不久,一道黑影鬼魅也似的闪进了听经堂内,甩手晃着了火折子,将桌子上的蜡烛点燃上。烛光闪耀之下,才看出是红衣仙子花正红来到了此处。她先从卧榻下拽出来四马倒扎蹄的秦杰和刘祺,然后用两只纤手分别提着二人,也向后殿赶来。 提前一步进入后大殿的小神童曹玉顿时心神皆颤,黎明前的短暂黑暗,使整个的后大殿更显得夜凉似水,灯幽如豆。绿衣仙子叶正绿还是脸色惨白,奄奄一息地在床上躺着。一见小神童曹玉仓皇奔入,声音虚弱地惊叫道:“你的两个师弟已被大师姐擒住,剩你一人,赶快逃命。此处千万进来不得!” 心高性傲的小神童平时虽然刁钻缺损,见空就钻,在全军尽没的情况下,说什么也不肯一人走掉。他迅即闪到绿衣仙子的罗帐后面,决心作最后的一拼,成则救出两个师弟和绿衣仙子,败则宁为玉碎,不作瓦全。 虚弱无力的绿衣仙子刚想再逼小神童逃命,紧迫不舍的花正红早分提秦、刘二人飘然进入后大殿。叶正绿只好住口不说了。 红衣仙子瞟了自己的师妹一眼,先抖手将秦、刘二人抛入了殿角,然后自去一把椅子上坐下,不声不响地盯视着帐后。 小神童曹玉举棋不定了,默扫了一眼殿内的情况,除去一座神龛和两侧采用伊斯兰教习用的花草纹作为装饰外,几乎别无他物。高大的后墙及两边墙连个窗户都没有。别看红衣仙子松松垮垮地在椅子上一坐,还真成了一夫把关,千人难过之势。后殿中满打满算只一张床铺,几件家具,哪能有藏个大活人的地方。知花正红已看出了自己的藏身所在,所以坐着不动,是想等到天色大亮,阳光普照万物,使自己更不容易逃出手去。这个看着俏丽沉稳的红衣仙子,其内心太为阴狠毒辣了。他真恨自己向来以聪明机智自负,这一次竟连连筹划失策,致使六指追魂久子伦爷爷白去了一趟终南山,就让神剑醉仙翁马太公有协助自己剿灭葛伴月之心,也将顾此失彼了。 俗语说得对:鸿福无双至,大祸不单行。就在秦杰、刘祺被擒,小神童遭困的一刹间,一向和阴阳教主葛伴月形影不离的护驾八童之一、名叫骆全的年轻汉子在殿门外躬身禀报道:“教主有谕,峨嵋少主司徒明奉掌教司徒平之命,传谕教主前去晋见,请仙子也一同前往!”话一说完,立即后退两步,其快如飞地走了。 护驾八童之一前来传谕,峨嵋掌教司徒平驾临古都长安是千真万确了。这种地动山摇的重大消息,有幸落入小神童曹玉的耳中,却又偏偏不能及时将消息传报出去,更别说查清司徒平的真正来意了。只急得小神童差点昏了过去。 更令曹玉六神无主的是绿衣仙子叶正绿在这个时候蠕动了。她强挣扎着将娇躯欠起,一下子扯起了罗帐,使小神童暴露在红衣仙子的目光之下。 旁观者清的小秦杰故意尖声大骂:“仙鹤顶上红,蚂蜂尾上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我大哥白白喂你解药了。” 红衣仙子轻轻一笑,纹丝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说:“二师妹,你的这一招钓鱼上钩,使用的太不是时候了。你也不想想,姐姐能上你的这个钩吗?你再一心护着姓曹的,小神童也绝不会收留你,别痴心女子负心汉了。” 山穷之尽,路路不通。小神童曹玉一声怒斥,猛扑而上,两只判官笔宛如双龙戏水,上点肩胛,中砸两肋,下扎环跳穴,一瞬之间,遍及红衣仙子的周身上下,疾如狂风,迅如奔雷,真的拼上了性命。 尽得阴阳教主葛伴月真传的红衣仙子,艺高曹玉一筹,避开了对方的第一轮猛攻后,只连环三指,就占了上风。紧接着一个弯腰插柳,闪开了正面,右臂一探,用九成功夫向小神童的软肋一指点去。 早就打定主意豁出性命来掩拥小神童的绿衣仙子,这时猛从床上一滚而下,使出全身仅有的一点力气,抱住了师姐红衣仙子的双腿,声嘶力竭地喊:“小神童逃命!” 也幸亏绿衣仙子这么拼命一抱,小神童才得以闪开软肋要害。就是这样,凌厉的玄阴指风划过曹玉的小臂时,都使他骨疼如裂。他一来清楚自己绝不是红衣仙子的对手,二来真不忍辜负了叶正绿的一片血心,刚想把秦杰、刘祺一齐抢走时,早有一个矮肥老者掀开了后殿的花格子,飘身而下,双手轻轻一抓,就扯断了秦杰、刘祺身上的绑绳,救起了二人。 秦岭一豹许啸虹的突然出现,既稳定了曹玉的心情,也惊呆了红衣仙子花正红。只听她颤声问道:“前辈可是秦岭……” 不等红衣仙子将“秦岭一豹”四个字说出,许啸虹已颔首应声道:“老夫正是许啸虹。有道是杀人者人恒杀之,敬人者人恒敬之。老夫观战已久,看见你最少有二次可以杀死曹玉的机会,你都临时收回了指力。否则,连你也早已尸横在地。葛伴月待你虽如亲生,可能另有原因,但你绝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也不必为他的点水之恩,去擅自轻生。一个阴阳教主葛伴月值不得先天无极派大动干戈,五岳三鸟真正的对手,是峨嵋掌教司徒平。葛老妖不过一走卒而已,是杀是留都无关大局。你速护师妹叶正绿去翠华山太乙宫暂避,我绝不会误了你们姐妹!” 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红衣仙子随葛伴月匿居长安多年,由于地近秦岭,对宇内四豹之一的许啸虹哪能不如雷贯耳。如今末路途穷,阴阳教已无可留恋之处,只好流泪道谢,含悲答应了。 曹玉等小哥儿仨跟随秦岭一豹许啸虹离开了化觉寺以后,最为沉不住气的当然首推小神童曹玉了。他低喊了声“许爷爷”,想问个究竟。 秦岭一豹许啸虹一边走着一边低声说:“长安离终南往返不过百十里,你六指爷爷早已回来了,意外地发现十年没有离开峨嵋一步的苦行者司徒平,竟然带着他的四个亲信(二十年前名震武林的峨嵋四杰)出现在慈恩寺内。 神剑老前辈指示,目前要一举除掉了阴阳老妖,必然会打草惊蛇,狡猾奸诈的司徒平必会立即缩回峨嵋山。在五岳三鸟没有直接和司徒平翻脸之前,先天无极派没有任何理由可以直接上峨嵋金顶去兴师问罪。双方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无故寻畔’四字,谁也承担不起。不如在古都长安摸他一下,只要他敢龇龇牙,你马太公就可以东道主的身份主持公道了。” 第334章 曹玉等三兄弟听了他的这番叙述,才知道暂时置阴阳教于不问的内情。 爷儿四人这才来到了秦岭一豹和六指追魂二人的暂时住地杜公祠,等候先天无极派的人从青城山百兽崖赶来。 这座杜公祠在长安以南约二十里之遥,嘉靖五年为纪念唐代诗圣杜甫而建。文人学士到此凭吊题咏者络绎不绝,其中明代诗人屈大均的《杜曲谒子美先生祠》诗曰:“城南韦杜涌川滨,工部千秋庙貌新。一代悲歌成国史,二南风化在骚人。少陵原上花含日,皇子坡前写弄音。稷契平生空自诩,谁知祠客有经纶。”可惜这个可以供人凭吊题咏的处所,后来满清入关到清朝乾隆年间时,已倾颓倒塌。清诗人祁琳有诗曰:“城南工部祠,唯有野花存,冷落烟迷径,萧条鸟傍门。”说明已破败不堪了。此是后话,不提。 四个人进入杜公祠后,意外地发现除六指追魂久子伦和云海芙蓉马小倩在此外,武凤楼和千里独行吴尚也早从青城山赶来,此时正在东厢房内喝茶计议。 马小倩一看见小神童,俏丽的脸上顿时失去了笑容,报之以冷冷的白眼。 小神童知她遭到爷爷终南樵隐的训斥后,更将怨恨记在了自己的身上。反正有很多人在座,也不怕她再给自己小鞋穿。率领秦杰和刘祺从六指追魂、千里独行开始行礼,一直到给师父武凤楼行完礼时,又一次用上了软刀子,将自己小哥儿仨来到古都长安后的一切经过,一五一十详尽地述说了一遍,还专门提到红绿二位仙子出污泥而不染,费尽苦心替自己隐瞒了身分,使自己才能进入阴阳教的窝巢天禄阁,见到了阴阳教主葛伴月,等等。 马小倩更气得坐不住了,狠瞪了小神童曹玉一眼,一个人独自离开了东厢房,刚刚来到祠堂的大门以内,偏偏碰上了四个貌相极为清奇的中年人正安然举步跨了进来。 两下一照面,对方八道凌厉目光一齐投射到马小倩身上。 正在气头上的马小倩岂能容许几个面生人对她这等放肆,甩手一掌,朝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豹头环眼的中年人太阳穴拍去。 奇迹出现了:两下相距得这么近,马小倩又是冷不防的拍出,按道理来说,这一掌非得打上不可。哪知眼前的人影一花,豹头环眼的中年人早已闪进了祠堂院内。 马小倩心中更气,玉掌一翻而回,又向第二个狮面短身的中年人右腮扇去,出手更为凌厉迅疾,而且还贯上了真力。 狮面短身的中年人,身躯一斜,异常轻灵地蹿纵出去,既闪开了马小倩的第二掌,也进入了院内。 骑虎难下的云海芙蓉马小倩冷哼一声,双手拢指成抓,第三次向后面并肩走来的二人面门上抓去,招式比以上两次更辣更狠。该着云海芙蓉马小倩气上加气,走在最后面的二人一个是白面微须,另一个是虎面短髯,技艺更为精绝,分别用左、右肩头一引,宛如兵分两路地也飘向了祠堂院内。 马小倩俏脸泛紫了,想反手去抽肩后的大弯刀。 东厢房门口响起了六指追魂久子伦的朗朗笑声,道:“以登峰造极的峨嵋轻功幻波步,来逼一个黄毛丫头,四杰弟兄未免小题大做了。快请到厢房待茶。” 听了大师伯六指追魂的这一番话,云海芙蓉马小倩才知道自己出手去打的四个人,竟是峨嵋掌教司徒平倚为左右手的峨嵋四杰:擒龙手桑子田,恶虎抓章子连,袭狮爪蒋子阡,飞豹掌程子陌。也知道只要这四个寸步不离掌教司徒平左右的人一打闪,苦行者司徒平保险已来到了长安城内。这一次的乱子闹大了,马小倩真恨不得姑爹钻天鹞子江剑臣也能一步赶到。无极与峨嵋最关键的一战,大概就会在古都长安展开了。 云海芙蓉马小倩正在沉思,峨嵋四杰已大咧咧地跨上了东厢房的台阶。以擒龙手桑子田为首的四人列成了一队,故意迟迟地不进入东厢房之内。 身为此处众人之首的六指追魂久子伦心往下沉了,他深知这四个家伙,无一不是生具异秉,二十年来伴随峨嵋掌教司徒平刻苦锻炼峨嵋内家心法。别看年纪最大的桑子田都不超过半百之数,其内功成就都跟教主司徒平差不了多少,甚至比起峨嵋三尊来,都有后来居上之势,是苦行者司徒平座下的一支劲旅之师。自己和二弟许啸虹当然不愁对付不了擒龙手桑子田和恶虎抓章子连二人。以千里独行吴尚的一身功力,和袭狮爪蒋子阡或许能不相上下。但以年轻识浅、阅历不足的武凤楼去抵敌力大无穷、一身横练的飞豹掌程子陌,就会让人担忧了。最使人悬心的是武凤楼刚刚接任了先天无极派掌门,以一派之尊,万一折辱在峨嵋四杰手下,那可就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老谋深算六指追魂的这种迟疑,聪明绝顶的小神童哪有看不穿的道理,立即摆出大师哥的架子向秦杰、刘祺叫道:“贵客远来,刘祺准备茶水,秦杰代掌门人迎客,也请久、许、吴三位老爷子一同入座。”说完后,站在东厢房内,双手高拱,替掌门人武凤楼肃容进屋。 小神童曹玉的这一手太高了。你峨嵋四杰不是公开亮相了吗,按武林规矩,桑子田等四人的年纪再大,辈份再高,不过是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座下四护法。武凤楼年纪再轻,辈份再低,也是一派的掌门。两下里一无亲情,二无友情,先天无极派掌门人当然没有降尊屈下迎客的必要。 由门下弟子恭请,面子上也就说得过去了,还让你不能挑眼。 不光六指追魂久子伦和许啸虹、吴尚等三人暗暗叫绝,就连恨不得抓过来揍曹玉一顿的马小倩也眉开眼笑了。 别看秦杰年纪小,辈份低,武功二五眼,派上了他的用场时,还真有些大将军威风八面的势派。他迈开八字步,摇摇摆摆地来到了东厢房门外,先用恭敬的目光逐个将峨嵋四杰细看了一遍,表面上装得是三生幸得见峨嵋四杰,骨子里好象在品头论足买牲口。惹得泼辣胆大的马小倩扑哧一下子笑出了声来。 峨嵋四杰刚刚有些反胃,认为是小缺德秦杰捋他们的洋拐。最会掌握火候的小秦杰这时弯腰一揖到地,极为亲热地叫道:“不知四位峨嵋四杰大叔驾到,小侄儿秦杰未能高接远迎,实为不恭。当面向四位大叔告罪。” 好恭敬的态度,好亲热的称呼,因为南京到北京,喊爷是通称,无亲不喊叔,喊舅是骂人。秦杰一连喊了两声大叔,让峨嵋四杰不得不以礼相还,连称:“不敢!” 把峨嵋四杰脖子上的圈套套结实,秦杰该束紧套子了,他陡地向六指追魂久子伦、秦岭一豹许啸虹和千里独行吴尚三人面前一跪,更为亲热地说:“请三位爷爷和峨嵋四杰大叔到东厢房吃茶。” 好一招出水才看清笼里面的鱼的缺德招!如此分别一张,六指追魂、秦岭一豹、千里独行三人又成了峨嵋四杰的大叔了。当面用软刀子捅峨嵋四杰,还叫他们有苦说不出。 憋了一肚子气的峨嵋四杰阴沉着脸,走进了东厢房。 其中飞豹掌程子陌因为窝着的一口气没出,示威性地用铁脚板功夫,在平整的砖地上留下了深约两分的清晰脚印。 秦杰调皮地向大头爷爷许啸虹一挤眼,然后套准许啸虹走过的脚印,也装出运功的样子走过来,脚印竟比程子陌深了一分。 气得峨嵋四杰干瞪眼,无计可施。 武凤楼一看自己门下的一徒一侄戏耍得峨嵋四杰够了,拱手说道:“武某身在容中,无法款待四位佳宾,请多见谅,并请四位说明来意。” 峨嵋四杰之首擒龙手桑子田昂然道:“愚弟兄四人奉敝掌教之命,敦请诸位朋友于明日午间去慈恩寺大雁塔下小酌,一来庆贺武公子荣任先天无极派掌门,二来和解两派之间的一些纠纷,务请大驾光临。”说完,目视其余三杰,霍然起立,功运两臂,想藉躬身告退之机,集擒龙手、恶虎抓、裂狮爪、飞豹掌四种阴毒功力,暗害先天无极派掌门人武凤楼。 这才引出六指追魂久子伦一怒斗四杰;钻天鹞子江剑臣三战峨嵋掌教司徒平;武凤楼力敌四棍八锤一条枪。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一回 历史上有名的大雁塔,在古都长安南面的慈恩寺内。 寺为大唐高宗李治为其母追荐冥福而建,原名为慈恩寺塔。《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三中记有西方摩揭陀国有一僧寺,一日有群鸿飞过,忽有一雁离群落羽,摔死在地上。僧人惊奇,认为雁即菩萨,群议埋雁建塔纪念,唐永徽三年。慈恩寺住持僧玄奘为保护从印度带回的经籍,由唐高宗资助,在寺内西院修建,初建为砖表土心五层方形。长安年间,方才纯用青砖改建成方形楼阁七层,就连登塔攀梯也改成了盘道而上。大历年间加高到十层。后经战火破坏,剩下七层,塔南面两侧镶嵌唐太宗撰《大唐三藏圣教序》和唐高宗撰《大唐三藏圣教序记》碑两块。书者为书法名家褚遂良,字体秀丽,为唐代遗留后世之名碑。塔的门楣、门框,以阴线雕刻唐代建筑图案,画面严谨,线条遒劲,极为古雅。 这时,斜阳已将西下。尚带寒意的春风,轻拂着大雁塔身。峨嵋少主司徒明双臂一张,以“一鹤冲天”之势,飞身登上了大雁塔的顶层。停身塔门外面,恭声禀道:“本派外舵巡察葛伴月,应召来到,现在慈恩大殿内,等候父亲的召见。孩儿不敢擅专,特来请示定夺!” 随着峨嵋少主的恭声请示,第七层塔内传出一个极为清越的声音道:“此塔已被我定为临时休息练功的住所,严禁任何人出入。 第335章 速去传谕葛伴月等,说我马上就去。” 峨嵋少主司徒明低应了一声:“是!”身子向后一仰,用“云里翻身”的绝技,飘落在大雁塔之下。 突有一股子劲风,急袭峨嵋少主的身后,来势又猛又狠,翻身拒敌已来不及。司徒明只好点脚再起,先用“毒蛇出洞”前蹿五步,紧接着施展“惊鹿回顾”翻身亮掌,击向身后之敌。 两掌一合。由于司徒明是仓促出掌,功力提聚不足,竟被身后那人一掌给震退了七八步,方才站稳了身躯。 冷不防受挫,气得峨嵋少主司徒明低吼了一声:“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站稳脚跟,接我司徒明三掌。”功力陡聚,刚想恶狠狠地挥掌出击,忽然一眼认出在背后偷袭自己的,不是别人,竟是自己最近结拜的盟兄月下逍遥薛子都。司徒明一阵子惊喜,不光马上放松了全身功力,还高兴地叫了一声:“二哥!”躬身施礼。 月下逍遥薛子都脸寒似水地训斥道:“三弟以峨嵋少主之尊,未来武林盟主之贵,本身功力如不能百尺竿头突飞猛进,岂是先天无极派现任掌门武凤楼之敌!你太叫愚兄失望了!”说完面容一凛,又凌厉地拍出了一掌。 峨嵋少主司徒明脸色一红,急提全身功力陡并食中两指,使用出跟阴阳教主葛伴月所学的玄阴绝户指,斜划月下逍遥薛子都的腕部寸关尺。 月下逍遥薛子都脸色一冷,迅将拍出的右掌一缩而回,闪开了司徒明划来的一指。五指拢成抓形,第三次电光石火地抓向了司徒明的左边软肋。变招的迅速,出手的凌厉,逼得峨嵋少主司徒明不得不后退了一步,含羞带愧地低下了头。 月下逍遥薛子都叹了一口气,收招站到了司徒明的肩侧,语音低沉地说:“咱们一盟三弟兄,论年纪,无不比武凤楼、李鸣二人要大上好几岁。除去大哥八爪毒龙索梦雄在云贵边荒闯出了万儿,你我弟兄二人在当代武林中,几乎碌碌无闻。愚兄念结拜之情,不惜得罪姑妈白衣文君,硬把我伯父瘦达摩拉出来,帮助峨嵋,对抗先天无极派。别看愚兄有月下逍遥之名,可至今仍是童子之身,未破色戒,你却日夜沉溺在阴阳教中,声色狗马,导致功力进展缓慢,不得不求助于玄阴绝户指。虽有小成,必损峨嵋声名无疑。我要你立即离开胭粉花丛,勤奋练功,不准再和那些女孩子鬼混。” 峨嵋少主司徒明迷恋美色已久,沉溺于孽海淫欲,哪是二哥薛子都几句话就可以劝导醒转的。刚想用言语搪塞,身后送过来一阵香风。他知道是阴阳教主葛伴月新收的女弟子黑衣仙子沙桂英。连忙闪身向月下逍遥引见道:“二哥!这位是追魂剑沙万里叔父的爱女,江湖上有名的黑衣仙子沙桂英。”说到这里又向沙桂英说:“桂英妹妹,快来拜见薛二哥。人家可是白衣文君薛凤寒、瘦达摩薛天二位前辈的嫡亲侄儿,武林中有名的月下逍遥薛子都。你只要有了他的帮助,何愁你的杀父大仇不报!你们二人多亲近,我可要代传教主的亲口谕令去了。” 生性本来淫荡、又和阴阳教主葛伴月打得火热的黑衣仙子,对薛子都这种年轻的武林高手哪有不尽情巴结的道理。当下盈盈下拜,又甜甜地叫了一声:“薛二哥!” 月下逍遥薛子都出身于名门正派,父亲薛宇早亡,多亏伯父瘦达摩抚养成人,并传授了他一身绝顶的武功,再加上姑妈白衣文君薛凤寒管教严紧,从不曾和女人接触,更不敢胡作非为。但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怎经得起勾引。沙桂英刚刚贴进前来,就有一股淡淡幽香,熏得他心神微荡。又看出黑衣仙子桃花玉面,水蛇细腰,杏眼娥眉,丰乳肥臀,体态婀娜,妩媚风流,不光美艳到了极点,也风骚到了极点,更令他目眩神怡。 一见这位闻名已久的月下逍遥薛子都,还是一只雏嫩的童子鸡,长身玉立,面貌英俊,在自己这个貌艳如花的少女面前,竟拘束得手足无措。黑衣仙子不由得心中暗笑,知他没有经过阵仗,怕把火加大了吓着他,就嫣然一笑说:“少主多次向我夸赞薛二哥的人品、武功,均应推为当代后起之冠。今天有缘拜见,实乃三生有幸,家父追魂剑、哥哥沙不仁都遭先天无极派杀害,撇下我一个弱女子。恳求二哥哥多疼爱我一点,不仅沙桂英粉身难报大恩大德,就连我那九泉之下的爹爹和大哥,都将受其恩泽。”故意又抢着盈盈下拜。 替沙桂英报仇的事,八字还没有一撇,月下逍遥薛子都怎好大模大样地受人家跪拜。慌忙伸出手想把黑衣仙子沙桂英拦住,不让她再跪拜。 一心寻找挑逗机会的黑衣仙子,假装站立不稳,娇躯向前一抢,竟抱住了薛子都的一条手臂,不愿松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被峨嵋少主司徒明故意打发来传唤二人的骆全一头撞见了。这小子是阴阳教主葛伴月护驾八童之一,对黑衣仙子沙桂英垂涎已久,见二人携手抱臂,状极亲密,醋性大发,一声冷哼之后,陡然施展玄阴绝户指,恶狠狠地向月下逍遥薛子都的太阳穴划来,大有一招屠人的声势。 一向狂傲自负的薛子都,怀前又拥有一个美艳娇娃,一种在美人面前显耀自己男儿威风之心勃然兴起。为了防止对手伤害着黑衣仙子,先用左手揽住了沙桂英的细腰,右肩一晃,抱着她斜移三尺,闪开了骆全的一指。右手立掌如刀斩向了骆全的手腕,既逼得骆全抽招变式,又乘机将黑衣仙子推送到安全的地方,不容骆全再次出指。接着施展开瘦达摩薛天传授的达摩十八掌,迅猛飘忽地罩向了骆全。 一个阴阳教主的护驾八俊,平日又纵淫伤身太甚,哪是月下逍遥薛子都的对手!骆全手忙脚乱地撑到了第七掌,早让月下逍遥薛子都一掌印上了后背。幸亏不是命门要害部位,骆全被震出八九尺,嘴中沁出了一缕血丝。 月下逍遥刚想飘身扑上再补一掌时,只听身侧有一个异常清越的声音说:“点到为止,不准伤人!” 月下逍遥薛子都听出是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声音。心中一凛,哪里还敢造次。陡然转过身来,扑地而拜道:“教主在上,晚辈薛子都叩见!”说完跪倒在地。 一听是峨嵋教主司徒平到此,吓得骆全强忍伤疼趋前两步,连头都不敢抬地也跪在了地上。 黑衣仙子沙桂英一来仗着父亲追魂剑当年和峨嵋掌教有些交往,二来也仗着自己是个女孩子,先偷偷地瞟了司徒平一眼,才口称教主,跪在了月下逍遥薛子都的身后。 留在黑衣仙子沙桂英记忆之中的峨嵋掌教司徒平,是一个身高八尺,胖瘦适度,两道宝剑眉,一对丹凤眼,面白如玉,掩口胡须,虽已年近花甲,头发却乌黑如墨地高高挽起,横别玉簪,一袭灰布大衫洗得露出了白色,灰色袜子,镶云布履,衣衫虽然陈旧,却干净得一尘不染,特别是两只手掌,洁白如玉,不仅躯体昂立如山,两眼睁合之间也凌厉逼人,令人不敢仰视。真不愧是一个绝代武林枭雄。也怪不得他经常存有席卷江湖、独霸天下武林的野心。 只听他语气平稳地向薛子都说:“贤侄和明儿是结盟兄弟,理应以伯父称我,怎能喊出教主二字,快快改过。” 月下逍遥薛子都受宠若惊地先以头顿地,然后改口叫了一声“伯父”,才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来。 峨嵋掌教司徒平对黑衣仙子不屑一顾,携着薛子都的手腕,一边向大殿方向走去,一边温和地说道:“古人云,慈亲常有,孝子罕见。明儿是老夫的长子,他至今仍然苦苦痴恋着绮珠,实是我一大心病。武凤楼一天不除,绮珠一天不会死心。希望贤侄从中大力周全,务求令姑母白衣文君不要从中相阻。”月下逍遥薛子都点头应允。 说话之间已经登上了大殿的台阶。阴阳教主葛伴月、病太岁娄鼎、瘦达摩薛天三人出殿接迎。瘦达摩一眼看见司徒平和薛子都并肩来到,给予了侄儿极大的殊宠,更坚定了归依峨嵋派的决心。 峨嵋掌教居中落座,请娄鼎、薛天坐于上首,阴阳教主葛伴月执属下之礼,在下首相陪,薛子都、司徒明分立两侧,手下人送上茶来。 忽有一个峨嵋教徒闯进了大殿,单膝点地,大声报道:“湘江二友楚宽、陶广到!” 峨嵋掌教司徒平脸色一喜,朗声吩咐道:“快请进来!”说完自己首先站起。 从大殿台阶下闪进两位半百老者,身材瘦长的是楚宽,骨瘦如柴的是陶广。一齐双手高拱,先叩问教主安好,然后和他人一一见礼。 性情暴躁的楚宽扫了一眼殿内,不见峨嵋四杰在坐,冲口向教主司徒平问道:“四杰兄弟不随护在教主身侧,被派到什么地方公干去了?” 峨嵋少主司徒明代父答道:“桑、章、蒋、程四位叔父,奉父亲之命前去城南杜祠,约先天无极派现任掌门武凤楼来此,至今尚未归来,不知是何缘故。” 湘江二友中的老二陶广不以为然地说道:“以四杰弟兄去作递柬传话之人,也太割鸡动用宰牛刀了。” 在湘江二友看来,用擒龙手、恶鬼抓、裂狮爪、飞豹掌堂堂峨嵋四杰去传话约人,确实是太小题大做。 不料他的话刚出口,大殿外就有一个浑厚的男中音接去了话头说:“依小侄看来,四位叔父能把招子擦亮,口气放柔,话一传到立即退回,或可保得半生英名;否则非全部锻羽而归不可!” 在外面答话的这人,是一个面黑如墨、身躯魁伟、动作异常沉稳冷静的年轻人。 第336章 湘江二友之首楚宽和峨嵋四杰弟兄有刎颈之交,平素对四人的手、抓、爪、掌四项功力推崇备至。看答话人只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后辈,心中一火,含怒斥道:“你一个后生晚辈,怎敢对成名的老一辈人物轻视?你叫什么名字?出自谁的门下?我要追究你师父‘教不严、师之惰’之罪。” 黑脸年轻人先示意司徒明、薛子都二人不准开口,然后微微一笑说:“我叫什么名字无关紧要,我恩师是谁更不会随便说出,和峨嵋四杰往日既无冤,今日又无仇,绝不会盼望他们锻羽而归。我这还是往最好处猜想,实际上说不定会更糟。” 在峨嵋掌教面前,这个黑脸年轻人竟敢这等狂妄,湘江二友不能容忍了,一齐怪叫一声:“小辈该死!”同时伸出手来。楚宽掌震年轻人当顶,陶广拳捣年轻人软肋,出手凌厉,掌拳都带出了风声。 黑脸年轻人撇嘴一笑,身形鬼魅似的一闪就飘移到了一边,嘲笑说:“有能耐去对付先天无极派!自家人厮拼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听黑脸年轻人说是自家人,湘江二友不好再次出手了。老大楚宽怒气不息地斥道:“就算你不敢说出师父的名字,也该报出自己的来历,上面端坐的可是峨嵋掌教真人!” 听湘江二友抬出来峨嵋掌教司徒平,黑脸年轻人也觉得有些冒失,连忙扑地跪向掌教司徒平:“伯父在上,小侄索梦雄叩见你老人家。” 司徒平老眼不花,看见黑脸年轻人一进大殿,就向司徒明和薛子都使眼色,又看出他面黑如墨、身材魁伟、沉稳冷静、武勇如狮,知道他准是自己儿子司徒明的结拜大哥八爪毒龙索梦雄。知他生长边荒,疏于礼教,不料他对自己能这么尊敬。心喜之下,怎肯为湘江二友的脸面,去挑他的过节。见八爪毒龙大礼参拜,连忙亲自俯身,将索梦雄搀了起来,看着他的面孔问道:“贤侄刚才所说的话,是否真有根据?” 八爪毒龙索梦雄认真答道:“在伯父面前,小侄怎敢信口开河。我昨天就来到了长安,之所以不先来叩见伯父,就是想利用人生面生的长处,先摸一摸先天无极派的虚实。据我所见,武凤楼的左右不光有秦岭一豹许啸虹、六指追魂久子伦二人,还有一个老者,非常像传说中的千里独行吴尚。以峨嵋四杰去对付这几个二十年前就名震江湖的武林名宿,焉有不全部锻羽的道理。不瞒伯父说,小侄我虽年轻性傲,但我绝不敢轻视武凤楼,更不敢小看他手中的那口五凤朝阳宝刀。” 听了八爪毒龙的这番陈词,峨嵋掌教司徒平的脸色凝重了。 偏偏不到河边不肯脱鞋的湘江二友同声斥道:“你自己畏首畏尾,长武凤楼的威风,灭峨嵋派的锐气,又何必来慈恩寺内现世。” 八爪毒龙冷然一笑说:“索某和峨嵋少主司徒明、月下逍遥薛子都一个头磕在地上,自应祸福与共,岂能作畏刀畏剑之辈!峨嵋派所以会连连失利,无一次不是毁在你们这一批眼高手低之人手里。只要教主大人不嫌我索梦雄献丑,我显露一手,请大家评定较四杰弟兄如何。”说完见峨嵋掌教司徒平将头连点,八爪毒龙顿时功贯右臂,陡地将手探出,只见一片爪影,幻化出八只手爪,爪风嘶嘶,凌厉至极。 峨嵋掌教司徒平脱口赞道:“贤侄真不愧江湖人称八爪毒龙,功力果然高明!” 话刚落音,峨嵋四杰垂头丧气地跨进了大雄宝殿。 一看峨嵋四杰的脸色,峨嵋掌教司徒平就知道八爪毒龙的话应验了。峨嵋四杰是他的左膀右臂,心中不禁一沉。他毕竟是个枭雄人物,既顾脸面又护短,决定不让峨嵋四杰详禀,只催手下人速备酒席,为八爪毒龙、月下逍遥、病太岁、瘦达摩等人接风。 一席酒宴,直吃到定更以后方才散席。安排众人分头休息后,将峨嵋四杰弟兄悄悄地唤到了大殿后的三间静室,盘膝坐在一张矮桌后面,想详细询问峨嵋四杰和武凤楼见面时的情况。 一个随身童子给他送来了一碗燕窝粥和一盘精美的细点。这充分揭穿了他的苦行僧假面目。原来司徒平这二十年来,明面上都是布衣粗食,不菇腥膻,就连刚才陪众人在席面上,也是滴酒不饮,光吃些素菜。其实他私下里的生活却异常讲究,只是不为局外人所知罢了。 那小童放好了碗盘汤匙竹筷等物,躬身退了出去。 司徒平拿起汤匙,舀了一匙燕窝粥,缓缓地倒入口内,伸手刚想去拿竹筷时,陡然脸色一寒,低斥了一声:“大胆!”伸出右手食指,一敲露出桌面的那两根竹筷。只见那双竹筷变成两支竹箭,凌厉地向身后的窗户外面射去,真达到了摘叶都可伤人的境界。 忽听后窗外有一个干哑的声音说:“这年头真邪门!从来只听人说‘半夜客来茶当酒’,你这个半吊子老道却是‘半夜客来竹筷迎’。我跟你司徒平没完!”随着话音,后窗户一启,轻如飘絮地蹿进了一个奇丑的怪人。 要说丑,进来的这位算丑到家了。冷古丁地出现,保准能吓你一大跳。只见他两耳一大一小,双眉一粗一细,鼻子大如秤砣,嘴唇薄如刀刃,左眼圆如铜铃,右眼斜成三角,特别是两只眼睛距离太远,足足有一巴掌多宽。实在是尘世之上少有的奇丑怪人。 峨嵋掌教司徒平和手下的峨嵋四杰一眼看清了那奇丑怪人,竟然一齐惊喜地站了起来。 那奇丑怪人咧嘴一笑说:“人人都说你司徒平还俗之后菇苦素食如初,我陆地神魔就暗中嘀咕,你假牛鼻子真要那样,还娶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干啥?今天果然让我老神魔揭穿了你的鬼把戏。”话未落音,伸手抢过司徒平面前的那碗燕窝粥,连汤匙都不耐烦用,一仰脸就完全吞进腹内,还用接自司徒平打出去的两根竹筷夹起了一块细点,送进了大嘴。 气得峨嵋掌教司徒平干瞪眼没有办法,只好一挥手先让峨嵋四杰暂时退出,再耐下性来看着陆地神魔辛独将一大盘精美的细点一块不剩地吃下肚。辛独用袖子抹了一下嘴唇,才坐在了司徒平的对面。 峨嵋掌教司徒平气哼哼地说:“你辛老大的架子越来越大了,我几次派人送礼约你帮我,你都孤魂野鬼似地到处游荡,反而不如你的大头儿子辛不足,贴上了阴阳两极葛伴月,间接地替我司徒平效力。难道说你一个跟头栽在江剑臣的面前,不光不要陆地神魔四个字,连爬起来的勇气都丧失了?” 陆地神魔辛独叹了一口气说:“千不真,万不真,江湖上那句‘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到底是千真万确。三年前,我受女魔王侯国英约请在虎牢关对付江三。开始我真没把钻天鹞子江剑臣放在眼里,后来栽了跟斗,我也不服气,才又拿了多尔兖十万两银子的花红,伙同三抓追魂邵一目去暗杀武凤楼。不怕让你牛鼻子老道见笑,我临时变卦,又把到手的十万两银子让邵一目给退回去了。” 司徒平张目问道:“为什么?” 陆地神魔语转低沉地说:“多尔兖共计派出了三批人马暗杀武凤楼。先是边氏三雄倒戈泄密,接下来是一剑残边天福、一笔勾边天寿败下阵来,就连长白一尊朱彤阳、珍珠滚玉盘朱彤弓都缩手回转了长白山。我陆地神魔也就见机而退了。” 机警多诈的司徒平冷冷一笑说:“瞧你辛老大这么一说,我峨嵋派也该偃旗息鼓,向先天无极派拱手臣服了。” 陆地神魔脸色一寒说道:“冲着你峨嵋派大掌教的这种火气,你暂时还不配去称霸武林,因为你从头到尾都太轻视先天无极派的力量,所以连连失利。特别是你不该来到长安。” 司徒平愕然问道:“为什么?” 陆地神魔辛独干咽了一口唾沫后,冷然答道:“你不光不该来到长安,来了也不应该露面。宇内第一神剑老醉鬼就住在终南山,你不怕他出头干涉?” 峨嵋掌教司徒平的脸色大变了,他真怪自己的夫人冷酷心大意失策,竟然把神剑醉仙翁马慕起给忘怀了。如今马醉鬼收了女魔王侯国英做干女儿,钻天鹞子江剑臣成了他的干女婿,自然是武凤楼的干外公了。终南山离此仅仅数十里路,闻讯即可赶来。想到这里,改容向陆地神魔叩问道:“不知辛兄有何良策?尚请垂示小弟。只要能杀了武凤楼和江剑臣,消灭了先天无极派,峨嵋派上上下下绝对忘不了你这位陆地神魔。” 辛独先咧开大嘴一笑,然后摇头说道:“我陆地神魔向来不要别人承我的什么情,只讲实惠两字。想要我替你出主意,先拿一万两银子出来!” 气得司徒平直想瞪眼。 陆地神魔懒洋洋地站起身来说:“你司徒平也是老江湖了,能不知道我见了钱才有精神?再说世上哪有白使唤人的!桌面上只要摆出一万两银子,我什么主意都能想出来,什么事情也都能记起来。没有银子,我一点精神都没有,我想睡觉了。” 司徒平没有办法,只好一拍手,候在塔门外面的峨嵋四杰立即闪了进来,垂手于掌教面前,听候训示。 峨嵋掌教吩咐恶虎抓章子连取出一万两银票,放在了辛独的面前桌子上。 辛独一见银票,一大一小的两只怪眼中果然放出了缕缕的贪芒,一把抓起塞入了腰内,然后贴到司徒平的耳边嘀咕了一阵子。 只见司徒平面色一喜,失声向辛独说道:“我这一万两银子花得不冤。你还有什么好主意?请一并说出!”说完示意恶虎抓章子连再拿出一万两银票来。 第337章 陆地神魔暂时先不伸手去拿桌子上的一万两银票,冷古丁地问出了一句:“想知道你三儿子司徒清的下落吗?” 一句话刺激得堂堂峨嵋掌教司徒平忽然站起,一把抓住陆地神魔辛独的左腕,厉声问道:“清儿他现在哪里?” 陆地神魔不吭声了,一任司徒平摇撼他的左手,只把一大一小两只怪眼紧盯在桌面上的一叠银票上。 恶虎抓章子连知道他是嫌少,只好又取出一万两银票,连同刚才的一万两,一齐往辛独面前一推。 陆地神魔辛独还是不伸手去取,又向司徒平瞟了一眼。 司徒平虽然气得两眼冒火,急得鬓边沁汗,也只得让章子连再加上一万银票。 陆地神魔收起了三万两银票,才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法王寺”。 飞豹掌程子陌唉了一声说:“千姣百媚的玉美人,才一笑值千金,你辛老大的话可是一字一万两呀!” 陆地神魔理也不理程子陌,突然向司徒平说道:“如果我把五凤朝阳刀卖给你,你能出个啥价?” 擒龙手桑子田哼了一声说:“你辛老大再是财迷心窍,利令智昏,也没有昏到说胡话的地步。五凤朝阳刀是人家武凤楼的,你要的哪辈子价钱?” 辛独仍是不理这个茬,照旧向峨嵋掌教问道:“到底能出个啥价?” 峨嵋掌教司徒平被他敲去了四万两银子,心中正在生气,不耐烦再听他罗嗦,冲口道:“你只要能亮出真刀来,我司徒平情愿出价二十万两!” 辛独笑了笑,不再追问了。 峨嵋派的人都认为他这是说胡话,谁也没有放在心上。司徒平让人去把大儿子司徒明唤了进来,学着辛独的样子,也附在儿子的耳边嘀咕了起来。 于此同时,在长安城南的杜祠中,六指追魂悄悄地唤出了武凤楼,爷儿俩缓步来到少陵原上,眺望着东边不远的汉代少陵,不无感慨地叹道:“人生百年,转瞬即逝,本应当知足常乐,能忍自安。偏偏还有一些人拼命挣扎在名利网中,不光司徒平冷酷心夫妻二人如此,连老夫也不能例外。当年和六阳毒煞战老儿只为了争一个六字,恶拼狠斗无数次,反目成仇二十年。结果在西岳华山一同坠落在接天台下,若非秦岭一豹许二弟恰巧路过那里,救起了我,老夫的尸骨早已腐烂多年。就拿擒龙手桑子田、恶虎抓章子连、裂狮爪蒋子阡、飞豹掌程子陌四人来说,不光在峨嵋派中身分很高,权限极大,就在武林之中,也一向享誉极隆。就因为自不知足,依附了峨嵋派追随司徒平,竟然会这么倒行逆施,合四人之力,用手、抓、爪、掌来暗算你这个年轻后辈。虽然吃了我一点暗亏,未必能就此罢休。明天中午就是践约之时,老夫的功力,估计绝不能制住司徒平,恐怕想拼个两败俱伤都没有把握。现在二更刚过,你今天夜晚要加倍警惕,防止他们暗地派人行刺。 老夫这就动身前去南五台,再次向恩师请示机宜。”说完之后,转身走去。只走出半箭之地,又折转身来安排武凤楼道:“峨嵋派爪牙毕露,贤侄千万不能再以武林正门正派衡之,千万注意今晚,防其突然大举来袭。”再次安排之后,才略微放心地走了。 武凤楼目送六指追魂那高大的身躯远去后,原打算立即返回杜公祠,无意之间扫了一眼东面的少陵,觉得时间尚早,就改变了主意向少陵原上走来。 这少陵是汉宣帝许后的幕地,离北面宣帝的杜陵很近。因为规模和封地土堆都比杜陵小,故自唐朝以来,都称为少陵。唐代大诗人杜甫就住在附近。因杜甫的远祖杜预也是长安人,杜甫便取号少陵、杜陵布衣、杜陵野老、杜陵野客等。 武凤楼之父武伯衡曾做过天启、崇祯两朝帝王之师,家学渊博,酷爱李、杜二人之诗。在这春月晴辉之下,才情不自禁地走到了少陵原上。 忽然右侧树林之中发出了一个女子的哀嚎声。在这夜深人静之际,越发凄厉惊人。武凤楼本是正道侠士,门规中又有济困扶危之戒律,他身为一派掌门,不容他坐视不管。意念一闪,早点脚纵起,迅如飘风地蹿进了那片树林。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衣衫破碎的年轻少女,被一个黑衣蒙面人追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眼看着要遭受凌辱。 那少女一眼看见了武凤楼,狂呼一声:“救命!”拼命地向武凤楼身前跑来。 见此情景,武凤楼的眼前突然闪现出自己单刀下辽东,去盗取册封诏书,遭受辽东奇女多玉娇公主绑架的那一幕闹剧,嘴角上顿时出现了一丝冷笑。 去冬树叶凋落,今春尚未萌芽。虽在树林之中,凭武凤楼的眼力,也看得清清楚楚,那少女很美,美得让正派人警惕,让浪荡子弟心颤。前胸衣衫被扯,露出了酥胸丰乳。云发蓬乱,更显得挑逗迷人。此时虽然惨呼凄叫,拼命奔跑,但下盘功力和身法步眼毫不凌乱。特别是在她身后追赶的那个黑衣蒙面人,明显着轻功高超,却故意把身法放慢。上过一回这样大当的武凤楼,从内心里感激起多玉娇公主来,若非刁钻机警的多玉娇教会了他一套,以武凤楼的为人和侠义心肠,今天非得跌翻在这伙人的手里不可。 就在武凤楼刚刚一念闪完,那少女已跑到武凤楼身前,还没容她再狂呼救命,已被武凤楼一指点中了软麻穴,仰面朝天地躺在了地上,前胸的衣衫一分,雪白的胸脯整个地显露了出来。 武凤楼的这一手,太出乎黑衣蒙面人的意料,一怔之下不自觉地煞住了追赶的脚步。 武凤楼微微一笑说:“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在下举手之劳,使尊驾得亲美人。当何以报我?” 黑衣蒙面人厉声喝道:“这女人乃我家逃婢,干你何事!为什么出手伤人?” 武凤楼哈哈大笑了:“尊驾尽管装腔作势,改变嗓音,在下也知道你是司徒明。以堂堂的峨嵋少主之尊,黑衣蒙面,不怕贻笑于江湖!痛快地去掉那些累赘吧!” 事情还真让武凤楼给琢磨透啦,这种阴险的毒计就是辛独给想出来的,让追魂剑沙万里之女黑衣仙子装作受害的少女。原打算叫月下逍遥薛子都黑衣蒙面化作采花人,乘机谋杀武凤楼。由于这条毒计太绝,一心要除掉武凤楼,以便强娶东方绮珠为妻的峨嵋少主,恐怕二哥顾忌姑妈白衣文君薛凤寒,吃紧当口手下一软,杀不死武凤楼,误了自己的大事,便坚决要求自己出马。他父亲司徒平答应了他。为了更有把握,请八爪毒龙索梦雄和月下逍遥薛子都二人在后策应。实指望手到擒来,十拿九准。 这就叫智者千虑,难免一失。偏偏武凤楼从前吃过这一堑,长了这一智。一指点倒黑衣仙子沙桂英,使她玉体横陈地上,呼唤司徒明上前奸淫,峨嵋少主没咒念了。 气得为人正直的八爪毒龙索梦雄推了拜弟薛子都一把,恨声说道:“明明合三人之力就可堂而皇之地杀死武凤楼,偏偏搬起石砸自己的脚,弄成这种难堪的场面,连你我弟兄也蒙受耻辱。快去救回黑衣仙子,别再丢人现眼了!” 已经有些迷上黑衣仙子的月下逍遥,乘机晃身蹿起,扑向黑衣仙子。 司徒明羞刀难入鞘之下,一个“怒狮摇头”,连连地递出了两指两抓,和武凤楼恶斗起来。 可笑色不迷人人自迷的薛子都,一眼盯上了沙桂英那白得耀眼的隆起胸部,竟把姑妈白衣文君的管教、伯父瘦达摩的约束,完全置诸于脑后,趁弯腰去抱起黑衣仙子之机,顺手抓住了沙桂英的一只乳房,几乎不忍释手了。 八爪毒龙索梦雄一眼瞧见,重重地冷哼了一声,神魂荡漾的薛子都才放开了手,将黑衣仙子抱了回来。武凤楼的点穴手法乃先天无极派独门秘传,月下逍遥薛子都一时哪能解开,乐得他借机大肆抚摸,搓揉个不停。 转眼之间,武凤楼和峨嵋少主已激斗了四十多招,竟然势均力敌,一时难分上下。武风楼不由得暗暗焦急,一个司徒明尚且久战不下,还有两个功力不比峨嵋少主低的对手在一旁虎视眈眈。他真后悔没有把六指追魂的话认真记在心上。 二百招过去了。司徒明的峨嵋幻波步丝毫不见凌乱,右手玄阴绝户指,左手学自章子连的恶鬼抓,仍然是迅疾阴狠、嘶嘶有声。又是二十招过后,武凤楼恍然自责了,心想:“峨嵋派既然处心积虑地要颠覆先天无极派,以司徒明的诡诈,哪有不熟悉本派先天无极掌力的道理!这就是自己久战司徒明不下的根本所在。”为了摆脱司徒明的纠缠,保存一部分内力来对付其余两人,他掌法一变,以掌代刀地用上了五凤朝阳刀中的追魂绝命七刀。 经此一来,峨嵋少主果然有些相形见绌了。武凤楼的第三招“阎王除名”,逼得司徒平连退三步。武凤楼乘机欺身而上,踏中宫直进,突然用上了第六招“阴风扑面”,掌拍司徒明的面门。 深知厉害的峨嵋少主不顾身份地斜着一倒,就地一滚,闪避开武凤楼的这凌厉一掌。然后仓的一声,亮出了母亲无情剑的青霜宝刃——他要动用看家本领峨嵋剑法了。 毕竟打虎还是亲兄弟。月下逍遥薛子都心中再舍不得放下黑衣仙子,也不能置结拜兄弟之情于不顾,轻轻地放下沙桂英,身形一晃,硬插在武凤楼和司徒明二人的中间,扬声说道:“薛某久仰武掌门一身先天无极功力,一口五凤朝阳宝刀纵横江湖,一向罕逢敌手,早存求教之心。恨无机缘相会,今晚既入宝山,真不想空手而回,容我拜领几招如何?” 第338章 功力陡聚,早已抢占了有利的部位。 武凤楼暗暗作难了:对付峨嵋少主司徒明,可以毫无顾忌地真杀实拼;对付月下逍遥薛子都,可就大不相同了,因为他是白衣文君薛凤寒和瘦达摩唯一的骨肉至亲,和东方绮珠也是师兄妹,自己说什么也不能伤害他。 哪知道武凤楼虽然人无伤虎意,那薛子都可虎有吃人心,趁着武凤楼默然沉思,欺身而上,左掌如刀,砍向了武凤楼的太阳穴,右手阴掌发招,撞向了武凤楼的丹田部位,骤下煞手。 武凤楼身形一闪,刚想开口发话,薛子都一声冷哼,左手拢指成抓,探向了武凤楼的右肩琵琶骨,右手并食中两指成戟,戳向了武凤楼胸前玄机要穴。 武凤楼见薛子都比上一次出手更黑更狠,虽知道劝说无益,却还是下不了拼斗的决心,身躯再晃又闪向一旁。 薛子都两击不中,一声低啸,右臂一抬,将并在一起的食中两指一分,一招“二龙抢珠”,凌厉地点向了武凤楼的左右双目,左手紧握成拳,直捣武凤楼的右部软肋。 力道凶猛,恨不得将武凤楼立毙拳下。 接连三次威逼,一次比一次凌厉,一次比一次凶狠,武凤楼只好展开了“黄泉鬼影”步,连连闪避。 薛子都一声厉吼,招数陡变,一会儿紧握成拳直捣黄龙,一会儿舒手成掌,劈、砍、拍、印,一会儿又拢指成抓,撕、扯、抓、扣,鬼魅似的身法,飘忽诡异,凶狠恶毒地向武凤楼攻去。 武凤楼险险地穿闪在拳、掌、抓三种上乘功力之中,渐渐觉得光凭黄泉鬼影步法是不不行了。想到还有一个功力特强的八爪毒龙索梦雄在旁,不想过早施展“移形换位”,也不想真正地和薛子都拼斗,只好换上了六阳毒煞战天雷的“烈焰趋阴”步法,辅之以本门的七十二式地煞追魂掌,和薛子都游斗了起来。 五十招过后,薛子都才真正地掂量出武凤楼的真实功力,再也不敢小看了。又是一声低啸,不光施展出达摩十八掌,脚底下还采用了达摩老祖一苇渡江的轻功步法。 又一个五十招过去了,不光武凤楼连斗二人内力消耗过多,头上冒汗,就连月下逍遥的两边鬓角也都沁出了汗水。 薛子都所以毅然放下怀中的娇娃,出手接战武凤楼,是有必胜的把握,想白拣武凤楼这个大便宜。不料事与愿违,落了个久战不下,有些烦躁不安了。 八爪毒龙索梦雄比他的两个拜弟要强得多,从峨嵋少主司徒明恶战武风楼开始,他就看出武凤楼是一个极为强大的劲敌,司徒明绝对赢不了人家,二弟薛子都一出场时,他还存有一些侥幸心理,不料还是久战不下。他只好迅疾地身躯一晃,硬插在二人的中间,沉声说道:“在下云南索梦雄,本当恭领武掌门几招,以了平生之愿;因武掌门力战多时,内力必乏,索某不想讨这个便宜。改在明日午间再行讨教,请武掌门允准!” 皎皎月光之下,寂寂荒林之中,八爪毒龙索梦雄昂首卓立,语音朗朗,顿时博得武凤楼一丝好感,加上自己孤身一人,面对三个强敌,也乐得就此罢手。当即就坡而下道:“八爪毒龙之名,武凤楼久有耳闻。一切谨遵台谕,武某先走一步了!” 望着武凤楼远去的身影,八爪毒龙索梦雄失声赞道:“逢胜不骄,遇危不惧,武凤楼终非池中之物,我们弟兄绝不能及!” 峨嵋少主司徒明为人奸诈,不逊乃父,又对武凤楼怀有刻骨的仇恨,一听大哥索梦雄之言,心中暗暗不满。因为今晚确实输给武凤楼一招,不好再逞豪强,只有招呼众人返回慈恩古寺。 同行四人,各怀心事。峨嵋少主司徒明是灰心丧气,忿然飞驰在最前面。八爪毒龙索梦雄原打算挟技前来,力挫武凤楼,扬威江湖,在武林中抬高身价;但今晚在旁侧观阵,知道胜武凤楼绝非易事,也闷闷地紧跟三弟司徒明之后走着。只有薛子都借口沙桂英穴道难解,抱之随行在最后,渐渐地拉大了距离。 适巧武凤楼所点的软麻穴,时间一到不解自开。久经风月场合的黑衣仙子开始故意不动,一任月下逍遥薛子都抱着她向前走去,只闪动着妩媚迷人的大眼睛寻找可以停身暂住的地方。 也是该着月下逍遥薛子都倒霉,真应了古人所说的:时来逢君子,倒霉遇佳人。前面正好就是曲江池。它位于古都长安南面约八九里之遥,隋朝宇文恺设计大兴城池时,为人工挖掘的湖泊而得名。唐代此处宫殿连绵,楼阁起伏。每逢三月三、七月十五、重九佳节,皇室贵族、达官显贵都来此游赏。每当新科进士及第,也到这里聚会庆贺,四方居民都来观光。杜甫曾有诗赞道:“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晴蜓款款飞,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天宝末年,安史之乱,这里遭到了严重破坏。杜甫又有诗曰:“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到了明朝,只存有倒塌半边的紫云楼和破败不堪的彩霞亭了。 黑衣仙子眼珠一转,突然伸出了双臂,一下子勾紧了薛子都的脖颈,还将鲜艳欲滴的猩唇主动地送了上去。 薛子都惊喜地问了一声:“你的穴道解开了?”四片嘴唇就紧紧地合在一起了。 狂吸猛吮了好大阵子,欲火难禁的黑衣仙子浪声浪气地贴在月下逍遥薛子都的耳边说道:“快抱我到彩霞亭去!” 等二人携手返回慈恩寺时,天色已然大亮了。一眼望见峙立在大雁塔下的八爪毒龙,吓得黑衣仙子连忙缩回了白嫩的柔手,鬼魅似地溜走了。 薛子都硬着头皮来到了索梦雄的跟前,一声不响地垂下头来。 八爪毒龙顿足叹道:“你和愚兄在一起是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现在和三弟在一起,又是久而不闻其臭了。阴阳教葛伴月的手下,哪有节妇贞女,倘被令姑母白衣文君得知,连我也难辞其咎。你们还梦想和武凤楼较长短、争高低,岂不可笑!” 月下逍遥毕竟是沉溺不深,听了大哥八爪毒龙的话,不仅羞得面红过耳,也隐隐大有悔意。 索梦雄再叹丁一口气,刚想向寺外走去,突然看见峨嵋掌教司徒平身后随着一个童儿,正好出现在他的面前。 八爪毒龙索梦雄毕竟是个江湖后辈,平素又为司徒平那苦行僧的假面目所迷惑,对这位峨嵋教主崇拜得五体投地,连忙深深一躬,口称:“伯父!” 司徒平轻轻抚着八爪毒龙的肩头说:“开始和先天无极派结怨,确非愚伯我的本意,皆明儿母子的主意。烽火已然燃起,仇恨越结越深,我不杀五岳三鸟,以江剑臣的为人,也绝对不会饶我。只是约武凤楼今天来此,太已失策,倒使我内心不安。” 八爪毒龙当然明白司徒平的心意,体念他一来是自己的长辈,二来又敬重他是一派之尊,冲口问道:“老伯打算怎样?只要有使用小侄之处,索梦雄甘愿效劳!” 司徒平乘机握住八爪毒龙的一只手腕说:“我决定不和武凤楼相见,让明儿出面会他。望贤侄看在结拜之情分上,替他撑腰壮胆,也省得我落下个以老欺幼的名声。不知贤侄以为如何?” 长辈一言既出,八爪毒龙自然是不好拒绝,只能点头应允。 司徒平又说:“陪武凤楼来此的,必有六指追魂和秦岭一豹等人,贤侄千万不可大意。对明儿,我虽恨铁不成钢,但毕竟是儿女情长。对贱内冷酷心,我再气她兴风作浪,也终归是英雄气短。请贤侄不要笑我偏听偏信才好!” 八爪毒龙望着司徒平那道貌岸然的样子,由衷地说:“请老伯放心,侄儿一切遵命行事!” 望着八爪毒龙向寺外走去。司徒平向大雁塔门一招手,阴阳教主葛伴月应招而出,贴在司徒平的肩下,敬领谕令。 峨嵋教主司徒平脸色一冷,阴沉沉地说:“留下辛不足一人在城内,你随我率人前往嵩山法王寺……”越往下说声音越低,最后变成了喁喁私语。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二回 辰时已过,仍不见六指追魂从终南山返回,武凤楼有些忐忑不安了。只有短短的两个时辰,就要去大雁塔下赴峨嵋掌教司徒平之约,可至今仍得不到神剑醉仙翁的指示。看峨嵋派来势汹汹,大有气吞山河之势,先是峨嵋四杰来到杜祠,名为传话实为宣扬武力。特别是临告退时,擒龙手桑子田竟然想集合他们四兄弟的手、抓、爪、掌四种诡异奇功,图谋暗算自己。幸亏久子伦、许啸虹、吴尚等三位前辈从旁大力策应,才让对方四人吃了一点暗亏。 峨嵋四杰的功力尚且如此厉害,更别说峨嵋掌教司徒平本人了。昨夜少陵原上一战,司徒明、薛子都和自己打成了平手,他二人当然不能轻易胜我,但我要制住他们二人也颇不容易。因为司徒明还有本派的峨嵋剑法没用,薛子都也有白衣文君的风雷十三剑没露,最终鹿死谁手,实难预料。自己最大的劲敌应该是那横行云贵边境的八爪毒龙索梦雄。 正在武凤楼面对古柏沉沉静思的当儿,秦岭一豹许啸虹悄悄地贴近到武凤楼的身旁,沉声说道:“临阵勿轻敌固然是武林名训,但过分高估敌人的力量,也容易毁灭自己的锐气。别说神剑马仙翁近在眼前,我大哥六指追魂绝对可以赶回。我就不相信他司徒平的咽喉能有那么粗,吞得下咱们爷儿六个。” 话未落音,小捣蛋秦杰在二人身后接着说:“他司徒平真要有种吞下我,我保险他的肝肠肚肺最少能有十三个窟窿。” 第339章 武风楼刚想放下脸来申斥秦杰,只听千里独行吴尚笑着说:“幸亏你小子的身上统共只有十三支丧门钉,否则那半截子老道岂不成了筛子眼。” 经过许、吴、秦老少三人这么一掺和,静不下心来的武凤楼只好将眼神投向了秦岭一豹,意思是请他拿出个主意。 许啸虹毫不推辞地说:“他司徒平再不要脸皮,也绝不会派人公开前来袭击杜公祠。留下曹玉和小倩二人等我大哥回来,其余的人一齐前去,到时候由我出面去将司徒平的军,让他拉不下脸来和你这个后生晚辈为难。拖到大哥六指追魂到来,峨嵋四杰是我和吴兄的目标,至于那些次要角色,就让两个小家伙和他们捣蛋去,反正我和吴兄会护着他们。” 武凤楼知道绝对阻止不了许、吴二老前去,也不忍辜负他们二人的苦心,只好点头答应了。 阳光灿烂,时近中午。今天是开春以来,人们第一次看到的如此灿烂的阳光。 武凤楼等人离开杜公祠,进入古都长安,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古老街道,出现在慈恩寺西院的大雁塔前。 四桌丰盛的酒席在大雁塔下分别摆设着,等待着他们这一行人的到来。 站在主座,脸含诡笑,拱手相让的,不是峨嵋教主司徒平,而是他的儿子峨嵋少主司徒明。两侧分别侍立着擒龙手桑子田、恶虎抓章子连、裂狮爪蒋子阡、飞豹掌程子陌。 另外一张桌子上坐着八爪毒龙、月下逍遥和湘江二友。 司徒明拱手道:“武掌门惠然下顾,本少主未曾远迎,尚望恕罪!” 一见峨嵋掌教司徒平不在,武凤楼顿时脸色一寒质问道:“贵派掌教传话相约,武凤楼遵约来此,司徒教主为何避而不见?” 峨嵋少主司徒明故作不解地反问道:“家严驾未临此,怎么传话相约?阁下此言,从何而发?” 武凤楼到底是个诚实君子,转身向擒龙手桑子田问道:“话从你们四杰弟兄口中说出,怎好如此相戏?” 恶虎抓章子连诡异地一笑说:“我们弟兄奉少主之命,前去相约,可能武掌门把峨嵋少主四字错听成峨嵋教主了。本来一字之错,毫不为奇,奇只奇你武大掌门真会自抬身价,以我堂堂峨嵋教主之尊,怎会约你一个江湖后辈。武掌门太也一厢情愿了。” 武凤楼刚想发火,聪明机智的小秦杰接过话头说:“峨嵋少主、峨嵋教主听起来也真差不多,别说我们外人,恐怕你们的掌教夫人有时都分不太清。再者说,世上也只有下三滥的江湖败类,没有人滋人味的鼠辈孬种会说瞎话嚼舌头。赫赫有名的峨嵋四杰,大概不会是这一号人物吧?” 性情暴躁,而又胸无城府的飞豹掌程子陌一听秦杰明着指桑骂槐,气得瞪眼吼道:“你小子怎么变着法子骂人?小心四太爷活活地撕了你喂鹰!” 秦杰哈哈大笑说:“还是你程老四为人正直,肚里存不住货,爷们多谢你捧场架势了。” 飞豹掌这才后悔自己说话失口,一时恼羞成怒,猛扑而去,起手一掌就向秦杰的当顶拍去。 大头鬼刘祺知道秦杰绝不是程子陌的对手,自己不光虚张声势地急袭飞豹掌的身后,还故意暴喊了一声“打”。 饶让飞豹掌功力深厚,艺业超人,也不敢置自己的后心要害于不顾,慌忙一个“犀牛望月”向后看去。大头鬼刘祺一击不中,早已撤身退去。 最会使坏的秦杰乘这个机会一声不响地打出了两支丧门钉,一支奔程子陌脑后玉枕穴,一支奔他的小腿。出手还真凌厉。 飞豹掌刚想伸手去接,突然有人怪叫一声:“小心钉上有毒!” 吓得程子陌拧身横穿,方才闪开了秦杰的两支丧门钉,同时也看出喊话使诈的还是那大头小孩刘祺,几乎把他的肺给气炸了。 秦杰嬉皮笑脸地双手一拱,很亲热地向程子陌叫了一声:“四杰大叔,我们给你开个玩笑!”接着双手一齐乱摇,表示不再闹了。 守着这么多人,飞豹掌程子陌真不好意思再跟两个毛孩子纠缠。凭他这么大的一号人物,硬是让两个孩子摆布得束手无策,只气得一双豹子眼几乎鼓出了眶外。 死心塌地追随峨嵋掌教司徒平的湘江二友不愿意了。 老二陶广左手猛按桌子角,一拧身形,嗖的蹿了出来,冷冷说道:“在下陶广,听说武掌门一出离师门,就大红大紫了,特别这两年字号叫得更响。陶广今天有缘得见,请让我瞻仰瞻仰你的那口百战百胜的五凤朝阳宝刀。”话一说完,仓得一响,把翘尖刀亮了出来。 千里独行吴尚哪能让武凤楼这么早就出场动手!也一晃身蹿了出来,抢在武凤楼的前面,神态从容地拦住了陶广。 别看陶广被江湖人称为湘江二友,对面前这位隐退了二十多年的千里独行,还真不认识。皱眉说道:“陶某会的是先天无极派掌门人,你凭什么横里插进一腿?” 千里独行吴尚哈哈一笑说:“你这个人真没有耳性,没听恶虎抓章二侠刚才说过吗,不三不四的人,怎能妄想会人家一派的掌门,再者说,从来先出场的都没有名角,干脆咱们两个跑龙套的凑合着跳一场加官吧!” 要说千里独行吴尚的这两句话也太损了,只气得陶广凶睛圆睁,暴怒叱道:“无名匹夫,胆敢藐视湘江二友,二太爷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话音一落,手中的轧把翘尖刀扎向了千里独行的小腹。 千里独行见来势凶猛、口中只喝个“好”字,左脚向外一滑,一个怪蟒翻身,就闪向了一旁。 陶广暴怒出手,哪还容千里独行闪开!一摆翘尖刀,紧跟着来个“反臂探扎”,硬把千里独行吴尚逼得连退两步。 陶广两刀递空,心中焦急,一声怪叫,身形一长,手中的翘尖刀一层,照定千里独行吴尚的软肋戳去。 这第三刀,陶广用足了十成功力,恨不得将千里独行一刀戳死。哪知这一次他看走眼了。连让三刀之后,千里独行该还手了。只见他身形一拧,右手立掌如刀,硬往陶广的右腕寸关尺劈去。 陶广这才看出对方的功力非凡,急忙抽招换式,往回一撤刀,“抽梁换柱”身势回旋,刀尖穿向了吴尚的左肩井。 千里独行一掌劈空,陶广的翘尖刀又到,迅疾往左一斜身,把劈下去的手掌翻起,一招“叶底偷桃”,还是硬拿陶广的手腕。 陶广见自己的对手施展的竟是七十二式错骨分筋手,虽是空手进招,却咄咄逼人。知道厉害,赶忙一提刀,往回撤招,上身随着抽招之机,趁势用了招“连坏撩阴脚”,左脚尖电光石火地穿向了吴尚的裆中。 这一招用的不光巧快,也阴险无比,真要让他得了手,千里独行吴尚非得在陶广的脚下毙命不可。 哪知吴尚一声冷哼,左脚往后一滑,右手五指一拢,一招“梅花落地”突然抓向了陶广的左脚脚面。 陶广做梦也想不到千里独行的错骨分筋手法这等神妙迅速,一惊之下双臂用力向后一晃,身形塌着地面,悠地旋转过来。饶是那样,脚面上还是让千里独许的中指尖扫了一下,蹿出去六七步远,跌坐在地上。 常言道,打虎还是亲兄弟。湘江二友虽非亲生骨肉,却是结义弟兄。老大楚宽怕对手跟踪伤了自己的拜弟,一声不响、哑打哑扎地扑向了千里独行的身后,轧把翘尖刀裹着一溜寒芒扎向了吴尚脊背。 千里独行吴尚肩头微动,“龙行一式”嗖地移身到楚宽的左侧,猛喝一声:“堂堂湘江二友,出手竟这么下作!”随着话音,左掌已切向了楚宽的右臂。 楚宽是一时情急突然下手,听了千里独行的喝叱,羞得老脸一红,心想,反正事已如此。只好将身形向下一沉,右腕一翻,翘尖刀带着风声,“秋风扫落叶”奔向了千里独行吴尚的下盘。 千里独行吴尚身形弹起,让翘尖刀从自己的脚下扫过,右掌向外一穿,并二指“金龙探爪”点向了楚宽的双目。 楚宽已看出对手功力深厚,错骨分筋手法高明,因为拜弟已栽了跟头,自己要是再输了,湘江二友的招牌就算全砸。情急拼命,连环三刀狠命劈出。 千里独行微微一笑,一个“飞鸟旋巢”避开了连环三刀,挥掌翻身直欺而进,一招“金豹露爪”又劈胸打出。 由于千里独行功力充足,内家掌力已臻炉火纯青,距离五寸已见掌力。 楚宽见大势不妙,急把翘尖刀一提,斜着封向了吴尚的左腕。 哪料到千里独行左掌往回一抽,右手闪电般地递出,并食中两指直指楚宽肚脐下的“关元穴”。 只吓得楚宽脸色一变,哪敢再斗,仗着轻功绝顶,贴地蹿出,才侥幸逃脱了千里独行吴尚的这招“毒蛇寻穴”手。 一上来就连败两阵,峨嵋少主司徒明脸色一变,想请二哥薛子都出场。 峨嵋四杰中的恶虎抓章子连已桀桀一笑,声如枭鸟般飞身扑来,不怀好意地说道:“怪不得吴大侠当年竟能和展翅金雕萧剑秋齐名,好厉害的错骨分筋手法。在下蒙江湖同道抬爱,给章某起了个‘恶虎抓’的外号。我老是觉得愧不敢当,今日正好碰上了吴大侠,请考试一下我的恶虎抓功力够不够格!” 千里独行连胜湘江二友,虽然不太力乏,起码也耗出了四五成的功力。诡计多端的恶虎抓章子连钻了空子,一上来就拿话套住了千里独行,口口声声说是请吴尚考试功力,其实是使千里独行吴尚无法拒绝。 别人能忍受,小家伙秦杰可死活也不会吃他这一套,嘻嘻地一笑讽刺道:“还是峨嵋四杰大叔高! 第340章 跟着你们这样的人物闯江湖,不光能占大便宜,还真能长不少的学问。” 恶虎抓的脸皮也真厚,尽管小秦杰这么辛辣地讽刺,他的脸色一点都不变,还是死盯着吴尚,诚心想占这个大便宜。 千里独行要不是生性狂傲,绝不会为了争一口气就匿迹蛰伏了二十多年。明知自己内力已减去不少,恶虎抓章子连又是个厉害劲敌,还是不肯示弱,只轻藐地一笑,就率先劈出了一掌。 恶虎抓章子连在杜祠之内,一时大意吃了六指追魂一点暗亏,总认为是峨嵋四杰的平生奇耻大辱,早就憋了一肚子怒火,如今有了这么好的机会,他哪肯放过。一上手就用上了恶虎八抓,内夹三十六式点穴手,变化灵活,矫若游龙。 千里独行吴尚一声轻啸,施展开七十二式错骨分筋手,擒、拿、封、闭、拗、沉、吞、吐,声东击西,欲虚反实。腕、肘、膝、肩处处都见功夫,招招都见火候。 恶虎抓内力深厚,招数凶狠,身形施展开倏前倏后,忽进忽退,起如鹰隼凌霄,落如沉雷震地,爪风嘶嘶,狂攻不休。 直到这时,武凤楼才知道六指追魂久子伦的顾虑不是多余的。这峨嵋四杰弟兄果然厉害非凡,真不愧是司徒平的四条得力膀臂。 时间一长,两个人都拼上了真力,身法越来越迅疾,掌抓越来越凌厉,只见两团黄沙紧裹着两条人影,进退扑击翻滚。 武凤楼暗暗为千里独行吴伯父担心,担心他年近花甲,又二十多年退出武林。不问江湖事,怎及得恶虎抓年富力强。他想横着切入,分开场中恶斗中的二人,忽然一眼看见六指追魂久子伦从大雁塔后转了过来。不由得心中大喜,顿时觉得一块石头落了地。 打斗双方拼出全力地对了一掌,各自的身躯一齐后退了三步。久子伦乘机将自己高大伟岸的身躯插入了中间,寒着脸色向恶虎抓章子连说:“今昨两天的事情,除非是老夫亲眼目睹,真不相信峨嵋四杰能这么不知爱惜自己的羽毛。别看近年来你们四杰弟兄扬威江湖,称雄武林,我久子伦还真没有瞧在眼里。今天我把先天无极和峨嵋两派的事情分开,专冲着你们四杰弟兄这种狂妄劲,我要以一人之力,称一称你们四个人真正的分量。是先小后大,还是先大后小,我全都接着。”隐忍了两天的六指追魂真要一怒斗四杰了。 擒龙手桑子田对成名早他二十年的六指追魂虽有顾忌之心,但总认为集自己四弟兄的全力来对付久子伦一人,绝对不会让他讨了好去。反正和先天无极派已挑开了帘子,是疖子是疮早晚非出脓不可。知二弟恶虎抓已然力乏,绝对不是六指追魂的对手,一面示意章子连退下,一面打手势让四弟飞豹掌程子陌上,决心用车轮战法,将六指追魂毁在这里。 飞豹掌程子陌为人暴躁,胸无城府,见老大让自己先打第一阵,马上就大步扑出,一招“推山填海”,掌力如山般向六指追魂推去。 以一斗四,久子伦哪肯过多地耗费力气!斜着飘出去三尺,闪开了正面,连手都不屑去还。 飞豹掌脾气虽然暴躁,可也是身经百战的狠毒角色,知六指追魂是想保存内力,以利久战,便暴喊了一声:“打!”左手掌劈向了六指追魂的面门,右掌一挥,反撞向了久子伦的丹田要害。 六指追魂久子伦一个“懒龙伸腰”斜飘五尺,再一次躲开了程子陌的两掌,仍然是傲不出手。 飞豹掌程子陌沉不住气了,怪吼一声:“六指追魂老儿不要卖狂,四太爷和你并骨了!”话未落音,欺身直逼,不顾胸前的门户大开,左掌劈向久子伦的太阳穴,右掌插向了六指追魂的小腹。 久子伦哈哈大笑,两只六指怪手陡然迎出,真接实架地和飞豹掌对上了。 只听两声低沉的闷响,久子伦还是纹丝未动,傲立如山;飞豹掌程子陌身躯却连晃两晃,一个拿桩不稳,后退了一步。 六指追魂又是一阵子哈哈大笑,只说了一声:“程子陌你攻我三招,也接我久子伦一招试试!”右掌一挥而去,击向了飞豹掌程子陌的左乳。 须知,六指追魂久子伦的一身武功是得自宇内第一神剑醉仙翁马慕起的亲传,所练的掌力是不沾不吐,一沾即吐,凭内心之力气贯四肢,别看发掌无声,比那些吐气开声的掌力要厉害得多。 等到飞豹掌程子陌觉察出厉害来,久子伦的六指怪手已快沾着他的衣服,掌力顿时吐出。这还是久子伦自从坠岩后手下软了,不想多杀人。只吐出五成掌力,就将飞豹掌震得连连后退了五六步,脸色惨白,一阵心血翻滚,几乎吐出了鲜血。 裂狮爪蒋子阡一见四弟受创,心火一炽,连个招呼都不打,飞身扑去,一招“爪裂狮虎”抓向了六指追魂的后背,企图暗中偷袭,替四弟程子陌报回一掌之仇。 六指追魂最恨行为卑鄙的小人,别看对飞豹掌能手下留情,但对偷袭他后背的裂狮爪却不能轻饶了。陡然将身形一转,变成了“犀牛望月”,六指怪手一甩而出,成心想将蒋子阡的一只右手震折。 裂狮爪蒋子阡一爪递出,见六指追魂肩头一动,晓得厉害,猛地将身形一矮,借前扑之势,百险中从久子伦的掌下穿了出去,虽然侥幸脱险,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峨嵋四杰反正已经颜面扫地,恶虎抓为了让大哥擒龙手能有把握取胜,顿时斜跨两步,暴然出手,抓向了久子伦的右边太阳穴,配合三弟裂狮爪,形成了左右夹攻之势。 六指追魂久子伦杀得兴起,两腿一分,稳立当场,以一双六指怪手接下了峨嵋四杰中的一抓一爪,缠斗了起来。 秦杰气得跳起双脚骂大街。秦岭一豹许啸虹悄声对他说:“你小子别找揍挨,沉住气,看你六指爷爷好好地拾掇这两个不要脸的家伙。” 小秦杰这才停止不骂。 面对一抓一爪,六指追魂也不得不看关定势,稳打稳扎起来。 二十招,四十招,直到五十招以上,六指追魂久子伦才遏止住章子连、蒋子阡二人的抢攻,开始了自己的反击。 擒龙手桑子田一看时机到了,沉声喝退了章、蒋二人,双手一拱,奸滑地一笑赞道:“桑某久仰老当家的十年以前以颠倒乾坤大九式剑法威镇武林,今日观之还是不减当年神勇。我的三个兄弟真是班六弄斧,就连我桑子田也准能输得心服口服。” 久子伦第三次哈哈大笑说:“桑子田,你最好别给老夫来这一套,你是峨嵋四杰之首,四人中数你功力最高,一招未过,你怎能心服口服!反正你的三个拜弟已经给你把路铺平垫好,你还不乘机来拣这个大便宜?” 擒龙手桑子田毕竟不是脸皮太厚的人物,让六指追魂久子伦这么一冷嘲热讽,一张脸羞得和大红布相似,原来打算趁久子伦力斗三杰之后,用自己的擒龙手法摘下六指追魂这块大招牌,现在真不好意思动手了。 久子伦是诚心想把峨嵋四杰一齐折辱在当场,为武凤楼铺平道路,虽见桑子田满面羞惭,大有退意,却不肯放他过关了。冷哼一声逼道:“凭你擒龙手桑子田的名头,摸摸头顶也得算一份,你总不好意思再退缩不前吧!”起手一掌,先向擒龙手的面门拍去。 桑子田见六指追魂虽是随意一掌拍出,也觉得劲风激荡,掌力如山。特别是久子伦的两只怪手,都长有六根手指,不光一般长短,而且一样粗细,更让人望而生畏。连忙马步一稳,功力暴提,挥掌迎出。 两掌一合之下,二人的身形都连连晃动,第一招打成了平手。 久子伦生性狂暴,自从十七岁离开神剑马慕起的门下,挟技傲游江湖,一向自尊自大,好胜之心极强。虽然在连斗三人之后,也不把擒龙手放在眼里,见第一掌只打成了平局,一声冷笑,翻掌再出,仍是打向桑子田的面门。 擒龙手桑子田全力接下了六指追魂的第一掌,才知道盛名之下无虚士,见第二掌又到,忙将两腿一分,脚下生根,吐气开声,把本身功力提高到九成,挥掌迎了出去。 两只手掌第二次合实,由于双方都存有极大的戒心,互相不敢轻视,所以又一次打成了平手,也一齐后退了三大步。 六指追魂久子伦的脸色大变了,自坠岩隐退十年后复出以来,他第一次遇上了真正的对手。争强斗胜之心顿时兴起,张口一声长啸,六指怪手陡然暴涨,振臂挥掌,仍然击向了擒龙手的面门。 出手三掌,同击一个部位,分明是不把擒龙手放在眼中。桑子田的脸色泛紫了,他身为峨嵋四杰之首,怎能忍受这种污辱性的打法!豁出自己重创在久子伦的怪手之下,也不能不拼命相搏了。陡将自身功力提高到了十二成,一招“横移五岳”的重手法,迎向了六指追魂的怪手,决心在这第三掌下分出高低。 看到这种形势,关心双方胜败的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上了。特别是武凤楼,因为一切事情都是由他一人引出,更为担心的是久老伯父的一生荣辱。以一个花甲老人,连连恶斗年富力强、功力高超的峨嵋四杰,稍有失误就能使他老人家的一世英名还诸东流。 只听一声巨震,两只手掌合实,六指追魂久子伦不光连连后退了三四步之多,高大伟岸的身躯也晃动不止。 武风楼心头一惊,可是再瞟眼一看擒龙手桑子田的情况,他那悬起来的一颗心塌塌实实地落了下来。 因为第三掌对过之后,一向以硬功掌力驰名江湖的擒龙手不仅脸色惨白,颤抖不止,整个的一条右臂都低垂了下来,看情形不光被震脱了骨臼,说不定还受了很重的内伤。 第341章 跟武凤楼一同来此的秦岭一豹许啸虹和千里独行吴尚,看得可比他清楚多了,知道久子伦虽然胜了桑子田,但胜得极险,从表面上看六指追魂仍然稳立当场,狂傲自若,其实他的内腑之中也被震得翻滚不止,内力也肯定消耗一空,无法再战了。 就在这时,月下逍遥薛子都和峨嵋少主司徒明不约而同地一齐纵出,打算再次挑斗武凤楼,真正的决一生死。 八爪毒龙索梦雄出场了,他首先示意二弟和三弟退后,然后稳立当场,双掌抱拢,面对武凤楼不温不火地说:“在下请问武掌门,咱们二人的昨晚之约,如今仍然有效否?” 武凤楼尊敬八爪毒龙是条汉子,虽然手下狠辣,但为人处世尚不失为豪爽正直。听他如此一问,当即就正色答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武某再不成材,也不会当面悔约,请索大当家的划出道来,我武凤楼一切谨遵台命。” 八爪毒龙索梦雄见武凤楼答应得这么爽快,毫无一丝一毫的虚伪和掖藏,心下也不由得暗暗一竖大拇指,也极为豪爽地说道:“索某久居边荒,这一次进入中原,虽然是应我的两个盟弟之求,其实早存有一会武掌门之心。在没有动手之前,我还有话说。”说到这里,扭头向司徒明和峨嵋四杰说道:“我这一次挑斗武掌门人,纯粹是个人与个人之间的争斗,不管我和武凤楼谁胜谁败,都不准别人在中间插手。我八爪毒龙绝不愿意落下个以多为胜的声名。我这一阵下来,侥幸胜了,就等于摘下了先天无极派的招牌。如果我索梦雄败了或者是打成了平手,让武凤楼一行人走路,谁要胆敢阻拦,就是朝我八爪毒龙脸上抹黑,可别怨我索梦雄翻脸不讲交情。” 听八爪毒龙说得这般狂傲,峨嵋四杰和湘江二友都暗暗不悦,只是碍着司徒明的面子,谁也不好意思讲说什么。 在武凤楼这一方面,无一人不对八爪毒龙改换了青眼。特别是武凤楼本人,对索梦雄更增加了三分好感。 只听八爪毒龙索梦雄又说道:“我索梦雄为了一拜同盟的三弟,愿意尽我的一身所长,向武掌门在硬功掌力、兵刃、暗器三种功夫上逐样请教,胜两种为赢,胜一种为输。不知武掌门意下如何?” 武凤楼毅然地点头答应了。 紧接着索梦雄又说:“我想咱们二人争得是胜负,不是在分生死,最好是点到为止。” 失去了司徒平这个主要目标,武凤楼也不想苦拼恶斗,乘机答道:“一切谨遵索大当家的台命,武凤楼恭身候教了。”说完,摘下身后的五凤朝阳刀,抛给了身后的小缺德鬼秦杰,决心先以内功掌力会战八爪毒龙。 八爪毒龙索梦雄脱口夸赞了一声:“真够朋友!”一招“金龙探爪”试探性地抓向了武凤楼的面门。 武凤楼侧身一闪,立掌如刀,立即还了一招“横切云岭。” 八爪毒龙呵呵一笑说:“承蒙武掌门一招还击,我索梦雄这一趟中原没有白来。”变招为“游龙戏凤”,改抓武风楼的小腹。 武凤楼刷地向后一退,认真地说道:“难得有机会遇见你这位边荒侠隐,如果真能看得起我武凤楼,请让我瞻仰瞻仰索大当家的真正的飞龙八抓。” 八爪毒龙精神一震,随着一声“索某献丑”,嘶嘶爪风早已抓向了武凤楼右肩,只一抓就硬生生地逼迫武凤楼后退了三步。 索梦雄引吭一声厉叫,宛如深山虎啸,每出一招都好有八只手爪,从不同的角度凶狠地抓向了武凤楼。三抓过后,八爪毒龙斗得兴起,又是一声怪吼,双臂一齐箕张,就连浑身的骨节她全都咯咯作响。根本就魁伟高大的身躯,陡然像暴长盈尺,点地纵起,半空中顿时幻化出无数只手抓,带着丝丝的破空之声,罩向了武凤楼的全身。 武凤楼这才真正见识了八爪毒龙的功力,心中一凛,以不变应万变,施展开独门秘传绝技“移形换位”神步,辅以七十二式地煞绝命掌,抽冷子向八爪毒龙抢攻。 场中你进我退,此起彼落,大雁塔前被荡起滚滚的黄沙,包裹着两条人影,各用诡异凌厉的手法拼斗不已。 表面上索梦雄八八六十四式毒龙爪力,越到后来越显得凌厉凶狠。其实他自己知道,越是这样,越容易加速到强弩之末。再看武凤楼的招式虽然越来越慢,实际上是在遏止住了八爪毒龙的猛烈攻势后,而变得以逸待劳,反而比一开始冷静沉稳多了。 索梦雄秉性爽真,胸怀光明磊落,拼出全力施展到第六十式上,突然收招后退,向武凤楼问道:“你为何不使用昨晚树林中的那几招掌法,莫非怕索某禁受不了?” 武凤楼敬重他是个英雄,故意装作气喘吁吁地说道:“在你的八八六十四式毒龙爪下,能侥幸不败已属求之不得,哪有隐藏绝技不露的道理,我武凤楼可不会这么傻。” 八爪毒龙知武凤楼心存厚道,不想真的拼个高低,知道逼也无用。一跺脚灰心地说道:“今日一战,就算作平手。三月以内,我必单独找你,请武掌门自便吧!” 武凤楼还未转过身来,从大雁塔上疾如飞矢地扑下了两个人来。正是死心塌地追随峨嵋掌教司徒平的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二人刚想发话挑斗武凤楼,八爪毒龙怪眼一翻,厉声说道:“话从索梦雄的口中吐出,绝不会反悔,谁敢阻止武掌门一步,必须先放平我八爪毒龙!” 武凤楼知道对方人多势众,六指追魂刚从终南山归来,还不知道神剑马太公有什么指示,趁着八爪毒龙给自己垫起的台阶,双手一拱,说了一声:“告辞!”就带着秦杰和刘祺首先离开了慈恩寺,让许、久、吴三位老人分路而回。 刚刚出寺不久,小秦杰将手中的五凤朝阳刀掂了一掂,嘟哝道:“这个八爪毒龙也真是的,分明对大师伯极有好感,偏偏出来替峨嵋派撑腰壮胆,白白地忙活了一阵子,连一个人也没宰,真泄气。” 话还没有落音,突然从侧面出现了一条人影,比闪电还疾,劈手一把将秦杰手中的五凤朝阳刀夺了过去。接着一个“顺风扯旗”,斜斜地飘出去丈余,左手抓住刀鞘,右手紧握刀把,峙立而站。 一见五凤朝阳刀落入了陆地神魔之手,武凤楼晃身护在了秦杰和刘祺的面前,冷然一笑说:“威震江湖的陆地神魔,竟然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来,不怕被绿林同道笑掉大牙?” 陆地神魔辛独咧开大嘴一笑说:“武凤楼,你不要用这种话激我,我可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多尔衮悬有两项重赏,赏格都是十万两白银:一是你武凤楼的六阳魁首,一是他妹子多玉娇公主。老朽虽有一子,太已不孝,能凑够我的棺材本钱,就洗手退出江湖。我陆地神魔不是不通情理,死生亦大矣,知道你不会用人头来换这口刀。限你半月将多玉娇公主交我,以人换刀。十五天之后,你只要不来,老朽将此刀卖给司徒平,最少也能值银八万两。” 武凤楼知他爱财如命,说到准能做到,心中一阵子焦急,鬓边竟沁出了汗水。 不料小秦杰哈哈一笑,笑得陆地神魔猛然一怔,心想,五凤朝阳刀是我从你小兔崽子手上夺过来的,亏你小子还能笑得出来。 武凤楼也一时弄不懂秦杰为什么会这么大笑,心中正为辛独狮子大张口喊出的两个十万两银子的价码在烦恼,刚想开口喝骂,小秦杰反倒更加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还非常开心。 生平诡诈多疑的陆地神魔一怔问道:“你小子笑什么?” 小秦杰不答反问道:“在你老神魔的眼中看来,是这口五凤朝阳刀值钱,还是长得跟你一模一样的辛不足值钱!” 陆地神魔辛独怪眼一翻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秦杰毫不在乎地答道:“不为什么,随口一问而已,你可以走了。” 邪门!按理说五凤朝阳刀偷抢到手,陆地神魔应该赶快离开才是,可如今小秦杰让他走,他反而不走了,睁着一只大如铜铃、一只斜成三角的怪眼追问道:“你小子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出老神魔有些儿上钩,小秦杰一改嬉皮笑脸的神情,认真地说道:“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又说:人莫知其子之恶。如此而已,岂有他意!”说完,转身欲走。 陆地神魔脸色陡然一变,晃身阻在了秦杰的前面,厉声喝道:“话不说清,你小子别想走开!” 秦杰已把辛独的胃口吊足,就不再拿劲了,冷然一笑说:“明夜三更天在小雁塔,凭我们的五凤朝阳刀,去换你的独生儿子辛不足。到时候你只要敢带一个帮手,我就截去他的一肢,带两个截去两肢,超过时刻……”秦杰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斩钉截铁地吐出了“撕票”二字。 说完,看也不看辛独和他手上的五凤朝阳刀,就和师伯武凤楼、大头鬼刘祺回城了。 走在路上,大头鬼刘祺嘟哝道:“亏你还是一个大活人,硬让那老丑八怪从手上抢走了五凤朝阳刀。就算辛独真的明天三更天去了小雁塔,还能把刀白白地送还给咱们不成?净出些不起劲的馊主意。” 武凤楼心胸宽阔,反而怕秦杰一时心窄,连忙阻止刘祺不让他再埋怨下去。 不料秦杰丝毫也不放在心上,回到了杜公祠,单独把大师哥曹玉喊到了一边,噗咚跪倒在地,把失去五凤朝阳刀的事告诉了小神童。不等曹玉对他斥骂,又接着求道:“辛老独只有辛不足一个儿子,只要咱们活捉了辛不足,老神魔准会让咱们牵着鼻子走。 第342章 只求大师哥立即去一趟翠华山太乙宫,请红衣仙子说出辛不足经常盘踞的窝巢。磕破头我也请六指爷爷出手逮住这小子,换回大师伯的五凤朝阳刀。” 小神童曹玉耐心地听秦杰说完,知道斥责打骂都于事无补,满打满算只有一天一夜的时间,他哪敢耽搁!安排秦杰要瞒着云海芙蓉马小倩,就火速地出了长安城,向翠华山赶去。 翠华山是终南山的一个支峰。汉武帝曾在这里祭过太乙神,故又名太乙山。山间有太乙谷,谷水流入潏水,汉元封二年在谷口建造了太乙宫。入山数里,便可到达名胜集中的大正峪村,也就是秦岭一豹许啸虹的老家。村前怪石林立,盘旋而上,当地人称十八盘。村在峰顶,三面翠峰环列、旁有太乙池。传说唐天宝年间,山峰崩裂,山水堵塞,汇集成池。池水碧青,山影倒映池中,令人有山中有水,水中有山之感。池里盛产鲤鱼,游人可憩息垂钓。 村东南有龙涎窝,瀑布光涌,吼声如雷。村东北有老君庵,金胜堂。村西有冰洞,虽到盛夏,亦有坚冰垂凌;又有风洞,经常风声呼呼。村东有金华祠、玉案峰等峭壁矗立,风和日丽,游人如织。 小神童刚刚来到村东北的老君庵附近,就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因为如今已是春季,正是喜爱山水的人纷纷前来太乙山游山观赏的旺季,为什么一路行来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过去听许爷爷说起他的一个族妹,就在这老君庵中出家,法号静虚师太,远在二十年前,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太乙侠女许玉梅,就连阴阳教中的红绿二仙子也是奉许啸虹之命投奔她来的。 小神童曹玉心中虽然狐疑,脚底下却丝毫未停,刚刚贴近到老君庵外,忽然一眼看见庙墙之下,有一个年纪很大的黄瘦道人,正在沉沉地熟睡。衣衫破旧,像个又老又穷的落魄出家人。有心想周济这个可怜的老人,突然听见庙内有一个沙哑的嗓门吼道:“老尼姑,你别太不知道进退,好言好语问你红绿二仙子藏在哪里,不过念你是一个跳出三界外的出家人,真要再不知好歹,大太爷可要改颜相又才了。” 没等曹玉把这一番话听完,早已听出嗓音沙哑的这人正是陆地神魔辛独之子辛不足,只是不知他怎么会觉察出花正红和叶正绿二人藏在了此地。 又听一个老年妇女的口音反驳道:“贫尼看破红尘,皈依佛门,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与一切俗缘早已割断,怎么会窝藏江湖人物。你的这一番言词要是放在十年以前说给贫尼听,只怕你早已后悔不及了。” 小神童曹玉听到这里不再迟疑了,百忙中掏出十两银子丢在黄瘦老道的身旁,一个“旱地拔葱”蹿上了高墙,一眼看见小神魔辛不足和九个长相极为凶猛的中年大汉,气势汹汹地逼问一个半百以上年纪的老尼。特别让小神童曹玉岔眼的是,在三清殿前的一株千年古柏下,木无表情地站着一个瘦骨嶙峋、乱发披肩、身穿黑色长衫、脚蹬多耳麻鞋、腰束极为刺目的红色丝带、嘴角挂着让人望而心寒的阴然冷笑、衬着一张青惨惨毫无表情的马脸,一双精光湛湛的三角怪眼、手中扶着一支镔铁蛇头杖的老者。 小神童曹玉的江湖经验够多么丰富,一望而知那个黑衫瘦老者才是个极为防狠的角色。那九个凶猛大汉也很像峨嵋掌教手下的四棍八锤一条枪。心中不由得凛然一惊。 看到曹玉是单人独自到来,小神魔辛不足高兴了,咧嘴一笑说道:“这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小神童曹玉也有飞蛾扑灯自取灭亡的这一天。” 小神童曹玉明知危险当头,还是撇嘴晒笑说:“就凭尊驾的这副德行,也敢这么卖狂,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小神魔哪肯把曹玉放在眼里,一声不响地扑身而上,双臂箕张,一长一短的两条手臂迭次向小神童曹玉抓来。 大敌当前,小神童曹玉怎敢轻敌,晃身躲过,双手一分,一对判官双笔早已分持在两手之中。 站在一旁的静虚师太一抖手中的拂尘,挡住了辛不足说:“小魔崽子,我要你好好地掂量一下,老君庵乃佛门静地,能准许你们横行霸道吗?识时务者趁早退出,那算你祖上有德不该绝后。如若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 辛不足哈哈大笑说:“老尼姑,你枉自有太乙女侠之名,也不睁开你的一双老眼看看,站在你面前的都是些什么人!还能有你施展的余地吗?”随着话声,又用两爪抓向了静虚师太。 老尼姑虽然出家多年,断绝了俗念,但面对辛不足这种穷凶极恶的黑道人物,也不能不勃然大怒了。一晃身躯。闪开了辛不足攻出的两抓,手中的拂尘甩出,一招“天女散花”罩向了辛不足的当顶。 一僧一俗,一柄拂尘对两只手爪,连拆了二三十招,竟然打成了平手。静虚大师有些暴躁难忍了,手底下一紧,将拂尘抖开,宛如一蓬暴雨,凌厉异常地撒向了小神魔辛不足的全身。 辛不足可不是一个泛泛之辈,他几乎已囊括了他老爹陆地神魔辛独的全部武功,并以生性阴狠、出手歹毒,在江湖道上博得了小神魔的外号,不然也绝对受不到阴阳教主葛伴月那般的礼遇。 静虚师太的散花三十六手几乎施展殆尽,丝毫也未占到小神魔辛不足一点上风,相反地有几次几乎让对方用天魔飞舞的手法抓伤。 曹玉哪肯让出家多年的静虚师太丧失了过去的威名!一声“请师太退后,让晚辈来打发他吧”,一抖判官双笔,“兵分两路”直戳辛不足的双目。 要说曹玉的这一手还真管用。因为堂堂的太乙女侠空门女尼怎么也不能两个打一个,无可奈何之下只好默默后退了。 小神魔和小追魂剑沙不仁一样地恨曹玉入骨,恨曹玉破坏了他俩垂涎红绿二仙子的好梦。所以和曹玉一对上手就招招阴险,式式狠毒。前后二十多招,曹玉若非仗有“移形换位”轻功,早就伤在了辛不足的手下。 到了这步田地,曹玉才暗暗后悔不及。他后悔不该瞒着云海芙蓉马小倩前来,否则有她和她那大小十口冷焰刀,准不能让辛不足讨了好去。 又撑过十招、小神童曹玉的肩头和后背上的衣服,被辛不足撕裂了两处,险象不断出现。 胜券在握的辛不足桀桀怪笑了。 突然一条淡淡的红影从三清殿旁侧暴闪而出,一下子楔进了二人的中间,前阻小神魔辛不足,后护小神童曹玉。 不用细辨,辛不足已看出是红衣仙子花正红到来,猛地将身躯后退了三步。沉声说道:“大小姐,你是阴阳教中二当家的,教主又是你的传艺恩师。全教上下徒众,哪一个不仰你的鼻息,哪一个不在你的面前俯首帖耳,唯命是从。现放着未来的一教之主不当,却跟着冤家对头私奔匿藏此处,岂不辜负了教主对你的一片疼爱之心。没别的,请大小姐跟我辛不足回去,辛某一定替你在教主面前美言几句,你照样受教主的宠信和疼爱。否则,属下我只好以下犯上,强行逼迫了。” 红衣仙子花正红冷然一笑说:“辛不足,亏你还有脸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要不是你与沙不仁、申不长进入阴阳教,阴阳教也不会向峨嵋派俯首称臣,更不会公开和先天无极派做对。你的狼子野心,我花正红再傻也不会看不透。凭你那两下子,去威吓别人也许可以,在我红衣仙子面前,绝对叫你讨不了好去。看在以往的份上,花正红可以网开一面,许你全身退走。若真的认为我们姊妹二人好欺负,我可就举手不留情了。” 原来小神魔仗着有老爹陆地神魔辛独这认座硬靠山,曾多次公开向阴阳教主葛伴月要求,从红绿二仙子之中挑一人为妻。葛伴月虽没有公开答应,也暗示过应允。后来辛不足又仗着多次有功,反而得寸进尺地点明要讨红衣仙子花正红为妻。所以才费尽了心血,探听出二人藏身在太乙山的消息。怕自己一人力单,不光邀集了峨嵋派的四棍八锤一条枪相助,还假借老爹的名义,请来了和陆地神魔辛独名字音同字不同的好友蛇王郎毒,决心把红绿二仙子掳回阴阳教,占之为妻。如今一见花正红为了援救小神童曹玉不惜现身冒险,心中大怒,嘬口一声唿哨,四棍八锤一条枪齐崭崭地扑出,各抢部位,将红衣仙子和小神童曹玉二人围在了当中。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三回 要论单打独斗,别说四棍八锤一条枪等九人,就连陆地神魔辛老怪一手调理出来的儿子辛不足,也不见得能胜了红衣仙子。可是九个人一拥齐上,又是四条镔铁大棍,八柄紫金锤,一条点钢铁枪,除非像钻天鹞子江剑臣那样的独步武林人物,是破不了九个人联手的九宫八卦阵法的。红衣仙子不由得玉容惨淡了。 静虚师太实在看不下去他们这种厚颜无耻的无赖行径,手中的拂尘一甩,豁出老命扑向了辛不足,打算和他一死相拼。 忽然两扇庵门被人一下子推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首先飞身而入,扬声大喝道:“先天无极派掌门人驾到!”喊完之后,将身子向旁侧一站,从小孩的身后从容地走进了一个身材修长的玉面少年——他正是刚刚接任不久的先天无极派掌门人武凤楼。打前站的那个小孩,不用说自然是小捣蛋鬼秦杰了。 飞将军自天而降,辛不足悚然一怔,四棍八锤一条枪也只好停手不攻。 原来小秦杰目送大师兄曹玉走了之后,心中老是不怎么踏实,才将自己的打算和小神童的去向告诉了掌门师伯武凤楼。 第343章 武凤楼一听就急了,峨嵋派掌教司徒平的避而不见,阴阳两极葛伴月的不知去向,无不留下了蛛丝马迹,为防徒儿曹玉有失,就带着秦杰随后急忙赶来了。来得还真是时候,正好碰上了四棍八锤一条枪九人,企图用九宫八卦阵法,对付红衣仙子和曹玉二人。 辛不足是第一次和武凤楼相会,知道要是制不住武凤楼,就别打算掳走红绿二位仙子,仗着有蛇王郎毒在场,不愁制服不了武凤楼。向四棍八锤一条枪等九人低喝一声:“来人是峨嵋派的主要对头。并肩子,快快使用九宫八卦阵法,别让他的帮手赶来,扰黄咱们的牌局。” 峨嵋派的这九个打手,不仅个个膂力惊人,皆是不可力敌的棍锤之将,还经过苦行者司徒平亲自精心训练,在棍锤枪三种兵刃上,各练有一套精绝的招数。特别是九个人联手合练了九宫八卦阵法,更是变化多端,诡异阴狠。 凭钻天鹞子江剑臣的那身功力,也耗去了不少力气,才撕开他们阵法的缺口。这九个家伙自败在江剑臣手下,对先天无极派早就憋满了一肚子怒火,如今有了发泄怨恨的机会。武凤楼又是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人,收拾了武凤楼,不光泄忿和成名露脸,也动摇和打击了先天无极派的全派上下,这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不等辛不足的话落音,四棍八锤首先抢占了四方八位,先让一条枪逼向了武凤楼。 枪乃百兵之祖。在四棍八锤一条枪之中,一条枪也是为首的领队。只见他脚微点地,身子向左一偏,左足前伸,右腿下蹲,右手持着枪柄,左手前三指圈住枪身,将手向后一拖,突然一个“长蛇寻穴”,一支大枪平递了出去,明晃晃尺许长的枪头让鲜红的枪缨裹紧了枪身,与枪尖一般平直,一缕寒芒刺向了武凤楼的前胸玄机穴。 武凤楼因为失去了五凤朝阳刀,改换了一口普通的钢刀,两脚一分站成了大八字,双掌交错紧贴胸前,打算用三叔江剑臣所传的绝技“分云捉光”来硬拿对方的大枪,煞一煞对方九个人的狂傲之气。 一条枪可不是泛泛之流。这第一枪不过是投石问路的一招,一见武凤楼昂立如山,双掌护胸,就在枪尖似点到未点到之际,倏地急抽而回,右手猛然一颤,抖起斗大的一朵枪花,第二枪“斜柳穿鱼”刷地一枪挑向了武凤楼的软肋。人似灵猿,枪如恶蟒。 武凤楼右脚一划地,身形陡然半转,脚下还是站成了大八字,双掌也原式不变,仍然紧紧地护住了前胸。 好个峨嵋一条枪,见第二枪仍不能讨好,干脆也不收转枪头,只是略一勾拨,倒转枪柄,第三招“罗成摔枪”迎头向武凤楼太阳穴砸去。枪身荡起了嘶嘶的风声,来势迅猛又狠毒。 武凤楼意动肩摇,刚想用“子胥举鼎”的重手法去拿对方的枪身,一条枪的枪身好像灵蛇一样,突然变成了“举火烧天”式,枪尖直指碧空,双脚一顿地,纵起有两丈左右,手中枪一翻,变成枪柄朝上、枪尖朝下,刺向了武凤楼的当顶。 武凤楼冷然一笑,横移五尺,仍然是稳立如故,双掌护前胸。 好厉害的峨嵋一条枪,停住身形下落之势,突将右脚往左脚面上一搭,借这一点浮力,倏地在空中一个怪蟒翻身,枪尖一颤,一招“银龙入海”重又向武凤楼的面门刺去。 在场的众人都认为这一次武凤楼该拔出刀来了。哪知武凤楼仍是横移身形,原势不变,还是不亮出自己肩头的那把普通钢刀。 羞得一条枪老脸一红,电也似地掣回枪尖,倒转枪柄,往下一拨,紧接着一个“风卷残花”式,身形猛地大侧转,重又抖起了一大朵枪花,闪电似地撩向了武凤楼的裆下。 武凤楼猜出他这一个虚招,故意将右肩一塌,形如拔刀姿势。 也未见一条枪怎么用力,刺向武凤楼裆下的那一枪竟然刷地抽回,用枪柄一点地,纵出去丈余,形如停手收招。 武凤楼是何等人物,知他必有诡招,微然一哂,看关定势,静以观变。 果然一条枪一个“骇鹿回顾”转回了身形,右脚在前,左脚在后,脚不沾尘,快如奔马,一枪虚指面门,直刺武凤楼的丹田要害。 是时候了,几乎没看出武凤楼塌肩反臂,只听微微地一响,早已掣刀在手,甩手一挥,当的一声大震,用一口普普通通的钢刀刀背砸上了一条枪的铁枪枪身,只震得一条枪的枪尖几乎没入了坚实的山地。 一条枪脸泛紫霞,抽枪后退,四条镔铁大棍,一棍压顶,一棍下扫,另外两条大棍分别砸向了武凤楼两边的太阳穴。 武凤楼轻声一笑,冲天弹起,手中的钢刀厉芒一闪,反而劈向了刚刚后退的一条枪。 一条枪知道厉害,拖枪后退,脱出了武凤楼的刀幕之外。 四声怪吼起处,八柄紫金大锤一齐砸向了武凤楼。四棍一枪也开始八方游走。 武凤楼不愿多耗内力,又一次弹地而起,挥出一片刀芒,护住了自己的全身,反而硬往四棍一条枪之中落去。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阴森森的嗓音骂道:“真是一大群废物,趁早给我退下,省得让老子我看着生气。” 形如凶神恶煞的峨嵋四棍八锤一条枪,让蛇王郎毒这么一喝骂,都一声不响地退了下去,将攻击武凤楼的部位,让给了瘦骨嶙峋的一长蛇王。 武凤楼艺出五岳三鸟的门下,对江湖上的厉害角色无不了如指掌。一见蛇王的穿着打扮和长相,特别是他束腰的那条鲜红丝带,早猜知他是陆地神魔的生死老搭档郎毒,自己此来的主要目的,是向红衣仙子打听辛不足的住处,生擒活促了他,去换取自己的五凤朝阳刀。怎么也想不到在太乙山老君庵内能遇见他这个比陆地神魔更厉害的魔头。要是五凤朝阳刀在握,还有三分胜算,处于现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自己就凶多吉少了。 老奸巨滑的蛇王郎毒看出武凤楼有些迟疑,阴险地嘿嘿冷笑道:“武凤楼小儿,你的神色清楚地告诉我,你已经认出老朽我是何许人了,当然也清楚我老人家的清规戒律……” 不等蛇王郎毒把话说完,小捣蛋鬼秦杰一下子冒了出来,撇嘴一笑说:“凭你老大哥这一身披挂,和拄在手中的这根哭丧棒,还配有什么清规戒律!接小弟我一掌如何?” 话一说完,真的挥手一掌拍向了蛇王郎毒。 武凤楼阻止不及,知道这小捣蛋鬼又玩上了笑里藏刀,肯定在手掌内暗扣了丧门钉,企图刺伤对方的劳宫穴位。 哪知创自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这一手高招,今天意外地失效了。 只见蛇王郎毒慢吞吞地伸出了左手,迎面秦杰,好像丝毫也未觉察小捣蛋鬼掌心中扣有东西。 秦杰心中暗喜,自庆得计,趁两只手掌将要合实的一刹间,陡然用暗扣掌心中的丧门钉狠狠地向郎毒的劳宫穴刺去。 不料刺是刺中了,只觉得对方的掌心异常地柔软,简直像刺中了一层厚厚的棉花,吓得秦杰心头一惊,刚想倒蹿退回,早让人家蛇王一把给扣住了手腕。不光当的一声丧门钉落地,人也落入了蛇王之手。 小神童曹玉一急,一对判官笔“二龙夺珠”直扎老蛇王的双目,豁出性命前来抢救自己的师弟。 好一个黑道大魔头,抖手先将小捣蛋鬼秦杰甩向了东面的高大庙墙,成心要摔死他解气——因秦杰曾戏呼他为大哥,自称小弟——然后一把夺去了曹玉的两支判官笔。 惊得小神童百心之中一个倒提,甩身翻回,恐怕伤在蛇王的手下。 郎毒左手一甩,两支判官笔化成了两道厉芒,射向了曹玉。 武凤楼电闪而出,手中的钢刀一挥,当当两声,将两支判官笔砸落地上,让小神童重新拣到了手中。扭头再看小家伙秦杰,早让一个又黄又瘦的空道人接在了手中。 令人奇怪的是穷凶极恶而又不可一世的蛇王,一眼瞧见了那个又黄又瘦的老道,瘦骨嶙峋的身躯好像颤动了一下。 只听那个又黄又瘦的老道向蛇王骂道:“好你这条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狼,你害苦我了。贫道我是个半拉子火居道人,一生饥寒交迫、衣食不周,今天好不容易做了一个好梦,梦见我不光发了十万两银子的外财,还娶上了一房俊俏的年轻媳妇,就在我将要入洞房的时候,叫你老小子一下子给砸醒了,坑得我落了个人财两空。不赔我老人家十万两雪花白银和一个年轻美貌的媳妇,就算你老小子能说下大天来,咱俩也不能算完。” 听了穷老道这一番装憨讹人的胡话,头一个忍不住火气的就是小神魔辛不足。凭他那锐利的目光,江湖上的经验,怎么也看不出这穷老道有什么异乎常人的地方。他急于想将红衣仙子掳走,哪能让一个穷道人胡乱扰局!恶狠狠地骂了一声:“老杂毛找死。”翻手一掌,手心向内,手背朝外,撞向了穷老道的前心。 小神魔辛不足原来认为,这胡扰蛮缠的穷老道再不济,也能支撑个三招两式,所以第一掌只是含着投石问路的意思,哪里料到那穷老道一见掌到,吓得嗷地一叫,身躯胡乱摇晃,脚下吓得忘了移动,竟让小神魔辛不足提足六七成功力的一掌打上了前胸。只听那穷老道一声惨叫,连连后退了五六步,颓然栽倒,两条腿一曲一伸,奄然不动了。 辛不足一向为人心狠手黑,嗜杀成性,可伸手杀一个不会武功的老年人,还算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见穷老道倒地不起,知道凭自己的内家掌力,肯定震断了穷老道的心脉。 第344章 刚想俯身前去察看对方是死是活时,穷老道忽然一个鲤鱼打挺,高瘦的身躯鬼魅似的一闪,一下子贴到了小神魔辛不足的右侧,起手只一指,就点中了辛不足的软麻穴,使他颓然地倒在了地上。 穷老道这才一哈腰,欲左手抓起小神魔辛不足。 默默注视良久的蛇王郎毒突用手中的蛇头杖一点地,身形飘然而起,正好扑落在穷老道的身前,一横手中的蛇头杖,极为郑重地问道:“请问道长可是二十年前声威震武林的生死牌尚天台大侠?” 从一代蛇王郎毒的口中说出了“生死牌尚天台”这六个字,不光已被点倒在地的小神魔辛不足吓得丧魂失魄,就连所有在场的人,包括武凤楼在内,无一人不悚然变色。小神童曹玉心中暗暗地高兴。庆幸自己刚才进入老君庵以前,在东西的庙墙外恰巧遇上了这位随意就可以判人生死的前辈武林怪杰,并且一时心善,赠送给他老人家十两银子。看他出手点倒了小神魔辛不足,可能是诚心帮助我曹玉。 穷老道冷冷地答道:“姓郎的,你甭想和我老人家套近乎,我也不是什么能判人生死的阎王爷,更没有声威震过江湖武林。我老人家只是一个半拉火居老道。酒肉五荤我吃得,媳妇老婆我也娶得。现在咱们旧账重算,赶快赔我十万两雪花白银和一个美貌佳人。否则,我也叫你老小子和出手打我的这小子一样躺在我老人家的脚前。” 蛇王郎毒除非看出穷老道的长相很像传说中的神剑、鬼刀、生死牌尚天台,哪里能容许穷老道生擒活捉了小神魔辛不足?所以才有刚才的一问。如今听了穷老道的答话,还是吃不准对方是不是那个吓死人的武林怪客生死牌,只得将气忍了再忍,又一次问道:“既然道长不承认是生死牌尚大侠,为什么来此横插一腿?让在下百思而不得其解。” 穷老道跺着脚骂道:“老子已说过自己是一个半拉子火居道人,酒肉五荤吃得,老婆儿子要得。你老小子偏偏赶着我尊称道长,好像我老人家真出了家似的。我看你老小子这是成心想让老子断绝后代香烟。废话少说,赶快拿出十万两雪花白银,再给我娶一个好看的老婆,一了百了。否则,老子就要动手点你的穴道了。” 四棍八锤一条枪只是近几年才崛起江湖的凶狠人物,又仗有峨嵋教主司徒平这个强硬的靠山,平素眼高于顶,看不起一般武林同道,如今见穷老道一再欺人太甚,蛇王郎毒只是隐忍不发,早就忍不住火了,九个人互相一打招呼,暴然发动,九条魁伟高大的身影迭次扑向了年高体瘦的黄瘦老道。 穷老道气哼哼地骂道:“欠的银子不付,该的老婆不给,硬想耍赖打群架,老子我也豁出去了。”嘴里一边嘟哝着,身影一下子就楔进了四棍八锤一条枪的九宫八卦阵中,头一把就夺过来一条镔铁大棍,一招“拨风八打”逼得九个人一齐往后退去,又乘机用两只瘦骨嶙嶙的大手将棍的前端一拍,竟然让他给拍出了一个平扁的枪尖,宛如霸王枪相仿,然后阴阳把一合,像模像样地施展出江湖上失传已久的飞龙九枪来。 四棍、八锤、一条枪毕竟是成名多年的厉害人物,一见穷老道露出了九招绝技,吓得齐崭崭地后退了三步。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只要让穷老道动了真气,自己这方面九个人正好每人挨上穷老道一枪。 到这个时候,蛇王郎毒知道穷老道确实是生死牌尚天台了,一方面用眼神示意四棍八锤一条枪九个人后退,一方面双手一拱,低声下气地说道:“在下和尚大侠往日无仇,近日无冤,怪他们一伙人有眼无珠,请尚大侠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吧!” 按说以蛇王郎毒在江湖中的地位和声名,能塌下面子讲出这种低声下气的话来,就很够面子了。武凤楼等人恐怕尚天台一松口放走了小神魔辛不足,又知道只要有蛇王郎毒伴随在辛不足的身侧,凭自己几个人的力量,还真奈何不了人家。放走了小神魔辛不足,就等于收不回来五凤朝阳刀。刚想开口向生死牌尚天台说明原委,却见生死牌尚天台将两手一摊,作了个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按说你老小子说的话真够让人心软的,这要搁在平时,老子我准会撒手就走,放过了他们。不过今天可不成了!” 郎毒听穷老道的话有些含糊其词,连忙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穷老道正儿八经地说道:“因为我是受人家雇用而来,有道是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没法子,只好由着人家出钱的主儿当家,我是磨道里的驴——听吆喝。” 蛇王郎毒哪里肯信,再次追问道:“我不信当代武林之中,有谁配雇你生死牌尚天台大侠!能否告诉在下这位雇主是谁吗?” 尚天台用手一指曹玉,极为认真地说出四个字:“雇主是他!” 一听雇主是先天无极派的小神童曹玉,吓得四棍八锤一条枪脸色一齐大变,异口同声地失声问道:“雇佣金多少?” 因为生死牌尚天台出口就要讹诈蛇王郎毒十万两雪花银子,想必曹玉这次雇请尚天台绝对不会少于此数。 哪知生死牌尚天台斩钉截铁地又答出了四个字:“纹银十两!” 气得蛇王郎毒狠狠地瞪了武凤楼和小神童师徒二人一眼,变颜变色地向生死牌尚天台说道:“在你生死牌的面前,我郎毒不得不低头认栽,反正你不能当武凤楼一辈子的保镖。只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和武凤楼还是哪里碰上哪里算。”交代完这几句场面话,率领着四棍八锤一条枪等九人,撇下辛不足不管不问,一齐退出了老君庵。 武凤楼率领徒儿曹玉、徒侄秦杰一齐向生死牌尚天台见礼。 老君庵静虚师太也领着花正红向生死牌见过了大礼。 尚天台瞪了小神童曹玉一眼说道:“今天算你小子造化大,一时恻隐心动,可怜老朽我倒卧墙根,大发善心,丢给我十两银子,买动我老人家替你们出头惊退了这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狼。否则就让你们能对付了他的七十二式蛇头杖法,也绝对逃不出他的七毒蛇头白羽箭下。” 武凤楼当然知道尚天台不言过甚辞,蛇王郎毒真的这么厉害。特别是他的一袋子七毒蛇头白羽箭,上面真的淬有七种巨毒药物。除去他本人的特制解药之外,任何高明人物也解除不了上面的七毒。当下连忙再次向生死牌尚天台拜谢。 尚天台脸寒如冰地说:“借你武凤楼的口,传老夫的话,速速转告江剑臣小子:我要他立即摆脱一切事务,迅速赶回承德杨府,低声下气地去向我那莲儿赔礼求饶。他只要能求得莲儿谅解,不再灰心削发出家,那是他小子明智。否则,我尚天台绝不会与他善罢甘休!”他只向静虚师太一人挥手致意,对其余的众人理也不理地就蹿上了三清大殿的殿顶,再一晃身躯就不见了踪迹。 别看静虚师太和红绿二仙子相处得时间不长,已滋生出很为深厚的感情。一方面请武凤楼到三清殿内待茶,一方面示意小神童曹玉跟随红衣仙子去探望绿衣仙子的伤后病体。 没有师父的亲口命令,小神童哪里敢造次一步,正在暗暗作难。 武凤楼已叫小捣蛋秦杰提起小神魔辛不足,跟随自己向三清大殿走去,同时亲口传谕小神童去瞧看绿衣仙子。 曹玉这才敢跟随红衣仙子花正红向东跨院悄悄地走来。 一步跨进了东跨院内的三间静室,看见绿衣仙子正盘膝坐在软榻上面,静静地打坐练功,藉以早日康复。听见脚步声才缓缓地睁开秀目,见是小神童曹玉前来看望自己,不禁一阵子心情激荡,并流下了莹晶的泪水。 还是红衣仙子为人比较冷静大方,先让曹玉坐在软榻前面的座椅上,然后语音低沉地说道:“愚姊妹生来命苦,幼小时就陷入阴阳教中,虽侥幸保全清白未遭凌辱,但所有武林正道人士,谁又能把我们姐妹当人相待。命实如此,夫复何言。幸蒙君子垂怜,不以轻贱下流女子相看,无奈使君已然有妻,愚姊妹就是心甘情愿地为奴作婢,去服侍君子左右,有云海芙蓉马小倩在,也绝不会容忍我们二人。日夜苦思,筹之再三,只有恳请静虚师太收留我们,从此削去万根烦恼丝,出家为尼。古灯古佛,了此一生。”说完后退到窗前的一张椅子上缓缓地坐下。 小神童曹玉不是傻子,知道红绿二仙子要不是一开始就深深地苦恋着自己,光凭自己和两个师弟的功力,绝不会逃脱阴阳教徒的追杀,更别说扰得阴阳教七零八落溃不成军了。曹玉是很有怜惜之情的,不过,诚如红衣仙子所说的,只要自己娶了云海芙蓉马小倩,别说自己和她们二人有什么儿女之情、肌肤之爱,恐怕连说一句话,甚至看她们一眼,马小倩都会大发河东狮吼之威的。明明知道花正红是在试探自己心意,曹玉鉴于三师爷江剑臣和侯国英、李文莲、师父武凤楼和魏银屏、东方绮珠的情孽纠缠,哪里敢惹火烧身! 三个人默默相对良久,曹玉就借口师父在此,不敢久待,一切还是从长计议,软语几句就离开静室,回到了三清大殿。 吃过静虚师太专门为他们爷儿仨准备的一桌素席,直到酉时左右,才由小神童背负着不能动弹的小神魔辛不足,赶到长安城南的小雁塔附近,这时天色也只是二更刚过。 这小雁塔在长安古城的南面,离城很近,仅有两里路左右,建筑在荐福寺内。该寺开创于大唐文明元年,初名献福寺,是为唐高宗李治献福建立的寺院。 第345章 塔建于景龙年间,因为比慈恩寺的大雁塔小,故名小雁塔。塔身为密檐式方形砖构建筑,初为十五级,后经多次地震,塔顶震塌,塔身破裂,只剩十三级,型体秀丽美观。 秦杰请示过掌门师伯武凤楼后,让大师兄曹玉将辛不足交给自己,爷儿仨这才越墙进入了荐福寺,悄悄地来到了十三级高的小雁塔之下。 出乎三人意料,陆地神魔辛独早已等在了这里,从他那焦急烦躁的情形上来判断,这位老魔肯定已和蛇王郎毒见过面了,确知独生儿子辛不足落在了先天无极派的手内。他平素为人再为歹毒,毕竟是父子情深,惊恐不安了。 等到一眼看见秦杰肋下挟着辛不足时,辛独长长地吁出了一口大气,神情稳定了许多,忙从背后摘下了五凤朝阳刀,丝毫也不迟疑地将刀举了一举,那意思是要一方交刀另一方放人。 秦杰可不那么傻,嘻嘻地一笑说:“辛大哥,小弟我可是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瞧令郎我的大侄子吃小弟一粒安神丸,睡得有多么香甜。我要是不把他弄醒了,让他亲亲热热地叫你一声亲爹爹,你老大哥心里准不塌实,认为小弟我是给他服下了毒药。”一边说着,一边从袋中取出一粒药丸,塞进了辛不足的口中,抖手将辛不足抛在了地上。 饶让你陆地神魔辛独的手眼通天,独生儿子落在了对方的手下,也得身在矮檐下低头。用左手握住刀鞘,右手抓住刀柄,拇指一顶绷簧,“仓”的一响,红紫相间的光华一闪,五凤朝阳宝刀弹出了半鞘。 秦杰将时间把握得真好,就在辛独刚刚把五凤朝阳刀重新插入鞘内的时候,躺在地上的辛不足正好颤声地喊了一声:“爹爹!”足以证明他是活生生的,没受一丝一毫的损害。 秦杰轻声一笑说:“我秦杰一向做买卖都公道平安富,童叟无欺。请老大哥也将刀放在地上,咱们双方各自退出十步。为了表示对你老大哥的尊重和信任,请你喊出一二三来,你抱你的宝贝蛋儿子,我去拣我们的五凤朝阳刀。你如果没有异词,现在就开始喊数。” 陆地神魔辛独不由得暗暗大喜。心想:你小子毕竟还年幼毛嫩,我老神魔哄死的孩子恐怕都比你秦杰大二十岁,你只要能离开我儿子三步,这盘棋你秦杰小儿算输定啦。 原来小神魔辛不足让生死牌尚天台点中了软麻穴,交给小神童曹玉。蛇王郎毒自知不敌生死牌,急急如丧家之犬地逃离了老君庵。但他毕竟和陆地神魔辛独是几十年的老朋友,哪能一走了之。所以才潜入古都长安,找到了陆地神魔,将辛不足落入先天无极派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陆地神魔。老魔头不由得又惊又气,惊的是独生儿子真的落进了对方之手,五凤朝阳刀再是宝刀,也非得交出去不可了;气的是自己偌大人物,让秦杰这个黄口孺子给当猴耍了,明明是先用大话唬住了自己,然后才去捉拿自己的儿子,还真的让他生擒活捉去了。从好友郎毒的口中,还听说生死牌天台也在长安附近现象,这更使老神魔惴惴不安。一灰心,决定低头服输,按时间、条件到小雁塔,以五凤朝阳刀去换取儿子辛不足。可第一次栽了大跟头的郎毒顺不过这一口窝囊气,私下替陆地神魔出个主意,叫辛独只管按时间、地点去以刀换人,他本人暗地里隐身在旁侧,企图配合辛独一个抢人一个夺刀,说什么也要出出窝在胸中的这一口恶气。辛独如今见秦杰一点也不怀疑有别人同来,还要将宝刀和人分别都放在地上,这盘棋岂不是赢定了!当下抖手先将五凤朝阳刀抛在蛇王隐身的近处,然后才喊出了一!二!三! 三字一落音,陆地神魔好像在双脚之下安上了弹簧,点地蹿起,势如飞鸟腾空,一下子扑到了儿子辛不足的身旁,哈腰抱起了小神魔。倒纵蹿回原处,同时伸出手为儿子解开了被点的软麻穴道。 与此同时,身法比辛独更为迅速、武功也比辛独要高出一筹的蛇王郎毒,像一支利矢划破长空,又如一颗流星飞泻坠地,疾如鹰隼地扑向了放在地上的五凤朝阳刀。 奇怪的是,武凤楼、小神童曹玉、秦杰爷儿仨连一个抢着出手去争夺五凤朝阳刀的都没有,相反地都纹丝不动,卓立如山,根本没有动弹一下的意思。 眼看蛇王郎毒就要将五凤朝阳刀抓到了手中的时候,小捣蛋秦杰突然冷冷地甩出了一句:“真是不割谁的心头肉,谁一点也不觉得心疼!好一个生死之交的好弟兄!” 蛇王郎毒上面收回抓出去的右手,左脚前穿踏住了地上的五凤朝阳刀,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问道:“你小子又想搞什么新花样?” 小秦杰根本没有工夫搭理蛇王的这个茬,却把脸转向了辛独冷冰冰地说道:“对付你们这种六亲不认、死不要脸的角色,小爷我能不多加三分仔细吗?”可笑的是到这个节骨眼上,秦杰这小子不和对方称兄道弟了。 惊得陆地神魔双眼暴睁狂叫了一声:“你小子刚才给我儿子塞进嘴的是什么?” 秦杰冷冷地吐出了:“穿肠秀士柳万堂独门秘制的穿肠断魂丹!” 辛独吓得脸色一黄,扭头一看自己的宝贝蛋儿子,只见小神魔不光神色惨变,两边的鬓角也沁出滚滚的汗水,那又瘦又长的身躯也摇曳晃动不止。 曹玉低声问师弟秦杰:“你真的给辛不足喂下了穿肠断魂丹?” 秦杰悄声答道:“我哪里有什么穿肠断魂丹,辛不足这狗日的是让小弟那句话给吓的!” 曹玉也觉自己问得可笑,再瞟眼一看辛独,好像真的慌了神,冲口向蛇王叫道:“大哥,快快还他们的五凤朝阳刀。” 蛇王郎毒嘴角的肌肉一阵子抽缩,脸色也在急剧地变化。良久之后才一咬钢牙,用左脚尖一下子挑起那把放在地上的五凤朝阳刀,左手扑地一把抓住刀鞘,右手先将蛇头杖插在了腰间,然后紧握刀把,拇指微捺绷簧,仓的一声抽出了削金断玉的五凤朝阳刀,双目暴张地喝道:“三番两次受这几个小儿的凌辱,倒不如拼着舍去令郎的一条性命,宰了这三个小儿出气!”话一说完就要亮刀出手。 父子连心的辛独哪肯白白地送掉儿子的小命,哀声向郎毒求道:“大哥,千万使不得,可怜我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快请把刀还给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蛇王先是桀桀一笑,然后恨声说道:“舍去一条性命,能换得你我兄弟二人的扬眉吐气,又有什么不值得!快快亮兵刃动手!” 陆地神魔见生死之交的老朋友好像真存有夺五凤朝阳刀为他已有的企图,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独生儿子辛不足的一条性命。他大惊失色地向郎毒求道:“小弟中年娶妻,生下此子之时,妻子因难产而死,我一人茹苦多年才将儿子抚养长大。何况古有明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万望郎大哥速将五凤朝阳刀交还他们,换取解药,挽救我儿子一条性命。我们父子有生之日,都是报德之年。”哀哀说完,竟惨然泪下。 蛇王郎毒脸色一寒,语音冰冷地斥道:“辛老弟,亏你一向自命不凡,还被江湖同道瞎捧为陆地神魔。栽了这么大的跟头,想抱胳膊一蹲。实话告诉你吧,你能忍,我姓郎的不能忍。再者说你忍是为了救自己儿子的性命,我他妈的为啥要忍!五凤朝阳刀乃武林之宝,谁掌握了它,谁可以扬威江湖。你的儿子,你想办法去救。老夫我要用这口宝刀向先天无极派讨还太乙山老君庵中的所有公道。” 听了蛇王郎毒的这一番话,几乎把陆地神魔辛独给活活气死。他做梦也想不到三十年的生死朋友,为了一口五凤朝阳刀竟然能翻脸绝交,不惜置辛不足的生死于不顾。 他后悔不该贪心爱财,从秦杰的手中抢下了这口宝刀。如今悔恨莫及,但为了儿子的性命,他只得再一次求道:“小弟三十年来颇有积蓄,虽不敢说富可敌国,起码也可以财胜王侯。只求郎大哥马上交出五凤朝阳刀,我辛独的资财可任凭老大哥所取。这总可以了吧?” 蛇王郎毒哈哈大笑说:“你辛老弟的心肠要是不黑得像锅底,在江湖上也绝对得不了陆地神魔这个吓死人的外号。我郎毒要是不心狠手辣,连毒蛇都敢吞吃玩弄,也绝不会被武林人号称为蛇王。我就是现在把五凤朝阳刀交出,你对我的仇恨也算结定了,傻不到留下你儿子辛不足一条小命,让你们父子两个打我一个。刀我是要定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持刀就要扑奔武凤楼。 小秦杰暴喝一声:“无耻的蛇王匹夫,怪不得你爹你娘能给你老小子起个郎毒的名字。你他妈的真是又狠又毒。可惜陆地神魔还一心一意地同你讲三十年来的故旧交情。冲着你老小子这份狠毒,小太爷要叫你老小子讨了好去,我秦杰就不是父母爷娘生的养的。”说完,伸手掏出一粒其红如火的丹丸。反正当代药王是他的世交,各种丸药他应有尽有。抖手抛给了辛独,又说:“辛老伯,咱爷们从现在起,就算不打不成至交了,请将这粒解药给令郎服下,我秦杰对你们父子要是存有一丝一毫的坏心,就叫我天诛地灭!” 小捣蛋的这一手太高明了,感动得辛家父子无不心头一热。陆地神魔一把接过了丸药让儿子吞下肚去,然后从腰际摘下了一对独门兵刃子母离魂圈,恨声说道:“姓郎的,怪我辛独眼瞎,硬拿豺狼当了三十年的好朋友。今天我陆地神魔要和你一死相拼!”他高大的身躯弹地而起,卡断了蛇王郎毒的退路。 秦杰向辛不足一声大叫:“辛大哥,你老爹一个人恐怕敌不过姓郎的老小子,我给你的那粒丸药,是当代药王秘制的六阳解毒丸,越活动筋骨,药的效力越大。 第346章 还不赶快帮助你老爹一同宰了这条老狼。” 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辛不足也恐怕老爹伤残在蛇王掌中的五凤朝阳刀下。虽然手中没有了兵器,也飞身扑出,从侧面扑击蛇王郎毒。 为了重新夺回五凤朝阳刀,武凤楼向曹玉一挥手,刚想一齐扑出擒拿蛇王,突然听见从远处传来了更鼓三声。 秦杰急忙伸手拦住了掌门大师伯说:“现在已到三更,久、许、吴三位老爷子马上将到,还怕郎毒老小子逃出手去!咱爷儿仨只须各掏暗青子围在外面,防止毒蛇窜逃也就行了。还是先让他们来一次以毒攻毒。” 听了小捣蛋鬼的这缺德主意,武凤楼不由得暗暗好笑。扭颈一看,果然不光六指追魂久子伦、秦岭一豹许啸虹、千里独行吴尚一齐隐身暗处,连云海芙蓉马小倩都跟着来了。再加上陆地神魔父子,已形成九比一的战局,就让他蛇王肋生双翅,也万难逃走了。 场子中的这一场恶斗实在让人惊心动魄。蛇王得心应手的兵刃自然是插在分腰间的那根蛇头拐杖,如今换用了五凤朝阳刀,还真有点别扭,虽然五凤朝阳刀是口宝刀,反有些功力大减。 陆地神魔就不同了,他在这一对子母离魂圈上,足足沉浸了四十年之久。子母离魂圈又是奇形怪刃,专能勾、锁、套、拿刀剑一类的兵器。陆地神魔又是恨极出手,几乎豁出了自己的老命,并且还有身手相当不弱的辛不足从旁专攻郎毒的侧后,父子二人的心意相通,又是同一招数,相形之下,自然占了上风。要不是他们畏惧郎毒手中的那口宝刀能削铁如泥,父子二人早就贴近舍命搏斗了。 半个时辰过去,小秦杰又想出了新花样,大声喊道:“辛独大伯,你怎么老是这样死心眼,你就不会把你的暗器掏给辛不足大哥,让他专门瞅空子揍姓郎的老小子!” 说也奇怪,平素心黑手辣,生性狠毒的辛独,今天竟能听小捣蛋秦杰的吆喝,答应了一声,连攻三圈,逼退了蛇王郎毒,迅疾地将子母离魂圈合在了一手,摘下暗器袋子抛给了儿子辛不足。 内有陆地神魔死命相拼,外有辛不足抽冷子发暗器,秦杰、曹玉小兄弟二人也不时地趁火打劫,乱发暗器。 气得蛇王郎毒乱发狂飘,须眉倒竖。他一生傲游江湖,还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蹩脚窝火仗。光一个辛独就几乎和他战了个平手,哪里还能禁受得住三个年轻人用暗器偷袭。知道这一切坏水都是秦杰这小于一人冒出来的,真恨不得活活撕袭他方能消心头之恨。 又过了半个时辰,见蛇王郎毒还是死命支撑,小秦杰的坏水又冒出了一股。他又向辛独下令道:“辛独大伯,一个劲地缠斗,不光你们打不出个眉目,我们也看不出个名堂。干脆拉开趟子,来几下真格的,谁的招数鲜,我也好给他喊两声好。” 辛独到底不愧是一个极富心机的老魔头,今天是事情把他逼成了聪明一世,混蛋一时,如今听秦杰这么一吆喝,马上明白了小捣蛋的真正目的。打斗双方必须拉大距离,三个年轻人才好暗器齐发,不必提心误伤了辛独。暗中不由得称赞小秦杰的缺德主意高,猛地用右手子母离魂圈一招“渔翁撒网”,逼得蛇王用五凤朝阳刀向上一迎,他乘机左脚前点,将身躯暴缩五尺。双手子母离魂圈一错,仓啷啷一阵子暴响,亮出了天罗地网十三圈,逼蛇王不敢对他掉以轻心。 抢得这么个有利时机,曹玉左三右二五支亮银钉,小捣蛋左四右三七支丧门钉,辛不足双手一十三支天魔钉,同时打出。一时之间,不光嘶嘶的破空之声惊人,也宛如一大片冰雹凌厉无比地撒向了蛇王郎毒的全身。 气得蛇王一顿足,冲天蹿起。饶是纵得及时,双臂和后背也中了两支亮银钉和一根天魔钉,只有小秦杰功力不足,七支丧门钉完全失去了准头。 蛇王知道再打下去势非陷身此处不可,蹿起来的身躯不敢再落回原处,怕陆地神魔的天罗地网十三圈缠住自己。凌空陡然一个大翻提,飘落向一片冬青丛前,想接力弹起,仓皇逃去。 突然从冬青丛中闪出一条藤棒,神奇地点中了他的右腕,虎口一麻,当的一声,费尽心机夺来的五凤朝阳刀脱手而落。 蛇王左手一招“毒蛇出洞”,击向了秦岭一豹许啸虹,右脚一伸,想用脚尖挑起地上的五凤朝阳刀。 秦岭一豹许啸虹的紫藤软棒宛如灵蛇,铁腕一振,一招“梅开五朵”,紫藤软棒化成了五缕寒芒,指向了蛇王的胸前,硬把郎毒逼退了三步。 与此同时,一条高大的身影突然从侧面欺身而上,手中的一口短剑竟然颤成了无数光点,罩向了蛇王郎毒的头部和肩井。 吓得蛇王一声惊呼,身子向下一倒,先让左肩头沾地,趁势用上了燕青十八翻,才滚出了剑招“万盏佛灯”之外。 秦杰那胖乎乎的身躯,活像一个小皮球似的,贴着地面滚了过来,一把抢去了地上的五凤朝阳刀,就势一招“刀扫七国”,平着向刚刚爬起的蛇王劲间削去。 可怜郎毒这一次不光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落个墙倒众人推。身形刚起,五凤朝阳刀已到,不管用什么招数,都难免伤在五凤朝阳刀之下。只好一咬牙,来了个藏头斜肩,偏身闪躲。 可惜用刀削他的是满肚子坏水、满脑子鬼点子的秦杰。这小子心中早盘算好了,知道蛇王非得斜肩缩头躲刀不可,所以一刀扫出时,就将角度斜了下去。这下子可苦了蛇王郎毒了,明明骑马蹲裆式能闪开扫地的一刀,怎么也想不到小捣蛋是斜着削下,躲开了当顶,避不开肩头,让秦杰这一刀把他的左肩头上削下了巴掌大的一块皮肉来,鲜血顿时冒出。 生死关头已到,郎毒可不是傻子,知道再不快逃,非惨死在此处不可。右手一抖,一下子就打出了九支蛇头白羽箭,用的还是满天花雨的打法,分别射向在场的九人。 他自己则一咬牙,不顾左肩伤疼,一溜烟似地逃窜了。 武凤楼在大敌当前不想和辛独再结更大的怨仇,反正五凤朝阳刀已经夺回,马上双手一拱,诚恳地说:“辛前辈从前曾屈身在武某三婶娘侯国英的麾下,又何必非得反目成仇不可!只要前辈能对凤楼谅解,在下情愿捐弃前嫌,握手修好。也省得以后三婶娘责骂于我。”说完主动地伸出了右手。 这就叫:一句好话三冬暖,恶言冷语六月寒。辛独见六指追魂和秦岭一豹一齐现身在小雁塔下,知道只要武凤楼一翻脸,自己父子绝不能全身而走。见武凤楼主动讲和,给自己留足了老脸,哪里还敢逞匹夫之勇。连忙也伸出手去,和武凤楼两手互握。苦笑了一下说:“辛独败军之将,承蒙武掌门高抬贵手,饶恕了我们父子。从今以后,绝不再和先天无极派作对。请久、许、吴三位老侠监视我们父子好了。” 原来的冤家对头变成了握手言欢的朋友。武凤楼非常高兴,想招呼曹玉和秦杰向辛独父子见礼。 一向不肯吃亏的秦杰把脸色一肃,向辛独正色说道:“刚才小侄已连连喊了你老人家两声辛老伯,你可不能在我掌门师伯的面前倚老卖老,咱还是先喊后不改,请你和我掌门师伯以兄弟论交。” 遇见这样的调皮小捣蛋,陆地神魔只有自认倒霉。年已三十岁的辛不足反而矮了武凤楼一辈。 临分手时,陆地神魔羞容满面地向武凤楼透露,峨嵋掌教司徒平已亲自率领阴阳教主葛伴月,前往嵩山法王寺去营救三儿子司徒清去了。 听了这晴天霹雳的坏消息,惊得武凤楼身心齐颤。他当然知道要没有爱财如命、贪婪成性的辛独为峨嵋派提供消息,峨嵋教主司徒平绝对不能知道他的三儿子司徒清现在被囚在嵩山法王寺。又知道柳凤碧执拗任性,傲不服人,非和葛伴月等人拼个两败俱伤不可。多玉娇公主也必然会受池鱼之殃。究其根本原因,完全怪自己将司徒清交给多玉娇代为拘囚法王寺。她们师徒真要有了好歹,我虽未杀伯仁,可伯仁毕竟是为我而死。想到此外,始终怀着对多玉娇公主负咎抱愧的武凤楼心惊肉跳了。 气得六指追魂久子伦怒喝一声:“你辛老魔为了钱财,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能做出来。多玉娇师徒安然无恙地逃脱了魔爪,百无话讲。倘有闪失,我六指追魂头一个饶不了的就是你这个财迷心窍的老王八蛋。” 秦岭一豹许啸虹抢着说道:“为今之计,救人要紧,请吴兄率领曹玉和马小倩、秦杰、刘祺四人先回青城山百兽崖,帮助东方绮珠接掌青城山的门户。我和大哥陪着凤楼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法王寺,务必要抢在他们的前头,拼着落个玉石俱焚,也要和司徒平见个高低。” 辛独怔约半晌才毅然说道:“祸从辛某的口中说出,我也算一份,说不得只好和司徒平翻脸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四回 位于嵩山玉柱峰下的法王寺,是河南省最为古老的有名寺院,建于东汉永平十四年。三国时期,曹魏青龙二年改为护国寺,以后各个朝代都曾更改寺名。法王寺后还建有十五层高塔一座,塔内辟有方形塔心室直达顶部。另有三座小塔,皆为和尚墓塔,造型优美,玲珑秀丽。其中两座为唐代所建,一座是五代时的建筑。被获遭擒的峨嵋三少主司徒清就被轮流囚禁在三座小塔之内。 别看绿衣罗刹柳凤碧一向孤僻成性,冷如冰霜,江湖之上武林之中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和她合得来。 第347章 难得的是自从收下了多玉娇公主,简直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骨肉,爱如掌上明珠。 司徒清被擒获之后,依着缺德十八手李鸣,原想秘密处死完事。后来因为这小子贪生怕死,泄露出不少机密,才促使李鸣改变了主意。饶了他一条性命,委托多玉娇公主带回法王寺囚禁。这件事要是换了别人,非得挨绿衣罗刹柳凤碧一场狠狠的臭骂不可。只是由于多玉娇作主带回,绿衣罗刹柳凤碧仅仅埋怨了几句,就默允了下来。虽是如此,绿衣罗刹可没敢掉以轻心,因为峨嵋派太人多势众了。 她们师徒开始认为最多十天半个月,武凤楼和缺德十八手李鸣准能将司徒清弄走或就地解决;哪知二十多天过去了,仍不见武凤楼和缺德十八手李鸣到来。绿衣罗刹发火了,斥责爱徒多玉娇公主道:“从古到今,还不都是痴心女子负心汉。你偏偏苦苦地恋着武凤楼这黑了良心的小子。目前峨嵋派如日中天,门徒教众几乎遍布了南七北六十三省。为师虽然不怕他们,但以你身上现有的功力,不买他们的帐还真不行。李鸣是出了名的缺德鬼,硬把这个棘手人质塞进了咱们的法王寺,累得你我师徒日夜悬心。依我看,倒不如一刀宰了,找个秘密的山洞一丢,咱娘俩也好心静几天。” 多玉娇公主赔着笑脸撒娇道:“师父!那可不成!再说,徒儿从来没答应人家办什么事。这是破题儿第一遭。请你老人家务必让我在李鸣面前少落包涵,别让李鸣说咱们师徒怕峨嵋派的人物。” 绿衣罗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气呼呼地说道:“我只能答应你再替他们看守三天,三天以后不来人,我准摘司徒清这小子的脑袋!” 多玉娇知道师父异常疼爱自己,别看话说得这么严厉,到时候自己只要一软磨,一撒娇,还是得按自己说的去办。当时很爽快地答应说:“师父,我也想开了,只给司徒清这小子三天的大限,多一天也不给他。真要李鸣三天内不来,徒儿一准摘下他的脑袋!” 多玉娇一席话,果然哄得绿衣罗刹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打起坐来。 多玉娇暗暗一笑悄悄地退出了静室。来到厨下看时,五天前猎取的山鸡和野兔,还剩下很多,就取过来两只山鸡和一只野兔剥好洗净,仔仔细细地烧烤了起来。 别看多玉娇生长深宫,出身皇族,由于她生性泼辣,胆大任性,自幼就经常改扮男装,私自出宫,不仅常去深山老林打猎,还开设过很大的赌场。以后拜在绿衣罗刹柳凤碧的门下,随着师父经常飘泊江湖,凡一切武林行规、江湖路道、车、船、店、脚、衣、食、住、行样样精通。 一个时辰以后,厨房里充满了诱人的肉香,真能让人食欲大动,就连多玉娇本人也有些馋而想嚼了。 为了想让师父这一顿晚餐吃得丰盛些,多玉娇打算给师父做一碗鲜美的香蘑汤。见几天以前采有那些蘑菇已经一点都不新鲜了,又见天色尚早,就压熄了烤肉的火苗,带上了厨房小门,从法王寺后墙翻出,沿着一条羊肠小径向后山走去。 这时夕阳西坠,大半个山林洒满金光。山道弯弯,崎岖难行,再往里走,树木丛生,荒草没膝。这里到处是鲜蘑,伸手可摘。 多玉娇公主专挑又鲜又肥的大蘑菇采取,刚想返回给师父做汤,突然听得附近有人轻声呻吟,好像非常难受。 多玉娇心肠慈善,怀疑深山老林中有人被猛兽咬伤,连忙循着声音去找。果然在南边的一棵大树下,发现了一个黑衣老人。只见他面如姜黄,二目深陷,枯瘦得皮包骨头,身材又细又长。说玄了简直跟打枣杆相似。这时候正蜷缩倒卧在树下,两眼紧闭,呻吟不止。 多玉娇心生怜惜,连忙凑到贴近,轻声唤道:“老人家你哪里不舒服?天快黑了,山风甚大,别受了风寒,快快下山去吧!” 黑衣老人缓缓地睁开了呆然无神的眼睛,摇头苦笑说:“我这是老毛病复发,倒卧在此地。别说我现在难受得寸步难行,就让我勉强能够爬动,在这人迹罕见的玉柱峰中,我也无处可去呀。常言道:何处黄土不埋人。又何必非得落叶归根,我也认了命啦。” 多玉娇见黑衣老人说得可怜,又见他眼神呆滞,如果任凭他倒卧在此,别说是个病人,就是不病,像他这么大的一把年纪,也架不住山风夜露的侵袭,更别说山中还有毒蛇猛兽了。当下柔着声音说道:“离此不远就是法王古刹,我和我师父暂时就住在哪里。请你老人家到那里去避避风寒吧。” 黑衣老人摇了摇头说:“谢谢你这位小姐的一片好心,小老儿不能前去。” 多玉娇奇道:“目前法王寺已没有住持僧人,里面只有我们师徒二人居住。我请你前去,不仅能使你免遭山风夜寒之苦,还可以让你吃些东西,服些药物,岂不更好!” 黑衣老人听多玉娇这么一说,好像精神微微一震,等到多玉娇的话一落音,神情又萎顿了下来,叹了一口无声气说:“多谢小姐!小老儿还是不能前去。” 多玉娇一怔问道:“这是为了什么?” 黑衣老人又苦笑了一下说:“法王寺诚然可避风寒,以小姐的善良心地,也确实可以赏小老儿一些食物;只是我寸步难挪,岂不是徒然无益吗?” 多玉娇怔了一下,又端详了黑衣老人一番,见他身体不断抽搐,气也喘成一团,果然是不能行动。心下一软,毅然说道:“请你老人家放心,眼看你病成了这种模样,我岂能见死不救。你我虽男女有别,论年纪你都配作我的祖父,还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可以背你下山。” 黑衣老人听多玉娇说得这么恳切,好像心中非常感动,睁大了双眼说道:“好虽是好,但小老儿贱躯颇重,只恐小姐心有余而气力不足。” 多玉娇心中暗暗晒笑,当下也不说破,只是一个劲地催黑衣老人站起身来,自己好能背负他下山。 直到这时,那黑衣老人才不再坚持,强自以双手拄地,欠起了上身,等多玉娇蹲下娇躯后,艰难地伏上了她的后背。 哪知道不背则已,一背起之后,竟压得多玉娇公主双腿一软,几乎坐在了地上。由于她生来任性,执拗异常,一咬银牙,提聚全身力气,打点起精神,强行举步下山。 有道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多玉娇一心只想救护这个黑衣病老人,却忘了自己本来就有一身不错的武功,又跟随师父绿衣罗刹学习了这么长时间,今天竟会连一个枯瘦如柴的老人都背他不动? 一路行来。虽是下山省力,也累得多玉娇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几乎耗尽了全部气力,勉强将黑衣病老人背到了山门之外,实在一步也挪不动了,才把黑衣老人从背上放了下来,让他坐在台阶上喘息。 黑衣老人喘着粗气说:“看起来多亏小老儿一生正直,公道待人,才感动了上天,让小老儿在深山无人处遇见小姐,救下小老儿一条不值钱的老命。今后我会很好报答小姐你的!” 多玉娇一面用袖口抹去粉颈上的汗水,一面正色说道:“施恩望报,算什么武林人物!何况你老人家风烛残年,虽有报我恩德之心,我又怎能忍心向你索取呢!” 那黑衣老人并不去接多玉娇的话头,却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说:“我一生正直,公道待人,这种恩惠我非报不可!这女娃儿也确实不错!” 他又说了一次“一生正直、公道待人”,多玉娇也没有放在心上,只认为黑衣老人不过是心中感激,口头说说而已。嫣然一笑说:“老人家,看你这一阵子神情好像好多了,干脆你老就坐在这山门外歇一会。我先去禀告师父一声,回头再扶你进去。我下午在厨房内烤好了两只山鸡、一只野兔,肉香喷鼻,别提烤得多好了。回头让你老吃个够。”话一说完,翩然入寺,向师父绿衣罗刹所住的静室跑去。 绿衣罗刹柳凤碧这时打坐完毕,听徒儿多玉娇这么详细一述说,脸色一变道:“笑话!凭你目前的功力,背一个枯瘦老人怎么能累到如此地步!这里面一定有鬼!”随着话音,从云床上一弹而起,早飘出了静室。 多玉娇这时才回过味来,也觉得情况不对,连忙蹑在师父柳凤碧的身后,一前一后地向山门外赶去。 师徒二人来到山门外时,那个几乎寸步难挪的黑衣病老人已经踪迹不见了。 绿衣罗刹冷哼了一声,飞身纵到了法王寺的山门之上,极尽目力向四处扫望,竟然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也察觉不出,只好飘身而下,让多玉娇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再详细地述说一遍。 一直听到多玉娇曾夸口自己的山鸡野兔烤得如何如何好时,才低说了一声:“快随我来!”率先向厨房奔去。 相距厨房老远时多玉娇就芳心一动:关闭的厨房小门,洞然大开着。忙着脚下一点,飘身堵住了厨房的门户,见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背下山的黑衣病老人,正在踞案高坐,狼吞虎咽地大嚼山鸡、野兔,吃得那么香甜!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病态!心中一气刚想发问,猛然听得师父柳凤碧在自己的身后冷冷地问道:“你是谁?知道我是谁吗?” 多玉娇连忙侧身一让,瞟眼看了师父一下。只见柳凤碧不光已脸寒如冰,两眼中也几乎快要喷出火来。不知怎么回事,多玉娇反倒为黑衣病老人暗暗地担起了心。仗着师父疼爱自己,有心为黑衣病老人开脱道:“我师父她老人家当年是武林三女侠之一,气你不该装疯卖傻地前来欺骗我。 第348章 快快报出你的名字,再好好地向我师父赔礼道歉,好让你吃饱喝足了走人。” 别看绿衣罗刹怒目扬眉、冷言威逼,那黑衣老人不光根本不加理睬,甚至还大啃大嚼,等到多玉娇这一开口说话,他才放下刚啃了一半的烤野兔,很和气地说道:“请问小姐,小老儿什么时候欺骗你了?在山上我可是死活都不愿意前来,是小姐你好说歹说硬背着小老儿下山来的。 就连请我吃你烤的山鸡和野兔,也是小姐你亲口许给我的。这一点也不错吧?” 黑衣老人说到这里,伸手又抓起另一只山鸡,向嘴中塞去。 绿衣罗刹柳凤碧更火冒三尺了,语音更冷地逼道:“你到底是谁,莫非欺老身的三尺龙泉不利?” 黑衣老人用嘴撕扯了一大块鸡腿,直了直脖子,吞咽了下去说:“这真奇了,山鸡和野兔都是这位小姐烤的,小老儿也是这位小姐请来的,有恩有德。小老儿自会报答她,用得着你这么横眉瞪眼吗?”说完又撕下了一块鸡腿。 绿衣罗刹实在忍不住了,厉声喝道:“二十年以来,还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在我绿衣罗刹面前这么大摆谱儿!你也可能大有来头,赶快亮出你的万儿。否则,别怨我柳凤碧手下无情!”说完这一番话就伸手握住了自己的剑柄。 这时,夕阳已经衔山,院内的天色虽然不算太暗,可厨房内的光线已有些模糊不清了。只听黑衣老人幽幽地说道:“小老儿何尝不知道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这山鸡野兔虽香,但它的骨头随时都能卡住小老儿的喉头,绝不是那么容易吃的。因为这位女娃儿一片心意难拂,我才拼了老命前来啃嚼,不料还得忍受这样的窝心气。”说完连连叹气不止。 绿衣罗刹毕竟是江湖上横行多年的人物,享有黑、白、绿三魔女的清誉,听了黑衣老人之言后心中也不禁一沉。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法王寺大殿上传来了两声怪笑,声如枭鸟,两条其疾如矢的人影一下子飘落在院落之中。 柳凤碧举目看去,见突然现身的竟是一对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女。男的全身穿白,女的一身黑衣。形貌诡异,面容冷酷,显而易见没怀好意。 饶是绿衣罗刹江湖经验极为丰富,也看不出这一对男女的出身路数。 这时候黑衣老人又说话了:“你们可不能小瞧了这一对狗男女,他们夫妻二人横行漠北边荒,已长达二十年之久,一向罕逢敌手,天生的狼生狗肺,阴毒无比。女的叫九阴手赫珍珠,人称黑珍珠,练有九阴毒砂,狠毒无比。 男的叫金蛇手白午阳,人称白无常,专门擅用子母磷火弹,异常凶恶。据估计,这一对凶人此次前来,可能是专为这位好心的小姐而来。小老儿刚刚吃了这位好心小姐的烤山鸡和烤野兔,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吓唬你们。吃饱喝足,小老儿该找地方睡觉去了。”匆匆把话说完,从厨房后墙上的小窗中钻出去,走了。 听说来的这一对男女竟然是横行漠北边荒多年的黑白二凶,绿衣罗刹柳凤碧的心也不由得猛地往下一沉。她当然清楚,如以一对一,绝不会栽在他们夫妻任何一人的手下。可怕的是,这一对男女凶人有一个奇怪的规定:不管对手是一个或者十个,向来都是夫妻二人一齐出手。自己就吉凶不卜了。 看出师父神色有些迟疑,多玉娇护师情切,一晃娇躯纵身而出,冷然喝道:“无冤无仇,你们凭什么上门欺人?” 九阴手黑珍珠格格地笑了,哟了一声说:“公主背叛皇兄,来到中原,身在异国他乡,还摆什么公主架子!我们夫妻二人不过是受了你兄长多尔衮亲王的聘请,特地前来敦请公主的芳驾返回故国。话我可要首先说明了,我们夫妻可不是你们大清的臣民,也绝不听你多公主的吆喝。你的哥哥多尔衮曾说得明白,公主你胆敢不回国,准许我们格杀勿论。你最好还是放明白一些的好。” 帘子已经挑开,话也说得非常明白,绿衣罗刹知道自己不动手不行了。仓的一声,亮出了三尺利剑,并示意多玉娇不准出手。起手一招“银河双星”,剑芒霍霍扫向了白午阳赫珍珠夫妻二人。 黑白双凶桀桀一笑,鬼魅也似地闪向了左右,白午阳亮出了一条蛇骨鞭,黑珍珠亮出了一对鸡爪抓,三件兵刃一长两短配合得天衣无缝,攻向了绿衣罗刹柳凤碧。鞭如怪蟒,抓如狼爪,真不愧有漠北双凶之称。 四五十招过后,绿衣罗刹知道不动真的是不行了,当时施展开独得之秘的烟云剑法“彩云朵朵”、“流云赶月”、“迎云捧日”,刷!刷!刷!疾如飘风,快似闪电,凌厉无比地攻向了漠北双凶夫妻。 这样一来,却正合了黑白二人的心意。因为绿衣罗刹越是求胜心切,内力的消耗越快,越容易露出破绽。 果然交手不到二百招时,绿衣罗刹已感到内力有些不济,鬓角也沁出了点点汗珠。 多玉娇和师父绿衣罗刹情同母女,虽然柳凤碧严厉命令她不准出手,也不忍眼看着师父为了自己遭受风险,况且漠北二凶为人狡猾,只在绿衣罗刹的前后左右游斗?居心想耗尽柳凤碧的内力后,再陡然猛攻,置绿衣罗刹于万劫不复之地,情势险恶已极。忍不住一声娇叱,反手抽出剑来,想切入进去。 猛听师父柳凤碧怒声喝叱,手中的利剑一招“烟云腾空”剑芒大炽,和漠北双凶一合即分,三个人不光身上都冒出了血珠,也同时都退后了好几步。 吓得多玉娇一拧娇躯狂扑而出。见师父虽然以一招“烟云腾空”划伤了漠北双凶的肩头和手臂,却伤得极轻。 而自己的师父却让金蛇手白午阳一蛇骨鞭砸上了后背,九阴手黑珍珠双抓也抓伤了师父的右肩和软肋,伤得很重,鞭砸后背震得师父嘴角溢血。 多玉娇双眼含泪,芳心如焚,持剑护在师父的身前,恨声骂道:“亏你们还是漠北边荒的有名人物,竟然下作到以二敌一的地步,我跟你们这一对狗男女拼了。”嘴里骂着,手里还忙着去扶师父柳凤碧。 金蛇手白午阳桀桀一笑说道:“多玉娇公主,你太少见多怪了!我们夫妻历来对敌都是这么个规矩:对手一个人,我们是一齐上,十个八个甚至更多,我们也只是夫妻二人,从来不用聘请帮手。” 话没落音,猛然听得厨房顶上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喘着粗气骂道:“今天正好刮的是西北风,你小子也不怕吹断了舌头找不着人接?” 一听发话的,正是那个黑衣老人。多玉娇心中一喜,连连呼叫道:“老人家快请下来!老人家快请下来!” 不料那黑衣老人却是光打雷不下雨,光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喊出那两嗓子之后,竟然寂然无闻。 骂得漠北双凶脸色一变,留下九阴手黑珍珠盯死了柳凤碧、多玉娇,金蛇手白午阳蛇骨鞭一抖,舞起了漫天鞭影护住了全身上下,身随鞭起,宛如一只大鸟扑上了厨房顶。 忽然从法王殿上又传来黑衣老人的骂声:“老子我正啃着香喷喷的山鸡和野兔,暂时没有工夫揍你这个不成材的贼小子。怕挨揍的,趁老子正啃得津津有味,夹着尾巴跑得快快的,那是你们祖上积了阴德。你要敢不听话或者有一块骨头咯疼了老子我的牙齿,老子非活劈了你们二人喂大鹰不可!” 漠北双凶作恶江湖多年,一贯吃的都是横梁子,哪曾让人这般污辱痛骂过。气得九阴手黑珍珠大嘴一张,刚刚骂出个“老”,底下的“贼”字还没有骂出来时,嗖的一样东西,又快又准地正好塞入了她的嘴中。要不是黑衣老人手下留情,真能一下子把喉管给她射穿。就这样,也打掉了黑珍珠四颗牙齿,满嘴流血。慌忙吐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只山鸡爪子。 金蛇手白午阳一看妻子受挫,满嘴流血,一声怒斥:“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是好样的,下来和我们夫妻一决雌雄!”金蛇手一个脏字眼都不敢带,足以说明他对暗中耍他的人存了很大的戒心。 又过了片刻,一蓬鸡爪兔骨从法王殿上撒了下来,别看是随手一撒,真比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打出的暗器还要厉害。尽管漠北双凶夫妻乱闪乱躲,也被打得满身油渍。紧跟着一个又细又长的瘦削身形从法王殿上飘然而下。 漠北双凶岂是甘愿受辱的角色,加上二人又是多年夫妻,心意自然相通。一见对手从法王大殿上飘落,互相一对眼神,各自把右手一扬。九阴手黑珍珠是一大把九阴毒砂,金蛇手白午阳是一颗子母磷火弹,一齐打向了身在半空的黑衣老人。 多玉娇正看得目瞪口呆,暗暗解恨。绿衣罗刹柳凤碧识货,见黑衣老人身在半空,双凶夫妻的毒砂火弹一齐撒出,心头一惊,狂呼了一声:“小心!” 黑衣老人只是轻声一笑,两只长袖随意一卷,一下子就将毒砂和子母磷火弹完全卷住。紧接着双臂一抖,将卷来的两样东西送出了庙墙外面,顿时传来了一声闷雷,那颗子母磷火弹爆炸了。 一见黑衣老人具有这种骇世惊俗的高妙身手,漠北双凶顿时吓得矮了半截。他们二人当然知道黑衣老人并不想赶尽杀绝,否则只须将二人打出的暗器再回击二人,他们夫妻早就尸横在地了。 金蛇手白午阳颤声恭身问道:“老人家可是天山三公之首瘦公郑老前辈?小子太有眼不识泰山了!” 原来黑衣老人就是先天无极派硕果仅存的天山三公之首瘦公郑公道,是胖公沈三爷沈公达的老大。 绿衣罗刹柳凤碧和多玉娇这才一齐暗暗后悔不迭,人家郑大公不是一再明白地告诉过多玉娇“一生正直,公道待人”嘛,可笑自己师徒二人硬没有从这八字当中琢磨出郑公道三个字来,活该有这场虚惊。 第349章 就见天山三公郑公道指着漠北双凶骂道:“我从开封大相国寺就瞧出你们二人的身份,一直尾随你们来到此地。嵩山一带是本派开派奠基之地,岂容一般鼠辈横行无忌。详细供出你们的一切,我可以网开一面。有一字不实,我叫女娃儿烤一次活人尝尝!” 栽到这步田地,漠北双凶哪里还敢有一丝一毫的横劲!金蛇手白午阳老老实实地供认:“辽东多尔衮亲王恨自己的幼妹多玉娇背兄叛国,私自逃入中原,又遭到贵派现任掌门武凤楼的遗弃。暴怒之余,不惜耗费人力物力,势必将公主掳回辽东不可,并悬巨赏十万两白银的花红。 没有活的,死的也给钱八万两。只怪我们夫妻见钱眼开,才暗暗地进入中原,寻人到此。只求老人家饶恕了我们,从今以后,绝不敢再入关南下。”夫妻二人一齐跪地求饶。 天山大公脸色一寒,沉声喝道:“按你们两个东西过去的所作所为,本应废去你们二人的性命,退一步也该废去你们的一身武功,让你们永远难为害江湖。因老夫今天山鸡野兔啃得痛快,心情很好,破倒饶恕了你们。” 喜得漠北双凶连连叩谢不止。 又听郑公道说道:“放走你们之前,老夫向你们讨要两样东西,不知你们肯否?” 漠北双凶只图能得活命,哪敢说出一个不字,只有连连点头。 郑公道这才让他们夫妻二人一个献出来一袋子九阴毒砂,一个交出身上所有的子母磷火弹。 二人心中再不舍得,为了保全性命,也只好忍疼割舍。九阴手黑珍珠摘下了豹皮囊,金蛇手献出了仅有的两颗火弹,狼狈而走。 郑大公指着一袋子九阴毒砂和两颗火弹,笑嘻嘻地向多玉娇说道:“小老儿用这两样东西来偿还你的两只烤山鸡和一只烤野兔,能不能算是两帐皆清?” 多玉娇已知黑衣老人是自己心上人武凤楼的天山师祖,听郑大公这么一说,慌忙跑下说道:“晚辈不知是师祖驾到,多有失礼。承蒙师祖出手相救,晚辈永世难报鸿恩。请我师父陪你老人家到静室休息,容晚辈再烤些山鸡野兔,供老人家饮酒食用可好?” 天山三公郑公道呵呵大笑说:“你烤的两只山鸡、一只野兔,几乎把老夫给活活撑死!还是先给你师父服药包伤吧!” 绿衣罗刹深知天山三公在武林中的极高地位,三个老人都素性诙谐,一向不拘小节。过分客套,说不定还能让他不快,也就不再多谢。师徒二人请郑大公到殿内蒲团上坐下,才问起他从何处赶来。 郑大公首先慈祥地一笑,极力称赞李鸣道:“要说鸣儿这孩子,称之为智多星、赛孔明都毫不为过。我和老二叶公超刚到京城,他就请我们两个老头子一个去青城山,一个回嵩山。顺便还告诉我司徒平的一个小兔崽子囚的这法王寺中,保不住峨嵋派的人会找到这里,求我暗地留意。果然在开封大相国寺发现了漠北双凶夫妻,才暗暗尾随到这里。另据鸣儿的估计,峨嵋掌教司徒平肯定会亲自出马关中河南一带巡视,求老二叶公超传话给他师父江剑臣寻求时机,先和司徒平较量一下子,以免真正翻脸大干时摸不清虚实——因为峨嵋派的势力确实不能轻视。凡此种种,还都让鸣儿这小子给品透了。为防你们师徒不测,我才逼着漠北双凶献出了九阴毒砂和子母磷火弹。你们可别小看了这些玩意儿,杀敌和顾命都能用得上。特别是这子母磷火弹,是一母九子十颗弹丸,燃炸起来,三丈以内,让人无法存身。有一颗足可顾全性命。我老头子也可以放心喝我的烧酒去了。” 因为绿衣罗刹下午还在骂李鸣,归根到底,还是人家缺德小子央求天山三公前来救援了自己师徒,情不自禁地脸上一阵子发烧。 天山三公郑公道又放低了声音说:“鸣儿还有一个奇怪的想法,业已写信托我二弟叶公超带给了他的师父江剑臣。并请我要你们……”说到这儿将声音变成了窃窃私语。 不等郑大公将话说完,绿衣罗刹已脸色大变,说道:“这话也亏你郑大公能讲得出口,我柳凤碧再不济,也不会怕司徒平和冷酷心二人。再说,这种事情要传说出去,羞也把我绿衣罗刹羞死了。” 郑大公正色说道:“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别说李鸣根本不是这种意思,就连老夫我也绝不会有丝毫轻视你们师徒之心。是因为杀一司徒清,仅仅不过污一席之地,对于两派之争不光毫无用处,反而能授人以柄。不如借你们师徒之手放走了事。” 听郑公道这么一解释,绿衣罗刹这才收回了怒容。风险已经过去,一向犹如闲云野兔的天山大公,哪肯在法王寺久留。郑大公踏着茫茫夜色,独自出庙走了。 三天过后,绿衣罗刹的伤势已大为减轻。在这三天之中,多玉娇不光缝制好了两只鹿皮手套,还磨着师父绿衣罗刹柳凤碧教会了打子母磷火弹和撤九阴毒砂的手法。 由于听从了李鸣的主意,对峨嵋三少主也不再加以囚禁了,只轻点他的两处穴道,使他不能发挥功力和蹿高纵低而已,就连饮食起居也改善了不少。只是到了晚上,还是将他放在暗处。 这一天,师徒二人刚刚用罢晚餐,柳凤碧因为新伤将愈,心中一高兴就叫多玉娇取出了师徒二人使用的宝剑,各自背上,一前一后地走出法王寺。 这时天已渐渐黑暗起来,一轮明月正从东山脚下升起,清光四射,照到法王寺前的数十株虬枝丛生的松柏树上,疏影横斜,枝叶浮动,顿时使人心旷神怡,百虑皆空。 多玉娇在师父面前毕竟还没脱小孩子子脾气,娇声喊道:“师父随我来!”脚下一点,身轻如燕地蹿上了一株矮树,一溜轻点巧纵,登上了一处山岗。只见明月千里,清澈如昼,碧空之中星斗闪烁。 多玉娇知道师父自从受挫在漠北双凶联手攻袭之下,内心很不高兴,尽管自己娇笑承欢,师父也只有强颜欢笑。难得今晚师父有这么好的兴致,不光同自己走出了法王寺,还破格地让带上了宝剑。有心逗师父开心,等师父也登上了山岗,娇喝一声:“恕弟子无礼!”脚下一点,腾身而起,趁势抽出了宝剑,左手剑诀一指,招化“大鹏展翅”,连人加剑扑向了师父的身前。 绿衣罗刹柳凤碧笑骂了一声:“淘气!”脚下轻点,身形向斜刺里一纵,闪开了徒儿多玉娇戏刺来的一剑。 绿衣罗刹闪是闪开了不料她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偷偷地掩上了一个人来,多玉娇的这一剑反而变成了向师父身后那人刺去。 没想到那人形若无事,并不避让,好像多玉娇手中拿的不是一口利剑,而是儿童玩的木剑,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多玉娇一气,心想:你不躲我的宝剑,一定是自恃太甚,我跟你虽无冤无仇,不便追去尔的一命,也得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利剑也能杀人。主意一定,将剑尖微微一偏,朝那人的左肩头划了过去。 利剑离那人的肩头大约还有寸许光景,那人却陡然左掌向上一穿,掌缘竟神奇地找上了多玉娇的剑身。 多玉娇顿时觉得一种很大的力量砸了自己的剑身一下,竟把自己用六成功力刺出的一剑撞向了一边,自己的那口利剑几乎脱手落地。 多玉娇仗着有师父在侧,心中火起,一个“燕子穿云”势,蹿起来丈余,双手握剑,化成了“黄鹄摩云”,旋身直射,狠狠地又刺向了对手。 不料自己的利剑刚刚刺到人家的当顶不远时,那人还是和上次一样,又神奇地穿出了左掌,非常准确地又用掌缘贴上了她的剑身,一股子刚柔相济的力量,又几乎将多玉娇的利剑震出手。 多玉娇狠错银牙,一个“燕子三抄水”,飘离那人远些,趁着皎皎的月光,扫了那人一眼,心中不由得一怔。 那人年约四旬,秀眉星目,琼鼻瑶口,五官俊美,掩口墨须,站在山岗之上。月光之下,临风玉立,飘然出尘。 扭颈回头,再瞟师父一眼,见自己的师父也呆呆地望着这个午夜不速之客。 多玉娇连刺两剑,不光没刺着对方,连衣服都挨不上一下,人家甚至连脚都一丁点儿没动,想来也真是窝火。 又见师父没有公开出声阻止,再错银牙,先用一个“风吹落花”势,再陡变为“鱼鹰入水”,剑撒寒芒,用一招“织女投梭”暴点那人的前胸。 也真能把人活活气死!多玉娇为了刺中这一剑,几乎把跟师父柳凤碧所学的本领一齐都亮了出来,连身法都改变了三次,出剑时也贯足功力,满指望这一剑即使刺不死那人,也非得让他见点血不可。 哪知她希望越大,落空得越厉害。这一招“织女投梭”去势再疾再猛,还是刚刚递到了对方的胸前时,又让那人用老法子给震了出去。 多玉娇玉面绯红,银牙连错,猛地一下子将右手的利剑移交给左手,腾出那只右手,就想去戴鹿皮手套,用刚刚到手的九阴毒砂去伤那个看不起自己的人。 她的师父绿衣罗刹突然横身切入他们二人中间,声音平和而又肯定地说道:“你就是昔日的锦衣卫总管,现在的石城岛岛主女魔王,老身幸会了!” 打了老半天,来人竟然是自己心上人武凤楼的三婶娘——跺跺脚土地都得乱颤的女魔王侯国英。可笑她不光是一身男人的装束,还非常俏皮地安上了一撮黑如点漆的小胡子,真令人神鬼莫测。 可以是因为黑衣魔女邬风仙、白衣文君薛凤寒、绿衣罗刹柳凤碧三人,当年被武林人物同称为江湖三魔女的缘故,侯国英破倒恭身向绿衣罗刹柳凤碧深深地打了一躬。 第350章 绿衣罗刹柳凤碧喟然叹道:“男人们常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侯岛主虽拜过黑衣魔女邬凤仙为师,可你现在的功力肯定在邬大姐之上,因为你不光学会了钻天鹞子江三爷的神奇武功,还挖来天下第一神剑醉仙翁的箱底,理当推为天下女杰之冠。” 女魔王侯国英娇躯一颤,好像触动了心底的痛处,凄然叹道:“国英罪大,不光连累了丈夫江剑臣,也害苦了娇儿江枫,一家骨肉难得朝夕共处。就让我武功盖世,又有什么可喜之处。”说完竟流下了莹晶的泪水。 说话之间,多玉娇已抢跪在侯国英面前,按心上人武凤楼的辈分,异常亲热地叫了一声:“三婶娘!”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女魔王侯国英一把挽起多玉娇,在冷月清辉之下,二人呆呆相望。 最后还是柳凤碧首先打破了痛楚孤寂的局面,悄声问道:“岛主午夜来此,也是按缺德小鬼李鸣所策划而来吗?” 一听绿衣罗刹提到了缺德十八手李鸣,女魔王那清瘦的脸庞上才溢出了一丝笑意,无限疼爱似地说:“难为鸣儿这么大的一个孩子,竟然有如此的聪明机智。谁要是认为他专会耍点鬼花招,那就大错特错了。就连我当年身居高位,手握锦衣卫权柄,统率五万铁甲劲旅时,也多次吃过这孩子的大亏。相信司徒平和冷酷心二人也会让这孩子给摆布得晕头转向。” 绿衣罗刹知女魔王并不是爱屋及乌,过甚其辞,李鸣的智谋确实很有过人之处。当下就询问女魔王到此的用意。 女魔王侯国英在柳凤碧的耳边悄悄地述说了一遍,听得她神情一阵子大震,也闷得多玉娇公主几乎背过了气去。 事情交代清楚以后,侯国英就隐去了身形,她们师徒返回法王寺。 常言道:无巧不成书。事情还偏偏巧得这么出奇。师徒二人相隔法王寺山门好远,就觉得有些不对。刚进入山门后,早有一个衣着华丽、面白如玉、五官清秀的人等候在那里。 绿衣罗刹见此光景,更加佩服缺德十八手的消息灵通,判断如神,峨嵋派的人来得好快。心中明明有数,故意沉下脸斥道:“老身脱离江湖已久,觅地在此隐居,哪里来的道上朋友?请立即退出寺外。” 衣着华丽的那人微微一笑说:“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斑。当年的绿衣罗刹已衰老如此,不能不让人忧伤这岁月的流逝。” 其实绿衣罗刹早已猜出这衣着华丽的白面人就是臭名昭彰的阴阳两极葛伴月,假装没认出来,脸色寒得能刮下霜来地斥道:“老身冷面冷心,一向讨厌和臭男人讲话。你是何等样人?竟敢口吐戏言,趁早给我滚出,不然我柳凤碧可要痛下煞手了。” 阴阳教主葛伴月自恃有峨嵋掌教作靠山,哪里还把绿衣罗刹放在眼内!妩媚地一笑说:“怪不得江湖上盛传宁愿碰上神剑、鬼刀、生死牌,也不愿碰上武林黑、白、绿三魔女。绿衣罗刹果然冷面冷心,让人见而心寒。可是葛某人有事前来,不见真章岂肯空手而返!只请放出我们的三少主,不管你有多少苛刻的条件,葛伴月都能作主应允。这个面子够大的吧!” 对方已公开亮出万来,绿衣罗刹想装糊涂是不行了,脸色更寒如冰霜地说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要是放在二十年以前,我绿衣罗刹还没有灰心江湖、退出武林之时,你这个半男半女的怪物,躲我都恐怕来不及!如今竟敢像模像样地站在我柳凤碧面前,真不怕我一生气杀了你?” 阴阳教主葛伴月由于贪淫好色,经常作践少男幼女,二十年来都不敢和武林正道人士碰面,如今有了峨嵋派这座大靠山,不光腰板直了,喘出的气自然也粗了,冷然一笑说道:“十年河东还转河西呢,我葛伴月从来不曾怕过任何人,恐怕一般人物也逃不出葛某人的玄阴绝户指下。 只是我不愿腥杀恶斗,退让三分而已。我再重复刚才那句话,请放出峨嵋三少主,有些条件我们教主也能答应。要是真的不识时务,请你们师徒朝周围看看!” 随着阴阳教主葛伴月的这句话,从法王殿和附近所有房顶上,都露出憧憧的人影,看样子来得人还真不在少数。 绿衣罗刹柳凤碧更佩服缺德十八手考虑得周到,反正胸有成竹,扭头向多玉娇说道:“快快请出峨嵋三少主!” 多玉娇应声去了不久,变戏法似地左手提着被封闭了穴道的司徒清,右手的利剑横架在他的脖颈之上,从容自若地走了回来。 阴阳教主葛伴月奉命前来营救司徒清,怎么也想不到老于江湖的绿衣罗刹竟能这么容易地就将肉票亮了出来,认为大功将成,心中一高兴,冲口问道:“交出我们的三少主,你想要什么条件?” 早已接受过女魔王侯国英安排的柳凤碧,迟疑了一下,冷冰冰地伸出了两根手指道:“条件不多,只要两件!” 葛伴月心中大喜问道:“你需要什么条件?请赶快说出!” 绿衣罗刹暂时先不说条件,反而向阴阳教主葛伴月问道:“你葛伴月前来营救司徒清,是否真有诚心诚意?” 葛伴月连忙答应:“真有!” 柳凤碧还是不说条件,把手向所有房上埋伏的人一指,然后才冷冰冰地说出:“第一,你给我一个不留地先宰了他们!剩下一个,我都不会活着交出司徒清!” 葛伴月做梦也想不到柳凤碧能给他出这么一道难题,顿时面色大变了。 柳凤碧还是语冷如冰地说道:“我柳凤碧也是老江湖了,你葛伴月气势汹汹带来这么多的帮手,司徒清在我手内,你们当然投鼠忌器,不敢对我们师徒如何,我就是说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你这个甘心当峨嵋派奴才的老妖怪,也得搬梯子去摘。我要是将司徒清这小子交出了手,你这没有人性的东西保不住会发号施令,围攻我们师徒。我柳凤碧会这么没有心眼吗?” 绿衣罗刹的这番话,叫任何人听着都不能说没有道理,她阴阳教主葛伴月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做不出来! 怔了一怔,阴阳教主葛伴月哑声问道:“第二个条件呢?” 柳凤碧毫不迟疑地说:“请出峨嵋掌教司徒平夫妇,我要当面交给他们!” 这第二个条件要得更为合情合理了。 葛伴月以堂堂一教之主的身分,连接收一个人质的资格都没有,不能不叫她脸泛紫霞,双目怒睁;但是司徒清在绿衣罗刹手中,怕有闪失,还不敢讨价还价。这也是她屈膝投入峨嵋派,作别人奴才的下场。 多玉娇还怕火点燃得不够,不能立即促葛伴月众叛亲离,反手将剑插回了鞘内,戴上鹿皮手套,抓了一小把九阴毒砂,抖手向西厢房顶上撒去。 天山大公郑公道所言不假,漠北双凶之一九阴手黑珍珠精心练制的九阴毒砂果然厉害,出手一溜其黑如墨的烟雾,撒在人的身上伤人不说,落在瓦上也冒出了溜溜蓝火。 吓得阴阳教的徒众嗷嗷乱叫,纷纷四散逃窜。 多玉娇乘机威赫道:“不要命的,只管留在此处。” 突然一高一矮两条人影一闪而至。高者正是峨嵋掌教司徒平,矮者是他的那名贴身侍童,背后交插负着司徒平的那口霜镡剑和自己的一口短剑。 闹到这步田地,正主儿果然亲自出场了。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峨嵋掌教司徒平一露面,那些原来打算亡命逃窜的阴阳教徒都一齐凛然止步了。 司徒平脚步沉稳地走到了绿衣罗刹对面,举手为礼说道:“司徒平自信半生以来,从没有亏待过武林同道,就连此次结怨先天无极派,也都是被逼无奈。五岳三鸟中,萧、白二人尚称谦虚,而钻天鹞子江剑臣生性狂傲,目无余子,稍有不合,不杀即废。近年以来,毁在江剑臣、武凤楼、李鸣等三人手下者达百数十人之多。为了挽救江湖上的朋友,司徒平迫不得已方才出面干涉,居心只想使彼等三人稍为自敛,并未倾出本派全力决战。谁知他们竟然敢掳我幼子,辱我娇妻,逼得在下非决一生死不可。贤师徒与峨嵋无冤无仇,何必替他人作嫁!放出小儿,化敌为友。我司徒平当永远记着你们师徒的高情厚谊。”说完,双目注定绿衣罗刹和多玉娇师徒二人。 时机已到,柳凤碧还礼说道:“诚如司徒教主所言,咱们何冤何仇之有!所以不放令郎者,是怕他重新落入先天无极派之手,决心亲自交给教主夫妇,并不是故意为难葛教主。”说到这里,向多玉娇轻喝一声:“放人!”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五回 多玉娇公主也是个玉雪冰聪的人儿,听师父绿衣罗刹沉声喊出:“放人”,心中早已明白,顺手将解开穴道的司徒清向外一推,就算完事,同时自己还纵回好几步。 作为武林中释放人质来说,多玉娇已做到仁至义尽。 不仅放了手中的司徒清,还破例给司徒清解开空道,这是一般武林人士所做不到的。这还不说,还在顺手一推之后,马上将身躯退回几步,使人质消除了任何威胁,让司徒平一点眼都挑不出来。 阴阳教主葛伴月心中大喜,认为此行极为顺利。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极深的峨嵋教主司徒平,也不由得绽出了一丝笑意,儿子终于脱离了虎口。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司徒清刚刚喜庆获释,突然一条疾如飞隼的人影出现在司徒清的身后,轻巧地抓住了司徒清的右边肩井穴。 第351章 可怜这位峨嵋三少主,刚刚脱离了龙潭,立即又陷入了虎穴。刚刚被多玉娇解开了穴道,连血脉都没有畅通,又让突然出现的这人将穴道重新封死,好像只是办了一次移交人质的手续。 此人的突然出现,和儿子重新落入人手,激怒得峨嵋掌教司徒平不禁脸色一寒,沉声问道:“阁下何人?竟敢如此藐视司徒平!” 月下现身的这人,自然就是易钗而弁、并还安上了一撮小胡子的女魔王侯国英了。她的这番举动是配合丈夫江剑臣,为着决战做准备。听完了司徒平的责问,微微一笑说:“司徒教主言重了!请问司徒教主,敝人在哪一点上藐视了司徒教主?” 论口才,峨嵋掌教司徒乎要比曾荣任过锦衣卫总督的女魔王差得太远了。侯国英一口气就连喊了司徒平三声司徒教主,不能不算语言客气,还调皮地提出了质问:自己在哪一点上对峨嵋掌教存有藐视之心。 司徒平这才看清女魔王侯国英改成中年秀士的潇洒俊逸形象,见她卓然静立月光之下,不仅飘飘然有出尘之势,还沉稳冷静,显然是武林中的奇异人士,又口舌伶俐。他挖尽自己的脑汁,也想不出此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光凭这一点,就显得自己这个堂堂一教之主太孤陋寡闻了,更何况在自己和众多帮手的眼皮底下,让他顺手牵羊掳去了三儿子司徒清,也太让人心中窝火了。含怒答道:“私自窥探江湖秘密,乘机动持犬子,不是藐视又是什么?” 侯国英暂时不答复司徒平的提问,立即拍开了司徒清被点的穴道,先示意司徒清走向他父亲的身前,让司徒平确信自己没有任何恶意,然后才指着绿衣罗刹和多玉娇说道:“司徒教主如真不想和他们结仇,就请她们马上退出,小可有下情向司徒教主禀告。” 见对方果然放开了自己的爱子,司徒平马上清除了七成敌意和减去了一半戒心。双手一拱,向绿衣罗刹和多玉娇师徒二人道了一声:“请!”让她们师徒自寻方便或者另行他去,暂且不提。然后重新把目光投向了侯国英说:“阁下有话请讲,司徒平洗耳恭听!” 女魔王侯国英先用凌厉的目光扫了阴阳教主葛伴月一眼。 葛伴月也知趣地后退了数步。 侯国英这才冷冷地说:“小可磨剑十载,未曾一试。今晚冒昧前来,是想瞻仰瞻仰峨嵋派的高超剑法,请司徒教主不吝赐教!” 峨嵋教主司徒平冷然一笑道:“说了半天,我司徒平连尊驾是何许人也没弄清楚,你认为我会轻易拔剑吗?” 侯国英好像很有把握地反讥道:“司徒教主认为小可既入空山,肯甘心空手而回吗?” 司徒平见对方一再坚持要和自己比剑,又看出对方身上并未带有宝剑,轻声一笑说:“司徒平虽不才,二十年来还没有人敢公开向我索战。看尊驾年纪不大,想必是自恃秘传,能说出尊驾的姓名和师门来历吗?” 侯国英接口说道:“大丈夫事无不可对人言。姓名和师门来历,小可自然会对教主陈述,那得在瞻仰教主剑法以后,绝不是瞻仰教主剑法以前。请司徒教主谅解!” 峨嵋教主司徒平虽听侯国英口气不小,因看出他最多超不过不惑之年,不光没把他放在心上,反而引起他一片爱才之心。因为从开始打算和先天无极派作对以来,他就对五岳三鸟和武凤楼等人存有极大的戒心,丝毫没有轻视和大意。特别是反正阴阳十八抓申恨天和峨嵋三狮一吼等人栽给了江剑臣和武凤楼二人之后,就曾经秘密地向全教上下颁布了不准轻敌的严令。偏偏他的妻子无情剑冷酷心和大舅子七步追魂冷铁心兄妹二人求胜心切,率人大肆向先天无极派寻衅,致使继阴阳十八抓申恨天和三狮一吼后,又有峨嵋五龙和岳黑封高二人栽了大跟头。在这中间无情剑还煽动了峨嵋二老被杀,峨嵋三尊劳而无功。司徒平才清楚地知道凭自己的那一帮部下,绝对收拾不了五岳三鸟和武凤楼、李鸣等人,只有下决心自己亲自出马和江剑臣决一生死,分出胜负存亡。但自己一人之力太孤单了。今晚让他无意中碰上了女魔王这个不同凡响的奇材异士,又明显地看出和峨嵋派没有宿恨和旧仇,他决心施展笼络手段,将对方收归自己的麾下。就因为他本人存有这种心念,所以女魔王的话说得越狂妄越无理,越能使他失去警惕之心,也越让女魔侯国英佩服徒弟缺德大王李鸣的知己知彼,智计百出。因为这一套把戏都是缺德小子出的点子。 只听司徒平说:“尊驾既一再宣称想和司徒平较量剑术,就请尊驾首先亮剑吧!” 司徒平所以会这么说,是明明白白地看出女魔王侯国英身上没有带剑,含有将对方一军的意思。 女魔王正色道:“请司徒教主不要误会,小可就是真的活腻味了,也不敢空手去接教主的剑招,还是请教主先亮出剑来。” 司徒平无奈,只好将手伸向了专为自己背剑的贴身侍童。 侍童从肩后连鞘摘下春秋战国时铸造的霜镡宝剑。只见它长够三尺六寸,剑鞘虽旧,却古色斑斓,雕饰精美,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不凡来。 峨嵋教主司徒平用左手连剑带鞘一齐接了过来,右手紧握剑把,“仓”的一声抽出剑身,顿时像平地打了一道立闪,寒芒闪闪,令人不敢逼视。 就在阴阳教主葛伴月和他的护驾侍童们一齐失口惊呼“好剑”的同时,猛见侯国英一伸手,从自己的衣底摘下一口短剑。这口短剑只有二尺七八寸左右,剑身极窄,几乎不足二寸。乌亮的黑皮软鞘,光滑的黑犀骨剑把,哑簧“噌”的一声轻啸,宛如苍海龙吟,一下子弹出来半截剑身。在淡淡月光之下,已看出寒芒闪映,恰似一泓秋水。 整个剑身离鞘之后,更激射出冷森森的剑气。在场的人统统可以看出,比峨嵋掌教司徒平的那口霜镡剑还要好得多。 司徒平毕竟是一个剑术中的顶尖人物,只扫了侯国英手中的剑一眼,就顿时“噫”了一声说:“尊驾既能握有前古神兵利器紫电剑,绝不会是泛泛的无名之辈。我司徒平确实太已失敬。不过经此一来,尊驾就非得先亮出尊讳不可了!” 女魔王国英“仓”地一声,重新将紫电剑插回鞘内,寒着脸说道:“有道是君子不强人之所难。我倒要看看司徒教主怎么样能让在下报出姓名来。”说完之后就要将剑收回衣底。 这一招还真灵,尽管司徒平是赫赫不可一世的峨嵋派掌教,也真拿女魔王侯国英没有一点办法。事情明摆着,他司徒平要想逼着对方报出姓名和师门来历,非得动用武力不可。那还不是和先较量剑法再报出姓名一模一样!司徒平不得不佩服对手的聪明机智。 直到这时,阴阳教主葛伴月才有了插口说话的机会,斜跨三步,抢占在女魔王侯国英的对面说:“葛伴月蒙教主不弃,委任为峨嵋派总巡查之职,理应有事属下服其劳。我想在尊驾没有和我们教主较量之前领教一二!” 女魔王侯国英再狂,也不敢先敌阴阳两极葛伴月的玄阴绝户指,再战司徒平的峨嵋柳絮飘风剑。当时将眉头紧皱,厉声斥道:“一个半男半女的阴阳怪物,竟敢率先向老子卖狂,要不是怕玷污了司徒教主的清誉,老子非宰了你不可。快去用水洗净你的脖颈,等老子和司徒教主一阵下来,自会找你这老东西算帐!” 女魔王这一拿话点明,峨嵋教主司徒平当然不愿意落下车轮战的恶名。气得瞪了阴阳两极葛伴月一眼,示意他速速退下。 葛伴月这才是猪八戒照镜子——自找着难看。不由老脸一红,讪讪地退向了一旁。 女魔王乘机猛地抽出紫电剑,起手一招“游蜂戏蕊”,点向了司徒平的眉心,去势又狠又疾。 司徒平怎么也料不到对方竟连招呼都不打,悄无声音地暴然刺出来一剑,来势还真迅猛。换了别人,说不定就会败在这一招下。司徒平的一身功力是何等地精纯而深奥,肩不见晃,早已横飘五尺,轻而易举地闪开了侯国英的第一剑。 女魔王知道司徒平肯定会让自己先刺三剑,第四剑才会还手。有心想占他的便宜,左脚轻点,斜身扑上,玉腕一挥,看着像一招“春云乍展”,削向了峨嵋掌教司徒平的肩头;实则香肩微沉,一变而为“飞舟逐浪”,一缕寒芒快如电光石火般扫向了司徒平两膝。 要说司徒平也真不愧为武林一派之主,一身软、硬、轻三功确实已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不论女魔王侯国英这第二剑多么变化异常,虚实难测,还是让他轻如飞絮地闪避开了。 女魔王侯国英的心凛然一惊。她真估计不到司徒平的轻身功力能高明到随心所欲的地步。看起来,已和自己的丈夫江剑臣那“踏虚如实”的轻功不相上下。她更一点也不敢大意了,剑出半途,猛地刹住,再变为“大鹏展翅”斜削司徒平的软肋。由于是中途变招,更显得快如飘风,一闪即到。 这第三剑也似乎很出乎司徒平的意料,逼得他不能不左肩一引,硬是把自己的身躯带向了左侧,才避开女魔王的第三剑。铁腕微颤,将霜镡剑抖起了一片剑花,想乘机还招。 女魔王一声轻笑,剑芒暴然又起,别有用心地把师父黑衣魔女邬凤仙所传的那五招扇法改变为剑招施展了出来。 峨嵋掌教司徒平一看女魔王的起手第一剑“墨风舒翼”时,脸色就不由得微然一变,第一次不敢掉以轻心地点脚斜蹿,一方面闪向了一旁,一方面又打量了侯国英一眼。 第352章 女魔王见司徒平对这五招扇法有似曾相识的样子,知道已引起他的注意,手底下一紧,刷刷两剑,又施展出“彩凤点头”和“金凤剔翎”两招来,竟把司徒平逼得后退了一步。 侯国英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已身内力全部贯入了右腕,那口可软可硬的紫电宝剑竟发出嗡嗡的啸声,玉臂轻展,这一招名曰“玉凤展翅”,剑光霍霍,向司徒平拦腰横斩。 司徒平虽然一再被逼,仍然毫无动手还招的意思,真不愧为一派大豪。 女魔王听从徒儿李鸣的要求,不真想和司徒平分个高低。见他一直不还手,心中不由得称赞。柔腕乍翻,刺出第五剑“丹凤啄食”之后,就收剑暂停了攻势。 峨嵋掌教司徒平在武学方面,真称得起是一个见多识广的武林强者,从侯国英施展到第三招时,已认出来侯国英的招数。一面闪避,一面细心观察,直到女魔王把这招使完,他才将身形飘出了圈外,沉声问道:“当年名震江湖的黑衣魔女邬凤仙是尊驾的什么人?请尊驾照实说出,以免自误!”问完话,双目炯炯地直盯着女魔王侯国英的脸庞,好像要看穿对方的心腑。 女魔王侯国英二年前在京城郊外拜黑衣魔女邬凤仙为师,除去有限几个人清楚外,江湖之上、武林之中很少有人知道。特别是和先天无极派对立的人,更是丝毫不知,现在听司徒平如此迫切地追问,女魔王故意吊他的胃口说:“小可一连攻出八剑,而司徒教主却一招不还,是故示大方呢,还是觉得小可不堪受教?”话一落音,刷刷刷又攻出三剑。 饶你峨嵋教主司徒平久临大敌,博学多闻,也识不透女魔王侯国英的真正路数。因为侯国英攻出的这三剑,第一剑是风流剑客晏日华学自青城派的“孔雀剔翎”,第二剑是潇湘剑客韩月笙学自云梦大侠孔有方的“过眼云烟”,可笑的是第三剑竟然用的是四川乐山屠龙师太的一招“浪翻海底”,而屠龙师太又是司徒平之妻无情剑冷酷心的授业恩师。那么面前的这位峨嵋教主的对手,岂不和冷酷心是一师同门了。 高手过招最忌分神。峨嵋教主司徒平这微微一怔,女魔王侯国英机警地抢占了这一刹那时间,剑法倏地大变,突然用上了跟她义父神剑醉仙翁马慕起学的颠倒乾坤大九式剑法。为了不让司徒平看出是天下第一神剑马慕起的绝学,女魔王故意让剑法走板走样地攻向峨嵋教主司徒平。 这颠倒乾坤大九式原是神剑醉仙翁马慕起中年所创,原来只传给徒儿六指追魂久子伦一人。女魔王侯国英为义女之后,较六指追魂久子伦更为苦学,功夫自然高出不少。所以在女魔王手中使来,司徒平只觉得剑招精奇,威势慑人,就是看不出哪门哪派的剑法。 看出峨嵋掌教司徒平被颠倒乾坤大九式逼迫得用上了峨嵋轻功幻波步,侯国英好看的嘴角才挂出了一丝笑意。 她已全部偷看了司徒平的身法功力,刷地收招后退,反手将紫电剑插回了鞘内,佯笑说道:“看起来司徒教主真的认为小可不堪受教了,就此告辞!”说完之后,就举步欲走。 论机智,讲权术,峨嵋掌教司徒平比女魔王侯国英差得太多了。也是司徒平该着坠入缺德十八手李鸣打好的圈套,做梦也想不到站在他面前的中年俊美秀士竟然是声威赫赫、足智多谋的前锦衣卫总督侯国英。一见她插剑还鞘,表示不愿再战,紧接着又转身欲走,连忙举手挽留道:“尊驾万勿匆匆欲去,请听司徒平一言!” 女魔王只是为了吊起对方的胃口,何尝真想匆匆地离去!遂乘机收回身形,故装面带不悦说道:“小可前后一共献丑二十剑,而司徒教主却不肯以一招赐教,再不知趣离去,颜面何存?” 峨嵋掌教司徒平见女魔王侯国英虽然不肯吐露姓名,却错误地确认对方仅仅是慕名前来领教,没有为仇作对的意思。他看中了女魔王的文采武功,想笼络结纳,也随即将霜镡剑插回了鞘内,抖手抛给自己的随驾侍童,双手高拱,极为客气地说:“峨嵋位于四川巴蜀地带,自古以来就有‘蜀道难,难如上青天’之说。偏僻荒远,很少有嘉宾莅临。尊驾如不嫌弃,请去峨嵋金顶作客如何?” 费了如许周折,终于赚得峨嵋掌教司徒平向易钗而弁,的女魔王侯国英发出了邀请——实现了李鸣计议中的第一步。 女魔王自然不能一口答应,更不能和司徒平等人一路同去峨嵋,只无可无不可地答道:“四川乃天府之国,贵派立舵之处,也素有峨嵋天下秀之称,难得能邀司徒教主的宠召,小可自应从命。只是小可生性懒散,宛如脱缰的野马,不习惯让人套上笼头。还请司徒教主怒小可无礼直言,此次前往贵派,纯属游览峨嵋风光,绝不是屈身入教!” 说真的,女魔王侯国英的这一番话也太狂傲无理了,简直一点都没给司徒平留下面子。一般来说,应该引起司徒平的极大气愤和不满;哪知这样一来,反而使这位峨嵋教主对女魔王去掉了三分怀疑,更认为她是自抬身份,待价而沽的山林异士,连忙打蛇随棍地说:“尊驾说哪里话来,贵足能踏贱地,已足使峨嵋金顶生辉,就请尊驾和我们一同动身吧!” 女魔王呵呵一笑说:“恕小可暂时还不配鸟伴良禽身价高,因为直到现在,司徒教主还不知道小可姓甚名谁,是何出身。依我看,咱们还是前途再见吧!”随着话音,肩未见晃,腰未见躬,早已青衫飘飘跃上了墙头,独自一个走了。 目送中年秀士越墙而逝,阴阳教主葛伴月进言道:“依属下看来,此人锋芒入敛,深藏不露,是一个非常难以捉摸的角色,不见得能和咱们同舟渡河。教主何容他放肆如此?” 峨嵋教主司徒平将眼神直盯在葛伴月的脸上,冷冷地问道:“此人的功力,我们已窥其大概。请你自忖,以你的玄阴绝户指力能否和他打成平手?” 葛伴月脸色一红,愧然答道:“不能!” 司徒平脸色一缓,自作聪明地称赞说:“你很有自知之明,也没敢谎言欺我。此人确实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但他绝对不可能是先天无极派的同路人!” 阴阳两极葛伴月接口问道:“何以见得?请教主明示!” 峨嵋掌教司徒平很自信地说:“先天无极派第二代掌门人无极龙为人拘谨,早年不光在收徒上异常挑剔,还严禁本派徒众和江湖各门派的人物来往;中年时期又和意中人闹翻,女方竟挥剑断去万根青丝,自去华山出家为尼,就是武林赫赫有名的华山神尼慈云师太。从此他就不曾下过嵩山黄盖峰,直到死去。第三代掌门人展翅金雕萧剑秋几乎和他的师父无极龙一样,也是落落寡和,很少和武林人士来往,除非武凤楼之父被九千岁魏忠贤害死,愤而出山,辅佐崇祯皇帝登上九五,否则绝对不会更改初衷,让门下徒众在江湖之上扬威闯荡。而此人的所学却极为庞杂,就拿刚才施展的二十招剑法来说,绝不会少于五六个门派,所以我说他绝对不是先天无极派的同路人,不过……” 阴阳两极葛伴月正注意地听着,忽见掌教司徒平将话头带住,胸中早已明白他的心意,连忙小心地说道:“教主是否觉得像他这样的人,绝不会自甘久居他人之下?” 真说对了峨嵋教主司徒平的心思。司徒平向葛伴月赞道:“你说得很对,我看倒不如在去四川的路上,让夫人暗中侦探一下,也免得开门缉盗。” 就在司徒平和葛伴月窃窃密议,打算派无情剑冷酷心暗中侦察女魔王的真实心意的同时,侯国英已到了离法王寺不远的净藏神师塔下。此塔坐落在会善寺山门西边的山坡上,大唐天宝年间修造,自台基至顶端高约一丈五尺左右,单层重檐,建立在高大的须弥座上。 女魔王侯国英的身形刚刚在塔下出现,早有四条黑影从塔的后面闪了出来,齐崭崭地向她弯腰行礼,口称“岛主!” 女魔王侯国英看出果然是自己一向依为心腹的秦岭四煞左青龙、尤白虎、钱朱雀、侯玄武四人同时赶到,心中大喜,连忙向他们四人问道:“截至目前为止,孙总管是否发现了那无情婆娘的踪迹?” 秦岭四煞之首左青龙躬身禀告道:“属下等四人就是接到了孙总管的密报,查探出无情剑冷酷心最近出现在武昌城内。” 女魔王接着问道:“孙总管可曾弄清她的随从人数?” 四煞之中的老三钱朱雀抢先禀道:“据孙总管派来的人报告说,此次伴随冷酷心在武昌出现的,除去她的同胞兄长七步追魂冷铁心和反正阴阳十八抓之外,竟然没有带她的五个贴身死党峨嵋五龙,不知派到什么地方去了。” 女魔王听完了三煞钱朱雀的禀报,秀目微微一皱,沉吟不语。 四煞侯玄武带着极为轻藐的口气说:“经过几番较量,峨嵋派的一些头面人物,包括司徒平和他的三位太上掌门司徒玄等,还不都一一粉墨出场了!此次他们和先天无极派之争,依属下看来,峨嵋派是输定了。” 听了侯玄武的话,女魔王更是沉吟不语了。她不光是一个判断力极强的人,也是一个最善于知己知彼的人。从表面上看,侯玄武说的话好像一点不错,因为武林中的人们,无不熟知峨嵋派中除去教主司徒平和三位太上掌门外,手下的力量不外乎一剑(无情剑冷酷心)、二老(峨嵋二老司徒英方、司徒英奇)、三狮(摇头狮子阚大彬、赤目怪狮阚二魁、碧眼雄狮阚品元)、四杰(擒龙手桑子田、恶虎抓章子连、裂狮爪蒋子阡、飞豹掌程子陌)、五龙(四海游龙尤半瓢、瞽目飞龙焦一鹏、川边墨龙沙梦山、巴山怒龙屠世仁、翻江狂龙余占鳌)、六杀手(黑丧门司徒安、七步追魂冷铁心,阴阳十八抓申恨天、金毛吼阚山岳、岳黑、封高),而这些人几乎都不同程度地栽在了先天无极派的手内,其中还死去司徒英方、司徒英奇、黑丧门司徒安、阚氏三狮弟兄共六人,确实像是明显地输了。 第353章 可司徒平冷酷心夫妻二人野心勃勃,苦心经营多年,保不住暗地里还收着不少凶神恶煞。光从招纳委派阴阳两极葛伴月为总巡查之职,指使儿子司徒明和八爪毒龙索梦雄、月下逍遥薛子结盟,并藉此拉来病太岁娄鼎、瘦达摩薛天这两件事情上来看,他暗地里的实力可能比表面的力量大得多。要想盘出司徒平冷酷心的真实家底,势非有人打进去卧底不行,而这个人还非得自己不可。她由沉吟不语转为静静筹思了。 就在这时,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的二煞尤白虎真头直脑地叫了一声:“小叔!” 不光把正陷入沉思之中的侯国英喊叫得回过神来,也喊得她心头一热。因为在她的所有旧部当中,以秦岭四煞弟兄对她特别忠心。尤其是她和六指追魂久子伦,四煞之师秦岭一豹许啸虹义结金兰之后,使秦岭四煞从原来的属下一变而为侯国英的盟侄,关系更是非同一般了。她也曾多次严命他们弟兄不要再以岛主来称呼自己,四煞都一直未改,今天却从二煞尤白虎的口中喊出来了,知道他必有重要的话想向自己说,就放缓了面色,向尤白虎和声问道:“你想说什么,就大胆说吧!” 尤白虎未曾开口,先扫了自己的大师哥左青龙和两个师弟一眼,得到三个人的同意之后,才断然地说:“侄儿等兄弟四人私下商议,一致想阻止你老人家前去峨嵋派卧底!” 女魔王一怔问道:“为什么?” 二煞尤白虎语音凄凉地说:“因为峨嵋派不光人多势众,司徒平阴险狠毒,冷酷心也狡猾如狐,就让你老人家的一身功力通玄,也绝不可听信李鸣的请求,孤身轻入龙潭虎穴。这太叫全岛上下人等忧心挂念了。” 女魔王和气地一笑,反问道:“这是孙总管示意你们向我游说的吧?” 一向不善于辞令的二煞尤白虎默然了。 女魔王用和善的目光扫视了秦岭四煞一眼,柔声说道:“你们弟兄对我侯国英的赤诚忠心,我何尝不知,哪能不晓!但你们却忘了当年我是怎样对付楼儿这孩子的。 他的父亲浙江巡抚武伯衡的惨死,虽不是我亲手所杀,但我绝对逃脱不了参与的责任。就连他的母亲武老夫人,也是我虽未杀伯仁、伯仁何尝不是困我的威逼而死!难为这孩子竟能看在剑臣的面上,不仅捐弃了前嫌、真诚地尊称我为三婶娘,还尽力在当今万岁驾前替我开脱。现在他已正式接任了先天无极派掌门人,该是我这个当婶娘的为他作些事情的时候了。所以我才决心打入峨嵋腹地,查探究竟。你们不要过多地为我担心,凭司徒平和冷酷心的两张嘴,还吞吃不了我女魔王。一切按原来的安排行事,快去把马匹牵来!” 秦岭四煞见岛主决心已定,心中虽然不愿但也不敢再劝,四煞侯玄武去附近的树林中拉过来五骑快马。 女魔王侯国英伸手从侯玄武的手中接过了缰绳,抬脚想点镫时,突然从左侧一大片荒草丛中,凌空拔起来一条黑影,在半空中又加上千个前提,正好飘落在女魔王的马前,躬身一礼,口称:“小爷在上,辛独一向少来请安!” 女魔王侯国英见趋前给自己躬身行礼的,竟然是一向飘忽不定、神鬼难测的陆地神魔辛独,知他已和峨嵋派翻脸,却故意脸色一寒斥道:“冷酷心是得势的狸猫欢如虎,我侯国英是失势的凤凰不如鸡。听说你最近和峨嵋派打得火热,已变成了我女魔王的冤家对头,亏你还好意思尊称我为小爷。赶快闪开,免得我的坐马踏伤了你。” 陆地神魔赔着笑脸说:“小爷是我辛独一生当中最为钦佩的人,骂我贪财如命,我不敢强辩;说我和峨嵋派打得火热,真冤苦我了。” 女魔王把脸一沉,厉声骂道:“该死的东西,你不光贪图多尔衮十万两银子,代为刺杀楼儿,还夺取过他的五凤朝阳刀,铁证如山,还敢说没有卖身投靠峨嵋派?别忘了,到处都有我的眼线,江湖上还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我侯国英的眼睛。” 陆地神魔俯首贴耳地说:“小爷有草上飞孙子羽那样的得力总管,我辛独天胆也不敢向小爷打马虎眼。以上两条,确实都是我一时心黑贪财所致,不光钱没到手,还几乎葬送了我的独生儿子。”说完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女魔王冷冷一笑说:“既然孽由自作,活该你老小子遭报,还来找我干什么?” 陆地神魔辛独见女魔王的怒气稍消,连忙又深打一躬求道:“两年之前小爷已恩准收下辛独,作为你老的随从,后来因小爷起驾去了石城岛,未能如愿。如今是我发现了四煞弟兄的踪迹,才追寻来此,求小爷还是收下我辛独吧!” 女魔王知道辛独早有归依自己的决心,又可怜他一生孤独,树敌太多,除去贪财如命,别无其他的恶迹,不忍再多加责骂,只冷冷问:“将你归入我的麾下不难,难就难在你寸功未立,让我能将你这赫赫有名的陆地神魔往哪里摆?” 一听女魔王放松了口风,陆地神魔挺直了身躯说:“无情剑冷酷心曾买通蛇王郎毒,不惜卑词厚礼,想请出住在武昌黄鹄山的金睛神鹫石抱冰和女殃神石榴红兄妹二人,协助司徒平对付江三爷。我和石氏兄妹另有一层渊源,甘愿亲身赶赴武昌去劝阻他们,减少江三爷会战司徒乎时两个劲敌。请求小爷示下!” 见陆地神魔辛独泄露出的机密和草上飞孙子羽报来的消息正相吻合,更使女魔王下立即赶奔武昌城的决心。脸色一缓,向陆地神魔辛独说:“从现在起,你就是石城岛的人了。只要你能劝阻石氏兄妹,我会厚待你的。但无情剑非泛泛之流可比,司徒平所以敢图霸武林,主要倚重于她。以上几次栽给先天无极派,无一不是手下人误事,功败垂成,非冷酷心的策划不周。你此次先去武昌,千万不要让她知道你已归入了石城岛,更不能形之于色,严禁你与之公开见面,一定要秘密从事,最好先和孙总管商议一下,谨记小不忍则乱大谋的古训。只要你能办成了这件事,就是你的大功一件。” 辛独点头会意,目送女魔王侯国英和秦岭四煞纷纷跃上马背,挥鞭驰去后,他才轻点巧纵,专抄小径,赶奔武昌。 要说辛独也真不愧有陆地神魔之称。他一生飘泊江湖,足迹遍及天下。陆地飞腾轻身术妙绝神速。从嵩山动身,赶到武昌城内,只用了两夜一白天的时间。 陆地神魔虽然是江湖上成灵成精的人物,由于此次的对手是狡诈如狐的无情剑冷酷心,进入武昌城后,虽然疲饿交加,还是连一般的客栈和饭馆都没敢去。更别说那矗立在蛇山黄鹄矶头的黄鹤楼了。百忙中买了一只烧鸡、五个烧饼和一斤上好的花雕美酒,往自己的怀内一揣,尽量隐去形迹,悄悄地向蛇山掩去。 这蛇山坐落在湖北武昌城内,原名黄鹄山,又名黄鹤山,绵亘蜿蜒,形如伏蛇,头临大江,尾插东城,与汉阳的龟山对岸相峙,为古代军事要塞。三国时代,东吴筑夏口城于其上,到晋朝太康元年,才设立县治于此。再经历代不断地扩建,名胜古迹极多,光驰名天下的楼阁亭台就有黄鹤楼、白云楼、八极楼、静春台、奇章台、斗牛阁、留云阁、西爽亭、仙枣亭、石照亭、压云亭、一览亭等二十好几处。历代名人和高雅之士如崔颢、孟浩然、李白、白居易、贾岛、王维、范成大、陆游、陈孚、杨慎、张居正等先后登临游赏,行吟作歌,并留有“寒花媚幽石,疏林带高阁”,“桃花深处暖云浮,隔树红妆倚翠楼”等名句。其中更为引入登临的地方如抗金英雄岳飞遗像亭,陈友谅墓和元代为纪念邱处机修造的长春观等等。 因为金睛神鹫石抢冰和女殃神石榴红兄妹二人就隐居在长春观内,为了慎重起见,陆地神魔悄悄登上了蛇山,暂不前去会见石氏兄妹,一个人先偷偷地进入了游人稀少的斗牛阁。两夜一天的赶行,也确实把辛独累坏了,想饱饱地吃喝一顿,然后再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就在陆地神魔进入斗牛阁,刚从自己怀内掏出买来的那些食物时,突然从阁内横梁之上飘下一个人来,轻如飞絮、落地无声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陆地神魔先是悚然一惊,眼光到处,才看出来人是燕山八魔之师虎头追魂燕凌霄。当下没好气地嘟哝道:“怪不得古人常说:一个人要该着倒血霉,买二斤盐都他妈的会生蛆。我两夜一天没吃东西,饿得前边肚皮几乎贴上了后脊背,满打满算买了一只烧鸡、五个烧饼和一斤上好的花雕,你这个老东西一来凑热闹,我连半边肚子也填不满了。” 要说虎头追魂燕凌霄,做事还真讲公道,一把只撕去半边烧鸡,再拔掉酒瓶塞,一仰脸将酒喝去一半,然后趁向陆地神魔递酒的时候,还顺手抓去了三个烧饼,就着喷香的烧鸡,有滋有味地大嚼了起来。 辛独只好自认倒霉,叹了一口气,先喝完剩下的酒,抓起燕凌霄拿剩的两个烧饼,就着半拉子烧鸡,也吃喝起来。 买的是一个人的食物,如今分二个人吃,马上就都吞吃下肚了。 辛独先用袖头抹了一下嘴巴,向虎头追魂燕凌霄问道:“听说你老家伙在先天无极派的百年大典上,又触了一次大霉头,还不抱着胳膊在家中忍着,怎么还有脸出来到处转悠,也不嫌丢人现眼吗?” 虎头追魂燕凌霄将两只豹子眼一瞪,反唇相讥道:“要讲丢人现眼,你陆地神魔辛老大可比我燕凌霄要丢得多了。我只不过被缺德小子李鸣戏耍嘲弄了两次,不痛不痒地要什么紧。 第354章 你辛老大第一次就几乎让江剑臣勾销了生辰八字,只因怕武凤楼的五凤朝阳宝刀,你辛独连到手的十万两银子花红,都退还给了多尔衮亲王。我要是你,早一头扎在裤裆里自杀了。” 两个江湖老魔头正在互相讽刺谩骂,女魔王的心腹总管,当年横行南七省的有名人物草上飞孙子羽鬼魅似地掩了进去。 一见孙子羽也相继现身,辛独明白了,他恍然大悟地说:“我怎么把你们二人是拜过把子的盟兄弟硬给忘怀了!有堂堂正正的孙大总管在石城岛,自然会把你燕凌霄拉了进去。两年前我们这伙老家伙可就对侯岛主心服口服的呀!”紧接着就把自己如何被女魔王收归麾下,并派来此地相机阻止石氏兄妹不要帮肋峨嵋派的事,向孙、燕二人叙说了一遍。 虎头追魂燕凌霄哈哈一笑说:“如此说来,我吃下你的半拉子烧鸡,三个烧饼和喝的半斤花雕,不用给你老小子钱了!” 陆地神魔刚想反唇相骂,早被草上飞孙子羽挥手止住,放低了声音向辛独说道:“看起来你老兄的这一趟算白跑了,据小弟侦知,金睛神鹫石抱冰兄妹不仅收下峨嵋派的重礼聘金,而且女殃神石榴红也已经和无情剑冷酷心姐妹论交了,你在这种时候出面去阻止他们,恐怕非得碰一鼻子灰不可。” 陆地神魔一听就急了。他刚刚加入石城岛,又寸功未立,还在女魔王面前夸下了海口。知道自己要坚持前去,非遭到孙子羽的苦口劝阻不可。假意装作失望的样子,缄口并不再提去长春观的事情,只陪着孙、燕二人闲话了一番武林掌故和江湖恩怨。 草上飞孙子羽自幼饱读诗书,足智多谋,早看出辛独去长春观之心不死。因辛独不光年纪大他许多,声望也比他高了不少,真不好对他强行制止,再加上又急于迎接女魔王到来,只好和虎头追魂燕凌霄离开了斗牛阁。 由于劝阻可能要遭到失败,辛独的心情烦躁不堪了,虽然相信草上飞孙子羽的所言不虚,但他总存有一丝侥幸的心理。目送二人走远后,他猛可地铁下了心来,晃身出了斗牛阁,向蛇山的尾部赶去。 据传长春观是元代为了祭奉长春真人邱处机而建。它由前至后,倚山而上,中为五重院落,左右四个跨院,层楼飞阁,巍峨宏丽,是两湖一带的道教圣地。金睛神鹫兄妹的师父,就是长春观已故观主黄鹄道人。如今恩师虽然逝去。他们兄妹心感师门恩重,仍不愿离开长春观,一直居住在道藏阁内。 辛独虽然仗着和石氏兄妹有一层不寻常的渊源,但对草上飞孙子羽的劝说还是听进了几分,他此次直闯道藏阁,想强硬劝阻石抱冰兄妹二人,说穿了也是迫于无奈。 原来金睛神鹫石抱冰之师黄鹄道人,俗家姓辛名辰,本是辛独的远房族叔。早年尚有往来,终因爷儿俩一个是身入玄门出家修道,一个是扬威江湖作了绿林魔头。以后就道不同不相为谋了。虽然如此,这层渊源也还是不能抹煞,辛独就是基于这层关系,才敢自告奋勇前来的。不料一步来迟,金睛神鹫已接受了峨嵋的聘请。叫他这个赫赫有名的陆地神魔在岛主侯国英面前怎么下台! 幸喜长春观的很多道众都还认得出他是已故老观主黄鹄道人的侄子,很容易地来到了长春殿后的道藏阁院外。 刚想举步入内,突然一个阴森森的口音说道:“想不到冷某能在这种地方和你辛老当家的碰上,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说完之后还嘿嘿地冷笑了两声。 陆地神魔是何等人物,眼神未到光从口音上就听出是峨嵋派的内部总管、峨嵋教主司徒平的大舅子七步追魂冷铁心。知他在青城山百兽崖下,被不到二十岁的云海芙蓉马小倩切断了半截手臂,故作吃惊地说:“半年不见,冷总管的手臂怎么短去了一截?” 这真是哪壶水不开专提哪壶。七步追魂冷铁心脸色泛紫,怒火升顶,不得不望顾左右而言地说:“恭喜辛老当家的!” 辛独虽然深知冷铁心的为人阴狠,但对他的这恭喜二字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愕然问道:“辛某年近花甲,尚奔波江湖,有何喜庆可言?冷大总管是发热烧得胡说八道吧!” 冷铁心皮笑肉不笑地说:“冷某听道上朋友传言,辛老当家的已和先天无极派现任掌门人武凤楼兄弟论交,那五岳三鸟老哥儿仨自然成了辛老当家的父叔长辈了。有独步武林的钻天鹞子作为靠山,岂不既可喜又可驾呀!” 听了七步追魂冷铁心这一套形同骂大街的恶言冷语后,陆地神魔不仅没有火冒三尺,反而沉静了下来。今天的事情好怪:凭冷铁心这小子,别说目前已被马小倩切去半截手臂,就让他双臂齐全,也不敢对我陆地神魔这等放肆;何况这里是长春观,又不是他们的窝巢峨嵋山;金睛神鹫兄妹再对我不讲交情,守着长春观这么多的道众,总不好和死去恩师的族侄翻脸敌对。这里面一定有鬼!看起来侯岛主一再叮咛我不要粗心大意,草上飞孙子羽劝阻我不要轻入虎穴,真不是没有道理。 见辛独沉吟不语,七步追魂冷铁心好像是非得撩起辛独的一腔怒火不可,又阴然一笑说:“从辛老当家的表情上看,传言确实不假,冷铁心真该恭喜你了!”这个无恶不作的阴狠小子竟敢踏中宫进直,左手食中两指一并,直点辛独的乳泉穴。 辛独撇开大嘴一笑,翻起右掌,一方面用掌缘斜切冷铁心递过来的左腕,一方面笑道:“如今的世道,也真他妈的颠倒了,一个沙泥塑成的鬼判竟敢在玉殿阎王驾前发横!今天我非得叫你尝尝什么是求死不得的滋味不可!” 右手拢指成抓,一把扣住了冷铁心的右臂肩井,先用食中两指卸开了他的骨节,然后想给他生生地址下来解恨。 突然,从辛独所在的右侧传过来一个女子的怒喝声:“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长春观内撒野?来伤一个失去功力的残废人!” 要说辛独刚才后悔不该不遵守岛主之谕和不听孙子羽的劝说,现在更悔恨自己成了三十岁的老娘倒捆了孩儿。 凭他陆地神魔一生当中惊天动地地干了不计其数的漂亮活儿,从来还没过地一个帮手,始终都是单枪匹马,今天难道真是光棍到老——自霉了? 听出发话喝斥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女殃神石榴红,只好抖手先将冷铁心推向一边,然后狞然一笑说:“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看起来,今天这场戏的角色倒真不少呀!” 石榴红故意装作方才认出来的样子道:“小妹一时眼拙,没有及时认出是你老大哥来到了长春观,也更想不到大哥会和一个身体残废的人一较长短!” 女殃神石榴红的这番话是够尖刻的,她不光早已闪身一旁,还故意装作没看出是辛独的样子,并为自己没认出来找出了极为有力的证据。不信你听她的话音,凭你赫赫有名的陆地神魔会动手害一个断臂的残废人吗?既讽刺了你,还让你说不出道理来。 直到这时,辛独才一切都明白了:自己和武凤楼化嫌修好,表示彻底和峨嵋派决裂,以及和石抱冰兄妹的这层渊源关系,江湖上只有一个人知道得最为清楚,而这个人过去还是自己唯一极为亲密的朋友,现在却变成为与自己势不两立的仇人,这就是为了五凤朝阳刀而翻脸成仇的蛇王郎毒。只要郎毒来到了武昌,无情剑冷酷心才能布置好圈套来对付自己,这一点就不奇怪了。 既然已经看出形势对自己极为不利,凭陆地神魔辛独的机警和多谋,不难用一番言词僵住女殃神石榴红。最起码也能落个全身而退,不致于陷身此处。但他毕竟是一个自恃武功高超,好胜心极为强烈的人。最让他骑虎难下的是怕在草上飞孙子羽和虎头追魂燕凌霄二人面前失去颜面,以后让侯岛主小瞧了自己。当下把心一横,冷冷地向石榴红嘲道:“贤兄妹真不愧是我叔父辛辰的好徒弟,不光全部继承了他老人家的所有技艺,也继承了他老人家‘一介不与人,一介不取人’的清高孤傲。相比之下,真使我这个不争气的侄儿汗颜无地!” 常言说得好,作贼心虚。原来石榴红确实受了无情剑冷酷心的诱惑,不光和冷酷心结成了姊妹之交,还瞒着哥哥石抱冰收下了峨嵋派的一份厚礼。最让女殃神这个年近不惑的老处女动心的,是无情剑冷酷心许着给她找一个文武全材而又可意的夫婿,让女殃神过上花好月圆的美好岁月。所以石榴红就一切唯无情剑之命是从。现在让辛独拿话一点,她那风韵犹存的粉脸上不由得顿时羞红了。 辛独桀桀一笑,语音陡然转为冰冷地说:“只要你们兄妹还承认是我叔父的徒弟,还肯认我这个不成材料的师兄,我要你们立即退还峨嵋派的礼物,断绝和峨嵋派任何人来往,严格遵循我叔父的遗命,苦心潜修本派武功,挑选资质好的徒弟,发扬光大门户,以报师恩。否则,我要大发绿林帖,多传绿林箭,约请所有和叔父有交情的武林人物到场,代替叔父清理门户。” 辛独为势所迫,这一大发雷霆之怒不大要紧,却把石榴红给逼上了梁山。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改颜娇声道:“大哥说哪里话来,我们兄妹再不成材,也不会下作到仰人鼻息的地步。再者说有我哥哥在,哪有我这个作妹妹当的家。老大哥有话,还是找我哥哥去说吧!”说完还嫣然一笑。 陆地神魔半天不见金睛神鹫出来,心中一气,抬腿跨进了道藏阁的院门,向阁前的高大台阶走去。 第355章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六回 陆地神魔辛独一时失算,跨进了长春观道藏阁院内不久,就从长春殿的重檐之下悄悄地飘落下一个人来。他就是素有智多星之称的石城岛大总管草上飞孙子羽。 因为他知道辛独去道藏阁找金睛神鹫石抱冰之心绝不会死,也知道除去岛主侯国英在此之外,其他任何人别想拦阻得住辛独。所以从斗牛阁出来之后,就对盟兄虎头追魂燕凌霄说:“辛老大执拗任性,恃技狂傲,非你我兄弟可以阻止,他此去长春观道藏阁,准会栽在那里。既然他也投靠了石城岛,咱们绝不能眼睁睁地看他栽跟头。推算一下时间,岛主今天准能赶到,请大哥速去黄鹤楼迎接岛主。我得去护着辛老大一点,免得他真遭了毒手。” 兄弟二人分手之后,虎头追魂燕凌霄去了黄鹤楼,草上飞孙子羽就悄悄地提前藏身在长春大殿后面的重檐之下。见断去一臂的七步追魂冷铁心一见面就对陆地神魔冷讽热嘲,孙子羽就猜出其中必有玄虚。陆地神魔辛独果然被冷铁心激起怒火,出手抓住了七步追魂的右肩井。草上飞更加暗叹辛老大失策,因为冷铁心的那条右臂,早叫云海芙蓉马小倩从臂弯里用冷焰刀截去,就让你陆地神魔把他剩下的那半截再给他扯下,又对冷铁心能有多大的损害。真应了“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的那句俗语了,果然不出孙子羽所料,抓住这一点有利的时机,女殃神石榴红就公开亮相了。 直到女殃神石榴红被陆地神魔指桑骂槐地嚼了一顿,连足智多谋的孙子羽都认为双方要撕破脸皮动手了,哪知出于意料,女殃神反而改怒为笑,和声细语地请陆地神魔进道藏阁去会见她兄长金睛神鹫石抱冰。直到这时孙子羽才悟出石抱冰目前绝不在此,女殃神石榴红要陆地神魔进入道藏阁,是一种阴谋诡计,内里必有埋伏。刚想出声喝止,又陡然生出了一个念头,先任凭陆地神魔进入院内,他自己则飘身而下,从肩头抽出了岛主女魔王作为信物的那把阎王铁扇,右脚一点,从西南角相继潜入了道藏阁的院子内。 这一着棋还真让草上飞孙子羽给下对了。 原来陆地神魔在气怒交加的头上,让女殃神石榴红给骗进了院内,等到他一只脚刚刚跨上第一级台阶时,就猛然地悟出情况不对,凭金睛神鹫石抱冰的为人和功力,既不会龟缩在道藏阁内,等自己指着鼻子去责问,更不会听不出院外的这一阵子折腾,显而易见是石抱冰本人不在阁内。想到这里,便想缩回自己的右脚。 早从道藏阁内传出来一阵阵阴森森的冷笑声,紧接着一个瘦骨嶙峋、乱发披肩、身着一件长仅过膝的黑色大衫,脚穿多耳麻鞋,腰间束着红光耀眼的一条丝带,一张死人的青癯癯马脸,毫无一丝表情,衬着一对精光湛湛的三角怪眼,只有嘴角边上挂着隐隐的阴然冷笑,一根五尺长的蛇头怪杖,横着持在胸前,眼光死死地盯在陆地神魔辛独的面孔上。 孤身一人,乍然陷入虎穴狼窝,一贯孤傲自负的陆地神魔也不由心中一沉,瞟眼向两边一看,左边是刚刚败在自己手下的七步追魂冷铁心,不光左手内早已握紧了一口短刀,还从双眼之内喷出来熊熊怒火,看样子,还想和自己一拼生死。 右边一大丛冬青树前,向自己虎视眈眈的不是别人,却是峨嵋派中六个心肠凶狠人物之一的反正阴阳十八抓申恨天。 与此同时,女殃神石榴红也亮出了一长一短的两口鸳鸯刀,在后面卡断了陆地神魔辛独的唯一退路。 陆地神魔辛独也真有一股子狠劲,别看是大敌当前,四面皆兵,他却还能仰面朝天,哈哈哈纵声狂笑。 七步追魂冷铁心怒声斥道:“老匹夫,你死到临头,还敢纵声狂笑,难道认为合我们四个人的力量,收拾不了你这老小子?” 陆地神魔将一大一小的两只怪眼一翻,面带狞笑地说:“集你们四个人的力量,自然可以放平我陆地神魔辛独,但你们却忘了,一夫拼命,十人难当。在我辛独咽气之前,你们四个人当中,最少得有俩到三个人惨死在我的一对子母离魂圈下,信不信由你们。”说完双手暴翻,亮出了一对子母离魂圈。 隐身在暗处的草上飞孙了羽,不由得暗暗竖起大拇指,称赞陆地神魔的临敌镇静和敢打敢拼。也知道他说出这番话的真正用意,因为合伙包围他的四个人,互相之间一点深厚的关系都没有,纯属乌合之众,一定会在辛独拼死恶斗中,尽量保全自身安全,谁也犯不上去和辛独同归于尽。这就给陆地神魔带来了可乘之机。孙子羽有心想让辛独在以一对四的不利情况下树万扬威,决定暂时先不出去援助。最好能等到秦岭四煞和大哥虎头追魂一齐赶来,就更可以实现岛主侯国英的既定计议了。 不提草上飞孙子羽隐身一旁,且说蛇王郎毒见其他三人都围而不攻,情知自己要是再不领先袭击,其他三人绝不会抢先动手。因为女殃神石榴红还不能真正地撕下脸皮和辛独拼命,七步追魂冷铁心和阴阳十八抓申恨天个顶个都不是陆地神魔的对手。迫于无奈,只好用手中蛇头杖一招“横扫千军”率先向辛独的腰际扫了过去。 陆地神魔可不知道草上飞孙子羽早已隐身暗处,随时都能出来护卫着他。处于以一对四的不利情况下,他除了舍命相拼,别无选择。见首先向自己下手的果是相交三十多年的老朋友,如今刚刚翻脸成仇的蛇王郎毒,知四人之中数他的功力最高。灵机一动,猛用左手的子母离魂圈,往蛇王郎毒的蛇头杖上一搭,借力使力地将瘦长身躯腾地飘起,连人加右手的子母离魂圈从半空之中,闪电似地首先向因断去手臂而武功大减的七步追魂冷铁心当顶罩去。 这一招不仅凶狠高明,也是辛独既不怕死又敢拼的独特长处,任何人也想不到身居重围自保尚且不能的辛独,竟然孤注一掷,腾起半空,不顾有人袭击他的后背,自己却一心一意去屠杀别人。 也是七步追魂活该不送命在马小倩的刀下,应着今日今时惨死在陆地神魔的手中。等到他发觉杀神临头,刚想挥刀拒敌,辛独的子母离魂圈,已挂着刺耳的啸音,砸中了冷铁心的右边太阳穴。直到冷铁心的身躯向左边斜斜地倾倒下去后,辛独的瘦身躯才落下地来。 一招残去一敌,辛独高兴地哈哈大笑说:“我老神魔的话说得一点不假吧?刚才的帐还是四一二剩二,四二添作五,马上就变成了三一三剩一了!” 四个江湖好手合伙围住辛独一人,竟被他豁出死命地宰去了一个,不仅蛇王郎毒觉得自己威名扫地,颜面难堪,就连石榴红也觉得脸上一红,特别是阴阳十八抓申恨天知道无情剑心如蛇蝎,连她自己的亲小叔子黑丧门司徒安都能狠心杀死,何况外人。如今自己一招未动,寸伤未挂,而掌教夫人的娘家哥哥反倒尸横在地,说不定因此而罗致了杀身大祸。一声狂呼:“赶快宰了这个老小子!给死去的冷总管报仇雪恨!” 见阴阳十八抓一面狂呼、一面恶狠狠地双爪齐出,扑向了辛独。 蛇王和女殃神也不能不拼命了,挥动一杖两刀,分别从两侧攻了上去。 交手没过十招,陆地神魔辛独就险象丛出,岌岌而危了。 说真的,光蛇王一人的功力,就和辛独不相上下,哪里禁得起再加上石榴红和申恨天两个一流高手。双方拼斗到十几招时,辛独的左肩头就挨了蛇王的一杖。幸亏辛独及时用上了卸字诀,卸去了蛇头杖的一大半力道;否则,辛独非筋断骨折不可。就在辛独身形一滞之际,后背上又让女殃神划上了一刀。若非石榴红顾忌兄长石抱冰责骂,手下留了分寸,不然最少也得给陆地神魔切开半尺长的一道大血口子尽管这样,陆地神魔已险象毕露了。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最会掌握火候的孙子羽出场露面了。先刷地一声抖开了江湖上人见人怕的杀人利器阎王扇,然后才厉声喝道:“统统给我住手!” 阴阳十八抓申恨天首先认出持在草上飞孙子羽手中的那把阎王扇。别看女魔王侯国英已失去了统率五万铁甲的锦衣卫兵符,但虎死威风在,何况那五万铁甲健儿,依然在她的麾下,所失去的,仅仅是锦衣卫总督那一个官衔而已。再仔细一看,又认出持扇的人,就是在许昌武林三狂府内戏耍掌教夫人冷酷心的草上飞孙子羽。阴阳十八抓申恨天真认为是女魔王又亲自来到了长春观。一失神,惊呼一声:“女魔王侯国英来了!” 蛇王郎毒和女殃神石榴红二人刷地一声,向两边一闪,也同时把眼光投射在草上飞孙子羽手中的那把阎王扇上。 草上飞孙子羽乘机横身在辛独的面前,冷冷地说道:“孙某凭手上的这把扇子,代表侯岛主向三位请问,为什么恶毒围攻我的这位老大哥?” 阴阳十八抓申恨天上次在安徽黄山就曾作过江剑臣的掌底游魂,早成了惊弓之鸟,想婉言解释。 向来很少在江湖上奔走的石榴红,一见孙子羽如此狂妄,又加上结义不久的义姊冷酷心的亲哥哥尸卧地上,心头一火怒道:“江湖之上,武林之中,到处都是恩怨仇杀,你凭什么横插一腿?” 草上飞孙子羽为了实现岛主打入峨嵋腹地卧底的计划,故意蛮不讲理道:“天下人管天下事,碰上你们几个无耻环攻一个人这档子事情,我孙子羽今天算管定了!” 石榴红依仗着以三对二,辛独又受了伤,自己这方还是居于优势,用手一指地上死去的冷铁心说:“你姓孙的既口口声声讲抱打不平,我想请问,杀人要不要偿命?” 第356章 草上飞刷地合上了阎王铁扇,冷冰冰地说道:“以众欺寡,死了活该!” 石榴红实在忍耐不住了,怒斥一声:“匹夫找死!”左手短刀一招“卞庄刺虎”戳向了孙子羽的心窝,右手的长刀一招“劈荆斩棘”扫向了草上飞的下盘。刀光霍霍,凌厉至极。 草上飞孙子羽所以能独邀女魔王的青眼,委之以心腹总管重任,就是欣赏他为人聪明机警,足智多谋。一见女殃神攻上,他故意将身躯贴紧了辛独,手中的阎王扇一抖,用一招“指天划天”当当两声,及时格开了石榴红的上下两刀,左手一揽辛独的手臂,不退反进地纵上道藏阁的台阶。 女殃神一声厉嘶:“今天要让你们二人活着离开此地,姑奶奶的这个石字就倒过来写!”随着这一番喝斥,挥出一长一短的两道刀芒,护住了自己的娇躯,飞身扑上了石阶。 草上飞孙子羽一声晒笑,反手先将辛独藏向了自己的身后——这就是草上飞的聪明之处,由于二人的后面就是墙壁,先去掉一面的威胁,然后挥动手中的阎王扇和石榴红、蛇王郎毒、阴阳十八抓申恨天三人展开了殊死的拼斗。 这一回轮到陆地神魔焦急如焚了。因为他一生秉性多疑,狡诈贪财,除去和蛇王郎毒相交多年外,几乎没交过一个知心共命的朋友。反正他凭伏着武艺高超,轻功绝顶,独往独来,杀人越货,从来也不知道什么叫患难之交。如今肩背两处受伤,形势危急,却得到一个素无交情的草上飞拼死救护。情知孙子羽除去在轻功提纵术上有异乎寻常的造诣之外,论真实的功力,还有逊于自己。以草上飞孙子羽一人之力,不光护不住自己,恐怕连他自己的一条性命都得贴了进去。怎能不让辛独焦急得五内如焚。 可是再一看人家草上飞孙子羽,虽然也同样身陷重围,险象叠生,却依然能够从容自若,谈笑挥敌。相比之下,自己反而显得大窝囊了。 正危急间,陡然从对面长春殿顶上发出来四声刺耳的桀桀怪笑,声如午夜枭鸟。紧接着四条枯瘦如柴的细长身影,从大殿之上捷如飞鸟地射落下来。 这时的天色不过将近黄昏,天边一轮红日刚渐渐西沉,在一片斜阳余辉的照射下,四个面容冷酷,表情阴沉的中年瘦长怪客,每人手中一条紫藤软棒,颤如灵蛇乱窜地从后面围上了女殃神石榴红、蛇王郎毒和阴阳十八抓申恨天,使他们三人一下子腹背受敌。 不需笔者饶舌,读者诸君自然能猜出是女魔王麾下的秦岭四煞左青龙、尤白虎、钱朱雀、侯玄武四兄弟奉命赶到了。 草上飞孙子羽朗声向秦岭四煞吩咐道:“我请出岛主的阎王扇,传谕四煞弟兄动用‘四象灵蛇阵’,活捉女殃神石榴红,押回本岛问罪!” 孙子羽的这句话还没有落音,突然院墙外有一个苍劲的声音问道:“请问总管二弟,派老哥哥我去逮哪个小子?” 不用说,这自然是燕山八魔之师虎头追魂燕凌霄也来到了。 草上飞孙子羽只笑着说了一句:“随老哥哥你的便吧!” 虎头追魂燕凌霄从墙外一跳而进,手中的一对虎头双钩搭成十字形,一步一步地逼向了阴阳十八抓申恨天。 草上飞孙子羽呵呵一笑说:“神魔老兄,你也不要在我草上飞的面前打马虎眼,你刚才所受的不过是一丁点儿轻伤,别想偷懒耍滑头,快帮助小弟宰了郎毒这小子,好出出你窝在心头的那口闷气。” 双方的力量对比瞬息大变,由原来的四对一、三对一,一下子变成了三对七。生性最狡猾自私的蛇王郎毒,哪肯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提聚全身的功力,连环攻出三杖,左手一扬,虚晃一下孙子羽的眼神,再用蛇头杖一拄地,凌空蹿起近两丈左右,半空中再接着一个前翻,已逃出了院外。 依着辛独非要穷追到底不可,别有打算的草上飞孙子羽向他摇手阻止了。 眼看大势已去,蛇王郎毒已头一个亡命逃窜,阴阳十八抓知道稍一迟疑,只要让孙子羽和辛独从两侧掩近,自己非横尸长春观不可,千紧万紧逃命要紧,也顾不得石榴红的生死吉凶了,仗着燕凌霄一个人的力量,绝对留不住他,赶快虚晃一抓,突将身形一矮一长,施展出“一鹤冲天”的轻功,也逃出了院子墙外,只剩下女殃神一个人孤军奋战秦岭四煞了。 以秦岭四煞弟兄的那身诡异功力,用四人联手的四象灵蛇阵,二十招之内,准能毙女殃神石榴红于紫藤棒下。 因为他们早从虎头追魂燕凌霄的嘴中,得悉了孙总管的意图,从打一声呼啸围困住女殃神石榴红起,就一齐将身子微塌,在石榴红的前后左右四方游走了起来,同时他们的四条紫藤软棒,有时像巨蟒翻滚,有时像灵蛇乱窜,有时像恶蛟掀浪,有时像乌龙戏水,源源不绝地向女殃神全身上下连环袭击。 不消片刻,再看石榴红那身鲜红如火的衫裙,竟被四条紫藤软棒点戳得好像筛子眼一样,时间一长,真能让她衣不遮体了。 可怜女殃神石榴红,自幼丧父,跟随大哥石抱冰成人,蒙黄鹄道长怜悯,继金睛神鹫之后,将她收归门下,偏偏大哥石抱冰爱武如命,不谙世事人情,空让自己的妹妹芳华虚度。岁月流失,也不给她选择配偶,如今已三十六七,尚小姑无郎,日间抚花流泪,夜里对月伤怀,才被狡猾如狐的无情剑冷酷心以代寻佳偶为由,骗得她死心塌地地依附了峨嵋派。不料如今哥哥金睛神鹫外出未归,平地来了这场横祸,眼睁睁女孩家的洁白玉体,就要暴露在一群大男人的眼前,甚至连想自杀身死都难以做到,她的心渐渐下沉了,欲哭无泪。 就在女殃神石榴红呼天天不应,叫地地无声、娇躯摇摇欲倒的时候,突然从道藏阁后闪过了一个俊美的儒雅秀士,硬是未看清他施展的什么身法,却神奇地一下子楔进了秦岭四煞织成的四象灵蛇阵。先用左手揽住了石榴红的细腰,然后伸出右手接过女殃神手中的短刀,甩手轻挥,一缕刀芒闪过,竟然连连震退了四条紫藤软棒,使形势顿时缓解。 惊魂乍定的石榴红,开始只不过用感激的目光向援救自己的那人看去,不料一看之下,再也不肯将眼光收回了。 原来映进女殃神石榴红眼内的,竟是一个她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英俊潇洒男儿。只见他年在三旬以上,面如美玉,光彩照人,长眉星目,琼鼻瑶口,五官清秀,掩口微须,临风如玉树挺立,飘然有出尘之概。看得女殃神石榴红身心乱颤,目眩神迷。她真巴不得秦岭四煞长远围住不退,好让自己能多依偎这个世上罕见的英俊男儿片刻。 陡听这个俊雅秀士斥道:“以堂堂的秦岭四煞,竟然合力围攻一个年轻女子,岂不有损令师秦岭一豹的威名!看在小可的份上,请就此罢手如何?” 四煞侯玄武一声怪吼,话带不屑地说:“说得怪轻巧,假如我们弟兄不想罢手呢?” 女殃神石榴红这时已把自己的生死荣辱置之度外,反而怕秦岭四煞一怒之下伤害了这位俊雅秀士,娇喘吁吁地喊道:“此事和他一点无关,有本领的向姑奶奶一个人身上招呼!”嘴里喊着,还挣扎着想用右手的长刀去护卫那俊雅秀士。 俊雅秀士轻轻一笑向她说道:“请你只管放心,我最多只要三招,准能让他们知难而退。你真该换身衣服了。” 听了这番既豪放又温柔的体贴话,而且又出自于一位世间罕见的俊雅秀士之口,怀春多年、择配无着的女殃神石榴红几乎软瘫在对方的怀内,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慌乱心神,用颤抖的声音向俊雅秀士说了一声:“多加小心!” 俊雅秀士轻盈地一笑,掂了掂手中的短刀,似乎还觉得称手。 这时,秦岭四煞之首左青龙已暴喝了一声:“上!”四条紫藤软棒带着凌厉的风声,一齐卷向了俊雅秀士和石榴红。 女殃神虽然在秦岭四煞手底下栽了跟头,但那毕竟是败在寡不敌众上。自古以来,双拳还难敌四掌呢,何况以一对四,输得不见得不光彩。可现在再一看秦岭四煞联手攻击出的这四棒,可比刚才攻袭自己时的力道要凶猛厉害得多。足以证明秦岭四煞在对付自己时,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那俊雅秀士已毫不在意地挥刀迎去,一片大震之声响过后,意外地竟将秦岭四煞奋力攻出来的四棒全给格退了回去。 石榴红心头一喜,不由地向意中人报以称赞的娇笑。 猛然听得左青龙第二次吐出“青龙戏水”,四条软棒真像四条张牙舞爪的青龙,迭次向俊雅秀士全身点来,又比第一次要厉害多了。 女殃神大吃一惊,一颤右手的那口长刀,想协助俊雅秀士共同抵御秦岭四煞的第二轮攻袭。 忽见俊雅秀士将左臂一层,却将她向左侧一大丛冬青树送去,耳边还传来他的一声:“救你的人来了,快到他们的身边去吧!” 由于俊雅秀士是双手并用,趁秦岭四煞的紫藤软棒未到,先将左臂一展,将女殃神送出了圈外,力道拿捏得又恰到好处,所以直到女殃神石榴红一眼看清楚出现在冬青树丛前的是自己的同胞哥哥金睛神鹫和结义姊妹无情剑冷酷心时,身后才传来四声大震,说明秦岭四煞联手抢攻的那招“青龙戏水”又让俊雅秀士给一一磕开了。 趁着打斗场中人影一分之际,石抱冰向妹妹问道:“救你的那人是谁?” 女殃神的全部心身已完全集中在那俊雅秀士身上,正关心他的生死胜败,哪里有心情回答哥哥的问话。 第357章 百忙之中,只把螓首摇了一下,表示不知道,早又将自己的目光投射到场子中间去了。 素性多疑又狡猾如狐的无情剑冷酷心顿时一震,紧跟着也把目光扫向了场中。说也奇怪,尽管冷酷心仔细端详,反复观察,甚至拿眼前的这个俊雅秀士跟钻天鹞江剑臣和女魔王侯国英一一比较,都未看出有什么相同之处,连武功路数也大不一样,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转脸向金睛神鹫石抱冰看去,意外地发现石抱冰不光从一对金黄色的眼球中间射出茫然的色彩,甚至还呆呆地陷入了沉思。知道他必然有所发现,连忙悄声问道:“石大哥可曾看出他的出身来历?” 金睛神鹫石抱冰不仅不去理睬她,反而瞪了冷酷心一眼,似乎埋怨她不该打乱自己的沉思默想。 适巧在这个时候,秦岭四煞之首左青龙第三次狂吼:“狼烟四起!”四条软棒颤抖得犹如在烈火狼烟之中的金蛇飞舞,遍点俊雅秀士的周身穴道。看样子,秦岭四煞在这第三轮攻击中已倾出了全部攻力,势决生死存亡了。 女殃神石榴红惊得一声狂呼,娇躯一颤,软软地靠在哥哥石抱冰的肩上。在她看来,自己的意中人即使能侥幸不死在秦岭四煞的这招“狼烟四起”下,也必受伤无疑。 在一片金铁交鸣的大震之中,传出了一片惨叫之声,在这落日余辉的空气里,更显得凄厉吓人。 女殃神的一颗芳心几乎像掉进了冰窟之内。她强提精神向场子中一看,出乎意料,那俊雅秀士只不过头上沁出了丝丝热汗,依旧刀横胸前,卓然而立。 石榴红心头一喜,再仔细看秦岭四煞,两人伤在肩头,一人伤在前胸,另外一人伤在左胯,都不同程度地沁出了鲜血。这一场真能吓死人的凶杀恶斗,俊雅秀士竟能以一刀伤四煞而告终,太神奇得不可思议了。 孙子羽嘬口一声唿哨,首先和燕凌霄、辛独撤出了道藏阁。 秦岭四煞因为全部带伤,原来就极为阴沉的面孔,越发显得狰狞可怕,师兄弟四人虽然战败,仍豪气不减地结成了紫藤棒阵,由大煞左青龙向俊雅秀士发话道:“今天这一场,算我们弟兄栽啦。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请朋友留下万儿,半年之内,我们一准找你讨还公道!”还用恶毒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俊雅秀士几眼,似乎想将俊雅秀士的面貌永远铭刻在心上。 那俊雅秀士先不忙着向秦岭四煞通名报姓,反而一抖手将石榴红的那把短刀成抛物线状地插在石抱冰等三人身前。然后才从嘴中冷冷地吐出来“古彭刘月卿”五个字。 左青龙狞然一笑道:“好响亮的牌子,半年之内再见!”借四条软棒一挥之力,冲天蹿起,早飘落在对面的长春殿上,一晃不见了。 女殃神石榴红刚想拉哥哥金睛神鹫石抱冰一同上前道谢,报名古彭刘月卿的俊雅秀士反而抬腿举步向院门外面走去。 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的冷酷心,哪里肯让他就这么甩手走去!娇躯一拧,用“紫燕穿帘”身法,飘阻在俊雅秀士妁身前,突然问道:“阁下真是泗水刘家的人?原籍也真住在徐州?” 那泗水刘月卿不得不停住了脚步,却绷紧着面孔说道:“这些与你何干?”说完之后,又斜身举步欲走。 冷酷心再次阻住了对方的去路,声音稍为和缓地说道:“阁下虽然能施恩不图报,但受恩者却不能不图报答!” 那泗水刘月卿还是绷紧着面孔答道:“这些与你何干?”身躯突地一晃,早贴着无情剑冷酷心的右侧闪了过去。行动飘忽轻灵,更促使无情剑不肯让他走去。百忙中也无暇顾及自身是个女流,一个“云里倒翻身”,又抢在了刘月卿的身前,含笑说道:“阁下再是清高孤傲,天马行空,也不应再三再四不回答一个女人的温柔问话。请告诉我好吗?”无情剑也真够狡猾的,硬着问不成,又来软的了。 俊雅秀士好像被她纠缠急了,脸色一变斥道:“小生虽向来不拘小节,对人随和,也不能容忍一个三绺梳头发、两截穿衣裳的妇人女子多方查问。若不是今天心情良好,早就以恶言冷语相加了。请快闪开!” 一席话直把无情剑冷酷心差辱得骑虎难下,一咬牙,真想抽出自己的青霜宝刃,动硬的也要盘出对方的海底。 想不到迟迟不肯开口讲话的金睛神鹫,突然向俊雅秀士问道:“钦封泅水公官印名刘广俊的是公子的何人?” 冷古丁地一句“钦封泗水公官刘广俊”的问话一出口,竟使这个眼高于顶、傲然自尊的俊雅秀士玉面陡变,斜退两步,偏着身子向石抱冰反问道:“尊驾何人?怎么会知道先兄他老人家的名字?讲!”随着这个讲字,人已变成为“饿马扑槽”直逼到金睛神鹫、女殃神兄妹二人的身前。 见自己果然猜得一点不错,这个华贵高傲的俊雅秀士真是大汉贵胃已故泅水公刘广俊的幼弟。不光金睛神鹫石抱冰兴高采烈洋洋自得,简直能把女殃神喜得笑出声来。 她正焦急发愁想不出挽留意中人的口藉,想不到意中人竟是哥哥的故人之弟。经此一来,就不愁留不住这个让她意惹情牵的神仙人物了。 只见金睛神鹫石抱冰抢上两步,抱拳拱手说道:“二十年前,石某奉恩师之命,去东海送信,途经落马湖,陡然遭仇人暗算,浴血苦拼才突出重围,亡命徐州云龙山下,早已奄奄一息。幸蒙令兄刘公救我危难,赠我马匹银两,并派驼背神龙耿公护送我过了豫皖交界。浩浩大恩,没齿难忘。听说令兄刘公去年秋天已故,愚兄妹只好在这里再次向公子叩谢了!”殷殷表达心意之后,还真拉着石榴红向俊雅秀士纳头便拜。 俊雅秀士一笑拦住,说什么也不肯接受石氏兄妹的一礼。 四人互相礼让着走进了道藏阁,小道童献上茶后,头一个就是无情剑冷酷心绵里藏针地问道:“刘公子乃天威赫赫的大汉高祖后代,堂堂泗水公刘广俊的幼弟,怎么不按广字排行,反倒改名月卿来了?” 读者诸君,阅至此处,想必早已猜知化名刘广俊之弟刘月卿的俊雅秀士,就是决心帮丈夫江剑臣和徒侄武凤楼想潜入峨嵋内部卧底的女魔王侯国英了。她一来仗着跟丈夫江剑臣学会的神奇易容术,二来她过去官拜锦衣卫总督,很少在江湖上露过脸,见过她庐山真面目的,确实是寥寥无几,虽然在武林三狂的府中,和无情剑冷酷心朝过一回相,但那时是在夜间,没给无情剑留下深刻的印象。 并且这次化装时,又多加了一小撮胡子,难怪无情剑认她不出了。尽管如此,一向城府极深、狡猾多疑的冷酷心还是旁敲侧击地多方盘问,这最后一口,还咬得真算厉害。 连一向足智多谋、伶牙利齿的侯国英都有些无词可藉了。 可女魔王毕竟还是女魔王,见无情剑仍疑心不退,知道自己要再装腔作势,必然会引起冷酷心更大的怀疑,说不定功亏一篑,有心编造一套谎言,无奈自己对泅水公刘府只知道一点皮毛,并且一旁还坐着一个曾在刘府养过伤的金睛神鹫,稍为大意,准会露馅。索性莫测高深地向女殃神石榴红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谁知误打误撞反让石抱冰陡然之间想起了一件事来。 只见他叹了一口气向无情剑说:“刘公子是有难言之隐,夫人就不必多问了。” 侯国英心下一松,正暗暗晒笑石抱冰自作聪明,倒替自己掩盖了过去。 不料,一颗心始终悬在假公子刘月卿身上的石榴红却向哥哥逼问道:“在座的又没有一个外人,哥哥既然知道刘公子为什么改换名字排行,就告诉我们吧!省得我和冷姐姐闷成了一团。” 反正有石抱冰顶着,聪明机智的侯国英哪肯多言!故意长叹一声,站起身来,懒懒地去翻阅案头上的一部太上老君道德真经。 只听石抱冰缓缓地说:“前朝万历年间,盗贼烽起,危及大明的江山社稷。朝廷为了稳定民心,强行宣召泗水公刘广俊出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利用他的武林声望,确实慑伏了不少江洋大盗,而泗水刘公也因此得罪了不少绿林朋友。为了避祸,刘公乔装病重,退归林下。一年后外面传出刘公的幼弟和长子先后病死,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这是老谋深算的泗水公怕危及幼弟和长子的避祸巧计。刘公子大概就是因此而不敢排行广字了。” 无情剑似信非信地才无话可说了。 晚饭之后,女魔王告辞要走,石抱冰兄妹哪里肯放!经二人苦苦挽留。侯国英才勉强答应,被石抱冰送往东跨院的客舍之中安歇。 无情剑多么聪明,早一眼看出女殃神石榴红的心意,自己的秘密心事,绝不能再和她计议。略微周旋之下,就悄悄地掩到了东跨院内,想在暗地里再对刘月卿查探一番。为了使峨嵋派称霸武林,像刘月卿这种罕见的人物,如能收为己用,她会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前去笼络的。稍有差异,以她无情剑的阴险毒辣,绝不会让此人落入先天无极派那边,而会立即痛下煞手,秘密除掉他。 要说无情剑考虑得不能算不周密,可她冷酷心哪里晓知她现在面对的人物竟是一个曾经手握锦衣卫兵符、统率过五万铁甲劲旅、官职高到武官正二品的女魔王侯国英,哪能不让人牵着她和鼻子走。 就在无情剑冷酷心刚用“柳絮随风”的轻身功夫飘落在东跨院的夹道中,闪开秋波看时,从后窗户上就可以看出,她时刻盯着的对手早已灭烛登床休息了,整个的客房早已一片漆黑。 第358章 无情剑冷酷心迟疑了。刘月卿的功力要超过自己好多,目前不光成了石抱冰恩人的幼弟,还是石榴红痴心偷恋着的意中人。自己有求于石家兄妹,希望他们兄妹能依附峨嵋,去共同对付先天无极派。稍一不慎,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弄砸了,那可就一步棋走错全盘皆输了。最后拿定主意,还是暂时别动这个姓刘的,留得青山在,还怕无柴烧!想到这里,就想扭转娇躯,先回住处。 哪料到她不转回身躯还好,这一转回身躯,直把无情剑冷酷心吓得躯体一晃,几乎喊出声来。 因为不知什么时候,那位俊雅绝伦的刘月卿早已偷偷地欺身到她的背后,此时正披着满身的月光,面带笑容,潇洒地注视着她。 无情剑娇躯一软,脸色陡变。经此一来,她不仅在武功上败给了刘月卿,在谋略上也输给了对方。这位横行川藏和大江南北多年的无情剑一个跟斗栽到底,想爬也爬不起来了。 一见无情剑让自己戏弄得连精神都好像要崩溃了,也不知怎么回事,侯国英反倒浮起了一丝怜悯之心。因此在当代武林之中,也只有像冷酷心这样的江湖英雄,才配做她女魔王侯国英的对手。情不自禁地向无情剑冷酷心注视起来。 说实在的,这异性相吸引、同性相排斥的两名话,还真有些道理。二人从前在武林三狂府内会面时,女魔王根本没有仔细地端详无情剑冷酷心。今天机缘凑巧,两个人又相距很近,自然看得分外清楚了。 只见她虽然年过不惑,姿容不仅未衰,反而越发显得妩媚动人。内穿鸭蛋青色的一身劲装,外罩一件猩猩红斗篷,更衬出她明眉皓齿、凤眼桃腮、秀丽绝俗、亭亭玉立,真像外人传说的,在冷酷心的周身上下,挑剔不出一点不俊美的地方。此言确实不谬。 无情剑冷酷心也是直至慨在才真正看清楚这位刘月卿。按说无情剑冷酷心半生闯荡江湖,阅人无数,等闲人物哪配进入她的眼中,并且她的丈夫峨嵋掌教司徒平当年也是一个长相清秀、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但和站在她对面的这位刘月卿公子一比,却逊色得多了。只见女扮男装的侯国英光头没带头巾,满头墨发,束于当顶,更衬出她面如美玉,宛如玉树临风,清秀潇洒,真像飘飘欲仙。 正在无情剑看得出神的当儿,女魔王侯国英发话了,她说:“在下久仰夫人的武功超群,芳颜绝代,今日亲眼目睹,更胜传言多多。不料夫人竟对倾心仰慕你的人视如冤家对头,刘某徒劳跋涉了!” 冷酷心和司徒乎一贯感情和谐,伉俪情笃。众人皆知她面冷心黑,手段毒辣,向来没有人胆敢在她的面前口吐戏言。今天,她却意外地容忍了。瞟了侯国英一眼,涩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抱有什么样的目的?别自恃你的武功高超,照样逃不出我无情剑的手去。趁早将真实情况说出,以免自误!” 女魔王噗哧一笑说:“想不到聪明敏锐、机警多谋的无情剑,今天也会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无情剑伸手搭上了青霜剑的剑柄,寒声斥道:“你敢嘲笑于我?” 侯国英笑着说:“夸你聪明一世,当然不假,说你糊涂一时,也未尝不真。” 无情剑冷酷心的玉手仍然不从剑柄上抽回,说:“什么意思?” 侯国英正色说道:“不是在下当面奉承夫人,峨嵋派的真正领袖人物,在刘某眼内看来,既不是峨嵋太上三尊,也不是教主司徒平……” 不等侯国英继续说下去,无情剑就抢着问道:“那还有谁?” 女魔王侯国英毫不迟疑地答道:“是夫人你自己!”见无情剑脸色一变又想插话,女魔王不容她开口,又接着说道:“峨嵋三尊年将就木,司徒教主武功渊博却优柔寡断,都不配去作武林霸王。真正胸怀凌云壮志的,是你无情剑。不信,去一司徒平,峨嵋派照样能扬威江湖,称霸武林。少一冷酷心,峨嵋派最多只能占有川藏两地。也许在下所说的话会触怒夫人,招来杀身大祸。但刘某话哽喉中不吐不快,只好实言相告了。” 常言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侯国英的这一番明为溜须拍马、实则挑拨离间的话,不光奉承得无情剑浑身舒服,也确实说在了她的心坎上。她早就对峨嵋派的一切大事必须由掌教教主先去禀报太上三尊、获得准许后才得付诸施行,心怀不满。知道丈夫司徒平是让自己牵着鼻子才图谋称霸武林的。正如这位刘公子所说的一样,去掉丈夫司徒平,冷酷心照样能称霸武林。真要少了无情剑丈夫司徒平最多只能拥有川藏两省的地盘,绝对斗不过江剑臣、武凤楼和李鸣等人。这位刘公子好锐利的眼力,好清醒的头脑。想到这里,一丝知己这感,满怀怜才之念,涌上了无情剑的心头。但她毕竟是一个狐疑多诈的女中枭雄,在没有真正摸清刘公子的底细以前,是绝不会和她推心置腹的。当下佯装微怒,沉声说道:“公子口出此言是何居心?莫不是诚心挑拨我无情剑跟丈夫及太上三尊的关系?冷酷心一介女流,只配相夫教子,协助教主发扬光大峨嵋派,何来称霸武林的野心,请公子慎言!” 女魔王曾充任过锦衣卫总督,宦海浮沉了好几年,察言观色的洞察力,是何等地敏锐。一目之下,早看出无情剑被自己刚才的那番言词打动了。知她对自己还存有戒心,决心再加一把火烧烧她。假意把脚一顿,连连后退了三步,叹气道:“原认为‘酒逢知己干杯少’,殊不料‘话不投机半句多’。以上的话,就算我没说。”人已腾空飞起,回转住宿客舍去了。 无情剑正后悔自己出语太重,失去了进一步观察他的机会。忽然从身后的一株松树上,鬼魅似地飘下了一个人,落地现身后,冷冰冰地向她逼问道:“深更半夜,男女有别,喁喁私语,是何居心?只要你还不出一个公道来,姊妹结拜之情,准会付诸东流。” 无情剑冷酷心暗暗叫苦不迭,后悔竟把痴心偷恋刘月卿的女殃神给忘了,如今让她亲眼看见自己和刘月卿躲在这黑暗的夹道之中,悄悄私语了这么长时间,岂不无私有弊!怎不让她疑心大起,掀翻了醋缸,真变为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女殃神一见无情剑脸色突变,说不出知来,更认为必有不可告人的私情。可怜她虚度年华三十六七,第一次爱上了一个俊雅绝俗的意中人,而这个人又曾不顾生死地救护过她,还是贵为泗水公刘广俊的幼弟,却让无情剑冷酷心给抢先一步勾搭上了,叫她怎能忍受得了!闪电般地抽出鸳鸯双刀,右手长刀一招“抽刀断水”劈向了无情剑冷酷心的当顶,左手短刀划向了无情剑冷酷心的小腹。 无情剑所以迟不作答,是在思索用什么言语能向自己结拜的义妹解释清楚,怎么也想不到女殃神会突然拔刀下手,并且出招迅猛,下手狠毒。 这也就是无情剑冷酷心,另换一人,不被女殃神右手的长刀劈成两半,也得叫石榴红左手的短刀切开小腹。尽管无情剑对敌经验丰富,反应敏捷,及时避开了要害,还是让女殃神左手的短刀划破了左胯上的皮肉,所幸伤得不重,仅仅沁出了血珠。 气得无情剑花容惨变,娇躯颤抖。为了想把石氏兄妹拉进峨嵋派,又不能和她真正翻脸,只好将身躯倒退五六尺外,大声喊道:“红妹妹,你疯了不成?怎么竟向姐姐我下起杀手来了?” 女殃神怒极斥道:“你是谁的姐姐,一个不顾羞耻的下贱女人罢了!亏你还是有夫之妇,堂堂的峨嵋掌教夫人,竟然黑灯瞎火地去勾引男人!就让你的舌头上能吐出莲花来,我石榴红也绝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从现在起,我女殃神不光和你一刀两断,永远变成陌路之人,还要让你这不要脸的女人尝尝我鸳鸯双刀的厉害!”说完,一长一短的两把鸳鸯刀织成一片刀芒,劈头盖脸地又罩向了无情剑。 也是活该冷酷心倒血霉,芳年三十六七,第一次动了真感情的孤僻老处女,因醋海风波而燃起的这把熊熊烈火,是没有办法可以平息的,她几乎提聚了所有的功力和刀法,攻向了新结拜的干姐姐。 冷酷心也真让石榴红给骂火了,又见她豁出死命向自己下手,知女殃神是黄鹄道长的得意女徒,手底下的功力比自己不弱,哪敢存丝毫大意之心!在连连闪避之中,乘机抽出了肋下的青霜利剑招呼起来。 说也可笑,因女魔王而引起的这场吃醋拼命,厮杀得还真凶狠。女殃神的两口刀凶猛得好像二虎争食,每一刀无不奔向无情剑的致命要害。冷酷心的那口青霜剑迅如闪电奔雷,银蛇乱窜,也像似倾出了全力。 这一场无谓的恶斗,一直从夹道之中厮拼到跨院之内,刀光霍霍,剑风呼啸,看样子真非得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偷掩在客房门内的女魔王几乎要笑出声来。开始她只是想派陆地神魔辛独想方设法来阻止金睛神鹫石抱冰兄妹,不要受冷酷心的诱惑,为峨嵋派所用。现在形势急转直下,变成了这种局面,饶让她无情剑烧香磕头,也绝请不动女殃神石榴红了。只要她女魔王再动动缺损心眼,准能将石氏兄妹变成峨嵋派的仇人。 想到此,侯国英又刁钻使坏了。见打斗双方几乎快要拼成同归于尽的样子,她才突然拉开了房门,用“玉龙出海”的身法,一下子楔进到二人中间,左手一招“春云乍展”,正好掌贴女殃神的右肩,内力从掌心一吐,将石榴红震出去有四五步远。右手一招“仙猿摘桃”,扣住了无情剑冷酷心的玉腕。 第359章 为了想把水进一步搅浑,手底下一带劲,就将无情剑拉进了怀内。 说也有趣,女魔王所以这样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因为她知道女殃神石榴红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拿刀砍她侯国英。对心如蛇蝎的无情剑,她可不敢这么大意,所以拿住无情剑的手腕,防她生出歹心。至于将她拉进怀内,那是侯国英想更大地激怒女殃神,好实现自己进峨嵋山卧底的计策。 果然不出侯国英所料,这一手真把女殃神给气疯了,她一眼看出自己拼命偷爱着的人,有意地偏向无情剑,更证明刚才两个人偷偷摸摸地藏在夹道中干的不是好事了。 不然的话,刘月卿怎么全使用内家掌力震出自己,而对冷酷心却携手抓腕,公开地抱入了怀内。又想:冷酷心比自己生得漂亮,男人们有几个不爱美色的。越往下想,钻进的牛角尖越深,胸中的怒火更炽。银牙一错,杏眼喷火,鸳鸯刀一颤,决心去拼个生死。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七回 女殃神石榴红这样的女子,说玄了,女魔王卖了她,说不定她都会帮着数钱。她气极败坏之下,深深地狂吸了一口大气,提聚出所有的功力,竟将师父黄鹄道长精心秘传的一“招刀法“二士争功”施展出来,决心杀死冷酷心解恨。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猛听石抱冰在客舍房上厉声喝道:“给我住手!” 人如疯虎似的女殃神哪肯停手,连人加刀还是扑向了冷、侯二人。 更大的机会来了,女魔王焉肯放过!顺手夺过冷酷心手中的青霜剑,起手一招“左右逢源”,迎向了女殃神劈来的双刀。 这一招剑法要是从无情剑的手中使出,以女殃神那一身精纯的武功,绝不会得手。现在放在易钗而弁的侯国英手中挥出,就大不相同了,因为石榴红从一开始就痴心偷恋着这位假大男人。刚才见女魔王将无情剑拉进怀内,还气得发昏欲死,做梦也想不到侯国英夺过冷酷心的剑来对付自己,心头一凉,鼻尖辛酸,几乎六神无主了。 石榴红这一伤心分神不大要紧,女魔王又成心制造事端,虽然在武术中讲究提用刀主刚,用剑主柔,可侯国英却一反故例,陡将内力贯注于右腕,再加上无情剑的这口青霜剑又是四川乐山屠龙庵屠龙师太的镇庵之宝,专能切金断玉,如今经女魔王奋力挥出,其威力之大,更可想而矢口。 只听“仓仓”一连两声震响,女殃神石榴红手中的一长一短两口鸳鸯刀头,都被宝剑削下来半尺左右。 女魔王一剑断双刀,吓得无情剑玉面泛白,身躯乱颤。她知道事情闹大了,因为她早从石氏兄妹口中得知,这一对鸳鸯刀乃玄门异士黄鹄道人随身佩带使用的兵刃,一直到临终之前,才亲口传谕留给石抱冰兄妹二人,并郑重指明:长刀传留给金睛神鹫,短刀传给女殃神石榴红,如碰到对付不了的厉害人物,兄妹二人可以联手抵抗。后因金睛神鹫长年闭门不出,苦研武功,只有女殃神偶尔出现江湖,所以两口刀大部分时间都佩带在她的身上。现在刘月卿为了护卫自己,竟用青霜剑削断了鸳鸯双刀,不仅毁坏了对方恩师的遗物,还等于摘下了石氏兄妹二人的招牌。石抱冰再有涵养,也绝对不会忍受,势非翻脸成仇不可。 果然,金睛神鹫发现恩师的遗物被毁,一声厉吼,凶如怒狮,从客房顶上腾空掠起,在半空中就两臂箕张,以“鹰击长空”的怪异身法向侯、冷二人扑来。 要说侯国英也真会演戏,一见金睛神鹫凌空飞扑而下,故意装作大惊失色,不光反手将青霜剑仍然塞回到无情剑的手内,还失声向金睛神鹫赔礼道:“在下实在不知掌教夫人用的是口宝剑,误伤了令妹的兵器,请多加宽恕!请多加宽恕!”嘴里道着歉,已离开了无情剑的身旁,暗含着让无情剑冷酷心自己去对付金睛神鹫兄妹二人。 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的无情剑,知道石氏兄妹绝不会和自己善罢甘休,将二人拉入峨嵋派的梦想已成泡影。反正情况已糟到不可收拾,总不能束手待毙,任对方宰割。 她一咬牙,手中的青霜剑已化成“举火撩天”,硬往身在半空之中的石抱冰迎去。 石抱冰身子悬空,见无情剑的青霜剑一颤向自己穿来,只好以绝顶轻功“细胸巧翻云”之技,朝左侧斜甩出去。 女殃神抖手先将右手断去一截的长刀抛给兄长石抱冰,短刀交换右手,怒喝一声:“贱女人胆敢伤我大哥!” 甩臂挥刀,斩向了冷酷心的腰部。 无情剑迫于无奈,只好闪身斜跨,先避开女殃神扫过来的一刀,剑走轻灵,反手直扎石抱冰腰际的“涌泉穴”。 无情剑不是傻子,清楚地知道女殃神好斗,金睛神鹫难惹,打算冷不防陡出一剑,刺向石换冰的要害,只要能把对方逼退一步,以自己的超群轻功,就可以乘机逃走。 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金睛神鹫是何等人物,早已看穿了无情剑企图逃走的心意。自己师门遗物被毁,再让冷酷心甩手一走,金睛神鹫的威名岂不从此扫地!明知冷酷心的宝剑厉害,为了阻止她逃走,他竟冒险用手中的断刀一招“斜倚妆台”,硬贴她的剑身,想凭自己深厚的内力,将无情剑的兵刃震出手去。 女殃神见此光景,也乘机扑上,刀剁无情剑冷酷心的右肩。 一个女殃神都几乎能和无情剑打成平手,哪堪兄妹二人一拥齐上!再说石抱冰的功夫,又超过乃妹多多,无情剑一个措手不及,掌中的青霜剑噌地一声被金睛神鹫石抱冰用长刀给震出了手,连虎口都几乎被石抱冰给震破出血。 女魔王芳心一动,知道要是真让冷酷心毁在长春观中,她去峨嵋卧底的计划准会落空,忙就地一掠,先一把接住被石抱冰震飞的宝剑,左手一招“金凤舒爪”,正好抓紧了冷酷心的左肩,带着她一齐横着移出去五尺,奇险地逃出了一片刀幕之下。 一见刘月卿居然能豁出性命,硬从石氏兄妹的双刀之下救出了自己,无情剑的那一颗阴险冰冷的硬心,也止不住连连弹动了几下,情不自禁地瞟了刘月卿一眼。 女魔王冷冷地说:“在下一再声明,贤兄妹之刀,是刘某不慎失手毁去,两位何必死盯着司徒夫人不放。再说,撑破天也不过是两把刀而已,犯得上以死相拼吗?只要贤兄妹划出道来,我刘月卿一切从命也就是了!” 金睛神鹫听了,不由得一愣,心想:刚才刘月卿还满口赔礼道歉,推说不知道青霜剑是口宝刃,将削断鸳鸯双刀之责推在冷酷心身上;怎么转眼工夫,又揽在他自己的身上。这不是成心让自己兄妹作难吗?脸色一变,寒声说道:“我石抱冰受过令兄泗水公的活命大恩,听说他老人家去年秋天谢世,我还认为永远难报大德。所以今天见了公子之后,决心移恩相酬。虽然恩师的故物是被你亲手削断,也只能把仇恨记在冷酷心的名下,来向她讨还公道,请公子千万不要自误!也省得让石某落下以怨报德的臭名。” 按说,人家金睛神鹫把话说得够清楚了,也真能称得起四面见光、八面见线,只要女魔王不是憨子傻瓜,绝不应再跟着冷酷心去趟这汪浑水。但侯国英是铁下心将水搅得再浑些,她好能从中浑水捞鱼。静听石抱冰把话说完后,冷然一笑说:“石兄之言虽然有些道理,可惜从你嘴中也说出令先师的两口刀是我刘月卿亲手削断。古人说:‘杀人该偿命,欠债得还钱。’要是一古脑儿都记在司徒夫人的身上,我固然可以无事一身轻,跳出三界外,不过要是一旦传扬出去,不光有损我刘月卿的声名,也显得在下太窝囊了。再说,也对不起死在九泉之下的我大哥呀!” 无情剑一看刘公子为了想救助自己,也真会向金睛神鹫兄妹胡搅蛮缠,甚至连石抱冰去世的恩人泅水公刘广俊的旗号都打出来,不由得扭转粉颈又瞟了女魔王一眼。 一连两次眉来眼去,活活把女殃神石榴红给气疯了,怕哥哥石抱冰顾念泗水公刘广俊的恩德心软下来,恨声说道:“削断师父遗留的鸳鸯双刀,胜过断去我们兄妹的两条手臂。不论谁的情面,别想就此了事……” 女魔王不等她接着往下说,抢过话头问:“如此说来,石女侠连我也不能放过?” 女殃神不由得微然一颤,随后顿足咬牙道:“看在公子的面上,饶冷酷心一命可以,但要她把自己的青霜剑也断去一截。否则我女殃神只可舍命一拼了。” 话已说绝,事已僵死,女魔王侯国英的目的已达,就不愿再多费唇舌了,语气陡然转冷地说:“不管怎么说,反正事情是由我而起,既然贤兄妹执意不留情面,刘某只可无礼了!”话说到这,右手往衣底一伸,紫电剑蓦地出鞘,左手一挽无情剑的手臂,舌绽春雷,暴喝一声:“走!”扯起无情剑,双双地飘出院内。 如此一来,连老成持重的石抱冰也火撞当顶了,觉得姓刘的也太不给他们兄妹留条后路了,狂呼一声:“追!”和妹妹石榴红也冲天腾起,追了出去。 女魔王情知无情剑左右绝少不了峨嵋派的徒众,而教主司徒平也会赶来和妻子相会,便抓紧无情剑的手儿,将轻功提到了极限,电光石火般向江边黄鹤楼方向逸去。 果然让侯国英给料准了,刚刚跑到仙枣亭附近,一声唿哨响过,头一个就是逃去不久的阴阳十八抓申恨天迎了上来,相继出现的还有阴阳两极葛伴月和他座下的四个侍童。 第360章 石抱冰虽然常以武功自恃,见峨嵋派来的帮手太多,神情也不由得一怔。 女魔王只求石氏兄妹不再倾向冷酷心,就于愿已足,哪肯真让他们兄妹再受挫折。一来仗着有恩于无情剑,二来见葛伴月已到,不怕他不替自己说明来历。双手一拱,向石抱冰说道:“请贤兄妹看刘某薄脸,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至于毁坏令师遗物一事,三月之内,我一定负责还出个公道来。就此告辞了。”不等石氏兄妹答应,就霸王硬上弓地带头向黄鹤楼方向走去。 金睛神鹫情知双方力量悬殊,坚持不依也很难讨得便宜,只好硬劝妹妹跟随自己回转长春观。从此就和冷酷心结下了解不开的梁子,暂且不提。 且说女魔王故意率先走去,其目的是留出时间,好让阴阳两极葛伴月向冷酷心叙述自己和峨嵋掌教司徒平订交之事,以便进一步拴紧无情剑冷酷心这只狡猾的狐狸。 果然一行众人登上了黄鹤楼之后,无情剑冷酷心对待侯国英的态度显得亲近多了,还特意开了一间雅座,和侯国英单独地盘桓起来。 别看两个人都称得上绝代英雄,一样的心黑手狠,一样的机诈多智,要真讲究起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谈吐高雅,雍容华贵,无情剑就望尘莫及了。女魔王从孩提时期就改穿男装,习惯成了自然,简直能赛过玉堂金马的七尺昂藏男儿,引起无情剑的钦佩和倾慕。 两壶酒过后,女魔王的双颊上已飞上两片红晕,更显得玉光晶莹,光彩照人。 无情剑先给侯国英斟满一杯酒,然后自己斟了一杯,纤手捂住自己的杯子,悄然说道:“公子乃泗水公之弟,人世间的龙凤,读经通史,自不待言。妾身虽出身微贱,幸拜名师,练武之暇粗识文字。有一事相问,不知公子肯赐教否?” 女魔王端起酒杯,先一仰脸,将杯中酒喝下去,假装带七分醉意说道:“月卿虽年过三十尚无妻,而夫人早已名花有主,我刘月卿再久怀倾慕之心,夫人也不会有‘恨不相逢未嫁时’之意。今日幸得一室独对,开怀畅饮,不趁此酒酣面热之际,聊些别的,反而喋喋不休地以俗事相问,要知道转眼就得各奔东西啊!” 舌尖嘴巧,而又精明透顶的女魔王,这一番既抬高吹捧了无情剑,又明显有含调戏撩拨的言词,不光说得极为凄凉婉转,而且还让无情剑想翻脸都抓不住把柄,谁叫你无情剑生得貌艳如花,楚楚动人,武功和谋略都超尘绝俗呢!人家刘月卿只是从内心对你倾慕,又没有公开向你戏以游词,你无情剑能拿着人家什么把柄。 听了女魔王的这席话,无情剑怔了半晌,才低声说道:“不瞒公子说,截止到葛伴月未到此地之前,妾身一直对公子怀疑不释。别看公子为了救援我不惜以身犯险,甚至不顾生死。以公子的圣明,能不知道越是那样,越涉及别有所图之嫌。最能引起妾身疑心的是公子以大汉之贵胄,泗水公之幼弟,堂堂公侯门第,何来如此深奥的一身功力!已远远超过尊府的座上贵客驼背神龙。并且,你又出来飘泊江湖……” 听无情剑说到这里,女魔王哪肯让她再说下去,寒着脸色截住话头说:“在下斗胆,想拦住司徒夫人的清谈,也省得夫人拐弯抹角地对我刘月卿关切垂问。大丈夫事无不可对人言,家兄在世之日,素有孟尝君之雅称,虽不敢说座上客常满,起码也是杯中酒不空。去秋家兄作古,轮到我出来支撑这个家,不光成了当家才知粮米贵,也发觉泗水刘府已田产典尽,债台高筑,目前就是把整个财产完全变卖出去,也填不上所欠债务。不怕司徒夫人笑话,古人有江郎才尽之说,我刘月卿如今是刘郎财尽。不出来浪迹江湖,还叫天下人都知我刘家已困顿潦倒吗?”伸手抓过酒壶,想向自己的杯中斟酒时,才发现酒壶之中已涓滴不剩了。轻轻地先将酒壶放回原处,然后站起身来。 无情剑冷酷心哪里能猜出这是女魔王情知阴阳两极葛伴月已证实了自己的身分,而故意向冷酷心玩欲擒故纵的手段。 冷酷心见女魔王大有拂袖欲去的样子,真后悔自己刚才的言词不当,引起了对方不满,连忙忽然站起,晃身贴近到女魔王的身旁,赔着笑脸说道:“公子的脾气好大呀!怪妾身语言不周,引起公子心中不满,冷酷心在此向公子求饶了。”说完,还真福了一福。 能把无情剑这个女中枭雄整治得服服贴贴,女魔王知道该收帆转航了,打躬还礼之后,也不再落座,向无情剑冷酷心正色说:“夫人想问什么?就请下问吧!” 无情剑嫣然一笑说:“妾身刚才只问出半句,就惹得你这位侯门贵公子火撞当顶,我再没眼色,还敢惹你生气吗?” 女魔王也一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但问不妨!” 无情剑迟疑了片刻说道:“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女魔王知冷酷心已从葛伴月口中得知司徒平正式邀请自己去峨嵋作客,故意反问道:“萍水相逢,转眼各奔东西,在下听不懂夫人说话的意思!” 冷酷心愕然说道:“在法王寺,公子不是已接受过拙夫的礼聘了吗?” 双方较量到现在,女魔王才看出无情剑对自己消了一切疑云,应该是主动进攻的时候了。不答反问:“以夫人的卓见高识,真的认为我会接受贵派的礼聘,去屈身在司徒教主的座下?” 女魔王的这句既大胆而又极有分量的话,传进无情剑的耳内,简直像睛天一声霹雳,震得她娇躯一软,花容惨变,颤声问:“为什么?” 女魔王猜知无情剑已清楚自己想说什么,干脆直言不讳地说:“大丈夫宁为鸡口,不作牛后。我刘月卿不会在任何人手下听吆喝。今天专程前来拜会夫人,就是想请夫人明确回答我一句话,在下协助贵派消灭了先天无极派以后,从武林一统之中,能给我留多大的地盘?” 侯国英也真算把冷酷心的脉给把准了,知道自己越是野心勃勃,越能免除冷酷心的怀疑,也越能和她臭味相投,越能得到她的信任和重用。 果然不出侯国英所料,不等她的话落音,冷酷心就冲口问出一句题外话:“公子既有此心,在法王寺为何不向拙夫提出?” 女魔王等的就是她这句问话,立即肃容答道:“宁当英雄麾下仆,不作庸人座上宾。司徒教主成不了大事!” 一句话说得无情剑芳心乱跳,六神无主。她是个野心极大、权力欲极盛的贪婪女人,早有凌驾峨嵋三尊和掌教教主之上的雄心,往日羽翼不丰,不敢过早地露出爪牙;如今让易钗而弁的女魔王一吹一拍一撩拨,一股贪婪的火争腾地燃起,点头叹息道:“茫茫人世,也只有公子的慧眼,能看透妾身的内心。论武艺功力,拙夫司徒平确实堪称当代一流,足可和江剑臣等一较长短。论起才智,比公子就差得多了。恳求公子鼎力助我,功成之后,妾身甘愿割出长江以北,让公子歇马。”说罢从自己腕间脱下来一只汉白玉镯,一断为二,一半装入自己袋中,另外一半亲自送到女魔王手上,郑重地说:“以此为盟,妾身绝不相负!” 女魔王见目的已达,又见无情剑的态度由阴冷转为柔和,由狐疑变为推心置腹,她自己知道自己是一个银样蜡枪头的假大男人,把戏玩得太长了容易露出破绽。收下半只玉镯,抓住了无情剑的把柄,乘机退身在西窗下,默默地注视了良久,才拱手说道:“承蒙夫人如此错爱,于酒酣面热之中,互吐真诚。月卿于愿已足,半月之后必赴峨嵋,再拜芳颜!”话未落音,人已翩然逝去。 说实在的,别看无情剑和司徒平已成婚二十多年,伉俪之间也极为相得,无奈司徒平心存争雄之念,练武勤奋,平日间夫妻很少有时间温存,更别说像今天和女魔王这样浅斟低酌、喁喁私语了。再加上侯国英又别有用心,挖空心思来旁敲侧击地撩拨她、迎合她,自然言语投机,千杯嫌少了。特别是女魔王在临走时还大胆地对她默默注视良久,更让她越想越左。 不提无情剑让女魔王给撩拨得大有“恨不相逢未嫁时”之感,且说侯国英藉机脱身离开了黄鹤楼,采取走迂回路径,避开可能埋有峨嵋派眼线暗桩的地方,悄无声音地来到了武昌城外的鹦鹉洲。 这鹦鹉洲系《鹦鹉赋》而得名。相传东汉末年大名士祢衡,在守将黄祖的长子黄射大宴宾客时,即席挥笔写就了一篇“锵锵成金玉,句句欲飞鸣”的《鹦鹉赋》。最后祢衡被杀,葬于此洲。历代不少名人,藏船鹦鹉之洲,纵观大江景色,留下了不少的诗歌赋。唐崔颢的“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李白的“烟开兰叶香风暖,岸峡桃花锦浪生”,孟浩然的“昔登江上黄鹤楼,遥看江中鹦鹉洲”,都是传颂一时的佳句。 草上飞孙子羽早已备好了一只大船,傍于江边。他自己化装成一个老年艄公,恭迎岛主侯国英入舱。 女魔王快步走进船舱,只看了一眼就格格地笑出声来。 原来出现在这艘船上的,全是她的得力部下。秦岭四煞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四身肮脏挺硬的水手衣服穿在了身上。声威赫赫,向来以北方绿林大豪自居的虎头追魂燕凌霄,竟换上一身满是油腻的衣服,分明是想当这只船上的伙头军。只有刚刚受伤未曾痊愈的陆地神魔脸色阴沉得吓人,盘膝坐在舱内,拿着一只烧鸡,面前摆着一包鸡杂、一包油炸花生米。右手搂着一只酒坛,看样子已喝够了九成。 第361章 女魔王一进来,陆地神魔只唤了一声“岛主”,嗓子眼就像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似的。 女魔王见此情景,一切都明白了,知道这些忠心的部下,都想争着护送自己前往四川巴蜀,可能辛独因受伤被排斥在外。心中又感动又好笑地先凑到辛独身前,伸出纤纤玉指,拈了两粒花生米,丢进嘴中嚼了起来。 舱中的任何人都知道,女魔王侯国英生有洁癖,素来厌恶男人。当初任锦衣卫总督时,虽然在青阳宫、玉泉宫、密云别宫三地各有一处住宅,身旁只有几个女婢和一名贴身使女,就是以后作了代理石城岛主,仍连一个男人都不用。平时就连女孩动过的食物,她也绝不会下咽。今日竟然伸手就拿陆地神魔吃剩的花生米,真使辛老魔受宠若惊,众人也无比激动。 女魔王侯国英一招手,先把草上飞孙子羽唤到近前说:“是你委屈了辛老大,让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几乎掉下了眼泪。” 一句话引得连辛独也笑了。 侯国英缓缓说道:“据李鸣写给我的信说,三月二十五日,他必按时赶到荆州府开元观和我相会。与此同时,剑臣也带着武凤楼和东方绮珠以向司徒平禀报接任青城山掌门人为名,前去峨嵋,决心给峨嵋派一些颜色看。此举是关系两派声威的头等大事,一丝一毫也大意不得。你们这么多人跟随在我的身边,要是明着拜山投帖,还真能抖搂出咱们石城岛的赫赫雄威;可我这一回是改容易貌,以泗水公刘广俊之弟刘月卿的身分,秘密前去卧底。若带着你们浩浩荡荡地一起去,再厚的包子皮也得露出馅子来。 我今天可是一句话砸在船板上,金砖不厚,玉瓦不薄,多了不带,少了不带……” 女魔王刚说到这里,船舱中的人异口同声地催问:“岛主到底想带几个人?” 侯国英噗哧一笑说:“一个不带!” 所有的人一下子都傻眼了。 侯国英深知这七个属下都是血性铁汉,为了怕他们暗中跟去,坏了这一次江剑臣力斗司徒平的大事,寒着脸令草上飞孙子羽准备一桌极为丰盛的洒席,加上自己正好八个人,一直开怀畅饮到月上柳梢头,满天的银辉,倾撒在浩瀚的江面上,好像浮起了一层锦鳞。 女魔王一再叮咛七人,除留下草上飞孙子羽和辛独二人相机行事外,秦岭四煞和虎头追魂燕凌霄限即日返回石城岛,传话代理岛主侯国荣,要严加防范辽东多尔衮的侵犯野心。安排已毕,只身跳下大船,一个人悄悄地雇舟逆水而上了。 舟行虽然缓慢,所好沿江上行,干净利索,除浏览江景之外,别无他事。三月二十四日上午,轻舟到达荆州古城。 女魔王手头大方,船老大及几个水手早拿她当作财神爷供奉。听说这位阔公子仍要继续西行,一再要求她不要另外换船。侯国英含笑答应了,吩咐他们停泊江边,又交给船老大五十两银子,让他买些必备食物,就一个人上岸去了。 荆州地处长江流域中流,镇巴蜀之险,据江湖之要冲,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远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是楚国官船的停泊码头。秦国灭楚之后,又成为历代封王置府的重镇要地。相传这座古城乃蜀汉时期五虎上将之首关羽所筑,原为土城,南宋时期才改为砖城。元朝初年曾拆坏一次,明初又重新修建。城墙高近丈八,厚十八尺,周长十八里。城门、敌台、堞垛等起伏曲折,状似游龙,气势雄伟,固若金汤。也怪不得当年蜀汉刘备借了荆州之后,压根儿就不打算再还东吴。而东吴的年轻统帅水军大都督周瑜却起誓非讨还荆州不可。为了这一座城池,闹得兵连祸结。吴主孙权为了它,不惜拿自己的亲妹妹孙尚香来向刘备施展美人计。三十多岁的周瑜都督为了它让诸葛亮三次给活活地气死在芦花荡。就连浩然正气、流芳千古的关圣帝君关云长,也为了它夜走麦城而被害。 女魔王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城头之上,对这些前古帝王将相,浮想联翩,嗟叹不已。复极目四巡,见东侧的宾江、望江,南面的曲江,西侧的九阳,北边的朝宗等六个城楼,巍然屹立在六座城门之上。 突然一个高大驼背的老人和一个方面大耳、雍容华贵的中年富商,从拱极门的台阶上一前一后登上了城楼。一眼看清了女魔王改扮后的面容,当即就快步向她走来。 侯国英的眼力是何等锐利,目光一扫之下,就认出那高大驼背老人是江苏徐州泗水公刘广俊的过命知己弟兄、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驼背神龙耿直。那个方面大耳、雍容华贵的中年富商,自然是江湖人物个个丧胆,武林豪客人人头疼的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果然按信中所说的时间,准时赶到了。 李鸣趁附近无人,连忙跪倒给师娘磕头见礼。驼背神龙耿直两年前在徐州刘府已和侯国英相识,也高兴地双手拱起,连连问好。 女魔王侯国英先和驼背神龙互致问候以后,才伸手扶起徒儿李鸣,笑着埋怨道:“你这孩子也真会乱抓官差,怎么连耿直大哥也让你给拉来了!你在信中不是说要秘密从事吗?” 驼背神龙耿直连忙插口道:“侯岛主,这事你可不能冤枉李鸣贤侄,是我耿直硬缠着跟他来的。我们是两天前碰上的。” 女魔王当然知道李鸣的人缘极好,开始还认为是驼背神龙有意替李鸣解脱,也许是有事相求于缺德十八手李鸣。微微一笑,就不再向李鸣埋怨了。 哪里料到驼背神龙却面色一正,极为认真地向侯国英说道:“岛主打算去峨嵋山卧底,随便起个什么名字都行,反正天下之大、山林河海之中有得是高人隐士,她无情剑到哪里查对去,不料岛主竟冒充了我把弟泗水公刘广俊的幼弟,还帮助无情剑冷酷心挡退了金睛神鹫石抱冰兄妹,在整个武汉三镇几乎闹得无人不知,恐怕非引来一场大麻烦不可!” 女魔王侯国英再是天不怕地不怕、狂傲任性,见驼背神龙说得这么认真,也不由得微微一皱眉头,向二人解释道:“开始我何曾想冒充泗水公刘家的人,只向他们报出来古彭刘月卿五个字,是石抱冰张冠李戴给我硬联的宗。 当时我只想取得美人蛇的信任,就顺水推舟地默认了。就是因此而引出来天大的麻烦,我也只好认了!” 一听说是误打误碰促使的,驼背神龙认真地说:“泗水公刘广俊是万历二十九年被宣进京城出任锦衣卫都指挥使的。我那时和他尚无深交,只知道凡是在那五年当中掉窑落网的,不管跌翻在谁的手中或让谁拾起来的,一古脑儿都将冤仇记在了刘广俊的身上。侯岛主从天启三年,就荣任了锦衣卫总督,对这样的事情,自然比耿直还要清楚。泗水公一看情况不对,才装病辞官,返回了原籍徐州。除带回几个贴身的护卫外,还暗中多处聘请好手,来保护自己的全家,还对外声称幼弟刘广杰、独子刘仲光先后患病死去。我那时正厌倦江湖,经人引见,就去了他的家中,一直呆到你和玉儿因追缉七凶前往徐州,我才离开了那里。” 女魔王听驼背神龙所说,和石抱冰的所言完全吻合,就截断耿直的话头反问道:“这些事情,我从石家兄妹口中早已得知。如今泗水公刘广俊已然作古,按人死不结怨的江湖规矩,有哪些黑道人物还好意思去和一门孤寡为难。” 驼背神龙接口说:“岛主所言,虽然极是,可你忘了,只要传扬出去你刘月卿就是徐州泗水公刘广俊的幼弟,还能没有人出来找你的麻烦,寻你的晦气!” 侯国英冷冷一笑说:“就冲着刘广俊是为了官拜锦衣卫都指挥使,结怨江湖的这一点,我也得把他卸下的挑子重新担起来,再加上你老兄又是刘府旧人,从现在起,我女魔王就货真价实地承认我是泗水公刘广俊的幼弟,所有过去欠的一切老帐,统统归我替他来还!” 驼背神龙耿直将大拇指一挑,脱口赞道:“侯岛主真不愧为一代女杰,也怪不得有那么多人甘心为你卖命。从现在起,我驼背神龙也该归入你的麾下了。” 女魔王知驼背神龙所以这样说,是为了追念和泗水公刘广俊的交情,不过真要有他随在自己的身边,更能为自己冒充刘广俊之弟,增添极为有力的佐证。当下连退两步,拱手谢道:“侯国英末学后进,怎敢委屈你这赫赫有名的驼背神龙作跟随,岂不折煞人了。” 驼背神龙耿直正色说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你女魔王要是还官居正二品,执掌锦衣卫权柄,用八抬大轿也别想能抬去我耿直。就冲你孤军敢抗多尔衮的这份豪气及胆识,老朽甘愿牵马坠镫。” 女魔王让驼背神龙说得心头一热,一把抓住了耿直的手臂,激动地说:“国英早年蒙大哥六指追魂、二哥秦岭一豹抬爱,在密云别宫内结为生死弟兄。今日又蒙老哥哥不弃,以古稀之年,归入我石城岛中。容小弟禀明久、许二老哥哥,变三人一盟为四人,回石城岛后,大家再叙年庚,反正这个老四我是当定了。”说完,倒身就拜。 缺德十八手李鸣为感激驼背神龙在河北五窑集救过他一条性命,始终对耿直异常尊敬;如今见老驼龙继久子伦和许啸虹之后,也和师娘义结同盟,心中一高兴就满嘴跳开了舌头道:“罗锅腰大爷,从今天起,咱爷们可比以前亲近得多啦。你老人家什么时候一伸腿,我李鸣准给堆个大大的坟头!” 驼背神龙起手一抓,竟然没有逮着李鸣这缺德小子,气得骂道:“你李鸣口口声声和我亲近,喊大爷还得带着罗锅腰三字,我非教训教训你缺德小子不可!” 第362章 一老一少这么一胡闹,连侯国英也给引笑了。 时近中午,三个人下了城楼,来到荆州城内一家字号望江的酒楼之上。只见它高敞轩朗,巍峨壮观,扶栏远眺,城内房屋鳞次栉比,松杉成林,城外护城河宛如玉带环绕。时值暮春三月,绿水荡漾,楼台倒影,岸柳轻拂。 一贯叱咤风云,铁马金戈的女魔王,突然兴起了一丝思乡离愁,既巴不得马上见到丈夫江剑臣,又恨不得立即将幼子江枫抱入怀内。一个人手扶雕漆栏杆,呆呆地出神。 突然耳内传进徒儿李鸣的声音道:“有江湖人物缀上来了,我已看出了几分。请你老人家千万别伸手,让徒儿摸摸他!” 女魔王瞟眼一看,见有一个人刚刚掀起竹帘进来,还正好靠近驼背神龙和缺德十八手李鸣落座的桌子前。 这个人长得太难看了,焦黄的一张长马验,简直像大病多年,刚刚爬了起来,精神萎顿不堪,上眼皮几乎耷拉得能盖住下眼皮。说玄乎了,蒙上蒙脸纸就能盛殓,真跟死人差不了多少。穿的一身衣服也特别,跟平常人家死人送老的服装一模一样。眼下的季节都到三月底了。一般人都脱去棉衣,换上了单的。可这个半死不活的怪人,却仍然里一层、外一层、有棉的、有夹的。连衣服都是三滴水的,下面的两只靴子。也像是刚刚上脚不久。总而言之,浑身上下,看哪里哪里不顺眼,看哪里哪里透着阴阳怪气。 凭女魔王的丰富江湖经验,硬是没有看出对方是哪条线上的人物。驼背神龙耿直也是眉头一皱,有些招子不亮了。难道李鸣一个后生小子,能看出这个怪人的出身来历? 只见李鸣连忙站起身来,指着自己所坐的桌子让座道:“全楼之上,数这张桌子摆得好,既通风凉爽,又可观望江景,只有爷们你这样的人物,才配坐此处。快请就座!”拉着驼背神龙耿直另外在楼梯口处找一张桌子坐下。 还一迭连声的招呼堂倌,快给那个半死不活的怪人抹桌子拿杯筷。 那怪人一点也不客气,大模大样地坐在李鸣让出的桌子旁。 女魔王是何等机警聪敏的人物,一看那半死不活的怪人,让缺德小子略施小计就装进了口袋。女魔王适巧站在窗外,驼背神龙和李鸣堵住了楼梯口,正好形成了两头夹击之势。 缺德十八手李鸣瞪着眼向两个堂倌说道:“今天该着你们俩小子走字,刚来的这位爷们,可是你们这家酒楼的最大财神爷。只要能伺候得他舒服满意,一高兴赏下来的小费,说不定足够你们俩小子三年两年浇裹的,还不快将你们酒楼的拿手好菜、时鲜美味,满满地送上一大桌来!” 那个半死不活的怪人想阻止,缺德十八手李鸣双手一拱,极为恭敬地说:“请爷们赏脸,一切由我做东。你我难得今天在这荆州古城相会,理当尽心,理当尽心!” 那半死不活的怪人听说李鸣做东,就不再阻止。一时之间,美酒佳肴源源送上。半死不活的怪人阴然一笑,也不客气,就光挑选精美适口的大吃大喝起来。 李鸣这才吩咐堂倌给他们二人送上一些酒饭,也若无其事地吃喝起来。 工夫不大,那个半死不活的怪人首先吃饱喝足了,用手一抹嘴巴,刚想向缺德十八手李鸣发话招呼,李鸣这一回不光不站起来,连手中的筷子都不放,大模大样地用筷子指着半死不活的怪人问道:“近日以来,你爷爷的身体可好?我们起码有好几个月没有见面了!” 那个半死不活的怪人勃然变色道:“你小子发高烧了,满嘴里跑舌头。我爷爷早死三十多年了。” 女魔王开始心中一怔,但马上就看透李鸣想玩什么把戏了。 果然缺德十八手哈哈一笑说:“爷们真有你的,连自己的爷爷都敢咒他死去三十多年了,就不怕老家伙知道了揍你?” 两个人这么一对话,酒楼上的人无不觉着稀奇,都情不自禁地放下手中的杯筷,向他们二人看来。 那怪人只气得一拍桌子,发起火来,张嘴骂道:“你小子嚼得什么蛆,你认得大爷我是何许人也?” 李鸣几乎笑得打跌道:“好小子,你真会跟二叔打哈哈。吃饱了,喝足了,也来精神了,反倒装出不认识二叔了。” 那怪人霍地站起身来,两眼暴然睁开,顿时从两只眸子之中闪烁出噬人的厉芒,怒声斥道:“你先说说看,大爷我是何许人也?” 李鸣撇嘴一笑说:“你小子别装蒜了,扒去了皮,二叔也能认出你小子的一身骨头!” 怪人更为阴森地催问:“别玩嘴把式了,说说看,我到底是谁?” 李鸣这才脸色一正说:“你小子吃错了什么药,怎么打不完哈哈啦?你不就是杭州虎跑山庄草上飞孙子羽,我孙大叔的孙子嘛!青天白日我睁大了双眼,还能认错人?” 李鸣故意冤枉怪人是草上飞的孙子,按辈份自然该称呼李鸣一声二叔。 只气得那怪人焦黄的脸上泛起了一片紫云,厉声斥道:“你小子简直胡说八道,大爷我根本不姓孙!” 李鸣两手一拍大腿,笑得浑身乱晃,接口道:“你小子真能捣,为了给二叔闹着玩,连孙子都不愿意当了,看我不让你爷爷揭你小子的人皮!” 怪人双目暴张,一扫原来半死不活的样子,就连脸上的颜色也不像刚才那么黄了,特别是从两只怪眼中闪射出来的两道怒芒,精光霍霍,厉如刀剪,说明他内力深厚,武功不低。也未见他身子晃动,就从饭桌后面拔身而起,两手十指箕张,宛如饿鹰扑食,向李鸣当顶抓落。 侯国英也真有些替那半死不活的怪人可惜,见自己的徒儿趁两手一拍大腿的机会,早已将两支锋利无比的丧门钉扣入掌心。别看怪人的内力精湛,弄不好非让缺德小子用丧门钉扎透“劳宫穴”不可。 按说那表面上半死不活、骨子里却武功惊人的江湖怪客,应该能看出些端倪。偏偏该着他倒大霉。李鸣这一精心改装,真像个雍容华贵面团团的富家豪绅,他硬没认出他是人见人愁的缺德十八手,所以才肆无忌惮地腾身扑来。 两下相距不远,而且还是在楼内,等到那怪客突然发现李鸣双掌一翻,变戏法似地亮出两支乌光油亮、锋利异常的丧门钉时,再想缩回双手哪里来得及!眼睁睁见李鸣刺出的丧门钉就要把自己的劳宫穴扎透,自己的一身功力将随之废去。吓得他不由惨叫了一声。 没想到缺德十八手陡地一个“悬崖勒马”,刷地一下子将刺出的两支丧门钉完全抽回,仅仅在对准怪人手心劳宫穴的部位上,留下了两个小孔,沁出了两点鲜红的血珠。 那半死不活的怪人惊魂乍定之后,蓦地叫道:“你就是缺德十八手李鸣?” 李鸣笑嘻嘻地接口道:“请恕李鸣眼拙,错把你九泉枯骨焦德海,认成是草上飞孙子羽的孙子。” 一口说出半死不活的怪人就是辽东三奇活僵尸焦德元的弟弟,关外鼎鼎大名的九泉枯骨焦德海,不光驼背神龙耿直心中暗暗佩服李鸣的眼光锐利,识人甚广,就连当年做过锦衣卫总督的女魔王也心头微震,惊异不止。 九泉枯骨焦德海顿足说道:“焦某一生独往独来,善恶不分,亦正亦邪,有恩必报,有仇必算。你虽手下留情没有废去我一身功力,事先却向我百般辱骂,戏耍于我,恩怨两相抵销。今日暂且别过,再碰上时,我必对你痛下辣手。”话一交代清楚,扭转枯瘦身躯就想离去。 李鸣不容九泉枯骨焦德海举步,又嘻嘻一笑说:“焦二当家的,你这就不光棍了。红口白牙吃了人家饭馆那么多的东西,甩手一走,想吃白食呀!” 九泉枯骨气道:“你刚才不是说得清清楚楚做东吗,怎么又诬我来吃白食?” 李鸣哈哈大笑说:“自古道礼尚往来。你要真是草上飞孙子羽的孙子,咱们有交情,别说只吃了这些,你就是一肚子装走十桌上八珍酒席,我李鸣也得忍痛掏银子。如今你姓焦不姓孙了,咱们往日无亲,今日无故,我李鸣凭什么给你垫钱?” 九泉枯骨焦德海干生气没法子,知道要耍嘴皮子,自己绝不是缺德鬼的对手,只好掏出十两一锭的银子,往桌子上一丢,寒着脸又想转身离去。 李鸣晃身先堵住了楼梯口,又用眼示意师娘把守紧楼窗,然后笑嘻嘻地说:“你焦二当家的也真小气,自己那一大桌子酒菜钱都付了,还在乎我们爷们吃得这么一点点。” 看样子焦德海可能不愿和缺德鬼纠缠,一咬牙又掏出,五两银子丢在饭桌上,冷冷地向李鸣问道:“这我可以走了吧?” 李鸣陡地将笑容一收,脸上的颜色寒得能刮下两层霜来,沉声说道:“焦德海,咱们都是光棍的眼睛揉不进沙子。你九泉枯骨是辽东的黑道豪客,无事岂能来登中原大邦的这座三宝殿!我缺德十八手虽然也出身武林,可现在已蒙当今万岁恩典,在锦衣卫中行走。今天咱们恰巧碰上,我岂能不问个青红皂白,就放你一走了之!没别的,委屈你到荆州府正堂衙门内跑一趟吧!” 酒楼上的食客,一听这里要抓差办案,无不恨爷娘少给自己生出两条腿,一窝蜂似地滚的滚、爬的爬,全逃开了。 九泉枯骨焦德海脸色一变,冷然说道:“你缺德十八手不要卖狂,凭你一个李鸣,也真留不住你焦二太爷。不过冲着不少辽东线上的朋友,都栽在你们先天无极派手中的这一点,值得我焦德海斗一斗你这个人见人愁的缺德小子。 第363章 你和你的朋友一起上吧!” 李鸣微微一笑说:“实话告诉你焦德海,今天和我一齐来到荆州的,没有一个不是跺跺脚地皮都乱颤的主儿,除去我一个窝囊废以外,你是谁也惹不起。就拿跟我坐在一块的这位老前辈来说吧,他老人家就是二十年前纵横江湖的驼背神龙。你九泉枯骨是价钱吗?在这里动手容易动外人的眼目,离此不远就是开元观,据说是大唐开元年间修建,早已荒废不堪,四无人迹。有胆量到那里一叙吗?” 九泉枯骨是何等人物,如今让缺德十八手李鸣一激,一声不响地就跟着李鸣出离酒楼,向西边的开元观走去。 女魔王暗暗地随之而去。 这开元观是远在大唐年间修建的,规模虽然庞大,却早已破败不堪,山门、雷音殿和祖师殿都已倒塌倾颓,只剩下正殿三清大殿还挺然傲立。雄浑壮观的翠瓦丹墙,多半废弃,只有门前的一对石雕雄狮,刀法圆浑,造形生动,态势威严,虎踞两边。 九泉枯骨跟随李鸣和驼背神龙耿直一进入开元观,不由引出来齐鲁三残为报当年的杀父之仇,找上了冒名泗水公刘广俊幼弟的女魔王侯国英,掀起了无限风波。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八回 辽东九泉枯骨焦德海跟随李鸣、耿直二人进入荆州开元观,从宽大的衣服下面取出一条形奇怪状的兵刃,长一尺八寸,阔有三寸,上面满布锯齿狼牙,竟是一条江湖道上罕见的地煞丧门锉。 驼背神龙耿直一见这条地煞丧门锉,脸色不由一变,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抢步横身在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身前,向焦德海问道:“耿直不才,曾经是泗水公刘广俊的座上常客,并且一住就是十年,知他出任前朝锦衣卫都指挥使时,曾亲手处死过一个手使丧门锉的人。那人姓袁,不是关外人氏。近三十年来,还真没有见过使用丧门锉的人。不知焦二当家的和这姓袁的可有渊源?” 藏身在三清大殿重檐之下的侯国英一听就愣了,心想:自己所以顺水推舟的顶名冒充泗水公刘广俊的幼弟,化名刘月卿,不过是为了容易取得峨嵋掌教司徒平和无情剑冷酷心二人的信任,以便打进峨嵋派卧底,难道真能这么巧上加巧,引出了泗水公刘广俊当年的生死对头? 九泉枯骨焦德海闻言也不由得猛然一愣,但随即冷冷地答道:“江湖之大,包罗万象,使用同一种兵刃者,比比皆是,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这条丧门锉在焦某的手中已二十多年,和他泗水刘家有什么相干!赶快亮出兵器动手,焦二爷不耐烦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见九泉枯骨焦德海,不光人生得阴森吓人,兵刃也极不寻常。知驼背神龙一生正直,素无心机,要讲真杀实砍,不见得输给这个怪人,可要讲刁钻阴狠、歪门邪道,就差得多了。焦德海那丧门锉的锯齿狠牙上,闪闪放出蓝芒,可能上面淬有毒物。不能让耿直先上!忙摘下了一对日月五行轮,飞身扑了上去。 以驼背神龙的身分,当然不会以二对一,只气得一跺脚退了下来。 隐身重檐之下的女魔王不由得暗暗着急。李鸣这二年虽然功力大进,但和九泉枯骨焦德海这样的黑道恶魔厮拼,还是凶多吉少。听驼背神龙问话的意思,是怀疑焦德海和泗水公刘广俊的仇人有关。在没有真正盘出对方海底以前,自己这个冒牌的刘家二太爷,最好不要露面。但是,她真怕徒儿李鸣一招不慎着了九泉枯骨焦德海的道儿,急忙从三清大殿的飞檐上取下了两片瓦,掰成碎片,以便危急时应用。 缺德十八手李鸣抢占了九泉枯骨的对面,两手合着日月五行轮,笑着说道:“你焦德海一个孤魂野鬼,撞到我人见愁的日月五行轮下,还敢龇牙咧嘴,算你九泉枯骨有种。念你来自关外,我李鸣先让你三招!” 焦德海乃辽东三奇活僵尸焦德元的亲弟弟,在关外的声威和辈分,远在边氏三雄之上。如今让缺德十八手这几句话激得暴怒道:“好你个缺德小儿,胆敢小视你家焦二太爷,我看你这是活腻味了,你还是先冲二太爷招呼吧!” 这在九泉枯骨焦德海来说,只不过是心中有气,想大大方方地让李鸣三招,可他坏就坏在心中一恼就把想让李鸣三招而说成了让李鸣先冲他招呼。 缺德十八手李鸣无理都能占三分,自然是见空就钻。 双臂猛展,日月五行轮暴然出手,疾如电光石火般连环三式,分别砸向了九泉枯骨。 缺德十八手李鸣是突然下手,又黑又狠,所砸的地方是头上、裆中、脚骨拐,换上别人不死也非落下终身残废不可。 焦德海怒吼一声说:“缺德小子,你可真缺德呀!”连忙展开身法,连闪乱避,一阵子忙乎,才躲开了李鸣的连环三轮。 李鸣成心想占他的便宜,哪肯给焦德海留丝毫空隙!手底下一紧,左手月轮一招“神鹰抓犬”,右手日轮一招“屠户捉狗”,又狠狠地砸过去。 九泉枯骨焦德海本来就气得火冒三尺,如今见缺德十八手李鸣放着得心应手的十八罗汉手不用,反而施展出已故闹市侠隐狗屠户卫方的屠狗七绝,分明是有意污辱自己,更气得眼珠通红。一咬牙决定不再使用轻身功夫躲闪,手中的丧门锉一翻,想向李鸣的日月五行轮架去。 缺德十八手刷地一下子把自己的身形撤出圈外,指着九泉枯骨的鼻子喝斥道:“原来声威赫赫,誉满辽东的九泉枯骨就是这么一副德行,真叫我缺德十八手齿冷!” 九泉枯骨一愣,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缺德十八手撇嘴一笑说:“老子一开始就知道你九泉枯骨是兔子的尾巴,比别的畜类短一截,所以让你先动手打我。你老小子偏偏硬想充好汉,让李鸣我先招呼你。当时咱可是有话在先吧,满打满算只两家伙,你焦德海就害怕老子追去了你的老命。换上我,保险在你没把压箱底的功夫抖搂完,我是绝对不还手。” 九泉枯骨焦德海也是老江湖了,李鸣的缺德鬼主意,他不是看不出来,只是一开始就钻进了李鸣的圈套,实在拉不下老脸来改口。又自恃一身功力精纯,认为绝不会毁在缺德十八手一个年轻晚辈的手下。狠心一跺脚,从嘴中吐了十四个字:“还是你先招呼我,我不还手就是了。” 缺德十八手噗哧一笑说:“这才像话!”话没落音左手就一招“绳套狗头”,右手紧跟一招“棒打懒狗”,又砸向了九泉枯骨的上下两部位。 九泉枯骨虽气得老脸泛紫,因两次有言在先,只好任凭李鸣尽情戏弄。身子一歪,用斜挂单鞭的身法躲开了李鸣的双轮。 焦德海从胞兄焦德元的口中听说,狗屠户的这套屠狗七绝共计七招一十四式。现在缺德鬼小子才用出了四式,知道他下面还有五招十式,就按哥哥向自己所说的狗套子路数,小心谨慎地防备。 缺德十八手的刁钻缺损心眼来得多快,知九泉枯骨正在集中精力来提防自己的屠狗七绝,他却暗聚全身功力,将师父江剑臣传授他的五招轮法的第一招“斗转星移”,突然施展出来。 五岳三鸟中的杰出人物,独步武林的钻天鹞子精心研创的轮法,是何等的神妙,只此一招就将焦德海逼退了三大步。 缺德十八手哈哈一笑,身躯一欺跟进追击,左手月轮势如托天,右手日轮形如换日,双轮一合正是江剑臣所传的第二招“托天换日”。 李鸣突然将这套轮法使出,大出九泉枯骨的意外,只逼得他躲上难以避下,顾下难以顾上,万般无奈,只好身子向后一仰,后脑勺几乎快要沾地。右脚钉牢地面,让缺德十八手的这两轮从上面扫过之后,才一个“懒驴打滚”挺身站起。 成心要他好看的李鸣,陡地一声长啸,第三招“迅雷击顶”,一对日月五行轮叠次砸向刚刚站起身来的焦德海。 焦德海知道自己再不使用兵器招架,就实在无法闪躲。颜面虽然要紧,老命却不能不要。脸色一红,手中的丧门锉连连使用“横架金梁”、“天王托塔”,当当两声暴响,将李鸣的日月双轮封了出去。 缺德十八手李鸣微微一笑,第四招“风雷夹击”蓦地出手,左手月轮直奔九泉枯骨的右肋将台穴,右手日轮飞砸焦德海的左肋魂门穴。 可叹九泉枯骨焦德海空具一身绝顶功力,徒有丰富的江湖经验,掌中一条丧门锉实在架不开缺德十八手的这招“风雷夹击”,只好再一次把身躯后仰,用平搭铁板桥的身法第二次逃脱了日月五行轮之下。 要说缺德十八于李鸣,也真够缺德阴损,瞅准九泉枯骨焦德海身躯一拧,还未站起的时候,又是暴喝一声:“打!”掌中的一对日月五行轮一推前胸、一扫双脚。用上了第五招“斩铐断镣”。 焦德海趁着身子还未挺直,又来一次“懒驴打滚”向左侧翻去,才侥幸没有受伤。 把一个赫赫有名的九泉枯骨逼到这个份上,连最会痛打落水狗的缺德十八手李鸣,也有些于心不忍了,缩回双手,先挂上了一对日月五行轮,然后双手一拱,很客气地说:“李鸣尽出一身所学,也没能伤损焦二当家的一根毫发。甘愿停手,请焦二当家的向李鸣身上尽情施为吧!” 说完深深地打了一躬,双手下垂,看紧门户,等待着对方向自己进击。 九泉枯骨让一个年甫二十的后生晚辈逼得一连使用两次“懒驴打滚”,才得以逃脱险境,懊恼至极,锐气全消。 第364章 见李鸣一改嬉皮笑脸的戏弄颜色,说出了这么客气的一番话,只好叹了一口气说:“活该焦德海灰头土脸,碰上了你这位缺德太岁,落得丢人现眼,只好认啦。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免不了还有再碰上的一天。以后咱们是哪里碰上哪里算。现在任凭你们处置吧!” 缺德十八手李鸣正色说:“焦二当家的乃辽东边氏三雄的亲师叔,我就是再不讲交情,也绝不会将焦二当家的交给官面。驼背神龙耿老伯父是我的救命恩人。俺爷儿俩别无所求,只想请你焦二当家的将手中这条丧门锉的来历告诉我们。不知焦二当家的能不能赏给我李鸣这个面子?” 让缺德十八手李鸣拿话一挤,九泉枯骨真被僵住了。 说出这次千里迢迢偷偷进关的真实用意吧,不光对不起死在九泉之下的师叔,也怕三个同门师弟不依;有心坚不吐露,知道刁钻机敏的缺德十八手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驼背神龙向李鸣说:“焦二当家的既有碍口之处,咱们也就不必强人所难了。请焦二当家的自便吧!” 耿直的这一番话,明着是向缺德十八手李鸣说的,其实是在示意九泉枯骨焦德海可以自行离去了。 九泉枯骨焦德海一边向开元观的破败山门外走去,一边聚精会神地提防身后二人变卦扑出。 不料,出了山门也没见驼背神龙和缺德十八手暗算,始知耿、李二人放自己离开出于真意。心中一动,一个惊鹿回顾,向开元观内低喝道:“耿老驼,泗水公刘广俊二十年前在山东曹州杀死的那个三角眼老者,名叫丧门神袁常流。另外三个负伤逃走的年轻人,就是现在横行湖广两地的江湖三残。他们绝不会忘掉当年杀师伤身大仇。我以掌门徒侄的身分,接传了这条丧门锉。话已说明,另图再会!”说完,九泉枯骨匆匆离去。 缺德十八手李鸣见驼背神龙耿直的脸色一变,知道这档子事肯定是个麻烦,想开口询问究竟。 女魔王从隐身处走了出来,微微笑着向耿直说:“看样子,老哥哥对江湖三残有所耳闻。我也知道些他们三个人的来历。四年前,在我还是锦衣卫总督时,火焰帮剑门三雄中的火神爷南宫烈,还曾向我推荐过他们三人,我当即叮嘱他前去聘请。不料相隔不久,南宫烈派麻面鼠向我密报说,三残刚听了锦衣卫三个字,就一齐勃然大怒,若不是在以往的交情上,就会刀兵相见。当时我只认为是话不投机,一笑抛开。如今回想起来,知道他们三人为什么这么讨厌锦衣卫三字了。” 驼背神龙叹了一口气说:“据愚兄所知,所谓三残是他们师兄弟三人分别以残剑、断刀、缺斧三种残缺不全的兵刃而得名。各练有一套极为阴险毒辣的手法,还可以三人联手攻击,非常难以对付。又听江湖人传言,师兄弟三人向来不在江湖上露面,也不理睬任何门派的江湖人物,名副其实是三个独来独往的怪人。最让人谈虎变色的是,他们每人都练有一筒极为阴狠歹毒的五毒梅花针,细如牛毛,针上面淬有五种奇毒,一经打中人身,十二个时辰之内若没有他们特制的独门解药,准死无疑。想不到阴差阳错地变成了兄弟你的对头冤家。” 女魔王轻盈地一笑说:“请老哥哥不必为我担忧。不是国英卖狂,他们三残弟兄还不致于勾销了我的生辰八字。我跟他走着瞧!” 见女魔王能具有这种开阔胸怀,也激起驼背神龙耿直的一股子豪气,询问女魔王侯国英究竟作何打算。 侯国英不假思索说道:“我现在临时改变了主意,请老哥哥不要和我一路了,因为我身上揣有无情剑冷酷心的半只玉镯,不管明着或暗地进入峨嵋山,都无须存有顾忌。我打算秘密直膛进去,峨嵋教下真有不睁眼的,只要碰在我女魔王的剑刃上,我就乘机料理他们几个,向僻静的山洞里一塞,任凭狗吃狼嚼。什么时候真正招呼上了,我再公开求见他们的教主夫妇。” 女魔王的话刚落音,缺德十八手李鸣连连拍手称赞,驼背神龙耿直也须眉皆笑,连连点头称赞。 侯国英接着又说:“不过我一人进入峨嵋腹地,毕竟人单势孤,请老哥哥带着鸣儿速去与剑臣会合,让他想办法和我暗中呼应,这一次非把峨嵋山给它翻个底朝天不可!” 驼背神龙和李鸣领命走去。 侯国英登上了原雇的舟船,吩咐船老大拔锚起航。想继续逆江而上时,却意外地发现船舷上被人新刻了一个记号。心中虽然一动,但未放在心上,就传令开船了。 不一日,舟船眼看要驶入了西起巴东官渡口、东止宜昌南津关的西陵峡。 这西陵峡是长江三峡中最长的峡谷,与瞿塘峡、巫山峡媲美。时值阳春三月,风光明丽,雄伟壮观。峡内有兵书宝剑峡,牛肝马肺峡,崆岭峡,黄牛峡,灯影峡,青滩,泄滩,崆岭滩,虾蟆碚等名峡险滩,还有黄陵庙、三游洞、陆游泉等古迹,峡中峰峦夹江壁立,峻岭悬崖横空,江流曲折回环,奇石嶙峋,飞泉垂练,苍藤古树,翳天蔽日,下面礁石林立,险滩密布,水势湍急,浪涛汹涌。舟船逆行到此,行程极为艰难。 女魔王是一个极富有心机的人,自打从九泉枯骨焦德海的口中,得悉了丧门神袁常流二十年前惨死在泗水公刘广俊的手下,门下三个徒弟也伤残在那一次殊死拼斗之中,心中便捉摸三残的行止。最初顾忌刘广俊交友遍天下,知报仇不易,便觅地潜伏,苦练阴毒武功。武功练成后,刘广俊因病故去。探知刘府已无其他男丁,才隐忍未发。半月之前,从武汉三镇之中传出我这个冒牌的刘月卿,必然惊动了三残弟兄,寻求报仇。我可不能过分大意了。逆水上行,船行缓慢,给三残弟兄在时间上造成有利的机会。屈指算来,驼背神龙耿大哥和徒儿李鸣早已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剑臣。以江剑臣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奇功力,说不定一下子就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一想到丈夫江剑臣,侯国英的一切顾虑都立即消失了,不光不怕三残前来向自己寻机报复,还认为经此一来,更能证实自己是刘广俊之弟。 就在女魔王柔情满怀、苦思冥想江剑臣之际,船已驶到了南津关外。由于这里是西陵峡的出口处,江岸狭束,形势险要,素有“雄当蜀道,巍镇荆门”之称,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万里长江劈开重山叠岭,冲过暗礁浅滩,至此即将进入江汉平原。 南津关内群峰竟秀,千岚争奇,江岸蜿蜒曲折,惊涛骇浪,汹涌奔腾。关外水阔天空,巨川缓流,舟艇如梭,绿原如茵,极尽开阔明丽之胜。 船老大一把掌稳了船舵,四个年轻水手分别挥动船桨,驶入南津关内。 突然发现一股激流骇浪中卷裹住一个失足溺水者,翻滚逐波而下,直向女魔王侯国英乘坐的船前冲来。 女魔王心中一凛,情知在水流湍急的南津关内,要救起一个失足溺水者,谈何容易!弄不好连救人者也会丧身江中,一同喂了鱼虾。转念再想,姑不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是以自己女魔王三字,也不能见死不救,况且情况紧急,稍纵即逝,绝不容迟疑。 想到这,侯国英霍地站起身来,首先将眼光投向船老大和四个年轻水手。 久历水上饱经忧患的船老大嘶声求道:“小老儿恳求大爷千万别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说水中救人是积阴德的好事,可这里江面狭窄,惊涛骇浪,稍一倾斜,就有舟覆人亡之险!可怜小老儿和四个儿子都在这一条船上啊!” 女魔王何尝不知道船老大说得极是,也清楚他们真没有能耐救起落水者,玉齿微错,俯身先操起一块船板,一折两截,玉腕一翻,一招“腕底翻云”,先将半截船板向溺水者前方抛出,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大气,施展“雁落平沙”的身法,飘点在半截船板之上,借船板的一点浮力,右手暴然疾出,用“探骊取珠”的迅疾手法,一把抓起了失足溺水者。不顾自身的凶险,又将身法变为“翻身射虎”,手腕一震,先把从水中救起的那人抛到了船上。 由于她用力过猛,连人加脚下的半截船板竟一齐向下沉去。 吓得船老大父子五人惊慌呼叫,四柄船桨同时骤停。 舟船无人操纵,更向下游败通。 女魔王趁脚下船板再次往上一浮,立即用一招“神鹰冲霄”腾身而起,再将左手所持的半截船板往前面一抛,借中间这一点浮力,变势为“流星赶月”蹿回到船上。 在船老大父子五人的“阿弥陀佛”声中,女魔王软软地跌坐在船头之上,这才看清自己舍死忘生救出来的落江溺水者,竟是一个衣衫破烂、年过古稀的暮年老人,浑身湿淋淋地正倒卧在船头之上,哇哇哇连吐几口江水之后就翻身爬起,睁着一双昏花而无神的老眼,向女魔王呆望着。 女魔王来不及调整吸吸,就立即倒了一杯热茶,蹲下身子凑到贫穷老者的身前,亲自喂他喝了下去。 一杯热茶咽下,那贫穷老者的精神马上好得多了。只听他阴冷冷地向女魔王问道:“是你小子把我从江心捞出来的?” 侯国英一怔,心想:我好心好意,豁出性命从江心激浪里救你出来,你怎么张嘴就骂人小子。 不容女魔王答话,那贫穷老者早向女魔王破口大骂道:“一个人要是该着糟心倒血霉,跳江寻死都他妈的死不顺当,硬是还得去死第二回。你小子这一回算坑死我了。” 船老大父子五人一听贫穷老者怒骂,都替女魔王憋满了一肚子怒火。 第365章 女魔王侯国英开始也是心中有气,但随即就平息了下来。心想:一个人再不讲理,也不能不讲理到如此地步,何况他还是一个暮年老人。难道这贫穷老者是有意寻隙?仔细一看,又觉得不大可能。凭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能力,可以断定,过去绝没和他见过面。从老者的眼神和全身上下,也丝毫看不出有练过武功的样子。为了解开这个疑团,女魔王侯国英耐着性子问道:“老人家偌大的年纪,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竟然投江自寻死路,能说给晚生后辈听听吗?” 贫穷老者两眼一翻说:“看你一身秀士打扮,说出话来也彬彬有礼,很象是斯文一脉,原来是外秀内拙,木头人一个。我跑了几十里的远路,才来到江边,又才把一肚子的江水呕吐出来,肠胃里面,早空空如也,我还哪来的力气和你小子说三道四!” 女魔王让他说得噗哧一笑,亲手将那个贫穷老者扶进了舱内,把船老大给自己准备好的一顿丰盛午餐,完全端给了贫穷老者。 贫穷老者用袖头揉揉昏花的老眼,看见舱内矮桌上摆着一碟香肠,一碟牛肉,一尾红烧鲤鱼,还用一个大钵子清炖了一只大甲鱼,外加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只见他伸手抓起了筷子。先夹起一大块牛肉,送进自己的口中,边嚼边咽嘟哝道:“放着这么多的好菜,连酒都想不起来准备一瓶,说你是木头人一个,不冤枉你吧?” 直到这时,女魔王的心中才有数了。连忙把船老大在荆州府给自己购买的上好花雕搬出了一小坛,放在贫穷老者的面前,转身想去替他拿酒碗。 贫穷老者说了一声:“不用”,右手拇指只一挑,酒坛上的泥封全部脱落下来,双手端起酒坛,一气狂吸,五斤一坛的上好花雕就被他喝去三分之一。 侯国英刚想劝他慢慢喝,保险管他个够,就见他一伸左手,先端起那碟牛肉,筷子一扒,连嚼都不嚼,像风卷残云似地吞吃干净。 女魔王心中暗想:圣人云,五十非帛不暖,六十非肉不饱。这老者已年过古稀,胃口再好,也怕吃下去不易消化。 紧接着那贫穷老者再一次端起酒坛,一仰脖子又喝去了三分之一。 只见他第二次伸手端起的是那碟香肠,还是照方子抓药,筷子一扒拉,又一嚼不嚼地咽下肚去。 女魔王心中暗笑:这老头也真会搭配,连热加凉共计四样菜肴,一坛五斤花雕酒,分作三气喝,送下去三样菜,留下一样就着吃米饭。真要把这么多的酒菜饭完全吃下肚去,这老头的食量也太惊人了。 那贫穷老者果然不出侯国英所料,不光第三气就喝完了坛子里面的酒,还一阵子狼吞虎咽吃净了那一尾红烧大鲤鱼,矮桌上只剩下一海碗米饭和一大钵清炖甲鱼了。 女魔王心想:我倒要看看,你真能把这么多的东西都吃下肚去? 贫穷老者也真会省事,把一大碗米饭向钵子里一倒,左手托起钵子,右手操起筷子一阵子扒拉,连饭加鱼,竟让他吃了个干干净净。不光船老大和四个年轻水手看得目瞪口呆,就连侯国英也暗暗咋舌不止,使她更证实了自己的看法。 船老大的小儿子水生笑着说道:“喂!老头儿,你一顿大吃大喝,连饭菜加酒,合在一起有十好几斤,大概撑得你连腰都弯不下去了吧!” 女魔王侯国英随着水生的话音,也将眼神投射到贫穷老者的身上,想看看他究竟撑到什么程度。 那贫穷老者叹了一口气说:“我老头子要不是天生有个填不满饭的大肚子,何至于穷得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实在穷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想来跳江寻死,又让这多管闲事的小子将我救起。别看现在我吃喝得差不离了,可我还得想法子寻死去!” 水生哈哈一笑说:“老头儿,你也真会不承情,两碟荤菜一坛酒,外加一大碗米饭一尾鱼,还有一大钵子清炖大甲鱼,足够像我这么粗壮的小伙子吃两顿的,你反倒只说吃得差不离儿,能解开裤腰带让大家瞧瞧吗?” 水生的这一番挖苦话,还真说对了船上所有人的心思。不等他的话落音,水生的三个哥哥就齐声嚷道:“解开裤腰带,让我们看看肚子,真要没吃饱,我们船上再管你个够!” 侯国英已吃准了贫穷老者绝非常人,想阻止几个年轻水手向贫穷老者起哄。 那贫穷老者还真一下子敞开那已经半干的破烂衣服,把自己丝毫不见鼓起的平平肚子露了出来。 这么一来,别说船老大和四个水手儿子瞧直了眼睛,暗暗纳闷;女魔王也暗暗心惊,知老者的内功火候,已达出神入化的境界。连忙深打一躬说道:“晚生不知老先生乃当代奇人,多有……” 那老者不容女魔王把话接着说下去,就大声嚷道:“我乃堂堂华夏子孙,大明臣民,你小子竟然敢诬我为旗人,我跟你小子没完!”一头向女魔王撞来。 女魔王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这么装疯卖傻,又怕自己一出手会顶撞了他,急忙将身躯一侧,闪向了一旁。 想不到那贫穷老者的势子使得又快又猛,再加上船上的面积不大,竟然一头又扎进了江心,并且一沉到底,再也不见他飘浮上来。 以女魔王那一点浅薄的水性,当然不能沉入江心救人,又知道这贫穷老者是一个风尘异人,绝不会溺死江中。等了一会,不见老者浮上来,知他已从水中远去,只好继续逆江而上了。 船到牛肝马肺峡,侯国英暗暗警惕,情知船上刻的记和那貌似贫穷老者的一现侠踪,都绝不会没有一点原因。 临来时,怕自己的那把阎王扇会让人识破了玄机,早就交给了草上飞孙子羽代为保管,只在自己身上装上了几十枚青铜大钱作为暗器。舟船驶入牛肝马肺峡时,为防不测,就悄悄地取出七枚青铜钱来,暗暗地扣入掌心,以作应急时使用。 这牛肝马肺峡位于西陵峡青滩的下游,峭壁对峙,奇峰环绕。北岸的石壁之上,有几块突出的下垂岩石,其状如肝。西侧的一片岩石,形态如肺,故名牛肝马肺。当地民谣曰:千年阴雨淋未朽,万载烈日晒不干,老鹰盘旋空展翅,要想充饥下嘴难。地势险恶,水流汹涌。女魔王防出意外,就踱出了船舱,向上游极目远望。 只见水天一色,波涛翻滚,偶尔有一叶轻舟,擦船而过,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可疑的地方。心中一松,继续催舟上行。 突听船老大手把船舵大呼道:“公子爷快快进入内舱,前面快到青滩,现在又是阳春三月,正属险季,请你老千万坐稳。” 原来这青滩,是长江三峡出了名的险滩之一,因历代江边悬岩崩坍而形成。滩长十几丈,洪水期间水涨滩平,流势较缓。每到冬春枯水季节,江水下降形成陡坎,水势如脱弦之箭,飞闪而下,冲击江心礁石,波涛汹涌,旋涡成串,船行到此稍微不慎,随时都有舟覆人亡奇险。古人曾有:“蜀道青天不可上,横飞白练三千丈”,“十丈悬流万堆雪,惊天如看广陵涛”之说。 如今女魔王一听船老大扬声报警,知道眼下说不定就有凶险发生,更不肯进入舱内,随口说了一声“不必大惊小怪”,再次闪目向上游看去。 忽然看见一艘大船,从上游的江心激流之中疾下,宛如猛虎下山,掀起两丈高的白浪奔泻于绝壁之下,以泰山压顶之势,向自己乘坐的小船盖了下来。 吓得船老大一声惨叫,四个年轻水手各自操起一根船篙,想和来船豁出性命一拼。 女魔王侯国英低声叱道:“你们不要害怕,各自掌舵扳桨,让我来对付这一群匹夫!” 船老大一面拼命扳舵,一面嘶声大叫道:“来船赶快往旁边贴,你们这是成心想要我们的命啊!” 两船相距已不太远,上游冲下来的那只大船不光不听船老大的嚎叫,反而拨过船头,死死地瞄准侯国英乘坐的小船撞来。 四个年轻水手怒声喝道:“他们成心想要爷们六条命!反正船散人落江的下场是注定了,干脆和这群兔崽子拼了!”说完。各执船篙涌上船头,想趁两船相撞的一刹间,跳上对方的船头,和他们一死相拼。 女魔王冷冷一笑说:“船老大,你们爷儿五个也太没见过世面了,该着河里亡,江心准淹不死。他们可能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你们爷五个放心,船碰散了,我出钱给你们买新的。人淹死了我给买棺材。只怕他们未必能如愿以偿。”随着话音,相准来船,想先用满天花雨洒金钱的打法,将对方船头上的几个人打伤,然后再凌空飞登大船,凭自己掌中那口紫电剑,用擒贼先擒王的办法,制住他们的首脑人物,排除一船人的风险。 眼睁睁大小两只船越来越近,甚至连船上人的面貌都能看清了,马上就要刮起来一阵腥风和降落下一片血雨。 陡从绝壁顶上飞跃下一条人影,施展出的身法,是一般庄稼人习练的“野马跳涧”普通轻功,直往那艘大号座船上落去。 女魔王侯国英的眼尖,一眼早认出正是自己从江心捞出来的那个贫穷老者,心中一动,就缩回了玉手,暂时不将掌内的七枚金钱发出,看那老者作何举动。 那老者的下落之处,正好对准大船上的桅杆,只见他用“顺手牵羊”的普通手法,一把就扯断了大船风帆上的所有绳索,那架兜满江风的船帆,唿啦一声全部落了下来,大船被江水旋得一横。 更让人可笑的是,那个贫穷老者在半空中借一捋之力,陡然将身势又一变而为“老牛伸腰”,正好跌坐在船尾的后舵上,身子一砸脚一蹬,竟把那只大船调弄得船头一偏,正好撞上了江水中突出的礁石。 第366章 只听“喀嚓”一阵暴响,整艘船撞散了架。 险险地避免了一场船破人亡的大难之后,船老大擦干了头上的汗水,一个劲地直念:“阿弥陀佛!龙王爷保佑!” 女魔王只顾关心贫穷老者的安危,哪有闲心去和他们解说。说也奇怪,不管她多么极尽目力,只能看出从大船上纷纷落水的人们,有的随波逐流而沉,丧身鱼腹,就是没有看见那贫穷老者的身影在江心中出现。 女魔王稳立船头,不由得暗暗后悔。她后悔自己一时处置不当,竟和这么一个水旱两方面功力俱臻绝顶的风尘异人交臂失之,虽深知以这位前辈的高超技艺,绝不会有什么闪失,但总觉得有一种牵肠挂肚的悬念。 船行不足十里,就到了有名的兵书宝剑峡。天边一轮红日已渐渐西沉,女魔王令船老大在长江北岸选一处水流缓慢的地方,抛锚停下。 侯国英在这里停泊的真正目的,是希翼能够有机缘再和那位风尘异人见一面。说实在的,她本身就素有女中怪杰之称,对那个贫穷老者的怪僻行径,发生了极大的好感,想凭天下第一神剑干女儿的身分,和这位老前辈真诚地论交。可是她失望了。 舟船一直停泊到次日卯时,不仅再也没有见到那奇异的老者出现,就连那艘撞散了架的大船,也像是船散人亡之后一切消息都消失了。尽管女魔王这一次遇险后心思缜密,处处考虑周到,谨防还有其他的凶险出现,可实际上一叶孤舟顶风逆浪,晓航夜泊,竟然一点风险也没有再行出现,平安地来到了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三汇河合流的凌云山脚下。历史上有名的大唐开元年间,由名僧海通创举雕刻的乐山大佛,就在此山的西壁。 女魔王和船老大父子五人沿江而来。一路上极得父子五人的细心照料,除去讲好的船资外,又多赏了他们父子一百两银子。喜得他们爷儿五个千恩万谢地回转了湖北。 这时的天气已是风和日丽,虫飞草长的暮春季节。女魔王孤身单剑,来到了这座前后费时九十多年的佛像座前。真所谓:山是一尊佛,佛是一座山。佛像雍容大度,气魄雄伟。耳朵中间,可并立二人。赤脚之上,可坐百人。堪称世界之冠。 侯国英今日之所以来到栖鸾峰瞻仰石佛,确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因为此处已地近峨嵋,自己的丈夫江剑臣想必早已秘密来到,就是不知道隐身在哪里。偶然想起去年江剑臣大闹河南火星台时,曾和无情剑冷酷心之师屠龙师太会过一面,当时以“踏虚如实”的轻功绝技,赢得了老尼姑的异常赞赏,不顾徒儿冷酷心的纠缠,毅然放弃了和江剑臣作对。在这一次大举偷袭峨嵋派之前,以江剑臣的光明磊落行径,说不定会提前一步公开告知屠龙师太,省得以后落下包涵。所以打发走船只之后,就来到了石佛像前,为的是渴望一见丈夫江剑臣。 不料刚刚踏入倒坍大半的天宁阁,突然走出了两个面貌狰狞、形象怪异的麻衣老者。不论从面容上还是从举止动作上,都不难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二人是同胞兄弟、嫡亲手足。 侯国英执掌兵戎多年,又身居高位,无形之中养成了种凌驾于一切人物之上的昂然傲气,对两个不知名的人物,哪里肯放在心上!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就想举步他去。 两个麻衣老者互相一对眼神,陡地将身形向左右一分,正好形成了夹击之势。左首的麻衣老者首先开口问道:“尊驾可是泗水公刘广俊之弟刘月卿二爷?” 女魔王表情冷漠地再一次扫了他们二人一眼说:“是又怎样?” 左首麻衣老者傲然再问道:“听说刘广俊的一弟一子,在十年之前已双双死去,怎么又冒出一个兄弟?” 女魔王侯国英语冷如刀地斥道:“这些与你们又有何相干?” 右首的麻衣老者面容一变,含怒问道:“你到底是不是刘广俊之弟?” 女魔王巴不得在屠龙师太的眼睛底下闹它一场,好为自己增添一些有力的证据。听完右首老者的第三次逼问,干脆傲不作答地转身欲走。 如此一来,可把左右两边的两个老者激怒了,右边的一个怒斥一声:“尊驾好大的谱儿!”话到人到,一招“渔夫撒网”,五指如钩地向女魔王的肩头抓来。 女魔王冷然一笑,轻轻巧巧地用一招“脱袍让位”,就闪向了一旁。脚下不停,仍然向天宁阁外走去。 左边的麻衣老者也一声冷哼:“尊驾真够狂的!”右腕一翻,立掌如刀,一招“劈山断流”,斩向了侯国英的左边太阳穴。 女魔王见他们二人叠次出手,攻击一人,心中鄙视,有意折辱他们。娇躯一晃,又用一招“解甲归田”,避过一旁,脚下还是不停,照旧向天宁阁外走去。 两个麻衣老者被轻视得老脸泛紫,互相一打招呼,双双腾空跃起。右边的麻衣老者用的是“凶鹰横空”,抓女魔王的当顶“百会穴”。左边的麻衣老者施展是“大蟒吞鹰”,五指齐拢,直插侯国英肋下的“章门穴”。 女魔王也真会羞辱他们,双脚一点,竟然用极为普通的一招“降阶迎客”,形如儿戏般脱出了两边的夹攻。 两个麻衣老者只气得脸色巨变,形如厉鬼,一齐吐气开声:“打!”左边是“刀划鸿沟”,右边是“厉弩穿心”,揉身扑击而上。 女魔王侯国英噗哧一笑,右脚突然前点,一个“盘龙绕步”,不再前进,反而轻盈地闪向了左侧麻衣老者的身后。 合兄弟二人之力,四次扑击,不光皆未得手,甚至连对方的一招都没有逼出,活活能把两个麻衣老者给羞死。 双双一声厉吼,打算一齐狂扑拼命。 突然从大佛旁侧拔起来一条人影,身法极为飘忽,轻灵地落在了打斗双方三人中间。 撤退在一边的侯国英一眼望去,看出是一个年过古稀的青衣老尼,手持一根拐杖,上上下下在端详自己。 女魔王情知这老年尼僧就是无情剑冷酷心之师屠龙师太,故作不识地拱手道:“俗生沿江游览观光来此,突遭这两位来历不明的怪客袭击,多谢师太仗义解围!” 老年尼姑合什道:“贫尼法号屠龙,乃此处凌云庵住持。请问施主贵姓大名?仙乡何处?真不认识这二位老施主吗?”屠龙师太通名后又指了指两位麻衣老者。 侯国英迟疑了片刻,终于答道:“俗生刘月卿,家住江苏徐州。” 屠龙师太接着问道:“施主究竟认不认识这二位老施主?” 侯国英正色说道:“我记得刚才已向老师太说过,俗生沿江游览观光来此,突遭这两位来历不明的怪客袭击。” 屠龙师太扭头向两个麻衣老者说:“贫尼如果老眼不花的话,贤昆仲一定是素有钢羽铁翎之称的公冶闻音、公冶解语二位施主了!” 听到这里,侯国英才知道出手袭击自己的这两个麻衣老者,竟然是横行湘鄂一带的钢羽公冶闻音和铁翎公冶解语。看起来他们二人的出现,确实和当年泗水公刘广俊杀死袁常流有关了。最令人不解的是,泗水公刘广俊在万历三十九年就辞去锦衣卫都指挥使之职不干,直至崇祯二年秋天才患病故去,迄今已近二十年,三残想报杀师残身之仇,为什么不向真正的冤家对头刘广俊讨还血债,反而迟至今日向他的弟弟——我这个冒牌的刘家二公子寻仇报复呢?是畏惧泗水公身边的护卫厉害,还是三残的伤势未好、武功尚未练成,或者另有其他原因?我何不趁地利人和皆对我有利,一举制住了钢羽铁翎二弟兄,逼问出实情,既能摸清三残的实力和底细,也能取得无情剑冷酷心的信任。 忽听左侧的麻衣老者脱口赞道:“屠龙师太虽然春秋已高,招子之亮仍然不逊当年。愚弟兄正是公冶闻言和公冶解语。至于钢羽铁翎之称,那个过是江湖上的朋友瞎捧场罢了。” 一见钢羽公冶闻音对屠龙师太这么傲然不敬,正对侯国英的心思,不等屠龙师太答话,冷声斥道:“刘某人祖居徐州,贤昆仲盘踞湘鄂,刘某人出身于公侯门第,贤昆仲乃江湖绿林大豪,往日既无冤,今日又无仇,称得上风马牛不相及。我倒要问问,贤昆仲为什么暗地跟踪于我,并还突然下手伤害?现空门前辈屠龙师太在此,说不出个青红皂白,贤昆仲就别打算离开凌云山。” 铁翎公冶解语阴冷地一笑说:“好一个出身公侯门第的刘二公子,比我们这些安窑立柜、滚刀尖子混饭吃的江湖人还厉害得多。实话告诉你,我们弟兄既然敢伸手招呼你,就不怕你哥哥刘广俊生前的那批护卫爪牙,更不相信泗水公刘广俊会虎死威风在。就让你哥哥的头号打手驼背神龙,马上能出现在你刘月卿的身前,我们弟兄照样把他耿老直料理在地上。趁着眼前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凌云山又是一块花红柳绿的好地方,既有我们哥们给你送殡,又有乐山大佛爷给你念经,你就伸腿瞪眼西赴极乐吧!” 侯国英的一张嘴比徒儿李鸣还要犀利,她有心将屠龙师太扯进旋涡,使微笑说道:“公冶老二,你这个响当当的老江湖,今天可落下包涵了,你光顾一张嘴说得痛快,把人家凌云庵主屠龙师太往哪摆呀?她老人家可是这座凌云山头号当家的,你们哥儿俩再想当孝子给我刘月卿送殡,大佛爷再想给我念经,知道人家老师太愿不愿意将我埋在这里?” 侯国英拿话这么一挑拨,不光老大钢羽公冶闻音心头一凛,暗暗道声不好,老二铁翎公冶解语也深自后悔失言,肯定会引起屠龙师太不满,说不定会因此而树下强敌。 第367章 连忙扭头一看屠龙师太,见她果然已寿眉颤抖,面目变色,想出言解释。 侯国英已“呛”的一声,从衣底抽出了紫电软剑,一招“龙蛇飞舞”,宛如万里长空,洒下来一溜银雨,攻向了铁翎公冶老二。 侯国英所以选择在互相说话之间陡然痛下煞手,不是没有道理的。第一,钢羽铁翎弟兄两面夹击,叠次攻出好几招,侯国英一招未还,现在就是陡然出手,让他们弟兄还真无话可讲。第二,侯国英自从得悉袭击自己的两个麻衣老者,是横行湘鄂多年的钢羽铁翎之后,就知道凭自己一人之力,用真杀实砍的功夫来拼搏,想保持不败,固然可能,但要挫败他们,活捉他们审问口供,就难上加难了。只有出其不意突然下手,先除掉一个,剩下一个就好办了。 别看女魔王这一剑挥出势如电光石火,迅如雨骤风狂,但铁翎公冶解语横行湘鄂多年,岂是浪得虚名之辈!一咬牙,为了逃出侯国英这招极为凶狠的“龙蛇飞舞”,不惜丢人现世地侧身倒地,利用就地一滚之机,一招“饿鹰抓鸡”,五指如钩,凌厉至极地抓向了女魔王的足三里。 好个女魔王,在凌厉的一剑落空之后,下盘又遭受铁翎公冶解语猛攻之时,突然一声轻笑,身躯蓦地拔起,玉臂一展,手中的紫电软剑先化为“乌龙盘树”,扫向了正要攻袭自己的钢羽公冶闻音,硬生生地逼迫公冶老大后退了三步,然后手中利剑陡然又变为“毒蛇翻滚”,罩向了刚想跃起的铁翎公冶解语。 女魔王的这连环三剑,确实厉害无比,饶让你钢羽铁翎的武功高超,也敌不住宇内第一神剑醉仙翁马慕起的秘传绝技“龙蛇九剑”。 只听铁翎公冶解语一声惨叫,拼命疾滚而出,地面上已留下了鲜红的血迹。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九回 屠龙师太的年纪和身份,不仅在空门之中地位很高,武林中的声名也赫赫一时。凭她的眼力,硬是叫不出侯国英的这连环三招是什么剑法。若不是身为空门女尼,只能口宣佛号,不能妄动杀机,否则早就为女魔王这凌厉凶狠的三剑大声赞好了。 再看铁翎公冶解语从左肩头到后背,被紫电剑划开了半尺多长一道血口子,正汩汩地流淌着鲜血。 侯国英用手中剑指着钢羽公冶闻音道:“我等着你给令弟止血敷药后,再接着清算咱们的这笔帐!” 铁瓴公冶解语厉吼一声:“区区一剑,几滴鲜血,算不了什么,公冶二爷要你血债血还!”一个“封侯夺印”五指带着风声,又凶狠地抓向了女魔王。 常言道:“打虎还是亲兄弟”。老大公冶闻音一见二弟负伤流血,脸色一狞,单掌一立,“铁牛耕地”劈向了侯国英的右胯。 女魔王哪肯让他们二人环攻自己!一声轻啸,玉腕连翻,刷刷刷“长蛇绕兔”、“苍龙入海”、“云龙三现”一连三剑,将钢羽换翎二人又逼退了数步,然后突然将真力一聚,一招“神龙掉尾”正好扎中了公冶解语的右肩风府穴,使他确实已无力再战。场子中只剩下公冶闻音一人,孤掌难鸣了。 女魔王知道像钢羽铁翎这种绿林枭雄人物,来到河边是绝对不会自动脱下鞋子的。除非他的两只脚真正地浸入了水内。剑诀一领,趁公冶闻音扑上之机,一招“狂龙闹海”,手中的紫电剑抖出万点繁星,颤如灵蛇乱窜,硬把赤手空拳、光凭内家掌力见长的钢羽公冶闻音攻得仓皇暴退。 女魔王玉面一寒,掌中的紫电剑倒卷而回,正好变化为龙蛇九剑中的最厉害一招“龙顶摘珠”,一闪即到。 公冶闻音再想闪避哪里还来得及,只好一咬牙缩顶藏头,总算女魔王临时一念仁慈,心下一软,陡地将剑身微抬,只削去公冶老大挽束当顶的一截头发,比公冶解语身负两处剑伤幸运多了。 钢羽公冶闻音倒不愧是一条铁骨硬汉,在恩怨上也能异常分明,积压对方手下留情,不肯追去自己弟兄的两条性命,顿时双手下垂,甘愿听从女魔王摆布。 现放着无情剑的师父屠龙师太在场,女魔王哪肯放弃这千载难逢的良机!收剑入鞘后,亲手给铁翎公冶解语敷药包扎,挥手令去。 钢羽公冶闻音把嘴连张几张,似乎有话要说,可能碍于屠龙师太在场,终于没说出来,弯腰向女魔王致意道:“愚兄弟不自量力,冒犯刘二公子,承蒙剑下留情,饶了我们弟兄两条性命。青山绿水,容图再报。就此告退了!” 挽起受伤的二弟公冶解语,向凌云山脚下走去。 女魔王喟然一叹道:“家兄不该出任锦衣卫都指挥使五载,致惹得仇恨遍江湖。幸得他已享天年,所有的恩怨,只好由我这个当兄弟的一肩承担了。”连连叹气不止。 屠龙师太合什说道:“公子以侯门富贵之身,竟练有如此神妙深奥的剑术,实出贫尼的意料之外。如不妨碍,能让贫尼知道令尊师是哪位世外高人吗?” 让屠龙师太这么一问,女魔王真暗暗作难了,后悔在公冶兄弟离开这前自己未能脱身走去,如今回答屠龙师太,比回答司徒平夫妇要难得多,因为对司徒平冷酷心可以故示神秘地搪塞一二,现在对屠龙师太再托故不说,可就欲盖弥彰了。最要命的是,这屠龙师太是无情剑冷酷心的恩师。急得女魔王快要沁出汗来。 突然有人干涩地一笑说:“你这个出家多年的老尼姑,一个劲地打听我这糟老头子干啥?难道说还想蓄发还俗找老伴?” 这一套又脏又臭的俏皮话,可真把出家多年,早已四大皆空的屠龙师太气坏了,一声厉喝:“老匹夫找死!”点脚纵起,连人带拐杖裹起一团劲风,往石佛旁侧发话之处扑去。 哪知,这个口吐脏言秽语的人竟然也在话一出口之后,就凌空蹿起,向二人停身之地纵来。这一下子倒好,就像两个人商量好调换位置似的,相到调了个过儿。 女魔王等那个发话的人一现身,不用细看,已认出就是自己在长江三峡之中救起的那个贫穷老人。穿着打扮更穷得不像样子:光头没戴帽子,用一截小树枝把头发挽高别起。身穿千孔百洞的破烂员外氅,上面满是污泥秽土。 下穿白色袜子,脚蹬露着脚趾头的紫缎子三镶绿条福寿履,脏得快看不出颜色。脸上的气色更难看,更惨淡。 屠龙师太的身法是何等迅疾快速,再加上气恼交加,落地之后一个“乌龙倒穿塔”又倒纵了回来,一眼看清了这个贫穷老人的相貌,脸上颜色不禁大变。 老人一跺脚,气急败坏地指着女魔王大骂道:“好小子,我辛辛苦苦才把你一身武艺教成,你小子的翅膀刚一硬,就连师父的话都敢违抗不听,能不把我气得各处乱跑吗?出来时又忘了带钱,一路上我几乎连裤子都卖了吃饭啦。幸亏遇见一个心眼好的老尼姑,我才算吃了几顿饱饭,不光给我买了这件紫色员外氅,还亲手给我做了这双紫缎子三镶绿条福寿履,后来我才看出她是想还俗嫁给我。可怜我一张嘴都填不满,哪敢再娶一房妻小,就又偷跑了出来。这不,连衣服加鞋子都穿烂了。你小子到底还孝顺不孝顺我这个师父?” 这个信口开河的贫穷老人,这番话比刚才的那番话还要气人。再看屠龙师太,只顾聚精会神地端详着贫穷老人,好像对老人所说的话一概充耳无闻。 女魔王知道自己的一切行动都没有逃出贫穷老人的两眼,见他及时地现身出来冒充自己的授业师父,还在笑他小题大作。 突然一眼瞥见有三个貌相清奇的幕年老人从大石佛的右侧,沿着凌云崖的九曲栈道飘然而下。 女魔王从徒儿李鸣提供的情况中,确认这三个老人正是峨嵋派的三位太上掌教司徒玄、司徒圣、司徒贤。不由心头蓦地一惊,这才知道贫穷老者的及时出现,确实是事出有因。 眼看峨嵋三尊已临切近,那贫穷老人更来劲了,咬牙切齿地向女魔王骂道:“你大哥虽然贵为泗水公,还荣任过锦衣卫都指挥使,见了我穷老头子,还敬以半师之礼。你小子是我一手教训长大的,反而嫌弃我老人家出身低微了。快把我传给你的那把剑还给我,我好卖了它打些酒喝。” 经过好长时间的端详和观察,屠老师太好像终于认出了这个贫穷老人,颤声说道:“任平吾!你还活着?” 屠龙师太的这句“任平吾!你还活着”一出口,不仅震得身在场中的女魔王娇躯一颤,就连刚刚来到切近的峨嵋三尊,也无不震得心神一抖。 侯国英一切都明白了,做梦也想不到站在自己面前大嚷大叫、冒充自己师父的这个贫穷糟老头子,竟然是当年和自己义父神剑马慕起并称为武林二神的八变神偷妙手摘星任平吾,恨不得一下子扑上前去,抱住八变神偷任平吾的手臂喊声任大叔。这太出乎女魔王侯国英的意外了。 妙手摘星任平吾冷冷一笑,向屠龙师太点头说:“阎王不要命,小鬼不敢拴。我任平吾再流入黑道,当了小偷,也狠不下心来去寻死,怎么能不活在人间!” 屠龙师太的声音突然降低了许多说:“三十多年了……”看样子屠龙师太是想说:三十多年了,你是怎样生活的。终因自己是清修半生的老尼,又守着峨嵋三尊和侯国英等人,如何能说得出口,只好说出半句就停了下来。 八变神偷任平吾先瞟了女魔王侯国英一眼,然后盯着屠龙师太说道:“可惜别人碰上的,都是女为悦己者容,而我老偷儿碰上的偏偏是士为知已者死。 第368章 三十年前,我受泗水公刘广俊的厚待,接受他的请求,收下了这小子为徒,在徐州一蹲就是三十年。最后还得让这小子把我给活活气死!”说完之后狠狠地瞪了女魔王侯国英一眼。 女魔王心中一喜,知道不须自己解释一句,也不要自己举出一种佐证,有了八变神偷这面遮风挡雨的大招牌,自己的泗水刘月卿身份,就算铁定了。 峨嵋三尊中最鬼的得数鬼手十八刀司徒圣,笑着招呼道:“平吾老弟,你也真有一股子横劲,竟然能一头扎在泗水刘府乐享清福三十年!既然你的徒儿不孝顺,让司徒平为你养老送终如何?” 任平吾怪眼一翻道:“一个落时的凤凰刘月卿,尚且对我这个当过小偷的师父瞧不起,你那身居峨嵋掌教的侄子司徒平更靠不住了。我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谁也不指望,反正我的胳膊腿全乎,还是自己偷着吃来得踏实些。” 三尊之首司徒玄说:“老朋友,三十多年不见了,请老弟到峨嵋盘桓几天!你妙手摘星还能不赏我这个老脸?” 八变神偷任平吾硬邦邦地说道:“我现在穷得卖裤子都没得穿,你司徒玄就不怕我偷你?” 司徒贤一见八变神偷有活动口音,赔着笑脸说道:“峨嵋派的家底再薄,也会让你大过偷瘾,你就别端架子了。” 峨嵋三尊对八变神偷的客气劲儿,女魔王不由得暗暗好笑。心想:这真是什么时候都是鬼怕恶人,看起来这位大叔的头皮是够难剃的。 屠龙师太好不容易才轮到一个说话的机会,语气低沉地说:“任施主,你的这个徒弟真就这么不孝顺?我看你将他大骂了半天,人家孩子也没敢吭一声!” 八变神偷端着架子说:“他要敢吭,那还叫什么徒弟!” 屠龙师太一怔说:“你不是说你的徒儿不孝顺,连你的话都敢违抗和不听吗!他到底违抗了你什么,不听你哪些话,说出来让大家听听,我们也好帮着你教训教训你这个徒弟。” 八变神偷任平吾直眉瞪眼地说:“我要传授我最拿手的神偷八法,这小子胆大包天,不光不愿意学,还硬是大逆不道地劝我从今以后也不要再偷再摸。老子我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妙手摘星,满满就收他这么一个徒弟,他要不跟我学着偷,岂不是有心有意违抗师命和不听师父的教训?再者说,也准会让我的神偷绝技失传。” 屠龙师太和峨嵋三尊听了任平吾的这番话,都失声笑了起来。八变神偷还是不依不饶地乱骂着。 最后还是屠龙师太看不下去,向女魔王侯国英问道:“你分明不是故意违抗师命和不听师父的教训,为什么不开口解释?” 侯国英垂手肃立,默然不语。 任平吾倒开口说话了。只听他哼了一声向屠龙师太说:“你这句话算是白问了。” 屠龙师太一怔说:“为什么?” 任平吾噗哧一笑说:“从他给我磕头拜师的第一天,我就对他立了一条规矩,在我的面前,只要我这个当师父的不叫他张嘴,他这个徒弟就绝对不准说话!” 屠龙师太一跺脚说:“武林中从来没听说有这样的规矩,也真没有你这一号的师父,难为刘公子怎么活受了这么多年。” 八变神偷向屠龙师太一瞪眼说:“你这是教唆我徒弟不尊师。今后他要走板变了样,我跟你老尼姑没完!” 屠龙师太赌气转过脸去,再也不想和他说话了。 任平吾一甩破烂袖子向女魔王嚷道:“我也想开了,你小子是大汉遗胄、泗水公之弟,我老人家是小偷小摸下三滥,从今天起,你算没拜我这个师父,我算没收你这个徒弟!”说完后调头就走。 屠龙师太叹了一口气对女魔王说:“这怪物就是这么个不值钱的贱脾气,你越扶他越醉,谁让你是他的徒弟的。快赶上前去跪求吧,小心他真的把你逐出门户。” 女魔王见八变神偷甩袖一走,就知道这位老人家对自己必然有所训示,听屠龙师太一说,正合自己的心意,向峨嵋三尊和屠龙师太等弯腰致意后,只说了一声:“晚辈暂时告退”,就快步追了上去。 八变神偷任平吾一直把侯国英带到栖鸾峰上的凌云寺外,才停住了脚步,向女魔王埋怨道:“你这个死丫头,真会惹祸招灾。你帮江三来峨嵋卧底,冒充谁不行?偏偏想当阔少爷,竟冒充起泗水公刘广俊之弟来了。这一下子倒好,连我老人家的金身大驾也让你给惊动了!” 忽听凌云寺内有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骂道:“你任平吾多早晚才能改掉这狗吃屎的臭脾气!没有你这只瘦兔子,俺爷们照样能摆整桌席。” 侯国英一听在寺内发话的,竟是自己的二叔父终南樵隐马慕岱。芳心一喜,来不及喊声“二叔”,早让八变神偷任平吾扯着衣袖拉进了凌云寺。 凌云寺与大石佛相邻,建于唐代。内有天王殿,弥勒殿,大雄殿,藏经楼,东坡亭,竞秀亭等。建筑雄伟,地势开阔,素有“天下山水之胜在蜀,蜀之山水在嘉,嘉之山水在凌云”之誉,是古往今来的游览胜地。宋代大诗人苏东坡有诗曰:“生不愿封万户侯,亦不愿识韩荆州,但愿身为汉嘉守,载酒时作凌云游。”足以证明凌云山的风物景色之胜了。 三人走进弥勒殿,女魔王恭恭敬敬地给八变神偷任平吾和终南樵隐马慕岱磕头行礼,马慕岱正色向女魔王说道:“峨嵋三尊和掌教司徒平听从无情剑冷酷心的唆使,广收绿林巨盗,招聘江湖怪客,一心图谋称霸武林。特别在对付先天无极派上,用心之险恶,手段之卑劣,已到了令人不能容忍的地步。经过多次向你义父劝说,和你大哥久子伦两次去终南跪求,你义父已决定插手此事,并还千里派人传柬,请出你这位三十年没在江湖上走动的任叔父,决心将峨嵋派一折到底,使他们不能再为害江湖。” 听说为了先天无极和峨嵋两派之争,连自己的义父宇内第一神剑马慕起都给惊动了,侯国英越发赞服李鸣的远见卓识。不等二叔马慕岱说完,就向八变神偷任平吾问道:“我和叔父素无一面,你老怎会在大江中助我脱险,糊涂死孩儿了。” 八变神偷凄凉地一笑说:“三十年前为了一事烦恼,我就灰心匿迹徐州华祖庙。泗水公刘广俊慧眼识人,几次跪拜相求,被我收为记名弟子,学了我不少武功。由于我生性孤僻,懒散成性,加上早年起誓不登侯门,所以泗水刘府没有一个人见过我,包括后来的驼背神龙。鉴于刘广俊是公侯身分,我还有言在先,绝不准泄露我是他的记名师父,更不得轻意露出我的八变神功。是他不听我的劝阻,应了万历皇帝的宣召,作了五年锦衣卫都指挥使,黑道巨魁、绿林匪徒倒是捕杀了不少,最要命的是用八变神功杀了三残之师,怨仇结得太多了。幸亏我及时勒令他解甲归里,又指点他结交了驼背神龙耿直,尊为座上常客,才得以寿终正寝。” 终南樵隐马慕岱说:“你老偷儿别苦叙当年啦,还是快说说你是怎么在长江中营救英儿的吧!” 八变神偷注视了女魔王一眼说:“我要实话实话,这国英侄女非得臭骂我老偷儿一顿不可。” 女魔王很恭敬地说:“孩儿不敢!” 八变神偷接着说道:“你马老二准知道,我任平吾一生只结交两个朋友,第一个当然是你那醉鬼大哥马慕起,第二个就是金睛神鹫的师父黄鹄老道。去年秋天,我的记名弟子刘广俊一病不起,我老偷儿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确实难过了一阵子。直到接了老醉鬼约我来四川的信,才想起该去看看黄鹄老道的两个徒弟。从徐州动身,顺路到了武汉三镇,听石氏兄妹说起泗水公刘广俊之弟刘月卿在蛇山出现,并且帮助屠龙师太之徒冷酷心折辱了他们兄妹。我当然知道有人冒充,当时并未说破。问清了来龙去脉后,就沿途缀了下来,一直随到荆州古城,和老驼龙、李鸣等会面,才知道你是老醉鬼的义女千金侯国英。” 听到这里,侯国英不由得悚然一惊。凭自己的耳目之聪和江湖上的经验丰富,被人缀了千里之遥,硬是没有发现。幸亏八变神偷是义父马慕起的生死至交,要是三残和峨嵋余孽,自己岂不早已遭了毒手!平日自己还眼高于顶,极为自负,如今看来,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看出侯国英有些自愧,八变神偷任平吾笑着说:“你别认为被我缀了这么远的一段路,没有发现出来而有些自愧。别忘了,老夫年轻时就有日走千家盗百户之能,水中的功夫也被道上的朋友誉为‘海底金针’,就连你义父老醉鬼有时都叫我戏耍得啼笑皆非!” 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后来九泉枯骨一露盘子,我知道你的麻烦事来了,袁常流的三个孬种徒弟非得瞄上你不可。果然在长江中有人向你撞船。如今在这凌云山大佛像前,又冒出来钢羽铁翎两弟兄,可能黑心三残快找上你了!” 女魔王听到这里,对一切底细已清楚了十之六七,其余的就不想再多问了。目前她最想知道人,就是黑心三残的真实情况和武功高低,想开口询问。 终南樵隐已主动地说道:“英儿,你的面子够大了,老偷儿一生郁郁寡合,有时半个月难得说上十句话,今天恐怕是他一生当中说话最多的时候了,让他暂时喘口气。 临来时,我从你义父的口中得悉,这黑心三残是残剑、断刀、缺斧的总称,也是亲师兄弟三人;名字起得也好,老大一个日,叫骆日;老二两个日,叫金昌;老三三个日,叫水晶。” 第369章 看样子,一向不肯多说一句话的八变神偷今天想一吐为快了,不让马慕岱继续说下去,就抢着说道:“当年三残之师袁常流死于泗水公刘广俊的手下时,他们师兄弟三人的武功尚未大成,在山东曹州府的那一次恶战中,他们三人也负了重伤。逃回老巢后,卧薪尝胆转拜云贵黔灵山宏福寺开山祖师赤松上人为师,各自苦练成一身奇绝的武功。十年前联袂寻仇徐州,被我阻止在云龙山顶。当时说一阵定胜负,我如败了就亲自将泗水公献出,任凭他们屠戮报仇。他们输了,终泗水公刘广俊一生,不得再行寻仇报复。一拼之下,三人果然厉害非凡,苦苦恶战半夜,逼得我尽展八变神功,又借助刘广俊的一口太白剑,勉强压服了三人,我也受伤三处。三人逃走后就再也没有音信。 这一次卷土重来,可能比十年前要厉害得多了。” 女魔王心细如发,刚才从屠龙师太见到任平吾的神情上已看出有异,想要询问,有些碍口,只好隐忍住了。 由于峨嵋三尊现时也在凌云山,怕被他们看出破绽,商定终南樵隐一人去迎江剑臣,八变神偷和女魔王这一对弄假成真的师徒直插峨嵋腹地。 从凌云山到峨嵋山,他们爷儿俩抄僻静小路走,只多半天的时间就来到了峨嵋山下。 只见山势逶迤,如螓首蛾眉,细而长、美而艳,真不愧有“峨嵋天下秀”之美称。难怪古人有诗赞道:“峨嵋高,高插天,百二十里云烟连。盘空鸟道千万折,奇峰朵朵开青莲。” 由于山上的寺庙大多创建于东汉年间,先道后佛,日趋兴盛,大小寺庙近百座,为佛教著名的普贤道场,故与浙江普陀山、安徽九华山、山西五台山并称为四大名山。 登上一处山峦,天色已近黄昏。任平吾向侯国英说道:“依老夫之见,对付峨嵋派这群兔崽子,不必拘什么武林道义,更不必听老醉鬼的那一套。反正挖一锨也算动土,挖千锨也是活埋,倒不如趁夜晚单刀直入,谁撞在我的双掌和你的剑下,算谁八辈子没烧好香。宰他一个少一个,闹它个王八缩头龟爬窝,再投帖拜山。” 侯国英笑着答应一声:“好!” 八变神偷腾空蹿起,在明月如洗的光影浮动中,宛如饿魔敛翼,直向南边山洼之中投去。 女魔王知道这位大叔是想借此机会来称称自己的分量,一丝好胜之心油然生起,也将身法变为“梅花落地”跟踪飞去。 落地一瞧,八变神偷已杳无踪迹,对妙手摘星的绝顶轻功不由得暗暗叹服。举目一扫,只见这里山峦环抱,为数不多的几十棵白杨树干参天,浓阴覆地,不时有飞鹤归巢,鸣声唳天。连连飘落数处,始终没有发现八变神偷任平吾的身影,不禁暗笑起来。心想:这位老人家,枉自在徐州华祖庙中潜自清修三十年,争强好胜和煞气一点不减当年。 一边想着一边观察周围的动静,登上另一座山麓,夜色更浓,空山寂寂,四无人声。借着星月光辉,隐隐看见丛林深处好像有几间石室。 所好这时一轮明月高悬,将满山遍洒了一层银光。女魔王眼力特佳,业已看清了这个所在,端的是峰灵峦秀,地点幽静,所有古树都高达数丈,横枝直桠,绿荫如盖,山半一道瀑布飞流直下,在树林的左侧汇成了一道清溪。 树后山崖之上,藤萝披拂,绿苔满布,树林深处,筑有一片石室,恍如仙佛所居的洞天圣地。 女魔王忖思,自己尚且很快发现了此处暗舵,难道以八变神偷的目力和经验,反能不如自己?还是故意将此地留给自己侦察,他老人家又膛到别处去了? 想到这里,尽量隐去身形,悄悄地向那一片密林石室院子掩去。 这片石室坐落在树林的极深处,除非女魔王这种江湖经验丰富而又目光锐利的一流人物,是很难发现的。猜知这里肯定是峨嵋派的一处秘密巢穴,就是不知道里面住的是什么样的厉害人物,自己倒不可大意了。 侯国英右手搭上紫电剑柄,左手暗扣三枚青铜钱,一直贴到了石室的左侧。 忽见沿着自己的来路,并肩相偎地飞身蹿来一对青年男女,从身法上还可以看出武功都不会太弱。眨眼的工夫就来到了切近,居然先不进那一片石室,反而倒在女魔王侯国英前面的一棵木树底下,互相搂抱亲吻了起来。 笔者在《五凤朝阳刀》中,就一再叙明女魔王侯国英赖其母客印月是天启皇帝的乳娘,自幼生长宫廷,长大又长住青阳宫,可能是从小就看厌了娘娘、妃子、宫娥、才女们的争宠斗艳和魏忠贤及其手下一般爪牙的贪婪好色,所以向来不着女装,始终易钗而弁,特别对贪淫苟且之徒深恶痛绝。除非是今天身负卧底重任,不便打草惊蛇,不然的话,早和手起剑落,摘去这一对狗男女的首级了。 女魔王屏住气息,借身前的那棵大树隐蔽,仔细一看,男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武士,貌相非常俊秀,穿戴也极为华丽,只是在面庞上隐隐地透出一种阴狠神色。 侯国英将目光投射在那个青年女子的脸上时,心中不由得咯噔一沉,脚底下几乎踩出了响声。 原来被侯国英无意撞上的这个无耻青年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死在江剑臣刀下的黑道恶魔、追魂剑沙万里之女黑衣仙子沙桂英。 女魔王今天所以心中咯噔一沉,并不是认为自己的丈夫江剑臣不该杀死追魂剑沙万里,致使其女变为荡妇淫娃,公然在荒山幽林和这个年青淫徒苟且野合。因为三年前在河南虎牢关十三个绿林豪客,轮番苦战钻天鹞子江剑臣,是自己一手策划的。追魂剑沙万里也是自己花钱收买的,后来死在江剑臣的刀下,自己多少算是有些牵连。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见过黑衣仙子沙桂英一面。想不到三年前那个情窦未开的女孩子,如今竟变成这种淫荡样子,看起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名言,确实一点不假。 只见二人调情搂抱,掏摸亲吻一阵子,沙桂英突然一下子挣脱了青年男子的怀抱,跳起身来,一面整理着自己的凌乱衣服,一面轻掠绿鬓恨声道:“难为你老子道貌岸然,菇素断膻,一派苦行僧的臭架子,偏偏造出来的儿子没有一个不贪淫好色。特别是你司徒朗,一阵心血来潮,说不定连你亲娘冷酷心都敢奸污。” 一听这个华服青年是峨嵋掌教司徒平的二儿子司徒朗,女魔王更不想提前下手了,索性静下心来继续侦听。 只见峨嵋二少主司徒朗淫邪地一笑说:“好心肝,你简直骂死我了,也只有你黑衣仙子敢这么辱骂我;另换一人,早就尸横在你家二少主的脚下了。”说完,又张开两臂,向黑衣仙子扑去。 黑衣仙子娇躯一扭闪开,压低声音斥道:“你司徒朗油脂蒙住心了,这里是什么所在,你可比我更清楚。眼下就是姑奶奶心甘情愿脱裤子,你这个小色鬼敢沾我的身子吗?” 女魔王心中一凛,从黑衣仙子沙桂英的口中已隐约露出,住在这片石室中的人,不是在峨嵋派内身分极高,就是武林中了不起的人物。自己的一切行动,更该小心谨慎了。 让黑衣仙子沙桂英一威吓,峨嵋二少主司徒朗果然不敢再涎脸调情了。 黑衣仙子沙桂英又恨声说道:“你们一胎四弟兄,除去年未成丁的司徒秀之外,没有一个好东西。就拿你大哥来说,开始跪在我沙桂英的石榴裙下,连我的一双臭脚他都闻着喷香。不到三个月,就将我甩给了他的二把兄月下逍遥薛子都。要说人家薛子都,比起你们狼兄狗弟来,可要好得多,可惜他惧怕大盟兄八爪毒龙索孟雄责怪,硬是躲得远远的,不常跟我见面,又让你这黑心的小子拣了便宜。你要是真能对我有三分真情,我沙桂英就认命伺候你。可你小子比你大哥的心还黑,只供你玩弄了一个月,你就又想拿我当礼物转送他人了。冲着你们哥俩这种阴损劲,早晚非让人家武凤楼用五凤朝阳刀摘去你们的飘儿不可。” 听到这里,女魔王似乎有些明白了,可能是司徒朗这小淫徒已对黑衣仙子沙桂英腻味了,也学着他大哥司徒明的样子,想将沙桂英送给别人,而这个人大概就住在面前的这座石室之内。我倒要仔细盘盘这一伙歹徒的老底儿,如果真是如此,我女魔王可要大开杀戒了。 就在女魔王反复思索的当儿,突然石室院落的大门一响,从里面走出一个壮年汉子,一眼看见司徒朗和沙桂英二人,就高声说道:“我们老当家的早就等急了,请二少主和沙姑娘赶快前去谒见!” 女魔王侯国英秀目一瞥,只见峨嵋二少主面容一惊,刚才那一副急色儿的淫邪气色竟一扫而空,忙不迭地答应一声“是”,推了黑衣仙子一把,示意她赶快跟自己进去。 沙桂英一听之下,不光脸上颜色惨然一变,苗条好看的娇躯也颤抖了一下。从她那懒懒举步的样子上来看,好像非常不愿进入这座秘密的石室,但在壮年汉子的催促和司徒朗的拉扯下,不得不向那片石室的大门走去。 女魔王等三个人影消失在大门之内后,柳腰轻折,一式“彩云飞卷”,从左侧蹿进了那片石室的院墙内。 落地之处,正好是一片齐膝深的荒草,施展“蛇行草丛”的轻功,一直欺身到五间北房的墙角之下,想腾身再起,纵到窗下窃听。 陡地柔肩一紧,被人一把扣了个结结实实。侯国英心中一凉,甚至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 耳旁忽然传来八变神偷任平吾的低微声音道:“亏你这丫头还充任过锦衣卫总督,手下的眼线遍布南七北六十三省,竟然认不出开门迎人的那个家伙是何许人也。 第370章 真要是传说出去,岂不辱没了你女魔王侯国英的名头。” 以八变神偷的赫赫威名,如今将声音压低到细如蚊蝇的程度来说给侯国英听,既能显出他的小心谨慎,也说明屋中的人物厉害难斗。 女魔王将自己的身躯贴得离八变神偷更近一些,撒娇似地窃语道:“照你老人家这么一说,侄女岂不成为上通天文、下晓地理的神仙了。说实在的,我真的看不出那个开门人是什么鬼怪变的,你老人家快告诉我吧!” 八变神偷一把将侯国英拉到一块高大的石笋后面,小声告诉她说:“看起来,你那醉鬼义父的小心谨慎,确实不是庸人自扰。住在这人迹罕见、幽林石室之中的,竟然是心黑手狠、恶名昭彰的龙隐二丑。刚才开门的,就是二丑的唯一亲随,外号助纣为虐的小恶人万南。为今之计,我只好藏身在一旁策应,你可以尽量隐去形迹偷偷贴上去窥探,合咱们爷俩的功力,和二丑打成平手容易;可他们身旁还有三个功力不错的男女,要想吃掉这两个天下少有的恶人,咱们的咽喉就显得太细了。” 听了八变神偷的吩咐,女魔王的精神一抖。她孤傲成性,最好啃嚼硬骨头。自从跟丈夫江剑臣学会了移形换位步法,接着又得拜黑衣魔女邬凤仙为师,功夫较前大为长进。极为庆幸的,是义父神剑马慕起不光传了她龙蛇九剑,还将老人家秘术自珍的“颠倒乾坤大九式”倾囊相授给她。难得今天碰上龙隐二丑,尽管连任平吾都一再安排要小心从事,可雄心勃勃的女魔王,决心一试锋芒了。 八变神偷任平吾隐去身形之后,女魔王仍用“彩云飞卷”的飘忽身法,蹿落在五大间石室的东边窗下,借着一棵茂密的山石榴树遮住身子,闪开秀目一看,只见这五大间石室,中间一点未曾隔开,清一色用碗口粗的木柱支顶,从外面看,虽然很不起眼,但屋内陈设却异常的讲究。桌椅条凳,卧榻用具,无一不是上等精品。中间一张八仙桌的上首,坐着一个异常丑陋的怪人。只见他身长不过四尺,却顶着一个比笆斗还大的脑袋,满头蓬乱的黄发和连鬓络腮胡子绞做一团,说玄了活像一窝乱草。目射蓝芒,面笼杀气,身体又矮又瘦,两臂又粗又长。穿着一件红光耀眼的过膝短袍,脚蹬一双多耳麻鞋,看年纪不到花甲也差不了多少。 这样的奇丑人物别说女魔王一向少见,恐怕踏破铁鞋在普天之下也找不出几个来。情知这奇丑怪物准是龙隐二丑之一,就是不知道他是大丑夏仁还是二丑邵友。瞟眼再一看屋内,在这奇丑怪物的身后,正好侍立着他的贴身亲随万南。 峨嵋二少主司徒朗和黑衣仙子沙桂英正在恭恭敬敬地向丑怪行礼如仪。司徒朗的态度相当恭谨,而黑衣仙子沙桂英却如见瘟神。 只见那怪物咧开大嘴向司徒朗一笑说:“你这个小崽子倒善会窥探人意,猜知老夫需要人服侍,就给我老人家送来一个美妙人儿。老夫准不辜负你的一片孝心也就是了,快快叫美人儿抬起头来,让老夫好好看看。” 听了奇丑老怪这让人作呕的一番话,女魔王侯国英的两只秀目,几乎气得快要喷出火来。好歹那追魂剑沙万里也曾追随在自己的麾下,岂能眼看着他的女儿受老怪凌辱,让他在九泉之下不安。一时气愤填胸,哪里还计较个人的安危,舌绽春雷地怒声喝道:“年将就木的朽鬼,还想玷污年青少女,快快滚出来引颈待戮!”喝斥后人已堵住了屋门。 色迷迷的奇丑老怪,正在用贪婪的目光遍扫黑衣仙子沙桂英的凸凹毕露的婀娜娇躯,恨不得张开血盆大嘴,一口吞下肚去。女魔王侯国英这么陡然一喝,倒还真吓了一大跳,等到一眼看出,卓立月光之下堵住石室门户的不过是一个三十多岁俊雅秀士,在他那丑陋不堪的怪脸上,浮起了一丝阴狠不屑的神气,扭颈回头,向站在他身后的助纣为虐小恶人万南下令道:“我要你两刀断其四肢,让这个不长眼的狂妄小子死活两难。” 万南应声而动,从老怪物的肩后拔身而起,形如毒蛇出穴,飞落在女魔王的面前,右手已多了一把青光闪闪的鬼头怪刀。就凭这一手快活,仅是龙隐二丑的亲随,更足以衬托出那两个奇丑怪物的厉害和可怕了。 傲骨凌人的女魔王不仅不亮出紫电剑,还把身躯向小恶人逼近了一步,嘴角噙着冷笑,意思是说:凭他不配! 万南被激怒了,铁腕猛挥,一道凌厉无比的刀芒,斩向了女魔王的双腿。看样子,这狠心的家伙是想将对手一招致残,好能任其宰割。 可笑他这一回看走眼了,变成了有眼不识泰山,明明自己的鬼头怪刀已快沾着对方的衣服,料不到人家只肩头一引,就轻而易举地闪向了一边。 万南一刀走空,心头一凉,知道自己的老主人怪僻冷酷,要是下一刀再不幸失手,说不定将轮到自己的肢体残废。一声厉吼,又挥出凶狠的一刀。 女魔王学自江剑臣的移形换位,是何等神妙!提气吸胸,宛如柳絮随风似地后移了五尺,差之毫厘地又闪躲开了。 小恶人的脸色惨然巨变,认为连连失手之下,准会激得老主人暴跳如雷,恶运必将临头,想出声哀求饶恕。 不料这一次却出乎他的意料,只听龙隐二丑中的邵友桀桀一笑,两只凶狠的怪眼死盯着女魔王说道:“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功力委实不低,我的下人哪是你的对手。报出你的姓名,好记入老夫的勾魂簿中!”也没见他怎么晃动,就从座上飘出了石室门外。 女魔王虽为人孤傲,但绝不是娇狂轻敌之人,见老怪物用的身法竟然像传说中的“千里一室”轻功,再加上八变神偷任大叔对她的一再告诫,一扫从前轻敌之态,玉腕一翻,像打了一道立闪,那口杀人利器紫电剑已电闪弹出了鞘外。 二丑邵友嘿嘿一笑说:“年青人,你很乖巧,大概听人说过老夫弟兄二人擅长归元九掌,从来不用兵刃,所以率先亮出了利剑。这个便宜,今天让你占定了!赶快进招,老夫还想先看你个三招两式,配不配接架我的九九八十一招归元掌!” 按说,老丑怪的这番话,确实是够狂的,但从女魔王这方面来说,却一点也不认为邵友是卖狂。凭良心说,以自己的武林地位和名望,还真不配作龙隐二丑的对手。一抖剑身,想先施展“龙蛇九剑”。 猛听身后有一个年轻人的口音,冷冷地喝了一声:“且慢!” 女魔王久经大敌,经验丰富,谨防有人掩至身后暗算,当即一个“燕子斜飞”飘向旁侧,手中紫电剑护住全身。偏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武士怒目横眉在前,两个枯瘦的半百老者分护身后,六道目光凌厉地注视着二丑邵友和黑衣仙子。 女魔王虽然不认识这三个午夜不速之客,可黑仙衣子沙桂英却好像拨开了浮云,看见了阳光,一声凄婉地娇呼:“薛二哥!”纤足一顿,就想投向那年轻武士的怀抱。 二丑邵友怪眼一翻,又粗又长的膀臂一探,像老鹰抓小鸡似地将黑衣仙子扯了回来。 年轻武士一声怒吼:“老匹夫找死!”一缕剑光化为“横云断岭”,切向了二丑的粗长手腕。看样子年轻武士是想逼二丑松开抓住黑衣仙子的那只右手。 尽管他出招迅疾,力道凌厉,龙隐二丑岂是泛泛之流!嘿嘿一笑,右手顺手牵羊将黑衣仙子沙桂英一下子拉入怀内,左手箕张如钩,硬往年轻武士的剑身抓去。 年轻武士可能看出厉害,一个“弯腰插柳”,连人加剑拼命闪向了一边。终归还是迟了一刹,被二丑一爪抓伤了左胯,连衣服加皮肉,硬生生地扯裂了一片,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年轻武士身后的两个枯瘦老者,互相一打招呼,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打!”一攻二丑左肋,一攻二丑面门。 龙隐二丑根本没将两个枯瘦老者放在心上,先咧开血盆大嘴,用难看死了的黄板牙啃了黑衣仙子沙桂英的香腮一下,然后右手一搂黑衣仙子的柳腰,拔地而起,一下子飘落到老少三人的背后,用形如乱草一般的胡子乱揉乱搓黑衣仙子的粉脸。 经此一来,几乎把老少三人给气疯了,不约而同地喝骂了一声:“老匹夫!”四掌一剑同时攻向了龙隐二丑邵友。 好厉害的龙隐二丑,右臂还紧紧搂抱着一个时想挣扎的大活人,只用一只左手,在围攻的三个人当中滴溜溜地一转,不光闪避开凌厉凶猛的四掌,还把年轻武士的长剑夺了过来,洋洋得意地右手一紧,将沙桂英暖玉温香地抱了个满怀,左手运足功力,猛然一抖,竟把夺来的长剑一折为二。 惨败至此,能够保全性命就念阿弥陀佛了,谁还敢白白送死。那个枯瘦蜡黄的老者低喝一声:“撤!” 女魔王模仿年轻人的口气,猛喝了一声:“且慢!”一下子阻住了他们的去路,扬声问道:“二位可是病太岁和瘦达摩?” 两个枯瘦老者愕然问道:“阁下何人?如何认出我们是娄鼎和薛天?” 女魔王说:“有话过后再说,请看我替你们二人讨还公道!”话未落音,已攻出“神龙掉尾”、“乌龙盘树”、“龙蛇飞舞”连环三剑。 尽管侯国英功力稍浅,天下第一神剑的独门秘传绝技,是保等的神妙飘忽,恰巧龙隐二丑邵友的怀中又搂着一个时时想挣脱出的黑衣仙子,让侯国英一连三剑,竟逼得后退了三大步。使这个赫赫不可一世的庞然大物,破题第一次被一个小他三十岁左右的人三招攻退。 第371章 女魔王够多么聪敏机警,三招得手以后,哪敢放松!功力一提,玉腕陡振“狂龙闹海”、“长蛇绕兔”、“云龙三现”,又是连环凌厉三剑,刺眼的一层剑幕,罩向了邵友。 这三剑比头三剑又厉害狠辣三分,特别那招“云龙三现”还是一剑三式,一点、一削、一扫,更令人防不胜防。 这就叫:女子再好,也抵不上老命当紧。二丑邵友开始也有些大意,真料不到女魔王的剑招能这么迅猛狠辣。 无奈只好将怀中的黑衣仙子反手抛出,才闪避开这一轮三剑。 女魔王知道去了怀中累赘的龙隐二丑,光用自己剩下的“龙蛇九剑”三招,是绝对伤不了他,有心施展“颠倒乾坤大九式”,和这个万恶的龙隐二丑一较真章,又怕被他瞧出了破绽,自己一身成败事小,破坏了江剑臣和司徒平一拼高低,损失就大了。 需知高手相搏,切忌分神。女魔王这一迟疑,龙隐二丑桀桀一笑,声如枭鸟,两条又粗又长的手臂挥舞,抢得一刹之机,竟施展出九九八十一招归元掌,快如火花飞溅,迅如冷电惊雷,掌劲飒飒,阴风袭人,一下子就将女魔王裹进了自己的掌风之内。 突然听到一个又干又涩的尖嗓子骂道:“瞅着老子不在跟前,就欺负我的徒弟,我非得掏出你老小子的牛黄狗宝不可!”随着话音,八变神偷任平吾突然现身。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回 女魔王施展出“龙蛇九剑”中的六招剑术,逼得龙隐二丑邵友抛舍了怀中的黑衣仙子沙桂英,却陷入了邵友的九九八十一式归元掌风之内。 就在这当儿,八变神偷在一片笑骂声中,飞落当场了。 龙隐二丑中的邵友一眼看清是八变神偷,奇丑的面孔虽然是蓦地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狂妄的傲气,从鼻孔中冷哼了一声说:“你八变神偷缩在乌龟壳中二三十年了,怎么还敢钻出来现世!实话告诉你老偷儿,我哥哥马上就要回来。你现在置身事外,是你任平吾的天大便宜;否则明年今天,准是你老偷儿的周年!” 八变神偷任平吾嘻嘻一笑说:“凭你们这一对舅舅讨厌姥姥嫌的丑八怪,想当孝子送我老人家的终,岂不是痴心梦想!今夜的山风不小,小心别刮断了你狗日的舌头。咱们还是手下见高低吧!”早先下手为强地甩手一掌,向二丑邵友的天灵盖拍去。 二丑邵友哈哈一笑说:“你老偷儿一惯偷偷摸摸,刁钻取巧,今天怎么硬气起来了?”右臂一抬,一招“横架金梁”提聚出九成的功力,向八变神偷任平吾的手掌迎去。 任平吾绰号八变,其身手之巧妙迅疾可想而知,不等二丑邵友的怪手和自己的右掌合实,突然将掌力一收,并指如戟,快如电光石火地反戮向二丑邵友肚脐之下的关元穴。 以八变神偷任平吾的功力,这一指别说叫他戮实了,就让他的指尖在二丑的关元穴上轻轻扫一下,也准能将邵友点倒在地。再加上二丑的长臂已实实地向上架去,收回已迟,危急之下只好双肩一晃,撤回五六尺远。 八变神偷身势向前一欺,暴喝一声:“给你来一下真格的!”手掌又拍向二丑邵友的天灵盖,劲风激荡,飒然而至。 邵友虽然不知真假虚实,因见掌风来势凶狠,不敢大意,再一次提聚九成功力,改用“翻天印”的手法猛然迎出。 这一次两掌还真合实了,只听砰的一声大震,双方都噔噔噔向后倒退了三四步远,竟然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八变神偷又是一声暴喝:“丑八怪果然真有两下子,再来一下狠的!”向前一欺,还将身躯向上一长,铁掌再翻,以居高临下之势又一掌狠狠拍落。 第二掌打成了平手。邵友好胜之心陡起,手掌一翻,双腿叉开,提足全身的功力,一招“关平献印”向任平吾的手掌迎去。 从古到今,不论什么时候,都是聪明人哄憨蛋。八变神偷知道一掌之下既不能吊足邵友的胃口,也不容易让他失去戒心,故意在第二掌合实时,假装功力不敌,比邵友多退了半步,骗得二丑在丑陋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任平吾又一声怪吼:“再接老子一掌试试!”手腕一翻,手心向内,手背朝外,用反撞掌的手法,形如泰山压顶,又狠狠地砸向了二丑邵友。 邵友第三招胜了半筹之后,争雄好胜之心更为强烈,见任平吾在第四掌上好似倾出了全力,也决心在这一掌上分出个强弱胜败。单臂一较劲,施展出铁门闩的功力。刹那间,连整条右臂都变得坚硬如铁,暴喝一声:“来得好!”狠命迎出,居心想把八变神偷的手腕震折。 这一回他可上了八变神偷任平吾的大当了。任平吾趁两掌似合未合之际,陡地缩回了自己的手掌,又一次食中两指一并,飞快地点向了二丑邵友肋下的魂门穴。 任平吾的八变神功,本来就快如飘风,迅如闪电,现在又是成心想冤邵友,一指点出,势如雨骤风狂,就让邵友身怀通天彻地的本领,突如其来的这个血霉,他是非倒不可。幸亏他身法轻灵,奇险之中猛地将身形一带,虽然侥幸避开了魂门穴位,却无巧不巧地又让任平吾的中指扫中了左肋笑腰穴。 二丑的这个脸可丢大发了。因为笑腰穴是人体的麻穴之一,在软腰肋骨末端,适当肾脏位置,如被点中,不光全身顿时无力,还会大声狂笑不止。 如今虽然只让八变神偷任平吾用手指尖扫了一下,二丑邵友也身躯一软,血盆大嘴一张,不由自主地笑出了三声。 女魔王玉腕一展,想用手中的紫电剑结果二丑邵友的性命,也好替自己的丈夫江剑臣剪除一个劲敌。 突然,夜空中一声长笑,声如午夜枭鸟,让人入耳惊心。紧跟着一条矮胖的身影,从西面石室顶上电射而下。 人在半空,一片丝丝的破空之声,分别向八变神偷和女魔王二人射去。 不容侯国英用剑去磕,八变神偷早一把挽起了她的手臂,爷儿俩双双飘向了一丈开外,才险险地躲开了大丑夏仁的一筒梅花追魂针。 原来龙隐二丑不光本身内外武功俱已炉火纯清,登峰造极,最令人头疼畏惧的还是他们师兄弟二人的两种暗器,狠辣歹毒。 大丑夏仁擅打梅花追魂针,一筒五槽,每槽五支,共计二十五支梅花针。上淬奇毒,每槽打出的面积,可达一丈见方,阴毒无比,让人躲不胜躲,防不胜防。 最令人头疼的是二丑的乌云喷火筒,足有碗口粗细,喷射出来的黑烟火焰,达两丈见方。幸好八变神偷任平吾深知底细,一上来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居高临下地连连出击,让二丑邵友无暇去取悬在腰中的乌云喷火筒,才被任平吾一指扫中了笑腰穴,丢了大丑。 八变神偷任平吾笑着骂道:“你们两个不要脸的老家伙,真他妈的黑碗蒜臼子——一座破窑烧出来的货,没有一个值钱的。不服气,和神偷爷爷一顶一地对着较量,各凭一身所学,来决定胜败存亡。使用这种阴毒暗器,胜了都他妈的不光彩。” 龙隐大丑怪眼一翻怒道:“谁碰见你八变神偷老小子,算谁不走运。你要不是点中了我家老二的笑腰穴,我夏仁岂能对你痛下杀手,打出来一槽梅花追魂针!” 八变神偷哈哈大笑说:“你夏大丑天生的混蛋一个。二人过招,各凭平生所学,不怪你那笨蛋二弟经师不到,学艺不精,反倒怪老子点中了他的笑腰穴。难道他姓邵的是站在那里不动,让我八变神偷点的吗?” 一向不善于辞令的夏仁一下子卡壳了。 八变神偷正色说道:“我们都是六七十岁的糟老头子了,行将就木,风烛残年,纵然雄心万丈,在江湖道上也没有几天蹦的了。今天荒山相逢,也算有缘,何不各展自己平生所学,山上滚石头——实打实地较量一下,胜败也能让人口服心服。你说好也不好?” 大丑夏仁哪知是计,腰杆一挺说道:“好!只要你八变神偷不使奸耍赖,俺哥俩准和你老偷儿一对一地来几手真格的。你任平吾就痛快地划出道儿吧!” 八变神偷任平吾脱口夸赞了一声:“好!还是你夏老大够朋友,有骨气!咱们赌一个万里江山一点红如何?” 大丑夏仁接口问道:“什么是万里江山一点红?” 八变神偷正色说道:“凡在江湖道上跑的朋友都知道,龙隐二丑每逢和人动手,对手一个人,你们师兄弟也一齐上,十个八个,甚至千军万马,你们还是哥俩一齐上。这话不假吧?” 夏仁点头,表示不假。 八变神偷接着说道:“咱们今天一阵见胜负。我八变神偷从十八岁离开师门,就单枪匹马,一直闯荡到今天,向来没有一个帮手,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 夏仁再次点头道:“这也不假!” 任平吾说:“咱们今天还是各按各的老规矩。任平吾我是一对铁掌两条腿,让你们哥儿俩一拥齐上,各自施展师门绝技,不准使用暗器,一较高低。只是有一条,必须得事先说明。” 邵友刚才被八变神偷扫中了笑腰穴,当众狂笑三声,丢了大人。要不是大哥夏仁适巧赶回,说不定还会丢掉一条老命。一听任平吾允许他们二人两打一,心中一阵高兴,插口答道:“有话快讲!有屁快放!” 八变神偷任平吾说:“咱们以一百招为限,只要任老子能支撑到一百招不败,你们龙隐二丑从今以后,就得向我八变神偷俯首贴耳,拱手称臣。” 第372章 肯占小便宜的二丑邵友一听自己弟兄二人败了,只是向八变神偷俯首贴耳、拱手称臣,大不了认败服输,递一张降书降表,一点也不会觉得疼痒。心中一松问道:“你要是支撑不到一百招呢?” 八变神偷知道要想钓大鱼非得用肥大的鱼饵不可,接口答道:“我要支撑不到一百招,我甘愿任凭你们二人处置!” 女魔王早看出任大叔是在戏弄龙隐二丑,趁着八变神偷说出“任凭处置”后,故意大嚷大叫道:“师父,那可不行,咱们太吃亏了。” 邵友一锤定音说:“君子一言,如白染皂。你任平吾假如心口不一,又将如何?我们真信不过你!” 任平吾一咬牙,赌出血淋淋的大咒说:“我要心口不一,叫我活不过这个四月!” 大丑夏仁听任平吾赌出这等重咒,几乎失口说出“言重了”三个字。双方算是这样商定了。 八变神偷首先解下自己盛暗器的豹皮囊,用“妙手摘星”的手法,抖手甩出,挂在院内的一棵高大的松树上。 事先讲好的不准使用暗器,龙隐二丑也一齐掏出盛暗器的豹皮囊,学着任平吾的样子,甩手挂在了另一棵树上。 女魔王暗笑。心想:只要你们两个老小子将盛暗器的豹皮囊解下来,十有八九不会再归你们二人所有了。 果然八变神偷任平吾趁动手之前,先示意女魔王侯国英作好撤走的准备,他自己率先出手攻向了龙隐二丑。 以二丑邵友一人的功力,都几乎令女魔王侯国英受挫在他的归元掌下,更何况和其掌门大师兄夏仁一齐出手。 龙隐二丑一联手,四掌翻飞,劲风逼人,时而像冷雨扑面,时而像阴风袭人,时而像雨骤风狂,时而像乌云飞卷。乍一看,八变神偷简直像一叶孤舟,陷入一片惊涛骇浪之中。 只喜得龙隐二丑心花怒放,眼看一举就可以击败名震武林的八变神偷任平吾,从此扬眉吐气,声望更大。 不料陷入掌风之内的八变神偷,突然一个“降鹰冲霄”弹地射起,半空中一个“苍龙卷尾”,正好飘落在龙隐二丑挂豹皮囊的大树上,两手一分用“野马分鬃”的手法,分别向大丑二丑的两只豹皮囊抓去。 直到这时,龙隐二丑才知道上了八变神偷任平吾的大当,一边腾身飞起,一边大声嘶叫:“不准动我们的暗器!” 八变神偷噗哧一笑说:“冲着你们俩小子这么小气,这暗器我更是非拿不可!”不等二人扑上,早已把大丑的盛梅花追魂针的大铁筒和二丑的乌云喷火筒抢到手中,右脚一踹松树枝,一个“乌去穿塔”从松树空隙中翻落到女魔王的旁侧。 邵友灵机一动,飞身蹿上另一棵松树,一把摘下了八变神偷的那只破烂豹皮囊。正想打开观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只见夏仁跺脚嚷道:“任平吾穷得连裤子都没有,里面肯定没有好东西!” 话没落音,二丑邵友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甩手就将八变神偷的豹皮囊甩了出去。 原来八变神偷早在自己的豹皮囊内,装了好几个带峰房的马蜂窝。龙隐二丑的武功再高,也对这一大群一蜇就肿的山马峰无可奈何。只有自认倒霉,狠狠地将豹皮囊甩掉。 令龙隐二丑更为可气的是,一只梅花追魂针筒和一只乌云喷火筒一齐到神偷之手后,八变神偷居然不走,笑嘻嘻地向龙隐二丑道歉说:“实在对不起两位老兄,我何尝不知道这两个铁筒子是你们二位的奇宝护身符!无奈我是受人之托,不能不忠人之事,这才略施小计,赚到了我的手中。请二位宽宏大量,千万不要心疼得去寻死觅活。那样,我就更于心不忍了!” 邵友怪眼一翻,气得浑身打颤地咒骂道:“你老贼偷亲口才赌的血海咒,我看你肯定活不过这个四月。” 八变神偷任平吾哈哈大笑说:“只有憨种笨蛋才相信那样的牙疼咒,神偷爷爷只相信馒头管饱茶解渴,有钱能买烧鸡啃,其他统统是他妈假的!” 龙隐二丑傻眼了。 八变神偷先小心翼翼地将梅花追魂针筒和乌云喷火筒揣入怀内,然后向龙隐二丑说:“我知道现在你们俩恨我入骨,我也就不再让你们看着我生气了。如不甘心,可以从我的手中再夺回去,就怕你们没有那个能耐。我走了!” 带着侯国英走了。 别看龙隐二丑让八变神偷骗走了两件护身符一样的暗器,还被任平吾尽情奚落戏耍了一顿,弟兄俩气得干瞪眼,却没有追上去夺回来的打算。因为他们有自知之明,别说想夺回来梅花追魂针和乌云喷火筒,保险不出三里远,八变神偷准能走得连影子都看不见。 也是该着病太岁娄鼎瘦达摩薛天、月下逍遥薛子都爷儿仨倒霉,光看八变神偷戏耍龙隐二丑解恨,开始并不曾远走逃避,等到任平吾诓走了二丑的两件暗器扬长而去,他们这才心头一惊,怕二丑迁怒于他们,再想走脱哪里还来得及。 二丑邵友一挥手,小恶人万南弹地而起,首先扑向了黑衣仙子。别看沙桂英也有一身不错的武功,一个回合不到,就让小恶人万南像老鹰抓雏鸡似地抓了过来。并还乘机揉搓了一下黑衣仙子沙桂英隆起的胸部。 可叹月下逍遥薛子都以童男之身,和黑衣仙子沙桂英打得火热,原有娶她为妻之心,因遭到盟兄八爪毒龙索梦雄的干涉,不得不忍痛割爱,暂时离开黑衣仙子沙桂英。 其实在他的内心中,还是梦绕魂牵在黑衣仙子的身上,哪能眼睁睁看着她遭受二丑老贼的凌辱。一咬牙,不顾伤疼,施展“蛇行草上”的轻功,贴地一滚,顺手操起掉在地面上的那把断剑,一招“风卷败叶”,向企图奸污黑衣仙子的二丑邵友双脚扫去。 病太岁娄鼎、瘦达摩薛天怕薛子都有失,也一齐扑出。 常言道:知弟莫若兄。大丑夏仁早已看出老二邵友又大动了色欲之心,当面怎好阻止?为了顾全身份,又不肯上去助战,只得静立一旁观察。 二丑一个人对付病太岁等三人,虽然绝不会落败,但双方三人无一不是尽力拼搏。特别是月下逍遥薛子都,更是豁出了性命,每一招出手,都抱着同归于尽的打法,反倒把二丑逼得有时不得不后退几步,暂避锋芒。 龙隐二丑的亲随万南,要不是近墨者黑,也得不来小恶人这样的外号,哪有不贪婪好色之理!再加上人在壮年,血气方刚,黑衣仙子又生得风骚撩人,见二主人身遭对方三人死命环攻,自然不暇注意到自己的行动。大主人关切师弟的胜负,虽然身在当场,也正在目不旁视。这小子竟然乘此千载难逢的时机,尽情地在黑衣仙子身上大掏大摸起来。 黑衣仙子沙桂英虽然生性淫荡,人尽可夫,甚至和峨嵋掌教司徒平的三个儿子同时有染,那些人即使不是个个英俊潇洒,也起码是面貌不丑,威武雄壮,才能勾引起她的邪念淫心。别说龙隐二丑那样的又老又丑,就连小恶人万南这种面目可憎、粗陋不堪的壮年汉子,她也从心眼里厌烦。有道是“月里嫦娥爱少年”,沙桂英又何尝不是如此。她在所有结交的男人中,就数月下逍遥薛子都年轻英俊,还是唯一把童贞奉献给她的人。她也曾梦想着和薛子都结成连理,去过一夫一妻的正常生活,偏偏好事多磨,遭到八爪毒龙索梦雄的坚决反对,甚至勒令月下逍遥薛子都不准再和她继续鬼混。如今黑透良心的峨嵋二少主,为了想让二丑传给他一些武功,竟然丧尽天良,不光把她献给了又丑又老的邵友,还遭受小恶人万南的百般污辱。最让黑衣仙子芳心震颤的,是一直避而不和自己见面的月下逍遥薛子都,竟能闻讯赶来,豁出性命和二丑厮拼。可叹自己阅人虽多,也只有薛子都才是最为钟情于自己的人。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薛子都惨死在龙隐二丑的手内,得想个法子救他脱险。想到这里,沙桂英灵机一动,见小恶人万南睁大两只贪婪淫邪的怪眼,馋涎欲滴地盯着自己的胸部,故意丢给他一个媚眼道:“你这个贪色鬼,要真想浑水摸鱼,多揩些油水,不会把我抱到屋里去吗?”说完还将软绵绵的娇躯,向小恶人万南的身上摩擦了几下。 早就色心大动、欲火如焚的小恶人万南,开始虽然久在龙隐二丑的积威之下有些胆怯,这时瞟眼一看场子内二丑邵友以一对三,正杀得此起彼伏、拼斗正酣,大当家的夏仁也密切注视场内,目不旁视,随时都会出手加入进去;再把目光投射在黑衣仙子沙桂英的粉脸上,只见她美目流盼,樱口娇喘,好像也被自己勾动了淫心,顿时血脉奔张,色胆包天,决心“宁在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再转念一想,只要美人儿自己愿意,主人追问起来,我还可以谎称将她押进屋中好能去帮助厮杀。 主意一定,趁场子中无人对他们二人注意,一把抱起沙桂英,窜进了石室。 黑衣仙子成心想让小恶人万南遭报,任其解开了腰带,不等他扯下自己的下衣,就故意说了一声:“且慢!” 小恶人本是火中取栗,狼嘴偷食,认为黑衣仙子要变卦,只急得眼如铜铃,目射凶光地威吓道:“别认为你是二主人看中的货色,只要你敢惹恼了我小恶人,我拼着多受些皮肉之苦,也得把你先奸淫个痛快!” 黑衣仙子沙桂英嫣然一笑说:“看把你猴急得眼都快冒火了。我已落到这步田地,就连你那又老又丑的二主人,我沙桂英也要让他尽情享受,何况你比他还顺眼得多。” 小恶人知时机难得,稍纵即逝,不容黑衣仙子再说下去,接口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 黑衣仙子白了他一眼说:“你是二位老当家的贴身亲随,不管做出什么事来,都能有个担待,我却怕落个主动勾引你的罪名。 第373章 你想和我亲热可以,但你必须先封我一个穴道,一旦事情暴露,我好能置身事外。再说你玩起来也放心,省得我趁你神魂飘荡的时候,送了你的忤逆不孝。” 要说黑衣仙子的手段也真够狠毒绝妙的,这番话听进小恶人万南的耳中,不仅引不起他的一丝一毫怀疑,心里反倒更塌实了。再者说,就让黑衣仙子不这样要求,以小恶人的奸诈狡猾,也会先封闭她一至两个穴道,防备她暗下毒手,然后才能放心对她凌辱。闻言嘻嘻一笑说:“你倒很为内行,就按你说的办。”左手一下子扯下了沙桂英的裤子,右手点向了黑衣仙子沙桂英的软麻穴。 黑衣仙子早已蓄足了势子,活像一支箭搭在了弓弦之上,引满待发。右手的食中两指亚赛电光石火,也一下子戳上了小恶人的软麻穴。两个人同时软瘫在了地上。所不同的,就是黑衣仙子在倒下之时拼命喊出了“救命”二字。 小恶人只吓得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知道自己上了沙桂英的大当,非惨死在二丑邵友的手下不可。 黑衣仙子的喊叫声一起,正好二丑一招“三环套月”将病太岁、瘦达摩、月下逍遥三个人逼退,轻身提气,弹地纵地,半空中一个“蜉蝣戏水”,蹿进了石室之中。 病太岁乘机低喝一声:“撤!”爷儿仨慌忙逃去了。 等到大丑夏仁和二少主司徒朗相继蹿进石室之后,只见二丑邵友丑脸歪曲,眼喷怒火,正一步一步地向小恶人逼去。 软瘫在地上的小恶人万南自知杀星临头,想惨叫饶命。 二丑邵友腰身微躬,右臂一伸,五指暴拢如钩,正好抓住小恶人的右臂,肩头一抖,活生生地将他的一条右臂齐肩部撕裂下来,疼得万南惨然一嚎,当即昏死过去。 看见二弟邵友还想抓残小恶人的另一条手臂时,大丑夏仁毕竟念万南跟随自己弟兄多年,又一向忠心耿耿,断去一条右臂,不光身体半残,还失去一大半武功,处罚已嫌过重,哪肯让小恶人再断一臂。连忙身躯一晃,阻在了邵友的身前,不让他再行下手,并给小恶人点穴止血,还给他解开被点穴道。 可恨多次和黑衣仙子有过肌扶之亲的司徒朗,眼看沙桂英白绵羊似地躺在地上,为防二丑怪罪,连替她解穴和掩上躯体都不敢去做,更使黑衣仙子沙桂英玉齿暗错,彻底看透了他们弟兄的无耻行径。值得她暗暗庆幸的是,自己的苦肉计成功,不光救活了薛子都一条性命,还残去了小恶人一条右臂,从此自己就不用再怕他了。 二丑刚想弯腰抱起黑衣仙子,大丑夏仁早冷冷地向司徒朗发话道:“解开这女娃的穴道,赶快让她穿上衣服!” 看出师兄面现怒容,邵友只好干咽了一口涎水,收回了手臂。 司徒朗战战兢兢地解开了沙桂英的穴道,刚想喝令她快些穿上衣服,一心想发泄自己满腔怨恨的沙桂英瞪眼埋怨道:“我的穴道刚解开,血液未通,能动得了吗?劳驾你给我穿好!” 峨嵋二少主司徒朗做梦也想不到沙桂英竟敢在龙隐二丑的面前毫无顾忌地说出了这样的话来,神情不由得一怔。 沙桂英格格一笑说:“别假装正经了,你以前又不是没有给我穿脱过衣服。” 只吓得司徒朗脸色一白,瞟眼一看二丑邵友,只见他那丑陋不堪的怪脸上狰狞地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原状。 司徒朗心中一凉,真后悔不该投其所好地将沙桂英送给他,如今武功未学到手,反倒弄巧成拙。无奈大错已经铸成,只好替沙桂英穿好衣服,扶她站了起来。 黑衣仙子够多么奸滑,分明看出大丑夏仁不满乃弟的淫邪行为,有心让二丑记恨司徒朗,故装穴道刚解,站立不稳,一斜身竟将自己的苗条娇躯偎进了司徒朗的怀中。 大丑夏仁脸色一寒,冷声吩咐道:“此处用不着沙姑娘,请二贤契将她带回去吧!”说毕狠狠地扫了老二邵友一眼。 二丑邵友再垂涎黑衣仙子的姿色,对掌门师兄所说的话还不敢公开反对,只好过后再想法子弄到自己的手中。 目送司徒朗带着沙桂英一走,大丑先把躺在地上的小恶人万南扶起,送回他自己的住房,还代他包扎好伤处,才气冲冲地回到了正房。见二丑邵友面带不悦,只好亲自收拾了一些酒菜,强行让二丑陪自己喝了一个更次的闷酒,才叹了一口气说:“老二,师父在时,曾对你的贪淫好色多次严惩。师父去世后,我也曾苦口告诫,你总是不听。要知道武林之中,最忌淫行。咱二人情如手足,我真怕有一天你会因此而送掉了性命。” 邵友正在回味刚才黑衣仙子那衣衫半裸、玉体横陈的情景,听老大仍在罗嗦,不由得哼了一声说:“连孔圣人都说,食色性也。玩上三个五个女孩子,又当得什么紧!我真不相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找咱们弟兄的麻烦。” 话未落音,突然听得石室门外有一个清朗的声音说:“万恶淫为首,百行孝当先,眼前就有敢找你们弟兄麻烦的人。不服气,你就滚出来试试!” 以龙隐二丑的江湖凶名,和他们二人那身神奇怪异的武功,想不到真有不开眼的来吃他们的横梁子。明知来者不善,善者绝不会来。师兄弟二人不光武功同出一门,又几十年形影不离,彼此的心意早已相通,大丑夏仁先从房中扑到了门外,故意暴喝一声:“小辈大胆!”用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二丑早一个“乳燕穿帘”从西边窗户中一闪而出,配合大丑夏仁逼向了来人的左侧。 星月交辉之下,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衫秀士,身材修长,丰神如玉,正双手倒负,潇潇洒洒地站在门外的院内,简直像一个爱月迟眠的诗人雅士正在赏玩山景月色,一点都不像怀有奇材异能之士。 读者诸君翻阅至此,准会会心地一笑,一定能猜出这位年轻秀士准是先天无极派的杰出人材,在五岳三鸟中排行第三,素有武林独步之称的钻天鹞子江剑臣到了。 原来女魔王跟随八变神偷任平吾脱身出了龙隐二丑的住处之后,为防身后有人跟踪,暴露出侯国英来此卧底的秘密,就向山腰奇险之处奔去。 正好前面有一片梨林,此际花虽半凋,但在月光之下望去,好像横起了一匹白练。顺着小道羊肠,越往上山势越狭窄,下面又是无底深渊,石笋森列,长短不等,根根朝上,稍不留神,滑足下去,绝无幸理。 女魔王素性好强,见八变神偷还想攀登,噗哧一笑说:“任大叔,不是英儿说你,你老大概作贼心虚惯了。满打满算。偷了人家两支破烂铁筒子,看把你给吓的,要跑你跑,我是真不想跑了。” 八变神偷龇牙一笑骂道:“好你个没良心的死丫头,大叔我跑得血奔心,还不是为了你的小女婿。再敢跟大叔我没大没小,日后见了江三那小子,我非得让他好好地管教管教你不可!” 女魔王刚想反唇相讥,从一棵参天的古柏之上传来了一声轻笑说:“任老伯,咱爷俩虽然缘悭一面,小侄我对你老人家可是仰慕得很!你们老爷俩闹着玩,怎么牵连上我了!”话一说完,一阵劲风飒然,江剑臣已躬身下拜在任平吾的面前。 八变神偷悚然一惊,因为他自幼就是以轻功提纵术扬威于武林,要论夜走千家盗百户,真堪称宇内第一。真想不到年仅三十多岁的江剑臣,在轻功技艺上能妙绝到如此地步。呵呵一笑,弹地而起,手把江剑臣之臂,趁着皎皎月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遍。喟然叹道:“老醉鬼在信中多方称赞于你,老夫还认为是老丈人疼女婿,其词难免有失实之处。今晚意外相逢,贤侄真乃人世间之龙风人物,怪不得我的宝贝侄女会豁出性命来爱你!” 说完捧腹大笑。 气得侯国英狠狠地锤打了任平吾几拳头,小声埋怨道:“荒山沉寂,你老人家这样毫无顾忌地大笑,连树上的宿鸟都让你老人家给惊飞了,泄露了机密,我叫干爹找你算帐!” 八变神偷咧嘴一笑说:“你这个丫头不要给我老人家耍心眼,我早知道你见了女婿就想撵大叔。你说对不对?” 女魔王知道,再和他斗嘴下去,说不定他会把玩笑开得更邪乎,连忙深深一揖,拿腔捏调地说:“老丈不必动怒,晚生这厢赔礼了!”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 八变神偷停住笑声说道:“你假小子也不要向我献殷勤,我也真该找个地方去睡一觉了!”一转身就钻进了草丛之中。 钻天鹞子江剑臣猿臂一展,揽住了女魔王侯国英的香肩,带着羡慕的口气悄声说:“英妹,你也太得天独厚了。 听鸣儿说,那一生孤独,向来郁郁寡欢的驼背神龙,也和你结为一盟。你这个易钗而弁的假丈夫,竟然成为六指追魂、秦岭一豹、驼背神龙三个武林异人的小老大。这不说,还蒙宇内第一神剑醉仙翁收为干女儿,现在又攀上了八变神偷妙手摘星任平吾前辈,集天下奇人异士于你的身后,这六座大靠山太硬了。从今以后,连我江剑臣恐怕都将要屈服在你侯岛主的马前麾下。” 侯国英将自己的柔软娇躯,一下子倚偎到江剑臣的怀内,脉脉含情地向江剑臣说道:“剑臣,你说得固然不错,但你却漏掉了一句最能让我自豪而满足的事情,就是我侯国英得上苍垂怜,不光作了你钻天鹞子的结发妻子,还为你这位独步武林的绝代奇男生下一个麟儿,接续了你江家的香烟。老天爷太厚待我女魔王了。”顿时在秀丽的大眼中溢出了晶莹的泪水。 第374章 钻天鹞子江剑臣不是傻瓜,当然知道侯国英现在流出的不是幸福的泪水,而是历经劫难、九死一生、痛定思痛之后的辛酸眼泪。想起她为自己所作的巨大牺牲,忍受的种种屈辱,心头也不禁一软。先从怀中掏出一串楠木念珠,套在女魔王的手腕上,然后猛地将她拥入了自己的怀内。 良久,女魔王才从丈夫江剑臣的怀抱中缓缓脱出,无意中看见印在地上的两条人影,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青衫噗哧一笑说:“要是真的有个愣小子,恰巧路过此处,瞧见咱们刚才那份亲热的样子,非得把咱们当成阴阳教葛伴月的属下不可。请问,世界上哪有两个大男人搂得那么紧,亲得那么邪乎的。”一边说着,她自己倒先笑得弯下腰来。 江剑臣刚想发笑,忽然瞧见在西面的一处山崖上有一条黑影,闪进了附近的一片丛林。蓦地想起,自己夫妻已经闯入龙潭,身在虎穴,虽然自己不把峨嵋派的所有人物放在眼内,也不能这般大意。先用左手一捂侯国英的樱口,然后悄悄地埋怨:“这是什么地方,能准许咱们肆意说笑吗?随我来!”头一个弹地纵起,扑向了那处山崖。 侯国英一向把江剑臣爱入骨髓,平日里无时无刻不在梦魂萦绕。如今久别重逢,惊喜各半,再加上空山寂寂,茂林片片,除去小溪流水,草丛虫鸣之外,偌大一座峨嵋山,都像是沉睡了过去,这才一时忘情笑出了声来。见丈夫察觉有警,弹地扑出,她慌忙也施展开轻功提纵术紧随江剑臣的身后,扑上了那处山崖。 别看女魔王在软、硬、轻三功上无一不登峰造极,臻于绝顶,但和丈夫一比,还是有小巫见大巫之别。等到她纵上了那处山崖,见江剑臣正在默默地注视着一座石洞。 这时,一轮明月高挂晴空,清光四射,鉴人眉发。 江剑臣悄声说道:“事情非常奇怪,以我的目力,距离虽不太近,自信绝不会看错,我又是用‘一气凌波浑元步’扑上来的,从咱们的停身处来到这里,也不过瞬息之间。就让刚才那人是峨嵋派的头面人物,也没有逃出我眼下的可能。大概是钻进了这个山洞。你在外面巡视,我膛进去看看,是哪一伙牛头马面龟缩在这里。” 女魔王何尝不知,午夜深更,荒山幽洞,人匿暗角,己在明处,饶让江剑臣有钻天之誉,功力绝顶,也不能没有一点凶险。她哪肯让江剑臣贸然深入!不等江剑臣的话说完,一个冷不防,早提前一步钻进了那座小山洞。 气得江剑臣一跺脚,又不能让她一个冒险,只好紧随她追了进去。 初进去时,那山洞只能容一人出入,顶又不高,夫妻二人势必躬身鱼贯而行。约略走有二十丈左右,山洞逐渐高大,但还是只能容一人进出。又走了一会,才觉得空气突然新鲜起来,前方也透出了一些光亮。后来竟是越走越亮,终于走到了洞口。 侯国英眼尖,又是始终走在前面,早已一眼看清这个山洞是孤悬在陡崖峭壁的中间,下面是一片甚为宽敞的盆地,忙将身躯一侧,伸手将丈夫江剑臣扯近到身畔。 夫妻二人极目向下面望去,趁着星月交辉之光,忽见山崖之下竟建有几楹精舍,并围筑着一圈高大石墙,隐隐约约之中,还似乎有一些灯火透出。 江剑臣知道妻子执拗性傲,怕她再抢先下去冒险,忙附在她的耳边悄声说:“能在这种高峰绝谷之中筑建这样精舍而居住的人,必不是泛泛之流,恐怕在峨嵋派中也准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你我夫妻再不把对手放在眼内,也犯不上冒无谓的凶险。你给我守住退路,我只是下去看看,如果真的需要动手时,我再向你打招呼。你看好不好?” 女魔王情知丈夫是不想让自己冒险,芳心甚为感动,撇嘴一笑小声说:“你也太看不起自己的老婆了,凭他司徒平和冷酷心能有多大的胃口,会把我女魔王吞吃消化掉!何况我身边还藏有美人蛇的半只玉镯,就是身形暴露,又能岂奈我何。别忘了我刘二公子是他们教主夫妇亲自请来的座上嘉宾。” 江剑臣见她说得有理,情知阻她不住,只好叮咛了一声:“一切小心!”才飘身而下。 女魔王抿嘴暗笑,随在丈夫的身后纵了下去。 二人隐身崖下,仔细巡视四周,只见山崖上下,石墙附近,到处丛生着许多奇花异草,夏季将到,嘉木繁阴,溪流飞瀑,真好像一座仙灵窟宅,洞天福地。 就在钻天鹞子江剑臣和女魔王夫妻二人刚刚贴近到那座精舍墙外之际,忽然从身后山洞之中又飞身降落一人,轻点巧纵地也向这片精舍而来。 侯国英好像逮住理儿似地向江剑臣撒娇道:“我刚才要是听你的话,真的讲三从守四德,非得让这小子给撞上不可!”又突然“咦”了一声说:“来人是无情剑冷酷心的三儿子司徒清,难道是这小子占据了这片风水宝地?” 一听进入精舍的这人是峨嵋三少主司徒清,江剑臣的心中也不由得一动,知道今晚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侯国英的胡闯乱动,干脆也不再去管她。脚下一点,一招“紫燕归巢”迅疾地越过了石墙。紧接着双臂一抖,宛如一只大鸟,飞落在院子中的一棵粗大楠树上。 要说女魔王侯国英的胆子也真够大的,明明看清了峨嵋三少主司徒清进入这片精舍,也认定这里无异于龙潭虎穴,她为了不舍得离开江剑臣,竟然敢冒险紧蹑江剑臣的身后,也飞越石墙,翩然地蹿到了丈夫的身边,和他共同隐身在一根粗大的枝桠上。 四道锐利的目光,一齐投射到正面房屋之中。哪知不看则已,一看之下,除非像江、侯二人那样沉稳冷静,能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变,若换了别人,非得惊呼出声不可。 原来在对面三间精舍之中,除去无情剑和三儿子司徒清之外,还有一伙多年不在江湖上出头露面的凶狠恶毒人物,他们是赤练蛇吕春、火蜘蛛谈坤、九尾蝎杜明、毒蝙蝠沉舟、黑蚂蚁叶青。江剑臣的星目之中顿时闪射出一片煞芒,不仅对峨嵋派的这种藏秽纳垢、倒行逆施极端地鄙视,也决心要在今天晚上大开杀戒了。 只听坐在客座上的黑蚂蚁叶青说道:“我等弟兄五人,多蒙夫人看重,待我们以上宾之礼,住在这洞天福地,既不需再去江湖上刀头舔血,又得享人世间的吃喝玩乐。我叶青虽放荡江湖多年,也闯下了不小的万儿,还真没有享受过这么好的荣华富贵。有道是无功不能食禄。夫人把我们养兵千日,就是不知道用在何时,我们真闲得有些手痒了。” 坐在主座上的无情剑微微一笑,带着巴结的口吻说:“以五位老哥哥的赫赫声威,走到哪不受人们的尊敬!如今窝在这丛林山谷之中,虽吃喝不缺,小妹还时常感到问心有愧呢!” 火蜘蛛谈坤为人阴沉狡诈,不容无情剑再说下去,就抢过来话头说:“掌教夫人别太高抬我们哥五个人,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以我们弟兄五人过去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说不定哪一天非得让五岳三鸟给一马勺烩了不可。三年前夫人准许我们寄食门下,省得再去过滚刀尖的日子,我们哪能不感恩图报!我谈坤的为人再怎么粗野,心中也不是一点数没有。夫人在这三年之间,光花在我们哥五个身上的,又何止万金。谁的心里也没长满了茅草,想要我们干什么,请夫人痛快点说出!” 听到这里,江剑臣俊脸泛紫,眼喷怒火,紧贴女魔王的耳边说:“冷酷心这女人,真正是满嘴长着毒牙,浑身喷放毒雾的一条美人蛇,竟敢暗地窝藏这几个淫凶恶毒的江湖败类,企图用这伙恶徒来对付咱们。我要让这群败类活过今晚,就枉自称雄武林了。” 女魔王见丈夫动了真怒,连忙将他的手儿扯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离开青城山的?三头老豹子身体康复了没有?你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和其他人同来?趁这点机会,告诉我吧!” 江剑臣瞟了一眼对面屋内,见冷酷心母子暂时还没有走的意思,就将侯国英一拉,躲进了更为茂密一些的地方,喁喁窃语了起来。 原来青城三豹老哥儿仨,自从经过五岳三鸟以先天无极真气,长时间地轮番推拿医治,半瘫的身躯逐渐好转,再加上终日有展翅金雕萧剑秋、千里独行吴尚等人陪侍榻前,畅谈武林旧事和江湖掌故,心情畅快了很多,早晚还一同打坐运动,互参心得,更加速了体力的恢复。依着三爷铁豹东方森的火暴脾气,早就想对峨嵋派大兴问罪之师,都被老谋深算的萧剑秋婉言劝阻了。 直到神剑醉仙翁马慕起派二弟终南樵隐马慕岱赶到青城山,要青城三豹老哥仨利用四月十五这一天是峨嵋掌教司徒平的生日,亲自率领孙女东方绮珠以拜寿为名,公开前去拜山,并指定让江剑臣暗暗侵入峨嵋腹地,将其几处秘密暗桩分别予以摧毁,凡属怙恶不悛的江湖败类,一律杀之无赦。与此同时,让萧剑秋、白剑飞会齐门下武凤楼、李鸣、曹玉、秦杰等人,也乘机前去,务求剪除其羽翼,斩断其爪牙,使其一蹶不振,不能再图霸武林。 早就窝满了一肚子火气的江剑臣,当天夜里就要离开青城山,想凭自己的双掌一刀,抢先欺入峨嵋山,先搅它个地覆天翻。都让心性仁慈的大师兄萧剑秋给制止了。 直到狮王雷震受门婿李鸣的委托赶到青城山,禀告掌门大师伯说师娘侯国英为了策应师父江剑臣,已改容换貌,秘密赶赴峨嵋山,展翅金雕这才准许江剑臣暗下青城山,前去和侯国英会面。 第375章 秘密进入峨嵋山后,虽然发现了峨嵋派的几处暗桩都插得很浅,稍为留意就可以查出。里面大都是一些三四流人物。以江剑臣的孤傲秉性,哪肯腥自己的手脚。截止到和妻子侯国英会面,还是一处暗桩未挑,一个人未杀,如今终于让他碰上了几条大鱼。 听罢丈夫江剑臣的简单叙述,女魔王也把自己如何听从徒儿李鸣的请求,先到嵩山法王寺藉救援司徒清之机,和峨嵋掌教司徒平正式对了面,重新收服了陆地神魔辛独,在武昌蛇山长春观内冒充泗水公刘广俊之弟刘月卿戏弄接近冷酷心,以及长江巧遇八变神偷任平吾之事,一齐告诉了丈夫江剑臣。 听到侯国英戏弄冷酷心的情形,一向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的江剑臣,也笑出了声。 侯国英调皮地一笑说:“不是我女魔王说大话,假如我不是个女儿之身,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妻子,非让我给拐跑当老婆不可!” 这一对原本多灾多难的夫妻,正在情意绵绵交头窃语之际,突然听到无情剑语带杀机地说:“先天无极派欺我太甚,特别是侯国英,倚仗上有干老子马醉鬼撑腰,下有她男人江剑臣作她的靠山,在武林三狂的府上,恃强凌辱于我,不杀死这个贼婆娘,我无情剑死不瞑目!” 江剑臣用自己的面颊使劲地磨擦了侯国英一下香腮,意思是:你不光没有把无情剑拐跑当老婆,人家冷酷心正在咬牙切齿地非杀死你侯国英不可呢。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一回 正在女魔王侯国英夸口自己假如是个男子,准能把冷酷心拐跑当老婆时,冷酷心却咬牙切齿地起誓不杀女魔王侯国英,誓不瞑目。 忽听赤练蛇吕春恨声说道:“说实在的,三年前要不是该死的女魔王多次派手下的锦衣卫大肆搜捕我们兄弟,我赤练蛇头一个就不肯匿藏在这深山幽谷之中,过着野人一般的生活。有朝一日碰上侯国英,老子最少砸她五百骷髅鞭,方消我胸中的这口怒气。 狡猾奸诈的无情剑,在百忙中抽空来到此处,既已达到慰问和挑拨的目的,也就不想再耽搁时间了,吩咐负责照料五毒弟兄们的手下教徒几句,要他们尽心服侍他们五人,就含笑告辞,带着三儿子司徒清走了。 侯国英恨赤练蛇吕春背后骂人,刚想掏出金钱镖暗地给他一些苦头吃,钻天鹞子江剑臣已抓住她的手劝道:“亏你还荣任过武官正二品,难道连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句话,都给你忘怀了!有咱们四只眼睛盯着他,还怕这五个贼子飞上天去!让他们多活个一时半刻,听听他们还能吣出点什么。” 听罢丈夫的低声劝告,女魔王也为刚才的沉不住气而暗暗好笑,将粉颊往江剑臣的肩头上一贴,干脆连一双秀目也缓缓地闭上,决心听江剑臣的招呼。 果然不出江剑臣所料,冷酷心母子一走,心地阴狠的谈坤冷笑一声说:“她冷酷心也太精于盘算了。凭这么一星点儿小恩小惠,就想让二太爷给她卖老命,岂不太一厢情愿了!” 毒蝙蝠沈舟叹了一口气说:“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咱们过去在江湖上也太不知检点了,弄得天怒人怨,无处存身,最终势败途穷,才依附在无情剑的麾下,好坏也受她三年多的供奉。咱们要不实实在在地替她淌出几身臭汗,兴许人家还放不过咱们呢!” 几句话说得其他四人默然不语,半天没有人再接着向下说。江剑臣见时机已到,一招“宿鸟惊飞”转换为“雁落平沙”,点坐不起、声息皆无地飘落在三间精舍门前。 头一个看见的,就是五毒的老五黑蚂蚁叶青,怪眼一翻,暴然喝问:“谁?” 江剑臣冷冷一笑,脱口答道:“我!”一晃身就堵死了三间上房的门户。 这三间精美的上房,只在前面留有一门两窗,后面一个门窗没有,让江剑臣居中一堵,真成了瓮中捉鳖之势。 脾气暴躁的九尾蝎杜明看清了江剑臣的年纪和长相之后,哪能放在心上!怪吼了一声:“你小子找死!”一招“饿狼掏心”五指暴拢成钩,狠狠地向江剑臣抓来。 江剑臣故意以毫厘之差,险险地闪向一旁,让九尾蝎的手爪擦肋而过。 九尾蝎一招未得,怒火更炽,狂喊了一声:“小子拿命来!”第二招“饿狼夺食”抓向了江剑臣的小腹。 江剑臣还是等到对方的抓临切近,才将肩头一引,还是险险地闪过。 那九尾蝎杜明名列五毒之三,确实不是泛泛之辈,一上来出抓不得,怨已轻敌大意。第二次抓出,早就留神了,见江剑臣还是用老法子躲避,心中狂喜。嘴里喊出了一个“着”字,翻身左手出抓,用的竟是一招“巨蝎卷尾”,爪风嘶嘶,扣向了江剑臣的咽喉,决心把他力毙爪下。 开始江剑臣并未打算对他们五人追魂夺命,顶多散去他们的功力,残其肢体,使之不能再为害江湖,殃及人间。如今见九尾蝎杜明对一个不知姓名、不详来历的人到手这等阴狠,始知他们积恶已深,留之必有后患。故意纹丝不动,等到九尾蝎杜明手爪已快伸到自己的颈间,才双手齐出,右手一招“穿云拿月”,正好扣住了杜明的手腕,左手并指如戟,闪电般点中了杜明胸部的玄玑穴。 玄玑穴乃人身死穴之一,经功力盖世、指掌双绝的江剑臣点中,哪有不立即死去的道理!江剑臣一松手,撤退半步时,九尾蝎已经横尸在地了。 一见三弟惨死,五毒之首赤练蛇吕春伸手摘下骷髅鞭,迎风一抖,一招“毒蛇出洞”暴点江剑臣的中盘灵腑穴,恨不得将江剑臣一招点死。 江剑臣乃五岳三鸟中的杰出人物,饶让他吕春身居五毒之首,一条骷髅鞭出神入化,江剑臣只在凹腹吸胸之下,就把身子后移了五尺,给他来一个鞭长莫及,让吕春够不上尺寸。 赤练蛇一鞭点空,口中暴喊一声“打”,左脚一上步,骷髅鞭头一沉,猛地点向了江剑臣下盘的窍阴穴,不光变招迅速,出手狠毒,力道还真猛,真不愧享有赤练蛇之江剑臣不敢太大意,也不肯把身形撤出太远,防止其他三毒逃窜,只把左肩微甩,变成了“侧身礼让”,正好闪开了正面攻来的一鞭。 江剑臣这么随意侧身一躲不大要紧,只喜得赤练蛇吕春心中狂跳。暗想:对方到底还是年轻毛嫩,竟然没有看出自己是连环三鞭,活该惨死在我的鞭下,这真是六月债还得快,应着该给自己的三弟偿命。他身形猛然旋转,手中的骷髅鞭暴然挥出,一招“翻身射虎”直奔江剑臣的眉尖穴。一招三鞭,连环使用,遍指江剑臣的上、中、下三处穴道。 江剑臣几乎兴起了爱才之心,有心诳吕春把招数用老,故意用了招“解甲脱袍”,吸引得赤练蛇吕春身形前探,一下子将鞭完全递出。 江剑臣见吕春已上钩,撮口一声轻啸,声如龙吟,右手一招“腕底翻云”,正好捋住了吕春的那条骷髅鞭头,顺势往自己身前一带,左手还是并指如戟,一招“厉弩穿心”,点上了吕春前胸的当门穴。 当门穴又名血穴,也属人身九大死穴之一,位置亦在胸部,一经点中,绝无幸理。横行一时、穷凶极恶的赤练蛇,一缕阴魂早追赶自己的结拜三弟杜明去了。 江剑臣刀未血刃,一连点毙了五毒之中的二人,刚想堵住门户,点手逐个唤出来送死,突然房内的烛火一齐熄灭,变成了漆黑一片。 江剑臣心中一动。由于事先看出来这三间上房除去前面有一门两窗之外,后面和两侧均无门窗可以逃窜,便硬仗着自身的功力双掌交错,左掌护胸,右掌迎敌。以雨骤风狂的攻势,扑奔了上房。 隐身树上的女魔王怕江剑臣有失,双手分扣一十三枚金钱镖,身化“云麾三舞”,也相随扑入了屋中。 等到江剑臣晃着火折子,点燃了烛火,仔细查看时,方才发现在屋子西间的床下,有一处天然的洞穴,黑洞洞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女魔王要下洞去追,江剑臣阻止她:“穷寇不可再追了。” 二人刚想熄灭烛火,迅速离开此处,以免过分显露形象时,突然听得屋外有人冷冷一笑。 江剑臣十二岁未出师门时,就曾单人独自挑斗淮上鹰爪门,毙敌十二人,获得了钻天鹞子的称号。和大师兄展翅金雕萧剑秋、二师兄追云苍鹰白剑飞合称五岳三鸟。向来无人敢对他轻视,更别说遭人戏耍了。不等那人笑声落音,左手一抬,桌上的烛火应掌而灭,一个“巧燕出户”蹿到了屋外,脚下未沾地面就双臂一抖,腾身再起,飘落到上房屋顶。举目环视,只见银河耿耿,星目争辉,荒山幽谷,寂无一人。 侯国英怕性情冷傲的丈夫面子上抹不开,跟踪而上,俏立江剑臣的肩下,故意打岔道:“四处虫声唧唧,大概你是听错了,咱们还是离开此地吧!” 侯国英的话尚未落音,江剑臣早一声低叱:“朋友休走!”修长伟岸的身躯,一拔而起,向石墙外面一棵粗大的楠树帽子上扑去。 女魔王怕丈夫有失,也足下一顿,施展“海燕掠波”的身法,扑出去接应,并把一十二枚青铜钱分扣两手,打算卡死来人的退路。 哪知,他们夫妻盘算得再好,江剑臣的轻功绝技再高,怎奈出声冷笑的那人太高明了,尽管你江剑臣宛如飞电横空,一闪即至,人家硬是钻你的空子,偏不和你正面交锋。 只见那人陡地将身子向下一顺,看样子像要施展“老猿坠枝”的身法,从下面逃去,不敢和江剑臣交手。 第376章 好个五岳三鸟中的顶尖人物,只见江剑臣脚尖一找树枝,趁着那一点颤力,突然一个前翻,变为头朝下脚朝上,一招“白鹤啄鱼”,又一次扑向了那人。 不料,江剑臣快,发声冷笑的那人也不慢,同样也是趁树枝一颤之力,变势为“乌龙穿塔”,反而向上面蹿去。 江剑臣脱口赞了一声:“好身法!”嘴中说着话,身躯也跟着拔起,快得像长虹刺天,直奔那人射去。 那人真想不到江剑臣的轻功绝技能高妙到如此地步,不敢再朝树上落,半空中一个“巧燕翻云”,反向一座高大的石笋后面飞去。 江剑臣脱口又赞了一声:“好!”左脚一点右脚面,迅如银虹划空,急射而出,同时也用上了“鹏击九霄”的神妙手法,向那人的背后拂去。 那人一见在轻功绝技上,明显地已输给了江剑臣,却猛地一个“回身拗步”,左手一招“反臂探扎”,食中两指并指如戟,疾点江剑臣的肋下将台穴。 江剑臣这才看出发声戏耍自己的,竟是八变神偷任平吾,急忙叫了一声:“任大叔!”顿时收回拂出去的爪力。 八变神偷哈哈一笑,也缩回了自己的左手,向江剑臣点头夸道:“老醉鬼在写给我的信中,多次称赞过你的功力,我老人家总认为是老丈人夸女婿,不无言过其实之处,早存有试试你的心意。偏偏你小子对我又彬彬有礼,真不好撕开脸明说,才有今天晚上的这一套。老子我练了一辈子的轻功,曾受过三次名师指点,别人也把我捧上‘妙手摘星’的宝座,想不到今天和你一周旋,竟然大为逊色,这就怪不得我那宝贝侄女会那么喜欢你了!” 早已悄悄来到二人身旁的女魔王压低了声音埋怨道:“怪不得我干爹经常说你老没正经,依我看你还真有些为老不尊。” 八变神偷怪眼一翻骂道:“好你个没有良心的死丫头,见了丈夫连师父都不想要了。下次你再掉在河里喂王八,活该!” 江剑臣素闻此老最肯开玩笑、耍贫嘴,心想:你老人家什么时候碰上了我的徒弟缺德十八手李鸣和徒孙小捣蛋秦杰,就知道马王爷是几只眼睛了。最后还是侯国英说:“剑臣是奉了我义父的指派,专门来挑峨嵋派设在暗处的卡子的。没想到头一天开张,买卖就不大顺利,峨嵋山洞穴甚多,不能一一查清。就拿刚才来说吧,明明能把五条毒虫一网打尽,却让他们利用洞穴逃走了三个。我只要和司徒平夫妻一朝相,就不能再帮助剑臣了,请师父看在徒儿的份上,助剑臣半臂之力吧!” 任平吾呵呵一笑:“用着我老人家的时候,你小子又说好听的啦。空口白话那不行!想叫我老人家帮助你的小女婿,你得像模像样地拜我为师!” 俗话说:一个人要是走运了,再厚的城墙也挡不住。 八变神偷生性诙谐,最肯和人耍笑。刚才那句话,不过是信口开河,和侯国英逗笑话而已,不料,说者本无心,听者早有意。侯国英早从义父那里听说,八变神偷除去教过泗水公刘广俊一些武功外,一生未收徒弟。近日虽冒充过师徒,那仅仅是权宜之计。如今有了这个机会,她哪能不钻他这个空子!连忙伸手拉过江剑臣,夫妻二人同时跪倒在任平吾的面前,不光恭恭敬敬地磕了四个大头,站起身来之后,还一齐喊了一声:“师父!” 八变神偷傻眼了。别看任平吾表面上嘻嘻哈哈,游戏三昧,其实这个老怪物却是聪明异常,极有见地。他发现同代的多数朋友都受了徒弟徒孙之累:资质不好,学不成上乘武功,奔走江湖之上,常常得徒弟挨打师父上;有些资质好的,功力能有成就,不是以技欺人而被人登门问罪,就是恃强凌弱,横行霸道,甚至杀人夺财,占人妻女,终为师父之累。所以,宁愿把一身神奇功力带入坟墓,也不打算收徒传艺;特别是他水中的绝技,已达到海底寻针的程度,堪称宇内第一。如今侯国英拥兵自卫,占据石城岛,孤悬海上,水上功夫至为紧要。哪有不赶着拜师的道理!她把丈夫江剑臣也拉着跪下,让老怪物休要逃懒推脱。 八变神偷任平吾叹口气说:“圣人云,一言可以兴邦,一言可以丧邦。老子我这简直是——麻烦只为多开口,累赘全因强出头。我一个人本来海阔天空,到处为家,举凡武林之中,江湖之上,还真没有哪一个敢对我不恭,乐得自在逍遥,随遇而安。第一次因为结交一个泗水公刘广俊,就害得我在徐州华祖庙蛰伏了多年。如今要真正收下你假小子为徒,我老人家这辈子就别打算过一天平静的日子了!”说完叹气不止。 江剑臣诚恳地替妻子求情道:“英妹命途多难,树敌甚众,请你老看在义父他老人家的面上,成全她吧!”接着连连打躬不止。 八变神偷怪眼一睁说:“谁稀罕你小子这么多礼!四个头已经磕在地上,我总不能再还给她,算老子我倒霉;不过,话我可得说在前头,从今天起,我喝酒你小子掏钱!”说完之后就钻进了草丛。 江剑臣为人持重恭谨,虽知八变神偷游戏人间,不拘俗礼,还是对着那片草丛深打一躬说:“剑臣恭送老前辈!” 蓦地,几十丈外传来了八变神偷任平吾的声音说:“你小子不要这么对我老人家多礼。趁着天色尚早,还是陪着你媳妇去寻龙隐二丑开心去吧!”声音未落人已远在一箭地以外了。 侯国英这才让江剑臣牵着手儿,拉轻车走熟路地回到了龙隐二丑的住地,自己隐身暗处,叫江剑臣先去叫阵。 正好听到二丑邵友的那一番狂话,江剑臣才公开地发话,惊动了龙隐二丑。 要说夏仁和邵友也算成了精的老江湖了,哪知一时鬼迷眼,竟没看出站在对面的这个年轻秀士,就是声威盛极一时的钻天鹞子江剑臣,真活该他们二人杀星临头了。 连连在女魔王、八变神偷手下吃过大亏的二丑邵友,向大丑怪吼了一声:“大哥!宰了这小子当下酒菜!”腾地蹿起三丈多高,半空中一个后翻,头下脚上,用“饥鹰觅食”的狠毒招数,朝钻天鹞子江剑臣的当顶扑落。 大丑夏仁再不满意师弟的所作所为,但真要动起手来,毕竟打虎还是亲兄弟,连忙一个垫步,揉身而上,反手一招“浪打渔舟”,挂着一股子凌厉的掌风,拍向了江剑臣左边的太阳穴,配合师弟邵友夹攻。 说真的,开始江剑臣听过妻子的叙述,知龙隐二丑罪大恶极,特别是二丑邵友,更是可杀不可留。原来打算快刀斩乱麻,一照面就抽出短刀,以凌厉的刀法宰了二人。 如今一见龙隐二丑一出手,功力果然不凡,倒激发出江剑臣的一股子豪情,临时变卦,暂时不下杀手,以自己的一双铁掌,试试他们兄弟的功力到底如何。见龙隐二丑的掌力一齐递到,微微一笑,双掌陡然翻出,左手“烘云托日”,迎向了居高临下的二丑邵友,右手立掌如刀“力划鸿沟”,截向了大丑夏仁的手腕。 龙隐二丑真不愧横行江湖多年的绿林盗魁,历经千战,眼疾手快,一见江剑臣出手,就知道碰上了极为厉害的劲敌。大丑夏仁一声“二弟小心”,右掌一缩即回,左手拢指成抓,“张飞摘瓜”抓向了江剑臣肋下的章门穴。 二丑邵友不敢再悬空下击,一个云里倒翻身,陡化为“白猿献桃”,抓向了江剑臣的右边肩井。江剑臣见龙隐二丑刚被自己一招挫退,能在瞬息之间发动反击,并还能形成了左右夹攻,足见他们二人不仅临敌经验极为丰富,配合得也非常默契,确属两个不寻常的厉害人物。好久没有和真正的对手遭遇,兴头一起,先将下盘微微岔开,然后双臂一分,以一招“二子得道”的掌法,分别迎向了龙隐二丑。 劈叭两声震响,江剑臣纹丝未动,傲立如山,没事人一样地依然站在了原处。 再看龙隐二丑:老大夏仁的功力略高于师弟,身躯虽晃了一晃,还能马上站稳下来,老二邵友却一连后退了两步。江剑臣微微一笑,赞扬二丑道:“二位功力不低,接着再来!” 可叹龙隐二丑一生横行霸道,恃技欺人,哪里受过这等轻视和凌辱!弟兄俩互相一碰眼神,欺身再上,大丑是“巨蟒吞鹰”,二丑是“金鸡夺栗”,仍是一左一右,掌力如山地攻向了江剑臣。江剑臣今晚心情很好,故意藏起神奇的掌力不用,决心用普通掌法和龙隐二丑较量一下高低,见二人第二次攻来,再把两臂一分,又迎向了龙隐二丑。 又是两声闷响过后,江剑臣的上半身只不过略微晃动了一下,随即又静如山岳地稳立当场。 以二攻一的夏仁和邵友,竟然一齐被震退了三步之多。 大丑夏仁拿桩站稳后,凛然问道:“尊驾莫非是五岳三鸟中的江三侠?” 江剑臣冷然一笑,颌首应声道:“算你有眼力,在下正是江剑臣!” 邵友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马上变软道:“愚弟兄虽受峨嵋派之聘,因和贵派素无冤仇因果,甘愿就此置身事外,江三侠以为如何?” 邵友认为,以自己弟兄的赫赫威名,和九九八十一式归元掌法,能说出这番话来,就等于递出了降书降表,觉得江剑臣无论如何高傲,也会答应罢手的。 哪知这一回他想错了,江剑臣听了妻子的先入之言,决心铲除这两个江湖败类,哪肯再放龙隐二丑逃出手去。 听了二丑的这番软话,冷冷地吐出了:“不行!” 大丑为人性直凶横,见自己师弟等于哀求饶命,江剑臣却拒绝不允,于是丑脸涨紫,想招呼二师弟邵友豁死硬拼。 第377章 邵友语音转为凄凉地说:“在下兄弟二人已行将就木,连对两掌,自知不敌,情愿从此洗心革面,逃回原籍,永远不再出现江湖。请江三侠网开一面,放过我们弟兄一次,如再不蒙允准,我们弟兄甘愿闭目等死。”说完还向大师哥递出一个暗号,真的垂下了双手,闭起了双目,等待江剑臣下手宰割。 钻天鹞子江剑臣怎么也想不到,龙隐二丑能这么脓包无赖!凭自己高傲秉性和先天无极派的门规,势不能亮刀宰杀一个苦口哀求、丝毫不加抵抗的老人。又生气又好笑地斥道:“你说的这番话,要是放在你师哥嘴里说出,江三爷说不定还能相信三分,从你邵友的嘴中说出,纯粹是乞怜怕死。反正我什么时候想杀你们都是举手之劳,就饶恕你们这一次。但要你们偷偷地连夜离开峨嵋山,不准再和峨嵋派中的任何人打照面。否则,格杀无赦!” 江湖上的拼搏跟下象棋一样,向来都是棋高一着难对抗。别看龙隐二丑那么大的威名,那么高的身分,为了活命只好双双鼠窜而去。 侯国英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幸好是夫妻二人同在一山之中,自会随时见面,所以这次分手就不像以往那样的黯然神伤了。 江剑臣也怜惜妻子对自己的痴情苦恋,看她依依难舍,一狠心说了一声“处处小心,不要找我”,就飞身蹿上了山崖。 女魔王无奈,只好一个人沿着崎岖的山路走去。翻过几道山峦,东方已经明亮,飞身登高一望,一轮朝阳从东方缓缓升起,金黄色的晨曦染遍了整个山林,枝头翠鸟娇鸣不已,大小峰峦碧绿一片,野花怒放,朝旭含辉,无边山色尽收入侯国英的眼底。 忽然,十数声晨钟从左侧隐隐传来。女魔王循声走去,只见一座规模异常宏大的庙宇,隐现在一片丛林之中。侯国英这才知道,自己已进入峨嵋山的第一站——万年古寺到了。 这万年寺,是峨嵋山主要的寺庙之一,创建于东晋年间,起初名叫普贤寺。到了唐代,改名为白水寺,宋时又改称白水普贤寺,大明万历年间,再一次降旨钦改为圣寿万年寺。殿宇七重,规模宏大,雄踞峨嵋主峰以东的观心坡下,地势开阔,林木苍翠,周围山溪及殿前水池多产琴蛙,为峨嵋山中所特有。每当夏夜,蛙声四起,鸣声若琴,悦耳动听。 女魔王一路行来,随时留意身外的一切,防止峨嵋教徒的盯梢和盘查。跨进万年寺院时,也只是寅时将过,由于时间尚早,游人和香客寥寥无几。 突有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传进了侯国英的耳内,声音浑厚,显系身具内家心法,功力颇为不低。 女魔王循声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魁伟、面貌狰狞的灰衣僧人,正双手合十站在对面的石阶之上,两道贪婪的目光直盯着自己的手腕。 侯国英的眼力是何等的厉害,早看出这和尚绝非善类。当下也将双掌一合,算是还礼,然后缓缓地登上了台阶。 灰衣僧人沉声说道:“檀樾真是心诚,这么早就入寺礼佛,请先到禅房待茶!” 女魔王情知他心想盘查自己,含笑点头答应,跟随他走进了一间禅房。 这间禅房,全部是木头结构,布置得非常古雅,墙上挂着几幅字画,桌上的文房四宝也摆得异常齐整,靠正中的一张宽大禅床上,放有两个蒲团。[手机电子书17z.] 一个小沙弥端着素点清茶,悄悄地走来,摆放停当之后悄悄退出,脚底下竟无一点声息,显然学过武功。 女魔王借端茶的机会,明着像是观看墙上的字画,其实是暗中打量这间禅房内的一切。见室内的面积倒是不小,东边是窗,南面是门,西边挂着字画,中间空荡荡的。 灰衣僧人见女魔王捧杯不饮,很客气地让道:“敝寺茶点,颇为不恶,游人善士,无不交口称赞。请檀樾品尝一下如何?” 女魔王突然放下茶杯问道:“这间禅房是何人所居?贵方丈是哪位高僧?大师父是庙内的监寺,还是知客?” 灰衣僧人想不到女魔王不问则已,一问就是一大串,实在出于他的意料之外,刚刚回答了一声“这间禅房乃贫僧住处”,侯国英又单刀直入地问道:“请问大师父广西边墙上的这幅关山夜月图,是从何处得来?一并请问大师父的法号上下?” 灰衣僧人略一迟疑,女魔王的左手早闪电般地伸出,一招“叶底偷桃”正好扣住了灰衣僧人的右腕,还用自己的中指搭上了对方的脉门要害。 灰衣僧人悚声喝道:“檀樾何人?为何出手擒我?” 女魔王微微一笑,右掌一翻,快如电光石火般摘下了灰衣僧人的下巴颏,顺手端过刚才的那杯茶,反手作势,好像要倒入灰衣僧人的嘴中,动作既麻利而又迅速。 就在这时,喀吧一响,正中间的那道红木隔扇,却突然一分为二洞然大开,两支甩手箭、一支凹面镖,凌厉地向侯国英射来。 一般的雕虫小技,哪能入女魔王之眼!本来她可以用灰衣僧人那肥胖的肉体去当挡箭牌,然后相机回击敌人;可是,因为她这一次单剑独自上峨嵋,只是前来卧底,并不是前来杀敌,临时心中一动,顺手扯起灰衣僧人,一个“盘龙绕步”避开了三支暗器。然后右臂一振,手中的茶杯碎成十数片,抖手一缕寒芒,射了出去。并乘回手之机,替灰衣僧入托上了下巴颏。 灰衣僧人心感女魔王不杀之恩,下巴颏一经复位,就大声喝道:“统统给我住手!赶快派人前去禀报二主人!” 猛听隔扇之后有人咬牙切齿地说:“点子举手就伤了我们三个弟兄,岂能善罢甘休,我们顾不得你了。”叭,叭,叭,又打出三枚铁弹丸。 女魔王轻声一笑,两条手臂“左右开弓”,先用右边的衣袖卷住那射向自己的暗器,左臂一展,将灰衣僧人送出了禅房。紧接着衣袖再抖,将卷住的三枚铁弹丸回敬给隔尉内的匪徒。隔扇内的所有匪徒,统统被震慑住了。 工夫不大,先前的灰衣僧人在前,一个四旬左右的华丽中年人随后,匆匆进来。 女魔王只扫了一眼,就看出那个华丽中年人也是以雌充雄,易钗而弁,不由得暗暗好笑。心想:你这才是鲁班门前抡大斧,圣人面前充斯文。来这一套,我女魔王可比你高明得太多了。 华丽中年人首先堵住了门户,然后双手一拱,傲然说道:“在下客居此处,手下人等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尊驾。能让我看看尊驾手腕上的那串念珠吗?” 说实在的,自从江剑臣把这串念珠套在了女魔王的玉腕上,她还真没有腾出时间来好好地看它。如今见这华丽中年人来到就要索看念珠,方知内中必有缘故。反正东西套在自己的手上,也不怕谁能伸手夺去。含笑伸出玉腕一看,原来是雕工异常精美的一百单八颗紫楠念珠。每颗念珠上还雕刻一尊佛像,站立坐卧不等,姿态神情各异,心中不由暗暗一动。那个华丽中年人早从女魔王的情色上看出,他这串念珠可能到手不久,大概还不知道它的珍贵之处。顿时挤出了一脸的笑容说:“听手下人讲,尊驾手腕上有一串雕刻非常精美的念珠。在下的八旬老母,平素最为酷爱此物。我看尊驾也非笃信佛教之士,请以此物相易如何?”一边说,一边从自己衣底取出来一条锦囊,一打开就透出一层珠光宝气,拿出一看,竟是九股金线串成的一百单八颗合浦珍珠,玉光晶莹,闪闪夺目,颗颗圆润光滑,堪称人世间奇珍。 女魔王噗哧一笑说:“弄了半天,原来是想叫我占你的便宜。不过我这个人的心眼特别多,让你心甘情愿地吃哑巴亏,我有点放心不下。” 华丽中年人刚才接到手下人密报,说有一个文弱秀士手腕上戴着一串楠木念珠,请他亲自出来验看,所以他进来第一眼就瞄上了那串念珠。他根本没有心思去仔细观看女魔王的长相,也不想听女魔王说的话,心中只盘算着把东西诓到手中,然后叫你这不睁眼的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直到听完最后一句,才不由得心中一怔,脱口先问出一句:“为什么?”然后才把自己的目光投射到女魔王的脸上。哪知,不看则已,一看之后,就好像铁器沾上了磁石,怎么也收不回来自己的目光了。心神陡然地一荡,暗想:我枉自见识了许多狂蜂荡蝶,像这等俊美绝俗的清秀男人,还是头一次得见。 读者诸君翻阅至此,禁不住要问,这个华丽中年人到底是谁,怎么会对侯国英手腕上的那串念珠这般地看重?原来女魔王确实没有看走眼,这个华丽的中年人也是一个易钗而弁的假男人。这女人姓铁名月娥,江湖人送外号勾魂娘子。当年本是西川路上的一个女飞贼,被黑丧门司徒安一眼看中,亲自率领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两个打手,暗地缀下了不少日子,才将勾魂娘子拾了下来,秘密带回峨嵋山,强行逼为妻室。铁月峨美貌淫荡,阅人又多,哪里瞧得上黑丧门的那份粗俗丑陋样子!其嫂冷酷心看出勾魂娘子铁月峨心黑手狠,善于敛财,峨嵋派想称霸武林,需要大量的金银财物,笼络住铁月娥,准能成为自己的一大帮手。她向峨嵋三尊百般求情,又向掌教司徒平讲明原委,然后才让司徒安明媒正娶勾魂娘子为妻,还委任铁月娥为内务总管,统揽一切财政大权,并指名叫手下人以二主人相称。 铁月娥嫁夫虽不如意,却有了作威作福的好机会,也就欣然答应了。 第378章 最后还是司徒平怕她再犯淫行,丢了司徒家的脸面,暗地叮嘱妻子冷酷心,严格禁止勾魂娘子再出现江湖。开始,她醉于权势,还真能守妇道。后来根基已固,偶尔偷几次嘴吃。黑丧门怕妻如虎,不敢管教。冷酷心佯作看不见,想等到图霸武林的大业成就时,再秘密除掉铁月娥。后来在武林三狂府上,暗地惨杀了司徒安,就更不好对勾魂娘子多加管束了。 女魔王手腕上戴着的那串楠木念珠,是无情剑一心想颠覆先天无极派,借武清侯刘国瑞之手,连同峨嵋派的另一件至宝乌金佛像和这串一百单八颗楠木念珠,一并献给东宫刘太后的宝物。李鸣请出自己的义父六阳毒煞战天雷秘密进入大内,用两件膺品换出,送给了江剑臣,以备敲打无情剑。只因江剑臣没向国英说明原委,才引起这场风波。 别看女魔王年纪不大,不仅在宦海中能浮沉自如,而且在江湖上察言观色地机警敏智,无不高人一等。一看勾魂娘子的神情一呆,就知她也迷恋上自己的品貌,不由得悄然一笑。暗想:想不到我这个银样蜡枪头的假男人,竟然一下子挂上了冷酷心和铁月娥妯娌俩。 什么事情都怕一个巧字。女魔王这一悄然一笑,勾魂娘子铁月娥想歪了,认为这位儒雅秀士看上了自己,顿时媚眼流波,改口说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峨嵋山是佛教圣地,尊驾远来是客,请到舍下略坐片刻,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女魔王本是名正言顺地应对方掌教夫妇邀请而来,撞到哪里是哪里,不光毫不在乎地点头答应,还说了一声:“看情景,这份便宜小生我是占定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圣寿万年寺,身后竟然一个从人也没跟来,经过九老坪,来到华严顶,铁月娥不沿着山道走向仙峰寺,而是奔往一条荒无人迹的深谷。 女魔王嘴角噙着笑意,心想:我看你这个风流荡妇能把假大爷我勾引到哪里去。 又翻越两道山崖,下面闪出一座幽静的山谷,迎面是一座高大的石屏,遮住了谷内的无边风光。石屏上雕刻着两个字:香巢。 侯国英从香巢两个字上悟出,此处可能就是铁月娥的私下窝巢,说不定还是她的秘密藏垢纳秽之处。假如天借其便,能查探出峨嵋派的背地勾当,就可以为扫荡峨嵋教徒提供有力证据。女魔王存了此心,故意先说了一声:“好难走的道儿!”然后有心有意地将自己的手掌搭上了铁月娥的右肩。 铁月娥生性淫荡,本就迷上了女魔王这个假老爷们,一同走来早已心痒难挠。能隐忍至今,一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虽是荒山僻岭,也怕被人瞧见;二是碍着自己是峨嵋山二主母的身份,怕过分猴急让这位俊秀美男看轻了。如今女魔王这么公开地一挑逗,浑身上下几乎冒出火来。她刚想把自己的娇躯向女魔王贴去,突然从右侧崖壁上,捷如飞鸟般跳落三人,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二主人!” 女魔王成心把清水搅浑,情知铁月娥脸皮再厚,色胆再能包天,一旦碰到了自己人,也得假装正经。女魔王不光不把搭在勾魂娘子肩上的左手收回,反而一下子将铁月娥揽进了怀内,搂着她飘身横移五尺,沉声喝问:“什么人胆敢擅闯禁地!活腻味了不成?”待看清了三人的像貌,不禁心头猛地一震。 原来从陡壁悬崖上飞落下的三人,正是天亮以前在丈夫的掌下逃出了性命的火蜘蛛谈坤、毒蝙蝠沈舟、黑蚂蚁叶青。 狭道相逢三个恶徒,女魔王真恨不得亲手宰了这三条毒虫。 勾魂娘子见侯国英还是揽紧自己不放,知大错已经铸成。眼前这三人是嫂子冷酷心的心腹打手,五毒弟兄最忠于无情剑,平时连自己也不放在眼中。特别是黑蚂蚁叶青曾企图占有自己,因嫌他长得太黑太丑而拒绝。此番让他三人亲眼看见自己被一个俊美的男子搂抱怀中,势必向无情剑举发告密。别看自己这二年偷吃了不少回嘴,但做得都极为秘密,没叫任何人拿着一点把柄。这一回让三个人一下子撞上了,这却如何是好?也是该着出事,黑蚂蚁叶青一来有些吃醋,二来欺女魔王儒雅文弱,三来想用霸王硬上弓的办法,逼勾魂娘子献身。他暴喝一声:“贼子大胆,竟敢勾引孀妇!”话到人到,一个“惊鹿跳涧”飞起双脚,向女魔王侯国英的两边太阳穴踢来,想把她毙于足下。 送上门来的便宜,侯国英哪能不拣!左手“春云乍展”,首先将勾魂娘子推了出去;右手往衣底一探,飞快地抽出了紫电软剑,一道凌厉的寒芒闪过,黑蚂蚁的两条细腿在齐膝之下被截落下来。 残去双腿的黑蚂蚁一声惨叫,摔落在地上,当时昏死了过去。 勾魂娘子银牙一错,决心杀人灭口,嘴中故意急呼:“大家都是自己人,赶快住手!”却将五把柳叶飞刀抛出,打向了毒蝙蝠沈舟。 毒蝙蝠沈舟做梦也想不到,身为峨嵋二主母的勾魂娘子会向他突然袭击,一发就是五口飞刀。距离太近,当他察觉不好时,哪还能够躲闪,被铁月娥的上面两刀扎瞎了双眼,下面三刀射穿了腹部,一声不响地倒地死去。 狡猾如狐的火蜘蛛谈坤,知道再不觅路逃生,兄弟三人势必一齐遭难,慌忙向深草丛中蹿去。 女魔王有心放走一人,把无情剑冷酷心引来,见勾魂娘子的柳叶飞刀阴狠毒辣,真怕她再对火蜘蛛追杀,便故意飞身跃起,遮在勾魂娘子铁月娥的身前,毫无准头地向那片草丛中甩出了五枚金钱镖。 铁月娥一见走脱了火蜘蛛谈坤,粉面之上顿时变换了好几次颜色。有心马上打发走女魔王,省得受嫂子冷酷心查问;又因色迷心窍,狠不下心来。她一时呆立在当场,竟发了愣。 女魔王有心拖延时间,先用紫电剑扎毙尚在垂死挣扎的叶青,然后将他们的尸首分别投入了陡崖绝壁之下。她知道无情剑马上会到,便故意牵着铁月娥的衣袖,向前面一片房屋走去。 这片房屋是建筑在一座拔地而起的孤峰之下,小巧玲珑,异常别致,恍如仙境,美极妙绝。 百十丈高的孤峰上遍布藤萝,开满了许多不知名的奇花异卉。孤峰半腰的一处崖壁上,挂下来一道粗瀑,飞流直下,从房屋前面的一块高大石笋顶端射落,发出雷鸣一样的怪吼,溅起来四五丈高,然后化成无数道溪水,向右侧一汪深潭中流去。特别是那飞溅起来的千万点水珠,喷射在碧绿的芳竹上,亮晶晶的,赛如撒满了一屋珍珠。附近的花草受到这灵泉滋润,更显得颗颗肥嫩。房屋前四棵参天古楠,伞状的树冠下是亩许方圆的树荫。端的是此处只宜仙人住,凡夫俗子哪得居。 看到这里,女魔王不由对这片仙境为恶人荡妇所侵占而暗暗叫屈。 铁月娥也觉得反正事已如此,后悔已然无益。见侯国英呆呆地流览这片住处,大有此间乐不思蜀的样子。心中一喜,娇声说道:“此地就是我的住处。还不赶快进去,也好让我伺候伺候你。” 听见这个荡妇说“让我好好伺候伺候你”,女魔王不由得暗暗为峨嵋掌教司徒平叹惜。心想:就凭你司徒平这份家教,就绝对成不了气候。你的同胞兄弟媳妇竟然这样淫浪,一旦传扬出去,我看你这个平素专门以苦行僧自居的峨嵋掌教,有何面目再见武林同道!” 不提女魔王暗暗叹息,且说火蜘蛛谈坤为防勾魂娘子和女魔王追杀,拼命地施展草上飞行轻功,逃到了无情剑冷酷心和峨嵋掌教司徒平的住处仙峰禅院。 这仙峰禅院为四重庄严肃穆的高大殿宇,乃峨嵋山最新的一座寺院,是乐山屠龙师太的同门师弟本炯大师在前朝万历四十年间创建,又名慈延寺。因无情剑是本炯方丈的徒侄,又是本门的掌门弟子,禁不住冷酷心软语要求,竟把这座佛门静地让无情剑作为发号施令的秘密魔窟。 这座原本十分幽静的佛门禅院,背靠千尺危岩,面对华严山峰,林木葱茏,远离凡尘,深山幽寂,极少人踪。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地方盛夏如秋,凉爽宜人。殿右数十丈外。就是有名的九老洞,深不可测,传说前古黄帝曾问道至此。洞右有三皇台,攀登其上极目可达百里外,山光明媚,被誉为峨嵋十景之一。如今却被无情剑这条美人蛇盘踞了。 单说无情剑一见火蜘蛛谈坤的狼狈相,骇然问道:“小妹和谈二哥分手不足十个时辰,怎会落得如此模样?其他四位弟兄为何不相随到此?” 火蜘蛛一见峨嵋掌教司徒平不在,只无情剑和三少主司徒清,并无其他外人,这才将自己弟兄五人如何两次被害及自己侥幸逃生,向无情剑仔细叙述了一遍。 一听自己花费了无数心血收揽下的五个心腹死党,一下子就完蛋了四个,只气得冷酷心脸色发紫,娇躯乱颤,伸手摘下悬在墙上的青霜宝剑,想赶奔勾魂娘子所住的香巢,去搜捕那个不知姓名的杀人凶手。这时,突然从台阶之下,飞蹿进来两个人。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二回 常言道:为人切莫逞刚强,刚强谁能比霸王,十面埋伏兵败后,含恨横剑刎乌江。可笑素以当代武林英雄自居的无情剑,空耗费无数心机,私下收揽了为害江湖的五条毒虫,哪晓得前后不到十个时辰,竟被人家一下子屠戮了四个,只剩下一个火蜘蛛谈坤逃来报警。气得她伸手摘下悬挂墙上的杀人利器青霜剑,刚想前去搜捕,忽然从台阶下蹿上来两个人。 第379章 无情剑冷酷心顺手将自己的青霜剑递给了她的三儿子司徒清,目光闪处,看清进来的两人竟是佳宾龙隐二丑。 见他们二人也是脸色仓皇,一扫了过去那种趾高气扬的狂态。心中一惊,知道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二丑邵友双手一抱拳,苦涩地一笑说:“我们弟兄,承蒙教主和夫人以贵客之礼相待,本应在贵派和先天无极的拼斗中,追随左右,以助摇旗呐喊之威;哪料到我们的浙江老窑,突然发生了极大事端,非我们二人马上赶回,不能料理妥当。只可惜司徒教主的华诞将到,我们弟兄势难躬逢盛会了。专诚来此拜别,就此赶回浙江。” 无情剑冷酷心本是女子中的枭雄人物,一听龙隐二丑所说的话,就知全是谎言;再冷眼一扫龙隐二丑的浑身上下,不光是一物未带,连身上所穿的,都是多日未换洗的污垢衣服,绝不像是返回老家的模样。猜知他们准是也栽在先天无极派人的手下,畏难而退。心想:好哇,人家五毒弟兄虽然费了我不少心血,花子大量的金银财物,但平素对我很尊敬,听我无情剑冷酷心的吆喝。你们两个丑八怪来到峨嵋山,始终被本派尊为上宾,平常五日一小宴,十天一大宴,隔三断五地还得弄几个姿色不错的女人,供你们玩弄。光珍玩玉器就被你们捞去不少。到如今,力,一点未出;汗,一滴未淌。甚至连先天无极派的影子都没见,就想招腿走人,也太会拿我无情剑的大头了。心中虽然有气,脸上却丝毫不带,赔着笑脸说:“两位老大哥,你们这是怎么啦?是嫌我们两口子招待不周,还是嫌酒不美好菜不对味,说出来我们马上改还不成吗?怎么能甩手就走呢!我们两口子还指望二位老哥哥替我们峨嵋派撑腰壮胆,去对付五岳三鸟和武凤楼哩。再不济也得替我们把缺德十八手李鸣这坏小子给料理了。” 说到这里,扭头对三儿子司徒清吩咐道:“传娘的话,速速派人去打扫教主住过的遇仙居,请你夏、邵二位老伯去那里下榻。娘和你爹也好勤去问候。” 无情剑冷酷心这张巧嘴确实锋利如刀,一席话把龙隐二丑羞得无地自容。冷酷心说得一点不假,从他们龙隐二丑进了峨嵋山,司徒平和冷酷心真把他们当成了上宾。现在是命——一回未拼;力——一点未出。人家无情剑能让他们一走了之吗? 大丑夏仁一咬牙,也顾不得丢人现眼了,双手一拱,含愧说道:“夏某不敢隐瞒夫人,我们兄弟感谢贵派厚待,实在不忍心私下一走了之;否则,早已远离峨嵋一二百里了。” 无情剑一开始只怀疑龙隐二丑可能是吃了先天无极派的暗亏,惧怕五岳三鸟等人,打算藏奸一走,心中有气才说出刚才的那番话;如今听大丑这么一说,才品出味儿不大对,更想询个一清二楚了。喊了一声:“夏大哥!” 鬼刀司徒圣带着峨嵋四杰、五龙,阴阳十八抓申恨天等十人走进来。 大丑夏仁知道,今天这个眼是现定了,拼着一张老脸不要,面对这一群峨嵋派的中坚人物,含羞带愧地把钻天鹞子江剑臣如何在昨天晚上突现侠踪,如何挫败了自己兄弟二人,又如何没赶尽杀绝,只勒令自己兄弟离开峨嵋山等一切详情,毫无隐瞒地叙述了一遍。 乍然听到五岳三鸟中的钻天鹞子自天而降,光凭一双铁掌,两三个照面就挫败了赫赫有名的龙隐二丑,在场的人除去峨嵋四杰没有和江剑臣交过手之外,其余如峨嵋五龙和阴阳十八抓申恨天等,无不凛然一颤。 鬼刀司徒圣嘿嘿怪笑说:“江三小儿的一身功力,再臻绝顶,可峨嵋山比不得河南观星台。在我们步步设伏之下,我不相信他江剑臣能一回神儿不走。” 三尊之中的老三司徒贤和本炯大师正好也一同跨进了殿内,只听司徒贤说:“本炯大师也认为江三小儿太狂妄,决心以师门独得之秘和江剑臣一较雌雄。” 最后进来的是三尊之首司徒玄,居中高坐后,就向无情剑冷酷心斥道:“都是你当的好家,凭她勾魂娘子的出身,怎配作咱们司徒家的儿媳!特别是司徒安儿惨死在武林三狂家中以后,铁月娥更加滥用权势,中饱私囊。据说还沾有不守妇道之嫌。你这个掌教夫人,一定要严加查处,省得闹出事来,有辱司徒家风。所好眼下在场的,都是咱们的亲信,不怕泄露给她。你记下了吗?” 无情剑冷酷心对勾魂娘子的越轨行为早就留心。当年是自己一眼看中了她,并极力主持操办她和司徒安的婚事。后来没出什么大风波,也就不肯自己找自己的麻烦。 如今太上掌教司徒玄亲口传下话来,再加上刚才火蜘蛛的禀报,知事情不小,不敢拖延,随口应了声:“媳妇知道!”马上带着三儿子司徒清和火蜘蛛谈坤,派巴山怒龙屠世仁在前面引路,扑奔勾魂娘子所住的香巢。 刚刚出了仙峰禅院,无情剑就示意巴山怒龙先走一步,向勾魂娘子铁月娥传话,说掌教夫人随后就到。 巴山怒龙屠世仁躬身应命之后,就纵起身来,一个“野马跳涧”,飞落向下面的一处山峦,紧接着弹地再起,又越过一道山涧,宛如流星赶月地走在了前面。 工夫不大,屠世仁就赶到了铁月娥的住所,向两个把守门户的峨嵋教徒说:“请弟兄们进去回一下,就说我屠世仁有事面禀二夫人。” 巴山怒龙所以这么说,是有道理的,因为掌教夫人是奉太上掌教司徒玄的口谕前来察看,不管事情大小,那是他姓司徒的一家人的事。巴山怒龙虽然名列峨嵋五龙,声威赫赫,犯不上咋咋呼呼地喊什么“掌教夫人驾到”。 哪知他没这么喊一声,倒把事情办砸了。只见传话人走来,赔着笑脸对巴山怒龙屠世仁说:“二夫人身体欠安,不愿见你,让你把话留下。” 巴山怒龙屠世仁脸上一红,凭他峨嵋五龙的身分,竟吃了这么大的一碗闭门羹。他知道掌教夫人马上就到,便把脸色一寒,第二次向把守门户的教徒说:“我奉掌教夫人之命,前来向二夫人传话,快去回报!” 屠世仁的这句话要是来到就说,准能像一声炸雷,看守门户的教徒得慌得狗屁颠颠,前去回报。现在晚了一个季节,分量就大不相同了。他认为屠世仁是为了想见勾魂娘子,故意假传圣旨。脸色一正说:“屠四爷,你是掌教夫人跟前的大红人,所交代的话,我们应该滚着爬着去回禀。不过,四爷你前后两次话不一样,让我们相信哪次呢?二夫人的脾气,屠四爷不是不知。要真是掌教夫人驾到,四爷可以直接去回二夫人,我们不敢再去挨骂。” 巴山怒龙让门上的这个教徒一激,真的冒出了火来,倚恃着掌教夫人随后就到,决心不用门上人回话,自己直接去面见二夫人。主意一定,冷冷地哼了一声说:“没有你们这个砂锅子,四爷我照样能吃炖老鳖!”随着话音,施展“燕子三抄水”,飞身登上了五间正房的台阶。嘴里说着:“屠世仁参见二夫人!”人已抬腿跨进了屋内,正打算躬身施礼,向铁月娥传说掌教夫人驾到,不料一眼看出勾魂娘子铁月娥身穿艳装,春情荡漾,粉面红晕,满带酒意,正将自己的娇躯向一个极为俊秀的大男人的怀中偎去。 巴山怒龙一下子惊呆了。像勾魂娘子这样的年轻新寡,是绝对不准穿鲜艳服装的,更不准孤男寡妇幽室对饮。酒与色是连在一起的。巴山怒龙心中懊恼:冤家路窄,偏偏让自己给一眼撞上了,勾魂娘子铁月娥准会认为我是有意窥察她的隐私。事情也是活该闹大,巴山怒龙要是按往常的规矩,正颜垂手回话,说冷酷心驾到,就让铁月娥浑身是胆,也不敢顿起歹心。 偏偏巴山怒龙屠世仁心中一慌,不由地想从屋内退出。勾魂娘子铁月娥没嫁黑丧门司徒安之前,就是颇有名气的女飞贼,不光心肠阴狠毒辣,在手段上也异常奸诈狡猾。她顿生杀机:左手将女魔王推进了东间内室,右手闪电般甩出了三口柳叶刀,还厉喝了一声:“你屠世仁胆敢调戏于我!”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巴山怒龙屠世仁让勾魂娘子倒打一耙,硬给栽上了调戏二夫人的大赃。 当时的情景快,作者的秃笔慢。只见三口柳叶飞刀上奔面门印堂,下穿右脚三里穴,中间直扎胸口血海穴。勾魂娘子要杀人灭口。 屠世仁名列峨嵋五龙之一,武功自然不弱。缩头,侧身,后移,一连闪避开勾魂娘子打来的三口柳叶飞刀。身形一斜,施展“乳燕穿帘”的身法,纵出了屋外。 多年以来,勾魂娘子铁月娥就执掌峨嵋派的财物大权,为了不让自己的盗财养汉隐私外泄,护卫香巢的八名教徒,全是她的心腹死党。一见二夫人有杀人灭口之心,不等巴山怒龙身形站稳,八名教徒分占了四方八位,也不和屠世仁直接交锋,一齐掏出暗青子,纷纷地射向巴山怒龙。 连中二镖一箭之后,巴山怒龙屠世仁为了顾命,才从腰间抽出一条七尺软鞭,施展开家传的屠龙鞭法,拨打各种暗器。 突然一声冷叱:“统统给我住手!”声音从大门之内传来。 巴山怒龙屠世仁听出是掌教夫人冷酷心到了,连忙大呼:“夫人救我!” 铁月娥的八名护卫平素虽狂妄,但看见掌教夫人冷酷心驾到,马上都吓得低头垂首,站在了一旁。 冷酷心见屠世仁的三处伤势虽然不重,也都沁出了不少血珠。让火蜘蛛先给他敷药包扎,然后不温不火地向勾魂娘子铁月娥问道:“你知道屠世仁是奉我的命令前来香巢传话的吗?” 第380章 勾魂娘子铁月娥理直气壮地答应了一声:“不知道!” 无情剑脸色稍变,又问出一句:“你知道我来巡视吗?” 勾魂娘子铁月娥还是理直气壮地答应了一声:“不知道!” 冷酷心虽然知道铁月娥的为人狡诈狠毒,并不逊色于自己,却怎么也想不到她竟敢在自己的面前这等放肆。语气一沉,将声音提高地问道:“为什么下令围攻屠老四,还把他打伤了三处?讲!” 勾魂娘子毫不迟疑地抗声说道:“该杀千刀的屠世仁,竟敢乘我一个人在屋内的时机,出言调戏于我!” 无情剑冷酷心一听就火了。因为多年以来峨嵋五龙就在自己的左右,说他们贪婪爱财,嗜血肯杀,还可相信;诬他们贪恋美色,调戏女人,冷酷心是一百个不相信。明知是勾魂娘子血口喷人,故意微微一笑说:“按本教教规,以下犯上,以奴欺主,这可是要先截四肢,然后挖眼摘心啊!你有证人吗?” 无情剑先把罪名列出,然后叫勾魂娘子拉出人证,其目的是威吓她不要信口胡扯,不想把事情扩大。 勾魂娘子充任内总管多年,当然熟知峨嵋派的教规。 但一言既出,如白染皂,更何况箭在弦上,怎能不发。心想:我的这八名死党,豁出受牵连也会出来作证。想到这里,还是理直气壮地答应了一声:“有!” 听说真有证人,无情剑也猜出,勾魂娘子的所谓证人,肯定是她的八名护卫。心想:你铁月娥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光顾乱拉证人,也不想想,巴山怒龙再色胆包天,淫心发动,旁边要有你勾魂娘子的贴身侍卫,他屠世仁敢出口调戏吗?她要煞煞铁月娥的气焰,先用利如刀剪一样的目光,扫了那八名教徒一眼,然后寒声问道:“谁是人证?” 勾魂娘子刚想用眼神示意两个曾和她有过肤肌之亲的心腹,让他们挺身出来作证时,陡地从上房屋顶上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口音,答出了一个“我”字。 这真好像一石击起千层浪,惊得所有在场的众人,包括勾魂娘子铁月娥自己,一齐忙不迭地向上房屋顶看去。 无情剑冷酷心一眼之下就发出了一声惊呼:“原来是你!” 不用笔者饶舌,读者想必已经猜出,这位房顶上的证人,肯定是易钗而弁的女魔王了。 只见女魔王一个“棒打仙桃”将身躯飘落了下来,故意一伸右手,向无情剑冷酷心的柔肩上搭来。 按理说,无情剑冷酷心对女魔王这个假大男人虽有好感,确实也曾发过恨不相逢未嫁时的叹息,但她毕竟和丈夫司徒平情好甚笃。唯一的缺陷,就是司徒平比她要大十多岁。现在,怎肯在大庭广众中让一个俊秀的大男人去揽自己的肩臂!刚想用“霸王卸甲”的身法,闪开女魔王搭来的一掌,突然看见套在女魔王皓腕之上的那串一百单八颗楠木念珠,当时脸色大变,娇躯微颤。陡然的惊吓,使她一呆,女魔王的右手搭在了左肩。 这一下子,可把勾魂娘子铁月娥给气昏了。心想:你冷酷心成天责斥我铁月娥到处勾搭男人,甚至骂得我狗血喷头。我勾魂娘子再浪再淫,还没有哪个相好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揉肩揽臂,公开地调情。我看你无情剑今后有何面目再来管我。更可气的是,自己迷恋老半天的这个极俊男人,说不定会让冷酷心给抢夺过去。 其实,这事勾魂娘子铁月娥自己想左了,人家无情剑不过是从心底爱慕女魔王这个假男人的潇洒英俊,哪像她恨不得马上就能投入女魔王的怀抱。 站在一旁的火蜘蛛谈坤恨女魔王伙同铁月娥残杀了他的两个拜把兄弟,一时悲愤填胸,趁女魔王和无情剑叙话,霍地拔出插在右腿外的锋利匕首,欺身而上,一缕寒芒扎向女魔王的左肋。 请想,女魔王是何等的人物,哪能让火蜘蛛得手!直到谈坤的匕首快要贴身的一刹间,女魔王蓦地发了一招“金丝缠腕”,立时扣紧了火蜘蛛谈坤的腕部寸关尺,大拇指一捺谈坤的脉门。那把精光霍霍、闪射着噬人厉芒的七寸匕首,脱手向地面落去。侯国英没等匕首落地,右手猛地从冷酷心的肩上缩回,嗖地一下子,把那把锋利匕首操在了自己的手内,一翻手就扎入了火蜘蛛谈坤的小腹,接着向上再一挑,顿时给谈坤来了一个大开膛。这一手绝活干得干脆利落。 无情剑冷酷心干瞪眼没法子。她反正不能因为一个死去不能复生的火蜘蛛谈坤,和泗水刘二公子翻脸。只好苦涩地一笑,让人将谈坤的尸体拖出去埋了。 女魔王单刀直入地说:“月卿虽不才,自信尚能察言观色,看夫人的神情,对月卿料理了二毒谈坤,有些很不以为然,索性将事情一齐抖搂出来,请夫人公正判断,省得我刘月卿落下手黑嗜杀的恶名。” 到了这步田地,无情剑冷酷心还能说啥!只好连连向女魔王解释道:“刚才我正在仙峰禅院会见龙隐二位老当家的,火蜘蛛谈坤赶去向我禀报,说他的四弟毒蝙蝠沈舟五弟黑蚂蚁叶青在此地被一个不知姓名的人杀死,要我前去察看。酷心身为掌教夫人,自应协助丈夫管理教务,职责所在,焉能不来;偏偏太上掌教又有密事向我亲口传谕,所以才打发屠老四先来一步,不料竟发生出以下犯上的丑事。请问二公子,你真的亲眼看见了屠世仁的越轨行为?”以女魔王的聪明机智,当然能听出冷酷心的话有真有假,也能看出无情剑是在反客为主,放弃三条毒虫被杀之事不究,将主要目标完全转移到反抗她的铁月娥身上,大有乘此机会狠整勾魂娘子一下的意思。 这一下子,可把个作贼心虚的勾魂娘子铁月娥吓坏了。她追随无情剑冷酷心这么多年,对冷酷心的心黑手狠,翻脸无情,司空见惯。如今,光毒蝙蝠、黑蚂蚁、火蜘蛛三条毒虫死在我的住处这件事,就够我吃不了得兜着走;何况自己和这位刘公子欢饮过后,搂肩把臂的亲热情景,让巴山怒龙屠世仁看了个一清二楚。如不一口咬定屠老四出言调戏,冷酷心非得往死里整治自己不可。现在有人扬言,说我丈夫黑丧门司徒安是冷酷心亲自下密令杀死的,不是死在缺德十八手李鸣的手内。时间长了,纸里是包不住火的。现在我的吉凶祸福完全凭这位刘二公子的一句话了。想到这里,偷偷向女魔王递了一个眼色,意思是想请他千万不能改口,只要一口咬定亲眼看见屠世仁向我无礼,官司打到教主和太上三尊的面前,也非得处死巴山怒龙不可,我勾魂娘子就万事大吉了。 目前在这座香巢之内,静得像一汪死水,就是掉下一根绣花针,都能让人听见落地声。众人齐崭崭地把眼神投射在女魔王脸上,急等她说出巴山怒龙屠世仁是否调戏二夫人。女魔王心中暗想:我何不乘此有利时机,先把勾魂娘子铁月娥推下十八层地狱,然后再抽冷子救出她来,让她好能下决心倒反峨嵋派。只要能把勾魂娘子和她手下的那批心腹死党拉过来,就等于拆塌了司徒平、冷酷心二人的少半个台。想到这里,女魔王故意装作于心有愧的神情,把声音也低得和蚊蝇相仿,小声吐出了:“我没看见!” 侯国英这一坦白实说不大要紧,把平日里作威作福、贪婪、胆大的勾魂娘子铁月娥吓得真魂飞出窍外,水蛇腰一软,几乎瘫倒。 无情剑冷酷心想不到女魔王能这么快地作出了反证,神情一呆,不由自主地问出了一句:“请问刘二公子,刚才之言是因何而发?”问完之后,心中顿时一悔。 这句话一经问出,别说无情剑自己觉得没有必要,其他的人也同有此感。试想,这位冒牌的刘二公子是应教主和夫人的邀请来峨嵋作上宾的,这么追究下去,能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呢?这就叫问者无心,听者有意。女魔王抓住这句问话,要大做一番文章了。只见侯国英故意把脸色一红,很不好意思地答道:“是月卿酒后立足不稳,歪倒在二夫人的怀中,屠老四亮鞭行凶,逼得二夫人不得不发出了飞刀。” 这锅本来很稀薄的米粥,让女魔王给多加了半斤面,硬用勺子搅得喝不得了。 勾魂娘子吓得玉面惨白,晃身点地想飞身闯出,暂时逃离此地。 无情剑哪肯让她走脱!娇躯微晃,欺身扑上,闪电般并指如戟,连点了勾魂娘子的将台、期门两处穴道,铁月娥顿时晕厥了过去。 事情也来得真巧,就在无情剑冷酷心刚刚点倒了勾魂娘子之后,二少主司徒朗一阵风似地飞身进来,向母亲冷酷心禀告说:“青城三豹偕孙女东方绮珠,提前来给爹爹祝寿,眼下已到清音阁。爹爹暂时不打算会见他们,特派孩儿来请母亲亲身出迎。” 女魔王知道在缺德十八手李鸣的周密调度下,一张密密麻麻的无形大网,已经撒在了峨嵋山的上空,单等时机一到,就会突然收紧了网绳。立即自告奋勇地说道:“久闻青城山东方三老豹,同时练成了摧魂掌力和搜魂手法,此次又是含恨而来,不能不防备一二。月卿不才,随护夫人的身后左右如何?” 无情剑冷酷心人只因为认定女魔王是徐州泗水公刘广俊之弟刘月卿,听侯国英这么一说,活像喝了一大碗又浓又粘乎的迷魂汤,心神一荡,柔声吐出了“多谢二爷”四字。然后向三儿子司徒清和巴山怒龙屠世仁下令道:“此处由你们二人轮流看守,如果走脱了铁月娥,我就以图财卖放的罪名论处!”三少主司徒清和巴山怒龙屠世仁一齐凛然躬身道:“谨遵谕令!” 无情剑冷酷心带着女魔王侯国英,让二儿子司徒朗在前头带路,一齐离开香巢,登上了孤峰左侧的山崖。 第381章 冷酷心故意将脚步放慢,与二少主司徒朗拉大了一些距离。瞟了一眼和自己并肩齐躯的女魔王道:“事前你既然决心出头偏袒铁月娥,为什么到后来又改变了主意?” 女魔王久经沧桑,舌利如刀,早就一眼看出无情剑喜欢喝自己亲手端给她的迷魂汤。心想:你冷酷心只要乐意喝,我侯国英不光还有更浓更稠的,保险还会亲手送到你无情剑的嘴唇上。故意稍为迟疑了一下,轻轻吐出了“我怎忍欺骗夫人”七个字。 女魔王侯国英也真会演戏,这第二碗迷魂汤,可比第一碗要浓稠得多了,竟把个一贯阴狠毒辣、嗜血好杀的冷血动物,灌得娇躯震颤,四肢松软,几乎停下脚步。 女魔王情知自身没有真正的资本,对无情剑只能动之以情,戏以游词,哪敢和她短兵相接。见冷酷心被自己的迷魂汤灌得脚下一滞,早闪电般用左手一搀,并伸出了右手,向飞驰在前面的峨嵋二少主司徒朗一指,意思是:小心,别让你二儿子瞧出了破绽。 二人同样是武林罕见的女中英雄,所配的夫婿,也无一不是当代独步天下的武林拔尖人物。所不同的是,女魔王侯国英和钻天鹞子江剑臣年貌相当,年龄只差两岁。无情剑冷酷心和丈夫峨嵋掌教司徒平却大不相同了,年纪悬殊了将近二十岁,司徒平中年时娶无情剑冷酷心,哪会像年轻人那样郎情似水。如今陡然碰上了年轻俊美、潇洒风流的假男人侯国英,就好像一个吃够了咸菜豆腐,忽然给她换上了活鱼鲜虾,自会觉得无比鲜美可口,这也就是无情剑冷酷心,要是换了另外一个女人,早就会丑态百出。 转眼之间,三个人前后登上清音阁前的十几道石阶。 这峨嵋山的清音阁,在牛心岭之下,离山麓的报国寺大约有三十里之遥,岭东有白龙江,岭西有黑龙江。两水汇于清音阁下,合流之处有一声巨石,颜色黑褐而有光泽,石高近丈,状若牛心,故名牛心石。离牛心石不远处有石拱桥二座,分跨黑白二水,名曰双飞桥。山高谷深,两水飞泻,其声激越。“双桥清音”素为峨嵋山的十景之一。前人有诗曰:杰然高阁出清音,仿佛仙人下抚琴。试向双桥一倾耳,无情两水激牛心。两水出桥后,拍击着牛心石,浪花四溅,晶莹如珠,极为壮观。从清音阁西,逆黑水上行两里左右,就是黑龙江栈道及“一线天”。断崖长百数十丈,两山壁立如削,形成夹缝,绿荫蔽日,天光一线,景物幽然,蔚为奇观。 忽听阁内有一个浑厚宽洪的声音说道:“老夫不惜降低身分,以大就小前来向司徒平祝寿,反被软蹲在这座清音阁内,究属何种用心,请你这位掌教夫人明示!” 无情剑一看发话人是青城三豹中的金豹东方木,心想:果然不出刘月卿公子所料,青城三豹此次偕孙女东方绮珠前来峨嵋,确实是抱着寻衅之心而来,话一出嗓,就充满了火药气味。连忙赔着笑脸答道:“东方叔父说得哪里话来,偌大一座峨嵋山,从山脚下到金顶上,是多远的路程,身负上乘武功的人,一个单趟需要多长时间,恐怕三位叔父比侄媳都还清楚。手下人怕慢待了三位老爷子,一面请你们爷儿四个进清音阁休息,一面飞报进去。这不,我刚得着消息,就热血奔心似地赶来,甚至连汗水都快沁出来了。”一面说着,一面率领女魔王和司徒朗向阁内走去。 银豹东方林冷然一笑说:“怪不得背后有人议论你无情剑冷酷心,说你见了真佛说人话,碰见判官说鬼话,难为你刚才那两声东方叔父和老爷子喊得真叫亲热,还能和二年前一模一样,真怪我东方老二过去小看你了。” 一见银豹东方林比他大哥东方木说得话更难听,无情剑心中就盘算开了,连这位一向拙于词令而又为人宽厚的东方老二都能一下子撕开了情面,说出这等让人听不下去的话来。第三次轮到老三铁豹东方森开口,以东方老三的性情暴躁和嫉恶如仇的毛三斧脾气,说不定真能冲着我骂大街。 铁豹东方森手腕上的三道脉,还真叫无情剑给把准了,张口就恶狠狠地说道:“三老子此来,是专门来找你那假牛鼻子男人的。快把司徒平那小子给我吆喝出来,我东方森有件事情要亲自审问他。” 一听铁豹东方森连审问二字都用上了,并且指名要审问身为峨嵋教主的司徒平,这简直是峨嵋全派上下的极大耻辱。为人极为狡诈多谋的无情剑冷酷心,有意地瞟了侍立自己右侧的二儿子司徒朗一眼。意思是让他出头顶撞青城三豹一下,凭你们青城三豹的年纪、声望、身份以及地位,总不好公然翻脸和一个低了两辈的小孩子一般见识,准能叫你们三个老家伙窝脖带吃哑巴亏。 无情剑冷酷心的这一手还真高,在她的授意之下,峨嵋二少主司徒朗心领神会地冷然说道:“请问三位老当家的,冒的这是哪门子火气!司徒朗年纪再轻,也懂得人必自尊,然后人尊之。你们老三位的年纪自然不小,身份也诚然很高,辈份当然也不低。可这一切的一切,只能在你们青城山的徒子徒孙的眼中来看,拿到我们峨嵋山就不大灵验了。别怪我一个小孩子说出的话不好听,想充长辈,向你的徒子徒孙充去,想端架子,回你们的百兽崖端去;想摆谱儿,也得在你们的青城山上摆。你们三位老当家的这一套,我们峨嵋不吃!” 侯国英一看司徒朗这小子的真正本领不太高,嘴皮子上的功夫还真能来一气。这一套又阴损又难听的言语,直把青城山的三头老豹子噎了个直着眉毛干瞪眼,既不好和他对吵对骂,更不能出手去伤一个小他们五十多岁的年轻人,只好白吃哑巴亏。 忽然从东方绮珠的身后闪出一个紫面虬髯的中年随从,哈哈一笑道:“你司徒朗刚才的这番话,说得真一点不假,我们三位老主人的威风杀气能不能刮到你们峨嵋山,我一个当随从的下人,自然不敢信口雌黄。不过你司徒朗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上,是峨嵋掌教的二儿了,名正言顺的峨嵋二少主,只要你一步迈出了峨嵋山,情形也就大不相同了。打个比方,别看我只是个专门伺候我家少主的随从奴才,你司徒朗只要敢向我瞪瞪眼,我准能揍你个头青脸肿四技折。你若不信,就向我瞪一眼试试!” 女魔王听了这一套比司徒朗还要难听十倍的藐视人言语,几乎笑出声来,瞟眼一看这个紫面虬髯的中年随从,意外地认出他竟然是先天无极派的新任掌门人武凤楼。知道这也准是自己那宝贝徒弟李鸣的主意。心中暗想:你司徒朗要是算不准今天是初一还是十五,足够你这小子喝上十壶二十壶的。 常言说得好: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紫面虬髯跟随——武凤楼改扮,以下改称武凤楼——的这一套话,比指着司徒朗的鼻子骂大街还让他不能容忍。他欺对方是个仆人,极为阴险地一笑说:“算你家二太爷佩服你小子真有种,愣敢把头伸进老虎嘴中查牙齿!”一招“锦豹探爪”,抓向了武凤楼的前胸。 侯国英不由得暗暗好笑,心想,你司徒朗别佩服我们家的楼儿啦,还是倒过头来佩服你小子自己有种吧。冲着你的这一招,就可以断定你准会被武凤楼揍成个头青脸肿。 果然不出侯国英所料,只见武凤楼左手用了一招极为普通的“探囊取物”,正好叼住了司徒朗的手腕,右手快如闪电般地还是用普通的招数“左右开弓”,劈劈叭叭地四声响过,在峨嵋二少主的两边腮上,不多不少一边揍了两下,打得真够公道。 请想,武凤楼的先天无极派掌力,是何等厉害,别说拿出全部力量,只要把功力提聚一半,四巴掌之下,准能揍得司徒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因为武凤楼恨他不该出言无状,顶撞东方绮珠的三位祖父,仅用了两成功力。 武凤楼甩手抛落真被他揍得头青脸肿的司徒朗,像模像样地对着东方绮珠躬身说:“请少主饶恕奴才的胆大妄为。司徒朗这小子也太瞧不起咱们青城山了,要不是怕少主人怪罪,奴才非得折断司徒朗这小子的手脚四肢不可!” 东方绮珠见武凤楼不光替青城山扬眉吐气,抖威震敌,还以堂堂的先天无极派掌门之尊,改容换貌,屈为奴仆,跟来保护自己的安全,心中一阵子感激,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子凄楚。感激武凤楼无微不至地多次保全自己,还倾全力来维护青城山百兽崖的名望和声威。凄楚的是:武凤楼的人品武功,实属上上!因遵亡母遗训,早和魏银屏订下了白首之约,已变为“使君早有妇,与己叹无缘”了。女魔王本是经历过多次伤心磨炼的过来人,一眼就可以看穿东方绮珠的心事,怕她失神误事,露出了破绽,便有意从中掩护地怒喝道:“一个伺候人的奴才,竟敢胆大包天地打了二少主,你们之中到底谁是青城山的掌门人?我要你还峨嵋派一个公道!” 让女魔王这么陡然一喝斥,东方绮珠飞出窍外的魂灵,才重新附上体来。想不明白:紧随在无情剑冷酷心身后的这个俊美潇洒男子,为什么暗中点醒自己。 忽听武凤楼压低了声音,偷偷地告诉她说:“刚才点醒你不要失神误事的,是我的三婶娘女魔王侯国英。” 东方绮珠早对女魔王侯国英的鼎鼎大名如雷贯耳,一直没有机缘认识这位女人中的头一号人物,听完了武凤楼的喁喁窃语,故意脸寒如冰地向侯国英说道:“东方绮珠蒙三位祖父看重和手下弟兄的拥戴,一月之前已接任了青城山掌门之位。 第382章 尊驾何人?竟敢插手多管青城、峨嵋之间的事情,太不知自量了!” 俗话说得好;演得不像,不如不唱。女魔王既然拉东方绮珠出来同演双簧,就想演得逼真一点。不等东方绮珠的话说完,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答道:“在下江苏徐州刘月卿,看不惯你们青城山这种上门欺人的举动。别的不想多管,只想管教管教你们那个行凶打人的奴才!” 冷酷心一见化名刘月卿的女魔王为了自己二儿子被打,不惜降低泗水公刘府二公子的高贵身分,指名向青城山那个紫面虬髯叫阵,更认为刘二公子是爱屋及乌地来讨自己的欢心。芳心一软,哪肯让出身侯门的刘二公子真为她的二儿子前去拼斗!抢着插话道:“看在对方是个不懂江湖礼节的奴仆下人,这口恶气峨嵋派咽了。我倒真想请问三位东方叔父,是真心前来礼佛,还是成心前来拆庙?务请三位东方老叔把话交代清楚,让我这个作侄媳妇的也好向我们教主和太上三尊禀报!” 早就窝满了一肚子怒火的铁豹东方森,不等两位兄长开口,就满带煞气地抢先说道:“看在你还肯喊我东方森一声三叔父,我就跟你无情剑实话实说了吧。我们老哥仨此次专程来到峨嵋,不光是专门来拆你们峨嵋派这座土地庙,还要找司徒玄、司徒圣、司徒贤三个老鬼算总帐!” 无情剑冷酷心可是个机警奸诈而又城府极深的枭雄女人,听了铁豹东方森这一番咄咄逼人的言词,心中不由暗暗想道:“这三个老家伙明明让我暗派福寿堂管事金鑫将他们投毒致瘫,却能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就一齐痊愈;这还不说,看东方森这种盛气凌人、有恃无恐的样子,必然得到了极大的外援。否则,他绝不敢登门寻衅。如今教主的六十寿诞已到,稍一不慎,必会使峨嵋派上下蒙羞。想到这里,眼珠一转,非常热情地招呼道:“此地不是尊老待客之处,请三位老爷子移驾九老仙府,容侄媳派人登上金顶去报知我们的太上三尊。” 金豹东方木哈哈大笑说:“我算服了你无情剑的这张嘴。不管什么话,只要到了你的嘴内,就变得好听多了。明明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大山洞,让你说成了九老仙府。” 银豹东方林听出大哥的意思,不想置身在峨嵋派的眼睛和鼻子底下,处处遭到他们的打扰和监视,接过话头向无情剑说道:“常言道,主随客便。留着你的那座九老仙府,招待你的高贵客人。我们这帮人去住洪椿坪上的千佛庵。” 青城和峨嵋闹到了这步田地,就差以刀兵相见了。无情剑无奈,明着打发头青脸肿的司徒朗赶往仙峰禅院去禀报,其实是故意支走二儿子,省得陪在一旁丢人。然后假意含笑地走在前面,引领青城山的一干人等向千佛庵走去。 千佛庵坐落在洪椿坪上,明初高僧性一禅师兴建,因寺前有洪椿古树一棵,所以后来又叫洪椿坪。殿宇崇宏,廊庑洁清,巍巍峨峨,雄踞天池峰下。四周秀峰环立,两侧深谷幽溪,古木扶疏,绿荫如盖,山间林岚飘浮,清晨雾雨霏霏。素有“山行本无雨,空翠湿人衣”之称,为峨嵋山的最佳避暑胜地。 女魔王跟随一行人等刚刚来到千佛庵的山门之外,忽然一眼瞥见四个貌像不凡的中年人,面色阴冷地等候在台阶之下。知道是司徒朗不甘心刚才所吃的大亏,邀请本派硬手来和自己找碴。为防武凤楼粗心大意,就向他瞟了一眼。其实武凤楼早已,一眼看出,站立庵外的这四个中年人,正是自己在古都长安会过两次的峨嵋四杰弟兄。 四杰中的老大擒龙手桑子田率领恶虎抓章子连、裂狮爪蒋子阡、飞豹掌程子陌一齐躬身施礼,向青城三豹招呼道:“晚辈弟兄四人刚听二少主述说,知三位老爷子和绮珠小姐同时驾临敝处。除派手下人飞报教主和三位太上之外,立即专程赶来向三位老爷子请安,并请三位老爷子进庵休息。”说毕刷地向两边分开。 别看武凤楼年纪不大,出师以来历经百战。一见峨嵋四杰的举动,就看出他们必然对自己不怀好意。表面上神色自若,暗中却把先天无极真气遍布全身,防备峨嵋四杰出手对自己暗算。 果不出女魔王、武凤楼二人的所料,青城三豹偕东方绮珠由无情剑冷酷心亲自陪同,跨进了千佛庵的山门之后,老四飞豹掌程子陌长臂一伸,阻止了武凤楼的去路,阴狠地说:“峨嵋、青城两派不光素有通家之好,还是唇齿相依的近邻,平日互相往来,亲如一家。今天随同三位老山主到此的,我程子陌无一不识;你老兄的这副嘴脸,却是生疏得很。如今正值我们教主六十大寿之期,对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我飞豹掌可不能不盘不问。”同时把一只毛茸茸的左手“锦豹探爪”,向武凤楼的右肩井搭来。 早有提防的武凤楼故意让飞豹掌程子陌的大手沾近自己的右肩。然后冷不防一个“肘底看捶”,正好捣中了飞豹掌肋下的期门穴。 武凤楼的这一手太高了,不光招式用得巧妙,时机、力道也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所捣的肋下期门穴,是人身的晕穴之一。尽管武凤楼只用了四成功力,也捣得飞豹掌两眼一黑,身躯震颤,几乎栽倒地上。幸亏他功夫深湛,身大力猛,勉强拿桩站稳,但在鬓角之上,已经出现了汗珠。 见飞豹掌出手就碰上了硬钉子,裂狮爪蒋子阡桀桀一笑,阴险地说:“朋友,好利索的身手,咱二人亲热一下如何?”何字未落音,左手拢指如钩,既迅疾又凌厉地抓向了武凤楼的手腕。 说实在的,武凤楼的手腕要是真让蒋子阡给抓实,以蒋子阡的裂狮爪力,武凤楼的手腕骨节非被抓碎抓裂不可。 对这样的近身暗斗,武凤楼哪敢掉以轻心!一招“金丝缠腕”,不光闪开了蒋子阡抓来的一爪,还把自己的右手闪电般向对方的小臂扣去,暗地里还用上了错骨分筋手法,硬逼裂狮爪收招后退。 擒龙手桑子田真不愧是峨嵋四杰之首,一见三弟、四弟出手都碰了一鼻子灰,连忙示意二弟恶虎抓章子连不准出手,防止丢人更大。 直到这时,故意迟迟不走进山门的女魔王才给峨嵋四杰垫了一个台阶说:“东方三老性如烈火,你们再是职责所在,也不必私下里盘查青城山的下人。有什么话,还是找他们的主人去说吧!” 有了这个台阶,峨嵋四杰也只得就坡而下了。 目送女魔王侯国英、武凤楼等人走进了千佛庵的山门,恶虎抓章子连恶狠狠地说道:“想不到大哥越来越胆小怕事了。依我看,那个紫面虬髯家伙肯定是青城山引来的外鬼。既然老三、老四已公开招呼上了,何不乘此机会深深地挖他一下?” 擒龙手桑子田脸色一变,低声喝斥道:“不是愚兄长别人的威风,灭自己的锐气。凭咱们兄弟四人的功力,个顶个还真收拾不了这个虬髯人?再斗下去,丢人更狠,还是赶快将详情向教主禀报去吧!” 被老大桑子田一顿申斥,恶虎抓章子连只好闭口不语。兄弟四人折转身形,沿着九十九道拐的奇险山道,飞身直奔峨嵋金顶。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三回 在峨嵋派数以千万计的教徒中,以峨嵋四杰最为忠心耿耿,峨嵋掌教司徒平也始终对四杰弟兄宠信不衰。如今见青城三豹来势汹汹,并且还有一个莫测高深、来历不明的紫面虬髯怪客,老谋深算、心思缜密的擒龙手桑子田不得不飞身直叩金顶高峰,秘密报告司徒平。 所谓金顶,乃峨嵋山最高顶峰之名。寺庙建于东汉年间,称为普光殿,乃峨嵋山最为古老的寺院之一。顶峰太高,山多雷火,虽历代修葺,仍屡建屡废。正殿永明华藏寺,为崇祯皇祖万历帝重修,殿后最高处有铜造佛殿一幢,俗称金殿,所以才有金顶之称。 正殿之侧,有一卧云小庵,才是峨嵋掌教司徒平的日常起居练功之所。平日除去峨嵋四杰能独得殊宠,可自由往来出入外,就连他的妻子冷酷心和四个亲生儿子,都只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前来和司徒平相见。这里才是峨嵋山的真正心脏,峨嵋派的核心腹地。负责看管这座卧云庵的,是掌教司徒平的两位师叔,一苇渡江申士业,闪电三枪韩透心。另外,这里还有一个连峨嵋四杰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在卧云庵后院的几处静室内,住着教主司徒平的几位好友,具体人数不详。十几年来,别说峨嵋四杰无缘拜识这几位极端神秘和人物,甚至连四位峨嵋少主都不知道那些人的名字。擒龙手桑子田倚仗自己深受司徒平的宠信,有一次趁一苇渡江申士业酒醉,微词试问这几个人的姓名来历,不光没有问出个子丑寅卯,反被掌教司徒平狠狠地申斥了一顿。从此,再也不敢存有拜识几位神秘人物的心思。 峨嵋四杰之中,论轻身功夫,当推擒龙手桑子田为最。他一路飞驰,头一个攀登上顶峰金顶,忽然看见一苇渡江申士业正一个人站立在睹光台上,注目下视,似乎在俯察下面的情景。 这睹光台,就是在峨嵋金顶上观看日出和云海佛光之处,位于卧云庵的左侧数十步,危崖凌空,前面是万仞峭壁,俗称舍身岩。登上此台,极目四望,数百里外的大小雪山,无不历历在目。 一苇渡江申士业一眼看见擒龙手桑子田到来,连忙身形一晃,从睹光台上跳下,接着再一个纵身,蹿到了擒龙手桑子田身侧,低声悄语道:“你不是老惦记着要拜识一下住在庵后静室中的几位异人吗? 第383章 今天你小子的机会到了,赶快挑选一极为隐秘的地方,躲藏停当,千万不可露出一丝形迹,否则准能叫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擒龙手桑子田听罢,心中又惊又喜。喜的是终于有机会看见这几位神秘人物;惊的是倘若一个不小心,被他们瞧出了形迹,说不定会吃大苦头。考虑到最后,终于还是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心,纵身钻进一片茂密高深的草丛之中。刚想躲藏起来,忽然看见恶虎抓章子连、裂狮爪蒋子阡、飞豹掌程子陌也飞身上来,连忙招呼他们三人一起藏进草丛深处。 蓦地从舍身岩下甩上两只钢爪,深嵌在睹光台上,紧接着又凌空翻上来两个六十岁上下、面貌狰狞的红衣头陀,每人的手中分别持有两只精光霍霍的鹰爪钢抓,虽然头上冒出汗水,却面有得意之色地跳下了睹光台。 就在这时,卧云庵的两扇庵门一启,闪电三枪韩透心在前,峨嵋掌教司徒平在后,从卧云庵匆匆走出。走在前面的闪电三枪韩透心首先鼓掌恭维道:“恭喜二位大师,贺喜二位长老,终于练成了‘绝壁飞升’神功,成为江湖上头一对能在舍身岩自由上下的高人奇士。” 听到这里,隐藏在草丛深处的擒龙手桑子田不由得心神大震。直到现在,方才知道被教主供养在后院静室之中的这几个神秘怪客,其中二人竟花费十年心血,利用鹰爪钢抓苦练飞登舍身岩的轻功绝技。若非自己亲眼得见,说什么也不相信真能有人从舍身岩下飞登上来。别的不说,光凭这两个头陀随意地一甩,就能将鹰爪钢抓深深地嵌入石内,足以骇人听闻了。 可能一苇渡江申士业也出于讨好捧场,闪电三枪韩透心的话一落音,也抢着恭维道:“后天在教主的六旬寿宴上,匿迹潜踪了十年之久的‘贺兰双鹰’,准能压服先天无极派的那头追云苍鹰,一跃而居五岳三鸟之上!” 乍听,“贺兰双鹰”四个字,擒龙手桑子田才忽然悟出那两个红衣头陀是贺兰山的两个杀人魔王,不光为人凶残嗜杀,阴狠毒辣,听名字都让人毛骨悚然。老大名叫石思英,谐音食尸鹰,外号人称甩手夺魂。老二名叫石思郎,谐音食尸狼,外号人称要命一掷。十数年前由于杀人太多,被先天无极派的天山三公郑公道、叶公超、沈公达三位老人找到贺兰山,吓得贺兰双鹰鼠窜漏网。三公亲手挑了他们的垛子窑,解散了贺兰双鹰手下的盗伙,并将其抢劫得来的不义之财,全部施舍给附近贫苦穷人。从那时起横行一时的贺兰双鹰,就消失了踪迹。想不到会被岸然道貌、一贯以正人君子自居的峨嵋掌教司徒平暗中窝藏了十几年,并把他们改装成头陀,真是煞费了苦心。 贺兰双鹰中的石思郎听了申、韩二人的恭维,更为志得意满,傲然说道:“石某为报十年前的毁家捣巢大仇,辛勤苦练了整整十年,不亲自手刃了沈公达等三个老匹夫,誓不罢休!” 话未落音,突然从舍身岩下传来了一声:“司徒老贤侄,快来拉二叔我一把!”声音尖锐,钻心刺耳。 因为岩下的人指名叫的是司徒平,并还口喊老贤侄,不光一苇渡江申士业和闪电三枪韩透心不敢上前,就连眼高于顶、傲视一切的贺兰双鹰,也不好越俎代庖。 峨嵋掌教司徒平两道长眉微皱,虽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地扑去。他刚刚飞落到睹光台上,从舍身岩下已经滚上来一个年过古稀、一身樵夫打扮的老人。只见他虽然一身樵夫打扮,面貌神态却极为不俗。奇怪的是,凭他这么个暮年老人,偏偏也能从舍身岩下飞越上来,不能不让所有在场的人一齐大吃一惊了。 峨嵋掌教司徒平一句“马二叔”还没有叫出口来,终南樵隐马慕岱早瞪眼骂道:“老子听人传言,凡是能从舍身岩下爬上峨嵋金顶的,你司徒平就把他当亲爹一样供奉。我马慕岱老年丧子,成天价怕死后无人埋我,才豁出老命前来一试。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还真让我给爬上来了。” 司徒平虽然遭受终南樵隐马慕岱的无情嘲骂,因知道自己的父叔等人都曾和马二先生以兄弟论交,只好咬牙忍受,不敢形于词色。 一贯凶横的贺兰双鹰却不愿忍受了,老二要命一掷石思郎怪眼一翻说道:“老家伙,你也用不着倚老卖老,石二爷的眼里从来揉不进沙子,哪能看不出你是专门来摘我们弟兄二人的眼罩子!我们哥俩是干什么的,你老家伙自然明白。既然敢冲着我们二人来,想必肚子里是长着一副弯肚子,只怕你一口吞不下我们这两根镰刀把。” 终南樵隐马慕岱哈哈大笑道:“我老人家当了一辈子的山中樵夫,窝窝囊囊地活了几十年,想不到老来运转,竟然有人把我捧成弯肚子,我就吞一口镰刀把试试!” 要命一掷石思郎一抖手中的鹰爪钢抓,示意大哥石思英分攻马慕岱的左右。 吓得终南樵隐马慕岱转脸就往睹光台上跑去,极像为了逃脱贺兰双鹰的攻袭,向舍身岩下跳去。 别看司徒平让马二先生嘲骂得不亦乐乎,一见他拼命向舍身岩边跑,心中顿时一急,连忙大声喊道:“马二叔留步!” 马二先生一个悬崖勒马,停住了脚步,扭颈回头哈哈大笑说:“亏你小子已经当上了教主,还是称两斤半棉花套眼镜,一点也看不透事。老子我难得活到七十多岁,牙口齐全眼不花,不光能嚼动牛肉啃烧鸡,还能看清好人和孬种。不到王母娘娘的蟠桃会,我老人家会自寻无常跳悬崖吗?” 气得贺兰双鹰两眼一红,异口同声地追问道:“那你老小子跑个什么劲?” 马二先生满脸带着不屑的神情说:“凭你们弟兄这两块料,焉能劳动我老人家的金身大驾!”陡然向舍身岩下喊道:“乖儿子,快上来!我老人家让人给欺负死啦!” 随着终南樵隐马慕岱的一片胡言乱语,从舍身岩边真的又纵上了一个人。这人身形还未站稳,就忙着向终南樵隐问道:“哪个活腻味了的王八蛋,胆敢欺负你老人家?” 马二先生伸手朝驾兰双鹰一指说道:“就是这俩小子!”随着终南樵隐的这句话,峨嵋掌教司徒平和贺兰双鹰才看清了刚从舍身岩下上来的这个人。只见他年纪不满三旬,身材修长雄健,一袭青衫飘飘,丰姿俊秀如玉;极为难得的是,飞身直上舍身岩神态从容,气不涌出,较比贺兰双鹰登上舍身岩时那种粗气大喘、汗流两鬓的样子,要高明得多了。 书中代言,继终南樵隐马慕岱身后,飞登舍身岩的这个年轻人,就是钻天鹞子江剑臣。以他那一身精湛内力和踏虚如实的绝顶轻功,再得到终南樵隐马二先生相助,纵横峨嵋山区,宛如鱼游水中。意外地发现了贺兰双鹰这两个杀人恶魔的踪迹,决心狠揭司徒平的这块疮疤,才沿着贺兰双鹰用精钢鹰爪开出的一条秘道,翻越上来。说实在的,钻天鹞子和终南樵隐要不是利用两个恶鹰开出的裂痕,真要飞登绝顶,还真不太容易。 峨嵋掌教司徒平一见江剑臣的长相,顿时惊得一愣。 直到这时,先天无极派和峨嵋派的两位头号人物终于对面了。 钻天鹞子江剑臣哪肯让司徒平头一个开口,抢先说道:“江某此次飞登金顶高峰,一不是专程拜访贵教主,二不是故意寻衅峨嵋派,乃是奉了敝派的天山三位师叔之命,前来缉捕十年前漏网逃窜的两个凶徒。请司徒教主以武林道义为重,准许江剑臣伸手捉拿!”说完之后,拱手一揖。 钻天鹞子江剑臣首先把自己的脚跟站稳了,不光场面话交代得四面见光、八面见线,还郑重说明自己是奉了天山三位师叔的谕令,前来捉拿漏网的两个恶贼,就让你司徒平满肚子是话,嘴里也讲说不出。因为远在十年之前,贺兰双鹰二人杀人越贷,横行不法,称得起作恶多端、罪不容赦。司徒平想利用这两个恶人,作为颠覆先天无极派的急先锋。如今被江剑臣和终南樵隐当面指出,也不敢公开替他们二人挡横,司徒平不愿自己的苦行僧假面目暴露无遗。司徒平到底不愧为奸滑桀雄之徒,稍一思索,异常平静地说道:“俗语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双鹰弟兄当年的所作所为,确实有横行不法之处;近十年来,能知道苦海无边,回间是岸,身入空门,面壁思过。能否请江三侠暂时放手?后天就是在下的六十贱辰,到那时,让天下武林同道共议其罪如何?” 司徒平这只老狐狸,明知钻天鹞子江剑臣性如烈火,嫉恶如仇,绝不会为自己这两句不咸不淡的话所打动,肯定还得进一步相逼。到那时,既显得自己敢于出头相护贺兰双鹰,又能激起贺氏兄弟对江剑臣的更大怨恨。让他们三人在自己的面前血拼一场,就是不能拼成两败俱伤,江剑臣的本身功力也必然消耗十之八九。然后自己再以暗中偷窥峨嵋金顶为借口,拣江剑臣力乏不敌的大便宜。 事情还真让他料准了,钻天鹞子江剑臣冷然说道:“不是江剑臣有意不采纳司徒教主之言,是业已查明贺兰双鹰早有东山再起的歹心。事情明摆着,既然想身入佛门,为什么不削发受戒?既说他面壁悔过,为什么苦练绝顶轻功?话又说回来,请问司徒教主,你说他身入佛门,不知是拜哪位高僧为师?说他面壁悔过,请问他们二人这十年之久,在何处面壁悔过?还请司徒教主明言相告!” 江剑臣的这一军,将得真叫厉害,只问得峨嵋掌教司徒平老脸一红,张口结舌,只好苦涩地一笑,然后向贺兰双鹰送去一个立即下手的眼色。 第384章 早就蠢蠢欲动的贺兰双鹰,只因承蒙司徒平隆重厚待了十多年,不得到他的同意,不好贸然下手。其实二人早就提聚了全身功力,蓄势待发了。如今一见司徒平打出了立即下手的暗号,要命一掷石思郎用的是“流星赶月”,两只鹰爪钢抓,上扣当顶,下奔膝盖,迭次向江剑臣抓来。 已对江剑臣怀有戒心的甩手夺魂石思英斜身上步,双肩抖处一对鹰爪钢抓配合其弟的攻势,凌厉迅疾地分抓江剑臣的前胸和后背。 对付这一对匿迹潜踪、卧薪尝胆苦练了十年之后的贺兰双鹰,江剑臣可没敢存一丝一毫的轻视之心,一个“孤鹰冲霄”,修长挺拔的身躯宛如长虹刺天一弹而起,接着变势为“彩云飞卷”,那把一尺二寸的屠人利器短刀早握在了右手之上。 看到这里,作为冤家对头的司徒平,也几乎脱口喊好。 横行西北半边天的贺兰双鹰,也绝非泛泛之流。见江剑臣一招亮刀,无不心中陡然一凛,情知一场恶战势难避免,石思郎的左手抓“反臂探抓”,硬压向江剑臣的当顶,右手抓用了一招“阴风飒飒”,直扑钻天鹞子的软肋。 出手必决生死,双方三人都心中明白。甩手夺魂石思英右手“饥鹰盘空”,鹰爪钢抓挂着嘶嘶的风声,抓向了江剑臣的左边太阳穴,左手鹰爪钢抓带着慑人的啸音,直奔江剑臣的下盘窃阴穴,不仅力道迅猛,而且认穴极准。 江剑臣不得不再次施展出轻功绝技“张弓射日”弹地腾空再起,硬行冲出贺兰双鹰的两面夹击。 誓报前仇而又心肠毒辣的贺兰双鹰一见大喜,兄弟二入一碰眼神,各把鹰爪钢抓荡起,织成了两丈方圆、密不透风的噬人巨网,认准了江剑臣势非落入他们二人的钢铁大网不可。 他们过于低估了江剑臣的钻天功力,猛听江剑臣一声清啸,声震峨嵋金顶,半空中一个“天河倒挂”,手中的短刀喷撒出一片厉芒,当当当当四声巨响,顿时将贺兰双鹰的四只鹰爪钢抓磕向了四处。场子中仍然是江剑臣居中,贺兰双鹰分峙左右。 稳立一旁冷眼观战的终南樵隐马慕岱看出了江剑臣的用意,不把自身的精绝功力过早地暴露给司徒平。钻天鹞子江剑臣不光隐藏了“一刀三斩”,甚至连“九九归一”、“六出祁山”的快刀招数都收起不用,仅用一般的刀法来拼斗两个极为厉害的恶鹰煞星。终南樵隐点头赞叹之余也暗暗地悬起了心。 两次强攻不下,贺兰双鹰急红了眼睛,异口同声地暴喝了一声:“打!”四抓飞舞,一齐攻向了钻天鹞子江剑臣。 经此一来,钻天鹞子江剑臣反倒更为沉静下来,施展开移形换位步法,宛如一叶孤舟漂浮在雨骤风狂的惊涛骇浪中,看着真危险至极,其实却在暗暗消耗石氏兄弟的功力。 三十招,五十招,一百招,顶到一百五十招时,久攻不下的贺兰双鹰已早急得眼喷怒火,怪吼不止了。 站在一旁的司徒平喃喃说道:“以我司徒平的锐利眼力,不料白费了十年心血!当作神圣供奉的两位上宾,光会狂喊怒叫瞎扑腾,敢情连一只小鸟也收拾不下来;换上别人,非得向你们算还饭钱房费不可!” 这几句活活能噎死人的难听话,若传入贺兰双鹰二人的耳中,还不得把两个生性凶横的杀人魔王给气死!高手相搏最忌心情烦躁、气愤走神。看起来,司徒平好像有意加速贺兰双鹰二人落败。 江剑臣可没有这么认识,他知道这是狡猾如狐的司徒平在暗中点醒石氏兄弟要冷静下来,稳打稳扎,一定要大力消耗我江剑臣的先天无极真力,再由司徒平藉口出场,把我毁在峨嵋金顶。心中一动,决心不让石氏兄弟回过神来,首先用一招“四面埋伏”,磕开了对方的鹰爪钢抓,然后刀光如雷,怒喷而出,陡然用上了冷焰刀谱中的“六出祁山”。 当年钻天鹞子江剑臣奉旨杀妻时,由于一眼看出侯国英即将分娩,产生了怜妻爱子之心,不仅放弃了杀死女魔王的主意,反而替她去恶斗多尔衮派来的辽东僧、道、俗三奇,最后使用的就是这招“六出祁山”刀法,把声威赫赫的睡和尚、哑道人、活僵尸三人同时给各划伤了一刀。 如今时隔两年有余,江剑臣在冷焰刀法上又悟出不少心得,比当年划伤辽东三奇时,不知要高出多少。按理说,贺兰双鹰兄弟二人本逃不出这一招极快的刀法。 怎奈贺兰双鹰本身的武功就超过辽东三奇很多,又让司徒平故意用话点醒,早就心神悚凛,提高了警觉。一见刺目的刀芒凌厉罩下,心惊胆颤之下,除去各把手中的鹰爪钢抓拼命挥出外,一齐将自己的身躯暴然后撤。 尽管石氏兄弟有所防范,还是让江剑臣每人赏了一刀。老大石思英被划伤了左边肩头,皮开肉绽,血流不止。老二石思郎伤得更重,在右边手臂上被钻天鹞子切下一大块肉来,鲜血顿时染红了半边身子。 花费十年心血收揽的两个心腹死党,司徒平哪肯眼睁睁地看着他俩毁在江剑臣的手里!暗中一使眼色,闪电三枪韩透心、一苇渡江申士业电闪扑出,遮护在贺兰双鹰的身前,使他们暂时脱出了江剑臣的杀伤追辑。 生姜到底还是老的辣。终南樵隐马慕岱在左侧可是旁观者清,一见司徒平竟然不顾峨嵋派的声誉,公开指使他的两个师叔出头援助石氏兄弟,大有倚仗人多势众、乘机围困江剑臣之意。他这个成了精的老江湖怪客哪肯吃这样的眼前亏!再者说,钻天鹞子真要有一星点差池,他马慕岱还真不好向胞兄马慕起和侄女侯国英父女二人交代。连忙一晃身躯横阻在江剑臣的身前,哈哈大笑道:“怪不得古人常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你这位司徒大教主,确实比以前有出息多了……” 闪电三枪韩透心心中一气,暗想:你马老二这下是公开嘲弄我们教主吗?脸色一寒接口说:“你马老二也不要倚老卖老,咱这峨嵋金顶之上,可不是你信口雌黄的地方。”终南樵隐再一次哈哈大笑说:“我刚才那句话,还真是一点没说错,别说你们的司徒大教主有出息,就连你闪电三枪韩透心,也比从前出息多了。” 闪电三枪韩透心怪眼一翻追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马二先生第三次还是哈哈大笑说:“事情明摆着,别看江湖上有人把你韩老六和申老七分别捧为闪电三枪、一苇渡江,平日连你们自己也觉得怪像那么一回事似的,那是你们哥们的时运好,没有碰见真正的高人。你们二人谁要不服,过来和我这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试试。别打肿脸硬充胖子啦,就让你们五个人一起上,也不见得就能拾下来江剑臣。有能耐还是留在后天施展吧!”一把操起江剑臣的手腕,说了一声:“咱们走!”双双弹身纵起,擦过峨嵋四杰的藏身之处,飘飘然离开了峨嵋金顶。 一苇渡江申士业、闪电三枪韩透心,齐声向司徒平求道:“请教主下令,集咱们九人的力量,不信留不下他们二人。”在这个时候,事先来到的擒龙手桑子田以及随后赶来的恶虎抓章子连、裂狮爪蒋子阡、飞豹掌程子陌一齐上前,给教主司徒平见礼。 面冷如冰、眼泛煞芒的司徒平却一声不响地登上了睹光台。 新遭惨败的石氏兄弟默默地跟随过去,和峨嵋掌教司徒平并肩站在睹光台上。老大甩手夺魂石思英愧然说道:“我们兄弟承蒙教主不弃,礼遇厚待十多年,不仅寸功未立,出手即遭惨败,实无颜再受教主供奉。就此告辞了。” 峨嵋掌教司徒平为人奸诈,乃武林中的枭雄人物。他收留窝藏豢养贺兰双鹰,只不过是看重了二人的那身诡异武功,想利用他们和先天无极派的刻骨仇恨去对付五岳三鸟。不料一战之下,就败给了钻天鹞子江剑臣。除去后悔自己的招子不亮,错把生铁当乌金,白白供奉了他们十多年之外,知道再不打发他们赶快离开此地,必会给峨嵋派带来不少的麻烦。心里虽然这么想,口头上却愤然说道:“二位老当家的说哪里话来!古人云胜败乃兵家之常,谁也保不住一生当中不输一招半式的。后天就是敝人的贱辰,二位何不多留两天,重会江剑臣,再斗五岳三鸟!” 贺兰双鹰之首石思英为人精明干练,哪能听不出司徒平的这一番话是虚情假意!苦涩地一笑说:“谢谢教主的殷勤美意!峨嵋山我们兄弟是一天也不能呆了,十年来的款待,我们必有一报!”他忍住伤痛,重新荡起了鹰爪钢抓,和石思郎仍用鹰爪钢抓从舍身岩飞身坠落。 石氏兄弟为了对付五岳三鸟,十年以来无一日不在练习上下舍身岩。此番从舍身岩坠落,既像拉轻车走熟路,又能避免钻天鹞子江剑臣的堵截。小心翼翼地坠落谷底之后,要命一掷石思郎恨声说道:“怪不得有人说司徒平这家伙能共富贵不能共贫贱,能共安乐不能共患难。平日里几乎把咱哥们同老子一样的供奉,如今一旦败在江剑臣的手下,就翻脸无情了。真他妈的不是东西!” 甩手夺魂石思英自从飞坠岩下后,就极尽目力,向四周观望,直到确信附近没有人踪潜伏之后,才长长地吁出了一口大气,向石思郎说:“老二,你把话说到哪里去了,怎么能怪人家司徒教主对咱们翻脸薄情,不再热心收留咱们呢!要怪只能怪咱们弟兄太不争气了。想想看,自从咱们弟兄受聘来到峨嵋山,峨嵋掌教是怎么对待咱们的?不光安排咱们和他同住卧云庵,还严禁一切人等打搅咱们,让咱们能专心致志地苦练武功。 第385章 特别是在生活上,咱们要吃甜的,人家不给端咸的;咱们要吃辣的,人家不给上酸的。一年四季,单夹皮棉,应有尽有。人家把咱们当成上等佳宾伺候了十多年,为的什么?还不是想叫咱们替他多出两膀力,多流一身汗。如今只碰上一个江剑臣,前前后后只几十个照面,就几乎让对方给料理了。他司徒平再是个冤孙,能再收留窝藏咱们吗?就让他不怕五岳三鸟来找麻烦,能不怕天山那三个老鬼向他司徒平指名要人!郑公道、叶公超这两个老鬼的话还好说些,怕就怕那个该死一百次一千次的胖老鬼沈公达。真要让他闻讯赶到此地,咱们想走也走不脱了。” 话未落音,突然从一棵高大的石笋后面,传来一阵笑声,紧接着一个胖得出奇出格、满脸油汗的肥胖老人闪了出来。跟随在肥胖老人身后的,是一个十四五岁、方面大耳、一脸淘气、满带笑容的大孩子。 不须笔者饶舌,阅者诸君自会知道胖得出奇出格的胖老人,是天山三公中年纪最小的胖公沈公达,跟随在天山三公身后的是缺德十八手李鸣新收的弟子小捣蛋鬼秦杰。 贺兰双鹰一见来的肥胖老人,果然是自己二人的最大克星天山胖公沈公达,只吓得肝胆俱裂,神魂出窍,情知再想逃出沈三公的手下,势比登天还难。互相一对眼神,刷地一下子分别抢占有利的地形,决心凭手中的四只鹰爪钢抓,和沈三公一死相拼。 沈三公哈哈大笑,向贺兰双鹰说道:“看两位相好的这种二狗把门的架势,还是想啃嚼我沈公达的这一身胖肉!明白地告诉你们吧,十年前你们二人啃不动,现在保险还能咯掉牙!你们也别认为自己躲藏得多么严密,其实我沈胖子早就察觉出你们二人被司徒平收留窝藏了。我为什么迟迟地不动你们?是因为看在你们二人还能狠下心来苦练轻功绝技,企图向我沈公达报复,还有练武人的一副硬骨头。再加上你们历时十年之久,没有再出现江湖,所以我们老哥儿仨认为,只要你们能不再继续作恶,就决心放过你们,不咎既往了。” 一听沈公达有放自己弟兄一马之意,要命一掷石思郎冲口问道:“那你为何还阻住我们弟兄的去路?” 沈三公突然把笑容一改,沉声说道:“有道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想要沈公达放过你们,你们必须决心放下屠刀;倘若你们仍然积恶难返,那我岂不又放虎归山了。” 说实在的,以贺兰双鹰在江湖中的身分地位,所以匿迹潜踪在峨嵋金顶,屈身投靠司徒平,主要是为了逃避天山三公的追缉捕杀。试想,江湖道上的盗魁巨寇,哪一个能在天山三公的手下兔脱。所以才下死命地苦练武功,改装头陀,企图和天山三公作最后一拼。做梦也想不到天山三公有饶恕自己兄弟二人之心,乘此有利时机,老大甩手夺魂石思英愧然说道:“按我们弟兄早年的作为,确为武林正道人士所不齿。在峨嵋金顶的十年蛰伏中,何尝不时悔改前非。如蒙天山三公宽大为怀,饶恕我等,我们弟兄决心找一偏僻去处,了此余生。”沉痛表明心意后,和要命一掷石思郎一齐收起了各自的兵刃,向沈三公躬身合什施礼。 沈三公呵呵一笑道:“难得双鹰弟兄迷途知返!如不嫌弃我们三个老不死的,可到天山和我们作伴去。” 能和天山三公这样的武林侠隐作伴,再也不怕有人寻仇。从来生性阴狠、行为怪僻的贺兰双鹰,几乎感动得流出了泪水,一齐向天山胖公合什再拜,叩谢天山三公的大恩大德。 突然从一棵绿荫如盖的大楠木树上,又飞身飘落下一个鹑衣百结、骨瘦如柴的年迈老者,向驾兰双鹰极口赞道:“一言解宿恨,变敌为朋友,让我老偷儿每人敬你们三杯!” 等到贺兰双鹰兄弟俩看清来人竟是八变神偷任平吾时,不禁暗暗地为自己庆幸不已,既感谢胖公沈公达的大度容人,又庆幸自己兄弟及时脱离了司徒平的麾下。真要是死心塌地地追随峨嵋派,和先天无极派为仇作对到底,对方随便出来一个人,都能让我们兄弟二人死无葬身之地。从八变神偷任平吾、终南樵隐马慕岱、天山三公沈公达等人先后在峨嵋山出现上来看,说不定连宇内第一神剑醉仙翁马慕起都给惊动了。尽管峨嵋派的人多势众,司徒平冷酷心诡计过人,也架不住这么多的武林异士、江湖奇人一齐向峨嵋派发难,败局已然形成了。想到这,兄弟二人一齐抱拳拱手,同声谢道:“在下是何等样人,怎配承受八变异人以酒相赐?不敢当,太不敢当了!” 八变神偷任平吾出自真诚地一笑说:“我老偷儿一生好酒如命,又经常囊空如洗。从打我能记事的那时起,最多只请人喝过三次酒,加上今天算是第四回了。”从腰袢解下来一个盛酒的大葫芦,首先递给了双鹰中的老大石思英。 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在当代武林中,真配喝上八变神偷任平吾美酒的,也不过十个人左右而已。所以甩手夺魂石思英身躯一颤,面容陡肃,弯腰接过酒葫芦,无比郑重地说:“高人赐,不敢辞!石思英恭敬不如从命了。”双手捧起酒葫芦,恭恭敬敬地喝了三小口。又递还给八变神偷任平吾。 没等八变神偷任平吾把酒葫芦递出,要命一掷石思郎早已弯下了腰来,学着胞兄石思英的样子,接过酒葫芦,也恭恭敬敬地喝下了三小口。 胖公沈公达瞪着眼向贺兰双鹰埋怨道:“想不到赫赫有名的贺兰双鹰,几十年的江湖道白跑了,竟连一口也是喝、十口也是灌都不懂。下次再这么蝎蝎螫螫的,我沈胖子非狠揍你们两个老小子不可!”趁八变神偷不留神,一把从石思郎的手中抢过那只酒葫芦,仰起胖脖子,狠狠地狂吸了三大气。 心疼得八变神偷跺着脚骂道:“好你个死皮赖脸的三胖子,世上哪有你这样的喝酒法,也不怕让酒噎死你。” 从沈三公的手中夺过酒葫芦一摇晃,几乎连三分之一都没有了。气得他脸色一变,刚想把酒葫芦送到自己的嘴唇边,猛然看见小捣蛋鬼秦杰也早已毕恭毕敬地弯下腰来,等待着来接自己的酒葫芦,微然一怔问道:“难道你一个小小的人儿,也想喝我葫芦中的美酒?” 听了八变神偷任平吾的这句问话,小秦杰由毕恭毕敬改为诚惶诚恐,还用颤抖着的声音答道:“圣人云:长者赐,不敢辞。重孙儿焉敢败任太公之雅兴,拼着大醉三日,也得喝上三口酒!” 八变神偷任平吾真费了不少的力气,才从峨嵋教徒的暗舵内偷来了满满的一大葫芦酒。可怜人家贺兰双鹰弟兄俩仅仅喝了六小口,几乎连二两都不到,却让天山胖公沈公达吸去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已不够自己过酒瘾。见小秦杰一个毛孩子也拉出喝酒的架势,有心不让他喝,又怕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的沈老三指责自己不该单单漏掉了他门下的重徒孙,说不定还会怪自己连能闪一村、不漏一家的大道理都不懂。转念一想:一个小小的毛孩子,又能喝去多少。为了避免沈胖子向自己纠缠,一咬牙,把手中的酒葫芦递给了小捣蛋鬼秦杰。 只见小秦杰双手接过酒葫芦,先摇晃了一下,然后瞟了一眼天山胖公沈公达。 只见沈三公大声训道:“你三太公一生喝酒,从来不落后于人;你三师祖白剑飞跟我一年,让我训成了干杯喝不醉;你师父李鸣只跟了我十天,就练成能喝下半坛酒的海量。还有你大师兄小神童曹玉,现在已学得几乎能赶上我三分之二的豪饮。你小子哭着喊着要跟三太公,今天承蒙你任太公看得起你,也敬你这个毛孩子三口酒。你小子就是豁出性命不要,也要喝出咱们先天无极派的气魄来。听清楚了没有!” 八变神偷任平吾气得破口大骂道:“白披一张人皮的沈胖子,尘世之上哪有你这一号的太师祖?也没见过你这样训练徒儿徒孙的,简直是血混蛋一个,早晚我非得拉拉你的一身肥膘不可!”嘴里一边骂着,一边向小捣蛋鬼秦杰望去。 只见小秦杰一仰脖子,把酒葫芦凑到唇边,听不见他咕嘟咕嘟地下咽声,只见他把酒直向嗓子眼灌去。看样子准能一口气不换,就将葫芦内剩的烧酒一滴不留地完全喝入了腹内。 八变神偷任平吾知道事情已到追悔莫及的地步了,干脆一跺脚,强自压下了肚子内的酒虫,反倒欣赏起秦杰这个小酒鬼喝酒的风度来了。 只见这小娃娃喝酒好似长鲸吸水一般,一眨眼的工夫,就把酒葫芦内剩下的三分之一烧酒喝了个干干净净,先咂咂小嘴,然后顺手将酒葫芦向八变神偷任平吾脚前一抛,双手往两边大腿上一拍,发火道:“我秦杰年纪再小,辈分再低,在喝酒的场合中,摸摸头顶也得算一份。你任太公也是老江湖人物了,凭什么敬别人都是三大口,轮到我秦杰就只摊了一小口?说你老人家什么眼看人低,不算过分吧?”石氏兄弟强自忍耐着,不让自己笑出声,心想:幸亏这小子把狗眼看人低换成了什么眼看人低,否则非把八变神偷气死不可。 惹得八变神偷带着笑声骂道:“好你小猴儿崽子,竟然小鬼欺负起阎王爷来了,看任太公不撕烂你这张刁钻缺德嘴!”右手陡然伸出,迅疾如风地向小捣蛋鬼秦杰的面部抓来。 小秦杰身形竟敢稳然不动,单等八变神偷的手爪临近,才把自己的两只小手一扬,突然露出暗暗扣在掌心之内的两只丧门钉,一只直戳八变神偷的手心,一只扎向老偷儿的腕间寸关尺。八变神偷任平吾哈哈一笑,一面撤回了自己的右手,一面朝天山胖公沈公达骂道:“再有成色的好孩子,只要跟着你沈公达,非让你这个胖鬼训成双料的缺德鬼不可!” 第386章 秦杰等众人一阵大笑过后,早噗咚一声,跪在了八变神偷任平吾的面前,柔声软语地哀求道:“任太公,重孙儿好不容易逗得你老人家开怀大笑了三次,往少处说,最低也能让你老人家多活三十年。难道你老人家好意思一点见面礼都不给吗?” 沈公达在一旁吹胡子瞪眼说:“常言道:笑一笑,十年少。你老偷儿刚才一连大笑了三回,保险你能多活三十年。为了感谢孩子对你的一片孝心,快拣值钱的朝外掏吧!” 八变神偷任平吾叹了一口气说:“谁要碰上你们爷几个,真算晦气糟心带倒霉。就连我这么一把麦麸子,你们爷们都想榨出二两油水来,真称得起雁过拔毛呀!” 突然右侧的草丛一分,缺德十八手李鸣一跃而出,来到八变神偷任平吾的身前,先以晚生后辈的身分大礼参拜,然后一丝不苟地向任平吾说道:“孙儿李鸣不才,父亲李精文现任江南按察使,素常对我管教极严,平日里夹紧尾马走路,小小心心做人,还经常挨父亲的申斥责打,实在不敢接受你老人家刚才的那种夸奖。守着眼面前的老少爷们,你老人家非得给我指出来,见了我李鸣,为什么会晦气糟心带倒霉?”八变神偷任平吾双手乱摇说道:“到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人多势众。你们老少三辈子合伙欺负我一个苦老头,也不怕我新收的徒儿侯国英找你们老少三个缺德鬼算帐?” 沈公达哈哈大笑说:“我那徒侄媳妇真要成了你老偷儿的门下弟子,李鸣、秦杰爷儿俩,一个是你的当然徒孙,一个是你丝毫不掺假的重徒孙。这两份见面礼,你更是掏定了!” 听完了沈三公这一番话,李鸣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任师祖!” 秦杰不光赖在地跪着不起,还一口一声“太师祖”叫得山响。 八变神偷任平吾噗哧一笑说:“说起来我老偷儿还真得多谢龙隐二丑这两个老小子。若非他们兄弟二人每人送给我一样东西,今天我任平吾非让你沈胖子挤兑得淌大汗不可!”随着话音,从自己的怀内掏出抢自龙隐二丑手中的一筒梅花追魂针和乌云喷火筒,一齐交到沈公达的手中。 胖公沈公达够多么识货,一眼就认出是龙隐二丑仗之横行江湖的两种厉害暗器。不光一敛嬉皮笑脸的戏弄神态,还失声说道:“这两份见面礼太贵重了!确实太贵重了!” 八变神偷伸手拍了沈公达一掌,笑骂道:“你沈胖子向来阎王不怕小鬼瘦,害得我倾家荡产两手空。倒过头来又猫哭老鼠——假慈悲,真不是玩意儿!” 天山胖公沈公达正色向缺德十手李鸣和小捣蛋鬼秦杰说道:“老偷儿的这两份见面礼,确实太不寻常了,一筒是龙隐大丑夏仁的梅花追魂针,另一筒是二丑邵友的乌云喷火筒。功力稍弱的,用以防身顾命,再好没有,简直给你们师徒多添了两条性命。大恩不言谢,以图后报吧!” 李鸣见三师祖向来没有这么严肃过,心神一凛,连忙率领徒儿秦杰,重新又向八变神偷任平吾跪下道谢。 气得任平吾瞪眼向沈公达大骂:“说你沈胖子不是玩意儿,一点不错。两个破铁筒子,你还想叫这两个小子变成磕头虫吗?” 饶是那样,沈公达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贺兰双鹰兄弟和峨嵋掌教司徒平朝夕共处了十多年,经常在一块探讨先天无极派内的一切情况,对大名鼎鼎的缺德十八手李鸣哪有不熟闻素知的道理。见李鸣只生得方面大耳,细皮嫩肉,活脱脱的一副豪门贵公子、望族阔少爷的模样派头。乍一看绝不像两次挫败火神爷,巧骂辽东多尔衮,硬请释、道、儒三圣,智激武林中三狂,单人敢闹奸宦魏阉的青阳宫院,独自脚踏阴间秀才的秘密赌窟。 无数绿林豪客闻名丧胆,多少武林枭雄望风惊心。生就得足智多谋,专门好刁钻阴损。曾被辽东多尔衮亲王列为刺杀的第一名对象,也被司徒平冷酷心视为最大的眼中钉肉中刺,决心非拔掉不可的人物,想不到今天终于见到了。 一眼看出石氏兄弟二人对自己默默注视,缺德十八手李鸣知道他们肯定会自惭形秽,不敢主动向自己打招呼。 连忙带领徒弟小捣蛋秦杰快步走过,不光一揖到地,还热情地招呼道:“晚辈李鸣久仰贺兰双鹰兄弟的大名,今日方得识荆,不胜荣幸之至,不胜荣幸之至。” 自古道:一句好话三冬暖,恶言冷语六月寒。别看缺德十八手李鸣仅仅是年方弱冠的武林后进,但他不光出身于江南按察使门第,得拜钻天鹞子江剑臣为师,还追随过当今万岁和清人会猎山海关,一句话骂得辽东枭雄多尔衮口吐鲜血。特别在拥立五皇子朱由检登基当中,屡建奇功,荣任过大内一等御前带刀侍刀;更蒙万岁爷特殊恩宠,奉旨协助大师兄武凤楼重新建立锦衣卫。难得人家这种不可一世的大人物,竟能对自己兄弟屈节下拜,还肯以晚辈自居,只感激得石氏兄弟五内翻腾,四目湿润,除非是强自抑制,几乎流出了泪水。兄弟二人除去以礼相还外,头一个就是甩手夺魂石思英愧然说道:“石某兄弟乃绿林盗匪出身,平生恶迹,百死不足赎其罪。得蒙天山三公饶恕,已感天大的恩德,焉敢以前辈自居,请李大人赶快改过!” 李鸣正色说道:“石前辈说哪里话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据李鸣所知,前辈兄弟虽横行江湖二十年,却未犯淫行;如今又勇于改过,更属难得。家父年刚半百,最少小你十岁,李鸣以伯父相称,岂不应该!最好还是请你老莫提过去吧!” 要说缺德十八手李鸣,别看年纪不足双十,确实有将帅之才,一席话更激起石氏兄弟的感激心情,老二要命一掷石思郎脸红脖子粗说道:“李公子既然执意以我们弟兄的马齿太长,决心以晚辈自居,石某弟兄再要坚拒,确实有些不近人情。但我有一物,请李公子笑纳。如李公子认为盗匪手中的东西不干净,我石思郎也绝不敢强求!”话一说完,从大红袈裟之内取出一把银鞘乌柄短刀,左手握住银鞘,右手攥住乌柄,拇指微按绷簧,噌的一声,那口刀脱鞘而出。稍微挥动,已显得刀光如雪,寒芒逼人。 八变神偷脱口先夸了一声:“好刀!”然后故意向要命一掷石思郎瞪眼道:“你石老二这是成心和我过不去!” 石思郎一时没有回来味来,愕然答出:“石某怎敢!” 任平吾见石思郎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接口笑道:“有了你这件武林人可遇而不可求的珍贵礼物,我那两件礼物简直成了小孩子玩的零碎了,你这不是成心争着和我拼家当吗?” 直到听完八变神偷的这一番话,石思郎才明白了任平吾那句话的真正意思,非常谦虚地说道:“一件极为菲薄的礼物,确实难表我们弟兄的感激心情。神偷前辈再说笑话,我们就更无地容身了。” 天山胖公沈公达看出贺兰双鹰语出真诚,既有心渡他们弃恶向善,就更不忍拒绝他们的一片心意了。用双手把那口刀替徒孙李鸣接过来。稍微注目,就发现在乌黑如墨的犀牛骨刀柄上刻有天罗二字。字迹古拙,显系前古异人所用的神兵利器,绝非一般人士的手中之物。有心想试它一试,眼前又没有可试的东西。 说来也巧,正在天山三公沈公达执刀沉吟不语之际,突然从右侧草丛之中惊起来了一只野兔。沈公达刚想甩手掷刀,试一试刀的锋利,忽又见惊起那只野兔的却是一条粗如茶杯的大蛇,蛇身悬起,只用后尾沾地,就能行动如飞,正追赶跑在前面的野兔。沈三公心想:我正要一试刀的锋芒,你正好碰在我的刀口下。当即甩臂振腕,手中的刀电闪掷出,将那条近两丈长的大蛇一斩为两截。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四回 沈公达用要命一掷石思郎的那口短刀斩断长蛇后,大家一齐走过去,从蛇身上拣回短刀查看时,只见那把乌柄短刀上竟无一滴血迹。 八变神偷也不由心中一震,接过短刀,甩手向蛇身再轻挥一刀,地上的蛇身自然是迎刃而断。任平吾陡然将刀柄往上一提,变成了刀尖指地,刀柄朝上,猛见一缕鲜红的血珠顺着刀身滚滚而下,刀身上还是一点血迹也不曾留下。真是一柄杀人不见血的锋利宝刀。 天山胖公沈公达和任平吾互相交换了眼神。这次换成了八变神偷向贺兰双鹰问道:“此刀是贤昆仲祖上所遗,还是师门所传,或者是重金购买,能告诉我们这几个人吗?” 要命一掷石思郎马上露出无限钦佩的神情赞道:“神偷前辈真称得起博闻多见,一眼就看出这口宝刀的来历……” 不容要命一掷继续说下去,八变神偷又接着问道:“如此看来,贤昆仲的令师就是四十年前所有江湖人无不畏之如虎的‘杀人如麻千里空’了?” “杀人如麻千里空”这七个字,简直像七声沉雷炸响在先天无极派老少三代人的头顶。缺德十八手心中暗想:怪不得神剑醉仙翁马太公一再叮嘱我师父江剑臣,要他千万不能对贺兰双鹰轻敌,最好能收服他们。实在料不到贺兰双鹰的背后,还有这么大的一座硬靠山。为什么十年前他们二人设立在贺兰山中的垛子窑,被郑公道、叶公超、沈公达三位师祖给挑了,不光解散了他们二人的全部盗伙,还把他们弟兄二十多年抢动掠夺囤积的所有金银珠宝,统统救济了附近的穷人,而身为贺兰双鹰之师的千里空不挺身而出,替自己门下弟子讨还公道,这倒叫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第387章 莫非杀人如麻千里空在十年之前就不在人世了?这就叫智者千虑,尚有一失。以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聪敏机警,竟认准了贺兰双鹰是老鹰头千里空的及门弟子,所以屈身投靠峨嵋派,匿迹峨嵋金顶,逃避天山三公缉捕,可能是千里空已经死去,愣没往其他的方面去想。 老大石思英好像被八变神偷勾起了伤心之处,凄然答道:“神偷前辈的眼力,当然超人一等,这口刀也真是他老人家千里空当年所用的天罗刀。因为这口刀不管饮血再多,不用擦试,刀身上绝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血迹,所以又被人称为天罗化血刀。直到十年前,他老人家情知当年确实杀孽太重,隐然有自责之心,就派人将这口刀送给了我们兄弟,并还附有一信。信中一再叮嘱我们,只准负责保管,绝不准我们使用,让我们兄弟替他老人家选择一个不光为人光明磊落、心地公正善良,还须武功过人、真能确保此刀不被他人夺走的奇异侠士,赠送给他。外加一个条件是,谁要接受这口天罗化血刀,谁必须广积一千件功德,救活一万条人命,替他老人家赎回过去杀人如麻的大罪。打发人送刀来时,他老人家就只身去了云贵苗疆,决心用自己残余的一点岁月,去寻找几种奇异的药草,制成丹散,以作济世活人之用,近期不会返回中原内地。其他详细情形,可阅读这封原信!”从贴身之处掏出了那封信。 天山胖公沈公达默默地听完了要命一掷石思郎的这番叙述,情不自禁地对这位杀人如麻千里空兴起了极大的好感。连忙伸出右手,从石思英的手中接过那封原信,反手交给了李鸣,并用一种极为严肃的口吻向李鸣说:“好好读给大家听听!” 李鸣仔细展开了原信,恭恭敬敬地读道:“字渝思英思郎两甥……” 听到李鸣读完了头一句,在场众人才清楚杀人如麻千里空虽不是贺兰双鹰之师,却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嫡亲娘舅。 只听李鸣继续向下读道:“予生性残暴,嗜血好杀,当年即被天下之人视为吃人魔鬼,复被江湖同道呼为杀人如麻。午夜扪心,痛悔前非,决心远赴苗疆,采药济世,藉赎前罪于万一。只有掌中之刀,留之不祥,毁之不忍。 孽徒屠四如,狠毒不逊于予,假如传彼,说不定更增杀劫。筹思再三,特派专人送汝二人处,好好替予寻找一个为人光明磊落、心地公正善良的奇侠异士以赠之。其人必须具备一流身手,确保此刀不被别人夺去,并要他为予广积一千件善功,救活一万条人命,藉此赎回予过去的杀人如麻大罪。记住!此刀在你们二人手中保管时,绝不准以任何藉口取出使用,否则杀无赦!” 听罢缺德十八手李鸣读完了这封书信,八变神偷任平吾慨然叹道:“怪不得圣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乏将死,其鸣也哀。从年龄上计算,千里空留下这封信时,年纪已近古稀,想必自觉来日无多,痛悔往事之不可追,才陡然兴起将功补过之念。时间虽嫌太晚,总算还有一心向善的赤诚。我们只可用‘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句圣人遗训,来看待他的一生了。你沈胖子既已将刀接过,这一千件善举,和救活一万条人命的重担,理当由先天无极派一肩承担,分量不太轻呀!”沈公达庄重地答道:“这是自然。只有一件,我沈公达年纪虽大,在本派中的辈分也诚然不低,不过家中虽有千口,主事的却只有一人,此事我看还得让现任掌门人决断。” 石氏兄弟见沈公达说得这般庄重,连忙拱手替舅父千里空谢过先天无极派的大力成全。 直到这时,八变神偷才把自己从武汉三镇暗随女魔王侯国英来到峨嵋山的一切经过,告诉了沈公达、李鸣,并问沈胖公何时来到此地,对后天峨嵋掌教的寿辰,作了哪些安排。 由于舍身岩下是一片人迹罕见的荒谷,根本用不着担心被峨嵋派的教徒发现;又看出贺兰双鹰是实心实意地脱离峨嵋派,不会把先天无极派的计划泄露,就由李鸣代替三师祖沈公达答道:“司徒平夫妇企图称霸武林的野心,已成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此次为了让峨嵋派一蹶不振,再也不敢祸害江湖,神剑醉仙翁马爷爷老哥俩和本派天山三位师祖一齐出山,参预了此事。同时也在江湖上放出了风声,别的不说,后天就是司徒平的六十大寿。直到今天,前来拜寿者,寥寥无几。这件事就够他峨嵋派栽跟头的了。” 听缺德十八手李鸣讲完了这一番话,贺兰双鹰中的甩手夺魂石思英猛然想起来此事果然不假,因为最近几天,峨嵋掌教司徒平就曾规定,让一苇渡江申士业、闪电三枪,韩透心二人每天必须向他禀报前来参加六旬大庆的人数,并还不时显出忧心如焚的样子。看起来,江湖上大多数人都碍着神剑醉仙翁和天山三公的面子,谁也不愿前来膛司徒平的这汪死水。这就叫:得人者昌,失人者亡。由此看来,峨嵋派这一次肯定会一蹶不振。想到这里,迟疑地似乎想说出些什么,终于又忍回去,没有讲说出来。 缺德十八手一眼看透了他的心意,含着笑容向甩手夺魂石思英说:“石老伯父的心意,我李鸣心领了,其实你老说与不说都是一样。就让他司徒平还窝藏着一些厉害角色,也挽救不了他注定失败的命运。请你老人家放心吧!” 被缺德十八手李鸣一句话说破了甩命夺魂心中的秘密,石思英更对李鸣钦佩得五体投地,脸上的颜色一肃,毅然说道:“李公子诚然机敏聪慧,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事。其实可不是我石思英想瞒着掖着点什么,因司徒平夫妇总算对我们兄弟不错,实在不忍心将他们的家底子一齐抖搂出来。我只能告诉李公子这么一句话,峨嵋山其他的地方不说,光在峨嵋教主司徒平所住的卧云庵内,除去我们兄弟二人,尚窝藏着几个极难对付的绿林魔头。至于其姓名来历,请恕在下,实在不好明言相告!” 李鸣的为人和胸襟是何等的豁达和宽阔,不光向甩手夺魂石思英爽朗地一笑,并还拱手赞道“石老伯你这样做,简直对极了,这才叫大丈夫恩怨分明。从另一方面来说,冲你老能透露出这一点消息给我们,先天无极派就非常感激不尽了。” 听了李鸣的这几句话,更使石氏兄弟对李鸣赞佩不已。 最后还是八变神偷任平吾说道:“这舍身岩下再为隐秘,我们也不可过分大意。石氏昆仲二人归你们爷儿仨自行安置,老偷儿可要关心关心我的徒儿去了!” 说真的,对女魔王孤身前来冒名卧底,别看八变神偷任平吾一生笑傲江湖,玩世不恭,也觉得陷阱处处危机四伏。离开舍身岩下,就往仙峰禅院赶去。 八变神偷一边轻点苍苔飞越危岩箭一般向前蹿纵着,一边暗暗地自打主意。心想:在舍身岩下的那一阵子折腾,总算没有白费力气,不光收服了贺兰双鹰,先天无极派还继五凤朝阳刀、冷焰断魂刀之后,又巧得了千里空的天罗化血刀。看起来先天无极派准能昌大门户,稳执武林中的牛耳了。 从舍身岩下绕道前往仙峰寺,不仅路程不近、道路崎岖,有的地方几乎是飞鸟难越。幸得八变神偷任平吾的一身轻功已达出神入化;饶是那样,直到天近黄昏,方才来到九老洞附近。 只见这里山水环抱,谷幽岩奇,到处都是粗大珍贵的植物珙桐,绿草蒙茸,山花满地。 任平吾略微缓了一口气,早已日落西山,倦鸦归巢。 一轮明月从东边缓缓升起,一刹间清光四射,照在那千百株珙桐上,疏影横斜,摇曳浮动。因知此处猴子不少,为避开它们的纠缠,竟向仙锋寺后扑去。 要说八变神偷任平吾的胆子也真够大的,此时天刚入夜不久,仙峰寺又是群魔盘踞之地,他竟敢一纵而上,越墙飞入,悄悄地向最后一重殿宇贴去。 上文书交代过,仙峰寺乃乐山屠龙师太的师弟大炯法师在万历四十年时化募建造,前后共四重殿宇,上覆锡板铁瓦,背负危岩,面临高峰,状极威严。此时正从第四重殿宇中传来无情剑的冷冷笑声。 八变神偷任平吾心中一动,陡用“仙禽归巢”的妙绝身法,隐入了殿宇的重檐之下,从上面的花格子之中,向殿内一望,只见冷酷心正傲然高坐,二儿子司徒朗随侍一旁,她的亲信爪牙川边墨龙沙梦山正低头垂手挨她的训斥。 只听无情剑恨声说道:“无用的匹夫,你出去整整三天,难道连一个宾客也没有给我请来?后天就是教主的六十大寿,这个台叫咱们怎能塌得起!” 挨了主子一顿臭骂的沙梦山据理辩驳说:“不是属下无能,也不是这些江湖朋友不讲交情,因他们都接到了老醉鬼和天山三公联名发出的武林帖,不敢前来参加教主的寿诞大典。” 没等无情剑冷酷心再一次向川边墨龙发火,翻江狂龙余占鳌和五龙之首四海游龙尤半瓢同时从殿外闯了进来。 一看他们二人脸上的神情,无情剑的娇躯颤抖了,玉面含霜,向尤、余二人哑声问:“你们哥俩出去的日子,比沙老三要多,催请了多少宾客前来给教主拜寿?” 四海游龙尤半瓢毕竟是峨嵋五龙之首,一贯在掌教夫人面前敢讲几句顶撞的话,虽见无情剑的脸色不善,还是沉声答道:“我二弟马上就到,一切详情,最好还是问他。” 他的这句话刚刚落音,瞽目飞龙焦一鹏果然随后赶到。 冷酷心玉手一摆,示意他不必再拘礼节,先把一切详情说出来。 第388章 瞽目飞龙焦一鹏咬牙切齿地骂道:“属下业已暗地查明,举凡武林同道、江湖宾朋所以不敢前来峨嵋向教主祝寿,都是缺德十八手李鸣这坏小子出的主意。他不光请出来天山三个老不死的,还指使云海芙蓉马小倩、六指追魂久子伦,缠磨着神剑马老醉鬼下山。最为缺德的是通过锦衣卫副指挥吴孟明,派出大批锦衣卫,分别将马慕起和天山三公联名签发的武林帖,撒遍给整个江湖。夫人明鉴,大多数的江湖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不法行为,哪一个犯得上去招惹锦衣卫。看起来,咱们峨嵋派的这个大跟头,简直是栽定了。” 听完瞽目飞龙焦一鹏的禀报,再扫了一眼其他三龙,无情剑顿时像一片烈日曝晒下的南瓜叶子,马上蔫了下来,少气无力地自语道:“悔不听恩师之劝,致有今日之失。我冷酷心难道真的会从此掬尽西江水,难洗今日满面羞吗?”川边墨龙沙梦山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吃亏的是,始终都把注意力完全放在江三和武凤楼的身上,低估了缺德小子的能耐。早知如此,倒不如集中所有力量,先屠了这个人见人愁的坏小子。” 气得无情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道:“亏你川边墨龙在川藏一带还闯出过不小的万字,简直是饭桶一个。这种马后炮的话,还好意思说出来!告诉你沙老三,我无情剑自始至终就没有小瞧过李鸣这缺德小子,自始至终都把他列为头一号对手,也自始至终都想暗中除掉他。只可惜……” 不等她的话说完,殿外台阶上早有人接口说道:“只可惜始终没有得手,是也不是?”随着话音,易钗而弁、冒名顶替徐州泗水公刘广俊之弟的女魔王侯国英潇潇洒洒地跨进了殿来。 八变神偷从侯国英甩袖抖肩的动作上,知道自己这个女扮男装的女徒弟早已察觉出自己藏身所在,不禁对侯国英的灵敏机警暗暗称赞。 无情剑冷酷心虽然怒愁交加,一见女魔王到来,面靥上也只好绽出了一堆笑容。刚想起身让坐,女魔王早已大模大样地在上首的一把太师椅子上昂然落座。先扫了分列两侧的四海游龙、瞽目飞龙、川边墨龙、翻江狂龙等人一眼,然后向无情剑说道:“适才夫人对始终未能将李鸣置之于死地而遗憾,月卿却认为亡羊补牢,实未为晚。对司徒教主的华诞寿辰,贺客不多,都不必过于介意。” 无情剑正对这两件事不能释怀,听女魔王如此一说,连忙诚恳地求道:“我正在为此发愁,不知二爷有何良策妙计?冷酷心愿恭领教益!” 女魔王朗然一笑说:“司徒教主一向以苦行僧自居,崇尚节俭,在江湖之上,几乎无人不知。只消在峨嵋山下各主要路口,多多插上几十个谢绝拜寿的大牌子,并打发一部分得力人手,分赴附近各地宣称司徒教主为了节约开支,六十大庆的寿礼只在教内简单举行,对江湖同道、武林宾朋,一律谢绝。” 不等女魔王侯国英的这番话落音,无情剑忽然起立,双手合计,竟然念出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然后向女魔王侯国英裣衽万福,谢道:“二爷所示妙计,确为上上之策。”说到这里,转向四个得力属下吩咐道:“你们弟兄四人,立即按照二爷的指示,连夜前去施行,不得有误!” 望着四海游龙尤半瓢率领着其他三龙躬身领命匆匆走去,潜伏在大殿重檐下的八变神偷暗暗好笑。心想:当年曹孟德率领八十三万大军,兵临赤壁,虎视江东,只因中了庞凤雏的巧献连环计,葬送了八十多万儿郎的性命。如今无情剑这条狡猾奸诈的美人蛇,竟然轻信了侯国英的这种馊主意,保险在峨嵋教主司徒平的六十大寿庆宴上,连一个鬼影子都看不见,好能让先天无极派关上门,痛痛快快地打死狗。也真难为国英这孩子,怎么琢磨出来的这种阴损主意。 只见无情剑又把座椅挪得离女魔王近些,柔声说道:“我的两块心病,已蒙二爷割除其一。另外一块,一并烦请二爷替我切除了吧。” 八变神偷任平吾心想:一个人就怕认憨门,凭无情剑的狡诈机警,多谋善变,就因为她认准女魔王确是泗水刘二公子这个憨门,非得被手段、心机处处都高一筹的女魔王,给活活地折腾死不可。 女魔王好像胸有成竹地答道:“一年前要对付李鸣确实很难,放在眼下来对付他,可就容易得多了。别看最近一年以来,这缺德小子的各种武功都精进了不少,声望也随着步步上升,可他却在一帆风顺中、逐渐骄狂了起来。 俗话说:物极必反,骄敌者败。我料定他必会提前侵入峨嵋腹地,探查贵教的虚实情况。同时,以他那刁钻缺损、趾高气扬的个性,绝不肯随在师父钻天鹞子江剑臣和掌门师兄武凤楼等人的前后。假如那样,他会觉得受拘束和施展不开手脚。只要夫人秘密传下令去,多派贵教中的一等好手,利用人多势众和驾轻就熟的有利条件,暗中追蹑李鸣这缺德小子的踪迹,保险不越过十二个时辰,准会发现和料理了他!” 可能无情剑冷酷心除掉李鸣心切,越听越觉女魔王说得有理,最后毫不迟疑地向侯国英说:“感谢二爷对我的呕心相助。不管此次的成败如何,我冷酷心都将誓酬恩情,请二爷恕我暂时失陪!”说完后,匆匆地带着司徒朗离开第四重殿宇,前去安排人手搜查和追杀缺德十八手李鸣去了。 女魔王故意假装送无情剑冷酷心出殿,负手站在殿外的台阶之上,目视无情剑冷酷心的苗条倩影消失在西边角门之后,强忍快要笑出来的声音,悄悄地向隐藏在重檐之下的八变神偷叫道:“师父,你老人家看徒弟这两帖药的效力如何?” 八变神偷一个“倒卷西风”轻盈地翻上殿宇,噗哧一笑说道:“无情剑冷酷心喝下你假小子的这两幅泻药,准能连司徒平的心肝五脏都拉出来。好毒的两张药方子!” 女魔王知道八变神偷急于去告知缺德十八手李鸣,好利用这个有利的机会,分别剪除峨嵋派出的一些党羽,只好任凭师父独自隐去。她自己却把轻身功夫提到极限,宛如逐电追风地向勾魂娘子铁月娥被囚禁的香巢赶去。 就在侯国英刚刚飘落在那座插天的孤峰下时,突然从草丛中传来了一声“姑妈!”紧接着云海芙蓉马小倩一个“乳燕投怀”扑进了女魔王的臂弯。 女魔王一见小神童曹玉没跟来,猜知这位小姑奶奶又耍开脾气,说不准把曹玉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决心杀杀她的骄横任性,寒下脸来斥道:“凭我们玉儿的人品和武功,还是先天无极派第五代的未来掌门人,哪一点比你这个野丫头差了?你要真把他欺负得过火了,拿捏得过分了,人家孩子一害怕,说不定真不敢娶你这个野丫头。我看你就是打着灯笼,也没有地方寻找这样好的小女婿!信不信由你!” 一席话,只骂得云海芙蓉马小倩委委屈屈地噘起来小嘴说:“连你老人家也冤枉我欺负他、拿捏他。光凭他从沈三爷爷和李鸣师哥两座缺德字号内贩来的高招损招,我能欺负拿捏得了吗?只要我一眼盯不牢靠他,他净会给你招来红衣仙子、绿衣仙子那样的狐狸精惹你生气。反正他现在的武功比我差得多,大小冷焰弯刀也还扣在我的手内,只要他敢不服从我的管教,我准能揭下他的三层皮!” 女魔王侯国英又好气又好笑地朝马小倩的头上拍了一巴掌说:“看你这个野丫头,说着说着又来劲了。反正你也不听姑妈的,我非得让你爷爷好好地管教你不可,不能让人家先天无极笑话他老人家缺少家教。” 一提神剑醉仙翁,云海芙蓉马小倩不敢吭声了,抱着女魔王侯国英的一条玉臂摇晃道:“倩儿老常时间没见姑妈了,乍然相见,向你老人家撒个娇儿,都不行吗?谁真敢去揭那小王八蛋的皮了?你老就饶了我这个小可怜吧!” 女魔王瞪了马小倩一眼说:“世上哪有你这样专门骑在别人头上的小可怜,小霸王、小阎王罢了!人家小神童不是怕你,他是怕宇内第一神剑这块硬招牌。”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说:“当初我为了嫁给你姑爹,什么样的气没受足,什么样的苦没吃够。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听姑妈侯国英提起痴情苦恋江剑臣的伤心往事,云海芙蓉马小倩芳心颤抖了。是呀,世上从来都是:易得无价宝,难觅如意郎。可叹自己的两位祖父为了给我马小倩选择佳婿,几乎历数了武林之中的名门大派,像小神童曹玉这样的品貌,确属称得上风毛麟角,才不惜降低辈分定了下来,自己应该知足了。 女魔王见马小倩默默地用自己的皓齿紧咬自己的樱唇,心中一软,不忍心再斥责她了,忙将玉臂一围,将云海芙蓉马小倩揽近身前,附耳悄声说:“前面那一片房舍,是黑丧门司徒安的住处。这黑丧门司徒安就是多次阴谋夺取大小十口冷焰弯刀和亲手杀死南刀桂守时的恶人,而南刀桂守时又曾把小神童作为他的记名弟子,来继承他的大小十口冷焰弯刀。我在后面给你压阵,你敢去替我料理两个人吗?” 一听说有人可杀,云海芙蓉马小倩笑了,笑得还真像一朵绽开的芙蓉鲜花。问清了需要杀死的一个叫巴山怒龙屠世仁,一个是峨嵋三少主司徒清。只说了一声:“还是姑妈疼我!”柳腰一折,一招“彩凤腾空”,直朝香巢扑去。 女魔王等到云海芙蓉马小倩走远了,才陡地转过娇躯,面向身后一片齐腰深的草丛中笑骂:“好你个没有出息的笨东西,三奶奶真还没有见过像你小子,这样怕媳妇的,还不赶去帮她一把!” 第389章 早就隐身在草丛中的小神童曹玉,抢步来到女魔王侯国英的身前,笑着喊了一声“三奶奶”,就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 女魔王见先天无极派的老少四代人在缺德十八手李鸣的策划下,大都隐身欺进峨嵋山,一颗芳心塌实了不少,伸手拉起曹玉,连连催他快去。 等曹玉飞身追到云海芙蓉马小倩的身后时,马小倩正大马金刀地吆喝着:“门上谁在?赶快给小姑奶奶开门!” 小神童不由得暗暗好笑,数遍天下武林,以及江湖之上,哪见过你马小倩这样公开喊门杀人的!亏你还是天下第一神剑醉仙翁的孙女,你这哪里是在武林之中跑腿,分明是在江湖之上跑胳膊。 两扇黑漆大门一闪,一个三十上下的粗壮汉子一句“谁来找死”还没有说完,眼前一花,早让云海芙蓉马小倩扇了四个嘴巴,打得这个壮汉嘴角流血,连两边的牙齿都被小姑奶奶给打活动了。 马小倩伸出两根纤纤玉指,在那名粗壮汉子的眼前比戈馗:“冲着你那句谁来找死,小姑奶奶本应挖出你这死囚的两只眼睛。快去把屠世仁、司徒清两个小子给我唤出来,我准你将功赎罪。” 说起来也真可笑。那个看守香巢门户的粗壮汉子,虽然被马小倩揍了个嘴角流血,牙齿活动,不光硬没看出来马小倩是个杀人小阎王,反而从马小倩这种打门上户,指手划脚的骄横态度上,错误地认定她是自己人,说不定来头还真不小。不然的话,绝不会开口一声屠世仁,闭口一声司徒清。为了怕她再打,缩头退回门内,就冲着上房嚷道:“门外有人来找屠四爷和三少主!” 这时的天色,也就是二更天刚过。巴山怒龙屠世仁奉掌教夫人之命,陪同三少主司徒清看守勾魂娘子铁月娥,正在和司徒清密议如何榨取勾魂娘子铁月娥的私人储蓄。 冷古丁地一声门外有人找,他毫无戒备地走了出来。 也是司徒清这小子该遭惨死,猛然瞧见一个美艳少女俏生生地站在星月交辉之下,顿时色心大动,凑上前去涎着脸问:“小妹妹,你是来找我司徒清的吗?” 马小倩丽质天生,胆大淘气,杀人之时都是笑口常开,嫣然一笑反问道:“你真的是峨嵋三少主司徒清吗?” 色迷本性的司徒清让云海芙蓉这么一笑,顿时觉得神魂飘荡,又向前凑了一步说:“峨嵋三少主就是我,我就是峨嵋三少主。小妹妹,你可真漂亮哪!” 云海芙蓉还是堆满了一脸的笑容说:“如此说来,你确实是司徒平的三儿子司徒清了?” 已经凑到离云海芙蓉马小倩不足五尺远的司徒清,哪知杀星已经照命!仍是嬉皮笑脸说了句:“如假包换!” 马小倩一个“斗转星移”微微错开两步,并以极快的手法拔出肋下的冷焰断魂刀,一招“迎风斩草”,反臂电闪挥出,不等司徒清的人头落地,陡然再将身形变为“渴骥奔泉”,一下子又贴到了巴山怒龙的左侧。 巴山怒龙屠世仁骤然心惊之下,再想闪避哪里还来得及!被云海芙蓉马小倩一招“鬼斧劈山”,一刀分为两片。 小神童一分手中的判官双笔,飞登房上,防止有人外逃。 把守门户的那名壮汉只吓得两腿酥软,当即瘫倒在地。 马小倩好不容易被姑妈侯国英批准来杀人,只这么轻轻的两刀,哪能煞得住手痒!横刀闪目巡视,寻找可供杀戮的人,早被随后赶到的侯国英制止了。 马小倩跺脚说道:“说什么川边墨龙屠世仁,道什么峨嵋三少主司徒清,简直是两具能喘气的尸体,叫人杀得真没劲!” 女魔王先放出被囚禁在上房中的勾魂娘子铁月娥,又放出被扣押在西厢房内的那八名护卫,然后正色对铁月娥说:“不杀屠世仁和司徒清二人,冷酷心也不会饶你,如今为了救你,而杀死她的亲生儿子,就更不会饶你了。趁着青城派和先天无极派联手向峨嵋进攻,冷酷心已自顾不暇,绝腾不出手来加害于你们,你们可利用人杰地灵的优势,暂时觅地潜踪。只要能熬过十二个时辰,趁着后天青城山和先天无极派的人大兴问罪之师的机会,或者偷偷溜走,或者浑水摸鱼,甚至乘此千载难逢的时机,跟着两派痛打一下落水狗都成。凡此一切,随你们的自便。” 勾魂娘子铁月娥未嫁司徒安之前,就在四川路上闯出了不小的万字,其狡诈阴狠的手段仅仅稍次于无情剑冷酷心。如今落到这个份上,手下又培有不少私党,当下银牙一错,恨声说道:“月娥承蒙二爷死命相救,终生为奴作婢,也难报大恩于万一。反正我已是两世为人,豁出我这条不值钱的命不要,也要出出我窝了多少年的这口恶气。我铁月娥向来一人作事一人当,绝不忍心再拖累你刘二公子。只要我勾魂娘子能重新拣回这条命,上天入地我都会去找你这位救命恩人。”说完后,率领她的八名死党向右侧一座深谷中隐去。 想要办的事情都办了,女魔王一再叮嘱马小倩和曹玉二人赶快去和沈三公、江剑臣、李鸣等人会合,绝不准再冒任何风险,否则定加严惩。这才独自回转了仙峰禅院。 哪知女魔王的这一再叮嘱,算是白费心机了。请想,光一个小神童就够胆大包天的了,何况还有一个比小神童胆子大上好几倍的云海芙蓉马小倩。 一对未婚小夫妻继女魔王侯国英走了之后,离开香巢幽谷,刚刚翻过一道山峦,云海芙蓉马小倩就停住了脚步。 说实在的,要真是论心眼儿,小神童可比云海芙蓉鬼多了。明知马小倩是不想遵守姑姑侯国英的叮嘱去和江剑臣等人会合,想趁着天色尚早,找几个峨嵋教徒煞煞手痒。其实他小神童又何尝愿意随在三师祖江剑臣的身畔,只能摇旗呐喊,摊不上去冲锋陷阵。他有心拿云海芙蓉马小倩当挡箭牌,故意激她道:“趁着现在天色还不到三更,容易找到三师爷他们,咱们还是赶快走吧!” 云海芙蓉俏眼一瞪埋怨道:“亏你说现在天色还不到三更,着的哪门子的急,依我看你小子是忙着前去套笼头!” 小神童曹玉见马小倩口气关闭得很紧,好像也怕事后挨姑妈的斥骂。心中暗笑:我小神童要是不能让你替我去顶那口黑锅,我就算白跟三太公和李鸣师叔学习二年缺德本领了。故意叹了一口气说:“你当我曹玉自己乐意去套上那副笼头,让三师祖把我管得严严的,自己想随便活动一下都不行?这不是刚领了三奶奶的亲口谕令,叫咱们赶快去和三太公等人会合吗?我可不敢不听她老人家的!” 马小倩推了小神童一把说:“我真不明白你这小神童三个字的外号是怎么诳骗来的,简直该叫小笨蛋。咱俩人的四只脚,长在咱俩的腿上,想抬哪只抬哪只,我不信它敢不听咱俩的招呼。我姑妈跟着咱俩啦?还是派人盯咱俩的梢啦?只要咱俩一口咬死说是在深山荒谷中迷了路,官司打到我爷爷那里,保险都是一本糊涂帐!” 小神童还怕绳套打得不结实,故意可怜巴巴地说:“事情砸了锅,你有两个爷爷护着你,三奶奶最多只能埋怨你几句,那可苦了我小神童了。三奶奶只要向我师父打个招呼,最少也得罚我跪八天。你不知道我师父管我管得邪乎!”云海芙蓉一眼看见自己印在地上的俏影,知道月亮已开始西移,三更天已到,芳心一慌,急不择口地说:“事情万一暴露,你把一切都推在我一个人的身上,该打该罚,我马小倩全顶啦!咱们第一个目标,先挑敌人的‘初喜庵’吧。”话未落音,早挽起小神童曹玉的一条胳臂,沿着羊肠小径向前飞驰。 初喜庵就是现在的洗象池。明初规模甚小,直到后来清康熙三十八年才扩建成大寺。因庙前有一个十六角形小池,相传是普贤的浴象处,庵内祀观音塑像,衣纹飘逸,体态端庄。 由于初喜庵建筑在钻天坡顶的一片冷杉林中,地处高山绝顶,时常有雾笼罩。幸得此时云雾收敛,碧空万里,月悬中天、万籁俱寂。二人登上了钻天坡,大有置身于九重云霄之感。 小神童曹玉见云海芙蓉马小倩自从挨了女魔王侯国英一顿克,今天晚上对待自己的态度比以往温顺多了。想起从前她所以对自己那样的严厉,还不是怕自己重蹈三师祖江剑臣和师父武凤楼的覆辙。饶是那样,还发生了红、绿二仙子的纠葛,能怪她老向自己直眉瞪眼吗?说来可笑,别看小神童曹玉自从先天无极派百年大庆后,几乎很少和云海芙蓉马小倩分开过,但由于马小倩不光常发河东狮吼之威,还成日里冷若冰霜,再加上天下第一神剑马慕起孙女身分,小神童始终对马小倩敬如天人。甚至在花前月下,也丝毫不敢和她揽肩挽臂,稍事温存。 殊不知曹玉越是这样,云海芙蓉越错误地认为曹玉是拘于师长之命,屈从的婚姻,并不是真心实意地爱她。以致越发显得生分了。一直到了现在,小神童才敢放肆而大胆地呆望着马小倩那出水芙蓉一般的俏丽脸庞。 云海芙蓉毕竟比小神童年长两岁,情窦早开,再加上泼辣野性,自比曹玉还开朗胆大得多。她噗哧一笑低问道:“你今天晚上这是怎么啦?像个小呆子似的!老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简直像是第一次见到我,难道说我的脸上突然开放了鲜花不成?” 小神童曹玉语音带颤地说:“你说得一点不错,我真像是第一次见到你,也真正的看出你确实比芙蓉花朵还要娇艳俊美,我小神童以前太笨太傻了。”一边说,一边突然把自己的双手搭上了云海芙蓉的香肩。 第390章 尽管云海芙蓉马小倩生就野性,泼辣胆大,毕竟只是个情窦初开的黄花少女,面对小神童那火辣辣的眼光,早刺激得她心慌意乱;再被曹玉的双手接触到了双肩,顿时觉得好像两块烧红了的烙铁,烫得她娇躯抖颤,几乎歪倒在小神童的怀内。多亏她向来都是以居高临下的态度,凌驾于小神童之上,勉强收慑住心神,才避免了主动扑入对方的怀内。虽然如此,她那两只秀丽的大眼睛也情不自禁地盯在曹玉的脸上。 这一对小欢喜冤家也真够有趣的,马小倩除去在中岳嵩山黄盖峰上,正儿巴经地看过一次曹玉的晶貌长相外,一贯都是昂首九天之上,她也是直到今晚才真正地端详着曹玉的模样。 只见小神童生就一张粉嘟嘟、光莹莹的长方脸儿,上衬两道乌黑如墨的宝剑眉,斜飞入鬓,下覆一双皂白分明的大眼睛,炯炯有神,挺直的高鼻梁,宛如玉柱倒悬,线条分明的嘴唇,显得有棱有角,凛凛六尺以上的身材,挺拔而修长,一脸的灵气和秀气,机警而潇洒。别说普通少年男儿无法和曹玉相比,就连一般美貌娇娃,也不如小神童俊美飘逸。只看得马小倩陡然一惊,心中暗想:怪不得姑妈骂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像小神童这样的清秀俊美男子确实是少有罕见。自己从今以后,可不能对他那么凶狠了,千万别像姑妈所说的那样,真把他拿捏得过火过分了,说不定他真会铁下心来不娶我,岂不糟透了!突然一个沙哑干涩的声音,从二人身后的冷杉林中传来道:“喂!我说小美人,一只羽毛未丰的童子鸡,能有什么好啃头?只要你肯一头扎进我银戟温侯毛旭初的怀抱里,毛大爷保险让你永远永远不想离开我!” 以小神童的刁钻和马小倩的机警,本不应让敌人掩至身后而一无所知,只因他们二人第一次情感交融,心意相通,沉溺爱河,无暇他顾,方才有此一失。只气得马小倩陡地旋转娇躯,秀目喷出火焰,射向刚才发声的所在。 只见离二人一丈左右的地方,一左一右地站着两个年轻江湖人。左边的这人,三十岁左右,一身黑衣劲装,手擎一条三停狼牙镩,乌黑的兵刃身上布满了锯齿狼牙。再往脸上看,不光貌相生得凶恶,还瞎去了一只左眼。刚才的那番话,显然不是这黑衣人所说。 站在黑衣人右边的是一个面貌清秀,长相英俊的白衣青年。年纪约有二十五六岁,背插两柄亮银短戟,正用一双色迷迷的眼睛贪婪地死盯在云海芙蓉那略微隆起的胸脯上。 也真难为马小倩,两只秀丽的大眼睛,几乎气得快要喷出烈火,可她还能向那个白衣年轻人嫣然一笑说:“刚才的那番话是你说的?” 那白衣年轻人错把云海芙蓉马小倩杀心已炽的嫣然一笑,认为是对自己的鼎鼎大名生出了敬爱之意,更错把杀人不眨眼的云海芙蓉马小倩当成了江湖上的淫娃荡女,半夜三更和一个尚未成年的男孩子来密林调情。心中狂喜之余,一时觉得貌艳如花的美人儿马上就能扑入自己的怀抱,随口答出了“不错”两字。 马小倩又向对方嫣然一笑说:“你就是银戟温侯毛旭初?” 银戟温侯毛旭初一面神魂飘荡地上下死盯马小倩的苗条娇躯,一面还是随口答出了:“不错!” 马小倩的玉靥上笑得更为美艳了,并还娇声问道:“你今年二十几岁了?” 一听美貌少女问起自己的年纪,银戟温侯毛旭初更欢喜了,强自将精神一抖,并把胸脯猛然一挺,多加了两个字地答道:“不生二十六岁!” 小神童虽然稳稳地站立一旁,好像在看一只狸猫戏弄玩耍自己爪下的小老鼠,其实正提聚全身的功力,密切注视着那个黑衣独眼人。 一连问过三次之后,云海芙蓉马小倩不再继续追问了,睁着一双秀丽好看的大眼睛,一个劲地盯着毛旭初的长脖子。站在银戟温侯毛旭初左边的黑衣独眼人,乃是三湘七泽总瓢把子铁胆震九洲屠铁甲的掌门大弟子独眼乌龙李占魁。此人阴沉冷傲,心黑手辣,早就看出马小倩是在戏耍玩弄毛旭初,本该提醒银戟温侯毛旭初一声,却自恃武功高绝,真没把小神童和马小倩二人看在眼中,索性静中观变,看看你这貌艳如花的小女娃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足足有一碗热茶的工夫,银戟温侯毛旭初才品出味道不对,涩声问道:“你怎么老是盯着我的脖子看?” 这位云海芙蓉马小倩,说来也真令人好笑,直到这时她还是嫣然一笑说:“我看出你的脖子有点太细了!” 色迷心窍的银戟温侯毛旭初,死到临头都没醒悟过来,并还说出一句能让人喷饭的笑话:“脖子细点有什么不好?” 马小倩噗哧一笑说:“你这人真笨,连脖子细了不禁砍的道理都不懂!” 要说云海芙蓉的拔刀手法也确实够快的,最后一个懂字还没落音,厉芒四射的冷焰断魂刀早到了毛旭初的颈间。 按理说,始终没瞧出一点杀机的银戟温侯毛旭初,势非惨遭掉头之灾不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当”的一声大震,马小倩扫到毛旭初颈间的冷焰断魂刀,被独眼乌龙李占魁用三停狼牙镩给格开了。 独眼乌龙也是自恃太甚,吃亏的是他始终没把这两个年轻人看在眼内。抬手一狼牙镩,虽然险险地把银戟温侯毛旭初的一条小命保住了,可他自己却遭到了意外的伤害。 原来刁钻机警的小神童早就冷眼看出,真正的厉害对手,不是那个贪淫好色、大言不惭的银戟温侯毛旭初,而是站在毛旭初左边的那个独眼黑衣人。利用独眼黑衣人全神注意云海芙蓉马小倩的眨眼间,刁钻缺损的小神童曹玉早就在两只手掌内,分别暗扣了一支锋利无比的丧门钉。 他的用意是:既可以施展先天无极派的独特打暗器手法,暗算独眼乌龙李占魁,又可以利用独眼乌龙李占魁反臂挥出狼牙镩,去格云海芙蓉马小倩的冷焰断魂刀,正好把左边半个身子都卖给小神童。像这种伸手就可拣到的大便宜,小神童焉肯放过!为了提防独眼乌龙的三停狼牙镩格开马小倩的冷焰断魂刀后,反荡回来自救,早被师叔李鸣灌输了一肚子缺德主意的小神童,先把右手一扬,脱手一点寒星,射向了独眼乌龙李占魁的左肋章门穴,并在丧门钉出手之后,突将身形暴然后退,同时暗把扣在左手的那支丧门钉用阴手陡地甩出,变成了后发先至,直射对方身后的环跳穴。 可叹独眼乌龙李占魁空负一身超绝的武功内力和闯荡江湖的丰富经验,这一回却让小神童给当猴耍啦。他递出自己的三停狼牙镩,替银戟温侯毛旭初去格冷焰断魂刀时,丝毫未对小神童放松戒备,就连把左边身躯卖给曹玉,也是故意露出来的空门,其目的是想借用狼牙镩一荡而回的大力,去暗算小神童。后来冷眼看见小神童曹玉右手一扬,立即向后面暴退,还暗笑他不敢和自己正面交锋。一抖手中的狼牙镩,刚想将小神童射向自己章门穴的丧门钉钉落,突然觉得位于左边的环跳穴一阵剧疼,左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 这还不说,那支原本打向李占魁章门穴的丧门钉,由于先发后至,没有被他及时打落,反到无巧不巧插进了他的肩部。 这条独眼乌龙也真够凶顽骠悍的,连中两钉之下还能一弹而起,睁着满布血丝的怪眼,向小神童阴狠地说:“你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就学会这么缺损的手法,我真担心你活不到二十岁。别看我独眼乌龙现在身中两钉,想要料理你这个小娃娃还真不太难。只是我李占魁尚没有这么厚的脸皮,今天算我姓李的栽啦,能说出你的贵姓大名吗?” 论耍嘴皮子,小神童曹玉可不含乎,嘻嘻一笑说:“在下姓曹名玉,外号人称小神童。多谢你关心我的未来寿命,那不过是无稽之谈,没有人会信。我只信丧门钉钻进谁的肉里谁准疼!看在你还敢说两句硬话,我曹玉决定放你离开此地,咱们以后是哪里碰上在哪里招呼!”说完,亮出判官笔,和云海芙蓉马小倩一起,钉死了银戟温侯毛旭初,决心宰了他好出一口恶气。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五回 独眼乌龙李占魁不愧是一条有骨头的硬汉子,中了两支丧门钉,搁下几句江湖话,强忍伤疼,独自一人悄然而逝。 在这一大片冷杉树林内,可苦了贪淫好色的毛旭初了。他暗恨自己鬼迷心窍,调戏少女调戏到杀人不眨眼的女煞星头上来了。又见独眼乌龙负伤逃走,情知非拼不可,霍地抽出插在背后的亮银双戟,一招“分波赶浪”,扎向了小神童曹玉。 气得云海芙蓉马小倩一晃娇躯,抢占了小神童的位置,刀化“旋风扫雪”,挥向了银戟温侯的脖颈。 银戟温侯出身于巴陵武林世家,又是峨嵋教主司徒平舅父的嫡孙,和峨嵋少主司徒明等乃是二世姑表兄弟,眼中自然识货。一见云海芙蓉手中的弯刀,一挥之下不仅划空锐啸之声令人丧胆,刀身上喷射出的一汪蓝电,更能砭人肌骨。心惊胆战之下,一连攻出六戟,企图借机遁走。 可惜他碰上的乃是天下第一神剑马慕起的孙女。马小倩是个面比花娇、心如铁硬而又武功高得出奇的女中煞星,注定毛旭初这小子非死得极惨不可。 云海芙蓉施展开轻灵美妙的身法,接连闪避了银戟温侯的六戟抢攻,突然用上了神剑马慕起亲手所传的一招“举手无回”,在银戟温侯的左臂上划开了将近半尺长的一道血口子,深达数分。 第391章 疼得银戟温侯惨叫一声,顿时抛掉了左手中的一支银戟。 云海芙蓉马小倩振振有词地训道:“当年吕布吕温侯和刘关张三人大战虎牢关时,用的也只是一杆方天画戟;你小子既然改用两柄短银戟,为什么叫别人喊你为银戟温侯?如今姑奶奶勒令你小子抛去一柄,倒还差不多!” 一边说着冷不防又把她爷爷马慕起那威震武林的颠倒乾坤大九式剑法中的“天动星移”,又用冷焰弯刀使了出来。 像这种惊天地、泣鬼神一般的武林绝学,叫这个功力不高的银戟温侯如何能躲闪得开,一下子又让云海芙蓉马小倩划开了右臂。随着马小倩调皮地喊了一声:“撒手!” 那银戟温侯毛旭初真乖乖地又抛下右手之中的银戟。 一见对方只用两刀,就将自己的两只手臂完全给划开,银戟温侯毛旭初才真正吓出尿来,哪里还顾得双臂之上血流如注!扑地跪倒,颤抖着声音求道:“小子瞎眼!该死!罪不容诛!请小姑奶奶可怜我一线单传,虽然娶了七房妻小,至今连一个儿女也不曾出生,求小姑奶奶千万别断绝了我毛家后代的香烟,饶我一条狗命吧!” 哪知从来就笃信“万恶淫为首,百行孝当先”的云海芙蓉马小倩,一听这小子年轻轻的就糟蹋了七个黄花闺女,这还是公开娶的,另外背地里糟蹋的更不知道还有多少。心头一火,竟然用一招“刀劈三关”,一下子将贪淫好色的毛旭初劈成两半,横尸在地。 小神童曹玉气得脸色一变,刚想埋怨云海芙蓉不该下手壁死一个跪地求饶的人,突然从左侧一棵冷杉树上传来了一句:“好你个心狠手辣的女娃儿!难道你家大人就不知道管教管教你!” 云海芙蓉马小倩方才平息下去的一腔怒火,又让这两句话给勾起来,左手一掏一甩,三枚金钱镖电闪打出,人也随着这一甩之势,扑到了左侧的冷杉树前。仗着她目光锐利,一眼就发现横枝疏叶之间,摇摇晃晃地坐着一个矮胖老人。别看马小倩刚才惨杀银戟温侯毛旭初恁般手黑,那是因为毛旭初贪淫好色,罪有应得。如今一见这矮胖老人摇摇晃晃地斜坐在一根粗如拇指一般的树枝上,真怕他会一下子从绝高之处摔下来。芳心一急,既不追究矮胖老人先前对自己的叫骂,也好像忘了刚才向矮胖老人打出的三枚金钱镖,还用非常柔软的声音叫道:“这位矮胖大伯,一根细如拇指的树枝哪能禁得起你乱晃乱摇?一个不小心摔下来,准能让你躺仨月!” 随后赶到的曹玉不由得暗暗叹息,心想:你马小倩既不憨又不傻,还是宇内第一神剑醉仙翁马慕起的孙女,难道看不出这矮胖老人身负绝顶轻功?就凭他一招“巨灵伸爪”收去了马小倩三枚金钱镖,准是一个莫测高深的奇异人士。刚想用话点醒马小倩,让她千万不要大意,突听那又矮又胖的老人冷然斥道:“丫头大胆,就凭你那一点点年纪,竟然喊我为大伯,还胆敢给我冠上了矮胖二字的桂冠。这大概都是让老醉鬼,老樵夫给娇惯的!” 别说云海芙蓉马小倩最为敬重自己的二位祖父,就连小神童也对神剑醉仙翁和终南樵隐兄弟敬如天人,听树上的矮胖老人张口骂出来老醉鬼和老樵夫,虽然明明知道对方厉害无比,也气得脸色一寒,沉声说道:“古人虽常说‘老吾老,天下人之老’,但还有‘老而不死是为贼’这句说法泥!以尊驾的年纪,在我们二人面前诚然可以称得上个老字,可你也不能倚老卖老呀!因为你生得又矮又胖,我们看得起你,才称呼你一声矮胖大伯。要是真按大成至圣先师孔夫子教给我们的那句‘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我们就是喊你一声矮胖大哥哥,你也干瞪眼没法了。你说是不?”听完曹玉这套刁钻缺损的俏皮话,马小倩头一个笑得弯下了腰肢。 出奇的是,那位矮胖老人,听了曹玉这套让他能动大肝火的俏皮话,也两手捧腹地大笑了起来。矮胖的身躯摇晃得更加厉害,笑声也越笑越大,直到把树上的树叶摇晃得纷纷落地,宿鸟惊飞,万山回响。紧接着从华严顶、罗汉坡、遇仙居等三个方向,一齐传来了刺耳的唿哨。显而易见,肯定将峨嵋派的这三处教徒全给惊动了。可气的是,唿哨一响,矮胖老人也停止不笑了。 小神童曹玉有个特长,处境越是凶险恶劣,他倒能越加沉稳冷静,要不然他绝不敢在十四岁时单人独自,一头扎入连奸宦魏忠贤都认为针插不进、水泼不透的七凶老窑,协助师父武凤楼、师祖江剑臣力斗七凶。除去主凶客文芳一人潜逃徐州外,其余六凶全部消灭。特别是在北京天坛之内,他一个人愣敢当面伸手去摘反正阴阳十八抓申恨天的眼罩子。别看他如今才年刚二八,却已然身经百战。明知道上了那矮胖老鬼的大当,反而面含微笑,向那矮胖老人拱手说道:“多谢尊驾成全,替我们唤来一群孤魂野鬼。在下回去论功请赏时,保险漏不掉尊驾的一份!” 云海芙蓉马小倩噗哧一笑说:“我算真服了你小神童曹玉啦。还不打点起精神来,多宰几个峨嵋派爪牙出气,反倒有这么好的心情,和一个又矮又胖的大哥哥瞎嘀咕。” 马小倩也真会给未来的小女婿帮衬,真的拐弯抹角喊出又矮又胖的大哥哥来了。 说也奇怪,不管他们两个小冤孽嚼出来的舌根有多么难听,人家那个又矮又胖的老人仍旧风摆荷花似地摇晃个不停。 嗖!嗖!嗖!三条人影一闪,峨嵋三狮之父金毛吼阚山岳率领两名峨嵋教徒,从罗汉坡头一批扑进了冷杉树林。 小神童一见为首的是金毛吼阚山岳,知一场恶战绝难避免。因为阚山岳的三个儿子完全惨死在武凤楼的五凤朝阳刀下,师父刀杀人家三个儿子,死者的老子哪有放过仇人徒弟的道理。 果真不出小神童的所料,金毛吼阚山岳一眼看出曹玉,便桀桀厉笑,声如枭鸟,反手握住厚背砍山刀刀把,拇指刚刚捺上绷簧,打算拔刀拼命。 小神童跟李鸣一样,从来不肯放开一星点能占到的便宜,不失时机地猛喝一声:“阚老当家的且慢,请听我曹玉一言!”金毛吼阚山岳再是报仇心切,以他的年纪和身分,不好不暂时停止拔刀,可是他却依然将右手紧握刀把,冷声斥道:“有话快说,也好让老夫早早打发你小子上路!” 小神童曹玉哈哈大笑说:“阚老当家的身为峨嵋三狮之父,辈分比峨嵋掌教都高,为何这样不能容物。我恩师亲手杀了你的三个儿子,一点不假。你要我师债徒还,小神童绝不会赖帐。在咱们没有动手之前,我小神童曹玉想看阚老当家的一样东西,不知阚老当家的意下如何?” 云海芙蓉手中的冷焰断魂弯刀,直到现在尚舍不得入鞘,一听小神童要看金毛吼阚山岳一样东西,不由暗暗生气。心想:放着敌人不杀,还想看人家的东西,简直是双料的笨蛋。 哪知凶如厉鬼恶煞的金毛吼一听小神童提出要看他一样东西,不仅脸色陡变,身躯连连颤抖,握住刀把的右手,也顿时松开垂下。迅速向两名部下看了一眼,用低沉的声音喝斥一声:“撤!”竟然向冷杉树林的另一头蹿去,不战而自退了。 云海芙蓉马小倩跺着脚不依道:“如今已快到四更天了,好不容易拘来了三个老鬼,又让你给吓跑了。你赶快再引又矮又胖的大哥哥笑两声,好再多笑出几个来!” 话未落音,从华严顶方向赶来的第二拔三个人也蹿进了树林。 先天无极派和峨嵋派已经公开招呼了两年,对他们派中的几个骨干人物,小神童曹玉哪有不认识的道理。一见来的三个人,为首的就是以爪功享誉江湖的反正阴阳十八抓申恨天。身后跟随的二人,竟然还是穷、富二神。 凭曹玉的聪明机智,一眼就看出不光穷神爷韩一生貌合神离,绝不会再替峨嵋派出真力,就连财神爷富一世也只是虚应故事,最多只能摇摇旗,呐呐喊。何况三人之中的申恨天为人只是恃技欺人,手下凶狠点,其他并无大恶,比三狮、五龙、六杀星和岳黑封高、七步追魂等人要好得多,就连三师爷钻天鹞子江剑臣和师父武凤楼都不想毁掉他。今天晚上这个仗还真不好打,因为小神童最有自知之明,他清楚地知道凭自己的这身功夫,绝不是反正阴阳十八手申恨天的对手。假如让云海芙蓉抢先去对付申恨天,那就更糟了。刚想扑向反正阴阳十八抓申恨天,不料,云海芙蓉马小倩一不扑奔穷神爷韩一生,二不挥刀挑斗反正阴阳十八抓申恨天,偏一扭娇躯,俏生生地横身在财神爷富一世面前,玉腕一抖,一汪蓝电,透刀而出,笑着说道:“难为你们这三块料,怎么凑到一堆来的!一个骨瘦如柴,又寒又酸,一阵大风都能刮趴下。另一个奇丑无比,不光两腿一粗一细,两臂一长一短,就连两只让人看了恶心的狗眼,也生就的一大一小。依你小姑奶奶来看,你们这两个老鬼倒不如赶快一头碰死,去求阎王老子再给你另换一张人皮!”说到这里,用手中的冷焰断魂弯刀指了一指财神爷富一世说:“只有你还算有两三分人模样,但从你身上这股子铜臭味来看,你老小子坑害的穷人百姓绝不会少!” 小神童曹玉好生奇怪:“小姑奶奶小姑奶奶”的这顿臭骂,还挨个指着鼻子下判决,兴许穷神爷心性子和、玩世不恭,财神爷心广体胖、避免斗气,可这性如烈火、心黑手狠的反正阴阳十八抓申恨天,为什么今天也这样能沉得住气,吃得起骂? 第392章 莫非真是一物降一物?云海芙蓉也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已经臭骂了半天,早把刚才受矮胖老人的那点闷气出完了,可这三个老小子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也不能老是站在原处纹丝不动呀。经过仔细一看,才发现了秘密:“原来穷富二神和申恨天都让人给点了穴道,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云海芙蓉马小倩到底不愧得过神剑醉仙翁和终南樵隐亲传,不光武功奇高,对江湖中的各种门道,也所知极广。她一弯腰就从三个人的脚前拣起自己刚才打出的三枚金钱镖。乘着娇躯一直之机,抖手一招“三星照户”,将拣起来的三枚金钱镖化成一溜劲芒,又向树上的矮胖老人打去。 旁观者清的小神童曹玉极尽目力,向树上望去。只见那矮胖老人左袖一甩,就将马小倩打出的三枚金钱镖卷入袖内。 小神童也目瞪口呆了。他不是惧怕矮胖老人的功力通玄,自己和马小倩逃不出手去,他是吃不准这矮老人到底是何如人也。明知还有一批对手从遇仙居不久将到,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也难怪小神童,因为曹玉再聪敏机智,眼疾手快,也估计不到从遇仙居扑来的一批人中,竟会有横行不法、恶名昭著的龙隐二丑。 读者诸君当还记得,倒尽血霉的龙隐二丑,先被八变神偷任平吾假借较量武功的时机,抢走了大丑夏仁的梅花追魂针和二丑邵友的乌云喷火筒。后来又被钻天鹞子江剑臣以极快的刀招“六出祁山”每人赏了一刀,幸亏二丑能拉得下老脸,苦苦地哀求江剑臣饶命,才求得一贯不肯痛打落水狗的钻天鹞子饶了他们弟兄,并向龙隐二丑下达了“立即离开峨嵋山,不准和司徒平、冷酷心等人再见面,否则立杀无赦”的绝令。也许是他们兄弟二人一生作恶太多,活该最后遭报,大丑夏仁偏偏认为身受峨嵋派供养好几年,不忍心悄悄一走,才一齐去找无情剑冷酷心告别辞行,反被口蜜腹剑、心中不满的美人蛇硬给软留了下来,并请他们住进了峨嵋掌教司徒平从前住过的洞天福地遇仙居。 可能因为遇仙居的地理位置极佳,所以峨嵋掌教司徒平才一度将此地辟为静修练功之地。地址在初喜庵与仙峰禅院之间,这地方踞高岗,临深渊,负陡坡,近幽林,溪水轰鸣,山岚掩映,寂静清幽,草芳花香。相传古时有个游客,赴峨嵋求仙,到此盘缠花净,正倒地难起欲行不得的时候,忽来一打柴老叟,虽衣衫破旧,却鹤发童颜,气宇不凡,游客求告老叟,得赐一竹杖,转眼化为巨龙,始得还乡。后人建筑庙宇,起名遇仙。司徒平住入以后,又改名遇仙居,大有飘飘欲仙的意思。 今夜,峨嵋突然有警。龙隐二丑这两个败军之将,根本不想再夸己勇,偏偏被母亲派来监视他们弟兄的二少主司徒朗,一心好大喜功,坚持非来增援搜捕不可。这就叫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龙隐二丑才勉强跟随司徒朗来此。 司徒朗一见侵入峨嵋腹地的仅仅是两个尚未成年的男女孩子,一句话没说,抽出利剑就扑向了貌艳如花的云海芙蓉。 马小倩这一次大意了,一见司徒平那油头粉面的样子,认为是和银戟温侯毛旭初一样的货色,还想用对付银戟温侯的方法,先将司徒朗戏耍摆弄个够,再追去他的性命。 司徒朗可绝非银戟温侯毛旭初可比。他是峨嵋教主司徒平的二儿子,别看他曾败在武凤楼的手下,用他来对付云海芙蓉马小倩这种雏嫩女娃,还是势均力敌的。马小倩吃亏在大意轻敌上,被司徒朗的一套家传柳絮剑法抢占了上风。 小神童心中虽急,无奈龙隐二丑已夹峙在他的左右,哪容他扑出来救援马小倩。他只好把判官双笔一分,亮出三太公沈公达在辽东传给他的逐电追风十三笔的起手第一式“风卷流云”,和龙隐二丑对峙。 双方五人一下子分成两个战场。第一个战场是马小倩同司徒朗此起彼伏,正在作殊死的拼斗。第二个战场是龙隐二丑摆出钳攻的架势,死死地盯紧小神童曹玉。顿时之间,在这片冷杉树林内,泛起了层层杀气。 时间消耗得越长,小神童曹玉的心内越着急,表面上还一点都不能显露。直到四更过去五更将近,云海芙蓉马小倩以刀代剑,用上了大爷爷传授的“龙蛇九剑”,把峨嵋二少主司徒朗右手家传柳絮剑法、左手学自阴阳两极葛伴月的玄阴绝户指压制住了,变成了旗鼓相当的恶拼死斗。看样子,一百招以内很难分出胜败。 就在小神童曹玉的鬓角眼看快要沁出冷汗的时候,突然从千佛庵方向飘来了两条极快的身影,其中颀长身材的人身法轻灵奇快,左后牵扯着另外一人。 不须笔者交代,阅读诸君自会猜出从千佛庵飞驰而来的准是武凤楼和东方绮珠。 东方绮珠是公开前来给司徒平拜寿的。两山已势成水火,绝不能相容。遭受峨嵋暗算的青城三老豹,一上来就憋足满肚子怒气,恨不得大大地发泄一下。幸亏先天无极派现任掌门武凤楼,化装成紫面虬髯侍卫,跟随东方绮珠来此,背地里一再请求三位东方爷爷要稍安勿躁,一切都由师弟李鸣安排停当,准会让司徒平、冷酷心俩人讨不了好去。 饶是这样,今天晚上三位老人家借口出去赏月,不准别人跟随,悄然离开了千佛庵。直到三更过后,仍然不见回转。正急得东方绮珠坐立不安时,突然听到罗汉坡、华严顶、遇仙居三个方向唿哨连鸣。她真怕三位老人家一时把握不住,动了怒火,和峨嵋派的人招呼起来。尽管老三位武艺超群,内力更深,毕竟是双拳难敌四掌。为怕青城三豹有失,又不肯让武凤楼冒险,干脆连个招呼都没打,独自一人带着乾坤双鞭,翻越千佛庵的后墙,向初喜庵扑去。 哪知她刚刚翻上一处山峦,一条极为眼熟的身影,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去路。正是化装成紫面虬髯侍卫的武凤楼在此。 东方绮珠见武凤楼关心三位老人家,几乎能超过自己,一阵子激动,假装收势不住,扑进了武凤楼的怀内。 平素端庄正统、向来不苟言笑的武凤楼,今天破例地双手一搂东方绮珠的纤腰,用三师叔亲手给他安上的毛茸茸的虬髯,蹭了蹭东方绮珠那柔嫩的面颊,噗哧一笑说:“老奴该死!竟搂抱亲吻起东方公主来了!”说完,捧起东方绮珠,向前面山岩飞身纵去。 东方绮珠明知这样的好景不长,一旦峨嵋山的事了,武凤楼会很快地离开自己,去寻找那流落天涯的罪女魏银屏。为了不破坏武凤楼的兴头,有眼泪暗往自己心底流,也柔声凑趣地说道:“本公主破例开恩,准许你搂够亲足,并传谕你千万不要意乱神迷,失足坠下悬崖!” 武凤楼何尝不知道,自己归根结底必须遵亡母遗训,去找回失踪已久的魏银屏,对东方绮珠始终只能徒呼负负。为了弥补东方绮珠对自己的痴心苦恋,只好安抚一二罢了。想到这里,心中一惨,飞驰的速度竟慢了下来。 东方绮珠当然也知道武凤楼心中难过,暗暗叹了一口无声气,借口要和武凤楼比试一下轻功绝技,这才变成了两肩相并,俪影成双,手牵着手儿地比翼双飞。 直到扑进了冷杉树林,两个人这才发现跟峨嵋派教徒拼斗的,不是他们二人所想象的青城三豹,却是最肯惹祸招灾的马小倩和曹玉。 乍然看清是恩师武凤楼到了,曹玉不禁忧喜各半。喜的是有师父在场,绝对能收拾下这两个不知姓名的奇丑老家伙;发愁的是,一顿严厉的申斥,肯定是在所难免了。 武凤楼是五岳三鸟共同调教出来的武林全材,甫入林内,就吃准树上那摇晃不停的矮胖老人,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绝代高人。他一不过问身受左右夹峙的曹玉,二不管正在和司徒朗打得难解难分的云海芙蓉,先扫了被击中穴道的穷、富二神和反正阴阳十八抓一眼,就双手高拱,向树上的矮胖老人恭声说道:“在下青城山鲍东方叩请老前辈金安!”说完之后,恭恭敬敬地深深一揖。 说也奇怪,云海芙蓉马小倩和小神童曹玉不光跟矮胖老人折腾了老半天,并还在口头上轻量过一二,人家矮胖老人始终是昂首向天,不理不睬。如今让武凤楼两句话一个揖,恭敬得哈哈一笑,还突然把屁股下所坐的那根树枝压断了下来。令人惊讶的是,他那极为沉重的矮胖身子,往下掉的时候,不仅始终能够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不变,就连那根压断的树枝也简直像粘在他屁股上似的,一同缓缓地落在于地面之上。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那么细的树枝驮着他那么笨重的身躯,从那么高的地方掉落下来;竟会连一根极为细嫩的小枝杈都没有压断。说玄乎了,真比一片树叶都轻。 武凤楼刚想再次请问矮胖老人的姓名来历,猛然觉得衣襟一动,似乎让东方绮珠暗扯了一下,知她必定有所发现,就没再开口。 只见东方绮珠上上下下一个劲地打量盘膝坐在树枝和地上的矮胖老人。武凤楼猜知她一时还吃不准,刚想暗中去接应云海芙蓉,悬挂她初入江湖,别吃了经验不足的大亏。 陡然听到东方绮珠一声欢呼:“你是郝必醉爷爷!”撇下身旁的武凤楼,向那坐在地上的矮胖老人身前扑去。 武凤楼心中一凛,他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个窝窝囊囊的矮胖老人,竟能是在三十年前和神剑马慕起被人称为武林两醉鬼的郝必醉老人。趋前两步,出自内心地又深深一礼。 郝必醉老人一笑而起,左手一把先将扑向他面前的东方绮珠扯近身边,右手往上一抬,算是向武凤楼还了礼,开口不问青城三豹的近况如何,却指着武凤楼向东方绮珠问道:“这位朋友真是你们青城山百兽崖的人?” 第393章 武凤楼恐怕东方绮珠不好回答,连忙再次一礼,异常恭敬地代答道:“老前辈的眼力不差,在下确不是青城山的旧人,因为三年前愧对东方三老,最近才投靠青城山为奴,并还改名鲍东方,决心永远报效东方一家。” 武凤楼出自心底的这一番话,确实说得太好了,不光回答了郝必醉老人的问话,还改头换面地亮出了自己的身分,并借此机会再一次向东方绮珠表明心迹。 只感动得东方绮珠几乎流下了泪来。为了替武凤楼隐瞒身分,还得装成无事人一样,其内心的悲苦,“伤心独自知”了。 常言说得好:是疮是疖子,早晚非出脓不可。十二个时辰以后,就是先天无极和峨嵋两派决生死的时候,双方的头面人物哪能不剑拔弩张,多方戒备!适巧在这个时候,峨嵋三尊之一的司徒贤率领峨嵋四杰,一阵风似地飘进了树林,眼看事态非要闹大发不可了。 以峨嵋三尊司徒贤的功力,不难解开穷、富二神和反正阴阳十八抓的穴道,更不难一望而知:在场的只有郝必醉一人能同时击中他们三个人的穴道。他显然不敢对郝必醉过分追究。双手一拱,向郝必醉追问道:“司徒贤扪心自问,和郝兄一向无冤无仇,峨嵋全派上下,更不敢顶撞郝兄。此三人虽属晚辈,在江湖之上也闯出不小的万字。你为何出手封死他们三人的穴道,请郝兄明示!” 司徒贤的这一套话,要是问到别人身上,还真不太好回答,可惜他问的是沾酒都能装出八成糊涂的郝必醉,那就另当别论了。 只见郝必醉醉眼一瞪,咋咋呼呼地吼道:“亏你司徒老三还有脸问我,亏你司徒老三还夸他们三个小子闯出过不小的万字。我反过来问你,三个人欺负一个小女娃,欠揍不欠揍?就因为他们三人是你司徒老三的部下,我才只封了他们三人的穴道。想跟我郝必醉不讲理,门都没有!” 最会煽风点火的小神童假装气得一跺脚,说道:“怪不得人家常说:是亲三分向。一点都不假。你这位胖老人家嘴头上说主持公道讲道理,其实还是替峨嵋派打马虎眼。明明六个江湖好手围攻我们两个小孩子,硬让你老人家给少说了一半。”站在郝必醉老人身边的东方绮珠一面暗暗好笑,一面心想:最会胡搅蛮缠的,还得数你们爷们。 说来也巧,渐渐落了下风的司徒朗,一见三爷爷司徒贤率领峨嵋四杰赶到,事先没听见场子中的人在说些什么,偏偏又大叫一声:“三爷爷,赶快下令叫四杰叔叔朝死里收拾这个野丫头!” 郝必醉冷冷一笑,得理不让人地向司徒贤讽刺道:“想不到你们峨嵋派竟全是这种好德行!”说完,还呸了一口。 司徒贤羞得老脸通红,厉声喝令司徒朗停下手来,又逐个解开了穷、富二神和反正阴阳十八抓三个人的穴道。 可怜穷、富二神和反正阴阳十八抓白白地被封住半天的穴道,听说矮胖老人就是三十年前威名赫赫的“招手不空”郝必醉,只好自认倒霉,哪里还敢怒形于色。 峨嵋三尊司徒贤当然极为关心自己一派的荣辱,强压怒火,试探着问郝必醉:“老兄此来,莫非真想和我们峨嵋派过不去?” 一句问话使在场众人无不心神一震。这句话太重要了,因为所有的人都清楚,在先天无极和峨嵋两派殊死决斗的时候,郝必醉简直像一个特大号的秤砣,向哪头一挪,准能增加哪头的分量,所以统统将自己的眼神一齐投射到郝必醉的脸上,等待着他一锤定音。 想不到郝必醉大脑袋轻轻地一摇,缓缓吐出来两个字:“非也!” 司徒贤心头一喜,赶紧接着问道:“莫非郝兄也看不惯先天无极派的狂傲劲儿,此次驾临荒山是想肋峨嵋一臂之力?” 别看司徒贤的话问得这么急,郝必醉还是不慌不忙地答出“亦非也”三字。 刚刚停止拼斗的马小倩,一来见郝必醉答复得很有趣,二来关心小神童曹玉这一派的胜败,突然开口问道:“你这老头帮不帮先天无极派?”问完之后,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直盯对方的大嘴,恨不得硬要它吐出一个帮字来。 不料郝必醉连看也不看马小倩一眼,就答出了:“不帮!” 马小倩气得一瞪眼,连珠炮似地又追问一句:“难道说你这胖老头是想和先天无极派作对?” 郝必醉几乎像快要睡着了似地回答出:“也不想!” 一时之间,所有在场的人们,除去小神童之外,都傻眼了。 正在垂头丧气的云海芙蓉马小倩,一眼看出自己身边的小神童脸带笑意,突然灵机一动问道:“难道你能猜出胖老头的真正来意?” 一下子所有在场的人,把目光又一齐射向了小神童曹玉。 小神童曹玉将胸脯一挺,从嘴中干干脆脆地吐出一个“能”字。 眼看快要合上双眼的郝必醉,突然把醉眼一睁,冲向曹玉问:“你小子真知道我老人家想帮谁?” 小神童哈哈一笑说:“我要连这一点眼力都没有,还称得起什么小神童!我早就知道,谁请你老人家喝好酒,你准会帮谁!” 司徒朗想说:“峨嵋山有的是好酒!”抬手不空郝必醉弹地而起,左手拉住马小倩,右手抓牢小神童,裂开大嘴一笑说:“还是你小子能耐大,一下子就琢磨透我老人家的心思,郝必醉算找着管酒喝的啦!” 话音未落,早带着两小,离开了这片树林。 东方绮珠真从心眼里喜欢小神童曹玉的这份机灵,见郝爷爷把曹玉,马小倩二人带走,心中一块石头落下了地,看也不看在场的其他人一眼,就带着武凤楼回千佛庵去了,看样子她对自己的三位祖父,还有些放心不下。 一贯反对让冷酷心大权独揽的司徒贤,可能也品出失道寡助的味儿来了,一跺脚,干脆连峨嵋四杰也不让跟随,独自一人,闷闷不乐地往金顶上的永明华藏寺驰去。 来到卧云庵旁侧时,已近辰时,司徒贤心中一动,暗想:平素听侄儿司徒平的口气,隐约露出庵内住有他暗蓄的几名高手。明天就是平儿的六十寿辰,直到现在,只来了廖寥无几的少数亲友,过去的江湖同道,武林至交,竟然一个也未到,总计人数,几乎不到司徒平五十岁生日的百分之十。莫非威威赫赫的峨嵋派,真能一下子栽在先天无极派的手里?脑海中想着心事,情不自禁地来到了卧云庵的门口。 本来不想进入庵内,突然看见同门师弟闪电三枪韩透心快步迎上,向他躬身施礼道:“教主从一大早就派小弟去请三位太上掌教,小弟连去三趟,只请来本门太上掌教和二太上两位,就差三太上你了。教主好像有异常重大的教务,向三位太上请示,快请入庵。” 可笑峨嵋掌教司徒平一贯沽名钓誉,为了用苦行僧的形象来迷惑江湖同道,现放着那么多的洞天仙府不去居住,偏偏选上这庙宇破旧的卧云庵。其实他个人的私下生活,每日所费何止百金。直到后来,他的这种假面具才逐渐被武林人士所揭穿。第一个发现他背地里奢侈豪华的,就是陆地神魔辛独,司徒平最怕辛独揭他的老底。 且说三太上司徒贤听完闪电三枪的禀报,心中再是苦闷,见大哥、二哥已先一步进了卧云庵,他怎好不去,才慢腾腾地登上了正殿台阶。突然听到八变神偷任平吾扯着尖嗓门说道:“凭我老偷儿和马醉鬼的交情,先天无极和峨嵋两派之间的争执,我保险扯住他的后腿,百分之百地不让他卷入。就冲我八变神偷的这一切,请我喝上十年八年的也不多吧!” 可叹峨嵋教主和太上三尊,平时空白骄狂自负,让八变神偷任平吾一个人耍了他们爷儿四个的老猴,仍然丝毫不觉。 司徒贤走进正殿一看,被司徒平召集来的人还真都重要,除太上三尊、司徒平夫妇和大儿子司徒明之外,老一辈有一苇渡江申士业、闪电三枪韩透心、金毛吼阚山岳,还有已经削发出家的无垢、无尘两位法师,阴阳两极葛伴月,客人有乐山屠龙师太和她的同门师弟本炯和尚,八变神偷任平吾,泗水公刘广俊之弟刘月卿,河南许昌天宝宫住持宏一法师的两个师弟铁笔撑天仇金龙、瘸阎罗单飞。 最能让司徒贤精神一震的,在座的还有他当年闯荡江湖结拜的一个老盟兄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剩下的就是峨嵋派设在外地的分坛坛主和教内的各堂执事。出奇的是,无情剑冷酷心的五个心腹死党峨嵋五龙和伺候三尊兄弟的岳黑封高,竟连一个也没有在座。 司徒贤贴着老盟兄单凤起坐下。 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须眉皆张地吼道:“想不到无极龙那老小子死后,能给江湖上带来这么多的麻烦!我单凤起功力虽不高,仗着憨大性直,处人宽厚,跑了一辈子的仁义腿,不管南七北六、水旱码头、黑白两道、官面鹰爪,多少都得闪我单凤起半张薄脸,我自己也拿我自己当个人看。想不到无极龙这老小子徒弟的徒弟的徒弟,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名叫什么小神童曹玉,这该杀千刀的小兔崽子,竟敢公开宣称我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是他小子的结拜大哥。那司徒贤兄弟岂不也成了这小子的二盟哥了!连带司徒教主也成了他的大盟侄!明天我只要见着这个小子,非把这小兔崽子千刀万剐了不可!” 可能峨嵋掌教司徒乎觉得该说的都说过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完了,特别是该激将和挑拨的,也都一一巧妙地达到了目的,不想让单凤起再多说,马上缓缓地从主位上站起,说了一声:“诸多仰仗!” 第394章 就将这些帮拳的人送出了臣云庵,只留下太上三尊、妻子冷酷心、长子司徒明和申士业、韩透心等主要人物。 峨嵋教主司徒平马上凛然说道:“冷酷心多次向我们提出,威胁、打击、甚至能覆灭我们峨嵋派的,就是五岳三鸟老少三代。可悲的是,三位太上始终认为是危言耸听。特别是我二叔,更觉得凭先天无极派那几条小泥鳅,绝对不能翻大浪。三位太上之见全派怎会不信,三位太上的话全派焉敢不遵!由于我们上下都轻敌大意,头一次就在武林三狂家中死去了我二弟司徒安。紧接着,峨嵋三剑三位徒侄,我大师哥秋风道长,一齐死在先天无极派之手。青城山百兽崖下,葬送了峨嵋二老我那两位族叔。七步追魂冷总管,丧命在武昌长春观。再加上早死在武凤楼小儿之手的峨嵋三狮,除去外坛坛主和内堂管事等人之外,光主要人物就被先天无极派惨杀了一十三人……” 峨嵋教主司徒平说已死去一十三人时,脸上的颜色已变成铁青,其他人也都身形一颤,脸色大变。 司徒平接着说:“最令我司徒平视为奇耻大辱的,是缺德十八手李鸣竟乘我这次六十岁生日的时机,巧言唆使神剑马醉鬼伙同天山三个老不死的联名发出了武林侠义贴,威胁所有武林同道、江湖人物,不准来给我司徒平祝寿。致使峨嵋山至今还冷冷清清,全部来宾不足二十人,让我司徒平有何面目再见武林朋友。据我所知,江剑臣、武凤楼和李鸣三人早已潜入咱们峨嵋山,暗中和青城山百兽崖的人呼应。我决定集合全派所有的力量,不惜与他们同归于尽,也要誓削以上仇恨。本派掌教玉符在此,恭请三位太上协助。”他从身后的长案上取下来供在正中间那块白玉符令,向上一举。 别看峨嵋三尊都是司徒乎的父叔尊长,一见司徒平手捧白玉符令,都不禁面容一肃,立即站起身形,来到司徒平面前,一字并排地向玉符行礼。 就在峨嵋三尊向白玉符令行礼还未退下之时,一名峨嵋教徒飞奔而入,单膝点地报道:“在天池峰下的深谷中,发现川边墨龙沙梦山和翻江怒龙余占鳌的尸体!” 惊得冷酷心娇躯一颤。 气得峨嵋掌教司徒平忽然起立,躬身先请太上三尊入座,脸色铁青地口谕道:“速速传令各堂,立即清点人数,发现少人,立即来报!” 那名教徒刚刚转过脸去,身形还未退出,病太岁娄鼎,瘦达摩薛天相继走入。病太岁娄鼎向掌教司徒平报道:“我们弟兄昨夜巡察到双水井,发现四海游龙尤半瓢被人用重手法击毙,还在现场拾到瞽目飞龙焦一鹏那根断了五小截的镔铁马杆。经我们弟兄洗遍了附近各处,就是找不到焦一鹏的尸体。” 峨嵋五龙是无情剑冷酷心培植多年的心腹死党,如今一听继川边墨龙、翻江怒龙惨死之后,又有四海游龙被杀、瞽目飞龙失踪的噩耗传来,震得冷酷心心神剧颤,几乎喷出了鲜血。 再看峨嵋教主司徒平,反倒冷静了下来,扭颈回头对一苇渡江申士业和闪电三枪韩透心吩咐道:“有劳二位师叔,把住在后院的几位朋友请出来,和三位太上见见!” 等申、韩二人走出正殿后,峨嵋掌教司徒平缓缓来到无情剑冷酷心的身旁,轻轻抚着她的香肩说:“都怪我优柔寡断,迟迟下不了决心,才造成今天这被动局面。” 凭良心,峨嵋掌教司徒平一贯以道学夫子自命,别说在众人面前时对妻子冷酷心道貌岸然,就连夫妻二人私下相对,也通常不苟言笑。今天因为见妻子面色惨白,娇躯乱颤,怜惜她为了峨嵋称霸武林煞费了心血,才轻抚其肩,好言安慰。这在司徒平来说,不光是生平破题第一遭,也认为妻子冷酷心会惊喜无比。 其实他错了。他这一抚肩安慰,却勾起无情剑冷酷心和女魔王侯国英,上次在酒楼上的那番对话和情景。对司徒平抚肩安慰不光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安慰,反而更坐实了女魔王对司徒平的评论,觉得司徒平是在放马后炮。 看见妻子冷酷心无动于衷,司徒平心中一愣,刚想开口再说,月下逍遥薛子都和黑衣仙子沙桂英满面惊慌地闯了进来。毕竟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最沉不住气,沙桂英先失声向司徒平和冷酷心二人报道:“启禀教主和夫人,勾魂娘子逃窜,三少主司徒清和巴山怒龙屠世仁同时被杀!” 大祸连连飞降,震得司徒平神情一呆,疼得无情剑冷酷心一声“娇儿”喊出一半,人就昏死过去。 经此一来,卧云庵的正殿之内,可乱了套了,喀嚓喀嚓几声,太大掌教司徒玄和三太上司徒贤,各人都抓碎了自己座下的椅子把,特别是二太上鬼刀司徒圣,竟踩裂了双脚下的铺地方砖。 峨嵋掌教司徒平和黑衣仙子好不容易才将冷酷心救醒。 一苇渡江申士业和闪电三枪韩透心师兄弟二人已引着一个慈眉善目的瘦老头,一个双眉带煞的老婆婆,一个瘦小干枯的黑衣人,一个满眼血丝的大个子,一同走了进来。 别看刚才三太上司徒贤也和他的大哥司徒玄一样抓碎了座下的椅子把,那是他心疼三孙子司徒清之死,其实他的头脑还是比较冷静的。一眼看清申、韩二人所请来的这四位江湖怪客,就知道峨嵋派是注定完了,也进一步看清了司徒平为人的奸诈伪善,更明白司徒平为什么直到这种时候才敢请这四个怪客出场。 原来跟随申士业、韩透心一齐走进来的这四个人,才是绿林中顶顶拔尖的头号煞星瘟神。他们四人天生嗜杀如命,贪婪无比,直到现在还不断出现在江湖上。平生的所作所为,不光令正道人士愤怒发指,也足让黑道人物咬指寒心。五岳三鸟之师无极龙在世时,他们四人还稍知敛迹潜伏。无极龙死后,因他们又变本加厉,曾一度惹恼了神剑醉仙翁马慕起,多次打算仗剑杀掉四人为世人除害。只因他们四人行踪诡秘,出没无常,再加上神剑马慕起日卧醉乡,终致不果,真没想到这四个瘟神的藏身老窑,竟然在峨嵋金顶上的卧云庵中。足见表面良善的司徒平早就野心勃勃,倒行逆施了。 这四个瘟神恶煞一出现,三太上司徒贤真坐不住了,藉口率人搜查了半夜,身体极度疲劳,只向这四个凶神一点头,就独自一个人回普光殿去了。 司徒贤一走,那个瘦小干枯的黑衣人裂开血盆大嘴向自己的三个同伴冷然一笑说:“并肩子们,看清了没有,人家这位三太上根本瞧不起咱贾善仁(慈眉善目瘦老人)、黑心姥姥(双眉带煞老婆婆)、胡拼命(满眼血丝大个子)、杀手金马(瘦小干枯黑衣人自己)这四号,依我说,咱们也真该挪挪窝了。” 满眼血线的胡拼命怪眼一翻吼道:“咱们四个人又不是冲着他司徒贤来的,只要司徒教主够朋友,不挪!” 那慈眉善目的贾善仁慢条斯理地说:“明天这一仗拼下来,说不定根本就不要再挪窝了。”黑心姥姥郝连秀狠瞪了自己的老伴一眼,吼道:“就你这老东西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来!眼下无极龙的那把老骨头早就腐烂了,马醉鬼又封剑不出。凭咱们四个人,再加上三尊一教主,外带龙隐二丑、贺兰双鹰,不相信吞不下青城三老豹,啃不动五岳三只嫩鸟!至于武凤楼、李鸣等一群小崽子,还不够老婆子我一个人料理的。” 黑心姥姥的这一番极为狂傲的大话刚说完,突然听得正殿外的台阶上有人夸道:“要论交朋友还是得交秀秀这样的女朋友,真能把心跟你贴得近近的。明天的这一仗,也有我老偷儿一份!”话音一落,八变神偷笑嘻嘻地跨进了大殿。 气得黑心姥姥郝连秀瞪着一双凶眼向任平吾大骂道:“该杀千刀的老贼偷,你竟敢占黑心姥姥的便宜,我非得宰了你不可!” 八变神偷任平吾还是嬉皮笑脸地说:“我说秀秀大妹子,你干吗发这么大的火?不知道气大伤肝吗?再说,你和我任平吾贴近点,又有什么亏吃!我不光能给你偷来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还能给你偷来王母娘娘的大蟠桃,让你吃了越活越年轻,越年轻越好看,好看得跟小美人似的。” 坐在妻子一旁的贾善仁听八变神偷越说越不像话,又知妻子郝连秀拙口笨腮,斗不过老偷儿,决心暗算八变神偷一下子,替黑心姥姥出口气。嘴里说着:“好男不跟女斗,快过来坐下!”随着话音,一只利如钢钩的瘦手闪电般地向八变神偷任平吾的肩头抓来,并且暗暗用上了分筋错骨手法。 任平吾是有名的八变神偷,一身八变神功早已臻于绝顶。见大瘟神贾善仁一上来就立下煞手,灵机一动,心中暗想:我何不乘此机会掂一掂这四个凶人的分量,也好替我徒儿的小女婿开条道儿。主意一定,决心施展八变神功,暗斗黑道四瘟神。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六回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黑道四煞神之首贾善仁,外表一副慈眉善目,温良恭俭让的模样。其心阴险狡诈,毒如蛇蝎。他嘴里让八变神偷落座,手上却贯足了分筋错骨大法。这也就是八变神偷任平吾,换上了另外一个主儿,说不定真能让他抓成残废。 八变神偷等贾善仁手爪已近肩头,才突然用一招“王母卷帘”避开对方的一抓,反而并指如戟地向贾善仁背后肾俞穴点去,指法比他贾善仁还快,嘴中还能说出来:“请贾老弟先坐!” 大瘟神贾善仁脸色一变。 第395章 他原来认为,无论如何,八变神偷任平吾也逃不脱自己的冷不防一抓,不料却让对方一下给躲开了,并还能在百忙中还了他一指,连忙将身形微撤,闪开任平吾袭来的一指。 三瘟神杀手金马相距老偷儿不远,冷然一笑说:“还是让我金三来招待招待任神偷!”反手一指,直戳八变神偷任平吾右肋之下的“将台穴”。 这老小子和他大师兄一样狠毒,所戳的将台穴,是人身晕穴之一。真要让他杀手金老三得了手,八变神偷势必倒地昏过去。 好一个八变神偷任平吾,再次突遭袭击之下,竟能用“脱袍让位”闪开了杀手金马的突然一击,笑着说了声:“请恕老偷儿不敢!”右手立掌如刀,用上了“刀划鸿沟”扫向三瘟神杀手金马的左臂曲池穴。 早就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胡黑子,见大师兄和三师兄都没能得手,圆睁布满血丝的红眼怪叫道:“还是咱们二人热乎热乎吧!” 随着话音,这个外人送号胡拼命的煞星亡命徒竟然欺身扑上,双臂怒张,陡地向八变神偷任平吾拦腰抱去。 八变神偷任平吾一生精明过人,从来大小亏都不吃,真想不到世上还能有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同时看出,自己要不赶紧闪开,既使能结果胡黑子的老命,也非叫胡拼命把自己的瘦腰束折不可。可叹一贯足智多谋的老神偷,倒被胡拼命占了两军相逢勇者胜的便宜,想要躲开,偏偏又身陷贾善仁、杀手金马两大瘟神的钳夹之中,除去闪向黑心姥姥郝连秀的身前之外,几乎无处可逃。 八变神偷毕竟还是八变神偷,独自一人失陷在四瘟神的合围之中,一招不慎立刻就会血溅五尺。他竟然还能笑嘻嘻说一句:“我从来只和秀秀一个人热乎!”身躯一晃,直向黑心姥姥贴去。 大家眼睁睁地看出八变神偷力斗大、三、四三个瘟神之后,已明显地落了下风,他还敢硬朝功力超过杀手金马和胡拼命二人的黑心姥姥身前偎去。在座的无一不是江湖好手,一致认为八变神偷是栽定了;能侥幸不死也非得身受重伤不可,有人想要救护,不光已来不及,再说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愿意得罪江湖四瘟神。 任平吾到底身经百战、诡计多端,在身陷绝境、千钧一发之际,灵机一闪,把胡拼命施之于他的那一套,转而贩卖给身为女流的黑心姥姥。只见他趁着贴向黑心姥姥的一刹间,用快得不能再快的双手,上抓黑心姥姥的乳房,下掏她的裤裆。 黑心姥姥年纪再大,毕竟还是一个女人,对八变神偷任平吾这种下流到不能再下流的拼法,不能不闪躲。她老脸一紫,恨然把身躯一侧。 八变神偷要的就是这一侧,老着脸皮施展下流手法也是争得这一侧,顿时脚下像装了弹簧似的,一个“巧燕翻云”再变为“厉弩划空”,已闪出了正殿门外。 饶是如此,任平吾已吓出半身冷汗,也尝透了黑道四瘟神的厉害。 菩萨面貌、蛇蝎心肠的贾善仁只得嘻嘻一笑说:“伸手就能摸到女人的好机会,你老偷儿愣是没有那个胆,怪不得人家说你一辈子都没有沾过一个女人!” 任平吾故意呸了一声,立即离开了卧云庵,沿着去太子坪、接引殿的山路,向仙峰禅院赶去。他要把冒险获得的情况,赶快告诉给新收徒儿侯国英。 不料,来到大乘寺附近的时候,突然从树林之中飞出了两枚青钱,用的还是先天无极派“青蚨传书”的独特手法,就是功夫有些差点。 八变神偷心中一喜,当即闪进了树林,一眼看清树林内只有缺德十八手李鸣的徒弟小捣蛋秦杰一人在此,心中一怒,骂道:“别看你小子人小,胆子却真不小,竟敢单人独自摸到这种地方来,就不怕峨嵋派的人一口吞了你!” 小捣蛋秦杰丁字步一站,左手扯开了衣裳襟,右手从脖子上取下了一把纸扇子,刷的一声抖开,缓缓地在胸前扇动了两下,然后从鼻孔中哼了一声说:“任太公,你何必长司徒平的威风,灭俺小秦杰的锐气!纵让他峨嵋全派人有一万,嘴有千张,也嚼不动在下我这一副硬邦邦的老骨头!” 八变偷神噗哧一笑说:“你小子连戏台上闹江州李逵的架势都端出来了,还敢对我老人家自称在下,更敢夸说自己是一副老骨头?我非收拾收拾你这个小兔崽子不可!” 说完,伸手去抓。 小秦杰噗咚跪在地上瞪眼说:“我秦杰开口第一句,就先喊你一声任太公。后面那口称在下,自夸是一身嚼不动的老骨头,都是指着司徒平那老小子的,与你老人家什么相干?” 八变神偷只好缩回手来,低声训斥道:“有种你对着司徒平说去,在我面前来这一套,我老人家听着别扭。” 小秦杰磕仨头,爬起来就走。 八变神偷一把将秦杰抓回来威吓他说:“眼下峨嵋山到处戒备森严,司徒平手下有的是凶神恶煞。你小子那点德行,不管碰上谁,都能生吞活咽你。不准你到处瞎闯!” 小秦杰眨眨眼睛说:“你老人家讲理不讲理?刚才还叫我有话找司徒平当面说去,这一会又不准我到处乱闯。你的话还有一点准头没有呀?” 八变神偷叹了一口气说:“别人说你们老少四代都缺德,开始我老偷儿还真不大相信;如今看来你小子不光缺德,另外还得带上个人人躲。” 小秦杰弯腰一揖谢道:“多谢任太公给我秦杰贺号扬名!” 八变神偷任平吾一怔说道:“谁给你小子贺号扬名了?” 突然听见女魔王侯国英在他身后笑道:“你老人家刚才不是亲口称他为人人躲吗?”一面说着,一面抢步过来给师父八变神偷任平吾行礼。 八变神偷顿足长叹道:“看起来,先天无极派必然会昌大无疑。李鸣这孩子外号叫做人见愁,还只是一个人见了发愁,人多就不见得发愁了。这小冤孽倒好,成了人人见了人人躲了。” 小秦杰一头扑到侯国英的身前,先甜甜地叫了一声“师奶奶”,然后正儿巴经地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侍立在女魔王的旁侧。 女魔王侯国英非常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小秦杰的圆头,寒下脸来责之道:“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一个人乱闯胡碰,也不怕跌翻在敌人的手中。” 小秦杰噗哧一笑说:“师奶奶也真健忘,孙儿我是人人见了人人躲,焉能跌翻在峨嵋派的手里!” 八变神偷任平吾说了一句:“吹牛皮,管屁用!” 小秦杰变戏法似地一下子掏出了两样东西:一样是龙隐大丑夏仁的梅花追魂针;一样是龙隐二丑邵友的乌云喷火筒。笑着说道:“我师父他老人家神机妙算,法力无边,根本不需要这两样破玩意儿,刚才一生气都舍给我了,所以我才一个人偷着出来,想找个地方发市去!” 八变神偷摇着头说道:“真要拿这种狠毒无比的独门暗器去发市,你小子的罪孽可造大了,连带我老人家都得跟你遭报应。” 一心一意护着自己徒孙的女魔王,真怕师父再把梅花追魂针和乌云喷火筒收回去,故意岔开话题问道:“杰儿,你真是一个人偷跑出来的吗?” 跟师奶奶讲话,人人躲秦杰可不敢漫天撒大谎了,垂下双手,恭恭敬敬地回答说:“孙儿天胆也不敢偷着跑出来胡闯乱撞,我是奉命去仙峰禅院投贴的!”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柬贴,双手呈给女魔王。 侯国英秀目一闪,见上面写着:江剑臣率徒李鸣偕徒孙秦杰准时前去候教。十八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惊得女魔王秀目暴张,失声问道:“峨嵋山藏龙卧虎,人多势众,怎么投贴只用三个人拜山,岂不等于前去送死!谁出的这个主意?” 八变神偷任平吾慌忙从侯国英手中接过拜贴一看,上面果然只写着三个人,不由得大吃一惊。心想:你江剑臣也太狂傲武断了,不等我把拼死探出来的消息告诉你,竟然擅自逞一己之能,只带两个小孩子前去,简直是自己找死。心中一动,也脱口追问道:“这是谁出的馊主意?” 刚才侯国英的问话让八变神偷打断了,人人躲秦杰来不及回答。如今听任太公又问,连忙答道:“是我三太公的主意。” 八变神偷任平吾瞪眼说道:“沈三胖子该死!” 人人躲秦杰连忙解释说:“任太公,你老人家错怪我三太公了,是我师爷爷替三太公出的主意!” 一听果然是钻天鹞子江剑臣的主意,八变神偷任平吾仰天叹道:“我知道准是我那徒女婿逞的能,非砸大锅不可!” 人人躲秦杰又连忙解释说:“请任太公不要埋怨我师爷爷,是我师父求我师爷爷替我三太公出的主意!” 八变神偷狠狠地跺了一脚说:“聪明一世的李鸣,这一次浑蛋一时了!” 不料人人躲秦杰最后还是连忙解释说:“任太公你老人家又弄错了,真正出这个英明无比主意的是我!” 开始糊涂,最后才咂出滋味的八变神偷一竖右手大拇指称赞道:“好小子,你的这个主意真高!” 同样聪明绝顶的女魔王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极口夸道:“这个主意真妙,以五岳三鸟最小的一鸟,只率领一徒一孙去挑战峨嵋一大派,败了都比他司徒平有脸面。” 人人躲秦杰接口说道:“从来江湖道上,武林之中,在结算新仇旧恨时,都有一批向灯向火的。别看柬贴上公开只写三个人,其实去三百都行,这就叫蚂虾掉地不用拾,让司徒平老小子自己往咱篮中跳,硬是耍冷酷心这小娘们的狗熊!” 第396章 女魔王侯国英一边暗笑一边心想:世上的一切事情,就那么令人不可思议,以剑臣的孤独冷傲,沉默寡言,偏偏竟会收下一个缺德徒弟和一个人人见了人人躲的徒孙。 人人躲秦杰向八变神偷任平吾要求道:“刚才孩儿的那番话,其实得算吹大牛冒傻气。孩子所以敢这样做,还不是倚仗有你老人家这尊大神在此。没别的,请你老人家看在我师奶奶的面上,多在孩子身上操点心,等你老人家一旦黄金入柜时,我保险头戴孝帽、身穿孝袍,手执引魂幡在最前面带路。”八变神偷一瞪眼道:“你小子这哪里是恭维你任太公,简直是想咒我老人家早伸腿,别指望我出力帮你。” 最后还是女魔王怕被峨嵋派中的匪徒瞧见坏了大事,又附耳叮嘱了秦杰几句,就扯着师父先一步向仙峰禅院走去。 从大乘寺照直去仙峰禅院,当然不算太远。可中间净是些陡岩峭壁,反不如沿着罗汉坡、遇仙居去那里来得方便。 时虽初夏,峰顶上面的积雪犹未消融,映着阳光,幻成异彩,高峰下绿草红花,遍山锦绣,真不愧有“盘空鸟道千万折,奇峰朵朵开青莲”之誉。 爷儿俩一同跨进无情剑冷酷心居住的第四重殿宇,只见她正在聆听师尊屠龙师太和师叔本炯大师二人的训斥,一眼看是任、侯二人进来,连忙站起让坐,并唤下人捧上茶来。 屠龙师太接着叹道:“去年在河南火星台上,贫尼第一眼看见钻天鹞子江剑臣时,就曾预感到会有今天,不料果真如此。依为师之见,摆在你这位掌教夫人面前的,一不是传令集中所有本派力量和先天无极派誓决生死,二不是发贴约请至交好友,替峨嵋派撑腰壮胆。应该是诚心实意,请出武林中的头面人物,给你们两派讲和,既能挽回峨嵋派的败局,又能保全你们夫妻二人的颜面。倘再执迷不悟,必然噬脐莫及!” 无情剑冷酷心对授艺恩师屠龙师太和嫡亲师叔本炯大师二人所说的话,心中再不想听,在口头上也不敢有丝毫顶撞,稍微迟疑了一下说:“师父和师叔之训极是;但是,徒儿在这种大事上,就人微言轻了。二位老人家清楚,在峨嵋派内,连我丈夫峨嵋掌教司徒平都得秉承三位太上掌教的谕令行事,又何况我这个掌教夫人呢!” 屠龙师太不傻,当然明白冷酷心这是在藉口推诿,冷然一笑说:“为师身在空门,本应心如古井;怎奈师徒之情,实不忍眼看着你们瓦解冰消。风闻天山沈胖公、东海郝必醉二人先后出现峨嵋,再加上五岳三鸟和青城三豹,以你们手上的这点力量,绝非所敌,还是揠旗息鼓、罢战言和妥当些!” 事情还赶得真巧,无情剑正在考虑如何措词来答复屠龙师太时,长子司徒明一脸怒容地向她禀报说:“禀母亲,五岳三鸟派秦杰前来投贴!” 冷酷心一愣,脱口问道:“你说五岳三鸟派谁前来投贝占?” 峨嵋少主司徒明愤然说道:“先天无极派也太会糟蹋人了,竟然派一个第五代徒弟秦杰前来仙峰禅院投贴。” 冷酷心脸色一变问道:“那小子莫非已到了仙峰禅院?” 司徒明一跺脚说:“这小子岂止到了仙峰禅院,还来到了第四进院内。目前正站在台阶之下,等候母亲接见。” 无情剑秀目陡睁,沉声斥道:“传娘口谕,速速把那些擅自将秦杰放进此地的无用废物带来见我!” 就连坐在一旁的本炯大师,也对这个事先不加禀报,就擅自作主将秦杰放进后殿的教徒大为气愤,认为冷酷心暂时不接见秦杰,先重重责斥那个失职者,是理所应该的。 不料,峨嵋少主司徒明摇头苦笑说:“秦杰来此,事先并不曾经人接引,这小子是突然出现在院内台阶之下的,不是孩儿适巧从角门过来,这小子几乎一声不响地闯进了母亲的住处。” 一向认为戒备森严的仙峰禅院,让人家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小孩子,在先天无极派内还只是个刚刚入门的第五代弟子,一直欺到自己的住处门外,都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个跟斗真算栽到家了!冷酷心的玉面上顿时笼罩了一片煞气,示意司徒明赶快把小秦杰带进后殿。 女魔王侯国英倚仗无情剑对自己深信不疑,为防司徒明陡生恶念向秦杰暗下毒手,故意说了声:“米粒之珠,也配放光!”身躯早随到殿门之外。 只听秦杰朗朗说道:“先天无极派门下第五代弟子秦杰,奉师祖江剑臣暨师父李鸣之命,特来面见峨嵋掌教和掌教夫人!” 司徒明哪能把一个黄口孺子放在心上,大咧咧地向秦杰一伸手说道:“拿来!” 秦杰明知司徒明要的是自己手上的那封柬贴,故意装糊涂地问道:“你要拿什么?” 司徒明冷冷地说:“柬贴!”陡将身躯向前欺了一步。 秦杰假装心中害怕,向后退了两步,颤声说道:“师祖和师父有令,必须将拜贴亲自交给司徒教主夫妇!” 司徒明一见秦杰有些怯阵,更为盛气凌人地说道:“叫你拿来你就给我痛快地拿来,休得罗嗦!” 小秦杰哭丧着脸说:“来时,师祖和师父交代得很清楚,柬贴必须亲手交给司徒平和冷酷心二人,我秦杰焉敢违背师门之命!” 本来就心狠手辣的峨嵋少主司徒明,何况又暗中得到母亲的默允,再加上小秦杰的怯阵示弱,当即阴冷地一笑说:“凭你小子这块料,还梦想面见教主和教主夫人?快拿过柬贴来!”随着话音,明着像去抓秦杰手中所持的柬贴,实则用凶狠的“封闭鬼关”扣向了小秦杰的腕间寸关尺。 女魔王绝对料不到司徒明以堂堂峨嵋少主的身分,竟能拉下脸皮向一个十四五岁的毛孩子痛下这种杀手,刚想出手抢救,只听小秦杰嘻嘻一笑。 小秦杰右手突然后缩,左手暴然伸出,用八变神偷抢自龙隐大丑夏仁手中的梅花追魂针筒,将乌黑如墨的五个细孔对准司徒明胸前的灵腑穴。 龙隐二丑被峨嵋派奉为上宾多年,身为少主的司徒明焉有不熟知这种暗器的道理;他脸面事小,活命紧要,陡然把身形一歪,先将肩头沾地,然后才一弹纵起,半空中一个后翻,甩出去一丈左右,一咬牙,向月亮门外逸去。 小秦杰像没事人似地又一次朗声说道:“先天无极派门下第五代弟子秦杰,奉师祖江剑臣暨师父李鸣之命,特来面见峨嵋掌教和掌教夫人!” 女魔王心中暗想:最多二年,秦杰这孩子准能赶上他师父李鸣的心眼。 秦杰够多么刁钻,明知自己的第二遍话准会让不知道内详的无情剑一怔,有心拿司徒明的大头,又将声音提高了一倍说道:“先天无极派门下第五代弟子秦杰,奉师祖江剑臣暨师父李鸣之命,特来面见峨嵋掌教和掌教夫人!” 连连重复三遍,不仅无情剑觉得奇怪,就连屠龙师太和本炯大师也觉得不大像话,不由得一齐将眼神投向了冷酷心。冷酷心知道自己不出头不行了,同时也恨不得一把抓过司徒明来,狠狠地揍上一顿。只好站起身来,亲自来到殿外一查究竟。 哪知见空就钻的小秦杰,乘无情剑一露面之机,双手把那张柬贴向上一举,又烫了一遍剩饭说:“先天无极派门下第五代弟子秦杰,奉师祖江剑臣暨师父李鸣之命,特来面见峨嵋掌教和掌教夫人!”说完之后,还加上一句:“多谢夫人亲自出迎!” 让一个小小的毛孩子在自己所住的后殿外,一连唠叨了四遍,还让他捞了个“多谢夫人亲自出迎”的大便宜。 看不见长子司徒明到哪里去了,只气得冷酷心五内翻腾,火撞当顶,拘于掌教夫人身分,不好形诸于词色,压了压怒气说道:“秦少侠远道来此,多有辛苦,请到殿内待茶!”说着从秦杰的手中接过了那张柬贴。 小秦杰异常恭敬地答道:“秦杰乃后生晚辈,怎敢向掌教夫人讨座,就此拜辞了!”说完一躬到地,然后车转身躯昂然走去,前后之间判若两人。 无情剑冷酷心怒气这才稍平,一展手中的柬帖,心中不禁大喜。暗想:你钻天鹞子这就叫自速其死,就让你江剑臣功力盖世,李缺德智计通天,再加上刚才那个黄口小儿,满打满算只三个人,若要让你们祖孙三代人能活着走出峨嵋山,我冷酷心永远不叫无情剑!一边想着,一边将柬贴收起。藉口将此贴送给自己的丈夫司徒平,就独自一人走了。无情剑这么一走,正趁了侯国英的心意。她知司徒明绝对放不过秦杰,干脆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急忙从殿外去追护秦杰去了。 事情还真叫侯国英猜准了。峨嵋少主司徒明吃了小秦杰的暗亏之后,有心报复,又怕秦杰手中的梅花追魂针。灵机一动,情愿挨母亲几句臭骂,纵身出了仙峰寺,捷如飞鸟般向遇仙居赶去。 别看龙隐二丑昨天晚上随在二少主司徒朗的身后,前去对付小神童曹玉和云海芙蓉马小倩时不敢逞强出头,那是一来看出有号称“抬手不空”的郝心醉在场,二来又被八变神偷抢走了梅花追魂针和乌云喷火筒。如今一听司徒明说出这两样厉害暗器竟在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身上,一种重新抢回旧物,再仗之扬威江湖的决心陡然而生。为防时机稍纵即逝,毫不迟疑地跟着司徒明等出了遇仙居,向洪椿坪方向追去。 以龙隐二丑和司徒明司徒朗四人的脚力,从遇仙居一直追到九十九道弯附近,都没有追赶上小捣蛋秦杰。司徒明一急,嘬口一声唿哨,唤来了插在附近的暗桩。 第397章 其中三处暗桩躬身向峨嵋少主回禀说:“确实没有发现这么一个孩子。”负责监视天池峰一带的那名教徒说,他刚才似乎看到像有一个人翻上了对面的山峦:“那一带壁立千仞,无路可走,加上又在白在,也就没有声张。估计凭秦杰那样的后生小子,是绝不会从那里走脱的。” 生性阴沉而又城府极深的司徒明可不这样想,抬手扇了那名教徒一巴掌,恶狠狠地斥骂了一声:“废物!”左手一挥,率先带着二弟司徒朗向左侧那座山峰奔去。 龙隐二丑夺回自己的歹毒暗器心切,为了不使秦杰漏网溜掉,兄弟二人沿着另外一条羊肠小径,采取迂回路线,扑奔了右侧的幽谷。 二人下到了谷底,仰面上观,只见白云如带,横亘峰腰。从峰顶上挂下来一道瀑布,飞流而下,轰鸣之声犹如万马奔腾,遇到岩石凸凹之处,激荡起数十丈浪花,四处喷溅。龙隐二丑乃江湖煞星,黑道恶魔,虽然面对如此景色,却丝毫也领略不到其中情味,只想翻上右侧山峰,去和司徒明兄弟二人会合。 突然有人噗哧一笑说:“看二位老哥哥身如旋风,眼似铜铃,莫非是来寻找小弟吗?” 二丑中的邵友张目一看,见是一个年约十四五岁、方面大耳的白胖男孩,正隐身在一根石笋后面,嘻嘻地望看着,知他就是缺德十八手的徒弟秦杰。一边缓缓前逼,一边笑道:“秦杰,你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竟敢和老夫称兄道弟!快快交出你身上那两样东西,我还能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免得在我的掌下送命。你看可好?” 小秦杰嘻嘻一笑说:“听说二位老哥哥龟缩在峨嵋山内,不是三天两天了,难道对我们师徒的鼎鼎大名,还能不如雷贯耳!小弟要是真的没有硬靠山,凭我秦杰的精明劲儿,会憨着脸在这里守株待兔吗?实话告诉二位老哥哥,你们现在赶快往回跑,或许还能来得及;真敢不听小弟的良言相劝,准会后悔一辈子!” 二丑邵友虽然心中一凛,终因梅花追魂针和乌云喷火筒这两种东西是他们兄弟二人仗以扬威江湖的厉害暗器,焉肯舍弃!胆气一壮威逼道:“小兔崽子,听说你和你师父缺德十八手李鸣,专门好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老夫吃准你小子是在唱空城计。我现在重申刚才那句话,交出你身上那两样东西——走人。否则,格杀无赦!”这老小子咬牙一发狠,连江剑臣向他们二人所说的那句格杀无赦又甩回来了。 小秦杰好像一下子被人戳穿了西洋镜,突然从两边袖中取出了梅花追魂针筒和乌云喷火筒,向石笋下一放,说了一声:“小弟认栽,物归原主!”说完,真的转身走去。 一见秦杰果然是在唱空城计,身后真的没有硬靠山,二丑邵友恶念陡生,决心杀秦杰灭口,省得日后江剑臣找他们兄弟二人的麻烦。脱口向大丑喊道:“大哥速速去收咱们的暗器,我来打发小兔崽子回去!” 吓得秦杰突然止步,颤声喊道:“两位老哥哥太不讲江湖道义了,刚才那句‘交出东西——走人’是不是邵二哥你亲口说的?” 二丑狞然一笑说:“死在临头,还想占老夫的便宜!那句话是老夫说的,可我现在突然改变主意了,你小兔崽子就认命吧!”一点脚向前就扑。 秦杰一声大叫说:“既然老哥哥无情,小弟也只好无义,东西我不交了!”说完不光不跑,也向放东西的地方扑去。 邵友凶狠地阴笑说:“事到如今,由不得你小兔崽子了。”点地再起,身化“紫气东来”,凌空扑向了小捣蛋秦杰。 突然一声冷哼,江剑臣陡地从石笋后面一闪而出,冲着二丑邵友叹道:“江某体念你们弟兄已近风烛残年,我孙儿也曾苦口婆心、三次度化。无奈你积恶难返,留下你们准会再继续作孽。江剑臣只好替天行道了!”随着话音,一尺二寸长的短刀早抽到手中。 大丑一跺脚说了一声:“老二误我!”展开归元掌法,首先扑了上来。 可能江剑臣也认为大丑较二丑的为人好些,不忍先杀夏仁,一招“分波斩蛟”暂时把大丑逼退。 哪知一心只想保命的邵友,乘大哥阻住江剑臣的那一刹间,左脚一点,使出了全部功力,身化“长桥卧虹”,拼命向附近的一片幽林逃去。 江剑臣一声冷笑,身化“分光掠影”,半空中一招“惊虹贯日”,将手中的短刀脱手向二丑的后背掷去,同时还贯上了先天无极真气。 可叹邵友机关算尽,最终还是逃不脱一命呜呼,竟被江剑臣这出手一刀,正扎中了后心要害。由于力道贯得太足,扎中之后的余势不衰,竟带着邵友的尸身直钉在了两丈开外的一棵大楠树上。 大丑夏仁脸色一变,呆然木立了。 钻天鹞子江剑臣寒声说道:“姑念你尚知说‘老二误我’,速埋汝弟之尸,迅急离开此地,否则我还是格杀无赦!” 江剑臣饶了大丑夏仁之后,示意徒孙秦杰取下钉在大楠树上的那把短刀,祖孙二人飘然走了。 龙隐大丑虽然恨邵友临阵先逃,置大哥的生命于不顾,终因师兄弟情深,不忍心让他白骨横地。找了一个低凹的地方,将尸首掩了,又搬了不少石块,砌成了一座坟墓。 面对幽谷孤坟洒下了几滴眼泪,一时之间,不仅壮志全消,人也显得苍老了许多,最后悄然而去。 先天无极和峨嵋两派誓决生死的这一天,终于到了。 天刚卯时,峨嵋掌教司徒平夫妇、太上三尊,一苇渡江申士业、闪电三枪韩透心、金毛吼阚山岳、峨嵋四杰、反正阴阳十八抓申恨天,穷富二神、峨嵋少主司徒明、司徒朗,月下逍遥薛子都、病太岁娄鼎、瘦达摩薛天、黑衣仙子沙桂英、湘江二友楚宽陶广、阴阳两极葛伴月以及来至外坛的坛主和内堂管事,客人中有江苏徐州已故泗水公刘广俊之弟刘月卿,八变神偷任平吾,一掌断魂夏侯振峰乾掌戚振乾,河南许昌天宝宫住持法师宏一的两个师弟铁笔撑天仇金龙、瘸阎罗单飞和单飞的叔父黑马铁鞭武财禅单凤起,冷酷心的师父屠龙师太、师叔本迥法师,还有两位已经削发为僧的峨嵋派弟子无垢、无尘等,一齐集中在仙峰禅院的大雄宝殿内,等候着钻天鹞子江剑臣到来。 辰时整,被八变神偷称为人人躲的秦杰,大摇大摆地蹬上了大雄宝殿的台阶,停步在殿门外,向峨嵋掌教司徒平垂手说道:“家师祖让我前来传话,请司徒平教主前往三皇台相见!”说完转身欲走。 湘江二友中的陶广平素承蒙峨嵋掌教指点过不少武功,对司徒平极为尊敬。如今见秦杰小小年纪,竟敢在堂堂峨嵋掌教面前傲不为礼,喊了一声“教主”,还加上“司徒平”三字,不由心头一火,拧身蹿出,厉声叱道:“你小子有师父没有?难为他怎么调教的,一点江湖礼节都不懂!陶二爷要你小子快快报出万字,重新向教主行礼,否则是你小子自找没趣!” 小秦杰自从身揣龙隐二丑两样极为恶毒凶狠的暗器以来,就无时不想找个人来发发市,再加上师奶奶侯国英和八变神偷任太公全在殿内,更为有恃无恐。先是故意一愣,然后瞪眼说道:“你小子刚才的那番话说得确实太快了,我一点都没有听清,有什么话只管问,我保险是有问必答!” 陶广哪知小秦杰是在耍他的狗黑子,还真认为对方没有听清,当下又冷声问道:“谁是你小子的师父?” 秦杰面容一肃,恭恭敬敬地答道:“徒不言师讳,我恩师他老人家就是声威震江湖,人见人愁的十八罗汉手!” 这小子真逗,为了捧师父,竟把缺德十八手改为十八罗汉手。 陶广啊了一声又问:“你小子叫什么?” 秦杰摇摇头答道:“我的名字,你最好别问,更别想喊!”这小子开始打绳套了。 陶广冷冷一笑说:“世上哪有起名字不能喊的,你小子别胡说八道了!” 小秦杰正色说道:“我的名字起得邪虎,别说你们湘江二友不能喊,就连峨嵋大教主司徒平,恐怕都不好喊!” 陶广哪里知道自己的头已快要伸进对方的圈套之中!怪眼猛张,怒声申叱道:“陶二爷就是不信这个邪!你小子的名字,我陶广偏偏喊定了!” 秦杰还怕套子套得不结实,冷着脸说:“当着这么多武林前辈的面,你湘江二友陶老二也算是号人物,为什么老是跟我过不去,非逼我报出姓名不可!” 陶广再次跺脚催命道:“这就叫势逼如此,我陶广要是逼不出你小子的尊姓大名来,还怎配称湘江二友!” 在陶广一再相逼之下,秦杰好像才下定了决心,双手一拱,不苟言笑地说:“在下姓亲,单字名爹。你陶老二既然哭着喊着非得喊亲爹不可,你就只管大声喊亲爹吧!” 秦杰这套耍狗熊的话一出口,大雄宝殿中大多数的人都笑了,特别是八变神偷任平吾笑得更响。 气得陶广脸色变青,怒声喝道:“你小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胆敢张口骂人,陶二爷非活拆了你不可!”说罢就要动手。 小秦杰理直气壮地争辩道:“你这人讲不讲理?在下一再声称我的名字起得邪虎,劝你千万不要问,更不能喊。为了让你死了这条心,还特意加上一句连司徒平教主都不能喊,你硬是不听。能怪我吗!” 陶广直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吼道:“你小子要不是存心骂人,为什么叫陶二爷喊你亲爹?” 小秦杰紧绷着脸儿,硬是一点不笑地说:“弄了半天,还是你陶老二自己喊错了,在下姓秦,山东好汉秦二爷秦琼的秦,单字名杰,英雄豪杰的杰,你偏偏硬把秦杰当成亲爹,叫亲爹有什么法子!” 第398章 听了人人躲秦杰这一套占尽便宜的俏皮话,连上次没有发笑的人,这一次也被他引笑了,还是数八变神偷笑得厉害。 气得湘江二友中的老大楚宽狠瞪了任平吾一眼说:“这有什么好笑的?” 无事都想生非的八变神偷,张嘴骂开了大街:“你家任祖宗想笑,碍着你小子什么啦?一个四五十岁的大浑蛋,硬要喊人家毛孩子为亲爹,这种新鲜事儿哪找去?我老人家不光笑,我还得拿它当故事讲给别人听呢!” 楚宽气得再狠,也不敢真和八变神偷任平吾翻脸,只好把气也出在秦杰的身上,点地弹起,扑向了殿外。 聪明机智的秦杰可不是傻子,知道这仙峰禅院不是他可以过分扬威撒野的地方,既然占尽了便宜,又耍了湘江二友的活猴,是该适可而止了。 等到二人气极败坏地扑出来,小冤孽早像一阵风似地逃出了山门。经此一来,峨嵋掌教司徒平知道自己要不亲自前去三皇台和江剑臣相见,钻天鹞子绝不会进入他们的仙峰禅院。有心端端架子,硬逼江剑臣前来拜见自己,又怕他们三人甩手一走,反被缺德十八手李鸣说成自己不敢去见他们。何况名贴上和来的真是三个人,这个便宜不拣,岂不坐失良机!瞟眼一看自己的妻子冷酷心,从对方眼神中也可以看出她也是抱有同感。决心一下,霍地站起身来,拱手请在座众人一同移驾三皇台。 教主一声令下,属下的执堂管事立即指挥属下教徒,迅疾将桌椅茶具搬出。所好三皇台距离仙峰禅院不足一千步,很快就安排妥当。 峨嵋教主司徒平有心报复江剑臣这入山不礼佛的无礼举动,扬手请大家入座后,就递给峨嵋四杰一个眼色。 峨嵋四杰追随司徒平不下二十年之久,最会秉承教主的意旨。司徒平对他们四人也如使手臂。老三裂狮爪蒋子阡前欺丈余,朝卓立台上正极目浏览山色的江剑臣喝道:“敝派教主有请江三侠过来就座!” 置身三皇台上,极目百里之外,所有秀嶂平畴、幽谷奇峰,一齐收入眼底的江剑臣,他哪有工夫去理会裂狮爪这种角色,朗声吟道:“峨嵋高,高插天,百二十里云烟连。盘空鸟道千万折,奇峰朵朵开青莲。” 激怒得蒋子阡怪目圆睁,脸色泛紫。 峨嵋四杰上来就碰了硬钉了。擒龙手桑子田脸色一变,跟踪扑出,停身在蒋子阡上首,沉声说:“在下擒龙手桑子田奉教主之命,请江三侠入座!” 侍立在师父江剑臣后侧的李鸣正色说道:“请桑大当家的噤声!千万别打断了我师父的诗兴!” 坐在无情剑肩下的侯国英几乎笑出声来,心想:剑臣也真能撕开面皮地折辱峨嵋派,以峨嵋四杰在江湖上的身分地位,硬是让他给折了个对头。鸣儿这孩子还正儿巴经地提醒擒龙手,不准打断他师父的诗兴,就这么一唱一和,非把峨嵋四杰逼上梁山不可。 果然不出侯国英所料,峨嵋四杰中脾气最为暴躁的老二恶虎抓章子连怪叫了一声:“禀教主,点子成心当面摘咱们峨嵋派的眼罩子,请准许我们哥儿四个收拾他!”说完,明仗着教主一向待四杰不错,不等司徒平下令,就和老四飞豹掌程子陌一齐扑出,和大哥桑子田三弟蒋子阡站成了一字长蛇阵。 按理说,峨嵋掌教司徒平早就该发话喝止,由自己亲自出面向江剑臣去打招呼。但他一来恨江剑臣太狂,太不给自己面子,二来也想乘此机会让峨嵋四杰先试试江剑臣的功力。虽然明知四杰肯定不是江剑臣的对手,为了知己知彼,决心牺牲手下四个卒子来保全他这个老帅。 最后还是三尊中的司徒贤看不下去,猛地站起身躯,飘身过来,先喝退峨嵋四杰,然后拱手向江剑臣大声招呼道:“江三侠辱临荒山,老朽司徒贤愧未远迎,面前告罪!”司徒平虽未开口,有这位峨嵋三太上一出面,江剑臣就趁坡而下了,半转身形,抱拳答道:“晚辈来得鲁莽,还请三太上海涵。” 先天无极派和峨嵋派两个拔尖人物终于面对面地目光互射了。 出现在江剑臣眼中的司徒平,身高八尺,胖瘦适度,两道宝剑眉,一对丹凤眼,面白如玉,掩口胡须,虽然年近花甲,须发却乌黑如墨,头发高高挽起,横别一只碧玉簪,一袭灰布大衫,镶云布履,衣衫虽然很旧,却洁净得一尘不染,两只又长又大的手掌,洁白如玉,身躯巍如山岳,两眼闪烁逼人,确不愧是个绝代枭雄人物。 出现在峨嵋教主司徒平眼中的江剑臣却恰恰相反了。 以司徒平那么通玄的功力和那么老到的眼光,除去看出江剑臣丰神飘逸,美如少女,风度潇洒,儒雅俊秀之外,不光一点看不出他身负超绝的功力,简直不相信他就是独步当代武林的钻天鹞子。 两个人互相注视了很久,司徒平终于忍耐不住了:“感谢江三侠不辞辛劳,千里跋涉,辱临敝山。司徒平在此谢过!” 这就叫吃一堑长一智。从江剑臣故意不答理四杰兄弟那回事上,司徒平就知江剑臣此次前来,是决心不择手段地来折辱他们峨嵋派,所以就不敢硬要面子,说出谢江剑臣来给他祝六十大寿。 饶是这样,江剑臣仍是语冷如刀地说:“在江某没说出来意之前,司徒教车最好别先说谢我!” 见钻天鹞子说出的话这么难听,司徒平也脸色一变说道:“不论江三侠的来意如何,这千里奔波的辛劳,我司徒平理当一谢!” 江剑臣仰面朝天,哈哈大笑说:“怪不得江湖上盛传司徒教主上面用嘴说好话,下面用腿下绊子。你千里迢迢从古都长安绕道偷去我们嵩山法王寺,我江剑臣就绝不会说感谢二字。” 峨嵋教主司徒平的脸上发烧了,强自将满腔的怒火压了一压说:“君子绝交不出恶声。咱们两派之间的梁子摆在哪,江三侠何必以恶言冷语相加,岂不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江剑臣突然把笑容一收,极为认真地问:“司徒教主,你清楚江某前来找你的用意吗?” 司徒平脱口答道:“清楚!” 江剑臣紧接着问道:“知道我来找你干什么?” 司徒平愤然答道:“清算两派之间的所有梁子!” 江剑臣又追问一句道:“江某如果得手,宰不宰你?” 司徒平脸色陡变,肯定地点点头,表示江剑臣如果得手,一定会宰了他司徒乎。 江剑臣笑了,笑得所有在场的人无不神情一呆,笑得司徒平脸色一变。 钻天鹞子江剑臣却在这时又向司徒平说:“既然明知江某前来杀你,亏你还好意思说出感谢二字。这就是你司徒平的大家子气吗?废话少说,我江剑臣要瞻仰瞻仰司徒教主的独得之秘达摩一百单八剑。真要有好朋友替你挡横,江剑臣也概不拒绝。” 按说,江剑臣的这一番话确实也太狂妄、太尖刻了,也真让司徒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法下台。 场子内顿时剑拔弩张了。 事前被江剑臣抹了一鼻子灰的峨嵋四杰,乘机一拥齐出,攻向了江剑臣。 窝火将近二年的钻天鹞子发威了,可能因为峨嵋四杰是分别以手(擒龙手)、抓(恶虎抓)、爪(裂狮爪)、掌(飞豹掌)成名立万,所以江剑臣干脆连刀都不屑去拔,就施展开移形换位轻功,和四人巧妙地周旋起来。 和素有钻天之誉的江剑臣动上手,峨嵋四杰可不敢存有一丝一毫的轻敌之心,一齐提聚出全身的功力,拼命地攻向了江剑臣的前后左右。 峨嵋四杰成名多年,岂是浪得虚名之辈!第一阵就抢先上场,打的就是以多为胜的孬主意,认为你江剑臣再厉害,也架不住兄弟四人齐上。一来为主子忠心效命,二来梦想胜过江剑臣成名。只见擒龙手手幻怪影,恶虎抓抓风厉啸,裂狮爪爪劲激荡,飞豹掌掌力如山。若不是钻天鹞子江剑臣功臻绝顶,内力精湛,不出十招,势必惨死在他们的手、抓、爪、掌之下不可。 明知自己的最大劲敌不止峨嵋掌教一人,江剑臣哪肯真的浪费自己的功力!不等他们四人每人发够十招时,就突然下手了。 平常人好说打蛇打头,擒贼擒王。江剑臣这一次却反其道而行,被他第一个瞄上的是四杰中排行最小的程子陌。 说也可笑,江剑臣不光故意让程子陌把一招“锦豹夺食”用老,他还击对方的那一招也用的是“锦豹夺食”,正劈在程子陌的软肋上。这还算江剑臣手下留情,不想勾销飞豹掌的生辰八字。饶是那样,也疼得程子陌一声惨叫,晕死在当场。 满打满算不到四十招,四人已去其一。擒龙手桑子田等三人不敢冒险了,互相一打招呼,刷地向后一撤,一齐退了下来,并把昏死过去的程老四抬回救治。 一开手就挫败了赫赫有名的峨嵋四杰,江剑臣成心给司徒平个难堪,微笑说道:“请司徒教主派人来接第二场。”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七回 自从先天无极派和峨嵋派结怨以来,特别是发现司徒平和冷酷心有席卷天下武林之心后,钻天鹞子就一直在调查探索峨嵋掌教司徒平的武功情况,并不时向一些前辈名宿询问讨教。为和司徒平决战,请缺德十八手李鸣的义父六阳毒煞战天雷,夤夜进入慈宁宫,用两样赝品换来了峨嵋派的一座乌金佛像和那串一百单八颗楠木念珠。这才看出那是失传已久的一百单八招达摩剑法,其中包括十一招极快的剑法,并分别命名为达摩连环八剑、锁喉夺命三绝。 第399章 再加上峨嵋派原有的柳絮剑法,足以证明司徒平是自己平生的最大劲敌。特别是时至今日,江剑臣和司徒平朝面之后,从司徒平那神仪内敛,目闪精芒,虽年近花甲,却满头乌发,貌似四十。再看出他两手细长,其白如玉,说不定还练有其他功力,更让江剑臣不敢轻视了。 刚开始,峨嵋四杰一拥而上以四攻一,江剑臣虽然卑视司徒平的取巧行为,因为知道峨嵋四杰弟兄不仅对自己构不成威胁,也不会消耗自己多少功力,一掌击伤飞豹掌程子陌之后,防司徒平再暗示手下爪牙,打着讨教的幌子,进行车轮大战。他当年在虎牢关附近的褚店子就吃过这样一次大亏,几乎连一身精湛的内力都给毁了。所以才故意将司徒平一军,叫他再派人来接第二场,稍微知道爱惜羽毛的人,都不会再恬不知耻。 可惜他江剑臣看错了人。以司徒平的奸险狡诈,对素有天下第一人称的钻天鹞子,哪能不慎重从事!特别是一见自己向来倚为左右手的峨嵋四杰,勉强才撑到四十招,就被江剑臣照方子抓药,套用了飞豹掌程子陌的一招“锦豹夺食”,重创了飞豹掌程子陌,真让司徒平心中一惊,飞快地瞟了小师叔闪电三枪韩透心一眼。 早在暗中领受教主指示的闪电三枪韩透心,一面示意师兄一苇渡江申士业快去催请贾善仁、黑心姥姥、杀手金马、胡黑子等四个江湖瘟神,他自己先抖手抛出七尺铁枪,然后垫步拧身,蹿到了江剑臣的面前,丁字步尚未站稳,那杆七尺铁枪早像一条乌龙闹海,不差分毫地插在了他的面前。不光出手奇准,就连身法也拿捏得恰到好处。 顿时赢来了一片喝彩声。 闪电三枪韩透心也有些志得意满,双手一拱,刚想向钻天鹞子江剑臣叫阵。见空就钻的人人躲秦杰不光狂声叫好,并还抖手撒出了两把铜钱。 可怜闪电三枪韩透心那么大的人物,一见空中铜钱飞舞,一齐冲自己打来,心中蓦地一惊,还认为秦杰是用“满天花雨撒金钱”的绝高手法来暗算自己,忙不迭地一个“龙门飞浪”,朝斜刺里蹿出丈余,扭项回头,怒声喝道:“武林之中公开较量武技,你小子怎么暗地伤人!” 人人躲秦杰咦了一声说:“你这人讲不讲理?兴别人拍手叫好,就不许我喊好赏钱!江湖上有你这样出摊卖艺玩把戏的吗?” 一听秦杰故意把自己当成出摊卖艺的江湖人,闪电三枪韩透心连脸色都气成紫羊肝了,晃肩纵身,仍然蹿回到原处,伸手拔起铁枪,阴阳把一合,鲜红的一缕血档,明晃晃一尺二寸长的枪头,完全颤动起来,狂吼了一声说:“你小子是活腻味了,胆敢污辱戏耍韩五爷!” 钻天鹞子江剑臣不答应了,脸色一寒,语冷如刀地叱道:“韩老五,你再不济,也是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师叔,在江湖上还被人吹捧为一枪抖威,二枪惊人,三枪透心的闪电三枪。以你的辈分之长,声名之高,竟然和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吹胡子瞪眼,不嫌丢人吗?再拿你刚才那手抛枪插地来说吧,又有什么意思呢?要是想向我江剑臣露一手示威,你也得拿出点真的出来,谁叫你亮出这种庄稼把式!无怪我徒孙错认为你是人穷了当场卖艺、虎饿了拦路伤人的江湖人物,不光在一旁大声给你捧场喊好,还赏给你两大把铜钱!”说到这里,扭头向徒孙秦杰问道:“杰儿,你刚才赏给韩老五的是多少钱?” 人人躲秦杰噗哧一笑答道:“孙儿赏给他的钱一文不多,半文不少,正好够二百五。” 祖孙二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唱一和,可把个一枪抖威、二枪惊人、三枪透心的闪电三枪给气坏了,杀心一炽,恶念陡萌,趁钻天鹞子江剑臣扭头和徒孙秦杰问答,前把微抬,后把一压,宛如一只饿狼,一招“潜蛟出洞”猛扎江剑臣的左肋。 以闪电三枪韩透心的辈分和声望,冷不防暴然出枪,都有些丢人,何况如今活像一条饿急了的恶狼,偷偷地下口咬人,胜了都会落下可耻的笑柄,输了简直是无脸再活。 居心不想浪费一点功力的钻天鹞子,一见机会来了,焉肯让它放过!身化“彩云飞卷”,反而欺到了闪电三枪韩透心的背后,右掌猛然推出,用的还是“逐浪赶波”。 这样一来,闪电三枪韩透心的“世”可“现”大发了,被江剑臣的先天无极真气一催,连人加掌中枪,腾地飞起,甚至连想施展大力千斤坠的身法都已经来不单,直到一尺二寸长的铁枪尖子,几乎完全扎进一棵大楠树干之后,高大魁伟的身躯,才跌翻在树下的山地上。 女魔王侯国英见片刻之间钻天鹞子江剑臣就连胜两阵,知道等闲人物全被震住,刚想晃身出场,明着和江剑臣拚斗较量,暗中想把黑道四瘟神在此的消息,透露给自己的丈夫。不料,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 只见本寺住持方丈,无情剑冷酷心的师叔本炯大师,从座位上站起来了,满布皱纹的一张脸上笼罩了一层寒霜,冷然说道:“江施主,老衲本炯,系本寺住持僧人,万历二十年削发。万历四十年募化筹建了这座仙峰禅院,在空门之中,颇有微名。在你们这场两派之间的血腥厮拼中,我和掌门师兄屠龙师太,早约定好了,宁愿袖手旁观,绝不轻易卷入。峨嵋四杰想倚多为胜,老衲还大为齿冷。哪想到江施主门下的一个小小幼童,竟然会这么缺德刁钻,他不该公然在两派较量的场面上,戏弄摆布一个成名多年的老辈人物。最令老衲不能容忍的是,你这位出身名门正派,又被所有同道推为当代武林第一人的钻天鹞子,也跟着推波助澜,老衲要你还在场人一个公道!” 只要动用上舌剑唇枪,可就用不着钻天鹞子江剑臣了。小秦杰一跃而出,笑嘻嘻地说道:“听大和尚的话音,你就是那个专门广交善缘,到处奔波乞讨,募化了十年之久才建造成这座仙峰禅院的本炯大法师了。按理说,你大法师辛辛苦苦建造的佛门净地,根本就不该让它变成峨嵋派发号施令的老窑,供司徒平冷酷心作图霸江湖之用。你还好意思去挑别人脚上的鸡眼,在我秦杰没有向在场人还什么公道之前,大和尚能招出你共计贪图冷酷心多少好处吗?” 叫小冤孽秦杰这么一搅和,直气得本炯大师法体乱颤,须眉皆张,暴喝了一声:“孽障大胆,莫非真想逼着佛爷超度你不成?” 小秦杰嘻嘻一笑说:“大和尚,冲着你火性这么大,再加上把后大殿高价租给冷酷心,足以证明你在酒、色、财、气上,最少有三大不净。你不是要俺爷们还你大和尚一个公道吗,亏你还能对峨嵋四杰的四打一有些齿冷,为什么对闪电三枪韩老五的暗下毒手偷袭人,就视若不见呢?再问你大和尚一句,你说韩老五刚才那一手抛枪扎地的玩意儿,像不像打拳卖艺的?我秦杰不仅喊好帮了人场,还自掏腰包帮了钱场,在哪一点上让你大和尚挑出鸡眼啦,张嘴就骂了我一声孽障,并还口口声声要超度秦杰。不是兄弟小瞧你这位大和尚,真要较量起来,还不定谁超度谁呢!”嘴中说着,两只手变戏法似地掏出梅花追魂针和乌云喷火筒这两种极为凶狠歹毒的暗器。 尽管本炯大师武功不弱,又是仙峰禅院的住持法师,面对龙隐二丑的狠毒暗器,也不由得大吃一惊,何况秦杰只是一个先天无极派第五代传人,胜之都觉得不武,败了简直得一头撞死在当场。本炯大师举棋不定了。 小秦杰的眼光是多么锐利,一见本炯大师犹疑,故意给他垫了两道台阶说:“看大和尚的样子,准是觉得我秦杰的话不无道理了,何况咱二人往日无宿仇,今日无旧怨,你老就算是刮光头皮的不跟有头发的人一般见识,小子我要告退了。”说完后,收起了两种暗器,向本炯大师深打一躬,退回到师父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身边。 别看本炯大师让小冤孽秦杰戏耍嘲弄了一个够,一旦见秦杰退走,反倒觉得自己的身上一阵子轻松。他暗暗起誓,从今以后,再碰上秦杰这娃儿,心甘情愿地躲着走。 这场全武行,演得还真是紧锣密鼓,本炯大师刚刚一退,一苇渡江申士业就飞也似地赶回了。这老小子生就的一张奸白脸,专会在肚子里用功夫,明知要不了多久,黑道四瘟神马上就能赶到这里,他还是慢条斯理地向钻天鹞子深打一躬说道:“申士业忝列武林之末,虽然马齿不短,却很少出入江湖。久仰江三侠的英名,不啻春雷贯耳,更羡慕钻天鹞子的‘踏虚如实’神功,今日有缘拜会,指教在下三招两式如何?” 钻天鹞子江剑臣人再孤傲冷漠,对一苇渡江申士业的这一派软刀子的说法,总不好过分疾言厉色,冷然一笑答道:“申老当家的,你这不是成心想叫江剑臣脸上发烧吗?我江某人虽然练过几天轻功,也不过是皮毛而已,怎敢和你这身轻似叶的一苇渡江相比!江剑臣明知一到峨嵋山必成众矢之的,不管哪位好朋友找上我,我都得舍命陪君子。就请你申老当家的赶快划出道儿吧!” 一苇渡江申士业的脸皮再厚,也让钻天鹞子讽刺得老脸发烧,无奈是箭搭弦上,不能不发,用手一拍自己的豹皮囊说:“申士业学艺不成,只有半袋子铁蒺藜,三十九颗铁蚕豆,请江三侠不吝指教!”话未说完,双臂一张,宛如一只大鸟,早落向一块突出的岩石之上。 这座仙峰禅院背负绝壁危岩,面临华严高峰,深邃幽寂,盛夏如秋,峰高岩险。一苇渡江申士业所以选中这片危岩,一来是自持轻功绝技艺压群雄,囊中又有一百单八枚铁蒺藜和三十九颗铁蚕豆,再加上地理熟悉,决心用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来缠斗一下钻天鹞子,虽不一定能把江剑臣毁在自己的手下,但这种既比轻功又比暗器的打法,奇险而又损耗精力,一阵子下来,起码也耗去江剑臣不少内力,好让自己的教主有把握地胜过他。 第400章 用心不算不毒。 申士业的这种险恶用心,聪明机警的江剑臣自然一眼看穿,暗暗骂道:好一个口蜜腹剑的申士业,别看你满嘴充满了谦虚客气的言词,其实在内心之中比闪电三枪韩透心还黑得多。我要不把你这只老狐狸留在这片危岩上,我哪还配有钻天之称。想到这里,右肩一引,一式“仙人乘风”,飘落在另一块岩石之上。 奸诈阴险的一苇渡江申士业,右手暗扣了九枚铁蒺藜,左手早藏好十三枚铁蚕豆,双手一拱,说了一声:“请江三侠赐招!” 存心想把申士业这老贼毁在此处的钻天鹞子,口头上哪里还肯客气!瞟了一眼随后赶过来观看的众人,哈哈大笑说道:“申士业,你已经把所有的便宜占完了,还想逼得我江剑臣淌冷汗吗?实话告诉你姓申的吧,别看我江剑臣浑身上下一件暗器都没有,我要让你一苇渡江申士业再能走出这片危岩一步,就绝不再要这钻天鹞子的称号!” 嘴里说着,又向前欺近了两块岩石。 所有在场的人,听说钻天鹞子江剑臣身上一件暗器都没有,凭着一双空拳赤手,在到处石笋林立的危岩峭壁间,迎战一苇渡江申士业,无不替钻天鹞子捏一把冷汗。 就连一向狂傲自负的女魔王侯国英,也暗暗埋怨丈夫大意失算,犯不上去冒这种无谓的凶险。 难为一苇渡江申士业竟好意思狞然一笑,脱口一声“承让”,右腕一翻,九点寒芒,带着划空的锐啸,射向了钻天鹞子。 稳立在岩石之上的江剑臣不退反进,腾空跃起,让一苇渡江申士业的九枚铁蒺藜从自己脚下一闪打空,他的身形反而向靠近申士业右侧的一块岩石上落去。 一苇渡江申士业暴喊了一声“打”,脱手又是九枚铁蒺藜直射江剑臣的下盘双腿两脚,硬逼钻天鹞子腾身再起,好施展他暗藏左手的十三连珠铁蚕豆,伤江剑臣于一甩之下。 好个钻天鹞子江剑臣,明知一苇渡江申士业双手能发暗器,偏还腾身再起,抢占一苇渡江申士业身后的那块岩石。 一见钻天鹞子中了自己赶鸟出笼的巧计,一苇渡江申士业心头狂喜,猛地把身形半转过来,双手迭次甩出,右手还是九枚铁蒺藜,化成三个品字形,分袭身在半空之中的钻天鹞子江剑臣,左手暗藏的一十三粒铁蚕豆,一个接一个,首尾几乎相连地甩向了江剑臣下落的那块岩石。 申士业这老小子的心,也确实太狠太毒了,手法极端阴狠毒辣,双手齐出,二十多枚暗器的划空厉啸声尖锐刺耳,上袭下截,丝毫不给江剑臣留一点退路,吃准了钻天鹞子非得毁在他的手下不可。 哪知身在半空的钻天鹞子江剑臣只消微微吸气,修长挺拔的身躯,又神奇地蹿起七尺,以致让一苇渡江申士业打出的二十二枚暗器,完全落空了。 一苇渡江申士业故意赞了一声“好身法”,双臂一震,右手九枚铁蒺藜先朝钻天鹞子的脚下飞射,截断了江剑臣的下落退路,左手还是用连珠十三弹的巧妙打法,又射向了钻天鹞子江剑臣的头顶三尺部位。 在场的无一不是江湖高手、武林异人,不仅由衷地叹服一苇渡江申士业的老谋深算,手段阴狠,也暗暗替钻天鹞子江剑臣可惜。连八变神偷任平吾也惊得脸色大变。只有最为熟悉江剑臣功力的女魔王,反倒一阵子轻松了,因为她清楚地知道马上就能立判生死了。 果然没出女魔王侯国英所料,只见仍然身在半空的钻天鹞子,看着像施展“云里倒翻身”,其实是把身躯变成了“秋水横舟”,紧接着左袖一展,卷净了射向下面的九枚铁蒺藜,右手却用“分云捉光”的神妙手法,左袖先抖,一股劲风,夹裹着九点寒芒,疾如电光闪石火般向一苇渡江申士业当顶蹿去。 这就叫智者千虑,尚有一失。可叹一苇渡江申士业从一开始就机关算尽,始终认定江剑臣虽身具踏虚如实奇功、练成了巧钻十三天的绝技,也只能闪避开他的一次上袭下截,万万逃不出他这连续两次奇袭。怎么也想不到人家江剑臣只用了一式“秋水横舟”身法,就打碎了他的如意算盘。直到见下面被江剑臣卷去了九枚铁蒺藜,上面又让人家抓去了三颗铁蚕豆,才慌忙再掏暗器。 一股劲风,夹裹着九点寒芒,已飘然罩向了申士业的头顶。当时的申士业顾全性命要紧,哪里还来得及再掏暗器还击!亡魂丧胆地用一式“狂风飘絮”,向右侧一块岩石蹿去。 只见钻天鹞子就好像把透了申士业的全部脉膊一样,继甩袖抖出九枚铁蒺藜之后,脱手先弹出一颗铁蚕豆,射向了一苇渡江申士业下落的那块岩石,硬逼他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猛地再变为“流星飞坠”,落向了距离陡崖峭壁最近的一块岩石上。 江剑臣冷冷一笑,右手再扬,第二颗铁蚕豆好像长了眼睛似地直取一苇渡江肩后的灵台穴。 灵台穴乃人身的死穴之一,江剑臣打出第二颗铁蚕豆时,又贯上了先天无极真力,只要命中,一苇渡江申士业势必当时倒毙。逼得申士业咬牙一打千斤坠,拼命用右足脚尖硬找陡崖峭壁的边缘。 钻天鹞子江剑臣最后一颗铁蚕豆出手了,一缕寒芒,直射一苇渡江申士业后脊背,促精穴。 要知道促精穴虽不是死穴,但一经打中,即成瘫疾,也跟死了差不多。申士业神魂皆冒,不由自主地身躯一歪,原是想闪躲身后袭来的那颗铁蚕豆,却不料一下子失足,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直向陡崖之下落去,崖下绝壁千仞,势必摔成肉饼。 小秦杰不失时机地摇头晃脑说:“这就叫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说完之后,还小大人似地叹了一口无声气。 人人躲秦杰的缺德话刚落音,蓦地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笑,接口说道:“老子想问问你这该死的小兔崽子,这一番缺德的话,是天作孽还是自作孽?” 话的声音还在半空中摇曳时,早有三男一女四个凶神瘟煞的怪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八变神偷恐怕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小捣蛋秦杰吃了四瘟神的大亏,连忙大声喊道:“贾善仁老弟,黑心弟妹,请你们公母俩替我老偷儿在杀手金马、胡拼命二位老弟面前,多递过去几句好听的,就说我任平吾昨天确实喝多了,不是成心想调戏他们的大嫂子!” 女魔王侯国英正愁丈夫江剑臣不清楚黑煞四瘟神的真正底细,听自己的神偷师父借着开玩笑的机会,把黑煞四瘟神的姓名外号一一都给亮了出来,情不自禁地偷笑了。 又凶又横、专门以拼命为乐事的胡黑子,怪眼一瞪,向女魔王骂道:“老子们开玩笑,你小子在一旁笑什么?” 女魔王侯国英早有心替钻天鹞子江剑臣料理三个两个凶神恶煞,好让自己的丈夫有足够的内力和峨嵋掌教司徒平一决生死,正苦无良策,难得有了这么好的翻脸机会,她哪肯再行放过!甩手一枚金钱镖,直射胡拼命脐下关元穴。 像这种冷不防的突然下手,在女魔王侯国英来说,还是生平第一次。也就是胡黑子这号黑道绝顶瘟神煞手,换上一个功力稍差的人物,当时非躺在地上不可。 尽管如此,胡拼命也吓得就地一滚,才险险地躲开这枚射向脐下的金钱镖,重新拔起身形之后,晃身扑到女魔王侯国英面前,圆睁怪眼喝斥道:“你小子凭什么向老子我痛下煞手?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胡四爷非把你小子碎尸万段不可!” 女魔王侯国英是成心逼胡黑子和自己拼命,最少能让丈夫减去一个恶魔的压力;不料一枚金钱镖,还没能把江湖上顶顸蛮横凶狠的胡拼命惹翻。其实她哪里知道,眼前的胡黑子正在把所有的精气神完全贯注在钻天鹞子江剑臣的身上,哪肯和女魔王侯国英这个形同文生公子哥儿的人物去纠缠。等到和江剑臣死拼过后,要想杀这位俊美书生,还不是手到就来。 可笑的是,一贯最讲究找别人拼命的胡黑子,今天头一次不想拼命,却有人非找他拼命不行。 女魔王侯国英静静站在胡拼命的面前,等到胡黑子把最后一句“胡四爷非把你小子碎尸万段不可”后,五指再次一扬。这一回不仅又是冷不防地下手,相离也比上次近,打出手的金钱镖也加到三枚之多,并且分取胡黑子的上盘眉尖穴、中盘灵腑穴、下盘窍阳穴。 女魔王第二次的暴然袭击,不仅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就连一贯游戏三味的八变神偷任平吾也觉得不大像话。只有钻天鹞子江剑臣明白妻子的.一片苦心,知道她甘愿去触众人之怒,也要为自己尽一份心力,情不自禁地摇头一叹。 相隔不足一丈,出手还是三枚,再加上遍袭上、中、下三处穴道,就让他胡黑子有通玄的功力,拼命的狠劲,也不能一一躲开。百忙之中,上盘用掌劈开一枚,下盘用脚踢飞一枚,射向中盘的那一枚金钱镖,实在无法躲开了,只好拼命闪开灵腑穴的正位,硬挨了女魔王侯国英一枚金钱镖。 胡黑子的拼命狠招,终于被女魔王侯国英引逼出来了,“仓”的一声,抽出一口刀身极窄、闪着一汪蓝电的狭长毒刀,第一招就用上了“独劈华岳”,凌厉劲疾地砍向了女魔王侯国英的当顶。 面对黑道中的有名瘟神凶煞,女魔王当然不敢存一丝一毫的轻敌之心,连忙柳腰一折,施展“仙人御风”身法,闪向了胡黑子的右侧。按理说,侯国英这时就该顺势从衣底袖出紫电宝刃。但她一心为了替丈夫江剑臣开条路,却没有亮出剑来。 第401章 胡黑子名列黑煞四瘟之一,又被冠以拼命的凶号,岂有浪得虚名之理!反手一挥,就用上了“毒蛇绕树”,刀光霍霍,寒芒刺人,一闪之下,就到了女魔王侯国英的腰际。女魔王倚仗有利刃在身,稍微不利,就能抽出衣底的紫电剑,去削胡拼命的毒刀,一见刀到,趁势一个“彩蝶穿花”,反而向胡黑子的身后飘去。 这就是女魔王侯国英失算的地方,一开始她也知道对付胡拼命这样的凶煞瘟神,不能存轻敌的大意之念,只有先下手为强,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手软。可她偏偏又倚仗自己一年来功力大进,想让丈夫提前看清黑煞四瘟的武功路子,这么一光守不攻,顿时失去了先机。 胡拼命狞然怪笑,刀法陡然大变,出手就是连环三式,明明看着他是一招“巨灵劈刀”,实际却是一招“斩草寻蛇”,你只要敢用兵器去招架,他还敢不顾自己的性命,一变而为“劈波斩蛟”,将你挥为两截。 等到女魔王侯国英真正感觉到胡黑子的拼命刀法厉害时,再想抽出衣底的紫电剑已经来不及了。 最为令人心悸的是,胡黑子的拼命刀法一经展开,周围一丈五六尺方圆的地方,完全被他的凌厉刀芒所笼罩,特别是在近身的地方,那更是森森寒气,泛人肌骨,划空厉啸,钻心刺耳,上下左右,到处滚动着闪烁的蓝芒。 所有的人都清楚,别说被凶煞瘟神胡拼命伤中了要害,只要让他那把淬过剧毒的毒刀划破一道口子,也绝对活不过一个时辰。所有关心女魔王侯国英的人,都捏了一把冷汗,包括无情剑冷酷心在内。 胆大包天的小捣蛋秦杰,可不管那些,晃身蹿进了当场,抖足了丹田的力气,恶毒地骂道:“老小子,你再不停下手来,爷爷我可要骂你的八辈子大祖宗了。” 这一顿指名道姓劈头盖脸的恶毒臭嚼,只骂得胡拼命脸变深紫,怒目出眶,陡地收势,舍弃了侯国英,横身一纵,蹿到了小捣蛋秦杰面前,大有一口活吞下这小子的气势。 小秦杰够多么机警,不光正儿八经地叫了一声胡大叔,还把两只小手高高地拱起,笑嘻嘻地赔礼道:“胡大叔,刚才骂你老人家的那几句,可不是出于秦杰的本心,秦杰是受了我师爷爷的指派,替他老人家骂你的,有话你老冲着我祖爷爷说去,有理你找我师爷爷讲去。再说句不好听的,真想拼命,你老也得去找我师爷爷去拼,你老人家行行好,千万别跟我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见识。俗话说:两国交锋,还不斩来使呢!”几句俏皮话一嚼完,这小子鞋底抹油——滑啦。 气得胡拼命用手中的狭窄长刀一指钻天鹞子喝道:“真是你江剑臣让那孩子骂的?” 钻天鹞子江剑臣昂然答道:“不错!” 胡拼命圆睁两只满布血丝的怪眼再喝道:“为什么骂我?” 江剑臣哈哈大笑说:“今天的这场死约会,是江某人和司徒教主订下的,有道是好狗不拦路,你胡老四从中搅得什么局?骂你还不是应该的?敢龇牙,宰了你!” 随着一声“宰了你”,果真探手衣底,抽出那把背厚刃薄刀头尖的一尺二寸长短刀。目闪冷芒,死死地盯着对面的胡拼命。 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小捣蛋秦杰还忘不了给自己的师奶奶捧一下场子。你看他不光冲着女魔王侯国英一躬到底,并还极为恭谨地叫了一声:“刘二老爷,不是小子胆敢破坏你老人家的雅兴,是因为胡四这老小子的臭血,不配污你们泗水公府中的宝刃。请你老人家袖手旁观吧,我们先天无极派可真怕得罪你们这世代簪缨之家。” 有捣蛋小子这么一敲边鼓,不光无情剑冷酷心认为自己能高攀上泗水公府二老爷而感到自豪,就连疑心极重、城府极深的峨嵋掌教司徒平,也硬进一步地确认女魔王是泗水公刘广浚之弟无疑了,从而也对八变神偷任平吾取消了一切戒备。 常言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黑煞四瘟神中的胡拼命,和钻天鹞子江剑臣一对面,就觉得有一股子异常强大的压力,在无形地窜向了自己。这老小子可不像对付女魔王侯国英那样轻松了,提聚七成功力,出手还是那招“独劈华岳”,蹿向了钻天鹞子的当顶。 眼看那口又窄又长的毒刀,已临近钻天鹞子的头顶时,江剑臣才随把短刀一挥。 两刀相碰,当的一声巨响,激射出一缕火花。 胡拼命久经大敌,平生以来,历经千战,为防中了江剑臣的诱敌之计,第二次出手故意套用了刚才的一式三刀,疾如飘风,迅如奔雷。 钻天鹞子江剑臣稳立当场,上迎,下磕,中格。 当!当!当!又是三声巨响,激射出三蓬火花,江剑臣又将胡拼命的上中下三刀格开。 胡拼命紧跟着身形前欺,以更为快速更为狠毒的手法,一连“力斩蓝关”、“横刀断峰”、“狂风扫叶”,又是上、中、下三刀。江剑臣这一次虽然还是不失时机地一一格开,却在胡拼命那招“横刀断峰”时,微微露出了一丝空门。 胡拼命见状心动,陡然将自己的功力提到了十成,下面是一招“冰雹落地”,上面是一招“开山导流”,中间是一招“紫虹围腰”。明着是三招,其实是把功力集中在中间那一招“紫虹围腰”上。 想不到钻天鹞子江剑臣竟在他这第三轮的猛攻下,陡然将身形向后飘退一丈多,看样子真不想以硬碰硬了。 胡拼命心中一喜,又亲眼看见江剑臣刚和一苇渡江申士业恶斗了一阵,猜出江剑臣为了准备迎战司徒平,不愿使出全力,决心在一刹的时间内,提聚出所有的功力,以大兵压境之势,强逼江剑臣和自己硬拼。 可惜他盘算错了,在时间上也晚了一步。江剑臣等的就是这一刹的时间,抢在胡拼命深吸一口大气的工夫。 钻天鹞子江剑臣反攻了,一出手就用上了那招极快的刀法“六山祁山”。他用这一招刀法,从前不光挫败了多尔衮聘请的僧、道、俗辽东三奇,不久前又用这一招刀法,震慑了被峨嵋掌教司徒平收留供奉了十年之久的贺兰双鹰。幸得胡拼命悍不畏死,豁出自己的老命不要,也用极快的手法,咬牙还了江剑臣四刀。 一连串的暴响后,钻天鹞子江剑臣仍然傲立原处,那把一尺二寸长的短刀,不知什么时候已重收衣底。 再看黑煞四瘟胡拼命,早巳身受两刀,一刀划开了前胸左侧,一刀截去了右手的四指,那把淬过剧毒的狭长毒刀也抛落在地面之上。 胡拼命也真有股子拼命劲,前胸左侧被划开,又被一刀截去右手四指,他还能一哈腰,用左手从地上拣起那口淬毒长刀,一招“掀天狂浪”重向江剑臣脖项卷来。 钻天鹞子江剑臣以一招“闪电惊虹”转欺到胡拼命的左侧,抬脚一招“怒踢五岳”,把凶神恶煞般的胡拼命踹出两丈开外,摔落地上,伤口崩大,流血更多,神智广昏再也不能逞凶了。 黑煞四瘟神中的其他三瘟,非常疼爱自己的这个老四,他们所以不急于扑出来援助,是因为这四个凶狠的家伙,都有一副狂傲的秉性,曾互相在口头上约定,碰到和别人动手时,重伤拚死,绝不容别人出手相帮,非得等到分出生死胜败之后,才允许其他人出来找场。 如今眼看老四胡拼命已倒地不起,黑心姥姥和杀手金马不约而同地一齐逼向了江剑臣。 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心中,不由地暗暗高兴,心想:你江剑臣吃亏就吃亏在一个狂字上,只要让黑煞瘟神缠上你,就算你功臻绝顶,内力通玄,也非让黑煞四瘟折腾得筋疲力尽不可。到那时,我司徒平只消施展出达摩连环八剑来,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摘下了你钻天鹞子的项上人头,更别说用我的锁喉夺命三绝了。 哪知,就在这时,青城山金、银、铁三老豹带着现任青城派掌门人东方绮珠,和化装成紫面虬髯的武凤楼,一齐从洪椿坪千佛庵赶来了。 别看黑心姥姥心黑手狠,杀手金马嗜血成性,一见青城三豹赶到三皇台下,只好狠狠地瞪了江剑臣一眼,意思是该着你小子五更死,半夜里还真不能让你咽气,容你多活一会吧!这就叫行有行规,路有路道。因为黑煞四瘟神再厉害,就让他们四人能把整个江湖翻个过,撑死只能算四个凶神恶煞,江湖巨盗。可人家青城山却是堂而皇之的名门正派,人家来找的是峨嵋掌教司徒平,由不得司徒平不出面周旋,所以黑心姥姥、杀手金马只好狠狠而退了。 女魔王侯国英见丈夫江剑臣力斗闪电三枪韩透心、一苇渡江申士业、黑煞四瘟神中的胡拼命之后,能获得充分的时间调息,几乎喜得要烧香拜佛。 只见青城派新任掌门人东方绮珠先请三位祖父就座之后,然后来到峨嵋掌教司徒平和冷酷心的座位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四个头,陡然半转娇躯,玉容一肃,向所有在场的诸人说道:“晚辈东方绮珠,上蒙三位祖父的倚重,下受青城山百兽崖所有弟兄姐妹们的拥戴,接掌了青城山的门户,此次所以随三位祖父登上峨嵋山,主要是为两件事而来。” 在座的人一听东方绮珠报出姓名来历,顿时鸦雀无声、神情肃穆起来。 他们当然不是尊敬东方绮珠是青城山的一派掌门,更不是仰慕东方绮珠的一身武功,他们所以这样对待东方绮珠,是因为东方绮珠是当今万岁爷的干妹妹,东宫刘太后的干女儿,名正言顺的东方公主。谁不知道普天之下无处不是王土,哪个不懂得率土之滨,统统皆是王臣,所以东方绮珠一开口,在场众人都肃容静心地聆听。 第402章 只听东方绮珠继续说道:“今天在座的,大家无一不是名重一时的武林前辈,谁都深知尊师重道报效本门的道理,晚辈自不能例外。” 东方绮珠刚说到这里,深悉内情的人,就一齐把目光投射到峨嵋掌教司徒平、掌教夫人冷酷心和峨嵋三尊等人的脸上。 只见峨嵋掌教司徒平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峨嵋三尊和冷酷心等四人无不脸色蓦地一变,其中特别是三尊之中的老二鬼刀司徒圣,冷冷地扫了峨嵋少主司徒明和司徒朗一眼。 东方绮珠又往下说道:“无奈晚辈因被事情逼迫,使我不得不公开脱离师门!” 东方绮珠刚说到这里,八变神偷任平吾咳嗽了一声,站起身来质问道:“东方公主说了半天,老朽一点也听不明白,你的师父是谁,你跟他学了几年功夫?为什么要公开声明退出师门,不承认自己的师父是师父,你能不能说详细点让大家听听?” 有八变神偷从中拿话这么广垫,东方绮珠的话就好说多了。只听她口清牙白地说道:“晚辈自幼跟随三位祖父东城三豹和姑妈玉面无盐练习本门武功……” 八变神偷好像抢宝贝似地又插话说道:“你东方公主也是的,放着青城山的催魂掌和幻影搜魂手的功夫不学,又拜得哪门子师父呢?” 鬼刀司徒圣气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八变神偷还是笑嘻嘻地补了一句:“司徒二哥你说我问得对不对?” 鬼刀司徒圣怎好公开和他理论,只好冷哼一声,扭过脸去。 东方绮珠又接着说道:“五年前峨嵋掌教和掌教夫人,亲自驾临青城山百兽崖,向我三位祖父和姑妈提出来要收我东方绮珠为徒。” 小捣蛋秦杰马上接口大笑道:“那是峨嵋派没安好心,想挖你们青城山独门秘传的催魂掌和幻影搜魂手,你们上了大当啦!” 气得峨嵋三少主司徒朗向他凶狠地骂道:“你小子硬是找死!” 东方绮珠挥手打断了他们二人的争吵,继续说道:“从那时起,我就拜在峨嵋掌教的门下为徒,直到半年之前,才觉察出峨嵋派收我为徒是假,企图变我青城山为峨嵋派的附属是真,并想把青城山作为他们图霸武林的另一基地。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们不择手段地指派福寿堂管事金鑫,暗去青城山投毒,致使我三位祖父以瘫痪重疾,并企图乘机抢占青城山。幸得先天无极派多方维护,才保全了敝派的基业,并医治好了我三位祖父的瘫疾。” 经过东方绮珠正颜厉色地将这种极为隐蔽的丑事公开朝外一揭露,致使所有峨嵋派的人全都神情大变,满面怒容,恨不得立即除掉东方绮珠,杀人灭口。 三豹中的首豹东方木站起来说话了。他深沉地说道:“老朽东方木已年过古稀,自信平生尚能以忠厚之心待人,想不到第一个想覆灭我们青城山的,竟然是挂在嘴上声称和我们唇齿相依的峨嵋派。向我们三个七旬老翁下毒手的,还是我东方木最为知心的老朋友。要不是投毒人亲口招出了口供,谁又能相信这种事真是峨嵋派干的。反正我们哥儿仨已经是两世为人了,情愿把三副老骨头抛撒荒山,也要向峨嵋三尊讨还个公道。” 这就叫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又说是泰山再重,也压不下个理字。自从福寿堂管事金鑫失踪不见,峨嵋三尊就知道早晚要出大事。从前还存有反正青城山三头老豹已瘫痪半死,光凭一个性如烈火的玉面无盐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东方绮珠,又岂奈峨嵋何。想不到这件极为丢人现眼的丑事,偏偏在江剑臣公开来峨嵋寻仇的时候露焰了。猜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缺德十八手李鸣一手策划的,也情知再要纠缠下去,逼得对方真的拿出证据来,坐实了此事,人丢得更大,又知道扬汤止沸,不如去火抽薪。另一方面,乘机分一个强存弱亡,反正江湖之上从来都是谁的刀刃快,势力大,谁就有理。 想到这里,鬼刀司徒圣哈哈大笑,离开座位,来到东方绮珠的跟前,脸带笑容地说道:“东方姑娘,你也不要把话扯得太远啦,你既不想承认我们教主为师,我们又何必强求呢?从来都是强扭的瓜不甜。至于说我们峨嵋三尊派人暗去青城山百兽崖投毒,致使你的三位祖父瘫疾半死,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果真是我们三尊弟兄干的,不光叫我们天诛地灭,也算我们白披了一张人皮。” 这就是鬼刀司徒圣的奸险贼滑之处,事情也确实不是他们三尊干的,是无情剑冷酷心私下派人干的,他这么一赌血淋淋的重咒,还真扭转了不少人对峨嵋派的看法。青城山虽有证据,当场却拿不出来。 趁着局势一缓,决心先下毒手的鬼刀司徒圣阴险地一笑说:“其他的事情,事有事在,日后不难自白。东方姑娘既然声称断绝师徒关系,我可要替本派收回所传的武功了!” 鬼刀司徒圣的心也真黑,正笑嘻嘻地说着话,突然痛下毒手,右手并指如戟,直点东方绮珠的气海穴。他不光要废去东方绮珠的一身功夫,还成心要断绝青城山的后代香烟。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八回 气海穴在人体的肚脐之下、关元穴之上,乃一个人全身的主宰。如被点中,重则当场暴毙,稍轻一些也只能活过一月。鬼刀司徒圣所以出手这般狠毒,主要是恼恨东方绮珠当众剥去了峨嵋派的一层人皮。 青城铁豹东方森一见大惊,刚想拼命扑出抢救,装扮成紫面虬髯亲随的武凤楼脱手先打出三枚青铜钱,直取鬼刀司徒圣的天府、曲池、大陵三穴,阻得鬼刀司徒圣身形微微一滞,向侧后退去。 借此机会,东主绮珠的苗条娇躯也一下子横移八尺,闪避到了一侧。 司徒圣当年名列神剑、鬼刀、生死牌之一,如今下手处置一个后生晚辈,并且还是一个年轻少女,竟然没有得手,只羞得老脸一红,怒声喝道:“小辈何人?胆敢出手触怒二太上,我看你这是成心找死!” 紫面虬髯的武凤楼决心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尽情地羞辱一下心黑手毒的司徒圣,故意不去答理气势汹汹的鬼刀司徒圣,反而躬身向东方绮珠问道:“奴才请问公主,这个突然下手偷袭公主的老东西,可是姓二名叫太上吗?” 一向心地慈善、温良恭俭让的武凤楼,这一次也是恨极了鬼刀司徒圣的歹毒为人,才说出两句这么逗人发笑的绝妙好辞来。要不是身在腥风血雨笼罩中,东方绮珠准能笑倒在武凤楼的怀内。她强忍住笑说道:“鲍东方,你也太忠厚老实了,世上哪有姓二名叫太上的。他就是峨嵋派的第二太上掌门!”武凤楼故意摇头叹息说:“堂堂太上掌门尚且如此下流卑劣,公主当初怎会屈身在这种门户之下?” 别看武凤楼和东方绮珠只这么两句简单的问答,真比掘开他们司徒家十八代祖宗坟墓还要恼火。鬼刀司徒圣毕竟自觉身分过高,实在拉不下脸来亲自动手,点名派将地喊道:“朗儿,替爷爷好好地教训教训他!” 这真是哪壶水不开专提哪一壶。吃过紫面虬髯人大亏的二少主司徒朗,哪敢一个人上去送死!偏偏二爷爷的话,他又不敢不听。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向大哥司徒明说:“这紫面家伙棘手得很,咱哥俩一齐上去收拾他!” 司徒朗的这一番话,让耳音特佳的八变神偷任平吾听了个真真切切,噗哧一笑嚷道:“司徒二哥,可叹你们这三个老家伙空白英雄了一辈子,怎么调教出来的孙子辈都只会尿床拉稀?教训青城山一个亲随下人,还得弟兄俩一齐上!” 让八变神偷这么尽情一讽刺,逼得鬼刀司徒圣须眉直竖,厉声喝道:“朗儿,滚过去,爷爷准许你动用我私下传你的鬼手十八刀。” 在司徒圣看来,司徒朗的功夫就是比紫面虬髯人差点,只要使用他所传的鬼手十八刀,准能劈死这敢捋虎须的紫面虬髯人。 在一旁还有一个成心想让司徒圣老贼丢人现眼的女魔王接口了,她客客气气地拱手劝道:“请二伯父恕小侄多嘴。二贤侄确实不是这位紫面虬髯朋友的对手,你老人家也别硬赶着鸭子上架了。” 局面糟到这种地步,峨嵋掌教司徒平不能再想保存自己的内力,等候来拣江剑臣的大便宜了,只得出头惹火烧身,沉声向司徒圣说道:“请二叔退回原座!” 等司徒圣退回原座后,他才冷冷地向武凤楼叱道:“报出你的姓名和师门来历,退回到东方绮珠的身后,否则我会让你立即血溅五步。听清了没有?” 生平最肯沽名钓誉、专好以苦行僧面目出现人前的司徒平,除非是忍无可忍,气极败坏,是不会拿出这种凶相和叱出这番言语的。 哪知他这只老狐狸今天可选错对手了,改装易服,变换容貌,暗地跟来保护东方绮珠的武凤楼,可不怕这位独霸一方的江湖大豪,峨嵋派一教之主。武凤楼翻了翻眼皮,耸了耸肩膀说:“如果我硬说没有听清呢?” 峨嵋掌教司徒平确实想不到这个不起眼的紫面虬髯人,竟敢用这种真能噎死人的言语来顶撞他。当着这么多江湖朋友的面,这不是愣往他这个一教之主的眼窝里插棒槌吗?有心下场子去结果紫面虬髯亲随的性命,又有些塌不下自己的教主身分。 这就叫打虎还是亲兄弟,上阵还是父子兵了。峨嵋少主一见紫面虬髯人当面羞辱自己的父亲,又知道父亲不好亲自出手料理他,便厉吼一声:“鼠辈找死!” 第403章 左掌护胸,右手一招“探囊取物”,五指凌厉如钩地抓向了武凤楼的面门。 武凤楼上一次在少陵原上虽然击败了司徒明,那可是在二百多招之后才胜的;在今天这种彻底清算两派恩怨的重要时刻,哪有这么长时间供自己厮拼。自己此来的首要差事,就是保护东方一家人的安全。由于化装成紫面虬髯人,一不能动用五凤朝阳刀,二不能施展本门武功,并且还得在十招之内战胜司徒平,这可要大费周折了。 武凤楼想到这里,决定先躲避对方几招,然后再相机行事。 峨嵋少主司徒明见紫面虬髯人不敢还手,勇气倍增,突然把食中两指一分,一招“二龙抢珠”挖向了武凤楼的双目。武凤楼一个跨虎登山,闪向了左侧。 峨嵋少主司徒明胆气更壮,暴喊一声:“打!”舒指成掌,用“翻天印”手法拍向了武凤楼的右边太阳穴。 武凤楼看得明白,最多再有三招,这位峨嵋少主就能棋胜不顾家了。假装躲闪不及向下面一蹲,才险险地躲开了这一招“翻天印”。 果不出武凤楼所料。司徒明嘶嘶嘶,一连使用了三招更为厉害的“阴风刺骨”、“指点鬼关”、“怒穿九幽”玄阴绝户指法。并在第三指点出去的同时,陡出左掌打算截向武凤楼的后路。 武凤楼心头一喜,连连变换三种身法躲闪开这三指,功力刚一提聚,陡然听到司徒平一声沉喝:“明儿退下,这一阵让给你葛伯父!” 生姜还是老的辣。武凤楼故意骄敌之心,诱敌深入,陡下煞手的计策,让老狐狸司徒平一眼识破了,并阴险地用上了走马换将毒计,想让阴阳两极葛伴月去铲除这个胆敢轻捋虎须的紫面虬髯人。 峨嵋少主司徒明的阴险狡诈,仅仅稍逊于其父,听出司徒平的喝声有异,猜知必有原因,急忙撤下阵来。 与此同时,领受教主之命出场接斗武凤楼的阴阳两极葛伴月,简直配合得天衣无缝,又紧锣密鼓地上场了。 只听司徒平又亲口传谕道:“请葛总巡务必问出这位紫面虬髯朋友的姓名师承来!别让江湖同道笑话咱们有失待客之礼!” 听司徒平把自己一改而为朋友,武凤楼冷冷嘲道:“在下生就一副犟脾气,冲着司徒教主刚才的那句话,我等着你把我血溅五步!” 一心想巴结司徒平、卖身投靠峨嵋派的阴阳两极葛伴月,怕教主无法下台,桀桀一笑说:“让葛某也套用刚才少主施展的指法讨教如何?” 同是一招“阴风刺骨”,在阴阳两极葛伴月的手中使用,可厉害得多了。 一指未到,武凤楼顿时好像觉出森森寒气从葛伴月的手指而出,指力划空之声都似乎可闻。 武凤楼蓦地一惊。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葛老妖的一身功力,不比司徒平逊色多少,以前大概是怕自己艺高震主,引起主子的警惕,才故意不锋芒外露。心中一凛,晃肩闪开,想把东方绮珠在杭州时传给自己的青城鞭法化在掌上使用,来对抗这位半男半女的阴阳教主。 蓦地一缕轻烟飘过了武凤楼的身侧,一招“穿云拿月”,直扣阴阳两极葛伴月的脉门,硬生生地把赫赫有名的阴阳教一教之主,给逼得后退五尺。 钻天鹞子第二次出场了。 武凤楼当然清楚,三师叔是不想让自己被阴阳两极葛伴月逼出本门武功来,如因一时之愤,暴露出自己这个先天无极派新任掌门人的真正身分,当着这么多武林高明人物面前,这个台还真塌不起。心中一凛,悄悄地退回到东方绮珠的身后。 只听江剑臣语冷如冰地说:“葛伴月,我要你自己亲口对我说,凭你葛老妖的一生所作所为,该不该凌迟处死?” 女魔王一听几乎笑出声来。心想: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问话让人回答的。 说实在的,葛伴月自己一生罪孽太大,所以低声下气,屈身在峨嵋教下,想背靠司徒平这棵大树来保全自己。在今天这种场合下,他原本不打算出头逞能的,但教主之命焉能不遵。实指望出手连环三指,料理了紫面虬髯人,既尽到了属下的义务,也重震了过去的威风。如意算盘打得虽好,梦想不到却把嫉恶如仇的钻天鹞子给引出了。 看出阴阳两极葛伴月脸色惨变,两眼乱转,江剑臣冷然一笑说:“你葛人妖如今碰上了我江剑臣,算你今天出门以前没看皇历。你要老老实实地听招呼,还许能死得痛快点,只要你胆敢萌生逃跑之念,我准让你死活都难!现在我要你自己毁去你自己所练的玄阴功力!” 其实,江剑臣要想毁去阴阳两极葛伴月的一身功力,或追去这老妖人的一条性命,都很容易。他之所以这样说和这么威胁,主要还是想逼司徒平早早出场和自己决斗。 事情明摆着,葛伴月所以投靠你这位峨嵋大掌教,还不是为了想借你司徒平的大力,来保全自己的一条性命。我江剑臣当着众多武林人物的面,决定处死葛伴月,看你这个保护人出场不出场。 想不到在这种丢人现眼的情况下,阴险毒辣的司徒平竟然还能巍然高坐,神情自若,跟没事人似的。 极为关心江剑臣的女魔王吃惊了。 可能江剑臣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为了进一步刺激一下司徒平,再一次冷声喝道:“葛伴月,你死在临头,既不敢偷偷溜走,又不敢垂死挣扎,够多难受!我改变一下主意,只废去你一身武功,放你逃出峨嵋山!”说完,起手一指,向阴阳两极葛伴月的关元穴戳去。 做梦也想不到,阴阳两极葛伴月不仅不闪不避,反而把身形一矮,将自己的气海穴向江剑臣的指尖迎去。 别看江剑臣恨阴阳两极入骨,为了扫尽司徒平的颜面,才决心只毁去葛老妖的一身玄阴毒功,使他不能再继续祸害世人。因为明知司徒平绝不会纵容他逃出峨嵋山,所以又说出放葛伴月逃命。料不到葛伴月反而自己想死,改用气海穴来迎自己的指尖。 江剑臣心中一动,突然收回了手指,问出了一个“你”字,意思是:我已饶你不死,你怎么倒找起死来了。 阴阳两极凄然一叹,刚想回答钻天鹞子的问话,突然一条人影比弩箭还疾,正好扑落在阴阳两极的右侧,伸左手一揽葛伴月的腰身,阴险笑道:“你葛总巡也是老江湖了,能不知道江湖上哪有百战不败之将!既知不敌,请赶快入座。这一阵让我!”随着话音,右腕一抖,一口二尺八寸长的软剑直扎钻天鹞子江剑臣的天突穴。同时,他左臂一展,将阴阳两极推送出一丈开外。 面对杀手金马这样黑道中的煞星瘟神,江剑臣也不由得精神一震,一个回身拗步,立掌劈向杀手金马的曲池穴。 杀手金马一声怪笑,长臂一屈一伸,剑如飞云掣电,一招“虎落平阳”,挂着刺耳的厉啸,横扫钻天鹞子的腰身。 江剑臣也巴不得杀手金马一上来就倾出全力,暗暗一晒,冒险使用“乳燕投怀”的身法,不闪不退地踏中宫直进,一招“芥里藏针”,暴点杀手金马肋下魂门穴。 好个杀手金马,真有一股子拼劲。明欺江剑臣赤手空拳,身躯微往后坐,手中软剑一颤再出,又变成“王母卷帘”,反撩江剑臣的左胯。 江剑臣一声冷哼,身躯侧转,一招“李广射石”,并指如戟,势如流矢,直指杀手金马的肩后的风门穴。 江剑臣终于在第三招上把剑法诡异、悍不畏死的杀手金马轻轻地扫了一指。杀手金马脸色惨变,鬓角沁汗,右臂一颤,将二尺八寸长的软剑抖成三截,抛在地上,偏脸向江剑臣说:“来年今日,我必雪此仇!”交代完这两句场面话,携起胡拼命的大手,飞也似地退走了。 黑煞四瘟神被江剑臣两战毁去其中两个。贾善仁先递给老伴一个眼色,然后缓缓地站到了钻天鹞子的对面。 江剑臣只扫贾善仁一眼,就摇头叹气地连连说道:“可惜!可惜!” 聪明机智如狐的贾善仁,当然不难猜知钻天鹞子这两句话的意思,但他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世界上面善心恶者,又不止老夫一人。江三侠有何可惜之处?” 江剑臣又叹了一口气说:“你说的诚然不错。世界上面善心恶之人,也确实大有人在。江某可惜的是,真没见过面貌如足下之慈祥善良,心地像足下之阴狠毒辣者而已!” 贾善仁还是脸不红心不跳地笑道:“以江三侠这样的人中龙风,豁达君子,自应不拘小节,难道也会以十步笑百步乎?” 江剑臣心中气极,哪有工夫再和他论理,单刀直入地问道:“足下的功力,比你三、四俩师弟如何?” 贾善仁很谦虚地说:“略高半筹!” 江剑臣问:“自信能胜我吗?” 贾善仁答:“不能!” 江剑臣问:“想不想试验一下?” 贾善仁答:“不想!” 江剑臣问:“既然如此,为何不走?” 贾善仁答:“我不能走!” 江剑臣又逼问一句道:“足下说话为何自相矛盾至此?” 贾善仁微然一笑说:“事情往往就是这样邪门,因为我贾善仁欠了司徒教主一份大人情,心中虽不想冒险一试,可事情逼到这,我还非得卖命一试不可!” 江剑臣张目喝道:“不怕我杀了你?” 贾善仁很有把握地说:“江三侠你杀不了我!” 江剑臣一怔问道:“为什么?” 贾善仁嘻嘻一笑说:“在我出现败像时,我妻子会出手帮我。合我们夫妻二人之力,江三侠就杀不死我了!” 第404章 江剑臣气得沉声斥道:“如果合你们二人之力,仍不是江某的对手,你又奈何?” 贾善仁神情自若地答道:“饶是如此,你江三侠还是杀不了我。因为我贾善仁只要看出情况不妙,我会立即跪地求饶;我也知道凭你钻天鹞子江剑臣的名望和身分,是不会杀死一个跪地求饶之人的。” 听了贾善仁的这一番话,钻天鹞子不仅不再气愤,反而暗暗心惊了。故意又问一句:“你一个花甲老朽,死了又何足惜!为什么还要丢人现眼,跪地求饶,太恬不知耻了!” 贾善仁很认真地回答说:“亏你江三侠还是身经百战的武林侠士,连敛牙缩爪、伺机报复的浅显道理都不懂!这就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年刘备刘玄德如此,越王勾践也是如此,就连古圣贤周文王又何尝不是如此!你江三侠嘴上不说,内心里也不能不承认我贾善仁的招儿绝。更绝的是,别人死要假脸不好意思做,而我贾善仁就能做,还不带脸红的!” 江剑臣正在暗自惊讶江湖上竟有贾善仁这号死不要脸皮的无耻小人时,黑心姥姥的身形宛如一支脱弦的厉弩,连人加铁拐一齐扑向了江剑臣的身后,出手的招数还是厉害无比的“怒碎天门”,三十六斤重的镔铁拐狠砸江剑臣的脑后玉枕穴。 于此同时,贾善仁的那条七尺二寸长蛟筋虬龙软棒一招“怪蟒翻身”,猛卷江剑臣的下盘“足三里”,左手还打出了七支百脚金蜈燕尾针。 在场众人一看这种情形,无不认为当代奇英江剑臣肯定非毁在这两个心如蛇蝎的黑煞瘟神手中不可。 因为光一个黑心姥姥郝连秀就身具四十年的精湛内力,何况她在自己那根镔铁拐杖上,整整地沉浸了近三十年的纯功夫,天罡三十六拐法,威猛绝伦,迅如风雷。就拿今天她的这一招“怒碎天门”来说吧,铁拐未到,凌厉的劲气已飒然到了江剑臣的后脑海。 贾善仁的出手稍缓,这是老魔头最为阴险之处。他是故意让妻子先发动,镔铁拐已经出手,他才用自己的蛟筋虬龙软棒卷向钻天鹞子江剑臣的三里穴。 贾善仁不傻,他根本没把击毙江剑臣的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虬龙软棒和妻子的镔铁拐杖上,真正能追去钻天鹞子江剑臣性命的,是他左手用阴掌发出的七支百脚金蜈燕尾针。 这种百脚金蜈燕尾针特别恶毒,也特别难得,它是用一只号称天下第一毒的百脚金头蜈蚣身上的毒液淬成的。 贾善仁为找这一只百脚金头蜈蚣,深入云贵边荒,整整花费了十年的时间,才找到此物,一共淬制了一十八根百脚金蜈燕尾针。见血封喉,半个时辰准死,还没有解药。他把此针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宝贵。他纵横江湖大半生,一共才使用过两次,每次最多不超过二针。今天为了想一举毁掉江剑臣,他竟然一狠心发出了七支,十拿九稳能把钻天鹞子江剑臣放平在地上。 可惜贾善仁还是低估了江剑臣的功力。早在贾善仁特意不顾廉耻和江剑臣互相问答时,钻天鹞子就暗暗地留上了神,表面上长衫飘飘、疏于防范,其实所有功力早就布满了全身。所以猝然遭到贾善仁和黑心姥姥的暴袭时,江剑臣一声清啸,宛如龙吟,一式“怒潮飞瀑”弹地斜飞,上躲黑心姥姥的沉重镔铁拐,下避贾善仁的蛟筋虬龙软棒,袭向他的那七支百脚金蜈燕尾针,自然也随着他的飘起而完全打空了。 在场的人除司徒平外,全部叫起好来,峨嵋三尊也不例外。 哪知随着贾善仁黑心姥姥的夹攻不成,七支百脚金蜈燕尾针打空之一刹间,陡然出现了一宗奇事——突然从三皇台左侧的九老洞旁,滚过来一个极大的肉团,后面还跟来了两条人影,疾如飞隼地射了过来。 特别是那个又大又圆的大肉团,说他是滚,还不如说他是飞来得贴切,因为这个大肉团确实是让人家使用大力金刚手法给飞掷过来的。 最让在场众人惊奇的是,那肉团在擦近打斗三方的一瞬时,竟抖开自己那两只又胖又大的破袖子,让七支百脚金蜈燕尾针完全钉牢在上面。然后才笑嘻嘻地站直了奇胖臃肿不堪的身躯。 一眼看清是天山胖公沈公达收去了自己的七支百脚金蜈燕尾针,向来都是慈眉善目、满面笑容的贾善仁顿时脸色铁青了,穷凶极恶地骂道:“罪该万死的沈胖子,你竟敢收去了我的百脚金蜈燕尾针。贾善仁跟你并骨了!”一抖右手所持的蛟筋虬龙软棒,就要扑上前去拼命。 天山胖公沈公达先撕下自己钉着百脚金蜈燕尾针的两只破袖子,然后用极快的手法卷成了两个布卷,分别持在左右两手,才指着随后飞落当场的小神童曹玉和云海芙蓉马小倩二人说:“我一个人看死贾善仁这老家伙。你们二人赶快过去两打一,把贾善仁的小少娘给我宰了。出手要狠要毒!这还有个名堂,叫杀恶人即是善念!” 说到这里,又笑嘻嘻地对贾善仁说道:“你小子自己淬制的百脚金蜈燕尾针的毒性有多大,当然比我老人家更清楚。我老人家就用这两个布卷当兵刃,牢牢地盯着你小子,你小子只要不怕自己的百脚金蜈燕尾针扎着你,只管放马过来。和我老人家比划比划!” 忽听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我说沈老三,你说话客气一点好不好?我在一旁帮着贾老善替你数过,满打满算几句话里面,你沈胖子就掺进了三次你小子和三次我老人家,叫人家贾老善听着能不憋气吗?” 随着这几句明似埋怨沈公达、暗是挖苦贾善仁的俏皮话,和天下第一神剑并称为武林两醉鬼的郝必醉也出现在当场了。 郝必醉的出现使在座的众人无不心神一凛。因为他们全知道,别看郝必醉成日里摇摇晃晃,醉眼难睁,粘粘乎乎,弥陀佛似的,骨子里却最为嫉恶如仇,心黑手狠。不然的话,也绝得不了“抬手不空”的外号。 趁黑心姥姥乍见沈公达和郝必醉二人时的一惊,见空就钻的小神童、手下狠辣的马小倩一齐扑出了。 按理说,凭这一对年轻人的技艺和功力,哪能是黑心姥姥的对手,难道天山胖公能成心想让两个年轻人前去送命?在场的人心中完全明白,只要抬手不空郝必醉在旁边一站,最起码能分去黑心姥姥一多半的功力。她只要不想一命呜呼、横尸地上,势必拿出一多半的精力来严密防范郝必醉。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随着曹、马二小的一扑而上,抬手不空郝必醉就不再和天山沈胖公说笑了。只见他笑嘻嘻凑到了黑心姥姥郝连秀的背后,摇头晃脑地自言自语道:“沈公达这胖家伙运气倒不错,刚来到九老洞,就得了七支百脚金蜈燕尾针。我郝必醉倒他妈的白忙乎了一阵子,为了不让沈老胖这家伙笑话我,我还真得摸摸郝连秀这小娘们身上有值钱的东西没有?”一边说一边又向前凑了两步。 别看只寥寥两句话,直吓得黑心姥姥郝连秀脸色巨变,心跳加速。她平日里再骄狂狠毒,再自恃功力过人,也不敢把自己的后背卖给抬手不空,连忙将身躯旋转,让自己一多半的身躯冲着郝必醉。 郝必醉也真能耍黑心姥姥的狗熊,不论黑心姥姥郝连秀如何躲闪逃避,艺臻绝顶的郝必醉始终都能盯上她的背后。 这样一来可把黑心姥姥整惨了!她不光一刻也不敢停止地来小心抬手不空的偷袭,还得以一敌二地和曹玉、马小倩厮拼。手底下递出去的拐招,自然功力大减了。 现在的曹玉,可不是三年前那个荒山野村的小神童了,不仅跟师父武凤楼学习了先天无极派的各项武功心法,还从三师祖江剑臣、三师奶侯国英那里学来了不少绝招。特别是跟随三太公沈公达的那一段时间,天山胖公可没少喂他东西。 至于云海芙蓉马小倩,那就更加厉害了,不光从小就跟大爷爷神剑醉仙翁马慕起、亲爷爷终南樵隐马慕岱学艺,自己还立下了一条规矩,凡是来找爷爷喝酒的,每人每次必须传她一手绝活。别看她年纪不大,除去临敌经验尚差外,功力已挤进武林一流的行列。 四五十招一过,小神童曹玉和云海芙蓉马小倩争着抡用狠招和险招,马小倩一招“毒蛇翻滚”,划伤了郝连秀的左大腿。接着,曹玉一招“二士争功”,两支判官笔分别扫中了黑心姥姥的右肩和后背。 饶让她黑心姥姥凶狠残暴,连伤三处之后身躯也摇晃了两下。 马小倩向小神童曹玉斥道:“我先砍伤的一条老狗,你凭什么跟着抢狗皮?滚一边去!”随着斥责声,又挥出“神龙闹海”、“长蛇绕兔”、“龙蛇飞舞”三剑。 小神童曹玉成心想气死黑心姥姥,故意噗哧一声笑道:“我也跟着忙乎半天了,肉和骨头都归你,我光要一张狗皮还不行吗?”说完后,也急忙补上“分波穿鲤”、“分云捧月”、“跨鹤穿云”三笔。 可叹,三十年来一直都让人谈虎变色的黑心姥姥郝连秀,只因为恰巧碰上了要命克星郝必醉,心中一慌,手下一慢,不光一连受伤三处,还让两个黄口孺子当成死狗抢分,连气加急,决心豁出老命一拼,已然晚了一步。 继小神童曹玉的三招之后,云海芙蓉马小倩一招“神龙掉尾”,逼得黑心姥姥郝连秀不得不横拐一挡。马小倩突然变招为“苍龙入海”,挂着寒芒的冷焰弯刀闪电似地扎向了黑心姥姥的左肋。 好厉害的黑心姥姥,连伤三处之后,又受到郝必醉的无形压力,右侧还有小神童的一招“风雷交加”飒然点到,她竟然两眼一红,右手一横镔铁拐,向小神童曹玉的判官双笔一迎,左手五指暴拢如钩,硬拿马小倩的冷焰弯刀。 第405章 尽管黑心姥姥郝连秀看出难逃活命,下定决心死拼,不光已经晚了半步,也低估了马小倩变“龙蛇八剑”为“龙蛇八刀”的神奇威力。 只听马小倩一声娇叱,忽将挥出一半的那招“苍龙入海”陡然改成了“龙蛇八刀”中的要命一刀“龙顶摘珠”,一道乌芒汪着一层蓝电,削向了黑心姥姥郝连秀的脖颈。 黑心姥姥炸开当顶,冒出来丝丝的冷气,她知道自己死定了,因为右边有曹玉的一对判官笔,左侧有马小倩的冷焰弯刀,前面不足二丈之处,站着的是自己夫妻二人刚刚谋杀未成的江剑臣。在这脑袋将被削平的一刹那,只有一个地方能退,那就得退向郝必醉的身前。 这些情况在黑心姥姥的脑海中,只一闪念而已。最后她咬牙决定用“金鲤倒穿波”的身法,把老命交给郝必醉。 黑心姥姥的这一决定,是很有道理的。在她郝连秀看来,死在郝必醉的掌下,那是虽死犹荣;假如死在马小倩的冷焰刀下,就窝火憋气多了。 黑心姥姥郝连秀枯瘦细高的身躯向后平蹿出去。 哪知出乎她的意料:正在她双眼一闭等候抬手不空击碎她的天灵盖时,传入黑心姥姥耳内的却是极为清脆的掌声,紧接着屁股上一阵子剧痛,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丈夫贾善仁身侧飘去。 原来一向嫉恶如仇、历来抬手不空的郝必醉今天竟网开一面,饶了郝连秀的一条性命,朝她屁股上拍了一掌,直接把她推给了大瘟神贾善仁。 贾善仁的脸上终于变色了。 抬手不空郝必醉正色说道:“贾老大,按你们这四块料的所作所为,百死不足以蔽其罪。今天我抬手不空所以能放你们四瘟神一马,因为今天是人家钻天鹞子江剑臣只率领门下的一徒一孙前来挑斗整个峨嵋派。你们这四个死了狗都不肯吃的臭瘟神来搅他的什么局?咱们撂下远的先说近的:真想出头替司徒教主垫个前场,就一个顶一个和江剑臣对着来,我郝必醉佩服你们四瘟神有种。用刚才那种不要脸的孬种手段来掺和,我抬手不空就宰人!再说远的,就按你们老三杀手金马临走时所讲的那句:有帐明年今日接着算。同意我郝必醉的话,马上走人;不同意我的话,钻天鹞子江剑臣正等着。限你们两口子立即做出决定!” 贾善仁可不是憨蛋,早看出峨嵋派局势不妙,自己夫妻二人能暂时保全性命,不难东山再起,不容脸色阴晴不定的黑心姥姥开口说话,就毅然一跺脚,从牙缝中崩出“明年今天见”五个干巴巴的字,偕同黑心姥姥郝连秀一起走了。 几句话就逼走了贾善仁和黑心姥姥这一对黑煞瘟神。 江剑臣也觉得肩头一轻,在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左右,已没有真正能消耗自己内力的人物。峨嵋三尊,自有三师叔沈公达和青城三豹去对付,自己就能集中所有的功力,和至今难测高深的司徒平暂分雌雄了。 形势的急转直下,峨嵋掌教司徒平只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做梦也想不到能出现目前的这种不利局面:妻子冷酷心私下拉拢的江湖五毒和龙隐二丑,烟消云散;无情剑的贴身心腹峨嵋五龙,荡然无存,峨嵋三狮惨死在武凤楼的五凤朝阳刀下;阴阳教主葛伴月让小神童曹玉和云海芙蓉马小倩捣毁了长安老窑;自己倚为最大靠山的八根台柱,先是贺兰双鹰去向不明,闪电三枪韩师叔一蹶不振,一苇渡江申士业惨败在钻天鹞子江剑臣之手;连最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的黑煞四瘟神,也甩手而去。他想到这里,心头火起,刚想忽然起立,点手向江剑臣叫阵时,一宗意想不到的、几乎能让钻天鹞子江剑臣无地容身的岔事,在这剑拔弩张,风雨欲来的吃紧时刻出现了。 一生光明磊落、号称为朋友两肋插刀的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忽地站起来,左手一按桌子面,一式“雁落乎沙”正好蹿落在钻天鹞子江剑臣的面前。 钻天鹞子江剑臣年刚而立,从前拜领恩师遗训,独自在安徽黄山与乾坤八掌炉中仙陶旺为邻,苦练先天无极派的三种神功,三年前奉掌门师兄萧剑秋之命去魏阉青阳宫中卧底,很少在江湖道上露面。他还真没见过这位赫赫有名的、威震秦川八百里的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见他年迈苍苍,怒气冲冲,须眉皆张地冲自己逼来,心中还以为是出头前来替司徒平垫场子的一般武林前辈。 单凤起恨声问道:“你就是五岳三鸟中的江剑臣?” 江剑臣坦然答道:“不错!” 单凤起牙关一错再问道:“听说贵派现任掌门武凤楼是你们五岳三鸟合收的唯一嫡传弟子,确有此事?” 江剑臣虽然一愣,还是答道:“不错!” 单凤起桀桀一笑,脸色铁青地再问道:“如此说来,铁笛仙曹鹏的孙子曹玉也算你的嫡传徒孙了?” 小神童曹玉聪明敏捷,先见峨嵋派的客位上有铁笔撑天仇金龙和瘸阎罗单飞师兄弟二人在座,又一眼看出问话的这个老人和瘸阎罗单飞的长相有几分相似,再见他怒气冲天地提到自己,顿时就醒悟出此人必是瘸阎罗单飞的二叔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自己在中岳黄盖峰上只图口头上的一时快活,当着不少江湖人物胡嚼乱吣,说自己是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的小把弟。现在一眼看清人家单凤起都年近八旬了,这不是胡嚼乱吣骂大街嘛!此事真要被他当众端出来,准会逼得三师祖无地自容,说不定在一怒之下,能立即把自己的一身功力给废了,甚至逐出师门。 想到这里,一贯舌尖嘴巧、缺德刁钻的小神童吓呆了。 对这件事,江剑臣可是丝毫不知。当时在场的知情人,有武凤楼和马小倩。如今,武凤楼易容改装,当上了东方绮珠的侍卫亲随,怎么能过来向三师叔暗禀此事!马小倩生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别说她想不起这件事,就是真想起来,说不定还认为很好玩呢。 江剑臣平素还最为疼爱曹玉,一听这黑面银发老人提起他,不仅答应了一声“不错”,脸上还出现了一丝笑意。三问三答之后,事情砸锅了。只见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突然大衫一撩,双膝一屈,噗咚一声,直蹶蹶地跪在江剑臣的面前,口称:“孙儿单凤起,给江三爷爷叩头!” 突如其来的岔事,震惊得江剑臣心头一颤。他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青人,怎敢公然接受一个七八十岁年迈老翁的当众下跪,并还口口声声直喊他三爷爷!事前又追问得那么仔细,绝不可能是因误会而跪错。最让江剑臣心头震颤的是,向自己下跪的老人自报姓名是单凤起。从长相和年纪上看,准是威震秦川一带的老镖头黑马铁鞭武财神。 江剑臣当年还听恩师无极龙多次提起并赞扬过单凤起的为人。不管从哪个方面说,这位老人都理应是自己的长辈,怎么突然一下子变成了我江剑臣的孙子?就在江剑臣侧身避过,刚想单膝点地,伸出双手搀扶单凤起时,另外一件惊人的岔事又出现了——只听单凤起扯起又干又涩的嗓子向司徒贤喊道“司徒贤兄弟,你也是上七十的人了。还懂不懂天理人情?三爷爷是咱们一拜同盟小把弟的嫡亲三师祖,我这个当老大的都直蹶地下跪了,你当老二的硬是敢不跪,难道真想摔香炉子不行?” 到底让聪明绝顶的江剑臣听出一点苗头了,也品出了一些滋味,连忙当场屈下一膝,异常诚恳地向单凤起说道:“我江剑臣再不才,也是先天无极派现任掌门人的亲师叔。两肩再窄,自信还能担得起一些分量。不管单前辈你为了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有什么要求,我钻天鹞子江剑臣完全兜起来。请单前辈还是站起来叙话!” 看起来,单凤起这个老江湖是成心不给江剑臣留退路,不光硬是赖在地上不起,反而拼命大喊大叫司徒贤也来给江剑臣跪下磕头。 要是黑马铁鞭武财神为人卑劣,人缘不好,事情还要好些,偏偏这老儿不光古道热肠,仗义疏财,交友极广,眼皮子极杂。见他气成这个样子,在座众人无不愤然作色。 就连一贯游戏三昧,不拘小节的天山胖公沈公达,也不敢贸然插足入内,防止再陷进去一个,真的拔不出腿来。 钻天鹞子可真的有些招架不住了,脸色一凛说道:“单前辈,江某一再声明,绝不让你老受什么委屈。你总得把事情透透亮,让我江剑臣清楚是怎么一档子事。你老总是这么直跪着,也太不像话了!” 早从三叔口中问了真相的峨嵋掌教司徒平霍地站起身来,阴阴一笑说道:“江三侠,按理说,像眼前的这件事情,我司徒平本不敢问,也更不该问。可在座的朋友,有些不清楚事情的原委,想问无处问,有些还真不敢粘上这宗既烫手又棘手的事,偏偏我司徒平又是此处的主人,势难置之不管……”说到这里,故意迟疑了下来。 急得嗓子眼冒火的江剑臣,只求有个人能说明此事的根节。至于这个人是谁,他就暂时不管了。双手一拱,沉声说道:“既然司徒教主能洞悉此事的真相,就请你当众说明吧!” 峨嵋堂教司徒平扫了一眼和马小倩并肩而立的小神童说:“事情原委很简单,就是你江三侠的嫡亲徒孙曹玉曾当着天宝宫的住持宏一法师、铁笔撑天仇老当家的和贵派第二代传人乾坤一鹤萧天白等人扬言,曾和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大叔以及在下的三叔司徒贤义结金兰,是拜过把子的盟兄弟。如此一来,就连我司徒平的嫡亲三叔父也应该喊你江三侠为三爷爷了。这个败坏伦常道德,视天地君亲师为粪土的武林败类,竟是堂堂五岳三鸟的嫡传徒孙! 第406章 你叫人家一生光明磊落、古道热肠而又交友遍天下的黑马铁鞭武财神还有脸再活下去吗?此事如果有一字不实,我司徒平和三叔甘愿横剑自刎当场,以为搬弄是非者戒!” 峨嵋掌教司徒平当着众多武林人物的面,煽风点火地一作证,在座的人几乎有一大半都忿忿不平。 一贯尊师重道、敬老爱幼的江剑臣,明知内里可能另有隐情,也明知峨嵋掌教司徒平不无煽风点火之嫌,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这个比现任掌门还高出一辈的第三代弟子,能置之不管吗?他又哪里能知道这件事情的骤然出现,也是司徒平夫妇颠覆先天无极派阴谋计划中的一环。 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是他们专门派人去请的。这件事办得非常机密,前前后后只他们夫妻和瘸阎罗单飞三个人知道,甚至连峨嵋三尊中的司徒贤也没有参预其事。单凤起的真正怒火,也是来到峨嵋山以后,才突然爆发加大的。事情挤到这个份上,钻天鹞子江剑臣不得不挥泪斩马谡了,冷冷地叫了一声:“鸣儿!” 缺德十八手应声来到了师父的跟前,单膝点地先说了一声:“徒儿在!”然后压低了声音说:“请恩师赶快静下心来,谨防司徒平乘机向师父挑斗,一切有孩儿顶着。” 李鸣的这几句话要是放在二年以前说,非挨师父一顿狠揍不可。经过和奸阉魏忠贤、辽东多尔衮、峨嵋教主夫妇以及请三圣斗三狂一连串的事件以来,江剑臣对自己这个宝贝蛋徒弟越来越刮目相看了。如今被李鸣用话一点,顿时醒悟过来,乘机厉声喝道:“本门第五代弟子曹玉胆大妄为,触犯门规,迅速押回黄叶观,交给现任掌门人,从严论处!如敢姑息养奸,因循误事,一并重惩!” 好像借着三杯酒能盖脸似的,和沈公达同样喜爱小神童的郝必醉,刚从马小倩口中问出了一切详情后就抢着出头了。也真难为他,怎么琢磨出来的。只见他摇摇晃晃地朝单凤起的面前一坐,活脱脱像一尊弥勒佛爷在受单凤起的烧香跪拜。 场子内顿时爆发出一片笑声。 单凤起看清出头捣乱的是郝必醉,情知跟他搅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赌气之下也不用别人再苦劝,自己就爬起来了。 郝必醉哈哈一笑说:“单老财,你老小子暗地里拿了峨嵋派多少黑杵,跪前跪后像个孝子似的。实话告诉你,你让你那瘸腿侄子给当老猴玩了,不信我当面审给你老小子听听。”最后一个字没落音,竟然盘膝坐着就弹地飞起,半空中一个“神龙驾云”,正好飘落在瘸阎罗单飞和仇金龙二人的中间,双手同时按上了单飞和仇金龙二人肩后的灵台穴。 灵台穴乃人身的死穴之一,被抬手不空郝必醉这样的武林怪杰一沾上,只消一动,都必无幸理,稍为用力,准会当场立毙,吓得单飞和仇金龙二人的脸上登时沁出了冷汗。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九回 俗语说:赌博场内,钱大能压钱老二。江湖道上,又何曾不是如此。就像抬手不空郝必醉现在一样,他问清来龙去脉之后。先安排云海芙蓉马小倩几句,叫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然后他自己就开玩笑似地朝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面前一坐,轻而易举地就把性情倔犟的单凤起给硬逼起来了。这还不说,反而责问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暗地里拿了峨嵋派多少黑杵,还硬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瘸阎罗一手煽动的。以抬手不空郝必醉的怪僻行为,只要他的两只胖手分别按上瘸阎罗单飞和铁笔撑天仇金龙二人的后背,一动之下,轻则毁去单、仇二人的一身功力,重则当场就能追去他二人的性命。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也是老江湖了,在这种投鼠忌器的情况下,真不敢拿着嫡亲侄子的性命当儿戏,顿时也软了下来。 云海芙蓉马小倩一看郝必醉开的药方有效,为了解脱自己未来的夫婿小神童曹玉,她也来软的了。首先一晃娇躯,飘落到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的眼前,软中带硬地说道:“我叫马小倩,武林中人送绰号云海芙蓉。亲爷爷终南樵隐马慕岱,大爷爷神剑醉仙翁马慕起,师伯六指追魂久子伦,干爷爷抬手不空郝必醉。这几位老人家都经常教训我说:‘小倩子,赌博场内,向来都是钱大压钱二,江湖之上也是谁的拳头硬谁是大哥。’所以我就记在心里了。 小神童曹玉,是我马小倩的未婚丈夫,我怕他闯荡江湖时吃亏,就把这一套话教给了他。我尊敬你黑马铁鞭武财神是条硬汉子,也听说你单凤起的拳头铁硬,就千叮咛,万安排,叫曹玉碰见你这位黑马铁鞭武财神的时候,喊你大哥。怪只怪我云海芙蓉事前没打听清你的年纪大小,我要真知道你黑马铁鞭武财神都七老八十了,能叫曹玉喊你大哥吗?错就错在我马小倩一时大意,才引起这么一点小误会,现在改也不算太迟呀!”说到这里,点手向小神童曹玉命令道:“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赶快过来给单爷爷磕头赔礼!” 小神童曹玉应声过来,口称:“单爷爷!”跪倒给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行了大礼。趁小神童曹玉跪下磕头的一刹间,云海芙蓉马小倩还忘不了来几句硬的,低声威赫黑马铁鞭单凤起说:“老单头,我云海芙蓉马小倩从来没向任何人低三下四过,今天可是头一回,面子是给你姓单的留足啦。”哈哈一笑,弯腰扶起小神童:“今后咱们什么时候碰见了,保险都是好里好面的。今天当着这么多的人,你真要驳了我马小倩的面子,你就算给下辈子留下余殃啦,我非搅得你姓单的家败人亡不可!” 别看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那么倔,今天让云海芙蓉马小倩连软带硬一威逼,还真吓了一大跳。他黑马铁鞭武财神这块招牌再大再硬,也不敢和神剑醉仙翁、终南樵隐、六指追魂、抬手不空等人为仇作对。再加上小神童曹玉又是云海芙蓉马小倩的未婚夫婿,吓死他单凤起也不敢杀了小神童,让神剑醉仙翁马慕起的孙女当没过门的小寡妇。他硬是把一口怒气向下压了压,伸手扶起小神童曹玉,用涩哑的声音说了一句:“老朽愧不敢当。” 乌云压城城欲摧的一阵风暴,竟然在一阵嬉笑之中消逝了。钻天鹞子江剑臣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伸手从袋中取出一枚先天无椒派专门用作青蚨传书的青铜钱,一掰两半,先把一半青铜钱送到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手上,另外一半交给小神童曹玉,还点手唤过缺德十八手李鸣,极为郑重地向单凤起说道:“在下管教不严,让你老多受委屈了,江剑臣无限惭愧之余,断钱为约,不论是你黑马铁鞭武财神本人,还是你单凤起的子孙后人,只要有事情找到我们爷们头上,先天无极派准会倾全力相助!”交代完了,还深深地打了一躬。 面子给的真够足了。要说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刚才的心中还有些不快,现在让江剑臣这么一敬,心中的愤恨真的全部冰释了,不光小心翼翼地珍藏起那半枚青铜钱,还弯腰谢过了钻天鹞子江剑臣。 钻天鹞子江剑臣为了释怨言和,当场以半枚青铜钱相赠,慨然以急难相助为约,到后来单凤起因为孙女的婚事,结怨洛阳铁琵琶父子,若非得到先天无极派的大力相助,一家数十口几乎遭到了灭顶之灾。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峨嵋掌教司徒平一见自己精心设置的这一圈套,不光让钻天鹞子江剑臣给迎刃而解,还和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套上了交情。心头一火,决定亲自出场,以自己四十年的内功造诣,一百单八招达摩剑,以及碧波七绝剑法,还有秘密暗练的一筒五毒白眉针,和江剑臣誓决最后生死。 他暗示妻子冷酷心捧过他那口春秋战国时期铸造的霜镡剑。 这时,无垢、无尘站起身来。当年艺出峨嵋、中年削发出家的无垢、无尘,现已年过花甲。这两位僧人出场了。首先是无垢法师双手合什,口宣佛号:“阿弥陀佛,贫僧无垢,师弟无尘,承蒙佛祖慈悲,剃度出家,本应四大皆空,六根洁净;奈当年学艺峨嵋,身受师门深恩,对本派之兴衰势不能坐视不管。江三侠乃人中龙凤,又千里远来,请容我们弟兄先敬酒一杯,稍尽地主之谊,然后再各以本门心得,互相一较短长。”说到这里,猛然操起桌子上的那个朱漆托盘,突然逼向了钻天鹞子。 江湖人常说:行家眼,如夹剪。钻天鹞子江剑臣只向这两个灰衣僧人扫了一眼,就看出无尘、无垢这两位法师各具一身超凡的功力,特别是下盘的功夫,更为精湛。以钻天鹞子江剑臣的孤傲,虽明知来者不善,还是不肯放在心上,微微一笑谢道:“承蒙二位法师厚爱,江剑臣受之有愧了!” 说完之后,毫不戒备地迎上前去。 三人一靠近,正好形成了一个品字。 无垢法师一声:“师弟斟酒!” 无尘和尚双手齐出,右手伸向了托盘中的锡酒壶,左手飞快地去抓托盘中的瓷酒杯。 想不到钻天鹞子江剑臣的手,比他可快多了,就在无尘和尚的手刚刚探出一半时,托盘中的那只瓷酒杯,早到了江剑臣的手内。 缺德十八手李鸣的眉头一展,女魔王侯国英的心也不跳了。 分站天山胖公沈公达两侧的小神童曹玉和云海芙蓉马小倩,一齐把脸扭向了沈胖公。 天山胖公沈公达眉开眼笑地告诉云海芙蓉说:“两个秃驴的驴蒙眼,让你姑丈给伸手摘下了!” 原来无垢无尘虽然是身入空门,却始终未放下手中的屠刀,称雄江湖之心也毫未减退。 第407章 他们二人当然也清楚,光凭自身的功力,要一举毁掉江剑臣,真不太容易,想假借敬酒之名,趁江剑臣赤手空拳疏于防范之际,突然下手偷袭,无尘不光可以先把左手酒杯捏碎,用满天花雨的手法打出,右手的锡酒壶还可以用它当作铁佛手直点江剑臣前胸的当门穴。这当门穴又叫血穴,乃人身九大死穴之一,一经点上,凭无尘的精纯内力,江剑臣势必当场倒毙。 另一旁虎视眈眈的无垢法师,也只消一翻手腕,就可用手中的朱漆托盘当作大盾牌罩向钻天鹞子江剑臣的当顶,配合师弟无尘,一齐向对方施以辣手。 不料他二人的这套鬼把戏,让钻天鹞子一眼就看穿了。别看江剑臣表面上疏于戒备,其实他的先天无极真气早就遍布了全身。何况江剑臣的一身功力,已到了精华内敛、神仪外宣、矫若游龙、捷似飘风、一羽不能加、虫蝇不能落的境界。面对无垢、无尘两僧人,早就本着彼不动、己不动、彼若动、己先动的打法,所以无尘和尚的左手刚刚伸出一半时,那只青瓷酒杯,早到了钻天鹞子江剑臣的手内。只要无垢、无尘胆敢轻捋他江剑臣的虎须,钻天鹞子只消一捏一甩,准会有碎成数十块的小瓷片,嵌入到无垢、无尘两僧人的肉体内,强逼他们不敢暗下毒手。 无垢、无尘两僧人也不是泛泛之辈,一眼看出被钻天鹞子抢去了先机,顿时蔫然垂头,愣在了当场。 可能是江剑臣怜惜他们一身修为不易,又已落发受戒,故意给他们一个台阶,坦然一笑说道:“二位禅师真是出家修行多年,连慷他人之慨都不大舍得,干脆这杯酒我也不喝了!”说完之后,把手中的酒杯朝托盘上一放,故意飘身后退了。 无垢法师陡地脸变苍白,默默地将朱漆托盘朝身后的桌子上一放,一声不响地带着师弟无尘走了。 图穷匕首现。峨嵋掌教司徒平先向妻子无情剑耳语了几句,然后缓缓地站到了江剑臣的对面。 不等峨嵋掌教司徒平发话,钻天鹞子江剑臣已先发制人道:“江剑臣此次前来,一来奉现任掌门之命,二来领两位师哥口谕,只率领一徒一孙,前来了结你我私人之间的一段梁子,并请司徒教主回答我几句问话!” 峨嵋掌教司徒平故示谦和地微笑答道:“江三侠只管问来,司徒平有问必答!” 江剑臣单刀直入地问道:“尊夫人无情剑冷酷心趁敝派掌门武凤楼到处寻找东方公主之机,在河南虞城花木兰祠,设伏诱捕武凤楼师徒,才引起火神庙阏伯台一场大拼杀。首开战端是奉了你司徒教主之命,还是尊夫人自己擅自作的主张?” 听了江剑臣这一番咄咄逼人的问话,峨嵋掌教司徒平还真不好开口回答。这件事情当然是他的主意,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身为一教之主的司徒平如何敢勇于承当?只好采用丢卒保帅的办法答道:“这件事乃峨嵋五龙唆使拙荆所为,并非我司徒平的本意!” 江剑臣也知道他绝不会承认,只求将事情大白于在座众人的面前。接着又问道:“在许昌小西湖武林三狂的府上,贵派集合了令弟黑丧门司徒安,反正阴阳十八抓申恨天及封高、岳黑、焦一鹏等人,并勾结穷富二神、石梁三友、瘸阎罗单飞等,再加上幕后划策的尊夫人,共计十二名江湖好手,共同袭击江某的门下弟子李鸣一人,难道也不是你司徒教主的主意?” 江剑臣的这一嘴咬得真厉害,不管在座的众人如何倾向峨嵋掌教司徒平,要真是诚如江剑臣之所言,集中以上那十二名江湖好手去围杀缺德十八手李鸣一人,峨嵋派的所作所为,不仅卑劣,简直是恬不知耻了。 峨嵋掌教司徒平故意把脸色一肃,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江三侠的这一问,我司徒平还真不好回答,幸好江三侠也说出有我已故二弟黑丧门司徒安在场。他自从被贵派现任掌门武凤楼斩断了仅有的一条手臂,变成无手废人,无时无刻不存有报复之心。我司徒平要说这件事情是我二弟司徒安的主意,江三侠准会诬我为死人嘴中无对证。我能说出什么呢!” 峨嵋掌教司徒平也真够老奸巨滑的,明明严嘱自己的手下,到处寻找机会暗杀缺德十八手李鸣,又把罪责推在他那已经死去的二弟黑丧门司徒安的身上。 就在江剑臣刚想再次开口,继续揭露追问峨嵋派近二年来的阴毒丑事时,蓦地一声娇叱,已故黑丧门司徒安的遗孀勾魂娘子铁月娥,在终南樵隐马慕岱的陪同下,从一片珙桐树林之中出现了。 始终从容镇静的峨嵋掌教司徒平,一眼看见自己的亲兄弟媳妇铁月娥暴然出现,身旁还有天下第一神剑马慕起之弟马慕岱保镖,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心狠手辣、毒如蛇蝎的无情剑冷酷心,一见勾魂娘子铁月娥来到,杀死三儿子司徒清的仇恨,陡然涌上心头。 她真不愧是一条长满毒牙的美人蛇,嘴里喊着“他二婶”,身躯已疾如迅风地飘向了勾魂娘子铁月娥,想杀人灭口。 勾魂娘子铁月娥未嫁黑丧门司徒安以前,就在西川路上闯出了不小的万儿,也是个心黑手狠、阴毒狡诈的女枭雄。她和无情剑冷酷心是多年的妯娌,哪能看不透冷酷心想杀她灭口的心意!她娇躯一闪,不光立即退缩到终南樵隐马慕岱的身后,还提高了声音向峨嵋太上掌门司徒玄哭喊道:“教主和我丈夫司徒安,可都是你太上掌门的亲生儿子,应该是咬哪个手指头都肉疼。我有真凭实据活证人,能证实我丈夫司徒安是无情剑冷酷心下令让瞽目飞龙焦一鹏下手暗杀的。当时是为了想借武林三狂的手杀死缺德十八手李鸣。请三位太上掌门,替我这个可怜的未亡人作主!”喊完之后,还放声大哭不止。 有终南樵隐马慕岱遮身在前面,尽管无情剑冷酷心恨得牙根痒,但也无可奈何。 无情剑冷酷心到底不愧是天底下最恶毒的女人,猛地一下子收住了自己的身影,扭头向峨嵋三尊禀道:“铁月娥窝藏奸夫,私吞巨款,且已勾引外援杀死了我儿子司徒清和巴山怒龙屠世仁。这臭女人的话,如何听得!我恳请三位老人家出面,要求马二爷将勾魂娘子铁月娥交给本派,由太上三尊亲自严加审问,好能辨明是非,谅马二爷总不会为了一个声名狼藉的淫浪臭女人,而自坠他老人家的清誉。” 无情剑冷酷心这条美人蛇,把这一番话说得合乎情理,让终南樵隐马慕岱不好意思再袒护勾魂娘子铁月娥了;不料又有两个人从那片珙桐树林之中走了出来,在场的众人惊奇不已。头一个竟然是峨嵋五龙之中唯一幸存者瞽目飞龙焦一鹏;后面的那个人,赫然是先天无极派硕果仅存的天山三公之首郑公道老人。 这一下子,场子内可开了锅啦。 只听天山大公郑公道用沉稳冷静的声音,向峨嵋派的三位太上掌门说道:“铁月娥刚才所说的话,一点不假。 贵派二当家的黑丧门司徒安,确实是瞽目飞龙焦一鹏奉了掌教夫人之命,用镔铁马杆突然下手点死的。目前在场子内能证实此事的,还有反正阴阳十八抓申恨天。希望三位太上掌门相信我郑公道的话,不必再去多事追问了!” 这几句话出自天山三公之首郑公道老人之口,任何人也不会怀疑。 黑丧门司徒安再不好,也是太上掌教司徒玄的亲生儿子,当然也是二太上司徒圣、三太上司徒贤的嫡亲侄儿。 如今得到证实,确实是无情剑冷酷心暗地所杀。 性情暴躁、狂傲阴狠的二太上鬼刀司徒圣,勃然大怒,一声厉喝:“来人,速将冷酷心给我废去功力,押回金顶华藏寺。胆敢拒捕,格杀勿论!” 鬼刀司徒圣亲自下的死命令,直吓得无情剑冷酷心玉容惨淡,娇躯乱抖,万般无奈只好把惊恐万状的眼光投向了自己的丈夫,要求他以掌教的身分,来挽救自己。 可怜她只瞟了一眼,就完全失望了。因为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一贯专好以沽名钓誉为能事的峨嵋掌教司徒平,就是有心想救护自己的妻子,也只能暗地里伸手,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指使杀害自己亲弟弟的人,他是绝不肯引火烧身的。所以,他也跟着把脸色陡然一沉。 别看峨嵋派的精锐骨干死去不少,但在外坛各坛口、内部各执堂、管事等人之中,还窝有不少江湖凶徒,收拾一个无情剑绰绰有余。当时就有三个和七步追魂冷铁心结有深仇的外坛坛主,扑向了无情剑冷酷心。 无情剑冷酷心吃亏吃在自己的青霜利剑没有带在身上,有心一咬银牙,凭着一双纤掌,先料理两个胆敢趁火打劫的仇人,又知道绝逃不出鬼刀司徒圣的鬼手十八刀之下。 最后还是三太上司徒贤有些于心不忍,喝出了一声:“且慢!”阻得扑出去的三位外坛坛主身形一滞。 突然,又有两条其疾如矢的身影,从那片珙桐树林之内一闪而至。 无情剑冷酷心暗暗庆幸三太上偏袒自己,或许能保护自己过关。不料,一眼看出最后赶来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全晴神鹫石抱冰,另一个是和自己因醋海风波而结仇的女殃神石榴红。她那刚刚略微平静下来的心,马上又急剧地狂跳起来。 峨嵋掌教司徒平一看来人是武昌蛇山长春观已故老观主黄鹄道人的两个嫡传弟子,还认为石氏兄妹是来给自己祝贺六十岁生日大典的。心想:尽管马醉鬼和天山三老鬼联名传下武林贴,还是有人想捧我司徒平的场子。便想上前去打招呼。 恨死无情剑冷酷心的女殃神石榴红,可不管你峨嵋掌教不掌教了,一张粉面,气成了铁青色,冲着峨嵋掌教司徒平冷然一哼说:“请问你这位峨嵋大掌教,在你们峨嵋派内,是你司徒平当家,还是你老婆冷酷心说了算?” 第408章 一丝冷气,从无情剑冷酷心的心底向上直泛,知道又一件丢人难堪的事情出现了。 不知道细情的峨嵋掌教司徒平,心中一气,冲口而出:“当然是我司徒平当家!” 女殃神石榴红一跺脚说:“好!我相信你这位大掌教。请你勒令你老婆马上把从我手中夺走的刘月卿刘二公子再交还给我!” 峨嵋掌教司徒平心下一愣,茫然问道:“石女侠,请恕司徒平愚笨无知,我真一点听不懂你的意思。” 女殃神冷冷一笑说:“让你司徒教主再聪明,也当然不能听懂我女殃神石榴红的意思。实话对你明说吧,可怜我石榴红年已四九,犹孤芳独赏,刚刚看中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心上人,就是古彭徐州泗水公刘广俊之弟刘月卿公子,不料被你那老婆冷酷心施展出狐媚手段,暗地里勾引上了,并还把刘二公子带到你司徒教主的鼻子底下,公开地比翼双飞。我们兄妹此次前来,就是要你司徒平来主持这个公道!” 乍然听完女殃神石榴红这一番理直气壮的诉苦话,场子中的空气顿时凝固了起来。 平素疑心最重的峨嵋掌教司徒平,听了女殃神的话后,再回味无情剑对待“刘月卿”的一切情景,越琢磨越大有可疑之处,心中一火,示意扑向无情剑冷酷心的那三名外坛坛主,赶快把冷酷心带走,省得再闹出更大的笑话。 成心想把局面搅成一锅粥的女魔王侯国英,哪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式“神鹰冲霄”拔地腾身飞起,半空中顺手抽出紫电软剑,随着飘身下落的一刹间,软剑陡化“龙门三叠浪”,迅疾凶猛地一挥而出。 喀嚓嚓三声轻响,场子中的地面上早留下三颗人头和三具无头尸体。 这还不说,趁着无情剑冷酷心惊慌失措、摇摇欲倒之机,女魔王陡然又贴到了她的右侧,左手闪电般的伸出,不光揽住了无情剑冷酷心的细腰,还顺便点中了她左肋之下的将台、章门两穴。 位于人体肋下的期门、将台二穴,都是晕穴,点中一个,都会晕昏过去,何况同时点中了两个,无情剑哪有不立即晕昏过去的道理。女魔王挑选的时机好,再高明的人物,也只看出冷酷心是见事情闹得太大,吓昏在女魔王侯国英的怀中。除去钻天鹞子江剑臣等几个人之外,没有人看出是女魔王点中了穴道。 峨嵋掌教司徒平忍不住心头的那把无名烈火了,“仓”的一声,亮出霜镡宝刃,闪电似地扑向了女魔王侯国英,人未到,霜镡剑已凌厉向侯国英刺出。 司徒平是武林中的一代枭雄,江湖怪杰。他宁愿拼死当场,血溅五步,也绝不能眼睁睁地让自己的老婆,当着这么多的人,被一个清秀俊雅的漂亮书生抱在怀内。 哪知他快,江剑臣比他更快。当!当!当!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大震,钻天鹞子江剑臣硬是凭手中那把一尺二寸长的短刀,连接了峨嵋掌教司徒平提聚八成以上功力的三剑。 极为难得的是,江剑臣为了防止被司徒平削断了手中的短刀,每次都是用短刀刀背,找上了峨嵋掌教的剑身龙骨。 这两个敌对派别中的首要人物,刚想一分再合时,八变神偷任平吾扯开嗓子,大声喊道:“住手,先听我老偷儿一言!” 他的这一声吆喝,还真有效,江剑臣和司徒平一齐都停下了手来。 八变神偷任平吾往当场一站,直眉瞪眼地向司徒平大吼道:“我任平吾领着徒儿上四川来,一不是向着峨嵋这盏灯,二不是冲着先天无极派这堆火,俺们师徒二人是想来逛逛峨嵋天下秀,瞧瞧乐山大佛爷。是你们峨嵋派的人,千作揖万磕头请我们师徒到你们这里作客的,不料好酒没喝上三斤,好菜没吃完两碟,反倒拿俺们爷们当冤家仇人对待了。” 说到这里,他又向在场的所有江湖人物,作了一个罗圈揖,无比严肃地说:“我任平吾虽被人称为八变神偷,可不是鸡鸣狗盗之徒,就连我身上的这一把老骨头,自信尚还有些分量。我清楚地知道,今天所有在场的武林同道,和司徒教主不是沾亲带故,就是至交好友,大概冤死俺爷俩,也没有人会向着我们,更不会挺身而出,仗义执言。我只想当着大家的面,请问司徒教主一句话,就让我徒儿不配作你们峨嵋派的座上宾,起码也和你们峨嵋派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司徒教主为什么向我徒儿陡下杀手?只要你司徒平还不出个公道来,我八变神偷任平吾豁出一张老脸皮,情愿弯腰,作揖带磕头,也得请出马慕起、尚天台、郝必醉三位大人物,替我老偷儿来主持公道!” 女魔王侯国英够多么富于心计,决心帮助丈夫江剑臣把峨嵋掌教司徒平逼往死地。不等八变神偷任平吾的话落音,就含怒接口道:“我刘月卿是堂堂侯门贵公子,若非心感无情剑以真诚相待,焉肯卷入你们这种凶杀恶斗的漩涡!有话我也只能朝冷酷心一个人说。在下就此告辞!” 话未落音,早已挟起了无情剑冷酷心,向旁边的珙桐树林逝去。 当着峨嵋派的全派上下,和众多的武林同道,要真让刘月卿这个俊雅大男人拐跑了峨嵋掌教夫人,峨嵋太上三尊和峨嵋掌教司徒平还不得当场撞死。 激怒之下的司徒平,右臂一抖,掌中的那口霜镡剑,不仅剑身的前端颤如灵蛇,还发出了嗡嗡的震鸣之声,他决心大开杀戒了。 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在这掌教夫人被掳,教主亲自出手拼命的时候,早有司徒平宠信的三位内堂执堂飞身扑击堵截了。 一心想把事情闹大的女魔王,一见有人堵截,抖手先把穴道被制的无情剑,抛给了勾魂娘子铁月娥,故意用掌中的紫电软剑,上刺那位身材最为高大的内堂执堂的眉心。 吓得勾魂娘子铁月娥一声惊呼,娇躯一颤几乎把手上的无情剑摔落地上。 于此同时,终南樵隐马慕岱也吓得脸色一变。因为这位老人家也看出那位执堂比女魔王的身材高大得太多,侯国英这一对面上刺眉心,自己的前胸,必然空门大开,马慕岱哪能不大吃一惊,但又挽救不及。 果然那位身材高大的执堂,桀桀一笑,掌中的丧门剑一立,当的一声,格开了女魔王侯国英的紫电软剑,左手五指如钩,一探之下,凌厉无比地向女魔王侯国英的右肩头抓来。 女魔王一见对方果然中计,微然一笑,柔肩一沉一甩,掌中的紫电软剑趁势用上了“孔雀剔翎”,一下子剖开了那位执堂的心房。为了不让死者的鲜血溅上自己,人也随这飘向了右侧。 另一位内堂执堂看见自己的同伙一朝面就惨死在这位公子哥儿剑下,一声怒吼,从右侧狂扑而上,手中的齐肩铁棍一压女魔王侯国英的剑身,左手立掌如刀,劈向了侯国英的右边太阳穴。 女魔王侯国英娇躯一晃,迅如狂风闪电,反而附贴在对手的左肩之后,紧接着玉臂一弯,一招霸王肘,狠狠地撞上了对方的左背肋后,不光撞得那一位执堂肘骨立时而折,并还陷进了内腑,眼见得也不能活了。 飞身堵截的三位执堂,一晃眼,三丧其二,吓得那位幸存者调头就跑,只恨爷娘少生了两条腿。 是时候了,钻天鹞子江剑臣飘身而上,堵在了峨嵋掌教司徒平的面前说:“直到这种地步,你司徒教主还忍心让你的属下作替罪羔羊吗?”说过之后,缓缓地收起了他的那把一尺二寸长短刀。 箭在弦上,势已不能不发。 峨嵋掌教司徒平脸色一变,右手一甩,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竟将他那口霜镡宝刃信手抛插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所有在场的武林人物,刷地一下子齐崭崭地站起了身。 三皇台下,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也好像凝结了。 峨嵋掌教司徒平从牙缝中吐出了一个“请”,随即将身形后退三步。 钻天鹞子江剑臣脸色一肃,左掌虚虚向前一引,也刷地一下后退了三步。 在场的人都知道,像江剑臣和司徒平这样的绝顶高手生死相搏,绝对不会有空门暴露,更不会八方游走寻找破绽,选取空门,择机下手。知道他们二人各退三步之后,都在提聚全身功力,接着就是强攻猛压,互相击破对方的防御。至于最后的强存弱亡,那就要看谁先气散功消了。 老奸巨滑的峨嵋掌教司徒平为了保存实力,一上来就采取了以逸待劳,决心不先下手攻击。 钻天鹞子江剑臣冷冷一笑,先天无极掌排空直入,人随掌进,掌及身随,首先发起了进攻。啪啪啪,一连三掌。 峨嵋掌教司徒平用本门中的达摩金刚掌硬接了江剑臣三招。 三掌之后,二人各向自己的身后退了三步,势均力敌,第一轮掌力难分轩轾。 钻天鹞子江剑臣双眉一轩,欺身又上,再一次迅猛无比地攻出三掌。 又是三声闷响传出,人影再一次暴退,还是一次势均力敌,难分轩轾。 钻天鹞子江剑臣豪气大发了,一声低叱,身形第三度扑出,本身的先天无极掌力,也一下子提到了极限,又是猛烈三掌。 这一次峨嵋掌教司徒平不光多退了两步,身形连晃,还用左掌按了一下右肋。钻天鹞子江剑臣一见胜负已分,护体先天无极功力一松,刚刚说出了一个“承”字,“让”字还没有吐出,意狠心毒的峨嵋掌教司徒平陡然发动偷袭,随着身形疾进,左掌挥出,右掌乘势斜功,闪电似地划向了江剑臣的左肋。 江剑臣心头猛震,自悔一时大意,落入司徒平这只老狐狸的圈套,钢牙一错,被迫双掌齐挥仓促迎敌。 第409章 两个人这一次的贴身拼搏,不光速度增加了一倍,猛烈的程度也增加了三倍。 一连串的爆脆响声传出,两个人影刷然一分。 峨嵋掌教司徒平右手掩住右胸,嘴角沁出了血丝。 钻天鹞子江剑臣手捂右肋,脸色泛青,头上冷汗滚滚而下。 显然是两败俱伤了。 做梦也想不到,厚颜无耻的峨嵋掌教司徒平,身形陡地一个侧旋,顺手抽起插在地面上的那口霜镡剑,一溜寒芒,裹着森森剑气,招化“弯弓射日”,直扎钻天鹞子江剑臣的咽喉要害。 司徒平以堂堂峨嵋掌教之尊,一连两次下手偷袭,实出于所有在场人的意料之外。 惊得女魔王侯国英和云海芙蓉马小倩娘儿俩一声惊呼,双双飞身而出。 好个钻天鹞子江剑臣,明知煞星照命,竟敢不闪不退,在司徒平的剑势笼罩之下,也确实无处闪退。他冒险用了招“日下藏钩”,让司徒平的霜镡剑贴着自己的头顶穿了过去,左掌一翻,招化“南山拒虎”,直劈峨嵋掌教司徒平脐下的关元穴,硬迫对方向后移退了两步,并以快到不能再快的手法,抽出了自己的短刀。 一刀在手,江剑臣精神大震,头一刀就用上了“六出祁山”,一片刀芒,凌厉无比地罩向了司徒平的全身。 可惜,他竟然把峨嵋掌教司徒平手中的霜镡宝剑是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刃,给一下子忘记了。 双方的招势太快了。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过再看钻天鹞子江剑臣手中的一尺二寸长短刀,只剩下六寸左右了。 峨嵋掌教司徒平一招得手,心头狂喜,口吐一声厉啸,身躯疾剧逼进,贯足内力的霜镡剑气,激荡起一层寒光,一口气攻出了一百单八招达摩剑中的连环十五式,在猛烈的攻势中还暗含着神妙的变化。 这一轮连环十五式的猛攻强压,太厉害了,也太迅猛凶狠了,令人难测其锋芒,时时要透隙而入,使江剑臣在招架上极为困难。 面对司徒平这种卑劣无耻的打法,激怒得江剑臣人如怒狮,身似狂龙,一声冷哼之下,脚下施展开移形换位的步法,除去闪、躲之外,左手还不断地用“分云拿月”、“分光捉影”、“龙爪现形”手法,硬拿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剑身,硬扣其手腕脉门。 所有在场的江湖人,包括老一辈的武林人物,无不看得目眩神移,意悚心凉。 不惜丢人现眼,一再采用卑劣手段,还是强攻不下,峨嵋掌教司徒平骑虎难下了。 达摩连环十五式攻出无效,急得他一声怪啸,剑法突然大变,一攻而为碧波七剑的第一式“日出海面”,直点江剑臣咽喉之下的天突穴。 江剑臣一声冷哼,干脆抛出了右手之中的断刀,身化“蹑空步虚”,闪避开司徒平攻来的一剑。 峨嵋掌教司徒平又是一声厉吼,手中的霜镡剑也发出了一阵嗡鸣,一连三招“碧波万顷”、“拨海寻鲸”、“怒海扬波”,劲气透剑而出,撒出了层层寒芒,袭向了钻天鹞子江剑臣。 江剑臣再次一声冷哼,不光施展开“蹑空步虚”身法,并用七星指还击了“飞星暗渡”、“云星闪烁”、“流星飞逝”三指。 贯足了先天无极真力的七星指,缕缕劲芒,撕破了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层层剑幕。 看到这里,憨大性直的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竟叫起好来。 峨嵋掌教司徒平脸色泛紫,牙关紧咬,“海市蜃楼”、“漫天风雪”、“滔天狂浪”又一次含愤出手。 钻天鹞子江剑臣有个特长,对手越厉害,形势越险恶,他越能从容冷静。身处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力可透山、恶毒奇绝的二十二招强大的攻势下,他的“蹑空步虚”轻功和先天无极指力也越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只听他冷冷一笑,一连变幻了三种身法,闪避开司徒平的凌厉三剑,并还在间不空发的空隙中强行攻出“雾飞星跃”、“星月争辉”、“星芒点点”三指,硬把峨嵋掌教司徒平逼得后退了五步。拼搏到这种程度,峨嵋掌教司徒平清楚地知道,不豁出自己一条老命是不行了,剑身一颤,毒计陡生,先用一百单八招达摩剑法的最为厉害的夺命二剑“古刹钟鸣”、“金鼎三足”,把钻天鹞子逼得身形一滞,然后提聚出全身的功力,剑招陡地一改,使出穷一生功力精研出来的奇诡毒辣剑招“血洗黄龙”,还把暗藏在左手之中的五毒白眉针,用毒辣的“万蜂出巢”打法,一齐罩向了钻天鹞子江剑臣。 这就是峨嵋掌教司徒平的阴险毒辣处。按一般人估计,他身为峨嵋掌教,既然亮出了自己本门剑法中的精华,说什么也应该把最后一招“佛光普照”也一齐使出,绝不会中途改换剑招,而让人耻笑他有欺师灭祖之嫌。聪明绝顶、精于判断的钻天鹞子,也没有料到司徒平会突然变招,不惜身败名裂地使用出下八门的阴毒暗器五毒白眉针。 在这种骤不及防和极端凶险的情况下,功力再高的人,要想保全活命,实在不太容易,更别说乘机反攻了。 可独步武林的钻天鹞子江剑臣,偏偏就能在这种千钧一发的奇险之际,猛地一个大舍身,刷地向后一仰,先把自己整个的身躯平铺在地上,藉以闪开峨嵋掌教司徒平的那招“血洗黄龙”和“万峰出巢”的五毒白眉针。 这还不说,更为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江剑臣竟能选择在这种时候向峨嵋掌教司徒平发动了进攻。 只见他两手一按地面,一式妙到毫颠的怀心脚,准确无误地踹在棋胜不顾家的峨嵋掌教司徒平的胸腔之上。 以钻天鹞子江剑臣的先天无极真力,平常一脚之下,都可以开碑裂石,何况现在是急怒交加,含愤而发。 只踹得峨嵋掌教司徒平连声音都呼叫不出,就砰地一声,摔出去两丈多远,胸骨尽折,伤及了内腑。 功力耗尽的江剑臣,勉强提聚残余真气,在一招“鲤鱼打挺”刚刚翻身站起之际,蓦地一条黑影,势比闪电还疾,早扑到钻天鹞子江剑臣的身后,五指一拢成抓,一招“追魂拿鬼”直掏江剑臣的后心。 又是一个骤不及防,同样又是一招极为恶毒的凶狠杀招。所有在场之人都一致认为,就让钻天鹞子江剑臣的功力再为通玄,艺业再臻绝顶,在功力耗尽、骤不及防之际,也绝对逃不脱鬼刀司徒圣这凌厉的一抓。 女魔王侯国英,娇躯一颤,刚想扑出,却被徒儿缺德十八手李鸣硬给拦住了。 只见钻天鹞子江剑臣的身躯突然化为“斗转星移”,左手一招“星芒点点”,右手一招“慧星斜落”,上指鬼刀司徒圣的印堂,下点鬼刀司徒圣的气囊,以攻代守地硬逼鬼刀司徒圣后退了三步。 抬手不空郝必醉扯开嗓子怪叫了一声:“好指法!” 逼得鬼刀司徒圣更加羞刀难以入鞘了,牙关一咬,霍地抽出享誉四十多年的那把狭长鬼头刀,为了替侄儿司徒平报仇,他干脆连过去的鬼手十八刀都不用,出手就是恶鬼九式中的“鬼影幢幢”、“魂归地府”、“魄散九霄”三刀。 只见千层青虹,漫空刀影,凶狠地罩向了钻天鹞子江剑臣。 在鬼刀司徒圣的刀风狂啸中,功力消耗殆尽而又赤手空拳的江剑臣,不敢强行抢攻了,只好展开“移形换位”步法,穿行在一片刀芒之内。 鬼刀司徒圣一见三刀无功,老脸一红,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功力一聚,又一连“鬼哭神号”、“魂落九幽”、“悠悠残魂”三刀。司徒圣当年既然能挤身列入神剑、鬼刀、生死脾之内,岂能是浪得虚名之辈!眼见嫡亲侄儿峨嵋掌教司徒平倒地不起,生死难保,轰轰烈烈地峨嵋大派,马上就要瓦解冰消,面对钻天鹞子江剑臣,所有的旧恨新仇,一齐涌上心头,恨不能立即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所以,每次出刀攻袭,无不倾出了全身的功力,顿使江剑臣再一次陷入了极端的凶险之中。 气得女魔王侯国英玉面煞白,狠狠地瞪了缺德十八手李鸣一眼,意思是埋怨他不该阻止自己扑出把丈夫接应回来。 缺德十八手李鸣苦笑了一下,低声向侯国英叫道:“师娘,我师父临出阵之前,曾非常严厉地亲口谕令我,不论在多么凶险危急的情况下,都绝对不准任何人出手。他老人家决心要用一人之力,彻底摧毁峨嵋派。如今首恶已倒地不起,党羽也剪除殆尽,已形成‘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之势。还请师娘三思!” 几句话说得女魔王娇躯抖颤,一腔热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为了不让外人看出,她只好强自隐忍,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凄然叫道:“鸣儿,你的话虽然有理,可接完鬼刀司徒圣的恶鬼九刀,你师父势必累得旧病复发。都是师娘该死,让他种下了病根。” 说完之后,再也忍耐不住地流下了泪。 缺德十八手李鸣听师娘侯国英提起当年江剑臣在虎牢关力挫十一个江湖好手的事来,他不敢接腔了。 打斗场中,鬼刀司徒圣继三次七招之后,迅疾地又攻出来一刀“魂游望乡”。逼得钻天鹞子江剑臣向左侧一闪。 鬼刀司徒圣刀走半途,陡然一变为“魔鬼抢尸”,刀撒千条厉芒,猛地压向了钻天鹞子江剑臣。 吓得所有在场之人无不“唉呀”一声,睁大了惊恐的眼睛。 想不到钻天鹞子江剑臣又一次大舍身,乘身形向后一倒之机,左脚电闪地蹿出,一招“浪子踢球”,正好踢中了鬼刀司徒圣的腕间寸关尺。 司徒圣一声闷哼,撒手抛刀,只疼得老脸惨变,连连暴退。 第410章 原来,老鬼的右腕骨被钻天鹞子江剑臣给踢折了。 饶是那样,钻天鹞子江剑臣乘弹身滚地跃起之机,还顺手拣起了司徒圣仗以成名四十年之久的鬼头刀,欺身在倒地不起的司徒平和捧腕连退的司徒圣中间,右手执刀,左手轻轻地扶摸着乌黑的刀身,冷傲地逼视着所有在场的峨嵋教徒。意思是在警告他们,只要有人胆敢再动一动,他就能立即追去峨嵋掌教司徒平和二太上司徒圣二人的性命。 所有在场的峨嵋教徒傻眼了。 峨嵋太上司徒玄不是傻子,明知道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凭峨嵋派的人多势众,一拥而上,乘江剑臣功力耗尽之际,说不定真能勾销了这位先天无极派头号人物的性命;可最先咽气的,还得是自己的长子峨嵋掌教司徒平,和二弟鬼刀司徒圣。他不能不投鼠忌器了。 乘此机会,抬手不空郝必醉大叫道:“武林中清算梁子,难免有伤有亡。所幸司徒贤侄之伤,并非不治,如再延误,就不好说了。我郝必醉一不向灯,二不向火,把一碗水往平处端,更不想让你们仇连冤结,循环相报。现在让无情剑和峨嵋三尊赶快给司徒教主治伤,其他的武林朋友,自决行止,身为主人的峨嵋教徒不得藉口强留。请大家赏给我郝必醉一张全脸!”说完,还正儿巴经地作了一个罗圈揖。 在场的无一不是内家好手,别看抬手不空郝必醉说得轻松,说峨嵋掌教司徒平之伤,并非不治,其实大家的心头雪亮,让钻天鹞子江剑臣那怒极而发的一招怀心脚,不光踹得司徒平胸骨尽折,说不定内腑都伤成了一团糟,侥幸能治,功力必将难保。 除去金睛神鹫石抱冰和女殃神石榴红还心存介蒂之外,就连青城三豹也不好再下井投石了。 女魔王侯国英知钻天鹞子江剑臣恶拚司徒平之后,必受内伤,为怕女殃神再向自己纠缠,连忙附在八变神偷任平吾的耳边,悄悄地窃语了几句,又示意勾魂娘子铁月娥跟随终南樵隐马慕岱、抬手不空郝必醉出山,就快步追上了江剑臣,和他并肩前行,让缺德十八手李鸣和徒弟人人躲秦杰随后,一齐离开了九老洞,向清音阁方向赶去。 刚刚过了九十九道弯,穿行在一片树林之中时,女魔王就看出江剑臣的脸色不对,连忙贴近身侧,掏出一条白色丝巾,轻轻地擦拭着他鬓角的汗珠,关心地问道:“咱们找个地方,让你好好地调息一会。好吗?” 江剑臣神情一震,朗声笑道:“英妹,你太看轻我了。今天我和司徒平,两次动用刀剑,一次对掌,三次拚搏,无不贯足了真力,结果还不是他躺下我站着,最后还收拾了一个鬼刀司徒圣!”身躯一阵抖颤,靠在了侯国英的香肩之上。 女魔王侯国英双手抱着江剑臣,凄然叹道:“知夫莫若妻。你的孤傲秉性,国英还能不知,只恨我从前该死,几乎毁去了你的一身功力,虽用皇宫大内圣药,医治痊愈,可真经不起再一次脱力了!”说完之后,泪水像决了堤的河流。 钻天鹞子江剑臣再一次挺直了身子,温柔地一笑,伸手抹去了侯国英腮边的泪水,扭头向李鸣和秦杰吩咐道:“你二人帮助楼儿护送东方一家回转青城之后,马上去寻找魏银屏的下落,不得有误。”说完之后,携起女魔王侯国英的一只玉手,闪进了树林之中。 缺德十八手李鸣目送师父江剑臣和师娘侯国英二人的一双俪影消失在树林之后,喟然一叹,正色向秦杰吩咐道:“今日一战,虽重创了峨嵋敌酋,你师祖当年之疾,肯定复发。还怕从你师奶奶冒名徐州刘月卿事上,再引出黑道三残的大举寻仇。我只好故违师命,随后前去策应,由你前往洪椿坪,向你掌门大师伯去传达你师祖之命。快去!”说完就紧追江、侯二人的身影去了。 别看小捣蛋秦杰是出了名的刁钻调皮,顽劣胆大,亦称得起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师父缺德十八手怕得要命。虽然也想追随师祖和师祖母的身侧,但他还是向洪椿坪赶去。 就在小捣蛋秦杰飞身攀上前面一座高大的山峰时,原来碧空如洗的天幕上,倏地蒙上了一片乌云,头顶上的那轮红日,也顿时隐去了不见。俯首向下一看,所有峰峦,霎时之间,尽皆陷入了云雾苍莽之中。 恐怕暴雨将要来临,一阵子急驰,找到了一处山洞。 刚想钻进去躲避一下,蓦地,身后有一个阴冷冷的声音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小兔崽子,你是缺德十八手李鸣的高足弟子吧?” 别看小捣蛋秦杰年甫十四,仓促临敌时却老到贼滑。 不等欺近身后的那人话儿落音,陡然一甩左臂,暗藏在左袖之中的乌云喷火筒,猛地激射出一股子浓烟烈火,向身后那人的全身喷去。同时右脚狠命地一点,反向左侧斜蹿出七八步远,并乘机把自己的身形旋转了过来。 一眼之下看出,欺近自己身后的不只一人,除去被自己用乌云喷火筒烧得须眉皆焦、全身冒烟、正在地上翻滚灭火的瘸阎罗单飞之外,还有瘸阎罗单飞的二师兄铁笔撑天仇金龙。 小捣蛋秦杰一下子明白了:瘸阎罗单飞在武林三狂家中,几乎被自己的师父缺德十八手李鸣给折辱的死去,结下了深仇大恨。此次挑拨二叔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出来报仇,又偷鸡不成蚀把米,可能知道明地里寻仇不成,改变了暗地下手报复,偷偷地蹑踪瞄上了武功不高的自己。 虽然被自己劈头盖脸地打了他一乌云喷火筒,但他二师兄仇金龙的那支撑天大铁笔,恐怕自己连一笔都接不下来。 有心逃跑,可凭自己脚下的轻功,不出一箭地,准会让铁笔撑天仇金龙给追上。 铁笔撑天仇金龙脸色一紫,怒极叱道:“看样子你小子已尽得缺德十八手李鸣的缺德真传,这么一丁点大的年纪,就这么刁钻阴损。如不乘机除去你这缺德小秧子,容你长成大人,准比缺德十八手李鸣还要坏几倍。”话一说完,一下子拔出插在背后那支又沉又重的大铁笔。 小捣蛋秦杰哈哈一笑,左手托着乌云喷火筒,右手一晃七星透骨针筒说道:“好你个铁笔撑天仇金龙简直是混小子一个。瘸阎罗单飞的叔父黑马铁鞭武财神,是我掌门大师兄曹玉的结拜老盟哥,我老人家理所当然地是他瘸阎罗的小老叔,他竟敢灭绝五伦,以下犯上,教训教训他,岂不应该!你又何必跟着来膛这汪浑水!难道不怕我这两样神乎其神的厉害暗器?” 铁笔撑天仇金龙气得脸色蜡黄,手中的大铁笔一招“魁星点元”,荡起一片冷芒,直点小捣蛋秦杰的前胸幽门、血阴、玄机三大穴,恨不得一笔毙了人人躲秦杰。 小秦杰何曾不知道,乌云喷火筒和七星透骨针在龙隐二丑手中虽然厉害无比,但在自己手中施展,却就要威力大减。对付一般人物还行,对付铁笔撑天仇金龙这号江湖好手,胡乱发射就不见得有多大把握。一方面闪身躲笔,一方面故意把双手虚虚一扬,还大声喊叫了一声:“打!” 铁笔撑天仇金龙虽然厉害,但对乌云喷火筒和七星透骨针也是心存顾忌。“打”字一入耳,连忙铁腕一翻,又粗又长的大铁笔陡地翻卷而回,护住了自己的面门。 诡计多端的小秦杰抢得这一点机会,迅疾将身形一闪,扑到了刚刚熄灭浑身烟火的瘸阎罗单飞的身侧,用手中的七星透骨针,对准了瘸阎罗单飞的血海穴,得意地一笑说:“你仇金龙只要不怕我勾销了你师弟瘸阎罗的生辰八字,只管挥笔上来和秦杰玩命!” 一看三师弟落在秦杰的手下,铁笔撑天仇金龙傻眼了,脸色一变,涩声说道:“老夫一时失聪,让你这缺德小秧子给骗过了。情愿放你一条生路,请放开我的三师弟单飞!” 小秦杰哈哈大笑说:“你老小子敢情也有开口向秦杰求和的时候。要是秦杰没有那套声东击西的高招,不把瘸阎罗置于刀斧加身之下,你仇金龙会认头讲和吗?” 铁笔撑天仇金龙瞪眼喝道:“老夫同意放你一条生路,是你小子的天大便宜,你怎么倒端起架子来了!” 小秦杰噗哧一笑说:“有架子不端,岂不是天字第一号的傻蛋!事情明摆着,我只要手指头一动,横行秦川八万里,不可一世的瘸阎罗单飞,就算吃下了伸腿瞪眼丸。 至于你老小子想要我秦杰的命,那还得翻开皇历查一查,今天是不是我的黑道日子。这种听不见响的大亏,你想我肯认头去吃吗?” 一见秦杰还不肯善罢甘休,铁笔撑天仇金龙一声怪叫,大铁笔刚想化成“笔走蛇龙”攻出,小捣蛋秦杰一跺脚,唉了一声说:“你仇金龙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还像小时候摔木碗的傻脾气,不等我把话说完,又想卖弄你的破铁笔,是想借我的手杀死瘸阎罗单飞,你好去霸占你那三师弟媳妇是不是?” 秦杰嬉皮笑脸地说到这里,见铁笔撑天仇金龙果然不再动武,又老气横秋地说道:“真想讲和也可以,也总得请我开出一些条件来。对不对?” 铁笔撑天仇金龙气得怪眼圆睁喝道:“老子一时不慎,让三师弟落在你秦杰的手中,你小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仇金龙只好忍气吞声,真要想再揉揉搓搓,我就只好拼命了!” 小秦杰这才停止了嬉笑怒骂,甩手先喷出一溜烟火,然后陡地半转了身躯,三个起落钻进了一片深草丛中。这是他事前早就测量好了的。 这一招果然灵验无比,铁笔撑天仇金龙一是连闪带避,二是急于察看医治师弟瘸阎罗单飞的伤势,三是秦杰早已钻进了草丛,这才咬牙跺脚,停止了追赶,挟起瘸阎罗单飞走了。 第411章 等了一会,不见动静,小捣蛋秦杰慢慢地钻出了草丛。 突然一个极为低沉而严厉的声音喝斥道:“身在虎窟,危机四伏,你一个小孩子家竟然还敢到处瞎窜。再不从严惩处,非惯坏了你不可!” 声音一入耳,吓得小捣蛋秦杰噗咚一声,跪了下来,连大气也不敢吭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二十回 原来出声喝斥小捣蛋秦杰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天无极派新任掌门人武凤楼。随在他身后的还有东方绮珠公主。 秦杰连忙紧走几步,来到武凤楼和东方绮珠的身前,双膝一曲说:“回掌门师伯的话,弟子哪敢乱窜胡跑,是奉师祖和师父之命,请掌门师伯迅速护送东方姑姑及三位东方太公立即回转青城山百兽崖。” 这就是秦杰聪明过人、口齿伶俐的地方。因为掌门师伯的问话,他既不能不回答,师祖师父叫他传的话,他也不敢不传,偏偏又守着青城派的掌门人东方绮珠,让他怎能说出要掌门师伯立即前去寻找魏银屏的下落呢!胸怀坦荡的武凤楼哪知小捣蛋禀报时有了藏掖,只是把头一点,冲口说道:“三位东方老爷子有你郑师太公和郝、马两位老爷子陪同,早已动身回转青城山去了。临走时都担心你三师祖会旧病复发,特派我们前来请他老人家去青城养息。快带我前去追赶!” 听说掌门师伯奉几位老前辈的命令,追请三师祖去青城调养,秦杰几乎喜得能笑出声来,转脸就跑。 武凤楼为尽快赶上三师叔,怕秦杰轻功不佳耽误了时间,就伸手操起秦杰的左臂,施展开“一气凌波浑元步”,和东方绮珠飞也似地向清音阁方向赶去。 这时,满天的乌云早已不知去向,千干净净的天幕上一碧无际,晴空如洗,逐渐西坠的斜阳,余威依然极炽。 过了象鼻坡不远,就追上了李鸣。 一见掌门师兄亲自追来,李鸣也是一喜。 武凤楼的脚下竟然连停都不停,只向李鸣一挥手,示意他速随自己追赶三师叔,就率先向前面陡坡攀去。 这清音阁为峨嵋山胜景之一,位于牛心岭下,岭东的白龙江水和岭西的黑龙江水汇合于清音阁前。有一块高近两丈。、状若牛心、色黑褐而有光泽的巨石,矗立在合流之处。 相隔还有二十丈左右,眼光锐利的武凤楼早一眼瞧见三师叔江剑臣和三婶娘侯国英正缓缓地跨上了双飞桥。 武凤楼心中一凛,连头顶上都冒出了丝丝冷气。知道可怕的事情最终还是出现了:和峨嵋派在三皇台前的数番激烈决斗,果真累得三师叔旧病复发了。三师叔所以让三婶娘侯国英一个人陪在他的身边,是怕引起三婶娘的伤心自责。回忆起当年和奸阉魏忠贤近两年的殊死决斗中,哪一场不亏了功臻绝顶,技艺超群的三师叔。从斗八魔、战五鬼、会四煞、虎跪山庄现绝艺,风阳金陵救皇子以来,可怜三师叔为了协助我武凤楼报杀父害母大仇,扶保当今万岁登上九五宝座,奉掌门师伯之命,冒九死一生的奇险,打进青阳宫卧底,终于使奸阉授首,万岁登基。到后来,所有的功劳几乎都完全归我,而所有的罪孽竟然都横加于他。光耗尽先天真力,武功几乎全废的险情就有两次。 想到这里,武凤楼心中一惨,几乎溢出来莹晶的泪水。 蓦地一眼瞧见从双飞桥的另一头,出现了六个褐衣男人和两个黑衣女人,正缓缓地向双飞桥中间推进。 从对方八人的穿戴上和缓步进逼的举止中,武凤楼一眼就可以断定是敌非友,连忙撇下东方绮珠和李鸣、秦杰三人,脚尖一点,人已腾空而起,施展开龙门三飞浪的绝顶轻功扑了上去。 半空中陡地一个翻身,施展出“细胸巧翻云”的功夫,接着一式“平沙落雁”,轻轻地飘落在了三师叔和三婶娘的身侧。 一字横排走在最前面的是三个褐衣壮汉,每人的腰中都插有一口鱼齿怪刀,形象凶猛,面貌狰狞,气势汹汹地逼人而来。 走在中间的竟是两个三十多岁的黑衣俏妇,面貌姣好,身材俏丽,极为风骚撩人。 并肩走在最后的是三个六旬老者,面如铁板,目眨厉芒,清一色过膝褐色大衫,白布过膝袜子,三镶福字布履,形象极为阴森,让人看过一眼,就绝不想再看第二眼。三批人一直来到相距江剑臣等三人的不远处,才一齐站住了。 侯国英从二十岁起,就身任锦衣卫总督,再加上自幼长生深宫大内,一贯眼高于顶,傲气凌人。分明看出这八个人无不身负绝顶武功,显然还是有备而来,她也丝毫不放在心上,紧紧地贴在丈夫江剑臣的身侧,轻声吟道:“杰然高阁出清音,仿佛仙人下抚琴,试向双桥一倾耳,无情两水激牛心。”吟完之后,冷冷地扫了那六男二女一眼。 横排在正当中的那个褐衣壮汉突然开口问:“谁是刘月卿?” 武凤楼心中一动,朗目一闪,飞快地向后面的三个褐衣老者扫去。 突然发现这三个褐衣老者的身上虽明显地没有带兵.刃,可是每人的肩上都挂着一个狭长而沉重的包袱。 女魔王侯国英又笑吟吟地说:“别看这座双飞桥是峨嵋山有名的风景胜地‘双桥清音’,分跨黑白二水,但这里山高谷深,两水飞泻而下,水出桥后,拍击着合流处的牛心石,浪花飞溅,水势湍急,并且逆黑水上行不到二里处,就是有名的‘一线天’。那里两山壁立如削,形成夹缝,又长又窄,可是个杀死人不要偿命的好地方。谁要是胆小怕死,还是别上这个地方来为好。三年前,我就亲眼看见有人在这地方宰了六个大男人两个小媳妇。” 刚才问话的褐衣壮汉脸色泛紫,怪眼怒睁,又恶狠狠地问:“你是不是徐州刘月卿?” 虽然局面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侯国英还是笑吟吟地温闪秀目,向岭下那片绿荫蔽日景色出奇的地方看去。 一字横排的三名褐衣壮汉暴怒了,互相一对眼神,霍地一下子全部拔出了腰中的鱼齿怪刀。 侯国英故作愕然一惊,涩声问道:“你们是烧香还愿的游客,还是打家劫户的强盗?怎么上来就拿刀弄枪的!” 还是那个中间的褐衣壮汉阴森森地叱道:“爷们的眼里,谁也别想给揉进沙子去。你大概就是徐州泗水公刘广俊老儿之弟刘月卿吧?” 女魔王连忙答道:“不错!” 三名褐衣壮汉刷地一下子分别抢占了女魔王的左右和身前三个位置。看样子马上就要下手了。 女魔王的娇躯陡地一颤,装作大吃一惊地问道:“你们想干啥?” 欺到女魔王侯国英身前的那名褐衣壮汉阴笑道:“杀人!” 女魔王的紧张神情一缓,好像很开心似地说:“三位还想叫在下再一次大开眼界,再看一回杀死六个大男人和两个小媳妇的惊人场面?” 褐衣壮汉怪吼一声:“小子找死!”出手一招“刀劈秦岭”,鱼齿怪刀带着刺耳的锐啸,砍向了侯国英的当顶。 女魔王侯国英的身形不仅不退,反而一欺身,踏中宫直进,左手纤指一并,一招“牧童指路”直穿褐衣壮汉的手腕脉门,右掌一抬,“叭”的一声,正好扇在了褐衣壮汉的左边脸腮上,不光五道指痕顿时肿起,嘴角上也流出来一道血丝,显然这一掌揍得不轻。 左右两侧的两个褐衣壮汉,一见自己的大哥一照面就让对头扇了一个大嘴巴,不觉更为暴怒,随着两声厉吼,形如疯虎狂扑而上。左边的是一招“横断云峰”,鱼齿怪刀带着金刃劈风之声,够奔女魔王的脖颈。右侧的褐衣壮汉出手一道厉芒,招化“劲风扫叶”,扫向了侯国英的双膝。 女魔王侯国英自从当年在京城郊外跟丈夫江剑臣学会了先天无极派的绝顶轻功“移形换位”,可没少下功夫。 她现在的功力,最少已超过了九成。别看左右两侧的两个褐衣壮汉的刀招凌厉凶猛,女魔王侯国英只施展一式“风旋云转”,就轻而易举地闪避开了,陡地把两条玉臂一抖,用的还是一招极为普通的“左右开弓”,就分别揍了左右两个褐衣壮汉一人一个大嘴巴,声音还真又脆又响。 常言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三个褐衣壮汉在三湘七泽之间树万多年,也是湘鄂一带出了名的凶神恶煞,绰号叫岳阳三刀。老大杜长虹,老二杜长宇,老三杜长光。没想到两个照面不到,就让女魔王给每人揍了一个大嘴巴,眼珠一红,三刀齐挥,怪吼连连,凶狠毒辣地攻向了侯国英。 一看岳阳三刀弟兄刀招凌厉,力道上也极为迅猛,女魔王心中一凛,不敢再行托大了,一连使用了“彩云飞卷”、“玉蝶穿花”、“乘龙引风”三种身法,闪避开岳阳三刀的三刀合围,顺手从衣底抽出来紫电软剑,一招“龙蛇飞舞”吐出了一片青虹,逼得岳阳三刀一齐后退了三尺。 武凤楼素知三婶娘侯国英手下极黑,稍微冒火,就会追魂夺命。从这三位褐衣壮汉的口音和掌中使用的鱼齿怪刀上判断,可能是洞庭湖一带水面上的黑道人物。为怕他们和曹玉的义父鬼王司谷寒有关系,赶忙身躯微晃,强遮在女魔王的身前,蔼然问道:“三位朋友贵姓,仙乡何处?口口声声追问泗水刘二公子,为了何事,能否坦诚相告?” 由于峨嵋山的事务已毕,武凤楼也早去掉了化装,变回了剑眉星目、玉面朱唇、身材修长挺拔的翩翩少年,那口五凤朝阳刀也带在了身上。 第412章 所说的话彬彬有礼,和女魔王截然不同。 岳阳三刀都是粗野凶猛的黑道江湖人,哪把形如公子哥儿的武凤楼放在眼里!老二杜长宇怪眼一瞪喝道:“老子姓啥,干你屁事!什么仙乡不仙乡的,老子不懂。趁早给我闪开,别让老子的鱼齿怪刀送了你小子的忤逆不孝。” 这也就是碰上了武凤楼,不管换上哪一个,非得马上动手不可。 饶是这样,武凤楼还是脸色一肃,沉声喝道:“看你们三个人的样子,也是多年的老江湖了。同在武林中,皆属一家人,怎许说话这等无礼。趁早亮出你们三个人的万儿,免得自误!” 这在武凤楼来说,确实是怕他们三人和君山恶鬼谷的人有关,真怕大水淹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才不厌其烦地一再盘问。 哪知一贯凶狠蛮横的岳阳三刀,哪肯买武凤楼这笔帐!还是老二杜长宇狞然一笑说:“吆喝你小子两声,你小子就敢说二太爷无礼。一刀宰了你小子,看你小子还能给二太爷安上个啥罪名?” 话刚落音,手中的鱼齿怪刀厉芒一闪,劈向了稳立不动的武凤楼。 武凤楼左掌斜挥,一下子荡开了对方的怪刀,身形向前一欺,右掌陡地翻出,实实地贴上了对方的脐下关元穴。 吓得岳阳三刀中的老二杜长宇脸色一白,顿时从鬓角上沁出了冰冷的汗珠,动也不敢动地僵在了当场。 武凤楼寒声喝道:“朋友的姓名住处,还不想告诉在下吗?” 岳阳三刀之首杜长虹脸色巨变,急忙道:“我们兄弟三人,家住岳阳杜家弯,名叫杜长虹、杜长宇、杜长光。有眼不识泰山,请少侠掌下留情,饶恕我二弟一条性命!” 武凤楼素性仁慈,动手拼斗向来手下都留有尺寸,何况岳阳三刀已开口求饶,还被自己三婶娘每人扇了一个大嘴巴。脸色一缓,顿时收掌后退。 岳阳三刀中的老大身形一转,先把鱼齿怪刀插回肩后,双手一拱,满面羞惭地向后面三个褐衣老者说道:“杜某兄弟三人不才,一照面就输给了人家,实在帮不上三位老当家的什么忙,就此别过!”话一说完,想示意二弟杜长宇、三弟杜长光收刀退走。 站在右边的那个黑衣少妇格格一笑,娇躯一晃,正好阻在了岳阳三刀的面前,甜甜地一笑说:“帮忙帮到底,三位杜兄怎么好意思甩手就走呢!” 杜长虹脸色一红,忿声说道:“二姑娘在一旁难道看得还不清楚,凭我们哥儿仨这两下子,真的帮不上什么忙,还是让我们哥儿仨走了吧!” 黑衣少妇笑得更甜了,唉哟了一声说:“一个时辰之前,三位杜爷还豪气三千丈,自夸三口鱼齿怪刀艺压江湖,怎么一转脸就变成太阳下的南瓜秧子——蔫啦!” 杜长虹的脸色马上由红变紫了,怪眼一瞪说:“杜某兄弟三人经师不到,学艺不精,当场被点子各扇了一个大嘴巴,已经够丢人现眼了。难道二姑娘还想让我们三人把命留在此处?”说完想带着两个弟弟溜走。 黑衣少妇再一次阻住了三人的去路,艳光照人的俏脸上顿时罩上了一层冷霜,寒声说道:“为了求三位杜爷拔刀相助,我们姐妹几乎变成了粉头窑姐儿,哪一顿饭不是我们姐妹亲自下厨房,哪一杯酒不是我们姐妹给斟满端上。临上场想甩手就走,你们岳阳三刀也太会捉我们的冤大头了。冤家对头正点子就在眼前,说什么三位杜爷也得淌上一身汗,洒下半滴血,心意尽到,力气用足,实在不是点子的对手再走人,千万别损了令尊太湖一蛟杜大年的赫赫名头。” 一听岳阳三刀是太湖一蛟杜大年的三个儿子,武凤楼心中马上雪亮了,暗暗心惊这个黑衣少妇心机、手段的恶毒阴狠。凡是涉足江湖的人们,哪一个不知道太湖一蛟杜大年、湘江四霸和洞庭龙王等是结拜盟兄弟!生平又特别护短,若要把岳阳三刀毁在此地,还真得把湘鄂一带水旱两道的人物全给得罪了。先天无极派虽是不怕他们,也犯不上结怨这么一大片呀。 武凤楼正在心中暗暗思索,猛听杜长虹怒声说道:“二姑娘,别看我们兄弟为人粗野,还真没有憨到不透气的地步,你一笑勾魂李碧君的心意我明白……” 不容岳阳三刀杜长虹再往下说,突然从一笑勾魂李碧君袖中飞出了数十点黑芒,其中三分之二罩向了先天无极派掌门人武凤楼,三分之一袭向了岳阳三刀。 意料之外的突然偷袭,来势还真异常霸道,换上别人,决难逃脱一笑勾魂的恶毒暗器。就连得尽师门真传的武凤楼也被逼得施展出“平地生云”身形拔空而起,才闪避开李碧君的这凶狠一击。 再看离一笑勾魂近一些的岳阳三刀,形状可惨到极点了,兄弟三人不光一齐栽倒地上,并还双手掩住了面门。 侯国英怕武凤楼为人老诚,着了一笑勾魂的道儿,斜跨两步,横身在武凤楼的面前,脱口赞道:“好高明的手法!” 一笑勾魂李碧君荡然一笑说:“刘公子莫非也想尝尝!” 女魔王侯国英脸色一变,连连摇头说道:“小生不想!” 随着最后一个字刚出口,女魔王玉臂一挥,学自义父神剑醉仙翁的龙蛇九剑中最厉害的一招“龙顶摘珠”暴然出手,冷芒从一笑勾魂的脖颈间一闪而过。 说也神奇,一笑勾魂分明已被女魔王摘下了脑袋,那副苗条娇躯却仍在当场直直地站着。 直到她的姐姐七手黑狐李碧霞扑过去抢救,她才扑地而倒,身首分在了两处。 站在中间的那个褐衣老者一下子直欺到女魔王的身前,厉声喝道:“你为什么要冒名顶替刘月卿?” 侯国英噗哧一声说:“干你何事?” 右侧那个褐衣老者阴森森地说:“不管这小子是不是死鬼刘广俊的兄弟,宰了他先出出一口恶气!” 随着话音,反手卸下肩头的包袱。噗地一下子抖开,一柄缺去一角的精钢巨斧,握在了爬满青筋的大手中。 女魔王侯国英终于证实了,面前的三个褐衣老者就是和已故泗水公刘广俊结下了杀师之仇的黑道三残,也就是因为有这三个凶神恶煞,才使自己新拜的师父八变神偷任千吾,在徐州华祖庙一隐就是三十年。 分明是劲敌当前,侯国英反而轻声一笑说:“看样子,尊驾三人果真是从前袁常流门下的三位高足,现在黑道中赫赫有名的江湖三残。尊驾排行居几?” 褐衣老者鹰眼一睁,厉芒暴闪,答非所问地道:“你绝不是刘老儿的二弟刘月卿!” 女魔王面容一肃道:“如假包换!” 另一个褐衣老者凶狠地嚷道:“大哥,从这小子死心塌地地来冒名顶替刘月卿这一点来看,他准和泗水刘家有极深渊源,先出手宰了他,出半口恶气也是好的。” 出面和侯国英答话的那个褐衣老者脸色一寒喝道:“老二,鱼儿已游釜中,还怕他蹦出去不成!还是问清了再杀。” 经过这一番问答,不需对方自己通名,女魔王已算清,向自己问话的褐衣老者就是三残之首残剑骆日,被称为老二的褐衣老者是断刀金昌,亮出兵刃的褐衣老人自然是三残中排行最末的缺斧水晶了。 残剑骆日狞然说道:“光棍眼里不揉沙子,从你一剑就摆平了大名鼎鼎的一笑勾魂,你就绝不是那个花花公子刘月卿。趁早说出真名实姓,免得自误!” 女魔王一笑反问道:“依尊驾看来,我应当是谁?” 残剑骆日脸色一变,一反手将肩上的包袱抖开,亮出一口断去半尺一截的残剑说:“能真正施展出‘龙蛇九剑’者,自然是神剑醉仙翁的传人了。” 女魔王芳心一震,暗暗惊凛,义父神剑马慕起在武林中的地位,是何等崇高!特别是自己刚才施展的“龙蛇九剑”,还是义父他老人家四十年以前使用的剑法,自从研创出“颠倒乾坤大九式”以后,就不屑使用了。看残剑的年纪最多也不会超过耳顺,竟能一眼之下就说了出来,自己真不好对他们轻视了。 侯国英正在思索,七手黑狐李碧霞的一口雁翎刀已闪电般地扎向侯国英的左边耳根穴。 以女魔王的冷傲个性和手底下的黑狠,哪容别人对她这等污辱!一怒之下,情不自禁地把早年大师伯铁扇仙樊茂传给她的扇掌十三绝施展出来。左掌一甩,劈开了七爪黑狐的雁翎刀,右掌陡然翻出,一招“煽风点火”正好拍在了李碧霞的左肩之上,只打得七手黑狐李碧霞“唉呀”一声,横抢出去七八尺远,几乎跌翻在地。 残剑骆日脱口说道:“原来你是铁扇仙樊茂的门下。” 老二金昌的一口断刀、老三水晶的一把缺斧,分别从左右两侧一闪而上。 老二断刀金昌用的是“横云断峰”,折去三寸的一口折铁钢刀劈风之声刺声,拦腰扫向了侯国英。 老三缺斧水晶那缺去一角的开山巨斧一招“六丁开山”,猛劈女魔王侯国英的右边“太阳穴”。 三残之中竟有两残一扑而上,还无耻地采用了偷袭的办法。 逼迫得侯国英只好使用“移形换位”步法来自保了。 虽然势成被动。她还忍不住施展出江剑臣教给她的“分云捉光”手法,向对方的断刀缺斧抓去。 残剑骆日先向两位师弟大喊一声:“住手!”然后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侯国英一番,愤然长叹道:“总算我骆老大双眼未盲,到底认出你这座尊神来了。” 女魔王侯国英噗哧一笑说:“说说看,我到底是何许人也?” 第413章 残剑骆日一直脖子,好似咽下了一口苦水,涩苦地说:“从前的锦衣卫总督侯大人,现在的石城岛女岛主,当代武林第一人的结发妻子。” 说到这里时声音已低得让人几乎听不见了,显而易见,他已失去了报仇的信心。 女魔王侯国英截断了对方的话头说道:“骆大当家的真不愧为三残之首,眼光果然锐利异常,一口就说出了侯国英的底细。实不相瞒,我也是无意之间冒名刘月卿的,直到过了长江三峡后,才得知尊驾师兄弟三人和泗水刘家的结仇经过。适巧我侯国英也荣任过五年锦衣卫总督,所树的强敌也几乎遍布天下,自然产生了同病相怜之念。索性就冒名到底了,决心对泗水公刘府的一家安全承担下全部责任,绝不允许任何人动刘府中一草一木,伤刘府所有人等一手一指。话已说清,任凭你们施为!” 要说侯国英的这一番话也太狂妄了,不管什么人听了都咽不下去,更何况结有杀师残身之仇的三个黑道凶魔。 激怒得断刀金昌一声厉吼之下人如疯虎,刀似闪电,一连六刀,三劈三扫,凌厉狠毒,势如狂飙。 女魔王怜念三残心切师仇,卧薪尝胆,辛勤苦练了二十年之久,原不忍心立下煞手,现在一见对方刀法厉害,稍一不慎和手软,说不定会毁在他们手中,为了不想让先天无极派再树强敌,决心以个人之力,痛挫三残。一连闪避了六次之后,就主动地发起了反攻,一出手就把学自黑衣魔女邬凤仙的五招扇法,化在剑招之中施展了出来。 要知道黑衣魔女邬凤仙和白衣文君薛风寒、绿衣罗刹柳风碧为当年武林中有名的铁血三魔女,不仅手下黑狠,嗜血成性,武功也堪称一流。如今一经侯国英用紫电软剑施展出来,更为厉害。开始一招“墨凤舒翼”就把断刀金昌逼得后退了一步,怕手中的断刀再被侯国英削去一截。 女魔王一招得手后,手下一紧,“彩凤点头”、“金凤剔翎”、“玉凤展翅”一连三剑挥出。 只见层层剑芒,夹着骇人的锐啸,整个地把断刀金昌罩了进去。 江剑臣想出口喝止,可箭搭弦上的女魔王侯国英一声清啸,掌中的紫电软剑变化成了“丹风啄食”,正好刺进了断刀金昌的右肩井。 断刀金昌一声怪叫,折去一截的折铁钢刀“当”的一声,抛落在地上,左手抚肩摇晃着倒退。 缺斧水晶开山巨斧一举,想扑出去和侯国英拼命,被残剑骆日挥手止住。只见他面色一寒,冷然说道:“活该愚下师兄弟三人走背时,半岛里杀出了你这位女程咬金。我有一言,不知侯岛主意下如何?” 女魔王剑尖指地,毫不在乎地说道:“侯国英洗耳恭听!”残剑骆日一字一顿地说:“你我一阵分胜负,其他的人一概不准参预。不知侯岛主能否答应?” 王魔女侯国英当然清楚残剑骆日要求这个条件的意思,是怕钻天鹞子江剑臣出手。心想:这真是死诸葛能吓走活司马,江湖三残哪知道钻天鹞子江剑臣已功力耗尽,旧病复发,连一个第一流的江湖人物也能置他于死地。这真是麻杆子打狼——两头怕了。当即沉声应道:“事情由侯国英引起,胜了不说,输了也和先天无极派任何人无关,其他人一概不准过问。” 残剑骆日一听心中暗喜,出手一招“旭日东升”,罩向了侯国英的全身。 江剑臣一见大惊,故意脱口赞道:“好一招‘旭日东升’,足足有八成以上的功力,骆大当家的肯定又改拜以射日剑法威震南疆的赤松上人为师了。” 窗户纸一戳就破,以女魔王侯国英的聪敏机智,当然一下子就听出丈夫江剑臣的意思,是告诉她千万不要对三残之首骆日轻敌,人家又重新拜擅长射日剑法的一代剑术名家赤松上人为师,千万别栽在人家手下。 女魔王心中一凛,这一回她确实不敢大意了,紫电软剑向胸前一横,首先看关定式,护紧了门户,采用了后发制人的战术。 也是该着残剑骆日倒霉,若不是江剑臣在场,别说女魔王战久了不是骆日的对手,就连先天无极派的现任掌门武凤楼也不见得能讨了好去。 偏偏残剑骆日认为工夫一大,钻天鹞子江剑臣势非出手,为了速战速决,逼女魔王跳出三界外,不再多管徐州刘家的闲事,一上来就倾出了全力,亮出来射日剑法的夺命七剑。第一招“旭日东升”之后,使出“日轮乍现”、“烈日当头”、“斜阳闪耀”三剑。 场子中顿时出现了千条冷芒,万朵剑花,剑影漫空,破空锐啸。 逼得侯国英一连施展了龙蛇九剑中的“长蛇绕兔”、“乌龙盘树”、“龙蛇飞舞”三招,才硬把骆日的凌厉剑招挡了回去。 残剑骆日一声冷哼过后,接着又是两招“斜阳无光”、“后羿弯弓”下穿幽门上扎人中。 女魔王心中一动,用龙蛇九剑中“苍龙入海”、“云龙三现”荡开了骆日的两招,同时还故意装作身形一滞。 残剑骆日一见心中窃喜,忙将内力一贯,手中的残剑银虹暴涨,陡然把射日剑法中最厉害的一剑“弯弓射日”使了出来,直扎女魔王颈下天突穴。 机会终于等到了,女魔王猛地先用上“毒蛇翻滚”,颤如灵蛇的紫电软剑一下子卷向了残剑骆日手腕,硬生生地把对方逼得撤招后退。 女魔王侯国英这才趁势一长身,紫电软剑一变而为“颠倒乾坤大九式”中的“旋转乾坤”,向残剑骆日的脖颈抹去。 尽管残剑骆日的功力深厚,剑招凶狠,在侯国英削铁如泥的紫电宝刃下,也吓得脸色一白闪避不及,只好把自己的身形一矮,缩颈藏头疾避。 饶是那样,虽避开了要害,挽在头上的发髻,早被女魔王侯国英一剑削落,顿时变成了蓬头乱发的凶魂厉鬼。 按说女魔王本可玉腕再翻,用龙蛇九剑中的“龙顶摘珠”摘下来对方的脑袋,终因怜惜他们师兄弟心切师仇,幽居练功不易,反而“刷”的一下子将身躯撤回了。 依着老三缺斧,还要再拼一下生死。被骆日给挥手阻止,恨声说道:“今日之赐,愚兄弟绝不敢忘!” 话未落音,抖手将一笑勾魂的尸体抛入了双飞桥下,率领断刀、缺斧、李碧霞等三人退走了。 侯国英摇头苦笑说:“这大概就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息吧。” 江剑臣默然不语。 女魔王侯国英这才向武凤楼、李鸣、秦杰三人说道:“难得你们一片孝心,怕剑臣有什么闪失,又追赶了上来!” 钻天鹞子这才接着向武凤楼吩咐道:“不要挂心我们二人的行踪,八变神偷任老前辈准会在报国寺附近接应我们。你还是和鸣儿商议一下,分头寻找银屏姑娘要紧,以防天颜震怒,再出事端。”安排已毕,才和侯国英缓缓地向山下走去。 武凤楼猜出,江剑臣夫妇肯定顺江而下,前去徐州泗水公刘府,防止三残挟恨报复。因有八变神偷任平吾同路,也就放下心了。 刚一回身,忽然看见东方绮珠已悄悄地向双飞桥的另一端退去。 武凤楼心中一惊,知她必然被三师叔刚才的那番话引起了伤心,连忙飞身赶上,贴近东主绮珠的肩侧,悄声说道:“三师叔说话不留神,惹起了你的烦恼,凤楼在此道歉!” 东方绮珠强颜笑道:“江三叔之言极是,既没引起我什么烦恼,也无须你来向我道什么歉意!” 武凤楼的声音又低了许多说:“终我武凤楼的一生,都将愧对你们东方一家,聚九州十八方之铁,也铸不成这么大的一个过错。找到魏银屏之后,我决心退居嵩山黄叶观,永不出现在江湖之上,我也真觉得累极了!” 东方绮珠的娇躯一颤,顿时止住了脚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死死里盯在了武凤楼的脸庞上,幽幽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古之名训,你敢不遵!” 武凤楼蓦地一怔,声音放得更低地说:“话虽如此,你们东方一家的烟火如何继承?而魏银屏一家又何尝不是如此?” 武凤楼的头越来越垂得低了。 就在这时,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句:“让小可也重复一句:若如此,又置辽东多玉娇公主于何地呀?” 没等武凤楼和东主绮珠二人扭颈回头,穿肠秀士柳万堂已一身黑衣,肩挂药箱,从武凤楼的左侧一晃而过,擦肩抖手之下,一个牛皮信封飘飘然送到武凤楼的身前。 被武凤楼伸手接住了。 这时,李鸣和秦杰也跟随了上来。 武凤楼朝牛皮信封上一看,见上面竟然写有“留呈武公子凤楼亲拆”的字样,心中顿时一沉。 东方绮珠凄然一叹说:“从信封上的留呈二字来看,多玉娇这个痴心的异国女孩子,可能已回转了故土,你还不赶紧拆开看看。” 武凤楼脸色惨白,攥住牛皮信封的左手都微微地颤抖了起来,最后一咬牙,撕开了信封,从里面取出了信纸。 只见上面写道:“闻武凤楼之名,是明、清两皇子会猎于关外之后,识武凤楼之面,是君孤身单刀下辽东之时,一见之下,人胜其名,相处之后,痴心顿生。直到叛国逆兄,护君潜逃时,方悉君鸳盟早订,妾身已徒唤奈何。但君之坚强刚毅,英俊挺拔,早深印心脑,拂之难去。妾非超人,曾生绝念,知君乃性情中人,我如殉情死去,君必追我于地下。幸得恩师严责。悲剧方才避免。君之为人,妾当熟知,妾一日不出关,君昼夜心难安,思之再三,终于强忍悲痛,含泪出关。 第414章 盼君能于月白风清、花前月下,偶尔轻唤多玉娇三字。终妾一生,必感深情。” 常言虽说大丈夫有泪不轻弹,那是没到伤心处。 武凤楼看完多玉娇的临走留书,止不住流出了晶莹的泪水。 特别是抱有同病相怜的东方绮珠,更情不自禁地挥泪如雨。 李鸣和徒儿秦杰见此情景,非常识趣地离开一些。 很久,东方绮珠突然擦去了泪水,离开了武凤楼的肩头,别有心思地向武凤楼问道:“事至如今,难道真没有三全其美的好办法?” 武凤楼想也不想地说:“有!” 东方绮珠娇躯一颤,情不自禁地吐出了三个字:“说说看!”武凤楼毫不思索地接口说:“男女四人同居一室!” 东方绮珠脸色一喜,脱口说道:“你我皆非世俗儿女。诚能如此,倒不失为‘事贵从权’的好办法。” 说完之后,两只秀丽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武凤楼。 武凤楼摇头长叹道:“非不能也,势所不许耳。” 东方绮珠脸色一黯,颤声问:“莫非你怕魏银屏会作河东狮吼?” 武凤楼知东方绮珠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慌忙握住了她的玉手,摇摇头说:“魏银屏要真是那样的女人,我早在金殿之上叩谢万岁爷的赐婚隆恩了。” 东方绮珠一怔,又寒声问道:“莫非多玉娇怀有不能容人之心?” 武凤楼左手一用力,将东方绮珠扯到自己面前,右手轻抚其柔肩反驳道:“你说到哪里去了,多玉娇焉能存有此念!” 东方绮珠奇道:“既然如此,请问你那句势所不许又是从何而出?” 武凤楼正色说道:“先天无极派的戒律之中首推色戒。为了我那三婶娘,几乎把我三师叔逐出了门墙。再者说,你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人,对我武凤楼的痴情厚爱,都足以让我甘心作忠心不二之仆,我绝不能用残缺不全之爱,去换取你们三人的全部痴情。岂不是势所不许了。” 经过武凤楼这么一叙衷情,他那原本伟岸的身躯,在东方绮珠的眼睛中看来,更形高大了起来,无比激动之下,甚至连李鸣师徒在侧都不管不顾了,突然用自己的两条玉臂,环住了武凤楼的脖子,再将自己挂满泪痕的俏脸紧紧地贴在了武凤楼的脸上,久久地不想分开。 一贯刁钻古怪的缺德十八手李鸣这时也心头一酸,先抬起右手向徒儿一挥,然后转身提气,率先向峨嵋山下走去。直到出了峨嵋山,脚下功夫超过李鸣师徒一倍的武凤楼才一个人从后面匆匆地赶来。显然易见,他和东方绮珠在一块呆的时间不短。 不等李鸣开口,武凤楼向二人说:“好在青城三豹一行人动身不久,东方绮珠谢绝了我的护送,一个人追赶她的三位祖父去了。” 李鸣知掌门师兄正心情悲苦,迟迟疑疑,没好意思开口询问。 身为子侄辈的秦杰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先叫了一声:“大师伯!” 看师父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秦杰就放心大胆地问道:“东方姑姑为什么突然又不让人护送了?” 聪明绝顶的李鸣一听之下,就知道东方绮珠看过多玉娇的临走留言,决心不再纠缠大师哥武凤楼。心头虽觉一轻,也暗暗地替东方绮珠伤心难过。同时也预计到,以东方绮珠的为人,只要真和大师兄武凤楼斩断了情缘,势非由一个风姿飒爽的女掌门,一变而为暮鼓晨钟、独对青灯古佛的出家人不可。可怜她芳龄刚过二十,正值豆蔻年华之际,命运对她也太残酷无情了。 见师弟缺德十八手李鸣默然不语,武凤楼慢慢地靠近到李鸣的身侧,又慢慢地将左手架在李鸣的肩上,才缓缓地向李鸣说道:“天启六年秋,多亏贤弟陪同,才在杭州西湖灵隐古刹内借来了前古神兵五凤朝阳刀。在这将近五年的时间中,它助愚兄斗群魔,扫魏阉,灭辽东多尔衮之威风,长先天无极派之锐气。倚仗它,令虎视江湖的峨嵋派一蹶不振,也使野心勃勃的司徒平再战无力。难得多玉娇公主垂怜,临走一片伤心泪,回转了北国。再蒙东方绮珠公主同情,毅然挥剑斩情缘,决心不再藕断丝连。目前最令愚兄魂系梦绕的是,魏银屏孤身弱女,飘泊江湖,浪迹天涯。她多次救我性命,倾家助我成功,岂忍对她负心。再加上亡母遗命,言犹在耳,违背更属不孝……” 不容掌门师兄再往下说,李鸣截断了他的话头,抢着问:“师兄有何打算,请明白训示!” 武凤楼更为深沉地说:“愚兄陡然之间,突觉壮志全消,想让贤弟陪我顺水直下杭州……” 李鸣神情一怔道:“大哥是想……” 武凤楼接着说:“我是想把五凤朝阳刀送还西湖灵隐寺,重新悬在藏经楼上。” 李鸣师徒二人一齐愕然,望着掌门人的面孔,竟然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武凤楼轻声一叹道:“五凤朝阳刀虽是前古神兵,威震武林,它终究属佛门之物,理应送还原处,况此事我早已禀明过三位师长。快快雇舟上路吧!” 半月之后,榴花如火耀眼红的五月天。 肋下已不见悬有五凤朝阳刀的武凤楼和李鸣师徒一齐站立在定香桥上,眺望着绿波荡漾的湖水。这里就是西湖有名的“花港观鱼”。 李鸣悄悄地取出来杀人如麻千里空的那把天罗化血刀,向掌门师兄面前一递说:“大哥身为先天无极派的一派至尊,再加上这几年树敌甚多,绝不可身无利器。请收下这口天罗化血刀备用!” 就在这时,一个白头麻衣老人,弯腰驼背,悄无声息地贴到了三人的不远处。 由于这里地处僻静,李鸣方才把身上的天罗化血刀取出来交给大师哥武凤楼。突然贴上来一个生人,即使是个衰迈不堪的老年人,侍立在一旁的秦杰也不会贸然放过。 只见他身躯一晃,横阻在白头麻衣老人身前,噗哧一笑说:“你老人家真内行,也真会寻幽访胜!”话到人到,手腕一翻正好扣住了白头麻衣老人的手腕子,五指一叫劲,想试探一下对方的虚实。 白头麻衣老人咧嘴一笑,也未见老人怎么用劲,那只粗糙的大手就好像游鱼一样,从秦杰的手中滑出来了。 秦杰虽然心头一震,倚仗师父和掌门师伯在场,胆气一壮,左手降龙,右手伏虎,把天山胖公沈公达传给他的近身搏斗高招用上了,两只小手正好搭在了白头老人的双肩上。 武凤楼刚想大声喝止,白头麻衣老人微微一笑,双手陡地一翻,神速无比地反扣在秦杰的两臂曲池穴上。那只穿着多耳麻鞋的右脚尖,也一下子穿入了小秦杰的裆内。 吓得秦杰脸色一白,登时冒出了一头冷汗。 白头麻衣老人微微一笑,双手一脚猛地一齐松开,人已一个倒退,翻出去八尺开外。身法比年轻人还巧妙轻灵。 武凤楼为人谦虚温和,又看出白头麻衣老人并没有恶意,马上双手一拱赔礼道:“孺子无知,请老前辈大度海涵。” 白头麻衣老人虽未还礼,却脸色和缓地说道:“事情错在老夫突然贴近,难怪小娃娃出手拦我。从这娃儿出手不俗和下手不狠上来看,你们三人肯定出身于名门正派。能把这位少侠手中所拿的短刀,借老夫看看吗?” 精明过人的李鸣虽听白头麻衣老人说话温和,也不肯贸然地把杀人如麻千里空的这口天罗化血刀交到一个陌生人的手里。和蔼地一笑反问道:“套老前辈的话说,从老前辈功臻绝顶上来推断,当知老前辈绝非一般的泛泛之辈,能容晚辈爷儿三人一齐拜识尊颜吗?” 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让舌尖嘴巧的李鸣这么一吹捧,白头麻衣老人真有些飘飘然了,伸手一指李鸣手中的天罗化血刀说:“这口天罗化血刀既然落在你们的手中,你们当然也不会是少姓无名之人。难道还猜不出老夫是何人吗?” 武凤楼、李鸣、秦杰爷儿三个无不聪明绝顶,听完白头麻衣老人的这番话,一齐心神大震,不约而同地深深一礼,喊出了:“千里老前辈!” 杀人如麻千里空哈哈一笑夸道:“常言道:乌伴良禽身价高。不需老夫查问,你们三人也绝对错不了!” 李鸣是奉命接受天罗化血刀的当事人,一见杀人如麻千里空对自己三人这么尊重,心中不由得大为感动,又一次深深一礼,指着自己的大师哥向杀人如麻千里空引见道:“在下李鸣。这位就是我的掌门师兄武凤楼。” 这一回轮到杀人如麻千里空大吃一惊了,身躯陡然一欺,扑到了武凤楼的身前,用他那粗糙无比的大手,紧紧地抓住了武凤楼的手腕,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注视了许久,突然问:“你忘没忘记一个名叫魏银屏的女孩子?” 一声晴天霹雳,只震得武凤楼脸色一变,身躯抖颤,几乎跌倒在地上。 杀人如麻千里空老眼不花,不必要叫武凤楼再开口讲话,早一眼看出这个年轻人对魏银屏的一往情深。再想起自己为了赎回早年的杀人罪孽,孤身前去云贵边荒采药,在云南狮子山中巧救魏银屏的情景,也不禁惨然一叹。从贴身的衣服中取出了一个信封,颤抖着交到了武凤楼的手上;又看了一眼捧在李鸣手中的天罗化血刀,一声不响地沿着湖边走了。 秦杰刚想晃身拦阻,早被师父李鸣挥手止住,一任这位横行江湖长达四十年之久的杀人如麻千里空悄悄离去。 武凤楼迅速拆开那封得严严实实的大信封,两指一探随手抖出一看,竟然是用鲜血书写的一幅白绫。 第415章 写的是:“为酬深情远离君,万里亦能结同心,祝君早报弄璋喜,香烛纸马告双亲。” 满幅血迹,一片痴情,刺激得武凤楼嗓子眼里一腥,吐在地上的赫然是一口鲜血。 吓得李鸣师徒分扑左右,扶住了摇摇欲倒的武凤楼。 武凤楼心头一酸,大颗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少气无力地说:“从银屏悄悄出走的那一天起,我就猜出她是决心牺牲自己,来成全我和东方绮珠的婚姻。可惜她竟然不替我武凤楼想想,她曾经四次救过我的性命,恩不可负,高堂老母的临终遗训,理当凛遵。” 说到这里扭头向李鸣吩咐道:“贤弟速带杰儿北赴徐州,替愚兄向三师叔三婶娘禀报,我就是找遍了天涯海角,也一定要寻访出魏银屏的隐身之处。” 安排完以后,武凤楼独自一人走了。 隔一天的晚上,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人武凤楼,久久地跪在已故浙江巡抚,曾做过天启、崇祯两帝之师的武伯衡夫妇二人合葬的墓前。 直到香烛燃尽,纸钱烧完,武凤楼方才强自忍住了悲痛,从地上站了起来。披着一身皎洁的月光,离开了这片墓地。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一回 天高气爽,斜阳西沉。 终南山南五台绝顶之上的圆光寺东侧,神剑醉仙翁马慕起、八变神偷任平吾、抬手不空郝必醉三个老人都已经醉够了十成。 那块一向被神剑醉仙翁马慕起当作喝酒、吃饭、静坐、睡觉的大青石板上,也早已盘碟狼藉,杯倒壶倾。 八变神偷任平吾两手捧腹,醉眼难睁地连连说道:“今日我不负汝!今日我不负汝!” 抬手不空郝必醉怪眼一翻骂道:“好一个贱骨头贱肉的老偷儿,就这三坛子花雕酒、十几盘子平常菜肴,充其量他老醉鬼花不到五十两银子,就把你任平吾美得不知贵姓大名了,你当马老慕的酒菜是给咱们白吃白喝的!” 八变神偷任平吾嘴歪眼斜地还击道:“你郝必醉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了,今天若不是沾了我八变神偷的光采,马大哥能舍得把他窖了二十多年的陈年花雕拿出来喝?反正你老小子既没有徒弟,又没有徒孙。眼睁睁你那几招抬手不空的绝活,非得带到棺材里不可。如今由马大哥决定让小神童曹玉这孩子来继承它,那是成全你。凭曹玉这孩子的质地禀赋,势非进一步把它发扬光大不可。按理说,今天的这一顿酒菜,真应该归你郝必醉掏腰包。” 抬手不空郝必醉听了,噗哧一声笑骂道:“依我看,当今世上所有拍马溜须的下三滥,都应该尊称你贼偷为开山祖师爷。你任平吾也太会捧马老慕的臭脚了。” 话未落音,神剑醉仙翁马慕起抬手遥遥前指说:“你们二人说得都不对。今天这一顿酒菜钱,应该他们爷儿俩出。” 任、郝二位老人家顺着神剑醉仙翁的手指处一望,才看清沿着登山磴道直插峰顶的老少二人。头一个是先天无极派上一代的掌门人展翅金雕萧剑秋,第二个正是马、任、郝三位老人眼下议论的中心人物,先天无极派第五代掌门大弟子小神童曹玉。 神剑醉仙翁马慕起所居住的终南山,古名中南山,又称太乙山,在古都长安城南不足百里处,西起武功,东至蓝田,包括翠华山、南五台、圭峰山、骊山等峭壁秀丽的山峰。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神剑目前居住的南五台,它是终南山中段的一座主峰。以有大台、文殊、清凉、灵应、舍身五个小台——即五个小峰而得名。《关中通志》上曾说:终南山神秀之区,惟长安南五台为最。有蹬道直通峰顶,南望终南山群峰,如翠屏环列,芙蓉插云。北望秦川,莽莽苍苍,壮丽山河,尽收眼底。就连马氏祖孙两代三人所住的圆光寺,也是唐代以前隋朝的建筑。 工夫不大,萧剑秋和曹玉祖孙二人就登上了山峰,以晚生后辈之礼,拜倒在马慕起、任平吾、郝必醉三位老前辈的面前。 别看展翅金雕萧剑秋是个晚辈,由于他刚正不阿,光明磊落,允文允武,极孚众望。所以一拜之下,不仅身为主人的神剑醉仙翁躬身搀扶,就连任平吾、郝必醉这两个一向狂傲不拘俗礼的老怪物,也不约而同地侧身闪开正面,不愿承受萧剑秋的全礼。 落座之后,萧剑秋肃容说道:“曹玉孺子有幸,得蒙三位老前辈的错爱,剑秋代表本派暨天山三位师叔,敬向三位老人家致谢。” 抬手不空郝必醉哈哈一笑说:“怪不得武林中人无不盛赞剑秋秉性仁厚,素有长者之风。马老慕强逼我郝必醉传艺给曹玉,那是他当爷爷的疼爱自己的孙女婿,根本用不着贤侄你大老远地亲自前来道谢。” 萧剑秋一方面连连致意,一方面又让小神童再一次大礼叩谢。 就在这时,云海芙蓉马小倩早已手捧南刀桂守时遗赠给小神童曹玉的大小十口弯刀,悄悄地站立在爷爷马慕起的旁侧,一扫往日骄狂任性的脾气。 神剑醉仙翁马慕起面容一整,先从孙女马小倩的手中接过刀来。然后异常严肃地向曹玉训示道:“此刀乃南刀桂守时无意中在峨嵋后山幻波池中巧得,它形状奇诡,刀身上淬有剧毒,虽系屠人之极好利器,无奈太伤上天好生之德。从前我所以代为保管,除怕你艺业不成被人夺走之外,更怕你倚仗此刀多造杀孽。如今值此授刀之际,我要你当着你本门师祖和我们三个老人的面起誓,绝不准滥杀无辜!” 小神童曹玉从来没见神剑马慕起这么严厉过,吓得他脸色一变,屈膝跪倒。刚想郑重盟誓,然后再向马神剑的手中去接那大小十口弯刀,哪料到,一见神剑醉仙翁这么严肃,抬手不空郝必醉不高兴了,眉头一皱,很不以为然地一把从地上扯起了小神童曹玉,脱口先说出:“这武艺我不传了。你小娃儿也不要像磕头虫似地一遍一遍地跪拜了。”然后瞪着眼向神剑醉仙翁马慕起埋怨道:“你明知道我郝必醉是出了名的抬手不空,却硬逼着人家孩子起重誓不准杀人,我他妈的还教个什么劲。” 神剑醉仙翁一失神,刚刚说出:“我什么时候不准他杀人了……” 抬手不空郝必醉不等神剑醉仙翁再说下去,两只大手闪电伸出,硬从神剑的手中抢过那大小十口冷焰弯刀,强逼着小神童曹玉跟他下山走了。 别看云海芙蓉马小倩平日那么骄横任性,再舍不得和心上人小神童曹玉分开,没有大爷爷马慕起的吩咐,她还真不敢擅自跟着走去,只急得六神无主,芳心如焚。 八变神偷任平吾见了,不由得心中暗笑,故意绷着脸向马小倩吩咐道:“剑秋贤侄远道而来,你还不快去泡杯茶来。” 一见八变神偷任爷爷给自己打开了方便之门,马小倩心花怒放,恨不得马上给任平吾磕三个响头,谢谢他成全了自己,娇躯一扭,就想转身走开。 神剑醉仙翁马慕起首先狠狠地瞪了马小倩一眼,然后向八变神偷任平吾申斥道:“难为你这么大的年岁了,不光跟着孩子们瞎起哄,还净替他们乱出馊主意。” 有道是一物降一物。八变神偷任平吾让马慕起这么一顿斥责,还真的不敢再多嘴多事了。 小神童巴不得被郝爷爷单独带下南五台。这一段时间内,他早就受够了云海芙蓉马小倩的窝囊气。特别是马小倩对待红、绿二仙子的态度,更让他心中窝火,每当刻苦练功之余,夜深人静之后,时不时地会浮现出红衣仙子花正红那美艳俏丽的容貌,绿衣仙子叶正绿的缠绵哀怨的神情。曹玉对他们姊妹二人,虽没有爱情可言,但总觉得自己太对不起这两个苦命女子。幸获得秦岭一豹许爷爷的垂怜,让他在翠华山大正峪村旁老君庵出家的族妹静虚师太收留下她们,否则还不得漂泊天涯,无靠无依!饶是如此,终究不是常久之策,莫非真让她们这两个绮年玉貌的妙龄少女,削去万根烦恼丝,去暮鼓晨钟,陪伴青灯古佛不成!就在小神童曹玉荡气回肠,蓦然忆起红、绿二仙子因为痴心钟情于自己,导致她们姊妹二人弃邪归正,倒反阴阳教之事时,始终驰行在他前面的抬手不空郝必醉的脚底下加快了。 按理说,小神童曹玉经过这么多年的朝夕苦练,特别在轻功提纵术上,又受过沈三公、江剑臣、武凤楼三代人的亲自传授,早已挤进了江湖一流的行列;可今天和抬手不空郝必醉一比,还是有小巫见大巫之分,紧紧跟在人家的身后,几乎累出一身大汗。 抬手不空郝必醉好像是成心要试试小神童的轻功,不光一马当先,轻点巧纵地下了终南山,并还一口气驰行到长安东南二十里左右的白鹿原上,方才停住了脚步。 这时,一钩弯月业已悬挂碧空,秋风吹来,微有寒意。 史书记载,周平王东迁,有白鹿游于原上,是以得名。相传,当年王剪伐荆,秦始皇就送至此地。西汉刘邦西入咸阳,还军霸上,也是指的这里。 这地方自蓝田界,至沪水川,东西长约十五里,再加上原上有霸陵(汉文帝墓),薄太后墓,滕公冢(灌婴墓),平常光天化日之下,都让人存有鬼气森森的荒凉之感,更何况在此秋风寒月之夜,除非他们二人皆是武林之中的健者,换个平常人等,吓死他也不敢来到此地。 片刻之后,抬手不空郝必醉非常慈祥地先把大小十口弯刀交给曹玉,然后点手说道:“别人练功夫,无一不是越练越多;可郝爷爷和人家却不一样,我可是越练越少。 第416章 加上我生性懒散,又好酒如命,并还一喝必醉,所以练到现在,竟然只剩下两招了。” 郝必醉的这一番话,要是听入别人的耳中,势非大失所望不可;但这番话听进小神童的耳内,可就不大相同了。他清楚地知道郝必醉爷爷已经把平生所学的武功,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杂存纯,纯而再精,直到现在,只剩下攻守两招了。 一眼看出小神童面有喜色,郝必醉暗暗佩服曹玉这孩子的聪明和悟性,正色说道:“别看世上的武学浩若烟海、深奥渊博,总而言之,都不外乎攻守两道。只要在守字上能达到固若金汤,让敌人百攻不克也就行了。在攻击上如能做到一攻即得,就足以克敌制胜,学练那么多的招数干么?” 小神童不让抬手不空郝爷爷再多说下去,突然插口问道:“这就是你老人家获得抬手不空外号的由来?” 抬手不空刚点头答出“不错”两字,突然听到旁侧不远之处有一个极为狂傲阴冷的声音说:“尘世之上从来都没有永不落败的常胜将军。所谓抬手不空,岂不是谎言欺世。” 小神童心中一气,扭颈回头,一眼归去,才发现随着话声,从灌婴墓后闪现出两个人来。 皎皎寒月之下,只看出走在前面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锦衣少年,貌相虽然够得上英俊,但那狂傲阴冷之气逼人,显然不是心地善良之辈。跟随在锦衣少年身后的那人,也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脸上虽没有阴冷之气,但同样也是狂傲得很。 看到这里,曹玉心想:从对方二人的年纪、穿着和狂傲自大上来判断,绝不是长久在江湖上翻滚的人物。否则哪有不知道抬手不空这块金字招牌的道理!分明是两个下过几年苦功、自命不凡的公子哥儿,或者是武林世家子弟。 在这一点上,还真叫曹玉给猜对了。原来这两个年轻人确系两个出身豪门贵族的世家子弟,其中一人还是道道地地的皇亲国戚。 那走在前面的锦衣少年姓言,名无改,自起绰号断魂琵琶,从他这言无改三字和那吓死人的外号上,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多么阴冷狂傲的人物了。由于其父言震山、叔父言震岳只有他一根独苗,不仅能把他宠上天去,并且还护短异常。再加上言无改的姑母言玉珠又是当今万岁崇祯的叔父福王的宠爱妃子,更使他们言家在东都洛阳扬威显赫了。 走在后面的年轻人姓柳名成荫,出身豪门素性爱武。 偏偏他机缘凑巧,得拜荒江游龙白云飞为师。不光学成了一身极不错的武功,也学来了荒江游龙白云飞狂傲不羁的习性。再加上和言无改臭味相投,所以也自起绰号叫五湖狂客。 今晚也是该着出事,抬手不空郝必醉和小神童爷儿俩的那番对话,碰巧听入这两个家伙的耳中,才引出断魂琵琶言无改刚才的几句狂话。 小神童曹玉的这盏灯,从来可都不省油。他岂能容忍两个不三不四的角色当着他曹玉的面,对他敬如天神的郝爷爷污辱!心中一气,肩头微引,就想出手教训教训断魂琵琶言无改,不料被郝爷爷给阻止了。 须知,以郝必醉在武林中崇高的身分,哪屑和言无改、柳成荫二人计较!再者说,他带小神童来白鹿原的主要目的,还不是为了找一个僻静的地方传艺!既然这里有人,这地方就算白来。当下嘻嘻一笑,丝毫不加计较地拉着曹玉就想离开白鹿原。 按理说,这场不该发生的风波,本应烟消雾散,到此为止了。 偏偏断魂琵琶和五湖狂客二人从来不在江湖上走动,也没曾听说过抬手不空郝必醉其人。一见二人转身欲走,反而错误地认为是惧怕了他们。胸中胆气一豪,竟然双双一齐抢出,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依着抬手不空郝必醉,还是想一走了之,绝不肯在这种纨挎子弟身上浪费工夫。可一眼看出小神童曹玉那粉嘟嘟的俊脸上已快气成了青色。为怕太委屈了人家孩子,他干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断魂琵琶言无改自恃武功不弱,哪肯把小神童这么一个毛孩子瞧在眼中!带着极为藐视的神情嘲讽道:“这年头怪了,从来都是打了孩子大人上。如今偏偏是大人后缩孩子上,不怕大爷我勾销了你的小生辰八……” 一听言无改仍然在污辱讽刺自己的郝爷爷,小神童决心给对方一点狠颜色看看。不等言无改把最后一个字吐出,早施展开“黄泉鬼影”身法,故意先扑奔五湖狂客柳成荫,骗得言无改放松了警惕,然后陡然用上了“移形换位”步法,一改而为突袭右侧的断魂琵琶言无改。 等到言无改察觉不妙时,左边脸腮上早被刁钻古怪的小神童揍实了一巴掌。这还是曹玉因为摸不清对方的来历,手底下留了分寸,否则准会打掉他的半边牙齿来。饶是那样,脸腮上也爬上了五道鲜红的手指印。 一见盟兄受挫,五湖狂客柳成荫狂吼一声:“你小子找死!”猱身直上,手中的洒金折扇一招“牧童指路”,直点曹玉的左边太阳穴。 别看小神童年仅十七,自从拜在武凤楼的名下,铲除魏忠贤、会猎多尔衮,独自拼斗阴阳教、数次激战峨嵋派,身经不下数百战,对付这些没有经过历练的公子少爷,就让对方武功真比他高,他也能应付自如。当下一个“盘膝拗步”。避开了五湖狂客柳成荫的一击,手中的冷焰断魂刀早挂着一溜寒芒,一招“玉带围腰”,反向断魂琵琶言无改腰间扫去。 言无改不敢轻视对方了,一晃身躯,先闪开小神童拦腰扫来的一刀,然后一反手摘下肩头精钢打造的铁琵琶,一招“五雷击顶”狠狠地向曹玉当顶砸来。这家伙杀心大炽了。与此同时,他的盟弟五湖狂客也马上收起了手中的洒金折扇,迅疾改用了三尺青锋利剑,一招“云封雾锁”封死了小神童的后退之路,形成了前后夹击,决心置曹玉于死地而后快。 小神童撮口一声轻啸,手中的冷焰断魂刀厉芒暴闪,以一敌二,和两个武林世家子弟像模像样地真杀实砍起来。 五十招过后,双方还是呈现着势均力敌的局面。断魂琵琶言无改一面向五湖狂客沉喝:“点子棘手,快用你的龙须钉收拾他!”自己的铁琵琶早打出了三枚琵琶钉。 抬手不空郝必醉心中一动,一跃而出,左手扯退了小神童曹玉,右手接去了言无改的三枚铁钉,平心静心地向五湖狂客问道:“荒江游龙白云飞是你的什么人?快如实说出,免得自误!” 也可能是抬手不空郝必醉的身法太已玄妙,震住了言无改这狂得不能再狂的狂小子。他步眼一错,首先后退了五步。 五湖狂客柳成荫见郝必醉仅从龙须钉三字上,就说出自己的师门来历,又见盟兄言无改被赫退了五步,他哪敢再行狂傲!连忙收住攻出去的剑势,随口答道:“他老人家是在下的恩师!” 抬手不空郝必醉哈哈大笑说:“你是否听你师父说过,他的三十六招游龙剑法是如何变成七十二式的?” 五湖狂客柳成荫听了,颤声答道:“从前听师父言及,那是一个每喝必醉的老头儿指点给他的。这件事情隐秘得很,你是怎样知道的?” 小神童曹玉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你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和你说话的这位老前辈,就是指点你师父剑法的那个每喝必醉的老人家!” 五湖狂客先傻了一会子眼,然后猛地扑到抬手不空的面前,纳头便拜。奸诈多端而又极富心机的言无改,眼珠一转,更是步着盟弟柳成荫的后尘,也向郝必醉纳头跪拜起来。 小神童曹玉虽然恼恨言无改狂傲无礼,如今见他们不光恭恭敬敬、行礼如仪,自己还扇了对方一个大嘴巴,直到现在还棱起老高,开始认为二人只是倚仗门阀高大,平日狂傲成性,并没积有多大的罪恶,也就释然于怀了。 不料互相通名之后,别有用心的言无改说什么也坚请郝、曹老少二人到洛阳盘桓几日,藉以赔礼道歉。 再加上五湖狂客更是振振有词地说:“孙儿的艺业,出自师门,而师父白云飞当年又承蒙郝爷爷指点过剑法。今日有缘拜见,哪有转眼就各自东西的道理!”说什么也非得邀请郝、曹祖孙二人去洛阳作客不可。 经过反复坚请,郝必醉有些动心了。因为他曾亲口答应过神剑马慕起,愿意承担传授小神童曹玉绝技,真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和处所;又看出柳成荫人虽狂点,本性不坏,也就勉强地答应了。只是把话说得极死,到了洛阳,一是住在柳府,二是只住十天,三是不愿和任何人来往,包括言、柳两家的大人。 五湖狂客心实,还想再为磨缠,断魂琵琶反倒一口答应了。 四个人联袂东进,不消数日,已来到了东都洛阳城南的关林。 这地方北临洛水,南望伊阙,风景秀丽。相传三国时期,蜀汉寿亭侯关云长之头就是埋在此地,墓冢高大,犹如土丘,冢周有参天古柏,蔚然成林,故称关林。 冢前有高大石碑一通,上书“汉寿亭侯关云长之墓”。 碑前的关帝庙,系本朝正德年间建筑,由层层大殿、山门、戏楼构成了一个整体。山门两侧的石坊,各殿前面的石栏,包括所有门窗上的木雕、刻雕均极为精致、巍峨、庄穆。 抬手不空郝必醉幼攻史书,熟读三国,仰慕汉寿亭侯关云长,犹如泰山北斗。如今来到关林,哪有不进去谒拜的道理。 正当郝必醉怀着崇敬的心情,站在墓冢之前,静心赡仰之际,早就不大耐烦的言无改,乘机一手挽住小神童曹玉的膀臂,一手扯住盟弟柳成荫的袖子,悄悄地退出了墓地。 第417章 说来也巧,就在他们三人刚刚跨上关帝庙山门前的台阶时,突然一个五旬上下的威猛老者,携着一个体态婀娜、明眸皓齿、异常俏丽的娇小女郎,缓缓地从庙内走出。 一贯好色贪淫的言无改,一下子被吸引得呆住了。 也是活该出事,就在双方快要擦肩而过的一刹间,那位娇小俏丽的少女一眼看到言无改的呆像,禁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紧接着又抿嘴一笑。然后,顺台阶翩然而下。 这一下子几乎把言无改的三魂七魄引出了窍外,整个的一个人简直已木在了那里。 就连五湖狂客也觉得不像话,连忙沉声喊了一句:“大哥!”激灵灵一个冷战,言无改方才神魂复体,回过神来。 饶是那样,他的两只色眼还是一个劲地向那俏丽少女扫去,甚至忘掉了曹玉等人在侧。 忽然一声“阿弥陀佛”,庙内住持僧人宏广法师走了出来。同时也一眼认出了言无改和柳成荫二人,慌得他连忙双手合什为礼,再次口宣佛号:“阿弥陀佛!两位公子光顾敝寺,老衲一步迎迟了!” 曹玉从住持老和尚对言、柳二人的讨好奉承看,对他们二人的显赫家世更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只见言无改肆无忌惮地先拍了一下老和尚的肩膀,然后把自己的嘴角向刚刚走下台阶的一老一少那对男女一努,悄声问了一句:“他们是何许人也?” 老和尚异常恭敬地回答道:“老的名叫单翔,女的是他的独生女儿单玉娥,家住白马寺后……” 看样子那住持老和尚还想把单翔父女的情况述说得再详尽一些。 言无改却有些不大耐烦了,马上把手一挥,阻止他不要再说下去。 抬手不空也恰巧在这个时候从墓冢来到了山门,被言无改讨好地陪进了庙内。 中午的一桌素席,为住持僧人宏广所敬献,席面丰盛,味极鲜美,确为其他寺院之所不及,特别是该庙竟珍藏有按北宋末年大内的配方,所酿造的莲花白酒,更为投合郝必醉之所好。 言无改够多么聪明狡诈!临走之际,竟然在该庙的化缘簿上一笔捐献白银一万两,言明别无所求,只要住持老和尚献出所有窖藏的莲花白酒。 经此一来,爱酒如命的郝必醉自然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 进入东都洛阳后,断魂琵琶言无改果然不食前言,真的恭请抬手不空和曹玉爷儿俩在五湖狂客柳成荫的府内下榻。 最使抬手不空满意的是,柳成荫府上人丁萧条,其父早卒,只有寡母在堂,家中使用人等,也大部分都是老仆旧婢,非常对郝必醉的心思,更适合他传授曹玉武功。 别看招手不空告诉曹玉说,只想教他攻守两招,到了真正传授武功的时候就不然了。不说别的,光教小神童使用那九口柳叶小弯刀,根据每次打出的数量,就有九种不同的巧妙打法。幸好小神童天资聪敏,又有极好的武功基础,学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一晃光阴,整整十天过去。郝必醉秘术自珍的所有武功口诀,也大都传授完毕,只差进一步纯熟和练习手法了。按理说,这应该是他们爷儿两个离开洛阳的时候了。 就因为从关王庙内带回来的莲花白酒还没有喝完,抬手不空郝必醉焉肯白白放过。再加上言无改、柳成荫二人情意殷殷,执礼甚恭,不仅遵守前言——绝不令家中大人前来打扰,并且晨昏两次躬身问候。经此一来,别说郝必醉下不了决心离开,就连小神童也不好拂人太甚。因为整整十天以来,凭着小神童的聪明智慧,怎么也看不出言无改和柳成荫有什么不良的企图,大不了是仰慕郝必醉的声威和名望,想学个一招半式而已。 又是一个十天过去。小神童已经把所有的武功口诀记得滚瓜烂熟,确实该离开洛阳了。 次日早晨,断魂琵琶言无改偕同五湖狂客柳成荫又来看望二人。小神童乘机提出了将要离开此地,并且当面谢过两人二十天来挽留厚待之情。 经过很长时间的迟疑,言无改委婉地向郝必醉求道:“自从老前辈和曹玉贤弟来到洛阳,家父曾多次叫晚辈恳求你老人家和曹玉贤弟光临舍下,以便稍尽地主之谊。晚辈二人为了遵从老前辈的吩咐,不敢开口相求,如今分别在即,相会不知何时,如老前辈能允准家父之所求,不仅晚辈回家免受责骂,则敝府上下亦均感荣幸之至!”不光恳求之色溢于言表,并还连连躬身行礼。 有道是伸手尚且不打笑脸人,何况郝、曹二人自从相随言无改来到洛阳,言、柳二人不仅毫无所求,并还执礼极恭,别说一向不拘小节的抬手不空郝必醉为其甘言所动,就连富有心计的曹玉也觉得无可托辞了。 辰时过后不久,言无改之父铁琵琶言震山带二弟言震岳亲自来柳府相请,更促使他们爷儿俩非去不可。 这洛阳言府,真不愧豪门贵族之第、皇亲国戚之家,委实称得起重门叠户,雕梁画柱,堂上一呼,堂下百诺。 所备席面,更是水陆杂陈,丰盛无比。 就在言震山刚刚拱手相请郝必醉入座时,突然一个锦衣俊童匆忙奔入,大声向言氏兄弟二人禀报道:“启禀二位老爷,福王世子殿下驾到!” 一听福王世子朱由嵩驾到,饶让抬手不空心中再不痛快,也不好马上变脸退席、甩手就走。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郝必醉稍一迟疑之下,言震山、言震岳老哥儿俩已亲自把福王世子朱由嵩迎进了客厅。 如今的局面已势成骑虎,不容郝、曹二人不陪同入席了。 酒过三巡之后,福王世子朱由嵩含笑说道:“小王今天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因为我表兄言无改仰慕郝老先生,钦佩曹玉少侠,已到了无已复加的地步,有心接纳,诚恐高攀不上。万般无奈,才求到了小王,如今算我向郝老先生恳求,请郝老先生作主让他们三人即席结为金兰之好!” 有了福王世子这一番话,不容抬手不空不答应,手下人早七手八脚地摆上了香案。 说也可笑,以抬手不空郝必醉的赫赫声威和小神童的鬼聪明机灵,竟让人家生生地给霸王硬上了弓。 到了这步田地,抬手不空只好点头答应。曹玉也明知不是伴,无奈且相随了。 点燃香烛之后,三个年轻人朝北一拜,算是结成了金兰之好,这一顿酒席,直吃到日落西山,才算是尽欢而散。反正决定次日离开洛阳,郝、曹二人也无须再回柳府,就在言府中安顿了。 更能减少郝、曹二人疑虑的是,在二人离开言府时,言无改只让家人将喝剩的莲花白酒,用两个大酒葫芦装了。对于小神童也只赠送了一袭花袍、一口古剑,更显得言无改别无企图。 说实在的,他们祖孙二人此次来到洛阳,不光抬手不空是闲云野鹤,到处都可随遇而安,曹玉也只是奉命继承郝爷爷的衣钵,别无他事,本不必急于离开言柳两府,只不过不愿结交权贵,涉足豪门罢了。如今幸好没受什么纠缠,就轻而易举地离开了他们,反倒使他们爷儿俩有些过意不去了。 离开言府之后,郝必醉当然不愿意背着两个大酒葫芦走路,让小神童随便找了一家店房住了下来。 黄昏时分,小神童曹玉打算出去给郝爷爷买些下酒菜肴。不料经过帐房前面时,陡然听到那位帐房师爷长叹一口气说:“可叹黑马铁鞭武财神这么一条刚直铁汉,白白英雄了一生,到头来竟落了这么一个下场!” 这一句话,刺激得小神童曹玉浑身一颤,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忽然又听店小二切齿说道:“言震山的那个贪淫好色的狗子,平常不知糟蹋了多少少妇幼女,如今竟欺负到单凤起的头上,硬是要强自逼娶人家一个十四五岁的黄花幼女。可怜黑判官单翔那样的暴烈汉子,也让言震山几句狠话给吓趴下了。” 紧接着,又听那位帐房师爷声音低沉地说道:“这就是所谓的好汉不斗势。言家府上,不仅豢养了一大批江湖好手、绿林巨凶,还有福王千岁这一座大靠山。他们单家能惹得起吗?” 不需往下再听,小神童一切都了然于怀了。知道关王庙所见的那个威猛老者,就是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的儿子,怪不得取名单翔,原来是按瘸阎罗单飞排行起的。那个容貌俏丽的小姑娘,肯定是单凤起的孙女单玉娥。想起当初,自己信口开河,为了羞辱瘸阎罗单飞,竟然当众满嘴跑舌头地说,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是自己当年的结拜把兄弟。今年四月间会斗司徒平时,黑马铁鞭武财神当着天下英雄好汉的面前,亲口质问三祖爷,几乎使三师祖江剑臣下不了台。最后为了化解这一段冤仇,三师祖江剑臣曾亲手将一枚青铜钱一掰两瓣,一半交给单凤起,允诺他今后只要姓单的有事,持此半枚青铜钱找到先天无极派任何一个门下,全派上下肯定会全力驰援。如今恰巧让我这个当事人亲自碰上了,偏偏单凤起的对头冤家竟是我曹玉刚刚认识的结拜大哥!上天的造化,也太会捉弄人了。 曹玉匆忙买来下酒的菜肴,然后就离开了店房,悄悄地向白马寺赶去。 提起这座白马寺,稍为懂得一些佛教的人,没有不熟悉它的。该寺建于东汉水平十一年,是佛教传入我国后所兴建的第一座寺院。相传蔡惜、秦景二人去西域求取佛经,途遇来自天竺的摄摩腾和竺法兰两位僧人,四人一同用白马驮着经卷回到了洛阳,次年建立的寺院,故名白马寺。由于是我国兴建的第一座寺院,建筑规模极为宏大,至今还存有天王殿、大佛殿、大雄宝殿、接引殿、毗卢殿等建筑。 第418章 内中所藏的唐代经幢、元代碑刻,都有较高的艺术价值。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该寺原有的石刻弥勒菩萨像,已被盗往美国。 曹玉的脚步是何等的神速。不消多时,已来到白马寺侧的齐云塔下。他相了相地势,才发现这座白马寺背负邙山,南临洛水,古刹高塔,两相辉映。 此时,天已入夜,行人绝迹。正所谓秋风寒月过客少,寻人不知路哪条。贸然之间,上哪里去找黑马铁鞭武财神去!小神童刚想敲打一户人家,询问一下黑马铁鞭武财神的住处,忽然发现有三条人影从齐云塔的另一侧一闪而过。 从身法上看,这三个夜行人的身手,几乎无一弱者。 小神童曹玉心中一动,尽量隐去形迹,悄悄地在后面尾随跟踪。 工夫不大,前面的三个夜行人在一处住宅前,一齐停下了身躯,并由一个人上前敲门。 曹玉因为不清楚事实的真象,慌忙隐入了暗处,留神观察起来。 两扇黑漆大门一闪,头一个就是单凤起含愤而出。在他身后,左有单飞,右有单翔。最为令人怜惜的是那十四五岁的单玉娥,花容惨淡,羞怒交加,跟在爷爷、伯父、爹爹等人的后面,死死地盯着门前那三个凶神恶煞的夜行人。 只听单凤起怒道:“他言震山也太凶横霸道了!依仗皇亲国戚之势,强自为子纳媳……” 为首那个夜行人不容黑马铁鞭武财神再说下去,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头更正说:“你单凤起说错了,我们言大太爷不是为子纳媳,而是为子纳妾。凭你们单家的黄毛丫头,能有福分当我们言家府上的正牌少夫人?别做你们的春秋大梦了。识相的,趁早让单玉娥梳洗打扮,好跟爷们走,保险有你们单氏全家人等的福享。牙崩半个不字,让你们尝尝言家爷们的厉害!” 单凤起从言府派人提亲时起,明知对方势力庞大,难于抗争,一面虚于周旋,一面派手下人到附近的亲朋好友处求救。时至而今,只有嫡亲侄儿单飞一人赶到,其他的人大概都不愿陪着膛这汪死水。有心派人赶奔嵩山黄盖峰向先天无极派求援,又怕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一忍再忍。如今听了对方这种蛮横污辱的语言,把心一横,决心一死相拼。趁着对方为首那人正大言不惭、洋洋得意之际,猛地把右手一挥,示意儿子单翔先上。 一贯秉性刚烈的单翔,对言家的无理蛮横,早存有拼一个够本、拼两个净赚的决心。无奈年迈老父,一再不准用强。如今见爹爹示意他先上,心中一喜,连忙抽出自己的得手兵器判官双笔,猱身直扑为首的那人。 突然一声怪笑,厉如枭鸟,响自另外一个黑衣夜行人之口。这个夜行人不等黑判官单翔的判官双笔点到,反而一下子遮挡在为首那人的身前,出手就是一招“左龙右虎”,正好抓住单翔的双笔笔身,双臂微震,就轻而易举地夺到了手中。 黑马铁鞭武财神毕竟在江湖上跑了一辈子,自然见多识广。只向那人的一双手上扫了一眼,就颜色大变,惨然惊呼:“翔儿快退!他是八指吊客!” 被单凤起认出来的八指吊客麻二歪,裂开歪嘴一笑说:“看在你单凤起还能认出你家麻二爷的份上,我手下自会留情三分。”随着最后一句留情三分,双手陡然一甩,竟把单翔的那对判官双笔掷入了单家门前的墙壁之内。手法之妙,腕力之强,确实令人不敢轻视。 瘸阎罗单飞,二十年来始终横行在山西道上,明知对方无一弱者,反正也不能让年过八旬的二叔单凤起出头拼命。只见他铁腕一翻,厚背鬼头刀裹着一溜寒芒,直穿八指吊客的咽喉颈嗓。 做梦也想不到,人家八指吊客并不想和他单飞动手,只随意将身形一闪,就斜飘出八尺开外。从为首那人身后突然又闪出一人,毛茸茸的一只怪手,一照面就硬往单飞的手腕间扣去。 惊得单飞身形一缩,咬牙顿足,惨然叫道:“独手恶丐也来下井投石,我瘸阎罗认栽!” 隐身在暗处的小神童曹玉闪目一看,才看清第二次出来的这个夜行人,身躯高大,貌相凶恶,左边断去了一条膀臂,浑身鹑衣百结,显而易见是个讨饭恶丐。 单凤起哈哈一阵子狂笑,变腔变调地说:“怪不得古人常说:有钱能买鬼推磨。他言震山能搬出多少金银财宝?竟买出你们这几位!” 说到这里,再冲着为首的那人把双手一拱,冷然问道:“尊驾位列首座,自比八指吊客、独手恶丐更要声威赫赫。能让小老儿知道尊驾是何方尊神吗?” 为首那人磔磔大笑,旁若无人地说:“敝人韩霜,江湖人称鬼手血剑!” 听罢这人一通名,就连平素一贯胆大包天的小神童也有些不寒而栗了,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号称鬼手血剑韩霜的,不是别人,正是峨嵋派三枪追魂韩透心的嫡亲侄子。看起来,今天又要和峨嵋派的残渣余孽兵戎相见了。 奇怪的是,像言无改这样的豪门阔少,怎么会接纳上这么一群凶神恶煞!恐怕单氏父子叔侄们也要胆怯退让了。 果不出小神童所料,单凤起惨然一叹,向鬼手血剑韩霜求道:“三位当家的既然来为言府传话,老朽父子叔侄三人一切遵命就是。三位当家的上复言家爷子,请他们择吉迎娶好了。” 听到这里,曹玉开始暗想:生姜毕竟还是老的辣。这三个老小子只要马上离开此地,他单凤起肯定会打发儿子孙女抛弃家产,连夜逃往他乡,留下他自己跟姓言的拼一个够本、拼两个干赚,这也未尝不是一个上上之策。只怕这种缓兵之计瞒不过八指吊客、独手恶丐、鬼手血剑三人的耳目。哪知鬼手血剑韩霜听了,却点头微笑说:“别人常说光棍老了自霉,依我韩霜看来,还是老光棍的眼赛夹剪。洛阳言府不光是皇亲国戚之家,言公子又少年英俊,风度翩翩。如今看上了你们单家的女儿,是你们的福气到了。一切依从你,最多三天,言府准会派人前来迎娶。到时候别忘了准备好酒席,来酬谢我们这三个媒人。” 话未落音,早带领八指吊客、独手恶丐,一同离开了单家的门前。 事情还真叫小神童曹玉给猜准了。单凤起估计鬼手血剑韩霜等三人业已走远,立即命令单翔父女收拾一些细软的东西,趁天已半夜,打算由单飞开路,迅疾逃出洛阳。 聪明机警的小神童,根本认为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事情明摆着,不光断魂琵琵言无改为人机警,狡诈多端,就连所来的鬼手血剑等三人,也无一不是黑道上的恶魔煞星。明明知道单家不情愿结这门亲事,哪有不加防范的道理。 小神童曹玉虽然年仅十七,到底是经过无数凶险场面的人。趁着单氏全家正在收拾细软之际,刚想展开身形、仔细地查探一下单宅的附近,是否安插有言府的暗桩暗卡,然后再作打算时,突然一只柔嫩的纤手搭在了他的左肩之上,鼻孔中也飘进了淡淡的幽香。 可笑平日对临敌经验极为自负的小神童,如今竟然让人家贴近身侧而不知,一来他是认为自己隐身之处极为隐密,二来又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鬼手血剑等三人身上。所以一见韩霜等三人撤走,就萌生了松懈之意。幸好来人是友非敌,否则非吃大亏不可。 也可能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玉手方才抚肩,幽香刚刚传来,小神童曹玉一下子就估计是绿衣仙子叶正绿找来,连忙转过身躯。果然不出他之所料,看出冷月睛辉之下,绿衣仙子正用凄楚哀怨的目光呆呆地痴望着他。可怜她不光形容越发憔悴,身上的衣服也沾满了污垢,和自己在长安酒楼第一次见她时,简直已判若两人。 小神童曹玉的为人,既不同于三师祖钻天鹞子江剑臣的恪守门规,复不同师父武凤楼的为人拘谨。虽然和云海芙蓉马小倩夫妻之名早定,对绿衣仙子的哀艳凄婉,也油然产生了我见犹怜的心情。情不自禁猿臂猛展,将叶正绿的消瘦娇躯揽进了怀内。 绿衣仙子的娇躯一颤,幽幽地说:“经过以上变故,大师姐早已心灰意冷,多次哀求静虚师太给我们姊妹剃度削发。我虽然知道马小倩绝不能容我,却总下不了出家的决心。知君为师门效力,到处奔波,一向居无定所,无处可以寻觅,日夜苦思,决心在终南山内潜踪,藉图能再见君一面。奈此次始终都有郝老前辈同行,不敢贸然相唤。迟至今日,才有单独相对的时机。”说完之后,早已泪流满面。 两个人默默相偎良久,曹玉才把和单凤起的渊源、认识言无改的经过,以及夜晚来此的目的,约略地向叶正绿述说了一遍。 不等小神童的话落音,绿衣仙子早已大惊失色地说:“河南、陕西两地,皆是洛阳铁琵琶言家的势力范围之地。 当年连我师父阴阳两极都畏之如虎,他们在这一带的势焰,可算是炙手可熟。怪只怪我不该顾忌有郝老爷子在侧,没有设法阻止你们和言无改接近。以断魂琵琶的秉性,绝不肯白白挨了你一个嘴吧,内中必然藏有祸心,怕只怕这条恶狼利用郝老爷子嗜酒如命的缺点,暗暗在莲花白酒中投放什么慢性药物,这盘棋你算输到家了。” 这才叫: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经过绿衣仙子这么一说,小神童更品出滋味不对,无奈木已成舟,后悔已晚。 目前最需要解决的,应推营救单玉娥当紧,绝不能让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惨遭言无改这条色狼的残暴。轻轻把叶正绿推离怀前,示意她和自己一同纵身跳进单凤起的院内。 第419章 可叹闯荡江湖一生的单凤起,如今竟变成了惊弓之鸟。蓦地发现有两条矫健的身影飘落院中,伸手就想去取自己的水磨铁鞭。 小神童急忙低声叫道:“请单爷爷不要误会,在下先天无极派门下弟子曹玉叩见!” 意外的救星,好似飞天而降。单凤起几乎不相信自己的那对老花眼睛,事情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单飞老脸一红,极不好意思地替二叔搀起曹玉,就想将自家所遭遇的祸事一一说出。 小神童早已单刀直入地说:“尊府遭遇的祸事,曹玉完全洞悉。如今依在下愚见,此时离家出走,绝非善策,弄不好准会自投罗网。” 黑马铁鞭武财神也是几十年的老江湖了,自然能听懂曹玉的意思。稍微迟疑之下,惨然叹道:“老朽一生憨直,待人厚道。万万想不到,临了竟然遭受这一大劫。难道老朽除去拼着老命,掩护儿孙们弃家逃走之外,还能有什么万全之策不成?” 单凤起之所以这么说,是吃准了先天无极派来的只有小神童一人。他为人本来忠厚,自己的处境再为恶劣,江剑臣再亲口许诺过锐身急难,也不忍硬拉小神童陪他一同去跳火坑。所以,还是想按自己的算盘去干。再说凭曹玉一人之力,岂堪和势焰熏天的断魂琵琶言无改正面相抗。 小神童正色说:“以言氏父子之专横、鬼手血剑的狡猾,能不防备你老人家弃家出走?” 单凤起听了微微一怔,刚想开口,小神童又接着说:“依晚辈之见,倒不如故意给令孙女操办嫁衣,购置家具,迟至第二天黎明时分,突然弃家出走。在这件事情上,我曹玉要不豁出半条命,岂能逃脱我三师祖的一顿重责!何况还有抬手不空郝爷爷在此。” 几句话感动得单凤起热泪盈眶,奋然说道:“老夫朽矣,自知力量单薄。原打算豁出一条老命,掩护家人逃走之后,一个一鞭,闯进言府,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净赚,也算保存了黑马铁鞭武财神的名号,一家血海深仇,只有留待后报。如今全听贤契安排,老朽从命也就是了。” 站在一旁半响不作声的绿衣仙子开口了,她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看倒不如由我改穿玉娥妹妹的衣服,扮作她的模样,趁着天黑,让曹玉和两位单前辈陪同我假装逃走,吸引住言府的大批爪牙,然后再由单老爷子秘密把玉娥妹妹送往安全之地。那就万无一失了。” 单凤起开始并不肯答应,无奈曹、叶二人执意如此,感动得他手拉孙女几乎要躬身下拜。 叶正绿和单玉娥很快就把衣服互相换好。又加上时值黑夜,还真不容易分辨出真假来。除去留下单凤起祖孙二人准备伺机逃走外,其余的四人悄悄地离开单宅,向北邙山方向闯去。 别看曹玉和叶正绿盘算得这么好,还是对铁琵琶言震山和言无改父子二人的阴险狡诈估计得不足。四个人一直快膛到了北邙山下,竟然一处暗桩也没有惊动。 曹玉刚刚说了一声:“不好!”陡然听得身后响起了两种带喘的笑声。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二回 按同行四人的动作来讲,数小神童曹玉为最快。身后那两种带喘的笑声甫入耳,他早就一个“周天旋度”不光率先扭过身躯,手中的冷焰断魂刀也变成了“夜战八方藏刀”式,端的不愧受过抬手不空郝必醉的指教。 可怪的是对面的笑声一敛,竟然光剩下吁吁的喘气之声,小神童太感稀奇了。注目一看之下,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却是一个白胖、一个黑瘦的两个锦衣中年人。曹玉一层手中的冷焰断魂刀刚想出手,单飞和单翔的一口厚背鬼头刀、一对判官笔早已分别递了出去。 双方四人的身影只一合,意外地竟响起了两下极为凄厉的叫声,紧接着,就是一口厚背鬼头刀、一对判官笔同时落地。再看瘸阎罗单飞和黑判官单翔兄弟二人,都是以手掩面,指缝中流血,跌坐在地面之上。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地面之上还留下了两只带血的眼珠。 单飞和单翔兄弟二人的那等武功,一个照面不到,就被人家夺去了兵刃,挖瞎了眼睛。若不是亲眼得见,说什么小神童也不会相信。 猛听绿衣仙子叶正绿先是一声惊呼:“来人是胖瘦双喘,玉弟速退!”然后两条玉臂急挥,拼命施展开阴阳两极葛伴月所传的玄阴绝户指法,豁出死命地扑了上来,企图暂时阻挡胖瘦二喘一下,好掩护小神童曹玉撤走。 小神童虽然不清楚胖瘦二喘是何许人也,仅从对方能在半招之内就将单氏两弟兄致残,其残暴凶狠、手法诡异就可想而知了。知道绿衣仙子怕自己遭受胖瘦二喘的毒手,才破出死命去堵截,心中更为感激她对自己的一片痴情。但她哪知道我曹玉,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手中的冷焰刀一招“惊龙毙虎”吐出一片刀芒,硬生生地把胖瘦二喘阻退了两步。左手趁势扯住了绿衣仙子的一只玉腕,一下将她带回到自己身边。 绿衣仙子在长安初见小神童时,虽知他艺业非凡,但比自己的武功只低不高,又深知胖瘦双喘出手极辣,真怕小神童毁在他们二人的手内,所以才豁出死命硬去阻挡,藉以保全心上人的一条性命。怎么也想不到,分手不到一年,曹玉的功力能精进到如此地步,并且一向被江湖人谈虎变色的冷焰断魂刀,也真正到了曹玉的手内。这才柔顺地不再挣扎着上前,并乘此时机,把胖瘦双喘的出身来历、师承何人,约略地告诉了曹玉。 小神童这才知道这胖瘦双喘原来是东海之滨八极怪叟段常仁的两个徒弟:胖的姓白名费,瘦的姓赫名秀。师兄弟二人家住洛阳,各具一身异禀,跟随八极怪叟段常仁足足长达二十年之久,一齐练成了一身极为诡异的武功。由于一向不曾在江湖上走动,所以连经多见广的小神童曹玉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只有作为地头蛇的阴阳教徒,才知道他们兄弟的出身来历。 胖瘦双喘虽然被小神童曹玉一刀格退,只不过是看出冷焰断魂刀形状诡异,摸不清底细,才后退两步而已。只见瘦鬼赫秀用他那形如鸟爪的右手,一指曹玉手中的冷焰断魂刀问道:“你娃儿手中拿的,可是江湖上传言已久的冷焰断魂刀?” 曹玉故意激怒他道:“不是!” 赫秀微微一怔问道:“刀叫何名?” 小神童先将两脚岔开,站成八字,作好了恶战前的充分准备。然后才怪腔怪调地答道:“我的这口刀大有来头,刀名屠狗,乃当年西汉大将樊哙所用之宰狗弯刀也!” 气得赫秀一声怒吼:“乳臭未干的贼小子,胆敢恶言伤人,气死你家赫二爷我了!”骂完后,双手十指暴拢,作势就要扑击。 曹玉哈哈大笑说:“气死你老小子活该,别再他妈痨病鬼似的活着现眼!” 两句气死人的俏皮话,连正在心惊胆战的绿衣仙子都给引笑了。 瘦鬼赫秀一声怒吼,腾地蹿起,两只瘦如鸟爪的黑手“风旋云转”、“惊虹贯日”、“波涛拍岸”、“怒潮飞瀑”、“神龙吸水”、“碧海星落”、“滔天巨浪”连环七式,势如狂风,凶如恶浪,滚滚地向小神童曹玉周身上下压来。只要让他一招得手,小神童曹玉非得立毙掌下不可。 绿衣仙子由于关心小神童曹玉太甚,一见赫秀的掌力凶如掀天狂浪,几乎吓出了声音。不料越往后看,心中反而越塌实了。因为不管瘦鬼赫秀的掌力多重,抓、劈、扫、切、拍向何处,小神童曹玉始终都是一招极为普通的“闭门谢客”,总是那么稳准地给挡回去。 气得老人白费一声尖啸,喝退了师弟,出手就是一招“急云逐月”。紧接着“陨星泄池”、“气吞斗牛”、“分光错位”、“风云变色”、“寒月冷照”、“星月争辉”一连串的诡异手法,迅如飘风,疾如骤雨,压顶而下,恨不得将曹玉劈死震毙。 一心一意为心上人担心的绿衣仙子见此情景,惊恐得又几乎真魂出窍。正打算扑出去救应,奇异的事情出现了,小神童还是只使用那一招“闭门谢客”不论在什么毒招下,总能将白费攻来的狠招一一化解。 双方正在僵持之际,远远地传来了一声悠长的唿哨。 瘦鬼面色一喜,急喊了一声:“老大,韩盟弟他们已然得手,我们何苦在这里穷折腾!还不快回去向大少爷讨喜酒吃。” 一胖一瘦两个怪物刷的一下子撤出了圈外,身法异常迅捷地退走了。 一场拼斗下来,不仅瘸阎罗单飞和黑判官单翔二人各残一目,可能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祖孙也落入了鬼手血剑们之手,场面糟到了这步田地,算是输到家了。小神童曹玉别说没有心肠再去追赶胖瘦双喘,就算赶上了也不见得能收拾下人家。万般无奈,只得唉了一声,先去查看一下单氏兄弟二人的伤势。 别看单氏两兄弟各残一目,钻心奇痛,可一听说对方得手,心知家内必然出事,反而不用别人搀扶,就忍痛跳起身来,和小神童、绿衣仙子一同奔回到家内。 大家一齐奔入正厅之后,曹玉只瞟了一眼,就几乎被惊呆了。只见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直挺挺躺在地面上,身边流满了一片血迹,小姑娘单玉娥却不见了踪影。 平素最重孝道的黑判官单翔,一见老父惨死,爱女被掳,急怒攻心之下,冷古丁向墙壁上撞去。若不是小神童曹玉早有提防,恐怕早已万朵桃花开、血脑撒一地了。 第420章 说实在的,小神童自出世以来,追随恩师武凤楼、师叔缺德十八手手鸣,虽然历经艰险,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顾此失彼,一误再误。刷地单膝一屈,贴跪在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的尸体旁边,默声祝道:“曹玉无能,辜负单爷爷你的信赖,致使你老人家尸横在地,两位单伯父各残一目。任凭洛阳姓言的权势再大,我决心救回单玉娥小妹,并向他们讨还公道!” 小神童的话尚未落音,正厅之前早已鬼魅似地出现了两人,一个是鬼手血剑韩霜,另一个是八指吊客麻二歪。 显而易见,刚才血洗此处的必然是他们三人。之所以不见独手恶丐,肯定是由他负责将单玉娥送回言府了。 绿衣仙子叶正绿的一句“请玉弟平心静气”的话尚未说完,小神童曹玉早扑到了鬼手血剑韩霜的身前,语冷如刀地逼问:“单老爷子是你杀的?” 鬼手血剑阴阴地答出了一个“不”字。 小神童火撞当顶地斥道:“尸体现在,亏你堂堂的鬼手血剑还敢抵赖?我曹玉绝放不过尔等!” 鬼手血剑仰面朝天哈哈大笑说:“腰悬血剑走天涯,向来杀人乱如麻。若不是听胖、瘦双喘提及你手中的冷焰断魂刀和有人要我来杀你,以韩大爷我的身份,焉肯为一个黄口孺子而轻移脚步?现在我要你回答我,你可是武凤楼的徒弟小神童曹玉?” 小神童曹玉勃然变色,硬从牙缝中喷出一句:“正是小爷!”冷焰断魂刀早用上了抬手不空郝必醉亲传的那招“药到病除”。他决心宰了这鬼手血剑,一来给单爷爷报仇雪恨,二来对峨嵋派的残渣余孽斩草除根。 可惜这一招“药到病除”是在刚学会一点皮毛的曹玉手中使出,它只有神似,还没有巨大的威力。要是由郝必醉老人亲手施展这一招,就让有十个八个鬼手血剑,也准能全给宰了。 饶是那样,鬼手血剑右边的一截手臂连同那口血剑,都被这一刀给切了下来,疼得他一声怪叫,倒退了数步。 在这个时候,他的心腹死党八指吊客麻二歪一声怒吼,左手五指形如钢抓,右手三指宛如铁戟,迅疾如风地扑向了小神童,替下刚受重创的鬼手血剑。 一招得手之下,小神童曹玉神威大震了,手中的冷焰断魂刀一展,立即把刚刚学自抬手不空郝必醉的“天雷八式”中的第一招“天地雷行”施展了出来。 抬手不空郝必醉到底不愧是和神剑醉仙翁马慕起齐名的老一辈人物,由他刚刚言传身教的“天雷八式”,真具有震慑人心的极大威力。只这一招,就将凶名昭著的八指吊客麻二歪逼退了三步,并且逼迫他抽出了两把锋利匕首。 小神童手腕一翻,第二招“雷鸣九天”劈向了八指吊客的右边太阳穴,逼得麻二歪不得不再连连后退了三大步。 小神童乘机一声啸,一连三招“暴雷击蛟”、“奔雷闪电”、“惊雷轰山”连环攻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罩向了麻二歪的全身。 八指吊客吓得脸色大变了,惨叫一声:“韩大哥助我!” 双方形势到了这步田地,小神童曹玉的手下哪肯再留一些分寸!继第五招“惊雷轰山”之后,又使出“雷电交加”、“震雷巽风”最具威力的两招。 早把八指吊客麻二歪逼得手忙脚乱,惊慌失措,连连呼喊鬼手血剑救命。 小神童一声冰冷的喝斥,手中的冷焰断魂刀陡地施展出天雷八式中的最后一招,也是威力特大的一招“雷殛妖魔”。 只听喀嚓嚓一声暴响,竟将八指吊客麻二歪的半边脑袋给劈了下来。又高又大的尸体,咕咚一声跌翻在地。黑道中的一代巨凶,就此完结了。 曹玉刀劈八指吊客以后,横刀胸前,注目向旁边一望,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原来鬼手血剑韩霜自从被小神童一刀断了半截右臂,英雄已无用武之地,被绿衣仙子瞧出了便宜,一晃娇躯扑了上去。 可笑的是,她明明只要把玄阴绝户指力施展出八成的功力,就可置韩霜于万劫不复之地。可她偏偏不愿意掠小神童之美,只展开飘忽轻灵的身法,配和凌厉的玄阴绝户指刀,逼得鬼手血剑闪躲逃避,硬是不下最后的煞手,简直像狸猫捉住了小老鼠,不光不马上吃掉,反而用爪子拨弄它耍戏。 这样一来,可苦了狂傲成性、一贯凶狠的鬼手血剑了。开始还梦想着寻出破绽,说不定会突围而逃,拣回一条性命。如今亲眼看到自己的心腹死党麻二歪,已经丧生在小神童的冷焰断魂刀下,知道再不当机立断,不仅难逃活命,一旦被擒还得被对方严刑逼问口供。无可奈何,只好把钢牙一错,乘就地翻滚之机,左手一伸,抓起失落在地上的那口血剑,反手朝自己的胸膛就插。 等到绿衣仙子发觉,再想抢救留个活口时,那口杀人如麻的所谓血剑,早已刺透鬼手血剑的胸膛,眼见得不能活了。 气得小神童跺着脚埋怨绿衣仙子道:“对付像鬼手血剑这样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你倒有闲心玩起狸猫戏老鼠的把戏来,结果给摆弄死了。只有这么一个活口,如今被你掐断了。” 绿衣仙子心中虽然想说“我所以缠斗鬼手血剑韩霜,不立即痛下杀手,其用心还不是为了想叫你续八指吊客后,再亲手杀死这个罪魁祸首,一来好让你能对得起惨死的单凤起,二来也好让人树万扬名”,由于有单氏兄弟在旁,终于没能说出来。 倒是瘸阎罗单飞有些过意不去,连忙插口说:“赖两位之力,一举除去了八指吊客和鬼手血剑,我二叔虽然惨遭不幸,也当含笑九泉之下了。只是……”他原想说只是舍侄女已被言府爪牙掳去,不知吉凶如何,但一想到铁琵琶言震山的势焰熏天,自己怎好再逼这一对青年男女前去冒生命危险!所以就住口不说了。 可笑瘸阎罗单飞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小神童以堂堂先天无极派第五代掌门大弟子的身份,又秉承其三师祖江剑臣之命,岂有虎头蛇尾,救人不彻的道理!当下小神童曹玉有意岔开了他的话头说:“二位伯父各伤一目,实无再战之力。为了暂避言家的凶焰,请连夜将单爷爷盛殓浮厝起来,急速觅地潜踪去吧!” 交代完毕,偕起绿衣仙子叶正绿的纤手,离开了单家住宅。 绿衣仙子原认为小神童必定想夜入言府,前去探查一下单玉娥的下落。哪料道曹玉带着她却直接奔向他原来所住的那座客店,想把今晚两个时辰以来所发生的事情,告诉给抬手不空郝爷爷。 二人推开房门一看,郝必醉早已头枕酒葫芦、酣声大作,睡得正香。 绿仙子叶正绿附在曹玉的耳畔压低声音问道:“郝老前辈睡得这么香,要不要惊动他?” 小神童略显迟疑地说:“开始我认为你说得有道理,真怕郝爷爷贪杯误事,着了言无改的道儿;现在看,郝爷爷情况如常,我倒放下一半的心事。趁现在天色尚早,我打算直接去找言家父了,指名索讨单玉娥,看他言无改还有何言回答。” 绿衣仙子也认为明着索讨,反倒比暗地前去要方便一些。既然注定要翻脸成仇,何必再蝎蝎螫螫不放开手去干。 决心一下,又加上轻车熟路,赶到言府时,大约只亥时刚过。言家门前的气死风灯都尚未熄灭,门上家人一眼认出了小神童曹玉,就慌忙入内禀报去了。 工夫不大,言无改亲自迎了出来,一眼看是小神童,脸色略微一变;等到瞟见曹玉身后貌艳如花的叶正绿时,又眉开眼笑了。一面打发家丁去请五湖狂客柳成荫,一面亲热地招呼道:“只说贤弟已离开洛阳,想不到仍留在此间。快快请进!”说完之后,又盯了绿衣仙子叶正绿两眼。 小神童见言无改目露邪恶之意,毫无顾忌之心,知道果然不出叶正绿之所料,决心不再骗装下去。来到大厅之前,突然向断魂琵琶说道:“以大哥的品貌财势,绮年玉貌的粉黧佳丽,不难唾手即得,何苦为一黄花幼女而落下为害乡里的恶名!看在你我兄弟结拜一场的份上,高抬一下贵手如何?” 好一个言无改!面对小神童的疾言厉色神态和咄咄逼人的言词,不仅丝毫没有惊慌羞愧之意,反倒朗朗大笑说:“贤弟果然不愧是聪明绝顶的人物,很快就洞悉了一切事情。但愚兄既名言无改,就绝不允许说出的话不作数。以贤弟之精明干练,只要死心塌地地奉言某为兄,功名富贵当不难立至。难道为了一个素无瓜葛的黑马铁鞭武财神,犯得上和我们洛阳言家为敌?除非你想把先天无极派的开山基地迁出嵩山黄盖峰,并永远不打算再走豫西秦川这一条道路。” 言无改这一套大肆恫赫的狂言尚未落音,从曹、叶二人的身后传来五湖狂客柳成荫的怪腔怪调说:“自古常言说得好,光棍一点便透,空子棒打不回。凭曹玉贤弟的机灵,又何须大哥你重言敲打!千万别生疏了弟兄们的结拜情分,有话进大厅再说。” 绿衣仙子心想:以曹玉那胆大好强的个性,听了断魂琵琶和五湖狂客的这么一唱一和,还不得马上炸锅?却不料这一次小神童竟蔫了下来,只听他岔声说道:“并不是小弟强自多管闲事,只因碍于本派的济困扶危门规。如今经两位兄长一再点醒,小弟甘愿不再插手此事就是了!” 气得绿衣仙子一瞪眼,刚想埋怨小神童不该虎头蛇尾,葬送了先天无极派的威名,难逃三师祖江剑臣的无情重责,陡然从客厅里面传来一阵磔磔的笑声,紧接着笑声一停,言震山陪着一个形态干瘦、面容阴狠、身穿褐色大衫的七旬怪叟,狂傲地从厅内走出。 第421章 小神童曹玉迅速地瞟了绿衣仙子叶正绿一眼,意思是要她沉着冷静,守住阵脚,准备迎接更大的腥风骇浪。 言震山阴险地怪笑说:“曹玉贤侄果然不愧为识时务之士,几句话就从迷途中醒了过来。现在,我让你死心塌地地取消和言家为敌的打算。” 说到这里,陡然将他那毛茸茸的右手一挥,四个三十多岁的褐衣汉子,用一块极大的门板,竟将抬手不空从客厅之内抬了出来,并且两手和双脚之上各绑有很粗的绳索,一望见小神童曹玉,只有苦涩地一笑。 绿衣仙子一见局面糟到了这步田地,几乎万丈高楼失脚坠落,扬子江心断缆崩舟,整个的人儿都快要急昏了过去。 不料,这时候的小神童却反而沉稳冷静、丝毫不带惊慌的颜色说:“言大伯真不愧称运筹帏幄之内、决战千里之外,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不过,小侄我还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言震山哈哈大笑,一竖大拇指夸道:“你真是爽直痛快得很,很对老夫我的心思。冲着这一点,我也不会让你有什么遗憾。” 话未落音,早从言府的大门外拥进了一伙人来,为首的正是铁琵琶的二弟铁煞掌言震岳。身后那两块门板之上,分别抬着鬼手血剑韩霜和八指吊客麻二歪。 小神童虽见一切事情都让言震山父子抢占了先机,这盘棋算输到家了,但他那一贯争强好胜、死不服输的脾气,仍然促使他噗哧一笑说:“不怕你言大伯见怪,今天晚上的这场戏,总让我觉得还是少了点儿什么。” 言震山先是纵声大笑,然后又夸了一声:“好!贤侄你真是不到河边不脱鞋,不见棺材不落泪,今晚我准叫你称心满意就是了。” 说到这里,陡地把脸转向了自己的二弟铁煞掌言震岳,冷冷地问道:“跟你一块出去的那位一条手臂的朋友何在?” 随着这一声问话,大门之外响起了一个洪亮粗野的声音,答道:“在下手脚不全,行动迟慢,请言大爷莫怪!” 小神童曹玉听出答话的竟是独手恶丐的口音,就断定单飞、单翔兄弟二人在劫难逃了,不由心中一凛。 果然独手恶丐带着四个打手,将单飞、单翔押解着来了。真应着言震山的那句狂话:“今天我准会让你称心满意就是了。” 冷眼观察出小神童终于有些脸色微变,言震山志得意满地向小神童问道:“时至而今,你还能好意思不承认一败涂地吗?” 平时口舌再为伶俐的曹玉,落到这步田地,也只好顿时默然。 哪知一直被绳索绑住了手脚、躺在门板上的抬手不空,竟然一下子站了起来,裂开大嘴笑着说:“亏你言震山的脸皮厚,愣敢说小神童曹玉已一败涂地,真他妈的血混蛋一个!” 手持单刀、一直监视郝必醉的两个打手,一看抬手不空郝必醉站了起来,左边的一个连忙一招“劈山救母”,斩向了郝必醉。 另一个也一声怒吼,手中的錾铁钢刀一招“迎风斩草”,也砍向了郝必醉的下盘。 站在言震山身旁的那个褐衣瘦老人一声“两个笨蛋”还没骂出,抬手不空哈哈大笑,先将被绳索绑住的双手向上一抬,不仅眼睛看得准,两只手也抬得稳,正好利用左边那个打手劈来的一刀,割断了捆绑手腕的绳索。同时,将庞大的身躯一斜,又用双脚迎着下面砍来的一刀,切断了脚上的绳索。这一来倒好,他老人家一下子反而变成无绳一身轻了。 小神童一声欢呼,和绿衣仙子分别纵身扑到抬手不空的左右两侧。 抬手不空毫不理会言家那一群虎视眈耽的打手,沉着脸向曹玉申斥说:“你小子明明知道我老人家一喝必醉,胆敢一个人偷跑出去找女孩子搂搂抱抱,谈情说爱,连累我老人家让人给绑了半天。” 小神童知道郝爷爷肯定是想激言家父子窝火,也就跟着凑趣道:“孙儿要不是出去这一趟,今天夜里,你老人家能坐上这四人抬的大轿?” 经过他们爷儿俩的这一番俏皮对答,可把言震山给气疯了,狂吼了一声:“速传白、赫二位当家的,给我乱刀将老醉鬼分尸!” 抬手不空郝必醉嘻嘻一笑道:“我说言大相公,你就高抬贵手,饶了他们这群鱼鳖虾蟹吧!吓死你的这一伙手下人,也不敢向我郝必醉龇龇牙!” 有道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别看铁煞掌言震岳真的把胖、瘦双喘给找来了,连同独手恶丐正好拼凑成了四方八位,可就是没有一个胆大包天的,敢向抬手不空先砍第一刀。 一直冷眼旁观的言无改出头了,只见他面含诡异的冷笑说:“怪不得都说生姜还是老的辣。郝老前辈玩把戏,也得先用毯子蒙严呀!” 抬手不空故意外强中干地喝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言无改嘿嘿一笑说:“常言道:酒能伤神。你老人家喝了我那么多的莲花白酒,一旦拼斗起来,还能提得起精神吗?”言下之意,我言无改已经在你所喝的莲花白酒中投放了慢性毒药,你郝必醉的内家真气早就被我破坏了。 胖、瘦双喘四眼一亮,白费立掌成刀,赫秀拢指成抓,狠狠地扑了过来。 小神童曹玉开始也给弄糊涂了,由于摸不准郝爷爷是否真的中毒,不由心中一急,“仓”的一声,刺目厉芒喷射之下,冷焰刀早横截了过去。 自认为瞧出了苗头的独手恶丐,嘿嘿一笑,也从斜剌里点脚纵起,企图扑向郝必醉。 不等独手恶丐的身躯飞落,绿衣仙子叶正绿右手的青剑一颤,撒出一片剑花,配合左手的玄阴绝户指,早迎了上去,不让他攻向郝必醉老人。 抬手不空郝必醉笑嘻嘻地冲着褐衣黑瘦老人说道:“我郝必醉吃了人家的嘴短,不好意思找言家爷儿仨比划。 你午夜毒枭杜老大虽是拿了人家的手软,总不能不承认和我当年在万里孤鸿白心野家里有一面之缘吧!” 有些事情就是那么怪,抬手不空郝必醉越是在午夜毒枭的面前有些怯阵,反让杜晓越发举棋不定了。再瞟了一下打斗场上,胖、瘦双喘虽然内力深厚,武功怪异,可小神童倚仗手中的冷焰断魂刀,既锋利无比,又淬有剧毒,再加上他既学有师父武凤楼的追魂七刀,和三师祖江剑臣所传的“兵分四路”、“六出祁山”等刀法,还有刚跟抬手不空郝必醉老人学的“天雷八式”,虽然以一敌二,却能打成平手。 凶狠拼斗在另一方的绿衣仙子和独手恶丐二人,也极不容易马上分出胜负来。原因是虽然独手恶丐身手不弱,但绿衣仙子一口青钢剑、一套玄阴绝户指,取胜虽然不足,自保还可有余。 半个时辰过后,抬手不空郝必醉懒懒洋洋地向午夜毒枭杜晓说道:“看尊驾所站的位置,当是言府中的上上之客。我的酒瘾犯了,请代向贵东家说明,今晚此事暂时作罢如何?” 言无改一贯恃强专横,今晚一眼看出郝必醉分明有怯阵之意,哪肯轻易地放虎归山!伸手一按自己的铁琵琶,想要来一个投石问路。 一向把午夜毒枭尊为师长、又感激杜晓传授过不少绝艺的言震山,认为杜晓所以按兵不动,必有用意。怕儿子言无改把事情弄砸,连忙低声斥道:“没有杜师爷的吩咐,不准你擅自发动!”杜晓用干涩的嗓音答道:“承蒙你抬手不空如此瞧得起杜某,我斗胆做主了!”说完,真的摆出了举手送客的架式。 见有杜师爷和父亲做主,气得言无改干跺脚,不好阻拦。 哪知小神童和绿衣仙子收手停止了搏斗,双双退到抬手不空的身后时,抬手不空反而伸手一指被获遭擒的单飞、单翔说:“他们二人我必须带走!” 言无改一气,刚想出口阻止,其父言震山在杜晓的授意下,反而笑着说道:“一切听老前辈的吩咐!” 按道理说,情况一下子变成了这样的局面,给抬手不空留的面子是够大的了;哪里想到,抬手不空又一次倚老卖老地说:“杀其祖而留其孙女,早晚必是祸根。再赏给醉鬼我一次面子,我想把单凤起的孙女单玉娥一并带走!” 抬手不空的这句话一出口,别说言府上下人等无不怒目相视了,就连绿衣仙子也觉得太不像话。这不是硬逼着活人上吊吗?以洛阳言家的权势,和铁琵琶言震山父子的狠毒霸道,势非下决心拼命不可。 哪知这一次既不容言无改反对,又不等言震山开口,午夜毒枭杜晓竟擅自做主让手下的福禄寿喜四随从,马上将衣衫破烂、花容惨淡的单玉娥带来,由午夜毒枭杜晓一声不响地把她交给了抬手不空,只有意无意地瞟了五湖狂客一眼。 绿衣仙子惊异地瞪大了眼睛,恨不得马上就离开这是非之地。 抬手不空郝必醉只顺手将面色惨白的单玉娥推给了绿衣仙子,不光不肯马上离开,反而笑嘻嘻地向言震山父子和午夜毒枭说道:“有道是君子不强人所难。今晚,我郝必醉确实太扫贵府上下人等的面子了。现在只要有人说声不行,还不为晚,否则,我抬手不空可要抬脚一走了!” 一心悬挂心上人的安危、急于离开是非之地的绿衣仙子心想:你这老头子不是得了便宜耍乖吗,成心要逼人家羞恼成怒呀!事情也真叫邪门,身为一家之主的言震山,反而向二弟言震岳一挥手,由言震岳到帐房之中取来四百两白银,算作送行的盘缠。 直到这个时候,言无改才觉察出抬手不空郝必醉不管在和任何人对话,两只眼睛都始终罩向了自己的全身。 第422章 想到他的外号抬手不空,马上吓出了一身冷汗。 可气的是,抬手不空清查过银两以后,涎着笑脸向言震山说:“人常说,能漏一村,不撇一家。请言大相公再给添上二百两吧!” 这一次不让言震山费事,言无改竟从自己的袋中掏出二百两银票。看样子,他也恨不得立即把抬手不空这尊瘟神赶快打发走。 实在无词可藉之下,抬手不空这才单独向午夜毒枭拱手道别,带着小神童、绿衣仙子、单翔父女以及单飞,大摇大摆地出门走了。 目送这群人的背影消失在大门之外后。头一人就是言震山向杜晓谢道:“今天要不是你老人家在场,头一个有性命危险的必是改儿!” 只有言震岳有些不信服地问:“他郝必醉所喝的酒中,都让改儿给掺上了从王府要来的慢性毒药。难道真就破坏不了这老家伙的一身真气?” 言震山狠狠地一跺脚说:“从杜老师的几次眼神中,我才品出味来,坏就坏在这慢性两个字上。凭郝必醉那通玄的内力,每天虽然喝进腹中一些毒药,还不都让他给逼出了体外!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言无改像泄了气的球儿似地嘟哝道:“岂止偷鸡不成蚀把米!我还白挨了曹玉这小子一个大嘴巴,甚至连半边牙齿都被打活动了。原打算利用郝必醉贪杯误事的缺点上,对小神童先拉后打;想不到如今输得这么惨,虽说杀了一个老迈无用的单凤起,倒搭上了八指吊客,鬼手血剑这两把硬手。”说完之后,还连连跺脚不止。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尚未说完,五湖狂客突然从墙上一跃而下,冲着杜晓竖起大拇指道:“杜师爷真是料事如神!小神童等一行人,果然不急于逃走,反倒一齐住进了单家。” 断魂琵琶闻言一震说:“如此说来,抬手不空真的把毒全部逼出体外了。今天的事好险哪!” 午夜毒枭立即向胖、瘦双喘命令道:“有劳二位贤侄,陪老夫和少东家再去单家一探!” 就在言无改跟随杜晓和胖、瘦双喘四人屏住气息,隐身在单家的窗后查看和偷听时,只见抬手不空软塌塌地斜倚在卧床上,也缓缓地说出了:“今天的事情好险哪!” 叶正绿谈虎色变地手抚酥胸问:“郝爷爷,你老人家真的中毒了?” 郝必醉立即瞟了她一眼埋怨说:“路边说话都防草中有人偷听,你怎可如此大意!” 隐在大厅窗后的杜晓以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时至而今,郝醉鬼还故弄玄虚玩把戏,终于被我证实他并未中毒。快撤!” 胖、瘦双喘略微有些迟疑,杜晓硬将三人带出了墙外,以充满自信的语气说:“郝必醉当年虽和神剑马醉鬼齐名,但他有个古怪脾气,由于他出手就能要人性命,别人不先向他发难,他绝不会先动手杀人。这是他郝必醉多年来遵守的信条,从他今天晚上一而再、再而三地相逼做戏上来看,他一是绝对没有中毒,二是故意引诱和逼我们先向他动手,他才好施展他那抬手不空的杀人怪招。快快随我撤走!” 听午夜毒枭杜晓说得这么在理,就连一向狡诈多变的言无改,也死心塌地地信以为真了。 杜晓等四个凶神恶煞被赫得暗中一走,屋中的抬手不空郝必醉这才向单家老少三个催道:“乘现在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赶快带些细软东西,速速觅地潜踪去吧!”他勉强把几句话说完,似乎快要阖上了眼睛。 所有屋中的人,除去小神童早有觉察外,其他四个直到如今,才真正确知抬手不空中了毒,无不暗暗地佩服老人家的沉着胆大。 叶正绿正想帮单玉娥收拾一切细软,好马上离开此地,快要阖上眼的郝必醉突然张目向窗外说道:“窗外是哪位故人来访,请恕我无力出迎!”门被推开后,两个身穿黑衣的阴狠老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一阵灯影摇红之下,小神童早一眼认清了来的两个黑衣老人,前一个是峨嵋派的著名人物三枪追魂韩透心,后一个竟是峨嵋三尊中的老二鬼刀司徒圣。 值此寒夜更深之际,抬手不空郝必醉又饮酒中毒。偏偏这两个峨嵋派中的阴毒人物,像冤魂似地前来缠腿。 杀星照命,抬手不空还能撇嘴一笑讽刺道:“想不到名列神剑、鬼刀、生死牌中的老二,竟这么下作,真想拣我郝老醉的便宜。哼,绝不会那么称心!” 鬼刀司徒圣阴然一笑说:“江三小儿挑斗峨嵋全派时,要不是你这该死一百次的醉鬼和该杀一千刀的八变神偷,峨嵋派绝不会那么快就瓦解冰消,累得老夫我还残去了一只左腕。为了出我胸中的这口恶气,从那时起,我司徒圣就打定了主意,只要有可乘之机,哪怕是跑遍天涯,绝不惜用卑劣手段,更不怕落江湖人的耻骂。今天终于让我找到了机会,遗憾的是没给你郝必醉带二斤倒头酒来。”说完后,左手缓缓地去拔那把时刻不离身旁的鬼头刀。 既知郝爷爷身已中毒,内力已散,小神童哪肯让老人家去接鬼刀司徒圣的鬼手十八刀和恶鬼九式!急忙左手扣住刀鞘,右手握紧刀把,抢护在抬手不空郝必醉的床前。 以鬼刀司徒圣在江湖上的崇高地位和身份,说什么也不肯和小神童曹玉动手。也知道等闲之下,还真轻易打发不了曹玉。反正抬手不空绝不能跑掉,干脆让小师弟追魂三枪韩透心宰了曹玉。一来消消自己胸中的冤气,二来也替鬼手血剑韩霜报了大仇。想到这里,身形向旁一闪,压低声音向三枪追魂韩透心交代道:“出手要利索点,先屠了曹玉这小子,好给韩霜侄儿报仇。” 三枪追魂韩透心再存有和曹玉动手,有胜之不武、不胜为笑的顾忌,二太上的传话他还真不敢不听。忙将阴阳把一合。枪出“惊虹贯日”,一缕慑人的寒芒透枪尖而去,真不愧有三枪追魂乏美称。 也是该着三枪追魂韩透心倒血霉,偏偏碰上了尽得缺德十八手李鸣真传的小缺德鬼曹玉,再加上大厅以内虽然不小,毕竟不适合施展长枪大戟,更何况小神童曹玉身负“移形换位”、“黄泉鬼影”、“烈焰趋阴”三种极为上乘的轻功,他只消个“老佛入定”,几乎将屁股都沾到了他面之上,而手中的冷焰断魂刀却一招“劈水断流”,硬贴着三枪追魂韩透心的枪身闪电般劈了过去。 要知道峨嵋派居心夺取南刀桂守时的这口冷焰断魂刀,前后足过三十年之久。身居峨嵋第二代弟子的三枪追魂韩透心,哪有不熟知这口刀身淬剧毒的道理!一见蓝芒刺眼,慌忙收枪后退。 小神童盼的就是这么一招,手中的冷焰断魂刀再展,猛地踏中宫直进,愣敢采用两败俱伤的拼命打法,连连施展郝心醉新传的天雷八式,反而把韩透心逼迫得退取守势。 鬼刀司徒圣一见小师弟中了缺德十八手李鸣发明的两军相逢勇者胜的缺德高招,气得一跺脚,喝退了韩透心,他自己却割鸡不惜动用宰牛刀了。 以堂堂的峨嵋三尊之一,竟然伸手对付一个矮他四辈的黄口孺子,不惜一生英名付东流。抬手不空郝必醉的眼珠一转,嘻嘻地一笑说:“司徒老二,我老人家不瞒你,确实是贪杯中毒了。想跟你商议一件事成不成?” 鬼刀司徒圣凶狠地骂道:“你已是釜底游鱼,我就让你一次便宜又有何妨。” 抬手不空正颜厉色地说:“别看你鬼刀司徒老二这么大的名头,你还真没有眼福瞻仰我抬手不空的独门兵器!” 鬼刀司徒圣两眼一亮,情不自禁地冲口说出:“你当年使用的惊魂刺,现在真的还带在身上?抬手不空郝必醉把手往破大衫底下一摸,顺手亮出一样寒芒耀眼的奇形怪刃。只见它长仅尺半,薄刃带钩,似刀非刀,似剑非剑,冷光森森,通体透蓝。 一见抬手不空真的把武林中交口盛传的惊魂刺亮了出来,司徒圣马上显出了贪婪之色。 抬手不空乘机说道:“现在我和你赌一下时运,让曹玉这娃儿用我的惊魂刺和你过招。你只要能躲过小神童两招。再说一遍,只要两招,我就让小神童先用惊魂刺扎死我,然后让他自己了断自己。你老小子不光出了胸中的那口恶气,还平空得了一口冷焰断魂刀和我的惊魂刺。” 这个条件,简直太吊人的胃口了。鬼刀司徒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信半疑地又问道:“你说此话当真?” 抬手不空张嘴就赌了一句:“我若骗你,我郝必醉就是婊子养的!” 经此一来,不由鬼刀司徒圣不相信了。 抬手不空先让小神童收起他的冷焰断魂刀,然后把曹玉叫到自己的面前,先把那口惊魂刺递到曹玉的手中,然后像交代遗言似地说:“这口惊魂刺替你郝爷爷挣来了抬手不空的大名。现在我要你用它施展我教你的‘药到病除’和‘樊哙宰狗’两招,去对付鬼刀司徒圣。咱爷儿俩的性命,都在此一举。你可别忘了,从来都是师父带进门,修行在个人。现在上阵去吧!” 小神童在绿衣仙子和单家三口的极端恐慌下,手握郝必醉的惊魂刺,勇敢地站到了鬼刀司徒圣的对面。 抬手不空郝必醉又唠叨开了:“这口惊魂刺在我的手中,那可是招出形现、形现刺到、刺到人亡。如今落到你小神童的手中,就看你小子的造化了。你要在‘药到病除’、‘樊哙宰狗’两招上多琢磨琢磨。” 小神童不愧是绝顶聪明的后起之秀,经过抬手不空郝爷爷的反复示意,陡地一下明白了。非常高兴地扫了鬼刀司徒圣一眼,心中暗暗切齿骂道:好你个不顾羞耻的老王八蛋! 第423章 我小神童如今全部领会了郝爷爷的锦囊妙计,若让你老匹夫活着逃出我的惊魂刺下,我就算白跟李鸣师叔学艺了。这小缺德鬼杀心一起不大要紧,从今日起,峨嵋三尊真的少了一尊。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三回 读者诸君,你道小神童从抬手不空那一再示意中,到底悟出了什么,就这么有把握地想把鬼刀司徒圣置之于死地?原来,曹玉从抬手不空郝爷爷要他对“药到病除”和“樊哙屠狗”这两招多琢磨琢磨,这要是别人,说不定真解不透其中的用意;可放在小神童的身上,那就大不相同了。因为曹玉能马上想到郝爷爷一再向鬼刀司徒圣讲定,只要他司徒圣能撑完曹玉的两招,岂不是等于明告诉他小神童,只要一个劲用“樊哙屠狗”这一招去刺扎司徒圣,不得手就绝对不改第二招,司徒圣这个冤大头岂不永远处于躲避挨打的地位。 开始,曹玉还担心凭自己的这点微末技艺,即使一直刺扎到天亮,也不见得就能把功力通玄的鬼刀司徒圣杀死在惊魂刺下。后来一听郝爷爷唠叨那三句:招出形现、形现刺到、刺到人亡之时,第二句明显得语气极重,这就引起小神童的极端注意。再仔细一看惊魂刺,心中顿时雪亮了,原来他看出抬手不空郝必醉当年使用的这奇形兵刃,全长尺半,把长七寸,非常不合比例。经过心细如发的小神童一再观察,秘密出现了,在七寸的把手上,让他发现了暗簧装置。这就等于明白地告诉曹玉,把手中还藏有一截惊魂刺,最少不能短过半尺。掌中有了这把阴毒的惊魂刺,再加上自己的那份鬼聪明,鬼刀司徒圣今天注定得惨死在自己手下。 小神童成竹在胸之后,突然萌生出一种奇异的想法。 他知道,以自己的身分是绝对没有机会拼斗鬼刀这种绝顶高手的。我何不乘此千载难逢的时机,接他鬼刀几招来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从中寻找下手良机,说不定照样能勾销老家伙的生辰八字。明知郝爷爷绝对不会允许,干脆就自作主张吧。 想到这里,小神童手握惊魂刺,奋然向司徒圣说:“双方打斗的条件,是郝爷爷和你商定的,我曹玉自无违抗的余地。不过,我想先用郝爷爷的‘天雷八式’接接你那威震江湖的恶鬼九式。附带说明一句,这是我自己一心开开眼界,绝不算你以老欺少。” 尽管鬼刀司徒圣一生阴险狠毒,无所不用其极,今天也让小神童的几句豪言壮语给弄糊涂了。 绿衣仙子刚想示意郝必醉老人发话阻止,小神童早一招“闪电奔雷”扎向了鬼刀司徒圣的丹田。 乘鬼刀侧身闪避之机,小神童手中的惊魂刺一颤,上攻“雷鸣九天”,下袭“天地雷行”,硬把鬼刀司徒圣逼退了两步。小神童曹玉得理不让人了,手中的惊魂刺一紧,下袭“震雷巽风”,上击“惊雷轰山”,并乘鬼刀司徒圣身形暴退之机,陡然改招为“雷电交加”,竟将鬼刀司徒圣挤兑得用上了“平搭铁板桥”方才躲过了小神童的这一招迅猛袭击。 鬼刀司徒圣一面拧身扑上,一面由衷地赞道:“如让你小子假以时日,准不会比郝醉鬼差。”随着话音,恶鬼九式中的第一招“追魂拿鬼”攻向了小神童。 从来都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司徒圣的鬼刀之名,岂有干空得来之理!刀未挥到,厉芒先至。 早有思想准备的小神童曹玉,一式“移形换位”险险地闪避开来,嘴中却大声嚷道:“你七十,我十七,整整比你少糟蹋五十多年的粮食,你可不能拿出十二成的功力。” 鬼刀司徒圣一想也是,凭自己位列神剑、鬼刀、生死牌之内,真要一钉一眼地和一个十七岁的毛孩子杀砍。传说出去也确实有损声威。心里想着,手下的两招“魂归地府”、“魄散九霄”,一下子减少了三成的力道。 一肚子坏水的小神童,又抱定坚决铲除鬼刀司徒圣的决心,脚下改用了“黄泉鬼影”步法,于奇险之中闪开了,嘴中还故意连连地发出了惊呼。 鬼刀司徒圣心中一气,后悔自己真不该答应这小子的条件。心中一泄气,手底下的力道相应地又减去了一分。 等到司徒圣再把“鬼影憧憧”、“魂落幽谷”、“鬼哭神嚎”、“悠悠残魂”等四刀挥出后,整个的恶鬼九式,只剩下两招了。 专会调皮冤人的小神童除连连施展“移形换位”尽力地闪展腾挪外,百忙之中还忘不了再来一句:“讲好了我用‘天雷八式’,你老人家真好意思占我小孩子的便宜,多砍我曹玉一刀!” 小神童的这话一出口,鬼刀司徒圣的第八刀“魂游往乡”已使出了一半。他原来是想在最后的一招上毙了小神童,再去逼死郝必醉。听了曹玉的话后,心中微微一怔,就想改招换式。 乘鬼刀司徒圣手下一滞之机,小神童曹玉猛地提聚出全身功力,以快到不能再快的手法,突然用上新近学会的“药到病除”,手中的惊魂刺直扎鬼刀司徒圣的当门穴。 当门穴又称血门,乃人身的九大死穴之一。由于曹玉选择的时机巧,攻击的角度也好,迫使鬼刀确实已无法闪避。 鬼刀司徒圣毕竟不是一般的江湖人物,虽在一惊之下,却还能身随意动,硬提一口气,往后移了半尺。这在鬼刀司徒圣,自己认为,总算避开了小神童的这致命一击。” 早有通盘计划的小神童,拇指猛地一捺惊魂刺把上的暗簧,一尺五寸长的惊魂刺一下子又弹出来半尺长的一大截,正好扎进了司徒圣的血海穴。 可惜以鬼手十八刀和恶鬼九式这两套刀法跻身神剑、鬼刀、生死牌之内,纵横江湖达四十年之久的鬼刀司徒圣,一步棋走错竟惨死在年仅十七的小神童之手,岂不哀哉!吓得追魂三枪韩透心脸色一变,刚想横枪拼命,抬手不空忽然沉声喝道:“英雄一世的司徒老二,尚且尸横在地,你韩老五的那点本领,还能活着离开此地!你很少离开峨嵋山,又不曾犯过大的罪恶,今天决定放你一马。快把司徒圣的尸体背走,免得我抬手不空再改变主意。” 有道是虎死威风在。别看郝必醉自己都承认贪杯中毒了,但他那抬手就要人命的可怕名头,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还能慑人的魂魄。更何况原本姓名不见经传的小神童,仅仅学到了郝必醉的一招刺法,马上也变成了抬手要命。 听对方肯放自己一马,就忙不迭地肯起刚刚断气的司徒圣走了。 绿衣仙子不情愿地埋怨道:“你老人家糊涂了。打蛇不死,不如不打;纵虎归山,必留后患。确实不该放走韩透心,他会马上告知言家父子的。” 抬手不空郝必醉慈祥地一笑说:“韩透心非虎,怎能算纵虎归山!再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已吓得体如筛糠,我岂忍再行屠杀!都说我老人家是抬手不空,假如像你丫头那样肯杀人,我的外号早被人改叫血流千里了。” 警惕性忒高的小神童曹玉,情知郝必醉爷爷生性豁达不拘小节,见他刚才还吩咐单玉娥立即收拾细软,准备马上离开洛阳,如今不仅屠杀了鬼刀司徒圣,还放走了追魂三枪韩透心,他老人家倒好像时过景迁无事了。只好不等郝必醉再行吩咐,马上愧然对单飞老哥儿俩说道:“由于曹玉的保护不周,致使古道热肠的单爷爷化作古人。回转师门之后,曹玉自会伏地请罪。现在,还是请二位老伯父迅速保护玉娥妹,另觅住处吧!” 单飞头一个抱歉说:“单飞有眼如盲,一向善恶不分。当日曾帮助峨嵋派和令师叔李鸣作对,愧之不及。今日单家若非贤侄相助,早就家败人亡了。” 单飞说到这里,黑判官单翔也插话道:“大恩不言谢,相报俟异日。玉娥过来,拜别曹哥哥和叶姐姐!” 不等爹爹的话落音,楚楚可怜的单玉娥早就扑向小神童曹玉的身前,正儿巴经地磕起头来。 小神童回避不迭,势不能老让单玉娥继续磕不去,万般无奈,只好不顾男女之嫌,屈下一膝,去搀扶这个身遭不幸的女孩子。 哪料到,跪在地上的单玉娥,说什么也不肯起来,哀哀地乞求道:“小妹所以会任人宰割,其原因还不是武功不高,倘若小妹身具曹哥哥、叶姐姐那样的高超身手,又岂惧言家的赫赫权势。天下乌鸦一样黑,人间何处有坦途。从前有爷爷在世,尚且受他人欺凌,今后岂非处景更难!如曹哥哥、叶姐姐真心怜惜玉娥,就请收下我这个苦命的妹妹。我自会勤奋苦练,以求深造;倘不允准,我决心听天由命,绝不外逃。”一面哀求,一面叩头不止。 这种事情,要放在别人身上,肯定都会因怜惜而允许;只有小神童见此情景,几乎炸开了当顶,吓得他冒出了一身冷汗。 深悉内情的绿衣仙子叶正绿,虽然知道小神童曹玉为难,但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她怎好贸然代替小神童拒绝。 偏偏面慈心软的抬手不空郝必醉倚仗自己的辈分高,威望高,竟替小神童一口答应下来。 这样一来,虽然喜欢煞了单玉娥,却使小神童的脑袋马上大了三号。 抬手不空心中哪有不雪亮的道理?噗哧一笑说:“都夸你小子经常是旁观者清,依我看也往往会当局者迷。你只管带着叶、单两女娃前往徐州华祖庙拜求你的三师祖,她马小倩再是骄横任性,还横得过你那号称女魔王的三奶奶!” 曹玉喜得几乎跳了起来,并且连连埋怨自己聪明一世、混蛋一时。 第424章 郝必醉老人笑着说:“你如今不抱怨我这老醉鬼乱管你的闲事了?现在我决定立即动身前往十方净土寺,去找石窟医隐金怀古。但无论如何,都要雇到一辆马车。” 位于河南巩县城东北,大约十里远近的十方净土寺,背靠大力山,建于北魏熙平二年,原来名叶希玄寺,宋代改叫十方净土寺。东西魏、北齐、隋唐及北宋,相继在此凿窟造像。石窟都是呈方形,有中心柱,柱四周凿龛造像,佛像脸型方圆,衣纹疏朗,多呈静态。第一窟门内两侧雕“帝后礼佛图”,反映出当时皇室的宗教活动。 世家子弟出身的金怀古,身怀绝技,极精医术,酷爱绘画雕刻,独身隐居在十方净土寺中,后被武林中人尊称为石窟医隐,其为人和医德,连宇内第一神剑马慕起都极为推崇。虽在年龄上有些悬殊,却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 四人一同来到十方净土寺,时间已过夜半。天边一钩斜月,令人微感寒意。依着抬手不空想要叩打山门,然后进庙,急于给郝爷爷求医治疗的小神童,哪肯浪费一点时间?又恃自己是神剑醉仙翁马慕起的孙女婿,忙掏钱打发去了马车,然后一伸手就托住抬手不空郝必醉老人的腋下,首先蹿墙而过。 绿衣仙子叶正绿,只好带着武功不高的单玉娥随后蹿进。四人一眼望去,在修竹掩映之中,筑有五间静室,左倚假山,右辟水池,一条幽径,直通室前。时间虽已夜半,室内灯火仍燃未熄。 抬手不空郝必醉吟道:“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日出三竿眠不起,算来名利不如闲。金怀古确应改称金神仙,胜过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至今不能完全脱离开江湖。”感慨之情,溢于言表。 突然一个阴沉沉的声音斥道:“抬手就要人命,一招即可索魂,怎么突然意志消沉了!莫非真感到自己的末日来了?” 随着话音,从那片修竹丛中缓步走出前三后四共七个人来。 冷月睛辉照耀下,小神童曹玉一眼就可以看出,走在前面的三个人,左有铁沙掌言震岳,右有铁琵琶言震山,中间的暮年老叟正是洛阳言府的座上贵客午夜毒枭杜晓。 身后一字并排地站着他的四个随从。 思想敏锐的小神童猛地把脚一跺,扭头埋怨抬手不空郝必醉:“不杀三枪追魂韩透心,果有今日之大祸。”左腕—翻,“仓”的一声,亮出来厉芒喷射的冷焰断魂刀——他决心大开杀戒了。 抬手不空少气无力地阻止说:“凭你那点能耐,绝不是午夜毒枭杜老大的三合之将,何苦费这力气!” 绿衣仙子心中暗想:这叫什么话!若非是心上人的爷爷辈,以她往日的脾气,非骂出声来不可。 对抬手不空了解极深的小神童却不是这样想,他知道郝必醉爷爷必有用意,绝不会在等闲之下就甘心受戮。 杜晓寒声问道:“这一遭,你抬手不空郝必醉认输了吧?” 抬手不空郝必醉的头摇得跟货郎鼓一样地答道:“非也!” 言震山抢着问:“凭小神童一人,就能抵得住我们主仆七人?” 抬手不空正色道:“亦非也!” 站立一旁、始终轮不到开口的铁沙掌言震岳大声问道:“你郝老儿体内所中的酒毒,莫非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意外的是这一次,抬手不空不是每问必答了,他突然向杜晓问道:“凭你杜老大这样的黑道枭雄,能悟不出我放出三枪追魂韩透心的用意?” 杜晓的脸色一变。 抬手不空接着笑道:“直到现在,你总该明白我郝必醉为什么偏偏奔向这座十方净土寺了吧?” 言震山身子一颤诘问道:“你莫非从头到尾都没有中毒?” 抬手不空很认真地说道:“慢性毒药难道不是你儿子自己亲手下的!再者说,凭我老醉鬼的脾气,假如不是真的中了酒毒,在你们的鳖窝里我肯费那么多的唇舌!” 言震山精神重新一震,语气也硬了起来:“那你凭什么还不肯认输?” 抬手不空郝必醉不光没工夫回答言震山的问话,反而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言震山憨不?” 铁琵琶言震山这才品出了味,惊慌失措地问:“你身上所中的酒毒,莫非已全部排出了体外?” 抬手不空哈哈大笑说:“你小子总算说对了一句话。实话告诉你,不是为了运功逼毒,我郝必醉有了银子打酒喝,也不会坐他娘的马车。” 叶正绿只喜得心花怒放,一阵忘形之下,竟脱口道出了“阿弥陀佛。” 抬手不空郝必醉故意瞪了她一眼说:“现在你倒口宣佛号了,我知你这丫头,最少在心中偷骂我三回了。” 叶正绿羞红着俏脸偷笑了。 抬手不空先将手探入衣底,然后翻腕亮出了惊魂刺,绷着脸佝小神童责道:“满满只一招‘药到病除’我至少教了你两遍,总是让我看着不顺眼。如今我让你亲眼看看它的杀伤威力。” 郝必醉的这句话可真不是吹的,那把惊魂刺一握在他的手内,可就大不一样了,稍微颤动之下,灿华犹如月下寒波,森森冷光,通体透蓝。 对方七人数午夜毒枭杜晓悔恨欲绝,自己枉自枭雄一世,倒中了抬手不空郝必醉的连环计加计连环。开始在他身中酒毒的时候,反而疑神疑鬼地任他恫赫,如今在他将毒排出体外时,又自投罗网地送上门来。知铁琵琶言震山恶名昭著,怕抬手不空先追去他的性命。刷地一下子抖出围在腰间的九合金丝索,想头一个发起抢攻。 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以抬手不空郝必醉那一贯除恶务尽的脾气和抬手就能追魂夺命的手法,握在他手中的惊魂刺一颤之下,早已“出招赛惊雷闪电,撤招像云消雾散”了。 洛阳言府的当家主事人、鱼肉乡里的豪门恶绅言震山,在郝必醉老人收刺后退时,才噗咚一声跌翻在地面之上。 成心想在心上人面前扬威的绿衣仙子,右手的青钢剑吐出了四朵剑花,遍袭杜晓的四个跟随。乘四人中的杜喜稍微退慢了一步,被叶正绿扑到身后,用玄阴绝户指力重点了杜喜肩后的灵台死穴,当即就尸横在地。 小神童见抬手不空郝必醉出手就刺杀了言震山,知道郝爷爷这一回不想再留情了。他抖手甩出两口小弯刀,一口插入四随从老大杜福的脑后风府穴,一口深深地扎进杜寿背后的志堂穴。别说这两口刀身上淬有剧毒,就是一般的飞刀,午夜毒枭的两个爪牙也是绝对活不成了。 从小被阴阳教主葛伴月抚养教大的绿衣仙子,出手哪有不黑不狠的!见曹玉一出手就杀死了两个,真怕剩下的那个杜禄再让小神童给勾销了八字,忙起手一招“厉弩穿心”,连人加剑一齐扑上,竟把杜禄刺了一个前后洞穿。 绿衣仙子生性好洁,真怕往回抽剑时,让死者的污血喷溅在自己身上。干脆一咬银牙,狠命地往下一划,愣给切裂了近半尺长的一道血口子。 七人已去其五,除去午夜毒枭杜晓尚想寻机拼逃外,并未真正经过腥风血雨的言震岳,早就吓得手软体酥了。 抬手不空毕竟和杜晓有过数面之缘,真有些狠不下心来。 一眼瞧出抬手不空郝必醉的心意,午夜毒枭杜晓为了保全自己的老命,忙把左肘一屈,狠狠地撞在了铁沙掌言震岳的右肋之上。午夜毒枭杜晓的这招霸王肘,力道足可开石,何况言震岳是血肉之躯!不光肋骨应时而折,并且深入内腑,虽守着石窟医隐金怀古,也回天无术了。 抬手不空郝必醉猛地把脚一跺,厉声斥道:“食人之禄,而杀其弟,怪不得你能荣获午夜毒枭之美号。我原打算放你一马,现在改变主意了。” 听说郝必醉又改变主意,杜晓知道非拼不可了,猛地一抖九合金丝索,撒出一片厉芒,施用极快的手法,自上而下地急袭抬手不空郝必醉。 这要放在一般人的身上,还真能让午夜毒枭给一索料理了。可惜他杜晓今天碰上的是抬手不空郝必醉,还让郝必醉一眼看出这是欲进反退,只希望三索逼退抬手不空,他准会右臂一甩,身随索起,钻进竹丛,就逃生有望了。 郝必醉既恨他心肠心黑,岂有再纵之逃走的道理?又看中了杜晓手中的那条九合金丝索,打算夺过来赠送给单玉娥。忙将手中的惊魂刺一连三招“惊雷轰山”、“暴雷击蛟”、“雷殛妖魔”撕破了杜晓织成的一片索幕,通体晶蓝的惊魂刺暴闪而入,又是一招“药到病除”,结果了他的性命。 一场恶战过后,抬手不空一面指挥小神童和绿衣仙子分别将七具尸体掷出墙外,去挖坑掩埋,一面拣起午夜毒枭的九合金丝索递给了单玉娥,算自己的见面礼物。 古人云: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抬手不空一番好意,将杜晓的九合金丝索赠给了单玉娥,做梦也想不到,后来几乎给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惹出了杀身的大祸,这确实是抬手不空始料之所不及了。 郝必醉一心想找金怀古讨杯酒喝,任凭他们二人去掩埋尸体,他却携起单玉娥的一只小手,来到竹丛内的静室门外,一面举步跨入,一面沉声喝道:“深更半夜,杀害七条人命,这场官司,你金怀古打定了!” 儒雅文静、年过花甲的石窟医隐金怀古,没好气地说:“你老醉鬼在哪里出场,准会带来一片杀机。桌子上有酒,快冲洗你手上的血腥味。” 两大壶酒下肚后,郝必醉向石窟医隐乱撒酒疯道:“我老人家在外面凶杀恶斗,你酸秀才倒真沉得住气。 第425章 我差点让午夜毒枭给收拾了。” 金怀古长叹一口气说:“你一生杀的人也够多了,死上一回岂不应该!” 可能金怀古的这句话真刺痛了郝必醉,他竟然颓然地向桌子旁坐下,再次默默地喝起酒来。 工夫不大,曹、叶二人掩埋好尸体,回来后和单玉娥一齐拜见了金怀古前辈。 金怀古先把叶正绿、单玉娥二人安排在另外两间静室中——反正天明以前就得赶路,只不过让她们略微休息而已。 石窟医隐金怀古问明小神童曹玉的去向后,把脸转向抬手不空郝必醉问道:“告诉我实话,你究竟打算去哪里?” 抬手不空苦涩地一笑:“人生每多不平事,何独怪我动杀机。” 石窟医隐金怀古摇了摇头说:“你真不可救药!” 郝必醉一仰脸,再灌下一大杯酒,终于下了决心说:“我听你的,从此我就‘酒乡路常至,他处绝不行’。你看可好?” 金怀古马上面现喜色,接口说:“相信你言出如墨。我要你陪我走一趟塞外。” 郝必醉点头答应了。这时,天色已近黎明,小神童心中有事,又知郝必醉爷爷绝不会陪伴自己去徐州,只好唤出叶、单两女,拜别抬手不空郝必醉和石窟医隐金怀古,离开了十方净土寺。 巩县离登封已不太远。小神童带领二女,先回到黄盖峰腰的黄叶观,在叩见师祖追云苍鹰白剑飞时,意外地发现,自从保定大悲阁内分手多时的疯霸王鲁夫竟然在此!喜得他一下子扑到鲁夫的身前,连连捶打了两拳。 别看疯霸王是个极为粗鲁的汉子,但他却极重感情。要不然,他怎会被红玫瑰艾群男玩弄于手股之上!今天一见小神童,激动得几乎不克自持。 还没等曹玉问起分手后的经过,疯霸王早主动地说出:原来,当日在许昌小西湖,他找不到李鸣,虽知先天无极派百年大典在即,因为自嫌形秽,没人引进,怎好冒昧闯入!心灰意冷之下,毅然独自一人去了一趟塞外,偏偏碰上了塞外黑风峡老峡主吴不残的三弟子枪霸强残。两个人由互不相服到出手拼斗,恶战了一天,最后竟惺惺相惜了。他也是今天方才来到黄叶观的。 听完鲁夫的一切经过,小神童曹玉不由得暗暗惭愧。 想起半年前跟随师父武凤楼,捕杀艾群男和卡申仁时,疯霸王为了实现自己的诺言,甘愿执仆人之礼,尊奉自己一个十六七岁的毛孩子为主人,而自己竟把这个一头撞在南墙上都不肯拐弯的老实人,给忘了个干干净净,太不像话了。 不提小神童曹玉正在暗自愧悔,疯霸王鲁夫早从自己的怀中摸出一封字柬,认认真真地交给了小神童曹玉。 小神童一看上面写明是:专呈江三侠亲拆,下面都没有具名,只写着内详两字。刚想转呈自己的师爷爷白剑飞,白剑飞已示意他不必拆开,留待以后当面交给江剑臣。小神童只好先收藏起来,并乘机将自己奉郝必醉老人的口谕,送单玉娥去徐州之事,详细禀告了师祖白剑飞,立即取得了尽快动身的准许。 因此,在第二天的凌晨时分,小神童就匆匆上道了,同行的还多了一个鲁夫。 一行四人,奔开封,经归德,穿过芒砀境内,来到了九州之一的古城徐州。 对于这座古老的西楚故都,小神童曹玉算得上旧地重游了。特别是那次为追缉七凶之首客文芳时,听三太公沈公达向他述说过华祖庙的故事,至今还余音在耳。 原来,目前钻天鹞子江剑臣和女魔王侯国英隐居的华祖庙,乃唐时所建。本朝永乐年间,徐州知府杨仲节又取华祖庙之土,代替华陀的衣冠,在华祖庙侧建立了衣冠冢。女魔王最后拜的师父——那个和她义父神剑醉仙翁并称为宇内二神的八变神偷任平吾,因暗地保护泗水公刘广俊,曾在此匿迹潜踪了三十年。所以,江剑臣才决定住在此庙。 当小神童一行四人刚刚来到华祖庙附近时,忽然看见六怪之一的胡眉,悄无声息地迎了上来。 聪明机智的小神童顿时心中一凛。不容胡眉开口,就情急地问:“姑姑的这种异常举动,莫非有人在威胁着我的三师祖?” 胡眉先用一根手指竖立在自己的香唇上,然后用手扯着小神童的衣袖,将他们四人引到附近一座异常僻静的住处。在这座院落的上房内,曹玉见到了身任石城岛总管的草上飞孙子羽,以及一度曾和钻天鹞子江剑臣为敌的陆地神魔辛独。 不用他们开口说话,小神童曹玉就猜知事情非同一般了。 草上飞孙子羽用感激的目光看了胡眉一眼说:“自从岛主和江三爷隐居此处,胡眉和耿月(江剑臣破七凶时所收的迷儿,因系驼背神龙耿直之亲女,正式取各耿月)真没少操了心。除去伺侯一切衣食外,还得时时留神前来寻仇的敌人。因为江三侠第二次在峨嵋失力之事已传扬了出去,再加上他们夫妻二人所结的冤仇又多,开始是我一个人赶来,帮助胡眉和耿月。岛主虽能原谅,江三爷已怫然不悦,等我大哥燕凌霄追来,连岛主也怕有损江三爷的颜面;偏偏对岛主极为关切的辛老独也来凑趣,终于惹得江三爷勃然大怒了。按理说,我三人本该马上离开。不料竟在这种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九泉枯骨焦德海的踪迹。” 听草上飞孙子羽说到此处,小神童曹玉刚想插口问话,耿月早一脸惊慌地闪了进来,悄声向草上飞孙子羽禀告说:“属下奉总管之命,一直跟踪焦德海到三盛客栈,果然发现了黑道三残的踪迹。” 一贯傲不服人的陆地神魔辛独,怪眼一翻责道:“亏你还是老驼龙的亲生女儿,也会拿着鸡毛当令箭。” 紧接着,虎头追魂燕凌霄闯进来斥道:“大概咱们这一群人当中,就数你陆地神魔是弯肚子。” 辛独又是一翻怪眼:“凭咱们哥儿仨,再加上一个小神童,我不信收拾不了袁常流的三个残缺徒弟和九泉枯骨。” 虎头追魂燕凌霄又瞪了辛独一眼说:“要真是只有他们四个人,我燕凌霄可是大惊小怪之人吗?” 小神童不想让他们俩继续抬杠,口问:“燕前辈还发现有什么人到此?” 燕凌霄涩声说:“三残的第二个师父,以剑术驰名天南的赤松上人。” 听虎头追魂这么一说,屋内众人全都颜色大变。 就在这时,从不离开华祖庙的女魔王侯国英,突然出现在上房门外。 胡眉、耿月吓得脸色一变。就想扑到侯国英身前跪下请罪,女魔王侯国英除抬手止住这两个极为忠心的侍女外,单独把眼光投向了徒孙小神童曹玉。 直到曹玉跪在三奶奶的面前时,才看出她彻底改回了女装。虽然是荆钗布裙,越显得淡雅宜人,哪还有一丝一毫当年那锦衣卫总督的模样!也不像一个独占海上孤岛,拥兵自卫的一代女魔。 侯国英本来就异常喜爱这个徒孙,何况又在久别重逢之下!除去示意胡眉和耿月分别阻止叶正绿和单玉娥之外,又让孙子羽招呼疯霸王,她本人亲自扶起了小神童。 小神童一心悬挂强敌压境事,开口刚喊出个“三奶奶”,女魔王早玉手轻摇,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然后从挽起的衣袖里面取出一张字柬、一封柬帖、递给自己的总管草上飞。 草上飞孙子羽要不是沉着冷静、处变不惊、智汁过人、久经大敌,女魔王侯国英绝不会委他以石城岛总管的要职。但今天一看岛主递给自己的这两张字柬,脸色竟蓦地大变了。 陆地神魔辛独瞧出孙子羽的脸色有些大异寻常,连忙接过来一看,只见那张字柬上写着:云南狮子山正续寺赤松合什。看到这里,陆地神魔辛独的心头一跳,方信这个空门之中的绝代剑手,果真让黑道三残给扇动来了。 紧接着再看另外那张柬帖,竟是官场中所用的玉堂金马图案的豪华柬帖,上写:败军之将贾善仁携老妻两弟齐拜。 这张柬帖,是江湖人无不避之如虎的黑道四瘟神写来。别看辛独那么大的人物,也像让烧红的烙铁烙了一下似的。 侯国英极为和气地对自己的三个部下说:“现在你们明白剑臣为什么对你们发火了吧!因为凡是敢来找我们夫妻麻烦的,绝不是你们三个能应付得了的。所以,剑臣不想让你们留在这里。” 孙子羽当然知道,这是江三侠和岛主一心想保全他们三个人的半生威名。心头一热,刚想坚持不走,女魔王侯国英早寒下脸来说:“剑臣明知,一般的语言是阻止不了你们擅自行动的,因此才打发我亲自前来。申时之前,你们三人若仍敢滞留在徐州城内,就是不把我侯国英当岛主看待。言尽于此,去留任便。”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辛独出了一会子神,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时至今日我才弄清楚,石城岛的弟兄们为什么都忠心于她。难得呀!”小神童深深一礼说道:“来日方长,相见自会有期。请三位老人家珍重,晚辈在此恭送了。” 辛独气骂道:“你小子哪里是对我们客气,简直是撵我们三人滚蛋!” 通情达理的草上飞情知非走不行,只好一再叮嘱小神童、胡眉、耿月,一切从事小心,才和辛、燕二人怅然离去。 这座秘密的住所,已无丝毫用处,由胡眉锁好门户,一齐来到了华祖庙。 所谓华祖,乃东汉末年沛国谯(今安徽亳县)人,精通医道,不愿做官,在我国医学上有极大的贡献,人称华祖。后被曹操杀于许昌,可惜不知葬于何处。 第426章 因华祖常来徐州,所以唐代时期就建有庙寺。 小神童随在胡眉、耿月二人身后,跨进华祖庙,进入东跨院,一眼就看到了他最尊敬的三师祖名列五岳三鸟之一、被所有江湖人推之为当代武林之最的钻天鹞子江剑臣,身体虽未完全复原,但他的脸庞之上已开始有了红润之色。曹玉心里明白,这肯定都是三奶奶的功劳。 小神童早就两眼含泪地抢跪在三师祖江剑臣的膝前。 见到自己最疼爱的徒孙时,钻天鹞子江剑臣一向非常严肃的脸上,也破例地绽开了笑容。先向疯霸王鲁夫打了招呼,然后用极为慈爱的口吻询问了神剑醉仙翁、终南樵隐和自己两位师兄的近况。听说黑马铁鞭武财神单凤起已经惨死,不由得脸色大变;后来听到小神童已将单凤起的孙女单玉娥带来,又连连地夸讲了几句。使小神童曹玉顾忌云海芙蓉马小倩之心,一下子减去了大半。 聪明伶俐的绿衣仙子叶正绿早就拉着单玉娥,先给女魔王侯国英见过礼后,然后又跪拜在钻天鹞子江剑臣的面前。 江剑臣示意妻子侯国英替他将叶、单二女拉起,才向小神童笑道:“看来,到徐州找爷爷麻烦的肯定不止这两批。” 小神童曹玉奇道:“孙儿曾听草上飞孙总管说,师祖和奶奶从来未出过华祖庙一步,胡眉耿月两位姑姑也只探查出九泉枯骨和黑道三残一批人来此,师祖的估计……” 他本来是想说“师祖的估计是否过高”,说到半截,又不敢再说下去。 跨院角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口音,接着说:“岂止是估计过高,还有两批意想不到的客人,于今天早上刚刚赶到此地。说不定等咱们把杯筷摆好,还会有前来赶饭吃的。” 随着声音,从角门外面走进一个身材微胖、掩口短须、守备打扮的武官来。 若不是事先听清了说话的口音,凭曹玉那么锐利的眼光,都瞧不出这位守备大人就是曾被八变神偷任平吾亲口送号为人人躲的小捣蛋鬼秦杰所化装。小神童曹玉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小秦杰先口称师兄,上前给曹玉见了一礼,然后向师爷爷江剑臣禀告:“府衙巡捕头儿向孙儿亲报,九泉枯骨和三残等四人确实是用真名实姓住进了三盛客栈,赤松老和尚一个人挂单在云龙山上的兴化寺内。住在北关四通客店的黑道四瘟神,伪称去泰山烧香还愿,路过徐州,连名都全改了。另外,发现死在峨嵋山双飞桥的岳阳三刀之父——太湖一蛟杜大年,陪同荒江游龙白云飞,今早投宿在城内的招商旅店。最令孙儿想不到的是,隐居在东海之滨的八极怪叟段常仁,带着一胖一瘦两个喘得非常厉害的徒弟,也在今天早上刚刚抵达徐州。” 别看一贯敢打敢拼的小神童,今天听师弟秦杰报出这一大串人的名字,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再看江剑臣夫妇,不光一点惊慌的颜色都没有,就连年岁小于自己、功力低于自己的小秦杰,也是谈笑自若,一如既往,他不禁有些羞愧了。 江剑臣转身吩咐胡眉:“正绿玉娥她们初来此处,人地两疏,由你送往泗水刘府安置,三天之内不准胡乱走动!” 胡眉虽极不情愿,也只得遵命而去。 江剑臣这才笑着向侯国英说:“记得你我初来徐州时,正好是遍地菜花黄如金,如今已是丹桂飘香冰魄圆了。整整四个月的时间,咱们都没有出华祖庙一步,这在我来说是为了疗疾静修,势迫处此。在你可是如鸟入笼,苦闷难忍了吧?” 女魔王侯国英异常柔顺地向江剑臣说道:“你为什么不说,这一段时间是我侯国英有生以来最幸福的岁月!我不光练成了义父传我的颠倒乾坤大九式,还纯熟了师父新传我的鱼龙十八变身法,甚至连人都快胖得发喘了。” 江剑臣朗声一笑说:“在两个孙儿面前,我不和你抬杠。陪我和玉儿去悼念一下范亚父去吧!据杰儿估计,咱们的徒弟快到了。” 听说现在朝中暂署锦衣卫都指挥、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快到,小神童曹玉悬着的一颗心马上放下一大半,他太佩服自己的这个师叔了。 只有秦杰气得把嘴噘起了老高,嘟哝道:“都怪师父,硬逼我荣任了这倒霉的兵马守备大人,害得我不好跟着前去。” 侯国英拧了秦杰一下脸蛋,哄他说:“你只要当好守备大人的差事,奶奶一准教会你鱼龙十八变!” 秦杰高兴死了,并亲自下令,让疯霸王和耿月二人看家。 江、侯、曹一行三人,来到范增墓前。钻天鹞子江剑臣指着墓冢对侯国英和小神童曹玉说:“范增,居剿(今安徽桐城)人氏,开始参加反秦的项梁起义,后被项羽用作谋士。因功劳卓著,又被西楚霸王尊为亚父。可叹霸王误听谗言,对其疑忌,中了汉王刘邦的反间之计,不得不告退回乡,气恼交加之下,病死路上。相传西楚兵丁非常敬重范增,将他葬于此地,堆成了一座土山。《魏书地形志》上记载,彭城有范亚父之冢、《水经注》上也说:彭城之南,戏马台之西即为范亚父墓。” 女魔王叹道:“这就怪不得古人常说:霸王不听范增语,致使乌江剑割头了。” 江、侯二人的对话尚未落音,突有一个葛巾宽衫的古稀老者从墓后转了出来,一声不响地站到了江剑臣的对面。小神童猜知此人必是八极怪叟段常仁,为防江剑臣有失,刚想抢护在三师祖身前,早让侯国英伸手给阻止了。 八极怪叟段常仁冷冷地问道:“你是钻天鹞子江剑臣?” 江剑臣似乎不屑和对方问答,只把头点了下。 八极怪叟又问:“听江湖上传言,你曾在峨嵋山再一次失力?” 江剑臣还是不屑开口,又将头点了一下。 八极怪叟再问:“直到目前为止,你的先天无极真力恢复了几成?” 小神童虽深知三师祖刚傲成性,一向不出谎言,但在当前的强敌压境下,或许会从权一二,藉以迷惑敌人的一些耳目。 哪料到,钻天鹞子江剑臣竟毫不虚伪地伸出了四根手指。 八极怪叟脸色刷地转和,最后问道:“阁下真敢用仅存的四成功力,来迎战这么多的冤家对头?” 江剑臣还是点了一下头。 八极怪叟赞道:“身遭强敌围困,仍能从容坦荡,阁下真不愧为武林第一人。老夫就此别过,以后再图相会。” 说完转身而去。他那号称胖、瘦双喘的两个弟子,也从隐避处闪出,随在师父的身后走了。 小神童心中狂喜,刚想开口,夸奖八极怪叟段常仁几句,钻天鹞子却面向两棵古柏后面,冷然发话道:“朋友既然先八极怪叟一步到此,为什么直到现在仍在迟迟不发,难道真不相信江某只有四成功力?” 经过江剑臣出口点明之后,左侧那两棵粗近合围的柏树后面,分别闪出来一个人:一个是黑面虬髯,狮口鹰鼻,年纪虽过六旬,仍然神威凛凛;另一个四旬上下,白衣如雪,貌相清奇,神情潇酒,肋下悬剑,手持折扇。 江剑臣兵不血刃就挡退了八极怪叟段常仁。女魔王侯国英就不想让他多费精力了,斜跨一步,抢护在钻天鹞子江剑臣的身前,用手一指黑面老者脱口说:“黑面虬髯,狮口鹰鼻,年过花甲,体魂仍健。你是太湖一蛟杜大年。” 盯了另外那人一眼说:“四旬上下,一身白衣,神态不凡,貌相清奇。你是荒江游龙白云飞。不知两位到此,有何贵干?” 杜大年须眉直竖地吼道:“杜某膝下只有三个儿子,尽被江剑臣残杀在双飞桥上,致令我落了个老而无子。我要江剑臣血债血还!”伴随着他吼叫之声,奇形兵刃鱼齿刀抽出鞘外。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四回 按从前真实情况,当日岳阳三刀杜长虹、杜长宇、杜长光兄弟三人,为了迷恋骆氏姐妹的淫荡和艳色,才追随黑道三残,助纣为虐,在峨嵋山的双飞桥上,准备截杀化名刘月卿的女魔王侯国英,被武凤楼赶来,一口五凤朝阳刀震慑住了岳阳三刀,使他们三人知难而退。 但岳阳三刀在怯阵逃走时,却惨死在骆氏姐妹之手。 如今,其父太湖一蛟杜大年为了替三个儿子报仇,还请来了号称荒江游龙的白云飞。 女魔王本来想把事情的原委,详细解释清楚,一看太湖一蛟那怒发如狂、凶残蛮横的模样,心中一气,反倒决心不说了,看你太湖一蛟又能岂奈我何!太湖一蛟杜大年横刀扑出时,小神童曹玉自然不肯让三奶奶侯国英亲自出手。喷射青芒的冷焰断魂刀一招“震雷巽风”,反撩太湖一蛟的手腕,硬生生地把杜大年给逼退了数步。 突有一个粗野的声音骂道:“一条半死不活的老泥鳅,撑死难翻三寸浪,真不值得动用冷焰断魂刀。” 话刚到,一杆粗如鸭卵的五尺霸王枪,宛如怪蟒伸腰,直挑杜大年的小腹。 杜大年虽称得起太湖一霸,但对武林中的一疯三狂还是有所顾忌。闪身让开疯霸王挑来的一枪后,先把手中的鱼齿刀一立,封死了身前的门户。然后咬牙骂道:“你疯霸王一向都是他妈的孤魂野鬼,为什么偏偏出头来替先天无极派挡横?” 疯霸王怪眼一翻,极为自豪地骂道:“你杜大年的耳朵塞上驴毛了,鲁大太爷半年前就不是孤魂野鬼了!” 太湖一蛟微感一怔,问道:“你疯霸王既然有了字号,跑到这地方瞎掺和啥?” 第427章 疯霸王哈哈大笑说:“你老小子真是血混蛋一个。鲁大太爷已蒙先天无极派收归门下,我不上这里来掺和,上你小子姥姥家里掺和去?” 说着,手中的五尺霸王枪“气吞头牛”、“毒蛇出洞”、“怒龙翻身”一连三枪,真好像一条怪蟒掀起了千层狂浪,又宛如一只疯虎荡起来万丈尘沙。别的不说,光凭声势上来看,他太湖一蛟杜大年立即就相形见绌了。 疯霸王天生异禀,膂力极大,七十二式五虎断魂枪法,原来就有极深的造诣。否则,哪会被江湖荡妇艾群男利用他来当护身符?何况,又和黑风峡的枪霸强残互相切磋过技艺,枪法当然比从前更为凌厉了。 被太湖一蛟杜大年请来帮拳的荒江游龙白云飞,自然知道老友杜大年外号太湖一蛟水中的功夫不弱。如今改在陆地上交锋,对方又是力大枪沉的疯霸王,三十招不到,明显地险象百出了。有心上前换下杜大年来,又怕他在面子上抹不开。 就在白云飞略微迟疑之际,疯霸王早一招“怒挑滑车”,将太湖一蛟杜大年连人加鱼齿刀甩出了七八尺远。 一垫步冲上前,刷地将阴阳把一合,恶狠狠地一招“穿肠透胸”,硬是要把太湖一蛟挑死在霸王枪下。吓得荒江游龙白云飞心神一凛,情知已救护不迭,暗暗把牙关一错,心想:你疯霸王真要把太湖一蛟杜大年给挑了,我荒江游龙非屠了你给老朋友报仇雪恨不可。 好个疯霸王鲁夫,那招快如骤雨狂风般的“穿肠透胸”,分明已沾上太湖一蛟的胸前衣服,他竟能猛地来了一个“勒马悬崖”,抽回那条五尺霸王铁枪。 连一向傲不服人的荒江游龙,也暗地里叫了一声:“好枪法!” 面如死灰的太湖一蛟杜大年,铁腕一翻,掌中的鱼齿刀刚想插入自己的胸口,陡然觉得右臂曲池穴一麻,手中的鱼齿刀早已掉落在地面之上,和鱼齿刀一同掉落的,还有一块刚刚啃过的鸡骨头。 侯国英的两眼一亮,刚想喊声“师父”,荒江游龙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手中的折扇一抖,一招“透骨截脉”,点向了鲁夫的右肩井。 疯霸王一招“脱袍让位”,闪避开白云飞点来的一扇,右臂一抖,五尺霸王枪当成了齐眉棍,一下子变为“棒打仙桃”砸向了白云飞。 白云飞一声冷哼,身躯化成“乘凤仙去”,握在他右手之中的大折扇用了一招“跨鹤穿云”,直戳鲁夫的脑后五枕穴。 疯霸王由衷地喊了一声“好”,五尺霸王枪化成了“丁山挑鱼”,下扎荒江游龙的足三里。那条粗大沉重的铁枪在他的手内,几乎像别人使用判官笔一样灵便。 荒江游龙一向极为自负,如今一连两招竟不能撼动疯霸王一步,嘴角边的肌肉不由得一阵子收缩,掌中的大折扇一展,看样子像要用“煽风点火”上封鲁夫的脸面。如果疯霸王用手中的铁枪向上一封,白云飞就会把折扇一合,下袭鲁夫的气海穴。 幸亏疯霸王久经大敌,识破了白云飞的诡计,大偏头先避开正面,再猛把下扎的铁枪忽地一下子荡回,又变成了“泼风八打”。 荒江游龙白云飞一声轻啸,身化“巧燕翻云”,促使疯霸王的一枪落空,趁势贴近到疯霸王的身侧,手中的折扇一合,招出“分波追蛟”,急袭疯霸王右肋之下的期门、点将二大穴。出手之快,认穴之准,端的不同凡响。 小神童曹玉明白,这期门、点将皆属人体中的晕穴部位,一经点中,疯霸王势非昏厥倒地。心中一急,手中的冷焰刀反倒把鬼刀司徒圣的那招“魂归地府”用了出来。 荒江游龙再艺高胆大,也不敢置穿向胯间的冷焰断魂刀于不顾。万般无奈,只好收回袭向疯霸王的手中折扇,变招为“挂印封金”,砸向了小神童的冷焰断魂刀身。 直到这时,侯国英已确信疯霸王和小神童都不是白云飞的对手,扬声说道:“尊驾来找的是我,何苦跟别人多伤和气!” 女魔王侯国英成心来一个先声夺人,施展“鱼龙十八变”的身法,拿捏得也真准,话一说完,人早生生地站在白云飞的对面。 钻天鹞子江剑臣的眼快,早就发觉曾一度败在自己手下的黑道四瘟神,已齐崭崭地出现在范增墓的东侧。有心让他们出出丑,便点手唤道:“江某欠的债太多,不见得能全部还清。怕落空的,最好还是先伸手讨取。” 冲着钻天鹞子江剑臣的这番刻薄话,凡是稍有骨气有血性的人,势非立即扑过来动手不行。可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三尺的贾善仁,不光双手一伸,挡住作势前扑的杀手金马和胡拼命二人,还眉开眼笑地向江剑臣说:“不怕江三爷见笑,不等到你被债主们催讨得山穷水尽,我贾善仁绝不会伸手讨要。” 气得鲁夫向地面上连吐了三口唾沫,还大骂三声:“真不要脸皮!” 贾善仁不怀好意地故意激怒疯霸王道:“别看我贾善仁畏惧江剑臣如虎,只要你胆敢冲我龇龇牙,先向阎五爷报到的准是你!” 女魔王真怕憨大性直的疯霸王上了黑道四瘟神的圈套,平心静气地向白云飞问道:“我现在要说岳阳三刀不是我侯国英杀的,白当家的信不?” 白云飞毫不迟疑,答出一个“信”字。 女魔王不仅不再开口说话,反而从衣底下抽出紫电软剑,等待白云飞向自己点手叫阵。 白云飞到底不愧为明智之士,他早从侯国英刚才施展的鱼龙十八变身法上看出,肯定自己赢不了人家女魔王;他又看出,侯国英手中的紫电软剑,乃是一口切金断五的宝刃。猛地灵机一动,决心趁坡而下,反手倒持了用作兵刀的折扇,肃声问道:“以侯岛主已往和现在的声威,绝不会谎言卸责,能说出岳阳三刃惨死在何人手下吗?” 女魔王垂下了剑尖答道:“岳阳三刀到底死在何人之手,太湖一蛟日后不难清楚。倘若现在说出,很有移祸他人之嫌,恕国英暂不奉告。” 荒江游龙恍然大悟道:“从侯岛主的话音中,白某已有所觉察。倘贤伉俪不追究登门寻衅之责,在下二人告退了!”等女魔王扭转娇躯,再想查看黑道四瘟神时,鲁夫气得大骂道:“想不到江湖上有这么一群不要脸的老家伙!刚看出白云飞跟咱们有和解的意思,他们就像从老鹰爪下侥幸脱逃的野兔子一样,飞也似地溜走了。” 江剑臣一把握住疯霸王的手腕道:“鲁兄的年纪比我大师兄还大,成名也比我们五岳三鸟早。能和我们走一条路已然不错,千万不可和小孩子们胡乱称呼,让武林中人讥笑先天无极派太狂。” 鲁夫直脖子瞪眼说:“依附先天无极派是我疯霸王自己的意思,该怎么称呼,我自有分寸。哪个不开眼的浑小子敢说闲话,我就一枪挑了他!” 江剑臣知他脾气执拗,一时之间不好说服,又知他很喜欢和曹玉在一起,就扭头吩咐曹玉道:“黑道四瘟神为人卑鄙,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他和鲁爷一道,速往城中招商旅店,知会荒江游龙白云飞和太湖一蛟杜大年二人,劝他们二人立即离开此地,免滋事端。” 小神童当然明白,三师爷的这种顾虑,绝对不能算是多余,他还真怕有坏人从中捣鬼。因为凡是前来徐州挑衅寻仇的不管是谁,只要丧生送命在此处,人命血债都得记在先天无极派身上。所以听了三师祖吩咐之后,连忙一把扯住疯霸王鲁夫,一齐往城内走去。 荒江游龙白云飞和太湖一蛟杜大年二人所住的招商旅店,乃徐州府首届一指的大客栈,食宿价钱特别昂贵。也只有太湖一蛟杜大年这样的水面大豪,舍得这般花费。 二人花费了好多唇舌,那位老年帐房师爷才慢吞吞地在店簿上查出二人所住的地方是东跨院的三间上房。 曹玉又赏了店小二一块小银锭,方被引进了那座东跨院。一眼瞧见上房的门锁着,小神童曹玉的心就蓦地一跳。但他仍想看个明白,又让店小二拿来钥匙,打开了上房门,确见二人随身携带的包袱行囊还在,方才离开招商旅店。依着疯霸王鲁夫,就要直接扑奔四通客栈找黑道四瘟神算帐,被小神童摇头制止了。 读者诸君,你道白云飞和杜大年为什么至今不返回招商旅店?原来他们二人根本回不来了。原因是白云飞既相信岳阳三刀不是女魔王等人所杀,又自知绝不是先天无极派人的对手,离开范增墓回转住处时,就显得少气无力了。刚刚拐入一条僻街时,四瘟中的头号恶魔杀手金马,正双手抱肩,冷冷地卓立在那里。 太湖一蛟心头一惊,一把扯住荒江游龙,刚想把身形退回,忽又一眼瞥见来路早被素有拼命称号的胡黑子堵死。 杜大年手按鱼齿刀把,颤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黑道四瘟之首面善心恶的贾善仁,忽从杀手金马的背后闪出,满脸堆着笑容地答道:“帮助杜瓢把子报雪三子被杀之仇啊!” 可叹杜大年这个响当当的水面大豪,在黑道四瘟面前也不得不强忍满腔怒火说道:“多谢贾老前辈盛情,杜某日后必有重报!”扭头就想夺路而走。 胡拼命低声喝道:“好个太湖一蛟杜大年!俺大师哥好心好意来找你共谋大事,你小子竟敢不识抬举。”出手一招“怒碎天门”,直朝杜大年的当顶拍落。 太湖一蛟刀未出鞘,自知功力比胡拼命差得太多,连忙一个“解甲脱袍”后移了三尺。胡拼命的这一招他是躲开了,但他却把身后另一个黑道瘟神杀手金马给忽略了,被这个有名的嗜血杀手轻而易举地一剑刺了个透心凉。 第428章 白云飞只气得浑身抖颤,两眼血红,“仓”的一声,右手拔出自己的白龙利剑,左手暗扣了十三支龙须钉,决心要以死相拼,为朋友洒血报仇。 贾善仁一脸假笑地说:“杜大年自不量力,自己妄想来报三子被杀之仇,不去拜请三湘七泽的总瓢把子出来为他撑腰。我今天之所以杀他,就是为了能激起三湘七泽之间所有水面朋友的同仇怒愤,一齐奋起对付江剑臣。这种道理,太湖一蛟一介粗人想它不通尚属可原,难道聪明智慧如尊驾,也不识老夫的一片苦心!” 白云飞双眉暴挑,横剑怒喝道:“割肉医疮,智者尚且不为。如今子仇未报,再死其父,就让深冤得雪,于杜氏全家又有何好处?” 杀手金马冷冷地说:“杜大年厚礼卑词,聘尔来此,一招未出,鼠窜而回,难道还有脸拔剑掏钉。” 白云飞久历江湖,对黑道四瘟的凶残自有耳闻,情知洒血恶战或有侥幸逃脱的机会,胆怯求饶等于自速其死。 当下将左臂一甩,脱手三支龙须钉,先集中袭向面前的杀手金马,然后突然采取了擒贼先擒王的力法,一招“潜龙出海”,白龙剑化成一溜寒芒,带着划空锐啸,上刺贾善仁的“眉尖穴”,并乘贾善仁错步后退之机,复用一式“乌龙绕玉柱”,剑光霍霍地拦腰斩向了身后的胡黑子,弹指一瞬间遍袭三瘟神。真不愧有荒江游龙的美称。 四个人一分再合,三瘟神两前一后,将白云飞夹峙在中间。贾善仁面带婉惜之色叹道:“以尊驾的这身武功,毁了还真可惜。如愿尊我为父,不仅可保性命,还能传我衣钵。” 白云飞怒眦欲裂,招化“深谷逐龙”,看似攻向杀手金马;剑出半途,陡然改为“龙游四海”,反削胡黑子的软肋。 这就是荒江游龙失算的地方了。在他自己认为,出现在僻街之上的黑道三瘟神,不光数胡拼命功力较差,并且还是赤手空拳。所以才集中全部精力攻他,企图从这较弱的地方闯出。他却漏忘了还有一个号称黑心姥姥的女瘟神,直到现在还没有露面,保不准就潜藏在胡拼命的身后。 果然不出所料,手无寸铁的胡拼命在这招威力极大的“龙游四海”暴袭下,慌忙一个“燕青十八滚”,显出来一个极大的空档。 白云飞心头一喜,趁势变成了身随剑走,腾空向房上蹿去。 早就潜伏在胡拼命侧后的黑心姥姥,扬手一筒梅花穿云弩,极为狠毒地封向了荒江游龙白云飞的脸部五官。 可怜一向独往独来、纵横水旱两道垂二十年之久的荒江游龙,今天陪同太湖一蛟杜大年,一同惨死在古彭徐州。始终慈眉善目的贾善仁,马上向老伴黑心姥姥奉承道:“前后只练了两天的梅花穿云弩,竟然有这么好的准头。今晚睡觉前,我来替你洗脚!” 郝连秀瞪了他一眼催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还不快一点扯。” 贾善仁这才带着一妻两弟撤退到云龙山下,悄声向妻子黑心姥姥问道:“段该死的两个小该死徒弟,会不会如约来此?” 郝连秀白了他一眼说:“已经杀了个太湖一蛟,又陪上个荒江游龙,你还要收拾八极怪叟的两个徒弟!瞧他们两个的狂喘样,我都有些不忍心。” 贾善仁阴险地笑着说:“亏你还是有名的黑心姥姥,连小不忍则乱大谋都不懂。不暗地杀死胖瘦双喘,能激起八极怪叟段常仁的一腔怒火吗?在我贾大善人的计划里,连九泉枯骨焦德海的生辰八字,也属于被勾销之列。这不光能让赤松老和尚下死手去对付江剑臣,也能使辽东僧、道、俗三奇和江剑臣再来个仇上加仇。” 郝连秀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你这个出了名的大善人,心底下可比黑心姥姥黑多了。” 负责把风守望的杀手金马,向旁边打出一个有人来了的手式。 贾善仁夫妻俩马上停止对话。 工夫不大,胖瘦双喘鬼魅似地贴了上来,一齐拱手向贾善仁说道:“承蒙老前辈宠召。不知有何见教,请速作训示,以免家师责怪。” 贾善仁从二人的话言中,听出胖瘦双喘果然按郝连秀的嘱咐,瞒着师父段常仁秘密来此,心中暗暗欢喜。冲口问道:“你们哥俩和先天无极派结下的梁子不打算报啦?” 老大白费喘了一口气叹道:“晚辈兄弟想报仇,无柰师父暂不打算出手,又有什么法子!” 贾善仁和善地一笑说:“老朽有个办法,准能激令师马上动用,并且还会痛下杀手!” 老二黑瘦慌忙问:“计将安出?” 示意老三杀手金马和老四胡拼命,抢占好最佳的攻击位置,贾善仁笑得更加和善地说:“只要二位舍得丢掉性命,令师准会替你们报仇!” 胖瘦双喘情知杀星照命,上了黑道四瘟神的大当,但他们俩毕竟是八极怪叟的嫡传弟子,幼时同师学艺,长大共同历练,心意早就相通。不等贾善仁最后的两个字落音,一弹而起,齐用“饿虎扑食”的身法,集中扑向了黑心姥姥一人,决心宰一个垫底。 饶让黑心姥姥功力深湛,应变迅速,也架不住得过八极怪叟真传的胖瘦双喘突然袭击。虽用“裂土分疆”的重手法,分别印上了胖瘦双喘脐下的“关元穴”,无奈自己双肩的关节完全被对手拉脱,致使两只黑如鸟爪的瘦手蓦地垂下。 等到杀手金马和胡拼命二人的刀剑从胖瘦双喘二人的后心扎入时,黑心姥姥的两边太阳穴早被胖瘦双喘用“裂石开碑”手法砸塌,三具尸体同时横卧在地上。 看出大师兄嘴角两旁的肌肉隐隐地跳动了几下,吓得杀手金马和胡拼命这两个特等杀手神情一凛,知大师兄准是怪罪他们二人出手略慢,葬送了师姐郝连秀的一条性命。说不定在何时何地,也会让大师兄给一勺烩了。 不料贾善仁的神情马上就恢复了正常,平静地向二人说:“添上你们二师姐的这条性命,更能坐实江剑臣的罪名。只是便宜了九泉枯骨焦德海这个匹夫。” 话未落后,猛然听到一个极为严厉的声音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要让你贾善仁再逍遥法外,我这个守备大老爷就算白当了。” 机警狡诈的贾善仁听了,不禁心头一震。须知他们黑道瘟神再是强梁霸道,也是好汉不斗势,何况又在光天化日之下。张目一巡视,更不禁心中一凉。原来距离他们现在存身的一箭地之外,围上来最少也有两千名弓箭手,一个手执弯弓、弦搭狼牙、五短身材、留着短髯的守备将军,手拿令旗,带队指挥,不用说,刚才的那番话准是从他嘴中说出的。 不需笔者饶舌,读者诸君自然晓得这位守备将军就是钻天鹞子江剑臣的嫡传徒孙,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那捣蛋徒弟,八变神偷任平吾亲口贺号人人躲的小秦杰了。 书中代言,小神童曹玉和疯霸王二人快步赶回华祖庙时,欣然看见缺德十八手李鸣、驼背神龙耿直、乾坤八掌陶旺,化装充任了徐州守备大人的小秦杰。等完全来到了江剑臣的住处,忙将荒江游龙白云飞和太湖一蛟杜大年二人至今尚未回转招商旅店的情形,简要禀告给三师祖。 侯国英不容丈夫江剑臣说话,立即向缺德十八手李鸣说道:“安排这些事情,非你师父之所长,你替你师父料理一下吧!”此时的缺德十八手人见愁,可不是当年一见师父江剑臣就吓得手足无措的李鸣了,他业已暂时署理锦衣卫都指挥,言谈举止也很有震慑人心的气派。听罢师娘吩咐,立即派遣徒弟秦杰,火速调齐两千名弓箭手前来备用。另请乾坤八掌陶旺,立即赶往兴化寺,柬约在那里的云南狮子山正续寺的赤松上人相见,再求驼背神龙耿直代江剑臣前往邀请东海异人八极怪叟段常仁到此。最后把从府衙调来的四十名当地捕快全部派出,只要发现黑道四瘟神的踪迹,立即着人赶来报信。 猜出李鸣的真正用心后,连身为师长的江剑臣都频频点头。鲁夫更是满口叫好。 好家伙,在方圆不足数里的徐州城,扛出了锦衣卫都指挥的金字大招牌,还动用了两千名兵丁和四十名捕快,来和贾善仁等四瘟神周旋,那还不游刃有余。 不到半个时辰,不光找到了太湖一蛟和荒江游龙的尸体,也发现了贾善仁就在云龙山下的踪迹。 李鸣一声令下,才出现了两千弓箭手环围贾善仁三人的场面。 恰巧这时候,乾坤八掌陶旺陪着赤松上人师徒四人以及九泉枯骨焦德海和由驼背神龙耿直请来的八极怪叟,也先后来到了云龙山下。 李鸣笑嘻嘻地讽刺道:“蜀汉时,东吴水军大都督周公瑾,是陪了夫人又折兵,如今你贾善仁是死了老婆搭上命。” 要说贾善仁,真算得上是个角色。只听他声音朗朗地说:“当今的先天无极派如日中天,声威赫赫。对付我们这些不入流的江湖道,犯得上动用官兵和捕快吗?现在我听江三侠一句话,要是倚仗强弓硬弩来收拾我们,俺哥仨宁愿引颈就戮;要是和我们真杀实砍,我贾善仁即使落个洒血五步,也死得心服口服。” 缺德十八手李鸣哈哈大笑说:“你假善人也算得上是号人物,这么一星点儿阵仗,就把你老家伙给吓尿了?不怕一世英名付诸东流么?实话告诉你,别看本大人是实职实权的锦衣卫都指挥,这一次我可是孤身一人而来。调徐州的官兵来此,不过是防止你们作恶后逃窜而已。可叹八极老前辈一生就收了两个徒弟,却叫你假善人给残害了一双。 第429章 就让本大人我再面善心软,有心放你,八极老前辈也决不能不报杀徒之仇。另外还有我驼龙大爷、铁匠二叔,都和八极前辈是半生知己,他俩是非帮不可。正好是三个对三个,还用得着本大人大动干戈吗?”说完,冲着徒儿秦杰使出了眼色。 两千弓弩手、四十名捕快,马上全部撤退了。 目睹两名爱徒被杀的惨状,八极怪叟双手向驼背神龙耿直和乾坤八掌陶旺一拱,神色凄然地说了一声:“多承相助!”一出手就用上了先天乾元指,点、戳、捺、划之间,撒出了漫天指影,率先罩向了四瘟神之首贾善仁。 乾坤八掌陶旺真怕性如烈火、耿直任性的老驼龙,不好对付剑法奇诡而心黑招毒的杀手金马,随着八极怪叟段常仁猛扑之后,盯死了杀手金马,破例地还从腰际摘下两柄护手断魂钩,专门能克制刀剑一类的兵刃。 气得驼背神龙耿直跺脚吼道:“难道说宰人还有拣头!”一上手施展出声威赫赫的神龙大九抓。 钻天鹞子江剑臣,平素异常仰慕南荒剑圣赤松上人的剑术和为人,极为客气地抱拳说:“拙荆侯国英为助在下会战司徒平,冒名顶替了刘月卿,复在无意之中开罪了三位令高徒。况且泗水公刘广俊本人又素有善名,人死何必结怨,敌友全凭上人一言!” 赤松上人开始轻信了三残之话,来到徐州之后,从九泉枯骨焦德海的口中才得悉从前和现在的实情。有心就此罢手,苦无台阶可下。虽然江剑臣又亲口解释,奈口气绝无服软之意。再加上自恃和护短,竟干巴巴地说道:“既人死无法辩屈直,何妨手下分高低。” 江剑臣玉面一红,抗声说道:“此话出自上人之口,足证并非剑臣好强。现在就拜领教益如何?” 钻天鹞子的这一套话,要是放在四个月以前说,侯国英、李鸣师徒和曹玉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和担心;现在,江剑臣的功力最多不过恢复到四成,要想和威震南荒的剑术名家决雌雄,岂非是自寻死路。 女魔王身为江剑臣之妻,心中虽然焦急,苦中无词可藉。而那边八极怪叟和三瘟神的拼斗,仍无明显的胜败。 小捣蛋秦杰他可不管这一套!等兵丁和捕快一撤走,他马上就回复了本来的真面目。趁江剑臣和赤松上人互相问答刚落音,他马上就插嘴说道:“在下秦杰乃先天无极派第五代弟子,人既微,言自轻,本无说话的余地;无柰听了大和尚的话,倒让我缄口不得,明知道逞能乱说非挨揍不可,我秦杰也只好认啦。” 李鸣装模作样地斥责道:“赤松上人乃南荒高僧,不准你胡言乱说!” 小秦杰脸色转肃说道:“号称南荒高僧,自应四大皆空。特别是他身为三残之师,泗水公刘广俊在世之日,他不敢前来寻仇。如今刘公爷因病作古,他一个跳出三界外的老和尚,能不懂人死不结怨的道理?偏以不在五行中的出家人身分,前来寻找刘家孤儿寡母的麻烦!特别让我瞧不起的是,我师祖没失去功力之前,他迟迟不敢出头,现在趁我师祖的功力还没恢复,竟气势汹汹挑战。冲他们师徒这种卑鄙的行为,我刚才真想乘兵权在手时,下令用强弓硬弩,将其师徒射成刺猬蛋!” 疯霸王听小秦杰说得痛快,哈哈大笑地鼓励说:“有话你就全讲出,回头我替你挨揍!” 钻天鹞子江剑臣,见赤松上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知他让秦杰给糟蹋得实在下不了台。随厉声喝道:“竖子不得胡言!赶快向赤松上人赔礼。” 小秦杰这捣蛋鬼也真能拉得下脸来。不等师祖江剑臣的话说完,就噗咚一声给赤松上人磕起头来,口中还说着:“秦杰该死,惹你老人家生气。反正你老人家早就四大空,不会生气。替我这小孩子向我师爷爷求两句情吧!” 可笑赤松上人虽然气得浑身打战,脸色泛紫,但伸手尚且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小冤孽是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三残中的老三缺斧实在忍不下去了,霍地扑将出来,那把缺去一角的精钢月牙巨斧带起嘶嘶风声,劈向了跪在地上的秦杰。 气得赤松上人浑身抖颤,心想:拿巨斧去砍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孩子,岂不等于猪八戒照镜子——自找现世吗?刚想厉声喝止,早被枪沉力大而又眼明手快的疯霸王的一式“枪挑滑车”,把缺斧连人加斧甩出去足足有八尺开外。 恰巧在这个时候,驼背神龙耿直的神龙大九抓正好施展到“抓镣断铐”上,一刹间,爪风嘶嘶,锐啸慑人,硬把一贯号称胡拼命的胡黑子给挤兑得连连躲退。 这可不是胡拼命的功力不济和不敢拼命,因为他们师兄弟四人,二十年来都是专门采用阴毒卑鄙的手段去搞暗杀勾当的黑道瘟神,向来不和对手们动用真实内力和较量拳掌。如今一旦碰上了专门以硬功爪力见长的驼背神龙耿直,自然有些相形见绌。饶是那样,也把驼背神龙的九九八十一式神龙大九抓耗费到了六十五招以上。 驼背神龙耿直可真急了,他自从十九岁艺成离开师门后,这套九九八十一式神龙大九抓,前后只有两次施展到六十招以上。又深知胡拼命悍不畏死、敢打敢拼,若不是事先暗受缺德十八手李鸣的指点,一上来就采取了疾风骤雨般地狂攻,逼使胡拼命用拳掌招架,无暇亮出兵刃,否则真不知鹿死谁手。这四个黑道瘟神,确实棘手异常。 胡拼命在驼背神龙这招“抓镣断铐”下,失神后退。 驼背神龙耿直在精、气、神全提之下,奋起了毕生功力,虚使一招“瞎龙探爪”,一晃胡拼命的眼神。 胡拼命缩头、叠腰、躬身,一连三个动作才闪开耿直的这一招,反臂探手肩头,就想去抽兵刃。 驼背神龙所盼的时机终于来到了。他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极快手法,原地不动地又补上一招“怒龙裂虎”,把胡拼命的一条右臂从肩胛之上整个地扯了下来。 四瘟神之首贾善仁生性残忍,向来不关心他人的死活,今天就不同了,一见胡拼命残去右臂,不啻自己断去了一条膀臂。心胆大震之下,手底下自然慢了些许。 须知,高手相搏,极忌分神。八极怪叟一眼就瞧出了破绽,先天乾元指一招“化外天地”,正好戳在贾善仁咽喉之下的“华盖穴”上,不死也差不多了。 李鸣知道乾坤八掌陶旺和师父江剑臣最为莫逆,怕他收拾不下杀手金马,就有心让杀手金马分神地笑着说:“一只半死不活的癞蛤蟆,竟自半天也剥不下皮来,你老人家一辈子的铁算是白打了。”一面说着,一面向杀手金马的背后欺来。 李鸣的缺德阴损早就名满天下。别看他只大咧咧地往杀手金马的背后一站,还真能分去杀手金马一半的精力。 因为他知道,李鸣是什么缺德阴损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趁杀手金马的后背如生疔疮的一刹间,乾坤八掌炉中仙来劲了,右手断魂钩一个“拨云钩月”,左手钩变成了“盘时勾扯”。 李鸣故意又嘻嘻一笑。 杀手金马误以为李鸣即将出手帮助陶旺,前后夹攻自己,忙不迭地晃肩左闪。 早从李鸣的眼神中领会了心意的乾坤八掌老陶旺,突然把双钩化成了“引鱼上钩”和“判官勾魂”迭次而出,终于使杀手金马闪开了“引鱼上钩”躲不开“判官勾魂”,一下子划开了大半个小腹,立即跌翻在地上不动了。 一见黑道三瘟接连失事,赤松上人情知三残和焦德海等人已无斗志,佯然一笑说:“明晚就是八月中秋,老衲想邀请江三侠届时同登放鹤亭赏月,不知可肯赏脸?” 一身傲骨的江剑臣立即答道:“上人千里远来,理应由江某作东。至于地点,就依刚才上人所指定的放鹤亭吧。” 这种约会,明眼人当然清楚,这就是二人的生死约斗。赤松上人有恃无恐地带着三残弟兄和九泉枯骨焦德海走了。 秦杰趁师祖江剑臣劝慰八极怪叟,对胖瘦双喘之死不必过分伤感,反正黑道四瘟神被除,大仇已报,希望段常仁节哀时,偷偷地向大师兄曹玉使了个眼色,悄悄地向山上走去。小神童虽怕三师祖责斥,如今见师弟秦杰如此神秘,自然会引起他的好奇心,也就暗暗地尾随秦杰向放鹤亭方向赶去。 这座放鹤亭,在云龙山的顶峰,为宋代文人张天骥所建。 张天骥号云龙山人,博学而不想做官,隐居在山下的黄茅岗上,饲养两只仙鹤,并在山上筑一小亭,取名放鹤亭,凌晨登亭放鹤,晚上在亭畔招鹤。曾作放鹤招鹤歌,其中有:黄冠草履,葛衣而鼓琴,躬耕而食兮,其余以汝饱等句。其好友苏东坡在北宋元丰元年十一月初,特为他作《放鹤亭记》。亭畔有井一口,原名石佛井,深七丈多,因靠近放鹤亭,天启四年改为饮鹤泉,并在井南竖立了“饮鹤泉”碑。 秦杰领小神童相继到了放鹤亭内,不容大师兄发话询问,就单刀直入地问:“请大师兄公正判断,以师祖目前的情况和功力,是否适合和赤松老秃驴作拼死之争?” 曹玉毫不迟疑地答道:“极不适合!” 秦杰又问:“这公平吗?” 曹玉想也不想地答:“当然不公平。” 秦杰紧迫不舍地又问:“以大师兄观之,此次拼斗,师祖有几成胜算?” 小神童想到三师祖目前的功力最多恢复了四成,去和名震边荒、号称天南第一剑的赤松上人相拼,不由得身躯一颤,颓然答道:“一成也无。” 小捣蛋秦杰来精神了,小大人似地沉稳说道:“身为先天无极派第五代掌门大弟子,既知师祖毫无胜算,而任其去蹈险境,岂是智者之举!” 第430章 曹玉气得一瞪眼说:“我就是明知三师祖去蹈危涉险,能敢阻止他老人家吗?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真有胆量的话,你去试试!” 秦杰嬉皮笑脸地说:“我只是这么说说,大师兄又何必真的动气。” 小神童凄然叹道:“要不是他老人家幼功精深,基础雄厚,当年虎牢关那一次恶战就会把功力尽失。特别今年四月间,三师祖以失力恢复之躯,在一连恶斗峨嵋四杰、三枪追魂韩透心、一苇渡江申士业、黑道四瘟冲之后,卑鄙无耻的峨嵋掌教司徒平方才出场。饶是那样,三师祖险险取胜司徒平这只狡猾的狐狸时,鬼刀司徒圣老狗还乘机又啃咬了一阵,致使三师祖第二次严重失力。短短四个多月,他老人家竟能神奇地又把先天无极功力恢复到四成。 眼下要是让赤松老秃驴再拣去这次便宜,说不定三师祖的功力就永远也不会再恢复了。” 秦杰一把抓住大师兄曹玉的手,以极为肯定的语气说:“请大师兄以第五代掌门弟子的身分,前往兴化寺通知赤松老和尚,约会改在今晚亥初时分。” 曹玉想也不想地说:“时间越是提前,岂不越对三师祖不利!” 秦杰故意神秘地说:“只要把时间改在今晚,就用不着他老人家亲自去会赤松老驴了。” 小神童一愣问道:“由谁代替他老人家前往,有取胜的把握吗?” 小捣蛋秦杰很有把握地说:“所去之人,功力虽然远远不如咱师祖,但要赢他赤松老秃驴,胜算最少也在十二成之上。说玄了,简直是易如反掌。” 别看小神童曹玉是出了名的机灵鬼,也让秦杰给弄糊涂了,茫然说道:“我真想不出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小捣蛋秦杰把胸脯一挺,极为自傲地说出了一个“我”字。 要是换了别人,非狠揍秦杰一顿不可,但曹玉对秦杰那可是知弟莫若兄。他知秦杰虽然调皮捣蛋,鬼点子极多,可极怕师父缺德十八手,异常崇敬师祖江剑臣。像今天这种有关整个先天无极派声威的大事,就让有人再借给秦杰一百个胆,这小捣蛋也不敢乱来,可又怎么也想不出取胜赤松上人的计策。 见掌门大师兄若有所思,秦杰一改往日那嬉皮笑脸的习性,换上一副极为严肃的样子叫道:“大师哥,小弟我虽是出了名的捣蛋鬼,对今天的事情我敢胡来吗?除非我不想活了。据估计,赤松老秃驴也该回来了。从放鹤亭到老秃驴住的地方,只消从东面这个小角门过去,再跨下几十道台阶,然后再穿过一个月亮门就到了。我马上回去向师父禀报,请大师哥快去。” 说也奇怪,这一次小神童还真听小捣蛋的吆喝,果然按照师弟所说的那样,跨进放鹤亭东侧的小角门,走下几十道台阶,先来到了兴化寺中的石佛殿。 这座巨大的石佛是半身坐像,高近三丈,是早在北魏时期就着山崖巨石雕凿而成。当时仅造出了佛头。明初建文四年才依山崖建造大殿以覆盖。后檐墙只高尺许,仅用三砖砌成,因此才有“三砖殿覆三丈佛”的说法。 这时的小神童哪有游山礼佛的心情,按照小捣蛋秦杰的嘱咐,登上十几道台阶,刚把头伸进那个不大的月亮门内,突然一眼瞧见号称天南一剑的赤松老和尚脱去长大袈裟,手执一柄剑身狭长、剑刃极薄、形状奇异的锋利古剑,正在演练他的独得之秘——追风闪电十三斩。 连看三招之后,曹玉的心就向下沉了。因为他的眼睛告诉他,赤松上人的追风闪电十三斩剑法,论功力的深湛、剑法的奇诡、招式的神速,都不比失去功力以前的三师祖差。倘让恢复四成功力的三师祖去会战赤松老和尚,说不定会葬送了三师祖的年轻生命,更别说让功力不及自己一半的秦杰上阵了。 赤松上人的追风闪电十三斩,施展起来是何等神速!就在曹玉一愣神之际,人家的一十三式剑法早像旋风一样地演练完了。只听赤松上人用苍劲的口吻说:“我的追风闪电十三斩就是让你暗暗地窥去,大概也换不回他江剑臣的命运。” 刚才还在暗暗心惊的小神童,让天南第一剑赤松上人的几句话给激火了。陡地把身躯一挺,由心惊胆战一变而为傲气凌人地说:“在下先天无极派第五代掌门弟子小神童曹玉,奉敝派李师叔之命,向大和尚传一句话。” 赤松上人最忌别人肆无忌惮地喊他大和尚,脸色一寒,语冷如刀地问:“李鸣让你来传什么话?” 早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小神童,冷冷一笑说:“我李师叔意思是,杀鸡根本用不着宰牛刀,别说你大和尚不是我三师祖江剑臣的对手,就连我李师叔也不屑和你大和尚动手。因此才让我向你传话,一是时间改为今天亥初时分,地点还是山顶放鹤亭;二是改由我派年轻人中的好手和你一决生死……” 一听曹玉说出这两条能噎死人的话,气得赤松上人真想开口骂人了。 小神童嘴快,早就接着说:“三是假如我派输了,立即全派退出江湖,永远不在江湖之上称雄。” 听完小神童的第三条,赤松上人不光不气,反倒高兴了起来。因为他哪会把先天无极派的年轻弟子们看在眼内!看起来先天无极注定要一蹶不起了。 得到了赤松上人的明确首肯,小神童不回放鹤亭,反从北面的磴道下山,回到了华祖庙内。 江剑臣一来和八极怪叟弃嫌修好,二来又和驼背神龙、乾坤八掌重逢,连连催促妻子侯国英,徒儿李鸣献酒上菜,欢成了一片。 曹玉心中有事,为怕羁住身子,不敢让三师祖瞧见自己,就偷偷地回到西厢房。一眼看见小捣蛋秦杰正仰面朝天睡得正香,简直跟没事人一样,气得他右掌向上一扬,刷的一掌,直朝小捣蛋秦杰的左腮扇去。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五回 眼看小神童曹玉的右掌就要扇在小捣蛋秦杰的左腮上,秦杰陡地睁开双眼,冲口说出:“大师哥,你是真打呀!” 看出小捣蛋是故意在装睡,小神童曹玉也就收回右掌,瞪了他一眼责备道:“亏你还有心情躺在这儿装死!” 秦杰先将头伸出厢房外,确信附近无人,才悄悄地对大师哥曹玉说:“回来后,我已把咱们的打算告诉了师奶。她老人家让我告诉你,只管放开手去干。师祖发觉后,由她包揽在自己身上。最后,还夸奖了我两句呢。” 小神童长叹一口气说:“神像倒是塑好了,但是怎么安眼呢?” 秦杰看出大师哥还是有些疑神疑鬼的样子,就强自忍笑说:“现在申时将过,离咱们和老秃驴约会的时间只有一个多时辰。烦请大师兄先去查看一下,防止再出现什么变故。” 曹玉哪能想到,这也是捣蛋师弟的花招。听他说得在理,就暗暗向云龙山上赶去。 小神童这是第三次攀登云龙山了,先隐身当今万岁的皇祖、万历一十四年间莫与齐书写的“云龙山”大石刻左侧,怕万一和江湖三残、九泉枯骨等人碰上。稍停片刻,才轻点巧纵地向兴花寺掩去。 云龙山本来不高,极易于攀登。放在轻功已经登堂入室的小神童身上,换口气之间就贴近到云龙山东麓的兴化寺,翻越庙墙后,刚刚隐起了身形,就发现江湖三残和九泉枯骨正聚在一棵合搂小松树前,窃窃地议论着,看样子,像是在商讨一件极为重大的事情。 小神童曹玉心中一动,乘对方四人无暇分心之际,就地一个轻翻,钻入树侧的一片冬青丛内。 只听三残之首残剑骆日叹道:“费了无数唇舌,才把恩师扇动来此,眼看先师袁公之仇得报,却不料恩师竟得了腹泻之症,而且次数频繁,改在今晚之约将到。总不能让他老人家抱病上阵吧?” 一听赤松上人得了腹泻之症,并且次数频繁,小神童曹玉不光几乎笑出声来,也真佩服自己那捣蛋师弟的手段高明。谁都知道,铁打的硬汉也架不住三摊稀屎,何况只要双方一交上手,哪里还有去拉稀屎的时间!谁又听说过:正动着手,腹内一疼,要求对方暂停,前去拉屎的道理!这小捣蛋的法子真损,也确实坑苦了赤松上人。 老二断刀金昌急忙抢着说:“费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有了报仇的希望,难道就此罢手不成?” 最后还是九泉枯骨焦德海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所恃的就是赤松前辈。如今他突得腹泻,越吃药反而越厉害。倘被缺德十八手李鸣获悉,非伸手拣咱们的便宜不可。他可是什么缺德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啊!” 老三缺斧刚想反对,为人极为阴狠持重的残剑骆日,立即做出决定说:“其他的话再也休提,赶快一起去央求恩师,火速离开此地。只要保全了恩师的一切,自有报仇之日。我老琢磨,这可能就是缺德十八手在捣鬼。再加上他现在荣行署理锦衣卫都指挥,为了保护他的师父江剑臣,什么毒辣的招儿不能用!包括调动官兵,征用捕快,因为咱们本身就是绿林大盗。” 可能南天一剑赤松上人拉泻得太厉害,果然听从了大徒弟骆日的请求,让三残和焦德海等四人用一张软床抬起,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云龙山兴化寺。 正在小神童曹玉笑得打跌之际,女魔王侯国英和小捣蛋秦杰娘儿俩,也从另外一棵大松树后转了出来。 小神童曹玉强行忍住了笑声,向秦杰问道:“你给赤松老和尚服下什么样的药物,竟使这个功力通玄的老秃驴泻成了那个样子,并还吃药无效!” 第431章 小捣蛋秦杰噗哧一笑说:“大师哥,你老可真是聪明一世、不聪明一时。一开始,赤松上人来到徐州,哪里也不去,偏偏住在兴化寺,我就怀疑他必和该寺住持玄通秃驴有旧。我指使府衙巡捕头儿张黑狗一打听,才查知他们二人原本是俗家的姨表兄弟。我马上交给张黑狗一大包泻药,让他力逼玄通和尚先下在表兄所吃的饭菜中。” 小神童曹玉一听,还有些不明白,又急忙问道:“玄通和尚怕官面上的捕快,自然能暗中下药。只是以赤松上人的江湖经验,功力深厚,焉能是区区泻药所能克制的!” 小捣蛋秦杰瞟了女魔王侯国英一眼,看出师奶奶没有阻止他的意思,就放心地说道:“大师哥你怎么忘了,当代药王皇甫济和家父可是至交好友。他用巴豆精配制的‘一泻空’,我一下子就给了张黑狗十包。这老小子也真有种,一次就给赤松老和尚下了五包。再加上他那么大年纪,哪有不顺啶淌的道理!” 小神童一面大笑,一面问道:“药王的泻药再厉害,也不可能越吃药越厉害。” 女魔王侯国英不等徒孙秦杰开口,就替他答道:“事情很简单,只要在煎药的时候再向药中加一包就行了。这还算他的大徒弟残剑有些见识,否则非泻爬在此地不可!” 在秦杰的谈笑挥敌之下,已把号称天南第一剑的赤松上人打发走,而且走得极不光采,娘儿仨也就很快回到了华祖庙内。 经过长谈,一向为人孤僻的八极怪叟段常仁,竟和钻天鹞子江剑臣结成了忘年之交,纵酒论剑,直到天亮,犹未兴尽。经乾坤八掌炉中仙陶旺几次催促,才跟随骆背神龙耿直、乾坤八掌陶旺二人去泗水公刘府休息。临走时,还声称要盘桓经月再走。 三位老人走后,钻天鹞子江剑臣还是不想就此休息,打发侍儿耿月,唤来小神童曹玉说:“你师父自五月下旬前去寻找魏银屏,迄今已近三月。不光你掌门师祖日夜悬念,连我也放心不下。我们不是挂念你师父的功力不济,是挂念他为人太忠厚。须知,害人之心虽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不可无。我想让你先去君山恶鬼谷探望一下你的义父义母,然后取道南行,打听你师父武凤楼的下落。有了消息,立即派人飞报我知。叶、单二女可暂留此处。”说完,方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回到厢房以后,小捣蛋秦杰就磨着大师哥曹玉,带他一块前往恶鬼谷。 小神童曹玉叹道:“你有福气能陪侍在三师祖和三师奶的身侧,正好百尺竿头,日进一尺。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小秦杰正色说道:“大师哥之言差矣!一个人的成就,首在历练。再者说,师祖的功力尚未恢复,我岂忍心让他老人家把精力浪费在我的身上!请大师哥还是把我带走吧,我绝不会成为大师兄的累赘。” 小神童听他说得有理,就偷偷地请准了女魔王侯国英,率同小捣蛋秦杰,乘骑驼背神龙耿直为他二人挑选的马匹,离开徐州,向岳阳方向出发了。 没踏上征途之前,小神童曹玉老是怕秦杰调皮肇事,捣蛋惹祸;哪知道这一次的小捣蛋,却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小心谨慎,锋芒尽敛,避开要道,晓行夜宿。 一路之上,毫无耽搁地抵达到了岳州。 这岳州一名巴邱,又叫巴陵。蜀汉时,东吴水军大都督周瑜气死,吴主孙权命鲁肃代周瑜镇守巴邱,以御关羽,指的就是此处。 又如唐书上记载:唐开元四年,中书令张悦犯罪,谪守岳州,也是指的这里。 还有《古文观止》上,范仲淹在他的惊世之作“岳阳楼记”里曾曰: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也是写的这里。 小神童曹玉自从拜在鬼王司谷寒、鬼母阴寒月二人的膝下后,恶鬼谷的人理所当然地把他捧作了自己的少谷主。所以曹玉和秦杰刚刚进入岳州,恶鬼谷的眼线一面飞报给老谷主鬼王和鬼母夫妻,一面报给安设在城内的坐桩头目——分水夜叉胡彬和前来巡查的副谷主冷面钩客汪子坤,以及总管龙宫秀士纪百策。 听说少谷主曹玉快要来到,头一个就是分水夜叉胡彬,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就连向来不苟言笑的副谷主汪子坤,也在他那张木无表情的瘦脸上,绽出了一些笑容。 只有鬼王司谷寒的心腹总管兼智囊谋士的龙宫秀士纪百策,皱眉叹道:“少谷主此时回谷,恐非咱们恶鬼谷之福,最好能劝说少谷主迅疾离开岳州府。” 分水夜叉胡彬听了,心中虽不高兴,因自知人微言轻,还不敢向内坛总管龙宫秀士纪百策抗争。 冷面钩客汪子坤可不吃龙宫秀士这一套了,一张瘦马脸,寒得能刮下三层霜来说:“少谷主不仅深受老主人夫妻的宠爱,也极得全谷上下人等的敬爱和拥戴。再说,人家还是先天无极派的第五代掌门大弟子,身分是何等尊贵!如今千里迢迢回谷省亲,真使咱们君山恶鬼谷生辉。你小子愣敢嚼这样的舌头,小心传到主母的耳朵里,一怒撕碎了你。” 龙宫秀士一脸愁容地说:“少谷主和云海芙蓉马小倩二人,在峨嵋山刀劈银戟温侯毛旭初,暗伤独眼乌龙李占魁,武凤楼又在双飞桥上杀了岳阳三刀。这早就激怒了三湘七泽总瓢把子铁胆震九州屠铁甲和一棍定三湘屠氏金刚兄弟二人。若不是屠氏弟兄和老谷主叙过口盟兄弟,又经我多方解释,风浪才得暂平,我敢下断言,只要少谷主在岳州府城一亮相,势非重新激起三湘七泽水面群雄的旧怒不可。” 冷面钩客汪子坤脸色更寒地说:“屠铁甲的狐群狗党再多,再厉害,再凶恶,还能凶得过咱们老谷主夫妇!我不信他们真敢得罪恶鬼谷。” 龙宫秀士纪百策一甩手,挥退了手下人等,连分水夜叉胡彬也不例外。大厅内只剩下他和汪子坤二人,他才放低声音向副谷主说道:“铁胆震九洲屠铁甲野心极大,虽然席卷了三湘七泽地面,也登上了总瓢把子的宝座,但他对咱们老谷主的声威,永远都凌驾在他屠铁甲之上,常使他心怀耿耿。由于惧怕老谷主夫妇的奇诡神功,一方面频频登门,甘言攀交,二方面暗蓄死士,扩充势力。我曾多次向老谷主密报,都被老谷主一笑置之。据我深知,早被屠氏罗网麾下阴谋对付恶鬼谷的,就有巴陵三鞭和洞庭四霸。” 冷面钩客汪子坤忿然骂道:“好一个卑鄙无耻、表里不一的屠铁甲,竟敢阴谋对付恶鬼谷。就凭你刚才报出的那几条小泥鳅,能翻起多高的浪花来!” 龙宫秀士纪百策接着说道:“就让副谷主真瞧不起三鞭和四霸,难道连臭名昭著的衡阳四怪都不肯放在眼中?” 冷面钩客汪子坤的脸色果然一变,有些将信将疑地说道:“这四个怪得不能再怪的老怪物,可是出了名的。目中无人(瞎)、六亲不认(疯)、充耳不闻(聋)、百问不答(哑),莫非也和屠铁甲有了来往?” 龙宫秀士纪百策咳了一声说:“岂止这四个老怪物接受了三湘七泽总瓢把子的重礼和聘金,就连苗疆的蛇蝎二美人,也成了铁胆震九洲的座上嘉宾。” 听到这里,冷面钩客神色更为大变了。 龙宫秀士只瞟了他一眼,又不管不顾地说道:“屠铁甲为了对付恶鬼谷,还请来了谷主当年的两个老对头,他是决心伺机倾覆恶鬼谷。” 冷面钩客汪子坤目瞪口呆了。 龙宫秀士还想再说下去,突然一个极为阴冷的口音说道:“亏你纪百策掰着手指算半天,竟连一座真神也没算出,怎配称龙宫秀士!实话告诉你,真正可以克制老鬼夫妇的,是我那新近从杀人如麻千里空前辈门下艺成归来的小主人屠四如。” 随着话音,铁胆震九洲屠铁甲的掌门大弟子、曾在小神童曹玉手下栽过跟头的独眼乌龙李占魁的二弟李亚魁,从大厅门外跨了进来。 冷面钩客脸色一寒,刚想向李亚魁公开叫阵,李亚魁早气势汹汹地说道:“你汪子坤的那几手三脚猫拳脚,真没放在我们瓢把子的眼里。看在咱们同属三湘七泽之间,谁也没跟谁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只要二位能相劝司谷主答应我们总瓢把子的条件,立即就会化干戈为玉帛。不知二位可肯效力?” 不想马上翻脸的龙宫秀士纪百策,抢先问道:“不知贵上屠老当家的意欲如何?” 李亚魁哈哈大笑说:“以我们瓢把子和贵谷主的交情,所开的条件既不会太多,也绝不苛刻。” 龙宫秀士一听有门,赶口问道:“但不知屠老当家的提出的是什么条件?” 李亚魁说:“条件不多,只有三个!” 龙宫秀士一迭声催道:“还望李兄弟赶快讲出!” 李亚魁先伸出一根手指头说:“第一,速将先天无极派第五代弟子小神童曹玉捆绑送交三湘七泽总瓢把子,任其处置。” 冷面钩客汪子坤脸色一变,刚想诉诸武力,李亚魁早伸出第二根手指头说:“第二,鬼王司谷寒、鬼母阴寒月,立即加盟三湘七泽总舵。” 听了李亚魁的第二个条件,冷面钩客汪子坤反倒沉住气了。 李亚魁志得意满地伸出三根手指说:“第三,鬼王、鬼母夫妇,应受聘为三湘七泽总瓢把子的左右护法,并限其立即前往总舵报到。” 冷面钩客汪子坤不等李亚魁的最后一句话落音,身躯顿时从座椅上一弹而起,手中的劈水狭锋刀暴闪而出。 等到李亚魁察觉不好,再想闪避,哪里还来得及!随着劈水狭峰刀的闪过,李亚魁的右手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一齐被切了下来。 第432章 疼得他一咧嘴,刚想用左手拔刀,作垂死挣扎,冷面钩客汪子坤一声怪笑,晃身逼近,左手食、中两指一并,招出“蚌壳取珠”,挖出了李亚魁血淋淋的一只眼珠。 狗仗人势的李亚魁终于倒地难起了。 恶气尚未全消的冷面钩客汪子坤,用手指点着李亚魁的两名从人说:“这小子的三根手指头,是二太爷我给切下的,眼珠子也是我二太爷亲手挖出的。借你们二人的嘴,传汪二太爷我的话,告诉铁胆震九洲老匹夫,再要胆敢藐视恶鬼谷,这就是他老小子的榜样!” 两名随从吓得浑身发抖,面如土色,真怕冷面钩客汪子坤再拿他们二人出气。从地上一下子架起疼昏过去的李亚魁,像拖死狗似的拖走了。龙宫秀士纪百策顿足叹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副谷主此举,虽是大快了人心,必会为本谷带来一大片血腥,恶鬼谷将永无安宁之日了。” 就在这时,分水夜叉胡彬早把小神童曹玉和小捣蛋秦杰请到了分舵。 心细如发的龙宫秀士,早从小神童曹玉的脸庞上看出,胸无城府的分水夜叉胡彬,已把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少谷主曹玉。 果然,落座之后,小神童曹玉就开门见山地向龙宫秀士纪百策说道:“纪叔父既是恶鬼谷的总管,又是义父当年的好友,大半生心血都耗费在恶鬼谷的事业上,自然为本谷的安危而担心。但你老人家却忘记了一条最普通的道理,那就是:凡是生了恶疮疖,就没有不出脓的,更何况一山难容二虎。所以说,义父和屠铁甲之争,终不可免。何不乘义父、义母寿体康健、功力未退的时机,作一了断呢?” 龙宫秀士纪百策正想说曹玉:你的话虽有道理,但你也忘记了一条最浅显的道理,那就是:寡不敌众,弱不敌强。不料就在这个当儿,大厅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粗豪的声音道:“你纪老三虽然自命算无遗策,毕竟难脱秀才胆小怕事之嫌。还是我的乖儿子有出息,有见解!” 一听声音,整个大厅内的人都知道是鬼王夫妇得报赶来了。 小神童曹玉自幼父母双亡,几乎视鬼王夫妇如亲生爹娘。不等鬼王、鬼母并肩走入,早就膝行向前迎了上去。 调皮捣蛋的小秦杰,也屈下双膝一跪。 一见爱子比从前高大了许多,鬼母阴寒月高兴得流出泪水,竟忘了拉起跪在地上的小神童。 鬼王司谷寒虽然一向惧内,这次竟向老妻阴寒月瞪眼吼叫道:“妇道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成天哭喊着疼儿子,可儿子跪在地上都不知道拉起来。” 出奇的是,面对鬼王司谷寒的瞪眼吼叫,阴寒月竟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还极为听话地把小神童拉了起来。 连副谷主冷面钩客都觉得奇怪。 鬼王拉起秦杰后,异常亲切地称赞道:“听说你小子的胆量比我们乖儿子还要大。看起来,天下有出息的小娃娃,都出在先天无极派一门。” 小捣蛋秦杰绷着脸儿说道:“依小侄看来,天下有出息的还得数你老人家。” 鬼王司谷寒一怔问道:“何以见得?” 小捣蛋秦杰正儿巴经地答道:“事情明摆着,连我和大师哥这两个有息的,见了您老人家都忙不迭地跪下磕头,你老人家岂不是更有出息!” 鬼王司谷寒先是哈哈大笑,后来可能品出滋味不对,瞪了秦杰一眼道:“你小子胆敢开老子的玩笑,看老子不揍扁你。” 小秦杰嘻嘻一笑说:“笑一笑,十年少。小侄一照面就给伯父添寿十年。你老人家不光不承情,还要揍扁我,太不仗义了。” 鬼王笑骂了一句:“怪不得连八变神偷老前辈都说你小子是人人躲……” 一名恶鬼谷鬼卒进来报道:“三湘七泽总瓢把子铁胆震九洲屠铁甲前来拜见!” 鬼王司谷寒大手一挥口谕道:“传我的话,让屠铁甲进来见我,我要亲手掏出他屠铁甲的苦胆瞧瞧,是小得像鸡蛋黄还是大得像大鸭蛋。” 龙宫秀士忽地站起,重新吩咐道:“江湖之上,礼不可废,快请屠老当家的相见。”紧接着站起身来,随在那名鬼卒的身后迎了出去。 工夫不大,大厅门外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说:“小弟御下不严,冒犯了大哥、大嫂的虎威。接报之后,就慌忙赶来向大哥大嫂赔礼,并枭肇事者李亚魁之首以谢罪!” 铁胆震九洲屠铁甲的这种举动,别说龙宫秀士纪百策开始没有料到,就连经过缺德十八手李鸣长期教导的小神童和小捣蛋,也始料之所不及。由此可以看出,这个三湘七泽的总瓢把子更不能低估了。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以铁胆震九洲屠铁甲的身分和地位,不仅亲身前来赔礼,并还枭了李亚魁的人头首级来谢罪。别说胸襟宽阔的老鬼王不好意思再行翻脸挑衅,即使另换个心胸狭窄的人,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屠铁甲先瞟了一眼大厅内的地势,然后抬腿一脚,将自己的掌门大弟子独眼乌龙李占魁踢了个一溜翻滚,滚到了鬼王夫妻膝前,并厉声喝骂道:“为收你这个不成材的蠢东西,几乎损坏了我和鬼王哥哥二十年的肝胆友谊。快去央求你伯父、伯母饶恕。” 向来都比一般人多出两个心眼的小秦杰,一眼就看出了危机。身未弹起,就大喊了一声:“小心暗算!” 尽管秦杰眼明手快,发现得早,也还是迟了半步。因为独眼乌龙李占魁距离鬼王司谷寒比秦杰近得太多了。以致当秦杰那句“小心暗算”四个字,只喊出一个“小”字时,独眼乌龙早从自己的袖管中用出一口雪亮的七寸匕首,奇准地投入了鬼王司谷寒肚脐之下的关元穴。就让是华陀再世、扁鹊复生,老鬼王也回生无术了。 可怜声威赫赫的一代鬼王,竟自一声不响地丧生在阴谋暗算之下。 夫妻恩爱情深的鬼母阴寒月“嗷”的一声怪嘶,又黑又瘦的长手爪,直扣独眼乌龙李占魁的当顶,恨不得一爪抓碎他的天灵盖。 先前早有准备的独眼乌龙李占魁甩手一刀,扎向老鬼王司谷寒之后,就地一个十八滚,退回到师父铁胆震九洲屠铁甲的身侧。 尚未完全断气的老鬼王,猛地用右手食、拇二指夹住了匕首把柄,狠命地一拔一甩,脱手射向铁胆震九洲屠铁甲。并还在断气之前,喊出一声“留得青山在”,就栽向了地面。 只可惜射向屠铁甲的匕首,让他的掌门大弟子独眼乌龙李亚魁用三停狼牙镩给磕飞了。 鬼母阴寒月企图再次扑出,早被小神童曹玉用身躯拦住了,并冷冷地叫了一声:“屠铁甲,我小神童曹玉并不讳言,只要有我的三寸气在,我会亲手碎割了你,以慰义父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现在,我要和你门下的掌门大弟子独眼乌龙单独相搏。” 屠铁甲的二弟,一横自己的盘龙棍,向小神童曹玉说:“你小子也不要这么卖狂。凭你还真不是我徒侄李占魁的对手,他也绝对忘不了你的两钉之仇。现在,屠二爷找的是冷面钩客汪子坤。” 恶鬼谷副谷主汪子坤所以能赤心耿耿地追随鬼王夫妇,是因为他在闯荡江湖时,有一次突遭仇家袭击,浑身浴血,苦战一夜终不得脱,眼看性命不保,被鬼王夫妇拔刀相助,虽然尽杀了袭击汪子坤的十八名仇人,但鬼王也受创七处,鬼母也力尽倒地。自那时起,冷面钩客就投奔了恶鬼谷,死心塌地地效起忠来。眼见老谷主鬼王被杀,汪子坤痛心的如丧考妣。若非小神童曹玉是谷主的义子,位居少谷主身分,他早就抢先横刀出场了。 如今一棍定三湘屠金刚向他一叫阵,他哪里还能容忍,倒提自己的劈水狭锋刀,抢扑到鬼母阴寒月和少谷主小神童的身前,躬身凄然道:“当日没有老谷主救护,汪子坤早就化为一堆白骨。可叹老谷主一生光明磊落,嫉恶如仇,竟惨死在宵小的暗算之下。不杀尽三湘七泽的鼠辈们,实难慰老谷主的在天之灵。第一滴血,请让汪子坤先淌。” 听冷面钩客汪子坤说得这般悲壮,所有恶鬼谷的人无一不泪流满面,慷慨激昂。 小捣蛋秦杰虽然悲痛鬼王伯父之死,但头脑却保持得相当清醒。因为他明白。双方的力量悬殊太大,悬殊得几乎不合比例。由于鬼王司谷寒御下宽厚,待手下人如子侄,让冷面钩客几句伤心话这么一激,非马上出现一场大混战不可。虽然说一个拼命,十夫难当;假如那样,在场的恶鬼谷人,包括鬼母和大师哥曹玉,肯定会全部覆没。 思考再三,是该自己拿主意的时候了。所以冷面钩客汪子坤一讨战,他马上就提醒大家说:“彼众我寡,只宜单打独斗。手刃元凶,立即撤离。” 决心以死相拼的冷面钩客汪子坤,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从地上一弹而起,劈水狭锋刀挂着一道寒芒,形如疯虎地斩向下屠金刚。 屠金刚绰号名叫一棍定三湘,曾在手中的这条盘龙棍上浸沉了三十年之久的苦功,岂能是善与之辈!一见汪子坤的劈水狭锋刀斩来,磔磔一声怪笑,手中的盘龙棍一招“中流砥柱”,挡开了劈水狭锋刀。 冷面钩客汪子坤挟复仇之心而来,早把对方的膂力超过自己、艺业胜过自己忘了个干干净净。手腕一翻,又是一招“缠头裹脑”狠狠地挥向了屠金刚的头部。 一棍定三湘和其兄铁胆震九洲屠铁甲一样,都是外拙内秀,貌似粗鲁,实极狡猾。动手只两招,他就瞧出便宜来了。心想:你汪子坤有力气就只管朝外使吧,反正屠二爷只消以逸待劳就够了。 第433章 主意一打定,手中的盘龙棍一立,“当”的一声,又将劈水狭锋刀磕出圈外。 出手两刀无功,冷面钩客汪子坤的眼珠红了,不光手上的力道加重,刀招也越发迅猛,连连挥出“拦腰横斩”、“劈水断流”、“跨海斩蛟”、“血洗大江”、“恶鲸翻滚”五刀。 可惜,刀招虽狠,力道再重,都被以逸待劳的屠金刚给一一磕开了。 不光旁观者清的小秦杰情知要糟,就连当局者迷的鬼母阴寒月也瞧出不妙,刚刚厉喝了一声“子坤注意”,一棍定三湘屠金刚及时进攻了。只听他一声怪啸,厉如枭鸟,手中的盘龙棍一举,出手就是行者七十二棍中的“棍捣瑶池”、“捧打仙桃”、“降妖伏魔”。刹那之间,漫天棒影,棍风呼呼,厉啸之声,震人耳鼓。 小神童曹玉虽然也早看出汪二叔绝对不是一棍定三湘屠金刚的对手,但也想不到局面会糟得如此快。因为冷面钩客身为恶鬼谷副谷主,职位仅在鬼王司谷寒一人之下,他不主动退下,除非自己出去,别人还真不敢上去接替,那会损坏了汪子坤的半生威望。 不料就在小神童曹玉下决心先去替下冷面钩客汪子坤、然后再去索战独眼乌龙李占魁时,一棍定三湘屠金刚正好大喝了一声说:“只要你冷面钩客汪子坤能接满屠二爷的二十棍,我准会站着不动让你砍三刀。” 屠金刚的几句话看似狂妄,其实乃是一种极为阴毒的诡计,因为他早冷眼看出小神童快要出手了。为了达到置汪子坤于死地的目的,他才故意用这么让冷面钩客咽不下去的狂话来套住他。 可惜,平素尚称冷静的汪子坤,今天竟硬把脖子往屠金刚打好的套里钻,也厉声吼道:“不把你屠老二肢解处死,我汪子坤甘愿横刀饮刃。”双方这么一较劲,别说其他的人,就连小神童曹玉也不好再上了。 达到恶毒目的的屠金刚,阴险地诡笑了。只见他一塌身形人走四方,身游八卦,掌中盘龙棍的声威顿时凶狠了一倍。 冷面钩客汪子坤硬接对方十五棍时,早被震得两臂酸软,无有还击之力了。 屠金刚又是一声怪笑,第十六棍用的是“龙宫取宝”,先将冷面钩客汪子坤逼得左移五尺,然后甩手一招“掀倒香炉”,只震到汪子坤一连后退了三步,身躯还摇晃了一下。 一棍定三湘屠金刚,突然将身形一旋,用上了行者棍中的“悟空偷丹”,盘龙棍正好点在汪子坤肩后的灵台死穴上。可怜他一连向前抢出去三四步,方才跌爬在地面上。分水夜叉胡彬,一向和副谷主交谊甚厚。如今眼见副谷主被屠金刚用盘龙棍点中了肩后的灵台穴,知道副谷主这条命完了,疼得他一声厉嘶,宛如鬼叫,一对分水峨嵋刺,狠狠地朝一棍定三湘的后心扎去。 以分水夜叉的浅薄功力,企图刺杀一棍定三湘,岂不等于白白地前去送死。 陡听一棍定三湘屠金刚一声微哂:“破铁烂铜,也敢拿来现世。”随着话音,滴溜溜将身形旋转,先闪开分水夜叉胡彬的两把峨嵋刺,然后一招“云转风旋”,盘龙棍正好横扫在胡彬的两条腿上。 分水夜叉胡彬一声惨叫,两腿从齐膝处折断,栽倒在地上。 好个意狠心毒的屠金刚!对一个双腿皆残的人尚不肯放开,甩手又是一棍,竟结果了胡彬的一条性命。 双目尽赤的小神童,实在忍耐不住了,斜跨三步,阻止了屠金刚的退路,恨声骂道:“意狠心毒的老匹夫,你和独眼乌龙贼子都属于杀无赦之列。” 铁胆震九洲屠铁甲仰天狂笑道:“屠某早已存有并吞恶鬼谷之心。所忌者,唯鬼王老匹夫一人而已。别看你曹玉目前在江湖上确实闯出了一些声望,那是你小神童没有碰见真神。” 早对小神童恨得入骨的独眼乌龙李占魁,不等师父的话说完,又沉又重的三停狼牙镩一招“直叩天门”,狠砸小神童曹玉的当顶。并趁小神童闪身躲避之际,又是一招“单翅翻天”扫向了曹玉的左肋。 鬼母阴寒月虽有誓雪丈夫司谷寒血仇的决心,也不肯让爱子小神童去冒生死奇险。一见曹玉在李占魁的两穿之下,还无暇拔出刀来,双臂暴张,就要飞扑而上,替下小神童曹玉。 猜透大师哥心意的小秦杰慌忙拦住了,同时低声劝慰道:“大师哥身为人子,义父横尸面前,焉准他畏刀避箭退缩怯阵!假如伯母真的抢出去替他,反而坑害了他。我敢担保,李占魁准死在冷焰断魂刀下。” 尽管小秦杰说得这么有把握,鬼母阴寒月还是执意不听,挣扎着要上。 正在这时,一道冷芒喷射,小神童的那把得自南刀桂守时之手的冷焰断魂刀出鞘了。他自己也借机晃身纵出了大厅。 痛心义父惨死的小神童,心中并不糊涂,知义父虽死在独眼乌龙之手,而真正的罪魁祸首还应是铁胆震九州屠铁甲本人。为了保存自己的真实功力,冷焰断魂刀亮出后,并不急于动用招手不空郝爷爷传授的“药到病除”绝招,只施展出郝爷爷所教的天雷八式。 一连互换了三招,独眼乌龙李占魁方才看出,今天的小神童已不是四个月前峨嵋山黑夜相斗时的曹玉了,心中一急,一连三招“翻江搅海”、“泰山压顶”、“劈水断流”,攻向了小神童曹玉。 高手相搏,切忌狂躁。单凭这一点,独眼乌龙李占魁就输了三分。其师铁胆震九洲刚想提醒徒弟注意时,小神童先用一招“雷电交加”,阻住了独眼乌龙的攻势。紧接着冷芒再现,一招“震雷巽风”,强迫独眼乌龙斜斜地抢出去四五步之多。 曹玉一看机会来了,趁着上一招并未走老,陡地一招“雷殛妖魔”,硬逼李占魁用三停狼牙镩招架。他却蓦地把冷焰断魂刀来了一个疾抽猛探,照方抓药地也扎入独眼乌龙的脐下关元穴。所不同的是,曹玉一刀得手之后,翻腕向上一挑,给独眼乌龙李占魁来了一个大开膛,尸首栽倒后,肝、肠等物流淌了一地。 只喜得鬼母阴寒月惨然地大喊道:“好儿子,果然替你爹爹报了大仇。” 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掌门大弟子,十招不到就毙命在小神童曹玉的冷焰断魂刀下。更让屠铁甲不能容忍的是,致命的一刀,竟然和老鬼王在同一个部位。 气得他双手一拍,示意属下的湘江四霸,分别抢占了院落中的四方八位。同时还拱手恳请衡阳四怪物,联袂出手,去向小神童曹玉讨回血债。 小秦杰是何等眼力,只瞟了出场的目中无人、六亲不认、充耳不闻和百问不答这四个既残废又怪僻的人一眼,就知道恶鬼谷这方面的败局已定。以他那么机警刁钻的头脑,岂能甘心,硬挨对方的十八两大秤陀!双手往腰间一摸,厉声向铁胆震八方屠铁甲喊道:“你姓屠的再是一个下三滥,总不能下三滥到倚仗人多一拥齐上吧!再者说,明摆着是你们占稳了上风,何苦还要葬送自己的一世英名呢?” 铁胆震九洲一挥手,示意衡阳四老怪暂勿动手,阴笑着问道:“莫非你小子想要落个全尸,打算自己了断自己的一条小命?” 秦杰撇着小嘴说:“不见个真正的输赢,谁肯低头下赌场。我是想亲自出手,和你这个三湘七泽的总瓢把子赌个万里江山一点红。” 屠铁甲不耐烦地说道:“凭你这乳臭未开的怯小子,还能撒出一丈二尺高的尿去!再者说,你又做不了恶鬼谷的主。假如真的怕死,就快自断右臂,我会网开一面,饶你一条蚁命!” 小秦杰哈哈大笑说:“怪不得你屠铁甲只配在三汪死水和七条小沟里瞎翻滚,怎么也成不了气候,敢情真是有眼无珠呀!小爷真要没有一副弯肚子,能敢吞你这根镰刀把?我要和你赌个万里江山一点红!” 屠铁甲没好气地说:“有话快讲,有屁快放。若想在老子面前耍把戏,我准剥下你这身人皮。” 小秦杰这才正色说道:“我的意思是,咱二人各凭本身的造诣和功力,互较一下高低。你输了,只消带人退走,有帐以后结,有仇他日报;我要不幸输了,我们所有的人等,包括小爷爷我自己在内,一律自刎此地,把恶鬼谷那一大片宝地让给你屠铁甲继承。不知你可愿意?” 一听秦杰赌的是这样的不公平条件,连一向最能沉得住气的龙宫秀士,也脸色巨变,用乞求的目光恳请鬼母出头阻止秦杰,不准他胡闹。 哪知鬼母阴寒月只扫了爱子小神童曹玉一眼,就沉稳了下来,丝毫也不怪罪小秦杰胡闹。 阴险狡诈的屠铁甲,虽然心知有异,但经过再次上下打量小捣蛋,和反反复复地净往极坏处琢磨,也琢磨不出秦杰能有什么胜过自己的奇招。有心挥手下令手下人一拥齐上,虽明知会全部杀死恶鬼谷的所有人,但自己这方面的伤亡也绝不会少。现成的一个大便宜,我又何妨试试。反正恶鬼谷的人已成了网中之鱼,一个也不会溜掉。 想到这里,把头一点道:“一切依你。屠大太爷兴许还能让你小子三招呢!” 小秦杰一晃身躯,刚刚逼近到铁胆震九洲屠铁甲的身前五尺处,小神童曹玉长长地吁出一口大气,扭头向义母阴寒月说:“请娘放心,今天的这场危险过去了。”言下之意是,小秦杰肯定能赢铁胆震九洲。 侍立在鬼母身侧不远处的龙宫秀士纪百策,非常不相信地接口道:“凭秦杰娃儿,要赢了屠铁甲,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话音未落,果听小捣蛋秦杰兴奋得哈哈大笑说:“混蛋一时的屠铁甲,你老小子今天业已输定了。” 第434章 一边说着,左右两只手腕陡然一翻,右手握的是龙隐大丑夏仁的杀人利器七星追魂针,左手拿的是龙隐二丑邵友的阴毒暗器乌云喷火筒,上指铁胆震九洲的面门,下对屠铁甲的前阴。 铁胆震九洲屠铁甲傻眼了。说真的,别说龙隐二丑的两种凶器完全对准了屠铁甲,就让只有一种对着他,也能逼令他服服贴贴,动弹不得。 小秦杰脸色一肃,向鬼母阴寒月说道:“请伯母千万不要违背老伯父的临终遗言,快跟随大师哥迅速撤离此地。并请不要以我为念,就算有人给他屠铁甲再添两副好牙齿,也绝对啃不动我这一身硬骨头。” 依着鬼母阴寒月,哪里肯让秦杰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去冒这么大的凶险来掩护恶鬼谷的人们撤退!经不起义子曹玉一再央求,又不忍违背丈夫司谷寒的临终遗言。只好由曹玉亲自背起鬼王的尸体,率领残余的部下撤退了。 铁胆震九洲屠铁甲只气得两眼血红,须眉直竖,恶狠狠地发火道:“秦杰娃娃,让你小子再狠,也不能老是这么跟我耗着,除非你小子下决心和我屠铁甲同归于尽。” 小秦杰毫不在乎地油嘴滑舌道:“你是声威远震的三湘七泽总瓢把子,我秦杰是碌碌无闻的毛孩子,让我和你同归于尽?在我是借你的声威传我的名望,在你可是一世英名付流水了。” 铁胆震九洲屠铁甲被秦杰捉弄得死活两难。让他屠铁甲有通天彻地的能耐,面对龙隐大丑的七星追魂针和二丑的乌云喷火筒,他也不敢萌生任何侥幸的打算。 半个时辰过去后,秦杰估计大师哥和鬼母等人确实走得远了,竟然没头没脑地向屠铁甲问道:“屠老大,你知道岳州府的兵马守备大人的官职有多大吗?” 屠铁甲虽然没有心肠答理他,又怕他问个不休,没好气地答道:“岳州府一府辖六县,兵马守备将军相当于一个副总兵。” 秦杰不让屠铁甲再说下去,又追问了一句:“你这位三湘七泽的总瓢把子,可敢宰位居武官正四品的兵马守备大人?” 气得屠铁甲怪眼一翻吼道:“我屠铁甲不憨不傻,能不知杀官就是造反吗?小小的七品知县,都能让人倾家灭门,更何况一个带兵的武官。” 秦杰见把铁胆震九洲戏弄得够了,竟突然缩回自己的右手,左手的乌云喷火筒仍然对准着屠铁甲的前阴,先把七星追魂针装好,然后顺手从衣袋中掏出一张盖着鲜红官印的公文,抖手平送到屠铁甲的面前。 铁胆震九洲屠铁甲只扫了一眼,就被惊得目瞪口呆了。只见上面清楚地写着:奉两江巡抚令,着派秦杰为徐州府兵马守备,限接令之日,到任理事。此令。下面是年月日和鲜红的一颗徐州知府官印。 读者诸君自然清楚这纸公文的由来,可铁胆震九洲屠铁甲却真让它给震慑住了。 秦杰知道屠铁甲不是傻蛋,冲着他二十年来在岳州经营的大片基业,也绝犯不上明目张胆地去和朝廷作对。胸脯一挺说道:“今天的这场事,让下官碰上了。下官只好一手托两家,把一碗水往平处端,既没有向灯,也没有向火,避免了一场凶杀恶斗,体现了上天的好生之德,反正事有你们的事在,想拼命接着干。今后谁再杀谁,下官我就不管了。” 这个缺透了德的小捣蛋,达到了掩护恶鬼谷众人撤退的目的后,又朗朗大言地交代了几句场面话,摆开方字步,大摇大摆地走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六回 小神童亲自背着义父司谷寒的尸体居中,鬼母阴寒月断后,让恶鬼谷大总管龙宫秀士纪百策在前开路,从岳州分舵内闯了出来。 一行人撤退到岳州西门内的小乔墓,刚刚庆幸夜幕已然张开,敌人不易搜寻时,蓦地一声怪笑,响自荒草丛中,令人毛骨悚然。 正在前面开路的龙宫秀士纪百策一式“饿鹰盘空”,首先扑向了那丛荒草,身在半空之际,掌中的蛇骨鞭已然抖动如蛇,狠狠地朝发声之处扫去,人也随之阻向了正面。 荒草丛中那人,不等蛇骨鞭扫到,再次一声怪笑,双臂一震之下,宛如火花射旗门,直朝半空中射去。 龙宫秀士的蛇骨鞭落空了。 鬼母阴寒月眼快,虽在黑暗之中,也早看出那人原来只有一条手臂,再从对方那诡异的身法上一联想,不禁心头猛地一震,沉声喝道:“千家振,你既旧恨难消,又何必藏头露尾?难道不好意思见我阴寒月?” 那人被鬼母阴寒月一口喝破,索性不再隐匿,半空中一式“落絮随风”,轻如片叶地飘落在鬼母阴寒月的对面。 小神童一见有人堵截,赶忙将义父的尸体交给一个恶鬼谷头目。自己晃身纵到义母的身侧,朝阻住去路的黑衣人望去。 虽在不太明亮的月光下,小神童也能一眼看出,对手是个六旬以上的断臂老人,瘦脸露骨,目锐如刀,奸险阴森,满身鬼气。一望而知,准是个意狠心毒的角色,当前值此四面受敌之际,小神童曹玉的心悬了起来。 黑衣独臂人发出一阵狂笑后,咬牙切齿地说:“没有你阴寒月老鬼婆,我千家振焉能够断去右臂!为了向司谷寒老鬼讨还断臂宿仇,我千家振匿迹潜踪二十年,方自庆幸武功有成,报仇有望。孰不料鬼王老匹夫已真正地变成鬼魂,使我永无报复的机会。真让我遗恨千古。” 别看鬼母阴寒月平素对丈夫司谷寒张口就骂,抬手就打,泼辣凶悍无与伦比,但夫妻之间却异常恩爱。如今见独臂黑狼千家振咒骂死去的丈夫,哪能容得!当即厉声骂道:“常言道,父债子还,夫债妻还。我丈夫虽抓断你一条右臂,事却由我阴寒月的身上引起。此债归我偿还。” 独臂黑狼千家振轻藐地一笑说:“当年你就不是我的敌手,更何况二十年后的今天!杀你不费我吹灰之力。我只是想弄清楚,恶鬼谷内还有没有司老鬼的亲人?” 曹玉所以侍立在义母身侧而不急于开口者,是对义母的尊敬。如今让千家振这么一挤兑,他立即跨步,昂首应了声:“有。” 独臂黑狼千家振虽早看见曹玉侍立在鬼母身侧,认为他不过是鬼王夫妻的随从侍童之类,如今见他一步跨出,愕然问道:“你是何人?” 小神童稳稳地遮护在义母的身前,挺胸答道:“已故恶鬼谷老谷主之义子,少谷主曹玉!” 千家振哪肯把小神童这样的毛孩子瞧在眼内!盛气凌人地斥道:“凭你也敢触怒于我!” 小神童自义父被害之后,早已失去了以往的冷静。又急于夺路出城,就用同样盛气凌人的口气说:“一个折断胳膊的残疾人,也愣敢大言不惭!不怕少谷主再断去你的左臂?”一面说着,一面用左手握紧了带鞘的冷焰刀。 独臂黑狼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动,最近才被屠铁甲请出。所以对小神童曹玉的情况,一无所知。让小神童几句话一激,身躯暴然一长,左手五指如钩,猛地抓向了曹玉的面门。 小神童自从经过抬手不空郝爷爷改正拔刀手法后,出招的速度几乎比从前快了两倍。不等千家振的手爪抓到,寒芒一闪,冷焰刀化成“横切云岭”,截向了千家振的左腕。 独臂黑狼脱口喝了一声“好”,左手一缩一伸,突然变为“叶底偷桃”,抓向曹玉的右肋。距离虽近,竟带出嘶嘶的爪风。 曹玉也赞了一声“好”,冷焰断魂刀刀背朝下、刀刃朝上,招出“韦陀献杵”,从下往上地还是截向了千家振的左腕。 两抓没能逼退小神童半步,千家振不由神情微变。左手用“巨灵探爪”,右腿用“怒踢五岳”,上面虚晃小神童的面门,下面狠踢曹玉的丹田。开始用上了真力。 小神童曹玉双脚不动,身形猛蹲,上面避独臂黑狼的“巨灵探爪”,手中的冷焰刀一招“鬼斧劈山”,还是截向了千家振的手臂。 三攻不克,独臂黑狼的脸发烧了。借闪避曹玉第三刀之机,晃肩腾身而起,半空中一个凌空翻转,变成了头下脚上,独臂怒张,五指如钩,先抓小神童的当顶,然后身势一平,右脚踹向曹玉的肩井琵琶骨,又一次手脚并用。 曹玉这一次不去招架,却晃身移开了千家振身躯落地后,并不急于出手再攻,反倒稀奇地问:“以你手法的快速和冷焰断魂刀的锋利,刚才完全可以用贵派的‘分云捧月’对付我,既可威逼我收手缩腿,又可乘机扎我软肋。你为什么竟闪身退避了?” 小神童毫不迟疑地答道:“在你那爪可裂石、脚能开碑的暴然袭击下,曹玉能够自保已属侥幸,何来反攻之力?你独臂黑狼高抬我了。” 千家振上下打量了小神童曹玉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脸就走。 龙宫秀士纪百策知少谷主曹玉这是身在重围,不愿多树强敌,也就挡住恶鬼谷的几个头目,不让他们使用暗器向千家振的背后袭击。 不料就在这时,小乔墓西侧蓦地出现了四条人影,列成了前三后一。由于天色变阴,星月无光,以小神童曹玉的那等目力,也只能隐约地看出卓立前面的三人,一律是身高马大,虎威凛凛。至于后面的那人,可就模糊不清了。 伏兵再次出现,小神童曹玉迅疾扫视了附近的地势,才发现墓后有座庙宇,可能内里供有小乔的遗像。墓冢不大,荒草过膝,秋风刮过,索索作响,确使人有草木皆兵之感。为保义父的遗体和义母的安全,小神童曹玉低声向龙宫秀士纪百策吩咐道:“咱们身陷重围,不利硬拼。 第435章 请纪叔父保护义父遗体先撤,我和义母边打边退,在君山龙口东侧‘封山印’下汇合。” 龙宫秀士方一迟疑,小神童早面容转厉,并沉声说道:“义父归天,恶鬼谷理应由我说了算。义父的遗体要紧,迅急给我撤离。只要进入君山,就立即将义父遗体暂埋,以策安全,出了差错,我从严惩处!” 小神童以堂堂正正的先天无极派第五代掌门大弟子的身分,如今竟甘心屈作恶鬼谷的继任谷主,不光龙宫秀士纪百策感动得眼噙泪花,所有恶鬼谷的人等无一不淌出了滚烫的热泪。齐崭崭地将身躯一屈,异口同声地说:“谨遵谷主之谕!”除留下两个功力较高的头目,帮同小神童和阴寒月母子断后外,其余的人暗暗撤退了。 果然不出小神童所料,在独臂黑狼快要和前面三个身材高大的人物接近时,小乔庙的两扇庙门一启,从里面闪出一条鬼魅似的身影,人还未到,就先用破锣似的嗓音向千家振骂道:“好一个畏刀避箭的胆小鬼!先让人家给折断了一条右臂,连屙屎撒尿扎腰带都他妈的不方便,好不容易在山窝里蛰伏了二十年。仇,一点未报;恨,一点未雪,就让对方吓尿了。还好意思以独臂黑狼自居,别他妈的打牙现世了。想走容易,得先把三湘七泽总瓢把子的人情债还了。” 鬼母阴寒月从这个破锣嗓音一响起,就悄悄地对义子说:“独臂黑狼心虽狠毒,人虽自负,但恩怨极为分明。今晚可能是你最后几句话打动了他,才使他停手退去,这个窝藏在小乔庙里的人物,就不是寥寥几句话能打发走了的。她名叫杨大脚,江湖人送外号铁脚无盐。当年曾痴心追求过你义父司谷寒,现在她的出现大概是冲我来的。” 小神童曹玉有了义母的先入之言,才分辨出抢占到独臂黑狼千家振对面的是个女人。否则凭她那个样子,真不能让人相信她是女的。特别是她那巨如小船的两只大脚。 独臂黑狼千家振怒道:“人各有志,岂能相强!司谷寒老鬼即已真死,我独臂黑狼总不能杀净恶鬼谷的人出气吧!至于屠总瓢把子,我一没拿他的花红,二没吃他的酒饭,三没有卖身投靠于他,一切去留,当然由我自便。看在好男不和女斗这一点上,今晚算我晦气,白让你杨大脚臭嚼了一顿,这总行了,难道你还想留下我千家振不成?” 铁脚无盐杨大脚大咧咧地一摇头说:“我倒无所谓,恐怕有人想留下你。” 千家振一怒问道:“谁?” 早就卓立在洞庭三鞭身后、始终未曾开口的那个模糊身影,突然说出了一个“我”字。 千家振又追问一句:“你是谁?” 那人用极冰冷的口音答出三个字“屠四如。” 千家振啊了一声说:“原来是屠总瓢把子的大公子。打算留下千家振,是令尊的意思,还是屠公子自作主张?” 屠四如又干巴巴地说:“我!” 千家振不能忍受了,怒声斥道:“凭你也配!” 屠四如一言不发,猛地弹起,一阵疾风飒然过后,不光飘落在千家振身前五尺处,手中还多了把一尺八寸长的短刀,森森寒芒,令人有一种砭人肌骨之感。 这就叫: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光凭这一手,独臂黑狼、小神童和鬼母都不禁心中一凛。 一心想讨少主欢心的洞察三鞭,每人甩手抛出三枚桐钱,掷向了少主屠四如。 一片刀芒闪过,再次腾身而起的屠四如,将空中那九枚铜钱一齐劈为两半,变成了一十八枚半片,纷纷落在众人身前。轻功之诡异,手法之迅疾,目力之锐敏,认物之奇准,无一不是高明到了极点。 原来脸上木无表情的独臂黑狼,面部的肌肉开始收缩了。 屠四如面带阴毒地诡笑说:“看过屠某的这一刀,你还敢说我不配吗?” 千家振的成名远在二十年之前,让一个不足三十岁的年轻人这么一奚落,虽明知武功不敌,也被激怒得脸色泛紫。双脚一顿,化成了“平地登云”,又是一招手脚齐施,罩向了对面的屠四如。 好一个意狠手毒、心黑如墨的屠四如,一招“当堂施刑”,手中刀厉芒闪动,竟将独臂黑狼剩下的一条左臂,从肩胛处切了下来,血如泉涌,染红了全身。 好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千家振再断一臂,虽疼得面无人色,却依旧挺身傲立,语音沙哑地说:“冲着你屠四如今晚的行为,我千家振就可断定,你们屠家的三湘七泽基业即将会瓦解冰释!” 别看铁脚无盐杨大脚,刚才还臭驾千家振,如今见他被屠四如举手又断去一臂,还恶言咒骂屠四如,知他必定抱有一死的决心;换了别人,绝不会宰杀一个双手全无的残疾人。但屠铁甲的这个狠毒儿子,决不会饶恕一个无情咒骂自己的人。心中一阵情急之下,冲口喝斥了一声:“千家振,你真不要命了?还不给我赶快住口!”屠四如磔磔一笑,声如厉枭,手中短刀突然用一招“法场斩首”,挥向了挺立不动的无臂黑狼千家振。 蓦地一声划空锐啸,紧接着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响起——是小神童曹玉出手救下了千家振的一条性命。 屠四如不屑一顾地讥笑说:“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胆敢触怒屠大爷!我要拿你给千家振陪葬。”手中的短刀信手一挥,就泛起一片寒芒。一招“紫虹围腰”,斩向了小神童。 小神童错身斜步,掌中的冷焰刀刀背朝外,一招“敲山震虎”,迎向了屠四如的短刀。 一声震响过后,屠四如稳立如山,小神童被震出有三步之多。 屠四如又一次讥笑说:“螳螂当年,太不自量。再接一刀试试!” 话到人到,一尺八寸长的短刀使出了“独劈五岳”,又一次压向小神童。 小神童在挥刀抢救千家振时,早就打好了主意,对付屠四如这种狠角,势非动用缺损的办法不可。硬等到屠四如的短刀距离自己当顶不远时,才突然施展开“黄泉鬼影”的身法,不光闪避开屠四如劈来的一刀,还还了一招“震雷巽风”,迅疾如风地下扫屠四如的双足。 别说鬼母阴寒月存心偏爱,认为屠四如非毁在爱子曹玉的刀下不可,就连旁观者清的杨大脚也觉得屠四如非伤不行。眼看小神童的这一刀就要得手,想不到屠四如磔磔一笑,握在他掌中的那口一尺八寸长的短刀,也突然化成“毒蜂螫人”,比小神童攻去的一招最少快了一倍,刺向曹玉的咽喉。 小神童一向最会巧施的同归于尽的打法,且往往能变被动为主动,今天竟让屠四如信手拈来使用,使用得那么阴毒,那么迅疾,逼迫得曹玉不得不收招闪避。 已经抢得先机的屠四如展开快攻了,“迎风斩草”、“刀劈三关”、“开山导流”,一连三刀,疾如飒风,快似闪电,袭向小神童。 小神童心中一凛,被逼施展出抬手不空传给他的“闭门谢客”,才封退了对方的三刀。 屠四如“噫”了一声,刷的将身形飘退了五尺,收势停刀问道:“你是先天无极派的门下,为何擅长抬手不空郝必醉的刀招?” 见屠四如一眼就能认出郝爷爷的刀法,小神童的心由一凛变为骇然了。也稀奇地问:“既然一眼认出这招‘闭门谢客’来,足见高明。能告诉我令师的派别和尊讳吗?” 小神童所以问出这么一句话,其用心不过是为了能达到知己知彼而已,并无其它用意。不料屠四如却傲然答道:“你曹玉身具先天无极派的真功,又握有冷焰断魂刀,再加上郝老鬼的秘传刀法,才勉强支撑住屠大太爷几招。能配知道我师父他老人家的名讳吗?再说,就是屠大太爷告诉了你,凭你这小小的年纪,也准没有听说过。” 小神童心中一动,蓦地想起了一个人来。再扫视了屠四如一眼,当即纵声长笑道:“勿笑他人年岁小,只怪自己见识差。请问。贺兰双鹰石家兄弟和你屠四如怎样称呼?” 屠四如脸色一变,急忙反问:“你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们?” 小神童察言观色之后,心中有数了。不光对屠四如的问话不立即予以回答,反而又重问了一句:“你和贺兰双鹰究竟怎么称呼?” 看样子,屠四如好像急于想知道贺兰双鹰的下落。先答出了一句:“他们是屠某的师兄。”接着又问出了一句:“请告诉我,他们兄弟目前寄身何处?” 见屠四如一口承认石家兄弟是他的两位师兄,小神童心中更有底了,故意再吊一下他的胃口说:“从来没听人说过,威震大西北的贺兰双鹰有什么徒弟!你屠四如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子了。” 屠四如脸色一狞,刚想出手伤人,小神童不失时机地又吊了他一次胃口:“你不想知道石家兄弟二人现在何处了?”屠四如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把脸色放和问道:“请说出他们二人现在所住的地点。” 小神童乘机要挟说:“在我没有说出贺兰双鹰的住处之前,先告诉我令师的尊讳和名号!” 为了急于知道甩手夺魂石思英和要命一掷石思郎二人的下落,凶狠狡猾的屠四如不得不让步了。涩声说出来:“先师千里空,武林人称杀人如麻。” 一旦证实了屠四如是杀人如麻千里空唯一的嫡传弟子。自知不敌的小神童忽然灵机一动,厉声喝斥道:“一日拜师,终身是父。千里空老前辈身躯仍健,你竟敢信口开河,口称先师。” 听说师父千里空尚在人世,震惊得屠四如目瞪口呆,顿时怔了起来。 第436章 小神童可不是个泥顽不化的人,乘此机会,一把抓紧义母阴寒月的手腕,钻进了小乔墓畔的荒草丛中。 铁脚无盐杨大脚恨鬼母当年夺爱之仇,刚想扑出去追赶,不料竟被屠四如阻住了。 隐身在荒草丛中、暂时尚未离去的小神童,目视杨大脚背起奄奄一息的千家振,追随在屠四如的身后走远了,才向义母阴寒月凄然说道:“不是孩儿置义父血海深仇于不顾,是形势对咱们太为不利。目前最要紧的是,迅速追上龙宫秀士纪叔父。先让义父的遗体黄金入库,然后再商报仇之计。” 鬼母阴寒月垂泪说道:“娘的为人再是糊涂,也还不至于糊涂到不识时务的地步。你是娘的乖儿子,娘自会一切依你。” 娘儿俩离开小乔墓,专挑僻静的去处,悄悄地掩到了岳阳楼下。仔细观察城外一带,是否埋伏有三湘七泽的暗桩卡子。 矗立在巴陵西门城墙之上的岳阳楼,是有名的江南三大楼阁之一,素有“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之盛誉。 相传此楼在蜀汉三国时,乃吴主孙权手下大将鲁肃之所造,为训练水师的阅兵台。唐开元四年,中书令张悦谪守岳州,重新修楼。正式命名为岳阳楼。诗人杜甫有《登岳阳楼》诗早:“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宋庆历五年,滕子京谪守巴陵郡时,又扩大重修,并请范仲淹撰《岳阳楼记》,从此名声益大。特别是主楼之上的“三醉亭”,是因吕洞宾三醉岳阳楼而得名。 此时的小神童正心痛义父司谷寒的惨死,起誓非荡平三湘七泽总舵和亲手屠戮铁胆震九洲不可,哪里还有什么闲情逸致来欣赏这座名楼!直到确信岳阳楼附近没有暗桩埋伏后,小神童才陪护着义母,朝君山方向赶去。 君山,古称洞庭山,在岳州西南洞庭湖中。一说是舜帝的两个妃子娥皇女英居此,一说是秦始皇南巡泊此。这里四面环水,风景秀丽。唐代刘禹锡用“遥望洞庭山水色,水晶盘里一青螺”的诗句,来描述它的景色和秀姿。 君山由七十二座大小山峰所组成。山上古迹极多,有二妃墓,柳毅井,龙涎井,秦始皇封山印等。山中异竹丛生,有斑竹、实竹、方竹、紫竹、毛竹、罗汉竹等,各具特色。 鬼王夫妻所住的地方名为恶鬼谷,其实乃一茂竹丛生、风景幽奇的深谷。其所以有此恶名的原因,全是他们夫妻二人的绰号所引起。 小神童和鬼母阴寒月赶到君山龙口东侧的封山印时,竟然不见龙宫秀士纪百策来迎。这时的天色已接近黎明,按理说,不会找不到龙宫秀士等人的落脚之处。 小神童刚刚暗道一声“不好”,洞庭龙王任建业率领着湘江四霸,早从篆刻着“封山印”字迹的石壁上纵落下采。 鬼母阴寒月实在不能忍爱了,一面弹地猛扑,双手一齐抓向任建业,一面切齿痛骂洞庭龙王也来趁火打劫。 洞庭龙王任建业一闪之下,立即阴险地笑道:“大嫂闯荡江湖一生,难道还能不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七个字?屠铁甲所以不敢席卷整个洞庭湖面者,忌鬼王司谷寒一人而已。如今老鬼王已魂游地下,曲曲任某敢不听他们兄弟的招呼吗?请大嫂恕小弟的无礼冒犯。” 鬼母一听,怒火更炽地骂道:“贪生怕死、畏刀避箭的无耻匹无,谁是你的大嫂!”话音未落,又狠狠地抓出了两爪。 小神童知义母武功虽高,因目睹丈夫惨死,神智已昏,怕她中了洞庭龙王任建业的诡计,不容她继续动手,晃身插在了中间。义正词严地向任建业责道:“耳闻人言,义父当日待你不薄,为何反颜相逼如此?倘若稍念从前的香火之情,暂借一条路走如何?” 洞庭龙王任建业嘿嘿一笑说:“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就让任建业肯放过你们,别人也绝不会放过你们母子。” 小神童明知湘江四霸和洞庭四鞭都是屠铁甲的心腹死党,故意一怔问:“只要你任建业肯借条路走,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留下我们母子?” 湘江四霸中的老二吕勇,为人阴毒狡诈,极得铁胆震九洲屠铁甲的赏识。点脚蹿出,抢先站在小神童的对面,一个“我”字刚刚吐出一半,陡觉眼前寒芒暴闪。再想闪避,哪里还来得及!被小神童用冷焰断魂刀枭去了人头首级。 性情最为暴躁的老四吕壮,见二哥一个字没说完就作了无头之鬼,气得他厉吼一声,手中的雀舌枪狠狠地扎了过来。 对方人多,利在速战。小神童竟然把手中的冷焰断魂刀当成了师叔李鸣的日月五行轮,一招“托天换日”,格开了对方的雀舌枪,反手一招“斩铐断镣”,扫断了吕壮的左腿。 只疼得吕壮一声惨叫,跌坐在地。被鬼母一爪抓碎了天灵盖,死于非命。湘江四霸之首吕奇看见两弟被杀,急忙向三弟吕强打了一个手势,双双扑出,一左一右地攻向了小神童曹玉。 也是活该湘江四霸遭报,这时候的小神童哪还有心慈手软的道理!为了全歼屠铁甲这四个得力爪牙,他竟然杀鸡用上了宰牛刀,左肩一甩,先闪避开老大吕奇刺来的一剑,然后陡然用上了郝必醉所传的那招“药到病除”。 郝必醉所以被人誉为抬手不空,主要就是从这招“药到病除”上得来,那吕强焉能躲闪得开?连一声惨嚎都没有呼出,就让小神童给穿了个透心凉。声威不小的湘江四霸竟然四去其三,只剩老大吕奇一人了。 小神童恨极了洞庭龙王任建业这种反复无常的卑劣小人,决心把吕奇留给杀心大炽的义母。他却飘身横刀,盯死了任建业的退路。 鬼母阴寒月虽刚刚亲手抓毙了老四吕壮,也未能稍解她的心头之恨。一见爱子曹玉示意她去对付吕奇,心中一喜,左手“饿鬼乞讨”,右手“判官抓鬼”一齐递向了湘江四霸之首吕奇。 曹玉所以始终不让义母出手的原因,并不是考虑阴寒月的功力不济,是怕她心痛夫死,神智不清,着了对手的道儿。如今见四霸已去其三,只剩一个惊弓之鸟的吕奇,绝对威胁不了自己的义母,才让她老人家再一次稍解仇恨。 刚刚交手之下,吕奇早断定自己绝不是鬼母阴寒月的对手。刷刷刷一连三剑,逼得赤手空拳的阴寒月不得不稍微闪退。 抢得了这么一点时机的吕奇,突然腾身而起,向封山印石壁上攀去。 杀心大炽的鬼母,哪肯让吕奇走开!两臂一扬,左手三,右手二,共计五支恶鬼钉,一齐射向那身在半空之中的吕奇。 饶让吕奇身居四霸之首,也万难躲闪开鬼母的五支恶鬼钉。厉声惨嚎之下,一头栽落下来。 直到湘江四霸完全横尸地上后,洞庭龙王任建业这才真正地慌了神。手中的青铜峨嵋刺一颤,招化“游鱼逆浪”,虚晃小神童的面门——其实是想逃脱性命。 小神童曹玉发动进攻了,一招“惊雷轰山”格开了任建业攻来的峨嵋刺,紧接着变招为“雷鸣九天”,冷焰刀劈向了任建业的当顶。 洞庭龙王原来还有些轻视曹玉年幼,方才真正尝到了厉害,甩头偏脸一躲,还想再度进攻时,早被小神童又一招“天地雷行”,划开了大半个左胯,冷焰断魂刀光一闪,死死地抵在任建业的胸前血海穴上。血海穴又名当门穴,乃人身九大死穴之一,洞庭龙王魂飞天外了。 小神童厉声逼问:“屠铁甲老贼在君山境内一共埋伏有多少处暗桩?其中最厉害的人物是谁?倘有一字不实,我会马上掏出你任建业的黑心狼肺。讲!” 真所谓“自古艰难唯一死”,确实不假,拿洞庭龙王任建业的身分来说,也算得上是水面一雄了。今日让曹玉刀尖抵着前胸,他也几乎吓尿了。无奈只好用颤抖的声音答道:“屠铁甲原先只派在下和吕氏四霸五人,分两处堵截阴寒月。后来又增派了赤目蝎虎洪友亮。” 小神童曹玉知任建业所说的话不假,刚想手腕一翻剖开任建业的肚腹,追去他的狗命,可一眼看见他半身血迹、面如白纸、索索而抖、两眼失神,再念及他为了保全身家性命不得已而附从屠铁甲,当年又和义父叙过口盟兄弟,决心留他一条性命。主意打定,收回自己的刀,就想和义母先回恶鬼谷,看看龙宫秀士是否将义父的遗体护送回来。 猛听洞庭龙王任建业说道:“洪友亮蛇蝎成性,早就垂涎盛产茶竹的恶鬼谷,新近又勾结上了苗疆蛇、蜂二妖女。请少侠和大嫂千万不可贸然回谷。建业自知罪大,对不起死去的鬼王大哥,请二位相信我任建业所说的这一切话吧!” 一听恶鬼谷有陷落人手的凶险,鬼母阴寒月在急怒攻心之下,哇的一声喷出来一口鲜血,被小神童伸出双手扶住了。 半晌之后,鬼母阴寒月才勉强抑止悲痛,和义子登上了“封山印”石壁。 《据洞庭湖志》记载,秦始皇南巡至君山,遇大风浊浪,舟不能行,乃问博士,博士对曰:此乃君山上尧帝二女娥皇和女英,为寻丈夫舜帝,至此未见,忧疾而死,葬天此山,被封为湘水之神。故时作此患。秦始皇大怒,罚刑徒三千,将山上树木全部砍伐,放火烧山,并令人在石壁上篆刻几颗大印,后人称为“封山印”,意在使湘水神不再为害,印迹至今仍存。 娘儿俩沿着龙口、龙舌,来到恶鬼谷附近时,天色已然大亮。经过半天一夜的恶战,体力和功力已经明显大减。 第437章 鬼母再是痛惜丈夫鬼王的惨死、悬心恶鬼谷的失陷,也舍不得让义子曹玉再行涉险。由于她长期在君山盘据,对君山七十二峰的地势无不了如指掌。将曹玉引到一处极为隐秘的幽谷,硬逼小神童静坐运功,藉以恢复功力。她自己也斜靠石壁,闭目假寐起来。说真的,开始娘儿俩一个假寐、一个静坐。在鬼母这一方面,是一片慈母爱儿之心;而在小神童来说,他是想等义母体乏熟睡后,自己单独踩探一次恶鬼谷,以查究竟。 须知,小神童所练的乃是先天无极真功,又倚仗义母在旁假寐,所以静坐不久就进入了物我俱寂的境界。两个时辰过后,曹玉不光气透十二重楼,疲劳尽除,功力全复,而义母阴寒月也恰恰在这个时候睡熟了。 曹玉知道,娘挑选的这个地方,其隐秘的程度几乎达到了人迹罕到的地步。为了怕义母熟睡着凉,还脱下自己的外衣,轻轻地替她盖上,才悄悄地离开了这里。 小神童曹玉,做事向来不冒傻,更何况在独身奋战之下。为了避开三湘七泽人们的耳目,他故意绕道柳毅井,再去恶鬼谷。 柳毅井又叫橘井,即柳毅当年传书入洞庭、下龙宫的入口。其故事源于唐代李朝威所写的《柳毅传》。据说大唐仪风年间,书生柳毅赴京应试,落第而归。途经泾阳,遇一满面泪痕的牧羊女。询问之下,才知是龙女,因受泾阳君残暴虐待所致。柳毅慨然接受龙女委托,代为传书君山,找到橘井,直下龙宫、代诉其苦。龙君之弟钱塘君怒化百丈赤龙飞往泾阳,扫灭泾阳君,接回了龙女,并招柳毅为婿。这些传说,小神童从小就听爷爷铁笛仙曹鹏多次讲过。 曹玉刚刚贴到柳毅井附近,突然一眼瞧见在那棵大橘树下,有一对年纪极为悬殊、品貌极为悬殊、衣着也极为悬殊的老少男女在进饮食。 在没有弄清楚敌我的情况下,小神童哪敢贸然靠近!只好潜伏在荒草丛中暗暗地监视。 说来也真巧,小神童曹玉所处的位置,正好在下风头上。那一阵阵诱人的酒香肉味频频飘来,即使肚子不饿的人也会被它勾动食欲,更何况一天一夜水米未进的小神童!经过注目细看,出现在小神童眼前的,男的是一个满腮虬髯、一身肮脏的老年乞丐,左手把着一个很大的酒葫芦,右手抓着一只喷香的烧鸡,一仰脖子先咕嘟一声吞下了一大口烧酒,然后用嘴扯撕下一大块喷香的烧鸡,正吃喝得津津有味。 那少女的芳龄最多不超过双十,红如火炭的一身衫裙,娇艳如花的一张俏脸,正在用嫩笱一般的纤指剥开刚刚煮熟的新鲜湖虾,送进她那唇如涂丹、牙排碎玉的樱桃口中。 腹内空空的小神童,不光被引逗得吞下了两次口水,肚子里还一连咕噜了两声。 那一身肮脏的老年乞丐既似有心、又像无意地冲着小神童潜伏的所在瞥了一眼,似乎还笑了一下。 小神童吓得更不敢动弹了。 只听那红衣少女向老年乞丐问道,“任大伯,你决心听从令侄任建业的劝告,不帮三湘七泽总瓢把子的大忙了?” 老年乞丐又一次吞下了一大口烧酒,咽下一大块烧鸡,才缓缓地说:“当年我和鬼王司谷寒所结的那一次梁子,其错虽然在他,我任满堂也有很多不对的地方。如今司谷寒老鬼已死,我又何必再去找他们孤儿寡母的麻烦!再者说,那个小神童还饶过我族侄任建业的一条性命呢。” 那个红衣少女一噘小嘴道:“开始侄女一点都没有凑热闹的意思,是你老人家硬拉了我来。如今你老人家这么一抽梯子,岂不把侄女干在了楼上!” 老年乞丐喝空了葫芦中的烧酒,把酒葫芦向自己的腰后一挂,顺手把手上那只啃了不到一半的烧鸡甩向曹玉潜伏的地方,奇准地让小神童伸手接着,然后正色说道:“你哥哥以前尚无大恶,听说最近又勾结上云贵苗疆的蛇、蜂二妖人,越发横行无忌了。我带你来此,是想让你劝劝他,不要过分地助纣为虐,免得让你们的师父将他正了门规。” 身陷绝境而又四面皆敌的小神童,无意中听到老年乞丐和红衣少女的对话,真不啻一个垂危的病人又获得无限生机的样子。同时还弄清了老年乞丐就是南七省的前任丐帮龙头潇湘神丐任满堂,红衣少女竟是赤目蝎虎的妹妹血玫瑰洪如丹。只要他们老少二人不和恶鬼谷为敌,真能使自己减去不少的阻力。 想到这里,又暗暗庆幸自己一时心慈,饶恕了洞庭龙王任建业的一条性命,他竟能知恩图报地劝说族叔任满堂不再和自己作对,这真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了。 就在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雄壮汉子,面如油粉,两眼血红,突然出现在大橘树下。先给潇湘神丐任满堂行了大礼,然后才向血玫瑰洪如丹叫了一声:“小妹!” 可能是血玫瑰洪如丹真被潇湘神丐说服了,一见哥哥到来,马上对其劝说道:“哥哥,你我兄妹有幸得拜名师,虽不必光大门户,亦不应遗羞师门。这几年屠氏父子的声望日差,请哥哥迅疾置身事外,免得让师父知道了,你我承担不起!” 赤目蝎虎洪友亮大咧咧地一笑说:“大丈夫横行江湖,理应独闯门户,自立基业,岂能久居他人檐下!恶鬼谷地势险要,茶竹极丰,再加上附近的湖面辽阔,很能成就一番事业。如今鬼王被害,冷面钩客新死,龙宫秀士伤后逃脱,仅剩鬼母阴寒月一人,我才决心抢占恶鬼谷,自封为谷主。恩师得知,欣喜尚来不及,哪里会遗羞师门!” 血玫瑰幼丧双亲,视长兄如父,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自然不好驳回。 酒足饭饱的潇湘神丐不答应了,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屠铁甲野心既大,城府又深。就连他的同胞二弟屠金刚,至今还在他的羽翼之下。岂能容你独占恶鬼谷称王。” 赤目蝎虎嘿嘿一笑说:“伯父之言差矣!小侄和屠大哥义结金兰,情同手足,他老人家向来不把我当作外来之人。何况此次夺取恶鬼谷,根本就没用他们三湘七泽的人马,连一向狂傲的四如贤侄也始终奉我为叔。请伯父不要离间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乍然听说恶鬼谷已被洪友亮夺取,龙宫秀士纪百策伤后逃脱,义父的遗体不知吉凶,潜伏在草丛之中的小神童真恨不得马上扑出,施展抬手不空郝必醉所传的“药到病除”,先结果了洪友亮的一条性命,然后再火速禀告义母阴寒月,一同赶往恶鬼谷。 转念一想,姑不论潇湘神丐任满堂和血玫瑰洪如丹帮不帮赤目蝎虎,由于距离较远,自己能不能一刀就屠了洪友亮,还在两可之间。自己现在的处境是,只准谋定而后动,绝不准再妄逞匹夫之勇正在曹玉反复考虑之际,洪友亮已硬把任满堂和洪如丹老小二人请走了。 等到小神童重新返回义母熟睡的地方时,意外地瞧见,自己那捣蛋师弟秦杰和两个褐衣头陀,正陪伴阴寒月说话。 小神童眼尖,一下子就认出那两个褐衣头陀,竟是三师祖在峨嵋舍身崖上收服的贺兰双鹰石思英和石思郎。 小捣蛋秦杰先恭请掌门大师兄曹玉坐下,然后一指贺兰双鹰说道:“这两位老前辈也是奉了郑太师公之命,出来寻找掌门师伯武凤楼的。恰巧在岳阳楼上的醉仙亭和我遇见,一同雇船来到君山,正碰上恶鬼谷总管龙宫秀士纪百策,他浑身浴血,形如疯虎,狂奔而来,被贺兰二鹰石思郎用大力重手法扣住了手腕,先将其平放地上,复经甩手夺魂石思英给他推血过宫,才稍为清醒。朦胧中一眼认出我是秦杰,只挣扎着吐出‘谷主遗体己落入屠四如之手,主母可能在二妃墓附近’就伤重力尽死去了。我和二位老爷子掩埋了龙宫秀士的尸体,并想利用和屠四如的极深渊源,索回鬼王司谷寒的遗体,先行掩埋,然后再图复仇之策,才找到了这里。” 小神童曹玉见义母阴寒月仅仅一日夜之间,就几乎瘦削了一半,哪敢再把恶鬼谷也被赤目蝎虎洪友亮夺取的噩耗禀告给她!只推说自己放心不下,走到中途又赶了回来。 幸好石氏双鹰的行囊中带有食物,经曹玉、秦杰多方劝解,鬼母阴寒月才勉强吃了一些。 深秋天短,转眼之间红日将落。小神童曹玉暗中严嘱小师弟秦杰陪伴着义母,自己带领贺兰双鹰兄弟离开了幽谷。 三人赶到恶鬼谷时,冷月已经升起老高,睛辉照耀下的恶鬼谷更显得谷幽、树茂、水清、石奇,再加上茶竹满谷,真是个物产丰富、风景奇丽的好地方,难怪三湘七泽总瓢子屠铁甲和赤目蝎虎洪友亮都苦心积虑地谋夺此谷。 贺兰双鹰曾在峨嵋舍身崖上苦练了十年的轻身功夫,哪还把这些矮山低峰放在心上!由老二要命一掷石思郎头前开路,小神童居中,老大甩手夺魂石思英殿后,旋风似地直向恶鬼谷中闯出。 越在这种时候,就越能显出贺兰双鹰二人的真实能耐。他们不仅身轻似叶,飘忽不定,说玄了真好像形如鬼魅。特别是在消灭赤目蝎虎洪友亮所安插的暗桩卡子上,都能做到声未张扬、人已毙去,所以三人很快地就长驱而入了。 依着小神童,想要他们也和自己一样,先潜伏在暗处打探一下真实情况再说。可贺兰双鹰始终倚仗自己的嫡亲娘舅就是屠四如的恩师,一直闯到原来属于鬼王、鬼母所居住的府第门前,才示意曹玉隐身暗处,他们二人竟然现身出来,指名要屠四如出来迎接他们。 小神童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第438章 只好趁势一个“神龙驭云”,腾身蹿上一株高大的古柏树,隐入枝叶茂茂的地方,严密地监视着下面的动静。 工夫不大,两扇大门一闪,贵为三湘七泽少主的屠四如衣衫整齐地迎了出来。一眼望见了贺兰双鹰,口称:“二位老哥哥想煞小弟了,快请到大厅里面待茶!” 常言道:智者千虑,终有一失。开始,小神童曹玉虽然清醒地猜知屠四如所以急于要找到贺兰双鹰,内中必有目的。经过反复琢磨,总认为屠四如是想打听师父杀人如麻千里空的消息。后来秦杰在岳阳楼巧会石氏兄弟,承蒙他们仗义援手,并想利用其本身渊源,讨回鬼王司谷寒的遗体。秦杰认为,此举未必就能如愿,而小神童却巴不得前来一试。如今一见屠四如对贺兰双鹰执礼甚恭,心中又萌生了一线希望。 等到双方跨入门内,那两扇大铁门重新掩上时,小神童从古柏树上腾身再起,半空中一个折转,向院中一片斑竹丛内射去,落地之后,就想分开竹丛,向大厅附近贴去。突觉右肩头一紧,让人一把扣住了肩井穴的琵琶骨。 小神童乍然落入人手,心中虽大吃一惊,但一向不到河边不脱鞋的他,绝不会就此任人宰割,刚想用死中求活的办法一拼,耳畔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说:“趴在大橘树旁的草丛中,你小子是多么老实和听话。为此,我老人家还赏给你半只烧鸡啃。怎么现在又不老实了?” 声音一入耳,小神童就听出是潇湘神丐的口音。知他早对恶鬼谷没有了敌意,就压低声音谢道:“曹玉谢过老前辈!” 潇湘神丐任满堂,将扣在曹玉肩井上的右手改握了小神童的左腕,牵着他穿过竹丛,隐贴在大厅的房檐之下,从木隔扇上的花格子当中可以尽览大厅内的一切。这个奇怪的老乞丐反倒帮起曹玉来了。 小神童正在感激潇湘神丐的掩护和帮助,大厅中突然响起了一串极为淫荡的浪笑声。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七回 不等大厅内的浪笑声音停下,小神童早一眼看出两个胸臂半裸的艳丽少妇,扭动着蛇蜂似的细腰,每人手捧一杯香茶,向贺兰双鹰敬去。 从她们二人那种浪态盎然的形象上,小神童不难猜出,她们就是赤目蝎虎新近从云贵苗疆勾结来的蛇蜂二妖人银姑和香妹。 贺兰双鹰因为一生未犯淫戒,至今仍是童子之身,才获得钻天鹞子江剑臣的青眼,刀下留情,没追去他们兄弟的性命。又蒙天山三公看中,恩准他们兄弟去天山同住。 从此,他们二人更锐志上进,鸟伴彩风身价高了。如今一见蛇美人酥胸全露,玉乳高耸,蜂美人细腰肥臀,肤白如雪,勾人魂魄的四只妙目频频向他们兄弟送着秋波,手捧茶杯,贴近身来。 气得贺兰双鹰脸色一寒,老二石思郎沉声向屠四如说道:“贤弟自幼就被我舅父收归门下,对愚兄二人的本性能不自知?速命她们二人退回原处。” 屠四如哈哈大笑说:“银姑、香妹素来敬重英雄。当年耳闻两位师兄的英名,早钦佩得五体投地。把臂献茶,出自内心,两位老哥哥又何必唐突美人拂彼深情呢?要知道江湖上很多的奇人异士,都想一近香泽而不可得。” 要讲江湖道上的经验和武林之中的路数,贺兰双鹰二人确实不愧为一代之雄。可惜他们生平从未近过女人,也没跟女人打过交道。再加上始终拿屠四如当自己的弟兄看待,如今听屠四如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不近人情。又怕蛇蜂二美人再贴近身前,慌忙将茶杯接过喝了,又将茶杯交还给蛇蜂二美人,直到二人恋恋不舍退回到原座上,贺兰双鹰兄弟二人的脸色才平静下来。屠四如乘他们心神尚未平静之际,突然单刀直入地问:“听说,恩师尚在人世,两位师兄可知道他老人家的真实消息?” 小神童刚想向潇湘神丐述说屠四如也曾向自己一再追问其师千里空的下落,甩手夺魂石思英已据实答道:“听说四个月前,他老人家曾在杭州西子湖畔,偶然一现侠踪,遂即又不知去向了!” 屠四如又急忙追问道:“师兄此话是听何人所说?” 始终把屠四如当成舅父唯一传人的石思英,毫不隐瞒地说:“武凤楼的徒弟曹玉。” 老谋深算的任满堂刚刚说出可叹贺兰双鹰有眼如盲时,屠四如又向贺兰双鹰追问了一句:“两位师兄替恩师保管的天罗化血刀,是否仍在身边?”直到这时,石思英才略有醒悟地变色道:“贤弟问它干什么?” 屠四如哈哈大笑说:“恩师门下弟子只有小弟一人,那口天罗化血刀理应归我继承。难道还能不传徒弟而传外甥不成吗?” 性如烈火的要命一掷石思郎,拍案大怒说道:“你屠四如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大哥这等无礼。我要替舅父他老人家治一治你这狂妄劲儿。”随着话音,忽地站起身来。 屠四如眼珠一转,立即收风转舵,向石思英躬身施礼道:“四如语言不周,触犯了二位哥哥,请恕小弟年幼无知之罪。” 贺兰双鹰都是直性汉子,特别是甩手夺魂石思英,素来敬重舅父千里空。怜他老人家一生孤苦,就收屠四如一个徒弟,哪有不爱屋及乌的道理!先示意二弟石思郎消气坐下,然后坦诚地向屠四如说:“十年之前,舅父突然派人手持天罗化血刀和书信一封,呈交愚兄弟二人。信上写道:‘予生性残暴,嗜血好杀,当年既被天下之人视为吃人的魔鬼,复被江湖同道呼之为杀人如麻。午夜扪心,痛悔前非,决心远赴苗疆,采药济世,藉赎前罪于万一。只有掌中之刀,留之不祥,毁之不忍,孽徒屠四如,狠毒不逊于予,假如传彼,说不定更增杀劫。筹思再三,特派专人送汝二人处,好好替予寻一个为人光明磊落、心地公正善良的奇侠异士以赠之。其人必须具备一流身手,确保此刀不被别人夺去,并要他为我广积善功一千件,救活人命一万条,藉此赎回我过去的杀人大罪。记住,此刀在你们兄弟手中保管时,绝不准以任何借口取出使用,否则杀无赦。’舅父之言,我弟兄怎能不信!舅父之命,我弟兄焉敢不遵!为此,我们弟兄将天罗化血刀……” 不容甩手夺魂再继续往下说,屠四如早脸色转厉,忽地站起,狞声问道:“如此说来,两位老哥哥业已将刀转赠他人了。” 甩手夺魂石思英,还是问心无愧地答出“不错”两字。 屠四如身躯一晃,几乎跌坐在身后的太师椅上。费了很大力气才问出最后一句:“你们将此刀转赠给了何人?”不等大哥出口,石思郎早抢先说出:“按舅父他老人家所规定的条件,我们已将此刀赠送给先天无极派第四代弟子人见愁李鸣。” 听说此刀已落在缺德十八手李鸣的手中,阴险狠毒的屠四如反倒平静下来,语气温和地问:“刚才光顾询问恩师他老人家的情况,忘了动问两位老哥哥突然驾临三湘为了何事。” 甩手夺魂石思英见屠四如恢复了常态,错误地认为屠四如心疼宝刀归落外人,一时之间想不开,才出现刚才的心中不满。听他一问,马上答道:“我们二人受他人之托,前来讨还鬼王司谷寒的遗体。愚兄一碗水往平处端,你们事有事在,愚兄一不插手过问,二不偏袒哪方。有道是人死不结怨,亡人见土亲。请贤弟看在我们兄弟的份上,马上交出鬼王尸体,我们兄弟准会跺跺脚立即离开洞庭湖。 赤目蝎虎一听贺兰双鹰出口讨要鬼王的尸体,两道浓眉一挑,就要发火,屠四如一面暗中示意他不得鲁莽,一面佯然答道:“两位老哥哥的吩咐,小弟再不情愿,也不敢驳回你们的面子。说不得只好在洪三叔和我父亲的面前多担沉重了。” 说到此处,扭头向蛇美人银姑说:“鬼王的尸体,原系大姐负责看管。请大姐传令手下人抬来,交给我的两位老哥哥带回!” 聪明机智的小神童心中下禁一沉,脑海中出现了好几种疑问:是屠四如真的念及香火之情,还是另有其他的图谋?或者是…… 转眼的工夫,两个彪形大汉用一块门板,抬来了鬼王司谷寒的尸体,蛇美人银姑跟随在后面,一齐跨进了大厅。 小神童灵机一动,马上悟出屠四如的险恶用心,不等甩手夺魂石思英走近门板,抖手一掌,震破了隔扇上方的花格子,一式“落木萧萧”,纵落在蛇美人银姑的身前,不温不火地说:“苗疆之人,擅长用毒。江湖之上,鲜有不知。为了减去在下的一点怀疑,我要你亲手移过我义父的尸体!” 飞将军自天而降,蛇美人一惊即退,还未看清小神童曹玉的真面目,就娇声喝问:“你是谁?” 小神童先亮出冷焰断魂刀,然后一字一顿地吐出四字:“在下曹玉!” 别看小神童曹玉年纪不大,在江湖上的声威已如日中天。蛇美人嘴中轻念着“曹玉”两字,那双专门能让男人失魂落魄的媚眼,早已扫遍了小神童曹玉的全身上下。 哪知她不看则已,一看之下,饶让她久历情场、阅人无数,也不由得芳心剧跳,喘气加粗,怔然木立了。原来出现在蛇美人眼前的小神童,生就一张玉光莹莹的长方形俊脸,两道乌黑如墨的宝剑眉斜斜飞入天苍,一双皂白分明的大眼睛炯炯闪放异彩,挺直的鼻梁犹如倒悬的玉柱,有角有棱的嘴唇线条异常分明,凛凛的六尺健躯挺拔而修长,一脸的盛气加怒气,更具有奇男子伟丈夫的英姿雄风。 第439章 只看得蛇美入神不守舍,娇躯发软,强打精神说了一声:“你就是先天无极派的小神童?” 小神童昂然而立,横刀胸前申斥道:“看你貌艳如花,竟然心如蛇蝎。对一个死去的老年人,竟忍心滥施毒药,我曹玉要大开杀戒了。” 小神童曹玉刚要震臂挥刀,甩手夺魂石思英身形一闪,贴近到小神童的身侧,左手一托曹玉的手腕,示意他暂且退后,看也不看蛇美人一眼,就直欺到屠四如的身前寒声说:“幸亏我舅父事先有知人之明,倘把天罗化血刀误传给你,真不知天下的苍生会被你断送多少。为了证实小神童曹玉的判断真假,我要先试验一下。” 贺兰双鹰兄弟四十年如一日,始终是如影随形,心意早就息息相通。不等哥哥石思英的话说完,要命一掷石思郎双手一探,就将抬出鬼王尸体的那个彪形大汉抓了过来,先拉脱他的双肩关节,再点他两膝之下的三里穴,然后拿着他的两只手腕去抚摸鬼王司谷寒的尸体。 经此一来,屠四如精心捏好的包子露馅了,只吓得那彪形大汉连连惨叫有毒。但因双肩关节已脱,又无法缩回手来,最后竟吓得昏死过去。 奇怪的是,屠四如所布置的陷阱明明被揭穿,按理说他应该恼羞成怒,抢先下手才对,不料这时候的屠四如,仍然稳坐钓鱼台,丝毫没有下手的意思。 要命一掷石思郎既已撕破脸皮动手,对屠四如哪会再留香火之情!连逼两步,霍地取出一对鹰爪钢抓,咧开大嘴磔磔怪笑说:“这真是十年河东变河西,当年凡是听到贺兰双鹰名号的人无一不谈虎色变。如今我们弟兄亲身来到这小小的三湘七泽,竟然有人想勾销食尸鹰(石思英)、食尸狼(石思郎)的生辰八字。看在你屠四如曾经是我舅父的嫡传徒弟份上,我给你个全尸。快招呼你手下的鱼鳖吓蟹,一拥齐上吧。” 石氏兄弟真不愧二十年前就是横行西北半边天的绿林大豪。如今这一发威叫阵,还真是形如怒狮,声势极为慑人。 哪知面对怒发如狂的石氏兄弟,这位三湘七泽之间的少主人,却轻描淡写地一笑说:“两位老哥哥当年的威名确实响亮,手底下的功力也极为高超。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小神童心头一惊,知道今天的这盘棋又算输给屠四如了。 一时尚未转过弯来的石思郎,更加愤怒地吼道:“亏你屠四如还在我舅父的门下习艺十八年,连对面之人的功力深浅都看不出来,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十八年功夫!实话告诉你,现在的贺兰双鹰,至少比十年前高明了一倍。” 屠四如还是不慌不忙地笑着说:“石二哥说得对。你们被峨嵋掌教司徒平窝藏在峨嵋金顶整十年,日夜用鹰爪钢抓苦练飞登舍身岩的轻功,从而也加强了腕力、目力、出手快、落抓准等各方面的功夫。说功夫增加一倍,那是石二哥自己谦虚。依小弟看来,你们的功力至少增加了两倍。” 要命一掷哈哈狂笑说:“你屠四如为人虽然狠毒,至少还有些诚实。既知我们弟兄的功力厉害,难道不怕我一怒之下用鹰爪钢抓撕碎了你?快叫那个浪女人献出解药!” 屠四如正色说道:“小弟说两位老哥哥的功力至少比十年前增加一倍,那是指你们没进这座大厅之前说的。如今的贺兰双鹰比十年前,最少又减去两倍功力。” 贺兰双鹰毕竟都是老江湖了。开头始终都把屠四如当成在舅父门下学艺的小师弟看待,也算是积习难返,如今他们兄弟再经屠四如拿话一点,都忽然醒悟了。 只气得石思英脸色泛紫,身躯抖颤,双臂猛张,一对精光霍霍的鹰爪钢抓也亮了出来,咬牙切齿骂道:“人面兽心的狗东西,原来你在我们刚刚进入大厅时,就指使两个臭女人在茶水中暗施毒药。拼着我们哥俩毒发身死,也要先把你这个狗贼子错骨扬灰。” 屠四如阴险地一笑说:“以两位老哥哥的内功造谐,能不懂越动怒、越动手,毒气发作得越快吗。” 要说屠四如这贼子也真够阴险毒辣的。直到这种时候,还一口一个老哥哥、大师兄、石二哥喊得山响,并且还能笑得出来。真称得起是江湖道上的枭雄人物。 小神童自从震破花格子隔扇飞身而入后,脑海中就飞快地打着主意。对贺兰双鹰的精湛抓法和深厚的内力,别说他曹玉不敢怀疑,就连他那独步当代武林的三师祖江剑臣也深为嘉许。只为自己一时不慎,没有及时阻止他们,被屠四如暗中做了手脚,使他们老哥俩误饮毒茶。否则集合三人之力,真能一鼓夺回恶鬼谷。可惜如今悔之已晚,他也真不忍心让贺兰双鹰的招牌砸毁在恶鬼谷。有心带领二人突围逃走,又看出石氏兄弟四目赤红,脸色泛青,不光毒气已开始发作,还抱定了死拼的决心。以自己一人的力量,又绝不能将二人点了穴道强行带走。正急得小神童百无良策之际,潇湘神丐任满堂忽从小神童震破的大洞中也飞身纵落下来,笑嘻嘻地对贺兰双鹰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两种办法哪种高?” 一句话点醒了石氏兄弟,猛地把脚一顿说:“好!我听老朋友你的。” 屠四如可不傻,知道光凭自己手下的这点力量,就算能侥幸留下对方四人,也准会拼成个同归于尽。又知石氏兄弟所中之毒,除去蛇蜂二美人的独门解药无法医治,倒不如干脆放他们一走了之。 等到他们一行四人纵下大厅台阶时,屠四如突然沉喝一声说:“请神丐留步!” 潇湘神丐笑嘻嘻地转过身形问:“屠少当家的有何指教?” 屠四如阴阴地说:“神丐真想多管闲事?” 任满堂哈哈大笑说:“是非只为多开口,勉强皆因硬出头。如今口也开了,头也出了,一切就都由不得我了。” 屠四如再次问:“你我同饮三湘水,共吃七泽粮,神丐真想引火烧身?” 任满堂毫不在乎地说:“火大自然烧身,惜乎你们屠家的火焰不够旺!” 屠四如脸色一寒,厉声喝道:“任满堂,你可知我的江湖绰号?” 任满堂还是笑容满面地说:“知道!” 屠四如面有得色地道:“说说看。” 任满堂先是嘻嘻一笑,然后才正儿巴经地说:“你的外号不就是杀人如草、好赌如狂、好酒如渴、好色如命的四如狂徒吗?” 屠四如大声威胁道:“老匹夫既知我名,为何还敢与我们屠家作对?” 任满堂习惯地从后腰间摘下了酒葫芦,拔开了塞子,先说了声:“老子不怕你们屠家。”说完,一仰脖子,深深地吸了一大气。 一心想当恶鬼谷谷主的赤目蝎虎洪友亮,先怒扫侍立两侧的八名打手一眼,低喝一声:“上!” 八名年轻力壮的打手,每人一把青光闪闪的鬼头刀,一拥而出,扑向了任满堂。 早就窝了一肚子怒火的石氏兄弟立即弹地而起,四把精光霍霍的鹰爪钢抓到外,早有四名打手横尸在地上。 小神童更为省事,双手一扬,四枚丧门钉分别射中了四名打手的心窝。 潇湘神丐任满堂一仰脖子,先把嘴中的一大口酒咽下肚去,然后埋怨三人道:“都怪你们三人出手太快,累得我老花子白运了半天气,也没表演一下喷酒为箭的神功。” 仗着有小神童和潇湘神丐二人的掩护,贺兰双鹰弟兄虽勉强支持回到原来的幽谷,人却显然不支了。 鬼母阴寒月、小神童曹玉只急得五内如焚,火烧火燎。潇湘神丐却自去一边有滋有味地喝他在恶鬼谷中又重新偷来的烧酒。 只有秦杰先摸摸石氏兄弟的脉搏,再看看鬼母大娘和曹玉师哥的脸色,最后才将目光投向正在喝酒的潇湘神丐。 气得小神童曹玉一把将秦玉拉过来,将声音压到不能再低的程度喝斥道:“贺兰双鹰二前辈本和屠四如有极深的渊源,要不是见义勇为,亲身前往恶鬼谷去向屠四如讨还义父的遗体,焉能身中苗疆奇毒!如今毒发在即,性命眼看难保。你竟敢漠不关心,视若罔闻。我要代替李师叔处以门规了。” 小秦杰不光毫无惊惧之色,反而悄悄地向任满堂一指道:“大哥你是当局者迷,小弟我可是旁观者清。凭南七省的前任丐帮龙头、武林中声威赫赫的潇湘神丐,能这么不近人情吗?” 一句话提醒了小神童:是呀,谁不清楚,一般的丐帮子弟大都是热心助人,更何况帮中的龙头大爷,自然更是古道热肠了。今晚面对人多势众的屠四如,神丐尚且谈笑戏敌,抢救贺兰双鹰。现在绝不会铁心冷肠,面对即将垂危的石氏兄弟而毫不动心。这里面岂不是大有文章!曹玉想到这里,就示意小师弟秦杰快过去摸一摸情况。 一向遇事都争着出头的小捣蛋,这一回竟然打起退堂鼓来。只听他又悄悄地向大师兄道:“事情真要出在我秦杰的身上,老花子绝不会有此做作。还是师兄过去,免得耽误了大事!” 小神童一想也是,就悄悄地来到潇湘神丐的跟前求道:“前辈统率过南七省丐帮,见闻必广,能有营救两位石前辈的良策吗?” 任满堂先不回答小神童曹玉的问话,却在狂吸了一大气酒之后,才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贤契今年多大了?” 小神童曹玉先是一愣,然后答道:“晚辈虚度一十七年。” 任满堂再吸一大口酒之后问:“娶妻了吗?” 事情也是该着冤孽。假如任满堂问他:贤契订婚了吗? 第440章 曹玉会立即据实说:晚辈早已订下终南山南五台终南樵隐马慕岱的孙女马小倩为妻了。可惜坏就坏在潇湘神丐问的是:娶妻了吗?小神童当然会答出:“晚辈尚未娶妻!” 听说小神童尚未娶妻,任满堂来精神了,忽地一下子站起,并将酒葫芦重新悬回腰后说:“假如有人能解去贺兰双鹰身上之毒,并保其本身功力丝毫无损的话,贤契能用什么报答?” 以潇湘神丐的年纪、身分和声望,亲口所说的话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听说不仅能解去二人之毒,并还能保功力无损!小神童简直喜出望外,毫不罗索地说:“倘若真能解去两位石前辈之毒,又能确保其功力无损,晚辈甘愿粉身碎骨,以报大恩!” 潇湘神丐一面连说“言重,言重”,一面又向小神童说道:“一切由我做主。既不要你曹玉粉身碎骨,也不要你誓报大恩。只要你对营救人终身信服,没齿不二就行,不知你能做到否?” 眼看贺兰双鹰的脸色已从青中泛黑,别说要他小神童终身信服,没齿不二,就是用他的命换回石氏兄弟的性命,他也会慨然应允。一听任满堂问他能做到否,当即答道:“能!” 潇湘神丐任满堂笑了,迅疾取出火折子烧燃了两段枯枝,再取出一张白纸递给曹玉说:“口说无凭,亲笔为证。” 小神童曹玉哪知:一字入人手,九牛拔不出。他一心想救活石氏兄弟二人,毫不迟疑地接过烧焦的枯枝在那张白纸上写了“为报活命深恩,理当终身信服,决心没齿不二”。书写完毕,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潇湘神丐任满堂。 任满堂先极为小心地将纸张折好收藏,然后腾身纵上石壁,飞也似地去了。 曹玉一面扶起石氏兄弟,帮助他们运功抗毒,一面焦急地盼望着任满堂归来。 寅时刚到,潇湘神丐肩背一个大布包在前、一个白衣少女肩扛一人多长的草席包随后,相继从石壁之上纵落下来。 潇湘神丐落地后,先卸下肩上的大布包,兴高彩烈地大叫道:“为了庆贺今天大喜,我老花子当了一次老偷儿,连吃的加喝的都让我给偷来了。” 小神童一皱眉头心想:这像什么话!义父的尸体尚未请回,石氏兄弟吉凶难卜,义母阴寒月泪眼红肿,我曹玉正肝肠痛断,哪里飞来的喜事!你老花子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小神童正在怔怔地呆想,只见跟随在潇湘神丐身后的那个白衣少女,陡地将肩上所扛的长形大席包用双手举起,双膝一屈,往地上一跪,带着哭声喊道:“孩儿幸不辱命,拼死将义父之灵请回。请义母快让玉郎来接义父的遗体。” 短短二十九个字,简直像二十九声睛天霹雳,只震得曹玉眼前一黑,几乎昏了过去。心想:聚九州十八县之铁,也铸不成这一大错。 鬼母阴寒月哪悉内中详情!听白衣少女口称孩儿,声言已把鬼王的尸体夺回,并且喊她阴寒月为义母,呼小神童为玉郎,错把白衣少女当成义子未过门的媳妇马小倩。 冲口喊了声:“好儿媳,婆母生受你了。”一面催曹玉先将鬼王的遗体接过,一面亲手从地上把白衣少女扶起,嘴中还好儿媳、乖儿媳地叫个不停。 在这种节骨眼上,小神童就是满肚子的话也难以吐出唇外。同时,还认出那个夺回义父尸体的白衣少女就是赤目蝎虎的妹妹——江湖人称血玫瑰的洪如丹。难为她竟脱去自己最喜爱穿的红色衣衫,改换成了白色孝服。 血玫瑰江如丹忙着用潇湘神丐酒葫芦里的酒,给石氏兄弟二人每人服下一颗大如雀卵的丸药。不大会工夫,他们的腹中就咕噜噜地响个不停。由曹玉和秦杰搀扶着走到僻静地方,足足泄了有大半个时辰,方才把所中的茶毒排泄干净,用清清的溪水冲洗一阵,人也清爽了许多。 四个人重新回到原处时,鬼母阴寒月和洪如丹已挖了一个深坑,将鬼王遗体掩埋起来。潇湘神丐任满堂还把从屠四如那里偷来的美酒佳肴和食物,在鬼王的坟墓前摆得整整齐齐。 身为孝子的小神童心头一酸,想起义父对自己的疼爱和他老人家的音容相貌,禁不住泪落如雨,嚎啕大哭起来。 身穿白衣的洪如丹,也屈膝跪在曹玉的身侧,哀哀敬礼。 小神童心头一惊,刚想弹地而起,不愿和洪如丹并肩而跪时,潇湘神丐任满堂在前,身体略有恢复的贺兰双鹰和小秦杰随后,一齐向鬼王墓行礼致哀。小神童不好闪避了。 阴寒月左手牵着曹玉,右手拉着洪如彤,一一向任、秦、石等人跪拜谢吊。这也等于坐实了洪如丹的儿媳身份,更让曹玉有口难分。 小神童凄然说道:“由于恶鬼谷物产丰盛,才被三湘七泽总瓢把子屠铁甲所垂涎。如今义父惨遭毒计而死,分水夜叉胡彬、冷面钩客汪子坤、龙宫秀士纪百策相继身亡。凭我们母子的力量,势难和屠家正面抗衡。我打算今天晚天再闯恶鬼谷,和屠四如作最后一拼。不知任大伯以为如何?” 潇湘神丐一竖大拇指赞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用此良策,屠四如小贼再狡猾也万想不到你能在连受重创之后立即反击。此去准能成功。我老花子既然碰上了,也得摸摸头顶算一份,好好地吃点喝点。我可要找个地方养养老精神去了。” 凡是在场之人,不是武林豪杰,就是江湖侠女,也就不拘世俗礼节地围在一起吃喝起来。 吃喝完毕,头一个就是潇湘神丐扯着小秦杰,先离开了这里。 紧接着是中毒以后功力尚未全复的石氏兄弟,也找地方静坐运功去了。 剩下的,只有曹玉和洪如丹二人了。 乘此二人单独相对的大好时机,曹玉刚想解释误会,以求对方谅解,血玫瑰洪如丹忽深情地瞟了曹玉一眼说:“为求今晚必胜,快随我去拜见两个人去!” 话刚出唇,人已流矢般飞了出去。 说千道万,目前摆在小神童面前的就是夺回恶鬼谷,踏平三湘七泽总舵,手刃屠家父子,以慰义父的在天之灵。听血玫瑰洪如丹说得这么有把握,又亲眼看见她的轻身功夫异常神妙,为了报仇也就腾身而起,追了上去。 按说小神童的这身轻功,既受师父武凤楼的亲传,又得三师爷江剑臣和三太公沈公达的指点,在年轻一代人之中算是很不错了,如今一和洪如丹相比,可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开始从幽谷往上攀登时,小神童原认为需要走很多的路,才能见到洪如丹带他去见的人,谁知始终在前遥遥领先的血玫瑰跃登君山之上后,就朝湘妃墓的方向驰去。 湘妃墓,俗名二妃墓。二妃乃四千多年前尧帝之女。 尧帝见舜德才兼美,不光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娥皇、女英嫁给舜为妻,还把帝位也禅让给他。婚后,夫妻三人极为恩爱。舜时常外出,去巡视江河,治理山川,开拓疆土。有一次南巡之后,久久不归。二妃四出寻找,最后登上君山,忽听人传言舜帝死在九嶷山,悲伤万分,攀竹痛哭,泪血滴在竹上,竟成了斑竹。二妃死后,即葬于此。 血玫瑰一直飞驰到二妃墓前,才停住脚步,等候小神童随后赶来。 已将本身轻功施展到极限的曹玉,还是慢了片刻方到。见墓是石砌,前立石柱,上雕麒麟、狮、象,中竖墓碑,上刻:舜帝二妃之墓。 血玫瑰见小神童一路急驰,脸色白中泛红,更加俊美好看。忍不住贴上前来,纤手微抬,似想代为擦拭汗水,被曹玉借故闪开了。 就在这时,突有一个极为清越的声音笑着说:“孟光举案,张敝画眉,皆古人之佳话,至今尚传为美谈。你这丫头伸手就摸情郎的脸腮,又算什么佳话美谈?”说完后,哈哈大笑起来。 只羞得小神童俊脸发烧,循着声音望去,才看出在湘妃墓左侧的大青石板上端坐着一对年约半百的男女。男的面白如玉,须黑如墨,长眉入鬓,目射精芒,一身白衣如雪,飘逸潇洒异常。虽然只瞥了一眼,曹玉就顿生好感。 再将眼光投射到那个女人身上时,以曹玉的胆量和勇气,也不禁吓了一跳,这女人丑得太吓人:她的左眼深陷入内,右眼鼓出眶外,左腮长一肉瘤,右腮紫如羊肝,塌鼻缺嘴,脖子粗短,似乎所有人生的残缺都集中在她一个人的身上。以她这奇陋不堪的形貌,偏偏也穿了身雪白的衫裙,简直是更增其丑。 当时的情况快,作者的秃笔漫,在小神童扫视这一对极不般配的老年男女时,血玫瑰早娇喊着师父、师娘扑了上去。 听说这一对男女竟是一对夫妻,小神童的心中几乎想要作呕,情不自禁地再一次将眼光投射到那对男女身上时,竟发现了那个飘逸秀士,在看那个丑八怪女人时,眼神是那么的温存和深情,像在看一个丽资天生的俊秀美人。 小神童毕竟不愧是一个举一反三的聪敏人。从这奇异怪现象上,陡然回忆起不久前在古彭徐州时,听胖瘦双喘的师父——号称八极怪叟的段常仁提及,他有个一母同胞的幼妹,名叫段常美。因为她天生奇丑,被江湖人呼为残缺玉女。但她却天赋异禀,武功极高,被爱武如命的神行书生白天野三次求聘,结为夫妻,伉俪之间竟十分情笃。 由于残缺玉女自知丑陋,经常不在江湖上走动,认识他们的也不多。眼前这对半百男女,男的必定是神行书生白天野,不然的话,血玫瑰洪如丹的轻身功夫,绝不会如此高超。女的肯定是残缺玉女段常美无疑了。 血玫瑰好像很为有曹玉这样的丈夫而自豪。 第441章 先附在师娘的耳边咕唧了一阵子,然后娇声向曹玉唤道:“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给师父、师娘磕头。” 小神童作难了。以自己目前的处境,能得到神行书生和残缺玉女相助,重新夺回恶鬼谷,等于是易如反掌;但是,一得承认洪如丹为妻,二得仿照洪如丹的称呼,喊神行书生、残缺玉女为师父、师娘。这样做,不仅眼下的危难能解,日后也是两座极大的靠山。但那又将云海芙蓉马小倩置于何地?对不起待我恩重如山的神剑醉仙翁马爷爷。再说,我三师祖、三师奶奶也绝饶不了我呀。反之,拒绝拜见,说明实情,岂不和昔日师父武凤楼在江南袁家堡内当面亲口拒绝东方绮珠的婚事如出一辙!既害苦了血玫瑰洪如丹,又树下了神行书生、残缺玉女两大强敌。弄不好,我会血溅此地。 血玫瑰洪如丹乍见小神童脸上的颜色,红一阵、白一阵变幻不定,还认为心上人是年幼怕羞。先是抿嘴一笑,然后飘然走来,俏生生地贴站在小神童的肩侧,轻轻推了他一把说:“师父、师娘又不是外人,你还害得哪门子羞!快快上前拜过,好求两位老人家替义父报仇。” 事情已火燃眉睫,势非当机立断不可了。小神童猛地把心一横,前跨三步,深深打了一躬说:“白、段两位老前辈在上,先天无极派门下弟子曹玉拜见!” 血玫瑰一听就急了,也跟着连跨三步,再一次贴近到小神童的肩侧,悄声更正道:“大青石板上的两位老人家,男的是你妻子的师父神行书生白天野,女的是你老婆的师娘残缺玉女段常美。如今你有了这两座大靠山,还愁大仇不能得报吗?这可都是我的面子,你今后得好好对待我啊!”听洪如丹说得比刚才更为亲切,小神童一下子炸开了当顶,冒出丝丝凉气。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这道难关,比师父武凤楼在袁家堡要难过得多。因为那一次毕竟还有师爷追云苍鹰白剑飞跟随,和三师爷钻天鹞子江剑臣在暗中相护。如今自己是单枪匹马,一句话顶撞过去,以神行书生和残缺玉女的孤僻本性,说不定真会一掌将我毙于当地,我倒真不可不防了。 两次轻推,心上人都神不守舍,血玫瑰终于品出来滋味了,俏脸一变,低声喝问:“你这傲不为礼,莫非瞧不起我的师父、师娘?” 曹玉摇摇头,表示不是。 血玫瑰洪如丹又追问了一句说:“莫不是你以门户高大、才貌双全自居,瞧不起我这绿林世家出身的洪如丹?” 曹玉再次摇摇头,表示也不是。 洪如丹长长地吁出一口大气,心中一松,伸手抓住了小神童的手腕,第三次催促道:“既然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就快快地向我师父、师娘磕头行礼,求两位老人家出面帮你。” 见血玫瑰仍然对自己死心塌地、一往情深,小神童一阵子心血翻腾之后,竟陡然做出一个极为大胆而又违背人性的决定。曹玉出于对义父鬼王的孝心和报仇心切,决心暂不说破,只求大仇得报,就是横刀自裁以谢罪,他也在所不计。 主意打定,立即屈膝点地口称:“师父、师娘。”连磕了四个大头。 这一对年过半百而又极不般配的夫妻,原先对小神童的长揖不拜自称晚辈确实不快,如今见他口称师父、师娘跪拜执礼极恭,也就释然于怀了。 看师父、师娘面有喜色,洪如丹乘机替心上人恳求师父仗义援手,对付三湘七泽总舵。 神行书生白天野笑着说:“丹儿,你怎么也求错神仙了?光凭为师我的一条锁魂鞭,能一举收拾下号称铁甲金刚的屠氏兄弟和刚刚掘起江湖的狂徒屠四如吗?若真想帮你的夫婿报仇雪恨,势非动用你师娘多年不用的断魂钩不可!”言下之意,是让小神童亲自去求残缺玉女。 早就铁下了心肠,只求大仇得报而不计其他的小神童,不等神行书生的话说完,就抢步跪倒在段常美的面前道:“求师娘怜曹玉心切义父的血海深仇,就帮助孩儿一次吧!” 残缺玉女一把拉起小神童,并将他扯近身前,仔仔细细又端详了一番,极口夸赞道:“丹儿真好福气,得配当代武林之中少见的英俊男儿。光凭这一点,就值得老身动用一次断魂钩。但必须明着上门声讨,绝不得暗中行事。 时间定在明天正午时,在三湘七泽总舵门口会齐。因为一来我们还想约请两位帮手,二来也好先教训一下你的哥哥洪友亮。现在你们先回去吧!” 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这不能不归功于洪如丹之力,致使原来铁肠冷心的小神童也不得不对她稍微假以词色。 别看仅仅是一些词色,这对痴爱小神童的血玫瑰来说,已感到荡气回肠了。 由于血玫瑰贪恋和小神童单独在一起,竟领着曹玉穿行在丛丛斑竹、紫竹,罗汉竹之间,一直把偌大的一个君山转悠了大半个,才筋疲力尽地回到了原来的幽谷。 众人听罢小神童的诉说后,鬼母感激得一把搂过洪如丹,不住口地喊着:“好儿媳、乖儿媳,娘谢谢你了。” 贺兰双鹰愤然说说:“善恶到头终有报,铁甲、金刚、四如爷儿仨的气数到头了。” 时间决定后,鬼母阴寒月始终不离开亡夫司谷寒的坟墓。小捣蛋秦杰陪着潇湘神丐不断地猜拳行令拼酒量,贺兰双鹰自去僻静的地方静坐运功。血玫瑰洪如丹硬把小神童曹玉缠在自己身边,喁喁情话。所以都觉得时光一闪即过。 到了次日寅时,反正有潇湘神丐偷来的一大包食物,不缺吃的。众人草草就餐后,就乘船东去。才交辰时就弃舟登陆,来到了兹氏塔下。 鬼母指着这座高约数丈、八角实心的七级大塔,对曹玉说:“听你死去的义父讲,这座塔建于大唐开元初年,宋代治平、建炎年间,又两级修葺,自第二层起,每层都设有佛龛。你义父是每月必来,并还每龛必拜。可怜他如此信佛,竟遭屠铁甲这匹夫毒计杀害。”说完,又哭了起来。 洪如丹连忙劝道:“义父大仇眼看得报,义母理应欢喜才是。千万别再哭哭啼啼,显得多不吉利。” 这就叫对症下药,又叫量着人的肚子下面条。还真管用,鬼王鬼母既然迷信,不管什么事情都讲究个吉利。如今鬼母让洪如丹一说,果真止住了哭声。 小神童等一行人刚刚进入岳州西门后,号称洞庭三鞭的仇天雷、仇天化、仇天震三兄弟,早卓立在街中,虎视眈眈地阻住了去路。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秦杰立即踏中宫,走洪门,欺身直逼向洞庭三鞭身前笑着说:“难为屠总瓢把子真真的多礼,听说我们来拜山,大老远地就派你们三位当家的来迎接,简直太客气了。烦请三位当家的头前引路吧!” 说完还深深地作了一个长揖。 这就叫: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洞庭三鞭本是屠四如的贴身爪牙,对屠家父子极具忠心。昨天随少主屠四如从恶鬼谷回到岳州城总舵,今天就接到眼线密报说:“阴寒月曹玉母子出现在岳州城西一带。”这三个小子为邀取主子们的欢心,一面派人回总舵禀报,一面在西门内阻截。本打算三鞭扬威,先挫挫小神童的锐气,如今让秦杰这么一碗片儿汤,给弄傻眼了。 原因是:行有行规,路有路道,两国相争还不斩来使呢!如今小秦杰打着拜山的旗号,不光话说得客客气气,人也变得彬彬有礼。饶让他仇氏三兄弟再想动手,也怕泰山再重压不过个理字。无奈之下,只好一齐把双手高拱,连声道:“请!” 石氏兄弟本来就异常喜欢秦杰这孩子,如今更为他的精明干练而高兴。决心想捧捧小捣蛋的场子,也跟着说:“贺兰双鹰石思英、石思郎,跟随秦少侠一同拜见屠总瓢把子!”说完,还瞟了潇湘神丐一眼。 别看连两天的时间都不到,小捣蛋早和老花子喝成了亲密的酒友。见贺兰双鹰往上硬托小秦杰,他哪有不捧场架势的道理!故意还把面色一肃,朗声说道:“老花子和秦少侠交好多年,请三位转告屠铁甲,原谅我老花子的胳膊肘子向外歪。” 洞庭三鞭虽然气得两眼冒火,却又不敢公然得罪老花子。只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哼了一声,扭头就想走去。 酒瘾过得足足的老花子,“吧”地把脚一跺骂道:“好你们三个给脸不要脸的兔崽子,胆敢甩脸子给我老人家看。石家二位贤弟,咱们老哥仨每人撕碎一个喂鹰如何?” 听出潇湘神丐要和石氏兄弟一齐出手对付他们洞庭三鞭,吓得三个狗仗人势的东西,连忙施展燕子三抄水的身法,窜出去老远。直到听不见后面有人追来,才知上了老花子的大当。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八回 时间拿捏得真准,天到正午时,神行书生白天野、残缺玉女段常美夫妻二人,邀同他们的两个好友——也是神行书生之兄万里孤鸿白心野当年的两个助手九鼻猎犬权守业、碧眼金鸡姬思臣,同时出现在三湘七泽的总舵门前。 三湘七泽总瓢把子屠铁甲做梦都想不到,一个孤掌难鸣的小神童曹玉,三天二夜之间竟能纠集来这么一大批狠角硬手。但他屠铁甲哪能想到,小神童所以能有这么大的赫赫阵容,究其实都是从血玫瑰这个女孩子身上引来的。 铁胆震九洲屠铁甲一面调集所有的得力部下,暗作厮拼的准备,一面亲自率领二弟屠金刚、儿子屠四如、铁脚无盐、蛇蜂二妖女和衡阳四老怪等一齐迎出到总舵门外。 第442章 一见神行书生白天野,连忙双手高拱,异常热情地招呼道:“白兄贤伉俪乃神仙中人,想不到突然降临到尘世凡间。快快请到大厅,好让小弟的一班手下来赡仰二位的风采。” 残缺玉女自知丑陋,最怕人看她。一听心中就火了,丑脸一寒,冷冷地说:“屠铁甲,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前来找你吗?”老奸巨滑的屠铁甲自然知道他们是来为司谷寒报仇的,但他偏故意套近乎说:“小弟有幸,当年曾蒙贤伉俪折节下交,今日鹤驾光临敝舵,自然是一叙当年的旧谊了。” 残缺玉女语音更冷地斥道:“你屠铁甲也不要硬往自己脸上贴金子。咱们往日既没有什么交情,今天更不会叙什么友谊……” 一听残缺玉女的话这么难听,三湘七泽的副总舵主屠金刚不答应了。磔磔一笑说:“凭你们夫妻二人的胃口,还吞不下整个的三湘七泽。我大哥对你们客气,那是作主人应有的礼数,别认为谁怕了谁似的。” 残缺玉女不怒反笑道:“还是屠二当家的痛快,不像屠老大那样蝎蝎螫螫的。大厅我们是不敢去,怕重蹈鬼王司谷寒的覆辙。久仰贵舵有一片非常好的练武场,我们还是明人去明处的好。” 双方把话挤兑到这种地步,铁胆震九洲屠铁甲也知道事情绝不会善了。同时也觉察到自己的人手已调集得差不多了,反正迟早总得一拼,立即双手再次高拱,语音朗朗地道了一声“请”,就率先向东边一个大月亮门走去。 穿过月亮门,才发现里面的地势平坦,面积宽广,足足长有六十丈,宽有四十丈,细沙子铺平的地面,四周栽的都是清一色的马尾松,树干不高,树帽子修剪得极为整齐。 铁胆震九洲一挥手,马上就摆好的桌椅,沏上了茶水。 一见茶水,贺兰双鹰就火了。忽地一齐闪了出来,甩手夺魂石思英厉声说道:“实话不瞒在座的列位!我们兄弟不仅和恶鬼谷丝毫没有瓜葛,甚至连已故的鬼王司谷寒都无一面之缘。相反地倒和三湘七泽的少当家屠四如有极为深厚的渊源。我二人的嫡亲娘舅千里空,就是屠四如的授业恩师。按理说,我们的关系不算不亲密。就因为我们看不惯他们的歹毒行为,才到恶鬼谷去找屠四如讨还鬼王司谷寒的遗体。事前我还一再声明,既不向灯,也不向火,只要求他们做到人死不结冤。不料,竟被丧心病狂的屠四如在茶中下毒,几乎把我们兄弟二人毒死。现在丢下远的说近的,你们三湘七泽和恶鬼谷之间的仇恨,还是与我们哥俩无关,我们来此的用意,是替舅父千里空清理门户。” 听完石思英的这一番话,敌我双方都不由得暗赞“有道理”。只有小神童心中明白,石思英所说的这一番话,最少得跟小捣蛋学习三遍。 前来登门问罪的主事人之一——鬼王的遗孀阴寒月站起来发话了,她手指屠铁甲说道:“我们夫妻当年杀孽虽重,自问尚没有枉杀无辜。特别是近十年来,完全仰仗恶鬼谷的大宗茶竹收入,维持全谷上下数百人的生计,并还不时地救济贫苦。以鬼王的如此行为,竟惨遭你屠铁甲的阴谋暗算。我要亲自宰了你这贼子,以祭我亡夫之灵。”说完就要动手。 专门好占口头上便宜的小秦杰,从座位上站起来阻止说:“一上来就要你老人家出手去拼命,那还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再者说,开锣三场无好戏,你老也总得让人家三湘七泽的英雄们先替自己的瓢把子出把力。”说到这里,冲着洞庭三鞭招呼道:“刚才在大街上,贤昆仲就有一现身手之意,让在下两句话给耽搁啦。现在请三位见头阵如何?” 仇氏三兄弟,都在自己的蛇骨鞭上浸沉了二十年的苦功夫,才博得了洞庭三鞭的绰号。一听小捣蛋油嘴滑舌,本就发火,如今见这个胆比天大的捣蛋小子愣敢招呼他们哥儿仨一齐上,一时哪知是计!既想争个光彩,又想杀秦杰出气。哥儿仨一碰眼神,同时各甩出一条怪蟒似的蛇骨鞭,企图合三人之力,一举宰了秦杰这讨厌鬼。 可惜他们上当了,只见小捣蛋秦杰向后一撤,大声向贺兰双鹰喊道:“两位老前辈不是早就窝着一肚子火吗?头一场我让你们老哥俩先出口气。只是他们三个你们俩,稍微有些吃亏。” 石思英恐怕洞庭三鞭变卦撤退,嘴说“吃亏我们也认了”,左手的鹰爪钢抓“归鸟寻枝”,抓向老大仇天雷的右肩井,右手的鹰爪钢抓“单翅翻天”,反手掏向仇天震的左肋。 继石思英出手之后,石思郎一声怪笑,两只鹰爪钢抓陡地化为“饿鹰抱兔”。一下子深深地嵌进了老二仇天化的左右肩井。只疼得仇天化一声惨嚎,就被石思郎从齐肩部位给扯了下来,登时昏死在地上。 秦杰一声:“这才叫两对二,公平合理。” 石思郎真不愧绰号人称要命一掷。重残仇天化之后,就势一式“孤鹰冲霄”腾空而起,右手鹰爪钢抓又一招“神鹰探爪”,一下抓碎了仇天震的头盖骨,尸体顿时倒地。 一个照面不到,仇氏三兄弟已去其二。老大仇天雷的功力较比两个弟弟高些,嘴中暴喊一声“打”,蛇骨鞭变为“毒蛇缠腿”,狠命地扫向甩手夺魂石思英的下盘。 甩手夺魂哈哈一笑,一抬右脚硬给踩住了,探臂一抓甩去。 惊得仇天雷撒手丢鞭,就地一溜翻滚,才侥幸落了全身而退。 富有临敌经验的曹玉知石氏兄弟余毒虽退,功力尚未全部恢复,一举扑杀了洞庭三鞭中的两人,足可恶气暂消。见状连忙喊了一声:“请两位老前辈暂退,曹玉有话要……” 最后一个“说”字还未出口,蛇美人银姑早一显娇躯,抢逼到石思郎的近前,手中的短剑一颤,上刺石思郎的眉尖穴。 石思郎一心报仇情切,哪会再想其他!左手的鹰爪钢抓荡开了短剑,右手的鹰爪钢抓直扣蛇美人的香肩。打算一抓得手,就将她扯近身前,再用左手钢抓抓塌她的当顶,杀之解恨。 哪知,就在石思郎用左手抓一荡蛇美人的短剑时,这个貌艳如花、心如毒蛇的美人蛇借手中剑被震之力,一下子扑进要命一掷的怀中,反倒使石思郎的两只钢抓把招数用老,还手不及,被蛇美人用袖中所藏的柳叶短刀一下子剖开了整个小腹,并被她切断了血脉。她自己却娇躯一矮,像一条泥鳅似地溜走了。 好狡猾的毒计,好凶狠的手段,好滑溜的身法。就连相离不到两丈远的石思英也抢救不迭,眼睁睁地瞧着二弟惨然死去。 石思英的眼睛血红了,厉喝一声:“贱婢休走!我要撕碎了你,以雪二弟之恨!” 蛇美人一刀杀人之后,慌忙退回到屠四如的身侧,媚眼一瞟,荡然笑道:“你石思英也太不识时务了。令弟连杀两人,只搭上一条性命,岂不有本有利?再赔上你的老命一条,你们可就没有一点赚头了!” 一句话激得石思英一声怒吼,弹地挥抓,宛如怒鹰盘空,凶狠凌厉地向蛇美人扑去。为了替二弟报仇,他豁出去了。 小神童再想喝止已来不及。在双方公开较量之下,势不能跟踪纵出助之,心中只有暗暗叫苦。 另一个毒如蛇蝎的蜂美人,晃身遮护在大师姐身前,一双玉手分搭香肩之上,极为不屑地讽刺说:“一向声威赫赫的贺兰双鹰竟这么赢不大、输不起,也太小家子气了。我替大师姐接你三抓。” 小神童知道,蜂美人没有必胜的把握,绝不会亲眼目睹贺兰双鹰的武功之后还敢出头来挡横。曹玉的心揪得更紧了。 见空就钻的小秦杰,怪声怪气地向石思英说道:“石大爷,那位小美人要是真没一副弯肚子,绝不敢口吐狂言,硬接你老三抓。干脆你老就正儿巴经地抓她三抓。” 蜂美人一听,傻眼了。她原来不过随口说说而己,哪敢一招不还地白让三抓!石思英可是出了名的甩手就可夺魂。有心不依,又让缺透德的小捣蛋给吆喝出来,变卦就意味着认输。 被小捣蛋一言提醒了的石思英不禁杀心大炽。要论真实功力,贺兰双鹰哪会把蛇蜂二妖女瞧在眼里!右手抓一抖,用的虽是普通的一招“锦豹探爪”,但划空锐啸,声威慑人。蜂美人香姑自知招架住,柳腰一拧,打算晃身躲向左侧。 早就打好主意的石思英,左手抓还是普通一招“浑水摸鱼”,抓向蜂美人的左侧,硬逼她晃身再躲一下剩只有一抓了。 蜂美人自悔失算了。开始她见大师姐非常容易地就杀死了要命一掷石思郎,错认为贺兰双鹰中毒之后功力恢复不多,她们姐妹此次来到中原就是为了树名立万,扩张势力,难得有今天这么一个扬名的好机会。因为能得到杀死贺兰双鹰这样威名远震人物的机会,毕竟很少。所以才晃身抢在大师姐身前,怕她得了全功。现在一见石思英神威凛凛,凶如恶煞,才知盛名之下无虚士,后悔自己一时大意,上了哄死人不管抵尝的小秦杰的大当,百忙之中,再想使用毒药暗器哪里还来得及!慌神之下,急忙用“拂墙花柳”向右侧一闪,并想乘机去掏暗器。 可惜她这个专以美丽的玉体、勾魂的媚态来颠倒众生的绝代淫娃,永远都没有取用暗器的时机了——因为在她刚向右一晃,甩手夺魂石思英的第三抓早闪电般出手了。 随着石思英的一声厉吼,夹杂着蜂美人的一声惨叫,甩手夺魂的第三抓“凶鹰啄食”不仅奇准无比地嵌进蜂美人的如花粉面,并将右手抓脱手掷向毫无提防的蛇美人。 第443章 由于石思英恨她入骨,钢抓脱手掷出前就贯上了内家真力,竟然把蛇美人的酥胸连抓加砸地塌陷了下去,当时就断了气。 从贺兰双鹰寻仇到此,屠四如这个号称杀人如草、好赌如狂、好酒如渴、好色如命的狂徒,始终不打算提前出手。原因之一,是他对贺兰双鹰的软、硬、轻精湛功力深怀顾忌;第二,又刚获知师父杀人如麻千里空尚在人世,而石氏兄弟恰恰又是师父千里空的亲外甥。及至见要命一掷石思郎一时大意,惨死在蛇美人的刀下,心中还着实地吃一惊。情知大错铸成,祸必将至。后来见自己刚刚勾搭上手、又最能让自己销魂动魄的蛇蜂二妖女一残一死时,他那杀人如草的本性终于被激发了。牙关狠错,歹计顿生,口中佯喊:“大师哥息怒!”骗得石思英将脸一转,屠四如双手猛然一扬,左手七枚毒蒺黎撒向了他的面门,右手甩出自己那口一尺八寸长的短刀。 可叹横行西北数十年、声威赫赫的贺兰双鹰,今日竟然埋骨在小小的三湘七泽。特别是双鹰之中的老大,还惨死在亲娘舅嫡传的弟子之手,不亦悲乎。 一见双鹰完全死在当场,头一个就是曹玉亮出了冷焰断魂刀。小秦杰也第一次摘下乾坤八掌炉中仙陶旺新近给他打造的一对日月五行轮,争着要出去替贺兰双鹰报仇。 神行书生白天野出面阻止了,他正色向屠铁甲说:“冤仇已经结下,自是非拼不可。如果混战拼杀,只有把送殡的埋在墓地。贵方人多,请选出几位来,和我们一较高低,也算是胜者王侯败者贼如何?” 屠铁甲不是傻瓜,混战对他明显有利。真要一个对一个,三湘七泽的人反而会相形见绌。眼珠一转,阴险地微笑说:“铁甲虽不成材,但颇知交友之道。如今我杀星临头,和我屠某人真有过命交情的好朋友,钢刀压着脖子也不会当孬种。白大侠的吩咐,屠某恐怕很难从命。” 当年追随白天野大哥白心野闯荡江湖的两名得力助手,被黑道人物合称为鸡鸣狗盗双奇的九鼻猎犬权守业一笑而出,指着屠铁甲说:“你号称铁胆震九洲,又总揽三湘七泽的广大水面。按理说,也该像个人物了。想不到竟是稀屎一堆。远的不说,单凭贺兰双鹰和你儿子的那种深厚渊源,不幸惨死在你们的鳖窝里,竟连两口棺材都不舍得向外拿,还大谈什么交友之道!这一阵算我的,你可要睁大眼睛,挑选一个能准勾销我生辰八字的人物,别再偷鸡不成蚀把米。” 九鼻猎犬权守业的这一番话真太难听了,一棍定三湘屠金刚阴冷地一笑,铁棍一拄地,身躯腾空而起,半空中一招“棒捣龙宫”,直戳权守业的当顶百会穴。身法飘忽,出棍凌厉,认穴奇准,真不愧名震三湘七泽之间。 权守业轻声一笑,身化“劲风扫雪”贴地一个翻滚,既避开一棍定三湘的凌厉下袭,也借机抽出自己那条三尺八寸长的软棒,反手一招“棒打豺狼”,挂着风声扫向了屠金刚的下盘。 屠金刚再一次竖棍拄地,把身形荡起,既格开了权守业扫来的那一棒,还将两只脚迭次踢向了权守业的面门和胸部。 权守业夸赞了一声:“好身法!”身形暴然一缩,既避开屠金刚踢向自己的凶狠两脚,手中的软棒又一次颤如灵蛇,第二招“黑狗钻裆”,直戳一棍定三湘的下阴要害。 屠金刚心神猛震,脸色大变,知道这一招只要让九鼻猎犬着实了。势非当场倒毙不可。腕部一用力,硬把自己的身形凌空拔起,反臂甩棍,身随棍走,身法变为“将军下马”,手中棍拦腰扫向了权守业。 权守业和盟兄姬思臣以鸡鸣狗盗为号,追随万里孤鸿白心野垂二十年之久,经历过数不清的凶杀恶战,自然深知棍锤之将不可力敌的道理,何况屠金刚之棍还被人号称为一棍定三湘呢!索性再次就地一溜翻滚,贴近到一棍定三湘的身后,手中三尺八寸长的软棒正好点在屠金刚背后的精促穴上。 精促穴在人体的背后由下往上数第二与第三的两条骨缝之间,一经点中,混身瘫痪。屠金刚的这一生,算是被九鼻猎犬给断送了。 有道是:打虎还是亲兄弟,上阵还是父子兵。眼见二弟屠金刚被权守业废于棒下,铁胆震九洲一声怒吼:“好恶狠的手法,屠大太爷绝饶不了你这个恶贼!” 权守业噗哧一笑,反唇相讥道:“比你暗害鬼王司谷寒的手段如何?”说到这里,转脸向盟兄姬思臣喊道:“小弟累了,请大哥替我一下!” 任满堂很有感触地赞叹道:“见好就收,得胜即退,这才是保全威名的第一要诀。” 曹玉和秦杰知老神丐的这两句话是冲着他们哥俩说的,全都向他感激地一笑。 再看场子上,铁脚无盐杨大脚早和碧眼金鸡对面而立了。碧眼金鸡姬思臣向杨大脚劝道:“你我都是局外人,虽然为朋友两肋插刀,也犯不上为了他人而拼掉自己的性命。再说,我和恶鬼谷往日无亲,你杨大姐和屠铁甲也今日无故,不过是势逼处此而已。我想和杨大姐商议一件事,不知可否?” 杨大脚正恨姬思臣乱嚼舌头,气哼哼地说:“有话,讲,有屁,放!” 碧眼金鸡说:“咱们只手下见高低,不真正分生死怎样?”杨大脚一脸不屑的颜色说:“告诉你实话吧,你就是说下大天来,老娘也绝不……” 不等铁脚无盐把最后手软两个字说出来,碧眼金鸡姬思臣的一对镔铁鸡爪镰早化成两道乌色光芒,罩向杨大脚的全身上下,使她空有一双铁脚板,也拉不开架势了。小捣蛋高兴得往上一蹦,哈哈大笑说:“这就叫戏法人人都会变,各自的巧妙却不同。杨大脚这臭娘们中了姬大爷的唾沫计了。” 潇湘神丐一瞪眼道:“就你小子会捣蛋。我老花子活到这么大年纪,从没听说过有什么唾沫计!” 小秦杰摇头晃脑说:“那是你花子大叔见过的世面少。姬大爷满打满算只几句话,杨大脚这臭娘们就上钩了,不叫唾沫计还能叫胭粉计?以后,你花子大叔也跟我学着点!” 气得任满堂哇哇大叫道:“你小子要想挨揍,也得先咳嗽一声,哪有冲姬贤弟叫大爷,反而喊我老花子叫大叔的道理?” 小秦杰嬉皮笑脸地说:“江湖道上,从来都是五湖四海皆兄弟,我秦杰和你花子大叔往日无亲,今日无故,喊你声大叔就不错。我就是喊你任满堂一声大哥,你不也是干瞪眼!” 半天都不作声的残缺玉女极为不满地向丈夫白天野说:“先天无极派的门下弟子这么缺少家教,你替我去教训教训这小子!”白天野神秘地一笑,然后问妻子:“高手拼搏,最忌讳的是啥?” 残缺玉女虽然一怔,终不忍对丈夫的话拒不回答,没好气地说:“最忌最怒和分神。” 白天野接口说:“秦杰这娃儿不是正在让杨大脚暴怒和分神吗!” 残缺玉女恍然大悟道:“原来秦杰这孩子是和花子大哥配演双簧呀!” 神行书生点头应道:“是的!”叹了一口气又说:“秦杰这孩子年仅十四岁,就能一眼看见姬思臣不是杨大脚的对手。是他先手势示意姬思臣用计,然后再分杨大脚的心神。这一阵就是赢了,也得算秦杰赢的。” 残缺玉女再把眼神扫向当场时,早看出铁脚无盐杨大脚已身陷在碧眼金鸡双镰织成的严密光幕中,只有闪展躲避,竟毫无还手回击的机会。知道她是输定了,心中暗暗称奇。 受过缺德十八手李鸣亲传的小捣蛋秦杰,又向潇湘神丐咕哝道:“你老人家酒也喝过了,长辈也当上了,难道真好意思连一滴汗都不淌?” 有了先入之见的残缺玉女心想:这小子莫非真的敢断定杨大脚即将落败了?果然,就在小秦杰的话刚刚落音,姬思臣的鸡爪双镰威力更炽,左手镰“金鸡夺粟”奔向杨大脚的右胯,硬把她逼退一大步,右手的鸡爪镰,同时抓向了铁脚无盐的左膝。所用的招数,还是凌厉无比的“野鸡剔翎”。 可笑号称铁脚无盐的杨大脚,大半生以来从没打过这样的窝火仗。碧眼金鸡的那双鸡爪镰不光专门奔她的下盘和双脚,而且疾如狂风,迅如闪电。她杨大脚的脚虽号称铁脚,那不过是形容她的脚上有功夫而已,绝不是钢铁铸成的,绝不敢和姬思臣的鸡爪镰硬碰。气得她神智发昏,一个闪避不及,竟被姬思臣的那招“野鸡剔翎”把左膝下连皮加肉和衣服扯下了一大块。 早就抱定见好就收的姬思臣一招得手,并不乘胜追击,反而一下子撤出老远,连说:“得罪!得罪!” 铁脚无盐羞得老脸飞红,向屠铁甲说:“我杨大脚确想诚心帮你,无奈我经师不到,学艺不精,反倒灭了三湘七泽的锐气。请恕我无能为力,就此拜别了。”说到这里,扭头向碧眼金鸡姬思臣恨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杨大脚绝饶不了你!”说完,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残缺玉女这才回过味来,点头道:“秦杰这娃儿真高,难为他怎么想出来的这种慢抽筋、活扒皮的缺德办法。不用多长时间,三湘七泽总舵保险只剩下屠铁甲和屠四如爷儿俩。” 事情还真让残缺玉女给看准了。小捣蛋秦杰等杨大脚负伤羞退后,就向衡阳四老怪招呼道:“卜家四位兄长,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你们哥儿四个既收过铁胆震九洲的重礼聘金,又受过三湘七泽人的供奉,总瓢把子铁胆震九洲屠铁甲几乎拿你们哥儿四个当亲爹……” 残缺玉女心想:这小子也真会骂人不带脏字眼。 第444章 喊卜家四老怪为兄长,说屠铁甲拿四老怪当亲爹,他也连带着成为小大叔了。 又听小捣蛋秦杰继续往下说道:“现在三湘七泽总舵中,数你们哥儿四个武功高,也该出头替屠铁甲撑撑腰了。” 衡阳四怪所以迟迟不出,主要是为了想替屠铁甲斗斗神行书生白天野和残缺玉女段常美这两号拔尖人物。如今让小捣蛋这么指鼻子指脸一吆喝,想不出来也不行了。 四怪中数老二卜封最为阴险狡诈。别看他装成疯疯傻傻,外号也被呼为六亲不认,其实顶顶精明不过。他也早看出鸡鸣狗盗二人的得胜,都是让秦杰指挥棒拨弄的。心想:凭你秦杰的这一星点年纪,从出娘肚皮就长心眼,到眼下又能长多少?我倒要试试是我卜封精,还是你秦杰聪明。领先把大手一挥,就和一兄两弟一齐上场了。 二怪卜封的这一手,叫做霸王硬上弓。你秦杰不是口口声声要我们哥儿四个上场吗?我偏不一个一个地出去,让你小子给挨个收拾掉。我偏一拥齐上,分占四方八位,硬逼神行书生和残缺玉女以二敌四,先在人数上占他一个大便宜。 做梦也想不到小捣蛋先唉呀一声,然后说:“好家伙,你们哥儿四个一齐上呀!这都是我秦杰多嘴惹的祸。没法子,只好我自己拼着铜头撞肉钟了。” 要说秦杰这小子,连嘴头上的一点亏都不愿吃。人们常说:拼着肉头撞金钟。他嫌肉头两字不好听,偏改成拼着铜头撞肉钟。 堂堂的衡阳四怪,大名鼎鼎的瞎、疯、聋、哑四兄弟,脸皮再厚也总不能集四人之力,去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秦杰一拼生死。一看前来和他们四人动手的是小捣蛋秦杰,瞎、疯、聋、哑四怪物都傻眼了。 小秦杰装模做样地浩然叹道:“卜大侠双目如电,偏偏自愿装瞎。卜二侠机警敏锐,常常装疯卖傻。卜三侠听风辨位,好以耳聋自居。卜四侠能言善辩,却甘心去当哑巴……” 小秦杰虽然满口胡言乱语,号称瞎、疯、聋、哑的四怪物不仅不生气,反倒洋洋自得。因为不管是谁,没有不喜欢听人奉承的!甚至当小捣蛋当面奉承卜老大是双目如电时,假瞎子脸现微笑;夸卜老二机警敏锐时,假疯子面有喜色;赞卜三听风辨位,假聋子几乎要哈哈大笑;说卜四能言善辩,假哑巴恨不能连说不敢、不敢。 哪知秦杰这个小捣蛋正夸赞四人,突然把话头一转,厉声骂道:“不瞎充瞎,不疯装疯,不聋说聋,不哑变哑。除去天字第一号的混帐王八蛋,谁也不会这么冤孙。你们不光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你们的亲娘呀!” 常言道:泥人都有土性。卜家四兄弟要不是生性怪僻,会好人愣弃残废人吗?被小秦杰挑逗辱骂得火冒三千丈,异口同声地怒吼道:“小儿找死!” 最为可笑的是,连被江湖人称为百问不答的卜老四也跟着骂了出来。只引得所有在场的人,没一个不笑弯了腰。 卜氏四怪哪肯轻饶了小秦杰!一齐腾身纵起,身在半空之中就八臂箕张,凶神恶煞般扑向小秦杰一个人。 除去小神童曹玉一人外,包括鬼母阴寒月在内,无不大惊失色。纷纷要出手抢救,都被小神童用眼神阻止了。 正在神行书生、残缺玉女、九鼻猎犬等人百思不得其解而又惊慌失神时,小秦杰噗哧一笑,右手一翻而出,把得自龙隐二丑邵友的那只乌云喷火筒亮了出来。奇怪的是,这小子偏不把所有江湖人都畏之如虎的乌云喷火筒指向身在半空中的瞎、疯、聋、哑四老怪,却把它对着地面,指头一按暗簧,一股烈焰熊熊喷出。不要说其他东西,就连地面上的黄沙,一经喷射,都卷起一丈多高的浓烟烈焰,别说人的血肉之躯了。 吓得身地半空的衡阳四老怪,齐崭崭一个空中大翻提,自己硬把自己向后甩出丈余远,才满脸大汗地落了下来,哥儿四个互相看了一眼,都大有两世为人的感觉。 神行书生白天野点头叹道:“小秦杰的这一手,满顶得上当年长坂坡的刘备摔孩子。最起码,这四个怪物绝不会再替屠氏父子出死力。”还真叫白天野给说对了。 卜家四老怪,由老大目中无人卜夏上前,拱手向屠铁甲说:“某等四人感秦杰的不杀之情,势难再替总瓢把子效劳。从前所收的聘金,自会专人退回。就此拜别了。”说完,转过身来向小秦杰说:“你小子嘴辣心慈,机智绝伦,日后必成大器。只可惜……” 小秦杰够多么聪明!知卜老大是想说:只可惜目前不好和你攀交。所以,不容目中无人卜夏把话再说下去,就抢着打断话头躬身道:“多谢卜大侠捧场!秦杰有多少分量,我自己清楚。你们四位也不必承我这举手不杀之情。 实话告诉你,我这乌云喷火筒是八变神偷任太公得自龙隐二丑之手送我的,里面只剩下最后这一点火焰了。烧一人准死,烧两个都不够。我要真烧死你们哥儿四个中的一个,剩下的三个人还不得把我碎尸万段呀!所以,咱们这是谁也不欠谁。请四位卜大侠快上路。命,我们还得接着拼!” 什么事情都是这么邪门,小秦杰越是口口声声说自己的乌云喷火筒没有火了,别说屠氏父子二人不相信,连卜家四怪物都一点不相信。面对秦杰手中的乌云喷火筒,犹自心悸不已,也就抽身退走了。 数番拼斗之后,屠铁甲倚为左膀右臂的三鞭四霸七部下,非伤即死。尊为座上客的蛇、蜂二妖女,业已荡然无存。赤目蝎虎洪友亮,被他师父神行书生处以门规。花费了无数心机和口舌请来的独臂黑狼、铁脚无盐杨大脚,又一叛一走。认为一定会和恶鬼谷为敌的潇湘神丐,竟和对头坐在了一起。继二弟屠金刚战死之后,又被小捣蛋秦杰用阴谋诡计分化瓦解了卜家四怪物。可叹浩浩荡荡的一支大军,只剩下爷子二人了,而对方仅仅死去了贺兰双鹰两个。全军尽殁的局面已经注定。饶让屠四如诡计百出,屠铁甲顽强凶横,也于事无补了。 阴寒月声泪俱下地惨呼一声:“屈死的老鬼,咱们的乖儿子终于替你扬眉吐气了。杀!”披头散发,首先冲了上去。 小神童为防义母有失,一横冷焰刀也相继扑出,一刀双掌围住了屠铁甲。 一心巴结婆母和丈夫和血玫瑰洪如丹自也不肯落后,抽冷子用暗器从旁连连偷袭,提防他伤了自己的心上人。 身受三人环攻的屠铁甲,连赖以成名立万的三颗铁弹都顾不得去掏,就先被阴寒月用阴掌印在了后背的肺俞穴上。不光打得他身躯剧烈地乱晃,并还“哇”的一声,喷出来一口血雨。 自知性命即将不保的屠铁甲狂呼一声:“如儿救我!” 哪知连一点回声都没有。想必屠四如已经趁混乱之际溜走了。 小神童为让义母阴寒月能亲手屠杀惨害义父的元凶首恶,冷焰断魂刀一招“天地雷行”,先截去屠铁甲的一只右腕。 血玫瑰岂肯甘心落于心上人之后!脱手三支断魂钉,一中左曲池,两射左右眼,铁胆震九洲屠铁甲马上变成瞎子了。 鬼母撮口厉啸,声如午夜猿啼,两只形如鸟爪的黑瘦怪手一齐插入屠铁甲的胸腔。两腕一翻之下,硬生生地摘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心来。 以神行书生夫妻和潇湘神丐的身分,绝不屑与那些四流的角色为敌。只有九鼻猎犬和碧眼金鸡,左右截杀屠铁甲生前的那些爪牙。 小秦杰自知没有生擒活捉四如狂徒的希望,干脆留给杀人如麻千里空前辈去清理门户。亲手去把贺兰双鹰的遗体整理停当,以便带回恶鬼谷埋葬。 恶鬼谷和三湘七泽之争,以恶鬼谷全胜而告终了。 鬼王司谷寒死得虽惨,殡葬的仪式却异常隆重。难得的是,丧事从头至尾都由神行书生白天野、潇湘神丐任满堂二人一手操办。两湖地面上的名武师、三湘七泽的水面群豪,无不前来吊唁。再加有曹玉、洪如丹在灵前守灵,也称得上“生前获盛名,殁后享荣光”了。 对于贺兰双鹰兄弟的厚殓殡葬,树碑墓前,都由秦杰一手料理。 距离离开恶鬼谷的日期越近,小神童曹玉的双眉锁得越很紧。所有局外人,甚至包括鬼母阴寒月、血玫瑰洪如丹等,无不认为小神童是因为长行在即,即不忍撇下形单影只的义母高堂于不顾,又不舍离开貌艳如花、善解人意的未婚妻子洪如丹。只有小捣蛋秦杰一人洞悉内中的隐秘。 这天夕阳西下时,小秦杰暗使眼色,把大师兄小神童曹玉调了出来,一洗往日嬉皮笑脸的神态,正儿巴经地向他问道:“大师哥,你真的筹划不出一个完善的计策来?” 曹玉愁眉深锁,无精打彩地说:“谈何容易。”还叹了一口无声气,显示出他对这一件棘手的事情,确实已搜尽枯肠而百无一策。 秦杰又悄声问:“你是怕一提走字,神行、残缺两前辈会劝义母逼你结婚?” 小神童默默地点了点头。 秦杰再悄然问:“还怕洪如丹当面央求双方长辈,允许她跟你携手并肩闯江湖?” 小神童眉头紧紧打了一个结,再次点头。 秦杰第三次悄声问:“你最怕的可能是亲手写的‘为报活命之恩,理当终身信服,决心没齿不二’这十八个字,捏在老花子的手中。这个铁杆的硬媒人,使你无法措手足?” 小神童长叹一口气说:“既知难关重重,又何必一再多问?岂不徒乱人意。” 小秦杰轻声一笑说:“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当局者迷这四个字,放在谁身上都合适。” 第445章 曹玉勃然怒道:“你敢嘲笑大师兄!” 秦杰马上又回复了端庄的脸色悄声说:“区区一点小事,岂能阻止你千里寻师!” 曹玉精神一振,连忙问:“计从何出?” 秦杰左瞻右顾之后,确信附近无人,伸手掏出一张字笺来,递给大师兄曹玉。曹玉展开一看,马上又重新折好,惊声问道:“此笺你何时到手,怎不早讲?” 小捣蛋秦杰噗哧一笑说:“我又没有真正的酒瘾,若不是为了此物,我何苦日日夜夜都和老花子大叔泡在一起。” 小神童曹玉迟疑了一阵子说:“此笺到手,自不怕他们纠缠。只是害苦了如丹姐姐,我也真真地居心有愧啊!” 秦杰小大人似地缓缓道:“如丹姐姐痴心苦恋大师哥,确称得上一往情深。虽没有当众公开论及婚姻,她也曾身着孝服,守灵尽哀。况又救过石氏兄弟俩的性命,负之实为不义。” 这番话可能触到了曹玉的痛处,只见他愁眉再锁,欲叹无声,无可奈何之情,形诸脸上。 秦杰胸脯一挺说:“小弟现在才把透大师哥的真正脉搏。吃晚饭时,我自有良策。” 小神童似信非信地跟随秦杰回到了大厅。 常言道:无针不引线,无线不牵连。以神行书生白天野的闲云野鹤、残缺玉女的孤僻成性,若不是为了爱徒血玫瑰,说什么也不会流连恶鬼谷,至今不走。 潇湘神丐一来是和小捣蛋秦杰极为投缘,二来贪恋恶鬼谷有上好的佳酿美酒,三来又是曹、洪二人的唯一媒人。 至于九鼻猎犬权守业、碧眼金鸡姬臣二人,自从老主人万里孤鸿白心野只身前去苗疆后,就东一砖西一瓦地各处飘泊,居无定所。让别有用心的小秦杰一留,也就暂时住下不走了。所以鬼王死后的恶鬼谷,反比从前的声威大多了。而且这里有山有水,茶竹并茂,登山遥望,八百里洞庭烟波一齐尽收眼底,很能引人入胜,这也是能留住众人的原因之一。 吃晚饭时,小秦杰先示意大师哥敬了一巡酒,小家伙站起身来,一句客套话也没有,就单刀直入地说:“我大师哥身为先天无极派的掌门大弟子,奉三位师祖严命,南下寻师,并回恶鬼谷省亲,谁知突遭大变,迟至今日。所不敢立即言去者,一为义母受伤,不忍拜别;二为丹姐深情,怕彼伤心;三愁义父基业无人掌管,才甘冒违背师命之险。” 由于秦杰把话说得严肃,脸色也极为庄重,所有在场的人,包括不讲情理的残缺玉女,无不神情凛然,频频点头。似乎都被小捣蛋的这番话打动了。 开场锣敲得响亮,事情就快成功了一半。小秦杰更为严肃地说:“说实在的,大师哥幼丧父母,孤苦伶仃。自从拜在二老膝下,名虽义子,实似亲生,如今新丧不久,岂忍舍母他去!”说着,他自己先流下了眼泪。 鬼母阴寒月和曹玉早失声痛哭起来。其他人也眼圈通红。 小秦杰擦擦眼泪,沉声说道:“大师哥如果一人肩负先天无极派和恶鬼谷两副重担,顾此必将失彼。想请如丹姐姐暂任恶鬼谷谷主,替大哥侍奉义母,还得恳求神行、残缺两位老前辈从旁襄助,望乞应允!” 秦杰说这番话时,是很花费一番心机的。明着说请和恳求,其实全是霸王硬上弓,不容血玫瑰和神行书生、残缺玉女师徒三人不答应。何况洪如丹一听“请如丹姐姐暂任恶鬼谷谷主,并替大师哥侍奉义母”时,几乎喜得心花怒放,还从心眼里感激秦杰玉成自己和曹玉的婚事呢!所以人们都习惯说,买卖不成话不到,良不谬也。 小捣蛋不管神行书生夫妻点头不点头,又把话头引到潇湘神丐身上说:“任大伯一向是从来不为己,专替他人忙。何况现在又辞退了丐帮龙头,变成了无事一身轻。反正恶鬼谷有的是好酒,你老就是喝个三年五载的,我如丹姐姐还会心疼吗?有你潇湘神丐这块大招牌竖在恶鬼谷,保险能震住三湘七泽中的土地和鬼判。我人人躲秦杰先给你老人家磕头了!” 这小子说到做到,真正儿巴经地给任满堂磕了三个头。 小神童一块石头落地了。他知道,要是老花子真敢不答应,小秦杰非得让任满堂还给他三个头不可。 可笑曹玉空以聪明自负,愁眉苦脸了好几天,让小捣蛋三下五去二地给糊弄完了。并还皆大欢喜。 要说秦杰这小子也真够缺损的。为提防洪如丹今晚惜别,对大师哥缠绵过火,干脆来了个趁热打铁,提出来吃过晚饭就走。 这一下子血玫瑰可没咒念了。别说她还是个黄花少女,就是结了婚的妙龄少妇,守在大厅广众之下,也不好挽留心上人过夜再走。 二人一直来到洞庭湖岸的铁枷旁边,小神童犹自爽然若失。 秦杰知大师兄已对血玫瑰由感其恩德而恋其深情,几乎不可自拔。为了缓解大师兄的心情,他指着那五个两端呈燕尾形的大铁枷说:“昨天听任大伯谈及,此物乃晋代吴人以此套住铁锁链挡江御敌所用,每个重有一万五千斤之多。传流至今,也算是个古物了。” 曹玉见小师弟无话找话说,知他看出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将心神一敛,率先向南驰去。 连夜赶到泪罗县玉笥山上时,至今轻功还是二五眼的小秦杰几乎累趴了。为怕大师兄寻师心切,再逼他赶路,秦杰和大师兄动上了心眼说:“三位师祖无不仰慕三间大夫之为人。前面就是屈子祠,咱哥俩替三位老人家凭吊一番如何?” 曹玉虽怜惜秦杰累得不轻,只是气他平素光耍嘴皮子,在软、硬、轻三功上,从来不舍得下死力苦练。自存恨铁不成钢之意,从鼻孔中冷哼了一声说:“我看你凭吊三闾大夫是假,耍滑偷懒是真。继续向前赶路,不准在此停留!” 秦杰老着脸皮哀求道:“大师哥明鉴,说我想要休息是真,说我耍滑偷懒就太冤苦我了。实话禀告大师哥,跟着你这一路飞驰,可真把我给累惨了,你就开恩让我歇歇吧!” 小神童刚刚笑骂了一声“没出息的东西”,突然从屈子祠方向传来了一阵哈哈的狂笑声。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九回 位于湖南汨罗县玉笥山上的屈子祠,是为纪念古代爱国诗人屈原而建。开始建于汉代,后移建于此。祠中正屋三进,中、后两进之间有过亭,前后左右两侧有天井。单层单檐,为砖木结构。 屈原名平,字原,春秋战国楚人,是我国历史上最早的著名诗人。做过楚国左徒和三闾大夫,遭受谗言被免职,后被逐放沅、湘。在长期流浪的生活中,写下了著名诗篇《离骚》,抒发自己的悲愤。秦兵攻破楚国后,既无力匡救祖国,又感自己的政治理想无法实现,悲愤之极,遂投汨罗江自尽。距玉笥山东北约十里之遥的烈女岭,至今还保存着屈原的墓葬。 屈子祠附近有骚坛、濯缨桥、桃花洞、独醒亭、寿星台、剪刀池等古迹,反映了历代人民对屈原的怀念。 随着刚才那一声狂笑,语带凄凉地说:“一纸书信干行泪,感动凤楼赴南疆。秦杰娃儿尚识老夫否?” 小秦杰够多么机警!吟声刚入耳,他就猜出吟诗人必是那个横行江湖垂四十年之久、被武林人冠以杀人如麻名号的千里空老人。喜得他跳了起来。 分手不到半年的千里空老人,还是一袭麻衣,满头白发,面容虽依旧瘦削,躯体却矫捷康泰,傲然卓立在二人的对面。 曹玉、秦杰小哥俩,此次奉命寻找掌门人武凤楼,正愁“明月芦花音信渺,寻人不知路哪条”之际,突然遇到唯一见过魏银屏本人的杀人如麻千里空,既好询问一下武凤楼和魏银屏的下落,又可将贺兰双鹰惨死的屠四如之手的恶耗告知这位麻衣老人,哪有不喜出望外的道理!曹玉在前,秦杰在后,一齐跪下给老人磕头,而且执礼极恭。 千里空把二人扶起,默然叹道:“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老夫朽矣!” 小神童身为先天无极派掌门大弟子,平素待人接物早就变得异常持重。如今听千里空前辈的话音凄凉,悲叹以往,连忙劝慰道:“英雄不作幽然汉,唯有老马才识途。你老人家的赫赫神威,至今仍声震武林。如老前辈真的游兴已倦,请去徐州华神庙与我三师祖江剑臣为邻可好?” 千里空满怀激奋地说:“江三侠乃当代武林之冠,老朽自盼能得到他的垂青。无奈我已答应今后和一个人同住,没有这种福气了。” 最会察言观色的小秦杰心中一动,问道:“愿和老前辈同住的那人,莫非……” 千里空话一出口,就自悔失言,不容小秦杰往下再说,就摇首阻止道:“此是老朽的私事,娃儿不得胡乱猜疑。”说到这里,见秦杰已住口不问,就接着说道:“看你二人行色匆匆,必是前来寻找贵掌门。” 曹玉听千里空主动提出自己的师父,知他必有消息,连忙再次双膝点地求道:“晚辈奉三师祖严命,千里前来寻师,叩请老前辈指点一二如何?” 千里空虽略微迟疑了下,但还是据实告诉二人道:“贵掌门武凤楼,一个月前被白心野老儿带往云南狮子山,估计目前还不至于离开那里,二位欲去从速,但有一件事你们必须遵守,因我和白老儿当年因一事反目,至今仍然未释前仇。见到他们二人,千万不是提起我!”说完竟退回屈子祠去。 小神童曹玉对恩师武凤楼,早就孺慕殷殷。 第446章 如今一旦有了消息,真恨不得肋生双翅,飞赴云南狮子山。虽觉杀人如麻千里空有些不尽人情,自己反而觉得这样倒能提早南下寻师。向秦杰轻轻说了一声“走”,就领先举步了。 二人来到山下的一片密林边,小秦杰一把将大师兄扯了进去。 一心只想赶路的小神童怒声斥道:“前前后后能有多远路程,真的就把你给累趴了。耽搁了近半个时辰,难道还不能恢复体力。今后再不下死力苦练,我去揭你两层皮,快走!” 小秦杰忙不迭地先把手一摇,示意大师兄不要大声说话,压低了声音说:“大师哥,你不觉得杀人如麻老前辈的举动和神情都有点失常吗?” 一句话提醒了曹玉,若有所悟地说:“依你之见,莫非他有什么事想瞒我们?” 秦杰说:“他要不是有什么事情怕被我们发现,能对咱哥俩这么冷淡吗?并给咱们创造一个赶快离开的条件?” 曹玉似乎有些不信地问:“你是说他所以告诉咱们消息,是想催我们快走?” 秦杰说:“他虽未必存心如此,但事实上是想让我们马上离开。”曹玉问:“你能琢磨出这到底是为啥吗?” 小秦杰猛可地触动了灵机说:“难道伯母魏银屏会隐在此处?” 曹玉精神陡震,一把抓住了秦杰的肩头夸赞道:“别看你年纪比我小三岁,论心眼还真比愚兄多两个。我算服了你了!” 第一次得到大师兄的极口称赞,小捣蛋顿时觉得连骨头都轻了七八斤,笑着说:“只要咱哥俩偷偷回去,肯下工夫在屈子祠外去‘守株待免’,必有咱们想不到的好消息。” 小神童这一次倒真是心悦诚服地听从了小捣蛋秦杰的安排。 难为他们小哥俩真能狠得下心来,一口水不喝,一粒米不吃,连眼皮都几乎不敢眨,足足在附近草丛中隐藏了八个时辰。 连一向沉稳冷静的小神童曹玉都急得心如火燎了。只有小秦杰还是精神昂扬,毫不灰心地盯着对面的屈子祠。 直到亥时将过,从屈子祠内飞出一条黑影,四周展顺一下,就痴如鹰隼地朝烈女岭方向驰去。 眼看千里空奔驰在月光下的身影快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秦杰才噗哧一等说:“人人都说小鬼哄不住阎王爷,今天倒成了阎王爷哄住小鬼了。咱哥俩也去一趟烈女岭。” 烈女岭因葬有古代大诗人屈原而出名。墓高大而矗立于山脊,远远望去,形如大阜,上有疑冢十二,北有楚圹,大约数亩,显系葬墓取土所致。烈女岭也叫羽罗山,出下一池名剪刀,池旁有一块捣衣石。 曹玉、小秦杰隐身在剪刀池畔,遥望捣衣石上坐有一个青衣女子,俯首合什,正倾听杀人如麻千里空说话。 此时,已过夜半,碧空皎月更显明朗。二人伏身之处恰巧处于下风,加上练武人的耳音好,声声历历尽入两人之耳。 只听千里空劝道:“屏儿,易得无价宝,难觅有情郎,难得武凤楼对你始终不改初心。当年万岁、东宫太后、青城三豹等,数次向他逼婚,东方绮珠也曾诈死骗他拜堂,都被他冒死回绝。还有满清皇女多玉娇,为了他不惜背兄叛国,四海飘泊,他都能坚贞不二,可怜他四个月之间,足迹几乎踏遍了湖、广、云、贵的所有地面。你不能再躲避他了。” 两人无意之间找到了失踪已久的魏银屏,简直像一下子拨开了云雾,心情顿感轻松起来。 又听魏银屏凄苦地一叹道:“义父,你哪里知道!就因为他始终一片血心对待我,我才决不能和他见面呀!” 千里空默然了。 依着曹玉,马上就要现身前去拜见师母,不料被秦杰悄悄阻止了。 弟兄二人极为小心地从原路退回。 秦杰在皎皎月光下,看出大师兄面有泪痕。一面走,一面向师兄说道:“伯母情知身为魏阉所累,不愿再牵连掌门师伯。你我如现身拜见,势非逼她再迁换住所不可。为今之计,迅速赶赴云南狮子山,禀请掌门师伯速来此地。幸喜她已蒙千里空前辈收为义女,总算有了依靠。” 事实只可如此,小神童不得不点头依允。为了尽快找到武凤楼,小秦杰取出原来从家中带来的金叶子,沿途购换了三次马匹,才翻越玉龙山,渡过丽江,再沿鸡足山脉来到了狮子山下。 仰望狮子山,高有千仞,其形如狮,林木繁茂,溪水潺潺。小秦杰蓦然回忆起一个人来,脸色刷地一下子变白了。曹玉顿足叹道:“你我兄弟,平素自负机灵过人,想不到都把黑道三残和赤松老秃驴给遗忘了。这一群凶徒真要认出我师父,哪还了得。快快隐起身形,暗中进山。” 笔者曾在拙著《五凤朝阳刀》中交代过。残剑、断刀、缺斧三人后拜之师赤松上人,就是狮子山正续寺的住持方丈。该寺规模宏大,气势雄伟,建于元朝至大四年,内有大雄宝殿、观音殿、藏经楼等大小宫殿楼阁百余间,塑像有十多尊。 本朝永乐元年,建文皇帝朱允焕避难入滇,在此为僧。殿前南边有一棵挺拔的孔雀杉,就是建文帝亲手所植。藏经楼塑建文帝像,身披袈裟,双手合什,左右各塑一太监和老臣。有对联曰:僧为帝,帝亦为僧。数十载衣钵相传,正觉依然皇觉旧;叔负侄,侄不负叔,八千里芒鞋徒步,狮山更比燕山高。寺后有石级可登山顶的凭虚阁,在此极目远眺,山峦起伏,云海翻腾,确有凭虚凌空之感。 曹玉和秦杰心悬掌门人武凤楼的安危,不顾本身的凶险,白日闯山。所幸山高林密,树木繁茂,即使遇险遭伏,逃避也极为容易。师兄弟二人从九月初六日辰时入山,一直搜索到初八的下午,只在山峰环抱的峡谷间发现了一洞,内中石榻、石桌具全,似乎有人居住,此洞共分两处,一明一暗,一高一低,四周有谷流相阻,跳越不易。明洞宽敞宏大,半倚山势,天然形成石殿石台,殿中钟乳百幔低垂,石帘掩映,山居住此,状苦公侯之家。暗洞在峭壁的峡谷底部,洞口高大,深不可测。 三日来登山跃涧,曹玉的先天无极真功已练至七成。 即使感到疲乏,静坐运动一周就能恢复。可苦了内外两功都是二五眼的小秦杰了。入洞后,一眼瞧见了石榻,真好像大旱之年盼到了甘露,一下子歪倒在上面,揍死他也不想动了。 小神童知秦杰确已力不能支,也就不想再喝斥他了。 但他身为大师兄,受命千里寻师,哪敢有丝毫的疏忽和大意!先把明洞仔细搜查了一遍,确信不会隐有人踪,然后方才第二次来到了暗洞之口。 突从暗洞石壁中,传出了一个极为清越的口音说:“卧榻之旁,本不容外人酣睡,怜惜你们二人尚未成年,格外优待,如有胆量,可进暗洞一叙。但必须身负绝顶轻功,先用夜叉探海式纵入,下到近三丈之处,再改懒龙半转身,钻入右边洞壁的暗口内,最后施展壁虎游墙轻功,沿洞中斜壁向上柔升,即可和我相见。记住,真想入内拜见,就得按我的吩咐去办。否则必会坠入十八层地狱。” 说完,人声俱寂了。 别看秦杰刚才疲乏成那个样子,暗洞里面的声音一入耳,他霍地就从石榻上一弹而起,先奔到大师兄曹玉的身侧,然后油嘴滑舌地说:“有事兄弟服其劳。请大师兄稍等,我先下去。” 真所谓知弟莫若兄。小神童和小师弟秦杰是聪明人中挑出来的聪明人,向来不冒傻气,此说必有用意,就故意斥道:“以你的那身二五眼轻功,绝地下不了这奇险的暗洞。还不给我留步!” 小捣蛋嘻嘻一笑说:“洞里那位前辈必是世外高人。既然怜惜咱们弟兄尚未成年,哪肯眼睁睁瞧着咱们下地狱!再者说,真要有一个诚心向他叩拜的小孩子摔死在他的眼皮底下,也大损他老人家的威名了!” 小神童暗中一笑,心想:从前我那缺德师叔李鸣,被江湖人呼之为人见愁。将来我这小师弟,非成为人见躲不可。 果然暗洞中的那人唉了—声说:“你这娃儿说得不错,你们千万不要冒险下来。真要失脚摔死一个,我非横刀自刎不可。还是我老人家出去接受你们二人的拜见吧!” 随着话音,忽从暗洞中蹿出一个人来,小神童要不是对洞中人心存极端的神秘之感,另外换一个地方看见他,势非笑弯腰不可。因为这个人太让人觉得滑稽可笑了。 只见他年近六旬,胖如圆球,粗胳膊短腿,小脑袋,头上一抹溜光,秃得又滑又亮,小鼻子小眼小嘴巴,圆乎乎的小脸上无皱无折无胡须,连眉毛都没长一根。说玄了,整个一颗头跟一个肉葫芦相仿。 小秦杰就是能沉得住气,面对这么一个既滑稽而又令人忍俊不禁的怪物,他不仅一点不笑,反能既恭且敬地深深一揖,口称:“晚辈三生有幸,得以叩见世外高人。请受我大礼参拜!”说完之后,猛地把身子向下一矮,看样子是真打算五体投地跪拜了。 慌得那个胖得极为有趣的人伸出双手拦住了。 秦杰的这一套把戏,只有小神童心中明白:这是师叔缺德十八手李鸣独出心裁的发明,看着明明像五体投地地跪拜,其实不过是一蹲而已。这套把戏还有两种好处。既缩小被对手袭击的面积,还能出敌人不意而攻其最致命的前阴部位。 小神童的两眼锐利,一望而知,这个奇怪的胖老头怀有深不可测的武功,必定也是云贵苗疆一带的厉害人物。在没有弄清楚他的真实身分来历前,自己倒真不能大意。 第447章 想到这里,也套用了师弟秦杰的药方,向胖老头施了一礼,也被对方伸手拦住了。 小秦杰一开口就单刀直入地问:“以前辈的身分,狮子山任何一个去处都可待住,为何却住在这个神秘不测的地方?” 胖老头脸色一正,身躯刷地立起,声音也变得极为严肃地说:“你道此是何处?此乃当年燕王朱棣叔夺侄位,率兵南下,金陵将有城破之危时,建文皇帝宫中的御前统领朱砂掌西门清亲率得力助手飞天蜈蚣尚青云,沿途为建文帝开辟避难处所,最后找到了这个天然的避难所在。建文帝才在此山上结茅为庵,出家当了和尚。后来西门清统领受建文皇帝的派遣,潜回中原,去结纳武林人士、江湖豪侠,企图复国,终未有成。可叹朱砂掌西门清那样的英雄豪杰,竟在太湖杀身报主了。当时建文帝的身边只剩下飞天蜈蚣尚青云一人随护,就连建文皇帝的那首脍炙人口的七言诗,也被飞天蜈蚣尚青云以指力刻划在暗洞石壁上。” 小神童肃然问:“此乃本朝开国初年的事情,前辈如何晓知得这般详尽?” 胖老头神情凄然,两只小眼睛中顿现泪光,长叹一声答道:“飞天蜈蚣乃老夫的先祖。他老人家生前规定,后代子孙中谁不能练成他的独门金刚指力,不准许谁住进这座天然洞府。” 小秦杰两眼霍霍地直盯在胖老头那十根又白又胖的手指上,不无怀疑地问:“听前辈的话音,现在轮到你老人有家住在此洞了?” 胖老头暂不回答秦杰的问话,晃身欺到左侧的石壁前面,伸出右手的一根食指,笔走蛇龙地在石壁上划道:“阅罢楞严磐懒敲,笑看黄屋寄团瓢。南去瘴岭千层回,北望天门万里遥。款段久忘飞凤辇,袈裟新换衮龙袍。百官此日知何处,唯有群鸟早晚朝”。字写得铁划银钩,异常苍劲有力,实出于曹、秦二人的意料。 看出二人对自己由衷的钦敬,胖老头高兴了,转身跃回暗洞,取出自己酿造的百花酒,和一大块烤熟的鹿脯以及两只自己红烧的山鸡,还有一条煮得稀烂的山羊腿。 小秦杰饥疲交加,得此精美的食物,他可就毫不客气地大啃大嚼起来。 三个人推杯换盏,相处虽然甚欢,由于不知胖老头和赤松老和尚有何渊源,曹玉始终不敢暴露自己的来意。 喝到酒酣之际,小秦杰忍不住了,首先请问了胖老头的姓名。在获知对方名叫尚不雅之后,突然单刀直入地问:“请尚前辈恕我直言。江湖之上,武林之中,谁都知道僧俗不能同道,一山难容二虎。前辈和正续寺之间……”小秦杰故意迟疑不往下再说。 尚不雅哈哈大笑说:“我尚不雅乃飞天蜈蚣嫡传子孙,先祖尚青云又是当年开辟狮子山的主要人物之一,理应是此山的……” 没等尚不雅把最后两个字吐出,明洞外面有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骂道:“你尚秃子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了,还好意思以狮子山主自居!有能耐让正续寺的秃驴们将你供起来,也省得老让好朋友天天跟你啃半生不熟的山羊腿了!” 气得胖老头尚不雅把手中正啃的一条鸡大腿抖手向洞外一甩,鸡腿疾如飞矢地射了出去,嘴中还气得大骂:“老子天天忙得像冤孙,供你白心野白吃、白喝、白住宿,你老小子反倒羞辱起我来了!” 听说洞外那个就是神行书生白天野的胞兄,武林中人称万里孤鸿的白心野。曹、秦二人心头狂喜,一齐喊了声“白老前辈”,就双双蹿了出去。 出现在他们二人面前的,是一个白衣如雪、鹤发童颜的古稀老人。此时正两指捏着那条鸡腱,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曹玉和秦杰。 小神童和小捣蛋同时前跨两步,屈膝跪在万里孤鸿白心野的身前,异口同声地说:“晚辈曹玉、秦杰叩见白老前辈!” 白心野甩手掷去了那条鸡大腿,先用手绢擦干净手指,才躬身将二人扶起道:“一看你们二人的长相,我就有些怀疑。果然是你们二人找到此处。见过凤楼了吗?” 随后跟着出来的尚不雅向白心野急问道:“这两个娃儿是凤楼老弟的什么人?” 万里孤鸿白心野手指着尚不雅笑骂道:“怪不得有人常说,头大了不呆,脑袋小了不精明。连经常听凤楼形容过的小神童和小捣蛋你都认不出来,血笨蛋一个!” 尚秃子一听面前这两个小家伙就是自己新近结纳的好朋友武凤楼的徒弟和徒侄,笑得他连小眼也像合在一起睁不开了。右手扯着小神童,左手拉着小捣蛋,开心地大笑说:“我尚不雅真是聪明一世,混蛋一时,竟没有认出你们来。赶快让我和白吃老兄将你们俩带进内洞,去见你们的掌门人。”说完,首先把小神童推给了白心野,他一把抱起小秦杰,返身蹿进明洞,就涌身向暗洞中跳去。 别看尚不雅粗胳膊短腿胖身躯,一经施展开轻功,简直灵巧如猫,拉轻车走熟路似地把小捣蛋秦杰带进了暗洞。 原来这暗洞的面积比外面几乎还要大三四倍,到处遍挂钟乳,亮如白昼,天然形成的石幔、石帘、石榻、石桌、石凳等布满了洞内。 小秦杰进入暗洞的第一眼,就看见掌门大师伯武凤楼正盘膝端坐在正当中的石壁前面,像是在参详着什么,小捣蛋只好悄没声息地跪了下来;相继进入暗洞的小神童曹玉,一见师父果然在此,鼻头一酸,几乎流出了泪水,也悄悄地挨着小师弟跪在了地上。 经此一来,白心野和胖老头对先天无极派更为钦佩起来。 过了有一盏热茶的工夫,先天无极派现任掌门人武凤楼才站起身来,让万里孤鸿和尚不雅坐下后,方传谕曹、秦二人起来。 等掌门人武凤楼就座之后,小神童就把太湖一蛟杜大年、八极怪叟段常仁、黑道四瘟神、赤松老和尚四批人如何同时到徐州寻仇,和自己如何奉命寻师,途经恶鬼谷,恰逢义父司谷寒被三湘七泽屠铁甲所害,以及巧遇杀人如麻千里空,才闻讯赶来狮子山等详情,向师父禀告一遍。 听得万里孤鸿白心野和尚不雅两位老人频频点头赞叹。 听得武凤楼愤然起立说:“来到狮子山,我何尝不知这里是三残之师赤松老和尚的禁地,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三残的头一个师父袁常流确实死在泗水刘公的手下,更不愿得理不让人。想不到这伙凶魔竟敢乘三师叔恶战脱力后,勾引其他恶魔大举暗袭。这是他们咎由自取,不能怪我武凤楼向他们兴师问罪了。” 戳破天都嫌窟窿不大的小捣蛋,乘机进言道:“大师伯,是冤是仇,非报复不可。是疮是疖,非出脓不行。残剑、断刀、缺斧等恶人怀恨二十年,绝不肯知难而退。赤松老秃驴让我整治得屁滚尿流,更不会善罢甘休。趁着白、尚两位老人家在此,干脆将帐一总结清完事。” 众人听秦杰重新提起赤松老和尚被小捣蛋用巴豆精整治成顺腚淌的狼狈模样,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就连一向为人极为持重的武凤楼,也破例地笑了。 尚不雅一拍头顶说:“当年秦叔宝为朋友两肋插过刀。我尚某人虽和正续寺同住一山,一向各不相犯,此次说不得也要伸手摸摸他们了。” 万里孤鸿白心野说得更干脆:“夜长自然梦多,事久会起变化。倒不如咱们三人联名投贴,公开和正续寺的一群老秃驴招呼一番,也好舒散一下多年不动的老筋骨。” 小秦杰恨不得马上就和正续寺一见高下,好请掌门师伯武凤楼迅速赶往烈女岭,去和魏银屏相会。马上取来了笔墨柬贴,交到万里孤鸿白心野的手上。 白心野推辞道:“咱们这一群人中,数秃老弟的字最好,我看还是让他执笔吧!” 尚不雅不高兴地说:“区区一张柬帖,哪来那么多的讲究。让秦杰娃儿把笔一挥算了!” 小秦杰先将柬帖展放在石桌上面,将笔蘸饱后,向万里孤鸿白心野说道:“请你老人家指定姓名的先后排列!” 白心野微微一笑说:“此去是以先天无极派为主,你掌门师伯理当写在最前面。老朽我来狮子山是客,自应排在第二,秃老弟只好屈居第三名了。” 尚不雅哈哈大笑说:“你白吃先生别认为这样就指气着我尚不雅,那你老小子就算想错了。因为谁的名字排在前谁出力最大,吃亏的可不是我。” 白心野也不和他辨白,就踱到了秦杰的身后,观看小家伙挥毫书写。 等小秦杰把第一行先天无极派掌门人武凤楼、第二行万里孤鸿白心野十七字写完后,他先让秦杰停下笔,问尚不雅讥笑道:“你尚老大眼看快六十岁的人了,家传的金刚指和三十六式蜈蚣抓也很具慑人的威力。竟连一个小小的绰号都没混上,怎配和我们二人联名并列!反正不能在先天无极派掌门人武凤楼、万里孤鸿白心野两行字后面,写上干巴巴的尚不雅三个字!” 尚不雅还真让他一下子说怔了。 万里孤鸿白心野是诚心诚意耍尚秃子的狗黑子,强自忍住不笑,向小捣蛋秦杰说道:“柬帖既然归你书写,索性连尚老大的外号你也替他起一个吧!只要你娃儿把外号起得好,尚不雅绝不会亏待你。” 小捣蛋灵机一动,口中答应了一声,提笔写出了最后一行字:无法无天尚不雅。 万里孤鸿先看一下尚不雅那一抹溜光的秃头,再琢磨一下无法无天这四个字的含义,忍不住两手捧着肚子,弯腰大笑起来。 武凤楼师徒刚想开口申斥小秦杰,斥责他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哪知尚不雅看了那四个字的绰号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极口称谢道:“老夫愧不敢当,老夫愧不敢当。” 第448章 看样子,他对无法无天这四个字竟自先认可了。 柬帖写好,曹玉一把拿起,就要亲自送去,不料被秦杰夺到了手内说:“大师哥是本派掌门大弟子,不宜过早露面,还是我去吧!” 对秦杰很有好感的尚不雅,借送他出洞的机会,竟陪他一同去了。 来到规模宏大、气势雄伟的正续寺前,刚被小秦杰送号为无法无天的尚不雅附在秦杰的耳畔悄悄说道:“你只管放大胆子,一切有我!”说完之后,隐身不见了。 帖子投进去不久,断刀金昌就一头闯了出来。一眼看清楚果是秦杰,顿时脸泛紫云,双眼暴睁,咬牙切齿地骂道:“好你个罪该万死的小畜生,暗中捣鬼,把我恩师摆弄得狼狈不堪。今天还敢上门送死?我先宰了你这个小王八羔子!” 小秦杰撇嘴一笑说:“运筹帏幄之内,决胜千里之外的楚霸王,反会死在骨瘦如柴的韩信之手。你断刀金昌只要敢骂我一声无法无天,我就佩服你小子胆大。” 断刀金昌不知是计,又看出附近无人,接口就大骂:“好你个无法无天贼小子,我今天非屠了你不可!”随着骂声,还“仓”的一声,抽出断去一截的钢刀。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小子把祸惹大了。只见尚不雅忽从左侧那棵松树帽子上一荡身就跳了下来,一直欺到断刀金昌的身前,用极为冰冷的声音斥道:“凭你小子手中的这把断去一截的破铁片子,就梦想着给我老人家送终!” 断刀金昌瞧出是尚不雅来到,刚想解说自己纵有天大的胆量也不敢对尚大叔无礼时,两连脸腮上早挨了四个大嘴巴,嘴中所有的牙齿全被尚不雅给打掉了。 别看断刀金昌在黑道上也是个狠角,一旦碰上尚不雅,还真得孬下来。当下他满口流血叫屈道:“我和你尚大叔一向无冤无仇,你为何胳膊肘子向外歪,偏向别人!” 尚不雅冷声骂道:“你小子还敢说和我无冤无仇?我明明亲耳听见你不光骂我尚不雅是贼小子,还口口声声非要屠了我不可。为了免除后患,还是让我先屠了你吧。” 对尚不雅的为人,断刀金昌哪能不知!真怕他说到做到立即向自己下手,口说:“尚大叔,你老人家误会了。”人早已退回到山门以内。 依着尚不雅就要追进庙去,当面找赤松老和尚理论,小秦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老人家还是适可而止吧!” 反正柬帖已经投入,给不给回帖都一样。一老一少一路说笑着回来了。 次日辰时,武凤楼和白心野、尚不雅以及曹玉、秦杰等五人,一齐来到了正续寺。 光凭一个万里孤鸿白心野,正续寺住持方丈赤松上人就很存戒心,何况还有无法无天尚不雅。所以老方丈一听出门上的小沙弥来报,就亲自率领寺内所有执事的僧众,一齐迎到了山门以外。互相寒喧已毕,请武凤楼等众人进入了大雄宝殿。万里孤鸿白心野第一个站起来发话道:“先天无极派从创始人常不醒前辈起,不仅收徒极苛,并且律己甚严。 特别是第三代掌门人萧剑秋,素性忠厚,为人拘谨,大有长者之风。第四代掌门武凤楼出身于封疆大员门第,其父曾为帝王之师,当今皇上未登基前还和他叙过口盟兄弟,身分是何等的高贵!不知何时何事开罪了你们正续寺,多次向该派寻仇闹事。白某斗胆,想请赤松上人示知。” 白心野自幼饱读,口才极佳,短短几句话,就为武凤楼此番登门问罪铺平了道路。 赤松上人不得已答道:“残剑、断刀、缺斧三兄弟为报杀师之仇,长跪正续寺前三昼夜,泪尽滴血。老衲怜而收之,并许其代报师仇……” 万里孤鸿马上挥手截断了赤松上人的长篇大论,插话道:“上人的话,使白某如入五里雾中,请问,令徒前师袁长流死在何人之手?距今已有多少年了?” 赤松上人只好据实说:“三残之师袁长流,死于泗水公刘广俊之手,时至今日已不下二三十年了。” 万里孤鸿白心野故作稀奇地追问:“杀人者既是泗水刘公,时间又远在二三十年前,为何迟至今日方才讨还血债,为何又向先天无极派索讨?越发令白某我糊涂死了。” 残剑骆日见师父赤松上人被白心野追问得张口结舌,连忙抢着说:“愚兄弟多次潜赴徐州报仇,都锻羽在一个不知姓名的老儿手下。去年刘广俊身死,我们兄弟只说仇难得报。不料今年四月初,突然发现了刘广俊之弟刘月卿的踪迹。” 早已洞悉一切详情的白心野,故作欣然一喜说:“以江湖三残之力,去杀一个公侯门第出身的公子哥儿,还不手到擒来!令师袁长流之仇得报了。” 赤松上人顿足叹道:“哪知这个刘月卿乃是当代女魔侯国英改扮,致使我三个劣徒全部锻羽而归。” 万里孤鸿又故意插话道:“听上人之言,莫非还有第二次锻羽不成?” 赤松上人老脸一红说:“第二次老衲亲自出头,又遭无耻小辈暗算,才使第二次寻仇又无功而回。” 经过别有用心的白心野从对方口中套出了全部隐情,得到掌门大师伯允许后的小秦杰忽然站起,口利如刀地说:“说在下暗算你大和尚,我绝不否认。骂我是无耻小辈,我也不屑回敬。我请问大和尚,三残兄弟为何在正续寺前长跪三昼夜?” 赤松上人哪知是计!傲然答道:“那还不是仰慕老衲有天南一剑之称。” 不秦杰得理不让人了,把嘴一撇讥笑道:“你赤松老和尚既端起臭架子,承受了人家三个昼夜的跪求,又将三残收归门下,竟在二十年内甚至终泗水公刘广俊一生,都不能替徒儿报仇,还好意思以天南一剑自居!岂不太也厚颜无耻!” 赤松上人真让秦杰这几句话给糟蹋苦啦,不光老脸羞得通红,身躯也气得乱颤。若不是顾忌自己的身分,真恨不得亲自出手宰了秦杰出气。 这时候,他的俗家师弟紫竹居士艾紫竹、小师妹红梅阁主阚红梅,一齐从他的两侧站了起来。心地阴沉的紫竹居士冷笑着说:“双方既已公开招呼上,势难善罢甘休。白老侠士尚不雅既打算向灯,我艾紫竹和小师妹阚红梅自然向火。何必再舌箭唇枪地浪费时间!倒不如各凭师门所学一较短长。不知武掌门意下如何?” 武凤楼未出师门,就面对奸阉魏忠贤的一毒、二客、三僧、四煞、五鬼、六怪、七凶、八魔等爪牙,身处险境,历经恶战。虽明知赤松老和尚的追风闪电十三斩厉害,怎肯向正续寺示弱!沉稳地一笑说:“紫竹居士快人快语。武某此次前来,就是要瞻仰瞻仰贵门的追风闪电十三斩。” 老奸巨滑的艾紫竹阴险地诡笑说:“武掌门千里而来,仅仅是为了想瞻仰瞻仰?” 武凤楼坦然一笑说:“事情明摆在那儿。第一次三残锻羽双飞桥,第二次令师兄知难而退在古彭城,难道说还会有第四、第五次不成。” 艾紫竹当然明白武凤楼的言下之意。先天无极派和正续寺的纠纷,这一次非全部了结不可,绝不准再有第四、第五次发生。假意把大拇指一竖称赞道:“武公子不愧是堂堂的一派掌门,真能拿得起、放得下。只要武掌门能胜过我艾紫竹一招半式,我保证跺脚一走,永远不再干预你们两家之事。” 向来都不肯吃亏的小秦杰,头一个不答应了,头摇得跟货郎鼓似的笑着说:“不是我秦杰夸嘴,要真来这一套,你艾紫竹准得差上一大截。想集你们师兄妹三人之力和我掌门大师伯车轮战?门都没有。咱们最好谁也别打算冤谁。你既然是来向火的。我这里就有向灯的。真想摸摸头顶算一份,我请万里孤鸿白老前辈陪你。你要自己琢磨着不是他老人家的对手,现在退回去还来得及。” 好一个嘴利如刀、又缺又损的小捣蛋,他的这一手简直是在送紫竹居士的忤逆不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艾紫竹就是拼着血溅五步,也不能让秦杰的几句话吓回去。 一咬牙,抽出自己的青钢剑,等候万里鸿白心野出场。 武凤楼哪肯第一阵让白心野这样大人物出场,沉声叫道:“玉儿,上!” 曹玉应声而出了。看出掌门大师伯并没怪自己多嘴,小秦杰的嘴就不想闲着了,哈哈大笑说道:“告诉你紫竹居士,握在我大师兄手中的那口刀,就是当年号称南北两快刀中南刀桂守时所用的冷焰断魂刀。这口刀可是:冷焰一现,你准完蛋。” 气得紫竹居士三尸神暴跳,怒目怪张,手中的青钢剑一颤,一招“子龙截江”斩向了曹玉的腰际,在一气三分迷之下,连一般的江湖礼数他都不顾了。 尚不雅伸出又白又胖的手,抚摸着秦杰的头顶夸道:“轻摇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让对手心迷智昏,你娃儿真可算是一代奇童!” 白心野噗哧一笑说:“他要不是个绝代奇童,能把艾紫竹噎个半死,能给你秃老亮起出‘无法无天’的绰号来吗?” 他们二人这一唱一和,声声字字,完全钻进了紫竹居士的耳中,气恼交加之下,手底下施展出的追风闪电十三斩可就功力大减了。 小神童不容紫竹居士施展出最后的三斩,冷焰刀厉芒暴闪,“天地雷行”、“奔雷闪电”、“惊雷轰山”,一连就挥出了三刀。 紫竹居士的双目不盲,一眼就认出曹玉所用的刀招,竟是当年和神剑醉仙翁并称为武林两醉鬼的抬手不空郝必醉的天雷八式,就更加又气又凛了。 小神童为了使自己能拼掉紫竹居士这把硬手,给师父减去一个劲敌,他竟毅然采用了冒险硬拼的打法,故意在“雷鸣九天”和“震雷巽风”中微露一些空隙,吸引对方乘机进攻。 第449章 紫竹居士果然展开快攻了,一连三剑,迅猛无比地斩向曹玉。 内家真力最少比对手低三成的小神童,牙关猛然一错,真力陡然齐聚,用“暴雷击蛟”、“雷电交加”、“雷殛妖魔”三刀迎了出去。 一连串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过,小神童竟被震得步眼错乱,连连后退。 练武人常说:手乱了输不了,脚乱了赢不了。艾紫竹一见小神童的脚底下已乱,心中一阵狂喜,一招“盘肘刺扎”,青钢剑颤如灵蛇地点向了小神童的左肋。 舍命相拼的机会到了,曹玉猛地把身形向上一长,故意让自己的左胯挨了一下,而趁紫竹居士一剑刺中、心头狂喜的一刹间,陡然用上了郝必醉所传的“药到病除”。 艾紫竹所幸发觉较早,本身的功力又高,加上早看出小神童所用的刀招是传自招手不空郝必醉之手,心中有所警惕,亡魂丧胆之下,死命地将头一缩,虽侥幸逃脱了一刀毙命之险,却被一刀从后脑勺上削下一大片皮肉。 小秦杰点脚蹿出,扶回大师兄,还忘不了点醒艾紫竹道:“姓艾的,你中了我大师哥的苦肉计了。尽管你这一剑刺得不轻,我大师哥最多躺几天准好。那口冷焰断魂刀上可是淬过剧毒的。” 这几句话,吓得艾紫竹几乎趴下。 小秦杰哈哈一笑说:“看在你紫竹居士为人并不太坏的份上,我大师哥破例网开一面。”嘴里说着,从怀中摸索出一粒小黑丸,抖手抛给了艾紫竹。 可叹一贯傲气凌人的紫竹居士,也懂得“天下除死无大事”。一把接过小黑丸,马上塞进口内,一直脖子咽了下去。 气得手掩伤口的小神童,狠狠地瞪了小捣蛋一眼。 不解其意的尚不雅小声埋怨:“冷焰断魂刀再毒,三两个时辰也死不了他。拿捏他们一下多好,偏你这娃儿嘴冷心软。” 小神童强忍住左胯的剧痛,没好气地说:“解药全在我身上,他哪里来的什么解药!” 无法无天先是一怔,等到回想起秦杰的小黑丸是从怀中摸索老大一阵子才取出时,心中恍然大悟,不禁笑道:“弄了半天,艾紫竹刚才吃下的,原来是从你娃儿身上搓下来的泥灰散呀!你可真冤苦人家紫竹居士了。” 听得白心野也大笑起来。 红梅阁主阚红梅师兄妹情深,甩脱自己肩上所披的紫色斗篷,玉手搭在腰间的配剑把上,含愤走了出来。 阚红梅年近四旬,是赤松上人入门最晚的小师妹,自幼承蒙师长钟爱。一身功力,反在二师兄艾紫竹之上。加上好孤芳自赏,至今未嫁,年虽不惑。恍若三十许人。一见她含怒出场,富有心计的白心野就决定这一阵让武凤楼自己出去应付。 武凤楼自从四个月前向西湖灵隐寺送还了那口五凤朝阳刀,也按三师叔所画的尺寸,打造了一口背厚刃薄长度也是一尺二寸的锋利短刀。在万里孤鸿的授意下缓缓走出。 阚红梅家住云南昆明大观楼附近的红梅阁,自号红梅阁主。远祖阚坤乃是黔国公沐府的护卫领队。对武凤楼铲除魏阉、辅佐当今登基之事久有耳闻。今天亲眼得见武凤楼,也不禁大为对方的修长身躯和英俊雄姿所夺。虽有怜才之念,只为二师兄伤得极重,不由玉齿一错,决心用追风闪电十三斩挫败武凤楼,藉以折辱整个的先天无极派。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回 武凤楼原出身于一省封疆大员门第,对云南沐府的轶事自然颇为详尽。知阚红梅绝非艾紫竹赤松和尚之流,再加上她守身如玉,武功高超,连万里孤鸿白心野都大有怜才之意。才让自己亲自出来对付她,我可要小心对待了。 红梅阁主见武凤楼稳立当场,一味地沉默不语,认为他有轻薄之意,玉面转寒之下,凌厉地点出了一剑。 平素都不肯狂傲自大的武凤楼,既不打算和阚红梅真拼生死,手底下自然拘谨了两分。反臂一刀,将她点来的一剑格出,一尺二寸长的短刀还是横在胸前,并不主动出击。 阚红梅的第一剑不过是投石问路而已,第二剑就变成“斩云断峰”,锋芒乍现了。 武凤楼不慌不忙地再次用刀一格,又将她的利剑磕了出去。 红梅阁主微微一哂,手中剑突然化为“斩鸡吓猴”和“入海斩蛟”,上斩武凤楼之颈,下斩武凤楼的双足,剑招开始凌厉起来。 武凤楼岸然挺立,手中刀“开天劈地”,上架“斩鸡吓猴”,下磕“入海斩蛟”。 别看三次出手都被挺立不动的武凤楼一一格退,秀美俏丽的红梅阁主丝毫不以为然地又一连攻出“劈星斩月”、“拦腰横斩”、“劈荆斩棘”三剑,疾如迅风,快似闪电。 武凤楼仍是不慌不忙地使用三师叔所传的一招快刀“三分鼎立”,又一次轻而易举地将对手攻来的三剑封出圈外。 阚红梅玉面开始泛红了。她虽对武凤楼其人早有耳闻,总认为他出身宦门,即使先天禀赋不错,也耐不住三伏三九之苦。功力再高,也绝不是自己的十合之将。现在她对武凤楼刮目相看了。 阚红梅长叹了一口真气,手中剑撒出一层寒芒,“斩首示众”、“阎王斩鬼”、“高祖斩蛇”、“斩断双足”,遍袭武凤楼的当顶、腰际、胯部和双脚四处。 武凤楼虽素不服人,对红梅阁主以闺中女儿之身,竟将剑术练到如此的境界,确属难能可贵。怪不得白心野都起了怜才之心。 知平常的刀法绝对化解不开对方这极快的四剑,武凤楼被迫用上了学自南刀桂守时所赠刀谱中的快刀“六出祁山”。 阚红梅再是得天独厚,也局限于女儿之身。所以专门在快字诀上下功夫,干素对自己的快剑招数极为自负。做梦也想不到,自己那迅如飘风的四招快剑,不光让武凤楼用短刀一一挡退,并还将手中短刀向自己两边肩头部位虚空划了两下。由此足可让明,人家的短刀正好比自己快了三分之一。 举凡练武之人谁不清楚,高手相搏,其胜败生死往往只在瞬息之间,更别说比对手慢三分之一了。这查是换了别人,只消交代几句场面话,既可藏拙,又可保全自身的以往威名。 可惜红梅阁主自从艺成出师以来,始终占尽了上风,从未输过一招半式。一股争强好名、侥幸取胜的想法,促使她想再拼一次。深深地狂吸了一口真气,集聚所有的功力,把追风闪电十三斩中最厉害的三斩“斩魂断魄”、“斩躯截肢”、“乱剑斩尸”,三招化为六剑,势如掀天狂浪地斩向了傲立不动的武凤楼。 阚红梅这一暴怒死拼,只喜得黑道三残大声喊好,赤松上人也起立点头。认为武凤楼绝不会再逃出追风闪电十三斩下。气得尚不雅一个劲地埋怨白心野,不该指定武凤楼上场。 甚至连万里孤鸿也有些自感失策了。 只有曹、秦二人知道,武凤楼赢定了。 陡听武凤楼一声轻啸,声如龙吟,手中一尺二寸长的短刀刷地吐出了九道寒芒。他终于被迫用上刀谱中最快的那一刀“九九归一”。 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响过,除去挡开了对方的三斩六剑外,还余威未尽地虚空划了三刀。 不到黄河心不死、脚踩河边才脱鞋的红梅阁主,终于收剑后退了。 武凤楼先将短刀收回衣底,才双手高拱解说道:“凤楼幼承家训,长出师门,一向不敢以武功自傲,事关本派的生死荣辱,失手冒犯阁主了。” 一见武凤楼得胜后,还如此彬彬有礼,再想到人家乃是先天无极派的掌门,全派荣辱系于一身,阚红梅开始对他凉解了。 深知打铁得趁热的小秦杰,立即向赤松上人问:“以我掌门师伯的这几手刀法,加上当时还有五凤朝阳刀在握,那天在峨嵋双飞桥上,能不能置上人三位高徒于死地?” 事实俱在之下,再肯袒护徒弟的赤松上人也不得不默默点头。 万里孤鸿明知正续寺已无斗志,反倒缓缓步出道:“向灯的既然都已出手,我和无法无天尚老弟既然身入宝山,倘若空手而回,岂不太显得俺哥俩这向火的窝囊了。哪位愿意赐教,我白心野统统接着。” 赤松上人老脸一红,愧然起立合什道:“老衲昏朽,听凭门下扇动,多次向先天无极派挑衅,都承蒙武掌门和江三侠手下留情,今后除将三个劣徒幽拘寺内,不准再去江湖走动,老衲自己也当反躬自责。” 武凤楼做事一向都不为己甚。到了这种地步,哪会再赶尽杀绝!交代过场面话之后,就率众告辞了。 回到原来的古洞之后,头一个就是小捣蛋咕哝道:“好热闹的一场全武行,刚刚开锣上场就散戏了,真没劲。” 尚不雅也跟着说道:“原打算活动活动老筋骨,这下子也泡汤了。” 只有万里孤鸿白心野向他瞪眼骂道:“今天真算便宜你秃老亮了。假如不是秦杰小娃儿堵得紫竹居士艾紫竹心慌意乱,曹玉娃儿舍命狠拼,真够你尚不雅喝三壶的。” 气得尚不雅甩臂一指,划向了白心野的左臂,嘴中还乱骂白吃先生不止。 白心野身形一闪,顺手从石桌上拿走酒壶和野味,自去暗洞中喝酒去了。 秦杰向大师兄丢了个眼色,示意他赶快把魏银屏的下落禀告给掌门师伯。他自己却缠磨着尚不雅,传授他金刚指和蜈蚣抓去了。 听罢徒儿的禀告,武凤楼幽然叹道:“人世尽多伤心事,碧空明月偏常圆。 第450章 自从我第一天见到你师娘起,她就没有舒心过一天。我算害苦她了!” 小神童乘机进言道:“白前辈古道热肠,尚老伯待人至诚。不向他们叙明真情,如何肯放师父长行!倘把事情说明,又怕泄露了机密。倒不如采纳杰弟的主意,把他留下。一来他会向白、尚两前辈委婉解释,二来也可多学一些武功。只请师父简单留言,咱们师徒好马上启程。” 武凤楼一面点头称善,一面挥笔写道:玉儿代传师命,整装连夜登程。杰儿留下,侍奉长者。留书敬告,临别怅然。凤楼去矣,相见有日。悄悄抛笔,带曹玉暗暗出洞。 一来去掉了小捣蛋这个累赘。二来因为小神童曹玉受了点伤,武凤楼不得不骑上马匹,专挑偏僻路径,直插湖南玉笥山。 一路之上,武凤楼心急如焚地驰行,沿途向不入店投宿。一日三餐,仅中午一顿打尖暂歇,早、晚两顿全用买来的干粮充饥。赶路累了,只消静坐片刻,略事休息,就匆匆上道。 三天后,马匹晕倒,小神童伤口已合,师徒二人牵马就道。幸亏小神童的先天无极真功已高达七成以上。饶是这样,有时还须师父牵手驰行。以路程计算,称得上快逾奔马。 来到衡山脚下的南岳镇,小神童已显然不支。武凤楼再赶路心切,也怕累坏了自己的徒儿。决定在此休息一晚。 衡山古称南岳,是著名的五岳之一,山势雄伟,盘纡数百里,大小山峰七十二座。以祝融、天柱、芙蓉、紫盖、石廪五峰为最著。山上文物古迹、历代石碑甚多,光最为著名的庙殿就有南岳大庙、祝融殿、祝圣寺、藏经殿、方广寺、上封寺,南台寺、福严寺等。其中以祝融寺之高、藏红楼之秀、方广寺之深,再加上水帘洞之奇,被称为“南岳四绝”。 师徒二人进入客店后,草草进了一些饭食。小神童想吩咐店家多送些热水来,打算让师父一洗征尘,好睡个舒坦觉。 刚刚出了角门,忽然有个人影一闪。小神童开始认为是店家来送茶水,哪知仔细一看,却是一再栽在先天无极派手下的火神爷南宫烈。小神童不由得心往下沉。 这倒不是小神童曹玉怕了火神爷南宫烈,他是怕影响了师父和师母魏银屏的相见。如因这一耽搁,杀人如麻千里空再携她移居别处,自己的师父岂不要抱恨终身!眼珠一转,寒声斥道:“屡次败军之将,难道还敢言勇?” 火神爷南宫烈切齿恨骂:“老夫一再不慎,三次毁在李鸣和你这小子之手。致使堂堂的烈焰帮瓦解冰消,我那世代相传的毒雾神针火器,也被六指追魂老贼偷给了缺德小子。害得我多次领受叔父责骂。不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师徒恰巧让我碰上。而今我奉叔父毒剑雷珠南宫焰之命,前来下帖约请,明天中午,在南岳水帘洞会面。相信武凤楼已非昔比,绝不能以一派之尊而怯敌溜走。接住!”说完之后,甩手抛出一封柬帖来。 小神童哪肯示弱!伸手先将柬帖接着,然后说:“届时准到!”直到目送火神爷离开了客店,曹玉手拿柬帖,不禁作起难来。 有心把柬帖呈送给师父,以师父他老人家的为人和秉性,天塌地陷,火海刀山,那是非去不可。有心把柬帖藏起来,虽能保得师父和师娘顺利见面,但事情传扬出去,不仅先天无极派威名扫地,师父一怒,轻则把我逐出门墙,重则废除武功,这倒让我束手无策了。 正在他手执柬帖、左右为难之际,脖子后面一凉,似乎被人用嘴吹了一下。 小神童本来思路敏捷,应变神速。今天由于心神不宁,才让人在后面戏耍了一下。气得他身形疾转,一个翻身亮掌,震向了身后。 哪知他快,身后的那人比他更快。如影随形地转到曹玉的身后,又朝他的脖子后吹了一口凉气。 小神童更为有气,矮身一个旋风腿,先扫向身后的那人;反手去抽肩头的冷焰断魂刀时,不禁心头着实地吃了一惊。原来他的冷焰断魂刀竟自不见了。 直到晃身横移五尺后,他才发现两次吹他的脖子并拿走自己那口冷焰断魂刀的,不是别人,竟是无法无天尚不雅。 救兵自天而降,小神童心中一喜,连忙问:“尚前辈是一人来此吗?”言下之意,自是希望万里孤鸿白天野也能同到。但一想到还有小师弟秦杰,心中先灰了一半。 无法无天尚不雅暂不回答小神童曹玉的问话,嘻嘻一笑说道:“我在客店门外,就发现了刚才那个老儿的来路不正。尾随进来一看,竟然偷听了你俩的全部对话,才知那个老儿是当年号称剑门三雄的烈焰帮主火神爷南宫烈。” 曹玉奇道:“你老人家不是向来不在江湖走动吗,怎会知道有个烈焰帮?” 无法无天不高兴地说:“我虽不在江湖上走动,更和黑道人物格格不入,可我却和南宫家族别一个有名人物南宫焰有些交往。” 曹玉忙问:“你老人家听说的这个南宫焰,是否外号人称毒剑雷珠?” 尚不雅把头一点说:“你小娃儿也知道有个毒剑雷珠南宫焰?” 曹玉说“一个时辰之前,晚辈都不晓得江湖—亡有这么一号。” 尚不雅一听,忙问:“如此说来,你是刚刚见到过此人了。不知他现在何处?” 小神童将接自火神爷手内的柬帖,向无法无天的面前一送说:“南宫焰现在里面!”尚不雅急忙接到手中,快步来到有灯光的地方,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干巴巴地写着“限明日正午来水帘洞”九个草体字,下面画了一把长剑和一十三颗黑忽忽的小圆珠。不禁哎呀了一声说:“此次的约会,要比前天的正续寺凶险多了。” 曹玉一怔:“为什么?” 无法无天说:“毒剑雷珠南宫焰乃南宫家族中的领袖人物,其辈分之长,威望之高,都超过身为烈焰帮主的南宫烈。特别是他的那口毒剑,和你手中的这口冷焰断魂刀又有不同。冷焰断魂刀身上虽淬有剧毒,但持刀人得身负奇绝武功,残伤了对手,倘不能让敌人负伤流血,岂不也和普通刀剑一般平凡无奇吗?” 曹玉追根问:“那南宫烈的这口毒剑……” 尚不雅谈虎色变地说:“南宫老儿的这口毒剑可就大不相同了。它名为毒剑,不如说是毒刺恰当。因为它似剑非剑、似刺非刺,形状介开剑刺之间。稀奇的是,它的毒一不在剑刃上,二不在剑尖上……” 小神童曹玉插口说道:“我明白了,它的毒肯定储藏在剑柄之中,剑脊中留有小孔,用机簧喷出,是也不是?” 尚不雅脱口赞道:“好聪明的娃儿,你真算是举一就可以反三。只是你绝猜不准这个凶险无比的南宫焰使用的是什么毒物?” 曹玉神色一变说:“难道他剑中之毒,竟会是阎王藤不成?” 尚不雅像泄了气的球一样说:“真让你娃儿给猜对了。这老匹无所用之毒,正是你刚才所说的阎王藤毒。这种毒物剧烈无比,一滴足可喷死大牛一头。根部之毒,还可泄人真气,乃练武之人最大的克星。还有他的一十三颗雷火珠,体积虽然极小,其爆炸面积可达两丈方圆,绝非武力可以抵敌。” 小神童愣了半晌,向尚不雅纳头便拜道:“晚辈有一事相求,请前辈无论如何也得助我一臂之力。” 尚不雅毅然说:“曹玉娃儿,你太小瞧我尚某的为人了。这件事既然让我赶上了,你就是不求我,我会置身事外吗?就让他南宫焰有能力将我毒死和炸焦,我也不会皱眉头。” 小神童连忙说:“你老人家错领会晚辈的意思了。我想求你的,不是马上去找毒剑雷珠南宫焰拼命,我是想请你老人家帮助我将师父哄走,最好请他老人家今晚就动身。” 尚不雅愣了,大敌当前却骗功力最高的本派掌门人离开南岳,曹玉这娃儿怎么能想出这种馊主意!小神童看出尚不雅茫然不解,走上前去伸出双手,抱着他的一条粗胳膊,摇晃着说道:“这种事情,一时半刻也说它不清。请你老人家快去劝我师父,让他老人家马上动身。” 在小神童的一再恳求下,心中糊涂成一锅稀粥的尚不雅,刚想转身向角门内走去,陡从角门里面传出武凤楼深沉的声音说:“不必去了!” 见师父把自己和尚不雅所说的话都听去了,小神童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两个大嘴巴,扇自己又一次当局者迷。以师父的为人机警、久经大敌,自己离开房中这么久,能不引起他老人家的怀疑吗!说不定连和火神爷南宫焰的对话,都让师父听去了。 果然武凤楼一口道破地说:“你前脚出房,我后脚就跟着出来了。本想亲自答复南宫焰,又怕辜负了你的一片孝心。才一直隐身旁侧,以作策应。南宫烈下帖刚走,我正想提前回房,尚先生的突然出现使我想起万里孤鸿有一匹踏云踢月卷毛兽,肯定用它驮着他和杰儿随后也追来了。如果我猜得不错,他老兄可能就隐身在那一片绿竹丛中。” 尚不雅刚想说“就让白吃老兄能沉得住气,秦杰那小捣蛋也不会这么老实”,竹丛一分,万里孤鸿左肋下挟着被点了哑穴和软麻穴的小捣蛋,笑吟吟地出来了。 无法无天尚不雅见秦杰被白心野点了穴,气得一把夺了过来,一面给他解开穴道,一面冲着万里孤鸿白心野骂道:“你老小子要是真够狠的话,现在就到黄庭观去。” 白心野慢吞吞地说道:“天都黑了,我去黄庭观干啥?” 尚不雅嘴角一撇说:“你白吃先生连毒剑雷珠南宫焰当了黄庭观主都不知道,光会拿人家十几岁的毛孩子练点穴。 第451章 是也不是?” 白心野伸手一把重新将秦杰扯了回来,拉着就朝外面走。 无法无天晃身阻住他的去路,喝问道:“你想带秦杰娃儿去哪?” 白心野先从嘴中吐出来“黄庭观”三个字,然后左手往秦杰肋下一托,老少两人早蹿上了东厢房。 无法无天尚不雅也一把扯起小神童,一同蹿上了东厢房。 可是人家万里孤鸿白心野,早和秦杰一同跨在那匹卷毛狮子兽马鞍上,冲尚不雅瞪眼威赫道:“我们此去可是暗中行事。你尚秃子要是搅乱了这盘棋,我非得好好调理调理你不可!” 别看尚不雅已被秦杰命名为无法无天,可他还是从心眼里怕白心野向他使坏。不光自己没有跟着去,连曹玉也被他阻止了。 毒剑雷珠南宫焰出家的黄庭观,那可是一座大有来历的道观。它坐落在南岳衡山的集贤峰下。据宋代陈田夫的《南岳总胜集》记载,观在天柱峰下,唐代所建,当时名为魏阁,以礼晋代魏夫人。山门题有“山不在高”四个字,右侧为“憩足仙关”,门外有飞仙石,又称魏夫人飞升石。 查魏夫人,名华存,山东任城人,晋大司徒魏舒之女,志慕神仙,在南岳苦修十六年,得《太上黄庭内景经》一部,于东晋咸和九年,托剑化形,成仙而去,世称南岳夫人。 毒剑雷珠南宫焰四十未娶,妄想成仙,四十五岁入黄庭观当了老道,至今十有五年,计算起来,这个杀心不退的毒剑雷珠南宫焰,目前的年纪早足够一甲子了。 来到黄庭观的后侧,万里孤鸿白心野先让他的爱马卷毛狮子兽自去啃草,然后拉着小秦杰,慢慢地向黄庭观贴近。 这里林木婆娑,风景颇佳,时值秋夜,寂静无人。 胆大包天的秦杰贴在白心野的耳边说:“以你老人家的身分和声望,暂不宜贸然闯进,让我先进去堂一下。半个时辰不回来,就说明里面戒备不严,然后请你老人家长驱直入。” 白心野虽相信秦杰机警敏捷、智计百出,但仍不放心地说:“半个时辰太长,保不住没有危险,应改为片刻,我才能让你先进去。” 小捣蛋极为自负地说:“小小一座黄庭观,又不是什么虎穴龙潭!我要连半个时辰都支掌不到,还配称什么人人躲?你老放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万里孤鸿白心野哪能放心?等到秦杰的身影消失在大墙以内后,他双足一顿,疾射而出。他是有名的万里孤鸿,当年闯荡江湖,除去两个充作眼线的助手九鼻猎犬和碧眼金鸡外,始终都是孤身一人。特别在轻功绝技上,确实有独到之处。只因不放心秦杰,跟踪进入后,隐身于一棵树帽子上,慢慢分开树丛,向前一看时,不禁吓了一跳。 原来秦杰丝毫也未掩起身形,大摇大摆地沿水池走着,并还不时地抬头看看月色,大有惜花早起、爱月迟眠的样子。 隐身树上的万里孤鸿来气了,心中暗暗骂道:好你个胆大包天的捣蛋小子!我万里孤鸿白心野横行江湖数十年,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有你小子这样干夜活的,简直就像在自己的家里一样。我要不是多了一份心思,随后紧跟着进来,你这小子准会让观里的道众拾了去。一面想着,一面纵下树来,挑选能隐住身形的地势,跟了上去。 小捣蛋秦杰还是慢慢地走着,始终没有隐起身形的意思。 白心野眼尖,早看出有两个年轻道人正对坐在前面假山下的石桌两边,浅斟低酌地喝酒闲聊。看样子是负责晚上守夜的。 白心野心下一急,又不能出声招呼,为保今夜的偷袭能成功,伸手摸出两枚铜钱,就想甩手打出。 哪知小捣蛋相隔老远就扬声招呼:“天刚三鼓,两位就开始喝上啦!” 白心野几乎气得骂出声来,暗想:我这边提心吊胆地为他警戒,都快逼到下手杀人的地步了,你小了反倒大声招呼起敌人来了,我还用暗器打个什么劲。一泄气,当即收回手来。 说了奇怪,小秦杰用那么大的嗓子一吆喝,不光没引起那两位守夜道人的戒心和疑心,反倒尽量将声音放小埋怨道:“想沾光喝点就过来,不想喝快滚蛋!大声吆喝什么!” 万里孤鸿白心野这才暗暗佩服小秦杰,把事物分析得真透彻,胆子也大得出奇,这小娃儿是利用对方值夜喝酒心虚,加上小秦杰不仅大声吆喝,并还大摇大摆地走来,所以丝毫没有引起他们二人的疑心。 不等对方的话落音,原来慢到一步跨不够半尺的小秦杰,突然双脚一顿,蹿向了那张石桌。 饶是那样,还没有引起俩道人的疑心,反而认为是纵身来沾光喝酒的。 直到小秦杰贴近两个年轻道人的身侧,用两支精光闪闪的丧门钉,分别指在两个道人的太阳穴上时,这两个大意失荆州的年轻道人,才看出秦杰是个面目生疏的外来人。心中再为后悔,也为时太晚了。 两个年轻道人被随后赶来的白心野都点了软麻穴,提到了假山洞里,由小秦杰亲自审问口供。 这小子审问口供的方式,简直比他师父李鸣审问峨嵋三少主司徒清的时候还缺德。他先用手中的两支丧门钉分别放在一个年轻道人两边的太阳穴上,然后笑嘻嘻地问:“我要两只手腕一使劲,明日的一天三顿饭你还能吃得下去不?” 吓得那年轻道人一哆嗦,低声连说:“不能!不能!” 小捣蛋转脸再问另一个年轻道人。 这个年轻道人也吓得一哆嗦,说出和前一个道人同样的话来。 小秦杰刷地收回两支丧门钉,寒下脸又问:“我想让你们告诉我点什么。肯吗?” 两道人异口同声连说:“肯!肯!” 万里孤鸿白心野心中暗叹,谁要落在这小子的手中,真算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也怪不是八变神偷任平吾送给他个外号人人躲。 只听秦杰又向两个年轻道人间道:“先告诉我,南宫焰老儿住在哪里?” 争着讨秦杰欢心的两个道人,异口同声地说:“住在憩足仙关正殿后面的三间静室内。” 秦杰又问:“南宫焰的毒剑和雷火珠是否始终都带在身上?”两道人还是异口同声地说:“不经常带在身上。” 听完两个年轻道人的第二次回答,小秦杰竟不再审问,猛然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袋中,摸出两粒丸药,顺手塞进两个道人的嘴内,逼他们哽咽下去。并示意万里孤鸿,替二人解开了穴道。 自幼跟随毒剑毒珠的两个道人,哪有不知毒药厉害的道理!吓得他们哀哀向秦杰恳求道:“但求饶条活命,其余再所不计!” 不料秦杰像极不高兴地低声说道:“本少爷出身安国望族,怎么藏有毒药!” 事情就是那么邪,小捣蛋越是说自己没有毒药——事实上他也真没有毒药,偏能让日常司空见惯毒药的两个道人,死死认定秦杰给自己寒进肚去是毒药。 估计火候差不多了,小秦杰假装发了善心似地向二人说:“只要你们将南宫焰骗出三间静室,并能把毒剑和雷火珠留下,我不光准会解去你们身中之毒,还每人赏给五张金叶子,足够你们还俗、回家、娶老婆、生孩子的一切花用。现在,我先给每人一份定心丸。”说完,取出十张金叶子分给二人。 这就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两个人的小命还在秦杰的手心之中。双双把心一横,拿着金叶子就走了。 万里孤鸿一面和秦杰向憩足仙关正殿后贴近,一面小声问他:“你身上还有多少张金叶子?” 秦杰两手一摊说:“一张也没有了。” 白心野问:“你这叫孤注一掷了?” 看出马上就要贴到憩足仙关的正大殿,秦杰止住了脚步说:“刀把子还在咱爷们手中,想叫他们还几张,就得乘乘地还咱们几张。” 这一回,连白心野都死心塌地地服气了。 老少二人刚刚贴伏进大殿后面的重檐下,那两个道人正出现在南宫焰所住的静室门外,齐崭崭地恭身禀告:“南台寺方丈深夜来访,现在山门外面,请观主出迎!” 也真难为这两个年轻道人,为了保全性命,也为了那十张金叶子,竟想出这么一个十全十美的高招来,不光能让观主南宫焰马上出去迎接,并还保证南宫焰绝不会肩背毒剑、肋悬雷火珠出迎。 因为这南台寺在唐朝天宝九年时,就有日本僧人梅晓送来日本印的藏经一部。所以南台寺方丈的身分,在南岳衡山诸寺中地位极高。一个出家才十多年的毒剑雷珠南宫焰,自会出去高接远迎,至于真假,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眼看南宫焰头顶玄冠、身披鹤氅、手执拂尘、步履轻捷地消失在角门以外,潜伏在大殿后檐下的小秦杰,简直像下达军令似地向万里孤鸿吩咐道:“给我把紧点这道角门,不准有一人闯进。听我一打唿哨,立即撤往观后。” 安排好了,才纵出檐下,一头扎进了那三间静室。 半盏热茶的时间还不到,静室房后就响起一声极为短暂的唿哨,说明小捣蛋早一切大功告成了。 白心野回到牧马的地方时,秦杰早已骑上了马背,等候在那里。 白心野一面飞身上马,一面训秦杰:“今晚的一切,你都办得很好。只是那两个年轻道人,可没地方找你要解药去。你那十张金叶子也收不回来了。” 小秦杰毫不在意地说:“钱这东西,生带不来,死带不走。那两个家伙明知南宫老儿饶不了他们,准会利用冷不防之际偷偷溜走。 第452章 而且每人都得到五张金叶子,充其量不过饱受一场虚惊,我也算对得起他们了。” 白心野劈头揍他一巴掌说:“原来这次塞进他们嘴内的,还是你小子自己造的泥灰丸。” 小秦杰噗哧一笑说:“我身上哪有那么多的泥灰呀!这是我吃剩的饭粒加香灰团成的。你老要不要尝两丸?” 白心野刚骂出“好小子……”,始终不太放心的尚不雅和小神童早接应他们二人来了。 众人回到南岳镇的客店,再听完万里孤鸿绘声绘色的一番叙述,连武凤楼都被他这捣蛋徒侄的捣蛋神道引笑了。小神童知毒剑雷珠已掀不起来大浪,也就不主张师父先行离开了。 好在水帘洞离众人落脚的南岳镇不足十里路,大家消闲自在地吃过早饭,沿途还游览了不少名胜古迹。直到正午将近,才到达紫盖峰下的水帘洞。 该洞旧名朱陵洞,水源来自峰顶,汇入石池,水满溢出,垂直下倾,高二十余丈。每年春夏之交,山泉进泻,犹如跳珠喷玉,雪溅雷鸣,蔚为奇观,为南岳四绝之一。 水帘洞周围,古代题刻很多,有唐代李商隐书“南岳第一泉”、章誉题的“冲退醉石”,还有湛若水题的“水帘洞诗”。 双方会面时,伴随南宫焰叔侄二人同来的,竟然有南台寺老方丈静空大师的师弟罗汉堂首座长老灵空大师。 武凤楼知道事情又要节外生枝了。 果然首先开口的,一不是和先天无极派蓄有旧仇的南宫烈,二不是刚结新怨的南宫焰,反倒是和先天无极派毫无瓜葛的灵空长老。只听他阴沉沉地说:“老衲灵空,忝为南台寺罗汉堂首座长老。奉敝师兄静空之命,特来迎请先天无极派掌门武凤楼暨其贤徒小神童曹玉及徒侄秦杰。” 祸是捣蛋鬼惹的,又恨灵空和尚狂傲无礼。小秦杰拼着挨掌门师伯的责斥,也得戏弄老和尚一下。猛地欺到灵空和尚的身前,意外地问出一句:“贵寺为我们准备下什么样的美酒佳肴?” 灵空和尚一愣,失口说出:“准备那些东西干啥?” 秦杰把脸一寒,几乎能刮下好几层霜来,语音也变得极为阴沉地说:“你寺既没备有美酒佳肴,怎敢迎请我们这样的贵客?不去!” 别看秦杰这两次话都说得非常调皮和幽默,但由于场面上的气氛太紧张,所以连一个人也没有笑出声来。 南台寺虽然不大,却由它领袖衡山百数个庵、观、寺、院。再加上这灵空和尚又是该寺罗汉堂的首座长老,怎能容忍秦杰对他这等戏弄!脸色一沉,狞声喝道:“只要从老衲的口中吐出一个请字来,想不去,怕由不得你们!” 戏演出火候,小秦杰不绷脸了,故意套着灵空和尚的话路说:“只要从小爷的口中吐出两个字来,你就绝对请不走!” 按说对话到此,早已势成水火,非马上翻脸动手不可。 秦杰吃准灵空大师碍着自己的名望和身分,他就是气炸了肝肺,也拉不下脸伸手摸自己这不成气候的小孩子。 见灵空老脸气得发白,故意又火上加油地再套上一遍说:“只要从爷们的嘴中吐出愿去两字,你们这一群光头,真还绝对拦不住!”说完之后,他两手还一拍大腿根部。 一连三次冷嘲热讽,真把灵空和尚气昏了。偏偏吃尽缺德十八手李鸣苦头的火神爷南宫烈怕他吃了秦杰的暗亏,一时口不择言地提醒道:“这小子鬼得厉害,上人千万不要招惹他!” 世上的一切巧事,有时竟巧得那么邪乎。火神爷南宫烈本来是想提醒灵空和尚,要动手就直接指明去找武凤楼,千万不要和鬼得吓人的小秦杰一般见识。由于他一时不择言,竟说成“这小子鬼得厉害,上人千万不要招惹他”。 这么一来,理所当然地形成:只要灵空和尚不马上和秦杰动手,就算他怕了小捣蛋。势成骑虎难下的灵空和尚一声厉喝:“我就不信抓不走你!”话到人到,两手十指怒拢成钩,恶狠狠地向小秦杰的前胸和肩头抓来。看样子,灵空和尚不光想抓走小捣蛋,还决心让秦杰吃些苦头。 早有提防的小捣蛋恐怕鱼饵下得不深,钩不住大鱼,所以一直等到两抓快要近身之际,两手才一翻而击,每只手内变戏法似地多出了一支丧门钉,闪电似地戳向灵空的两手劳宫穴。 灵空和尚当然知道,只要自己的两手劳宫穴让秦杰扎中,自己苦练了几十年的一身精湛武功就算完全报废了。 心头一惊之下,硬把前欺之势变成了悬崖勒马。 饶让他收势迅速,右手的掌心也让秦杰扎了一个小洞,沁出一丝血珠。 眼看已把灵空和尚的威风扫尽、锐气全消。素有仁人汝者之风的武凤楼站出来说:“武某既承贵刹方丈宠召,岂敢推辞!烦请大师在前引路吧!” 南台寺位于衡山掷钵峰下,和福严寺毗邻。寺为梁天监二年,与莲花峰下的方广圣寿寺同时建造。崇祯帝登基后,又钦旨特修该寺的关圣殿、大佛殿和禅房,更足证明南台寺在空门中的尊崇地位。 南台寺方丈静空不愧为德高望重的一代高僧,将武凤楼的一行人以及南宫焰叔侄亲自迎接到关圣殿中落座后,小沙弥送上茶来。 被小捣蛋戏弄得怒火中烧的灵空,首先从小沙弥所托的茶盘中端过了第一杯茶,来到武凤楼的面前,说:“请武掌门用茶。”灵空为了一舒胸中的那口恶气,决心拿掌门人武凤楼开刀。藉亲手献茶之机,脚底下暗暗用上了佛门金刚步。 说也神奇,只见他脚下的两块方砖,被他用佛门大力金刚步一踩,顿时缓缓地向下沉去。而铺在武凤楼座椅之前的两块方砖,这时反而慢慢地向上鼓起。 武凤楼自出道以来,做事虽从不过为己甚,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容他不发。借身子一起之势,乘机踏上那慢慢往上升起的两块方砖。也没见他怎么用力,原来正在慢慢升起的两块方砖,先是慢慢地恢复了原状,接着又往下沉去,反把灵空和尚脚下所踩的两块方砖给顶了起来。 灵空和尚大惊失色了。 身为方丈的静空大师,恐怕二师弟丢人太狠,脸上一寒,沉声斥道:“灵空不得有失待客之礼,赶快把茶献给武掌门。” 尝到先天无极真气厉害的灵空和尚,就着大师兄给他垫好的台阶,趁坡而下了。 茶从武凤楼敬起,一直到了小捣蛋的面前,静空大师的三师弟职掌说法堂的慧空和尚,口中说:“这第五杯茶,由我来敬。”话音未落,双手早端起那杯茶,逼向小捣蛋的面前。他为了找回二师兄灵空失去的面子,手指暗运功力。只要小捣蛋有一言失礼,他当即就把瓷茶杯裂成碎块,当暗器撒向同来的五人。 慧空和尚功力卓绝,下手狠毒,考虑详尽。他吃准秦杰非得再说些难听的语言不可。那他慧空可就师出有名了。 不料,他这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了。 秦杰这小子右掌向上一立,表面上是学和尚的单手打问讯,骨子里却是一招“劈波斩浪”,正对着慧空和尚的天突、华盖两大穴。这还不说,左手暗扣的七星透骨针筒,还死死地抵在慧空的脐下关元穴,嘴里却温文儒雅地说着客气话:“大和尚的盛情厚爱,小子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一面说话,一面用右手从慧空手中夺过茶杯,凑到唇边,一吸而尽,又将空杯还给呆然木立的慧空,硬逼他把喝空的茶杯带回去。 还没动手分高低,两个徒弟都输了,静空大师尝出滋味了。 早就想露一手给这群秃头和尚看看的白心野,忽然很小心地从座椅上站起来,冲着方丈静空一抱拳说:“小可贱躯颇重,请方丈给换把椅子!” 旁边侧立的知客僧圆通哪知其中的奥妙!右手拿过一把座椅,三脚两步来到万里孤鸿身侧,左手刚刚触摸到白心野所座的椅子时,竟然触手即碎,散成了一堆烂木。 南台寺的所有僧众,一齐大吃一惊。 另一位不甘落后的尚不雅,突然大叫了一声:“我坐的椅子比他的还要不结实。” 喊叫声未落,无法无天座下的四只椅子腿突然喀嚓一响,同时折断。最为令人发笑的是,屁股下的椅子虽然落向了地面,尚不雅还是保持刚才所坐的样子,在一口真气的提聚下,竟然虚空向上一起,斜落在圆通和尚刚刚放平的椅子上。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一回 南台寺方丈静空,见二师弟先受辱于捣蛋小子,后败于先天无极派掌门人之手,三师弟慧空让秦杰摆布得上吐下泻,再加上万里孤鸿白心野、无法无天尚不雅双双以内功示威,多年养成的喜怒不形于色也一下子脸色大变了。 寒声说道:“老衲请各位施主来此,并不想妄动干戈,更不想落下恃众欺人之名。既然各位施主无不跃跃欲试,老衲也只好尽力周旋了。”说到这里,扭头向知客僧圆通吩咐道:“速速带人把罗汉堂前扫干净,准备停当,好让各位施主一展平生所学。” 一盏茶之后,圆通快步来请方丈陪同武凤楼等五人移步罗汉堂。 在去罗汉堂的路上,尚不雅向白心野说:“从秃头和尚圆通往返只一盏茶的时间来看,他南台寺即使有脓也不会多。你说是不?” 万里孤鸿自不回答,却转向小秦杰问:“你说呢?” 秦杰丝毫不假思索就随口答出:“依晚辈看来,南台寺不仅有脓,并且绝不止一碗两碗。” 第453章 尚不雅气得把小眼瞪得滚圆说:“我对你小子处处偏心,你小子却处处跟我唱反调!” 小秦杰轻声一笑说:“并不是晚辈成心和你老唱反调,事实确是如此。” 由于他们说话的声音不算太小,自会传入南台寺僧众的耳内。一个瘦小干枯的和尚连赶两步,向秦杰悄声问“请问小施主,何以为凭?” 小秦杰瞟了这瘦小干枯的和尚一眼,觉得他人虽瘦枯,却有两道威力极为慑人的目芒。心中一动,恭声说:“事情明摆着,往返越快,越能说明早有安排。岂不是不仅有脓,并且绝不止一碗两碗吗!” 枯瘦和尚微微将头一点,由衷地赞道:“遇事冷静,见解独到,南台寺先逊色三分!” 性情暴烈的灵空怒责道:“你一个外来的挂单和尚,胆敢吃里爬外,不怕佛祖降罪于你?” 枯瘦和尚幽幽叹道:“堂堂罗汉堂首座长老,竟连良药苦口都不懂。南台寺大势去矣。”说完,反倒向东侧的一株大银杏树下走去。 灵空长老老脸一红,怒斥一声:“大胆孽障想往哪走?还不赶快去罗汉堂待罪!” 要知道,这种说法只要出自罗汉堂长老之口,凡属南台寺内的僧众,自应一体凛遵。谁知那个枯瘦僧人不仅不回来,反倒双脚一顿,蹿到那株足够两人合搂的银杏树上。气得灵空脸色一变,一把捋下手腕上的十八颗念珠,甩手打出三颗。不过,竟没打中。 灵空平生以内力和暗器见长,内力输给了先天无极派的现任掌门人武凤楼,而今打出去的三颗念珠又失去了准头。激怒得他一声厉啸,声如饿狼,脱手又甩出六颗念珠,射向枝叶茂密的银杏树。 不料还是石投大海,了无声息,再一次失去了准头。 灵空大师心底起火了,自己要连一个临时挂单的枯瘦和尚都收拾不下,还配执掌什么罗汉堂!钢牙一错,第三次震臂一甩,竟把手中剩下的九颗念珠全部打出,罩向整个的银杏树帽子。 稀奇的是,不光那个枯瘦和尚没再出现,连三次打出去的十八颗念珠也没有一颗落下来。 小秦杰知道那枯瘦僧人必不是等闲人物,可惜交臂失之。又不知其姓名来历,只好暗中一叹。 武凤楼等人跟随静空方丈来到罗汉堂前,才发现堂前的一片空阔地面上,插满、辅满、栽满了无数金刀。 生姜还是老的辣。名满江湖三十年,又被武林人号称为万里孤鸿的白心野,一眼就认出这是南台寺中最为上乘的三刀神功。连忙向武凤楼问道:“听说你当年初出师门,就见识过杭州西湖虎跑山庄庄主草上飞孙子羽摆设的乱石桩,有这回事吗?” 每逢有人提起师弟李鸣在虎跑山庄巧打乱石桩、戏耍草上飞孙子羽的事情,武凤楼就会忍俊不禁。如今听白心野问起,当即笑着说:“那是好多年的事了,你为何突然想起?” 白心野正色说:“摆在我们面前的这三种玩意,可比草上飞的乱石桩要阴毒多了。”实早在进入这座院落的一刹间,眼观六路的武凤楼业已看清全部金刀共分三种:第一种是一百零八口金刀,刀尖朝下,刀柄朝上,直插在地面之上;第二种是减去三十六口金刀,只用七十二口,凑成地煞七十二之数,将刀刃朝上,刀背朝下,浮摆在地面之上;最后的一种是再减去三十六口金刀,应天罡三十六之数,刀尖朝上,刀柄朝下,浅埋在地上的小土堆里。 只要看出掌门师伯没有责怪之意,小捣蛋的话就会顺嘴淌出。他先顺着武凤楼的眼神,把三种金刀的数量和不同的插、摆、埋形式看了一遭后,好像非常不屑一顾地向万里孤鸿说:“这种既没滋又没味、老掉大牙的破烂金刀阵,亏他静空和尚还好意思端出来现世。” 这番话不光把地位崇高的南台寺糟蹋苦了,也把空门高僧静空大师气坏了,猛地侧转身形,双手合什,口宣佛号:“阿弥陀佛!老衲请问小施主,什么样的金刀阵,才能免遭没滋没味、老掉大牙加破烂的讥讽呢?” 静空大师所以问出这番话,其真实用意是想刁难和羞辱武凤楼一下,在他看来,你秦杰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毛孩子,拜在缺德十八手李鸣的门下,连二年时间都不到,能有多少江湖经验,又能见过多大世面!不过凭着一张利嘴胡说八道罢了。我偏偏利用这个机会,以堂堂的南台寺方丈之尊,正儿巴经地向你们提出质问。秦杰这小子少皮没脸还有何话,我倒要看看你武凤楼这个现任的先天无极派掌门人的脸面往哪里摆?哪知秦杰随即朗声说:“并不是在下故意瞧不起贵刹的三座金刀阵,就连武林三圣的金刀细沙阵,都被家师眨低得一文不值。说你们这玩意没滋没味老掉牙,我还存有三分厚道哩。” 静空方丈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一问,反倒落了个求荣反辱,一张老脸顿时羞得通红。凭他的见多识广,当然听说过武林三圣的金刀细沙阵。自己师门的金刀阵,自是不如远甚,就此缄口不语吧,说不定秦杰还会奚落自己。灵机一动,再次想将秦杰一军道:“敝寺的三座金刀阵,诚然不及三圣的金刀细沙阵。但武林中人最讲究软、硬、轻三功。请问先天无极派的轻功,有什么惊人之处?” 静空和尚心想:终我一生的见闻,还真没听说过先天无极派有什么练轻功的阵法,只要你秦杰小儿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就能让你们这如日中天的先天无极派大为减色,也算稍舒我心中的恶气。 不料,他的如意算盘又一次打错了。只见秦杰把嘴一撇,头也摇得跟货郎鼓相似,叹口气说:“想不到领袖南岳的静空方丈,又问出这等没滋没味、让人笑掉大牙的话来。”脸色一整,肃声反问道:“请问大和尚,天下共有几岳?” 静空方丈心中再不高兴,为了自重不得不随口答出:“天下共有五岳。” 秦杰还是肃声问:“请问大和尚,知不知道在下三位师祖的武林绰号?” 听秦杰向自己问起萧剑秋、白剑飞、江剑臣三人的武林绰号,静空和尚更不能不答说:“知道!” 这一回秦杰可客气了,只见他躬身施礼,一揖到地,才恭恭敬敬地说:“请进!” 等到觉察出自己钻进了小捣蛋的圈套中,静空和尚想不回答也不成了,只好勉强说出:“令师祖师兄弟三人,分蒙武林中人送号为展翅金雕、追云苍鹰、钻在鹞子。” 秦杰再一次躬身施礼,还是一揖到地,连态度也比上一回恭敬得多了:“一客不烦二主。请方丈把我三位师祖的共同绰号一齐说出来,让大家听听。”要说静空方丈第一轮和小捣蛋的问答是求荣反辱,第二轮问答是自钻圈套,那么这第三轮问答可就是自己扇自己的嘴巴了。心中再不想回答,也由不得自己,这就叫明知是当,不得不止,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说:“三位令师祖的共同绰号是五岳三鸟。” 一直把静空方丈玩弄在股掌之上的小秦杰,纵声大笑了。 别看小捣蛋光笑不言语,其实比说出来还要让静空和南台寺的僧众难堪。因为谁都明白,要想以小小的一个南台寺去和人家号称五岳三鸟的先天无极派比轻功,岂不是痴人说梦,或者说是自取其辱!双方尚未动手,光凭嘴皮子,南台寺就成为咬败的鹌鹑、斗败的鸡。专门以捣蛋为本事的秦杰又玩把戏了,只见他面容严肃、不苟言笑地向静空和尚说:“倘把贵派的这三座金刀阵合而为一,稍加变化,就能成为天罡地煞金刀阵。请你吩咐人把三十六口尖朝上的金刀放在正中,再把七十二口刀刃朝上的金刀环成一周,最后用一百单八口刀尖朝下的金刀按尺寸遍插外围。不信,你就按我的吩咐试试!” 常言说,人要该着倒大霉,称二斤盐都生蛆。而今静空方丈因一时糊涂,果真听从了秦杰的建议,并还马上喊来数十名僧人,按捣蛋鬼秦杰的吩咐摆好。 白心野心想:从今以后,秦杰变成为南台寺金刀阵的创始人了。为怕静空方丈品出滋味来变卦,头一个晃身纵上了外围的金刀,指名叫阵道:“灵空大师,你身为南台寺罗汉堂首座,请来指教白某一二!”嘴里说着话,右脚尖牢牢点在一口金刀的把柄上。 灵空和尚虽对白心野深怀戒心,如今让对方这一指名叫阵,怎好缩头不出!好在他们师兄弟三人,都在本派的金刀阵上浸沉苦练了数十年,当下飞身蹿上金刀阵,冷冷地吐出“甘愿奉陪”四字。 须知,浮插在地面上的那些金刀,可不能和埋在地下的梅花桩相比,更不能老点在一把刀柄上。 万里孤鸿一抱拳,灵空和尚合什答礼后,就分别轻点着刀柄朝相反的方向飞纵,一直游走到北方的壬癸水上,白心野才腾身纵起,立右掌如刀,朝灵空和尚左肩头劈去。 灵空身形微晃,向后移退,点在后侧的一把刀柄上,避开白心野的一掌。 白心野能被江湖同道称为万里孤鸿,自然在轻功一道上有极深的造诣,不容灵空出招,再一次纵身前欺,发出一招“横扫千军”,掌挂风声,挥向灵空的太阳穴,逼他和自己对掌。 要说灵空和尚的一身轻功,虽称不上登峰造极,也该算炉火纯青。无奈今天面对的人物,是万里孤鸿白心野,一时心有顾忌,不敢硬以掌力相拼,还是晃身退避了。 须知,金刀之上动手,绝对不会持久。白心野见灵空和尚连避两招,知他有些怯阵,第三次纵身出招时,竟用上了“双龙抢珠”,左手抓向灵空和尚的肩头,右掌探向灵空和尚的小腹,招式比第一、第二两次凌厉得多了。 第454章 白心野三次进击,灵空和尚不想硬挡锋芒。但知三次避让,必被在场之人耻笑。只好猛提一口真气,腾身而起,两掌一翻而出,左手“妙解连环”,右手“破云捉月”,迎向了万里孤鸿。 白心野哪肯和灵空拼成平局!猛地将前探之手向外一挥,表面看是变招为“乌龙抖甲”,其实是借这一挥之力,就把身形重新带起,不往插在地面上的金刀柄上落,却飘落在七十二口刀刃朝上的地煞金刀上。想逼灵空在难度更高一层的金刀上一分上下。 连连被逼的罗汉堂首座长老灵空实在不堪忍受了,虽自知内力不如白心野,但确信在三种金刀阵上,曾狠下过苦功,足可一拼。乘机将身形纵起,左手摘星,右手挂月,第一次出手抢攻白心野。 艺高人胆大的白心野,身形向上一长,左手“腕底翻云”,右手“叶底偷桃”,反而抓拿灵空和尚的两只手腕,硬把他逼得退向外围的一口刀柄上。 说法堂堂主慧空大师,早看出二师兄灵空不是万里孤鸿白心野的对手,又知掌教师兄的目标是先天无极派的掌门武凤楼,自己又欺万里孤鸿在金刀上连连抢攻,内力必然减弱不少。有心占些便宜,就轻喝了一声:“请二师兄暂退,让贫僧也来领教领教万里孤鸿白老当家的内功掌力!” 只要有小秦杰在场,哪肯让南台寺占去便宜!不等慧空和尚蹿上金刀阵,就连忙向尚不雅说:“秃驴们的三座金刀阵,让我给他拼凑成为大杂烩。南台寺能上去的,大概只有他们师兄弟三人,这一阵你老再不上,可就白来一趟了。” 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尚不雅,哪禁得起小捣蛋一激!先一声不响地双脚一顿蹿出,口中才说:“有胆量冲我来!”人却蹿向位居中心戍己土的金刀尖上。 可叹慧空和尚便宜没有占上,倒被无法无天给逼到最难应付的金刀尖上,真是始料之所不及了。 别说在天罡三十六口金刀尖上动手过招,就连光在金刀尖上游走,也必须身具最为上乘的轻功绝技。幸好这三座金刀阵,是他们师兄弟三人每日的必修之课。只好凌空将身形拔起,落点在一柄刀尖上,双手猛一合什,不敢开口,就算向尚不雅打了招呼。接着一晃身,又飘到另一口刀尖上,游走起来。 尚不雅既系当年飞天蜈蚣尚青云的嫡传子孙,又得到居住狮子山洞府的继承权,自然具有一身超尘绝俗的上乘轻功。刚才又让秦杰一激,决心露一手给在场的人看看。 只见他双臂一张,像极了一头飞天蜈蚣,飘落在金刀尖上。不仅不马上轻身移位,反而东摇西摆,前张后合起来。 光凭这一手,就足以惊尘绝俗了,何况他还有家传的大力金刚指和三十六式蜈蚣抓。并且这两种绝艺远在本朝初年,就受到建文皇帝的侍卫统领殊砂掌西门清亲口称赞过。 原来在赌博场上就有:“揪心赌,十赌十输”的谚语。 何况慧空从打一上场,就自知准败无疑。 一心想让无法五天尚不雅先替掌门师伯武凤楼踩个前场的小秦杰,故意提高了嗓音大喊:“尚大伯,只要你老能踩牢在一口刀尖上,看他慧空和尚能转悠到什么时候。” 小捣蛋的这句话,比揍慧空四个大嘴巴还要让他难堪。在三十六口金刀上较技,比的就是轻功。人家无法无天尚不雅自从上来,就不曾移换过另外一口刀尖上,而自已却一时都不敢停留地游走。要是没有人揭穿,自己还能老着脸皮装糊涂。如今让其坏无比的小秦杰一说破,自己再要不认败服输,这坏小子说不定还会吐出更让我难堪的话。主意一定,霍地跳下,向无法无天尚不雅合什道:“尚大侠轻功绝技惊人,贫僧慧空认输了。” 小秦杰不让无法无天退回,再一次大声说:“尚大伯,你老先下来歇歇,看看有不怕你老人家金刚指的没有。” 静空方丈的肝、胆、肺都几乎气炸了,但他为了不过早地上场,失去会战武凤楼的机会,只好暂时强自隐忍着怒火。 小秦杰见激不动静空方丈,他的坏主意又冒了出来,先用手指着火神爷问:“你怕不怕我尚大伯的三十六式蜈蚣抓和七十二招金刚指?” 看到南宫烈默然不语,小捣蛋陡然又将手向那既失去毒水又被自己偷去雷火珠的南宫焰说:“你南宫观主乃是这场拼斗中的主色,我看还是请你上阵吧!” 南宫焰可不比他的族侄南宫烈,他乃堂堂的黄庭观一观之主,又被江湖人吹捧为毒剑雷珠。就连领袖南岳的静空方丈,平日也对他另眼看待。这就让他情愿血溅五步,也不能缩头不出。 看出毒剑雷珠又把头伸进了圈套,小秦杰又一次故意大喊道:“南宫观主,你要真上不去天罡三十六口刀尖的话,我请尚大伯跟你在平地上比划比划!” 万里孤鸿白心野噗哧一笑,向身旁的武凤楼笑道:“你这宝贝蛋徒侄,算是把南宫焰给冤苦了,你准备上去罢。” 武凤楼刚想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南宫焰一面腾身纵起,一面大骂尚不雅不够朋友,也来趁火打劫。 等到毒剑雷珠南宫焰蹿上天罡刀阵以后,小秦杰才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装模作样地一拍自己的脑袋大喊道:“怪我秦杰混蛋,忘记你南宫焰曾一度和我尚大伯有过交情。尚大伯快退下,还是请南宫观主接我掌门师伯两刀吧!” 让小捣蛋这么一抽梁换住,轻而易举地就把南宫焰推到武凤楼的刀锋之下。 也是该着南宫焰遭此一劫。要是放在以往,素性仁厚的武凤楼绝不会立即拔刀动手。今天一来恨火神爷反复寻仇,二来气毒剑雷珠恃毒挑衅,苦不是徒侄秦杰和万里孤鸿白心野倒掉了他剑中的毒水,拿走了他所有的火器雷火珠,说不定自己真会横尸南岳衡山;三来还有静空和尚这把硬手压着后阵,势非趁早动真格的不可。所以趁飞身登上金刀阵之际,就取出衣底的那口短刀。 面对一刀在握的武凤楼,南宫焰当然不会用空手对阵,只好拔出自己那把名不副实的毒剑来,脚底下还不敢停留。 看到毒剑雷珠南宫焰不停地在刀尖上游走,武凤楼微微一怔,先施展开一气凌波轻功,欺身直逼,直到够得上尺寸之后,才振臂挥出一招“怒削五岳”,刀裹劲风,扫向南宫焰的软肋。 毒剑雷珠毕竟不是个弱者,一招“大雪封山”,用剑的剑脊迎向了武凤楼的短刀。 一声大震,南宫焰一连换踩了七次刀尖,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又不停地在刀尖上游走。 再看人家武凤楼,刀剑一震之下,只把前脚变成了后脚,换退到身后的一把金刀尖上,就稳住了身形。并且能和尚不雅一样,牢牢地钉在刀尖之上,连晃动一下都没有。 一心想折辱先天无极派的静空方丈,也知南宫焰确实不是武凤楼的对手。又怕二人动手过久,自己不好再指名挑斗武凤楼,说不定会促成自己和万里孤鸿一决雌雄。那样岂不又和神行书生、残缺玉女结下冤仇了。想到这里,陡然站起身形,脱掉袈裟,轻喝到:“请南宫观主暂退,还是让老衲领教一二吧!”说完飞身牢立在金刀尖上。 专会看风把舵的秦杰又出主意了,大声喊:“静空方丈,快请下来,我有话说!” 秦杰喊罢,见静空大师没有跳下金刀的意思,他的新鲜点子又来了,扯开嗓子连声喊叫:“静空方丈,静空大师,静空和尚,静空……” 静空大师听秦杰越往下喊越难听,真怕这小子再喊出秃驴两字来,一赌气从金刀阵上跳了下来。 小秦杰只图能把静空和尚唤下来,反正这两句好听的又不要花钱买,连忙双手一抱拳,赔着笑脸说:“不是晚辈拼命地往下硬喊你,我是有话想和老方丈商量商量。” 静空方丈不高兴地说:“有话快说!” 秦杰还是赔着笑脸道:“我秦杰年纪虽小,说话最公道不过。方才我掌门师伯只露了一下一气凌波轻功提纵术,老方丈就忙着把南宫观主给换了下来。我给老方丈你交个底,我掌门师伯不光把本派的移形换位神功练成了,还把我三师祖的巧钻十三天轻功练到七成以上。老方丈你又偌大的年纪,难道连人老不以筋骨为能都不懂?再者说,先天无极派和你南台寺往日既无冤,今日又无仇。连南宫观主叔侄都已兵无斗志,咱们又何必一死相拼呢!依在下愚见,倒不如改在地上一阵见胜负,我们先天无极派的两代人任凭你挑选。就是你挑上我们这一代,我也不说你占我们的便宜。” 听秦杰说出两代人任凭静空和尚挑选,别说万里孤鸿和无法无天吓了一跳,连武凤楼也恨不能抓过来揍他一顿。真后悔不该纵容他多嘴多舌,让南台寺白拣大便宜。 静空和尚虽然心头狂喜,表面却平静如常地问:“怎么才算一阵见胜负呢?” 秦杰立即说:“有道是胜者王侯败者贼,自然是任凭得胜一方处理了。” 小神童自是知弟莫若兄,又知秦杰向来不肯冒傻气,情知他此话必有所谓,故意从旁帮衬道:“杰弟不准胡来,还是让师父了断吧!” 始终处于下风的静空大师,真怕失去这个良机,急忙又问,“如果老衲挑选的是你,胜败是否作数?” 小秦杰哈哈大笑说:“我当众红口白牙说明是两代人,你要真挑选我们这一代,那也没有法子,只好舍命陪君子。” 一心想保全南台寺威名的静空牙关一咬,硬是不顾身分地说:“老衲决心以一双肉掌向你秦少侠讨教!” 第455章 小秦杰好像比静空方丈还怕反悔似的,双手一翻,马上就亮出自己的一对日月五行轮,抢占到静空和尚的左下方。 静空方丈一怔,心想:怪不得有人说,秦杰的武功全是二五眼,他果然不敢和我正面交锋。 不料,面前人影一晃,小神童曹玉也手握冷焰断魂刀,逼近到他的右下方,—形成了以二攻一之势。 静空脱口说出:“当众说得清楚,挑选的是你,怎么上来两个?”小秦杰不光把脸绷得紧紧的,说出话来也变得严肃多了:“我是当众说得清楚,我说的可是‘你要真挑选我们这一代,那也没有法子’。我的那个我们,自然包括我大师兄和他的冷焰断魂刀在内。难道我秦杰真能傻到一对一地跟你干,那我就不配号称人人躲了。闲话少话,先接我一招。”说罢,抖手砸出了一轮。 只笑得万里孤鸿白心野和无法无天尚不雅二人流出眼泪。 小神童也欺身而上,和秦杰不先不后地也劈出了一刀。 想占便宜,这倒上了大当的静空和尚,真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两个大嘴巴,更恨不得生吞活肃了小捣蛋秦杰。一式“回身拗步”,避开攻来的一刀一轮,双掌猛出,化成了“左龙右虎”,分别递向了小神童曹玉和小捣蛋秦杰二人。 小秦杰右手轮“托天换日”硬找静空大师的左手寸关尺,左手轮“风雷夹击”直砸静空的前阴裆下。右侧的小神童冷焰断魂刀一招“天地雷行”,上削静空的手腕,下砸静空的脚面。硬把领袖南岳的静空方丈逼得后退了两步。 静空大师毕竟不是泛泛之流,一声怒斥:“你们找死!”抛下小神童不攻,专门袭击小捣蛋一人,左手撕豹,右手裂虎,爪风嘶嘶,抓向了小捣蛋秦杰的当顶和小腹。 小捣蛋好就好在人未成年,身材矮小,就地向外一滚时,还忘不了用左手轮朝静空大师的右脚拐砸了一轮。 右侧那虎视眈眈的小神童,早从秦杰的动作中领会了他的缺德打法。乘静空专攻小秦杰之机,沉喝一声:“看刀!”冷焰断魂刀挟一寒芒,直扎静空肩后的灵台穴。 灵台穴乃人身的死穴之一,静空大师武功再高,也不敢等闲视之。只好陡地收回抓向秦杰的两抓,甩臂大旋身,才避开曹玉扎向肩后的一刀,并还了一招“潜蛟出洞”,直扣曹玉的脉门。 别看小神童武功不弱,也不敢和静空硬拼,连忙用“黄泉鬼影”的身法闪向了一旁。 身后的秦杰又趁势袭击了,左手轮“法轮三转”,斜砸静空和尚左跨,右手轮“砸镣断铐”,狠砸静空的右脚骨拐。 按理说,凭静空方丈的那身超绝武功,要想残伤他们二人中的任何一人,原本易如反掌。但禁不住秦杰有一招钻天鹞卫江剑臣精心研创的“同归于尽”,而小神童也有一招抬手不空郝必醉传授的“闭门谢客”。每逢静空威胁到他们时,他们就用以上两种怪招应付,使静空无可奈何。最令静空头疼的是,两个小家伙配合默契,有时前后夹击,有时左右抢攻,有时你退我进,有时败中偷袭。而且秦杰所用的招数,是经过师祖江剑臣重新指点的十八罗汉手,又叫缺德十八手。六招砸大脑袋,六招砸小脑袋,六招砸脚骨拐。并还乱喊乱叫,有时喊大脑袋,却砸小脑袋;有时喊小脑袋,却砸脚骨拐。气得静空怒火中烧,心神不宁。 武功已有大成的小神童花样更是层出不穷,有时施展师父传授的追魂夺命七刀,有时使用郝必醉所传的天雷八式,抽冷子就用三师祖教的“四面埋伏”、“六出祁山”等极快刀法偷袭。 饶让静空武功精湛、内力雄厚,也往往顾此失彼,险象丛生。 最能威胁住静空大师的是,两上小家伙吃准对方绝不愿和他们二人中的任何人拼成两败俱伤,那样将使静空大师的一世英名扫地。所以两个小家伙每次出招,不是采用同归于尽的打法,就是拉出两败俱伤的架子来,全是两军相逢勇者胜的进攻打法。 要光是以上那些,静空大师或许能沉下心来,从容应付。偏偏旁边还站有一个语言尖刻的白心野和一个乱喊乱叫的尚不雅。 顶顶能叫静空和尚意乱心烦的是,白心野和尚不雅不仅一招、二招、三招地数着招数,有时两人还脸红脖子粗地争执谁数得对,谁数得不对。 可叹他这个领袖南岳的一代高僧,只因为误听人言,妄动了嗔念,不仅把南台寺这块佛门净地弄成一片刀光剑影,出现层层杀机,眼睁睁还将要一败涂地,贻羞空门。 最会掌握火候的小秦杰,早就看出老和尚不光被自己弟兄戏弄得心情烦躁,神魂不安,而且两鬓之间还沁出了冷汗。他示意大师哥先把手底下一紧,自己连连使用“迅雷击顶”砸大脑袋,“法轮三转”捣小脑袋,“砸镣断铐”砸脚骨拐。配合大师兄曹玉的天雷八式,发起狂攻了。 最后还是武凤楼看着不忍,刚想责斥二人不得再向老方丈无礼,突然从角门外面,走进一老一少两个人,老的竟是当年和展翅金雕萧剑秋齐名的千里独行吴尚,小的自然是秦杰的好朋友大头鬼刘祺了。 专会吃一看二眼观三的小捣蛋,正愁一时半刻还赢不了静空和尚,百忙中看出是大头鬼刘祺到来,高兴得大喊大叫道:“二师哥快上,这老和尚声言要挑斗咱们这代人!” 无事都想生非的大头鬼,自从先天无极派和峨嵋分出胜败后,先跟师祖在嵩山黄叶观陪追云苍鹰白剑飞住了一些时日。然后就随着千里独行吴尚动身南下,一路寻访武凤楼的下落。不意在游览南岳衡山时,见到了南宫烈,暗中顺藤一踩探,才发现毒剑雷珠南宫焰邀斗武凤楼之事,也就随后追来了。 大头鬼刘祺一听秦杰吆喝,亮出师祖吴尚当年使用的金丝蛇头鞭,不问三七二十一,先用一招“横扫千树”,扫向静空的双足,接着大声向秦杰喊道:“大脑袋留给大师兄,小脑袋交给你,两腿膝盖以下的地方归我。” 说着,手中的金丝蛇头鞭“乌尤摆尾”、“黄龙翻滚”、“玉龙绕柱”,连连扫向静空和尚的下盘。 大头鬼刘祺原是一个孤儿,被匿迹潜踪的千里独行吴尚所收留,爱逾亲孙。这孩子不仅武功比秦杰高出很多,文学上也有很深的造诣。如今他再一加入,更令静空无所措手足了。 心存忠厚的武凤楼,向千里独行吴尚求道:“一个人成就一世英名很难,但毁去它却极为容易。静空方丈不该误信人言,妄动杀机。如今让三个小儿纠缠得手足无措,若听之任之,则必将威名扫地。请老伯代为收场吧!” 千里独行吴尚素敬武凤楼的为人,知他不想结怨南岳派,就欺近两步,扬声说:“小可吴尚,请静空方丈暂停贵手!” 有道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别看吴尚已隐居多年,当日那千里独行的赫赫声名,仍然威震江湖。静空和尚正被三个小冤孽环攻得败不甘心、胜之不易,如今一有台阶,自会顺级而下了。 听出是吴尚的吆喝声,三个小家伙自然不敢不退。 千里独行抱拳说:“方丈乃空门高僧,何苦再插手俗务。如蒙大师俯允,高抬贵手,吴尚准保先天无极派永不再向南岳侵犯!” 落到这样的收场,虽然对南台寺的声威有损,静空大师也只好答应了。 千里独行吴尚,乘机向毒剑雷珠南宫焰和火神爷南宫烈劝道:“剑门三雄和先天无极派之间的纷争,根源在铁笛仙曹鹏身上。如今他已风烛残年,朝夕不保,贤叔侄又何必再行纠缠!看我吴尚的一张薄脸,就此永释冤仇如何?只要二位能把头点一下,我准让武凤楼、李鸣二贤侄帮助南宫帮主重建烈焰帮!” 四次寻仇败北以后,烈焰帮主南宫烈正感大势已去,好不容易听到千里独行吴尚的这句话,他哪敢再不答应。 武凤楼虽然耽误一些时间,如今既解了旧仇,又释了新怨,也就不虚此行了。先拱手向南台寺僧众告别,然后又和南宫焰叔侄互道珍重。 就在武凤楼刚想举步离开南台寺时,小捣蛋秦杰突然冒出一句话:“弟子该杀,不该把南宫观主的一十三颗雷火珠不告拿来,请掌门师伯示下!” 武凤楼知道小秦杰绝不舍得再把雷火珠还给南宫焰,因为这东西对于他用处太大了。心中虽然暗笑,口中却厉声喝道:“不告而取谓之偷。看在你主动供出的份上,我不再责打于你,赶快还给人家!” 秦杰委委屈屈地把手伸进袋中,一阵子乱掏胡摸,就是不把手拿出来。 站在旁侧的万里孤鸿白心野和无法无天尚不雅二人,不时地发出冷笑,意在耻笑毒剑雷珠南宫焰这么大的人物,东西却让一个小孩子偷了去,还好意思老脸皮伸手要。 一见南宫焰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地变幻不定,千里独行吴尚乘机说道:“小孩子贪玩,请南宫观主忍痛割舍,就把这十几颗雷火珠赏给他们三个孩子当炮仗放着玩吧!” 南宫焰也看出秦杰不肯把十三颗雷火珠还给自己,狠狠心说:“我愿将雷火珠送给秦少侠,是否请秦少侠也答应我一件事!” 小捣蛋只求雷火珠能得手,就让他给南宫焰磕三个大头,他也会痛快答应。连忙接口说出了“请讲”二字。 南宫焰说:“听说龙隐二丑的乌云喷火筒也落到了少侠的手中,此事确实否?” 秦杰不肯说谎,连连点头说:“不错!” 南宫焰说:“龙隐二丑的乌云喷火筒,每筒只能喷放五次,所以又叫五毒乌云喷火筒。 第456章 此物虽然厉害,可惜喷放的次数太少,如遇强敌环攻,成不了大事。” 秦杰灵机一动问:“依观主之见……” 南宫焰正色说:“南宫一姓,世代以火器闻名于世。请少侠把乌云喷火筒交给我,让我照样仿造一个……” 向来不肯吃亏的秦杰撇嘴一笑说:“弄了半天,你是想用雷火珠换我的乌云喷火筒!” 毒剑雷珠接口说:“此筒我只仿造一个,原物仍属于你,我不光给你装满了火焰,还准能叫它改为喷放十二次!” 秦杰可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物。一面忙着掏乌云喷火筒,一面还忘不了追问:“此话当真?” 先把乌云喷火筒接到手,南宫焰脸色一肃说:“绝不食言!” 小秦杰这才高兴地跟随掌门大师伯等众人离开了南台寺。 为了急于赶到汨罗县玉笥山烈女岭,去和未婚妻魏银屏相会,武凤楼挥手向大家致意后,让众人跟随秦杰先回黄叶观,他自己仅带爱徒小神童曹玉一人就向北驰去。 南岳衡山,在湖南中部,烈女岭在湖南北部,路程不算太远。师徒二人赶路又急,当天晚上就到了长沙。 为了想让师父尽快见到师娘,小神童自知体力已然不支,就向师父武凤楼求道:“徒儿在剪刀池畔,曾亲耳听到师娘向千里空前辈的细诉衷肠,决心不想和师父见面。此次在云南、衡山两地,又耽误了不少时日。务请师父一人赶去,以防迟则不及。” 武凤楼听徒儿言之有理,反正距离烈女岭已近,也就放心地一个人走了。 目送师父走远,小神童就顺着一条街道走去。由于他是第一次来到长沙。童年时又经常听爷爷铁笛仙曹鹏给他讲说关云长义释黄汉升的故事,光顾游览街上的景物,竟忘了寻找食宿之处,等到想起来时,已到了有名的开福古寺。 这开福寺,是五代时楚王马殷所建,其子马希范又建会春园、嘉宴堂、祓楔亭于此,规模宏大,端庄严肃,内有三圣殿、大雄宝殿、毗卢殿、山门等。 附近景物极佳,特别那座嘉宴堂又是一座极具规模的大酒楼。每晚华灯初上,行人就穿梭如织。本朝李冕有诗曰:“最爱招提景,天然入画屏。水光含镜碧,山色拥螺青。抱子猿归洞,冲云鹤下汀。从客坐来久,花落满间亭。” 山门额题“古开福寺”,两边石联是:紫微栖凤,碧波潜龙。 小神童此时是又渴又饿,摸摸袋中尚有几两散碎银子,就抬腿跨上了嘉宴堂的高大台阶。 常言道:不是冤家不碰头。向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小神童,刚刚踏上台阶时,一眼就瞄准了正在狂吸猛饮的屠四如,心中大吃一惊,陡地半转了身躯。想迅速撤离此地时,台阶下的退路早被侥幸漏网的洞庭三鞭之首仇天雷卡死了。 小神童突然遇险,但他绝不肯向仇天雷示弱。一面向前逼近,一面冷冷地向仇天雷说:“曹某刀下的游魂,还敢前来送死?”仇天雷咬牙切齿地骂道:“你小神童倚仗白天野老儿、段常美贱婆,灭我三湘七泽总舵,杀我弟兄手足。今日狭道相逢,是你小儿的死期已到。” 就在这时,一骑黑马驮着一个红裳少女,正好在嘉宴堂前下马。 小神童自知身陷绝地,又知三湘七泽的所有地面,无不在屠家父子的掌握之中。而今屠铁甲虽死,他的儿子屠四如自会子承父业,况且屠四如的武功和谋略超过其父甚多。所以目前对每一个出现在嘉宴堂附近的江湖人物,都不可掉以轻心。因此蹄声一入耳,小神童就瞟眼窥视了。 一眼之下,他不由得暗赞好马。只见这匹黑马长约一丈,高近八尺,从头至尾乌光油亮,一根杂毛皆无,四只海碗似的蹄子稳稳地钉牢在地面之上,顾盼生威,神骏异常。 再看那个少女,年约十七八岁,柳眉凤眼,瑶鼻猩口,身材纤长,俏立亭亭,肩披紫色斗篷,内衬一身红裳,手执马鞭,肋下悬剑。一双美妙传神的丹凤眼,久久地注视着满怀戒心的小神童一贯狗仗人势的洞庭三鞭,如今虽三丧其二,由于倚仗少主人屠四如在此,仇天雷抖手甩鞭,狠狠地向曹玉的腰际缠来。 小神童晃身错步,向旁侧一闪,反手刚想拔出冷焰断魂刀,手执马鞭的红裳少女甩手抖出一鞭,奇准无比地点中了仇天雷的右臂曲池穴。酸麻得仇天雷一咧嘴,不由自主地把手中鞭抛在了地上。 小神童愕然一愣,刚想向眼前这位不知姓名的红裳少女致意,谢谢她出手相助,回过神来的仇天雷猛将身形一矮,伸左手抓起地上的软鞭,反臂卷向红裳少女的双足。 红裳少女嫣然一笑,用一只穿着紫色绣花小蛮靴的左脚,一下子将鞭踩在地上,猩唇中只吐出:“凭你也配用鞭!”话出口,肩一抖,手中那条四尺长的马鞭又抽在仇天雷的右肩井上。 疼得仇天雷一声惨叫,一条右臂顿时垂了下来。 小神童蓦地一惊,暗道:好恶毒的手法,一马鞭就把仇天雷右肩琵琶骨全打碎了。 那红裳少女又是嫣然一笑,冲仇天雷说:“由于你右手的鞭法太差劲,姑奶奶成全你改换左手再练。” 小神童的心不禁向下一沉,暗想:看她小小的年纪,出手就如此恶毒。我还是不要沾惹她为好。哪知怕啥有啥。只见那红裳少女一晃身就贴近到小神童的怀前,并把一只细嫩如笋的左手搭在小神童的右肩上。 小神童如见蛇蝎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二回 小神童虽从一开始就看出红裳少女手底黑狠,必然大有来头,但怎么也想不到她会一下子就投进了自己的怀抱。刚想轻轻推开,突然从嘉宴堂内传来一声冷斥:“哪个吃了熊心豹胆的,敢在三湘七泽地面上撒野!活腻味了是不?” 见是四如狂徒暴然出现,小神童心底一惊,左手刚想把怀中的少女推出,以便拔刀应战,怀中的红裳少女却悄声说:“人家好心帮助你对付屠四如,你难道连逢场作戏都不懂?要不是看你肩头插着冷焰断魂刀,我真不敢相信你是小神童!” 小神童更是大吃一惊了。因为只有知己知彼,才能应付裕如。看起来这个不知姓名的红裳少女对自己的出身来历、师承门户,几乎是无一不知。甚至一眼就认出自己肩头的冷焰断魂刀。而自己却连人家姓啥叫啥都不知道,更别说其师门来历了。看起来,我小神童今天真算是栽到家了。 忽听怀中少女冲着屠四如噗哧一笑说:“干吗发那么大的怒火!我一没吃过熊心,更没尝过豹胆。今天才刚满十八岁,绝对没有活腻味。就是想在三湘七泽的地面上撒撒野!” 要说红裳少女的这番话,也真太噎人了,别说说给杀人如草、好赌如狂、好酒如渴、好色如命的四如狂徒听,就是说给一般的人听,就会立即扑过来拼命。 气得屠四如狂发怒啸,声如夜枭,凌空一纵,欺到二人身前的不远处,伸手就握住了刀把。看样子,他那杀人如草的凶狂性子,被红裳少女给激发了。 对屠四如的为人,小神童曹五可熟悉得很。忙抬左手,第三次想把怀中的红裳少女推开,好能拔刀一战。 红裳少女先是格格一笑,声如银铃,然后又学着男人腔调说:“只要你老实点,听话点,再抱紧我一点,看哪个吃了熊心豹胆的敢动你一根毫毛,那他才是真正的活腻味了。” 别看小神童身在险地,又叫一个不知姓名的少女贴进怀内,也让她这模仿对方的腔调给逗笑了。 眼看屠四如双目圆睁、脸色泛紫,握刀把的手都微有抖动,好像要立即下手了。 可是那貌艳如花的红裳少女还是没事人儿似的,不光懒洋洋地贴偎在小神童曹玉的怀前,还像说悄悄话似地向曹五说:“喂,你听人说过‘羞刀难入鞘’这句话没有?” 屠四如毕竟不是一般的泛泛人物,让红裳少女拿话一点,右手虽仍然紧握刀把,两眼却扫向了四周。 等到屠四如的眼神瞄上红裳少女所骑的那匹大黑马时,面色陡然一变,连忙问红裳少女:“铁血红颜是你的什么人?” 红裳少女听他问起自己的母亲,越发把自己的娇躯向曹玉偎贴得更紧了。 屠四如见红裳少女佯装听不见,不得不再问:“请问铁血红颜索紫风是你的什么人?” 红裳少女俏脸一寒,不高兴地斥道:“我娘她老人家的名讳,是你屠四如该喊的吗?” 四如狂徒先松开紧握刀把的右手,然后冲红裳少女责问:“我就是把铁血红颜索紫凤大姐错喊成铁血红颜索紫风,也只少却了大姐二字。你这个丫头倒好,硬把大舅喊成了屠四如,我非得让紫凤大姐管教管教你不可。快快离开曹玉小儿身旁。”小神童一听红裳少女和屠四如真有渊源,再一次想推开她时,那红裳少女的纤纤玉手似乎比迅雷闪电还疾地一连点了曹玉的中庭、鸠尾、巨阙、左乳根、左天枢、右章门、右肩井七处重穴。 可叹历经百战的小神童,竟跌翻在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少女手中,还是先被整治得全身瘫痪,才生擒活捉的。 幸亏他目前连动弹一下都不能,否则非一头撞死当场不可。 屠四如一见红裳少女举手之间就生擒活捉了小神童,高兴得心花怒放说:“好孩子,你的七煞断脉封穴手法,快赶上你娘了。谢谢你替我生擒活捉了曹玉小儿。你想叫舅舅怎么酬谢你都行!” 第457章 现在的小神童曹玉和那个红裳少女还是偎贴得那么紧,只不过调换了一个位置,由原来红裳少女倚偎在小神童的怀内,变成了红裳少女紧紧地揽抱着小神童曹玉。 一见红裳少女不答理自己的问话,屠四如认为她是故意端架子。谁叫自己有求于她。又不敢招惹她的生身母亲索紫凤呢。只好破例堆上一脸笑容说:“你丫头也不要瞧不起我这个当舅舅的,总认为你们家气大财粗,吃准我们三湘七泽总舵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如今你既然替屠家出了这么大的一把力,随便你丫头要什么,舅舅都舍得给你。” 听屠四如要天都能许半个,红裳少女格格一笑问:“我想要一样东西,你真舍得给我?” 屠四如为了急于把小神童要过来,好报自己的杀父大仇,一听红裳少女肯开口,忙不迭地答应道:“我还是刚才那句话,不管你丫头想要啥,我保险都给你!” 红裳少女比刚才笑得更甜说:“我自幼受父母疼爱,长到十七八岁还真没开口向别人要过东西,今天我可是头一回。你要真的不给我,我准能羞得一头撞死在这里。” 全身虽瘫、神智依然清醒的小神童,见她一个劲地拿话垫,猜知她必然要狮子大开口,狠狠地索讨屠四如一些值钱的东西。只恨自己一时不慎,竟跌翻在一个贪婪无比的女孩子手里。 屠四如还是陪着笑脸说:“舅舅已经说过两遍了,绝对不会冤你,你就净拣值钱的要吧!” 一连用话铺垫了三遍后,红裳少女笑得更甜了。只见她猛然用自己的粉颊蹭蹭小神童的脸,才开口说:“我想要的就是他!” 直到现在,小神童才恍然大悟。红裳少女原来是拿屠四如开心,专门来吊他的胃口的,也不见得真和先天无极派有什么梁子。 气得屠四如脸色泛紫,若不是对红裳少女的父母心存顾忌,以他那杀人如草的秉性,早就拔出刀来了。饶是那样,他还是面寒似水,语冷如冰地斥道:“白小凤,你别倚仗你爹是九爪金龙白振飞,你娘是铁血红颜索紫凤,惹恼了我屠四如,我照样让你刀到人死。赶快趁我火未撞顶,速速把小神童曹玉交给我,你好走你的阳关道。” 铁骑红裳白小风唉呀了一声说:“听你屠四如的口气,我要真不把小神童交给你,就非得通过独木桥走向鬼门关不可了。” 一再遭受白小风的戏弄,屠四如拔出刀来,恶狠狠地说:“不信你就试试看!” 白小风陡地纤足一顿,左臂抱起曹玉,马鞭扫向持刀欲扑的屠四如,嘴中却格格一笑说:“今天我是试定了!” 话未落音,怀抱小神童,早飘落在大黑马的马鞍上,抖缰催马跑了。 那匹通体无杂毛的大黑马,虽不及女魔王侯国英跨下的雪压红梅金趁玉宝马,也满能顶得上东方绮珠的那匹乌云压雪神驹。不等白小风抱小神童坐稳,奎鬃一伸腰,早蹿出半箭之地。 明知屠四如非追不可,白小凤驰出开福寺不远,就让座下的大黑马慢了下来。 小神童急躁得玉面泛红,又苦于动弹不得,眼珠一转,向白小凤喂了一声说:“直到这个时候,你还不把我的穴道解开。” 铁骑红裳白小风待答不理地还了一句:“都到什么时候了?”口才极好的小神童曹玉,尽量把语气放温存一些说:“既已到了是友非敌的时候,你就快把我的穴道给解开吧!”白小风脸一寒,冷哼了一声说:“你怎敢断定我是友非敌?” 曹玉的声音更显温和地说:“事情明摆着。假如不是是友非敌,你犯得上不顾激怒屠四如,而从四如狂徒的手中救出我来吗?” 白小凤的脸色突然转冷道:“假如我是不想让你落在屠四如的手中,而是奉命来生擒活捉你呢?” 小神童哈哈大笑说:“冤有头,债有主。我曹玉自信和姑娘没有一面之缘,所谓的冤债二字,从何说起!更别说什么奉命生擒活捉我了。” 白小风还是冷然阴笑说:“亏你曹玉还能号称小神童,简直是木头人一个。你就不会从我爹姓白、娘姓索上多想想吗?”小神童让白小凤一言点醒了,摇头叹息地分辩说:“我现在终于清楚了。姑娘的令尊既然名叫白振飞,想必和荒江游龙白云飞是亲兄弟。屠四如称令堂为铁血红颜索紫凤,想必是八爪毒龙索梦雄的姐姐了。” 白小凤这才夸奖了一句说:“算你还不太糊涂,终于把事情想清了。我现在实话告诉,荒江游龙白云飞是我的亲伯父,八爪毒龙索梦雄就是我的嫡亲娘舅。这两位老人家,后一个被你们挫败于长安大雁塔下,前一个让你们杀死在西楚故都徐州。我爹爹为了伯父的惨死,日夜痛心疾首;我娘为了想替舅父找场,暗地派人将你们先天无极派的头面人物,一一踩探得清清楚楚。所以在嘉宴堂前,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你现在虽然一切都清楚,但已晚够两个季节了。因我已用独门的七煞断脉封穴手法,点了你的中庭、鸠尾、巨阙、左乳根、右天枢、右章门、右肩井七处重穴和四条主经脉。除去我们一家三口外,你就是请来吕洞宾和张果老,外加一个铁拐李,也解不开你被我点中的穴道。”小神童又一次摇头叹息道:“令尊令堂误会了我们先天无极派,你伯父荒江游龙白云飞不仅不是我们先天无极派杀的,就连他的杀身大仇,也是我那三师祖江剑臣替他报雪的。至于你的舅父八爪毒龙索梦雄,也是在长安大雁塔下和我恩师武凤楼先打出来交情,然后惺惺相惜的。据我猜想,这一切的一切必定都是无情剑冷酷心从中挑拨的。以令尊令堂的聪明机智,是不难全部弄清事实真相的。” 白小凤傲然说:“难道这些事情,还要你来提醒我!别忘了你是一个被获遭擒的失败者。” 小神童的泼辣本性,冷傲的脾气,一下子给激发了,哈哈哈一阵狂笑后,傲然说道:“采用美色入怀的卑劣手段制人,江湖上极下流的男人大都不屑去作,何况你一个年轻少女!我曹玉今天虽落入你手,却非战败之敌。不信,只要你敢解开我的穴道,我准把你置诸于我的冷焰断魂刀下!” 说实在的,凭小神童的这番尖锐刻薄的讽刺话,泥人听了都会发土性。曹玉也确实是想激怒白小风,促使她解开自己的穴道,给他一个放手一拼的机会。 哪知这番话听进白小凤的耳中,不但没有撞击出一丝火花,她反倒嫣然笑了。并还把揽抱曹玉的那条粉臂紧上一紧,用玉颊擦着小神童的脸说:“刚刚夸奖你一声不太糊涂,怎么又犯糊涂了?能采用美色入怀手法制人者,会吃你的激将法吗?再告诉你小神童一句,白小风至今还是待字闺中的黄花少女,人也满能说得过去。如今我把你暖玉温香抱满怀,你岂不也算是‘能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别看小神童向来以机警过人、能言善辩自负,今天却死心塌地认败服输了。 皎皎冷月晴辉下,一对青年男女紧紧倚偎着同跨一马,本应是享尽人间艳福的风流韵事。可贴靠在白小风怀内的曹玉,却像一个待屠的囚犯。再加上渴饿交加,又被点了七处穴道,自知难再幸免,索性闭上双眼,给它来个听天由命了。 一马双跨,驰行到岳麓山下,曹玉的肚子忽然响起了咕噜声。 铁骑红裳白小风先让座下的大黑马停下,然后抱着小神童曹玉从马背上跳落地面,将曹玉斜靠在一块大石之上后,才伸出纤纤玉手,温柔地抚摸着曹玉的脸说:“我知道你是饿坏了。为了让你能有足够的精神和体力,承受我爹娘的审问和折磨,我现在得弄点东西给你吃。再者说,也该让你好好地观赏观赏这座有名的岳麓山。”说完,自去寻找能供小神童曹玉填饱肚子的东西去了。 小神童曹玉幼小时就听祖父说起过岳麓山,在长沙湘江西岸,古时拿它当衡山之足,故有岳麓之名。南北朝刘宋时在《南岳记》中记载:南岳周围八百里,四雁为首,岳麓为足。岳麓山碧嶂屏开,秀如玉琢,层峦耸翠,山涧幽深。 自西汉以来,历代都有遗迹可寻。其中以岳麓书院、麓山寺、望湖亭,唐刻麓山寺碑,宋刻禹王碑最为有名。 可惜小神童由于穴道被点,动弹不得。如今空对名山,不禁喟然长叹道:“武林无不赞聪明,终被聪明误一生。丈夫一死虽不惜,独为失策恨不平。” 哪知这四句自叹诗句尚未念完,白小凤早提着剥洗干净的两只野兔回来,一晃火折子点燃着拣来的枯柴,一面翻烤着野兔,一面娇笑着讽刺曹玉:“足下空自夸聪明,聪明哪会误一生。休说一死虽不惜,只叹无计脱樊笼。” 白小风把四句嘲弄曹玉的顺口溜念完,并还追问:“你说是不是?” 曹玉气得干瞪眼不作声了。 工夫不大,白小凤就把两只野兔烤好了。首先从兔子后腿上撕下一大块香喷喷的兔腿肉,送向小神童曹玉的唇边,娇艳如花地笑着说:“冲着让那些不明真相的人看了去,准会说成是我白小风正在曲尽妻子之责这一点上,也值得你小神童大嚼大咽一顿。难道真把你吓得连东西也不敢吃了!” 小神童明知这是白小风故意激他的,但他转念一想:我今天这是怎么啦!为什么老是在心眼上,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她呢!我就不能拉下脸来和她乱搅和一场吗!想到这里,笑着向白小凤说:“不是我放着福不享,偏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我是怕传到外人耳朵里,你日后得受你男人的窝囊气。” 第458章 白小凤从开始以来,就把小神童玩弄于股掌之上。如今听曹玉这么一说,极为自负地说:“凭我铁骑红裳白小凤七个字,哪咤三太子也不敢给我气受。有胆量你就吃吃看!”小神童乘机要挟说:“我被你点中七处穴道,吃再好的东西也不香。你要真想叫我吃,先点我双膝足三里,再点两臂曲池穴,然后解开我被点已久的七处重穴,让我吃给你看看。” 以白小风的机灵劲儿,本不会被曹玉所激。由于一上来她就占足了上风,把曹玉整治得晕头转向,又认为只要点了足三里、两臂的曲池穴,就让他小神童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也无济于事。再加上她从来没有碰上过像小神童这样比俏丽少女还好看的英俊男儿,虽然奉有父母之命,跟先天无极派的人哪里碰上哪里算,但她从心眼里却始终没能恨起来。如今让曹五拿话一挤,她还真按曹玉所说的办了。改点了穴道之后的小神童,比刚才好受多了。由于肚子真饿,再加上白小风亲手烤的野兔味道极佳,转眼工夫就吃掉一只。 可笑白小风,她的肚子现在也已饥肠雷鸣。世上没有比自己肚子饿得受不了,反而一块一声撕着喷香的兔肉填向别人的嘴中,再冤孙不过了。 看出白小风有停止不喂自己的意思,曹玉开始反攻了,冷冷一笑说:“兔子肉是你给我烤的,也是你一再劝说我吃的。如今我连半饱都不饱,你就打算变卦了,那可不成。” 铁骑红裳白小风只好自认倒霉道:“你倒吃出瘾来了,也不怕我药死你?”随着斗嘴声,又撕给曹玉一块兔腿肉。 小神童一面大嚼,一面戏以游词道:“别说你还不舍得药死我,就让你真有兔肉上撒了毒粉,我也甘心宁作花下鬼,死在九泉也风流。” 事情也该着出乱子。这一双处于敌对立场的少年男女,正在各怀心机地互相调笑,突然一声冷得让人心颤的阴笑,起自白小凤身后。 也可能白小风对这种冷笑声极熟,吓得她脸色一变,娇躯尚未扭转,就急呼一声:“爹爹!” 听出来人是白小风之父,也是惨死在徐州的荒江游龙白云飞的弟弟,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九爪金龙白振飞,小神童情知不妙,也忍不住循声望去。 只见淡淡月光下,茂密荒草中,站着一个衣白如雪、面寒似霜、身材修伟、貌相冷傲的中年文士。此时正用两道凌厉逼人的目光,怒视着铁骑红裳白小风和自己。 情况糟到如此地步,小神童曹玉也豁出去了,一口咽下铁骑红裳白小风刚刚喂给自己的那块兔大腿,非常不屑地瞟了九爪金龙一眼说:“可叹人心不如水,长舌之下起波澜。” 九爪金龙白振飞武功虽高,但他半生最大的成就还是在文学方面。他不仅博览群书,下笔千言,并且崇尚理学。他之所以下榻岳麓书院,就是因为该院是北宋开宝九年,潭州太守朱洞创建。天禧二年,宋真宗赐以“岳麓书院”门额,为宋代著名书院之一。南宋理学家张轼和朱熹均在此讲过学,从学者有一千余人,当时有“湘潇洙泗”之称。白振飞在此一住十年,端的成为一个极为刻板而又泥古不化的怪异人物。甚至连他的妻子——那个动辄杀人的铁血红颜索紫凤,也被他熏陶成了女道学。 什么事情都可能物极必反,偏偏被他们夫妻爱如掌上明珠的白小风,却是个性情开朗、会说肯笑,具有男子汉那不拘小节的豁达风度,特别是爹娘都不在面前的时候。 天下的巧事往往就能巧得这么邪。九爪金龙白振飞悬挂爱女白小凤天晚不归,从岳麓书院迎了出来,正好亲眼目睹了这幕喜剧。并且还有个无情剑冷酷心在旁,焉有不把一腔怒火倾泄到曹玉身上的道理!哪堪再听小神童这种讽刺的语言!勃然大怒反斥道:“十年苦读岳麓山,无故焉会起狂澜。” 小神童得过师叔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衣钵真传,开始是怕这位老道学暴怒举手之下,轻者会废了自己的一身武功,重则说不定能要去自己的一条小命,所以才故意以言激他和自己辩理。现在一见九爪金龙白振飞果然开口了,心中先松了半口气,然后半捧半辩说:“俗云,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本派和峨嵋的殊死拼争,历时已久,该派主战最力者,就是这位到处扇风点火的冷酷心。如今峨嵋新败,无情剑不仅不闭门思过,反又窜来三湘,其司马昭之心,岂不昭然若揭!前辈再是达人,也不见得不为其所愚。” 九爪金龙白振飞让小神童用这套连吹带捧加辩驳的话一扣,虽不好意思再发更大的怒火,但仍冷冰冰地说:“白某我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声望如浮云。如不是你们先天无极派杀死了我的大哥白云飞,你师父武凤楼在古都长安跟我内弟索梦雄结下解不开的梁子,我绝不会铁下心来寻找你们。这是你飞蛾扑灯,自来送死,休怪我白振飞心黑手狠。”小神童曹玉早从白小风口中得知九爪金龙苦心积虑要对付先天无极派的原委。他耐下心来,一直等到白振飞把话说完,才叹气问道:“晚辈想问,荒江游龙白前辈的死讯,是何人传来?你老最近见过八爪毒龙索前辈没有?” 白振飞明知小神童的这番问话,还是想坐实自己听信了无情剑冷酷心的长舌挑拨,由于事实确是如此,他平素又不惯说谎。只好先点一下头,承认白云飞的死讯是听冷酷心说的。然后思考一下说:“我和梦雄大概有半年没有见面了。” 小神童心中一喜,紧追不舍地又问:“有关索梦雄前辈和家师结仇的经过,你老人家也是从冷酷心处听来的了?” 无情剑冷酷心刚想从中插言,不想让小神童继续向下揭穿。突有一个异常雄劲的声音接口说:“说我和令师立誓争过高低是真,说我和先天无极派结有深仇,那可就过甚其辞了。” 听出接口说话的竟是八爪毒龙索梦雄,并且一口否定和先天无极派结仇,小神童高高悬起来的心,最少落下来一大半。 举目一望,只见虎威生生、猛如雄狮的八爪毒龙索梦雄,陪着一个身穿紫色衣衫的中年美妇,正缓缓地朝他们走来。 小神童曹玉断然猜出,面前这个身穿紫衣的中年美妇,准是让屠四如都有些顾忌的铁血红颜索紫凤了。 只听白小凤娇喊一声“娘,舅舅”,一头钻进了八爪毒龙索梦雄的怀抱。并和自己的舅父说起悄悄话来。 九爪金龙白振飞的脸色虽然稍有缓和,但还是语冷如冰地向曹玉斥道:“就让梦雄结仇之事如今得到亲口证实,我胞兄白云飞惨死在你们先天无极派手中,你该是无可推诿的了吧?” 聪明机智的小神童清楚,白振飞心痛胞兄惨遭杀害,又倾听了冷酷心的先入之言,就让自己是苏秦之舌、张仪之口,如从正面解释都无济于事。所以对九爪金龙的问话,不答反问道:“白前辈听说过有八极怪叟其人吗?” 白振飞先是一怔,然后正色说:“八极怪叟段常仁、残缺五女段常美兄妹齐名,谁人不知。更何况我与万里孤鸿白心野、神行书生白天野乃是同宗兄弟。你提他则甚?” 小神童曹玉放下一半的这颗心终于完全落下来,慌忙向九爪金龙说道:“实话禀告白前辈,刚才我已向小凤姑娘说明,令兄荒江游龙应太湖一蛟杜大年之请,相伴前往徐州寻仇不假,但绝不是惨死在先天无极派之手……” 对小神童的话,九爪金龙白振飞当然不会全信。为了事关胞兄白云飞惨死的真情,他不得不插口问道:“依你说,我胞兄是死在何人之手?” 小神童毫不迟疑地说:“江湖黑道四瘟神!” 九爪金龙白振飞先是仰面朝天一阵狂笑,然后一步步逼向小神童的身前,右手五指一拢,形如狂龙怒爪,厉声喝道:“冲你小子敢用死人口中无招对的办法来冤我,我先让你尝尝七煞断脉搜魂手的滋味!”话到人到,抬手就想向曹玉的身上抓去。吓得贴在八爪毒龙怀中的白小风娇躯一颤,刚想求舅父出去相救,面不改色的小神童极为不屑地一笑讽刺道:“以七煞断脉搜魂手法,去收拾一个丝毫不能动弹的晚生后辈,你真不愧称之为九爪金龙啊!” 曹五的这句话还真灵,怒发冲冠的九爪金龙不光不再去点抓小神童的四条主经脉,反而顺手给曹玉解开了穴道,恢复了他的自由之身。这可使小神童曹玉肃然起敬了。 小神童深打一躬后,面色严谨地说:“请白前辈相信晚辈的话,不光令兄和太湖一蛟惨死在黑道四瘟神之手,就连八极怪叟段前辈的两位高徒,也在同时同地遭难。” 白振飞好像陡地一震,急问道:“据你所说,十年前就闯出不小万字的胖瘦双喘,也是死在黑道四瘟神之手?” 小神童正色说:“以上事情发生时,不仅八极怪叟段前辈亲身在场,就连我们先天无极派的仇人赤松上人都能作证。”九爪金龙白振飞脱口轻喝:“好!”突然出手如电地抓住了小神童的两肩,指力微透,小神童两边肩部的所有骨节全脱了。最后才向内弟索梦雄说:“我把曹玉交给你,只在能证实他说的不假,我自会放他回去。他只要有一字不实,我非把他错骨扬灰不可!”说完,独自一人先走了。 眼看又一次弄巧成拙的无情剑,见九爪金龙白振飞明显地已对她产生了恶感,情知再呆下去必会自找没趣,只向铁血红颜索紫凤交代了几句场面话,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别看八爪毒龙那么大的一号人物,对小神童还不无好感,也不敢把曹玉的肩部骨节给接上,包括他的姐姐索紫风。 第459章 只有对小神童已起爱心的白小凤,又倚仗父亲溺爱自己,不顾母亲、舅父在侧,开口就问曹玉:“你所说的话,当真一点不假?” 小神童昂然答道:“我身为先天无极派的掌门首徒,在事关师门荣辱上,绝不肯为一己之生命而胡说八道。” 听了小神童的这番话,不光白小凤为之动容,索紫风姐弟二人也暗暗点头。 白小凤再逼问:“为了证实你所说的话不假,你愿不愿意等在岳麓书院中?”小神童毫不迟疑地说:“愿意!” 白小风嘴中说着:“我相信你!”两只玉手倏然搭上了曹玉的双肩,想为他重新复位。 素知丈夫倔犟脾气的索紫凤见爱女竟敢擅自给身遭拘禁的小神童接关节,一把先将女儿推开,脸色大变地斥责:“峨嵋掌教夫人多次向娘说及这小子刁钻阴损,平日还极喜沾花惹草,我儿千万不可为其所愚!” 白小风气得一噘嘴道:“娘开口闭口还是什么峨嵋掌教夫人,我看她的话连一句都不能相信。女儿为了证实她的话,曾多次故意采用美人入怀的办法试过他,他简直就是当代的鲁男子柳下惠。凭娘和舅父的眼力,不会瞧瞧人家至今还练的什么功力吗!” 所谓知女莫若母,索紫凤当然明白女儿口中所说的“人家”两字指的是谁。再仔细打量小神童曹玉,不光为曹玉那修长挺拔的身躯、泼辣英俊的丰姿所吸引,并还看出小神童至今仍是一身童子功。当娘的心中虽然有数,终因惧怕丈夫白振飞,还是坚决不让女儿给曹玉接上关节。 气得铁骑红裳白小风跺脚说:“我真后悔不该替你们把他捉了来。”说完后,飞身跃上马背,头也不回地先走了。 八爪毒龙心中有数,知小神童心中再急,慑于本派门规,绝不会从岳麓书院偷偷溜走。只将曹玉带进岳麓书院的文昌阁内,连两膝之下的足三里穴都没有再点,就自去休息了。 此时的天色已快大明。虎落平原的小神童刚想闭目睡去,打算恢复一下体力,好有充足的精神来应付天明后所面临的一切。突然瞧见一个满头白发的矮胖老人,手握笔管,正摇头晃脑地喃喃自吟着。看样子,苦苦思索的时间不短了。 曹玉虽有些好奇,终因事不关己,无心过问,刚想闭目睡去,忽见那个矮胖老人猛地把笔一掷,人也像泄完空气的皮球长叹道:“可叹我铁书夫子,青春始作赋,皓首仍穷经。这一次竟让白振飞给难住,岂不等于在阴沟里面翻船了!”说完,连连顿足叹息。 小神童曹玉让他给搅和得睡意全无,又可怜他偌大年纪,仍像一个刚开蒙的小学生为背不出书来而发愁。一时好奇,悄悄地踱到那矮胖老者身后,眼光向书案上一扫,见上面并列放着两张裁好的条幅,每张条幅的上端都只写了一个古今的今字。下面的字,一字都没有写出来。 小神童曹玉,从小就受祖父铁笛仙曹鹏的熏陶。后来有幸列入先天无极派的门墙,掌门师祖萧剑秋、恩师武凤楼,无一不是饱学之士。一望而知。那个矮胖老者是让这两个今字题目给难住了。一时见猎心喜,情不自禁地轻念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苦苦吟思将近一整夜的铁书夫子卜开化,已经下决心交出白卷了;听小神童随口一念,喜得他一下子跳起来老高。抄笔一挥,先把曹玉念出的两句诗分别写在两张条幅上,然后抓住曹玉的两条手臂,一面摇动,一面大声赞道:“妙!妙极了!现成的天衣无缝绝句,我竟穷一昼夜之久,也没有想出来。你娃儿好敏捷的思路,好纯熟的唐诗。我要把你请到麓山寺,好好地谢谢你。” 铁书夫子卜开化意外欣喜过度,手下摇动的力道自然不小。再加上小神童的有意配合,竟把拉脱下来的肩关节给对上了。 说也可笑,这在思路敏捷的小神童曹玉来说,只不过是把唐代大诗人李白的《把酒问月》诗,轻轻快快地移过来两句而已,却意外得到铁书夫子的极口称赞和感谢,岂非吉人自有天相。 就在铁书夫子卜开化强行把小神童曹玉刚刚拉出文冒阁,早被黎明即起、刻苦练习七煞截经断脉神功的九爪金龙白振飞发现了。随口喝道:“卜开化,你打算干什么?” 卜开化让白振飞的两个“今”字捉弄得苦了一天一夜,心中正没有好气。对小神童和白振飞之间的事情,又一无所知。再加上两个人一样的泥古不化,一样的固执倔犟,一样的崇尚理学,一样的死啃死读。所以,不等白振飞的问话落音,就大咧咧地说:“他是我的朋友,我要带他回我的麓山寺。” 九爪金龙白振飞一听就急了。饶是如此,终因看在他和铁书夫子一山同住了十多年的份上,勉强忍住怒气喝道:“你知他是我的什么人,竟敢把他贸然带走!” 这在九爪金龙心中想:你铁书夫子也不打听打听曹玉是我的什么人,就贸然想把他带着一走。想不到不明事实真相的铁书夫子,却咧嘴一笑说:“就让他是你的闺女婿,我还不是想带走就得带走。” 事情坏就坏在铁书夫子既不知内中的原委,又事先说曹玉是他的朋友,如今再接着说出这种不通情理的话来。怎能不叫九爪金龙怀疑自己女儿和小神童的那番搂抱亲热情景,被同居一山的卜开化发现了!连羞加恼,飞身扑上,左手截经,右手断脉,分别抓向卜开化和曹玉二人。 这么一来,可把这个泥古不化而又性情倔犟的铁书夫子激怒了,怪吼一声:“就冲你白振飞上来就用七煞断脉截经手这一点上,咱们十几年的老交情算完了。我也让你尝尝我卜开化的八卦阴风透骨掌。” 由于他们二人所练的功力,全走的是阴柔的路子,一经交上了手,越发显得阴险狠毒,诡异多变。 最后还是小神童曹玉心慈,不忍心让这一对交好十几年的老相识拼出生死。又看出二人的功力奇高,不打到五百招以上,很难分出生死胜负。连忙大声喊道:“两位老前辈不要为我伤了和气,我曹玉甘愿被囚禁在此,等候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铁书夫子毕竟不是一个一窍不通的粗人,发现了自己的莽撞之后,首先停手后退,向小神童询问完究竟之后,冷冷地朝九爪金龙白振龙说道:“我看小神童所说的不假,反正跑了和尚也搬不走庙,还是让我先把曹玉带回麓山寺,不到真相大白之后,我绝不放他走开就是了!” 白振飞勃然变色,须眉一掀怒声说“我所囚禁的人,凭什么让你带走!” 铁书夫子一声狂笑说:“既是我的朋友,理应由我带走!” 九爪金龙阴森森地问:“你真想插手此事?” 卜开化大咧咧地说:“一点不假!” 双方争执到此,其势已成僵局。铁书夫子哈哈一笑,脚踩八卦,人游四方,势合五行,掌分阴阳,真把自己压箱底的功力——八卦阴风透骨掌,施展了出来。 再看九爪金龙先敛其气,再凝其神,后固其精,身如浮云流水,出抓举重若轻。五十招过后,才陡变为抓风嘶嘶,爪影漫空,端的不愧被人称为九爪金龙。 二人一直拼搏到三百招以上,索紫凤姐弟二人才闻讯赶来。以八爪毒龙的一身成就,当然一眼就看出二人已拼上了真力。心中焦急,大喊一声,宛如舌绽春雷似地吼道:“为了区区小事,竟闹到同山操戈,岂不让江湖中人耻笑?还不赶快停下手来。”可能二人还没到决心一拼生死的时候,听了索梦雄的一声大喝,还真都闪身后退,停下手来。 向来比白振飞还要犟三分的卜开化,出手先扣住曹玉的脉门,然后将他挟入肋下,凌空越过了墙头,回自己的麓山寺去了。 依着九爪金龙,哪肯咽下这口气!执意想要追到麓山寺去,被妻子和内弟拉住了。 麓山寺,座落在岳麓山的半腰,始建于晋代秦始四年,是长沙一带最早的佛寺。明代神宗时,曾一度改为万寿寺。崇祯皇帝登基后,又重新改回原名。山门上的对联,还是钻天鹞子江剑臣的结拜盟兄、新升任武英殿大学士贾佛西所书。对联曰:“汉魏最初名胜,湖湘第一道场。” 寺分前后两殿,前为正大殿,后是观音阁。阁前左右各有罗汉松一株,称为松关;寺后古树环抱之中有泉水从石隙中流出,冬夏不涸,清冽甘甜,名曰白鹤泉。 有道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小神童曹玉开始被铁书夫子卜开化强行挟来麓山寺时,还认为凭自己身为先天无极派的掌门首徒,遇到困难,托庇到一个素无瓜葛的陌生人门下,怕使师门蒙羞。哪知进入麓山寺的第一眼,就看见武林三圣中的铁狮道人正负手站立在正大殿的台阶上。喜得他脱口大叫:“卜道长,你老人家怎么会来到这里?”铁书夫子卜开化一面放下小神童,一面抢先说:“他没出家前,是我卜开化的同胞兄长,怎么不能到我的麓山寺来!”思路敏捷的小神童一下子明白了,既然铁狮道人的俗家名叫卜硕化,而铁书夫子名叫卜开化,一旦成为同胞兄弟,就毫不为奇了。听完了曹玉的详细叙述,为人阴沉孤僻的铁狮道人卜硕化不答应了。一刻也未停留地就亲自带领小神童,重新来到岳麓书院门外,指名要九爪金龙白振飞出来见他。 到底是人的名,树的影。九爪金龙白振飞听说武林三圣中的老二卜硕化找到门上,忙不迭地亲自领人迎了出来。铁狮道人卜硕化所以被武林中人喊成“不说话”,就因他确实不肯说话,几乎达到惜言如金的地步,就连今天率领小神童来岳麓书院兴师问罪,开头也是干巴巴地问:“你叫白振飞?” 第460章 九爪金龙连忙点头说:“晚辈名叫白振飞!” 铁狮道人瞧也不瞧白振飞一眼,就指着曹玉对他说:“让他也拉掉你的双肩骨关节。” 按理说,卜硕化的说法和做法,也太让九爪金龙咽不下去了。饶是那样,他还是强自压住了心头怒火问道:“为什么?” 卜硕化还是木无表情地说:“因为你曾拉掉他的双肩骨关节。” 九爪金龙白振飞脸色一变说:“你也不想问问为什么。” 铁狮道人这一次连话都不想说了,只嗯了一声,代表自己不想问。 白振飞实在不能容忍了,抗声逼问:“你真不敢改变主意?” 铁狮道人最后这一次更干脆了。只冷冷地把头点一下。 九爪金龙一声怒吼:“打!”左手开碑,右手裂石,上面立掌如刀,劈向了铁狮道人的当顶,下面拢指成抓,抓向卜硕化的脐下关元穴。 想不到脸上木无表情、身躯形如僵尸的卜硕化,竟一下子变得灵巧如燕,斜斜地飞向了一边,使白振飞的两招完全落空。 九爪金龙脸色一变,左手撕豹,右手裂虎,再一次凌厉无比抓向卜硕化。 好个武林三圣中的铁狮道人,身躯丝毫未见晃动,就化成仙人乘风,飘向了一边。 白振飞一声厉啸,第三次用上了七煞截经断脉神功,左手截经,右手断脉,袭向了铁狮道人卜硕化。 卜硕化乃是和武凤楼的师祖无极龙同代的人物,哪把白振飞看在眼内!连连闪让两招之后,左手用“天府迎仙”,右手用“遥叩紫府”,一齐扣向白振飞的两手脉门,硬逼对手收招后退。 可叹九爪金龙自出道以来,从没受过这样的挫折,连退三步,恨不得一头撞死当场。 铁狮道人卜硕化毕竟不是心如铁石的凶狠人,面色破例地稍微缓和说:“以钻天鹞子江剑臣的为人,焉会无故残杀荒江游龙白云飞。听曹玉言讲,令兄确系死在黑道四瘟神之手。以堂堂的九爪金龙,不光是非不明,黑白不分,竟不顾自己的身分,亲手拉脱一个后生晚辈的双肩关节。所以,我才用刚才的办法对待你。如今话己说开,只要你不再囚禁小神童,并马上派人去找八极怪叟和赤松老和尚,去证实令兄的死因就行。”说完之后,竟自扬长而去。九爪金龙到此,业已锐气大减,木无表情地向小神童道了一声“请”,率先就想回岳麓书院。 忽有一个阴冷的声音喊道:“白兄,请暂留尊步!” 小神童听出口音甚熟,心头一震,身形陡然化成斜挂单鞭式,扭头望去,原来是和自己誓拼生死的冤家对头屠四如。更出乎小神童意外的是,在三湘七泽总舵中,已被秦杰用怀柔手腕挡退的衡阳四怪物,又凶神恶煞般站立在屠四如的身后。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三回 屠四如的再次出现,并还带来了衡阳四怪物,使身单势孤的小神童重新陷入了虎穴龙潭。 九爪金龙白振飞,刚刚在铁狮道人手下锻羽受挫,心情正在烦躁,转脸见是屠四如,就将满腔怒火倾泼到他的身上。说道:“亏你还有脸喊我白兄,背地里却敢欺负我白振飞的宝贝女儿!” 屠四如诡秘地一笑说:“事情到了这步田地,白兄还认为我在欺负我那贤侄女!”九爪金龙虽猜出自己所有的烦心事都被屠四如侦知了,因受自尊心的驱使,他还是怒声喝道:“白某闭门不问江湖事,一心攻读古人书,我会有什么事情?又能到哪步田地?” 屠四如脸色一寒,阴森森地说:“小弟素来敬重白二哥和紫凤二嫂的为人,又一同生长在三湘七泽间,理应荣辱与共,休戚相关。先天无极派上赖当今朝廷之威,下借狐群狗党之势,肆虐江湖,排除异己。声威显赫的峨嵋派,尚且一蹶扑地,又何况弹丸之地三湘,统共不到半年时间,先是铁戟温侯毛旭初丧命峨嵋山、岳阳三刀死在双飞桥、令兄荒江游龙白云飞和太湖一蛟杜大年双双惨死在古彭徐州。自武凤楼曹玉师徒出现在湖广地面以来,湘江四霸、洞庭三鞭、蛇蜂二美人、独眼乌龙以及我的爹爹和二叔,一一相继身亡。事到如今,三湘之水虽未尽赤,七泽之尸却到处可见。小弟激于义愤,才舍死忘生、奋不顾身,决心和先天无极派周旋到底,重振三湘七泽之雄风。恳求贤伉俪助我屠四如半臂。”说完,早已凶相毕露地挥手让衡阳四怪卡断曹玉的所有退路。 九爪金龙内心震怵武林三圣难惹,刚刚说出:“此事须容我三思”,屠四如阴然一笑说:“请白二哥放心,我不光派人暗地尾追卜硕化,直到那牛鼻子离开长沙地面为止,并还请出消魂观音叶兰香秘密监视。我已下令给她,稍有发现,就地做翻这个老牛鼻子。” 对四如狂徒的凶狠阴狠,别人不信,曹玉是深信不疑。听了他的这番话,心头蓦地一惊,暗自下决心,就是拼出一条性命,也得马上突围。先去麓山寺,将消息告诉铁书夫子,让他赶快前去追赶其兄长,免得中了荡妇淫娃的阴谋诡计。 就在这时,屠四如突然把手向岳麓书院西侧的方向一招,立即就有四个黑衣大汉从树林里面抬出一具尸休来。 此时正值天色正午,秋阳当头。眼光锐利的小神童早一眼认出那具刚死不久的尸体,正是和自己一见投缘,并把自己救出岳麓书院的铁书夫子。 小神童曹玉陡觉眼前一黑,几乎倾跌在地面上。 和他同样受到震憾的白振飞厉声骂道:“好你个意狠心毒的屠四如,竟敢暗地杀死卜开化。别忘了,他的哥哥卜硕化可是当今武林中的三圣。” 四如狂徒开心地一笑说:“白二哥说得对。卜开化号称铁书夫子,又是铁狮道人的幼弟。谁要杀了他,谁就算和武林三圣人结下了血海深仇。这可了不得呀!” 九爪金龙怒声埋怨道:“你情知武林三圣不好惹,偏偏杀了卜开化,这也是自作自受!” 不料,屠四如却嘻嘻一笑说:“白二哥之言又不对了。说我自作,那倒一点不假,说我自受,恐怕就未必了。” 白振飞哈哈大笑说:“从来也没听说过自作不要自受的怪事,太阳真从西方出来了。” 四如狂徒不想再和九爪金龙罗嗦了,伸手一指地上的死尸说:“以白二哥的眼力,难道现在还没看出卜开化是被什么手法弄死的!高明的武林三圣,自然会按杀人手法找到凶手。”白振飞一听屠四如的话中有话,情知有异,连忙凑到卜开化的尸体前,俯身只看了一眼,就拧身扑向了屠四如。 一面连连出手袭击,一面声竭力嘶地骂道:“罪该万死的屠四如,你什么时候偷学了我的七煞截经断脉手法!此番竟用这种功夫惨杀了卜开化,移祸于我,我和你小子拼了。”屠四如一个“云里倒翻身”,飘落在衡阳四怪的身后,先避开白振飞气急败坏的急攻,然后阴险地说:“小弟为了想和白二哥同舟共济,祸福与共,不得已才采用这霸王硬上弓的办法。现在你九爪金龙浑身是嘴,能把大天说下来,也逃脱不了杀害卜开化的罪责。因为谁都知道,在当今江湖上,只有你白振飞一个人会这七煞截经断脉手法。” 九爪金龙白振飞一听,连气加急,几乎闭过气去。 屠四如又接着说:“请白二哥放心。小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暗中行事。目前能泄露这个机密的,也只有小神童曹玉一人。协助小弟宰了他,把尸身往山涧中一抛,岂不就一了百了啦!”话音未落,四如狂徒屠四如早从自己的身畔拔出他那杀人如草的锋利快刀。 小神童知白振飞必会遭受四如狂徒的胁迫,也知屠四如绝不会放过自己,处此生死攸关之际,他先发制人了。 就在曹玉连用“天地雷行”、“雷电交加”、“惊雷轰山”三招天雷八式中的刀法,疯狂地卷向四如狂徒的时候,突然一声动人心魄的浪笑,紧接着一个身着藕荷色衫裙的艳丽少妇,鬼魅似地插在了曹玉和屠四如的中间,向曹玉荡然一笑说:“小兄弟,你好厉害凶猛的刀招,就连素以刀法自傲的屠四如也让你给逼退了。能告诉我是什么刀法吗?” 说实在的,面对九爪金龙白振飞遭受胁迫,四如狂徒誓报父仇,小神童曹玉虽明知自己的功力远远逊于屠四如,也不得不先豁出性命去硬拼,然后再相机逃脱,这是采用师叔李鸣经常教给他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刀法。 不料却被一个不知姓名的艳丽少妇给破坏了。 艳丽少妇见小神童并不搭理自己,先送过来一个娇柔的媚笑,然后说道:“从你手中那口冷焰断魂刀上,我猜知小兄弟准是先天无极派中的小神童,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谁?” 曹玉到底不愧为聪敏机灵的小神童,从她那身曲线毕露的藕荷色衫裙以及浪态盎然的淫荡丰姿,一下子就猜出她必是屠四如刚才口中所说的消魂观音,也是让江湖淫徒如蝇逐臭的叶兰香。 消魂观音叶兰香见小神童虽然还是不搭理自己,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却上下打量着自己,误认为小神童也迷上了她的姿色。不由得心神一荡,情不自禁地向前贴近了两步,悄声说:“小兄弟是个明白人,对你自己眼下的处境,当然一清二楚。只要你能真心听从我叶兰香的话,姐姐准能保你化险为夷。这在别的大男人,可是求不得的好事啊。” 小神童心中一动,马上想起师叔缺德十八手的两句座右铭,一句是:两祸相衡取其轻;另一句是:事情危急贵从权。 第461章 想到这里,故意装憨讹人说:“这位大姐,我是和屠四如势不两立的大仇人。就让我再肯听从你的话,也不能化险为夷呀!”一向夜不虚度、人尽可夫的消魂观音,从来没碰上过像小神童这样美如少女的英雄人物。如今见曹玉大有倾从自己的心愿之意,心中暗喜,脱口说道:“听不听姐姐的话在你,能不能化险为夷自然在我了,你就放心吧!” 小神童瞟眼一看四如狂徒早在一旁气得脸色大变,知消魂观音既然敢当着屠四如的面说,自必有所恃。就故意从中挑拨道:“你别尽说大话哄我了,刚才屠四如还亲口对白二爷说,命令你暗地里去对付铁狮道人,显见你是他的手下,就让我再想真心听从你的话,也无济于事呀!” 叶兰香脸色一寒,扭头向屠四如问:“你真的这样说过?” 也不知屠四如是迷恋叶兰香之色,还是畏惧消魂观音之毒,让对方指着鼻子一问,竟然不敢承认地分辩说:“叶姑娘乃聪明绝顶之人,难道竟能轻信曹玉小儿的挑拨离间。” 消魂观音诡异地娇笑说:“你没说更好。实话告诉你,我早已向铁狮道人施放过我的消魂夜来香,就让他内功再为精湛,也走不出长沙城。我也算对得起你那五万两银票了,现在我想跟你要一样东西。” 四如狂徒虽早猜知叶兰香想要的是曹玉这个人,还是阴森森地说:“叶姑娘想要的,我绝不敢吝惜,就请吩咐吧!” 果然不出四如狂徒之所料,叶兰香纤手一指小神童说:“我要的就是他,望屠少当家的千万不要吝而不与才好。” 屠四如口中说道:“那是自然!”手中的锋锋短刀早化成“迎风斩草”,扫向了小神童曹玉的腰际。 消魂观音玉面一寒,先从樱口中吐出“大胆”两字,然后迅疾用自己的消魂钩,格开屠四如扫来的一刀。 他们二人这一窝里反,可给隐身旁侧、关心小神童生死的白小风大开了方便之门。玉齿一错,硬是不顾父亲白振飞在旁,纤足猛顿,从暗处弹地扑出,抓起曹玉的一只左腕,娇喝一声:“走!”双双拧身蹿进了附近的竹丛,一路专挑草丛极深的地方逃逸,离开岳麓山,直奔长沙。 由于小神童关切卜硕化的目前吉凶,对始终纠缠自己不放的白小风,竟应了那句古语:明知不是伴,无奈且同行。 两个人一路驰奔,幸喜屠四如和白振飞都无暇追来,很快就到了长沙城内。 白小风见曹玉满腹愁绪,一脸阴影,知他关心铁狮道人,急忙献计道:“我从前恍惚听说铁书夫子有一族侄,住在长沙天心阁附近。铁狮前辈不出事便罢,真要遭受消魂观音叶兰香的暗算,准会去那里存身。你我前去一查。” 事情糟到如此局面,曹玉虽不致束手无策,也只好按白小凤的所说行事了。 天心阁在长沙城东南角,与岳麓山遥相对峙,建于哪个年代在当时已无可考。据《长沙府志》记载:城东南隅,地脉隆起,冈形衍迤,上建天心、文昌二阁,以振其势。登临可瞰全城,凝睇湘江。 小神童刚跨进天心阁,就暗暗为自己没有坚决甩掉白小风而庆幸。若不是有铁骑红裳的指引和带领,自己还真不见得就能找到这里,岂不和遭受消魂观音暗算的铁狮道人错过了。 别看铁狮道人在武林三圣当中名列第二,一经吸进叶兰香的消魂毒雾,此时正倚墙盘膝,运功逼毒,形象异常狼狈。平素极为崇敬武林三圣的小神童,一头扑跪在卜硕化的跟前,哀声道:“道长为了救护曹玉,而遭受暗算。倘有差错,真使我百死难赎其罪!”话未说完,早流下了两行泪水。 铁狮道人卜硕化,少气无力地说道:“据贫道所知,消魂观音叶兰香所喷放的消魂毒雾,乃产自云贵苗疆一带的五毒桃花瘴配制,毒性剧烈而顽强。幸得我所嗅不多,又发觉尚早,才勉强运功逼住。可惜除去贵州云雾山中所产的乌凤草之外,无药可解。”说完,竟闭上的眼睛。 直到这时,小神童才明白,凶残狠毒的屠四如都不敢触犯叶兰香之怒,就很足以证明她那消魂毒雾的可怕了。心中一急,刚想和白小风商议,如何能从消魂观音手中得到解药,忽见白小风俏脸大变,右脚突用一招“扁踩卧牛”,正踹在自己的右边胯骨上,硬生生地把曹玉给踹出了天心阁。 小神童曹玉正想喝问她,为什么突然向自己暴施辣手时,铁骑红裳白小凤不仅早蓦地委顿在天心阁地面上,并还在倒地之前拼命喊出来一句:“千万小心淫妇的毒雾!” 眼前人影一晃,那个貌美如花、举手能消人魂的叶兰香,早俏生生地出现在曹玉面前。 要按小神童曹玉内心的愤怒,真恨不得活生生地将她撕碎抓裂,或给她一个透心凉,方能稍解他的心头怨恨。 终因铁狮道人卜硕化和铁骑红裳白小风二人所中之毒,非她莫解,只好强自按压一下心头怒火说:“我与叶姑娘往日无宿仇,今天无新怨,为什么一再以威力相加?” 叶兰香大怒反驳:“说和我往日无宿仇尚可,讲和我今日无新怨恐怕就未必了。” 小神童一愣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兰香怒道:“事情明摆着。你对我的称呼,由大姐姐变为叶姑娘,算不算结下了新怨?” 小神童刚想辩驳,消魂观音接着说:“我为你得罪了屠四如,而你却趁此机会携带着你的小美人逃来此处,打算替我的敌人寻求解救的方法。这不光是结下了新怨,简直是化友为敌。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常言说得好: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小神童瞟眼一看白小风,几句话的工夫,她已经软瘫在阁内的地面上,比先她中毒大半天的卜硕化还要严重得多。曹玉的心中当然明白,这就是白小风的内家功力,远远不如武林三圣的缘故。情知延迟下去,非毁了她不可。毅然向叶兰香求道:“我曹玉也套用你刚才那句事情明摆着的话说,只要你能高抬贵手,给铁狮道长和白小风解去身上所中之毒,咱们岂不又化敌为友了。” 不等小神童的这番话落音,神智仍很清醒的白小凤,费力地挣扎着站起娇躯向曹玉惨然说:“我白小风情愿毒发身死,也绝不接受叶兰香这荡妇淫娃的医治。” 气得叶兰香娇躯一晃,扑抢到白小风的身前,甩手刚想向她的脸上扇去,她的手臂早被相继扑进来的小神童给托住了。叶兰香狠狠地瞪了白小风一眼说:“看在我小兄弟的脸面上,饶了你丫头这一遭。”说完,摸出两粒药丸,分别抛给卜硕化和白小凤,然后向曹玉说:“有此两粒丸药,足可延缓他们二人身上所中之毒发作。明日此时,我自会亲自解去他们身上所有的余毒。现在,我要你先跟我出去。” 为了保住卜硕化和白小风二人的性命,小神童毫不迟疑地跟随消魂观音离开天心阁,来到相距不远的文昌阁下。 叶兰香伸手揽着曹玉的脖子浪笑着问:“知道带你到此的目的吗?” 曹玉点了一下头。 叶兰香又问:“你真愿意在我身上毁去至今仍未破坏的童子功?” 曹玉一言不发地又点了一下头。 叶兰香先将自己的脸磨擦了一下曹五的脸,紧迫不舍地再问:“假如铁狮道人没有中毒的话,光是为了一个白小风,你也肯这样做吗?” 曹玉还是把头点了一下。 叶兰香一下子将脸离开了曹玉,不无怀疑地问:“你至今仍和九爪金龙处于敌对立场,又是被白小风诱骗擒来,难道真肯为了她毁坏你小神童的清白?” 曹玉呆然不语了。 以消魂观音叶兰香的精明和狡猾,自会看出这是清白二字刺激得小神童呆然不语。按道理,这个一贯人尽可夫、淫荡成性的女妖精,势非羞怒大发不可;哪知她不仅没有生气发火,相反地却又从袋中取出两粒丸药,交到小神童的手中说:“为了让你心情能舒畅起来,我现在把真正的解药交给你,快些去给他们二人服下,只消安排他们盘膝运功一个时辰,身上所中之毒就可完全解除了。但你必须马上回到我的身边,可以吗?” 小神童先说行,然后才接过叶兰香手中的两粒丸药,扭身走向天心阁。解药是小神童亲自拿来,铁狮道人卜硕化自然是接过药来,立即吞服咽下。倒是那铁骑红裳白小风,是被小神童曹玉突然出手点了穴道,硬塞进她嘴中去的。 正在小神童曹玉转身欲践消魂观音之约、回转文昌阁时,卜硕化对他说:“依你所说,只消一个时辰,我身上所中之毒就可完全解除。到时候,我自会找她算帐。你只管走你的,千万不能再去文昌阁!” 小神童正色说:“古人云,临难勿苟免。我答应了她,怎好自食前言。请老道长多照顾白小风一点,让她好能平安回到她父母身边。”说完,毅然转身回到了文昌阁内。 当小神童举步跨入文昌阁,第一眼瞧见的,不是那个貌艳如花的消魂观音叶兰香本人,而是迎面供桌上放的一张字柬。 曹玉心中一动,急忙拿起柬帖看时,只见上面写道:先给你的不是解药而是毒药。如你妄图一走了之,不仅害死了铁狮道人卜硕化和铁骑红裳白小风,也是自速其死。如能守约返回,可来白沙井西的一座大园子里找我,我自会给你真正的解药。下面没有署名,写的是“知名不具”四字。 所好白沙井就在天心阁下,别看此井广仅尺余,却极甘冽,而且汲久不竭,被誉为古城长沙第一井。 第462章 甘露从井底涌出,终年不断。民间有两句最好的谚语:常德德山山有德,长沙沙水水无沙。长沙沙水,即指白沙井水,历史有名的“白沙夜”酒便是用此井水酿成。 小神童按址很快找到了叶兰香所写的那座荒废大园子。 说它荒废,确实不能算过甚其辞。这座荒废多年的大园子,不光破败不堪,并且占地极广,庭院荒芜,屋倒亭倾,再加上时近深秋黄昏,园中树木萧条,黄叶满地,狐鸣鼠叫,啾啾入耳,胆小的人准会裹足不前。 小神童正愁无处去找叶兰香,忽听假山顶上有一个极为阴冷的口音说:“老娘为报杀子之仇,几乎踏遍了整个江湖。今天终于让我找到你了。是你痛痛快地交出五毒桃花瘴,然后自裁,还是让老娘我自己来?” 又听消魂观音叶兰香恨声说:“是你那儿子三番五次纠缠于我,最后又乘我伤重倒地对我强行奸污,使我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杀了他,为了逃避你们的追捕,我不得不以自己的美色和肉体,寻找强有力的靠山,最终还是逃不脱你这瞎眼毒婆之手。现在我有一事相求,只要你能让我再回一次文昌阁,我情愿自刎杀身,偿还你儿子的一条性命。如若不然,我叶兰香死后化为厉鬼,也饶不了你这黑心的瞎眼毒婆!” 别看小神童曹玉年纪不大,要论起江湖经验,比任何一位老江湖都丰富很多。因为他不光从小就听爷爷铁笛仙曹鹏给他讲说武林旧事、江湖掌故,后来拜在先天无派门下,先是领受了五岳三岛和天山三公、六指追魂、六阳毒煞、醉和尚等人的教导,后来又蒙神剑、神偷、抬手不空等三老人的悉心指点。开始对消魂观音的任人宰割还有些糊涂,等到瞎眼毒婆四个字一入耳,就知道叶兰香必难幸免了。 因为瞎眼毒婆史大翠是江湖上最为难惹难缠的女魔头,生平嗜血如命,又特别护短。更为值得一提的是,老瞎婆的丈夫吴仁焉,江湖送号从不伤人。 偏偏这一对杀人魔头只生了一个儿子,名叫采花峰吴谷斗。倚仗爹娘的赫赫气焰,三番五次企图强娶叶兰香为妻不成,又多次进行跟踪纠缠。叶兰香每次都慑于史大翠和吴仁焉的凶残,一味躲避,不敢反抗。后来有一次消魂观音遭到仇人环攻,受伤多处,勉强突围出来,力尽倒卧在一处荒山洞穴中,终被采花峰乘机强行奸污了。 一阵疯狂过后,消魂观音反而乘采花蜂疲乏无力之际,突然拼死暗下毒手杀了他,并还抢夺了吴谷斗身上所有的五毒桃花瘴和解药。 独生儿子被杀,阴险狡诈的吴仁焉和心黑手狠的史大翠,自然不会放过叶兰香。由于消魂观音为人聪明,警觉性高,前后三年之外,都没让他们夫妇找到,也是叶兰香该着杀星临头,今天却让瞎眼毒婆史大翠一个人碰上了。 小神童曹玉心感消魂观音能在杀星照命的凶险时刻,还念念不忘给自己送去解药,决心报答她一次,当即凌空将身子一拨,轻如飘絮地落在消魂观音叶兰香的身后。 按理说,身经百战的小神童,见过的江湖煞星和武林怪客自不能算少,还真没见过瞎眼毒婆这样让人望而惊心的奇丑女人。 只见她年过半百,身如瘦竹,两只陷进老深、形如黑洞的三角怪眼,上覆一对半截眉,脸黑如墨,塌鼻豁口,露出满嘴的黄板牙,一只细如鸟爪的瘦手中紧握着一根精钢铸成的降龙拐,正死死地盯着叶兰香。 小神童的突然出现,更吓得消魂观音叶兰香脸色惨白。百忙中摸出两粒其红如火的药丸,递给曹玉说:“这才是真正的解药。你快快离开此地,离开得越快越远越好。小神童伸手接过解药,并不转身走去,反向消魂观音问道:“大概还要多长时间,他们二人身上的毒才会爆发?” 消魂观音叶兰香真怕心黑手辣的瞎眼毒婆再迁怒到曹玉身上,不等小神童的问话落音,就恨声埋怨说:“放心吧,刚才给你的并不是毒药,也绝对要不了他们二人的性命,只要他们二人在两个时辰内服下红色解药,准保平安无事。” 小神童先“晤”了一声,然后慢条斯理地将丸药装好。看样子,并不打算马上离开。 叶兰香失魂落魄地催他道:“瞎眼毒婆心黑如墨,嗜血好杀。我一怒杀了她的独生儿子吴谷斗。她绝不会饶我性命。如今解药已给你,你还不赶快脱身逃走,迟则来不及了。” 小神童真诚地说:“冲着你刚才向瞎眼老毒婆的要求,我绝不会独保自身而一走了之。” 叶兰香极为不解地问:“真解药我已给你,你还想呆在这里等死不成?”小神童噗哧一笑说:“我再傻,也傻不到呆在这里等死。” 叶兰香迟疑地问:“那你……” 不等叶兰香把这句话问完,小神童就打断了她的话说:“事情明摆着,我所以呆在这里不走,是想帮你对付这个瞎眼的老太婆。” 这句话吓得消魂观音娇躯一颤,也气得瞎眼毒婆史大翠乱发飘拂,厉喝一声:“小儿找死!”手中的精钢降龙拐挟着雷霆万钧之势,陡地压向了小神童曹玉的当顶。 小神童当然知道厉害,身躯一晃,用上了六阳毒煞战天雷的“烈焰趋阴”步,闪避开史大翠的这招“六丁开山”。 只听瞎眼毒婆“噫”了一声问:“你小子使用的身法,好像当年六阳毒煞的‘烈焰趋阴’步!” 最会品咂滋味的小神童,哪能听不出史大翠的话音中充满对六阳毒煞的凛然敬意!当下就正儿巴经地说:“算你老瞎婆心瞎眼不瞎,我使用的正是战爷爷的‘烈焰趋阴’步。” 小神童曹玉多鬼,最后一个字还未落音,抽在手中的冷焰断魂刀早幻化成一片厉芒,罩向了瞎眼毒婆的全身。 要说瞎眼毒婆也真算有眼力,不容小神童的冷焰断魂刀近身,手中的精钢降龙拐一指,“当”的一声暴响,正好点在小神童的冷焰断魂刀身上,毫不费力地把刀荡开,紧接着又“噫”了一声说:“算你小子造化大,竟能得到南刀桂守时的这把冷焰断魂刀。快快报出师门来历,以免误人误己!” 小神童曹玉也不想结怨于瞎眼毒婆和她的丈夫吴仁焉,只不过想保全消魂观音叶兰香的一命而已。如今听史大翠一问,当即朗声答道:“小可曹玉,师父武凤楼,三位师祖合称五岳三鸟。六阳毒煞战天雷是我曹玉的干爷爷!” 瞎眼毒婆显然是被曹玉报出的这一串人名所震,收回自己的精钢降龙拐说道:“幸亏老身我有此一问,倘若冒冒失失地拿走了你的一条小命,岂不得罪了一大片!现在我要你只身走开,千万不要妨碍我为独生儿子报仇的大事。” 瞎眼毒婆也是老江湖了,不光卖给小神童一个面子,还表白了自己是在替儿子报仇,并还点明被杀的是自己的独生儿子,你小神童总该独善其身而后退了吧。 尽管瞎眼毒婆史大翠想得周到,不到河边不脱鞋的小神童也不肯抛下叶兰香不管,脸色一正,向瞎眼毒婆史大翠说:“听老前辈的话音,说不定和我战爷爷有些渊源。曹玉本当甩手一走,但消魂观音曾在不久之前援救过我一次,势不允许我小神童跺脚就走。再说人死了又何必结怨?令郎名称采花蜂,其行为不端自可想而知。最为令人齿冷的是乘叶兰香受伤倒地之机,强行奸污了她,又怎能怪她一怒杀死了你的儿子!请前辈看在曹玉的身份上,暂时饶恕了她的性命,以后哪里碰上哪里算可好?” 瞎眼毒婆狞然一晒斥道:“若不是瞧在六阳毒煞的份上,岂肯容你这等放肆!现在我喊三声滚,只要你小子敢在我那第三声滚字落音时不走,老娘我准会把你撕烂。” 对史大翠早就畏之如虎的消魂观音叶兰香,伸手推了小神童一把,央求道:“小兄弟对我的一片好心,我叶兰香心领了。求你赶快离开此地,这老瞎婆的心可比锅底还黑。” 随着消魂观音的央求声,瞎眼毒婆早喊出了两声滚字。 叶兰香语带凄凉地说:“小兄弟快走!” 史大翠的第三个滚字和她的钢拐一齐压向了挺立不动的小神童。 有道是盛名之下无虚士,果真不谬。别看史大翠已年逾半百,其功力之雄厚、拐招之诡辣,确实令人不能忽视。前后不过十招左右,小神童早像一叶孤舟被淹没在无边无际的惊涛骇浪之中了。 消魂观音叶兰香一来天良尚未全泯,二来又从心底喜爱小神童,霍地取出自己的那柄消魂钩,莲足一顿,就想扑上前去,拼着就是死也要先死在小神童曹玉的前头。 殊不料她还未纵起,左边的香肩被一个身着素服、丽质天生的瘦弱女子按住了。 最让叶兰香惊疑不止的是,在那瘦弱女子身后还站有一老一少。 老的年过古稀,弯腰驼背,满头银发,身穿麻衣,脸庞虽然削瘦,却一点龙钟老迈的样子也没有。此时,正木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年少的不会超过二十四岁,身材修伟,貌相英俊,举止沉稳,隐隐地透出一股子震摄人心的势派来。 眼光锐利、耳音极佳的老毒婆,自然也察觉到来了两男一女。她先向那一对年轻男女瞟了一眼,认为是新近闯出点字号的年轻人,想伸手管点闲事。 等到她再把眼神投射在那弯腰驼背的白头麻衣老人脸上时,竟像突然之间看到了凶神恶煞,吓得史大翠“嗷”的怪叫一声,后退了数步。 压在小神童身上的层层拐影一去,曹玉就一眼看出来的三个人,是自己的授业恩师和师娘。 第463章 那个弯腰驼背的白头麻衣老人,自然是晚年决心改恶向善的杀人如麻千里空了。 喜得小神童口称师父、师母,马上扑跪到师父、师母的身前。 杀人如麻千里空,早寒下脸来喝道:“史大翠,你是真的瞎了眼睛!竟敢对神剑醉仙翁的孙女婿骤下毒手,真不想要命了是不?” 一听小神童还是号称天下第一神剑马慕起的孙女婿,不光史大翠心头一惊,也打消了叶兰香企图勾引小神童的念头。 看出瞎眼毒婆史大翠还有不想放弃报仇的心意,杀人如麻千里空改用了另一种语气说:“叶兰香刚才所说的话,老夫已经听见了。你那儿子也确实该杀,我很赞成小神童曹玉的说法,只要你暂时愿意放开叶兰香,我不光勒令她永远不准再用五毒桃花瘴害人,并准你以后哪里碰上哪里算,你还愁今后没有报仇的日子?否则,我千里空可要大发雷霆了。” 史大翠当然明白,今天的事情要是放在十年前,让杀人如麻千里空给碰上,不仅不会说出这种缓和的话来,说不得会一怒挥刀杀了自己。她不得不顺着台阶往下退地说:“千里前辈的吩咐,我哪敢稍有违抗!只是太便宜了叶兰香这个贱人。” 杀人如麻千里空早就有些不耐烦地挥手道:“我说的话你既愿听,就赶快离开此地,替我转告一下吴仁焉,叫他也学学我千里空的样子,不到不得已时,绝对不要再杀人。” 史大翠心中再不情愿,对千里空的吩咐也不敢不听,只好恨恨而去。叶兰香忙不迭地跪倒叩谢千里空的活命之恩,然后一一拜见了武凤楼和魏银屏二人。 一向宽厚谦逊的武凤楼,虽然身为先天无极派的现任掌门人,至今还是挂名的锦衣卫都指挥使,终因叶兰香的年纪和自己相似,连忙将身躯一闪,并示意魏银屏把她扶起来。 魏银屏一面躬身搀扶叶兰香,一面拉着她的手儿走到一边悄声问:“听说令师花二姑精通一种龟息大法神功,自断气息可长达一昼夜之久。叶姑娘想必也精于此道?” 叶兰香连忙答道:“本门确练有此种功力,其中以我师父的成就最高。似此雕虫一技,不过可作逃生避祸之用耳,夫人间它则甚?” 魏银屏左瞻右顾之后,确信自己和消魂观音的对话不至于被武凤楼、曹玉、千里空等三人听去,就更为压低了声音说:“此功对我有极大的用处,不知叶姑娘可肯传我?并请替我保密,绝不能让外人知道,包括武凤楼师徒。” 叶兰香也是在江湖上闯出字号的人物了,自然知道魏银屏不光是现任先天无极派掌门人的结发妻子,还是杀人如麻千里空的义女。如想逃脱瞎眼毒婆和从不伤人夫妻的缉杀,只有倚仗这两座大靠山。龟息大法虽是本门密传绝技,但对魏银屏这样的正派人物,却没有秘而不宣的必要。所以等魏银屏的话一落音,就欣然答道:“实话告诉武夫人,兰香自幼偏爱此功,又素得恩师爱怜,所以在龟息大法的成就上,仅仅次于家师。夫人倘若愿学,兰香绝对不敢自秘。” 魏银屏一听,不仅激动得流下泪来,并还紧紧地握住叶兰香的手腕感谢道:“多谢叶姑娘成全银屏,使我终于获得了解脱的办法。待我请准了义父之后,一定把他老人家传给我的五招子午分头斩教给你。” 叶兰香做梦也想不到,用本门的龟息大法,竟能换学杀人如麻千里空独创的子午分头斩,她并且早从屠四如处得知,这五招刀法,乃杀人如麻千里空积四十年用刀之经验,独出心裁所创,神奇异常,威力极大。屠三如几次跪求都得不到传授,如今自己却意外地获得,难道说这就是我的一念之善、上天的赐予!经过这一次鸟伴良禽身价高的际遇,我消魂观音叶兰香决心改邪归正了。 心细如发的魏银屏,早从消魂观音的神态上看出她有悔改之心。如今再看她脸上的颜色变幻不定,知她正愧恨交加。为了促使她真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又温和地向她说:“银屏受父叔牵连,被当今列为附逆首要,逃亡天涯,无地存身,倘蒙叶姑娘不弃,你我选地共同侍奉我义父他老人家的暮年如何?” 听说还有追随杀人如麻左右的可能,叶兰香扑地而跪,两腮挂满了泪水说:“我和小兄弟曹玉,姊弟之名份早定。兰香虽不配对夫人以师娘相称,夫人总该是我的长辈。叶兰香甘愿为奴作仆,永远侍奉夫人,望乞应允。” 说完,恭恭敬敬地磕了四个大头。直到魏银屏轻点臻首,叶兰香才高高兴兴地站了起来,她真算是因祸得福了。 等魏银屏带着消魂观音叶兰香来到义父千里空和丈夫武凤楼的身边时,只听杀人如麻千里空恨声骂道:“当初怪我一时失聪,错收下屠四如这个劣徒。可惜等到发现他生性残忍、为人凶暴时,为时已晚。老夫的武功已被他得去八九,幸喜我晚年独创的一套子午分头斩没有传他。在我决定只身深入苗疆前,曾不止一次地想要除去他,以免养虎为患。终念多年的师徒情分,下不了手。如今果然纵容他凶性大发了,此子不除,天南半壁当永无宁日。玉儿速速前去天心阁,请铁狮道人卜硕化和铁骑红裳白小凤一齐回转岳麓书院,凤楼、银屏咱们走!” 别看千里空已年过古稀,人几乎和一缕轻烟相仿,头一个奔岳麓书院去了。 在落后的三个人当中,也只有武凤楼的一气凌凌浑元步,能和千里空的慑空踏虚步并驾齐驱。又真怕他老人家一怒之下,连九爪金龙白振飞、铁血红颜索紫凤也一锅烩了。只向爱妻魏银屏打了一个招呼,让她带着叶兰香随后赶来岳麓书院相会,他自己就轻点巧纵地追踪千里空去了。 消魂观音对魏银屏执意要学她的龟息大法,始终是个谜团,就在离开荒废园子奔往岳麓书院的路上,她实在忍不住这份好奇心,就向魏银屏试探道:“夫人出身权贵之门,自幼生长在青阳宫,不光武功早有基础,又得拜武林怪杰千里空为义父,现放着还有执掌先天无极派的武掌门,什么样的武功不好练,偏要练这种老牛大憋气的玩意儿?” 魏银屏一面放缓了脚步,一面垂泪说:“我叔父祸国殃民,我父母助纣为虐,不光毒死了凤楼的严父,还逼死了凤楼的慈母。皇上登基后,原把我列为附逆首要第一名,按罪当绞。感谢凤楼一为遵守亡母遗训,二为报答我救他之恩,甘愿孤身一人,单刀下辽东,前去盗取册封诏书,才赎回了我的死罪。可怜他为了我先拒婚于江南袁家堡,被东方绮珠击成重伤;再次拒婚于金殿之上和慈宁宫内,不惜激怒当今万岁和刘太后,更不怕杀身大祸临头。为了我,他还忍心抛弃了对他有恩的辽东公主多玉娇……” 倾听魏银屏幽幽怨怨地说到这里,叶兰香流泪庆贺道:“武公子矢忠不变,和夫人誓结同心,确实难能可贵,这和夫人练习龟息大法并无关系呀!”魏银屏猛可地停下脚步,玉容惨淡地说:“就因为凤楼对我矢忠不变,誓结同心,我才决心学习龟息大法。” 消魂观音更糊涂了。 魏银屏又流泪叹息道:“叶姑娘你好好想想,凤楼既出身于一省封疆大员之家,又曾和当今万岁折箭为盟,永为兄弟。直到现在,还是挂名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岂能和我这祸国殃民的奸阉之后——又被当今钦笔列为附逆首要的罪女结为夫妻!为此我才私自离开河北清水塘,远走云贵苗疆。实指望能永绝凤楼之念,改娶东方绮珠为妻,接续武氏一门香烟;哪知他仍然不改初衷,孤身南下找我,追到烈女岭,硬逼着和我结成了夫妻。” 叶兰香长长吁出憋在胸中的一口大气,动情地说:“这才是上天垂怜,使真正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夫人理应和武公子花前月下有肩皆并、无影不双才对,还练这形如老牛大憋气的龟息法干啥?”魏银屏略微思索后,附在叶兰香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一番话。 惊得消魂观音好像消了真魂似地失声说:“那怎么可以……” 魏银屏急忙伸手掩住了叶兰香的樱唇威赫道:“你要胆敢露出一丝风声,破坏了我的打算,我就拔刀自刎在你身前,看你怎么向我丈夫和义父交差。” 思想渐渐平静下来的叶兰香,先用她那双妩媚的大眼睛盯视了魏银屏有顷,然后突然双膝再屈,第二次跪在魏银屏身前说:“古诗有‘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之句。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知道了夫人对武公子的一片苦心。兰香早年荒唐,几为人们所不齿。如今幸遇夫人,得以改过自新。只求夫人收留下我,叶兰香决心帮助夫人完成心愿。” 魏银屏俯身伸手刚刚拉起叶兰香,突然一声阴笑,四如狂徒活像幽灵一样,“刷”地从左侧路旁的一株大树上跳了下来。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四回 杀人如麻千里空,本着杀恶人即是善念的原则,不顾自己和屠四如的师徒情分。将脚下的轻功提到了极限,直扑岳麓书院。哪知事于愿违,一贯狡兔三窟的屠四如却隐身在道旁的大树上,听出魏银屏的真正身分,也得知师父正在寻找自己,这要是换上别人,干脆暗中溜走逃命。但他这个心地深沉的凶残大恶人,绝不肯轻易放弃任何一个杀人的机会。再加上又深恨消魂观音吃里爬外,杀心一炽,顺手拔刀,从大树上扑出,一溜刀光,连削加扫地集中挥向了魏银屏一个人。 在这陡然遭遇暗算的奇险情况下,就显出叶兰香的应变能力了,只见她左手一招“推波助澜”,先将身畔的魏银屏推向远处;右手的消魂钩一翻一卷,不仅不去招架屠四如挥来的一刀,反将手中的消魂钩搭向屠四如的右手腕。 第464章 这就叫善攻者,攻敌之所必救。从而,也看出当年花二姑的教徒有方。 眼睁睁一刀不克,杀人如草而又好色如命的屠四如,岂肯就此罢手不攻!只听他一声狂啸,宛如厉枭,还是抛下消魂观音不管,集中所有的功力又去专门对付魏银屏。 这要是放在魏银屏没私来云贵苗疆以前,不需三刀,非得惨死在屠四如的刀下不可。但现在的魏银屏,早非昔日的吴下阿蒙了。 原来,自从她拜在杀人如麻千里空的膝下为义女,又将自己的一切遭遇完全向义父倾诉一遍,激动得杀人如麻千里空五内翻腾,按捺不下。他孤独一世,生平虽收有一徒,也形如虚设。不料晚年能收下这么一个丽质天生的好女儿,决心把所有的心血,完全倾注在魏银屏身上。爷俩在苗疆的半年时间里,千里空为了让魏银屏脱骨换胎,既劳其筋骨,又锻炼其体格,再辅用以灵丹妙药。使魏银屏这个侯门郡主,一变而为颇具功力的江湖女杰。这还不说,杀人如麻千里空为了让女儿拥有自卫和杀敌的能力,既教会了魏银屏本门的轻功慑空踏虚步,还破例传授了自己晚年秘术自珍的子午分头斩。 魏银屏吃亏就在临敌经验太少,所以刚才突然遭到袭击就显得有些慌乱。等到被叶兰香一掌推到了安全地带,她可就回手抽刀了。 别看魏银屏手中的这口刀比杀人如麻千里空早年使用的天罗化血刀较差,也是一把挺不错的真武轮回刀,它背厚、身狭、刀刃薄,长仅二尺,极适合女人家使用。 屠四如所以决心要杀死魏银屏,一来恨她是武凤楼的结发妻子,又是小神童曹玉的师娘;二来恨她夺去了师父对自己的宠爱;三来也真想看看师父传给她什么压箱底的功夫。所以,才集中对付魏银屏一个人。 这一着棋,还真叫屠四如下对了。 原来,同是杀人如麻千里空传授武艺的魏银屏,虽对四如狂徒所用的刀法和轻功熟如指掌,毕竟在内家功力上相差太远。前后不过八九招,就有些支撑不住了。又不想借助于叶兰香,只好施展义父所传的刀法子午分头斩。 只见魏银屏脚踏子午,势含五行,人走四处,身游八方,只用了子午分头斩的第一刀“拨云夺珠”,就遏制住了四如狂徒的疯狂攻袭,也惊得四如狂徒心头一震。他身为杀人如麻千里空的嫡传首徒,对师父的刀招和身法自然一眼即识。越是如此,他就越恨师父的厚彼薄己。自己明明是师父开山门所收的首徒,对这套子午分头斩的刀法,前后磕头哀求了不下数十次,都没学到一招半式。如今反而传给刚收不久的义女,四如狂徒狂怒难忍了。 魏银屏玉腕一震,第二刀“吐芯戏月”,直扎四如狂徒的前胸血阻穴,硬把他逼迫得一连后退了三大步。 这要换杀人如麻千里空本人,一个踏中宫直进,接着再用子午分头斩的第四刀“繁星万点”,非置屠四如于刀下作鬼不可。可惜魏银屏临敌经验不足,只会死搬硬套义父千里空的刀路,斜跨两步,施展出于午分头斩的第三刀“灵蛇求丹”,上挑屠四如的右肩井。 屠四如的惊心归窍了,决心想把师父晚年所创的五招厉害刀法看完。乘魏银屏的第三刀攻出之际,先是晃头甩肩,闪避开对方刀招,然后突然递出刀去,倒扎魏银屏的小腹。 魏银屏虽被列为附逆首犯,毕竟也是侯门郡主之身,岂容屠四如这种隐含调戏的嘲弄!一声娇斥:“你是找死!”第四刀“繁星万点”、第五招“万家灯火”,连续一齐出手了。 这一套刀法,真不愧是号称杀人如麻的千里空独门秘创,饶让屠四如功力精湛,又熟知师父的刀法和身势,也被子午分头斩的最后一刀“万家灯火”给划伤了手臂。 五刀没能重创屠四如,魏银屏就宛如蚀光了本钱的店老板,一下子囊空如洗了。 屠四如灵机一动,阴诡地笑着说:“从这五招刀法上来看,你确实是屠某的小师妹了。难道你没听师父说起过我这个大师哥?” 从打屠四如从树上扑出,魏银屏就从屠四如的年纪、相貌、武功上,猜知必是辜负义父二十年心血的那个败类大师兄。先在屠四如那狂风骤雨一般的急袭之下,根本让她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后来冒险用义父所传的子午分头斩中的一招,阴止了屠四如的进攻,刚想说话,紧接着又被屠四如含有戏弄的一刀激起来真怒。直到最后一刀挫伤了屠四如,才觉他毕竟是义父唯一的徒弟,自己不该下手伤了他。再让屠四如这么公开一招呼,她就更不好置之于不理了。 叶兰香到底是个久经沧桑、饱受忧患的江湖人。一见魏银屏竟想对屠四如以师哥相称,连忙叫道:“夫人难道将千里老前辈的话忘了?” 一名话虽然提醒了魏银屏,可惜她的一只右腕早落在了屠四如的手中,就连握在魏银屏手中的那口真武轮回刀,也让屠四如劈手夺去了。 一向足智多谋的叶兰香束手无策了。 屠四如伸手先点了魏银屏的软麻穴,然后挟在肋下说:“千里空老儿对我不仁,我屠四如也对他不义。魏银屏天生丽质,如花似玉,真使我这个杀人如草、好赌如狂、好酒如渴、好色如命的四如狂徒大开了眼界。请你转告武凤楼和千里空二人,我暂时带往橘子洲,按我的好色本性,现在就想奸污了她。”屠四如说到这里,原认为能把消魂观音叶兰香吓一大跳。哪知消魂观音却微然一笑说:“你虽然一向精明,这一回却打错算盘了。” 屠四如脸色一狞说:“此话怎讲?” 叶兰香还是不慌不忙地说:“事情明摆着。武夫人没有落进你的手中,按真实的功力,我叶兰香确实不是你的对手。” 屠四如心中一动问:“如今呢?”消魂观音拉长了声音说:“如今嘛,可就大不相同了。你肋下只要挟着个大活人,你就肯定不是我叶兰香的对手了。” 屠四如脸色一变,厉声威赫道:“你就不怕我先杀了她,然后再专门对付你!”消魂观音叶兰香格格一笑说:“屠少当家的!难道你忘了,我接近魏银屏,只不过是想得到杀人如麻千里空这座有力的大靠山。就让你马上杀死了魏银屏,杀人如麻千里空照样是我的大靠山。说不定还会死了一个干女儿,再收我消魂观音叶兰香为干女儿呢!你说对不对?” 屠四如虽不是轻易就上别人大当的人,听了叶兰香的这番话,嘴角上也陡然挂上了一丝诡笑说:“多谢你提醒了我!人,我是不杀了。现在就把她带回橘子洲,我要用她要挟武凤楼,重新献出那口天罗化血刀,也好逼老鬼交出他那子午分头斩的口诀和图像。以后我就不再怕他千里空了。” 其实,叶兰香的无话找话说本意,就是想拖住屠四如,等待武凤楼和千里空二人的返回。听他这么一说,更笑得花枝乱颤道:“你屠四如和我可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谁会哪几套鬼画符,也都彼此彼此。眼下有我叶兰香这么一个大活人,能让你轻轻松松地回到橘子洲去吗?别忘了,我身上还藏着五毒桃花瘴那些能要人性命的玩意儿。真要惹翻了我叶兰香,哼……”言下之意,你屠四如真要敢惹翻了我,姑奶奶绝不讲什么投鼠忌器,照样喷放我的五毒桃花瘴毒雾,将你和魏银屏一齐毁掉。 读者诸君,你可别不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大俗话,有时候还真能那么邪。就在屠四如被叶兰香拿话挤兑得七上八下时,突然衡阳四怪中的老二六亲不认和他的四弟百问不答,一齐从旁边冒了出来。情急败坏地疾呼:“少当家的快撤,千里老儿马上就要返回此处,老大和老三早撤到橘子洲边等着接应咱们了。只要赶到那里,武凤楼和千里空两个旱鸭子就无法奈何了。” 这才叫一言惊醒梦里人。屠四如脸色一狞,扭头向叶兰香骂道:“怪不得人们常说:仙鹤顶上红,蚂蜂尾上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我屠四如对你叶兰香一向优礼有加,想不到你一旦反颜相向,竟采用缓兵之计,将屠大爷羁在这里。他日得手,誓非扒你之皮、抽你之筋不可。” 说完,猛地将肋下的魏银屏抛给百问不答卜亚,让他带着人先撤;他自己则和六亲不认卜封分别在两边断后,卡断消魂观音叶兰香的追路,如飞地向湘江方面退去。 别看消魂观音叶兰香和魏银屏刚刚认识,却真和魏银屏结下了不解的缘分。特别是魏银屏那端庄典范、温文秀雅,以及她的落落大方,都使她消魂观音相见恨晚。如今一旦落入了屠四如这个淫魔之手,怎不叫她叶兰香心旌摇摇,不克自主!有心追踪前去,又怕自己也蹈了魏银屏的覆辄,连个报信的人也没有了。 正在消魂观音叶兰香欲追不敢、呼救无门的危急时刻,小神童曹玉和铁狮道人卜硕化、铁骑红裳白小凤随后赶来了。 说起来,也真难为消魂观音叶兰香,还真能拉得下老脸来,扑地向武林三圣中的铁狮道人卜硕化身前一跪,哀求道:“叶兰香该死,不该接受四如狂徒的邀请,偷用阴谋诡计暗算了老道长。你老人家真要是不解恨,过后杀剐、存、留悉凭尊便。如今我恳求你老人家马上仗义出手,帮助我们赶往橘子洲,从四如狂徒的手中救出武夫人。这可是天塌下来的头等大事啊!” 听说魏银屏落入淫徒屠四如的手中,头一个就是小神童两眼一黑几乎昏倒在地上。幸亏被铁骑红裳白小风扶住了。 铁狮道人乃武林三圣之一,平生见惯了惊险危急的场面。 第465章 首先指定白小凤,立即从这里向岳麓书院迎去,只要看到武凤楼和杀人如麻千里空二人,速将此事禀告,让他们火速赶到橘子洲上的水陆寺。然后率领小神童曹玉和消魂观音叶兰香二人,展开身法,朝橘子洲方向追去。 座落在古城长沙以西、湘江之中的橘子洲,原名水陆洲,又叫长岛,乃一狭长形的沙洲。后因洲上多美橘,才改叫橘子洲。 几次长沙大水,诸洲皆没入水中,唯橘子洲单独浮出水面。所以在上面建有水陆寺、拱极楼、江心楼等,有名的潇湘八景之一“江天暮雪”也在洲上。 由于铁狮道人的俗家祖居长沙,自然对橘子洲极为熟悉,并和水陆寺的住持方丈普弘大师又是童年时的同窗好友,所以坦然地率领叶兰香曹玉二人一路赶来。 只要有消魂观音叶兰香同行,举凡江湖上水旱两面的伎俩,没有一样能瞒得过她的眼睛。特别是她那对付车、船、店、脚、衙的刁刻办法,更是新鲜得狠。别说小神童从心眼里佩服,就连武林三圣中的铁狮道人也都暗暗服气。 三个人弃船登陆,径直奔水陆寺。 进入水陆寺内一看,好个巍峨雄伟的寺院,建于何代不详,看样子是刚刚修葺不久,山门内为天王殿,两侧有钟鼓二楼,中为释迦牟尼殿,东西两边的配殿供奉的是地藏、观音及十八罗汉,最后一进为雷音殿,殿旁东西各有一座院落,东为菩萨院,西为关圣院,内有关帝殿。释迦牟尼殿殿身三间见方,单檐九脊顶,檐下斗拱古朴,前檐石柱有宋代宣和题记,寺内有八角形石幢两座,通高近丈,须弥座上雕宝装莲瓣及石狮,幢身刻陀罗尼经,宝盖为璎珞花纹,雕刻极为精细。心细如发的消魂观音对别的都一览即过,唯独对寺内的石碑特别注意。 开始小神童还不在意,后来突然明白了叶兰香的用意,也跟着寻视起来。 果然在供着十八罗汉的配殿前发现一块石碑,上面历述了重修水陆寺院的经过和年月及乐施好善的资助人姓名。特别让小神童心头一震的是,重修寺院的发起人,竟是已经死去的三湘七泽总瓢把子铁胆震九洲屠铁甲。 消魂观音叶兰香纤手一伸,将小神童扯近身侧悄声说:“屠四如和衡阳四怪果然匿藏在这里。因为除去那些有道的高僧外,一般的和尚哪个不是有奶便是娘!不全靠附近州府各县的大户资助!从石碑上来看,铁胆震九洲屠铁甲不仅是重修该寺的发起人,并出手捐献白银十万两,岂不成了水陆寺内众僧人的衣食父母!如今三湘七泽总舵仍在,屠四如又予承父业,该寺和尚自会对他唯命是从了。” 小神童点头会意说:“按香姐姐的意思,回头我们见到了普弘方丈,就要逢人只说三分话,不要全抛一片心了。只是……” 叶兰香接口说:“难就难在铁狮道长和这个普弘和尚可是既同乡又同窗呀!” 素来尊重武林三圣的小神童曹玉,只好默不作声了。 一个知客僧模样的和尚迎了上来,双手合什,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不知三位施主降临荒寺,是烧香礼佛,还是游览寺院?” 铁狮道人不容曹、叶二人开口,就沉声说:“贫道俗名卜硕化,来找你们的住持方丈。” 那知客僧人目光霍霍地溜了老少三人一眼,再次合什道:“小僧不知铁狮仙长到来,有失远迎,尚乞恕罪。请仙长稍候,容小僧去禀知方丈,亲自来迎。”说完之后,又扫了小神童一眼,才转身匆匆走去。 对水陆寺始终小心提防的叶兰香,瞟眼看出铁狮道人至今仍没看出来一星点朕兆,忍不住说道:“道长和普弘虽系小时的同窗,但天南地北数十年,一向音讯少通。刚才这个知客僧,举动有些异常,咱们还是留神一二才好。” 铁狮道人掀髯冷哼说:“真要是江湖上到处都有吃了熊心豹胆的人,贫道还称得起什么武林三圣人。” 一句话顶得叶兰香不敢吭声了。 侍立在一旁的小神童曹玉心中当然明白,这是老道长仍对消魂观音暗中向他施毒不满,是在借题发挥。心中虽替叶兰香委屈,终因铁狮道人的辈分太长,不敢开口。 工夫不大,突然一声极为深沉的佛号,响自释迦牟尼殿侧。紧接着四个身披大红袈裟的僧人,拥着一个年近七旬、体魄雄健的黄衣老和尚,由刚才那个知客僧引领,来到十八罗汉大殿前。 可惜名列武林三圣的铁狮道人,虽已束发修道数十年,对乡泽之念仍极强烈。等到一眼认出那被四个红衣僧人蜂拥而来的黄衣老和尚确实就是自己小时候的同村同窗乳名叫铁头的普弘法师时,高兴得连无量佛都忘记喊了,就快步走近,动情地说:“你我一别,数十余年,再度相见,都已垂暮了。” 普弘法师双手合什:“阿弥陀佛!道长名列武林三圣,威振江湖,为三湘七泽之间大增光彩。请到关圣殿待茶!” 按说,以铁狮道人目前的身分,和普弘和尚的童年关系,即令不把卜硕化请进释迦牟尼正殿,也应将他请到雷音后殿,顶不济也该让铁狮道人去地藏殿或天王殿,何况眼前就是十八罗汉殿,为什么远巴巴地请他去与僧道皆无关系的关圣殿呢!可惜身为武林三圣的铁狮道人卜硕化,一旦为乡泽之情、童年伙伴蒙住了眼睛,什么朕兆都看它不清了。 众人进入关圣院,小神童和叶兰香就觉得不对。因为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不光是树木阴森,假山幽深,就连四周的院墙也高大宽厚得多。特别引起他们二人注意的是,所有执役的僧人,年纪最小也在三十岁以上,并且身手矫健,行动敏捷,显然都练有武功,几乎连一个小沙弥也看不见。这不能不进一步引起曹、叶二人的极大警惕了。 来到关圣大殿的台阶之下时,小神童故意挤近铁狮道人卜硕化的身侧,丢了一个眼色给他,示意他一定要小心,以免中了别人的暗算。铁狮道人卜硕化哪里肯信!领头率先向台阶上登去。 刚刚登上台阶,和他并肩而上的普弘和尚突然身化狂风,一下子附在铁狮道人的左肩后,右肘狠狠地撞在卜硕化的左肋上。 这招阴毒狠辣的霸王肘,力可摧山,可叹卜硕化的肋骨应时而折,深陷肉内,伤及了内腑。 幸得铁狮道人功力深厚,又是童身,虽能暂时挺得住不倒,显见得人已不行了。反应特别迅疾的消魂观音叶兰香,左手一招“送尔上青云”,将小神童推下了台阶,想叫他迅急逃离出险境;右手的消魂钩化成“太公垂钓”,钩向了普弘和尚的肩后灵台穴。 也是活该普弘和尚杀人偿命,由于消魂观音是近身出钩,消魂钩又是凌厉至极地袭向他的灵台死穴,仓促间,普弘要想顾全性命,势非躲向摇晃欲倒的铁狮道人身侧不可。偏偏他又对自己那招霸王肋极为自信,认为即令铁狮道人不会马上倒毙,也不能再活。一时大意,横身一躲。 虎死威风在的铁狮道人卜硕化,正恨俗名铁头的普弘法师不顾邻里乡情,贪图钱财,屈服在三湘七泽总舵下,甚至礼拜在屠四如的膝前。如今天赐良机,这个卑鄙无耻的东西竟自闪到自己的身侧,一时报仇雪恨心切,哪顾自己已伤及内腑!勉强提聚自己体内的残存真气,挥起右掌,一招“天龙抖甲”,实实在在地拍在了普弘和尚的后心命门穴上。 只打得普弘和尚“唉呀”一声,顿觉嗓子眼发腥,先喷出一口血雨,然后跌翻在地上,两腿一伸,顿时死去。 可叹一代武林之圣的铁狮道人卜硕化,由于一时失聪,善恶不明,即遭普弘和尚的暗算,伤及内腑;又强提残存真气,一掌击毙了普弘凶僧,陡觉灵台失明,真气全散,自知非死不可,挣扎着喊出一声:“你们快走!”再想向四个红衣僧人扑去时,已不能够了。 蓦地一条人影,鬼魅似地从关圣殿中纵出,手中的真武轮回刀恰似一庆凶鹰盘空般劈向了小神童曹玉的当顶。 幸亏小神童精习本派上乘轻功移形换位,才闪避开屠四如这恶狗偷咬人的一刀。 两个人这一搭上手,就显出小神童的人雏毛嫩了。尽管他遍用师传的追魂绝命七刀和抬手不空郝必醉教他的天雷八式,甚至把经过三师祖江剑臣重新指点过的闪电追风十三斩都掺和到刀法里使用,也敌不住屠四如的狂风暴雨般急袭。唯一有效的力法,只有采用郝必醉老人秘传的“闭门谢客”作守势,抽冷子再用三师祖江剑臣传授的快刀“四面埋伏”、“六出祁出”,向四如狂徒强攻。终因他内力较差,还发挥不出这几招的巨大威力。 六十招过后,小神童就更显得岌岌可危了。 在消魂观音叶兰香的芳心中,可最为关心她的这个小兄弟。由于她也遭到四个红衣僧人的全力合围,别说再想腾出手来去援救小神童曹玉,她本人就已自顾不暇了。 最后还是小神童急出来一个主意,他一面连连使用“闭门谢客”,暂时阻住了屠四如的攻袭,一面向叶兰香被围的地方退去。 别看消魂观音的年纪不大,由于闯荡江湖日久,也算是成了精的黑道人物。百忙中看出小神童一个劲地向自己身边退,马上明白,这是小兄弟曹玉怕她毁在四个红衣僧人的全力袭击中,想和她会合在一起,至少能免除腹背受敌之险。此时想到自己的行为放荡,秽名远扬,一向和男人都是春风一度,各奔东西,啥时需要,招手即来,兴趣一过,抬脚踢开,从来不知道情是何物。 先前看出铁骑红裳白小风痴心苦恋小神童,还暗笑她是未经沧海,少不懂事。 第466章 就连她引诱勾搭小神童,开始也不过是迷恋曹玉长得英俊修伟,为她平生所仅见而已。自从听过魏银屏向她倾诉了自己和武凤楼的生死苦恋后,才从心灵深处痛恨起自己来,决心一生追随魏银屏。如今再见小神童曹玉将自身的生死置之度外,反而极度关心自己的死活,她鼻头一酸,几乎流出两行泪水。但她毕竟是执拗而又好强的女人,强自忍住泪水不淌,功力猛提,狠咬银牙,连挥三钩,从四个红衣僧人的合围中撕破了一点空隙,主动靠上小神童的后背,免去二人腹背受敌之险。 小神童曹玉见消魂观音叶兰香直到生死悬于一发之际,仍然遵守杀人如麻千里空老人的吩咐,永远不准再用五毒桃花瘴害人。知她这是决心回头是岸了,心中一喜,一面挥刀抵挡屠四如的进击,一面故意大声向消魂观音叶兰香喊道:“香姐姐,千里爷爷虽有永远不准再用五毒桃花瘴害人的吩咐,但那是指着‘害人’两字说的。如今和咱姐弟俩拼命的,除去黑道上的狂徒,就是空门中的败类。别说毒死三个五个,就是统统把他们毒死,千里爷爷还准会夸姐姐这是杀恶人就是善念。赶快喷放你的消魂夜来香。” 消魂观音叶兰香自打拜见过千里空和武凤楼之后,暗中盟誓,决心永远不再使用五毒桃花瘴配制的消魂夜来香。开始听小神童大喊赶快喷放消魂夜来香,心中还真作难,怕杀人如麻千里空老人怪罪。后来方才悟出这是小兄弟曹玉的敲山震虎妙计,连忙答应一声:“好!”当真一把掏出了消魂夜来香。小神童的这一招还真灵,除去对消魂观音夜来香大有研究的屠四如之外,四个红衣僧人也吓得齐声惊呼着后退了。 两个人使诈成功之后,哪肯再挨眼下这十八两的大秤砣!互相一使眼色,齐用“云里倒翻身”,自己硬把自己向后甩出去有一丈多远,想先隐入假山深处,然后再相机逃走。 陡然听到四声干涩涩的阴笑,从假山的深处传出。紧接着衡阳四怪中的老二六亲不认卜封、老四百问不答卜亚并肩相靠地走了出来。 别说消魂观音叶兰香决心不再使用五毒桃花瘴,就是真想喷放,现在也不敢了——因为上风头早被衡阳四怪抢占了。 屠四如带领水陆寺的四个红衣僧人也从后边掩了上来,使小神童曹五和消魂观音再度陷入前后夹击中。 今天的小神童虽有消魂观音相助,无奈对头的人数太多,功力又强,光衡阳四怪就足以置曹、叶二人于死地,何况还有尽得千里空老人真传的屠四如在场,更别说那些水陆寺内的和尚帮凶了。 眼睁睁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突从关圣殿的房脊上轻如片叶地落下三个人来。 小神童曹玉眼尖,一眼就看清同来的三个人当中,头一个就是屠四如的授业恩师号称杀人如麻的千里空老人;中间的是九爪金龙白振飞的独生女儿白小风;最后那人,自然是自己的师父、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人武凤楼了。 情况一下子变为柳暗花明又一村,叶兰香掀动脸上的酒窝媚笑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平素极为尊奉天、地、君、亲、师的千里空,原认为就让他屠四如艺业已成,继任了三湘七泽的总瓢把子,只要见到自己这个精心传教他一身武功的恩师,总得扑地而跪,听凭自己以门规处治。 哪知事实却与他老人家的愿望大相违背了。富有心机的屠四如,倚仗手中有魏银屏这个大活人,不怕师父和武凤楼等人不受他的胁迫。虽然看出真是师父亲身到来,这个无恶不作的穷凶狂徒不仅不躬身礼拜,反而直挺挺地傲不为礼。 杀人如麻千里空老人若不是性如烈火、动辄杀人,也绝对得不了杀人如麻的可怕绰号。晚年虽自愧前非,痛下决心,封刀退隐,远赴云贵苗疆一带采药济世,也容不得屠四如以下犯上、藐视师父。当下厉喝一声:“孽徒该死!”马上就要亲自出手,追去四如狂徒的一条性命。早被身后的武凤楼抢前阻止了。 说实在的,以武凤楼和魏银屏的刻骨苦恋,铭心相爱,乍听妻子落入好色如命的屠四如手中,开始确实眼前一黑,几乎昏栽在地上。但他毕竟是出生入死,历经凶险,大小恶战不下数百次,立即悟出屠四如越是拿魏银屏来威胁,越说明四如狂徒心虚。在没有真正分出生死前,他屠四如绝不敢动银屏一根亳毛。何况还有千里空老人在此,我可不要自乱方寸,造成一步棋走错、全盘棋皆输的终身大错。 一路上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武凤楼,哪肯让杀人如麻先上!所以才抢在前面,先阻止老人,然后冷冷地向屠四如说:“天地君亲师,人之大伦;一辙九州同,天下皆然。 你屠四如丧心病狂,藐视尊长。我武凤楼身任掌门后,曾立誓双肩担道义,一刀杀狂徒。岂容你用这种狂态来对待千里老前辈!” 四如狂徒阴狠地奸笑说:“武凤楼,你不要惹火烧身。屠大爷没有金钢钻,还真不敢揽你这批瓷器活。我问你,你还想要不想要你那新婚不久的妻子魏银屏?” 果然不出自己的所料,目前屠四如所以敢这么猖狂,就是倚仗手头上擒有魏银屏,认为足可威胁千里空和我。 决心采用师弟缺德十八手李鸣常说的两军相逢勇者胜的办法,毫不在乎地说:“妻儿不作丈夫累,九泉鼓掌庆杀敌。魏银屏不是世俗之女,我武凤楼更不会受你的胁迫。” 屠四如脸色一狞,切齿威赫道:“以尊夫人的如花玉貌,只要我一声唿哨,解除不准向她染指的禁令,准会马上在她被囚禁的屋子里召开无遮拦大会。你武凤楼信不信?” 听说孽徒屠四如下令让手下凶徒去轮奸自己的义女魏银屏,杀人如麻的脸色顿时变为灰土,恨不得活活把屠四如撕裂解恨。终因受到他的威胁,只能怒形于色,不敢出手厮杀。 就连侍立一旁的叶兰香,也吓得花容失色。 倒是头脑冷静的小神童噗哧一笑说:“姓屠的,你小子也太轻视我们师徒了。别人说不定会上你小子的威胁讹诈当,我和师父就不会。因为我们太清楚你小子的阴毒为人了。就让俺爷们心甘情愿受你小子的威胁,抛去兵刃,束手被缚,你小子也不会白白放过我师娘,俺们怎能吃你这一套。有种的,你马上把我师娘押来当场,当着我们师徒的面,任凭你污辱与杀害,爷们也不会让你威赫住,还是让手中的兵刃说话吧。” 一句话提醒了千里空,马上双臂箕张,十指如爪,弹地就想打向屠四如。 又被心中早就打好主意的武凤楼阻止了,冷冷向屠四如说:“听说你那四如狂徒的外号是杀人如草、好赌如狂、好酒如渴、好色如命,是也不是?” 屠四如傲然点头称是。 武凤楼陡将声音提高两倍问:“你既好色如命,拙荆又貌艳如花,她为何至今尚未遭你污辱?” 屠四如被喝问得猛然一怔。 武凤楼早接口大声道:“你是怕我和令师会用残酷十倍的手段对付你,让你求死不得,求活不成,受尽人间的惨罪,是与不是?” 怪不得古人常说:得意之时休进步,须防世事多反复。假如武凤楼趁屠四如被喝问得一怔之际陡地出手,有杀人如麻千里空监守在当场,足可让四如狂徒插翅难飞。 等到重创或擒住他以后,还怕他不老老实实地交出魏银屏来!不该再接着说出以下那几句话来。 诡诈多端而又知己知彼的屠四如,情知摆在自己面前的是降则或可活命、战则绝对难保。再者也算出千里空绝不能不讲一点师徒之情。又仗武凤楼为人仁慈,宽厚大度,也不会过为己甚。他本是一个好赌如狂的赌徒,筹思再三之后,决定赌一下自己的命运。忽地扑地跪在师父千里空面前,哀哀自悔了起来。 有道是虎毒不食儿。杀人如麻毕竟一生只收下屠四如一个徒弟,二十年来的朝夕与共、教诲不倦,再看他匍伏就地,痛泪长流,又念他父叔被杀,报仇心切,虽生擒活捉了魏银屏,没敢尽情玷污,迟疑了一下,方才缓缓地舒开了掌。 以武凤楼的聪明智慧,当然能看出千里空老人尚有留恋之意。再加上他自己也让屠四如的苦肉计所迷,架住杀人如麻千里空的右臂说:“看在屠四如死到临头还能悔悟这一点上,恳请老人家再观一次后效吧。” 业已死心塌地追随屠四如的衡阳四怪,为了挽救主子的一条性命,由老大目中无人卜夏,老三充耳不闻卜龙,将魏银屏从被囚之处送了出来。 一看义女衣衫齐整,体无伤痕,显然没有遭受蹂躏和污辱,千里空顿时杀心大减了。 可叹他老人家哪里知道,这才是四如狂徒的狡诈和阴险之处。事情没见真章,屠四如再好色如命也不敢动魏银屏一根汗毛,反倒保全了他自己的一条性命。这也是四如狂徒的厉害所在,以致后来小神童曹玉反倒被他害得九死一生,几乎送掉了性命。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千里空老人一把拉过义女,指着跪在地上的屠四如说:“这孽徒可曾冒犯我儿,你可要依实讲来,不得有一字虚言。” 这在千里空老人来说,就怕义女当着众人有些羞口,所以才有刚才的那几句话。 就因为老人家这么一逼问,别说魏银屏这样的端庄典雅、生性贤淑的正派女子,就是换上消魂观音,也不肯扩大屠四如的罪状呀!只好依实说:“幸好他震于义父声威,没敢加辱于孩儿。” 直到此时,屠四如悬起老高的一颗心方才一下子落了下来。 第467章 小神童再想清算铁狮道人惨死的仇恨,已经无济于事了。幸好下手暗算老道长的普弘和尚也是同时被击死去,还好在其他二圣面前讲话。 依着武凤楼和魏银屏夫妻二人,执意要去拜祭一下鬼王司谷寒的灵位。可自知无法逃脱血玫瑰洪如丹纠缠的小神童,哪敢再入温柔乡!借口三师祖江剑臣昼夜悬念,力请师父和师娘马上返回徐州。 曹玉这办法,还真灵验得很。早就对三师叔孺慕情殷的武凤楼一听,果然动了归心似箭之念。 旁观者清的杀人如麻千里空,深知当今万岁忌恨魏银屏之心未除,情不自禁地出言点醒道:“不是老夫有意阻止你们夫妻前去参拜令师叔,只缘东宫刘太后恨屏儿夺去了东方绮珠之爱,当今万岁的忌恨之念也仍未消。此时公开露面大非所宜。依老夫看来,还是一切仔细为妙。” 武凤楼一想也对,但他怎忍心刚刚找到魏银屏,恩爱不了几天,重新再赋离别!有心陪爱妻遁入苗疆,永远不再过问江湖事,无奈身为一派掌门,事乱如麻,又怎容他独善其一人之身。 正在千里空和武凤楼二人的意见极度相左时,另有用心的魏银屏本人却强忍伤感,浮出满面娇笑地向义父劝道:“请义父不要为女儿担心。女儿虽曾被当今万岁钦笔定为首要,已为凤楼单刀下辽东盗回册封诏书所赦免。金口玉言,朝臣皆知,才被改为充军云贵。又赖鸣弟之智,将一切事情全推在老驸马冉兴、王公公和贾学士身上。他们三人一个是万岁爷的御姑丈,一个是皇上的朝阁重臣,特别是秉笔太监王承恩,乃当今万岁藩邸从龙之故臣。听说最近又被委为北京九城兵马司之职,足见倚重之深。估计女儿的事情,不会再起风波了。” 好一个用心良苦的魏银屏,为了实现自己的计划,不惜多方措辞,向疼她爱她怜惜她的义父进言,务求老人家能放心让她随丈夫武凤楼北上徐州。她要借用三师叔钻天鹞子江剑臣和姐姐女魔王侯国英二人,免除心上人武凤楼的疑窦。 由于魏银屏说得耐心,说得有道理,身为义父的千里空,当然希望女儿从此花好月圆,不希望她以后再形单影只。心中虽然仍是放心不下,也只好从权应允了。这就叫君子可欺以其方。 好在事前讲好了,消魂观音叶兰香随同魏银屏前往徐州,杀人如麻千里空老人只得暂时单人独自前往玉笥山了。 众人离开橘子洲水陆寺,弃船登陆的时候,正好是“一片水光飞入户,千竿竹影乱登墙”的夜间。可怜千里空老人,也只好丈夫非无泪,不洒别离间。 从湖南购买马匹返回徐州的路上,魏银屏竟一扫数年来的凄苦愁闷,不仅变成了心情欢畅、娇笑满面,而且和武凤楼形影不离,每日行程,最多不超过一百里。就是当着消魂观音和徒弟曹玉的面,她也主动和丈夫武凤楼有肩必并,无影不双,天晚入店,也是单独和武凤楼偎倚在一起。甚至连一日三餐也是让小神童和叶兰香在一起吃,进而脱掉荆钗布衣,换上从前自己最爱穿的紫衣绣裳,顿时容光焕发起来,看上去也好像年轻了好几岁。 可惜这些显然的变化,都没能引起心地忠诚的武凤楼的注意,反认为这是爱妻苦尽甜来的应有变化。 只有既心细又旁观者清的小神童,越来越觉得心往下沉,预感到将要有极不寻常的事情出现,但又吃不准会出现什么事情。 半个月后的一天中午,四人来到当年梁山好汉宋江充军发配的江州,骑在马上的魏银屏用鞭梢指点前面一片湖水道:“此是甘棠湖,面积数百亩,是庐山之上的泉水所注。每逢清风徐来,碧波涟漪,景色更为优美。湖中筑有长堤,堤上有宋代修建的思贤桥,湖中有唐代建造的烟水亭,乃江州第一名胜。我向往已久。咱们虽然急于赶路,也不在乎一天两天,路上多加一鞭就有了。” 武凤楼始终怜念魏银屏为他受尽了艰辛和折磨,光遭囚禁就几达两年之久。虽急于拜见三师叔,也不忍拒拂其意,就点头答应了。四个人拴马于甘棠湖内的长堤树干上,登上了湖中的烟水亭。 该亭原名浸月亭,相传为三国时期东吴水军大都督周瑜点将台旧址。唐代大诗人白居易被眨为江州司马时,建此亭于此。后人因其《琵琶行》诗中有“别时茫茫江浸月”之句,遂命名浸月亭。北宋熙宁年间,理学家周敦颐来九江讲学,其子在甘棠湖堤上建楼筑亭,取“山头水色薄笼烟”之意,而名烟水亭。后两亭俱毁。在当今万岁崇祯的皇祖万历四十年间,将已废的烟水亭移建于此。亭前有石剑匣两座,亭内有船厅、纯阳殿、翠照轩、五贤阁、亦亭、宴会厅、望湖楼、境波楼等。并有曲桥一座,自湖畔蜿蜒接于亭上,供游人登临赏玩。 开始武凤楼只不过想让爱妻魏银屏舒散一下胸襟而已,做梦也想不到.在宴会厅吃中午饭时,天上陡将小雨。 饭后,魏银屏竟向宴会厅的经纪人提出要在望湖楼上居住一晚。 好在当时有钱能使鬼推磨,反正黑道出身的消魂观音叶兰香身上有的是金叶子,自会让魏银屏如愿以偿,便由曹、叶二人将马匹带去另找客栈住宿。 武凤楼揽扶魏银屏登上了望湖楼,闪目望去,天空微风吹雨丝,堤上落叶正萧索。 魏银屏先将自己的玉腮紧贴在武凤楼的脸颊之上,然后悄声说:“怪不得古人有‘只羡鸳鸯不羡仙’之句,银屏死而无憾了。” 武凤楼听妻子突然吐出一个死字,心头一震,刷地先将自己的脸颊离开妻子那柔嫩的玉腮,然后伸手掩住她的樱唇斥道:“如今咱们既苦尽甜来,又爱结同心,何来死之一字!” 魏银屏心头虽然酸楚,表面上仍巧笑倩兮地白了武凤楼一眼说:“流光飞逝,转眼便是百年。人生自古谁无死,看把你张狂的。” 武凤楼双臂陡舒,一下子将魏银屏揽进了怀内,俯下头来,附在她耳边伤心地说:“你记不记得当年老母吞金临终以前向你说的话?” 一经提起为怕连累他们而吞金自裁的慈祥老母,魏银屏那已经不堪凄苦的破碎芳心更加痛如刀剜了。为防武凤楼瞧出朕兆,只好将头深深地埋进丈夫的怀中。正所谓:心曲千万端,悲来却难说。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五回 可叹武凤楼和魏银屏这一对历经患难的恩爱夫妻,真个是叫“小楼昨夜听秋雨,长堤今朝踏落叶”。饶是如此,已足让魏银屏魂荡神怡,永志难忘的了。 再次重新踏上征途后,魏银屏突然变得心急起来。除去中午找地方打尖以外,一刻也不再停留地向西楚故都徐州趱行。 由小神童曹玉一马当先引路,来到这座当年的西楚故都时,早已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了。 大家来到华祖庙,由侍女胡眉引导他们进入钻天鹞子江剑臣和女魔王侯国英二人所住的静室。 武凤楼、魏银屏、曹玉、叶兰香等四人一齐行过大礼后,女魔王侯国英单独把魏银屏拉进了内室。 武凤楼刚想把自己南下寻找魏银屏的一切经过,详细禀报给三师叔,静室门外,突然人影连闪,八变神偷任平吾和小神童曹玉的未婚妻子云海芙蓉马小倩,从外面进来了。 做贼心虚的小神童曹玉,正吓得心头一跳时,偏偏云海芙蓉马小倩把凤眼一瞪,向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你好大的胆,简直是不想要命了!” 从一开始就怕死了云海芙蓉的小神童,认为自己此次南下寻师,先是在湖北君山恶鬼谷,阴差阳错地沾上一个血玫瑰洪如丹,几乎没让残缺玉女逼着和血玫瑰拜了天地;好不容易依赖师弟秦杰的帮助,才摆脱了纠缠,哪知又在长沙开福寺嘉宴堂外遭到铁骑红裳白小凤的纠缠,投怀送抱,贴脸偎倚,除去没有春风一度外,举凡男女之间的亲热动作,几乎完全让她做遍了。自己做出的这两件风流韵事,想必早传进蛮不讲理的马小倩耳内,不被她揭下两层皮,也得让她整治得死去活来。不提心怀鬼胎的小神童吓得要死,怕得要命,哪知云海芙蓉马小倩的俏丽面庞突然一变,由气愤一转而为关切地埋怨道:“开始我就主张不要过早地把冷焰断魂刀交还你,现在你倒好,只要一离开我的眼,天王老子是老二,你小神童曹玉倒成老大了。” 小神童曹玉一看云海芙蓉马小倩,不像是洞悉自己和血玫瑰、铁骑红裳二女发生纠缠的样子,心头一松。 果然云海芙蓉马小倩用一只纤手,轻搭在小神童曹玉的肩胛上,极为关切地说道:“你现在虽然有冷焰断魂刀在手,又学习了郝爷爷的‘天雷八式’和‘闭门谢客’刀招,毕竟内力还差得太远,竟敢先斗铁胆震九洲屠铁甲、一棍定三湘屠金刚、四如狂徒于岳州,再拚赤目蝎虎洪友亮于洞庭。虽说是为义父报仇心切,也不应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呀!幸得天可怜见,得有奇人相助;真要有了不测,叫我……” 说到这里,眼圈蓦地一红,再也说不下去了。 小神童一面暗暗责怪自己不该做贼心虚,硬是以怀疑之腹度云海芙蓉马小倩的关切之心。愧恨之余,不禁大为感动,低低地说了一声:“我以后小心就是。” 别看这平平常常的七个字,听进了有情人的耳中,可就大不相同了。喜得马小倩秀眉一扬,改用纤手握住了小神童的手腕,兴冲冲地说:“傻呆在这里干啥,赶快随我到庙后去,我已把爷爷传给我的‘龙蛇八剑’改创成‘龙蛇八刀’,还有神偷爷爷刚刚教给我的‘鱼龙十八变’身法,一齐传给你。” 第468章 八变神偷任平吾哈哈大笑说:“倩丫头,你可真会现贩现卖呀!”一句话说得江剑臣、武凤楼叔侄二人也不禁好笑。 云海芙蓉马小倩先瞪眼后跺脚说:“谁的本领只要让我学了去,就得算是我马小倩的。我想传谁就传谁,你还真得干瞪眼没法子。”钻天鹞子江剑臣看着好笑,情不自禁地插口道:“倩丫头,冲你这一竿子专好打八家的坏脾气,今后谁还愿意教给你。” 云海芙蓉马小倩把两只凤眼一瞪,娇横而又不讲理地说:“那可不能在于你们愿不愿意教,而是在于我愿不愿学。我只要瞄上谁的秘传绝艺好,他准是想要不教都不行,包括你这位天下第一的好姑爹。” 她歪搅胡缠一阵后,拉着小神童曹玉就走。 俗话说:时运来了,城墙都挡它不住;人要是该着倒霉,称二斤咸盐都生蛆。 云海芙蓉马小倩兴高彩烈地挽着小神童曹玉的一条手臂,并肩刚刚跨出后院的小角门,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少女的惊呼声。 心神不定的小神童循着叫声,不看则已,一看之下,简直像万丈高楼失脚,直吓得脸色一白,豆粒大的汗珠子,顿时顺着两边的鬓角滚滚而下。 原来失声惊呼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早被鬼母阴寒月视为儿媳妇的血玫瑰洪如丹。和她一同来此的,不光有替曹玉居中作媒的潇湘神丐任满堂,还有和钻天鹞子订交不久的八极怪叟段常仁。怎不把小神童吓得目瞪口呆,当顶直冒凉气。 读者诸君,你道血玫瑰洪如丹怎会突然来到这西楚故都徐州,又怎会和八极怪叟段常仁结伴来此?这内中却大有缘故——原来血玫瑰洪如丹的痴心苦恋小神童,既不逊于侯国英之痴心江剑臣,也不亚于魏银屏的苦恋武凤楼;更万想不到小神童对她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意恋落花”。 其所以对她虚于委托,只不过是阴差阳错为事情所挤罢了。 可怜洪如丹这个痴心的武林少女,自从接受小神童的委托,当上恶鬼谷的代理谷主,那真是废寝忘食,昼夜操劳。仗着有师父神行书生白天野、师娘残缺玉女段常美,以及潇湘神丐任满堂三人从旁襄助,不到半月,就重振了鬼王司谷寒当年的一代雄风,不仅八百里洞庭烟波的水面英豪尊她为龙头,就连两湘一带的旱地巨枭,也不乏拱手纳款之人。虽然水旱两道的朋友,尊敬的大都是白天野夫妇,其中真正操碎了心血的,还应归功于血玫瑰洪如丹本人。 毕竟纸里包不住火。头一个发现不妙的,就是小神童的义母阴寒月,但她哪肯轻易将事情揭穿,偏偏血玫瑰洪如丹在整理已故谷主鬼王司谷寒的遗物时,意外地发现了一张泛黄的字条,上面记载着这样两行字,第一行的大意是,立即以义子曹玉的名义捐献残人堡白银五万两;另一行是:用本谷的名义也同时捐献给残人堡白银五万两。日期在三年以前。按说洪如丹自从代理了谷主后,知义母阴寒月心痛丈夫之死,所以一切事务大都不再惊动鬼母。因为这件事既牵扯小神童曹玉,还牵扯上已经故去的老谷主司谷寒。血玫瑰就不敢擅专了。经过向鬼母阴寒月询问,才知道这还是在当今万岁登基一周年前夕,鬼王夫妻在北京天坛帮助义子曹玉和残人堡解释复仇而亲口许下的。可能让年老健忘的老鬼王给遗漏了。一心梦想落个相夫有方的血玫瑰,立即禀明了师父、师母,并请潇湘神丐陪同,用金叶子折成十万两白银,便于携带,亲自动身北上残人堡,以了宿债。 要光这样,事情也许闹不到今天这种地步。恰巧洪如丹的师娘残缺玉女,悬挂自己的娘家哥哥八极怪叟段常仁。严嘱徒儿洪如丹,一定要绕道先去东海看望一下舅父,然后再去山东残人堡。这一来,捏好的包子露馅了。 听八极怪叟说小神童原已订有妻室,头一个就是血玫瑰洪如丹,几乎当场昏了过去。偏又碰上潇湘神丐任满堂这个“万事不如杯在手,一滴何曾到九泉”的老酒鬼,从旁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娶三个两个老婆怕什么!看把你这丫头给急的。” 不得已而求其次的洪如丹,一想也对,反正小神童自幼就父母双亡,除去祖父铁笛仙曹鹏之外,最亲最近的就数义母阴寒月。婆母早把我血玫瑰当成了儿媳妇,还怕他曹玉不承认!心中虽然放下了一大半,还是恳求舅父八极怪叟段常仁,带自己前去拜见三师祖江剑臣夫妇,先打下一点基础。哪知冤家路窄,刚刚进入华祖庙,正好看见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曹玉,跟一个年纪和自己相仿、非常俊美俏丽的女孩子,相挽相偎地从角门走出。怎能不发出又嫉妒、又凄楚的一声惊呼。 说也奇怪,向来不太细心的云海芙蓉马小倩,这一次却突然细心起来。冷冷地指着血玫瑰洪如丹说:“你是谁?为什么到处乱闯?” 血玫瑰虽然看出马小倩和自己的心上人曹玉必有异乎寻常的关系。在情况没有弄清楚以前,怎好胡乱发作!再加上又听从了潇湘神丐任满堂之劝,只得强自压制着心头的怒火答复道:“小妹洪如丹,奉婆母之命,前来拜见三师祖和三祖母。” 按说人家血玫瑰洪如丹就算够客气的了。倚仗爷爷是天下第一神剑、始终凌驾他人之上的云海芙蓉马小倩,听出话音不对,俏脸一寒,沉声喝道:“我不管你奉了什么人之命,只要你说出谁是你的三师祖,哪个又是你的三祖母。” 血玫瑰心中再气,因对方追问的是三师祖,对独步武林的钻天鹞子江剑臣,她可不敢稍存一丝一毫的不敬之心。连忙俏脸一肃,裣衽万福道:“他老人家就是先天无极派的江三爷。”听得云海芙蓉马小倩芳心一沉,怒喝斥道:“胡说八道!你凭什么尊称他老人家为三师祖?” 双方几经问答,业已图穷匕首现。其中至关紧要的人物小神童,只吓得一言不发。可怜血玫瑰洪如丹的芳心中,虽已柔肠寸断,还不肯把予头对准心上人。 身为大媒的湘潇神丐任满堂,实在忍不住怒火了,只气得须眉怒掀,怪眼暴翻,用手指着小神童曹玉,向马小倩冷冷说:“我侄女冲着这小子才尊称江剑臣一声三师祖,有什么不对吗?”云海芙蓉马小倩有个怪脾气,心里越气,脸上笑得越甜;话说得越好听,越接近快要拔剑杀人的时候。先冲着老花子甜甜地一笑:“说了大半天,我还是有些听不懂,她为什么冲着曹玉就能喊江三爷为三师祖呀,你能再说详细一点吗?”要是换了另外一个人,据实而说,虽然照样得闹成地覆天翻,还许不至于各走极端;偏偏潇湘神丐任满常生性诙谐,不拘小节,听马小倩这么一问,也嘻嘻一笑说:“这有什么不懂的!比方说,你男人的祖师爷,你是不是也得跟着喊他一声师爷爷呀?” 云海芙蓉马小倩先是格格一笑,笑得好像花枝乱颤。 然后“仓”的一声,亮出剑身狭长、剑刃极薄、通体墨黑、毫无光泽的一口剑来,突从樱唇中绽出一句:“算你有种!”手中剑陡然化成为“毒蛇翻滚”,挟着一道凌厉的乌芒,遍指潇湘神丐任满堂的眉尖、灵腑、窍阴三大穴。 坏就坏在潇湘神丐任满堂光看出云海芙蓉所用的剑招,是货真价实的“龙蛇八剑”,却硬没认出马小倩掌中所用的利剑乃是来自明宫大内的前古神兵乌龙剑。又慑于马小倩这招“毒蛇翻滚”的来势太猛,慌忙用自己手中的四煞棒一格。 只听“喀嚓”一声暴响,那条南七北六十三省丐帮的祖传家法四煞神棒,竟让削铁如泥的乌龙剑截去两寸长一段,吧的一声,掉落在地面之上。 不知自己已闯了大祸的云海芙蓉马小倩,一眼看出潇湘神丐的头上冒出了汗水,偏偏还又撇嘴嘲笑说:“削断一条不值钱的要饭棍,也值得脸色渗白头冒汗。姑奶奶回头给你买两捆。” 一见事情要闹大,八极怪叟段常仁连忙向打斗双方的中间一插,就想喝令住手。 错把八极怪叟当作替老花子撑腰的云海芙蓉马小倩,接着又是一招“龙蛇飞舞”,斜削八极怪叟段常仁的太阳穴。也是该着事情闹得更大,八极怪叟做梦也想不到云海芙蓉会这么蛮不讲理。只气得连忙藏头缩颈,原打算一面闪避,一面伸手扣拿马小倩的手腕,先夺过她手中的乌龙剑,然后再喊出江剑臣调解。 可惜他太轻瞧了尽得两位祖父真传的云海芙蓉马小倩了,这个戳破天都嫌窟窿小的姑奶奶,陡地将玉腕一翻,乌龙剑骤然改为“龙蛇八剑”中最为厉害的一招“龙顶摘珠”。 就让他八极怪叟的功力再能通玄,应变再为神速,也无法招架这致命的一剑。为了保住自己的一条老命,拚着丢人现眼,趁势将身子向地一歪,贴地来了个“燕青十八翻”。虽侥幸保全了性命,满头苍白的乱发,却让马小倩的乌龙剑斩去了一大截。 一见两位声威赫赫的老年人,都为自己而威名扫地,血玫瑰洪如丹豁出去了,顺手扯出师父神行书生白天野的独门兵器锁魂鞭,一招“风卷残云”卷向了云海芙蓉马小倩的双足。 云海芙蓉马小倩连连得手之后,更不把血玫瑰放在眼中,极为藐视地嬉笑说:“蛟龙仍然遭我困,泥鳅焉能翻大浪。” 意思是,像八极怪叟和潇湘神丐两个庞然人物,尚且在我手下落败;你一个无名小卒,还能反上天去不成。 几句话,刺激得血玫瑰洪如丹两眼尽赤,一错银牙,施展出师传绝技“流云赶月”、“穿云拿月”、“三环套月”、一连三鞭,疾似飘风,快如闪电,恨不能一鞭就重创了云海芙蓉马小倩。 第469章 有道是棋高一着难对敌。马小倩不光尽得两位祖父的真传,而且凡和神剑醉仙翁马慕起或和终南樵隐马慕岱有交情的武林隐士,江湖怪客,只要到了南五台,没有不教马小倩三招两式的。所以马小倩的所学既杂且博,除去限于女孩家内功稍弱外,早能跻身于武林拔尖人物的行列。 这还不说,偏偏她的姑妈女魔王侯国英为了溺爱她,又把从大内带出来的前古神兵利器乌龙剑交给了她,更使她如虎生翼。血玫瑰洪如丹的连环三鞭虽然厉害,马小倩只撇嘴一笑,既不招架,也不格挡,只将娇躯连连晃动,就闪避开对方的连环扑击。一连三鞭无功,血玫瑰只觉得玉面发烧,手底下一紧,“雨打芭蕉”、“冷雨扑面”、“雨骤风狂”,一连又是三鞭,不仅在力道上比刚才三鞭还要迅猛凌厉,在招式上也比前三鞭厉害得多。顿时好像寒风嗖嗖,冷雨凄凄,漫天鞭影,当头罩下。 云海芙蓉马小倩虽然狂傲,见此也不敢再小看了。马上施展开轻灵身法“彩蝶穿花”步,宛如一只艳丽的大彩蝶,穿行在血玫瑰奋力组成的一片鞭影中。 血玫瑰心头一凉,知道使用一般招数不光绝对奈何不了马小倩,反得遭受对方的奚落和嘲弄。芳心一横,秀目泛红,只图泄一时之愤,哪顾师父以后的责骂!竟把神行书生一贯视为秘术自珍的三翻三卷锁喉六鞭亮了出来。这六鞭是“腕底翻云”、“暴雨卷花”、“惊鹿翻滚”、“锦豹卷尾”、“翻身射日”、“暴卷天河”。 常言道:盛名之下无虚士。神行书生白天野一生酷爱武功,平时又肯刻苦钻研,再加上兄长万里孤鸿白心野的指点和爱妻残缺玉女的切磋,所以这六招锁魂鞭法,说玄了就是集万里孤鸿、神行书生、残缺五女三人的心血而结晶。 今天,血玫瑰又是在悲痛交加、置生死于度外之际使出,更显得凌厉、诡异、狠辣、凶猛了。 逼得马小倩一声娇斥,玉臂一振,掌中的乌龙剑光芒大炽,拚着落个同归于尽,也连连使出“乌龙盘树”、“苍龙入海”、“神龙掉尾”、“长蛇绕树”、“狂龙闹海”、“云龙三现”,与洪如丹舍命对抗。 见两个女孩子真拚上了性命,小神童曹玉吓得心胆皆震了。情知双方又都有后台,不管她们二人谁惨死在当场,自己绝逃脱不了干系。马小倩的后台虽硬,出了事情,神剑醉仙翁马慕起或许还能看在三师祖江剑臣和三师奶侯国英的脸上,从轻发落自己;真要是血玫瑰洪如丹出了意外,自己就算把头伸给了神行书生白天野、残缺玉女段常美、八极怪叟段常仁、潇湘神丐任满常和整个南七省丐帮,甚至连义母阴寒月都将深受连累…… 这在云海芙蓉马小倩和血玫瑰洪如丹双方,不光都具有一流的身手,并且一齐豁上了性命,还都不惜落个同归于尽。所以出手无不快逾闪电。就在小神童脑际一闪的刹那间,两人的六鞭六剑已经对完,齐崭崭地后退了三步。 小神童眼尖,猛然一眼看出,云海芙蓉马小倩嘴角的肌肉连连收缩了两下,知她真的萌出了杀人恶念;再看血玫瑰洪如丹,不光头发散乱,衣衫破啐,肩头上还沁出来滴滴血珠,一张原来娇艳欲滴的俏脸,现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睁着两只绝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小神童曹玉把心一横,为防止血腥事件的,发生,他毅然伸手搭上了冷焰断魂刀的刀把。 果不出曹玉之所料,云海芙蓉马小倩用“龙蛇八剑”中的六剑,破了血玫瑰洪如丹的锁魂六鞭后,发出了一串娇笑,嘲道:“满打满算才六剑换六鞭,你丫头就黔驴技穷了。我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样的剑法,才算得上天下第一!”话未落音,真的亮出威震天下的“颠倒乾坤大九式”的起手第一招。 小神童曹玉不由暗暗埋怨,神剑醉仙翁马慕起太娇纵孙女了。这种威力和杀伤力极大的上乘剑法,怎么能传给性情暴烈的云海芙蓉!非把马小倩宠成一个杀人女魔王不可,说不定比自己的三奶奶侯国英还要厉害得多。 可惜小神童曹玉哪里知道,这套“颠倒乾坤大九式”剑法,就是他曹玉的三奶奶、号称女魔王的侯国英私下偷传给马小倩的,并且绝对违反了神剑马慕起的本人之意。 当时的情势快,笔者的手下慢,小神童曹玉右手大拇指刚刚捺开哑吧簧,云海芙蓉马小倩的“银河倒挂”,早已挥出手来。血玫瑰洪如丹锁魂鞭一甩,鞭头直指云海芙蓉马小倩的腕间寸关尺,想逼她自动收招。 这就怪血玫瑰洪如丹太不知道“颠倒乾坤大九式”的厉害了。 陡听马小倩一声娇斥,手中的乌龙剑突然转化为“天旋地转”。 小神童曹玉刚刚暗道了一声“不好”,马小倩手中的乌龙剑厉芒乱喷,竟然不惜小题大作地施展出九剑之中的后三剑“旋转乾坤”来。 原来神剑马慕起晚年精研的这一套剑法,虽然全名为“颠倒乾坤大九式”,其实是分三个部分,前三剑飘忽,中三剑凌厉,最后三剑既飘忽、凌厉而又诡异,确实具有神鬼难测之奇妙,叫血玫瑰洪如丹如何闪避得开。 幸亏小神童曹玉早有准备,又曾受过六指追魂久子伦的指教,对这套“颠倒乾坤大九式”的神奥,还算略知三五,再仗着手中的冷焰断魂刀不怕马小倩的乌龙剑,“噌”地弹射而出,右手中的冷焰断魂刀,用的是“闭门谢客”,先阻住乌龙剑的攻势。并借一片金铁交呜之声大作时,向血玫瑰下令道:“撤!咱们在残人堡的路上会合。” 别看平平常常的一句话,乍听进血玫瑰洪如丹之耳,就变成一句好话三冬暖了,何况小神童还豁出性命及时地救下了她,更足见檀郎之心,仍归自己。她也以不容对方不听的语气向潇湘神丐任满堂说:“有帐以后算,现在咱们走。” 话音未落,早已蹿出墙外,率先离开华祖庙走了。 气得云海芙蓉马小倩将乌龙利剑一层,刚想改攻小神童,陡从身后传来姑妈女魔王的冷冷喝斥声:“快给我住手!” 眼下能让云海芙蓉马小倩惧怕的,也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大爷爷神剑醉仙翁马慕起,另一个就是姑妈女魔王侯国英。看姑妈脸寒似冰,动了真气,她虽委屈得流下了眼泪,也只好停手不动了。 罪魁祸首的小神童,在三奶奶出面喝止云海芙蓉马小倩的同时,忽然看见万里孤鸿白心野、无法无天尚不雅和小师弟秦杰,一齐出现在三师祖江剑臣和师父武凤楼二人的身后,知道秦杰把一切详情都向三爷爷和三奶奶禀报了。 由于人数太多,侯国英只好把大家请到土山之上的泗水公刘府,留下消魂观音和胡眉二人陪同魏银屏暂时住在华祖庙。 泗水公刘府上下早全把女魔王侯国英当作刘府的二老爷,侯国英也真正成了刘府的主事人。再加上刘广俊虽英雄一世,下辈子孙却都庸庸碌碌,侯国英更不得不替他们管理起这个家来。进入正厅落座后,女魔王侯国英用手臂碰了碰丈夫江剑臣,示意他先开口讲话。 江剑臣说:“我常听小师叔沈三公说,大丈夫遇事贵从权。当鬼王司谷寒被害、恶鬼谷惨遭失陷,以玉、杰两孙的力量,当然不能与三湘七泽总瓢把子屠铁甲对抗,何况他们一方还有四如狂徒、衡阳四怪、铁脚无盐、四霸、三鞭等众多人物相助。所以,惹出姓洪的丫头那档子事,并非出于玉儿的本心。为了让倩儿能心平气和,承认他今天确实闯下了大祸,叫玉儿先拿一样东西给她看。” 读者诸君想必明白,钻天鹞子嘴中所说的东西,就是小捣蛋秦杰乘潇湘神丐任满堂喝得昏天黑地大醉时,从他身上偷来的那字柬,也是神丐老花子逼曹玉写的誓言。 云海芙蓉虽然专好蛮不讲理,那得看对手是谁。如今由姑丈亲自出面给她理论,吓死她也不敢胡搅蛮缠了。何况事情真不是错在曹玉身上。他为了不负自己,并还偷来亲笔所写的誓言,而自己却一怒之下先断潇湘神丐的四煞神棒,再逼八极怪叟地下翻滚。要不是小神童出手,说不定血玫瑰早就横尸地上。这一连串事情,真传进大爷爷的耳内,非罚自己在南五台面壁悔过一二年不可,那小神童岂不成了天高任鸟飞了。 别看八极怪叟让马小倩逼出一个燕青十九翻,还被截断一些头发,看在醉仙翁和江剑臣的脸上,只盼马小倩不再哭闹,也就于愿已足了。 一场风波过后,大家方才入席就座,开怀痛饮,畅谈武林轶事。 极为疼爱小神童的钻天鹞子江剑臣,故意当着云海芙蓉马小倩的面,责令徒孙小神童曹玉立即返回嵩山黄叶观去面壁悔过一个月。其实他早就密令小捣蛋秦杰和疯霸王鲁夫二人等候在土山脚下,到时陪同小神童一路赶赴残人堡,实现曹玉和血玫瑰会合的那句诺言。 从西楚故都徐州,赶奔座落在山东境内泰山脚下的残人堡,路程不足千里。放在小神童和疯霸王二人身上,根本算不了什么。只为有轻功不大高明的小捣蛋跟着,鲁霸王只得从泗水公府内,带出来三匹好马。 爷儿三个,扳鞍上马,扬鞭就道,天过未时,三人三骑就来到了薛国故城,同时还发现血玫瑰和潇湘神丐二人在沿途树上刻留下来的指引标记。 原薛国故城,在山东滕县城南。春秋战国时,薛为齐国所灭,齐侯封孟尝君之父田婴于此地。谓之薛君,至今仍存有孟尝君和其父田婴二人的陵墓。 有了标记,小神童曹玉等三人就好按图索骥了。 第470章 赶到兖州以南,又发现血玫瑰、潇湘神丐留下的引路标记,这时也只不过夕阳快要落山。 急于向血玫瑰和潇湘神丐解释一切的小神童,狠下一条心,决心今晚找到他们二人。只在兖州购买了一些食物,就穿城而过了。 沿途再仔细寻找二人留下来的标记,竟然一个也没有再找到。 小秦杰心细,知道洪、任二人到此时,虽然天色尚早,不宜投宿,按江湖惯例,只要越城而过,必须在城北另留标记。 爷儿仨分头仔细寻找了老半天,还是一个也没有找到。依着疯霸王,就要返回兖州府,向城内的所有客栈查找。小神童曹玉不依,执意又向北赶出有五十多里,仍是一个标记也没有。 看起来,血玫瑰和潇湘神丐二人确实在兖州提前投宿了。 也是该着他们三人不费事,返回兖州城内时,就发现有三三两两的乞丐,齐朝城内东北一带方向蜂拥而去。 小秦杰心中一动,向曹玉和鲁夫悄声说道:“任大伯是南七省丐帮的前任龙头。风闻北六省丐帮的总舵设在兖州,再加上这些三三两两的乞丐齐朝一个方向云集,莫非任大伯就在那里。” 曹、鲁二人一听有理,决定尾随他们前去查看。 经过悄悄尾随,才看出这些乞丐们所去的地方,原是座落在府城东北隅的兴隆塔;这座巍巍大塔,高近十五丈,八角十五级,乃一楼阁式的砖塔。据《兖州府志》记载,塔乃隋唐时期所建,七层塔以下,粗大浑厚,内设踏步,可顺梯回旋而上。七层以上,挺秀玲珑,高插云天。兖州乃历史名城,往来过客,多登临此塔,题诗留言。前人有“高入白云,影落灵光;翠色独凝洙水,风声回应岱峰”之句。 直到贴近兴隆塔前不远时,小神童曹玉才一眼看见潇湘神丐任满堂和血玫瑰洪如丹被二三百个叫花子围在了中间。 潇湘神丐任满堂还是老样子,抱着酒葫芦,有一口没一口,懒洋洋地向嘴里倒着,一点着急慌张的样子都没有。看样子,他们二人被围在这里的时间不短了。 听血玫瑰洪如丹正向那群围着他们的叫花子扬声说:“请列位不要再为难任大伯,贵帮那条四煞神棒确实不在任大伯身上,被他忘在了南七省丐帮总舵。” 疯霸王鲁夫一听他们二人是因四煞神棒而被围,急忙伸手拦住曹、秦二人,不敢叫俩小莽撞造次了。 又见一个秃头乞丐用手中的打狗棍指着洪如丹说:“事关我们丐帮内部的家务,你一个小小黄毛丫头逞什么口舌之利!趁早给老子滚开。” 血玫瑰洪如丹从马小倩那里正窝着一肚子野火,没地方去发泄,又恨秃头乞丐自称老子,身形微晃,玉臂轻抬,甩手一掌,直朝秃头乞丐的左腮扇去。 这回确系血玫瑰看走眼了。她万没想到,自己抬手去扇的这个秃头乞丐,就是北六省丐帮中武功极高而又特别难缠的秃鹰高振羽。 原来,秃鹰高振羽乃是北六省丐帮龙头吕展的首徒,尽得怪叫化吕展的一身所学,等闲一掌怎能打得着他!手中的打狗棍一招“反臂探扎”,就用上了判官笔的招数,飞快地点向洪如丹的曲泥穴。 血玫瑰自从艺成出师以来,短短两年时间,就在两湖和三湘七泽水旱两道上叫出很大的字号。没曾想刚刚北上,先被云海芙蓉马小倩百般凌辱,如今竟连一个丝毫也不起眼的秃头乞丐也敢向她吆三呼四,横眉瞪眼,她哪里还能忍受得住!借娇躯一退之际,顺手扯出独门怪刃锁魂鞭,开头第一式,就用上了“穿云拿月。” 以上说过,秃鹰高振羽乃北六省丐帮中的杰出人物,又身为帮主的门下首徒,自能认出血玫瑰手中的锁魂鞭。 忙把手中的打狗棍一旋,招出“盘旋缠打”,既封挡开洪如丹的那招“穿云拿月”,自己也乘机飘出去八尺开外。 疯霸王鲁夫趁打斗双方乍然一分之际,气抖丹田,舌绽春雷般地喝道:“请各位暂停贵手,先天无极派掌门大弟子曹玉求见贵帮龙头。” 秃鹰高振羽正想展开鹰翻雕扑的轻灵身法,领教一下声威震湘广的锁魂鞭,硬让疯霸王鲁夫给搅黄了。心头一火,厉声喝道:“你老小子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北六省的丐帮总舵,活腻味了是不?” 说真的,秃鹰高振羽要是真知道面前老者就是三狂一疯之中的疯霸王,再借给这小子两个胆,也不敢对疯霸王这等无礼。 疯霸王鲁夫挨了秃鹰高振羽这一顿臭骂,上下打量了秃鹰高振羽一番问道:“请问少当家的,今年贵庚几何了?” 秃鹰高振羽傲然答出一句:“不才现年三十岁!” 疯霸王不怒反而羞愧了,知道自己死心塌地保护淫妇红玫瑰艾群几数十年,江湖上的所有人早就不提自己了。 三十岁左右的后起之辈,哪里还能记起自己!若不是武凤楼曹玉师徒挽救了我,我疯霸王鲁夫真会从江湖上除名了。 想到这里,毫不生气地说道:“在下疯霸王,陪同先天无极派的曹玉曹少侠前来求见贵龙头!” 周围几百名丐帮弟子,虽没见过鲁夫,可对疯霸王这三个字久有耳闻,何况鲁夫原籍也是山东。秃鹰高振羽先被疯霸王三字震得一惊,然后改颜相问道:“请鲁前辈恕我高振羽有眼不识泰山,我这就派人去请家师。”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有当年三狂一疯中的人物出面,北六省丐帮龙头怪叫花吕展率本帮长老金鸡独立雷满天、执掌刑堂血手印卜问天,很快就出现在兴隆塔下。 没容北六省丐帮三头目和小神童等人互通姓名,互致寒暄,潇湘神丐任满堂忽然收起酒葫芦,站起身子,向怪叫花吕展喝问道:“是吕帮主你亲口下的命令,向我老花子索讨四煞神棒吗?” 怪叫花吕展闻言一怔。站在他上首的本帮长老金鸡独立雷满天将胸脯一挺说:“丐帮在北宋时,原分为南北两支。虽经女帮主玉罗刹曹慧娘合南北两支为一帮,可祖传家法四煞棒,都始终供在南七省分支之手。传至万历十四年,合而再分,而四煞神棒还是供在你们南七省手中。我觉得这样太不公平,早想公开索讨,又怕让武林同道耻笑。难得你任满堂今天途径此地,就请当众捧出,免得伤了和气。” 潇湘神丐任满堂哈哈大笑说:“一向拙口笨腮的雷老大,今天怎么突然口齿伶俐起来了?这一套话,怕是别人教你的吧?” 说完之后,又冷冷地扫了一眼刑堂堂主血手印卜问天。 心怀鬼胎的血手印脸色一狞说:“四煞神棒原是整个丐帮的祖传家法,岂能容许你们南七省一支独吞?识相的,趁早献出来,否则让你回不了岳州。” 潇湘神丐任满堂像是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说:“看起来雷老大刚才的那番话,是你卜堂主亲自所教了。 我不光知道你卜堂主和已故三湘七泽总瓢把子屠铁甲乃一师之徒,还知你和衡阳四怪是同宗兄弟。你今天所以挑唆雷长老这样做,恐怕是别有用心吧?” 听潇湘神丐任满堂上来就说出衡阳四怪,小神童曹玉虽然预感到一种朕兆,但又说不出个道理来。后来从血手印卜问天的残目缺耳上,联想到衡阳四怪的瞎、疯、聋、哑,才蓦地悟出,难道这些都和残人堡有关!不提小神童曹玉越往下想越觉得事情复杂,但见血手印卜问天磔磔阴笑说:“任满堂,你是丐帮南七省的前任龙头,当知丐帮的内部家务,绝不准外人干预。倘若违犯,就应以藐视老祖宗家法论处。现在我要你自动劝你同来的所有人,立即离开此地。” 血手印卜问天这一嘴咬得真够厉害,弄得一向胸无城府、专好直来直去的疯霸王没咒念了,困为事关人家丐帮的门规嘛!哪知别人认头,小捣蛋秦杰可不喝卜问天的这一壶,他突然搭腔说道:“要离开,别人离开,反正大爷我是不离开!” 疯霸王听完一怔,心想:你小子这是说的什么话?直气得血手印卜问天独眼一红,厉声喝道:“这是为什么?” 小捣蛋秦杰哈哈大笑说:“因为大爷我和姓任的老花子素无瓜葛,他是他,我是我,为什么离开?” 疯霸王一听乐了,心想:还是秦杰这娃儿会歪理正讲,叫对方还挑不了一点眼去。 卜问天果然让小捣蛋堵得一直脖子没办法,只好借题发挥追问道:“你小子是谁的大爷?” 疯霸王刚想阻止小捣蛋,小秦杰已口清牙白地吐出“你的”两个字来。气得血手印卜问天脸泛紫霞,刚想施展自己的阴毒功力殊砂掌,举手击毙小秦杰,早和他串通一气的本帮长老雷满天大手一摆,示意卜问天先别动手,然后面容阴森地向小捣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师父是谁?” 小捣蛋秦杰先是上下打量金鸡独立雷满天一下,然后却把目光停留在他的一条独腿上,不答反问道:“请问老人家,你是胎里带就的一条腿,还是让人给砍掉的?” 听罢小捣蛋比骂人还要难听十倍的缺德问话,别说疯霸王鲁夫认为秦杰在故意骂人,就连血玫瑰洪如丹也觉得太不像话了,这不是逼着人家拚命吗?金鸡独立雷满天生性凶残,暴烈嗜杀,若不是顾忌有疯霸王鲁夫在侧,早就暗下毒手了。如今让小捣蛋激怒得三尸神暴跳,两边太阳穴都鼓起来老高,单脚只一顿,欺近到小捣蛋的身前,就想扬起右肋下的钢拐…… 小捣蛋秦杰的右手变戏法似的,托着两颗鸽子蛋一般大小的黑弹丸,嘴里挂出一丝阴笑,意思是:你们这群叫花子,有人认得这玩意吗? 第471章 金鸡独立雷满天身为北六省丐帮长老,哪会认不出小捣蛋秦杰手中玩弄的铁弹丸,就是毒剑雷珠南宫焰的独门火器雷火珠!心想:怪不得这小子胆敢大模大样。同时也知道只要对方把手中的两颗雷火珠朝人丛中一抛,最少也得有几十名叫花子死去。雷满天傻眼了。 小捣蛋秦杰马上端起来子,只见他胸脯一挺,朗声说道:“在下秦杰绰号人人躲,奉署理锦衣卫都指挥之命,陪同掌门大师哥曹玉,特来查缉一个名叫吕展的要饭花子。”小秦杰这一满嘴跑舌头,打出师父李鸣的硬招牌不大要紧,可把一贯胆小怕事的怪叫花吕展吓坏了。因为谁都知道,缺德十八手李鸣现在是暂时署理锦衣卫的都指挥,有道是好汉不斗官,更别说是锦衣卫的人了。 怪叫花吕展先举手挥退血手印卜问天和金鸡独立雷满天,然后拱手向秦杰试探道:“但不知吕展他身犯何律,能否告知小老儿?” 小捣蛋秦杰突然收帆转舵地长叹道:“秦某虽和吕帮主向未谋面。但对你的为人尚知一二,只是不该纵容包庇你的部下阴谋杀人,抢动财物,暗自勾结帮派,颠覆别人门户……” 常言道,知弟莫若兄。从小捣蛋挺身而出开始,曹玉就悟出他是在投石问路,也知道师弟是向卜问天和雷满天敲山震虎。因为以血手印和金鸡独立的阴狠凶残,在小捣蛋信口开河、罗列的一大片罪名中,哪能不犯一条!而且秦杰又口口声声打着锦衣卫的旗号,就让卜问天和雷满天两个凶徒再能沉住气,也吓得脸色大变,疑神疑鬼。这就是孙子兵法中的“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妙论。 小神童有意把火焰再燃大一些,马上帮衬道:“闲话少说,先把人扣下来再讲!”一面说,一面垫步拧腰往前就蹿,并还顺手抽出肩上的冷焰断魂刀。 可笑的是,那个心眼实得连气都不透的疯霸王,哪知真假!也把手中五尺铁枪,阴阳把一合,摆出抓捕凶犯的架势。 心怀鬼胎的血手印和金鸡独立二人,一时不辨真假,互相一使眼色,狡诈多端的卜问天双掌陡然一分,看似扑向疯霸王鲁夫,其实是欲进反退,猛地一个倒踏千层浪,兔子似地闪向了兴隆塔后。 只有拿着棒锤当针使的金鸡独立雷满天,左肋下的钢拐一点,立即腾身纵起,右手中的一根钢拐,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压向了小神童的当顶。 小捣蛋秦杰向所有在场的叫花子厉声喝斥道:“谁敢乱动,就以杀官拒捕罪名论处。”震住了在场的二百多名叫花子。小神童一见雷满天的钢拐奔自己当顶砸来,心想:该着你老小子倒血霉,我曹玉刚跟未婚妻子马小倩学会了“龙蛇八剑”,今天正好拿你开刀。 想到这里,手中的冷焰断魂刀先是一招“长蛇绕兔”,截向了金鸡独立雷满天的右腕,硬逼对方撤招自保;然后铁腕一翻,第二招用上“乌龙盘树”,砍向雷满天的那条金鸡独立右腿。 要知道,这“龙蛇八剑”乃神剑醉仙翁马慕起,早年仗着以成名的八招剑法,素以迅猛狠辣而称雄于世。如今再让独出心裁的马小倩把它改为刀法,传给了小神童曹玉,江湖上一般的头面人物都招架不住,何况雷满天功力虽高,毕竟残缺了一条左腿。忙不迭地用左肋之下的钢拐一顿地,猛将身形往上荡起,才闪避开曹玉扫来的一刀。 哪知他身形刚刚往下一落,单脚还未沾地时,小神童曹玉的第三招“龙蛇飞舞”又一次卷向雷满天的那条独腿。 金鸡独立雷满天也真叫曹玉逼急了,横心怪吼之下,突然改用“同归于尽”的打法,拚着剩下的一条右腿不要,下盘用的是金鸡独立,钉牢在地面之上,双手的钢拐,上砸小神童的天灵盖,下扫曹玉的脚骨拐。 须知高手相搏,一点空隙都可判出生死,何况雷满天给小神童留出中间这么一段空隙。 见空就钻的小神童曹玉,突然用上了看似险极的怪招,他先借抽刀错步之机,改用冷焰断魂刀插地,蓦地将身形转化为顺风扯大旗。这样既躲开砸向上面的一拐,也避开敲向脚骨拐的一拐,然后左手食中两指一并,不光闪电般地点中了雷满天右边的“环跳穴”,并还借对方钢拐的那一招,连人加刀向左侧横移出去近一丈之多。 不等小神童曹玉的身形站稳,被点中右边“环跳穴”的雷满天跪倒地上了。 所有在场的花子们,无不为小神童曹玉这一连串抽刀错步、顺风扯旗、出手点穴、借刀横移等漂亮动作而暗暗喊好,似乎倒下的不是他们北六省丐帮的长老。 勿须向金鸡独立审问,怪叫花吕展就可断定,卜问天和雷满天二人暗地里必有奸谋,一来怕牵连上自己,二来恨他们生心叛帮,先喝令秃鹰高振羽倒剪两臂,捆上雷满天,然后向曹玉秦杰二人表白道:“雷满天这厮该死,枉被吕某推为长老,竟然暗地里勾结刑堂堂主卜问天图谋不轨。幸得二位明察秋毫,洞悉其奸。吕某现在当众公布,将他们二人永远驱逐出帮,任凭二位从严处治。” 吓得金鸡独立雷满天嘶声大叫道:“都怪我雷满天瞎眼,不该轻信卜问天唆使。恳求从轻发落,我愿供出一切机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六回 听到金鸡独立雷满天愿意供出一切详情,最会使用怀柔手段的秦杰,马上请大师兄曹玉,给他解开了被点的穴道。 小神童曹玉也看出,雷满天羞愧得无地自容,连忙伸手解开穴道,并将他扶了起来。 北六省丐帮龙头吕展,也长叹口气对他说:“大师兄,并不是小弟想以弟欺兄,后来居上,一是师父决意将帮主之位传我,二是全帮上下一致推戴,我虽知师兄你常怀怨恨,也万万想不到你……” 金鸡独立雷满天悔恨交加地说:“都怪卜问天这厮,经常在一旁挑拨。也怪我时存怨恨之心,才酿成今日之大错,悔之何及。” 潇湘神丐任满堂正颜厉色说:“谁不知你雷老大是个胸无城府的人。所以从打一开始,我就怀疑你是受独眼龙的唆教。现在废话少讲,你还是快把详情供出,也好让吕帮主心中有底。” 雷满天未曾开口,先扫视了四周一眼。 素以精明强干著称的秃鹰高振羽,知大师伯不想让所有丐帮弟子听去这内部机密,双手一摇,立即挥退所有在场的帮中弟子。 金鸡独立雷满天这才说道:“卜问天这厮,利用我失去帮主之位,常怀不满,唆使我以丐帮十三代掌门大弟子和长老的身分,南勾衡阳四怪,北结剑笔双绝,通过三抓追魂邵一目,伙同……” 雷满天刚刚说到这里,竟突然翻身倒在地上不动了。 小神童曹玉和秃鹰高振羽,一齐弹地纵起,双双朝兴隆塔上射去。 可惜终因晚了一步,那个偷藏塔上,用狠毒暗器杀人灭口的神秘来客,早就鸿飞渺渺了。 疯霸王鲁夫用手中的五尺铁枪,将金鸡独立雷满天翻了一个过。 只见在雷满天颈后的“天柱穴”、脑后的“风府穴”、后背的“志堂穴”、肩后的“灵台穴”,以及位于身后由上下数第二与第三条骨缝之中的“精促穴”,各插一根闪现出殷红色光芒的钢钉来。 只把个见多识广的秃鹰高振羽惊吓得“唉呀”一声,说:“原来是她!” 北六省的丐帮龙头吕展,可能也从那五根钢钉上认出了来人是谁,顿时蔫了下来。 天塌下来都敢用头顶的小秦杰,纵声大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他能比我秦杰尿得高!” 吓得潇湘神丐任满堂再想伸手去捂他的嘴,已然不迭。只气得把脚一跺,恨声道:“你小子多早晚能改掉这胡嚼乱吣的臭毛病。但愿这位姑奶奶早就离开了这里。真要让她给听了去,非阉去你那传宗接代的三大件不可!” 听说射死金鸡独立雷满天的那位神秘来客不是大男人,而是三绺梳头发、两截穿衣裳的女人时,小捣蛋秦杰也真吓了一大跳。倒是性情粗野的疯霸王鲁夫,出于对小捣蛋秦杰的偏袒,毫不在乎地大笑说:“别说秦少侠还是不知者,难怪罪,就让真守在她的面前说,她也是三回看咱六只眼,还能反上天去不成!” 话未落音,大家只觉得眼前黑影一花,紧接着,吧吧吧吧四声脆响过后。 在场的众人,方才看出扇疯霸王鲁夫四个大嘴巴的,是一个三旬不到的黑衣丽人。 只见她面色粉白如玉,皮肤细嫩似雪,长眉凤眼,瑶鼻琼口,偏偏又穿上一身黑衣,更能衬得出黑白分明来。 此时,正俏生生地站立在疯霸王鲁夫的对面。 疯霸王早年虽曾陷身过温柔乡,那是他心地诚实,武功高强,被女淫魔红玫瑰艾群男的淫浪勾引所致。饶让如此,在江湖人物的心目中,始终不失为一条凛凛铁汉子。 眼下被一个不知姓名来历的黑衣女子劈脸扇了四个又脆又响的大嘴巴,虽说打得不疼,在面子上可实在塌不起。再加上又真没看出对面的女人有什么异乎寻常的地方。 疯霸王心中一发狠,霍地弹起,双手一合五尺大铁枪,随着自己的一声怒吼,连人加枪,一齐扑向了黑衣丽人。所用的铁枪,还是一式又凶又猛的“毒蛇出穴”。 只见那位黑衣丽人撇嘴轻笑,左肩一引,就横着移出去五尺之多。 按说,以疯霸王鲁夫在武林中的地位和闯荡江湖三十年的经验,早该光棍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第472章 可惜他却被四个大嘴巴打成了一气三分迷。 疯霸王一枪扎空之下,心头更加痛恨,一个“回身拗步”,手中枪改用了“斜柳穿鱼”。由于出枪迅猛,鲜红的血档都一齐紧贴在枪身之上。 黑衣丽人这一回不光不再嘲笑,反从樱唇之中,吐出一个“好”字,再次晃肩横移了。 好个疯霸王,不等第二枪“斜柳穿鱼”用老,陡将右臂一展,突然改招为“霸王摔枪”。 五尺长的镔铁霸王枪,挟雷霆万钧之势,横扫黑衣丽入的下盘双膝。 可能这一枪很出乎黑衣丽人的意料之外,身前身后,又全在霸王枪的笼罩之下,一时迫于无奈,两只纤足猛然一顿地,纤长娇躯拔空而起,闪避开疯霸王的铁枪横扫。 疯霸王一连三枪全部落空,只气得须眉立竖,乱发飘拂,双手一拧手中枪,也跟着腾空跃起,五尺镔铁枪化成“乌龙穿塔”,直指身在半空之中的黑衣丽人,成心想把她毁在这第四枪下。 万想不到,身轻如燕的黑衣丽人,猛把娇躯变为“紫燕斜飞”,左足一踹疯霸王的霸王枪杆,趁身形迅疾垂落之际,右脚一招“观音垂足”,直点疯霸王当顶的“百会穴”,招式既猛且快。 这时候的疯霸王,不光手中的五尺霸王枪被黑衣丽人踹偏在一旁,自己庞大身形完全暴露在黑衣丽人的凌空下击之下。别说回枪阻挡已不能够,就是想闪躲逃避,都来不及。只好长叹一声,闭目等死。 想不到那黑衣丽人,却能在自己的右脚尖快要点实的一刹间,陡地将纤足一平,改用右脚脚心,平踩在疯霸王鲁夫的头顶上。只踩得疯霸王腰躯微弯,惊声狂呼:“唉呀!” 于此同时,黑衣丽人却借脚下一踩一垫,娇躯早化成“彩蝶随风”,横着飘出去一丈左右,改回亭亭俏立的架式。 性情再为狂暴粗野的疯霸王,见黑衣丽人故意脚下留情不杀,也不得不感谢对方的饶命大恩。甩手把霸王枪向地面上一插,甘心承认自己是败军之将了。 黑衣丽人嫣然一笑,伸出纤纤玉指,向疯霸王头部一指说:“知道我为什么不点塌你的这个地方吗?” 疯霸王鲁夫脸色一紫,狂喘着粗气说:“不知道。” 黑衣丽人俏脸一肃,说:“因为你是江湖上唯一心口如一的老实人,所以我才不忍心杀你。” 小秦杰前跨一步,指着已经死去的雷满天问:“这位金鸡独立想必是因为心口不如一,才被你下手处死的。对是不对?” 黑衣丽人冷冷地一笑说:“希望你千万不要再卖弄你的鬼聪明,梦想套出一些情况来。否则,下一个轮到的准是你!”小捣蛋一伸舌头说:“希望你也不要过分相信自己的一身功力,梦想吓唬我人人躲。否则,丢人的事情说不定也会轮到你!” 几句话,噎得黑衣丽人凤眼一瞪,脱口怒斥了一声:“你小子真想找死?” 嬉皮笑脸的小捣蛋,可能成心想气笑这位不知姓名的黑衣丽人,不等对方那句“你小子真想找死”的话全落音,就正儿巴经地回答一声:“不想!”听了秦杰这句足能让人喷出饭来的俏皮话,不光在场的人同声大笑,果然连正在和他斗嘴的黑衣丽人,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 最会把握时机的小捣蛋,突然把双手一拱,和声说道:“在没有真正动手前,单以年纪而论,在下应当尊称你一声黑衣姑姑。请问姑姑贵姓芳名,仙乡何处,为什么夤夜到此,出手杀了雷满天?” 这就叫买卖不成话不到。刚才,黑衣丽人还口口声声威斥秦杰:“希望你千万不要再卖弄你的鬼聪明,梦想套出一些情况来……”现在却答出:“姑奶奶吴艳秋,祖籍湖广。夤夜到此,就是怕雷瘸子心口不如一,所以把他杀了。” 说到这里,冷冷地盯了秃鹰高振羽和怪叫化吕展师徒一眼,然后阴森森又说道:“看在你们认出我的子午火云钉之后,还能知道害怕,我决定网开一面,暂放你们一马,交出帮主令符,各自远远逃命!” 别看怪叫化吕展不仅身为北六省的丐帮龙头,还在江湖上很叫过几年字号,让黑衣丽人吴艳秋这么一威逼,竟自一声不响地从怀中摸出一片竹符来,抛在了场子中间。 黑衣丽人吴艳秋暂不去拾地上竹符,反把凤眼盯上了潇湘神丐任满堂,说:“交出你的四煞棒!” 可叹声威也曾震过三湘的任满堂,脸色顿变惨白,刚想用手中的四煞神棒击破当顶自裁时,早被冷眼旁观的小神童,一把将四煞神棒夺了过来。 于此同时,专门会钻空子的小捣蛋,弹地射出,左手就地先抓起地上的竹符,右手及时一甩七星透骨针铁筒。 也是该着黑衣丽人吴艳秋倒血霉,她不该既瞧不起小秦杰的二五眼功夫,又低估了小捣蛋的刁钻阴损花招,再让小家伙故意出手抢竹符一吸引,气得她哪能不跟着弹地纵出…… 说也好笑,好像黑衣丽人自己把自己送到小捣蛋那只七星透骨针下似的,就让她身轻似叶,灵巧如燕,在这骤不及防的袭击下,也万难逃避开秦杰的一蓬七星透骨针。 正在黑衣丽人吴艳秋自恨失策,情知受伤必惨的一刹间,小捣蛋秦杰却出她意料之外地噗哧一笑,缩手后退了。 过了半晌,黑衣丽人吴艳秋才抹去鬓角的冷汗,极为不解地向秦杰问道:“以你小子的这身功力,终今生今世,也许只有这一次能伤我的好机会,你却擅自放弃了,岂不可惜?” 小秦杰颓丧地反驳道:“你当我秦杰真有那么好的一片慈善心?实话告诉你吧,这是我那二斤半棉花套个眼镜的掌门大师哥逼我这样干的。他说,这是回报你刚才不杀疯霸王的恩德。我自知绝不是你吴艳秋的对手,北六省丐帮的令符,我不要了!” 嘴里说着,伸手从怀中掏出那片令符,恋恋不舍地抛给黑衣丽人吴艳秋,并还劝告大师兄曹玉,也把四煞神棒交给黑衣丽人吴艳秋。 吴艳秋心里一高兴口中说出:“算你娃儿识时务!”纤手一伸,刚把秦杰抛还她的竹符接到手,顿觉五根指尖一凉,宛如触碰到冰块一样,心头不由得蓦地一惊。 小捣蛋秦杰哈哈大笑说:“就冲你刚才那句终我秦杰的今生今世,只有一次能伤你吴艳秋的好机会,我就非让你再跌翻在我秦杰的手心内不可。” 让小捣蛋的这番话一威赫,黑衣丽人吴艳秋更觉得五根手指冰凉了,惊声问道:“你在竹符上涂的是什么药物?” 小秦杰不慌不忙地吐出“五毒桃花瘴”五个字。 黑衣丽人吴艳秋脸色一变,如见蛇蝎似地首先抛出了手中的那片竹符。然后,紧紧地屏住了气息。 捣蛋鬼秦杰小大人似地叹息道:“杀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怎可无。亏你吴艳秋还是湖广一带的拔尖人物,难道连消魂观音叶兰香成了我秦杰的大姐姐你都不知道,真是大意失荆州啊!” 小神童曹玉正暗笑秦杰,骗人还能拿出证据来。 信以为真的吴艳秋,弯腰先从金鸡独立雷满天身上起下那五根子午火云钉,一面在雷满天身上擦抹钉上的血迹,一面向秦杰摊牌道:“以目前和你们的距离而论,我只要把手一扬,准让你们同来的四人,每人挨我一根火云钉。你信是不信?” 小秦杰先正色答出一个“信”,然后又嬉皮笑脸说:“我知道,你留下最后一根钉,是想和我们一起去见阎王爷打官司!” 吴艳秋刚想发火,偏偏拿个棒棰能当针的疯霸王插口对她说:“以你吴姑娘的灵慧和处境,难道还想一个劲地在这里拾蘑菇?” 这句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黑衣丽人吴艳秋说不定还能思索考虑一下;从疯霸王的嘴中说出来,分量可就大不相同了。第一,疯霸王始终得感激她饶命不杀之恩;第二,疯霸王胸无城府,从来不慌言骗人,第三,疯霸王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地性急变色,话出真诚。再加上她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身中五毒桃花瘴不能持久,利在速决,所以就越发深信不疑了。 巧就巧在还有一个深信不疑的性急人,他就是劝说黑衣丽人赶快离开的疯霸王,脸色一肃大声喝道:“我疯霸王一碗水往平处端。秦少侠拿出解药,由我亲手交给吴女侠。再请吴侠马上离开此地,双方的梁子,哪里碰上哪里算,错个地方都行!” 最会拿架子的小秦杰,直到吴艳秋点头答应许久之后,又经过疯霸王追问了三四遍,方才取出一个雕工极为精细的羊脂玉瓶,一拔开塞子,倒出一粒其红如火的小药丸,隔好远都能嗅出它的清香喷鼻来,由疯霸王转交吴艳秋。 直到吴艳秋服下丸药后走远了,小秦杰才指着疯霸王鲁夫向南七省丐帮的任满堂、北六省丐帮的吕展说:“你们二位,还不赶快谢谢鲁大伯的大力成全,保住了丐帮令符和四煞神棒。” 疯霸王刚想说“鲁夫何功之有时”,血玫瑰洪如丹早笑得打跌说:“可叹一代女杰吴艳秋,竟让你小兄弟给冤了一个底朝天。小心她以后活剥了你。” 小捣蛋秦杰丧气地说:“在我所玩的把戏中,数这回玩得最糟。若不是鲁大伯及时给我盖毯子,非露出馅子不可。看起来,还得跟我师父多学学!” 急于赶到残人堡的小神童,双手向潇湘神丐一拱手说:“多谢你老人家为曹玉千里奔波,还被马小倩冒犯了贵帮的家法。等晚辈把残人堡的事情办完。一定禀明师长,亲自赶赴贵帮上香赔罪。现在请老前辈暂去北六省丐帮总舵盘桓,不敢再劳动你老人家的金身大驾了。” 第473章 这就是小神童曹玉的尊老爱幼长处。刚才潇湘神丐任满堂虽没有明显毁在吴艳秋手下,总算栽了大跟头,哪肯让他再和冤家对头去会面,徒增汗颜!所以,才请任满堂暂时跟吕展师徒去盘桓几天。 潇湘神丐任满堂只好怏怏而去了。 幸亏疯霸王鲁夫从泗水公刘府挑来的三匹马,无一不是上好良驹。除去让疯霸王和血玫瑰各骑一匹外,小神童曹玉和师弟秦杰两个人一马双跨。 天聋地哑弟兄俩创立的残人堡,位于山东长清县境的方山脚下,也是东岳泰山的西北麓,靠近灵岩寺不远。 第二天寅正时分,四人三马,先来到灵岩寺外。由于小神童曹玉老是预感残人堡必发生了意外,经过和秦杰、洪如丹二人商议,决定临时先寄居在灵岩寺内,暗中去探残人堡。 这座灵岩寺,乃山东境内的极大寺院,兴于北魏,盛于唐宋。鼎盛时,寺内殿阁曾多达四十余处,禅房五百多间,僧侣近千人。与天台国清寺、江陵玉泉寺、南京栖霞寺,同称四大丛林。寺院布局宏伟,威严壮观,光主要殿阁就有千佛殿、大雄宝殿、御书阁、钟鼓楼、辟支塔等。 寺周围群山环抱,深幽寂静。寺内外的汉柏、摩顶松、朗公石、可么床、一线天二对松桥,以及“五步三泉”、“镜池春晓”、“方山积翠”、“明孔晴雪”等等胜景,小神童幼时就曾听祖父铁笛仙曹鹏多次说过;况且,古人有“灵岩是泰山背的最幽绝处,游泰山而不到灵岩寺是失策”之说法。 有道是千里有缘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小神童曹玉叩开山门的第一眼,就认出半年以前自己跟随师父武凤楼,前去杭州西湖灵隐寺,交还五凤朝阳宝刀时,会过面的广亮大师,正从大雄宝殿中踱了出来。 僧俗二人的会见,虽然称不上万里他乡遇故知,也算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了。 让进大殿后,小神童曹玉不光得知广亮大师已被灵岩寺住持方丈请来掌管御书阁,并还意外得知残人堡的天聋地哑两老人,业已退居福寿厅,改换一个姓田的员外当堡主。 曹玉和秦杰一再追问这个田员外是何许人也时,御书阁主广亮大师就摇头推说不知了。 心急如焚的小神童,倚仗广亮大师和师父武凤楼、师叔李鸣交谊颇深,形于词色地一再追问。 广亮大师竟然以安排他们四人住处为借口,合什为礼告退了。 小神童还想追出,早被师弟秦杰阻止了。 这时,始终以完成鬼王遗命为己任的血玫瑰,霍地站起娇躯说:“依我看,咱们继续问下去,就好像孔圣人说的‘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倒不如直接闯入残人堡,指名索见天聋地哑两老人,岂不一切真相都能大白了。” 第一个符合洪如丹的,就是憨大性直、为人粗野的疯霸王,他附和说:“还是洪姑娘说得对,天聋地哑两弟兄,为了造福残疾人,自愿入十八层地狱,硬是充当聋子哑巴三十年,才感动得慈人善士、江湖各派,纷纷解囊捐献,共同成此善举。这个不知姓名的田员外是什么东西?竟敢李代桃僵地当上了残人堡主,我疯霸王头一个不答应。” 哪知平常戳破天都嫌窟窿小的捣蛋鬼,愣了半晌,方才吐出“此非善策”四个酸溜溜的字来。 血玫瑰洪如丹又好笑又好气地说:“我今天真是病急偏遇慢郎中。什么是善策,你倒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做梦也想不到小秦杰一伸懒腰说:“就目前而论,只有大啖灵岩寺的丰盛素席,才是最最上等的善策。”说完,抬腿跨出了大雄殿。 气得疯霸王鲁夫圆睁怪眼说:“这小子简直是扶不起来的刘阿斗,咱三人去咋样?” 小神童曹玉动摇了。因为要有小捣蛋秦杰在这里,那是两人对两人,去与不去,各占一半;现在小捣蛋扬长一走,曹玉马上就处于二比一的劣势了。凭心而论,小神童曹玉是赞成秦杰暂不莽撞的办法的,如今让洪如丹和疯霸王两人一逼,再加上又怕天聋地哑两兄弟遭受了意外,心中一活动,就让洪、鲁二人左右了。 去掉了小捣蛋秦杰,正好是三人三匹马。三个人顶风冒寒,蹄声得得,不到正午,已抵残人堡外。 对于残人堡,凡属先天无极派的门下弟子无不熟悉。 因为在追捕七凶的时候,穿肠秀士柳万堂就潜逃到这里,被其弟七指翻天柳金堂窝藏了起来。为此缺德十八手李鸣、小神童曹五,甚至连女魔王侯国英都曾经到过这里。 这才引出女魔王剑劈七指翻天柳金堂、武凤楼感化收服柳万堂、鬼王司谷寒亲口答应代义子小神童向残人堡捐献十万两白银、小神童自报奋勇充任残人堡护法等等一系列的事情。 如今小神童勒马残人堡前,已经物是人非了。 疯霸王引吭连喊三四声,残人堡的两扇大铁门硬是紧紧地关闭着不开。 气得疯霸王一连用了三个靠山背,几乎震塌了残人堡的高大门楼,里面方才打开堡门。 先是八名聋哑壮汉,每人一口青光闪闪的鬼头刀,身穿蓝色劲装,脚登薄底快靴,朝两边一分。中间闪出一个魁伟高大的半百凶僧,身披大红袈裟,宛如一片火云,飘到了小神童曹玉等三人的面前。 血玫瑰洪如丹怕疯霸王鲁夫露出破绽,又不愿过早让心上人出头,忙把俏脸一寒,冷声向高大僧人斥道:“残人堡乃收容所有残疾人的慈善所在,可不是你们出家人清静修行的寺院,怎好混迹其间,滥竽充数!快请出里面的堡主来,就说捐献资助的人来了。” 按说,血玫瑰洪如丹的这番话,虽不是四面见光,八面见线,也称得上四平八稳,无可挑剔。哪知,高大魁伟的红衣凶僧,平手一打问讯,口念:“阿弥陀佛!”然后沉声说道“佛主有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又曰,‘济残扶疾,善之大也’。贫僧这才自断一指,投入残人堡,急残疾人之冻,济残疾人之饿,四出奔波,到处募化。请问,这算是混迹其间呢?还是算滥竽充数?敬请女施主指教!” 高大凶僧这几句话,说得还真有分量,直让不善词令的血玫瑰穷于答对。 最后,还是小神童曹玉突然问道:“天聋、地哑两位堡主近日可好?” 红衣凶僧虽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回答说:“托庇尚佳!” 听红衣凶僧还承认两老人为堡主,小神童不放松了。 首先从疯霸王鲁夫的肩胛上,拿过那个内藏在徐州才换成十万两银票的小布包,将它放在地上,先摊开再包好,然后单刀直入地说:“这是三年前就捐献给贵堡的十万两白银。烦劳法师请出贵堡堡主来,好能当面交割。” 须知,十万两白银可不是小数目。除去恶鬼谷气大财粗,已故鬼王司谷寒出手大方,谁肯一出手就浪掷十万雪花白银!红衣凶僧的眼睁大了。原来这个凶僧,本是空门中的无耻败类,自号不空,意思是酒、色、财、气样样不空。所以一眼看清小神童布包内的银票,清一色是京城四通银号、徐州分号的大面额银两,早就“酒不醉人人自醉,财不爱人人自爱”了。 小神童曹玉的眼力是何等的锐利!趁凶僧不空的两眼射出贪婪之色时,故意装作想把内藏银票的布包再抛给疯霸王的样子说:“既然两位堡主都不在,咱们只好暂回了!”说完,真的转身欲去。 亲自送上门来的十万两雪花白银,红衣凶僧焉肯放过!刚才的略现迟疑,只不过是思考如何措辞罢了。见状立即再次双手合什道:“贫僧这就去请堡主,请公子们随贫僧入堡待茶。公子里请!” 曹玉听凶僧只吐出堡主二字,知道他指的是新任堡主田员外,也就佯装不懂地率先抬腿进堡了。 一进堡门,小神童曹玉就发现,这座有名的残人堡,由原来的只讲实际不讲排场,一改而为富丽豪华了。 进入重新建造的豪华大厅,两个哑童刚刚奉上香茶,小神童曹五就再申前言,要凶僧不空和尚请出天聋、地哑两堡主。 不空和尚眼珠一转,立即合什退出大厅。 血玫瑰乘机向曹玉和鲁夫二人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在没有见到天聋、地哑两位老人之前,任何食物和茶水,一律不能入口。 工夫不大,凶僧不空在前,后面随着一个年近四旬、身材矮小、面黑如墨、骨瘦如柴的黑衣中年人,从容自若地跨进了大厅。 小神童曹玉刚想说“在下要见的是天聋、地哑两堡主。你是何人,胆敢冒称堡主”,血玫瑰洪如丹早霍地从座椅之上站起,涩声说道:“原来所谓的田员外,就是你黑心员外田不满呀!我们曹少侠指名要见的,可是天聋、地哑两堡主,你黑心员外田不满到这里干啥?” 田员外一下子变成了黑心员外田不满,向来都以聪明机智自负的小神童,顿时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渐渐下沉了。 原来,小神童久住京城老驸马府,而老驸马冉兴又拿曹玉当亲孙子一样看待,举凡穿宫进院、登楼入阁,甚至夜宿银安殿,都是常事。日子常了,对那些皇亲国戚、阁部大员,即使不能全部认识,大多数也都有个耳闻。特别对眼前这个黑心员外田不满,他听说得更为详细。这田不满是东宫田娘娘的娘家侄儿,国丈田宏遇同胞兄长田宏道的嫡亲孙子。虽然出身世家,还练有一身不错的武功,因为人过于阴毒狠辣,才被人称为黑心员外。田妃封为东宫后,也曾多次向当今万岁推荐,想把这小子塞进锦衣卫中供职,都被老驸马冉兴和秉笔太监王承恩苦奏阻止了。 第474章 田妃后来也觉察出田不满的作恶行径和到处招摇撞骗,虽将他责斥了几顿,终因是自己的娘家侄儿,下不了狠心。 这样,就越发助长了他的凶焰。如今不知受谁的唆使,竟闯到残人堡,充当起堡主来了。这倒把自己绑住了手脚。 就在这时,一贯倚仗自己是皇亲国戚的田不满,阴森森地一笑说:“这句话,幸亏出自你洪姑娘之口;倘若出自另外一个人之口,本堡主准会叫他后悔一辈子。” 疯霸王一怒,瞟眼看出小神童,只把双眉一挑,并没有立即拿出颜色给对方看,心头的火气更高了,呼地一声站起身来,双脚之下的两块方砖,都被他硬生生地踩碎了。 对疯霸王烈火般的秉性,小神童曹玉当然熟知。为怕把事情弄僵,只好挺身而出说:“在下要见的,是残人堡主权立达和副堡主权立远!” 别说黑心员外田不满没见过小神童曹玉,就是见过了,他也绝不会把曹玉这种毛孩子放在心上。所以在听完小神童这番话之后,极为自傲地说出:“我就是残人堡主。” 小神童曹玉强自忍住心头的怒火,接着说:“权氏昆仲合创残人堡,造福残疾人,有目者无不共睹,有耳者无不同闻。阁下怎能自封为残人堡主!” 田不满将头一昂,冷冰冰地说:“你娃儿所说的,那是若干年以前的旧事了。” 小神童曹玉有心马上翻脸,合三人之力,出手怒惩黑心员外田不满,终因顾忌东宫田娘娘乃当今最为宠爱的皇妃,再加上田妃多次替师父武凤楼解围,只好强压怒火,冲血玫瑰洪如丹和疯霸王鲁夫说:“咱们走!” 不等曹、洪、鲁三人走出大厅,黑心员外田不满喝斥了一声:“且慢。” 小神童一个“黄龙翻身”转过躯体,说:“何事留我?讲!” 黑心员外田不满用手一指疯霸王鲁夫肩头的布包,说:“留下它再走!” 血玫瑰洪如丹也陡地一个“风旋云转”,秀目一瞪说:“你别贪心妄想!” 黑心员外诡秘地一笑说:“多谢洪姑娘提醒我,我要你也一齐留下来!” 血玫瑰洪如丹一句“凭你也配”刚出口,大厅门外的台阶上,早出现了一剑残边天福、一笔钩边天寿兄弟二人的高大身影。显然在黑心员外没来大厅之前,早就有所准备了。 气得疯霸王鲁夫磔磔一声怪笑,左手一拂霸王铁枪的乌黑枪身,说:“有种的,只管来拿太爷肩头上的十万两银票!” 凶僧不空先是一声厉啸,然后一招“反手摘果”,抓向疯霸王右肩头上的小布包。要是换上别人,身在大厅之内,手荷五尺铁枪,再让诡计多端的红衣凶僧这一近身搏斗,还真不大好应付;碰上疯霸王,可就是凶僧不空的悔气了。 站在原处纹丝不动的疯霸王,突然把枪纂从右臂之下向外猛一穿,马上变成像模像样的一招“肘底看棰”,正捣在不空和尚的“笑腰穴”上。 “笑腰穴”不光是人身的麻穴之一,由于此穴在软腰肋骨的末端,正当肾脏部位,一经点中,既能使人狂笑不止,还能让人全身无力。 该着这位“虽然跳出三界外,人还尚在五行中”的不空凶僧倒血霉,丢大人。先是瘫软在地面之上,然后真的狂声大笑起来。 小神童刚想暗示疯霸王在此不可出手太狠,免得闯下塌天大祸,不好收拾。因为曹玉知道,不光残人堡是天下闻名的慈善之地,田不满又是声威赫赫的皇亲国戚,谁在这地方杀了人,后果都将不堪设想;做梦也想不到,黑心员外田不满借弯腰搀扶不空和尚之机,暗自出指重点了凶僧胸前的“血海”、“血阻”、“玄机”、“幽门”四死穴。 可叹凶僧不空和尚,枉自死心塌地、忠心耿耿地追随黑心员外田不满,到头来,还是惨死在黑心主子的毒指下。 成心想移祸江东的田不满,故意一声怒喝,道:“好个阴狠毒辣的疯霸王,竟然一枪残杀了残人堡的一名管事。这条人命官司案,你老小子打定了。” 按理说,凡在江湖中,哪能不杀人!但大都是避开官面、凶杀恶斗所造成,事后拔腿一走,最终不过成为无头命案,悬挂起来了事,和疯霸王今天在光天化日之下,杀死的又是残人堡中的执事人员,可就大不相同了。 自知一步棋走错、满盘棋皆输的小神童,哪肯让疯霸王鲁夫为自己去身陷囹圄!急忙向血玫瑰洪如丹低喝了一声:“速护鲁大伯闯出残人堡,我来断后。” 哪知小神童命令下得再绝再死,血玫瑰洪如丹也决不会听从。仗着自己过去就和黑心员外田不满熟识,又知田不满还和自己的哥哥赤目蝎虎洪友亮叙过口盟兄弟,挺身遮在疯霸王鲁夫的身前说:“人是我杀的,官司归我打。否则,残人堡必将流血三尺!” 血玫瑰所以这样说,是有她的道理的。第一,他早就瞧出黑心员外田不满对她有垂涎之心,故把杀人罪揽在自己身上,想使用虚于周旋的缓兵计,先让小神童和疯霸王二人逃离此地;第二,有意点明,只要他田不满胆敢喝令拿下疯霸王,别说还有她和小神童从旁协助,光凭疯霸王鲁夫的一条霸王枪,就足以让残人堡血流成河。 但她却忘记了一条,田不满对死心塌地、铁心帮他干尽坏事的不空和尚,尚能立毙指下,哪还会怜惜残人堡中其他人的性命!再者说,人死得越多,小神童曹玉的罪名也越大。 田不满果然阴险地一笑说:“洪姑娘,你也太轻视我田某人了。别说一个疯霸王,就连武林三狂同时出现在残人堡,也绝不会放在我田不满的心上。不相信你就朝四面八方细瞧瞧。”说完,真的挥手让一剑残、一笔钩二人闪开一旁,让被围在大厅中的曹、洪、鲁三人走出大厅外。 不管是真是假,离开这形如鸟笼的大厅,终是条上上之策。洪如丹在前,疯霸王居中,小神童殿后,弹地从大厅之中蹿出来。只朝四面八方扫了一眼,就使平常极为自傲的小神童暗暗心惊了。 原来出现在曹玉眼前的,不光有一剑残边天福、一笔钩边天寿、血手印卜问天、三抓追魂邵一目,衡阳瞎、疯、聋、哑、四老怪等八人,并还有断魂琵琶言无改、五湖狂客柳成荫和一个五官全部移位、左手断去三指、两腿长短不齐的青衣老者。 血玫瑰洪如丹刚想悄声询问心上人,认不认识那个丑八怪老者,小神童曹玉早从对方的身材以及赤手空拳、肋悬两只豹皮囊上看出,这个极为丑陋的青衣老者,竟是当初在峨嵋山九老洞三皇台上,和三师祖江剑臣比较轻功暗器的一苇渡江申士业。想不到这老小子虽然棋输一着,失足掉下三皇台,居然还能保全住一条老命。如今让自己给狭道碰上了,以申士业老儿为人的阴毒凶狠,绝对不会放过我小神童曹玉。看起来今天这几关,够我小神童曹玉闯的。 黑心员外田不满似笑非笑地对洪如丹说:“常言说,女孩儿家父死从兄。你同胞兄长说的话,洪姑娘大概不能不听吧!” 血玫瑰洪如丹刚想回说“我大哥洪友亮还能向着你田不满”?陡听黑心员外田不满向一个独手大汉说了声:“快把洪副总管请到这里来。” 实在出乎血玫瑰意料之外的是,那个被独手大汉请来的洪副总管,竟然真是她的同-胞亲哥哥赤目蝎虎洪友亮。 看起来,所有和先天无极派以及小神童曹玉结过冤仇的死对头,大都集中在这座残人堡中了。 赤目蝎虎洪友亮先向堡主田不满躬身行礼,然后调转身子斥责妹妹说:“田堡主乃东宫田娘娘的内侄,密奉娘娘口谕决心为残疾人造福,全国上下无不钦敬,江湖道上万人归心。念你年幼无知,误为曹玉所骗,赶快离开他们,请堡主网开一面。” 开始还一再忍让的小神童,自从认出一苇渡江申士业,猜知这股子狂风恶浪,必然还是美人蛇无情剑冷酷心所掀起。除非自己反手自刎于当场,否则这伙子凶神恶煞决不会轻饶了自己。 想到这里,首先悄悄地向血玫瑰洪如丹说:“这场恶战,势在难免,你一定要谨遵我言,设法逃往徐州府,请我师父和三师祖迅速来此。凭我掌中的这口冷焰断魂刀和鲁大伯的那条霸王枪,拼死也要闯出残人堡,和师弟秦杰去会合。” 哪知小神童不说还好,话刚出口,血玫瑰洪如丹早抖手亮出锁魂鞭,不光先下手为强,还本着“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老法子,首先扑向了黑心员外田不满。 早就窝满了一肚子怒火的疯霸王,出手第一枪,就用上“厉弩穿心”,狠狠地扎向一苇渡江申士业,阻止他扑向小神童。 小神童曹玉不由得暗暗着急,心想:自己跟随师父和师叔,甚至和师弟小秦杰,在数不清的多次恶战中,无一不是如鱼游水,悠哉游哉,向来都是能胜则战,不战则走。如今可好,明明敌我双方,力量悬殊,贵在一战即走,他二人偏偏一上来就摆出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架势,准会连累自己,想不拼命都不行,情况危险透顶了。 以上这些念头,不过在小神童的大脑之中一闪而已,扑向田不满的血玫瑰,早叫断魂琵琶言无改和五湖狂客柳成荫二人拦住了。而那一枪扎向一苇渡江申士业的疯霸王,也让血手印卜问天、赤目蝎虎洪友亮,左右夹击了起来。 领头逼向小神童的,还是心黑手辣的一苇渡江申士业。一剑残边天福、一笔钩边天寿兄弟俩,还虎视眈眈地分峙在左右两边。 第475章 看样子,是防止曹玉不敌而走。 好个历经恶战的小神童,局势糟到了这步田地,渐渐逼向他面前的,还是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小师叔申士业,他还能笑容可掬地向一苇渡江申士业说了声“别来无恙”,然后方才亮出冷焰断魂刀。 气得一苇渡江申士业丑脸泛紫,怒吼了一声:“曹玉小儿拿命来。”出手就是“金鼓齐鸣”,立掌如刀地劈向小神童肩部和软肋。 小神童心里明白,别看一苇渡江申士业赤手空拳,自己还握有冷焰断魂刀,顶多支撑到四十招左右,自己就得毁在申士业的手下。如果容申士业把一百单八枚铁蒺藜和三十六粒铁蚕豆掏出,自己的处境就更岌岌可危。他决心不封不架一苇渡江攻来的这两招,采用了两军相逢勇者胜的拼命打法,起手就是一招“天地雷行”,暗含着“龙蛇飞舞”,罩向了一苇渡江申士业。 一苇渡江申士业咬牙暗骂小神童,哪有你小子这样的缺德打法!骤然被逼之下只好将身形向后一撤。 小神童一招得手后,哪里还肯给一苇渡江申士业留下喘气的机会!出招明明是抬手不空郝必醉老人所传的“雷鸣九天”,直劈申士业的当顶,突然又变成了马小倩新教的“长蛇绕兔”,反而斩向了一苇渡江申士业的下盘。 有时候申士业明明看出小神童施展的是龙蛇八剑中的“苍龙入海”,自然忙不迭地想收腰缩腿。想不到厉芒一闪,那口喷吐蓝电的冷焰断魂刀居然改为“惊雷轰山”,反而削向他的太阳穴。 黑心员外田不满虽然早看出一苇渡江申士业短时间内绝不会制服小神童,终因顾忌一苇渡江申士业的辈分长,声望高,有心派人助战,恐怕他反会羞脑成怒。一跺脚,只好任凭他们二人一对一地反复死拼了。 等到他把眼神扫向疯霸王力战卜问天和洪友亮二人的方向时,心中不禁吓了一大跳。 别看血手印卜问天和赤目蝎虎二人都练有一身诡异的动力,特别是那血手印卜问天,练的还是殊砂毒掌功力,一经运动,两只掌心顿呈殷红色,只要让他击中一掌,任何人都经受不起。无奈今天他们共同对付的,是力大枪沉的疯霸王。江湖上讲究的是:一寸长,一寸强。又说是,一力准可降十会。再加上疯霸王鲁夫决心豁出性命,也要替小神童曹玉扫清一些障碍。所以手中那条霸王枪,真好像大江中的一条恶蛟,掀起层层滔天浊浪,刺、扎、戳、挑、穿、劈、砸、崩、扫、压,疾如狂风,骤如暴雨,简直压得卜问天和洪友亮二人连缓口气的工夫都没有,只有一味的闪躲避让。 直到一剑残边天福、一笔钩边天寿看着太不像话,蹿上前去,替换下他们二人,才将疯霸王那雨骤风狂的七十二式霸王枪招勉强压住。 黑心员外田不满才心情轻松,有滋有味地转脸去瞧血玫瑰。 也不知是“一人拼命,十夫难当”,还是断魂琵琶和五湖狂客心存怜香惜玉,三个人竟然你进我退,此起彼伏。特别是血玫瑰的那条锁魂鞭,矫若游龙戏水,猛如怪蟒翻身,和言无改的那只铁琵琶、柳成荫的一口青钢剑,杀在了一团。 黑心员外田不满心头一火,决心用衡阳四怪换下断魂琵琶和五湖狂客二人。他将采取车轮战法,直到把洪如丹活活地累躺下,然后自己再出手活捉。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七回 别说血玫瑰洪如丹是一徒二师、身兼两人之长,既擅师父神行书生白天野的锁魂鞭,也能使师娘残缺五女的断魂钩,更何况今天是为心上人曹玉拼命,手中的那条锁魂鞭足比往日陡增了一半以上的功力。都是公子哥儿出身的断魂琵琶和五湖狂客,真正拼死决斗,自然相形见绌了。 一心垂涎血玫瑰的姿色、急于想得到洪如丹的田不满,从心底下对言、柳二人极度不满。 要说田不满这老小子,也真够黑心的,先打手势,唤过衡阳四怪,示意他们兄弟四人一定要活活累垮洪如丹。然后才厉声喝令言无改和柳成荫二人后撤。 断魂琵琶和五湖狂客双战血玫瑰不下,早就知道难逃一顿申斥,再让黑心员外厉声一喝,双双吓得心头一凉;又吃亏用的都是短兵器,早被恨得牙根痒的血玫瑰瞧出便宜来,先挥出一招“魂飞天外”,砸碎了五湖狂客的左肩琵琶骨。 然后趁言无改亡魂丧胆向后撤之机,反手再用一招“判官锁鬼”,正好缠住了他的右腕。 言无改再想挣扎,哪里还来得及。 早被杀红了眼的血玫瑰运功朝外猛一抖,除去那只精钢打造的琵琶掉落地上外,言无改的瘦长身躯随着洪如丹的一抖之力,本该朝大厅的墙壁撞去,偏偏这小子害怕撞碎了脑袋命难保,咬牙拼命一使千斤坠。只听肩头上的骨节“喀察”一声,硬生生地把言无改一条右膀臂,从肩部撕扯了下来。 疼得他一声惨叫,凄如厉鬼,顿时昏死在地面之上了。 心黑如墨的田不满只盼活捉血玫瑰,哪肯顾手下人等的死活!看也不看昏倒地上、血染全身的言无改,只管挥令衡阳四怪上去包围洪如丹。 和申士业打成略占上风的小神童,对黑心员外田不满的险恶用意,哪能不一眼看穿!手中的冷焰断魂刀一连挥出“奔雷闪电”、“震雷巽风”、“雷电交加”,并还夹杂了“龙蛇八剑”中的“狂龙闹海”、“毒蛇翻滚”,硬逼一苇渡江申士业连连后退了五六步。 趁此一缓的时机,小神童立即弹地腾空而起。原打算半空中一个“云里翻”,去和身陷包围之中的洪如丹会合。 万万没有料到,老奸巨滑、轻功暗器素称两绝的一苇渡江,不仅也随着腾空纵起,右手九枚铁蒺藜、左手三粒铁蚕豆,同时射向身悬半空的小神童。 以小神童目前的轻功绝技,焉能和一苇渡江申士业相比!幸亏他久经大敌,还能临危不乱,百忙中施展锁骨缩筋术,只避开申士业打来的七枚铁蒺藜和两粒铁蚕豆,最终还是被一苇渡江申老鬼击中了两枚铁蒺藜和一粒铁蚕豆,从半空中摔落下来。 幸得疯霸王连人带枪一招“凶鹰盘空”,拼死扫退一剑残和一笔钩,横枪挺立在小神童的跌落处。 早被吓得花容失色的血玫瑰,发疯似地一面狂挥手中的锁魂鞭,一面向衡阳四怪道:“亲不亲,故乡人。何况洪如丹死后,我师父、师娘和师伯绝不会轻饶了你们!” 说实在的,别看血玫瑰洪如丹一下子抬出来神行书生、残缺五女和万里孤鸿等三人,真还唬不住生性极为怪僻的衡阳四怪。只因眼见黑心员外田不满举手先追去了不空和尚的性命,接着又硬置奄奄一息的断魂琵琶于不顾,再想起从前不把乌云喷火筒喷向他们要害的小秦杰,顿时悟出追随黑心员外等于虎狼同穴,早晚必遭吞吃。大彻大悟之下,故意露出一些破绽来,放血玫瑰洪如丹扑过去和小神童、疯霸王会合。 小神童强自挺立起身躯,执意向洪如丹说:“趁目前黑心员外还会瞧在你哥哥的脸面,不致于对你下毒手,只要你能逃出去,田不满这厮必忌惮三师祖而不敢杀我。否则,准会同归于尽。” 洪如丹一面撕内衣给小神童包扎伤口,一面执拗地说:“快收起你的这份好意,也死了逼我离开你的这条心。咱二人生不能比翼双飞闯江湖,死也要同埋一穴于地下。” 小神童望着血玫瑰那神情坦然、视死如归的平静娇容,动情地叹口气说:“这是你自己想左了。我曹玉跟随师父、师叔,大小恶战不下数百次。为搜捕七凶,孤身卧底刘侯府,粉碎阴阳教,单人独斗葛伴月。今天,前有鲁大伯,后有你血玫瑰,我受伤都没想到死,你反倒打算生不同寝死同穴了。别忘记,我爷爷还等着抱他的重孙子呢。” 小神童所以能在杀机四伏、生命难保的危险时刻里,说出这种轻松可笑的俏皮话,都应归功于缺德十八手李鸣。谁都知道,李鸣越是杀星临头,头脑越能清醒,神情越冷静,口齿越伶俐,才越能化险为夷。 被小神童用笑话一逗,不仅血玫瑰粉面通红,抿嘴偷笑,就连一向木无表情的疯霸王也掀髯大乐了。 心黑手狠的田不满被激怒发火了,脱口喊出:“谁能生擒或杀死小神童曹玉,疯霸王肩头上的十万两银票就归谁!” 黑心员外田不满吐出的二十四个字,活像二十四滴冷水滴落在沸腾的油锅里,顿时炸开了。这就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也叫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连刚才还对血玫瑰网开半面的衡阳四怪物,也兴起了贪婪之心。 疯霸王一摆手中的霸王枪说:“势已危急,不能再缓。洪姑娘速护曹玉先走,我来断后!” 小神童一面紧盯渐渐逼近他们的那批凶神恶煞,一面悄声告诉二人说:“咱们一不能跟东面的剑笔双绝死拼,二不能自去闯衡阳四怪的长蛇阵……” 不等小神童曹玉往下说,血玫瑰洪如丹两眼一亮,抢着说道:“你是想闯我哥哥和卜问天两人堵截的影壁墙?” 小神童先摇一下头,然后悄声再对二人说:“我估计,影壁墙外最少有三抓追魂和一苇渡江在等着我们去送死,所以我决定向北闯!” 血玫瑰刚想说“那更闯不得”,小神童早强自忍受住伤口处的剧疼,急挥手中的冷焰断魂刀,卷向大厅之上的田不满。 再不肯闯向大厅的血玫瑰和疯霸王,也不能让受伤的小神童一个人去硬闯。 第476章 左边一条颤如灵蛇的锁魂鞭,右边一杆力可摧山的霸王枪,摆成二龙出水式,相继也扑了上去。 自负诡诈多谋的黑心员外田不满,在指挥堵截捕杀小神童的时候,确是费了一番苦心。在他看来,小神童准会利用洪如丹和赤目蝎虎是同胞兄妹这一点,所以密令三抓追魂邵一目,伙同和先天无极派有刻骨仇恨的申士业,潜伏在影壁墙外,他自己却故意虚张声势地率领二十名弓弩手,堵截在正面的大厅前,强逼三人向南闯。 哪知被头脑冷静的小神童识破了。 在刀、鞭、枪三种兵刃齐逼下,田不满的功力再高,也被攻得横移八尺,闪出了一条空隙,被小神童等三人闯进大厅。 暂时逃脱凶险的小神童曹玉,除去立即分派疯霸王把守厅门,自己和血玫瑰分别把守两窗,这才对二人说:“我之所以主张闯大厅,就是为了好好包扎一下伤口,恢复一点体力,等到天黑,好能多几成闯出去的希望。说不定现在的黑心员外田不满,正后悔得扇打自己的耳光呢。” 血玫瑰和疯霸王刚想把钦佩的目光投向小神童曹玉时,大厅的屏风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娇笑说:“你小神童考虑得不是不周密,田不满也真在为自己的失策而自恨。 但你也料不到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随着话音,被小捣蛋戏弄过的黑衣丽人吴艳秋,鬼魅似地从屏风后闪扑而出,一把抓住了小神童的右肩胛。 厅内三人,无一不是行家,谁都清楚,以黑衣丽人吴艳秋的精湛功力,只消五指一紧,小神童的右臂就算报废了。 惊得血玫瑰娇躯一颤,刚想张口惊呼,黑衣丽人吴艳秋俏脸一沉说:“你要真不怕烧香引外鬼,尽管咋呼好了。”意思是:只要你洪如丹不怕把黑心员外引进来,只管大声咋呼你的。 吓得血玫瑰赶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小嘴,不敢出声了。 倒是小神童曹玉,虽然身子被制,随时都有残身被杀的危险,还能毫无惧色地向黑衣丽人吴艳秋嘲笑说:“想不到冷艳孤傲的吴姑娘,也会屈身为田不满的座上客,我曹玉栽得不值!” 黑衣丽人吴艳秋玉面一寒,冷冰地威赫道:“身陷敌手,还逞口舌之利,不怕我一怒屠了你小子?” 小神童瞧也不瞧对方一眼,就答出来“不怕”两字。 吴艳秋先是一怔,然后带气问道:“为什么?” 小神童这才语音平静地说:“你我并非敌人,怎算身陷敌手!说的都是实话,不是口舌之利。我既未触你之怒,你焉能屠宰了我。” 黑衣丽人慢慢放开扣在曹玉肩胛上的那只手,上下打量曹玉一番,才幽幽说:“也只有号称五岳三鸟的江剑臣,才能调理出你和秦杰这样的全材。让我给你重新敷药扎伤口。” 为了防止田不满派人进攻大厅,疯霸王和血玫瑰毫不放松地守紧门窗。 黑衣丽人吴艳秋不光小心翼翼地替曹玉敷药包扎好伤口,还塞给他半粒清香扑鼻的小红丸。 小神童心神一松,悄声问:“吴姑姑此来,莫非成心搭救我曹玉?” 吴艳秋轻摇臻首反驳说:“不是。” 小神童纳闷地问:“既不打算救我,又细心为我医伤,这是为什么?” 黑衣丽人一面把从曹玉伤处换下来的血布踢向厅角,一面正色说:“为了想带你离开残人堡!” 这一回,聪明机灵的小神童更有些费解了,怔了一下问:“你想带我去哪里?” 吴艳秋轻轻说:“莲花洞!” 只听黑衣丽人吴艳秋说莲花洞三字,小神童就知道她是指相隔灵岩寺不远的五峰山莲花洞。相传那里是东魏至隋代年间开凿的。又开口问道:“为什么带我去那里?” 吴艳秋说:“带你去见两个人!” 思路特别敏锐的小神童恍然大悟:“是你把天聋、地哑两堡主请到了哪里?” 黑衣丽人马上更正说:“不是请,而是绑架!” 小神童火撞当顶地怒喝道:“说了半天,你还是屈身降服了田不满。” 吴艳秋格格一笑说:“任凭你怎么说我都可以,不听我的可不行。因为我刚才给你服下的是半粒追魂丹,六个时辰之后如不给你服解药,江湖上可就永远见不到你曹玉了。” 小神童曹玉怒道:“就让小神童惨死在你吴艳秋手内,我师父和三师祖也会把你碎成万段,以雪我曹玉之恨。” 黑衣丽人吴艳秋理也不再理会小神童曹玉,抬手推开窗户,扬声喊:“快快请出田堡主,我有话要告诉他!” 看起来,黑衣丽人吴艳秋在残人堡这帮凶神恶煞的心目中,还真有些大分量。 功夫不大,黑心员外田不满果真出现在大厅门外的台阶下。 黑衣丽人一上来就开门见山说:“我要把他们三人都带走,命令你的手下人不得阻拦。” 田不满冲动地喊出:“吴姑娘!” 吴艳秋极不耐烦地冷哼说:“我意已决,请你照我说的办。” 田不满虽是迟疑有顷,最终还是答应了。任吴艳秋把他们三人带出了残人堡。 早就见识过黑衣丽人那身诡异武功的血玫瑰,又知她给曹玉服了半粒追魂丹,哪还敢萌生异念。 倒是感吴艳秋有饶命之恩的疯霸王,在快要走到五峰山峭壁之下时,猛地把霸王枪一竖说:“鲁夫虽承吴姑娘的不杀之恩,但抵不住我和曹玉的深情厚谊。姑娘真想将他囚入莲花洞,就请先让疯霸王鲁夫断了这口阳间气!” 黑衣丽人毫未动怒地长叹说:“怪不得你能被艾群男笼络身边三十年,真是实心实性人。冲着你这个老实人,我不仅对他不虐待,还能解去他身上毒。但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疯霸王忙问:“什么条件?” 吴艳秋玉面一红说:“限三日内,让钻天鹞子江剑臣单独到此和我会见!” 疯霸王刚想再往下询问时,小神童已向他和血玫瑰使了一个眼色说:“速按吴姑娘的吩咐去办吧。” 目送疯霸王、血玫瑰二人走远了,吴艳秋果真拿出解药给曹玉。 小神童暂不吞服黑衣丽人交给他的解药,却冷不丁问出一句:“请问吴姑姑,和黑道四瘟神中的黑心姥姥怎么个称呼?” 黑衣丽人吴艳秋愕然一怔道:“你是从什么地方察觉道的?” 小神童这才把解药吞进了腹内说:“就在你递给我解药的一刹间!”吴艳秋摇头表示不相信。 小神童接着往下说:“你和黑心姥姥郝连秀,除去容貌上有丑俊之分外,其他无一不像到了毫巅,包括武功,身法、穿戴、神情,特别交给我解药时嘴角肌肉的收缩,简直和郝连秀肌肉收缩时一模一样。所以,我敢断定你和她必有极深的渊源。再加上你一心寻找我的三师祖。” 黑衣丽人吴艳秋这才点头赞叹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真能够举一反三,怪不得先无天极派能如日中天。对司徒平夫妻的一败涂地,我总算不觉得稀奇了!” 小神童只说出“敝派和黑道四瘟神之争,其曲绝不在我三师祖”,就被黑衣丽人的话岔开了,她说:“算你曹玉有眼力。我不仅是黑心姥姥的唯一徒弟,并且从五岁到十五岁的十年中,都是在他老人家身边长大的。”说到这,瞧出小神童脸色有些大变,忙又接着说:“实话告诉你,对我义父、义母的过去作为,连我当这徒儿的真都有些看不惯。否则,我绝不会十五岁时就离开了他们。我之所以要单独约见江剑臣,另有用意。” 小神童当然明白,别看吴艳秋话说得好听,黑道四瘟神中的贾善仁和郝连秀毕竟是她吴艳秋的授业恩师。从她出手就使用了子午火云钉和身上带有追魂丹来看,必然还藏有百脚金蜈燕尾针。它可是江湖人物推为天下第一的毒药暗器,一经射中,必无幸理。盼望自己三师祖千万不要大意才好。 吴艳秋瞟了小神童一眼说:“看样子,你好像有些替令师祖担心,是不?” 平素最为崇敬三师祖的小神童,哪肯替江剑臣示弱!马上反唇相讥道:“我是有些担心,但我所担心的,绝不是我的三师祖,而是担心你接不下他老人家的一刀三斩。” 吴艳秋向上一指说:“到莲花洞去见你的两位老朋友,要我扶你一把吗?”言下之意是问小神童:在被一苇渡江用暗器打伤后,能不能攀登五峰山西面的峭壁。 小神童摇头谢绝了。 原来这莲花洞的石刻雕像,最早开凿在东魏年间,天启六年又重新雕凿。石窟高约近丈,窟外另砌卷门,门额置“天启六年五月圣佛莲花洞”刻石。 窟内正壁雕石佛一尊,僧两座、菩萨两尊,四壁及拱门两侧雕小佛二百四十二尊,窟顶藻井雕莲花三十六朵。 洞外东石壁雕小佛十余尊。 目睹吴艳秋飞身攀登的轻身功夫后,小神童对这位神秘的女人更怀戒心了。幸好他受伤不重,又经过吴艳秋的敷药医治,早停止了疼痛。再加上身具“移形换位”、“黄泉鬼影”、“烈焰趋阴”三种轻身功夫,所以还能勉强攀登上去。 等到小神童随在黑衣丽人身后,停步在莲花洞外时,心中突然发生了一种奇想,总觉着自己那鬼得出奇的小师弟秦杰绝不会老老实实地呆在灵岩寺,也绝不能对自己硬闯残人堡而置之不问。但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到底去了哪里,又干了些什么,叫自己实在不好推测。 突然一声惊呼,唤回陷入沉思的小神童。 只见吴艳秋香肩一摇,双足疾顿,苗条纤长的娇躯陡然拔地腾起,直向峭壁顶端射去。 第477章 小神童曹玉猜知有异,急忙跨进莲花洞,方才看出迎面垂下来一大幅白绫,上面用墨笔画着一个黑衣丽人的狼狈逃窜状,旁边还写有一首气死人的西江月:“可笑黑衣女杰,透骨针下丧胆。竹符之上涂冰片,吓得丢人现眼”。 怪不得几乎能把吴艳秋活活气死。 细心的小神童再把莲花洞巡视一遍,从洞内存有不少食物和石壁上垂着两根铁练来判断,残人堡的天聋、地哑两老人果是囚禁在此处,如今准是让捣蛋师弟给救走了。 从莲花洞内走出,小神童还是解不开心中的疑团。当然,他对自己捣蛋师弟秦杰的聪明机智和刁钻本领,从来都不怀疑。可要真让他在这么一段时间内,以一人之力,既得盘出田不满的来历,又要查清天聋、地哑的被囚处,又把他们从陡岩峭壁之上的莲花洞中救走,确实有些力不能及。 翻上峭壁顶端后,小神童还是琢磨不出谁帮了秦杰的忙。又怕气血喷心的吴艳秋一旦找到了小捣蛋,势非扒下他两层人皮不可。经过这么一耽搁,小神童别说无处去找秦杰,相反连吴艳秋也看不见了。 呆立峰顶、正在举棋难下的小神童,突然觉得后颈一紧,让人给一把抓住了。 以曹玉现在的成就,不要说冷不防被对方一把抓实,想要欺近到他身侧三丈内都不太容易。如今不光叫人家贴近到背后,并还出手扣住了脑后要害。来人的身手和功力就不问可知了。一见小神童毫无还击和挣扎之意,身后的那人语带哂笑说:“算你娃儿还有自知之明,居然没让缺德小子给教唆坏。否则,老夫非扭断你的脖后大筋不可。” 话音刚落,小神童顿觉身子一轻,蓦地让那人抖手朝左侧一座高大的石笱上掼去。 幸亏小神童新近刚从未婚妻子马小倩学会了八变神偷任平吾的“鱼龙十八变”身法,危急中先一个空中前翻,稍微卸解前撞之势,紧接着叠腰一个“龙跃深渊”,落地时还用了“浪中翻滚”,才侥幸避免了万朵桃花开、血脑撒满地的奇险。 气得小神童张嘴刚想骂人,猛然认出是残疾人中的残疾老祖宗——塞外黑风峡的吴不残老人。心中一激灵,立即扑地而跪了。 吴不残不光不扶起小神童曹玉,反倒大马金刀地朝身后一块大石上盘膝一坐,冷冷地问道:“江三现在哪里?” 别看小神童平素天塌都敢用头顶,但对黑风峡的吴不残他可一点也不敢招惹。虽恨对方不该张口就喊三师祖为江三,他也不想形诸于辞色,并还不得不依实回答说:“他老人家三日后准来此地!” 听完小神童的话,这位又残又怪的老人,竟然闭上他那一大一小的两只怪眼。 尽管他对小神童这般地傲慢而无礼,曹玉也不敢不跪在那里,连起来都不敢。 足足跪有半个时辰,吴不残方才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喝令小神童起来后,这个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残的怪老人,竟然又阖上了眼睛。 自认倒霉的小神童,不得不直挺挺地侍立在吴不残的旁侧,等待他再次睁开眼睛。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吴不残第二次睁开眼睛时,对小神童那毕恭毕敬的侍立,好像有些满意,才和声问:“知道我来的原因吗?” 小神童在长时间的下跪和侍立中,早悟出吴不残的突然出现,一定是为了三抓追魂邵一目,也知他一年前就约请三师祖去塞外黑风峡,参加并帮助他首次清理门户。虽事涉黑风峡的门户尊严,小神童还是点头说:“知道!” 吴不残这才用身侧的铁拐指着身侧的一块石头,示意小神童坐下。 吴不残说:“孽徒邵一目恶习不改,先充当多尔衮的帐下杀手,后作了田不满的爪牙帮凶。只怪老夫瞎眼,不光收他为门下首徒,还尽传了我的所有武功。眼下清理门户的日期已到,凡我门下弟子无不赶回黑风峡待命。这孽徒不仅拒绝返回黑风峡,还毫无悔过自新之念。所以我才一个人入关,押他回转黑风峡。只盼令师祖能早一天前去赴约。秦杰和权氏兄弟已被我安排在洞真观中,你找他们去吧!”小神童二次跪倒,拜谢老人帮助秦杰救出天聋、地哑时,古怪的老人早又闭上了双眼。 只消翻过一个山峰就能找到秦杰、天聋、地哑三人,还能暂时摆脱黑衣丽人吴艳秋,小神童自是求之不得了。 到了洞真观,从竖立在观前的石碑上得知,洞真观原名神虚宫,俗称大庵。辽金贞佑年间建盖,元明两代均有扩建,直到崇祯的皇祖万历登基后,还钦命辟山重修,并传旨颁下全部道藏经。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和神剑醉仙翁马慕起、鬼刀司徒圣共同称为神剑、鬼刀、生死牌的尚天台,也就是女屠户李文莲的大师伯,自因杀孽过重,被华山派革除了掌门大弟子,取消了继任掌门的资格,曾一度遁入洞真观束发静心修道。直到女屠户为救江剑臣母子而葬身火海后,才又重新出现在江湖上。 进入洞真观,只见松柏参天,青翠欲滴。古银树一株,腰围约两丈。树高近百尺,始植于建观之初。内有古碑碣数十块,其中以《崔真人像赞》最为珍贵。查崔道人,道号真修,金代时出家,后在此修炼得道。碑正面画像为沈士元绘,上有元好问、刘祁、杜仁杰像赞各一。碑阴是真静道长小传,书、画、刻堪称三绝。 喘息不止的天聋权立达,委顿不堪的地哑权立远,一眼看清小神童曹玉进来,惨然一痛,几乎闭过气去。 小秦杰从旁劝说:“常言道,吉人自有天相。二位老人家如今不是脱离虎口了吗?就让他黑心员外田不满是国丈田宏遇的亲孙子,我秦杰也敢把他撕成肉条喂大鹰。两位老人家就擎好吧!”曹玉也跟着安慰道:“如今连我三师祖和黑风峡的吴不残老人都惊动出来了,他黑心员外还能反上天去!请两位老人家快把内中详情告诉我,也好转禀给我的师父和三师祖。” 天聋权立达先狂喘了一阵,然后说:“事先都怪老朽我有目如盲,没认出那个毫不起眼的丑陋伤残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一苇渡江申士业。更不该兴起了怜悯善心,收下他来。直到一剑残和一笔钩兄弟二人前来投靠,遭到我严厉拒绝时,申士业这厮才撕破伪装,亮出真正的身分,并还拿出独门暗器铁蒺藜和铁蚕豆,逼我们收下笔剑双绝……” 看出天聋老人话说得很吃力,小秦杰早挥手打断了权立达的话头,并把他扶正躺好然后说:“不需权堡主向下细说,早可断定,一切还是峨嵋掌教夫人冷酷心幕后策划的。这条美人蛇的手段也真高明,先让面目全非的一苇渡江混进来,就等于敲开了残人堡的两扇大铁门;再唆使一剑残、一笔钩两人来投,就让你们两位权堡主再想以向来不收江湖有名人物为借口,有一苇渡江这根骨头堵住嘴,有口也就万难说出了。” 小神童也接口说:“紧接着不外是他们三人先分别掌管了残人堡中的一些权力,再硬把黑心员外捧出来当堡主,威逼你们兄弟退隐福寿厅。然后伺机杀人灭口,促使先天无极派再不想和皇亲国戚拼生死都不行,好阴毒的狠招呀!”说到这里,小神童才问秦杰,自己和疯霸王、血玫瑰三人离开灵岩寺后,广亮大师向他透露过什么没有,只问得秦杰脸色一惨,凄然说:“都怪小弟追问太急,促使广亮大师不得不把田不满的真实来历告诉我,并逼我立刻离开……” 小神童一把抓住小秦杰,惊声急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小秦杰眼圈一红,切齿恨声道:“就因为广亮大师泄露出残人堡的机密,让凶僧不空和尚埋伏在灵岩寺的暗桩杀害了。” 早就预感到广亮大师将有不测,如今从师弟秦杰口中得到了证实,小神童惨然一痛道:“咱们先天无极派确实太对不起灵隐古刹了。先是为了借给师父五凤朝阳刀,住持方丈、罗汉堂首座、藏经楼主一齐被害归天,如今又连累广亮大师身死……”说到这里,小神童声泪俱下了。 也不知这是息息相通,还是心灵感应,就在小神童声泪俱下的时候,痴心苦恋他的血玫瑰,正好也在声泪俱下地痛哭着。不过哭的不是御书阁主广亮大师,而是南七省的前任丐帮龙头潇湘神丐任满堂。地点不是洞真观,而是兖州兴隆塔。 原来,血玫瑰和疯霸王二人为能尽快请来江剑臣,离开黑衣丽人和小神童,恨不能肋插双翅,马上飞回西楚故都徐州。哪知途经兖州府城时,突被丐帮弟子拦住,直到把他们请到兴隆塔,见到了北六省丐帮大弟子秃鹰高振羽后,才惊闻不光潇湘神丐任满堂和怪叫化吕展二人被人暗杀,同时还失去北六省丐帮的那块竹符和潇湘神丐的四煞神棒。血玫瑰一来悬念心上人小神童的安危,再痛心任满堂是为了自己的婚姻才相随来此的,两样伤心事凑合在一块,怎能不声泪俱下!幸亏旁观者清的疯霸王,坚持要先赶回徐州,请来江剑臣,然后再细查南北两支丐帮的龙头死因及令符和四煞神棒的下落。 一路趱行,于次日寅时到达徐州。不愿再受云海芙蓉马小倩凌辱的洪如丹,央求疯霸王去把江剑臣和武凤楼二人请到泗水公刘府附近的戏马台。随侍江剑臣前来的,还有六怪之中的胡眉。 依着武凤楼,哪肯让功力刚刚恢复的三师叔再踏征途重握屠刀!执意要自己前去。 江剑臣和声劝道:“你和三叔不同,你只要离开徐州一步,势必引起疯丫头马小倩的怀疑。以她那胆大任性的脾气,除去还俱怕你三婶娘一点外,恐怕谁也约束不了她,岂不害苦了洪姑娘! 第478章 再者说,这两天银屏突然患病,又不愿服药,你怎好在这时候离开!回头你只须告诉她们,我被八极怪叟拉去了东海不就行了吗!” 武凤楼虽有些不情愿,也不敢违抗三师叔之命。 对钻天鹞子独步武林的绝顶轻功,疯霸王鲁夫早在河北保定大悲阁就曾领教过,血玫瑰洪如丹自然也是如雷贯耳。所以不等离开徐州,就主动请江剑臣带胡眉先走。 素性好强的胡眉自被江剑臣收为侍女后,经过江剑臣悉心的指点,软、硬、轻三功加暗器,无不突飞猛进。 胡眉自从撇下洪、鲁二人,陪主人单独出城就道,早看出江剑臣表面从容自然,内心却正然焦急。就已发生的种种迹象表明,肯定又是峨嵋派余孽掀起来的波浪。再加上陷落敌手的是小神童,他不光是五岳三鸟的再传大弟子,还是继武凤楼之后的未来掌门人,倘有闪失,岂不遗恨万年。 胡眉为此,一上路就抖擞精神,专挑行人稀少的偏僻小道飞驰。酉时前后,就赶到了峄山。 依着胡眉,不赶到兖州绝不休息。终被体贴下人的江剑臣阻止了。 此时残秋将尽,气候已寒,天边一轮将落的红日,回光反照峄山。江剑臣仍着一袭青衫,遥望山上的奇峰怪石,陡峭峻拔,山阴处岩洞幽深,相互通达。 江剑臣知道,春秋战国时,邾国国君曾迁都于峄山之阳。残坦断壁,至今犹存。 后人建寺观,筑亭台,刻石纪胜,遂有“邹鲁秀灵”之誉。 主仆二人循着弯弯的盘山道,信步向上攀登。沿途之上的芥麦石、虎皮石、左龟石、试剑石、卧虎石、思亲石、探海石等,千姿百态,嶙峋兀立。 江剑臣见胡眉疲乏至极,就一边走着,一边笑着问她:“听说你们六兄妹是先成名于齐鲁,后扬威于燕赵。对这座有名的峄山,熟也不熟?” 胡眉何尝看不出这是主人对她的怜惜!这个原先被人称为六怪之一的“狐媚”子,自从随侍在钻天鹞子江剑臣的身侧,不仅武功突飞猛进,在气度上也大异从前。她微露梨窝浅笑道:“主人学贯古今,几乎足迹遍天下,还是请你给眉儿讲讲峄山吧!” 江剑臣这才停住了脚步,在那块探海石上坐下说:“别看峄山方圆不过三十里,光洞穴就有白云洞、居龙洞、隐仙洞、盘龙洞、石鼓洞、妙光洞、玉帝洞等多处层门复穴。到此让人时增神秘之感……” 善解人意的胡眉,一面把随身带来的水壶递给江剑臣,一面接着话头说:“当年我曾去过玉帝洞,知石像座下还有一洞,传说与东海相通,当地人称为海眼……” 江剑臣正细心听着侍女胡眉描绘峄山上的神奇传闻,忽然瞧见一条人影,轻点巧纵地向朝天泉方向逝去,入眼极为熟悉。 江剑臣先把水壶交还胡眉,长身一纵,就弹地而起,真好像一只钻天的鹞子向朝天泉方向追去。他倒要看看,谁潜伏在这座峄山。 等胡眉相继飞身登上朝天泉时,她的主人早已跃上了五华峰极顶。 原来峄山之上的朝天泉,在凌空旁出的一块巨石上,泉水汇集,终年不涸。五华峰乃峄山极顶之上的五座巨大并立的石笱,上刻“插天”、“风光霁月”等大字。 此时那条人影,早被江剑臣追赶得图穷匕首现,把身势停了下来。 钻天鹞子江剑臣沉声喝道:“不知好歹的韩老五,当初在九老洞前,江某要真想杀你,只须在掌下多加两成功力,早就震得你心肝五脏移位了。那时,就让你磕头告请华祖爷,也救不活你韩透心。今天又撞在江三爷的刀口下,你好像真是活得腻味了。” 看起来,那句“好死不如赖活着”还许真有道理。不然的话,这位一贯号称一枪抖威、二枪惊人、三枪追魂的韩透心,绝不会吓得脸色惨白,体如筛糠。 说来也真巧,江剑臣的话未落音,胡眉正好不失时机地飞身扑落,先向主人肩下一站,反手再从身上摘下钻天鹞子的短刀,双手捧送到主人的身前。 吓得三枪追魂韩透心一边后退一边说:“韩五再无知,也无知不到还敢自己来送死。我这是奉了……”话未说完,就结巴起来了。 胡眉娇声一笑,挖苦道:“想不到三枪追魂韩五爷,连话都吓结巴了。”说到这里,刷地将脸色一变,娇斥道:“你别仗主人向来不杀你这号的败军之将,我这个当侍女的可不管这一套。限你快把奉谁的差遣、来峄山干啥,老老实实地供出,俺主仆还能赏你一条阳关道。想用支支吾吾的办法来搪塞,门都没有!” 气得三枪追魂韩透心的那张老脸由红泛紫、由紫变白,实在压不下心头怒火,怪吼道:“对钻天鹞子江三爷,韩老五自是不敌;想不到连你这不成气候的狐媚子,也敢对韩五爷说短道长。只要你的主人不帮你,我准能三枪扎你个透心凉!” 当年名列六怪的胡眉,可能至今仍保留着一些怪脾气。含着一脸浅笑,静等韩透心满腔怒气发泄完,才笑着说道:“说真的,你韩透心的这番话,要是放在三年以前说,不等你的话落音,准能把我吓个半死。改到今天今时今刻说,可就让我胡眉齿冷了。不信,你就只管试试看!” 双方把话说僵,心黑手狠的韩透心暗暗高兴。他当然清楚,以江剑臣在武林中的崇高身分,就让自己真的把胡眉三枪扎死在当场,他江剑臣也绝塌不下脸来从旁相助。 天赐的良机,我韩老五可不能错过。胡眉呀胡眉,今天活该让韩五爷拿你垫背了。韩透心想到这里,双手一合铁枪,鲜红的一缕血档、明晃晃一尺二寸长的枪尖,在落日的余辉下,更显得寒芒射眼。为想速战速决,出手就是一招“潜蛟出洞”,宛如一只饿狼,暴然挑向了胡眉的天突穴。 鸟伴良禽身价高的胡眉,不光艺业比以前大进,临敌拼搏也比从前沉稳镇静多了。 如今冷眼看出三枪追魂韩透心急于奏效,不由得撇嘴哂笑,采取以逸待劳的办法,身化“彩云飞卷”,闪避向一旁。韩透心在愤怒头上,形如疯虎,一枪不中,双臂猛震,一缕寒芒,暴然刺出第二招“利箭穿心”,直扎胡眉的前胸。 面对韩透心这三枪追魂的毒招,胡眉也绝不敢卖狂。 晃肩斜身,第二次采用了“柳絮随风”的身法,横着飘出五尺才躲开这一枪?两枪失手,韩透心一声厉啸,手中枪陡地颤成了金鸡乱点头,上指胡眉的眉尖穴,下袭胡眉的窍阴穴,最后突然用枪法中最厉害的一招“穿肠透腹”,疾戳胡眉中盘的灵腑穴。 江剑臣心中一震,正埋怨胡眉不该把话说得太僵,绑住了我的手脚,让自己眼睁睁看着她处于千钧悬一发都不能出手救护。 万万料不到,整个娇躯无一不在枪幕笼罩之下的胡眉,竟然也敢斜身甩臂,用短刀背猛然外磕,像极了江剑臣四两拨千斤的“敲山震虎”,先卸去韩透心铁枪上的力道,然后翻腕一招“浪推孤舟”,削向了三枪追魂韩透心的右手五指。 幸亏韩透心不是弱者,虽在棋胜不顾家之下,竟未酿成“大意失荆州”之错。一时亡魂丧胆下,迅疾撒手扔掉了手中铁枪,接着施展出“平搭铁板桥”,才免去了断指之险,早吓得脸色惨白,鬓角流汗了。 一眼看出主人的两鬓之间也沁出来丝丝汗珠,无时不在感恩图报的胡眉,连继续追问韩透心的口供都忘了,旋身退回到主人的身侧,巧语如珠地笑道:“自从主人一刀威震褚屯子,眉儿抛去我的那把长刀起,我就无时无刻不琢磨主人那几式刀法。再加上主人不时地指点,还真让我找出了点窍门来!”说完,递给江剑臣一块洗得雪白的丝巾。 钻天鹞子一面接过胡眉递过来的丝巾,一面向三枪追魂韩透心发话道:“你连胡眉都抵敌不住,还是识时务为好。” 惨败到这种地步,三枪追魂韩透心凄然说道:“韩五先感江三爷的不杀之德,再谢胡姑娘不赶尽杀绝之恩。身为两次败军之将,永世不再言勇。我此次先一步来到山东峄山,是秘奉太上掌门司徒玄之命,暗地盯死勾魂娘子铁月娥。防止铁月娥再次潜逃,太上掌门也随后即到。” 听完韩透心的口供,江剑臣连汗都顾不得擦,随手把丝巾先抛还了身旁的胡眉,然后沉声问道:“此话当真否?” 韩透心说:“败军之将,怎敢胡言!” 江剑臣逼近一步再问:“勾魂娘子铁月娥现在哪里?快讲!” 决心供出一切的韩透心,当即从身畔掏出一张字柬,递给了江剑臣。只见上写:现已查清,叛逃淫妇铁月娥,孤身匿藏孟林。着令韩透心立即前往监视,由本太上亲去捕杀。如有丝毫差错,以图财卖放重罪论处。 江剑臣看罢,先将字柬交由胡眉收好,然后打发韩透心自行逃走避祸。为防胡眉体力不继,伸手抓起她的一只手腕,展开一气凌波浑元步,直向邹城东北角的孟林扑去。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八回 峨嵋太上掌门司徒玄字柬上所写的孟林,指的就是亚圣孟轲之林,座落在邹县东北角四基山的西麓。据林内《新建孟子庙记》中所载,北宋景佑四年,始在此发现孟子墓,建庙祭祀。元丰七年,朝廷又拨皇币三十万,增修墓庙,购置祭田,广植柏桧等树。到天启年间,墓田已多达四千五百多亩。 林内古柏参天,蔚然深秀,中有小渠,贯通南北。由神道至山前,渡过一座拱桥,再经石垒甬道,就可直达享殿大门。 第479章 享殿共五间,殿后即孟子墓。墓西还有三个古冢世传为孟孙、季孙、叔孙三人之墓。 别看胡眉和迷儿两女,在年纪上都小不了江剑臣多少,出于对主人的尊崇,平素几乎事之如父,钻天鹞子江剑臣也真拿她们当成自己的子女,早摒除了避嫌两字。所以江剑臣一直把胡眉带进了孟林,方才松开胡眉的手腕。 胡眉刚想问主人,“为什么不先去救护小神童曹玉,反倒为声名狠藉的勾魂娘子铁月娥浪掷这极为宝贵的时间”时,钻天鹞子江剑臣主动对她说:“有心行善,不为真善;被迫作恶,难判大恶。勾魂娘子铁月娥幼小失去父母,后遭恶人强奸,一度心情大变,才成了荡妇淫娃,复被无情剑冷酷心硬逼嫁给黑丧门,从此就更加破罐子破摔了。自从协助咱们挫折了峨嵋派,居然能洗心革面,顿悟前非,形单影只地藏匿在四基山,确实也很可怜。国英又答应过保护她,我怎好看她命悬一发而不管!快分头找一找吧!” 胡眉听江剑臣一说,也情不自禁地兴起同病相怜之感。回想起自己虽然能守身如玉,至今仍是处子之身,但在杀人越货上哪样不干!师兄妹六人不光被江湖人呼为六怪,并还投靠过魏忠贤,当了奸阉的爪牙。假如不是好心的主人收下我,处境也绝不会比勾魂娘子好多少。倒不如赶快找出铁月娥,让她也跟随前去残人堡。既救活了她一条性命,又增加了一个好帮手,岂不两全其美。 主意打定,首先就直奔享殿后面的三古探而去。 可能胡眉也是江湖黑贼出身,就像俗人所说的那样,鱼专寻鱼路,鳖会找鳖窟。刚贴近中间那座季孙冢,就看出来和其他二冢有些异样。仗着江剑臣又是顺着神道往里查,峨嵋派的来人绝对逃不出主人的一双眼睛。所以就不慌不忙地摸索起中间这座古冢来。 这时的天色,早黑暗了下来。幸喜胡眉有一双为了练打金钱镖而练成的夜眼,虽在夜幕笼罩下,凛凛寒风中,还是没耗多少时光,就摸索到浮放那里的一块巨石。先用自己的短刀慢慢把它撬活动,然后提聚出全身功力,将两只手紧贴在那道缝隙间,双臂一较劲,勉强把那块巨石移开,现出黑洞洞一个入口。 累成满头大汗的胡眉,连汗水都没顾得擦,就冲着入口喊叫道:“铁月峨姐姐,不要惊慌。我叫胡眉,代传家主母侯国英之命,要你马上离开此地,免遭峨嵋派的毒手。” 俗话不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以胡眉的胆大心细,万想不到在她的喊声未落时,早有一条黑影鬼魅般贴了上来。 暗藏在古冢之中的铁月娥,既辨别出喊叫自己的真是个女子,再听出是女魔王侯国英所派,掩身在贴近古冢门内处,又一眼看出胡眉毫无戒备地暴露出全身要害,断定不会有假。口中先应了声“多谢小妹妹的帮助”,就从古冢内钻了出来。 救护铁月娥的事情,竟然如此顺手,胡眉正暗喜自己必会得到主人的夸奖时,突从下首的叔孙墓后,凌空拔起一条黑影,一下子堵在了古冢的入口前,阴森森地向胡眉冷笑说:“多谢小姑娘替老夫诓出这该死的贱婢!” 不明真像的铁月娥,真把前来救护她的胡眉错认为是峨嵋派的帮凶。加上又看出堵住古冢入口的瘦长老者,正是时时都在追杀自己的太上掌门司徒玄,惊得浑身一凉,情知自己这番死定了。所以把一腔幽怨和怒火,完全发泄在前来救她的胡眉身上;一咬银牙,连人加手中的翘尖刀,一齐扑向胡眉。 若不是胡眉的临敌经验丰富,非让勾魂娘子给一刀勾去生辰八字不可。饶是那样,在这骤不及防的暴袭下,虽能避开要害,胡眉左边的柔肩也叫铁月娥给划了一道血口子。幸亏胡眉临危不乱地及时又喊出:“铁月娥姐姐,快到神道去喊我的主人江剑臣,我来阻挡这老不死的三招!。” 眼见胡眉血流半边身,还挥刀直扑司徒玄,勾魂娘子铁月娥这才真正相信胡眉是奉了女魔王之命来救自己的。 可惜却被自己错砍一刀。断定胡眉这个好心肠的姑娘绝对接不下司徒玄三招。自己虽怕得要命,也不忍把她一人撇下。也不知她忽从哪里借来的胆量,一摆手中的轧把翘尖刀,从斜刺里也扑了上去。 真是“一人敢拼命,十人都难当”。可叹赫赫乎堂堂乎的峨嵋太上掌门司徒玄,竟让两个胆大包天的女流之辈拼了个手忙脚乱。直到十多招后,才伺机抽出肩头上的一口纯钢利剑来。 受过江剑臣长时间指点的胡眉当然明白,司徒玄刚才那一阵子的手忙脚乱,绝不是自己和勾魂娘子武功高明造成的,仅仅是因为自己这方面的悍不畏死所致。眼见老家伙一剑在手,神威凛凛,加上至今不见江剑臣寻来,芳心不禁一沉。 旁边还有一个比她更为心惊胆战的,自然是做过司徒玄二儿媳妇的勾魂娘子铁月娥。对自己这个表面沉稳、温和慈祥的老公爹,她铁月娥自会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步。知道他的心黑手辣,阴狠恶毒,丝毫也不逊于现任掌教司徒平。他是提前退隐峨嵋金顶后,才把掌教之位让给大儿子司徒平的。凡峨嵋掌教必备的那些功力,他自然无一不精。就连那套失传已久的达摩一百单八剑和峨嵋派的柳絮剑法,以及连环追魂八剑、锁喉夺命七绝,也是这老匹夫亲自传给儿子司徒平的。凭自己和胡眉的这点技艺,只要让司徒玄这老不死的拔出剑来,还不是死定了!意狠心毒的司徒玄,恶狠狠地问胡眉:“你就是七凶六怪中的那个狐媚子?” 胡眉马上更正说:“不!我是钻天鹞子江三爷身旁的侍女胡眉!” 司徒玄老儿阴森森地不屑说:“那还不是一个样!” 胡眉两道秀眉向上一扬说:“不一样!” 司徒玄问:“为什么?” 胡眉道:“我要还是七凶六怪中的那个胡眉,见了你这位太上掌门,还不吓得扭头就逃命!” 司徒玄问:“如今呢?” 胡眉娇声一笑说:“事情明摆着,如今见了你,我不光敢于拔刀,还敢骂你一声老不死的。” 几句话,气得太上掌门司徒玄一震手中剑,颤出七个光点来。这老家伙也真不怕任人嘲笑他这是杀鸡动用宰牛刀,出手就用上了夺命七剑中“拨海寻鲸”,点扎胡眉的前胸要害。 吓得勾魂娘子铁月娥一声惊呼,几乎跌坐在地面之上。 孟孙古冢右侧的古柏树枝一颤,嗖地飞出一条淡淡的人影,在双脚尚未沾实地面前,左手就势把身处险境的胡眉推出圈外。在这奇险已极的时刻,钻天鹞子江剑臣蓦地出现了。 等到确信只有江剑臣一个人到来时,司徒玄极为阴险地说:“老夫为你可惜!” 江剑臣:“何出此言?” 司徒玄好像极有把握地说:“可惜你赫赫的威名,马上就尽付东流了。” 江剑臣冷冷一笑,从容镇静地吐出“就凭你”三字。 司徒玄诡异地一笑说:“天机不可泄露!” 江剑臣突然冒出一句:“从不为人真要像你想象的那么傻,绝不会被人喊成无人味!” 司徒玄像被蝎子螫了一口似地问:“你见过从不为人吴仁谓?” 忽从另一棵古柏树后,踱出一个黑衣驼背的中年人,冲峨嵋太上掌门司徒玄笑着说:“我是答应过你司徒玄,也说过一定找江剑臣算帐。那得在你和他拼个鱼死网破之后,可不是现在。” 钻天鹞子冷然嘲笑说:“这就是你司徒玄的天机不可泄露。” 被逼无奈的司徒玄,居然也步他儿子司徒平的后尘,抬手就是一招“怒海扬波”,袭向了毫无防范的钻天鹞子江剑臣。 江剑臣也真不愧被誉为独步武林的第一人,肩不见动,身躯就横移三尺,轻而易举地闪避开司徒玄苦练四十年之久的达摩夺命剑。江剑臣的那口短刀,自从上次在峨嵋山九老洞的三皇台上被峨嵋掌教削断,就从未携带过兵刃。后来他的好友乾坤八掌炉中仙陶旺按照他原来的短刀尺寸,精心为他打造了一口好刀,由胡眉和迷儿二女轮流替他带着,以防不测。所以,现在又赤手空拳对付达摩一百单八剑。 瞧出机会难得,司徒玄焉肯放过!继那招“怒海扬波”后,连续使出“碧波万顷”、“日出东海”、“漫天风暴”三剑。 霎时之间,简直像滔天骇浪,雨骤风狂般地向江剑臣全身罩来。 早领教过峨嵋派这套压箱底剑法的江剑臣,比上次会斗司徒平时可更沉稳得多了。光凭移形换位轻功,甚至连一招都不还,就躲开了对方的凌厉三剑。 司徒玄一声狂啸,“滔天狂浪”、“海市蜃楼”、“拨海寻鲸”,又是一连三剑。 成心想把司徒玄逼上绝路的江剑臣,还是仅凭一身超绝轻功,轻点巧纵地躲闪退让,一点也没有还击的意思。 司徒玄要是真能保持冷静,瞧出江剑臣的武功,确比前一次更为精绝,拼着塌下面子交代几句场面话,以江剑臣的豁达大度,绝不会把他逼上绝路。坏就坏在司徒玄始终放不下峨嵋三尊的大架子,更不肯向比他年轻四十岁的江剑臣示弱。一发狠,又施展出“冰冻江河”、“雾锁群峰”、“寒梅吐蕊”三剑来。 气得胡眉娇喊一声:“主人接刀!” 江剑臣一面施展自己的“踏虚如实”轻功,闪避司徒玄的疾袭,一面向胡眉说:“到该用刀时我自会伸手向你要,不用替我担心!” 经此一来,羞得司徒玄老脸一红,以致在施展“长岭飞雪”、“环宇冰雹”这两招威力极大的达摩追魂八剑时,就明显地少了应有的霸气。 第480章 偏偏别有用心的吴仁谓,在一旁敲打说:“如果我没有记错,赫赫有名的追魂、夺命十五剑,只剩下最后‘古刹钟鸣’、‘金鼎三足’、‘佛光普照’三剑了!” 这几句话更刺激得司徒玄浑身一颤,眼前发黑。是呀,威震武林的达摩一百单八剑中的精华,竟让江剑臣一个后生晚辈,光凭一身轻功就轻轻巧巧地躲过了。从今以后,峨嵋派的所有继任掌教,有何面目再使用这达摩一百单八剑!一阵心血翻腾之后,竟自喷出来一口鲜血,蓦地停手了。 从打一开始,就认定非死不可的勾魂娘子,哪肯放过这一闪即逝的千载良机!甩手发出学自司徒安的七支丧门仃,完全射进司徒玄的要害部位,这老儿扑地栽倒在地。 司徒玄惨死,江剑臣也为之深深一叹,叹息身为峨嵋三尊的太上掌门司徒玄,竟惨死在他的二儿媳铁月娥之手,也是孽由自作了。 江剑臣挥手先让胡眉帮助铁月娥把司徒玄的尸体拖出孟林,找个地方掩埋了。然后才向从不为人吴仁谓正色说:“江某自信与阁下素无嫌隙,为何伙同司徒玄前来寻仇?” 从不为人吴仁谓耸肩阴笑说:“吴某拦江三爷清谈,说我找你寻仇,那是一点不假。伙同二字,似乎有些不妥!” 江剑臣脸色一沉说:“就算你不是伙同,那寻仇二字可是你亲口说出?” 吴仁谓点头承认道:“话是我说的不假,可我最终倒帮你杀了司徒玄。江三侠不会否认吧?” 事实确系吴仁谓出言刺激了司徒玄,那位峨嵋太上掌门才被勾魂娘子乘机用丧门钉击毙。江剑臣不解地问:“我实在想不出你为什么这样做!” 吴仁谓说:“因为我也要向峨嵋派寻仇!” 江剑臣更为不解地问:“为什么?” 吴仁谓说:“如果不是峨嵋派出得价码太高,黑道四瘟神绝不会为其收买,也就不会一齐惨死在你钻天鹞子江剑臣手下,我吴仁谓也不会落得人单势孤。你现在懂得我的意图了吧?” 江剑臣先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向从不为人催道:“请阁下出手!”吴仁谓转脸就走并说:“现在不是时候。” 最为忠心护主的胡眉,哪肯轻易放他一走!不顾肩头疼痛,飞身挡住吴仁谓的去路说:“亏你好意思当面扬言寻仇,马上又抱头鼠窜。不怕在场人讥笑你是畏刀避箭的胆小鬼?” 挨了胡眉的一顿臭骂,从不为人不仅不气,反而笑呵呵地说:“江湖上谁不知道我吴仁谓,从来都是只要自己有利、不怕外人咒骂。举凡那些忘恩负义、心毒意狠、手段卑劣、反复无常,就连男盗女娼、断子绝孙等等,都有人当面骂过我,我还在乎你骂一句畏刀避箭的胆小鬼!” 说实在的,别看胡眉出身黑道,又被人列入六怪,自见识过不少卑鄙无耻的小人。但像吴仁谓这样的江湖败类,不仅从未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气得她一跺脚,闪身让开了路道。 走出老远的吴仁谓,扭头向江剑臣笑道:“请问江三侠,你可知什么样的人物最可怕?”随着一声阴森森的冷笑,从不为人的踪迹消失了。 江剑臣马上向胡眉吩咐道:“传话下去,凡我先天无极派的门下,任何人都不要招惹他,更不准对他轻敌——因为这号人比老狐狸贾善仁更为可怕。” 胡眉点头答应了。 也该着事情闹大。三个人来到残人堡,正值黑风峡主吴不残堵住残人堡的大门,索要三抓追魂邵一目。一见江剑臣到来,开口先骂:“言而无信的江老三,你让老夫父女等得好苦!” 江剑臣一来和黑风峡少主吴觉仁交存,二来愧对女丧门吴守美,所以始终都把吴不残尊为长辈。虽被他骂了声言而无信,还是恭恭敬敬地向他施礼问好。 吴不残方才满意地笑了。 江剑臣从吴不残嘴中得知,徒孙曹玉已经脱险,秦杰和天聋、地哑两老人一同寄居洞真观。心中刚一松,吴不残早又正颜历色地问江剑臣“听说你当众亲口声明,受人滴水之恩,当报涌泉。不知是真是假?” 钻天鹞子江剑臣心头一惊,猜知极大的麻烦来了。因为这句话,是生死牌尚天台守着女屠户李文莲,当着女丧门吴守美的面向自己追问的。连累女丧门拔剑三刺尚天台,几乎被生死牌活活摔死在双塔峰下。想必那位对自己片面相思的任性姑娘,把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哭诉给爹爹吴不残了。老人家这才一怒进关,找我江剑臣来算帐。 见钻天鹞子答复得很迟疑,依老卖老的吴不残气道:“问你的话,为何不答?” 钻天鹞子只好硬着头皮承认道:“剑臣是说过这句话!” 吴不残又问:“我女儿救没救过你们母子的两条性命?” 始终都对此事极为负咎的钻天鹞子,更只好点头感激说:“家母染病双塔峰,给恶人以可乘之机。若不是令媛吴守美拼死相救,我们母子早化为两具白骨了!” 这在江剑臣认为,吴不残一经证实了此事之后,势非强迫自己和女丧门吴守美结婚不可,真是冤孽缠腿呀!哪知吴不残却出人意外地向江剑臣提出:“我不要你拿什么涌泉相报,只要你立即代替我清理门户,把孽徒邵一目给我逮住!” 事情急转直下地变成这样,江剑臣既然一块石头落了地,又看在吴觉仁、吴守美兄妹二人的脸面上,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喊叫残人堡开门的,由吴不残换成了胡眉和铁月娥,那可就容易多了。 因为吴不残身分虽比她们二人高,名望也比她们二人大,功力更比她们二人强。可在黑心员外田不满这种皇亲国戚的眼中看来,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子而已。 这一换上胡眉和铁月娥,可就大不相同了。再加上田不满和副总管赤目蝎虎洪友亮、血手印卜问天都不认识江剑臣、胡眉和勾魂娘子三人,又垂涎胡眉的娇躯苗条、貌比花艳;特别是勾魂娘子铁月娥天生的迷人俏脸,勾魂的妩媚眼光,柔软的水蛇细腰,再加上故意卖弄风骚,简直把田不满、洪友亮及卜问天三个人的色眼都看直了。 在被田不满请进大厅的路上,钻天鹞子悄声问吴不残:“据我所知,你老人家可是出了名的火爆性格,怎在残人堡的大门前蔫了下来?”吴不残认真地说:“因为我先天就是残疾人,也最知道残疾人的甘苦,曾发过绝不伤害任何残疾人的誓言。所以孽徒邵一目才故意躲进残人堡,也是我为什么不用铁拐打破残人堡的两扇大门,直接闯进去抓捕孽徒,反而求你代替我清理门户之所在。” 江剑臣这才洞悉了以上原因。 黑心员外田不满,毕竟不是个真正的纨挎子弟。开始不过迷于二女姿色,后见胡眉和铁月娥不光请江剑臣坐了首座,并还垂手侍立在江剑臣的身后,既恨两女拿他当猴耍,又瞧不起江剑臣这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和吴不残那个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残的糟老头子。不怀好意地向钻天鹞子问道:“阁下来我残人堡,打算捐献多少银两?” 成心伺机夺回残人堡的江剑臣,不言不语地只伸出了一根食指。 一心巴结田不满的赤目蝎虎洪友亮,立即让帐房师爷取过捐献帐册,然后问江剑臣“阁下是否捐献白银一万两?”江剑臣摇了一下头。 洪友亮一怔问:“那是捐献一千两了?” 江剑臣还是摇一下头。 因为凡来残人堡出资捐献者,不是达官显宦,就是富商大贾,或是江湖武林的各大门派,从来也没有人好意思只捐一百两。今天既然碰上,赤目蝎虎洪友亮也只好撇撇嘴向帐房师爷吩咐说:“记上无名氏捐献白银一百两!” 帐房帐爷答应了一声,刚想提笔写上,江剑臣把眼一瞪说:“打谁嘴中说出来的一百两,银子就得归谁拿,一切与大爷无关!” 江剑臣这一发横,坐在洪友亮肩下的卜问天不答应了。霍地站起身来,连连前欺两三步,冲江剑臣阴狠地说:“阁下到底捐多少?总得说出个数目吧!” 江剑臣反手从袋中摸出一枚铜钱,夹于食中两指之内道:“仅此一文!” 赤目蝎虎更火了,陡地将身躯向前一探,怒喝一声:“拿来给我!”江剑臣笑吟吟地把手一甩,暗中夹成两半,电闪打出,奇准地分别击中二人的环跳穴。 疼得两个人一咧嘴,一齐身不由己地右腿一屈,单膝点地,跪在了江剑臣的面前。 倚仗姑母田妃是当今万岁宠妃的田不满,气焰一贯嚣张;再加上江剑臣从头到尾都没有通名,气得他先怒骂一声:“鼠辈找死!”然后猛地向江剑臣扑来。 一贯尊敬主人的胡眉,哪听得下田不满的这声怒骂!拔出乾坤八掌炉中仙陶旺才给江剑臣打造的那把短刀,斜身向前一递。这在胡眉来说,一是听不下田不满对江剑臣的辱骂,二是不屑让主人亲自出手,只不过是武林人的一种普通挡截动作而已。 做梦也想不到屏风后突然闪出一人,借身躯前扑之势,撞得田不满向左侧一倾,正倒在胡眉手中刀尖上,被那把锋利无比的短刀深深插进了右肋之中,顿时倒地不动了。 铁月娥一眼认出撞倒黑心员外的,正是分手不久的从不为人无人味。 那轻功超绝的无人味,早化成“乳燕穿帘”飞了出去,远远只传来一句:“江三爷,你现在总该知道什么样的人物最可怕了吧?”以钻天鹞子江剑臣的超绝轻功,自不难追上从不为人吴仁谓;但他总不能把胡眉、铁月娥等人丢在残人堡。何况三人中功力最高的吴不残,又绝不会跟残人堡中的残疾人动手,势非把胡眉和铁月娥二人丧送在这里不可,说不定比死都要惨。 第481章 从不为人这败类,也许正是利用这一点。 江剑臣喝道:“让路者生,阻我者死!”带领三人向外闯时,大厅外蓦地闪出三个人,齐崭崭地阻在江剑臣的面前,同声咬牙说道:“多谢江三爷的赏赐!” 钻天鹞子只扫了一眼,就知道今天不大开杀戒不行了。因为挡住钻天鹞子江剑臣去路的三个人,左右两边是被江剑臣亲手各截去一只右腕的边天福和边天寿,中间是被江剑臣逼下三皇台摔得面目全非的一苇渡江申士业。 最令江剑臣欲罢不能的是,在功力诡异的衡阳四老怪身后,还站有叛师外逃、独目喷火、怒视自己的三抓追魂邵一目。江剑臣当顶炸开了。他当然清楚,真正替自己挖掘这个陷阱的,准还是冷酷心,从不为人和黑衣丽人吴艳秋不过是趁火打劫罢了。 渐渐冷静下来的江剑臣屈指一数,光出现在大厅之外的就有八人。加上自己刚才手下留情不杀的洪友亮、卜问天,正好凑成十面埋伏阵。更别说隐藏在幕后的那些人物了。 江湖上讲究“棋高一着难对奕”。也就是说,武功低人一筹者,绝不能和高自己一筹的人去动手。假如拼命,那更是非死不可。坏就坏在,就让吴不残一心为了活命,也只不过能保全自己一身,这个怪僻的残疾老人绝不会违背誓言,和这些身带残疾的人去真拼。以胡眉现有的功力,也只能和十人中的一个人打成平手。 堵截江剑臣的这些人,无一不是成了精的黑道阴狠人物,自能看出江剑臣的迟疑来。申士业乘机扇动说:“我主张把两个雌儿交给洪、卜两老弟,任凭他们杀奸两便。再请边氏两昆仲送走吴峡主,其余的一齐对付江剑臣。” 忠心耿耿的胡眉,虽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一听最少还有六个恶魔一齐对付江剑臣,芳心大震之下,转脸向吴不残问道:“你老人家维道真不肯更改以前的誓言吗?” 孤僻任性的吴不残把头一点,表示自己绝不和任何残疾人拼命。 胡眉无奈,只好先发制人了。只见她首先抛还了主人的短刀,然后抽出自己的利刃,擒贼先擒王地竟然扑向了一苇渡江。 因为她知道,在面前这群恶魔中最能伤害主人的,就数轻功暗器两超绝的一苇渡江申士业。所以她情愿豁出性命,也要和申士业这老贼拼个同归于尽。 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胡眉的这种烈性忠心,竟然也激发起勾魂娘子铁月娥的先天本性,左手一把丧门钉,右手紧握翘尖刀,悍不畏死地扑向一笔就能勾人生辰八字的边天寿,决心不让他们兄弟俩的剑笔配合,打乱一苇渡江申士业的部署。 气得江剑臣一声怒斥:“不准你们胡闹,赶快给我退下!” 胡眉一面挥刀疾攻申士业,一面大声威胁说:“主人真想逼死我,眉儿这就自刎给你看看!” 铁月娥也跟着喊道:“我们是自愿拼死,请三爷不要再拦。”惊天地、泣鬼神的两句话,不光点燃了江剑臣的怒火,也激起他的一团杀气。 见胡眉采取的是擒贼先擒王打法,为保全二女性命,钻天鹞子决定射人先射马。 主意一定,只向吴不残说了句:“请你先把邵一目带走!”话音未落,早飘落在邵一目的身前。 套用一句俗话,邵一目对江剑臣真是“恨得要死,怕得要命”。他今天之所以敢傲然出现,就是倚仗人多势众,想和江剑臣破釜沉舟一战。饶是那样,他还是龟缩在众人之后。怎么也想不到,钻天鹞子江剑臣竟能不顾一切,孤军深入地扑向了他,一招“南山拒虎”没施展出来,就被江剑臣用七星指中的“飞星暗渡”连点了期门、将台两大穴。 江剑臣不等邵一目身躯栽倒,一把抓起,翻腕抛给吴不残。 衡阳四怪每人一条齐眉棍,从四下里往上围堵江剑臣。 钻天鹞子把手中短刀一挥,顿时喷吐出四道凌厉的刀芒,电闪般划向了衡阳四怪。用的只是冷焰断魂刀谱中的“兵分四路”,就把四人逼退了。 这时的江剑臣,一心想替下胡眉,对恶迹不大的衡阳四怪物穷寇哪肯再追!脱口一声“眉儿速退”,早人似狂风、刀如闪电地卷向了申士业。 恨胡眉恨得牙根痒的一苇渡江,十招没过,就把胡眉抓伤三处,鲜血也染红了全身。在申士业正想杀害胡眉的一刹间,飞身赶来的江剑臣,一招“怒劈三关”,及时逼退了申士业。 江剑臣盯着胡眉的满身鲜血,眼前顿时重现了四年前的一场恶战:舅父杨鹤为顾四代三帅的显赫世家,阴谋杀害了爹爹司马文龙。那个痴心苦恋自己的女屠户,怕我江剑臣杀害了三边总督,军中无帅,疆土有失,准会被当今万岁问斩;又知我非报父仇不可,异想天开地替我去刺杨鹤,然后再去刑部投案,替我顶罪,被南刀桂守时用冷焰断魂刀砍了一刀。就在那个时候,也是倒在自己手臂上的这个胡眉,为了让自己能迅速追上杨鹤,报雪父仇,她竟敢孤身一人阻拦五色人妖,伤得比这次还要厉害。如今女屠户李文莲现在何处,胡眉伤得这样重,我真是负人良多了。钻天鹞子的这些前尘往事,只不过一闪念而已,忙给胡眉点了止血穴道,为防她被田不满的亲信爪牙杀害,不敢将胡眉放下;又加上铁月娥还处在边氏兄弟的前后夹击中,若不是勾魂娘子久经大敌,暗器又多,早遭二人的毒手了。为今之计,只有一刀先屠去申士业,残人堡的这着死棋才能下活。 主意刚刚打定,偎贴在主人臂弯间的胡眉,咬牙呻吟说:“主人,你不是经常教我和迷儿‘临难勿苟免’吗?残人堡的局势,特别对咱不利,我不仅伤重不能拼,还又误杀了皇亲国戚田不满。反正非抵他一命不可,你就别抱着我和他们动手了。” 钻天鹞子江剑臣,左臂抱着胡眉,右手紧握利刃,两眼赤红地盯着惊慌失措又不敢纵起逃命的申士业,低声训斥胡眉道:“亏你胡眉从前还是六怪中的厉害人物,难道连竹竿井绳都不懂?再不闭上你的嘴,我可要忍心点你的哑穴了!”说完,抱着胡眉一步一步地向申士业逼去。 胡眉能在六怪中被江湖人称为狐媚子,其聪明伶俐和善解人意也就可想而知了,知主人越对自己训斥,甚至责骂,那是越怜惜和疼爱自己;也知道主人的双目赤红,一半是恨一苇渡江申士业把自己伤得这样重,另一半还不是为了疼我所致!再忆起当年跟随江剑臣血战虎牢关以东褚店子,自己想背起摇摇欲倒的江剑臣逃命,主人就曾训斥过我,是想扶竹竿还是扶井绳!再想到江剑臣平素对待自己,亲如骨肉,知主人绝对不肯放下自己,难过得把脸伏在钻天鹞子的臂弯里哭了。 面对江剑臣的渐渐逼近,申士业绝不甘心束手待毙。 又欺江剑臣怀里抱着胡眉,右手先打出三枚铁蒺藜,意在晃乱钻天鹞子的眼神。然后身形向下一塌,再用阴手撒出来九粒铁蚕豆,后发先至地改为射向江剑臣怀内的胡眉。 这就是一苇渡江申士业的狡诈毒辣之处,他这故意不攻江剑臣,突然改袭胡眉的险恶用心,可厉害得很。因为他知道,撼胡眉易,撼江剑臣难;也知道钻天鹞子江剑臣和胡眉,名虽主婢,亲如骨肉,暴然分手袭击不能动弹的胡眉,必会逼钻天鹞子江剑臣左招右架,自己就好逃脱性命了。 按说,申士业的这种算盘,打得不算不精确;可惜他今天碰上的是五岳三鸟中的钻天鹞子,所以他的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了。 看出形势对自己不利、决心一刀先杀申士业的江剑臣,自知不下破釜沉舟的决心不行了。猛然把真气一贯,再将身形暴旋,甘心用自己的左右背,硬挨了一苇渡江体积不大的三枚铁蒺藜,右手刀借身形暴旋,陡地化成为快到极点的“九九归一”。 在一片金铁交鸣的大震中,江剑臣不光磕飞了申士业射向胡眉的九粒铁蚕豆,也把两手空空的申士业置之于自己的刀锋下。自感杀星临头的申士业,一句“江三爷饶命”没喊出来一少半,早被钻天鹞子江剑臣一刀剖开了肚腹,横尸在地上了。 真不出钻天鹞子江剑臣之所料,一刀屠去一苇渡江后,果然刹住了那伙凶神恶煞的熊熊火焰。首先是两次侥幸活命在江剑臣刀下的剑笔双绝,忙不迭地向后撤,不仅不敢再行夹攻铁月娥,反惊慌失措地把剑笔搭成十字架,企图作垂死挣扎。 江剑臣第一是不想多造杀劫,第二又瞧在边氏三雄的脸上,再想到边天福、边天寿已被自己每人截去一只右腕,决心放他们一马,一跺脚说:“滚!你们只有滚出山海关,才有可能得到善终。懂吗?” 可怜赫赫有名的一剑残、一笔钩两个那么大的人物,等到确信江剑臣再一次手下留情后,各自收回手中的兵器,异口同声地愧然道:“谢三爷多次饶恕,愚兄弟决心不再进入关内一步了。”说完,双双含羞带愧地逃走了。 江剑臣刚刚把受伤极重的胡眉交给了铁月娥,早看出衡阳四怪物也无斗志,一面持刀向前逼近,一面冷声问道:“以贤昆仲四人的功力,能接下江某刚才那招‘九九归一’吗?” 衡阳四怪也是闯出不小名头的黑道巨魁了,听了钻天鹞子江剑臣的这句喝问,虽然明知接不住江剑臣的“九九归一”快刀,又怎好明着说出来?毕竟是羞口难张呀!总算江剑臣不愿赶尽杀绝,又一心想给胡眉快些治疗伤口,加上自己也被申士业用暗器伤了三处,虽是轻伤,也需要赶快起出铁蒺藜。 第482章 马上改换了语气说:“据江某所知,贤昆仲的名声虽坏,人却没作大恶,何苦一再屈膝于四如狂徒的麾下,自取杀身之祸呢?” 江剑臣说到这里,见衡阳四怪脸色一红,立即又趁热打铁说:“以贤昆仲四人的年纪身分,及江湖道上的经验,难道看不出四如狂徒的凶狠残暴,冷酷心的狡诈毒辣?能不懂得‘与虎狼同穴,早晚必被吞噬’的道理?” 衡阳四怪听到这里,不禁羞愧得低下头去。 江剑臣乘机说:“倘若贤昆仲真肯相信我江剑臣,就请屈尊暂时掌管残人堡。等江某请回天聋、地哑两堡主,绝不会亏待你们弟兄四人,不知意下如何?”说实在的,衡阳四怪并不是不清楚,只要追随屠四如,早晚必遭杀身大祸。因为杀人如麻千里空,绝对放不过四如狂徒。吃亏吃在“身在矮檐下,哪敢不低头”。所以才“明知不是伴,无奈且跟随”。如今有独步武林的江剑臣替他们作主,哪有不喜出望外之理!当下由老大目中无人卜夏,躬身向江剑臣谢道:“只要江三爷不把我们当恶人看待,愚兄弟心甘情愿地唯命是从!” 江剑臣心中一高兴,立即吩咐衡阳四怪道:“你们哥儿四个,除去马上派人掩埋尸体,还要亲自清除田不满的余党,追查赤目蝎虎洪友亮和血手印卜问天二人逃走的去向。至于堡中的日常事务,仍按天聋、地哑在位时办理。再给我们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就行了。” 要说衡阳四老怪,还真都是一等一干才。听完江剑臣的吩咐,老三充耳不闻卜龙首先带人去掩埋尸体,老四百问不答卜哑亲去搜索田不满的几个跟随,老二六亲不认卜封带四个武功不错的堡丁,四处探查洪友亮和卜问天二人逃窜的方向。 剩下老大目中无人卜夏,先把江剑臣和抱着胡眉的铁月娥引到后花园的福寿厅,亲手整理好床铺,帮铁月娥把胡眉放在上面。 铁月娥仗自己是个女流,看出胡眉伤得太重,明知有江剑臣在此,肯定用先天无极真气给胡眉推血过宫。因感胡眉舍命相护之恩,总想当当下手,稍尽一点心意。所以一眼看出目中无人也迟迟不想离开,怕连累自己也被江剑臣赶走,就挥手下令道:“你卜夏的年纪再不小,也不能留在这里,快快离开此地!” 不料江剑臣却和颜悦色地向目中无人说:“有什么话,卜兄尽管说。我江剑臣可从来都是疑人不相信,相信不疑人!” 有道是:一句好话三冬暖,恶言冷语六月寒。目中无人听了江剑臣这暖人肺腑的贴心话,伸手从袋中掏出一个羊月旨白玉瓶,放在福寿厅中的八仙桌上,一声不响地转身出去了。 铁月娥只瞟了一眼,就认出是峨嵋派的秘制疗伤圣药七宝返魂丹。不须询问,准是冷酷心用这种专能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才收买衡阳四老怪为她效力的。想不到机关算尽,反倒挽救了胡眉的一条性命。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等到江剑臣把瓶中仅有的一粒丸药拿到胡眉卧榻前,让她服下时,这个从来好胜要强的倔犟姑娘泪落如雨了。 她凄然向江剑臣求道:“眉儿一命,能值几何?何况我伤势虽重,尚不致死。只求主人为我推血过宫,化开淤血就行了。主人的强仇太多,又两次脱力。虽然神功超绝,难保不留后症。我叩请主人自己服下。”勉强把话说完,早喘成一片,还忘不了把头向枕上连叩了三下。 悄立一旁铁月娥,也真让胡眉的血心护主神情感动了。流着泪正想帮胡眉劝江剑臣服下,想不到江剑臣左手一伸,先摘脱胡眉的下巴颏,顺手就把那粒七宝返魂丹塞进胡眉的嘴内。 最让铁月娥感动的是,江剑臣不光把那粒七宝返魂丹塞进胡眉的小嘴,并还倒了半杯温开水,亲自用汤匙一匙一匙地灌给她喝。就让胡眉心中再不想向下咽,因下巴颏被摘也就由不得她自己了。 直到把半杯水完全灌下去,江剑臣方给她托上了下巴,再轻手轻脚地把胡眉的娇躯放平,才用本身的先天无极真气慢慢地给她推血过宫,散淤化血。 铁月娥简直看呆了,怔怔地盯着头上热气蒸腾、浑身汗出如浆的江剑臣,就连又苦又涩的泪水流进嘴内都不自知了,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而不是胡眉。 两个时辰过后,胡眉那因失血过多而变成苍白的俏脸上,神奇地有了血色,人也娇喘咻咻地熟睡了。 江剑臣也累得有些不支了。 铁月娥这才像从梦中刚醒过来,人也像脱骨换过胎地向江剑臣求道:“让奴婢也给主人起出铁蒺藜,包扎伤口吧!” 忽然人影一晃,福寿厅内突然多出个身材纤长、容颜绝代的黑衣丽人,轻启樱唇说:“让我来!”人早贴近到江剑臣的身侧。 出身黑贼的勾魂娘子,见危机尚未完全度过,随时都会有强敌侵袭,又把江剑臣当成未来的主人,哪肯让一个不知来历的黑衣女人擅自贴近耗尽真力的江剑臣!甩手先打出三支丧门钉,人早双手拢指成抓地扑向黑衣女人。 江剑臣刚刚脱口喊出:“休得莽撞!” 不光铁月娥发出的三支丧门钉被黑衣丽人伸手接去,就连铁月娥本人,也让人家一招“扁踩卧牛”,踹向了福寿厅的一个角落。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九回 自负轻功暗器都不错的勾魂娘子,哪肯就此服输!再说她还真怕这个身法诡异、功力难测的黑衣丽人是敌非友,伤害了江剑臣和胡眉。不等全身落地,猛地把左肘向地面一顿,紧接着又弹身扑向了黑衣丽人。 哪知她快,人家黑衣丽人比她还快,娇躯只一闪,就变成了“斜挂单鞭”,玉掌向外一抖,正拍在铁月娥的右肩头上。 说起来也真叫铁月娥窝火,黑衣丽人的这一掌,打得她就跟雨行旧路一样,身躯重新又摔回到刚才跌翻的老地方。 铁月娥两眼一红,伸手抓出五支丧门钉,羞恼成怒之下,她决心拼命了。 就在这时,江剑不臣晃身遮在了她的面前。 黑衣丽人面色一变,脱口吐出:“我刚才说出的那句话,你倒听没听见?” 江剑臣坦诚地说:“听见了!” 黑衣丽人声音一沉道:“那你还想跟我动手?” 江剑臣张嘴只说出一个:“不!” 气得黑衣丽人伸手一指铁月娥说:“那你是因为护她了?” 江剑臣这才忙不迭地接着说:“姑娘误会我的意思了。冲姑娘两次不想伤残铁月娥,我绝不会跟姑娘动手。只不过不知姑娘是谁,赶过来请问姑娘的姓名罢了。” 黑衣丽人听江剑臣一句话,就一连串带出了五个姑娘来,逗得她噗哧一笑说:“相不到号称独步天下武林的江三爷,见了女人除去会喊姑娘外,什么话都不会说!” 铁月娥一连遭受黑衣丽人的两次戏弄,早就两眼冒火,五内喷烟,哪还看得下黑衣丽人这种轻狂的样子!口中暴喊一声“打”,五支丧门钉化成了梅开五朵,闪电般罩向黑衣丽人的上、中、下和左右两边,成心想把黑衣丽人毁在一掌五钉下。 只见黑衣丽人猛地将右手一甩,把事先接下铁月娥的三支丧门钉化成了“三星照户”,奇准无比地碰掉左右和中间的三支;然后左手朝上一扬,右脚向地上一跺,既抓走了上面的那支丧门钉,也踩住下面的一支丧门钉,破了勾魂娘子的“梅开五朵”。 江剑臣神情一震,忙喝问:“金顶蜈蚣仇万家是姑娘你的什么人?快请实说!” 不需笔者饶舌,读者诸君自然知道她是黑衣丽人吴艳秋。只见她神情一凄说:“我是他老人家唯一的亲人——干女儿吴艳秋。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说完亮出一张旧柬帖。 一句话和一张柬帖,只惊得江剑臣心中狂跳不止,他做梦也想不到,二十年前师父和仇万家的一场游戏,今天竟能把他推上了风口浪尖,这件事情,虽然相隔那么久,如今经黑衣丽人一提起,再看到那张柬帖,真像俗话所说的往事历历,如在目前。 提起这件形如游戏的旧事来,得向前追溯二十年:江剑臣这个从小就被父母抛舍的人间弃婴,在师父无极龙和大师兄萧剑秋、二师兄白剑飞师徒三人的抚养疼爱下,晃眼长到十二岁。由于他得天独厚,禀赋极佳,哇哇索哺时,师父无极龙就给他伐毛洗髓,脱胎换骨。十岁时足及奔马,十二岁即裂碑断石。就在那一年,他领奉师命,捉捕淫凶,单人挑斗鹰爪门。由于他嫉恶如贫,出手黑狠,一战之下,竟然亲手毙敌十三名。气得恩师无极龙下决心先废去他一身武功,然后再逐出门墙。累得大师兄和二师兄双双叩头出血,跪地苦苦哀求,不光得不到恩师无极龙的允准,反怪他们二人平时监督不严,先各打四十藤条,后罚面壁百天。 小小年纪的江剑臣更吓得形如痴呆,欲哭无泪,正在他呼天天不语,唤地地无声时,意外地来了个救星。江剑臣的这位救苦救难活菩萨,就是黑衣丽人的义父金顶蜈蚣仇万家——他师父无极龙的刎颈之友。仇万家先是求情,苦劝,后来争吵,翻脸。甚至用割袍断交来威胁,都动摇不了无极龙处罚江剑臣的决心。 最后逼得金顶蜈蚣仇万家实在无计可施,气恼交加之下,突然想出了缺德的主意。他撕下脸皮向无极龙撒泼说:“我姓仇的因一生树敌太多,数不胜数,方才改名仇万家。别的亲人没有,只有一个九岁的女儿,我现在当着你无极龙的面声明,我这就算把女儿许给剑臣了。 第483章 有种的,你只管追去剑臣这孩子的一条命,我也拼着让九岁的女儿守望门寡!” 这才迫使无极龙不得不饶恕了江剑臣。哪知事后才知,金顶蜈蚣仇万家玩弄的是一场骗局,这个专好游戏三昧的武林怪客,根本就没有女儿,拿无极龙给当猴耍啦。 气得无极龙牙根痒痒没办法,这口气一直憋到次年仇万家的生日时,无极龙才想出个缺德的报复主意,备下一张礼单,在上面写道:“为贺老弟诞辰,特差小徒江剑臣亲叩岳父大寿。” 这场笑话过后不久,无极龙就不幸谢世了。接着就是江剑臣拜领师父遗命,一个人独居黄山天都峰,苦练先天无极派的三种神功。一练就是十四年,按师父无极龙遗书上规定,江剑臣一不准用真实姓名在江湖上出现;二不准以本来面目示人;三,除去每年一度回山探望两位师兄,不准擅离黄山一步。直到江剑臣奉掌门师兄萧剑秋之命,前去魏忠贤的青阳宫卧底,协助徒侄武凤楼铲除奸阉魏忠贤,辅佐当今万岁登基,迄今都没再见过和听说过这个有大恩于他的善良老人。开始一眼看出黑衣丽人吴艳秋使用的,正是老人当年的独门绝技“呼天唤地”,哪能不惊声追问!如今不光亲耳听到黑衣丽人是老人所收的干女儿,手中又拿着当年的旧柬帖,怎能不让钻天鹞子着急得五内惶然、六神无主起来!江剑臣脸上的这些变化,焉能逃得出黑衣丽人的一双妙目!她得意地向勾魂娘子铁月娥一笑说:“就让我现在一口气连说一千句‘让我来’,你也不敢再向我动手动脚了吧?”说到这里停一下,然后换用主人使唤下人的口气,命令铁月娥:“快取一盆开水来,我要亲自给他疗伤。动作给我麻利点!” 铁月娥内心再不情愿,因江剑臣都默不作声,她只好遵命照办。 一盆烧开过的热水取来后,黑衣丽人先从自己怀内掏出一条白色丝巾,然后拍着另一张床对江剑臣说:“躺下让我看看!” 勾魂娘子再不放心让这个貌艳如花、行动诡异的黑衣丽人给钻天鹞子江剑臣亲手疗伤,有心再拦,考虑到自己人微言轻,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忠心耿耿的胡眉身上。 当她把渴望的目光投射到因打斗被惊醒的胡眉时,铁月娥的心凉了。因为胡眉根本就不想阻止黑衣丽人给钻天鹞子江剑臣疗伤。转脸再看江剑臣,也一声不口向地斜卧在,那张床榻上,像是很愿意接受黑衣丽人的治疗。她铁月娥算白操这份心了。 哪知口口声声叫江剑臣躺下让她看看的吴艳秋,一不脱除江剑臣的上衣验看伤势,二不起出肉中的铁蒺藜清洗伤口,然后敷药包扎,却从身上取出一节长约六寸、粗如蛋黄的小石棍和一个漆黑如墨的细铁筒。先用两手分别掂了一掂,然后向江剑臣问道:“认识我手中的这两样东西吗?” 江剑臣看了一眼说:“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左手拿的是千年罕见的号称武林至宝的万载空清玉石乳,右手拿的是黑道瘟神之首贾善仁的毒药暗器百脚金蜈燕尾针。” 吴艳秋说:“还算你江三爷有眼力,说得一点也不错。知道这两样东西对你的用途吗?” 江剑臣不说话了。 黑衣丽人接着说:“你已被我骗卧在床上。我手中的百脚金蜈燕尾针,正好罩住你周身的穴道,我只消将拇指一按,就让你江三爷的本领能钻天,也算死定了——因为这百脚金蜈燕尾针从来就没有配解药。” 听得铁月娥芳颜大变,身躯乱抖。 伤势大见好转的胡眉,竟能神情一丝不变地望着吴艳秋。 黑衣丽人先收起右手的暗器,然后掂了掂手中的万载空清玉石乳,向江剑臣的面前一送说:“这东西对你的用途,可跟百脚金蜈燕尾针大不相同了。你先后两次内力散脱,造成两次武功尽废。就让侯国英给你服再多的大内圣药,和你本门的先天无极真气,也只能表面恢复功力,体内必留隐患。如能甘心蛰伏,或可寿终天年。无奈你一身关系整个先天无极派的安危,加上女魔王又树敌太多,闭门家居,也会有人找上门去。倘不幸再一次失力,其后果你会比我都清楚。”听到这里,别说铁月娥,连胡眉的一双大眼睛也渐渐瞪圆了。 黑衣丽人单刀直入接着说:“你江三爷不光是当代第一内家高手,自幼还遍览了嵩阳书院的藏书。自然知道,只要服下我手中这万载空清玉石乳,不仅能根除宿疾,还你本元,并能壮身强骨,益寿延年。你说是也不是?” 平素无时不在为这些事情忧虑的江剑臣,真叫她刺中要害了。被迫无奈,只好点点头。黑衣丽人突然把右手一伸,将江剑臣的下巴颏拉了下来。 明白黑衣丽人用意的铁月娥,脱口两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黑衣丽人早小心翼翼地把那节万载空清玉石乳,用事先准备好的金针,两头各钻一小孔,插进了江剑臣的嘴内。一滴滴石乳完全灌入江剑臣的肚腹后,黑衣丽人也禁不住好笑说:“恐怕自从盘古到现在,谁也没听说过,有人被摘掉下巴灌石乳的,真让在场的人大开眼界了。”嘴里说着,纤手向上只一托,轻巧地把江剑臣的下巴复原了。 对江剑臣赤胆忠心的胡眉,硬是要铁月娥搀扶她,给吴艳秋磕头叩谢不可。 黑衣丽人这才凄然一叹说:“实话告诉你这位小妹妹,江剑臣所以能服下万载空清玉石乳,追其根源,应该归功你胡眉……”看出胡眉有些茫然不解,吴艳秋又接着说:“说真的,直到我这次暗地潜入残人堡,和钻天鹞子江剑臣都是仇大于亲的。讲仇,他不光杀死了我的师父和师娘,还和我两个哥哥吴仁焉和吴仁谓势难两立;讲到亲,他只不过是我义父的故人之徒而已。至于二十年前的那段游戏,我吴艳秋开始真没把它当回事。再说我连江剑臣的面都没见过,情又从何而来呢!” 黑衣丽人一口气说到这里,瞟了江剑臣一眼又说:“开始我看胡眉豁去死命去缠斗申士业,还笑话她是傻大妞。等到全看了胡眉对你的忠心,你对胡眉的怜惜,胡眉为你惨受重伤,你为胡眉焦急拼命,胡眉的拒不服药,你的亲手喂灌;特别能让我改变主意的是,你能在身处险地,危机四伏之际,不惜耗费无人不爱如性命的内家真元,去医治一个随身侍女,我才铁下心把义父留给我的万载空清喂给你。” 可叹平素最讲究“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江剑臣,今天反因出身于黑道四瘟神门下的吴艳秋,改恶向善而心惊肉跳了。 就在这时,曹玉和秦杰陪伴着天聋、地哑两老人,回到了残人堡。 江剑臣正为胡眉杀死黑心员外的事发愁,见天聋、地哑两老人被折腾得形销骨立,失去原形,也只好强颜欢笑了。 出于对江剑臣的尊敬,天聋、地哑两堡主坚持请他一人独宿福寿厅。天空中冷月晴辉,大厅内烛影摇红。烦燥不安的江剑臣正想步出厅外,稍解心中愁绪,厅门一启,黑衣丽人吴艳秋闪身进来了。不容江剑臣开口,就理直气壮地说:“艳秋所以夤夜到此,实因不想惊动外人。三哥不会藉口孤男寡女,不宜同居一室而拒之于门外吧?” 早知道必有麻烦的钻天鹞子,摇头苦笑说道:“剑臣不敢!” 吴艳秋不等江剑臣让座,就主动坐在他的对面说:“我想你也不敢!就让三哥敢忘记我义父的相救之恩,敢否认喝过小妹的万载空清,也不敢不承认我吴艳秋手中攥有你们师徒二人的把柄。你说对不?” 怕啥有啥的江剑臣,更无话可说了。 吴艳秋一笑说:“真难为三哥还被江湖尊为当代武林第一人,换了小妹准会杀人灭口,烧宇柬,岂不干静利索,无后患。” 钻天鹞子江剑臣被她挖苦得眉头一皱说:“吴妹妹,你这话从何说起!别说仇叔父当年对我有救护大恩,江剑臣永世难忘;就连吴妹妹放着现成的万载空清不喝,反将这个百年难遇的圣品喂给我,这番恩德,我江剑臣也会没齿不忘。至于你所说的杀人灭口、烧字柬,吓死江剑臣也不敢。吴妹妹,你就别再取笑我了。” 黑衣丽人吴艳秋这才把玉面一整,说话的声音也严肃了:“三哥你要把我以上的所说当成玩笑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因为今天是我吴艳秋有生以来第一次不说瞎话。 有道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我大哥人称从不伤人无人烟,我二哥绰号从不为人无人味,我师父是假善人,我师娘的外号黑心姥姥。从小就身在染缸之中的吴艳秋,又能好到哪里!所以我的真实外号不是黑衣丽人,而是女幽灵。” 女幽灵三个字一入耳,素性再为豁达的江剑臣,也有些相信宿世前因了。因为先后和他发生纠缠的四个女子,不要说人的心黑手狠,泼辣难惹,光听外号就准能把人吓个半死。按顺序是:女魔王侯国英、女屠户李文莲、女丧门吴守美;如今因师父和仇大叔的一番游戏事,又引出一个女幽灵吴艳秋。我江剑臣真是“一生误我是红颜”了。 看出江剑臣脸色大变,吴艳秋一下子站起身来,贴近到钻天鹞子江剑臣的旁侧,粉颈一歪,将自己的臻首枕在钻天鹞子肩头上说:“晚饭后,胡眉把我拉到后面假山上,将三哥的过去遭遇完全向我哭诉了一遍。最后跪在我的面前,哀求我不要纠缠你……”女幽灵说到这里停顿了。 江剑臣伸手扶正了吴艳秋的娇躯,自己也趁势站起来,悚然问:“那你自己的意思呢?” 吴艳秋扑闪着妩媚动人的大眼睛,不答反问:“当初我义父为了救你,当着无极龙大伯的面,是否真说过把女儿许你为妻这句话?” 第484章 情况再对自己不利,耿直正派的江剑臣也不肯抹杀当年的那一段事实。轻轻地说:“说过。” 女幽灵又问,“我袋中的柬帖假不假?” 江剑臣说:“不假。” 女幽灵再问:“承不承认我吴艳秋是仇万家的唯一义女?” 江剑臣说:“承认!” 女幽灵问:“为什么?” 江剑臣说:“因为你会那招‘呼天唤地’!” 女幽灵刷地把脸色一肃,沉声问:“那么,你想把我往哪儿摆?” 江剑臣又一次无话可说了。 女幽灵吴艳秋突将自己的两只玉掌重重地压在江剑臣的两肩上,娇躯先是一晃,然后毅然吐出:“请三哥放心,我已答应了胡眉!”说完,竟然缩回自己的双手。 按理说,这件极让江剑臣头疼而又棘手的事情,陡然间变成迎刃而解,钻天鹞子江剑臣还不得喜出望外?哪知江剑臣不仅脸上没露出一丝惊喜的颜色,反倒神情一阵凄楚,缓缓揽住了吴艳秋的柔肩。 女幽灵这才幽幽说道:“若不是十四年前遇见了义父仇万家,我这个十五岁就被黑道人物呼为女幽灵的吴艳秋,准会比师父、师娘和两个哥哥更坏。” 说到这里,两腮上挂满了泪水,无限悔恨地说:“也许是我先天的恶根太深,始终心黑手狠,动辄杀人,确实跟着两个哥哥干尽了坏事。幸好我生来就厌弃男人,没犯下一点淫行。不然也早被义父手刃了,最少也得废去我一身武功。” 江剑臣听她说得凄婉,情不自禁地用衣袖替她擦去了眼泪。女幽灵吴艳秋又接着说:“可怜义父为了促使我改恶向善,不光详细告诉我那件无女许婚的旧事,并还坚持要我嫁给你。我虽明着不敢违抗他老人家的严命,内心中实在不太情愿。恰巧在我二十岁的那一年,我义父孤身出关,被人惨杀在辽东凤凰山麓。我在含泪清理义父遗物时,虽然见到了你拜寿的那张柬帖,也知道了你的名字,只因从小就对男人厌恶,你又从未以真名真面目在江湖上出现,误认为义父对你的种种夸赞都是言过其实。所以,根本没把你江剑臣瞧在眼内。直到你凤阳府一剑杀三僧,袁家堡一人压三豹,徐州云龙山三掌震服战天雷,虎牢褚店子孤身力斗十三雄,我吴艳秋再想持义父遗命找你,你已被女魔王侯国英占为已有了。” 吴艳秋一口气悔恨痛述到这里,江剑臣不禁听呆了,涩声问:“后来呢?” 吴艳秋咬牙跺脚说:“亏你江剑臣还是当代武林称雄称最的人物,难道连物极必反的道理都不懂!我吴艳秋在既丧义父、又找你无望,在双重打击的失意下,还能不被两个坏哥哥拉过去!从那以后,虽然不至于变本加厉,最少也算死灰复燃了。” 江剑臣心中一冷,不由自主地缩回揽在她肩上的双手。吴艳秋苦涩一笑问:“你这是后悔不该服用我的万载空清玉石乳,怕终生无法偿还一位女幽灵的冤孽债,是不是?” 江剑臣虽被她一言中的地说破了心事,看在死去的仇大叔脸上,也只好违心地摇了一下头。 吴艳秋够多么机敏,她成心将江剑臣一军说:“既不后悔,你还是紧紧揽着我的双肩吧!就让你江剑臣把大天说下来也不敢说我不是你经过双方师长主婚的第一个妻子吧!” 江剑臣又一次不敢说话了。 女幽灵吴艳秋这才停止对江剑臣的嘲弄,一面向后倒退,一面苦笑着对江剑臣说:“凭良心说,我的这次出现,不只是替师报仇和为兄帮拳,也确实存有不利于你和侯国英的歹心毒念。就连出手收拾曹玉和秦杰,也是想打了孩子引出大人来。后来,却让胡眉把我感动得哭了一大场。 我既亲口答应她永远不再纠缠你,自当言出如墨,可叹我女幽灵是‘往返两行泪,千里徒奔忙’了。” 随着话音,女幽灵晃身蹿下福寿厅,刚想飞身离开残人堡,早被擅长巧钻十三天轻功的钻天鹞子江剑臣堵在了前面。女幽灵由于前蹿之势太疾太猛,一时间收脚不住,反倒投入了江剑臣的怀内。正所谓“既遵千金一诺约,哪堪再偎郎怀前”。女幽灵一阵酸楚,实在忍耐不住地耸肩啜泣了。 江剑臣看出她绝不会再纠缠自己,又怜她哭得太伤心,实在不忍将她推出怀去,只好通权达变地抱着她抚慰了一番。古诗曰:“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不知内事的人,乍看目前的情景,哪知是在凄楚地诀别。都会认为是男贪女爱,搂抱亲热。突然两声冷哼,分别响自一块太湖石后和一丛冬青丛中。接着就出现了一对五旬上下的男女,用极为仇恨和恶毒的眼光,盯着正搂抱在一起的钻天鹞子江剑臣和女幽灵吴艳秋。 举凡江湖上稍微闯出一些字号的黑道人物,大都逃不出江剑臣那双锐利的星目,何况这一对极不谐调的秀男和丑女,让他一眼就看出是女幽灵的大哥从不伤人吴仁焉和大嫂瞎眼毒婆史大翠。 说真的,他们这对夫妻在一起,实在也太醒目了。特别单从外表来看,谁都会把吴仁焉当成一个饱读诗书、学富五车的宿儒秀士。他生得皮肤白净,短髯墨黑,身材修伟,举止文雅,宽袍博带,并还经常挂着一脸笑容。不知底细的外人,赌八辈子咒都不相信他会是那个吓死人的从不伤人无人烟;他的妻子,那个瞎眼毒婆史大翠可就恰恰与他相反了。这毒婆子不光面色墨黑,身瘦如竹,两只看似盲目其实不瞎形如黑洞的三角眼上,还覆盖着一双半截眉,在塌陷很深的鼻子下,生有一张满布黄板牙的大豁嘴。此时正用那只细如鸟爪的黑瘦手,紧握着一根精钢铸成的降龙拐,死死地盯着仍在搂抱在江剑臣和吴艳秋,两眼像似快要喷出火焰来。 女幽灵吴艳秋可能从来没让大男人搂抱过,所以突然发现面带奸笑的长兄和凶神恶煞的大嫂后,竟然羞得玉面赤红,偎缩在江剑臣的怀内抖颤了。 就冲这一点,不仅让江剑臣更为相信女幽灵的天良未泯,也使他坚定了保护吴艳秋的决心。先缓缓松开搂抱着吴艳秋的双手,然后向无人烟和瞎眼毒婆冷笑说:“两位夤夜到来,还是为了追杀叶兰香?” 瞎眼毒婆立即接口恨声说:“还有你江剑臣的徒孙小神童!” 江剑臣说:“你不怕打了孩子大人上?” 史大翠一顿手中的精钢降龙拐,怒哼一声说:“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江剑臣。” 江剑臣故意激怒她说:“只要你敢撇下你男人自己上,我一刀准见你的血!” 江剑臣的这番话也实在太狂妄,别说把瞎眼毒婆气疯了,就连心情刚刚平静下来的女幽灵吴艳秋,也暗用纤手扯了他一下,示意他千万不可轻敌瞎眼毒婆史大翠。 眼看史大翠就要怒挥手中的降龙拐,始终不曾开口的从不伤人无人烟,突然吐出“且慢”两字来。 正在蠢蠢欲动的老毒婆,还真让丈夫无人烟给喝止了。 江剑臣将眼神转投到无人烟的脸上问:“你对令正的天罗地网十八拐不相信?” 无人烟说:“相信!” 江剑臣身旁的女幽灵,茫然不解地插口问:“大哥为何阻止她?” 无人烟道:“事情明摆在那里。” 女幽灵紧追不放地问:“我想请大哥说清楚!” 无人烟用异常平静的口气说:“因为我相信江剑臣刚才说的话。” 死也绝不相信江剑臣一刀就能让自己挂彩的史大翠,真叫无人烟这一句话气昏了,出手就是一招“倒撒天罗”,降龙拐来势凶猛地砸向了毫无防备的钻天鹞子江剑臣。 江剑臣伸手拉住吴艳秋,一笑闪开了。 招数刚发一半的史大翠,突然将身形往下塌,手中的精钢隆龙拐陡地变成了“地网罗雀”,凌厉至极地扫向江剑臣的下盘。出手之快,变招之速,确为江湖道上所罕见。 可惜她今天的对手太强了,几乎能强到让她不敢相信的地步。 只见江剑臣还是左手拉着吴艳秋,一笑躲避开了。 一连两拐落空,对方还用一只手拉着一个大活人,气得她牙关紧错,乱发飘拂,第三招“天罗倾斜”斜叩江剑臣的太阳穴。 江剑臣这一次更为省事了,直到瞎眼毒婆的降龙拐快要敲上自己的太阳穴,他才把住女幽灵的那只左手改为揽抱吴艳秋的腰肢。两个人宛如玉燕双飞地躲开了,同时还吐出一句:“三拐换一刀。” 一直关心妻子败胜的无人烟,不等江剑臣拔出刀来,急忙飞身遮挡在她身前发话道:“请不要和妇道人家一般见识。” 钻天鹞子这才轻轻地把女幽灵吴艳秋推向一旁,抽出自己的短刀挖苦道:“我知道该是媳妇输了男人上的时候了。” 依着瞎眼毒婆,还想和钻天鹞子江剑臣见最后的胜负。终于让吴仁焉给瞪眼喝退了。 江剑臣情不自禁地点头说:“沉着冷静,绵里藏针。你从不伤人无人烟比峨嵋教主司徒平差不了多少,是我把你低估了。”就在这时,比无人烟还要心黑手狠的无人味,突从福寿厅侧的阴暗角落闪了出来。 江剑臣刚想挥刀力斗三怪客,假山顶上忽然纵落下一高一矮两个年轻人。其中个子略矮的小孩说:“今天安排得真公道,爷仨正好对娘仨,谁也别想占便宜!” 读者准能猜出,这是小神童曹玉和小捣蛋秦杰哥儿俩来了。 史大翠怒喝:“你小子怎么张嘴就骂人?” 小捣蛋嘻嘻一笑说:“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第485章 明摆着,长嫂比母,小叔子是儿嘛。” 气得老毒婆一扬手中的降龙拐:“你小子只要再敢嚼舌头,老娘非把你小子砸成肉饼当狗食不可!” 从来专在口头上占人便宜的小捣蛋,前张后合地笑着说:“一个五十多的老娘们,竟连骂人都不会,还敢和在下比高低!” 瞎眼毒婆不服气地问:“我倒要听你小子说说看,老娘哪点骂错了?” 小捣蛋先作好逃避的准备,才笑着说:“你向在下称老娘,岂不成了我师爷爷的儿媳妇!” 被气成疯虎的史大翠,顿足扑向了秦杰。 这个尽得师父缺德十八手真传、又从来不把丢人现眼当回事的小缺德,就地一个十八滚。等瞎眼毒婆把地面砸出一个大坑时,小捣蛋早躲在江剑臣身后了。 史大翠为人凶横,也极自负,从来还真没受过这种窝火气。前次向消魂观音叶兰香寻仇报复时,虽被杀人如麻千里空当场阻止,还不算丢人太甚,如今真让她下不了台,不拼不行了。她首先把野火泼向女幽灵道:“一个二十九岁的老姑娘,和一个素不相识的大男人,搂抱得那么邪乎,连我这当嫂子的都感到肉麻,真难为你平日口口声声还说厌烦男人,真是咬人的狗不露牙!” 这要换另外一个人说出这套话,以女幽灵的心辣手狠,非把嘲弄她的人碎成万段喂狗不可。无奈她呱呱坠地就失去了父母,是哥嫂把她抚养到五岁,才投拜到黑心姥姥郝连秀的门下,为此一向都对兄嫂既感恩又畏惧。如今被史大翠这么撕破脸皮一嘲骂,只气得花枝抖颤,玉容失色。忍无可忍之下,探手握住蜈蚣抓的把柄,最后还是有些不忍地将手松开了。 所有这些,都被旁观者清的江剑臣发现了。从而也知道女幽灵吴艳秋,自从见到自己和胡眉,真连心肠都突然改变了。 意识到这里,江剑臣不想让女幽灵太受委屈,干端手中的短刀说:“从现在起,你要再敢吐出一个脏字,江某准会叫你史大翠哑巴一辈子!” 一句话果真威胁住了史大翠。 江剑臣这才把矛头直接指向吴氏两兄弟说:“江某人虽不好杀,也绝非冬烘、道学之流可比。如能听我良言相劝,最好跺脚一走。否则,我今天准大开杀戒!” 这两番话听进了女幽灵吴艳秋的耳朵,既让她感到芳心熨贴,又叫她大大地吃了一惊。因为不论打斗双方谁受到伤残,她都会感到心疼。 这时候从不为人无人味站出来了,他伸手指点着小捣蛋秦杰,向钻天鹞子江剑臣问道:“这位少侠的话作不作数?” 江剑臣心中暗暗作难了,知对方这是抓住秦杰刚才所说的“爷仨正好对娘仨”那句话,成心想在一招之下,首先把秦杰、曹玉毁在当场,然后再合三人之力对付我。好阴狠毒辣的险恶用心呀!有心答应,知道以无人烟、无人味两人的武功和凶残,一招残杀曹玉和秦杰不是不可能,有心不答应,准会受无人味一番无情的嘲笑。 明知江剑臣委决不下,又阴又险的无人味再刺一针道:“江三爷既然不敢,改让家嫂对付曹、秦两少侠,再由我们弟兄向江三爷请教如何?” 江剑臣刚想答应,比无人味鬼点子最少还要多出一半的小捣蛋,早闪电似地用龙隐大丑的七星透骨针筒对准了无人味的心口。并还咧着小嘴笑着说:“就冲你贫嘴、我会说的这一点,咱们也得哥俩好,你说对不对?” 空有一肚子鬼点子坏主意的无人味,有生以来第一次傻眼了。 一照面就弄成老婆落败弟受挫,激怒得无人烟两眼之中喷火,面部肌肉收缩,沉叫再三,终于向江剑臣说:“今晚就到此为止,容吴某告退如何?”江剑臣始终都知道,说一千、道一万,女幽灵终究还是二吴的亲妹妹,事态不宜扩大,当即就欣然同意了。 目送他们走远后,江剑臣语出至诚地向吴艳秋说:“经此一来,你已不能见容于兄嫂。今后的行止,能否让我知道?” 吴艳秋摇头拒绝说:“一片浮萍飘江湖,行踪哪堪告君知。小妹就此别过了!”说完,毅然飘上了高大的福寿厅。 江剑臣知她去意已决,决定不再做无谓的挽留。但有一事,他却非说不可。冲着她的背影说:“为了告慰仇大叔的在天之灵,一月之后,我必查出他老人家的死因。请妹妹放心!” 福寿厅上的女幽灵可能让江剑臣的这句话给触动了,脚下“喀嚓”一声,竟把大厅上的瓦,愣给踩碎了两片。 次日晨,疯霸王和血玫瑰二人才赶回残人堡。 江剑臣虽见胡眉的伤势仍然不轻,一来是她杀死了田不满,二来也真怕她为了不连累主人,亲自去刑部投案,岂不白赔上一条性命。思索半晌,突然想到了东方绮珠的身上。知她的东宫田娘娘极为要好,何不请她代为疏通一下。大不了再去求求刘太后,准能大事化小,由小化无。 最会察言观色的小捣蛋,加上又想成全大师哥和血玫瑰,贴到江剑臣的近侧试探说:“师祖要是想派人去找东方姑姑,还是派我陪同大师哥和洪姐姐一块前去吧!既能请来东方姑姑,我大师哥也可暂时躲避开一些小麻烦。你老人家就放心先回徐州吧!” 江剑臣笑着答应了。 唐代大诗人李白虽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之说,但对曾经多次入川的小神童和小捣蛋来说,可就算不得一回事了。 为了尽快请来东方绮珠,从山东去四川的路上,小捣蛋带着小神童和血玫瑰洪如丹,专门避开官道抄小路,净挑人迹稀少的偏僻小径。不消多日,就来到武汉三镇的珞珈山。 依着小捣蛋秦杰,当天就要雇船溯江直奔四川的青城山。可从没有来过武汉三镇的血玫瑰,眼望珞珈山,巍峨横亘,冈峦连绵,虽然时近初冬,花木凋零,由于山在东湖之滨,山光水色依然交相辉映。 特别是他们三人目前的停身处,正在珞珈山的东部,山脚高低起伏,吞吐曲折,湖水拍击,喷珠溅玉。山腰处篱笆错落,房舍雅致,菊花织锦,令人陶醉。 曹玉心感血玫瑰对自己的痴心苦恋,不忍太拂其意,就主动向珞珈山上走去。 小秦杰虽知一人拗不过两个人,却借口太累,故意斜倚着一块大石头,说什么也不愿移动。 这样一来,反倒更趁了洪如丹的内心私愿。她巴不得能和心上人单独携手攀登珞珈山,并肩远眺鹦鹉洲。 从山腰至山顶,林深茂密,摇苍飞翠,遮日蔽月,深幽秘邃。山之上下,巨岩层现,奇石峭陈,山径曲绕,异鸟同鸣。再加上初冬的阳光晒得人软绵绵的,洪如丹几乎想偎靠在曹玉身上不走了。 小神童不是不知道,这里是峨嵋、阴阳两教残渣余孽的不断出没地,内心也极赞同小捣蛋的“此非善地、不可久留”的决策。出于一时心软,不想太使洪如丹扫兴,原想陪她登上珞珈山,稍微逗留,随即下来。绝不会那么巧,能在此地碰上峨嵋、阴阳两教中的人。 想不到,还未登上山顶,突从奇石峭立的隐秘处,踱出了三个人来。头一个是擒龙手桑子田,第二个是恶虎抓章子连,第三个是裂狮爪蒋子阡。他们峨嵋四杰的老四飞豹掌程子陌,早在峨嵋山九老洞前,就让江剑臣给一掌打成残废了。 别看小神童自小胆大,从来自负,如今狭道相逢号称峨嵋四杰的其中三个人,他的心也不禁慌乱了。 他对峨嵋四杰太熟悉了。老大擒龙手,手幻怪影;老二恶虎抓,抓风厉啸;老三裂狮爪,爪劲激荡;老四飞豹掌,掌力如山。幸亏飞豹掌被三师祖打成了残废,让他们三人凑不成峨嵋派的四象连环阵。否则,他们早就分占四方八位了。 一点不知道厉害的血玫瑰,正和心上人心心相印地陶醉着,突然让人给撞破了。加上她从来都不曾见过峨嵋四杰,脱口就是一句:“看你们三人还没到‘老而不死是为贼’的年纪,怎么这等没眼色!” 比如一行大雁,被江剑臣打残一只,硬把峨嵋四杰改为三杰。他们三人对先天无极派,哪能不怀刻骨的仇恨!一眼认出是小神童和一个不知姓名的俏丽少女来到珞珈山,怎能不喜出望外。 三人中,数恶虎抓章子连最为暴燥,只吐出“天堂有路你不走”,连剩下的半句“地狱无门自来投”都没顾上再说,就恶狠狠地一抓,掏向小神童的前胸。 章子连是出了名的心黑手狠,死在他手底下的绿林豪客和江湖巨魁,算不清能有多少。何况一见小神童,两只怪眼就气成了血红,出手哪有不厉害的道理。 幸得小神童应变神速,不等章子连的恶虎抓招近身,早抽出冷焰断魂刀,出手一招“长蛇绕兔”,硬截章子连的手腕。 恶虎抓哈哈狂笑说:“这一招‘长蛇绕兔’,要是放在老醉鬼的手中使出,章二太爷的这只右手早断了。如今换在你小神童曹玉的手中施展,二太爷可就看不在眼中了。” 一边说着,一边连连使出“黑虎摘心”、“恶虎探爪”、“巨爪抓虎”,嘶嘶厉啸,荡魄惊魂。 这才知道厉害的血玫瑰,甩手先抖直锁魂鞭,一招“仙人指路”,直点恶虎抓章子连背后的阳关穴,然后摘下断魂钩。 眼前的人影一晃,血玫瑰贯上全力点出的锁魂鞭,竟被擒龙手桑子田一把抓住了鞭头。 一心只想保护心上人的血玫瑰,对自己的生死反倒置于不顾了。不容擒龙手把自己的锁魂鞭夺走,握在左手的断魂钩一招“横断云岭”,钩向了擒龙手桑子田的手腕。 第486章 尽管桑子田身为四杰之首,武功超绝,内力精湛,也不得不松开抓住锁魂鞭的手。 血玫瑰乘机甩起锁魂鞭,宛如一条飞行草上的大青蛇,再次卷向恶虎抓。 老三裂狮爪一声怒喝:“不知死活的贱丫头,我大哥若不是认出你手中的锁魂鞭和断魂钩,早就勾销你的生辰八字了。” 裂狮爪蒋子阡,在峨嵋四杰当中为人颇好。又知大哥擒龙手桑子田,曾和神行书生白天野、残缺玉女段常美有些渊源。说出以上两句话的意思,就是想让血玫瑰停手后退,免得和小神童同归于尽。 早就杀红了眼的血玫瑰,哪肯领蒋子阡这份人情!再说她也听不进裂狮爪这句形同忠告的劝说话,趁手中的锁魂鞭卷空,猛然一招“怒锁恶龙”,配和小神童的“神龙掉尾”,一齐攻向了章子连。左手中的断魂钩还挥出一招“魂断巫山”阻住了恶虎抓的退路。也怪峨嵋三杰轻敌太甚,虽恨小神童曹玉入骨,也塌不下来面子一齐上。再让悍不畏死的血玫瑰从中一搅和,逼得恶虎抓章子连只想全身而退,哪里还顾得伤敌!豁出老命刚抓住洪如丹的锁魂鞭鞭头,从来都不放过一丝机会的小神童,陡然把冷焰断魂刀疾化为“毒蛇翻滚”,缠向章子连抓锁魂鞭的那只右手腕。 由于曹玉的刀招来势迅猛,别说让章子连缩身后退,想要撒手都来不及。“喀嚓”、“哎哟”两声过后,长满荒草的山地上,早留下了恶虎抓的一只断手。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二十回 一向亲如骨肉的峨嵋四杰,老四飞豹掌先残于江剑臣手下。如今老二恶虎抓又断腕在小神童手中,赫赫有名的峨嵋四杰一下子毁去了一半。 气得擒龙手桑子田脸色泛紫,怪眼暴突,厉声喝道:“老三,快过去废了那丫头,我要把曹玉这小子撕成碎块!” 小神童经过数不清的恶战不假,也确实碰到过比峨嵋四杰更凶狠的对手。但从没像今天桑子田、蒋子阡这样誓死同他相拼的。即使碰上,也会有本门师长和其他前辈赶来救援。 今天珞珈山的这一次恶战,可就大不相同了。不光绝不会有本门师长和其他前辈们赶来救援,说不定还能引出峨嵋、阴阳两教中的其他人物。更害怕师弟秦杰久候自己不回,再赶着前来送死,那可真算全军尽殁了。 偏偏洪如丹为了想拼死在曹玉之前,竟首先扑向武功几乎高出其他三杰一倍的擒龙手。 湿完鞋底不脱鞋的小神童,这时突发一种奇想,秦杰的那不累装累、不懒装懒的模样,一下子映在他的眼前,难道他真的另有打算。 事情还真叫小神童给猜准了。 小捣蛋见大师兄不听劝阻,率先走向珞珈山顶,就暗地打好了主意,不等曹玉偕同洪如丹并肩走远,他就急忙奔向离此不远的长春观。 这长春观,位于蛇山之尾,山势到此伏而又起。就是诗仙李太白在《望黄鹄山》中所说的“中峰倚红日”之处,也是陆地神魔辛独的叔父黄鹄道人出家的道观。时至今日,黄鹄道人的两个徒弟金睛神鹫石抱冰、女殃神石榴红兄妹二人,还寄居在观内的道藏阁,也是秦杰今天所要寻找的人。 要说小秦杰也真够胆大脸皮厚的,明知师奶奶女魔王和女殃神结过大梁子,来到长春观,毫不迟疑就进入道藏阁的小院。 气得正在修剪冬青丛枝的女殃神怒声喝道:“谁让你小子进来的?” 秦杰说:“我自己!” 女殃神石榴红改口喝道:“我是问谁打发你小子来的?” 秦杰还是说:“我自己!” 女殃神只气得脸色大变,再三追问:“跟你一同来的还有哪个?”秦杰还是说:“我自己!” 石榴红说:“到这里干啥?” 秦杰答:“找人!” 石榴红又问:“找谁?” 秦杰答:“找石前辈和你!” 石榴红一怔:“找我们兄妹何事?” 小秦杰躬身一礼说:“请两位前辈移驾前往……” 石榴红怒道:“你认为我们兄妹会听你小秦杰的吆喝?” 小秦杰正色说:“我再吃饱撑得无事干,闲得心发慌,也不会跑到这里穷吆喝。” 石榴红一想也是,忙问:“算你小子会说话,快说明真正的来意。” 秦杰倚仗口舌之利,终于稍解了女殃神原有的敌意。 连忙屈膝跪倒,正儿巴经地先磕三个头,然后说:“圣人云,君子不重则不威。只要你老人家不瞪眼,吓死我们这些当晚辈的,谁也不敢不尊敬你。” 女殃神虽觉秦杰这小子的话很有些刺耳,由于秦杰现在还跪在地上,让她再有怒火也发不出。还得伸手去扶他,并耐着性子问道:“你究竟是来干啥?从实说!” 先稳住女殃神这位大救星,人人躲秦杰才大胆地跑开了舌头说:“晚辈奉八变神偷任太公之命,特来请求两位长辈助我一臂之力……”说到这里,人人躲故意停顿了一下。 打出八变神偷的旗号,性情急躁的女殃神果然连忙追问道:“任老伯想要我们兄妹帮助你什么?快点说!” 小捣蛋哭了,哭得还真像,哭得好伤心。 石抱冰突然从道藏阁内走出,这个平素专讲究斯文儒雅的大隐士,这一回也不斯文了。从高大的台阶上一跃而下,拍着秦杰的肩头说:“不要哭,赶快说明事实真相,一切由我做主!”秦杰这才停止哭声,又云山雾罩地说:“冷酷心恨陆地神魔辛前辈翻脸泄密,暗派峨嵋、阴阳两教硬手,将他老人家杀死弃尸于四川成都万里桥。” 别看小捣蛋这是满嘴跑舌头,还真把金睛神鹫石抱冰兄妹二人哄信了。因为秦杰这小子吃透一般人都存有的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普遍心里。所以,金睛神鹫兄妹一听自己恩师黄鹄道人的唯一嫡亲侄儿被峨嵋、阴阳两教的人暗杀了,幕后指使者还是女殃神石榴红恨之入骨的冷酷心;再加上派秦杰来找他们兄妹的,又是和黄鹄道人有生死之交的任平吾,兄妹俩就更加深信不疑了。 女殃神一把抓住秦杰,像审贼似地问:“快说出凶手是谁?我要屠净这一伙恶贼,给辛独大哥报仇。可怜恩师就这一个亲人了。” 石榴红真伤心地哭了。 秦杰更加假传圣旨说:“任太公交代说,武汉三镇既是峨嵋派从前的分舵,又是阴阳教过去的老窝巢。两教余孽,经常有人出现。只须活捉两个,严加逼问,还愁找不到凶手!” 金睛神鹫石抱冰从来就佩服八变神偷任平吾。听秦杰一说,马上极中赞成道:“还是任大伯老谋深算,就按他老人家说的办!”小捣蛋心里明白,这时自己要是马上提出搜查珞珈山,势必引起石氏兄妹的疑心,岂不就功亏一篑了。心中正在盘算如何措辞,女殃神帮了他的忙:“武汉三镇这么大,一时之间,上哪里去找?” 秦杰乘机说:“晚辈适才途径珞珈山,就发现两个形迹可疑的人。因为没有禀请两位老前辈,秦杰没敢动他们!” 女殃神恨不能马上抓来三两个峨嵋教徒,审问出谁杀的陆地神魔,无情剑目前藏匿何处,好去寻她的晦气。听小捣蛋一说,马上就向大哥说:“咱们就跟秦杰去一趟珞珈山!”反正从长春观到珞珈山路又不远,秦杰这小子说得又在理,平素很有主见的石抱冰也没有主见了。 这在秦杰来说,只是预感到,自己和大师哥曹玉久留武汉三镇,可能变生不测。他的骗请石氏两兄妹,也只是有备无患;哪知真成了: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了。 一行三人,来得还真是时候,登上珞珈山顶时,曹五和洪如丹早已负伤不支了。 女殃神石榴红一眼看出,真有峨嵋派的余孽在武汉三镇扬威逞凶,又鄙视擒龙手桑子田和裂狮爪蒋子阡二人,以堂堂的峨嵋四杰,竟自欺负两个不成气候的后生晚辈。 心中一火,决定拿桑、蒋二人开刀,口中只喝出:“好个不要脸的擒龙手,专会在年轻人身上抖威风。有种的,接姑奶奶我三刀!”手中一长一短两口刀,一招“远攻近拒”,上劈擒龙手桑子田的当顶,下砍擒龙手的软肋。 什么事情要是巧,还真能巧得那么邪。这要是放在平时,就让女殃神石榴红抬手砍他擒龙手十八刀,只要有金睛神鹫石抱冰在场,桑子田也得先礼后兵地说明来龙去脉。偏偏处在老四残疾、老二断腕,峨嵋四杰毁了一半,眼看就能杀了小神童出恶气,被女殃神张嘴一骂,抬手就砍,给从中破坏了。再加上石氏兄妹又是和秦杰一同赶来,分明是倒向了先天无极派。对方老少五人,自己兄弟两个,势非倒大霉不可。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吧!主意一定,一个“回身拗步”,闪避开石榴红砍来的两刀。然后向老二恶虎抓、老三裂狮爪喊道:“撤!”率先向珞珈山后逸去。 说也可笑,擒龙手桑子田这一跑,反倒变小捣蛋的瞎话为实话了。不等女殃神石榴红的那句“大哥快动手”说完,石抱冰早像一只大鸟,腾空而起,半空中一招“白鹤啄鱼”,右手长刀挟裹着一溜劲风,扎向了擒龙手桑子田。 石榴红知桑子田绝对逃不出大哥之手,放心地向秦杰先喊出:“你们三个收拾断腕的章老二!”然后晃身拦在蒋子阡的面前。 自知落在刁钻阴损的人人躲手中,比死绝好不到哪里,恶虎抓章子田把心一横纵起来,拿头想向石笱上撞。 第487章 眼疾手快的小捣蛋跟踪纵起,一把抓住他的脚脖子,先摔他一个狗啃地,还让大师哥曹玉重点了章子田的穴道。二哥遭生擒,蒋子阡更加兵无斗志了,连连闪避女殃神的几招疾袭后,故意先怪吼一声:“老子跟你这个没人娶的老姑娘拼死埋一块!”先把女殃神气得娇躯一颤,然后突然欲进反退地一式“野马跳涧”,窜出有一丈多远。企图逃出珞珈山。早被秦杰拦住了。 拼死也想逃脱的裂狮爪厉吼一声:“挡我者死!”双手贯足撕豹裂狮的功力,凶狠地抓向小捣蛋,一心想夺路而走。吓得随后追来的女殃神石榴红,惊呼一声:“秦杰快躲!” 小捣蛋随着自己的一声:“要躲,我还能称人人躲!” 两手陡然一翻,两只手内各甩出一支乌光油亮的丧门钉,直射对方掌心的劳宫穴。 可叹蒋子阡,白白闯出峨嵋四杰的名号,辛苦练成了裂狮功力,被秦杰用两支丧门钉穿透他掌心的劳宫穴,一身功力就完全破坏了。 小神童赶上来也点了他的穴道。 在珞珈山上,只剩桑子田一个人了。 小捣蛋大喊:“大家一齐帮助石前辈!” 不能小看秦杰的这句话,它还真能起到一箭双雕的大作用:既能吓得擒龙手六神无主,顿生逃念,也能促使石抱冰快施辣手。因为他对付擒龙手,再要有人帮他,他还配称什么金睛神鹫!心下一狠,长刀是“劈山断流”,短刀是“卞庄刺虎”,先逼擒龙手桑子田收招自保;然后右手长刀用“元帅升帐”,短刀用“将军下马”,上削擒龙手太阳穴,下扫他的膝盖,逼桑子田一连后退三大步。 机会到了,石抱冰引吭一声轻啸,陡然施展出师父黄鹄道人晚年研创的一招厉害刀法:长刀“高祖斩蛇”,短刀“樊哙屠狗”。 就让擒龙手艺业再高,也势难一连闪避开石抱冰的三次一长一短的急袭。终于让石抱冰的短刀砍瘸了,一跤跌坐在地上。 一举生擒了峨嵋教主司徒平一向倚为心腹的四分之三,女殃神决心亲自审问口供。 见空就钻的小滑头秦杰,藉口给小神童曹玉、血玫瑰洪如丹医治伤势,声言先回长春观,骗得了石氏兄妹的允许。 在下山的路上,小神童和血玫瑰二人听完小捣蛋的叙述后,又好笑又害怕。好笑的是,秦杰真会满嘴跑舌头,还居然骗过了石氏兄妹;害怕的是,等到他们审问完桑子田等三人,完全拆穿了秦杰的西洋镜,别人还好些,准够小捣蛋受的。 吓得血玫瑰洪如丹一个劲地埋怨秦杰,不该这样瞎胡闹。 小捣蛋噗哧一笑说:“洪姐姐,我要像你们女孩家这样胆小,早就吓出急急疯了。你认为秦杰会憨着脸呆在长春观,等着挨女殃神的十八两的大秤砣?门都没有!咱们这就雇船走,看他们兄妹上哪里去找我人人都躲的秦杰去!”直到坐进秦杰雇来的舟船后,洪如丹才想起来问,人人躲是怎么一回事。 小神童这才把秦杰单人独闯峨嵋重地仙峰寺,被八变神偷任平吾戏呼为人人见了人人躲之事,一一说给洪如丹听。血玫瑰双手竖起两根大拇指说:“任太公的话,我举双手赞成。别人喊不喊我不管,反正这个人人躲外号我是喊定了。” 后来经过洪如丹这么一引头,秦杰的人人见了人人躲的外号,竟和他师父缺德十八手李鸣的人人见了人人愁外号一样,在江湖上传开了。 来到青城山百兽崖,人人躲秦杰装起憨来了。因为连他的师父和师祖,都有些惧怕号称玉面无盐的东方碧莲,他秦杰可不敢招惹这个女太岁。 最后经过人人躲秦杰编织,由小神童曹玉亲口诉说的一套委婉动听话,不光打动了本有爱屋及乌之心的东方绮珠公主,连冷面冰心的东方碧莲也被说服了。知道曹玉已非昔日的小神童,秦杰也比从前更为智计百出,再有血玫瑰这样的女中好手当跟随,第二天,东方碧莲就打发四人上路了。 别看曹玉、秦杰、洪如丹三人来时那么慢,回去可就快了。不信就请读诗人李白的“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诗句。 船抵安庆,弃舟登岸,众人多天的劳顿和烦闷让江风一吹,无不心神一爽。 东方绮珠公主一眼望见永昌禅寺内的振风塔,知道登塔可以尽览大江南北的一切景物,体贴他们三人年轻贪玩,就丰动向寺院走来。 永昌禅寺,古称万佛寺,是长江沿岸著名的古老寺院之一,建于北宋开宝元年,历代均有整修和扩建。大明光宗帝还御笔亲题,赐名为“护国永昌禅寺”。寺内有大雄宝殿、藏经阁、大士阁、毗卢宝殿,东西廊房和振风塔。 振风塔建手大明隆庆四年,楼阁式砖石结构,高七层,共一百六十八级台阶,可以盘旋而上。每层八角,各悬铜铃,微风起处,叮当作响。每层塔门多有变化,往往迷人出入。内有浮雕佛像,外有石栏环卫。 四人登上顶层,极目眺望,巍巍龙山,浩浩长江,无不尽收眼底,确不愧前人有“塔影横江”之誉。 遥望滔滔东流的江水,伤心人别有怀抱的东方绮珠公主,一恨和武凤楼有情人终不能成为眷属,二羡慕小神童和血玫瑰竟敢不顾一切地经常倚偎在一起,决心成全他们。故意对小神童曹玉说道:“我如今乏甚,留下秦杰一入随侍我,你和洪姑娘快去寻找住处,然后再来接我们!” 曹玉和洪如丹感激东方公主有意让他们单独在一起,由于珞珈山的“一朝被蛇咬”,到现在无时不在“三年怕井绳”。 二人刚刚下了振风塔,塔顶上又传来东方公主的一句:“不要怕花钱,房子尽量挑选好一点!” 这就不能不让他俩多跑几个地方了。 碰巧安庆又是一座沿江偏僻小城,即令有几个客栈,只不过能供行人临时打尖睡觉而已,像样的客栈还真难找。 依着小神童曹玉,早本着“西蜀无大将,廖化作先锋”的将就办法,从中挑选一个略微干净些的就去迎接东方公主,却遭到洪如丹的坚决反对。 说真的,这可不是她硬拿着棒槌当针用,是感激东方绮珠一路上给了她无数次的照料与方便。加上尊崇东方绮珠是东宫太后的干女儿,怕委屈了她,所以耽误得时间就长了。 东方公主在目睹小神童和血玫瑰俪影双双逝去后,连一点浏览长江景色的兴趣也没有了。一面将手轻轻搭在秦杰的肩头上,让他把自己扶下塔来,一面悄声询问心上人武凤楼的近况。 再会满嘴跑舌头的秦杰,也不敢哄骗东方公主。只好将武凤楼西湖巧逢千里空,从杀人如麻千里空的手中收到失踪已久的魏银屏来信,并把信函中的四句诗,毫无隐瞒地告诉了她。 当东方绮珠公主听到从秦杰中中念出“为感君恩远离君,万里亦能结同心;祝君早报弄璋喜,香烛纸马告双亲”时,这个始终嫉妒痛恨魏银屏,也多次欲置魏银屏于死地而未遂的东方绮珠公主,竟然哇的一声哭出了声来。 人人躲秦杰刚想劝阻东方公主,千万不要惊动外人时,突然从振风塔的旁侧传来一阵极为阴森的冷笑。紧接着月下逍遥薛子都和峨嵋少主司徒明,一左一右地分别从塔的两侧转了出来。 素知司徒明心黑手狠的东方绮珠,刚想遮拦在秦杰前面,提防司徒明一怒之下杀了他,人人躲早昂立在司徒明的对面了。 司徒明咬牙切齿咒骂道:“罪该千刀万剐的秦小儿,你小子上倚江剑臣,下仗李缺德,刁钻古怪,阴损败毒,毁在你小子手下的江湖朋友数以百计。今日狭道相逢,看还有谁来护你?” 人人躲哈哈大笑说:“用别人的肉贴在身上不算肉,发昏怎么也都当不成死。真要想跟秦杰比骂人,你最小也得低八辈。反正你早就恨我恨得牙根痒,还不伸手收拾我等什么?” 怪不得孙子兵法上都有:“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之说。如今秦杰越是让司徒明动手,峨嵋少主越狐疑了起来。因为他知道,秦杰这小子虽然诡计多端,足智多谋,却从来不肯冒傻气,更别说去冒无谓的杀身大险了。想到这里,先用眼神示意他的盟兄到四外把呼一下风头,他自己则死死地盯住秦杰和东方绮珠。 东方绮珠原本师出峨嵋,是教主司徒平门下唯一的得意女徒,对司徒明的一身功力当然全知,更知他兼习了阴阳两极葛伴月的玄阴绝户指。合自己和秦杰两人之力,也绝不是他的对手,更吃不准他带来多少帮手。何况如今峨嵋派瓦解,司徒平隐退,司徒明变成了亡命狂徒,岂肯轻易放过自己和秦杰!自己死虽不怕,只怕葬送了一身清白。 不料,就在东方绮珠反复为难、举棋不定之时,人人躲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把自己的两只手一齐插入衣袋内。 司徒明瞪眼问:“你小子笑什么?” 秦杰:“笑你司徒明终于失算了!” 司徒明撇嘴冷笑说:“凭你秦杰的那点二五眼把式,能叫我司徒明失算?笑话!” 人人躲秦杰先是嬉皮笑脸,插在两边衣袋中的左右手同时掏出一翻,每只手心内都托有一个黑铁球,然后慢条斯理地对司徒明说:“就算我秦杰的功夫二五眼,我手心的这玩意可不二五眼。” 司徒明一眼认出秦杰手中托的,竟是剑门山南宫世家最厉害的火器雷火珠;吓得脸色一变说:“你小子从哪里弄来的这玩意?” 秦杰还是嬉皮笑脸地说:“偷的!” 第488章 司徒明内心虽害怕,脸上却像无事人似地阴笑说:“雷火珠再好,可惜你的打暗器手法太差,大太爷我最多只能落一回有惊无失。” 人人躲秦杰哈哈大笑说:“我的司徒大贤侄,你这是隔着门缝子看人,也太把你小大叔我瞧扁了。我不会同时把一颗抛空中,一颗砸地下,豁出不要这两颗比命还宝贵的铁疙疸,准能炸碎你司徒明。看你小大叔我大方不?” 听了秦杰这番话,别说一向胆小的司徒明,换个比他胆子大十倍的愣小子,也犯不上拿性命当儿戏。趁秦杰正指手划脚地乱咋呼,司徒明就地一个十八滚,一头扎进了振风塔。 气得东方绮珠正想埋怨秦杰,不该放过准能除去司徒明的这次好机会。 人人躲秦杰,却先把手中的两只雷火珠向袋内一装,然后抓住东方绮珠的一只手腕,硬是把她扯进了西边的小角门。 贼心不死的峨嵋少主司徒明,早从第三层塔门内瞅了个清清楚楚,一是想杀死秦杰除后患,二是想把垂涎已久的东方公主掳走,三是贪心想把秦杰袋内的两颗雷火珠夺为已有,一声不响地从第三层塔上腾空纵起,以居高临下之势,朝二人当顶上扑来。 不料秦杰却突然把右手一扬,一溜烈焰夹杂着雷鸣般的爆炸声,正好把身在半空、万难躲避的峨嵋少主吞噬了。 在没有爆炸前,秦杰早拉着东方绮珠闪向一块大石碑的后面,免得遭受池鱼之灾。 东方绮珠刚把怀疑的目光投向秦杰。 秦杰直到把东方绮珠护出了护国永昌寺,方才端正着脸色对她说:“公主姑姑,你知道我一共有几颗雷火珠吗?” 东方绮珠听秦杰这么一问,虽觉得有些奇怪,还是轻声答道:“别的不说,光你手中的不是就有两颗雷火珠吗?”秦杰这才既丧气又顿足道:“我真要有两颗雷火珠,早炸碎他狗日的多时了,还会跟这恶贼穷磨蹭!实话告诉姑姑吧,在南岳衡山黄庭观,依靠万里孤鸿白前辈的帮助,我确实把毒剑雷珠南宫焰的雷火珠全都偷来了,可惜后来都叫掌门大师伯没收了。幸亏白前辈事前替我藏了三颗,又被我糟蹋了两颗,只剩下最后一颗了,你说今天这事玄不玄?” 东方绮珠当然也知道,凭秦杰打暗器的腕力和准头,对付峨嵋少主这样软、硬、轻三功俱臻绝顶的阴险厉害人物,一颗雷火珠在对方小心注视的情况下,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毁掉他,怪不得秦杰这孩子一个劲地转圈子。 秦杰叹口气说:“要是光我自己,既可以和他泡时间,伺机溜走,还可以和他同归于尽。有了姑姑在旁侧,我可就碍手碍脚了。” 幸好这时,挑选好住处的小神童和血玫瑰都找来了。 听说炸死了司徒明,无不举手称快。也断定剩下薛子都一人,对自己这方面就构不成威胁了。 次日上午,四人购置了马匹,扬鞭就道,经桐城,取道合肥,渡淮河,中午时分进入了西楚故都徐州府。 东方公主的坐下马渐渐落后了,一种对心上人武凤楼的“为郎憔悴却羞郎”,和对魏银屏的“同是世间可怜人”的凄凉悲伤情怀,油然而生。 从小神童曹玉和人人躲秦杰的嘴中,东方绮珠早知道魏银屏自从跟随武凤楼来到徐州后,始终都是住在当年八变神偷住过的华祖庙内,从不踏进已故泗水公刘广俊的府第。理由是,怕被官面人物察觉后,引出意想不到的祸患。 也知道冒充过泗水公之弟的女魔王和钻天鹞子江剑臣,自从魏银屏来后,就正式搬进了泗水公刘府。小神童的那位名正言顺未婚妻子马小倩,也跟随她的干姑姑住在那里。 过了长满金线柳的黄茅岗,曹玉刚想抖缰催马,先一步前去报知师父和师祖,东方绮珠早挥手阻止说:“玉儿,我虽没福气做你的师娘,你总不能让我摆出公主的谱儿吧?不论在何时何地,令师祖江三爷都是我的江三叔。他是为了我们青城山百兽崖,才和峨嵋派结下深仇大恨的。” 说到这里,停顿了好长时间,终于下了决心说:“我决定带如丹住云龙山西麓的大士岩院内。待我见过江三叔,就动身北上进京了。千万不要惊动魏银屏,也不要让凤楼知道我来了。” 小神童曹玉和秦杰只好唯命是从,两个人牵着四匹马走了。 东方绮珠是第一次登临云龙山,只见它连绵九节,形如卧龙。传说,西汉开国皇帝刘邦就曾隐在此山之中,山上腾起一股云气,形象似龙,刘邦的妻子吕后,就是循着云气找到丈夫刘邦的。 云龙山,山虽不高,却松柏丛茂,郁郁葱葱,四季常青。 洪如丹在前领路,领着东方公主,踏着大士岩院下面的五十三道石级,来到了院内。 参拜过观音大士神像后,东方绮珠慨然捐献白银一千两,惊喜得院中两位女尼一面连念阿弥陀佛,一面打扫了两间静室,几乎把东方公主当作真的观音大士,供奉了起来。 大士岩和兴化寺同在云龙山上。东方绮珠由血玫瑰陪着,来到北魏晚期雕刻的大佛头像、大明建文四年才倚山崖修筑的大殿内,参拜了一番。正想退出,突然看见武凤楼正站立在殿外的台阶上,呆呆地注视着自己。 血玫瑰和她处境既然相同,自然也就同病相怜。见此光景,悄悄退走了。 武凤楼和东方绮珠最少互相对望有一碗热茶的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真是“别后多少伤情事,尽在互相一望中”了。 最后还是东方绮珠打破了寂静说:“我已严嘱曹玉和秦杰,一定不要告诉你。可这两个孩子……”言下之意,是怪曹、秦二人告诉了武凤楼。 武凤楼马上反驳说:“玉、杰两儿,根本没有告诉我,是你错怪他们了。” 东方绮珠一怔说:“那还会有谁告诉你?如丹姑娘始终没离形象。快告诉我,是谁叫你来的?” 武凤楼轻轻吐出“魏银屏”三个字。 东方绮珠听了,娇躯不由得陡然一晃,却喃喃自语说:“原来是她!”武凤楼这才抬腿跨进了大佛殿,贴近到东方绮珠的身侧说“她不光叫我来见你,并且让我请你搬到华祖庙去住。” 东方绮珠既像五雷击顶,又像见到了蛇蝎,一下子离开贴近身侧的武凤楼,涩声问:“想要东方绮珠去效法娥皇女英?”武凤楼连忙说:“银屏没有这种意思。” 东方绮珠噢了一声说:“我该直接去京师,不应该跑到这里来。加上我又多次害过她,怎能不让她疑神疑鬼呢?请你告诉江三叔,我要立即拜见他老人家,然后动身北上。” 武凤楼刚刚喊出“珠妹妹”,就被强忍泪水的东方绮珠打断说:“我不是你的珠妹妹。从现在起,请你改称我为东方公主!”话刚出唇,人已朝大佛殿外走去。 武凤楼一直追赶到放鹤亭,才见东方绮珠两腮挂满着泪水,停身在竖立“放鹤亭记”石碑的饮鹤泉畔。武凤楼不敢再行逼近她了。 饮鹤泉原名石佛井,因其靠近放鹤亭,天启年间方才改名饮鹤泉,井深七丈多,丢一石子,半天始能听见水响。就在这时,江剑臣一个人赶到了。 江剑臣正色说:“贤侄女,楼儿他敢存非份之想吗?实话告诉你,银屏的体质素弱,长达两年的监牢囚禁,可能早种下不可医治的病根,这几天越发沉重了。让凤楼接你住进华祖庙,说不定是想和你作最后的决别。” 东方绮珠对江剑臣所说的话,虽然不敢怀疑,但她始终是以己之心推魏银屏之腹。说什么也不相信,魏银屏能在多次逃脱自己的毒手后,丝毫不痛恨和嫉妨自己。所以听了江剑臣的这一番话之后,竟自默然不语了。 江剑臣是过来人,猜知东方绮珠一时之间对魏银屏绝不会释怀,也绝不会信任,安慰了她几句,就带武凤楼走了。 经此一来,大士岩的女尼们白白忙活半天,给她备下的精美素菜和茶点,她竟点滴未入喉。连累得洪如丹也陪着她没吃一口东西。 天交二更,东方绮珠尚无丝毫睡意,瞟眼再看洪如丹,由于连日奔波,早就一枕香甜。大概梦中又见到了小神童曹玉,如若不然,怎么会在沉睡中还连连发出娇笑呢!一来是触景伤情,二来见青灯照壁,东方绮珠突然兴起夜闯华祖庙,窥探一下魏银屏的真正现状,又想她如今已和武凤楼结为一体,宿愿得偿。说不定二人现在正“郎情似水,妾意如绵,窗外雪压三尺,被底温暖如春”呢!想到这里,她连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时光慢慢地流失,东方绮珠痴呆地木立在那里。静室内,夜凉似水;桌面上,灯幽如豆。直到远处传来三更天的更鼓声,呆然木立的东方绮珠才纤足一顿,终于下定了夜探华祖庙的决心。 刚刚推开静室的两扇门,冬夜中的凛冽寒风就迎面扑来。冻得她浑身一抖,一错玉齿,侧身闪出,反手关好门,飞身跃下大土岩。 好在她早从洪如丹的嘴中间出华祖庙的位置,知它离云龙山不远,为防惊动世俗人的耳目,干脆一律从高处行走。 工夫不大,就到了华祖庙的后院。刚想轻身纵落,突然看见正面三间静室中还亮有灯光,并传出喁喁的说话声。 东方绮珠的娇躯一颤,两眼发黑,几乎从房顶上摔跌了下来,吓得她芳心一凉,赶快拿桩站稳。心想:好一个装模作样的魏银屏,也好一个无情无义的武凤楼!就让你和魏银屏再是恩爱缠绵,再是两情缱绻,白天刚刚亲眼看到我伤心凄绝的样子,晚上还有心情和魏银屏这般地卿卿我我! 第489章 可怜我号称东方明珠的一代掌门,真成了傻大妞一个。 伤心暴怒之下,性情顿然大变,乘飘身下落之机,一下子解开了腰间金鞭的如意扣。 哪知,等她戳破窗纸,停身窗下,不向里面看则已,一看之下,直惊得炸开头顶,冒出丝丝冷气,脚下一软,几乎跌坐在地上。 原来,出现在东方绮珠眼前的魏银屏和武凤楼,一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鸳鸯交颈,二不是她心中猜测的搂抱亲势。两个人倚偎在一起不假,但那绝不是投怀送抱,暖语温存,而是武凤楼正吓得脸色惨白,两鬓滴汗,连连用本身的先天无极真气,给魏银屏推拿揉搓前后心穴道。看样子,魏银屏的病体确实沉重得很。一切都是自己疑心生暗鬼了。 忽听静室中的武凤楼叫道:“东方公主,你来得正好,快来的银屏见最后一面!” 东方绮珠原来也是富有血性、富有感情的巾帼奇女。 由于太爱武凤楼,自会因爱生恨。如今亲眼看到魏银屏芳颜瘦削,气息微弱,大有不久于人世的模样。再想起她四次搭救武凤楼,倾家资助五皇子,才感动得武老夫人释去冤仇,亲自替二人主婚。可叹红颜薄命,不久就被圣上逮捕囚禁,并且一囚就是二三年。可怜她如今快要玉碎香殒了,假如不是我多次向当今万岁奏请,魏银屏绝不会遭受那么大的折磨。真是我虽未杀伯仁,伯仁还是因我而死。我好愧咎呀!就在这时,静室内又传出武凤楼的一声惊呼:“绮珠快来!” 由东方公主改为直呼绮珠之名,显见武凤楼心情慌乱的程度。东方绮珠芳心一震,情知不好,闪身扑到床榻前,深怕一步来迟,徒留终身遗恨。 哪知,欲哭无泪的武凤楼,还是凄然说道:“命实如此,夫复何言。东方公主,你还是来晚了一步。”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一回 西楚故都,云龙山下,华祖古庙,后院静室。 远处谯楼,鼓打三更,近处山头,磷火闪烁。 真乃是:枯枝索索随风抖,衰草瑟瑟嫠妇吟。 武凤楼凄绝人寰的那句“命实如此,夫复何言。东方公主,你还是来晚了一步”的话,尚没有落音。 东方绮珠早已一阵风似地扑到了魏银屏的病榻之前,垂泪不止。 不等武凤楼发话,消魂观音叶兰香早已一拧娇躯,蹿出了静室,一来心急,二来又是夜晚,索性跃登房顶,轻点巧纵,直扑泗水公刘府。 叶兰香限于身分,心中再急,也不敢长驱直入,只好叩门喊人。 时值夜深,气候严寒,费了好大工夫,才叫开了大门。 首先被惊动起身的,就是小神童曹玉和人人躲秦杰小哥儿俩,一听凶信,秦杰虽被震惊得身躯一软,脸色惨白,尚能勉强支撑。而一向孺慕情殷的小神童曹玉,只惨叫了一声:“师娘!”竟然昏死过去。 幸得消魂观音叶兰香一把抱住,才不致于跌倒。 经过好一阵子推拿呼唤,小神童曹玉才苏醒过来。 曹玉挣扎着,要赶往师娘魏银屏的灵前致哀…… 此时,听到人人躲秦杰的禀报,江剑臣、侯国英夫妻二人,连同云海芙蓉马小倩,无不满面凄容地赶来。 常言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别看身分辈分比一般人不低的女魔王侯国英都不敢擅自作主,还是把询问的眼光投向了丈夫江剑臣。 按理说,别看魏银屏年纪不大,但她不仅是已故浙江巡抚武伯衡的儿媳,还是先天无极派现任掌门人的原配夫人。 不管从哪一方面讲,她的殡葬,都不可过于草草。但细想起来,可就大大不然了。由于魏银屏是奸阉魏忠贤的嫡亲侄女,从小就改口呼魏阉为父,其生父魏忠英不光历任陕西总镇、两江水陆提督,协助奸阉,手握重兵,残害百姓,屠戳忠良。就连武凤楼之父武伯衡,也被害在魏忠英之手。所以魏银屏的附逆罪名,是经过皇上御笔钦定,铁案如山的。再加上武凤楼父母丧亡之后,一片忠贞,辅佐当今,一向未萌家室之念,崇祯帝曾多次降旨为其建造府第,皆被他恳辞奏免,以致时至今日,仍是居无定所。虽然侯国英和泗水公刘府亲如一家,也势不能把魏银屏的灵柩抬入刘家,难道真就一切了草从事吗?看出丈夫陷入了沉沉的思索之中,侯国英凄然说道:“依我看,主意停一会再拿,还是先到华祖庙中去看看吧!” 听了妻子的这番话,江剑臣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率先走出了刘府。 等一行人看到那静室之中,四壁萧索,幽灯闪烁,倩女离魂,长眠床上,除江剑臣缓缓地背过身去,其余的人一齐放声痛哭起来。 宛如失群孤雁的武凤楼,虽然泪如泉涌,痛断肝肠,但一见三师叔来到,不敢不勉强止住悲哀,忙跪请江剑臣在外间落座,自己侍立旁侧。 江剑臣凄然说道:“亡者已长逝,悲伤亦无益,还是斟酌一下,如何料理银屏的后事吧!” 武凤楼躬身禀道:“三日之前,银屏已自觉不起,嘱求我暂勿声张,并留有一书,呈给师叔和婶娘。” 说完,先请来三婶娘侯国英,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呈送到钻天鹞子江剑臣和女魔王侯国英二人的面前。 江剑臣示意自己的妻子接过拆开,只见上面写道:“侄媳不幸,错生篡逆之门,为救我命,凤楼独下辽东,册封诏书虽得,依然待罪天庭,所以不敢萌生死念者,恐凤楼从我于地下耳。日夜焦虑,恨不能死。如今天从人愿,终于得赴黄泉,临危伏枕留书,恳求者有三:一,我死之后,立即秘密埋葬,务请不要声张;二,选择吉日良辰,力促凤楼、绮珠二人重结前缘,以延续武氏香烟;三,义父千里空老人,年事已高,请令叶女代我尽孝。三事成后,侄媳虽死,亦当含笑九泉。”下具:“侄媳魏银屏伏枕再拜恳求。” 有道是: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看完了魏银屏的这一封血泪遗书,生平一向不知眼泪为何物的钻天鹞子,竟然情不自禁地洒下了几滴泪水。以致一时之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不料始终一声不响的女魔王侯国英,突然向消魂观音叶兰香点手唤道:“兰香过来,我有话说!” 正哭得和泪人相似的消魂观音叶兰香,乍让女魔王侯国英一唤,情不自禁地神色一变,虽然仅仅只是一变,也没有逃过女魔王那明察秋毫的一双眼睛,不等对方走近,女魔王反倒迎上前去说:“听玉儿讲,你和银屏相处甚厚,她在遗书中也曾推选你代自己尽孝。须知千里空老人,乃武林中罕见的杰出人士,要求一面,皆不可得,你以一个花二姑门下的弟子,竟能得此福缘,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呀!” 按理说,魏银屏在遗书中虽有举荐消魂观音叶兰香代替自己在义父杀人如麻千里空面前尽孝一说,但必须得江剑臣或武凤楼亲口准许,才能作数。原因是她过去的胡作乱为,声誉太坏,不配有此福分。想不到竟从侯国英的嘴中说出来,自然也就等于从江剑臣亲口说出的一样了。 哪知消魂观音叶兰香不仅没有应声拜谢,相反地娇躯一颤,垂下了螓首。 幸好这些异乎寻常的举止,只是出现在江剑臣和武凤楼二人的面前,而他爷儿俩又正浸沉在极度的悲哀之中,根本没有留意这些些微的神情变化。 谁知经此一来,女魔王侯国英反而倒率先发话,事事主动,天刚黎明,就打发秦杰赶回泗水公刘府,让帐房管事速去购置衣衾棺木,并悄悄传唤一些家丁前来,以供差遣使用。 以刘府的人力和物力,又是秘密发丧,前后两个时辰不到,就万事俱备了。 按女魔王侯国英的吩咐,下午酉时成殓,曹玉、秦杰、马小倩、洪如丹灵前致哀,卯时整发丧。 可怜一代红颜,命薄如纸的魏银屏,被悄悄地埋葬在云龙山西麓的黄茅岗上了。 别说武凤楼感念她的数次救命救母大恩,以及痴心苦恋的深情,哭伏坟上,不忍离去,就连一向誓欲置之于死地的东方绮珠公主,面对着一堆未干黄土,满山凄迷衰草,也为魏银屏的红颜薄命而默默流泪。 最后,还是侯国英首先止住悲哀,以夜静更深,防止惊人耳目为借口,强行劝解众人下山。 依着武凤楼,还要回到华祖庙中。侯国英又一次作主,为避免武凤楼睹物思人为借口,硬让曹玉和秦杰小哥儿俩把他搀回到泗水公刘府,除去指名叫消魂观音叶兰香一人暂时去华祖庙留守外,其余人等,包括东方绮珠公主和血玫瑰洪如丹等,都跟随她一齐去刘府住宿。 目送一行人等渐去渐远的身影,分明已岔入小巷的消魂观音叶兰香,陡然一拧娇躯,飞身蹿上了屋顶,利用房屋的黑影遮住了自己的踪迹,一直跟随到土山脚下,确信一行众人已进入了刘府,她才长长地吁出一口大气,莲足一点,以电光闪石火的速度,重新向云龙山西麓的黄茅岗奔去。 说实在的,叶兰香从魏银屏第一次要求自己传授龟息大法,帮助她诈死埋名时起,在这个江湖上有名的消魂观音的心中,就没有一时一刻平静过,也没有一时一刻不替魏银屏难过委屈。特别是看到武凤楼对待魏银屏的倾心抚爱,温柔体贴,更使她忧伤悲愤,可怜她多次力劝魏银屏:“易得无价宝,难觅有情郎。虽然势逼处此,也不可做此傻事。”无奈魏银屏决心已下,无可挽回,虽见魏银屏学习龟息大法有成,终究还是怕弄巧成拙,甚至被别人看出了破绽,连自己也落包涵。 第490章 正因为她弄假心虚,所以一听女魔女提到她师父花二姑时,就心慌意乱,幸喜如今眼看大功告成了。 一路飞奔,登上了黄茅岗,从荒草丛中找出了事先偷藏的一把铁叉,扒开坟头,撬开棺材,先让魏银屏跳了出来,然后二人一同重新把坟头筑好,再抖手将铁叉抛向远处的草丛之中,这才一前一后地向云龙山下驰来。 来到华祖庙侧,魏银屏陡然间收住了身形,有些欲进反退的样子。 消魂观音叶兰香催道:“兵贵神速,主人赶快进庙换了衣服,带上备好的物件,赶快直奔三湘与老主人千里空汇合,兰香随后就去!” 魏银屏迟疑了一下说:“你我的这一番做作,虽可称得上天衣无缝,但我总觉得还不能一手遮尽所有人的耳目,我不打算再进庙了!”消魂观音叶兰香急道:“主人也太多虑了,一开始我也怕瞒不过那位高居武官正二品的姑奶奶,现在主人已重返阳世,他们又都在悲痛之中,正应了一痛三分迷那句话,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反正主人总不能穿着这一身送老的衣服出门吧!” 魏银屏沉吟了一会儿说:“我愁就愁得是她一个人。因为三师叔的为人光明磊落,绝不会跟小辈人动心眼;凤楼他肝肠寸断,神智半昏;东方绮珠亲眼目睹,看我断气;至于玉、杰两儿和马姑娘小倩,光有悲痛,焉会起疑?怕就怕国英姐……” 魏银屏的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消魂观音早一手插入了她的腋下,冲口说:“只要主人收拾东西马上离开此地,就让三奶奶起了疑心,赶来此地,也晚大半个季节了。” 说着,丹田气一提,低喝一声:“起!”竟然带着魏银屏的娇躯,一齐向上蹿起,直向墙内落去。 别看魏银屏反复迟疑不定,事实上却不尽然。一直到主仆二人推门进屋,燃起了灯火,注目观察,华祖庙内,一切仍旧,没有丝毫的变化。 到了这时,别说消魂观音叶兰香,就连谨小慎微、心细如发的魏银屏,也认为把所有的人都给瞒过了。 虽然如此,消魂观音叶兰香也始终未忘记“兵贵神速”四字,一面服侍魏银屏换上了平常的服装,一面取出来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大包袱,连同魏银屏的兵刃,一齐捧送给自己的主人。直到把魏银屏送出了华祖庙,确实证明已大功完成,她才浑身轻松地向后院的三间静室走去。 做梦也想不到,等她第二次晃亮了火折子,刚想点上灯时,突然看到侯国英脸色毫无表情地坐在桌旁的太师椅上,最令她惊心动魄的,椅子旁边还竖着自己抛弃在草丛之中的那把大铁叉。 直到这时,叶兰香才知道今晚自己和主人的一切举动,都已完全落入了这位前锦衣卫总督的眼中,她不由一下子吓呆了。 沉寂了半晌,侯国英才渐渐放缓了脸色。 叶兰香心中一机灵,扑地跪倒在一代女魔侯国英的面前,哀声求道:“奴婢该死,不应帮助主人欺骗三爷和三奶奶,容奴婢马上把主人追回。” 女魔王侯国英长叹了一口气,摇手阻止了叶兰香的举动,惨然说:“事已至今,追她何益!况且她也只有这一步棋可走,我平日枉自聪明,归根结底,反倒不如她能拾得起,放得下。”话未说完,秀目之中早溢出了泪水。 对于女魔王侯国英过去的一切,凡是江湖中人罕有不知者,所以消魂观音也知道侯国英是有感而发。正所谓同病相怜,触景伤怀,吓得消魂观音更是噤若寒蝉了。 女魔王侯国英缓缓站起身来,又缓缓踱到静室门外,才接着说道:“上有赫赫天威,下有伦理纲常,银屏不得已而出此下策,三寸芳心不知要断为几截。我除去成全她之外,又能说什么,不过我最担心的……” 听出侯国英的话中有因,消魂观音是何等样人,早已洞悉其意,只惊得心神一颤,脱口说道:“事诚可虑,不过也不见得会这样巧吧?” 侯国英先是玉面一红,紧接着悠悠叹道:“一般练武之士,体质都大异于常人,更何况凤楼和银屏生死苦恋,两情相悦,数十日的缠绵缱绻,难保不珠胎暗结,只恐银屏不自知而已。果若不幸如此,让孩子成无父之儿,又将如何?真是冤孽呀!冤孽!” 听到这里,消魂观音叶兰香连脸都吓白了。直到现在,她才突然想起,女魔王起初嫁给江剑臣时,不就是一夕之好就生下了江枫吗?真要如此,则魏银屏的以后处景,岂不更为悲惨了!事情还真是怕啥有啥,诈死之后的魏银屏,半月之后,果然发现自己身怀六甲,后悔已然不及。十月满足,得产麟儿,娘儿俩受尽了于辛万苦,也历经了无限的波折,此是后话。 抬头看看天色,东方见现微明,又看出女魔王侯国英有心成全,消魂观音的胆子也就大了许多,连忙赔着笑脸问道:“关于我家主人的这一次诈死,奴婢自信没有多少迹象可寻,不知为什么还是没有逃出你老人家的一双慧眼?” 侯国英正色说道:“开始我还真没动疑,甚至把我吓了一跳。哪知在我想把你唤到跟前,询问一下银屏临危以前的情况时,才突然发现你有些神色不对,直到我一口点出令师花二姑的名字,促使你不敢跟我对盘子,我才证实了这一件事。也真难为银屏能狠得下这一份心来,换了我恐怕都做不到。” 想到主人今后的艰难处境和凄凉岁月,就连一贯心黑手辣、素性淫荡的消魂观音,也不禁黯然神伤,滴下泪水。 侯国英接着说:“剑臣自幼生性淡泊,过不惯侯门生活。我之迁居泗水刘府,完全是为了凤楼和银屏。现在银屏诈死出走,其意是在促成楼儿和东方公主的婚姻,她的这一片苦心,我焉能不与成全!如今天色大亮,你可迅速赶到刘府,快请剑臣来此,就说我有事和他商量,快去!” 听命之后,消魂观音叶兰香刚刚转过身形要走,侯国英又说:“银屏缺乏江湖经验。如今孤身回转三湘,我有些放心不下。你可附带禀告江三爷,就说我让你马上前去投奔千里老前辈,不要再回此地来了!” 消魂观音叶兰香何尝放心魏银屏一人单走!听完此言,当然喜不自胜,除去当场叩谢侯国英的玉成大恩外,回转房内,收拾一下随身必须东西,高高兴兴地去了刘府。 说实在的,女魔王侯国英确实被魏银屏诈死埋名、意在成全武凤楼忠孝的这件事,大大地震动了。仔细想来,她自己和江剑臣、李文莲之间的孽缘纠缠,又何尝不是如此?甚至比他们更为严重棘手。原因是自己既不能见容于当今万岁崇祯,又得不到婆母杨氏夫人的欢心和承认,还有江剑臣视之如父的大师兄萧剑秋,虽然不再反对,但只有自己知道那是多么的勉强!再想到婆母杨氏年轻凄苦,晚年孀居,若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她老人家岂不早已儿孙绕膝承欢了!总而言之,自己虽得到丈夫江剑臣的怜爱,可在江氏一门的家中,可确实算得上是一大罪人。还有自己当年结怨太多,树敌太众,时刻会为江剑臣带来麻烦。我要真为剑臣着想,也真应该走这一步棋。转念再想到自己和剑臣的夫妻恩爱,刻骨铭心,何况如今他第二次苦斗失力,身体才刚刚恢复,叫自己又如何能割舍得下…… 情之一字,害人匪浅。就拿侯国英来说,她被江湖人尊称为一代女魔之王,又荣任过天启皇帝的锦衣卫总督,到现在仍手握五万铁甲,虎踞辽东石城岛上,麾下的人物不仅有秦岭四煞,潇湘、风流二剑,夏侯兄弟双杰,甚至还有燕山大豪虎头追魂燕凌霄,江湖第一煞星陆地神魔辛独,就连江南富甲一方的虎跑山庄庄主草上飞孙子羽,都肯屈尊作了她的石城岛总管。更让人佩服的是,秦岭四煞之师许啸虹,六指追魂久子伦,驼背神龙耿直,都和她结成了口盟兄弟。按理说,她该是一位何等样的女中之雄啊!偏偏对情之一字,怎么也戡它不破。岂不既可叹,复又可怜!虽然俗话说: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可这一句话确实没有根据。哪知偏偏就在侯国英自伤情怀之际,突然之间,从角门外闪进两个人。走在前头的是一个年近古稀的比丘僧尼,身穿灰布僧衣,白布高靴袜子,脚蹬云履。全身上下洁净异常,称得上点尘不染,特别是两只细长的残目中烁烁放光,威芒逼人。 侯国英一眼就已认出,对方正是西岳华山上天梯苍龙岭上碧云庵主慈云师太,也是自己情敌女屠户李文莲的授业恩师。 慈云师太身后那个面容呆板、毫无表情的驼背老者,准是当年和桂守时同称南北两快刀的快刀哑阎罗郭天柱了。 别看侯国英年未三十,单身独自面对两个扬威江湖数十年的武林拔尖人物——而且这两个人还是挟恨远来,专门前来寻衅的冤家对头,她反倒能轻盈盈地一笑,施礼言道:“不知老庵主和郭管事来此,有失远迎,请恕国英的不敬之罪!” 慈云师太年虽老迈,由于性情暴躁,当年的辛辣之气竟然丝毫未减。何况她今天是专程来找女魔王侯国英的麻烦,所以尽管侯国英以礼相见,语言得体,她还是冷哼一声说:“好你个女中的败类!当年石城岛后山,你竟然敢胆大包天,以偷天换日的手段,逃避我的追捕。要不是天山三个老东西多次为你说情,我早就下山寻你来了。你我的那本陈帐可以停一会再算,我是专门前来寻找剑臣的,如今他在哪里?速速唤来见我!” 常言道:“一句好话三冬暖,恶言冷语六月寒。”按女魔王侯国英的秉性,听了慈云师太头一句“女中的败类”后,就气得七窍生烟。 第491章 但她为了对方乃五岳三鸟的师姑,在她面前,连展翅金雕萧剑秋都不敢不低声下气,唯命是从,更别说是江剑臣了。何况当年江剑臣为了救自己一条性命,怒挥乌龙剑,损坏了慈云师太爱如性命的一柄铁拂尘。万般无奈之下,只可强忍怒火答道:“剑臣现在泗水公刘府,请老庵主和郭管事室内暂坐,国英已派人去请,马上就可前来拜见!” 按理说,女魔王侯国英的这一番话,是够客气的了。无奈老庵主一见侯国英,就气不打一处来,何况她的心肝宝贝徒弟李文莲几乎葬身火窟,一张芙蓉玉面被烧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这一口恶气,你叫她如何能咽得下去!知道江剑臣根本就怕自己,又知侯国英机诈百出,所以明明说的是老实话,她反而认为是缓兵之计。右手一挥,示意快刀哑阎罗郭天柱各处去搜一搜看。 在这种时候,就能看出快刀哑阎罗的沉着和冷静了。 他不等老庵主的命令出口,连忙趋前躬身施礼道:“侯岛主既然已派人去请江三侠,还是请庵主室中落座吧!” 慈云师太要是能听从郭天柱的话,今天的这场风波也就不会闹大了,偏偏是慈云师太错认为快刀哑阎罗不敢得罪江剑臣,气得她双眼一瞪,含怒向郭天柱斥道:“好你个不懂事的东西!对侯国英这种人的话,怎么能够轻信?快快到各处去查看一下,如江三真不在这座庙中,然后再押着她同去泗水公刘府去找。” 这就叫是可忍,孰不可忍了。听罢慈云师太这番更不讲理的话,女魔王侯国英确实不能忍让了。不容快刀哑阎罗动身,娇躯一晃,早拦在二人面前,冷笑一声说:“慈云师太,亏你还是年高有德之人,理应知道,‘敬人者,人恒敬之’,以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再三再四地威逼于我,我都是看在剑臣的面上,一再容让,才纵使你凶焰更长。现在我明白地告诉你,只要有我侯国英的三寸气在,就绝对不会让我丈夫江剑臣再受你的窝囊气。” 说也可笑,一贯性如烈火、自以为是的慈云师太,数十年来,还真没有哪个人敢在她的面前这么顶撞过。气得她大袖一挥,厉声喝道:“天柱,给我拿下这个泼辣的贱人!” 女魔王侯国英纵声一笑说:“我侯国英虽系一介女流,自信尚能心口如一,我实话告诉你吧!在你们没有现身以前,我侯国英还真想含悲忍泪,退避三舍,将我最亲爱的丈夫江剑臣,拱手让给你的徒儿李文莲,以报答她救母毁容之恩。如今冲着你这种倚老卖老、蛮不讲理,我侯国英反倒要不自量力地斗你一斗。话我可说在当面,我和快刀哑阎罗前辈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就让他拿刀砍我侯国英十八刀,我保险连动都不动,更别说以死相拼了。要动手,还是请你自己上!”说完,玉腕一翻,那把片刻不离身畔的紫电软剑,早已挟着一溜刺眼的寒芒,亮了出来。 这就叫“君子可欺以其方”。女魔王侯国英不是傻子,她清楚地知道,慈云师太这一次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她虽然不怕哑阎罗的那把快刀,但也绝不肯先和郭天柱拼个你死我活,然后以强弩之末,再来对付老庵主。所以一上来,倚仗着伶牙俐齿,先用话封死哑阎罗,因为凭快刀哑阎罗的身分,绝不会用刀去砍一个死不还手的女人。 果不出女魔王侯国英的所料,老庵主慈云师太先是冷冷一笑,顿从双目之中喷射出摄人魂魄的一股子厉芒来,然后反手从自己的背后,抽出一口青钢短剑,左手一领剑诀喝道:“侯国英,这是你自寻死路,休怪我心狠,动手前我先让你三剑。” 对付当年和无极龙齐名的慈云师太,女魔王哪敢存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不等对方的话落音,就用学自黑衣魔女邬凤仙那五招绝学的第一招墨凤舒翼,斜削慈云师太的左肩。 不容慈云师太错身躲闪,女魔王的第二剑彩凤点头,早又点向了慈云师太的右边眉尖。 慈云师太冷然一笑说:“常言说,物以类聚。别说你的这几手玩意是学自黑衣魔女门下,就让邬凤仙亲自前来,也不是我的十合之将。”一面说着,一面早身如飘絮,不光闪向了一旁,并还吐出了一句:“还有一剑!” 女魔王侯国英对自己的第二个师父黑衣魔女邬凤仙,异常敬爱,如今一听慈云师太大有瞧不起黑衣魔女之意,哪能不心头火起!反手一剑,使出第三招金凤剔翎,同时不等剑招用老,再次玉腕微震,一改而为玉风展翅,硬把慈云师太逼退了半步。在抢得了一些先机之际,她的第五招丹风啄食,剑光霍霍,直扎慈云师太的幽门穴。端的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连身法也是轻灵飘忽,神幻难测。 直到这时,慈云师太才知道侯国英确实已非吴下阿蒙,不可轻侮。刚想挥剑反击,智计百出的女魔王,早又把义父神剑醉仙翁马慕起当年擅长的一套秘门绝技龙蛇八剑,施展了出来。 一向过于托大的慈云庵主,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了。原来这一套龙蛇八剑,乃是号称天下第一神斜马慕起的独得之称。在云海芙蓉马小倩的手中施展,都令人震惊不止,更何况今天是女魔王本人呢!只见从第一剑狂龙闹海起,紧接着青蛇翻滚、神龙掉尾、苍龙入海、长蛇绕兔、龙蛇飞舞、云龙三现,剑光闪闪,逼人而来。 就在最后一招龙顶摘珠尚未施展出来之际。陡地从角门内传来一声极为清越的声音喝斥道:“国英住手!” 这种声音一入耳,女魔王侯国英就惊得心头一震。情知自己的丈夫江剑臣这一赶到,自己的杀身凶险虽能解除,事情反而更加麻烦讨厌了。 慈云师太一眼瞧见江剑臣,知道不需动武了,一声冷哼,把剑插回鞘内。 钻天鹞子江剑臣口尊:“师姑!”跪在了慈云师太的面前。 同来的还有武凤楼、曹玉、秦杰、马小倩等人。除去云海芙蓉马小倩紧紧贴靠在女魔王侯国英身旁,傲不为礼外,其余的人,纷纷按辈分,依次跪在了江剑臣的身后。 慈云师太刚才被女魔王给窝的一肚子火气,可有地方发泄了,先狠狠地踢了江剑臣一脚,恨声骂道:“好你个没有良心的奴才!莲儿为了救你们母子,葬身火窟之内,被烧得九死一生,把一副如花似玉的容貌全部毁坏了。这还不算,她反而能替你克尽子职,侍奉你的老娘。这一切的一切,不光没有换回她应有的地位,反倒使你得以空出身子,去和侯国英双宿双飞,这都怪你那死了活该的师父生前教徒不严所致。你今天要不老老实实地跟我回承德,和莲儿成就百年之好,共同奉养老娘,我不光立即追去尔的一条性命,连你的老鬼师父,我都得扒出来鞭尸!” 这就叫买卖不成话不到。以女屠户李文莲对待江剑臣的一片苦心,并且舍身救护过江剑臣母子,还被烧成了重伤,并能代替江剑臣侍奉老母,更何况李文莲还是杨氏夫人的亲口承认的儿媳。所以,今天慈云师太的这一番话,要是换一个能言善辩的人来说,不光钻天鹞子江剑臣理缺词穷,就让已给江剑臣生下娇儿的女魔王,也是无可应付。坏就坏在这位老庵主不仅不善词令,而且性情暴躁,骂出的话实在难听已极,有理反倒变成无理专横了。 在场之人,别人还好,马小倩哪能容忍得下!不等慈云师太骂完,娇躯一拧,扑到小神童的身侧,纤手一伸,正好握住那口冷焰断魂刀的刀把,拇指一顶绷簧,仓的一声,抽出鞘外,出手就是一招龙顶摘珠,直奔慈云师太的脖颈削来。 也是该着把事情闹大,慈云师太正在气头上,哪里容得一个晚生后辈如此对她冒犯!这还不说、老庵主又根本认不出这位骄横野蛮的小姑娘,是神剑醉仙翁马慕起和终南樵隐马慕岱二人唯一的小孙女,一看刀临切近,左袖一抖一扯,正好裹住冷焰断魂刀的刀身,借着一扯之势,右掌陡然以翻天印的手法印出,直拍马小倩的左肋肋骨。 老庵主的这一掌,别看只用了三四成功力,要真打实了,马小倩虽不致于立毙掌下,最起码也得断上几根肋骨。 到这种时候,跪在地上的江剑臣想不出手都不行了,他一来不能眼睁睁看着马小倩重创在老庵主的掌下,二来就让别人想出手营救,不光没有那种功力,在时间上也万万营救不及。势逼无奈之下,江剑臣钢牙一锉,挺身而起,双臂一齐伸出,右手一招清风送爽,先把云海芙蓉马小倩送出圈外,左手一招卷地翻天,一下子托住了慈云师太的右腕。 这一来,可把个性如烈火的慈云师太给气坏了,沉喝了一声:“竖子该死!”右腕一翻,被托起的手掌陡然变为下搜九幽,直抓钻天鹞子江剑臣的左肋软肋处。 侯国英当然是知夫莫若妻,知道就是再给江剑臣添上三个胆,江剑臣也不敢和慈云师太动真的。可已然动了杀机的慈云师太就不同了,别的不说,只看她的这一招下搜九幽,根本就没打算让江剑臣再活着逃出手去。 只吓得侯国英右手剑一招火燎残蜡,拼命斜切慈云师太的右腕,企图阻止对方向丈夫痛下杀手。 双方三个人的身形悠然一分,气得江剑臣狠狠地瞪了妻子一眼,埋怨她不该冒昧出手,造成以二对一的局面,更让老尼姑占去理了。果然没出江剑臣所料,平素无理都得占三分的慈云师太,哪能咽得下这一口气?左手一招五指分筋,硬抓侯国英的右肩,右手重新搭上剑把,仓的一声,利剑出鞘,竟然亮出了华山派的七步断肠红剑法,她真打算拼命了。 第492章 江剑臣身为先天无极派第二代掌门人无极龙的嫡传弟子,对师父当年情侣慈云师太的这一套恶毒剑法,哪有不知道之理?情知不动手则已,真要引动了慈云师太的杀机,女魔王侯国英在七步断肠红剑法下,不死非重伤不可。但碍于师门戒律,自己又势不能和慈云师太拼个死活…… 就在江剑臣百转回肠、无可奈何之际,突然从角门走进两个人来。 正在焦急欲死的武凤楼,一眼看出进来的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大师伯萧剑秋和号称生死牌的尚天台时,身上的冷汗马上就干去了一大半。 可人微见轻的小捣蛋鬼秦杰,却一跺脚埋怨说:“大师爷爷既然知道有这么一场大劫难,搬请哪座尊神不好,为什么偏偏请来这一位?” 别看慈云师太身为华山派的掌门人,可她一眼看见了大师兄尚天台,不仅马上反手将青钢短剑插回鞘内,并还紧走几步,来到生死牌的面前,稽首为礼道:“慈云见过大师兄!” 钻天鹞子江剑臣,悲凉凄楚地向侯国英说:“看今天的阵势,你我夫妻离别的日子,恐怕真的要到了!”说完之后,才率领武凤楼等人,上前与尚天台、萧剑秋二人见礼。 尚天台先举手挥退武凤楼、曹玉、秦杰等人,然后才把脸色一整,向慈云师太发话道:“事有事在,天塌下来,自有长人顶着。泰山再重,也压不过一个理字,你又何必和一些晚生后辈一般见识?幸亏剑秋贤侄硬把我给扯出来,不然的话,我看你怎么下得了今天这个台!” 马小倩是何等聪明难缠的人物!一听尚天台的语气,不由得花容微变,放低了声音向秦杰悄声说:“孩子,这就叫至亲不为偏向,同姓不算主谋。别看尚天台是和我爷爷齐名的大人物,在处理今天这一档子事情上,我怕他很难把一碗水往平处端,偏偏陪他同来的又是你这素以仁义道德著称的大师爷爷。要是能换上你的那位三太公,咱娘们就不会由着他们华山派欺负了。” 小秦杰先眨巴眨巴大眼睛,然后再伸出舌头舐了舐自己的薄嘴唇,小大人似地冷然说:“撒出去的渔网没收回,谁也看不清到底能网住什么鱼?” 马小倩心中一动说:“瞧你这么一说,莫非后面还会有人来?” 小秦杰暂不回答马小倩的问话,反问:“从太师姑的话音中,你也听出她是从承德来的吧?” 马小倩毫不思索地点了点头。 小秦杰胸脯一挺,正色说:“不管他是什么样的江湖人物,只要他从京城附近过,保准逃不出我师父手底下那些人的耳目,你说对不对?” 由于小捣蛋鬼的这几句话声音高,别说云海芙蓉马小倩听了一个满耳朵。就连侯国英都听得清清楚楚,她那紧紧皱着的眉头舒开了。因为她知道徒儿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目前正在京城荣任锦衣卫都指挥,虽然没有过去自己做锦衣卫总督时的人马多,光凭缺德十八手的那一份鬼聪明,江湖上一般的事情绝对瞒不过他的眼睛。同时也知道天山三公沈公达和八变神偷任平吾二位老人,目前都在东海八极怪叟段常仁那里做客。李鸣只要使用上八百里加紧传递公文的方法,虽不能朝发夕至,最多头天派人,第二天就能到达东海。心中一宽,转脸再向生死牌尚天台望去。 只听他使用非常严厉的口音,向江剑臣训斥道:“看你的意思,以为我尚某人是想以大压小、以老欺少、处事偏激,是不是?” 江剑臣刚想说话,萧剑秋连忙赔着笑脸说:“尚叔父说哪里话来!剑臣一个晚生后辈,吓死他也不敢对你老存有不敬之心。只是慈云师姑的吩咐,似乎有点儿……” 不容萧剑秋再往下讲,慈云师太早抢过话头说:“似乎什么?似乎有点儿强人所难,是不是?就连这样,我还是在尚师哥的力主下勉强答应的;不然的话,对他们这种以下犯上的罪过,我绝对不会轻饶!” 比慈云师太更不讲理的马小倩,早听出萧剑秋在慈云师太和尚天台二人的压力下,被迫答应了对方的要求,也就是要姑爹江剑臣舍弃姑娘侯国英,立即跟随他们回转承德府。心头一酸之下,立即犯起她那宁折不弯的执拗脾气,前跨一步,口不择言地说:“依我看,你们这两个老东西,简直是吃饱饭没事撑得慌。谁想和我姑妈争男人,最好还是让她自己来,用不着你们闲操心,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 要说马小倩这小姑奶奶的胆子,真也大得离了谱。这几句话除去难听以外,而且还加上了骂头,不光展翅金雕萧剑秋吓得脸色泛白,就连女魔王侯国英也着实吓了一大跳。 让马小倩这么一骂,尚天台不怒反笑了,伸手拦住慈云师太的前扑之势,笑嘻嘻地问马小倩:“你知道我是谁吗?” 马小倩说:“知道。” 尚天台双眉一挑,轻喝道:“既然知道我是判人生死的尚天台,为什么还敢骂我?” 马小倩秀目一瞪说:“就因为你想判别人的生死易,想判我马小倩的生死难!” 尚天台喝问道:“为什么?” 云海芙蓉马小倩噗哧一笑说:“你别跟我吹胡子瞪眼睛,我不光认识你是我的尚爷爷,你也准认识我是神剑马慕起的孙女马小倩!” 尚天台越发暴怒,厉喝道:“你想抬出马醉鬼来压制我?” 马小倩嬉皮笑脸地歪头说:“你心里明白就行啦,何必说出来大家听!”站在边旁,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的小捣蛋,故意装作正儿八经地大喊道:“尚太公,你老人家这场骂算是白挨啦,她可不是仗着她爷爷马神剑,才敢骂你的。” 尚天台微微一怔问:“你说她是仗什么?” 秦杰更加一本正经地说:“她是仗着你老人家绝不会跟我们小孩子一般见识!” 听了小捣蛋的这句缺德话,连向来不善言笑的萧剑秋都几乎笑出声音来,心中暗想:真正得李鸣阴损缺德真传的,准是这小子。 就在这时,天山胖公沈公达、八变神偷任平吾,正好从角门跨进来,不用问,准是时刻关心自己师父、师娘的李缺德搬来的救兵,连萧剑秋都喜出望外了。 常言说得好:一物降一物。不光慈云师太最怕当年的小胖子,就连任意判人生死的尚天台,只要见了八变神偷任平吾,脑袋也得大上两号。 不仅如此,没等尚天台、慈云师太和沈、任二老打招呼,突然从角门之外又传来一声:“东方公主驾到!” 随着声音,血玫瑰洪如丹在前,东方绮珠在后,跨进了角门。 在封建时期,讲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士之宾,莫非王臣。别看东方绮珠在武林中的地位只是青城三豹的孙女,可她既已拜在东宫刘太后驾前,被收为义女,就连当年万岁崇祯见了她,都得喊她一声御妹,理所当然地是公主殿下的身分了。不管你生死牌在武林中多么赫赫有名,更不管你慈云师太早已出家多年,一旦见了她,都不能不以礼参拜。在这种场合上,就得看天山胖公沈公达的了。只见他挪动着臃肿的胖身体,极为费力艰难地率先跪在东方绮珠的身前,口称:“天山沈公达,跪接公主凤驾!” 这一下可热闹了。先天无极派中人,上自前任掌门人萧剑秋,下至年龄最小、辈分最低的小捣蛋秦杰,以及女魔王侯国英、云海芙蓉马小倩,无不口称公主,跪满了一地。 生死牌和慈云师太兄妹二人傻眼了。 事情逼到这里,尚天台只好瞥了一眼自己的师妹,紧走两步,屈膝跪倒,口称:“山野草民尚天台,叩见东方公主。” 慈云师太虽是出家僧尼,也不得不双手合什,口念:“阿弥陀佛,贫尼参见公主。” 时时忘不了调皮逞能的小捣蛋,趁着大家不注意,向云海芙蓉马小倩先扮了一个鬼脸,然后眨巴眨巴眼睛低声说:“喂,这你可得佩服我秦杰的神机妙算了吧?保险还有精彩的在后头,你等着睁大眼睛看热闹吧,我的大小姐!” 气得马小倩偷偷地狠拧了秦杰一把,低声骂:“你小子这是想找死,怎么喊起大小姐来了,看姑姑我不揍扁你!” 秦杰被拧得龇牙嘴悄声说:“在称呼上,咱们可是一本糊涂帐。高兴了,我现在就敢喊你大嫂子,你还不是三回看我六只眼。” 说来也怪,马小倩让小捣蛋这么一胡嚼乱吣,她反倒一声不吭了。 二人扭过头去,只听东方公主用沉稳庄重的语气说:“皇朝自先帝驾崩后,当今万岁铲除魏阉而接登九五,全赖先天无极派的匡扶之力,其间又曾礼聘我的三位祖父为官中供奉,凡此种种,无不表明当今万岁重视武林中人。” 说到这里,略微停顿,然后从血玫瑰手中接过一件虽是火漆封口、但已被拆开的十万火急文书来,扬了一扬又说:“这是锦衣卫都指挥李鸣用八百里加急快马,投递给我的一封文书代传万岁口谕,勒令我速率大江南北武林中的老辈人物,赶赴锦衣卫待命,听候谕旨面圣。” 须知,那时的皇上,名为天子,位列九五之尊,是天下亿万老百姓心目中的偶像,真能得到进京面圣的,乃是无尚的殊荣。就连生死牌这样声威赫赫的大人物,也是一种梦想不到的福分,任何人也不敢抗旨不遵,落下个大逆不道的罪名。众人一齐跪在地上。东方绮珠偏偏先躬下身来,双手扶起萧剑秋,异常和悦地对他说:“绮珠虽蒙太后恩宠,收作义女,毕竟身为江湖儿女,岂敢妄自托大?恳求大师伯代替绮珠,陪同慈云师太,任、沈三位老人先一步进京,侄女随后就到。” 第493章 妙就妙在东方绮珠吩咐完毕后,除去扶起众人外,一句话也不再多说了,好像是立等他们上路似的。 天山胖公沈公达,明知大师侄萧剑秋为人忠厚,拙于词令,就正色说道:“古人云,君命召,不俟驾而行。咱们这四个老不死的能有进京面圣的机会,可真是福分不浅。反正老偷儿身上有的是金珠银票,不想去的,只管留下来!”说完之后,拉着八变神偷任平吾先走了。 尚天台虽明知这是缺德十八手玩的釜底抽薪鬼把戏,也不敢说一声不走。 慈云师太也是万般无奈,只气得一跺脚,又狠狠地瞪了女魔王侯国英一眼,随在尚、萧二人的身后也走了。 在场的大家,刚刚舒了一口气,突然一个身材魁伟、面如镔铁的年轻人,一头闯了过来,扑地跪倒在江剑臣的面前,悲声哭道:“三叔父,我可找到你啦,请你老人家赶快捉拿凶手,替我爹爹和裘师伯报殷雪恨呀!” 侯国英仔细一看,原来跪在自己丈夫江剑臣面前的不是别人,竟是江南杭州府佟家庄的少庄主小霸王佟铁。心中不由得有气,暗想:你真是个愣小子,说的话没头没脑,让别人怎么听得懂!钻天鹞子江剑臣虽然也有同感,但还是惊得心神狂跳,因为愣小子嘴中所说的爹爹和裘师伯,一个是万胜刀佟元超,一个是红毛狮王裘元烈,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武林健者。双双突然被害,杀人的凶手绝对不是一般的泛泛人物。 一面心中沉思,一面吩咐佟铁站起。 小霸王佟铁可能也品出味来,重新悲悲切切地说:“启禀三师叔,事情的起因,还是关系到那口五凤朝阳刀上。” 一提五凤朝阳刀,别人还好,站在一旁的武凤楼首先心神一震。暗想:就是倚仗这口杭州西湖灵隐寺的前古神兵利器,才能和奸阉魏忠贤手下的一毒、二客、三僧、四煞、五鬼、六怪、七凶、八魔等众多江湖人物一拼生死,互争高低。 为了借给自己这口五凤朝阳刀,灵隐寺的老方丈瑞雪、罗汉堂首座长老瑞霭、藏经楼长老瑞云,一齐赔上了性命。直到峨嵋决战后,自己决心南下寻找魏银屏,才把五凤朝阳刀重新归还给佛门。不料如今为了它,又惨死了两位本门前辈。 这件凶杀案。我焉能置身于事外!这才促使武凤楼挺身而出,南下江浙,追缉凶手,寻觅五凤朝阳刀的下落。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二回 小霸王佟铁含泪接着说:“由于这口刀名扬天下,声震武林,自从掌门大师兄将刀重新送回灵隐后,灵隐寺现任掌教方丈瑞雨大师就开始日夜焦心、寝食不安起来。不仅不敢公开悬诸藏经楼,甚至再三告诫寺中弟子严禁对外张扬。 又因瑞雪、瑞霭、瑞云三位大师相继死去,灵隐古刹除去方丈瑞雨外,已经无有空门高手,才把裘师伯和我爹爹一齐请去。对外说是抄写经卷,实是协助保护五凤朝阳刀。” 佟铁说到这里,喘了一口大气,抹一下腮边泪水接着说:“直到三日前的早上,侍奉方丈的小沙弥才突然发现老方丈瑞雨和我爹爹及裘师伯身体僵直,业已死去多时。就连秘密藏在方丈静室中的那口五凤朝阳刀,也被杀人凶手搜走了。我受监寺广明大师的委托,不分星夜地赶来此地,请三叔父做主缉凶。” 听了佟铁的叙述,江剑臣沉吟了一下问:“铁儿,从江南到徐州,沿途之上,你是否听说和看出什么异乎寻常的事情,甚至有些儿岔眼的?譬如,武林豪强和江湖人物的出现等等!” 佟铁悲苦着一张脸道:“爹爹和裘师伯及瑞雨大师惨死,五凤朝阳刀被盗,孩儿急于寻找三叔父,一路之上,人不离鞍,马不停蹄……” 说到这里,好像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才又接着说:“孩儿昨夜驰马路过淮上飞云堡,发现有四条黑影不打招呼,越过护庄河,就飞身进了堡内。孩儿赶路心急,认为事不干己,就没有放在心上。” 佟铁刚刚说罢,头一个就是侯国英心中一动,因为她曾执掌过锦衣卫兵符,当然知道自古淮河多强暴。特别近百年来,淮上飞云堡乃是鹰爪门的开山总舵,当年自己身任锦衣卫总督时,收用的二鬼双判中,就有鹰爪门中两个辈分极高的人物鬼影子甘飞和鬼爪子甘翔。特别是堡主铁指鹰爪邱龙眠之子邱人俊,由于采花盗柳,欺男霸女,还是死在小神童手中。近几年来,莫非又有东山再起的企图。 钻天鹞子江剑臣非常明白妻子陷入沉思的意思,立即指示小神童曹玉和小霸王佟铁二人道:“你二人马上动身,迅速赶到淮上飞云堡。只准暗中踩探,绝不准打草惊蛇。胆敢好胜逞强,我定予严惩不贷。速去!” 话未落音,云海芙蓉马小倩突然提出道:“我也去!” 侯国英冷哼一声,刚想阻止,马小倩早噘起鲜红的小嘴说:“我就知道姑妈绝不让我去。好!我不去,但他们爷儿俩不会挑马,让我带他们去刘府挑选两匹好马,这总行吧?” 女魔王侯国英沉下脸来说:“先天无极派和淮上鹰爪门,可是多年的宿仇旧恨了。你姑爹十二岁时,奉恩师之命,为追缉凶恶淫徒龙腾云,就曾一人挑斗鹰爪门,一场恶斗毙敌十二人,被罚面壁几个月。后来凤楼为保当今天子去凤阳祭陵,又杀死了掌门人独生儿子邱人俊,使邱家绝后。这仇结得太深。有关五凤朝阳刀之事,可能与他们有关,你不去还好,去了准得坏事!” 马小倩一赌气,闪出了门外。 佟铁和曹玉叔侄二人领命随后出去,挑选马匹。 江剑臣像被女魔王的一席话勾引起前尘往事,叹了一口气对武凤楼说:“你师祖门规极严,为罚我妄动杀机,被责令面壁,可苦了替我踩盘子的齐家良大哥。在飞云堡的迫害下,率领全家老小逃往河北藏身。饶是那样,还是被铁指鹰爪邱龙眠和素有小诸葛之称的铁掌神抓等人查出踪迹,大肆杀戮,全家老小,除去齐大哥和小儿子齐六外,全部遇难。为了酬谢他们一家人,去年在芦沟桥上,我曾亲口允准将齐六收归门下。不料峨嵋决战后,我再度失力,竟将这件事给耽搁了下来。” 书中暗表:江剑臣绝料不到,他耽搁了这一年多不大要紧,可他这个记名弟子齐六不仅生性孤傲,先天禀赋极佳,再加上家门不幸,先是因江剑臣之故,被鹰爪门血洗全家,后来其父又惨死在邱龙吟手下,十三四的小小年纪,就成了举目无亲的孤儿。偏偏他又执拗任性,错认为江剑臣一年多不来领走自己,定已变卦不收。他悲愤交加,漂流江湖,竟被一个邪恶的派别收归了门下。若不是江剑臣极力挽救,几乎酿成了极大的恶果。 就在这时,泗水公刘府的一个家丁匆匆忙忙地赶来,向侯国英禀告:“启禀主人,曹、秦二位少侠阻拦不住,马小姐硬叫鞲上三匹快马,一齐出城走了。” 侯国英气得变色道:“这个该死的丫头,胆敢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说到此处,又跺了一下脚说:“为了阻止她不把祸事闯大,凤楼可骑上我的那匹玉狮子陪同东方公主先走一步,待我安排好家中的一切,再随后赶去。” 玉雪冰聪的东方绮珠,哪能猜不透这是三婶娘侯国英有意成全她和武凤楼的一段姻缘!再想到魏银屏现已病故,从今以后,自己将和心上人并辔扬鞭,共同出入江湖,多年的宿愿终于得偿了。 在侯国英的用心安排下,连血玫瑰洪如丹都不让她跟随,只武凤楼和东方绮珠公主二人怒马如龙地出离了徐州。 读者诸君当然记得,侯国英座下骑的那匹马,乃是当年在御苑中精心挑选的一匹名贵宝马,名唤玉狮子。因为它通体银白,宛如瑞雪,偏偏在四只蹄子上又生有一圈红毛,所以武林人又叫它雪压红梅。 东方绮珠的这匹大黑马,也是长有一丈,高约七尺,通体乌墨油亮,四蹄又是纯白而生光,喷鼻扬鬃,神骏异常,乃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宝马乌云压雪。 马行迅速,午后不久,两个人就来到了宿州府城的扶疏亭下。这扶疏亭,乃是北宋时期,大文学家苏轼出任徐州州守时,曾亲笔画有墨竹一本,赠送给宿州州守,并题诗曰:“寄卧虚寂堂,月明浸疏竹,冷然洗我心,欲饮不可掬。”后苏东坡去世,宿州州守将画诗镶于石上,筑亭储之,名曰疏竹,取竹影扶疏之意。元朝末年,此亭毁于兵火。明弘治年间,宿州知府曾显重新建亭,将两段残碑嵌置亭壁,亭内歌颂苏轼的碑刻甚多,亭侧竹林掩映,为有名的古迹之一。 东方绮珠公主首先勒住缰绳,玉手一按鞍头,跳下马来。 武凤楼不知何意,只好也相继下马。 东方绮珠随手取出一盘金光闪闪的东西来,脉脉含情地递给武凤楼。 睹物忆旧,武凤楼陡然想起当年和东方绮珠初次相遇时的情形,历历如在眼前。特别是想起了东方绮珠奉三爷爷铁豹东方森之命,赠鞭传授鞭法时,虽是羞羞答答,但怎么也掩盖不住她的那一脸喜色。后来在袁家堡逼婚不成,被迫各走极端,几乎闹成了人间惨剧。如今苦命的魏银屏已死,一天云雾终于消散了。 东方绮珠够多么聪明,知道魏银屏新亡,尸骨未寒,武凤楼正浸沉于极度的悲哀之中。若现在就要他卿卿我我,实属不智。只有动之以情,才能全部占有武凤楼之心,肃然说道:“此去飞云堡和西湖灵隐,保不住风云乍变,不得不防。 第494章 这是当年三爷爷亲口允许给你的一条金龙鞭,带在身上,以备防身之用吧。” 武凤楼听东方绮珠绝口不谈当今万岁和东宫刘太后传旨赐婚之事,只提当年初次相遇,因误会而动手;最后由铁豹东方森作主赠鞭,知道她意在让自己回忆前情,体贴她的多年悲苦。魏银屏已然死去,在良心上,自己也算对得起她了。事已至此,迟早都得成夫妻,又何必忍心让她多受折磨。脑筋一开窍,暂时不去接她手中的那条金龙鞭,反而两臂一圈,揽住了东方绮珠的香肩。 这时,东方绮珠的胸腔中简直像打翻了五味缸,酸、甜、苦、辣、辛一齐沸腾,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只有默默地任凭眼泪流淌。 武凤楼当然知道,她流的这是苦尽甜来的欢喜泪,也就不去管她,只让她紧紧地依偎在自己的怀内。良久之后,东方绮珠主动地离开了武凤楼,并把青城山乾坤双鞭中的那条金龙鞭亲手给武凤楼围在了腰间,催促他快去买点食物,跨上骏马,重新踏上征途,向飞云堡驰去。 仅管武凤楼和东方绮珠赶来得这么急,在时间上还是晚了一大步,马小倩这个小女煞星早又一次大开了杀戒。 原来,云海芙蓉自从当日被姑妈侯国英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在对待小神童的态度上,虽比以前改变了许多,甚至连洪如丹的公然出现,她也能暂时隐忍不闹,其实,那都是惧怕侯国英和江剑臣所致,何尝是甘心情愿的!今天好容易有了和曹玉在一起的机会,说什么她也不肯放过。在姑妈侯国英的严斥下,才故意说是给曹、佟二人选马,等到进入了泗水公刘府,她可就没有怕头了,立逼马夫牵出她指定的三匹好马,鞲好了鞍辔,头一个跨上马鞍。 小神童刚想阻止,马小倩早放下脸说:“你还想跟姓洪的狐狸精在一道呀?死了你这股肠子吧!痛快地跟我走,否则够你受的!” 小神童不敢吭声,佟铁对这位天下第一神剑的孙女儿更不敢有所违抗。 三人三骑飞星驰电。以云海芙蓉马小倩的鬼聪明,自会知道身后必有人追来,所以率先催马,直扑淮上飞云堡。 三百多里的路程,清早动身,中午打了一次尖,未正时分,早赶到了飞云堡外。 曹玉和佟铁,想依着侯国英的吩咐,先寻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暂时存身,等到夜幕降落,再暗暗进入飞云堡,前去踩探消息。 时刻都怕姑妈侯国英追来的马小倩,一看天色这么早,哪肯白白地干耗着?干脆连招呼都不跟二人打,就一抖丝缰,直向飞云堡的大寨门扑去。 曹玉一声:“使不得”还没说完,云海芙蓉座下的马匹已闯过寨门外的吊桥,并娇声喝斥道:“飞云堡的堡丁们,快叫鬼影子甘飞和鬼爪子甘翔两个老儿出来见我!” 要说这位小姑奶奶,也真狂妄的离了谱,号称淮上二鬼的鬼影子甘飞和二弟鬼爪子甘翔,乃是现任掌门人铁指鹰爪邱龙眠的本门师叔,早几年虽然栽过大跟头,但那是栽在江湖上素有大魔头之称的六阳毒煞战天雷的手下,等闲之辈谁敢轻捋他们的虎须!飞云堡横行两淮多年,门下弟子哪有不狂妄的道理!再加上最近几年,先天无极派光忙着和峨嵋派决斗,哪还有人找他们的麻烦,更促使他们气焰嚣张,不可一世。如今,见马小倩一个十几岁的毛丫头,开口污辱他们的祖师爷,哪里还能容得?登时就有一个门下弟子怒斥了一声:“丫头找死!”双臂一张,腾身而起,两手的十指一拢成爪,凌空向云海芙蓉马小倩的左右太阳穴上抓来。 云海芙蓉马小倩心中一高兴笑道:“冲着你小子想要姑奶奶的我的命,我也真不好意思不要你的命。”顺手抽出女魔王侯国英的另一口神物利器乌龙剑,飘身离鞍,先是一招毒蛇翻滚,斩断了对方的两只手腕,接着一招苍龙入海,乌龙剑一下子插进了那小子的心脏。 最可笑的是,旁边的几个飞云堡弟子硬是没看出这位女煞星的厉害来,又是两声怪吼,一人手执一对判官笔,一人挺起一杆梨花枪,枪挑马小倩的后心,笔扎她肩后的灵台穴。 云海芙蓉柳腰一拧,用风送归帆的身法,将娇躯闪向右侧,就势一招浪卷流沙,先一剑划开了使判官笔那人的小腹。然后,剑势悠地再变为利箭穿珠,扎透了用梨花枪挑她的那人咽喉。 转眼之间,就结果了三名飞云堡门下弟子。惊得其他人亡魂丧胆,不敢再上了。 突然一个极为阴沉的声音道:“丫头何人?凭什么上门欺人?” 到了这步田地,小神童想不出头都不行了,前跨数步,和马小倩并肩而立,沉声说:“在下先天无极派门下弟子曹玉,有事造访贵堡。是贵堡门下弟子突下杀手,才引来拼杀。” 声音阴沉的这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白森森一张瘦脸,焦黄的满头乱发,半截眉毛三角眼,生相阴险毒辣,背插一对铁佛手。 乍听曹玉一报名,那对三角眼一阵子乱转,嘿嘿一阵怪笑说:“本堡与先天无极派多年宿仇,并未了结。如今又杀三人,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配给三太爷对话,快唤你们的大人来!” 一贯聪明机智的小神童,从对方的表情上,就看出是在投石问路,目的想弄清自己这方面共计来了多少人手。他刚想开口回答,天不怕、地不怕的马小倩早呸了一声斥道:“江三爷一十二岁时,单人就几乎捣毁了你们的这座飞云堡,何况我们是三个大人!快叫鬼影子甘飞出来,我有话问他!”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何况这个又阴又险的家伙乃是鬼影子甘飞的嫡传弟子龙腾雨,也是江淮的钓客龙腾蛟的同胞三弟。江剑臣十二岁奉命追杀的采花淫贼龙腾云,就是他的嫡亲二哥。去年的芦沟桥上,他大哥龙腾蛟伙同飞云堡二堡主邱龙啸、四堡主邱龙图等,在追杀白马金鞭齐家良时,又被江剑臣一起处死,跟先天无极派结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诡诈多端的龙腾雨,并不是不想手刃仇人的门下弟子,无奈他畏惧江剑臣的厉害,在没弄清对手情况下才强忍不发。如今确实弄清全部来人一共只有三个年轻人,不禁杀心大起。 龙腾雨塌肩摘下一对铁佛手,口中只说:“快去禀告老堡主!”一对铁佛手用群魔伸爪的毒招,右抓曹玉的丹田,左抓马小倩头部的眉尖穴,不光出手凶狠毒辣,并且凌厉至极。 别看小神童年纪不大,业已身经百战。敌人一出手,他就看出绝非泛泛之流可比。刚想喝令云海芙蓉马小倩退下,让自己对付这个又阴又险的二鬼门下弟子,一贯好胜任性的马小倩好容易有这么一次大显神通的机会,就让你曹玉说下大天来,也不肯躲向一旁干耗着。冷不防,左手一招推云拨雾,将小神童曹玉推向了旁侧,右手剑化成龙蛇飞舞,硬向龙腾雨的当顶罩了过去。 好一个阴险狡诈的龙腾雨,故意装作被马小倩一剑逼退,一个回身拗步,闪向了左侧,并微微地露出了一点破绽。 棋胜不顾家的马小倩一声娇斥:“往哪走!”掌中剑用了招狂龙闹海,剑光霍霍,递向了龙腾雨的右边软肋处。 这一剑,真要让马小倩得了手,龙腾雨必定会一剑毙命。 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又阴又险的奸诈凶徒,脚底下突然好像一滑,实际是用了招铁牛耕地,一下子向前抢出了四五步,就势将身躯一拧,右手的铁佛手早到了左手,并探囊抓出来九粒鱼目珠。 由于龙腾雨这一偷天换日的手法太高明,就连得过神剑醉仙翁马慕起亲传的云海芙蓉马小倩也没有看清楚,剑势再变,刚化成一招云龙三现,盖向龙腾雨的当顶。 龙腾雨陡地用了招狡兔翻沙,不仅躲开了罩向自己当顶的乌龙剑,并用阴手甩出掌中暗扣的九粒鱼目珠。 饶让云海芙蓉马小倩利剑在手,绝艺惊人,也变成了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况且他所用的鱼目珠,别看体积不大,却中藏暗簧。嵌入肉内,暗簧弹出,不光取出不易,而且面积很大,是江湖上歹毒无比的暗器之一。 旁观者清的小神童,虽然及时扑来,用掌中的冷焰断魂刀,施展出江剑臣亲传的极快刀法六出祁山,也仅仅磕飞了其中四粒,连同云海芙蓉马小倩劈落的四粒,最终还是被一粒歹毒的鱼目珠击中了左胯。 幸得小神童曹玉伸臂揽住,马小倩这才避免跌翻在地面上。 一见情形不妙,小霸王佟铁的霸王鞭一招遮风挡雨,硬阻重新扑来的龙腾雨,让小神童曹玉好能抱着行动不便的马小倩退下去。 头一回吃了大亏、受了重伤的马小倩,哪肯罢休!用凄厉的声音向曹玉骂道:“好你个畏刀避箭的胆小鬼,你只要敢抱着我退一步,我就嚼舌自尽在你的怀内。” 一面骂着,一面掏出爷爷终声樵隐马慕岱当年使用的龙须钉,和自己从小练成的金钱镖,左钉右镖,完全用的是七星伴月的打法。 这一来,虽然苦了飞云堡中的一些门下弟子,也激起龙腾雨的杀心歹念,狂嚎了一声:“赶快稳住阵脚,一齐掏暗青子喂她!” 仗着小神童曹玉的一口冷焰断魂刀,上下左右磕打暗器,尚能暂时护住马小倩和自己。 小霸王佟铁可就狼狈不堪了,一来他使用的霸王鞭是重兵器,时间长了体力难支,二来他又不擅长使用暗器,马上就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了。 三人正在危急之际,突然两声马嘶声响处,一白一黑两匹神骏无比的龙驹,闪电似地闯进了飞云堡,两条金光闪闪的乾坤双鞭飞卷起处,早把四个乱发暗器的飞云堡门下子弟甩出去好几丈远。 第495章 基于武凤楼和东方绮珠飞将军自天而降的神威,别说飞云堡内的一般弟子,就连淮上二鬼的嫡传弟子龙腾雨也被吓得后退了。 恰在这时,淮上二鬼中的老大鬼影子甘飞在前,老二鬼爪子甘翔挟着两只铁柱在后,像两个幽灵一样,从东侧的角门内一齐闪现了出来。 武凤楼心中一动,反手将手中的金龙鞭圈回腰际,拱手说道:“武凤楼一步来迟,双方竟因误会而引起争斗,请两位老堡主见谅!” 鬼影子甘飞尚还持重,鬼爪子甘翔早按捺不住怒火了,冷然反讥道:“好一个因误会而引起的争斗!你们先天无极派也太欺压我们鹰爪门了。倘若你这位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人,能还给我一个公道,事情也许好商量。胆敢恃强倚势,盛气凌人,老朽绝不会让你们走出堡外一步。” 武凤楼未及答话。 受伤不轻的马小倩,硬是挣扎着离开了曹玉的怀抱,强忍剧痛大骂道:“鬼爪子甘翔老匹夫!你的口气倒不小,也不怕今天的西北风刮卷了你老小子的臭舌头?人都是姑奶奶我宰的,帐也归你姑奶奶我来结。有种的,你就开个价钱吧!” 要说马小倩的这番话,也太让鬼爪子甘翔咽不下去了,更何况淮上二鬼在江湖上的威名,一贯都是响当当的。气得他一声怪吼,左手拐一顿,飘身而起,右手拐怒指天南,直点马小倩的眉心。 站在一旁的东方绮珠可不答应了,斜身跨步,手中的金龙鞭一招孽龙戏浪,飞卷鬼爪子甘翔的右腕寸关尺,一面硬逼他收招后退,一面娇叱一声道:“话未说清,不准动手!” 鬼爪子甘翔的一身武功,本来十分诡异高超,可惜四年前凤阳行宫一役,被武凤楼先削去右手四指,再截断左手拇指。复在徐州云龙山顶,被六阳毒煞战天雷敲折了两腿膝关节。这也就是鬼爪子甘翔,若换上别人,这辈子就算残疾了。幸他内力深湛,轻功高超,一身诡异阴狠的鹰爪功虽然无法再使,却改用两根镔铁拐,功力仍然不弱,哪肯把一面不识的东方绮珠瞧在眼里。怒吼一声:“丫头何人?胆敢横插一腿,活腻味了吗?” 云海芙蓉马小倩格格一笑说:“鬼爪子,你这是不得好死命注定。冲着你刚才这句话,摊不上活剐也得判个斩立决!” 鬼爪子一怔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小倩这一回不笑了,端正脸色,用手一指东方绮珠说:“她就是东宫太后刘娘娘的义女东方公主殿下!” 炸开当顶,好像飞走了一股子凉气,鬼爪子只吓得连连躬身告罪道:“不知东方公主驾到,草民下体残废,不能使礼,罪该万死!” 东方绮珠公主轻启朱唇,先吐出一个“免”字,然后突然问道:“贵堡掌门人邱大当家的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不仅鬼爪子甘翔脸色大变,连始终未说一句话的鬼影子甘飞也抖颤了一下。 东方绮珠的心中有数了,立即将五面一寒,沉声叱道:“难道我的到来,竟惊不动贵掌门人邱龙眠的金身大驾?” 鬼爪子不知所措地连声说:“不……不……劣徒侄不敢,劣徒侄不敢!” 东方绮珠冷哼一声说:“那他邱龙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鬼影子甘飞抢着回答道:“劣徒侄有事离堡外出,故而没能跪接公主凤驾。” 东方公主更进一步地追问道:“既然邱大堡主不在堡内,三堡主邱龙吟总该出来和我打个招呼吧?” 甘飞又是一怔。 东方绮珠故意粉面含霜,蛾眉倒竖,秀目怒翻,厉声逼问:“飞云堡威镇两淮,鹰爪门又属江湖大派,加上二堡主邱龙啸和四堡主邱龙图皆已死去。则日常处理堡中事务者只有邱龙眠、邱龙吟兄弟二人,就有天塌下来的大事,也不会一齐外出。据我所知,特别是素有小诸葛美称的铁掌神爪邱龙吟近十年来,从没有离开过飞云堡。贵堡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讲!” 老奸巨滑的甘飞还想用言语支吾,早就看出不妙的闪电爪龙腾雨怪吼一声说:“杀死人俊侄儿、断绝邱家一门香烟的小神童,就在师父你的面前。趁着江剑臣、侯国英尚未出现,收拾这几只雏鸟容易,反正这座跺子窑我们打算不要了,速速传令下手吧!” 从闪电爪龙腾雨的口风中所泄露出来的天机,武凤楼就知道事情不同寻常了。加上自己这方面,马小倩重伤,需小神童保护,小霸王佟铁功力平平,派不上大的用场。如今身陷重围之中,利在速战速决,绝不能墨守武林陈规,说不得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主意既定,武凤楼首先示意佟铁上马帮助小神童,保护着云海芙蓉马小倩先退出飞云堡。然后,陡地抽出金龙鞭,向东方绮珠低声说:“你先缠住鬼影子!”随着话音,铁腕一甩,一招恶鸠盘根,金龙鞭贯足先天无极真力,向鬼爪子用以代步的两根镔铁拐上卷去。 鬼爪子也是在江湖上翻滚一辈子的人物了,哪有不识货的道理!一眼看出厉害,双拐一顿,连人加拐一齐腾起。 武凤楼要的就是这一招,陡地铁腕一震,将金龙鞭抖得笔直,化成毒蛇吐芯,正好点在鬼爪子甘翔的气海穴上。 这还是武凤楼心存仁慈,四年前自己又曾刀削过甘翔的两手五指,所以手底下略存厚道,没让他立毙鞭下。饶是那样,也废去了鬼爪子的一身内力。加上脚手皆残,足令他这辈子永远不能再逞强梁了。 武凤楼快如电光石火地点倒了鬼爪子,身随鞭走,再次变招为金蛟剪尾,横扫闪电爪龙腾雨的下盘。 龙腾雨厉嚎一声:“好个心黑手辣的武凤楼,龙三爷给你并骨了!”两柄铁佛手一上一下地砸向了武凤楼。 在小神童和佟铁的护卫下,已经跨上马鞍的马小倩怒叱一声:“鼠辈该死!”右手八枚金钱镖,仍用的是七星伴明月的老打法,可左手的十三根龙须钉却一咬牙把大爷爷严厉禁止不准使用的隔空追魂十三刺施展了出来。 这种神奇诡异而又毒辣的打法,别说是闪电爪龙腾雨,就是换上他的师父鬼影子甘飞,也不见得能全部闪开。 这下子既省了武凤楼的力气,也真苦了做尽坏事的闪电爪,不仅被这位狠心的女煞星打瞎了一只眼睛,两臂双腿和前胸也被击中了七八处,一十三根龙须钉,只有三四根落空。 鬼影子甘飞不光轻功绝技惊人,暗器打法歹毒,为人也心黑手辣,鬼点子太多。但他有两个最大的缺点,一是生性贪婪,爱财如命;二是六亲不认,见利忘义。别看如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被武凤楼点倒在地,生死不明,唯一嫡传的徒弟龙腾雨也被马小倩打瞎了一只眼。他竟能当机立断地连连施展七十二式大擒拿手的进攻招数,逼得东方绮珠微微撤身后退,他借此机会陡然一式怒鹏冲霄,平地拔起,凌空再改为流云飞渡,一溜烟地独自逃命去了。 东方绮珠刚想审问闪电爪的口供,小神童早把马小倩交给东方绮珠,让她找个僻静地方,代为起出鱼目珠,包扎伤口。 要说起真正和飞云堡结仇最深的,应当数小神童曹玉了。其原因不光飞云堡少堡主邱人俊是曹玉在凤阳行宫中亲手扎死的,而曹玉的祖父醉里乾坤曹鹏,也曾被鬼爪子甘翔拍断了三根右肋骨。曹鹏的徒弟钱刚,也被甘二鬼抓断丁一条手臂。 如今,二鬼唯一的徒弟龙腾雨跌翻在他的手中,小神童哪有轻轻饶过他的道理!先是左手陡翻,搭上了闪电爪的右肩头,然后将他的一只右手拿在自己的手掌中,阴沉着脸色威赫道:“姓龙的,你今天落在我曹玉手中,总算是咱爷儿俩有缘分。我问你的话,你要是一点不掖不藏地说出来,我也许会给你留下一条活性命;胆敢给我一问三不知,或者故耍刁滑糊弄我,我要不让你尝尝小爷的手法新鲜不新鲜,算我曹玉没本事。先告诉我,昨天夜里是哪四位朋友光临贵堡?现在又到哪里去了?讲!” 闪电爪龙腾雨略作迟疑回答道:“乃是辽东幽魂谷的两位副主管,和幽谷游魂阴森的两个儿子阴世义、阴世礼等四人,今天早上就离开了此地。” 一听辽东幽魂谷的人物,竟然在两淮地面上出现,武凤楼脸色一寒,急忙向徒弟曹玉打了一个细细追问的手势,对飞云堡的事,更不敢等闲视之了。 小神童曹玉夸奖道:“看起来爷们满合作,这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问你第二件,贵堡主铁指鹰爪邱龙眠和三堡主铁掌神抓邱龙吟,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一听小神童问及飞云堡大、三两位堡主的去向,闪电爪的脸色灰白了。 小神童用自己的拇食两指,轻轻地捻动着闪电爪龙腾雨的右手大拇指,不咸不淡地笑着说:“你之所以被人称为闪电爪,大概是赞扬你在暗器和鹰爪功上都有些独到的真功夫。要不然,云海芙蓉马小倩也绝对不会伤在你手下。 我要是一下子拗断了你的这根大拇指,这闪电爪三个字的外号恐怕就要一笔勾销了,你不觉得太可惜吗?” 凡是酷爱武术之人,只要自己的生命还有一线希望时,谁也不想被人废去辛辛苦苦练成的一身功力。所以,这句话可真把闪电爪给吓坏了,一咬牙终于说道:“我家三堡主半年前就应邀去了幽魂谷。”说到这里,不由一停。 曹玉拇食二指一紧,作势就要拗断在龙腾雨的那根大拇指。 吓得龙腾雨脸色一白,钢牙一错,真像豁出去了似的据实说:“我家大堡主半月前才探出令祖父曹鹏的落脚住处。 第496章 为报杀子绝后血仇,今天早上伙同幽魂谷的四人赶赴江南去了。” 一听邱龙眠业已聚众前往江南句容宝华山,关心祖父生死情切的小神童两腿一颤,几乎跌坐在当场,抖手先将龙腾雨掼出一丈多远,单膝一屈,扑跪在师父武凤楼的面前说:“目前祖父和钱叔父的处境危险万分,徒儿先一步营救他老人家去了。”说完后,一拧身躯,飘落在马鞍上,两腿一夹马腹,就要向飞云堡外驰去。 武凤楼默算了一下子,铁指鹰爪邱龙眠率众前往句容宝华山中去寻仇,距今最少已有五六个时辰了。如果自己和东方绮珠分别骑上雪压红梅和乌云压雪两匹神驹追上去,最多也只有四五成的希望能赶上。小神童曹玉等人骑的马匹,虽然也算神骏,要想赶上邱龙眠,简直是痴人说梦了。 想到此,急呼一声:“且慢!” 别看曹玉救祖情切,但他绝不敢违抗师父的一切命令。 左手一勒马缰绳,竟把跨下的一匹菊花青提勒得直立了起来。 当机立断的武凤楼,先沉声吩咐佟铁道:“迅速替我转告东方公主,务必妥善地快将马小倩送回徐州府养伤。”然后示意曹玉骑上东方绮珠的大黑马,师徒二人扬鞭离开了飞云堡。 幸好马上带有武凤楼在宿州购买的食物,路上除去给马喂些草料外,干脆连尖都不打,飞奔驰往句容县宝华山。 书中暗表:武凤楼师徒闻信后,饶是抓得这般紧,毕竟还是晚了一大步。原来,醉里乾坤曹鹏当年虽然是赫赫有名的江湖巨盗,以致侯国英初任锦衣卫总督时,都曾派过御林军中的麻面鼠千里远、瘸狐狸万士其各处追捕,最后竟然引出来剑门三雄之首、烈焰帮帮主火神爷南宫烈。若不是武凤楼和缺德十八手李鸣鼎力相助,险些被缉拿归案,接着又被鬼爪子甘翔拍断了三根肋骨,爱徒钱刚还残去一臂。 灰心之下,率领爱徒铁枪赛霸王钱刚,匿迹潜踪在江南句容宝华山内。 崇祯皇帝登基后,武凤楼多次想让他们师徒一齐移居京城。曹鹏因自己是出了名的江洋大盗,恐怕对武凤楼师徒不利,再三谢绝不允。也是活该出事,偏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家住杭州袁家堡的八臂哪吒袁化前来宝华山拜访。 几十年的老朋友会面,醉里乾坤一时高兴,带着徒弟钱刚,陪同八臂哪吒袁化游览了宝华山隆昌寺内的无梁殿。 此殿乃万历十三年所建,全殿用砖垒砌,没用寸木,就连殿的装饰,都一律是用砖雕刻成的。殿顶重檐九脊,内部是用砖垒成的拱券,外部是仿木结构殿堂形式的砖雕,形式与京城北海的无梁殿近似,但在艺术造型和雕刻上,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八臂哪吒袁化久慕此殿之名,此次专程前来游览。身为主人的醉里乾坤曹鹏,怎好不屈尽地主之谊,陪同游览。 隆昌寺僧人不多,只有住持僧人通化和尚和两个年轻僧人以及一个小沙弥。因为曹鹏不断布施,而且出手大方。 今天乘此机会,通化和尚哪有不竭力巴结之理!一桌素席刚刚摆上,曹鹏、袁化二位老人尚未就座,突然从外面踱进来两个黑衣骑者。这两个人除去年纪略有差异外,在面貌上却极为相像,酷似一母同胞兄弟。两个人清一色的黑皮大氅,内着黑色劲装,薄底靴子,一个背插单刀,刀身狭长。一个肩背长剑,剑身极阔。特别令人不快的是,两个人的脸色都阴沉得怕人,好像专门前来寻人怄气似的。 令人不难看出,这两个人绝非善类。 看过拙著《五凤朝阳刀》的诸君,准会认出,他们就是幽魂谷的追魂刀阴世义、丧门剑阴世礼两个恶魔。 钱刚心中一恼,刚想上前喝问,早就没有火性的曹鹏含笑让道:“五湖四海皆朋友,人生何处不相逢。两位远来,请共饮一杯可好?” 阴世礼毫不客气地向上首一坐,翻眼看看曹鹏问:“你老兄真要请我?” 铁枪赛霸王钱刚一看,丧门剑阴世礼最多不过三十岁,竟然张口就和自己的师父曹鹏论兄道弟,一怒之下就想动手。 醉里乾坤曹鹏笑着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待老朽敬你三杯!”说着,执壶斟酒,老人家要瞧一瞧这两个家伙究竟是什么东西变的。 做梦也没有想到,高居上座的丧门剑嘿嘿怪笑说:“姓曹的,算你有耐性,可三太爷不高兴逗你了,你孙子曹玉欠的一笔帐,我可要向你索讨了!”翻腕亮出丧门剑,扎向了曹鹏的咽喉。 钱刚忍不住了,他虽然右臂残疾,可天生的神力仍在,抛去了五尺铁枪不使,改用了一根紫金降魔杵。在丧门剑阴世礼傲然上座时,他早就取到了手中,一抬手横架紫金梁,硬找阴世礼的丧门剑,想凭自己一力降十会的功夫,将阴世礼的丧门剑给震出手去,杀一杀这个狂小子的威风。 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的丧门剑,可大非三年之前可比了。丧门剑一面飘身室外,掌中剑吞吐之间,已改为斜切莲藕,截向了铁枪赛霸王的右手腕。 好钱刚!一声厉吼,手中的紫金降魔杵电穿孤峰,戳向了阴世礼咽喉下的天突穴。 丧门剑嘿嘿一笑,身形突然一转,掌中剑早化成狂风扫叶式,向钱刚的下盘扫来。 钱刚生性耿直,一向和人交手都讲究个真杀实砍,以硬碰硬。今天偏偏碰上了又贼又滑的阴世礼,一见利剑扫来,手中的紫金降魔杵向外一摆,打算用霸王甩枪的招数,来磕飞阴世礼的丧门剑。 哪知阴世礼扫向下盘的这一剑,乃是虚招,诱得钱刚的紫金降魔杵一甩,掌中剑险翻而起,一招凶鹰盘空,反削向钱刚的头部。 钱刚紫金降魔杵招已走老,阴世礼的第三剑又到,只好将身形一矮,打算闪过这一剑后,手中的降魔杵就能以韦陀降魔,硬砸阴世礼的膝盖骨。 阴狠狡诈的丧门剑喋喋一笑,声如枭鸟,不等那招凶鹰盘空用老,一拧身躯,竟又改用了芒针刺背的阴毒招,扎向钱刚的后背。 一见爱徒受制,曹鹏暴喊一声:“勿伤我徒!”声出入到,一招锦豹探爪,抓向丧门剑阴世礼的后心要穴。 这就叫:善攻者,攻敌之所必救。就让你阴世礼这一剑得手,自己的后心要害部位,也非被曹鹏一爪抓实不可。 就在打斗中的三个人身形互闪之时,突然一个又阴又冷的声音说:“大名鼎鼎的醉里乾坤竟然藏到这种地方来,不怕笑掉好朋友的大牙呀?”随着话音,一个五十多岁、面色姜黄、二目深陷、精神内敛、鹰勾鼻子、四字阔口、身材瘦削,双臂特长的老者——正是鹰爪门的现代掌门人,号称铁指鹰爪的邱龙眠——伴随幽魂谷的两位副主管,一齐现身亮相了。 一看敌人大举来犯,曹鹏就知道自己这一回是在劫难逃了。转脸向八臂哪吒袁化苦笑道:“老弟台,看起来,屋中的这桌酒席咱哥俩是无福品尝了。愚兄我素日的怪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听老哥哥我的话,趁早跳出你的三界外,我绝不允许你落在今天的五行中。你给我快走!” 按醉里乾坤曹鹏和八臂哪吒袁化的多年交情,本不应该说出这一番话来的。但在江湖上翻滚了大半辈子的醉里乾坤一眼就认出,伴随铁指鹰爪邱龙眠的那两个黑衣老者,竟然是号称无常双绝的满天星和满天斗。这两个绿林煞星,足足有二十多年没有在江湖道上露面了。想不到今天也来一齐凑热闹,所以他才打算用绝话把袁化打发走。 袁化哈哈大笑说:“老哥哥,你的这一片好心白搭了。你也不看看今天这阵势,就让我袁化怕死想逃命,人家也未必肯饶我。还是手下和他们见高低吧!”说着,早已扑向了无常双绝中的老二满天斗。 邱龙眠咬牙切齿地恨道:“曹鹏老儿,曹玉小辈让我邱家绝了后,我先零碎处置了你这个老匹夫,再找你的孙子算总帐。你就别打算活着离开此地了!”一招饿鹰逐鹿,抓向了曹鹏的面门。 曹鹏一咬牙,右手陡翻,硬往邱龙眠的手腕上搭了下去。 别看邱龙眠嘴里说得狂,他对曹鹏这种享誉多年的老江湖,丝毫也不敢掉以轻心,右腕微撤,闪开曹鹏的凌厉一抓,左掌平伸如刀,斜切曹鹏的右臂曲池穴。同时,将自己的右手闪电般抓向曹鹏脐下的丹田穴,一连三杀手,连环攻击。 曹鹏也豁出去了,一式斜身插柳,闪避开邱龙眠的猛烈袭击,身形一旋,连续踢出两脚,一脚撩阴,一脚踢胯。 邱龙眠脱口赞道:“好招!”旋身一招连理分枝式,双掌陡出,直插曹鹏的后心。 曹鹏没想到对方出招这么快,脚底下跨虎登山,同时用了招日照双影,猛地封了出去。 一声暴响之下,邱龙眠的身躯一晃即止。而年近古稀的醉里乾坤曹鹏,被震得一连退了两三步。 一招得手,铁指鹰爪邱龙眠双眼暴睁,吐气开声说:“再接我一掌试试!”甩手一招怒叩天门,又猛击而出。 曹鹏明知仓促硬接,必然更加不支,但生死面前,岂能让他迟疑!咬牙翻手用了招推山填海,死命地向前一封。 心黑手狠的邱龙眠见自己的这一快招,果然吸引得曹鹏全力封出,陡地一声怪笑,趁曹鹏的招数封老,他反而一卸真力,突将右掌收回,借着回掌的力道,身形猛然一旋,力贯五指,一招饥鹰抓尸,正好按上了曹鹏的右肩臂,劲力一吐,只听一声惨呼,可怜英雄一世的醉里乾坤曹鹏被震出七八尺远,昏死在了地面上。 第497章 正在和阴世礼拼死决斗中的铁枪赛霸王,一听恩师的惨呼之声,师徒连心,惊得他心神抖颤,手下微迟。忽被阴世礼的丧门剑一招白蛇吐芯,刺进了小腹,相继跌翻在地面上。 三人之中,已丧其二。八臂哪吒袁化一声厉吼:“好一伙心黑手辣的恶徒们,老朽和你们并骨了。” 随着吼声,猛将双臂一抖,借着云里倒翻身的机会,不光双手扣满了暗器,人也飞扑到昏死过去的曹鹏身侧。 袁化的外号,人称八臂哪吒。在收发暗器的功力上,确实具有独到的功夫。他这一放弃硬拼,专门施展暗器阻敌,真让邱龙眠等五个江湖败类干咬牙瞪眼,不能扑上前去结果曹鹏的性命。 铁指鹰爪邱龙眠,一面示意无常双绝和阴氏弟兄分东西南北四方面,切断八臂哪吒袁化的后退之路,一面阴森森地向袁化劝道:“飞云堡和袁家堡分处大江南北,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袁堡主又何必为了别人,白白地葬送自己的性命?只要你能留下曹老儿,跺脚一走,邱某人绝不赶尽杀绝。不知你意下如何?”袁化纵声长笑道:“堂堂飞云堡堡主,竟说出这等狗屁不通的话来。真难为你的门下徒众们,怎么会拥护你这无耻的匹夫充当掌门?” 不等邱龙眠出口反击,阴世义怒声骂道:“八臂哪吒!你也不要倚老卖老地叫字号,想成名露脸不易,要想找死,那可容易多了。现在我喊一二三,只等阴二太爷的三字一出口,老儿你要真不知好歹,明年今天准是你的一周年!”说完,真还冲口喊出个“一”字。 袁化可不是傻子,他清楚地知道,目前最要紧的是如何能把重伤倒地的曹鹏救出隆昌寺。正拿不定主意时,突然,远远地传来了一声极为熟悉的马嘶声,使陷入绝境的袁化只觉得心神一震。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三回 小神童这一次追随师父武凤楼,飞骑赶往宝华山援救祖父,在江湖经验和本身武功上,都比四年前在凤阳府初斗鹰爪门时强多了。胯下的坐马,又是东方绮珠的那匹乌云压雪宝马,更给曹玉增加了不少的声威。 他率先纵马进了隆昌寺,看出祖父受伤,师叔钱刚惨死地上,气得他俊脸充血,眼泛红线,顺手抽出肩后冷焰断魂刀,身化驰云逐日,刀带划空锐啸,罩向了邱龙眠的当顶。 一看场中惨景,就连一向持重温和的武凤楼也按捺不住杀机了。 八臂哪吒袁化厉吼了一声:“点子们太不顾江湖道义了,他们凶惨成性,意狠心毒,请武掌门千万不要再手下留情!”说完,这才哈腰,抱起重伤倒地的曹鹏。 身任先天无极派掌门的武凤楼,动作是何等的快速迅猛!随着他那一句“谨遵老前辈吩咐”,早从玉狮子马鞍上跃起,并借飘身下落之机,从衣底抽出自己的短刀。 当年在山海关,就曾见识过武凤楼厉害的阴世义和阴世礼,互相一碰眼神,刷的一齐往袁化的身后猛一贴,表面上是各自挥动兵刃阻止袁化救曹鹏外逃,骨子里却是萌生了怯敌逃窜之念,却把无常双绝兄弟推给了武凤楼。 要说无常双绝兄弟俩,远在二十多年前,就是声威赫赫的黑道人物,虽对武凤楼的威名有过些耳闻,但毕竟没有亲身领教过,总认为是言过其实,不能确信。当下,不约而同地上下打量了武凤楼一番,然后一翻腕,各自亮出来自己的独门兵刃。 武凤楼一眼看出,无常双绝的两件兵刃是一块拘魂牌和一条无常索,自己虽然利在速决,也不敢妄自急于求成了。 满天星磔磔一笑,手中的拘魂牌一招无常拍门,推向了武凤楼的面门。满天斗借拘魂牌为他开路之机,一翻手腕,掌中的那条无常索,灵蛇般卷向武凤楼的下盘。兄弟二人招式诡异,配合默契,确实让人不敢轻视。武凤楼脱口一声:“好招数!”手中一尺二寸长的短刀一招劈波斩浪,上划老大满天星的肩臂,硬逼他身形后退;下切老二满天斗的右腕,促使他变招换式。 兄弟二人的凌厉攻势,一照面就被武凤楼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满天星老脸一红,拘魂牌再变为举幡招魂,砸向武凤楼的太阳穴。 武凤楼一声冷哼,左手食中两指一并如戟,先指向满天星的右腕寸关尺;右手刀一招划地绝交,再截向满天斗紧握无常索的右手背,又一次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两式毒招。 连连受挫之下,位居无常双绝之首的满天星脸色由红泛白了,大叫一声:“看牌!”拘魂牌化为怒碎天门,狂挥而出。满天斗也一抖手中的无常索,长索缚龙缠向武凤楼的腰际。 武凤楼心中暗想:徒儿曹玉绝不是鹰爪门掌门人邱龙眠的对手,更何况场上还有虎视眈眈的追魂刀阴世义和丧门剑阴世礼!倘若长此纠缠下去,必然会凶多吉少。自己手下对付的又是两个黑道凶神恶煞,再不冒险速战速决,必然会贻误战机。 想到这里,不等对方的拘魂牌和无常索递到,先将身形一闪,然后脱口一声轻啸,掌中的厚背锋利短刀以极快的刀招六出祁山,分别袭向满氏兄弟。 饶让无常双绝内力精湛,武功奇绝,在这招迅如风雷闪电的快刀下,也难以全身而退。 两声凄厉惨嚎下,一片血雨喷溅中,满天星被削去右手三指,满天斗被切去一只左手。 眼见无常双绝一招受挫,早就萌生逃走之念的阴世义和阴世礼,顿时双双拔身而起,窜上隆昌寺内的无梁殿,身躯再晃,隐入草丛之中。 无常双绝到底不愧为黑道枭雄,一任断指截腕处鲜血如注,丝毫也不加以理会,异口同声道:“我俩经师不到,学艺不精,既然败在当场,任凭你们处置!” 心肠一向慈悲的武凤楼,哪肯动手去杀两个认败服输之人!后退半步,刀尖垂下,肃声说道:“武某幼承家训,长出师门,向来不赶尽杀绝。只要你们回答我一句话,此次幽魂谷大举入关,其意何在?” 老大满天星摇头苦笑道:“满某兄弟身为幽魂谷副主管,如今虽置身在刀俎之上,也不好泄露本谷秘密。还是请武掌门下手吧。” 这就叫,君子可欺以其方。狡猾诡诈的无常双绝,吃准了以武凤楼的生性和身分,既已说出不赶尽杀绝,绝不会再出尔反尔。 眼看无常双绝的阴谋诡计将要得逞,突然从东厢房北侧转过一个谁见了都会发笑的滑稽人物来。 这个人的年纪不小了,胖如圆球,粗胳膊短腿小脑袋,头上一抹溜头,秃得又滑又亮,连一根头发也没有,小鼻子小眼小嘴巴,团乎乎地脸盘上,不光无皱无折无胡须,连眉毛都没有长一根。真要说玄乎了,整个一颗脑袋就跟个肉葫芦一样,太也逗人发笑了。 说来也巧,所有场上的人,除去武凤楼师徒认识这个怪人是云南狮子山的尚不雅,其先祖是明初建文皇帝的贴身护卫,号称飞天蜈蚣尚青云,还是小捣蛋秦杰给他起的外号叫无法无天,其他没有一个人见过他。 只听他笑呵呵地向武凤楼说:“武掌门,听白吃先生说,你老弟是二斤棉花套个眼镜——简直厚得不透亮。开始我还不大信,今天果然让我尚不雅给见识了。” 说到这里,又转过脸来向无常双绝说:“要是单凭我这副尊容,确实是难入你们无常双绝的大法眼。就让我客客气气来问话,你们两位恐怕也没有工夫答理我。我只好先玩一套小把戏,你二位要是觉得还不错,就老实回答我的问话,要真觉得我的把戏很平常,二位只管转脸走。”说完,一晃身就贴到了一座石壁前。 无常双绝两兄弟的眼睛,可不是不识货,所以无法无天尚不雅只露了这一手穿花掠影轻功,就将他二人震住了。 只见尚不雅伸出一根又白又胖的手指头,在石壁上写道:“阅罢楞严磬懒敲,笑看黄屋寄团瓢,南来瘴岭千层回,北望天门万里遥,款段久忘飞凤辇,袈裟新换衮龙袍,百官此日知何处,唯有群鸦早晚朝。”字写得铁划银钩,苍劲有力,更为难得是一气呵成之下,笔划却能深浅如一。 吓得无常双绝一连后退两三步,异口惊声说:“想不到尊驾就是威震天南的尚不雅,活该我们哥俩违背谷规了。” 无法无天竖起大拇指夸奖道:“佩服二位识时务,请各自点穴先止血,让曹玉这孩子先报了伤祖杀叔之大仇再说。” 这时候,小神童曹玉和铁指鹰爪邱龙眠,早已拼得难解难分了。 武凤楼关心爱徒生死,刚想替下曹玉,由自己对付邱龙眠。 尚不雅阻止埋怨道:“亏你还是一派的大掌门,难道连一退就得算败都不懂。那样一来,岂不大大损坏了小神童的威名。” 武凤楼着急道:“你的话虽然有理,咱们也不能硬拿鸡蛋碰石头。不管怎么说,他邱龙眠也是飞云堡的一堡之主呀!” 尚不雅瞪眼道:“一堡之主怎么啦,还不是一个脑袋两个耳朵。你只管放宽一百二十个心,我保险曹玉准能宰了这老小子!” 武凤楼知道尚不雅非常喜爱曹玉和秦杰,听他这么一说,就放心地撤退了身形。 说实在的,堂堂的飞云堡主,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铁指鹰爪,今天和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厮拼了这么长的时间,也真够邱龙眠丢人现眼的了;偏偏又来了个专好蛮不讲理的尚不雅,岂不更使他心乱如麻,忐忑不安起来。 一眼望见尚不雅,小神童的胆子更壮了,精、气、神一提,冷焰断魂刀招一改而为学自马小倩的龙蛇翻滚八大式。 第498章 开始先使出龙蛇飞舞、苍龙入海、云龙三现三招,硬逼赤手空拳的邱龙眠停止了攻势。 紧接着又用上神龙掉尾、乌龙盘树、狂龙闹海,杀得对方连连闪避后退。 曹玉趁着邱龙眠连连闪避之际,猛将自己的身形向下猛塌,冷焰断魂刀挥出一招长蛇绕兔,扫向了邱龙眠的脚骨拐,愣把对方逼得退了三步。他这才借垫步错身之机,陡地一长身,蓝芒喷射的冷焰断魂刀,再化为龙蛇翻滚八大式中最厉害的一招龙顶摘珠。 可叹邱龙眠空自负有一身鹰爪功力,在冷焰断魂刀喷吐寒芒的压力下,也不得不用藏头缩颈式,来躲避这致命的一刀。 愣使铁指鹰爪邱龙眠一连八招没还手,得过缺德十八手李鸣缺德真传的小神童,开始使用缺德损阴狠的怪招了,趁龙顶摘珠刚走空,顿时改用刀背,砸出一招迅雷击顶来。 邱龙眠心中一愣神暗想:这是什么古怪的刀招呀,不用刀刃用刀背。 小神童故意舌绽焦雷一声“打”,招化斗转星移,还是用刀背敲向邱龙眠的脚骨拐。 气得邱龙眠两眼一红,使用解甲脱袍式,一连后退两三步。哪知小神童施展的这几招,乃是江剑臣和六阳毒煞战天雷共同精心钻研出来,传授给缺德十八手李鸣的。一经施展,千变万化,绝不给对方以丝毫喘气的机会。所以曹玉不等招数递老,又变成为风雷夹击的一招两式来。 被戏弄得晕头转向的邱龙眠咬牙一发狠,用上自己的鹰爪功,还击一招乌龙探爪,硬生生地抓向了曹玉的刀背。 小神童脱口一声“真听话”,冷焰断魂刀一翻,变成了刀背向下,刀刃朝上猛一撩,只听喀一声响,邱龙眠的那只拢成鹰爪的右手,硬叫小神童用托天换日给截断了。 有道是十指连心,饶让他邱龙眠凶狠顽强,也禁受不住这截断手腕的剧烈疼痛。疼得他一声惨叫,身躯一斜,便想用斜挂单鞭的身法闪向一旁,来逃避小神童的再次攻袭。 恨他入骨的小神童曹玉,哪肯留给他半点逃命的机会!借着欺身上步,又闪电般施展出斩铐断僚,用冷焰断魂刀背,砸断了邱龙眠的左腿膝盖骨。 截腕断腿后的邱龙眠扑通一声,跌翻在地面之上了。 曹玉扑跪在地,凄楚地喊了一声:“钱大叔,你老人家英灵听着,孩儿给你报仇了!”说完站起,铁腕再翻,冷焰断魂刀一下子插入邱龙眠的肚腹内,结束了他一条性命。 这时,再找无常双绝满氏兄弟俩,业已鸿飞渺渺地不见了。 气得小神童一跺脚,寒着脸儿向无法无天埋怨道:“真没见过六十多岁的老人家,比毛头小伙还贪玩,竟然光顾看热闹,连两个极为重要的活口都给看丢了。你说这帐该怎么算?” 尚不雅瞪着一双小眼睛不依道:“你小子还没发财就气粗了。我老人家一不吃你湿的,二没拿你干的,凭什么轮到我来给你看活口?人是逃跑了那不假,你小子不会再逮吗?” 这时,疼昏过去的醉里乾坤曹鹏,早让八臂哪吒袁化给救醒了。可惜人整个右肩的琵琶骨全被邱龙眠用大力鹰爪功给捏碎了,就让伤势痊愈后,这条右臂也算完全残废了。 小神童清楚地知道,就是自己再急再恨再跺脚,也和无法无天尚不雅闹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好狠狠地瞪了老家伙一眼,就扑到祖父曹鹏的跟前,探看爷爷的伤势去了。 旁观者清的武凤楼,这才贴近到尚不雅的身侧问:“你老兄真在外面安了桩?准能找到幕后主持人?” 无法无天咧嘴一笑说:“武老弟的这句话,我尚不雅就不能表示服气了,老哥哥我啥时候干过猴拉稀的事?” 武凤楼还是有点不放心,紧接着追问:“不是小弟胆敢不信大哥你,我是认为敌人的势力太庞大,安在外面桩上的兄弟们,吃得住吃不住他们?” 尚不雅这才压低声音反问:“老弟你难道连白吃先生麾下的两员大将都信不过?” 一听在外面安桩的,竟然是万里孤鸿白心野的左膀九鼻猎犬权守业,右臂碧眼金鸡吉司臣,武凤楼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在商议如何安置受伤的曹鹏和埋葬钱刚时,自幼父母双亡、跟随爷爷长大的小神童,说什么也不放心爷爷单独隐居了。偏偏醉里乾坤曹鹏始终认为自己过去是江洋大盗,不肯连累武凤楼和孙儿曹玉。至于钱刚,反正人死如灯灭,在宝华山选择一个平坦的地方埋葬就行了。 最后,还是无法无天尚不雅出的主意,让曹鹏暂时先随八臂哪吒袁化同去袁家堡,养好伤之后,再去君山恶鬼谷定居。 曹鹏这才点头答应了。 尚不雅坚持留下武凤楼,等候东方绮珠的到来,处理埋葬钱刚和打发曹、袁二人上路,他自己和曹玉弃马徒步,去和九鼻猪犬、碧眼金鸡汇合,然后再一同赶往西湖灵隐寺。 武观楼猜知,尚不雅是想把自己的二十四式金刚指和三十六招蜈蚣掌传给小神童曹玉,所以毫不迟疑地答应了。 小神童曹玉恋恋不舍地拜别了爷爷和师父,留下东方绮珠的那匹大黑马不骑,和无法无天尚不雅匆匆就上道了。 赶到江苏宜兴时,太阳才渐渐向下坠,无法无天就乱嚷着说:“累死了,饿死了,也困死了。” 曹玉气得瞪眼说:“你要没有弯肚子,就别硬吞镰刀把,满打满算才多少路,你就累饿一齐来。要真怕累、怕饿、带怕困,就别逞能打前锋。你要硬装狗熊想趴下,恕我曹玉不奉陪!”说完就要举步。 无法无天一边迈动短腿,一边笑嘻嘻地唱着:“天气不黑早住店,日出三竿再登程,少的不听老的言,一场大事难成功!” 小神童曹玉心中一动,知道这是大轴套小轴——话里有话。 看见小神童曹玉不走,无法无天尚不雅反倒抬腿举步了。 明知老家伙在向自己端架子,小神童这时也不敢得罪他,一横身,拦住尚不雅的去路作揖道:“秃大爷,怪我曹玉不孝顺,没考虑到你老人家身腿短走不动,硬要叫你这胖公鸡下蛋。其实我又何尝不是累得慌,干脆我就小秃跟着月亮走,来它个三杯下肚挺腿睡,沾你的光亮怎么样?” 气得尚不雅一把扣住曹玉的手腕大骂:“你小子胡吣大半天,除去那句‘怪我曹玉不孝顺’受听外,连他妈的一句人话都没有。就让幽魂谷的人马再出现,你小子虽指望我老人家再帮你!” 曹玉摇头晃脑吟诗道:“帮不帮忙固在你,求不求你爷当家!”挨了骂的尚不雅反倒咧嘴大笑了。 小神童曹玉这才端正着脸色低问道:“你老人家和权大叔、吉二叔的接头地点,规定在什么地方和什么时间?” 尚不雅眨眨小眼说:“头接庙处周街庙东内城兴宜在,初酉未申是定间时,听懂了吧?” 无法无天挺着脖子一口气,像念特别生涩的经文似的说了一遍,十拿九准曹玉听不懂,所以末尾还故意问一句懂不懂。 做梦想不到小神童曹玉也只是眨巴眨巴大眼睛,就重复了一遍说:“这有什么不懂的,你不是说,时间定的是申未酉初,在宜兴城内东庙街周处庙内接头吗,对也不对?” 无法无天尚不雅这才由衷地向小神童称赞道:“怪不得你小子能被武林中人称为小神童,聪明得简直离了谱。大概除了你曹玉,谁也解不透我这几句奇妙的经文。现在,我决心将先祖飞天蜈蚣的二十四式金刚指和三十六式蜈蚣掌传给你!” 小神童扑地下拜,先谢过尚不雅,才一同跨进了城内的招商客栈。 吃饱、喝足,睡了一觉,天色刚刚到申未,二人这才悄悄地贴近到周处庙外。 原来这座周处庙,乃是晋朝惠帝时,为了纪念周处而建筑的。古史记载,周处,字子隐、义兴阳羡(今宜兴南)人,少时凶恶,人们把他与南山猛虎、长桥下恶蛟同称宜兴三害,后周处知道悔过,射死猛虎,斩除恶蛟。死后追封为平西将军,谥孝,故称周孝侯,庙内有门厅、享堂、廊屋,庙左有周处墓。 蓦地,先是一粒小石子飞落在二人的脚前,接着从周处墓后转出了两个人来。 不需细瞧,曹玉已看出二人正是九鼻猎犬和碧眼金鸡两位前辈。 曹玉先躬身谢过两位前辈的拔刀相助之恩,然后压低声音问权、吉二人:“请问两位老人家,踩探的情况如何?点子的临时窝巢到底弯在哪里?” 权守业用极为肯定的语气说:“从打无常双绝离开隆昌寺起,这两小子就始终没有逃出我和吉二弟的视线过。” 小神童那颗始终悬着的心,到此才真正地塌实了下来,连忙向二人再问道:“幽魂谷一共来了多少人?首要的人物是哪个?现在潜伏在什么地方?” 这一次没容权守业先回答,吉司臣抢着说:“我们二人一直尾随无常双绝至禹峰山,亲眼看见他们和追魂刀阴世义、丧门剑阴世礼以及一个黑衣女人,一齐去了张公洞。” 从小就跟祖父生长在江南一带的小神童,当然很熟悉张公洞,知道它位于宜兴县城西南角的禹峰山。据民间传说,两千多年前,有个名叫庚桑楚的人隐居于此,故此先叫庚桑洞。后来,汉代的张道陵也在此处修过道。还有人说,唐代时期的张果老也曾在此洞隐居过。所以,才改叫张公洞。 洞内面积极大,简直称得上是洞内有洞,洞内套洞,大洞包小洞,一洞复一洞,大小洞穴,共达七十二个之多。 洞顶朝天,在洞中向上张望,洞口与天相连,里面千姿百态,景象奇异,深邃幽奥,入内极易迷路。 第499章 见小神童良久迟疑不语,权守业大咧咧地说:“充其量对方只比咱们多一人,其中的无常双绝和阴氏兄弟俩,还都是你们师徒的手下败将。只有那个不知姓名的黑衣女人,是个主力军。何况又有号称指掌双绝的尚大哥给撑腰,还愁收拾不下他们五人?依我看,千万不要再迟疑,趁早瓮中掏鳖去。” 小神童虽不是好大喜功的人,这一次也被权过业的几句话给煽动了,轻轻吐出一个“走”字,四个人宛似离弦之箭,射向禹峰山。 从宜兴县城到禹峰山,满满不过四十里,赶到张公洞附近时,也不过只是酉未的时分,正好是干夜活的好时候。 权守业可能觉得此次行动是自己一力主张的,仅仅只观望了一下,就率先欺近了张公洞。 所好一行四人,都在打暗器上下过真功夫,眼力普遍极佳。又有极为熟悉洞内路径的权过业作向导,除去留下尚不雅、吉司臣二人留守退路外,曹玉和权守业二人虽然费了不少事,最终还是找到幽魂谷五人藏身匿迹的洞穴。 两个人隐蔽好身形,仔细观察一番。不知对方是粗心大意,还是目中无人,或是有意如此,他们不仅没有安桩设卡,反在洞穴内燃起来四支松明子,光亮如同白昼。所有里面的一切,无不让隐身暗处的小神童看了个清清楚楚。 只见阴氏兄弟俩垂头丧气地坐在一块大石上,无常双绝双手下垂站立着。 只有那个不知姓名来历的黑衣女子,背向他们静立着、洞穴内的气氛很紧张。 首先,听丧门剑阴世礼开口说:“坏就坏在武凤楼和曹玉两小子,到得太是时候了,竟然在钱刚惨死,曹鹏重伤,袁化孤立无援时,一步正巧赶上。我们四个人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死的又是飞云堡的邱龙眠,碍咱们幽魂谷的啥相干!” 听出阴世礼的这番话,是冲着面壁静立的黑衣女子诉说的,就使小神童清楚地意识到,只有这个黑衣女子,才是幽魂谷派来关内的真正首脑人物。 从背影上来看,她是个非常苗条俏丽的人间尤物,生就的削肩细腰,修腿肥臀,连一点可以挑剔的地方都没有。 直到阴世礼那形似辩驳的话说完后,面壁而立的黑衣女子才充满恨意地冷斥说:“瞧你说得多轻巧!认为死一个邱龙眠没啥,我倒希望拿你们四个废物的性命来换他。因为他是鹰爪门的掌门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铁指鹰爪。我们只要抓住这个人,淮南淮北的地盘,几百个鹰爪门下的徒弟,都会归附咱们幽魂谷。别的不说,光凭铁掌神抓邱龙吟的那份机智谋略,就值你们四条命!” 连连遭到辱骂和斥责,阴世礼有些冒火,霍地站起身来大怒道:“此次进关,九千岁和冷月虽然指定我们服从你,可你总是我的小妹妹,你也太不给三哥我留面子了。” 黑衣女子让阴世礼一顶撞,才一下子转过身来,戟指着丧门剑怒斥道:“亏你还记得所有入关人都是当面接受过九千岁和冷月姐姐口谕的,现在我要你重复一遍九千岁的口谕。” 一经提出满洲枭雄多尔衮,不光吓得阴世礼浑身一颤,连同其他三人,也一齐默然肃立。 黑衣女子丝毫也不放松地逼问:“临行时,九千岁是怎么口谕的?讲!” 阴世礼苦丧着脸说:“九千岁口谕,此次入关,志在对付武凤楼,只许成功,不准失败。所有人等,一律听从阴冷霜指派,如敢故违,定处极刑。” 阴世礼重复到“如敢故违,定处极刑”八个字时,语音早已颤不成声了。 小神童直到这时,才将眼神投射在名叫阴冷霜的面孔上。 哪知道不看则已,一眼之后,几乎让小神童叫出了声音。原来,这个阴冷霜白长了副极为苗条诱人的俏丽身材,脸面却太丑陋不堪了。 只见她浓眉毛,三角眼,朝天鼻,血盆口,外带一嘴大獠牙,真是说多丑有多丑。 这还不说,偏偏她又丑人多作怪,居然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不知搽了我厚的胭脂粉,红得就像猴儿腚一样。 猛听她厉声向阴世礼下令道:“念在咱们是一母同胞的情分上,我罚你掌嘴二十,再自断一指!” 阴世礼这一次可老实听话了,用自己的两只手,左右开弓地重打自己二十大嘴巴,只打得两缕鲜血顺着嘴角流出来;反手迟疑地抽出丧门剑,就要切去左手的无名指。 追魂刀阴世义突然开口央求道:“二妹,此次捕杀曹鹏不成,致使铁指鹰爪邱龙眠毙命,虽怪我等四人临阵怯敌,终究还是因为武凤楼的突然出现。求二妹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饶恕过老三吧!” 黑衣女子阴冷霜这才勉强从牙缝中崩出一个“免”字。 身为幽魂谷副主管的无常双绝,一看阴冷霜对自己的亲兄长尚且如此严厉,早吓得脸色惨变,形如待屠之囚。 不料阴冷霜在狠狠地瞪了满氏兄弟二人一眼之后,只责令他们每人也各自掌嘴二十下,其处置和阴世礼相同,这就不能不使曹玉暗暗心中叹服了。 洞中的情况暂时一缓,小神童刚想挪动一下自己的身子,阴冷霜丑脸一寒,沉声喝问:“谁?” 一条人影急闪处,暗洞在竟然多出一个怪人来。 这个人长得太难看了,黄焦焦的一张马脸,简直像大病多年刚刚离开了病榻,不光是精神萎顿不堪,甚至连上眼皮都耷拉得能盖严下眼皮。说玄了,只要蒙上蒙脸纸,马上就可以收殓入棺。 别看这怪人长得跟死人一样,可肩后却背着一根极为让人岔眼的奇形怪状兵刃——长约二尺不到,阔有三寸还多,上面布满锯齿狼牙。 经多见广的权守业一眼认出怪人肩后背的兵刃,竟是江湖上异常罕见的地煞丧门锉。不由心头一震,就想和曹玉打招呼。 早从师叔李鸣的口中听说过此人长相的小神童,反倒压低声音向权守业耳语道:“这个活死人名叫焦德海,江湖人送外号九泉枯骨,乃是号称辽东三奇中活僵尸焦德元的亲弟弟。你可别小看他的那根地煞丧门锉,上面的每一根锯齿和狼牙,都是淬了剧毒的。当年在湖北荆州府,被我师叔用狗屠户魏爷爷所传的屠狗七绝十四式,戏耍收服过,怎么今天倒成了幽魂谷中的爪牙了?” 只听阴冷霜用柔和的口气向焦德海道:“焦二叔,你老人家辛苦了,对方开出价码是多少?什么时间可以交货?” 九泉枯骨焦德海脸色一沉,暂不回答阴冷霜的问话,转向权守业的藏身处冷笑道:“留着那些话,以后再向二小姐禀报。还是先请光临张公洞的两位贵客现身相见吧!” 一向对自己匿迹潜踪功夫很自负的曹玉,今天和权守业踩探张公洞,还是让九泉枯骨给一眼瞧穿了,刚想挺身而出,突觉左肩头一紧,吉司臣已附耳传音道:“刚才在洞外发现两个极为怪异的人,尚大哥已暗地追踪下去了,情况对我们异常不利。此处的事由我们哥俩打发,你快去接应尚大哥!”说到这里,声音虽然细如蚊蝇,口气却极为严厉地接着说:“你身为君山恶鬼谷鬼王司的谷寒的义子,理应和幽魂谷周旋到底。就让我们兄弟惨死在对方手下,也绝不许你贸然出手,我要你赶快退出张公洞。” 说到这里,才将声音转大狂笑道:“焦二当家的真不愧被人称为九泉枯骨,俺哥俩的这点障眼法,果然瞒不过阁下的高明法眼,一下子就瞧出来我们二人的隐身之处。” 吉司臣一边说着,一边和九鼻猎犬权守业闪身跨进了洞穴之内。 曹玉当然明白,古道热肠的吉司臣,这是拿话封死九泉枯骨焦德海的嘴,利用江湖人物狂傲好胜的心理,让焦德海即定最后听出外面隐藏的是三个人,也塌不下面子再改口。 按理说,为了大局,自己最好能马上离开张公洞,前去迎接师父。特别是刚才阴冷霜的那句“对方开出的价码是多少?什么时间可以交货?”难道真是那五凤朝阳刀不成?但自己又怎能眼睁睁瞧着权、吉两位叔父陷入绝地而不顾。 就在小神童左右为难、举棋不定之时,焦德海冲着吉司臣冷然道:“焦某虽僻居关外,但对万里孤鸿白心野的左膀九鼻猎犬、右臂碧眼金鸡两大高手,还是如雷贯耳。今天有缘相会,就请吉二侠亮出你的独门兵刃鸡爪双镰吧!” 极富心机的吉司臣,在这种双方实力众寡悬殊下,哪肯再做傻事?反手亮出自己的兵刃,抢先逼到焦德海的身前。 眼睁睁两个人就要一死相搏时,阴冷霜突然挥手阻止道:“焦二叔远道而来,理应暂作休息!”说到这里,三角眼一瞟无常双绝中的老二满天斗,示意他上。 这位因出手失利,严重损害幽魂谷威名的满天斗,想是急于立功赎罪,抖直无常索灵蛇出洞,点向吉司臣的丹田。 碧眼金鸡没现身之前,早就铁下心来和幽魂谷的匪徒们一死相拼。所以,明明看见无常索向自己的致命处点来,不但不躲,反用自己的一对鸡爪镰,左手斩荆,右手劈棘,一奔太阳穴,一奔右软肋,形如疯虎般拼上了老命。 两军相逢勇者胜。吓得满天斗点脚后退,手中的无常索不得不变招为玉带围腰,绕向了碧眼金鸡吉司臣的腰际。 好一个不怕死的碧眼金鸡吉司臣!一任满天斗的无常索缠上了自己的腰际,他反到利用对方的无常索猛然一抖之机,就势将一对鸡爪镰扎入满天斗的小腹和软肋。 无常双绝老大满天星,毕竟是手足情深,一见二弟惨死在碧眼金鸡的鸡爪镰下,挥起手中的拘魂牌,就想一扑而上。 第500章 却被焦德海硬给拦住了,岔声说道:“令弟替我出头,致遭惨死,报仇雪恨,理应由焦某我上。”话音未落,陡然欺近吉司臣,反手摘下地煞丧门锉,示意碧眼金鸡先出手。 碧眼金鸡追随万里孤鸿白心野多年,见识是何等地渊博!知道焦德海的一身诡异武功,绝对不在其兄活僵尸焦德元之下。明知此番拼斗,凶险异常,说不定真会跌翻在张公洞内爬不起。但他为了掩护小神童曹玉安全离开张公洞,还是奋不顾身地将双镰上下翻飞,迅猛攻向焦德海。 要说焦德海,也真能沉得住气。一直等到吉司臣那阵子疾风骤雨的攻击微一见缓,这个老小子才攻出一招魂入九幽。 别看这一招,形如轻描淡写,却把识货的吉司臣逼退两大步。 一招得手之后,九泉枯骨狂笑了,铁腕再翻之下,第二招地狱炼魂,挂着凌厉的风声,扫向碧眼金鸡的太阳穴。 权守业刚想狂呼:“二弟注意!”想不到一向临敌经验极为丰富的吉司臣,偏在生死一拼的刹那间,错把虚招当实招,双镰巧搭十字架向上急迎,打算硬拿九泉枯骨的那根地煞丧门锉。 心黑手狠的焦德海,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那招地狱炼魂尚未施展一半,陡将身子一拧,锉随身转,突然化成一招极为厉害的杀手九幽鞭尸,正好砸中了吉司臣的后心。 只砸得吉司臣一声惨叫,疼昏在地面之上,可怜他整个后心上的皮和肉,几乎让阴毒无比的地煞丧门锉给扯净了。 相伴二十年,情同手足兄弟的权守业,只痛得两眼一黑,嗓眼发腥,幸亏他及时警觉,硬是把呛到嗓子眼的鲜血咽了回去。 领受江剑臣、武凤楼二人熏陶五年之久的小神童曹玉,一见吉司臣命已不保,就是明知深山有猛虎,他也不能不故作打柴人了。急忙将身躯化为飞虹入海,冷焰断魂刀也用上了抬手不空郝必醉亲传的闪电八刀第四招奔雷闪电,劈向焦德海的当顶。 饶让他焦德海成名二十年,武功诡异超群,也被曹玉这急怒攻心的一刀逼退好几步。 俗话说,大干世界,无所不有。在这种血雨腥风生死拼搏的场面上,那位形如母夜叉似的丑姑娘,竟被小神童的长相和模样,引逗得芳心一动,整个娇躯连连颤动了两三下。 因为出现在阴冷霜眼前的小神童,太让女孩子脸红心跳了。只见他粉嘟嘟的一张长方俊脸,两道修眉,一双朗目,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配着修长挺拔的身材,既秀气,又英俊。别说幽谷丑女阴冷霜看得发呆,就让是豪门巨富之女,公侯干金之贵,也准能让曹玉引动了三寸芳心。 不知眉高眼低的焦德海,重握丧门锉,意画扑出激斗曹玉时,幽谷丑女早细腰轻折,风摆杨柳似地横插在打斗双方的中间。 按理说,不断遭受女孩子包围纠缠的小神童,早就该看出这位丑女对自己兴起了痴念,凭他曹玉受过缺德大王李鸣亲传,理应虚与委蛇,再借机救出吉司臣。逃出张公洞。 无奈这位幽魂谷的阴二小姐,丑得太不成体统了。说真的,她阴冷霜要是只占一个丑字,打扮上不奇形怪状,最多也只是让人觉得她貌丑而已;偏偏她又牛年生人——不知丑。厚抹香粉,浓涂胭脂,那就不仅叫人看了心烦,而且觉得恶心了。 更让小神童曹玉铁下心来拼命的是,重伤栽倒地上的碧眼金鸡吉司臣,恰巧在这时回光返照地苏醒过来了。 可怜他强提残余真气,勉强地睁开眼睛,扫了曹玉一下,声音细微地埋怨道:“你这是何……”最后一个“苦”字没吐出,就伤重身死了。 只疼得小神童两眼通红,咬牙出血,形如疯虎地斜身再扑焦德海。 幽谷丑女阴冷霜肩头微引,再次阻住小神童曹玉的攻势,笑着说:“凭你这种俊美秀气的嫩模样,想和我那号称九泉枯骨的焦二叔厮拼呀?别拿自己的小命不心疼了。” 决心替碧眼金鸡复仇的小神童曹玉,哪会让阴冷霜几句话给赫退了。一声怒斥:“丑丫头找死!”冷焰断魂刀挟着一溜蓝芒,出招惊雷轰山,劈向了幽谷丑女阴冷霜。 阴冷霜血盆口微撇,纤掌陡出,硬是用恶鸠抓食,直扣曹玉的右腕寸关尺。 以小神童的先天秉性,哪容一个年纪大自己不多的丑八怪这么轻视!冷焰断魂刀再翻,变成雷电交加,反削幽谷丑女阴冷霜的太阳穴,成心要一刀结果丑八怪的性命。 阴冷霜硬敢将身形不动,娇躯一探,纤手平伸而出,立掌如刀地袭向曹玉胸前的血阻紫宫、幽门三大穴。掌出如风,后发先至,除非小神童打算和她同归于尽,并骨此地外,势非撤招保身不可。 气得小神童火撞当顶,七窍生烟地骂道:“江湖上哪有你这种不要脸的打法!”接着,猛挥冷焰断魂刀,用震雷巽风的狠招,扫奔阴冷霜的双膝。 艺高一筹的阴冷霜,不退反进地一上步,五根纤细的手指头拢成爪形,竟施展五鬼拘魂手,抓向曹玉眉尖、太阳两死穴,第三次逼退了小神童。 阴冷霜格格一笑说:“小神童,别看你得过江剑臣、武凤楼二人的亲传,又跟抬手不空郝必醉学了一阵子,但你绝对不是我阴冷霜手下的十合之将。现在我让你开开眼界,你就知道马王爷是几只眼睛了。” 说起小神童,不仅幼小时承其祖父曹鹏的家教,后又得入先天无极派之门,再加上被君山恶鬼谷主司谷寒收为义子,江湖见识,当比他人超过一等。所以从阴冷霜两手一反一正的异怪手势上,突然回忆起义父鬼王生前所说的:“十指如钩,交岔胸头,一阴一阳,神鬼皆愁”恶鬼十三经来。 阴冷霜又一次格格发笑说:“从你的神情中,我知道你准从司谷寒的遗言中瞅出了一点门道。不瞒你说,我姑妈为了和恶鬼谷争雄,早就把江湖中唯一的一部恶鬼十三经弄到手内,别看我爹爹身为幽魂谷谷主,可他连恶鬼十三经都没见识过。只传了我和姐姐阴冷月,我不光练成了恶鬼十三经中的五鬼阴风爪,就连恶鬼三咬、九扯、十八撕,都练到八成以上的功力了。真想要你的一条命,那还不手到擎来吗!”轻描淡写几句话,就令小神童真的大吃一惊了。 哪知道,九鼻猎犬权守业,瞅准机会,竟突然出手拼命了。 本来他和吉司臣形影相随二十年,简直连一时片刻也没分开过。如今雁行折翅,早使他欲哭无泪,痛不欲生。又知道一旦发动厮拼,小神童势非逼自己突围送信不可。他为了硬逼曹玉突围去搬武凤楼,所以提前先上拼命了。 须知,棋高一着,尚且难以对奕,何况权守业的武功较之九泉枯骨差得太多,更别说与幽谷丑女阴冷霜相斗了。 考虑再三,才一招力斩兰关,攻向焦德海,却被他的地煞丧门锉格开了。 小神童急得狂呼一声:“权大叔速走!”冷焰断魂刀一招分云捧日,刀背朝下,反撩九泉枯骨的手腕,阻止他再向权守业下辣手。 无奈九鼻猎犬拼死之心已决,说什么也不肯让小神童陷落此处。怒向曹玉吼说:“汝再不退,我决心自裁!”狂吼后,迎风斩草、刀劈绝岭、卞庄刺虎,一连用上了扫、劈、扎三诀攻向了焦德海。 当!当!当!三声巨响,焦德海用丧门锉以南山拒虎、横架金梁、封闭鬼关,再次格退了权守业的猛烈进攻。 小神童何尝看不出权守业是决心战死,想逼令自己撤退!但他一是绝不忍心让权大叔战死,二是不甘心临阵脱逃,在对方人手众多的情况下,又不允许他以二敌一去帮权守业。干脆钢牙一错,以风雷八式中最厉害的三刀暴雷击蛟、奔雷闪电、雷殛妖魔,打蛇打头地袭向了幽谷丑女。 阴冷霜迅如飘风地先拧腰闪避开,然后格格一笑:“峨嵋山的司徒圣,仅仅学会了恶鬼十三经上的大九式,就侪身于神剑、鬼刀、生死牌之列,我让你看看真正的恶鬼大九式。”说完,左手魂归地府,右手魄散九霄,一拍当顶,一抓丹田。然后不容曹玉还手,仍是双手齐施,左手鬼影憧憧,右手追魂捉鬼,比前两招更为飘忽怪异地朝曹玉的面门、小腹抓来。 真应了俗话所说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小神童被阴冷霜的恶鬼大九式圈在招式之内时,权守业却突然发出极为凄厉惊人的惨呼声。眨眼间,已在九泉枯骨的丧门锉下丧身。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四回 曹玉亲眼目睹权守业和吉司臣相继惨死在九泉枯骨的丧门锉下,他自己也被阴冷霜用凶狠的恶鬼大九式抓法笼罩住身形,脱身尚且不容易,遑论侈言报仇雪恨。 正所谓:只应有泪哭知己,可叹无力歼敌人。 洞中最为忌恨小神童的,当然要数追魂刀阴世义。开始看见二妹阴冷霜亲自出手对付小神童,他不禁心中狂喜,认为曹玉这次是死定了。后来看出妹妹虽然双手齐出,连连施展恶鬼抓,却只有生擒之心,并无一丝一毫将之立毙抓下之意。这些微妙的变化,哪能不让一贯好色如命、最肯沾花惹草的阴世义瞧出了门道。 气得阴世义压低声音向阴世礼说:“这个该死的丑妮子,竟敢对曹玉这小子起了花心,非误九千岁的大事不可。咱哥俩出其不意地贴上去,三下五去二,零碎宰割了小神童,以消心头之恨如何?” 看过《五凤朝阳刀》第一至六部的读者诸君自会知道,在所有先天无极派的人物中,跟幽魂谷结仇最深的该是首推小神童。 第501章 因为当年在山海关郊外荒亭中,最先向幽魂谷挑衅的是小神童。后来在山海关驿馆外,力挫阴氏三兄弟的还是他小神童。最让幽魂谷不能容忍的是,武凤楼单刀下辽东盗取册封诏书时,又是小神童缠磨天山三公沈公达,一举捣毁幽魂谷开设在满清都城的大赌场,力逼幽魂谷主阴森写下欠银十万两的字据,宣布关闭赌场,断绝了幽魂谷的财源命脉。就连幽魂谷的少谷主、江湖人称绝户枪的阴世仁,以及在五兄弟中功力最为厉害的老五阴世信,也让小神童曹玉给戏弄得发昏到死。 基于此因,追魂刀阴世义和丧门剑阴世礼才能和铁指鹰爪邱龙眠,一拍即合地率众大举暗杀醉里乾坤曹鹏师徒。 想不到,眼看着鱼已入网的小神童,怎不使追魂刀和丧门剑大喜若狂!偏偏地那位丑八怪的二妹妹,竟被挺拔英俊的小神童曹玉引动了芳心,岂不把这两个出了名的凶神恶煞活气死!所以,追魂刀阴世义才主张和三弟阴世礼一拥而上,用快刀斩乱麻的办法,置小神童曹玉于死地。 恰巧在小神童生死悬于一发之际,忽从洞外飘身闪进一男一女两个人来。 更使追魂刀丧门剑二人可气的是,这一对男女刚出现,幽欲丑女阴冷霜就自动停手不攻了。 只见二人的年纪,大约都在四十岁以上,男的白衣如雪,女的黑衣似墨,男的形象诡异可怕,女的面容冷酷俏丽。 另从两个人挨肩靠背的举止看,无疑是一对夫妻。更令小神童惊异的是,这两个人一律是赤手空拳,显见在拳掌上都负有独到的功夫。 小神童搜尽枯肠,绞尽脑汁,怎么也猜测不出这两人的身分来历。 只见阴冷霜异常亲热地说:“二位前辈的消息好灵通呀,竟然刚到江南,就查出我们的踪迹。不知九千岁又有什么新的谕旨?” 这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神情颇为倨傲。男的昂首天外,女的面无表情地说:“九千岁谕令,五凤朝阳刀志在必得。只要刀一到手,就不怕武凤楼不身入咱们的虎穴了。” 小神童听黑衣中年女人说出这等极端的秘密来,心中一动,对这一双男女的举动,更加详细地观察起来。 果然不出曹玉所料,幽谷丑女脸色一变,低声喝止道:“此次进关的图谋,是何等地秘密重大!前辈怎能如此肆言无忌,走漏风声,归谁承担?” 黑衣美妇冷然一笑道:“二小姐口中所说的走漏风声四个字,指的是谁?”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先有纤手指了指追魂刀和丧门剑,然后指一指满天星,阴冷冷地一笑说:“是怕他们三人泄露呢?还是怕我们夫妻透出风声去?” 阴冷霜慌忙说:“前辈说哪里话来!阴冷霜再无知无识,也不会怀疑二位前辈和他们三人会泄露九千岁的机密。” 白衣中年人突然接口道:“按你这么说,风声如果透出,则泄露机密者必然是你了!” 由于中年男女说的话,无一句不难听至极,再以晚辈自居的阴冷霜也吞咽不下了。两道扫帚眉一掀,三角眼圆瞪,没好气地顶撞说:“以前辈的锐利眼光,当不至于看不出洞中还有一个生人吧?” 白衣中年人连瞟都不瞟小神童一眼,冷笑说:“我和贱内的招子再不亮,不光早就看出洞中有生人,而且认出,他就是先天无极派第五代掌门大弟子曹玉!” 幽谷丑女故装好奇地问:“前辈真有把握让曹玉耳聋听不见?口哑说不出?” 白衣中年人摇头说:“都不能!” 这一下阴冷霜好像得理了,口气一改而为咄咄逼人地大声说:“我真不明白,你们既不能让小神童耳聋,又不能叫曹玉口哑,除去你们故意透露风声外,我真想不出为何要说出刚才那番话!” 白衣中年人语气更为阴冷地说道:“按理,你应该想得出!” 阴冷霜说:“为什么?” 黑衣美妇冷古丁地接口说:“因为曹玉绝对逃不出漠北双凶的手下!” 漠北双凶四个字,活像四杯清凉的醒酒汤,一下子将小神童灌醒了,也顿时想起这一对男女的姓名、外号及来历。 原来,这一对中年男女,就是两年前亲奉满洲枭雄多尔衮的谕令,入关捉拿公主多玉娇,在中岳嵩山法王寺,跌翻在天山大公郑公道手内的漠北双凶。男的外号金蛇手,姓白名叫白午阳;女的外号九阴手,名叫赫珍珠。 其夫白午阳擅长使用子母磷火弹,凶恶异常;妻子九阴手赫珍珠拥有九阴毒砂,狠毒无比。夫妻二人师事边荒异叟罗盘古,各学成一身极为怪异的内力和武功。出师后,仗着武功高超,暗器歹毒,一向罕逢敌手,横行北方大漠二十年,无人敢惹。后被九千岁多尔衮卑词厚礼,聘为贴身侍卫。为恨多玉娇痴心苦恋武凤楼,叛国离家,逃进关内,这才密令漠北双凶潜入关内寻找。后来,虽然找到嵩山法王寺,却败在天山三公之首郑公道的掌下,并勒令他们夫妻全部交出子母磷火弹和九阴毒砂,才纵之逃回关外。想不到这两个败军之将再次进入关内,而且还是在这种时候和这种地方,跟小神童曹玉碰上了。 曹玉明知双方艺业悬殊太远,又知道漠北双凶与人动手的规矩,对方不管多少人,他们都是夫妻一同上,对付一个人也不例外。一咬牙,用三山得配的手法,首先攻向白午阳。 没成想这一招,竟将声威赫赫的白午阳攻退了两三步。 正在小神童一招得手、精神大震、认为漠北双凶也不过如此时,白午阳右手一招隔桌取物,看样子是抓向小神童喉结之下的天突穴,其实乃是虚招,志在虚晃对方的眼神。 面对金蛇手白午阳这样的高手,小神童哪敢掉以轻心!猛将身形一侧,冷焰断魂刀化为巧拨阴阳,打算斜削白午阳的手腕寸关尺。 陡听金蛇手用极为低微的声音说:“我奉多玉娇公主之命助你,赶快束手就擒。” 随着话音,左手一招银蛇倒卷,闪电般地抓向小神童持刀的右手腕。 在这种生死悠关的一刹间,最能衡量出一个人的大智大勇来。换了别人,身未挂彩,刀仍在握,在没弄清真相前,宁作困兽之斗,也绝不甘心束手就擒。曹玉却偏偏选择了后者。 原来,小神童从打漠北双凶一进洞,脑海中就萌生了一种奇异的想法。后来,从双凶夫妻的种种言谈举止中,好像悟出了些什么,明知道以双凶夫妻之力,真想生擒或杀戮自己,绝对用不了十招。反正逃不脱,何如走兵法上所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呢!加上又看出阴冷霜也不会真杀自己,干脆咬牙豁出去,故意身形微滞,被白午阳刁住手腕,那口南刀桂守时遗赠他的冷焰断魂刀也坠落地上了。 九阴手赫珍珠迅如飘风地先捡起冷焰断魂刀,再出指戟点曹玉的软麻穴,并顺手将冷焰断魂刀插回鞘内。 曹玉的心中更为有数了。恨曹玉入骨的阴世义,将追魂刀一举,刚想去杀小神童曹玉,却被白午阳的右手抓住了。 阴世义怪眼一翻发怒道:“好不容易抓住曹玉这小子,白大叔为何不许我屠了他?别忘了,咱们如今是在大明朝的地盘上!” 金蛇手白午阳甩腕震退阴世义,从鼻孔中冷哼一声,阴然说:“我问你,九千岁派我们大举入关干什么?” 阴世义毫不思索地答复道:“志在除去武凤楼!” 白午阳脸色更为阴沉地再问:“武凤楼的眼里,曹玉和五凤朝阳宝刀谁重要?”追魂刀阴世义迟疑了一下,答复道:“当然是曹玉更重要。” 白午阳精芒怒现地喝斥道:“你既知人比宝刀更重要,更何况宝刀至今未到手,你为何抽刀就想杀曹玉?莫不是成心想破坏九千岁的大事?” 这顶大帽子一扣,吓得追魂刀阴世义两手一软,再不敢做声了。 一见二哥吃瘪,丧门剑阴世礼话里有话地笑着说:“如果晚辈没有记错,咱们规定见面的时间,大概不是现在吧?” 金蛇手把小神童向地上一掷,冷笑说:“规定时间是酉未,可现在已过子时,你是想查查白某人在这三个时辰中干的啥,对不对?” 阴世礼虽有此意,一旦被对方明着说出,他反倒不好意思开口了。 白午阳两道浓眉一竖,使用极为不屑的口吻冷冷道:“三个时辰是不短,也能干不少的坏勾当。可我们夫妻只领着一个朋友转一圈,就足足费去了仨时辰。” 刚被金蛇手狠克了一顿的阴世义,这回算是逮着理了,只听他不阴不阳地问:“凭二位手下的纯功夫,谁能牵动二位转悠仨时辰。” 这小子一发火,干脆连前辈两字也豁免了,脸上还透着一百二十个不尊敬。 身子虽不能动弹,神智却照样清醒的曹玉,高兴地心中暗想:你们仅管狗咬狗地窝里反吧,对小爷我可是有利的。 站在一旁的满天星突然插口道:“也真亏了漠北双侠这一转,否则躺在地上的,绝对不止舍弟一个人!” 仍不服气的阴世礼脱口问道:“谁敢向咱们眼里插棒槌?” 应该回答阴世礼问话的满天星,还没暇及说出自己应该说的话,突从暗处传出一声:“我!” 俗话说,没有三分三,不配上梁山。又说,没有弯肚子,不敢吞吃镰刀把。幽魂谷的人仅仅死去一个满天斗,洞内还有七人之多,特别是其中有九泉枯骨和号称漠北双凶夫妇,以及获得恶鬼十三经真传的阴冷霜,力量是何等地庞大!藏身暗处的这人,既敢一个人出头,就绝对不是一般的人物。 第502章 说也好笑,等到那人摇晃着身体,跨入暗洞时,除去漠北双凶白午阳夫妇和无常双绝老大满天星三人外,无不嗤之以鼻。 被点了穴道的小神童曹玉,从那声“我”字传入耳内,就听出是无法无天尚不雅到了。他心中的这个气可非同小可了,暗暗地埋怨尚不雅太也不识时务了,饶让你身具二十四式金刚指,功力通玄,三十六招蜈蚣掌,威势惊人,在以一对七的众寡悬殊的情况下,岂不是白白再饶上一条性命!哪知,无法无天的身后,还跟有号称万里孤鸿的白心野——也就是九鼻猎犬权守业、碧眼金鸡吉司臣二人当年的瓢把子。 从白心野脸色惨白、双手抖颤,不难看出老人的无比愤恨和悲伤。也不难预卜,他和九泉枯骨的一场殊死拼搏,将异常凶残激烈。 生性凶惨而又骄傲的自负的焦德海,却毫不在乎地向万里孤鸿说:“万老当家的,焦某人可不是傻子。在我施展辣手追去九鼻猎犬和碧眼金鸡的性命时,就知道必会引出你万里孤鸿,甚至令弟神行书生白天野来。我这叫怕了不干,干了不怕。你有什么锯子、镰刀和斧头,仅管拿出来好了。” 万里孤鸿白心野纵声长笑道:“焦德海,我不得不佩服你小子真有种,竟敢出手截断我的左膀右臂。别看你九泉枯骨继承了袁常流的地煞丧门锉,我要让你在我剑下走满十招,我就算对不起躺在地上的权守业和吉司臣。” 说完,仓的一声,抽出他那口近十年来轻易不亮的青钢剑。 焦德海狂笑一声,地煞丧门锉带起一股子厉芒,戮向白心野脐下的气海穴。 要知道,万里孤鸿白心野和九鼻猎犬、碧眼金鸡三人,风雨同舟,荣辱与共二十年,名虽主从,其实情逾骨肉。如今一旦长别,而且死状极惨,早激起白心野的凌厉杀心。再看九泉枯骨出招歹毒,哪里还能容得!一晃身躯避开对方一击后,掌中的青钢剑起手就是一招旱雷震天,扎向九泉枯骨的天突穴,口中还默念了一声:“第一招!” 焦德海一边躲闪,一边嘿嘿怪笑说:“人老哪堪讲筋骨!这一招要是放在十年前,真能逼得焦某脚心跳,现在嘛……” 就在焦德海的这个“嘛”字还没吐出一半时,杀心大起的白心野,陡地变招为师门独得之秘三绝剑。 所谓三绝剑,共计只有三招:第一招讨还血债,第二招剖腹雪耻,第三招枭首摘心。虽只仅仅三招,确属厉害无比。白心野当年纵横江湖道上,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绿林豪强,惨死在他万里孤鸿这三招剑法之下。 九泉枯骨到底不愧是绿林巨魁袁常流亲自教导出来的,再加上辽东僧、道、俗三奇的不时指点,所以,从万里孤鸿白心野一经施展三绝剑,就立即采取了守势,退而自保了。 仅管他见机得早,化攻为守及时,也绝挡不住万里孤鸿白心野的强大攻势。第二剑剖腹雪耻虽没能切开焦德海的小腹要害,也扫裂了九泉枯骨焦德海的右边软肋。 这也就是焦德海,换了别人,不仅早跌翻在地,最起码也得撒手扔丢手中的丧门锉。 值此生命攸关之际,生性骠悍的焦德海却还能强忍剧疼,硬是施展出一招过关斩将,既闪开了一剑,又回击了白心野一锉。 虽然如此,焦德海也成为强弩之未了。 白心野口中吼道:“还我两个伙伴的性命来!”手中的青钢剑用上了三绝剑中的最后一招,也是出必屠人的一招。 也是万里孤鸿的这一招剑法太快,在一旁空具满身恶鬼功力的幽谷丑女阴冷霜,也营救不了九泉枯骨焦德海的性命。 随着一声惨嚎,夹杂着喀嚓、噗哧的声音响起。 再看倒毙地上的九泉枯骨焦德海,可算是惨到极点了。万里孤鸿恨透了这条辽东恶狼,竟然不顾江湖禁忌,采用了极为凌厉狠毒的手法,上面将九泉枯骨枭去了六阳首级,下面划开了焦德海的小腹,甚至连肝肠肚肺都流了出来。 别说阴冷霜乃是女中枭雄,就让秉性再为柔和,也绝咽不下这口恶气。刚想施展恶鬼十三经中的大九抓,给白心野以重创,想不到从来不拘小节的尚不雅,突将双手齐挥,左手用送客出门,先把白心野推出了暗洞;右手甩出一把金钱镖,用的还是倒洒满天星手法,形如万蜂出巢,罩向对方每一个人。 等到幽魂谷的一千众人手忙脚乱地闪避开无法无天的暗器后,无法无天尚不雅早扯着万里孤鸿白心野撤走了。 气得追魂刀阴世义嘟哝道:“明摆着七个对两个,不光叫人家三剑放平了焦德海,还让人家大摇大摆地走掉了。真泄气!” 以漠北双凶在江湖道上的威名和身分,哪肯喝他这一壶!不等丈夫白午阳发火,九阴手赫珍珠就冷冷一笑质问:“请问二少谷主,你所说的七个人之中,是否也包括你自己?” 正在怒火头上的追魂刀阴世义一时没加计较,冲口顶撞道:“在场的所有人之中,也只有你和白前辈,能和万里孤鸿白心野、无法无天尚不雅斗一斗,偏偏缩头不上前!” 一听阴世义这般出言不慎,身落人手的小神童曹玉暗暗高兴地想道:你小子有种只管吣,看漠北双凶夫妇怎么调理你。 果然九阴手脸色大变,冲口一声:“凭你小子胆敢顶撞污辱我,看老娘我不零碎撕了你狗日的。”起手一式阴曹抓鬼,直奔阴世义的面门抓去。 常言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丧门剑阴世礼当然清楚自己的二哥,绝不是九阴手的三合之将,又看出赫珍珠出招就是九阴煞手,吓得他脸色大变,抢步奔出,其意是在劝阻九阴手不要伤了自家人的和气,可他却忘记开口了。 正在寻找和稀泥机会的白午阳,这下子可逮住理了,故意狂呼了一声:“阴三,你小子竟敢以下犯上俩打一,大爷替阴森老鬼教训教训你!”一边狂扑而出,并借着混乱的机会,用脚踹开小神童被封闭的穴道。 要说机会赶得也真巧,九阴手在点小神童曹玉的穴道时,用的手法根本就不重,这其间小神童曹玉又连连使用本门的先天无极真气去冲穴,所以白午阳的脚尖一触就开了。 本来就机智无比的小神童,在这种化险为夷的情况下,不再像刚才那样硬拼了,何况权、吉两叔父的大仇,已被万里孤鸿亲自讨回。趁辽东这伙人混乱之机,先是一招乳燕穿帘,再化成怒鹏冲霄,一举穿出了张公洞。 为了悬心小神童的生死,尚不雅和白心野自然不会马上就离开张公洞。 老少三人一会齐,这才离开张公洞。小神童垂泪道:“曹玉无能,连累二位叔父为我惨死,我曹玉真是万死莫赎了。” 白心野强忍悲痛叹气说:“敌势太强大,我和尚贤弟又没能及时赶来。你一个小孩子家,一木焉能支大厦!老朽绝不怪你。只是他们兄弟随我半生,想不到今日先我而去了。”说完哽咽不止。 尚不雅苦口劝道:“我老尚一滴眼泪值千金,向来都没伤心过。今天为了他们二人的死,我的心也伤了,泪也流了。他们二人的杀身大仇也报了,是该一了百了啦,你还是给玉儿说点真的吧!” 万里孤鸿白心野这才止住悲哀,放缓了脚步对曹玉说:“仅管灵隐寺僧人隐瞒得严密,五凤朝阳刀被盗的消息,还是从各种渠道传出来。以我们四人和先天无极派老少两辈的交情,焉能坐视不管?所以,才分头查探行凶人和接应你们师徒。说来也真巧,在我当年纵横江湖时,曾无意中帮过漠北双凶一点忙,我是早已忘怀了。可作为受恩人的漠北双凶,却还始终留在记忆中。在三天前的一个雨夜里,我因避雨去了碧鲜阉,正好碰上他们夫妻俩,开始还因误会动了手,最后还是金蛇手白午阳认出了我……” 早就心急如焚、急于想知道一切详情的小神童,忍不住抢着问:“莫非漠北双凶真是暗地奉了多玉娇公主之命进关的?”可能万里孤鸿白心野也觉得自己的话太罗嗦,怪不得小神童着急,当下就简单迅捷地诉说道:“要说还是金蛇手痛快,毫不隐瞒地说出从嵩山法王寺受挫,栽在天山大公郑公道的手下,多玉娇公主为了缓解多尔衮对武凤楼的仇视,忍痛自挥慧剑断情丝,独自回转辽东故国,不仅找到了漠北双凶,归还了他们的独门暗器子母磷火弹和九阴毒砂,并愿跟他们一块去见九千岁。” 这下子,可真成全了他们夫妻俩。俗话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为了报答多玉娇对他们的好处,才不断地向多玉娇泄露多尔衮的秘密。多玉娇公主才再三恳求漠北双凶借奉命入关之机,暗中协助先天无极派。 听到这里,曹玉心中一喜,急切地问:“漠北双凶是否告诉过你老,是谁杀了佟老爷和灵隐寺的老方丈?五凤朝阳刀落在谁手中?我们要是始终盯紧了阴冷霜,能不能夺回五凤朝阳刀?幽魂谷的真正老巢是张公洞,还是碧鲜庵?” 听小神童问得这么急和这么多,连浸沉在极度悲哀之中的白心野都禁不住地发笑了,连忙接口说:“据白午阳告诉我,狡诈奸猾的多尔衮,诡计百出的阴冷月,惟恐五凤朝阳刀不能到手,一方面派出幽魂谷的人马明修栈道,暗地里又派更为高明的人物来暗渡陈仓。就连身为九千岁多尔衮贴身侍卫的白午阳夫妇,也只知道秘密接收宝刀的地点在白罗天女塔,至于是谁来交宝刀,那就不知道了。” 半天没有作声的尚不雅突然开口道:“漠北双凶夫妇口中所说的白罗天女塔,是不是靠近碧鲜庵不远的那座塔?” 第503章 白心野说:“不错!” 小神童灵机一动说:“照这么看来,张公洞可能是明修的栈道,而碧鲜庵才真正是暗渡的陈仓。咱们加紧点吧。” 从张公洞到碧鲜庵,两下相距不足十里路。放在小神童曹玉、白心野和尚不雅三人的脚底下,片刻工夫就到了。 三人打量了一下天色,顶多也不过丑时刚过。就在爷儿仨刚跨上据说晋代梁山伯和祝英台二人读过书的尼庵台阶时,一个四旬左右的黑面虬须人,表情刚毅,威武雄壮,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肩挎九耳八环刀,抢步过来向曹玉招呼道:“边城豹奉命前来接少侠,令师武掌门和东方公主马上就能赶到此地。”认出面前的黑面虬须人竟是号称边氏三雄中的老二边城豹时,小神童曹玉为难了。因为刚被万里孤鸿枭去首级、剖腹杀死的焦德海,就是边氏三雄的亲师叔,也是活僵尸焦德元的亲弟弟。边氏三雄目前虽已归附石城岛,成为三奶奶侯国英的麾下,毕竟杀死的是他们的亲师叔。 到底生姜还是老的辣。万里孤鸿白心野坦诚地向边城豹说:“老朽为了给两位结义兄弟报仇,失手杀死了令师叔焦德海。为友为敌,只有任凭贤昆仲三人所决定了。” 边城豹人本粗鲁,一听师叔被杀,神情哪能不陡然转厉!不由伸手握住了肩上的九耳八环刀把。 小神童曹玉直埋怨万里孤鸿白大伯这话说得太冒失,刚想向边城豹细叙详情,只听仓的一声响,眼前像打了一道立闪,九耳八环刀挟着一股子劲风,缠头裹脑,斜削白心野的太阳穴。 早有思想准备的小神童,铁腕猛然一翻,先用自己的冷焰断魂刀,磕开边城豹的九耳八环刀,并迅即将身躯一横,切入了二人的中间。 一旦抢得时机,舌尖嘴巧的小神童,马上以简练的语句,将九泉枯骨如何惨杀九鼻猎犬和碧眼金鸡二人,这才引起万里孤鸿白心野的复仇杀人等情,一齐告诉了边城豹。 边城豹再痛惜师叔的惨死,经小神童这么一叙述,也不好再动手拼命了。何况他也真不是白心野的对手,只能趁着曹玉搭好的台阶下来了。 碧鲜阉和善卷洞隔水相对,距离白罗天女塔也不远。庵的面积虽不大,尚称幽雅清静。 众人刚刚进入碧鲜庵,边氏三雄中的老大边城龙在前,武凤楼和东方绮珠随后赶到了,只是不见了老二边城虎。 东方绮珠真怕众人以拜谒金枝玉叶公主的礼节参见她,忙不迭地先扯了武凤楼一下,示意他代替自己来阻止。 大家这才按普通礼节相见,由小神童将如何在周处墓会见权守业、吉司臣两前辈,如何跟踪蹑迹到张公洞,以及权、吉两前辈惨死在焦德海之手,一一向师父回禀了一遍。 边氏三雄听说自己的师叔焦德海,杀死权守业和吉司臣在先,并且死状极惨,当然怪不得万里孤鸿屠宰九泉枯骨了。 突见留在碧鲜庵四周把风的边城虎,纵身扑进庵内禀报说:“启禀武掌门,我发现有四个不明来历的人,从白罗天女塔畔,往碧鲜庵方面赶来了。” 武凤楼现在身分虽然已是一派掌门,终因白心野和尚不雅不仅年纪比自己大,成名也比自己早,加上他为人谦和,反而转请白、尚二人拿主意。 白心野毕竟身为客人,哪肯事事擅专!微微一笑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和秃子暂时避开,主意还是你来拿!” 武凤楼和边氏三雄相交甚厚,自无客气的必要,又不愿他们和幽魂谷的人直接冲突,遂请他们哥儿仨也出去隐避。 留在碧鲜庵中的人,就只有武凤楼、东方绮珠和小神童了。别看现在的小神童,到哪里都可以独当一面,但是在师父的面前,他可就只有循规蹈矩,谨小慎微,一句话都不敢胡乱说。见师父没有让自己离开庵内的意思,遂用就地十八翻的绝技滚入一片冬青丛中。 片刻也不想离开武凤楼身旁的东方绮珠,早将一只玉手悄悄地搭上了武凤楼的手臂,纤足微顿,使用彩凤飞翔的身法,和武凤楼二人弹地向上一蹿,双双隐入碧鲜阉的正殿。 紧接着四条人影相继从碧鲜庵外越墙纵入,登上了殿前台阶。 武凤楼目光闪处,早看清出现在皎皎月光之下的四个人,赫然是先天无极派的旧仇家,也是自己师徒的老对头云南狮子山正续寺赤松上人的俗家二师弟紫竹居士艾紫竹、带艺投入赤松和尚门下的江湖三残。 武凤楼的心房狂跳了,他做梦.也想不到,杀死灵隐古刹方丈和裘元烈、佟元超等人,以及盗走五凤朝阳刀的,竟是赤松和尚这一伙人。看起来,这件事情更为棘手了。 不提武凤楼暗暗寻思,蓦地,一条淡淡的人影,形如鬼魅似地从庵门之外飘了进来。 有道是:光棍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以武凤楼现在的武功造诣,一眼便可以瞧出,最后进入庵内的这人,在轻功提纵术上,要比紫竹居士艾紫竹还要高得多。 看到这里,武凤楼心中更大吃一惊。 不料,等到最后进入庵内的那人,大模大样地面对紫竹居士一站时,就连经多见广的武凤楼也几乎怀疑自己的两眼看花了。 原来,最后进入庵内的那人,不光太不起眼,简直不像是个身负绝顶轻功的江湖人,倒像极了一个沿街乞讨的穷苦老太婆。 只见她身穿一件又肥又大的破夹袄,和身材极为不相称,犹如在本身的上半截罩了一个大软罩子,衣襟上不但是斑斑点点,弄了许多脏痕,而且打着补丁的所在,大半又都脱了线缝,在身上东拖一片,西挂一片,实在不成样子。头上的头发蓬乱得像焦草一样,上面还洒落了许多灰尘,也不知道她脑后梳成髻了没有,只见那一团焦草在她的头上蓬起来足有一寸高,两边腮上各披下一绺头发,一直披到嘴角边,鼻子里两行清水鼻涕与沾着嘴角上的口水流成了一片,额角前的覆发,将眼睛遮住了大半边;下穿同色破夹裤,右裤角几乎盖严了脚面,左裤角断去了一大截,几乎连膝盖也遮不住;脚上的两只破弓鞋,前露脚趾头,后露脚后跟。那副形相,委实是难看到家了。 最让人奇怪的是,以江湖三残的身分,如今见了这个形同乞丐的贫婆子,竟然一齐躬下身来招呼:“为了狮子山和幽魂谷的精诚合作,真没想到能惊动岳前辈,愚兄弟三人在这里给你老人家请安了。” 面对江湖三残的躬身致敬、贫婆子竟然大咧咧地挥手让他们退下,却把两道寒芒逼人的怪目光,死死地投射在艾紫竹的脸上。 一向眼高于顶的艾紫竹不高兴了,他本是赤松上人的二师弟,在云贵边荒一带的声威是何等的高大,哪能容得贫婆子对自己如此不恭!当下脸罩寒霜地冷然道:“贵方太也不讲江湖信义了,让我们爷儿四个在白罗天女塔白白挨了一宿冻。到如今,一声唿哨,又把我们请到这座碧鲜庵。快唤出你们的主事人,就说紫竹居士要见他!” 贫婆子先上下打量了一眼艾紫竹,然后阴森森地说:“我以为狮子山派来什么样的大人物和我岳群玉来接头,弄了半天,原来是你这位被小神童削去一层头皮的艾紫竹。老身我向来不屑和败军之将多说话,唤你们当家主事的赤松和尚来!” 这真是哪壶不凉不提哪一壶。艾紫竹当日在云南狮子山正续寺内,一招不慎,被曹玉用冷焰断魂刀削去一片后脑勺之事,始终认为是平生的奇耻大辱,誓死非报雪不可。如今竟让这个不起眼的贫婆子当面提出来,气得他脸色一紫,真力陡聚,右掌一立如刀,用追风闪电十三斩的招式切向贫婆子的肩头。 岳群玉怪声一笑,身化海鸥戏波,不仅避开了艾紫竹的凌厉一击,反把自己的身躯贴到艾紫竹的右肩后。假如二人是敌非友,举手投足之间,就能将紫竹居士置于自己的凌厉袭击下,吓得艾紫竹愕然后退了。 武凤楼脑际一亮,陡然忆起了三个极为厉害的人物来,再从这三个人物的身上牵引出另一个始终和先天无极派势不两立的冤家对头,武凤楼的心跳动得更加厉害了。 书中暗表:这个形似贫婆子的岳群玉,江湖人送外号金匕飞锤,是个极为厉害阴狠的女煞神。她有个胞弟岳下峰,江湖人送绰号风雨青龙,也是一个阴狠毒辣的黑道大煞星。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金匕飞锤有个胞姐岳瑶台,就是先天无极派的叛徒。说得更明白一点,死在武凤楼短刀下的笑傲五岳萧奇,就是这位金匕飞锤岳群玉的亲姨外甥,怎能不让生性谨慎的武凤楼更为心跳加速!只见金匕飞锤岳群玉将两只又干又瘪的瘦手互握一下道:“按照双方事先的约定,你现在必须马上交出货物来!” 艾紫竹虽已尝到岳群玉的厉害,但他到底不愧为狮子山的第二号人物,懒懒地将眼皮一翻开口道:“诚如你所言,按照双方事前的约定,狮子山是该今天交出货物,但贵方迟迟不交出应该交出的东西来,又怎好责怪我们不守约。” 这一番对话,听入武凤楼的耳内时,一则以喜,二则以忧。喜的是,双方口中所讲的货物,如果真是那口五凤朝阳刀的话,现时还没有落入多尔衮所派之人的手中,事情还大有转机;忧的是,自己所要对付的人太多了,既有狮子山一派,又有幽魂谷的一伙,还有千朵莲花山的萧天白以及岳氏三姐弟等人。真称得上是人多势众。 又听岳群玉怒斥道:“你们云南狮子山也太小气了、凭堂堂的满洲大清的九千岁,还少得了你们的那一份奖金和赏赐? 第504章 真要把事情给他办砸了,九千岁会屠净你们这一群贪得无厌的小辈们。”话还未落音,突从庵门外伸进一个又光又亮的秃脑袋,扯着破竹似的沙哑嗓子大骂:“哪个山旯旮崩出来的臭娘们,竟敢辱骂狮子山的尚大爷!我要不扒下你的裤子揍屁股,你也不相信马王爷从来都是三只眼。” 这时候的天色离天明不远了,武凤楼先瞟一眼小神童曹玉的隐身处,发现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挪窝了。再看无法无天尚不雅大摇大摆地从庵门外闯入,万里孤鸿也在后面,明白这两位怪老人是想各凭本身的精湛武功,先称一称金匕飞锤岳群玉的真正斤两,不想让自己过早地暴露出来。武凤楼和东方绮珠二人,只好倚偎着旁观了。 一向杀人都不眨眼的岳群玉,哪经受过这种难听的辱骂,脱口一声:“贼秃子找死!”身化匝地黑烟,左手一爪裂尸,右手一掌碎心,双手袭向无法无天。 别看尚不雅身具先祖飞天蜈蚣尚青云的两宗武林绝技,练成了金刚指和蜈蚣掌,一旦面对这个武功诡异阴狠的岳群玉,也真不敢掉以轻心。只见他猛地将短胳膊短腿胖肚皮一齐收缩,登时变成一个圆球,不退反进地滚向岳群玉。 唬得岳群玉凌空一个倒翻,自己硬把自己甩出去一丈多,算是被尚秃子逼退了一招。 无法无天嘲笑道:“怪不得俗话常说‘是公强似母’,这句焦干崩硬的大实话,还真一点都不假。幸亏我手脚一点都没动,就把你吓成了海里蹦。我要真的动手动脚不老实,还不得把你吓成一摊泥。” 气得岳群玉左手抽出金匕首,右手甩出一条链子锤,一招芒针刺背,直扎尚不雅的丹田穴;锤出飞星流丹,狠砸无法无天的头顶。 尚不雅脱口一声:“好家伙!”五短肥胖的身躯,愣敢施展纳芥藏身的轻功,闪避开金匕、飞锤双袭击,并觑机戏还了一招独钓金龟来。 连连袭击没有得手,气得岳群玉两眼血红,怒吼一声:“我饶不了你这该死的胖老鬼!”骂完,远攻一招五雷轰顶,近袭一招屠夫挥力。 无法无天身化凤舞弯翔步,招出连理分枝掌,既架住闪开岳群玉的这一击,并又还了一招撩阴脚,直穿岳群玉的裆中。 岳群玉实在被无法无天气疯了,大吼一声:“咱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绝放不过你尚秃子!” 尚不雅脚踩一浪三波步,掌化游蜂戏花蕊,含有调戏味道地抓向岳群玉的左乳房。 年近五十尚未嫁人的岳群玉,又被尚不雅这一招给吓退了。 旁观者清的万里孤鸿白心野,早从尚不雅一味戏耍游斗之中看出来,无法无天尚不雅可能自觉不是金匕飞锤的对手,关心尚秃子成名半生不易,亮出自己的青钢剑,横身栏护在无法无天尚不雅的身前。 得了便宜还要耍乖的尚不雅跺脚说:“我连连闪避三次没还手,让你白吃先生这么一掺和,我那六招岂非白挨了!这一回,就让你说下大天来,我也非得摆治摆治这个臭娘们不可!” 白心野厉喝一声:“快退下!”手中的青钢剑一招扫荡烟云,斜削岳群玉的右肩头。 成心想要岳群玉好看的尚不雅不仅不退,反而趁火打劫地又攻出两掌加一腿。 饶让她岳群玉是出了名的金匕飞锤女煞神,也架不住尚、白二位老人一齐上,只好改攻为守,小心谨慎地看关定势了。 依着江湖三残,早要一齐扑上去,协助岳群玉对付尚、白二人。却被艾紫竹给阻止了。 隐藏暗处的东方绮珠业已看出,合白、尚二人之力,最多也只能吓跑或逼走岳群玉。要想击毙或生擒活捉她,可就把握不大了。主要是这个阴狠的女煞神轻功既高超,又有招式怪异的两件兵刃护身。刚想促令身旁的武凤楼和自己一块出去收拾她时,武凤楼突然用压得极低的声音说:“如果我没有看错,白、尚二位老哥哥肯定是想全力逼走岳群玉,好让留守庵外的边氏三雄跟踪她,以便查出到底谁是此次入关的真正首脑。咱们可不能破坏他们二位的计划。” 东方绮珠这才不敢妄动了。 前后不到三十招,渐渐落了下风的岳群玉,金匕首一招横扫狼烟,硬把尚不雅逼得后退两三步;另一只手的链子锤再一抖,使用鸟龙穿塔式,直点白心野下巴颏。 武凤楼一句“臭婆娘要撒野”没吐出,岳群玉果然把双脚一顿,人借锤力,身随锤走,一变成为直上苍穹,凌空蹿上了正殿之顶,晃身逃之天天了。 一见情况不妙,紫竹居士艾紫竹刚想率领三残离开碧鲜庵,庵门外传来一声:“紫竹大胆!”随后飘进一朵黄云来。 隐身殿内的武凤楼一眼就可认出,发声喝止艾紫竹和江湖三残的黄衣老和尚,正是云南狮子山正续寺的方丈赤松上人。 武凤楼心中一动,决定在没有彻底弄清赤松上人的来意前,暂不出头露脸。 只见赤松上人先和颜悦色地和尚不雅、白心野二人打招呼,然后才将老脸一寒,怒视着三个徒弟和师弟。 吓得残剑骆日、断刀金昌、缺斧水晶三个人一齐口尊“恩师”,屈膝跪倒,行起大礼来。 他的二师弟紫竹居士艾紫竹也变颜变色地举止失措了起来。 赤松老和尚毫不理会自己的三个徒儿,一任他们跪在一旁,却脸寒似水地向艾紫竹斥道:“可怜恩师他老人家穷毕生之力,才创研了追风闪电十三斩剑法,自成一家,威镇天南,武林共仰。只恨我一时不慎,误收了三个孽徒,又受了你们的挑拨,结怨先天无极派,才导致成先蒙羞于徐州云龙山,后受挫于云南正续寺,几乎使恩师辛苦创下来的基业毁于一旦。幸得武掌门宽大为怀,弃嫌修好,化解了这段冤仇。识时务者,本应该循规蹈规,痛悔前非。想不到尔等四人竟敢勾结清人,暗杀佛门高僧,盗取五凤朝阳刀,罪深孽重,死不足惜。幸得小师妹察觉,力促我星夜赶来。否则,那口五凤朝阳刀真要落入了多尔衮之手,岂不害我百死莫赎了!” 听说赤松上人是阚红梅力促而来的,武凤楼的一切怀疑冰释了。 原来,当日在云南狮子山正续寺,武凤楼虽以追魂七绝刀,恶战过阚红梅的追风闪电十三斩,最终倒打出来惺惺相惜之交,推心置腹了起来。 基于此因,武凤楼哪里还有隐身暗处的必要!当即和东方绮珠一起举步跨出了殿门,和赤松上人坦诚相见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五回 要说武凤楼所以去掉一切疑心,坦诚出来和赤松上人相见,不是没有原因的。一来赤松上人的武凤楼的心目中,始终不愧为操守良好的苦行僧。先前虽受三残的蒙蔽,两次和先天无极派结仇,后在事实面前,尚能分清是非;二是武凤楼绝对相信阚红梅,也深信她绝对能够说服她的大师兄。 赤松上人对武凤楼的突然出现,好像丝毫也不惊奇,不光挥臂点中了三残的软麻穴,并还踹趴紫竹居士,然后才转脸向武凤楼等人征求意见说:“兵贵神速,哪位陪我前去取回五凤朝阳刀?” 为朋友一向心热的无法无天,责无旁贷地抢先说:“我们是狮子山的老乡邻,论理我应当去。” 武凤楼刚想示意身旁的东方绮珠陪同尚不雅一同前去取刀,万里孤鸿白心野一把扯起紫竹居士笑着说:“为了图个吉利,添上我就够事事如意了。”嘴里说着,左手仍然搭在艾紫竹的肩头上,以防他施展阴谋诡计。 这下子,武凤楼委实放心了。 前脚目送四人离开碧鲜庵,后脚小神童和边氏三雄哥儿仨就赶来了。听说尚不雅和白心野跟随赤松上人押解着紫竹居士去取五凤朝阳刀,头一个就是曹玉觉得不妥。 东方绮珠含笑安慰道:“玉儿,你就放心吧,凭你白师伯那样的老江湖,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经过,何况他的左手紧紧扣住艾紫竹的肩井穴,只消三根手指头动一动,对方的右臂就算残废了。接下来的局面是俩打一,还怕赤松老和尚反了天。” 皱皱眉头想了想,就连心眼特别多的小神童也都放下心来了。 黎明前的黑暗刚过去,太阳还没有露出笑脸来。 武凤楼突然跌足惊呼道:“不对!刚刚赶到此间的赤松和尚,怎会得知刀在白罗天女塔?”话未落音,陡从庙墙的东面,凌空拔起一朵红云,直落庵内台阶上。 武凤楼闪目扫视之下,早认清是红梅阁主阚红梅随后赶来了,由于心中焦急,竟然情不自禁地抓住了红梅阁主的一只玉腕。 阚红梅虽然芳华早逝,但至今还是孤身独处未嫁。一只玉腕陡地落入一个年轻男人的掌心,一阵心颤,几乎跌入武凤楼的怀内。 多亏站在一旁的东方绮珠,为了打破这一不好意思的局面,也学武凤楼的样子,伸手握住阚红梅的另一只手,并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向她诉说了一遍。 阚红梅不听还好,一听之下,两边柔肩猛抖,几乎将武凤楼和东方绮珠二人甩了出去,纤足连顿惊叹道:“阚红梅一步来迟,可能酿成无边杀劫,莫非这是天意乎?” 众人一齐大惊失色。头一个窜出碧鲜庵的是曹玉,一路领先,轻点巧纵地奔向白罗天女塔。紧紧跟随曹玉身后的,是边氏三兄弟。 别看武凤楼、东方绮珠和阚红梅三人动身在最后,由于他们的轻功最高,行程未过半数,早就后来居上了。 来到塔下,艺高人胆大的武凤楼,陡将先天无极真气贯足,身躯化为龙形一式,左掌护胸,右掌迎敌,首先登上了白罗天女塔。 第505章 一层,二层,直到第五层,武凤楼硬是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打斗痕迹和人影。 就在这时,突有一股子血腥气味传来,吓得武凤楼浑身抖颤,眼前一黑几乎失神跌坐在第五层塔里面。现在他知道,事情可能比他想象得更糟。最令他百思不解的是,凭尚、白二人的武功和机智,怎么会一下子双双跌翻在对方手下,莫非塔中还另有埋伏?突然,阚红梅的一只柔掌搭在了武凤楼的肩头上,叹口气道:“一切都怪我来迟了,据我估计,白、尚二人的性命是完了。但他们绝不会将尸体带走,还是到六层看看吧。” 直到两人登上了第六层,才嗅出那股子血腥气味是从七层传来。 一旦证实了阚红梅的想法,武凤楼的心反而沉静下来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登上了第七层,上面果有尚不雅和白心野的两具尸体。 武凤楼抢步俯身,仔细观察了一下伤处,不能不佩服赤松恶僧和艾紫竹两个凶徒的手段毒辣。因为尚不雅是一剑从后心刺入毙命,白心野则是挨了一招霸王肘,震断了肋骨,碎骨刺入心脏而丧生。 武凤楼惨然说:“从二人致命伤口来看,不难想象出,尚大哥是认为和赤松一山同居,又近在紧邻,一时大意,被赤松和尚手起一剑扎入后心而毙命。与此同时,艾紫竹拼着残去一条右臂,暴然施展霸王肘,伤害了万里孤鸿白大哥。 想不到成名多年的两位武林异人,竟惨死在宵小凶徒之手。不报此仇,武凤楼将寝食难安。”说罢,流下伤心的泪水。 红梅阁主也难过得垂下了螓首。 霎时之后,随后追来的东方绮珠、曹玉和边氏三兄弟,也一齐赶到了。 在后来的一群人中,特别数小神童心中最难过。想起两位老人对自己的疼爱和扶持,忍不住扑地跪倒,放声大哭起来。众人身在武林,见惯了凶杀横死,只好垂着泪水,先将两位老人家的尸体掩埋起来。特别是对白心野,只好等到通知了其弟白天野,然后才能正式殡葬。 大家离开白罗天女塔,武凤楼叹息道:“这就叫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以尚、白二人的机智和功力,还没逃脱阴谋暗算之下,确实怪我太大意了。幸好尚兄的二十四式金刚指和三十六招蜈蚣掌,早已全部传给了玉儿,这还是不幸之中有大幸了。” 边氏三雄提议,再行赶往张公洞。 武凤楼当机立断阻止道:“从对方的行动诡异、踪迹飘忽、杀人越货、胆大妄为上来看,身后必还藏有更厉害的首脑人物。想在这里搜索敌踪,为时已经太晚。幸而这伙凶徒都来自关外。利用我和绮珠的马快,还是先一步赶到徐州府,禀告三师叔和三婶娘,在那里设卡堵截。请红梅姐姐带着玉儿和边家三兄长,替我跑一趟灵隐古刹吧。” 目送阚红梅带着小神童和边氏三雄上路后,武凤楼这才和东方绮珠离开了白罗天女塔。依着东方绮珠还要返回碧鲜庵,严厉审讯被点了穴道的江湖三残,最起码也得杀之解恨。 武凤楼摇头苦笑道:“赤松早不把他们当作徒弟了,所以才将他们点了穴道交给咱,就是想借我们的手杀了他,咱们又何苦为其所用呢。再者说,屠宰三个束手待毙的江湖末流,岂不也被有识者耻笑,我们还是尽快地赶回徐州吧!” 两个人在附近找到了马匹,翻身上马,各抖丝缰,向北方驰去。 女魔王的雪压红梅狮子和东方绮珠的乌云压雪,脚力是何等迅速!未时不到,就渡江来到了六圩。 为防惊动江湖人的耳目,两个人干脆连扬州城都没进。 反正在渡江之前,早在镇江城中购买了食物了。两人双骑,悄悄来到古代大昏君隋炀帝杨广的墓陵。 隋炀帝杨广曾于大业元年、六年、十二年,三次来扬州。 由于横征暴敛,穷奢极欲,致使各地农民纷纷起义反抗。大业十四年,被宇文化及等人缢死在扬州琼花观。起初葬在吴公台下。唐武德五年,才改葬于此。 陵内衰草凄迷,狐鼠乱窜。武凤楼亲手将黑白两匹宝马放牧于草深有水之处,然后才和东方绮珠席地而坐,取出食物,吞咽了起来。 别看东方绮珠自幼出身于武林世家,也是道道地地的江湖儿女,可她从小生长在青城山,长大后被东宫刘太后收为义女,有关纵横江湖、刀头舐血的飘泊生涯,确还经历得不多,满打满算只几天。东方绮珠明显地花容憔悴了。 武凤楼先叹了一口无声气,然后贴进东方绮珠的身侧,轻揽其柔肩动情说:“我是注定的奔波劳碌命,躲都不能躲开,谁跟上我都不会有舒心的日子过。魏银屏如此,多玉娇如此,你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听武凤楼这么一说,东方绮珠干脆不吃东西了,信手将手中的食物抛弃一旁,甚至连拿过食物的纤手她都没有擦抹,就将自己的娇躯倒向了武凤楼的怀内,并还伸出自己的左手,轻轻抚摸着武凤楼的脸腮笑着说:“平常看你挺聪明,如今怎么变傻啦!这几年我拼死拼活地图个啥,还不是想和你并马挥刀闯江湖。如今我的梦想实现了,宿愿得遂了,伸手就能摸着你,睁眼也能瞧见你,就连晚上睡觉都能紧紧挨着你,我实在心满意足了。这样的好日子,我也不要救能够过多久,有个三年五载的,就死也瞑目了。” 满怀心事的武凤楼,倒让东方绮珠这套孩子似的憨话逗笑了。紧紧自己的左臂,使东方绮珠更为贴近些,叹口气说:“话虽如此,可我又怎忍让你跟着我过那餐露饮霜、卧雪踏冰、拼命流血的生活呢!” 东方绮珠陡然将小嘴一噘,刚想向心上人武凤楼撒娇加埋怨,突然三声不怀好意的冷笑,响自隋炀帝杨广的陵墓后。紧接着,三条鬼魅似的怪异身影从半人深的草丛中冒了出来。 这也就是武凤楼和东方绮珠,换上胆量不大的人,光是在这落日余辉的寂静下,地僻草深的荒墓旁,突然冒出三个神情凶狠的煞神来,就够吓个半死的。 武凤楼定睛一看,一字并排的这三个人,倒有两个他认识。上首是金匕飞锤岳群玉,下首是风雨青龙岳下峰,中间是一位乍年衰老、实则面目仍然姣好的黑衣老妇人。 黑衣老妇人神情恶毒地向武凤楼问道:“你就是先天无极派的新任掌门武凤楼?” 武凤楼挺身站起说:“不错!” 黑衣老妇人:“是你亲手杀死了笑傲五岳萧奇?” 武凤楼面不改色地说:“是的!” 黑衣老妇人咬牙切齿地再问:“武凤楼,我想问你,杀人者应该如何?” 武凤楼心中有数了,当即毫不示弱地说:“杀人者,应该偿命!” 黑衣老妇人浑身抖颤惨笑道:“说得好!你既清楚杀人须偿命,欠债要还钱,还不亮出你的刀来,难道还想逃之天天吗?” 事已至此,武凤楼才猜知这位黑衣老妇人就是乾坤一鹤萧天白的妻子、笑傲五岳萧奇的母亲岳瑶台,江湖人称黑衣墨剑。大敌当前,他反倒冷静下来,故意问道:“听老人家的口气,你是黑衣墨剑萧师……” 不容武凤楼把“黑衣墨剑萧师奶”七个字吐完,岳瑶台神情更为凶狠地怒斥道:“用不着你来给我套近乎,我也不愿意再沾那个老不死的什么光,更担不起你喊我一声师奶奶。你还是痛快地亮出兵刃,我要能一剑劈死你,算替我的儿子报了仇。你要是一刀砍死我,也省得你睡觉不落枕。咱们还是动真的吧。”说着,随手抽出背后那口通体墨黑的利剑来。 东方绮珠按捺不住怒火了,玉手朝腰间一探,甩出一团黄影,金风嗖嗖,映目生寒,原来不是她经常使用的金龙鞭,而是一条九节连环索,通体用黄金打造,在九个连结的金环上端,加上一个纯钢打造的尖索头,锋利异常。这就是只有青城派历代掌门人才可使用的特殊兵器。东方绮珠自从接任掌门后,还是头一次亮出此索来使用。 黑衣墨剑嘿嘿怒笑道:“今天还真算我岳瑶台来对了。只要宰了你们这对狗男女,等于摧毁了无极、青城两大派。” 东方绮珠娇叱一声:“不见得!”九节连环索一抖,宛如一条怪蟒,直点岳瑶台的左章门。 艺高气傲的岳瑶台哪会把东方绮珠放在眼中!干脆连剑都不用,猛翻左腕,怒抓袭来的九节连环索。 东方绮珠毕竟得过三位老豹子的真传,又是新任的青城派掌门人,玉腕陡然再翻,九节连环索早化成老藤缠树,凌厉地朝岳瑶台的腰际扫去。 恨透了这批恶人的东方绮珠,趁岳瑶台身躯微微向后撤之际,九节连环索一抖笔直,突又变成毒蛇寻穴扎向黑衣墨剑的脐下关元穴。其认穴之准,变招之快,出在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之手,确属不易。 饶让岳瑶台的功力高出东方绮珠再多,无奈一上来就因看不起对方,始终掉以轻心,连刚才被东方绮珠一招逼得后退,还认为只要自己一出手,准能让东方绮珠不死即伤。 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能在招出一半时,突然改成为毒蛇寻穴,再退已来不及。还仗她功力精纯,应变神速,忙不迭地一偏身。虽然避开了要害,却被九节连环索从左腋下一穿而过,不仅衣服被扎透一个大洞,还在皮肤上划了一道血槽。论伤势虽然微不足道,但人她可丢定了。 气得岳瑶台双目尽赤,蓬发乱飘,一挥手中的墨剑,森森寒芒,透剑而出,恶狠狠地一招乱箭钻心,刺向东方绮珠。 不管她出招多狠,早让拧身扑上的武凤楼用短刀刀背磕开了。 第506章 东方绮珠高兴得花枝乱颤地嘲弄说:“就让你岳瑶台能把大天捣塌下,你这一索算是白挨了。只要你姓岳的一天不伸腿,我准会逢人就去宣扬你。” 这就叫“打人不打脸,骂人别揭短”。一翻话真把这位纵横辽东数十年,生平罕逢敌手的岳瑶台,活活地能气死。站在武凤楼的对面,不由呆住了。 横刀护卫在东方绮珠身前的武凤楼,不禁暗暗好笑:谁要是和鸣弟、玉儿在一块呆长了,谁准能学会油嘴滑舌。现在,连一向温柔典雅的东方绮珠,也受他们爷仨的传染了。 在岳氏三姐弟之中,数风雨青龙岳下峰生性最为耿直,素常也极为自负。虽然亲眼瞧见自己的大姐岳瑶台,只是过于轻敌而受挫,但也不能不承认算是栽在对方手下。为防两位任性的姐姐再惹出什么笑话来,当即飘身而出,抢站到岳瑶台的身前冷然说:“杀甥之仇,辱姐之恨,我岳下峰是非报不可。但我风雨青龙也绝不会以多为胜,以众欺寡。 久闻你初出师门,就凭一口五凤朝阳刀,恶战魏忠贤的一毒、二客、三僧、四煞、五鬼、六怪、七凶、八魔等人,我很佩服你有魄力。今天咱们一阵之下分生死,败者躺下胜者走,我还绝不让我的两个姐姐拦你。你看如何?” 武凤楼仔细打量一下岳下峰,四十岁不到的年纪,面色微黑,颔下无须,相貌端正,威武雄猛,两边太阳穴高高隆起,举止沉稳,刚毅坚强。武凤楼顿生好感,正色说:“多年以来,我不否认是我杀死了你的亲外甥。至于为什么杀死他,我可绝口没有透露过。反正有人出来为他报仇,都由武某一人承担。唯独对于阁下,我不想再缄其口,能容我将萧奇的死因简单叙述一下吗?” 别看风雨青龙岳下峰和乾坤一鹤萧天白是嫡亲姐夫内弟,可岳下峰向来不齿姐夫的处世为人。再加上他大姐岳瑶台,已和萧天白翻脸分居近十年。只为他自幼父母双亡,是两个姐姐共同把他抚养长大的,所以他对杀死大姐独生儿子的武凤楼怀有切齿的仇恨。但对武凤楼的为人,他不是没有耳闻。昨夜头次相见,就看出武凤楼绝不是凶狠嗜杀的人。特别是刚才,武凤楼一刀背磕开姐姐的墨剑后,本应立即挥刀反击,却变成为横刀而立。就连姐姐被羞辱得神情微呆时,武凤楼也没有乘机偷袭,其为人的正派宽厚可知。另外对自己外甥萧奇的心肠狭窄、阴狠手毒,他也不是不清楚,虽猜出杀之必然有因。如今再听武凤楼这么一说,立即表示愿闻其详,并摇手挥令两个姐姐不准插嘴。 武凤楼这才把当年自己单刀下辽东,空手独闯长白赌场,制服一杵震八荒朱佩,力斗珍珠流滚玉盘朱彤弓,引起多玉娇公主的极大兴趣而由佩服而生爱心,直到后来,笑傲五岳如何拈酸捻醋,勾结三位师兄多次图谋刺杀自己,自己如何失手刺死他,摘要叙说了一遍。内中除去隐瞒了是多玉娇刺死了萧奇之外,所说的话句句都是实情。 别看这只是武凤楼的一面所说,风雨青龙岳下峰还是真相信,掂了掂手中的那柄青龙刀,竟自有些迟疑起来。 武凤楼所说出萧奇的死因,其目的并不是想促使岳下峰姐弟放弃对自己的报复,仅为分清是非而已。看出岳下峰动手有些迟疑,自己对他虽像敬重八爪毒龙索梦雄一样地敬重他,可毕竟杀死了他的亲外甥,何苦陷他于不义,让他在姐姐面前交不了差。干脆甩手一刀,先向岳下峰的面门劈来。 两个人一交上手,武凤楼更加佩服岳下峰在刀法上的成就。尤其是他的那套八方风雨留人刀法,更为神奇。凶猛处,如狂风骤雨,翻浪喷珠。严谨处,如斜风细雨,遮天盖地。若不是武凤楼艺臻约绝顶,而又历经恶战,早败在岳下峰的那把青龙刀下。 在双方各凭技艺拼死殊斗的时候,黑衣墨剑岳瑶台和妹妹岳群玉,这才看出并知道武凤楼的一身武功,绝对不可以轻侮。 陡地,一条极为快速的人影,从陵墓外面飞扑而入,落地现身时,竟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俏丽女子。一身异常可体的翠蓝衫裤,面貌俊秀,身材婀娜,先扑到金匕飞锤岳群五的身前叫声“姨妈”,然后才向黑衣墨剑岳瑶台叫了一声“娘”,最后向风雨青龙岳下峰大声说:“大小姐口谕,请舅父暂停搏斗!” 善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武凤楼,早从蓝衣女子这一连串的称呼中,悟出她就是萧天白和岳瑶台二人的独生女儿萧冷云,绰号人称穿心剑。 萧冷云等候舅父退下后,一张俏脸寒得能刮下好几层严霜来,冷然说道:“武凤楼,听人说你曾一刀震三边,力挫铁阁达,空手闯四厅,艺惊朱彤阳,先斗吴不残,再战焦德元,是个声威不可一世的奇男子、大丈夫。现在有人想见你,你敢不敢去?” 久历风险、身经百战的武凤楼,可不像初出师门时的那样雏嫩了。只吐出“谁要见我”四字,多一个字他也不大愿意向外说。 穿心剑还是语冷如霜地说了声:“她是我们家的大小姐!” 武凤楼明知她所说的大小姐就是幽魂谷主阴森的长女乌指玉女阴冷月,却故意冷讽热刺道:“真怪奇!你们家除去你这位大小姐之外,还有哪位配称大小姐?你别在这里故弄玄虚了。” 这句话,果然把萧冷云臊得满脸通红。无可奈何,只好强词夺理道:“大小姐就是大小姐,我只问你到底敢不敢去?” 武凤楼这才停止嘲弄问:“她人现在哪里?约定在什么时间?” 开头就出师不利、受过嘲弄的萧冷云,不想再和武凤楼斗口了,脱口说出:“高邮东北文游台,今晚子时整。”忙招呼母亲、姨妈和舅舅,跟随自己一同走了。 阴冷月的突然出现,真使武凤楼左右为难。以他现在的江湖经验和功力,任何地方都大可去得,天大风浪也敢去闯去拼,但偎在身畔的东方绮珠、却捆绑住了他的手脚。 东方绮珠可不以为自己能累赘了武凤楼,反觉得有自己随侍在左右,倒很能帮助心上人一臂之力呢!武凤楼眼珠一转,向东方绮珠悄声说:“咱们自从离开徐州刘府后,厉经飞云堡、隆昌寺张公洞、碧鲜庵和天女塔等连番苦斗,如今又加上一个杨广墓,累也累死了,乏也乏死了。偏偏今夜三更前又得赶赴文游台,好在此处到高邮,骑马最多一个时辰,咱们亥时动身还来得及。倒不如找个地方吃饱喝足睡一觉,到时候,人马也好有精神。” 听了心上人的提议,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最多也只有申正时分,找店吃饭再休息,最少也能睡足俩时辰。这对于今天晚上怒闯龙潭虎穴,可就有利太多了。 武凤楼见自己的巧计得逞,就立即催促东方绮珠上马,狠狠加上一鞭,飞驰赶到一个名叫邵伯的小镇。在确信没有任何江湖人物跟踪后,才悄悄地找了一家名叫平安的小客店住下。马鞍上有的是食物,只让店东给提来一大桶开水,就关上房门了。 随时都想曲尽妇职的东方绮珠,先动手泡好了茶水,然后又各自洗干净头脸和手脚,饱饱吃喝一顿后,就上床睡觉了。 根本没有睡意的武凤楼睡约一个时辰,就偷偷点了东方绮珠的酣睡穴,然后悄悄从后窗跳出来。为防止惊动附近人,干脆连马匹都没骑,施展出一气凌波浑元步,向位于高邮城东北的文游台赶来。 这座文游台,在泰山庙后的东山上,传说是宋代大文学家苏轼路过高邮时,和孙觉、秦观及王巩等人饭酒论文于此而得名。后人将其诗文刻石嵌壁上,台筑山顶。山南坡有三个平台和石阶,顶上是一座面阔五间、进深四间、重檐歇山板瓦顶的二层楼厅,下有一座面阔进深各五间、单檐歇山板瓦顶的殿堂,内有苏轼生日祝寿图、苏轼画像、秦观、秦少章、黄庭坚、米芾等人的诗文和书法。 武凤楼刚刚来到泰山庙,风雨青龙岳下峰就突然闪了出来,阻住去路说:“你我虽有杀甥深仇,其过并不在你。要讲报深仇雪大恨,也得真杀实砍来硬的。我反对姐夫和姐姐不择手段地对付你。文游台乃幽魂谷设下的鸿门宴,君如自重,最好赶快退走。倘如逞强好胜,必遭灭顶之灾!” 武凤楼双目直视着他轻笑道:“以阁下之为人,绝不会虚言吓我。但武某既已应约,焉肯退缩!阁下高义,我必报之。”说完,就想夺路登上文游台。 岳下峰沉声说:“古人虽说‘临难勿苟免’,但我却信奉‘识时务者为俊杰’。尊驾到此,幸无人知,奈何不为俊杰,偏要勉强硬去出头耶!”说完,横身再次拦路不放。 武凤楼正色说:“开口幸无人知,阁下宁非人乎?倘能再次相见,凤楼必奉阁下为贵宾。”武凤楼说着,早用移形换位的轻功绝技,闪过了他的身旁。 岳下峰竖起拇指赞道:“江湖上真要选取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则非君莫属也!” 武凤楼躬身再拜,转身又走。 岳下峰突在身后唤住道:“请暂留贵步,听我最后一言。” 武凤楼听风雨青龙岳下峰话说得诚恳,果真停下脚步来。 岳下峰道:“近三年来,幽魂谷人才辈出。目前统揽谷务者,早非幽谷游魂阴森了,其长女阴冷月一代奇才,世所罕见,先从其姑母阴海棠刻苦钻习恶鬼十三经,后拜北荒一毒叶梦枕为师,阴狠毒辣,机智诡诈。诚实如尊驾,绝非其敌手。真要前去涉险,请谨防凌空断肠十三剑,翠袖招魂十五指。”说完,直向庙后隐去。 第507章 目送岳下峰逝去的后影,呆然而立的武凤楼,情不自禁地连连默念着:凌空断肠十三剑,翠袖招魂十五指,凌空断肠十三剑,翠袖招魂十五指…… 蓦地一只柔手,悄无声息地搭上了武凤楼的左肩头。 极为难得的是,武凤楼竟能在心头一惊之同时,闪电般的一招霹雷肘,直撞身后人右肋。 按理说,武凤楼的这一招,绝对没有捣空之理。偏偏硬是让那人闪开了。 经过这一次极为短暂的闪电接触,大大引起敌我双方的兴趣来。借天空寒月撒出的一片银辉,互相注视起来。 出现在武凤楼眼前的,竟是一个极为罕见的秀丽少女。 只见她那张鹅蛋型的俏脸宠,宛若粉状玉琢,嫩如凝脂,眉似春山含黛,眼像秋水宜人,樱唇微绽时玉齿洁白如银,光滑细腻的两腮上各嵌一个浅浅的小酒窝,更显得聪明慧敏,光彩照人;紫色斗篷里穿的是一身可体的蓝色衫裤,浑如一株玲珑剔透的蓝芍药,光洁耀眼,婀娜娉婷。 乍然一看,哪像是能用鬼魅身法贴近武凤楼,并能把手掌悄没声息地搭上肩头的那个人?有道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别看双方正处在敌对立场上,武凤楼也能估计到蓦地出现在自己身畔的这个女子,可能是自己的头号敌人乌指玉女阴冷月,但还禁住生出一些月下惊艳的感觉来。 这在武凤楼,最多也只是月下惊艳而已;但在阴冷月的芳心里,可就和武凤楼看见她时大不相同了。 因为乌指玉女阴冷月性情孤僻,又傲又狂,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对生身之父阴森她都能喝来斥去,对位高权重的多尔衮,她也敢挑三剔四,真称得上蛮横无理,傲气凌人。她虽和其他的辽东人一样,久闻武凤楼的英名,也真似如雷贯耳,总怕是言过其实,盛名难符。哪想今夜一见之下,几乎收不回自己的目光。 在阴冷月秀目之中的武凤楼,身高七尺有半、修长细挑匀称,细腰奢背挺拔,举止飘逸潇酒,面如美玉,长眉秀目,身着青衫,束发光头,卓立在自己的面前。此时正双眉紧锁,面容沉静,别具一种让女孩家心慌抖颤的深沉之美。若不是还记得身在血雨腥风中,号称乌指玉女的阴冷月,说不定真会悠然神往了。 处处谨遵师门严训、例不先行出手的武凤楼,平心静气地缓声道:“本门与贵谷,结有微嫌不假,实无深仇宿怨。此次大举入关,既杀人复夺刀,果真不怕给贵谷带来灭顶之灾?” 乌指玉女阴冷月,丝毫不为所动地冷然说:“武掌门的这句话,假如放在三年前,那是诚然有道理,可惜说得太晚了。” 武凤楼故作惊奇地问:“此话何意?” 阴冷月冷冷地说:“武掌门不是从风雨青龙的泄密中,早就探知我们的底细了吗?” 武凤楼心头暗惊又问:“你真认为令姑母和令尊师,能够和我师叔相抗衡?” 阴冷月毫不迟疑地说:“不能!” 武凤楼神情一松再问:“既知不可为而为之,岂是智者之当为?可惜阴姑娘失算了。” 阴冷月使用异常肯定的语气说:“别忘了,我也是个女孩家,同样也心细如发,哪里能够失算呢?别看我师父和姑母都没有把握胜过江剑臣,小女子我倒愿意会会他!” 武凤楼脸色一寒冷嘲道:“大概阴姑娘光会‘语不惊人死不休’吧?” 乌指玉女阴冷月,右手突然拔出一口奇形怪状的蕉叶剑,左手拢成兰花指,冲武凤楼点头叫阵道:“请先尝试一下我的凌空断肠十三剑,翠袖招魂十五指吧!” 以武凤楼的天生傲骨和对三师叔江剑臣的尊敬,哪肯容许一个关少女对自己这等卖狂!脚下索性站成松松散散大八字,示意乌指玉女快进招。 阴冷月脱口一声“着剑”,右手蕉叶剑一招横断云岭,用以吸引武凤楼的眼神,左手却凌厉地点出一指指鹿为马,袭向武凤楼的章门穴,右长左短,远攻近袭,煞是不同凡响。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直到阴冷月一剑一指出手后,武凤楼才真正看出,乌指玉女身法的飘忽和功力的精湛来。可惜既已托大在前,总不能让对方一招就逼得拔出刀来,只好连用两式移形换位轻功闪避开。 乌指玉女倒很识货,立即停止攻袭道:“久闻贵派轻功绝技惊人,令师等又以五岳三鸟扬名于世,武掌门如今又光用轻功闪避,是认为阴冷月不堪承教吗?” 轻轻巧巧几句话,倒让武凤楼对她再次注视了一阵子,知道乌指玉女不仅剑指双绝,风华绝代,并且慧心兰质,傲骨凌人。她是不想占我的便宜,才硬是用话激我拔出短刀。 两个人再一次交手之下,武凤楼的短刀是拔出来了,可全用的是格、档、磕、碰、拒五字诀,配合一气凌波浑元步法,光守不攻,不光没有施展素所擅长的追魂七绝刀,就连冷焰刀谱中的刀法也一招没用,更别说最近在徐州跟三师叔新学的刀法了。 乌指玉女不由得暗暗点头了,纤足微顿,一下子飘身圈外,并反手将剑插回肩后鞘内。 武凤楼不解其意地怔住了。 乌指玉女格格娇笑道:“你这个人好奇怪呀,先是赤手空拳硬接我的招魂指、断肠剑。后虽拔出短刀,也是光守不攻地谦让着。怎么,我将利剑插回鞘,你倒抓紧刀把不松手,是想乘机占我的便宜吗?” 一向谨守圣人古训的武凤楼,不光向来非礼勿言,更能做到非礼勿视。但这次可不能非礼勿听了,让阴冷月这句含乎其词的俏皮话,把一张美如冠玉的脸庞都给羞红了。 阴冷月毫不掩饰自己对武凤楼的好感说:“君真乃谦谦守礼的老实人,这倒让我奇怪了。以君之老诚持重、素无心机,多年来身处腥风血雨中,竟能安然度过,难道真有吉人天相这种不可能的事?” 武凤楼心想:这哪里还像互逞凶残、各凭心机、作殊死搏斗而势不两立的敌人,简直像知心的朋友、热恋中的情侣,在月光下散步,并肩谈心。无奈对方真已将剑归鞘,自己总不好意思陡然突袭她,因此也将短刀收回。 乌指玉女先是用手向泰山庙后一指,然后又神秘地一笑说:“武掌门愿不愿意去见一个诚心想帮助你的人?” 以武凤楼的绝顶聪明,当然知道阴冷月说的是那曾和自己一度为仇、后来又向自己泄过机密的岳下峰,只是凭岳下峰的一身内力和那套八方风雨留人刀法,要是真的一声不响就被阴冷月给生擒活捉了,面前的这个乌指玉女也太厉害了。 不容武凤楼再为迟疑,乌指玉女早移动莲步微笑说:“看你这迟迟疑疑的样子,难道真不相信岳下峰就在庙后?”让对方一言挑破,武凤楼只好随之举步。 说来也真奇怪,从风雨青龙泄露的机密中,武凤楼清楚地知道此女不仅机智绝伦,而且阴狠狡诈。如今让阴冷月拿话一封,武凤楼竟真敢毫无戒心地跟随她,岂非是咄咄怪事!乌指玉女本来走在前面,这时故意放缓脚步说:“你真敢随我去庙后?” 武凤楼口中先吐出一个“敢”,然后紧跨两步。 阴冷月等到和武凤楼走成并肩之后,又问:“你真敢那么相信我?” 箭在弦上,哪能不发,武凤楼只好再答出一个“敢”字来。 哪知武凤楼平平常常的两个“敢”字,却让阴冷月猛地一愣,脚下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声音低细地悄然说:“不骗你,我乌指玉女可真是出了名的貌艳如花、心如蛇蝎呀!” 武凤楼只好默不作声。 两个人并肩来至庙墙后,果如乌指玉女所言,风雨青龙岳下峰正仰面倒卧在草丛中,无疑是被人点中了穴道。 特别让武凤楼心头一震的是,从风雨青龙的仰卧姿势上可以看出,乌指玉女出手点中他的穴道时,不是在后面或两侧偷袭,而是在正面出指点中的,如不是亲眼所见,几乎不敢让人相信。 阴冷月一脚踢开岳下峰被点中的穴道后,向之挥手说:“我向来对背叛忤逆我的人,一律都是杀无赦。今天我心情很好,饶你一条性命,千万再别让我碰见你。不过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对待你的两位亲姐姐,你就放心走吧!” 岳下峰对乌指玉女阴冷月的残暴嗜杀,哪能不素所深知!从被点中穴道以后,就自知必死,哪料竟被她这么轻轻地饶过了,这不能不让他视为怪事。为防乌指玉女再改口变卦,看也没敢再看武凤楼一眼,就离开此处逃走了。 乌指玉女阴冷月这才将两只纤手微合,宛如善财童子拜观音的模样肃声说:“五凤朝阳刀已落入我手。你我这场拼斗,绝对不能不作一次了断,地点还是放在文游台吧!” 武凤楼也真想弄清,乌指玉女阴冷月此次入关,到底带来多少凶神恶煞和牛头马面,当下就痛快地点头答应了。 笔者在上面交代过,文游台在山顶,两层楼厅和殿堂是在山南坡。 时值午夜,朔风透骨。内功高超的人虽不怕冷,但在武凤楼未到之前,幽魂谷的其他人也不会齐集山顶去喝西北风。所以,乌指玉女还是将武凤楼引到这座进深五间的殿堂中来。 武凤楼的到来,虽然不是一石击起千层浪,也让所有在场的人心神一凛。进入殿堂之后,武凤楼仅向众人一瞥,就大大吃了一惊,敌人的力量,确实太强大了。 仅辽东幽魂谷的人,除去阴冷月之外,还有幽谷丑女阴冷霜、追魂刀阴世义、丧门剑阴世礼、断骨斧阴世智和八个彪形大汉,以及四个供使唤的俏丽丫头。 第508章 在座的还有千朵莲花山五佛顶,乾坤一鹤萧天白的妻子黑衣墨剑岳瑶台,小姨岳群玉,独生女儿绰号穿心剑的萧冷云。另外,还有云南狮子山正续寺赤松和尚及俗家师弟艾紫竹。 最使武凤楼意想不到的是,乌指玉女进殿刚落座,一个垂身侍立身后形如奴仆打手的人,竟是杀人如麻千里空老人的唯一弟子屠四如。 《五凤朝阳刀》中,曾详细叙述过这个作恶多端的家伙,他真够得上穷凶极恶,残暴嗜杀八个字。原因是他不仅好酒如渴、好赌如狂、杀人如草,而且好色如命。所以才被人呼为四如狂徒。如今这个骄狂不可一世的凶徒,竟也归附了幽魂谷,更足以说明幽魂谷的声威赫赫、组织庞大了。 乌指玉女阴冷月说:“今晚在座者,无一不是武掌门的老相识,恕不一一引见了。话我可说在明处,五凤朝阳刀确是我悬出高价,向狮子山正续寺索购的。至于灵隐寺的老方丈、红毛狮王裘无烈和万胜刀佟元超三人,那可是艾紫竹亲手料理的。武掌门有账可以向他们算,有债也可以向他们二人讨。我阴冷月再为蛮横不讲理,也不能管得这么宽。 附带我声明一句话,刀价是四品正堂的三年俸,即十万雪花银,今晚早就钱货两清了。” 好一个狡滑奸诈、机智灵活的阴冷月!事情明明让她做得又狠又绝,还让人家不能不佩服她。不光把话说得四面见光、八面见线,而且光明磊落,将事情摆在明处,她好从中去获取那渔人之利。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就具有如此阴恶毒辣的用心,怪不得她自己也自负是“貌艳如花,心如蛇蝎”。 局势如此急转直下,促使赤松和尚不能不马上拼命了。 左手一抖自己的长袖,右手早从师弟的肩后抽出青钢剑,不怀好意地向武凤楼冷笑道:“咱们就谨遵阴谷主的台命吧!” 若不是赤松和尚一口说破,直到现在,武凤楼也不知乌指玉女早已取代其父而登上了幽魂谷中的宝座。当即应声起立,伸手去抽衣底的那口短刀。 却被阴冷月站起娇躯阻止了,只听她用四平八稳的声音说:“我来说句公道话,赤松上人不光内功精湛,并且浸沉追风闪电十三斩剑法四十年。让武掌门以一口不足尺三的普通短刀去迎战,我总觉得不合适。”说到这里,扭头向她四哥断骨斧吩咐道:“速将五凤朝阳刀暂借武掌门一用!” 要说真有“一言惊四座的话”,那应该说是指阴冷月的这句惊人之语。 当年,山海关几乎被武凤楼残去一臂的阴世智,说什么也不肯答应了,脸红脖子粗地大叫:“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这把宝刀,绝对不能借给武小子,那样岂不是为虎添翼了!” 阴冷月心中虽有气,脸上却和颜悦色地说:“四哥,幽魂谷的谷主是你还是我?” 阴世智的神情微微一怔。 乌指玉女阴冷月刷地将玉面一寒,冲口斥出一个字:“讲!” 吓得断骨斧阴世智一哆嗦连忙答道:“当然大妹是谷主!” 乌指玉女冷然说:“从前幽魂谷,所以不能和江湖各大门派争衡者,就毁在赏罚不严之上。爹爹过分纵容你们五兄弟,寒透了全谷上下人的心。今天轮到我来当谷主,却容不得你们。来人哪!” 四名彪形大汉齐答一声:“有!” 阴冷月看也不再看四哥阴世智一眼,就立即下令道:“先过去摘下五凤朝阳刀,然后将其押回谷中囚禁!” 看起来,阴冷月的命令还真作数,当时就有一名谷丁走过去,从阴世智的肩后摘下五凤朝阳刀,另有两名谷丁将阴世智押出了殿堂。 更让武凤楼惊异的是,殿堂中的那些人,包括阴冷月的两个哥哥一个妹妹,都连人情也不敢求,真算做到言出法随了。 在乌指玉女的示意下,那名谷丁单膝屈点在地,将刀双手往上举。 武凤楼的心潮澎湃汹涌了,口中默念:宝刀啊,咱们久违了。伸右手抓过宝刀,左手轻轻指拂拭着刀鞘上的古朴龟纹,拇指微微一顶绷簧,仓的一声轻啸,宛如虎啸龙吟。 刀甫出鞘,浑若闪电掠空,颤巍巍的红紫两道光华刺眼夺目,真不愧是一口前古神兵利器。 阴冷月这才率众走出了殿堂。 抢站下首的武凤楼,站成了夜战八方藏刀式。 自知非拼不可的赤松和尚抢先出手了,一开始就施展出劈星斩月、拦腰横斩、斩断双足,急袭武凤楼的上、中、下三部位。 武凤楼还是不用刀刃用刀背,五凤朝阳刀一阵连挥之下,三声巨响,就将赤松和尚的连环三剑磕退了。 赤松上人用高祖斩蛇、斩躯截肢、斩云断峰,改为自下而上的连环三急袭。 一片金铁交鸣声中,又被武凤楼五凤朝阳刀的刀背格退了。 赤松上人老脸变红,又是一连三剑斩鸡吓猴、入海斩蛟、劈荆斩棘,化成一片寒芒,第三次罩向武凤楼全身。 武凤楼还是脚踩不丁不八步,手挥宝刀,又给一一挡退了。 乌指玉女阴冷月向来得罪人不知拣日子,提高声音向武凤楼大声说:“武掌门,你这是成心让老和尚丢丑呀!怎么能一连九剑不还手呢?就让你一次施展净你的追魂夺命七绝刀,还得吃两招的大亏。你想人家一个四大皆空的出家人,好意思一个劲地拿剑砍你吗?” 武凤楼听了阴冷月的这番话,不仅佩服这位辽东奇女的舌尖嘴巧,敢说敢讲,也暗暗感激她在暗中帮助自己。更知道阴冷月也看出自己在赤松和尚的急袭下,实在找不出机会来还击。却故意说出这番能噎死人的难听话,真够赤松和尚吞咽下去的。 果然不出武凤楼的所料,赤松和尚真让阴冷月的这番话给气坏了,手底下不期而然地微微一缓。 高手拼斗,只要这一缓就够。早就提足先天无极真力,蓄势以待的武凤楼乘此机会反击了,出手先是一招鬼魂捧簿,五凤朝阳刀带起一红一紫两道刺眼的厉芒,扎向赤松和尚的膻中穴。硬逼得赤松上人斜身跨出两三步。 武凤楼铁腕一翻,五凤朝阳刀变为判官查点,再次扎向赤松和尚右腋下的幽门穴。 赤松上人滴溜溜一转,闪过了这一刀。刚想还出一招乱剑斩尸,决心追魂夺命的武凤楼哪肯再给他留下一丝一毫的喘气时机?舌绽春雷地吐出一句:“拿命来!” 五凤朝阳刀的光华顿时暴涨,用的竟是追魂七刀中最厉害一招无常追魂。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六回 需知武凤楼施展的这一招刀法,乃是佛门至高无上的绝学。当初武凤楼在灵隐古刹中,系由藏经楼主、江湖人称独臂如来的瑞云大师亲自传艺,并曾起下“倘若滥杀无辜,天地不容,人神共愤”的重誓。今天若不是恨极了赤松和艾紫竹二人的杀人盗刀行为,绝不会对一个年迈出家僧人大开杀戒。 这还是武凤楼手下略存仁厚,在一片血雨飞溅中,只将赤松和尚下面削去双足,上面残截右腕,顿时昏死在血泊之中。 身为罪魁祸首的艾紫竹,一看武凤楼神威凛凛,自知在残废一臂的不利情况下,更不能和武凤楼抗衡拼斗。惊慌失措忙乱中,反倒一下子飞身扑近阴冷月的身侧哀求道:“请谷主念紫竹不无微劳,协助夺取宝刀,倘能救我一命,艾紫竹不光甘愿投靠幽魂谷,并愿献出刚收下的十万两银票。” 阴冷月格格一笑说:“瞧你说得多可怜!我倒真想收下你,可就怕人家武大掌门不答应,我也真是爱莫能助呀!” 听出阴冷月绝对没有袒护艾紫竹的意思,武凤楼一下子逼近艾紫竹,先用一招吊客登门,将其逼到了死角,然后刀光一闪,猛然施出阎王除名,结果了这个贪婪无耻的凶徒,替瑞雨方丈、红毛狮子裘元烈、万胜刀佟元超三位报雪了仇恨。 屠四如一眼看出便宜,又一心想在乌指玉女阴冷月面前献媚讨好,当即旋风似地扑了过去,一把抓起倒毙在地的艾紫竹,然后再用了一招健羽冲霄,斜斜地掠回到乌指玉女身侧恭声说:“属下听人说,三年一任清知府,才挣十万雪花银。这老小子身上的十万两银票,绝不能落入别人的腰包。” 就连一向冷心冷面的幽谷丑女,也觉得屠四如的这一手干得很漂亮,忙不迭地用眼神鼓励四如狂徒,赶快掏出那一叠十万两银票。 想不到,奇怪的事情出现了——在场大家,目睹屠四如刚把右手伸进艾紫竹的豹皮囊,脸上的颜色登时就变了。紧接着,又手忙脚乱地翻遍了死者的全身。怪就怪在那一十万两银票,竟然神奇地不见了。 素性好强的阴冷月,何曾丢过这样的大人!一双秀目冷如闪电地怒盯着自己的妹妹,意思是询问她自己离开这里以后的情形。 别看阴冷霜天不怕、地不怕,甚至连爹爹阴森都不怕,可偏偏就是怕姐姐。仅管姐姐只是比她大一岁,却吓得急于辩白道“十万两银票,是我亲手交给了艾紫竹,在座的不少人也都亲眼看见他装入身后的豹皮囊,他又始终没有离开过殿堂。要说离开,也只有刚才从殿内来到院中这几步,就让会七十二变的孙悟空,也不能在一眨眼的工夫掏了去。更何况艾紫竹还是出了名的紫竹居士呢,真是怪事。” 在阴冷霜叙述这一番话的时候,阴冷月始终都是木无表情地盯着她。直到她说出那句“就让会七十二变的孙悟空,也不能在一眨眼的工夫掏了去”这句话时,她的两只秀丽明亮的大眼睛一闪,好像一下子就能进出火花来。 第509章 这一丝极为细微的变化,还是让心思慎密的武凤楼看穿了,知道乌指玉女一定会羞于出口。心中一机灵,遂取而代之地接口道:“世上有没有七十二变的孙大圣,我武凤楼还真的不知道。可声震黑白两道的八变神偷任前辈,武凤楼我倒真见过。至于十万两银票是不是这位老人家给掏走的,在下我可吃不准!”说完后,才将刀插回鞘内。 别看武凤楼这一席话,实际上真给乌指玉女遮了羞。 因为八变神偷任平吾是和神剑马慕起齐名的武林大人物,如今从武凤楼的嘴中亲口点出来,再加上阴冷月恰巧那时又不在场,幽魂谷这次被人当面摘去眼罩子的丢人丑事,就能轻轻遮掩过去了。 等阴冷月示意屠四如先给赤松上人止血包扎伤口,然后再去掩埋艾紫竹时,武凤楼才把手中的五凤朝阳刀一举,打算还给乌指玉女。 阴冷月发话道:“幸亏把武掌门的金身大驾请到此,才把这场杀人夺刀的事情弄清了。丑话不如我先说,我知武掌门绝不肯让幽魂谷把刀带出关。干跪咱就赌个万里江山一点红,胜者拿刀走,败者认倒霉,不知武掌门能担得起这副担子不?”事情逼到这个份上,武凤楼只好咬牙一拼了,先冲口说出一声:“接刀!”然后抖手将带鞘的五凤朝阳刀,抛还给乌指玉女阴冷月。 接刀在手,阴冷月暂不观看垂涎多年的五凤朝阳宝刀,先用一双秀目死死地盯视着武凤楼,好半天竟自说不出一句话来。 武凤楼正色说道:“不瞒谷主说,武某此来不光志在夺刀,并誓于此刀共存亡。此刀虽曾一度入我之手,但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借用的。所以,只好仍然归还给阴谷主。” 听得阴冷月先是频频点头,随后问:“莫非武掌门真有不用宝刀就能胜过我的绝对把握?” 武凤楼说:“没有!” 阴冷月道:“既没有把握能胜我,为何不用五凤朝阳刀和我决胜负?” 武凤楼坦诚地说:“此固所愿也,但恨不敢耳!” 阴冷月问:“为什么?” 武凤楼说:“本派门规素来极严,对掌门人则更严。如在非分胜败之前先拿刀,即使幸而获胜,尚须受三位师长的重责,何况失败,说不定会因此而被逐出师门。” 阴冷月神情一肃道:“说得好!冷月不再勉强你,话我还得再重复一遍,咱们可是一阵分高低,他可别忘了当场不让步啊!” 武凤楼立即回答:“我自会举手不留情!”话完,一尺二寸长的短刀,早已紧握在手。 乌指玉女嘴中吐出一句:“真干脆!”右手蕉叶剑用的是抽剑断水,左手的纤纤玉指也点出一招指点江山。 这一次武凤楼放手抢攻了,先用短刀磕开阴冷月攻来的一剑,左手并指如戟,以攻代守地还击了一指云星闪烁。 这样一来,变成了追魂七绝刀会斗断肠十三剑,流云七星指激战翠袖消魂十五点。 开始还能看清剑式刀招和指法,到后来只能看到刀吐一片冷芒,剑撒缕缕青虹,漫天指影,划空锐啸。 在场的虽然都是江湖好手,这一回也真算大开了眼界。 武凤楼尽出追魂七刀的鬼魂捧簿、判官查点、阎王除名、吊客登门、恶鬼抖索、阴风扑面、无常追魂和江剑臣参照冷焰刀谱所创出的一刀断魂、平分秋色、三星争辉、兵分四路、梅开五朵、雪花六出等十三招刀法。 和阴冷月的切断巫山、抽剑断水、横断云岭、魂断乌江、王佐断臂、怒断绞索、壮士断腕、肝肠痛断、断手残腕、断缆崩舟、削足断头、腰断三截、碎金断玉凌空断肠十三剑,杀了个难解难分,不相上下。 在指和点的对抗中,别看武凤楼只跟三师叔学会了云星闪烁、星月争辉、飞星暗渡、流星飞逝、星芒点点、星移斗转、慧星斜星一套七星指法,但这套指法一经施展开,不光飘忽轻灵,闪烁不定,并且快如闪电流星,划空而过。更为神奇的是,这七招指法可以反复颠倒使用,连绵不断,宛如长江大河之水,滚滚而来。 阴冷月聚精会神把翠袖招魂十五指中的樵夫指路、笑指天南、指点江山、指桑骂槐、出指断肠、指鹿为马、铁指裂石、厉指绝脉、指天说地、指山卖磨、指手划脚、指点迷津、指裂虎豹、咬指寒心十四招指法完全施展出来,只留下最后一式一指断魂,也和武凤楼战了个平手,两个人这才一齐后退了。 直到这时,武凤楼不光对阴冷月的功力精湛,剑指诡异而暗暗心惊,也对她的未尽全力来对付自己,而萌生出极大的感激。 只见阴冷月高兴笑道:“我自艺成以来,从来没有像今晚打得这样痛快过,武掌门真是我的一大劲敌,但今晚只好到此为止了。” 此时此地的武凤楼,虽将赤松上人和艾紫竹二人一残一毙于五凤朝阳刀下,但夺不回五凤朝阳刀,他是死也不会甘心的,因此还措辞阻止。 阴冷月早已明白他的意思,轻声一笑道:“事无不可对君言。我此次所以率众入关,就是夺取你曾经用它挫败过九千岁的这口五凤朝阳刀。按说,刀已落进我手,我也该见好就收,返回关外了。因为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在你们一亩三分地面上,更何况你背后的靠山又那么多!别看我阴冷月年纪不大艺不高,也不是我小看你们先天无极派,我要是真想潜地回关外,还真没有哪尊神仙能留住我。真要那样,别的人不说,你武掌门可就一个跟斗栽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为此,我决心冒险滞留关内十天,再给武掌门一次夺刀的好机会,借以瞻仰瞻仰独步武林的江三爷,以及女中之魔侯国英夫妻二人的风采和武功。这样一来,我乌指玉女阴冷月总算对得起你武大掌门了吧?” 一席话,只说得武凤楼一则以羞,一则以喜。羞的是,凭自己堂堂的五岳三鸟首徒,先天无极派的现任掌门人,竟不能从一个关外年轻女子手中夺回对自己关系极大的五凤朝阳刀。喜的是,以阴冷月的狂傲,绝对会说到做到,有这十天的时间,就能叩请三师叔和三婶娘出头夺回五凤朝阳刀。再从自己就能和此女打成平手上来看,阴冷月绝对不是三师叔的对手,五凤朝阳刀也就绝对不会落入多尔衮的手中。 看出武凤楼有些羞愧迟疑,乌指玉女阴冷月噗哧一笑脆声说:“你武大掌门这是怎么啦?是因为没能胜过我一个女流之辈而不好意思么?那样,你就白在江湖之上翻滚多年了。幸亏你我还是打成了平手,你要真的输给我,难道你就不活了?别忘了在幽魂谷众多好手环列之下,还让人从艾紫竹身上悄悄地掏走了十万两银票呢!我这身为一谷之主的阴冷月,不是一样也栽了大跟斗?说真格的,咱们谁也都别笑话谁,容我亲自送你武大掌门下山吧!” 经阴冷月这么一说,武凤楼不想暂时作罢也只得认了,忙将双手拱起,还未容他说出“就此告离”四个字时,陡从两层楼厅的重檐之下,发出一声长笑,声音像似能撕裂了整个沉静的夜空。 近在咫尺的楼厅重檐下,竟然藏匿有人,这个突如其来的怪事,不仅惊得全体幽魂谷的人脸色大变,就连一向沉着冷静的阴冷月也芳心大震了。 只有武凤楼一个人心中雪亮,猜知准是和当代第一神剑马慕起齐名的另外一神,号称八变神偷的任平吾到来。 因为除去这位老人家以外,任何人都绝不可能有这么高超的偷天换日本领。他那紧皱的眉头舒开了。 意狠心毒的幽谷丑女阴冷霜,恨这个隐身重檐之下的长笑人,当面摘下幽魂谷的这块大招牌,怒极之下,暗暗打出一个使用暗器收拾他的手势。 她这主意打得虽好,可惜隐身重檐下的那人身法太已虚幻神奇了。 就在长笑人从重檐之下飘身降落时,除去身为谷主的阴冷月之外,所有在场之人的暗器,简直像万蜂出巢一样地集中袭向他一个人,但都被人家用胡笳十八拍的手法,和追波赶浪十八飘的身法,连拍加避地一一闪开了。 那人飘落地面一长身,果然是那个年过古稀、身材瘦小干枯、貌相清奇的八变神偷。 任平吾站稳身形破口大骂道:“难为你们这一群人的青爹、蓝爹、月白爹,亲娘、晚娘、丈母娘,怎么就凑合出你们这一群兔崽子?竟然对我这个快该死去的老爷爷下毒手?我要先挨个地掏出你们的牛黄狗宝来,然后再找阴森这个狗日的算帐去!” 让八变神偷任平吾这么不分好歹而又不论辈分地胡骂乱嚼一阵子,阴冷月虽然气得娇躯颤抖,花容连变,无奈自己身为一谷之主,不能及时阻止自己的部下一齐使用暗器偷袭一个老年人,其错应在自己,又深知任平吾最会倚老卖老,装憨讹人。真要出面跟他去讲理,说不定会弄得更糟。还是让他骂几声出出气为好。 最懂得神鬼怕恶人的任平吾哪肯一骂就算完,硬再瞪眼跺脚讹人道:“爷爷虽蒙神灵保佑没伤着,但苦胆却给你们吓破了,这笔帐咱们得算算!” 阴冷月虽然天不怕、地不怕,背后又有姑母阴海棠和师父北荒一毒叶梦枕撑腰,一来自觉理短,二来还真怕从八变神偷身上再引出神剑马慕起来。万般无奈,只好强忍怒火笑着说:“任老爷子,我劝你也别得了便宜耍乖了,再说你老人家目前又不缺钱花,难道还真要晚辈拿出一些压惊钱?” 八变神偷任平吾老眼一瞪大声说:“谁说爷爷不缺钱花?” 阴冷霜抢着说:“你老人家不是刚刚偷了我们十万两银票吗?” 第510章 八变神偷任平吾立即开口辩道:“爷爷只能承认伸手掏走银票十万两,绝不能承认是偷的,否则咱们打官司!” 让八变神偷这么胡搅蛮缠瞎掺和,反把阴冷月气笑了,低声下气地央求道:“官司我是不敢跟你打,十万两银票我也不提了。干干脆脆一句话,你还想叫我再拿出多少银子?” 八变神偷任平吾不再生气发横了,两只老眼直盯着乌指玉女点头道:“你这女娃倒不错,还懂得惜老怜贫敬老人。我要腰里真有钱,绝不忍心再开口。我目前是实实在在地缺钱花,不信你就翻翻我身上,翻出多少都归你。” 乌指玉女阴冷月诧异道:“难道说那十万两银票你没有掏?” 一听阴冷月也跟着说掏不说偷,站在一旁的武凤楼暗暗好笑了,心想:谁只要沾上我们这位任爷爷,那算他向来都没有烧好香。从任爷爷那句“我要腰里真有钱,我绝不忍心再开口”的话音中,恐怕银票早就二仙传道转给别人了。 任平吾拍着胸脯大声壤:“我任平吾从来明人都不做暗事,你听我说过没掏吗?只可惜那十万两银票早就不能跟我姓任了。” 乌指玉女阴冷月更为诧异地忙问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任平吾好像泄完气的皮球一样小声说:“让一个比我更有本领的人偷走了。” 这句话,若不是亲耳听见任平吾说出,阴冷月死也绝不会相信,惊奇得睁大了秀目冲口说:“谁的本领这么高?” 稀奇的怪事情再一次出现了。就在阴冷月的问话刚出口,突从重檐下又纵身跳下一个人,落地之后,才摇头晃脑酸气冲天地转文道:“能在八变神偷袋中掏钱者,仅我一人耳!” 一看是自己那宝贝蛋徒侄秦杰跟随八变神偷一齐前来,武凤楼就知道乌指玉女今天晚上非被气得昏头转向不可。 从没见过小捣蛋秦杰的幽谷丑女阴冷霜,从秦杰那张白白胖胖、富富泰泰的长相上,哪能瞧出这缺德小子的一肚皮鬼点子!微一愣神之后,用极为不相信的口气询问道:“真是你从任老爷子的身上拿走了那十万两银票?” 小秦杰小大人似地正色说:“不告而取谓之偷,明告而取才算拿。我是偷而不是拿,你这位大姐觉得奇怪么?” 阴冷霜也是该着倒血霉,不光她不认识也没见过秦杰,就连她的姐姐和哥哥以及其他人,也都没有见过小捣蛋。 更倒霉的是,其中只有一个四如狂徒屠四如认识小秦杰,偏又让她姐姐阴冷月打发去掩埋艾紫竹的尸体去了。 如今让舌尖嘴巧的秦杰一声大姐姐,喊得她心里一甜,当即就笑嬉嬉回叫一声:“小兄弟,你姓啥叫啥?师父是谁呀?” 最会装憨讹人的小秦杰,故意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说:“姐姐是幽魂谷中的大人物,小弟却是名不见经传的马前卒。我虽顺手牵羊偷走任老爷子的十万两银票,那不过是凑巧而已,没有什么真本领可以自豪的,不敢当姐姐对我的台爱!” 阴冷霜一来感激小捣蛋替她挫折了八变神偷,二来也真喜欢他的谦恭、嘴甜、会巴结人,忙把丑脸一肃正色说:。 “古人既有四海之内皆兄弟一说,难道就不能改为四海之内皆姐弟也!你到底姓啥叫啥呀?” 骗得幽谷丑女阴冷霜这条不小的鱼儿吞下钩,小捣蛋开始缺德了,故意装成不好意思地低声说:“我去世的爹爹,给我起得名字不好喊。若不是他老人家去世,我早就改了。” 丑丫头哪肯相信他的名字不好喊?扑哧一笑接口道:“世上哪有起字不能喊的,我偏要喊你三声来试试!” 秦杰双手乱摇说:“大姐姐千万不要喊,也千万不能喊!” 钻进绳套子里面还不自知的阴冷霜,反被他吊足胃口了,任性执拗地说:“我非得喊你三声不算完,否则我一头栽在这儿!” 稳稳当当套结实,小捣蛋嘴歪眼斜地在满脸上跑开五官了。 阴冷月毕竟比妹妹精得多,脑际一闪,猛地想起一个人来,连忙向妹妹点醒道:“妹妹你上了这小子的贼船了,这缺德小子大概是缺德大王李鸣的缺德徒弟,姓秦名字叫秦杰。” 小捣蛋哈哈大笑,双手拍着大腿指责道:“你们幽魂谷姓阴的一家人,从来咬字不清,喊我秦杰音不对,应该管我叫亲爹!” 这一回可把性如烈火的阴冷霜给骂苦了,气得她身化狂风吹败叶,双掌迭次拍向小捣蛋的当顶和左边太阳穴。 这在恨死了秦杰的幽谷丑女来说,是成心要追去他的小命。 就在双掌快要拍实,掌力将吐未吐之际,向来坑死人不管抵尝的秦杰,按照师父的打法,陡然将双手齐出,手心内变戏法似的各扣一支丧门钉,直扎她的掌心劳宫穴。 也真亏了眼明手快、临敌经验丰富的阴冷月,闪电般纤足陡出,化成一招扁踩卧牛,将妹妹踹出去一丈多远,几乎跌翻在地上。 这又让小捣蛋抓住机会骂人了,他绷着脸皮大声说:“这是瞎眼婆管孩子——真踢真踹呀!” 阴冷月因有武凤楼在场,还勉强尚能按捺得下,可阴冷霜确实难以忍受了,两只手臂一抬,竟然再次摆出十指如钩、交岔胸头、一阴一阳、神鬼皆愁的恶鬼九抓来。 任平吾见幽魂谷的人让秦杰给戏弄够了,也真怕他一个不小心,伤残在一脸凶气的阴冷霜之手,这才适应时机出头挡横了。 阴冷霜再气得发昏眼红,她也不肯和任平吾真拼斗,又骑虎难下地不好就此缩回去,只好将眼神飘向姐姐阴冷月。 阴冷月深深瞥了武凤楼一眼,然后说:“老爷子,你戏耍得我们也够了,何苦硬给晚辈们过不去?那十万两银票算我孝敬你老人家买酒喝,我们就此分手吧,下次也好再相见。” 任平吾点头道:“算你丫头会说,老夫答应你,但你也得答应老夫一件事。” 阴冷月说:“你老人家请吩咐。” 任平吾说:“我要你二十天内不出关,不知你有这份胆量否?” 乌指玉女阴冷月毫不迟疑地点头依允,才率众离开了文游台。 确信他们已经走净走完了,武凤楼这才打发秦杰,火速赶往邵伯镇平安客店,前去迎接东方绮珠。他自己则和八变神偷选一处避风的地方,对面坐下。 任平吾落座以后的第一句,就硬梆梆地向武凤楼问道:“你认为今天晚上这一阵,阴冷月她能拿出几成功力来?” 武凤楼说:“依孙儿看,乌指玉女最多拿出七成功力来!” 任平吾以考究的语气又问出一句:“快说出你的理由来。” 武凤楼极为认真地回答说:“阴冷月的外号人称乌指玉女,自幼就苦学恶鬼十三经,练的必是某种凶狠毒辣的指功,功力提到极限时,五指必会改变颜色。不然的话,绝对得不了乌指玉女这称号,此其一;再者,她的十三招剑法既然贯以凌空断肠十三剑,必须是在凌空下击时,才能充分发挥它的真正威力。今晚一战,她的双手既未变色,身躯也未曾一次凌空,我才敢断定她最多拿出来七成功力。” 八变神偷任平吾赞赏似地点头道:“你的眼力不错。此女的功力好象深不可测,最起码也能超过她的姑妈阴海棠。 至于她的师父叶梦枕,开始我真对他所知不太多。”说到这里,停顿一下接口道:“这又多亏你三婶娘的那位总管孙子羽。我之所以从徐州带领杰儿来找你,就是为了送一样东西给你看。”说完,从宽大的袍袖里摸出一纸片来。 武凤楼这才知道徒侄秦杰是任前辈从徐州带来的,也知道任爷爷手中的纸片,是石城岛的大总管草上飞孙子羽派人送到徐州的,连忙伸手接过来观看。 只见是草上飞孙子羽亲笔用赵体字书写的:叶梦枕,六十三岁,原系济宁世家子弟,生具异禀,体健身轻。十岁时,随师父天残子出关,隐于千朵莲花山龙泉寺,天残子学究天人,前后弗时二十年,才将自己的七鹰翻云爪、凌虚踩云步、凌空断肠十三剑和卷衣为刃的各项奇功,倾囊传给叶梦枕,功力深不可测。 另注:叶梦枕执拗任性,落落寡合,爱独居,傲王侯,一饭之恩必报,一眼之仇必复,为人孤僻怪异之至,一向不问是非屈直,只凭自意气行事。 任平吾见武凤楼手捧纸片,反复观看沉吟,情不自禁地长叹道:“国英选中草上飞出任总管,诚为得人。在不太长的时间内,就能查出像叶梦枕这样孤僻怪异、神鬼难测的人物来,煞非容易。可惜剑臣的功力至今尚未完全恢复,绝不允许他再去武林争雄,更不能让他存有和叶梦枕一较高低之念头。” 武凤楼把纸片仔细折好,收藏妥当。 八变神偷突然用异样的眼神盯了武凤楼一眼说:“楼儿,老夫说话一向不忌腥凉。我看那阴冷月异常倾心于你,这口五凤朝阳刀对你又关系极大。一旦落入多尔衮之手,必会震惊整个武林,也严重损坏你们先天无极派的声威。依我说,你倒不如对她稍事迎合,以情动之,借机夺回五凤朝阳刀。” 武凤楼摇头苦笑道:“孩儿正愁无法摆脱孽缘,哪敢再去招惹女人?请老爷子千万不要为我乱出主意。” 任平吾正色说:“楼儿,你真认为我是在出馊主意?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避免你三师叔再挥刀,才能保全你们先天无极派的威名——因为你三叔绝对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 武凤楼的心猛一跳:是啊,三师叔完全是为了我的事业,连续恶战脱力了两次,全是凭药物的回天之力得以恢复。 第511章 倘不幸再有一次,三师叔就真的要轻则残废、重则丧生了。 一心为干女婿江剑臣安全着想的任平吾,再次劝说:“我又不是要你真娶她,只不过虚于周旋而已。你难道不记得孙子兵法上都有‘兵不厌诈’这一句!” 武凤楼的心中虽然反对,毕竟一来尊敬对方是长自己两辈的老人家,也明知老人家是一番好心,只好默然不语了。 简短捷说,等秦杰和东方绮珠娘儿俩,分别骑着黑白两匹神驹赶来,任平吾借口和秦杰单走,就跟武凤楼、东方绮珠二人分道扬镳了。 只求能和心上人并肩齐驱,东方绮珠就把昨天晚上曾被武凤楼点了昏睡穴,放置在邵伯镇一家小客店中的事情忘怀了。 一路上,通行无阻地回到徐州华祖庙,意外地发现,除去受伤还未痊愈的马小倩一人外,就连洪如丹也回转君山恶鬼谷去了。 从马小倩的叙述中,只知道现任锦衣卫指挥的李鸣,用八百里加急快马送来急信,请自己的师父师母北上,时间是昨天落日前。 一见武凤楼急得团团转,东方绮珠猛可想起一件事情来,连忙向心急如焚的武凤楼说:“三师叔打发曹玉和秦杰去找我,不就是为了让我向田贵妃娘娘去求情吗?后来出现五凤朝阳刀被劫的横祸,才把这档子急如星火的大事搁下来,说不定三叔三婶就是为了此事北上的,咱们最好随后赶去。” 这又让武凤楼心里作难了。从来针尖都不能两头快,要说进京请求田娘娘不再追究侄儿田不满身死的事情急,那么,追踪寻找阴冷月,务于二十天内,设法夺回宝刀之事,岂不更急!懒洋洋躺在卧榻上养伤的马小倩,一见二人净顾发呆,不由得扑嗤一笑开胃道:“依我看,这有什么让人为难的,大不了你们两口子分开几天就是了。凭绮珠姐姐的武功和身分,还怕在进京的大路上,哪个不开眼的下三滥敢向她使坏?武大哥就能腾出身来,前去追踪那个什么乌指玉女了。” 连一向对什么事情都不屑留心的马小倩,都能想到让二人分头去办事,难道为人精明历练的武凤楼就想它不出吗?说实在的,武凤楼可不是迷恋温柔乡,舍不得和东方绮珠分开走,只是值此江湖多事之秋,幽魂谷大肆入关横行之际,不大放心让她一个人单独上路而已。但除此之外,还真没有什么两全之策,也只好陪她向北多走一段再分手。 二人趁吃午饭的时间,让刘府下人给两匹神驹喂饱草料饮足水,这才催马往北赶,亥时之前就赶到了兖州府。 一因时值半夜,二因东方绮珠马上就要只身北上,武凤楼再为心急,也只好寻找店房住一宿。 看样子,不光人的时运来了,城墙挡不住,哪知道祸事要该来,城墙照样挡不住。 就在他们二人进入店房,吩咐店伙打来热水,刚想一洗征尘时,突从房门外闯进一个身穿绿色袄裤的老年妇人来。 从武凤楼的神色大变、表情不安上,东方绮珠立即悟出这个绿衣老妇人,就是当年和自己师父白衣文君薛凤寒、侯国英的第二个师父黑衣魔女邬凤仙,同称为武林三魔女的绿衣罗刹柳凤碧,她知道又碰上一桩麻烦棘手的事情了。 原来,当年在武林三个魔女中,黑衣魔女邬凤仙虽也心黑手狠,但为人自视甚高,等闲人物绝不予之计较。所以在夫死子亡后,立即削去万根烦恼丝,出家作了比丘尼。 白衣文君薛凤寒年轻时就望门守寡,虽和邬凤仙、柳凤碧一样心黑手狠,但为人落落寡合,很少出现在江湖上。 只有这个绿衣罗刹柳凤碧,不光同样和以上两魔女心黑手狠,甚或过之,并且性情古怪执拗,而又嫉恶如仇。再加上两上娘家侄儿穿肠秀士柳万堂、七指翻天柳金堂,比她还要歹毒嗜杀,所以,犯在她手下的人很少留有活口。在一次机缘巧遇中,偏偏被她一眼看中了痴心苦恋武凤楼的满清公主多玉娇,并将之收归门下。因恨武凤楼对多玉娇负心,几次誓欲杀之,都被徒儿多玉娇跪地乞求而止。 如今魏银屏已死,武凤楼不去安慰那个为了他不惜叛国离家,与兄长反目成仇的可怜女多玉娇,反倒和东方绮珠结为夫妻,卿卿我我起来,叫她这个当师父的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去。 没容东方绮珠开口,柳凤碧就向武凤楼冷然说:“从前我几次想杀你,都被我那苦命的徒儿劝住了,也原谅那魏银屏是你亲娘临死以前主的婚。如今魏银屏死了,我徒儿哪方面比不上东方绮珠这丫头?你要是怕她的师父白衣文君和她那三头老豹子爷爷不依你,难道你就不怕我绿衣罗刹也能杀了你?东方绮珠不过是刘太后跟前的干女儿,我徒儿可是名正言顺的正牌真公主。今天你要不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非宰了你小子不可!” 多年以来,武凤楼都在处处回避着柳凤碧。一来尊敬她在武林中的辈分,比自己的师父还要长,二来又因她是满洲公主多玉娇的恩师,哪能不存爱屋及乌之心!自从和东方绮珠重续良缘后,他就知道早晚必会有麻烦,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碰到了,加上又有东方绮珠在座,实在让他左右为难。 偏偏这位绿衣罗刹柳凤碧从来都不管什么叫是非屈直,只凭自己的意气行事。一见武凤楼神情不安,东方绮珠也有些举止失错,她不认为那是武凤楼为了尊重和怜惜多玉娇,反错当武凤楼真的怕了她。霍地站起身来,先瞪了东方绮珠一眼说:“看在你是薛风寒门徒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有帐我只找姓武的一人算,你走吧!” 这番话,真把东方绮珠给惹火了。特别是“你走吧”三个字,更让她难以下咽。急怒交加之下,反让她把没拜在东宫刘太后膝下作公主以前的泼辣野性激发出来,猛地横身在武凤楼身前,戟指对方喝斥道:“你别以为我东方绮珠不敢惹你,你就倚老卖老地来撒泼。更别错认为凤楼他是怕了你,就再三再四地凌辱他。那是你自己打错算盘算错帐了,我还真用不着端出公主的架子来压你,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 按说,东方绮珠人前也是个骄纵任性的野丫头,不过自从拜在东宫刘太后膝下,一旦变成了公主之尊,才勉强将骄纵野性压下去,直到今天,才又让绿衣罗刹给激发出来。 无事尚且生非的柳凤碧,一向连天王老子都不怕,哪在乎东方绮珠一个干公主?狞然一笑说:“好!就算你丫头有胆量,看我敢不敢出手屠了你!”甩手一掌,拍向东方绮珠的左腮。 打人尚且不打脸,何况近几年来的东方绮珠,已是堂堂的干公主身分!真要认起真来,连朝阁重臣、各省大吏见了她,尚得行礼如仪,哪容得柳凤碧这等欺凌她!趁晃身闪避中,陡聚真力,一招家传的幻影搜魂手地狱抓鬼,扣向柳凤碧的右臂曲池穴。 武凤楼气得一跺脚,就知今天的事情非得闹大不可了。 绿衣罗刹开始还真没有过份为难东方绮珠的意思,只不过想羞辱她一下,赶走了事,她一心想对付武凤楼一个人,如今却让这招地狱抓鬼给抓火了。右手一招叶底偷桃,反抓东方绮珠的右手腕,右手立掌如刀,竟然施展出威力极大的切筋断脉,劈向东方绮珠的左边肩井穴。 这一招若是劈实了,东方绮珠的左臂即使不被当场切下来,也非终身残废不可。 情况恶化到这种地步,东方绮珠也杀心大起了,先闪开柳凤碧的一抓一切,然后陡用十二成的功力,再次抓出一招阴曹搜魂。 武凤楼既怕二人真拼出来死活,又深知东方绮珠绝不是柳凤碧的对手,处此万般无奈之下,想不出手都不行了。 只得陡将两臂箕张,用一招日照双影,就把怒极拼命的两人从中分开了。 柳凤碧怒极之下,发出一声狞笑,先用左手争妍、右手斗艳的两式虚招,虚领一下武凤楼的眼神,招发半途之际,双手陡化为折肘断肋,闪电般地攻向武凤楼。 逼得武凤楼只好用推云拨雾,才化解开她的凌厉攻势。 气得柳凤碧再次点手叫阵道:“武凤楼小儿,此地狭窄,不好施展手脚,可随我去店后空地上一分生死。”说罢,首先走了出去。 东方绮珠玉面喷火地负气说:“这事不要你管,我豁出性命也得和她拼一次,这个老东西太可恶了。” 武凤楼抬手轻抚东方绮珠的柔肩说:“别跟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家怄气了。毕竟是我害苦了多玉娇,看在她是多玉娇师父的情分上,咱们还是忍忍吧!” 东方绮珠毕竟不是不可理喻的人。回忆以往,自会对多玉娇抱同情之心,怒在心头的那口气也就渐渐消失了。 好言劝住东方绮珠之后,武凤楼才一个人来到店后的空地上。最能让他愕然一愣的是,在那块偏僻的空地上,竟然一字并排地站着三个人。 仔细一看,陪同绿衣罗刹肃然而立的,一个是穿肠秀士柳万堂,一个是从小就在柳家长大的侍女迷儿。 只听柳万堂说:“不知为了何事,多玉娇公主竟然从关外带来一封信,信是写给武掌门的。”他把信交到武凤楼的手上。 双手捧着多玉娇公主的这封信,武凤楼的身躯抖颤不止了。 说也奇怪,刚才还想索取武凤楼性命的柳凤碧听到多玉娇的名字后,竟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武凤楼怔了好一阵子,方才回过神来,一面伸手将信递到绿衣罗刹的身前,一面轻声说道:“请你老人家先拆看!” 这真应了那句“一句好话三冬暖”的古语,柳凤碧不光怒气全消,也从武凤楼见信抖颤的举止上,悟出武凤楼不是不爱多玉娇,只是迫于多方面的压力,不得不硬起心肠割爱罢了。 第512章 眼下听武凤楼这么一说,连忙闪身斜跨推辞道:“信是玉娇写给你的,当然由你先拆看,我只要知道她眼下的近况就行了。” 武凤楼听罢,也不再勉强柳凤碧先看,当即就拆开信封。哪知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不由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多玉娇在信中写道:“上朔关外会猎之时,九哥就恨你入骨,多方筹划,誓取君命。加上我背叛故国,潜逃入关,自是更激其怒。原认为我之返回,能使其仇君之心暂得缓解,彼固当代之枭雄,岂能丝毫不顾骨肉之亲情,仍欲祸君耶。如今妾知错矣,目前摆在妾之面前者有路两条,一是选招驸马,一是削发出家。由于幽居深宫,外逃之路早绝。 恐君闻知,再独身出关,岂不更陷君于虎口之中!为绝君念,与君相约,君如出关救我,立即自裁以谢。临风洒泪,难尽所言。”下书年月日:“多玉娇泣拜。” 一眼看出武凤楼的神情大异,可把师徒如母女的柳凤碧吓傻了。劈手一把,从武凤楼的手中抢过那封信来,飞快地看了一遍后,抬起布满泪痕的老脸泣然说:“事到如此,就凭你姓武的一线天良了。我柳凤碧就是豁出我和万堂两条命,也不能让玉娇这苦命的孩子嫁人或出家。” 甩手将信抛还给武凤楼,然后硬逼着柳万堂跟她一块走了。 良久之后,才有一只柔软的玉手,轻轻地搭在武凤楼的肩头上,这自然是始终关心他安然危的东方绮珠公主赶来了。 武凤楼将手中的信默默地交给她,让她看这事应该怎么办。 这可让东方绮珠为难了。说真的,她是有些怀疑这封信的来路不正,抑或是别有用心。但碍于自己的立场不同,在事情没有见真见实前,她还真怕武凤楼多心,错认她是出于嫉妒心理,故意提出另一种看法来。 坏就坏在任何一个聪明机智的人,都会有当局者迷的时候。何况现在的武凤楼,既相信柳万堂和迷儿不会传假信,又看清信上真是多玉娇的字迹,哪能不惹得脚心直跳,心如火焚!恨不得肋生双翼飞往辽东,前去营救多玉娇。 甚至连寻找阴冷月、夺回五凤朝阳刀的大事,统统抛向九霄云外了。 东方绮珠眼珠一转,贴在武凤楼的身侧悄然道:“多玉娇姐姐的信,你我都已看见了。你就是决心要去闯虎穴跳龙潭,我也不会阻止你。柳老前辈既已抢先一步出关了,凭三婶娘这马匹的脚力,就让你绕道先去一趟济宁,保险不出山海关,还是能够追上她们娘儿俩。要真能相机夺回五凤朝阳刀,对出关营救多公主,也未尝不无帮助。你说这话是不是?” 幸好武凤楼心中再为焦急,尚未达到完全失去理智的地步。只要好好利用北派丐帮中的力量,查探北荒一毒叶梦枕的老底和阴冷月现在的出没动向,还是轻而易举的。 想到这里,不禁向东方绮珠投去一瞥感激的目光,感谢她及时提醒了自己。 当下,一点也不打算耽搁,好在有迷儿陪东方绮珠一路进京,免去了自己的牵挂。三人回店鞲好马匹后,东方绮珠一再叮咛武凤楼要小心应付一切,就和迷儿动身北上。她要抢得一些时间,找到江剑臣、侯国英二人,禀知多玉娇之事,让他们二人出面制止武凤楼的莽撞行动。 心情急躁的武凤楼,天色未明,就挥鞭赶到济宁最有名的太白楼下。 济宁的太白楼即太白酒楼,相传为唐代大诗人李白客居任城(即济宁)时的饮酒处,后代人建档以纪之。此楼原在任城故城内,元代重修,大明洪武年间才迁到此处。 楼为两层飞檐,歇山式顶,四周阳台宽广,二楼内壁嵌有李白、杜甫、贺知章等人的画像,系当今万岁崇祯之皇祖万历年间所刻。外壁有金、元、明各代碣石四十余块,内有“太白一去不复留,任城尚有崔巍楼”之句。 楼东约一里之遥有涮笔泉,传为李白的涤笔处,并筑有墨华亭一座。 由于先天无极派曾帮助北派丐帮,铲除了雷满天、卜问天两个叛帮凶徒,保全了丐帮的声威,所以,武凤楼刚刚进入济宁后,就被丐帮门下徒众发现,导引他前去寻找秃鹰高振羽。 高振羽自其师吕帮主惨遭不幸后,伤心丧志,经常带一葫芦烧酒,到城中崇觉寺,登上九级铁塔,喝个烂醉,然后沉睡。 武凤楼找到他时,恰巧他宿酒刚醒。他虽意气消沉,日在醉乡,但对武凤楼师徒还是感激备至的。听武凤楼说明来意后,就安排他在崇觉寺内住下,他自己就匆匆出去了。 整整一天的时间,高振羽都没有回来。武凤楼心中再是焦急,也只好耐心等候。幸喜寺内方丈佛印大师棋艺颇高,才使武凤楼不致坐立不安。 用过晚饭后,武凤楼推开自己住处的房门,想休息一下躯体,才发现高振羽已疲倦不堪地倒卧在房内的蒲团上。 武凤楼一声“辛苦”尚未说完,秃鹰高振羽早翻身跳起来,压低声音说:“说来惭愧!丐帮徒众遍天下,我高振羽也称得上齐鲁一带的土地爷,一天我就派出二十多名帮中的四代弟子,把整个济宁一连洗了三四遍,最后只打听出叶梦枕有一个叔伯兄弟叫叶梦轩,就是打听不出住哪里。至于叶梦枕的消息,除查出他在四十多年前就离开此地外,其他就一无所知了。” 别看高振羽查出的消息不太多,但武凤楼却知道人家算是不遗余力了。他除去一再给高振羽道劳道谢外,还能说些什么!将高振羽送出寺门后,武凤楼独步月下,缓缓走回住房时,陡然一眼瞥见东厢房中的烛火熄灭了。武凤楼心中一凛,确认是有人进过他所住的东厢房。原因是眼下天气尚冷,窗户糊得密不透风,自己所点燃的烛火,绝不会无故熄灭。忙将右足一点,身化龙行一式,左掌紧护胸前要害,右掌在前迎敌,向房内扑去。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七回 从表面上看,武凤楼贸然向黑灯瞎火的屋内闯,是够冒失、危险和胆大的。但对一个急于找到敌人踪迹而又轻功已臻绝顶的人来说,还是值得一拼的。因为只要他能在瞬息之间闯进去,就和隐身屋内的敌人居于同等地位,更何况武凤楼的目力也超人一等。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武凤楼即将闯进屋内的一刹间,突然,四声锐啸划空飞来,分射武凤楼的左右两章门和双臂天府穴。 好个武凤楼!竟能在双脚尚未沾地时,施展出分云捉光手,不光将对方打出的四枚青铜钱抓在了手内,并陡化前扑之势为云里倒翻身,再度扑进屋内。 陡地,火光一闪,刚被熄灭的那支烛火,重新又被燃亮了。 武凤楼已经猜出,暗中隐入自己房中的,必是乌指玉女阴冷月无疑。 格格格一串脆笑,灯火掩映之中,一个身穿翠蓝衫裤、身披大紫斗篷的俏丽少女,满面含笑地迎面站立着,正是乌指玉女阴冷月。 不知为何,在这敌意未明、烛影摇红之中,武凤楼竟突然想起八变神偷任平吾劝说自己的那番话来。 武凤楼的脸蓦地发热了。 玲珑剔透的乌指玉女,似乎真能看穿武凤楼的肺腑,蓦然一笑,就款款地坐在桌边的椅子上面了。 身处逆境而又心乱如麻的武凤楼,委实忍受不住乌指玉女的这般戏弄。示威性地猛将双手一张,掌心所接的四枚青铜钱,业已碎成了十六片。 阴冷月撇嘴一笑,伸手将武凤楼抛在桌面的十六片破碎青铜钱合入掌内。也没见她怎么用力,再次分开玉掌时,竟变成三十二片,挑衅性地笑着说:“武林中未必只有贵派一种龙爪透骨力,我不照样能学步你的后尘吗?” 聪明的武凤楼哪能听不出阴冷月的言下之意?只要武凤楼能把桌上三十二片碎铜钱,用功力能再碎成六十四片的话,人家乌指玉女准会奉陪到底,也准会将青铜钱碎成一把铜渣。 生具一身傲骨的武凤楼,岂肯在乌指玉女面前来示弱,真想用六阳毒煞战老伯所传的烈焰熔金掌力,将所有的碎铜片碎成一把铜渣,看你阴冷月还有啥伎俩!乌指玉女笑得更为好看了。 气得武凤楼一拍桌子,戟指阴冷月怒斥道:“你别妄自托大,总认为武某不敢杀你,说出‘到此为止’这句话的是你,而不是我!” 阴冷月还是笑得花枝乱颤脆声说:“到此为止这句话诚然是我亲口说的,但你总不能把那句话看成是降书降表吧?也不是我阴冷月说大话,真要较起真来,你还真的不能奈何我,何苦非得各走极端不可呢!” 激怒得武凤楼两眼直冒火星子,探手刚想握住自己的短刀把,乌指玉女仍然纹风不动地笑着说:“我既敢伸手来动你,当然对你的底细很清楚。我可能逃不出你的那招九九归一快刀下,但你也准得同时死在我的手中,因为在眨眼之间,我左手能撒出九粒珍珠泪,右手同时能打出五只锁心钉。就连我两只靴子上所嵌的,都是专能要人性命的金蝇珠。” 武凤楼真让乌指玉女这番话给弄得哭笑不得,心想:这丫头倒真对我一点不藏奸,连缝在小蛮靴上的金蝇珠,分藏两袖之中的珍珠泪及锁心钉,都一一向我泄底了。她到底居心何在?不过谁要惹上她这位浑身都能要人命的女阎王,也真倒八辈子血霉了。 看准武凤楼已让自己嘟哝得毫无斗志时,阴冷月才空把笑容一收,转而正颜厉色地说:“武掌门,那口宝刀真对你关系那么大?” 第513章 这句话真触动了武凤楼的痛处。虽知阴冷月是明知故问,他还是长叹一声说:“坏就坏在多年以来,我和五凤朝阳刀简直成为一体。在武林之内,江湖之中,早存有‘我即五凤朝阳刀,五凤朝阳刀即我’的看法。偏偏我又一时糊涂,认为此刀是借自西湖灵隐寺,理应归还佛门,才弄得惹火烧身。” 乌指玉女陡把秀目微合,两只玉手捧在胸前,像极了观音菩萨驾前的龙女,然后叹口气说:“君真坦诚之士,阴冷月从此不复再戏弄。君能听我一言吗?” 武凤楼也许是福至心头,甚或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当即说出一个“能”字。 乌指玉女阴冷月,这才和武凤楼隔桌相对坐下,坦诚地说:“实话告诉你,多尔衮为了杀你和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赏银业已增至二十万两。特别对你的这口五凤朝阳刀,更是志在必得。三个月前,他从一个名叫马乾科的江湖人物手中,得到一棵三阳含阴草和两根五毒阎王藤。据马乾科自己说,这种三阳含阴草极为难得,阳毒之气极盛,每月朔望开花半个时辰。五毒阎王藤不仅毒性甚烈,嗅之真气即泄。只要我能把五凤朝阳刀拿到手,马乾科立即将这两种毒物遍撒刀和刀鞘上,然后诱君去取。既能灭君之威,亦能要君之命,事成之后……” 一席话尚未说完,武凤楼早气得胆肝皆裂,情不自禁地追问一句:“事成之后如何,大不了许你进宫当娘娘!” 别看武凤楼连恨加急说话很难听,阴冷月却毫不动怒地徐徐说:“当娘娘虽然不见得,嫁给多尔衮当福晋总不难,本谷岂不一步登天了!” 直到现在,武凤楼总算全部获悉多尔衮的险恶用心,也知五凤朝阳刀一旦落入多尔衮之手,自己简直连夺的希望部没有,先天无极派和自己的威名也将一败涂地,好厉害的一着毒棋。真得感谢阴冷月向自己泄了真底,使自己不会白白送命。但五凤朝阳刀现时还握在阴冷月的手中。 见武凤楼沉思,阴冷月突问:“你想不想知道我什么时间把刀交给马乾科?” 武凤楼心头一震,霍地站起身来。 阴冷月反倒用手一指桌上的蜡烛说:“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到我该走的时候了。”说罢,果真站起欲走。 武凤楼实在不能保持沉默了,恨声说:“我要马上施展九九归一极快刀法呢?” 阴冷月不光轻盈地向屋外走,并还娇笑着说:“我敢起誓,武掌门绝对不会这么傻!” 乌指玉女真的弹地上房逝去了。 这一阵没有任何风暴的风暴过去后,武凤楼才觉察出自己流出了一身冷汗。 他刚刚脱掉靴子,想要登床和身而卧,房门上响起弹指声。紧接着,房门一闪,年近半百的佛印方丈侧身而入了。 从白天的对奕交谈中,武凤楼知道,面前的佛门高僧,不仅棋艺深奥,在另外琴、书、画三方面皆有很深的造诣。无疑出家前是身出世家望族,随即登靴拱手让座。 佛印大师悄然说:“老衲愧邀武施主青眼,半日相得甚欢,惜我虽蒙佛祖慈悲,得掌崇觉寺锡杖,却犯了空门大戒。特来武施主面前忏悔,阿弥陀佛!” 武凤楼灵机一动,开口试问道:“方丈的俗家莫非姓叶?” 佛印大师点头称赞说:“武施主可算得洞悉微末,明察秋毫。从老衲的一句话中,就能悟来玄机来。实不相瞒,老衲就是武施主派秃鹰高振羽、遍寻济宁州而不见的叶梦轩,北荒一毒叶梦枕就是老衲的族兄。白天实不该隐瞒身世,累得丐帮弟子各处奔波,老衲就此谢罪了。” 武凤楼心头一喜,伸手握住佛印大师的手腕笑着说:“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武凤楼今日幸会了!” 也许是该着武凤楼免遭凶险,正在他喜不自胜地想向佛印握手欢叙时,陡然发现佛印嘴角两边的肌肉隐约地抽缩了一下。 变化虽然极为细微,还是让武凤楼给捕捉到了。故意装作毫不提防的样子,将前胸空门完全洞开,直等佛印发动急袭。 老奸巨滑的佛印上当了。因为他知道对方的厉害,所以整整一个白天,他都没敢动一下。又知武凤楼马上非走不可,不得不冒险行事。开始还没想到武凤楼会这般大意,心头狂喜之下,双手箕张,左手金丝缠腕,一下扣实了武凤楼的右手臂,再将武凤楼猛往怀中一带,右手并指如戟地狠点武凤楼的玄机穴,决心将武凤楼立毙指下。 哪知道武凤楼的手臂像泥鳅似的,一下子就脱出了他这位渔人的指逢,人也像灵蛇轻巧地滑出了石隙。并乘机点中了佛印的左乳根、左天枢、右曲池、右章门和双腿环跳穴。 顿使这个貌似空门高僧的秃头凶徒,立即翻身跌在地上了。 这几年的武凤楼,早从师弟李鸣、徒儿曹玉等人那里,明白了“下手不狠,等于不下”的道理。虽然点中了佛印的六处穴道,为提防他是北荒一毒的族弟,还会用什么花招来垂死挣扎,又拉脱了他的双肩关节,使他变成为一摊稀泥。 佛印咬牙切齿说:“栽在你手下算你狠,但你的死期也不会太远了!” 一听佛印的话中有因,武凤楼破天荒地逼供道:“我虽不太清楚你的底细,但仅凭你是北荒一毒叶梦枕的族弟这一点上,也知你的内外功夫绝对错不了,见识启然也会高人一等,对江湖上的各种阴毒手法,更不会不懂得。你说对吧?” 不容武凤楼继续说下去,佛印就变颜变色地反问:“你想把我怎么样?” 武凤楼冷然一笑说:“不想把你怎么样,只想在你身上试一试,我新学会的七煞断脉缩筋的手法灵不灵。” 一听“七煞断脉缩筋”六个字,佛印的脸色就变黄了。 凡在江湖上混过的人,哪能没听说过六指追魂久子伦秘门独创的这套凶残阴毒的玩意。吓得佛印开口哀求道:“武掌门,请你体念上天好生之德,给我来个痛快的。我心甘情愿挨你一刀,也不愿遭受这种活罪。你就行行好,积积德吧!” 武凤楼哈哈大笑道:“佛印和尚,你这是吓糊涂了。你既要在下体上天好生之德,又要求我行行好、积积德,我还能一刀砍去你的脑袋,或者给你来个大开膛吗?何况从来都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说对是不对?” 佛印说:“不对,我情愿好死也不愿赖活着,还是求你杀了我吧!” 看出佛印确实被自己这套把戏吓破苦胆了,武凤楼才换用正常的语气询问道:“你说!最近什么人来过这里?你接受过叶梦枕的什么吩咐?你的帮手是谁?乌指玉女和幽魂谷的人在哪里?只要你从实地供出,我自会给你留条命。” 别看佛印是一个削发出家的老和尚,他还真懂得“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的大道理,当下就一口供出:“距今三日前,我族兄叶梦枕派来一个名叫马乾科、外号人称神鬼难测的中年人,持他当年的一件信物来传话,说你近日内准会找到这里。让我将马乾科改装成火工道人,留在本寺,等你进入此庙后,由马乾科伺机下手毒死你。” 听到这里,武凤楼不由得一惊,暗想:这真是“金风不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好个心黑手狠的北荒一毒。 佛印喘了一口气,又接着说:“也是武施主你福泽深厚,不该遭劫。竟有人在今天凌晨将马乾科唤走了,岂非冥冥之中,早有天意吗?至于施主所问的乌指玉女和幽魂谷的人在哪里,我压根就没有见到过。贫僧所说,句句实言,只请施主高抬贵手。” 从佛印的这番供词中,武凤楼不难悟出,唤走马乾科的人,准是乌指玉女阴冷月。是她亲自赶来此处,暗暗搭救了自己的一条性命,这不能不让武凤楼对她心生感激之情。 情知佛印供出的都是实情,知他对自己也构不成威胁,又怜他年岁已高,武凤楼只点废了他的一身武功,就给他解开了被点的穴道。 虽说功夫是练武人极端珍视的,如今佛印能保存一条老命,就认为是佛祖显灵了。 挥退佛印,武凤楼心想:自己这一趟济宁之行,总算没有白来,既查出叶梦枕的老家已无亲无故,又得悉马乾科人已入关。最为重大的收获是,总算真正摸透阴冷月尚无杀己之心,最起码目前没有。唯一得到的坏消息,就是五凤朝阳刀一旦落入多尔衮之手,自己就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想到这里,武凤楼坐不住了,一把抓起床上的马被套,耩好了马匹牵出寺,迎着已不刺骨的寒风,走向济宁北门。 幸喜未到闭城的时间,出城约一里,武凤楼都没有跨上马鞍的意思,只一味地沉沉思索着,从老娘临死前主婚魏银屏、袁家堡因爱结冤仇、下辽东巧逢多玉娇,如今,魏银屏虽死,和自己良缘早结,东方绮珠新婚,跟自己恩爱缱绻。只苦了满清公主多玉娇,可怜她先是叛逆故国,结怨兄长,背井离乡,潜入关内,冷风凄雨,青灯古佛,跟随师父柳凤碧,闭门蛰居法王寺,眼看我先娶魏银屏,再婚东方绮珠,她还能甘冒被杀被囚的危险,毅然出关,返回故国,其目的还不是为了缓解其兄多尔衮对我的仇恨!谁料到她这一片苦心,反落得陷入绝境,不答应招赘驸马,就将被长囚冷宫,去过度日如年的孤苦岁月。我武凤楼真负她太多了!自从乌指玉女提前几个时辰将马乾科支走,武凤楼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一路上的行踪,无时无刻不在这个诡异女子的监视之下。 第514章 也明知她真要生心相害,自己还真是防不胜防。索性不如一切都听其自然,最好能让自己和马乾科对个盘子。 主意既定,武凤楼当即决心出济宁,奔梁山,渡黄河,经谷阳、德州进京,拼着和幽魂谷的人哪里碰上哪里算。 古人常说:冤家路窄。就在武凤楼纵马飞驰到梁山脚下,打算次日渡过黄河,夜宿荒村野店时,一条鬼魅似的人影,出现在灯影摇红之中,阴冷月再次找来了。 经过几次相见,武凤楼虽然存戒心,但毕竟熟悉和随便多了。在春寒仍未全退的季节里,阴冷月早冬装尽除,换上一身可体、漂亮而又颜色鲜艳的翠蓝衫裙,就连肩上的紫色斗篷也换成夹的了。越发显得身材婀娜,脸庞俏丽,容光照人。 更让人不可思意的是,这位幽魂谷的女谷主落座就是一句:“喂!我虽还没到‘为郎憔悴却羞郎’的地步,至少也脱不掉‘女为悦己者容’之嫌,真要让痴心想娶我的九千岁获悉了,不把幽魂谷夷为平地,也非得气成疯魔不可。你说是不?” 话虽有些过份,但实情确系如此。为了那口关系重大的五凤朝阳刀,武凤楼只有暗暗叫苦,表面上还真犯不上跟她翻脸,至少目前犯不上。阴冷月举举手中所提的一布包东西说:“常听关内的酒鬼说,‘人生得意须尽饮,莫使金樽空对月’。又说,醉乡路常至,他处不堪行。”扑闪了几下明亮的大眼睛,又接着说:“听说连号称一代人杰的贵派创始人常老前辈,不是也常吟‘人生每多不平事,但愿长醉不复醒’吗?” 听到此处,武凤楼真不能不佩服眼前这个蓝衣女子的博闻强记,文武双绝、诚属不可多得。但自己久苦作茧自缚,无力解脱,哪敢再陷情网!只得佯为称赞道:“谷主对这些嗜酒自嘲的佳句,竟记得如此滚瓜烂熟,实出武某的意料之外。” 乌指玉女一面从布包中取出一包肴肉,两只烧鸡,十几片蒸熟切好的火腿,还有一大葫芦烧酒,笑吟吟地说道:“我今晚的心情很不好,真怕应了那句‘借酒浇愁愁更愁’的俗语。特来求君与我共谋一醉,不知君能见允否?” 这种事别说碰上个好酒贪色的浪荡子弟,就让他是个读书习礼的衣冠君子,也不好拒阴冷月于千里之外。 偏偏碰上这位见女人如见洪水猛兽的武凤楼,越是看透阴冷月对自己萌生爱意,他越是不敢招惹。所以尚肯和她保持接触者,一是想从她身后牵出那个神鬼难测马乾科,二恐她恼羞成怒之下,提前将五凤朝阳宝刀交给马乾科。 但这种暂时的相安,是极有限度的。如今见乌指玉女携酒寻来,再从“酒是色之媒”上一考虑,当即忽然变色起立了。 聪明伶俐的阴冷月不需武凤楼开口,早从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上,窥知其意了。娇躯抖颤,花容变色地恨声说:“你武凤楼虽不曾十年一觉杨州梦,准能赢得千古薄幸名!”话说完时,人早飘出了房外。 也不知乌指玉女阴冷月的恨然负气而逝,触动了武凤楼的哪根神经,他竟然左手一扬,扇灭了桌上的烛火,也侧身随出。并回身带上房门,然后才凌空拨起,飘落店外。 所幸一轮皎月,高悬睛空,不需运足目力,早发现乌指玉女宛如一支脱弦的利箭,径直地向梁山方向疾射而去。 武凤楼当年在和奸阉魏忠贤的长期较量中,也曾沿途经过这里,自然知它从前叫良山,直到汉文帝之子梁孝王死后葬于此山之麓,才更名为梁山。地处黄河与京杭大运河之间,北濒东平湖,烟波浩渺,南为平原,除去主峰名曰虎头,还有雪山峰、青龙山、郝山头以及七条支脉。山势险要,峡谷幽深,唐宋时期,黄河溃决,周广八百里,汇为泽国,才为宋江等一百单八位英雄好汉所盘据。 武凤楼一路追踪阴冷月上了梁山,行近黑风口——俗传这里是通向山上宋江大寨的咽喉要道,由天杀星黑旋风李逵在此把守。 武凤楼自负师传的一气凌波浑元步法,神幻轻妙,足以跟踪蹑迹阴冷月,只须保持一段距离就行了。 忽然瞥见,两条疾如飞隼的身影,宛如两只大鸟,从雪山峰半腰处飘落下来,直射阴冷月的身前。 武凤楼早一眼认出,这两个突然现身的江湖人,正是失去多日踪迹的漠北双凶金蛇手白午阳和妻子九阴手赫珍珠。听徒儿曹玉言起,这两位曾栽在天山郑师祖手下的绿林巨魁,因感激公主多玉娇而大有向本派暗通消息的迹象。 基于此故,武凤楼更想一探究竟了。 只听乌指玉女冷然发话道:“贤伉俪倒真有雅兴,莫非想沿着盘陀马道下山,到古时杏花村王林的酒店去买醉吗?” 九阴手赔着笑脸说:“谷主,你就别寻我们两口子的开心了。别说我们没有那种雅兴,就是有,今天晚上也不敢!” 武凤楼心中一机灵,猜出辽东方面必有重要人物到此,吸引得他越发决心追踪了。 陡听乌指玉女阴冷月话冷如冰地说:“就让他姓马的老爹亲自头上顶着圣旨来,也吓不倒我乌指玉女阴冷月。” 隐身暗处的武凤楼以手加额,暗自庆幸自己这一趟跟踪对了。神鬼难测马乾科真的也在这里,今晚说什么也得寻机会除了他,从他身上翻取三阳含阴草和五毒阎王藤,让多尔衮刀上撒毒的阴谋永不得逞。 又听九阴手说:“阴谷主,并不是我们两口子高抬你,要不是九千岁有眼识真人,委派你来作首脑,真要换上他们姓马的,我们可不一定真心伺候他,省得他认为自己怪不错。” 一听妻子越说越离谱,侍立旁侧的白午阳开口阻止道:“话可不能这么说,秫秸到底比草高,人家可是取代铁大人新升上去的总管呀,你想不服都不行!” 听白午阳这么一说,武凤楼反倒糊涂了。对多尔衮他是最为熟悉不过了,他的王府总管铁阁达,原来号称关东第一勇士,虽曾被三婶娘的阎王扇残去了一只手腕,但多尔衮对他始终信任不衰。如今竟能让这个姓马的取而代之当总管,足见这姓马的绝非泛泛人物。为什么马乾科三字从未听江湖人物提起过?默察漠北双凶和乌指玉女三个人所走的方向,不是向上攀登虎头峰,反而向山的东侧莲台寺奔去。 武凤楼根据季节气候,猜知那里必正梨花盛开,幻成一片雪海,更适宜自己匿迹潜踪。看出前面三人,不仅不急于攀登,并且不时地停下来说话。 武凤楼心想:凭自己新跟三师叔练成的踏虚若实和巧钻十三天的轻功,只消从旁侧一绕,准能抄到他们三个人的前面,先去选好地势,提前隐蔽妥身形,那就更主动多了。 主意一定,就偏离正道,展开踏虚如实轻功,点苍台,踩危岩,捷如飞鸟,直插掩映在雪花银海之中的莲台寺。 也不知是莲台寺内的殿堂狭窄,还是有意出来迎接阴冷月,幽魂谷的那帮人,竟一个也不少地齐集在莲台寺外。 经过武凤楼注目观察,不难一眼分开,除去阴冷月所带的原班人马外,果然多出一个貌相阴狠的半百老人和一个瘦小干枯的中年怪客。 从年纪和长相上来看,神鬼难测马乾科自然该是那个瘦小干枯的中年怪客,可俨然居中傲立的却又是那个半百老人。武凤楼只得潜心观察了。 不一会,漠北双凶和阴冷月也相偕而至。 没容阴狠半百老人开口,乌指玉女就语利如刀地质问:“是你派人找我?” 阴狠半百老人笑里藏刀地反说道:“难道这样不对吗?” 乌指玉女直呼其名发火道:“马长鸣,在我阴冷月跟前,你别想新官上任三把火。姑奶奶不吃你的这一套,趁早回关外当你的总管去,此处可不需要你。” 马长鸣也真够阴狠狡诈的,挨了这么多的窝心骂,他竟能一点颜色都不变,反而把手伸向乌指玉女的身前说:“拿来!” 武凤楼明知马长鸣伸手是要五凤朝阳刀,心中顿时萌生了“只要五凤朝阳刀出现当场,自己拼死也要夺到它”的决心。 阴冷月同样也把手一伸,樱唇一启,吐出的也是“拿来”两字。马长鸣皮笑肉不笑地取出一个很大的牛皮信封,递给了阴冷月。 刚才还在冷若冰霜的阴冷月,伸手接过大信封,马上变为艳若桃李了。 马长鸣自知失策,后悔不该没经宣读就把九千岁的谕令交出去,真要叫泼辣任性的阴冷月撕碎了,自己真还有理变成没理。 乌指玉女信手先将牛皮信封装起来,然后和颜悦色地向马长鸣笑着说:“凭你年高有德的马总管,能跟我一个黄毛丫头来怄气,说到底咱们还不都得听他九千岁一人的。 只怪你老官架子摆得足,不能怪我跟你开玩笑。请马总管也不要跟我计较,有什么话咱们明天说,现在我该休息了。” 语音未了,果真带领自己手下的那些人,一同走进莲台寺,只留下马长鸣、马乾科二人。 马长鸣目视乌指玉女等人的背影自语道:“难道这丫头真敢对九千岁萌生异心?不怕犯满门抄斩之罪?” 半天不曾开口的马乾科开口道:“叔父,你也别过份小瞧这丫头,我总觉得她有时可靠,有时不可靠。” 马长鸣狠狠瞪了侄儿一眼埋怨道:“瞧你这句话咋说的!” 马乾科连忙向叔父更正说:“我是说,她现在的表现确实和以前不一样,特别是见了武凤楼以后。不信,叔父可以去打听。” 马长鸣摇摇头道:“谁不知道,武凤楼连咱们的多玉娇公主都不要,她阴冷月几乎比狐狸都精三分,会干这种糊涂事! 第515章 再说,九千岁又当面向她的父亲交代过,只等夺到五凤朝阳刀回关外,就纳娶这丫头为王妃。凭咱们九千岁人在英年,权势又大,她还有什么不称心如意的!” 于此同时,阴冷月的一只柔手又和上次一样搭上了武凤楼的肩头。所不同的是,武凤楼这一次没有施展那招霹雷肘。 只听阴冷月附耳悄声说:“我要你替我杀了这该死的马长鸣,对你也极有好处。” 武凤楼原本就有剪除一个是一个的打算,知乌指玉女绝对不会叫自己去冒无谓的危险,毅然地将头点了一下。 阴冷月又加了一句说:“这厮的胞兄马长思,乃辽东有名的洞彻玄机算破天。就连那棵三阴含草和五毒阎王藤,也是这个老东西从云贵苗疆先得到手,然后才交给他的儿子马乾科的。你只等萧冷云招手唤走马乾科,就要立即扑出下死手,最好不择手段。可惜我没法让你使用那口五凤朝阳刀。” 交代完后,她就悄悄回庙了。 果然,工夫不大,穿心剑萧冷云真的招手唤走了马乾科。 武凤楼虽不愿采用不择手段的方式,但穿出时的身法,也没带出一点声息。饶是那样,还是让嗅觉灵敏的马长鸣发觉了,一个怪蟒翻身转过身来时,右手多了一条锁魂练,左手紧握一口狭锋刀。 屡经恶战的武凤楼,从对方的身法灵便和两样奇形怪刃上,知对方身手绝对不弱。 交手之前的一瞬间,马长鸣早看清了武凤楼的长相。 大概也猜出武凤楼的身分,脸色剧变地说了声:“贼丫头果然有外心。”右手中的锁魂练首先缠向武凤楼的右臂,左手紧握的狭锋刀一招毒龙出水,疾扎武凤楼脐下的关元穴。 一软一硬,一长一短,迭次急袭,配合得妙到毫巅。 只这一招,就激出武凤楼的争雄斗志。因为他又一次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右手还了招七星指中的星芒点点,横戳对方的狭锋刀身,左掌拢成分云捉光手,硬抓对方的锁魂练,一上来就是真杀实砍的硬碰硬。 看来还是李鸣说得对,战场上从来都是“两军相逢勇者胜。”按说马长鸣的武功确实不弱,吃亏在久震武凤楼的以往威名,过份地小心,让武凤楼一照面就被迫后退,失去了先机。 志在必得的武凤楼,左手一连点出斗转星移、飞星暗渡、星月争辉三指七星指;右手朝衣底一探,陡地甩出一片刀芒,赫然是那招极快的刀法六出祁山。 在一片血雨飞溅惨叫中,新升任王府总管的马长鸣,竟让武凤楼的一尺二寸长短刀,切开三处伤口,两在肩部,一在软肋。 好个悍不怕死的亡命徒,竟在一刀三伤重创下,趁武凤楼最后一刀嵌进软肋的一刹间,陡将伤处的骨肉一收缩,右手锁魂练狠砸武凤楼的左边太阳穴,左手掷出狭锋刀,直穿武凤楼的天突穴。 若不是武凤楼身负移形换位轻功,临敌经验丰富,即定不死在马长鸣的锁魂练下,也必被狭锋刀扎入天突穴。 原来,马长鸣这同归于尽的打法虽毒,挡不住武凤楼反应极快,竟能在短刀切入马长鸣软肋微感受卡的一瞬间,就悟出敌人的杀机了。当机立断地把刀一松,接着人化狂风,一下子滑向马长鸣的右肩后,右肘正好捣在他的后心上。 武凤楼确实恨极了马长鸣的心黑手毒,他含怒而出的这一肘,虽称不上力可摧山,却能使马长鸣应肘前栽,狂喷血雨,气绝身亡。 出身封疆大吏之门的武凤楼,毕竟不能像究凶极恶之徒那样视人命如草芥,看鲜血如无物。虽恨马长鸣凶狠,也为他的死状一怔,忘了及时拔出短刀来。 突然两声厉喝,响自莲台寺前。紧接着一锤一匕一口剑,分别以崩、扎、刺三种手法,袭向微微怔神的武凤楼。 只有在这面临死亡的一刹那,骤遭暴袭的凶险中,才能显示出五岳三鸟平日对武凤楼的训练有素,才能在三样兵刃眼看及身的一瞬前,陡然用上平搭铁板桥,既闪开三种兵刃的袭击,还能乘机抽出嵌进马长鸣软肋的短刀。 一刀在手,武凤楼可就不怕金匕飞锤和穿心剑萧冷云二人了。 始终随侍乌指玉女身旁的阴冷霜,贴向自己的姐姐悄声说:“怪不得咱们公主不惜叛国离乡,结怨兄长,也肯跟武凤楼去私奔,这小子确实值得女人爱。姐姐你可千万不要看上他,咱们毕竟都是九千岁的臣民。” 乌指玉女好像让丑妹妹一语触动了灵机、厉声向在场的人下令道:“由于大家不慎,致使新任总管大人被杀。快快一齐围上去,谁要放走了武凤楼,这罪我就叫谁顶!” 赫珍珠一面拧身往上扑,一面向丈夫白午阳悄声说:“这样大喊大叫地来拿人,不是成心提醒武凤楼快跑吗?我看我一趟关内白进了。” 诚如九阴手之所言,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武凤楼,哪肯在众寡太悬殊之下冒傻气?刀化划空锐啸,人成匝地狂风,连连施展海鸥掠碧波身法,只几个起落就射出那片梨林雪海之外。想不到自己乘骑的那匹雪压红梅玉狮子,早让任平吾给鞲好牵来了。 武凤楼一面去接马丝缰,一面急问秦杰在哪里。 任平吾皱着眉头叹气说:“这小子倒是满招人疼爱,就是功力太差了。我把他硬塞给一喝就醉的郝老大,然后就踩着你的脚后跟追来了。快上京城找你三师叔,这伙幽魂谷的人交给我,我保险他们一天走不出一百里,你就放心地先走吧!” 有了这匹玉狮子宝马,武凤楼自不担心幽魂谷的人追上他。渡过黄河到阳谷,连最令武林人士敬仰的武松打虎处,武凤楼都没有心思去游览,就沿着进京的官道北上了。 由于武凤楼急于去见三师叔,一路之上马不停蹄地飞驰着,只在八卦掌名家北方大侠俞允中的清水塘耽搁一天,一为凭吊亡妻魏银屏在此避难住过的小花房,二为给玉狮子多喂一些水草。他自己只须静坐运动一周,就能消除疲劳了。 第三天黄昏时分进北京,情知东方绮珠必在宁寿宫刘太后的膝前承欢,武凤楼虽急如火焚,恨不得马上叩拜三师叔,但君臣之礼,焉敢荒度!只好将玉狮子交给一名认识的锦衣卫武官,让他送交给师弟李鸣,也等于向师弟打了招呼,然后来到午朝门外候旨。 黄门官报进去不久,已经兼任九门提督的秉笔太监王承恩,亲自出来迎接。 乍睹巍巍帝阁,始终潜在武凤楼灵魂深处的忠君报国之心,禁不住又油然而生了。 王承恩紧紧握住武凤楼的双腕摇撼说:“君与当今,名虽君臣,谊如手足。风阳皇陵,折箭为盟,约为兄弟之事,犹如昨日。万岁爷尚不时地提起你武凤楼,君何一去不断返京耶?” 武凤楼面对两鬓渐斑的王公公,遥望着高大巍峨的皇极殿,陡觉鼻头一酸,几乎落下了泪水。 秉笔太监王承恩重新携起武凤楼的一只手腕双双跨上汉白玉构成的金水桥,走过皇极门,再从皇极殿的左侧进入了乾清官。 早就等得焦躁不堪的崇祯帝,亲自从帝座上走了下来,挥手传谕,免去武凤楼的朝参大礼。 武凤楼仰望天颜,泣然奏道:“草民离朝日久,君臣之礼,岂敢荒废!”坚持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崇祯帝龙足连顿叹气道:“卿系朕躬盟兄,又已招赘东宫,是明正言顺的驸马爷,偏偏自称为草民。知之者,谓卿遵守师训;不知者,岂不怪朕亏待功臣!朕虽管不了你,却会传谕贾学士,找你和江剑臣算总帐。” 太监曹化淳已来请崇祯帝移驾养心殿。 随侍帝侧多年的武凤楼,自然熟知养心殿后面,就是刘太后养老的宁寿宫,足见圣上关心他和东方绮珠的婚事,竟然胜过往昔。仅此一点,武凤楼誓不为官的决心都几乎动摇了。 陪侍万岁用罢晚膳后,崇祯帝携起武凤楼的一只手,让曹化淳头前引路,缓步踱向宁寿宫。看起来,他今天的心情很好,就连宁寿宫中纷纷前来参驾的太监和宫女,都被他亲口传谕免去了,这可是从来都没有的怪事情。 东方绮珠闻讯接了出来。 在参拜过圣驾之后,崇祯帝龙颜带笑地打趣道:“祝贺御妹,终于如愿以偿了。当初为了你,反倒惹得武皇兄对朕多心。朕真成了老鼠笼子——两头都受气。” 东方绮珠再拜谢恩。 武凤楼也连说:“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崇祯帝先是面色一喜,然后指着武凤楼向东方绮珠大笑道:“还是御妹有面子,武皇兄终于改掉草民口称微臣了,这可是你亲耳听见的,到时候,御妹可要为朕作证呀!” 东方绮珠自是盼望兄皇和武凤楼恢复君臣过去的旧交,连连点头,叩请万岁前行。 东宫刘太后原本极为嫉恨武凤楼,特别恨武凤楼始终和她的内侄刘国瑞过不去。如今一见当今万岁亲自陪武凤楼前来,再加上魏银屏已死,自己的干女儿已成为名正言顺的武夫人,也就笑逐颜开地接受武凤楼的朝参拜见。 坐了一会,崇祯帝就带着大太监曹化淳回转乾清宫去了。 刘太后兴趣很高,足足让武凤楼、东方绮珠夫妻二人陪伴了一晚上,共话家常。就连睡下时,还吩咐武凤楼明早陪她进膳。 伺候刘太后睡好,东方绮珠才牵着武凤楼的衣袖回到养心殿,充满感激之情正色说:“我带着迷儿回到京城后,就蒙万岁爷立即召见了。听说你最近能回京,进晚膳时,竟然破例多吃了半碗饭。就连三师叔让我代替胡眉恳求开脱罪名的那件事,他也默默点头了,又亲口传谕让你住在养心殿。 第516章 这可真够得上天恩浩荡呀!” 武凤楼次日晚上,就要前去拜见三师叔,却让东方绮珠阻劝了。五天后的清早,武凤楼独自来到武英殿。 由文渊阁编修学士升任武英殿大学士的贾佛西,正陪李鸣下棋。 李鸣看掌门大师兄走入,急忙起身,抢着过来和大师兄见礼。 武凤楼责怪道:“明明有贾叔父在此,你倒抢先给我瞎忙乎,岂不有失尊老敬长之礼!”责怪之声未落,早向贾佛西身前拜了下去。 贾佛西扶起武凤楼,落座后忙说:“五天前,圣上驾幸武英殿,亲口告诉我,你已放弃不愿为官的初衷。你们毕竟是叙过口盟的结拜兄弟呀,最好不要再像以往那样顶撞他。” 武凤楼是最为熟悉皇宫大内的,也知明王朝已满日疮痍。特别是自天启初年,不仅农民到处起义,并且连遭灾荒,老百姓十室九空,流离失所。当今虽尚能勤于朝政,怎奈群臣腐朽,以致崇祯帝昼夜忧心。如今为了自己的一句话,竟能促使他当天就向贾佛西说明此事,武凤楼由衷地感动了。 别看贾佛西和三师叔是情深意厚的结义盟兄弟,但他对皇上太感恩图报了,称得上是一代宠臣,武凤楼有些事情还真得回避他。 直到贾学士有事去了朝房,武凤楼才问起三师叔的下落。 缺德十八手李鸣笑着说:“我师父已经来京半月多,这半个月是他老人家最为愉快的半个月,气色也比从前好多了。” 有道是知弟莫若兄。武凤楼和李鸣名虽师兄弟,其实情同手足。对李鸣的机智绝伦,能言善辩,素极赞赏。今天虽见他说话这样罗嗦,知他对江剑臣的孺慕情殷,如子事父,又怎怪他!只好含着笑容提醒道:“瞧你,说了半天,都没说出他老人家在哪里。你就不晓得我着急吗?” 李鸣哈哈大笑说:“看把大哥你急的,你着急的心思我明白,不就是胡眉大姐杀死一个黑心员外田不满吗?” 武凤楼拦住他的话头轻斥道:“说你哼哼你更喘,尽会说这等轻巧话。你难道不清楚田不满的姑妈就是田贵妃?” 缺德十八手李鸣学着武凤楼的口气反驳道:“大哥难道不清楚刘国瑞的姑妈是刘太后?你不照样敢治他小子的啖喘吗?” 武凤楼真拿这位缺德师弟没办法,只好催促他赶快带领自己去见三师叔。 李鸣这才引着师兄一同出了西华门,让手下的锦衣卫士牵过两匹御苑良驹来。 师兄弟二人翻身跳上坐骑,李鸣在前,武凤楼随后,直奔阜成门外的广济寺。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八回 武凤楼、李鸣二人所去的广济寺,系金代所建,原名叫西刘村寺。元代也曾改建,明朝天顺元年重新建筑,正式改名弘慈广济寺。成化、万历两朝,又有扩建,面积庞大,占地几达四十多亩。该寺坐北朝南,中轴线上的主要建筑有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观音殿、藏经阁。东面有三重极为幽静的院落。专供香客们居住。西边院内,有三层汉白玉石筑成的戒坛。 李鸣也真能沉住气,一直等到跨进广济寺的山门,他才说明江剑臣为什么任何地方不住,偏偏选中了这座广济寺。 原来从前号称无事忙的六阳毒煞战天雷和少林普渡禅师,这几年终于游兴大减,又因为李鸣供职在锦衣卫,身为李鸣干老子的战天雷深恐李鸣过去树敌太多,结怨甚广,又贪恋京城附近的风景幽雅,就死活缠着醉和尚住下来。再加上李鸣的岳丈狮王雷应也在,三个老人就每天徜徉山水,日沉醉乡了。 开始住在冉兴的老驸马府,后来终觉不方便,才由冉兴捐出五万两白银的香资,指明要广济寺方丈,将东面三重院落重新打扫整理,专供战天雷、醉和尚和狮王雷应居住。 江剑臣这次带妻子侯国英、侍女胡眉暗入京城后,自认为居住在这里为宜。因为不管钻天鹞子江剑臣在剿灭奸阉、辅佐当今登基的功劳多大,可女魔王侯国英和侍女胡眉,毕竟一个是魏忠贤的干女儿,一个是奸阉麾下的六怪之一。 武凤楼和李鸣在最后一进院落中,只见到了三师叔江剑臣,没有看到侯国英和胡眉。 不等二人询问,江剑臣斥责武凤楼道:“你三婶娘的那匹玉狮子,不光识之者甚多,也委实岔眼得很。跨入京城,已属万人侧目,更不该擅自将它交给锦衣卫的人。幸亏胡眉上街买东西时碰见,才又将它寄喂在城西昭元寺中。” 武凤楼刚想问是谁住在昭元寺,江剑臣早叹了一口气说:“在魏忠贤的众多旧部中,除去秦岭四煞秉性刚正外,应推六怪的为人还不错,恶迹也很少。所以我才在虎牢关附近收下胡眉,并饶了其他五人。只可惜在破七凶的恶战中,浑元牌朱斗、雀舌枪牛觉和透风锥杨常三人死于非命,剩下鸡爪镰郎新、蜈蚣钩苟费二人现在昭元寺出家。你三婶娘关心她的爱马,一大早就出城去了。” 侍女胡眉蓦地闯入,突见武、李二人也在座,神情似乎一喜,虽从衣袋中掏出一张柬帖,却忘了递交给江剑臣,只忙着说:“奴婢该死,不应将那匹玉狮子擅自作主寄在昭元寺,今天早晨我跟主母赶去时……” 最近一直处在风声鹤唳之中的武凤楼,没等胡眉把话说完,禁不住忽然起立惊问道:“那匹玉狮子莫非已经被盗?” 胡眉先忙着摇了一下螓首,才将手中的柬帖递给江剑臣,接着说道:“玉狮子虽未被盗,却和我四哥、五哥一同让人给点倒了。点穴的手法非常怪异,主母试了几次都没解开,才让奴婢带着对手留下的这张柬帖,请主人亲身去看看。” 经此一来,六阳毒煞、少林醉圣普渡禅师和狮王雷应,都从前院赶来了。 大家共同一看那张柬帖,上面只写:“请贤伉俪移步黑龙潭一晤。”上面既没有抬头,下面也未具落款,但明白人不难一看便知是写给江剑臣夫妻二人的——因为这张柬帖是放在宝马玉狮子身上的。 脾气暴烈的六阳毒煞一看就火啦,磔磔一笑冷然说:“喝,这家伙的胆子真不小,一找就是两口子,地点还是黑龙潭。这份热闹,我得去看看。”嘴里说着,抬腿就出了后跨院。 江剑臣好不容易劝阻了醉和尚、雷应,只带领一侄一徒赶了出来。 这玉泉山真是个好地方,它是西山东麓支脉,流泉密布,泉水清澈,晶莹如玉,故名玉泉池,山也因此而得名。水自池底上翻,宛如沸汤滚腾,才有“玉泉垂虹”之称,古为燕山八景之一。 昭元寺建在玉泉山下,坐北朝南,规模不算太大,也具有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藏经楼、鼓楼、罗汉堂等建筑。 鸡爪镰郎亲、蜈蚣钩苟费二人剃度罗汉堂,居住东面僧舍。 等江剑臣爷儿三人来到时,六阳毒煞战天雷已解开了郎、苟二人被点的穴道,正满头大汗地给玉狮子探解穴道。 钻天鹞子是何等人物,早看出这是真让六阳毒煞给赶上啦。对手点二人一马穴道时,用的是五鬼阴风抓,而六阳毒煞战天雷擅长的,正好是烈阳溶金掌力,岂不正好阴阳相济了。 李鸣素知师父天生傲骨,向不借助他人。怕六阳毒煞硬争着去出头,就私下悄声对战义父说:“请你老人家留在寺中照看他们二人和玉狮子马,省得让敌人耻笑我们以多欺负他。” 这句话,要是换成别人对他说,非挨战天雷一顿臭骂不可。谁叫李鸣是他六阳毒煞的干儿呢,硬是点头答应了。 有战天雷坐镇,自不怕敌人再来使坏,四人这才赶往黑龙潭。 所谓黑龙潭,就是画眉山腰的一个大圆潭。传说山上产黑石,质极细腻,金代曾采此石为宫女画眉,称为黛石。 山上石隙中的泉水流入圆潭内,天旱不枯,才又有黑龙潜藏水底的传说。明代成化八年,又倚山筑建黑龙王庙,以备天旱求雨之用。 按女魔王当年的秉性,和心疼玉狮子爱马的心情,她早就想独闯黑龙潭,怒挥紫电剑了。因同行人中有丈夫,她自然不好过分地逞能。 一行四人像极了观赏黑龙潭的游客,缓缓登上半山腰。 突从回廊左侧转过三个黑衣怪人来。上首的黑衣人年近五旬,一副瘦长身材,面容残暴凶狠,一脸煞气。下首的黑衣人三十四五岁年纪,一张长马脸,黝黑如锅底,两只金鱼眼突出眶外,状极吓人。中间的古稀黑衣老人驼背躬腰,身材瘦小,面如灰土,目光呆滞,高高的鹰钩鼻子,薄薄的两片嘴唇,阴恻恻冷笑时,露出白森森的两排牙齿,活像个地狱恶鬼。 钻天鹞子从对面老少三人的长相上,早猜知中间恶鬼模样的黑衣老者,就是幽魂谷的老谷主、绰号人称地狱游魂的阴森。 至于阴森身旁的两个人,上首准是他的长子绝户枪阴世仁,下首的自是他的最小儿子恶鬼抓阴世信了。 别看地狱游魂阴森也算得上一方豪强,但江剑臣知道,他假如背后没有撑腰的,光凭他们这亲爷仨,吓死阴森也不敢胡来。自己真没有工夫搭理他,就示意缺德十八手李鸣去搭话。 这可把出了名的缺德十八手难坏了,凭他那哄死人从不抵偿的一张嘴,和他那一肚子刁钻阴损的怪招数,别说是阴森他们爷儿仨,就让是天王老子阎王爷,他早就逞强出头了。吃亏是他太怕师父江剑臣,什么坏水硬是不敢往外冒。 站在江剑臣身侧的侯国英,不得不给这位缺德徒弟撑腰了,悄悄向李鸣打了个“一切有我,有坏水只管朝外冒,想法子逼出他们后台来”的手势。 第517章 李鸣这才咳嗽一声走上前,笑嘻嘻地冲阴森叫了一声:“阴森老贤侄!” 就连向来不苟言笑的江剑臣,都几乎让他给喊笑了,心想:听说地狱游魂阴森今年正好七十岁,李鸣这孩子硬敢喊他阴森老贤侄!喊得还真像这么一回事,非把老家伙给气死不可。 诚如江剑臣之所想,年届古稀的阴森也真让缺德十八手的这一声“阴森老贤侄”,给喊得火撞顶梁三丈高,一声比枭鸟夜啼还难听十倍的怪笑发出后,他的大儿子绝户枪阴世仁,双手一拧五尺铁枪,明晃晃一尺二寸长的枪尖,挂着鲜红如血的血档,小恶鬼抓阴世信用那柄闪射出碧绿色光芒的恶鬼抓,配合兄长的铁枪,活像两条恶蟒吞活人,一右一左扑向缺德十八手。 现在的缺德十八手李鸣,和四年前初出师门的时候大不相同了。手中的一对日月五行轮猛然一分,正好是一招托天换日式,既托起阴世仁的那条绝户枪,也磕开了阴世信的恶鬼抓。嘴中还一个劲的咕哝着:“三年前你就跟我徒侄曹玉称兄弟,我不喊你阴森老贤侄喊什么?讲辈分这可是一点都不错的。” 阴世仁狂吼了一声:“拿命来!”五尺绝户枪招出阴风入洞,捅向李鸣的小腹。待机而扑的阴世信,贴地一招饿狼夺食,疾抓李鸣三阴交穴。 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胆量也真够大,竟敢在绝户枪和恶鬼抓的拼命夹击下,突把左手的月轮平平推出去,用的是一招游鱼逆恶浪,贴着阴世仁五尺枪身向外猛一送,绝户枪要是胆敢不撒手,握枪的那只前腕非让李鸣截下来不可。 右手的日轮施展的是日轮乍现,放弃对方的恶鬼抓不磕,甩手反砸阴世信的太阳穴。就让他阴世信侥幸抓伤缺德十八手李鸣,而恶鬼抓阴世信自己的脑袋非得让李鸣砸扁不可。当然,阴世仁不甘心残去一手,只好撒手扔枪后退,阴世信更不愿用一个脑袋去换李鸣半条腿,又惊又恨地后撤了。紧贴江剑臣肩头的侯国英,噗哧一声娇笑说:“这孩子也不知跟谁学会的这玩意,硬能一个顶两个。” 江剑臣强自忍住笑容悄声说:“说出来你也许不相信,这就是我亲传他的第一招。” 侯国英情知地狱游魂有后台,反正今天自己也不是没有靠山,刚才又让李鸣给引逗出一团高兴来,心想:索性拿阴森老儿开开刀。主意既定,趁打斗双方刷地分开的一刹间,她一晃娇躯切入了。 阴森何尝不清楚,在今天这种高手环立的场面上,自己的两个儿子简直上不了桌面。 如今一见女魔王上场替下缺德十八手,他自然对侯国英那把阎王扇上的凶残和紫电剑法的狠辣,是素所深知的。 真怕这位姑奶奶一怒之下,杀了他的两个儿子,偏偏九千岁约来帮助自己的三位怪客迟迟不到。他只好自己狠下一条心,毅然从身后的豹皮囊内,掏出两只乌光油亮、寒芒喷射、形如鹰爪的铁手套,分别套在双手上。 女魔王冷冰冰地指着阴森说:“姓阴的,若不是有人给你撑腰,就让多尔衮再往你肚子里装上三个胆,你也不敢进关来张牙舞爪。快把你身后的靠山唤出来,让我瞧瞧他够不够分量。” 女魔王的这番话,说得实在太难听。但由于她曾出任天启年间的锦衣卫总督,是响当当的武官正二品。在目前,她手下还拥有夏侯双杰、秦岭四煞、风流潇湘两剑,连虎头追魂燕凌霄、草上飞孙子羽,一向独来独往的黑道怪杰陆地神魔辛独,都投入到她的麾下。所以她把阴森臭骂嘲笑了一顿,阴老鬼硬是咽下去没吱声。 女魔王刚想抽出紫电剑,陡地两声怪笑,声如枭鸟,紧接着从回廊顶上飘落下两个瘦高的人影来,一个像饥鹰盘空,一个似夜枭坠地,疾射侯国英的身前。 直到这两个奇异的怪人飘落地上之后,女魔王才看出他们的年纪都已在花甲之上。而且一个猛如瘟神,一个凶如厉鬼,清一色的褐色短袍,长仅及膝,白布高勒袜子,黑色厚底福字履,双双赤手空拳,没带任何兵刃。 说也奇怪,凭女魔王侯国英在武林中的地位和丰富的江湖经历,又荣任锦衣卫总督长达数年之久,自信对白道怪杰、黑道恶煞,几乎是无所不知。就连身背命案、极善伪装的邪魔外道,也都可说是无所不晓。偏偏认不出这两个褐衣老者到底是何如人也,岂不是咄咄怪事。 那位凶如厉鬼的年纪可能小两岁,他从侯国英对他们兄弟二人的注视上,看出侯国英吃不透他们的身份,面有得色地嘲弄道:“久闻侯岛主年纪虽轻,识见甚广,几度注视之下,尚未认出我们,难道我们兄弟真就那么不入你们的法眼吗?” 江剑臣因有妻、侄、徒三人在此,本不打算过早地出场。 一听对方说出“你们”两字来,他不由得冷笑了,笑得是那么孤傲,那么轻蔑。 凶如厉鬼的褐衣老者刚刚一怔,江剑臣早笑着向妻子说:“英妹,亏你聪明得玲珑剔透,今天怎么反让两个老废物给蒙住了?你也别觉得认不出他们失面子,那是因为他们缩头当孬种的时间太长了,更何况他俩还是你结拜大哥手下的败将呢!” 一句话提醒了侯国英,顿时使她回忆起大哥驼背神龙耿直给她提起过的一件事——原来,站在侯国英面前的这两位褐衣老者,乃系同胞兄弟,一头黄发、猛如瘟神的叫龚允,凶如厉鬼的叫龚让。三十多年前,就是横行关西一带的黑道大豪。由于他们二人练得都是指掌上的功夫,且又心黑手毒,一经动手,很少留有活口,才被当代绿林人分别称为魔手、魔爪。端的声威赫赫,不可一世,其作孽多端,更为令人发指。后来被驼背神龙耿直得知,单人独自闯进他们设在关西的垛子窑,劝其解散盗伙,回心向善。不料他们兄弟倚仗人多势众,欺耿直孤身一人,当场厮拼了起来。兄弟二人先是迭次上场,分别败在耿直的手下,恼羞成怒,杀心大炽,突又联手偷袭,成心想屠耿直于当场。惹得驼背神龙性起,以神龙九抓的绝技,再一次挫败了二人,并在二人的鬓角下留下了记号。从此之后,只听说他们分散了金银,解散了盗伙,消失了踪迹。想不到三十多年后的今天,竟然又出现在黑龙潭。 老奸巨猾的龚允,挥手阻止了二弟说:“果然人言不虚,还是江三侠的招子亮,一眼就认出我们来,那就请贤伉俪一齐出手吧!” 侯国英虽和江剑臣是夫妻,但她却对丈夫敬如天神。 如今一听敌人指名要她和丈夫联手一齐上,马上就火冒三尺了。探手抽出紫电软剑,开招一亮势,就是义父马慕起亲传的龙蛇八剑。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看师娘这次真动了肝火,他是最能吃透一气三分迷真诀的,虽不好替下师娘来,却故意打着哈哈道:“师娘,不是徒儿硬拦你,当年龚允、龚让哥儿俩,让我罗锅大爷一下子揍得蛰了三十年,好不容易今天才露面。 你老人家可千万不能跟我罗锅大爷学,因为他们实在没有几年活头了。除非把他俩揍入十八层地狱去蛰三十年,那也显得咱娘们太心狠意毒了。” 李鸣也真有邪本事,不管朝谁头上点火都能着,气得龚让一声狂吼:“该死一千次的缺德小子滚出来,看二太爷敢不敢当场撕碎你!” 李鸣还恐龚让气得不够劲,竟嬉皮笑脸地说出“你敢”两字来。 这句话,别说侯国英想笑不能笑,就连阴氏父子三人都被引笑了。 侯国英虽向徒儿李鸣打过手势,让他激出阴森身后的靠山来,也深恐李鸣遭受责斥,忙将玉腕一翻,紫电剑颤动如灵蛇,凌厉似闪电般直扎龚让的右肩井。用的是极普通的白蛇吐芯。 龚让今天和侯国英动手,是他自从败在驼背神龙手下,被迫将魔爪改称鬼爪之后的头一遭。再加上早些日子听人传说,他们兄弟二人共同收下的爱徒子午神抓褚武庆,也是让缺德十八手李鸣给亲手料理的。在旧恨新仇两种怒火燃烧下,决心在没有找到驼背神龙之前,先拿女魔王开刀了。 决心既下,起手一招,先试探性地抓向了侯国英的左肩头。 等到女魔王侯国英肩头一引,斜身闪开,将要出剑还击时,龚让开始动用真的了。只见他猛吸一口真气,提聚九成功力,出手一招饿狼掏心,爪带啸音,凶残凌厉地抓向女魔王的前胸。 于此同时,左手五指提够十成以上的功力,一俟侯国英闪身之际,再陡然抓向她的右肩井,认为准能撕扯下侯国英的一条玉臂来。这在龚老二认为,这种凶残狠辣的毒招是十拿九准能够实现。因为就让侯国英自幼穿男装长大,毕竟还是个女儿之身,前胸是女人的禁区,说什么也不能容人轻犯或欺侮。因此,不仅会立即闪避,并会怒极出招,估计侯国英绝对想不到自己那爪带啸音的一抓乃是虚招,主攻方向却是侯国英紧握紫电剑的那条右臂。只要能将她的那条右臂撕扯下来,就不难置她于死地了。 可惜他打算得虽好,手底下也够歹毒,但他却没真正吃准侯国英的为人,也低估了她的武功。最要命的,是他竟把女中之魔手底下素以狠、毒、黑、辣而扬威江湖,人人畏之如虎这一点给漏掉了。 也许是魔爪龚让合当该死,一向在江剑臣面前都不肯过分显露狠辣的侯国英,真叫龚让那招饿狼掏心激出杀机来。先用龙蛇八剑中的一招毒蛇翻滚狂卷而出,下斩龚让前抓的手腕。 龚让做梦也想不到侯国英能有这么凶狠的拼命打法,竟愿用自己的那条玉臂来换取对手的一截手腕。 第518章 连忙把身躯一拧,闪避开那下斩的一剑,右手五指如钩,改向抓奔侯国英的太阳穴。 侯国英一剑解除了龚让的两抓后,芳心内不光窃笑对方的胆小如鼠,也为自己跟着李鸣采用同归于尽的打法而好笑。掌中紫电剑再化为长蛇绕兔,截向龚老二抓向自己太阳穴的手腕,改用了“善攻者,攻敌所必救”的打法,硬逼龚让退三步。轮到她痛施辣手了,她脱口一声娇斥,紫电剑裹缠着一溜厉芒,剑出龙顶摘珠,扫向龚让的脖颈。 由于侯国英的剑招快如迅雷,一闪即至,闪身躲避早来不及,龚老二只好拼命往下一挫腰,用的还是一招藏头躲颈。 哪晓得女魔王侯国英恨龚老二出手轻薄,成心索去他的一条老命,所以才施展出龙蛇八剑中最厉害的一招龙顶摘珠。只听喀嚓一声,龚让的半个脑袋被侯国英平着削去了。 直到死尸倒下,龚允才看出二弟被杀。按理说,他们二人一来同胞骨肉相连,二来同仇敌忾三十年,如今亲眼目睹二弟惨死,他就是豁出老命去,也得给二弟报仇雪恨,和侯国英死拼。 哪知龚允狠狠地把脚往上一墩,嘴中虽喊出的是“还我二弟的命来”七字,其实他却借机把身形拔起,直向回廊侧后射去。 侯国英玉臂一招,刚想把剑化为五鬼投叉,掷向龚允的后心,追去他一条狗命,却让丈夫出手扣住了玉腕。 气得侯国英还想挣脱不依时,江剑臣劝她说:“算了吧,像龚允这种人的血,岂不污了英妹你的宝刀。” 一句话,反把侯国英给说笑了。 阴森真不愧为老江湖,见识自然也就超人一等。从龚让、龚允一死一逃时,他早品味出,自己原来倚为最大的靠山,也是九千岁多尔衮最为看重的人,是不会出现了。以现场的双方力量对比,就让江剑臣不屑出手,武凤楼不萌杀心,自己父子三人也势必惨死在侯国英和李鸣娘儿俩手下不可。一时情急之下,反倒举棋不定了。 看阴家父子三人凶晴外突、四顾惶然的猴急模样,心存投鼠忌器的武凤楼抢先开口了,他说:“阴老谷主,我曾再三向您的两位令媛表明,本派与贵谷既无三江四海之仇,又不存势不两立之恨。你们太不该死心塌地甘作多尔衮的爪牙打手,更不该率先入关杀人夺刀,硬想摧垮先天无极派。一代之雄的司徒平尚且土崩瓦解,何尝你们小小的幽魂谷!看你大有后悔之心,我已禀明三师叔,决心放你们父子三人一马,今后好自为之吧!” 阴森万万不肯相信,时至如今,武凤楼还肯对自己父子三人网开一面。直到亲眼目睹对方一行四人,由缺德十八手引路,钻天鹞子江剑臣和侯国英并肩居中,武凤楼殿后,真的离开了黑龙潭,他那颗一直都在狂跳的心方才真正地停止了下来。 父子三人忙活了一阵子,才把惨死在侯国英剑下的龚让掩埋了。然后,直奔原来约定的集合地点景泰陵。 提起这座景泰陵,笔者就不禁萌生出一股极为不平的气愤来——原来,景泰陵是大明英宗之弟代宗朱祁钰的陵园,位于京西玉泉山北麓。正统十四年,蒙古族的瓦刺部落,大举进犯,英宗仓促应战,在土木堡(河北怀来县)兵败被俘,又在国不可一日无君的情况下,皇太后先命硼王朱祁钰监国,同年九月即皇帝位,定年号为景泰。次年英宗皇帝被放回,直至景泰八年正月,复登帝位,改年号为天顺,将景泰帝朱祁钰囚于小南城,死后以王礼葬于金山口。后宪宗即位,才又将其改为帝陵。 陵前有黄瓦歇山顶碑亭,就是阴森等人今晚的集合会面地点。 常言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这位当年曾和君山恶鬼谷主鬼王司谷寒,同称南北两鬼魂的地狱游魂,今天竟成为丧家之犬和漏网之鱼。 爷儿仨东躲西藏地一直等到月上柳梢头,才敢来到人约黄昏后的集合地点。又一直等候到月上中天夜将半,也没见有一个影子出现。依着恶鬼抓阴世信,早就要离开此地了。 阴森坚持不愿离开。 最后等到月影西斜,山风嗖嗖。虽幸守陵兵丁不多,又早都入了梦乡,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到天明,让守陵兵丁发现。 绝户枪阴世仁恨声说:“都怪爹爹软弱,姑妈贪财,四个兄弟再梦想做官,咱们幽魂谷才归附到多尔衮的麾下。哪如人家长白帮的朱彤阳,始终不吃九千岁的那一套,每年顶多给多尔衮报效十万八万两银子,再让九千岁抓两回官差,就能应付过去了。哪像咱们幽魂谷,公开打出招牌去对付先天无极派,一个弄不好,势非鸡飞蛋打不可。” 眼看快要天交四鼓,实在不能傻等下去了。阴森才带领两个儿子出了景泰帝陵,打算暂时先回到昨晚的临时落脚地点洪庆寺。 哪知,刚刚来到华严寺后,陡从荒草丛中,鬼魅似地钻出一个六旬左右的蓝衣老者。身材颀长,面庞瘦削,貌相虽似文弱,两眼却神光充足。让人不难一望而知,这是个极富机智而又心地阴沉的难惹角色。 正憋满一肚子闷气的阴世信,气哼哼地冷嘲道:“亏你老人家还是九千岁尊为上宾的大人物,又是北荒一毒叶梦枕叶老前辈和我姑妈九幽黑姬最为推崇的,竟好意思临阵脱逃了,几乎将我们完全葬送在那里!” 蓝衣老者面不改色地浅笑道:“如此说来,五世兄真的受惊了。不知你记不记得咱们这次进关之前,九千岁在给咱们大家饯行时,对全体入关之人交代的那番话?” 阴世信连连点头。 蓝衣老者还是面不改色地向阴老五说:“我请五世兄再重复一遍,省得我年老记忆衰退忘了它。” 老奸巨猾的地狱游魂阴森心头一紧,开始为自己的小儿子担心起来。 阴世信心中再是不服,也绝不敢再次顶撞马长嘶。因为在九千岁的跟前,谁也没有这位号称洞彻玄机算破天的马长嘶得宠。就连自己的姑妈、妹妹,甚至北荒一毒,都比他逊两分。在这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好直直脖子央求道:“怪晚辈年幼无知不懂事,还请前辈多多原谅,我在这里给你老人家赔礼了。” 马长嘶先把面子要得足足的,然后才用教训人的口吻向阴氏父子三人说:“凭咱们九千岁的雄才大略和机智,尚且三番五次地栽在先天无极派的手里。所以,才在饯行宴席上反复交代我们,要不择手段,志在夺刀,十损八九,在所不惜。今天晚上的这一阵,我是掂量掂量江、侯二人的真分量,借机和李鸣斗斗智。真要说有临阵脱逃者,应该指的是龚允,没等钻天鹞子江剑臣上场,这老小子就亡命逃窜了。” 听得地狱游魂浑身冒凉气,心想:这老小子压根就没打算来拼命,怪不得始终隐身暗处不露面。幸亏武凤楼没真起杀心,否则,后果就惨了。 别看阴世信刚给马长嘶赔过礼,他还是忍耐不住多嘴道:“就让你老人家说得做得统统对,也不该让我们爷仨在景泰陵内喝大半夜的西北风呀!” 洞彻玄机算破天马长嘶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含笑说:“我真要像五世兄那么少心眼,到现在最多只能剩下我和你爹爹。信与不信都由你,你太低估缺德大王李鸣了。” 吓得阴世信脸色泛黄,情不自禁地又问:“莫非俺爷仨身后始终有尾巴?” 马长嘶用极为自负的口气说:“我敢断言,李缺德正在黑龙王庙中等咱们。再说得明白一点,就因为我始终隐身暗处没露面,武凤楼才肯假仁假义饶你们,其居心还不是为了牵出我?但他们绝料不到,我已重金买通瞎毒婆和她的小叔子吴仁谓,秘密前去昭元寺,杀不了人就杀马,最少也能叫侯国英三天吃不下饭。” 绝户枪阴世仁抬头一看,离天色大明还有一会儿,心中一急,又向洞彻玄机算破天马长嘶说道:“若不是你老人家极富韬略,洞彻先机,九千岁也不会那么敬重你。今晚的事,就是一切诚如前辈所言,咱们总不能老在这一片荒草丛中呆着呀!” 洞彻玄机算破天经色户枪阴世仁这么一捧一问,更面有得色地说:“古时楚汉相争,汉高祖屡战屡败,直至九里山最后一战,用十面埋伏的办法,一举而胜项羽。就因为我们的对手中有江剑臣这样的强敌,九千岁才要我们不择方式,甚至不惜采用任何卑鄙下流的手段去对付他,包括勾结、收买、强逼、挑拨关内的黑白两道,共同对付先天无极派。特别是我们有了那口五凤朝阳刀,就等于摘下江剑臣和武凤楼的大招牌。缺德十八手李鸣再鬼,也猜想不到,我们敢在天快亮时呆在这里不挪窝。这就是孙子兵法上所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就在阴氏父子三人一齐竖起大拇指,交口赞扬马长嘶真不愧人称洞彻玄机算破天时,离他们不远处,藏身在一片酸枣丛中的武凤楼,也暗暗竖起大拇指。心想:别看师弟李鸣真杀实砍差点劲,要是论起机智谋略来,可就比我强多了。他让我暗地跟踪阴氏爷儿仨,开始我还不情愿,总认为既能作为阴森背后的主持人,光为了爱惜羽毛这一点,也绝对不会临阵脱逃,让人瞧他不起。哪知,还是叫李鸣师弟吃准了,竟一下子暗地偷听到这么多的机密来,总算此行不虚了。 暗暗再盯视对方四人一眼,见他们竟都改坐为躺,尚无马上离开此地的意思。武凤楼又开始悬念起六阳毒煞战大伯来了,知他要论真实功力,别说只有瞎眼毒婆史大翠和小叔子吴仁谓,就让他们再添上一个从不伤人吴人焉,也最多只能逼退战天雷,连伤他的把握都不大。 第519章 无奈这位老人家太肯喝酒误事了,何况今天下午又被我们扫了他的兴,我还是赶往昭元寺看看为好。 主意打定,武凤楼就不想耽搁了。慢慢离开酸枣树丛,再施展蛇行草上飞的轻功,确信已脱出马长嘶等人的视线后,才以极快的速度赶到了昭元寺。 因为天色尚明,不肯惊动寺内僧人,纵身越墙而入,找到钩镰枪郎新、蜈蚣钩苟费二人一问,才知道六阳毒煞战天雷已骑雪压红梅玉狮马走了。武凤楼为防郎、苟二人惨遭瞎毒婆的毒手,便让他们兄弟二人暂时跟随自己,同回城内广济寺。 郎新、苟费二人虽然削发为僧,毕竟也是名列六怪的江湖人物,哪肯轻易就躲入别人的羽翼之下!不光坚持不愿前去,并异口同声说:“自己兄弟二人所以被人点了穴道,都是过分大意所致。如今有了警觉,擒敌虽然未必,自保总还自信。” 武凤楼身在江湖中,自然知道大多数江湖人都有一些傲性。见他们坚决不愿跟走,也就不好勉强了。 武凤楼正打算仍从原路退出昭元寺,突然一声极为疹人的冷笑,响自他的身后不远处。 就在武凤楼还未转回身来时,和他对面而立的钩镰枪郎新和蜈蚣钩苟费早已齐声怒斥,一起扑了上去。 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大作,夹杂着数声厉吼。 等武凤楼一个惊鹿回顾,再将眼神扫去时,早发现郎新的手中已没有了钩镰枪,而苟费倒是还紧紧握住自己的一对蜈蚣钩,可左肩之上,连衣服带皮肉让人给抓下一大片来,鲜血正顺手臂流淌着。 峙立郎、苟二人对面的,竟是一个年过半百、身如瘦竹、上覆一对半截眉、脸黑如墨、塌鼻豁口、露出满嘴的黄板牙的老女人。 此时,在她那细如鸟爪的瘦手中,紧握着一根精钢铸成的降龙拐,不看郎新和苟费他们二人,却正死死地狠盯着自己。 武凤楼过去虽在三湘七泽见过瞎毒婆一次,但她却被杀人如麻千里空老人给吓退了,始终没有掂量过她的真实分量。如今见她能在一个回合不到,就用铁拐震飞郎新的钩镰枪,还抓伤了苟费的左肩,其功力之精纯迅疾,也就可想而知了。 史大翠一眼看出是武凤楼,就咬牙切齿地咒骂道:“姓武的,想当年无情剑冷酷心多次重金厚礼请我们,共同对付你们先天无极派,甚至黑道四瘟也来邀我们,老身我都没答应。想不到你武凤楼竟敢纵容妻子和徒弟,多次阻挠老身报雪杀害独子的血海深仇。现在我对天起誓,只要我史大翠有三寸气在,绝不会让你有一天的舒心日子过。你就睁大眼睛瞧着吧!” 说完,震臂甩出降龙拐,狠砸武凤楼的右肩,左手拢成爪形,意在伺机而出。 以武凤楼今日的一身成就,对付瞎毒婆史大翠尚能有些自信。但对史大翠的丈夫吴仁焉和小叔子吴仁谓,却还深怀戒心。 书中代言:在残人堡事件结束后,侍女胡眉奉主人江剑臣之命,向李鸣等两代人传言,严嘱他们绝对不准招惹吴仁谓,更不许轻视吴氏兄弟。 史大翠从第二招倒撒天罗起,降龙拐影织成了天罗地网,重如山岳地压向武凤楼。 武凤楼为能留有充足的功力,应付黑道恶煞吴仁谓,除去施展移形换位神功,始终把短刀以铁练横江式,横刀胸前,不出一招。 眼睁睁见她的天罗地网十八拐快要用完,鬓角也沁出了汗珠,武凤楼还是光闪避不还手。 急得史大翠用一招横舟观涛,两手一合降龙拐,停止攻击怒喝道:“二弟快来!二弟快来!” 要说从不为人吴仁谓,还真能沉住气。直到老瞎婆喊出第四声,他才一步三摇地从月亮门外踱进来。武凤楼若不是从他那年纪、长相、穿着和驼背躬身的特征认出来,准会把他当成一个惜花早起的斯文人。绝猜不到他就是吃人不吐骨头,连江剑臣都没敢轻视的从不为人吴仁谓。 老瞎婆一眼瞧见自己的小叔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嘟哝着:“你还没让秦杰那个该死的小子羞辱够!今天只要咱叔嫂二人一齐上,准能毁了武小儿,至不济也能让他断腿缺胳……” 从不为人先摇手阻止了史大翠,不让她把最后一个“膊”说出来,然后才向史大翠冷冷地喝斥说:“都怪你妇道人家没见过钱,让人家用五万两银票买动了。我现在倒真想叫一个人腿折胳膊断,但绝对不是武凤楼,而是那哄你上当受骗的马长嘶。” 一个瞎眼毒婆都够武凤楼招呼一番了的,他当然不情愿落入以一对二的陷阱里。故意将短刀指地,表示自己不想跟他们再多结冤仇,请他们退出。 史大翠还真拗不过自己的小叔子,被逼无奈地跟吴仁谓退走了。经这一次凶险,武凤楼再劝郎、苟二人跟随自己走,他们二人当即痛快地依允。 中午时分不到,武凤楼就带着二人回到了广济寺。先安排好他们的住处,然后来见三师叔,意外地发现三婶娘侯国英和胡眉不见了。 不等武凤楼询问,江剑臣对他说:“你三婶娘为防胡眉自投到案打官司,再加上很长时间没回石城岛,今天一大早就悄悄地带着胡眉离开京城了。鸣儿进宫去寻王公公,想让锦衣卫同九城兵马司,加强对京城的各处防范,免遭幽魂谷和被收买的黑道人物破坏和袭击。” 武凤楼把亲自听到的秘密以及亲眼目睹瞎眼毒婆史大翠等人已及被辽东枭雄多尔衮收买之事,一一向三师叔禀报了个详尽。 钻天鹞子忽然起立道:“看起来,你三婶娘和鸣儿确实不能算多虑,史大翠伙同两吴弟兄们果真投靠了多尔衮。为今之计,我得马上赶往承德,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奶奶再住在那里。” 一句话,提醒了武凤楼,他也对师奶奶的留恋故乡、不愿来京城定居的事着急了。幸好昨天和李鸣一同骑来的马匹尚在,也未告知醉和尚和战天雷,就亲自送三师叔离京。 不提江剑臣沿着怀柔、密云奔往古北口,出长城,前往承德去接母亲,且说武凤楼目送三师叔骑马走远后,才勒转马头往城内走来。 也许真是天意使然,武凤楼在纵马回来的路上,正好路过智化寺,不禁激发出他一腔极大的义愤,鬼使神差地下马走了进来。 原来这座智化寺内,有一座所谓的精忠祠,原是明代司礼监大太监王振所建。初为家庙,后敕赐名报恩智化寺。 一个宫内宦官竟自建有包括山门、钟鼓楼、智化殿及东西两配殿、如来殿、大悲阁等众多宏伟建筑,这已属咄咄怪事;更怪的是,蒙古族入侵土木堡,英宗皇帝被俘,王振以私通外邦大罪被诛灭全族。英宗却又在回国复辟重登九五后,在寺内为王振立精忠祠塑像祭祀。 武凤楼一见精忠祠,自会联想到害死自己父亲、逼死自己母亲的另一个大奸阉魏忠贤。禁不住一腔怒火撞破了天灵盖,恨不得一头闯进去,一脚踹碎大奸阉王振的塑像,方消心头之恨。 突从武凤楼身后,传来一个极为低沉的声音说:“君虽有同仇敌忾的雄心,苦无冒犯皇权的天胆。别看这只是一堆泥胎,却是朱由检的老祖先降旨塑制的,你真敢打碎它吗?” 从打声音传入耳,武凤楼就听出是乌指玉女阴冷月。 吓得他一颗心往下一沉,暗想:这丫头的胆量,比我三婶娘侯国英还要大,竟敢贸然公开出现在赫赫帝都,比我单刀下辽东时也要高出两码子。想到这里,扭转身躯观看时,武凤楼禁不住一下子呆住了。 原来出现在武凤楼身后的阴冷月,也学当年女魔王易钗而弁的样子,装扮起男人来了。 所不同者,当年女魔王是头戴束发金冠,身穿素罗花袍,脚登高勒窄脑粉底朝靴,手摇二尺八寸阎王扇;今日的乌指玉女却是光头束发,未带头巾,发黑如墨,纷纷披肩后,细眉上挑,明显着胆大任性,一双丹凤眼,暗隐着果断专横。 身穿一袭青衫,足登粉底皂靴,更称出面绽桃花玉蕊,眼射三秋清辉,由一个幽魂谷中的阴狠毒女转眼变为长身玉立、丰姿翩翩、风流潇洒的佳公子,一旦看在武凤楼的眼中,哪能不呆!阴冷月先是轻声一笑,然后陡地贴近前来,一把握住武凤楼的手腕小声说:“请原谅小弟顽皮,真不该故意刺伤大哥你。” 武凤楼心想:这倒好,明明是她带队入关,杀人夺去了五凤朝阳刀,反过来倒和我亲热缠绵叙起兄弟来。我只好暂时按八变神偷任爷爷说的办,看你还能变出啥戏法!乌指玉女一面并肩携手向前走,一面低声悄语笑着说:“我已改装变成男子汉,你还拘束个什么劲?就让你的那位东方公主瞧见了,也不会给你惹麻烦,你就不能抛下远的说近的,好好陪我玩半天?” 两个人并肩游遍了智化寺,直到进了如来殿,乌指玉女才轻轻放开了武凤楼,先将两只五手合什,然后学着龙女参拜观音的模样,低声祝告起来。 武凤楼禁不住冷然嘲之道:“古人云,上天有好生之德,杀人者祷之于天,岂不既蠢且笑乎?” 乌指玉女缓缓转身道:“我从不隐讳自己的杀人罪孽,也从未祷告过天地神灵。今日之所以如此,纯属情不自禁,信不信由你!” 帘子既已挑开,武凤楼索性单刀直入地说:“武某素喜直言,五凤朝阳刀一日握在谷主之手,一日是武某之敌。事关本派的生死荣辱,谷主虽对武某有救命之德,武某也不敢侈言报恩。谷主改装出现帝都,实令武某无所措手足。今与谷主重新约定,有关二十天方许出关之说,从此取消。 第520章 谷主保重,武凤楼就此告辞。” 武凤楼一口气把话说完,转身要走。 面前的人影一晃,乌指玉女阻住了武凤楼的去路顿足道:“我一口一声大哥,你却一口一声谷主。我这里自称小弟,你偏偏自称武某。以大哥之聪明和智慧,难道真不知各走极端,受害者不是我而是你吗?” 武凤楼明知乌指玉女阴冷月必有所图,有心决然一走,无奈五凤朝阳刀现在该女手中。以此女之功力和机警,就让我倾出全力,拼死夺取,就是不计伤亡,也不见得真有把握。否则,八变神偷任爷爷绝不会给我出那样的馊主意。 见武凤楼已停足不走,乌指玉女的粉面上又重新绽出笑容来。 武凤楼还是单刀直入地说:“二十日的约期转眼即到,我再不想各走极端,岂可得乎?你总不可能白白地把刀交还给我吧?” 阴冷月听武凤楼把谷主和武某的称呼改成了你我,芳心虽仍不满,总算顺耳多了,又向前凑近半步低声说:“我当然不会白白地把刀交还你,但也绝不是不肯交给你。只要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不但避免了各走极端,血刃相见,我还真能把五凤朝阳刀还给你。” 该来的,果真来了。武凤楼避重就轻地不答反问道:“多尔衮世之枭雄,凶狠残暴。你把已经夺到手的五凤朝阳刀,私自交还给我,不怕他一怒围抄幽魂谷,拘捕你们的全家吗?” 乌指玉女说:“你错了,我要果真把已经夺到手中的五凤朝阳刀私自还给你,以多尔衮的为人,何止围抄幽魂谷,拘捕我的全家?他准能一怒血洗幽魂谷,屠净我们姓阴的全族。” 武凤楼摇头不信说:“我业已从多方面证实,贵谷之所以投靠多尔衮,是他亲口答应过令尊和五位令兄,只要能夺取五凤朝阳刀回转关外,他立即纳你为王妃,阴氏一门自然从此贵为皇亲国戚了。有道是,一言为定,永证鸳盟。总不能一怒之下血洗全谷,宰杀你们满门吧?” 乌指玉女苦笑道:“你枉自和多尔衮对抗好多年,还真一点都不清楚他。他一贯的秉性是好色不恋,好酒不贪,嗜血成性,翻脸无情。我知道他不仅极为迷恋我的姿色,并且垂涎得要命。但他对于我的武功,也真惧怕得要命,更知道我的脾气。倘若事事依我,他固不愿,又怕一旦忤我,被我一剑杀死。说真的,他对我阴冷月是弃之绝不舍,唼我又害怕,正好借我向你私还五凤朝阳刀的机会,先骗奸了我,然后屠我全家,免留后患。” 武凤楼到底是个仁慈宽厚的老实人。听到此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连退数步摇头说:“果真如此,我宁愿冒杀身之险,和多尔衮一较长短,也绝不肯陷你于不孝。五凤朝阳刀我不光不要,二十日后出关之约业已剩下不多,也就此取消。只要你不再强我所难,我答应陪你逛半天。因为从明天起,我们就刀兵相见了。” 阴冷月叹息一声说:“如果多尔衮像你,我阴冷月准会为他洒净热血流尽汗,也就不算虚此一生了。”随着幽叹之声,一颗螓首向武凤楼的左肩上枕来。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九回 没等阴冷月的螓首枕在肩上,武凤楼就宛如雷击似地闪开了。 说也真怪,遭到如此公然拒绝的阴冷月,不仅毫无愠色,反倒以异样的眼神瞟了武凤楼一眼说:“此地游人甚多,我虽易钗而弁,君心仍很慌乱。我现与你相约,今晚酉正时分,请去城外慈悲庵,说不定我肯把五凤朝阳刀交给你。”话落,翩若惊鸿地消失了身形。 怔了很长时间,武凤楼才跨马返回老驸马府。又一次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缺德十八手李鸣和东方绮珠叔嫂二人,正在武凤楼原来居住的房屋中笑嘻嘻地交谈着。 更为奇怪的是,李鸣不等掌门师兄落座,就推说有事出门走了。 武凤楼心中一怔。 东方绮珠早笑得花枝乱颤说:“亏你还奉旨筹编过锦衣卫,连被人盯了大半天,自己都还一点不知道。鸣弟手下的这批锦衣卫,比三婶娘那时还要精练高明得多。你和你那位‘贤弟’在智化寺内刚会见,就让鸣弟手下的锦衣卫给盯上了。” 东方绮珠见武凤楼仍在神情茫然地站立着,先是噗哧一笑,将整个娇躯完全投入武凤楼的怀内,然后微微仰起螓首悄然说:“绮珠有幸,得嫁你位堂堂奇男子,凛凛大丈夫,今天不管换上谁,都会陷入阴冷月的迷魂阵。” 武凤楼也就毫不隐瞒地把自己和阴冷月会见的一切情形完全告诉了东方绮珠。 东方绮珠依偎得更紧了,并伸出一只纤纤玉手,轻轻地抚摸着心上人的脸颊,苦口婆心地劝说:“绮珠自信绝非悍妇,更不会河东狮吼。鸣弟让我亲口劝你,为了先天无极派和你个人,也为了狠挫多尔衮的凶焰和锐气,千万不要激怒阴冷月。不管你被逼做出什么事,绮珠绝对不怪你。你要真恃勇逞强硬拼命,我反会恨你一辈子,孩子也会恨你一辈子!” 武凤楼乍听东方绮珠怀有身孕,心头虽是一喜,但想起张牙舞爪的多尔衮,和丢失的那口五凤朝阳刀,眉头又重新集结了。 东方绮珠索性再伸出一只玉手,紧紧搂着武凤楼的脖子,再次把李鸣让她灌输给武凤楼的言语重复道:“多尔衮企图除去你的狼子野心,几乎是无人不知。如今不图人而夺刀,更见其居心险恶。为今之计,我情愿将你双手推给乌指玉女阴冷月,也绝不让多尔衮那厮毁了你。求你看在孩子的面上,答应我从权一次吧!” 武凤楼刚轻轻推开怀中的东方绮珠,李鸣又从外面进来,屈着手指数道:“据我撒出去的眼线来报,目前已被多尔衮收买来京的,除去瞎毒婆和吴氏两兄弟,还有当初祖大寿的左膀阴间秀才邱明,右臂左臂金刀邱成,龙隐二丑的小师弟夜蝙蝠杜七,以及号称伏牛双兽的虎牙樊长亭、狮爪孙兆书,都云集在马长嘶的左右。据说,马长嘶已公开交代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亡命徒,不光杀官按品级给赏银,还允许他们出关投靠多尔衮。别看我手下拥有五千多名锦衣卫,总不能大小官员每人给他派几百,不分昼夜保护他。再说,这也防不胜防呀!” 听得武凤楼忽然而立击案道:“我就不信这个邪!光凭这么一小撮,能比整个峨嵋一派还厉害?连你也给他们震住了。” 李鸣连忙摇头反驳说:“你说的那是公开挑明对着干,当然咱们不在乎。他们这可是不择手段暗地来,何况还有鬼神难测和洞彻玄机算破天父子二人出主意。真不能小看他们,说不定咱哥俩都得栽在这儿!” 话未落音,锦衣卫副指挥吴孟明一头大汗闯进来,瞧见东方公主在座,连忙抢步跪倒行礼,反倒反一肚子的当紧话给咽住了。 东方绮珠挥手示意吴孟明站起,然后催问他何事这等惊慌。吴孟明这才抹去头上汗水禀告说:“武清侯府的大总管杨二,被杀弃尸彰仪门。” 缺德十八手不惊不乱地肃声说:“贼人果然下手了,头一嘴咬得还真准。别看论地盘该归九城兵马司,可王公公准得推给咱。” 事情还真让李鸣给猜准了,外面果然一迭连声地高喊:“王公公驾到!”秉笔太监王承恩一进屋,几乎连给东方公主行礼都忘了,一把抓住武凤楼的手腕顿脚道:“杨二这小子,吃喝嫖赌完全占,死个十次八次都活该。无奈他老娘伺侯过东宫刘太后,他本人又是武肖侯府的大管家,论官是个从四品。太后亲口下谕令,非让咱们在十天之内破案,故特前来拜恳武侍卫。” 武凤楼刚想说“这案子像大海捞针一样,十日之内如何破得了”,李鸣早自作主张地说:“请王公公回宫禀报太后,就说案子五天准能破!” 王承恩满怀高兴地带着吴孟明走了。 武凤楼气得指着李鸣怒斥道:“世上哪有你么夸口破案的?竟把十日限期改五天。要破你破,我不管。” 缺德十八手说:“看把大哥你气的,我可从来睡着都没有胡涂过。你今晚反正得去一趟慈悲庵,我想你会得到消息的。” 天到黄昏,由于东方绮珠公主不得不回东宫,去陪伴刘太后用膳,武凤楼也就提前出城来到了慈悲阉。此庵虽建于元代,只是规模太小了,一个大四合院,东、西、南、北各三大间,周围一圈红墙,只在正殿后盖有三间茅草屋,算作住持尼僧的起居静室。重新改回女装的乌指玉女,在月光之下看起来,更为俏丽诱人了。 武凤楼跟随阴冷月进入殿后的三间草房,果见自己那口五凤朝阳刀,悬挂在后壁上。他一方面佩服乌指玉女的敢说敢做,一方面也暗笑真是有钱能买鬼推魔,也不晓得慈悲庵中的老少尼姑,贪图了乌指玉女多少钱,竟整顿出一席极为精美的素菜,桌上还放有一瓶尚好的玫瑰露酒,以备武、阴二人饮用。 武凤楼虽然想不开,但对于吃饭,他倒没好坚拒。 酒过数巡之后,阴冷月玉面微红地幽然道:“君的惠然到来,恐与杨二的被杀有关。没有东宫刘太后的谕令,即君肯来赴约,也须在三更以后。” 武凤楼真诚地点了两下头。 乌指玉女阴冷月又说道:“刀悬壁上,任君自取。杀人者乃阴间秀才和左臂金刀,现仍奉命留在彰仪门内高升客栈里。” 说完,伸出玉手,指了指壁上悬挂的五凤朝阳刀。 武凤楼心中虽早存有李鸣的先入之言,也绝想不到乌指玉女会这么快就答应还给自己宝刀。 第521章 这要换个别人,说不定真会乘机取下五凤朝阳刀,按址前去捕捉邱明、邱成两凶手。但他一来孤高性傲,二怕阴冷月有心试己,甚或刀上洒有三阳含阴草和五毒阎王藤,防人之心不可无。 就在武凤楼手按桌面,身化乳燕穿帘,晃身离开茅屋时,一条瘦小的身影,无巧不巧地正从门外射进来。 眼睁睁就要和武凤楼相撞时,不料那条瘦小人影竟能陡然一个云里翻,翩若惊鸿,柔若无骨地退出了屋门。 武凤楼脱口一声:“好身法!”然后才闪目向屋外的那人扫去。 只见在淡淡月光下,寂寂尼庵中,一个年约十三四岁、俊美绝伦、清秀无比的小女孩,正俏生生地站立在那,正上一眼、下一眼地仔细打量着武凤楼。 陡见乌指玉女惊喜无比地一闪而出,以极为亲切的口吻喊叫着:“小菊子,你总算偷着跑来找我了。师叔好吗?我师父他老人家好吗?”喊着,两条玉臂箕张,扑向那个俏丽的小女孩。 以乌指玉女的一身功力,又是喜极扑出,并且是和小女孩对面而立,竟一下子扑空了。 只见她小脸紧绷,冷若冰霜地向武凤楼娇喝道:“你是谁?” 武凤楼虽然不认识这个名叫小菊子的小女孩,但从乌指玉女阴冷月对她的那份亲热上,也不得不脱口答出:“在下武凤楼!” 小菊子听罢,左袖一抖,刷地甩出六颗晶莹夺目的珍珠来,并排成一、二、三,分成三个层次袭向武凤楼。 武凤楼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又碍着乌指玉女阴冷月,只得弹地凌空蹿起一丈多,闪避开俏丽小女孩的致命一击。 这就叫树欲静而风不息。武凤楼这一诚心闪让,反倒激出小菊子更为阴毒的暗器来。 只听她娇声嫩气一声:“打!”用倒撒满天星的狠毒手法,脱手撒出十三支锁心钉,化成一片寒芒,遍袭身在半空中的武凤楼周身。 武凤楼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异常俊美秀丽的小女孩,手下这般阴狠,心肠毒如蛇蝎。气得他脱口一声:“好个狠毒的小妖精。”双臂虚虚一按,施展三师叔亲传的巧钻十三天,再次拔起七尺多,避开了十三支锁心钉。 小菊子两次出手落空,眼珠一转,故装吓得扭头就想跑。 半空中的武凤楼身化巨鸟投林,直扑逃跑的小菊子,嘴中还低喝一声:“看我废了你这小妖精!” 就在武凤楼出手一招神鹰逐鹿,眼看将要抓住小菊子的后背时,这个又贼又滑的小妖精,竟突然来了个狡兔翻滚,不光一下子侧转过身躯,并还飞起一招怀心腿,直踢武凤楼的气海穴。 说真的,身经百战的武凤楼,还真从来没见过这等心黑手狠的小丫头。气极之下,决心狠狠整治她一番。 一俟小菊子的怀心腿完全泛起,眼看快要踢实的一刹间,武凤楼这才蓦地出手。出手的那么及时,那么迅疾和那么准确,别看只是一招极为平常的探囊取物,一旦在武凤楼手下施出,可就大不相同了。 等到小菊子发现不妙时,早让武凤楼一把抓牢了脚骨拐,同时还暗暗用三成功力的五爪裂骨来。 连吓加疼的小菊子,一连串地娇呼:“求你千万别捏碎我的脚骨拐,那样我会残疾一辈子!求你千万别捏碎我的脚骨拐,那样我会残疾一辈子!” 武凤楼理也不理小菊子的苦苦哀求,反倒左手一探,抓住她的后领口,嘴中斥道:“小小年纪就阴狠,倒不如往墙上撞死你,也省得你阴狠一辈子。” 直吓得小菊子痛哭起来,武凤楼才轻轻放开她。 看起来小菊子对武凤楼还是不大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今天算你走运我倒霉,偏偏临来忘了换鞋子。我要真穿上嵌满金蝇珠的要命鞋,你这会早就去找阎王爷了。” 武凤楼一看时间不早了,真怕阴间秀才邱明兄弟二人挪了窝,忙向乌指玉女阴冷月道声“再见”,就弹地蹿出庵墙外走了。 气得小菊子柳腰一扭,嘴里还咕哝着:“这姓武的小子,硬敢不跟我再见,我非搅得他七晕八素不可。” 乌指玉女阴冷月一把没抓住,这个小姑奶奶还真的追赶下来了。 别看小菊子年岁幼小,武功实属不低。她也最受九幽黑姬阴海棠的宠信,还最得乌指玉女的爱怜,是阴冷月最为贴心的小妹妹。 当她一路追风逐电赶到彰仪门内高升客栈时,正好赶上武凤楼停身在阴间秀才邱明、左臂金刀邱成二人所住的客房门外。 这时,天色虽不太晚,小菊子倚仗身轻如燕、娇躯瘦小,卷屈在对面房顶,还真不会让人发现。 武凤楼当年暗护五皇子在凤阳祭奠皇陵时,和邱氏昆仲见过面。推开房门乍然一见下,几乎让武凤楼认不出。 看起来,他们混得不太好,简直快穷成乞丐了,怪不得能叫多尔衮用金钱收买下。 阴间秀才邱明和二弟左臂金刀邱成原系江湖飞贼出身。后因背得命案太多,才卖身投靠吴三桂的舅父祖大寿。 崇祯登基后,祖大寿被削职,哥儿俩只得重新流落江湖。最近,才被马长嘶所收买。 邱氏兄弟昨晚奉命杀人,自负活儿干得干净利索。绝想不到这么快,就被武凤楼给找到了。吃亏所住的客房,后面又没有窗户。情急之下,各自抽出刀剑来,妄想负隅顽抗。 武凤楼早先声夺人地斥责道:“凭你们俩的破铁烂铜,妄想企图挣扎,岂不是自速其死?倘能抛刀弃剑,跟我去打官司,我自会替你往轻处拾掇。” 武凤楼所以说出这话,纯系对死者杨二的作恶多端不满。只要真跟刑部打个招呼,说不定真能判他们个永远监禁,性命也许就保住了,至不济也能保住一人不死。 阴间秀才邱明哪里肯信?低声向邱成喝出:“上!”剑出白蛇吐芯,疾如电光石火般扎向武凤楼喉下的天突穴。 邱成的为人比他的兄长更阴狠,身形一塌,反手一刀,撩向武凤楼的前阴。 现在的武凤楼,可比凤阳府救护五皇子那时高多了。 左手食中两指一并,一招星芒点点,毫不费力地就把邱明的青钢剑荡开。 借势将身形一闪,又避开邱成的撩阴一刀,右手一招锦豹探爪,正好抓住邱成的左肩。因恨他出手太歹毒,手下禁不住多加了两成功力。 疼得邱成一龇牙,掌中的金背山刀向下掉落,让武凤楼用左手抄住了,信手向后只一扫,用的又是一招迎风斩衰草,恰好砍在邱明的剑身上,正好把邱明的一招拦腰横斩磕开。 急于逃命的阴间秀才邱明狂吼一声:“老二,攻他上下!” 邱成倒真听话,竟在右臂残疾、左臂新伤的不利情况下,愣是塌下身躯踢出一式撩阴脚。 哪知他的同胞兄长邱明,却趁武凤楼闪身躲避的时机,双脚猛然一顿地,撇下受伤的弟弟不管,反向房外窜去。 武凤楼先抖手掷出夺来的砍山刀,使之化为五鬼投叉,正好先从邱明的后心穿进去。接着,左手一招饿鹰扑兔,抓住邱成的脚骨拐——由于恨他两次偷袭自己下阴,拇中两指一用劲,顿时疼得左臂金刀邱成一阵狂嚎。不问可知,准是他的脚骨让武凤楼给捏碎了。 小菊子一开始光顾憨着脸观看,等到邱氏兄弟一死一伤后,她才想起偷偷溜走。 武凤楼早弹地而起,半空中一个隔窗取物,一把抓住的又是她的脚骨拐。 吓得小菊子又一个劲地乱喊:“千万别捏碎我的脚骨拐!” 反倒把武凤楼给逗笑了,顺手将她挟入左肋,重新跃回院内。 早有缺德十八手李鸣派出巡查的锦衣卫和九城兵马司的人赶到了。 武凤楼让店伙拿来纸笔,给师弟李鸣写了一封信,让九城兵马司和锦衣卫的人将凶手带回去。武凤楼却挟着小菊子,离开了客房。 来到没有人迹的地方,小菊子就不肯那么老实了,脆声嫩气呻吟说:“唉哟!你要再不放下我,可真把我的骨头给挟断了。到那时候,我可得耍懒跟你吃喝一辈子。” 气得武凤楼先在她屁股上狠狠拧了两下,然后抖手将她向地上一掷,打算狠狠摔她一下子。 看来,这小丫头的轻功真不错,竟能借一弹之力,变成鲤鱼打挺站起来。武凤楼刚想挥手撵走这个小妖精,小菊子先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武凤楼,然后又小大人似地长长吁出一口气说:“要说我们师姐还真有眼力,九千岁也确实比你差得太多了,怪不得我们师姐为你……” 小菊子一失神把话说到此处,可能觉得走了口,连忙把下面的话咽住不说了。 武凤楼虽听出话里有音,愣是不往下追问,反倒哈腰抱起小菊子,专挑偏僻的地方走,向慈悲庵方向赶去。 小菊子心中一激动,揽着武凤楼的脖子笑着说:“刚才真把我的苦胆吓破了。你要真的捏碎我的脚骨拐,岂不害我小小年纪就残废一辈子!按说冲你今天晚上宽宏大量饶了小菊子,我真该把师姐的心思告诉你,也好让你心中有数。” 武凤楼故意向她低声喝斥道:“凭你一个黄毛小丫头,偏爱多嘴多舌瞎胡说,不怕我生气点了你的聋哑穴,那才能叫你残疾一辈子。” 小菊子瞪大一双秀丽的眼睛忿然说:“我知道你不是不想听我说,只是落不下一派掌门的面子来,竟然连知已知彼这句话都忘了。其实,我才真是为你好。” 武凤楼脚下的步子果然慢下来,小菊子凑近武凤楼的耳边悄声说:“喂!你别看我的年纪小,知道的事情可不少。 第522章 就拿冷月姐姐来说吧,她不光什么事情都不瞒我,还专爱跟我说悄悄话。从前,她经常背地里念叨你,说你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连长白一尊都敢斗。开始我哪里肯相信,如今我算服气了。” 说到这里,看武凤楼听得有些不耐烦,连忙改变话题说:“要说九千岁对冷月姐姐也真巴结,就差没有向她磕头作揖了。金银珠宝不知送去有多少,还赌咒发誓要娶冷月姐姐作王妃。别看冷月姐姐当面倒很敷衍他,骨子里硬生生地不爱他。” 武凤楼为想多从小妖精嘴里掏出一些秘密来,故意刮着她的小鼻子羞她说:“一个十三四岁的毛丫头,懂得什么叫爱不爱,快别跟我胡说八道了。” 小菊子脸都不红地噘嘴说:“你别隔着门缝看扁人,我都十四岁的姑娘了,还能不懂得啥是爱?像冷月姐姐对你那样就叫爱,可惜小菊子不好意思和师姐争,连我都爱慕你这个英俊挺拔的大男人!” 吓得武凤楼如同托着一块烫手的大山芋,下意识地抖手将她甩出去,用的力量还真不小。 料不到,原本轻功极佳的小菊子,好像冷古丁地被吓迷了,百忙之中一叠腰,反变成头下脚上往下栽,看样子,势非摔昏过去不可。 急得武凤楼宛如离弦之箭,贴着地面射出去,伸手一把抄住小菊子,一直蹿出去一丈多,才叠腰收势落地上。 低头再看怀中的小菊子,刚才还是个欢蹦乱跳、笑语如珠的小妖精,如今真变得小脸煞白、嘴唇泛青了。 武凤楼正自后悔不该摔她这样狠,突然发现她的嘴角隐然有笑意,刚刚暗想:这个小妖精真鬼。 依偎在武凤楼怀中的小菊子,闪电般将两只玉手一挥,形如狂风骤雨打沙土,分别点中武凤楼的中庭、鸠尾、巨阙、左乳根、左天枢、右章门、右肩井四条主经脉的七处要穴,武凤楼顿时摔倒在地上了。 这还不算,人小鬼大的小菊子噗哧一笑,不光补点了武凤楼两臂曲池穴,还加点了他的两腿环跳穴。 可叹,艺臻绝顶,内力又深不可测的武凤楼,竟让一个小小黄毛丫头整治得瘫成一堆泥,真正是虎落平阳遭犬欺了。 小菊子先是伏在武凤楼的身上,用她那两只柔若无骨小手,轻怜密爱地抚摸着武凤楼的脸腮,后来竟敢捧起武凤楼的头儿,一个劲儿地亲吻不止,整个的面宠,都让小妖精用红唇给亲遍了。 最后,才伸出自己的纤细玉指,刮着武凤楼的鼻子说:“现在我问你,还敢蔑视我小菊子不懂得啥叫爱不?” 武凤楼虽侥幸未被她加点了哑穴,也气得吭不出声音来了。小菊子格格一笑娇声说:“你别打算跟我泡蘑菇,我的鬼点子比你多,你只要胆敢不搭理我,我就敢脱光你的衣裳,再点你的笑腰穴。” 别看一代掌门的武凤楼,倒真让这个小妖精给唬住了。知道她什么事情都敢做,你还真拿她没办法。 武凤楼只可自认倒霉,接口道:“算我隔着门缝子小看人,也算我有眼不识小菊子,这算行了吧?” 小菊子眨巴眨巴眼睛下令道:“我再要你亲口说出,永远不再小瞧我!” 武凤楼一面运功冲解穴道,一面无可奈何只好说:“好!我永远绝不小瞧你。” 小菊子喜得脸上好像绽开一朵花,微闭秀目想了一会,然后睁开眼睛悄声说:“你这个大男人实在不错,我也不是不好意思和我师姐争,也不怕自己年纪小,更不嫌你的年纪比我大,是因为有个东西管着我,唉!谁叫我一个月以前没能碰上你呢。”言下大有“恨不相逢未嫁时”之意。 看起来,小菊子还是江湖经验阅历少,耗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先天无极真气已臻九成功力的武凤楼,早把自己的穴道解开了。 正寻思像小菊子这样刁钻任性、泼辣胆大的小姑娘,什么东西能管住她时,只见小菊子先将自己右手臂的袖子捋上去,然后直送到武凤楼眼前恨声说:“我说得就是这个红点儿。” 此时,虽然夜半,但一轮明月,高挂晴空,清辉万里,如同白昼。武凤楼不难一眼看出,在小菊子粉嫩雪白的手臂上,点有一粒鲜红如血的守宫砂。这一绝对出乎武凤楼意料之外的怪事情,使得武凤楼一把抓住小菊子的那条手臂,冲口吐出一声:“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菊子一头偎入武凤楼怀内,低垂粉颈惶然说:“是师父给我点上的,说我只有终生带着这个红点儿,才能真正接传她老人家的衣钵。就是这么一回事。” 武凤楼当然知道:这守宫砂,是贞女或曰处女的标记。 据说:守宫就是壁虎,守宫砂是把朱砂和牛羊脂肪混合喂给壁虎吃,日久之后,肚腹变成赤色,通体透明,取血混合胭脂涂女子臂上,鲜艳夺目,浸入肤肌,一经和男人交配,随即消失。 古人有诗曰:“谁解秦宫一粒丹,点时容易守时难,鸳鸯帐冷肠堪断,蜥蜴魂消血未干,榴子色分金钏晓,茜花相映玉肌寒,何时试卷香罗袖,笑语东君仔细看。” 诗虽香艳,却只能反映出封建时代男女地位的不平等,更不知摧残了多少青年女子的青春。 偎在武凤楼怀里的小菊子,显然也看出武凤楼大有追根问底的神色,立即摇头阻止说:“大哥哥,请你千万免开尊口,省得问出来,小菊子也不敢回答你。前面就是慈悲庵,咱们就此分手吧。凭良心说一句,小菊子实在不想离开你。” 说完后,倒退了好几步,才缓缓地转过身去。 别看武凤楼让小菊子戏耍个不亦乐乎,但他却从内心里喜爱这个小妖精。这可能是双方年纪悬殊太多,对武凤楼构不成大的威胁所致。 一直到远处传来三声更鼓响,武凤楼才蓦地警觉自己呆在这里的时间太久了。举步刚想返回,脑际突然萌生一种要暗地窥探一下小菊子和阴冷月二人私下相对时的情形。 从武凤楼现时的立身外,到乌指玉女藏身的慈悲庵,最多不出三里路。以武凤楼的一气凌波浑元轻功,自是转眼即可来可。 他刚刚贴近到慈悲阉后,见乌指玉女携着小菊子一只柔手,从庵内蹿出,双双向南驰去。 武凤楼心中不禁一动,更加小心翼翼地随后跟踪追了下去。 所幸跟踪不到十里路,就被一片很大的庄园淹没了二人的身影。 一心想得虎子的武凤楼,既已到此,哪有不入虎穴之理!飞身越过护庄河,跃登房顶,直朝中间一座高大的厅房欺去。 也是武凤楼仗着自己在轻功提纵术上,身兼数家之长,不被发觉,假定让对方发现了,自己也不难一走了之。 他贴近隐入大厅前面的松树上,从松树帽子的枝叶空隙中,能毫不费力地扫视着全大厅。 哪知他不看则已,一看之下,惊得浑身一颤,几乎掉下树来。 原来,在这座大厅之中,不光有武凤楼早就见过的神鬼难测马乾科、金匕飞锤岳群玉、穿心剑萧冷云,两个四旬上下黑脸黄须猛汉,另外还有一个让武凤楼死也不肯相信的人物——他就是现任锦衣卫副指挥吴孟起,也是崇祯皇帝未登基前的贴身卫士、八卦刀吴孟明的本家族弟,这件事岂不棘手极了!隐约之间,只听神鬼难测马乾科阴冷冷地说:“吴大人,咱们可是一根绳栓俩蚂蚱——飞不了我也蹦不了你。你知道杨二这小子,明明亲眼瞧见你吴大人赤条条爬在他老婆的肚皮上,他还硬能直着脖子咽下去,甘愿戴顶绿帽子。最后只让你亲笔给他写张伏辩,和立下五千两银子的欠据就算了事,这是为了什么呢?” 平时趾高气昂、赫赫不可一世的锦衣卫副指挥,此时萎缩抖颤了。 神鬼难测接着说:“怪只怪你吴大人缺少俩心眼,你也不想想,像死鬼杨二这样的侯府大总管,又替刘国瑞经管这么一个大庄园,他能稀罕你的五千两银子?” 吴孟明马上脸色剧变,似乎也想出些什么。 马乾科先诡诈地一声奸笑,然后坐直身子冷然说:“这一切都是我们命令他干的,就连那个美人儿,也是我让她主动挑逗勾引你,你还真上钩了。” 吴孟起似乎心不甘服,霍地站起。 马乾科依然纹风不动笑笑说:“吴大人,我劝你别再张牙舞爪的。如今,杨二死了那不假,还是我马乾科派人去杀的,凶手可能也有一个落了网。但这些也都是我有意安排的,因为只有这样,你这位李鸣身边的大红人,才肯死心塌地听我的。” 吴孟起颓然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神鬼难测马乾科这才从怀内掏出两张字据来,向吴孟起晃了一晃笑着说:“怎么样,我的吴大人,你现在相信人死债还未烂吧?” 神鬼难测说到这儿,脸色陡然一寒,寒得真能刮下两层霜雪来。使用严厉而又阴沉的声音威逼道:“真正能要你吴大人性命的,不是我手中这两张纸,而是你那位千姣百媚的杨二之妻,她会亲口供出你私通九千岁,也会供出是你吴大人让她收买凶手杀害的杨总管。就连已经落在李鸣网内的邱老二,也会供说是从你那位相好的手中拿走的五千两银子。这叫铁案如山难翻供,你还是乖乖地死心投靠九千岁的好,还能照样当你的锦衣卫副指挥。请在这张纸上划押吧!” 武凤楼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想:神鬼难测的这一手,真够阴险毒辣的。别说用以对付吴孟起这等素无心机的贪婪好色鬼,就是用来对付朝中文武各大员,都够他们招架的。 第523章 看起来这马氏父子两奸徒,誓非立即除去不可。 想到此,暗恨自己不该不带帮手。又暗暗埋怨李鸣,平时那么机智多谋,怎么在和敌人短兵相接时,却又显得智穷才拙了!眼睁睁亲眼看见吴孟起在纸上划了押,由金匕飞锤和穿心剑二人送出去,大厅中只有神鬼难测和两上黑面黄须大汉了。 武凤楼突然下狠心,决定暂时不管吴孟起,也要在今晚除去马乾科。 恰巧,小菊子相伴乌指玉女阴冷月,双双从大厅屏风后面转出来。 马乾科忙把上首座位让给阴冷月,和自己两个黄须大汉退居下首。 从这里可以看出,以神鬼难测著称的马乾科,还是对阴冷月存有畏惧之心。 乌指玉女沉下脸来说:“令尊进关,已有多日,不主动前来见我,我不敢怪他。可你却是九千岁亲口传谕归我提调的,如今竟也另起一行来,莫非你们父子真想和阴冷月形成三权鼎立之势?” 马乾科嘴里虽连说不敢,但从他那狡诈虚假的做作上,可以看出,他只是不想公开顶撞阴冷月而已。 阴冷月杀心一起,抬手一指大厅前的松树朗声说:“武凤楼本人现已蹑踪来此,你刚才的那套把戏,也早落入人家眼中。我要你亲自出去把他收拾下来,也省得你爹浪费他手中的两种毒物。” 武凤楼自然知道,这是乌指玉女成心让自己宰了马乾科,并暗示,两种毒物在马乾科老爹的手里。他不等神鬼难测马乾科纵出大厅,就从松树之上飘身而下。 不料,从大厅纵出来的不止神鬼难测一个人,连那两个不知姓名的黑脸黄须大汉,也一齐拧身蹿出,并且站成了品字形。 马乾科双手分握阴阳三才夺,堆出一脸奸笑说:“武掌门,你是继钻天鹞子之后的武林全才。我马乾科今年才寿高三十九,哪肯就此去见阎王爷!你武掌门要是梦想和我一对一地拼着干,那是连门都没有。今天晚上,我们最少也是仨打一。就连我身旁的两位朋友,不论在武功、身分、名头上,保险都能对起你。” 大敌当前,武凤楼抽出衣底短刀。 马乾科先把两支阴阳三才夺搭成十字架,护住自己的面门和要害,然后先声夺人地厉喝道:“烦请樊、孙两位兄长帮小弟朝死里收拾他!” 分峙在神鬼难测身旁的虎牙樊长亭、狮爪孙兆书二人,一个双手一拧三棱瓦面枪,一个两手合紧五郎齐眉棍,再加上马乾科的一对阴阳三才夺,正好凑成长、短、重三样兵刃,分为三个方面扑上来。 开始,武凤楼还真没把他们三人放在眼里,五六个回合后,武凤楼还真的不敢对他们小看了。 虎牙樊长亭的一柄三棱瓦面枪,颤成金鸡乱点头,以疾风骤雨锁喉枪,点面门,扎咽喉,挂两肩,死死盯着武凤楼的上三路,给武凤楼带来极大的威胁。 狮爪孙兆书的一根五郎齐眉棍,点、砸、挥、扫挂着劲风,以泼风十八盘打的棍法,专袭武凤楼的下三路,让武凤楼不得不闪躲。因为武林之中,向有棍锤之将,不可力敌的说法。何况现在武凤楼的手中,又少了那口追魂夺命的五凤朝阳刀。 对手三人当中,最能危害武凤楼生命的,自然还得数着马乾科。别看这小子人不出众,貌不惊人,但手中那对阴阳三才夺,施展出来的招数,竟是江湖失传已久的舞幡招魂二十四夺。 暗地早对武凤楼亲如兄妹的小菊子,故意小嘴噘起老高埋怨道:“武凤楼是九千岁志在必得的正点子,姐姐你偏把这份功劳让给马乾科。我不能让他们三一三剩一地去领赏。加上我,正好凑成四一二剩二,四二添作五”。 乌指玉女伸手一把抓住小菊子,压低声音对她说:“你可别乱动小心眼,马乾科可是出了名的神鬼都难测。我这人向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阴冷月就是再爱武凤楼,那也得看看他到底能给我个啥价钱,我才能把五凤朝阳宝刀交给他。总而言之一句话,武凤楼他得让我乌指玉女觉得值。” 五十招过后,武凤楼开始反击了。出手一招鼎足三分逼得三人各退了两步。武凤楼迅疾提聚本身先天无极真气,施展出仅次于九九归一的极快刀招六出祁山。 两声惨叫,夹杂着重物落地之声,虎牙樊长亭被削断左手食、中、无名三指,疼极撒手抛落三棱瓦面枪。狮爪孙兆书比他惨得多,被武凤楼齐腕一刀截去两只手,那四十八斤重的五郎齐眉棍,自然陪同断手掉在地面上。 又贼又滑的马乾科,就势一个燕青十八翻,贴地滚到墙根底,蹿越墙头逃命了。 武凤楼抛下伏牛双兽不管,弹地一式怒鹏冲霄,蹑着马乾科的后影,向庄园外面追去。 在武凤楼看来,就让你马乾科提前一步逃出去,凭自己师门所传的一气凌波浑元步绝顶轻功,不出一二里,准能追上他。 哪知马乾科逃命时所施展的,赫然竟是伏地追风步法。 说玄了,就跟一阵狂风似地向前飞卷着。 武凤楼确实被他激怒了。须知,他的三位师长,无一不以轻功提纵术享誉武林,才被江湖人共同尊为五岳三鸟。 今天如果追不上马乾科,不光自己一个跟头栽在地,就连师门的声威,也将被自己所断送。一气之下,拼着消耗内力,愤而使用本派至高无上的轻功,踏虚如实,形如蜻蜓点水,利箭脱弦,追了下来。片刻间,双方只距有两丈多远了。 突有一人蓦地从暗影里闪出,一根墨绿色罗汉竹杖,疾点武凤楼右侧后的灵台死穴。出手如风,既狠且毒。若不是武凤楼深得五岳三鸟的真传,势非让这一竹杖点毙不可。 虽幸他反手一招推云拨雾,及时荡开了洞彻玄机算破天马长嘶的墨竹杖,但他拼出全力追赶的马乾科,却乘机逃走了。 马长嘶用竹杖微微一顿地,散在四周的幽谷游魂阴森、阴世仁、阴世信,都形如鬼魅地围上来。 马长嘶奸笑一声说:“别看我们四个你一个,真要拼起命来,死伤的一方准是我们。说句不怕武掌门见笑的话,连我马长嘶都没有绝对的把握逃出你的九九归一快刀下,更别说阴家父子三人了。” 一句话,竟然说得阴氏父子三人情不自禁地往一处凑,真怕惹得武凤楼性起,专冲他们中的任何人扑击。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阴氏父子三人全神贯注提防武凤楼时,马长嘶突从自己的身上,抽出一口尺寸形状都跟武凤楼手中短刀一式一样的短刀来。 不光武凤楼认为,这老家伙还是按不择手段的孬种打法,集合四人的力量,来共同对付自己一个人,阴氏父子三人吏十拿九准地认为马长嘶是诚心想要武凤楼的性命。 哪料到,一刀在手的马长嘶并不领头率先攻袭武凤楼,反以极快刀法偷袭自己人。 三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哀嚎过去后,横尸地上的阴氏父子三人,一个被切开了喉管,一个被割断了动脉。死状最惨的是阴森,让洞彻玄机算破天马长嘶挑开了肚腹,心肝五脏都流出来了。 武凤楼暗惊他杀人的手法极像自己。 马长嘶的墨绿竹杖,早化为吞云吐雾、扫荡烟云、枯树盘根,遍袭武凤楼的上中下。 武凤楼刀出一旋三转,当当当三声金铁交鸣之声响过后,身后突然传来带着哭音的惨笑说:“杀得好,杀得好!杀得真好!” 声音一入耳,武凤楼更明白马长嘶的险恶用心了。这老小子不仅能顺理成章地把杀死阴家父子三人的罪责推给自己,还能让武凤楼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也能轻而易举地让乌指玉女刻骨仇恨武凤楼。落在阴冷月手中的那口五凤朝阳刀,自会双手献给多尔衮。 更让人拍手叫绝的是,马长嘶不光倾出苦练四十年的真功夫,挥舞手中的三十六节黑绿竹杖,拼死袭击武凤楼,并还连连惨呼:“阴谷主,快快来给令尊令兄三人报仇!” 也幸亏这一句话,才猛地提醒了武凤楼。使他的心中一惊,也明白了自己眼下的凶险处境。别说一个马长嘶,就够得上是自己的平生劲敌,还有那个准会认为是自己杀死她爹爹和兄长的阴冷月,更会豁出死命来对付自己。为今之计,还是三十六着走为上。 主意打定,脱手用上六出祁山的快刀,将马长嘶逼退三四步,乘机退走了。 这就叫没有行市有比试。武凤楼一旦施展出三师叔亲传的踏虚如实轻功,还真让马长嘶和阴冷月二人望洋兴汉,欲追不能。 此时的武凤楼,只想尽快找到师弟李鸣。因为须要商讨处理的急事太多了,诸如马长嘶的杀人栽脏,阴冷月的誓报父仇兄恨,吴孟起的被逼叛变投敌,以及如何夺取五凤朝阳宝刀等等。 来到锦衣卫的所在地,不光没有寻见缺德十八手李鸣,就连锦衣卫中有头有脸的几个大头目,也一个都没有见到。 一直等到天色大明,李鸣才满面倦容地带着几位锦衣卫武官从外面回来。 没让掌门大师兄埋怨和询问,李鸣就主动向师兄禀告说:“马氏父子诚乃你我兄弟之劲敌。开始,连我都把他们低估了,特别是他那个杀官按品级给赏的办法,真歹毒。派出的又是瞎眼毒婆、吴仁焉、吴仁谓、夜蝙蝠这样的黑道杀手。幸亏昨夜八变神偷任爷爷来得及时,加上醉圣和我义父,才勉强将他们惊退。” 得知京城的风波比城外还要大,武凤楼自然不好埋怨他。借机,将自己昨天晚上的所有经过向李鸣说一遍。 这一番话,反倒把李鸣的一脸倦容洗去了。 第524章 只见他忽然起立,精神抖擞地呵呵大笑说:“自从当今登基后,小弟我多年未碰上真正的对手了。看起来,马长嘶还真值得我李鸣斗一斗。最好请大哥找吴孟明先谈谈,我可要伸直两腿睡一觉了。”说完,真的脱靴登床睡觉了。 武凤楼知师弟借口睡觉,好能静静地运用大脑,去筹划如何对付马长嘶和马乾科。他原想按李鸣的提示,暂时去找吴孟起的大靠山吴孟明打个招呼。后来突然改变了主意,竟向武清侯府大总管死鬼杨二的家中来了。 这时,天色只在寅末卯初之间。太阳刚刚露出半边,深宅大院子里,还看不到一线桔红色的阳光。 武凤楼来到坐落在武清侯府后街上的杨宅,仅仅只扫了一眼,就气不打一处来。 凭杨二一个侯府总管,所住的地方,竟是俨然一座巨第。一样的崇墙大院,一样的拱脊飞檐,并且廊回路转,亭榭翼然,就连房屋的格局,也显得非常气派和宏伟。 远在大事搜捕七凶时,所有武清侯府中的下人们,就没有一个不认识李鸣和武凤楼的。何况如今的武凤楼,又是东宫刘太后的干驸马。武凤楼刚刚登上府门前的台阶,杨府中所有的仆人就赶来高接远迎了。 一向对恶仆豪奴不假词色的武凤楼,紧紧皱着眉头,挥手喝令起去,才追问起杨二的老婆在哪里。 一名家奴小心翼翼地据实回禀:“杨总管生前,总管娘子都睡到日出三竿才起床,现才起来得更晚了。” 另有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家人抢着说:“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刚才听王妈讲,总管娘子今天一大早就梳洗打扮,上后花园去了。并且,不许旁人惊动她。”武凤楼心中一动,当即跟随那个年纪大些的家人,来到后花园门口。陡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你果然是天堂有路不去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回 武凤楼目前的一身内外修为,仅仅稍次于他的三师叔江剑臣,耳目自然极佳。声音乍一入耳,不光立时听出这是出自乌指玉女阴冷月之口,并瞥见一溜寒芒,疾袭自己的心窝。 对阴冷月的凌空断肠十三剑、翠袖消魂十五指,他早在高宝湖畔就亲身领教过了。何况她还有锁心钉、珍珠泪和金蝇珠三种厉害无比的阴毒暗器。最让武凤楼不好真正施展手脚的,还是因为五凤朝阳刀至今仍在她手,当然处处使武凤楼投鼠忌器。 凡此种种,无一不促使他只能求全身退避,不情愿愤走极端。 武凤楼施展移形换位身法,闪避开阴冷月的消魂十五指,又凭手中一尺二寸长的短刀,利用磕、架、震、挡四诀,格开了她的断肠十三剑。 只抢得一线时机,武凤楼就脱口急呼:“冷月住手,请听凤楼一言!” 也不知是基于武凤楼自始自终未还手,还是“冷月、凤楼”四字,触动了乌指玉女的某根神经,阴冷月果真停下手来了。 武凤楼正色说:“武某别无可恃,自信平生尚能言行如一,敢做敢当。令尊和两位令兄实系洞彻玄机算破天马长嘶出手暗……”不容武凤楼最后一个杀字出口,乌指玉女立即娥眉倒竖喝斥道:“住口!此次进关,我父和两兄皆系马长嘶之属下,平素又无仇恨,怎会自相残杀?姑且退一千步说,就算马长嘶真有图谋我父兄之心,也绝傻不到大敌当前,自断左右帮手之理。况三人的致命刀痕,全是江剑臣所创的独门切、割、挑手法。事实俱在,岂容推脱。令人百思不解的是,我对你始终未萌杀念,你反倒亲手杀了我生身之父和两位同胞兄长。阴冷月宁愿和你同归于尽,也绝不会再饶你这条性命。” 说到这里,幽怨无比地叹出一口无声气,抬手向武凤楼一招说:“跟我来!”就随即转过娇躯,向园中的假山亭上纵去。 武凤楼虽不明白对方心意,但不好示弱,也不肯示弱。 马上紧随她的身后,飘落在假山亭畔。不料首先映入武凤楼眼帘的,竟是一个姿色娇艳、体态风骚的花信年华少妇,双眼紧闭,斜倚栏杆,形似沉沉熟睡。 从年纪形态上来看,不难判定她就是死鬼杨二的老婆杨徐氏,也是自己专门前来寻查的妇人,不知阴冷月为何带领自己来找她。 乌指玉女冷冷说:“我虽下定决心杀你,但不愿你糊里糊涂地死去。否则,刚才我只须袖手旁观,隐身暗处,现在的你,准正奔波在黄泉路上。” 凭武凤楼的聪明机警,早悟出杨徐氏已被马氏父子杀人灭口,尸身上八成还撒有剧毒。如非阴冷月截住自己,自己保不准真会被毒身死。不管阴冷月存何居心,自己的这条性命,算又被她救活了一回。 看出武凤楼瞠目不语,乌指玉女阴冷月切齿顿足说:“为了防止毒死别人,我拼着再饶你一次,让你亲自看着把这淫妇掩埋掉。明晚我在碣石山娘娘顶上等你,做最后一次了断。”说罢,从花园的角门走了。 见阴冷月尚且怕伤及无辜,武凤楼更不能漠然不管。只好唤来杨二的家人,买来棺木,将杨徐氏立即原身不动地入殓掩埋。 武凤楼这才重新回到锦衣卫。虽未见到师弟李鸣,却意外地发现抬手不空郝必醉老人和小捣蛋秦杰二人回来了。 抬手不空郝必醉一眼瞧见武凤楼,就咋咋呼呼地喝令他派人去唤任平吾、战天雷和醉和尚。看架势,真要共谋一次大醉了。 武凤楼刚想一笑而退,李鸣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赶回,唉声叹气地向郝必醉老人埋怨道:“就凭你老那一喝就醉的半斤量,又有杰儿陪着你,哪里的烧酒喝不醉?偏来这里凑热闹,把我快要网住的一群鸟,硬让你老的酒气冲飞了。” 郝必醉怪眼一翻大骂道:“好你个不知横竖的冤孙。郝爷爷听说你小子最近有点抓家伙,才血奔心似地跑来帮帮你,反倒受你小了一顿臭埋怨。” 李鸣顿足苦笑道:“我这里正在悄悄张网捉麻雀,你老人家偏偏在这种时候,公然地出现在街头上。也不想想,凡是有耳朵长眼睛的江湖人,谁没听说和见过你老的那把‘招出形先,形现刺到,刺到人亡’的惊魂刺。就连洞彻玄机算破天都躲得找不到人影子,你叫我上哪去逮麻雀去?坏了大事还想来喝酒,门都没有!” 抬手不空郝必醉故装大怒跳着骂:“你小子如今官大气粗了,我老人家自然没办法。但我可以拿你干老子战天雷煞恶气。” 闻讯赶来的六阳毒煞笑骂道:“老而不死是为贼,为老不尊是匹夫。你老匹夫倘若真想酒喝,就跟在我的屁股后面走。在俺爷们一亩三分地上抖威风,那是你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郝必醉一听有酒喝,天塌下来都不管,高高兴兴地跟战天雷走了。 武凤楼这才询问究竟。 缺德十八手李鸣长叹道:“马长嘶真不愧被人称为洞彻玄机算破天。更懂得为将之道,必须刚柔相济。这老小子竟能在我刚刚把网张开前的一刹间,神奇地从京城一带地面上消失了。截至目前,周围五十里之内,连一个幽魂谷的人也找不到,岂不让咱们失去了用武之地!” 武凤楼原想把乌指玉女阴冷月相约自己去碣石山的事告诉李鸣,终怕惊动六阳毒煞、八变神偷和抬手不空等几位老前辈,更促使乌指玉女阴冷月忿走极端。考虑再三,终于隐忍住了。 在这种时候,武凤楼更不敢返回宁寿宫,一来怕被刘太后羁绊着不能离开,也真怕东方绮珠跟定了自己,那就更让他无所措手足了。 干脆让老驸马派一个小太监告诉东方绮珠一声,就提前出离京城。好在锦衣卫有的是好马,随便挑选一匹,就扬鞭上路了。 次日中午时分,来到历史上最为有名的碣石山下。此处离渤海仅三十里左右,为燕山之余脉,是古往今来的观海胜地。据史书记载,秦始皇三十二年,汉武帝元封二年,先后都来到过这里。东汉建安十二年,曹操东征归来,曾到此观海。甚至魏文成帝、北齐文宣帝、唐太宗李世民等,也都先后来到此处。 武凤楼的到来,可不是“东临碣石,以观沧海”。虽然只要登上山顶,就可以把长城、滦河、渤海、北戴河等处,尽收眼底,可武凤楼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只在山脚下找了一家小店,打尖歇脚。准备候到太阳落山,就去娘娘顶赴阴冷月之约。 饭菜刚端上桌,一个瘦小苗条的人影蓦地闪入,并还娇声嫩气地叹道:“堂堂驸马之贵,赫赫掌门之尊,仅此一菜一汤一碗饭,岂非太俭乎!” 正在苦苦寻筹对策的武凤楼,一见是讨人喜爱的小菊子到此,满布阴云的俊脸上,也禁不住露出一些笑意来。 小菊子一头贴入武凤楼的怀前,眼圈一红,小嘴一撇,几乎流出了眼泪。 武凤楼无限怜爱地抚摸着她那泼墨似的一头秀发,正色埋怨道:“今晚就是我和令师姐分生死、做了断的最后时刻,你是不该前来的。” 小菊子用丝巾擦拭了一下眼角,然后也正色说:“就因为今晚是你和我师姐分生死、做了断的最后时刻,我才拼着冒师父打骂责斥、师姐翻脸成仇的风险,前来看望大哥哥,并请求大哥哥马上返回京城!” 武凤楼愕然一怔,脱口问出一句:“你想让我不去娘娘顶赴约?” 小菊子深深点了一下头。 武凤楼问:“为什么?” 小菊子满面愁容不答反问道:“陪大哥哥一同到此的还有谁?” 第525章 武凤楼马上明白小菊子冒险到此的本意了,轻轻拍了拍小菊子的肩头笑着说道:“你是怕大哥哥一头栽在这里爬不起?” 小菊子突然张开自己的双臂,围在武凤楼的脖子上,极为执拗地说:“别的话一句我也不想听,只求你马上离开碣石山。” 武凤楼说:“那你也得让我知道为什么。” 小菊子放开双手一跺脚:“好,我把事情完全告诉你。 今天一大早,岳瑶台来报,又在永通桥下发现了阴世义、阴世礼、阴世智兄弟三人的尸体。而你正好在那个时候,从那条道上路过。经仔细验看,死者的致命伤口,赫然又是你们的极快刀法。现在我师姐和她的那位丑妹妹,一齐铁下心来要杀你,并还请来酒糟屠夫麻木。师姐就连那口五凤朝阳刀都背在身上了,明摆着三对一的危险局面,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去送死。”武凤楼笑了。 笑得小菊子开始有些莫名其妙,最后竟自己扇自己一个嘴巴骂自己:“亏你小菊子平日还真挺机灵,可大事临头就傻了。我刚才要是乘机偷点你的穴道,再用马匹驮你回京城,也就不要跟你多费这番唇舌了。” 武凤楼这才一伸双手,重新将小菊子揽到身前,端正脸色对她说:“小妹妹,你要真是那样办,就等于害了你的大哥哥。赫赫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人,真要是临阵脱逃了,就让我武凤楼自己再想活,我的三位师长也不会轻饶我。小妹妹,你说是不是?” 小菊子在武凤楼的怀前默默贴伏了好大一会子,才毅然仰起脸来说:“既然大哥哥决心去赴约,我也不敢再阻拦你。有句话我得事先说明白,到时候大哥哥真要有凶险,小菊子就是豁出一身剐,也得把皇帝拉下马!” 话音刚落,一下子滑脱了武凤楼的怀抱,随手甩出一张纸条,身化乳燕穿帘走了。 从小菊子对自己的无比爱护,再想到多尔衮对自己的多次谋杀,自会勾引起对多玉娇的无限关切。反正东方绮珠已怀有身孕,再不愁担心“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之罪了。 武凤楼决心再一次孤身单刀下辽东,倒要看看是自己这条鱼死,还是他多尔衮的网破。 决心既下,武凤楼反倒冷静多了。让店家重新换来饭菜,吃饱喝足后,稍事休息,就沿着弯弯山道,直射群峰正中的娘娘顶。 所谓娘娘顶,乃是当地人民的俗称。它的原名叫仙台顶,又叫汉武台,是渤海近岸的最高山峰。共分两顶,前顶名碧云峰,顶上有棋盘和足迹,传为仙人所留;后顶有座五雷殿,就是乌指玉女阴冷月约武凤楼的会面处。 临来前,武凤楼曾仔细观看小菊子留给他的那张小纸条,上写:“欲攀娘娘顶,中路不可登,谨防阎王鼻,注意欢喜岭。”并画有一张登山草图。 武凤楼知道,别看仅仅是一张粗线条的草图,却不知让小菊子流出了多少汗水,花费了多少心血。更感激他的这位小妹妹了。 北国虽春迟,也到吹面不寒杨柳风的季节了。 武凤楼刚刚欺近阎王鼻子,突从右侧响起一阵酸声腐气的吟诵声,还是且行且吟:“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武凤楼自幼出身于巡抚府门弟,十二岁还曾考中过童子试案首。自会听出那人吟诵的是曹操曹孟德所作的《碣石篇观沧海》。听其词,铿锵怆凉。听其声,可贯金石。令人一听便知,诵诗人不仅极富文采,并且具有一身武林罕见的奇功异能。否则,绝不能一面出声吟诵,一面施展轻功攀登阎王鼻子山路。 情知对方是诚心示威,武凤楼不由得心中暗哂,决心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当下深吸一口真气,陡将一气凌波浑元步提到极限。说得玄乎一点,宛如怒雕穿云,神鹰冲霄,直插娘娘顶峰。 果然,刚刚过了欢喜岭,就把那个吟诵诗词的人抛下了。 站在仙台顶上,武凤楼举目四顾,心胸顿时一宽,暗想:怪不得古人有诗,“巍巍高矗势凌天,俯瞰沧浪气万千,众水朝宗来眼底,层层出岫荡胸前。”这里真是好地方。 五雷殿门一启,首称扑过来一条黑影,出手就是恶鬼十三经中的恶鬼九式追魂拿鬼、鬼影幢幢、魂归地府、魄散九霄、鬼哭神嚎、魂落九幽、悠悠残魂、魂游望乡、魔鬼抢尸。 别看峨嵋鬼刀司徒圣用的也是恶鬼九式,但他那是全凭自己四十多年的精湛内功,力透刀身,才赢得鬼刀之称号。而今天的幽谷丑女阴冷霜却不同了,她才是承蒙九幽黑姬阴海棠亲身传授的恶鬼真经武功。其阴森毒辣,凶狠诡异,就连武凤楼都为之暗暗一震。 阴冷月也从殿内出来了。 阴冷霜见自己这么一阵狂攻暴袭,竟没把武凤楼的短刀逼出来,丑脸一变,一声厉啸,凶如鬼嚎,继而施展出更厉害的五鬼阴风爪。 只见爪影如山,划空有声,夹杂着三咬、九扯、十八撕,真像炸开地狱,闯出的凶魂厉鬼,张牙舞爪地来吞吃生灵。 武凤楼虽仍咬牙坚持没拔刀,一身移形换位轻功,却一下子提到了九成。 这在武凤楼来说,只是因劲敌太多,不想过早露出锋芒,免得后难为继。却没料到这样,会大大刺伤了幽谷丑女的自尊心。 她一声凄然哀叫:“姐姐,难道说直到现在,你还不忍心屠杀武凤楼?爹娘真算白白生养你!”反掌怒拍自己天灵盖,倒地死去。 一见幽谷丑女杀人不成,愤而自裁,惊得武凤楼炸开当顶,冒出丝丝凉气。知道又是一次大错铸成了。 此情此景之下的乌指玉女阴冷月,满脑子里只存有一个念头,就是千刀万剐武凤楼,给自己死去的全家七口人报仇雪恨。 也怪不得阴冷月萌生出这等凶心恶念。只为她私心爱慕武凤楼,自愿抛弃王妃之荣,甘冒血洗全谷之险,到头来反落得全家七口一齐断送无常,她自然会因爱成仇了。 特别由于她迟迟下不了决心,没按妹妹的联手杀敌办法做,害得妹妹愤而自尽。一阵急怒攻心下,竟呛出一口鲜血,几乎连拔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蓦地,一条人影疾似迅风,快如闪电,在飞身擦过乌指玉女旁侧时,顺手连鞘一齐摘去她背在肩后的那口五凤朝阳宝刀。 武凤楼的反应是何等迅疾,弹地射向摘刀人同时,衣底的短刀早握在手中。 摘刀人很像有自知之明,一见武凤楼弹地射来,脱手先是两只透风棱子镖,阻得武凤楼身形微滞,然后把夺来的五凤朝阳刀抛给隐藏身后的神鬼难测马乾科。 武凤楼这才看出,摘刀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瘦矮黑衣人,手持轧把翘尖刀,明显着机警,暗透着诡诈,很像李鸣口中所形容的夜蝙蝠。 武凤楼恨他把五凤朝阳刀转抛给神鬼难测,决心杀之解恨。 乌指玉女也欺近夜蝙蝠的侧后怒斥道:“夜蝙蝠,你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吃黑钱的小蟊贼,竟敢吃到我阴冷月的头上来。我要不让你尝遍人世之间的各种活罪,算我乌指玉女没本事。” 前有武凤楼,侧后有阴冷月,吓得夜蝙蝠一阵心颤,情急狂呼:“马兄救我!” 鬼得要命的马乾科,手握五凤朝阳刀,不光得意地远远撤退到五雷殿西侧,还用一种阴死阳活的语气说:“夜蝙蝠大哥,你也是跑腿多年的老江湖了。事情明摆着,不是小弟不想救你,而是只要一救你,连我马乾科也得赔进去。为了九千岁的大业,为了我个人的前程,小弟只好强忍悲痛舍你了。反正姓武的和姓阴的绝对不会轻饶你,你还是豁出性命,替小弟多挡他们一阵子。到时候,我会向九千岁给你请功的!” 等武凤楼弹地射出追捕时,随着越去越远的话音,马乾科早疾如飞鸟地逃向了鹞子翻身。 武凤楼虽知马氏父子狡诈多变,也知神鬼难测马乾科不逃往草深林茂的阎王鼻子,反倒逃往十八盘和鹞子翻身。 肯定那里有人接应了,说不定连他的老爹洞彻玄机算破天马长嘶也埋伏在那里。但为了夺回五凤朝阳刀,这个险他还是非冒不可。 要单按轻身提纵术,武凤楼自比马乾科高得多。无奈在前面奔跑的马乾科,既像一只被苍鹰追急了的兔子,又好似被猎人赶怕了的狐狸,一个劲地胡乱逃窜。越发让心存顾忌的武凤楼多加一份谨慎小心,脚下自然慢多了。 一直追到十八盘附近,双方的距离才明显缩短。武凤楼心中一宽,刚想施展登萍渡水和踏虚如实的轻功,前去扑抓马乾科,突从十八盘的转折处,闪出一条又矮又胖的身影来,放过马乾科,阻住武凤楼的追路。 人还没曾靠近,早有一股子极为浓烈的烧酒气味传了过来。 武凤楼顿时明白,接应马乾科的,肯定是小菊子所说的酒糟屠夫麻木。 直到双方欺近到了对面,武凤楼才看清酒糟屠夫麻木的长相,只见他年约五十上下,身躯粗短肥胖,天刚阳春三月,早着葛衫麻衣,满脸挂着油汗,满嘴喷放酒气,左手一条带着练了的钢钩,右手紧握一柄牛耳尖刀,木无表情地堵住盘山弯道。 武凤楼虽被激怒得杀心大起,为了恪守师门严训,还是寒声斥问:“尊驾何人?” 麻木傲然说:“杀猪的!” 武凤楼不气反笑说:“不怕别人杀了你?” 麻木脱口吐出:“我也会杀别人!”左手的练子钩早贴地卷来。 第526章 武凤楼右腿微提,作势用脚去踩对方的练子钩,成心掂掂他的分量。 麻木果然不同凡响,原本贴地卷来的练子钩,突然像一条草上飞行的灵蛇,陡地昂起了头来。钢钩精光霍霍,反而搭向武凤楼膝下的环跳穴。 武凤楼不敢小看对方了,右手短刀一招春云乍展,斜削麻木的左小臂,硬逼他撤招自保。趁右脚一抬之机,快如闪电般穿向麻木的丹田。 麻木怪叫一声:“好!”双脚一分,峙如山岳,左臂一震,那条五尺练子钢钩不再搭向武凤楼的环跳穴,反能神奇地倒缠武凤楼的右脚拐。手中的牛耳尖刀,同时使出一招毒蜂螫人,点向武凤楼的寸关尺。 劲敌当前,武凤楼故意将右腿一滞,用的是舍身喂虎苦肉计,在麻木的练子钩缠上右腿的一刹前,右手刀一吞再吐,用的还是春云乍展,贴着练子钩的练子,迅疾切向麻木的左腕。 饶让他麻木武功再精湛诡异,在刀招递老、回天无力、握钩左腕即将断残的奇险下,不得不撒手扔钩,施展金鲤倒穿波,向后射退。 武凤楼追人夺刀心急,哪肯和麻木纠缠!起手就想挥出六出祁山,伤残他于短刀下。 尝到厉害的麻木早将乎射倒退之势,一变而为狡兔钻窟,一头扎入深草丛中,逃之夭夭了。 经过这么一耽搁,武凤楼一直追到十八盘,也没再发现神鬼难测马乾科的踪迹。他刚想直接扑奔地势奇险的鹞子翻身,突从草丛中,打出两粒小泥丸,并且神妙无比地在武凤楼身前一碰而碎,变成泥沙,纷纷落下。继之而来的是一条瘦小的身影,一晃之后,隐入一块高大的石笋后面。 武凤楼一眼看出那是小菊子,自会毫不迟疑地追了下来。 小菊子好像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点苍台,踩危崖,钻草丛,穿树林,像极了一只出巢乳燕,引着武凤楼向下飞驰。 翻过一座孤峰,越过两道断涧,竟然靠近了鹞子翻身的旁侧。 小菊子等到武凤楼贴到身侧时,才伸出双手抱住他的一条手臂,娇喘吁吁地谈虎色变说:“幸亏我来得及时。如果一步迟到,大哥哥非身陷重围不可。那个老不死的马长嘶,正在鹞子翻身张网等你,可能人手还不少。” 映着睛空皓月,见小菊子那张原本俏丽的小脸蛋,连累带吓,章浮泛出一层惨白的颜色来。武凤楼一阵子感动,轻轻抚摸着她那宛如墨云似的秀发说:“为了我这不成才的大哥哥,真累坏小妹妹你了!” 小菊子紧紧贴在武凤楼的肩下反驳道:“小菊子两眼不瞎,你不是不成才的大哥哥,是小菊子顶天立地的大哥哥。 除非是大哥哥你,不管换上谁,早就跌翻在这一群坏蛋的手中。不过,就让马老鬼真是个洞彻玄机算破天,也算不出我能把你引到此处。走,过去瞧瞧!” 有小菊子这匹识途的小马引路,两个人很快贴近到鹞子翻身附近。二人选好隐身处,仔细地注目观察起来。 这时,既在皎皎月光下,又处寂寂空山中,再加上武凤楼的目锐耳聪,一眼看清之后,情不自禁地抓紧了小菊子的一只玉腕,表示感谢小菊子帮助自己脱过一次大劫。 原来埋伏在鹞子翻身危岩旁侧的,不光有洞彻玄机算破天、神鬼难测马氏父子二人,还有酒糟屠夫麻木、萧天白之妻岳瑶台。最让武凤楼头疼的,竟然还有阴毒煞星从不为人昊仁谓。自己真要冒险孤军深入,一人追踪来此,势非陷进马长嘶张开的巨网不可。 只听岳瑶台说:“据我所知,武凤楼绝不同于缺德十八手。今晚既有马贤侄这块鱼饵,又有五凤朝阳刀这方肥肉,抢刀夺路而逃时,又没露出破绽来,怎么硬没钩来武凤楼这条活鲜鱼?” 马乾科咬牙切齿地说:“我想,还是坏在阴冷月这个臭丫头身上,肯定又是她从旁点醒了武凤楼,使我们又一次功亏一篑。回到辽东后,准有她好受的。” 酒糟屠夫拍了一下马长嘶的肩胛说:“现有洞彻玄机算破天在此,何须你们胡乱猜测。还是让马大哥给我们指点一下迷津吧!” 洞彻玄机算破天还没有来得及答话,突从鹞子翻身处飞落下一条黑影,双脚弹地再起,一口明晃晃的轧把翘尖刀,猛然扎向马乾科的咽喉。 麻木刚厉喝一声:“不得无礼!”含恨飞扑,持刀行凶的夜蝙蝠,早让吴仁谓伸手夺去轧把翘尖刀,并用刀柄点中了他的环跳穴,由不得夜蝙蝠不单膝点地了。 亲眼看到吴仁谓凌厉诡异的手法,武凤楼才更加相信三师叔出言有据,从不为人吴仁谓的一身武功,确属深不可测。也怪不得三师叔让胡眉传谕本派门下,严禁招惹和轻视吴仁谓。 夜蝙蝠也是成名多年的黑道狠角,虽被吴仁谓夺去兵刃,点中穴道,还是冲马乾科破口大骂道:“姓马的,算我夜蝙蝠瞎眼,硬拿你小子当人物。你小子简直不是人养的,咱们以后走着瞧!” 马乾科阴死阳活地笑笑说:“你老兄吃错了什么药,冲我动起刀来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回到关外,保险还会向九千岁给你请功。” 吴仁谓抬手先扇了马乾科四个大嘴巴,然后解开夜蝙蝠的穴道,顺手把翘尖刀交给他,才寒着脸骂道:“马乾科,你小子比我吴仁谓还无人味。除去不要你的命,夜蝙蝠拿刀砍你哪里都可以。” 惊得神鬼难测马乾科浑身一颤,脱口叫了一声:“爹爹!” 洞彻玄机算破天也出手扇了儿子四个大嘴巴说:“你小子听着!凡是吴二爷说的话,就等于是你老爹说的话,绝对不准你违抗。你就老老实实地任人宰割吧。” 夜蝙蝠虽然恨极了马乾科,真恨不得活吃他的肉,但毕竟对马长嘶存有戒心。直到持刀的右手心都沁出汗水来,还是没敢对马乾科下手。 奸滑的马长嘶乘机骂道:“越是人家不好意思砍你,越显你这小子可恶。我要你自打二十个大嘴巴,权作向夜蝙蝠谢罪。” 夜蝙蝠只好趁着台阶下来了。 该看的都看了,该听的也都听了。小菊子为防大哥哥冒险夺刀,就强逼着武凤楼离开了鹞子翻身。来到一处静僻的所在后,小菊子极为诚恳地向武凤楼说:“五凤朝阳刀既落在马氏父子之手,在没有弄到三阳含阴草和五毒阎王藤的解药前,绝对不能去夺,以免遭共毒害。请大哥哥速回京城,派人前往河北兴国药王庙,寻找当代药王皇甫济询问究竟。从现在起,小菊子就跟定了马氏父子。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下手去偷五凤朝阳刀。我让他提防初一,也准提防不了十五。我敢跟大哥哥打赌,他们老少俩王八肯定斗不过我小菊子。大哥哥,你就放开一百二十个心吧!” 面对这么多的凶神恶煞,武凤楼也觉得自己孤掌难鸣。无可奈何之下,只好依从了小菊子的办法。 离开依依不舍的小菊子,武凤楼回到自己住的客店,付清店钱,纵马回京。 次日一大早,武凤楼就回到了京城。因多天没回宁寿宫,武凤楼还真怕刘太后怪罪。所以回京之后,连李鸣那里都没去,就径直去了宁寿宫。 别人是久别胜新婚,但对痴情苦恋武凤楼的东方绮珠来说,小别也能胜新婚。 整整一个上午,东方绮珠都依偎在武凤楼的怀前,娓娓悄语,绵绵情话,直到进午膳的时候,都不舍得离开。 还是刘太后打发宫女来传谕,东方绮珠才掠鬓而起,和武凤楼携手出去进膳。 午膳之后,武清侯刘国瑞进宫前来谒见刘太后,坚请表妹东方绮珠和表妹夫武凤楼过府,一为欢宴,二为赔礼,以赎前愆。 依着武凤楼,真想借口锦衣卫有紧急公务,推脱着不去。 东方绮珠不答应了,一来刚和心上人花好月圆,妇随夫唱,二来想借此机会,好让武凤楼和刘国瑞化解冤仇,并讨东宫太后的欢心——刘国瑞毕竟是刘太后唯一的嫡亲内侄。基于以上两点,东方绮珠哪容武凤楼推诿,自己就答应下来了。 二人在刘太后的一再催促下,武清侯刘国瑞的陪同下,乘马经过孔庙。 武清侯刘国瑞突然向武凤楼说:“武皇兄,今上登基以来,已开两科,今日正巧路过这里,一同看看进士题名碑如何?” 也是活该出事,大草包刘国瑞是邀请武凤楼去赌场,或其它声色游乐所在,必会遭到武凤楼的严词拒绝;如今刘国瑞邀请武凤楼去的是孔庙,看的是新科进士题名碑,武凤楼痛快地答应了。 原因是武凤楼自幼攻读经书,十二岁时还考中过童子试的案首。出于一片忠君爱国之心,他也真想看看这两次科举,都选得是些什么人。 此刻已近申时,庙内游人不多,只有一个衣衫华贵的中年美妇和一个三十多岁的黑衣人,正在大成殿西侧一统碑前观看碑文。 三个人刚刚登上孔庙大成殿前的石阶,武凤楼陡然想起一件事来,伸手携起东方绮珠的玉腕,拉着她往殿前西侧的高大柏树走去。 东方绮珠虽系江湖儿女之身,毕竟和心上人刚谐鱼水,当着表兄刘国瑞的面,被武凤楼握住手腕,玉面顿时飞起一片红晕,又羞又喜地埋怨道:“一个堂堂锦衣卫的都指挥,还充任过御前首席侍卫,什么世面和稀罕物没见过,反倒对一棵柏树发生兴趣,真是咄咄怪事。” 武凤楼一直把东方绮珠拉到柏树前,才松开她的手腕,指着柏树异常兴奋地对她说:“此树灵异有知,曾处罚过奸佞魏忠贤,理应称为除奸柏。” 第527章 话罢,笔走蛇龙地在柏树身上用手指划出“除奸柏”三字。 原来,这棵柏树,到大明天启年间,就有一百多年了。 一天,大奸阉魏忠贤来孔庙降香,行到此树下,被落下的柏枝打中了头部,刺伤了面孔。当时人都说,柏树有知,惩罚奸佞。所以,武凤楼才呼之为除奸柏。 突然,两条人影形如鬼魅,从大成殿旁侧暴闪而出,连人带剑,双双狠扎武凤楼的后心、命门两要害。 变起仓促,拔剑救护已来不及。东方绮珠只好一错玉齿,柔身扑上,虽侥幸护住了武凤楼,而她却被一剑刺中胸前幽门穴。 急怒攻心之下,武凤楼不仅双目尽赤,就连美如冠玉的俊脸上,也顿如喷血,狂吼一声:“好贼妇!”飞快拔出短刀来。 中年美妇一面挥手示意黑衣人先撤,一面奸险地说:“原想拆除一楼,不料误碎一珠。算你小子的命大。只要你能舍得抛下东方绮珠不管,俺情愿挨你三百刀。” 这话说得够阴的,武凤楼当然知道东方绮珠伤重难保,更知道杀人凶手稍纵即逝。再想捕捉,将会变成大海捞针。 但他绝不能抛下形将死去的东方绮珠不管,只好咬牙出血怒斥道:“杀人自得偿命,欠债必须还钱。早晚我会碎割你们。”可叹武凤楼屈膝抱起东方绮珠的娇躯时,这个痴心可怜的绝代丽姝,早已气息微弱了。 幸得武凤楼伸出右掌,急抵东方绮珠后心,将自己的先天无极真气源源输入她的体内,才把已经快要走到鬼门关的东方绮珠暂时拉了回来。东方绮珠好不容易睁开了双眼,示意武凤楼把耳朵贴进自己的唇边,又舐了舐已经泛出灰色的樱唇,才用细如蚊蝇般的声音断续说:“得为君妻,余愿已足,蒙君蜜爱,虽死何憾。求君分出一子,续我青城东方家族香烟,则绮珠虽逝,亦当含笑九泉。凶手乃七步追魂之妻七里香,黑衣人名叫唐元力……”话毕,闭目逝去。 这时的武凤楼,真正到了肝肠寸断,欲哭无泪的地步。 转眼再去搜寻刘国瑞,业已不知去向。 由于东方绮珠的身分特殊,武凤楼再是报仇心切,不敢也不忍将她的遗体胡乱安放,又不能抱着她满街乱走。思之再三,只好打发庙内一个执事,速速去请李鸣和老驸马冉兴来此。 工夫不大,缺德十八手李鸣偕妻子雷红英、徒儿秦杰首先赶来。紧接着,老驸马冉兴、六阳毒煞、八变神偷、抬手不空、狮王雷应等相继而至,只有少林醉圣普渡禅师有事回转嵩山少林寺去了。 依着老驸马冉兴,想要自己一个人入宫,叩见皇上和太后,代替武凤楼奏明一切。并请求将东方绮珠的遗体先行入殓,浮厝于魏银屏当年所住的小红楼。等到缉捕杀人凶手后,再由武凤楼亲自扶柩送往四川青城山安葬。 确认刘国瑞有勾结凶手嫌疑的武凤楼,说什么也不愿意。一手紧紧抱着东方绮珠的遗体,一手握住衣下短刀刀柄,呆呆地出神。 缺德十八手李鸣,真怕掌门师兄一怒杀了刘国瑞,极力劝道:“刘国瑞虽曾多次为峨嵋所利用,但苦无实据可查。即使上达天听,也难名正其罪。好在他那里有我的内线,自能监视凶手,严加审讯,或有迹象可寻。绮珠姐乃太后义女,焉能隐匿不报,还是烦请冉老千岁入宫启奏去吧!” 冉兴入宫启奏,皇上龙颜大震。刘太后更哭得死去活来,逼着崇祯帝传旨锦衣卫,限期缉捕凶手,以慰干女儿在天之灵。 皇上还特赐御制尚好棺材一口,当天就将东方绮珠成殓起来,暂厝于原青阳宫中的红楼。 众人去后,除去秦杰代曹玉守灵,只有武凤楼一人留此。楼外天黑如墨,室内青灯照壁,人棺相隔,咫尺天涯。 远远传来两声更鼓。武凤楼悄悄离开了红楼,飞身纵出青阳宫,轻车熟路地扑奔武清侯府,决心要对草包侯爷刘国瑞严刑逼供,找出线索,捕捉凶手。 当年为了追捕七凶,武凤楼曾多次来过这座赫赫侯府,知从西侧进入,越过一座花园,就可直抵刘国瑞的住处。 武凤楼刚刚贴近墙角,意欲弹射入内,野鸡溜子刘二孬活像孤魂野鬼似地迎了上来,压低声音对武凤楼说:“自从事情发生之后,那位草包侯爷就一直没有回府。” 武凤楼追问:“弄清楚他去哪里了吗?” 刘二孬悄声说:“古老头已将刘国瑞的贴身跟随蒋二点穴塞进了西城万松老人塔。请你快去审问吧!”交代完后,又鬼魅似地溜进了侯府。 久居京城的武凤楼当然知道,所谓万松老人塔,乃是金代僧人万松野的瘗骨之所,塔高七层,玲珑别致。 武凤楼尚未登塔,老赌鬼古仲文早从塔侧凑过来悄声说:“武掌门,为保我和刘二不露馅,审问蒋二的差使,还得请你自己来,我绝不能跟他对盘子。另外给你透个底,蒋二小子最会耍滑头,你要不好好伺候他,还真不容易逼出口供来。” 留下老赌鬼把风,武凤楼飞身登塔,给蒋二解开被点穴道。这小子还真会耍滑头,眨巴眨巴眼睛,冲着武凤楼龇牙说:“多年来,蒋二我可没少巴结武皇兄。咱们一向好里好面的,你今晚怎把我当成肉票了?不瞒你说,我蒋二手底的钱是不少,可那是太后赏给我们侯爷的,蒋二我可不敢胡乱花费一文钱。” 蒋二耍了半天滑头,见武凤楼一味阴沉着脸不搭埋,忙又说道:“亏了武皇兄还是东宫太后的干驸马,怎和我家侯爷作对起来了?说一千,道一万,我们侯爷也是你老的大舅子。”蒋二说到这里,偷偷瞟了武凤楼一眼,见武凤楼的脸色比刚才更加阴森可怕,他才不敢再往下胡嚼乱吣了。 武凤楼这才顺手抽出短刀来,向蒋二问道:“知道它管干啥吧?” 蒋二连眼皮都没眨巴一下就接口道:“你也太把蒋二我看低了。我蒋二生就一副弯肚子,从来都没怕过死。就连一尺八寸的镰刀把,我都照样吞,哪在乎这一尺二寸长的小短刀。” 武凤楼来气了,决心以刀威胁他,反手划出一刀,就把他胸前的衣服划开了,拿捏还真准,硬是一点都没有伤及皮肤。 蒋二竟敢赞出一声:“好高明的刀法!” 武凤楼甩手又一刀,这一刀只在蒋二的肚皮上划出一道白印。 蒋二心中虽吓得要命,却还能强自叫出一声:“好手法!” 武凤楼阴然一笑,抬手划出第三刀,却在他的肚皮上划出一道血槽。 一刀比一刀厉害,自能把蒋二吓得一哆嗦,勉强惊呼:“好……”底下的再也喊不出。 武凤楼甩手划出第四刀。 外强中干的蒋二拼命挣出一句:“杀我不怕一命抵一命?” 武凤楼乘机刀尖入肉停手说:“亏你还自称百事通。杀了你,我会投案打官司?” 蒋二面如土色地颤声问:“你打算把我怎么样?” 武凤楼先重重吐出一句:“毁尸灭迹!”然后作势将短刀向前一送。 蒋二为了活命,脱口一声:“侯爷现在樱桃沟中的广慧庵。” 武凤楼毕竟不是残暴嗜杀的人,顺手点了他的软麻穴,飘身落于塔下。密令老赌鬼古仲文,速速禀告李鸣,要他立即率人赶赴樱桃沟接应。 和老赌鬼古仲文分手后,武凤楼飞扑寿安山西麓的樱桃沟。 为防峨嵋教主司徒平和其妻也隐身在此,武凤楼甫入沟内,就隐身于暗处。 时值春末夏初,山花烂漫,溪流清澈,怪石嶙峋,山径幽深。因山沟中遍植樱桃,故名樱桃沟。 刚刚欺身到广慧庵的附近,忽然发现一个面貌狰狞的大汉,拼命追赶一个手拿竹篮的年轻俊俏女尼,形似意图非礼。 武凤楼志在搜捕杀人凶手,虽眼睁睁看着青衣女尼快要落入彪形大汉的魔掌,为防打草惊蛇,只好冷眼旁观,暂不出手。 突见那青衣女尼脚下一滑,身躯向前一抢,一头栽在草丛中。 彪形大汉好像心中一喜,随着躬身探臂之势,淫声浪语道:“我的小乖乖,你到底没逃出俺冷豹的手心。我眼馋你是三年的寡妇如处女,大爷今晚上非好好尝足你的鲜味不可!” 武凤楼心头一火,不愿袖手不管了。刚想弹地扑出去救护,陡见那个跌伏在地的青衣女尼,猛然一个玉兔翻滚,一下子转过身来,右手向前一递,正好将暗藏掌中的手叉子,扎入彪形大汉腹中。 武凤楼正暗自庆幸没有出去打草惊蛇,忽见那青衣女尼一脚将大汉踹出去六七步,然后一反手,竟将手叉子扎向自己的心窝。 幸亏武凤楼还保持弹地欲扑的姿势,哪肯让这个烈性的女尼惨死!连忙脚下一弹,腾身飞出,左手一招叶底偷桃,先刁住青衣女尼的手腕,再将右手一探,把手叉子夺了过来。 青衣女尼冷不防让人抓住了手腕,怕自己重新落入淫徒魔掌,虽在心胆皆震之下,却能左手并指如戟,急袭武凤楼的双眼。 仅管动作不慢,出手也真够狠,又怎能伤得了功臻绝顶的武凤楼!只见他铁腕一翻,就用手叉子把点中女尼的左边曲池穴,顿使女尼的左臂垂了下来。 直到这时,青衣女尼才看清武凤楼的面貌,只听她喜极而泣道:“恩主,奴婢总算见到你了!”说完,早盈盈下拜了。 武凤楼这才认出身前的青衣女尼,竟是自己和师弟李鸣从前路过河南荥阳,捣毁阴阳教下赌场时,所见到的贺紫烟。 贺紫烟哭道:“自恩主杀死披头夜叉冷无心,掳去峨眉三少主司徒清走后,奴婢被冷铁心之妻囚禁了,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 第528章 直到半月前,才强逼我假扮尼姑,带发修行在广慧庵。最让我不堪忍受的是,七步追魂冷铁心的侄儿冷豹,时常想强暴于我,都被我巧妙地回避了。想不到,今天终于得见恩主。” 武凤楼心内惭愧了。他确实想不到,凭当年自己那形如遁词的一句话,竟能让一个阴阳两极的侍妾、五色人妖的幼妹、素性妖治风流的贺紫烟,一变而为节烈女子,自己却把她忘到九霄云外了。 贺紫烟接着说:“我虽有意寻找恩主,但总逃脱不了冷家的监视。就连此次来到广慧庵,也有冷豹从旁防范。若不是七里香一心想吃露水滋润的鲜樱桃,我还真无法得见恩主。看起来,我真该感谢她七里香。” 得知暗杀东方绮珠的凶手全部在此,武凤楼不由得以手加额祷告说:“绮珠,赖上苍保佑,我终于能够手刃暗害你的仇人了。” 经过武凤楼简单叙说,贺紫烟低声劝道:“依奴婢所见,还是稍侯片刻,等李恩主带人来到,再一鼓而擒之。恩主何苦一人前去涉险!”言下之意,好像庵中还隐有比七里香更加厉害的人物。 武凤楼被激怒了,飘身欺到庵墙外,就要越墙扑入广慧庵。 忽从庵内传出一阵既荡而腻的浪笑声。 只听有个极为耳熟的声音说:“大妹子,你对贺紫烟这丫头不可太苛刻,须防高压之下,必萌叛意呀!” 听得武凤楼心中一动,暗想:听说话人的口音,像极了河南天宝宫宏一法师的二师弟,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铁笔撑天仇金龙。他这人刚毅沉静,生性爽直,对人也无掖无藏。 当年在嵩山黄盖峰顶,虽和他恶战一场,内心总是对他存有好感。有他在此,对自己捕捉凶手不利。 聪明伶俐的贺紫烟,哪能看不出恩主有些犹疑!连忙凑近低声说:“刚才仓促之间,奴婢没能把庵内的虚实禀告。 自七步追魂冷铁心死后,七里香一心寻找帮手和靠山,再加上不耐寡居,千方百计地姘上了唐元力,还靠上铁笔撑天仇金龙。此次替夫报仇,也由仇金龙、唐元力二人护身保驾。所以,奴婢才不想让恩主贸然地闯入。” 武凤楼一听,反倒决心立即下手了。因为他知道现在的仇金龙,绝对截然不同以往了。为防迟则有变,只好当机立断,不光顺手抽出短刀,并贴墙跳入庵内。 饶是那样,还是让耳聪眼锐的七里香给发现了。脱手先是三支追魂钉,然后娇呼一声:“点子入窑,快一齐亮青子收拾他!” 仇金龙抽出三尺六寸长的大铁笔,一招“魁星点元”,配合七里香,暴起点向武凤楼的左乳,强逼武凤楼和自己决斗。 七里香反倒向正殿后面闪去。 武风搂左肩一引,既避开七里香的三支追魂钉,也闪过仇金龙的大铁笔,晃身再去追捕七里香。 久为七里香迷惑的仇金龙,甩手一招判官摔笔,三尺六寸长的大铁笔直砸武凤楼的后背,力逼武凤楼放弃追赶七里香。 武凤楼一怒挥刀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一回 要按平常的打法,武凤楼当然要遵循“棍锤之将,不可力敌”的老规矩,或采取“避其锋芒,攻其侧背”的办法。 今晚却不同了,杀害东方绮珠的凶手七里香,业已逃向了正殿后面。看样子,不是去喊姘夫黑衣秀士唐元力,伙同围攻自己,就是拼着舍弃仇金龙这座大靠山,潜自逃命。举凡以上两种猜测,不管属于哪一种,武凤楼都不能让仇金龙缠住自己,必须迅疾追捕主凶七里香。为此,就不得不违犯常规了。 武凤楼引吭一声长啸,功力集于右臂,一招倒敲金钟,猛挥而去,用手中短刀的刀背硬磕仇金龙那支粗如鹅卵的大铁笔。 随着金铁大振的巨响,武凤楼竟自借用大铁笔身上的崩力,身躯一弹而起,越过广慧庵中的正殿,半空中再一个云里倒翻,变成了头下脚上,连人加刀一齐射向七里香褚云娘的身后。 若不是心疼东方绮珠的惨死,武凤楼还真从来没动过这么大的杀机。 眼睁睁一尺二寸长的短刀,就要扎入七里香褚云娘的后心。 突从殿后静室顶上射来一条黑影,一柄碧芒闪闪的三阴绝户刺,罩向身未落地的武凤楼。 事情来得突然,武凤楼不得不撤回前扎的短刀,反臂挥刀自卫。 身后下手偷袭之人也太阴毒,不光把那柄奇形怪刃颤动如灵蛇乱蹿,遍袭武凤楼身后的灵台、风门、肺俞三大穴,并从三阴绝户刺身泛现碧绿光芒上推测,说不定还淬有剧烈的毒物。 为防敌人前后夹击,武凤楼只好凌空再一个翻转,手中短刀一招巧拨阴阳,上磕三阴绝户刺,下划偷袭人的小腹。 看来下手偷袭人亦非弱者,趁着身化习絮落花飘向地面时,手中的三阴绝户刺还能扫出一式风吹枯叶阻止身在空中的武凤楼下落。 这得算那下手偷袭人黑衣秀士有眼无珠,武凤楼只须右脚尖一点左脚面,施展三师叔所传的巧钻十三天绝技,身体就能再次腾起五尺,并能乘机再次追向七里香。 经过黑衣秀士这么一暗袭,阻得武凤楼身形一滞,决心再和武凤楼一分高低的铁笔撑天仇金龙,反倒截在武凤楼的前面了。两下前后一夹击,硬逼武凤楼暂时不能手刃七里香褚云娘。 只气得武凤楼玉面泛紫,火撞当顶,拧身甩臂一连挥出鬼魂捧簿、叛官查点、吊客登门三刀,把赫赫不可一世的唐元力逼退六七步。一心追捕元凶的武凤楼,腾身再起,仍然去追七里香褚云娘。 淫浪凶狠的褚云娘,虽吓得面成土色,却咬牙奔向贺紫烟,企图拿她来解恨。并试图威胁武凤楼,借以寻找逃命的机会。 一声朗朗长笑,身居锦衣卫指挥使的李鸣,笑嘻嘻地出现在七里香面前。 一眼认出是人见愁李鸣,更吓得七里香面色灰败。狗急跳墙之下,牙关一错,拼命一剑,扎向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的当门穴。 凡是练武之人,谁不知道当门穴又名血海穴,或简称血穴,乃人身九大死穴之一。七里香自己也清楚,不管是谁,只要撞上了缺德十八手,那算他倒了八辈子血霉。处于人急拼命之下,才出剑扎向李鸣此穴。 说来也许让人不相信,就在七里香褚云娘的那口三尺利剑,眼看就要沾着缺德十八手李鸣胸前的衣襟上,李鸣愣敢不动不招架。 不知真假虚实的七里香褚云娘,反倒脸色一变,缩手收回剑招。 李鸣又是一声朗朗长笑说:“老子十五岁时,就一轮砸得火神爷躺仨月,何况你这臭娘们!实话告诉你,别看老子的身旁厉害人物那么多,今晚我可一个都没带。就连八变神偷任爷爷,抬手不空郝爷爷,我都没让他们来,只想和你一对一地拼生死。你真要丧心病狂想逃窜,我准能让你后悔八辈子。” 李鸣越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没带人,七里香越认准八变神偷任千吾、抬手不空郝必醉,锦衣卫中的大批人手全部埋伏在四周。别说和李鸣手下分生死,几乎连逃窜的勇气都吓没有了。 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就拿仇金龙来说,平日确实称得上铁骨铮铮的英雄好汉,只品尝了荡妇淫女七里香几次甜头,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甘心为她卖命。如今一见褚云娘被李鸣逼得手足无措,进退两难,一声狂吼道:“云娘快走!让我来打发这个缺德小子。”话到、人到、笔到,凶如疯虎地扑向缺德十八手。 李鸣只将身形一晃,既躲开仇金龙的一铁笔,仍挡住七里香的去路。 为了想救姘妇一条性命,仇金龙一连奋力挥笔扑击六次,都被李鸣用小巧的轻身功夫闪开了。并能每次借闪避之机,阻住七里香的逃跑去路。 仇金龙虽在恋奸情热下,拼命想救七里香,连连出击失手之后,也被迫得暂时停手。 李鸣再次朗朗长笑说:“姓仇的,亏你还是有头有脸、有名有姓、有胳膊有腿的大人物,一连六次拼命挥动大铁笔,不光没能逼出我的日月五行双轮,就连老子本门的移形换位步法都没能逼出来。这事如果换上我,早就找个没人的地方上吊抹脖子去了。” 铁笔撑天仇金龙被激怒得脸色铁青,颤声问道:“此话当真?” 缺德十八手李鸣脸色一正说:“老子位居锦衣卫指挥使,当年哄儿骗孙的旧把戏,哪还能够再玩!不信我可以说给你听听,第一次我用的是已故鬼王司谷寒的黄泉影步,第二次是少林醉圣的十八罗汉步,第三次是我义父战天雷的烈焰趋阴步,第四次是师姑李文莲教我的回风舞柳步,第五次才是师娘传我的彩蝶穿花步。特别是最后一次的步法,老子施展的是妙绝天下的踏波赶浪十八飘。” 仇金龙浑身一抖,大铁笔脱手而落,哑声问:“你真会八变神偷的踏波赶浪十八飘?” 李鸣身如弩箭离弦,掠过仇金龙的身侧时,顺手捡起落在地上的大铁笔。 这时,七里香的退路已被武凤楼堵住。 可能是一物降一物,七里香怕死了李鸣,反倒不太怕武功超过李鸣多多的武凤楼。只见她右手撒出一片凌厉的剑芒,左手辅以冷铁心传她的七煞追魂抓,拼命袭向武凤楼。 杀心早就大炽的武凤楼两腿站成大八字,右手挥动短刀,一连磕退对方的三剑后,含恨用上了六出祁山快刀,一片血雨中夹杂着哀嚎,除去地上落有七里香两手一剑外,并还枭去了她颈上的首级,总算给死去的东方绮珠报仇雪恨了。 第529章 铁笔撑天仇金龙,人虽不幸沉迷七里香,总算几根硬骨头未软。明知助纣为虐罪大,对方不会饶恕自己,惨然一笑之后,刚想反掌震碎天灵盖,却被缺德十八手李鸣给喝止了。 武凤楼埋怨李鸣,不该放走唐元力,对不起东方绮珠于地下。 忽见一条魁伟高大的身影,从左侧树林中闪出,抖手把黑衣秀士唐元力抛在武凤楼的面前说:“人归你,那柄三阴绝户刺可得赏给杰儿那孩子,也好叫他多挖郝必醉一点私房来。” 武凤楼一眼看出生俘恶贼唐元力,夺取三阴绝户刺的高大老人,是六阳毒煞战天雷,心想:怪不得鸣弟刚才没有提到他自己的义父战天雷,原来早把这位老人家给搬来了。 趁贺紫烟含悲跑向李鸣身前时,武凤楼作主让她前去投靠雷红英。从此她总算步入正途,不再流落江湖了。 贺紫烟这女孩子也真会体贴主人,明知以武凤楼和李鸣的身份,不肯去打落水狗,又知黑衣秀士充其量只算帮手,不是元凶。但她本人却恨死了这批恶人,不禁一手叉子扎死黑衣秀士唐元力,并枭下其首级。又到广慧庵内,取出一大块油布,将两个人头一齐包好,准备带回去祭奠东方绮珠公主。 这时,锦衣卫的一名武官,带领十名锦衣卫士和马匹找来了。 李鸣举手挥退仇金龙,才和众人一齐上马。反回京城时,也只在寅正左右。 贺紫烟跟随六阳毒煞战天雷,自去拜见主母红蔷薇雷红英不表。 缺德十八手李鸣,陪同武凤楼来到停厝东方绮珠的亡灵之处,刚将七里香、黑衣秀士二人的人头摆好,武凤楼早一痛昏厥了。 悠悠醒转以后,武凤楼以头抵棺,痛哭失声,流泪不止。 就连任平吾、郝必醉、战天雷、雷应等老辈人物纷纷前来劝慰,武凤楼也只是勉强止住哭声,但仍是以泪洗面,悲哀难以自制。 下午,崇祯帝亲临哭奠时,见武凤楼悲伤太甚,强令他伴驾回宫。原认为武凤楼会因此而节哀,殊不料一入大内,更让他回忆起东方绮珠生前的音容笑貌,以及痴爱逼婚的各种情节,越发悲从中来,水米一口不进。 幸好江剑臣从承德归来,前来拜会盟兄贾佛西,听说了此事。 武凤楼这才不得勉强露出笑意。由于三天水米未进,每日以泪洗面,人已憔悴不堪了。 江剑臣私下责之道:“汝身为本派掌门,值此多事之日,怎能因儿女私情自伤身体,岂不更张多尔衮之势。追捕峨眉余孽,责在李鸣。有战天雷、郝必醉、任平吾三位老人在此,京城可保安全无虑。你可先率杰儿出关,我从石城岛渡海接应,快准备去吧!” 武凤楼素知三师叔性傲,心中早就怕他一怒下辽东,寻斗叶梦枕、阴海棠二人,却又不敢劝阻。 钻天鹞子已怫然不悦说:“我自服用万载空青石乳之后,身体业已恢复如常,汝何必为我提忧?阴海棠自号九幽黑姬,叶梦枕人称北荒一毒,再加上马长嘶和萧天白,岂汝一人之力,能够抵敌?我心已决,速去准备!”说罢,竟自闭上了双眼。 武凤楼重新回到锦衣卫,意外地见到小神童曹玉和红梅阁主阚红梅。猜知灵隐古刹之事,已然处理妥当,心头微感一宽。曹玉跪求道:“此次出关,杰弟尚准同行,请师尊准许孩儿也随侍左右。” 武凤楼知道曹玉最得三师叔江剑臣的欢心,自己不许,这孩子也准得去求他三师祖作主。再加上曹玉又跟随沈三公去过辽东,只好点头依允。 三人三骑出京城,不日抵达山海关。武凤楼为了行动方便,干脆将马匹寄存在山海关守将吴襄住处,爷儿仨悄悄地进入辽东地界。 在小神童的指引下,沿着天山三公沈公达上次带曹玉走的路线,一路通行无阻地来到努尔哈赤迁都辽阳时所建的新城。 这座前临太子河、后靠丘陵的都城,不光人烟稠密,商业茂盛,其繁华热闹,仅仅次于盛京。 吃饭时,武凤楼压低声音吩咐小神童曹玉和秦杰二人说:“此次前来,非同以往。多尔衮夺取五凤朝阳刀,逼嫁多玉娇,其主要目的,就是想吸引我亲自前来。绿衣罗刹柳凤碧前辈、穿肠秀士柳万堂娘儿俩,已先我们一步到此。进入盛京后,你二人务必设法找到他们,绝不准胡乱伤人。你二人脸生,不宜随我身侧。从现在起,行动必须秘密,言语更要慎谨,切忌胆大妄为。谁敢违抗,决予重责。” 付清帐后,武凤楼单独走了。 曹玉素知秦杰顽皮胆大,天地不怕。师父责令自己带着他,如有闪失或惹出祸来,首先怪罪自己。为今之计,还是给他先来点下马威的好,省得他胆大妄为。 秦杰够多么聪明,一眼早看穿了大师兄的心意,扑哧一笑说:“大师兄,趁着这时候没人来吃饭,说话也没有人偷听,你就把掌门师伯刚才所吩咐的话,再吩咐小弟一遍吧,省得我胆大妄为连累你,要不然咱俩也分开。” 曹玉脸一寒,只想严厉责斥。 秦杰贴近说:“大师兄,你明白掌门师伯严禁咱们胆大妄为的意思吗?” 曹玉说:“那是怕咱们经验少,功力低,稍一不慎,跌翻在多尔衮手里。” 小捣蛋再次问:“大师兄,你知道掌门师伯为什么不让咱们随在身侧吗?” 小神童有些心烦意乱地说:“怕咱们跟着他老人家去涉险。” 小捣蛋双肩一耸,摊手道:“那咱哥俩可真算是成事不足坏事有余了。” 一句话,果然刺激得小神童心更烦,意更乱,终因久处师父的严厉管教下,他还是迟疑地不敢违背师命。 人小鬼大的秦杰,知道最多再点一把火,就能把掌门师兄烧起来,小脸紧绷正色说:“昔日孔老夫子训曾参,都有‘小杖则受,大杖则逃方为孝’的古训。掌门师伯怕咱们冒险,咱们就不冒险,这就算孝了吗?何况咱们此次来辽东,一不是游山,二不是玩水,是来向多尔衮夺取宝刀分生死的。所谓分生死,就是咱不杀他,他也得杀咱。光藏藏躲躲,不主动出击,那叫坐以待毙。到头来,不仅不能替师伯分忧,反得让他老人家为咱们担心,岂不白受师门慈悲了?” 曹玉的无名烈火,终于被小捣蛋给点燃了,霍地一下子站起身来问道:“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一见掌门师兄问自己,小捣蛋神气了,把小神童拉到外面无人处,摸了摸腰间刚从六阳毒煞战天雷手中得到的三阴绝户刺,低声说:“从今年今月今日今时今刻起,你凭那把冷焰断魂刀,我用这柄三阴绝户刺,统而言之,言而统之,咱哥俩要狠杀拼命杀,挖空心思地杀,不择手段地杀,能杀十个绝不杀八个,能宰一百绝对不宰九十九。把王八羔子多尔衮的注意力全吸引到咱哥俩身上,让掌门师伯好去夺刀救护多公主……” 陡听有人冷哼一声说:“就凭你们两个小崽子,还想狠杀拼命杀,也太小看辽东地面无人了。趁早束手就擒跟我走,免得刀下作鬼魂。”两人一听是抬手不空郝必醉老人的声音,头一个就是秦杰不依了,噘起嘴来埋怨道:“没见过你郝太公这样为老不尊的,几乎没把我的苦胆吓破。你说这帐该咋算?” 抬手不空郝必醉专会整治捣蛋鬼,一脚先把秦杰踹出四五步,又一探手,连鞘摘下小神童肩后的那口冷焰断魂刀。最后才从自己那件又肥又大的棉袍下取出一柄似刀非刀、似剑非剑、长只尺半、薄寸带钩、冷气森森、通体晶蓝的形奇怪刃来。 一见抬手不空郝必醉,亮出独门兵刃惊魂刺,喜得小捣蛋秦杰连身上滚沾的泥土都未掸,拧身蹿回郝必醉身前,涎着笑脸伸手说:“请你老人家赏光,让孩儿我也摸摸这把招出形现、形现刺到、刺到人亡的惊魂刺,也算我人人躲长了一回见识。” 抬手不空转身将奇形怪刃惊魂刺递给小神童曹玉说:“马醉鬼派人传书告诉我,凭你小子那两套二五眼本领,准保不住这口冷焰刀。别人也容易从刀上认出你是小神童。 再说,秦杰的把戏更稀松,让你们换用我的惊魂刺吧,快跟我出城去到阳鲁山,我只能用一下午的时间喂你们,至于吃多吃少,那就看你们的喉咙粗细了。” 别看曹、秦兄弟俩,满打满算跟着抬手有空郝必醉只学了一下午,等到日落黄昏,重新回到城内时,就隐隐显示出趾高气扬了。 进天祜门不远,就是努尔哈赤的从弟,也就是多尔衮的族叔祜尔哈赤的祜亲王府。 祜尔哈赤骁通善战,力大无穷,久随努尔哈赤鞍前马后,屡立战功,钦封祜亲王,镇守新城。努尔哈赤死后,皇太极和多尔衮弟兄皆以亲叔视之,所建王府,宏伟宽广,大门面阔五间,二门面阔七间,后面是银安正殿,两侧有偏殿,后殿两旁还各有两层暗楼,院宇宏大,廊庑相接,异常势派。 小捣蛋秦杰,闭起只眼瞄准了老半天,才眨巴眨巴眼睛,暗对师哥曹玉说:“当年瓦岗寨混世魔王程咬金就说过,要劫劫皇杠,要抢抢娘娘。此处没有皇杠和娘娘,咱今晚就去宰祜尔哈赤老小子。至不济,也得把这座祜王府给它掀个底朝天。” 小神童原本也是戳塌天还嫌窟窿小的人物,但真是比起秦杰来,还得差上一大截。刚想说“先踩踩盘子,然后再动手不迟”,秦杰早一下子钻进祜王府西侧的窄马道。 等到曹玉随后追了过去时,胆比天大的小秦杰,早已扑到墙底,先挥手向师兄打了个越墙而过的手势,然后将身躯向下一矮,腾身而起。 第530章 为防被人发现,只纵到与墙相平,贴着墙头滚身而过,并乘机抽出三阴绝户刺。 秦杰滚身落地时,正好有一个肋挎腰刀的护卫,被惊动得忽然转身。小捣蛋刚从郝必醉老人那里贩来的迅捷杀人手法,如今算是有地方验证了。趁着下落之势,一弹纵起,身化长蛇出洞,那柄长只尺半的三阴绝户刺,几乎全部扎入那名护卫的小腹中。 初战告捷,秦杰来劲了。霍地抽出三阴绝户刺,刚用死者衣服拭净上面的血迹,忽听有脚步声音传来,秦杰一机灵,忙将死者的躯体扶起,往树身上一靠,自己却隐入树后暗影里。 工夫不大,果然有一护卫走了过来。 由于时间太早,这些王府护卫的例行巡逻,大都是敷衍了事。后来出现的护卫看出同伙在倚树而立,顿时笑声骂道:“你小子倒会凑和,刚吃饱就想来个盹……” 面前人影一晃,一柄喷射碧绿光芒的三阴绝户刺,早抵实了他的关元穴。 吓得这名护卫一哆索,又被随后赶到的曹玉点了他的软麻穴。 哥儿俩分别提着一死一活两护卫,钻进了假山。秦杰扒下被俘者的衣服,自己套上,然后反手出刺,顶在被俘者的血海穴上,沉声逼问:“祜尔哈赤睡在什么地方?府中有多少护卫?领班是谁?一一据实回答。倘有一字不实,我会把你三刺六洞,割舌挖眼。讲!” 那名护卫为想保自己一条性命,当既就用颤抖的声音回答:“王爷素喜独居,常年住在原来殿东侧的内书房。府内共有亲兵四十名,护卫八人。领班两人,一名赫图,一名巴都,原系师徒,二人轮流守卫暗楼。” 口供逼出后,秦杰只解下对方的腰带,将他反背捆好,又撕破他的内衣扎紧了手脚,再用布团塞满他的嘴,然后才和师兄曹玉一齐走出假山。 依着曹玉,还要等一会下手。秦杰坚持道:“天色越早,敌人防备越松。凭我剥下的这身假皮,准能唬小子们一气。大哥只给我巡风断后就行了。” 身处王府要地,时机稍纵即逝,哪有争执迟疑的余地。 曹玉刚想低声喝止,见秦杰已悄悄贴向了内书房。他只好紧紧盯牢退路,以备万一行刺失手,好能全身退走。 可惜小神童平时枉自聪明伶俐,今晚却糊涂一时。愣没想到,抬手不空郝太公即已出现,又一再传授讲解樊哙屠狗、狗拿耗子、药到病除三招杀人手法,能撒手不管不问?事情还真让小捣蛋琢磨透了。他刚贴到内书房门外,就发现有一个身材魁伟、服饰鲜明的彪形大汉,正好从门内跨出,一眼发现了秦杰。刚想张口喝问,忽从暗楼旁侧的阴暗处飞来一粒小石子,正好击中他的软麻穴,被秦杰一招樊哙屠狗撂倒了。 可能大汉倒地的声音,惊动了内书房里的祜亲王祜尔哈赤,一声“巴都,怎么回事”,话音未落,秦杰早柔身欺到祜尔哈赤面前,又是那招樊哙屠狗,洞穿了他的前后心。 就在这时,抬手不空郝必醉像一阵风似地飘进了内书房,一把先将小捣蛋挟于肋下,飘身出屋,飞纵上房,越过高墙,落入东马道。 挟得小捣蛋秦杰低声哀求:“唉哟,郝太公,求你老人家快把杰儿放下吧,我两边的肋骨大概被你老人家给挟断了。” 郝必醉不光没有放他,反倒挟得更紧,脚下也更快,并顺手摘下他的下巴颏。调皮捣蛋的秦杰没有咒念了。 直到出了新城,才看见小神童候在道旁。郝必醉将秦杰摔在地上时,推上了他的下巴颏,气哼哼地大骂:“我满满只喝任老鬼五斤酒,他就把你塞给我。现在我豁出当小褂卖裤子,也得打上二十斤好酒,再把你这小子塞给别人。我算让你把我老人家缠苦了。” 秦杰瞪眼不依道:“我跟任太公跟得好好的,有吃有喝有钱花,有玩有闹有祸闯。不管碰上黑白两道、回汉两教、安窑立柜的、上线开爬的、带膀带翅的、带尖带刃的,上自王公大臣,下到捕头马快,做生意买卖的、拔牙卖膏药的、打拳卖艺的、搓背剃头的,没有不闪他老人家一张全脸,给足他老人家面子,最低也得请我们吃上一顿喝二斤。跟着你郝太公倒好,少吃无喝缺钱花,闯出祸来你又不敢撑,我早足矣够矣腻味矣!没别的,趁早给我把任太公找回来,否则……” 气得抬手不空一脚踹向小捣蛋。 小秦杰身子一扭,反倒一头扎进了郝太公的怀里,左手捋着他的连鬓大胡子说:“亏你老人家还是‘醉乡路常去,他处不愿行’的酒中神仙,连两句笑话都禁不住。孙儿给你赔礼了。” 右手一掏一伸,一张黄光闪闪的金叶子,送到抬手不空眼前。 老人咧开大嘴笑着说:“有了它,什么事情都好说。三日后,咱们在盛京崇德酒楼死约会,不见绝不散!”小神童静立道旁,任凭这一老一小两个活宝耍贫嘴,直到郝必醉高兴地拿着金叶子走了,才偕同师弟秦杰向盛京方向赶去。 三天后的中午,曹玉和秦杰出现在盛京中心的崇德酒楼,正值食客拥挤,座无虚席的时候。 曹玉一皱眉,刚想退出,调皮胆大脸皮厚的小秦杰,早拉着他向靠东边楼窗的一张桌子走去。 这张桌子东面靠窗,南面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正低头吃饭。北面座着一个肥胖不堪的大胖子,年约四十岁左右,光头没带帽子,头皮剃得蕉青,又黑又亮的一条大辫子盘在头上,一身蓝绸子夹袄夹裤,黑色软底靴子。此刻,正招呼堂馆要酒要菜。 剩下来的,只有西边一面,按说,也是够他们二人坐着吃喝的了。偏偏秦杰跟抬手不空郝太公定的又是死约会,何况这里是盛京最有名气的大酒楼,嗜酒如命的郝必醉那是非来不可。无论如何,得给他老人家留个座。这样一来,就非得向南北两面扩张地盘不可。恰巧南面坐的是个女孩子,只有把矛头指向北面了。 那个肥胖流油的大胖子,一准也看出一些苗头,他屁股下坐的是条长板凳,为怕两个年轻人挤向他的身畔,眼珠一转,陡把胖腿伸放到板凳上。 小捣蛋心想:你胖爷们要想跟我秦杰来这个,那你可就差海了。说一千,道一万,你小子的那条胖腿,准比板凳软乎得多。 始终都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小神童,早看出那胖子不仅有一身很好的武功,兴许还是个有头有脸的官面人。 刚想示意秦杰不可莽撞行事,秦杰早一屁股坐在那人的肥腿上。 这胖子也够阴的,不光不变颜色地发脾气,反皮笑肉不笑地问:“你坐着觉得软乎不软平?” 小捣蛋嬉皮笑脸地说:“软乎倒是真软乎,就是弹力差了点。” 南面那位正低头吃饭的女孩子,可能从来都没听过这样有趣的话,扑哧一声,不仅把嘴中的饭粒吐出来,连手中的筷子都笑掉了。胖子阴阴地说:“算你小子真会拣地方!” 秦杰双手一拍,瞪眼道:“你说这话啥意思?” 大胖子张嘴刚想说:“我想要你小子这条命”,猛觉有样硬挺挺的东西,正好顶住自己的气海穴。瞟眼一看,乃是一只蓝汪汪的丧门钉。[手机电子书17z.] 吓得大胖子心头一凉,一张银盆大脸马上变成了铁青颜色。 小捣蛋自言自语地吟道:“脐下气海,生精之源,一身主宰,如被刺中,呜呼哀哉!” 恰巧在这个时候,一个中年堂倌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拿把筷子过来,抹好桌子,放好筷子笑问道:“三位想来点什么?” 小秦杰吹胡子瞪眼说:“混蛋!明明一桌子坐着四个人,你偏问三位来点啥。是怕胖哥花不起,还是不想让我姐姐吃?”那堂倌只好弯腰点头连说对不起。 秦杰这才接着说:“今天该着你们酒楼发大财,我胖哥腰里有的是银子,你净拣好的鲜的往外端。只要让爷们吃得痛快,保险连你加掌勺的都有赏!” 堂倌哪晓得内情,连连弯腰道谢地转身走了。 那女孩子扑闪着一对非常好看的大眼睛,强自忍着笑问道:“你真想喊我姐姐?” 小捣蛋秦杰,冲口就赌出一句血淋淋的:“骗你先死我爹爹!” 那女孩子不好意思地连说言重了。 曹玉暗想:秦杰的爹爹早死多年了,明明是哄死人不低偿的大瞎话,愣是有人真相信。 该蒙的蒙了,该哄的哄了,秦杰这才收回丧门钉,并顺手塞给大胖子一张金叶子说:“钱归小弟出,帐由胖哥付,我这人一生最爱交朋友,开玩笑!” 被秦杰戏耍得头昏眼花的大胖子,哪肯喝他这一壶!一面挥掌拍向小捣蛋,一面沉声怒斥道:“你小子是哪里冒出的孤魂野鬼?竟敢跑来盛京吃横梁子。我权申游焉能容你!” 从来都不吃亏冒傻气的小秦杰,怎能没有准备!手腕一翻,那只缩回却未收起的丧门钉,一式朝天一炷香,直扎胖子的寸关尺,硬把他这一掌逼回去。然后才笑着说道:“亏你胖哥还自觉是个人物,难道连‘不打不成识’和‘五湖四海皆兄弟’都不懂?小弟成心交你这个胖朋友,才和你开个玩笑。你要真的想动武,也得等到吃饱喝足以后,找个没人的地方,怎么能在人多嘴杂的酒楼上瞎胡闹?也不怕惊动了外人的耳目!” 别看秦杰的这套打哭哄笑的笨法子,还真把大胖子给说动了,硬把一口恶气咽下去,等到没人的地方再出气。 让小神童曹玉惊奇的是,等丰盛的酒菜摆上桌,那位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不光丝毫没有羞涩拘束的样子,相反地却能陪着三位陌生人大吃大喝起来。 第531章 他就更加佩服秦杰比自己有眼有心了。 更让曹玉心中有想法的是,跟自己二人订下死约会的郝太公,竟然自始自终没出现。想必对大胖子和小女孩看出一些什么来,所以隐在旁侧暂不出头了。 别看三方四人各怀心事的这顿饭,还真吃喝出一定的水平来。别说大胖子和小捣蛋一律是开怀畅饮,酒到杯干,曹玉也喝得足够七八成,甚至那个不知名的女孩子也喝了不少杯。 申正时分,才结束了这席奇特的宴会。果真由大胖子用秦杰的金叶子付清了帐目,带上找回的散碎银子,一起离开了酒楼。 四人一齐来到喇嘛庙后,大胖子的熊熊烈焰已消去了一半多。 小秦杰笑嘻嘻地说:“实话不相瞒,我们弟兄来自黑风峡,原是老峡主吴不残身边的司独司磬童子。趁老人家不在家,我想偷到外面开开眼界,临来偷了五十张金叶子,不到一个月,三花五不花地乱花一气,竟然花去了三十多张。 不信你们看,我袋中连二十张都没有啦。现在我们师兄来找我,你说我还敢跟他回去吗?” 这小子也真逗,不光撇嘴哭起来,还真从袋中掏出十多张金叶子。 秦杰腰中的金叶子,还是从家中临出来时,他的启蒙师父朱盛给他的五十张。后来因他年幼辈分低,平常还真没有轮到他花钱的地方。再者说,他又经常出入锦衣卫和老驸马府,所以至今还剩将近二十张。 须知,明末人民的生活水平极低,粮价也不太贵,每张金叶子可兑换白银四十两,五四就是两千两。加上秦杰哭得还真伤心,不光那位知姓名的小姑娘心内垂怜鼻头发酸,就连遭受秦杰一再戏耍的大胖子,也开始有些替小秦杰着急了。 证有半晌,小姑娘突然问秦杰:“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有人替自己敲家伙,小捣蛋就好登台演唱了,只见他挂着泪珠哽咽说:“日子还不是过一天少一天,金叶子也是花一张少一张。什么时候花完了,日子也就过到头了。所以我是得过且过,得玩且玩。就是刚才和胖哥开玩笑,也是穷极发疯瞎胡闹。请二位别见怪!”说完,还真向大胖子和女孩子作了个辑。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又问:“难道你就不会另外找个地方存身?” 小秦杰一听有门,但却苦丧着脸儿嘟哝道:“在这塞外辽东一带,谁敢收留黑风峡的人,也犯不上为我得罪吴不残呀!”女孩子先是一笑,然后故意指着大胖子说:“干脆你就跟他去!” 大胖子双手乱摇,一个劲地推脱说:“按说这小兄弟为人机灵,手底下明白,我真想让他跟我去;不过我的嘴也是放在别人的碗沿上,怎好擅自作主收下他!” 女孩子这才伸出自己的玉手,一把拉住秦杰的手腕说:“刚才我是故意让你着急的。我是你的小姐姐,哪能不管你这大弟弟?我阿妈正好没儿了,见了你准能把她喜欢死。叫你师兄一人回转黑风峡,你跟姐姐我回家!” 小捣蛋恐怕师兄阻止,故装作凄然说:“师兄,你就别再逼我了。你想,我闯了这么大的纰漏,真要跟你回去,还不得让老峡主给活活打死?咱们兄弟只好再见了!”毫不留恋地跟女孩子走了。 曹玉一直暗地缀着,眼看他们二人走进一座巍峨高大的府第,刚想向人打听这里是什么人的府第时,身后陡然有人压低声音说:“不准回头,更不准向左右张望,一直向西走下去!” 声音一入耳,小神童只喜得心花怒放,暗暗庆幸,这么快就见到师父。 师徒二人来到长白赌场,也就是武凤楼当年孤身单刀下辽东、空手闯四厅、力服一杵震八荒、艺惊珍珠滚玉盘的那座大赌场。 武凤楼示意小神童向赌场后面走去。 一看四周无人,曹玉才给师父磕头行礼。 武凤楼脸色一寒申斥道:“你们二人的胆子太大了,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那是怒尔哈赤的长子,也就是多尔衮亲王和多玉娇公主的大哥,已故褚英亲王的王府官邸。如果我没有看错,那个女孩子可能就是褚英亲王的宝贝女儿。瞧她的长相和举止,多么酷似多玉娇!你简直把秦杰亲手送进十八层地狱了!” 一听那座王府,是因为死在努尔哈赤前头没能接登王位的褚英亲王的官邸,曹玉的脸色刷地一下子吓白了,真后悔自己没有拦住师弟秦杰,真等于把他亲自送给多尔衮。 直到这时,抬不空才摇摇晃晃、东脚碰西脚地来到。从他脚下不稳的情况来看,最少也醉够十二成。 气得小神童嘟嘟哝哝小声埋怨:“亏你老人家当年还和马太公被人称为武林两醉仙,发生在眼皮底下的事都不知,真后悔不该给你那张金叶子。” 郝必醉嘴歪眼斜地生气说:“你小子成天说孝敬郝太公,才花你们一张金叶子,你小子还都心疼得慌,别打算我今后再帮你。” 武凤楼也皱着眉头埋怨说:“现在火都燎着眉毛了,你老人家还有心情开玩笑,快说说你老人家知道的情况吧!” 郝必醉勉强睁开眼睛说:“实话告诉你们,光一座死去王爷的空官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单于独行在那里,这老家伙的隔空破山掌和三十六招旋风钹,可够又阴又毒的。除了你三师叔兴许还能克制他,别人真还没把握。” 小神童眨巴眨巴眼睛冷冷说:“如此说来,连你老人家也没有把握了?” 郝必醉喷出一股子酒气瞪眼说:“那得看你小子敬我什么酒。另外,单于独行这老小子生平还有过一句誓言,谁能拿他三下马,他就一切听谁的。” 小神童附在郝必醉的耳边说:“凭我赌博的一手绝活,守着盛京城内这么多的大赌场,你老人家就是想喝王母娘娘的洗脚水,我也准能赢钱给你买!” 抬手不空来精神了,拍着自己的胸脯说:“你小子真要能有那本事,今晚上我准能揍得单于独行满地爬!”拉着曹玉就走。 身在异国他邦,到处都是龙潭虎穴,武凤楼可不放心这一老一少胡乱撞,仗着自己又化装成为紫面虬髯的中年人,就远远地缀着他们,以便暗中接应。 抬手不空郝必醉带着小神童曹玉,七拐八弯地跨进了一家赌场。 随后缀着的武凤楼,目光如电地扫视了前后左右,确信附近没有岔眼的人物,也随后跟了进去。 只见他们二人直奔中间的那座大厅,来到一个正在做庄推牌九的黑瘦汉子身旁,小神童取出五两一锭银子,一反手摔在桌面上说:“银子你拿走,牌九我来推!”用手指指自己的鼻子。 黑瘦汉子正输得心烦意乱,一听心中就火啦,瞪了曹玉一眼说:“老子输了将近二百两,五两银子就想叫我让给你?笑话!”小神童先收回那五两银子,又掏出一两银子摔在桌面上,还是刚才那句:“银子你拿走,牌九我来推!”这一次没必要再指自己的鼻子了。 黑瘦汉子气往上一撞,先冷冷地哼一声,刚想站起来发横,小神童双手齐出,左手往黑瘦汉子的肩胛上一搭,让他想起站不起;右手收起银子,改换成一枚铜钱摔在桌面上,话改成:“铜钱你拿走,牌九我来推!” 如此一来,整个大厅赌博的、管事的、侍候人的,忽啦一下子全都围上来了。 一个身材高大、虎威凛凛、形如怒狮的年轻人,向黑瘦汉子喝道:“凭你万四的那副德行,早晚连老婆孩子都得输给人家,还不滚起来让给这位小爷推!” 名叫万四的黑瘦汉子,竟然很听话地把座位让给了小神童。 等万四拿起输剩下的银子一走,天门和上下首三方面压牌九的人,一齐收拾自己的银钱退走了,硬把小神童给干在了那里。 小神童曹玉够多么聪明,又有郝太公和师父给自己撑腰,就让把天戳个大窟窿,自会有人给他补。眼珠一转,点手向形如怒狮的年轻人说:“场子是你老兄给我搅黄的,台阶就得你老兄给我垫。只要让我下不来台,别怪我翻脸无情宰活人。” “宰活人”三个字一出口,赌厅中的人哗啦一下子散开了,也避远了。 其中有一个年过花甲、骨瘦如柴、身穿月白破大衫的老者,自言自语说:“今天这位小爷可把祸闯大了,竟敢当面得罪任如狮。人家不光是赫赫有名的铁甲开山,还有个妹妹叫玉燕双飞任如玉。最厉害的还得数他老爷追风飘萍任影动,最最让人惹不起的,是他妹妹的师父双头神螈单于独行。今天,这个热闹算是让我碰上了。” 武凤楼入耳就觉得声音很熟,仔细一琢磨,才陡然忆起在一月前,自己攀登碣石山的阎王鼻子和欢喜岭时,有人酸声腐气地吟诵曹操的《碣石篇观沧海》,就是这个口音。从前还怀疑是酒糟屠夫麻木,现在才知道是这位骨瘦如柴的老人。看他说话的意思,是向我透露对方的底细。想不到这座赌场的后台,竟是褚英王府的老总管单于独行。来固然是来对了,找当然也算找准了,就是不知能不能把单于独行引来。 武凤楼走神的这一刹间,不光那黑瘦老者失去了踪迹,那形如怒狮的铁甲开山也早坐在了小神童的对面,看样子,二人要单独一赌。 对曹玉的那手赌博绝活,武凤楼深信不疑。索性也凑上前去,一来把风,二来也好监视那位瘦老者。 在赌博上,小神童可真见过大场面。光在武清侯府,就一连赌了两个月。这小子不光派头大方,赌技精绝,就连方牌、掷骰、送牌、摸牌、收钱、陪钱的姿势,都那么优美熟练和潇洒。 第532章 一连两方子,铁甲开山一次者没赢,光银子输了四万两,正好合成方子两万两。最让他气成半死的,是每一次的点子,只比小神童曹玉小一点。凭任如狮那么内行,连眼珠都几乎睁出了眼眶,也没有瞧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来。换成任如狮坐庄,那就输得更惨了。 因为牌九这玩意,赌大赌小不在庄家,而决定于压牌九的。曹玉坐庄,任如狮压,两方还输去四万两。这一换成任如狮坐庄,曹玉的胃口又大,头一条子,就把四万银子全压上了。 说也奇怪,庄家是一副麻十配人牌的大八点,小神童愣能摆出一副常四配杂五的赖九点,面前的银子一下子就变成了八万两。 第二条子,任如狮拿的是一副天牌配杂七的天字九,小神童愣能放出一副地杠来。面前银子,一下子又变成了十六万两。 最让任如狮气瞎眼的是第三副牌,任如狮拿的是人字七,小神童顺手摆出一副杂五配猴三的磕头八。 输得任如狮两眼一黑,几乎昏了过去。 原来这座任记赌场的全部家底,才值二十万两白银。 如今一下子输够三十二万两,叫任如狮拿什么东西来赔给小神童曹玉?屏风后传来一声轻嗽。 武凤楼心想:揍疼了孩子,他家大人该出头来支撑了。 果不出武凤楼之所料,继一声轻嗽之后,走出一个六旬上下、貌相清癯的老人,拱手冲小神童和郝必醉二人说:“犬子有眼无珠,当面认不出真神,请到内厅喝茶!” 郝必醉怪眼一翻说:“你不要跟我们套近乎。俺爷们赌的是博,赢的是钱,可不是来交朋友。趁早赔足所输的银两,咱们下回见!” 从屏风后走出来的老者,正是任如狮的老爹、江湖人送外号追风飘萍的任影动。一听郝必醉的口风很紧,又当着赌厅中这么多人,禁不住老脸一红涩声说:“任某虽不才,自信在辽东一带还薄有虚名,老朋友真想挤兑我?” 郝必醉发火道:“你姓任的有虚名没有虚名,关老子我屁事?老子赢钱就得拿走,别的屁话请免说!” 这时,一个打杂的年轻伙计从外面飞也似地跑进来报道:“大小姐和单老爷到!”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二回 这时,就连其他厅房内的赌客,都被惊动而纷纷赶来了。 武凤楼暗暗盘算对付单于独行的办法。 厅门口站立的人忽地向两旁一闪,从厅门外走进一老一中一少三个人来。 老者年近六旬,身材高大,长眉朗目,貌极端庄,神威凛然。年轻的是一个身材苗条、容貌较好、面目略显阴森的红衣少女,年纪最小不会超过二十岁,一身石榴红色衫裤,肋下佩宝剑。中年人身材瘦长,面色焦黄,明显着阴狠,暗透着奸诈。 那位身材高大的老者进了赌厅,郝必醉反倒咋呼得更厉害了。 老者用他那双精芒四射的豹子眼,久久注射在郝必醉的脸上,似乎想要瞧出一点什么来。 郝必醉还是不依不饶地喊叫说:“老子赌了一辈子,从来都是输了现付赢拿走,谁的面子都不买,两个头的更不甩!” 老者眉头一皱,刚想接口说话,红衣少女粉面一寒,欺身到抬手不空郝必醉的面前,冷然道:“老朋友,你听说过双头神螈单于独行这位前辈吗?” 郝必醉诡异地笑着说:“一个头的老鳖我常吃,两个头的蟮鱼没尝过。” 老者实在不能容忍了,冷冷地吐出一声:“好犀利的一张嘴!”任如狮早一扑而出,右手紧握成拳,捣向抬手不空的心窝。 郝必醉一声猛喝:“赌输不给钱,还敢挥拳头,真长两个脑袋呀!”抬手不空肚腹向内一凹,任如狮的那一拳,愣是差之毫厘没打着。 有小神童在场,当然不会让郝太公过早地出手,口中说:“打人一拳,防人一……”飞起一脚,直到踹在任如狮的左胯上,嘴中才吐出那个“脚”字来。 形如怒狮的铁甲开山任如狮,虽然生得人高马大,下盘功夫扎实,也让小神童曹玉一脚踹出去三四步,几站跌翻在地上。 气得任如狮两眼暴睁,怒声喝道:“你小子找死!”右拳一招黑虎掏心,直捣曹玉的心窝,左手食中两指挖向曹玉的双目。 小神童恨他出手太毒,身躯一拧,用的是倒拧萝卜,不光闪避开任如狮的上下两击,反而旋扑到他的身后,左脚一招怒踢睡犬,踢向他的左腿弯。只踢得任如狮“唉哟”一声,左腿一屈,跪在了地上。 更气得任如狮面如喷血,两眼赤红,顺手抽出插在小腿上的一把匕首,腾地跳起,连人加匕首一齐扑向小神童。 小神童成心激怒对方,原式不变地还是一式倒拧萝卜,转到他身后,又是一招怒踢睡犬,踢向任如狮的右腿弯。 红衣少女粉面一寒,点脚蹿出,左手如电,正好抓住任如狮的右肩,往上一提,才使他免去再次下跪之羞。接着右手一握剑柄,抽出来佩剑。 郝必醉一蹦多高地大骂:“输钱不给,还敢拿刀动枪,老子非捣烂你们的鳖窝不可!” 那红衣少女正是任如狮的妹妹任如玉,绰号人称玉燕双飞。知哥哥自幼练的是铁甲开山硬功,人又憨大性直,绝不是敌人的对手。仗着自己的高超轻功,精湛剑术,决心替哥哥挽回脸面。所以,一上来就亮出利剑。 曹玉从郝太公双脚乱跳、瞎骂胡嚼上,早猜出他是想把双头神螈单于独行激出来制服,好能和秦杰接上线,眼珠一转,不等任如玉欺近身前,嘴中说道:“赌博欠的钱不给,我得拿女的抵债!”身化龙行一式,踏中宫直进,右手一握成拳,招出直捣黄龙,捣向任如玉的双乳之间,左手成掌,按向她的小腹。 羞得任如玉粉面赤红,杏眼圆睁,一面后退,一面将剑颤成五个光点,罩向曹玉的手臂。 曹玉见她出手不凡,犯不上再冒傻气,甩手抖出惊魂剑,亮出郝太公教给自己和秦杰的起手第一招狗拿耗子。 追风飘萍只扫了曹玉手中的惊魂刺一眼,脸上颜色突然大变,再上下打量一下郝必醉,立即递给双头神螈单于独行一个眼色。这位追风飘萍任影动,原是关内的武林世家,直到他这一代方才移居关外,自然对中原武林的头面人物,多少有些耳闻。刚才看清曹玉手中握的是惊魂刺,就马上递给单于独行一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出面,赶走赌场之中的所有赌客。 双头神螈单于独行,可能也从那柄似刀非刀、似剑非剑、长仅尺半、薄刃带钩、冷芒森森、汪着一层蓝电的奇形怪刃上,认出是抬手不空的惊魂刺。当下将手一挥,沉声向所有赌众喝道:“任记赌场,现有远客到来,暂时停业,请各位马上退出!” 堂堂王府总管的话,确是很有分量,所在的赌客,无不让他给赶走了。 追风飘萍任影动,前跨两步,拱手说道:“任影动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双目如盲,没能及时认出来郝老侠,在此谢罪了!” 抬手不空是成心找碴子,饶让任影动虚怀若谷,言语谦和,他还是瞪大眼睛咋呼道:“你小子不要跟我套近乎,老子我是软硬都不吃。拿钱来,喊我郝必醉、郝醉鬼都可以。没钱给,喊我祖宗都不行!” 看出任影动心中存有顾忌,双头神螈决心亲自出马斗斗抬手不空。 突有一人在单于独行身后说:“请总管暂停贵手,让属下我来试试他!”话到、人到,右手一并二指,往抬手不空郝必醉面门就点。 郝必醉的眼力是何等的锐利,见随在单于独行身后的中年人,武功很像受过真传,脚底下十分轻快,出手又毒又狠,好像飞贼出身。故意纹风不动,直等对方的指尖将到,才微微一晃头,使中年人的一指点空。 这小子还真叫抬手不空给看准了,果然是飞贼出身,姓尤单字名仓,外号人称神出鬼没,手下阴狠,轻功超绝,确实有日走千家,夜盗百户之能。五年前,带艺拜在洞彻玄机算破天的门下,跟神鬼难测马乾科是嫡亲师兄弟,哪把郝必醉这个形如糟老头子的醉鬼看在眼内!一指扫空之下,猝将右手往回一撤,双掌陡出,运足九成功力,震向抬手不空郝必醉两边的太阳穴。 抬手不空气他手狠,成心想给他苦头吃。猛地把头向下一缩,险险地躲开尤仓的这一击,把自己的双掌从下往上合拢一穿,形如莲台拜佛式,嘴中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没打着。” 神出鬼没咬牙一发狠,双掌一翻再出,提聚出十二成的功力,劈向郝必醉的华盖穴,决心将抬手不空毁在自己的双掌之下。 这种双劈掌也真够厉害,来势又劲又疾,掌未劈至,劲风已到。 殊不料抬手不空只将合拢的双掌向上一穿一分,口中还喊出一句:“好家伙!”借机用两手的掌缘,切向尤仓左右双手的寸关尺。 尤仓顿觉自己的两条手臂痛彻筋骨,这才知道厉害,吓得身躯陡然一拧,想明哲保身向后退。 郝必醉哪肯让他白白走开,嘴中说:“你别慌走!”胖肥的手指头,早已点中他肋下的将台穴。 名震辽东的神出鬼没,一头栽倒地上不动了。 单于独行神情一震,闪身扑出冷然说:“名家身手,果然与众不同。在下单于独行今日有幸候教了。” 郝必醉咧开大嘴傻笑道:“说了半天,你才是那条两个头的蟮鱼呀!” 单于独行脸色一红说:“郝老侠何必装疯卖傻,你我二人还是手下分高低吧!” 第533章 抬手不空笑嘻嘻地说:“来!”然后大马金刀地朝单于独行面前一站,两手往下一耷拉,既不开门,也不立户,只松松垮垮地朝那里一站。 这就叫行家的眼,赛夹剪。别看郝必醉一点也不按武林名家的规矩开门立式,单于独行可丝毫没敢轻看他。因为他知道,只有像郝必醉这样,才算真正掌握了以逸待劳、以静制动的武功上乘真谛,嘴中说:“请郝老侠进招!”立即功集两臂,准备还击。 哪知抬手不空郝必醉只翻了翻眼皮,意思是让对方先出手。 单于独行无奈,只可轻轻吐出一个“好”字,然后双掌一分,塌腰欺身,右手并指如戟,用了招樵夫指路,虚晃一下郝必醉的眼神,左掌切向抬手不空右臂的曲池穴。 抬手不空猛然将肥胖的躯体向后一撤,双手一阵乱摇正色说:“我郝必醉不过是为了讨债,你单于独行是想出来挡横,你也没把我的孩子摔死,我也没把你的老婆拐跑,何必人头打出狗脑子!姓任的没钱还赌债,你就不能暂时先垫上,反正任影动也不敢不还你。” 连连遭受郝必醉的戏耍,单于独行真火了,含怒斥道:“郝必醉,你少和我装这份傻,我看你揍人的时候心中比谁都明白,痛快地咱们手下分生死!” 郝必醉装作豁然醒悟地接口道:“说了半天我才明白,咱们这是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呀!你要得手不饶我,我要得手准揍你,没法子,你就接招吧!” 郝必醉说打就打,人已变成了狸猫扑鼠,出手如闪电,抬脚似狂风,把举凡内家的猫蹿、狗闪、兔滚、鹰翻,外家的踢、弹、扫、挂等奇招怪式,源源地攻向单于独行,让他只有招架之力,绝无还手之机。 置身事外的武凤楼心中暗笑,你单于独行今天算该着倒血霉。在郝爷爷他那忽硬忽软、忽轻忽重、忽内忽外的奇招怪式下,你老小子只能一个劲地挨揍,别打算能有还手的机会。 事情还真让武凤楼给看透了,郝必醉足足攻够六十招,几乎连内外八八六十四招都快用完,单于独行硬是没有机会攻一掌,他的老脸羞红了。 郝必醉一笑收手后退说:“我揍了你老半天,你都不还手,我真不好意思再揍了,还是你来揍我吧!” 窝囊了老半天的单于独行,脸上虽然泛红,嘴中还是说了声:“恭敬不如从命!”脚下步眼一活,早够上了尺寸,出手就是一招石破山惊,掌风飒然,震向抬手不空郝必醉的面门。 郝必醉也真会逗,从单于独行的第一招石破山惊起,一直闪避到劈断绝岭止,正好也挨够了六十招,才猛然出手一招推波赶浪,将单于独行逼退了三四步,脸色一沉咋呼道:“你单于独行就是不大够意思。我揍你到六十招时,自动停下手来让给你;你老小子足斤足两地打我六十招,硬是不想再让给我。我眼睫毛都是空心的,怎肯吃你这种哑巴亏。” 单于独行连气加羞几乎昏过去。 郝必醉又喊叫说:“快快亮出你的旋风钹,这回让你老小子先招呼我!” 骑虎难下的单于独行暗暗咬牙发狠了,心想:自从艺成离开师门,先在辽东闯荡,后投努尔哈赤亲王,历经恶战,不下千次,我这三十六招旋风钹,向来没曾施展到三十招。今天为了挽回颜面,我要让郝醉鬼知道我单于独行是何如人也。翻手亮出自己的一对旋风钹,一上手就攻出天风破晓、雨暴风狂、春风拂面、秋风扫叶、冷风刺面、寒风泛骨、阴风入洞七招,一直到追风逐电、怒卷西风、狂风飘絮、旋风扫雪、迎风断草、风云变色、龙门飞浪,正好是三十六招时,抬手不空才陡地一个金鲤倒穿波,退出去六七步,跺脚、摇手、生气说:“你这人就是人不地道,三十六钹施展完,硬是老着脸皮不停下,现在该我揍你了。” 单于独行无奈,只好收招停手,任凭抬手不空郝必醉招呼自己。 郝必醉竖指挺胸大声说:“郝老醉外号人称抬手不空,使用的又是独门兵刃惊魂刺。那可是招出形现、形现刺到、刺到人亡的厉害家伙。今天我让你单于独行一个便宜。” 说到这,用手一指任如狮说:“让这小子到后面,随便拿个家伙来。” 任如狮恨不得一口吞下郝必醉解恨,听抬手不空让自己给随便拿样家伙,心中一动,不等声音全落,就转身出了赌厅。 来到后宅的练武场中,一眼就号准了刀枪架子上的那条大杆子。心中暗想:别看你姓郝的是那么大的人物,但你向来得手应心的兵刃是一柄长止尺半的惊魂刺,讲究的是一寸短一寸险。再加上你身材五短,满身的胖肉,而且动手的地方还在赌厅内,我就硬塞给你这条白腊杆,看你是能蹿高,还是能跳远?我这也算暗替单于总管出了把子力气,让他老人家轻而易举地就能胜了你。任如狮提着这条九尺长的大杆子,回到赌厅,面含诡诈的奸笑,抖手抛在郝必醉的身前。 一看任如狮拿来的是条白腊杆的大杆子,小神童也不由得暗暗埋怨郝太公,现放着得手应心的惊魂刺不用,偏独出心裁让对方为你选兵刃。这一下子倒好,给你拿来一条白腊杆,凭单于独行的那身功力,两手又分执一方铁钹,真要让他把白腊杆给弄断了,你郝太公岂不一世英名付东流!小神童一面着急,一面瞟眼再看单于独行。不料单于独行反倒眉头紧皱,真叫一贯聪明伶俐的小神童百思不得其解了。 只见郝必醉咧开大嘴笑了笑,用右脚一捻大杆子,那条大杆子的后半截竟被捻起好高来,被抬手不空用脚尖轻轻挑起,然后扑地一把操在了手内,先阴阳把一合,双手一拧大杆子,杆子梢一颤,扑噜扑噜颤出足有桌子大的一个圈子。这就叫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只凭这一手,就博得追风飘萍任影动一声“好”。 再看单于独行,一点也没有轻看郝必醉手中的大杆子,反倒用手中的两片铁钹护严了周身部位。脚下也站成跨虎登山,准备随时招架郝必醉的一击。 抬手不空郝必醉的花样也真多,紧皱双眉地说道:“老子的酒瘾上来了,最多能撑三回合,我就得扔下杆子喝酒去。” 说罢,两手一翻,杆梢一颤一招乌龙出洞,奔单于独行的胸前便点。一见大杆子来势极快,单于独行的左手铁钹,刚想往大杆子上撩去,郝必醉猛然向后一撤步,后把同时往后一带,又矮又胖的躯体滴溜溜一转,陡化为金钻倒提炉,反而戳向单于独行的小腹。这也就是单于独行,换一个武功稍低的人,就得叫抬手不空给点爬下。饶是那样,单于独行也被逼得左脚往外一滑,左手的铁钹往下一沉,忽的压向大杆子,右手铁钹从下往上一翻,打算贴着大杆子向里递。 郝必醉手底下也真够厉害的,左手的前把猛然往上一提、一送、一撤、变成平手紧握大杆子,借掌力,虎口力,陡然一震、一压,只听当当两声,愣把单于独行手中的两片铁钹震出手去,那条余力未尽的杆子反能变招为旋身盘打,扫向单于独行的左肋。 逼得单于独行不得不弹地蹿起,借以躲避大杆子的一招盘打。 郝必醉脱口一声:“往哪走?”手中的大杆子再化一招乌龙穿塔,势如潜龙升天,上刺身在半空之中的单于独行。 为了保住自己一条性命,单于独行不得不用云里倒翻身,自己把自己向后甩出去四五步,满脸羞愧地垂下双手表示认输。 抬手不空不依道:“江湖上从来都是三阵见高底,咱们如今是两阵没有分胜负,说什么也得接着再来!” 单于独行脸色一整,肃声说道:“都怪在下坐井观天,所见不广,才不知高低地夜郎自大起来。四次交手之下,方知江湖之上,不乏奇人,武林之中,更多异士。请郝老侠移步王府官邸,容单于独行拜领教益。”说完,还深深地打了一躬。 依着玉燕双飞任如玉和哥哥铁甲开山任如狮两人还想再争长短。 他们的老爹,以轻功暗器享誉江湖的追风飘萍任影动早泄气地说:“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懂得什么叫武功,也确实相信郝必醉能够抬手不空。今天得会关内异人,是你们的福气,别忘了咱们也是中原人。” 目送抬手不空和小神童爷儿俩,由任影动陪同,跟随单于独行前去已故褚英王爷的官邸。 武凤楼这才悄悄地离开赌场。他刚刚岔进了一条偏僻窄巷,发现那个身穿月白破大衫、骨瘦如柴的老人,竟在前面缓缓地走着。 武凤楼心中一动,也故意将脚步放慢,紧紧盯在老人的身后,看他究竟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也想摸摸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看样子,那位骨瘦如柴的老人,是想再试试武凤楼脚下的功力。只见他腰部纹丝不动,双肩一平如水,全凭脚腿上的功夫向前驰行。 武凤楼暗暗哂笑,心想:先天无极派的一气凌波浑元步,讲究的就是上盘不动,提气凌空,一向称雄江湖,堪称武林独步。你这不是鲁班门前动大斧,孔圣人门前卖诗文吗?想到这里,立即轻身提气,施展开一气凌波浑元步,顿时形如飘风,点尘不扬。 两个人这一较上劲,工夫就长了,一直追逐到一座建筑宏伟的喇嘛庙旁侧。 那老者方才有意无意地扭头瞟了身后的武凤楼一眼,走进了喇嘛庙。 看清眼前的这座喇嘛庙,就是盛京城内最大的皇室喇嘛古刹。知道庙内的掌教大喇嘛铁骨朵,不光是满清开国皇帝努尔哈赤的替身,也是多尔衮王府以前的总管,关外第一勇士铁阁达的嫡亲伯父。 第534章 因物及人,陡想起前尘影事,武凤楼心颤鼻酸了。 原来,当年武凤楼为让崇祯皇帝赦免魏银屏,孤身一人单刀下辽东,前来盗取册封诏书时,多玉娇为了帮助武凤楼,毅然豁出一身剐,既叛国逆兄,又欺骗了掌教大喇嘛,才眶来册封诏书,救得魏银屏一命。 如今时过境迁,魏银屏已香消玉碎,长眠地下。东方绮珠也被刺殒命,抱恨九泉。只剩下满清公主多玉娇,既遭恶兄囚禁,又受皇嫂逼婚,气得皇太极三番两次勒令妹妹削发为尼。自己如今面对喇嘛庙,多玉娇却犹如咫尺天涯。 武凤楼正在触景伤情,心悬多玉娇之安危,突有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悄悄攀上了武凤楼的肩头。同时,小菊子那明快清脆的娇笑声也传进了武凤楼的耳内。 看见小菊子貌艳如花的小脸,陷入极度悲哀之中的武凤楼,不得不绽现出一些笑容来。 小菊子先踮起了脚尖,硬按武凤楼坐下,又伸出两条手臂,环住了武凤楼的脖子,附在耳边叫道:“大哥哥,我知道你已进入盛京三天了,落脚在长白赌窟。没能提早来见大哥哥,是想尽快探出多玉娇的囚禁之所,让大哥哥好能提前一刻见到她。可惜……”急于想获知多玉娇处境的武凤楼,从“可惜”两字中,就猜出大事不妙。不容小菊子往下叙说,就立即截住话头说:“囚禁多玉娇的地方再稳秘,愚兄自信还能查出。目前我最想知道的,是她出没出家?” 小菊子轻轻摇首说:“凭我鬼怪灵精的小菊子,硬是什么消息都查不出。看起来,多尔衮也没少挖脑筋。” 武凤楼先扫了喇嘛庙一眼说:“铁骨朵是努尔哈赤的替身,多尔衮能否将多玉娇囚禁在此庙?” 小菊子轻摇首反驳说:“开始我也曾这么想过,后经一夜两次清洗喇嘛庙,不仅没有找到多玉娇,反倒发现这位皇家掌教大喇嘛十分疼爱关切多公主。你想,意狠心毒的皇太极,狡滑奸诈的多尔衮,能放心把多玉娇交给最疼爱关切她的人吗?” 武凤楼原想打听一下阴冷月的下落和处境,又怕小菊子笑话他惹火烧身。 小菊子有多鬼,早一眼看穿了武凤楼的心思,故意紧绷小脸说:“要说我那师姐阴冷月,也真够让人生气的。在关内豁出性命追求你,如今反倒催着多尔衮娶她进王府。你说,这女人的心是不是海样深哪!”嘟哝完后,还小大人似地叹了一口无声气。 武凤楼虽对阴冷月只有同情感激之意,没存丝毫爱慕之心,如今一旦听说她催着要嫁多尔衮,心头也不由得一震。知她绝不会心甘情愿嫁给多尔衮,不是为了形势所逼,就是借机有所图谋。真怕她所愿不遂,白白陷入多尔衮的魔掌,不禁暗暗替她担心。 紧紧依偎在武凤楼身侧的小菊子,这时反倒微闭双眼,陷入了沉思。 所好这时,一轮明月,斜挂碧空,在地上遍洒了一层银辉。庙内古树,高达数丈,横枝直桠,绿荫如盖,越发显得古寺空寂寂,四处无人声。 武凤楼借着星月的光辉,紧紧盯向庙后的那片树林,提防有人隐藏在内,监视自己和小菊子的动静。 小菊子突把一双妙目睁开,用手指指古庙说:“刚才和你比赛脚力的那人,姓古名楼月,江湖人送外号九指怪卜,据说他是黑风峡吴不残的同门师弟,和铁骨朵交称莫逆,和我师叔蓝衣恶煞焦占堂也很有交情。平素和洞彻玄机算破天不光互不服气,并还时存较量之心。为今之计,倒不如冒险进入庙内,名为替我师叔传话,暗中挑拨他和马长嘶厮拼,我们坐收渔人之利,借机夺回五凤朝阳刀。说不定还能从铁骨朵嘴中,获得多玉娇公主的消息。” 武凤楼说:“这法子好是好,就怕这些老江湖认出我,岂不害苦了小妹妹,让你获罪于师门?” 小菊子霍地站起,不高兴地嘟哝道:“为了大哥哥,我小菊子死都不怕,还怕什么获罪于师门?古大伯真要认出你,我就跟他摊开牌,反正师父、师叔也不能吃了我。” 听小菊子如此一说,武凤楼虽也真的跃跃欲试,终归他为人谨慎,向不轻易冒险。站起拉着小菊子的柔手说:“我用什么面目和姓名出现呢?” 小菊子埋怨说:“大哥哥也太婆婆妈妈了。你现在不光易容成为黑面虬髯客,和他们又都没有正式对过盘子。依我说,你就说是我大师伯的徒弟紫面天王文龙阁。” 武凤楼愕然一怔说:“你怎么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 小菊子极为自负地昂首说:“以大哥哥的身分和地位,虽不能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但也得和原姓名接近,才不算是改得离了谱。” 武凤楼一听就明白了,小菊子是把武字改成文,凤字改成龙,楼字改成阁,所以称武凤楼为文龙阁。 这座喇嘛庙,真不愧为皇家第一古刹,防范严密不说,里面藏有不少好手。 就在武凤楼和小菊子纵身蹿进庙内时,立即遭受到弓弩手,长枪手和庙内的高手一拥而上,向他们二人袭击。 小菊子哪会将这一伙人瞧在眼里,从高墙上飘身而下高喊道:“小菊子奉命来找古大伯,请你们迅速向里传禀,以免失手误伤人命。” 这时的天色,最多不过二更天,一般人都没睡下,何况铁骨朵和古楼月又是久别重逢。 耳目甚聪的古楼月,听出是小菊子的声音,顿从殿内蹿出,连声喝斥:“住手!” 形势一缓,小菊子早扯住武凤楼的一只手腕,翩然飘落在古楼月的面前。 九指怪卜古楼月,对九幽黑姬阴海棠最心爱的女徒弟小菊子,哪会存有丝毫的怀疑,嘴中说:“好个鬼灵精丫头!” 一把将小菊子拉近身侧,才转过脸来询问武凤楼的姓名和来历。 为防古楼月听出大哥哥的口音,小菊子代为答道:“他是我大师伯的徒弟文龙阁,外号人称紫面天王,和侄女一同奉三叔焦占堂之命,前来叩见古大伯。” 在这种地方,就显示出小菊子的幼稚雏嫩了。假如这套话是从武凤楼嘴中说出的,绝对引不起古楼月的任何疑心。既落不下脸来向武凤楼多事盘查,也不会仔细端详武凤楼的面庞和身材。如今让小菊子这一抢着回答,反倒让九指怪卜暗暗奇怪,心想:小菊子的大师伯老棋迷蒋士相,一生淡泊随和,沉迷钻研棋谱,没听说他收过徒弟。这还不说,就让这黑面虬髯人真是老棋迷的徒弟,小菊子一个未成丁的幼小同门师妹,绝不敢抢着代替大师兄答话。再仔细端详打量,顿时猜出是武凤楼。 武凤楼虽已看出不妙,但他生性孤傲,不善暗中偷袭,何况对方还是黑峡风主吴不残的门下师弟,只好提聚功力,以资戒备,默默观察九指怪卜的动静。 自悔失策的小菊子,就和武凤楼不同了,一来她异常爱护自己的大哥哥,为了武凤楼,她甚至可以豁出小命不要;二来主意又是她出的,情知身陷龙潭虎穴,又知古楼月武功高深。哪甘心就此丧送了大哥哥的性命?倚仗师叔焦占堂和古楼月的渊源,知他绝不会先向自己下手,决心下手为强。陡将柳腰轻折,突用一招翻身射虎,暴点古楼月的肋下魂门穴,出手端的又快又疾,务求一击必中。 可惜她要对付的古楼月,武功太已高超了。利利索索的一式巧燕翻云,指尖轻轻一划小菊子臂上曲池穴,不仅一招逼退了小菊子,并乘机抓住了小菊子的手臂,故意笑着埋怨道:“你这丫头真淘气,竟跟古大伯比划起来了。想成名,跟你师父刻苦练,大伯我可没有工夫常教你。”说完,毫无戒备地松开了小菊子。 武凤楼不能含乎了,先扫视四周一眼,确信附近没有喇嘛僧人监视,斜跨两步,双手一拱说:“古前辈乃黑风峡中的高弟,此次奔走关内外,是受吴不残老前辈的委托,还是受聘于多尔衮,能还坦白示下?” 古楼月精神一震,再上下打量武凤楼一眼说:“古某老眼未花,尊驾果是武掌门。冲着你这一份胆量和豪气,我古楼月就不想……”一心维护大哥哥安全的小菊子,横身插入二人中间跺脚说:“请古大伯说话别罗嗦,我只要你痛快地说出,是友还是敌!” 九指怪卜见小菊子说话中间,不光右手搭了剑把,左手还暗扣了一把珍珠泪,整个未成年的娇躯,无一处不在剑拔弩张,蓄势待发。不禁摇头轻声说:“武凤楼,小菊子对你足够一百二,盼你今后多疼她,古某无事不可对人言,我确实怀有不利武掌门之心,但我绝未受聘于多尔衮。” 武凤楼神情微缓道:“武凤楼虽然树敌甚众,自信并未结怨于古前辈,因何不利于我?尚望老前辈明言,倘若其错在我,武凤楼甘愿束手待屠,绝不让老前辈费事。” 没容九指怪卜开口,忽有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抢答道:“真正怀有不利于你之心的,是我铁骨朵而不是他。至于古楼月的行踪出现关内外,也是替我去踩盘子,探听你武凤楼的下落。” 随着话音,一个身材魁伟高大的红衣喇嘛僧人,宛如一朵红云,出现在古楼月的身前。 武凤楼一听红人僧人,亮出来的姓名叫铁骨朵,就知今天晚上的事情绝不会轻易了结,也知自己业已陷进龙潭虎穴。虽明知小菊子绝不会轻易离开喇嘛庙,自己终不忍让她跟着膛浑水,涉奇险,把她那条极为年轻的生命白白丧送在这里。 殊不知这个时候的小菊子,不光早下定和大哥哥同生死共患难的决心,也抱定宁为玉碎、不作瓦全的破釜沉舟打算。 第535章 一见武凤楼大有勒令自己提前退走的意思,干脆格格一笑娇声说:“铁骨朵,你一个六七十岁的喇嘛僧,清早不死晚上死,留口气多喘一会有多好,还梦想不利于他人,岂不白念几十年的牙疼咒。依我着,你还是提前西赴极乐的好,省得去晚排不上号!” 趁铁骨朵不备,首先左手一扬,撒出手内的二十四粒珍珠泪,罩向大喇嘛的全身上下。右手二尺短剑倾出全身功力,抖出五朵剑花,急袭铁骨朵胸前的血阻、肝俞、幽门、玄机、紫宫五大要穴。 这就叫,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可叹铁骨朵这位神圣不可侵犯的皇家大喇嘛,空有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在猝不及防之下,不仅被利剑划伤了左臂和右胯,还挨了七八粒珍珠泪。经此一来,不光重创了掌教大喇嘛,也迫使九指怪卜古楼月不得不放弃袭击武凤楼和小菊子,转身拼命前去营救大喇嘛铁骨朵。 抢得这一线时机,小菊子伸手抓住武凤楼,低喝一声:“撤!”双双一齐弹地射出,穿越几株高大的树丛,逃出了喇嘛庙。 武凤楼心中再为气愤小菊子,不该把事情闹得太大,说不定连抬手不空郝必醉、小神童曹玉和秦杰三人,都将受到波及,连累自己也不能再去长白赌场存身,但归根结底,她小菊子还不是为了我武凤楼,所以实在不忍过多地埋怨她。 小菊子还真能吃惊乱步,一口气拉着武凤楼跑到天柱山,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软软地跌坐在草丛中。半晌,才轻轻抚着自己的胸口笑着说:“要说还真得数我小菊子有本事,我不光出手就能重伤神圣不可侵犯的大喇嘛,还能把大哥哥变成为丧家之犬,漏网之鱼,一下子跑到努尔哈赤的墓地保险来了。” 说未落音,小菊子忽像支脱弦的弩箭,直向别具一格的努尔哈赤和皇后叶赫那拉氏二人的陵墓。 武凤楼情知有异,又怕小菊子冒险闯祸,一着急用上了轻易不露的踏虚如实和三师叔独创不久的赶浪飘萍步。真如一溜淡烟,只几个起落,就追上了提前纵出的小菊子。 小菊子明知轻功不如大哥哥,索性让他拉住自己,一边向前飞驰,一边悄悄说:“可笑我小菊子,真是聪明一世,湖涂一时。光知死死盯着城内,愣没想起这里埋的是多玉娇的老爹和阿妈,说不定多尔衮就把他妹妹囚禁在这里。” 武凤楼两眼一亮,脱手松开小菊子,就想穷搜遍洗这座墓陵。气得小菊子往地上一躺,打滚撒泼说:“你算什么大哥哥,还没看见多公主的影子,就甩手不要小妹妹了。我这就放火烧山荒,让你进不了墓陵,也不能去找多公主!” 别看武凤楼身为一代掌门,还真拿小菊子没办法。只好重新折回,弯腰扯起来她,一同向陵墓里面膛去。 按历史记载,这座努尔哈赤的陵墓,起初建于后金天聪三年。开始仅略具规模,直到满清入关后的顺治八年,才基本建成。后到康熙和乾隆年间,又有增建,成为清朝关外三陵中最为宏大巍峨的一座。 二人过了月牙城,刚刚掩入方城中,武凤楼忽然发现一个极为眼熟的身影,快步走向隆恩门。 小菊子紧贴武凤楼的耳边小声说:“看起来,真让咱们瞎闯胡撞碰上了。刚才过去的,正是神鬼难测马乾科!” 大敌当前,武凤楼相了一下地势,见这是前临浑河弯,后倚天柱山,占地面积极大,四周绕以矩形缭墙,南面当中为正红门,两边分布下马碑和石狮、石牌坊等。门内参拜路的两侧,排列着成对的骆驼、狮子、石马。过了石桥,才是一百单八磴石级。 武凤楼和小菊子隐身的地方,正好是隆恩门的西侧,上有三层门楼,四角各有角楼,形如四方城堡。 看马乾科所走的方向,正是从东北角的角楼走向隆恩门。 心思灵巧的小菊子,见大哥哥一再沉吟不语,知他是顾忌此处殿堂太多,光隆恩殿两侧,就各有配殿五楹。再包括方城后面的月牙城,就让多尔衮把妹妹多玉娇囚禁在此,一时上哪里去找!抿嘴一笑,陡生一计,趁武凤楼不防,从隐身之处蹿出来,一连三个起落,扑到隆恩门下,大模大样地喊:“马乾科出来,小菊子有事找你!” 真把武凤楼吓了一跳,恨不能一把抓回小菊子,扇她两个大嘴巴。后来突然明白,小菊子这是舍命帮助自己,她仗着向来没和多尔衮公开为敌,又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还是九幽黑姬唯一的女徒弟,多尔衮再凶狠多疑,暂时还疑心不到阴海棠和焦占堂二人身上。 事情还真让武凤楼给吃透了。小菊子越是大模大样,咋咋呼呼,指名道名地公开喊叫,就越发引不起这一伙凶神恶煞的疑心。 头一个从门楼上飘身而下的,正是神鬼难测马乾科,一眼瞧见了小菊子,一张脸寒得能刮下两层寒露,低声埋怨小菊子道:“小菊子,你也太会胡闹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福陵,是辽东最有尺寸的地方。就连我师父和师叔这里,也不敢乱走一步路,乱说一句话。看在你师父和师叔的面子上,我马乾科瞒上不瞒下,你还是赶快到别处疯去吧,这块地方可真容留不下你!” 小菊子秀目一瞪跳着说:“就算九王爷给了你马乾科两分半颜色,那就把你头上的顶子染红了。想在小菊子面前抖威风,你最少得差上三百斤分量。谁不知这里是福陵,谁不知这里是辽东最有分寸的地方?你当我小菊子乐意上这里发疯呀,就让我吃饱撑得弯不下腰,我也绝不肯上这里来消化食。” 让小菊子这么一糊弄,别看马乾科这赫赫有名的神鬼难测,也被唬住了,自作聪明地说:“是你师父、师叔有事来找九千岁?” 早隐身在西南角楼檐下的武凤楼,见小菊子总算把马乾科给唬住了,心中虽然暂时能放下心来,但全身的神经还是绷得紧紧的。 小菊子借风驶船说:“怪不得你的外号叫神鬼难测,看起来你还真有两下子,不过你猜得还是差了点。” 马乾科说:“如此说来,不是你师父打发你来的了!” 小菊子说:“当然不是!” 马乾科的脸还真像西北风,说变就变,只见他脸色一寒说:“那你黑灯瞎火的跑到这里来干啥?” 别看小菊子年甫十四,可生就的软硬不吃。一见马乾科又一次想发火,索性连理都不理他,抬腿就向通往门楼的石级上跨。慌得马乾科伸手一拦。 就在这时,一声马嘶响过,早有一匹身长一丈、高近八尺的默黑色铁狮子大马,从外边闯了进来,马身上端坐的正是辽东亲王多尔衮。一身满清皇室亲王的服饰,罩住他那高大魁伟的身材,两眼炯炯有神,顾盼威武凶狠。马后就好像平地堆出一层乌云,一字横排着八匹黑色高头大马,马上的骑者,个个身材高大,猛勇雄壮,清一色疾装劲服,一律是辫子盘头,其中有四人肩扛镔铁大棍,另外四个人,马鞍旁分挂两柄轧油大锤。 小菊子够多机灵,马上收起自己的泼辣野性,先脆生生地喊了一声九千岁,然后屈膝跪在地上说:“奴才名叫小菊子,家住凤凰山,师父阴海棠,师叔焦占堂。今奉大师伯蒋士相之命,特来叩见九千岁。这个姓马的,硬是多方阻拦我,不让奴才叩见你老人家。” 吓得马乾科往多尔衮马前一跪,就要开口申辩。 武凤楼心想:谁叫你马乾科得罪人不拣日子,小菊子非送你小子的忤逆不孝不可。 多尔衮果然一听就火了,用手一按座下马的叛官头,飘身跳下,一脚先把马乾科踹出四五步,才弯腰扯起跪在地上的小菊子。 小菊子装模作样地哽咽着说:“我大师伯一向淡泊功名,嗜棋如命。九千岁虽多次派人相招,大师伯就是推辞不来。是我可怜阴师姐全家亲丁九口,此次进关夺取五凤朝阳刀,竟然惨死七口,才一再跪求大师伯出山帮助九千岁。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大师伯终于默默应允了。” 武凤楼一听小菊子竟然打出大师伯老棋迷的旗号来,知她为了帮助自己,不怕遭受师门重责,甚至不惜背叛师门。他的眼眶湿润了。 这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一听秘谷侠隐老棋迷,有出山辅佐自己的意思,一向爱才如命的多尔衮,只喜得一阵心花怒放。脱口叫了声:“马乾科,传我的话,速备厚礼,连夜赶奔凤凰山箭眼峰,前去聘请棋圣蒋老先生,不得有误!”马乾科应声刚想退下,小菊子故意迟迟疑疑地想说话,又好像有些不敢开口的样子。 多尔衮果然善测人意,只见他右手握拳,一捣自己的左手心说:“我真糊涂,凭他的年纪和身份,怎配前去聘请一代棋圣。”多尔衮从自己身上取下一块九龙玉佩,第二次重向马乾科吩咐:“派你速到前面茶果房,去找阿济洛,要他取出先王生前所用的那副棋子,连同这块九龙玉佩,一齐交给你父马长嘶,让他亲自跑趟凤凰山。只要能请来棋圣,孤家另有封赏。” 马乾科先接过九龙玉佩,然后叩别九千岁,急匆匆地出了隆恩门。 多尔衮伸手拉住小菊子,一同向隆恩门楼上攀去。 武凤楼自会猜知小菊子这样做,就是想利用老棋迷这块硬招牌,将老狐狸马长嘶诓骗前去凤城县东南的凤凰山,好让自己能在中途路上伏堵截他,以便夺回自己的五凤朝阳刀。 既然事在必行,再加上孤身独处虎穴之中,武凤楼自是应该立即离开陵墓。因为担心小菊子会身陷虎口,他又怎肯擅自离开! 第536章 迟疑再三,决心先到茶果房去看看动静,再作区处。拧身翻过角楼,跳入夹道,然后悄悄掩到了省牲亭旁侧的涤器房。 突见阴冷月一身黑衣,脸色惨白,形容凄楚地阻住了武凤楼的去路。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三回 对于阴冷月,武凤楼感激之心容或有之,爱怜之情可就要比多玉娇少得多了。虽然如此,武凤楼毕竟是一个心慈面软的热血男儿,乍然看到独自月下悄立的阴冷月,也不禁对她的楚楚可怜,茫然一叹。 阴冷月冷然说:“恭喜武掌门,好厉害的一招赶鸟出巢,不仅有夺回五凤朝阳刀的希望,说不定还能铲除马长嘶这个大对头。只是苦了一个小可怜!” 由于武凤楼关心小菊子太甚,虽然明知乌指玉女阴冷月所说的小可怜,指的就是小菊子,还是情不自禁问出一声:“谁?” 阴冷月:“小菊子!” 武凤楼原本就在悬心嘀咕,经乌指玉女阴冷月再这么一说,不禁脸色大变,转身就想扑奔隆恩门,前去营救小菊子。 乌指玉女晃身阻住武凤楼的去路说:“此时此刻,贸然前去营救她,你那小妹妹的一片苦心,岂不白费了。” 武凤楼毅然闪向了左侧,脱口说出:“我哪能忍心让她替我下地狱!” 阴冷月再次阻住武凤楼的去路幽幽说:“一将成名万骨枯,何况丧送的不过是个惹人爱怜的小女孩。” 武凤楼关心小菊子心急,恼恨乌指玉女两次讽刺和阴挠自己,没工夫再闪晃夺路。急将丹田气一提,功力集于两臂,出手就是一招双撞掌,左掌撞向她的软肋,右掌推向她的酥胸。 武凤楼这一情急出手,乌指玉女阴冷月不仅不气,反倒面容一凄,纹风不动,不闪不避,甘愿挨受武凤楼撞来的双掌。 幸亏武凤楼功臻绝顶,招式收发由心,冷古丁一个悬崖勒马,收回了双掌,忿然斥道:“武某自信对得起你阴谷主,你何苦阻挠我前去营救小菊子,真想害我抱恨终身吗?” 映着淡淡月光,阴冷月的面颊上早现出莹晶的泪水,无比凄苦地哭道:“阴冷月痴心爱君,为此一念之私,不光葬送了亲丁七口,也让君看出我的贪婪野心。时至今日,追悔莫及。菊子年纪虽小,却貌艳如花,多尔衮又好色如命。魔爪必会伸向小菊子。以君一个之力,势难抵敌多尔衮的虎狼之众。所幸此獠垂涎我的姿色已久,为今之计,除去用我换回小菊子,别无他法。” 听完乌指玉女这番如泣如诉、哀哀欲绝的伤心话,武凤楼不光证实了小菊子暗地告诉自己的那番话,也深知阴冷月所以痴心苦追自己,其居心是想让自己死心塌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终身作她的不二之臣。然后借用先天无极派之力,使幽魂谷能凌驾于中原各门各派之上,实现她师父叶梦枕、姑母阴海棠二人毕生没有实现的武林霸主事业。不料全家七口,反因此葬送在多尔衮和马长嘶二人之手。 又看出我对多玉娇公主之心坚如磐石,绝不会爱她。这才伤心人别有怀抱,决心把自己的肉体,主动献给多尔衮。一来能换出身陷虎口的小菊子,让我和小菊子终身感激她,二来借机刺杀多尔衮,为父、兄、妹妹等人报仇。其志诚然可嘉,其心也诚然可悯。但她还是太小看多尔衮了。我敢断言,她这一去,不光不能救出惹人喜爱的小菊子,反会葬送了她自己的一身清白。按说,以她从前的聪明机智,绝不会虑不及此。看起来真是事不关已,关已则乱。 正在两个人默默相对,互相阻止之际,忽有一个细瘦苗条的身影,迅疾如飞鸟,敏捷像猿猴,沿着西面矩形缭墙的根底,像条蛇儿一样,轻巧点纵地飞扑而来。 武凤楼心头一颤,脱口一声:“小菊子!” 小菊子早像一只轻灵的乳燕,一头扑进了武凤楼的怀内,娇笑着说:“我要不是怕连累大哥哥,只关心我的安危不肯离开此地的话,我小菊子非得斗斗多尔衮这头色狼不可。” 武凤楼抬手轻轻抚摸着小菊子头上的墨发,极为稀奇地问:“你是用什么手段逃脱多尔衮魔爪的?” 小菊子调皮地反问:“依大哥哥看来,我能施展出什么手段?” 阴冷月还在茫茫然不知所谓时,武凤楼早已笑得直不起腰来。 阴冷月仍陷在茫然不解之中。 小菊子这才张牙舞爪地跺脚说:“要说多尔衮这恶贼,是条地地道道的色中饿狼,确实一点也不冤枉他。就连见了我这一把大的小女孩,他都欲心大炽,再也不肯放过我。 要说我也真能沉住气,直到让他把我拉向怀内时,我才亮出我那神妙无比的仙女投怀定身法,若不是怕事情闹大,我直想一剑扎死他。只好叫他一觉睡到大天亮,保险还不能被人提前发现。因为天亮以前,谁也不敢惊动他。你想,他的那批手下爪牙,都知道九千岁搂着小菊子睡大觉,谁惊动他,谁除非不想要脑袋了。” 听罢了原委,乌指玉女摇头道:“看起来,只有你才配称心辣手狠的女阎王,姐姐比你逊色太多了。” 小菊子秀眉紧皱发愁道:“怕只怕我的身材,这一辈子也都长不大?” 武凤楼不解其意地问:“为什么?” 小菊子像煞有介事地正色说:“俗语不是说,光长心眼不长个吗?” 说得武、阴二人全笑了。 为了减少人们的注意,乌指玉女阴冷月不得不暂时回转幽魂谷。 小菊子带领武凤楼,抄偏僻小路奔凤凰山。 凤凰山,属千朵莲花山山脉,在凤城县的东南隅,山势周环绵亘,宛如人臂环抱,景物以峦石见胜,远远望去,异石突兀,拔地而起,入山则峰回路转,清幽佳绝。 老棋迷蒋士相出身关内世家,自幼熟读诗书,长大嗜棋如痴。爱箭眼峰的水流淙淙,声如鸣琴,树大成林,亭亭如盖,高处遍地玉兰,花开磬香袭人。所以,才在山顶筑室而居。 要按武凤楼和小菊子二人的轻功绝技,本不难追上甚至中途就可堵截住洞彻玄机算破天。偏偏小菊子一力主张专挑偏避的小路走,哪里追上哪里堵。武凤楼一想也是,这样既缩短了路程,又能避开多尔衮手下爪牙的耳目。 哪知,一路紧迫慢赶,不光沿途没有发现洞彻玄机算破天的踪迹,甚至一直追到凤凰山脚下,也没追到马长嘶,显见是追过头。 为怕小菊子遭受师门重责,武凤楼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苦劝道:“小妹妹,说什么你暂时也不适合再露面!” 小菊子心中也有些害怕,但她终因帮大哥哥心切,还是外强中干地硬充好汉说:“怕什么,反正师父、师伯也不能吃了我。”武凤楼先将小菊子扯到林密草深处,然后叹口气说:“小妹妹,都是大哥哥连累了你,使你私自离开师门的罪责上,又加上对抗马长嘶、刺伤皇家掌教大喇嘛的两条罪名。 最能让你遭受师门重责的是,深夜侵入努尔哈赤陵墓,冒犯九千岁多尔衮。这些不能饶恕的罪责,加在你一个未出师门的女弟子身上,轻则废去武功,逐出师门,重则残去手足,追魂夺命。换上我是你师父,恐怕也会这样做,这简直是大逆不道呀!” 听了这几句话,一向胆大包天、不知恐惧是何物的小菊子,也不禁缓缓地垂下了螓首。 默默相对了老半晌,小菊子突把披散下来的墨发,猛地向脑后一甩,像是下了拼死的决心向武凤楼说:“大哥哥,废除武功,逐出师门,甚或残去手足,追魂夺命,虽然可怕,但扑杀不成马长嘶,夺不回五凤朝阳刀,岂不更加令人可怕!事到如今,说什么也不能功亏一篑。可惜你那独步武林的三师叔江剑臣,至今也没见随后赶来。真要有他老人家在此,准能制服我的棋迷师伯。只要有我师伯一句话,我师父、师叔准能饶了我。” 武凤楼灵机一动,决心狐身攀上箭眼峰,亲自拜会一代棋圣蒋士相,详细说明一切经过,恳求老棋迷作主,开恩饶恕小菊子。 比鬼狐还要精灵的小菊子,当然一眼就看穿了大哥哥的心意,立既抢先一步向武凤楼说道:“大哥哥,有道是怕死不得将军做,又说发昏当不了死。事已如此,怕也没用,我掌门师伯人虽怪僻任性,可不是不讲情理,又死要面子。大哥哥倒不如公开前去拜望他,明言晓以利害。能劝得他老人家饶了我更好,否则也得请他准许大哥哥扑杀马长嘶,夺回五凤朝阳刀。至不济,也得劝阻他老人家,不要受聘于九千岁多尔衮。” 武凤楼毕竟是个诚实而又素无心机的人,如今一听小菊子情愿一人留下,让自己前去箭眼峰劝说老棋迷蒋士相,又见小菊子满面惶恐,像似怕得要命,哪还疑心于她?只暖言安慰小菊子一番,就独自向峰顶攀去。 小菊子自有小菊子的打算,她何尝不清楚,自己胆大妄为,给师门闯下了大祸,光帮助武凤楼,对抗九千岁多尔衮这一条罪名,就足够废除全身武功,逐出师门的。何况还有暴然袭击皇家大喇嘛,使其身负七处重伤。而这位大喇嘛铁骨朵,又是满清开国皇帝努尔哈赤的替身,伤他如同伤残努尔哈赤!更要命的,是自己为了帮助心爱的大哥哥,不惜舍身喂虎,以色相诱惑多尔衮,并暗地点了他的穴道,使这位赫赫不可一世的辽东枭雄丢尽了脸面。想到这里,小菊子自言自语道:“这些绝对不可饶恕的罪名,我小菊子真算是背都背不动。 第537章 如今骗走了大哥哥,倒不如暗暗埋伏在通往箭眼峰的要道隐秘处,等候马长嘶的到来。只要这老小子一步踏进了我的埋伏圈,凭我掌中这口短剑和袖中脚上的三种暗器,再加上我对山势的熟悉,就让他马长嘶真能洞彻玄机算破天,也算不准今天该死在我小菊子的手底下。 我只要能顺利地宰了马长嘶,夺回大哥哥的五凤朝阳刀,就让师父再加给我几条罪责,我小菊子也铁心认领了。” 说来也凑巧,小菊子的这一番自言自语,草丛中竟自有人偷听。至于她这几句话让谁给暗中听去,笔者在此还得故弄玄虚,让读者诸君暂时钻一下闷葫芦。 小菊子真称得上是想了就干,敢做敢当。等大哥哥走远后,也随后向山上攀去。由于她自幼生长在凤凰山中,对山中的一峰一石、一泉一洞、一树一木,无不了如指掌。知道要真想设伏堵截狡滑如狐的马长嘶,还非得在箭眼峰附近不可。一来那里才真正是马长嘶的必经之路,二来那里巨石对峙,形成很多的圆形空隙,如箭穿孔,所以此峰才叫箭眼峰。在那里设伏暗袭马长嘶,可说是万无一失,手到擎来。虽然离掌门大师伯住的石室很近,为了大哥哥,这个险她是非冒不可。当年武乡侯诸葛亮不是有一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吗,偏偏让倒霉的小菊子撞上了。 原来按小菊子对马长嘶所走路程的精密计算,大约应该在酉时左右。到那时夜幕已张,自己隐在暗地,马长嘶人在明处,只要贴近到两丈以内,凭自己左手一掌珍珠泪,右手一把锁心钉,再加上嵌在两只小蛮靴上的三十六粒金绳珠,就让马长嘶的武功再高,为人再狡滑如狐,要想逃出自己的暗中的猝然偷袭,势比登天还难。只要将五凤朝阳刀夺回交给大哥哥,也就死而无憾了。 以小菊子筹划的详尽,下手的狠毒,和拼将一死酬谢大哥哥武凤楼的决心,洞彻玄机算破天马长嘶本应绝对逃不出她的手下。 可不家马长嘶到底不愧为洞彻玄机算破天,这只老狐狸早就算定中途必会有人堵截和袭击。再者,他既知在五凤朝阳刀上撒放两种毒物,企图毒死武凤楼和江剑臣的秘密,业已被乌指玉女阴冷月泄露出去,哪肯白白浪费自己千辛万苦寻觅来的稀世奇毒!倒不如亲自使用五凤朝阳刀,和钻天鹞子江剑臣、武凤楼一决雌雄。还有,以他的狡滑和好诈,绝不肯黑夜上山,给对手以暗地偷袭的方便。所以这只老狐狸不光赶在天黑以前就登上凤凰山,为了让别人替他当箭靶子,那口武林至宝五凤朝阳刀,他也让酒糟屠夫麻木替他背着。 不管什么样的人,都有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时候。小菊子既然发现两种情况都对自己不利,本应放弃暗袭马长嘶的打算。她偏偏认为,自己领受师门处罚在即,错过今天这种机会,永远不会再有向大哥哥尽心尽力的时机。他们二人的脚下又不慢,机会稍纵即逝,不容她有丝毫迟疑。 好个悍不畏死的小菊子,娇躯一弹而出,脚未落地,陡地把右手一甩,七只锁心钉以倒挂北斗七星的阴狠打法,暴然袭向洞彻玄机算破天,并趁回手之机抽出肩后的蕉叶剑。 也真难为她小小年纪,能在左脚尖沾地再起时,把右手之中的利剑,用棋圣传她的一招一赞三叹,袭向身背五凤朝阳刀的酒糟屠夫。 同时,为了阻止马长嘶扑身过来,阻止自己夺刀,并还咬牙撒出左掌暗扣的二十四粒珍珠泪。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竟能在一刹那间,完成蹿出、发钉、抽剑、再起、出剑、撒珠等一连串动作,不光艺如神授,也充分看出小菊子的拼死决心。也是该着酒糟屠夫倒血霉,碰上这位不顾自己性命的小煞星,施展的又是传自老棋迷的极快剑法一赞三叹。所谓一赞,就是剑甫递出,虚领一下对方的眼神;三叹,是遍指对方上盘的眉尖、中盘的灵腑、下盘的窍阴三大要穴。暗藏着四虚四实之妙。 饶让麻木也是江湖黑道之雄,在小菊子的一招四式疾袭下,拼命只避开三式,终让小菊的短剑扎穿了大腿根部,跌坐地上。 马长嘶没想到,一个尚未出师的小菊子,愣敢同时袭击自己和麻木二人。 糟就糟在,自己一连两次受暗器所阻,才造成以麻木那样的江湖狠角,竟让小菊子扎穿了大腿根部。气极发疯之下,脱口向麻木暴喊一声:“并肩子挺着点,我要活活撕碎这死丫头!”用手中的镔铁马杆一拄地,身躯腾空蹿起,身在半空就出手一招乌云压顶,镔铁马杆颤如灵蛇地戳向小菊子脑后的玉枕、肩后的灵台两大死穴。 这两处不管哪一处让他点实了,小菊子当场就得被勾销生辰八字。 小菊子也真够狠辣的,明明听到脑后的风声劲疾,又深知马长嘶出手凌厉狠毒,只因深恐酒糟屠夫麻木逃出手去,致使自己夺取五凤朝阳刀的希望变成功亏一篑,她硬敢置诸身后的劲敌于不顾,陡地施展出狸猫三扑鼠的身法,既闪避开脑后马长嘶的致命一击,也一下子欺身到酒糟屠夫的背后。 马长嘶落地再想挥出马杆时,蓦地一条淡淡的人影,映着落日的余辉,神奇无比地楔入舍命拼斗的两方三人中间,正好变成为后阻马长嘶,前护小菊子,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中间捏有一枚青铜钱,含笑盯着受伤欲逃的麻木。 福至心灵的小菊子,仅从来人神幻一般的踏实若虚身法,就肯定来人是素有当代武林第一人之称的钻天鹞子江剑臣。 夜晚荒山,强敌对峙。江剑臣的突然出现,喜得从不知眼泪是何物的小菊子,热泪盈眶哭泣道:“江三叔,快来帮助小菊子,夺回大哥哥的五凤朝阳刀。” 马长嘶和酒糟屠夫麻夫,二人这才真正看清了钻天鹞子江剑臣的长相。只见他发黑如墨,面白如玉,剑眉星目,骨骼清奇,身穿一袭青衫,临风卓然傲立,飘飘然真有超俗出尘之概,说来也邪门,江剑臣的蓦然出现,既没有剑拔弩张,并还是赤手空拳,仅仅在右手拇食两指之间夹着一枚铜钱,既震得洞彻玄机算破天连后退三步,迅疾将功力布满全身,用作应急和逃窜的准备。也吓得麻木呆若木鸡,不光不敢作困兽之争,甚至连亡命逃窜都不敢。 麻木清楚,以江剑臣目前的功力,别说捏有一枚青铜钱,就连摘叶都可以伤人。再说就让他敢逃,也绝对逃不脱以五岳三鸟名号扬威武林的江剑臣手下,干脆任凭江剑臣宰割算了。哪知,麻木这一豁出死命不逃不避,反倒保全了他的一条蚁命。 只听钻天鹞子江剑臣冷然说:“姓麻的,冲着你那屠夫两字的称号,我就该追去尔的一条狗命,再加上助纣为虐,伙同洞彻玄机算破天,阴谋夺取五凤朝阳宝刀,更应碎尸万断……” 麻木只吓得面色灰败,满身瘫软,刚想献出五凤朝阳刀,哀求免死,江剑臣已改口说:“姑念你尚知凛惧,我也体上天好生之德,勒令汝立既献出五凤朝阳刀,当场自断右手拇指,下山逃命去吧!” 麻木还真听话,先战战兢兢地摘下肩后的五凤朝阳刀,双手捧献给小菊子,又用自己的牛耳尖刀切去右手的拇指,左手紧握伤口,连看都不看马长嘶一眼,就一瘸一拐地下山了。 既夺回大哥哥的五凤朝阳刀,又得见当代武林第一人江剑臣,满怀喜悦的小菊子连身犯师门几条大罪都忘了,娇声说道:“江三叔,你老人家能饶天下所有人,也千万不能饶恕马长嘶。这老小子可是头上长疮,脚底流脓,从头坏到脚后跟了!” 江剑臣笑道:“凭你刚才右手七只锁心钉,左掌一把珍珠泪,还有那招颇具功力的一赞三叹剑招,我要你自己出手宰了他。别忘了,从来都是有事弟子服其劳呀!” 喜得小菊子跳起老高说:“小菊子听三叔的,三叔说行我准行。请三叔老人家向后升,我这就亲手宰了马长嘶给三叔看看!” 听得江剑臣朗朗大笑说:“小菊子,你到底想求我替你干什么?一句话就喊出四声三叔来,你这丫头倒挺会巴结人!” 小菊子一面横剑向马长嘶身前逼进,一面娇声笑道:“三叔父,你也真会挤兑人,明知小菊子是想让你老人家替我压住阵脚,我好有把握宰了姓马的,还非得逼着小菊子亲口说出来,那叫人家马长嘶多么害怕呀!” 马长嘶自从看出荒山现身的是钻天鹞子江剑臣,就知道自己的老命保不住。后来听江剑臣让小菊子出手杀自己,心下一狠暗想:要是你姓江的亲自出手,我马长嘶绝逃不出你那九九归一或一刀三斩的快刀下,但你偏偏让小菊子来杀我。别说小菊子真不是我马长嘶的对手,冲着一切事情都毁在小菊子一人之手这一点,我临死也得拉她来垫背。凭我手中一条镔铁马杆和马杆中的阴毒暗器,说什么也得先杀小菊子解狠,然后自己结束自己性命,省得落在江剑臣的手中受洋罪。 马长嘶主意打得虽好,鬼怪灵精的小菊子偏偏能利用和江三叔说笑话的机会,指明求江剑巨给她压阵。 江剑臣不光一笑而出,还有意捻了捻两指之间的那枚青铜钱,又示威性地扫了马长嘶的血海、气囊两穴一眼。看那意思,只要马长嘶一下煞手,他那里准会一钱击中马长嘶的血海或气囊穴。 马长嘶到底不愧为是名重一时的显赫人物,既看出逃又逃不脱、拼也拼不成,万般无奈,只好一咬钢牙,顿萌死念,反手一马杆,击碎了自己天灵盖,当既横尸地上了。 一见马长嘶反手自裁,横尸地上,不仅江剑臣暗暗点头,就连一贯调皮顽劣的小菊子,也不由得玉面一肃。 第538章 亲手掘好一个大土坑,把马长嘶的尸身在土坑里放置好,就想用土掩埋。 陡地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你钻天鹞子的名头确实叫得很响亮,但那是在关内的江湖道上;在关外可没人买你这本帐,特别是在这座凤凰山。” 小菊子用惊恐失措的颤抖声音,喊出一句:“三师叔!” 钻天鹞子江剑臣,才看清蓝衣恶煞焦占堂的凶恶长相,只见他油灰灰的一张长马脸,长满了吓死人的一脸黑疙瘩,生就半截眉毛,三角眼,再配上一个大鹰钩鼻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却有一副极好的身材骨架,称得上宽宽的肩膀,细细的腰身,扇子面似的胸脯,就连身高也足有八尺以上。 没容江剑臣答话,蓝衣恶煞焦占堂又张牙舞爪地说:“冲着你姓江的,先残剑笔双绝,后伤僧、道、俗三奇。就是丢下这些不算,还有你徒侄武凤楼最近又杀死我二师姐娘家亲丁七口。辽东道上的朋友,无不恨你们叔侄入骨。我只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又谁知得来全不费工夫。如今,我敢断言,辽东这座凤凰山,准是你钻天鹞子的埋骨之所。” 失力两次,历经沧桑的江剑臣,真和五年之前大不一样了。静静地听完蓝衣恶煞焦占堂的一番凶言狠语,不光毫未动怒,反倒轻声一笑说:“诚如焦三当家的所言,剑笔双绝兄弟确实被江某人每人截去一只手腕,僧、道、俗三奇也是让我江某人各人划了一刀。辽东道上想置江某人于死地者,也的确大有人在。就连你焦占堂也不是不想把我江剑臣埋在凤凰山。只可惜……” 蓝衣恶煞焦占堂,把两只三角眼暴然怒睁追问道:“只可惜什么?” 江剑臣说:“可惜你蓝衣恶煞焦占堂,只长了两条膀臂两只手!” 左侧一块大石笋后面有人接口说:“假如再添上两条膀臂两只手呢?” 江剑臣哈哈大笑说:“久闻翠衣勾魂柳恕芝之名,至今尚未亲睹芳容。请柳四当家的别再让我光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地望穿秋水了。” 隐身在石笋之后的翠衣勾魂娇笑道:“不瞒你说,我翠衣勾魂所以迟迟不敢出去见你江三爷,是怕被你那张美如少女的小白脸,勾去我柳恕芝的七魂和三魄。” 以江剑臣的江湖经验之丰,和武林知识广,当然清楚,柳恕芝所以被人呼为翠衣勾魂,不仅仅是她妖艳淫荡,风骚迷人,而是她练有一手极为厉害的燕尾勾魂针。虽然比不上黑道四瘟神之首贾善仁的百脚金蜈燕尾针恶毒,却在数量上要比金蜈燕尾针多出十几倍。特别是隐身暗处发放,确实令人防不胜防。为此,一贯不苟言笑的江剑臣,才故意戏以游词,就是想逼她现形。没想到这个妖艳淫浪、奸诈狡滑的风骚女人,硬是不吃江剑臣的这一套。 双方正在剑拔弩张之际,突然从箭眼峰方向,又射过来两条人影。 小菊子眼尖,早看出是武凤楼和大师伯老棋迷蒋士相二人。 书中暗表,当时武凤楼不放心小菊子,为了事关夺回自己的五凤朝阳刀,不得不咬牙狠心暂时撇下小菊子,独自一人向箭眼峰攀去。仗着他轻功超绝,又经小菊子详细指点了路径,很快就登上了峰顶。 武凤楼极目一扫,这莆跟峰诚如小菊子所言,到处都是巨石对峙,形成的圆形空隙,像极了利箭穿成的小孔。按址寻到老棋迷所住的石室门外,执晚辈之礼恭声说:“先天无极派门下武凤楼,因有要事,冒昧求见蒋老前辈,请前辈准许叩见!”在这种地方,就得算人家老棋迷懂得武林道义了。因为别看武凤楼的年纪轻,出道晚,但他毕竟已是堂堂的一派掌门,并且声威赫赫,远震关内外,所以不等武凤楼把话说完,就亲自迎了出来。 蒋士相老眼不花,虽只一眼之下,还真对武凤楼的貌相英俊、骨骼清秀、卓然挺立、彬彬有礼,产生了好感。 让进石室,听完武凤楼的详细叙述,老棋迷还是勃然动怒了;后经武凤楼苦口解释,并以落叶归根为理由,力劝他回转关内,以便归正首丘。 饶让武凤楼费尽了唇舌,老棋迷终以同门为重下不了移居关内的决心。劝到最后,总算露出对小菊子不予深究的口风,但也决不能不处以门规。 武凤楼还想再劝,老棋迷却被师弟焦石堂大声喝斥给惊动了,立即强邀武凤楼一同前来探查,一眼瞥见土坑中马长嘶的尸体,老棋迷的神色大变了。 和老棋迷同时发现马长嘶的尸体的武凤楼,看见三师叔在场,虽明知马长嘶的惨死准会迫使老棋迷因惧多尔衮之威,而改变原来的主意,甚至倒一怒从严惩治小菊子,也因有了江剑臣这根主心骨,而不再畏首畏尾了。 看起来老棋迷这位掌门师兄,在蓝衣恶煞焦占堂和翠衣勾魂柳恕芝二人的心目中,还是很有分量的。别的不说,随着掌门师兄的来到,翠衣勾魂柳恕芝也鬼魅似地现身出来了。在她的身后,还跟有一个满头红发的中年人。 事情也真奇怪,始终言语温和、不骄不躁的钻天鹞子江剑臣,反被现场中四对二的局面给激怒了。为了彻底解脱小菊子,不让这个讨人喜欢的小女孩在师伯、师叔面前心惊胆战,江剑臣干脆出手点了她的穴道,并把五凤朝阳刀交给武凤楼,让他持刀专门护卫小菊子。凭自己一人一刀,决心力斗四强敌。 武凤楼的心中再为焦急,一来不敢违抗三师叔的命令,二来点了穴道的小菊子也确实需要人护卫,索性哈腰抱起小菊子,以备必要的时刻,亮出五凤朝阳刀,助三师叔半臂之力。 恶战即将开始,蓝衣恶煞焦占堂公然无耻地向师姐翠衣勾魂奸笑说:“师妹,人贵有自知之明。咱们也不必打肿脸去充胖子。合你我和火灵官南宫兄三人之力,豁出去多淌两身汗,至不济也能耗去江剑臣的一大半功力。然后再请咱们掌门师兄一对一地跟他拼死活,我就不相信,久战疲劳的钻天鹞子,能逃出大师兄的残棋十五掌。” 武凤楼既气得浑身抖颤,又急得眼冒金星,真想不听三师叔的安排,解开小菊子的穴道,亮出五凤朝阳刀,先屠了焦占堂。 江剑臣平心静气地说:“焦占堂,你筹划得不算不周详,办法也真够得上狠毒。可惜你忘了一件事。” 焦占堂张目问:“什么事?” 江剑臣笑道:“当年追魂剑沙万里死在江某刀下的那件事。”一句话,不光把焦占堂的脸吓白了,也把武凤楼的心稳定了。 原来,当年在追捕魏忠贤最后一批余孽七凶时,七凶之首客文芳,曾拿出一大批金银珠宝,买动了三抓追魂邵一目、追魂剑沙万里、一剑残边天福、一笔勾边天寿等四个凶神恶煞,铁壁合围江剑臣。哪知,十招未过,就逼成了一盘散沙,各保自身,终于让江剑臣一刀屠宰了罪大恶极的追魂剑,惊得其他三人抱头鼠窜而去。 不料,就在焦占堂心头大震,火灵官脸色巨变的同时,风骚迷人的翠衣勾魂反倒能格格娇笑地问江剑臣道:“请问江三爷,当年追魂剑沙万里,是不是死在人人自危、兵无斗志、互不相顾上?” 江剑臣说:“是!” 翠衣勾魂又问:“请三爷说句公道话,今晚我方在场的四个人,在功力上是否比沙万里、邵一目、笔剑双绝四个人差?” 江剑臣何尝听不懂翠衣勾魂的意思,但他还是傲然一笑说:“姑不论老棋迷落不落得下老脸来四打一,就算添上蒋士相,在人数上是和追魂剑那一次相等。但在江某那招九九归一快刀下,你翠衣勾魂和蓝衣恶煞二人中,准会有一个人躺下起不来,恐怕连你都相信我不是说大话。” 翠衣勾魂伸出一双纤掌,连连拍了两下,顿时从另一块大石后面,又转出两个面貌狰狞的褐衣中年人。 翠衣勾魂用手指着火灵官南宫赤和那两个褐衣中年人说:“为了一举就能杀死你江剑臣,搬掉压在我柳恕芝身上的最大石块,我不惜委屈自己,陪着他们三人在一张宽床上,整整睡了八九年。并还亲口许下,最后谁能亲手料理了你,谁就是我翠衣勾魂的正牌男人。你不能说我不舍得下血本吧?” 听到此,江剑臣不由得心中一动。蓦地回忆起黑衣丽人吴素秋,在残人堡中跟他说过的那番话,她义父金头蜈蚣仇万家,九年前被仇人杀死在凤凰山中。当时自己激于义愤,还曾亲口许下,一月之内准出关去追查凶手是谁,并亲自手刃仇人,替有大恩于自己的仇大叔报仇雪恨。后来因胡眉牵扯上杀死田贵妃娘家侄儿的嫌疑,将探查凶手的时间耽搁了,就连自己这次出关,也大半为了此事。今晚,从翠衣勾魂的话音中不难悟出,必和仇大叔之死有关。我倒要弄它个水落石出。默想至此,立既以单刀直入的诈语恨然说:“江某承蒙你看得起,为了提防我来给仇大叔报仇,竟将自己的肉体同时施舍给三个大男人。但你也难逃一刀作鬼之惨。” 翠衣勾魂愕然一证说:“你说得碴儿满不对。仇老鬼临咽气前告诉我,你江剑臣是他金头蜈蚣的乘龙佳婿,准会替岳父来报仇,才吓得我和三个面首同时睡在一张大床上。 我要早知你不是仇老鬼的闺女婿,凭我的姿色和手段,早就把你这美男子搂在怀内了。” 江剑臣何曾听过这等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气得玉脸喷血,剑眉倒竖,探手抽出衣底那口一尺二寸长的短刀冷然说:“别说现在已经证实了,你就是杀死仇大叔的主要凶手,就冲你刚才那番死不要脸的肮脏话,我钻天鹞子也得为世人除害碎了你!” 第539章 就在钻天鹞子江剑臣持刀举步,刚想逼近翠衣勾魂动手时,一个身穿黑色衣衫的俏丽女子,面寒如冰,眼噙泪珠,飘然出现在江剑臣的身侧,五腕一翻,握住江剑臣持刀的手腕切齿道:“剑臣,为让你岳父能含笑于九泉,我要先零宰碎割了这个臭女人。然后再挖出她的心肝来,祭我亡父的在天之灵!”场中的情形,由于黑衣丽人吴素秋的突然出现而形势大变了。 杀星照命的翠衣勾魂愕然一怔说:“怎么转眼之间,江剑臣又变成仇老鬼的女婿了?你这女人好福气,得配江剑臣这样的好男人,能告诉我你的姓名吗?” 吴素秋虽恨不得马上就将柳恕芝碎尸万段,报雪义父惨遭杀害的仇恨,还是冷冷地吐出“姑奶奶女幽灵”六个字来。 在场的虽都是黑道中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一旦听黑衣丽人吴素秋报出来的绰号是女幽灵,无不大惊失色,连连后退。 论功力,别看钻天鹞子自比黑衣丽人吴素秋要高强得多,可江剑臣是艺出先天无极派,其师无极龙又课徒极严。除非罪大恶极如翠衣勾魂者,轻易不敢大开杀戒,更不敢杀死低头服输、束手被擒的人。 被江湖人呼为女幽灵的吴素秋,可就大不相同了,她师出黑道四瘟神之首贾善仁的门下,若不是一贯心黑手毒,嗜血好杀,又怎能获得女幽灵这吓死人的绰号!何况她又是金头蜈蚣仇万家的唯一亲人,自会恨对方这些人入骨。再加上贾善仁死后,那筒见血封喉、连解药都没有的百脚金蜈燕尾针,落入她吴素秋的手内。所以除去杀人正凶翠衣勾魂柳恕芝之外,就连蓝衣恶煞焦占堂,和跟翠衣勾魂黑天白日腻在一起,形如夫妻的火灵官南宫赤、神行无影步青田、无翅飞蝗高若飞三人,无一不打起了各顾各的念头来。 绰号人称老棋迷的蒋士相,越众趋前证实说:“我自信向未用过谎言欺人,金头蜈蚣仇万家确实死在我师妹柳恕芝之手。但其根本原因,还应归究在北荒一毒叶梦枕的身上。据说仇万家北上,就是为了寻找北荒一毒叶梦枕,了结当年的一段恩仇。内中的真正详情,就不是我蒋士相所应知道的了。” 由于开口说话的,是素有一代棋圣之称的蒋士相,江剑臣深怕怒火燃烧的吴素秋,说出站不住脚的无理话来,连忙横身在黑衣丽人吴素秋的身前,用质询的口气问:“尊驾说出这番话的真实用意是……” 老棋迷接口说:“我是说杀害仇万家的主凶,应该是北荒一毒叶梦枕,而不应该把罪责全追究在我柳师妹一人的身上。”杀心早就炽烈的女幽灵,哪里肯吃这一套!怒斥一声道:“有道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姑奶奶报的就是杀害义父之仇,稀罕你这老废物多嘴!” 直到这时,蒋士相才真正看清吴素秋的年纪和长相。 只见她年近三旬,面色莹晶如玉,皮肤细嫩似雪,长眉凤眼,瑶鼻琼口,称着那身可体的黑色衣服,不光能显示出美人如玉,也真的有些阴森飘忽像个女幽灵。 此时的吴素秋,早决心先行屠宰翠衣勾魂柳恕芝,然后再去寻找北荒一毒。又倚仗江剑臣在侧,哪里还怕什么北荒一毒。右手扯出义父的独门兵刃蜈蚣抓,左手紧握那只令人望而生畏的百脚金蜈燕尾针筒,就想强行逼退老棋迷,去杀柳恕芝。 忽听身后传来一种极为难艰的喘气声,紧接着一个胖得出格出奇的肥胖老人,圆球似地出现在敌对双方的左侧。 别看江剑臣在武林中的身分那么崇高,那么受人尊敬,并被誉为当代武林第一人,一眼看见肥胖老人,早慌忙率领徒侄武凤楼趋前跪拜了。 女幽灵吴素秋也是第一次有幸得会天山胖公沈公达。若不因为他是江剑臣的小师叔,吴素秋几乎能笑出声来。 别看她今年已快三十岁,从来还真没见过像沈三公这么肥胖不堪的人。一时之间,连礼都忘行了。 按理说,天山三公沈公达的身材不算矮,最少也在中等身材之上,由于他胖得太厉害,才显得又矮又圆。头发早脱落得一根不剩,简直像个大肉球。一张又圆又胖的大脸,站稳脚步不动,肌肉都在微微地颤抖。一件长止过膝的蓝衣大衫,沾满了油渍和污垢。别看时值深山夜半,别人身穿夹衣尚感到丝丝冷意,而他却一脸油汗,身上热气蒸腾。 倒是天山胖公知吴素秋是让自己这身胖肉给弄呆了,才忘了行礼。不光不怪她对自己不尊,还特意给她垫了个台阶笑骂道:“好你个不识好歹的笨丫头,我好容易给你凑了一份见面礼,你丫头硬不过来磕头拿!” 女幽灵心头一震,情知沈三公虽一贯嘻嘻哈哈,素性诙谐,但他天生嫉恶如仇。今天所以对自己这个杀孽过多的人亲热,少半是瞧在自己死去义父的老脸上,多半是冲着徒侄江剑臣。鼻子一酸,眼圈一红,扑跪在天山三公的膝前哭道:“侄女不幸,自幼父母双亡,义父又遭仇人残害,请三师叔替孩儿作主!”吴素秋也真会打蛇随棍上,竟也按着江剑臣的辈分,磕头称呼起来。 在这里,就能看出江剑臣和沈公达爷俩个在武林之中的威望和分量了。换了别人,就让翠衣勾魂这般人,论真功夫拼不过江剑臣、沈公达,抽冷子逃窜总可以吧?平常人们还说,好狗撵不上赖狗呢!偏偏邪门得很,这些人愣是不敢偷偷溜走。究其原因:他们清楚地知道,以他们的轻功提纵术,别说逃不出功臻巧钻十三天的江剑臣手下,就连胖得吁吁喘气的天山胖公,也不会让他们逃出凤凰山。到那时,可就更惨了。 沈公达伸手扶起吴素秋,递给她两个又旧又脏的破布卷——不用说,那就是沈公达嘴中所说的,好不容易凑成的那份见面礼。 换了别人,当面虽不敢扔掉,过后也非得抛弃不可。但黑衣丽人吴素秋却深信这份礼物绝对不会寻常,故意当众取开一看,不禁惊得“啊”了一声,几乎失手将两个破布卷抛落在地上。 原来这两个破布卷内所包的礼物,就是沈公达在峨眉决战时,用两截破衣袖卷走了黑道大瘟神贾善仁的七支百脚金蜈燕尾针,如今物归旧主了。 贾善仁为了寻找号称天下第一毒物的百脚金蜈,深入云贵边荒,费时整整十年,才找到一只百脚金吴蜈蚣,取其毒液,一共淬制了一十八根百脚金蜈燕尾针。端的能见血封喉,半个时辰准死,并还没有解药。他把此针看得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贵重,纵横江湖大半生,截止到峨眉恶斗江剑臣之前,一共使用了两次,每次出手,最多不超过两针,并还千方百计要把打出去的百脚金蜈燕尾针寻回。在峨眉山,为了想一举毁掉江剑臣,才狠心发出七支,却被隐身暗处的天山胖公用破袖子全给卷走了。如今又送还给了女幽灵,怎能不让吴素秋感激得流出来泪水!沈三公先把胖手一挥,向所有在场的人说:“俗话说得好,老百姓有冤屈,击鼓上堂打官司。江湖人有仇恨,各凭技艺分生死。别看素秋这丫头见面就给我沈胖子磕头礼拜,沈胖子我也给了她一份见面礼,但那绝不影响我沈胖子主持公道!” 这句话由沈公达说出,吸引场中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他。 只听他接着又说:“自古以来,都是杀人的偿命,欠债的还钱。是柳恕芝自已起的杀心也罢,受北荒一毒的指使也好,总而言之,人家金头蜈蚣仇万家确实是死在她的燕尾勾魂针下。这就凭爷是谁,也阻挡不住身为仇万家义女的吴素秋找她报仇,就连她的掌门师兄出头阻拦也不行。话又说回来了,如果蒋棋仙认为以自己的声威和掌门师兄的身分,不能容忍别人当着他的面杀死他的师妹,那就得问问他自己,能不能过得去江剑臣那一关。江剑臣十二岁时,不光蒙受仇万家类似救命一样的大恩,也执子婿之礼给仇万家拜过寿。这档子事,他江剑臣自应非管不可。至于柳恕芝的三个姘夫和一个师弟,向灯或是向火,那都悉听尊便。我沈胖子一准跳出三界外,绝对不在五行中!” 沈三公一口气说完后,果真自寻一快大青石,盘坐闭目,真的既不向灯,又不向火。 武凤楼心中暗笑,三师祖盘膝打坐的地方,离小菊子的卧处,正好是出手可及的部位,等于保护小菊子的安全,好让自己在必要时,可以放心大胆出手协助三师叔和黑衣丽人吴姑姑。 柳恕芝听沈三公明言向自己索仇的不是江剑臣,而是吴素秋,又垂涎贾善仁的那筒百脚金蜈燕尾针。贪婪之心不禁暴起,丝毫不计利害地起手一招横切云岭,扫向峙立对面的吴素秋。 吴素秋再是报仇心切,但对年过四旬有半、成名已近二十年的翠衣勾魂,也不能不存戒心。手中的蜈蚣抓一展,将翠衣勾魂的利剑荡开尺余,居然看紧门户,毫无抢攻的打算。 按说她的这种以逸待劳,本应该引起翠衣勾魂的警惕,偏偏柳恕芝一来倚仗自己最少也比女幽灵多练了十五年的内力,临敌经验也比吴素秋丰富得多,虽然对方拥有见血封喉的百脚金蜈燕尾针,但自己不光是用针的内行,同样还有多出吴素秋好几倍的燕尾勾魂针,反正江剑臣有掌门师兄老棋迷去招呼,心中一发狠,求胜之心立切,继横断云岭一剑后,手腕连翻,一连使出切断巫山、魂断乌江、三佐断臂,只见一片剑花,错落有致地攻向了女幽灵吴素秋。 吴素秋见对方上来就拼命抢攻,越发得看关定式,闪转腾挪,不光一味地闪躲,连手中的蜈蚣抓也停止了挥动。 第540章 翠衣勾魂虽明知吴素秋是想消耗自己的内力,然后伺机暴然攻袭,总认为自己的内力深厚,本门的凌空断肠十三剑诡异,手底再紧抽剑断水、怒断蛟索、壮士断腕、断头削足、痛断肝肠一气呵成,形成一片剑幕,迅疾辛辣地罩向吴素秋。 女幽灵吴素秋一面默记翠衣勾魂柳恕芝的出剑招数,一面施展开美妙轻灵地分光掠影身法,一声不响地闪避着急袭而来的五剑。 一见自己三次攻出的九剑,都被女幽灵闪开,一套凌空断肠十三剑,满打满算只剩下断缆崩舟、断手残腕、碎金断玉、腰断三截四剑,翠衣勾魂方始悟出不妙,心中顿觉一颤。 吴素秋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蜈蚣抓陡地一招金鸡夺粟,正好搭住翠衣勾魂的左肩,不等柳恕芝死命挥出那招碎金断玉,女幽灵早一拧腰,纤手向后一扯。 随着翠衣勾魂的一声凄厉惨叫,肩头的皮肉被扯下一大片来,殷红的鲜血,顿时染红了她的半边身子。 一招得手之后,吴素秋索性收起手中的百脚金蜈燕尾针,改扣六支火云钉,趁一连挥出寒鸡舒爪、龙爪现形、网中抓雀三抓,逼得柳恕芝连连后退。 黑衣丽人的抓法猛变,突然用上了凌厉无比的饿鹰抓食。 翠衣勾魂闪避开连环三抓后,势不能往后再退,被迫不得不咬牙施展出断肠十三剑中最厉害的腰断三截一剑,拼着同归于尽。 吴素秋的这几招,形似拼命进击,作孤注一掷,其实乃是可虚可实。翠衣勾魂的一招腰断三截未挥出,吴素秋早纤中一顿,身化潜蛟出洞,和柳恕芝擦肩而过,射向柳恕芝的身后,左手一抖,用倒撒北斗七星的打法,把红光闪闪的七支火云钉一甩而出。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四回 活该翠衣勾魂这个人尽可夫的女中败类服诛,偏碰上功力虽稍逊于她,但却智计超人、手法诡异阴狠的女幽灵,就让她翠衣勾魂功力再为深湛,也被吴素秋含恨甩出的一掌火云钉,打中了五支,跌翻地上。 蒋士相不愧被人捧为一代棋仙,看清柳恕芝所中的五支火云韦丁部位,就知道师妹死定了。素性一狠心不去问柳恕芝,横身阻在钻天鹞子面前涩声说:“以我蒋士相的这身薄技,要想和你这位独步武林的钻天鹞子分高低,那简直是自趋死路。但我这个作师兄的,总不能看着师妹横尸地上而甩手一走。谁是谁非我不管,我也只认定杀人者必须偿命。倘若侥天之幸,我要能胜过江三侠一招半式,然后再杀吴素秋给师妹偿命。” 对于老棋迷,江剑臣实不忍心以恶人待之。又知他话出如墨,如白染皂,很难劝说他放弃一拼,只好用眼神请示三师叔。 得到的暗示,是以力服之,务使他迷途知返,痛恨自己师妹的作恶多端。 江剑臣心中有数了。 和江剑臣这样的绝顶高手相搏,老棋迷丝毫没敢掉以轻心。一出手,就亮出他那穷毕生精力苦心独创的残棋十五掌,决心和江剑臣一较长短。 钻天鹞子江剑臣,也一改往日傲骨凌人的气魄,破例率先一并右手食中两指,虚点一下老棋迷蒋士相的面门,算是先行出招了。 一句好话三冬暖,恶言冷语六月寒。别看江剑臣仅仅虚空点出这一指,后来竟使老棋迷改变了初衷。 江剑臣的眼力是何等锐利,从老棋迷第一招当头架炮和第二招二马连环上,早看出蒋士相不仅内力深厚,招式奇特,并且掌劈指划,极为凌厉,更产生出一片怜才之念。 老棋迷继丢卒保车、回马踩象两招后,突然用上狠招马扑卧槽,侧身直扑,硬逼江剑臣与之对掌。 江剑臣决心一窥对方残棋十五掌的奥妙,哪肯过早地分出胜败?老棋迷也是历经百战的老辈人物,一眼看出江剑臣的用意,冷然一笑后,陡将那招马扑卧槽一改而为双马逼宫,两掌贯足内力,撞向江剑臣的右臂天府和左肋章门两大穴。 江剑臣故意将身形微滞,眼看对方双掌快要打实之际,才突然用了式倒拧萝卜,既闪开了正面,还硬向老棋迷的右侧贴去。 老棋迷情不自禁地赞了声:“好快的身法!”然后猛吸一口真气,功力全集右掌五指,暴喊一声:“打!”一招五卒过河,形如先天无极派的手挥五弦,指带啸音,划向江剑臣的胸前。 江剑臣也脱口回赞了一声:“好指力!”猛将身躯向后一撤。 老棋迷一看有门,心中狂喜,左脚向前一跟,够上了部位,右臂陡出一招马踩中心仕,势如电光闪石火,立掌直劈江剑臣的心窝。他自己的认为,江剑臣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这一掌之下。 江剑臣冷冷哼了一声,表示对老棋迷求胜心切,出招过狠的讥笑,左肩微微一引,竟在老棋迷的指尖眼看要沾上衣服的一刹前,神奇地飘向左侧。 老棋迷由于志在必得,自会用招过老,一连向前抢出去两三步。 以老棋迷的临敌经验,情知江剑臣如果乘机用一招玄鸟划沙,即定不能将自己毙于指下,最少也会划断自己好几根肋骨。 可江剑臣竟放弃了这一绝好的机会。 老棋迷脸上一热,心中虽已斗志渐消,但自己的半生威名终不舍抛弃。一狠之下,再次厉喝一声:“打!”右手紧握成拳,一招炮打闷宫,捣向江剑臣喉下的天突穴,左手还拢指成抓,用一马定孤将的毒招,探向江剑臣的软肋。 沈公达看出时机快到了,陡地咳嗽出一口痰来,作势欲吐。 功力早臻人神交会的江剑臣,突将上身一斜,轻而易举地闪过,右手乘机轻轻向对方手背上一拂,并还赞道:“好凌厉的抓法!” 老棋迷的左手臂,虽只经江剑臣用指尖一拂,顿觉火辣辣的一阵疼痛,内心感激江剑臣给他留脸,不想让他输得太明显。但他毕竟也是名动一时的辽东一雄,老脸凄然一变,顿时垂下自己的双手。 一师同门三人,一伤一败。生性凶狠恶毒的焦占堂,像一条偷偷下口咬人的恶狗,抽冷子一弹而出,拢指成抓,凌厉凶狠地抓向江剑臣脑后的玉枕穴,成心想结果钻天鹞子一条性命。对焦占堂,江剑臣可不会像对待老棋迷那样宽厚了。 先用一式惊鹿回顾,再化成午夜抓贼,一下子就刁住了蓝衣恶煞的手腕,震臂向外一甩,足足将焦占堂送出去一丈多远。 焦占堂刚想拿桩站稳时,一道白光从沈公达的嘴中吐出,直射他的面门。凭他的那种身手,竟无法躲闪,正好打在他的额头上。 别看只是一口粘乎乎的浓痰,从沈胖公嘴中吐出,无异是一枚弹丸,若不是沈胖公口下积德,非被打出个血洞不可。就是这样,也起了一个大紫泡。 吓得焦占堂不敢张牙舞爪了。江剑臣的眼光,反倒盯射在始终一言不发的火灵官身上。 说真的,自从火灵官南宫赤紧随翠衣勾魂身后出现,江剑臣就看出他不光狡滑奸诈,心性准也阴毒。见他开始倚仗人多,还跃跃欲试,等吴素秋和天山胖公相继来到后,他当既就敛牙缩爪了。 以钻天鹞子江剑臣的经验,哪能看不出,越是这等看风使船、唾面自干的卑鄙无耻小人,越能给人带来巨大威胁和无穷后患。再从他那带有遗传性的满头红发和复姓南宫这两点上判断,他肯定跟火神爷南宫烈、毒剑雷珠南宫焰是一家人。决心激他出手,好能借机将之除去。当下故意指名叫阵:“南宫赤,从你一步一趋,紧紧随侍翠衣勾魂上来看,你小子准居柳恕芝三个姘夫之冠。别的不说,就冲这臭娘们让你搂抱骑压八九年,你火灵官也不能甩手不管不问。 还有这两位身穿褐色衣服的好朋友,既然同在一个女人身上快活过,还是一拥齐上,替你们的姘妇报仇得好,省得她九泉之下不再理睬你们。”黑衣丽人吴素秋先还暗暗好笑,心想:一向不苟言笑的钻天鹞子,今天晚上竟然骂得这等肮脏难听。但她马上就明白了,知道这是江剑臣成心想替她铲除强敌,免留后患。 芳心一阵烫热,情不自禁地将眼光投射在钻天鹞子江剑臣的身上。 越看越为江剑臣那修长挺拔、丰姿如玉、气吞山河、傲然卓立的形象所吸引。暗自后悔,在残人堡自己真不该被胡眉的一番软话打动了芳心,轻易地答应今后不再纠缠江剑臣。否则,只要公开亮出无极龙当年亲笔写的那张拜寿柬贴,不光所有先天无极派的门下弟子,就连硕果仅存的天山瘦、矮、胖三公,也得承认,只有我才有资格做江剑臣的元配结发妻子。 黑衣丽人吴素秋这一神不守舍不大要紧,却给狡滑如狐的火灵官、神行无影步青云、无翅飞蝗高若飞等三个人,带来了逃走的机会。 别看他们三个人刚才不逃,那是他们认为天塌下来自有个子高的人去顶。如今见江剑臣大有除去他们三个人的意思,又看出此地到外都有巨石形成的空隙,趁吴素秋这一神不守舍,江剑臣也将注意力投向吴素秋的一瞬间,这三个又贼又滑的无耻匹夫,竟然兵分三路,迅如飘风地钻进形如箭眼的石孔之中。 好在元凶已除,江剑臣又凛于师叔在场,不敢多造杀劫。这样一来,反倒造成了为渊驱鱼。不仅给多尔衮平空增加三个得力爪牙,也为营救多玉娇公主增添了不少麻烦。此是后话。 江剑臣目送老棋迷和焦占堂带走了柳恕芝的尸体,头一件事,就是立即解开小菊子被点的穴道,替她搓揉被阻住的血脉。 第541章 这个惹人爱怜的小菊子,还真有人缘儿,刚刚被揉开穴道站起来,吴素秋就一扑而上,伸出玉臂,一把将小菊子扯进了怀内,左手爱怜地抚摸着小菊子的白嫩脸蛋,嘴中说道:“好个可人疼的乖孩子!” 可怜小菊子,自小父母双亡,虽蒙九阴黑姬抚养长大,又收归自己门下,传了她一身很不错的武功,但九阴黑姬生性暴烈,加上一心一意苦练钻研恶鬼十三经,性情更变得阴狠歹毒,对待小菊子,自是稍拂其意,非打既骂。所幸小菊子聪慧乖巧,善解人意,才获得九阴黑姬的宠信。饶是那样,也是不断地遭受打骂,从来也没经受过这样的怜惜抚爱,一刹间,宛如被弃的婴儿见到了慈母,眼中噙泪,紧紧环抱住吴素秋的柳腰。 这种不是骨肉却胜似骨肉的感人情意,映入所有在场人的眼中。头一个就是钻天鹞子江剑臣,他也是自从哇哇坠地就被母舅强行抛充,变成为人间弃婴。若不是被大师兄拾去交给师父无极龙,他江剑臣早已横尸江边了。所以,他头一个鼻酸眼红起来。 其次是早把小菊子当成亲妹妹的武凤楼,见吴姑姑这么疼爱小菊子,心中真替她庆幸,也情不自禁地流出来高兴的泪水。 只有天山胖公沈公达哈哈大笑说:“亏了俺们老爷仨,谁都清楚你吴素秋是至今未出嫁的老闺女。要是碰上不知内情的人,准认为你们这是失散多年的母女又重逢。说实在话,你们娘俩扮演得还是像那么一回事!” 看起来,不光吴素秋产生了女人母爱的天性,就连一贯调皮蛮横的小菊子,也真爆发出孺慕亲情来。尽管天山胖公在一旁诙谐取笑,吴素秋还是无限怜惜地抚爱着小菊子。 小菊子也始终紧紧地搂抱着吴素秋。 看得武凤楼心中一惨,凑近三师爷沈公达的身侧说:“小菊子因孙儿而获罪于师门,势难再回幽魂谷。请三师祖作主,让她转拜在吴姑姑的门下算了。”沈胖子摇摇头。 武凤楼诧异道:“师祖是怕吴姑姑不允?还是怕小菊子不依?” 沈胖子又摇摇头。 武凤楼一怔:“那为什么?” 沈公达笑道:“自古师徒虽然如父子,毕竟中间多了一个如字,何如直接让她们认用母女?小菊子既能偎依慈母膝下,也省得素秋一个人孤独。” 从三师祖的话音中,武凤楼明白了一件事,也糊涂了一件事。明白的是,只要三师叔不娶黑衣丽人为妻,号称妇幽灵的吴素秋准将终生不嫁,自难免终身孤居独处。让武凤楼不明白的是,小菊子虽获罪于师门,不敢再回幽魂谷,不见得非让她跟着女幽灵过凄楚的岁月。难道还怕我不把她当嫡亲妹妹看待!沈公达居然抛开师祖的辈分,贴近武凤楼的身侧低声说:“楼儿,看样子你对师祖刚才说的办法有疑问。其实你是当局者迷,师祖才是旁观者清,是你把小菊子对你的感情错认为是兄妹之情。” 武凤楼心头一惊底声问:“难道三师祖认为那不是兄妹之情?” 沈公达脱口先说出一个“不”字,然后长叹一口气说:“自古以来,男女萍水相逢,从没听说有人萌生过兄妹之情。 小菊子虽然小你十岁,由于成熟较早,恐怕连她自己都悟不出对你产生的是男女之情。” 让三师祖这么一说,武凤楼简直像失足掉进了冰窟,越寻思三师祖说得越对。回想小菊子对自己的舍命相助,自己对小菊子的关心怜爱,都不是兄妹之情应该出现的。 还是女幽灵吴素秋想起,应该详细询问小菊子,让她给大家提供一些有关北荒一毒叶梦枕的情况,这才轻轻推了一推小菊子。 浸沉在慈母溺爱之中的小菊子,半晌方才收回环抱吴素秋的一双手臂,先掠了掠头上的鬓发,然后扯了扯衣襟的下摆,双膝一屈,跪在吴素秋的面前,甜甜地叫了一声:“义母!”正儿巴经地磕了四个头,双手抱住吴素秋的一条玉腿,久久不想站起。 吴素秋一面抱起小菊子,一面取出那筒百脚金蜈燕尾针,正色说道:“这是我死去的师父贾善仁,花费十年心血,方才淬制而成的十八根百脚金蜈燕尾针。原先只剩下十一根,刚才又蒙天山沈师叔将收去的七根还给我,正好凑足十八根的原数,现在由我传授给你。不过此物号称武林第一毒,非遇有深仇大恨,对方确系罪不容诛,方准动用此针,千万不准胡乱杀人。” 话说完后,吴素秋不把百脚金蜈燕尾针交给小菊子,反倒转身捧给沈三公。 沈三公将小菊子唤近前来,手捧铁筒训谕道:“你本来已经身藏三种暗器,似乎不须再添。是汝义母爱你太甚,怕你在江湖道上骤逢强敌。你只要持有此物,再厉害的对手,也将避你唯恐不迭。除非碰上像剑巨这样的一身武功,才能对你构成威胁。好在你善打暗器,只须传授口决,不难马上练成。快拜领口决去吧!”训谕之后,方把百脚金蜈燕尾针筒,亲手郑重交给小菊子。 直到小菊子收起来针筒,再次跪在义母身前,领取了口决,江剑臣才让小菊子给大家提供北荒一毒叶梦枕的一切情况。 小菊子刚想开口,陡听一个浑厚的声音笑着说:“北荒一毒乃首屈一指的厉害人物,一贯凌驾于辽东群雄之上。 听说长白一尊朱彤阳、幽谷游魂阴森、漠北双凶夫妻,都曾先后向他屈服过。唯有家父一人,死活不肯屈服,但也绝对不敢招惹他。” 众人回头一看,原是黑风峡主吴觉仁走了过来,先给沈三爷行过大礼,又和江剑臣握手大笑,最后才和武凤楼、吴素秋、小菊子分别相见。 小菊子立即接口补充道:“吴前辈说得对。叶梦枕那北荒一毒四字,确实响遍了大漠和辽东。就以我师父九幽黑姬为例,她在辽东的威名,虽是那么响亮,那么威慑一方,但她不仅是北荒一毒的崇拜者,也是叶梦枕的追随者。就连她那凌空断肠十三剑,也是跟叶梦枕学的。只是他行踪诡异,飘忽不定,除去个别人,谁也不知他到底住哪里。我只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听师父说去铁刹山找他,其他就不清楚了。” 对辽东地面极为熟悉的沈公达,接口说道:“菊儿所说的铁刹山,又名九顶铁刹山,方圆数十里,太子河环流其北,八盘岭拱卫于南。名虽九顶,其实只有元始、真武、灵宝、玉皇、玄武、太上和锦绣七顶。不过从东、南、北三方面仰望,皆可看见三顶,三三见九,始有九顶之称。那地方山势峥嵘突兀,绝顶凌空,山中古柏参天,苍松蔽日,上哪去找一个行踪诡异秘密,功力深不可测的叶梦枕去?” 在这中间,黑衣丽人吴素秋曾经瞟了一眼江剑臣,像是有话要说,直到听完沈三公最后两句话,脸色一默,终于没好开口。 以江剑臣的聪敏,不难猜知,好胜心极为强烈的吴素秋,一定是让三师叔的最后一句给激火了。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恐怕连我都想甩开,想凭自己一人之力,怒闯九顶铁刹山,搜寻叶梦枕的下落,为其义父报仇。自己要不设法阻止她,势非酿出严重的后果不可。有心当面揭穿,又怕她脸上挂不住。一阵焦急之下,倒被他急出一个主意来。首先扭头向吴觉仁说:“一年前,剑臣曾亲口许过令尊,前往黑风峡,帮助他老人家清理一次门户。后因峨嵋决战,由累极而再度失力,才致延迟至今日。现在请我三师叔和吴兄先一步前往黑风峡,小弟不日随后就到。” 要说先天无极派,每一代都有一位绝顶的聪明人,沈胖子应该算是聪明人的祖师爷,不等江剑臣说完,早悟出是自己结成的病根。转念一想,自己暂时离开也好,就一把扯住吴觉仁,高高兴兴地先走了。 一看江剑臣这么迎合自己的心意,吴素秋更是心中一热,干脆不容江剑臣开口,也主动地向武凤楼说道:“事到如今,我吴素秋不得不自充长辈了。据我所知,多玉娇公主因你而被暗中囚禁,正在度日如年,盼你如渴。所幸五凤朝阳刀已被夺回,你还是冒险去找郝爷爷,再向单于独行剖明心意,请求他们暗中协助,务必救出多玉娇。此间一旦事了,我自会同你三师叔前来驰援你。” 打发武凤楼走后,女幽灵陡地又想起一件事,拦住跃跃欲动的小菊子,扭头向江剑臣问:“三哥哥久历江湖之上,听没听说过郭守真其人?” 江剑臣连想都没想就冲口说:“我自幼就听师父言讲,郭守真的绰号一剑擎天,乃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前辈异人。素妹提他则甚?” 女幽灵听江剑臣改口以妹妹相呼,芳心更觉舒贴,不自觉地绽开一丝笑容说:“说来也和三哥哥一样,我也是听义父生前所说,郭守真不仅在剑术上独创一格,享有一剑擎天美誉,而他最肯潜心钻研的,却是老子道德真经五千言。偏偏我义父的手中,珍藏有唐代大书法家褚遂良亲笔抄写的真迹一部。等郭守真闻讯赶来求阅时,那部道德真经恰巧在三天之前失去,反被郭守真误解为不愿借他阅读,并还因此而结仇。这些陈年老帐,小妹本不想再翻。哪知在这次出关前,偶听人们传言,郭守真已束发出家,当了老道,并在一年前潜来辽东。如今正好隐居在菊儿刚才所说的九顶铁刹山八宝云光洞,艺秫种蔬,以供炊食,潜心苦志地修炼三清道术,莫非也和义父之死有关。” 听说有这种迹象可寻,自恃功力绝顶的江剑臣,力主马上赶到铁刹山,寻找郭守真一查究竟。 吴素秋点头依允了。 第542章 一行三人,来到九顶铁刹山,踏上登山盘道,拐了七十多处弯曲山路,方才登上了山顶。放眼四处巡视,只见千岩万壑,云烟缭绕。又因此山岩洞甚多,计有云光、天冠、乾坤、天桥、卧虎等等,穷半天一夜,竟没找到郭守真隐居的洞穴。 问遍了山民和樵夫,无不一一摇头推说不知。 看出义母和江三叔焦急,小菊子悄声献计道:“看起来,姓郭的老道很有人缘,这些山民和打柴的都像暗中倾向他。要再像你们二位老人家的那种问法,孩儿敢说,一个月别想找到八宝云光洞。请二位老人家暂且纳福,看孩儿我的!”说罢,神秘一笑走了。 吴素秋移身凑近江剑臣的身侧,先将自己的螓首贴枕在对方的肩头,幽幽叹道:“我要真是我义父的亲闺女,咱们的孩子准有小菊子这么大。”一边说着,竟从两眼之中,溢出莹晶的泪水。 钻天鹞子江剑臣这才悟出,黑衣丽人为什么这般疼爱小菊子。 吴素秋又把娇躯一挪,将枕在江剑臣肩头的螓首,变为扎入江剑巨的怀内,同时还伸出一双玉臂,环住了江剑臣的脖子,粉面一扬,紧紧盯住江剑臣的双眼悄声说:“我要先撕毁和胡眉的口头约定,然后遍请武林同道,亮出你那张以门婿的身份叩拜我义父寿辰的字柬,在大庭广众下,你承不承认我是你理所当然的结发妻子?” 江剑臣默默不语地点点头。 吴素秋霍地从江剑臣怀中坐起,蛾眉一竖沉声说:“光点头不行,我要你亲口说出承认两字来。” 江剑臣只好说:“承认!” 吴素秋得寸进尺地又逼出一句:“你敢不敢一口否认没有此事?” 江剑臣说:“不敢!” 两问两答之后,黑衣丽人吴素秋不光不再逼问,反到垂下来两行泪珠,重新投入江剑臣的怀内哭着说:“素秋命苦,七岁丧父,九岁丧母,由于跟着哥嫂成人,才会投入黑道四瘟神门下。虽天可怜见,得拜金头蜈蚣为义父,他老人家偏又惨死在九年之前,把现成的一个如意夫婿,平白让给了女魔王侯国英。难道我吴素秋就活该孤独一生吗?” 听完这一番伤心独白,江剑臣再度陷入无可自拔的地步。 按理说,以钻天鹞子江剑臣的尊师重道,对金头蜈蚣仇大叔的敬佩感恩,别管女幽灵过去犯有多么大的杀孽,为人多么歹毒心狠,江剑臣都得心甘情愿地娶她为妻,绝对不能和对待女屠户李文莲那样。无奈小姑虽无夫,使君却有妇,侯国英又替他产下了麟儿。江剑臣心中再觉对不起九泉之下的仇大叔,也不能答应娶吴素秋为妻。尽管当时三妻四妾者大有人在,但他江剑臣绝不能同时娶两房妻子,说什么也不能。 吴素秋猛然再次搂紧江剑臣的脖子,并把自己的粉颊贴紧在江剑臣的脸上,任凭泪水流淌,她只微闭秀目,默默地偎依着。 良久,她才缓缓离开对方的怀抱,抹擦一下眼泪叹气道:“素秋生性孤独,本不爱任何男人。所以如此依恋热爱三哥哥,是因你不仅是个堂堂正正奇男子,也是个凛凛烈烈大丈夫,还是个知恩念旧的热血好男儿。咱们相见的次数越多,盘桓的时间越长,越增加我对三哥哥的爱心。长此以往,我真怕自己管不住自己。到那时,不光给三哥哥带来麻烦,也会让我失信于胡眉、铁月娥二人,真吭死和难为死我了。” 江剑臣刚想说:“这都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劝吴素秋看开些,独自前去打探地址的小菊子,一路蹿纵而来,报功似地向二人说:“到底让孩儿打听到了八宝云光洞。说来也真气死人,它就坐落在离此不远。孩儿原打算进去瞧瞧,又怕把事情弄砸,坏了给外公报仇的大事。所以,就一路跑着回来禀报了。” 看样子,黑衣丽人吴素秋也是盼着找些事情干,用来冲淡心中对江剑臣的爱意。闻言既起,率先向小菊子指示的方向走去。 过了两处山峦,翻越一道山涧,一行三人来到了八宝云光洞前。 江剑臣尊重一剑擎天郭守真是和自己师父同代的人物,所以用极为恭谨的声音,一连三次报名求见,都没得到一点回音。 小菊子知道,以江剑臣和义母吴素秋二人的身份,委实不好擅自闯入。自己是个小孩子,就是一头闯进去,他郭守真还真不好追究自己不告入内之罪。 为防江三叔和义母二人的阻止,小菊子突然点地蹿起,一招龙宫取宝,左手护胸,右掌开路,愣敢闯进了八宝云光洞。 江剑臣刚想喝令返回,黑衣丽人吴素秋早撇嘴嘲笑说:“看把你三哥哥你吓的!不管孩子闯出来什么大祸,都由我这当娘的顶着,碍不着你这当……” 黑衣丽人吴素秋迟疑一下,终于没把想说的那个“爹”字吐出来。 只听小菊子在洞内扬声说:“洞内无人,请二位老人家快进来!” 女幽灵不禁心中暗哂,纵身入洞,和她那个宝贝女儿汇合去了。 同来的三人,进去两个,江剑臣也只好步入八宝云光洞。 入内一看,好高好大的一座天然古洞!入口处高约丈余,中部最高处,将近两丈左右,洞呈葫芦形,长有十几丈,足能容纳数百人。里面还有石龙、石虎、石蟾、石床、石木鱼、石寿鱼、石莲盆、石定风珠等八种天然石景。所以才被称为八宝云光洞。 郭守真在此洞苦心修行,收度弟子,成为关东道教的始祖。后人在乾坤洞附近建有郭祖塔,塔下有泉,名为天然井。此是后话。 经过扫视全洞,江剑臣方才看出,洞内除去一些开山工具和执炊用具之外,几乎别无他物。对一剑擎天郭守真的艰苦潜修,江剑臣肃然起敬了。 为了表示尊敬,三人在洞外足足等候有一个多时辰,才见一个束发于顶、身穿青布道袍、脚登多耳麻鞋、肩扛铁叉、手提水罐的老年道人,缓步走来。江剑臣抢上一步拱手说:“先天无极派门下弟子江剑臣,专程前来拜见老道长!” 到底是人的名,树的影,别看一剑擎天郭守真已束发出家多年,对崛起江湖不足十年的钻天鹞子江剑臣,还是犹如春雷贯耳的。慌忙稽首还礼道:“贫道山野之人,何劳江三侠如此枉顾!” 江剑臣见他并无肃客入洞之意,遂单刀直入地问:“晚辈此来,一是专程拜谒道长,二是打听北荒一毒叶老先生目前下榻何处,尚望老人家赐知!” 一剑擎天郭守真,一听江剑臣提及叶梦枕的名字,神情骤然一变。 江剑臣干脆直言不讳地说:“皖中大侠仇万家乃家师至友,与道长亦有渊源。不幸九年前被仇人暗杀,弃尸凤凰山麓。剑臣年幼时,曾受他老人家活命大恩,恩同再造,对此焉能置之不理!半月之前始获悉,杀人者系翠衣勾魂柳恕芝……” 不容江剑臣向下再说,郭守真接过话头说:“既已查出凶手,尽可杀之解恨,前来问我何为?” 江剑臣脸色转肃说:“哪知事不止此,就在我和义妹吴素秋捕杀翠衣勾魂时,据其掌门师兄老棋迷蒋士相说,杀人者虽属翠衣勾魂柳恕芝,而幕后主持操纵人却是北荒一毒叶梦枕……”郭守真再一次打断江剑臣的话头抢着说:“杀人者人恒杀之,既有翠衣勾魂一命相抵,岂不仇恨全消?江三侠又何必另攀他人,须知,人言未必可信!” 见郭守真连续两次阻挠,江剑臣抗声说道:“剑臣远道来求,实是仰慕道长过去的声誉。若如此,在下就此告退。” 话已说僵,眼看双方将要不欢而散,想不到一剑擎天郭守真借机陡将老脸一沉,厉斥一声:“小辈大胆!”抬手就是一招五爪卸肩,暴抓江剑臣的右肩头。 这一招,真要让一剑擎天抓实了,凭他的内力,非把江剑臣右臂整个扯撕下来不可。 江剑臣右肩一沉,闪避开对方凶猛一抓,右掌一翻再出,一招斜切莲藕,用掌缘专找一剑擎天郭守真的腕间寸关尺。 郭守真迅将两脚一分,脚踩大八字,右手紧握成拳,招出捣碎天心,力道如山,击向江剑臣胸前紫宫穴。 江剑臣冷哼一声,用普通一招移山填海,硬接当胸捣来的一拳。 想不到人家一剑擎天根本不愿意多耗费功力,在双方拳掌似接实未接实之际,忽把自己的内力一撤,借江剑臣推过来的凌厉掌风,不光化成了玉女乘风,飞向年纪最小的小菊子,并趁擦身而过的一刹间,顺手抽去她肩后插的二尺短剑。 江剑臣刮目相看了。 在现场中,还有一个眼明心亮的吴素秋。她见郭守真竟敢在和江剑臣拳掌相对时,陡然撤回自己的内力,就知这位老道的功力绝对不在钻天鹞子江剑臣之下。自己老少三人身入险地,在敌友未分之际,情不自禁地探手暗扣了七支火云钉。 一剑在手的郭守真,阴冷地一笑说:“听说贵派新近获得了一本刀谱,江三侠也因此弃剑改用刀。现在你我正式相约,你如在三刀之下胜了我,贫道自会说出北荒一毒的秘密巢穴。否则,请江三侠尽快离开辽东,从今以后,慎言报仇二字!” 到此,钻天鹞子江剑臣才算真正明白了郭守真的一片苦心。 原来人家是看他江剑臣年轻毛嫩,怕不是北荒一毒的对手。如果说出叶梦枕的住处,反倒让他们三人白白去送性命,才故意找碴试试江剑臣的真功力。 江剑臣探手抽出短刀,脱口一声:“请恕晚辈无礼!”刀化一片寒芒,第一招就用冷焰刀谱中的兵分四路,攻向一剑擎天。 第543章 一剑擎天原式不动,脚下仍然踩着大八字,短剑一挥封出。 双方耳中响过四下刀剑撞击声,交手二人各自后退了两大步。 江剑臣一扑再上,嘴中还吐出一句:“晚辈放肆了!”这次用的是六出祁山,只见六条蓝电,劈风有声,压向一剑擎天郭守真。 郭守真极口称赞一声:“好招!”手中的短剑好像长了眼睛,一连串金铁交鸣之声大作,夹杂着一片火花飞溅,两个人一合再分时,江剑臣竟被对方透剑而出的内力,震得多退出了半步。 小菊子一声惊呼。 吴素秋玉面泛白。 江剑臣第三刀九九归一,形如一层刀幕,罩向郭守真全身上下。 这一次不同了,郭守真凛然一声:“好厉害!”身化龙卷风,一下子脱出了刀网,虽能肤发无损,全身而退,两鬓却沁出来汗珠。 江剑臣收刀后退,连连躬身致意。 一剑擎天抖手把抽自小菊子肩后的短剑,抛插在小菊子身前不远处,垫步趋前,紧握江剑臣的手腕叹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十年。贫道苦练剑掌数十春秋,自愧掌力不及无极龙,剑法难敌马慕起。方才决心退出江湖,弃剑修道。想不到今天又败在故人弟子之手,更使贫道豪气全消。荒山无酒待客,请饮山泉一杯可好?” 对他的清苦潜修,江剑臣三人早从偷看之中得知,本不想入洞打搅,又因对方尚未交出并荒一毒的根底,迫于无奈,只好随之入洞。 果然无物待客,只洗四只粗瓷茶杯,斟满了四杯山泉,陪三人一同饮下。还没等江剑臣再次请求对方说出北荒一毒叶梦枕的下落和住处,郭守真已面寒如冰地冷冷说:“冲你江剑臣,第一和贫道过招不狠,第二擅自轻入对方虎穴,和献茶就喝这三次疏忽大意上,贫道要是提前告诉你叶梦枕的住地,你江剑臣死得保险比仇万家还要快,信不信由你。” 一句话,说得江剑臣凛然一惊,起座躬身再拜道:“晚辈年幼无知,幸蒙道长指教,自当终身感激不尽!” 一剑擎天郭守真这才正色说道:“北荒一毒叶梦枕集剑术、指力、内功、暗器、机智、诡诈于一身,真达举手投足就能置人于死地的境界。举一例说,比金蜈蚣仇万家的武功之高超,江湖经验之丰富,来辽东不久,就被叶梦枕指使其爪牙,暴尸于凤凰山麓。单纯以功力论之,江三侠足可与之匹敌;如再加以诡诈和暗算,则阁下危矣!贫道以实而谈,绝非贬低江三侠,请江三侠好自为之。” 吴素秋突然插话道:“据晚辈所知,道长当年曾因向我义父求阅道德真经而结微嫌,不知果有此事否?” 郭守真说:“有!” 吴素秋接着问道:“我义父九年前出关,是否为了那部真经?” 郭守真:“是!” 吴素秋进一步问道:“我义父是否知道经书落入谁人之手?” 郭守真:“知道!” 吴素秋霍地站起问道:“到底落入谁手?” 郭守真说:“叶梦枕!” 吴素秋紧迫不舍地再问:“我义父从何处得知经书落入叶梦枕之手?” 郭守真虽略微迟疑,最终还是缓缓地说:“是你从前的义母玉勾魂花如碧跟叶梦枕私奔时,偷偷带走的。” 以黑衣丽人的玉雪冰聪,和义父仇万家多年来的酗酒寡欢,哪能悟不出其中的肮脏隐秘!既痛恨义母的淫荡不贞,又心疼义父的横尸惨死。再想到十年前要不是发生了这一横祸,自己也顺理成章地嫁给了江剑臣。几件事凝结在一起,急怒攻心之下,竟一连呛出来好几口鲜血,娇躯歪倒在江剑臣的怀抱中。 吓得小菊子脱口一声“义母”,贴在吴素秋的身侧,失声痛哭起来。 郭守真摇头叹息道:“叶梦枕淫人之妻,夺人之宝,意狠心毒,杀人无数,再不伏诛,确属天道无常了。可惜贫道已归依三清,不敢再陷杀劫,实在爱莫能助。只能告诉你们,叶梦枕和玉勾魂现时匿居此山玄武顶,你们如需在此逗留,最好寄身卧虎洞。” 江剑臣一面抱起吴素秋,一面向郭守真叩谢道:“承蒙道长吐露隐私,晚辈等感恩不尽,就此告退了。” 郭守真不难猜知,这是江剑臣怕连累自己修道,才告退而走,当下也没多作挽留。 所好三个人中,江剑臣和小菊子经常山居。此时的九顶铁刹山,到处挂满了野果,飞禽野兔更是唾手可得。只消按郭守真指示的方向,找到卧虎洞暂时落脚,先让吴素秋调息一下身体,以便一举攀登玄武项,手刃北荒一毒叶梦枕,为抱恨惨死的仇万家报仇雪恨。 黑衣丽人吴素秋继急怒吐血后,又感受风寒。进入卧虎洞后,就发起高烧来。昏昏然依偎在江剑臣的怀前,不时发出来呓语。 多亏小菊子出去了一趟,用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从一户山民家中换回三条干净被子和锅、碗、勺、筷等简单炊具。 又到天冠洞附近的天官庙,以二十两银票作香资,拿回了一小袋白米。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尽管小菊子身健体轻,艺业精湛,两次奔波,也累得筋疲力尽。一歪身,躺在义母吴素秋的旁侧,连动都不想动弹了。 江剑臣从洞外弄来一抱干草摊在地上,先把一条被子铺在上面,将吴素秋舒适地放好,再给她盖上一条被子,并把头给她垫得高高的,伺候得既利索又熨贴。 女幽灵见江剑臣服侍好自己后,又忙着去取水、淘米、拾柴、烧火,给自己煮熬稀粥,芳心内一阵温暖。眼前幻现出一种奇想,好似自己十几年前真的嫁给了江剑臣,还生养出酷似小菊子这么大的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一家三口正乐叙天伦。 可惜这种幻梦被小菊子的一声:“义母”给打碎了。 江剑臣亲手把一碗稀粥捧到吴素秋面前,关切焦急之情布满脸上。看在吴素秋的眼内后,她才一咬牙和着眼泪吞咽了大半碗之多。 次日黎明,吴素秋的高烧略微有些减退。只是浑身酸疼,动弹不得。虽有江剑臣服侍在侧,看样子一两天内,绝对动不了。 吴素秋情知江剑臣关切武凤楼的成败凶吉,强自挣扎着吩咐小菊子说:“你大哥哥乃多尔衮誓欲铲除之人。单于独行虽被你们郝爷爷制服,但他对爱新觉罗氏的忠心,恐一时不好改变。褚英亲王的独生女儿乳名小吉子,封号千叶郡主。身为努尔哈赤的长子长孙女,加上她生性乖巧,极得皇太极和多尔衮、多铎等叔父的钟爱。特准她穿宫入院,任性而为。凭杰儿那份机灵,人又生得富态清秀,小吉子准会让这小猴儿给迷住。依我看,你还是悄悄进入盛京,告诉秦杰多从千叶郡主这方面下手。至不济,也能通过她见到多玉娇公主。” 听义母让自己去找大哥哥武凤楼,喜得小菊子芳心乱跳,真恨不得跪下给义母磕仨头,感谢她体贴自己的干女儿。为防三叔江剑臣不放心自己前往,应声附合道:“还是义母考虑得周到,我看这个法子准行,加上我是个小孩子,容易混进褚王府。” 从九顶铁刹山去盛京,小菊子闭上眼睛都不会走错。 为了驰援大哥哥,她又多加了一份小心,自是一路通行无阻地进入了盛京。 小菊子不傻,也没忘记偷袭铁骨朵的那个碴,哪敢大摇大摆地出现街头?所以进城后,先悄悄地躲入莲花净土实胜寺。这是一座比铁骨朵所在的喇嘛寺还要大得多的喇嘛寺院。平时香客很少,僧人又极守清规,住持喇嘛僧人莫尔赫都和老棋迷乃方外至交。 胆大包天而又急于援助大哥哥的小菊子,竟敢斗胆再次打出掌门师伯的旗号,前来参拜这位大喇嘛,请求他设法把自己送入褚王府。 莫尔赫都哪知内情,又相信老棋迷太甚,竟谎称小菊子是自己的俗家外孙女,如今父母双亡,身世孤苦,请单于总管暂时收容。扛着莫尔赫都这块金字招牌,小菊子轻而易举地进入了褚王府。 这就是小菊子胆大心细加聪明的地方。因为她深知褚王府自大太子褚英死后,只撇下一个福晋赫都吉拉氏和郡主小吉子,人口凋零。举凡府中一切内外事宜,全权由总管单于独行一个人掌管。像这等增添一个使唤丫头的小事,只要单于独行点个头,表示知道,随后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所以小菊子不光来得容易,事成之后,不管什么时候离开,还引不起单于独行的注意。 有一名管事听说化名秋儿的小菊子,是莫尔赫都大喇嘛的俗家亲丁,巴结都还来不及,哪敢怠慢!传来一个在内宅供使唤的大丫头,让她先把小菊子安置起来。这在那位管事来说,是想让小菊子多歇几天,以示巴结。然后,再找一个好的去处分发。 偏偏那名供使唤的大丫头又拾了棒棰当针使,竟把小菊子当成单于总管大人的亲戚,恭恭敬敬地把小菊子引进一座客房,当作贵客供奉了起来。 小菊子抿嘴偷笑,暗想:小姑奶奶为了尽快找到我的大哥哥,不得不病急乱投医,是你们硬把小姑奶奶当成贵客供起来,小姑奶奶只好不客气地生受你们了。 小菊子想通以后,果真不亢不卑地水来伸手,饭来张口,又美美地睡到二更时分,方才悄悄地从后窗跳出。 身躯还未站稳,右肩井一紧,早落入别人的手中。耳畔传来一声低斥道:“看你年纪不大,胆却不小,竟敢装猫变狗混入褚王府。如不从实供出真正身份和受谁指使,老夫先残去你的一臂,然后再勾销你的生辰八字!” 第544章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五回 小菊子冷不防地落入人手,心中的那份懊恼就不用提了。但她又是个宁愿沾水也不脱鞋子的执拗女孩,一咬玉齿,拼着残去一臂,刚想施展死中求活的绝技滚龙肘伤人时,突从出手擒拿自己的那人身上,嗅出一股子极浓烈的酒气。小菊子蓦地明白了,原来是每喝必醉郝爷爷跟她开玩笑。陡听抬手不空郝必醉低声责斥道:“老子和老偷儿一样,从来都无隔宿的酒钱。好不容易捉了一个冤大头,名叫单于独行,这小子几乎把我捧为老祖宗。就连曹玉这个小崽子,也被他当成小祖宗。特别有福气的,应该数着小捣蛋,这小子快被招为郡马爷了。俺们老爷儿仨日子过得好好的,谁稀罕你来穷掺和!限你明天赶快离开这,别搅黄了我们的牌局。” 小菊子的嘴更是向来不饶人,低哼一声悄语道:“别看你老一把能抓住小菊子,你那是暗暗偷偷下的手;小菊子真要跟你郝爷爷一般见识,明年今天保险是你老人家的周年祭日。” 嘴里一边说着,一把掏出那筒百脚金蜈燕尾针,还示威性地向抬手不空晃了晃。 抬手不空跌足骂道:“沈三胖子真不睁眼,竟把这种极为狠毒的东西,传给你这位极为狠毒的小煞星。沈三胖子非死得极为狠毒不可!” 小菊子悄声娇笑道:“依我看,谁也没有郝爷爷你极为狠毒!” 抬手不空先松开抓住小菊子的那只手,然后追问:“为什么?” 小菊子笑着说:“你老人家刚才一句话,就带出三个狠毒来,岂不比谁都狠毒!” 看抬手不空毫无顾忌回避之意。小菊子奇道:“瞧你老人家那毫无顾忌的样子,真不怕褚王府的家丁和单于独行识破你们?” 抬手不空一边牵着小菊子的手向屋内走,一边低声说明了原委。 原来,自从曹玉在任记赌场内赌技惊四座,郝必醉绝艺压服单于独行后,一同被请进了褚王府。 其间,还真亏了任记赌场场主追风飘萍任影动,他不仅为人慷慨仗义,又异常怀念故土,早有迁回关内之心。所以迟迟不想离开辽东者,一来这里有他耗费十年心血创建起来的一片基业,二怕回转故乡岳州后,遭受宿仇旧恨无赖太岁毛常的寻衅迫害。毛常绰号巴陵一霸,出身武林世家,手使两支短铁戟,善打百步追魂弩。特别是毛常之妻杨老弯那个罗锅腰女人,腰围九合金丝索,擅长阴风透骨掌。更让任影动惹不起的是毛常的姑妈,竟是峨眉现任掌教司徒平的生身母亲。所以任影动才一怒携家出关,定居辽东盛京。 追风飘萍向郝必醉叙述这件仇恨往事时,小神童曹玉自然在座,一时不慎失口,竟把自己和云海芙蓉马小倩在峨眉冷杉林、月夜怒斩铁戟温侯毛旭初之事露出来,从而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任影动心感曹玉为自己报了大仇,又得知毛旭初生前连娶七房妻子,也没生有子嗣,如今毛旭初一死,他毛家肯定断子绝孙了。听得他血脉喷张,心花怒放,一再对小神童以恩人相称。 抬手不空这才乘机把自己和曹、秦三人来盛京查探多玉娇囚禁之事,透给了任影动,请求他向双头神螈单于独行疏通关节。 料不到事情竟出人意外地顺利。单于独行原是努尔哈赤的贴身心腹护卫,自对故主的幼女钟爱,连多玉娇的那身武功,也系他亲身传授,又多了一重师徒身份,任影动找他时,他正为多尔衮野蛮囚禁多玉娇而愤愤不满,所以一说就不谋而合了。 就在小菊子混入褚王府的前一天,单于独行方才打听准多玉娇的囚禁处,不是在福陵,而是在位于启运山南麓的兴京陵,由多尔衮的心腹爱将阿都剌亲自负责看守。若不是老谋深算的单于独行拦住,依着心急如焚的小神童,早主张前去救人了。 小菊子另从郝爷爷的嘴中得悉,武凤楼仍寄迹在长白赌场,只等单于独行派亲信侦查回来,集中所有的人,一鼓作气救出多玉娇,撤向吴不残的黑风峡。 话已说清,事也出入意料地顺当。小菊子恨不得马上见到大哥哥武凤楼,只见她歪着头向郝必醉笑问道:“郝爷爷,小菊子有一事不明,像你老人家,从内到外满是酒糟味,不难让我一闻便知,可你老怎么能够一眼认出我,岂不令晚辈之乎者也矣焉哉?” 抬手不空用肥胖手指,点戳了小菊子的额头一下笑骂道:“你这个小东西,是我老人家平生少见的,绝无仅有的,没听说过的,泼皮胆大的……” 抬手不空还想再形容下去,曹玉从门外快步进来,看见小菊子陡地一愣。 郝必醉刚把小菊子的姓名来历说出,小秦杰也鬼魅似地一闪而入,压低声音说:“由于单于独行操之过急,准已引起多尔衮的疑心,派住永陵的亲信,至今迟迟不归。咱们不能再憨着脸等挨他多尔衮十八两重的大秤砣。你们立即撤出褚王府,顺便通知任影动马上弃家暂避。然后会齐掌门师伯,直驱永陵去救多公主,揍多尔衮个措手不及。” 事情如此紧迫,小秦杰不兴还能侃侃而谈,并且有条不紊,脸上也未带出丝毫惊慌失措之色,小菊子暗暗称奇不止。 临走时,曹玉问秦杰:“你怎么不走?” 秦杰道:“我有千叶郡主母女作靠山,又先你们一步进王府。你们的逃走,反倒更能衬托出与我无关。”安排后,悄悄地走了。 别看郝必醉是那么有名望的大人物,对秦杰的话还真听从,不等秦杰走远,就率领小菊子和曹玉向外撤。 刚来到偏殿旁边的夹道中,外面一迭连声地报进来:“九千岁驾到!” 小神童不禁心头一震,但这绝不是他畏刀避箭,贪生怕死,他是为小菊子担心。因为他不久前,才从师父武凤楼的嘴中听说,小菊子凭自己的美色和机智,狠狠地挫辱了多尔衮一番。今晚自己就是豁出性命,也不能让小菊子再次陷入多尔衮的魔掌,那将是比死还要悲惨十倍、百倍的恨事。 抬手不空探臂挟起小菊子,一阵风似地掠过小神童身侧,压低声音说了一声:“走!”挟着个大活人,就蹿上了左侧的偏殿。 小神童心中一宽,知道有郝太公护在小菊子的身边,就让多尔衮请来天兵天将,也圈不住抬手不空这只醉猴子。事情有他二人去办,自己倒不如留下,暗中一察究竟。 对褚王府业已极熟的小神童,猛将身躯一长,弹地拔身而起,轻如飞燕,越过偏殿,提前藏入银安正殿的双层飞檐下。决心凭自己掌中的一口冷焰断魂刀,身上的二十四支丧门钉,再次斗一斗辽东枭雄多尔衮。只有自己绊住这条色狼,师父才有救出多玉娇的希望。 小神童隐入不久,单于独行早陪着多尔衮跨上银安殿前的高大台阶。不光身后一片乌云相似,堆垛着和他寸步不离的黑衣护身八卫,并还左有马乾科,右有南宫赤。神威凛凛,让人望而生畏。 进入银安殿后,单于独行刚想跪倒重新向九千岁多尔衮行礼,多尔衮已诡诈地一笑,伸手扯起道:“单于侍卫既系父皇生前的贴身心腹,又是我大嫂的王府总管,从今以后,免去请安跪拜等一切礼节。” 单于独行毕竟是努尔哈赤生前的老人,竟被感动得眼圈都红了。多尔衮乘机问道:“有人向孤密报,单于侍卫曾多次关心打听我玉娇妹妹,果有此事?” 小神童一听,就知道糟了,以单于独行的为人,又过分自恃是先皇的必腹侍卫,认为多尔衮绝不敢对他如何,肯定会实话实说。 这一次还真让小神童猜错了。也许这个倔老头子始终都把多玉娇看得比多尔衮重要,竟然谎说:“老奴回千岁爷的话,绝对没有此事!” 多尔衮正色说:“我和玉娇小妹,先后在你跟前长大。父皇去世后,无不尊你为长辈,你哪能不时时都在关心她!” 单于独行仍是矢口否认道:“老奴自知年岁已迈,除去褚王府的重要事情外,业已不再过问琐事,甚至连玉娇公主回国都不知道,何曾打探过多玉娇公主的什么消息!” 多尔衮笑了,笑得异常诡秘,突然向神鬼难测吩咐道:“单于侍卫,跟随先皇久历戎行,多立战功,至今仍效忠我朝,恩赏御酒三杯,以示荣宠。” 单于独行再是忠心不二,再不富有心机,也能猜知酒无好酒,意无好意。特别是酒从马乾科的手内斟出,更知三杯酒下肚,势非送掉老命不可。但多尔衮的话,总得极为堂皇,哪容他单于独行不喝!想起自己追随努尔哈赤一生,力气出尽,血汗流干,无数次出生入死,才侥幸活到今日,反倒落得被鸠酒毒死。 想到这里,心火往上一撞,决心凭一身功力,拼死闯出褚王府。 突从银安殿前,传来一声:“且慢!” 封号千叶郡主的小吉子,一脸娇笑地闯了进来,劈手一把,先从马乾科的手中夺去那杯酒,然后向多尔衮说道:“今天是我十六岁的生日,这杯御酒,就算叔王替侄女祝贺生日了!”作势仰面欲饮。 吓得多尔衮面色一白。明知非自己出手,谁也不敢去夺小吉子手中的酒杯,迫于无奈,只好将高大的身躯一晃,扑近侄女小吉子的右侧,左手一探,先卡住她的脖子,防止她强行将酒喝下,右手一把夺过酒杯。 单于独行乘机双眼暴睁,怒声质问:“老奴身犯何法,九阿哥竟向我下这般毒手?我将冒死直闯大清门,待罪崇政殿,请皇上亲自处决我!” 第545章 多尔衮脸色一变,厉声喝道:“罪该千刀万剐的老奴才,枉自蒙先皇宠信,褚王千岁厚爱,反倒吃里扒外,帮助外人闹内讧,什么死罪不该?小吉儿,不准你蛮缠胡搅,我让单于老狗死得心服口服。” 多尔衮一阵喝斥后,又将两只毛茸茸的大手一拍。 突有两个兵丁,从殿外押进一个人来,这个人正是单于独行派去永陵打探消息的亲信管事达都剌。原来单于独行知他和镇守永陵的拉都刺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才让他秘密前去探查多玉娇公主秘密囚禁的地点。不料,反被他那两爹一娘的弟弟,骗出他这个带犊子哥哥的实话,反将他押送给了九千岁。没用三推六问,达都刺不光有啥招啥,并主动供出郝必醉和曹玉的年纪和长相。 多尔衮这才一怒来到褚王府,打算先处死里通外国的单于独行解恨,再让达都剌当眼线,在盛京城内,用水坑拿活鱼的笨办法,拼着多费时间,多费力气,甚至动用手下的八旗劲旅,也要捕捉到郝必醉和小神童,从而牵出武凤楼这根线来。 多尔衮哪知,仅管他心思慎密,善于运筹帏幄,他的亲侄女却把最大的祸害小捣蛋秦杰带进了褚王府,并还带到了他的面前。活该多尔衮倒血霉的,是他偏偏从来没有见过小秦杰。 单于独行自从达都刺被带银安殿,就知自己这条老命,今天算是彻底交代了。怪眼怒翻,须眉皆夸地厉声说:“老奴身受已故老王爷的宠爱,视为心腹亲信,追随鞍前马后数十年,出生入死,浴血苦战,几次都是死里逃生。如今为了关心老王爷生前最为溺爱的小女儿,你九阿哥就想置我于死地。老奴死则死矣,但我一定要见到大福晋方能领罪。” 突然有人喊道:“大福晋驾到!” 随着那一声高喊,努尔哈赤的长媳、大阿哥褚英王爷的正妃赫都吉拉氏大福晋,带着四个小宫女,脸罩寒霜地闯了进来。 那时,关外不大讲究长嫂比母,但赫都吉拉氏毕竟身为努尔哈赤的长媳,多尔衮也不能对大嫂毫无一点顾忌。脸上挂着假笑说:“些许小事,竟然惊动大福晋,小王在此致歉!” 大福晋脸色更寒说:“九阿哥,像这等擅自处决老王爷生前的贴身侍卫,又几乎把我的独生女儿毒死的大事,都被你一概说成些许小事。请问,在你的眼中,什么样的事儿才能称得上头等大事?” 见大福晋的这一嘴,咬得还真是地方,九千岁多尔衮只好托辞道:“大福晋,看你把话说到哪里去了。小王的职权再大,也不敢擅自无故处决父王生前的贴身护卫,并且还是大福晋的王府总管……” 大福晋不容他再往下说,立即截断话头道:“你知道这些最好!” 多尔衮诡诈地一笑又说:“只是他单于独行私自勾结明朝奸细曹玉,图谋劫持御妹多玉娇,密派王府管事达都刺暗中去永陵侦查,被孤手下爱将拉都刺诱出真情,怎能算擅自处决?至于我那宝贝侄女小吉子,也是她年幼无知,相信单于独行太甚,硬是想逼小王收回成命,才抢着去喝赐给单于独行的那杯酒。” 事已至此,大福晋更不能示弱了,欺前两步追问:“九阿哥说单于独行总管私自勾结小神童曹玉,证据何在?谁是见证?只要九阿哥能拿出真凭实据,我这个亲王府中的未亡人,也绝逃脱不了窝主的罪名。在这里,没有人能分清这场是非,也没有人敢管这件事。就请九阿哥马上奏明皇上,请皇上亲自找我理论好了。现在请你九阿哥,立即率人退出褚王府。” 多尔衮略一迟疑。 一见有母亲撑腰,小吉子的胆子更大了,玉面一冷,故意扭头向单于独行吩咐:“褚王府乃我们孤女寡母的住处,岂容不三不四的男人乱闯?请单于总管把这些人统统赶走,哪个敢擅自停顿,一律格杀勿论!” 憋满一肚子怒火的单于独行,立即运功双臂,两掌一翻,厉声说:“现在我喊一二三,三字出口,谁敢不滚出褚王府,犹如此物!” 只见单于独行右掌一立,猛地切向身后的一张桌子,喀嚓一声,那张用紫檀木做成的八仙桌子,竟像刀裁似地掉下一只桌角,充分显露出他的开碑裂石功力。 跟多尔衮来的,虽有马乾科、南宫赤和黑衣八骑铁卫,谁也不肯去和努尔哈赤生前的贴身护卫拼生死。因为谁都清楚,自己死在单于独行的掌下,是上面一个活字,下面一个该字。谁真要地失手结果了单于独行,只要大福晋一叫真儿,你还非得抵命不可。 多尔衮也真不愧为一代枭雄,在小吉子母女和单于独行的威逼下,不仅没有大发虎狼之威,挥令一拥齐上,捉拿双头神螈单于独行,反倒率众退出褚王府。 小吉子瞪了身后的小秦杰一眼含嗔道:“在场的,谁也没你会说,偏偏今晚哑巴了。” 秦杰先瞟了赫都拉尔氏一眼,直等她挥退了所有人,他才诚惶诚恐地说:“郡主,这是你们一家人闹内讧,外人哪好插一腿。” 小吉子母女二人冷然一哼。 这个哄死人从不低偿的捣蛋鬼秦杰接着说:“要是大福晋和郡主觉得气不过,我倒有法子窝他九千岁一下,虽不能窝得他投河、上吊、喝毒药,至少也能窝出他一场病,让他从此不敢再轻看褚王府!” 这句话好像刺痛了大福晋,只见她两眼一红切齿道:“当初,要不是他和皇太极经常在老王爷跟前说大阿哥的坏话,大清国的王位怎么也轮不到皇太极。大阿哥就是活活让他们冤死的,也是他们害得我变成了孤女寡母。小吉子多次向我夸过你‘里司土’(秦杰胡诌的满族名字),还逼我收你当儿子,现在我一口唾沫砸在地,只要你能让死在九泉之下的大阿哥喘口气,你里司土就是阿妈的好儿子。” 喜得小吉子伏在秦杰的肩上咬一口,跺脚催着秦杰出主意。秦杰不慌不忙地低声说:“我最近听说,在皇家掌教大喇嘛铁骨朵的手中,藏有老王爷的一道遗诏,敕令所有的阿哥们,一律不准欺凌幼妹多玉娇。请大福晋下令,让我和千叶郡主立即前往喇嘛庙,找到老王爷的替身铁骨朵,请出当年这道遗诏,然后秘密赶到永陵救出多玉娇公主,让她本人捧着遗诏,亲自上殿去奏明皇上。虽不能把九千岁置之于死地,也让他逃不脱欺君违旨的大罪名。” 小秦杰把这阴狠毒辣的坏主意一亮出,继小吉子之后,大福晋也喜得一把拉过来小秦杰,在他那胖嘟嘟不失英俊的小脸上,一连亲了好几口。立即亲笔写下一封手谕,传来单于独行侍卫,让这位毕生忠于老王爷的大总管,亲自护送小吉子和秦杰二人去找铁骨朵。 隐身暗处的小神童,这才悄悄退出褚王府,去追郝爷爷和小菊子。 在路上,小吉子把秦杰冒出来的坏水,谎称是自己出的主意,悄悄告诉给单于独行,还真把双头神螈吓了一大跳,一连说出几句:“这一手太损太绝了!太损太绝了!” 一听连单于总管都称赞秦杰的主意绝,小吉子情不自禁地多瞟了小捣蛋两眼。但她哪里知道,自己极为宠爱信赖的里司土,就是李鸣的大弟子秦杰呢。 一行三人,不光持有大福晋的亲笔手谕,又是千叶郡主本人驾临,还有单于独行随护,铁骨朵的身份再重,地位再高,再年高有德,再深更半夜,也慌得披衣下床出来迎接。 秦杰打手势,催小吉子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地索要遗诏,好能抢先一步赶到永陵。 小吉子果然见面就将母亲的手谕递过去,接着指名叫铁骨朵陪同自己一齐赶往永陵去,好能让多玉娇公主尽快脱离囚禁。 铁骨朵一来不知内情,二来也真心疼多玉娇,乐得有褚王府大福晋出面拯救。竟和上次多玉娇从他手内诳走册封诏书一样,轻易地又被骗出来遗诏,只托词自己年老,不能陪同。遗诏到手,三个人像领了圣旨似的,飞马直扑永陵,前去营救多玉娇。 与此同时,抬手不空和小菊子二人,会齐了隐身长白赌场之中的武凤楼,也心急火燎地像三支离弦弩箭,一齐射向启运山。 可能是英雄所见,大致相同。多尔衮离开褚英王府后,越寻思越觉得碴儿不对。经常不和外人接触的小吉子母女,一贯忠心于爱新觉罗家族的单于独行,为什么会有如此转变!又贼又滑的马乾科向他说:“据属下侦知,单于总管和任记赌场的追风飘萍任影动,一向过从甚密。其女玉燕双飞任如玉,又是单于独行的得意女徒弟。俗话说,苍蝇不钻无缝的鸭蛋。任影动移居关外不久,其本人又是关内武林中的知名人士,说不定与先天无极派有旧。属下早就对他起疑,并派有专人盯视。为今之计,倒不如先到那里瞧瞧,看能不能盘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话未落音,早有一个贼眉鼠目、三旬左右的蓝衣人,鬼影子似地一闪,出现在多尔衮的马前。 马乾科一惊问道:“宋师弟行动匆忙,莫非监视的点子有变?” 蓝衣人名叫宋禄,江湖人称追魂脚。原是甘凉一带吃黑钱的飞贼,被洞彻玄机算破天采用恩威兼施的手段,收为记名弟子。其本人又和马乾科臭味相投,都是贪婪成性、心毒手狠的黑道人物,是他垂涎玉燕双飞任如玉的美色,和任记赌场的气大财粗,多次以言挑之,意欲入赘任家,都被任影动婉言拒绝。这小子一时色迷本性,竟然直接缀上了任如玉,想用自己的高超轻功和阴毒暗器,硬逼任如玉就范。 哪知事与愿违,就在这小子眼看快要得手之际,被闻讯赶来的任影动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第546章 若不是畏惧马氏父子的权势,任如玉真恨不能一剑穿死他。 这就叫,宁得罪十个正人君子,也不结怨于一个无耻小人。追魂脚从此恨上了任家。正好碰上了小神童赌技掠四座的那档子事情,引起这小子的疑心,自动向师兄马乾科提请监视任记赌场。开始马乾科认为这小子是想挟怨陷害,哪知越深入追问,越觉得不是无中生有。如今一见宋禄的情形,就知真被这小子侥幸料中了。 宋禄急急说道:“一个时辰以前,任老儿和他的一子一女,各带一包袱细软,悄悄地出了东城,向高尔山方向逸去。属下特来请示九千岁定夺。” 多尔衮真不愧是个既有主、又善于当机立断的枭雄人物。听完宋禄的禀报,一抖马缰下令:“我正想亲自赶往启运山,正好顺路,干脆一马勺烩了他们。南宫赤速发信号,催神行无影和无翅飞蝗火速赶来接应。”一夹跨下那匹号称追飞逐电的铁狮子,早咴儿的一声长嘶,率先冲向东门。 也是该着任老少三人杀星照命,没遵照抬手不空郝必醉的吩咐,不光不去觅地潜伏,然后相机返回关内,反倒梦想和武凤楼等人汇合,凭借他们的力量返回故土,想不到因此而陷入了魔掌。 要是始终天色不明,凭追风飘萍、玉燕双飞和铁甲开山三人的功力,虽不能撇下多尔衮和他的一干属下,也绝不会让他们很快追及。 偏偏两个时辰后,天已大亮,紧接着太阳越升越高,时间又值初夏,不光路上行人不少,就连偏避小路和田野内也都到处有人。爷仨有心肩负包袱,拼命飞驰,又怕引起官面人物的怀疑和盘查,麻烦更多。只好放开脚步疾走,可就比施展轻功慢多了。 刚刚赶到浑河附近,北岸就是高尔山,也是历史上有名的高句丽新城,就被十几匹怒马围住了。头一个,就是所求不遂。时刻都想挟嫌报复的追魂脚宋禄,左手一按马鞍前面的叛官头,在马上平空一个大反提,傲然飘落在玉燕双飞任如玉的身前,狞然笑着说:“不识好歹的小贱人,如今你的一门亲丁,既将横尸杯犀湖畔,愿意高攀你家宋大爷不?” 任如玉粉面泛青,脱口一声:“好恶贼!”手中剑一招毒蛇寻穴,狠扎宋禄的胸前心坎穴,恨不得一剑给他个洞穿。 追魂脚宋禄用手中的轧把翘尖刀,格开任如玉扎来的一剑,左手拢指成爪,极为轻薄地抓向玉燕双飞任如玉的右边玉乳。 一见胞妹受辱,性如烈火的铁甲开山任如狮,早一声怒吼,出手就是一招五雷轰顶,掌挂风声,拍向了追魂脚宋禄。 无翅飞蝗高若飞,新近才投入多尔衮麾下,自然立功心切。从马上一弹纵落,身未及地,早并指如戟,直点任如狮脑后玉枕穴,硬迫他撤招自卫。 铁甲开山任如狮,不得不大甩头,先闪避开无翅飞蝗偷偷袭来的一指,然后一招五丁开山,劈向无翅蝗高若飞的右肩头。 高若飞喋喋一笑,声如枭鸟,一个回身拗步,闪开任如狮劈来的一掌,再出一招反臂探扎,出掌如风,直插任如狮的左肋。 眼看自己一家三口陷入绝境,任如狮暴怒了,拼着和敌人同归于尽,抬脚一招横江踢斗,穿向高若飞的裆中,决心一命换一命。 哪知,号称无翅飞蝗的高若飞,不光功力比他铁甲开山高,人也比他任如狮贼滑得多。身躯陡然一拧,不仅闪避开任如狮力可开山的一脚,反倒滴溜溜一转,欺向了任如狮的身后。等任影动看出不妙时,高若飞早一声怪笑,一招夜叩山门,实实在在地拍上了任如狮的后心。 一贯意狠心毒的高若飞,这一掌最少用了九成功力,直把任如狮震出去八九尺远,才倒在地上。不光鼻、口喷出血雨,连两只眼睛也溢出血来。眼看就是华陀再世、扁鹊复生,也束手难医了。 一见儿子的死状,父子连心的任影动,身躯一颤,几乎昏倒在当场。 幸得任如玉的一声惨叫,及时提醒了他,回头一瞥之下,更使他肝胆皆裂。 原来任如玉一招走空,露出来破绽,不光被宋禄一把扯裂了身前的衣襟,露出雪白的皮肤,并呈现出一只略微颤动的玉乳。 任如动目眦皆裂,须眉直竖,先不顾儿子的惨死,一招双龙抢珠,直取宋禄双目,他恨极了这个挟嫌报复的黑道恶魔。 别看宋禄原本是追风飘萍的手下之败将,掌底的游魂,如今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也,一来任影动乍见子亡女受辱,悲愤交加一齐来,正应了“气恼三分迷”的那句话;二来对方人多势众,二十几只眼睛,一齐虎视耽耽地盯着任如玉裸露出来的玉肌,自会影响他的斗志和功力。 多尔衮手下的头号人物马乾科,一晃自己手中镔铁杖,出手的招式,竟是武林中罕见的七十二式行者棒,接战了追风飘萍任影动。 玉燕双飞任如玉也豁出去了,连自己身躯裸露也不顾了,出手一律是拼命的抢攻招式,简直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 这样一来,反把追魂脚宋禄弄了个畏首畏尾,缩手缩脚。 正在这无比危急之际,一阵极为艰难的喘息声,传入在场人的耳中。紧接着,一个圆球似的肥胖身影,一下子就楔进了任如玉和追魂脚二人的中间。 早把性命羞耻统统置之度外的玉燕双飞任如玉,反倒毫无所动。 可宋禄乃是纵横甘凉道上多年的黑道人物,不必细看来人的相貌,只须瞧见那副既圆且肥的胖身躯,就吓得惊嚎了一声:“天山胖公!”顿时一连后退了好几步,甚至连亡命逃窜都给吓忘了。 一声“天山胖公”不大要紧,在场所有的人,包括多尔衮,无不震惊得心头一颤。 任影动这才得以飞身扑到业已断气的任如狮身旁,蹲下身子,伸手合上他那死不瞑目的眼睛,惨叫一声:“娇儿!”泪如泉涌。 来人果然是和黑风峡少主吴觉仁一路同行的沈胖公。 在嗜酒善饮这一点上,他老人家和吴觉仁真算对了脾气,一天数醉。所以直到如今,才来到了此处,恰巧碰上这场拼杀。为了不让黑风峡与多尔衮正面为敌,先嘱令吴觉仁隐身暗处,他自己这才现身惊敌。 真是人名树影,沈三公乃武凤楼的师祖辈,就连独步武林、号称天下第一人的江剑臣,都得喊他一声小师叔。别看只他一人,却能立既震慑全场。 沈公达指着任如玉裸露的胸肌问宋禄:“这是你小子做得好事?” 宋禄面无人色地先瞟了多尔衮一眼,希望九千岁能下令围攻沈公达,保住自己一条命。多尔衮一生最为厌恶贪生怕死的属下,反倒挥手示意,让他一个人先上。 别看追魂脚宋禄,平时对自己的那身功力颇为自负,但他哪敢向沈胖公这位当代活济公去找死!低头颤声哀求道:“宋禄该死,失手扯烂了任姑娘的衣襟。恳求老爷子高抬贵手,饶了我这条蚁命,宋禄决心回心向善,永世不再作恶。如敢食言,愿受凌迟处死之罪。” 沈三公哈哈大笑说:“宋禄,你枉自聪明了。就凭人家九千岁那样的气吞山河,那样的不可一世,那样的英雄气概,让你这么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连累得灰头土脸,丢尽颜面,就是我老人家不要你这条狗命,人家九千岁会放过你么?依我看,你小子最好用自己手中的刀抹脖子,岂不死得又干净又利索!” 多尔衮何尝不想铲除沈公达这个老祸害?但他清醒地知道,以沈胖公的机智,和他那身既诡异而又深不可测的功力,只要自己下死令围攻他,他必会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地先出手宰他多尔衮,然后再趁群龙无主的混乱时机,从从容容地离开此地。因此,不管天山三公沈公达如何冷嘲热讽他,他是铁下心来不吭声。只要天山胖公沈公达不向自己先伸手,他多尔衮绝对不首开战端。 天山胖公又何尝不清楚自己是孤身独自面对多尔衮的黑衣铁骑八卫和马乾科、南宫赤、步青云、高若飞四个身手不弱的黑道人物,稍一不慎,说不定就把自己的一世英名扔在辽东高尔山下。趁多尔衮暂时慑于自己的声威,立即指名道姓地喊着宋禄和高若飞说:“按胖爷爷的规矩,你们两个小子,一个伤人性命,一个污人清白,都该死得极惨……” 沈三公见把二人吓得脸色煞白,才又接口说:“今天瞧在九千岁的脸上,给你们二人一个便宜。我这里喊出一二三,你们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跑。谁要能逃出十五丈开外,就算谁爷爷奶奶好德行,我沈公达永远不要他的命。现在听我喊数!” 可笑多尔衮,以堂堂十人之众,被一个身躯肥胖不堪、说话喘气艰难的老人,戏耍了个不亦乐乎,愣不敢一拥齐上地毁了他。 沈三公脱口喊出:“一。” 争着逃出沈三公手下的高若飞和宋禄,一齐忙着轻身提真气。 沈三公又喊出:“二。” 高、宋二人连忙踮足弯身,蓄足了势子,像极了引弓待发的箭矢,只等沈三公的三字一出口,就会像弩箭一样,一射而出。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沈胖公的痰喘病适巧发作了,一个劲地咳嗽不止。 这么一来,可苦了高若飞和宋禄二人。有心放松躯体,散去提聚出来的功力,又怕沈胖公喊出来“三”字;有心不放躯体,不散去功力,又怕沈三公一个劲儿咳嗽下去,自己总不能老是弯腰躬身拿架子。 双方这一僵住,时间可就长了。直到多尔衮实在看不下去,气得咳嗽一声,这才惊得高、宋二人心头一震,提聚的功力,自然因此而散去。 第547章 沈三公也真会挑时候,硬是在这时停止了咳嗽,喊出那个“三”来。 宋、高二人这才明白,是天山三公沈公达故意耍他们二人的狗黑子,忙不迭地垫步前纵。高若飞奔向浑河,宋禄蹿向高尔山。 任如玉恨极了追魂和高若飞。因为这两个恶贼,后者杀死了她兄长,前者撕破了自己的前襟,使自己裸露出冰清玉洁的皮肤和乳房。恨不得碎裂二人之尸,挖出二人的心肝。如今一见二人分别逃窜,又看出沈三公身体臃肿,喘气艰难,怕他顾此失彼地放走了恶人,就想拧身去追其中一人。 早被其父阻住说:“一切听从沈三公安排,我儿慎勿莽动!” 只听沈公达哈哈大笑,从袋中摸出两枚青铜钱,分别夹于拇食两指之间。 这时,无翅飞蝗和追魂脚宋禄都已慌不择路地逃出十丈以外。 沈三公这才将两臂随意一抖,发出夹在两指之间的那两枚青铜钱。 别看仅只两枚铜钱,在天山胖公的手中发出去,可就不同凡响了。 只见脱手两点寒星,其疾如矢,划空锐啸,刺入耳鼓。 左手一枚奇准无比地击中了高若飞肩后的灵台死穴,右手一枚深深嵌进了宋禄背后的促精穴。 任如玉也是打暗器的行家,自知促精穴位于背后,由下往上数第二与第三两条骨缝之中,一经射中,注定终身瘫痪。心中虽然仍不解恨,既然沈胖公认为他罪仅至此,也就只好罢休了。 多尔衮虽失去两个得力爪牙,心中却仍然暗暗庆幸,自己没有下令围歼沈公达。否则这位胖老人只须抽空发出一枚青铜钱,就能追去我一条性命。再看出自己的几名手下,无一不被沈公达腕力之强,认穴这准所震骇。再加上担心囚禁的多玉娇有闪失,双腿猛夹马腹,一提丝缰,一马领先向启运山驰去。 尽管他多尔衮是出了名的运筹帏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枭雄人物,这一次却让一个十几岁的黄口乳子,狠狠地捋了他一下后脑勺。 由于张弓射向启运山的三支弩箭多尔衮、武凤楼、秦杰中,内有多尔衮的一支受阻,武凤楼的一支迟到,小秦杰和千叶郡主在双头神螈单于独行的带领下,反倒首先赶到了兴京陵。 兴京陵,后改名永陵,是满清关外的三陵之一。兴建于崇祯帝的皇祖万历二十六年,前临苏子河,背依启运山,有“郁葱王气冲烟霭”之势。陵内葬有努尔哈赤的远祖孟特穆,曾祖福满,祖父觉昌安,父亲塔克世等几代祖先。 陵区由前城、方城、宝城等三城组成,四周围以缭墙,前城正中为正红门,内列清代肇、兴、景、显四帝的碑亭,东西两侧有祝版房、茶膳房、涤器房等。 方城正门称启运门,东西有照壁相对,中间为启运殿,两铡建有配殿。多玉娇就被多尔衮幽禁在启运正殿西侧的配殿之中。 小秦杰和他的师父李鸣一样,不光向来算无遗策,并还从来不做傻事。如今立马兴京陵外,小秦杰犹疑不前了。 因为他知千叶郡主和单于独行二人,一个是满清皇室的金枝玉叶,一个是努尔哈赤的忠心侍从,别看平时对皇太极和多尔衮诸多不满,甚至胆敢对抗九千岁,可一旦来到这些老祖先的陵前,就显得胆怯拘谨了。 也真难为秦杰这孩子,在兵贵神速、时机稍纵即逝的紧急情况下,掌门师伯和大师兄曹玉又没能及时赶来汇合,他想:自己要是糊糊涂涂地让小吉子带着自己去找守陵统领拉都刺,再亮出那道遗诏,命令拉都刺交出多玉娇,并非不可能。但只要自己救多玉娇一走,那可就把小吉子和单于独行推下了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别说小吉子一腔柔情、万缕爱丝、一厢情愿地全系在我秦杰一人身上,我绝不忍陷她们母子于万劫不复之地。就连为人正直、古道热肠的单于独行,我秦杰也不能害得他有家难奔,有国难投。 小吉子心细,看出秦杰有些举止不定,错认为他是胆小怕事。连忙给他撑腰壮胆说:“瞧你那小可怜的样儿,天塌下来,自然归我去顶。快去传唤拉都剌出来见我。” 单于独行到底不愧为久历宦场、老于事故之人,不动声色地跳下马,一下子欺近到秦杰的身侧,冷冷地说:“我看你绝对不是关外人。” 秦杰道:“不错!” 单于独行再向前跨出半步说:“你的名字,绝对不叫里司土。” 秦杰道:“对!” 小吉子沉不住气了,柳腰一拧,扑到秦杰身前,跺着脚地威赫道:“好哇,我把你带回褚王府,还逼我阿妈拿你当……儿子,一颗心都完全交给了你,你竟连个真名实姓都没有。趁早给我供出一切实情,不然,我这就要你的脑袋。” 单于独行一把扯退小吉子,唉了一声说:“不光郡主走眼,就连老奴也招子昏花了。凭咱们主仆二人,绝对要不了人家的脑袋,还是多谢人家没拿走咱们的脑袋吧!” 小吉子从来都是娇纵任性,况且事关己身,哪肯就此缄口,咬着玉齿威赫道:“你里司土不憨不傻,自知皇陵内驻有两千铁骑,还有拉都剌统领在此坐镇。本郡主只消一声令下,准能把你射成筛子眼。依我看,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秦杰平静地问道:“我要不是故意露出些迟疑来,凭郡主和单于总管对我的相信,暂时绝对不会瞧出一丝破绽吧!” 小吉子点头说:“对!” 秦杰接着说:“郡主和单于总管知道我为什么犹疑不决呢?” 单于独行心中一动,还没来得及答话,小吉子早抢先一步答道:“你是怕连累我和阿妈以及单于总管?” 秦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小吉子长长吁出一口气,软软地说了一句:“你还算知道好歹。” 单于独行若有所悟地说:“少侠莫非……” 小秦杰索性双手一翻,左手是龙隐大丑的梅花透骨针,右手紧握龙隐二丑的乌云喷火筒,等于亲口说出,我就是人人躲秦杰。 双头神螈单于独行,一竖两根大拇指赞道:“恩怨分明,光明磊落,身居虎穴,稳如泰山,我老头子交你这个不可多得的小朋友。” 一见向来不轻易称赞人的单于独行,同时竖起两根大拇指,喜得小吉子秀目湿润,一下子扑到秦杰的怀前,甚至连单于总管在一旁她都不想顾忌了,脱口说道:“不管你是什么人,想来辽东干什么,我小吉子都认了,快说出你的真实姓名吧!” 秦杰用手一指单于独行说:“小姐姐你也真是的,要真想知道我是谁,不会去问单于总管吗!” 不等小吉子开口,单于独行就正色说:“他就是响遍大江南北、威震关内关外的缺德十八手李鸣的得意大弟子秦杰,外号称为人人躲。” 小吉子到底还是个天真烂漫小女孩,听罢故意噘着嘴说:“赠送你外号的这人也真是,为什么不让你叫女人躲,也能让人省心些!”说完,自己反倒羞得笑了起来。 小秦杰这才把自己的来意,以及恐怕连累他们的事仔细说了一遍。 小吉子反倒扑哧一笑说:“也不知你那么大的声威,是怎么糊弄哄来的,让这一丁点事情就给难住了。” 秦杰冲口说出:“郡主真肯帮我扮演一回苦肉计?” 千叶郡主秀目一瞪说:“原来你故意试验我是精是憨呀!”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六回 同来的三人,正打算使用苦肉计,入内去救多玉娇公主,突有四条人影,向三人站立之处飞扑而来。 定睛看时,头一个飞射而来的,乃是小秦杰的大师兄曹玉。 随后相继飘落的,是先天无极派现任掌门武凤楼、小菊子和抬手不空郝必醉。 阀阅门第出身的武凤楼,由于素重师门尊长,也就极为尊重武林长者。所以一眼看见双头神螈单于独行,立即执晚生后辈之礼拜见。 双头神螈单于独行,却错把武凤楼的这一礼,当成是从多玉娇身上兴起的爱屋及乌。除去以礼相还外,并忿然说道:“按老王爷生前待我的恩德,我单于独行本不该萌生异志。就连九阿哥对我的横加非礼,我也应忍辱负重。但对他不顾手足骨肉之亲,私自加以囚禁,并用以诱捕武掌门,就让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能侥幸成功,都会让人耻笑。倘如不幸失败,更为世人不齿。因此,老朽才决心以先王侍卫名义,亲自率人前来,请出多玉娇公主。只求武掌门念其双亲见背,又不容于其兄长,怜之爱之,勿使她再次流离失所。今后,我也好有面目去见先王爷于地下。” 单于独行从小菊子手中讨过遗诏,指名请求郝必醉老人迅速将千叶郡主送回褚王府。然后一人领先,率领武凤楼、小菊子、小神童、小捣蛋秦杰等四人,大模大样地闯进了兴京陵。 俗话说,虎死威风在。单于独行原是努尔哈赤最为宠信的贴身侍卫,如今老王爷虽已死去,他单于独行还是褚王府的大总管。像位都刺这样的带兵统领,哪敢对他轻视!一时披挂列队不及,只好身穿便服,悬挂腰刀,让八名亲兵簇拥着,快步迎了上来。 单于独行久历戍行,深知九千岁之奸诈,估计他不久必到,哪敢过多耽搁!出手就亮出努尔哈赤的遗诏,逼拉都刺立即交出多玉娇公主。 拉都剌不憨,也看出遗诏不假。但他奉有九千岁的密令,除非有他本人的亲笔谕令或亲身前来,对任何人都不准承认将多玉娇囚禁此。 第548章 侍立在武凤楼身侧的小菊子,早瞧出拉都刺贼眼乱转,估计他绝对不肯轻易交出多玉娇。撇嘴一笑,早左手暗扣八粒珍珠泪,右手紧握八支锁心钉。果然不出小菊子所料,拉都刺就势单膝点地,先给单于独行请了一个安,然后说道:“启禀单于总管,末将只率兵镇守兴京陵,并未奉命护卫和囚禁多玉娇公主,请你老人家相信。” 单于独行一来极为关切多玉娇,二来又在武凤楼面前说过大话,一听拉都剌矢口否认,气得老脸泛紫,厉喝一声:“拉都刺,你一个小小的带兵统领,竟敢违抗老王爷的遗诏,谎言欺骗于我,我看你是活腻味啦。再不赶快给我请出多公主,我就将你五马分尸!” 拉都剌身后的八名亲兵,一看情形不妙,刷的一下子,各自亮出肋下的腰刀,忽地向前一闯,前阻单于独行,后护他们的统领拉都刺。 早就杀心大炽的小菊子,蓦地出手了,她秀目一睁,射出两道慑人的冷焰,两只玉腕猛震,左边撒出八粒珍珠泪,右边甩出八支锁心钉,奇准无比地射进八名亲兵的十六只眼睛内。随着八声惨嚎,八名亲兵一齐双手掩面,翻滚在地面之上。 小菊子的身手,一向都是既轻灵又利索。暗器刚一出手,早就欺到惊慌失措的拉都刺面前。在这种情况下,小菊子要杀他,确实不过是举手之劳。 惊得武凤楼脱口一声:“小妹……” 这算是武凤楼多虑了。在没有找到多玉娇公主之前,人家小菊子可不做那号傻事。她的手是伸向了统领的下巴颏。 要说这位小姑奶奶的手法,还真叫高明。只听格的一轻响,牙床被她一错而开,拉都刺的大嘴顿时张开。挟在小菊子手指间的一颗黑色药丸,迅速地投进了拉都刺的口腔。 小菊子的纤掌向上一托,牙床复原,那颗黑色药丸也同时滑进了拉都刺的肚腹内,想要不吃都不行。 这几下动作,是一气呵成,还真干净麻利快,在场的人无不低声喝彩。 拉都刺不傻,从小菊子出手就打瞎十六只眼睛的狠毒上,不难悟出硬塞进自己肚内的准是毒药。吓得他凶焰尽消,面如死灰,眨着一双死鱼般的眼睛,浑身颤抖地问:“小姑娘喂我的可是毒药?” 小菊子笑嘻嘻地说:“不!姑奶奶要想宰你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何必浪费我老人家的一颗毒药。” 拉都剌惊问:“那是什么?” 小菊子淡淡说道:“那是子午绞肠醒神丹。能品尝到这种神妙仙丹的人不多,这是你八辈子阴功积成的。” 拉都刺茫然不解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药的名字?” 小菊子正儿巴经地说:“这是一种奇效无比的灵丹妙药。凡是服用过这种醒神丹的人,不光每天子午两个时辰翻来覆去睡不着,并还能让你品尝到各种意想不到的奇滋怪味。”吓得拉都刺头皮一炸,怒吼一声:“你杀了我吧,我可不受这种折磨。” 小菊子格格一笑说:“杀了你,反倒便宜你了,快说实话吧!” 拉都刺在小菊子的恐赫威胁下,不得不把多玉娇公主放出来。 在拉都刺下跪恳求解药时,小菊子却乘机手脚齐出,一指戳中期门,一脚踢向气海。他不光当时昏在地上,一身辛苦练成的功力,也让小姑奶奶给全废除了。 依着小秦杰,想要逼令守陵兵丁,牵出马匹来,用作代步。 单于独行估计多尔衮必沿大道赶来,早塌腰背起多玉娇,倚仗路途熟悉,领头穿越启运殿和宝城,直奔陵后的启运山。 小秦杰再想阻止,已然不及,大家只得随后离开了兴京陵。 众人一口气,奔驰到启运山下。 单于独行放下形容憔悴的多玉娇,将她推给武凤楼,然后凄然一笑说:“靠老王爷在天之灵,保佑公主得脱囚禁,老奴无遗憾矣!” 秦杰一声:“不好!”只喊出来一半。单于独行早回手一掌,震向自己的当项,庞大的身躯相继倒地了。多玉娇公主悲呼一声:“单于侍卫!”也昏厥在武凤楼的怀内。 一阵密雷似的马蹄声响处,一个阴森狠毒声音大骂道:“死了我也得戳他的尸体三百刀!” 不出秦杰所料,辽东枭雄多尔衮果然抄小路,率领部下飞骑赶到了此地。 武凤楼迅疾掏出一粒丸药,先塞入多玉娇的口内,然后方才面向多尔衮。 双方虽是势不两立的宿仇旧恨,因为多玉娇在场,武凤楼还是说出一句“武凤楼恭请王驾千岁福安”。 多尔衮诡异地一笑说:“孤有一事相求,不知武皇兄能否见允?” 武凤楼说:“请王爷示下!” 多尔衮甩鞍离镫,飘身下马,极为严肃地说:“孤想恳求武皇兄入赘辽东!” 武凤楼问:“有条件吗?” 多尔衮说:“有!” 武凤楼说:“请讲!” 多尔衮未曾开口,先用手指了指曹玉和秦杰说:“条件是令徒和令徒侄一齐入赘辽东。孤会在众多的郡主中,挑选两个才貌具佳的侄女匹配他们!” 武凤楼:“还有吗?” 多尔衮:“没有了!” 武凤楼:“王爷没有,我倒有!” 多尔衮:“请讲!” 武凤楼:“我的条件是,入赘之后,立即各自带领妻子回关内!” 多尔衮哈哈大笑说:“武皇兄,你说孤王我会点头答应吗?” 武凤楼:“不会!” 多尔衮说:“既知孤王不会答应,武皇兄何必狮子大开口?” 武凤楼说:“因为王爷狮子大开口于前,武某不得不学步于后。” 多尔衮强忍怒气说:“只要武皇兄肯留下舍妹和小菊子,孤王礼送你们爷仨安全出境如何?” 武凤楼之所以如此,主要是想让多玉娇多恢复一些体力。因为只要交上手,就得边打边撤。多玉娇囚禁多日,身虚体弱,怕她禁受不住。话已说僵,是该动手的时候了。仓的一声,声若龙吟,那口重新回到武凤楼手中的五凤朝阳刀,挟着红紫相间的两道光华,电闪而出,擒贼擒王地首先扑向多尔衮。 多尔衮虽然能征惯战,但他哪敢轻试武凤楼之锋芒!反手拔出腰刀,一面喝令手下人护驾,一面连连向后倒退。 小神童一横手中的冷焰断魂刀,专门找上神鬼难测马乾科,出手就用上冷焰刀谱中的极快刀法,缠住多尔衮身边的头一号人物。 最有心眼的还是小秦杰,硬能抢在南官赤之前,掏出乌云喷火筒对准他。 只有专门使用火器的人,才深知火器的厉害,吓得火灵官惊呼:“乌云喷火筒!” 火灵官南宫赤自己吓自己地一嚎叫,多尔衮的那一方可乱套了。 都是在江湖上滚刀尖子的,谁不知龙隐二丑的乌云喷火筒,喷出来的火焰,几乎可达两丈方圆。就连黑衣八铁卫,都被惊得连连后退。 武凤楼乘机挟紧多玉娇,手持五凤朝阳刀断后,示意他们先撤。 小菊子好不容易碰上这场热闹,心中再不想撤走,也不肯违背大哥哥的命令,但她却像一条灵巧的蛇儿一样,一下子从神行无影步青田的身侧滑过。手中的利剑,正好够上了一名黑衣铁卫的部位,玉臂朝外猛地一展,轻而易举地切开了对方的软肋。 接着人化狂风,以不可思议的最快速度,附在另一名黑衣铁卫的身后,百忙中一招巧女穿珠,利剑霍霍,刺中那名铁卫的肩后灵台死穴。之后,方才意犹末尽地一式急云逐月,撤出双方激斗的现场。 最为缺损的,还是人人躲秦杰。这小子倚仗左手端着梅花追魂针,右手紧握乌云喷火筒,吃一看二眼观三地盯死火灵官和两名黑衣铁卫。直到小菊子和大师兄都撤走了,他才一狠心,扬手喷出一大团乌云,出筒后变成烈焰浓烟,向对方激射而去。 有此一阻,大家很快都撤进了启运山。 在多玉娇的指引下,沿着山脉,直扑杯犀湖,甩开多尔衮的追袭。 多玉娇知杯犀湖的水源,出自大堡后山西观音寺旁的陡岩峭壁下,水从石缝之中涌出,潺潺南流,终年不断。从那里抄小路直奔九顶铁刹山,不仅能节省不少时间和路途,并且山峦起伏,易藏难觅。 为防不测,在奔驰的途中,武凤楼始终都抱着多玉娇断后。 路上,多玉娇公主几次要武凤楼放下自己,武凤楼坚持不允。直至来到荒废已久的观音寺后,武凤楼才轻轻放下来多玉娇公主。 这时,正处于黎明前最为黑暗的一刹。头一个就是年轻肯困、没经过奔波劳累的小菊子,头刚依着寺内观音殿前的台阶,就娇喘吁吁地睡熟了。接着小神童曹玉和秦杰,也都相继疲乏入梦。 多玉娇紧紧偎倚着武凤楼,悄悄踱出了观音寺,选择一快特别突出的大岩石,先居高临下地扫视一番,确信把追袭她的人甩掉,这才一头扎入心上人武凤楼的怀时低泣道:“君本纯真痴情奇男子,至诚热血大丈夫。得君垂怜,万里来救,妾身于愿已足。辽东险地,不宜久停,妾今持有父皇遗诏,无人能奈我何。决心削净万根烦脑丝,终身伴古佛,盼君速返关内,免妾目夜忧心。” 武凤楼猜知多玉娇还是不想陷自己于困境,这才决心出家。但她哪里知道,魏银屏已长眠地下,香消玉碎。东方绮珠也被害身亡,抱恨九泉。这时的武凤楼,真成了既怀逝去者,又怜眼前人,不光紧紧地搂抱着多玉娇,也热泪滴湿青衫袖了。 多玉娇毕竟是玉雪冰聪的女孩子,一见心上人的情形,就猜出必有原故,悄然问道:“你这是怎么啦?” 第549章 抬起玉臂,用自己的衣袖替武凤楼擦去满脸的泪痕。 武凤楼这才把魏银屏病死徐州、埋骨云龙山下、东方绮珠被刺大成殿、停灵锦衣卫内,一一诉说给多玉娇。 多玉娇所以不能嫁给武凤楼,就是因有魏银屏和东方绮珠二人。如今二人已死,障碍全无,她总算熬到夙愿能偿,得以匹配武凤楼这个奇男子了。 想不到她不仅脸无喜色,反倒面现戚容,并且缓缓地离开武凤楼的怀前。 以武风之聪敏,当然能看穿多玉娇的内心,知她必是从崇祯帝对待魏银屏的寡恩态度上,联想到自己的身份和关内外的敌对立场,再想到武氏一家世受皇恩,他本人又和当今万岁叙过口盟兄弟,还是御笔钦定的锦衣卫都指挥使,怎能公开娶她这个辽东大清的正牌公主?毁掉前程事小,说不定比受魏银屏的连累更惨。痴心苦恋武凤楼的多玉娇,能不柔肠干转、心肝寸断吗? 武凤楼贴上前去,轻抚对方的柔肩正色说:“凤楼承公主厚爱,不惜叛国逆兄。曾以金枝玉叶之体,长期流亡关内。武凤楼粉身碎骨,难报痴情于万一。前者,公主含悲忍痛出关,凤楼所以不能以身相酬者,因有魏银屏、东方绮珠二人耳。银屏不幸病故,我既能报东方绮珠于前,如今东方绮珠逝去,我焉能不报公主于后!” 听罢这斩钉截铁的几句话,多玉娇虽情不自禁地再次纵体入怀,并主动送上了自己的樱唇,但她的内心还是极为清醒和酸楚的。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从自己一片痴心爱上武凤楼的那时起,就注定得有今天的这场悲剧。事情明摆着,自己要是跟武凤楼双宿双飞回关内,绝对不能见容于刚愎寡恩的崇祯帝,肯定比对待魏银屏更狠毒。反过来,武凤楼要跟着自己举案齐眉住关外,不光马上就是名正言顺的当朝驸马爷,还准能受到皇兄、九哥以及朝野上下的推戴和尊崇。只可惜忠贞节烈的武凤楼,绝非北宋时代的四郎杨延辉可比,更不会像他将杨字拆成木易,骗娶铁镜公主。 说来也真让人心酸,内心悲痛、柔肠千回万转的多玉娇,为了不让武凤楼发觉自己内心的悲苦,居然还能妾意如绵地主动给对方以丁香暗度。 武凤楼毕竟是身经两次的过来人,自能看出多玉娇的强颜欢笑来,开始还认为她是对魏银屏和东方绮珠之死伤感,经过仔细一寻思,方才恍然悟出多玉娇强颜欢笑之由来。耐下心来正色道:“公主放心,别看天威赫赫,人人畏惧,我既敢为魏银屏背旨于前,自会为公主抗旨于后。为了酬谢公主的一片痴情,武凤楼不惜再次触逆龙鳞。我不信车到山前没有路。” 见武凤楼真把炽热的一颗心捧向自己,多玉娇虽然心中一甜,但她到底是出身于宫庭,见多了寡恩薄情之事,情不自禁地问出一句:“假使车到山前真无路呢?” 武凤楼一把搂紧了多玉娇,故意贴近她的耳边大声说:“难道咱们不会扔掉车子爬山走?是你多玉娇没有脚,还是我武凤楼没长腿?如今废话少说,赶快跟我去见三师叔。” 这时,东方早已大亮,晨风习习送爽。 武凤楼唤醒了曹玉、秦杰、小菊子,沿着太子河,直奔铁刹山。 殊不知,于此同时,江剑臣和吴素秋正陷入血雨腥风的包围中。 原来,自从小菊子奉命去找武凤楼,黑衣丽人的病情迟迟不见痊愈。江剑臣既体贴她,也知她好像建造多年的一座茅舍,不漏雨还好,一经滴漏,势非大事修补不可。因为黑衣丽人吴素秋,一贯生性孤傲,独往独来,形单影只,纵横江湖,有时偶染小病,由于无人关心,她自己也不放在心上,积劳自今,自然成疾。况义父被害,大仇未报,失去自己悔恨交加,导致终日郁郁寡欢。所以不病则已,一病则百病俱至。又加上荒山古洞缺医少药,若不是有自己守护身旁,使她芳心颇慰,勉强进食,情况将会更糟。 江剑臣越是精心照料,女幽灵越是病体奄奄。事无大小,都要江剑臣服侍。 江剑臣明知以叶梦枕的机智,玉勾魂的狡诈,老是住在卧虎洞,非被他们发现不可。有心想换个地方,又怕小菊子来了,一时找不到他们。 江剑臣有时心想:若不是有吴素秋这个累赘,以我江剑臣之孤傲,就让叶梦枕和玉勾魂一齐掩至,我也绝不会丝毫畏惧。 形势明明如此,吴素秋还是日处古洞。有时依偎在江剑臣的怀内,缠着要他述说十二岁一人挑斗鹰爪门、毙敌十二名、受师父重责、金头蜈蚣仇万家怎么诳说将九岁的幼女招江剑臣为婿,胡搅蛮缠救护江剑臣,直到江剑臣手持无极龙亲笔书写的名贴、执子婿之礼去拜寿为止,一遍又一遍,就让江剑臣能说厌,她也绝对听不烦。有时让江剑臣在自己身侧,二人面对面地默默互相望着,只要乏了或困了,更非得偎贴在他的怀前沉睡不可。 江剑臣自然明白,这是吴素秋自知好景不长、缠绵难再,借机向自己多索讨一些。江剑臣既感念仇大叔对自己的恩德,又怜念女幽灵的孑然孤独,只要不真正和她缘结合体,以妻子侯国英的豁达大度,自会原谅自己。因此,也就任其索取了。 谁知,好景还真不太长。就在小菊子离去的第三天早上,江剑臣出洞为黑衣丽人汲水洗漱时,发现洞外一块青石上,用石块压着一张柬贴,上书:请贤伉俪移步至瑶池金母岭一晤。 孤高性傲的江剑臣,哪肯示弱!回洞草草服侍吴素秋洗漱毕,背负她一同攀上瑶池金母岭。不料,山岭空荡,寂然无声,洗遍全岭,不见一人,白来了一趟。 瑶池金母岭虽低于诸顶,也有“低看云树万千层”之势。幸赖江剑臣内力精纯,轻功更佳。身负一人,如履平地,只是骤遭敌戏,心神烦躁不已。 好在这座瑶池金母岭景物极佳,加上饿了有野果,渴了有山泉,二人一面浏览山岭风光,一面默察四周情形,直到夕阳西下,太阳变成了桔红色,江剑臣才强压怒火,背负黑衣丽人,回转卧虎洞。哪知,他们应约去了瑶池金母岭,敌人却借机抄了他们的卧虎洞,并把小菊子辛辛苦苦暂时凑集的几样家当,毁了个干干净净,还在洞中留有一信,虽然仍是上面无抬头、下面没落款,意思却表白得一清二楚,大意是劝江剑臣从速离开九顶铁刹山,否则,必将倾出全力对付他们。信尾注明,如执意不听劝告,今晚三更,一准在青阳紫气岭作一了断。 敌人的狡滑阴狠,卑鄙下流,气得江剑臣玉面喷血。反正洞内被褥用具已无,索性提前赶赴青阳紫气岭。 为防病体未愈的吴素秋受凉,江剑臣脱下自己的青衫,亲手硬给吴素秋穿上。以江剑臣的这身功力,背负一人,虽不能宛如无物,也绝对构不成负担。 经此一来,反倒成全了黑衣丽人。她身穿充满江剑臣气息的青布大衫,伏在江剑臣背上,一双玉臂从后面搂着江剑臣的脖子,樱唇紧紧贴在江剑臣的耳边,说着柔情蜜意的悄悄话。 对方是有意激怒江剑臣,这一次相约又是个骗局。不过也真算没白跑,二人并肩站在青阳紫气岭巅,领略了“高如削玉夜生寒”的美景。 过了四更,他们二人才悟出,北荒一毒叶梦枕可能有事离开九顶铁刹山。否则,以他那身深不可测的功力,和占尽人杰地灵的优势,绝对不会始终隐在暗处,用卑鄙无耻的手段对付他们。 江剑臣转念一想:卧虎洞虽已空无一物,但总比“山风呼啸起,高处不胜寒”的青阳紫气岭要好得多。又怕小菊子和武凤楼适巧这时赶回,才又背着黑衣丽人回到了卧虎洞。 不回卧虎洞还好,回来一看,又让江剑臣和吴素秋哭笑气恼不得。 原来,这时的卧虎洞不仅食物炊具样样齐全,并在他们二人原来睡觉的地方,安放了一张双人大木床,床上铺有被褥,并还一律都是大红颜色。乍一看,真像新婚夫妇的洞房。 黑衣丽人先是格格一笑,后来索性把江剑臣拖到床上,相拥着对面躺下说:“我现在明白了,原来暗中和咱们较量的,不是辽东第一大豪北荒一毒叶梦枕,而是我那背夫私奔又主谋害死义父的不要脸的义母。这不像是亲手给女儿操办婚事吗?” 忽有一个沙哑的嗓门在洞外说:“在下奉叶夫人之命,专程前来拜谒江三侠。请三爷日出后单独到玄武顶一会。临来时,夫人交代,多去一人都不给予接待。”说完,人迹随之渺然。 以江剑臣那身绝顶轻功,随后追出,竟没追上那个传话人。 黑衣丽人说:“从各种迹象表明,北荒一毒身旁,必隐有几个极为厉害的人物。他们所以这么不厌其烦地施展调虎离山计,其目的就是想分开咱们。据我估计,他们是畏惧我那十八根百脚金蜈燕尾针,殊不知它早已落在小菊子手中。 实话告诉傻哥哥,我的病早好了,所以每天日夜懒懒奄奄者,无非想试验一下你对我的心意而已。想不到竟骗取了你那么多的爱怜。现在我敢说,咱俩除去没有夫妻之实外,举凡妻子应该得到的,我吴素秋都得到了,自然也就心满意足了。今后,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你就陪我过几天这样的生活,我就别无所求了。 目前,最要紧的是替你仇大叔报仇。干脆咱们就来个将计就计。日出后。你一人先去玄武顶,羁绊住我那不要脸的义母。凭我手中的蜈蚣抓和一百单八根火云钉,隐身暗处,偷偷下手袭击他们,让他们防不胜防,务必逼出叶梦枕这个主凶来。” 第550章 开始江剑臣不大相信,怕黑衣丽人见形势紧急,风云突变,诺言让自己宽心,并还一再坚持非要吴素秋和自己交手试验不可。女幽灵两腮挂满了泪珠,一双妙目也久久地盯视着江剑臣。半响之后,才伏在江剑臣的肩头颤声说:“时至而今,我才真正懂得什么叫‘易得无价宝,难觅有情郎’。三哥哥乃性情中人,只有你,才配称终身不二色。我好妒嫉侯国英,让她捷足先登了。” 女幽灵敞开了内心,不光去掉了江剑臣的背上包袱,也让他有了对待李文莲的办法。 日出之后,江剑臣果真按照女幽灵的说法,独自赶往玄武顶。他俩哪里知道,江湖上有名的一笑勾魂花如碧的真正目的,不是他钻天鹞子江剑臣,而是黑衣丽人吴素秋。特别是吴素秋手中的那把蜈蚣抓,因为她和叶梦枕都知道,在蜈蚣抓的把柄内,就藏有她和叶梦枕作恶多端的的把柄。 如今她终于把江剑臣从吴素秋身边调开了。 适巧,吴素秋也估计江剑臣最少已经翻越两三道山坡。 为了能和他暗中呼应,不想被他撇开太远,稳了稳背后的蜈蚣抓,挂好盛火云钉的豹皮囊,迈步跨出洞门,就想蹑在江剑臣身后,赶往玄武顶。 陡然,一个身高足有九尺,脚大、手大、腰身粗的雄壮汉子,堵住了自己的去路。 有道是,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吴素秋只瞟了一眼,顿时就芳心一沉。她不光从对方高高隆起的太阳穴上,看出大个子内力精湛,已达炉火纯青,并还看出大个子至今仍是童身,保准练有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刀枪不入硬功。 义母玉勾魂对自己了解得那么深刻明了,准认为自己身藏十八根百脚金蜈燕尾针。这大个子必是怕者不来,来者不怕,自己真不能过分大意了。 大个子人傻嘴不傻,开口招呼道:“大妹子,咱们二人一向短见哪!” 黑衣丽人吴素秋心中一怔,冲口刚说出:“谁是你的大妹子?” 大个子说:“你义母是我不死铁人的师娘,你不是我的大妹子,难道还能是我金钟罩的小姑妈不成?” 吴素秋一听这位傻大个说话还真有意思,满打满算一句话,就把自己姓金名叫金钟罩,外号人称不死铁人都给抖搂出来了。 证实对方真会金钟罩铁布衫硬功,黑衣丽人吴素秋只好以智取之,决心放弃师传的蜈蚣抓不用,左手暗扣五支火云钉,右手向大个子点手叫阵道:“赶快出招,让姑奶奶试试你的斤量。” 女幽灵是想以静制动,找机会打他的双眼、肚脐和脑后玉穴。 傻大个一笑说:“我压根就没练过先打人。” 吴素秋才知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让傻大个给糊弄了,敢情傻大个一点都不傻。别看练有金钟罩铁布衫的一身横练,从来动手过招还都是以逸待劳,以静制动。 吴素秋不敢小看他了,纤足轻点,够上了尺寸,右手一并食中二指,直点大个子的双眼。 金钟罩愣敢纹风不动,直容吴素秋的指尖点近,他才微一晃头,让女幽灵的两指点空。然后左手陡翻,一招金丝缠腕,迅如电光闪石火地搭向黑衣丽人的玉腕。手底下那份轻灵巧快,绝不像出自一个傻大个之手,明摆着受过真传。 女幽灵更不敢大意了,猝然撤回右臂,一吞再吐,变招为毒蛇寻穴,指带风声,直戮不死铁人的肚脐眼。又劲又疾,去势还真凌厉。 傻大个利用金丝缠腕走空之机,又一改成为斜柳穿鱼,猛地向上一穿,别说切实吴素秋的五腕,让它轻轻扫一下,也会痛彻筋骨。 女幽灵吴素秋蓦地一惊,迅急改变身法,光用软、绵、小、巧、快的功夫,缠斗不死铁人金钟罩,伺机再暗发火云钉。这样一来,时间可耗长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没有分出胜负。 突有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娇笑说:“傻小子,我让你好好来接师妹妹,你小子反倒以大欺小起来了。还不赶快向你师妹赔礼?” 不死铁人真听话,马上收招后退了。 情知是以前的义母玉勾魂到来,对面一看,不禁惊奇诧异得后退了两步。 女幽灵从义母的口中,明明推算出花如碧今年正好年高六九,但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一个白衣如雪、杏眼桃腮、婀婀娜娜、风姿绰约、一双妙目、明如秋水、亮似寒星、左右微一流转、极为妩媚、足以勾人魂灵、看长相只有三十岁上下的妖艳美妇。 拿眼前这位妖艳迷人的玉勾魂和自己义父那未老先衰的长相一比,吴素秋不禁暗暗埋怨死在九泉之下的金头蜈蚣仇万家,埋怨他老人家真不该娶这么个既妖且艳又迷人的玉勾魂。须知“自古红颜皆祸水”。义父焉能不惨死在这不要脸女人之手! 花如碧满面笑容地说:“尽管你义父死去已久,义母我也改嫁多年,对你这么好的一个干女儿,我还是爱如掌上明珠的。别看义母没有见过你,但早从你哥嫂嘴里听说过。 只要你把那张拜帖交给娘,准让你称心如意地嫁给江剑臣,望你不要辜负当娘的一片苦心。” 听完玉勾魂的一番话,黑衣丽人更加暗暗心惊了。知道暗中对付江剑臣的,不光有多尔衮、叶梦枕、花如碧、阴海棠,还有自己的两个嫡亲哥哥和大嫂。就连义父死在辽东凤凰山的消息,也是玉勾魂和叶梦枕通过自己的一双哥嫂,故意泄露给自己的。然后再通过自己把钻天鹞子江剑臣引来好能一举毁掉他。 吴素秋故意冷哼说:“就凭你们这儿块料,绝对收拾不下我和江剑臣。” 玉勾魂娇媚地一笑说:“实话告诉我的宝贝女儿,义母我可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女人准外向。更深知江剑臣的那把短刀和你那一袋子火云钉的厉害。但在玄武顶恭候钻天鹞子的,就有八臂苍猿岳继光、赤目天王步青云,由乾坤一鹤萧天白和其妻岳瑶台为主,先凑成四方合围之势,毁不了他江剑臣,最少能让他走不脱。只等叶梦枕率领左膀阴曹司命韩风起、右臂地府主簿薛雨茫赶到,准能将钻天鹞子这个祸害送入十八层地狱。” 话音没落,忽从两块石中间蹿出一只山兔来,后面追出一个方面大耳的男孩子,出口一句:“大个子爷们,赶快帮我截住兔子!” 骗得不死铁人微微一怔。 方面大耳的小孩,像变戏法似地突然亮出了一柄三阴绝户刺。 等到玉勾魂发觉不妙,张嘴刚想喝令不死铁人多加注意时,三阴绝户刺早化成药来病除,扎入不死铁人的肚脐眼,不死铁人变成些死傻蛋了。 一见自己千辛万苦造就的爱徒,让一个半大孩子一招扎死,气得玉勾魂一招五雷击顶,掌中阴沉墨竹杖砸向半大孩子的当顶。 早有提防的半大孩子陡然贴地一滚,不光神奇地躲开那一拐,愣敢不退反进地贴到玉勾魂的右侧,左手中乌光油亮的铁筒子指向花如碧的面门咬牙说:“要不是天山三位太公有谕,冲着你刚才那一招偷袭,我非把你烧成丑八怪不可,保险叫姓叶的老小子不敢搂你。” 吓得玉勾魂花如碧一声惊呼:“你小子就是号称人人躲的小秦杰?” 秦杰小大人似地把手中的三阴绝户刺一横说:“奉天山三位太公之命,约请北荒一毒叶前辈在来龙岭相会,时间定在下午申时,现在你可以走了。” 玉勾魂今天也够窝囊的,不光手下的爱徒被秦杰一刺扎死,自己还冷不防让他用乌云喷火筒对准自己的面门,凭她的那身功力,怎么也梦想不到会栽在一个小孩子手下。 有心豁出去死拼,又舍不得自己那张如花玉面,加上又深知天山三公难缠难斗,秦杰只要先亮出他们三人的旗号,自己要再毁了他,那三个老厌物绝不会跟她玉勾魂善罢甘休。 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强自压下怒火,狼狈地离开了现场,甚至连惨死在地上的不死铁人她都不管了。 直到确信玉勾魂花如碧真的走远了,小捣蛋秦杰这才抹去头上的冷汗吐舌说:“今天的这一场,险死了,也真玄乎死了。” 别看黑衣丽人以前也曾让小家伙戏耍得不亦乐乎,她还真从内心里喜爱这孩子。抚摸着他的头顶悄问道:“跟你一齐来了多少人?”小捣蛋秦杰眨巴眨巴大眼睛笑着说:“多了没有,少了没来……” 黑衣丽人一急,忙问道:“到底跟你一块来了多少人?快说!” 小秦杰索性不说话,只伸出一根手指头,冲吴素秋晃了晃。 黑衣丽人这才大吃一惊摇头说:“你这孩子也确实是够胆大的!” 小秦杰贴在黑衣丽人的手臂上神吹道:“我师爷爷是独步武林的钻天鹞子,我师父是人见人愁的缺德十八手。孙儿不才,也蒙外人送号为人人躲。要是看见姑奶奶遭有凶险而退避,那我岂不成了躲人人!” 吴素秋先让小秦杰逗得笑不可仰,随既变颜变色地推了秦杰一把着急道:“光顾听你这孩子说笑话,连你师祖目前有风险都几乎忘怀了。赶快随我前去玄武项。” 小秦杰扑哧一笑说:“放心罢,我的小姑奶奶。咱娘俩稳坐此地,她玉勾魂准会主动发出信号撤兵。” 话音未落,果有一支响箭划升起,喷射出一溜火花之后,方才落之下去。 黑衣丽人问道:“天山瘦、矮、胖三位太公老人家真的来了吗?” 秦杰一笑说:“凭姑奶奶你这份机灵,难道真的看不出我是在哄儿哄女哄冤孙?” 黑衣丽人不解地埋怨道:“既然天山三位老人家没来,你为什么让花如碧逃出你的乌云喷火筒下?” 第551章 小秦杰脸色一正说:“钓鱼还得下鱼饵。我要舍不得放走玉勾魂,狡滑如狐的叶梦枕绝对不肯相信我的假话。那么咱们一家三口(指江剑臣、吴素秋、秦杰)可就真的危哉、险哉、玄乎哉了!” 秦杰这孩子的小嘴也真甜,说得吴素秋情不自禁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这就叫无巧不成书,就在吴素秋的樱唇还没离开秦杰的脸蛋时,一个极为凶横恶狠的声音突然传来:“我还是从前那句话,一个未嫁人的黄花闺女,硬把人家爷爷孙子一齐亲,你把老吴家八辈子的人都给丢净了!” 反应特别快的小秦杰,不光一下子滑出了吴素秋的臂间,并顺手抽出三阴绝户刺。 目光闪处,只见一个脸色白净、细眉长目、短髯墨黑、身材修伟、举止文雅、宽袍博带的半百儒雅秀士,出现在洞前。 和他并肩而立的是一个面色墨黑、身瘦如竹、上覆一对半截眉、下盖一双形如黑洞的三角眼、在塌陷很深的鼻子下面生有一张满布黄板牙的大豁嘴的瞎眼毒婆史大翠,两只细如鸟爪的瘦手,正合着一根精钢铸成的镔铁拐。 小秦杰哈哈大笑说:“人生何处不相逢!晚辈有幸,又和舅老爷和妗奶奶碰上了。是随我进洞话家常?还是跟我手下分高低?我全听你们公母俩的招呼!” 瞎眼毒婆史大翠一晃手中的精铁拐说:“凭你一个胎毛没退的黄口乳子,胆敢跟我老人家来叫阵,看老娘不一杖砸死你!” 小秦杰一面看准后撤逃避之路,一面哈哈大笑说:“你老瞎婆就是没记性,上次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自称老娘太吃亏,那样你将变成我师爷爷的……晚辈了。” 秦杰这小子原想重复上次所说的“那样你将变成我师爷爷的儿媳妇”,猛然想到有黑衣丽人吴素秋在场,才改成“晚辈”两字。 史大翠气得抡拐要砸,被她丈夫吴仁焉阻止了。 宁愿斗口不斗手的小秦杰,一心只想支撑到师爷爷江剑臣回来,借机又耍开了贫嘴说:“要说你吴大舅老爷,还真得算一号。就连我师爷爷他老人家,都夸你老是沉稳冷静、绵里藏针,比峨眉教主司徒平还要高得多,这可是你老的无尚光荣呀!” 史大翠怒气不出,出手一招倒撒天罗,镔铁拐裹着一股子劲风,狠狠地砸向秦杰的当顶。随着一声“无量佛”,一白颤如灵蛇的长剑,正好贴向瞎眼毒婆的镔铁拐,施展四刃拨千斤的巧劲,将之荡出圈外,接着说道:“贫道和两位施主久违了。” 瞎眼毒婆史大翠,一看清出手前来挡横的是一剑擎天郭守真,没好气地说:“你修你的道,我作我的恶。请你郭守真不要多管我们夫妇的闲事。” 郭守真说:“贫道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过去总和二位施主盘桓过。劝二位速返关内,不要忘了自己的祖宗也是汉人。” 小秦杰早看出这位道长是在暗中护着自己,帮自己和这对凶神恶煞穷对付。只要能支撑到师祖江剑臣到来,难关就算度过了。 奸诈狡滑的吴仁焉,更能一虑及此。示意老妻史大翠要速战速决结果小秦杰,好能威胁妹妹吴素秋跟随自己走。 只要能虏走妹妹交给叶梦枕,就算自己夫妇出关投敌的第一功。看见瞎眼毒婆横拐逼向小秦杰,吴素秋也豁出去了。 但她终归是从小就被兄嫂抚养长大,多年积威之下,异常惧怕这个假瞎子老毒婆。 秦杰跟一般孩子不一样,他不光能屈能伸,还敢打敢拼。开始他也曾一狠心,真打算掏出喷火筒,除去他们二人中的一个。后来冷静地一想,不行,因此他清楚地知道,史大翠好哄,吴仁焉难骗。自己在火烧史大翠的同时,吴仁焉必会向自己痛下杀手。拿自己一条命去换瞎眼毒婆的一条命,他秦杰不干。 后来一见史大翠目射凶芒,满脸杀机,小秦杰的横劲上来了,一颤手中的三阴绝户刺大声说:“我秦杰先谢过老道长的援助之恩,再劝吴姑奶奶不要因我伤了兄妹、姑嫂之间的感情。我秦杰决心和史大翠前辈一较高低。只要史前辈能脱逃我秦杰的两招之下,我秦杰甘愿用手中的三阴绝户刺扎死自己……” 从不伤人吴仁焉还真对一剑擎天有顾忌,听秦杰这么一说,心想,你小子这是自己找死。当即截断话头问:“此话当真?” 小捣蛋鬼兰跺脚说:“我秦杰要是心口不一,先死我的亲爹!” 这一句血淋淋的恶咒,竟连意狠心毒的史大翠都几乎失口说出:“言重了。”其实秦杰的天伦父亲秦泰早死了,他小子这是在赌牙疼咒。 饶是那样,小秦杰还躬身拜请一剑擎天郭守真,出来为双方作见证。 经过双方同意后,秦杰这才把抬手不空传他的缺德招儿亮出来,一抖三阴绝户刺,就用上能让人气炸肝胆的那招樊哙屠狗。 气得史大翠老脸一寒心想:你小子只管造孽吧!单等两招过后,看我不砸出你的蛋黄来。 哪知,小捣蛋秦杰第二下刺来的还是那招樊哙屠狗。 史大翠刚想不答应,小秦杰理直气壮地说:“我要不是想占这么点小便宜,我会把亲爹都赌上?不然咱们换着来,你史前辈要是两拐砸不死我,你也自己砸死自己去。” 瞎眼毒婆傻眼了。 也是该着她史大翠倒血霉,她要是挨了扁担,不埋怨扁担上有钉就好了,偏偏一时气脑交加,顺口骂出一句:“你这缺德打法,是哪个不是人玩意的东西教你的?老娘晚天一定掏出他的牛黄狗宝来!” 骂声未落,只听一个又醉又粘乎的声音接口道:“我老人家向来不欠隔夜债。史大翠,你也不要等晚天,现在就请你掏出我郝必醉的牛黄狗宝来!” 瞎眼毒婆一听这缺德打法是抬手不空郝必醉教给秦杰的,真恨不得先自己扇自己一顿大嘴巴,然后一头撞死在当场。她情知自己,把祸闯大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七回 抬手不空的陡然出现,要说心中最为憋气恼火的,还得数从不伤人吴仁焉。对抬手不空郝必醉,他吴仁焉确是比谁都清楚。别看郝必醉成日里摇摇晃晃、醉眼难睁、黏黏乎乎,像个弥陀佛似的,其实比谁都嫉恶如仇,比谁都手辣心狠。如若不然,也绝得不来抬手不空这吓死人的绰号。再者说,冲着郝必醉和神剑马慕起并称为武林两醉鬼的崇高身分,就让他一怒宰了瞎眼毒婆,自己也真不敢龇龇牙。 最后还是黑衣丽人吴素秋,念及他们是自己的嫡亲兄嫂,自己又被他们一手抚养长大,拼着遭受抬手不空老人一顿责骂,一面示意哥嫂退走,一面遮在郝必醉老人的身前苦口央求。 郝必醉长叹一声说:“为了免除后患,老夫今天确是动了杀心。” 吴素秋愕然惊问:“为什么?” 抬手不空怒声说:“不光他们夫妻认贼作父,屈膝事敌,死心塌地投靠了辽东多尔衮,就连你那诡诈多端的二兄长,恐怕也难避免。你这一念之私不要紧,给剑臣、凤楼二人可留下了天大的隐患。” 吴素秋低垂螓首不敢作声了。 适巧钻天鹞子江剑臣,正因悬挂黑衣丽人吴素秋的安危,也从玄武项飘然返回,接过郝必醉老人的话头说:“你老人家说得对极了。别看我的老对头峨嵋掌教司徒平,新对手叶梦枕,前一个虽然人多势重,诡诈多谋,后一个虽是行踪隐秘,艺高心狠,但以侄儿观之,都对我构不成多大的威胁……” 黑衣丽人刚才听了郝必醉的一番话,虽是不好意思地低垂下自己的螓首,但那仅仅是不好意思而已,如今再听了江剑臣的这番话,可就不禁芳心抖颤了,心想:假若真应了江剑臣刚才的那番话,一方是自己同胞兄长,另一方又是自己痴心眷恋的心上人。一旦发生了生死决斗,自己将陷入比死还要难受的境地。 看出吴素秋花容惨淡、凄凉悲哀的惶恐模样,江剑臣硬把自己想说的话咽下了。 抬手不空可不管那些,毫无顾忌地接口道:“剑臣说得对极了。别看假牛鼻子司徒平的声势浩大,技精艺绝,不光练有达摩一百单八剑追魂连环十五式,还有碧波七绝和恶毒的白眉针。但三阵拼搏之后,还是剑臣站着他躺下。 再拿北荒一毒叶梦枕来说,他虽然内功绝顶,卷衣都可成刃,并且身怀七鹰翻云掌和凌空断肠十三剑,最多也只能和剑臣斗成两败俱伤,绝对构不成多大的威胁。 也只有吴氏两兄弟,他们软中有硬、绵里藏针、心黑手狠、诡诈百出,得势能翻天覆地、赶尽杀绝,失势就敛牙缩爪,匿迹潜踪。加上他们与剑臣、凤楼叔侄二人结怨已深,势必倾出全力暗地图谋,实在令人防不胜防。” 事情还真让抬手不空给预料到了。后来吴素秋的二哥从不为人吴仁谓,继刺杀黑心员外田不满,没有陷害成江剑臣之后,又一次暗杀了田父田宏道和田妻屠玉美,终于激起国丈田宏迂和东宫田娘娘的怒火,几乎将江剑臣置之于死地。 钻天鹞子实在不忍心让吴素秋内心悲苦,一面示意郝必醉不要再说,一面用自己在玄武顶上遭受埋伏之事,岔开了话题。 原来,钻天鹞子离开卧虎洞,直插玄武顶峰,没有找到玉勾魂花如碧的踪迹,却意外地碰上了先天无极派的弃徒,企图在千朵莲花山五佛顶另创门派的乾坤一鹤萧天白、岳瑶台夫妻二人。 在对待这位过去师叔的态度上,江剑臣可就不会像大师兄那样宽厚和善了,只冷冷地叫了声“萧前辈”,就想转身而去。 第552章 萧天白勃然大怒:“剑臣大胆。就连你的大师兄见了老夫,尚且以本门师叔尊我,你乃人间弃婴,若不是本派第二代掌门人无极龙师兄抚养教育了你,恐你早就饿毙横尸江边了,哪还能获得独步当代武林的崇高称号!” 江剑臣开始确实神情一怔,但他马上就恍然大悟了。 心中暗凛北荒一毒的手段高明和恶毒,事情明摆着,只要乾坤一鹤萧天白承认背叛门派,就不算是先天无极派门下的弃徒,也就自然成为现代掌门人武凤楼的师叔祖了。如今他这当师叔祖的都认贼作父,数典忘祖地投靠了多尔衮。 设身处地为武凤楼着想,他个人不仅威望扫尽,就连整个先天无极派都将会无地自容。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江剑臣故意斥道:“你萧天白倒行逆施,背门叛派,潜来辽东五佛顶阴谋创立无极派,早成为先天无极派门下的弃徒。我勉强以前辈呼之,是看在你年花的份上,何不知羞耻若此?” 果不出钻天鹞子江剑臣之所料,萧天白剔眉竖目吼道:“好你个胆大包天的劣徒,竟敢信口雌黄,诬陷师长。我要将你押回千山五佛顶,传柬武林,遍请江湖同道,治你以应得之罪。”随着萧天白的话音,左有八臂苍猿岳继光,右有赤目天王步青田,再加上萧天白和岳瑶台夫妻二人,正好凑成铁壁合围之势。 别看江剑臣当年在虎牢关,以自己一双铁掌,一口短刀,曾经连续恶斗过昆仑四友,黑道六怪,剑笔双绝,陆地神魔等十三个江湖拔尖人物。但那是各凭本身的成就,正儿巴经拼搏决斗。如今他是独自单人攀登玄武顶,斗的也是号称边荒第一毒的阴狠人物叶梦枕。对方绝不会和他各凭功力,一对一地公平决斗。更不要说叶梦枕身边还隐藏有什么凶神恶煞,就是光凭对面这四个主儿,也足够他江剑臣招乎的。 老奸臣滑的萧天白借错步旋身之机,阴然诡笑说:“说一千,道一万,我乾坤一鹤终归是你江剑臣的师叔。只要你能痛知已非,恢复对我的原有称呼,我自不会过为已甚地难为你。” 江剑臣哈哈大笑说:“按说,我真得谢谢你乾坤一鹤,因为你让我彻底明白了北荒一毒的险恶用心。” 语落招出,一掌切向四人中功力轻弱的岳瑶台,决心突围退走。 乾坤一鹤果不愧为武林中的老辈人物,沉喝一声:“孺子大胆!”身形腾起,以居高临下之势,一掌震向钻天鹞子江剑臣。 江剑臣身躯暴拧,挥臂一招雷震天幕,掌挟劲风,决心掂量一下这位叛徒师叔的真实功力。 人老成精的萧天白,哪肯轻易让江剑臣试出自己的深浅,反把身形闪向了江剑臣的左侧。 赤目天王步青云掀眉怪笑,脱口一句:“吃我赤目天王一掌。”语未落,掌先出,力道如山地击向江剑臣的肺俞穴,出手阴毒辛辣。 江剑臣一招回光反照,右手并指如戟,疾点赤目天王的寸关尺,收到了“善攻者攻敌所必救”的效果,硬把对方逼得一连后退三四步。 八臂苍猿岳继光失口赞出:“好招!”拧身扑上,一爪抓出。 连过三招之后,临敌经验极丰的江剑臣,哪能瞧不出他们四人震于自己的赫赫声威,不敢上来硬拼,在作恶斗之前的试验准备,不禁心中暗暗地一凛。 四个人走马灯地围着江剑臣,游走扑击了半个多时辰,总算试出江剑臣的一身功夫,已达精华内敛、神仪外宣、矫若游龙、捷逾飘风、一羽不能加、虫蝇不能落的绝高境界。 要想重创钻天鹞子江剑臣,他们最少也得搭上三四条性命。恰巧,玉勾魂的撤退信号,发了出来。 以乾坤一鹤的老奸臣滑,哪肯轻易舍弃自己的一条老命,一见撤退信号,忙不迭地率领三人退走了。 听完钻天鹞子述说,就连抬手不空郝必醉也一连说出三声“后生可畏”来。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就让换上他和八变神偷任平吾及天山三公等人,在和萧天白、岳瑶台、岳继光、步青云等四人相对拼搏中,也够忙乎支撑一阵子的。但在江剑臣的手下,却能应付裕如,足见钻天鹞子的功夫精湛高深了。 听罢郝必醉和江剑臣的对话,黑衣丽人为了替江剑臣分忧,心中早作好了未雨绸缪的打算。知郝必醉老人跟秦杰不会和他俩走在一路,就力催江剑臣陪她赶奔北荒一毒和玉勾魂的另一藏身穴窟幽魂谷。 这座为乌指玉女亡父所盘据的幽魂谷,在千朵莲花山的南大沟之中。上有仙人台,从香岩寺东北侧可以攀登。 绝顶之上,有峭石一块,向北伸出,状如鹅头。三面皆深涧,登石远眺,千山奇景,尽收眼底。向下俯视幽魂谷,云雾茫茫,如探九幽,令人心悸。 从九顶铁刹山到幽魂谷的途中,黑衣丽人始终内心凄楚,烦躁不安。 江剑臣知道,她是耿耿于自己的哥嫂卖身投靠多尔衮,和先天无极派作对。虽极力抚劝,揽抱安慰,她始终是闷闷不乐,难于释怀。 当晚,暂宿马首山南麓的清风寺。 这里已是千朵莲花山的余脉,素有“手山攀月”、“首山樵唱”之誉,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前人有诗曰:“故垒遗踪不可寻,荒原何处大星沉,迢迢魏晋浮云尽,剩有青山自古今”。 寺僧献上斋饭,江剑臣刚想动筷,一个独目黑衣人蓦地闪入,跌倒地上。 钻天鹞子一眼认出那人,原是黑风峡峡主吴不残的门下首徒邵一目。 可叹这位号称一抓惊心、二抓残身、三抓追魂的绿林怪客,如今血迹斑斑,倒地难起了。 钻天鹞子江剑臣知他自从在保定府水鉴公署内,伙同灯前无影柳奇、地狱秀才吴仁新、瞽目飞龙焦一鹏四人,企图合围毁掉武凤楼不成后,顿时萌生悔意。江湖道上,也很少再见到他的踪迹。黑衣峡主吴不残决心清理门户,也大半为的是他。不知被谁伤成这样,竟然碰上了自己。 江剑臣身上藏有侯国英从明宫大内带出来的圣药,慌忙取出一丸,塞入他的口中。并不惜消耗真元,为他推血过宫。 饶是那样,也过了足有半个时辰,三抓追魂邵一目才勉强坐起。 江剑臣寒声责道:“邵一目,你身为黑风峡门下首徒,在江湖道上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不该丧心病狂,贪婪好色,致遗今日之羞。黑风峡清理门户在即,以吴不残老伯的好强执拗,岂肯轻易饶你……” 不容钻天鹞子再往下说,三抓追魂早泪流满面,强自挣扎着受伤的躯体,爬伏在地叩头道:“在下该死,流入岐途,自知罪大。死不足惜,求江三爷念我小师妹有恩于令堂大人,务请一伸援手,邵一目死在九泉,也绝不忘你江三爷的大恩大德。” 听出女丧门吴守美有难,惊得江剑臣忽然站起,探手一把抓起邵一目,让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催他快把一切经过说明。 三抓追魂端起桌子上的一杯茶,仰脸一气喝干,将茶杯往桌上一放接口道:“一切都怪邵一目该死。自从被七凶之道客文芳收买后,就丧心病狂,干尽坏事,后虽被武公子指点迷津,回头是岸,但因畏惧门规严厉,既不敢返回黑风峡,也不敢再在江湖上厮混。后知恩师决心清理门户,更加惶惶不可终日,才被强、富二位师弟借机拉入幽魂谷,依附到九幽黑姬蝗麾下……” 听说枪霸强残、斧王富哙和三抓追魂邵一目都拜倒在阴海棠的石榴裙下,气得江剑臣玉面喷血,浑身抖颤,恨不能手起一掌,震碎邵一目的天灵盖。 大概邵一目也豁出去了,丝毫不惧怕激起江剑臣的杀心,接着又说:“可怜小师妹害怕我们三个败类师兄越陷越深,瞒着师父偷偷潜入幽魂谷,苦口责令我们三人,回转黑风峡待罪。无奈强残、富哙两匹夫,迷恋阴海棠太深,又被北荒一毒叶梦枕收为记名弟子,反倒乘机将小师妹囚于香岩寺,作为人质,以便强逼老恩师率众献出黑风峡,好完成叶梦枕统一辽东武林的宿愿。” 江剑臣愤然作色道:“秋妹之杀父旧仇,楼儿的夺刀新恨,再加上扣留囚禁吴守美,是该和叶梦枕等人一决生死的时候了。” 可能邵一目也真的天良发现了,拍着胸脯流泪说:“有了你江三爷这里根主心骨,我邵一目甘愿冒着处死的危险,哪怕热汗淌尽,鲜血滴完,爬着也要马上反回黑风峡,叩请恩师率众前来,配合江三爷一举捣毁幽魂谷。”真的强自挣扎着离去了。 一看黑衣丽人大有茫然不解之意,江剑虑才讲了当年在河北双塔山顶,击毙朱砂手陈士钦、怒摔黑煞手陈士佩于山下不死,反遭他的暗算。若不是女丧门吴守美暗中相助,险些母子同时丧命。 女幽灵静静听完叙述,先呆然凝望,然后幽幽长叹道:“以君的艳遇之多,至今竟能不贪二色。我只有叹命薄,无福消受你这天下第一奇男子。” 翌晨,二人直扑香岩寺。午后申正时分,江剑臣偕黑衣丽人吴素秋,突然出现在香岩寺前。 此寺乃千朵莲花山的五大禅林之一,建于双崖夹护之间,前有将军峰,左有锦秀坡,右为仙人睛。本山第一高峰仙人台,雄峙寺后,地址隐秘,幽深寂静。所以,才被叶梦枕和花如碧辟为别府。 二人还未登上高大的台阶,赤目天王、八臂苍猿早迎了出来。 黑衣丽人哪肯和他们多费唇舌,冷哼一声,昂然进入香岩寺。 突有两个衣黑如墨、面目死板的中年人,从正殿中暴闪而出,双双吐气开声道:“韩风起、薛雨茫奉命迎接江三爷!” 第553章 借双手一拱之机,分别吐出两股劲力,直撞钻天鹞子江剑臣。 江剑臣口称:“江某不敢!”双手陡然外翻,双方掌力一合,江剑臣从容卓立,号称地府主簿、阴曹司命的韩风起、薛雨茫二人竟被震退了两步。 紧接着白影一闪,玉勾魂素衣如雪、眉目如画、风情万种地飘到江剑臣身前,脸色凄然道:“可惜老鬼已长眠地下,再难见到你们这一对娇女佳婿了。” 江剑臣刚想开口反驳,黑衣丽人早冷然反问道:“你肯承认我们是你的娇女佳婿?” 玉勾魂道:“那当自然!” 黑衣丽人进一步追问道:“你真的还以我义父的遗孀自居?” 玉勾又道:“是的!” 吴素秋冷森森地沉声说:“那你将置北荒一毒叶梦枕于何地?” 向来不知脸皮为何物的玉勾魂,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脱口答出:“我只不过是他的临时女人而已,他又何尝明媒正娶讨过我!” 双方对话至此,吴素秋不得不追出最后一句:“你玉勾魂既然承认还是我义父的妻子,只要你献出当年那部褚遂良亲笔抄写的道德经,再帮我们手刃元凶首恶叶梦枕,我和剑臣立既跪拜认义母。” 哪知,玉勾魂却轻扭螓首,微绽樱唇,向正殿之中娇呼道:“竹儿,快把娘案头之上那部道德真经捧出来!” 江、吴二人神情一怔。 早有一个绿衣少女,从正殿中一闪飘出,手捧一卷经书,俏生生地站在江剑臣的面前。 绿衣少女的突然出现,不仅黑衣丽人吴素秋眼前一亮。 就连向来目不斜视的江剑臣,也情不自禁地看了她一眼。 只见在她那张鹅蛋形的俏脸上,眉如春山含黛,眼似秋水宜人,樱唇微绽,玉齿如银,润若凝脂的两腮上,各嵌一个浅浅的梨窝,更衬出她秀外慧内,光彩夺人。穿一身可体的绿色衫裤,浑如一株玲珑透剔的柔嫩绿竹,光洁耀眼,婀娜婷婷。 一照面就给人一种极为清新秀美的感觉。 身在虎穴之中,真假未分之际,别说江剑臣不会贸然去接绿衣少女手中所捧的经书,吴素秋更不肯让江剑臣去冒凶险,忙将柳腰轻折,柔肩微引,不光脱出口一句:“经书应该归我!”人也抢护在钻天鹞子江剑臣的前面,玉臂一探,作势抓向那部经书。 谁知,那个绿衣少女竟将娇躯横移,轻轻巧巧地闪避开黑衣丽人的这一抓,樱唇微绽,露出雪白的两行玉齿笑着说:“经书是献给江三侠的,别人不准乱动!” 吴素秋绰号女幽灵,年纪最少也比绿衣少女大十岁,江湖经验也极为丰富。一望而知,经书之内必然藏有毒物。 并且志在毒死功力奇高的江剑臣,剩下来的就好对付了。 又知以江剑臣的生性孤傲,敌人指名献给他的东西,他是非接不可。芳心一狠,决心舍去自己一条命,出手硬抢那部经书。 和她同具一样心肠的江剑臣,在手法上可比她黑衣丽人快多了。看样子双手似乎毫无提防地向前一探,其实先天无极真气早布满了周身,左手借一探之势,先把吴素秋拉向了身后,右手突然加快,向经书之上抓去。 果不出二人所料,绿衣少女手中所捧的那部经书,外壳.一下了弹开了,一条细如小指的七寸青蛇,头儿一昂,鲜红如血的舌芯子,暴然舐向江剑臣。 江剑臣哈哈大笑,一招飞星暗渡,正好点在蛇的七寸上。 绿衣少女怒斥一声:“你胆敢弄死我的青儿,我和你拼了!” 江剑臣笑道:“你这姑娘讲不讲理?” 绿衣少女两肩微晃,双掌齐出,不仅招式轻灵,并且奇快无比。 学究天人的江剑臣,哪肯跟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一般见识!微将身躯向后一移,其意是让经衣少女的双掌够不上尺寸。 绿衣少女的双掌一翻,巧舌如珠,手中像变戏法似地多出两口柳叶短来,上扎江剑臣的咽喉,下划江剑臣的小腹。 居心之歹毒,手法的阴狠,简直举世无俩。 这种贴近身前的暴然袭击,也就是碰上了江剑臣,不管换上谁,不被绿衣少女扎透了咽喉,也准得让她剖开了肚腹。 气得江剑臣一声冷哼,一招动天撼地,用双手的掌缘,正好切中了对方的两只玉腕。 疼得绿衣少女玉面泛白,鬓边流汗,失手抛落了手中的两口柳叶短刀。 尽管江剑臣手下留有尺寸,但急怒之下,出手略重,竟然重伤了绿衣少女的一双腕骨,自然疼得她玉面惨白,鬓边流汗了。 一个年纪未满双十的女孩子,一旦发现自己伤折了两只玉腕,不知能否断残,芳心之中的震颤令人可想而知。娇嘶了一声:“江剑臣,你好狠毒的心肠,竟把我的一双手腕震折了,叫我这辈子怎么活下去,你干脆杀了我小竹子吧!” 失手震伤一个女孩子的两只手腕,早让江剑臣后悔不迭。如今再听她名叫小竹子,那不是和吴素秋刚收下干女儿小菊子排行起的名吗?别看小竹子嘴中怨恨江剑臣狠毒,其实她自己的心肠可比江剑臣狠毒多了。趁江剑臣心神一愣之际,抬腿一招、怒踢山门,直穿江剑臣丹田,决心把江剑臣毁在这冷古丁地一脚之下。 可惜她忘了,人家江剑臣是何等的功力,类似刚才用七步倒毒蛇都没暗害成,何况现在这一脚!江剑臣猛地凹腹吸胸,身躯向后移半步,不光避开小竹子的致命一脚,还闪得她娇躯向前一栽,昏倒在江剑臣的手臂上。 机关既然暴露,又见小竹子落入敌手,刚才还眉目如画、风情万种的玉勾魂,马上凶相毕露了,狂喝一声:“给我上!” 赤目天王步青云、八臂苍猿岳继光,首先攻向了黑衣丽人吴素秋。 降价相迎的地府主簿韩风起和阴曹司命薛雨茫分左右暗袭钻天鹞子江剑臣。 江剑臣手捧昏迷不醒的小竹子,当机立断地说声“撤”头一个退出香岩寺。 急怒攻心的黑衣丽人,可不会那么手软,趁弹地纵起的刹那间,甩手打出七支火云钉,分别袭向赤目天王、八臂苍猿二人。 直到听了“唉哟”两声之后,她才飘落,弹起随后去追江剑臣。 从江剑臣手臂之上刚刚醒转的小竹子,一眼看出江剑臣满面惶急垂怜的颜色,心中一动询问:“你们真的收留下了小菊子?” 江剑臣一脸慈样笑容地对她说:“小菊子不光被本派掌门武凤楼认作小妹妹,还被黑衣丽人收为干女儿。” 小竹子精神一震说:“你真不骗人?” 话刚出口,自己又反驳自己的说出一句:“堂堂的五岳三鸟,哪里会说谎话,是我小竹子多心烂肺了。” 江剑臣从一照面,就非常喜爱这个小女孩,信口说出:“让黑衣丽人吴女侠也收你为干女儿可好?” 小竹子摇头说:“不!” 江剑臣先把脚下上停,然后问道:“为什么?” 小竹子猛将自己的玉颊贴向江剑臣的怀内说:“我要作你的干女儿!” 直到亲眼看钻天鹞子江剑臣认真地将头点了点,小竹子这才一下子脱出江剑臣的怀抱,先屈膝磕了四个头,然后指着北边一片陡崖峭壁说:“黑风侠的女丧门吴守美,眼下正囚禁在那座古洞中,义父快随女儿去救她!” 说来也真奇怪,刚才还是你死我活的冤家对头,如今竟萌生了父女亲情,江剑臣真后悔不该重伤了小竹子的一双腕骨。一面极为细心地为她接对好伤处,并撕毁自己的一件内衣,亲手给她紧紧地扎好。 幸好小竹子腕骨虽伤,绝顶轻功仍存,嘴中说:“义父随女儿来!”人已化为流矢,射向元代已故名僧雪庵法师所住的雪庵古洞。也是该着女丧门吴守美解脱囚困,除去北荒一毒叶梦枕和玉勾魂花如碧二人外,只有小竹子一人知道这囚禁吴守美的所在。 四个看守古洞的青衣大汉,一见是小竹子到来,哪敢怀疑!加上又没见过江剑臣,刚把他们迎进洞内,就被江剑臣出手一一点倒了。 说也可笑,面壁而坐的女丧门吴守美,被四人倒地之声所惊动,方才一眼认出是江剑臣前来救护自己。由于事情来得太突然,女丧门只颤声喊了一句:“三哥哥!”下面的话,竟像似被她咽回去了。 江剑臣从被点倒的四个人身上寻找出钥匙,打开女丧门的脚镣和手铐。惊喜过度的吴守美,还如同身在梦中。 最后,还是小竹子突然想起洞外只有黑衣丽人自己,正力阻随后赶来的追兵,一面忙着寻找吴守美的丧门刺,一面催义父快去帮助吴素秋。救出吴守美,去掉投鼠忌器的顾虑,可轮到江剑臣大抖神威了。 恰巧,女丧门在小竹子的帮助下,找到自己的丧门刺,也随后蹿出了古洞。 事情还真叫心思灵巧的小竹子料中了,距离古洞不远的一处陡岩下,黑衣丽人正遭受步青云、岳断光、韩风起三个凶神恶煞的全力围攻,肩头和肋下两处,早浸出了殷红的血迹。 江剑臣眼红了,引吭一声长啸,声如虎啸龙吟,双脚弹地纵起,半空中一个云里翻,变成了头下脚上,出手就是那招凌厉无比的六出祁山,六道厉芒,透刀而出,罩向地府主簿韩风起等三人。毁在这刀招之下的显赫人物,可真是大有人在。这一招不光将威震辽东的僧、道、俗三奇各划了一刀,并用它一举震慑了横行大西北多年的贺兰双鹰;还用这一刀,切开和截断黑煞四瘟神之一的胡拼命的前胸和右手四指。 三声凄厉的惨嚎过后,除去功力精深的地府主薄韩风起只被划伤左肩外,赤目天王被切开了右肋,横尸地上,八臂苍猿被扫开小腹,虽然要不了他的性命,也够他躺上半年仨月的。 第554章 韩风起果然不愧是北荒一毒的左膀右臂,捧着受伤的膀臂说:“江三侠诚为武林第一人。某等既已战败,任凭尊驾发落就是。” 江剑臣收刀沉声说:“江某找的是北荒一毒叶梦枕,借你韩风起之口,传我江剑臣之话,我后天中午必抵幽魂谷,希望叶梦枕能爱惜自己的羽毛。” 尽管韩风起自己也肩部受伤,但他还能咬紧牙关,挟起赤目天王尸体,并让岳断光捂着自己的肩头,一起艰难地离去。 这时,女丧门不光给女幽灵敷药包扎好伤处,也听女幽灵简要叙述了一切。由于二女同姓,吴守美又小吴素秋几岁,不光亲亲热热地以姐姐乎之,并坚持要这位新认的大姐姐,跟随自己到黑风峡中去定居。 雪庵古洞距离香岩寺,不过二里之遥,知那里的人早已逃走一空。再加上香岩寺距离幽魂谷不远,根据黑衣丽人的主张,就把香岩寺暂时定为落脚之地。并由吴守美陪着黑衣丽人吴素秋出去迎接武凤楼、郝必醉、吴不残等人的到来,以便汇合在一起,按时前往幽魂谷和北荒一毒叶梦枕分最后的生死荣辱。 目送二人离开香岩寺,江剑臣把小竹子平放在一张竹榻上,用平身的先天无极真气,为义女疏血通脉,加强断折处的吻合。 小竹子这才将自己的身世,凄凉唏嘘地告诉义父江剑臣。 原来,一竹一菊两个小女孩,都是父母皆亡的可怜孤雏。由于先天禀赋特佳,人又生得秀美伶俐,被幽魂谷的人意外发现,收容起来。后又分别获得九幽黑姬和北荒一毒的宠爱,各自收下一人为徒。 小菊子虽受九凤黑姬的严厉管教,甚至她点了守宫砂,不惜让一个玉貌花容的小女孩,终身刻苦钻研那部恶鬼十三经,还不会对小菊子有什么意外的摧残。 被叶梦枕收作徒弟的小竹子就不然了,一来她比小菊子大两岁,已达二八年华,人又出脱得绮年貌,终年衣香鬓影地出现在北荒一毒的前后左右,那能不引起他的邪念?若不是让玉勾魂瞧出了苗头,怕北荒一毒抛弃了自己,处处提心吊胆的防护,十六岁的小竹子早就落入叶梦枕的魔爪。 开始小竹子还真不知自己身居险地,后来是经玉勾魂真言点破,她才蓦然惊觉。所以最近始终赖在玉勾魂的身边,不敢再跟叶梦枕单独在一起。好在北荒一毒为了对付江剑臣和武凤楼叔侄,每日每时都在加强锻炼七鹰翻云掌和凌空断肠十三剑。认定小竹子早晚都是自己的侍妾,又何必忙在一时,还准得和玉勾魂撕破脸皮,这才使小竹子逃脱了魔掌,又侥幸得拜江剑臣为义父,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直到功行一周后,小竹子才引着义父江剑臣,仔细观察了附近的将军峰、锦绣坡和仙人睛,防备有敌人暗中偷袭。 并将幽魂谷的地势幽绝、叶梦枕的各种恶毒功力,不厌其烦地说给了义父听。让江剑臣获得意料不到的收获,更把小竹子爱逾亲生。 后来,江剑臣索性把母亲杨氏夫人、妻子魔王侯国英的来历和为人,以及幼子江枫的年龄和长相,一一详细告诉给小竹子。 喜得小竹子忍疼合起来双掌,连连地默念:“阿弥陀佛!” 人影一闪,小菊子早一溜烟地扑进,一面喊着姐姐,一面给江剑臣见礼。 随后进来的,竟是黑风峡主吴不残和小神童及秦杰,单单不见武凤楼和多玉娇。 江剑臣正想询问,黑衣丽人吴素秋和女丧门吴守美早一左一吉附在他耳侧说:“这是抬手不空郝前辈的主意,打发他们二人陪同绿衣罗刹柳前辈一起前去黑风峡坐镇,省得失望人秘密前去偷袭。并留下穿肠秀士柳大侠,提防叶梦枕用毒。” 最后进殿的柳万堂,早双手乱摇笑着说:“把穿肠二字和大侠并称,真乃天下之奇闻怪事也!” 这句话,把全殿的人都逗笑了。 为了去掉后顾之忧,江剑臣主张让女丧门、小神童二人,护送小竹子、小菊子二女先回黑风峡。 这一提议,得到黑风峡主吴不残的大力赞同后,并示意女儿遵命。 吴守美、小神童二人心中再不乐意,也只好委委屈屈地回转黑风峡。 秦杰跪倒讨令道:“为了不让叶老毒再狼窜豕奔,孙儿愿去幽魂谷下书。”吴素秋刚想阻止,吴不残一竖大拇指赞道:“强将手下无弱兵,请剑臣修书!” 趁师爷爷挥毫疾书时,小捣蛋贴附吴素秋的耳旁说:“我知姑奶奶疼我挂心我,可你老人家却把一喝就醉的郝太公给忘了。有他这尊神仙跟着我,准能姜太公在此——百无畏惧。” 江剑臣把柬贴写好,交到秦杰的手上安排道:“只准你规规距距地下书,可不准你胆大妄为,否则非揭你的皮不可。” 黑衣丽人出头袒护道:“既让孩子闯龙潭虎穴,又要孩子束手缚脚,世上哪有你这号师爷爷,那还让孩子去个什么劲!” 吴不残咧开大嘴狂笑道:“秦杰小子别怕,两国相争,尚且不斩来使。他叶梦枕为人再卑鄙,也落不下老脸和你小孩子为难。有能耐你小就只管搅和去,你师爷爷责罚有我顶!” 秦杰心中再高兴,也不敢在师爷爷面前露出来。出山门来到一棵盘龙古松下,刚开口呼唤了一声:“郝太公!”早被抬手不空一脚踹了几个大跟头,然后蹬圆眼睛大骂道:“我老人家是租给你了,还是卖给你了?有种你单人独闯幽魂谷,我老人家这回免伺候。” 小秦杰没大没小地笑着说:“郝太公,你老人家在真菩萨面前可别烧假香。幽魂谷有的是值钱的珠宝和银票,你难道不想让我给你老人家多偷点?” 抬手不空纵声长笑说:“咱们得先把牙印咬深点,这一票你小子能给我老人家偷多少?” 小秦杰脸色一肃正色说:“只要你老人家能把我秘密带进幽魂谷,我保险能拿多些偷多些,反正又不是我秦杰的,给你又不心疼。” 抬手不空一高兴,探臂挟起小捣蛋,轻点巧纵赶奔幽魂谷。 郝必醉若不是软、硬、轻三功俱臻绝顶,哪有资格和神剑醉仙翁并称为武林两醉鬼!就拿当初在峨眉钻天坡冷杉林内,巧会小神童曹玉和云海芙蓉马小倩那次来说,郝必醉故意在屁股下粘着一根粗如食指的小树技,从又高又大的冷杉树上盘膝掉下来,硬是没把那根树技压折或坐断,其轻身提纵术的神奇和高妙,也就可想而知了。 当天黄昏,抬手不空郝必醉就带秦杰来到幽魂谷左侧的悬崖上。 依着秦杰,要等夜幕张开以后,再潜行入谷。 正在兴头之上的郝必醉,哪管什么黄昏和夜晚!一把挟起小捣蛋,就向峭壁直立的悬崖之下跳去。 趁着落日的余辉,眼光锐利的小捣蛋,忽然瞧见下面正有三个人分成品字形,前一后二,沿着悬崖之下的大道,如飞似地向谷内奔驰。 小秦杰顿时吓了一大跳,明知跳落下去非和下面的三个人碰上不可,又看出下面三人的功力,无一不是江湖健者。内心不由埋怨郝太公不该这么鲁莽,上来就露出来馅子。 想不到抬手不空竟能跳下一多半时,陡然施展出轻功提纵术中极少有人能练成的仙人挂画,全凭丹田一口气,绷贴在峭壁之上。 只消眨眨眼的工夫,下面驰行的三个人,就飞也似地过去了。 抬手不空这才挟着秦杰轻轻飘落地上,紧蹑在前面三个人的身后,向幽魂谷中驰去。 小秦杰不由暗暗竖起大拇指,从内心佩服郝太公的轻功绝技。 又走了一段路,心中正奇怪郝太公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放下自己,忽有一个沙哑的嗓门喝问道:“你这老头抱着一个孩子往哪闯?” 小秦杰被抬手不空一下子用全力掷出去,正好落在一个黑面虬髯老者的身背后。 下油锅都得抢站高岗的小捣蛋,哪里还肯手软!狠命一掌,正好劈在对方的脑后玉枕穴上,虽不致当场毙命,也顿时昏厥了过去。 另外两个倒提鬼头刀的黑衣年轻人,也早让郝必醉给收拾了。 小秦杰帮着郝太公,先将三名幽魂谷的匪徒一一扔入深涧内,然后悄悄潜入谷内。 这座经地狱游魂阴森,一手创立多年的深山秘谷,气派确实不小,除去用整块巨石堆砌而成的一排一排石室外,还有用巨大树身排列的高大厅房。在防守上,明桩、暗处都设有卡子,所有的谷丁,每人一口青光闪闪的鬼头刀,肩背连珠弩。若不是抬手不空开路,凭秦杰的二五眼武功,说玄乎一点,简直是寸步难行。 饶是那样,二人也觅地潜伏到将四更,趁谷内防范稍微松下来,才由郝必醉巡风,小秦杰暗地进入中间的议事大厅,先把钻天鹞子江剑臣写的那柬贴置于案头上,然后掏出自己的丧门钉,在墙上划出一首西江月道:“可笑幽魂秘谷,对外吹得邪乎,小爷奉命来下书,来去轻松自如。” 在返回香岩寺的途中,抬手不空几乎没把小捣蛋骂死,骂他小鬼欺骗了五阎王,不光一件珠宝和半张银票没偷出来,反累自己淌了一身大汗。 小秦杰反倒理直气壮地埋怨郝太公穷极生疯。偷东西嘛,谁也不能保险次次满载而归。 事情传到江剑臣、吴不残等人的耳朵内,反引起了一场哄笑。 同一时间,北荒一毒叶梦枕和玉勾魂花如碧二人,面对秦杰写的那首俏皮西江月,可就笑不出声来了。 最后还是九幽黑姬阴海棠给他们打气说:“要先天无极派中,从天山沈胖子、李鸣以及曹玉和秦杰,都肯玩这种鬼把戏。 第555章 从字迹上咱们虽分不出是谁干的,按情理推测,不难估计出准是天山胖沈公达干的。以他那身超凡入圣的奇特功力,咱们的人也丢得不算大。” 毕竟还是叶梦枕有见识,冷冷怒哼说:“柬贴上具名的是钻天鹞子江剑臣,能劳动师叔亲自跑腿来下书,你别净拣好听的说啦。” 九幽黑姬阴海棠,对北荒一毒的狡滑奸诈,当然熟知不过,刚想说“值此敌人大举来犯之际,你可真不能托我上楼然后抽梯子”,忽见一名谷丁闯进跪禀说:“鬼手抓魂万凌霄偕追风怪卜葛一方到!” 一听这两把硬手同时应赶到,不光九幽黑姬阴海棠喜出望外,就连默默不语的北荒一毒叶梦枕,也振衣而起,站起来迎客。 忽然又有一名谷丁趋前禀告道:“八指铁佛法元长老驾到!” 要说叶梦枕刚才听说鬼手抓魂和追风怪卜二人来到心里高兴,如今一听说八指铁佛法元亲临,他可就欣喜若狂了。 原来这八指铁佛法元虽自幼出家在五台山圣地,却始终不能四大皆空。二十年前曾自恃功力,狭道索斗天山三公之首郑公道,被郑大公一剑断去两指。这凶僧也真能狠得下心来,从此匿迹边荒,刻苦钻研武功二十年,终于让他练成了三十六式子午问心掌和七十二面夺魂钹。特别是他以年近古稀的高龄,还能像灯草棒似地挥舞他那柄八十四斤重的月牙铲。由于他长期匿迹潜踪,竟把先天无极派百年大典的机会错过去,后为北荒一毒的卑词所动,约为互援,实为先天无极派的一个劲敌。 意外得到三名硬手大援,北荒一毒叶梦枕终于决心一拼生死了。 要说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这句话还真有它的潜在道理。由于八指铁佛法元自恃辈分高,功力精深,力主一对一地分生死,比高底,绝不准用阴谋手段。叶梦枕拗不过他,只好依言而行。 所以在江剑臣率众来到幽魂谷时,不仅藩篱尽撤,并由谷中原主人九幽黑姬阴海棠亲自肃宫入谷。 江剑臣等人第一次和九幽黑姬会面,只见她面庞虽黑,却生就的蛾眉凤眼,琼鼻樱口,年虽五九,仍然是细腰肥臀,风姿绰约,称得上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最让黑风峡主吴不残炸心肺的是,紧紧追随在九幽黑姬身后的,竟然是他辛辛苦苦一手教出来的三弟子枪霸和四弟子斧王。 更为可气的是,这两个背叛师门、屈膝事敌的孽徒,见了一向待他们如儿子的恩师,竟敢直眉横目,洋洋不睬。 吴不残刚想抢拐砸死这两个劣徒,却被江剑臣伸手挡住了。 刚刚进入一道大栅门,江剑臣早看出大厅之前,分左右安设了不少长桌和靠椅。明摆着是先礼后兵,这倒大出他的意料。 没等九幽黑姬举手让座,大厅内早传出一阵内力极为充沛的笑声,紧接着是地府主簿韩风起和阴曹司命薛雨茫躬身在前,一个身材修长、黑发披肩、面白如玉、剑眉朗目、颔下三绺髯、举止斯文潇洒的儒雅秀士降阶迎来。 明知他就是自己的头号对手叶梦枕,江剑臣还是不由得愕然一愣。因为面前的北荒一毒,跟自己日夜想象的距离太大了。这位年过花甲的老毒物,乍然一看,竟比峨眉教主司徒平还要显得年轻。这真是扰壤尘寰,无奇不有。难道他真的练到修道人所说的“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放诸平实,还我自然”的境界?但他明显地就有玉勾魂花如碧、九幽黑姬阴海棠这两个女人,暗地里还不知有多少姘妇。 北荒一毒高拱双手朗声说:“叶某何幸,竟能在深山幽谷中,得会独步天下武林的江三侠。快请上座!” 这老毒物分明早就认出吴不残,他竟然故意装作不认识,甚至连个举手的招呼都不打,成心想让黑风峡主一气三分迷,做出有悖人情的错事来,他好能拿住把柄。 要讲比心眼、耍嘴皮,那还真得数着小捣蛋。这小子瞟眼取得师爷爷的同意后,先亲手扶吴不残老人高居首座,然后轻抚其肩向叶梦枕发难道:“以叶大叔的高见和卓识,难道真的认不出我这浑身皆残的吴太公?” 这缺德小子也真够阴损的,亲亲热热地喊着叶梦枕大叔再向他介绍吴太公,硬把北荒一毒降为孙子辈。顿时震得全场鸦雀无声,收到“一语惊四座”的效果。 气得北荒一毒叶梦枕脸如喷血,功力骤提,就想举手击毙小捣蛋。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八回 可笑北荒一毒叶梦枕,自己没把吴不残气糊涂,他自己反倒被小捣蛋秦杰给气糊涂了。刚想借答对之机,偷偷施展七鹰翻云掌,暗地给秦杰一下厉害的解恨,人小鬼大的小秦杰哪能看不穿老毒物的险恶用心,冷古丁地问出一句:“叶大叔,你老人家经多见广,学究天人,能替小侄辨认一下这两样东西是谁的吗?” 借说话之机,左右两手一翻,分别握着龙隐二丑的梅花追魂钉和乌云喷火筒,对着北荒一毒叶梦枕。 北荒一毒傻眼了。 逗得黑衣丽人暗地一乐,心想:我正愁这孩子的武功二五眼,跟在场的人谁都没法比。如今这一亮出梅花追魂钉和乌云喷火筒,保险谁也不愿招惹他。 玉勾魂花如碧为怕北荒一毒下不了台,前跨一步冷斥道:“凭你一个先天无极派中的第五代弟子,也配在这种场合上出头吗?”这就是她玉勾魂疤眼照镜——自找难看了。小秦杰天塌下来都敢用头顶,何况这种掉在地上的大便宜,你想他能不拣么?不等玉勾魂的话音落,小秦杰双手一拍大腿,语冷如刀地讽刺道:“花如碧,你当年要是不被叶梦枕先奸后拐逃到这,连我师爷爷都得尊你一声仇大婶,你才真不配在这种场合之上乱出头!” 这番话骂得也太厉害了,饶让她玉勾魂的脸皮再厚,也被骂得浑身抖颤,脸泛铁青,牙关一错,杀心陡炽,一句:“小贼找死!”左掌王佐断臂,右手饿狼掏心,暴袭秦杰的右肩和前胸。秦杰这小子还真有大将的风度,一直等到花如碧的一掌一抓快递老,他才猛把暗扣手内的两支丧门钉闪电般扎出,决心毁掉害死金头蜈蚣仇万家的罪魁祸首。 幸亏侍立花如碧身后的叶梦枕反应神速,抖手一招浪翻寒塘,把玉勾魂花如碧横拍出去三尺,才没被小捣蛋把她的两只手掌扎透。 脱险之后的玉勾魂更加气不可遏,仓的一声,抽出肩后的青钢利剑。 完成诱敌任务的小家伙,刷地将身躯撤回。让给黑衣丽人出手。 恋奸情热的北方一毒叶梦枕,担心玉勾魂成为众矢之的,明责暗护地怒喝道:“佳宾远来,席未暇暖,岂宜刀兵相见,亏你还是幽魂谷的半个主人。” 花如碧这才猛然醒悟,知敌方众人多数冲自己而来,为自己打算,避之唯恐不及,焉能强自出头!凭我玉勾魂几十年的江湖经验,竟会吞下秦杰这坏小子投下的鱼饵,倘若江剑臣乘机挥刀,自己准得横尸地上。 这时,追风怪卜葛一方出头说话了,只见他冲着江剑臣一抱拳,然后皮笑肉不笑地朗声说:“武林人物有梁子,江湖豪客有过节,无不刷绿林贴,传武林箭,邀请黑白两道威名素著的长者,先由双方当事人在桌子面上说理,然后共同作出裁决,既公平合理,又不失江湖道义,以江三侠在关内的身分和见识,大概不会不知,为什么竟置关外江湖道上的朋友于不顾,倚仗自己的功力,扫穴犁庭,也太不把我们在座的人放在眼里了。请江三侠还我们个公道。” 追风怪卜真不愧是个算命的,果然舌尖嘴巧,能言善辩,这一嘴咬得还真是地方,并力逼江剑臣当场还他个公道。 江剑臣还未开口,黑衣丽人来火了,霍地从座位上站起,冷冷地哼道:“看你这身打扮和一张利嘴,你准是用抽签算卦作掩护,以轻功暗器驰名辽东的追风怪卜葛一方。谁不知你和北方一毒臭味相投,狼狈为奸。我吴素秋此次出关,一不属武林人物有梁子,二不归江湖豪客有过节,我是来追捕杀人凶手,替我惨遭暗算的义父来报仇,用不着你这老匹夫来逞口舌之利。” 江剑臣一听黑衣丽人的话说得太难听,又刚从吴不残的嘴中得悉,追风怪卜葛一方那根镔铁马杆顶端,暗藏一个三棱瓦面枪头,既精穿心锁喉七枪,又独擅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泼风十八打,并善打三十六只蜻蜓镖,是个绝对不容忽视的阴毒厉害人物。他就因倚仗自己的本钱充足,才敢头一个站出来替叶梦枕挡横,真要让这老贼盯上了吴素秋,凭他的那张利口,不难缠住黑衣丽人。只要两个人一动手,别看黑衣丽人吴素秋轻功超群,兵刃暗器厉害,也准得重创在追风怪卜手下。自己幼年蒙受金头蜈蚣仇万家的救护大恩,吴素秋是他老人家死后撇下的唯一亲人,江剑臣自应负有爱护关心重责,所以不等吴素秋的难听话落音,就霍地站起身躯说:“秋妹的话说得对,杀义父大仇,夺人妻深恨岂能和梁子过节相提并论?反正双方的亲朋都不少,准有向灯向火的。你追风怪卜只要敢承认自己向着叶梦枕那盏灯,我江剑臣准向吴素秋这堆火!” 钻天鹞子的这番话,说得不光绝,而且充满了杀机,不仅直接指出北荒一毒叶梦枕的杀夫夺妻罪孽,并且指名逼着和追风怪卜葛一方动手过招。 又贼又滑的葛一方,哪肯领头首先上法场?静静听完之后,只为北荒一毒解脱罪名道:“据葛某所知,金头蜈蚣仇老侠是丧命在翠衣勾魂柳恕芝手内,玉勾魂花如碧也是敬仰北荒一毒之才,爱慕叶梦枕之貌,自己前来塞外相就的,这于江三侠所说的‘杀夫夺妻’四字明显不符。 第556章 再者说,花如碧人现在此,应该让她说一说事情的详细经过。你一个局外人,恐怕不好过问这场纠葛极多的棘手旧事吧?” 箭在弦上,不容不发。钻天鹞子纵声大笑说:“怪不得江湖上传言,你追风怪卜葛一方,不光能把方的说成圆的,死的说成活的,就连死蛤蟆都能让你说成能撒尿,并还不带脸红的。今天看是你葛一方的口舌尖利,还是我江剑臣的短刀锋利。现在我问你,花如碧姘靠叶梦枕,是在仇万家老人生前,还是在他老人家遭害以后?讲!” 一眼看出江剑臣美如冠玉的脸庞上,早泛出一片紫云,就连明如朗星的两只俊目中,也喷射出凌厉的杀芒,追风怪卜葛一方心神一悸,无可奈何地吐出一个:“这……” 这位老奸巨滑的江湖怪客说不下去了。 黑衣丽人乘机而出,向所有在座的人扫遍了一眼说:“经过我多年查证,杀我义父者,虽是翠衣勾魂柳恕芝,暗地指使者确系北荒一毒叶梦枕。就连我那不知廉耻的义母花如碧,也是先与叶梦枕恋奸情热,然后才私自偷窃那部道德真经潜逃关外的。我在义父生前,曾和剑臣论及过嫁娶,虽因义父惨死而未成,但剑臣仍有女婿半子之身分,自应为我作主,替我惨遭杀害的义父报仇。话已说完,不愿卷入漩涡者,请赶快自动离去;替叶梦枕花如碧出头挡横的,请站出来分高低!” 别看地府主簿韩风起、,阴曹司命薛雨茫惹不起钻天鹞子江剑臣,但对黑衣丽人吴素秋可并不畏惧。他二人长期受叶梦枕的豢养,一向倚为左膀右臂。值此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之际,又听吴素秋的话也太难听,一股子报效恩主之心大起,二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先由阴曹司命薛雨茫上场索斗。 小捣蛋秦杰倚仗有吴不残在座撑腰,不再怕师爷爷江剑臣怪罪。当即拧身纵出,替下来黑衣丽人吴素秋。 别看阴曹司命薛雨茫屈身在北荒一毒叶梦枕的麾下,但他和地府主薄二人,都是成名多年的绿林巨魁,怎肯和秦杰一个毛孩子动手!胜了都落个以大欺小之名,输了简直得一头撞死。 小捣蛋一见阴曹司命大有不屑和自己动手的意思,心想:我秦杰要是拴不住你这个小蚂蚱,我还哪配称为人人躲?大眼珠子只一转,坏水汩汩冒出。 只见他深深一揖,用极为恭敬的语气说:“晚辈自知艺业粗浅,不配和前辈动手。看今天这形势,摸摸头顶都得算一份,我也只好拿着肉头撞金钟了。请前辈随便赏我个三招两式,我也算没白来这一趟。”说完,又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揖。 这就叫伸手不打笑脸人。小秦杰不光话说得委婉动听,态度也既恭且敬。阴曹司命薛雨茫人再狠毒,守着这么多的有名人物,一不好逼令换人,二不好骤下辣手,更不肯自动退走。势逼无奈,只好自认晦气说:“你先出手吧!” 小秦杰不光没出手,反倒把头摇了一下。 阴曹司命诧异道:“你为什么不出手?” 小秦杰的态度更为恭敬地说:“我师父告诉我说,只有恶人坏蛋才认准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凡属正人君子,无不先让别人招呼自己,并不肯立即还手,还是你老先出手吧!” 黑衣丽人一听,几乎笑出声来,心说,这孩子真会骂人不带脏字眼。先说下“只有恶人坏蛋”才先下手为强,然后叫阴曹司命先下手,岂不是变着法子叫薛雨茫当恶人坏蛋吗?阴曹司命果然一听就火了,沉声喝道:“冲着你小子刚才说的那番话,我阴曹司命能先下手吗?还是你先出手吧!” 小秦杰装着自悔失口地歉然道:“话还真让晚辈说砸了。我要是请前辈先动手,那不是强逼前辈去当坏蛋吗?咱两人又不能老是这样干耗着……”说到这里,故意一顿,然后又接着说:“要不然,我先向老前辈轻描淡写地比划两招,也不算正式下手,然后再请前辈出招对付我,你看可好?” 说来也真可笑,这分明是小捣蛋秦杰打好了绳套让阴曹司命钻,他薛雨茫还真非钻不可,这就叫买卖不成话没到。 看见阴曹司命一点头,小秦杰可不客气了,探手亮出来三阴绝户刺。 做梦也没想到小秦杰身上能藏有三阴绝户刺这种狠毒兵刃,阴曹司命失口一声:“你从哪里弄来的这种恶毒兵刃?” 小秦杰噗哧一笑说:“从我秦杰身上抽出来,自然是我秦杰的,看招!”出手就是抬手不空郝必醉教给他的三招之一樊哙屠狗。 气得阴曹司命薛雨茫脸色涨成紫羊肝,慌忙连退四五步,才闪避开小捣蛋的这一招樊哙屠狗。 阴曹司命薛雨茫,刚想探手去摘围在腰间的那条九合追魂索,小秦杰自动停下来追问道:“刚才咱们是怎样讲好的?” 阴曹司命一怔。 小秦杰理直气壮地说:“当着大家的面,明明讲好的是我轻描淡写地比划两招,你怎能在一招之后就还手?也不怕让所有在座的人,笑话你阴曹司命失信于孩子?” 直到阴曹司命明白钻进小捣蛋打好的绳套时,反悔也晚了。 看秦杰第二次出手,还是那招樊哙屠狗,阴曹司命只认为这是从新再开始。 想不到秦杰第三次出手的,还是那招樊哙屠狗,毫不变样。 阴曹司命一面侧身斜跨,一面不依道:“你怎么老用这一招?” 小秦杰道:“我一向言出如墨,如白染皂,不然能算轻描淡写呀?” 秦杰这孩子,比他师父缺德十八手李鸣还能沉住气,光这一招樊哙屠狗,他就连续刺出十八次。 直到把阴曹司命薛雨茫的火气引出,警惕消除,他才把学自抬手不空郝必醉的那招药到病除使出来。 这招威震江湖的武林绝学,在秦杰手中使用,虽没达到“招出形先,形现刺到,刺到人亡”的绝高地步,也令阴曹司命欲躲不及,被秦杰自小腹刺入,从软肋透出,虽不致命,半年之内准趴不起来。也是该着鬼手抓魂万凌霄倒血霉,愣是没看出这招药到病除是和神剑醉仙翁并称为武林两醉鬼的抬手不空的秘传绝学,失口说出一句:“就凭这样的鬼画符,也能拿来伤人,只怪阴曹司命太大意失荆州了!” 见空就钻的小秦杰向万凌霄傲然一笑道:“听你这位老兄的口气,很看不起小弟这两招鬼画符,请过来试试可好?” 万凌霄挺身而出,冲秦杰阴然一笑说:“如果两招不能伤我怎么说?” 小秦杰毅然咬牙跺脚说:“我也让你放开手脚攻我秦杰两招!” 话锋未落,他的身躯一弹而出,头一招就用上了药到病除,刺入和透出的部位,正好和阴曹司命一样。 等追风怪卜葛一方纵出来,想替盟弟鬼手抓魂报仇时,小秦杰早收刺、拱手,还没忘说了一声“多承相让”,退回到师祖江剑臣的身后。 吴不残刚想顿拐而起,江剑臣早轻按其肩大声说:“有事弟子服其劳。只要有剑臣在场,哪轮得上你老人家亲自出手!”话落,借着左手轻按的那一点力道,身子早飘然而出,稳稳卓立在追风怪卜葛一方的对面。 可叹葛一方机关算尽,多方回避,最后还逃不脱头一个和江剑臣较量的噩运。但他终不愧是纵横江湖多年的阴狠人物,双手一横铁马杆说:“请江三侠亮刀!”因有北荒一毒和八指铁佛在场,江剑臣再为性傲,也不愿过多地损耗真力,探手抽出了那把特制的短刀。 追风怪卜早用手中的铁马杆,一招指点江山,虚晃一下江剑臣的面门。 等到看出江剑臣仍然峙立如山、丝毫不为自己这一招所动时,葛一方才借双手一拧镔铁马杆之机,陡按一下马杆身上的绷簧,噌的一声,前头顶端弹出半尺长的一截三棱瓦面枪头,出招为一箭穿心,扎向钻天鹞子前胸的中腑穴。 江剑臣先是纹风未动,一俟枪来切近,才陡翻左掌,用的是分云捉光手,硬拿追风怪卜的三棱瓦面枪头。 深知钻天鹞子厉害的葛一方,哪敢让江剑臣抓住他的枪头!一吞再吐,又变成利矢穿云,上刺江剑臣的左肩井,强迫江剑臣舍手用刀。 江剑臣轻声一笑,陡将下沉的左手一翻,变成为托印封侯,还是硬抓向三棱瓦面枪头。 葛一方老脸泛红,一咬牙,手中的铁马杆变成金鸡乱点头,上晃面门,下指前胸,中间才是真正的一枪锁喉。 想不到,钻天鹞子江剑臣左手食中两指,一并如戟,一招飞星暗渡,奇准无比地找上了枪头的中部,不仅把那根铁马杆点荡出去,也震得追风怪卜手臂一酸。 好个阴狠毒辣的追风怪卜,嘴中说的是“江三侠指法高明,葛一方甘愿服输”,一双手突然把铁马杆一横,借侧身弯腰认输之机,陡然一招虎帐夜点兵,凌厉至极地袭向江剑臣的胸口当门穴,吃准一定能将钻天鹞子点死在马杆枪下。当门穴又名血穴,乃人身九大死穴之一。别说像葛一方这样的黑道高手,就让在一般的江湖人物手下点出,江剑臣也得立即倒死在地,绝无幸免之理。 这就叫棋高一着难对奕。钻天鹞子不光早有提防,本身功力也高出追风怪卜太多,又恨他出手过于阴狠,决心重创他一下。用的还是那只左手招出撼地动天,不仅把葛一方的镔铁马杆用掌缘切得插入土内,并趁势将身形猛然前探,实实在在的一掌,正好印在葛一方的右肩上,不光把对方整个肩胛上的琵琶骨都给打碎了,并把他震出去足有一丈左右。 幸亏追风怪卜的内力精湛轻功绝佳,强忍伤痛,一连三个前翻,才勉强卸去震力,跌坐在地面之上。 第557章 一连三次失利,对先天无极派怀有宿仇的凶僧八指铁佛迈步出场了。 黑衣丽人吴素秋芳心一沉,猜出凶僧法元倚仗自己的天生禀赋,神力无穷,和那柄八十四斤重的月牙铲,大量耗去江剑臣的内力后,再由北荒一毒、出头索斗,准能达到毁掉江剑臣的恶毒目的。她爱三哥哥如命,焉能容凶僧的阴谋得逞,伸手握住自己肩头的那柄蜈蚣钩,决心挺身出场,豁出两败俱伤,也要用火云钉暗袭凶僧法元。 只见八指铁佛狞笑向江剑臣说道:“洒家当年,曾和贵派天山三公之首郑公道结有微嫌。此后天各一方,无缘再会。今日恰好得遇江施主,正好乘机作一了断。请江施主万勿耻笑洒家至今四大不能皆空。” 就在凶僧法元倚仗武力,指名向先天无极派叫阵时,突从中间大厅之上传来一阵气喘吁吁的大笑声,紧接着大喘声地说道:“法元秃驴,想不到你上面吞吃柳条,下边能屙出柳条筐,肚子里真会瞎编。第一,秃驴你不是和我大师兄郑公道结有微嫌,而是被我大师兄残断了两根手指,才造成你得了八指铁佛的绰号;第二,秃驴你是怕我大师兄再找你,怕死潜逃来辽东,根本不是什么天各一方;第三,是想利用北荒一毒叶梦枕之势和自己之力,一举毁掉我徒侄江剑臣,既能报仇雪恨,也能树万扬名。可惜贼秃驴你把算盘子拨拉错了,没吃准江剑臣现在的功力,比我们天山三个老爷子还高。等三老子把手中的烧鸡啃嚼完,马上就跳下去收拾你。” 天山胖公的及时出现,喜坏了黑衣丽人吴素秋,也气坏了八指铁佛法元。欺沈公达臃肿肥胖,把手向后一伸,立刻有两个小沙弥抬过他的那柄月牙铲。凶僧要利用一力降十会,寻找沈三公的晦气。 别看沈胖公嘴里说得轻松,骨子里可丝毫没敢大意。 就连涌身下跳之前,也故意喊了一声:“好热!”借机脱下来身上那件过膝破大衫,提在了手内,防备凶僧发出七十二面,夺魂钹。这也就是他沈公达,换个人,还真不敢这么大模大样地往下跳。可能凶僧法元是怕沈三公的那张嘴难惹,深怕偷鸡不成蚀把米,还真没敢兴起歹念。 直到一僧一俗面对面地峙立当场,所有在场的人才真正看清了法元的这柄月牙铲,只见它通体是熟铁所制,铲身有鸭蛋般粗,长够七尺二寸,铲头特大,九寸半长的月牙子,钢环稍一震动,就哗啦啦作响,从声音中可以听出,系用纯钢打造。凭这样的重兵刃和凶僧的两膀神力,先天无极派这方面,除去沈三公和江剑臣叔侄二人,就连黑风峡主吴不残,都不配和他较量。 八指铁佛为人再为凶残粗暴,但对天山沈胖公还是左手持铲,斜着朝身前一横,右手一打问讯说:“沈施主,你也不要在洒家面前故装疯狂,胡言乱语不算本事,发昏也当不了死。反正今天洒家超渡不了你,你沈胖子也轻饶不了洒家。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明知这一阵是自己一生的生死荣辱关头,沈胖公还是用极为严厉的目光阻止江剑臣替自己出场,喘着气一抖手中的破大衫说:“可惜我沈公达一生有钱就打酒,直到现在也没买起一件称手的家伙,今天只好仰仗我的这件破衣裳了。” 气得八指铁佛眼睛一红说:“洒家明知碰见你沈胖子,生死胜败事小,最少也得受尽你胖鬼的凌辱。反正洒家也认了,看铲!” 随着“看铲”两个字出口,一抖手中的月牙铲,震得上面的钢环哗啷啷一阵子怪响,向天山胖公的胸前便砸。 沈公达的艺业再高,再有束帛成棒的内家真功,碰上八指铁佛的千斤膂力和这样的重兵器,也不肯贸然骤接。一见凶僧铲到,立即斜跨两步,先把臃肿肥胖的身躯朝左侧一横,然后一抖手中的破大衫,贴着八指铁佛月牙铲杆,缠向凶僧法元的手腕。 八指铁佛在这柄月牙铲上,足足下有四十年的纯功夫,招式诡异,变化不测。再加上铲沉力大,足可力敌万人。如今在一招递空之下,沈胖公的破大衫缠到之际,后把往前一提,压铲头,现铲尾,青光一闪,直戳天山胖公的右软肋。变招之快,出招之猛,确为江湖之上所罕见。 沈胖公脱口一声:“好招!”两只穿着多耳麻鞋的大脚下,宛如安上了滑轮,肩未见晃,腰未见拧,早向前移出三尺,闪避开八指铁佛致命的一戳。好凶僧!变招也真快,竟趁铲尾戳出未老之机,就势一甩,狠狠砸向沈公达的后心,硬想逼迫沈公达右移闪避。然后把前把翻开,施展五丁开山,用雪亮庞大的月牙铲头,怒拍沈公达的头顶。 外拙内秀的沈公达,哪里肯上凶僧法元的圈套,既不右移,也未前抢,反倒弯腰向后坐去,轻而易举地躲开拍向当顶的那一铲。 连连失手之下,凶僧怪眼暴睁,右脚向外一滑,身躯陡地一旋,一个狂风扫败叶,震向天山沈胖公的下盘。 由于凶僧的这招又劲又疾,沈三公这才一式斜挂单鞭,向左移出去八尺。 想不到八指铁佛成心和沈公达拼命,一招扫空之下,身躯塌得更矮,招式出得更疾,紧接着又是一招盘旋扫打,扫向了沈公达双膝。 黑衣丽人和黑风峡主俱都大惊失色了。因为他们看出凶僧的这种招术异常凶狠厉害,它可以连环运用,绵绵不绝,在方圆两三丈之内,绝不易逃出他的月牙铲下。 想不到,奇异的事情出现了,只见过去臃肿肥胖、步履艰难的沈公达,突然间手脚灵活,身体轻便,随着八指铁佛的连环盘旋扫打,净用软绵小巧的功夫,轻如飘絮地在场子中闪避游走了起来。 这样一来,更促使八指铁佛非咬相死拼不可了。不过他在这柄月牙铲上,也真有独到的功夫,舞动起来的威力,也实在是惊人,施展劈、碰、盖、挑、点、打、耘、划八字决,迅如闪电,猛似奔雷,把苦练四十年的一百单八铲,尽情挥出。 这一番舍死忘生的拼斗,使所有在场的人,无不看得骇目惊心。 只有熟悉沈公达一切的钻天鹞子,知道小师叔施展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损招。你八指铁佛不是倚仗天生膂力超人,想大量消耗江剑臣的内力吗?我沈胖公也就反过来净用软绵快捷的小巧功夫,大量消耗你八指铁佛的内力。八十四斤的铁家伙,可比不上我手中的这件破大衫,看你秃驴到底能把它挥舞到几时!以北荒一毒叶梦枕的贼滑和奸诈,早就明白天山胖公的居心不良,真怕自己的这个硬帮手,窝窝囊囊地毁在又缺又损的沈胖子手内,身躯一晃,便想纵出替下八指铁佛。 以小秦杰的聪明和刁钻,哪肯让北荒一毒钻了这个空子!故意大声咋呼道:“今天真是来着了,也真开了一次大眼界。就凭八指老和尚这趟天罡地煞一百单八铲,就叫你踏遍江湖看不到。今天要是看不全,真会后悔八辈子。三太公,你老拼着多淌两身汗,也得让大和尚把一百单八铲施展完。” 说到这里,稍微一停,又给八指铁佛鼓劲道:“大和尚,冲着所有在场的人无不对你惊服,你就多露两手让我们开眼吧!”经过小秦杰撕开嗓子一咋呼,别说叶梦枕不好意思替下凶僧,八指铁佛也不好再打退堂鼓了。 天山胖公沈公达,真不愧被人称为外拙内秀活济公,直耗到八指神佛的一百单八铲施展完,他才飘身退出圈外大笑说:“八指和尚,我沈公达一生与人为善,从不赶尽杀绝。 我大师兄既已削去你两根手指,沈胖公哪肯再狠心伤你!我的酒隐上来了,让我徒侄接你几招吧,反正我挨了你一百单八铲没还手,也算对得起你秃驴了,你总不好意思不让我去喝两口吧?”说完,真摇摇晃晃地走了。 几句话僵住了八指铁佛,他还真不好意思不让沈胖子走,因为沈胖子真的白挨一百单八铲没还手。 江剑臣知小师叔这是让自己来处置八指铁佛,不想把他毁在手下,自己也真对他起了怜才之念。探手抽出衣底的短刀,身躯虽松松垮垮地向那里一站,嘴中却说:“师叔之命难违,江某勉力接你几铲。” 箭已搭在弦上,八指铁佛再想不发也不行了,起手一招投石问路,砸向江剑臣的左臂。 江剑臣决心给对方一点颜色看,当即铁腕一翻,震臂疾挥,用刀背迎向他的月牙铲。 所有在场之人,除去天山胖公沈公达之外,就连黑衣丽人吴素秋,无不认为江剑臣太也狂妄,简直狂得离了谱。因为他们不光没见过,甚至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人敢用一尺二寸长的短刀,实打实砸地去招架长够七尺二、重有八十四斤的月牙铲。 八指铁佛也恼恨江剑臣太狂,太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气得怪眼怒翻,招出半途陡然变为劈山断涧,功力也提到了九层成以上,砸向江剑臣的当顶,看你江剑臣还敢不敢用短刀招架。 江剑臣轻声一笑,两脚稍微一分,硬是振臂挥力向上磕了出去。 当的一声巨震,不光把八指铁佛的月牙铲磕了出去,还震得月牙铲杆嗡嗡直响,致使八指铁佛手心发热。 八指铁佛顿觉老脸赤红,刚才虽尽力挥出天罡地煞一百单八铲,没逼出沈胖公回击一招,还能借天山三公的名头高大,来遮自己的羞脸;如今让江剑臣这个后生晚辈,用不足五斤的一口短刀,荡开自己八十多斤的月牙巨铲,自己四十年的武功简直白练了。气恼交加之下,决心和江剑臣较较真力,第二招怒叩天门砸出,功力也骤提到了十成以上。 第558章 再看人家江剑臣,脚下仍是不丁不八,还是用短刀刀背一磕而出。 第二次当的一声大震后,八指铁佛的脸色大变了,因为他手中的那柄月牙铲,不仅铲杆被震得嗡嗡直响,铲身也热得宛如烙铁。幸亏他咬牙硬忍,否则,非失手抛落不可。 决心以力收服八指铁佛的钻天鹞子,趁对方一愣之机出手了,但他一不用出必残人的一刀三斩,二没用快如闪电的九九归一,挥出的虽是一招横扫千军,但用的却是刀背。 深知厉害的八指铁佛,双手一合月牙铲,用的是一招南山拒虎,提聚出全身功力,猛地向外一格。 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响过,钻天鹞子江剑臣缩手收刀后退了。 从表面上看来,场子中是两铲换一刀,似乎并没有分出胜败和高低。只有八指铁佛本人不光知道自己输得极惨,并深感江剑臣的手下留情和成全。 原来第三次刀铲撞击后,八指铁佛的月牙铲身,已被江剑臣用先天无极真力震得滚热烫手,实在无法把握。八指铁佛当然明白,不用江剑臣再出奇招,只要再来这么一下子,自己势非撒手扔掉月牙铲不可,以自己的年纪和身份,那还不得一头撞死在当场。 江剑臣索性好人做到底,双手一拱说:“武林较技,难免有失手之时。依晚辈看来,冤仇还是宜解不宜结。是否再战,请铁佛前辈决定。” 八指铁佛这才愧然说道:“当年一战,其曲在我,怪不得天山郑大公。今又承蒙江三侠给洒家留足脸面,哪能再不知道好歹。” 说到这里,身躯半转,左手倒提月牙铲,右手一打问讯向叶梦枕苦笑道:“不是洒家不愿帮你,实因心有余而力不足。一切好自为之,洒家就此告退。”说完,就想纵身一走。 叶梦枕却探手把住八指铁佛的一条手臂,喟然长叹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忍拉你跟我陪葬。只是你我相交多年,不知能否再见,让我目送你老一程。”肩未见晃,早腾身而出,飘落在西厢房上,极像弯腰拱手地恭送八指铁佛上路的样子。 小秦杰身形向前一探,刚想告诉师爷爷说“这里面有鬼”,北荒一毒早将双臂一振,左手十掌淬过毒的锁心钉,右手一把细如牛毛的五毒黄蜂针,凌厉恶毒地撒向江剑臣和吴素秋二人,然后示意追风怪卜一齐退出。 变起仓促,陡遭暗袭,若不是江、吴二人功臻化境,反应神速,势非遭受暗算不可。 江剑臣一声厉喝:“名为北方大豪,实则卑鄙无耻。江某决心除去你这个败类!’’连人加刀,他为一片寒芒,扑了上去。关心江剑臣太甚的黑衣丽人吴素秋,见状急呼:“谨防毒计!”决心认败服输的八指铁佛,也纵回到江剑臣的身前说:“洒家和叶梦枕相交有年,知他不战而走,必有诡计阴谋。劝江三侠穷寇莫追,以防中计。” 江剑臣无奈,只好停身不追了。 再看场中,黑衣丽人吴素秋手握蜈蚣钩,早阻住了玉勾魂的去路。 黑风峡主吴不残双拐拄地,一步步地逼向阴海棠、强残和富哙三人。 剩下韩风起、薛雨茫和万凌霄三人,虽受伤的轻重不等,但却一样地兵无斗志。 江剑臣心中清楚,不光吴不残一人绝对收拾不了阴海棠和枪霸斧王三人,吴素秋也无把握杀掉玉勾魂,替义父报仇雪恨。 正在江剑臣决定不下来首先扑向谁时,突有两条人影,从东墙外一闪而入,光从身法上,就可以分辨出是武凤楼和邵一目二人。 江剑臣心头一松,晃身楔入黑衣丽人吴素秋和玉勾魂花如碧二人中间,寒声向花如碧斥道:“可惜你虽然杀夫姘靠上了北荒一毒,叶梦枕不过临时贪恋你的姿色而已,如今还不是弃你如遗。趁早献出我仇大叔当年的遗物自裁,以免死得更惨。” 玉勾魂做梦也想不到北荒一毒会遗弃自己,孤身远逃,把她当了替罪羊。再想起当年金头蜈蚣仇万家对她的好处,自己对他的狠毒,知江剑臣和吴素秋绝对轻饶不了自己。惨然一叹,反手一剑,扎入自己的心窝。黑衣丽人吴素秋恨玉勾魂花如碧入骨,刚想扑上前去戳尸解恨,江剑臣早探臂握住她的手腕说:“看再她临死有些觉悟的份上,就别再动她的遗体了。我早知那部道德真经准在叶梦枕手中,逼死她也拿不出来。” 吴素秋这才恨恨而止。 二人再将眼神投向场中时,只见武凤楼不光早替下了吴不残,并正和颜悦色地向阴海棠劝道:“以你九幽黑姬的经多见广,难道对教唆他人,背叛师父、另投别门、一为江湖大忌、二为人所不齿都不懂吗?姑念幽魂谷亲丁尽丧,瓦解在即,不愿再下井投石。只要你交出强残和富哙,我会力劝吴爷爷不再深究。何去何从,请认真三思!” 武凤楼之所以这样说,纯属看在阴冷月和小菊子二人的情分上。 想不到,九幽黑姬不光不承情,反倒恶狠狠地说:“武凤楼,你也不要猫哭老鼠。真对我阴海棠有这么好的心肠,为什么既惨杀了我的同胞兄长,又屠净了我五个娘家侄儿?亏你还好意思斥责我教唆他人之徒,叛师别投。那我问你,我的徒弟小菊子到哪里去了?反正我已逃脱不了家败人亡的命运,还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好。上!” 这老女人也真够阴狠的,随着那个“上”字,左手一招铁指裂石,指风嘶嘶,划向了武凤楼的右肩。右手的蕉叶剑一颤,一招横断云岭,斩向武凤楼的左肋。 枪霸和斧王为人本来不坏,黑风峡的门规也素常极严。三个徒弟所以会步入岐途,都和吴不残当初心生贪念有关。 再加上叶梦枕手腕奸诈,阴海棠妩媚淫荡,强残、富哙二人哪能不拜倒在九幽黑姬的石榴裙下?情知师父所以敢上门索徒,实是倚仗钻天鹞子之力。二人虽在徐州云龙山西黄茅岗败在江剑臣手下,总认为那是六七年以前的事了,这几年经过北方一毒和九幽黑姬指点,功力大异以往。知道只要二人联手重创了钻天鹞子,余下众人皆不足为惧。此念一生,凶心大起。互相一碰眼神,双双扑向江剑臣,枪似一条恶蛟,掀起滔天狂浪,斧吐层层厉芒,织成了严密的光网。 势态相当惊人。 江剑臣一来过于自持,始终认为他们二人都是自己手下败将,绝对不敢再次言勇。二来决心生擒二人回黑风峡,以正门规。所以在二人扑来之际,只施展出移形换位轻功,穿行游走在枪网斧幕之中。想等武凤楼得手以后,再活捉他们两人。 武凤楼心中也明白,只要自己胜了九幽黑姬阴海棠,小师叔准能举手制服枪霸和斧王。但他终因五凤朝阳刀所以能重新回到自己的手内,多亏乌指玉女阴冷月。加上小菊子又是阴海棠一手抚养长大的,自己的五凤朝阳刀再为锋利,也不忍立即杀掉她。 这就叫人无害虎意,虎有吃人心。拼死挣扎、困兽犹斗的九幽黑姬阴海棠可下死手了。右手剑芒暴闪,左手指吐锐啸,一为主攻,一为助攻,配合得天衣无缝,变化多端,虚实并用,招里套招,式中藏式,有时先发后到,有时后发先到。一招一式,无不是致命杀招。这也就是现在的武凤楼,假如时光退到二年前,还非得毁在这老女人的剑指之下不可。 最后,还是吴不残大声提醒武凤楼道:“幽魂谷即非善地,阴海棠也非好人,武掌门何必手软如此!” 让吴不残拿话一点,武凤楼方才一面闪避,一面右肩微塌,那口五凤朝阳刀挟着颤巍巍一红一紫两道光华脱鞘而出。光华暴闪之下,早用上追魂七刀之中第一刀鬼魂捧簿。 九幽黑姬也真豁出去了,宝刀当前,毫不气馁。表面上蕉叶剑一颤疾吐,一招魂断乌江,凌厉无比地刺向武凤楼的血阻穴。实则是左手的翠袖消魂指一招纤指穿肠,后发先至地戳向武凤楼的当门穴。 当门穴又名血穴,乃人身九大死穴之一。以九幽黑姬阴海棠的指力,不需戳实,只消轻轻一点,武凤楼也得横尸当场。 这才激起武凤楼的一腔怒火,趁第二刀判官查点,逼退阴海棠之机,真力一聚,刀芒暴闪,光华陡增,第四刀吊客登门,长驱直入,迫得九幽黑姬阴海棠不得一连后退三大步。 武凤楼刀化恶鬼抖索、阎王除名,一连两刀,刀刀紧逼,直把阴海棠逼得无有反击之隙。 抢得先机的武凤楼,在阎王除名出招未及一半时,突然再改为阴风扑面。顿时,一片刺目的刀芒,罩向九幽黑姬的全身。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九回 眼看九幽黑姬就要惨死在武凤楼的那招阴风扑面之下,突然一声“你武凤楼真狠”,从正厅西侧的角门之内传出来。 武凤楼神情一震,立即悚然收刀。 险险逃出五凤朝阳宝刀之下的九幽黑姬,再也不敢作垂死之斗。趁武凤楼悚然收刀的一刹间,身化幽魂飘渺,蹿向西侧角门的发声处。 只听乌指玉女阴冷月幽幽道:“闻声尚肯收刀,知君还未负我。他日有缘,再图相见。”话落,人早和姑母阴海棠一同逝去了。 武凤楼知道,眼下的当务之急,莫过于马上生俘枪霸斧王二逆徒,押回黑风峡,以供老峡主吴不残清理门户,完成师叔所承担的义务。何况自己第一次单刀下辽东之前,曾在石城岛内斗过斧王富哙、枪霸强残,对他门二人的枪式斧招,自然甚为了解。又知师叔不屑出手伤他门,再加上有意解脱邵一目,这才一横手中的五凤朝阳刀,替下师叔江剑臣,沉声向枪霸、斧王二人喝斥道:“两位招子不昏,自当知道,以我师叔的凌厉刀法,真想屠宰你们,绝对不须三刀,所以迟迟不下杀手者,恐伤吴老峡主之心。 第559章 若再不抛枪扔斧,武某只好得罪了。” 几句话说得枪霸先是一怒,目中凶芒足可灼人,但没多久光焰就暗淡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颓丧、哀伤与无奈。 武凤楼乘机再说:“二位只要能缴械束手,低头回峡待罪,我会请三师叔转求吴老峡主从宽发落。何去何从,任凭两位自择。” 斧王富哙迷恋九幽黑姬太甚,沉溺也比枪霸深,手中的月牙巨斧,含愤挥出,罡风怒卷,连空气都起了波裂之声。 分别三年后,斧王的声威,更为惊人慑魄。 武凤楼一声轻叹,手中的五凤朝阳刀陡翻,不用刀刃,改用刀背,磕向富哙那柄又重又沉的月牙巨斧。 当的一声震天巨响,二人各自向后退出去三四步之多。 斧王是成心拚命,一声虎吼,声如闷雷,野豹般的一扑再上,奋力挥出第二斧。 与他同时,枪霸强残也一声冷哼,然后像一只凶鹰,冲天腾起,凌空一折,落在了武凤楼的左侧,人如下山虎,枪似山海蛟,一招毒蛇寻穴,五尺大铁枪像极了一条乌光闪闪的灵蛇蹿起,发出使人心神皆颤的刺空锐啸声,扎向武凤楼的软肋致命处。 紧接着,一阵叮叮连响,金铁互振交鸣,一口五凤朝阳刀,硬生生地接下来月牙斧的巨灵开山和五尺铁枪的毒蛇寻穴,三人的身形,还是峙立成为晶字式。 两击不成,枪霸斧王眼红发狠了,枪招斧式快如骇电狂飙,嘶空暴卷。双方配合默契,从各种角度,发招攻袭,缕缕枪芒,森森斧幕,织成了一片大网,几乎封死了每一寸间隙。 武凤楼见二人沉溺苦海,死不回头,一怒之下才脱口一声长啸,宛如虎啸龙吟,五凤朝阳刀身上,也顿时透出一层刺目的森寒厉芒,那招一刀三斩,挟着一红一紫两道光华,电闪喷出。 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大作,夹杂着两声闷哼,交手双方的身影,刷地往三下里一分。 以一敌二的武凤楼,仍然能峙立如山,原地横握着五凤朝阳刀。 再看枪霸和斧王,一个被切开右胯,一个被划开了左胸。 在场的人心中明白,这是武凤楼心慈手软,有意饶恕了他们。否则,以他现在所具的精湛功夫,来施展一刀三斩,势非追去强残和富哙的两条性命不可。 现在的幽魂谷,早已群龙无主。由于江剑臣深知武凤楼对乌指玉女阴冷月仍存有香火之情,自不会对其他人多事杀戮。只令徒孙秦杰找来一辆马车,将枪霸和斧王塞入车内,由三抓追魂邵一目跨辕执鞭,离开了幽魂谷,返回黑风峡。 江剑臣等人是第一次来到黑风峡,只知道它属于幽州管辖。 原来黑风峡,座落在医巫闾山之中,在辽东北镇县西约十里处。从古代起,就是幽州的镇山。隋代封四大镇山,以此山为北镇。唐代划为五镇之一。南北绵亘百里,周围三百多里,山形掩抱六重,所以又名六山。在东北三大名山中最负盛名,金人蔡硅的《医巫闾》诗中说,“幽州北镇高且雄,倚天万仞峙天东”,“谁道营丘笔有神,只得峰峦两三处”。 辽金以来,在山上建有观音阁、大石棚、圣水盆、矿观亭、望海亭、老爷阁、古佛龛、万年松等。山上广植树木,苍松翠柏,相互掩映,每当春日,杏花盛开,梨花竞放之时,游人如蚁,接踵而至。 依着黑风峡主吴不残,非追去强残、富哙二人的性命不可。就连对醒悟较早的掌门大弟子邵一目,也要剜眼残臂,永禁峡中。 幸得钻天鹞子江剑臣多方维护,苦苦劝解,才得减为幽禁五年,总算保全了三个人的性命。 后来,枪霸强残和斧王富哙,感激江剑臣的一力维护,硬把二人从鬼门关内拉回,决心终身报答。才在十年之后,拚命追随江剑臣的幼子江枫,并视之为恩主。终身不渝,传为一时的佳话。此是后话,暂不赘叙。 为了感谢众人对黑风峡的大力协助,老峡主吴不残让少峡主吴觉仁和女儿吴守美作向导,几乎遍游了医巫闾山,才依依不舍地送走了江剑臣、武凤楼等人。 三日后,众人回到了青龙桥畔的边府宅第,意外地见到一剑残边天福和一笔勾边天寿二位老人,并受到老家人边福的热诚款待。 别看这段时日不多,自幼就双双死去父母的竹、菊二女,早对黑衣丽人吴素秋产生了深厚的母女亲情。二人一再要求江剑臣,允许她们跟随在黑衣丽人身边生活。 获得江剑臣的答应后,次日一早,娘儿仨就含泪离开了青龙桥。 接着是穿肠秀士柳万堂,因异常钦佩敬仰一代名医边天明,意欲留在青龙桥整理边天明的医学遗著,这才引起多玉娇陪同师父绿衣罗刹在青龙桥定居的决心。 武凤楼何曾猜不透,这是多玉娇为了解脱自己而出的下下之策。转念一想,当今万岁既不能宽魏银屏于前,又怎能容多玉娇于后!事诚如此,为之奈何。好在青龙桥地属明境,自己随时都能前来看望安慰她,总比以前天各一方,让她跟随柳凤碧飘泊江湖,到处为家强多了。况且还和一剑残、一笔勾二位老人同住,安全更有保障。思之再三,只好忍痛答应了。 也是活该有事,以江剑臣为首的这一千众人刚刚回到承德杨府,就接到缺德十八手李鸣派人报来的凶信,内言京城近期地方不静,刑部有两个郎中,礼部有一名主事,惨遭暗杀。行凶人身手太高,尽管锦衣卫眼线密布,侦骑四出,竟于事无补。 对此早有预感的江剑臣,猜知必是吴氏两弟兄和瞎眼毒婆史大翠等人所为,说不定北荒一毒叶梦枕、追风怪卜葛一方也联袂来到了京城,亲自主谋暗杀。 最让江剑臣头疼和不放心的,是母亲杨氏夫人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承德。并早已派出得力家将,持她亲笔手书,赶奔石城岛,勒令女魔王侯国英将幼子江枫送来,她要自己亲自抚养。虽经江剑臣多次跪求,无奈杨氏夫人心已铁定,万难挽回。逼得江剑臣只好打发徒侄武凤楼先行率众南返,他自己暂留承德,以便劝慰慈母。 说也可叹,尽管江剑臣事母至孝,扬氏夫人爱子如命,都因先天无极派连遭事变,凶险层出,终不获绕膝承欢,伺奉高堂。剑臣今天虽然得偿宿愿,又为李鸣面对强敌而焦心。幸好武凤楼等人离开承德的第三天,女魔王侯国英率领侍女胡眉、亲自把年将六岁的幼子江枫,送到婆母杨氏夫人的面前。 俗话说,母以子贵,妻因夫荣。一贯不承认侯国英为儿媳的杨氏夫人,一见粉妆玉琢的孙儿江枫,极像当初一日的心上人司马文龙,心头凄酸之下,竟破例地伸出双臂,打算亲手扶起女魔王。 事情赶得也真巧,就在杨氏夫人刚想扶起女魔王时,突从正厅门外传来一声:“且慢!”语气生硬,刺耳难听。 以钻天鹞子江剑臣耳音之聪,闻声即知是女屠户李文莲的大师伯,三十年前就和神剑醉仙翁马慕起齐名的生死牌尚天台到了。心头震惊之下,脱口刚叫了一声:“尚师伯!” 生死牌尚天台在前,女屠户李文莲随后,一同跨进了大厅。 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能显示出女魔王的气魄和胸襟。 她不光恭恭敬敬地再次向杨氏夫人磕了四个头,并在盈盈站起娇躯后,立即示意幼子江枫趋前跪拜李文莲,然后又和江剑臣一道上前拜见尚天台。真让声威震武林的生死牌,不好意思伸手去打她这个笑脸人。 特别是天生聪明、口舌伶俐的孺子江枫,不仅一下子扑跪在女屠户李文莲的面前,并还双手抱住李文莲的一条玉腿,甜甜地叫了一声:“娘!” 叫得女屠户鼻头一酸,芳心顿软,伸手把江枫搂进了怀内。侯国英真不愧为绝代英雄,也怪不得她能以十九岁芳龄,荣膺武官正二品,位居锦衣卫总督。在平息这一场极大的风波后,立即向婆母软言禀道:“剑臣多次逆揭多尔衮的鳞甲,盛触彼怒。石城岛孤悬海外,地近辽东,必首当其冲。请恕儿媳的不孝之罪,准儿媳马上赶回石城岛,以防不测。” 杨氏夫人和尚天台不光亲眼看到,也亲耳听到人家侯国英,不仅让江枫以嫡母之礼拜见李文莲,并还主动借口回岛,顺手把江剑臣推给女屠户,确属知情懂礼,胸襟宽广,真让你有气生不出,有眼夫法挑。女屠户心头一热,情不自禁地叫一声:“英姐,你不能这样就走。” 女魔王豁达地一笑说:“亏莲妹还是西岳派的未来掌门人,难道连‘兵贵神速,未雨绸缪’都忘怀了?一旦处理完岛务,愚姐自会星夜赶回。”话落,旋身,再次拜别杨氏夫人和尚天台,带着胡眉匆匆走了。 生死牌尚天台喟然叹曰:“怪不得人们常说,眼见之事犹然假,耳听之言未必真。国英这孩子既能敬我一尺,我尚天台哪能不还她一丈!我一生自傲,从不收徒,如今决心将我秘术自珍的金风三十六切、胡笳十八拍和凌虚踩云步,一齐传给江枫这娃儿。” 江剑臣一为心中感激,二为迎合母亲之意,三为报答李文莲的一片痴情,身形一错,贴到女屠户的肩下,拉着她和儿子江枫,一齐拜倒在生死牌尚天台的面前。 杨氏夫人单独把儿子江剑臣唤到近前流泪说:“记得在四年之前,地点也是这座厅房,娘亲口给你说过,莲儿这孩子心性仁厚,对娘孝顺,极得娘的欢心。今后你只要敢有一星点儿错待她,我与你绝不善罢甘休。给你说清楚,我宁愿不要你这个儿子,也不能不要我的这个贤德儿媳妇。” 第560章 说到这里,语音更为凄楚地接着说:“记得娘还给你说过,汝父惨死,娘早该随之地下。因怜你从小被弃,未得过娘的疼爱,娘舍不了你,才过着白天强颜欢笑、夜晚以泪洗面的凄凉岁月。只盼望儿子、媳妇和孙子终日承欢膝下,乐叙天伦。” 对母亲当日的这番话,不须再为重复,江剑臣自还记忆犹新,又听出母亲把当日最后那句“可你就是忘不了那个害你不浅的侯国英”给故意漏掉,猜知老娘已彻底改变了对女魔王的看法。加上还有生死牌尚天台在座,哪能不唯唯诺诺,俯首听命!说实在的,别看杨氏夫人现在已改变了对女魔王侯国英的看法,她终究还是偏爱女屠户李文莲。再加上李文莲为救护他们母子,不光九死一生,还毁坏了花容玉貌,难得儿子能唯唯诺诺,不再倔强。为让江剑臣重温当日女屠户救护自己母子的旧梦,故意向江剑臣说:“枫儿第一次回府,娘心中极为高兴。为让孩子知道咱们家复姓司马,你可陪同莲儿到娘的房中去取那幅方巾来。” 杨氏夫人素喜幽静,所以近三十年来,始终住在杨府后院的一座小楼上。楼下的摆设宛如一座佛堂,好在杨府是世代簪缨之家,有的是忠仆义奴,老将军杨森和三边总督杨鹞虽已相继死去,一切府务家事,依然井井有条。 二人刚刚登上了小楼,还未跨进内室时,李文莲这个被江湖人物视为狠毒煞星的一代娇屠,竟一阵心酸,流出来两串清泪。 江剑臣心头一颤,顿时也回忆起女屠户为救自己母子而陷身火窟凄绝凶险场面。耳边不光响起李文莲当年那语音酸楚的一句“三师哥,你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吗”和脸色蜡黄、神情凄苦再次所说的“我要你在婆母、恩师和萧师兄的面前,承认我李文莲是你的妻子,只有这样,才能一不伤婆母之心,二不激恩师之怒,三可解大师兄的困境。至于我的今后,绝不要你管,只求你承认我是你的妻子,使我有个台阶可下,也好在人前有个交代。请相信,我女屠户绝不会再死皮赖脸硬沾你。一个人是死生有命的。我死之后,借你们江家坟前三尺土地,堆一孤坟,就万事全消了”。 女屠户李文莲见江剑臣神情凄苦,状若痴呆,知他也是前尘影事,涌上心头。也知他不是不爱自己,只为已被女魔王捷足先得,不得不硬着心肠来辜负自己。自己那时候也何尝不是如此,总觉得并蒂花不能开三朵,二女绝不能嫁一人。看今天婆母和侯国英的意思,还非得走这条路不可。 可我已非当日绮年玉貌的李文莲,就让三哥哥不嫌弃我,我也时时刻刻自惭貌丑呀!想到这里,只有自叹红颜薄命,泪水再一次涌了出来。 江剑臣心软了,双臂一舒,先把女屠户紧紧搂在怀内,然后出自内心地对她轻怜蜜爱起来。 直到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沉醉在甜蜜痛苦回忆之中的李文莲,才蓦然惊觉,刷地离开了江剑臣。 出乎二人意料之外,来的竟是杨氏夫人和孺子江枫。 羞得女屠户脸上直发烧,芳心一跳,不得不借着寻找那方头巾,扭身闪进了内室。 工夫不大,那幅司马文龙生前在皇宫御戏班中,扮演武小生戏“独木关病挑安殿宝”的蒙头方巾,被女屠户寻出捧了出来。 想不到年仅六岁的孺子江枫,不光扑地而跪,一连三拜,接过来那幅玉色头巾,并苦苦缠磨着奶奶,非要杨氏夫人述说爷爷当年演戏的一切详情不可。 杨氏夫人一来怀念自己惨遭不幸的心上人,二来也真不忍让孙儿失望,果真痛怀往事,娓娓叙述了起来。 杨氏夫人这一旧话重提不大要紧,却在孺子江枫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记忆。直到后来满清入关,崇祯吊死,八旗劲旅的铁蹄踏遍全国各地,先是杨州十日大火,后是嘉定血腥屠杀,激起江枫反清复明的决心,暗地帮助盟伯贾佛西,改名司马龙荪,以戏班作为掩护,秘密潜入京城,企图刺杀摄政王多尔衮,事虽因故未成,也搅得京城天翻地覆。此是后话,暂不赘叙。 晚饭过后,生死牌尚天台自去书房安歇,杨氏夫人是片刻也舍不得离开孙儿江枫,端正着脸色对江、李二人说:“你们都是江湖儿女,娘也绝非世俗老妪。加上咱们家连遭惨变,自应一切从权,只需对娘一跪,就算同拜了花烛。”说完,肃然居中端坐。 江剑臣知母命难违,只和女屠户对望一眼,就双双同拜高堂了。 杨府上下,早把李文莲看成理所当然的少主母。别看今晚二人才算是奉母命成婚,府中下人却认为是夫妻别后重逢,一点也没引起惊奇和哄动。 新房设在后宅,是府内最为富丽堂皇的一座大抱厦,里面红烛高烧,香气袭人,极尽洞房花烛之盛。 掩上房门后,女屠户李文莲立即翩然扑向江剑臣,投怀送抱,丁香暗度,尽情享受心上人的抚爱和温存。无意中一眼瞧清映射在大穿衣境中自己的丑陋面貌,吓得她嗷的一声,顿时昏厥了过去。 原来,出现在女屠户李文莲眼中的江剑臣,仍是那样的面如美玉,丰姿俊秀,潇洒挺拔,风度翩翩;她自己则满面疤痕,丑如鸠盐。别说落进别人的眼内,就让女屠户自己来看,也是那么美丑悬殊,极不相衬。怎能不使她伤心羞愧,自嫌形拙地昏厥了过去!但她哪知现在的江剑臣,在感恩图报誓酬痴情的驱使下,哪会嫌她面貌丑陋!何况究其根源,还是因为救护他们母子才被毁成现在模样的。 江剑臣知她伤心太甚,劝说无益,干脆点了李文莲的昏睡穴,替她和自己都脱除了外面的衣服,直到拥之入被,才出手揉开女屠户被点的穴道。 女屠户派出名家,内功精湛,被点的穴道刚被解开,马上就苏醒过来。在烛光融融的映照下,发现自己已被三哥哥宽去衣服,抱进了被窝。 可怜她痴心苦恋江剑臣,长达数年之久,就连陷入火窟未死,玉貌花容被毁,仍是苦苦痴恋着心上人。 直到刚才从镜中发现自己和江剑臣的形貌,是那样的丑俊悬殊,才蓦地悟出江剑臣仍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而自己早非昔日的李文莲。江剑臣越是不嫌弃她,她那齐大非偶之心越是油然而生。特别见江剑臣不光点了自己的穴道,并抱自己脱衣同寝,情知他是为了安慰和坚定自己的信心,才使出快刀斩乱麻的手段。如今穴道既解,随之而来的将是云雨巫山,共效于飞,鸳鸯交颈,缘结合体。 想到此处,不由得芳心大乱,玉体酥软。也是该着酿成悲剧,偏偏将粉颈一扭,又从对面梳装台上的镜子中,再一次看清自己那张吓死人的丑脸。芳心一惨,趁江剑臣给她解脱内衣时,冷不防地陡出一指,也回点在江剑臣的昏睡穴上。然后才紧紧搂抱住江剑臣,失声痛哭起来。 被点了穴道的江剑臣,一枕香酣,直睡到日上三竿,方始好梦初回。手臂一探,意外地竟没触到李文莲的柔软躯体,连忙睁眼一看,一下子把他惊呆了。 原来,出现在江剑臣眼内的女屠户,早变成为带发修行的青衣女尼。 头一个被惊动赶来的,就是江剑臣的生身母亲杨氏夫人,气得她身躯乱抖,语音发颤地指点着江剑臣骂道:“好孽子,姑不论莲儿为你九死一生,花容被毁,你竟敢连为娘的话都不听,我决心不要你这个逆子。” 李文莲一见杨氏夫人的错骂了江剑臣,慌忙扑跪在杨氏夫人面前哭拆道:“母亲错怪了三哥哥,此次纯系儿媳甘心情愿,自愿青灯古佛,陪伴母亲,教养枫儿,以了余年。”杨氏夫人顿足叹道:“我儿年刚花信,来日正长,娘岂忍你糟塌自己,凄苦一生。” 女屠户强颜笑道:“昨晚红烛高烧,儿媳岂不知‘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流泪到天明’。但我爱三哥哥,胜过爱我自己。深知他律已最严,不喜女色,以侯国英的武功品貌,放眼天下,稳推第一,三哥哥尚且不屑一顾,若不是她借用酒药两样东西之力,焉得匹配三哥哥。莲儿不傻,早看出三哥哥爱我之心,确已胜过侯国英。昨夜通宵偎依,足够慰我平生。何况先天无极派的门规,首推色戒。莲儿既然痴爱三哥哥,绝不使他身犯二色。更何况婆母年高,无人伺奉。枫儿幼小,急需教养。我才决心出家不离家,曲尽儿媳、慈母之责,叩请你老人家俯允莲儿的所求吧!” 一席话感动得杨氏夫人心酸难语,刺激得江剑臣凄苦悲哀。 生死牌尚天台突然一步闯入发话道:“夫人请莫心酸,剑臣不必阻拦。她师父这一关,由我出面疏通,千万别辜负了莲儿的这片苦心。” 有尚天台出面作主,自不怕慈云师太不依。只是让女屠户这么年轻的女孩子,以青灯古佛伴终身,命运对她也太残酷了。 经此一来,江剑臣反倒不忍心在承德家中多呆了。忍痛拜罢老母,凄然别过李文莲,最后郑重谢过了尚天台,就动身反回京城了。 从承德到北京,路约八百余里。以钻天鹞子脚下的功力,一日一夜即可到达。考虑到白天走路,不好奔驰,所以李文莲硬给他挑选了一匹好马,作为代步。 第二天下午,江剑臣登上古北口长城。这里地势险要,自古即为重要的交通要塞。远在春秋战国时,燕国就曾在燕山之北,始筑长城。唐代曾在这里设东军、北口二守提,五代曾为战场,宋代是山使辽金的必经之地,元代为大都至上都的通道。直到大明洪武十一年,才修建了古北口城镇,设东、南、北三门。 第561章 江剑臣一眼望去,只见古北口这一带的长城,气势磅搏,雄伟壮观。 突有一条人影,鬼魅似地出现在江剑臣的身前近尺处,含笑说道:“舍妹虽未得配阁下,以阁下之雅量,绝不会视我为路人。请席地一叙如何?” 江剑臣一见来人,是黑衣丽人吴素秋的同胞大哥吴仁焉,不由得暗暗一惊。说真的,自从在山东残人堡,第一次碰见这位江湖黑道煞星起,江剑臣就没存有一丝一毫的轻视之心。饶是这样,钻天鹞子江剑臣还是隔着门缝看人,把人愣给瞧扁了。原来这位人不出众、貌不惊人、斯期文文、形如秀士的吴仁焉,比他斗过的南天一剑,剑笔双绝,僧、道、俗三奇,黑道四瘟神等人都高,说不定比峨嵋掌教司徒平和北荒一毒叶梦枕都要难斗。因为以上这些人,谁也没有暗暗欺近他江剑臣三丈以内不被他发觉的能耐,眼下这个秀气斯文的中年人就能。 江剑臣一是看在黑衣丽人吴素秋的情分上,二来还真被吴仁焉引起来一片好奇心。干脆双手一拱坦然说:“诚如吴兄所言,令妹与我确实渊源极深,甚至真的有过婚约。只要贤昆仲不故意刁难江剑臣,江剑臣自应以长兄相呼,绝不肯刺伤素秋妹妹之心。” 从不伤人吴仁焉脱口说了一声:“好!”不仅抬手让江剑臣就座,并还变戏法似地从所背的皮囊中取出一瓶烧酒、一对酒杯和四个纸包,先统统放在一块巨大的青石板上,然后又取出一双筷子,每人面前只放下一根。 以江剑臣的沉稳冷静,闪目一看之下,竟吓得身心一颤,脸色大变。若不是理智提醒自己,劲敌当前千万不可莽撞,几乎要出手制住面前这个斯文的中年人。 原来,自从当今万岁身登九五后,因为江剑臣、武凤楼、李鸣等都是辅佐有功的从龙之臣,长期待卫天子,食宿都在宫内。如今自能一眼认出,所有摆在大青石板之上的东西,无一不是御膳房中的禁物。先别说那一瓶金光闪闪的皇封御酒,雕刻龙形图案的两只玉环,就连那两根筷子,也都是雕成飞龙绕柱的象牙珍品。种种迹象表明,不光刑部两位郎中礼部一名主事,全是吴氏弟兄所杀,就连提前赶回京城的武凤楼,甚至自己的徒儿缺德十八手李鸣,也都没能阻止这两名黑道巨寇夜闯大内,盗宝取物。况以吴仁焉的狡猾和机智,哪会对我江剑臣不了如指掌,不知已知彼!今天他既胆敢亮出偷自皇宫大内的御用物品,足以证明是怕者不来,来者不怕。说不定北荒一毒叶梦枕、追风怪卜葛一方,也正隐藏在四周的阴暗处。至不济,也得有从不为人吴仁谓和瞎眼毒婆史大翠等人同来,企图将自己一举毁在这荒凉的古北口。 此时,从不伤人吴仁焉早将大内御厨腌、腊、熏、烧的鸡、鸭、鱼、肠四种精肴,取开放好,让江剑臣执筷品尝。 对吴仁焉醉翁之心不在酒,江剑臣哪能看它不出!当下,毫不客气地先从青石板上抓起那根象牙筷子来。 吴仁焉微微一笑说:“一般的饮酒,不外乎猜拳行令,输者受罚饮酒。但那是指平常之人喝平常之酒而言。你我虽不自负,也堪称为非常之人,反其道而行之如何?” 江剑臣点了点头,表示一切从命。 吴仁焉接着说:“你我以箸代剑,输者斟酒,胜者畅饮。” 随着话音,早将手中的象牙筷子,斜斜地指着江剑臣的左边太阳穴。 江剑臣和他相反,反将手腕微垂,把筷子抵实在青石板上。 吴仁焉乃黑道之上的枭雄人物,知江剑臣是故意激他出手。嘴角突然挂出一丝笑纹,手腕一震,竟将长仅数寸的那根象牙筷子,颤成了无数的光圈。 江剑臣心中暗凛。以吴仁焉目前显露出来的功力,绝不会低于峨嵋掌教司徒平。也真难为他,一贯敛牙缩爪,锋芒暗隐,直到如今,才露出他的真面目。一方面又暗叹他这一身功力,得来太难,毁去却易。为能对得起黑衣丽人吴素秋,江剑臣决心暂居守势,静中观变。 眼看吴仁焉的筷子越颤越急,光圈也越来越多,好像圈圈相套,严密无比。 江剑臣只消一眼,就猜知他出手在即,故意从容自若地毫不戒备。 果不出江剑臣之所料,吴仁焉突将手腕一震,内家真力,顿时透筷而出。别小看它是一根小小的牙箸,实足以贯穿金石,透人肺腑,在牙箸罩向了钻天鹞子江剑臣的面门时,功力稍浅的人,真看不出对方的筷子点向哪里。 钻天鹞子江剑虑,果真不愧是学究天人。不管吴仁焉的筷子颤得多急,内力贯得多足,脱口一声:“好一招五爪裂骨!”手中的筷子也震腕而出,用的是一招梅开五朵。 两根筷头奇准地相触之下,一片叮叮之声乍起,正好响了五下。吴仁焉脸色一变,真力再贯,出手七个光圈,化成一招七煞追魂,遍指江剑臣的面间七孔,居心将钻天鹞子毁于这一招之下。 江剑臣冷然一笑,仅把七星指中的星芒点点,揉合在筷子之上便出,不光准确无误地一连七次点中了对方的筷子头,并还震得从不伤人吴仁焉手腕一酸。 吴仁焉脸色再次大变,双目暴张之下,陡将全身的功力完全聚于右臂,手中的短短筷子,立即颤动有声,一招极为恶毒狠辣的穷搜八荒,暴然出手,恨不得一招之下,将江剑臣透穿八洞。 江剑臣开始确实暴然发怒,恼恨吴仁焉出手太毒,真想把九九归一的极快刀招,借象牙筷子使出,除去格退对方的那招穷搜八荒,再用剩下的一式,点碎吴仁焉的右手腕骨,让他不能再继续为非作歹,狠毒伤人。最后终因顾忌吴素秋的情面,临时手软,改用了一招九幽斩尸,震散了对方的八个光圈,并乘机划裂了吴仁焉右手的虎口,让他不得不见血服输。 真想不到吴仁焉居然还能哈哈大笑,表面是认败服输,将手中的象牙筷子往青石板上一放,实则暗用拇指一顶,筷子贴着石板面上,宛如脱弦之箭,直射钻天鹞子江剑臣。 不管换上谁,势非惨遭吴仁焉的暗算,葬送在这阴毒的一击之下不可。因为谁也想不到,吴仁焉能在虎口破裂出血之下,再发狠招。可惜碰上钻天鹞子江剑臣,那就另当别论了。因为江剑臣始终没有低估过吴仁焉,对吴仁焉的狡诈阴狠,更是时存戒心。别看从不伤人的手法巧妙,却瞒不过钻天鹞子那锐利的双眼,早从吴仁焉的肩头微抖中瞧出了破绽,不光左手一伸,施展隔窗取物的手法,接住吴仁焉射来的那根筷子,突然一招九弧震日,由于贯定了先天无极真气,筷子头上竟然带出锐啸之声,罩向吴仁焉面门的通太、眉冲、人中、睛明和前胸的血阻、幽门、肝俞、玄机、紫官、等九大穴道。硬是逼得吴仁焉一式金鲤倒穿波,向后射出去七八步之多。 江剑臣这才轻声一笑,先拿起青石板上的布袋,然后随手收起没开封的御酒一瓶,酒杯两只,象牙筷子一双和腌、腊、熏、烧四种精肴。 可笑吴仁焉真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江剑臣正色说道:“以吴兄的高明法眼,自不难看出江某手下留有分寸,更不能不承认你是沾了令妹黑衣丽人的光。希望吴兄能迷途知返,能为你我留有再行相见的余地。” 话落,错步旋身,提着满满一布袋御用禁品,骑着自己的坐马走了。 事情还真让江剑臣给估准了,就在钻天鹞子纵马离去不久,突从茂密的树丛中,走来了追风怪卜葛一方和瞎眼毒婆史大翠。 气得史大翠向丈夫吴仁焉跺脚瞪眼道:“明摆着三对一的一场有利牌局,硬让你给鸡肠狗肚耽误了,今后上哪再找这种机会去?” 追风怪卜葛一方也不无怨气地埋怨说:“我赞成嫂夫人的这种说法。”从不伤人吴仁焉刚想开口辩驳,北荒一毒叶梦枕,忽从长城上的一座破败箭楼之上飞坠而下,冷然向追风怪卜葛一方说道:“葛兄,请恕梦枕口冷,以阁下之功力,比吴家大嫂如何?” 追风怪卜一愣答道:“我与老兄相交不薄,为何有此一问?”叶梦枕说:“就因为与你老弟相交甚厚,才有这么一问。” 葛一方道:“我虽胜不了吴大嫂的天罗地网的十八拐,自保尚可有余!” 叶梦枕道:“总算你还有自知之明。可知道吴大嫂几招伤在江剑臣的刀下吗?”葛一方摇摇头,表示不知。 叶梦枕皮笑肉不笑地说:“说出来恐怕葛兄不相信,只是一刀!” 见葛一方脸色大变,叶梦枕才又语言转冷地说:“不是愚兄自夸,江湖上除去我和吴老二,任何人都对江剑臣的功力估计不足,包括吴老大在内。” 葛一方道:“请指教!” 叶梦枕正色道:“葛老弟听说过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放诸平实、还我自然、不因魔扰、不为幻迁、反虚生明、潜心向天这几句话吗?”听叶梦枕这么一说,就连凶横任性的瞎眼毒婆史大翠,也变颜变色地问道:“听叶兄的话音,莫非江剑臣那小子真的达到了这种境界?” 这时候,她的丈夫吴仁焉答话了:“叶大哥的话提醒了我,江三确实达到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怪不得叶大哥不惜自坠威名,一走了之,避免与他正面交锋。” 有道是英雄所见,大致相同。就在叶梦枕和追风怪卜葛一方等人互相问答时,远在京城之内的弘慈广济寺东路最后一座院落内,缺德十八手李鸣的岳父狮王雷应,也正在脸红脖子粗地和他的干亲家六阳毒熬战天雷争论此事。 第562章 在座的还有秦岭一豹许啸虹、虎头追魂燕凌霄、陆地神魔辛独、武凤楼等众人。 只听六阳毒煞战天雷说:“各位请想,李鸣是我义子,我能长他人的威风,灭自家的锐气吗?不怕列位见笑,从打刑部两位郎中和礼部的郑文玉主事被杀后,我就开始搜查,可我战天雷搜遍的北京九城,硬是没发现一星一点的蛛丝马迹。如今听楼儿一说,估计此人必是北荒一毒叶梦枕。我真怕李鸣失手接不住,会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爬不起。” 狮王雷应最疼和最崇拜自己的闺女婿李鸣,一听就火了,马上脸红脖子粗地反对说:“凭他叶梦枕一伙游魂野鬼,还能撒出一丈二尺远的尿去?在座的除去曹玉和秦杰,谁的能耐都比我雷应大,我真不信这个邪!” 虎头追魂燕凌霄也不服气地说:“雷狮王说得对,点子充其量只有吴氏兄弟、史大翠、葛一方和叶梦枕等五人。我虎头追魂也不信五条泥鳅能翻起滔天大浪。 话未落音,一个老年火工道人弯腰驼背,指挥两个小沙弥,抬上一桌素席,用作众人的晚餐。 六阳毒煞战天雷眼神一凝,宛如两道利剑似地扫了那名老年火工道人一眼。 直到把那桌素席摆好,老年火工道人刚想率领两个小沙弥退了出去时,六阳毒煞嘴中说了一声:“且慢!”人已离座而起,先从袋中掏出五两一锭银子,左手乘机电光闪石火地抓住老年火工道人的右腕,将那锭银子轻轻放在他的手中,然后才缓缓地松开了对方的手腕。 老年火工道人像模像样地打了一个稽首,才和两个小沙弥退走。 始终不信邪的狮王雷应大笑道:“一个走路踩不死蚂蚁的火工道人,也值得你战老兄费事么?也不怕弱了你这六阳毒煞的名头?” 原来,狮王雷应自从奉旨送女儿雷红英进京和李鸣完婚,就和六阳毒煞战天雷、少林醉圣普渡禅师住一起,三位老人还真对脾气,尽管不时抬扛拌嘴吵得脸红脖子粗,丝毫也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友谊和情意。 所以,六阳毒煞战天雷听罢狮王雷应的讽刺话,不仅不气,两眼反倒露出茫茫的神色,喃喃自语说:“难道我战天雷真的人老体衰,招子昏了不成?” 武凤楼突以肯定的语气接口道:“伯父既没年老体衰,更没招子昏花,这个老年火工道人确实可疑。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所以侄儿才没有伸手动他。” 虎头追魂燕凌霄哧哧大笑说:“六阳毒煞是光棍到老自霉,你武掌门怎么也跟着卖东西的瞎吆喝?人家这座广济寺,从辽金时代起,就是有名的宝刹寺院。元代和本朝万历年间,又曾两次扩建。不仅寺内僧人不少,游方挂单的和尚也多。换上一个脸生的火工道人来送饭,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 为人持重的秦岭一豹许啸虹,向战天雷要求道:“说说你老兄的看法。” 六阳毒煞战天雷沉默了一阵子才缓缓说道:“我住此地业已经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火工道人,此其一;我突然出手扣住他的手腕,并乘机用食中两指搭上对方的脉门,这牛鼻子不光能让我这个老江湖察觉不出任何变化,并且肌肉松弛僵老,显示出丝毫不会武功,我总不能随便出手对付一个老年不会武功的人,所以只好束手后退了。” 随着战天雷的话音,缺德十八手李鸣稳稳重重地跨了进来,含笑向义父战天雷说:“你老人家上当了,这就叫君子可欺以其方,换上孩儿抓住他,这小子势非拼命向我招呼不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绝对不能瞒过我。” 别看狮王雷应不相信六阳毒煞战天雷的,但对他的这位乘龙快婿,他可是绝对深信不疑。情不自禁地问道:“明明是个老年弯腰火工道人,你却骂他小子,难道你没对盘子就能猜出他是何如人也?” 缺德十八手点头道:“岳父大人说对了,我虽来晚一步没能碰上他,也不难猜出他就是连我师父也称之为最大劲敌的吴仁谓。” 李鸣的话真惊人,所有在座的人全都愕然不止。说真的,在钻天鹞子江剑臣的口中,除去把峨嵋掌教司徒平呼为劲敌之外,还真没听说他把谁再当成劲敌过。如今平地冒出一个姓名不见经传的吴仁谓,一跃成为钻天鹞子的头号劲敌,所有人哪能不又惊又奇!狮王雷应自觉在广济寺居住已久,又仗着女婿是锦衣卫的都指挥,站起身来,向外就走。他决心去找寺内的执事僧人,查它个水落石出。 也可能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和狮王雷应具有同感的虎头追魂燕凌霄,也在这个时候站起身来出去了。 饶让缺德十八手李鸣再精明,再机智,一见屋内不仅高朋满座,并还整整齐齐地摆好了一席素菜,自己的岳父又是和虎头追魂一快出去的,一时疏忽大意,错误认为二人是出去方便。 直到互相让座已毕,不见二人回来,缺德十八手李鸣才霍地起立,脱口说了一声:“不好!” 在座的,数六阳毒煞战天雷年纪最长,功力最高,本人又是缺德十八手李鸣的义父,心中一凉之下,左手一按桌面,人已蹿出了屋外,率先向院落的角门穿去。 等屋中的众人,随在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身后,刚刚来到角门内,角门外早传来六阳毒煞战天雷的狂吼声。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跺脚,突向掌门师兄武凤楼低喝了一声:“赶快退回室内追贼!” 论轻功提纵术,武凤楼可比师弟李鸣强多了,身形未扭,一式天河倒流,已射回屋前,紧接着一式巨鸟投林,闯进了屋内。但还是晚了半步,除去靠后墙的条儿上留有一张柬帖外,业已人去室空了。 好在在场的,都是刀头舐血的武林人物,凶杀恶斗见惯了也见多了,早把遭人猝击暴毙的虎头追魂燕凌霄和狮王雷应二人的尸身抬了进来。 武凤楼把那张柬帖默默地交到六阳毒煞战天雷的手上。 说实在,终六阳毒煞战天雷的一生,真还没有栽过这么大的跟头。只气得掀眉剔目,须发飘拂,注目一看,只见柬帖上写道:“可怜小儿李鸣,到处张网皆空,不见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网中。” 暴烈成性的六阳毒煞战天雷,直想动用自己的六阳神掌,烧化掉这张字柬,省得让义子李鸣抬不起头来。 缺德十八手李鸣可不在乎这个,含笑叫了一声:“义父,你老人家不要光存有爱子之心,那样更会上吴仁谓的大当。还是把那张柬帖让老少爷们看看,也好商议个对策。” 六阳毒煞这才强忍怒气,随手将柬帖递给秦岭一豹许啸虹。 许啸虹冷哼一声说:“这小子还想使用调虎离山诡计耍咱们。” 缺十八手李鸣冲口说出了一声:“不!这恶魔肯定藏身在本寺圆通殿!” 一心要为同伴报仇的陆地神魔辛独,瞪着一大一小两只怪眼怒吼道:“李大人既能吃准,何不下令搜捕?现放着我们这么多人,难道真拾不下来一个吴仁谓?” 缺德十八手李鸣张口再次吐出一个“不”字,然后接着说:“请你老人家少安勿躁。我刚才是说过这恶魔必定藏身本寺圆通殿,但我却漏说了从前两个字。” 辛独有些将信将疑地说:“依你说,他真的离开了那里?” 缺德十八手李鸣低声说:“不错,他是离开了那里,但暂时还不至于离开此寺。” 陆地神魔不信道:“你小子越说越玄了,玄得都几乎离了谱。” 这时候秦岭一豹开口了,他说:“不是李鸣小子说得神,是你老小子太笨了。吴仁谓既是最肯冒险的赌徒,不见真正输赢,他是绝不肯下赌场的。反正我信李鸣的。” 陆地神魔忽地一下子站起身躯说:“是骡子是马,不遛不知道;是妮子是小子,不看不清楚。走!到圆通大殿瞧瞧去!”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二十回 李鸣所说的圆通殿,又名观音殿,里面供的是南海观音菩萨。 按弘慈广济寺的建筑格局,它位于中轴线上的第三进。 因从山门往后数,第一进是天王殿,第二进是大雄宝殿,第三进才是圆通殿,俗称观音殿。最后一进为藏经阁,又叫舍利阁。按李鸣的提议,除去让义父战天雷、掌门师兄武凤楼两把硬手,秘密隐身在暗处,以便缉捕从不为人吴仁谓之外,自己陪同陆地神魔辛独、秦岭一豹许啸虹二人去闯观音殿。 此时,天色已晚,夜幕早张。陆地神魔晃着火折子观察了一遍,果如李鸣之所言,从不为人吴仁谓确实住过这里。 现在不光真已离开此处,并在观音大士的脚底下,留有一封书信,指名是留给李鸣的。内容是:“为将之道,尚贵在知已知彼。何况纵横江湖之上,方今武林之中,能令我吴仁谓所忌者,唯有江剑臣之力和你李鸣之智。知你必来观音阁搜我,也知你必然楔有硬桩,在下只好悄悄遁走。再者,我替多尔衮杀人,纯属为了挣钱,有钱既能买得鬼推磨,有钱更能买得人杀人。希望高抬贵手,不必为敌过甚。令师台前不赘。” 缺德十八手李鸣凛然叹道:“以吴仁谓的武功和机智,堪称我们师徒之劲敌。刚才我奉召进宫,始知这伙无法无天的恶贼,竟敢夜入宫墙,潜进御膳房,盗走不少御用器皿和吃食。幸蒙天恩浩荡,没加斥责,只勒命近期捕获,否则必罪加一等。” 一宿无事。 次日中午时分,钻天鹞子江剑臣回到了京城。按先前的习惯,凡是先天无极派中人进京的第一个去处,准是冉兴千岁的老驸马府。 第563章 就连一贯淡泊成性的展翅金雕萧剑秋,也无不如此。 自从六阳毒煞战天雷、狮王雷应和醉和尚住进了弘慈广济寺,所有进京的人,反倒去广济寺的多了。江剑臣也首先来到广济寺。 最替李鸣担心的,还得数六阳毒煞战天雷。加上他又和江剑臣相交莫逆,一见江剑臣回来,席未暇腹,就将吴仁谓留下的柬贴,转手交给江剑臣。 江剑臣看毕不语。 战天雷急道:“鸣儿身为指挥使,保卫京城安全,理应责无旁贷,如今变生掖肘,九城震荡,派出的锦衣卫士,几乎密如蛛网,始终于事无补。贤弟身为师长,难道也对吴仁焉的鬼域伎俩,束手无策?” 江剑臣正想回话,门外有人抢着说:“剑臣虽未食君之禄,终是万岁从龙之臣,值此内忧外患齐来,自不能超然于物外。” 随着话音,江剑臣的盟兄——官拜武英殿学士的贾佛西,飘然步入。 李鸣埋怨道:“亏你贾伯父还是和我师父一个头磕在地上的盟兄弟,何苦硬拉我师父进漩涡?” 贾学士极感崇祯帝的知遇隆恩,哪能听进这种大逆不道的语言!脸色一寒斥道:“竖子大胆,竟敢出此无父无君之言!” 李鸣扑哧一笑说:“你贾伯父也太会罗织罪名了。满满两句牢骚话,那就成为无父无君之言了?侄儿倒希望你老据实奏给皇上,要是真能撤去我的官职,我准给伯父磕仨头,外带请你老人家喝三斤!” 贾佛西学士赌气不理他,扭头向钻天鹞子江剑臣说道:“愚兄奉圣上口谕,宣召贤弟立即进宫,你我这就动身吧!” 江剑臣再是孤傲成性,再是生平耻于入侯门,也绝不敢违背“君命”,只好跟随贾佛西盟兄入宫。 贾佛西带着江剑臣不走午朝门,经金水桥,过三大殿,直趋乾清官去叩见当今万岁,反引着江剑臣从西华门进去,奔向武英殿。 江剑臣虽心知有异,却也不好多问,只一味跟着贾佛西低头疾走。刚刚登上武英殿前的高大台阶,钻天鹞子就不禁吓了一大跳。 因为,他清楚地看见身为万乘之君的崇祯皇帝,正含笑负手,步出武英殿。看样子,可能已等候多时。 江剑臣心神一凛,俯首连趋数步,屈膝跪倒,口乎万岁,连连叩拜。 崇祯亲手扶起了江剑臣,轻携其手入内,并传谕二人落座。 钻天鹞子江剑臣知道事情绝不会寻常,别看崇祯登基,江剑臣功推第一,他还真没领受过这种殊宠。事情岂能等闲!和万岁名为君臣、实为师生的贾佛西,自知这是皇上施展的笼络权术,无非是想让钻天鹞子江剑臣尽心尽力,流血流汗。 停约半晌,崇祯帝才喟然叹道:“寡人年刚冲龄,母后弃我殡天。幸蒙东宫刘娘娘抚养,方得继承大统。为酬慈恩,封之为东宫太后。哪料她近期病笃,医药无效。然而,目前却各国使臣纷纷前来,据悉辽东来的使节,是朕登基以前的老对头多尔衮。这才使朕忽然而悟……” 江剑臣虽恨崇祯帝在处理杨鹤和侯国英的事件上,太已薄情寡恩,如今见崇祯帝言语迟疑,有意让自己出口询问,身为人臣者,总得给皇上垫个台阶,好能让他下台。情出无奈,只好违心地问道:“不知万岁悟出什么?请向臣等谕示!” 崇祯帝才又接着说:“京都近期,极不平静,先是刑部两郎中被杀,后有礼部一主事遇害。前日晚上,御膳房失盗,窃去之物,虽微不足道,可赫赫天威,竟遭藐视。李鸣有大功于朕,虽然其责在他,朕岂忍心重惩。况这所有的一切,显系多尔衮暗中指使,企图折辱我朝。为今之计,只有赶在多尔衮来到之前,彻底肃清杀手和盗贼,才能一震天威,免遭国耻。此事非卿不可,盼能为朕分忧。” 事情逼到这个份上,江剑臣要不答应,立即就可构成违旨不遵的弥天大罪。但要一口答应下来,势非将吴氏弟兄捕获归案不可。等待他们的罪名铁定为凌迟处死,让自己如何面对吴素秋!以吴氏兄弟的奸诈,一旦被捕,说不定会一口咬定我江剑臣是他们的亲妹夫…… 别看贾佛西和江剑臣是能共生死的盟兄弟,一旦中间加上九五之尊的崇祯皇帝,这位才高八斗的老夫子,还是倾向皇上一边。为防江剑臣胆大抗旨,慌忙代为答道:“清人灭我之心已久,凡我大明君民,莫不同仇敌慨,剑臣自不会辜负圣望。” 盟兄已为代作主,江剑臣还有什么话说,只好屈膝跪倒领旨。 江剑臣出宫来到锦衣卫,李鸣和武凤楼二人早等得心急如焚。听罢江剑臣的叙述,李鸣顿足叹道:“明知是贾伯父和皇上做好的圈套,师父偏还故意坠入,再不想和吴氏双凶为敌也不行了。” 武凤楼一听李鸣话里有因,忽又想起多天没见曹玉和秦杰,刚想询问,看出掌门师兄有所觉察的李鸣这才说道:“小弟早知吴氏双凶确实难斗,从一开始就故意示弱,好不容易才骗得他们相信。饶是那样,我还是挖空心思,引诱他们放松警惕,滋长傲气。又秘密把秦杰交给老赌鬼古仲文,曹玉交给野鸡溜子刘二孬,利用北京城所有的赌徒和混混,织成一张极为严实的大网,取代锦衣卫的人马。只要叶梦枕、葛一方、史大翠和吴氏双凶等一露面,准会让古仲文、刘二孬等人给盯上。我曾向他们下过死命令,只准盯梢监视,严禁伸手捉拿。因为这五个恶魔太厉害,只有师父、义父才配动他们,连大头二叔和大师兄都不见得能捉到活口。” 李鸣的意思很清楚,事情也明摆在那里,要想折辱辽东枭雄多尔衮,必须取得证据。证据来自口供,要获取口供,不光要捉活口,还必须撬开他们的嘴巴。所以强调只有江剑臣和战天雷二人能办到,还指出许啸虹和武凤楼最多只能杀死敌人,绝对没有力量捉到活口。凡此种种,无不显示出事情的棘手。 常言道,路边说话,草中有人听。缺德十八手在向师父禀明这番话时,光图说得详尽,加之又在锦衣卫内部,根本不怕被外人听去。却偏偏让陆地神魔辛独和秦岭一豹许啸虹二人听去了。 秦岭一豹为人随和,成天弥陀佛似的,听了还能忍受。 陆地神魔却忍受不住了,心想:凭我辛独,纵横江湖独往独来数十年,向来没栽过跟斗失过风,难道连和这五个对手斗一斗的能耐都没有?在这五个人里面,最起码还有追风怪卜葛一方和瞎眼毒二人较软。我非得让李鸣这小子量量我的尺寸不可。 陆地神魔心中存有此念,脸上一点也显示不出,装得跟没事人似地,跟在秦岭一豹许啸虹身后,跨进锦衣卫的议事大厅。 要是放在平时,哪怕辛独再能沉静老辣,也不能没有丝毫的迹象可寻。偏偏接下来就是江剑臣把东宫刘太后病笃,辽东多尔衮入关明为探疾、实则捣乱,以及皇上召见等等诸事详述了一遍,就使缺德十八手李鸣百密一疏地没有注意到陆地神魔辛独的身上。 陆地神魔借口烦闷,一个人溜出了锦衣卫,向武清侯府而来。 原来,缺德十八手李鸣自从接掌锦衣卫以后,知刘太后的内侄、晋爵武清侯的刘国瑞,为人极不安分,并还倚恃权势,胆大胡为,专好跟自己和掌门师兄武凤楼作对,就暗将老赌鬼古仲文塞进了武清侯府,秘密监视刘国瑞的一切行动。辛独私自夜晚来寻,还真让他找对号了。 此时,万籁俱寂,天空如同泼墨。侯府中虽藩篱颏布,也挡不住既称神又称魔的辛独来去。陆地神魔在一处极为偏僻幽静的跨院内,找到了老赌鬼古仲文。 古仲文号称赌鬼,自然嗜赌如命。从古到今,赌嫖相连,何况古仲文名虽称为老赌鬼,年纪却不算太老,又养尊处优在声色狗马的武清侯府,哪能逃脱了那个色字!陆地神魔透过纱窗向里张望,不由得暗叹一个人的穷通寿夭,当初老赌鬼被幽谷游魂派人追杀时,假如不是巧遇武凤楼曹五师徒俩,早就横尸关外,白骨露天了。 如今出现在陆地神魔眼中的古仲文,不仅容光焕发,衣履鲜明,一改从前的寒伧酸楚,并还有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美妇正和他衣香鬓影、依红偎翠,依依吾吾地亲热温存。 辛独仗着和古仲文是多年的老朋友,一头闯了进去大笑道:“你老小子倒怪会享受,没到二更天,就想肉帛相见,横戈跃马了。”那中年美妇一眼看清辛独的奇丑怪相,如同见到了鬼魂,嗷的一声,几乎吓昏过去。 气得老赌鬼将她抱起来,往罗帐中一放,才举手让辛独落座。 陆地神魔既是有为而来,哪肯和古仲文酸叙!左手一翻,搭上老赌鬼古仲文的中肩井,右掌一舒,紧紧贴住古仲文身后的促精穴,附耳低声说:“你老小子是明白人,我辛独也是真菩萨面前从不烧假香。现在我要你马上带我去找瞎眼毒婆史大翠和追风怪卜葛一方。你老小子要是真不够朋友,我左手的五指一紧,先捏碎你右肩的琵琶骨,让你再没本事赌假博。然后右掌一震,拍伤你的促精穴,叫你老小子和罗帐之中的俏娘们,光能大眼对小眼地干搂着,永世不能再风流快活。另外我再告诉你,老子我有的是钱,虽然弄残废你老赌鬼,我会养活你古仲文一辈子,你看我陆地神魔够不够朋友。”对辛独的为人,古仲文比谁都清楚,知道别人做不出的事情,他肯定能做出。 好不容易才混出个人样的古仲文,对残损一臂倒还可以忍受,最要命的是辛独的右掌紧贴在他的促精穴上。 第564章 老赌鬼自然知道,只要拉于背后由下往上数,第二与第三骨缝中的促精穴一受损伤,整个人立即瘫痪,哪还能再搂俊俏娘们,吓得他当时就答应了。 辛独冲帐中美妇嘿嘿一笑说:“劳驾弟妹忍一会,我会马上放他回来的。” 陆地神魔左手仍死扣着古仲文的右肩井,逼他离开武清侯府。 老赌鬼知道,今天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万般无奈,只好根据那批赌徒和混混提供的消息,带着辛独赶往广安门外。 也是该着把事情闹大,江剑臣和李鸣师徒二人命当遭劫。愤气出手的辛独不仅帮了倒忙,反倒激出一场极大的事故来。 据考证,广安门一带,原是春秋战国时期的蓟城,有名的燕京八景之一的“蓟门烟树”就在这里。因此地“树木蓊然,苍苍蔚蔚,晴烟拂空,四时不改”,风景极佳,所以到了清朝,乾隆皇帝不光亲笔书与“蓟门烟树”四字,刻碑立此,并在碑阴御题七律一首曰:“十里轻杨烟霭浮,蓟门指点认荒邱,青帘赁酒于何少?黄土埋人即渐稠,牵客未能留远别,听鹂谁解作清游,梵钟欲醒红尘梦,继续常飘云外楼。” 老赌鬼久居京城,自对这一带极熟。带领辛独刚刚贴近古刹烟柳寺,突见一黑影,疾如飞隼地向寺内窜入。 辛独想不到这么快就发现了对头的踪迹,高兴得咧开大嘴一笑,轻轻拍了古仲文一下肩胛笑着说:“耽误你老弟的春霄一刻值千金了。请代我向弟妹致意,就说我辛独准送给她两件像样的珠宝!” 老赌鬼苦笑道:“时至而今,你还让我古仲文能往哪里走!” 辛独刚刚一怔,陡从身后传来一阵阴森的冷笑声。 辛独一心想来瓮中掏鳖,哪知反到让对头悄无声息地贴上了。心中一火,猛地一个大旋转,翻身亮掌,扑向背后草丛发声处。 只见路边草丛刷地一分,一条黑影冲天拔起,半空之中一个大翻提,不仅使辛独扑了个空,并还轻而易举地欺向他的身后。 辛独一生以轻功绝技自负,想不到今晚的对手比他高出太多。反正开弓已无回头箭,低喝一声:“相好的别走!”身随掌进,一招力划鸿沟,掌挂劲风,切向对手的右边肩井穴。 时值晦日,墨黑无光。以辛独的锐利目光,也只模模糊糊瞧出那人一袭长衫,状极斯文,身手轻灵,捷逾猿猴,其他就一无所知了。 辛独向来都是不到河边不脱鞋的脾气,明知对方的武功高出自己不少,也绝不甘心一招退走,给老赌鬼留下虎头蛇尾的笑柄。内力再聚,功集右臂,暴喝一声:“打!”再次震向对方的幽门穴。 对方可能早熟知陆地神魔的一切,微一吸气,瘦长的身躯后移三尺,正好让辛独的那招惊涛拍岸,够不上尺寸。 辛独两击不中,反遭戏弄。明知对手厉害,也只好豁出去了。深吸一口大气,周身百脉贲张,第三招残骨碎尸袭向对手。 长衫斯文人冷然一哼,人早横移出去,竟然三招未还出一式来。辛独实在不堪忍受了,厉声喝道:“朋友是谁?竟敢如此戏弄于我,真的不怕我陆地神魔冤魂缠腿吗?” 长衫斯文人冷一笑说:“按说你陆地神魔辛独,在江湖上也算是个人物,谁都知道只要跟你结了梁子,你准会像冤魂一样地缠住谁。可惜你今天偏偏碰上我魏庄,岂不是你辛独注定要倒八辈子的血霉?” 听说对方是号称大漠第一恶,又被边荒黑道人物呼为狼心犬肺而不名的凶神魏庄,辛独就知道自己的这条老命算是交代了。 在这以前,他和老赌鬼都听说过魏庄的来历。最让他们惊奇的是,凶名昭著的大漠第一恶,从外表上来看,竟比文人秀士还要儒雅和善得多,年龄也最多在四十岁左右。 陆地神魔辛独把心一横,扭头向老赌鬼古仲文说:“还是老弟你的招子亮,今晚咱哥俩真得并首绝地,携手同赴黄泉了。” 魏庄伸手掏出三粒药丸,语音转和说:“此地即非绝地,二位也不必并骨,只消让我用五鬼截经断脉手法点一下,把我手中这三粒药丸投入江剑臣、武凤楼和李鸣的饮食内,小弟不光立即解除你们被点的穴道,还愿拿出白银十万两,以作酬劳。” 辛独哈哈大笑说:“姓魏的,咱爷俩虽没见过面,你小子对我还真了解。知道老子我不光贪财并且极为怕死,才量着我的肚子下面条,可惜你小子翻错皇历了。今天夜晚的这一套,要是放在两年前,我辛独不仅会马上伸手去接药,还准能毒死你说的那三……” 好辛独!心肠也够狠毒的,在和魏庄说话的时候,早把全身功力提聚到十成以上,不等最后那个“人”字说出口,早已人化狂风,出手如电,势如双龙抢珠,左手一招北海屠龙,右手南山斩虎,急袭对方的面门和前胸,并趁势踢出穿裆撩阴脚,决心将大漠第一恶人毙于双掌一脚之下。 也是陆地神魔辛独活该应了“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那句古诗,他今天碰上的对手的确太强了,几乎能强到让人不敢相信的地步。 就在他双掌一脚将要及身之前的一刹间,狼心犬肺魏庄竟蓦地一下子消失了。还没容他回过神来,欺近辛独右侧的大漠第一恶早手臂一屈,一式滚龙肘,正捣在陆地神魔的左肋上。 捣得陆地神魔一声惨吼,宛如旱雷震天,直跌出去一丈多远,肋骨折断,深陷内腑。就让马上能请来扁鹊、华陀,也回天无术了。 别看老赌鬼身瘦体弱,人可赤心铁胆。一见辛独到地惨死,顿时两眼一红,双手齐出,一招撕胆裂肝,暴袭魏庄的背后,决心和他同归于尽。 俗话说,棋高一着难对奕。魏庄的身手,比他古仲文强得更多,也快得惊人。猛地一式周天旋度,反附在古仲文的身后。 古仲文脑际一闪,飞快地想:辛独一招之下毙命,我更逃不出凶人的手下,反正是死,我何不佯装答应他的条件,让魏庄点我的绝脉,接过他手中的毒药,拼着过后自尽,也可将大漠第一恶在京城出现的消息,带给恩人武凤楼,好让江剑臣有所准备。 主意迅速拿定,立即垂下双手,故作惊恐地向魏庄求道:“在下古仲文,有眼不识泰山。只盼饶我性命,一切全听招呼。” 魏庄说道:“还是古兄你能识时务。”人早扑到古仲文的身侧,突然伸出双手,用五鬼断脉封穴的手法,飞快地点了古仲文的中庭、鸠尾、巨阙、天枢、章门五大穴,并趁手错开老赌鬼的双肩关节。唯一显示心慈手软的,就是没点封他的哑穴。 深恨自己打错算盘的古仲文,恶狠狠地骂道:“好一只披着人皮的恶狼!” 大漠第一恶轻声一笑,笑得是那么斯文儒雅,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根本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狼,早已人尽皆知,何须你古老大再来捧场。实不相瞒,我不光揍过亲爹,踹过亲娘,并还强奸过自己的嫂子和妹妹。今天我破例发善心,只废掉你一身功力,给你留下一条性命。但我得在你古仲文的身上撒满毒药,再点死你的哑穴,借你这副半死不活的躯体,毒死前来救护你的人。说不定真能毒死江剑臣和李鸣,至不济也能毒死心地善良的武凤楼。” 话锋未落,黑暗中早有人高声称赞了一句:“好主意!” 魏庄的嗅觉自是极为灵敏,听出来人的口音,入耳甚生,立即飞起一脚,先将老赌鬼踢向一边,然后再搜寻暗中发话人。 哪知,没等魏庄极目巡视,眼前蓦地一花,一个方面大耳的大孩子,双手拢在袖筒中,出现在他的身前。 魏庄一见面前的小孩身材和长相,酷似追风怪人葛一方口中述说的人人躲秦杰,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问:“你小子可是秦杰?” 小秦杰虽然一步来迟,目睹辛独横尸地上,古仲文奄奄一息,胸中再怒火沸腾,头脑也保持高度的清醒。情知以自己这身二五眼功力,和狼心犬肺去拼,无异拿着鸡蛋碰石滚。 按说,秦杰刚才完全可以偷偷溜走保命,但身为缺德十八手李鸣首徒、钻天鹞子江剑臣徒孙的小秦杰,绝不肯贻羞师门。所以不等魏庄问罢,诡异地一笑说:“在真菩萨面前,谁也别想烧假香。我是秦杰不假,你知小爷为什么不怕你狼心犬肺吗?” 说到这里,不等魏庄回答,立即又抢着说道:“我秦杰再胆大包天,也大不到白白送死的地步。今晚所以敢出头对付你,就凭我的这两样法宝。” 说完,身形暴然一探,双手陡地伸出得自龙隐双丑的梅花追魂针和乌云喷火筒,正对着魏庄的前胸和面门。 尽管狼心犬肺手眼通天,技精艺绝,一旦让梅花追魂针和乌云喷火筒罩住,也吓得身躯一颤。虽欺秦杰是个黄口乳子,但知铁筒中喷出的乌云火焰,几乎可达几丈方圆。心惊意动之下,陡然就地一滚,然后再点地射出,飘落在七八丈开外。 也是秦杰这孩子福大命大,注定了有惊无失,战天雷和许啸虹及时赶来了。 别看陆地神魔辛独出身黑道,生性贪婪,心黑手狠,六亲不认,却能巨眼识英雄,最后投入石城岛,变成女魔王侯国英极为得力的麾下。所以秦岭一豹许啸虹一到,就为他的惨死暴怒了,顺手扯出轻易不用的紫藤软棒,头一个扑向了烟柳寺。 战天雷经孙儿秦杰证实,魏庄出现在此,深恐许啸虹有失,迅疾解开古仲文被点穴道,也想展开烈焰趋阴步法,扑向烟柳寺,却被秦杰阻止了。 古仲文翻身挣扎坐起,刚想催促战天雷赶快前去接应许啸虹,这时,巧用金蝉脱壳,暗暗撤出烟柳寺的追风怪卜、瞎眼毒婆二人,分成左右,悄悄逼了上来,唯独不见狼心犬肺魏庄。 第565章 连遭几次暗算,光老辈人物就有虎头追魂燕凌霄、狮王雷应和陆地神魔辛独三人惨死。老赌鬼又被废去武功,性情原本暴烈的六阳毒煞战天雷怒极狂笑了。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双方一照面,又贼又滑的追风怪卜葛一方就有些怯阵。后来看出是俩打一的有利局面,又怕望风而逃,会落瞎眼毒婆的包涵,眼珠一转,决定使用驱羊喂虎奸计,既能保全自己的性命,又能致史大翠于死地。 这才一合自己手中的镔铁马杆,噌的一声,铁马杆的前端弹出一截半尺多长的三棱凹面枪头,出手就是一招一箭穿心,扎向战天雷的前胸要害。 瞎眼毒婆上当了,她哪知道这是追风怪卜在赶鸟出巢。 一挥自己手中的铁拐杖,上来就是天罗地网十八拐中的毒招倒撒天罗,配合追风怪卜攻出追风怪卜一见奸计得逞,猛把左手向后一滑,变成双手握杆尾,将扎出一半的那招一箭穿心骤改而为横扫千军,袭向战天雷。这就叫君子可欺以其方。别说瞎眼毒婆史大翠,就连六阳毒煞也绝想不到,赫赫有名的追风怪卜会在一招之下,出卖同伙潜逃。 趁六阳毒煞横身侧移,毛茸茸的大手抓向史大翠的铁拐一刹间,追风怪卜葛一方先是身随马杆进,然后用镔铁马杆一点地,身躯腾空而起,为确保自己能顺利逃生,并还抖手甩出六只体积不大的蜻蜓镖。 气得六阳毒煞战天雷连连挥出六阳神掌,先震飞了六支蜻蜓镖;为防追风怪卜逃远,不易追踪,杀心一起,左手一招六阳神掌中的烈焰烘日,震落了瞎眼毒婆手中的铁拐杖。 然后右掌暴舒,出招为骄阳灼人,等到拍塌史大翠的百会穴,任其横尸地上,再去追赶葛一方时,却早失去了他的踪迹。 战天雷一掌震死史大翠,小秦杰几乎吓掉了魂。知战爷爷不晓得师祖江剑臣和黑衣丽人吴素秋的关系,心中只有暗暗叫苦。 直到许啸虹搜遍烟柳寺,空手而回,他们三人一起收走辛独的尸体后,追风怪卜才从相距现场不足半里的一片草丛之中钻出来。中下巡视一遍,确信他们已走远,才悄悄掩入白石桥附近的半塌暗楼中。见到匿迹潜踪在此的叶梦枕,向他详细诉说一遍。 北荒一毒沉吟了老半天,才毅然说道:“九千岁三日后准到,今晚和明天最好刺杀一名有影响的官员,好能一振辽东雄威,逼着崇祯挥泪斩马谡。” 追风怪卜泄气说:“时将三更,进城已来不及,附近哪里有合适的肉票?” 叶梦枕目喷杀芒地阴笑说:“我早已暗地查出,国丈田宏迂之胞妹田宏真,新近丧夫,带发修行在花神庙中,杀之既易如反掌,又能激起小皇上的暴怒,岂不一举两得。” 葛一方忽然起立,顺手操起铁马杆说:“小弟这就去趟花神庙。” 北荒一毒抬手一按葛一方的肩头说:“此人让吴氏兄弟去杀!” 追风怪卜一怔:“为什么?” 北荒一毒硬把葛一方按坐在蒲团之上说:“吴氏兄弟和你我不同,最终难为九千岁所用。只有诱使他们杀了皇亲国戚田宏真,你再暗去奸污其尸,既能收到为渊驱鱼之奇效,又能陷江剑臣师徒于绝境,这才是尚好的毒招。” 听得追风怪卜脸色大变。 北荒一毒叶梦枕早将脸色一沉威赫道:“实话告诉你老弟台,咱们所做的一切,无一不是九千岁事先的精心安排,愚兄不过代为下令执行而已。违抗九千岁会有啥下场,老弟台比我还清楚。命令归我下,去不去可由你。” 吓得追风怪卜葛一方头皮一麻,嘴里连声答应,心中反感顿生。 楼门一启,从来都是文质彬彬的吴仁焉捧着一具尸体,凶神恶煞地暴闪而入,先小心翼翼地将瞎眼婆史大翠的尸体放下,然后起手一掌劈向葛一方。 不料被北荒一毒出手扣住手腕了。 气得吴仁焉脸色铁青大骂道:“姓葛的,亏你还是辽东一带数得着的人物,不光在生死面前当孬种,还让我妻子当了你的挡箭牌,我非碎割了你老小子不可。” 到此,葛一方确实暗暗心惊胆颤了。因为他清楚,当初,瞎眼毒婆史大翠不仅武功高出吴仁焉很多,人也很有几分姿色。她的瞎和丑,完全是为了救护吴仁焉才造成的,所以吴仁焉始终对史大翠是既感恩又怜爱。今晚自己却把史大翠用作挡箭牌而逃生,面善心恶的吴仁焉绝对饶不了自己。再加上北荒一毒强逼自己去奸污死尸,这只狡猾的老狐狸不能不为自己另作打算了。 以上说过,叶梦枕不光机诈多智,并且极具辩才。趁吴仁谓暂不在此之机,先对史大翠表示哀悼。借着酒性,又痛骂了江剑臣、李鸣等人一番,最后指明请吴仁焉出手去杀田宏真,并把杀人的价码,由五万猛增到二十万两白银,还大包大揽地把九幽黑姬许配给吴仁焉。 在酒、色、财、气一样不少之下,终使从不伤人吴仁焉坠入北荒一毒的圈套中。因为耽搁的时间太久,天色已过四更,只好将暗杀田客宏真的时间入在次日夜晚。 送走从不伤人吴仁焉之后,北荒一毒又极力鼓励追风怪卜一番。 葛一方心中琢磨,自己要是答应得太痛快,势非引起叶梦枕的怀疑不可,说不定真能看出自己已怀有异志,故意低声哀求:“兄弟与叶兄交非泛泛,难道你非得逼我去干那种灭绝人性的缺德事不可?” 北荒一毒神色一厉说道:“刚才我交代得明白,去不去由你!” 几经缠磨之下,追风怪卜才猛地顿足,拧身蹿出倒塌的暗楼。 按理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话,本来就是毫无根据的大瞎话,如今硬是让北荒一毒给碰上了。说真的,要是叶梦枕命令葛一方去奸淫妇女,葛一方还真能其所哉。如今让他去奸尸,他就实在不堪忍受了。又看出吴仁焉也绝对饶不了他葛一方,以他的精明和狡诈,焉能不知要想逃脱北荒一毒的控制,势非投靠江剑臣不可!一再掂量之下,终于下了决心。 为防被叶梦枕发觉,追风怪卜还是挨到次日酉初时分,才悄悄钻进了锦衣卫。 也是该着出事,在追风怪卜向江剑臣述说此事时,奉旨前来督促缉捕凶手的大太监曹化淳适巧在座。 别看曹化淳也是崇祯未登基前的旧人,由于他生性极贪,又嫉妒王承恩大权总揽,为想取而代之,只有多方巴结最为得宠的东宫田娘娘。当初田不满在残人堡被杀,他曾多次向田妃进言。幸崇祯不太听信枕边之言,才没过分追究江剑臣、胡眉二人,曹化淳时常引为憾事。难得今天能有这么好的机会,这个里通外国、最后投靠多尔衮的权奸,能不暗中兴风作浪吗?听罢葛一方的密报,吓了江剑臣一大跳,为防内中有诈,先一指点倒追风怪卜,然后请求六阳毒煞、秦岭豹等人计议。许啸虹头一个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速将田宏真接回城内,以防不测。” 战天雷接着说:“依愚兄看来,此事极有可能,但绝对不能接回田宏真。那样就会打草惊蛇,吓走了敌人。反正有我们这些人在,他吴仁焉手底下再扎实,也准逃不出手去。” 开始,江剑臣要自己出马。最后还是依了战天雷的办法,由人生脸生的秦岭一豹去现身说法,相机点化,最好能让其知难而退。不行,再引其入伏。 这就应了常在河边站,哪能不湿鞋的那句俗语了。论起从不伤人,连武林第一奇英江剑臣都给他下过“沉稳冷静,绵里藏针”的赞语。如今,却为妻子惨死、巨赏迷人而丧送一生。 花神庙座落在京城近郊,地点偏僻幽静,又是北荒一毒叶梦枕亲自踩的盘子,所以天还未黑,从不伤人就毒蛇出洞了。 他先走进叶梦枕事前相度好的一家小酒馆。这里侧临一湖碧水,面前绿草如茵,屋后一棵枝丫横生的老丹桂,虽已过飘香季节,树叶仍然异常茂密。要是把桩楔在这里,既能观察周围的一切动静,也好防止肉票出穴。 店中晚市已过,顾客已不太多,吴仁焉随意找了一张桌子刚就座。突有一个身材矮胖的花甲老人,凑上前来拱手说:“恭喜发财!” 吴仁焉一怔。 矮胖老人又是一脸笑容巴结道:“小老儿相人极准,一眼既可相定,客官今晚必有横财可发!” 吴仁焉心下一沉,压低声音冷哼道:“别装疯卖傻玩花样,小心赔上你的一条老命!” 矮胖老人神色不变低声说:“客官不要吓唬我。你还真会拣地方,在这一带杀人,不光没有苦主来追究,还保险不要埋死尸。” 吴仁焉是秘密前来杀人的,所杀的又是东宫田妃的姑妈田宏真。就让从不伤人的吴仁焉再是胆大包天,也不能毫无一点顾忌。虽明知眼前的矮胖老既敢挑逗自己,绝对不是泛泛之辈,也还没有放在眼里。故装赌气离开了小酒馆,向西侧一片树林走去。 哪知,还未走进林中,又被一个花甲老阻住了去路。所不同的,就是后者比前者高大魁伟得多。 吴仁焉心中明白了,神情一凛说:“你们真准备管这档子闲事?” 高大魁伟老人说:“不错”。 从不伤人身形一拧说:“现在时地不宜,在下有要事待办!” 高大魁伟老人出语惊人地说:“你还梦想到花神庙中去杀人?” 从不伤人说:“我连你也敢收拾!”声落手到,一招捣碎天心,击向高大魁伟老人的前胸要害。 不必笔者绕舌,读者诸君自能清楚矮胖老人是许啸虹,高大魁伟老人是战天雷。 第566章 直到吴仁焉的一拳眼看及胸,决心掂量吴仁焉一下的六阳毒煞战天雷,方才挥出六阳神掌中的烈阳烁金,迎向了来拳。砰的一声大震,六阳毒煞战天雷的高大身躯一晃既止。 再看从不伤人吴仁焉,却被震得一连后退两三步,方才拿桩站稳。 六阳毒煞狂笑嘲道:“姓吴的,还敢说连我也一齐收拾吗?” 吴仁焉钢牙一错,右手一招撕裂地肺,左袖抖出三支索魂透骨针,并乘机一式狡兔翻滚,拼命窜进了树林。 蓦然人影一闪,一根颤如灵蛇的紫藤软棒,正好点中他的笑腰穴。 笑腰穴乃人身麻穴之一,在软腰肋骨末端适当肾脏位置。一经点中,不仅软弱无力,并能喘笑不止。 凶徒刚告成擒,钻天鹞子江剑臣随后赶到了。看在吴素秋的份上,江剑臣不等吴仁焉的狂笑出口,就立即为他解开了穴道。 可叹是,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阴毒狠辣的吴仁焉借弹地跳起之机,暗暗甩出五支透骨针,直取江剑臣胸前的血阻、肝俞、幽门、紫宫、玄机五大穴,成心追去江剑臣的性命。 气得六阳毒煞战天雷一声怒吼,一式火花射旗门,腾空蹿起,半空中一招火食当空,竟然震塌吴仁焉的当顶进会穴。死的和史大翠一样,所不同者就是火食当空要比骄阳灼人厉害得多,几乎把从不伤人吴仁焉的脑袋完全拍碎了。 江剑臣忙着认避吴仁焉的五支透骨针,哪还来得及阻止!心中不禁暗自焦急,又不好埋怨六阳毒煞战天雷。只好邀请二位老哥哥前往花神庙,去和负责接护田宏真的武凤楼、李鸣汇合。 刚刚走到庙门前的台阶下,武凤楼早和李鸣变颜变色地迎了出来。 江剑臣一句“事情莫非有变”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武凤楼早惶然递过一张字柬来。 江剑臣猜知事情必已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暂不忙着去看内容,先扫一眼下面的署名,真是怕啥有啥,下面的署名赫然是女幽灵吴素秋。 惊得江剑臣如握蛇蝎,失手抛落字柬。 欲知吴仁谓如何杀官陷害江剑臣、吴素秋被迫弃爱结深仇、护婴儿消魂观音受淫辱、冷酷心千里追捕魏银屏、险地认义兄、魏银屏母女会见索梦雄、绝处拜恶师、小齐六父子误碰叶梦枕等等后事,请接看结尾《五凤朝阳刀》。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一回 京城西郊,翠微山隅,萧萧破寺,瑟瑟荒亭。 一个黑衣妩媚女子,年约三旬上下,瓜子脸宠,肤肌如雪,两条细娥眉,一双桃花眼,牙排似玉,樱唇鲜红。 尤其那道小巧挺鼻,更为诱人遐思。加上一身黑绸劲服,紧裹着她那丰满的娇躯,高低凹凸,曲线玲珑,充满了对男性的吸引魅力,煞是迷人。 只见她屏声静息,悄悄地潜藏在荒亭后面,嘴角噙着阴冷的诡笑,闪烁着水汪汪的一对桃花眼,紧紧地盯视着右侧的破败寺院。 这座位于翠微山隅的旧寺,始建于皇明弘治年间,原名翠微寺,现改称善应寺。寺门向东,院仅两进,前殿供释迦牟尼佛,后殿为娘娘殿,住持系一老年尼僧。 此庙虽小,奇花名树极多,不仅有元代栽植的两棵白皮龙爪松,还有紫荆、紫薇、百日红、金丝木爪等珍贵花木。 工夫不大,走来一个十六七岁的翠衣少女。只见她生得黛眉凤目,挺鼻樱唇,身躯苗条,貌比花娇。远远的看来,虽不太真切,但敢肯定她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绝美少女。 翠衣少女半垂着螓首,微蹙着黛眉,似有满腹心事和一腔隐忧,提着一小串纸包,刚想快步跨上善应寺前的台阶,突然,人影一晃,一个头梳双丫髻,上缀一圈晶莹珠花的绝美、艳丽、纤细、娇俏的小女孩,从庙内闪了出来。 她一眼瞧见下面的翠衣少女,两只纤手连连挥摇,一面示意对方不要上来,一面飞身而下,扑到翠衣少女的身侧,先伸手接过那一小串纸包,然后挽着翠衣少女的玉臂,向左侧的荒亭走来。 黑衣妩媚女子眼珠一转,轻巧地钻入身后的一片荒草丛中。 直到二女跨进了荒亭,黑衣妩媚女子才借着草丛的掩护,觑见头梳双丫的小女孩,最多不过十四五岁,身穿窄瘦的紫缎袄裤,嵌一周银丝花边,脚登紫绒绣花剑靴,上缕金色丝线,一张蛋圆形的粉靥,似乎吹弹可破,颦着两道黛眉,红着一双凤目,瑶鼻微微扇动,樱唇紧紧抿着,看样子好像刚刚哭泣过。 只听头梳双丫的小子孩悲声埋怨道:“姐姐又去抓药了,义母的病,岂是药石可以医治的!依我看,别让她老人家再喝这些苦水了!” 翠衣少女刚想开口反驳,头梳双丫的小女孩早玉臂一抖,将手中的纸包抛向亭后的草丛之中。 说来也真巧,那一串包扎很好的纸包,正好抛掷在黑衣妩媚女子潜伏的那片草丛中,冷不防,不禁使她悚然一震。 翠衣少女见自己煞费心力购来的药草,让头梳双丫的小女孩给抛掷了,气得她粉面一寒,娇哼一声:“胡闹!” 话随人起,凌空一式“紫燕出巢”,径向那片荒草丛中扑去。光天化日,无处遁影,迫于无奈,潜伏在荒草丛中的黑衣妩媚女子不得不一声轻笑,双手一分草丛,俏生生地站了起来。 冷古丁地一下子,从自己眼皮底下钻出一个大活人,不光让她们蓦然一惊,也使她们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损伤。特别是头梳双丫的小女孩,生就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顽烈秉性,倚仗身后又有极大的有力靠山,何况她本身也具有不容任何人轻视的高超功力。一声冷哼,弹地而起,后发先至,使用“巨鹘摩云”的身法,故意恶作剧地向黑衣妩媚女子的当顶压下。 要是换上一个功力稍低,临敌经验不丰的之江湖人物,势非被头梳双丫的小女孩给逼得移形换位不可。但今天,也是该着头梳双丫的小女孩倒霉,偏偏碰上一个不光功力高她一筹、临敌经验比她丰富,就连狡猾的坏心眼,也比她多得太多,岂不注定她要当场吃瘪!幸得先她一步晃身而出的翠衣少女,一眼看出不妙,从右侧闪电般地逼进,威胁住了黑衣女子,促使对方不得不向左横移五尺,才让小女孩获得凌空下落的机会,形成了鼎足三分之势。 黑衣女子冷冷一笑说:“小小年纪,胆敢冒犯尊长,吴艳秋也太宠爱和纵容你们了!” 头梳双丫的小女孩,听对方出口直呼自己义母的名字,气得俏脸泛红,就想塌肩反手抽取自己的蕉叶剑。 一旁的翠衣少女毕竟年长她两三岁,先将螓首一摇,阻上地暂莫动武,紧接着前跨半步,沉声问道:“你是谁?” 黑衣女子再次阴阴地冷笑说:“我是谁,自会有人告诉你们。快快给我唤出女幽灵吴艳秋,就说有人找她问活!”以黑衣丽人吴艳秋的赫赫声威和目前的身分地位,放眼江湖之上,武林之中,还真没有哪个主儿敢对她如此托大和轻视。气得小竹子——翠衣少女和小菊子——头梳双丫的小女孩齐声娇叱,各自抽出肩头的蕉叶剑。 眼睁睁话不投机,就是一场血雨腥风。 蓦地从善应寺侧传来一声:“住手!” 竹、菊二人听出是义母吴艳秋的声音,不得不忍气吞声,侧转斜跨,闪向了两边。 黑衣女子见已惊动了女幽灵吴艳秋,先是昂头步入了荒寺,然后冲缓步走来的吴艳秋傲然道:“我要你先告诉她们我是谁,然后给我狠狠地斥责这两个不尊师重道的丫头片子!”经此一来,竹、菊二女还真让她给唬住了,只好双双低垂螓首,准备接受义母的斥责。 哪知黑衣丽人吴艳秋也冷然说道:“竹、菊两儿,是剑臣亲自收养的义女。没有他的亲口吩咐,不光我不好擅专,她们也绝不肯尊称你这大名鼎鼎的野百合为长辈。” 别看竹、菊二人年纪不大,毕竟出自于北荒一毒叶梦枕和九幽黑艇阴海棠的门下,既对横行宇内多年的黑道四瘟神能熟知其详,自对四瘟神之中的黑心姥姥赫连秀的嫡亲娘家侄女、江湖人称野百合的荡女淫娃赫连英,也早有耳闻。心想:怪不得这个妩媚女人在她们面前,胆敢这么骄狂自大,原来就连自己的义母,也得尊称她为师姐。 要说野百合赫连英的脸皮也真够厚,明明看出女幽灵吴艳秋对她并不亲热和尊重,甚至还有些冷冰冰的,但她还是昂然举步,率先向善应寺内走去。 女幽灵毕竟对师父赫连秀还存有香火之情,只好默声不响地随在她的身后回转寺内。 女幽灵娘儿仨原来借住在娘娘殿后的三问东厢之内,室内除去两榻一桌四椅外,几乎别无旁物。 野百合“哦”了一声嘲道:“想不到从前养尊处优、一掷千金无吝色的女幽灵,如今竟能置身于如此陋室之中,直乃咄咄怪事!” 女幽灵寒声问:“师姐,不远千里而来,究竟为了何事?尚请明白示知!” 淫荡骄狂的野百合,霍地把手伸向吴艳秋身前说道:“拿来!” 女幽灵吴艳秋明知对方是来索讨师父、师娘死后遗留的那筒百脚金蜈燕尾针,故意假装糊涂道:“拿来什么?” 野百合怒声道:“吴艳秋,你装什么糊涂?还不快快拿了出来!” 女幽灵索性一装到底说:“你我多年不见,我知你想要什么?” 野百合赫连英格格一笑说:“看样子,你吴艳秋是装疯卖傻到底了,那好,我明白地告诉你,我要的就是那筒百脚金蜈燕尾针。” 第567章 对方既然一口说出,女幽灵自不肯再装糊涂了,索性也格格一笑说:“师姐,你是天字第一号的聪明人。既知百脚金蜈燕尾针落在小妹的手中,你想我会轻易地给你吗?我吴艳秋还傻不到那步田地。” 野百合勃然大怒:“亏你还知道尊称我一声师姐!须知,师门遗物,理庆由首徒继承,还不快快取了出来!” 吴艳秋笑容一敛,芳颜一肃道:“终师父、师母一生,就收下我一个徒弟。我之尊称你为师姐,是因为你是师母的娘家侄女。你不过是跟自己的姑父、姑母学艺,不能算是师门的嫡传弟子,自不应继承这遗物。退一千步说,就让你是师父、师母的嫡传弟子,我也绝不会把它取出交给你。” 野百合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吴艳秋玉面一肃,一字一顿地说:“交给你,只有多造杀孽!” 野百合先是上下打量了吴艳秋一眼,然后才脸色一狞,恨声骂道:“好贱婢!四位老人家(指黑道四瘟神)全部死伤在钻天鹞子江剑臣之手,你枉为人徒,不仅绝口不提报仇二字,反倒投入江三小儿的怀抱,有何面目继承师门的遗物?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随着咒骂之声,赫连英左手霍地掏山一柄二尸八寸长的三尖两刃刀,右手甩出一条蛇骨软鞭。 早在一旁气得纤足乱顿的小菊子,一眼瞧出野百合的三尖两刃刀身上,闪现出一汪蓝芒,情知是淬过剧毒的兵刃;又知义母吴艳秋自从在青龙桥边府离开义父江剑臣之后,终日紧锁双眉,形消食减,以致奄奄成疾。哪放心让她和阴狠歹毒的野百合动手?仓的一声长啸;焦叶剑一弹出鞘,出手就是凌空断肠十三剑中的一招切断巫山。截向野百合赫连英的右臂。 野百合一面横身左移,一面脱口骂道:“好个心黑手狠的贱丫头,老娘绝对轻饶不了你!” 小菊子一剑走空之下,情知对力的功力,高出自己不少,玉齿一错,刷刷刷,一连挥出怒断绞索、断缆崩舟、断头削足三招,-层层剑芒,疾如迅风,快似闪电,罩向野百合赫连英的周身上下。 野百合赫连英做梦也想不到小菊子继之而来的三剑,能具有这么大的威力!一时托大之下,竟被逼迫得一连后退三大步。鬼怪灵精、见空就钻的小菊子,一发现有可乘之机,左袖一抖,七粒珍珠泪脱手而出,诚心想要野百合的好看。有道是:生姜还是老的辣。小菊子还是过分地低估了对力。 野百合柳腰轻折,先闪避开小菊子打来的七粒珍珠泪,右手的蛇骨鞭一招灵蛇卷尾,扫向小菊子的纤足,左臂一探,一招恶蟒吐芯,闪电般地扎向小菊子的关元穴。 一旁同仇敌忾的小竹子,吓得心头一震,抽剑已来不及,只好弹地拧身扑出,出手一指厉指断脉,硬截野百合脑后的玉枕穴。 尽管野百合功力不弱,招式诡异,挡不住竹、菊二女为了替义母挡横,出手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逼得她撤招后退。 硬的不行,自然得来软的了。 只听野百合柔声问道:“艳秋妹,你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怎么看?” 冷古丁的一句话,触动得黑衣丽人娇躯一颤。这是埋在吴艳秋内心深处的一桩大心事。因为她自幼父母双亡,由两兄一嫂抚养她长大成人。二哥吴仁谓年过不惑,至今未婚;长嫂瞎眼毒婆史大翠,当年为救大哥吴仁焉,拼死突围,不仅受伤惨重,容颜被毁,丑如鸠盘,以致自今仍未生有子嗣。现给野百合一提,触动她的一根神经,情不自禁地叹口无声气。 野百合见目的初达,有意吊起她的胃口说:“知道令兄为什么至今未娶吗?” 女幽灵狠着心肠主动离开江剑臣之后,虽不致脑海中一片空白,但灵慧机智自比往日差多了。随着野百合的问话,竟答出一句:“不知道!” 野百合故意矜持地一笑说:“这就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吴二哥始终暗恋着我,所以自今未娶,信不信由你。” 吴艳秋听到此处,芳颜巨变。她虽担心娘家断绝香烟,也绝对不肯让二哥娶面前这个阴险毒辣、人尽可夫的野百合为妻,所以听过后,不光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还脱口说出:“这不是真的!” 哪知她的话未落音,厢房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这是真的!”声音一入耳,女幽灵就听出是二哥的声音,不禁心头一惊。 等到从不为人吴仁谓推门入室后,吴艳秋的芳心除去发凉之外,而且怦怦乱跳了起来。因为她从孩提时候至今,在她心目之中的二哥,始终是深沉冷静,处变不惊,衣履整洁,一尘不染。可今天出现在她面前的吴仁谓,发乱如蓬,满眼红丝,一身污垢,衣履破烂,乍然一看,几乎认不出他就是自己的二哥。 吴氏两兄弟素行再差,毕竟是吴艳秋的嫡亲胞哥,一母同胞之情不禁油然而生,脱口问了一句:“大哥大嫂现在何处?” 吴仁谓暂不回答妹妹的问话,先伸手端过放在野百合面前的一杯茶,一仰脸喝了下去,然后向身后的椅子上一坐,才冷冷地说:“阴曹地府!” 宛如一声睛天霹雳,震得吴艳秋娇躯一颤,几乎软瘫在地上。幸亏义女小菊子及时伸出两只纤手,才将她扶坐在椅子上。 女幽灵吴艳秋玉臂一抬,挥退身后的小菊子,霍地起立,颤声向吴仁渭追问道:“二哥,难道大哥大嫂真的双双殒命了?” 吴仁谓道:“大哥大嫂一向恩爱情笃;自然是一存俱存,一亡俱亡。” 女幽灵吴艳秋前跨两步,一下子扑到二哥吴仁谓的身前,伸手抓住他的胸衣恨声说:“我问你,最近一段时间,你始终和大哥大嫂在一起,兄嫂身死之时,你在哪里?” 这时,野百合插口说话了。只听她“唉”了一声说:“艳秋妹,你这可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没看见二哥的狼狈情形吗?想必对手厉害异常,他肯定是力不从心。” 野百合的这句话,好像故意提醒吴艳秋注意似的。 吴艳秋果然冲二哥厉声问道:“是谁杀死的大哥和大嫂?” 从不为人瞟了一眼野百合,然后咬牙切齿地吐出“江剑臣”三个字。 别看女幽灵生性一贯刚强坚韧,这样的严重打击,她也照样承受不住。惊怒攻心之下,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人也两眼发黑,昏厥在小竹子的怀内。 惊得小菊子体如筛糠,玉容失色,慌忙帮着小竹子将义母放在床上,一面声竭力嘶地哭喊着义母;给她推宫拿穴,一面为义母的不幸遭遇暗暗垂泪。 说实在的,对江剑臣、吴艳秋二人由荒诞不羁的姻缘,到吴艳秋暗地痴心苦恋江剑臣,甚至生死不渝,知之最谂者,唯小菊子一人。 在辽东时,小菊子煞费心机地先认江剑臣为义父,后拜吴艳秋为义母,一心一意盼望二位老人家花好月圆,一双两好。后来希望落空,又挖空心思多方撮合,好不容易使江、吴二人成为精神上的夫妻,虽不能缘结合体,白头厮守,也能够投怀送抱,耳鬓厮磨,终于达到慰情聊胜于无的地步。 如今偏偏阴差阳错,酿成江剑臣惨杀了义母的一双兄嫂。天公也太会恶作剧了。 女幽灵恢复知觉后的第一句话是:“菊儿,留下你姐姐一个人照看我,你赶快奔锦衣卫,让江剑臣一人前来见我!” 听罢义母的吩咐,小菊子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自己可以提前见到义父江剑臣,让他有时间作好一切应变准备,及宽慰义母的种种言词;忧的是,从那句冷冰冰的“让江剑臣一人前来见我”中,体味出义母对义父将要化恩爱为冤仇。 当时的情况快,笔者的秃笔慢,就在小菊子转身刚要离去时,吴仁谓的眼珠一转,说道:“孩子慢走!”双手闪电般拉住了小菊子,并顺手把小菊子重新推回到吴艳秋的身侧说:“不需派人前去,江剑臣马上就会来此。” 现在的吴艳秋虽然是悲愤交加,柔肠寸断,从吴仁谓那笃定的话音中,不难猜出是自己的二哥将自己的落脚处通知了江剑臣。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说:“你的这次心机白费了。江剑臣在没有直接得到小妹的通知下,此情此景,他是不会前来惹我伤心的。还是让小菊子去一趟吧。” 也不晓得怎么一回事,现在的吴仁谓和片刻之前大不相同了,一扫刚才狼狈萎顿的形象,代之而来的是自负和诡异。只听他含着阴险的口音说:“小妹,二哥所以敢肯定江剑臣马上到此,是愚兄仿着你的笔迹和你的口气,并在特定的情况之下,留给江剑臣一封信。”说到这里,诡异地一笑:“就让他有八个胆,也绝不敢不马上来这里。” 吴艳秋还是有些不相信地说:“二哥,你也太不了解剑臣的为人了。据说有一次,当今万岁崇祯一连问了他三句话,他都敢愣是一声不吭,最后还是万岁爷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的台。他可是响当当的铁胆钢骨的真正男子汉。” 吴仁谓奸险地一笑说:“小妹说得虽对,但也要看那封信的内容怎么写!” 吴艳秋心中一动,马上追问:“二哥在信中是如何措词的?” 吴仁谓有心吊足妹妹的胃口说:“依我看,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听吴仁谓这么一说,吴艳秋越发想知道书信的内容了,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二哥既然仿照我的笔迹写的,你非把内容告诉我不可。” 吴仁谓刚刚吐出“我说”二字,突有一个极为浑厚的声音说:“不劳费事了,原信就在这里!” 第568章 耳目俱佳的竹、菊二女,一下子听出,来人是义父江剑臣的生死至交、江湖上声威远震的六阳毒煞战天雷时,脱口齐呼:“战伯父到了!” 竹、菊二人每人揽着吴艳秋的一条手臂,一齐从厢房内走了出来。出来之后,才发现来此的,并不止战天雷一人,同来的还有秦岭一豹许啸虹。 吴艳秋虽痛恨江剑臣惨杀了自己的一双兄嫂,对江剑臣毕竟余情未断。再加上前来寻找自己的二位老人,又都是威名久震的老一辈人物。刚想举手肃客入内,突有一片刺空锐啸之声从房内一闪而出。头一个是六阳毒煞战天雷的脸色登时转厉,须眉戟张,怒吼了一声:“鼠辈该死!” 高大魁伟的躯体一弹而起,直向厢房中扑去。 于此同时,秦岭一豹许啸虹也“扑咚”一声,跌翻在地面之上。 巨变突起,惊得女幽灵母女三人无不花容失色。除留竹、菊二女查看照应许啸虹之外,吴艳秋强提精神,晃身蹿进了厢房。 可惜,一步来迟,厢房内只留下六阳毒煞战天雷横躺地上,从不为人吴仁谓和野百合赫连英二人已经不见了。 吴素秋探头一看六阳毒煞战天雷,心头顿时一惊,当下连横躺在地上的战天雷也不暇及验看,又转身纵了出来,颤抖着声音向小菊子问道:“那筒百脚金蜈燕尾针现在何处?”小菊子想也不想地答道:“由于此地是暂时落脚之处,孩儿为防有失,时刻都随身带着。” 吴艳秋一听,脸色顿成苍白、娇躯也一个劲儿地颤抖不已。小菊子够多聪敏,反手一摸腰间的豹皮囊,也顿时吓得“唉呀”一声。 秦岭一豹许啸虹在小竹子的扶持下,勉强坐正了身躯,声音极为微弱地说:“凭我和战老大的江湖经验,遭受暗算之下,就知道中的是黑道四瘟神当年使用的百脚金蜈燕尾针。百脚金蜈号称天下第一毒,并且绝对没有解药。人生六十,不算天寿,何况我和老战都已年近古稀,死则死耳,只害苦了你和江三弟。”许啸虹断断续续地说到这里,气息逐渐微弱,最后终于扑地而卒。 女幽灵吴艳秋是黑道四瘟神之首贾善仁的及门弟子,对其师的百脚金蜈燕尾针的剧烈毒性,自然深知其详。因为她知道师父贾善仁中年时深入云贵苗疆,费时十年之久,才找到一只脚金蜈毒虫,一共淬制了一十八根百脚金蜈燕尾针。以贾善仁之生性毒辣,终其一生,除去在峨嵋山决战时,一次向钻天鹞子江剑臣打出七支百脚金蜈燕尾针之外,二十年之间,一共使用了三次,每次只发一针,并还一定从死者身上起回。如今六阳毒煞战天雷和秦岭一豹许啸虹,每人中了两针,许啸虹中针之后,立即运气抵抗,尚且立刻死亡,休论怒发如雷、纵身扑击的战天雷自是性命不保了。 直到将二位老人家的尸体放置在厢房内的床上,吴艳秋才从六阳毒煞战天雷的衣袋中,取出吴仁谓伪造的那封信来。展开一看,不光笔迹和自己极为酷似;书信的内容也真让吴艳秋触目惊心。只见上面写道:艳秋幼失父母,全赖兄嫂抚养。杀兄害嫂之仇,实属不共戴天。为加速凶手来善应寺领死,特杀田鸿真一名示警。逾期一日,准屠皇亲国戚一人。切记。 吴艳秋看到此处,只气得手脚冰凉。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的二哥,所以执意和江剑臣为敌到底,其原因全系野百合这个淫娃荡女在幕后操纵,企图为黑道四瘟神报仇雪恨。再加上北荒一毒叶梦枕的推波助澜,冤仇越结越大。现在弄得越发不可收拾。真应了秦岭一豹临终前的那句话:“最终受害最烈者,还是自己和江剑臣二人。”一念及此,芳心顿如刀割。 小竹子毅然说道:“大祸既已酿成,更应该请义父和大哥哥来此,共同商讨处理办法。最好不叫李鸣哥哥知晓——因他一贯视战大伯如父,乍闻凶耗之下,保不住会激出大变来。” 小菊子却立即反驳说:“我的看法,恰巧和姐姐相反。我认为暂时不让知道的人,不应该是李鸣师哥,应该是咱们的义父和大哥哥。望义母还是准许孩儿秘密前去通知李鸣师哥一人来此。” 心乱如麻的吴艳秋一看夕阳已经衔山,夜幕即将来临,一咬银牙,最终还是采纳了小菊子的意见,挥手让她速速前去。 哪料到,刚刚掌灯不久,两条鬼魅似的人影连闪,心黑手狠的吴仁谓和淫娃荡女野百合重新出现在厢房中。 吴艳秋刚刚咬牙吐出一个“你”字,野百合早纤手一摆阻止道:“师妹,你先听我说!姐姐知道你确实痴爱着江剑臣,你们从前也确实有过荒诞的婚约。套一句话说,只可惜‘恨不相逢未嫁时’。你再是小姑独处,但人家早就使君有妇,更何况他的妻子是有当代第一女魔之称的侯国英。连拥有生死牌尚天台和华山掌门师太两座大靠山的女屠户,都争不到江剑臣这个天下第一奇男子,你又有什么力量竞争呢?常言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干脆砸烂它。” 说到此,见吴艳秋痴然呆坐,默默无言。野百合再次鼓弄如簧之舌说:“何况交谊有深浅,恩情有厚薄。死于江剑臣刀下的,不仅有你的师父和师娘,还有你的胞兄和亲嫂。不如今天晚上诱江剑臣前来,故意让他看见战老毒和许大头的两具尸体,乘他心神一震之机,再次使用百脚金蜈燕尾针,一来师门及兄嫂之仇得报。二来也让女魔王侯国英同样没有男爷们,岂不一举两得。” 有道是知妹莫若兄。对吴艳秋的执拗任性、吴仁谓可是素所深知。开始还真怕野百合把话说砸了,所以一直提防吴艳秋向野百合突下煞手。后来始终没见吴艳秋发火,认为妹妹的心让野百合说动了,不禁心中暗暗地一喜。 不料吴艳秋突然插口道:“光凭你们两个人,就想张嘴来啃江剑臣这块硬骨头,也不怕硌碎你们二人的全部牙齿?” 吴艳秋投石问路的话未落音,蓦地一声阴笑,在灯影摇红之下,鬼魅似地出现一位身穿儒衫、肩背紫金降魔杵的中年文士。 女幽灵急闪凤目看时,来人竟然是一贯和武凤楼为敌的一杵震八荒朱佩。 极富江湖经验的女幽灵当然清楚,一杵震八荒朱佩,是关外长白一尊朱彤阳的得力助手,位居长白派的都总管,统揽内外一切大权,是高居第三把金交椅的显赫人物。他的突然出现绝不会是偶然,身后必有更厉害的人物。心头一惊之下,知道错误地采纳了小菊子的办法,单独唤缺德十八手李鸣一人来此,一个聚九州十三省之铁铸成的大错,眼下算是铁定了。 果真不出吴艳秋之所料,只听一杵震八荒朱佩阴然说:“常言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实言相告吴姑娘,在下和令兄吴二侠,都是忠心于九千岁的人。千岁爷在江剑臣、武凤楼和李鸣三人之中,急于铲除掉的,不是江剑臣和武凤楼,而是神出鬼没、诡计多端、最让千岁爷难于对付的缺德十八手。千岁爷绞尽脑汁办不到的事情,今天晚上让你和小菊子替他办到了。事情过后,千岁爷必有重赏。” 吴艳秋忽然站起道:“姓朱的,凭你还真不配在姑奶奶面前说三道四。依我看,你还是趁早离开我远一点。不然的话,惹火了姑奶奶,明年今天准是你朱佩的周年忌日!” 一杵震八荒咧嘴一笑说:“这话还真叫吴姑娘说对了。我朱佩要是一只瘸腿雁,还真不配在吴姑娘面前说三道四……” 吴艳秋心中一火,哪耐烦继续再听!脱口一句:“不管你背后的靠山有多硬,姑奶奶今天也得先废了你。快亮出你的紫金降魔杵!” 哪知,就在女幽灵公开向一杵震八荒叫阵,要朱佩亮出兵刃时,一个中气十足的苍劲声音说:“吴姑娘,干吗发这么大的脾气呀?”随着话音,长白山的第二号人物、当代武林威名远震的暗器名家——珍珠滚玉盘朱彤弓相继出现了。 对待年过花甲的珍珠滚玉盘,女幽灵虽不好过分冷嘲热讽,也对他卖身投靠多尔衮的行为极端卑视,冷冷一笑道:“怪不得朱佩的腰杆子这么硬,原来有朱二当家的给他撑腰。话我可得说在前头,缺德十八手李鸣指使人杀死了我的兄嫂,是我吴艳秋的冤家对头。在我没有讨还血债以前,准要敢动他一指头,我将倾出全力对付他。” 老奸巨滑的朱彤弓刚刚说出一句:“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野百合忍不住插口道:“向李鸣结笔血债的人,应该是吴二哥。” 从不为人吴仁谓乘机和声劝道:“小妹,江剑臣杀了咱们的大哥和大嫂,咱们也结果了对方的陆地神魔许大头和六阳毒煞,血海深仇已结,永世难以化解。你理应协助愚兄乘机屠了李鸣,也好向九千岁驾前邀功领赏。” 刚才听了一杵震八荒和珍珠滚玉盘二人的话,女幽灵尚能忍耐得下,因为朱佩和朱彤弓虽然也是汉人,但毕竟家住辽东长白山,忠心报效多尔衮,仍可原谅。想不到自己的二哥也这么死心塌地投靠满人多尔衮,并不惜冒杀身大祸去和江剑臣为敌。可能这一切的一切,都和野百合这浪女人有关,二哥准是让这个狐媚冶艳女人给迷昏了头。 想到这里,杀心陡起,决心在李鸣没到之前,先一举屠去野百合,逼二哥立即远走高飞,好逃避江剑臣的追杀,也为娘家留二线香火。 哪知吴艳秋的想法尚未付诸行动,淫荡贼滑的野百合早水蛇腰一扭,先她一步闪出了厢房,并且荡人心魄地向吴仁谓一声浪笑,说:“请二哥随小妹到庙外去查看一下,提防缺德大王闹鬼!” 第569章 女幽灵刚想追踪蹑迹而去,别有用心的一杵震八荒朱佩早一横身躯,挡住了吴艳秋的去路。 珍珠滚玉挝朱彤弓笑嘻嘻地说:“吴姑娘是聪明人,务请暂息雷霆之怒。请你看一看当前的局面,不光东宫田娘娘的嫡亲姑母田鸿真被杀死在花神庙,六阳毒煞战天雷和秦岭一豹许啸虹也停尸在东厢房中。事情闹到这步田地,别说江剑臣根本对你就是虚情假意,就让他再感激你义父当年救他之恩,和你现在对他的柔情蜜意,也不敢在天威赫赫之下,饶了你们兄妹二人。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吴姑娘还是和我们合作,先一举屠了缺德十八手,托庇在九千岁多尔衮的麾下,既可邀功领赏,又能逃脱先天无极派的捕杀。再说大明国祚已尽,盗贼蜂起;大清国兵精将勇,粮草充足,投入九千岁麾下,必成从龙之臣,开国元勋。这就是令兄和赫姑娘高过你的地方,还望你三思。” 话未落音,陡从娘娘殿上传来一阵朗朗的大笑声,说:“朱彤弓,亏你一贯承认自己是个汉人,竟厚颜无耻地说出这等无父无君之言,恐怕你的大哥长白一尊朱彤阳头一个就饶不了你。” 一听娘娘殿上的发话人,真的竟是李鸣,惊得吴艳秋身心皆颤,脱口一声:“李鸣小儿大胆!”接着人随声起,腾身向娘娘殿顶飞去,决心掩护缺德十八手李鸣先一步离开险地。 想不到,她的这一番苦心白费了。 原来,不等吴艳秋的身形飞登,缺德十八手早就涌身下跳了。 小菊子低呼一声:“义母!”灵蛇似地贴近到女幽灵的身侧。吴艳秋这才看清,随同李鸣一同纵落下去的,还有先天无极派的现代掌门人武凤楼和他的大徒弟曹玉,她那悬起的芳心才落了下来。 小菊子两只秀丽的大眼睛,汪满着莹晶的泪水说:“这是一场抄家灭门的大祸,你老人家可让二舅父和野百合那个臭女人害苦了。”女幽灵先是愕然一怔,然后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抄家灭门的大祸,没有这么严重吧?” 小菊子毕竟年纪幼小,经不起大的风浪,当下带着哭音说:“你老人家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他们这群披着人皮的江湖败类,不仅意狠心毒地惨杀了皇亲国戚田鸿真,并且残酷无比地奸污了她的尸体,这种上干天咎的奇祸,别说你老人家和二舅父难以逃脱,恐怕义父他老人家和大哥哥以及李鸣师哥都将被牵连在内。” 听罢义女小菊子的详细诉说,吴艳秋不光惊得脸泛灰白,就连当顶之上也冒出了丝丝凉气。她知道这真是一场全家抄斩、株连九族的滔天奇祸,自己不光害苦了江剑臣,也将永远失去了江剑臣。 小菊子接着说:“幸得李鸣师哥深明大义,顾全大局,听完我的消息后,不光立即在北京九城布置了兵力,张网以待,并迅速调集人手赶来此地。请你老人家在短期之内,千万不要和我义父会面。” 女幽灵无限伤心地轻点螓首说:“李鸣胸怀宽广,心细如发。但我和你义父的婚约,业已人尽皆知,我不能再连累他了。反正有凤楼在此,辽东二朱已不足为惧。速向小竹子发暗号,随娘一齐撤走。” 在女幽灵没撤走前,娘娘殿的院落内,李鸣和朱佩早形成了三比二之势。 弄巧成拙的一杵震八荒,贼心不死地一晃身躯,首先扑向了缺德十八手。因为在他朱佩的想象中,李鸣至今还是二五眼,凭自己的这身功力,在骤不及防的情况下,只要能侥幸结果了李鸣,加上又有二当家的在场顶着,虽然不能奈何了武凤楼,抽冷子全身而退,逃出关外总可以办得到。从今以后,自己就是九千岁驾前第一大红人,再不要在长白派中仰别人的鼻息了。 主意打定,趁李鸣立足未稳,干脆连接招二字都没说,就饿马扑槽、巧摘仙桃、金豹舒爪一连三招,迅疾凶猛地攻向李鸣。 可惜这次他的招子不亮了。他哪知现在的缺德十八手,已非往日的吴下阿蒙,轻而易举地连变三次身法,避开他的三招急袭。 仍未醒悟的朱佩,急将功力再提,力贯右手食中二指,又凌厉无比地攻出仙人指路、指点山河、二龙抢珠,先点肩井,再戳前胸,最后挖向缺得十八手李鸣的双眼。 诚心想活捉一杵震八荒朱佩的缺德十八手,一下子将本门移形换位轻功提到极限,宛如行云流水,状极轻松地闪避开朱佩的凌厉三指。 直到这时,朱佩才知道事情要糟。无奈已势成骑虎,欲下不得。只好一错钢牙,身形向下一塌,浪子踢球、柏树盘根、穿裆撩阴,又是致命的踢、扫、撩三脚,比前两次的攻击更为凶狠恶毒。 最会吃一看二眼观三的缺德十八手,品味着火候到了,早趁朱佩一连三指落空,身形下塌之机,暗把袖中偷藏的一支丧门钉扣在了掌中,猜出朱佩在一踢、一扫走空之后,准会用上穿裆撩阴脚,故意装作闪避不及,惊慌失措地伸手去掩护要害部位。 喜得一杵震八荒心花怒放,暗想:凭我朱佩脚上的功力,你小子想伸手硬护,我准会连你的右手加前阴一齐踢碎。 想到此,劲力再聚,狠命地一脚撩出。做梦也想不到,他使得力气越大,那支丧门针扎入得越深,疼得“唉哟”一声,跌坐在地面上。 最会痛打落水狗的缺德十八手乘机双手一分,一对日月五行轮早就握在了手内,身形一欺,分别压在朱佩的两边肩胛之上,冷然说:“有道是,阳虎貌似孔子,千万不能以貌取人。你小子的爹娘白给你生了一副好人品,肚子里却装的是猪狗杂碎。”说完,双轮陡地下落,硬生生地砸断了朱佩的双肩琵琶骨,彻底废除了朱佩的一杵震八荒绰号。 也许朱佩是命该如此,他要不是一肚子鼠肚鸡肠,要是自己抢先去对付武凤楼,凭武凤楼早期对他的观感说什么也不忍心废了他。 要是光看朱佩的长相,任何人都瞧不出他内心的阴狠毒辣,只见他光头未戴头巾,墨发束于当顶,面白如玉,眉清目秀,掩口短须如墨,身材修长合度,既像饱学的儒生,又像游侠的武士。 李鸣知珍珠滚玉盘朱彤弓,准会念朱佩随侍他们兄弟多年,绝不肯弃之而去。点了朱佩的软麻穴之后,凛然道:“朱二当家的,圣人云,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一杵震八荒和贤昆仲早已同床异梦、死心塌地投靠了多尔衮,今后准会出卖你们长白一派。阁下如念令兄长白一尊的成名不易,理应秘密回转辽东,劝令兄速率所有的亲友入关,谨防多尔衮铲除异己。如果也想仿效朱佩,继续替多尔衮张目,恐非长白山一派之福。” 朱彤弓脸色一变说:“李鸣,这话说得有些太过分了。长白派今后的一切进退,自会由我和家兄筹划,还用不着你李鸣代为操心。摆在你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让我带走朱佩,有帐以后再算;一条是让武掌门站出来,和老朽一决高低。” 李鸣轻声一笑说:“我大哥义薄云天,两次单刀下辽东,皆蒙受过令兄的照拂,在事情还没有彻底决裂前,决不会向贤昆仲出手。” 朱彤弓面有得色地说:“贵掌门既不愿出手,你只好让我带走朱佩了。” 朱彤弓想俯身挟起朱佩,李鸣马上阻止说:“且慢!我李鸣不才,日前也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假如让你这么甩手一走,岂不白吃皇家的俸禄了?” 朱彤弓老脸一寒说:“你想要怎样?” 李鸣双手一分日月五行轮说:“在下想斗胆领教朱二当家的几招!” 朱彤弓脸泛深紫,怒声说:“香炉峰辱我之仇,老朽自今仍耿耿于怀。若不是有武掌门在场,我早就向你伸手了。想不到你反倒胆敢先找上我,朱二准接着你的就是了。” 武凤楼可真有些举棋不定了。因为只有他清楚,朱彤阳和朱彤弓与朱佩不同,他们绝不会死心塌地追随多尔衮,因全家身居辽东,不得不委屈服从罢了。真怕让李鸣逼急了,愤而走上极端。有心出头解劝,又事关奸杀皇亲国戚大案,何况还死了战、许二位老人。这场是非,稍一不慎,准会身遭灭顶之灾。 李鸣明知大哥对朱氏兄弟余情未断,又知朱彤弓艺臻绝顶,诚心取巧占便宜,不等朱彤弓的话落音,左轮一挥,出手就是一招迅雷击顶,迅疾凌厉地砸向他的当顶。 早有思想准备的珍珠滚玉盘,做梦也想不到,身为堂堂锦衣卫指挥的李鸣,竟然一声不响地出手,抽剑已来不及,只好晃身后退。 向来得理不让人的缺德十八手,随着左轮一挥之势,斜身欺进,右手轮跟着一招迅雷夹击,狠狠地砸向他的太阳穴。逼得朱彤弓不得不再次后退闪躲。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点也不给对方以可乘之机,暴喝一声:“打!”招出法轮三转,电光闪石火地第三度攻出。 这套钻天鹞子江剑臣精心研创的五行绝命轮法,不知折辱过多少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惊得朱彤弓脸色一变,百忙中只好横身外移。却忽略了一旁还有虎视眈眈的小神童。 三招顺手,巧计得售,缺德十八手立即趁热打铁地用上第四招托天换日,捣向朱彤弓的右侧软肋。身陷双轮寒芒之内的朱彤弓,只好拧身向外一纵,企图借机拔出剑来。 忽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此路不通,小心碰着我的冷焰断魂刀!” 朱彤弓一向都深知小神童曹玉的刁钻阴狠,绝不在缺德十八手李鸣之下,在这种极端不利的情况下,哪敢前去招惹! 第570章 遭受前后夹击,身形自然一滞。 须知,高手过招,向来都是间不容发,有些一滞,就足矣够矣。 胸有成竹的缺德十八手,身形骤然贴了上来,双轮一展,右轮压肩,左轮指膝,正好是五招轮法中最厉害的“斩铐断镣”。 以朱彤弓在武林中的声望,败到这步田地,叫他还有什么话说!只好将双手向下一垂,任凭对方宰割。 想不到缺德十八手却收轮后退,深深一揖,和声说道:“在下投机取巧,请朱二爷莫怪。”一面道歉,还深深地打了一躬。 朱彤弓老脸通红还礼道:“老朽愚顽,听信朱佩这厮的挑拨,一再向贵派寻衅。倘蒙大度宽容,我决心回转辽东,准奉家兄等人潜回关内,以赎前非。” 李鸣示意小神童将朱佩押入厢房内,然后深施一礼,道:“赎罪的话,请勿再提。小侄有一事相询,不知朱二伯父能否相告?” 李鸣的这几句话,要是放在两年以前说,也许没有多大的分量。如今可就不同了,因为目前他是堂堂正正的锦衣卫指挥使,像他这种身分,对朱彤弓不光口呼朱二伯父,并还自称小侄,珍珠滚玉盘在五内激动之下,脱口一句:“既承李贤侄错爱,老朽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鸣再次双手一拱道:“小侄想知道叶梦枕窑安何处,吴仁谓穴居哪方,请老人家详为告知!”朱彤弓刚想开口说话,突然脸色惨然,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二回 缺德十八手李鸣的应变够多么神速,在机警方面,也超过一般江湖好手。刚发现珍珠滚玉盘朱彤弓脸色惨变,就知道他的这条命完了,脱口一声:“小心百脚金蜈燕尾针!”人已刚日月五行双轮护身,扑向东侧厢房。 比缺德十八手更快一步的,是先天无极派的现代掌门武凤楼,竟施展三师叔钻天鹞子亲传他的武林秘技——巧钻十三天,截向东厢房后面,防止敌人从后窗中溜走。 饶让他们行动迅速,终究慢了片刻,还是让敌人溜走了。 再看地上的朱佩,也被用重手法震碎了天灵盖骨,一命呜呼了。 小神童曹玉气得一跺脚说:“想不到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如今却栽在吴仁谓和野百合这一对狗男女的手中。” 缺德十八手肃然责之道:“冲着你刚才这句话,就该受到严厉的责处,因为你太小看从不为人吴仁谓了,你师祖从一开始,就把他视为比峨嵋掌教司徒平还难对付的劲敌,何况目前他的手中,又握有天下第一歹毒暗器百脚金蜈燕尾针。速发信号招人,好将义父他老人家和许二叔的遗体请回家去。”说完,泪如雨下。 就在李鸣和武凤楼将二老的遗体请回广济寺内,哀哀悲掉时,风骚淫荡的野百合正用她的那条不知被多少大男人用作枕头的白嫩粉臂,紧挽着吴仁谓的臂膀,悄悄地向京城西郊玉渊潭靠近。 玉渊潭就是富有盛名的钓鱼台。传说,辽金时代的金章宗,经常在此钓鱼,所以被当时人呼为钓鱼台。 这里有茂密的林木,曲折的小径,玲珑的假山,潺潺的流水,是金代大都西郊盛极一时的游览胜地。可叹几经兴衰至今,已日渐荒凉倾颓了。 只听野百合娇滴滴地向吴仁谓说:“据收买的眼线告诉我,向不多管闲事的神行书生白天野、缺残五女段常美到京,还在此经常发现过一个斯文儒雅的老年书生,我估计他必是北荒一毒叶梦枕无疑。这老家伙可能真的畏惧江剑臣如虎,听说他除去经常变换住地外,并始终深居简出,对手下人全靠遥控指挥,不知是真是假?” 年近不惑的吴仁谓,被野百合挑逗得心花怒放了,一面狂嗅着她身上的幽幽芳香,一面贪婪地抚摸着野百合的躯体,告诫说:“今后不管是人前或背后,类似这样的言语,千万不准乱说。咱们不光在武功上逊他叶梦枕一筹,还得通过他前去投靠多尔衮。咱们既在关内无法立足,只有死心塌地依附投靠大清。” 野百合眼珠一转,先是缓缓地将一条柔嫩粉臂,环住了吴仁谓的蜂腰,然后踮起脚尖,将自己那鲜红温润的樱唇主动地送了上去。 面对妖艳迷人的野百合,一向以沉稳冷静著称的吴仁谓开始神魂颠倒,急不可待,并陡地伸出一双手臂,搂紧了野百合的腰际,发疯似地狂吻起野百合赫连英来。 早就瞅准时机的野百合,一面丁香暗渡,积极响应,一面把自己的纤手悄悄地伸向了吴仁谓的身后。 蓦地有人噗哧一笑说:“二位真好雅兴,也不怕引起月宫嫦娥动凡心!” 暗中已达目的野百合,故装娇羞地嘤咛了一声,一卜子挣脱了吴仁谓的怀抱,圆瞪着一双桃花眼,向暗中早已投靠江剑臣的追风怪卜咒骂道:“葛一方,你老小子早够得上活埋大半截的年纪了,还这么下流无耻地偷闻韩寿下风香,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 对野百合这样的荡女淫娃,追风怪卜葛一方,哪里会有丝毫的颐忌,涎着老脸邪笑说:“赫连姑娘,亏你还是这方面的翘楚,竟连老骨头越啃越有滋味都不懂,我看你那野百合三个字白叫了。” 一见追风怪卜不光嬉皮笑脸地向臼己凋笑,并还冲自己肋下的豹皮袋眨了眨眼睛,吓得野百合心头一惊,知道刚才施展狐媚手段,趁吴仁谓被自己迷惑得神魂颠倒之机,暗地偷偷摸摸取百脚金蜈燕尾针的事,被这个该死一千次的老家伙发现了。她必须马上封死葛一方的嘴,绝不能让他耽误自己悄悄离开吴仁谓的时间。 想到此,再一次搂住吴仁谓的脖颈附耳说:“按北荒一毒和人约见的规定,如今让姓葛的老厌物一搀和,非被扰黄了不可。不如让我把老不死的引走,你一人先去会见叶梦枕!” 看起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确实不假。不信,试看一代枭雄吴仁谓,还真让野百合这个浪女人迷昏了头,竟丝毫不加怀疑地点了一下头,听凭野百合笑嘻嘻地将追风怪卜扯走。 老奸巨滑的葛一方,一面快步跟野百合走着,一面浮邪地一笑说:“赫连姑娘,依我看,咱们还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的好,对吗?” 百脚金蜈燕尾针到手,急于寻求脱身的野百合立即说:“对!” 葛一方上下打量野百合一眼道:“且不说传言姑娘素擅房中术,光凭你的这份花容月貌,也足能把人迷死,更何况老朽自今还好色如命,只可惜……” 为防吴仁渭追来索讨百脚金蜈燕尾针,野百合恨不得马上飞身逃走,一见老家伙色迷迷的,大有垂涎自己的肉体之意,不禁暗中骂道:好一条梦想吞吃天鹅肉的老淫狗,我野百合再生性淫荡,人尽可夫,也绝不肯让你这老厌物往我的身上爬。我何不假意和他周旋,只要你葛一方吞上了我的钩,我非零碎卑割了你不可。 内心虽起杀机,表面上却淫浪地娇笑道:“快告诉我,可惜什么?” 瞟了一眼地势,追风怪卜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道:“可惜老朽尚有自知之明,知道姑娘绝不肯让老夫我一亲芳泽。加上老朽尚没有活够,只好强忍欲火,退居其次了。” 直到这时,野百合才品味出追风怪卜这老家伙的难斗,把心一横,就想冒险掏取百脚金蜈燕尾针,暗算追风怪卜葛一方。 追风怪卜接着说道:“按江湖上的规矩,一向是见者都有份。请姑娘掏出那筒百脚金蜈燕尾针数一数,咱们四六分成好了。” 正想冒险掏出百脚金蜈燕尾针,暗地偷袭葛一方的野百合,一听此言,自然喜出望外,便把手伸进肋下的豹皮囊。 葛一方既被江湖同道呼为怪卜,复被称为追风,其机警谋算和轻身功夫,自然两者俱绝。不等野百合把针筒掏出,铁腕猛然一翻,手中的马竿正好点中她的软麻穴,让她跌翻在地上。 追风怪卜邪邪地一笑说:“凭你野百合这样光知跟男人睡觉的小鬼,还梦想斗我这五阎王,岂不可笑可怜。若不是北荒一毒硬逼我去奸污女尸,倒尽了我的胃口,我非得剥光了你这浪女人,尽兴地玩弄你一夜不可。” 这就叫: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可叹野百合为了夺取这筒百脚金蜈燕尾针,不惜牺牲色相,和吴仁谓假凤虚凰,并冒着被吴仁谓杀掉的危险,好不容易才把针筒弄到了手中,如今却眼睁睁地让葛一方从自己的豹皮囊中掏出。 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葛一方要是手疾眼快地掏出百脚金蜈燕尾针,马上扬长就走,尚不失智者之所为。 哪知,就在葛一方的瘦骨嶙峋大手一触到野百合温香柔软的右肋,顿时如遭电殛,两只眼睛也情不自禁地盯向她的全身。 也是该着追风怪卜杀星照命,假如现在的野百合是站着或坐着,或许还会好些;偏偏被点中软麻穴位的野百合,正好是仰面朝天,两腿微分的平躺着。追风怪卜一下子被刺激得呼吸短促,两眼充血,握在手中的那筒百脚金蜈燕尾针,竟好像找不着地方去放似的。 殊不知,一条鬼魅似的身影,早就像饿狼似的潜伏在他们二人的近侧。 一贯淫毒凶狠的野百合,哪肯任人宰割!不光一眼瞧出葛一方欲火如焚,也发现了那个潜伏在近侧的鬼魅身影。这时候的她,在宁愿喂虎不喂狼的驱使下,为让潜伏近侧的人能得手,适时发出了荡人心魄的一声呻吟。 早就血脉贲张、欲火如炽的追风怪卜,那里还堪闻听这样要命呻吟! 第571章 头脑一昏,顺手将针筒向身后袋中一塞,就想作势…… 潜伏在近侧的身影乘机发动了,一式饿马扑槽,先欺到葛一方的身后,手中刀向前一递,正好从后心扎入,前胸刺出,名副其实的扎了一个透心凉。 这时天色已敲过三鼓,高挂晴空的一轮明月,喷洒出一片银辉。以野百合的眼力,自不难看请扎死追风怪卜那人的所有一切。 只见他年纪不满三旬,生得五官清秀,细腰宽背。一贯比其他女人都更为敏感的野百合,不光发现对方的目光盯射在自己高耸乳房之上有些异样,模样也是满讨自己欢喜的,刚想开口央求他解开自己被点的穴道,想不到年轻人先从追风怪卜身上搜出那筒百脚金蜈燕尾针,然后一声不响地抱起野百合,掩入附近一座荒废已久的空宅破屋内。 事已至此,野百合也只好豁出去了,干脆一声不响,看他如何处置自己。 闪入三间破屋后,年轻人暂时不将野百合放下,腾出一只手晃着了火折子,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 在灯影摇红之下,野百合方才看清三间破屋内,除去里间有一张铺着芦席的土坑、一张破桌和一些酒坛、纸包、荷叶包之外,其他两间几乎一无长物。 年轻人这才将野百合往土坑上一抛,看样子并不打算解开她的穴道。 野百合无奈央求道:“承蒙仗义援救,理应永感大恩,请烦解开妾身的穴道。” 年轻人丝毫也不理睬野百合的央告,伸手抓过桌子上的一只酒坛,一掌拍落坛口上的泥封,双手一捧,鲸吸狂饮了起来。 直到把一坛喝尽,才一跃登坑,动手剥除野百合身上的衣服。野百合心中一动,陡地想起一个人来,脱口一声:“你是四如狂徒!” 屠四如神情一震,剥除衣服的两只手,顿时停止了动作。野百合见状,心中一阵狂喜,故意语带颤音地埋怨说:“亏你还多次通过别人之口要见我,原来你是想摆弄和凌辱我呀!” 屠四如的两眼一亮,浯带惊喜地岔声说:“你……你就是赫连家的英姐姐,小弟今天真是幸会了!” 野百合樱口一撇,撒娇说:“我也不要听你的幸会不幸会,只求你马上解开我的穴道就阿弥陀佛了。” 四如狂徒一面连说“多有得罪”,一面出手拍开她的穴道。 野百合情意绵绵地倒入他的怀抱说:“你真的那么猴抓热铁似的想得到我?” 屠四如双臂一拢,紧紧搂抱着她的细腰,悄声说:“实不相瞒,小弟是出了名的‘杀人如草,好赌如狂,好酒如渴,好色如命’的四如狂徒,自然想找一个面如桃花、腰如灵蛇、狂如娼妓、浪如淫妇的四如荡女。可惜自始自终没碰上。久闻姐姐的艳名,自想迫切见!” 野百合浪声浪气地说:“咱二人正是三生石上的旧姻缘!”一根纤细柔软的手指早戮中四如狂徒肋下的期门穴。 屠四如怒声吐出一字:“你!” 野百合早笑成花枝乱颤说:“好兄弟,咱这叫六月的债,还得快。另外告诉你,姐姐除去不能给你这筒百脚金蜈燕尾针,所有的一切都能交给你,包括姐姐我这个大活人。” 四如狂徒“唉”了一声说:“算我栽了!我起誓永远不再打你那针筒的主意,快快解开我的穴道,别忘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呀!” 野百合刚把纤手伸向他的身畔,去掏那百脚金蜈燕尾针筒,一个白面墨髯、貌相极为文雅的玄衣老人,突然出现在陋室之中。 从屠四如的惶恐惊骇中,野百合恍然悟出来人必定是号称北荒一毒的叶梦枕。就凭他的这份儒雅仪表,不明详情的人,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他就是魔中之魔、毒中之毒的头一号人物。 叶梦枕首先向屠四如斥责道:“赫连姑娘既是黑道四瘟神门下的高徒,又是咱们的同路人,她和先天无极派的冤仇,比我们还大还深,尔竟敢见物起意,企图夺取她的师门遗物。” 说到此,一掌拂开屠四如被点的期门穴,厉声吩咐:“快向赫连姑娘赔礼!” 承蒙叶梦枕这般礼遇,受宠若惊的野百合眼珠一转,顿时兴起借花献佛之心,伸手先向屠四如要过那针筒,然后双手捧献给北荒一毒说:“晚辈所以挖空心思夺取此针者,其目的不外乎屠杀江剑臣,好替死伤的四位师尊报仇雪恨。但以晚辈的功力,恐仍难完成心愿。现决心将此百脚金蜈燕尾针,敬献给你老人家,只求尽快地除掉江剑臣!” 老奸巨滑的北荒一毒,以前在辽东九顶铁刹山面对江剑臣时,所以不战而退者,就是因为他清楚自己在所有功夫上,无不逊江剑臣半筹,深恐自己的一世英名尽付东流。如果能在自己和江剑臣对比的天平上,再添上此针筒,至少有八成以上胜算可操。 正在到处寻找靠山的野百合,看出北荒一毒实在塌不下这张老脸,先是灵机一动,然后扑地跪下凄然说:“赫连英双亲见背,零丁孤苦,自见前辈后,不觉孺慕顿殷,决心拜在前辈的膝下,充作义女,终身侍奉在你老人家的身侧,望乞依允!” 以北荒一毒叶梦枕的机智,自会听出野百合的言外之音,知道她的那句“终身侍奉在你老人家的身侧”的意思,是白天作为义女,夜里可充侍妾。这等亲自送上门来的大便宜,他岂有不拣之理!借弯腰俯身相扶之机,先轻轻抚摸一下她的娇嫩脸蛋,并还乘机收下那个针筒。 专好沾花惹草的四如狂徒,哪能看不出她已投入北荒一毒的怀抱!他再垂涎她的妖艳姿色和房中妙术,也不敢和叶梦枕争风吃醋。只好一挺脖子咽下嘴中那口酸水,然后向北荒一毒请示机宜。 北荒一毒狞声说:“据我所悉,田鸿真被杀,崇祯帝赫然震怒,限期勒令武凤楼破案。吴仁谓即将来此,干女儿可躲入内室,四如出去巡风和迎接。” 没等四如狂徒走去屋外,野百合早一下子贴近叶梦枕的身前,一面伸出纤手去抚摸他的胡须,一面将自己的螓首深深埋入他的怀内。 眼睁睁凶魔荡女就要丑态百出。 屠四如陡地传来一声短促的报警唿哨。 好个北方一毒,一把将野百合挟入肋下,从后墙破窗中电闪飘出,鬼魅似地钻进半人多高的荒草丛中,目光四扫,巡视着荒园中的一切动静。 只听一个极为严肃的声音骂道:“你吴仁谓从前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号人物,想不到竟能认贼作父,屈膝事敌,卖身投靠了多尔兖。你还能算是个炎黄子孙吗?识时务,趁早跟白某投案打官司,以免株连九族;倘敢拒捕,我们夫妻二人可要一齐出手拿人了!” 叶梦枕循着声音一瞧,就看出今天晚上糟透了。站在荒园中的,现场中只有吴仁谓一人,四如狂徒早没影了。 出现在吴仁谓四周的,前有正厉声喝骂的神行书生白天野,后有最让人难以招惹的残缺玉女段常美,旁侧还有人小鬼大、刁钻机警的人人躲秦杰。 野百合毕竟曾和从不为人有过露水姻缘,就连后来的同床异梦,勾心斗角,主要也是为了那筒百脚金蜈燕尾针。如今见吴仁谓身陷重围,马上就有落网之险,芳心一急,低声向北荒一毒求道:“吴二哥的处境非常不妙,请义父快快助他脱险。” 叶梦枕把头一摇,悄声说:“有小兔崽子秦杰在此,你我能否走脱,尚是未卜之数,千万不能妄动。” 野百合不依道:“从现场上看来,吴二哥当然居于劣势。要是加上你我父女二人,岂不成了三对三!何况咱们还握有见血封喉的百脚金蜈燕尾针,至不济也能打成为平手。别忘了,吴仁谓可是你老人家麾下的第一员大将,千万损失不得。” 叶梦枕神情冷漠地拒绝道:“不行!” 野百合追问:“为什么?” 叶梦枕压低声音说:“我估计对手绝不止此。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这一网,必是专门为我而张。我估计江剑臣必潜伏在附近,只要我一露面,势非受到强烈的围袭不可,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一听北荒一毒叶梦枕说得这么肯定,早就成为惊弓之鸟的野百合着急说:“既然如此,咱们何不速速逃离此处?” 叶梦枕低哼一声说:“眼下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此处,这就是兵法上所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还要寻时机,试试这筒针的威力。”野百合不敢吭声了。 身陷夹攻的吴仁谓,可能吃准叶梦枕不会现身相助,缓缓从鞘中抽出利剑说:“吴某自问并未开罪于贤伉俪,何况同属江湖道上的朋友,为何如此相逼?” 神行书生切齿道:“多尔衮手下的暴徒,惨杀了我的胞兄白心野,白二爷立誓屠尽助纣为虐之徒,何况你这数典忘祖、屈膝事敌的人中败类。”话落,剑出,一招寒梅吐蕊,刺向从不为人吴仁谓的胸前。 凭吴仁谓的一身诡异功力,本不怕素有君子之风的白天野,但他对神行书生的妻子残缺玉女段常美,却是心存顾忌,一面用雾锁苍山格开神行书生刺来的一剑,一面施展盘龙绕步”飘向神行书生白天野的右侧、寻求脱身而走的机会。 果然不出吴仁谓之所料,残缺玉女段常美可不像白天野好对付,手中的断魂钩一层,首先挥出一招云封巫峡,截断了吴仁谓的退路;接着一招怒龙翻江,凌厉无比地攻向了吴仁谓。好个吴仁谓,先是一式巧脱袈裟,闪避开残缺玉女的夹袭;然后铁腕一震,一招乱洒星罗,专门攻向神行书生白天野。 段常美一声怒叱:“接招!” 第572章 断魂钩再次化为怒卷垂帘,反手钩向吴仁谓的下盘双膝。 吴仁谓身化踏波渡水,右手剑一招螳臂挡车,格开残缺玉女袭来的一钩,借两件兵刃一震之力,身形一化而为乘浪推舟,正好够上袭击神行书生白天野的尺寸,招出乌龙吐须,袭向白天野的右肋。逼得神行书生不得不横移三步,正好和段常美贴成了并肩。 吴仁谓心中一喜,一式回风扫柳,刚刚扭转过身形想走,入耳两声“唉哟”,继之而来的是“噗咚”“噗咚”有人栽倒在地的声音。 吴仁谓扭颈回头的第一眼,不仅看清栽倒在地的是神行书生和残缺玉女夫妻二人,并早猜出必是毁在北荒一毒的暗算之下。胆气一壮,身化带马归槽,恶狠狠地扑向小捣蛋秦杰,想生俘秦杰作人质。 哪知,突然从假山顶上飘落下一个人来,身在半空出手就是一招探骊得珠,硬生生地抓向从不为人的当顶百会穴。只凭对方那神鹰盘空的绝妙身法,就惊得吴仁谓身心一颤,不需再看,就知准是钻天鹞子江剑臣到了。 幸得他临敌经验极丰,手腕一翻,剑指长空,一招弯弓射雕,企图硬阻扛剑臣下落。 身在半空的江剑臣竟能一个翻转,宛如苍龙调尾,一招探海擒龙,再次抓向吴仁谓。迫得吴仁谓一招自解金铃,闪避开江剑臣的凌空一抓,剑出白虹绕日,横截钻天鹞子江剑臣的双膝。 江剑臣一声冷哼,身化夸父追日,一招天雷下击,劈向吴仁谓的左边太阳穴,劲内嘶嘶,砭人肌骨。 吴仁谓自是识货,一眼看出江剑臣用的是隔衣可以碎骨的先天无极掌力,心头一震,保命要紧,贴地一式狡兔翻滚,方始逃避开这一掌。为防江剑臣跟踪追袭,反手一招龙尾卷风,先护住自己的要害,然后急呼:“叶前辈救我!”他这一急呼,还真有一条身影,蓦然落地,阻在了江剑臣的身前。 一向极为自负的吴仁谓,到此锐气剧减,又看清阻住江剑臣的,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叶梦枕,而是自己的妹妹吴艳秋。以他的精明奸诈,自然知道,对方在一连死去六阳毒煞、秦岭一豹、神行书生和残缺玉女等四大高人后,绝对不会再饶恕自己。虽有妹妹吴艳秋出面,恐怕也于事无补。眼珠一转,决心利用妹妹作盾牌,双手闪电般伸出,左手食、中两指飞快连点吴艳秋肋下的期门、将台、魂门三穴。右手一抓一甩,把吴艳秋摔向左侧的一座假山,硬逼江剑臣不得不放弃追捕自己,前去救护吴艳秋。 这就叫:明知是当,不得不上。江剑臣明知时机稍纵即逝,只要让吴仁谓逃出了这座废园,再想追捕,还真不易。但他总不能对吴艳秋见死不救,只好用狸猫抓鼠的身法,后发先至地抓住了她,任凭吴仁谓自去逃命。 吴艳秋自知大错铸成,一俟江剑臣解开她的被点穴道后,双手向江剑臣面前一伸,流泪道:“艳秋自知罪犯天条,甘愿承担一切罪孽,请铐上我吧。” 江剑臣急怒之下,一阵火撞当头,甩手一掌,把吴艳秋震出足有四五步,才扑咚一声,摔落在地面之上。 吓得秦杰脱口一声:“师爷爷息怒!” 江剑臣心中一惨,弹身扑向横卧地上的女幽灵,情不自禁地流下了两行清泪,刚想弯腰抱起她,蓦地想起陆地神魔、六阳毒煞、秦岭一豹等人的死状,皇亲国戚田鸿真被杀之后的奸尸,不由得脸色一变,猛一顿脚,调头飞身而去。 心急如焚的江剑臣,恨不得立即追踪上吴仁谓和叶梦枕,既能在当今万岁面前交差,也算为死去的几位老朋友报仇雪恨。 在他刚刚驰行到琉璃厂附近时,东方早已透出来鱼肚白。 琉璃厂早在辽金时代名叫海王村,元、明两代方在此开设琉璃窑厂。这里不光有窑工们所住的低矮简陋房屋,还有一座座的琉璃窑,最适合江湖人隐藏和潜伏。 基于此念,江剑臣刚想细心清洗查找。 突然闻到一股极为浓烈的烧酒味,紧接着一个粘粘糊糊的声音说:“李鸣这小子,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硬派我老人家和老偷儿在这一带插暗桩,你小子八成是给我们送酒来的吧?” 听出是抬手不空郝必醉的声音,江剑臣心中一喜,连忙循着声音贴过去一看,抬手不空郝必醉原来是隐身在一座极为低矮的草栅中。里面除去一个喝空了的酒坛子,地上还抛了许多鸡骨头和花生壳。 江剑臣只好赔着笑脸低声说:“小侄确实不知老人家和任大叔在此,所以没带酒来。” 抬手不空瞪眼道:“你小子腰中有的是银子,没带来不会买去吗?出这草栅往东走,隔两座琉璃窑就有一家卖酒的。” 江剑臣心中一动,连忙沿着抬手不空所说的地址寻了过去。 不料刚刚贴近第二座琉璃窑,就一眼看出八变神偷任平吾正好隐身窑后,死死地盯着一处低矮的房屋。 江剑臣情知有异,刚想向任平吾打招呼,忽见从不为人和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随着任平吾那声:“快快拾下这俩小子。”钻天鹞子江剑臣一式巨鹘摩云,首先扑向了从不为人吴仁谓。 没容那个獐头鼠目的人回过神来,早被八变神偷点倒在地,从不为人吴仁谓的脸色刷的就是一变,但他可绝不是那种轻易认命的人,反臂抽出利剑,出手一招横肘盘扎,不急着对付江剑臣,反而剑芒霍霍,扎向八变神偷任平吾。八变神偷嘿嘿一笑,身化点萍踏波,轻巧地闪向了一旁。 向来不以胜败论英雄的吴仁谓,一见有空子可钻,哪里还肯放过!脚尖一点,弹地而起,想从那座琉璃窑后逃走。 忽见抬手不空郝必醉手里捧着酒坛,一摇一晃地从琉璃窑左侧转了出来说:“自古道,一人做事一人当,那才是大丈夫之所为。我们弟兄爷儿仨,谁也没省拿你当狗熊,剑臣甚至把你看作比司徒平还厉害的对手。凭你吴老二的这份精明,难道还看不出眼前的局面?想跑,那是一万个办不到。”说到这里,喘口气接着说:“因为,尽管你小子的轻身功夫很不错,但你绝对比不上老偷儿的赶浪十八飘,更比不上江剑臣的踏虚如实巧钻十三天,恐怕比我的东倒西歪醉仙步,都还差了一小截。” 八变神偷任平吾抢过话头说:“事情是你们做得太绝了,不能怪剑臣不给令妹留情面。现在老朽作主再给你一次机会,准许你在我们三人当中挑一个,只要你小子走运,能胜个一招半式,任凭你海角天涯去逃生,我们永远不再动你一指头。” 江剑臣当然明白,任大叔之所以有此,主要是为惨死在百脚金蜈燕尾针下的六阳毒煞和秦岭一豹争口气,一心想证明他们二人是死在暗中袭击下,绝非战败所致,慌忙也抢过话头说:“按你们弟兄的所作所为,足够判成凌迟处死。江某一来看在公妹的面上,二来不得不听从任大叔的吩咐,现在你可以挑选了。” 常言道:死生亦大矣。又曰:除死无大事。吴仁谓处此生死之际,哪能不慎重考虑!对面前的三个大敌,他头一个畏惧的还是钻天鹞子江剑臣,在八变神偷任平吾和招手不空郝必醉二人中,总觉得任平吾的分筋错骨爪力和赶浪十八飘身法,还是要比郝必醉那招出形现、形现刺到、刺到人亡的怪招要好对付些。主意打定之后,出手就用上自己的独得之秘——天龙爪,丝丝劲风,透指而出,迅猛凶狠地抓向了八变神偷。 人常说:光棍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双方交手三招过后,峙立旁侧的江剑臣和郝必醉,都情不自禁地点了一下头。吴仁谓闪动如流星、出爪似霹雳,爪指所到之处,划空锐啸有声叫绝,若不是任平吾身兼鱼龙八变身法和赶浪十八飘轻功,还真应付不了吴仁谓的拼命抢攻。 五招过后,吴仁谓的天龙爪法更见功力,一连挥出潜龙舒爪、怒龙张齿、金龙戏珠三爪,逼得八变神偷横移三步。 吴仁谓乘机一式懒龙翻身,侧过身形,又是一连三招苍龙甩尾、乌龙探爪、金龙伏蟒,凌厉已极地抓向八变神偷。 江剑臣刚想点醒任平吾——不能老是这样一招不还地光挨打,抬手不空却低声说:“老偷儿这是诚心煞一煞吴二这小子的威风,好能挫尽他吴二的傲气锐气,让你轻而易举地拾下他。” 果如抬手不空之所言,吴仁谓在尽力施展天龙爪力之下,别说胜不了八变神偷,甚至连任平吾的衣服都没有碰一下。 按说交手到此,吴仁谓应该是锐气全消,束手认输了。想不到他真好意思借最后一招盘龙卷尾走空之机,一下子将身形斜着跨出三步,说:“吴某多谢老前辈不忍出手相逼之情,我看咱们还是冤有头、债有主吧!” 事情既到图穷匕现,江剑臣探手紧握刀柄,暗想道:光凭吴氏弟兄的叛国投敌、杀戳官员这两项大罪,就够得上凌迟处死的重罪。倘再加上刀杀皇亲国戚、死后奸污尸体,势非株连九族不可。要想让黑衣丽人吴艳秋不受牵连,最好还是将吴仁谓立即毙于短刀之下为妙。俗话说:智者干虑,难免一失。江剑臣这一次确实把主意打错了,以致后来酿成了极为悲惨的恶果。 以吴仁谓的阴险奸诈,自然清楚江剑臣至今仍对吴艳秋存有眷恋之情,对自己也绝不会过于狠毒。我何不趁此对我极为有利的时机,一照面就骤下辣手,虽不能放倒摆平他,侥幸胜他一招半式总不会太难。凭八变神偷和抬手不空二人的名望和身分,绝对不会出尔反尔地说过不算。 第573章 到那时我甩手出关一走,依附大清多尔衮的麾下,准有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可享。注意找定,恶念陡生,出手就是一招盘蛇出洞,左手也拢指成爪,剑扎钻天鹞子的喉下天突穴,爪抓江剑臣脐下的关元穴,狠不得立毙江剑臣于剑爪之下。 面对吴仁谓的凶恶狠毒,江剑臣的杀心更加炽烈,铁腕一挥,衣下的短刀顿时幻为两道寒芒,招出兵分二路,上格扎向喉下的利剑,下截抓向脐下的手腕,顿时逼得吴仁谓后退三大步。 吴仁谓冷哼一声,再次扑出,剑出毒蟒吐芯,刺向江剑臣胸前的幽门穴,手爪恶恶狠狠地一招裂腹掏胆,抓向江剑臣的右腹。 此时的天色已然大亮。为防惊人耳目,钻天鹞子不想再耽误时间,震腕挥出一招三星在户,除去逼退吴仁谓的—剑一爪外,凌厉的刀风更逼使吴仁谓不得不退得更远。 江剑臣绝不再给吴仁谓留有出手攻击的时机,脱口一声轻啸,那招极快的刀法九九归一电闪而出,罩向了从不为人的全身。饶让吴仁谓身法轻功,技艺通玄,也万万逃避不开冷焰断魂刀谱中的这一招极快刀法。随着一声惨嚎和一声动人心魄的惊呼,一代凶人吴仁谓横尸地上了。 那声惊心动魄的呼声一入耳,江剑臣的心顿时向下一沉,知道黑衣丽人即将随后赶来。长叹一声之后,慢慢扭过了脸来。 黑衣丽人吴艳秋早爬跪在吴仁谓的尸体上,哭昏了过去。 别看八变神偷任平吾和抬手不空二人,都是当代武林斗,号称人、鬼、神三不敢缠的人物,对出现在当场的这档子事,无不觉得束手为难。 因为吴仁谓是黑衣丽人的胞兄,天王老子在此,也不好不让她伏尸哭泣,何况吴艳秋的另一位兄长吴仁焉和大嫂史大翠,也是刚刚惨死在先天无极之手不久。 黑衣丽人吴艳秋痛哭了一阵子,然后霍地站起娇躯,看也不再看江剑臣一眼,弯腰抱起吴仁谓的尸体,举步就想走去。 八变神偷心头一震,知道最难解答的一道难题,摆在江剑臣面前了。 虽然江剑臣脸色一变再变,终归还是一横身躯,阻在吴艳秋的面前。 吴艳秋还是瞧也不瞧江剑臣一眼说:“闪开!”说完,斜跨两步,仍然擦身而过。 江剑臣脱口一声:“艳秋!”第二次横身拦在黑衣丽人面前。 吴艳秋仍是眼皮不撩地冷然说:“难道你杀人我埋尸体都不行?” 见吴艳秋已肯开口讲话,江剑臣那紧紧揪着的一颗心,这才略微放宽,说:“艳秋,不是愚兄不让你掩埋尸体,须知吴仁谓罪孽滔天,上干天咎。前在残人堡假胡眉之手,杀死东宫田娘娘家侄儿田不满,如今又亲手杀死她的姑母田鸿真。最该千刀万剐的是,在验尸时发现,田鸿真的死后尸体,还被人奸污过。” 宛如晴天中一声霹雳,惊得吴艳秋躯体一颤,虽然没有栽倒,却失手将尸体抛落在地上。八变神偷任平吾乘机挟起吴仁渭的尸体,和抬手不空一同走了。 江剑臣原打算也抽身回城,好让徒儿李鸣速速进宫奏禀,可一眼看出黑衣丽人呆然木立,如遭雷击,不禁心中一软,贴上前去,将吴艳秋揽进了怀内。 饶让江剑臣好言抚慰,黑衣丽人始终是面无表情,形如痴呆。 江剑臣知她既悲痛两兄一嫂之死,又伤心失去了自己,心灰意冷之下,自觉生不如死。任何人目睹此情,都会油然生出怜悯同情之心,何况自己不仅和她有过荒诞婚约在前,并且情意缠绵于后,就拿这次决心屠诛吴仁谓,其真正的目的,也是怕她受到株连。我对她既能慷慨示爱于从前,为什么在她生趣全无的可怜情形下,硬不肯施惠于其后呢!心中一横,双手托起吴艳秋,闪进一座荒废已久的琉璃窑。 直到炽烈的阳光从西南方射进窑内,和江剑臣互相拥抱、一同躺在一堆荒草之上的吴艳秋,除去玉面仍很苍白和秀目深陷外,神情早已不复痴呆,此时的她恨不得地老天荒,永卧此处。 突然,师姐野百合的那句“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干脆砸碎它”闪进了她的脑际,促使她情不自禁地瞟了一眼怀内入睡的江剑臣。见他年纪虽然早过而立,依然是面白如玉,长眉星目,五官清秀,潇洒绝俗,临风如玉树挺立,飘然有出尘之概。呆看良久,心中暗想;怪不得她师父无极龙当年留有遗命,严禁其用本来的面目出现江湖,以免遭受女孩子的爱慕和纠缠,更怪不得从宿州府到黄河古渡这截短短的行程内,就一连受到当代第一女魔侯国英、华山派未来掌门人女屠户李文莲两个貌美功高的女孩子痴心苦恋和纠缠。 正默默想着,忽见紧贴自己怀前的江剑臣轻轻蠕动了一下。吴艳秋暗暗把玉齿一错,想道:说一千,道一万,在他十三岁时,我义父不光亲口当着先天无极派的人许过亲事,他还亲自到我义父的家中,执子婿之礼,拜过寿。他是我吴艳秋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婿,理应和我同生共死。现在共生既不可能,难道不能同死?经过九顶铁刹山洞穴中的多日共处,一旦失去他,我还有何生趣?如今我只消心肠一狠,重点一下他的灵台死穴,然后再自断心脉一死,岂不就真成了生则同寝死同穴了! 想到这里,决心拉江剑臣同死,毅然抻出柔指,悄悄点向他肩后的灵台穴。说也可怜,在她那根纤纤柔指,还没触及到江剑臣的穴道时,蓦地心头一疼,鼻尖一酸,两行热泪,顿时滚落。 最让吴艳秋震颤而又伤心的是,她突然发现江剑臣始终微微闭合的双眼内,竟也出现了莹晶的泪珠,充分说明他早洞悉一切了。 黑衣丽人发疯了似的,用自己那颗螓首使劲撞着江剑臣的前胸,语带哭音地嘶声说:“你为什么甘愿死在我暗地偷袭下?” 江剑臣正色说道:“不!你这绝不能算作是暗地偷袭!” 吴艳伙:“为什么?” 钻天鹞子江剑臣叹了一口气说:“因为你自己也没有打算活!” 黑衣丽人吴艳秋心头一惨,重新哭倒在江剑臣的怀抱之中。 所幸申时刚过,小菊子就找到了这里。 江剑臣单独把小菊子唤到一旁,右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说:“义父虽一贯笑傲王侯,但绝对不能不讲天理人情。堂堂皇亲国戚被杀,尸体亦遭奸污,此等罪犯,焉能不人神共愤,罪该万死!弄得不好,你义母必受株连,我所以决心杀死吴仁谓,也是为此。你义母心情不好,你和竹儿一定要曲意承欢,防止她自寻短见!” 安排罢小菊子之后,江剑臣方才告别了依依难舍的吴艳秋。入城后,暂不回老驸马府中的住处,径直向武英殿赶去。为了吴艳秋的安危,他需要立即见到盟兄贾佛西。 别看贾佛西职司编修学士,却极受当今万岁的宠信和厚遇。 江剑臣匆匆忙忙登上武英殿前的高大台阶后,意外地看见徒侄武凤楼和徒儿李鸣在这里,只是不见盟兄编修学士贾佛西。胸怀忐忑的江剑臣心中一动。 向以忠厚之心律己的武凤楼,连忙亲自搀扶三师叔落座,悄然说:“叶梦枕此次祸害京师,九城受害虽烈,由于追缉及时,率将吴氏两兄弟、瞎眼毒婆、追风怪人等杀人正凶捕杀归案,尸体也由九城兵马司会同刑部验明了正身,何况为了破获此案,还死去好几位前辈尊长,甚至连战大伯和许二叔也一同遭劫,难道万岁真还不肯体贴下情吗?” 话未落音,编修学士贾佛西一步跨入说:“不是当今万岁不体贴下情,据说是东宫田娘娘抓住了你们的什么把柄。” 为人忠厚的武凤楼愕然一怔问:“田娘娘足不出宫,她能抓住什么把柄?” 早有预感的江剑臣身躯一震起立道:“大哥职供内廷,常侍帝侧,当知田娘娘久居深宫,从何处得预江湖消息,岂非咄咄怪事!” 贾佛西说:“开始我也是这样想。据王公公刚才透露,田娘娘确实握有重要把柄,至于把柄是啥,愚兄至今不得而知。”众人正在胡乱猜疑,秉笔太监王承恩和太监曹化淳一同闯进肃声说:“万岁驾到!” 贾佛西率先抢步屈膝跪倒,江剑臣居中,武凤楼在左,李鸣在右,爷儿仨跪成了一排接驾。 崇祯帝先躬身扶起贾佛西,挥手让江剑臣等叔侄三人平身,然后居中落座叹息说:“朕中午时分,方听王公公奏闻,在缉捕追杀这批万恶匪徒中,战天雷和许啸虹二位老人竟也为国捐躯,诚属让人叹息。” 说到这里,脸色一沉,放着江剑臣不问,反倒指名向武凤楼问道:“据悉,吴氏双凶之妹名叫吴艳秋,绰号女幽灵,近期亦在京郊出现,果有些事否?” 武凤楼刚一迟疑,御前太监曹化淳,陡从旁侧转出扑地跪下奏道:“启奏陛下,此女确在东郊,奴婢曾亲眼见过她在花神庙中的留柬,当时御前侍卫江剑臣也在场。” 这就叫:贼咬一口,入骨三分,江剑臣直到这时主始恍然大悟,方才知道田娘娘手中的把柄,其来源是眼前的这个曹化淳。 武凤楼刚想据实细奏,崇祯帝早龙颜大怒,沉喝了一声:“江剑臣!” 江剑臣的生性再为孤傲,也不敢面对赫赫天威而不为所动,当即跪下应声道:“微臣在!” 崇祯帝反倒脸色一缓说道:“卿等皆朕昔日从龙之臣,辅佐之功向未曾忘。回顾往昔,江剑臣故违朕意,刀杀三边总督杨鹤,造成边关无将,几乎导致清军入侵,朕都未忍加罪。前者又杀死东宫田娘娘的侄儿田不满,当时一经已故御妹东方绮珠保奏,朕不顾田娘娘的哭闹,再次予以不咎。” 第574章 说到此,稍为停顿,接着说道:“江剑臣,朕来问你,当时追捕凶徒吴仁谓时,尚有何人在场?” 江剑臣只好依实答出:“当时在场者,还有任平吾、郝必醉二位老人。” 崇祯帝听罢,脸色陡地转厉,沉声问:“倘合你们三人之力,能否活捉凶徒吴仁谓归案?” 江剑臣刚刚答出一个“能”,崇祯帝早龙袖一抖,霍地站起,怒冲冲起驾回转后宫去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三回 对当今万岁的抖袖回宫,不止贾佛西、武凤楼、江剑臣等人大吃一惊,就连随侍皇上长达十五年之久的秉笔太监王承恩也为之脸色大变。 唯一脸色没变的,只有李鸣一人。 贾佛西知李鸣必有主意,轻轻携其手腕,踱出了武英大殿,询问他有何机宜。 李鸣暂不回答贾佛西的询问,反向殿内扬声唤道:“王公公,你赞成不赞成,‘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两句古诗呀?” 秉笔太监王承恩正凛坐殿中,和江剑臣、武凤楼叔侄二人面面相觑,借着李鸣呼唤之机,就一提袍角,踱出了殿外。 李鸣先把手从贾伯父的把握中抽回,然后贴近王承恩的身侧,悄问道:“王公公久随万岁,善窥上意。如念我们师徒在拥立当今之中,不无微劳的话,请将万岁震怒的一切详情,透露给我们。” 尽管李鸣的问话恳切,王承恩还是迟疑有顷,方才勉强答道:“此事怪不得圣上震怒。本朝立国数百年,似此杀人奸尸巨案,都属罕见,何况受害者又是田娘娘的嫡亲姑母,为张国家典刑、株连九族,实不为过。至于苦苦严缉吴姑娘,确令人出乎意外。内里隐情,咱家委实不知。” 李鸣突然转变话题道:“曹公公职司御前太监多年,克尽职守,效忠内廷,擢为大内总管,实不为过,因何至今未见万岁朱谕?” 这句话,正好触动了王承恩的痛处,冷哼一声说:“他正因迟迟不见朱谕,才尽力巴结最受皇上爱宠的田娘娘。” 说到此,可能自悔失言,顿时住口不说了。 贾学士乘机在旁敲打边鼓说:“王公公素性忠贞,直言敢谏,请伺机替剑臣缓解可好?” 王承恩毕竟是和江剑臣、武凤楼以及李鸣等人久共患难,再一次失口答道:“剑臣之事,咱家哪会藏奸!虽经多次奏请圣上宽容,终因敌不过曹化淳的不时进谗和田娘娘的日夜哭闹。不过,昨晚我已派人去请老驸马,不知他老人家能否有力回天?” 言还未了,一身朝服,冠带齐整的当朝老驸马冉兴,早一脸愁容,匆匆而入。 身为当事人的江剑臣秉性再为孤傲,也不禁心中感动,连忙拜谢。 老驸马冉兴先躬身搀起江剑臣,然后正色说道:“田娘娘深居大内,田国丈老迈昏庸,再加上亲丁稀少,在获得田鸿真被杀奸的消息上,何其如此之迅速而详尽,岂非咄咄怪事!” 缺德十八手李鸣目视盟伯父贾佛西,示意他先行开口说话。 贾佛西道:“老千岁之言虽属一言中的,但事已如此,目前已无追究和深研的必要了。晚生和王公公都在万岁驾前碰了钉子,乞求千岁爷作主!” 老驸马冉兴明知事不可为,还是毫不迟疑地吩咐李鸣,暂陪师父江剑臣先回锦衣卫等待,然后轻轻携起武凤楼的一手,并肩向乾清宫方向走去。 事有凑巧,就在老驸马冉兴携着武凤楼刚刚进入乾清门内,一眼看见御前大太监曹化淳正和一个面色白嫩、眉清目秀、明显聪明、暗隐机灵的小太监凑在一起,低低窃语。等到发现冉兴和武凤楼一齐从乾清门外跨进,神情好像惶然一怔,当即撇下那个不知名的小太监,快步迎了上来。 别看老驸马冉兴是出了名的老好人,曹化淳也是当年五皇子的官邸旧人,由于对曹化淳近年的胁肩谄笑,巴结营钻不满,早就对他不假词色了。马上脸色一寒,沉声喝道:“曹化淳!” 不等老驸马往下说,曹化淳早吓得双膝一屈,扑跪在老驸马的面前叩头道:“奴婢一步迎接来迟,实属罪该万死,还望老千岁开恩!” 老驸马招手一指那个小太监,厉声说:“你曹化淳身为御前大太监,又是当今万岁官邸的旧人,尚知一步迎接来迟,罪该万死,难道他就不应罪该万死吗?” 冉兴的这句话一出口,吓得那个小太监脸色登时泛白,满身抖颤,当即也扑倒在地,膝行到冉兴和武凤楼二人的面前,一个劲的叩头不止。 武凤楼心中一动,看出事必有因,素知老驸马冉兴心肠慈软,连忙从旁插口斥道:“我朝开国以来,素重礼教,哪容一个恩准乾清宫内行走的小太监,丝毫不知道礼教!来人!” 随着武凤楼的这一声“来人”,登时奔过来两名宫中侍卫。 武凤楼沉声吩咐道:“速速将他押送司礼监,听候王公公处理!” 两名侍卫立即将小太监押走了。 冉兴、武凤楼二人在大太监曹化淳亲自引领下,跨上了高大的汉白玉石台阶,俯伏丹墀,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崇祯帝亲口传谕,宣召二人进殿。 没容老驸马冉兴启奏,崇祯帝早先发制人道:“御姑丈来得甚好。田太师之幼妹田鸿真遭遇不幸,青年居孀,已属红颜薄命,如今不仅惨遭杀害,更受奸尸之污。似此灭绝人性之巨案,实为千百年来所罕见。凶徒吴仁谓虽死,朕决心夷其九族,包括女匪吴艳秋。请御姑丈替我好言抚慰江剑臣,勿令其心生怨恨。” 迎头一杠子,可把老驸马和武凤楼两个老实人给打闷了。进宫路上想好的一肚子辩词,只好憋在腹中了。 这还不说,随之而来的是东宫田娘娘的嚎啕大哭,伏地不起,乞求万岁爷作主。 可叹冉、武二人身坐锦墩,如坐针毡,只好陪着崇祯帝闲坐一会,告退出宫了。 二人重新回到武英殿之后,把所经过的一切详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编修学士贾佛西和秉笔太监王承恩。 贾佛西反倒神情一喜,好言宽慰老驸马冉兴道:“千岁此行,收获不少,千万不要再耿耿于怀。” 说到这里,扭转身形向秉笔太监王承恩说:“请王公公迅速赶回司礼监,详细审问那个小太监的姓名和隶属,一定要逼他供出和曹化淳的一切关系,定能查出一些头绪来。” 王承恩一面连连点头,一面欣然起立,急匆匆地就想赶回司礼监。 突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太监,一头闯进了武英殿,气喘吁吁地抢步跪在王承恩的面前禀告道:“启禀公公,方才送进司礼监的小太监……” 武凤楼一看情形有异,霍地一下子站起身来,一把抓起跪在地上的中年太监急问道:“快说,那名小太监现在如何了?” 中年太监先大大地喘出来一口气,然后才说:“夏自芳业已畏罪自毙!” 气得秉笔太监王承恩一连踹了那个中年太监好几脚,骂道:“尹静纯,你的差事越干越回来了!眼睁睁地一个大活人,竟能在你的眼皮底下自毙,我非剥下你这狗奴才的一身狗皮不可!”骂完,又踹了尹静纯好几脚。 人影一闪,出而复回的缺德十八手李鸣,一步跨进武英殿,弯腰扶起被踹倒在地的太监尹静纯询问道:“尹公公供职司礼监,既知死者名叫夏自芳,自更清楚他隶属在谁的手下。只要你能说得详尽些,我会让王公公免去你的失职大罪。” 尹静纯先行谢过缺德十八手李鸣,然后细声回答道:“畏罪自毙的小太监名叫夏自芳,河南卫辉人,九岁进宫,十岁净身,十二岁派往御膳房打杂,后被曹公公一眼挑中,改拨在东宫大太监高起潜的手下。由于他机灵聪明,极得曹、高两位公公的喜爱。” 李鸣听罢,毫不迟疑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说:“好!我替王公公作主,免去你的失职之罪。” 尹静纯跪下磕头,刚想叩谢退走,李鸣又道:“且慢”!尹静纯折身而回,垂手请示道:“不知李指挥还有什么吩咐?” 李鸣道:“今天所说和所见的一切,绝对不准向外泄露一字!” 尹静纯答应了一声,“是”,方才转身退出。 王承恩素服李鸣的心机和策略,见他如此,猜出必有所谓,就想开口询问。 李鸣未曾开口,先向掌门师兄武凤楼递过一个奇怪的眼色。 武凤楼和李鸣不光久共患难,而且艺出一门,兄弟之间,业已达到息息相通的地步。虽只一眼之下,早就领会了李鸣的意图,趁着贾佛西和王承恩二人的全部精力完全注意在师弟的身上时,一个人悄悄地溜出了武英殿。 举目一望,繁星满天,时已入夜,正好便于行动。何况武凤楼虽早退出大内,其御前侍卫之职始终未曾免去,自然不怕宫中巡逻的武士询问、毫无顾忌地向东宫贴去。 事也真巧,就在武凤楼刚刚靠近东宫附近,正想隐身观察时,突然看见东宫田娘娘的心腹太监高起潜,正和一个年轻的宫女一闪而过,看其所去的方向,竟是奔向后宫。 艺高胆大的武凤楼,仗着一身绝顶的轻功,飞身跃登房上,远远地蹑在他们的后面,决心探查个究竟。 开始武凤楼还认为,这可能也是一般得宠大太监的风流通病,高起潜准是和这名宫女发生了对食关系。什么叫对食?原来,明时宫中特别得宠的大太监,可以恳求皇上作主,恩准他挑选一名宫女在一块同居生活,形如夫妻,名曰对食。 第575章 后来发现二人竟然悄悄地溜进了坤宁宫,这不能不使武凤楼大吃一惊,认为事态严重了。 武凤楼虽曾充任过大内御前特等侍卫,也和当今万岁叙过口盟兄弟,但不奉召唤,也万万不敢私自闯进周皇后居住的坤宁宫,更何况时值黑夜之际。心中一急,倒被他急出一个主意,立即暗地进入了坤宁宫后的御花园。 这一招还真让武凤楼给用上了。 武凤楼刚刚潜入御花园,陡然发现由高起潜亲自护送的那名宫女、从坤宁宫的西北隅一闪蹿出,紧接着飞身登上假山顶,轻点巧纵,径向宫外驰去。 武凤楼观察至此,确认那个宫女打扮的人准是一个冒牌货,开始真想动手拾下他,后来转念一想,倒不如蹑迹挖出对方的巢穴,好能追根求源,就悄悄地尾随了下去。 武凤楼是何等眼力,仅从对方那身行云流水的轻功绝技上,就品味出这个伪装宫女的人,绝对不是一般的泛泛人物,越发不敢麻痹大意了。 一直追到位于西城成方街上的都城隍庙,对方才闪身蹿了进去。 久居京都的武凤楼,当然知道这座都城隍庙是建于元代至元年间,原名佑圣天王灵应庙,天历二年,加封大都城隍神为护国保宁王,明朝永乐年间重修,改名为威灵祠,庙中大殿,黑琉璃瓦顶,前出抱厦,气势雄伟。 武凤楼先是默听少顷,然后施展巧钻十三天,悄悄蹿进庙内,这才发现大殿中尚有灯火。 悄然靠近,跃贴飞檐之下的横木上,透过镂花隔扇一瞧,只见那个装扮宫女的人,业已恢复了本来的面目,竟是一个比花花无语、比玉玉生香的长身俏丽少女。 和这位不知姓名的俏丽少女对面而立的,是一个年近古稀的垂暮僧人,只见他面黑如墨,骨瘦如柴,形容冷漠,僵硬呆板,令人望而生畏。 只听那位少女凄然求道:“二叔爷,你老人家再是身入佛门,四大皆空,难道真能忍心看着咱们冷氏一脉截然断斩不成?” 寥寥几句言语,听得身在横木之上的武凤楼心头一震,顿时悟道:“原来装扮宫女、私入大内的俏丽少女,竟是已故峨嵋派都总管七步追魂冷铁心之女,最近崛起江湖的无肠龙女冷凝霜。被她呼为二叔爷的枯瘦僧人,准是无情剑冷酷心的本家族叔,二十年前号称九爪黑猿的冷九成了。” 武凤楼沉思未毕,冷九成早一声冷哼道:“你爹娘的双双惨死,责在你的姑妈冷酷心。听二叔爷的话,立即放弃和先天无极派的敌对,置身事外,恕能保全你的一条小命。倘再一意孤行,必将后悔无及,快快离开京师吧!” 武凤楼听到此处,不禁暗暗点头。心想:当年的独脚巨盗九爪黑猿,竟然能回头是岸,确实难得。气得无肠龙女冷凝霜纤足一顿,恨声说道:“想不到当年声威赫赫的二叔爷,竟然变得胆小如鼠了,算我白来了一趟京师。” 语落,转身,刚想退出都城隍大殿,殿内人影一闪,出现在都城隍大殿内的,竟是北茺一毒叶梦枕。 元凶巨恶突然出现,惊得武凤楼心神一震。情知凭自己的这身功力,尚不是北荒一毒叶梦枕的对手,只可惜三师叔没有同来,否则,准能当场擒获叶梦枕归案,也就彻底平息了这场巨大的风波。 武凤楼心中清楚,别看九爪黑猿冷九成和无肠龙女冷凝霜祖孙二人,始终没发现自己潜藏在眼皮底下,可人有北荒一毒叶梦枕一到,自己就隐藏不住了。是马上亮刀动手缉凶,还是悄悄回去禀告三师叔,一时之间,竟然委决不下。 事情还真叫武凤楼给料准了。叶梦枕冲着冷九成阴然—笑说:“有道是,万般皆是命,一点不由人。你冷老兄虽想暮鼓晨钟,终了残年,岂如别人不允何?” 冷九成老脸一寒说:“老衲自悔当年罪恶,决心莲台拜佛,昔日恩怨早成过眼云烟,何况贫僧是云游挂单到此,前后尚未超过半月,什么人对我不允,我又哪来的为之奈何!请叶老施主赐教。” 武凤楼虽然明白这是北荒一毒叶梦枕的险恶挑拨用心,无奈自己身为一代掌门,既经叶梦枕出口点明,眼前就是油锅刀山,也不能畏缩不前了。 主意打定之后,立即飘身而落,昂首跨入殿内,向九爪黑猿拱手说:“在下冒昧闯入,请大师宽恕鲁莽之罪,武凤楼这厢有礼了。”话落,深深地打了一躬。 冷九成上下打量了武凤楼一眼,赞道:“英华内敛,不骄不躁,武掌门果不愧有谦谦君子之称!” 侍立一旁的无肠龙女冷凝霜,一见自己的二叔爷对待武凤楼不仅没存敌对之心,竟还极存赞誉之意,芳心一狠,素手一翻,肋下利剑电闪而出,一招怒斩黄袍,暴袭武凤楼的腰肋。 换个武功稍逊的人,在这冷不及防的暴然偷袭下,势非毁在她的三尺利剑之下不可。 好个武凤楼,身形原式不动,左手陡然翻出,施展的是三师叔亲传的分云捉光手,仅用食中两指,就钳住了无肠龙女的剑脊。 尽管九爪黑猿冷九成对武凤楼看法很好,终归和他站在敌对两方,再加上素性护短,如今一见孙女的利剑被拿,黑脸陡地转寒,脱口一声:“好厉害的分云捉光手法,令老衲不胜敬佩。” 随着话音,立掌如刀,一招鲁班挥斧劈向武凤楼的左腕寸关尺。 以武凤楼的为人和身分,绝不会出手去伤一个年未双十的青春少女。左臂微震,不光将无肠龙女甩向一旁,并巧妙地闪避开冷九成的凌厉一击。 按理说,北荒一毒叶梦枕本身所赋有的秘密使命,就是要除掉江剑臣和武凤楼叔侄二人,难得碰上今晚这种极为有利的机会,本该伙同冷氏祖孙协力剪除武凤楼。哪知,他眼珠一转,竟趁场中敌我三人怒目相峙之机,施展凌空斜旋的身法,离开了都城隍大殿,宛如一溜轻烟,向京城西郊方向驰去。 二更天不到,北荒一毒早停身在翠微山隅的翠微寺前,晃身蹿上山门前的高大台阶。 蓦地一声冷哼,吴艳秋在竹、菊二女的伴随下,一同从正殿闪了出来。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代毒魔的突然出现,在吴艳秋娘仨中,最为心惊胆颤的,应数小竹子。因为她原本出身在叶梦枕的门下,对过去师父的心黑手狠、狡诈恶毒,是知之最详的。悄然颤声低语道:“请娘快去投奔义父,我和菊妹拼死抵挡一阵。” 感动得黑衣丽人吴艳秋鼻头一酸,几乎落下了泪来。 但她毕竟是一个秉性刚强的女中丈夫,素手一翻,摘下唐头的蜈蚣钩,声音虽低,却极为严厉地向竹、菊二人下令道:“限你俩立即动身赶往锦衣卫,倘敢违命,为娘将横钩自刎。” 吓得竹、菊二女芳躯一寒,刚想出言哀告,叶梦枕早哈哈一笑,称赞说:“难得你们虽非嫡亲母女,却能胜似嫡亲母女,致令我这出了名的北荒一毒都有些黯然鼻酸,冲着你们娘三的这种真情流露,我决心不为己甚,但我有句话,要一吐为快。” 黑衣丽人吴艳秋面寒似水、语冷如冰地沉声说:“有话请讲!” 叶梦枕面有得色地说:“想我叶梦枕,号称北荒一毒,生平罕遇敌手,却败在小我一世的江剑臣手下,实令人愤怒填胸。如今意想不到的是,有人替我出了这口难以咽下去的恶气。” 这就叫:“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听了叶梦枕这句无头无脑的话,吴艳秋情不自禁说:“分明是一派胡言,谁会替你出这一口恶气?” 叶梦枕哈哈大笑说:“事至而今,你总不能否认是你二哥吴仁谓杀死的田鸿真吧?” 事实如此,吴艳秋不得不点了一下头。 叶梦枕接着说道:“田鸿真死后被奸的消息,你想必也听说过。” 吴艳秋只得再次点了一下头。 这一次北荒一毒不笑了,脸色一狞,阴然说:“田鸿真乃田国丈之幼妹,东宫田娘娘的嫡亲姑母,死后尸体还遭奸污,怎能不使当今皇上天威赫赫、龙颜震怒!请问,吴氏一门的罪名,是否该株连九族?” 吴艳秋心中想说:“我的两兄一嫂皆亡,吴家又没生有后代,罪名再大我也不怕。” 想不到叶梦枕突然改变话题说:“吴女侠清楚江剑臣为何杀死你的二哥吗?” 问完,不等吴艳秋回答,又接着说道:“江剑臣是怕令兄当堂供出你来,才杀人灭口。可惜他用心虽苦,却另外有人把你吴艳秋的芳名奏给了当今万岁,并严令江剑臣缉捕于你,只要你吴艳秋一日不归案,他江剑臣就逃脱不了私纵钦差罪犯的滔天罪名,轻则终身监禁,重则斩首示众。叶某的胸中恶气,岂不是有人代出了!” 又贼又滑的叶梦枕目的已达到,早一式回风扫柳旋身上房,一晃不见了。 惊得吴艳秋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最后,还是竹、菊二女硬把义母吴艳秋劝回到大殿之内。此时的吴艳秋,真到了千回百转、柔肠寸断、欲哭无泪、欲叹无声的地步了。 玲珑剔透的小菊子,情知义母深信了叶梦枕的那番言词,其实她和姐姐小竹子早就熟知内情,也常为此事担心。但她总不忍眼巴巴地瞧着义母前去投案领罪。有心苦口解劝,又怕更露出了痕迹。 吴艳秋借着口渴打发走了小竹子,探手抓住了小菊子的手,先将她扯到自己的膝前,然后抚弄着她的秀发,凄然说:“菊儿,你和竹儿的孝心,为娘岂能不知。可你们忘了,那将会陷你义父于万劫不复之地。你义父虽有大功于朝廷,但当今万岁不满于他久矣,一为抗旨杀了三边总督杨鹤,几致三边无帅。 第576章 二为违背圣意私自娶了女魔王,使当今怒发冲冠,寝食不安。三为杀死田不满,断绝田国丈一门香烟。最令皇上不能饶恕的,就是此次田鸿真的惨死和被奸……” 可怜小菊子虽然明知义母说得都对,事实也确系如此,但她还是截断义母的话头强词夺理道:“杨总督擅自杀人,田不满夺人基业,杀之不悖天理。有关田鸿真一案,二舅爷业已罪有应得,以命相抵了。至于尸体被奸、作案者另有其人,查之捕之可也,凭什么夷灭吴氏九族!再者说天塌大祸,一走了之,我不信皇上真会拿义父顶罪。你老人家就别再给我义父添麻烦了。” 吴艳秋哽咽着训斥道:“在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权赫赫,天威难犯,凭咱娘仨的两剑一钩,焉能逃脱南七北六十三省的联合追捕。为了剑臣,也为了你们,娘决心前去投案。” 宛如晴天霹雳,震得小菊子躯体一颤,饶让她聪明机智、舌尖嘴巧,也吓得欲拦不敢,欲劲无词。情急忘形之下,竟失口说出一句:“义母倘去投案,叫孩儿有何脸面去见我义父?” 女幽灵吴艳秋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肯定是江剑臣早就虑及此事,事先严令小菊子防止自己前去投案。对江剑臣这样刻骨铭心的爱护,更坚定吴艳秋自投到案,解脱江剑臣的决心。 自悔失言的小菊子,恨不得连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带着哭声拼死搂着吴艳秋的柔腰说:“义母倘有不测,孩儿和竹姐岂不又成了无母之孤儿!恳求你老人家还是按照义父的嘱咐,携带我们远走边荒吧!” 吴艳秋从小菊子的拼死相阻上,再想到江剑臣的相护深情,芳心一硬,出手轻点了小菊子的软麻穴,趁小竹子烧水未回,纤足一顿,毅然离开这座存身两月有余的翠微寺。 卯时刚过,女幽灵自投到案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北京九城。 第一个获知消息的是李鸣,一惊之下,除马上派人秘密禀告编修学士贾佛西,央求他伙同老驸马冉兴,假借游山为名,把江剑臣诳出城去;他自己则离开锦衣卫,飞骑驰往刑部天牢。 幸好现任刑部尚书黄克赞,是李鸣之父李精文的一科同年,再加上刑部大班金毛吼毛金常平日把李鸣奉为神圣,所以能轻而易举地来到囚禁女幽灵的牢房。 吴艳秋为了不让李鸣对自己埋怨,一照面就绝然说道:“聪明机智如鸣儿,自应知道我之毅然投案,绝系为了断绝剑臣之念。为表我心,请把此物带给剑臣。” 说罢,从自己身边取出一幅折叠极为仔细的白绫,递给李鸣。 事已如此,缺德十八手李鸣只好伸手接过,藏于自己的怀中。 女幽灵好像诸事已了,视死如归地对李鸣说:“我的案情重大,你在此处不可久留,快快离开刑部罢。”说完,竟微微闭上一双秀目,再不打算说话了。 常言道: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饶让李鸣心肠宽阔,对世事戡破得透彻,知吴姑姑死志已决,也不禁鼻头一酸,溢出来几滴泪珠。又知女幽灵绝不会再次睁眼,只好深施一礼,默默地退出囚室,重新找到刑部大班毛金常,严令他好好瞧看吴艳秋,连黄尚书处都没有再辞行,就飞骑赶回了锦衣卫。 正等得焦急不堪的武凤楼,一看李鸣的脸色,早知道事情糟到了极点。不容李鸣落痤,就忽切切地问:“事情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吗?” 李鸣从腰中取出女幽灵交给他的那幅白绫,肃然说:“这是黑衣丽人吴姑姑让小弟转交给恩师的一样东西,我估计内中必有和师父诀别的言词。此时此刻,绝不适合让师父他老人家看到。但小弟身为徒儿,又不敢蒙蔽师长。为此,只好交由掌门师兄处理!” 一听师弟在对自己的称呼上,加上了掌门二字,武凤楼顿时心中雪亮了。 别看他们二人是同一辈的师兄弟,由于武凤楼接替大师伯展翅金雕萧剑秋,接掌了先天无极派门户,彼此之间的身分,已经大大的不同,说得贴切一点,就连身为三师叔的江剑臣,如按门规,也得听从徒侄武凤楼的指挥和安排。心想:此事对三师叔显然有些不尊,但从事贵从权上看来,也只好先将此物暂时收藏了,等到事过境迁后,再向三师叔说明和请罪。 思索至此,伸手去接那幅白绫。 想不到江剑臣突从门外跨了进来。 李鸣生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捣蛋脾气,唯独对师父江剑臣敬如神明。吓得她双膝一软,扑地下跪,竟连手中的那幅白绫也掉落在地上。 说来也巧,女幽灵原本折叠得很好的白绫,如今让李鸣一惊之下,无意抛落,竟然舒展开来。 江剑臣一看之下,只惊得“唉哟”一声,抢步上前,弯下腰去,用颤抖着的双手,捧起白绫,两只朗目中早溢满了莹晶的泪水。 武凤楼、李鸣二人的目力是多么地锐利。早在一瞥之下,看清那白绫上,是吴艳秋用自己殷红的鲜血写成的十四个小字:今生不能成连理,来世定作比翼飞。 江剑臣一面小心翼翼地收藏起那幅带血的白绫,一面向徒儿李鸣顿足喝斥道:“该死的东西,险些让你误了大事。” 斥完,含怒而出,拉过一匹快马,飞身跃上,疾驰而去。 不等师父走远,李鸣就霍地站起,左手一推掌门师兄武凤楼,示意他赶快前去武英殿,将发生的情况告知贾佛西,让他先行试探一下当今万岁的口气;右手抓过笔来,修书一封,用八百里加急投递公文的办法,立即送交大师伯萧剑秋和二师伯白剑飞。安排妥当之后,他自己才快马加鞭,重向刑部天牢追去。 经过这一耽搁,等李鸣再次赶到刑部天牢时,刑部大班毛金常早战战兢兢地迎上来请罪道:“一切都是小的该死,辜负了你老人家的信任。但我又哪能想到像女幽灵这样的人物,竟会自寻短见呢!” 听说吴艳秋果然自裁身亡,李鸣虽然早已料到,但他还是被震得好像万丈高楼失足,也深知先天无极派和当今万岁之间的矛盾彻底形成了。 江剑臣毕竟不同于一般的世俗儿女,更知道所以会发生这一切的一切,其根源虽在辽东枭雄多尔衮,可真正导致发生这些惨事的祸首罪魁,还应归罪于北荒一毒叶梦枕。为能尽快地搜捕此贼,他干脆把收殓埋葬黑衣丽人的琐事,完全交由徒儿李鸣自去办理,他自己则一人一刀,扑向了京城西郊。 这应了“智者千虑,尚有一失”的那句话了。尽管北荒一毒足智多谋,狡猾如狐,但他一没想到吴艳秋会拼将一死酬知己,更没有想到江剑臣竟连吴艳秋的遗体都不管不顾,就立即前来搜捕他。再加上他的奸计连连得售,志得意满,自会遭到骄敌必败的下场,终使这只狡兔三窟的老毒虫,让钻天鹞子江剑臣跟踪堵在了宝珠洞内。 所谓宝珠洞,就是座落在于坡山顶的一座岩洞,深约四五丈,因洞为砾石胶岩,形如黑白两色的珠子粘合在一起,因而得名。洞前有座敝亭,名曰眺望亭。 江剑臣虽对叶梦枕怀有刻骨仇恨,恨不得生啖其肉,活寝其皮。而叶梦枕对江剑臣也曾誓欲得之而甘心,除之而后快。可截至如今,这两位对头冤家尚未真正地一拼生死。 因此,虽说北荒一毒叶梦枕对江剑臣心存畏惧,就连艺臻绝顶、独步武林的钻天鹞子江剑臣,也对叶梦枕不能不深怀戒心。 江剑臣虽把老毒物堵在了宝珠洞内,并不准备马上犯险深入,只盘膝端坐在眺望亭内,静以观变,守株待兔。 殊不料,自知身陷绝地的北荒一毒也不是傻子,决心采取置之死地而后生。 正邪两方的拔尖人物,到底站成了对面。 首先是叶梦枕发话道:“姓江的,我们今晚这是第二次朝相,我不否认阁下已经全部剪除了叶某手下的羽翼,但你我之间的鹿死谁手,恐还难以断定!” 江剑臣先是冷然一笑,然后以肯定的语气反斥道:“不!我们二人之间,绝对没有鹿死谁手之可言!” 北荒一毒叶梦枕脸色一变说:“你认为,叶某今天死定了?” 江剑臣:“那是自然!” 北荒一毒脱口一句:“叶某不信!”手中的蕉叶剑陡地化成一溜寒芒,闪电般地戳向江剑臣的幽门穴。 北荒一毒叶梦枕也真算盛名之下无虚士,不动则已,一动之下,人如流星,剑似长虹,一大片剑花,严严实实地罩向江剑臣的前胸各要害。 江剑臣左肩一引,横移五尺,那口一尺二寸长的短刀,虽先探手抽出,却没打算立即反击,想先掂量一下对方的斤两。 北荒一毒叶梦枕一声怒叱,切断巫山、抽剑断水、横断云岭、魂断乌江、王佐断臂,一连五剑,滚滚袭来。 江剑臣一声轻啸,声如龙吟,施展一气凌波浑元身法,轻如柔絮,快似飘风,一跺避开来。 叶梦枕老脸一红,怒断绞索、壮士断腕、断缆崩舟、痛断肝肠、断手残腕、断头削足、碎金断玉,七招快剑,一气呵成,层层剑幕,密如蛛网,凌厉凶狠地攻向了江剑臣。 江剑臣虽极自负,面对叶梦枕的如山剑阵,也不禁心中微凛,所幸他早将巧钻十三天轻功练到颠峰,只消施展开轻灵的身法,自不会栽在对方的剑下。 可叹一向自负功力盖世的叶梦枕,眼见自己那套独得之秘的凌空断肠十三剑,只剩下最后一招腰断三截了,而对方始终尚未出手还击,优劣之分,早已判定,连气加急之下,决心不用那套得心应手的翠袖消魂十五指,代之以更为恶毒的蟒蛇七式。 第577章 江剑臣被誉为当代武林第一人,岂是等闲侥幸得来的。从叶梦枕的第一招盘蛇出洞,就看出这套剑法的厉害。有心立即展开反击,又有些于心不甘,干脆牙关一错,决心掂量到底。 哪想到叶梦枕继那招盘蛇出洞之后,紧接着就是灵蛇卷尾、巨蟒伏虎、毒蛇吐芯三剑。 逼得钻天鹞子一连改变了三次身法,才勉强获得全身而退。 叶梦枕心头一喜,脱口一声厉啸,声如深山狼嚎,先是一招青蛇戏竹,点向了江剑臣的小腹,接着一招长蛇翻滚,扫向江剑臣的腰际,硬逼江剑臣斜身躲避和点脚纵起,他这才陡地施展出蟒蛇七式中最为毒狠的一招金蛇钻心,丝丝剑气,透剑而出,直扎钻天鹞子江剑臣脐下的关元穴。 傲骨凌人的江剑臣,一直坚持到对方把凌空断肠十三斩和蟒蛇七式施展完,方才一声长笑,手中的短刀电闪般地挥出一招一刀三斩,除去将北荒一毒叶梦枕手中的蕉叶剑震出手外,并还截去了叶梦枕的右手四指,划开了叶梦枕右侧的大胯。 也怪江剑臣太也大意,硬把北荒一毒叶梦枕和自己等而量之,认为凭叶梦枕那么大的显赫人物,既然败在自己的手下,哪会不低头服输,任凭自己处理?最少也得有个交代。所以在一招伤敌之后,没向对方斩尽杀绝。 想不到叶梦枕竟然两眼一红,杀心大炽,左手先撒出七粒金蝇珠,硬把江剑臣逼退七步。紧接着,右手甩出一十三根锁心钉,将江剑臣挡在了两丈开外。然后不顾伤痛,蹿进附近的密林中。 江剑臣再是艺高胆大,对武林中的“穷寇莫追,逢林莫进”的格言,也不得不遵。何况又在夜间,气得他转身就想离开此处。 先天无极派的现代掌门人武凤楼,偕同八变神偷一齐匆匆赶到了。 江剑臣先谢过任大叔的午夜驰援,然后肃声说:“小侄幼遭不幸,被弃江边,如非恩师抚养,早已埋骨沙丘。原决心苦练技艺,终老荒山。迫于掌门师兄严谕,方才卧底青阳宫,铲除奸阉,辅佐当今万岁登基。” 说到这里,神情一默叹气说:“从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天威赫赫。为人臣子,虽谨小慎微,尚难免大不敬之罪。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伴君如同伴虎。有心远离朝堂,佯狂山水,永不复再履尘世,偏偏鸣儿又任职锦衣卫,使小侄再陷宦海。如今艳秋惨死,心灰意冷之下,我决心奉母隐居,永绝尘缘。” 话锋略停,又向徒侄武凤楼吩咐道:“愚叔诸事皆了,只有前年在赵州桥上,曾对故人白马金鞭齐金良亲口许诺,将其最小的儿子齐六收为关门弟子。难得此子生具异禀,和你六指追魂久大伯一样,两手皆生有六指。限你最近派人去赵县柏林禅院后街接来,送交你的三婶娘,好烦请你六指大爷为其先打基础。” 事也真巧,狡猾如狐的叶梦枕受创钻入密林后,为防江剑臣的搜捕,先不忙着逃走,反倒退回林边的荒草丛中。此着看似冒险,其实却最安全,这就是孙子兵法上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想不到无巧不巧地竟把江剑臣的这一番话,听了个一字不遗。脑际灵光一闪,想出一个阴损无比的毒辣主意,也顾不得再听江剑臣下面的话,悄悄离开平坡山,径向河北赵县赶去。 要说叶梦枕也真有股子坚韧凶狠劲,在右胯割裂、四指被截的重创下,竟能咬紧牙关,于第二天日落之前,就硬挺着来到座落在赵县城内东隅的柏林禅院。 这是一座非常有名的禅院,建于汉朝末年。隋唐年间,曾改名观音院。金、元时期,方才改称柏林禅院。最为脍灸人口的是,寺内真际禅师宝殿的两边殿壁上,有一代画圣吴道子的遗墨真迹。院内有七层宝塔一座,砖木结构,平面呈八角形,高近十丈。第一层,四面雕有格子门窗,下有方形塔基,塔基上为束腰式的须弥座,座上还有两层砖刻图案,上层是乐伎、金刚、力士,下层是龙象、鹿、牡丹,图案结构活泼,形象生动,技法娴熟,刻工遒劲,极具浓厚的民间气息。 为能赶在武凤楼派人来接之前,把齐六弄走,北荒一毒叶梦枕立即改扮成老年乞丐的模样,沿门向柏林禅院后街乞讨。 俗语说:装的不像,不如不唱。北荒一毒由于受伤不轻,流血过多,虽经清洗包扎,脸色也呈现苍白;再加上一天一夜的奔波,灰埃满脸,自会从俊秀儒雅的老年秀士变成一个沿门托钵的老年乞丐。 以叶梦枕的奸诈和机智,想在柏林禅院后街这片弹丸之地,寻找出一个有名有姓的人家来,那还不是像探囊取物那么容易。 这老毒物也真有一股子横劲。摸清实底,认准门户,和白马金鞭齐家良对过盘子不说,他狠下心来,非和江剑臣这个未入门的弟子齐六朝朝相不可。 直到暮鼓声起,金乌堕落,方见几个儿童从私塾中放学归来。 凭他那双锐利的目光,和齐六这孩子的长相特征,不难认了出来。 只见年方一十四岁的孺子齐六,身高六尺,挺拔修伟,浓眉大眼,直鼻阔口,面色虽然微黑,长相却极为英俊。特别是他那皂白分明的两只大眼睛,锋芒隐现,傲气逼人,从举手投足和行动上,不难看出其父早用家传武功为他奠下了基础,确实是块练武的好材料。 叶梦枕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先脱口一声呻吟,然后运功闭住了所有的穴道,一时之间,周身上下,顿泛凉意,形如快要断气。 叶梦枕没有看走眼,那个浓眉大眼的男孩子,果真是齐家良之子齐六。自从前年江淮钓客龙腾蛟伙同淮上飞云堡二堡主邱龙图,四堡主邱龙啸,夜袭赵县,血洗齐府,杀死了齐六的五个兄长和一位师哥,其母受惊身亡。若不是钻天鹞子江剑臣在赵州桥上力毙三凶徒,救下了白马金鞭齐家良,孺子齐六几乎成了无父无母无兄长的人间孤雏。 可叹这孩子从打得知自己被号称当代武林第一人的江剑臣收为关门弟子后,喜得他一蹦三跳,雀跃不已。每天除去上学,就磨着父亲教自己练习基本功,以免列入师门之后,让师兄们笑话自己。 哪知,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两年过去,始终不见师父江剑臣派人来接。依着齐六,早就要求爹爹亲自把自己送往嵩山黄盖峰。偏偏其父齐家良,坚持遵守江剑臣派人来接的那句承诺。 时至今日,不光齐六心灰意冷,就连齐家良也怀疑钻天鹞子江剑臣可能变卦悔约了。再加上深知底细的北荒一毒叶梦枕有心算计,一个年纪不满十四岁的小孩,焉能不堕入其中!闲话休叙。且说放学回家的齐六,被叶梦枕一下下呻吟之声打动,慌忙快步贴近,蹲身试探,见倒卧在自己门前不远的这位老年乞丐,业已气如游丝。 这种事情休说让一个十四岁的小孩碰上,就让换上年已成丁的大人,也最多劳动自己的两条脚,唤来乡村地保,一推了事。怎奈齐六幼受家训,全部承袭了家父白马金鞭齐家良的肝胆照人、古道热肠的作风。当下毫不迟疑地将书包交给别的同窗,伏下身来,把人抱起,向自己的家中奔去。 也是齐六活该遭劫,假若没有这见义勇为的一抱,根据北荒一毒叶梦枕的本意,只想先把齐六掳作人质,威逼白马金鞭齐家良诳来钻天鹞子,然后利用齐六和江剑臣师徒如父子的关切,暗在齐六身上施毒,借机毒害江剑臣,以报创身断指之仇。如若按此计划,小齐六最多不过一死而已。 谁知,叶梦枕趁齐六的一抱之机,暗中一摸齐六的身上骨骼,竟然顿改初衷,重新采取一套策略,几乎将齐六害到了万劫不复之地。此是后话,暂时不叙。 原来齐家良祖居淮上,本是富户,后虽避仇迁居赵县,不得不改为小康人家模样,也使用了一个壮年男仆和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仆。 齐家良一见儿子把一个老年乞丐抱进了厢房,不仅不埋怨儿子多事,反倒亲手帮儿子灌给叶梦枕一大碗浓浓的姜汤,并给他盖上了一条薄被。 想不到叶梦枕不睡还好,这一睡了下去,竟然发起来高烧,迫使他不得不再次改变原来的计划。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四回 厢房门一启,齐六双手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稀粥,走了进来。 更深夜静,灯影摇红,面对一张天真无邪而又焦急关切的孺子脸庞,竟使一贯心黑如墨、狡猾凶狠的北荒一毒心中一暖。 叶梦枕的为人再狡猾、再凶狠,也不可能连一丝一毫的人性都没有。加上如今连连受挫,伤胯断指,向多尔衮邀功请赏既已无望,找江剑臣报仇雪恨力又不逮,自不能不产生日暮途穷之感。 一碗稀粥下腹后,叶梦枕重新睡倒,小齐六方才退了出去。 直到三更的鼓声从远处传来,北荒一毒叶梦枕先悄悄溜下床来,然后倾听片刻,确信院内寂无一人时,方才开门闪出。 闪目四望,整座宅院之中,只有正房下首的一处房屋内尚有灯光。 像叶梦枕这等艺臻化境的黑道大豪,身上虽有伤病,行动之间也绝不会带有声息。 他闪出厢房后,一个起落,早飘身在那处房屋的后窗下面。 屏住气息,侧耳一听,只听齐家良语带埋怨说:“孩子,不准你埋怨师父,想必是事出有因。凭江剑臣的为人,绝不会说了不算。” 又听齐六低声嘟哝道:“爹爹之言,孩儿哪敢不听。自前年赵州桥之后,孩儿也认为师徒的名分铁定,无奈时过两年,都不见师父派人来接,况孩儿年已十四……” 不容齐六往下再说,齐家良已沉声喝止道:“蠢子住口! 第578章 须知一日认师,终身是父。有为父三寸气在,岂容你口出不敬之言。” 齐六委委屈屈地接着说:“爹爹息怒,孩儿再也不提此事了。” 怔约半晌,齐家良才长叹一声说:“孩子,爹爹何尝不急!当年你师父年仅十二岁,就单人独自挑斗鹰爪门,一场恶战之下,毙敌十数名。你今年已经十四,除去跟着爹练些粗浅的功夫外,甚至连运气的功夫都没学。不是爹爹不想教,是怕你练错了路子,不好再练先天无极派内家正宗功力。” 齐六说:“话虽全对,可飞云堡斩草除根之念始终未消。倘再大举来犯,你我父子岂不束手待毙。爹爹不是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吗?” 齐六的话音未落,宅院内传来一阵怪笑说:“齐家良,你确实是光棍到老自霉,连个孩子都不如,爷们真后悔来河北一趟了。”齐家良一声:“不好!” 叶梦枕陡将身形一晃,顺着一溜墙根,宛如一溜轻烟,掩回到厢房后,轻轻掀开窗户,跳入屋内,透过前窗,注目望去。 在疏淡月光下,前二后一峙立着三个黑衣怪客。前面两上身着劲装,后面一人身穿长衫,年约都在三十岁以下。 齐家良真不愧是铁骨铮铮的硬汉子,别看目前是午夜深更,煞星临门,除去严令幼子齐六相机逃生外,他自己早将生死置之于度外了,不等敌方话音全落,早倒提金鞭,闪身而出。 一照面就纵声长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赫赫有名的铁掌神抓邱三堡主。可惜你那小诸葛的绰号,让江湖朋友白叫了。” 穿长衫者正是淮上飞云堡三堡主,人送外号铁掌神抓。由于他足智多谋,又被人呼为小诸葛。 现在一听齐家良语含冷嘲,阴然一笑反问道:“此话怎讲?” 齐家良又是一声长笑说:“我笑你枉被人们捧为小诸葛,竟连你那二哥邱龙图、四弟邱龙啸和师兄龙腾云,一齐毙命在赵州桥上,你都算它不出,岂不令人好笑!” 一听身穿黑衣长衫者是淮上飞云堡的三堡主,叶梦枕马上就认出前面两个劲装打扮的黑衣人,一个名叫铁碧血,外号人称一箭准,一个名叫乌追云,外号人称黑煞神。铁碧血善用的独门暗器是百步断魂甩手箭,乌追云用的暗器是快如闪电穿心刀。再加上一位素有铁掌神抓之称的邱龙吟,别说一个白马金鞭齐家良,就让有他十个八个,也势非惨死在这帮凶徒手下不可。我何不如此这般,既能让齐六父子感激我一辈子,又能挖走钻天鹞子的门徒,实为一举两得之策。 叶梦枕一经考虑妥当,伸左手从桌上取过那只用过的空碗和一双竹筷子,掩身门内,悄悄地准备起来。 好个又阴又险的铁掌神抓邱龙吟,胸中虽填满了积恨,表面上还是笑嘻嘻地说:“齐老大,你我同居淮上,乡邻乡亲多年,你不应暗地勾结外人,血洗鹰爪门。为此,我专门邀请两位朋友,前来作一了断。” 齐家良毕竟是江淮一带有名的武师,再加上家资豪富,交游甚广,所以一眼之下,也能认出一箭准和黑煞神两凶徒,情知不会再有江剑臣那样的高人前来救护。只想多磨蹭一会,好让幼子齐六有脱身潜逃的机会。一横手中三十六斤重的金鞭,就想交代几句场面话。 想不到,面前人影一晃,悍不畏死的孺子齐六竟然手执一条木棍,像头小老虎似的出现在齐家良的身侧,面对两个嗜血如命的黑道煞星,昂然不惧地举起了手中的木棍。 一见齐六自己送上门来,邱龙吟一声欢呼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齐家良唯一的孳种齐六不搜自到了,铁、乌二兄快下手!” 从来都不是善男信女的铁、乌两凶徒,还真听招呼,异口同声地嗷的一声,一个扬起鸭舌蛇纹杖,一个轮起蛟筋盘龙棒,向齐六扑来。 齐家良对儿子齐六的那点能耐,当然熟知甚详。既恨他违抗父命,不暗地潜自逃走,又怜他关怀老父,甘愿同归于尽。钢牙一错,左手先将齐六推向一旁,右手一招鞭打督邮,扫向了对方。 齐家良的这一招虽是含恨挥出,鞭挂风声,可惜他的两个对手太强了。 一马当先的铁碧血撇嘴一声冷笑,掌中的鸭舌蛇纹杖向上一撩,就将齐家良的金鞭震飞了。 另一凶徒黑煞神,左脚向前一跨,趁势一抖自己手中的蛟筋盘龙棒,正好点中了齐家良的血阻穴。 饶让齐家良铁骨铮铮,护子情切,也痛得面无人色,跌坐在地。 黑煞神忙喊出:“邱老三,我们可不好意思出手对付一个小孩子!” 言下之意,是想让铁掌神抓邱龙吟亲自下手屠杀孺子齐六。别看齐家良受致命之伤,还是强自挣扎着站起,双臂一分,阻住两煞星的去路。 邱龙吟一声奸笑说:“老匹夫,你难道不知破巢之下无完卵?”话落,人到,探臂就想去抓齐六。 想不到的事情突然出现了。因为被抓者始终纹丝未动,抓人者一声惨嚎,双手掩面,并从两手指缝之中流出缕缕的鲜血。 好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齐六,反应还真神速。一眼看清邱龙吟的双眼中,分别插了一根竹筷子,疼得小诸葛嘶声嚎叫,蹲下身去。他竟敢脚下一垫,前跨两步,手起棍落,砸实在邱龙吟的天灵盖上。 黑煞神一声怪叫:“小兔崽子,你敢杀人,老子这就撕碎了你!” 蓦地,西边厢房门一闪,北荒一毒叶梦枕鬼魅似地闪了出来。 一箭准和黑煞神二人的招子不盲,尽管叶梦枕如今是一身乞丐打扮,可光凭那身淡如轻烟的身法,就高出二人很多,何况他们二人此来,只是为铁掌神抓邱龙吟帮拳,如今当事人已横尸地上,犯不上再拼老命。为人最为贼滑的乌追云低喝一声说:“并肩子,快撤!”自己身形弹地先起,领头蹿上了房去。 铁碧血一见伙伴先自己一步撤走,也慌得相继拧身拔上房顶。 凭叶梦枕的一身功力,假如不是伤在钻天鹞子江剑臣的刀下,收拾黑道两煞星,那是绰有余裕。如今一是身上有伤,二是别有用心,只大喝一声:“哪里走!”随手把掰碎的碗碴当成暗器打出,至于伤没伤着乌追云和铁碧血二人,他就不去计较了。 伤成奄奄一息的白马金鞭齐家良,虽知自命难保,但他还是为儿子齐六得救而喜出望外,颤声向北荒一毒叶梦枕道谢说:“想不到,恩公是真人不露相。六儿快快替我大礼叩谢!” 早把叶梦枕当成救命活菩萨的齐六,不等爹爹把话说完,早慌得双膝一屈,虔诚地顶礼叩拜了起来。 狡猾奸诈的叶梦枕明明带有疗伤药品,却不忙着先给齐家良医治,只帮着齐六把其父扶进上房里间的床上,并以人命关天为借口,让齐六帮着壮年仆人先把邱龙吟的尸体拖到屋后菜园里面埋了。 说来可叹,等齐六回到床前再看爹爹时,他已到回光返照的地步了。 十四岁的齐六以首击床,欲哭无泪。 齐家良断断续续地说:“六儿快问恩公姓名,爹好在九泉之下,为之祝福。我要你事之如父,终身不渝。”语毕,溘然而逝。 齐家良断气后,不光齐六哭得死去活来,就连向来心如铁石的叶梦枕,也不禁眼睛有些湿润,略感愧疚。 一个毛孩子突遭如此大变,除了哭泣,哪里还有什么主意。所有的一切,只好仰仗叶梦枕代为料理。更何况齐家良在咽气前,一再严令儿子齐六务事叶梦枕如父。名分既定,齐六自然以义父尊之了。 北荒一毒主持盛殓厚葬了齐家良,再借口避仇,变卖了房屋和家产,明着给资遣送两位男女仆人回家,暗地一杀一埋了之。然后,悄悄地带着齐六走了。 俗话说:世事如棋,诚为不谬。就在齐六离开赵县的第三天,缺德十八手李鸣的捣蛋徒弟人人躲秦杰,就奉掌门师伯武凤楼之命赶到了。 武凤楼最为崇敬自己的三师叔,对江剑臣所说的话,一贯奉为金科玉律。夜探都城隍庙,虽然得遇北荒一毒叶梦枕,一是自知功力不及对方,二是遭受无肠龙女冷凝霜和九爪黑猿冷九成祖孙二人缠斗,不能不听凭叶梦枕自行逸去。 老毒物一走,武凤楼反而感到一松,更能放开手脚地对付冷氏祖孙二人。 冷九成毕竟不愧为一代巨盗,一掌劈出,替下孙女后,就厉声斥其退往一旁观战。 如按先天无极派和四川冷家的宿仇旧恨,武凤楼本该痛下杀手;终念九爪黑猿年过花甲,遁入空门,苦海虽无边,迷途尚知返。晃身避开对方一掌,并未立刻回击。 虎视一旁、深恐二叔爷不开杀戒的无肠龙女,故意凄声叫道:“二叔爷,姑不论我的一双父母和叔父,完全死在武凤楼的五凤朝阳宝刀下,光冲我娘亲手暗杀了东方绮珠这档子事,双方的血海深仇,永世也不会化解!” 常言说:一言可以兴邦,一言也可以丧邦。无肠龙女喊出这番话的意思,是想把九爪黑猿逼上梁山,势非大开杀戒不可。想不到适得其反地激发出武凤楼的满腔怒火,也使武凤楼陡地忆起身怀六甲、被刺惨死的娇妻东方绮珠。怜念她对自己的痴心苦恋,誓死靡他,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道:“大师住手!无肠龙女说得不假,武、冷两家的血海冤仇永世不能化解。大师既已身入空门,理应不问世事。请大师闪开,有仇我找姓冷的报!”说完,径直扑向无肠龙女。 冷凝霜崛起江湖甫一年,就被人号称为无肠龙女,足以说明她在辛辣狠毒各方面,绝对不逊于她的姑母冷酷心,甚至能超而过之。 第579章 现在她既对杀死母亲的仇人武凤楼刻骨切齿。也对不肯轻易再开杀戒的九爪黑猿极为不满,心中暗想:二叔爷,今天我要激不出你当年的煞心来,冷凝霜从此不配号称无肠龙女。 主意打定,不等武凤楼扑近身前,娇躯一晃,躲入冷九成的背后。 武凤楼虽一眼看穿她的险恶用心,但在复仇火焰熊熊燃烧下,也绝不肯就此罢手撤走。那将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东方绮珠!一式带马归槽,重新折回冷九成的对面肃声说:“武某郑重声明,绝对不愿与大师结怨,请火速跳出三界外。”随着话声,五凤朝阳宝刀挟着一红一紫两道颤巍巍的光华,形如打了一道立闪,脱鞘而出。 这在武凤楼来说,不过是报雪血海深仇之前的应有动作。 但落在冷九成的眼内,可就大不相同了,只气得黑脸泛紫,形如羊肝,探手从腰间摘下一挂十三节练子枪,甩枪头,握把手,冷然一笑说:“从前听江湖朋友传说,言讲贵派一贯恃技凌人。今日观之,果然不谬,贫僧决心领教一下武掌门的追魂七绝刀!” 也是该着事情闹大,最喜欢接近下九流人物的小捣蛋秦杰,在京城土混混野鸡溜子刘二孬等眼线指引下,也循踪蹑迹追到了此处。 这样一来,更增加九爪黑猿对先天无极派的不满,语音更冷地斥道:“难怪所有的江湖朋友对先天无极派谈虎色变,更难怪连峨嵋掌教司徒平那样的人物,最后都毁在你武凤楼手下,原来尔等是倚仗锦衣卫的势力,作朝廷的鹰犬。九爪黑猿今天偏要斗斗你。” 没等掌门师伯开口,小秦杰就哈哈大笑说:“老家伙,咱们今天是当场不让敌,举手不留情。不是论得嘴把势,你秃爷们嚼得哪辈子蛆呢?” 别看无肠龙女两次回避武凤楼,是怕那口切金断玉的五凤朝阳刀,哪会怕一个年未成丁的小秦杰!左手一领剑诀,骂道:“好你个杀千刀的小崽子,上倚江剑臣之力,下仗缺德十八手之势,屠戮武林同道,残害线上的朋友。武林同道无不恨你入骨,看我冷凝霜今天不好好地收拾你。” 小缺德撇撇嘴说:“按我向来和人斗嘴的习惯,本该回敬你一句,凭你无肠龙女还能撒出一丈二尺高的……水去。看在你是个黄花闺女的份上,我只好三缄其口了。” 这个其坏无比的捣蛋鬼,虽把还能撒出一丈二尺高的“尿”字改为“水”字,也气得无肠龙女粉面赤红,眼射煞芒,纤掌一抬,抽剑在握,起手一招盘蛇噬人,扎向秦杰的天突穴。 现在的秦杰,可大非两年以前的吴下阿蒙,只见他笑嘻嘻地手腕一翻,变戏法似地亮出一口似刀非刀、似剑非剑、长仅尺半、通体晶莹、冷光森森的奇形兵刃来。 到底还是九爪黑猿冷九成见多识广,一眼看出小捣蛋秦杰亮出的奇形兵刃,是抬手不空郝必醉当年得心应手的杀人利器惊魂刺,脱口一声:“霜儿留神!这小子掌中的兵刃名叫惊魂刺,是与神剑醉仙翁马慕起同称宇内两醉鬼郝必醉的杀人利器。”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无肠龙女一听秦杰手中使用的是抬手不空的惊魂刺,果然先去掉三分傲气。 全部继承缺德十八手李鸣衣钵真传的小秦杰,甚至比抬手不空郝必醉更懂得发挥惊魂刺威力,出手先是一招狗拿耗子,不刺无肠龙女冷凝霜,反倒扎向九爪黑猿冷九成。 羞辱得冷九成一声怒叱,挥枪缠出。 小捣蛋霍地收回惊魂刺,嬉皮笑脸地说:“别看狗拿耗子不中用,我还有……” 这小子也实在缺德,话到中途,突然刺出一招樊哙屠狗。 若不是冷九成久经大敌,艺臻绝顶,还真逃不出秦杰这式怪招。 硬逼得冷九成身躯暴然后仰,施展出金鲤倒穿波的身法,才勉强没被秦杰刺伤。 冷九成身躯一挺,刚想抖手一枪,重创小秦杰出出这口恶气,哪料到秦杰的第三招——也就是郝必醉被人称为抬手不空的一招药到病除电闪刺到,端的能达到招出形现、形现刺到、刺到人亡的境界。 幸亏善解人意的秦杰,看出掌门师伯武凤楼没打算勾销九爪黑猿的生辰八字,才把扎向冷九成心窝的惊魂刺移到腰肋边际。 尽管如此,冷九成也被伤得只能任人宰割,绝无护卫冷凝霜之力了。 武凤楼心头一松,正想挥刀直取冷凝霜,突从大殿顶上传来一声:“凤楼,让我亲手收拾这个小贱婢!” 话到,人到,东方绮珠之师白衣文君薛凤寒在前,月下逍遥薛子都在后,分别飘落在无肠龙女冷凝霜的侧后左右,和武凤楼形成了三方夹攻之势。 按当时的形势,无肠龙女冷凝霜是死定了。因为谁都清楚,青城山少主东方绮珠不仅仅惨死在四川冷家的阴谋暗杀下,并是一身二命(身怀六甲),别说身为夫婿的武凤楼饶不了冷凝霜,作为师父的白衣文君薛凤寒又何尝肯放过无肠龙女。 想不到向来输死都不肯下赌场的冷凝霜,偏能甩手抛落了掌中剑,默然不语地将两只玉手向身后一背,看样子,她是束手就擒,甘愿偿命。 由于事情来得太突然,自会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她的身上。 别人最多不过瞥了她一眼,看清楚她是抛落利剑,束手就擒。 可映进月下逍遥薛子都眼中的无肠龙女冷凝霜,分明是一个玉立亭亭、婀娜多姿、身穿石榴青衫裤、米黄绸巾束腰、一头墨发纷披肩后、面如桃花、水蛇细腰、右眼娥眉、丰乳肥臀的姣娘,不光美艳到了极点,也俏丽到了极点。月下逍遥虽出身名门正派,由于交友不慎,近墨者熏,经不起浪女淫娃沙桂英的引诱挑逗,一变而为贪淫好色。眼前这位无肠龙女不论身材、长相、武功、家世,都比黑衣仙子沙桂英强多了。色心一动,欲令智昏,身形猛地向前欺进一步,左脚踏住她抛落地上的利剑,右手一并食中两指,飞点了她的将台、期门两晕穴,就势挟入肋下向白衣文君说:“姑妈,我知凭你老人家和武掌门二人的身分和地位,绝不肯出手收拾一个抛落兵器的女人。为了祭奠绮珠师妹亡灵,孩儿只好下手了。” 这就叫君子可欺以其方。武凤楼做梦也想不到月下逍遥薛子都别有用心。就连眼珠子都会说话的小秦杰,也万料不到薛子都胆敢冒杀身之险,在杀人从不眨眼的白衣文君跟前弄鬼。 偏偏又碰上个遇事独断专行、溺爱娘家侄儿过甚的白衣文君薛凤寒,不光没觉察出月下逍遥在捣鬼,反倒执意要将无肠龙女冷凝霜弄回青城山百兽崖,以祭徒儿东方绮珠之在天之灵。 武凤楼再是一百个不肯,无奈人是薛子都伸手拿的,又深知白衣文君执拗任性,武凤楼迫于无奈,只好勉强依允,只提出让秦杰护送一程,中途路过赵县时,顺便把齐六接来,以便送往石城岛。 因王承恩兼任了京师九门提督,所以武凤楼很容易弄到了两匹健马和一辆马车,将白衣文君等送出城外,自行返回锦衣卫。 薛子都所以如此,一为了和峨嵋少主司徒明是一拜同盟,二不忘无情剑冷酷心对他的知遇之恩。最主要的,还是被无肠龙女的娇艳姿色所迷惑,才豁出性命来冒这次风险。 薛子都也真能沉住气,为防小秦杰看出破绽,从京城到赵县,他不光丝毫没露出形迹,甚至在对待无肠龙女冷凝霜上,都异常地残忍和粗暴,所以一点也没有引起白衣文君的疑心。 车马来到赵县,正好时值黄昏。秦杰自然按照掌门师伯告诉他的地点和安排,前往柏林禅院后街去接齐六。 白衣文君望门守寡,性情怪僻,进入店房洗漱后,就自拣一所安静的客房,静坐练功去了。月下逍遥薛子都,这才敢向无肠龙女冷凝霜贴近。 冷凝霜穴道虽然被封,口舌照样能动,不等他靠近自己,就委婉凄楚地叫了一声:“二哥。” 别看仅仅两个字,既一下子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又给薛子都打开了说话的门户。这就是无肠龙女的聪明过人之处,也是她胆大抛落兵刃,束手就擒的本钱。 一路上早就对她垂涎欲滴的月下逍遥,刚想藉解穴之机而亲近芳泽,无肠龙女却摇头阻止道:“二哥,如果真心救我,现在尚非其时。” 月下逍遥薛子都一怔,说道:“难道你不想解开穴道,马上逃走?”无肠龙女冷凝霜,一面让月下逍遥薛子都贴近抱紧自己,一面以腮相贴,悄说道:“妹之所以抛弃兵刃,束手就擒,就是为了想亲近二哥。难得二哥也如此爱我,妹岂忍连累二哥哥。” 月下逍遥薛子都急道:“难道你甘心情愿去给东方绮珠抵命?” 无肠龙女冷笑一声说:“小妹再傻,还傻不到如此的地步。” 薛子都急说出:“那你打算……” 冷凝霜将自己那猩红如血的樱唇,贴着薛子都的耳边说:“傻二哥,我这都是为你的安全着想啊!” 这时的月下逍遥,搂着冷凝霜那温馨柔软的娇躯,闻着无肠龙女荡人心魂的淡淡幽香,听着火热烫人的语言,简直成了雪狮子向火,一个身子都快要溶化了。一面疯狂地吻着嗅着和抚摸着,一面急切地说:“好妹妹,你还是依从我的主张,马上让我解开穴道,咱们悄悄一走了事。” 没等说完,就自行解开无肠龙女冷凝霜所有被点的穴道。为了抢在白衣文君静坐未起前逃走得远些,这个色欲熏心的不屑之徒,一把抱起因气血尚未流通、暂时还不能奔跑的无肠龙女,从后窗钻出,越过院墙,向城外逃去。 第580章 大概是作贼心虚,月下逍遥几乎用尽吃奶的力气,一口气足足跑出约有四十里之遥,才力尽腿软地停了下来,放下怀中的冷凝霜。 无肠龙女先是诡异地一笑,然后突然出指连点了薛子都的幽门、血阻、紫官、肝俞四穴道。 直到月下逍遥薛子都扑咚一声,跌翻在地面之上以后,无肠龙女格格格一阵子娇笑说:“二哥,你看小妹我这种报恩的法子妙不妙?” 说一这里,脸色一狞,切齿道:“像你这样的臭男人,配打我冷凝霜的主意吗?实话告诉你,在当代武林中,真正能让冷凝霜动心的男人,只有两个。第一个,就是我的仇人武凤楼,别看是他杀死了我的母亲,可他照样能打动我的心。第二个就是你那一拜同盟的大哥索梦雄,别看他的年纪比你大,脸蛋也没有你这样白,可我佩服他是个铁骨铮铮的好男儿,话已说完,就此分手!” 一拧娇躯,纵身飘落到三丈开外时,才又扭转身形脆声说:“还请薛二哥放心,以令姑妈白衣文君的江湖经验,最多半个时辰,准能找到这里。可惜小妹我已远在数十里之外了,并请转告令姑母,我的姑娘即将和我会合,我也不会再怕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挺挺躺在地上的薛子都,连气带急加害怕,登时就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去多长时间,一阵凉风扑面,他才悠悠地醒转过来。 勉强睁开双眼,恍乎面前站住一个身影,开始吓得他神魂皆冒,认为是姑妈白衣文君找到了此地。连忙再瞥一眼,发现来者虽然也是中年以上的女人,但衣服显然不又对。 他仔细地再看,方认清出现在自己身前的竟是自己既喂若蛇蝎,又奉若神明的峨嵋掌教夫人、江湖上闻名丧胆的蛇蝎美人冷酷心。 看起来,无肠龙女这次没有欺骗自己,无情剑果真前来会合了。 一见薛子都业已醒转过来,无情剑冷酷心立即为之解开穴道。 薛子都只羞得满脸通红,跪倒叩谢。 别看时光又流逝了两年,可无情剑冷酷心的姿容,不仅没有丝毫衰退,反而更显得秀丽绝俗、俊美妩媚、俏得令人窒息、美得让人心颤。穿的仍旧是一身鸭蛋青的劲装,外罩猩红大斗篷,明眉皓齿,凤眼桃腮,俏立月下,动人遐思。 冷酷心向薛子都瞥了一眼说:“贤侄,你也别不好意思,都怪凝霜这孩子太肯胡闹,反正由伯母给你解开穴道,总比让你那孤僻任性的姑妈拿住真赃实犯强。就让她现在找来,贤侄还能藉口是我把冷凝霜救了出来,你尾随追赶到了此地。” 月下逍遥薛子都听罢大喜:“多谢伯母设想得周到!” 蓦地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亏你冷酷心师出屠龙师太门下,并且还是峨嵋掌教的夫人,竟替一个晚生后辈出这种卑鄙无耻的馊主意。” 接着,又有一个孩童的声音说:“薛姑婆,你老人家这番话,算是对驴弹琴了。她冷酷心什么狗皮倒灶的事情都做得出,你这不是白费唾沫吗?” 听出不光姑妈白衣文君找到了这里,同行者还有缺德透顶的小捣蛋秦杰,吓得薛子都脚手皆僵,如陷冰窟,情知是自己把一生给彻底糟塌了。 想不到无情剑反倒脆声一笑说:“冲令侄和我长子一拜同盟的份上,我尊称你一声薛大姐。俗话说,孩子大了不由娘,何况你这当姑妈的!今晚找开窗户说亮话,只要有我无情剑在此,就绝不准你难为我的薛贤侄。” 白衣文君的秉性是何等地执拗和孤僻,可以说有生以来,从没气成今天这样,戟指薛子都厉喝道:“大胆孽障,还不快给我滚过来!” 薛子都父母早卒,是姑妈薛凤寒、伯父薛天将之抚养长大,平日也最受姑妈的疼爱。所以,白衣文君才有恃无恐地喊他过来。 哪知色迷本性的薛子都,不仅把姑妈的厉喝置若罔闻,反向无情剑的身后藏去。 气得白衣文君仓的一声,抽出来三尺利剑,头一招就用上了风雷十三剑的起手式风云乍起,一溜寒芒,刺向无情剑。 无情剑冷酷心表面上虽像托大,骨子里对当年号称黑、绿、白三魔女之一的白衣文君薛凤寒,哪敢掉以丝毫的轻心!先将娇躯一闪,避开白衣文君的这招风云乍起,然后才塌肩亮出青霜剑,也回击了屠龙十三剑的第一招单剑屠龙,袭向白衣文君。 白衣文君冷笑说:“凭你学了屠龙老尼姑几手剑法,就想拐走我的娘家侄儿,你也太一厢情愿了。我让你瞧瞧,是你那屠龙十三剑能杀人,还是我白衣文君的风雷十三式能要命?”一行说着,第二式风狂云低、第三式雷鸣九天、第四式电闪长空,一式快似一式,一剑狠似一剑,施展到三四两式时,比那真正的霹雳交加、闪电雷鸣还要震慑惊人。 冷酷心到底不愧人称无情剑,在白衣文君那么雨骤风狂的暴袭下,竟能施展云里倒翻身,甩退三丈开外。 更为毒辣的是,她竟乘此机,暗扣十五粒毒龙珠,一不喝醒对方,二从肋下腧甩,脱手三点寒星,分上、中、下向白衣文君薛凤寒打去。 这一手的高明之处,既能挽救自己于垂危,又能阻止白衣文君不能弄走薛子都。更重要的是,能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使薛凤寒不能连续抢攻,手法虽欠光明,她可绝不在乎。 饶让白衣文君剑法通玄,在骤遭偷袭之下,也不得不变换身法,连连闪避。 如此一来,最善于心计的冷酷心得手了,趁白衣文君身形倒转之机,朱唇微绽,沉喝一声:“打!”五粒毒龙珠出手立呈梅花形,电闪射出,腕力之强,打法之妙,认位之准,确为女人之中所罕见。 白衣文君虽过花甲之年,目力仍极尖锐,右手一甩,挥剑震飞了上下两粒,左臂同时一抖,长袖卷住平着射来的三粒。 无情剑这一手屠龙珠的打法,是得自乐山空门老尼屠龙师太的亲传,打法极为巧妙神奇,除去两年之前,在武林三狂家中恶斗女魔王麾下草上飞孙子羽时失手打空过,截至目前,还没有一个江湖人物能逃得开她的三十六粒毒龙珠下。 两次失手,心头一火,玉臂陡震,出手七缕寒芒,罩向白衣文君,她情急拼命了。 这一次,白衣文君不好托大了,一式仙人乘风,后飘两丈开外,方才闪避开冷酷心的一掌七珠。 得此有利时机,无情剑迅疾向薛子都打了快撤的手式,娇躯一晃逃逸了。 薛子都既被同道号为月下逍遥,在轻身提纵术上,自然练有专长,何况在此亡魂丧胆、心惊肉跳之下!二人一直奔驰约有五十里,估计白衣文君不会追来,方才停步。 月下逍遥苦笑道:“小侄一时失策,真成有家难奔、有国难保了。” 无情剑正色肃容说:“不!你既不是一时失策,更不是无家可归。” 月下逍遥薛子都微微一怔,迟迟疑疑地问:“你老人家是说……” 无情剑冷酷心这才凑近薛子都的身旁,轻抚其肩说:“江湖人素重恩怨,霜儿对你的救命之恩,绝不会忘。况且贤侄身如玉树,貌赛子都,再加上有我这当姑妈的从中作主,还怕霜儿不嫁你?”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越是想得而得不到手的东西,越显得特别珍贵。例如薛子都垂涎于无肠龙女的艳丽姿色,为想占有她,不惜开罪先天无极派,背叛自己的姑妈。假如冷凝霜感恩图报,投怀送抱,薛子都说不定几天就玩腻味了。现在无肠龙女越是拒他于千里之外,越是瞧不起他,甚至亲口告诉他她心目中爱的是索梦雄,越能激起他争强好胜心念和占有欲。 现在一听无情剑愿意为他作主,喜得他心花怒放,如膺九锡。 自和白衣文君交手之后,冷酷心狂傲之态顿敛,连夜带着薛子都向南进发。 不多几日,来到许昌城内关王庙,突有两个僧人出庙来接。 薛子都注目细看,发现出庙迎接掌教夫人的两个僧人,竟然是早年出身峨嵋、后来隐身空门的无垢、无尘二和尚。 笔者在拙着《五凤朝阳刀》叙过,无垢、无尘虽身入空门,却始终未放下手中的屠刀。日常生活也不忌腥膻,就连横行江湖之心都丝毫未减。特别是两年前,在峨嵋三皇台惨败在钻天鹞子江剑臣手下之后,不仅毫无闭门思过之心,反对先天无极派更怀刻骨仇恨。如今秘奉司徒平之命,特地潜此接应冷酷心。 冷、薛二人,在无垢、无尘的引领下,悄悄掩入庙内的春秋楼。 提起这座春秋楼,笔者不得不绕舌几句。它是面阔五尚,进深三间,重檐歇山式,殿顶复盖绿色琉璃瓦,楼上楼下,皆带回郎,建筑雄伟,金碧辉煌。 相传东汉建安五年,曹操东征徐州,在古邳土出和关羽相约三事,回到许昌,封关羽为偏将军,汉寿亭侯,厚礼相待,并赐关羽一座府第。关羽把一宅分为两院,安排两位皇嫂住内宅,自己住在外院。春秋楼就是关羽夜读春秋的地方。 可叹这座被世人视为圣地的春秋楼,竟让峨嵋派给占用了。 薛子都刚随无情剑登上春秋楼上层,一眼看见艳若桃李、冷如冰霜的无肠龙女早已候在此地。这才知道峨嵋派虽遭失败,其势力之庞大,仍然不容任何人轻视。 无情剑假意向侄女痛责:“受人救命之恩,粉身碎骨难报。汝敢大胆妄为,几乎葬送了薛贤侄。还不上前赔礼,去请二哥哥宽恕!” 玲珑剔透的无肠龙女,早就领会姑妈的用意,内心虽鄙月下逍遥的为人,也不敢不看姑妈的眼色行事。 第581章 轻扭柔腰,风摆杨柳似地靠近了他,低垂粉颈,娇怯怯地说:“小妹年幼无知,还望二哥哥不加怪罪!” 薛子都也真是贱骨头贱肉贱脾气,明明让无肠龙女捉弄得狼狈不堪,如今一句娇滴滴的二哥哥,又被叫得浑身酥软了。若不是碍着无情剑,真想重新将其搂进怀内,忙不迭地一连说了三句:“不打紧!” 吃准薛子都确已坠入自己的圈套后,无情剑当即单刀直入地说:“伯母不瞒你,我所以不容霜儿自己作主,一口应允你们二人的婚事,其目的是想让你为我去报杀害三子之仇。何况在我被仇杀的三个儿子当中,还有你的结义盟弟在内。如今当着霜儿的面,你愿不愿意去出这份力。” 薛子都虽明知这准是一趟要命的差事,无如一为迷恋冷凝霜太甚,二是非依赖峨嵋这座大靠山不可,三见峨嵋派仍然声势浩大,当即点头依允了。 无情剑这才亮出底牌说:“以本派目前的实力,要想摧毁先天无极派或秘密除掉其主要人物,尚不可能。” 薛子都不无怀疑地问道:“如此说来,报仇二字岂非空谈?” 无情剑冷酷心恨声说:“我们可以先杀他们的家口解解气!” 薛子都连连摇头说:“伯母所言差矣!五岳三鸟之中,仅钻天鹞子江剑臣有家小,可惜侯国英雄据辽东石城岛。其母杨氏,现由女屠户李文莲和生死牌尚天台保护。缺德十八手虽然父母健在,可人家官居江南按察使,堂堂正正的一省司法大吏,伯母难道不懂得杀官形如造反?” 对薛子都的这番话,冷酷心好像似充耳未闻,冷冷一笑问:“你怎么连最重要的一人忘怀了?” 薛子都一怔问:“伯母指的可是武凤楼?”说完好像自觉不对,又接口说:“武凤楼父母早亡,两妻(指魏银屏和东方绮珠)均丧,连个常住的地方都没有,我们上哪里去杀?” 冷凝霜一看是时候了,不让姑妈再费口舌,就抢过话头说:“傻哥哥,我姑妈不光要你替她老人家亲手杀死武凤楼的元配妻子魏银屏,连他那不满两岁的宝贝女儿小燕子也要一齐除掉,方可暂消我姑妈胸中的恶气!” 只听得薛子都茫茫然,好像进入云雾中。 无情剑知薛子都对无肠龙女所说的话有些将信将疑,反正薛子都已死心塌地为己所用,也就不怕暴露机密了,两手一拍发出一个暗号。 工夫不大,无垢、无尘、四如狂徒屠四如三人,相继走进楼内。 月下逍遥再不聪明,也知魏银屏仍在人世的消息来源于四如狂徒。因此,至少有七分相信了。 在掌教夫人的示意下,四如狂徒屠四如恨声说:“别人家的师徒如父子,由徒弟接传师门的衣钵;我师父那个老东西倒好,不仅把他那口杀人不沾血的天罗化血宝刀,暗地送给缺德十八手,还把第二口真武轮迥刀交给义女魏银屏,最让我不堪容忍的是,老东西集一生精华研创的五招子午分头斩刀法,不传给我这掌门大弟子,反而私下传授给了魏银屏。” 冷凝霜嫌四如狂徒说得太罗嗦,狠狠瞪了他一眼,训斥道:“废话少说,快把你如何察觉魏银屏尚在人间的消息说给大家听听!” 这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凭屠四如那种杀人如草、好赌如狂、好酒如渴、好色如命的一代凶徒,也对貌艳如花的冷凝霜由爱生怕。此番受了她的申斥,不光不觉难堪,骨头反倒轻了四两似地耸肩说:“别看我背地敢叫他老东西,可他一年一度的生日,我可不敢不去,事情就是从这里引起。因为我意外地发现消魂观音叶兰香在旁随侍他,才引起了我的极大怀疑。经过我多方暗地侦察,方清楚老东西明着住在玉笱山上的屈子词,其真正的秘密住处乃是南岳衡山祝融峰后。因此不光揭穿了魏银屏诈死埋名的把戏,还得知她替武凤楼生了一个宝贝女儿。” 薛子都听屠四如详述到此,既证实魏银屏确是诈死埋名,也暗暗佩服无情剑冷酷心的复仇毅力和手眼通天,难为她竟连屠四如这样的凶狠恶徒也敢罗网在麾下,说明她既有自信,也有足够的实力。看起来,自己也非得背靠这棵大树不可了。一咬牙,就想请命直奔南岳衡山祝融峰。 想不到冷酷心突然把话头一转,寒声说:“两年前的今天,也是在这座许昌古城,我无情剑可是赔了小叔子又折兵。当时为了和峨嵋决战,我不肯多树强敌,才硬咽下这口气。如今我卷土重来,我要让武林三狂三个老匹夫品尝一下什么叫‘宁进阎王殿,莫碰无情剑’这两名口头禅!”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五回 冷酷心口中所说的三狂,指的是在武林之中人缘极佳、江湖之上有口皆碑的书狂金似土、医狂纪世人、卜狂周知机一盟兄弟三人。 在他们三人中,只书狂家资巨万,人丁众多;而医狂和卜狂,都终身未娶,没有家小。故此,三人合住在小西湖畔的深宅大院里。 年过花甲的书狂金似土,依然是腰板硬朗,步履轻捷,老脸之上,虽爬满了许多皱纹,但当年的英风豪气却丝毫未减。 和书狂并肩散步的老二医狂为人随和,乐天知命,再加上保养得法,虽和大哥同岁,却脸色红润,满头黑发,依稀当年的乌发学士。 只有走在最后的老三卜狂,天生秉性阴沉,城府极深,又总揽了家中的所有事务,加上本身就身材矮小,枯瘦如柴,虽比两个哥哥小了近十岁,三人走在一起,不知内情的人准得认为他老大。 此时正值夏初,堤岸花柳轻拂,湖中鱼虾戏水,沿堤走来,心神俱爽。 老大书狂说:“据下人密报,峨嵋派中的无垢、无尘,突然来我关王庙挂单,看来不可不防。” 医狂立即不以为然道:“我们兄弟向不犯人,别人谁会犯我?” 从出门到现在,一直没开口讲话的卜狂唉了一声说:“二哥从来都是以君子之腹度小人之心!” 卜狂说到这里,四处观望了一下,接着说:“大哥获得的消息不全面,据我所知,潜来许昌者何止无垢、无尘两个秃驴?随之而至的,不仅有掌教夫人冷酷心和娘家侄女冷凝霜,还有两个不知姓名的年轻人。看来,咱哥仨非替李缺德背一回黑锅不可了。” 老哥儿仨嘴里虽像闲聊,其实全副精力都集中在四周的动静上。 不知不觉走到了北宋年间建造的展江亭畔,遥望北宋大文学家欧阳修建筑的欧阁,和眉山苏氏兄弟所建的听水亭、鼓琴台、梅花堂,始终没发现行迹可疑的人。 最后来到文彦博治理许昌时建造的曲水园。园内亭台楼阁,曲径石桥,风光更令人心旷神怡。 武林三狂弟兄都有观赏园林和游山玩水之癖,神情刚一松懈,无情剑在前、薛子都和冷凝霜随后,恰好把三狂兄弟拦阻在一座假山前。 位居三狂之末的卜狂周知机冷哼一声:“司徒夫人的雅兴真不浅!” 冷酷心嫣然一笑道:“许昌乃曹魏故都。自东汉建安六年,曹阿瞒迎汉献帝来此,改为都城。后经欧阳修、文彦博、苏氏昆仲建亭筑台,更极一时之盛。到此一游,岂不应该?” 难为无情剑冷酷心对古都许昌的历史往事记忆得这般详尽,娓娓说来,如数家珍。但听在武林三狂耳中,越发觉得刺耳。 卜狂周知机先是嘿嘿一笑,然后嘲道:“醉翁之意果真能在酒?”没等卜狂的话音全落,书狂干脆单刀直入地道:“希望司徒夫人在我二弟的面前,千万别开假药方,他可是无人不知的一代神医啊!” 画皮被揭穿,无情剑自动撕下伪装,一连欺进三步,冷笑道:“冲贤昆仲的这种暗怀鬼胎,足证我家老二司徒安之死,与你们兄弟有关。趁早交出杀人凶手,免得后悔不及!” 面对冷酷心这种贼喊捉贼、咄咄逼人的蛮横劲,连一向为人随和的医狂也火撞当顶了,淡然一笑说:“依老朽看来,黑丧门司徒安死在谁手,已无关紧要。快快唤出你带来的爪牙,否则,光凭你们三个人,绝对不敢来啃我们这三副老骨头!” 无情剑的为人够多么阴险毒辣,她既敢伸手来动武林三狂,哪能无所准备!也绝对不会傻到一对一地跟武林三狂硬拼,甚至连对三狂兄弟的冷嘲热讽都不加以理会地阴笑说:“事情还真让贤昆仲给看透了。来此的确实不止我们三人,现在我让他们出来和三位见见!” 坏都坏在武林三狂虽对无情剑所警惕,终错认她身为峨嵋大派的掌教夫人,不会过分地阴狠坏毒,所以一任她说出“现在我让他们出来和三位见见”时,还是一无防范。 这就给事前暗奉无情剑秘令偷袭的无垢、无尘和四如狂徒以可乘之机,一从假山之顶、二自假山两侧蓦地蹿出,扑向了武林三狂背后。 尽管武林三狂艺业高超,也不能违背江湖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规律。登时之间,医、卜二狂的后心上,分别中了无垢、无尘的凌厉一掌。 最重的要数书狂,竟让四如狂徒一刀扫开了软肋,身影一晃,几乎栽倒。 好个蛇蝎美人冷酷心,趁三名爪牙一击得手后,低喝了一声:“上!”偕同峙立自己左右的冷凝霜和薛子都二人夹攻上去。 可叹头一个倒毙在地的,竟是心地仁慈、济世活人的医狂纪世人。 卜狂周知机一见二哥惨死在地,硬用身子接了无尘和尚一掌,并把泛到嗓子眼的一口鲜血咽下去,换来一霎时机,一招怀心腿,撩入无尘和尚的裆中,与这位四大不空的贼和尚一同咽气了。 第582章 书狂金似土一见生死与共的俩拜弟,具皆先己而逝,后背创伤再重也不肯顾及,奋力一招虎拒柴门,迫退了四如狂徒屠四如,招出神猿摘桃,正好叨住无垢向尚的右腕。 适巧从侧旁掩至的无情剑娇躯一拧,反手一招流星倒泻,扎向书狂。 书狂右臂一引,用顺手牵羊正好拿无垢的庞大躯体当成了盾牌,变成为螳臂当车。 书狂金似土所以如此,是认为你无情剑心肠再黑,再狠下心来杀我灭口,总不能连自己的属下都不顾。只要抢得一步先机,我就能乘机先震死无垢,然后再和你冷酷心同归于尽。 哪里料到,心如蛇蝎的无情剑为能乘机除掉书狂,不仅绝无收剑撤招之意,反倒斜欺一步,够上了尺寸,将手中剑一改而为赶浪推舟,喷射寒芒的青霜利剑,除将无垢刺了一个透心凉外,由于剑长三尺二寸,也深深地扎进了书狂金似土的心窝。 转瞬之间,横尸五人。就让无情剑再悍不畏官,也绝对不敢停留。银牙一错,决心连无垢、无尘两僧的尸体都不收殓,就率领冷、屠、薛等三个年轻人离开了许昌。 冷酷心是何等样人,见三人半晌不语,知他们对刚才的事有些不以为然,故意长叹一声说:“金似土的武功,为武林三狂之冠。况他家资巨万,乐善好施,江湖上受其恩惠者不少。如容他逃出手去,远则贻害无穷,近则危及咱们。我才不得已而出此下策。现在我决定把人分为两拨,头拨是霜儿和子都,限你们七日内赶到湖南岳麓山,想法找到铁血红颜索紫凤,好跟八爪毒龙索梦雄会合,然后同往南岳衡山,我和屠贤侄一道去召集岷山两恶和青藏三凶,以作后援。此举务以除掉千里空、屠去魏银屏为目的,好能让武凤楼这条大鱼自己钻进我张开的肉中。” 听得四如狂徒精神一振说:“如此说来,策划吴氏两兄弟和瞎眼毒婆史大翠出关去投靠多尔衮,也是夫人在幕后……” 不容屠四如向下再说,无情剑就说道:“不如此,江剑臣怎会彻底与朱由检决裂!” 听得屠四如眉飞色舞,听得薛子都暗暗吃惊,但又不敢形于词色。 限于七天必须赶到的严令,连冷凝霜都不敢再行耽搁。下午赶到石榴镇,选购健马两匹。第三天中午,就纵马驰入了武汉三镇。 人虽尚能坚挺,马早委顿不堪,月下逍遥薛子都暗暗高兴。 冷凝霜无可奈何,只好找店打尖,以便重选良驹,再上征途。 共进午饭之后,一心想亲近芳泽的薛子都正想伸手去搂冷凝霜,冷凝霜迫于姑妈严谕,不得不和他虚于委蛇,秀目一眨,先拿香肩碰了薛子都一下,然后嫣然一笑说:“小妹首次来汉,想借机一览大江风光,不知二哥可肯陪我?” 也是合该有事,薛子都迷恋无肠龙女的程度,确已到了失魂落魄的地步,对冷凝霜所说的话,哪敢一句不听!默默地随在她身后,登上了峙立在龟禹功矶上的晴川阁。 这座与黄鹤楼隔江相望的巍巍高阁,系汉阳太守范子箴所建,为取唐代大诗人崔颢在“黄鹤楼”诗中的“晴川历历汉阳树”之句,命名晴川阁。因它飞阁层轩,规模宏敞,又有“层台高阁暮云平”之赞。 突有两个面貌狰狞、形象怪异的麻衣老人,年纪都在半百以上,一年瘦骨嶙峋,一个弯腰驼背,正好从晴川阁的顶层下来,双方正好走个对面。 月下逍遥眼尖,认出两老人乃是自己的两位族舅,连忙上前,口称“舅父”,跪倒在地。 无肠龙女眼珠一转,也随之口称:“二位舅父在上,孩儿有礼!”说完,还真儿巴经地福了两福。 开始,薛子都还真怕冷凝霜为人冷傲,看不起自己这两个出身绿林的江洋大盗舅父。见状心头狂喜,就想开口给双方引见。 无肠龙女早极为恭敬地说:“如果孩儿没有认错的话,两位老人肯定是纵横湘、鄂、赣一带,素有钢羽、铁翎之称的公冶前辈。” 套一句三国演义的话说,薛子都确是“燕雀焉知鸿鹄志?”无肠龙女所以这么吹捧和巴结钢羽公冶闻音和铁翎公冶解语,确是别有用心的。这两个盘踞湘、鄂、赣一带绿林大豪,和江湖三残之师赤松上人渊源极深,特别是和三残的二师叔紫竹居士艾紫竹相交更厚。两年前恃技狂傲,曾自告奋勇替三残兄弟去帮拳,对付化名刘月卿的侯国英。 不料,沿江追至乐山脚下,方才赶上弃舟登岸的女魔王,被她用义父神剑醉仙翁马慕起亲传的龙蛇八剑,削去老大钢羽公冶闻音一截头发,并刺穿老二铁翎公冶解语的肩井和左胯,所幸女魔王临时手软,没肯赶尽杀绝,就罢手收剑而去。 经此惨败,钢羽倒不愧为铁骨硬汉,自认失败;而铁翎却始终认为是毕生奇辱,暗地起誓,非报此仇不可。冷酷心多次派人罗网,始终未见回信。今天恰巧碰上,难得又和薛子都是甥舅亲戚,你想聪明机智的无肠龙女,肯放过这次大好时机吗?忽听站在下首的铁翎公冶解语赞道:“女娃子年纪不大,招子真亮,老朽哥俩正是公冶闻音和公冶解语。至于纵横湘、鄂、赣,钢羽铁翎之美誉,老朽哥俩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无肠龙女故意粉面一红说:“二位老人家何必太谦!至于孩儿刚才那声舅父,可是事出有因,我和薛二哥曾经论及过婚嫁。” 铁翎公冶解语立即赞同道:“老朽两眼不盲,姑娘不光生得花容月貌,一身功力,也委实不会低于舍甥,子都真是高攀了!” 经过这番相叙,又经薛子都代报她的出身来历和此行的目的,双方更是一拍即合了。 无肠龙女冷凝霜,确实是诚心诚意想笼络住这两把硬手,一面走出晴川阁,一面要求说:“我和薛二哥奉命先去衡山,正愁人少力弱,倘得二位舅父鼎力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钢羽刚想托辞,铁翎不光一口应允,并且狂傲地说:“任他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人老也不能讲筋骨,何况千里空风烛残年,早就衰迈不堪了,我准保马到成功!” 说来也巧,公冶解语说这番话的时候,正好走完最后一道台阶。 陡听一个极为苍老的声音说:“今天正好刮的西北风,你小子也不怕闪了舌头!”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铁翎公冶解语这个人,无风都想掀起三尺浪,何况指着他的鼻子骂大街!眼光到处,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穿着讲究、举目文雅而雍容的老者,正观看阁旁的一统石碑。若不是确信附近没有别人,谁也不相信,类似刚才那番粗野的言词,会出自这位举止文雅而又雍容华贵的老者之口。 公冶解语刚一迟疑,那位老者陡地转过身来,自语道:“对一个骂不还口的人,我老人家只好高抬贵手了。” 弄清那位老者确实是在辱骂和嘲讽自己,铁翎前逼一步道:“老匹夫何人?胆敢辱骂公冶二爷!” 那老者理也不理,照样迈他的四方步。 铁翎心头一火,一式登门问罪,阻在那老者身前,怒声说:“老小子,你好大的谱儿!二太爷今天要撬不开你的嘴巴,把我的姓勾了。”话出入到,一招饿鹰扑食,狠狠地抓向老者的前胸。 别看铁翎表面上狂傲托大,骨子里一点也没敢轻视和大意,因为他知道有三种人不好对付,一是出家人,二是读书人,三是妇人女子,这三种人都是深藏不露。所以,第一招就用上了擒拿手法。 哪知,对方只轻轻巧巧地用了招脱袍让位,不仅闪避开他这凶狠的一抓,照旧迈他的四方步。 公冶解语老脸一红,翻身亮掌,一招推山填海,双手一齐震向老者的软肋。 这一招真要让他打实了,虽不能震碎老者的整个心脏,但肋骨势非全部折断不可。 想不到那位老者身形微微一退,用的是揖让升堂,再一次轻而易举地化解开铁翎的扑击。 出手两次失利,不光公冶解语脸泛青紫,就连钢羽公冶闻音的脸上也挂不住了,脱口一声:“朋友别走!”招出凶鹰啄食,上抓老者面门。 改扑老者身后的铁翎,攻势更为歹毒,竟然五指微拢,形如钢钩,一招大蟒吞鹰,硬掏老者的后心。 那位文雅老者也真会羞辱钢羽、铁翎,一直等到公冶弟兄二人的指尖眼看就要触及肌肤,才突然一式火花射旗门,脚未见垫,肩未见摇,笔直地冲天而起,射入第二层晴川阁内。 等众人蹿入搜寻时,那位不知姓名来历的老者,早到了禹功矶下。[手机电子书17z.] 等候在那里的一男一女,竟是石榴红和兄长金睛神鹫石抱冰。 女殃神石榴红一面把老者和兄长引上停在江边的一只小船上,一面向老者嘟哝道:“你老人家也真是的,放着晴川阁那样的三楚胜地、大江风光不游览,却和两个吃黑钱的江洋盗匪穷开心,累得我们也白白过了一次江。” 那老者故作生气地大骂道:“该死的臭丫头!明知我老人家是盗中之魔,匪中之魁,偏偏张嘴黑钱、闭口盗匪,你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吗!” 女殃神笑得花枝乱颤说:“阚大叔,冲着你老人家和我恩师的交情,吓死侄女也不敢指桑骂槐。我是说凭您老那块血屠千里阚不贯的金字招牌,犯得上和公冶两兄弟怄气吗!真是吃饱撑得没事干了。” 血屠千里阚不贯,实在拿女殃神石榴红没办法,只好一笑不理。 第583章 金睛神鹫石抱冰,这才有机会向阚不贯问道:“小侄实在有些不明白,千里空前辈愤世嫉俗,暴烈嗜杀,被人呼为杀人如麻。您老人家好打不平,除恶务尽,让人称作血屠千里。本应殊途同归,因何结成仇恨,岂不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血屠千里阚不贯沉吟俄顷,方才说:“还不是为了名号之争。” 石氏兄妹皆为之动容道:“双方为了名号,竟然结仇半生,岂不有些小题大作?” 阚不贯说:“你们兄妹虽系练武之人,终因少在江湖上历练,对此等事,知之不详。类如六指追魂久子伦和六阳毒煞战天雷二人,为了一个六字,相搏不下二十次,最后在西岳华山接天台恶战一昼夜,双双坠落陡岩削壁下,几乎闹得同归于尽。我和千里空虽然尚未至此,也曾激斗恶拼十数数。后经先天无极派第二代掌门无极龙硬行调解,才相约在双方临终天年前,作最后一次了断。老夫年已古稀,朝夕不保,这笔二十多年的旧帐,总不能带到棺材里面去。” 大概是英雄所见略同。就在血屠千里和石氏兄妹叙述这番当年旧事时,另一方的当事人杀人如麻千里空也正在不堪回首话当年地向义女魏银屏说:“为父当年杀孽虽重,甚至被人呼为杀人如麻,自信死在我那口天罗化血刀下的,绝无一个安善良民。虽嗜血如命,尚未结有不解冤仇。唯一未了之事,只有和阚不贯的一段梁子。” 魏银屏一面给义父捶背,一面说:“有关义父和阚不贯老人当年的意气之争,女儿已经听了不下十多遍。不是女儿埋怨你,阚不贯老人那血屠千里的名号,不就是重复了你老人家的姓氏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就为这结成半生仇恨,也太不值得啦。”变成一身荆钗布裙的消魂观音叶兰香,怀抱着魏银屏所生的女儿小燕子,也走近千里空的跟前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听说阚不贯老人的岁数,和老爷子你不相上下,当年的辛辣火性,自然减去不少。” 说到这里,寻思了一阵子又接着说:“加之他在江湖道上过早地消失了踪迹,说不定已经不在人世了。” 千里空好像也自知来日不多,深有感触地叹道:“阚老鬼虽和我终生敌对,但我还是盼望他依然健在。放眼江湖,真正配和老夫较论短长的人,毕竟不多了。” 消魂观音一面叫两岁不到的小燕子爬靠在外公杀人如麻的膝头上,让他充分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一面提醒老人家道:“以老爷子的圣明,奴婢本不应多嘴多舌,可江湖上对屠少当家的屠四如,内靠峨嵋派,外投多尔衮的传言,愈来愈多。何况还发现两次秘密跟踪于我,此事确乎不可不防!” 杀人如麻千里空,一把先将外孙女小燕子抱置膝头上,然后冷哼一声说:“要说别人怀有不利于咱们之心,老夫倒能相信三分;至于孳徒屠四如,吓死他也不敢妄存歹念。你也是久历江湖沧桑的人物了,难道‘知徒莫若师’和‘知师莫若徒’都不懂吗?” 千里空的这番话,要是放在以前说给消魂观音听,吓死叶兰香也不敢再吭声;可现在他们早就亲如一家人,所以消魂观音叶兰香胆敢再次进言道:“正因为他是老爷子唯一的徒弟,所以才更为可怕。” 杀人如麻微然一怔,沉吟道:“你是说他对咱更能知己知彼?” 见千里空为自己的言语打动,消魂观音趁热打铁说:“屠四如对咱们知己知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峨嵋派和多尔衮。” 千里空虽然年迈体衰,毕竟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对叶兰香的言下之意,哪能听不出来,脸色一变沉声道:“你是说司徒平夫妻和多尔衮等人,啃不动先天无极派那块硬骨头,退而思其次地认为咱爷们的骨头好啃?”正替义父捶背的魏银屏,扑哧一笑说:“冲着你老人家这份火辣脾气,一旦碰上血屠千里阚老人,肯定还得拼个你死我活。兰香姐的意思,是怕屠师哥万一将咱们的行踪泄露给峨嵋派或者多尔衮,不仅重新掀起无边风浪,也破坏了女儿诈死埋名的这番苦心!” 一句话,好像突然提醒了杀人如麻千里空,左手揽着极为逗人喜爱的小燕子,右手一翻,抓住义女的一只手腕,把她扯向身侧斥责说:“从开始我就坚决反对你这诈死埋名的馊主意,后因女魔王侯国英似乎也赞成这种办法,为父才隐忍未发。如今,东方绮珠既已被刺身亡,我儿还不乘此机会夫妻团圆,父女相认,难道你真忍心让小燕子没有父亲吗?” 魏银屏虽然柔肠寸断,心如刀剜,但她还是强忍悲哀向义父说:“女儿所以诈死埋名者,其真正的根源,并非绝对关于东方绮珠,而是在于当今万岁。女儿一日不死,他们君臣之间的深厚情谊,就永远不会恢复。况且武氏三代,世受皇恩,岂可因女儿一人而背叛朝廷。请义父别再逼我了!” 哪知魏银屏不说这番话倒好,就因为如此一说,才酿造出一番血淋淋的大祸。 杀人如麻千里空嗜武如命,终身未娶,除有贺兰双鹰两个外甥之外,别无一个亲丁。自从把魏银屏认作义女后,一直视为亲生。何况魏银屏生下女儿小燕子后,一不令她姓武,二不让她姓魏,却给孩子起名千里燕,去承继义父千里空的后代香烟,岂能不感动得杀人如麻五内翻腾,热泪盈眶!所以,听了魏银屏的那番话后,为让武凤楼能闻讯赶来,夫妻团圆,父女相认,一改刚才为了避免麻烦、另迁别处的打算,故装困倦,微微闭上了双目。 魏银屏无奈,只好亲手接过女儿小燕子,和叶兰香悄悄退出。 护主心切的消魂观音急忙说了:“看老爷子的用意,恨不得峨嵋派和多尔衮的爪牙马上来,好能大开杀戒;但他老人家却忽略了人老难提当年勇,倘有不测……” 魏银屏扭转螓首,看出离义父的住屋已远,这才放低声音,悄然说:“兰香姐之言,只说对了一半。义父他老人家的当年雄风,虽然仍在,但他老人家的真正用心,却不在此……” 消魂观音到底不愧为久历江湖、聪明机智的一代英雄,秀目一眨,立即恍然道:“原来老爷子是故意把事情闹大,传出风声,好让武掌门能闻迅赶来,跟主人和小燕子团圆。好主意!” 魏银屏立即断然说:“义父用心虽苦,可风险太大。我宁愿挨骂,也必须立即寻住处。” 消魂观音极为敬重魏银屏,对她的主意,也一贯顺从。不等魏银屏的话音全落,立即自告奋勇说:“主人决心既下,奴婢正好以出山采购用品为借口,一来打探一下江湖上的动静,二去寻找可供迁居的处所。” 一连两句主人,气得一贯温柔典雅的魏银屏,玉面泛成了紫色,顿足道:“让你叶兰香和我平班论辈,姊妹相称,可不是魏银屏一个人的主意,连我义父都亲自向你交代过。难道你还要我传箭发帖,遍请武林同道,当众公开向你喊声叶大姐,你才肯免去‘奴婢’二字吗?” 说来也是,魏银屏从打第一次和叶兰香会见到如今,光恳切要求她和自己平辈论交、姊妹相称就不下十数次,后来又让义父出面打招呼。叶兰香终因自惭形秽,坚不改口,才惹得她发出真火。 叶兰香自知难再坚持,除五内沸腾、满怀激荡,决心以死相报外,只好含泪依允了。 反正叶兰香有的是早年偷来的金银珠宝,随便带上一些,瞒着千里空,悄悄地离开了南岳祝融峰。 别看消魂观音叶兰香对魏银屏服服帖帖,执礼甚恭,那是她从心眼里崇敬和钦佩她的为人所致。可她在江湖道上,却是赫赫有名的一号,举凡一切江湖门槛、黑道秘诀,她不光行行精通,样样熟悉,特别是在刺探机密、跟踪蹑迹上,更是另有专长。所以,刚刚进入岳麓山,就盯上了月下逍遥薛子都。 尽管她不认识薛子都,凭她那锐利的眼力和灵敏的嗅觉,早品味出有些异样。同时也看出他是第一次来此,对路径明显地不熟。 要说她的胆量也确实够大的,明明瞧出月下逍遥的路数不对,她竟敢贸然现出,公开挑起帘子,面对面地撞了过去。 岳麓山古称衡山,周围八百里,四雁峰为首,此山为足,故名岳麓。 由于此山碧嶂屏开,秀如琢玉,层峦耸翠,山涧幽深,所以才吸引了历代文士名人来此建院筑亭,极尽一时之盛。 也是合该出乱子,刚和冷凝霜分头去打听岳麓书院路径的薛子都,一眼瞄上了叶兰香,就被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材、貌艳如花的长相吸引住了。 如论年纪和长相,消魂观音叶兰香自比无肠龙女冷凝霜稍逊一筹。但出现在月下逍遥薛子都眼前的,一个是冷面冷肠,拒人千里,一个是俏丽绝伦,明艳照人。特别是在落日余辉的闪射下,消魂观音叶兰香越法显得杏眼柳眉、粉面桃腮、瑶鼻通梁、樱口菱角、软绵绵的水蛇细腰、高耸耸的隆胸丰乳,直把个薛子都诱惑得心旌摇摇,不克自持了起来。 叶兰香也真不愧被人称为消魂观音,面对如醉如痴的薛子都,故意嫣然一笑,娇媚横生地问:“阁下有何要事?天气快黑进山,今晚可有下榻的地方?” 可叹薛子都原系出身正道,不该交友不慎,被峨嵋少主司徒明扯下了浑水,一度和黑衣仙子沙桂英结成了露水孳缘;偏偏在多次向无肠龙女求爱不得之下,巧遇绝代尤物消魂观音叶兰香,焉能不色与魂授,依实相告说:“在下薛子都,奉命皆同未婚妻冷凝霜前来拜见居住在岳麓书院的白振飞前辈。” 第584章 有了薛子都的这寥寥数语,思路敏锐的消魂观音叶兰香,马上就怀疑这是为魏银屏而来。秀目一眨,俏生生地贴近到他的身侧,端详说:“阁下英姿飘逸,丰神如玉,实乃人中之龙凤。今日相会也算有缘,能否为我引见一下你的那位未婚夫人?” 这真是哪壶水不开,专提哪一壶。可怜他从开始迷恋无肠龙女到如今,始终是搬着梯子都够不到冷凝霜的脸,哪敢把妩媚诱人的消魂观音引见给无肠龙女冷凝霜,脸色自然一变。 心中更加有数的叶兰香,嗲声笑道:“阁下既不肯从中引见,那就让我先指给你去岳麓书院的路径吧!” 可笑的是,消魂观音嘴中虽然说是去岳麓书院,其实脚下却是往麓山寺的方向,和无肠龙女冷凝霜所处的位置越来越远了。 叶兰香之所以绝然把他带往麓山寺,是因为她对这座建在岳麓山半腰的古寺极为熟悉,知道它建于晋代,是长沙最早的一座古寺,地处僻静,万树环抱,是向薛子都逼供的最好地方。 煞星照命的月下逍遥,直到跟随叶兰香来到白鹤泉附近,方才发觉有些不对,刚想停止下脚步时,叶兰香早柔腰一扭,手起指落,点中了薛子都前胸的紫宫、血阻两要穴,并探臂将其挟入肋下,弄进了树木密处。 为了尽快获取真实口供,叶兰香开始就用上跟千里空学来的截脉断经手法,选逼他一五一十地尽吐了口供,然后毅然点了他的死穴。 请不要埋怨叶兰香心狠,她这是为了魏银屏母女的安全,不得不杀人灭口。 幸好经过这一番耽搁,消魂观音才有幸窃听到所有的机密。 原来等叶兰香悄悄掩入岳麓书院时,恰好窥见一个极为冷傲的秀丽少女和一个白衣如雪、身材修伟的中年秀士,正对立在月光下,互相打着招呼。 早从月下逍遥薛子都口供中洞悉内情的消魂观音叶兰香,自会一眼认出男的是九爪金龙白振飞,女的是无肠龙女冷凝霜。 只听冷凝霜说:“晚辈此次奉命叩谒,一代姑丈和姑母向前辈问好,二向前辈打听八爪毒龙索大当家的行踪,望前辈不吝赐教!” 白振飞说:“拙荆和司徒夫人手帕订交,我和司徒教主也相处甚好,多谢他们惦记。如想打听妻弟八爪毒龙的行踪,最好让拙荆代为回答。”话尚未落音,忽然传来一句:“谁在打听八爪毒龙的行踪?” 隐身旁侧的消魂观音闪目一看,只见虎威生生、雄如怒狮的索梦雄,陪着一个身穿紫色衣衫的中年美妇,朝白、冷二人所立处缓缓走来。 八爪毒龙和胞姐铁血红颜索紫凤的突然出现,不仅惊得消魂观音叶兰香胸中一震,也让艳如桃李、冷赛冰霜的无肠龙女娇躯陡颤。早几天她向薛子都说的那番话不假,当今武林之中,能让她垂青的男子汉,第一个是先天无极派的现任掌门武凤楼,可惜仇深似海;第二个就是峙立月光下的索梦雄了。 有些事,说来也许让人难以捉摸。薛子都那么痴心迷恋冷凝霜,她却从来未对他假以丝毫词色;她暗地倾心索梦雄,而八爪毒龙竟对她也视如不见。 有道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隐身一旁的叶兰香见从八爪毒龙一出现,无肠龙女一双妙目就始终没有离开他。她自己也情不自禁地随着无肠龙女的目光,向八爪毒龙望去。 哪知一看之下,竟让她这曾经沧海难为水而又阅人甚多的消魂观音,也为之娇躯颤抖,怦然动心了。 因为峙立月光之下的八爪毒龙,身高八尺开外,猿背蜂腰,面色虽然略黑,相貌却极英俊挺拔。特别能让她动心的,是索梦雄那凛凛神威,粗犷英姿,任何女人看了都会心颤不止。 无肠龙女俏脸一红,向八爪毒龙叫道:“小妹冷凝霜和薛子都二哥一同奉命来此,不知索大哥肯与赐教否?” 八爪毒龙虽对司徒平夫妻二人的行为不满,终归还得念及和薛子都、司徒明一拜同盟之谊,双手一拱,正色说:“冷姑娘说哪里话来,索某一介武夫,怎配谈赐教二字!既和子都一道前来,为何至今不见他的踪影?” 听八爪毒龙这么一说,无肠龙女才陡地想起和薛子都分手的时间不短了,急忙说出:“大概他一时把路走岔,耽搁了一些时间,可能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忽听有人接口道:“可惜他永远不会找到这里了!” 随着这一句话,四如狂徒屠四如宛如鬼魅似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冷凝霜虽极卑视月下逍遥,毕竟是和他同道来此,闻言芳心一震,急问道:“难道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能遭受了什么不测?” 四如狂徒幸灾乐祸地说:“兹事何等重大,四如岂敢信口开河。薛子都不仅横尸在白鹤泉畔,死前并还被人用截脉断经手法逼取过口供。” 对江湖上各门各派秘传绝技特别熟悉的九爪金龙白振飞,顿时神色一变,说:“截脉断经乃杀人如麻千里空前辈的独得之秘,令师的行踪莫非来到岳麓山?”言下之意,大有谈虎色变之状。 四如狂徒屠四如恨声说:“老鬼一生,只收屠某一个徒弟,对他那截脉断经绝技,焉能不熟知其详!经我仔细查验,施之于薛子都身上的截脉断经手法,最多只有老鬼功力的三四成,显然是练成不久。据我估计,能获取老鬼此项绝技者,只有魏银屏一人。谅她不会离开岳麓山,只要把网撒大些,准会捞到这条大活鱼!” 听完四如狂徒的这番话,潜藏一旁的消魂观音真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此。恨自己光顾急于获取薛子都的口供,一时大意,忘了敌人能从截脉断经手法上,想到老主人千里空身上。如今又被四如狂徒屠四如这恶徒误认为是魏银屏干的,这可糟了。 叶兰香正六神无主,忽听铁血红颜索紫凤道:“武林中谁不知岳麓院乃白家的禁地!别说是她魏银屏在此杀人,就让换上她的干老子千里空,我也得斗斗他,梦雄,随我来!” 尽管八爪毒龙一身钢筋铁骨,是出了名的铮铮硬汉,甚至连峨嵋教主司徒平的帐都不买,却特别凛惧姐姐索紫凤。因为她不仅是他八爪毒龙的长姊,还是被她从小拉扯长大的。一听姐姐唤他前去捕捉魏银屏,心里虽不情愿,也不得不随之奔出。 暗地窥探到此,叶兰香清楚形势糟到不可收拾了。由于四如狂徒的两次跟踪,业已证实魏银屏确系诈死,也准查出现在隐居之处。何况此次公开寻仇者,不止峨嵋一派,还牵连上了九爪金龙和铁血红颜一家。如因薛子都之死,再引出白衣文君薛凤寒,别说自己和魏银屏母女难逃一死,就连老主人千里空也得毁于此役。 消魂观音到底不愧为女中英雄,毫不迟疑地抄近路驰向白鹤泉。 俗话说:“棋高一著难对奕”。尽管叶兰香抄的是近路,但比起轻功高她太多的索氏姊弟,还是晚了一大步。 铁血红颜索紫凤一贯骄狂自大,哪把消魂观音叶兰香看在眼内!大咧咧地阴声喝斥道:“就凭你,也敢替魏银屏前来淌浑水。” 决心以死报主的叶兰香,答非所问地说:“白夫人咱们可是久违了。” 索紫凤心中更加火冒三尺,道:“贱婢找死,竟敢拒不回答我的问话!” 消魂观音先脆生生地吐出一句:“我不是贱婢,是姑娘!”然后悍然无畏地抗声说:“我叶兰香虽然两截穿衣裳,你索紫凤也是三绺梳头发,还不是和我一样睡在男人的身底下!至于横尸地上的薛子都,是为了垂涎姑娘我的姿容,被姑娘一怒处死的。” 铁血红颜索紫凤怎么也想不到,过去一直被自己卑视为淫贱不堪的消魂观音叶兰香,今天不光敢当面辱骂自已,还敢一口承认杀死了薛子都,简直是太阳从西方出来了。暴喝了一声:“叶兰香,你想找死我不拦,可你配练截脉断经手法吗?” 诚心想激怒对方的消魂观音,故意荡然一笑说:“你索紫凤要是真的不相信,那就躺在地上试试看!” 气得索紫凤粉面泛青,娇躯颤抖,出手就是一招凶鹰抓兔,五指微拢成钩,抓向叶兰香的面门。 叶兰香嘴上说得虽狂,内心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一式霸王卸甲,连退三四步,方才闪避开铁血红颜索紫凤的凌厉一击。 索紫凤舒指成掌,第二招怒蟒翻江,恶狠狠地插向叶兰香的软肋。 消魂观音忙将娇躯一扭,化为海鸥翻浪,才险险避开这一招。 一连两次落空,激怒得铁血红颜沉喝一声:“拿命来!”一招怒卷垂帘,抓向叶兰香的小腹。 机会来了,消魂观音这才蓦地将双臂一展,左手用的是截脉手,硬截对方抓向自己小腹的手腕脉门。右手用的是断经指,直点索紫凤的肋下魂门穴。 直到这时,索紫凤不光证实消魂观音确是练有截脉断经功力,也更信“鸟伴良禽鸣声高”这句古语,原先的凌人傲气不禁顿时一敛。 索梦雄乘机插入二人中间,戟指叶兰香逼问道:“薛子都确是你杀的?” 身处险境,时刻都会丧命的叶兰香,毫无惧色地昂然点头承认道:“是的!” 索梦雄再次欺前一步道:“薛子都真的是垂涎过你的姿色吗?” 消魂观音玉面一肃,双目直视八爪毒龙愤然说:“信不信由你!” 想不到八爪毒龙索梦雄竟然说道:“我相信!你可以走了。” 气得铁血红颜粉面转青,喝阻道:“梦雄!贱婢之言,焉能相信。你可不能白白地让这贱婢杀死了你的盟弟,还不赶快将她拿下!” 第585章 索梦雄正色说:“薛二弟确实犯过淫行,女方就是淫乱不堪的黑衣仙子沙桂英。叶兰香明知不是你我姐弟的敌手,彼如悄悄溜走,你我岂奈她何!既敢出头承认凶手,分明抱定必死决心。姐姐请想,一个连命都不想要的人,还有说谎欺人的必要吗?” 对幼弟索梦雄的脾气,身为长姊的索紫凤当然熟知,情知真要出手料理了叶兰香,说不定会引起姐弟二人反目。当下狠狠一顿纤足道:“我不听你的胡说八道,就是我不亲手碎了她,也会有人来宰她,我这就叫你姐夫来处理这档子事!” 索紫凤怒冲冲地说完这番话,头也不回地向岳麓书院驰去。 索梦雄刚想随后追去,面前人影一闪,叶兰香阻住他的去路问“你真相信我听说的是实话?” 八爪毒龙说:“我相信!”转身又欲走。 叶兰香怕他转身就走,忙将双臂一伸,再次阻住去路问:“你为什么相信我?” 梦雄不得不再次停下来,回答说:“是你那双眼睛让我相信的!” 叶兰香虽然没有读过多少诗书,但对孔圣人的那句“胸中正则眸子嘹焉”还是知道的。一股知遇之情油然而生,芳心一酸,情不自禁地流下两行清泪,深深福了一福,娇躯一扭,就想离去。 突有一人,疾如飞隼似地纵落在消魂观音的面前说:“杀了人还想甩手走,恐怕没那么容易!”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六回 阻在消魂观音面前的,正是那个背叛师门的四如狂徒屠四如。 叶兰香早将生死置之于度外,故意风情万种地媚笑说:“屠四如,你甭在真菩萨面前烧假香。别看你嘴里喊得这么凶,只要我愿意解开香罗带,你马上就会拜倒在我消魂观音的石榴裙下,不信咱们就试试!” 屠四如的脸皮再厚,再好色如命,守在八爪毒龙索梦雄的眼皮底下,他也塌不下这个面子,狂喝了一声:“你这是找死!”出手就是一招怒碎天门,拍向消魂观音的头当顶。 八爪毒龙索梦雄刷地将身形向前一欺,招出天王托塔,硬将四如狂徒震退了两大步,并冷冷地吐出“放她走”三个字。 由于此举实在大出屠四如的意料,不禁愕然一怔道:“索兄是说放她走?” 八爪毒龙似乎没有工夫搭理四如狂徒,只是将头点了一点。 屠四如好像还是没弄懂,又不识时务地问出一句:“为什么?” 索梦雄脸色一寒,沉声说:“难道我想放她走,一定还得为什么!” 一连碰了两个硬钉子,屠四如再明知八爪毒龙不好惹,也被索梦雄给逼上了梁山。再加上诚心挑起对方内讧的消魂观音,故意将娇躯一晃,装作要乘机逃离现场的样子。 逼得屠四如怒喝一声:“哪里走!”一招金刚舒臂,再次向消魂观音抓去。 在屠四如这方面来想,你索梦雄好歹也和薛子都是一拜同盟。刚才失口允许放走消魂观音叶兰香,当然不好改变。所以不惜一连让我碰两次大钉子,一切江湖过节都算交代过了。如今我再伸手去拾叶兰香,你八爪毒龙就不好再行出面阻挡了。 哪知,索梦雄放走叶兰香之意甚决,自会让他碰得钉子更大,反手一招飞钹撞钟,不去化解屠四如抓向叶兰香的那一招,干脆五指一握成拳,凌厉凶狠地捣向四如狂徒脑后的玉枕穴。 由于索梦雄拳沉力猛,别说让他打实了,就让拳风扫一下,后果也不堪设想。 吓得四如狂徒不得不采用懒驴打滚的下流身法,闪避一旁。 经此一来,四如狂徒确实挂不住了,怒吼一声:“姓索的,你欺人太甚,屠四如只好跟你拼了!” 话到,人到,刀到,一连施展出立劈华山、刀扫六国、迎风斩草,三缕刀芒,破空有声,分袭八爪毒龙的上、中、下三部位。 开始索梦雄只是展开身法,八方游走,意在使其知难而退。 铁下一条心想和八爪毒龙一较高低的四如狂徒屠四如,陡将刀法一变,竟用上了杀人如麻千里空传给他的切金断玉十三刀。 顿见森森刀芒,透刀而出,划空锐啸,砭人肌骨。确实称得上人如流水,刀似霹雳,滚滚逼向了索梦雄。 直到这时,八爪毒龙索梦雄才引吭一声怒吼,宛如沉山虎啸,双臂箕张之下,就连浑身的骨节也都咯咯作响。 他那根本就魁伟高大的身躯,霎时好像暴长了盈尺,每出一招,都隐隐现出八只手爪,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强拿四如狂徒的刀背和手腕,硬把四如狂徒屠四如逼迫得退为守势,不敢再攻。 叶兰香芳心一宽,决心不愿再给索梦雄添麻烦,还是迅疾赶回衡山报信要紧,一连三个起落,离开了白鹤泉,连夜驰往南岳。 她的主意虽好,却被一个功力、机智、狡诈都超过她很多的人缀上了。 这个人就是貌艳如花、心肠如墨的蛇蝎美人无情剑冷酷心。 事实上,冷酷心是踩着四如狂徒的脚后跟来此的。今晚发生的一切,完全落入了她的眼内。以她那身绝顶轻功和辛辣剑术,要想置叶兰香于死地,那可是举手可得。但她为能迅疾探明魏银屏目前的隐身处所,决定暂时不动叶兰香,一面密令自己年方一十三岁的四子司徒秀,前去知会岷山二恶和青藏三凶以及自己的丈夫司徒平,一面盯死在叶兰香的身后,随之驰往南岳衡山。 说也可叹,凭消魂观音叶兰香的江湖经验和机警,一路之下,竟然没有一点觉察。一直引领着无情剑来到南岳衡山的祝融峰后,虽未必是天助恶人,也应该说是魏银屏合该如此。 魏银屏一见她的脸色,就猜知形势不妙。为稳定她的慌乱心神,故作轻松地讥笑说:“姐姐经常笑话妹妹胆小,今天怎么盘儿也不润了?难道连‘天塌下来有地接着’都忘了?” 叶兰香虽被魏银屏讥笑得粉面微酡,终因变生掖时,奇祸将至,虽知准会吓坏魏银屏,也只好将查探的实情,一一据实告知。 想不到平时胆小如鼠的魏银屏,今天不光丝毫没露出惊慌之色,反倒镇静异常地向叶兰香说:“你我相处之日虽浅,相知胜过嫡亲姊妹。小妹有一事相求,务请姐姐答应我!” 叶兰香毅然说:“叶兰香所以能迷途知返,全赖主……”说到这里,为怕伤了主人之心,忙又改口接着说:“全赖妹妹规劝有方。为让我有抗敌之力,又转求老主人授我武功。天高地厚之恩,粉身难报……” 魏银屏素手一挥,先打断叶兰香的话头,然后狠心抱起偎依在自己膝边的小燕子,向叶兰香一递说:“请姐姐迅速把孩子送往嵩山黄盖峰,交给她的父亲武凤楼!” 消魂观音一怔,问:“你……你……你决心不再诈死埋名了?” 魏银屏因事已危急,一时失口答道:“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叶兰香不是傻子,哪能听不出魏银屏已抱定必死的决心!因为只要和峨嵋派血拼一死,就绝对用不着再去诈死埋名了。鼻头一酸,拒不抻手去接小燕子。 魏银屏凄然说:“兰姐姐,你我朝夕相伴,历时将近三年,不光亲如姐妹,心意早就相通。为了凤楼和燕儿,银屏何惜一死!姐姐如不急走,必陷燕儿于死地。小妹跪下拜求了。” 听罢这番悲悲切切的血泪话,叶兰香决心先把小燕子亲手送给武凤楼,然后再找无情剑冷酷心拼命,追随主人魏银屏于地下。 主意打定,单膝一屈,双手搀起魏银屏,趁从魏银屏手上接过小燕子的一刹间,闪电般地点了孩子的昏睡穴,先用丝带扎负在后背之上,然后收拾好自己的兵刃和暗器,索性连一句“珍重”都没道,就向祝融峰下驰去。 对峨嵋掌教司徒平的为人,无情剑冷酷心的狡猾机诈,叶兰香自是无不熟悉,深知他们夫妻自峨嵋惨败之后,复仇的火焰与日俱增。此次既专门挑上魏银屏这块嫩骨头,绝不会再让她母女逃出手去。而自己此次受魏银屏的临危托孤,又誓必把小燕子安全送交给她的父亲武凤楼,这就更不能不多动一番脑筋了。 为了小燕子的安全,叶兰香从打自离开隐居秘处之后,仗着自己的轻功和目力,点苍苔,踩危岩,专挑不为人知的偏僻小道,拼命向山外奔去。 出人意料的是,一直贴近到半山亭,就愣是没有发现一丝敌踪。 饶是那样,心思慎密的叶兰香,还是蜷伏荒草丛中,默默注视着前面的半山亭。 所谓半山亭,是因它座落在南岳镇和祝融峰之间,为南朝齐梁时代所建,专供游山人歇足,也是叶兰香下山的必经之处。 叶兰香也真够冷静的,从打夕阳落尽、夜幕拉开时蜷伏在荒草丛中,一直观察到二更以后,都没观察出一丝一毫的岔眼地方。知道再等下去,已对自己不利,暗把银牙一咬,陡将身形一长,平穿而出,委实称得上,不动如处子,一动如脱兔。 说也奇怪,机智狡诈的无情剑,竟会没在半山亭这处要道设卡子。 开始,消魂观音叶兰香还不断地采用投石问路的方法,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前进;最后确信无人阻挡,才展开身法,飞速前驰。 直到天色接近黎明,来到隋代大业年间所建的上封寺侧后,才想解开小燕子的穴道,然后再背她出山。 蓦地面前人影一闪,一脸淫笑的屠四如,拦住去路说:“这就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屠某的武功,虽然稍胜一筹,如在山深密林之处,也绝无捕获你叶兰香的一定把握。 第586章 现在一来天色快亮,二来地形开阔,你真肯为一个黄口小儿牺牲自己的一条性命?” 叶兰香把心一横,仗着最近两年跟随老主人千里空学习了不少刀法,右手刀横断秦岭,左手并食中两指,戳奔四如狂徒的肩井穴。 双方用的都是刀,这一交上手,顿见两楼刀芒,划空闪动,两汪蓝电,锐气横溢,竟杀了个难分难解。 开始拼斗时。由于叶兰香是豁出死命地血拼,两人战成了平手。五十招过后,一是叶兰香的内力不济,二来又贼又毒的四如狂徒竟把攻击叶兰香的矛头,改为专门攻击叶兰香身后的小燕子,顿使叶兰香心慌意乱,顾此失彼,险象环生。 正在危急之际,八爪毒龙宛如飞将军白天而降,晃身欺到四如狂徒的侧后,不仅出指如电地点中他肋下的期门穴,并飞起一脚,将他踹进一片草丛内。 叶兰香娇躯一晃,刚想杀之灭口,却被八爪毒龙索梦雄拦住了去路说:“为救你和孩子的性命,我不得不暂时封闭屠四如的穴道,但我绝对不能让你杀死他。” 叶兰香忿然问:“为什么?” 索梦雄正色说:“屠四如的为人再坏,索某也不能否认,他的来此是为我的两位盟弟报仇。阻其行凶倒行,杀之则绝对不可!” 叶兰香脸色一默,颤声再问出一句:“那你又何必出手救我们?” 索梦雄一点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因为你背的是武凤楼的女儿!” 消魂观音叶兰香神情一呆,第三次问出一句:“除此之外呢?” 索梦雄脸色一冷,寒声说:“仅此而已,哪里还有除此之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兰香心中一酸,眼泪不禁夺眶而出,背着小燕子就想举步。 一声冷叱过后,无肠龙女暴然掩至,再一次阻住了她的去路。 叶兰香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股怨气.脱口一声:“挡我者死!”刀出卞庄刺虎,刀芒霍霍,暴扎无肠龙女喉下的天突穴。 无肠龙女的功力和剑术,得自姑丈峨嵋掌教司徒平的亲授,首先把剑身一扁,用了一招南山拒虎,格开叶兰香刺来的一刀,然后玉腕一翻,出招弯弓射日,同样扎往叶兰香的天突穴。在凶、狠、稳、准四字诀上,可比叶兰香厉害得多了。逼得叶兰香不得不一连后退了五大步,方才勉强躲过这一剑。 冷凝霜一声娇叱,剑走轻灵,一连三招碧波万顷、漫天风雪、拨海寻鲸,剑撒层层寒芒,罩向了消魂观音叶兰香。 幸亏叶兰香近两年领受千里空老人不少教益,否则,非毁在无肠龙女的剑下不可。 尽管那样,还是让无肠龙女冷凝霜最后一招削下了一绺青丝。 比乃姑无情剑还要心黑手狠的无肠龙女,一招得势之后,绽唇一声:“拿命来!”奋力挥出一招滔天狂浪,截向消魂观音叶兰香的脖颈,诚心想摘下消魂观音叶兰香的人头首级。 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消魂观音,狂喊道:“你也拿命来!”不仅不回避对方扫向自己的致命一剑,反而奋力一刀横扫狼烟,扫向对方的软肋。 冷凝霜再恨不得立置对方于死地,也绝不肯和功力远逊自己的叶兰香同归于尽,反被逼得斜飘五尺,方才闪开这一刀。 隐身暗处没走的索梦雄,趁拼斗双方的身形一分,猛地横切而入,前阻无肠龙女,后护消魂观音。 亲眼目睹索梦雄两次护卫叶兰香,并不惜出手暗点屠四如的穴道,实在让痴心暗恋八爪毒龙索梦雄已久的冷凝霜承受不住。气得她面色蜡黄,娇躯瘫软,颤抖着声音向八爪毒龙问道:“你两次三番地护卫叶兰香,莫非真被这个臭女人迷住了?” 八爪毒龙摇一下头。 无肠龙女脸色一缓,说道:“既然如此,请索大哥闪过一旁。” 想不到索梦雄,还是一言不发地摇摇头。 一连两次,没有问出一句话,气得无肠龙女冷凝霜重新燃起了怒火,说道:“看样子,你还是被这个臭婊子迷住了!” 以无肠龙女的心黑和手毒,若不是索梦雄站在她面前,不管换上哪个人,她早就挥剑杀人了。她之所以强忍怒火问出第三句,其目的还是逼他表态,藉以缓和双方之间的关系。 想不到比她还要冷面冷心和执拗的八爪毒龙,这一次干脆连头都不摇了,只目无表情地横身在二人中间。 经此一来,别说无肠龙女的脸色气得由蜡黄变成苍白,就连身处第三者的叶兰香也承受不住了。嘶声说:“叶兰香死也不会忘记索大哥对我和孩子的一片仁慈,只求你甩手一走,千万别膛这一汪浑水。” 随着话音,早将娇躯一斜,招出怒斩恶蛟,劈向无肠龙女。 她快,八爪毒龙比她更快。随着身形扭转,双手一齐伸出,右手一招探囊取物,夺过叶兰香的手中刀,左手一招推云拨雾,一下子就将叶兰香足足震出去有两丈多。除去一连吼出“滚!快滚!赶紧滚!”三声外,并且右臂一抖,把夺自她手中的那口刀,奇准无比地抛扎在叶兰香的身前一尺处。 别看叶兰香一连被八爪毒龙骂了三声“滚”,不唯没有一丝一毫的怒意,反倒眼圈一红,鼻头一酸,借探臂拔刀之机,扑地跪了下来,一声不响地磕三个头,背着小燕子如飞而去。 当时的情况快,作者的秃笔慢,没等叶兰香磕头爬起,无肠龙女早将纤足一顿,身形腾起,握在手中的利剑,早化为日出海面,准备扑出袭向叶兰香。 事既至此,索梦雄不愿向无肠龙女出手出不行了,被迫无奈之下,只好用金龙探爪,闪电般地拿向无肠龙女冷凝霜的玉腕。 无肠龙女气得脸色惨白,双眼哭得血红,玉齿怒错,杀心顿起,第二招怒海扬波,剑泛砭骨寒芒,直接袭向索梦雄。 八爪毒龙身化落絮随风,招出飞龙夺珠,还是去拿她的手腕,不想真和她拼斗。 可怜一而再、再而三,被八爪毒龙索梦雄气得几近疯魔的无肠龙女,哪里还能容许索梦雄置身事外!继日出海面和怒海扬波之后,连连施展出碧波万顷、海市蜃楼、漫天风雪、滔天狂浪,拨海寻鲸五剑。 被江湖朋友誉为铮铮铁汉的八爪毒龙索梦雄,哪会理解女孩儿家的微妙心情!为防失手伤了无肠龙女冷凝霜,干脆一招不还,只一味施展开轻功绝技,八方游走闪避。 他哪里知道,越是这样,越使无肠龙女冷凝霜找不到台阶下。 无肠龙女芳心一横,剑尖斜指,恨声说:“好你个欺人太甚的索梦雄,你简直视我如无物。今天要不逼出你那威震江湖的八八六十四式毒龙爪和赫赫有名的飞龙大八抓,我绝不活着出南岳。” 这妮子还真能说得出,做得到,不等话音全落早把剑法一变而为达摩一百单八剑中最厉害的夺命三剑第一招古刹钟鸣,暴袭八爪毒龙的胸前紫宫穴。 须知,这夺命三剑,乃峨嵋掌教司徒平穷毕生之功精研而成的,如今在无肠龙女手中使出,威力虽然大减,也逼得赤手空拳的八爪毒龙身形一滞,若不是他身经百战,久经大敌,及时用上一招平搭铁板桥,险些被无肠龙女一剑刺成透心凉。 按理说,无肠龙女冷凝霜一剑既把八爪毒龙逼得仰身后退,也该停下手来了;哪知她不仅未退,反倒娇躯前欺,使出比古剑钟鸣更为厉害的一招金鼎三足,冷森森的三团寒芒,幻成一片剑幕,遍袭八爪毒龙索梦雄的血阻、肝俞、幽门三大穴。只要有一处刺中,八爪毒龙非死即残。 尽管被逼到这种地步,傲骨天生的索梦雄宁肯冒险施展懒龙半转身的身法,让无肠龙女挑开了肋下的衣襟,也硬不动用兵刃去招架。 索梦雄是一心想让无肠龙女消消气,事实上却适得其反,更激起她的腾腾杀机。她想:大不了亲手杀死你索梦雄之后,我无肠龙女再横剑自刎陪着你,也比眼看着让叶兰香把你勾走强得多。樱唇一启,怒声娇叱,极为凌厉霸道的最后一剑血洗黄龙,暴闪而出,决心勾消八爪毒龙索梦雄的生辰八字。 八爪毒龙也真不愧铁骨铮铮的硬汉子,在这生死悬于一发之际,他还是横下一条心来不动用兵器,撮口一声厉吼,声如深山虎啸,身化乌龙穿塔,弹地而起。为怕无肠龙女真会自刎,不光将身法改为“游龙戏凤”,还把双臂一震,让每只手掌都幻化出八只掌影,略算被无肠龙女冷凝霜逼出了飞龙八抓。 无肠龙女冷凝霜,不得不在稍全脸面的情况下,停住了攻击。 从表面上看,八爪毒龙算是向无肠龙女让了步。如果有人询问八爪毒龙索梦雄,你目前心中最为悬念的是什么?他准会回答说:正在悬念消魂观音叶兰香和她身后背负的孩子。所以趁无肠龙女怒气稍解的一刹间,双手一拱,一句:“冷姑娘息怒,容索某日后负荆!”话未说完,人早驰进了密林之中。 不提无肠龙女如何前去寻找姑妈,单说八爪毒龙索梦雄藉机甩开了无肠龙女,掩进密林深处,悄悄地出了南岳衡山,向古城长沙驰去。 凭八爪毒龙的江湖经验和灵敏的嗅觉,当天日落之前,就在一座仅有一家客店的荒凉村镇上,找到了疲乏不堪的叶兰香。 也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尽管叶兰香没傻到痴心幻想八爪毒龙会爱上她,但她却敢断定,他绝对不会置她和小燕子的安危于不顾。 直到一条虎威凛凛的魁伟身影出现在客店院内,让她确实看清是索梦雄随后赶来时,她的那颗从未为一个男人真正颤动过的芳心,竟然一个劲地狂跳不止起来,既恨不得八爪毒龙能直接走进自己所住的客房,又一阵心悸,巴不得他不来理会自己。 第587章 幸好八爪毒龙只瞥了她的住房一眼,就被店小二引进三间上房去了。 心潮起伏不止的叶兰香,那里能睡得着!回忆起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虽还没达到淫浪不堪、人尽可夫的地步,也确实犯过不少淫行。有的是被逼无奈,有的是为扩充羽翼,也有不少是自己主动勾搭的。说也奇怪,曾经那么多沧海的自己,如今应该是难为水了。为什么从第一眼瞧见他的时候,就心跳体颤不止呢?正在呆呆地痴想,睡在她怀内的小燕子忽然翻转一下身子,面壁睡去。 恰在此刻,客房顶上好像飘下了一片落叶。要是一个江湖经验不足的人准会忽略了过去,可叶兰香却一声入耳,悚然心惊。 好在她是个干惯夜活的好手,和小燕子又都是和衣而睡。趁折身坐起的一刹间,再次点了孩子的昏睡穴,将她重新负于背后,右手握刀,左手推窗,一式乳燕穿帘,蹿出屋外,接着一式狡兔翻滚,隐入了厢房屋角。 突见三条人影,从八爪毒龙索梦雄所住的上房内,一闪而出。 天色虽星月无光,但目力极佳的叶兰香仍能分辨出,走在前面的是,八爪毒龙索梦雄,随在八爪毒龙身后的,竟是赫赫有名的九爪金龙白振飞和心辣手狠的铁血红颜索紫凤夫妻二人。如以他们和八爪毒龙的关系而言,不管什么时候来找他,自都无可非议,但对身处风声鹤唳之中的叶兰香来说,就不会等闲视之了。 姊弟郎舅三人好像经过一场短暂的争执,最后才一齐越墙出去。 此时的叶兰香,本应马上远走高飞,迅疾离开这草木皆兵的险地,但她却执拗地非得瞧个水落石出不可。 叶兰香立即在星月无光的掩护下,把本身的轻功绝技提到了极限,悄悄地轻蹑其后。 出村镇向西走了不远,就是一片树林,这倒给叶兰香一个偷听的好机会。提前绕道进入林内,挑选一处草深过腹的地方潜伏下来。 片刻,八爪毒龙索梦雄和姐姐索紫凤、姐夫白振飞,一齐走进了树林。 事情凑得也真巧,就在三方四人(不包括小燕子)完全进入树林后,阴云突然四散,明月重照当头。 忽听铁血红颜说:“梦雄,今天就让你能说下大天来,姐姐我也不会相信你,你要没被这条妖媚的狐狸精迷昏头,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护卫着她吗?” 听到这里,潜伏在草丛深处的叶兰香,本就颤抖不止的那颗芳心,一下子几乎从中腔中跳了出来。 叶兰香屏住气息,聚精会神地往下听,决心暗地窥探他对自己的心意。 哪知,停了足够一盏热茶的时间,八爪毒龙都没有回答一句话,急躁得叶兰香恨不得把手伸进他的喉咙里,把他藏在内心的话给掏出来。 大概铁血红颜索紫凤也等得不耐烦了,猛地把莲足一顿,反向丈夫九爪金龙白振飞发火道:“上一次,要不是你断言梦雄绝对不会迷恋上消魂观音叶兰香,依着我的主张,早将梦雄软禁在我的眼皮底下了。哪还会发生这些糟心事!现在我把他交给你,如果再出一星一点儿差错,我连你的皮都一起揭!” 索紫凤把一大通熊熊烈火发作毕,怒气不息地一个人走了。 白振飞先瞟了一眼消魂观音的隐身处,然后才长叹一声说:“你姐姐执拗任性,连我尚且怕她,何况你这当弟弟的!不过此事关系重大,江剑臣没亲手屠杀我的兄长白云飞,总之是因他而死。如今,我再不好意思去为难一个不足两岁的小孩子。但截留下武凤楼的女儿,迫江剑臣登门道歉,这总算不过分吧?” 从白振飞刚才的那一瞥,叶兰香就知道自己被他发现了,听出为人尚称善良的白振飞,也有截留下小燕子的意图,既吓得芳心一颤,又指望索梦雄能仗义执言,只是紧紧地握住刀把,静中观变。 果听八爪毒龙解劝道:“姐夫再是心切兄仇,也绝不应截留一个小孩子;更不应秉承我姐姐的意志,去为难一个早就迷途知返、回头是岸的女人。难道不怕江湖人讥笑.你们是胜之不武?” 白振飞好像非常为难地说:“你一不让我截留武凤楼之女,二不让我为难叶兰香,这不是诚心要我去挨你姐姐的臭骂吗?” 八爪毒龙扑哧一笑说:“大不了挨上几句骂,既不疼又不痒的怕什么!再说姐夫你又不是没挨过,小弟这里求你了!”解劝完,果真深深作了一揖。 白振飞摇头耸肩,长叹道:“过去的八爪毒龙,虽比不上古人陶渊明,不为五斗米而折腰,也从未对人低声下气过。不知今天的这一揖,是为那两岁不到的小女孩,还是为了消魂观音叶兰香?看在我回去替你挨骂的份上,能坦诚告诉姐夫吗?” 想不到,这种比铁血红颜更让八爪毒龙难于回答的话,八爪毒龙反倒毫不迟疑地回答出一句:“就算是两者兼而有之吧!” 听得叶兰香心头一震,娇躯更颤。 哪知九爪金龙白振飞,不等内弟索梦雄的话音全落,身形鬼魅似地一闪,早扑近到哇兰香的潜伏处,双掌翻处,一招劲气激荡的推山填海,疾袭潜伏草丛之内的消魂观音叶兰香。 由于此举太出八爪毒龙索梦雄和消魂观音叶兰香二人所料,不唯机警的叶兰香,被震得心血翻腾,几乎口吐鲜血。 就连一向机警过人的索梦雄,也万万没想到姐夫最终还是听从姐姐索紫凤的。知他与自己的那番问话,纯属是想摸清自己的真实心意,想必姐姐也还隐身在附近观望。 事情还真让八爪毒龙给料准了,只可惜成了事后的诸葛亮。 人影一晃,索紫凤果真也暴闪而出了。先堵住叶兰香的后退道路,然后面色一狞,向叶兰香叱道:“姓叶的,不是我索紫凤心黑手辣,也没跟你结有解不开的冤仇。如今打开窗说亮话,我所以非杀你不可,是因为我怀疑我的弟弟迷上了你……” 叶兰香不容她往下再说,立即插口截断说:“仅仅怀疑你的弟弟迷上的,你铁血红颜就敢出手宰活人,岂不过于霸道了!” 索紫凤强词夺理说:“我不管什么霸道不霸道,反正不能让你这个臭不可闻的坏女人,毁了我弟弟的名声——他可是威震天南的头号人物。” 索梦雄平常再敬畏姐姐,如今也为姐这种蛮不讲理的态度所激怒,一面暴喝:“叶兰香快滚!”一面斜身横移,企图越过姐夫,阻止姐姐去杀叶兰香。 无如索紫凤和白振飞配合得天衣无缝,九爪金龙哪里肯让索梦雄越过自己!一个鹞子翻身,横阻在内弟索梦雄的面前。 借丈夫暂时阻住弟弟之机,铁血红颜煞心火炽心,挥剑亮式的第一招,就用上了极为狠毒的野狼剜心。 叶兰香也把心一横,不招不架地把眼一闭,决心用自己的一条命,解脱八爪毒龙索梦雄,绝不让八爪毒龙因自己而姐弟反目,也确信八爪毒龙会把小燕子送交给她的父亲武凤楼。 索紫凤到底不愧出身于名门正派的人物,在剑尖即将刺入叶兰香的胸膛时,冷古丁地撤剑后退了。 叶兰香乘机剖明心意道:“白夫人,你冤枉令弟了。叶兰香出身微贱,江湖声誉又差,凛若天神的八爪毒龙索大侠,从来未正眼瞧过我叶兰香。他对我的出手援救,纯系看在武掌门的份上,一片仁爱之心,唯天可表。夫人所以对令弟的不放心,无非因我具有迷人的姿色,这我消魂观音叶兰香有办法……” 等到八爪毒龙索梦雄体味出那句话的真正用意时,叶兰香早玉腕一翻,用手中那口轧把翘尖刀,划开了自己的右腮。激怒得索梦雄剑眉剔动,形如狂狮,一掌震退身前的九爪金龙白振飞,身化神龙游空,飞扑到血染半边娇躯的叶兰香面前,出指连点伤口附近的止血穴道,并迅疾掏出金创药,替叶兰香敷上。这还不说,还撕下自己的内衣,亲手为其包扎。 情况骤变至此,原本满脸煞气、横戈跃马的索紫凤和白震飞,反倒惊得瞠目结舌,呐呐无言了。 八爪毒龙索梦雄,狠狠瞪了姐姐一眼,伸手托起消魂观音叶兰香的一条玉臂,绽唇喝出一声:“走!”双双向正北方向驰去。 一口气奔出足有十多里,确信他们不会追来,索梦雄方才示意叶兰香停下来。 双方刚一站稳,叶兰香就毅然缩回自己的手臂,拉开和索梦雄之间的距离。 索梦雄先是一怔,随即豁达地一笑说:“亏你还闯出过不小的字号,心胸怎地这般窄。难道还为我姐姐那几句话想不开?” 叶兰香凄然说:“正因为我过去的污秽声名传得太响,所以我才不能连累你。你的三次救命大恩,只好期诸于来世。假如没有来世的话,我就自愧无法报答了。”说完,转身欲走。 哪知她快,人家八爪毒龙更快,探臂一招隔窗取物,第二次改握叶兰香的玉腕,将她扯近身前,大骂说:“我最痛恨蝎蝎螫螫,连自己都瞧不起的人。你叶兰香好歹也算是一号人物,怎这么经不起腥风和狂浪?你那杀死薛子都、恶斗无肠龙女和挥刀划脸的英风豪气哪去了?你叶兰香要真是这样的窝囊废,我何必三番两次来救你!” 别看叶兰香挨了一顿臭骂,反让她喜极而泣,泪落如雨,一股刻骨难忘的知遇之情油然而生,扑地而跪,语言发颤地要求道:“叶兰香自从迷途知返后,原打算奉魏银屏为主,毕生随侍其左右。无奈她始终不以主人自居,执意以姊妹相称,只好转拜你为主人了。” 八爪毒龙哈哈大笑说:“一个诈死埋名的魏银屏都不愿当你的主人,何况我这堂堂正正的大活人,更不愿意当你的主人了。” 第588章 一时转不过弯来的叶兰香,情不自禁地嘟哝一句:“那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报答你?” 索梦雄脸色一肃,斥责道:“叶兰香,你肩负魏银屏的托孤重任,能否完成,尚系未卜之数。加上峨嵋派四面逼近祝融峰,你不琢磨如何才能提前找到武凤楼,共同驰援千里空前辈和魏银屏,反倒老为不相干的事情瞎烦神,能怪我骂你窝囊废吗?报恩的事情以后再说,还是赶快上路要紧。” 叶兰香这才如梦初醒似地打点起精神来,一面把小燕子重新背好,一面主动把纤手伸给索梦雄,心安理得地让他扯着飞驰。 在八爪毒龙索梦雄的内力牵引下,消魂观音叶兰香省劲多了。 下午酉正时分,二人就飞速赶到了长沙古城外。 始终自惭形秽的叶兰香,又动上了女人家的小心眼,又一次想抽回自己的玉腕,语言呐呐地悄声道:“长沙乃历史名城,距离岳麓山又近,难保不会碰见江湖上的同道们。我是破罐子破摔不要紧,就怕溅上你不少的脏水。依我说,咱们还是分开进城的好。” 哪知话方出唇,陡觉玉腕一紧,简直如同加上了一道铁箍,情知这是索梦雄怪自己窝囊而给的处罚,娇躯虽然痛得发颤,芳心却是一甜,故意嫣然一笑自骂道:“我真是一个不搀假的窝囊废。” 听了她类似调皮的俏皮话,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索梦雄也被逗笑了。 此时此地的叶兰香,早给小燕子解开了昏睡穴,改抱在自己的怀内。香肩紧靠索梦雄,漫步在万家灯火的长沙城。心内暗想:按目前这种情形,不管看在谁的眼内,肯定认为我们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三口子。 谁知,好景不长,突从人群之中闪出一个满头黄发、面貌狰狞、后背微驼、身材高大的花甲老妪,手拄一根精光霍霍的蛇头杖,身后簇拥着八名黑衣壮妇,笔直地撞向叶兰香和索梦雄二人。 叶兰香刚想发火,八爪毒龙索梦雄早伸脚踢了她一下,意思是要她静中观变。 在花甲老妪的示意下,一名黑衣壮妇猛地欺身到叶兰香面前,喝问:“你可是消魂观音那个臭女人?” 叶兰香想要回答,可她的纤足又被八爪毒龙索梦雄踢了一下。 黑衣壮妇两条半截眉一掀,身形再次欺近一步,阴森地喝道:“老娘问你这臭女人可是叶兰香,你他妈的愣敢不吭声,活腻味了是……” 最后一个“不”字没有吐出来,左边脸腮早挨了八爪毒龙的一个大嘴巴,除去半边脸当时肿起老高,嘴角溢出鲜血,连牙齿也脱落掉四五颗。 花甲老妇脸色一变,抬手一指右边领头的黑衣壮妇。 那名领头的黑衣壮妇虽亲眼目睹同伴受挫,终还倚仗自己的功夫超群,晃身不奔索梦雄,反倒一招饿狼掏心,指风嘶嘶,袭向叶兰香的心窝。 别看那名领头的黑衣壮妇不去招惹八爪毒龙索梦雄,而八爪毒龙索梦雄却诚心诚意招惹她。最令那名领头的黑衣壮妇不能容忍的是,八爪毒龙铁腕前探,五指微拢,竟然用的也是那招饿狼掏头,但却能后发先至,轻而易举地抓紧那名领头黑衣壮妇的胸襟,反手一甩,故意掷向位居正中的花甲老妪。 也是该着花甲老妪丢人现眼,第一,不知八爪毒龙的姓名来历;第二,亲眼看见索梦雄是随手甩出;第三,她右手正拄着镔铁蛇头杖。急促之间,只好伸出左手去接。 接是接住了,却被八爪毒龙掷出的力道震得一连后退了两大步。 气得她脸色泛紫,双目喷火,放开手中的黑衣壮妇,怒喝道:“给我圈住这小了,我要零宰碎割他。” 主子一号令下,八名黑衣壮妇立即分抢四方八位,每人一口喷射蓝芒的厚背鬼头刀,一步一步地向二人逼进。 直到这时,消魂观音才蓦地想起这位花甲老妪的出身和来历。 原来,这位年近花甲的驼背老妪生父姓沙,名唤金美,后因父亲病死,随母再嫁扬氏,改名杨金美。生性粗野,爱武如命,中年驼背。人皆呼为杨弯腰,绰号人称驼背追魂。 别看她粗野貌丑,却被号称巴陵一霸的碧眼太岁毛长久一眼看中,娶之为妻。 有道是:丑人有丑福。碧眼太岁毛长久乃巴陵武林世家,是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姑表兄弟,在洪都一带,恃强凌弱,无人敢惹。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巴陵一霸毛长久兄弟三人,次名毛长生,绰号人称黄面金刚;老三毛长安,因为生有满头红发,因此江湖上人送外号赤发瘟神。他们可能是孽作得太多,三门俱皆无子。 幸亏杨金美老树开花,在四十二岁高龄上,生下铁戟温侯毛旭初。偏偏两年以前,在峨嵋山的冰杉林中,被小神童曹玉的未婚妻子云海芙蓉马小倩,用冷焰断魂刀截成三段。因此,和武凤楼结下了解不开的仇恨。 司徒平也在此次死灰复燃前,多次派妻子冷酷心前往巴陵,挑拨表兄碧眼太岁毛长久,倾出全部人马,插桩古城长沙,南堵魏银屏,不给她以北逃之机;北阻武凤楼,阻挡他不能驰援魏银屏。再加上江剑臣决心归隐,准能一举复灭先天无极派。 叶兰香自出道以来,始终纵横在湘、鄂一带,以邻近的巴陵毛家,哪有不知底细的道理,最让叶兰香畏首畏尾的,是毛长久倚仗家资豪富,上下勾结官府,拥有不容令人忽视的潜在势力,光凭八名黑衣壮妇手中握的淬毒鬼头刀,就足可证明毛家视人命如草芥了。 以索梦雄那敏锐洞察力,和从叶兰香的脸色巨变上,也蓦地认出发号施令的弯腰老妪,是巴陵碧眼太岁的夫人杨金美,心头也不禁陡地一凛。 杨弯腰老眼不花,她之所以迟迟不发屠人的信号,是因为她对不知来历的八爪毒龙存有戒心。目睹自己贴身八女卫逼到出手可及的部位后,语冷如刀地阴然说:“年轻人,不要认为自己有两手,能狼还敌不过众犬,你就是一等一的江湖好手,也绝对架不住老身的人多。识时务者,甩手一走,是你小子的大便宜。” 一身傲骨的索梦雄,虽对毛家的势力有所忌惮,也绝不会被几句狂话所吓倒,还是故意惹她发火道:“假如在下不识时务呢?” 这句话确实是够噎人的,可他越是这样,杨弯腰越对他莫测高深。 另一名领头的黑衣壮妇急躁了,一面向同伴递过准备出手的暗号,一面向主人请战道:“冲着这小子的狂傲劲,咱娘们也万万不能放过他。只要主母一声令下,奴婢保险把他剁成八大……” 哪知和她那位领头同伴一样,也是最后一个字没吐出来,脸腮上也挨了八爪毒龙索梦雄一巴掌,也被打得牙齿脱落,满嘴鲜血。所不同的,是让索梦雄反手掌扇的是她的右边脸腮。 经此一来,别说生死与共的八名黑衣壮妇变色了,就连原存戒心的杨金美也忍无可忍,狠狠一顿蛇头杖,终于发出了屠人的暗号。 受过严格训练的八名黑及壮妇,立即向他们二人展开了凶猛的攻袭。 几番厮拼之后,就更能显示出八爪毒龙的功力深厚了。他以一对六,尚且能应付裕如,而叶兰香以一对二,就有些顾此失彼。 一旁观战的杨金美一见窃喜,陡将蛇头杖一扬,发出立即血屠二人的秘密暗号。 索梦雄一声狂啸,震耳欲聋,全身骨节咯咯作响。原来就威风凛凛的虎躯,顿时增长了近尺,双手十指暴拢成爪,每一挥动,都幻化出八只爪影。 老奸巨滑的杨金美,在认出面前这位威猛如神的年轻人,就是八爪毒龙索梦雄时,一怕她那八名贴身心腹,丧送在索梦雄的飞龙八爪下,二是另有打算,顾不得丢人现眼,破例自找台阶地高呼道:“这真是大水淹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打了半天,原来是索家贤甥到了,请恕老身眼拙。” 一番场面话交代过后,又装模作样地向八名黑衣壮妇申斥道:“老身年过花甲,两眼如盲也还罢了;你们正当盛年,又经常奉命外出,竟连声威震武林的八爪毒龙索大侠都对面不识。说你们有眼不识泰山,那是为你们开脱罪名。你们简直是几十年的江湖白跑了,还不快给索大侠赔礼!” 消魂观音叶兰香樱唇一撇,就想调侃讥笑这个弯腰老女人几句。 索梦雄终觉自己人单势孤,绝对抗拒不了巴陵一霸这位庞然大物。要是没有叶兰香和小燕子两个累赘,倒真想伸量伸量他,至不济也能宰他几个爪牙之后,再全身退走,现在不得不强行咽下这口气。双手一拱微笑道:“谢谢毛夫人,仓促之间还能认出我这一号来。” 说到这里,语音突然转冷说:“至于‘贤甥’二字,还请毛夫人多加斟酌,因为从来南京到北京,喊爷是通称,无故不喊叔,喊舅是骂人。” 一席话,虽羞得杨金美老脸通红,所幸她脸皮特厚,城府极深,硬能挤出一脸笑容说:“老身再傻,还傻不到无缘无故去冒充人家的舅母。令堂的外祖父和拙夫先长久的外祖母,是一墙之隔的邻居,理应姐弟相称。喊你一声贤外甥,岂能毫无原因。我家在西城太傅井畔有一处别府,拙夫老哥仨恰巧也在那里。望贤甥前去一会,老身准不会让你白去。”说完,率人走了。 一听巴陵三霸现时齐集长沙,八爪毒龙沉吟了,凭自己的这身功力,要想全身退出长沙城,还真没有谁能拦住他,可要想把叶兰香和小燕子安全带走就难了。 更令八爪毒龙担心的是,在这两夜一天的时光中,四面受敌的魏银屏和千里空老人如何了,还能保住性命吗? 第589章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七回 决心以死殉情的魏银屏,目送消魂观音叶兰香背负小燕子逝去后,前面石室之内,忽然传来义父杀人如麻千里空的剧烈咳嗽声。 魏银屏虽早对义父的日夜咳嗽有所怀疑,无如千里空始终不肯出山医治,逼急了老人还大发脾气。气得消魂观音两次出山采购用品时,都没给他带回一斤酒。 对老人的这种执拗,魏银屏自是心内雪亮,知义父是怕暴露踪迹,才强行蛰伏在祝融峰后。自己真把这位孤独大半生的老人连累苦了。 如今峨嵋派又倾巢来犯,凭自己这么一丁点江湖经验,是绝对骗不走老人的。一旦敌人掩至,他老人家保险还得先自己而死。 想到这里,心痛如剜,带好兵刃和暗器,悄悄向前面石室走来。 看样子,千里空老人不是昨夜没睡好,就是今天咳嗽得太厉害,以致天色尚未黑透,他老人家就放倒头呼呼大睡了。 魏银屏缓缓蹲下娇躯,把面颊轻轻地贴在老人的床沿上,溢满泪珠的两只大眼睛,眨也不眨地呆望着老人那形如枯木的瘦削脸腮。 可叹这位当年跺一跺脚,整个江湖都得乱颤的显赫人物,而今确实是老迈龙钟了。 对义父千里空的急剧衰老,她魏银屏要承担起六成以上的责任,下剩的四成,自应由伤天害理背叛师门的四如狂徒负责。 石室内,夜凉似水,灯幽如豆,魏银屏柔肠寸断,欲哭无泪。 远远传来数声狼嚎,惊醒了正在熟睡之中的千里空老人,张目瞧见了魏银屏,连忙折身坐起责之道:“屏儿,你瞒着老父,将小燕子交给叶兰香送走,为父不想怪罪你。你不该铁下心来殉情一死,那将置我和小燕子于何地?我虽年迈体衰,功力减退,自信除峨嵋教主司徒平本人外,对方还没有我的十合之将。有道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虽已经嫁人,但现时得算住在家,理应听从于我。我可不管你心中打的啥主意,反正我不准你死,而且要你活得好好的。” 叙说至此,稍微停了一下,又接着说:“人生六十,不算天寿,何况义父我年过古稀。拼上我的这把老骨头,势非咯掉司徒平这小子的满嘴牙齿不可。你要真对爹孝顺,赶快收拾一下东西给我走!” 魏银屏伏在义父腿上,低泣道:“义父疼女儿之心,女儿刻骨难忘,但你老人家却忘了女儿诈死埋名的初衷?” 杀人如麻千里空听罢,先是一怔,随即忿然说:“当初一日,我就不赞成你的这种做法,何况此一时,彼一时,岂可再行执拗!武凤楼身为先天无极派的现任掌门,按门规也绝对不会再出仕朝廷,充其量带着我儿和小燕子远遁边荒,隐居不出,倒可精研绝技,进一步发扬宏大先天无极派的武功!” 这番话,刚把魏银屏说得芳心一动,石室外早传来一个干涩嘶哑的嗓音说:“千里老鬼,你这番话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可惜就是太晚了,还是滚出来和好朋友见见吧!” 魏银屏虽出身于豪门,但她毕竟长期居住在魏忠贤的青阳宫,耳目所及,无一不是黑道枭雄和绿林豪客。再加上随侍义父杀人如麻千里空三年,故对江湖上的一切经验,与日俱增。如今一听门外有人公开向义父叫阵,马上就品味出形势异常严峻了。 原因是,凭老人的威名和武功,如今虽年岁高迈,等闲人物也万万不敢前来轻捋虎须。从对方冷嘲热讽的口吻上,更可以断定是怕者不来,来者不怕。 基于此因,魏银屏娇躯一晃,想抢在义父千里空之前会会敌人。 哪知千里空比她更快,陡从床上一弹而起,用一式卧面观浮云平穿而出,然后腰部一叠,飘落地上。真难为他年过古稀,身体明显衰老,还能具有这么精纯的轻身功夫。 跟随千里空相继纵出室外的魏银屏,早一眼瞧出,这批夜闯衡山、前来寻仇报复的,乃是两个黑衣老者和一位中年美妇。 没容对方三人开口,杀人如麻千里空早纵声长笑说道:“怪不得司徒夫人胆敢找上门来期负我,原来倚仗有号称岷山两恶人的鬼哭和狼嚎……” 须知,眼下的魏银屏,可不同于安居青阳宫,身为郡主那时了,平时早从义父的口中,得知被人呼为岷山两恶二人的出身和来历。 原来岷山两恶,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师弟。师兄姓桂,单字名福,谐音恰巧近乎鬼哭。师弟姓郎,单字名豪,谐音正好是狼嚎。所以,被人喊成鬼哭、狼嚎。由于二人心黑手辣,杀人越货,又被人号为岷山二恶。早在二十年前,和另外三个横行青、藏一带的胡氏三凶,先后被武凤楼的师祖无极龙挫败和重创,从此失去了踪迹。想不到二十年后的今天,竟被冷酷心给挑拨礼聘了出来。假如青藏三凶也一齐被收买了,别说自己和义父难逃这批凶徒之手,恐怕整个先天无极派都将再一次历劫。 杀人如麻千里空,到底不愧为一代之雄,面对武功低不了自己多少的岷山两恶,还是冷然讥之道:“休怪老夫嘴冷,凭二位的修为和成就,别说敌不住号称当代武林第一人的江剑臣,就连我那女婿武凤楼,恐怕都要稍高于你们二人。依老夫良言相劝,最好还是莫要‘勉强皆因强出头的好’,请二位三思!” 不等杀人如麻千里空的话音全落,岷山二恶中的郎豪早磔磔一笑,声如枭鸟说:“千里空,亏你还跑了一辈子江湖,怎么连江湖上那句‘逢强智取,遇弱活拿’的口头禅都忘怀了?就因为我们弟兄自觉武功确实不及江剑臣,才抱着胳膊硬忍二十年。如今,承蒙司徒教主看得起,礼聘我们哥俩出山,啃的又是你和魏银屏这两块软骨头,正应了遇弱活拿的那句话,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现在,咱们是废话少说,还是快动真格的好!”一边说着,和师兄大恶桂福,各自亮出一条三尖两刃杵。 说实在的,若不是关系义女的安危,杀人如麻绝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想不到反让郎豪看成了软骨头,咕嘟嘟一把无名孽火,不光直撞当顶,也重新振起他那当年的豪兴和煞气。反手一把,将捧在魏银屏手中的真武轮迥刀抽出,顿时化为“刀头指穹苍,脚踩子午桩”。 无情剑心中再想一拥而上,用快刀斩乱麻的恶毒办法,下手屠宰魏银屏和千里空,终因岷山两恶辈份长,声望高,请出他们不易,不敢明着强自出头作主。只好阴狠地一笑,提醒道:“郎二爷,请你老人家千万别忘了咱爷们来到此处的目的!” 二恶郎豪是何等人物,早听出冷酷心这番话的意思是说,咱们是来报仇的,不是前来争强斗胜的,最好弟兄二人一齐上。 无奈,岷山两恶早在二十年前,就是响当当的一方大豪,想从他嘴中喊出那句“并肩子,亮出青子一齐上”,他还实在有点抹不开。 魏银屏灵机一动,抢在义父之前,开口说:“二位的来意,魏银屏心中雪亮。不管两位前辈之中的哪一位,只要胜过我义父,我绝对不要你们费事,甘愿倒剪二臂,任凭杀剐存留。本就塌不下老脸一拥齐上的岷山二恶,再让聪明伶俐的魏银屏拿话一扣,更不好意思俩打一了。 千里空一见形势对己方有利,乘机踏中宫直进,出手的第一招,就用上了子午分头斩中的拨云夺珠,刀吐厉芒,划空有声,削向郎豪的左边太阳穴。 好郎豪,一式惊蟒翻身,险而又险地避开千里空的这一刀。 决心先剪除两者之一的千里空,哪肯留给郎豪一丝一毫的喘息机会!手中的真武轮迥刀一吞再吐,化成为子午分头斩中的第二招吐芯戏月,刺目寒芒,砭人肌扶,直扎郎豪的脐下关元穴。出手之快,认穴之准,委实不减当年之勇。 逼得二恶郎豪忙用一招虎拒柴门,虽然勉强格开了这一刀,人却被杀人如麻千里空给震退了三大步,方才站桩拿稳。 狡猾奸诈的冷酷心,一见形势不妙,故意颤呼了一声:“郎二爷!” 意思是向大恶桂福提醒,光凭郎豪一人,绝对不是杀人如麻千里空的敌手,说不定还会葬送在千里空的真武轮迥短刀下。 身为师兄的桂福,哪肯让师弟真毁在千里空的刀下!总算他还有爱惜自己羽毛之心,脱口一声:“老二退下,让愚兄也瞻仰瞻仰千里老儿的子午分头斩!” 饶让他出声及时,蹿出也快,还是让千里空一招划地分疆,剖开了郎豪的左边小腹,热呼呼的鲜血,顺着半边下体流淌了下来。 常言说:打虎还是亲兄弟。桂福一见师弟受创极重,一招天魔伸爪,掌中的三尖两刃杵暴然刺出,戳向千里空的左目。 迫使杀人如麻不得不放弃跟踪追屠郎豪,而回手自救,一招钩月斜挂,响声大震,将桂福的三尖两刃杵格向一旁。 别看岷山二恶出身同一师门,在武功成就上却大有轩轾。一因大恶入门较早,身为首徒,二是先天禀赋极佳,练武刻苦,所以在软、硬、轻三功上,皆高出二恶郎豪很多。何况他从千里空三招就将自己的二师弟挫败在真武轮迥刀下,深知对方人老刀不老,哪敢存丝毫麻痹大意之心!继那招天魔伸爪之后,一连挥出天魔搜魂、天魔碎骨、天魔裂尸三杵。招狂式猛,迅如密雷,罩向了杀人如麻千里空的周身上下。 也许是命该如此,江湖经验极丰的千里空,竞因杀得豪兴大起,顿将身处危境的凶险忘却了。 当! 第590章 当!当!连续施展出横架金梁、横锁断舟、横江截斗三招,拼着多耗内力,和大恶桂福硬碰硬地干上了。 魏银屏刚想从旁提醒义父,吃人不吐骨头的无情剑,早抢在她的前头,狂喝三声:“好!好!好!” 要知道,凡在江湖上有所成就的人物,几乎没有一个不是挟技自负的,也几乎没有一个不是狂傲自大的。何况岷山两恶人又始终没和杀人如麻千里空交过手,充其量,只是互相闻名而已,谁又肯服气谁!所以,在无情剑的扇风点火下,越发激出他们二人的斗强好胜之心。 五招,十招,直到四十招过去后,桂福虽被截去一臂,划裂了多处肌肤,而千里空也血染衣襟,接近强弩之未了。 目睹自己的奸计已售,无情剑暗暗一喜,晃身而出,霍地抽出肋下的青霜剑,遥指魏银屏的玉面,奸笑道:“魏银屏,你现在的处境是‘望山跑死马(指武凤楼不能马上赶来),指河河快干(千里空内力耗去七八成)’,还是低头认命吧!” 话到,剑到、打算施展师门屠龙十三剑,先除掉力斗岷山二恶正在调息的杀人如麻,然后再去杀害武功不高的魏银屏。 魏银屏狂呼:“不准残害我义父!”娇躯一拧,弹地飞快扑出。 爱女如命的杀人如麻千里空,情知干女儿绝不是无情剑的对手,哪肯让她冒着丢命之险,前去恶斗冷酷心!扬手一招抛砖引玉,将掌中那口真武轮迥刀抛扎在魏银屏的身前近尺处,同时,厉声喝道:“不听父言,就是不孝,你真想让老父死不瞑目吗?” 可怜这位孤独将近一生,视魏银屏犹如亲生的古稀老人,不仅没有逼走自己的干女儿,反被无情剑乘机用了招北海屠龙,扫裂了千里空的软肋。 尽管如此,虎死神威在的千里空,先脱口一声:“屏儿快走!”然后提聚残存功力,双臂箕张,左手撕豹,右手裂虎,猛扑冷酷心,强迫对方不能攻袭魏银屏。 激怒得冷酷心一声怒斥:“老匹夫找死!”手中的青霜剑一颤,竟用上碧波七剑中的日出东海、碧波万顷、怒海扬波、海市蜃楼、漫天风雪五剑。 魏银屏玉齿一错,拼着挨义父的臭骂,也不能让赤手空拳的义父毁在冷酷心的利剑下。一招拨云夺珠,迫使无情剑错开半步,乘机将手中的真武轮迥刀重新交到杀人如麻千里空的手中。 杀人如麻一刀在手之后,精神顿时大震,刚想用子午分头斩中的第三招灵蛇求丹追去冷酷心这条美人蛇的性命时,却被无情剑用暗藏在左手之中的五根毒白眉针,射中了千里空的左乳之下。 类似这种连下五门都羞于使用的下三滥打法,竟出自于堂堂峨嵋掌教夫人之手,别说重伤跌坐地上的千里空暴斥了一声“无耻”,连跟随冷酷心一同前来寻仇雪恨的岷山二恶,也有些不以为然。 就在无情剑想再赶尽杀绝时,突然石室顶上传来一声:“住手!”紧接着,一条颀长身影,宛如月夜惊鸿,翩然飞落,正好护在杀人如麻千里空的身前。 不需仔细端详,千里空早从来人的轻功身法上,瞧出是自己半生以来的冤家对头,绰号人称血屠千里的阚不贯,禁不住仰面朝天哈哈大笑说:“阚老大,你小子空有一身超尘绝俗的独到轻功,今天还是晚到了一步。想要性命快下手,想再拼个你死我活,只好等待来生了!” 这一回,无情剑冷酷心可真看走眼了,再加上岷山二恶对她有看法,故意装聋作哑不吭声,她硬没认出眼前这位衣服华丽、皮肤白嫩、斯文儒雅的富贵老人,就是昔日和杀人如麻千里空齐名的另一位大煞星——血屠千里阚不贯。 血屠千里二话不说,立即蹲在杀人如麻的身边,咒骂道:“看样子,你他妈的这条老命确实快要交代了。因为我也和你一样,光会杀人不会救人,何况中的还是这种极为歹狠的五毒白眉针。” 杀人如麻苦笑道:“阚老大,看起来咱们二人还是有缘分,虽然为仇作对了大半生,始终谁也没有放平谁。最有意思的是,在我快要咽下这口阳世三间气的时候,你老小子还能赶上给我来送终,别的我也不求你……” 喘息着说到这里,用手指了指哭倒在自己身边的魏银屏说:“只求你保护住我女儿这条命,我老人家下辈子一准对得起你!” 听得魏银屏心如刀剜,泪如雨下。 血屠千里从来心如铁石,一生不知眼泪为何物,也禁不住眼圈一红,强自挤出一丝笑容,向千里空毅然道:“只要我姓阚的还能喘出半口气,就绝不允许外人动你女儿一指头!否则,你只管朝我脸上唾口水。” 千里空本把五毒白眉针上之毒勉强逼在心脏之外,听罢血屠千里的那番话,心内一宽,精神一散,五毒白眉针上的奇毒乘机浸入内腑,登时溘然闭目逝去。 魏银屏回忆老人对自己爱逾亲生,最终还是受自己的连累而致死,眼望老人浑身泛出黑紫,恨不能生裂无情剑冷酷心之尸,活剥无情剑冷酷心之皮,痛到极处,反倒无泪可流了。 等到魏银屏回过神来时,血屠千里阚不贯早在一块平坦处挖好了一个深坑,正色向六神无主的魏银屏道:“我与千里老鬼血腥相拼半甲子,掀起好几次江湖风浪,最后经先天无极派第二代掌门人无极龙调处,约定在来日无多的时候作最后了断。想不到一步来迟,老鬼已先我一步而去。临死托孤,让老夫保护姑娘。冲着老鬼这一片仁爱之心,只要姑娘不嫌弃,老夫愿作第二个千里空!” 值此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际,以杀人如麻千里空的功力和威望,仅仅遭受敌方第一拨人的攻袭,尚且力尽毒发身死,何交还有青藏三凶、钢羽铁翎两怪,以及峨嵋掌教司徒平等几个强敌,随时都能扑到。此时此刻,别说挺身而出,公开护卫魏银屏,就连和魏银屏有牵址的人,都会遭到峨嵋派的无情袭击和追杀。 所以,魏银屏一听阚不贯老人慨然愿继千里空之后,作自己第二个义父时,心中虽感激得无以复加,又怕连累阚不贯重蹈义父的覆辙,神情不由一怔。 血屠千里早探臂抱起千里空的尸体,将其放平摆在土坑之内,皆同魏银屏掩上黄土之后,静立坟前,凄然说:“你老鬼复姓千里,而我偏偏被人号为血屠千里,这不是硬往你老鬼眼中塞棒捶吗?你如果劝我改掉名号,事情也许好说;偏你自恃功力逼令我改,才引起几达半甲子的拼搏。今日对着你老鬼的坟头,我自动取消血屠千里的绰号,向你老鬼下跪赔礼。并再次保证,谁要想不利于你的干女儿,必须事前先宰了我阚不贯!” 魏银屏面对一杯黄土,耳听铮锵之言,悲呼一声:“干爹!”跪倒在老人的膝前。 一声“干爹”入耳,更引起阚不贯对魏银屏的看重和疼爱。因为他清楚,魏银屏所以对他不称义父,而改喊干爹的根本用心是,新恩虽好,旧义更厚。 就在阚不贯俯身去扶干女儿的同地,受创皆极深重的岷山两恶人,互相搀扶着来到千里空的坟前。阚不贯须眉一寒,右手陡地握紧了剑把,脸上随即充满了煞气。 大恶桂福苦笑说:“阚老大,请你暂别动剑,桂某有话想说。” 魏银屏猜知桂福必有正经话要说,为防干爹愤恨头上一怒挥剑杀了他,急忙遮在干爹身前道:“有话快说!不要罗嗦!” 桂福道:“我们弟兄年老昏庸,不辨是非,听信谗言,到此寻仇。我虽未杀千里空,但他身上之伤,总算出自我手。否则,以他那身超绝功力,绝不会遭受冷酷心这贱人暗算。最为让人发指的是,等到她一旦证实阚老大就是当年的血屠千里后,竟抛下我们弟兄不管,独自一人逃去了。” 话刚到此,突有一个人接口道:“姓桂的,你说错了,司徒夫人不是独自一人去逃生,而是专门去请我们这些勾魂使者去了!” 大恶桂福扭头一看,发话的竟是已故千里空的唯一徒弟屠四如。 比师兄脾气更凶更暴的郎豪,虽然身受重伤,他也没把屠四如放在眼内,厉斥了一声:“小辈该死!”手中的三尖两刃杵一展,强提内家残余其气,一招阴风入洞,直戳四如狂徒的气海穴,诚心想把他立毙于三尖两刃杵下。 这就怪他把屠四如瞧扁了。须知,他虽早被杀人如麻窥破本性,不肯传以衣钵,毕竟还念他和自己师徒一场,除了子午分头斩之外,其余的几乎还是倾囊而授。重伤之下的郎豪妄想结束屠四如,岂不是痴人说梦。 又阴又毒的屠四如,先是奸险地一笑,然后陡将身形一侧,故意让二恶的三尖两刃杵擦着自己的衣服戳过,然后右臂突然前探,竟把自己整个的一只手掌,从被千里空划开的小腹伤口处,直插而入。 疼得郎豪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叫,确实像煞深山之中的狼嚎。 手疾眼快的屠四如,为防鲜血飞溅自己满身,手未缩出,先是一招扁踩卧牛,将快要断气的郎豪,踹出去足足有两丈多,摔落在地上不动了。 桂福一声厉吼,形如鬼哭,手中的三尖两刃杵一招饿狼掏心,直扎四如狂徒的中盘灵腑穴,一心想报二师弟的惨死血仇。 早有提防的屠四如再次将身形一扁,还想照方抓药去追桂福之魂。 阚不贯早一式怒鹏冲霄弹地飞出,趁身形尚未飘落之前,再用一招探臂取宝,将桂福一抓而起,在震腕将桂福甩向魏银屏身边的同时,还低斥一声:“速护魏银屏逃走!” 这时,大恶桂福心中,真好像打翻了五味缸,几乎人世间所有的酸、甜、苦、辣、辛,完全涌出。 第591章 自己兄弟本是协助峨嵋派前来屠杀魏银屏,想不到不光师弟惨死在峨嵋派的帮凶爪牙手下,而自己也赖魏银屏而得生。 桂福双脚落地站成马步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桂福罪该万死!”接下来,才把阚不贯老人安排他的话,转告给握刀峙立的魏银屏。 桂福开始认为,魏银屏绝不会马上听从阚不贯的话就走,自己必须多费一番唇舌,劝她迅疾离开,以免牵扯阚不贯的精力。 哪知,话没落音,魏银屏就毫不迟疑地带着他向峰下驰去。 四如狂徒的目标就是魏银屏,哪肯容她轻易走开,厉喝一声:“魏银屏休走,屠大太爷要留下你和你手中的真武轮迥刀。” 屠四如身后的钢羽、铁翎两兄弟,也异口同声说:“该死的贱婢,哪里走!” 阚不贯撮口一声长啸,声震四峰八谷,横身阻在三人面前,冷笑说:“三个六七尺高的男子汉,共同夹击一个女孩子,算他妈的什么人物?别他娘的丢人现眼了,有种的,一齐朝爷爷伸出你们的鳖爪子!” 要说阚不贯的这几句话,确实也太憋人了,简直能把人给活活地噎死。按理,他们三个人应该一拥齐上,共同对付阚不贯。哪知,世上的事情,有时就会那么怪,甚至怪得出乎人的意料。 屠四如和钢羽、铁翎挨了阚不贯这么狠的一顿臭骂,愣是没有一个率先出头还嘴的。 究其原因,只有诚心找碴宰人的阚不贯心中雪亮,知道钢羽、铁翎,前不久刚在长江边上的晴川阁中吃过自己的暗亏,想先看看虚实再动手;又贼又滑的屠四如,是想拿公冶兄弟当盾牌。所以干脆接着再大骂道:“老子活到近七十,也没见过你们这一号的大孬种,硬拿咒骂当歌听,真难为令尊令堂怎么把你们请出来的!” 屠四如虽然尚能忍受,钢羽和铁翎实在咽不下去了,互相一对眼神,一起弹地而起。钢羽用的是凶鹰抓兔,凌空扑抓阚不贯的当顶百会穴。铁翎使出的是撕心扯肠,五指如钩,掏向阚不贯的肚腹。 认为准有便宜可占的四如狂徒屠四如,悄没声息地掩至阚不贯的身后,手中的钢刀向前一递,猛扎阚不贯肩后的灵台死穴。 当时的情况快,非在下的一枝秃笑可以尽述。身遭三人暴袭的阚不贯,只要有一处让敌人得了手,准会立即横尸在地,绝对没有任何侥幸之可言。 要说阚不贯老人,也真不愧当年被人号为血屠千里,其杀人手法的迅疾和辣狠,确实够让人瞠目结舌,触目胆寒的。 阚不贯是故意激怒三人联合出击,自己好有杀人的藉口,所以始终本着“敌不动、己不动、敌若动、己先动”的原则。好不容易熬到三个可杀不可留的人物一起攻袭,手下哪肯再留丝毫的仁慈!左手一招电闪长空,一把叼住钢羽公冶老大的手腕寸关尺,浑厚的内力透指而出,抓得对方骨酥体颤,委顿落地。 右手立掌如刀,向下一劈,施展的又是旱雷袭地重手法,喀嚓一声未入耳,铁翎公冶老二的右手腕,早被他一掌切断,耷拉了下去。 同时,借双臂一展之机,身形早变成斜侧而立。不等四如狂徒屠四如的一刀擦身而过,下面早踢出一招穿裆撩阴。 也许是屠四如命不该绝,也亏他反应神速,一刀扎空之下,就吓得亡魂皆冒。百忙之中一拧身,反而无巧不巧地促使阚不贯那致命的一脚,骤然失去了准头,踢在左胯上,一下子摔落在两丈开外。 置身在钢羽、铁翎两兄弟之间的阚不贯,自不能马上再去追杀屠四如,一面眼睁睁地瞧着这个背叛师门的孽徒钻进草深林密处,一面朝铁翎、钢翎二人厉喝道:“想不到纵横湘、鄂两省多年的钢羽、铁羽,竟是这么厚颜无耻的两个鼠辈,前在汉阳的晴川阁下,已经明显地败在老子的手下,还敢助纣为虐地来此作恶。识时务者,趁早自作了断,还能落个全尸;胆敢故违我命,必将后悔不及!” 直到此刻,钢羽、铁翎才真正尝到了阚不贯的厉害。 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能不惜性命。铁翎公冶解语哀求道:“阚老当家的,请恕我们瞎眼,再次冒犯虎威。倘能网开一面,决心蛰伏终生,永世不再步入江湖!” 这番摇尾乞怜的求生话,不管听进任何人的耳内,说不定都会高抬一下贵手。偏偏碰上这位素性怪僻的阚不贯,反倒怪异地冷笑道:“你公冶老二但凡能有三四分骨气,甚至分头逃走,说不定老子都能放你们兄弟一马。阚某人平生最厌恶贪生怕死的人。还是刚才那句话,想要落个全尸,趁早自己了断,真要麻烦我阚不贯出手,死得可就不大痛快了。” 钢羽公冶老大到底比老二有些骨气,加上受创也比师弟轻,腾地一弹而起,一面急呼:“老二速走!”一面用了招鹰扑燕剪,妄图掩护其弟先行撤走。 可气的是,公冶老二竟然真能狠下心肠置同胞兄长于不顾,一式巨鸟投林,抛下掩护自己的兄长,向山峰之下逸去。 阚不贯哈哈一笑,就地弹起,疾如脱弦利箭,仅仅三个起落,就追上先他两步的公冶老二,一招五弦裂石,震碎了公冶解语后背的所有关节,提回抛在其兄面前说:“阚某毕生不打诳语,念你能在死神面前,豁出性命救胞弟,我连公冶老二也饶了。背着你的胞弟上路吧,千万别再撞到我手下!” 一直目送钢羽背着铁翎闪进密林内,阚不贯这才冲左侧的一片深草丛中恨声说:“你要真是我的亲闺女,我非狠狠揍你这丫头一顿不可,还不赶快给我滚出来!” 原来,心地纯厚的魏银屏,并不是真肯独自去逃生。 她之所以跟大恶扬长一走,主要是怕牵扯干爹的精力。钻进密林之内不远,就开门见山地向桂福说明自己死也绝不离开南岳的决心,打发大恶一人离开后,又悄悄地转回,隐身在一片深草之中。 凭她的那身功力,焉能逃得出阚不贯老人那双锐利的双眼。 现在,一经阚不贯公开呼唤,魏银屏不得不钻出草丛,飞快地偎贴在老人的右肩下。 阚不贯点头叹息道:“千里空老鬼,果然老眼没花。我儿真不愧是血性纯真的好孩子。一来,千里老鬼惨遭暗算之仇,不能不报,二来,也不能让我儿白喊这声干爹。” 说到这里,从怀内掏出一片色泽碧绿的竹符来,极为郑重地交到魏银屏的手内,说:“我儿千万别小看了这片小小竹符。远在三十年之前,它就震慑过黑、白两道。由于竹符的主人比我和千里老鬼成名早,被当时人捧为天下第一煞。只因他素性喜静,厌烦江湖,除去五十岁以上的人尚许有人忆起外,几乎已鲜为武林人士所知晓。此人名叫罗盘古,绰号人称三眼神煞,十年前匿入此山,我和他渊源极深。爹让你持此竹符,立即前往投奔他……” 根本不想离开此处的魏银屏,插口打断话头说:“干爹,你老咕哝了大半天,连个地址都没有,叫女儿上哪里去找这位老人家?” 阚不贯正色说:“他虽然居无定址,但为父既然让你前去投奔他,自然有找寻他的处所。” 魏银屏勉强问出:“在何处?” 阚不贯极为认真地低声说:“此人一生无所好,唯独嗜茶如命。你只要暗地潜伏在紫盖峰下,严密盯紧水帘洞,准能发现一个年过古稀、鹤发童颜的老年儒士。最为明显的特征是印堂正中有一道长痣,形如三只眼睛,不难一眼认出。倘敢不遵我言,立断父女名份!”冷然说罢,立即挥手令去。 由于阚不贯此番说得太也决绝,魏银屏实在是不敢不去了。 哪知她刚刚落在一片齐肩的深草内,三声极为瘪人的嘿嘿怪笑响处,三个葛巾褐衣、脚登多耳麻鞋的诡异怪人,活脱脱象炸开十八层地狱,冒出来的三名恶魂厉魄,出现在阚不贯的身前。 吓得魏银屏炸开了当顶,冒出来丝丝的凉气,暗自忖思道:怪不得干爹一个劲地逼迫自己走,原来他老人家早就断定,被峨嵋派重金收买来的凶神恶煞,准会一一相继赶到南岳。从三人的相貌酷似、年纪不同上,不难让魏银屏立即判断出,肯定是恶名照著、横行不法的青藏三凶,联袂赶到此地。 想到这里,魏银屏拼着再挨干爹一顿臭骂,也绝不肯离开了。 果真不出她之所料。阚不贯面对站成三星照户的三个褐衣人冷嘲道:“万万想不到,功名成就、富敌王侯的胡氏三昆仲,竟让一个三绺梳头发、两截穿衣裳的冷酷心给吆喝得昏头转向,愣朝阚老子我的剑尖上撞。” 青藏三凶中的老二胡羌,生性最为狂傲自大。当年因曾重创在武凤楼的师祖无极龙手下,业经时过境迁早忘了,虽从阚不贯那身豪华服饰和斯文长相上,一眼认出对方的来历,欺负阚不贯孤身一人,明摆着三打一的有利局面,哪肯再咽这口乞,语冷如刀地逼问了一句:“朋友可是血屠千里?” 阚不贯:“不!” 三凶之中的老三胡笳厉喝一声:“明明你是阚老儿,怎么不敢承认自己是血屠千里?难道妄想蒙混过关,然后再悄悄地溜走!” 阚不贯生性虽然狂傲,也没狂傲到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面对横行青藏一带多年的胡氏三凶,不瞅准有利的时机,也绝不肯贸然出手。顺着三凶胡笳的话头虚于周旋说:“就凭你们这三块料,老子还会改名换号?别做他妈的清秋大梦了,老子这是为了和杀人如麻化解前嫌,自动放弃血屠千里的称号,不信你往那边看……” 说到这里,明着是用手朝千里空的坟头一指,其真正用心,是为达到自己下手偷袭的目的而引开对方三人的眼神。 第592章 青藏三凶做梦也想不到,赫赫有名的血屠千里,一生专好硬碰硬,今天会为干女儿而陡然改了脾气。 就在三个人六道目光微朝杀人如麻千里空的坟头方向一瞥时,早就暗聚好功力、蓄足了式子、瞄准了容易得手部位的阚不贯,宛如一头敛牙缩爪已久的饿狮,闪电般地一弹扑出,用的是武林失传已久的狠毒手法黄河九曲。 等到他们三人发觉上当时,阚不贯的黄河九曲早幻化成三层巨网,九缕寒芒,分别袭向胡笛、胡羌、胡笳兄弟三人。他们三人再是一方之雄,在这种诡异的三浪九波手法暴袭下,也绝不能够全身而退。 三人愤怒的嚎叫声过后,胡氏兄弟三人虽各展身法,拼命脱出三抓九撕的笼罩下,老大胡笛受创最轻,仅被撕下了一只耳朵,老三胡笳受伤较重,被阚不贯抓瞎左目和半边脸腮。 受伤最重,也是最为狂傲的老二胡羌,不光让老人抓碎了右肩琵琶骨,损去一臂,还将胡羌的右手指撕下了三根,仅余大拇指和小手指。 胡羌一面忙着点穴止血,一面催促大哥和三弟夹攻阚不贯。 胡笳一手紧紧捂住没有眼珠的左眼眶,疼得浑身乱抖,大骂道:“姓阚的,三老子原先认为你是号人物,才对你老小子疏于防范。没想到你比偷鸡摸狗的下九流还不如,竟然一声不响地下手偷袭。今天,非零碎地活割了你不可!” 胡笛一面向前逼进,一面嘿嘿冷笑说:“阚不贯,算你老小子有种,竟敢一举创伤了我们哥儿仨……” 不容他们向下再乱吣,阚不贯哈哈大笑说:“胡老大,有话别不好意思往外说,窝在心里别憋出病。干脆,本太爷替你代劳吧……” 见大凶胡笛没有阻止的意思,阚不贯接着往下说:“按说,你们姓胡的祖宗八代都得感谢人家无极龙。当年,若不是无极龙一剑镇三凶,把你们三个小子整治得七晕八素,昏头转向,才敛牙缩爪地在青海边荒头窝藏了二十年,不光每人娶了一个婆娘,还连男带女生了十二个。” 大凶胡笳接口道:“你阚不贯既知我们青藏胡家人丁兴旺,声势浩大,每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还愣敢跟我们结梁子!” 阚不贯面容一整说:“胡笛,你知老子为什么破例下手偷袭吗?” 胡笛还没回过味来。 阚不贯早抽出剑来。二凶胡羌那句“你想杀人灭口”连一半都没有吐出来,早被决心大开杀戒的阚不贯一式风吹残烛,枭去了六阳魁首。 胡笛一声:“姓阚的,算你老小子真狠!”探手从腰间摘下一挂练子枪。为防阚不贯再去攻袭刚刚伤目不久的三凶胡笳,反手一招拨风八打,硬把练子枪当成软鞭使,企图阻止住阚不贯。 阚不贯既被江湖同道号为血屠千里,又能跟杀人如麻千里空齐名武林,手下的辣狠以及临敌经验的丰富,自会超人一等。他之所以出手先宰二凶胡羌,一为胡羌伤得最重,杀来容易,二给胡笛一个错觉,迫使他放袭主动攻袭,退而护卫自己伤目的三弟。胡氏三凶,数老大的功力最高,也只有他,才能在阚不贯的那招黄河九曲三浪九波的暴袭下,仅被伤去一耳。 阚不贯见计已得售,索性一个劲地挥剑,连连袭击三凶胡笳。 这就叫: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隐身在深草中的魏银屏,暗替干爹揪心了。 因为她早就看出胡氏三凶的功力不凡,仅仅稍低于自己的干爹。若不是干爹破例来了一次偷袭,早毁在三凶联手攻袭之下了。 目前,二凶虽早死去,三凶伤残一目,时时需要大凶从旁援护。但像胡氏兄弟这样的凶神恶煞,陡然残去一目,功力自会大减,可若容他疼痛稍止,为报杀兄残目之仇,凶性更会大发。 为干爹着想,当然利在速战速决,全歼三凶,杀之灭口,既打击了峨嵋派的凶焰,也能避免青藏胡家的寻仇纠缠。可双方尚未斗满三十招,三凶胡笳的僵滞身法,就开始灵活了起来。 斗到四十招时,大凶胡笛已能放开手脚,不须时时护卫三凶。 五十招过后,三凶胡笳的那条蛇骨鞭,已然贯足了内力,宛如一条怪蟒,掀起层层恶浪,配合乃兄胡笛的那条练子枪,十丈方圆之内,到处布满了枪芒和鞭影,逼得干爹几乎无处立足。 魏银屏哪经过这种凶险场面!心中一急,陡然从深草丛中一蹿而出,狂呼一声:“干爹莫怪,女儿实在不忍在这种时候离开你!” 须知,高手厮拼,最忌分神,阚不贯本来已经胸有成竹,故意一再激怒胡笳,最多不过二十招,准能出其不意将其除去,剩下胡笛一人,这盘棋就全部下活了。 偏偏碰上心地纯厚、江湖经验不丰的魏银屏,妄想以她那五招子午分头斩刀法,协助干爹阚不贯枭除青藏三凶。 就在阚不贯微一分神之际,胡笛的练子枪,一招利弩钻心,闪电般扎进阚不贯的肚腹。 所幸老人身经千战,失招不乱,情知胡氏兄弟仅要留下来一个,自己的干女儿准得落入人手,自己虽死九泉,也没有面目去见千里空。把心一横,拼着和他们同归于尽,也得保护干女儿的安全。只见他,趁大凶练子枪扎入肚腹的一刹间,右臂一震,抖手先将手中的青钢剑掷出,脱手一溜寒芒,挟着破空的锐啸,化成一招五鬼投叉,暴袭一丈开外的胡笳。 这一手也太出胡笳的意料了,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在苦斗血拼当中,随手掷出自己的兵器,这不是拿生命当儿戏吗?再想闪避,哪里还来得及。 由于阚不贯在这一剑上贯足了内力,不仅洞穿了三凶的前后心,还把胡笳的躯体带出去七八尺远。 大凶一见两弟皆死,刚怪吼了一声:“老匹夫!我要零碎割了你!”手中的练子枪一紧,连人也被阚不贯扯得向前一连抢出两三步。 原来,阚不贯老人决心以死换取干女儿魏银屏的安全,左手与右手掷剑的同时,闪电般地搭上胡笛的枪练子,用顺手牵羊的手法,硬把对方扯近身前,右手一舒成掌,运足所有的功力,一招怒碎天门,正好拍在大凶胡笛的当顶上。 全歼三凶的目的是达到了,干女儿的安全也得以确保了。只可惜老人这两招用得太快太猛,不仅把三凶和大凶毙于剑掌之下,也震裂大了自己肚腹的伤口,顿时摔跌昏死在地上。 可怜魏银屏,哭义父之泪未干,接着还得哀哭新认的干爹。 醒转过来的阚不贯,喘息着向干女儿说:“老夫一生嗜杀,毙人无数,被江湖同道称为血屠千里,最终哪能不死在别人之手?此乃定数,毫不为奇。只是为你留下来无穷后患,让为父死不瞑目。所以,才坚持逼你去找三眼神煞罗盘古……” 说到此处,力气已竭,强自挣扎半天,接着说:“据我所知,不仅青藏胡家,后人甚多,势力庞大,就连岷二两凶人的后代和亲朋,亦不乏几个厉害人物。凭你目前的功力,自保尚且不足,遑论报仇之事。我的后事不要你管,火速去吧!” 魏银屏惨叫一声:“干爹!” 再看老人时,先是眼神全散,接下来腹腔喷血,最终闭目死去。 魏银屏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不大会的工夫,就在义父千里空的坟旁,另挖了一个土穴,亲手将老人放入坑内,堆起和千里空一般高大的坟头。 然后在每个坟前大拜了四拜,霍地转过娇躯,消失在深草密林内。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八回 伶俐剔透的叶兰香,早从八爪毒龙的神情举止上,瞧出这位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钢铁硬汉,是在悬挂魏银屏的安危。 可怜,她又何尝不悬挂身处危境、随时都会遭到袭击的魏银屏!脑际一闪,突然冒出一个最不切合情理、但却不失为三全其美的好主意来。拼着去碰八爪毒龙索梦雄硬钉子,向八爪毒龙要求道:“按说,索大侠为我这个声名狼藉的女人玷污了赫赫名誉,也为小燕子而开罪了胞姐和姐夫,受恩之深,碎首难报,本不应再有所求;无奈,银屏妹危机四伏,需人相助;小燕子渴望见父,要人去送,再说……” 说到这里,偷偷瞥了八爪毒龙索梦雄一眼,见他除去不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提防巴陵一霸手下的爪牙侵袭外,脸上并无其他变化。消魂观音叶兰香,这才放大了胆子,接着说:“再说,以索大侠过去的为人和声威,只要身边少了我这个坏女人,那些不堪入耳的谣言,不辩即自解。” 这一回,八爪毒龙索梦雄确实够有耐心的,始终神情冷漠地在听着,一直容消魂观音叶兰香把最后一个字说完,方才平心静气地问出一句:“你的话还有没有?” 消魂观音叶兰香再次偷偷地瞥了他一眼,见索梦雄英俊坚毅的脸庞上还是平静如水,一波未起,认为八爪毒龙答应了,心内顿时一喜一酸。喜的是自己马上就能腾出身子,立即赶回南岳衡山,前去驰援魏银屏,小燕子在八爪毒龙没有累赘的保护下,一准可以送到河南嵩山黄盖峰,交给她的父亲武凤楼;酸的是,自己暗地一直痴心幻想的认为八爪毒龙索梦雄有意于自己,否则,绝不会不惜玷污自己的清白,并还为此得罪了自己的亲姐姐,和我消魂观音白天黑夜在一起,如今看他毫不迟疑地同意让我离开他,哪有一星半点的留恋可言,实在是我叶兰香自作多情了。 暗忖至此,心中虽剧痛如裂,脸上还是不显山不露水地答应了声:“没有了。” 第593章 只可惜她的脸庞虽然平静,但她那不争气的俏丽娇躯却颤抖了一下。 想不到,八爪毒龙索梦雄突将脸色一寒,丝毫也不假以词色地喝叱道:“也不知是你叶兰香的八字生得好,还是鄂、湘、赣三地无大树,竟让你在江湖之上闯出了字号。如今连我索梦雄能不能活着出长沙,都还是个未知数,你反倒有这份闲心,去琢磨这种三全其美的馊主意!” 消魂观音刚想开口询问这是为什么?八爪毒龙索梦雄早向一处门前挂有“兴隆”二字招牌的客栈走去。 刚被八爪毒龙劈头盖脸血训了一顿的叶兰香,真像个时常受气的小媳妇,一声不响地抱着小燕子,跟在索梦雄的身后,跨进了兴隆客栈。 别看兴隆客栈的店小二,是个眉毛眼睛都会说话的机灵人,也错把八爪毒龙索梦雄和消魂观音叶兰香,以及快满两岁的小燕子,当成了亲亲热热的一家子,硬把他们三人安排住进了只有一张大床的客房里。 急得消魂观音叶兰香,一个劲地向八爪毒龙递眼神,打手势。 谁知八爪毒龙索梦雄,不光不向店小二说明情况,再开一间住房,反倒硬从消魂观音叶兰香怀内接过已经睡熟了的小燕子。并粗声粗气地喝令叶兰香赶快收拾床铺。 尽管消魂观音早就不是黄花大闺女,而且阅人不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旦让她真和八爪毒龙同睡一张床,反把她吓得六神无主、骨酥腿软了起来。 谁知,继之而来者,是一件让她更加六神无主、更加骨酥腿软的事情。 原来,当消魂观音叶兰香俏脸赤红、笨手笨脚、先把床上的枕头和被子抱挪在床前的椅子上、抖搂干净褥子被单、刚想铺被安放枕头时,比她手疾眼快的八爪毒龙索梦雄,早腾出一只手来,抢着把两个枕头并排着放在了一头,明显地今晚要和她同床共枕了。 说来可笑又可怜,古人只有“最难消受美人恩”这句动人遐思的艳丽诗句,还从来没听说有过“不堪同枕共卧时”这句话。 虽然如此,羞得消魂观音还是藉口店小二没送茶水,走出了屋外。 事情也真凑巧,那个忙得脚手都不沾地的店小二,此刻正好引着一位面容俊秀、举止风流、美如少女、近双十年华的斯文秀才,跨进他们所住客房的西隔壁,然后转身退走。 由于事出意外,消魂观音叶兰香只来得及瞥了一眼,除瞧出此人蓝衫飘飘、手拿摺扇之外,其他的一切,竟连丝毫也未看清。 叶兰香终究不愧为久经大敌的黑道英雄,马上就品尝出味儿不对,刚想贴得近一些,暗去窥探一下虚实,也好预作防范。岂料,玉臂上陡地一紧,早让八爪毒龙索梦雄一把将她扯进了怀内。 天色虽早入夜,时间却非太晚,客栈之内,正好是华灯初上,笑迎佳宾的忙乱时刻,更何况新月一钩,斜挂晴空,如银清辉,洒满院内。 浑力颤如触电的消魂观音叶兰香,情知除非八爪毒龙想松手,否则,凭自己这身功力,就让她连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也绝对挣脱不出索梦雄的怀抱。忙用颤抖的声音低声央求一句:“放开我!” 突听隔壁房门呀的一响,那位刚刚住进不久的蓝衫美少,缓步走了出来。 偎伏在八爪毒龙索梦雄怀内的消魂观音,只是惊得芳心一颤,然后玉齿狠错,暗忖道:到底没瞒过我消魂观音叶兰香的两只眼,此人确实怀有不利于我们之心。反正有八爪毒龙为自己撑腰,我何不趁此机会掂掂他,看这小子的分量是轻还是重,值不值得让索梦雄出手斗斗他。 主意拿定之后,悄悄从囊中掂出三枚铜钱来,一面用荡魂消魄的颤音,吐出一句:“咱们回房吧!”一面用阴手甩出三枚青铜钱,施展的手法还是一招三星照户。 哪知,宛如电火石火似的三点寒星,竟让人家轻轻地一抖长袖,就给全部卷走了,不光手法用得干净利落,还让你有岔无法找。 可叹以往颇为自负的消魂观音,今天简直像一拳头捣在石头上,不光硌得她连骨头加肉全生疼,并还不敢叫出声,硬得认头吃这哑巴亏。 等轮到八爪毒龙索梦雄出头登场,情况可就大大地不同了。 索梦雄只轻轻吐出一句:“你先回房看孩子!”左手一招推波赶浪,先将消魂观音推进了房门内,右腿化成了跨虎登山式。 那位不知姓名的蓝衫美少,竟慌得刷的一声,甩开了手中的铁骨摺扇,表面虽仍像似在月下漫步,但内行人自会一眼看出,早就提聚了全身功力。 一见八爪毒龙为替自己出口气,竟不惜动用打草惊蛇的办法,叶兰香只觉得心内一热,恨不能重新一头扑入索梦雄的怀抱,狠狠地哭上一阵子。 半晌之后,八爪毒龙索梦雄才重新跨进房内,回到她的身边。 适巧,小燕子也熟睡之后睁开了眼。 八爪毒龙索梦雄大模大样地喊出一声:“来人!”声音震满全店。慌得店小二,一阵风似地跑了进来。 八爪毒龙索梦雄先指明叫送来那几样菜肴和喝什么酒,再把一锭足色足称的十两雪花白银,悄悄塞进店小二的手中,然后贴着店小二的耳边,低声密语了一阵子。 店小二刚刚点头会意退出,消魂观音叶兰香就瞥了八爪毒龙一眼,埋怨他不该这么大意。在一个功力极高的对手眼皮底下玩花样,难保不会露出馅来。 更让她可气的是,八爪毒龙除极为神秘地冲她一笑外,反而闭上了眼睛。 工夫不大,那位店小二果真做到了“无功不食禄”,不光一点没走样地送来了菜肴和烧酒,还利用擦身而过之机,偷偷塞给八爪毒龙一张小纸条。 叶兰香娇躯一欠,伸手从桌上端过喝剩下来的半杯茶,想借倾泼剩茶的机会,贴近门内去观察一下那位蓝衫美少的动静。 没想到,八爪毒龙索梦雄这一次,比刚才更让消魂观音招架不住,不再用手去抓她那肤如凝脂的玉臂,而是双臂箕张,采用霸王硬上弓的办法,搂住她那柔若无骨的杨柳细腰,愣把消魂观音箍得透不过气来。 更没有人想到,八爪毒龙索梦雄会用衣香鬓影、依红偎翠为掩护,偷偷将店小二塞给他的那张小纸条,让紧贴自己胸前的消魂观音,低声念给自己听。 最妙的是,尽管双方正在暗通消息,可不论落进任何人的眼睛内,都会看作是年轻夫妻的轻怜蜜爱,风情万种,互通款曲。 想不到竟气得那位徘徊院内、始终不肯再进客房的蓝衫美少,狠狠地跺了一下脚,秀目一闪,确信四周没有别人,肩未见晃,腰未风叠,身化一鹤冲天,拔地而起,接下去一式穿花掠影,飘落在十丈开外。 蓦地一个背插双剑、身材纤细、小厮打扮的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突从一棵树后,疾闪而出,张嘴刚喊出一个“小——”,早被蓝衫美少瞪了一眼,吓得他一激灵,把后面的话咽住了。 也不知那位蓝衫美少从谁哪里拾来的一肚子气,瞪过小厮一眼后,还像不解气似的,抬手扇了那小厮一巴掌,低声骂道:“没长眼睛的死东西,你要真恋这片地方的风水好,我这就把你活活地埋在这里。” 骂得那小厮把嘴一噘,嘟哝道:“谁恋这片地方的风水了,没有小……大爷的话,我敢抬腿走开吗?再说,这也值不得生气呀!” 可能那位蓝衫美少也觉得骂错和打错了,但又不肯向小厮去认错,索性再一次把手一扬,寒声说:“还不带我快回府,难道还想再挨一巴掌!” 那小厮这才吐了吐舌头,说了一声“是!”霍地转身先走了。 潜藏在另一棵大树后面的八爪毒龙索梦雄,把嘴凑在消魂观音的耳边,悄声道:“现在你总该明白我为什么要上演刚才那两番戏剧了吧?毛长久所以能获取巴陵一霸的称号,不全靠哥儿仨的武功强,最主要的是靠他们家族的资财雄厚势力大,上结官府,下勾绿林……” 心思慎密的消魂观音,深怕惊动了那位蓝衫美少,用肩头碰了碰八爪毒龙索梦雄,示意他立即停止叙述巴陵一霸的根底,全神注视蓝衫美少年。 但见那位蓝衫美少霍地一拧身形,不仅两眼逼视二人身前的那棵大树,并还仓的一声,亮出来肋下的利剑。 消魂观音叶兰香芳心一紧,纤手一揉,刚刚插入自己的豹皮囊。却被八爪毒龙伸手按住了。 令人琢磨不透的是,那位蓝衫美少一面挥剑乱砍身前的树木,一面咬牙骂道:“好你个卑鄙无耻、自甘下流的索梦雄,我非零零碎碎地活割了你不可!”说完后,狠狠地跺一下脚,提着手中的那口剑,向西走了。 此时,新月如钩,斜挂晴空。消魂观音叶兰香闪眨着两只美丽的大眼睛,久久地盯视在八爪毒龙索梦雄的英俊脸庞上,默然不语。 索梦雄重新把店小二塞给他们的那张小纸条掏出来,说:“兰香,经过咱们这一次的核对,更证实这张纸条可靠。为今之计,只好由我独自去闯一下龙潭虎穴,紧紧地拴住他们。你迅急带着小燕子上路,时机有限,一闪即逝,你要珍重了!” 随着最后一个“了”字,八爪毒龙索梦雄提气弹身,刚想驰走,忽一眼看出消魂观音娇躯颤抖,泣不可仰,心中破例一软,前跨两步,拍了拍消魂观音的柔肩,说:“三全其美的好主意,可是你叶兰香自己琢磨出来的,现在不过是把我换成你,怎么一下子变蔫了?我要你给我说个明白。” 消魂观音无限委屈地说:“此一时,彼一时,我承认自己的主意馊!” 第594章 八爪毒龙索梦雄脸色一寒,沉声道:“不!你这主意天黑以前馊。” 经过八爪毒龙两次对自己的搂抱,消魂观音叶兰香本对待索梦雄的态度上,比较以前胆大了,执拗地问出一句:“为什么?” 索梦雄极为和气地说道:“从前咱们是‘无事要胆小’,现在变成‘有事要胆大’了。” 叶兰香也不知从哪里借来的一股子勇气,硬是把披散下来的秀发向后一甩,尖声道:“我看从前也不是无事要胆小,现在更不是有事要胆大。你现在逼我立刻上路走,是怕我防碍你去找那个姓‘燕’的?” 对八爪毒龙索梦雄的冷僻无情和心硬,时兰香素有耳闻,在没说出这番话之前,她是拼着狠挨八爪毒龙的一顿揍。 没料到一贯冷面铁肠、孤僻无情的索梦雄,如今让消魂观音指鼻子指脸地尖声一指责,不光没有生气,反倒一下子握紧了消魂观音叶兰香:“你要老像个受气的小媳妇,纵让观音菩萨出头替你说好话,我索梦雄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窝囊废!” 一听八爪毒龙当面锣、对面鼓地说出喜欢她,乍惊乍喜的消肖魂观音叶兰香,顿时娇躯一软,几乎酥瘫在地面上,眼泪也禁不住地夺眶而出。 八爪毒龙索梦雄,一边帮她把负在背后的小燕子扶正,一边轻抚着她的秀发,凛然说:“索梦雄凛凛一躯,堂堂仪表,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变,绝不会出尔反尔。我今一言既出,保证不改初衷。有今日、今时、今刻起,除去你叶兰香之外,我八爪毒龙索梦雄,绝不亲近任何女人!” 索梦雄的话还没说完,叶兰香早哭倒在八爪毒龙的怀内了。 索梦雄这一次还真有耐性,他让叶兰香在自己的怀中哭足哭够,方才用手托起她的螓首来,先用衣袖为她拭去了满面泪水,然后压低声音,对她说:“店小二按店簿上登记所抄的,——燕子杨、男,二十—二岁,汉族,江西九江人,游学来到长沙等等……” 消魂观音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这妮子把姓名颠倒过来了!” 八爪毒龙接着说:“你还有点鬼聪明。这位貌如子都的蓝衣美少年,就是近年崛起江湖不久的拘魂西施杨紫燕,倒过来岂不就是燕子杨了。说实在的,别看巴陵毛家的势力那么大,我索梦雄反倒不在乎;最让我头疼的,还是这杨姑娘的爹爹杨剔眉,江湖人称杨赶三。不过事情已经挤到这儿,再头疼也不能不起精神斗他一斗了。” 人世间的事情,往往就是那么奇。半个时辰之前的叶兰香,还像似一个受气的小媳妇,自从吃下索梦雄给她的那颗定心丸,马上就恢复了以往胆大、黑狠的泼辣作风,咬了咬牙,跺脚说:“只要我叶兰香还能喘出半口气,爬也爬到你八爪毒龙的脚跟前。你要真不幸毁在巴陵一霸一伙人的手里,我立即披麻带孝当寡妇!” 掏心窝的两句话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背着小燕子驰去了。 从来不知眼泪为何物的八爪毒龙索梦雄,竟被感动得眼眶有些湿润。但他毕竟是一世之雄,绝不会为儿女柔情所干扰。在目送叶兰香的身影消失后,就想向位于长沙西城的太傅井方向赶去。 陡听身后不远有人冷声道:“索梦雄,你真决心要娶叶兰香?”凭八爪毒龙这身超尘绝俗的非凡功力,让人贴近到自己身后而不知,的确不能不让他心头猛震,脸飞红霞,脚下一式倒卷天河,转过身来,双拳一合,明面上像用童子拜观音的手法,向身后来人表示敬意,骨子里是用横架紫金梁,进则可以攻敌,退而可以自保。 在淡淡的月光下,八爪毒龙索梦雄一眼看出,来人的年纪,业已超过半百,不光鬓发斑白,而且瘦骨嶙峋,一件半旧蓝布长衫,洗得已经透出白色,两手空空,未带兵器。说他是个江湖人,他竟敢赤手空拳,直逼自己身后,根本没把他八爪毒龙放在眼里,更不怕和他索梦雄结仇,可江湖上又明显没有见过他这一号;要说他不是江湖人,他不光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也绝对不可能欺到自己的身背后,简直让人莫测高深了。 瘦骨嶙峋老人生气了,再次欺身前进,说:“老吾老,天下人之老,你索梦雄连尊老爱幼都做不到,配称什么八爪毒龙!” 索梦雄强自把怒气压了压,冷声笑道:“长者既然说出老吾老,天下人之老,为什么不说幼吾幼,天下人之幼,悄没声息地直逼人后,又岂是长者之所为?至于问话没答,也只能怪长者出现得太突然,致令晚辈一时没有来得及!” 瘦骨嶙峋老人呵呵长笑说:“传说八爪毒龙沉默寡言,想不到竟然口利如刀。你我不必互相责怪,坦诚交谈一次如何?” 八爪毒龙不想罗嗦,为免对方再问,干脆开门见山地冲说:“交浅岂能言深,长者的问话,恕晚生不能回答。” 瘦骨嶙岣老人眼珠一转,说:“你我都是江湖人,老夫露一手功夫,你要认为还有点意思,就痛痛快快地回答我的问话;如真不堪入你八爪毒龙的尊目,老夫甩手就走,绝对不再勉强你。” 说完,两腿一分,站成不丁不八的寒鸭步,右臂一伸,化成一式极为诡异的怪招来。 凭索梦雄那么锐利的目力,竟然分辨不出是拳是掌还是抓,心中顿时一凛。 瘦骨嶙峋老人一笑,再问道:“回答我,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想娶叶兰香?” 索梦雄虽知瘦骨嶙岣老人此间必有深意,但他生性耿直,向不说谎,还是依实回答出一句:“我并没说要娶叶兰香!” 听得瘦骨嶙峋老人神情一怔,极为不解地说:“年轻人,你的这番话,简直让老夫钻进了五里大雾。” 八爪毒龙正色道:“长者所以会进入五里雾中,主要是误解了我向消魂观音说出的那句话。” 瘦骨嶙峋老人道:“能否说得清楚些?” 索梦雄一丝不苟地认真说:“我只向她保证,除去她叶兰香之外,绝对不再亲近任何女人,并没有公开表示要娶叶兰香为妻。” 瘦骨嶙峋老人沉思有顷,还是接着问出一句:“两者之间不同吗?” 八爪毒龙用极为肯定的语气说:“不同!” 瘦骨嶙峋老人面色一喜,口中说了声:“打扰!”人已早在十丈开外了。 八爪毒龙苦笑了一下,动身向位于长沙西城的太傅井赶去。 所谓太傅井,系指贾谊故宅旁侧的一眼水井,传为西汉长沙王太傅贾谊所凿,上敛下大,形状如壶,因唐代大诗人杜甫的诗句中有“长怀贾谊井依然”,所以又名长怀井。 巴陵一霸毛长久,性喜附庸风雅,仗着势大财粗,不惜耗费巨金,在附近建造了一所别府,雕梁画栋,廊回九曲,假山亭榭,备极豪华。 索梦雄性虽极狂,但对巴陵毛家的这座别府,也犯不上冒险偷窥。反正一锨动土和两锨掩埋一样,明着登门拜访,照样能起掩护叶兰香逃走的作用,何况毛家的当家主妇杨弯腰,还曾当面邀请过自己。 主意既定,立即径直按址寻去。 此时天色,虽然大明,小商小贩纷纷上市,很容易就找到了太傅井。 看起来,八爪毒龙索梦雄这块金字招牌,在巴陵一霸毛长久的天平上,还真极有分量。接到门上的禀报后,丝毫不惜以大迎小,亲自率领二霸黄面金刚毛长生、三霸赤发瘟神毛长安、总管草上青蛇杜宏信、护院领班红袍判官夏烈阳,除去他的内弟杨赶三不在之外,几乎所有的头面人物,完全出来迎接了。 八爪毒龙索梦雄,再对巴陵一霸的作为不满,一旦受到人家这般厚待,也不得不深施一礼,口称:“老伯,这太折煞后辈了!” 巴陵一霸毛长久身高八尺,黑面虬髯,目眨绿芒,不怒自威,果不愧有碧眼太岁之称。老二毛长生,身躯细长,枯瘦如柴,由于面色蜡黄,故被江湖上同道呼为黄面金刚。 老三毛长安身矮体胖,满头红发,所以才有赤发瘟神之称。总管杜宏信,年约四旬,白面微须,不像总管,倒像帐房先生。 只有护院领班夏烈阳,身高马大,面容狰狞,身披长袍,红如烈日,简直比城隍庙中的泥塑判官,还要让人触目胆寒。 让进大厅,落座献茶。 巴陵一霸抚髯叹息道:“老夫祖居九江,后移巴陵,‘生子当如孙仲谋’这句话,自幼即知。可叹我们毛家,三门只生一条根,却又丧命在先天无极派之手。虽怪犬子无能,武凤楼也逃脱不了心黑手毒之责!” 这又是哪壶水不开,专提哪一壶。索梦雄见碧眼太岁开弓射出的第一步,就直接瞄准了武凤楼,知他绝对放不过魏银屏和小燕子。幸亏自己有鉴于斯,提前打发叶兰香带着小燕子逃走了,否则,真会缠住自己的手脚。 身为毛府护院领班的红袍判官,当然一心效忠主子,眼珠一转,接口道:“久闻索少爷幼失父母,随姊生活,十五岁远走边荒,巧遇武林异人——雾中神龙,获得飞龙八抓绝技,纵横天南,人人凛畏。盼望能和巴陵毛家多亲近亲近,我家主人可是湘、赣、鄂三省的第一家啊!” 八爪毒龙索梦雄是何等人物,立刻毫不客气地找茬说:“夏大领班失言了,既知索某幼丧父母,随姊生活,却故意称我一声索少爷,这不是诚心让我坐不住吗?对不起,索梦雄就此告退!” 好家伙,八爪毒龙的这番话,比骂红袍判官十八代祖先还厉害。窝囊得红袍判官砰地向上猛一站,身上穿的那件大红长袍,活脱脱像打满了气似的,顿时膨涨了起来。 第595章 机智狡诈的草上青蛇杜宏信,真怕红袍判官这块臭肉坏了主人一锅汤,抄着夏烈阳的衣襟,低声威赫说:“索梦雄可是主母亲眼相中的,你小子只要不怕砸饭碗,只管出头叫字号,我倒希望你三拳两脚揍爬他,也省得他日后骑在咱哥们的脖子上。” 红袍判官再愣再横,也不敢跟大主母杨弯腰过不去,只好直直脖子坐下了。 草上青蛇趁势站起抱拳说:“难得索少侠大驾光临,更难得三位老主人全在,唯一缺席没到的,只有舅老爷和大小姐……” 巴陵一霸毛长久正愁无法出口派人去请杨紫燕,听杜宏信一说,心想:我手里白白养活了二百多号人,也只有这小子够机灵,开口说了一声:“赶快请!” 草上青蛇也真够热心热肠的,立刻打蛇随棍上地接口说:“大东主圣明,这个腿还得属下我亲自跑,别人还真进不去那院子!”冲在座的弯腰拱手后,迅疾走了出来。 别看草上青蛇杜宏信,荣任巴陵毛家大总管,日常喝奴唤仆,哼哼哈哈,满是那么一回事,等到他一步来到东北角的一个小院子门前,平素趾高气扬的种种神气,一下子跑了个干净,上前轻轻拍了两下门,身形立即退了三步。 两扇小门呼的一声拉开了,应门而立的,是一个头挽双丫髻、身穿浅绿衫、面如桃花、眉目如画的小女孩,年纪最多不会超过十五岁。 一眼看清敲门的是总管杜宏信,小脸一绷寒声道:“大总管,你老人家千万别再给我添乱子。我刚刚挨过小姐一顿骂,就让总管你能说下大天来,我们小姐也不会接见你。” 杜宏信眼珠一转,低声说:“舅老爷可在院中?” 小女孩一边把草上青蛇向外推,一边悄声说:“舅老爷昨天晚上就出去了,想找他老人家可不易!” 突从院内传来一声娇叱道:“好你个该死的东西!我要再不好好管教你,你连天王老子都敢朝外推。谁说我不愿意接见杜总管?” 吓得小女孩伸了一下舌头,拉着草上青蛇哀求说:“大总管,你老人家大人不见小人怪,求你在小姐面前多多替我遮盖些!” 读者诸君,阅到此处,想必知道杜宏信要见的大小姐,准是昨晚住在八爪毒龙隔壁易钗而弁的杨紫燕。而眼前这个多嘴多舌的小女孩,也自然是肩背双剑的青衣小厮了。 草上青蛇一步跨进院门,早一眼看出拘魂西施杨紫燕仍未改回女装,依然是兰衫长袖、俊美潇洒一书生。唯一不同的,是脱去昨天所穿的文生轻便履,换上一双粉底皇鞋,更显得身材颀长,超尘绝俗。 杜宏信看罢,暗暗佩服大主母驼背追魂杨弯腰有心计,心想:凭拘魂西施杨紫燕这样的容貌、家世和武功,称得上打着灯笼都无处找。别说八爪毒龙过不了这道美人关,恐怕连天下第一奇男武凤楼,都会陷入这座脂粉迷魂阵。 杨紫燕素来看重杜宏信,向来不把他当作下人看待,开口的第一句就问出:“是那个姓索的来了吗?” 草上青蛇躬身答道:“回大小姐的话,索梦雄现在前面大厅!” 杨紫燕粉面寒得几乎能刮下两层严霜来,用手中的摺扇指着杜宏信的鼻子,痛责道:“杜宏信,姑娘一向待你不薄,你受谁的指使,颠倒黑白,竟把一个举止轻浮、爱好女色的浪荡男人,夸成一个当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险些让我掉在污泥秽池中。” 随着话音,手中的摺扇一抖,陡地敲向草上青蛇的右肩琵琶骨。 这一下要是真让拘魂西施敲实了,势非砸碎杜宏信的右肩锁骨不可。 吓得杜宏信一式灵蛇翻滚,斜移五尺,才险险地闪开这一敲。双手一阵乱摇说:“小姐息怒,吓死杜宏信也不敢颠倒黑白。当代赞誉八爪毒龙索梦雄坐怀不乱的,也并非只我一个。小姐倘若不信,可以去问舅老爷。” 气得拘魂西施杨紫燕刷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铁骨摺扇,厉声骄叱道:“好你个瞎了双眼的杜宏信,你说姑娘是该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应该听信你的信口雌黄?” 一听杨紫燕说得这般认真,平素极为熟悉拘魂西施秉性的杜宏信,吓得脸色泛黄了,支支吾吾地说出一句:“小姐真的亲眼目睹了……” 杨紫燕纤手一摇,打断了草上青蛇的话头,断然说:“我亲眼瞧见索梦雄和消魂观音鬼混,并还明目张胆地不避外人耳目,实属无耻至极。亏了我爹和我姑妈,还一心一意要他入赘我府。我非宰了他不可,快引我到前厅去看看!” 等八爪毒龙索梦雄被巴陵一霸正式引见给杨紫燕时,也可能是“女人的心,海洋深”,刚才还口口声声要零宰碎割索梦雄的拘魂西施,现在又为八爪毒龙那堂堂的仪表、凛凛的神威吸引住了。特别是索梦雄的那一种深沉冷静、铮铮铁骨的形象,更让杨紫燕倾心和爱慕——可惜,这些却成画饼了。 大概是索梦雄活该历此一劫,他要真能塌下面子来,稍微向杨紫燕献上一些殷勤,或说上几句好听的,拘魂西施杨紫燕最多嗤之以鼻,进一步把索梦雄看成见不得女人的好色男子,说不定怕污了自己的玉手。 碰巧,八爪毒龙索梦雄,昨晚从她拔剑砍树上,也悟出了内中的奥秘。为了避免纠缠,断绝杨紫燕之念,他不光不给拘魂西施一点面子,反向她斜目怒视,傲不为礼。 偏偏巴陵一霸毛长久,又有意收揽八爪毒龙索梦雄,硬是说出一句:“燕儿,难得梦雄贤侄枉顾,还不上前以礼拜见,等待何时!” 宋、明两代,最重礼教。杨紫燕一是巴陵一霸的嫡亲内侄女,二是自从铁战温侯毛旭初被云海芙蓉马小倩杀死后,就被姑父毛长久收养为女,心中再不肯先给索梦雄见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驳回巴陵一霸的老面子。 加上迫于毛长久那句“以礼拜见”,不得不口称:“索大哥在上,请受小妹一礼!” 话说出口,才陡地想起自己在易钗而弁,穿得还是文生秀士的服饰,拱手作揖既尴尬更滑稽,心中一慌,僵在了那里。 这工夫,只需八爪毒龙接口说声“贤妹免礼”或“愚兄不敢”,也就马马虎虎过去了。 哪知,索梦雄诚心不给拘魂西施垫块砖,硬是让她下不来这道台阶。 再者,八爪毒龙索梦雄要肯调头就走,虽然照样也令拘魂西施下不了台,但总比双方站在对面,大眼瞪小眼好得多。 激怒得拘魂西施两眼一黑,几乎跌坐地面之上,银牙一错,手中的铁骨摺扇一甩而出,暴袭八爪毒龙索梦雄面门的印堂、人中和咽喉之下的天突穴。 二人距离太近,杨紫燕出手奇速,认穴奇准,恨不能一扇就置索梦雄于死地。 索梦雄立即展开脱袍让位的身法,向后一连退出三大步。 早就恨他入骨的红袍判官,一为邀功,二为泄愤,左手的浑元牌一招狂浪拍岸,狠砸八爪毒龙后脑玉枕穴,右手趁势摘下腰间的流星锤。 对红袍判官夏烈阳这种恶狗偷咬人的下三滥打法,别说巴陵一霸老脸一红,就连同时伸手袭击索梦雄的杨紫燕,心中也大为不满,哪有工夫和他前后夹击八爪毒龙。 本就嫉恶如仇的索梦雄,对红袍判官这种凶狠人物,哪肯手下留情!一式惊鹿回顾,既闪避开夏烈阳袭来的浑元牌,也连身形陡地调转回来,并乘一转之机,闪电般探出右手,指尖正好扫中红袍判官的手腕间寸关尺。 疼得夏烈阳大嘴一咧,手中那块二十四斤重的浑元牌不抛自落,几乎砸在自己的脚面上。 红袍判官脸一红,嘴中暴喊了一声“打”,右手的流星锤一招潜蛟出洞,袭向八爪毒龙索梦雄的面门。 索梦雄嘴角噙笑,铁腕一翻,正好用上八八六十四式毒龙爪中的探爪取珠,一把将夏烈阳的流星锤头抓住。 身为巴陵一霸府中的护院领班,当着三位老主人的面,出手败得这么惨,就让毛长久不忍把他夏烈阳朝外赶,他红袍判官也没有脸面混下去。心中一发恨,右手一把抓在练子中间,右手一招飞石击山,另一只流星锤直穿八爪毒龙的裆中,梦想把索梦雄毙于一锤之下。 八爪毒龙再次铁腕一翻,用的还是极为普通的一招叶底偷桃,抓住夏烈阳的另一只锤头。 这时候,八爪毒龙要想追去红袍判官的性命,确实是易如反掌;但他却轻声一笑,松手放锤后退了。 红袍判官还真光棍,把手中的锤练子一扔:向巴陵一霸面前跨上一步,双拳一抱,愧然说:“属下无能,有损主人的威风,只好就此告退了。” 临走,还没忘向索梦雄叫字号说:“今天这场顶到这,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夏烈阳和他哪里碰上哪里拼。”扭头退出大厅逝去了。 杨紫燕倚仗自己尽得乃父杨赶三的真传,哪肯甘心就此作罢!诚心想占索梦雄因受厅内面积不大所限,不能全部施展飞龙大八抓的便宜,反正已经攻过一招,干脆哑打哑斗哑到底,甩腕一招下指九幽,首先袭向八爪毒龙的环跳穴,硬逼索梦雄和自己拉开一点距离,便于暗发私藏袖中的梅花弩针。 原来,杨赶三秘术自珍的家传暗器,乃是一种极为阴狠歹毒的梅花弩针,此针一筒六根,第一次压绷簧,可发五针,不晓内情的人,准会放松戒备和无所畏惧地扑上,然后冷不防发出最后一针,以收追魂夺命之效。 艺高胆大的八爪毒龙,根本没打算施展飞龙大八抓,只用八八六十四式毒龙爪功,和拘魂西施稍事围旋。 第596章 饶是那样,霎时之间,也杀得扇风飒飒,爪影嘶嘶,划空锐啸,摄人心神。 双方恶斗得越激烈,越旗鼓相当,拘魂西施杨紫燕越愤恨,越六神无主。看起来,草上青蛇和姑妈,甚至爹爹和姑父,全都老眼不花,八爪毒龙索梦雄不光人长得魁伟英俊,声威凛凛,软、硬、轻三功无一不臻绝顶。尽管我把家传二十四招一敲五扇十八点的扇法,反复连环使用,不仅没把他逼退半步,对方甚至像附身之蛆,攻之不退,就连藏在袖中的那筒梅花弩针,也无暇取出来发射。 蓦地,一条黑影鬼魅似地窜入厅内,仅用了一招野马分鬃,就将索梦雄和拘魂西施二人给格开了。 人影一分而三。出现在八爪毒龙索梦雄面前的,竟然是昨晚一再追问索梦雄想不想娶叶兰香为妻的那位瘦骨嶙峋老人。 更让八爪毒龙震颤的,是拘魂西杨紫燕脱口喊出一声:“爹”!不言而喻,这位武功明显高于八爪毒龙的瘦骨嶙峋老人,就是杨紫燕的生身老父杨剔眉杨赶三了。 杨剔眉这个人,最大的长处,就是向来不护短,何况他对八爪毒龙索梦雄又独具慧眼识英豪。所以,分开二人之后,立刻对其独生女儿训斥道:“就凭你那点微薄的功力,还想和声威赫赫的八爪毒龙比高低?若不是索贤侄宽容大度,手下留情,你早就受到教训了。在座的都是行家,也不怕人家笑话!快过去给梦雄哥哥赔礼,请求他对你宽恕。” 杨赶三要是早也在大厅之内,亲眼看见女儿受索梦雄的凌辱,说什么也不会逼着拘魂西施去赔礼。如今冷不丁地一下令,简直像火上浇油。加上杨紫燕自小娇纵任性,芳心一横,拼着可挨老爹几句骂,乘机将衫袖一抖,五点寒芒,电闪而出,袭向八爪毒龙索梦雄胸前的血阻、肝俞、幽门、紫宫、玄机五大要穴,诚心想要索梦雄的性命。 这还不说,发针之后,纤纤五指又按在最后一根追魂夺命梅花弩针上,不管八爪毒龙索梦雄是左闪、右避、后退和前扑,都会随时打向索梦雄。 索梦雄真不愧被人誉为八爪毒龙,就地一式乌龙绕柱,身随弩针转,不仅全部闪避开那五根桃花弩针,腿底下也只错开小片步。 一片破空锐啸之声响过,杨紫燕的五根桃花弩针,一齐射在厅内的抱柱上。 有道是:知女莫若父。杨赶三为防女儿最后一支梅花弩针,趁八爪毒龙疏于防范之时发出,不论中与不中,都会结下解不开的疙瘩,岂不让自己那一片苦心白费了。乖机忙不迭地将左手一展,用的招数也是逐客下堂,先将女儿杨紫燕推出厅门之外。 匆忙中还没忘了应有的礼节,右手向索梦雄打了一个问讯,轻轻吐出:“小女无礼,请索贤侄莫怪。”随后跟踪纵了出去。 自觉受尽了委屈的拘魂西施,一见爹爹随后跟来,眼圈一红,埋怨道:“你老人家竟然帮着八爪毒龙欺负我,女儿死也不饶他!” 杨赶三凑到女儿耳边,悄问道:“你不是改装进过兴隆客栈,难道连八爪毒龙的秉性为人都没摸透,岂不枉在江湖闯荡这么多年?” 杨紫燕一听,来气道:“若不是爹爹打发我改装暗中去看看他,哪能够亲眼看清他和消魂观音那个坏女人勾搭鬼混在一处!这一回,不光姑姑和杜总管,就连一向眼光锐利的老爹爹,也跟着他们走眼了。” 说完,又理直气壮地把自己亲眼看到的一幕一幕,完全告诉给杨剔眉。 杨紫燕所以不顾黄花女儿身分,叙述得这般详尽,本意是想激怒杨赶三,让爹爹出头替自己去找场,虽未必准能杀死索梦雄,最起码也能折他一个对头弯。 不料这番话听进杨赶三之耳,不光像泥牛入大海,没激出一丝一毫的怒涛狂澜,反逗得杨赶三噗哧一笑道:“弄了半天,我的宝贝女儿是为了打翻醋罐子,才铁下心来要杀索梦雄。看起来,我的希望成功大半了。” 杨紫燕羞气交加地跺脚说:“事情赶到这份上,爹爹还拿女儿穷开心!” 杨赶三这才伸手将独生女儿扯到身前说:“事情也不能全怪你。既怪索梦雄这小子把假戏唱得像,又怪我儿的眼力不到家,看不出人家八爪毒龙至今还是练的童子功。” 杨紫燕娇躯陡地一颤,好像不相信自己耳朵似地冲口问道:“爹爹说他至今仍然是……” 拘魂西施再泼辣胆大,跟前再没有外人,毕竟还是一个叫“小姑独处未嫁郎”的黄花大闺女,实在吐不出话尾的“童身”二字。 杨赶三以肯定的语气,说出:“老父两眼不盲,索梦雄确实至今仍然在练童子功。” 杨紫燕按下心头的狂喜,故意向爹爹装憨讹人道:“不管八爪毒龙练的是啥功夫,反正爹爹和姑妈,你们都得给我去找场。”说罢,翩若惊鸿地溜走了。 杨赶三遥向一丛冬青树后打了一千手势,方才重新回到大厅内。 此时的天色,已近午初。八爪毒龙索梦雄,确认消魂观音叶兰香最少也离开长沙数十里之外,不想陪着对方演戏了,霍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双手高拱朗笑说:“晚辈多蒙三位长者款待;又得瞻仰杨老伯的丰彩,确实不虚此行。他日再来拜领教益,今天就此告退了!” 还没容八爪毒龙抬腿迈步,身任总管的草上青蛇,因职责所在,明知凭自己的本领,绝对留不住八爪毒龙索梦雄,也得硬着头皮横身阻止道:“杜某受主母委托,接见贵客。索少侠甩手一走,岂不砸碎了杜宏信的饭碗?请再逗留片刻。” 明知道一言不合就得付诸武力,急需随后掩护叶兰香的八爪毒龙,不想再和对方尔虞我诈,身形一晃,踏中宫,走洪门,欺身直地说:“主人不留,你算老几?”随着前进之势,立掌如刀,劈出一招一刀斩。 杜宏信能被巴陵一霸聘为府中大总管,手底下自然不弱,称将身形一侧,闪过索梦雄劈来的一掌,左手云迷蜀岭,一晃八爪毒龙的眼神,右手闪电般跟进一招巨灵探爪,抓向索梦雄的右肩。 按说草上青蛇杜宏信这两手,还真够得上迅疾凌厉。 换上另外一个人,说不定真会栽在他手里,可惜,他今天碰到的对手太强了。 索梦雄诚心想杀鸡吓猴,好能震住巴陵一霸手下的那批爪牙。干脆,连直踏中宫的势子都不变,右手一招单翅翻天,将村宏信虚晃自己眼神的手腕一格,左手后发先至一招黄龙舒爪,闪电般地抓向草上青蛇的右腕。 逼得杜宏信只好拼着丢掉面子,猛把整个的躯体向左猛一斜,就势一个懒驴打滚,方才从奇险之中解脱了出来。 巴陵一霸手下的那批爪牙,见索梦雄一招就逼退了府中总管草上青蛇,果真被震得呆若木鸡,没有一个硬敢上前送死了。 八爪毒龙不是傻子,见闹到这步田地,身为巴陵毛府主宰人物的毛长久、毛长生和毛长安老哥儿三,依然高踞座上,浅啜香茗,视如未见,听如未闻,岂能不让索梦雄的心一下沉!顿时,莫测高深了起来。 形势再对自己不利,八爪毒龙索梦雄也不能老僵住,一式分波追蛟,既能防止左右两侧的人袭击,本人也随之纵出了大厅。 直到这时,就连极富江湖经验的八爪毒龙索梦雄,也琢磨不出巴陵一霸芦葫里装的是啥药。自己既已纵出大厅,早就成为开弓无有回头箭,就让他碧睛太岁在这所别府之内布下了天罗地网,索梦雄也只好拼个鱼死网破了。 就在索梦雄深深狂吸一口大气,双足一顿,弹地冲天而起的同时,蓦地,从西厢房上射出一个瘦小枯干的身影,宛如一团落絮,无声无息地欺向索梦雄。 可叹顶天立地、铁骨铮铮的索梦雄,一招金索缚龙还未使出一半,鼻孔里突然嗅进一股子异香,顿时昏倒在院中的地面上。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九回 等到索梦雄重新醒转过来时,才发现自己不仅被巴陵一霸手下的爪牙弄回到大厅,并被点了两膝之下的足三里、双臂之上的曲池穴,就连两肩上面的所有骨节,也都被他们给拉脱了。 可叹现在的索梦雄,比龙困沙滩、虎落平川还要惨,因为他连动弹一下都不能,更别说与敌人较论短长了。 更让他怒眦欲裂的是,使用下三滥手段迷倒自己的那个轻功极佳、形容枯瘦的中年人,正挂着满脸奸笑,峙立在他的面前,像正欣赏自己的战利晶。 八爪毒龙到底不愧为铁骨铮铮的一方之雄,冷冷地瞥了那个枯瘦如猴的中年人一眼,说:“知道索某侥幸还能喘出半口气时的后果吗?” 中年人咧嘴一笑说:“姓索的,你也不必冒大气。如今,就连你这么一个大活人和生辰八字都在我手内,再说,我要真怕你八爪毒龙,也就不敢伸手摸你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地给我认命吧!” 听出枯瘦的中年人,口音满带江淮味,索梦雄蓦地忆起一人。 枯瘦的中年人奸笑了,笑得那么诡异,那么阴森和让人心悸。 认出此人就是二十年前采花大盗龙腾云和江淮钓客龙腾蛟二人的三弟龙腾雨,江湖上人送外号鬼吹灯时,八爪毒龙气疯了。 鬼吹灯龙腾雨在鹰爪门中,不光七十二式擒拿手和轻功造诣极高,并且耳聪目明,贼滑无比,不像其他鹰爪门中人,明知和江剑臣作对不啻以卵击石,却偏想蠢蠢欲动。所以,他二十年来,始终不和江剑臣朝相,故此一直逍遥事外。 第597章 直到听说江剑臣决心隐居,不再重现江湖,他才投奔江西洪都,托庇在巴陵一霸毛长久的麾下,相机使用家传的迷魂香,迷倒活擒了索梦雄。 鬼吹灯诡异地笑了一阵子,耸耸双肩说:“索少侠,你可千万别生气,你只当我刚才的那番话是放屁,吓死鬼吹灯,我也不敢得罪你。因为你马上就要成为巴陵毛家的东床娇客了!” 这真是怕啥有啥,索梦雄为了防止巴陵一霸打蛇随棍上,当面阚明要把拘魂西施许配自己,哈哈一笑,接口道:“索某所练的武功不能娶妻,再说。堂堂巴陵毛家,也不会强人所难,你别信口胡说了。” 让索梦雄拿话这么一封,巴陵毛长久和他的两个兄弟,还真不好意思公开霸王硬上弓。 局面刚刚一缓,大厅外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要是老身确实有此打算呢?” 随着话音,手扶镔铁蛇头杖的驼背追魂杨弯腰,迈步跨了进来。 箭在弦上,不能不发。八爪毒龙索梦雄,脸色一寒说:“杨老伯母,你老听没听说过‘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这句话?” 杨弯腰也老脸一寒,说:“老身决定的事,从来没有一次办不成!” 索梦雄的火气猛地向上一撞,语冷如刀地说:“恐怕今天你得破次例!” 驼背追魂冷哼一声,道:“没有绝对的把握,我会出来找难堪?” 索梦雄一怔。 杨弯腰镔铁蛇头杖一顿地。 三名黑衣壮妇,一个手抱哭都不敢哭的小燕子,两个押着倒剪双臂的消魂观音叶兰香,一齐从厅外走进来。 炸开头当顶,冒出熊熊怒火,气得八爪毒龙索梦雄开口一声厉啸,震得大厅之内嗡嗡响,然后冷声说道:“想不到雄踞一方的巴陵毛家,为迫索某就范,竟连鸡鸣狗盗之徒都不如。我索梦雄别的不敢自傲,自信还能做到‘三刀六洞不皱眉,泰山压顶不弯腰’。有种的,尽管向我八爪毒龙身上招呼。” 一旁诚心巴结主母的鬼吹灯,阴笑说:“索少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再说,船行千里,也避不住有风浪打头的时候。只要你一脚跨进巴陵毛家的大门坎,准保你福寿绵长,安享清福,再不需要刀头舔血了。否则,我也不会投靠到这里来。” 八爪毒龙索梦雄,虽始终没让鬼吹灯的鬼话进耳朵,却让他这最后一句话给触动了灵机。故意狠狠刺他一下,说:“可惜你鬼吹灯这是做梦娶媳妇——想得倒真美。江三侠虽灰心世事,隐居不出,他的夫人侯国英可是当代女中第一人。恐怕你龙腾雨刚从老鼠洞中爬出来,就让她老人家的得力膀臂、石城岛内的大总管、原虎跑山庄庄主草上飞孙子羽给派人缀上了。” 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八爪毒龙云山雾罩地一提女魔王侯国英,不光吓得鬼吹灯脸色一黄,就连巴陵一霸毛长久等人,也禁不住心内一沉。 凑巧就在此刻,一名家丁飞跑进来,向巴陵一霸禀告说:“门外来了两名御林军中的武官,指名要老爷出去迎接他。” 在封建王朝中,不论地方豪强、黑道枭雄,甚至江洋大盗,别看嘴中咋呼得那么邪呼,可骨子里没有一个不怕官兵的,更何况作为朝廷卫队的御林军!加上毛氏家族向来勾结官府,私通当道,所以一听之下,就慌忙带着二弟黄面金刚、三弟赤发太岁、内弟杨赶三和总管杜宏信等人,除留老妻杨弯腰和三名黑衣壮妇看守索梦雄、叶兰香和小燕子外,一齐迎出大厅。 只见两名蓝衣老者,年纪都在五十岁以上,仰面挺胸,昂然而入。 久经沧桑的毛长久,一眼就看出这两人,一个瘦如猿猴,一个胖似圆球,虽一色地赤手空拳,但却目光如电,行动轻捷,一望而知都是内家好手。 巴陵一霸毛长久双手一拱,刚想以客礼相待,胖似圆球的老者,早尖声喝道:“谁叫毛长久,赶快出来见我!” 毛长久自打离开娘肚皮,一直活到年过花甲,从没让人指名道姓地吆喝过。只气得脸色一黄,沉声说:“二位再是御林军中的武官,毛某人一不欠皇粮,二不欠私债,奉公守法,安分度日,请你们客气一点,否则……” 瘦老者接口道:“否则怎样?” 毛长久说:“否则,恕不接待!” 胖如圆球的老者尖声一笑,刺耳锥心,难听至极地冷然说:“只要二太爷的一条腿跨进你的门内,尔等想不接待也不行!” 实在忍无可忍的毛长久心想:拼着多花几万两银子,送给京都的成国公朱纯臣和魏大学士,也得宰了这两个老儿出口气。 拿定主意后,身形向前一欺,道:“凭你们想在毛某头上撒泡尿?” 毛府上下,一见主人发火,无不剑拔弩张,作好血拼的准备。 想不到瘦老者,一把将胖如圆球的老者扯退,说:“老二,咱哥俩是奉命行事,犯不上得罪朋友。依我看,还是请咱们的顶头上司亲自处理吧!” 对方既然明显让步,毛长久也犯不上和御林军为敌,接口冷冷问出:“二位的顶头上司在哪里?”说完,目视总官杜宏信,示意他赶快派人到附近四周搜索一下。 更让毛长久意想不到的是,派去的爪牙还未走出这座别府,陡从大厅台阶上传来一阵清越的笑声,说:“下官不请而至,实属不该,尚望贤昆仲三人原谅。” 一听两位蓝衣老者的顶头上司,业已站在自己身后大厅的台阶上,而他的妻子也像泥牛入大海似地了无声息,毛长久浑身一颤,知道自己算是输得看不见家了。 明知来人厉害,毛长久也不得不身形一旋,调转过躯体一望。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出现在大厅台阶上的,不光不是他们想像中的官气十足、威风凛凛的御林军首脑,却是一个年约四旬、秀眉星目、琼鼻瑶口、五官俊秀、掩口墨须、黑如点漆的中年秀士。 此刻正脸含微笑,站在大厅前的台阶上,宛如临风玉立,飘然出尘。 看得众人瞠目结舌,手足无措。 忽又看见索梦雄在前,叶兰香抱着小燕子居中,一个方面大耳的大孩子随后,安然无恙地从大厅内走出,分别站到中年秀士的上下两首和身后。 头一个悄然大悟的,还得数人家杨赶三,神情一凛,抱拳道:“如果在下两眼不盲,阁下肯定是从前手握五万兵符的锦衣卫总督,现今的石城岛主驾临三湘了!” 听说中年秀士就是易钗而弁、一向好着男装的女魔王侯国英,头一个先把鬼吹灯给吓毛了,知道除去挑拨激怒毛长久出手,去和侯国英背水一战,自己或许能够乘机溜走逃生外,否则,第一个横尸地上的,准是他自己。 思忖过后冷笑道:“侯岛主,谁都知你虽然心辣手黑不饶人,可从前死在你手下的,不是罪孽深重,不杀不足以泄人愤,就是牵连上了某种瓜葛,手段再毒再狠,也都情有可原。但你今天大举侵袭毛家,就太情理难容了,是你侄女云海芙蓉马小倩亲手把毛家少主两刀砍成三截的,断绝了巴陵毛家三门的一根独苗。将人比己想一想,换上你女魔王侯国英,谁要宰了你的宝贝儿子江枫,你和江剑臣肯直直脖子强咽吗?泥人终还有土性,趁早置身事外,别管消魂观音和八爪毒龙的闲事。否则,毛家只好和你拼命了。” 一席话,说得毛氏三兄弟脸色铁青,怒目凸睛,牙齿错得山响。 六怪之中的胡眉,忽从女魔王身后闪出,向毛长久轻笑道:“怪不得江湖上曾有‘宁愿结交一扫空,千万莫信鬼吹灯’这句话,我们岛主也没功夫和你们费话,咱们还是按‘老百姓有冤屈,击鼓鸣冤打官司;江湖上有仇恨,谁的刀快谁杀人’。可叹我伺候主人(江剑臣)四五年,硬是轮不到我动刀子。今天,可要拿你鬼吹灯来开市了。” 也许“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这句话,果真有些道理。凭黄面金刚毛长生的江湖历练和机警,硬没品味出胡眉那句“我伺候了主人四五年”是暗指跟随主人钻天鹞子苦练刀法四五年。又欺胡眉荆钗布裙,穿着朴素,除去明眸皓齿、貌艳如花之外,一点瞧不出有什么惊人之处,暴喝了一声:“贱婢找死!”一招黑豹现爪,五指收揽,利如钢钩地抓向怪狐胡眉的左边玉乳,诚心想让胡眉失神慌乱。 他哪知,胡眉当年未满双十,就高居六怪之首。自从在虎牢关被江剑臣收为侍女后,一直待她如亲人,传授她不少绝妙刀法,使她已臻江湖一流身手,岂能容忍毛长生这么轻看和污辱!胡眉嘴角挂着冷笑,纤手暴然一翻,把义父乾坤八掌炉中仙陶旺专门替她打造的一口短刀,一挥而出,宛如一道蓝电,罩向毛长生。 撕心裂胆的一声惨嚎,夹杂着喀嚓一响,毛长生那只毛茸茸的大手,已被截落在地面之上。 疼得毛长生浑身一颤,两眼充血,不退反进地一欺身,左手一招饿狼掏心,袭向胡眉的小腹,恨不得掏出她的心肝五脏来。 胡眉的杀心大炽了,芳心一黑,放着主人江剑臣传她的刀法不用,却把云海芙蓉马小倩私下偷传她的那招刀劈三关用上了。 说来也巧,从前马小倩就是用这一招把铁戟温侯毛旭初砍成了三截。 极为渗人的喀嚓喀嚓声响过后,五大三粗的毛长生,和他那宝贝侄儿一样,也被胡眉给截成了三大段,分别落在地上。 经此一来,侯国英再不想大开杀戒也不行了,脱口一声:“索贤侄,请你赶快护着兰香和小燕子,退回大厅。 第598章 其他的事,由我和夏侯双杰来料理。” 若不是侯国英亲口吐出“夏侯双杰”四个字,巴陵毛家一干人,包括八爪毒龙和消魂观音二人在内,没有一个人还能认出率先出现的两位胖瘦老者,竟是女魔王侯国英荣任锦衣卫总督时的贴身二卫。瘦者为长,名叫夏侯耀武,外号人称铁指裂石;胖者居二,名唤夏侯扬威,外号人称单掌开碑。兄弟二人擅长内家绝学裂石开碑掌,忠心赤胆地随侍侯国英,立下过不少战功。 别看八爪毒龙那么傲,唯独对女魔王的吩咐还真听,果真一把将叶兰香扯进了大厅,既能护卫她和小燕子,也能监视被侯国英和胡眉主仆二人点倒在地的杨弯腰和三名黑衣壮妇。 在场的人物太多,迫使在下至今尚没来得及叙述那个方面大耳的大孩子是谁。其实,也许不需笔者饶舌,读者诸君早就猜测出,他准是缺德十八手李鸣的捣蛋徒弟秦杰了。 可惜,一贯戳塌大天都嫌窟隆小的人人躲秦杰,害怕师奶奶侯国英责骂他,直到现在没敢吭一声。一见连八爪毒龙索梦雄那样的狠角,都被师奶奶侯国英打进了冷宫看孩子,真怕第二个轮到了自己。眼珠一转,装憨讹人地向胡眉央求道:“在我那么多的叔叔、小伯、姑姑中,数你老人家最疼我。只求胡姑姑劝我师奶奶揍轻点,我绝不甘心光在一旁看热闹。” 气得侯国英刚想出声喝止他,小家伙早弹地蹿出,顺手抽出肩头的惊魂刺,首先扑向了毛长久。 这才是缺德小子的高明处,因为毛长久再心切儿子和二弟之仇,他也塌不下老脸和一个黄口小儿拼老命,逼得他猛将身子往后一撤,意思是想让总管杜宏信去对付,他好腾出手来袭击女魔王。 小捣蛋要的就是这一手,一横手中的惊魂刺,叫阵说:“毛长久,你要真还像个人物,咱们就按江湖上的老规矩,‘光棍打光棍,一顿还一顿’。你要妄想以多为胜一齐上,爷们先用龙隐二丑的乌云喷火筒,烧掉你老小子这一大片房屋。” 龙隐二丑的两件歹毒暗器,落入小捣蛋秦杰手内,江湖上称得起人尽皆知。再说,凭他毛家的武林世家身分,总不能让一个大孩子给唬住,扬手一指杜宏信,说:“你先去见第一阵。” 全部承袭缺德鬼李鸣衣钵的小秦杰,直等到杜宏信来到面前,才摇头说:“就凭你赫赫有名的杜总管,好意思出头欺负我这十四五岁的大孩子?” 尽管双方仇深似海,剑拔弩张,杜宏信还是被他一军将得老脸通红。 最会使用攻心战术的小秦杰,故意将声音压得极低,骗取杜宏信向前靠近一些,说:“丑话我先说在前头,只要你真不顾情面欺负我,我准用……”哄死人不管抵偿的秦杰,随着最后那个“用”字,手中的惊魂刺闪电般刺出。 别说落在小捣蛋圈套之中的杜宏信早已疏于防范,就让他聚精会神,也不见得能逃出传自抬手不空郝必醉的这招药到病除。 所幸秦杰手下略存厚道,故意刺偏了寸余,留下他的一条性命。 小秦杰谈笑之间就毁去对方一位大总管,几乎连赤发瘟神给气疯了,暴喝一声:“你小子该死!”右手一并食中两指,疾点秦杰的乳泉穴。 同时,为了封死秦杰的闪避方向,左手立掌如刀,平贴胸前,不论秦来向哪一边闪避,都绝对逃不开赤发瘟神的追击下。 吓得胡眉娇躯一晃。 侯国英却还处变不惊地微笑着。 小秦杰也真能沉住气,直到嘶嘶的指风几将近身前的一霎间,秦杰才龇牙裂嘴地咋呼道:“好家伙!”与此同时,手中惊魂刺一颤,招化老王偷瓜,闪电般地戳向毛长安的裆中。 这就是孙子兵法上所说的:善攻者,攻敌之所必救。 饶让他毛长安再恨不得宰了秦杰,也不敢不护自己的命根子,忙不迭地收招后退两三步。 向来得理不让人的秦杰,暴喊一声:“哪里走?”手中的惊魂刺一抖,颤如灵蛇的一招樊哙屠狗,霍地刺了出去。 吃不透小捣蛋秦杰深浅的毛长安,只好暂避其锋,又退三四步。 诚心想把毛长安气疯的小秦杰,得了便宜又耍乖,大声说:“一退再退不可三,爷们决心饶了你!”提刺反而退到女魔王身后。 打虎还是亲兄弟。毛长久深怕三弟气极失误,反手从仆人的手中接过自己的厚背鬼头刀,决心用一力降十会的办法,指名点斗侯国英。 夏侯双杰中的铁指裂石,哪里肯让岛主先上阵,嘿嘿—笑说:“开锣三场无好戏,凭你毛长久这号人,怎配和我们岛主论短长?你还是和我夏侯耀武凑和凑合吧!” 嘴里嘟哝着,手底下可不含乎,连环三招抛锤砸山、拍石让坐、划石为界,一上手就掌、拳、指一齐用上了。 原来,自从女魔王侯国英和六指追魂久子伦、秦岭一豹许啸虹,最后又续上驼背神龙耿直义结金兰之后,石城岛内的群雄,在内功绝技上,普遍受到了极大的教益。特别是夏侯双杰老哥俩,既跟六指追魂久子伦加深了内力修为,又从驼背神龙耿直那里学习了爪功,比四年前几乎增加了一倍的功力。 堂堂正正的武林世家,赫赫有名的巴陵一霸,竟让女魔王身边的一个护卫三招逼退三小步,不能不令毛家的爪牙谈虎色变了。 最会冒坏水的小捣蛋秦杰,退在师奶奶侯国英身后他还不老实,眨巴眨巴大眼睛,冲胖如圆球的单掌开碑说:“胖二爷,人家巴陵一霸毛长久,手中拿的可是加重分量的厚背鬼头刀,瘦爷们连环三招能逼退他,那可是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有道是打虎还是亲兄弟,你还不上去把把风!” 别看单掌开碑夏侯扬威的头大,他可一点都不笨;更别看他一身肥肉,还真是半点都不呆。听了小捣蛋的猛一咋呼,就品出秦杰是想让他去打毛长安这只昏头憨鸭子,心想:怪不得有人说“宁愿得罪江剑臣和武凤楼,也别惹李鸣、秦杰大小俩缺德”,这孩子真能称得上人小鬼大。 他咋咋呼呼老半天,都是为了铺垫那句“打虎还是亲兄弟”,这是明摆着想激毛长安出场上阵。 果然不出秦杰的神机妙算,单掌开碑夏侯扬威,抬腿就跨前两三步。 面前人影一晃,毛长安的鬼头刀,早一招拦腰横斩,冲他扫来。 夏侯双杰虽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其性格却有天壤之分别。别看夏侯耀武的瘦脸冷冰冰,内心却极为仁慈;相反,夏侯扬威的胖脸成天乐呵呵,反倒心肠最狠,手下也最黑。 当下,一式鱼翻寒塘,闪避开赤发瘟神毛长安扫来的一刀,左掌闪电般一招狂浪拍石,印向赤发瘟神毛长安的面门。 面对号称单掌开碑的夏侯扬威,毛长安哪敢存有丝毫轻敌之心!钢牙一错,铁腕暴翻,陡地把扫向对方的那一刀,变为孟德献刀,刀背朝下,刀刃往上,截向夏侯扬威的左手腕。 毛长安上当了。人家那招是诱饵,毛长安应变越速,改招越快,上当也越大。 只见夏侯扬威的身形猛地向下一矮,蓄势已久的那只右手,暴挥而出,用的还是一招五爪裂骨,正抓在毛长安的右膝关节。 随着喀嚓和凄厉如鬼的惨嚎叫声,魁伟高大的毛长安,一跤跌坐地上,疼得浑身颤抖,双手抱腿,险些昏了过去。 一见三弟的右膝关节被单掌开碑一把抓碎,毛长久既疼二弟惨死,又伤三弟残废,手中的鬼头刀一紧,五鬼噬人、五鬼开山、五鬼绕膝,连环三式五鬼开山刀法,斩向夏侯耀武的上、中、下三盘,恨不得也将夏侯老大砍为三截。 生性仁厚的夏侯耀武,虽乘毛长久连环三刀后的一刹空隙,身形一拧,迅如泻瀑流沙,疾如鬼魂附体,贴到毛长久的右侧,本能一指划裂毛长久的太阳穴,他却用五爪卸肩的重手法,仅止震碎了毛长久的右肩琵琶骨。 眨眼之间,毛氏三兄弟一死、一残、一伤,身为骨肉至亲的杨赶三,虽明知女魔王厉害,也不能不冒这个大险了。只见他身形一横,抢护在毛长久的身前,拱手说:“请夏侯双杰暂停贵手,杨某有话请教侯岛主。” 在这种地方,就能显示出女魔王对部下的统率有方,纪律严明了。 夏侯双来一听对方有话想和岛主说,各将身形后撤,分别侍立女魔王的左右。仅这一点,就让杨赶三暗竖大拇指,侯国英抢先发活道:“冲杨大侠为人光明磊落,一向与世无争,只要令亲毛长久肯化干戈为玉帛,交出鬼吹灯龙腾雨,侯国英甘愿率众撤出毛府,不再言战。” 女魔王侯国英所以说出这番话,主要是想掂量掂量杨赶三。杨赶三真要认可交出鬼吹灯,就说明他胆小如鼠,徒具虚名。 杨赶三果然摇头苦笑道:“侯岛主,你的这番言词,要是放在开头说,杨剔眉不管花费多大劲,即使得罪我的胞姐和姐夫,我也得强行做主听你的。可惜,你这番话说得太晚了。目前摆在毛府院内的是一死、一残、一伤,我杨赶三再胆小、懦弱、怕死,摸摸头顶也得算一份。现在,我豁出肉头撞金钟,请侯岛主把我也一块搁在这。” 女魔王秀眉一剔,称赞道:“杨大侠果真不愧誉满江南。只要杨大侠能胜过我侯国英的手中剑,我一定还毛家一个公道。” 杨赶三紧追不舍地问:“请问侯岛主,所说的公道指的是什么?” 侯国英说:“赔赏毛家的一伤、一死、一残废。” 杨赶三也脱口赞道:“侯岛主果真不愧当代女杰之中的第一人!” 第599章 说毕,右脚尖一点毛长久抛落地上的那口厚背鬼头刀纂,那么沉重的一口鬼头刀,竟让他一蹴弹起,被他一把操在了手中。 直等杨赶三把刀一挽花,化成夜战八方藏刀式,女魔王才探手摘下一口剑来。只见这把软剑,约长二尺八九寸,剑身杨窄,窄得不超过二指,乌亮的黑鲨鱼皮软套,光滑的黑犀骨剑把,式样极为古朴。 看得杨赶三精神一震。 女魔王左手拿着剑鞘,右手紧握剑把,拇指一按绷簧,噌的一声轻啸,声音宛若龙吟。那口剑仅仅弹出半截时,已觉它光华刺目;脱鞘后,更显得寒芒闪映,宛如一泓秋水。 杨赶三惊呼一声:“紫电剑!” 好个傲骨凌人的女魔王,噌的一声,将那口切金断玉的紫电软剑,重新插回到鞘内,抖手抛给徒孙小秦杰,玉腕向胡眉面前一探,说:“给我那把天罡扇!” 胡眉刚吐出:“这……” 女魔王侯国英玉面转寒,冷斥道:“还不赶快把扇子递给我。” 在场的,没有一个不是行家。谁都知道,侯国英自从拜在天下第一神剑醉仙翁马慕起膝下,作为干女儿后,就放弃了使用十年之久的天罡扇,改用刚才的那把紫电剑。 并从义父那里学来了龙蛇八剑和颠倒乾坤大九式。如今面对强敌杨赶三,并且定下那么苛刻的条件,倘若一招失手,不光她女魔王赫赫英名付诸东流,还得亲手挥剑将夏侯双杰和胡眉三人砍成一伤、一死、一残废。值此当场不让敌、举手不留情的血腥风雨时刻,她竟异想天开地弃剑改用天罡扇,岂不是拿着性命当儿戏!” 胡眉见主母心意已决,情知无法违抗,只得双手把扇子送到主母之手。 侯国英的这把天罡扇,又名迫魂阎王扇,全长二尺八寸,精钢打造,因共三十六股,故曰天罡。其中三十四根小股,两根大股,内藏三十六根追魂钉,见血封喉,厉害绝伦。又因那两根大股系用红毛铁所造、锋利无比、善能切金断玉,故江湖人无不畏扇如畏虎。 一见侯国英果真弃剑改用天罡扇,这一次,杨赶三不光竖指赞叹,并还双手捧刀,躬身道:“今日一战,不管胜败,杨某都会终生佩服侯岛主。” 侯国英看出,只要自己不出手,身为半个主人的杨赶三,绝对不肯先出抬。轻吐“得罪了”,玉腕一抖,那把杀人利器——阎王扇,只虚指了一下杨赶三。 尽管女魔王对杨赶三这么仁至义尽,可身为巴陵一霸毛长久至亲的杨赶三,却一翻腕,那口加重分量的厚背鬼头刀,劈空有声地扫向侯国英的下盘。 女魔王娇躯一弹,离地不过两尺,就轻而易举地避开杨赶三的这一刀。玉腕再抖,身随扇走,反倒滑向杨赶三的右侧后。素后之中的天罡扇,趁势指向杨赶三的右肩井。 杨赶三右臂一甩,倚仗兵器比女魔王侯国英重得多,不光把刀改成单鞭用,施展的也是一招横架紫金梁,并且贯足了内力,向上陡地崩山,认定准能将侯国英的天罡扇震出手。 想不到女魔王樱唇一绽,轻吐一声“好招”后,一招吞云吐雾,天罡扇一撤一送,仍然指向杨赶三的右肩井。 杨赶三的老脸顿时泛出了红色,拨草寻蛇、拉腰横斩、裹脑缠头,连环三刀,划空厉啸,震魂慑魄地连连袭向女魔王。 侯国英这才让手中那把天罡扇发挥出它应有的克敌威力,点、扇、甩、扫,大开大合地向杨赶三周身上下罩去。 杨赶三心神一凛,刀法一改而为武林失传已久的快慢十三刀,快如电光石火,慢如老牛破车,快中藏凶,慢中透狠,快得凌厉,慢得诡异,上下飞舞,左右盘旋,尽出自己的秘传绝技,恶战苦斗侯国英。 吓得胡眉心惊体颤。手足无措。 气得夏侯扬威埋怨秦杰说:“往日数你小子坏水多,如今形势危急,你小子反倒哑吧了!我们岛主可是你小子的师奶奶,出了事我先掐死你小子!” 想不到,小秦杰一点也不惊慌,撇嘴道:“从前都说胖二爷你老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依我看,你这是长大成人怕绵羊。师奶奶这是爱惜人材高抬手,不然早就要杨赶三的好看了。” 夏侯扬威将信将疑地转过脸,忽看出侯国英正玉腕轻翻,那把人见人怕的阎王扇挟着一股凌历的劲风,化为一招毒蜂螫人,直点杨赶三的人中穴。 逼得杨赶三一拧身形,化为斜挂单鞭式,硬向左侧移出五尺多。 女魔王一甩手中的阎王扇,招出截江夺斗,反划杨赶三的右肋。 由于女魔王变招太为神速,杨赶三格架不及,只好向后一仰,使用云里倒翻身,才险险地闪避开。 侯国英这才一声清啸,手中的阎王扇划出了一溜寒芒,乍闪追至。 饶让他杨赶三久经大敌,技艺精绝,也万万逃不开黑衣魔女邬凤仙传给侯国英的这招金凤剔翎。 只听嘶的一声,杨赶三背后的衣襟被划开了尺多长一个大口子,虽没伤着肤肌,也够杨赶三胆战心惊、丢人现眼的了。 按说,杨赶三既已输到如此地步,理应认败服输,不再言战。 侯国英也想与他稍事周旋,罢战停手。 哪想到,一向恃技自负的杨赶三,在输得实在没法下台阶的时候,他竟然老着脸皮向侯国英要求说:“久仰神剑醉仙翁马老前辈的龙蛇八剑和颠倒乾坤大九式,乃当代武林中的一绝。杨某今天既入宝山,哪肯空手而回?只好不顾羞耻,恳请侯岛主成全我!” 女魔王一句“谨遵台命”还没有吐出,侍立在她左侧的小秦杰一蹿而出,一晃手中的惊魂刺,道:“夫子曰:‘死生亦大矣!’俗话说:‘除死无大事’。你杨赶三再想豁出肉撞金钟,我师奶奶也塌不下面子宰了你。事情既然僵到这,我秦杰索性成全你!” 一见十四五岁的小秦杰,竟敢向自己这个庞然大物下战书,气得杨赶三老脸发紫,狞笑说道:“凭你也敢小看我杨赶三?” 秦杰扑哧一笑,扬声说:“人都站在你的面前了,还谈什么敢不敢!” 杨赶三一听,几乎气得昏了过去,不怀好意地冷笑道:“说出你的条件吧!” 小秦杰神情一肃,朗然说:“我的条件比俺师奶奶的更干脆,只要你能避开我两招,还按我师奶奶许给你的,一伤、一死、一残废!” 一听秦杰像在满嘴跑舌头,气得夏侯双杰几乎跳起来骂大街。 只有女魔王侯国英,强自忍住不笑,向胡眉说:“这孩子开始打套啦!” 杨赶三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连连摇头,怒斥道:“小子你是在找死!” 女魔王侯国英突然接口说道:“我同意按照杰儿的条件办!” 正痛得两手抱膝、龇牙裂嘴的毛长安,强喊一声:“注意这小了玩花样!” 秦杰早一招樊哙屠狗刺向杨赶三,还故意把手法变得慢了些。 杨赶三一面侧身躲过,一面暗笑:就凭你秦杰这样的嫩牙齿,还想啃我杨赶三这身硬骨头,我看你侯国英到时候咋收场!哪知小捣蛋刺出的第二招,不光仍是那招樊哙屠狗,并还喊出招数的名称。杨赶三刚想喝问这是啥意思,小捣蛋又大喊一声:“樊哙屠狗!”手中的惊魂刺照样扎向杨赶三。 别看秦杰出招慢,杨赶三还真不敢不躲。否则,照样把他扎成透心凉。一面忙着往左侧闪,一面挥手厉喝:“小子住手!” 在杨赶三的厉声喝止下,秦杰停是停住了,却吣出一句能让杨赶三噎死的俏皮话:“讲好的两家伙才算数,你怎么连一家伙没撑就乱嚎!”接着,又刺出一招樊哙屠狗。 看出点门道的单掌开碑夏侯扬威,向大哥夏侯耀武低声咕哝道:“大哥,你就擎好吧,小缺德活活能把杨赶三老儿摆治死!” 话还真让他说对了。小秦杰连环二十四式没变样,清一色的樊哙屠狗,好像他根本只会这一招。 这就叫:泥人还有土性格。尽管杨赶三铁下心来忍到底,到底看小秦杰能玩出什么鬼花样,可勉强撑到二十四招樊哙屠狗后,实在无法容忍了,再一次闪避开小秦杰扎来的这一刺,把脸扭向侯国英,想让侯国英评评理。 等的就是这样的好机会,秦杰哪肯放过,一颤惊魂刺,陡地施展出那招刺出形现、形现刺到、刺到人亡的药到病除来。 就让他杨赶三技艺再为超绝,也绝对逃不脱抬手不空郝必醉的这招绝学。总算小秦杰秉承师奶奶侯国英不愿杀害杨赶三的本意,出刺微偏,避开要害,仅止扎穿了杨赶三的左肩井。 常言道: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别看秦杰一刺扎穿了杨赶三的左肩井,杨赶三倒从内心之中感谢小秦杰。刚想喝令府中下人扶起伤者,抬走死人,礼送女魔王侯国英等人出府,竟想不到的一宗奇祸出现了。 原来,索梦雄自从领受女魔王的指派,陪同叶兰香退入大厅内,一能保护小燕子,二为监守杨弯腰,一直安坐厅中,等待外面搏斗结束。坏就坏在叶兰香特别钦佩和关心女魔王,听到她要弃剑改用天罡扇,芳心一急,连连催促索梦雄到厅外去观察,以防变起仓促,好能扑出去护应。 开始八爪毒龙还不答应。消魂观音叶兰香坚持己见说:“今天在场者,除去侯岛主,数你功力最高。巴陵毛家树大根深,百足之蛇,虽死不僵,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何况咱们身在虎穴,随时都会出现危机。还有至今没有露面的拘魂西施杨紫燕,说不定暗中搬人去了。” 第600章 让消魂观音这么一逼,八爪毒龙方才跨出大厅门外,刚为女魔王一扇划开杨赶三的后背衣襟一松,接着秦杰出头挑斗杨赶三,不熟悉秦杰深浅的八爪毒龙,心弦哪能不又一次绷紧!直到小秦杰巧胜杨赶三,八爪毒龙刚想招呼消魂观音出大厅,大厅中陡然传出一声惊呼。 惊得八爪毒龙心头一震,一式黄龙翻身,向大厅之中望过。 忽见重新换女装的拘魂西施,用手中的三尺利剑抵着叶兰香的后心,三名黑衣壮妇正搀扶着驼背追魂,向屏风前裂开的地道口中退去。 眼前的局面,只消拘魂西施的利剑朝前一送,就让八爪毒龙索梦雄能在眨眼之间幻成八只手爪,也绝对救不回消魂观音叶兰香的性命。迫于投鼠忌器,索梦雄不得不悚然止步。 拘魂西施狠狠地盯了八爪毒龙一眼,说:“索梦雄,凭我杨紫燕冰清玉洁的黄花大闺女,硬比不上淫行久著、人尽可夫的消魂观音叶兰香,我拘魂西施死也咽不下这口气。巴陵毛家和先天无极派的旧仇我不管,咱们的新帐我得算。是人物,尽管用飞龙爪抓死我,可先咽气的,准是这位迷死人的狐狸精。” 这时,闻声赶来的有胡眉、秦杰和女魔王,一齐云集大厅门外。 急怒交加的八爪毒龙,厉喝道:“若不是那批自命清高,沽名钓誉的人们一齐迫害她,叶兰香还不至于一再陷入污泥难自拔。如今逼得她划伤脸腮破了相,你杨紫燕还咒骂她是迷人的狐狸精,睁开你的眼睛看一看,也请你手拍良心想一想,尘世上有没有布衣荆钗、脸挂疤痕的狐狸精?冲着你如今这句话,我索梦雄这就承认和她是夫妻。” 八爪毒龙索梦雄这番义正词严的公道话,听得胡眉芳心猛一颤。 作为受害者的叶兰香,更感动得热泪盈眶,芳心暗忖: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死而无憾。凭八爪毒龙的声望和身分,从第一次看见自己就维护、怜念和垂爱,并还不惜玷污名声和得罪骨肉;今天,又亲口承认和自己是夫妻。 有幸若此,夫复何求,为报他这刻骨难忘的深情和爱意,也为了彻底解脱他,叶兰香只拿我这条多灾多难的薄命酬谢了。 叶兰香决心既下,冷不防,先将臂弯里的小燕子抛给索梦雄,然后蓦地一使靠山背,硬借杨紫燕的三尺利剑,穿透她自己的前后心。 由于此举太出拘魂西施的意外,惊得她撤剑不及,情知她虽没亲手杀死叶兰香,叶兰香也算死在她的利剑之下。又看出叶兰香所以单把小燕子抛给索梦雄,用意就是想让八爪毒龙腾不出手来扑杀。自己一步棋走错,不光永世得不到八爪毒龙的怜爱和原谅,反而结下永不可解的血海深仇。一阵意乱心烦之下,只颤声说:“人真不是我杀的!”连自己的利剑都没拔,就钻入地道遁走了。 依着胡眉,还想入洞去追赶。 侯国英一边喝止她穷寇莫追,一边迅疾从索梦雄手中接过小燕子。 两眼血红、怒如疯狮的索梦雄,弯腰还没抱起叶兰香,几滴滚烫的热泪,早抛落在叶兰香苍白的脸腮上。 看得胡眉眼圈一红,右手忙不迭地取出一颗龙眼大的药丸,左手迅疾摘下叶兰香的下巴颏,捏破药丸上的腊皮,清香立刻四溢,塞入她的樱口内。 八爪毒龙从散发出来的清香上,就知此药非比寻常,说不定还是女魔王从青阳、圣泉两宫之中带出来的皇宫圣药,感激胡眉在一个行将死去的人身上,毅然割舍如此珍品,除深深看了胡眉一眼外,并由衷地道了谢。 女魔王这才把小燕子转交到胡眉手上,冲着院中的杨赶三冷然说:“为了剑臣的声誉,侯国英不好屠杀失去抵抗能力的对手。并请转告令媛,她确未亲手杀死叶兰香,但我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扭躯退回大厅,来看叶兰香的伤势。 索梦雄真算有眼力,胡眉喂给消魂观音的那丸药,确是女魔王从圣泉宫中带出来的大内药中极品保和丸,赏给胡眉、迷儿各一粒。无奈药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叶兰香自撞剑尖,穿透肺腑,再好的灵丹绝药,也绝要不回来她的那条性命。 八爪毒龙也真不惜耗费真元,连连输入内力。饶是那样,半个时辰过去,叶兰香都没有醒转过来。 八爪毒龙尽管头上热气蒸腾,浑身汗流遍体,硬是不肯死了这份心,仍是一个劲地提聚所有的真力,源源不断地向叶兰香体内输入。 皇天到底没有负苦心人。经过八爪毒龙大量输入真气,和胡眉的那丸大内圣药生效,终于让消魂观音睁开了失神的双眼。 喜得胡眉双手合什,念出好几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消魂观音自知时光有限,先投给胡眉一瞥异样的眼光,然后断断续续地对索梦雄说:“感君厚爱,妾死无憾。如能依我两件事,叶兰香当永远含笑九泉!” 向来满腔热血、肝胆照人的八爪毒龙,在消魂观音这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的凄绝情形下,除了连连点头,表示绝对依允之外,并又将手按在叶兰香的命门上。 消魂观音狂喘半天,才挣扎着说:“第一,承认贱妾为妻子!” 说完,见八爪毒龙毫不迟疑地一连点了好几下头,表示同意。 说来也真神奇,消魂观音叶兰香那早就失去血色的脸庞上,居然浮上了一丝红晕,喘了两口气以后接着说:“第二,索家三代单传,后续香烟,全系君身,冷(指无肠龙女冷凝霜)杨(指拘魂西施杨紫烟)二女虽皆恋君,以妾观之,均非佳偶……” 断断续续地说到这里,声音已细如蚊蝇,低不可闻,只把两只无神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侯国英和胡眉二人。 七窍玲珑、蕙心兰质的侯国英,早就看透了叶兰香的内心,连忙俯下娇躯,凑到叶兰香的耳边,大声说:“你放心地走吧,我一定按照你的心愿办!”同时,伸出玉手,替她阖上了眼睛。 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对消魂观音相知最深的八爪毒龙,深知叶兰香所以不惜以身撞剑,自绝人寰,说穿了,就是想用她自身的鲜血,来洗涤她以前的污垢,促使自己能承认她为妻子。临咽气前,还请求侯国英作主,成全自己和胡眉的一段姻缘。 回念至此,索梦雄除去挥泪如雨之外,不光将叶兰香抱出城外,亲手挖坑掩埋了叶兰香,并借来侯国英的紫电剑,削石为碑,刻上“已故发妻叶兰香之墓,八爪毒龙索梦雄泣立”等字样。 众人肃立墓前,洒了一阵泪水。 一切完毕,侯国英突向索梦雄肃声说:“梦雄,你愿不愿拜我为师叔?” 别看这随随便便十一个字,听到索梦雄耳中,简直不啻炸响了十一声闷雷。 因为谁只要能获准参拜侯国英为师叔,谁就算是六指追魂久子伦门下的唯一弟子,也就等于神剑醉仙翁马慕起的掌门大徒孙。那八爪毒龙索梦雄可就成了一登龙门,身价十倍了。 慌得索梦雄立即双膝一屈,跑倒在地,先遥向终南山方向大拜了八拜,算是参见了师祖马慕起。然后再冲东北方向跪倒,口称“恩师”,也大拜了八拜,算是向久子伦行了拜师礼。最后,才给侯国英磕了八个头。 侯国英这才面容一整,向梦雄问道:“梦儿,知道叶兰香为什么不惜一死吗?” 索梦雄心中一惨,说:“知道!” 侯国英眼圈一红,说:“冲着死者的这片苦心,我也得出来当这个家,你和胡眉均非世俗儿女,更不必再请三媒六证,今天由我作主,把胡眉当面许配你!” 八爪毒龙一来为叶兰香的痴情感动,二是师叔侯国英亲自作主,三敬胡眉莲花出污泥而不染,当即跪倒在师叔的面前应允。 尽管胡眉内心再爱慕索梦雄,再喜自己终身有靠,生性再为豪放和泼辣,毕竟还保存有黄花处女的天然娇羞,螓首自然垂到了胸口。 女魔王何等聪明,立即沉声喝道:“胡眉,还不过来谢谢我!” 有主母侯国英给垫的这个台阶,胡眉就好紧贴索梦雄的肩旁跪下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回 魏银屏自奉干爹阚不贯临咽气以前之命,独自潜来紫盖峰,隐身水帘洞侧,等候那位和义父杀人如麻千里空、干爹血屠千里阚不贯鼎足共称江湖三大煞神的三眼神煞罗盘古,迄今已经四夜三天了。 水帘洞旧名朱陵洞,距南岳庙大约十里路,地点偏僻幽静,游人向来不多。 由于水源来自峰顶,流经山涧,汇入石池,水满溢出,垂直下倾,高达二三十丈,每年春夏之交,出泉进泻,形如跳珠喷玉,声似雪溅雷鸣,蔚为奇观,是南岳衡山的四绝之一,被唐代大诗人李商隐题书为“南岳第一泉”。 魏银屏听干爹详尽地叙述过三眼神煞罗盘古的形状,知他一生嗜武如命,童身至今。年纪虽过古稀,仍像五十许人,再加上印堂正中有痣,犹如三只眼睛,一眼便能认出,所以坚持耐心等下去。 岂料一直等到第五天的中午,不仅没有等到三眼神煞,却等来了一个人,此人身高八尺,胖瘦适度,两道斜飞入鬓的宝剑眉,一对闪烁惊人的丹凤眼,面白如玉,掩口胡须,虽已年过花甲,头发却乌黑如墨,高挽头顶,横别五簪,一袭灰布长衫,洗得露出来白色,同色高鞠袜子,脚登镶云布履,衣衫虽然陈旧,却干净得一尘不染,特别是两手十指,细而且长,打扮得不道不俗,实令人难测高深。 第601章 看得魏银屏心头一震,暗自忖道:此人的穿着打扮和形象,极像丈夫武凤楼口中述说过的峨嵋现任掌教。 再仔细一看,更从他那躯体昂立如山、目光凌厉逼人上,看出确实像那个“常怀席卷江湖之志,时存独霸武林野心”的绝代枭雄司徒平。 正在魏银屏惊疑不定之时,突从左侧密林中闪出一条人影。 不需细看,光从对方肩横一条五尺长铁棍、两头各挑一个汲水长瓮上,魏银屏已确认就是自己前来寻找的三眼神煞罗盘古。 静等担水人来到了水帘洞前,魏银屏才真正看清了三眼神煞罗盘古老人的长相,果如干爹阚不贯之所言,不管从貌相、躯体和动作上,都看不出罗盘古是位年过古稀的七旬老人,相反地比一般半百岁数的人还显年轻些,足证他老人家的内功精湛超绝了。 人常说:时运衰败鬼来欺。可叹魏银屏白白潜伏等候了五六天,却让峨嵋掌教司徒平这声臭肉坏了一锅汤。 峨嵋掌教司徒平,按江湖上行客拜座客的规矩,双手高高拱起,笑容满面,招呼道:“想不到赫赫有名的罗神煞,果真高卧名山练烹茶。司徒平这厢有礼了!” 按说,司徒平以堂堂峨嵋掌教之尊,主动先向三眼神煞行礼打招呼,也就算满给面子了。 没料到,罗盘古反倒老脸一寒,很不友好地反问:“你喊老夫什么?” 司徒平神情一怔。 三眼神煞冷冷说:“四海之内皆兄弟。阁下贵为一之尊,喊我一声老兄,老夫已感无尚光荣,怎敢当罗神煞三字?再说,我也多年没有杀人了,你这不是硬想让老夫去打人命官司吗?” 让三眼神煞拿话一堵,峨嵋掌教司徒平极为尴尬地说:“在下一时失口,务请罗兄莫怪。” 隐身一旁的魏银屏,一见司徒平不光和三眼神煞早就认识,现又兄弟相称论交,真后悔自己白跑一趟和憨等五六天。 三眼神煞罗盘古,又哈哈大笑说:“难得司徒掌教看得起,肯和我罗盘古称兄道弟,只可惜老夫……” 司徒平一怔,心想:这叫什么话,四海之内皆兄弟是你罗盘古自己亲口说的。我按照你的吩咐喊老兄,你还是一个劲地称老夫,这不是冲我在骂大街吗? 直到此刻,魏银屏方才看出,罗盘古根本不齿于司徒平的为人。 魏银屏正考虑如何去拜见罗盘古,陡觉一溜劲风,疾如利矢,向自己身后的灵台死穴袭来。 这要是换上以前的魏银屏,势非惨死在背后偷袭者的手下不可;经过义父千里空将近两年的苦心传授,再加上消魂观音不断地喂招和指点,目前的魏银屏克敌制胜虽不足,小心自保尚有余。 当下,蓦地将娇躯一扭,子午分头斩中的起手第一式拨云夺珠,一闪而出。不光当的一声,格开身后扎来的这剑,就势还将真武轮迥刀向外一展,刀光霍霍,反倒扫向后偷袭者左肋。 双方身形一触即分之后,魏银屏不禁暗道一声:“惭愧!” 原来,暗地暴袭魏银屏的,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 最让魏银屏大吃一惊的是,峨嵋掌教司徒平大喝一声:“秀儿住手。” 那小孩一面挥舞手中的短剑,连连袭击魏银屏,一面向峨嵋掌教司徒平递过话来道:“爹爹,你老人家走眼了,这女人就是武凤楼诈死埋名的妻子魏银屏,孩儿是娘派来迎爹的。” 以峨嵋掌教司徒平的知识之博,经验之广,自会一眼瞧出魏银屏那招拨云夺珠刀法和奇妙和诡异。他和无情剑冷酷心共生四个儿子,按明、朗、清、秀排名,老大司徒明、老二司徒朗和老三司徒清,完全惨死在先天无极派老少等三辈人的手下,仅剩十四岁不到的四儿司徒秀,哪放心让他去和艺出杀人如麻千里空门下的魏银屏去拼命!连忙一晃身形,打算扑上前去替下司徒秀。 哪知面前人影一闪,三眼神煞罗盘古却阻住他的去路说:“想不到以司徒掌教的身分之尊,声誉之隆,竟想父子二人俩打一,老夫我头一个不答应。另外,老夫二十年前就和你三叔司徒贤兄弟相称过,你司徒平张嘴愣敢喊老兄,真他妈的地位一变辈也变,我非找司徒老三评评这个理儿不可的!” 魏银屏第一,是专门来找罗盘古;第二,怕三眼神煞难分敌我;第三,形势对自己太不利。索性一把掏出干爹阚不贯交给自己的那片竹符,抖手向三眼神煞说:“侄(此处缺四行)” 三眼神煞一扑而上,伸手抓住魏银屏的玉腕,颤声说:“你那干爹病故了?” 魏银屏眼圈一红,先凄然吐出一个“不”字,然后才银牙一错说:“我干爹为了救我,惨遭大批峨嵋爪牙围攻被害的!” 喀嚓一声响,握在三眼神煞左手之中的竹符粉碎了,右腕陡地一翻,一招画龙点睛,暴取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双目。 在这招怒极拼命进招下,就让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功力再高,也被逼得撤身后退了八九尺。 三眼神煞左手一扬,碎成破片的竹符蓦地飞出,化成七支甩手箭,射向司徒平的血阻、幽门、肝俞、紫宫、通太、睛明、眉冲七大穴。并乘出手之机,抓起地上的那条撼天震地的铁棍。 司徒千自非易与之辈,不等七枚竹片袭到,早亮出自己的霜镡宝刃,一招七星伴月,既震飞了七枚竹片,剑的前端颤如灵蛇,挂着嗡嗡的震鸣声,扎向三眼神煞的咽喉要害。 三眼神煞罗盘古桀桀一笑,声如厉枭,掌中的撼天震地棍一立,正好贴上司徒平的剑身,铁腕一较劲,怒叱了一声:“撒手!” 凡属练武之人,无不深知“棍锤之将,不可力敌”这句话,司徒平又哪肯用剑和铁棍较真力!身形一晃,痴如狂风闪电,避开罗盘古的对面,蓦地欺近到罗盘古的右肩侧,出手一招怒海扬波,上划罗盘古的右边太阳穴,下罩罗盘古的右肩井。 按说,司徒平的这一剑,确实是够黑狠的。换个功力稍逊一些人,不被他一剑划裂太阳穴,也准被他一剑截下右臂来。 三眼神煞果然不愧号称天下第一煞,面对武林头号枭雄人物司徒平,他竟敢冒着横尸地上的奇险,先用了拍月下藏钩,让司徒平的宝刃贴着自己的头皮扫过去。趁势功出一招万笏朝天来,五尺长短的铁棍,在他手中竞能撒出一片棍影,罩向司徒平的后心。 司徒平做梦也想不到,罗盘古为了阚不贯之死,豁出老命不要,和自己真的拼上了。情知双方出招都凶狠,稍一不慎,不仅一世英名付东流,连命都得搁在这。心神一凛之下,身化风旋云转,闪躲开那招威力极大的万笏朝天,自己的霜镡剑一溜寒芒,裹着森森剑气,招出弯弓射日,换袭罗盘古的左边太阳穴。 罗盘古的胆量也真大,明明掂量出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功力并不逊于自己,他愣敢又一次豁出性命不要,比上一次更险地用一式芥里藏针,不但让司徒平的利剑扫过自己的头当顶,并还被他削下一截蓬乱的头发,但却能借机施展出宋太祖棍法当中一棍定中原,直指司徒平背后十节脊骨下的阳关穴。 这一棍,真要让他捣定了,司徒平的心肝五脏都会碎为一团糟。 性命攸关之下,司徒平哪能再顾一教之尊的威严!首先扑地一式无常倒头,险而又险地躲过罗盘古的致命一棍,然后又不得不用懒驴打滚的身法,才彻底逃出棍影笼罩下。 双方虽在狠拼恶斗中,三眼神煞也不得不赞了一声:“司徒平,你是老夫三十年来碰到的,也是功力最高的难斗的对手。” 随着话音,猛把铁棍移交左手,右手握住了棍头,两手各向相反方向一拧,微闻噌的一响,竟从棍身之中抽出一口全长三尺六寸、明含天罡三十六之数、宽两寸八分、暗隐二十八宿之机、通体墨黑、冷森尖锐、一面是刃、一面是锯的奇形怪刃来。 司徒平脱口一声:“冷艳锯!” 罗盘古这才哈哈大笑说:“算你小子有眼力,老夫的这件得手应心兵刃,业已二十多年没闻血腥味。今天,错不是碰上你这位峨嵋大掌教,它将被永远藏在棍身中,你可要小心防备了!” 最后一个字最多吐出来一半,三尺六寸长的冷艳锯早喷射出一缕乌芒,招化利箭穿珠,扎向峨嵋教主司徒平的右肩井。 半个时辰的激斗,就逼出罗盘古的冷艳锯。司徒平一则颇为自负,一则凛然心惊,手中的霜镡剑一招拨浪寻鲸,磕开罗盘古的冷艳锯,还击了一招碧波七剑之中的漫天风雷。 罗盘古既已亮出二十年来从未动过一次的冷艳锯,为保持过去的威名,就是老友阚不贯没死在峨嵋派之手,他都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内力一贯,冷艳锯一面吐出森森寒气,一面喷射层层齿光,连环施出风吹残烛、雨打落花、火焰毁尸、暴雨灭迹、无常锯尸、判官斩鬼、回光返照七招。千条冷刃,漫天齿影,一齐压向司徒平。 司徒平被激怒得一声厉啸,山谷回应,一震手中的利剑,先用碧波七剑中的日出东海、碧波万顷、海市蜃楼、滔天狂浪四剑,配合达摩一百单八剑中的夺命三剑古刹钟鸣、金鼎三足、佛光普照相对抗。 由于拼头双方施展的都是威震江湖的武林绝学,并都贯足了内家真力,虽只对拼了七剑,二人的头顶都冒出来丝丝的白气,鬓边也流出了点点汗水。 罗盘古本人虽被号为三眼神煞。本性尚未完全泯灭,在双方连拼七剑之后,只是重聚内力,准备再战,藉分高低。 第602章 司徒平外表貌似谦谦君子,温良恭俭,骨子里却脸坏奸笑,机诈百出,趁双方的身形一分的刹那间,偷将一筒连下八门都羞于使用的阴毒暗器——五毒白眉针,秘密藏在了左袖内。 一分再合,三眼神煞就弹地扑上,出招之前,还按江湖人的老规矩,先暴喝了一声:“小心!”然后才话到,人到,冷艳锯到。用快到不能再快的手法,一连挥出电穿孤峰、冷电伐木、电闪土崩三煞手。 尽管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内力精湛,达摩一百单八剑招式超绝,在三眼神煞的追魂夺命闪电三煞手袭击下,也只来得及用达摩面壁和折苇渡江两剑,格罗盘古的电穿孤峰、冷电伐木两煞手。终归还是让罗盘古的最后一招,锯开了他的右侧软肋,跌坐地上。 司徒平真不愧绝代恶枭,处在身受重创,跌坐地上,不管三眼神煞和魏银屏二人之中的哪个,都能追走他的性命的一霎间,他竟冲三眼神煞喊出一句:“请暂停贵手,听我一言!” 骗得罗盘古身形微微一滞。 狡猾如狐、凶狠如狼的峨嵋掌教司徒平,乘机将左手一扬,五五二十五根五毒白眉针,完全射进了三眼神煞罗盘古的前胸。 与此同时,他自己也疼昏在四儿子司徒秀的手臂上。 司徒秀既没有司徒平那样的眼力,更没有其父的那种胆量,勉强托起昏死过去的爹爹,逃逸了。 魏银屏报仇之心再切,也不能抛下罗老伯不管,自去追踪司徒父子俩。 罗盘古虽年过古稀,仍不愧铮铮铁骨硬汉子,身中司徒平二十五根白眉针,尚未截倒在地,右手拄棍,左手扶胸,长叹道:“说起来,还是大名鼎鼎的贾学士说得对,口里打牙肚咽,人旁擦泪谁怜?虽然头上有青天,自古何曾睁眼!世上的事,哪一回不是天助恶人……” 说到此处,实在支持不住了,才扑地而坐,喘息说:“凭真才实学,我不光早胜过他司徒平,还用冷艳锯开了他有软肋;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中了他缓兵诡计,既让他拣回去一条命,反倒丧身在他的五毒白眉针下,岂非时耶、命耶、天数耶!” 听三眼神煞说得这般严重,魏银屏登时就被吓呆了。 罗盘古强提残存真气,阻止毒气暂时不能侵入内脏,张嘴说话是不可能了,只好拣起一段枯枝,在地面上写:“我命将残,速持冷艳锯,前往回雁峰上的雁峰寺,去找我师弟展宏图,嘱他一定为我报仇。” 写完,真气一散,剧毒侵入他的心脏,致令老人不阎眼地死去。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靠山山倒,靠河河干,魏银屏实在是欲哭无泪了。 掩埋了罗盘古之后,反复琢磨罗大伯生前默念的“口里打牙肚咽,人旁擦泪谁怜?虽然头上有青天,自古何曾睁眼”这名话,越想越有道理。自己真是一个时运衰败的不祥人,既出身于奸阉门第,又牵扯苦了丈夫武凤楼;既累得义父千里空先我而逝,又害得干爹阚不贯惨死人手。如今奉命来找罗盘古,想不到又是求助不成,反遭暗算。说什么我也不能再去连累罗大伯的师弟展宏图了。 转念再想,受人之托,还得忠人之事。何况,罗大伯又是为我而死,我总不能连罗大伯的死讯也不告诉他老人家的师弟,我只不求姓展的帮我报仇就行了。 主意既定,魏银屏又攀山越岭地赶向南岳七十二峰中的首峰回雁峰。 这就叫: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魏银屏自己也没料,这一决心前往雁峰寺送信,反倒从时运衰败一变而为时来运转。 所谓回雁峰,乃是自从唐代以来,就有“北雁南飞,不度衡阳”之说,故此峰名曰回雁。上有雁峰寺,是大唐天宝年间建造的。 该处峰岭四起,涧水夹流,水声潺潺,松涛阵阵。寺院为砖木结构、小巧玲珑、可惜魏银屏自幼生长青阳宫,号称郡主,除去遭受当今天子幽禁外,一向没有受过任何艰辛。就连诈死埋名后,也是外有义父千里空,内有叶兰香。 可叹现在是孤身独影,奔驰在鸟道羊肠的山径上,露宿在猿啼狼嚎的空山中,时时处处都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惊。 以魏银屏目前的轻功造诣,自距飞行绝迹尚远,要从水帘洞畔赶往回雁峰,当非一目之内可以到达。 次日,刚从一座高大的层峦驰入一处幽谷内,忽见一个年纪不小的黑衣老妇,斜倚树身,呻吟不止。 以魏银屏眼下的情况,当然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但她天性仁爱,心肠慈悲,还是毫不迟疑地奔了过去。 来到近前,才真正瞧清了那位黑衣老妇的长相。只见她头发虽然苍白,脸色仍很红润,徐娘已老迈,风韵依稀有。唯一异乎常人的是,两道秀眉泛煞,一双凤眼含威,显然是个性情暴烈、不能容物、心胸极为狭窄的人物。 没等魏银屏开口,黑衣老妇早冷冷地用手一指自己的膝下,命令道:“快给我把蛇毒吸出来!” 像这般语冷如刀地使唤人,而且还是让人给自己吸出蛇毒,走遍天下,恐怕都难碰上一个愿意干的。如今,却让魏银屏这个“血海深仇无力报,寻人不知路哪条”的可怜虫给碰上了。并还毫不迟疑和毫无愠色地放下手中的铁棍,俯下娇躯,将樱唇贴紧黑衣老妇的伤处,使劲地吮吸了起来。 一连吸出和吐掉二十多口乌黑的污血,血水才逐渐变成为鲜艳的红色。 黑衣老妇人从自己袋中掏出一丸药,随手掷给魏银屏,再次语冷如刀地说:“嚼碎给我包扎好!” 魏银屏还真听话,光将药丸送进口中嚼碎,又从自己贴身的内衣上撕下一块布条来,先将药吐在布条上,然后轻手轻脚地包扎好。 这在施恩不望报的魏银屏来想,自己可以赶路了。 哪知,没容她转过身来,黑衣老妇又说:“背起我翻过前面的山岗!” 心中急于赶路的魏银屏,还是一声不响地背起她,向她所指的那道山岗奔去。 俗语说:望山跑死马。何况,在绵亘数百里路的南岳衡山中,直把魏银屏累得香汗淋漓,娇喘吁吁,才筋疲力尽地爬上那山岗。 魏银屏放下她,刚想喘口气,黑衣老妇又发号令了:“快去猎来一只野兔,剥好、洗净、烤透给我吃!” 魏银屏有心拒绝走去,终念黑衣老妇蛇伤未愈,无人照应,好在时值秋末,山中野兔甚多,猎取并不困难。果按黑衣老妇所说的号令,击毙了一只野兔,提到山涧之中,剥好洗净拿回,并拣来一抱枯柴,耐心用温火烤透,捧送她的面前。 这时,魏银屏心想: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到西天。 想等黑衣老妇吃饱后,将她背送到有人烟的地方,或把她送到地头。 哪知,黑衣老妇虽不再发号司令,却说出更阴更冷更难听的一句:“事情做完还不滚,难道想啃我吃剩下来的兔骨头!” 魏银屏虽被气得娇躯颤抖,花容变色,但还是一声不响地拾起铁棍,下岗而去。 第三天,日落黄昏前,魏银屏方才攀上回雁峰。 果如罗盘古之所言,大唐天宝年间建筑的雁峰寺,位于峰顶上,寺前古柏八株,形如八大金钢。寺宇规模虽不宏敞,布局却甚严谨,计有山门、前殿和后殿,内有东西厢房和钟、鼓二楼。后殿三间见方,重檐九脊顶,殿内梁架规整,形制古朴。 魏银屏敲开山门,告诉小沙弥,自己专程前来拜见日月双环展宏图。 小沙弥上下打量了魏银屏一眼,合计说:“展施主隐居本寺多年,轻易不会外客。请女施主通名报姓,好去禀告。” 魏银屏一来急于见到展宏图,交出铁棍和冷艳锯,讣报罗盘古的凶讯,二来一向不惯说谎,当即随口答出:“我名魏银屏,系奉罗老前辈之命而来,烦请快去禀告!” 小沙弥冷古丁地听到“魏银屏”三字,不光脸色一变,身躯也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可惜这些,都被魏银屏忽略了。 那个小沙弥自知有些失常,连忙说:“请女施主稍候!”掉转身形,跨进山门,快步向方丈室跑去。 魏银屏的时运,也真到了称二斤咸盐都生蛆的地步。 主持雁峰寺的方丈无相,恰巧是艺出峨嵋,法号无垢、无尘二僧的空门大师兄。无垢、无尘惨死的凶讯,早被别有用心的冷酷心传为死于武凤楼之手,传给了雁峰寺。这就难怪小沙弥,一听魏银屏的名字,变颜变色了。方丈无相一听先天无极派现任掌门武凤楼的妻子来到寺外,脸色一狞,下令道:“除去把魏银屏引来后殿外,迅速传谕罗汉堂长老,命他亲自挑选八名功力较高的僧人,清洗本寺周围,以防有人前来侵犯。” 吩咐完毕,迅疾去找展宏图。 罗盘古的二师弟、江湖人称日月双环的展宏图,正好从居住的静室之中走出来,一见方丈到来,脱口笑道:“法号无相,实则有相。像你这样腥荤不忌、杀戒常开的大和尚,八辈子也修不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的境界。依我看,你老秃还是蓄发还俗,娶妻生子的好!” 无相和尚也出口相讥道:“咱们是妓女别笑半掩门,还不是明里暗地都是卖!你展宏图若不是怕你师兄罗盘古,肯装模作样地窝在我这雁峰寺!又娇又艳的七里香褚云娘也不会嫁给司徒平的大舅子,瞧无肠龙女冷凝霜的长相和性格,九成九准是你展宏图下的种。凭七步追魂冷铁心那块料,说什么也不会下出那样的女儿来。” 第603章 又奸又诈、又贼又滑的秃驴无相这番话,果真一下子就触到了展宏图的痛处。但他毕竟是个城府极深、既阴且险的深沉人物,脸色一凛,怒斥道:“无相,刚给你三分颜色,你别顺着鼻子往额头上爬。快说出你有何事来找我?” 无相眼珠一转,说:“没见过你展宏图这么霸道的,只兴你这州官放火,不准我老百姓点灯。我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有先天无极派现任掌门武凤楼之妻魏银屏前来找你,别管是吉是凶,你都不能不作点准备。” 别看日月双环展宏图的城府那么深,竟没察觉出无相秃驴先故意提起杀死七里香的武凤楼,然后才说魏银屏到此,而褚云娘又是展宏图当年最为迷恋的女人,后来由于凛惧掌门师兄罗盘古的严厉门规,不光忍痛抛弃了人尽可夫的七里香,就连明知七里香死在武凤楼的手下,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寻仇。 无相秃驴是多么狡猾的一只老狐狸。从展宏图嘴角的肌肉一再抽缩上,知他已被自己激出寻仇的怒火,适可而止地扭身头前带路了。 不知内情的魏银屏,见到展宏图的第一句话,就讣报了罗盘古死讯。 可叹一代人杰罗盘古,生前硬没有看出师弟脑后有反骨。无意之中,不仅把魏银屏推入了绝地,并把展宏图垂涎多年的师门怪刃冷艳锯送到他的面前。 方丈无相默候魏银屏交出冷艳锯,讣报了罗盘古凶讯后,就冷不防地弹地扑出,一招金豹探爪,蓦地抓向魏银屏。 变起仓促,魏银屏拔刀不迭,只好一晃娇躯,向展宏图身侧躲去,并失声惊叫道:“展老前辈救我!” 哪知,早被无相激出一腔愤怒的展宏图,嘴中吐出:“姑娘莫怕!”右手却乘机搭上了她的玉腕。 魏银屏的江湖经验再不济,也看出苗头不对了。震臂一挣之下,没甩脱日月双环的掌握,更清楚业已变生掖肘,左手就想去抽真武轮迥刀。 忽听日月双环一声惊叫,原本紧紧抓住魏银屏的那只右手,不知为什么,慕地一下子松开了。 魏银屏乘机一式紫燕斜飞,横着移出七八尺。 方才看出,日月双环的右肩,被人击穿一洞,鲜血泪汨直流,并还暴睁着两只惊恐万状的金鱼眼,死勾勾地注视着殿门外面。 出乎魏银屏的意料,竟是那位一度被蛇咬伤而又极端不通人情的黑衣老妇人,身躯僵直,面容呆板,木无表情地站在大殿门外。 魏银屏这回机灵了,弯腰拾起地上的铁棍和冷艳锯,翩若惊鸿般扑到黑衣老妇人的肩下,欲想道谢。 黑衣老妇人早冷冰冰地向殿内二人道:“俗话说,‘拿贼拿赃,捉奸捉双’。你们俩刚才在西跨院中的那番对话,姑奶奶可是一字不遗地全听到了。无相秃驴固然是荤腥不忌,杀戒常开,你展宏图又何尝不是外托良善之名、内藏奸诈之机的险恶小人?今天是天网恢恢,疏而不露,合该姑奶奶我大开杀戒了!” 随着喝骂之声,黑衣老妇像变戏法似的,从衣袖中取出一支长仅一尺八寸的判官铁笔来。 无相和尚和展宏图虽已多年不在江湖上奔走,对武林中的绝技和秘闻,毕竟知道得不少。一眼瞧见镔铁判官笔,异口同声地惊呼:“血溅红!”无相和尚惊慌失措地操起香案旁的镔铁月牙铲,日月双环展宏图也急忙摘下自己那对独门兵刃日月双环。 开始,魏银屏还为黑衣老妇那支又短又不起眼的判官笔而大失所望,如今一见二人双双惊慌失色,如临大敌,才略微有点放心。 对这位黑衣老妇人的出身来历,别说江湖经验不丰的魏银屏不知,就连她的丈夫武凤楼也毫无所闻,只有四五十岁以上的武林人物,或许还能记得她一鳞半爪。 原来,明朝自万历二十五年起,各地的矿监和税使就开始横征暴敛,强占民田。特别是朝廷的宗室们,封地更多得吓人。据说,当时的桂王,占有封地一万顷,福王两万顷,开封的周王略少,也封有七千顷。发展到天启年间,仅山西、陕西、河南等地的七十二家宗室,就占有土地五十万顷之多。再加上勾结官宦,草菅人命,增加赋税饷银,百姓实难承受,致使各地烽烟四起。 当时,身为洛阳府衙总捕的谢世仁,因为不忍拘捕夜入福王府、偷富济贫的江洋女盗花佩云——也就是现在的黑衣老妇人,被洛阳知府金荣祺立毙杖下。 花佩云一怒,连夜入官衙,除去尽屠了知府金荣祺的全家十六口,还杀死了福王府的三名带刀侍卫。 为感谢世仁的恩德,不光收殓了谢世仁的尸首,堆坟厚葬,并还改名谢剑鸿,以亲生女儿的名义为其竖碑刻铭。 从此,花佩云就用谢剑鸿的名号,杀富济贫,诛戮官吏,不论宗室王府、公侯巨第,只要碰上她的笔尖,她照样大开杀戒。由于杀孽太多,被人喊成谐音血溅红(谢剑鸿)。 直到家住徐州范增墓侧的泗水公刘广俊,被万历皇帝强行聘为锦衣卫都指挥,血溅红才停止杀戮,隐姓埋名地藏匿了起来,至今已有二十余年了。 面对二十多年前杀人从不眨眼的血溅红,无相和尚双手一合,七十二斤的月牙铲一招金蛟剪尾,扫向血溅红的双膝。 血溅红身化金蟾戏水,既闪避开月牙铲,人反欺近到日月双环的左侧,招出判官点卯,疾点日月双环的笑腰穴。 笑腰穴乃人身麻穴之一,在软腰肋骨末端,相当肾脏位置。一经点中,除去狂笑难忍,并还浑身软麻无力。 展宏图一声:“不要欺人太甚!”左手日环阳光普照,套向血溅红的判官笔;右手月环冷月斜挂,砸向血溅红的太阳穴。 血溅红浸沉手中这支一尺八寸长的判官笔足足有二十年之久,讲究的就是一寸短,一寸险。在展宏图的日月双环袭击下,身形不退反进,掌中的判官笔只用一招吞云吐雾,既化解开展宏图的阳光普照,又震开了对方的冷月斜挂,判官笔上的余势未尽,再度化为一笔勾魂,穿向他喉下的天突穴。 无相和尚虽早闻谢剑鸿之名,也万万没想到她的武功能高到撤招如云消雾散、出招似闪电惊雷,情知自己和日月双环只有互相倚护,左右夹击,才能侥幸活命。否则,非落得唇亡齿寒,惨死现场不可。奋力一招野狼扒尸,铲挂劲风,劈向她的当顶。 场内的形势是,除非血溅红想和展宏图同归于尽,否则,只有撤招自卫。 气得谢剑鸿牙齿一错,怒斥了一声:“贼秃找死!”身形霍地化为云起匝地,手中的判官笔正好敲在月牙铲杆上。 当的一声大震,血溅红乘机借力弹出,再次扑向展宏图,施展的还是一笔勾魂。 展宏图再想闪避,哪里还来得及!幸亏他身经百战,应变神速,百忙中拼命一闪,总算避开了要害,被砸碎了左肩的琵琶骨。 吓得展宏图魂魄皆冒,就地一式狡兔翻沙滚出后殿门,独自逃逸了。 怕啥有啥的无相和尚,眨着一双死鱼一样眼睛,盯着谢剑鸿。 血溅红冷冷一笑说:“无相贼秃,看在你先天本性较比展宏图略好,我决心饶你一命。但有一件……” 按谢剑鸿的本意,是想说:“从今以后,你无相要忌腥戒杀,遵守寺规,暮鼓晨钟,念经礼佛。否则,随时都能取你性命!” 哪知,无相误会了,反倒认为是让自己供出和峨嵋派的勾结,所以立即表白道:“开始我哪肯招惹先天无极派!是峨嵋掌教司徒平多次派人游说,加上展宏图在一旁扇动,又赶上无垢、无尘二人身遭惨死,我才点头依允了。 想不到老衲拼命相助展宏图,这老小子反倒撇下老衲独自逃走了。只求谢女侠饶我一命,我决心不再跟司徒平瞎参和!” 谢剑鸿这才乘机追问:“你能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是雁峰寺不幸中之大幸。请告诉我,司徒平在湘、鄂、赣等地,还有多少实力?” 无相苦涩地一笑,说:“说来谢女侠也许不相信,司徒平夫妇究竟在湘、鄂、赣等地安窑几座和立柜几处,别说我不知,恐怕就连我那死去的两个师弟,也一字都不晓。” 谢剑鸿一听,居然没再向下追问,就带着魏银屏出了雁峰寺。 下了回雁峰,登上了另一处山峦,魏银屏才将血溅红硬行按坐在一块石板上,盈盈下拜道:“银屏幸得你老人家垂怜,方得保全了性命。大恩不敢言谢,跪拜略表寸心。” 血溅红双手扶起魏银屏,扯她挨肩同坐在青石板上,叹息道:“怪不得古人常说,‘人生谁有百年期,穷通寿夭难知’,又说,‘龟因壳灵难永存,鹤因顶红寿不高,花因色奸遭蝶恋,鸟因声好被笼牢’。老身虽不常在江湖奔走,对你和武凤楼、江三侠和侯岛主之事,也听说了不少。不过,你那诈死埋名的馊主意,确确实实是打错了。从来伴君都是羊伴虎,你应力劝你的丈夫武凤楼急流勇退,至不济还可以跟我匿迹绝谷,少问世事,落个逍遥自在。” 魏银屏垂泪说道:“你老人家指责得再对,可惜已经晚了。为了晚辈这条不值钱的蚁命,不光连累疼我的义父千里空、救我护我的干爹阚不贯双双惨遭暗算,并还殃及三眼神煞罗大伯命丧无常。晚辈拼着流尽最后一滴血,也得为三位老人家报仇雪恨!” 可能是魏银屏的几句铮铮誓言,激发出血溅红当年的一股豪气。只见她霍地坐正身躯,用手指点着自己脚下,肃声说:“跪下,磕头,喊师父!” 别看魏银屏的义父、干爹、大伯拜得不少,就是至今没有一个明正言顺的师父。 第604章 喜得她热泪满腮,扑地跪倒,一连磕了八个头,方才颤声喊道:“师父!” 血溅红不光一点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反倒仰天闭上了双眼,任凭泪珠滴滴抛落。 半晌之后,方才勉强止住了泪水,伤心说:“师父自幼家贫如洗,因父母双双饿死而愤世嫉俗,毅然走上杀富济贫的道路。我不该自负轻敌,一人一支笔,午夜闯入福王府,虽偷取了大批珍宝,一举放平了几个爪牙帮凶,自己也挂彩数处。凭当时身任洛阳府衙总捕头谢世仁的功夫,若肯下井投石,将我捕拿归案,不啻易如反掌。是他老人家怜我年轻,又念我盗取的财物,十之有九救济饥民,不光私自护我逃脱,传为师五招追魂绝技,并嘱我不到性命交关之际,不得任意施展,特别严禁在洛阳一带使用。是我不该泄愤心切,伤好后再次闯入福王府,火烧一库、两厅、三抱厦,笔穿三将、两卫、一王妃。由于事件闹得太大,福王宫中的所有侍卫和家将,豁出性命的围攻我……” 魏银屏听到此处,忍不住插口问:“师父可是使用了那五招绝技?” 血溅红痛哭失声地悔恨道:“就因我光顾自己逃命,忘了准会连累他老人家,陡地施展出那五招绝技,放平了五个功力最高的敌手。我自己是乘此机会脱险了,却害得他老人家被活活地毙于杖下。” 魏银屏呆呆听到此处,抹去两腮泪水,急问:“谢老爷子的家中,还都有些什么人?” 血溅红面色一狞,恨声说:“世上事就是这样让人气不平,像他老人家那样的好人,竟会无儿无女。为师方才更名改姓,为他老人家建墓立碑,并把老娘悄悄带出了中州,一直伺候她老人家到病逝。” 含悲忍痛叙完了这一段伤心往事后,足足已有一个多时辰,她的心情方才平静了下来。轻轻携起魏银屏的纤手,说:“为师伤心往事,累得孩子你也难过了老半天。江湖上从来可都是‘昨天郊外马如龙,今晚棺内眼死尸’。 不说它了,赶快跟师父回转盘蛇谷,我要用最短的时间,让你尽得你师祖传我的一套追魂五煞手,再揉合进你义父千里空钻研半生的子午分头斩,加上又得了这条冷艳锯,准能让你亲自手刃峨嵋掌教司徒平和无情剑冷酷心二人,为你义父、干爹、罗大伯等人报仇雪恨。”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一回 要说统率部属有方,女魔王应数当代第一人,胜过割据一方的豪强。 不信?请看石城岛内的一般群雄,既有潇湘、风流二剑,又有开碑、裂石两卫,不光有足智多谋的草上飞行孙子羽,更还有赤胆忠心的秦岭四煞众弟兄。就连北方大豪虎头追魂燕凌霄,独往独来的阱地神魔辛老独等,无一不俯首贴耳,乐为所有。 因此,八爪毒龙索梦雄甫一照面,就心悦诚服地屈膝下脆,尊为师叔,并奉命和六怪之一的胡眉结为夫妇。 胡眉名义上是江剑臣的身边侍女,实际视她如骨肉,也极得侯国英的宠爱。又蒙他们夫妻传授了不少武功,等于是没有名分的嫡传弟子。 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显示出秦杰的聪明和机智。不等师奶奶侯国英传话,他就自作主张,将众人引进了长沙郊外的惜春园。 惜春园是一座环境幽静、花木扶疏,极具园林之胜的华贵旅栈。前后五进,重门叠户,格局新颖,自成院落,幽雅寂静。 入园之始,只有女魔王侯国英窥出秦杰的良好用心,心中暗暗点头,其他如夏侯双杰,甚至索梦雄、胡眉二人,大都茫无所知。 直到店小二把一行七人恭恭敬敬地领入最后一进既有竹楼精舍、九曲回廊,又有松竹花草、假山荷池的庞大院落内,单掌开碑夏侯扬威才猛地悟出,这是小捣蛋安排索、胡二人的洞房花烛夜,禁不住笑出声来。 胡眉又不是傻子,加上夏侯老二笑得又邪气,再一眼看出这处院落,不光有一座竹楼,尚有两幢精舍,明明是小缺德硬让自己今天晚上织女会牛郎,自己虽然庆幸主母作主,得配貌相英俊的八爪毒龙索梦雄,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晚上就…… 小捣蛋秦杰邪邪一笑,说:“密奉奶奶口谕,左边的这幢精舍,是我和两位夏侯老伯的喝酒处,奶奶带着小燕子师妹,指名在中间这座竹楼内下榻。剩下右边的那幢精舍,既华丽又僻静,理应归胡姑姑和索师伯二位老人家享用了。” 羞得胡眉一扑而出,素手轻挥,作势去扇小捣蛋秦杰的嘴巴子。诚心想坑胡眉的小秦杰哈哈一笑,一头躲入索梦雄的身后。骗得胡眉一个收势不住,反到扑进八爪毒龙索梦雄的怀内。索梦雄只好舒臂揽住她。 胡眉急挣脱出,瞪了索梦雄一眼,娇嗔道:“连你也想欺负我。” 女魔王强自绷着脸儿,下令道:“夏侯扬威,替我传话下去,晚膳要特别丰盛,分送三处,挑选他们园内最拿手的菜做。” 夏侯扬威答应一声:“是!”转过身形,就想迈步去吩咐。 侯国英接着交代道:“告诉他们是喜筵,更别忘多赏喜钱!” 激动得胡眉鼻头发酸,妙目泛红,流出了两行莹晶的泪水来。 常言道:一日拜师,终身是父。八爪毒龙索梦雄承蒙侯国英作主,让他拜在六指追魂久子伦的门下为徒,和女魔王成了名正言顺的师叔和徒侄,连忙拉着胡眉跪下说:“多谢师叔成全。”接着,先是小秦杰跪下道喜,夏侯耀武也拱手祝贺,最后各回住处。 有钱能买鬼推磨。别看是旅途之中的临时洞房,在给足了赏钱之后,虽在仓促之间,也布置得富丽堂皇,充满洋洋喜气。 侯国英看后,极为满意。 灯影一阵摇红,秦杰突然从门外一闪掩入,将肋下所挟的一个布包,向胡眉手中一递,说:“胡姑姑一向疼我,今天是你老的大喜日子,这算是孩儿的一片孝心。”说完,抱起小燕子走了。 女魔王玉面微沉,目光锐利,扫视了八爪毒龙一眼,道:“梦雄,你亲眼看到了,别的不说,单从杰儿对待胡眉的态度上,你就不难掂出胡眉在先天无极派中的沉重分量。你要不塌下架子对待她,准会有你后悔的。” 夫妻双双躬身送走了师叔。 双双回到房内,八爪毒龙故意谈虎色变地深深一揖,道:“今后的一切,务请贤妻多多关照,别让先天无极派的人吃了我!” 正调笑间,两个俏丽的婢女,送来了沐浴的香汤,一贯大马金刀、素有女煞星、女光棍称号的胡眉,冲索梦雄妩媚地一笑,手捧秦杰送来的布包,翩若惊鸿地闪进了内室。 喜筵丰盛精美。 唯一让八爪毒龙心焦的是,自从新娘子进入那间专供沐浴的内室,两名俏丽女婢抱出胡眉脱下的衣服,代为闭上小门后,就像一粒石子沉入了大海。 一刻,两刻,半个时辰过去了。 三刻,四刻,一个时辰过去了。 新娘子始终没现芳踪。 凭八爪毒龙的功力,三丈之内落针可闻,早听出内室中寂静无声,足证胡眉早已停止了沐浴,为什么迟迟不出呢?再说,以胡眉的爽朗个性,既不会故装娇软,按胡眉的脾气,更不会磨磨蹭蹭。凭她那身精湛功力,根本不会像唐明皇的爱妃杨贵妃那样“侍儿扶起娇无力”。 又等片刻。 八爪毒龙实再忍耐不住了,走到内室门前,低唤一声:“眉妹!” 老半天,才听胡眉“嗯”了一声。 八爪毒龙索梦雄跟着问出一句:“你怎么赖在里面不出来?” 这一次胡眉没等,立即就说了一句:“谁赖在里面不去了?” 八爪毒龙索梦雄,冲口再问出一句:“既然不想赖在里面,为什么不痛痛快快地走出来?” 想不到,胡眉却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我可叫杰儿坑苦了!”心中一震,八爪毒龙实在忍耐不住了,忙不迭地先把外面的两扇门闩好,然后才推开小门入内。 哪知他不进则已,进去之后,不光把胡眉吓得“唉哟”一声,从竹榻上滑了下来。就连八爪毒龙索梦雄,也不禁呆若木立了。 出现在八爪毒龙眼前的,早不是身穿劲装、身藏短刀、目射厉芒、煞气凌人的六怪胡眉,一下子变成个羞涩娇媚、风情万种的艳丽女人。 有道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消魂。只见此时的胡眉,秀发披肩,玉面含春,身穿一袭领口开得极低的绯色睡衣,长度只与膝盖相齐,不仅上面裸露出一大片白嫩酥胸,下面还裸露出两条粉光莹晶的玉腿,趁着那双小巧纤瘦的天足,更能撩起男人的遐想…… 要命就要在小秦杰买来的睡衣质料又薄又柔软,致使胡眉那具宛如玛瑙雕塑般的娇躯,不光是凸凹呈现,妙态齐陈,还让索梦雄一眼就能看出睡衣里面什么都没穿,怪不得她咬着牙说让小缺德给坑苦了。 反正夫妻名份早定,八爪毒龙也想开了。干脆轻舒猿臂,一揽一操,将胡眉半抱半托了起来,至于他们是先吃饭后睡觉,还是…… 第二天天还没大亮,刚由黄花处女变成少妇的新娘子胡眉,就硬着心肠把丈夫摇醒了。 饶是二人起身那样早,等他们携手越到竹楼时,楼上早已有了烛火。 急得新娘子胡眉先轻轻扭了八爪毒龙一把,然后顿足埋怨说:“都怪你……让人家起在主母后头了,看你见人羞不羞?”想不到一贯正气凛然的索梦雄,如今听了新婚娇妻的羞涩埋怨,竟然得意地轻声一笑,一把抱起她,施展潜龙升天轻功提纵术,跃登竹楼第二层。 第605章 没等索梦雄站稳,胡眉就像被蝎子螫了一下似地,挣脱丈夫的怀抱。 就在这时,楼门一响,总管石城岛内外事务的核心人物、女魔王的得力助手草上飞孙子羽,早闪了出来,双手高拱祝贺。 孙子羽的突然到来,必有要事向女魔王禀告,胡眉脸色转凛了。 相偕进入竹楼,胡眉更觉得羞愧,原来夏侯弟兄和秦杰,一个不少地完全在座。从点燃的烛火来看,众人相聚的时间已不短了。 胡眉随侍江剑臣夫妻已久,熟知他们二人的一切。一看主母的脸色就可断定,孙子羽带来的消息不光重要,说不定还很恶劣。惊凛之下,连忙离开丈夫,小心翼翼地侍立在主母侯国英的身后。 女魔王是何等人物,真能称得上是“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变”。除非像胡眉这样的贴身侍女,才能窥出一切。 只听侯国英语音沉稳地向草上飞问:“据你估计,凤楼何时可到南京?派去的人,是否准能见到剑臣?大比科考时期,出了这种巨大血案,牵一发即可动全身,非剑臣出头不行。可惜的是,我再不怕凶险,不惧风波,不请准萧,白两师哥和剑臣本人,也是爱莫能助呀!” 胡眉听罢,心中更为吃惊,暗恨自己起得太晚,没赶上听取孙子羽的禀报。自不知三年一次大比科考出了何等血案,死的又是谁?看起来,还是秦杰有眼色,悄悄地凑到胡眉身旁,低声说:“胡姑姑,我师父目前陷入绝境,详情以后告诉你。 目前,急需师祖他老人家出头主持。无奈他老人家现在西岳华山上天梯苍龙岭,派往华山的是我大师哥曹玉和马小倩二人。以慈云太师姑和尚太师祖的脾气,别说难以见到我师祖,恐怕连苍龙岭也上不去。在咱们这一班人当中,只有胡姑姑和文莲祖姑母有交往。为了先天无极派的存亡和荣辱,只好求求姑姑了。” 目前,以李鸣的身分、地位、文韬、武略和机智,应该说没有处理不了和了断不完的事情。再说,能让秦杰说出陷入绝境,也更证明血案的巨大和重要。 哪知,没等胡眉请令前往西岳华山,去请钻天鹞子江剑臣,女魔王早毅然地下令道:“孙总管和夏侯双杰,迅速前往南岳祝融峰一带,务请查出魏银屏的生死和下落。 梦雄、胡眉二人立即带着小燕子,赶往嵩山黄盖峰。” 听出主母想亲自赶往西岳华山,去找江剑臣,吓得胡眉娇躯一软,扑到她身前,颤声说:“主母,奴婢求求你,务请主母停止这趟华山之行。其中的利害关系,路人皆知,奴卑跪求你了。” 哀哀说罢,扑地而跪。 有胡眉领头一跪,秦杰、索梦雄、夏侯双杰、孙子羽完全跪下了。 女魔王微微一闭秀目,瞬即重新张开,弯腰扶起草上飞,涩声道:“子羽,他们几个糊涂,你怎么也跟着糊涂了?从你昨天晚上的禀报中,从集中打击李鸣的事件上,以及凶手杀人的手法阴狠和隐秘,我一下子就体味出他们最终目标,可能还是指向剑臣和我两个人……” 解说到此,看出草上飞大有插话之意,立即挥手制止,然后接着说:“此去华山的危难和险阻,我可比谁都清楚。李文莲始终视我如仇敌,老师太誓必杀我才甘心,高堂婆母从来不认我为媳,尚天台老爷子怪僻蛮横加护短,还有忠心耿耿的快刀哑阎罗。剑臣和我虽然恩爱,无如不敢违抗母命,奈之何哉!” 胡眉实在忍不住了,膝行向前,抱住她的双腿,嘶声喊:“既知如此凶险,为何偏要前去,偏要前去呀?难道不替主人想想了?” 女魔王眼圈一红,说:“若不是为了剑臣和枫儿,不是我自负,天下再大,还真没有我去求人的地方。你们统统起来动身吧!” 话已说绝,头一批离开长沙的,是夏侯双杰和草上飞孙子羽。 胡眉还想哭求,却被八爪毒龙索梦雄给伸手扯起来,毅然从师叔侯国英的身旁抱起小燕子,强逼着胡眉和他一齐走了。 好在草上飞已把女魔王的座骑——当年皇宫御苑宝马——号称雪压红梅玉狮子的千里驹留了下来。此马全长丈二,高近八尺,尽管侯国英和秦杰祖孙二人同跨,仍能疾如追风,快似闪电。 第三天凌晨,驰入中岳嵩山脚下,女魔王连马都没下,扭身柔身对秦杰说:“孩子,奶奶势非得已,实在不能亲自登上黄盖峰,前去拜见你的两位师祖,请求二位老人家原谅我!” 右手推落秦杰,左手猛抖丝缰,玉狮子宝马一塌腰,向前方驰去。 以玉狮子的脚力,从中岳到西岳,最多两天的路程,倘若急赶,一天可到。 女魔王赶路心急,甚至不惜累倒那匹自己爱逾性命的宝马。但她却忘了欲速则不达这句古人良训,一路狂奔急驰,定更以后,方才发觉,自己阴差阳错地岔入了武关地界。 武关位于陕西丹凤县城东约近百里处,春秋战国时期,它和潼关、萧关、大散关并称为秦国四寨。关址座落在狭谷间的一块较高平地上,周围约三里左右,城墙是黄土所筑,城呈四方形,东西城门各以砖石包砌。西门额上凿刻“三秦要塞”,东门为“武关”二字。通路盘曲,崖悬壑深,狭窄难行,山环水绕,险阻天成。秦朝末年,刘邦入关灭秦,就是取道于此。想不到竟被女魔王误闯进来。幸亏玉狮子是大宛良驹,否则,早就停足不前了。 就在女魔王侯国英勒住丝缰,四处观望,迟疑不定的当儿,远远传来一声窒息的呼叫,又像是一个被人捂住嘴巴强自挣扎进出来的叫声。以女魔王侯国英在江湖上的阅历和经验,自能听出叫声很痛苦,也很愤怒,更含着一种绝望已极的颤抖。 开始,女魔王还真犹豫了一下子,但随即就一抖丝缰,催开玉狮子宝马,循着刚才的惨叫声,向那片浓密的树林驰去。 路近,马快,一抖丝缰,就到了树林外。 按说,以她目前匹马单剑、孤身独自、冒险闯华山的心情和处境,确实不应该伸手去管闲事。转念一想,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主意既定,左手一按鞍前的判官头,身化孤鸟投林,急闪欺入。 蓦地两点寒星,暴袭而来,被她用学自丈夫江剑臣的分云捉光手法,分别夹入两手的食中两指之间。 女魔王触指即知是两支甩手箭,趁着身形向下一落,双臂猛振,抖手还敬出去,奇准无比地贯入偷袭者的两膝三里穴。“唉呀”“扑咚”两声响过,没容那人“贼痞你真狠”骂完,女魔王侯国英的一只纤足,早踩实在对方胸前的血阻大穴上。 同时看出,林内是一大座官宦人家的巨大坟墓,不光占地极广,而且石人石马、石碑、石桌俱全,除去石桌上躺着一具尸体之外,尚有一个妖艳少妇和三个大汉分占四方,企图围袭侯国英。 也不知是女魔王这一身易钗而弁的打扮和俊秀长相,过分显得文弱,还是那位妖艳少妇和三个蓝衣凶猛壮汉马虎,甚或是倚仗四比一的绝对优势,竟把刚才女魔王的接箭、还箭、克敌制胜忽略了。 那妖艳少女只盯了女魔王一眼,就堆满了一脸媚笑,轻扭着细腰肥殿,娇声说:“瞧不出你这斯斯文文的俊书生,手底下好像还有两下子!” 女魔王故意把两只眼睛贪婪地盯在妖艳少妇那高耸的酥胸上,软塌塌地轻笑一声说:“要是没有两下子,我又怎么敢进来!”妖艳少妇红唇一撇,嘲弄道:“刚夸你哼你就喘。刚才你是瞎猫碰上死老鼠,恰巧踩着孙三这个窝囊废。” 女魔王一是看出自己想救的人已死,二来想摸清对方的出身和来历,又看出妖艳少妇迷上了自己这个假男人,干脆装憨讹人,昂头竖指,自夸道:“常言说,没有三分三,还敢上梁山?本公子不是强龙不过江,碰到你们这些黑夜滥杀、草菅人命的恶徒,自然不肯饶恕,还不低头认罪打官司!” 女魔王在朗朗大言中,还用脚挑起孙三掉落地上的一柄单刀,握刀亮式,看样子真不惜和对方四个男女一决高低。 看清女魔王亮出来的是六合刀法的起手第一式,耳听侯国英那套似是而非的杂烩江湖话,站在对面的妖艳少妇不仅没动气,两只水汪汪的桃花眼,更死死地盯着女魔王。恨不能将女魔王侯国英这位易钗而弁的俊俏公子,一口吞进自己肚里去。 女魔王心中暗笑,挥手一刀,斩向妖艳少妇的左肩井,去势还真凌厉。 这就是侯国英的机警过人处,因为她再想用装憨讹人的办法,探查这伙凶徒恶贼的海底,也不能装得太过火,否则就会露馅。 直等刀临肩头,妖艳少妇才一扭水蛇腰,轻巧地躲过,看她那俏生生的样子,哪里是凶杀恶斗,分明是在卖弄风情,勾引男人。 女魔王自哇哇坠地以来,直到二十四岁碰见江剑臣,不仅没穿过一天女孩儿家的服装,也一直厌弃男人如粪土。后虽豁出死命地追求江剑臣,甚至婚后二人俪影双双,揽肩携手,她都还是和丈夫同样的一袭青衫,儒雅风流。如不是这样,怎能把蛇蝎美人冷酷心都吸引得神魂飘荡,如醉如痴,何况眼下这位下三滥的荡女淫娃。 女魔王连攻七八刀,刀法虽然有模有样,刀也凌厉,可惜所攻之处,全非致命要害。 依着艳妇,还想继续游戏下去。 左边的蓝衣大汉吃醋了,暴喝:“表小姐请退,让我料理这小子!” 话到人到,刀芒霍霍,罩向女魔王。 想不到,始终未亮出兵刃的妖艳少妇,突从袖中抽出一支极为短粗的判官笔,扬手一招单翅震天,当的一声,金铁交鸣,没攻女魔王,反替她把临近当顶的一刀给震向了一边。 第606章 气得蓝衣凶汉冷哼一声:“你……” 妖艳少妇粉脸转寒,接口道:“我!我怎么啦?不要给你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那是你蒋老大想歪了。我的事你配管?趁早乖乖地站在一边,别惹小姐我生气!” 斥退性蒋的之后,妖艳少妇媚笑着向女魔王喊道:“喂!你告诉我姓名吧!” 女魔王故意大发虎狼之威,怒声道:“别想给公子爷我套近乎,还是手下分高低!” 妖艳少妇先抛给女魔王一个媚眼,又款步盈盈地前跨了两步,恨不能把衣香鬓影附在她的身上,道:“嗬,看你人怪斯文的,脾气还真不小。依我说,你还是多留点力气,停会再向我发挥吧!凭你这种没经过大阵势的雏嫩男人,还想跟田大小姐抖威风?别不记得初一十五了。” 可笑这位瞎了左眼瞎右眼的田姓浪女,硬是没认出站在她面前的,就是威震武林、势倾江湖的女中之魔。一面鬼迷心窍的极尽挑逗勾引之能事,一面又将那粗短的判官铁笔藏入衣袖内。 侯国英陡从那支奇短而又颇粗的判官笔上,瞧出一些极不合理的现象来。 凭女魔王的锐利目光,自能一眼量出田姓荡女的判官笔长度最多一尺,反倒粗约两寸,踏遍江湖也绝找不出这种不合比例的判官铁笔。因判官笔是以轻灵诡异的招式见长,既把笔身打造成两寸粗,为何不再加一截,改成大铁笔或五郎棍!” 也是该着李鸣暂时难脱劫,可惜女魔王虽然看出田姓荡女的判官笔有异,绝没想到会与南京的血案有关。更万万没料到,光从这支怪异判官笔上,就能循迹抖搂出血案之中的核心人物来。 姓蒋的凶汉平日早和田姓荡女有一腿;再加上田姓荡女天生内媚,床上功夫极佳,迷得蒋姓凶汉昏昏欲死。如今眼见自己的姘妇向别的男人眉挑目语,尽情勾引,被勾引的又是世上少见的美男子,一阵醋海翻滚,凶性自然大发。一怒之下,铁腕暴翻,钢刀斜指,向另外两个蓝衣大汉招呼道:“此行以我为主,别听表小姐的,快帮我拾下这小子,说不定能捞一笔巨赏。” 声出,刀到,旋风似地连斩十二刀。 田姓荡女大骂:“好个蒋老大,反了你啦,愣敢叫他们不听我的,我要狠下心来教训你!” 骂声甫落,重新从衣袖中取出判官笔,恶狠狠的一招舟穿激浪,点向姓蒋的。 按理说,田姓荡女这一招笔法,最多只能称得上迅速轻灵,根本算不上飘忽诡异,很难对姓蒋的蓝衣凶汉构成多大的威胁。 想不到姓蒋的霍地斜移三步,变颜变色地苦笑道:“表小姐,蒋老大可不是故意威赫你,我这是看在你我以往的情分上,实心实意地提醒你。幸亏咱们今天晚上碰上的是位半瓶子醋,要是真叫道上的高明人物看穿了,势非坏了总管的大事不可。还是听我的,毁掉这个小子灭口吧!” 更让女魔王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刚才还向她风情万种,明挑暗逗,恨不得马上就投怀送抱的田姓荡女,被蒋老大几句话说得娇躯微颤,花容大变,说道:“我听你的!”率先攻向了侯国英。 侯国英心中不能不动了。 没料到,姓蒋的凶汉出刀一拦,阻止道:“表小姐住手,这小子的武功虽不弱,有俺哥仨足够了。” 三人站成品字形,一齐攻向女魔王侯国英,用的还是三才刀阵。 女魔王不肯浪费时间了,手中虽还用的是孙三的钢刀,招式却施展的是义父亲自传她的龙蛇九剑。 这套剑法不愧是马神剑的独得之秘,别看女魔王手中握的是普通钢刀,一经注入内力,抬手一招龙蛇飞舞,宛如万里长空,洒下来一溜银雨。 后扑上的两名蓝衣大汉,恰好首当其冲,一个死在龙飞之下,另一个死在蛇舞之中。 吓得田姓荡女神色一变,咬牙骂道:“你小子可真够阴,装得也真像,几乎骗死我田陶了。我要让你瞧清楚,人们为什么给我送号甜死人。” 事情也许是该着冤孽。按女魔王平日的骄傲自负,对付这几个不入流的江湖人物,根本不会亮出她的神兵利器紫电剑,何况手中还有一把刀。一来是被田陶最后那句话所激,二来对田陶的判官笔莫测高深。为防有失,抖手先把手中钢刀掷还给受伤倒地的孙三,不过不是抛扎在孙三的身前或左右,而是扎进了孙三的小腹上。然后,探手摘下自己的神兵利器紫电软剑。 想不到,这口连鞘只有二尺七八寸长的短剑一亮出,就惊得田、蒋二人脸色大变。 也许是荡女田陶该着漏网,假如女魔王利剑出鞘后,就实施凌厉的攻袭,就让场中再添上三两个荡女和凶汉,也绝逃不出她的剑网之内。偏偏她左手紧握乌亮黑皮软鞘,右手抓住黑犀骨剑把,拇指一捺哑簧,噌的一声轻啸,宛同苍海龙吟,出鞘一片寒芒闪映,恰如一泓秋水,手没挥动,早激射出森森的剑气来。 蒋老大还真有股子悍不畏死的英雄气概,一面狂呼:“小姐赶快走!她是女魔王!”一面连人加刀,闪电般向侯国英撞来。 尽管女魔王侯国英把那招毒蛇翻滚发挥到极限,也确实只在眨眼之间,就干净利索地剖开蒋姓凶汉的右肩和左腿。 无奈,贼滑的荡女田陶早像惊弓之鸟、漏网之鱼,钻进密林荒草中。 女魔王自悔失策,有心搜捕淫女,限于此处乃三秦要塞,山道弯盘,悬崖深壑,易藏难觅,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审问上。 可惜的是,竟然又一次百密一疏,等她转身想去审问蒋老大时,只见他满身鲜血,神情惨厉,虽疼得频近昏厥,仍能左手横刀,贴在自己的脖子上。 女魔王摇头苦笑道:“朋友,你摆出的架子,是想告诉我‘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是吗?” 许久不见回答,她又靠近两步说:“冲你这悍不畏死,颇讲义气,让我给你点穴止血,再吃我一粒丸药如何?” 侯国英也真够大胆的,明明看见蒋老大紧握钢刀,她竟能毫不防备地贴近,剑交在手,纤指急出,连点他几个穴道,止住血。 鲜血不流,对方不会丧命,女魔王才将软剑插回鞘内,收归原处,再取出一粒丸药,捏破外面的蜡皮,亲手塞进姓蒋的口中,转身欲去。 忽从身后传来一声:“江夫人,请你老暂留贵步,蒋大刚有下情相告!” 说实在的,女魔王侯国英没嫁钻天鹞子江剑臣以前,她是手握五万铁甲,荣任武官正二品,响当当的锦衣卫总督大人;嫁给江剑臣,甚至生下儿子江枫后,由于她拥兵自卫石城岛,人们改称为侯岛主,时至今日,尚没有一人尊称她为江夫人。 冲着这句:“江夫人”,女魔王侯国英就情不自禁地折回身躯来。 蒋大刚脸色凄然,嗫嗫嚅嚅地说:“小人蒙夫人不杀,赏惕灵药,再生大德,确实焚身难报……” 不容他向下再说,侯国英早爽朗地一笑,说:“就因为你能临危不退,骨头不软,我才饶你不死。你且暂忍痛楚,等我唤来马匹,将你驮往有人烟的地方,我再离去。” 蒋大刚眼圈一红,似想拒绝。 女魔王早嘬口一声悠长的唿哨,召唤她的心爱座马玉狮子。御宛良驹,果然通晓人性。哨音刚落,玉狮子早飞鬃扬蹄驰来。 蒋大刚流泪道:“小人乃江湖末流,岂配乘夫人良驹,万万不可!”不容他分说,女魔王弯腰想搀。 蒋大刚也真能打熬得疼痛,为免自身的血迹玷污了侯国英之手,竟紧咬牙关,强屈左肘,贴地侧滚,死也不让侯国英扶。 女魔王长吁一声,说:“蒋大刚,你既如此,我就不同勉强。幸好喂你的丹药,乃大内疗伤圣品‘保元丹’。再加上止血及时,伤势谅无大碍。”顺手从马鞍上解下一个布袋,放在蒋大刚身边,接着说:“这是我为赶路买的一点牛肉和白馍,我想那姓田的女人不会抛下你们的尸体不来管。”伸手去抓马缰。 蒋大刚颤声说:“实不忍再瞒夫人,小人肚内所知,确实对夫人大有关连,所以不能明言相告者,系因主人救过小人的性命,表小姐也曾和我共过枕席。我只能告诉夫人,目前确有一伙人想不利于夫人和江三爷。这些人不光为数不少,势力还相当雄厚,请夫人多加注意。另外,有一些凶狠角色,或隐藏很秘密,或寄身于公侯王府,他们从来不在江湖上走动,根本不为武林人士所知。言尽于此,盼夫人珍重。” 就在女魔王牵马走出树林时,树林中又传来蒋大刚的一句话:“可惜表小姐没敢和夫人交手!” 她明知这是告诉自己,田陶那支判官笔有文章,只可惜当时让她逃窜了。 经此一闹,消耗了不少时间。玉狮子宝马不仅恢复了体力,也啃吃了不少野草。侯国英也没有了睡意,仰望一下星斗,认清方向,跨上马背往前奔去。 寅正时刻,来到了华阴城内。为解人马困乏,侯国英住进一家名号“兴隆”的中等客栈。马被牵去喂饮,人进上房漱洗。 刚刚漱洗完毕,门上突传弹指之声。女魔王认准是店小二送来饭食,一面放下袖子,一面轻吐:“进来!” 做梦也没有想到,推门进来的,竟然是韩月笙和晏日华二人。 女魔王一怔。 二人以属下之礼参见后,晏日华忍不住满腔怒气,愤然说:“江枫乃岛主所生,理应归亲母教养,或跟太夫人(江剑臣之母)生活。她女屠户李文莲凭的啥,慈云师太更是八杆子捞不着,反把江枫硬从承德带上华山苍龙岭。 第607章 这不是愣把石城岛往脚下踩吗?要忍,岛主你忍,石城岛的众人咽不下这口气。” 对这件事,侯国英何尝不难过!但她为了不让丈夫为难,为了讨婆母的欢心,只好嘴里打牙肚咽。面对两个忠心的部下说:“我一再劝你们不要给我惹麻烦,这次是谁的主意‘讲’!” 一个“讲”字没落音,门外突又传进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我!” 推门进入的,竟然是女魔王一拜同盟的老大驼背神龙耿直。 侯国英心头一颤,连忙抢步上前,搀扶住年过古稀的老哥哥。 驼背神龙摇头叹息道:“国英,你为了嫁给江剑臣,受得委屈太大太多了。以往的事情不说它,为了枫儿本身计,也为使枫儿不坠钻天鹞子和女魔王的赫赫威名,自应由你和剑臣亲自给孩子打基础,再转请神剑马老前辈去深造。凭江枫先天禀赋和骨骼,他华山派强自霸住江枫,这不是耽误孩子的前程吗?” 侯国英内心再不愿反驳老哥哥,因为此处地近华山,倘有一丝风声,刮进了慈云师太的耳内,不光自己和江剑臣吃不住,就连萧剑秋和白剑飞二人也承受不住,连忙赔着笑脸,劝说道:“老哥哥,你老疼爱枫儿之心,我和剑臣都清楚。至于把枫儿交由文莲来教养,那可是我亲自提出的。再说,文莲为了救护婆婆和剑臣,不光身坠火窟,九死一生,连花容月貌都毁了。老哥哥要是真疼我,马上带他们去逛逛长安,然后快回石城岛。”为防驼背神龙耿直怒气不息,又深深施了一礼。 驼背神龙耿直没法,只好硬把潇湘剑客、风流剑客二人带走了,只留下一句:“小神童曹玉和马小倩至今还被挡在华山下。” 侯国英一听,哪里还敢休息!抛给小二一锭银子,就拉着马匹出来了。 牵出店外,跨上马背,侯国英才无限心疼地抚摸着马头,悄声说:“辛苦你了大白,到华山我再好好喂你吧!” 玉狮子真像通灵一样,不等主人抖缰,就自动飞鬓扬蹄,向城外驰去。 有老哥哥耿直的那句交代,侯国英纵马来到华山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寻找小神童曹玉和云海芙蓉马小倩,怕他们受委屈。 想不到,寻找了老半天,愣没有找到二人的踪迹,她更加忧心如焚了。事情明摆着,别看曹玉也继承了缺德十八手的不少衣钵,倒不需她代为悬心和挂念;最让她揪心的是,她那宝贝侄女马小倩。别看华山一派上有和太极龙齐名的慈云师太,继承门户的有女屠户李文莲,下有快刀之称的哑阎罗郭天柱,真要惹恼了这位杀人从不眨眼的小姑奶奶,马小倩真敢豁出死命去血拼。最要命的是,不管她把事情闹多大,冲着神剑醉仙翁马慕起和终南樵隐马慕岱,华山派还真铁不下心来伤残她。她最会利用这一边倒的趋势占便宜,真要让她把事情闹大闹僵了,最后受罪倒霉的还是她和江剑臣。 说来也许让人不相信,女魔王自从出世到如今,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 女魔王寻找两小不着,情急无奈,只好寄妥马匹,徒步走向华山北麓那座绿荫蔽日、泉石如画、建筑宏伟、回廊曲折的玉泉院找去。 相传,玉泉院乃五代十国时期的著名隐士,曾以西岳华山为赌注,和大宋开国皇帝赵太祖下棋论输赢的陈抟先生所造,亭、台、殿、阁,雕梁画栋,极一时之盛。 正在到处寻找之际,忽从院内那股清泉流淌之处,传来—声:“郡主,据人传说,陈抟老祖所以把这里取名玉泉院,就是因为这股泉水和山顶的镇岳宫玉井潜通,不知是否属真?” 女魔王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四十多岁、身穿孔雀蓝服色的华贵美妇,带领四个聪明伶俐的俊俏女婢,簇拥着一位身穿宫装,眉目如画的少女,徘徊在泉水池前。 侯国英的脑际突然闪过一朵疑云,昨夜初更以前经过,历历在目。 暗暗再扫视那华贵美妇一眼,证明自己没有看错,对方身上的孔雀蓝服色,确实和荡女田陶所穿的颜色相同。 说玄了,简直像似一匹布料裁制的,并且充卫爪牙打手的,诸如蒋大刚等人所穿的劲装,无一不是蓝色。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普通蓝和孔雀蓝而已,这绝对不是巧合,极有可能是统一规定的等级服色。 女魔王不肯放过了,她清醒地知道,如果自己所料不差,这帮人肯定数目不少,并且凭借公侯王府作掩护,满身是刺,让你触摸不得。 第三次再看那位华贵美妇时,不仅朵朵疑云继续飘浮入侯国英的脑际,并还芳心一阵跳动,几乎失神变态。 原来,饶让那个美妇打扮得雍容华贵,豪富逼人,右手所执的竹手杖,却替她泄漏出天机,因为那根竹手杖是一根举世难寻的天山实心竹所制,这种竹子重过铁石,紧逾金钢,贯足内力,触肌即可碎骨,真可称为刃不见血的杀人凶器。从竹杖把手的怪异处,还能判定竹内藏有针弩一类的杀人利器。 适巧那位宫装少女正款步盈盈、巧笑含嗔地回答那位华贵美妇一句:“既称传说,又曰潜通,你来问我,我去问谁?” 一面说,一面闪动剪水双瞳,目光灼灼,极为大胆地把女魔王看个够。 女魔王暗觉不妙,刚想闪身避退,突有一个协肩谄笑、骨瘦如柴的中年道士,快步跪在宫装少女面前,口称:“郡主,素膳备齐,请郡主享用。” 那郡主美眸一转,古井不波地吐出一句:“有劳道长头前带路。” 目视这群人全部消失在月亮门之内,女魔王脱口说出:“侥幸!” 陡自身后传来:“应该说是侥天大幸!” 声音入耳亲切,喜得她芳心乱跳,一时忘形,竟不顾附近尚有游人,美目一闭,就将整个的娇躯向后偎去。 女魔王的楚腰虽被两只有力的手臂环住,耳中却又传来:“你快稳着点,世上哪有两个大男人亲热得这般邪唬!” 女魔王这才转过娇躯,眼圈泛红,游目上下,细细打量江剑臣。 站在她面前的江剑臣,头发虽仍墨黑,但却有些蓬乱。面色虽如美玉,却掩不住憔悴之色。剑眉紧皱,星目微闭,只有飘然出尘的修长身躯,仍旧那么潇洒和挺拔。 江剑臣缓缓推出她,突然冒出一句:“国英,你说,咱们的枫儿几岁了?” 侯国英:“六岁了!” 山区多雨,天空飘下几缕雨丝。 江剑臣改握爱妻玉腕,嘴角一牵,喟然吟道:“泉水幻如梦,雨丝细如愁。” 女魔王螓首猛抬,秀目熠熠,目注江剑臣略显消瘦的脸庞,说:“六年前我就说过,得你为婿,幸产麟儿,侯国英甘坠轮回。剑臣,为讨婆母欢心,什么我都能忍。” 江剑臣一边携起女魔王的玉腕,从后角门踱出玉泉院,一边低声告诉妻子,说:“老娘对你早有好转,也承认你是儿媳,问题是她老人家亲口答应过文莲嫁给我。最要命的是,文莲为了救我们母子毁了容,再加上兹云师姑溺爱护短,咱应该为老娘设身处地着想。” 话锋略顿,接下去道:“万般无奈,老娘只好用枫儿去温暖李文莲,为解慈云师姑心中的不平,她老人家不顾体质衰弱,硬是住进了碧云庵。” 女魔王大惊失色,纤足乱顿,说:“那可怎么得了,那可怎么得了。”连说两句,语调一缓,忽又默默点头自语:“我明白其中的原委了。” 此时,二人置身于树林之中。江剑臣右手一扯,左臂一揽,轻轻将她抱入怀内,问:“瞧你这装神弄鬼的样子,你明白什么其中的原委了?” 侯国英踮起纤足,将樱唇紧贴丈夫的耳边,悄声咕哝了一阵子。气得江剑臣抖手把她推出两步远,双眉掀动发火,道:“上次就是你出得馊主意,硬逼着我和文莲入洞房,反倒迫使文莲点了我的昏睡穴,还几乎削发出了……” 伸手把丈夫的嘴儿一捂,她一手勾紧丈夫的脖子,瞪眼道:“那怪你钻天鹞子江剑臣没能耐,文莲也在我这座真菩萨面前烧假香,我当初嫁你是霸王硬上弓,难道你就不能照方抓次药!” 江剑臣刚想责斥她胡说,女魔王突见刚才的宫装少女、华贵美妇及四个美婢,分乘六顶竹轿,由十二个蓝衣劲装大汉抬着,沿着去五里关、毛女洞和青柯坪的方向,向上攀登。 侯国英二语不说,左手微提青衫,右手扯着丈夫,低低说:“走!”重新折回玉泉院。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二回 江剑臣和侯国英再次进入玉泉院,隐入曲折回廊,静候那位枯瘦如柴的中年道人到来。 女魔王向丈夫轻声唤道:“喂!你刚才那句‘侥天大幸’怎么说?” 江剑臣尽量压低声音,道:“因为我敢断定那位华贵美妇和宫装少女,都是潞王千岁的府中人。至于是不是当今万岁嫡亲叔伯妹妹朱岫烟郡主,我就不能武断了。” 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侯国英用两根纤指,敲打着自己的鬓角,说:“该死!亏我从小就生活在皇宫大内,又任职锦衣卫五年,并还多次见过潞王朱常芳(崇祯之父泰昌皇帝,御讳朱常洛,是以常字排行。崇祯御讳朱由检,系由字排行,例如后在南京登基的福王朱由嵩),我怎么把潞王封地在此忘怀了!看起来,我还真是侥天大幸了!” 声音一低,几乎细如蛟蝇地反问:“你是如何得知我来华山的?” 江剑臣也用极为低微的声音对她说:“华山派的总管郭天柱,二十年前的快刀哑阎罗,号称江湖煞星,这个假哑巴和假驼子年轻时,狭道相逢关西七巨盗,因不相信郭天柱的刀真能快如闪电,当场各抛一枚铜钱,被哑阎罗一刀劈落,并皆砍成两半。 第608章 从此,威震秦川八百里。何况,如今又得慈云师姑和生死牌尚大叔作靠山,举凡关西境内的车、船、店、脚、衙,哪有不和他通气的!连你错走武关的事情,郭大叔都知道了。没有他在一旁敲边鼓,你哪会这么快见到我!” 以江剑臣目前的功力,五丈之内几乎落叶可闻。仅从回廊那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就断定那中年道人练过武功。奇怪的是,哑阎罗为什么没说过。 脚步声越来越近。…… 距离十步,五步,三步。……入耳是一种阴恻恻的嗓音:“请问二位施主,怎会来到此处?” 女魔王头一个缓缓转过身躯,秀眉微轩,寒声说:“此处不能来吗?” 中年道人鼠目霍霍,外弛内张地说:“玉泉院乃游客云集之地,自无不能前来之处,施主你太多心了!” 女魔王语调一沉,指着左侧三间静室,说:“带我去那里吃茶!” 中年道人先是嘴角连牵,但马上满脸堆笑,相让道:“两位施主请!” 跨入静室之后,女魔王侯国英先让丈夫江剑臣高踞上首客座。 不容中年道人在下首主座上相陪,反让女魔王抢先占下了。这还不说,她竟指点着中年道人,发话道:“快烹上好的香茶来!” 江剑臣心中暗笑,明知爱妻是故意找碴激怒对方,好能师出有名。 也是该着中年道士倒血霉,本来他虽连连受辱,终顾忌玉泉院游人不断,犯不上冒险出手,决心强忍怒火,退出室外,招呼道童送茶。 侯国英却乘轻抖衣袖之机,故意露出玉腕上的一串明珠。 须知,酒色从采红人面,财帛一贯动人心。何况女魔王吃准这中年道人决非善类,并且脸面生疏,准是最近几年方才出道,估计不会认出自己和江剑臣。特别是她露出的这串明珠,乃是天启年间的贡品,赏给侯国英之母圣泉夫人,后为女魔王所得,确实价值万金。此次带来华山,是专程奉献给婆母的。 中年道人走后,江剑臣低声笑道:“岛主要想达到目的,非再加一把火不可!” 侯国英白了丈夫一眼,说:“我这岛主岂是随便让人乱喊的!” 江剑臣语音更低地悄然道:“国英,咱们夫妻二人,你曾横戈跃马,我在武林独步,别说外人,就是咱们的亲朋,也绝对猜想不到你我也会柔情款款,互相调笑!” 女魔王心头一酸,暗想:你我夫妻虽然缠绵恩爱,可叹的是,不光从前在一块的时候不多,恐怕今后更少了。 俄顷之间,中年道人亲自送上茶来。 侯国英果然再加把火,端起茶杯,凑近唇边,只浅浅抿了一小口,玉面一寒,扑的吐向地面,喝叱道:“这种茶水,哪堪饮用!重新换来。”喝叱过后,从袖中摸出一张面额百两的银票,摔在桌面之上。 中年道人先是面色一狞,转即又变为胁肩巴结,稽首退去。 再次送来的茶水,竟然是连豪门显贵都喝不到的君山碧毫。 所谓君山碧毫,乃是湖北君山顶上的一株千年茶树,高达近十丈,覆荫半亩,名君山之君。每年春天,古树叶芽,最多只能采摘三十余斤,烘成近十斤,比天山雪莲、昆仑灵芝、南浦珍珠、长白宝参还要珍贵。这中年道士倒有收藏,内情更加复杂了。 毕竟还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依中年道人本意,原不想招惹是非。一来吃女魔王三次凌辱,忍无可忍;二来眼红那串价值连城的明珠;三见女魔王接茶就喝,毫无戒备,若把江、侯二人当成雏嫩角色,心中一狠,决心用两杯君山碧毫为饵,认为十拿九稳可以得手。 想不到他撞上的,乃是号称魔中之王的侯国英,真是他命该如此。 江剑臣和侯国英一见茶色碧绿,上漂几根毫针,缕缕茶香,溢满全室,情不自禁地各端一杯,凑近了唇边。 中年道人心中一宽,暗骂一声:是你们自寻无常,不能怪道爷心狠。茶水中下了精心炼制的断肠花、黑心莲、腐骨草三种,无色无味,入口烂肺,不光那串光洁莹晶的珠串归我,也消了我胸头的恶气。 没想到,侯国英只把茶杯朝唇上比了比,就冲江剑臣喊了一声:“且慢饮用!”并顺手将茶杯放在桌面上。 江剑臣先是故作一怔,随后也轻轻放下。 女魔王双手高拱,脸色微酡,歉然说:“刚才糊乱泼茶,实在罪无可恕。道长不仅不怪,反惠此等珍品,这……这……”江剑臣在一旁帮腔说:“君山碧毫,茶中仙品,实非金银所可买到。既承道长错爱,只好多凑香资了。” 两个人也真会玩把戏,翻遍身上所有口袋,怎么也凑不足千两整数。 侯国英故意脸色一红,顺手取过另外一只空杯,将两杯匀成三杯,先端起一杯递向中年道人,说:“此茶之珍之贵,一杯不止千金,全饮羞愧,弃之可惜,干脆三人对饮吧!” 说着,早把大半杯有毒的茶水,硬塞进中年道人手内,催他喝下去。 中年道人自悔失计,左手一翻,连茶和杯暴砸江剑臣的面门。接着,右腕一翻,一口喷射碧蓝光芒的蝎尾短刀,又扎向女魔王的软肋。出手阴狠疾迅,显系得自名家真传。 女魔王恐怕他情急自杀,故装手忙脚乱,虽然险险躲过,衣服却被挑开。 中年道人胆气一壮,探臂再扎。 女魔王要的就是这样,掌出斩龙截筋,用的是隔衣碎骨手法。 中年道人的罪受大了,不光右腕骨整个断碎,蝎尾刀抛落,还被身后的江剑臣用拇、中两指捺实两耳之后的藏血穴。 侯国英扑哧一笑,说:“还是我们当家的,出手永远比我高。”一言不慎,露出馅来。 中年道人知道碰上的是谁了。 侯国英道:“看你脸如土色的样子,大概猜出我们是谁了。” 中年道人点了一下头。 侯国英:“你想没想过自杀?” 中年道人:“想是想过……” 侯国英插口问:“那你为什么不自杀?” 中年道人苦笑道:“江三爷捺住我两耳之后的藏血穴,凭他老人家的功力,意念一动,内力透出,当时就得昏厥,我又何必再现世?再说,我真不想死。” 女魔王望了丈夫一眼,和声说:“先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和出身!” 中年道人开始迟疑了一下,终于怯嚅嚅地说:“小人孙道枢,家师金满贵!” 江剑臣哦了一声,说:“吸血郎中金满贵,如今他在哪里?” 孙道枢呐呐连声道:“江三爷圣明,家师贪婪刻薄,索财逼命,如不寻找靠山,早被仇人抄家灭门了。” 女魔王急于获知华贵美妇的姓名和来历,厌烦孙道枢说得罗嗦,低叱一声:“废话少说!快讲正经的,那华贵蓝衣美妇是谁?” 孙道枢无奈,只得舐嘴咂舌地据实说:“家师十一年前藏入潞王府邸,我只知华贵美妇娘家姓郭,名义上是郡主的乳娘兼王府内总管,实际权柄极大,极受王爷宠信。最奇怪的是,王妃去世近七年,王爷始终没有立正妃。” 女魔王知道,吓死他孙道枢,也不敢糊弄自己和江剑臣。大概他也只能招出这么多,反正已经有了线索,随口又问出一句:“孙道枢,你这名字倒文雅得很,你大概是个假道人吧?” 这句话还真让女魔王给问对了。孙道枢不仅连连点头答应是,还极不满意地嘟哝出一句:“我原在王府侍奉我师父,是郭总管硬让华阴县令安排的,成天穿着道装迎来送往,比在王府当差差多了,不听招呼还不行!” 江剑臣收回捺在对方藏血穴上的那只手,顺势拍了他一下肩头,说:“从现在起,我要你一切改听另一个郭总管的。”孙道枢不傻,自然知道另一个郭总管指的是郭天柱,顿时脸色吓黄了。 江剑臣见孙道枢果真对快刀哑阎罗畏如蛇蝎,乘机再向妻子要过来那串明珠,掂了两掂,正色说:“只要明天能在这里见到令师,这串珠子就归你!” 说到做到,将珠串向桌面上一放,拉着女魔王侯国英出来了。 二人携手顺着登山的道路,沿着五里关、沙萝坪、毛女洞、青柯坪,一口气来到千尺幢下,江剑臣始终都没舍得松开妻子的玉腕。 蓦地,身后传来风流剑客晏日华一句:“请岛主和江三爷留步!” 江剑臣一怔,放开妻子的玉腕。 晏日华早施展开燕子三抄水的轻功提纵术,飞快飘落在二人面前。 侯国英玉面一寒,怒责道:“晏日华,我不是派你和韩月笙陪我大哥去逛长安吗?你胆敢不遵我的令谕……” 旁观者清的江剑臣,一眼看出晏日华满身征尘,鬓角挂汗,一反往日爱好修饰、爱好整洁的习性,情知必有缘故,忙用臂肘碰了一下侯国英,并用缓和的语气询问道:“你先喘口气。不管出了什么大事,我自会替你作主,快将经过说说吧!” 晏日华先单膝点地谢过江剑臣,然后向二人禀告说:“属下该死,不该一到长安就磨着耿老爷子去凭吊未央宫,想不到在快要倾颓的石渠阁附近,碰到一个妖艳少妇,勾搭一个年轻相公。” 女魔王本就气他不遵令谕,不高兴往下再听,立即低声喝止道:“这种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要你多事于什么?” 晏日华苦涩地一笑,说:“岛主,你知道那位年轻相公是谁吗?” 侯国英问:“谁?” 晏日华这才归入正题,说:“那位年轻相公是贾学士的嫡亲侄儿!” 第609章 一听竟是自己盟兄的侄儿贾梦蝶,江剑臣神情一变,示意他快说,晏日华接着说:“韩大哥上前喝叱,反被妖艳少妇击碎了右膝盖骨……”女魔王这才心中一动,截住话头反问:“对方兵刃可是判官笔?” 晏日华听罢一怔。 女魔王忙又追问:“那位妖艳少妇是否二十二三岁年纪,风神冶荡,身穿孔雀蓝劲装,同色披风,使用的判官笔,又短又粗?”女魔王从他的神情上,知道自己的所料不差,更加催他快说。 晏日华颤声说:“妖艳少妇出手奇快,属下和耿老爷子都没看清韩大哥是怎么受伤的。最让人气愤难平的是,我和耿老爷子刚想出手,突然冒出四名王府带刀护卫,声称贾公子和妖艳少妇都是潞王府中的逃奴,狐假虎威地簇拥着带走了。” 听完晏日华的叙述,女魔王和江剑臣都怔住了。他俩自然清楚,凭驼背神龙的功力和脾气,别说四个王府带刀护卫,就是四个皇宫大内的御前带卫护卫,老驼龙照样敢出手宰人。累赘的是韩月笙右膝盖骨碎折,不能行动,而韩月笙和晏日华又是御笔亲点的钦命要犯。驼背神龙是出了名的老江湖,自不肯给侯国英和江剑臣二人惹麻烦,只好派晏日华前来禀报。 江剑臣一句“看起来,我们更需要尽快钓出吸血郎中这条大鱼”还没落音,女魔王煞费力气没找到的曹玉和马小倩二人,竟从回心石旁侧钻了出来。看二人的狼狈样,女魔王若不是心急如焚,意乱如麻,势非笑出声来不可。 马小倩虽一身乱草,遍体泥污,仍不减操刀就可杀人的威风。 小神童却斗志全消,先给二人见礼,再把一封密函交给江剑臣。 饶让江剑臣功盖天下、武林称最,看罢徒侄武凤楼写给他的这封密函,也不禁悚然一惊,眉剔目轩,反手把密函塞给妻子。 原来,明朝的秋闱,也就是三年一次的大比开科,轮流在南北两京举行。今年的秋闱,乃崇祯登基以来的第二科,应在南京举行。钦定主考大人是成国公朱纯臣,副主考是陈奉和孙隆。 以人见愁李鸣的秉性和为人,就让皇上指派他去护卫科场,他完全可以找借口不伺候。无奈其父李精文身任江南按察使,自应责无旁贷,缺德十八手李鸣才不得已而去应卯。大概敌方也吃准了这一点,就在缺德十八手李鸣率领二百铁骑,到达南京的当天夜间,两位副主考大人竟一齐被人摘去了脑袋。 光这件血案,本来已经震惊朝野,想不到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对先天无极派恩德最重的老驸马冉兴,打发儿子冉伯常前往南京应试,途经风阳皇陵,竟神奇地失踪了。 再笨的人也不难看出这一切,完全是冲着李鸣、武凤楼、江剑臣和先天无极派来的。凭李鸣的机智、聪慧和谋略,不应再出凶险。 想不到两层大波之后还有巨浪。当今万岁最小一位姑妈,比老公主金屏小了将近十岁的玉屏公主,所招的驸马名叫扈南山。想不到金枝玉叶也会红颜薄命,驸马爷入赘一年,暴疾弃世,遗腹一子名叫扈青云,竟在姨表兄冉伯常神秘失踪的第二天,也在秦淮河畔失踪了。 三大巨祸,联翩而至,虽使李鸣头大如斗,但他坚决不愿惊动恩师。后来,还是武凤楼怕受责备,才密书一函,打发曹玉和马小倩西来华山。 更想不到,始终怀恨李鸣不帮自己的慈云师太,密令郭天柱,坚决不准他们进入苍龙岭。 一切皆明,江剑臣当然不能置身事外,他也更怕妻子卷入这次惊涛骇浪中。 江剑臣沉思有顷,决定打发小神童和马小倩,立即星夜赶回南京,告诉武凤楼和李鸣,自己随后就到。 并让晏日华代向驼背神龙致意,请他们速护断腿成残的潇湘剑客回转石城岛。 最后,方才愧然向妻子贴近,说:“国英,悠悠苍天,寸心可表,只好再一次委屈你孤身独上苍龙岭。我估计,哑阎罗不会仇视你,文莲也不会难为你,尚大伯冲着义父马神剑,也不可能让你难堪。下剩只有慈云师姑和娘这两关,务请忍气吞声,一切小心。我把你送上千尺幢。然后四处走走。” 侯国英知道丈夫是怕夹在当中作难,不想现在就回苍龙岭。 二人登上千尺幢,江剑臣仍默默不语地随在侯国英的身后。 侯国英知丈夫在为自己去受委屈作补偿,心中不禁一甜一酸。 行近群仙观,突见那位身着孔雀蓝服装的华贵美妇,正挽着宫装少女在寻幽探胜,身后竟连美婢都没带。 江剑臣见有机可乘,附在妻子耳边悄语了几句,让她独自去攀苍龙岭,他则凭藉草丛树木遮掩,悄悄地向群仙观靠近。 江剑臣贴近观后,原打算趁无人时纵入,避免和抬轿的十二名大汉朝相。 哪知,怕啥有哈。随着一声惊吓的娇呼,一个极为清秀的年轻道姑,陡从围墙拐角处。一歪一斜地拼命跑来,身后追来的正是潞王府的专备轿夫。 江剑臣再怕砸了自己的大事,也不忍眼看着小道姑陷入魔爪。更恨潞王府的人作威作福,鱼肉百姓,甚至连一个抬轿的恶奴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开调戏三清子弟。 冷眼一扫扑来的大汉,太阳穴虽不见高高隆起,却生得虎背熊腰,虬筋栗肉,动作敏捷,孔武有力。故意脚尖一挑,两粒石子奇准无比地击中了大汉双膝之下的三里穴,扑地跪倒地上。 年轻道姑一怔,再用惊奇的目光扫了江剑臣一眼,捂脸跑了。 江剑臣知那大汉最少也得一个时辰能动弹,干脆跟没事人一样,向群仙观正门踱去。 这就叫百密一疏。尽管江剑臣做得极为秘密,甚至连被两粒石子击中的大汉本人,都猜疑不到他江剑臣,却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窥破了隐秘。 江剑臣从群仙观的山门、前殿、大殿,一直踱到后面的一座月亮门。 忽见自已所救的年轻道姑,闪身近前悄声道:“恩人请快跟我来!” 声音甫入耳,江剑臣大有阴沟翻船的奇异感觉,双肩微耸,随后跨进门内,顿时觉得眼前一宽。 原来,门内乃是一处风景清幽的花园,而年轻道姑正停足在园内一座形式小巧的翠楼前,先是频频地招手,然后率先隐入。 江剑臣扫视四周,除去怪石嶙峋,松竹掩映,看不出有可疑之处。 登上楼梯,才看出是一明一暗。奇怪的是,明间古色清香,室雅不大。隔帘默察里间,竟然是雕花牙床,绛色罗帐。且不说如兰似麝的幽香,扑面袭人欲醉,仅就床前放着的一双素缎绣花拖鞋,小巧玲珑、窄窄瘦瘦,就可看出是玉女深闺。而且,绝非庸粉俗脂所住。不由惊讶:三清门下,何来如此陈设豪华的香巢!年轻道姑早从内室扑到江剑臣的身前跪下,声如泣血地低呼:“江三爷救我!” 江剑臣再被奉为当代武林第一人,但他毕竟也是人,何况此来,是想探查出一些隐秘,是否像妻子坚信的和南京血案有关。想不到一点征兆没查到,反被人一眼认出来自己,不由吃了一惊。 年轻道姑连忙剖白说:“请三爷释怀。整个群仙观,除去奴婢一人之外,绝再无人认识你。因此,奴婢才敢斗胆将你老人家请到这里来。” 江剑臣弯腰扶起年轻道姑,问道:“你是谁?曾在哪里见过我?” 年轻道姑先将楼门关上,然后不胜凄楚地诉说:“我原是青阳宫中的一名小宫女,名叫公孙菊。后被五毒神砂郭云璞一眼看中,企图收为侍妾。幸得郭夫人吃醋作梗,方得免于强暴。魏忠贤势败,郭云璞伏诛,跟随夫人来此出家,历时已经六年了。” 江剑臣急问:“现在的群仙观主静修,就是五毒神砂之妻田玉仙?” 公孙菊:“是!” 江剑臣更加凛然,暗自忖道:魏阉伏诛已经五年,第一帮凶郭云璞之妻,竟能公然隐匿在游人如织的华山群仙观。别的不说,单从田玉仙的这种大隐于朝的胆略,就绝不是泛泛之流,难为她一爬就是近六年。看起来,天下之大,四海滔滔,恐怕谁也吃不准到底隐藏了多少凶神恶煞。最近几年,又冒出来多少悍盗贼枭。 公孙菊好不容易碰到江剑臣,急于脱离魔窟,连忙贴近一些,细述说:“三爷记不记得第一次去参拜圣泉夫人(侯国英生母客印月)?” 江剑臣自然记得。 公孙菊小声说:“奴婢就是那次认识的你老人家。请三爷相信奴婢,带我走吧!” 熟知青阳宫内情的江剑臣,相信她说的是实话。只是不明白,那个潞王府的恶奴怎么敢公然调戏她?而她又是田玉仙的贴身女婢,田玉仙和南京血案是否有关?对田玉仙,她又知道多少?从小就生长在青阳宫中的公孙菊,哪有瞧不出山高水低的道理!又怕江剑臣呆得时间长了,被人瞧见,净挑紧要的述说:“田玉仙在群仙观蛰伏,主要是靠潞王府内总管郭紫云的安排。郭紫云不光是五毒神砂郭云璞和一指神功郭云亮二人的唯一嫡亲妹妹,还是潞王朱常芳最宠爱的情妇。今天来此的宫装少女,可能就是潞王朱常芳和郭紫云二人的私生女。还有一件怪事,就是郭老毒的两个女儿,我始终未见过。” 难得公孙菊透露出这么多的重要隐秘。江剑臣终能透穿层层迷雾,窥出一线光亮来。钻天鹞子江剑臣深知,田玉仙和郭紫云姑嫂二人,无一不是又狡猾又恶毒的老狐狸。绝不能让泄出她们秘密的公孙菊留在这里,决定让公孙菊快跟自己走。 第610章 难得逃脱苦海有望了,公孙菊的剪水双瞳中,反倒溢出晶晶发亮的泪珠。 目睹这种发自内心的感激零涕,江剑臣明知马上带走公孙菊,必会引起田玉仙和郭紫云二人的警惕,他也绝不肯让她留下再冒险,尽管对他江剑臣极为有利。 思索了一下,公孙菊开口说:“这地方是郭紫云的特备香闺,每月都来住几天。一是可以和面首寻欢纵欲,二来跟田玉仙秘密策划。难得你老人家这般信任我,而郭紫云今天又刚到,必会有几天耽搁。奴婢正好从旁监视,所好田玉仙有事外出,最快明天才能回,没有人会怀疑我,三爷快从后窗走!” 事关她的安危,江剑臣沉吟有顷,最后还是让公孙菊把他劝走了。 离开群仙观,驰行在去苍龙岭的山道上,江剑臣仍在悬挂她的安危。华山苍龙岭,古称翁岭,又名夹岭,坡度极为陡削。 径宽不到三尺,中间突起,两边皆是深不见底的幽谷。遥望青松白云,令人心悸目眩,不敢仰视。 古人相传,唐代大文学家韩愈来游华山,攀上此岭,回头望时,颤抖失色,自度无法生还。于是写下遗书,裹石投掷岩下。幸赖同去的人,设法用酒灌醉他,方才抬他下来。岭尽处有一块岩石,名曰逸神石,石上摩刻“韩愈投书处”五个大字。 攀登苍龙岭,还须经过一处擦耳崖。此崖路不盈尺,下视千仞,难辨水石,行人必须面壁挽索,贴身探足而进。及至尽头,更须转身就崖,抓紧铁链,登石级而上,共有三十级,名为上天梯。登至巅顶,才算进入苍龙岭的道口。 刚到碧云庵外,快刀哑阎罗迎了上来,平日僵硬刻板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笑容来。 江剑臣心头一宽。 郭天柱大拇指一竖,道:“我算服了侯岛主,硬把一盘棋给下活了。” 江剑臣心中雪亮,能获取快刀哑阎罗竖指赞叹固不容易,能和孤僻任性的慈云师太解开疙瘩更属不易。难得的是,不光母亲杨氏夫人这二关过了,甚至连女屠户李文莲、生死牌尚天台也都谅解了她,这其中不知受了多些委屈,赔了多少笑脸,吞咽了多少泪水。难得,实在难得!快刀哑阎罗也是成了精的老江湖了,知江剑臣在替侯国英负屈,连忙凑前解劝道:“剑臣,侯岛主总算苦尽甜来,赶快进去看看吧!” 江剑臣刚转过身形,尚天台牵着六岁的江枫在前,慈云师太随后,一齐从庵内走了出来。 江剑臣抢步上前,一一见过礼。 慈云师太老气横秋地说:“侯国英所以能通情达理,全系她义父马神剑教训有方。马醉鬼能敬我华山派一尺,华山派自应回敬一丈。大师兄,这就陪我带着枫儿前去回拜他。咱们还是从前那句话,你只要敢让莲儿受一点委屈,我还照样得揭你的皮!” 连大师兄都怕死了这位不讲理的师姑,江剑臣只好忍气吞声。 身为大师兄的尚天台,不得不替师妹打圆场说:“江枫骨格特异,悟性更佳,可惜这孩子双眼泛媚,嘴角带煞,如不好好潜移默化,不犯淫孽,必成煞星。决定先把他交给马老慕,然后我和任平吾、郝必醉、天山三个老不死,每人再带他一年。” 不容江剑臣致谢,尚天台、慈云师太早把江枫带走了。 江剑臣天性仁厚,事母至孝,进入庵内,首先扑奔母亲所住的静室。 也只有杨氏夫人这样的才女,方能孕育出江剑臣这样的武林奇英。 进入静室,发现太夫人正默默垂泪。 开始,江剑臣还认为老夫人是心疼孙儿江枫的远离;随即又觉得不大对,老娘饱读诗书,深明大义,曾被挑选入宫,陪侍公主读书,岂有明知孙儿去受马神剑教诲,反倒伤心落泪之理!江剑臣的这一谜团,被杨太夫人随手递给他的一封素笺打破了。 注目一看字迹,江剑臣就心中一跳,映入眼内的,竟是侯国英留给他的豪放潇洒字迹:“君阅此书,妾早远行,善待莲妹,慎勿追我。” 以江剑臣的耳力之聪,早察觉出李文莲现在门外。心中虽然怜惜侯国英,表面上丝毫不敢再流露。收起素笺,便想示意老娘说话注意。 老夫人早叹息一声说:“娘以往确实错怪国英了,难为她知道你绝不肯和两个女人生活在一起,竟跪求为娘出面作主,责令你不满六年正,绝不准前去找她,她也不会见你。娘可断言,你和文莲假如违约,国英不自杀必定出家,她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李文莲果从门外踉踉跄跄跌入,扑进老夫人的怀内痛哭失声。 目睹女屠户李文莲的苗条背影,江剑臣的眼前蓦地幻化出三幅画面来:第一幅是七年前在黄河古渡口,李文莲湿衣裹体,凸凹毕现,泼辣娇蛮,咄咄逼人;第二幅是五年前在承德帅府小楼上,女屠户玉容惨淡,声如泣血,立逼江剑臣互换服装,背老娘突围先逃,她自己化妆诱敌,身坠火窟;第三幅是午夜深更,双塔山上,李文莲错认江剑臣和女丧门吴守美苟且私通,悲愤尖笑,刺耳锥心。知道只有狠下一条心,暂时委屈侯国英,一心一意来怜取眼前的李文莲,才能对得起女屠户。 基于此念,江剑臣先帮母亲劝止李文莲别哭,然后别有用心地将两位副主考被杀、老驸马冉兴之子、玉屏公主的遗腹子一齐失踪,以及自己在玉泉院和群仙观所发现的岔异情况,一一细述一遍。 平日蛮横娇狂而又素无心机的女屠户,哪知这是专为她投下的钓饵! 女屠户果然一下子就上钩了,又见老夫人早就点燃了烛火,着急得一顿纤足,埋怨道:“三哥你也真是的,出了这么大的塌天祸事,并且还牵连上了华山这一带,哑叔这个总管咋当的?走,快快随我找他去!” 嘴里不光像连珠炮似的爆炸,还伸手拉住江剑臣的健腕向外走。 自承德那次洞房花烛夜之后,在他们中间老是隔着的一道篱笆,如今一下子搬开了。 杨氏太夫人也欣慰了。 李文莲秉性再泼辣,毕竟还是黄花女儿身。女孩家一般都心细如发,所以,没走出后院的小角门,她就咂出味儿不对了。心想:自从承德那一夜假凤虚凰后,我决心离开三哥哥,不再和侯国英争夺他。只要求收养教诲孺子江枫,把爱心转移到孩子的身上。再者,以三哥哥那超尘绝俗的飘逸人品,自己在玉容未毁前都觉得配不上他,如今貌如丑鬼,三哥哥和婆母再不嫌弃,我也得自惭形陋,躲之犹恐不及,今天这是怎么啦,反倒手牵手,偎紧依近,落在别人的眼里,不说我丑女犯贱吗?李文莲柔肠千转,芳心冰冷,就想松手。 江剑臣知该是自己霸王硬上弓的时候了,不等她松开,左手先滑如游鱼一抽而出,乘身形微转之机,双掌陡地平按在女屠户的柔肩上,语音深沉地说:“文莲,你要再任性糊来,我恨你,恨你一辈子。” 女屠户果真不敢甩手避走了。 江剑臣趁热打铁说:“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南京发生血案,鸣儿陷入绝境,老驸马的独生儿子失踪,先天无极派是否蒙羞,我能不能保全以往威名,都是未知之数。国英走了,我敢肯定她六年内不会再出石城岛。你不帮我不要紧,却不能给我添乱。否则,不光我一人恨你一辈子,你也对不起国英的一片苦心。” 江剑臣的这贴药方——不,应该说是侯国英开的这贴药方真有效。 女屠户李文莲先是一震,娇躯慢慢地向江剑臣怀内贴来了。 江剑臣两手向下一滑,轻揽她的软腰,语调变柔说:“七年来的漫长岁月,真是太苦你了。从今夜起,我要好好地补偿给你。” 女屠户李文莲像蝎子螫了一下似的,马上挣脱出江剑臣的怀抱。 江剑臣没想到会有这一手,连忙说:“真不怕我恨你一辈子?” 她一面怯嚅嚅地说声:“不!”然后又忸怩羞涩地悄声说:“人家经常在师父面前指天说誓喊着要削发,你偏要今天晚上……” 江剑臣低声一笑,说:“放心吧!你师父早想到你的前头了!” 女屠户哦了一声,问道:“你说我师父今天晚上不在庵内?” 江剑臣依实说:“何止你师父,连尚大叔和枫儿刚才都走了。” 李文莲红脸低头了。 江剑臣几乎是把她抱进房中的。 快刀哑阎罗郭天柱,亲自率领两名侍女,送上一桌数量不多、却极精美的酒菜来,并亲自替二人斟满洒,方才缓缓转身退去。 江剑臣点头感叹道:“今天可是郭大叔二十年来最高兴的一晚!” 女屠户李文莲两眼通红,接上一句说:“也是你三十四年来第一次向女人献殷勤。并且,是向一个丑如鬼怪的女人献殷勤。” 二人碰过酒杯后,女屠户流着泪说:“国英姐没有这福分。”偏疼李文莲的杨氏太夫人,赶在亥时之前悄悄来到窗户下,隐隐约约听到李文莲悄声说:“三哥哥,你真不嫌我这丑八怪?”扑的吹熄了烛火。 老夫人几乎脱口而出:“吹不得”。 火光一亮,烛火重新燃起,忽听江剑臣威赫道:“再吹非揍你不可!” 老夫人越听越不敢再听了。 良宵苦短,洞房花烛朝慵起。 女屠户被触惊醒,睁眼见江剑臣正两眼赤红,轻轻抚摸她身上的伤痕,嘤咛一声,伸手想去拉被子,用以掩住赤裸的躯体。 江剑臣捉住她的两条手臂,说:“当年曹操割须弃袍于潼关,夺舟避箭于渭水,幸得许褚赤膊操舟,舍命相救,方未惨死马超枪下。 第611章 而大将许褚却身中数十箭,九死一生。许褚伤愈后,曹操摆酒慰问,曹命许褚席前脱衣,流泪查点伤疤,每数一处,敬酒一杯,灌得许褚大醉。曹操尚感其救命之恩,何况你我是缘结合体的恩爱夫妻!从现在起,咱们约法三章,第一,不准你轻纱蒙面;第二,不许自惭形拙;第三,别怕外人说丑。”一口气说完,更加抱紧了她。 压在女屠户头上的那片乌云,结在她胸中的坚冰,终于全部消失了。 起床嗽洗后,女屠户简直像变了一个人,挽着丈夫给婆母请安,当场就一个劲地催着开饭,饭送来,风卷残云般狂吃猛咽。 向来不苟言笑的老夫人,竟吐出一句:“世上哪有你这样的新娘子!” 重新恢复原有一切的女屠户,毫不在乎地冲婆母哧声一笑,拉着丈夫钻天鹞子江剑臣,回房收拾自己的兵刃暗器去了。 片刻后,女屠户不光背上华山镇山之宝飞虹剑,还带上回旋飞刀和沙门七宝珠。 留下快刀哑阎罗看守庵门,偕同钻天鹞子火速扑向群仙观。 依着江剑臣,还想谨慎一些,女屠户可不管那一套,何况又在她的一亩三分地,自然是横无忌惮地直闯而入。 群仙观的执事道姑、一个年近四旬的俊秀女人,恭恭敬敬地打着稽首,想引他们入内。 女屠户站着不动,寒下脸来,责叱道:“一点规矩都不懂,怎么配当执事!赶快去唤你们的观主,就说我来找她。再告诉她,你的职务我免了。” 江剑臣心想:哪有说话这么横的!女屠户的脸要是没烧坏,这位群仙观女道士早吓得狗屁颠颠了。也是该她倒霉,没认出她是女屠户,听罢心中来气说:“我们观主是什么身分,怎会随便出来迎香客?你凭什么开口就免了我的……” 下面“职务”两个字尚未吐出,左腮上早挨了重重的一耳光。 江剑臣脸色一变。 女屠户早格格一笑,左手闪电似地抓紧俊秀道姑的领口。 江剑臣一声:“不可造次”音还未落,嘶的响起了袭帛声——女道士的道袍早被撕下来大半截。 映入江剑臣眼内的,是女道士那件绣着鸳鸯交颈的粉红色亵衣。 女道士脸色一变,叱喝一声:“你想找死!”双袖暴然一抖,左三右四,七点寒星,暴袭女屠户李文莲的全身上下。近距离偷袭,一发还是七支袖箭,决心要追去李文莲的一条命。 女屠户七年前已尽得慈云师太的真传,功臻一流。葬身火窟被救后,一度心灰意冷,随大师伯尚天台匿迹潜踪,又跟尚天台学了金凤十八切,蹑空凌云步,除去江湖经验和心机,一切不比女魔王侯国英差。区区七支袖箭,焉能伤得了她!形如鬼魅,反附贴到女道士的身后,双掌一探急收,并用上金风切的重手法。 疼得女道士一声惨叫,手臂下垂,两肩的所有关节全被震开了。 江剑臣既关心公孙菊的安危,又怕田玉仙漏网,不惜施展一气凌波浑元步,形如一缕轻烟,扑入后面正殿,专挑一个年纪最大的道姑问:“潞王府的人哪去了?田玉仙可在观内?公孙菊在哪里?” 那道姑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一个年轻道姑倒颇有胆气,口清牙白地说:“观主至今未回来,潞王府的郡主和郭总管昨天就回去了,临走还杀死了公孙菊。” 江剑臣心中一凉,沉声问出一句:“你是说郭紫云杀了公孙菊?” 年轻道姑:“不错。何止是杀了她,应该说是百般折磨杀死的。” 江剑臣不问了,快步登上后面园中的翠楼,除去家具陈设、床上被褥等一切杂物仍在外,基他贵重衣物,包括床下那双玲珑纤巧的绣花拖鞋,完全不见了。 江剑臣正暗暗自悔失策,致使公孙菊惨死。泼辣黑狠的女屠户,早将那位残废双臂的道姑提上楼来,抖手往地上一抛,笑着说:“三哥哥不要懊恼。现成的一个活口,还怕问不出口供来!” 江剑臣一想,也是。 那位道姑可能让一代娇屠给整惨了,没等审问,就一五一十地承招了。 原来,这位风流假道姑,乃是观主田玉仙的心腹爪牙,道号悟性,俗名叫田爱华。如论辈分,还是田玉仙的本家侄女。私下跟田玉仙学过六七年武功,手底还真过得去。特别和田玉仙的嫡亲娘家侄女田陶,绰号甜死人的荡女淫娃,更是臭味相投。她在观内还兼有一项特别差事,那就是田陶按期掳来面首,先由淫妇郭紫云拔去头筹,再留给田陶和她二人享用。 说到郭紫云来到就走的原因时,这个无耻的道姑迟疑了一下。 女屠户伸手一抓剑把,假道姑哆嗦了一下,招出说:“因为昨天郭总管带来的轿夫头目,企图逼奸公孙菊。突然,双腿一疼跪下了。开始那轿夫不在意,谁知跪了半天硬是起不来,直到郭总管和郡主从旁侧归来,问起情由,才验看出是被极为高明的人用两粒小石子击中的。听那轿夫说,当时只有一位儒雅斯文的相公从对面走过去。” 说到这里,声音一岔,改用极为不屑的音调,接着说:“想不到就这么平平常常一句话,吓得郭总管和郡主一齐变了色,连预备好的酒饭都没吃,就慌慌张张地收拾东西,惨杀了公孙菊之后逃走了。” 女屠户瞟了丈夫一眼,意思是怪他不该打草惊蛇,看起来,这个窝巢被弃了。 江剑臣突然问:“田爱华,你不是说,每次田陶都是按期送来面首吗?这按期两字指的是每月的哪一天?只要你能好好配合,我马上就给你接正肩骨。否则,我把你的膝关节全砸碎,让你连站都站不住!” 假道姑回答落迟。 女屠户诚心给她下马威,纤足一抬,死死地踩在她的右膝关节上。 田爱华忙说:“就在今天中午!” 女屠户的动作真够利索的,纤足一提,一连踢了她的肋下期门、天枢两穴,连两臂的肩骨都没给她接,就扯着江剑臣下楼了。 江剑臣拍了她一下,苦笑说:“你的功力越来越高,下手也越来越黑了。” 女屠户靠近他一点,争执说:“我若不是闻着她满身香得怪邪乎,透过领口又瞧出她身穿鲜艳亵衣,我怎敢下手那么黑?放心吧!我的三哥哥,快陪我去截堵那个绰号甜死人的浪女人去。” 江剑臣没有话说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三回 女屠户从小生长在华山,群仙观附近的一草一木,当然极为熟悉,为能一举捕获荡女甜死人,她决心把堵截的地方挑选在山道捌弯的那片石笱林立处。 不等贴近,江剑臣突然探臂揽住了女屠户李文莲的纤柔腰肢。 女屠户回眸一笑,道:“三哥哥,你真这么稀罕我这丑八怪?” 江剑臣先将她扯住身后,然后方才笑着说:“现在不止三哥哥一个稀罕你!” 李文莲的江湖经验,虽诚然不及江剑臣,但从江剑臣的口气和举止,也猜出石笱之内必定隐藏有不利于自己和三哥哥的强敌。气得她怒叱一声:“鼠辈找死!”弹地就想深入石笱深处去查找。 江剑臣伸手将她阻止了。 突从石笱林立之内传出极为阴冷的声音说:“李文莲!看起来,你还真得向你那口子多学学。若不是他及时搂住你,你早躺下了。” 一代娇屠李文莲,上倚慈云师太之势,下仗快刀哑阎罗之威,何曾受过这样的轻视和讽刺!怒极反笑,脆声说:“从话音上,不难听出你是个人老珠黄的老太婆,也敢断定你就是五毒神砂郭支璞的女人田玉仙。姑奶奶今天成全你,干脆连剑都不用,看看究竟是谁躺地上。” 一边说,一边解下飞虹剑。 奇怪的是,江剑臣没拦她。 女屠户也真够狂的,娇躯一晃,扑入石笱深处。 刷的一蓬毒砂,形如一朵乌云,暴袭女屠户的周身上下。 好一位绝代娇屠,身躯陡转向下,形如飞瀑流泉,贴地游向田玉仙。 满脸煞气的田玉仙,本来满握第二把毒砂,正注目寻找失去的目标。 女屠户娇躯一长,左手打出三粒沙门七宝珠,右手暗扣一口回风舞柳刀。田玉仙一咬牙,贴地一滚即起,抖手撒出第二把五毒神砂。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特别是江湖高手们相搏。 女屠户对五毒神砂的恶毒性能,以及巧妙诡异的打法,无所不知。而田玉仙只闻名女屠户的暗器是沙门七宝珠,却对女屠户擅专另一种厉害暗器回风舞柳飞刀,朦然不晓,这就注定了她的失败命运。 当时情况快,作者的秃笔慢。女屠户不等五毒神砂撒落,先将右臂一展,暗扣手中薄如纸片的回风舞柳飞刀,电闪回旋,飞卷而出,然后迅疾贴地滚进,再滚进。 由于出刀和滚进拿捏配合得丝丝入扣,悬挂在田玉仙腰侧的那只五毒神砂皮袋,早被回旋飞刀切开了底层,毒砂当即撒向草中。 于此同时,女屠户乘身形向上一长之机,出手用上了金风十八切中最凌厉的一招金风刺骨,切在田玉仙的右腕寸关尺处。 疼得田玉仙一声惨叫,拧身后退五步,皮袋中的毒砂撒完了。 女屠户心内一宽,一连三招金风乍起、金风扑面、金风透体,将田玉仙逼得离开撒落毒砂的那片草丛两三丈。 田玉仙面色一狞,恶狠狠地骂道:“好个狡猾恶毒的女屠户!” 女屠户一面连说:“彼此,彼此!” 第612章 一面手托回旋飞刀,向前逼近。 田玉仙见势不妙,转身想逃。 钻天鹞子背负双手,青衫飘飘,正阻在通往山道的出口处。 女屠户收起掌中的回风舞柳飞刀,说:“冲我三哥哥在武林中的地位,李文莲不仅不用吹毛利刃的飞虹剑,干脆连回旋飞刀也收起来。有本事请尽量施展。看看是你先躺下,还是我先咽气!” 田玉仙既看出江剑臣绝不会出场,又能断定女屠户准会说到做到。胆气一壮之下,突用左手抽出一支粗短的判官换笔来。 江剑臣刚想提醒女屠户注意,表面娇蛮、内里机警的女屠户,早双掌如刃,用风卷枯枝,掌缘挂风,劈向田玉仙的左边乳泉和脐下的关元两大穴。 田玉仙阴阴冷笑,不闪不避,手中的判官笔,疾点女屠户的乳根穴。 她早从江剑臣的口中,得知这种又粗又短的判官铁笔之中有文章,娇躯一侧,右掌趁势挥出一招金风折柳,切向田玉仙的小腹。 田玉仙看出,李文莲不敢正面和自己相拼,嘴角隐现阴笑,判官铁笔用的是魁星点元,点奔女屠户李文莲左侧的太阳穴。 女屠户一见自己故意示怯的办法奏效,知道田玉仙输定了,娇躯猛地一旋,既闪避开点来的判官笔,自己的右掌也够上了尺寸。运功一掌劈出,用的又是快刀哑阎罗急风十三刀中的疾风斩劲草。 正在娇傲之际的田玉仙想躲,哪里还来得及!被心狠手黑的女屠户一掌臂在握笔的左腕上,随着肉裂骨碎和田玉仙的尖嘶声,那支又粗又短的判官铁笔,早到了李文莲的手内。 江剑臣一句“注意留活口”没说完,田玉仙早一头撞在右侧的石笱上,血脑流满草丛,眼见不能活了。 气得女屠户纤足乱顿,尖声骂出一句:“好个死心眼的老太婆!” 江剑臣先伸手接过那支粗短的判官铁笔,随后又轻声一笑,说:“田玉仙可不是死心眼,人家是知道落在你手中比死更难过!” 女屠户格格一笑,自去搜查田玉仙的遗物。 江剑臣则用铁笔掘个大坑,把死尸和撒落草丛的毒砂埋起来。 李文莲伸直一下柳腰,说:“这老乞婆真好心胸,搜遍全身,也没找出一星一点的可疑物品来,看起来,只好把希望寄托在甜死人身上了!” 江剑臣一边携起她的纤手离开那片石笱,一边苦笑说:“甜死人就是长了仨脑袋,也让你这几招吓死人的金风切给赫跑了。现在,唯一可以查问的线索,就只有那个吸血郎中金满贵了。” 从群仙观到玉泉院的一路上,女屠户始终都落后江剑臣一步。 江剑臣自然明白,她这是怕再把吸血郎中给弄死了,事情那就全砸啦。以她的骄狂和横蛮,恐怕只有在他江剑臣跟前,才能如此小心。 二人从后面越墙掩入玉泉院,悄悄来到冒牌道士孙道枢居住的静室。 蓦地,一个鼠目闪闪、留有微髭、高颧凸腭、脸色泛青的弯腰驼背小老头,眨巴着惊恐诡异的眼神,悄无声音地躬身迎了出来。 若不是有江剑臣在场,女屠户瞧见吸血郎中这副姥姥不爱、舅舅不疼的窝囊长相,势非一脚踢开不可,如今只好忍住了。 吸血郎中果然不愧老江湖,不仅招子雪亮,办事还真光棍老到,先将二人高接恭迎入内后,首先捧出女魔王的那串明珠,说:“蠢徒该死,竟敢觊觎此种珍品。小老儿除去狠狠重责外,特地奉还三爷。死罪,死罪!” 女屠户真怕三哥哥循照老规矩“出手之物不肯收回”的惯例,不仅出手接回那串价值连城的明珠,还低叱了一声:“快将知道的一切供出来,姑奶奶可没有耐心等。敢有一字不老实,我让哑叔好好地服侍服侍你!” 快刀哑阎罗郭天柱当年横行江湖时,以刀快、手黑、心狠而著称,吓得吸血郎中金满贵脸色泛黄,嗫嚅道:“请姑奶奶放心,举凡小老儿的所知,我一定知无不言,并准言无不尽……” 伸手要过持在江剑臣手中的那支粗短判官铁笔,就想说出内中的文章。 江剑臣脸色一变,长袖未及甩出,女屠户李文莲、吸血郎中金满贵、假道士孙道枢,一齐跌倒在地上。 江剑臣身快如电,意动闪出。 出现在静室外面的,除去昨天见过的四个眉目如画俊婢外,那位身着鹅黄宫装、体态风流、俏丽妩媚的少女,也正妙目灼灼、风情万种地向他注视着。 江剑臣寒声叱道:“暗中伤人,出手歹毒,不怕我以牙还牙?” 宫装少女倩巧地一笑,道:“依你看来,能不能比得上你的那位女屠户?” 江剑臣把手一伸,威逼道:“拿来!” 宫装少女笑问:“拿给你什么?” 江剑臣刚想说:“解药。” 忽听静室的后窗轻响了一下。 江剑臣身化飞龙回天,拧身入内,招出渔夫撒网,卷向那位企图入窗掳人的蓝衣劲装少女,并将其硬生生地逼回窗外。 吸血郎中强提真气,恳求道:“请三爷暂勿追敌,救人要紧!” 江剑臣一惊而悟,眸光遍扫三个受伤者,心头越发下沉了。 原来,吸血郎中知道所中的七毒子午弩厉害,中弩之后,立即自封穴道,运气抗毒。女屠户内功虽精湛,反映也不差,自点穴道虽晚,经过运功排毒,也能暂缓剧毒漫延。 只有孙道枢功力最差,无人抢救,嘴唇已泛铁青,毒气漫入内腑,已成回天无术了。 吸血郎中示意江剑臣,抱起女屠户贴近自己,用极其细弱的声音说:“此弩乃我亲手所淬,上附黑心莲、断肠花、腐骨草、孔雀胆、金龟钟、修萝花、鹤顶红等七种剧毒,中之子难见午,没备解药,只有潞王内库收藏的,用广西梧山不死草、云南西部山区的都拉草,配以苗疆的龙涎草制成的三草回天丸可解。请三爷快掏取我药囊中的黑色药丸,先给我们二人服下,最少可再延缓二十四个时辰。” 江剑臣再历经百战,见过的血腥再多,听说女屠户最多只能再活二十四个时辰,脸色也不禁一变再变。但他毕竟不愧是独步当代的武林奇人,按吸血郎中的所嘱,先给二人服了黑色丸药,然后再将二人挟于肋下,施展开一气凌波浑元步法,飞身向苍龙岭攀去。 所幸在岔往聚仙台的拐弯山道上,碰上了快刀哑阎罗郭天柱。江剑臣连详细情况都没叙,将二人交给快刀哑阎罗,就忙着下山了。 尽管江剑臣心急如焚,再次扑回玉泉院时,业已找不到宫装少女。 江剑臣当然清楚,自己在当今万岁的心目中,犯过三条弥天大罪:一是强娶侯国英为妻;二是抗旨杀了三边总督杨鹤;三是私自离开皇宫,拒绝充当大内特设侍卫。若不是老驸马冉兴犯颜苦谏,秉笔太监王承恩和盟兄贾佛西多次跪求,早被当今钦命拿问了。如今要想救活李文莲,就得直闯潞王府,强索硬讨三草回天丸。姑不论王府深似海,护卫多如云,光凭潞王常芳这位赫赫天璜贵胄、凛凛金枝玉叶、万岁爷的嫡亲皇叔,能是随便招惹的吗?蓦地人影一晃,郭天柱背着女屠户一闪超越,阻在江剑臣的前面。 女屠户气息微弱,声音嘶哑地向江剑臣哀求:“三哥哥,小妹一命能值几何!天威赫赫,冒犯不得。夫妻结缡一夕,如同百年好合。文莲夙愿得偿,虽死亦无遗憾。何况我服药之后,大见好转。我不信吸血郎中解不了这种毒,我要三哥哥守着我,不要离去!” 哀哀苦求,如泣如诉,入耳心悸,声如泣血,两手乱抓,硬是不让江剑臣走。 江剑臣表面冷静,心内滴血,柔声先说:“我听你的!”然后,出指飞点了她的昏睡穴。沉下脸来,向哑阎说:“文莲糊涂,难道你老也糊涂!我现在时贵如金,眼下除去冒死闯王府,很难挽回文莲生命。拼着远遁边荒,我也得再逆一次龙麟。千万保护好她,我走了!” 在去长安的路上,尽管江剑臣轻功超绝,并还净抄近路,申正时分,方才进入骊山地界。 骊山,西距长安尚有五十里,乃秦岭山脉有一个支峰,山上有东绣和西绣两个山岭。岭的上下,均披满青松翠柏,郁郁苍苍,景物异常绮丽。关中八景之一的骊山晚照,就在此山。西绣岭上的老君殿,就是唐贞观十八年所建的汤泉宫所在地,天宝六年才改为华清宫。 心悬女屠户生死的江剑臣,恨不得立即赶到长安,登门求见潞王千岁朱常芳,求取两颗三草回天丸,好能让李文莲的香魂回天。 过了华清宫,刚到秦始皇当年焚书之后,坑杀孺生的坑孺谷,突从身后传来一声马嘶,一骑飞驰而过,陡勒丝缰,怒马人立,阻住了去路。 江剑臣不看则已,一眼望去,禁不住心头一沉,情知事情麻烦了。 原来,飞骑阻住去路的,竟是那位妩媚风流的黄裳宫装少女。 江剑臣故意不去理会她,却仔细地打量一下对方胯下的白马。那是一匹异常神骏的千里良驹,通体银亮雪白,丝毫不见杂色。此时虽喷沫低嘶,马鬓飞扬,四条马腿却死死地钉在地面上,一动也不动。 江剑臣赞道:“好马,端是好马!” 宫装少女嫣然一笑,跳下马来,把手中的丝缰往马鞍前的判官头上一搭,莲足款款地靠近两步,笑道:“红粉应归佳人,良驹当属烈士,愿以此马相赠。” 江剑臣淡淡说:“我怕委屈了它。” 宫装少女盈盈一笑,说:“反正此马给定你了,你想不想要都不行!” 第613章 江剑臣面色一冷,道:“我说不要,恐怕你大概还真给不成!” 宫装少女软塌塌地说:“好歹咱们也有过一面之缘,你不该这样对待我!” 江剑臣面色更寒,冰冷冷地说:“可惜是那样的一面之缘!” 宫装少女道:“我可没有下毒手,这一点你要弄清楚!” 江剑臣脸色泛青,说道:“凭你的这句话,说你是帮凶绝不冤!” 宫装少女娇笑道:“你敢诬我为帮凶,你的胆子可真不小!” 江剑臣双眉怒轩,冷冷道:“江某人的胆量,恐怕不止如此大!” 宫装少女后退一步,说:“你还敢怎样?” 江剑臣:“狠狠揍你一顿!” 宫装少女:“你敢!” 江剑臣早一步一步地逼向对方,语冷如刀地叱道:“江某人三次圣旨都敢抗,何况外藩一亲王。凭我江某人的功力,就是狠狠揍你一顿,保险太医院都验不出伤来。半年后,你才会瘫痪爬不动,叫你连冤都没处喊,不信你就试试看!” 喝叱完了,探臂一抓,将她抛掷在马鞍上,方才出谷驰往长字。 离长安还有五十里,天色又早暗了下来。还真怕宫装少女追上来麻烦,只好将轻功提到极限,直到贴近东门,方才缓了下来。 酉时刚过,江剑臣来到这座外藩亲王府邸前的高大台阶下。 古人说:宰相家奴七品官,何况当今万岁嫡亲叔父的豪奴侍卫。 没容江剑臣登上台阶,早拥上八个清一色劲装箭衣、青巾包头、脚登扳尖洒鞋、紧系倒赶千层浪绑腿、神情骠悍、身手矫捷的大汉,每人一口青光闪闪的鬼头刀。 为首那人厉声喝叱道:“狗眼瞎了是不是?撞你娘的什么……” 最后一个“丧”字没吐出,左边脸腮早挨了狠狠的一记耳光。 头目挨打,那还了得!这些不睁眼的豪奴“嗷”的一声,举起了鬼头刀。 江剑臣苦笑了,暂不论他曾经是当今万岁御笔钦定的特设侍卫,职位几与秉笔太监王承恩相等,仅凭他在拥立崇祯登基之中功列第一名、身分该是何等的显赫!因他三次抗旨不遵,私自离开宫廷,才落得这种虎落平原被犬戏的下场。对这般狗仗人势的豪奴,他虽只消一个盘旋,就能全部废了他们,无奈这“胜之不武”的名头,让他难以承担。 江剑臣正在为难,唏聿聿怒马长嘶,被他抛掷马上的宫装少女纵马驰至,人在马鞍上未下,就挥起手中的金丝马鞭,劈头盖脸地抽打那八名骠悍豪奴。 可笑那八名骠悍豪奴,被抽得满地乱滚,还不知罪犯哪条。 宫装少女跳下马来,先喝令八名豪奴直挺挺地跪着,方请江剑臣入内。 江剑臣虽感她不记前仇,替自己解围,但对她那骄狂自大、蛮横无理、心实厌恶,加上没弄清她是否朱常芳和郭紫云的私生女儿,只好敬鬼神而远之地随她入内。 宫装少女故意慢了半步,贴近江剑臣的肩侧,悄声说:“对你,我可真是仰若泰山北斗,钦佩爱慕很久了。可惜周年大典我才十三岁,你也不会注意一个黄毛小丫头。” 小妮子的口舌还真够伶俐的,不光毫不脸红地带出来“爱慕”二字,并用那句“周年大典我才十三岁”暗示自己业已十八年华,并还加上“可惜”二字。 听得江剑臣眉头紧皱,勉强回了一句:“郡主的记性可真好!” 打蛇随棍上。小妮子似乎要挂在江剑臣的肩胛之上,娇声说:“多谢你夸我记性好。其实,我的记性真不差,直到现在,我连你在周年大典之中穿的什么服饰、排列在什么位置上,甚至在那里值夜、和谁在一起吃饭都记得。” 江剑臣凛然不好出声了。 一见江剑臣沉默不语,素性刁钻的小妮子,冷古丁地站住不走,生气说:“别看你独步天下武林,号称当代第一人,没有我父王的三草回天丸,你只好眼睁睁地看女屠户死,你总不敢在王府杀人抵命吧!再说,你就是杀了下毒手的,又能如何?女屠户还不是死定了!聪明些,还是对我好一点,我是真想帮助你!” 江剑臣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好躬身一揖,说:“江某求见王爷!” 小妮子扑哧一笑说:“这样倒还差不多,我先送你去内书房。” 潞王府中的内书房,乃是朱常芳日常深居独处,阅览书籍的地方,别说等闲之人绝对禁止入内,就连府内的总管和侍卫,也只配在门外回话和请示,小妮子愣敢向里面让客人。 看起来,江剑臣只要肯假以词色,她还真不难对付。 她不仅巧笑倩兮陪着江剑臣进入内书房,并还美目盼兮地自吐姓名朱岫烟。 江剑臣倒吸凉气了。 按说,这也怪不得江剑臣,是他听多了孙道枢、公孙菊、吸血郎中等人的先入之言。始终认定宫装少女是王府内总管郭紫云的私生女儿。如今听她自报姓名朱岫烟,江剑臣不敢怀疑了。 因为皇族亲丁的姓名也和,民间的排行一样,天启讳朱由栋,崇祯讳朱由检,福王讳朱由嵩,潞王常芳之女自应排行由字,变由为岫,是避御讳,岂不理所应该。分明是金枝玉叶的正牌郡主,江剑臣焉得不倒吸凉气。 岫烟郡主安排好江剑臣之后,就火烧火燎地回身去请王驾千岁朱常芳,想不到被一个别有歹毒用心的人缀上了。 她这一去,宛如石沉大海,近两个时辰没回来,眼看亥时将到。 江剑臣屈指一算,从已时到亥时,七个时辰过去了,可怜刚和自己缘结合体的女屠户,只能再活十七个时辰。 心内一急,就想迈出内书房。 可叹他一眼瞥到那巍峨高耸、双层飞檐的银安大殿,又迟疑了一下,退回了。 面对内书房中那四支粗如儿臂的滴泪巨烛,激起他的满腔幽愤,正所谓:“月朗星似稀,天暗烛愈明,世间伤心事,千古唯一情。” 江剑臣又油煎火燎地等了片刻,郡主、王爷始终未来,实在怕误了女屠户的一条命,又怀疑朱岫烟是在施展慢毒药,先正确估计出自己回苍龙岭的时间,然后在时间内交出三草回天丸,既能害死他们,让你还无话可说。 江剑臣决心不等了。 说实在的,江剑臣若不是凛于赫赫天威,凛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圣人古训,再加上上有白发老娘,下有稚龄儿子,妻子女魔王至今仍在孤悬海外的石城岛拥兵自卫……处处使他有所顾忌,不敢轻冒对抗皇室的滔天罪名。否则,别说一座外藩亲王的府邸,就是深宫大内,紫禁御苑,警卫森严,侍卫林立,他江剑臣也照样可以随意出入,甚至来去自如。 最后,江剑臣还是横下一条心,按吸血郎中提供的位置,很快找到那座王府内库房——想不到还是一座既宏伟壮观、又严密封闭的高大殿堂,廊柱足有合抱粗细。 抬头一看,大铁门上竟然无锁,换了别人,还真不敢贸然闯入。决心不惜再逆龙麟的江剑臣,可管不得许多了,暗用阴柔掌力震断里面上闩的横木,入内轻轻再掩上。 蓦地,瞧见一缕灯光从一处小门缝中溢出,借着这一线微弱烛火,方才看出这座庞大的殿堂,分别格成八个小库,各有铁门,上挂巨锁,唯一没有落锁的,就是亮有烛光的那一处小库。 江剑臣悄悄贴近。 猛听里面一青年男子说:“姑娘快走吧!深更夜半,孤男寡女,岂能同居一室!再说,这里又是王府内库房!” 江剑臣侧目再听。 一声荡人魂魄的浪笑过后,说:“瞧你这傻样,难道我长得不好看?” 那一男子嗫嚅说:“姑娘长得再好看,也和我贾梦蝶没关系。” 入耳“贾梦蝶”三字,江剑臣顿时心神大震了。想不到晏日华亲眼目睹被人掳走的贾梦蝶,竟出现在这座内库中。这个浪声娇笑的无耻女人,十有八九是田陶,还真让自己撞巧了。 江剑臣也认定是甜死人田陶暗发的七毒子午弩,自想活捉此荡女,先审问个清楚,随即双肩微晃,轻轻跃入横梁黑暗处。 注目下望,方才看清这处唯一没落锁的地方,不是库房,从内有桌、椅、床、铺这点上来判断,可能是看管库房人员轮值上夜的地方。 仔细先看那个青年男子,约二十岁左右,貌相确和盟兄贾佛西近似。 以江剑臣江湖阅历和目光锐利,只扫了那身穿孔雀蓝衫裤的女子一眼,就可以断定,她准是淫荡成性的甜死人。 其实,江剑臣确实没走眼,屋中的妙龄女子,正是田玉仙的娘家侄女。借机暗袭女屠户等的那蓬七毒子午弩,也是从她袖中打出的。这时,她除将自己那丰满柔软的娇躯贴了又贴,状似要向贾梦蝶投怀送抱,并且语带颤音地浪声说:“怎能跟你没关系,我不信你真木得锯不动!”嘴里说着,手竟然自解纽扣。 江剑臣打算飘身下落的势子停住了,暗忖:取药救人再紧急,但也不争这眨眼之间。我倒要看看这位贤侄的为人和定力如何,经不经得起荡女淫娃的无耻挑逗!贾梦蝶更为嗫嚅地说:“姑娘刚刚举荐我入库当差,我……” 江剑臣心中一气。 甜死人陡将穿在身上的孔雀蓝衫子向下一扯,原来面空空如也,连一件内衣也没穿,雪白的酥胸,坚挺的乳峰,细腻的两肩,纤软的柳腰,一齐活灵活现地裸露在贾梦蝶眼前,就差腰间那根香罗带子没解了。 贾梦蝶两眼一直,几乎流出涎水来,伸手去摸她垂胸的金项链。 第614章 炸开当顶,飞出一股怒火,江剑臣暗叹一声:酒色从来红人面,财帛最能动人心。从贾梦蝶口流涎水、手摸金链上看来,这个该死的孽子是既好色又贪财。可惜盟兄贾佛西才高北斗,刚正节烈,家门不幸,竟生有贾梦蝶这么一个侄儿。 如按江剑臣嫉恶如仇的秉性,若不是身在王府,早就出手惩处了。 最让江剑臣气得吐血的,是贾梦蝶伸手一扯甜死人的裤腰带,早就欲火如焚的甜死人,口中嘤咛了一声,自动脱下穿的裤子。 江剑臣实在不能容忍了,佛手拈出两枚青铜钱,是想击射贾梦蝶身后的灵台穴、和甜死人胸前的当门两大死穴。 一件想不到的奇事出现了——忽然看见口垂涎水、目射淫光、浑身上下到处喷放熊熊欲火的贾梦蝶,不光不去搂抱甜死人那精赤裸露的躯体,反倒把正等他横戈跃马的淫女一把推倒,反身拉开屋门拼命逃出。 江剑臣这才明白了。 原来,贾梦蝶表面斯文老实,内心机警乖巧,正是俗话所说的“憨脸刁”那种类型的人物。他自从被甜死人掳来,明知强硬抵抗只有死路一条,有心壮烈一死,又置家中半百寡母于何地!论心眼,这小子不比李鸣、秦杰差。 吃亏的是半点武功都不会,只好和甜死人半假半真地瞎凑和,直到图尽匕首现,甜死人欲火如炽脱衣服,把戏没法继续玩,他才急出这一高招来。他想:让你甜死人再淫浪,也不好意思光着屁股去追人。 但他又哪里知道,人家甜死人穿好衣服再追他,他也照样逃不脱。也是这小子的八字好,正好碰上前去强讨解药的江叔父。 趁甜死人转身去追贾梦蝶,江剑臣双指一捻,两枚青铜钱,一打背后的志堂穴,一击肩后的攒心穴,顿时制住了一代淫女。 坏就坏在,以江剑臣的身分和为人,绝不允许他伸手去触摸浑身裸露的甜死人,更不肯亲自替她穿衣。再加上关心坐怀不乱的贾梦蝶,江剑臣只好扇熄烛火,暂时离开,先将贾梦蝶送出去再说。 星月在天,夜色深沉。 江剑臣追上惊慌失措的贾梦蝶,不等他出口,抓住、点穴、挟起,从银安殿东侧的台阶上,一掠飞越高墙,避开王府外围警戒的禁卫军,来到一处偏僻的所在,拍开他的穴道。说明了一切,塞给他两张银票,再折身转回。 尽管王府外围警戒,马虎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老半天才有一小队禁卫军,行列不整,衣甲。走样,一个个垂头丧气,既像咬败了的公鸡,又像输光了钱财的赌鬼,死气沉沉,一点提不起精神来。 江剑臣还是不敢大意。 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出来再进去,他等一小队禁卫走过去,方始拧身贴近墙根。不敢直接越墙而过,只蹿起与墙相齐,再将身躯一旋,横身滚了进来。 饶是那样,江剑臣还是先隐入一丛冬青树后良久,辨清府内安插的桩卡,然后才乘虚而入,重新回到那座内库房的门前。 又一次意外的事情出现了——江剑臣本想找到的,也是急于找到的,但不愿在这种时候和在这种地方找到的王府内总管郭紫云,身穿孔雀蓝衫裙,正俏立在库房门侧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下,衣单难耐午夜寒似的,身躯微微有些颤抖。 梧桐树上的枯叶,一片、二片、三片…… 平静地一笑,郭紫云脱口称赞道:“江三侠,你真的好胆大!” 江剑臣也平静地一笑说:“不是江某的胆子大,而是非胆大不可!” 郭紫云道:“是来求解药?” 江剑臣反驳道:“不是求,而是索!” 郭紫云嫣然道:“反正都是一样。” 江剑臣说:“不一样!” 郭紫云故作一怔:“为什么?” 江剑臣语调一变:“江某从不求人!” 郭紫云:“知道这是王府吗?” 江剑臣冷然说:“知道!” 突从右侧传来:“知道还敢来撒野?” 左侧有人帮腔说:“久胜必然滋傲心!” 江剑臣明知身后必然也埋伏有人,先横了右侧那个长马脸、豹子眼、手握巨斧的老者一眼,说道:“朋友比江某更撒野!” 说罢,再扫了左侧那个疙瘩脸、半截眉、三角眼、血盆口、双手分握一对蝎尾钩的半百老者,嘲道:“朋友是否久胜过?” 话锋忽然转向对面俏立的郭紫云:“明知江某这块骨头不好啃,郭总管四面只张三面网,是故示大方,还是没有找到好帮手?” 郭紫云故意忸怩了一下,轻笑说:“江三侠,你这不是故意让贱妾脸红吗?” 江剑臣:“此话何意?” 郭紫云:“事情明摆着,对付独步当代武林第一人,八面埋伏犹不足,我哪敢四壁合围缺一面!再说,那岂不显得对江三侠不恭敬!” 江剑臣不得不赞道:“你可真会说!” 郭紫云接着说:“为了尊重江三侠,我早派一位帮手前去请王爷,既算曲尽了地主之谊,也请平素好武的王爷大开一次眼界。” 平素再布衣可以傲王侯的江剑臣,也暗自惊凛郭紫云的这一手阴毒狠辣,既能威胁自己不敢在潞王千岁面前开杀戒,他们如能侥幸杀了我江剑臣,还可推在潞王千岁的身上,让先天无极派不敢来报仇,确实是一着稳打稳扎的妙棋。 要来的,毕竟阻挡不住。 随着一阵沉重的步履声,一位仪态逼人、气派极大、外藩亲王打扮的中年人,身后跟随一位四旬上下的儒雅秀士,同时出现在江剑臣身后。 江剑臣借说:“王爷在上,草民江剑臣叩见”之机,打量一下潞王。 只见他面如油粉,长眉细目,嘴唇上留有修饰得很整齐、也很浓黑的小胡子,光头没戴王冠,同样整齐光亮的发髻上,缀有一粒比拇指还要大的明珠。 潞王身上的衣裳虽很随便,但质料却极高贵,黄色轻便的袍服上,系着一根莹晶发亮的白玉带,同色长裤,脚登粉底皂靴。 像他这种人,无论用谁的眼光来看,他都是一个高高在上、很有权势,令人不敢仰视、极能威慑人心的显赫人物。 潞王千岁目泛厉芒,沉声喝叱道:“江侍卫久居宫廷,供职大内,当知‘午夜深更、擅削闯入亲王府邸’之罪!” 江剑臣昂无所惧道:“草民再无知,也不敢擅自闯入,请王爷详察!” 潞王怒道:“既未通禀叩见,还敢矢口否认,欺本爵不敢入你于罪吗?” 江剑臣强忍怒气,道:“草民乃郡主亲自带进,王爷请勿罗织罪名。” 潞王:“快唤郡主!” 远处正好传来四下更鼓声。 江剑臣突然肆无忌弹地狂笑了起来。 潞王含怒问:“为何发笑?” 江剑臣先冷冷地瞟了郭紫云一眼,然后说:“一代亲王成傀儡,岂不可笑!” 潞王千岁像被一下子戳中了心病,恼羞成怒道:“给我拿下江剑臣!” 江剑臣心中暗笑了。 原来,他是被那四声更鼓所震,才蓦地悟出郭紫云的险恶用心,其目的是想拖延时间,使女屠户李文莲和吸血郎中毒发不治身死。更让江剑臣隐约觉察出,郭紫云杀吸血郎中之心,更有甚于女屠户。追其原由,不外是怕吸血郎中泄出更多的机密。 亲口下令拿下江剑臣,无异于潞王现已黔驴技穷,也给江剑臣留下动手的退路。 那位始终隐身在潞王千岁身后,宛如怀抱琵琶半遮面的儒雅秀士,异常斯文地站到江剑臣的对面。 这是一个既清秀儒雅、又斯文和气,白白净净的脸庞,干净整洁的服饰,不但脸上布满笑容,还把一双细长白嫩的手高高拱起。 奇怪的是,他稳稳站在江剑臣的对面,既不讲话,双手也没握兵器。江剑臣直视郭紫云一眼,说:“从前谁都不信,光凭无情剑冷酷心的那张巧嘴,就能替峨嵋教主司徒平窝藏住龙隐二丑、黑道四煞、追魂五毒和贺兰双鹰等一十三名藏匿多年的煞星巨盗,更料不到在堂堂亲王府邸内,会看见当年横行鄱阳水面的二龙王,和反正阴阳十八抓申恨天的同母异父兄弟、五丁开山屈恨申。” 江剑臣一言点出两侧二人的姓名来历后,才面对那位斯文秀士说:“倘若江某双眼不盲,朋友可能是八极怪叟段常仁的同门小师弟,始终未曾出现过江湖的慢工巧匠范紫光。真难为你们三位,竟像寡妇守节似的,在此寂寞苦熬了十多年。” 朗朗说罢,故意扭头去看高踞台阶之上的潞王千岁朱常芳。 潞王朱常芳果被看得神情陡变,并还狠狠瞪了郭紫云一眼。 江剑臣决心用取巧的办法速战速决,以便强索解药,立即抽出短刀。 表面斯文、内最险诈的范紫光,空从衣底取出两柄寒光夺目的锋利匕首,冲江剑臣文雅地一笑,道:“江三爷,请鉴赏一下这两柄匕首好不好?” 江剑臣技艺再通玄,限于知己不知彼,对眼前这三位闻名没见过一面的诡异人物,也不肯傲不为防,绽唇轻吐一个:“好!” 范紫光双手轻扬,竟真把两柄匕首抛扎在钻天鹞子江剑臣脚前。 江剑臣心中清楚,这是范紫光施展出的一条恶毒诡计,说不定还在两柄匕首上涂有剧毒;更深知对方四人只要骗得自己腰微弯,势非乘机全力扑袭不可。 这就叫:君子可欺以其方。毒如蛇蝎的范紫光,愣能让江剑臣明知是当,还非上不可。谁叫你江剑臣不加考虑答应人家的!江剑臣也真够胆大的,他竟敢在虎视眈眈的合围内,先把手中的短刀插回鞘,然后形若无事地作势去拔地上的两柄匕首。 第615章 奸计得售,对方果真乘机发动袭击了。出手的迅猛,配合的默契,足证这是他们早就训练有素的,绝不可能是临时凑合。 请看,没等江剑臣弯下腰,手握蝎尾双钩的二龙王,上砸江剑臣的右侧太阳穴,下钩江剑臣肋下的魂门穴,出手极为歹毒。改处江剑臣身后的郭紫云,陡把那根从不离手的天山实心竹手杖一颤,罩向钻天鹞子江剑臣肩后的灵台和攒心两大死穴。 更厉害的,五丁开山屈恨申他那电闪雷击的一斧,是只攻不守的一斧,要人老命的一斧,决心钻天鹞子同归于尽的一斧。 这还不说,最最阴狠诡异的,还数慢工巧匠范紫光,他像变戏法似地,双手一翻,又从衣底取出两柄寒光夺目的匕首来,贴地滚向江剑臣。 这一手,才真正配占阴、狠、毒、辣、奸、诈、诡、奇八个字。因他吃准江剑臣不会真弯腰,也铁定在四人合围攻袭中,数他一人最安全。 任何人都能看出,他才真是郭紫云的靠山。 可他万万没想到,明明看着江剑臣的蜂腰早弯下,他却忽视了江剑臣的双脚也能杀人。 陡见光剑臣身躯暴然一旋,先用右脚踢起插在地上的两柄匕首,飞扎龙宫二龙王,逼得水断流骇然收钩倒退,去保自己的性命。 也令五丁开山屈恨申那提聚全身功力,劈出来的一斧失去了准头。 最巧妙的是,江剑臣竟能把暴然旋出的易乾转坤一改而为折柳送客,先用分云捉光手法,掳住郭紫云疾点而来的竹杖,并借回旋之力,将她连人加杖甩向慢工巧匠范紫光。 从一开始,江剑臣既没真恨二龙王,也不仇视五丁开山屈恨申;真正让他切齿痛恨的,一是罪魁祸首郭紫云,二是阴狠奸诈的范紫光,这才决心重创二人一下。其实,江剑臣还是有所顾忌,他总不能在王府大开杀戒。 也是该着郭、范二人倒血霉,郭紫云刚被江剑臣一掳一甩,正好迎上滚地偷袭无功,刚刚挺身而起的范紫光,郭紫云收招不及之下,一竹杖点碎了慢工巧匠的左肩琵琶骨。范紫光自被点得身躯一斜,无巧不巧地一匕首捅进郭紫云的左臂上端。 可能是这种沉重的打击来得太快,太突然,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不光遭受沉重打击者的本人,就连站在台阶上的潞王也惊呆了。 开始,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老认为是一种幻觉,凭自己优厚豢养了十多年、从来都不可一世的四名能手,会一招败给江剑臣。 江剑臣正思索该用什么措词来讨取解药,脱去黄色宫装、改穿藕荷色衫裙的郡主,突然出现在潞王身侧,语音平静地向江剑臣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江侍卫功再通玄,毕竟是血肉之躯。王府禁军,五百余众,倘一齐用强弓硬弩,岂是你一人可敌!你盼药之心再急,也须等父王消消气。请你暂回住处,容我代求父王,还是平和解决为上。” 江剑臣翘首东望,天边早已隐现曙色。明知时已近寅,女屠户的生命,仅仅还有十二三个时辰。心中一狠,就想拼得一身剐,去逼讨解药。 那位郡主冷哼一声,说:“江剑臣,你总不能不给父王留点考虑时间吧?”负气说完,抱起父王手臂就走。 江剑臣心中一动,暗自忖道:她一再让我回住处,绝口未提是回内书房,莫非另有用意?别说我一介草民,就是充任大内侍卫,也不配住进王爷的内书房。我先按她所说的试试看。 主意既定,干脆连郭紫云等四人一眼都不看,竟自前往那内书房。 出乎江剑臣意料,内书房竟有一名女婢在等候着他。 唯一让他奇怪的是,这个女婢太美了,美得吓人,美得要命,一双妙目简直能钩去人魂。 一眼看见江剑臣进来,裣衽已毕,伸出一只素腕,递过一张素笺来。 江剑臣展开一看,上写:“怜君处境艰险,私自盗药两丸,今后如有所求,盼君务必成全。” 女屠户意外获救,江剑臣心头狂喜。 美艳女婢眸光一转,手指素笺,道:“郡主冒死替你偷药,难保没有后患。王爷宠信迷恋郭总管,今后倘若有事相求,请江三爷万勿推辞,并盼留给郡主一句话,我回去也好交代。” 有道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又道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明摆着的,是一个借机示惠讹诈的大圈套。可叹关心女屠户性命太甚的江剑臣,意然不慎忽略了。 为了尽快赶回去救活女屠户,江剑臣顺手抓起公案上的一管狼毫,提笔挥出:“救命大恩,理难相负;凡有所求,敢不从命。” 美艳女婢一手接笺,一手递药,除亲自把江剑臣送出了王府大门外,还偷念了一念江剑臣所写的十六个字。妙目一转,捂紧小嘴偷笑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四回 解药到手,女屠户的性命得以获救,始终处于紧张状态的江剑臣放松了。 因为,凭他那蹑空踩虚、一气凌波浑元步的脚力,最多七个时辰,就能赶回华山。再用一个时辰攀上苍龙岭,准还多出四个时辰。 他业已一天一夜水米没打牙,反正时间很富裕,索性吃点东西再走不迟。 主意打定,但他不肯在城内吃,遂向东门外的灞桥赶去。 灞桥又名霸桥,位于长安东郊,它横跨灞水之上,是座富有诗意的古桥。早在春秋战国初,秦穆公时期,为和东方诸侯争雄,改滋水为灞水,就修了桥梁。后王翦伐荆,秦始皇送至灞上。汉高祖刘邦西伐暴秦,攻克咸阳,还军灞上,都是指的这里。 出东门,到灞桥,路仅十多里,以江剑臣的脚力,转眼即到。 就在江剑臣进入一家饭铺,端起一碗用肥羊煮汤下的面条时,店外一声马嘶,刚才交给自己解药的那位美艳婢女,骑着昨天下午岫烟郡主跨的那匹白马,追了进来,喝止江剑臣别吃。 江剑臣一怔,放下了。 美艳女婢飘身下马,急扑而入,左手抢过桌上那碗面条,右手拔下发髻上的银簪,插进碗内,略停片刻,再拔出时,银簪乌黑了。 可叹江剑臣这位一等一的绝代高人,第二次怔住的时间更长了。 江剑臣不是经受不住打击的人,任何加在他身上的威胁和重压,他完全能等闲视之。诸如奉命卧底青阳宫,被赚剑伤二师兄,爹爹惨遭舅父杨鹤杀害,奉旨去杀妻子侯国英,甚至连当面顶撞崇祯皇帝那样的大事,他都从未皱过一次眉头。但,今天这次变故,对他的打击太大,甚至摧毁了他的中枢神经。 因为,类似这种极不起眼的荒村野店,他都几乎翻了船,事前还连一点朕兆都没瞧出来,还配称什么当代第一人!并且,救他的,仅是一个伺候人的女婢,尽管她是亲王府中的,也让他承忍不住。 赶来救他的女婢,好像吃准他会怔半天,悄无声息地抽出腰间的佩剑,干净利索地杀死了店主夫妇和那名十六七的店中伙计;凭江剑臣的灵敏反映和手脚迅捷,愣是没有来得及去阻止。 这一次,江剑臣不是怔,而是苦笑了。 美艳女婢肆无忌惮地挽起来江剑臣,硬把他扯到桥头上,并转身拍了一下随后跟来的大白马,大概不想让它跟得那么紧。 美艳女婢妙目流动,紧紧傍着江剑臣,说:“去年,陪同郡主来过这里,郡主曾经对我讲,唐朝人送客远别,大多送到这座灞桥上,折柳赠别,相顾默然,故此又名销魂桥。是这么一回事儿吗?” 江剑臣为感对方救了自己一条性命,不得不点头说一声:“是!” 美艳女婢来劲儿了,嫣然一笑,接着说:“郡主那时还讲,每当春夏之交,此处翠柳低垂,水花飞溅,冬则雪霁风寒,沙明石露,才有‘灞柳风雪’之称,被列为关中八景之一。说得是否有些玄乎?” 江剑臣的心情再不好,无奈迫于情面,只得回答说:“是真的!” 美婢的妩媚眸光简直晶莹发亮了,她靠近了一点,娇声说:“解药虽是郡主赠你的,其实那是我偷的,你可不能光谢郡主一个人。” 江剑臣岂是感恩不图报的人!抬起头来,目注美艳女婢,正色说:“江某既承郡主的隆情厚恩,自也感激你冒险偷药的大德。” 美艳女婢小嘴一嘟,语音低了许多,道:“你连人家的名字都不问!”江剑臣愧然道:“请问——” 美艳女婢毫不忸怩地绽开樱唇,轻轻吐出“梅巧倩”三个字。 名美。 人媚。 声音娇。 江剑臣一凛收回目光。 美艳女婢这才悄声说:“江三侠离开王府后,是郡主窃听了他们的密谋,既获知刚才那座饭铺是他们预伏的一步毒棋,还听说他们绝不让你走开,还说江三侠是取巧获胜的,还决定前堵后截对付你,我才随后赶来向你提醒。若不是郡主的白马快——老天爷,你真得被毒死在这里。可惜我不敢当家把马借给你,你还是快点走吧!” 江剑臣还没走下桥头,女婢又补了一句:“千万别忘了我和郡主!” 江剑臣不得不扭项回头,应了一句:“江某绝不是忘恩负义人!” 美艳女婢既骗得江剑臣回过头来,不失时机又补一句:“记住我!”只求尽快离开、火速赶回华山的江剑臣,哪会想到其他方面。 半个时辰后,江剑臣来到南靠高原、北临渭河、东接戏水的鸿门堡。 此处由于是通往新丰的古道,经过多年的雨水冲刷,形成鸿沟,北端的出口,宛如门道,故称鸿门,也是当年霸王项羽率军全歼秦二主力军旅,在此宴请汉王刘邦的地方,在历史上,被称为鸿门宴。 第616章 江剑臣刚进门道,骠悍、威猛,凶狠、狂如怒狮的五丁开山屈恨申,紧握巨斧,率领八名疾装劲服,紧缠裹腿,脚穿洒鞋,每人倒提鬼头大刀,死死盯着江剑臣。 江剑臣的脚下自得一停。 郭紫云的另一心腹帮凶,号称二龙王的水断流,同样率领八名彪形大汉,手中握的也是鬼头刀,鬼魅似地出现在江剑臣身后。 江剑臣不再怀疑美艳女婢所说的一切。 五丁开山屈恨申,巨斧斜举,道:“想不到赫赫有名的五岳三鸟,独步武林的钻天鹞子,会投机取巧,用那种气人的手法赢我们。” 二龙王水断流,把手中的蝎尾双钩搭成十字架,恨声狂吼:“光说不练是嘴把式。没有什么说的,一拥齐上,宰了他小子!” 始终不想杀人,也不屑杀人的江剑臣动气了,脚底下随随便便地踩成不丁不八的寒鸭步,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内含步罡、踏斗、鱼龙变幻之势。 可惜五丁开山和二龙王,没有一个能看出江剑臣脚下所踩的步式,是宇内称神——也是女魔王侯国英的第二位恩师、号称八变神偷任平吾的独门绝技,鱼龙十八变身法的起手第一式。 说得玄乎一点,假如这群人能看出,这是江剑臣打算用鱼龙十八变的身法宰活人,早吓得屁滚尿流、溃不成军,各自逃命了。 也是该着这群人惨死,好像冥冥之中,强逼江剑臣大开杀戒似的,齐崭崭地狂喊:“杀!”十六口鬼头刀、两钩、二斧同时挥出了。 江剑臣身化鱼翻狂浪,手挥一溜刀芒,立刻四名大汉倒地。 接着一式龙掀巨波,又有四名大汉扑跌地上,再也没动弹。 二龙王惊呼:“不好!”转身想逃。 江剑臣身似游龙,刀化狂风,硬把二龙王水断流逼退五大步。 江剑臣身法再变为乌龙戏水,挥刀挑开四名大汉的小腹。 五丁开山到底不愧是条硬汉子,怪吼一声:“老子和你并骨了!”声出,人到,七十二斤重的开山巨斧,恶狠狠地劈向江剑臣。 江剑臣再变鲤鱼脱钩,一滑而逝,刀芒刺目,变挑为切。 江剑臣的刀,快到连最后四名大汉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被钻天鹞子剖开了他们的心胸,甚至想叫都没叫出。 来势汹汹的十八罗汉——五丁开山、二龙王和所带的十六名大汉,最多不过眨了几次眼的工夫,就让江剑臣收拾掉十六个。 现在的打斗场上,只剩下屈恨申和水断流两个面如死灰的人。 江剑臣握刀迈步逼向二龙王,冷然问:“刚才是你说宰我?” 二龙王吓得扑咚一声跪倒地上,颤声道:“求你不要杀了我!” 江剑臣狸猫戏鼠似的吐出一句:“你可是诚心求我不杀你?” 二龙王一听活命有望,慌得连连叩头,说:“小人怎敢骗三爷!”江剑臣哈哈大笑,冲着五丁开山一指说:“要活,快去宰了他!” 好个贪生怕死、卑鄙无耻的二龙王,认为倒戈翻脸杀朋友,也比死在江剑臣的刀下强,弹地挥出蝎尾钩,双剪五丁开山的脖颈。 可惜的是,没等他的蝎尾双钩够上五丁开山,早被江剑臣用一枚青铜钱,深深嵌入他的背脊由下上数第二与第三的骨缝中。 随着二龙王的惨叫与跌倒声,江剑臣握刀对屈恨申说:“替我宰了二龙王,然后你就走你的!” 想不到五丁开山屈恨申撒手抛落开山巨斧,道:“请江三爷给我个痛快,但我绝对不能跟二龙王那样,为求自己活命杀朋友!” 江剑臣古井不波地威逼道:“人的性命只一条,机会也只这一次!” 为人粗野的五丁开山,咧开大嘴苦笑说:“这样的机会我不要!” 江剑臣故意再逼一句:“刚才他可是一点不搀假地想杀你。” 五丁开山猛地一蹦老高,大骂道:“我操他二龙王的八辈子!错开今天有明天,以后不管在什么地方碰上他狗日的,我他妈的准会像慢工巧匠范紫光那样,一星一点地零碎活割了这老小子,或者活埋了他。” 五丁开山胡嚼乱骂了一阵子,才回过味来,一呆道:“我这是他妈……” 江剑臣明知五丁开山是想说:我这是他妈的死到临头发邪疯。连忙插口问道:“你想不想痛痛快快地宰他妈的二龙王?” 江剑臣的这句话,五丁开山听是听清了,但他硬没咂出滋味来,无精打彩地喘气说:“要说不想是瞎话,可惜这一辈子不行了。” 江剑臣不光收回自己的短刀,还指着爬在地上的二龙王,说:“屈恨申,我想叫你替二龙王取出骨头缝里的青铜钱,你可肯干?” 五丁开山愕然一怔。 江剑臣这才耐下心来,对他说:“屈恨申,亏你还是练家子,这枚青铜钱嵌入的地方是促精穴,要不马上挖出来,这老小子势非死去不可,你上哪里另换地方、另拣日子、一星一点零宰活割这小子去?” 这一回,五丁开山咂出味来了,激动得怪眼猛睁,大嘴张开,颤声说:“你老人家的意思,是说我真有机会宰这个狗日的?” 江剑臣点点头。 五丁开山恨二龙王到极点,硬是用蝎尾钩把那枚铜钱挖出的。 二人哪管二龙王的狂嘶与惨嚎,一齐走出了这道有名的鸿沟。 五丁开山扑地跪倒,求道:“为报三爷不杀深恩,恳求三爷收留!”对五丁开山这种硬汉子,江剑臣虽然用不着他,但也不忍让他流落江湖。毫不迟疑地准许他前往辽东石城岛,投奔女魔王。 五丁开山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脸红脖子粗地向江剑臣说:“老奴和三爷如今名份已定,不敢再瞒你老人家。范紫光、二龙王和我都跟郭紫云有一腿,不然谁也不肯窝在王府十几年。别看潞王势力大,慢工巧匠人漂亮,她郭紫云跟小人最粘乎,三天两头让我偷偷摸摸去搂她,所以我对她最忠心。” 心思慎密的江剑臣,一下子就听出碴儿不对了,既然郭紫云明跟潞王,暗地跟范紫光、水断流,屈恨申三人有暖昧,绝不可能三天两头单让屈恨申偷偷去和她幽会。再以五丁开山的粗鲁和长相,也不值得郭紫云去冒雨露不均的危险,这里必有文章。 五丁开山见江剑臣对自己说的有怀疑,连忙指天盟誓道:“老奴所说是实情,绝对不敢胡言欺主,郭紫云确实偏看老奴一眼。” 江剑臣原不打算探讨这种污七八糟的淫秽事,如今听五丁开山一再表白,反倒品出内情复杂了,示意五丁开山向下说。 五丁开山不无遗憾地叹气说:“好是好,就是偷偷摸摸的难尽头。” 江剑臣突然问道:“你所说的偷偷摸摸,是否一句话都不敢说?” 五丁开山点头道:“别说一句话都不让说,甚至连灯都不点。” 江剑臣明白了。 屈恨申还想再唠叨,急于赶回华山的江剑臣,吩咐五丁开山暂时先去南京找李鸣。他自己施展开绝顶轻功,独循原路,飞也似地赶往华山苍龙岭。 尽管错综复杂的事情层出不穷,钻天鹞子还是提前两个多时辰攀过上天梯,登上苍龙岭,赶回碧云庵门外的台阶前。 一看江剑臣面部的表情,快刀哑阎罗那颗悬着的心放下了。 饶是时间紧迫,江剑臣还是先去拜见老娘,禀知药已讨回,方匆匆赶回自己和女屠户仅仅共同度过一夕的那间卧房。 进内一看,女屠户业已昏迷不醒了。 随后跟来的快刀哑阎罗郭天柱,嗫嗫嚅嚅,似乎有话想说。 钻天鹞子江剑臣知道,哑大叔是怕自己取来的三草回天丸有诈,关心女屠户太甚,想让自己先在吸血郎中身上作一次试验。 尽管江剑臣关心女屠户,比他快刀哑阎罗更甚,也真怕取来的解药有诈。但他毕竟凛遵先天无极派的门规,决不敢做这种损人利己的事——这就是正直与邪恶的分界线。 别看快刀哑阎罗恨江剑臣不听自己的,暗地不得不竖大拇指。 一颗三草回天丸,经江剑臣亲手捏碎外层蜡衣,塞入女屠户的樱口里,然后嘴对嘴地用本身的先天无极真气为其送入腹内。 依着快刀哑阎罗郭天柱,用时也给吸血郎中金满贵服下去。 江剑臣拒绝了。 古人云: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正因江剑臣的心昭日月,竟然收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当比女屠户晚醒一个时辰的金满贵得知一切后,除去感激钦佩钻天鹞子,献出很多疗伤圣药外,并决心终身报效。 李文莲深知南京血案巨大,李鸣陷入困境,对守在自己床头的江剑臣说“三哥哥,小妹剧毒已解,生命无碍。鸣儿盼你,望眼欲穿。所谓救兵如救火,不能因小而失大。你还是禀明老娘,放宽心怀走你的。” 江剑臣略现犹豫。 女屠户竟也会耐心低语地劝解说:“三哥哥,别的事情我依你,这一次你非听我的不可。我可不能让人说你为了老婆,天塌都不管!” 江剑臣未及答言。 慈云师太一步跨进房内,满面慈祥地说:“从今天起,贫僧再也不信‘山河好改,秉性难移’的俗语了。我徒儿满打满算才做一夜新娘子,就从一代娇屠改为窈窕淑女了,还是剑臣的本事大。” 几句话羞得女屠户扯被蒙住头。 江剑臣也觉得不好意思。老夫人在门外接腔说:“依我看,庵主也比从前慈祥多了!” 江剑臣乘机向慈云师姑禀明南京目前发生的巨案和李鸣的处境。 第617章 想不到,乎日最恨李鸣缺德捣蛋的慈云师太,这一回反而护短了,除让江剑臣立即奔南京,并答应李文莲痊愈之后也赶去。 江剑臣这才毫无顾虑地直奔南京。 从西岳华山去南京,最简单的走法,莫过于先奔汉阳,再雇舟顺流而下。既可免去千里奔波劳苦,还省得暴露自己的行踪。 主意既定,江剑臣飞骑南下了。 江剑臣胯下之马,乃快刀哑阎罗为其挑选,马虽无名,脚力极健。 两天后,到达武汉三镇。 竟想不到的是,江剑臣刚刚住进一家字号“汉江”的中等客栈时,一位美艳无比、俏丽宛如画中人的黑衣少女,手提包袱,闯进房内。 江剑臣注目看时,先是一怔,后是愕然,最后是啼笑皆非。 原来,这位毫无顾忌、不讲男女有别的黑衣少女,乃是潞王府中的梅巧倩。唯一不同处,是脱去女婢报饰,换上了黑色衣衫。 就因为她这一换,才使钻天鹞子一怔,愕然,啼笑皆非。 所谓一怔,是见梅巧倩,竟敢脱去王府规定的女婢刻板服饰,胆敢换上一身乌黑如墨的疾装劲服,和同样颜色的披风。 而那愕然,乃是江剑臣怎么也想不到梅巧倩竟然这么美艳,这么俏丽,美艳得令人销魂,俏丽得令人蚀骨,简直让人窒息。 至于啼笑皆非,那是江剑臣截止讨取解药前,从未受过他人恩,也是说从未欠过别人债。如今债主找上门,岂不啼笑皆非。 更让他啼笑皆非的是,她毫不客气地推门直入,毫不客气地除掉披风,毫不客气地坐在江剑臣对面,毫不客气地端茶就喝,更毫不客气地扬声唤来店小二,当面吩咐他送来酒菜和饭食。 不知内情的店小二,又错把二人当成一对年貌相当的恩爱夫妻。认为,只要伺候得二人妥贴些,准少不了自己的好处。 目送店小二走后,梅巧倩先亲手关上门,然后把自己提来的包袱塞到江剑臣手上,以命令的口吻说:“打开看看点点数,然后好好收起来。” 江剑臣想要拒绝。 梅巧倩小嘴一嘟,说:“刚许给我的,凡有所求,无不从命,怎么转眼就忘了?难道还想叫我亮出你的亲笔保证来?快点打开!” 江剑臣虽被训得皱眉头,也决不怀疑有他,只得伸手解开包袱。 以江剑臣那等久经忧患、历尽沧桑的有数人物,在取开包袱的一刹那,也不禁身躯震颤,大吃一惊,甚至快要目瞪口呆了。 原来,梅巧倩那个包袱里面所包的,竟有一颗碧绿、晶莹的翡翠大白菜,一座美玉雕刻的赤足观音像,一只用宝石加配两颗火龙宝珠制成的飞天玉鼠。其中比较差的,是一株红珊瑚树上挂一十八颗夜明珠。 梅巧倩偷偷瞟了一眼江剑臣,声音仍压得极低,说:“用你那久居大内的特设侍卫眼光看,能算是举世罕见的珍宝不?实话告诉你,这四件珍品,不光是先皇祖万历赏给我父王千岁的,也是潞王府的全部家当。你应不应该亲眼点清查明,亲自代我保存?我不信你能不懂得‘怀壁其罪’四个字!” 江剑臣脸色巨变,左腕陡翻,死死地扣在梅巧倩的右肩上。 玲珑剔透的梅巧倩,神色丝毫不变地“唷”了一声:“疼死了!” 江剑臣几乎是从牙关中崩出:“你究竟是谁?” 梅巧倩说道:“你先放开我好不好?世上只有你敢抓疼我!” 江剑臣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语音更沉地问:“你到底是谁?” 梅巧倩:“你先松开,让我喘口气!” 江剑臣坚持己见不松手。 梅巧倩耍赖道:“酒菜马上就送来,你不怕别人说你揍老婆?” 江剑臣像被蝎子螫了一下似地松手了。 她算计得真准,江剑臣刚刚松手,那个诚心巴结他们的店小二,早同一个打杂的将酒饭送来了。 梅巧倩重新掩上房门,说:“告诉你江侍卫,我可是块滚热烫人的烤山竽,如今捧在你手心。你不认命都不行,除非你敢杀了我!” 江剑臣第三次逼问:“赶快说出你是谁,否则我就杀了你!” 梅巧倩丝毫不为所动地满满斟上两杯酒,再把江剑臣按坐下。 江剑臣还想再问,梅巧倩娇笑道:“美酒,娇娃,深室独对,你的艳福不浅!” 江剑臣实在忍耐不住,站起就想离开。 江剑臣的这一着,算是下对了。 梅巧倩急忙伸腕抓住她,嫣然说出:“反正我不叫梅巧倩。” 江剑臣再次问:“你是谁?” 梅巧倩甜甜一笑,道:“亏你还是称奇、称绝、称最的第一人,就不能从我既敢偷三草回天丸、又能跨御苑良驹大白马,还敢当家作主送给你!撇开这些都不说,光凭我一路通行无阻就能把你送出府,还敢纵马赶到灞桥去救你,难道真想不出我是谁?” 江剑臣迟迟疑疑地说:“你难道……” 没容他往下说。 梅巧倩正儿巴经地对他说:“我就是正枝正叶的郡主朱岫烟,所以才敢说出,世上只有你敢抓疼我!” 江剑臣恍然若悟地问:“依你说,我在玉泉院、华清宫以及在王府几次见到的那位郡主……” 朱岫烟郡主愤然插口截住话头,恨声说道:“她也能配称郡主!说穿了,她是我父王和那不要脸的坏女人郭紫云暗地生下的私孩子,对外说是我父王的干女儿,我恨死他们母女了。” 说到这里,怒气不息,端起桌上那杯酒,抿了一大口,重新放回桌上,说:“我母妃就是被那坏女人活活气死的,她硬能霸住父王不再纳王妃。父王也被她们唆使得不疼我,我才想借你江侍卫的手杀她们。” 江剑臣垂首似在作考虑。 朱岫烟郡主接着说:“我也知在王府杀她们不容易,所以我才横下心来,盗宝外逃寻找你,引诱郭紫云母女二人来追我。” 江剑臣这才抬起头来,说:“你敢断定他们母女真能追到此处来?” 朱岫烟像极有把握地冷笑说:“郭紫云意狠心毒手底下黑,她女儿贪婪成性又狠毒,为想除掉我这颗眼中钉,不仅大举随后追杀我,还会通知官府搜捕你。因为她们知道我不光帮你偷了两丸药,还到灞桥救过你。” 江剑臣心想:你是帮过我,也救过我不假,给我带来的麻烦也不小。 聪明绝顶的朱岫烟,像能看透江剑臣的肺腑,面有得意之色道:“我给我自己这一手起的名叫‘一石击三鸟’,你看恰当不恰当?” 气得江剑臣冲口说:“凭这也配称一石击三鸟,你别自吹自擂了。” 朱岫烟心中想要的,就是江剑臣能放松心情,缩短二人之间的距离,马上瞪眼抬杠道:“不怪你自己没见识,反倒说我是自吹自擂。你想,我这么携宝一潜逃,我爹再不疼我也得关心我,这是击中的一鸟;郭紫云舍不得这批奇宝必来追,本郡主也就有机会杀了她,这是击中的二鸟;我像块滚烫的山芋粘上你,让你甩都甩不掉,我又冒死替你偷过药,还在灞桥救过你,你还亲笔给我写过承诺,我叫你顺水推舟去宰郭紫云,你一定心肯意肯替我干,这是我击中的第三鸟。你说,我不是自吹自擂吧?” 耳听朱岫烟娓娓详述她的一石击三鸟妙计,江剑臣像是面对一个怪物似地死盯着她。真配称艳如桃花、毒过蛇蝎,如论她的心计深沉,阴狠恶毒,别说女魔王、女屠户无法与她比拟,就连号称无情剑的蛇蝎美人冷酷心,都难望其颈背。 明显看出,业已唬住了江剑臣。朱岫烟来软的了,疑步轻盈贴近了江剑臣,凤目赤红地幽幽道:“反正我是破釜沉舟铁心了,大祸我也闯下了。除去靠你这条路,也实在没路让我走,别怪我死皮赖脸硬粘你。” 江剑臣万般无奈道:“理由让你说完了,我想不管也不行!” 朱岫烟爬在江剑臣的肩上,哽咽说:“你可千万不要抛下我不管。” 这才是朱岫烟最狡猾、最阴沉、也最明智的地方。她对江剑臣这个人研究得最彻底、最详尽,几乎达到事无巨细,无微不至。 应该说,她才配称是江剑臣的真正知音。就拿最后这一幕来说吧,假如她投怀送抱,挑逗勾引,别看她美如天仙,艳如荡妇,碰上江剑臣这位最不好色的洵洵男子,准会弃之如遗离开她。 倘若她把戏演得太过火,诸如高兴得痛哭失声,或者信誓旦旦地许以重报,就和她以上的言行不一了,也必引起江剑臣的警惕和怀疑。 也只有像刚才所叙述的那样,才真能算是达到了恰到好处。 以江剑臣的心胸和为人,对一个既有大恩于自己、又破釜沉舟地靠自己,除自己这条生路再无活路可走的人,他不仅不能不管,也不会胡乱猜疑。 他不无同情和怜惜地拍了拍朱岫烟的柔肩,说:“别伤心了,我又没说不管你。还是快擦把脸来吃饭吧,我这回可是真饿了。” 她竟能再一次恰到好处地马上离开江剑臣的肩头,并还阴雨转晴天似地吐出一句:“我才不会伤心哩!”探腕捞出盆中的热手巾,双手一拧,丝毫不着痕迹地抛给钻天鹞子江剑臣。 江剑臣“唉呀”一声:“不敢当!” 屋内的气氛马上融和了。 朱岫烟的吃相文雅优美,和她刚才大马金刀、泼辣刁钻的作风极不相同,酒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浅抿着,莱是一星、一丝、一丁点地细嚼烂咽着。 从小就跟师父无极龙,师兄一齐居深山,吃粗食的江剑臣,时至今日,也没锦衣玉食过。 第618章 尽管他娶的是女魔王,并还出任过明宫大内御前特设侍卫,如今让朱岫烟这种要吃不吃的样子,气得毫不客气地低叱道:“你就不能吃快点吃多点?” 朱岫烟让他吓得一哆嗦,失手脱落筷子,说:“我……我从来……没和人……一同……一同吃过饭……从来没……不骗你……”江剑臣没理她。 朱岫烟极为耐心地解释说:“这是天璜贵胄、亲王皇族的臭规矩,郡主从来不准和男人一块吃,我指的是未招郡马以前的郡主。”接着又嗫嗫嚅嚅地说:“除非同吃的男人是郡马!” 江剑臣既好笑又生气地说道:“干脆,以后咱俩分开吃!” 朱岫烟连忙摇头摆手,道:“那可不行!别说咱俩不能分开吃,睡觉都得在一间屋子里,反正可以一人一张床。否则,我准会吓得睡不着。” 朱岫烟嘴里说着,伸手拾起筷子,果比刚才吃得快多了。 江剑臣越发摇头苦笑了。 吃完饭,朱岫烟自报奋勇前去雇船,解释的理由极为充足。 她说:“第一,论脚力,我的马在王府中数第一,郭紫云暂时绝对追不到;第二,在武汉保险没人认识我;第三,尽量防止别人发现你的踪迹,以免惊走了郭紫云母女,破坏了我一手策划的诱而杀之妙计。” 江剑臣只好答应了。 明知江剑臣不会跟踪她,朱岫烟也不能不防江剑臣暗地跟来保护她。所以,离店首先去江边。 在码头上,她以一百两银子的吓人高价,雇了一只既有内外舱、也有厨房和有水手居住地方的中型快船,并预先交了五十两银子,让船老大代购美酒、佳肴、精点、好茶等物,方才离开江边,折回到热闹的城区。 直到确信江剑臣没有随后跟来,朱岫烟方才闪入一条僻静街道内。 僻静街道路东,第三个小门闪开了。 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从闪开的那个门内走出的,竟是潞王府中的内总管郭紫云。目光灼灼,眼巴巴地望着快步入内的朱岫烟。 更让人极端不可思议的是,一个时辰前,朱岫烟郡主还咬牙切齿地骂郭紫云是不要脸的无耻女人,还在筹划对她诱而杀之。时至一个时辰之后的如今,她竟然口唤“母亲”,投入了娘怀。 这种情景,真要落入钻天鹞子江剑臣的眼内,准会认为眼花了。 实际上,连江湖经验极为丰富、人情世事相当达练的江剑臣,都认定是正牌群主的朱岫烟,恰恰正好不是朱岫烟郡主本人。 实际上,这位冒充朱岫烟郡主的少女,才是被她自己咒骂为贪婪成性、内心狠毒、私生孩子的朱岫霞。 朱岫霞也确像她自己所骂的那样,贪婪爱财、意狠心毒、天生凉薄、极端自私,说玄乎点,除她自己外,她连她的生母都不爱。 至于以上发生在江剑臣身上的那些事情,拆穿了,完全是她亲手编织的圈套。 真正年方十三、在崇祯帝登基周年大典上私心钦佩爱慕江剑臣的,是那个在骊山脚下飞骑追上江剑臣,当面诉说衷情的郡主朱岫烟。 可惜真正一心一意帮助江剑臣的朱岫烟,在刚刚冒险偷出两颗三草回天丸时,就被潜随身后的朱岫霞,出指点中脑后风府穴,形如痴呆,神智不明,所有以后的事情,就由她冒充了。 内中最恶毒的三条是:第一,在灞桥头上的那家饭铺里,是她把毒药预先藏在自己长长的指甲内,临时下到碗内的,为防暴露,又心黑手狠杀了老板夫妇和小厮;第二,鸿门堡设伏堵截江剑臣,也是她唆使母亲派去的,其目的,既借江剑臣的快刀,屠尽那些早晚必会泄露机密的知情人,也使江剑臣背上杀戮王府侍卫的滔天大罪;第三,临离开王府,顺手盗去先皇万历皇帝赏给潞王的四件异珍,既能肥了她的私囊,又能使它讹诈江剑臣。 顶顶毒辣的,是她只要获得江剑臣的信任,今后不管谁惨死在她朱岫霞的刀下,江剑臣决不会怀疑她,甚至还会袒护着她。 母女二人相偕进入院中三间上房。 郭紫云的宠爱面首,实际是朱岫霞生父的范紫光也陪同前来了。 范紫光闪动慈爱的目光,望着他的亲生骨肉,说:“想不到跺跺脚,整个武林都得乱颤的钻天鹞子,会栽在孩子你手下。”说完,还高兴地竖起大拇指。 恶女朱岫霞可绝对不喝这一壶,凤目一瞪,怒叱:“范紫光,我看你是在找死!凭我这天璜贵胃的郡主,会认你这种东西作生父?” 恋奸情热、私心偏袒慢工巧匠的郭紫云看不下去了,严肃认真地说:“霞儿,她确实是你爹!” 恶女朱岫霞先是面色寒得能刮下两层霜,然后推开亲娘,道:“今天我可把话讲清楚,谁也别想朝我的光上浇脏水。真要为了大家好,咱们还是分清郡主、总管、侍卫,你们站着,我坐着。” 郭紫云还想再争,虎毒不食子的范紫光,长出一口闷气,道:“紫云你就别争了,谁不都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范紫光从来都知足。” 慢工巧匠不敢以生身父亲自居。 一心为了维护自己地位的恶女,还是找碴道:“既然你范紫光口口声声说知足,就该尊称我娘为总管,然后自己称属下!” 好一个奴颜婢膝的范紫光,果真答出一声:“属下以后记住了。” 最后,还是郭紫云实在不忍让他受委屈,示意他暂时退出去。 恶女的脸色方才见和缓。 郭紫云问:“如今既已取得江剑臣的信任,干脆乘机宰了他!” 恶女朱岫霞冷斥道:“你少出这样的馊主意,我可不会那么傻。” 郭紫云着急道:“武凤楼艺高人机警,江剑臣刀快经历多,再加上李鸣、秦杰师徒的足智多谋,现在不杀江剑臣,真怕你连命都得搭上。” 恶女极为不屑地冷笑道:“怕江剑臣刀快的,是他的敌人不是我。我是江剑臣唯一的恩人加债主,我不光要在江剑臣的眼皮底下宰活人,还要他江剑臣信任和保护我。 我要先杀外围的,后杀核心的;先杀次要的,后杀重要的。在我所列的杀人名单上,头一名就是女屠户,第二名才轮到马小倩。” 吓得郭紫云脸色大变,阻止道:“这两个凶神似的姑奶奶,你可一个也杀不得。别说马小倩的爷爷咱们万万惹不起,就连女屠户的师父咱也不能去得罪。你这张名单赶快烧掉,事情咱们还是从长商议看。” 恶女连不屑的颜色都没有了,上下打量她娘一眼,好像不认识似地,沉声说:“起誓给舅父、表兄报仇的,从来是你不是我。” 郭紫云神情一默,流泪道:“先天无极派屠杀了娘的两位兄长和大嫂,外加两个娘家侄儿,郭氏一门香烟断绝了。我想杀光屠净整个先天无极派,但我总不忍让我亲生自养的女儿去送命。” 生性从来凉薄的朱岫霞,让生身亲娘感动了,但她马上又忘得一干二净,低声说:“我从来都不做傻事,没十二成的把握我不干。只有杀女屠户一人是例外,因为有她活着,我就绝对不能贴近江剑臣。” 郭紫云倒吸一口凉气,说:“你趁早给我打消这主意,江剑臣可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我看你不光杀不成他,九成九得被他迷邪了心!” 恶女秀目掀动,冷笑道:“常言都说,知女莫若母。难道你忘了,我自小生性凉薄,只知为自己,从不顾他人。不怕你老人家听了伤心,我可从来都没把你这号亲娘放心上,你竟然担心我会迷上江剑臣。”随手塞给母亲一个字条。 这番话,真把郭紫云的心给说凉了,再也讲不出什么话来了。 恶女的脸色,比西北风变得还快,刚才还横眉冷对范紫光,临到离开时,指名让慢工巧匠送她,并主动挽住了慢工巧匠。 别有用心的恶女,一面专挑僻街小巷走,一面神情凄然地向范紫光说:“你和我娘都糊涂,总认为你们的私情潞王不知道。须知,世上的男人没有一个不吃醋,若不是我让潞王坚信是他的骨血,敢说他早就杀掉你们了,最少也得杀掉爹爹你。” 人常说:一句好话三冬暖。恶女的这声“爹爹”,至少要比一句好话暖上几十倍,几乎没把慢工巧匠范紫光喊出泪水来,嫡亲的女儿到底喊他一声爹爹了。 恶女贴得更紧了,悄声问:“爹知道我把王府四宝偷来了?” 范紫光点头说:“知道!” 恶女朱岫霞问:“要把它变成金银,够不够咱们享受一辈子?” 范紫光双目一亮:“够!” 恶女问道:“女儿想问爹一句话,请你认真回答我,比方说,你要不再回王府,娘是跟你去流浪,还是回到王府是去享福?” 好个又阴又毒的朱岫霞,几句话就把范紫光的白脸给说黄了。恶女明知范紫光心中有数,嘴上不敢说出来,故意将声音拉长,慢慢道:“要是咱们亮出四宝给娘看,情况会不会变好些?” 范紫光的两眼更亮了,这小子被郭紫云迷得一时三刻也离不开,又苦于不敢明跟潞王争,郭紫云跟他再贴心,也不肯跟他去过苦日子。 恶女朱岫霞就是吃准吃透了这一点,才故意挂块肥肉引老鸦。 范紫光贪心大动,说:“你算把你娘的脉搏摸透了,苦日子她是一天不愿过,只要我儿肯亮出东西给她看,我敢说,你娘马上就会跟咱们走。” 乌鸦引上钩,恶女不说废话了,单刀直入地说:“咱们携宝远遁的障碍是江剑臣,娘的报仇心又切,不杀他,娘准不肯走。 第619章 宝物现在江剑臣住的客店内,必须杀了江剑臣。” 范紫光深知江剑臣的厉害,刚想劝说,恶女胸有成竹道:“杀江剑臣的道路,孩儿早就铺平垫稳了。只要爹爹肯狠下心肠划我一刀,我十拿九稳能杀江剑臣。” 说罢,又附在他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阵子。 世上的事情,有时就会这么怪,原来畏江剑臣如虎的范紫光,仅仅听了朱岫霞如此这般了一阵子,不光勇气鼓得足足的,还一劲儿称赞:“此计甚妙!此计甚妙!”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五回 从范紫光那慢工巧匠的绰号上,就不难得出他是一个仔细、沉静而又灵巧的人。要想叫这样的人上当受骗,该是极不容易的。 尤其是他受聘潞王府以来,养尊处优,饱食终日,除去职司护卫潞王朱常芳,极力取媚姘妇郭紫云之外,余下的时间,就是精研绝技,传授明是郡主实是亲生的朱岫霞武功。历时十八年之久,其武功机智,全臻顶峰。 今天,竟被人玩弄在股肱之上,而玩弄他的人还是他的亲骨肉。 跨进江剑臣所住的客店,恶女朱岫霞悄声说:“爹!记清女儿刚才那句话,狠狠扎我一匕首,部位最好在胯骨上。只有这样,才能逼使江剑臣不得不先验看我的伤。因为怕我死了连累他,我就可以乘机扎死他。” 行至她和江剑臣同住的那座跨院门口,她再次说:“爹!成败关键都在那一刀上,伤得越狠越能蒙住江剑臣,千万不能手软啊!” 骗得范紫光连连点头。 恶女朱岫霞方才放心大胆地下达命令:“爹!赶快随后追杀我!”话音未落,早娇躯一拧,像极了身后有人正在追杀她的样子。 可笑慢工巧匠还真懂得“装得不像,不如不唱”的道理,霍地拔出身上那把锋利的匕首,飞扑而上,干净利索地扎了出去。 好一场紧锣密鼓的精彩戏。 久候恶女不归的江剑臣,蓦地听出院内有动静,以及随之而来的“江侍卫快来”的呼救声,开门拧身,扑到院中。 出现在江剑臣眼前的是,朱岫烟郡主(江剑臣认为是)半身鲜血,惊悸失色,娇躯虽然疼得乱抖,仍不顾死活地去抓对方。 按恶女朱岫霞事先的交代,这场戏只要范紫光演到江剑臣从房内扑出,他就可以望影而逃退场了。剩下的节目,由她一人演下去。 如今江剑臣果然扑了出来,从江剑臣炯炯的目光中,还能测出无比关切半身鲜血的朱岫霞,他真算佩服自己女儿到极点了。 范紫光演得还真像,一眼看到江剑臣,好像乍然碰见五阎王,惊慌失措,连扎入朱岫霞左胯上的匕首都没拔,转身就想逃逸。 戏是演完了,演得还真成功,连范紫光自己都认为天衣无缝,也认为江剑臣死定了。他和他的亲生骨肉,心爱的姘妇,马上就能携带那四件举世罕见的珍宝,相偕远遁他乡,去享天伦之乐了。 可他范紫光万万想不到,就在他刚把脊背转向的一刹那,陡觉后心一凉,是他的亲生骨肉把他那把锋利匕首,送入他的心脏内。 晚了,一切都晚了,可笑慢工巧匠临咽气之前,还帮他的亲生骨肉演了一幕戏,可惜台词只有一句,那是:早晚有人会杀你!”伤得很惨很重的恶女朱岫霞,倒进钻天鹞子江剑臣的怀内了。 江剑臣小心翼翼地把恶女朱岫霞托到屋内,轻轻放在床铺上。 此时的恶女,遍体血污,贝齿紧挫,面部的表情揉合了极为可怕的怒恨和扭曲,用干哑的嗓音对江剑臣说:“收拾东西,上船走!” 江剑臣注目盯了一眼朱岫霞,只见她那原先娇媚而澄澈的两只凤目内,布满了缕缕的血丝,一身乌黑如墨的劲装,全被鲜血湿透了,披散着一头乌云秀发,紧紧抿着失去的血色的樱唇。 江剑臣一句“郡主伤得这么重”还没落音,恶女猛一甩头,乌发抛扬,神情凄怆倔强道:“现在我还死不了,也不要你心疼我!我如今要的是止血,牵马,快上船!” 江剑臣并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他也不屑向她巴结、讨好、献殷勤,更不会心疼她。他的迟疑,不过是怕她身为郡主之尊,娇生惯养、熬受不住而已。既然她自己要这样,江剑臣当然也愿赶快走。 当下,先给恶女隔衣点了止血穴道,牵出马匹,带上四件珍宝,双手托起确实伤得不轻的朱岫霞,骑一牵一,奔向江边码头。 船是早就雇好的,事先又预付了五十两银子伙食钱,出的费又高,顺顺当当地上了船,受到船老大的殷勤服侍和巴结。 开船后,江剑臣方才来看她。 闪目之下,江剑臣吓了一大跳,只一个时辰,恶女那张芙蓉玉面早变得憔悴苍白、秀眉纠结、凤眼紧闭、气息微弱了。这还不说,由于大量失血而又滴水未进,她简直像离了水的一条活鱼,又像一盏即将油干蕊枯的灯火,随时都能干死和熄灭。 江剑臣不敢大意了。马上告诉船老大,多烧开水,细熬米粥,不听招呼不得来打拢。 然后,退回内舱,紧闭舱门,燃亮烛火,脱靴登床,盘膝坐定,轻轻扶起朱岫霞,揽近前怀,掌抵她的命门,缓缓闭上了双目。眼看江剑臣一步一步落入自己的圈套中,恶女暗地偷笑了。 恶女怎能不笑!她不仅尽得慢工巧匠范紫光、五丁开山屈恨申、二龙王水断流以及母亲郭紫云等人的武功真传,并随吸血郎中金满贵精研了医学和用毒,更懂得男人血似金、女人血如水的道理,如今,她不过流淌去一些如水的鲜血,最少能骗到江剑臣两个时辰的先天无极真气,怎不叫她高兴得想笑。 两个时辰过去了。 江剑臣方才停止为她输气,盯着面色渐泛红润的朱岫霞,暗皱眉尖。 原来,朱岫霞伤得极重,血流得也多,一身衫裤几乎湿透。别说还需清洗血污,包扎伤口,就边身上的内外衣裤,也非全换不可。 难就难在所雇的船上,除去一名船老大,只有七八个男水手,连一个女人都没有。这份差事,注定要落在他江剑臣身上。 假装疼昏尚未醒转的恶女更为得意了,暗想:江剑臣你现在该知道我为什么拼着伤口破袭,咬牙忍痛逼你上船了吧?目前船行大江中,船又是我雇的,知道上面一个女人都没有,我这是硬逼看猴子爬高杆,你江剑臣不爬还不行。反正你不能让船老大和水手给我医治,再说他们也不会。江剑臣呆了片刻,硬是没法伸出手。 恶女不肯再装了,也该恢复知觉了,她在勉强睁开的眸光中,满含凄楚怆凉和幽恨,绽开惨白的双唇埋怨:“为何不给我治伤?” 江剑臣刚想开口,恶女用更为干哑的声音,恨声说:“现在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死抱着男女有别不肯放!真想让我伤口恶化、流浓、溃腐?” 江剑臣一再不肯出手,一再不肯触摸她的裸露肌肤,是有道理的。他清楚那样做的后果,特别是对天璜贵胄、金枝玉叶的她。 恶女知道,自己不再拼着吃些苦头,加大一把旺火,是绝对烧不动江剑臣的。一挣命爬起,嘶声说:“拼着疼死,我自己脱。” 经此一来,伤口果然挣袭,止住不淌的鲜血重新流了出来,微现红润的脸庞登时疼得蜡白,白中泛出铁青色。 早就失去血色的双唇,马上变得更为干枯,甚至龟袭。秀发更为披散,衣裤重又浸湿。 大概是恶女的这把火加得太大,太旺,太烈,江剑臣再心如铁石,再注重操守,再清楚后果,也不得不咬牙跨步伸手了。 达到目的,恶子还忘不了江剑臣的手一触摸她,激灵灵地打哆嗦,唇角也不停地牵动,呼吸也见急促,同时闭上秀目。 其实,在恶女朱岫霞的内心深处,喜得几乎快笑出声音来。 静等江剑臣用极轻的手法,为她脱下所有的衣裤和亵衣之后,恶女咬着嘴唇暗忖:江剑臣呀江剑臣,你不光栽在朱岫霞我的手下铁定了,连你的性命都被我攥在手心内,随时随地都能杀死你。一代巨奸魏忠贤没做到,辽东枭雄多尔衮没做到,峨嵋教主司徒平没做到,连北荒一毒叶梦枕都没做到的,今天让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武功权势比以上那些大人物不知差上多少倍的我做到了,该多么自豪和骄傲啊!真应了孙子兵法上所记载的:将在谋而不在勇。 江剑臣再坚如磐石,再铁骨铮铮,再古井不波,心潮不起地给恶女洗净血污,擦干躯体,清理好伤口,细心地包扎,但在整个清洗、包扎的过程中,既不能闭上双眼,不瞧她那凸凹玲珑的躯体,更不能不摸那晶莹如玉的肌肤,也不能不嗅她那处女特具的幽香。这也就是人家江剑臣,换上别人,非疯不可。 清洗、包扎忙完后,她精心给江剑臣制造的麻烦又来了。 原来,江剑臣取开恶女交给他的那个包袱,里面连一件衣裤、一只鞋袜都找不到。敢情这位郡主家里家外,全部家当都在她的身上了。 江剑臣一问她,朱岫霞说出来的理由不充足,还让钻天鹞子的头比刚才更大。她说:“我是什么人?你江剑臣能不知道?我是郡主,从来就不懂衣、食、住、行四个字。何况如今受重伤,一切都得仰仗你。反正我把四件珍宝押给你,保险让你江剑臣吃不了亏。” 江剑臣连想苦笑都笑不出。 最后,还是恶女出的主意,让江剑臣把身上的外衣脱给她。 第620章 江剑臣无奈,只得脱下外衣,又一次触肌摸肤地给她穿上。闷了半天,也憋了半天的江剑臣,走出舱外,伸臂舒腰喘口大气。 船老大送来熬得稀烂的米粥。 江剑臣心中再不情愿,还是端进内舱,一匙一匙喂给她吃。 借口有事去找船老大,江剑臣一直到夕阳完全隐去,晚餐备好,方才随在送饭水手的身后回到内舱,原先点燃的烛火早熄灭了。 重新点燃着了烛火,让水手们将晚餐摆放在舱内的方桌上。 江剑臣这才发现,恶女不仅正在啜泣,哭得还真伤心。几绺发丝,垂贴额上,都懒得去抚,平时的刁钻、狡黠、泼辣消失了。 直到看清是江剑臣进来,她才猛一激灵,借抚乎垂落下来的发丝,来拖饰双目之中泪光,还凶霸霸地叱了声:“你死到哪里去了?” 江剑臣这次喂饭给她吃,表面上虽仍冰冷,内心开始有些怜惜了。 是的,一个金枝玉叶的郡主,年仅十八岁的女孩子,伤得那么重,跟前连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自己真不该这么冷酷对待她。 从此,一直船停靠上了南京江边码头,江剑臣始终尽心尽力服侍她。 而最会掌握火候的恶女朱岫霞,也安心养伤,不再乱出鬼花样。 付过船资,搭好跳板,马匹牵上岸去,江剑臣入舱来搀恶女。 朱岫霞稳坐不动反问:“江剑臣,你打算把我安置在哪里?”江剑臣刚想反问她怎么办,恶女早眸光乱转,冷笑说:“江剑臣,你别打算甩开我,更别打算糊弄我。范紫光临死那句话,你也不是没听见,何况我还带有人人见了都会眼红的贵重东西,只有你才能保护我。” 江剑臣无可奈何,道:“我是来帮着徒儿破案的,哪有时间单独保护你!你最好还是投奔端王千岁朱常浩,或者送你去中都。” 江剑臣所说的中都,就是现在的安徽凤阳,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老家,也是朱元璋祖先皇陵的所在地,朱氏皇族最集中的地方。 恶女双手乱摆,道:“江剑臣,你这是安的什么心,诚心把我往火里推?” 不容江剑臣开口,恶女忽然来了主意,双眉一轩说:“干脆咱们住在你徒弟家里。李鸣不光是现任的锦衣卫指挥,他老爹李精文也官居江南按察使,堂堂一省司法大员的府第,比什么地方都安全,保险贼影不会见。” 江剑臣沉思有顷,最后还是同意了。 趁江剑臣搀扶她离舟登岸时,她除将自己的螓首紧紧贴在江剑臣的肩头上,还轻轻问了一句:“江剑臣!你知我为啥伤得那么重?” 江剑臣一怔,没吭声。 她先是“嗤”声一笑,然后正儿巴经地说:“那是我故意不躲造成的。” 江剑臣脱口说:“你……” 恶女自动抬起头来,嫣然娇笑说:“骗你罚我来世变哑巴。” 江剑臣气得一下子停住不走,恨声说:“你简直是自己硬找死!” 恶女突然变得胆小了,怯生生地重新将螓首紧贴江剑臣的肩胛,说:“江剑臣,你可千万别生气,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可后来你在船上待我那么好,又亲手给我……给我脱衣……擦洗伤口……穿衣服,我实在不忍欺骗你。因为……因为不那样,你绝对不肯接近我,而我又确实需要你。” 好个恶女,难为她小小年纪,就具有如此狡猾奸诈的心肠,和一张哄死人的伶牙俐口,更难为她挑选的时间地点这么好,这么绝。真乃早一时能叫江剑臣觉得虚伪,晚三刻会让江剑臣察出失实,恶女早就烧好的这碗迷魂汤,只有在弃舟未登陆的前一刹,捧起递给江剑臣,才能让对方喝下它。 江剑臣一边搀扶她登上江岸,一边怒声问:“你到底需要江某干些啥?” 恶女拧了江剑臣一把,不走道:“江剑臣,你不是不知道我现在需要啥,你是在故意装糊涂。假如把我换成女屠户,难道你……” 恶女这话说对了,江剑臣确实不是不知道恶女伤得很厉害,卧在床上静养,都还痛得龇牙咧嘴的。值此弃舟登岸之际,最少也得托起或抱起她上岸,然后找顶轿子抬她走。如今,江剑臣硬装糊涂搀扶她上岸,诚如恶女之所埋怨,假如换上女屠户或侯国英,又该如何?江剑臣心中一软。 伏在他肩侧的恶女,突然惊叫了一声:“江剑臣,快快留意!” 其实,不需恶女向江剑臣示警,钻天鹞子早就察觉出,距离他们大约二丈左右,有三个人布成扇子面,缓缓地向二人逼进。 距离一丈五,一丈,八尺…… 迎面逼进的是三个行家,逼近到最佳出手袭击的位置停步了。 三人的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不超过三十,最小的只有二十一二岁。 江剑臣心中糊涂了,自己为助徒侄武凤楼,辅佐当今万岁登基,不惜到处结怨树敌。但配和自己结怨树敌的,无不是称雄武林、独霸一方的显赫人物,最低也得是叫出字号的江湖怪杰,年纪绝对不会这么轻。 心念一转,重新扫视了三人一眼。 正面迎上来的,无疑也是此行为首的,只见那人年约三十岁上下,人高马大,体魄威凛,满脸横肉,粗眉猪眼,鼻孔朝天,唇不掩齿。 左侧那人,二十七八岁年纪,神情粗犷,躯体骠悍,两道扫帚眉,一双阴阳眼,令人最为触目的,却是一道既深且长的刀疤,从额角一直通到嘴角,左袖轻拂,显见是缺少一臂,更能显示出他的凶狠好斗。 右侧是一个尖嘴猴腮,突目狭额,满脸阴狠,举止诡异的青年人。 久经风浪,历尽血腥的江剑臣,从三人清一色使用鱼齿刀上判断出,他们必是江河湖海上的人物,但自己和太湖一蛟的梁子早解了。 对方三人利用江剑臣沉思之际,出手了。 出奇的是,袭击的目标,竟然不是他江剑臣。寒森森的三口鱼齿刀,集中攻向身受重伤的恶女。并且,分别用的是扎、切、挑手法。 江剑臣再恨不得恶女早早离开他,但也不肯让人伤害她,更绝不能容忍有人想要她的命,甚或谋夺她的珍宝。 何况,她既偷药救过李文莲,又在灞桥救过自己,只可惜江剑臣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而已。 对三个刚刚出道、不成气候的年轻人,江剑臣根本不屑拔刀,左手一托恶女的双膝弯屈处,将她揽贴在自己怀内,身化西风卷帘,幻成一条淡影,从寒森森的刀芒笼罩中,电闪般地旋出。 这在江剑臣来说,一是不肯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二是不屑杀死这些不值得杀的人。何况,连他们的姓名来历都不知。因此,江剑臣决定用小巧功夫闪避一边,也想让他们三人知难而退。 可惜江剑臣的好心白费了,人家根本不领他这份情,更不容江剑臣开口询问,再一次发起了联手攻袭,手法也比上一次歹毒。 江剑臣脸色一寒,再次晃身闪避开。 哪料想:私下暗奉密令、有恃无恐、根本不清楚对手是谁,也不需要知道对手是谁的三个糊涂刺客,第三次竟然连人加刀,一齐扑向江剑臣怀中的朱岫霞。简单地说,他们三人是吃准钻天鹞子江剑臣不会杀人,更不会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江剑臣不是莽撞人,再被逼得怒火中烧,还是想展开身法闪避。 更料不到,始终双手紧紧搂住他脖子的恶女,陡地松开双手,挣脱江剑臣的怀抱,形如疯魔般,向三个刺客扑迎了上去。饶是那样,江剑臣还是强忍没杀人,弹地抢先半步,点倒他们。 依着恶女,非宰了三人不可。 江剑臣不仅脸寒如冰地阻止住她,并冷然说:“你那伤口不痛了?” 恶女手抚伤处,咬牙说:“再痛也比死了好,我看你根本……” 江剑臣当然知道她想说,我看你根本不关心我的生死。连忙弯腰将她抱起,急行几步,扶她趴在马鞍上,道:“行啦,我要真不关心你的生死,你早被那三个小子收拾了。再说,我还欠你两条人命债。” 恶女的脸色,真像俗话所说:五六月间的车辙雨,转眼就能露太阳。嗔了江剑臣一眼,说:“江剑臣,你的武功真叫绝,三口鱼齿怪刀一齐扎,你还愣像没事人。我决定明天磕头拜师父,苦练防身本领!” 江剑臣轻轻拍打一下马屁股,道:“实实在在不敢当。” 没等江剑臣在自己的马背上坐稳,恶女忍痛娇哼道:“除非我不想学,否则,你想不教都不行。刚才,你还说欠我两条人命债。” 江剑臣只好缄默了。 恶子还真有股子泼辣劲,硬能咬牙坚忍住。 来到座落在水西门内的朝天宫,连江剑臣都有些于心不忍了。明知江南按察使李精文的府邸离此不太远,无奈恶女被马颠疼得花容惨淡,冷汗淋漓,显然片刻也难支撑了。 好在这座原由吴王夫差的冶铁作坊改为冶城寺,又被南朝刘宋改为总明观,唐代改为太清宫,改来,改去,才被明太祖朱元璋改建为朝天宫的地方,有一位和贾佛西同科中举的好友古今同,现任朝天宫内的六品司仪,平素极为敬佩江剑臣,说不得只好临时打扰了。 司阍人进去禀报不久,六品司仪官员古今同欣然迎了出来。 所谓朝天,是指朝贺天子。朝天宫内的习仪亭,顾名思义,当然是学习朝驾天子礼仪的地方。自从永乐年间北迁后,此处已经形同虚设。 因此,那些专供习仪官员下榻的地方,室室寂静,处处无人。反倒给他们二人大开了方便之门,不愁没有地方歇息了。 第621章 古今同在前引路,江剑臣半搀半抱,将恶子护送进一处极为玲珑小巧的静室里,入内就有一股淡幽幽的紫檀香味扑鼻而来。 略经扫视,别说幼居嵩山黄盖峰、历经忧患艰辛的钻天鹞子,就连出身天璜贵胄、生长潞王府邸的恶女,也为之愕然一怔。看来,古今同简直对江剑臣敬如天神了。 房间虽然不大,正切合古人那句:“室雅何须大”,盆栽丹桂一株;又暗合下句的:“花香不在多”,屋内家具不多,却是清一色的紫檀。 且不说暂供恶女躺卧换药的那张大床,是用上好紫檀木料、精工雕刻制成,就连床下的夜壶箱,也都是上好的紫檀木,遑论八仙桌、太师椅、春凳、书桌了。 最为难能可贵的是,书桌上面放置的文房四宝,甚至比昔日充任文渊阁编修学士贾佛西书案上的文房四宝还要强,江剑臣最能分清这一点。 连恶女那样的女孩子,也被吸引得强忍伤痛,让江剑臣扶到书桌后面的椅子上,亲手拿过姹紫嫣红的玛瑙笔洗,向那方墨玉砚内倒了一些清水,顺手抓起大内御用的黑龙乌风墨,细细研磨了起来。 江剑臣不得不改用另一种眼光看她了。 墨汁研好后,恶女又请江剑臣代自己拿过一张玉宣纸,然后才从红珊瑚笔架上取过上面所放的泪竹毫笔,一面饱醮墨汁,一面微闭凤目,沉入默默的思索中,室内静得几乎落针可闻。 片刻不到,恶女突然双目一闪,瞟了一眼江剑臣,挥笔疾书:“饥寒并至,虽尧舜不能使野无盗寇。贫富并兼,虽禹汤亦不能强不凌弱,既不能饮风餐露,复不能服气辟谷。以宝酬劳,不何不可,何况是为人间抱不平。” 书毕,抛笔砚上,探臂抓过江剑臣的手腕,合于自己两只素手内,眸光晶莹地盯着江剑臣道:“知道我写这幅字的意思吗?” 以江剑臣的智慧聪敏,当然明白朱岫霞的用意,面色凛然,拒绝道:“江某从来施恩不望报,此点路人皆知。何况,我还欠你两条人命债。” 恶女也真会演戏,明知江剑臣绝不会要那四件奇珍异宝,也非用此四件奇珍异宝不能拴牢江剑臣,她竟然神情凄楚地幽幽道:“天下奇人异士虽多,能护我逃脱牢笼、报雪我母妃深仇、保我不受侵害,又能和我推心置腹者,只你江剑臣一人。此事特大,你有母、有妻、有儿子,我又奢侈浪费成积习,非此四件奇珍,难保一生温饱。所以,宝物非归你不可。” 江剑臣忽然抽手,后退道:“正因为江某有母、有妻、有儿子,我才不敢冒此拐带郡主、偷盗御宝的弥天大罪,更不能算为人间抱不平了。” 适巧,六品司仪古今同,派人送来了精美早点(其实该算午餐)。 恶女从受伤以来。历时七天,始终在船上吃船老大调弄的伙食。对比,她去潞王府的享用,说玄乎点,得算七天未食烟火了。 面对端放桌面上的两小笼汤包、一碟布满黑芝麻的鸭油小烧饼、一碟生煎馒头片、一碟鲜血锅贴、两碗排骨面、两碗小米稀粥,恶女绽开樱唇,娇笑道:“这位司仪可真会伺候人,竟送来荤素见样各一份。” 俗语说:早上不动锅,中午一般多。两人这餐吃得真尽兴。这就应了另一句俗语: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江剑臣和恶女二人刚刚放下碗筷,连差役递上来的热毛巾都未及接,六品司仪古今同,惊慌失措地闯了进来,说:“事情来得奇怪,下官不得不来惊动二位。扈老驸马府中的少夫人,指名求见江侍卫。” 有道是:为人不做阴损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江剑臣虽和南京扈老驸马府中素无往来,如此贸然找来,并不觉得愕怔。因为他早从徒侄武凤楼的信中,得知扈老驸马的遗腹子扈青云,于两位副主考被杀之后,在秦淮河畔失踪了。唯一让江剑臣奇怪的是,这位扈少夫人是如何得知自己在此的?没容江剑臣跨上飞云阁前的高大台阶,一位面容娇媚、姿色艳丽、体态婀娜、步履轻盈的华贵少妇,宛如风摆扬柳,摇曳有致地款款迎来,紧随她身后妁只有两个女婢。 江剑臣平生再耻于低头拜王侯,唯有对南北扈、冉两家老驸马府的人有好感,这是因为江剑臣的生母杨太夫人曾被选入宫,陪伴宫主读书影响的,破例一躬到地,说:“江剑臣见过少夫人。” 可能这位少夫人事前对江剑臣的为人有所了解,丝毫没敢托大,回了一句:“江侍卫,请你不要多礼。否则,我就不敢开口了。” 老驸爷的儿媳妇、当今万岁的表嫂,如今肯敬江剑臣—尺,江剑臣自无不敬对方一丈的道理,再次拱手道:“少夫人请讲!” 少夫人轻声问:“江侍卫可是今早在挹江门外码头登岸的?” 问心无愧的江剑臣,点了点头。 少夫人又问:“可有三人堵截你?” 江剑臣颇为意外地道:“有!” 少夫人语音大变,追问:“如此说来,也是江侍卫亲手收拾他们的了?” 这就是问话人的技巧了,假如这位少夫人间出的是一句“如此说来,也是江侍卫亲手杀死他们的了”,江剑臣势非反驳不可。 就因为少夫人用的是“收拾”两个含糊字眼,而这两个字在江湖人口中,既可当作教训、处罚,又可认作为辱骂、责打,直至处死、宰杀,都能附会在这两字上,只有让人自己见仁见智了。 而江剑臣偏偏是在脱口答出“是”之后,方才蓦地察觉出,一丝不太明显的笑纹,浮自少夫人的菱形嘴角上,就想解释经过。 陡从飞云阁内传来一句:“既然江侍卫承认,请进阁内来吧!” 入耳声音极熟,竟是此次恩科大比的钦点正主考,位居成国公的朱纯臣,身后站着一位年过半百、目芒如剑、眉浓似刀的蓝衣老者。 这还不说,靠飞云阁的西面墙下,一排子放着三块门板,每城门板上停放一具尸体。而这三具尸体,正是江剑臣亲手点倒的那三位。 炸开当顶,冒出丝丝冷气,江剑臣知道,已落进一个可怕的陷阱了。 成国公朱纯臣用手指着身后那位蓝衣老者,介绍道:“此位乃我贴身侍卫海东青,原系我府老家人海二之子,从小服侍我父亲。如按他们父子效忠我府的忠心,早该放到外任,最少也得赏给他个参将、游击的武官,可他硬是不愿离开我。东青,过去见见江侍卫!” 江剑臣够多么聪明!早从这位世袭成国公的罗嗦介绍中,听出他故意抬高海东青的身分,暗中冷冷一哂想:我就给你们点颜色看。 领受主子口谕的海东青,举步之间,目芒更厉,刀眉双掀,紧跨几步,来到钻天鹞子的身前,口称:“小可见过江侍卫!” 稀奇的事儿出现了——躯体骠悍、目芒如刀的海东青,抢到江剑臣身前,硬是弯不下腰去,像被一股极为强劲的真力逼住他,连气息都快窒息了。最让海东青和他的主子成国公下不来台的,是人家江剑臣根本连动都没动,甚至连话都没开口讲一句,仍是那么冷傲地卓立着。 扈少夫人只得站出来转圆,一面连说“何必客气”,一面转移目标,说:“江侍卫,你刚才回答我的问话不诚实,为什么?” 江剑臣自从出世到如今,还真没有一个人敢当面指责他不诚实,甚至连老驸马冉兴,秉笔太监王承恩、盟兄贾佛西都不敢。 气得他语冷如刀,质问道:“江某哪点不诚实?请夫人指出!” 少夫人说:“因为你没亲手杀他们。” 江剑臣神色微缓:“根本我就没杀他们。” 少夫人说:“那你刚才为什么承认?” 江剑臣说:“我什么时候承认了?” 少夫人奇道:“你不是亲口告诉我,是你亲手收拾的他们吗?” 江剑臣恍然大悟,是字眼惹出的麻烦,道:“我只出手点倒他们。” 此时,站在一旁的成国公接口了,他说:“我们总算找对了!” 江剑臣一怔道:“此言何意?” 成国公的那张脸,马上寒得能刮下霜来,冷然道:“事情很明显,你虽离开了大内,但你江剑臣、武凤楼和李鸣三人的御前侍卫,是当今万岁殊笔钦定特设的,也是终身的。就和我家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一样,就让你江剑臣亲手杀死人,我们既不会怀疑其中有诈,更不敢出面来找你。就因为你没亲手杀死这三个人,才让我们怀疑上了你。” 江剑臣越发糊涂了。 少夫人突然向江剑臣问出一句:“江侍卫,知道死的三人是谁吗?” 江剑臣轻轻摇摇头。 少夫人接着说:“他们三人是我派出来寻找我那失踪丈夫的!” 江剑臣更看出事态严重了。 成国公朱纯臣,先让海东青派人请缺德十八手李鸣赶快来此,然后请钻天鹞子江剑臣亲自验看尸体,自己还不惜屈尊伴陪着。 哪知,江剑臣不验看尸体则已,一经验看,禁不住更吃一惊。 原来,被江剑臣在江边点倒的那三人,除去被封闭的期门、将台穴道未解外,每人肩后的灵台死穴上,教泛出乌黑的颜色,面积虽大不过铜钱,但却深入了骨髓,竟和二位副主考的死法一样。 江剑臣身未离开尸体,就转脸问:“少夫人,这三位死者,是贵府的原有家将护院,还是扈公子失踪后,贵府另外聘请雇用的?” 江剑臣询问的用意极为明显,他要循着三位死者查线索。 扈少夫人毫不思索就答出一句:“他们三人雇入我府半年了。” 第622章 江剑臣心内暗喜,又问:“少夫人可晓知他们三人的姓名吗?” 少夫人还是毫未思索就回答出:“据说他们是亲哥仨,复姓闻人,排行是声、语、言三字。江侍卫,你还想问我点什么?” 从语音中,这位老驸马府中的少夫人,好像极为不耐烦了。 江剑臣可不吃她这一套,单刀直入地问:“贵府是哪位经手雇用的?” 少夫人虽早把素手搭上女婢肩头,下面莲足也在轻移,但她还是不显山不露水地说:“是公子本人!” 江剑臣真不敢小看这位侯门贵妇了。 这位少夫人先把他江剑臣的胃口吊得那么足,又一再回答得那么轻松和自然。临到最后节骨眼上,只用“公子本人”四个字,就把线索捏断了。 在没引起江剑臣的戒心前,江剑臣根本就视这位少夫人如无物。这时才发现,她足可称得上是位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两弯新月样的秀眉,覆着一双水汪汪的丹凤眼,看人时妩媚得让人销魂,迷蒙得让人蚀骨,挺拔小巧的鼻子,丰润鲜红的樱唇,转身临出飞云阁的一刹那,宛如仙女步云端,轻柔、俏丽、妩媚全占了。 江剑臣脑际陡然闪出,失势多年的扈老驸马府,出了名的纨挎子弟扈青云,绝不会娶有这等美绝、艳绝、慧绝而又城府深绝的少夫人。再说,凭扈青云的权势和人品,也没地方去找这种绝色奇女子。 成国公似乎在故意打乱江剑臣的思路,寒声吐出一句:“开科取士,乃朝廷大事。两位逼主考被杀至今,李指挥至今尚未抓到凶手!” 这就叫:打人恨打脸,骂人怕揭短。朱纯臣口中的李指挥,自然是指李鸣。身为师长的江剑臣虽然生气,脸色也不禁泛红。 突从飞云阁外传来一声极为轻脆的口音,道:“谁敢背地瞎嚼我!” 江剑臣听出自己的宝贝徒弟到了,也知李鸣必在朝天宫内碰见过那位少夫人,也许聪明绝顶的缺德十八手能看出点什么来。 哄死人从来都不抵偿的李鸣,一步跨进飞云阁,先给师父磕头,站起身来,装作方才看见朱纯臣,跺着脚地埋怨自己道:“我李鸣大概叫血案压得迷糊了,愣没看见国公爷的虎驾在这里。”嘴里说着,抢步来到朱纯臣的身前,像是要给成国公行大礼。 朱纯臣慌得双手一拱。哪知,诚心想抹朱纯臣一鼻子灰的李鸣,忽又狠狠跺了一脚,埋怨自己道:“我这是该死啦!我恩师再出任过御前侍卫,也不能骑在国公爷的脖子上。只好恳求国公爷,恕我李鸣失礼了。” 明知缺德十八手是在向自己眼里塞棒槌,朱纯臣再恨得牙痒痒,硬是一点法子都没有;更恨自己沉不住气,反向李鸣先作揖。 江剑臣几乎笑出声音来。一阵难堪过后,朱纯臣借题发挥了,寒着脸训斥李鸣,道:“李侍卫身为朝廷锦衣卫的指挥使,兼统大内五百提骑,血案发生至今,将近半月有余,你手中那颗指挥使金印,到底想要不想要?” 就连憨实心的人,也能听出朱纯臣是实在抹不开国公爷的面子,向缺德十八手打官腔,想要李鸣低声下气地给他全点面子。 江剑臣心中暗想:想玩这一套,你朱纯臣只配给李鸣当孙子。 李鸣果然说:“不想要!” 堂堂的世袭成国公,本身又是皇族的朱纯臣,活活能让李鸣这句话给噎死。逼使他不得不装模作样地怒喝一声:“既不想效力朝廷,还不赶快交出指挥使金印,回府待罪听参?” 其实,朱纯臣的这番话,不光是打官腔的气话,其中还留有很大的余地。只要李鸣肯说出“下官遵命”,一天云雾皆消。 因朱纯臣既不是掌官委任、革除官员的吏部尚书,又不是参奏弹劾官员的左、右都御史,说贴切点,跟朱纯臣是八竿子捞不着。 诚心想把朱纯臣往圈套里塞的缺德十八手,猛地向前欺进半步,逼问:“成国公,你真敢叫我交出金印,回府听参?” 怒火头上的朱纯臣,脱口说:“敢!” 李鸣乘机掏出怀内的金印,塞给朱纯臣,转身跨出了飞云阁。 朱纯臣傻眼了。 饶是如此,眼前的这场风波,还是很有希望能平息和转圆。 偏偏那位护主心切而又奴仗主势的海东青,横身想阻李鸣的去路。 缺德十八手精心策划的圈套,到该束紧的时候了,冷不防先扇对方一个大嘴巴,口中厉声吐出:“海东青,你好大的胆子!”须知,江湖人从来最讲究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炉香。 海东青在成国公府也是一号人物,如今只这么一虚拦,不光被扇了个大嘴巴,还被李鸣喝了一声大胆,哪能不怒从心头起,一招金豹探爪,抓向李鸣前胸的血阻、紫宫两大穴,来势凶猛。 也怪海东青自己找倒霉,被李鸣玩死的小人物,都比海东青大三辈。不等他那招金豹探爪够上尺寸,左肋期门穴早中了李鸣一脚。 海东青真乖,扑咚一声倒下了。 朱纯臣再系皇族出身的世袭成国公,也不敢私自没收锦衣卫指挥的金印,又恨海东青不长眼,再给自己惹乱子,心中一乱,反把金印硬塞给了江剑臣。 李鸣偷笑了。 江剑臣一面把金印交还给李鸣,一面佯装暴怒道:“劣徒大胆!血案再大,再不好破,大不了被参提问,丢官罢职。你就是诚心想请成国公代交金印,逃避提参,也不能寻找借口,乘机交印,快向国公爷赔罪。” 借用师父的言语开路,缺德十八手李鸣,真格给成国公作揖道:“下官敬领师训,特向国公爷请求饶恕!”一揖,而止。 被李鸣圈套一紧一松的成国公,哪肯再挨李鸣的十八两铁秤砣!除向打圆场的江剑臣连连拱手之外,只想带着海东青一走了事。 金印重新揣在怀内的李鸣,翻脸不认人了,冷然问出—句:“请问国公爷,下官职司何处?亲率提骑赶来南京所为何事?” 朱纯臣心虽愕然一怔,嘴却不得不回李鸣的问话:“李侍卫拜领锦衣卫指挥使,钦奉圣命,率领提骑捕捉杀死两位副主考的凶手。” 缺德十八手李鸣脸色一寒,再问道:“敢问成国公现司何职?” 朱纯臣年近不惑,宦海不短,知道自己被李鸣拿定把柄了。 得理从不让人的缺德十八手李鸣,从鼻孔冷哼一声说:“你再尊为国公,爵位再是不低,但现在是亲领王命,出任主考,理应上仰天心,忠于职守。两位副主考被杀之时,你人在哪里?江南按察使会同府县验尸之际,你又在何方?阁内三具尸体是谁发现?又是谁私自移来此地的?再者,你身居公爵,职司主考,为防涉嫌,理应住进考场,为何反倒住在扈老驸马府?你和扈少夫人是怎么认识的?又是如何相约一道来此的?别人拿你朱纯臣当庞然大物看,我李鸣现在就敢铐上你,押入宗人府。” 李鸣所说的宗人府,设在中都凤阳,专门收容朱氏皇族中犯法不重的同宗人。也是一座变相的拘留所,一旦住进就别想再出来。 心机、嘴皮子、完全不如李鸣的朱纯臣,真让李鸣给唬住了。 江剑臣再一次出来乱和稀泥道:“鸣儿,就让成国公真犯了你所说的那些罪,你也得给他留三分情面,还是请国公暂时回避吧!” 感激得成国公恨不能马上跪下给江剑臣磕仨头,招手让人来抬海东青。 缺德十八手的脸色更冷了,指了指地上躺着的海东青,说:“这老贼出手想要我的命,我得留下审问他,是否跟杀人凶手有关连。” 朱纯臣的脸色一变。 江剑臣第三次出口搀和了,附和朱纯臣的耳边,低声说:“鸣儿性情执拗,当场绝不肯转弯。国公暂请回府,一切有江某作主。” 朱纯臣实在不敢跟李鸣再僵下去,临走向江剑臣说:“诸多拜托。” 目送朱纯臣的背影消失后,江剑臣方将自己的一切,简要告诉了徒儿。其中说得最详细的是三人堵击,被自己点倒。扈少夫人诱供,自己几乎为其所乘等。 就因江剑臣绝口没谈恶女朱岫霞,方才酿出一场塌天巨祸。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六回 谁都知道,能让缺德十八手真正惧怕的,也只有江剑臣一人。所以,垂首听过师父的一番话后,立即向江剑臣求道:“师父,根据你老所说,不仅成国公可疑,扈家少夫人更可疑,就连躺在地上的这个老小子都可疑。弟子想求师父,准我亲手逼他一供。” 凡是阅读过《五凤朝阳刀》以上几部的诸君都知道,先天无极派的门规极严,除去严禁杀害无辜,还严禁滥刑逼供。缺德十八手只在河南纪公庙内逼过峨嵋三少主司徒清一回供,后来还被师父狠狠骂了一顿。今天事非得已,只得请求师父恩准。 江剑臣点头答应了。 眼看李鸣提起地上的海东青,闪进了飞云阁侧的一处厢房。 六品司仪古今同,早凑近前来,低声说:“尊夫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江剑臣被说得一怔。 古今同又像老大哥似的,呵呵轻笑说:“江侍卫,你再不肯告诉我,无奈尊夫人早就对我明言了。依我看,她比扈少夫人还俊美。” 江剑臣几乎能气掉眼珠子,又不知恶女跟古今同说的啥,连想解释都不敢,恨不能马上抓住她狠狠揍一顿,遂折身回到那处幽室。 恶女真够刁蛮的,没容江剑臣先开口,就先发制人地发火道:“江剑臣,你可真够狠心的,一走不想再回来,我都快要渴死了。” 第623章 江剑臣气得再想宰她,也不能不怒气冲冲地给她倒一杯茶。 接茶在手的恶女,暂不将茶凑近唇边呷,反倒盈盈巧笑地向江剑臣说:“喂,你万万想不到,我会对古今同说我是你的老婆。” 江剑臣心想:我还没来得及审问她,她反而抢在前面招认了。 经此一来,江剑臣的火气再大,再旺,还真没法子再发作。 恶女轻抿慢呷地将一杯茶吃完,再让江剑臣把茶杯接过去,眼圈红红地说:“若不是想替我屈死的母妃报仇,若不是想脱出郭紫云的牢笼,我犯得上巴结你江剑臣吗?既不必偷药盗珍宝,也不会背父往外逃。实话告诉你江剑臣,我绝不会死乞白赖地嫁给你!你什么时候帮我杀了郭紫云,我自会马上离开你!” 江剑臣刚想接口说:“那敢情好……” 恶女一下改为凶巴巴地恨声说:“但在我没有逃脱追捕和杀死郭紫云之前,你江剑臣也别想离开我,最好一点也别想。” 江剑臣清楚,自己气归气,但伤总得给她治,药也不能不给她换。 恶女真能看透江剑臣肺腑,眨着水汪汪的两只大眼,下令道:“江剑臣你记住,我可是身藏罕世珍宝‘怀璧其罪’的人,除去你江剑臣,我是任谁都不信,咱俩绝对不准分屋住!”江剑臣取出白布和刀创药,唤差役送来一大盆滚开的水。 恶女还没忘接了一句:“女屠户来了咱俩也得一屋住,别拿我的小命当儿戏。” 江剑臣冷哼一声说:“郡主千岁,是让我给你换药,还是让我听你胡嚼?反正来到南京了,也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换药了。” 恶女一把按住江剑臣伸过的手,还是用凶巴巴的口气对他说:“我还是刚才那句话,我只信任你,想另外找人给我换药可不成。” 气得江剑臣一把将白布、金创药品摔在桌上,转身走出了静室。 江剑臣可不是毛头小伙,也深知她刁蛮不讲理。他是一气方才走出屋外的,并不是真不替她换药。哪知等了半天,屋内硬是没吭声。 江剑臣实在找不着台阶下,心头一火,向飞云阁侧的厢房走来。 正好那座厢房原本无人住,眼下虽到深秋,窗户还是无人糊。 忽听李鸣说:“海仁兄,你供出的东西是不少,可里面就是缺少值钱的。别看我现在心平气和弥陀佛,动刀子我可是大行家。” 江剑臣隔窗一看,李鸣正好抽出杀人如麻千里空那把天罗化血刀,信手只一挥,嘶的响起裂帛声,上起海青天的左上胸,下到他的右小腹,几层衣襟裂开两尺多长的大口子,肤肌上也留下一道白印。 海青天低吼一声:“姓海的不是没有见过刀,有种你放老子我的血!” 李鸣爽朗地一笑,说:“冲你海仁兄这两句豪言壮语,在下也得试试你。”反手先将刀入鞘,慢吞吞地拈起他的左手大拇指。 一阵刺耳的嘶嚎声音未落,李鸣又慢吞吞地拈起他的右手大拇指。 练武的人都清楚,每只手只要大拇指一去,就算彻底报废了。 最善攻心的李鸣,刚才故意用本派金刚指力,先捻碎海东青左手大拇指上的骨节,现在又慢吞吞地拈起他的右手大拇指。右手大拇指再被捻碎,海东青苦练二十年的剑上功夫白搭了。 所以,拇指刚被拈起,海东青就吓得颤叫一声:“叩请李侍卫开恩,海东青愿吐真情!” 缺德十八手李鸣,轻轻捻着海东青右手拇指的关节,道:“我正听!” 事关功力被废,他开口说:“两位副主考是扈老驸马府中的人杀死的!” 一句供词入耳,不仅李鸣神色陡变,连窗外的江剑臣也被震颤了。 李鸣故意指上加力,追问:“快说出刺客的姓名,及受何人指使?” 海东青一阵颤抖道:“刺客名唤艾紫菊,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李鸣一声“哦”字声未落,江剑臣早在窗外接口道:“海东青,你既知女刺客名唤艾紫菊,其兄可是绰号紫竹居士的艾紫竹,和红梅阁主是否有关系?” 缺德十八手真没想到,南京发生的血案,竟会牵扯上死在武凤楼刀下的紫竹居士。若再连上红梅阁主阚红梅,范围将会更大。看起来,海东青真被缺德十八手吓惨了,没等再问,就主动供出:“李侍卫千万别怀疑我往失踪者的身上推,派刺客的是扈青云。” 李鸣突然逼问:“把扈府少夫人的闺名、出身门第、统统告诉我!” 随着逼问,李鸣指上的功力又在缓缓增加,不容对方不招。 海东青脸色一惨,道:“小可实在一无所知,也不怕再废一指。” 想不到李鸣不仅马上松开他的右手拇指,并顺手解开他的被点穴道,只再问出一句:“你是如何得知刺客姓名和受谁指派的?” 海东青确实没想到李鸣会轻易地饶了他,心头狂喜之下,依实说道:“成国公离京的时间,原比两位副主考早,但行至凤阳停下了。当天晚上,扈公子就赶去相会。是我在窗下警卫之时偷听的,同行者,还有飞云阁内的那三位。” 窗外的江剑臣,陷入了沉思。 可笑那位不明底细而又热心过度的古今同,又一次凑近江剑臣身侧,道:“尊夫人请你替她去换药,也让差役们重新送去一盆开水。” 江剑臣恨不能骂他“你混蛋”,终于还是很快地回到了静室。 想不到一贯刁蛮的恶女朱岫霞,这一次并不忙着催江剑臣替她换药,像个贤慧妻子似的,让江剑臣坐在床沿上,端正脸色,轻声说:“古大人刚才告诉我,江边堵截咱们的那三个家伙,是扈老驸马府中的。” 江剑臣只得点了一下头。 恶女一下子变得无比激动了,喘气也比刚才粗多了,伸手握住江剑臣的手,说:“剑臣,我知道扈老驸马府中少夫人的底细。” 这可是天外飞来的喜讯,江剑臣高兴得连恶女喊他剑臣不带姓、轻轻抚摸他的手背都不在乎了,反一个劲儿地促她赶快说出来。 恶女乘机要求江剑臣给她换药。 江剑臣为帮徒儿查清血案线索,除轻轻抱起她,代她解下腰带,褪下一大截裤子,面对凝霜冻雪似的肤肌,细心换好药。 换药中间,恶女始终用异样的眼神盯着他,久久没有收回来。 不让江剑臣把自己放平睡好,恶女凑近,低声说:“扈少夫人就是五毒神砂的二女儿。” 江剑臣心神狂震,忙问:“听说郭云璞共生两个女儿,那一个现在何处?” 恶女伸手抚摸江剑臣的脸腮,长叹道:“你真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你要真肯施展美男计,保险王母娘娘都得跟你讲实话。” 江剑臣不傻,自能听出恶女的弦外之音,有心不问,情势又像箭在弦上,实在不能不发。转念再想:自己不光欠她两条人命债,并且没有一天不触摸她的肌肤,凭自己的定力,也决不会被她所迷。 眼光锐利如刀的恶女,哪会瞧不出江剑臣软了下来!也看出此时挑逗,或许不会坚拒。但她绝对不干这种冒险傻事,因为她最清楚钻天鹞子江剑臣是块谁也啃嚼不动的铁骨头。只有耐下心来,用小刀一点一星地慢慢刮,方能收效。 恶女假装伤痛不耐久坐,躺入江剑臣的怀内,悄悄道:“据我所知,五毒神砂郭云璞确实有两个女儿,长名郭虹裳,次名郭霓裳,得传郭老毒五毒神砂衣钵真传的是长女,你可还记得甜死人那浪女人的判官笔?”江剑臣见她述说到此,娇喘吁吁,鬓沁香汗,忙轻轻将她放平。 恶女环住江剑臣的脖子不放,接叙道:“甜死人的判官笔外长一尺,内藏八寸,不知内情的人,必为所乘。郭紫云那根天山实心竹杖顶端,也藏有一根淬过七种毒物的钢针。一经点中,只有三草回天丸可解!” 江剑臣做梦也想不到,她会知道这么多秘密。这些,连李鸣煞费心血都查证不出来。怜惜她不知绞尽多少脑汁,才从郭紫云那里搜集来的,别说自己欠过她两条命,光凭这也该好好对待她。 恶女将自己的粉腮,贴在江剑臣的脸上,磨擦说:“据说,郭霓裳是郭虹裳强硬逼她嫁给扈家的,还派了一个名叫艾紫菊的女人作陪嫁。” 所有情况,完全吻合。血腥屠杀、神秘失踪等巨大案情,快接近大白。心头阵阵狂喜的江剑臣,连恶女的樱唇贴上自己的嘴唇,都没有注意到。 好个又贼又滑的恶女,深知能吻一次绝对不愁第二次,只轻轻印了一下,就继续说:“郭紫云、范紫光、艾紫菊,还有一个不知姓氏、名叫什么莲的女人,完全听命于郭虹裳,像是一个神秘诡异的帮会。” 江剑臣还想继续再听,恶女竟疲劳乏倦地闭上了秀目。 可叹被恶女悄没声息偷越防线、侵袭过一次的江剑臣,在对恶女的观感上,大有改变,也更确信她是为报母妃仇恨而有求于自己。 就在江剑臣代为盖好薄被,转身欲去时,恶女勉强睁开凤目,向他说:“剑臣,千万别忘了有人想杀我。” 江剑臣破例转身走回卧榻前,轻抚着恶女的玉颊,道:“此处是朝天宫,绝对不会有歹徒。再说,天还这么早,安心睡觉等着我。” 恶女表面像似极不情愿地闭上了双眼,内心却筹划如何杀人。 兵贵神速,江剑臣决心趁天黑前赶到扈老驸马府,去相机抓人。 想不到云海芙蓉马小倩和小神童曹玉,奉武凤楼之命赶来了。 江剑臣心想:李鸣再是自己的徒弟,一来他也收了徒弟,二来又职充锦衣卫指挥,绝不能让他干那些敲门、递帖随侍自己的杂事。 第624章 有心带着曹玉,又知马小倩执拗任性。除去自己,谁也管不住她。 当下寒着脸色,吩咐马小倩:“玉儿随我去抓人,我要你留下看守俘虏和暗地保护潞王府中一位郡主,但你绝不能与她见面。记清了!” 坏就坏在江剑臣这一句“绝不能与她见面”上,致成千古遗恨。 朝天宫门外现成有三匹坐马,一为李鸣所乘,两为曹玉和马小倩所骑,江剑臣用不着去朝天宫马厩之内再鞴马。 扈老驸马府座落在仪风门内,与永乐皇帝敕建的天妃宫毗连。 同行三人中,只有江剑臣清楚,这座扈老驸马府,是玉屏公主的父皇万历皇帝拨银敕建的。金碧辉煌,雄伟宏大,甚至超过冉兴的府宅。江剑臣扫了一眼小神童曹玉,示意他在报名求见时不要莽撞。 干这种事,小神童是行家中的行家。 只见他昂头阔步,直趋府前,没等逼近身前的豪奴开口,早沉声报名道:“大内御前侍卫江、锦衣卫指挥李、两位老人家求见!”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这一句先声夺人的报名求见,可比写张帖子递出去强多了,震得门前那些狗仗人势的豪奴心头一颤。 顿时,打开正门,恭身相请了。 先由那位尖嘴猴腮的外总管,引到银安殿前的高大台阶下。 再经一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内总管,引导他们进入银安殿。 那位美绝、艳绝加俏丽的郭霓裳,早绽开满脸笑容等侯在那里。 江剑臣扫了一眼被迫嫁给扈青云的郭霓裳的前后左右,没发现朱岫霞透露给他的女刺客艾紫菊,当机立断道:“我们求见的是公主!” 郭霓裳毫不犹豫地穿过屏风而去。 工夫不大,一位五旬不到、满头霜雪、形容消瘦、眉目神韵、和金屏公主极为相似的老妇,由郭霓裳亲自搀扶着,升入正座。 江剑臣跪前,李鸣和曹玉跪后,异口同声道:“参见公主凤驾!” 玉屏公主先吩咐三人平身,然后单独把江剑臣唤近座前,上下端详了一阵子,两眼湿润喃喃道:“江剑臣,你长得真像杨碧云!” 江剑臣垂首低声道:“臣母叩请公主福安。” 李鸣再次下跪道:“臣系江南按察使李精文之子李鸣,有负皇恩,至今未能请回失踪多时的少公子,特来叩领公主千岁的责罚。” 玉屏公主一面让李鸣平身,一面凄然道:“本宫不幸,婚后一年守孀,遗腹之子,生性顽劣,难成大器。对他的失踪,本宫绝对看得开。” 此际天色,快将入暮。 江剑臣突向玉屏公主请求道:“为能尽快找出少公子,臣等告退。” 玉屏公主像早能看出江剑臣不想再呆,立即应允道:“准如所请。” 退出之后,曹玉悄悄询问师叔李鸣:“三师祖是否欲擒故纵?” 李鸣不敢回答。 江剑臣习惯性地去抚摸小神童的头顶时,才发现徒孙长大成人了。由此再联想到李鸣刚才对自己的拘谨,破例向李鸣说:“今后,不必在我面前装老实。” 李鸣这才敢说:“玉儿,你三师祖是在赶鸟出笼,不愿在公主面前动她们。好歹郭霓裳也是驸马府的少夫人,我们下手也方便。” 先给曹玉解释清楚后,李鸣方转向师父,说:“弟子估计她们马上不会出来。”从来在三师祖面前不拘束的小神童,头一个隐入府后的黑暗处。 戌时正,才有一条黑影,悄悄从高墙上飘下,落地一个翻滚,隐入一棵大树后。 争功心切的小神童,右手刚刚搭上冷焰断魂刀柄的一刹那,三丈高的墙头上,蓦地又飘下两个人,落地弹起,分奔东西。 小神童虽年未双十,也算成了精的老江湖了,不仅不追,反而松开了刀柄。 随着一句“有出息”的耳语声,江剑臣早贴到他的身后。 就在这时,一条疾如飞鸟的身影,从大墙上直射向第一个黑影的潜伏处。小神童贴近三师祖的耳旁,低声道:“好狡猾的一群东西,清一色的黑披风,诚心不想让人看出身段来。现在,连徒孙也迷糊了。” 江剑臣压低声音,更正道:“不是一群东西,是一群女人。头一个可能是那位少夫人,或许是女刺客艾紫菊,我要亲自留下她。” 果然没出江剑臣所料,江剑臣最后一字方吐出,大墙内又凌空拔起一条黑影,身法灵活美妙,半空中一式巧燕翻云,向正东射去。 三人配合得很默契,事先隐伏树后的两人,一射正西,一向二人伏身之处扑来。 江剑臣脱口说:“扑来的这个交给你!”左臂猛展,一枚未开口的青钱,射向逃往正东的那条黑影,身化金风赶蝉,扑向西逃的那黑影。 江剑臣的轻功绝妙天下,号称武林第一,接着一式踏波渡水,欺近前逃黑影身后。 没等江剑臣的鹰扑燕剪出手,前逃黑影自知不敌,陡地旋回身躯,一头撞向江剑臣的前心。 类似这种不要命的撒泼耍赖打法,稍一不慎,就让你武功再高,也会为其所乘。如再自乱方寸,手足无措,非惨死对方手下不可。 江剑臣本可躲避和闪开,因恨她过于阴狠毒辣,又防她藏有五毒神砂,索性卓立如山,任其施为,再用本身先天无极真气重创她。 撞向江剑臣的,正是少夫人郭霓裳。开始,她还抱有幻想,认为不一定是江剑臣追来,反正敌方共三人,不管撞的是李鸣或曹玉,自己注定能脱身。 幸亏她惊慌未失神,没等撞近,早从对方渊停岳峙的身影上,认出他是江剑臣。急中生智,颤呼一声:“江侍卫!”变撞为跌了。 江剑臣毕竟不是嗜杀成性之人,多少还关连着玉屏公主,只求刺客入网,解除李鸣的困境,自有刑部处决她,自己何必再沾血腥。 基于此念,反怕她狂跌之下擦损了如花娇容,连忙身化游龙戏凤,硬从身后用分云捉光抓住对方双臂。 江剑臣本可乘机封闭她双臂上的曲池穴,但他还是马上松开了。 颤抖一下,郭霓裳方才站稳娇躯,胆祛祛地看了江剑臣一眼。 江剑臣毫无表情地道:“跟我走!” 郭霓裳再度抖颤一下,道:“江侍卫,我非得跟你走不行吗?” 江剑臣道:“看来,只好如此了。” 郭霓裳勇敢地抬起头来,说:“我要真把一切供出来,你能……” 江剑臣迟疑一下,道:“那要看你能说出多少,以及本身的罪责。” 郭霓裳道:“我早说过,我的父、母、叔、兄与你作对,不仅极为不智,而且纯属找死。可我姐就是不听,甚至不惜逼我……” 江剑臣接口说:“逼你嫁给扈青云。” 郭霓裳面色一喜,说:“确是如此。” 江剑臣道:“我相信这是真的,也希望你告诉我的都是真的。” 少夫人涩声道:“杀人真凶叫艾紫菊。” 江剑臣:“我知道。” 她颇感意外地道:“你也知道艾紫菊?” 江剑臣道:“她的兄长艾紫竹。” 少夫人低声道:“真艾紫菊早死了。” 江剑臣有所恍然道:“现在的艾紫菊,是令姐冒名顶替乔装的。” 少夫人失声赞道:“你真聪明。” 江剑臣:“令姐大概不在你们五人内?” 少夫人点了一下头。 江剑臣思路一开,道:“扈青云不是失踪?” 少夫人又点点头。 江剑臣顺着思路,推测道:“扈青云可能和令姐郭虹裳在一起。” 听江剑臣一口说出姐姐的名字,虽更颇为意外,但也像被触到了痛处,脸色顿显扭曲地哑声道:“你竟能想到他们在一起。” 江剑臣两眼一亮,搓手道:“因为令姐才是扈老驸马府的少夫人。”大片乌云遮住了一弯新月,天空像泼满了黑墨,雨意极浓。 江剑臣断然道:“只要你说出令姐的匿迹处,可以考虑放你走。” 郭霓裳垂泪道:“我再不满姐姐的行为,但也不忍送她上断头台。我用冉公子的囚禁处与我姐姐和成国公勾结的经过来代替如何?” 江剑臣点头答应了。 满满只片刻功力,缺德十八手和小神童押着四个女婢过来了。 江剑臣正愁无法分身,想不到四名女婢这么快就全部落网,也切断了她们和郭虹裳的联系,先令曹玉押四名女婢回朝天宫。 又将郭霓裳透露的消息密告徒儿。 李鸣举一反三地向师父请示:“徒儿认为郭犯可能窝在天妃宫。” 江剑臣先用赞同的目光,瞟了一眼巍峨雄伟的天妃宫,意思是叫李鸣去查看。 李鸣隐入暗影后,郭霓裳接着供出:“为保失败后有条件讨价还价的活路,我姐姐用万历皇帝赏给玉屏公主的那幅百寿图,买通了龙宫之王水东流。” 江剑臣打断对方话头,凛然道:“可是那件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时带回的、用一颗颗拇指大红、蓝、黑三色宝石串缀成的百寿图?” 她默默点了一下头。 江剑臣切齿道:“你姐姐真有胆子偷,水东流也真有胆子要!” 明显看出,郭霓裳的娇躯,在瑟瑟寒风中一个劲儿地颤抖。 江剑臣亲自走去三丈开外,弯腰捡起她甩脱地上的黑披风,回来递给他。 郭霓掌是以极端怪异表情接过披风的,接口再说:“冉公子是在凤阳俘住,押往龙宫的,对付好色如命的成国公,只要有女人……” 江剑臣追问:“那女人也是你姐姐?” 第625章 郭霓裳轻摇螓首,更正道:“不!那是我的嫡亲姑妈郭紫云!” 所有线索,统统接连,恶女的所说和她的供词意外吻合,震惊朝野的副主考被杀,神秘怪异的两家老驸马公子失踪,真相大白了。 江剑臣失声称赞:“江某十二岁踏入江湖,扬威武林二十年,掌击数不清的黑道怪杰,刀屠查不完的绿林豪客,令姐是其中狡猾难斗的第一人。” 想不到她再一次摇头道:“不!我姐姐奸险有余,智计不足。” 江剑臣愕然一怔:“难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令姑母策划的?” 她还是摇了一下头。 如入五里雾中的江剑臣,骇然后退半步,吃惊地问:“她是谁?” 披上黑色披风,好像获得极大温暖。她竟大胆得有些出格,轻轻扯起江剑臣的衣袖,引他到一块长条石上坐下来,说:“此事说来话长,这得从当今登基一周年大典时说起,江侍卫应该明白。” 江剑臣暗暗咬指惊心,道:“我明白了。当今万岁是在周年大典之后,方才开始清除魏阉余孽的。令尊乃魏忠贤心腹死党,两手沾满血腥,被当今万岁钦笔列为附逆第二名,定罪为本人鞭尸,全家抄斩。” 她借掩面掇泣的机会,靠近江剑臣一些,哽咽道:“我爹的罪孽再大,我们全家也不肯伸头挨刀,特别是我们姐妹刚满双十年华。” 江剑臣插嘴道:“还有你那身居潞王府内总管的姑妈郭紫云。” 她点头说道:“对!就因为我姑妈始终没嫁,按大明律也应在抄斩之列。不料在全家惊慌失措、逃生无望的紧急时刻……” 江剑臣情不自禁地问:“那位智计超绝、心黑意狠者,应该出谋划策了。” 郭霓裳用佩服的目光狠盯他一眼,道:“诚如江侍卫之所言,在那位智计超绝者的策划下,在钦命查抄川陕阉党钦差大臣成国公到达长安的当天晚上,我姑妈就用床上妙术迷住了好色的朱纯臣。”停了好大一会子,郭霓裳才脸红心跳地悄悄补充:“据说,我姑妈是用‘青龙三吸水,黄河九转弯’的床上淫功,让朱纯臣死心塌地的。” 江剑臣不敢再问再听了,只追问:“到底谁是精心策划者?” 想不到她答出:“我姑妈的私生女儿朱岫霞。” 江剑臣霍地站起身来,自语道:“原来是她,真让人想不到。” 可惜武功盖世、聪明绝代的江剑臣,却把真郡主当成了朱岫霞。更可叹的是,又阳错阴差地把身边的恶女,当成了正牌郡主朱岫烟。 蓦地,身前人影一晃,缺德十八手早把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纨挎子弟扈青云,狠狠地摔在师父江剑臣和郭霓裳的脚跟前。 江剑臣急问:“郭虹裳不在天妃宫?” 被摔在地上半天没爬起的扈青云,抢着说:“天黑前跟她姑妈走了。” 江剑臣暗吃一惊,情知郭紫云是追来杀人、夺取四件珍宝的,趁着身傍的郭霓裳不提防,猛出一指点倒她,百忙中只向李鸣说:“先把他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囚起来!”就向自己存放马匹的地方扑去。 江剑臣纵马狂驰,马腹几乎贴地。 好在夜静无人,拐过一道街,就可回到朝天宫,狂跳的心方才见缓。 忽从前方拐弯处,闪出来一条黑影,施展的是一气凌波身法。 江剑臣的心又狂跳了。 因为,一看身法,江剑臣就知是小神童曹玉,朝天宫肯定出了大事。再联系到天黑前,郭氏姑侄二人的失踪,心头哪能不跳!?真是怕啥有啥。没等江剑臣的马放缓,迎面扑来的小神童早弹地蹿起,拿捏得时间准极,一个云里翻,正好飘落在师祖身后。 没容他在身后坐稳,江剑臣就火烧火燎地问:“朝天宫出事了?” 从来大丈夫有泪不轻弹的小神童,悲声说:“禀三师祖,小倩遭人暗算了。” 一听马小倩惨遭暗算,再听曹玉那悲哭声,江剑臣几乎跌下马来。 并不是江剑臣经受不起打击,因为这个打击太大了。 可怜神剑醉仙翁马慕起和终南樵隐马慕岱老哥俩,膝下只有马小倩这一根独苗,原是让曹玉入赘马家,藉以延续马家的后代香烟。 马到朝天宫前,江剑臣跳下马来,飞身进入宫内后,先不忙着去查马小倩的死因,竟首先扑往那处座落极为偏僻的静室。 这可不是江剑臣轻马小倩而重恶女,他是急于查看恶女的生死凶吉。恶女如果一没遭毒手,二没有充足的原因,应列入头号嫌疑。 此时,乌云早就退去,弯月重挂碧空。 江剑臣来到静室前,刚抬腿跨上台阶,静室外间就火光一亮。 江剑臣推门进入,发现点燃烛火的,却是古道热肠的古今同。 古今同打着哈欠,埋怨道:“江老弟,我古今同再官小职微,若不看在你是贾老西的盟兄弟,犯得上伺侯你们两口子吗?你倒好,甩手一走大半夜,而你那位有伤的小妻子,又胆小不敢一人在屋内……” 心乱如麻的江剑臣,毫不理会古今同的瞎抱怨,一把夺过烛火,闪入内室。迎向江剑臣目光的,是双目灼灼、抿着樱唇、暗暗偷笑的恶女。 所有的一切,无不争着替恶女洗清嫌疑。一是身上有伤,二是外间有古今同睁眼替她打更值夜,三是她脸色自然,屋内也极为平静。 饶是那样,江剑臣还是先将蜡烛放好,假借安慰,握住恶女的纤腕。 江剑臣现在的功力,已达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放诸平实,还我自然,反虚生明,潜移默运的至高境界。触腕就能觉察出她的脉搏平稳,毫无起伏现象。心中对她抱愧的江剑臣,竟主动吻了她一下。 恶女是借用双臂环紧江剑臣的脖子,藏起粉面偷偷暗笑的。 可惜江剑臣没法看得见。 迅疾脱出恶女那宛如灵蛇似的两条玉臂,江剑臣快步赶到云海芙蓉马小倩出事的地点时,更知自己怀疑错了朱郡主。 因为,和马小倩一起惨遭暗算的,还有成国公府内的侍卫海东青,更能促使他往刚刚失踪的郭紫云、郭虹裳二人身上想。 接着来的怪事,是查验出马小倩、海东青二人身上,既没有一星一点伤痕,也没有丝毫中毒的现象,更让江剑臣茫然不解。 没过多久,武凤楼、李鸣、小秦杰,也闻讯相继分别赶来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听完小神童的禀报,就颓然跌入身后的座椅中。 反映灵敏的曹玉脸色一变。 江剑臣早轻叹一声道:“来不及了。” 后来经过证实,果没出江剑臣师徒二人所料,俘自扈老驸马府中的四名女婢,也中曹玉离开时被人灭了口,死状和马小倩一样。 目睹三师叔的脸色惨白如纸,既是徒侄、又是本派掌门的武凤楼,不能不抢先挑重担。转脸先吩咐秦杰,连夜带人买几具棺木来。 再请准三师叔,马上打发小神童前往石城岛去请女魔王。因为除了女魔王侯国英,谁也不敢去南五台报信,江剑臣也不敢。 最后,武凤楼才拉着李鸣,一齐跪在江剑臣面前,请求道:“五毒神砂郭云璞的余孽再狠辣、狡猾,终会被我一网打尽。死者已矣,悲哀何用!为解师叔忧伤,一切由李鸣师弟主持,请你老人家养尊几天。” 江剑臣强自苦笑道:“身为武林中人,刀头舐血已惯,我不会放在心上。只恨从没栽过跟头的我,反而栽在姓郭的几个女流手上。” 瓦罐不离井沿破,大将难免阵前亡。谁也保不住一辈子不栽跟斗,包括江剑臣、武凤楼和李鸣。更要命的是,那个让他江剑臣栽了大跟头的人,正是他江剑臣日渐不加防范、日渐改变观感,甚至日渐发生好感和信任的恶女。 江剑臣扶起二人后,除令徒儿李鸣去注意加强扈青云和郭霓裳二人的安全外,并把冉伯常目前被囚的地方告诉武凤楼。 武凤楼何尝不知道三师叔的意思!更知道在整个先天无极派中,受老驸马冉兴恩德最重的,应该数他武凤楼。 而被郭虹裳握在手内打算讨价还价的冉伯常,恰恰又是老驸马冉兴的独生子。自己拼死也不能让冉公子死,可惜自己又实在不放心三师叔。 江剑臣见暗示不成,干脆直截了当地下令说:“楼儿,救人如救火,何况去救的又是我们全派的大恩人,我要你现在就动身。” 武凤楼不敢违背了,只好再次跪下,说:“孩儿遵命,师叔也须宽怀。” 目送武凤楼离开了朝天宫,江剑臣方才无精打彩地来到住处。 刚刚跨进所住静室的跨院门,就听见朱郡主的刁蛮吵嚷声。 江剑臣实在怕老好人古今同再埋怨自己,赶快飞快回到屋内。 这一回,古今同倒没抱怨他,只愁眉苦脸地对江剑臣说:“我手下满打满算一个厨师俩差役,你夫人硬逼我喊四人来抬她。” 恶女一见进来是江剑臣,瞪了古今同一眼,道:“你也不要再诉苦,更不必再去喊人。我要你老老实实去睡觉,快去睡,听懂没有!” 听说让自己去睡觉,六品司仪古今同恨不能跪下磕头谢恩。 江剑臣送走他,眉头悒结走向床前,说:“你让我省一点心好不好!” 恶女一把握住江剑臣的手腕,嫣然说:“剑臣,光听古老头那句‘你夫人’,再看你对我这表情,我忽然觉得自己真变成你的小妻子了。” 江剑臣气得一甩手。她不仅不气,反倒柔声细语地幽幽说:“剑臣,请你不要发火好不好? 第626章 现在我也想开了,只要在你气头上,我一定乖得像小猫。” 江剑臣听她说得可怜,也只好忍下气来,道:“我哪能那样对待您!刚才我也不是故意的,是我的心情实在不太好。” 恶女一面招手让江剑臣近前些,一面怯生生地说:“我是听古老头说朝天宫内刚被杀死六个人,才想让他们抬我去看看。” 江剑臣唇边肌肉牵动道:“没有什么好看的,你也最好藏严点。” 恶女硬是咬牙忍痛,自己爬起来,脸色一下子变得好怕人,玉齿狠错,冷声说:“如此说来,我更不能不看了,我可跟吸血郎中学过医。” 江剑臣思索一下,还是轻轻抱起她。 恶女无限怜惜地伸出手,爱抚着江剑臣的脸腮,道:“时近丑正,你快一天一晚没喘一口顺气了,验完尸,我要你好好睡一觉。” 恶女的心机和城府,确实超过冷酷心,甚至超过女魔王。明明是来卧底对付江剑臣,硬能说出这种脉脉含情的语言来。 江剑臣当然不愿再让马小倩的尸体裸露,所好四名女婢的死因和她相同,江剑臣一直抱着恶女来到四名女婢的停尸处,方才放下。 江剑臣先令跟随李鸣前来南京的锦衣堤骑脱除一具女尸衣服,再抬到恶女身前,让她一寸寸肤肌、一处处骨节地查验。 恶女也真能狠下心来熬受痛楚,四具女尸几乎用去了一个时辰,冷汗沁透了她的衣襟,樱唇也咬出了鲜血。江剑臣看着不忍,几次伸手阻止,愣是拦不住她。最终还是让她发现了死者的隐秘,是被人用薄如纸片的小刀扎入要害,鲜血流入内腑致命的。 江剑臣看她实在支持不住了,安排提骑勇士去抬四具棺木来,好和马小倩一起盛殓。然后,指定两名勇士,用座椅抬起恶女。跟随自己,回到所住的静室,并令他们送些热水和开水。 过度疲劳的恶女,不需借用任何理由,也能得到江剑臣的同情怜惜和细心的服侍。从而,也消除了江剑臣的所有疑虑和猜测。 最能吃透欲擒故纵真谛的恶女,反倒不再纠缠他江剑臣了。如此一来,江剑臣更相信恶女只为寻求保护而绝无其他用意。 看来,江剑臣注定要遭此大劫。等那两名勇士按吩咐送来热水和开水时,他一反常态、变为耐心、细心地泡好茶水,轻轻给恶女换药包扎,而对凝霜冻雪般的白嫩肤肌,也不觉得射眼刺目了。 最要命的,是江剑臣亲手喂过她茶水后,她把脸贴在江剑臣的手上,幽幽道:“剑臣,原谅我得失之心太重。 大概是我太了解你,了解你心硬肠软,了解你不近女色,了解你一诺千金,了解你不畏权势。像我这私离王府、携带国宝、遭人追杀的小女孩,除去死皮赖脸、软磨硬沾地贴靠你,世上没有人敢收留我。剑臣,你说是不是?” 谁都知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可世上谁也招架不住,甚至连独步当代武林的江剑臣,都被她说动了心。 心机用尽,火候已到。两眼贼亮的朱岫霞,自动放开江剑臣的那只手,强迫江剑臣在另一头睡下盖好,她反而面壁躺下睡了。 江剑臣确实疲乏了,他几乎从打汉口上船就没睡好睡足过。加上恶子把话说开了,看样子不会再来纠缠他,也就安稳地睡去。 一觉睡醒,时间已近中午。江剑臣张目一看,她仍然贴壁而卧。唯一不同的是转过身来了,一见江剑臣睁开眼,冲他苦涩地一笑。 江剑臣忽然悟出,她为何笑得那样苦涩了。 原来,恶女的伤处在右胯下,三间静室的卧房在东头,恶女本来只能脸朝外,甚至连仰卧都困难。昨晚,大概是想让江剑臣能安稳睡,她才强忍伤痛面壁而卧的,笑得哪能不苦涩。其实,恶女早就转过身来了。 目前的江剑臣,不光集感恩、怜惜、抱愧于内心,并还加上一层负疚。 差役敲门,送来精美的午餐,也是恶女吃得心情最舒畅的一餐。 偏偏好景不长。伤愈随后赶来的女屠户,在李鸣的陪同下,找到了朝天宫。 说也可叹,以李文莲那样凶横、刁蛮的一代娇屠,听江剑臣说,养伤的就是冒死偷药救她性命的朱郡主,马上极为感恩地盈盈下拜。 按恶女原来的计划,第一批刺杀的三人名单中,就包括李文莲。另外两名,一是已遭她杀害的马小倩,二是李鸣之父李精文。 可眼下的她,伸手扶起床前的女屠户,反到消除了恶念。原因是,见被烧之后的女屠户,确已丑怪不堪,不配与美艳绝伦的她比高低。 晚上的一餐饭,是李鸣亲自为文莲师姑操办的(其实应该喊师娘)。掌勺的厨师,也是李鸣从江南按察使衙门里挑来的。 缺德十八手李鸣,为想弥补以往重女魔王轻女屠户的过失,坐在女屠户的身边,既介绍每道名菜,又亲手为女屠户斟酒布菜。 赋性恶狠。又最不能容人容物的恶女朱岫霞,内心又妒嫉冒火了。 深知恶女生性为人的江剑臣,早窥出她内心嫉妒。原想拼着跟恶女闹翻,自己也和女屠户同室而住,哪怕会火上再浇油。 不知内情的女屠户可并不这样想,她既感谢恶女冒死偷药救自己,更感激恶女在灞桥救了丈夫。又知恶女无时无刻不遭人追杀,加上马小倩的刚被害,反正静室是三间,不如分住两头,既能保护恩人,又能不使江剑臣失信恶女。女屠户的坚持是胜利了,但却引出一片杀机。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七回 弯月冷挂,西凤夜啸。 自西头房门关闭后,恶女原本美艳的俏脸,马上罩满了冷厉的青霜。随后,她陡觉浑身燥热,喉干舌涩。 她不禁暗吃一惊,私下忖道:我这是怎么啦,难道我真的爱上了江剑臣!造化实在会戏弄人。偏偏在这要命的节骨眼上,西头屋内又传来女屠户那形似撒娇的咯咯低笑,江剑臣的咦咦唔唔声。 她美眸之中煞芒隐现了。 也不知是股子什么样的力量掀得她,没感觉痛楚就坐起下床了。 恶女先是久久地注视桌上那只御窑烧制的茶杯,那只江剑臣天天端给她的茶杯,娇躯顿像凝结很久的冰块,神情又是那样的寒森冷峭。 她悄悄举步,慢慢移动,无声无息地启开内室的小门适巧听到江剑臣说的一句:“还不赶快熄灭桌子上的烛火。” 女屠户说道:“在华山的那晚上,你不是不让我熄灭烛火吗?” 恶女像听到旱天惊雷似地堵上双耳。 悄悄掩门躺回床上的恶女,周身都在散发着凛冽阴森的凉气,哪里还有丝毫睡意!整整一夜不阖眼地盯着那只御窑烧制的茶杯。 倘如次日一大早,伺侯恶女洗漱的仍然是江剑臣,或可推迟、缓解,甚至可以避免一场巨大的惨祸。 偏偏碰上名虽号称女屠、实则恩怨分明的李文莲,为想报答恶女的救命大恩,硬跟丈夫争着抢着服侍最讨厌她服侍的恶女。 一桶油正好浇在烈火上,自会暴然燃起。 尽管如此,当恶女见到女屠户时,愣能净扫笼罩脸上整整一夜的冷酷之色,绽出春花怒放般的笑靥来,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恶女真集貌比花娇、毒如蛇蝎、冷酷无情、凉薄自私于一身。外加上城府深沉,智奇谋绝,所以能坑骗当代武林第一人。 说来也奇,时机每每都会有利于恶人。目前这次,也没有例外。 奉旨出京,前来勘查此次血案及失踪案情的秉笔太监王承恩,武英殿大学士魏澡德同时到达南京刑部(朱明王朝虽在永乐年代北迁,南京仍然保存兵、刑、工、吏、户、礼六部),派人来请江剑臣。 江剑臣虽离开大内,极厌涉足官场,终因难却故人王承恩之情,不得不去打个照面。 不知是故意如此,还是阴差阳错。江剑臣踏进刑部见到的,不是他的故友旧交王承恩,而是贾佛西的顶头上司魏澡德。换言之,也是成国公朱纯臣的死党。 按江剑臣的刚烈孤傲,若不是顾忌盟兄贾佛西,准会甩袖就走。 老奸巨滑的大学士魏澡德,立即眸光一转,亲自下座,快步迎前,一面殷勤让座,一面呼人奉茶,紧接着就嘘寒问暖了起来。 伸手尚且难打笑脸人,江剑臣内心再不情愿,也只得暂时落座了。 想不到,席未暇暖,魏澡德突示差役撤除茶盏,摆上香案。 江剑臣刚想拂袖退走,比他抢先了一步的大学士魏澡德,早大声喝出来:“圣上有谕!” 一句“圣上有谕”入耳,饶是他江剑臣胆比天大,也不敢转脸就走。只好双膝跪倒,口称:“万岁!”静听万岁爷的谕旨。 见江剑臣果被震慑在赫赫天威之下,魏澡德顿时气指颐使地宣称道:“万岁口谕,考场杀人溅血,上下震动;皇帝国戚失踪,朝野皆惊。限御前特设侍卫李鸣等自领谕之时起,一月内结案,不准托延。凛遵,谢恩!” 江剑臣瞠目结舌地退出刑部大堂,来到江南按察使衙门,方知一同奉旨前来的王承恩,正在这里和缺德十八手李鸣计议。听罢江剑臣的叙述,李鸣自是默然不语。 王承恩笑得跌足道:“从来都是君子可欺以其方,你叫魏胖子耍了。” 江剑臣掀动剑眉,说:“他敢……” 李鸣这才敢接口道:“他怎么不敢!他读给师父听的,确实是圣上口谕。甚至可以说,是一点不搀假的圣上口谕,魏胖子只是在徒儿名字下面加个等,就把师父你老人家和掌门大师兄拉进浑水了。” 第627章 为让师父消口气,李鸣悄声说:“魏胖子借机给师父下别腿,其目的是想迫使咱们放宽成国公。师父不如去问问郭霓裳,只要肯把她姐姐藏身的地方说出来,准能堵窝活捉朱纯臣。” 江剑臣一笑起身,跟随徒弟穿过右侧一道月亮门,来到一个非常僻静的小院内。 院落虽小,林木却极幽苍,不光有一丛绿竹,几块太湖石点缀其间,还有一条曲折的花径,两处石雕桌凳,布置得极富诗情画意。 江剑臣跨入,就见郭霓裳正呆呆坐在一方石凳上,死死盯住那方小小的荷池。面容是那样地绝望和凄怆,像要一头扎进去。 江剑臣自从第一眼看见她,就惊为国色天香。唯其她真美,才越发显得楚楚可怜,也越为她被逼嫁给纨挎子弟扈青云可惜。郭霓裳好像意外见到江剑臣而嫣然一笑,娇躯也像在颤栗着。 缺德十八手李鸣,故意去审问被拘禁另外一处房屋内的扈青云。 她方才盈盈下拜,语音虽然哀艳,但却极为真诚地叩谢道:“贱妾先为叛逆之女,后又助纣为虐,万死不足赎其罪。幸得江三爷法外施仁,不以罪囚相待,今生不能报答于万一,只好期诸来世了。” 听她不着痕迹地把江侍卫的称呼改为江三爷,他不能不佩服此女的心机聪敏、口齿伶俐。她不光马上抽掉执法与罪犯的这根主脉大筋,还一下子把辈份拉平,明显给自己的言行以极大的方便。 分明看出江剑臣故意不理睬,她仍不死心地哀声道:“杀人杀死,救人救活。江三爷能否赏给小女子一席之地和三餐粗食?” 蓦地,听出她大胆提出和六怪之中的胡眉、七凶手下耿月同样的要求,要求托庇在江剑臣的羽翼下,要求江剑臣收留下她。 她的这项要求,要是放在江剑臣没见大学士魏澡德以前说,他准会毫不迟疑地一口回绝,甚或断然坚拒,但现在他却不能犹豫了。 原因是,他必须在一个月内,全部结束两位副主考被杀和找回冉伯常,而这必须尽快捕获郭虹裳。而知其下落的,只有她一人。 意外看出钻天鹞子是在犹豫,她索性跪地不起,继续哀求着。 事关重大,江剑臣下不了决心。 玲珑剔透的她,咬了咬猩唇,道:“倘犯女诚心肯供出朱纯臣常去的处所,三爷能否恩准我刚才的所求?请三爷给我个确实答复!” 江剑臣自然知道,所谓朱纯臣常去的处所,实际就是郭虹裳目前的隐匿穴巢。郭霓裳所以这样说,不过是为供出姐姐找替口。 江剑臣衡量一下得失,依允了。 李鸣从软禁扈青云的那间屋内出来时,郭霓裳正用一根枯枝,在地上划出“小蓬山世恩楼”六字。 师徒二人离开江南按察使衙门,江剑臣始终一言不发地走着。 李鸣低声问了一句:“师父,可是中山王府花园内的世恩楼?” 江剑臣“嗯”了一声。 没听李鸣向下问,江剑臣放缓脚步,道:“令尊肯否卸任归故里?” 宋明两代,素重理字,只有李鸣硬敢代替老父答了一声:“肯!” 江剑臣突然扭转身形,奔向西南。 原来,小蓬山世恩楼位于秦淮河之南,是大明开国第一功臣中山王徐达的东花园,里面还有心远堂等,景色极为幽美。 渡过秦淮河,江剑臣一边走,一边向李鸣道:“我之所以让令尊卸任归故里,是因为本朝早在那次叔侄(永乐和建文两帝)争位巨变时,中山王徐达的两个儿子,分持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长子徐辉祖亲自披甲上阵,和姐夫永乐帝对阵,忠心扶保建文帝。次子徐寿增私通永乐,偷开城门,迎永乐帝兵马进城,被建文帝挥剑砍为两段。所以永乐帝登基后,免除徐辉祖爵位,让徐寿增之子徐景昌承袭。现在,拥有这座东花园的武阳侯徐宗寿,就是徐寿增的一脉所留,特别是徐宗寿的儿子徐幼宗,更是恃功傲世,骄狂跋扈。咱们自然不怕他,令尊却必须离开南京。” 李鸣点头称是。 师徒二人行近花园,为防止打草惊蛇,江剑臣令缺德十八手从正门硬入,他自己却自花园的左侧,越墙而进,直扑世恩楼。 江剑臣刚刚飘落在楼上的朱门前。 里面突然传出一阵娇喘吁吁的浪笑声,接着又嗲声嗲气道:“少侯爷,从我昨晚来到这,你可没让人家喘口气,一直粘着人家不撒手。人家可是拼死拼活地伺侯你,你可不能刚过罢河就拆桥啊!” 一阵淫邪的笑声响过后,那人瓮声粗声地狂傲道:“心肝宝贝放宽心,只要少侯爷不开金口,恐怕没人敢登这座楼,谁都不敢!” 里面的女人又嗲声嗲气地说:“难道连成国公也不敢上楼来?” 江剑臣抬起的右腿放下了。 自称少侯爷的那人狂笑道:“宝贝,别看朱纯臣那小子位居成国公,在我面前算狗熊!否则,他为什么赖在心远堂里不出来,还不是靠我这尊神!”江剑臣伸手推门。 里面女人可能又想犯贱了,只听那自称少侯爷的喘气道:“依我看,朱纯臣对你姑妈的迷恋劲,你姑妈说不定真有两下子,我……” 里面女人只来及说出“你可别想吃一看二眼……”九个字。 江剑臣早踹开了楼门。 里面污秽得实在让江剑臣不敢睁眼,从而也让他不肯相信床上那位赤身裸体、鬓乱钗横的妖媚女人,就是得传五毒神砂衣钵的郭虹裳。 就在江剑臣略微一滞之际,同样赤身裸体、一丝不挂的魁伟大汉,怒叱一声:“找死!” 那个埋在他怀内的赤身裸女,像瞧见五殿阎王似地吓傻了。 入眼看清赤身裸体的是浪女淫娃甜死人,江剑臣真怕贻误了战机,趁转身退出内室的一刹那,甩出四枚青铜钱。 落地,射出。 三个起落,飞身闯进心远堂。 蓦地,一蓬乌芒从屏风后暴卷而出,袭向江剑臣的全身上下。 应变神速的江剑臣,不往后仰,反向前扑,整个身躯,几乎像是平贴在室内的地板上,并滑似游鱼般穿过了那道屏风。 出现在江剑臣眼前的,虽是一个青衣仆妇,但江剑臣还是从对方酷似其妹的丰姿神韵上,认出她是五毒神砂的传人郭虹裳。 郭虹裳气色灰败地切齿道:“你真狠!” 江剑臣平心静气地说:“郭大小姐说错了,不光江某不狠,连我徒弟李鸣都不狠。我不管你们姓郭的怎么想,也不管你们怎么躲过周年大典以后那次抄斩的,反正我和我们先天无极派早已决定不再过问你们郭家了。否则,就让我和凤楼袖手旁观不出头,光李鸣自己也能掏净你们的窝巢。” 郭虹裳颤栗了一下,嗫嚅道:“看在郭家只剩我一人,你就放我……” 她真不愧为郭老毒的衣钵传人,哀哀苦求,声如泣血,最后那个我字尚留在口的一半没吐出,陡地撒出两把五毒神砂来。 这两把垂死挣扎的五毒神砂,撒得太阴,太险,也太狠毒了。 江剑臣突以右足尖为轴心,就地连旋三匝,一般雄浑沉猛的先天无极真气,配以衣襟双袖挥动之力,狂卷而出,身周近五尺的空间内,全被激荡的气流旋成为铜墙铁壁,毒砂被震落地,正好围成了一圈。 江剑臣旋转的身躯停下来,仍傲然卓立道:“郭大小姐,听说五毒神砂淬炼起来不容易,凶恶歹毒莫如你的老爹,他都轻易不舍得撒一把;你身上带的最多不过五大把,你还是省下两把吧!” 她的娇躯颤栗得更为厉害了,面色如土地颓然道:“我郭虹裳再不济,也是郭氏家中的唯一传人,哪会看不出你江剑臣已达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更知道,再多的五毒神砂也绝对不会伤损你。” 江剑臣冷冷说:“聪明如你郭大小姐,你应当知道该怎么办。” 郭虹裳的眸光突然一闪,语声一变,道:“假如我不甘心呢?” 江剑臣早觉察出身后有异,人数可能还不少。为想激怒对方早出手,干脆故意吐出一句:“在江某面前,你还不配这样说。” 语音未落,后面果真传来一串磔磔怪笑声,夹杂着一句:“我看你也不大配。” 江剑臣也真狂,脱口就是一句:“江某从不跟身后之人打交道。” 身后那人真让江剑臣两次嘲辱气疯了,怒叱一声:“本爵甘心当次无耻之辈,也决心屠了你。你们大伙一齐给我上!” 江剑臣分明从身后袭来的暴砸猛扫中,确知是四个膂力极强的硬手,用的还是不可力敌的棍棒重兵器。他竟敢身形一旋,迎了上去。 果没出他所料,身后偷袭的四人,不仅人高马大,魁伟凶猛,每人还真是一根狼牙棒;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江剑臣身形一旋,快若电掣,说玄乎点,就像一道淡淡人影,不光穿过他们的重重棒影,并还赏了每人一个大嘴巴。若不是手下留情,势非血流满嘴不可。 江剑臣旋出的位置极好,既能和武阳侯徐宗寿对话,亦能起到监视郭虹裳的作用。 一见自己那四名家将,好像畏江剑臣如虎,气得徐宗寿跺脚怒骂道:“你们这一群饭桶,废物,我平日美酒佳肴供你们用,黄金、白银随你们拿,漂亮娘们任你们搂。临到拼命想开溜,门都没有。弓弩手!” 一声“弓弩手”喊出,四周不远处,齐崭崭地答应一声:“在!” 徐宗寿咬着牙下令道:“凡是圈子内的人,不管是谁,只要敢往外逃,统统给我射杀! 第628章 记住,漏掉一人,我活劈你们。” 江剑臣暗暗好笑,心想:这到不必担心郭虹裳逃跑了。私下也暗自埋怨当今皇帝,像他们这样的草包,哪配高居候爵。 又听徐宗寿咒骂道:“亏你们四个匹夫,平日自吹自擂,能把大天给捣塌。如今怎么全蔫啦!快上去,替我砸扁了江剑臣。” 看起来,不光重赏之下,能有勇夫,威逼之下也一样能有勇夫。 四人虽怕江剑臣,但他们更怕徐宗寿的弓弩。迫于无奈,只好一对眼神,分抢东、西、南、北方位,举起狼牙铁棒。 江剑臣哪肯罗嗦,身形陡地弹出,突然射向正东的那一个。 四人也同声大吼,四根沉重的狼牙铁棒也同时暴然挥出。 想不到江剑臣本来射向东面的势子,一个云里翻,化成一溜劲影,转而扑落到郭虹裳的身前,探臂去抓她的曲池穴。 本成惊弓之鸟的她,硬是不敢还手撑拒,就地一滚想逃命。出招又快又准的江剑臣,右脚猛然前穿,轻而易举地踢中她的点将软穴。然拮,倏地一个长射,重新扑进打斗场内。 一点看不出门道的徐宗寿,还在咒骂威逼四个家将快下手。江剑臣早双臂翻飞,长袖如带,在一阵不可捉摸的回旋、穿掠、狂挥、怒圈中,既夺下四人的狼牙棒,也出指点了他们的软麻穴。 四名家将可不像侯爷那么傻,别看让江剑臣夺去手中的狼牙棒,又被点了穴道,他们真恨不能跪下给江剑臣磕响头。 因为,他们的侯爷终于不再威逼了。 李鸣带着十名锦衣提骑也来了。 挨了大扁担,还不知上面有钉子的徐宗寿,还想再凶横撒野。 缺德十八手李鸣早冷哼一声,说:“徐宗寿,别看老子的老子怕你武阳侯,那是老子的老子官职没你大;如今老子的老子决定告老回家抱孙子,你就吓唬不住老子的老子了。你只要敢冲老子龇龇牙,老子这就敢收拾你,就怕你胆小不敢试。” 也许人真是苦虫,真的不打不成。劈头挨了缺德太岁的一顿臭骂,他反倒软了下来,只示李鸣放过他的独生儿子徐幼宗。 李鸣乘机要挟他交出朱纯臣。 武阳侯撮着自己的牙花子老半天,最后还是派人明请暗抓哄出朱纯臣。 李鸣根本不肯放过,也不能放过花花太岁徐幼宗。见果然哄出朱纯臣,他的缺德主意又来了,暴然喝叱了一声:“朱纯臣,你身居高拉,又蒙万岁恩典,钦命你来主考秋闱,理应报效朝廷,日夜坚守考场。是你私自藏匿此处,欺男霸女,寻欢作乐,还是受人勾引?讲!” 理直才能气壮。别看朱纯臣是世袭的成国公,真赃实犯落到缺德十八手李鸣手内,他自然硬不起来。如今让缺德太岁拿话一垫,又恨徐家父子出卖了自己,索性有水大家一起膛,狠下心来,一口咬定说是被花花太岁徐幼宗扯来此处的。武阳侯这才品味出是上了李鸣的恶当,几乎气得当场吐血。 李鸣所以要制造成贼咬一口、入骨三分的局面,主要是吃准花花太岁徐幼宗的嘴巴容易撬开。又是成国公朱纯臣的酒色朋友,手上只要有了他,就不愁罗织不到成国公朱纯臣的罪名。 在将朱纯臣、徐幼宗、甜死人田陶三人推进一辆马车厢内时,主犯郭虹裳突然苦笑道:“江侍卫,事至而今,我不得不承认五毒神砂这一门全完了。你能不能让我输得明白些?” 李鸣刚想劝阻师父,江剑臣早点了一下头。 她古井不波地悄问道:“是不是朱岫烟那该死的丫头泄的密?” 江剑臣又点点头。 她的那条右腿业已跨上了马车,又转脸问道:“那该死的丫头,大概还在你的保护下?你江侍卫真敢喝这碗大胆汤?” 江剑臣道:“那是自然!” 突从左侧小蓬山畔的一片枯草丛中,闪出一个灰衣人。半个时辰后,这个蛇一样的灰衣人,竟然出现在朝天宫的那座幽静跨院内。 灰衣人竟是五毒神砂郭云璞家族中剩下的唯一亲丁、潞王府的内总管、钻进江剑臣心脏内的恶女朱岫霞的生身母亲郭紫云。 以恶女的心傲胆大,敢做敢当,加上武功机谋皆臻一流,如能走入正道,确堪称女中奇英,也足能为武林放出异彩。可惜如上所说,她太阴狠毒辣,冷酷无情,凉薄自私了。 她竟在一眼瞥见屋门外生身母亲时,颤抖地喊出:“有贼!” 骗得女屠户娇躯一拧。 早铁下心来剪除女屠户的恶女,右肘一顶床面,带伤的娇躯暴然弹起,一指正好点在女屠户李文莲脑后的风府穴上。 风府乃人之头部要穴,甫经点中,不死必残,侥幸不死,人也准得变为痴呆。恶女所以出指飞点此穴,还有她的险恶用心。 她先从自己的内衣中,摸索出一只碧光晶莹的玉瓷小瓶,拔出塞子,倒出一粒黄豆大的朱红药丸,一仰俏脸,吞入了腹内。郭紫云一句“事已紧急”没说出,恶女早将玉瓶放回原处,叫了一声:“娘,你干得还是不够好。” 郭紫云那张本就惨白的面孔上,又增添了灰青颜色,咬牙道:“娘的好闺女,你亲手宰了娘爱如性命的男人——也是你的生身父亲,娘都没有责怪你。还是按照你字条上所说的办,如果干得还是不够好,只有交出老命了。” 恶女不自觉地痉挛了一下,但仅仅只是一刹那间的痉挛,随即又恢复石像般地僵木和冷漠,只有目光闪出的厉芒仍锋利如刀剪。 郭紫云可能看惯了女儿的这种脸色,只是略微情急地说:“举凡纸条上开列的,娘没打折扣地办完了,现在只剩下你我母女了。” 不容娘往下说,她早抢着说:“娘的心思我明白,是想携带罕世四宝赶快走,挑选一处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去纳福。” 再次阻止娘亲开口,恶女的声音寒得宛如冰茬子道:“可我还没有颠覆整个先天无极派,还没有除去独步武林的江剑臣。” 明显看出娘亲想反对,她索性离开卧床,投入娘亲怀内,说:“一千步,女儿已经走完了九百九十九,女儿绝不肯功亏这一篑。娘,赶快取出你那筒七毒子午绝命弩,分别在女儿和女屠户身上射一支。”说完,退到挂剑的墙壁下。 和女儿同样城府深沉、心黑手狠的郭紫云,称赞道:“娘真为有你这女儿而骄傲,你这一手算盖了。怪不得你刚才服解药,既能杀死女屠户,还让江剑臣不怀疑。娘帮你走完这一步。”说完,掏出七毒子午弩来。 恶女先伸脚将女屠户挑翻背朝上,然后急切地说道:“估计江剑臣、李鸣快回来了,娘亲赶快发弩,好能提早离开。” 听到江剑臣快回来,郭紫云内心发毛,先将一支毒弩射入女屠户肩后的灵台死穴,后用手把一支毒弩插进恶女的右下腹。哪知,就在她用极为准确的手法干完这一切,身躯半转时,恶女强忍小腹剧痛,以闪电般的迅疾手法,抽出女屠户挂在墙上的那口飞虹剑,插进生身母亲郭紫云软肋的笑腰穴内。 笑腰穴乃人身麻穴之一,在软肋骨末端,相当肾脏位置,用手指点中,全身都瘫软无力,剑一深入,肯定会追魂夺命。 郭紫云在极端震颤惊悸之中侧过脸来,她几乎不相信这是事实,会是自己亲生的唯一的女儿用剑捅的她。心脏顿像被手抓紧揉搓一般难受,两边脸颊上的肌肉,也一个劲儿地不停抽搐。 恶女眼圈一红,道:“娘,孩儿对不起你,但我不得不这样,因为只有三个人能泄露出我的底细。一个是真正的郡主朱岫烟,一个是我亲爹,还有我生身的母亲您。朱岫烟业已痴呆。” 说到此,苦涩地一笑:“我爹既在武汉死去,所以我才想让娘快些去陪他。娘刚才不是说,爹是您爱如性命的男人吗?” 恶女眼看娘亲两眼可怕地大睁着,行将断气,她愣能狠下心肠再将手中的飞虹剑一送,她自己也翻身倒在了地上。这次,是李鸣帮助了恶女。 就在朱岫霞松开所握剑柄不到半个时刻,从郭虹裳最后两次问话,悟出有些不对劲的李鸣,就陪同师父风风火火回来了。 可怜江剑臣只盯了现场一眼,就像被人在头脑上狠狠地砸实了一下,顿时两眼发黑,全身发.冷,手脚冒冷汗,呼吸也沉滞。 从来失机不乱章法的缺德十八手,双眸之中也喷出火焰来。 江剑臣毕竟是条铮铮铁骨的硬汉子,先忙验看二人的伤势。 一抚就知李文莲早已断气,心中再悲痛得肝肠寸断,他也必须轻轻起掉她肩后的毒弩,再将她放在昨晚所睡的床铺上。等江剑臣弯腰抱起地上的恶女细看时,发现她比在武汉惨多了,除去衣衫比上次完整、身上没有太多的血污外,脸色早已泛成青灰色,嘴唇干裂,双目紧闭,脉搏业已摸不到了。 江剑臣用虚弱干哑的声音说:“现场无不表明,一切罪在为师,我不该大意轻敌,给郭紫云从东花园漏网之机。更不该让她从我和郭虹裳最后两次对话中,听出朱郡主现在朝天宫。” 缓过一口气,江剑臣更为虚弱干哑地说:“更让为师悔恨的是,我明知郭紫云时刻都在图谋杀害郡主夺宝物,反而让她得了手。” 事关重大,缺德十八手李鸣,立即截住师父的话头:“徒儿请师父赶快看看宝物在否?再仔细验看郡主是否还有救?” 江剑臣轻抱恶女,皱眉道:“进屋我就看出,她二人中的是七毒子午绝命弩。别说你文莲师姑被射中灵台死穴,业经死去;郡主也奄奄一息,无法解救了。 第629章 只好先将她救醒过来,尽点人事而已。” 假装昏迷不醒的恶女,心中暗忖:江剑臣算是入我圈套了;就连向以聪慧绝伦,智计过人的李鸣,也让我给糊弄住。只可惜我连老娘都搭上了,真要狠不下心来杀死江剑臣,岂不赔得太惨!脑中越往这方面想,越能感觉出江剑臣抱她的双臂在颤抖。 更让她心中暗惊的是,在江剑臣先替她起弩、清洗包扎伤口,后将她揽入怀内、输送真气时,她竟有一种心安理得的自豪感。 是因为那是在骗取吗?怎么会有心安理得的感觉?自己凭什么心安理得?还有那种隐约的自豪,是自豪江剑臣已达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了吗?一个接一个的问号,浮入恶女的脑际,耳边又传来江剑臣一连串的呼唤声,呼声是那样的焦灼,那样的心急如焚。饶让她再狠毒无情,也凛凛颤栗。 继之传入她耳内的,是江剑臣的“郡主醒过来了”的惊喜声。若不是一再强自抑制,恶女势非激动得溢出泪水不可。 她不敢不睁眼睛了。 适巧,秉笔太监派一位年老太监,送来一份有关犯人的供词。 江剑臣才不得不把恶女轻轻放回卧床上,接过那张供词来。 注目一看,上写——主凶郭虹裳,女,现年二十八岁,乃奸阉魏忠贤青阳宫唯一供奉五毒神砂郭云璞之长女。心切父、母、叔、兄等人之仇,化名艾紫菊,隐入扈老驸马府内,亲手杀死两位副主考。并指使扈青云生掳冉伯常,用作人质,捕获后供认不讳。 从犯扈青云,男,现年二十二岁,既贪主犯之艳,又恋其妹郭霓裳之色,受其指使,在风阳府托词将姨表兄冉伯常掳为人质。 从犯朱纯臣,世袭成国公爵,男,现年三十九岁,因和主犯姑母郭紫云有染,恋奸泄密,并故意推迟到任时间,逃避罪责。 凶犯郭紫云,女,四十五岁,阉党郭云璞之妹,行凶后被杀,业已验明正身。 江剑臣默默将供词交给李鸣:“为师本灰心世事,厌倦江湖,想不到再次卷了进来,并还拖欠了两条人命债。” 闭目片刻,接口道:“为师从来不欠他人恩,除郡主之外,只欠白马金鞭齐家良的一份情谊,可惜自今没找到孤儿齐六。” 李鸣知道孤儿齐六的突然失踪,是窝在师父心中的一块大病。其实,孤儿齐六的失踪,何止是江剑臣的一块心病。 因孤儿齐六是江剑臣亲口向其父齐家良允许收徒的,但江剑臣却迟迟没去认领他的这个徒弟,才让他那最大的对头、北荒一毒叶梦枕钻了空子,不光促使孤儿齐六弃师转投,另拜叶梦枕为师,并挑拨齐六恨钻天鹞子江剑臣如仇。 江剑臣又道:“冉伯常乃老驸马冉兴之独子,现被软禁在彭泽龙宫内,咱们豁出死命也得救回他,你掌门师兄一人势力太孤。” 突见恶女挣扎着要说什么。 江剑臣心中一动,暗自忖思:若不是她泄露这项秘密,别说案情至今不能大明,谁也不信,也不敢相信主凶会藏在扈老驸马府中多年了。此次震惊朝野的巨大凶杀案,应该说是以她为主破获的,莫非她还能说出一些秘密来!基于此念,江剑臣不光用极为亲切的语音问她是否想说什么,并把掌心再次抵上她的命门穴,缓缓为朱岫霞输送真气。 乌发凌乱、脸泛青灰的她,先舐了舐焦干龟裂的嘴唇,用细如蛟蝇的声音说:“郭虹……郭虹裳……的供词……缺……一句……”江剑臣忙令李鸣,快倒一杯茶水来。恶女摇了一下螓首,艰涩道:“剑……臣,还记得……郭小亮……吗?” 江剑臣将嘴凑到恶女耳侧,道:“可是郭云璞的侄儿郭小亮?” 恶女将头微点,喘气道:“龙宫……龙……王水……东流……独生……女儿……水中莲……就是……铁指……穿心郭……小亮……的妻子。” 江剑臣心中一沉,声音略微提高问:“郡主,你是说水龙王因独生女儿水中莲,是铁指穿心郭小亮的妻子,才肯囚禁冉伯常?” 恶女再舐了一下嘴唇,哑声道:“现在……我……我才记起……来,江边……截击……咱们的……像是水……东流的三个……爪牙。” 不光江剑臣的心一再往下沉,一旁站立的缺德十八手,脸色也是一变再变,感到事情太棘手。 恶女又挣出最后一句:“千万……提防……水……东流……撕……票。” 没等江剑臣师徒二人真诚地向她到谢,她又累得闭目娇喘了。江剑臣一面示意徒儿,赶快想办法驰援武凤楼,一面焦灼地双手乱搓,忧心无法来挽救朱岫霞的这条年轻轻的性命。 时光又悄悄流逝了半个时刻。 她方才睁开凤目,虚弱地道:“剑……臣,我实在不……想死……我才……刚满……二九……年华,连人生……的真谛……都还没……了解。早知……有此一……劫,不如……把剩下的……两颗三……草回天丸……全部……拿来了,我……我好恨……哪!” 可叹恩怨分明的江剑臣,哪经历过这种真到假时真即假,假到真时假是真的鬼蜮技俩!心头剧震,双目溢出了泪水。 她宛如突然记忆起来了,抓过江剑臣的手,续道:“我……我……怀内有……自炼……的……黑棉子……丸,功能……延缓……七毒,快……快……快……给我……服……下。” 此时的江剑臣,一是完全信服了恶女,二是怜惜她的人之将死,再加上急于报恩,一扫往日拘谨、严肃、而又居高临下的对人态度,伸手从恶女腰下抄起了她,顺势让她坐在自己的左膝上,右手按恶女所说,摸出一只晶莹的碧绿玉瓶。 从这略呈葫芦形的精巧玉瓶中,倒出来一粒黄豆般的朱红药丸,入鼻一股子醒脑清心的幽香,塞入恶女的樱口之内。 恶女就江剑臣手中,喝口开水送下药丸,闭目喘息了一阵子,精神略好。她倚在他的肩上,悄问:“剑臣,你是否提防有人暗算你?” 江剑臣:“不提防!” 恶女:“为什么?” 江剑臣:“因为我问心无愧!” 恶女:“你对我提防不提防?” 江剑臣:“不提防。” 恶女:“对我也是问心无愧?” 江剑臣:“不是的。” 恶女:“为什么?” 江剑臣:“因为受恩的是我,而不是你。” 恶女:“你真那样认为?” 江剑臣:“是的。” 恶女:“假如我是故意示惠呢?”江剑臣:“故意示惠也是恩。”恶女道:“说的可是真心话?”江剑臣:“真的。”恶女不敢向下再问了。良久,恶女话锋一转:“剑臣,你怕死不?”江剑臣:“怕。”恶女大出意外:“真的?”江剑臣:“是真的。”恶女道:“告诉我为什么?”江剑臣:“千古艰难唯一死。”恶女道:“没有别的?”江剑臣:“有。”恶女说:“请讲。”江剑臣:“因为我上有年过半百的老娘,下有不到七岁的幼子。”恶女问:“为何不提侯国英?”江剑臣:“用不着。”恶女说:“希望你说清楚点。”江剑臣:“因为她不是累赘。”恶女问:“我是你的累赘?”江剑臣:“也不是。”恶女道:“还是希望你说清楚点。”江剑臣:“因为我欠你的恩。”恶女问:“除此之外呢?” 轮到江剑臣不敢向下回答了。 恶女硬是不肯放松道:“如果为我,我是说假如为我,你肯抛弃性命吗?” 江剑臣想也没想,道:“肯。” 恶女眉梢一挑,问:“你不是上有老娘、下有幼子吗?” 江剑臣不答反问:“你总该知道专诸刺杀王僚的历史吧?” 恶女:“你是说,为我你会舍生而取义?” 江剑臣:“反正我不能不报你的恩。” 恶女:“反正我也活不多久了。” 江剑臣默然不语。 恶女也默然不语了。 倦鸦归巢,日色薄暮。 恶女突然说:“剑臣,我向你要求三件事,你一定得答应。” 江剑臣:“你在行使债主的职权。” 恶女苦涩一笑:“随你怎么想和怎么说都行,但你必须依我!” 江剑臣略现迟疑。 恶女美眸流盼,软软道:“第一件,不要老为李文莲之死而伤心。你不是说真要不能避免时,你会看得很开吗?我要你看得开。” 江剑臣只得点点头。 恶女:“第二件,今天晚上恢复咱们以前的睡法,省得你触景伤情。” 江剑臣不无感动,他知恶女要他恢复以前的睡法是次,为主的是怕他伤心女屠户之死,有损身体,不禁瞥了恶女一眼。 恰好她也用火辣辣的眼光盯住他。 江剑臣不得不垂下眼来,催她快说第三件。 恶女道:“人死不能复生。明天上午厚殓李文莲,下午雇好船,我要带伤陪你逆水而上去江州,然后转道去龙宫,尽快救回冉伯常。” 为怕江剑臣持有异议,她又补充说:“我这是向你索讨债务,你必须听我的。你如觉得不过意,可在船上待我好些和尽心些。”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八回 领受三师叔之命,率先赶奔龙宫的武凤楼,也是乘船逆水而上。 船行七日,到达九江。 弃舟登岸后,武凤楼来到了甘棠湖畔的望湖楼。 武凤楼和魏银屏历经劫难,阅尽沧桑,月圆花好的第一夜,就是在此度过的。 第630章 魏银屏的诈死真相他是知道了,魏银屏给他生下女儿小燕子,也被索梦雄、胡眉夫妻二人送到黄盖峰上的黄叶观。 目前,武凤楼再关心爱妻的生死,但他身为先天无极派掌门,为了大局,他不得不先来营救有大恩于他的冉兴之独子冉伯常。 时虽入冬,江南天暖,碧波涟漪,尚留秋迹,自和北方不同。 武凤楼触景自言自语道:“江南春早,北国春迟之词常见……” 身后忽然有人接口道:“北地雪花早六出,南方草木尚盎然。” 武凤楼心中一动,暗忖:这人不光与我的想法相同,并且文思敏捷,两句话的对仗也极工整,并且很有意思和我攀谈。 转身注目,那接话者竟是一个年约二十四五岁的绿衣美少。仔细看时,只见他身穿葱绿色大衫,下着墨绿色长裤,脚登一双粉底皂靴。风度翩翩,俊秀儒雅,正从思贤桥上缓缓走来。 仔细再看,更觉对方面如美玉,唇似丹朱,弯弯的两道秀眉,覆盖着一双星目,身材纤细,飘然如仙,是个极为俊美的青年。 武凤楼的心蓦地一颤。随着一颤之后,他的两眼湿润了,心也飘向长城脚下的青龙桥。 因为武凤楼在看清眼前绿衣美少的一刹间,竟把他当成了辽东奇女多玉娇,对方不论穿着、服色、长相,都和保定大悲阁前的多玉娇一模一样。 武凤楼对自己不得已而辜负多玉娇,致使多玉娇叛国逆兄,背离故土,形单影只,隐匿在青龙桥畔,他时刻都在抱愧和内疚。 因此,乍见这绿衣美少,竟不觉失态了。 绿衣美少不无关切地问:“观兄词色,此处当系旧地重游?” 武凤楼强颜笑说:“多谢兄台关照,小弟确实是旧地重游。” 美少极为诚恳道:“请恕小弟交浅言深,以兄之堂堂伟躯、凛凛仪表,准系当代武林之奇才,似乎不该伤心人别有怀抱。” 武凤楼暗惭自己失态,无奈托词说:“小弟只是略有所感罢了。” 绿衣美少乘机抱拳相邀请:“相见即是有缘,弟请兄共饮三杯!” 如按武凤楼以往的为人和持重,绝不会轻易跟一个陌生人共饮或建交。坏就坏在绿衣美少不光面容极为酷似多玉娇,就连穿着、服色、神情上,无一不跟大悲阁前的多玉娇近似。 可能是爱屋及乌在作怪,武凤楼竟然点头应允,相偕举步了。 二人登上了天花楼。 绿衣美少抢先交给堂倌一锭银子,说:“菜要精美酒要醇,剩下的银子全归你,先给泡一壶上好茶水。”并指定靠西窗的那张桌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绿衣美少交出的这锭银子,是足色足称的十两官宝。按当时的价钱,二人不管挑什么美酒佳肴,最少也能剩下一大半。一半就是五两,最起码够五口之家吃喝两个月。 挥退堂倌,绿衣美少暂不互通名姓,挽起武凤楼的臂膀,来到窗下指点道:“此楼东临南门湖,西滨甘棠湖,南对娘娘殿,北倚烟水亭。凭栏可眺湖光山色,胜过宋江那厮专去的浔阳楼。” 武凤楼看他乐得眉飞色舞,自己也不由洒脱了许多,失口问道:“这座楼六角三层,飞檐画栋,不知因何取名天花楼?” 绿衣美少道:“此楼乃娘娘庙之产业,娘娘庙旧名天花宫。” 武凤楼扑哧一笑,说道:“原来兄台是想把我引进女儿国。” 言者实无心,听者确有意。绿衣美少的脸庞上,飞满了红霞。 适巧一位黑衣壮汉登上楼来,一眼瞧见绿衣美少,面色一喜。 绿衣美少反倒脸色一变,一声没响,就抛下武凤楼,迎了上去。 黑衣壮汉单膝点地行过礼,站直身躯垂手道:“师爷去过承天院!” 绿衣美少口中的“知道了”三字没吐完,就挥手斥退黑衣大汉。 武凤楼虽感奇怪,但未在意。 经此一来,绿衣美少在词色上,反倒不如湖畔初见时自然。 武凤楼这才心中动了动。送上来的酒菜,既时鲜又精美,酒还是一小坛陈年女儿红。 绿衣美少似乎酒量极豪,不住地频频举杯劝饮,并且酒到杯干。 武凤楼更加对他莫测高深了。一小坛女儿红快要见底,本就美如少女的少年,越发显得眼波如水,面如桃花,唇如血染,梨涡隐现,更加不像七尺男儿。 武凤楼为人忠实,最不肯窥人隐私,以手捂杯,执意不愿再饮。 对方坚决非喝不可,并探臂拿开武凤楼捂在酒杯上的那只手。两手乍然相触,武凤楼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异温馨和美妙感觉。饶让武凤楼这样的铁血男儿,也被绿衣美少那只手吸住了目光。那只手不光纤巧白嫩,晶莹细腻,并且五指细长,根根如脂似玉。 武凤楼刚想问对方名姓,被绿衣美少挥手斥退的黑衣大汉,又一次急匆匆地登上楼来。 绿衣美少极不情愿地叹气道:“与兄同饮,心舒情畅,偏偏这些蠢物一再前来干扰。小弟只好暂退,恳请明日此时此地重会。” 殷殷致意,依依惜别,方才随在黑衣大汉的身后下楼而去。 目送至今不知姓名的对方下楼后,武凤楼自然不肯独饮。唤过那年轻的堂倌,莫名其妙也预交一锭十两的官宝,方才离开。 刚刚下得楼来,突然瞥见一个年近花甲、身材枯瘦的灰衣老人,正隐身在一家杂货店内,睁着两只茫然的眼睛看自己。 要说武凤楼刚才对多玉娇是抱愧和内疚,如今对这灰衣老人该说是罪无可赎。 原来,杂货店内的灰衣老人,就是武凤楼在本派周年大典前夕,为追踪峨嵋少主司徒朗和七步追魂冷铁心二人,在欧阳寺中见到的四空大师。如今不同的是,四空大师竟改回了俗家装束。 四空大师俗名高惠仁,是武凤楼亡父渐江巡抚武伯衡手下的文案师爷。武大人被害身死后,他挺身而出代为遣散家人,并九死一生地护送武凤楼的母亲去金华娘家,一片忠贞,节烈无双。 后来看破红尘,削发出家,自取法号四空,意思是四大皆空,还几乎被峨嵋少主司徒明杀死。当时,武凤楼迫于本派百年大典在即,不得不返回嵩山黄叶观,去接任掌门之位。后来虽曾一度忆及,终没再去看望他。如今,不知为何改变了装束。 四空大师可没这样想,也无怪罪武凤楼的意思,反倒一把扯住武凤楼的衣袖,将他带入这家杂货店的帐房内。 喘着粗气说:“佛祖有灵,保佑老衲意外见到公子,先师慧真的这幅苏学士长卷,可以无忧了。” 没有人比武凤楼对这件事情更清楚,因为他曾亲眼目睹鬼刀司徒圣向慧真和尚逼索这幅盗自大内的苏东坡真迹,并亲眼看到慧真大师为保护这幅真迹而死在峨嵋少主司徒明的玄阴毒指下。 四空大师合什垂泪道:“先师为它而送命,老衲为这幅真迹而到处逃亡。请公子将它带走,交给贾佛西学士,以了先师之愿。” 武凤楼叹道:“按说,大师手中这幅苏东坡在北宋元祜六年充任颖州知府时,为应开封刘季孙之请,用正、草、行三种字体写成的‘醉翁亭记’长卷,确实珍贵无比。再加卷末又有赵孟烦、宋广、沈周、吴宽等历代名家的跋尾赞叙,复经我朝嘉靖年间首辅宰相张居正珍藏,其价值无法估计。让我奇怪的是,垂涎它的两个人鬼刀司徒圣、峨嵋少主司徒明业已死去多年,还有谁知道这件隐秘?又有谁能找到你?莫非仍是峨嵋派的人?” 四空大师道:“开始我也这样想,可现在明明有人找到承天院。” 入耳“承天院”三字,武凤楼马上就想到了那位绿衣美少年。 是他,八成是他,刚才那个黑衣大汉当着自己,就亲口向他禀报,并亲口说有一个师爷进入了承天院,可惜当时自己没在意。 四空大师早年是个不第秀才,后蒙武凤楼之父聘为文案师爷,出家后又随慧贞法师学了些拳脚。虽然够不上谈武功二字,但经验阅历却颇丰富。否则,也不敢身藏异物而浪迹各地,自会看出武凤楼的神情有异。 他低声说:“承天院现名能仁寺,原建于南朝梁武帝年间,后由大唐高僧白云端扩建。本朝弘治二年改名能仁寺,内有大雄宝殿、金刚殿、铁佛殿、左右禅房、藏经楼,这些统统不足为奇。” 喘了一口气说:“奇就奇在寺内还有大胜塔、双阳桥、飞来石船、雨穿石、冰山、雪洞、海尔泉七景,我才改装住此的。” 武凤楼灵机一动,说:“大师,你是想‘大隐于朝’,对不对?” 四空大师长叹道:“还是公子智慧高,一听就窥知老衲的用意。” 武凤楼问:“大师住此多久了?” 四空大师说:“来此已历三年,一向风平浪静。三天前,我发现有三个可疑之人,几乎轮流不断地腻在寺内和附近一带。确切点,该算两个半。” 为防武凤楼听不懂,他解释说:“因为其中一个人去得少。” 武凤楼单刀直入地问:“可是一位绿衣俊美文雅的少年人?” 这回,四空大师惊异了。 武凤楼也忙着解释道:“我不光见过这位绿衣美少,刚才还杯酒欢叙在一起,除去不知姓名外,其他都熟得不能再熟了。” 接着又说:“大师可能反缀黑衣大汉来到此地。否则,我们碰不上,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咱们还是快回能仁寺。” 有武凤楼这位先天无极派掌门人撑腰,四空大师的胆子大多了。 第631章 武凤楼跟随四空大师来到能仁寺,业已晚炊四起,万家灯火。 武凤楼眼尖,不需游目闪顾,早瞥见那个黑衣大汉正远远斜靠在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上,似在盯梢,幸好没有看清武凤楼。 四空大师高惠仁,陪同武凤楼进入能仁寺,穿过两个月亮门,来到自己所住的静室,点燃烛火,又为武凤楼泡上了茶水。 武凤楼说:“大师,据凤楼所知,鬼刀司徒圣和峨嵋少主司徒明,当初起意劫夺这幅真迹,是想贿赂河南巡抚刘子固。” 四空大师接口说:“公子说的是,刘子固是当年刘季孙的后人。” 武凤楼微感奇怪道:“正因如此,我才大有怀疑。这幅真迹再为珍贵,渴望得到它的只有三种人,一是原来收藏过它的刘季孙、张居正两家后人,二是附庸风雅的显宦富商巨贾,三是当代的书画名人和鉴赏家。但刀头舐血的江湖人要它何用?” 略迟片刻,皱眉道:“原先峨嵋派抢夺它,是想铺平在河南设立分舵的道路,最多也不过将它奉献给武清侯刘国瑞。如今……” 四空大师忽然一站,说:“不是公子一再提醒,老衲险些忘了。嘉靖年间的首辅宰相张居正的后人,当朝左都御史张文奎正巡按九江。” 武凤楼灵机一动,急问道:“大师可知现任九江知府者为谁?” 四空大师答道:“老衲虽改装隐身在此多年,平日只是替本寺抄写经卷,从不接近官府,是以不知道现任九江知府是谁。” 武凤楼问:“大师,本寺僧众,有多少人知道你原来的身分?” 四空大师道:“本寺方丈慧悟是老衲师叔,知客僧悟广是老衲的师弟。所以,老衲才敢改装隐身在此,不致被外人发现。” 武凤楼当机立断,说:“请大师禀明方丈,立即换回僧装,混出此寺,连夜到本城另一寺院挂单暂住,后事由我代为相机处理。” 四空大师按照武凤楼的吩咐,先去禀明方丈慧悟,然后脱去俗装,剃落头发,换回僧衣,并从隐秘处掏出那幅苏学士真迹。 武凤楼先将真迹藏在身上,又从后角门护送走了四空大师,再次回到静室,脱下自己的衣服,换上四空大师那身俗装。 武凤楼所以这样做,不外是想弄清绿衣美少这批人是何方神圣,与本派是友是敌,最主要的是想查证此事是否仍与峨嵋派有关。收拾好一切,静坐床上调息。 三更过后,武凤楼推门而出。 蓦地一人,捷如灵猿,飞扑而上,一溜刀芒,扎向武凤楼软肋。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身法轻灵,刀招狠辣。若不是武凤楼艺臻绝顶,应变神速,绝对闪避不开暗中偷袭的这凶狠一刀。 武凤楼念在佛门静地,不肯溅血杀人,就地一个大回旋,先让那口寒芒森森的鬼头刀贴肋扎空,然后,一掌拍在那人的肩头上。打得那人一声闷哼,身躯打着旋地摔出两丈多远,落地后忍疼弹起,想是尝到了厉害,一头扎进了竹丛,亡魂丧胆地逃走了;武凤楼为想查看对方在能仁寺伏下几根暗桩,故不忙着离开。 他刚刚走下双阳桥,陡从桥下飞出一人,电闪扑上,一刀扎向武凤楼脑后玉枕穴。 武凤楼恨他出刀太毒,决心重创示警,身化幼鹤斜飞,先使一刀扎空,然后立掌如刀,切在身后偷袭者的握刀手腕上。疼的那人惨叫一声,手中刀当啷落地,显见腕骨粉碎了。目视那人拼命窜向冰山方向,武凤楼反而走回静室,自去睡觉。 冬日天短,瞬息近午。 武凤楼再次登上天花楼,昨天刚结识的那位绿衣美少早到了。 所不同的是,他把葱绿色外衣换成了藕荷色,墨绿色长裤换成了月白色,更显得发黑如墨,面白如玉,风度翩翩,光华照人。 看得武凤楼微微一呆。 那位美少眸光暗转,唇边隐笑,快步迎上前来,挽住武凤楼的手臂,埋怨道:“你答应我的,今日此时此地重会,竟然迟到了现在。” 武凤楼心中暗忖:刚刚萍水相逢,连姓名都未互通的生朋友,随口一句鬼都不会认真的相约,他竟会这般认真,岂非怪事!那美少更加挽紧武凤楼的手臂,说:“你累我憨等俩时辰,我罚你陪我逛两天,还得罚你去和两位朋友见见面。”话毕,霸王硬上弓地拉着就走。 武凤楼本待不去,但他既不能撒手不管四空大师那件事,又想弄清这位生朋友的出身背景,最少也得证实这中间是否牵扯上峨嵋派。基于此因,他就趁坡而下了。 二人相偕下楼。 昨天两次登上天花楼的黑衣壮汉,手牵一红一白两匹神骏高大的良驹,站立在大街的对面,似早就在等候他们二人了。 来到切近,武凤楼更暗暗称赞两匹马的神骏。红马红如胭脂,宛如血染;白马白如瑞雪,赛如银铸。等闲人家,哪能有此良马!武凤楼更想近一步窥探了。 美少年自接红马胭脂虎,示意黑衣大汉,把白马缰绳交给武凤楼。 二人同时飞身上马,美少年纵马在前引路,武凤楼催马随后。 武凤楼认为美少年带自己去的地方,不是武林世家的府第,就是黑道大豪的巨宅,自己也作好了动嘴、动手的一切准备。 岂知大为谬然!美少年骑马足足穿越了大半个江州,街道越走越窄狭,拐过了两三条小巷,小巷越拐越幽深,最后停在了一座小门前。 武凤楼闪目一看,这里既不像武林世家府第,也不似黑道大豪巨宅,像是一户人家,却又不像一般的住户人家,心中暗暗奇怪。 美少年首先下马,武凤楼随后跳落。 奇怪的是,两匹马自动调头就走,宛如不断来过这里一样。 美少年重新挽起武凤楼的手臂,登上有限的几道台阶,举起自己的右手,啪,啪啪,敲了一短、两长三下门。 两扇紧闭的小门开了。 门内探出来的,竟是一张艳如桃花的俏丽粉面,眨着妩媚诱人的大眼睛,娇声滴滴地向美少年招呼了一声:“大少爷快请进!” 武凤楼从小在杭州长大,虽没曾耳濡目染,也能看出这是什么所在。 可笑他纵横江湖、刀头舐血多年,什么样的恶仗也打过,什么样的龙潭虎穴也闯过,唯独这衣香鬓影、依红偎翠的销魂花窟没来过。 开门的这位少妇,最大不过二十三四岁,腰细乳丰,肩削臀肥,美目流盼,荡气盎然,娇躯软柔,勾人魂魄,确系绝代尤物。 武凤楼心想:这位大少爷也真够风流的,竟把自己带到这个要命的地方来,见这种俏丽妩媚、专能要人老命的要命女人。 更要命的是,美少年一把将那俏丽少妇扯近武凤楼的怀前,说:“这位美貌娇娘姓花,芳名花艳云,是我介绍给你的第一位朋友。” 美少年的话音未落,娇媚的花艳云,陡地伸出两条白嫩粉臂,宛如两条灵巧的青蛇,环向武凤楼的脖子,并大胆地送上了香唇。 说来也奇,美少年明明看到花艳云的粉臂像似环住了武凤楼的脖子,也明明看到花艳云的香唇像似触着了武凤楼的脸腮,想不到武凤楼竟轻巧地闪向了一边。 武凤楼的这蓦地一闪,不仅闪得美少年双目暴睁,眸光一亮,也闪得俏丽少妇眼花缭乱,颤立不稳,并还久久地盯着武凤楼。 沉寂了半晌之后,美少年颤呼:“你一招‘巧脱袈裟’!”俏丽少妇也出自内心的一声:“好男儿!”柔腰轻扭,头前带路。 穿过一座敞厅,经由左侧耳门,来到一座跨院——一座寂静的跨院。入眼花木扶疏,景色极为宜人。 三人踏着青石小径,来到一座精舍门前,入耳一片银铃般的笑语声。 武凤楼若不是怀有目的,拼着令美少年难堪,也势非甩袖而去不可。如今,只好随遇而安地跟在美少年和俏丽少妇身后入内。 美少年置屋中其他四五个美艳少女于不顾,单把他扯到一位白衣少女面前,道:“兄台,这位是我介绍给你的第二个朋友。”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樱唇微绽,轻轻吐出:“花丽云见过两位公子!” “花丽云!”好个清新响亮的名字。 武凤楼只瞥了白衣少女一眼,就惊讶她人比芳名还要美,她身段的婀娜,脸蛋的俏丽,眉目之清秀,固不待言,最难得是她肌肤如雪,凝脂冻玉,伸出的皓腕竟和身上的白衣浑成一色。加上妩媚天生,宜喜宜嗔的娇羞怯态,铁石心肠如武凤楼,乍然入目,也不禁为之怦然心颤。 看得美少年眉头悒结,目光转默。 其实,武凤楼既不是惊艳动心,更不是贪色迷性。他只宛如碰到一具雕刻精美的玉石,看到一幅力透纸背的字画,而引起的悠然神驰。 片刻未到,美少年转默的目光明亮了,悒结的眉头舒展了。 因为此时的武凤楼高踞客座,除去浅呷香茶,早又目不邪视了。 俏丽少妇先是格格娇笑,后偎美少年怀中,借机凑近他的耳根,悄声道:“美色环绕,群雌争粥,他竟能目不邪视,浅尝香茶,古之坐怀不乱柳下惠不过如此,真不愧美如子都,心如铁石的好男儿。” 美少年眸光一转,低声说:“我先用酒灌醉他,然后你上他的床如何?”俏丽少妇低低道:“别吊我的胃口了。” 美少年双目一瞪,悄声说:“要是真的呢?” 俏丽少妇闭上妙目,道:“不光我不配,你也绝对不会发善心!” 美少年一把推开俏丽少妇,慨指白衣少女下令道:“花丽云,只要你肯洗手束围裙,亲自下厨房,我保你今夕得配良人。” 第632章 凭武凤楼的眼力,此处再是烟花妓院,他还是能一眼瞧出,白衣少女仍是云英未破身,未必肯接受美少年这等露骨的命令。 要命的是,花丽云不光娇滴滴地吐出一句“谢谢大少爷”,并在临出精舍之前,还回眸深深地投给武凤楼一瞥多情的目光。 武凤楼心中一惊,原想拂袖而去,终因没有弄清美少的出身来历,是否和峨嵋派有关,不肯功亏一篑而咬紧牙关忍下了。 桌面上点起两支红色巨烛,花丽云亲手烹调的菜肴真精美,供奔走的是俏丽少妇花艳云。 武凤楼注目桌面,只见摆上有:金华火腿,镇江肴肉,白切肥鸡,盐水河虾,金针南片,油焖芹菜,凉拌黄瓜,水晶嫩藕。 没等武凤楼称赞出口,俏丽少妇又亲手端上红烧鹿尾、酒焖狼爪、葱爆野难、清蒸熊掌。 最后,上来一大盆三鲜鸽子汤。 美少年入座鼓掌咂嘴说:“睹此美肴佳馔,我真该把‘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改成为‘人间哪得几回吃’了。” 纤巧的身影闪处,花丽云亲手捧着红、绿、紫、黄四色美酒,飘然贴近桌前,嫣然道:“酒分四色,人共四位,任取其一。” 美少年恃才傲物,连忙阻止道:“且慢!今晚,是二小姐的大喜日子,亲手烹调精肴,亲手捧来四色美酒,理应出些花样才好。” 座上只俏丽少妇自幼失情,不识文字,怕丢颜面,想要阻止。美少年早伸手抓过一瓶玫瑰绿酒道:“我平素喜穿绿色,也读过白居易的‘倾如竹叶盈樽绿’,这瓶酒归我了。”拔塞倒了一杯。 一听还得先说诗句后拿酒,俏丽少妇花艳云的神情更慌了。花丽云生性乖巧,本身虽无多高的文化,却能灵机一动,拿手抢过那瓶色如紫玉的葡萄酒,轻吟一句:“葡萄美酒夜光怀。” 一见连花丽云都过了关,花艳云的花容变色了,急得直想掉眼泪。 武凤楼怀有一颗异常忠厚的慈悲心肠,心中一软,怜念顿生,故意将面前的牙箸碰落桌下,然后用脚勾了花艳云的纤足一下。 烟花妓女花艳云早暗中倾心武凤楼,武凤楼不伸脚示意,她也会自动弯腰替武凤楼去拾牙箸,何况她也有一颗冷珑之心!诚心想替花艳云遮羞的武凤楼,趁花艳云弯腰代拾牙箸之机,一面连说:“不敢当,实在不敢当!”乘弯腰去接牙箸之机,凑近她耳边说:“小糟酒滴珍珠红。”并把她的手腕握了一下。 谁都知道,武凤楼不是一个贪色轻薄人,他之所以如此,是想让花艳云记清、记牢,大胆地说出,并无丝毫其他用意。 想不到暗对武凤楼倾心爱慕的花艳云,被他这一握之下,如触电流,恨不能投怀送抱,暗度丁香,一偿自己的内心私愿。 武凤楼伸手拿过黄色玉液美酒,脱口吟了一句诗圣杜甫的“鹅儿黄似酒”,然后又念了一句白乐天的“玉液黄金扈”。 花艳云为怕别人看出破绽,故作沉思不出,也不拿最后那瓶酒。 名虽同院姐妹,实则同行是冤家的花丽云,诚心想看她的笑话,催道:“大姐快拿呀,小妹的酒都斟上了,随便说一句嘛!” 美少年也打蛇随棍上:“花大姐,莫不成你还想要退席吗?” 花艳云还是沉思不语。 花丽云唉哟了一声,道:“俗话说,慢工出巧匹,沉思出佳句呀!” 花艳云这才探腕取过状元红酒,说出那句“小糟酒滴珍珠红”来。 美少年先是愕然一怔,半天才脱口一声:“好诗,真是好诗!” 花丽云瞟了武凤楼一眼,举杯劝饮了。 四人的这席酒,直吃到日薄西山,晚霞满天之后,方才散席。 冬天昼短,转眼已是万家灯火。 美少年亲手斟了一杯茶,捧给高踞客座的武凤楼。 花丽云为怕武凤楼不喝,故意向武凤楼问道:“刚才大姐那句‘小糟酒滴珍珠红’,贱妾不知出在何处?请公子不吝赐教!” 武凤楼一来不善弄假,又怕花丽云一口揭破,假作一时想它不起,讪讪地端起了茶杯。 花丽云没再向下问。 美少年的眸光一连转了好几转,人也马上变得烦燥不安起来。俏丽少妇心念电转,故意问武凤楼:“不知公子肯将姓名见赐否?” 武凤楼坦白答出:“在下辛艮,祖籍浙江金华乡下。” 促使美少年不得不双手高拱说:“小弟江中鹤,世居此地。” 武凤楼真怕江中鹤硬把自己往家里让,耽误自己的大事,连忙站起告辞道:“多谢江兄相邀,更谢两位姑娘款待,辛某告退了。” 江中鹤倒未阻止,反是那位花丽云,听罢急得一伸素手,紧紧抓住武凤楼的一只衣袖,连忙说:“不能走,不准走!”急得连眼圈都红了。 武凤楼心中一愣,正猜不透花丽云为什么会急成这般模样。花艳云就势把武凤楼拉进内间,问:“来我们这种地方,辛公子可是第一次?” 武凤楼点点头。 花艳云说:“这就怪不得了。” 武凤楼忙问其故。 花艳云解释说:“丽云是没有接过客的清倌人,公子大概不知道。” 武凤楼不肯说谎道:“我能看得出。” 花艳云说:“今天可是丽云洗手束围裙,亲自下厨烹调的菜肴。” 武凤楼:“不错。” 花艳云跟着追问一句:“大少爷可向丽云说过,‘只要你肯洗手束围裙,亲自下厨房,我包你今夕得配良人’这句话?” 武凤楼有八分明白了。 花艳云接着说:“大少爷亲自给你们撮合,让你给丽云点红烛,你又没有不答应。丽云亲手烹调的菜肴,你也一声不响地全吃了,红烛都快烧到一半了,最后你想抬腿走,哪有这么来逛妓院的?” 武凤楼虽恨自己为想查证隐秘,结果弄巧成拙,但还是没有放在心上,道:“怪只怪我一事不懂一事迷,还请花二小姐多原谅。” 花艳云头摇得跟货郎鼓一样,道:“辛公子说得好轻松。可怜妓女也是人,这跟大闺女嫁人没两样。妓女也特别重视这头一次,如能碰上一个称心如意人,准能荡气回肠一辈子。所以,自从春秋战国管仲创办妓女院,到如今还没有一次点过红烛不入洞房的——除非你忍心拔刀杀了花丽云。” 武凤楼这才暗暗叫苦,跺脚道:“我绝对不能干这种荒唐事!” 花艳云用异样的眸光盯了一眼武凤楼,软塌塌地丢出—句:“面对花丽云这种世上少见的玉美人,辛公子真能一点不动心?” 武凤楼为防花丽云听去难堪,只好把嘴凑近一些,说:“辛某不惜以任何方式向二小姐请罪,但我绝对不肯这样的荒唐。” 暗中早把一粒药丸含在口内的花艳云,借武凤楼最后那个荒唐的唐字是开口音,乘机将俏脸一转,闪电般把她那根温香滑润的舌头度入武凤楼的口内。 武凤楼脸色一变。 花艳云的舌头早一滑而出,并压低声音说了句:“快咽下解药!” 以武凤楼的江湖历练,入耳即可听出花艳云的话音诚恳无欺,入目又是一张惶恐情急的俏脸。本打算吞咽下去,终因身在险地,不明真相,故意装作一直脖子咽下去,其实却将它压在了舌下。 花艳云见武凤楼这样相信她,如不是外间有人,她几乎喜极而泣,百忙中只说:“贱妾知你是武掌门,此处是蜂美人的产业。” 此时,内间尚未燃上烛火。 蓦地,一条纤巧苗条倩影,极为轻灵曼沙地闪到两人的身前。 花艳云就势将武凤楼推给那条纤巧苗条的身影,伸手掏出火折子,点燃上烛火,临出内室,还酸溜溜地说:“春宵一刻值千金。” 武凤楼从花艳云的口中,得悉此处是蜂美人花香妹的暗舵秘窟。从艳云丽云皆姓花上来判断,二女必是蜂美人的养女无疑。从而,联想到蛇蜂二女和四如狂徒屠四如的关系,再从三湘七泽总瓢把子联想到无情剑冷酷心,武凤楼暗暗心惊,也决定今晚不走了。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销魂。 武凤楼重新注目花丽云,更觉得江中鹤没说错她。的确是风华绝代,俏丽无双,远山般的黛眉,悬胆般的瑶鼻,猩红般的樱唇,莹玉般的肌肤。尤其是那双美眸,清辙深远,波光流动,引人遐思。 时已入冬,夜凉如水。花丽云衣衫单薄,弱不禁风,娇躯偎入武凤楼的怀前,微微抖颤,颤得动人,颤得醉人,也颤得要人性命。 武凤楼忽然明白了,这是一个香艳迷人的温柔陷阱。 替自己专门挖掘这座温柔陷阱的人,不仅仅想要他武凤楼的这条命,还想毁掉他武凤楼的一生清白,值得自己斗斗他。 要说武凤楼也真够胆大狂傲的,虽知花丽云在刚才那杯茶中下了媚药,愣敢不吞服解药,决心凭自己的定力来周旋,直到幕后那位主持人出场。 决心既下,假意说了一声:“好热!”并用内力逼出来一头汗水。花丽云玉齿一错,芳心一狠,一张如花娇靥顿时羞成了大红布,伸出两只素手,颤抖得异常厉害,想替武凤楼解脱衣衫,然后登床。 为求把戏演得逼真,武凤楼在用袖口袜去脸上的汗水后,反手把花丽云扯到怀前,忙得连烛火都没熄,就亲手扒净她的衣服。 武凤楼再是出了名的守正不阿、不贪女色、铮铮铁骨奇男子,在替花丽云脱除亵衣时,两只手也情不自禁地发抖了。 因为裸露出晶莹玉体的花丽云更加迷人。 第633章 定力不移的武凤楼,故装双目冒火,一面急不可待地脱除外衣,一面用眼角余光扫视一下左侧墙上壁画,挥手扇灭烛火。 还真让武凤楼给一眼瞧穿了。这间屋的左侧墙壁,确实是一堵匠心独具的复壁,不仅内里可以藏人,并还利用壁画的颜色,留有气孔和眼洞,既可听到说话声,也能看清人的举动。 最能让人心悸胆惊的是,从花艳云退出,武凤楼和花丽云单独留在这间卧室后,复壁中就鬼魅似地出现了四个人。 中间的,是被贺兰双鹰抓碎面部、丑如鸠盘的蜂美人花香妹。 左则,是和先天无极派仇连三江、恨结四海的无情剑冷酷心。 右侧,是巴陵一霸毛长久之妻杨弯腰。 站在蜂美人花香妹身后,身材也略高于蜂美人的是江中鹤。 心切杀子伤夫之仇的杨弯腰,咬牙出血低语道:“我要亲手断去武凤楼的双臂,再亲手劈成两半,为我儿子报仇雪恨。” 蛇蝎美人冷酷心,不显山不露水地低声说:“大表嫂要是论仇和讲债,武凤楼欠我的可比欠大表嫂的太多了。 且别说峨嵋派那些弟子和三狮、五龙等人被他武凤楼屠于刀下,光司徒家的亲丁就让他们杀了六人。” 冷酷心声如泣血,话音似豺,入耳让人心悸地低语到此,方才喘出一口气来,接着说:“可怜我们轰轰烈烈的峨嵋司徒世家,只剩下我们夫妻二人和年未成丁的司徒秀。和我们比,你们之仇又算得了什么!” 素日蛮横而又极不讲理的杨弯腰,瞪眼道:“表弟媳,你错打算盘了。自古从来,冤仇再大,大不过灭门绝后。 我那娇儿是毛府三门中的一条根,死在先天无极派之手,绝了毛家后代香烟,也算灭了我毛氏一门。如今好不容易捉到了武凤楼,表嫂拼着得罪你们两口子,也绝不能让你先动他。再者说,你四个儿子虽死了仨,好歹还剩一个最小的。” 气得蜂美人压低声音向杨弯腰怒叱道:“给我闭上你那张臭嘴!你们想得倒美,人还没有拾下来,就撕破脸面争着先报仇。实话告诉你,武凤楼只要还有一口气,我悬着的心不会落。” 始终静立在蜂美人身后、脸色变了好几次的江中鹤,低声说:“还是香姑姑说得对,虎死威风尚在,何况是比猛虎厉害几倍的先天无极派掌门人!” 听她这么一说,头一个沉不住气的,就是刚才抢先说话的杨弯腰,她眨动着一双三角凶眼,问:“武凤楼喝的茶水中,难道没下‘欲火焚’媚药?” 既怕功亏一篑、又畏先天无极派如虎的冷酷心,也神情不安地询问蜂美人:“二妹子,这次你可千万不能再出差错啊!” 比无情剑还要阴毒的花香妹,古井不波地说:“我想该见分晓了。” 听说快能见分晓,所有的人无不心神一震。只有蜂美人身后的江中鹤,不仅身躯颤抖不止,脸上还浮现出异样的表情。 适巧同时,先从眼洞气孔中传来花丽云的抖颤呻吟,和武凤楼的粗重气喘,随之而来是那张八宝卧榻的晃荡和震动声。 听得江中鹤脸色巨变。 听得蜂美人如释重负,吁出一口浊气。 听得冷酷心嘴噙阴笑,双眼泛煞。 更听得杨弯腰几乎喜得笑出声。 江中鹤舐了一下发干的嘴唇,说:“香姑姑,咱们的约定还算数不?” 蜂美人略微迟疑。 江中鹤咬了一下嘴唇,道:“只要香姑姑您仍然肯按约定办。” 蜂美人道:“怎么说?” 江中鹤像似狠下心来,咬牙说:“随你香姑姑狮子张嘴要价码?” 蜂美人两眼一闪:“真的。” 江中鹤毅然点点头。 蜂美人追问:“你作得了主?” 江中鹤又点点头。 蜂美人的眼睛更亮了,冲口一句:“我只要那幅三色百寿图。” 在场的人都知道,蜂美人所说的三色百寿宝图,就是早在永乐年间,七宝太监郑和下西洋时带回的,那幅用红、蓝、黑三色宝石串成的百寿图,也是郭虹裳刚从扈老驸马府中偷出来的。 冷、杨二人刚想询问,江中鹤早答应下来。 蜂美人说:“还是丫头你痛快,姑姑决定把姓武的活着交给你。” 一听江中鹤是易钗而弁的女中英雄,无情剑冷笑道:“江湖人常说,光棍老了自霉。可叹我冷酷心年未半百,也早目盲发霉了。请问姑娘仙乡何处,贵姓芳名?艺宗何门何派,因何到此?” 江中鹤傲然冷冷一笑,道:“临时凑合在一起,转眼各自奔东西,司徒夫人何必垂问我的姓名和出身?再说,我也绝对不会告诉你。” 冷酷心贵为峨嵋掌教夫人,既出身于江湖名门,本人,也艺臻绝顶,自从出道江湖,还没让人这么无情地顶撞和轻视过。 开始,玉面陡寒,双目泛煞,但她毕竟不愧被人称为蛇蝎美人,旋即脸色如常,眼波平静地笑说:“姑娘不说,贱妾不问就是。” 杨弯腰的脑子当然比冷酷心转得慢,凶眼一瞪说:“谁要想活着带走老娘的杀子伤夫仇人武凤楼,她自己的小命得留下。” 蜂美人一句“你也配”没说出口,无情剑早一把抓紧大表嫂杨弯腰的衣袖,将她扯出了复壁。 杨弯腰也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刚才因为报仇心切犯了一回混,如今自能看出无情剑是想抢先下手,也伸手掏出三支白虎钉。 蜂美人和江中鹤二人看出不妙时,蛇蝎美人冷酷心的一筒五毒白眉针,杨弯腰的三支白虎绝命钉,早隔着窗户,用极为阴狠的手法,射向屋内那张卧榻。 气得蜂美人尖叫一声:“你们两个臭女人,胆敢坏了我的大事。” 江中鹤早一抬右足,破门闯入,晃燃手中火折子,扑进内室。 相继窜入的蜂美人、冷酷心和杨弯腰三人,就着火光一看,那张卧榻上,除去插有五根白眉针、三支白虎钉,其他一无所有。 江中鹤顺手点燃了烛火,并乘机偷偷抹去脸上吓出来的汗水。 杨弯腰跺脚咒骂了一声:“难道武凤楼这个该死的会土遁?” 蜂美人怒喝一声:“杨弯腰,亏你还在道上叫了几十年的字号,竟会放出这种无滋无味的狗屁来。武凤楼真要能对花丽云那种神仙也会迷死的裸体不动心,我花香妹甘愿领头认败服输。” 话音仍在静室之中回荡。 武凤楼突从门外抱着赤身裸体的花丽云,昂头阔步走了进来。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十九回 出现在蜂美人等四人,特别是江中鹤眼中的武凤楼,仍然那样挺拔卓立,潇洒儒雅,也还是那样目光炯然,冷傲自若。 更为难得的是,武凤楼怀内虽然抱着貌艳如花、赤身裸体、细腰丰乳、肌肤如玉,并还不时娇喘呻吟的绝代尤物,却宛如抱着一段枯木和石雕,不仅丝毫不为美色诱引,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冷酷心和杨弯腰二人,再次想扑出夹攻。蜂美人玉臂一抬,阻止道:“二位忘了,此处是我花香妹的基业!” 明显听出蜂美人的嗓音不亮,冷、杨二人只好忍气吞声地停手了。 蜂美人目注武凤楼,道:“花香妹幼居苗疆,长入中原,截至花容月貌未毁前,始终以美艳自负,阅人不计其数,堪称首屈一指的荡女淫娃。” 眸光一默,接口道:“原认为世上男人都是贱骨头,罕有见色不迷本性者,更不信真有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想不到年方二十六七、血气方刚的武掌门,怀抱花丽云这种触手就让男人酥软魂消的晶莹柔体……” 没容蜂美人向下再说,悄立旁侧、脸色不断起变化的江中鹤,突然插口说:“武掌门一时不慎,事前还服下花丽云亲手放进茶水中的媚药‘欲火焚’。” 蜂美人点头叹道:“也许花香妹生成的红颜薄命,所见男人无一不是贱骨头,我也从来不把他们当人待。假如早能见到武掌门,许能促我转变,也就不会毁去我的花容月貌了。”言下唏嘘不已,自叹自伤。 在蜂美人和江中鹤对说这番话时,武凤楼早替花丽云解开被点穴道,并把自己那袭青色长衫,代为裹在了赤裸裸的躯体上。 等到花丽云悟透了事情经过,目睹插在八宝卧榻上的五毒白眉针、淬过剧毒的白虎钉,花容惨变,娇躯抖颤,若不是武凤楼及时伸给她一条手臂,她势非瘫软跌翻在地面之上不可。 武凤楼一面亲手抓过花丽云的内外衣衫和鞋袜,一面霍地亮出短刀,说:“武某不在乎你们施展任何手段,更绝不含乎你们联手齐上。只请你们在花丽云穿衣登鞋这段极短时间内,暂停贵手。否则……” 杨弯腰一横自己的镔铁拐杖,切齿道:“否则,你武凤楼想怎样?” 武凤楼振臂一挥,手中那口一尺二寸短刀,顿时化成六道厉芒,并一字一顿、冰冷寒森地吐出“否则杀勿赦”五个字。 蜂美人脱口赞了一句:“看似无情实有情。武掌门好一副侠骨柔肠,魏银屏几世修得如此福分,得配你这位盖世奇男子!” 武凤楼吐出:“不敢!”窗外突然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道:“多谢花当家的谬赞了!” 别说武凤楼一听就知是魏银屏,就连屋中蜂美人、冷酷心、江中鹤等人,也从话音中悟出是魏银屏赶到。 武凤楼一来急于看到妻子魏银屏,二防冷酷心、杨弯腰二凶妇逃逸,欺身抖掌,一招翻天印,震飞了两扇窗门。 第634章 只见皎皎冷月下,瑟瑟寒风中,魏银屏内穿劲装,外罩披风,肋悬真武轮回力,陪同一个双眉泛煞、凤眼含威的黑衣老妇人,并肩峙立。 看清那位双眉泛煞、凤眼含威、手拄铁棍的黑衣老妇人长相后,吓得杨弯腰惊呼:“血溅红!” 饶让她冷酷心身为峨嵋掌教夫人,乐山屠龙师太的嫡传门人,凭着师门屠龙十三剑、三十六粒毒龙珠,横行江湖,称霸武林,获取了蛇蝎美人无情剑称号,也让血溅红三字吓了一跳。 绰号血溅红的谢剑鸿,冷冷说:“你们听着!老身以往确实心黑手狠,残暴嗜杀。但,今晚你们只要按我说的办,老身可以不杀人。” 被血溅红三字吓得脸无血色的蜂美人,为求血溅红不杀人,忙将冷酷心、杨弯腰、江中鹤三人推出屋外,说:“贱妾花香妹,乃是此处之主。举凡你老人家之命,贱妾无不凛遵。” 黑衣老妇血溅红盯了蜂美人一眼,道:“冲你花香妹面容残毁、丑如鸠盘、不能继续迷人害人这一点,你的这条小命保住了。” 蜂美人裣衽谢过血溅红。 血溅红开门见山,说:“老身一生孤独,只收银屏一个徒儿。冷酷心勾结杨弯腰、岷山两恶、青藏三凶,先后残杀她的义父千里空、干爹阚不贯、盟伯罗盘古三位老人,此仇非报不可。只要你们一不逃跑,二不联手齐上,我准给你们一个平等拼斗的好机会。否则,我必亲手一笔勾销你们的生辰八字。” 此话一出,有人大吃一惊,有人喜出望外,也有人惊骇不止。 大吃一惊的,当然是先天无极派的现任掌门。有道是,知妻莫若夫。没有武凤楼熟知妻子的武功了,别说让她去和功臻一流、狡诈阴狠的无情剑去拼斗,就连年老体衰的杨弯腰,也能举手索去魏银屏的一条性命。乍听之下,怎能不大吃一惊!与武凤楼相反的冷酷心,自是喜出望外了。她心想:只要血溅红不出手护徒弟,我连屠龙十三剑都不用,就能杀了魏银屏。 感到震骇的是江中鹤。他知道,像血溅红这样成名多年的女煞星,既不会无的放矢,更不肯乱冒傻气。但他实在想不通,凭魏银屏的一身武功,拿什么去和冷酷心、杨弯腰二人拼斗!把握再有十成,奸诈狡猾的冷酷心还是凑近杨弯腰,说:“大表嫂,我的目标比你大,留下我去斗武凤楼,还是你先上吧!” 同样看出有便宜可赚的杨弯腰,猛用镔铁拐杖一拄地,弹地飞纵而起,身在半空未落,早一招怒碎天门砸向魏银屏。 惊得武凤楼心神一震,脚下步眼一错,想要穿窗而出接应时,魏银屏已将纤腰一折,于奇险之中躲开那招雷霆万钧的一击。 杨弯腰一见魏银屏躲得忙乱,避得奇险,狂吼道:“凭你也配跟老娘过招。”落地又是一招棍扫八荒,击向魏银屏。 魏银屏像是被吓坏了,娇躯猛地一矮,又沉又重的镔铁拐杖,几乎是擦着她的头顶扫过的。她却乘机将矮下去的娇躯一探,那口长约二尺、寒芒喷射的真武轮回刀,一招破门拘魂,扎入杨弯腰的软肋。 直到躯体一僵、镔铁拐杖坠地,杨弯腰还大睁凶狠的三角眼,死也不肯相信,凭魏银屏的功夫,能把刀插进她的软肋。 魏银屏为防杨弯腰的污血溅飞在自己的身上,右脚一抬,一招扁踩卧牛,足足将她踹出去七八尺,方才抽出刀来。 杨弯腰尸横地上了。 冷酷心的眼光再锐利,也万万认不出魏银屏刚才那一刀,会是血溅红仗以横行江湖的追魂五煞手。总认为,凭自己还能杀不了魏银屏!手搭剑柄时,还没忘了向血溅红说:“说话算数。” 等到她亮出青霜剑,血溅红才横过那根撼天震地棍,左手握棍身,右手抓棍头,双手向相反方向一拧。从棍身之中,抽出一口全长三尺六寸、明合天罡三十六之数、宽有两寸八分、暗隐二十八宿之机、通体墨黑、冷森尖锐、一面是刀、一面是锯的奇形怪刃来。 刚从小儿子嘴中听说不久的冷酷心,脱口惊叫一声:“冷艳锯!” 血溅红早将冷艳锯交到徒儿的手中,说:“算你冷酷心有眼力,居然认出三眼神煞的冷艳锯。一月前,它就喝过你男人身上的鲜血。今天,它该喝你无情剑的鲜血了。” 静等师父话音全落,为报义父、干爹等人血海深仇的魏银屏,早连人加冷艳锯一闪扑向蛇蝎美人冷酷心,施展的还是刚从师父血溅红那里学来的追魂五煞手中第一式破门拘魂。 善恶到头终遭报。无情剑横行江湖长达十五年之久,由于她心黑手毒,凶残嗜杀,死在她青霜剑和三十六粒毒龙珠下的江湖人物不计其数,甚至连她小叔子司徒安的那条命,都是葬送在她手内,遑论其他的人了。 今晚,她一惧武凤楼之威,二畏血溅红之暴,活跟腰内无钱下赌场一样,越揪心,越手忙脚乱,功力自然大打折扣。忙用月夜惊鸿,闪过扎来的冷艳锯,还一招弯弓射日,斜刺魏银屏的软肋。 魏银屏一声娇叱,招出剪肢截腿,既格开无情剑扎来的一剑,冷艳锯寒芒喷放,又迅如电光石火地截向她的左膝。 冷酷心毕竟不是弱者,身化燕子斜飞,避开下面截来的冷艳锯,青霜剑一颤,用的竟是碧波七剑中的拨海寻鲸。 这要放在魏银屏未拜血溅红为师之前,非溅血在这招这下不可。 只听她怒叱一声:“好毒妇!”手中的冷艳锯颤撒出三朵寒芒,正是追魂五煞手中的第三招三星夺命,迫退了冷酷心。 连连得势之后,一向温柔宽厚的魏银屏准备屠人了。 先用义父子午分头斩中的拨云夺珠、灵蛇求丹,两招网住无情剑。 逼得冷酷心不得不拼命来扳回劣势,用上了金鼎三足绝招。 这就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魏银屏之师熟知峨嵋派的达摩一百单八剑,而冷酷心根本没见过血溅红的追魂五煞手。 为让徒儿魏银屏能亲自手刃无情剑,报雪义父、干爹、罗大伯三老人的仇恨,血溅红除精心研究峨嵋乐山两派剑法的破绽,并把千里空老人的子午分头斩和自己的追魂五煞手合二为一,督促魏银屏日夜刻苦练习,还亲自给徒儿对打喂招。 魏银屏一见机会来了,出手还是子午分头斩中的繁星万点。逼得冷酷心,不得不斜避五尺。 魏银屏娇躯半转,陡地一招追魂五煞手中出必见血的四煞屠人。 无情剑心神大悸想闪避,四道厉芒早已及身,鲜血也四处飞溅了。 先天无极派的头号敌人,江湖上有名的蛇蝎美人,终于尸横地上了。 黑衣老妇血溅红,点头赞出一句:“乖徒儿,你终于大仇得报了。” 激动得武凤楼飞步出了静室,探臂将爱妻拉近身前,埋怨说:“银屏,你竟敢诈死埋名!若不是看在小燕子的份上,你足够七出之条。” 魏银屏目注武凤楼,好像重见了天日,娇躯颤抖不止,凄然说:“妾身该死,害苦了夫君,也害死了义父、干爹和罗大伯。” 武凤楼这才伸手捂住她的樱口,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所幸大仇得报,快带我过去叩见谢前辈,叩谢老人对你的一片爱心。” 血溅红一扫往日的冷酷无情,脸上绽满笑容,道:“老身孤独一生,银屏既是我的徒弟,也是我的女儿,下半生赖定你这位女婿了。” 武凤楼抢步上前,大拜了四拜。 始终目光痴呆的江中鹤,突然喊:“武大哥!” 武凤楼虽略微迟疑,还是携起魏银屏的素手,趋前和他相见。 江中鹤蓦地除去头巾,脱掉外衣,露出里面的女衫,娇艳如花的俏脸飞满红霞,扭怩道:“小妹易钗而弁,欺骗了武大哥。” 不知内情而又贤淑的魏银屏,抢在丈夫前面,说:“毅然除弁现钗,足证贤妹坦诚无欺,千万莫再提说欺骗二字。” 江中鹤一把握住魏银屏的玉腕,道:“小妹多谢。”右腕一翻,一口长仅七寸、闪泛蓝蘑的柳叶刀,紧紧抵住魏银屏的当门穴。 当门穴又名血穴,乃人身九大死穴之一,指点都能追魂夺命,何况是把淬过毒的七寸柳叶刀,马上震住了武凤楼和血溅红。 江中鹤乘机点了魏银屏的三处穴道。护徒情切的血溅红,寒森森地冷笑道:“如今真是日头改从西方出,竟然有人胆敢不怕我血溅红。快报出你的出身门派和万儿。” 江中鹤嫣然一笑,道:“前辈既是明白人,说话能否客气点?” 血溅红冰冷冷地吐出一句:“老身从来不会说什么客气话。” 江中鹤冷然一晒,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前辈最好客气点。” 血溅红:“世上大概没人不怕死。” 江中鹤:“可惜先死的不死我。” 武凤楼突然前跨半步,冷笑说:“武某现在总算悟出姑娘是谁了。” 江中鹤的剪水双瞳一亮,眸光一转,娇笑道:“快请说出我听听。” 武凤楼道:“江者水也,鹤荷同音,荷能生莲。姑娘就是龙宫之王水东流的千金水中莲,也是郭云亮未过门的儿媳妇。” 化名江中鹤的水中莲,对武凤楼凝神注目许久,道:“武掌门真不愧是仁厚君子。冲你肯用郭云亮未过门的儿媳妇,来代替那句采花淫贼郭小亮之妻这一点,我真想马上放开魏银屏。” 武凤楼接口道:“姑娘愿不愿意回答武某一个想不通的问题?” 水中莲说:“可以!” 武凤楼道:“姑娘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置诸武凤楼于死地。” 第635章 水中莲说:“不错!” 武凤楼奇问:“但不知姑娘因何轻放武某而改制我的妻子?” 水中莲说:“正因为她是你的妻子!” 武凤楼道:“请说明白点。” 水中莲道:“事情明摆着,谁都知武掌门是富贵不淫、威武不屈、舍身取义的当代奇男子,绝对不会受任何人的威胁。” 血溅红突然插口,说:“难道你能吃准我徒儿会受你的威胁?” 水中莲:“同样也不会。” 血溅红:“说你为什么弃此而就彼?” 水中莲:“武凤楼决不忍心牺牲妻子。” 血溅红:“怎见得?” 水中莲语转苦涩:“武凤楼刀快如电,至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救下魏银屏。因为他刻骨铭心爱护妻子,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这番话说得魏银屏心头一酸,眼圈一红,若不是穴道被点,势非将自己娇躯硬撞水中莲的七寸尖刀不可。如今,只好闭上双目。 武凤楼单刀直入地说出一句:“还是请姑娘开出你的条件来。” 水中莲说:“实不相瞒,由于家父的一念之贪,收下那幅红、蓝、黑三色宝石串成的百寿图,代为囚禁了冉伯常公子。” 事情既已挑明,武凤楼立即说:“姑娘既然知晓厉害,何不退还百寿图,放出冉公子,既能免祸,也可获得全宫平安。” 水中莲摇了一下螓首,道:“郭虹裳刺杀两位副主考,龙宫内囚禁着万岁的姑表弟,身犯弥天大罪,祸当株连全族,为我水氏全家……” 武凤楼问:“姑娘意欲如何?” 水中莲冷声说:“小女子想请武掌门前行三步,自点血阻、紫宫和两臂上的曲池穴,我马上就放魏银屏。” 心悬魏银屏生死安危的武凤楼,毫不迟疑地向前跨出三大步。 不料那位容颜绝代、弱不禁风的花丽云,胆敢借抚拢秀发之机,暗拔头上紫风钗,抢在武凤楼出指点穴前,翻腕用钗尖死死抵在水中莲肩后的灵台死穴上,形成螳螂扑蝉、黄雀在后之势。 蜂美人怒叱一声:“贱婢找死!” 花丽云毫不在乎,道:“奴婢死过一次了。” 除去血溅红和魏银屏师徒外,在场众人谁都清楚花丽云说的啥。 水中莲垂头丧气,说:“本姑娘一向待你们不薄,想不到,在这种节骨眼上,你花丽云反而出卖了我,我水中莲认输了。” 随着最后一字,右手一松,七寸柳叶刀落地,自动将魏银屏推给相距不远的武凤楼。 这正是水中莲的聪明和狡诈。 花丽云一是缺乏江湖历练,二是极怕水中莲,她之所以敢如此,纯系感激和报答武凤楼。一见被作为人质的魏银屏脱险,武凤楼也不会再自点穴道而受制,她反倒没了主意,呆了一呆。 水中莲只要她这一呆够了,何况她早在借推魏银屏之机,就将穴道错开了。 随即陡伸玉足,闪电般挑起地上那把淬过毒的七寸柳叶刀。 水口莲的这一连串动作,虽统统没有逃脱血溅红和武凤楼的眼睛,可惜花丽云的反应太慢了,慢到武凤楼扑上扣实水中莲的双肩井,她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当然,被挑起的柳叶刀划破了肤肌。 双肩落入人手,随时都会丧命和废除武功的水中莲,不仅面无俱色,反趁和武凤楼面对面贴近相偎的时机,先是款款娇笑,然后风情万种地说:“武掌门,江湖险诈,谁的心不黑谁吃亏。” 说到这里,扭头瞥了血溅红一眼,道:“如论真实功力,水中莲跟你老和武掌门相差何止三五倍,自不能不偷打一点鬼主意。” 血溅红冷冰冰地说:“这些鬼把戏,老身三十年前就玩腻了。” 水中莲笑得像朵花,道:“谢老前辈在给武夫人解穴时,可曾发现令徒身上多了一个血点子?几乎让肉眼很难发现的小血点?” 血溅红的声音更冷更硬了,冷硬得简直好像冰茬子,道:“老身的两眼再花,还没花到睁眼瞎的地步。我不光看清你留给我徒儿的那个小血点,在她左上胸的天池穴上,也知你袖中藏有火云针。” 武凤楼再切齿痛恨水中莲,也不肯在她毫无抵抗能力之下伤残她;又恨她假借和血溅红对话,多次用她的粉面磨擦自己的脸腮,一气松手后退了。 气得血溅红冲武凤楼一连说出三个“你”。 恢复自由的水中莲,笑得比刚才更甜了,说:“谢前辈,只有这次你错了,你老准认为我是在玩君子可欺以其方的鬼把戏,促使武掌门松开我。按常理说,不论谁的双肩落入人手,生死悬于一发时,都不会真有投怀送抱的柔情。其实不然,我是故意让武掌门抓住的。如不这样,以武掌门那样坐怀不乱的当代柳下惠,绝不肯和我脸儿互相偎,躯体紧相靠。谢前靠,你说对不对?” 血溅红蓦地心惊了,她不仅心惊水中莲狡诈多智,心计探沉,还暗暗心惊水中莲明显露有痴爱武凤楼之意,怎不令她惊凛!气得武凤楼脱口一句:“我真恨自己刚才没下狠心废了你。” 水中莲格格娇笑,说:“小女子恳求武掌门千万别生气,谨防气大伤肝。说真的,我就再次偎送你的怀前,你也不会伤残我。” 血溅红恨声道:“说出你的条件。” 水中莲:“我只求带走武掌门。” 始终没说话的魏银屏,突然开口问:“你有把握带走我丈夫?” 水中莲:“有!” 魏银屏:“为什么?” 水中莲:“凭你武夫人中了我的火云针,而我的火云针上又淬有苗疆的火云蛇毒。这种火云蛇,长只三四寸,通体如血,剧毒无比。非我的独门解药,无法救活。武夫人请想,武掌门不跟我走行吗?” 魏银屏说:“你非武郎三合之将,制住了你,还愁没有解药!” 水中莲道:“夫人说得固然不错,可惜武掌门不知解药在哪里。更可惜的是,在你丈夫的眼里,我这条命远远不及你的命值钱。” 魏银屏问:“怎么说?” 水中莲笑道:“不瞒夫人说,现在就让武掌门的那口神兵利器——五凤朝阳宝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都不会拿出解药!” 魏银屏奇道:“你真不怕死?” 水中莲道:“自古艰难唯一死,水中莲哪会例外!我之所以敢这样,就是因为我的命没有你的命值钱,杀了我,你的命岂不也完了。” 魏银屏咬牙道:“只要我有三寸气,绝不让燕儿的父亲跟你走!” 水中莲暂不和他争论,眸光顿默,涩声说:“夫人的武功不如我,夫人的智计更不如我,夫人的容貌也不见得胜过我。偏能独占武掌门,嫉妒死了我水中莲。刚才你那先称丈夫再喊武郎,最后呼他为燕儿的父亲,我真想堵住耳朵不听。魏银屏,你真好有福气!” 武凤楼先从血溅红的眼神中取得了同意,然后探手抽出衣底的尺二短刀,抛扎在水中莲的身前,道:“武某情愿跟你走!” 达到愿望的水中莲,反倒不像刚才那样笑口常开了。 娇艳如花的俏脸上,隐隐罩上淡淡的愁容,探腕拔起短刀,挽着武凤楼走了。 温柔贤淑的魏银屏,心中再揪心丈夫的安危,还是不失礼节地向花丽云裣衽称谢道:“承蒙姑娘拼死相护,已经让我感激不尽。还累姑娘同时中毒,更让魏银屏五内如焚了。” 别看花丽云仅是个略识武功的烟花少女,人又生得弱不禁风,反倒把生死看得极开,道:“我的小命更不值钱,何况武掌门还救过我!” 血溅红的大半生,都是在血雨腥风之中度过的,养成了形势越险越冷静的性格,手握奇形怪刃冷艳锯,冷冷逼向蜂美人。 这位花容月貌被毁、江湖人都知死去的蜂美人,也像为武凤楼坐怀不乱所打动,不再隐瞒地泄露道:“水中莲系武林世家水东流的独生女儿,自幼被五毒神砂亲自登门强聘为侄媳。后因郭小亮贪淫好色,水中莲坚持不嫁,迄今仍是女儿身。” 血溅红默默点了一下头,似乎改变了不少对水中莲的看法。 蜂美人接着说:“水家乃是两湖巨族,财势浩大,一直传到水东流,方才迁居彭泽西南,霸据了龙宫周围近百里的地面,自号水龙王。” 知师莫若徒。魏银屏知乃师血溅红生性孤傲,不惧强暴,自己为求知己知彼,抢先插问:“花当家的是否知道龙宫底细?” 蜂美人略微迟疑。 花丽云早代为说道:“正因龙宫中人丁茂盛,好手众多,水东流才敢以水龙王自居。光他一家,就有两妻、一弟、二子、一个女儿。” 养女抢先泄露,蜂美人不得不豁着舍弃这片基业,另迁他处,大胆依实相告,说:“水东流之弟水断流,绰号人称二龙王。水龙王原配妻子尤缕衣,外号人称一篓油。 次妻桑月华,外号人称骚狐狸。长子水中阁,次子水中亭,三子水中榭,合称龙宫三太子,其中最为凶横的是三太子,被人喊为水中蟹。” 魏银屏脱口一声:“水家的人真不少。” 唯恐养母心存顾忌,花丽云又悄声说:“听说水东流还有五个心腹死党。” 气得蜂美人瞪了她一眼,叱道:“该死的丫头,你他妈的真够忠心的,可惜人家不会收留你。但老娘冲着丫头你,也不能不泄这个密。” 花丽云一时忘情,竟娇声说:“谢谢娘!” 蜂美人不无感触地哀叹道:“命中无福莫强求。孩子,你生错地方了。”一句话,说得花丽云娇躯震颤,眼圈通红,垂下来乌云螓首。 第636章 蜂美人岔开话题,道:“此地有句俗语,叫龙王好斗,师爷难惹。这个所谓的师爷,就是水龙王的龙宫西席先生谈今古,江湖人送绰号孤舟垂钓,也是水中莲的授艺师父,功高莫测,狡猾多智。” 吁出一口长气,道:“其他四个死党,一名毛卜臣(毛不沉),一叫申卜洛(身不落),一唤沙卜时(杀不死),一日任卜蝉(人不缠)。因此,郭虹裳才舍得动用那幅百寿宝图来买通他。” 越是尽数获得了龙宫底细,魏银屏越为自己的丈夫担心了。 与她相反的是,越能激发出血溅红的昂扬斗志来。她一手扯着魏银屏离开这座花窟,一面剔眉张目地说:“为师足有十五年之久,没突袭强攻打过恶战了,我得好好慰劳慰劳罗老头的这口冷艳锯。” 话音未落,突从左侧黑暗角落里传来一声冷笑,道:“亏你血溅红还是声威赫赫的有数人物,连投鼠忌器都不懂?目前,就让龙宫的人自愿把脖子伸给你,恐怕你血溅红都不敢砍。不信,当面让你试一试?” 生平最不堪受人嘲讽的血溅红,身化一溜轻烟,扑向那人发话处。 暗中发话那人真够狡猾奸诈的,不等血溅红扑落,人已贴地滚进了草丛。 血溅红毕竟不愧是对敌经验极丰的老江湖,蓦地醒悟对方是在施展调虎离山计,意在首先诱走自己,然后乘机不利魏银屏。 难为她年近花甲,还有那么好的轻功,脚尖甫一落地,立即倒弹射回,愣把震天撼地铁棍当成判官笔,砸向欺近魏银屏的黑衣人。 果没出血溅红所料,来人正是水龙王的四个心腹死党,也就是号称龙宫四卫的毛、申、沙、任四人。出声调虎离山的,是轻功最好的毛卜臣,分从三方扑袭魏银屏的是申、沙、任三卫。 龙宫四卫虽开始就没敢轻敌血溅红,最终还是低估了这位女煞星。特别是她手中使用的,又是号称第一号煞神罗盘古的震天撼地棍。 吓得左侧偷袭的毛卜臣,身化狡兔钻窟,窜出一丈开外。 其实,血溅红屠宰的真正目标不是他,他却中了血溅红的声东击西之计。好位绝代女煞星,人在半空,陡化云魔三舞,掌中的震天撼地棍也用一笔勾魂狠招,奇准无比地点中申卜洛的太阳穴。 可叹赫赫有名的龙宫第二卫,临死都没能嚎出一丝声音来。 欺近魏银屏身后的黑衣人,是个身材魁伟的大个子,使用的是一根加重紫金降魔杵,厉嚎一声:“老贼婆,你胆敢杀了我二哥!”话出,舍弃魏银屏不攻,转而扑向了血溅红老人。 血溅红两手一拧,寒芒森森的冷艳锯离棍而出,追魂五煞手在她手中使出,威力何止倍增!一招破门拘魂,就轻而易举地拘走号称杀不死的一条老命,尸体砰的摔落地面上。 出手连毙赫赫有名的龙宫二卫,吓得老四任卜蝉和滚进草丛之中的龙宫首卫毛卜臣,亡魂丧胆了,分别抢占了崎角部位。 血溅红一面向前逼进,一面冷笑说:“想不到驰誉两湖一带的龙宫四卫,竟是这样草包!屏儿替为师把呼严点,别让小子们逃窜了。”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血溅红这两句话,也太让毛卜臣等二人难咽了。二人互相一打手势,一齐扑了上来。 岂不知血溅红退出江湖,隐居衡山回雁峰多年,当年的火性和煞气,早就消除大半了。今晚,一是悬挂武凤楼的吉凶,二知对方人多势重,如不大量铲除敌人,自己师徒定难与之抗衡,这才故用恶言激之。 龙宫首卫毛卜臣的兵刃是柄青铜刺,四卫任卜蝉用的是一口雁翎刀,刺扎血溅红的右侧太阳穴,刀扫血溅红的左后肋。 魏银屏虽知身中火云毒针,不应给师父惹麻烦,终太悬念师父年事已高,深恐有失,还是从旁侧一扑而上,接战了任卜蝉。 龙宫四卫之中,数首卫毛卜臣功力绝高,一柄青铜刺,几乎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凭血溅红那样的超绝身手,二十招内,竟然无功。 魏银屏的江湖历练固然不丰,也深知中毒之后不宜多耗功力。只因看出首卫毛卜臣,虽不配跟师父旗鼓相当,最少百招之内难败。芳心一急,激起她的凌厉杀机,一招就格对方的雁翎刀。 接着,唰唰唰,一连三招拨云夺珠、吐芯戏月、灵蛇求丹。 魏银屏这五招子午分头斩,乃杀人如麻千里空老人晚年的潜研所得,如非魏银屏内力较差,早血屠四卫任卜蝉于刀下。 尽管这样,任卜蝉也被挤兑得连连后退。 时机已到,魏银屏陡变子午分头斩为追魂五煞手,施展的是第三招三星夺命,三溜厉芒,分袭四卫的前胸幽门穴、右腿伏兔穴和腹部的天枢穴。并且,招迅式疾,认穴也极准。 任卜蝉能被人呼为人不缠,足证此贼的奸滑难斗。刚和魏银屏交上手,就被子午分头斩的凌厉刀招所震慑,哪敢再去招架追魂五煞手!拼着让魏银屏划伤右胸,贴地翻滚鼠窜了。 单战龙宫首卫游刃有余的血溅红,急呼一声:“屏儿止步莫追。” 魏银屏不傻,只把毛卜臣的退路卡死,就停下手来不攻了。血溅红看透毛卜臣虽系水龙王的心腹,毕竟是乌合之众,目前四卫已两死一伤折其三,冷艳锯斜指对方,正色说:“毛卜臣,你已年过不惑,必已娶妻生子。仅凭老身一人,尚能铲除尔等四卫,何况钻天鹞子江三侠即将来到,水东流贪婪成性,覆灭在即。” 毛卜臣听出活命有望,两眼一亮,哀声道:“前辈教训的是。毛某只求活命,其他一律听从前辈安排。” 血测红收回手中的冷艳锯,说:“念你还能识时务,决定饶汝一死。” 毛卜臣收刺躬身,谢过血溅红。 血溅红接口道:“你身为龙宫首卫,经常参预龙宫机密。只要你能供出武凤楼和冉伯常二人的囚禁处,再画一张龙宫详图,老身放你离开。” 毛卜臣既然临难怕死求饶,自会卖友求荣。二人带他返回蜂美人住处,找来纸笔,将图画好,加以说明,时间将近五鼓了。 依着蜂美人,想劝血溅红将毛卜臣暂时扣押,或废其武功。 血溅红摇头,说:“水东流残暴多疑,御下极苛。咱们手中握有他的亲笔草图,毛卜臣逃命还来不及,吓死他也不敢再回龙宫。” 短短几句话,极大地触动了毛卜臣,向血溅红求道:“难得前辈如此相信我!龙宫一日不灭,我就必难逃脱追杀。只要前辈肯收留我,毛卜臣甘愿引领前辈和武夫人,前去营救武掌门。” 依着心地仁慈的魏银屏,绝不肯让叛逃龙宫的毛卜臣再去涉险。 反是那个与此事无关的花丽云,一力主张道:“进龙宫必须经过龙门,一石屹立,高悬数丈,宛如一道鬼门关,也是龙宫的外面屏障。难得毛卜臣从善如流,有此诚心,还是让他当个识途老马吧!” 血溅红作主,依允了。 花丽云所述说的龙门,又名仙人桥,远眺如卧象,是进入地下龙宫的必经之门。中空部分似象鼻,灌木丛生,绿意盎然,一溪清流,穿岩击石而出。 毛卜臣像似死心塌地依附先天无极派,利用自己的首卫身分,递过暗号,唤出两边暗卡,配合血溅红师徒出其不意除去。 三人贴近潜伏在龙宫外面的草丛中。 毛卜臣说:“这座地下龙宫,是水东流之妻一篓油先发现,只供她们夫妻、三子、一女所居住。就连他们花费重礼聘请来的师爷孤舟垂钓,包括我们龙宫四卫,和近百名水卒……” 血溅红指点了旁侧一片房屋,道:“你们都住在那座庄院内?” 毛卜臣说:“龙宫内大得惊人,全长不下七八百丈,内有大量钟乳石、石幔、石笋,形状奇特。前厅三尊白须飘胸凸出额头的海寿星,笑脸迎宾。厅后的莲花池,碧水清盈,形同莲花开放。” 魏银屏悄声插话,道:“怪不得水东流的女儿取名为水中莲。” 毛卜臣接着说:“顺莲花池的甬道到东宫,钟乳石千姿百态。再往前去是西宫,矗立一根大石筒,和洞顶石乳紧密衔接,柱上花纹密布,水中莲为它起名叫定海神针,下压一石龟,形象极为神似。” 血溅红动容说:“如此洞天福地,反让一群虾兵蟹将盘据了。” 毛卜臣两眼一亮,似乎有了一种决定,接着又说:“最奇的是,西壁深涧,神似海船,真像龙王乘舟出巡。东壁顶上有楼、台、亭、阁,像煞龙女列队静候娘娘出宫。为争这座住处,一篓油、骚狐狸几乎动武。” 血溅红道:“如你所说,一篓油必然占据东宫,骚狐狸住在西宫,水中莲该住莲花池。只不知他的三个儿子住在什么地方。” 魏银屏自然知道,师父在弄清水氏家族分居情况,以备突然施袭。 不料毛卜臣摇头,低声道:“老前辈判断错了,一篓油住正宫。” 血溅红低语:“还有正宫?” 毛卜臣说:“正宫远离洞口足有三四百丈,长够二十四丈,宽有二十一丈,高约十八丈,顶上的钟乳,垂似宫灯,壁上如画似雕,天然的地毯上层层细纹,非人工所能雕刻。中有龙王宝座,左有擎天柱,右有石鼓、石炉,真像传说中的东海龙宫。” 突从洞中窜出一老三少四个人来。 老者年过半百,体魄高大,紫面虬髯,神威凛然,身穿紫袍。三个年轻的长近三旬,次约二十七八,最小的也有二十四五岁。 血溅红从毛卜臣打给自己的手势中,知道老者就是水龙王。 第637章 三个年轻人,分别是他的三个儿子水中阁、水中亭、水中榭。 血溅红当机立断,道:“从水家父子奔走匆忙上来看,不难猜知必有外人侵犯,而侵犯者准是先天无极派。屏儿和毛壮士速去联络。” 魏银屏刚想阻止师父孤身犯险,血溅红早低声笑道:“经此一来,龙宫内部空虚,充其量不过只有一篓油、骚狐狸、水中莲母女三人,为师一人足能应付。” 事关武凤楼和冉伯常两条性命,情况又瞬息万变,魏银屏只恳请师父千万不要犯险,就让毛卜臣在前面引路,一齐扑向那片庄院。 一来有毛卜臣这匹识途老马,二来时值黄昏,二人拉轻车走熟路似地闯进了水氏山庄,避开庄内的明桩暗卡,逐步贴近到中心地带。 此时,夕阳刚刚隐入地平线,夜幕还未完全张开。魏银屏只向场中瞥了一眼,就惊喜得娇躯一颤,几乎失声喊叫了出来。 原来,庄内广场上,有一张她极为孺慕、极为熟悉、极为渴盼的面庞。 那人年约三十四五,剑眉朗目,五官俊美,躯体修长,身穿青衫,下着黑裤,足登粉底便履,临风卓立,飘飘然有出尘之概。 乍然看到,魏银屏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注目再看,方才铁定是五岳三鸟中的钻天鹞子、当代武林第一人、自己的三叔江剑臣到了。 让魏银屏大感怪异的是,和三师叔并肩而立的,一不是侯国英,二不是女屠户李文莲,却是一个比她还要年轻的绝色女子。 在她魏银屏眼里,和三师叔并立的那女子,真堪称人间绝色,足可赛过瑶池仙女。往三师叔身边一站,连候国英都能比下去。 魏银屏真有眼力,恶女确实是美艳绝人寰,美艳得射目,美艳得令人销魂,特别在新伤痊愈,微带憔悴的今天,更美艳得让人窒息。 毛卜臣不愧为江湖上的老油子,仅从魏银屏的神情惊喜上,就猜出场上的青衫人是江剑臣。心想:我毛卜臣可算是找到靠山了。 至今还不知毛卜臣背叛的水龙王,一眼看见毛卜臣,高兴得大叫道:“卜臣,花香妹那伙臭婊子带来了没有?我得让她们后悔不该脱生这一回。你既把武凤楼的老婆逮住了,还不赶快带到我的身后来?” 毛卜臣听罢,果真和魏银屏走了过来。 不过,不是按他水龙王的吩咐,走到他的身后,而是走到江剑臣的身后。 要说水龙王,也真他她的瞎眼加浑蛋,愣没想到毛卜臣会背叛他,反倒关心地高喊:“毛卜臣,你真浑!胆敢站到江剑臣的身后,不怕他回手杀了你?” 有三师叔这根擎天柱,魏银屏笑逐颜开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毛卜臣不浑,你水龙王才是真浑了。他已弃暗投明,归顺了先天无极派,难道还肯站到你水东流的身后去?别作梦了!” 气得水东流狂吼:“毛卜臣,我屠了你这该死的叛逆贼子!” 话出,人到,一口加大尺寸的九耳八环刀,闪电般从旁侧袭毛卜臣。 恶女说:“剑臣,给我拿下他。” 想不到江剑臣那样称奇称最的人物,居然真肯听她的!弹地电闪而出,左脚一招怒踢山岳,奇准无比地踢碎了水东流的右手腕骨。右脚紧接着踢出一招踏平北海,正踹在水龙王的左膝上。 水龙王这份罪可受大了,随着喀嚓的骨头碎裂声,疼得水东流一声狂嚎,惨加厉鬼,扑咚一下,跌坐在地上。 常言道:打虎还是亲兄弟,上阵还得父子兵。老三水中榭暴喝:“老大,老二,咱们一齐上,拼死也得抢回来老头子。” 恶女朱岫霞咯咯一笑,娇声说:“剑臣,再给他们一招双飞脚。” 水龙王毕竟比他三个儿子有眼力,尽管用那只好手抱着断腿疼得淌冷汗,还强自挣扎说:“瞎了眼的东西,还不给我快停手!” 恶女的笑声更脆了,抬起一只纤长晶莹的玉手,指点着断腿难起的水东流,说:“算你水老大有眼力,一眼就认出剑臣来。否则,你三个儿子死定了!” 话音略停,转向毛卜臣,下令道:“速速封闭水氏三兄弟的双曲池,连他们的老爹一起带着去龙宫,用他们换回冉大公子。” 魏银屏猜知,三师叔至今尚不晓得武凤楼陷落在龙宫内,连忙将自己先拜血溅红为师、后在蜂美人的花窟巧遇武凤楼、不慎中了火云针,及丈夫为讨解药而被水中莲胁迫带走之事,约略说了一遍。 恶女含笑地扯过魏银屏,掏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碧绿玉瓶,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药丸,亲手塞进了魏银屏的樱口内。 丸药入内,一股子醒脑清心的幽香,魏银屏连忙吞咽入腹了。 江剑臣这才来得及对侄媳说道:“这位是潞王千岁的女儿朱郡主,给你服的是无毒不可解的灵药黑楗子丸,快谢郡主吧!” 听说美艳少女贵为金枝玉叶的郡主千岁,并替自己解了火云针之毒,魏银屏感恩戴德地飘飘下拜,再三叩谢郡主活命之恩。 毛卜臣突然有所觉察地腾身纵起,如飞扑向一座精舍而去。 半晌,方才满头大汗、一脸惊慌之色,向江剑臣报道:“禀三爷,小人搜遍了精舍,不见孤舟垂钓谈今古。为防这小子弄鬼,还是尽快赶往龙宫吧!”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二十回 武凤楼自从得知江中鹤为水中莲易钗而弁,越觉她接近自己,必怀有不可告人之目的。最后,终在水中莲盯视魏银屏的一刹嫉妒目光中,发现了秘密,也知她绝对不肯轻易解除魏银屏身上的剧毒。 思之再三,才毅然不顾凶险,甘愿受其胁迫,随她离开蜂美人的秘窟。 二人并肩沐浴在冷月清辉下,武凤楼自动伸出双臂,道:“姑娘,请点武某的曲池穴,只求姑娘能实践诺言,赏下一粒解药。” 确信附近无人,水中莲道:“魏银屏真比你的性命还重要?” 武凤楼默默点头。 水中莲像似不堪忍受了,尖嘶一声:“我只听人常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万万想不到,你武凤楼把老婆当成了命根子。” 武凤楼正色说:“姑娘错了。” 水中莲跺脚道:“错在哪里?” 武凤楼道:“魏银屏不仅是武某的妻子,她四次救过我的命!” 水中莲双眸泛煞:“还有吗?” “有!”武凤楼然后接着说道:“为了解脱我,她甘心诈死埋名,远遁边荒,直到替我生下女儿小燕子,她都不改初衷。” 水中莲默然不语了。 武凤楼乘机说道:“姑娘本性不恶,本身遭遇,亦复不幸……” 不容武凤楼向下说,水中莲早背转娇躯,掩面哑声道:“你既能说出我本性不恶,当知魏银屏是人我亦人,何幸与不幸若此耶!” 武凤楼真没想到,水中莲会赤裸裸地说出这番话。只好故装糊涂,岔开话题,说:“为让姑娘放心,我还是自点两臂上的曲池穴吧!” 水中莲一下子扭转娇躯,抓住武凤楼的双手,嗔目道:“你明明知道我不会点你任何穴道的,还一个劲儿地疑神疑鬼试探我!” 武凤楼这才正色肃声道:“姑娘必有苦衷,还是坦诚相对好。” 水中莲猛地把武凤楼扯近身前,目注武凤楼的英俊脸庞足有一盏热茶的时间,才松手扭转娇躯,低声说:“快跟我去一个地方!”话毕,人早射向前方。 两个时辰后,二人登上仙真岩。 这座仙真岩,位于龙宫和玉壶洞之间,面朝象山,地处狮山,洞口如雄狮张嘴,洞外陡壁数丈。前人有诗曰:“放脚呼风到仙崖,苍苔踏破洞中天。挥毫醉杂元晖酒,我欲云端抱月眠。” 依着武凤楼,要从正面进入,被水中莲的素手拉住了。 只见她轻轻扯开左侧的一盘枯藤,下面露出一条秘道,二人挤身而入。 由于秘道太窄,两人必须偎紧而行。加上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自免不了衣香鬓影,互相贴擦,香泽细细,阵阵袭人。 秘道将近走完,前面出现了烛火。 以武凤楼之为人正派,非礼勿视,乍然入目,几乎吓退了回去。 原来,出现在武凤楼眼内的,竟是一处秘密穴洞。内里虽没有什么摆设,倒也打扫得干干净净。贴靠洞壁的地方,有一城平面大青石,上面铺着被褥,此时正有一男一女,躯体半裸,互相搂抱亲热着。 不知水中莲是羞得想躲,还是火辣辣地触目动情,陡将自己发热发颤的娇躯,死死钻入武凤楼的怀中,并还抱紧他的蜂腰。 为了弄清情况,武凤楼不得不睁眼查看。 只见男的不到四旬,长目细眉,脸皮白净,猿臂蜂腰,颇为英俊。 女的不满三十,一身妖气,打扮冶艳,杏眼桃腮,浪态盎然,尤其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荡极媚极,瞟谁一眼,都能为其勾走魂灵。 此时,男的两眼充血,目红如火,上下其手,抚摸个不停不休。 女的云发蓬乱,娇靥酡红,媚眼半闭,吁吁娇喘,罗衫脱去,只剩一幅猩红如血的小肚兜,露出一片雪白的酥胸,十分撩人。 忽听水中莲声如蚊蝇地对他说:“凤楼,快快抱我离开这里!” 武凤楼心头再惊,再不愿意抱她,但为了大局,不得不勉强从命。 二人从原路退出。 水中莲手抚乱发,说:“知道洞内那一对无耻的男女是谁吗?” 武凤楼好像突来灵感,道:“可能是你师父和你那位二娘吧?” 第638章 水中莲秀目暴张,重新贴上武凤楼的肩头,说:“正是他们两个。” 一听秘洞里面那对藩漓尽除、肉帛相见的男女,果是孤舟垂钓谈今古和骚狐狸桑月华,他更能洞察水中莲接近自己的用心了。 眉毛眼睛都会说话的水中莲,道:“看样子,你像有点明白了!” 武凤楼不答反问:“是他们二人被郭虹裳买通囚禁人质的?” 水中莲更正道:“应该说是他们二人诱使我父亲囚禁人质的。” 武凤楼:“说明白点。” 水中莲把他扯到一块大青石上,并肩坐下,说:“郭虹裳首先找的是我,因我是郭家未过门的儿媳妇。但我对铁指穿心郭小亮从来无好感,自然一口回绝,他才找上了素受我爹宠爱的桑月华。” 武凤楼恍然道:“姑娘一怕事关重大,二是发现两人奸情,想借武凤楼之手,既能脱除囚禁人质的干系,又能替令尊除奸。” 水中莲道:“你只说对一小半。” 武凤楼愕然道:“这是怎么说?” 水中莲:“我是说我家一不怕事关重大,二没想脱除干系,还确实垂涎那幅三色宝石串成的百寿图。大不了舍弃这地方,迁地为良。” 武凤楼似乎越听越糊涂,道:“那姑娘何苦易钗而弁缀上我?” 水中莲:“这就牵扯到你说对得那一小半了。” 武凤楼唔了一声,说:“谈今古真能厉害到你们惹不起的地步?” 水中莲:“因他背后还有大靠山。” 武凤楼:“大不了是那些峨嵋余孽。” 水中莲:“我说的可是大靠山。” 武凤楼奇道:“难道峨嵋掌教司徒平,还不配称为大靠山?” 水中莲:“不配!” 武凤楼问:“哪还有谁?” 水中莲道:“凤楼,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就不会从我刚才那句‘大不了舍弃这地方,迁地为良’多想、多琢磨点?” 武凤楼霍地站起,奋然道:“你是说,谈今古、桑月华,甚至包括你父亲,都被辽东多尔衮那厮给收买了?可怕,真的可怕!” 武凤楼一连吐出两个可怕后,异常诚恳地说:“若不是男儿膝下有黄金,武某真想单膝点地谢姑娘,多谢姑娘大义灭亲,告诉我这项天大的秘密。武某不敢以一般血案和囚禁人质对待此事了!” 水中莲叹道:“凤楼,水中莲再是江湖一女流,也还耻于认贼作父、屈膝外人。无奈我父受桑月华之蛊惑,陷入不可自拔的地步。” 词锋略顿,接着说:“凤楼,你还像瞒在鼓内,其实目前,被多尔衮重金收买的江湖人,比比皆是,非你一人之力可挽回。” 炸开当顶,冒出丝丝凉气,武凤楼眼前一黑,道:“真有这么严重?” 水中莲说:“何止如此!我朝万历、泰昌、天启三帝,皆是昏庸之君,今上十七岁登基,又无力改除祖、父、兄三代积弊,各处狼烟,逐渐涌起。” 说到此处,忽然岔开话题,道:“凤楼,想想看,像我这种自恃才貌、眼界又高、芳华快要逝去的大闺女,一旦碰上你这样的顶天立地奇男子,能不暗起野心?又知你刚刚死去妻子没多久,哪想到她是诈死的!不瞒你,乍然见到她,我真恨不得一刀捅死她!” 武凤楼失声说:“你真狠!” 水中莲说:“再告诉你,就连那位花丽云,也是我花钱让她试你的。” 武凤楼再次失声说:“你真绝!” 水中莲白了武凤楼一眼,道:“可那时,我受的罪一点都不比你少。” 武凤楼故意问:“假使我当时果真见色迷性,挥戈上阵呢?” 水中莲冷冰冰地说:“那你绝对不会站在这,信不信在你。” 武凤楼第三次失声说:“好险!” 水中莲一把抓紧武凤楼的手臂,伤心说:“云英再有意,使君现有妇,我水中莲真好薄的命。也真后悔,没有铁下心来杀死魏银屏。” 武凤楼道:“那是姑娘你明智。” 水中莲幽幽怨怨,叹气道:“我白白岔开话题这么久,都没把你口中的‘姑娘’二字岔开掉,我更嫉妒她,咱们还是话归本题吧!” 武凤楼:“姑娘请讲。” 水中莲:“现在狼烟四起于内,强敌压境于外,连年灾荒,民不聊生,大明气数,想必快尽。如君愿意独善其身,中莲囊有巨金。” 武凤楼不傻,哪能听不出水中莲之意!但他却故装不懂,恳声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请姑娘莫失赤子之心,助我救出冉公子,活捉桑、谈二逆贼,审出投靠多尔衮的那些败类,凤楼愿保你全家无罪。” 水中莲的一双剪水双瞳,久久注定在武凤楼的脸上,甚至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半晌之后,方才嘴角一牵,道:“凤楼,你真是富贵不淫、威武不屈、心坚如铁的奇男子。好,我水中莲不惜一死帮助你。” 事情如此地急转直下。 二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议了一阵子。 水中莲决定让武凤楼仍以辛艮为名,公开和她并肩返回龙宫。 这一着棋,看似冒险,其实最为安全,因为水氏全家,没有一人见过武凤楼,加上武凤楼的身畔正好没带那口五凤朝阳刀。 这是一步妙棋,是水中莲专门、诚心、故意让他利用了馋骚狐狸。 这步棋,也真让她给吃透了。 骚狐狸桑月华看见武凤楼的第一眼,就心痒难挠,木在了那里。 对武凤楼绝对相信的水中莲,硬把武凤楼推到桑月华的身前,道:“二娘,你看我浑身上下脏死了,你可要好好替我招待他。” 高兴得桑月华恨不能马上跪倒在地,给水中莲磕三个响头。 事情凑合得也真巧,这个月水龙王又正好轮到跟一篓油同宿。 没等水中莲走远,骚狐狸就死皮赖脸地挽住武凤楼一条手臂,将他扯进自己居住的豪华西宫,并密嘱她的女婢们把紧门户。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隐身暗处、亲眼目睹骚狐狸把武凤楼拉进西宫的水中莲,冷然一哂,毫不迟疑地来找母亲尤缕衣。 常言道:丑妇善妒。胖如肥猪的尤缕衣,简直是丑妇之中善妒奇妒的大醋缸。听女儿说骚狐狸私带男人进龙宫,喜得她大嘴一咧,伸手摘下钢刀,说:“乖女儿,走,快替你爹捉奸去。” 来到西宫门前,水中莲故问:“娘,爹爹和三个哥哥哪去了?” 此时的一篓油,唯恐捉不成奸,失掉排挤骚狐狸的好机会,只说:“他们爷儿四个被下人喊往庄院了,据说有一男一女来捣乱。”就将手中的钢刀,压在女婢翠花的细嫩脖子上。吓得翠花一哆嗦。 水中莲早闪身扑上,飞指点了翠花的期门和喉结两大要穴。 一篓油一面向女儿投去一瞥嘉许的目光,一面闯进了内室。 时刻侧耳倾听、随时准备配合的武凤楼,等到发现门外有动静,立即左手半环骚狐狸的粉颈,右手脱除她的内外衣衫。双方配合得丝丝入扣,场面精彩。 落进一篓油眼内的骚狐狸,满头乌云蓬乱,娇躯完全裸露,两眼狂喷欲火,细腰扭动如蛇,除去还没玉体横陈外,简直让人不敢睁眼。 诚心想把事情搅成一锅粥的水中莲,柳腰一折,电闪扑上,首先把武凤楼故意替骚狐狸脱掉的内外衣衫,一件不剩地抢到手内。 一篓油嘿嘿冷笑了一声,说:“乖女儿,干得好,咱娘们算是捉奸捉住双,拿贼拿住赃了,看你爹还肯不肯拿她去当心头肉?” 场面糟到这种地步,饶让桑月华风骚淫浪,脸皮再厚,也又惊又羞地直不起腰来。 水中莲乘机咬牙跺脚,咒骂道:“姓辛的,你简直是天生的贱骨头,放着我这黄花闺女你不娶,反倒迷上她人尽可夫的骚狐狸!” 一篓油怒睁两只凶眼,狂吼:“乖女儿,快帮你老娘屠他们!”话未落音,手中的钢刀早化为怒劈华山,狠狠剁向了桑月华。 于此同时,水中莲也剑光霍霍,凌厉凶残地扎向她的软肋。 机会来了,武凤楼迅疾将赤身裸体的骚狐狸挟入左肋,一式移形换位,闪出刀丛剑网,并还故意让水中莲划伤了左肩。 形如疯狂母狮的一篓油,目泛凶芒,刀招狠毒,专拣致命之处下手。 不知武凤楼功夫深浅的骚狐狸,吓得挣扎狂呼:“赶快放下我!” 武凤楼理也不理,穿行在一刀一剑织成的网罗中,退向洞口。 直到骚狐狸确信水中莲母女不能伤她一根毫发时,喜得她娇声颤叫:“好人,你真行,赶快抱我去仙真岩,我能让你享受一辈子!” 武凤楼知她上钩了,也知道那件价值连城的百寿图,就藏在自己和水中莲去过的秘洞内,只差不知道冉伯常的囚禁处。 装得不像,不如不唱。武凤楼不光故意延缓闯出龙宫的时间,还故意让水中莲轻伤了两处,鲜血浸湿衣衫,以收苦肉计之效。 更让他喜出望外的,是他肋挟骚狐狸甫一闯出龙宫后,触目从一群人中瞧见四条极为熟悉的身影,一是爱妻,一是血溅红,一是毛卜臣,另一个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三师叔江剑臣。 武凤楼灵机一动,脱口大叫道:“辛艮,今天和你们并骨了。”魏银屏心有灵犀一点通,乍听丈夫报出辛艮这个名字,就知必有缘故。 凑巧,随后追出龙宫的一篓油,看出这群人中有她的三个儿子,挥刀大叫,“你们三人快过来,替你爹屠了姓桑的臭婊子!” 第639章 说也好笑,武凤楼还是肋挟骚狐狸,擦着魏银屏的身边逃逸的。 直到跨进那座秘洞,武凤楼方才放下她,并把外衣脱给她。 感激得桑月华双目熠熠,娇躯乱抖,把自己那颗乌云螓首,一直拱到武凤楼的心口上,颤声说:“我的好人,你是流血救的我。” 戏演到这步田地,该是武凤楼端架子的时候了。先默默推开怀中的桑月华,然后颓然地跌坐在那张石床上,发起了痴呆。 久经风月的骚狐狸,一眼就瞧出武凤楼后悔了。本来嘛,凭她这个人人能骑能压的骚狐狸,怎比得上绮年玉貌的水中莲?何况,水中莲还是黄花大闺女。知道不动真的,绝对拴不住这个美男子。 注意打定,忙将双肩向后一抖,甩去裹在她身上的那件外衣,重新露出香馥馥、晶莹莹、乳丰、腰细、臀肥的柔嫩娇躯,运功起掉洞壁上的一块大石,变戏法似地摸索出一个黄缎子包袱来。 武凤楼明知包的是那件用红、蓝、黑三色宝石串缀而成百寿图,还像似丝毫提不起一点精神来,照旧目光呆滞,一声不吭。 骚狐狸娇滴滴地喊声:“好人!”宛如番邦使臣金殿献宝似的,双手将黄缎子包袱高举过顶,双膝一屈,跪在武凤楼的脚前,娇声道:“恭请大王过目。” “过目”两字仍在秘洞中回荡,陡地一人比闪电还疾,飞扑而至,左手抓包袱,右手并指如戟,挖向武凤楼的双目。 同时,将左脚钉死在地面上,右脚飞踢桑月华的后背膏盲穴。 百忙中的一击,能用两手一脚袭三处,来人的武功和心计确实都够厉害的。 武凤楼一声长笑,以牙还牙,也是两手一脚齐出,左掌一立,斜切来人的右腕脉。右手也并指如戟,飞点来人左手心中的劳宫穴,硬逼对方将双手撤回。右脚同时一翻,踹向那人的左膝关节。善玫者,攻敌所必救。武凤楼轻描淡写地就将来人攻势化解了。 又一次死里逃生的桑月华,趁势先将包袱塞给武凤楼,贴地拧身弹起,手指来人,大骂:“姓谈的,冲你暗向姑奶奶下毒手,不光咱们过去的一切一笔勾销,我也绝对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 谈今古气得面无人色,手脚冰冷,语声似豺,令人入耳心悸地切齿道:“桑月华,算我谈今古瞎眼,硬把你这骚狐狸当人待。可笑我还把你的淫浪当有情,跟你鬼混了许多年,我真该死。” 骚狐狸一边向武凤楼身边靠近,一边腻声荡笑道:“姓谈的,你小子该知足了,姑奶奶不光让你白搂好几年,还倒贴你不少的金银和珠宝。你小子就是一头撞在这,也该死得伸腿闭眼了。” 武凤楼探手衣下,抽出尺二短刀,说:“谈今古,你是该伸腿闭眼了!” 目注武凤楼的亮刀姿势,谈今古像似从梦中醒来,惊得一连后退了三大步,语音发颤地问道:“你……你……你是什么人?” 狐狸虽骚,毕竟是狐狸,桑月华也失声尖叫:“你是武凤楼!” 武凤楼先用独门手法,闪电般点了骚狐狸的肋下章门、天枢两穴。接着,故将包袱向石床上一放。 一道黑影,比闪电还疾,射了进来,人未落地,伸手先抓包袱。 快,武凤楼比他吏快。左掌一挥,啪的一声,奇准地拍在黑影的右肩上,打得那人一声闷哼,身躯旋转着摔向一边。 接着,又是一人暴扑而上,口中还低喝:“朋友,你的手下再利索,大爷我也得摸摸你。”招出饿狼掏心,狠攻武凤楼。 狠,武凤楼比他更狠。用的也是一招饿狼掏心,比对方快了一眨眼,抓在对方的前胸上,一抓之下,就震腕摔了出去。 别小看只快那么一眨眼,那小子的活罪受大了。不光胸前被撕扯下来一大块皮肉,并被震开两肩双膝等处的所有关节。目睹手下两个死党的现世现报,孤舟垂钓谈今古的苦胆吓破了。没容他转身想逃,武凤楼早像附骨之蛆,粘在了他的背后。 饶让谈今古的软、硬、轻三功都比以上二人高,他也自知逃不出身后这位先天无极派掌门人的手内,浑身一抖,站住了。 武凤楼开门见山说:“谈今古,你既号称孤舟垂钓,复被水龙王聘为西席,文韬武略,两皆不凡,想不到你竟先蠢至充作骚狐狸的面首,后无知到私囚当今万岁的表弟。一旦事变,岂不祸延谈氏全族!” 凛凛一句“祸延谈氏全族”,宛如一柄无情利剑,扎透了孤舟垂钓的心脏,浑身一软,颓然跌坐在身后的石凳上,冷汗浃背了。 武凤楼前欺两步,说道:“武某的为人,谈兄你必有所闻吧?” 谈今古心内一动:“武侍卫的意思是——” 武凤楼单刀直入:“只要你肯说出两件事,我立即放你远走高飞。” 谈今古两眼一亮,道:“当真?” 武凤楼点点头。 谈今古从身上贴肉之处掏出一本小册子,双手递给武凤楼。 武凤楼略一翻阅,立即神色大变,道:“江湖上真还隐藏有这么多人?” 谈今古正色说:“武侍卫,你长期身居大内,不闻外事,即定回到江湖,也是高高在上,很难知道江湖道上、武林之中还有多少练武之人。特别上至公侯王府,下至富商巨贾,又雇有多少保镖护院的武林练家子。” 武凤楼目注谈今古有倾,道:“多谢谈兄提醒,你我再图相见吧!” 谈今古一愣,道:“武侍卫,你……” 武凤楼坦诚地笑道:“武某一向不善谎言,谈兄可以自由离去。” 谈今古一揖到地,转身离去。 武凤楼肋挟价值连城的百寿图,从那本小册子中翻出一张小纸片,上写“玉壶洞”三字,那自然是囚禁冉大公子的地址了。 武凤楼从水中莲口中听说过,玉壶洞在水姓龙宫附近,洞深口大,进洞如入厅堂,厅堂两侧各有一个厢洞,右为水洞,一条清溪从水洞中潺潺流出,内有水潭数十丈,可以行船,古人有诗曰“洞前流水碧如苔,洞口桃花拂面开,转头望断意不断,长啸一声须再来。”另有一诗为:“十里扶筇秉烛游,信知仙洞异风流,我来不忍回头去,恐坠西山红日头。” 武凤楼还未接近玉壶洞,意外瞧见江剑臣陪同恶女朱岫霞,正迎着凛凛朔风,并肩卓立在一丛石笱前,目注二十丈外的洞口。 幼承家训、长出师门的武凤楼,虽早为一派之尊,在师叔面前,始终还像是唯唯谨谨、初入师门的小徒弟,不仅把谈今古献出的小册子呈献给师叔,并顺便报知冉伯常现正囚在玉壶洞。 江剑臣由衷对恶女佩服道:“郡主真是揣情度势,算无遗策。一眼之下,就断定人质必囚玉壶洞。再从谈今古那里证实,想必不假了。” 恶女一面向洞口靠近,一面神色极为不安,道:“司徒平武林枭雄,心毒手黑,恨你们叔侄入骨。如力不及,准不惜和你们并骨。见势不妙,绝对会先杀人质。此事之难,不啻难知上青天。” 武凤楼刚刚暗叫“不好”,不肯让徒侄犯险的钻天鹞子,早化为狂风吹絮,进了玉壶洞。 武凤楼狠狠瞪了恶女一眼,也跟踪闪入洞内。 恶女先是菱角形的嘴角一牵,然后方才苦涩地一笑。 同时、同样、嘴角一牵、苦涩一笑的,是发现江剑臣闯入洞内的司徒平。 江剑臣进洞就碰上生平第一号劲敌司徒平,破例未动手先亮刀。正邪双方的头号人物,第二次狭道相逢。 一贯沽名钓誉、表面谦谦君子的峨嵋掌教司徒平,咬牙切齿了。 深知司徒平狡猾奸诈的江剑臣,毫不留情地说:“喊出你的爪牙来!” 不容他反驳,江剑臣又补了一句:“你不会一人跟我决斗的!” 忽有一人接口道:“只求能杀江剑臣,我们不惜落群殴臭名!”话落,左右两侧分别走出一个断去右臂的人,用的都是狭锋长刀。 江剑臣眼芒一扫,左侧那人是黑道四瘟神中侥幸没死的胡拼命。 右侧那人,是颇出江剑臣意料的四杰之二恶虎抓章子连。 江剑臣短刀指地,嘲之道:“司徒平,你要真想杀我江剑臣,砸锅卖铁当裤子,也该收买两个硬把子,为什么净找缺胳膊断腿的?”俗语说:打人不打脸,骂人别揭短。胡拼命的那条右臂,是被女魔王的大盟兄驼背神龙扯下的,而恶虎抓章子连的一只右手腕,是被血玫瑰洪如丹截断的。本对江剑臣仇恨刻骨,自是一听更火了。 为救老驸马冉兴的独子,江剑臣不惜再次耗净再力,为求一击成功,他早就蓄足了先天无极真气,也准备施展雷霆一震的攻袭。 亲身领教过江剑臣厉害的司徒平,早从江剑臣那看似平淡无奇、松松散散、不丁不八的寒鸭步上,窥出对方脚下正内隐步罡踏斗之机,外形鱼龙变幻之势,他眸光一转,怒喝一声:“上!” 说也可叹,江湖上从来都是,勇士好斗,奸人难防,令人气煞,恨煞。随着司徒平的那个“上”字,胡拼命和章子连二人应声扑出,形如怒狮,嘶声喊杀,缕缕刀芒,交织成网,罩向江剑臣全身。奸猾狡诈的司徒平,却挺立不动。 上过司徒平一次大当的江剑臣,硬是没想到这个狡猾如狐的伪君子,竟然故让两个帮手先送死,他右手紧握霜镡剑,左手暗扣五毒白眉针,一心想趁江剑臣挥刀格杀胡、章二人时,突然下手暗袭。 江剑臣的功力再高,一不能置胡、章两大硬手的强攻不反击,二不能对虎视眈眈的司徒平于不顾,三在艺高人胆大的促使下,一招六出祁山,除去格开他们二人的狭锋刀,并向二人各划了两刀。 第640章 找到最佳有利偷袭时机的司徒平,趁胡、章二人重创身死的一刹间,左手先用万蜂出巢的阴毒手法,打出一槽五毒白眉针,右手剑豁出死命猛攻一招杀伤力最强的血洗黄龙。 这也就是钻天鹞子江剑臣,不管换上谁,不死在司徒平的白眉针下,必死在他那一招血洗黄龙下,绝对不会幸免于难。 自知上了恶当的江剑臣,哪甘心白白受创在自己手下败将司徒平阴谋暗算下!剑眉怒剔,豁出自己重伤毙命,左手一招乱弹琵琶,将射向自己致命要害的三针迭次弹飞,右手挥出屠人绝招一刀三斩。一片金铁交鸣大震之后,拼命的双方,竟摔落在四处地方。 读者难免要问,就让江剑臣怒极挥刀,一刀腰斩司徒平,二人也只能分摔成三处,何来摔落四处一说?原因是,江剑臣使出的那招原名血屠三式,后改一刀三斩的无情杀招,除去荡开司徒平的利剑,枭割他的六阳魁首外,余威未尽,又切下他的一条右臂。 惊得武凤楼两眼一黑,几乎一头栽倒。 恶女惊得更甚,粉面由青泛白,肌肉不停抽搐地也栽在江剑臣的身侧了。 武凤楼想去扶起三师叔。 恶女两手按地,强自挣扎坐起,气息极为微弱地说:“别动他!” 武凤楼哪里肯听,弯腰想去抄起三师叔。 恶女尖声道:“绝对不能动他!” 武凤楼悚然止步了。 恶女也不知哪来的精神,先闪电般连点江剑臣的四处穴道,又飞快掏出藏在内衣口袋中的晶莹玉瓶,倾数倒净内里的两粒丸药,毫无顾忌地当着武凤楼,屈下双膝,抱起江剑臣的脖子。 武凤楼愕然一怔。 恶女深吸一口真气,先将两粒丸药纳入自己樱口,然后嘴对嘴用她那小巧如丁香的舌尖,一一度入江剑臣的肚腹之内。轻轻放平江剑臣,复以快到不能再快的手法,解开他身上所有的衣衫。 武凤楼这才看清,在三师叔的章门、气海两穴中间,泛起两个乌黑如墨的小点点,不论向左或向右再偏一些,三师叔早就没命了。 吓得武凤楼神魂出窍,跪倒地上。 恶女垂泪哭道:“剑臣是为杀司徒平剪除后患,才让司徒平射中两针的。但他却忘了司徒平在这五毒白眉针上,淬有黑心莲、腐骨草、孔雀胆、断肠花、鹤顶红五种剧毒,一头大牛中一针,都会马上倒毙。” 武凤楼眼前发黑,几乎昏厥在地。 恶女两眼赤红,双手抖颤,雪白晶莹的牙齿,深深咬进猩红的嘴唇内,像对一项关系极为重大的事情,委决不下。 武凤楼正想问她给三师叔服的什么药…… 恶女突然下了决心,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武凤楼:“听剑臣说,冉伯常乃老驸马冉兴的独生儿子,速去搜寻,我来护理剑臣。” 武凤楼毕竟生于忧患,久经恶战,面临的事情再凶险,脑中那点灵智绝对不致昏迷,终被恶女这句话触动了他的灵机。 心中暗忖:潞王朱常芳和老驸马冉兴乃郎舅之亲,朱郡主和冉伯常亦属嫡亲姑表,对姑妈家中的事,何用三师叔说给她听!一贯谨慎的武凤楼,虽然心中大起疑窦,在没有充足的证据下,他也不敢胡乱猜疑堂堂郡主之尊,何况亲眼看见郡主流泪和不避嫌疑地救护三师叔。 故意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他离开江剑臣倒卧处不远,就施展巧钻十三天轻功,贴壁游了回来,挑选一处隐秘的地方,身化仙人挂画,贴在了那里。 时间凑巧得很,武凤楼刚刚隐蔽好身形,惊人的事情出现了。 只见恶女突从发髻中摸索出一枚鸽卵大的圆球来,玉指一拂,噌的一声,弹直为长约七寸、宽仅一指、其薄如纸的短刀。 武凤楼心神一震,几乎从洞壁之上摔落。 先听恶女声如泣血地说道:“剑臣,我实在舍不得让你死。”武凤楼强自暂忍不动了。 继见恶女嘶嘶两声,扯碎自己的白绫内衣,再从袋中掏出一只白色瓷瓶,将里面的朱红药粉,尽数分倒两片白绫上。 然后,飞快解开江剑臣伤处四周封闭的穴道,凄声说:“剑臣,你要咬牙忍痛,千万别哼出声音来。否则,我会不忍心。” 话落,刀落,奇准飞快地挑出嵌入肉内的五毒白眉针,挖去腐肉,直到流出鲜血,方用准备好的白绫药粉,紧紧裹住了伤口。 武凤楼的眼尖,意外看到解穴醒过来的三师叔,只瞥了那口其薄如纸的短刀一眼,就蓦地全身一颤,脸上的肌肉几乎快要扭曲了。 恶女用异常平静的口吻,向江剑臣说:“剑臣,请你让武掌门赶快去找冉伯常。否则,他绝不肯离开,因为他是亲眼瞧着我替你医治的。” 武凤楼暗暗心惊了,他真没想到一个不满二十岁的皇家郡主,竟身怀视于无影、听于无声的绝高内功,还有这么好的活人医术。 江剑臣毫不迟疑地说:“楼儿,你赶快前去搜寻营救冉公子。” 听到武凤楼亲口答应和离开的脚步声,恶女快如闪电地一把抓起地上那口其薄如纸的短刀,紧抵自己的心窝,说:“剑臣,求你别动气,也别妄动真力,我把实情告诉你。” 江剑臣习惯性地把手伸向恶女朱岫霞,意思是想乘恶女扶他坐起之机,就势夺她那口其薄如纸的刀,防止她自寻短见。 恶女后退一步,摇头说:“我不会让你近身的,否则,我立刻自绝。”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江剑臣自然知道恶女只要说到,必会做到。 阻止住江剑臣不夺刀,恶女惨笑说:“剑臣,我不是郡主朱岫烟。” 江剑臣:“这我早就该想到。” 恶女道:“我也不是潞王的亲骨血。” 江剑臣试探道:“那么令尊……” 恶女接口道:“就是在武汉被我亲手杀死的慢工巧匠范紫光。” 江剑臣愕然大震说:“你……” 恶女道:“杀他是为了接近你,让你确信我是郡主朱岫烟。” 江剑臣:“接近是想杀我吧?” 恶女道:“不错。” 江剑臣:“为什么?” 恶女似乎来了精神,道:“因为你是独步天下武林的第一人,谁杀了你,谁就能获得威慑江湖的桂冠,也报了我娘舅一家人的血仇。” 江剑臣奇道:“那你当时为何不杀我?” 恶女道:“我没有把握。” 江剑臣:“在航行大江的船上呢?” 恶女道:“我同样也没把握。” 江剑臣:“不怕我后来识破你?” 恶女由衷地一笑,道:“别看你威震天下号第一,论心眼,你绝对没我一半多。自从你给我裸体治伤起,我就看透你的一颗心。” 江剑臣变色,吁出半口气。 恶女眸光忽转温柔,道:“看透你有一颗表面冰冷、内里滚烫的鲜红赤心。” 江剑臣岔开话题,道:“我不明白,在朝天宫你为何不杀我?” 恶女道:“我这人胃口大得很,何况情况对我越来越有利。” 江剑臣咬牙道:“所以,你才先杀马小倩和海东青,后杀李文莲。” 一听江剑臣提起女屠户,恶女的整个面部几乎完全扭曲了,极为艰涩地说:“剑臣,你弄错了,女屠户确实不是我杀的。”情知江剑臣必会追问,恶女两腮挂满泪水道:“她是我娘杀死的。” 江剑臣相信恶女说得话不假,因在此情此景下,恶女业已没有再说慌话的必要了,情不自禁地问:“你娘她是谁杀的?” 恶女咬牙滴血,毫不隐瞒地吐出一个“我”字,娇躯似已站立不稳。 江剑臣切齿说:“你真狠!” 恶女少气无力地反驳道:“别人可以骂我,说我狠,你不可以。” 江剑臣恨声问:“为什么?” 恶女也切齿说:“为你,为你江剑臣。” 江剑臣愕然一惊,道:“为我……” 恶女目注江剑臣许久,道:“剑臣,我不瞒你,早在武汉三镇时,我娘就警告我会爱上你,当场还被我狠狠顶了好几句。因我自信是一个极端冷酷无情、自私残暴的凶狠人,对任何人,包括对我娘,都不会有感情。” 听得江剑臣,倒吸了一口凉气。 恶女不无悔恨道:“最终还是我娘说得对,我果不知不觉爱上你,由打推迟杀你,直到舍不得杀你,最后还不惜露出破绽抢救你。” 说得江剑臣默然不语。恶女以留恋的眼光,再盯江剑臣一眼,道:“剑臣,从我冒充女婢向你送解药,一直到你刚才受伤倒地前,你的性命完全握在我手内。我可以随时、随地、随便采取任何法子杀死你,可惜我反而失败了。” 江剑臣发觉情况有异。 恶女早把短刀刺入胸内…… 江剑臣不顾身上有伤,弹地扑出,只来得及抱住她倾倒下来的娇躯。恶女只声如蚊蝇地留下一句:“在我贴身之处,留有一字条。” 当啷一声,短刀掉落地上。 江剑臣一本着人死仇恨消,二对恶女不能没有垂怜之念,三怜惜恶女死志坚毅,不忍让她弃尸地上,抱着解开了她的衣衫。 触及恶女凝脂冻玉般的肤肌时,江剑臣情不自禁地浑身一抖,他曾无数次地触摸过她的如玉肤肌,她也经常挖空心思让他触摸她的肤肌,并还撒泼耍赖贴入他的怀内才肯睡。 是情,是仇,无常一到万事休。江剑臣不忍看,也不敢再看了。 按恶女的所说,江剑臣找出来那张小纸条,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道:“剑臣,我用这张小纸片和我这条小命来打赌,因为我不光每天睡在你怀内,并还只穿短裤和亵衫,除非你对我一点不怀疑,否则必会发现它。” 第641章 江剑臣情不自禁地暗叹道:国英虽号称女中之魔,比她还是逊了一筹。 注目再看纸上:“我之亲君近君,实为杀君屠君。举凡偷药赠药,桥头相救,均纯系伪装,马、海惨死,女屠被杀,也皆我所为。”下具:“朱岫霞自白。” 下面的一行字迹更小了,像是后来加上的,写的是:“剑臣,直到女屠户来南京,我已发现我娘说得对,也才知道真的爱上你。为你,我已决定不杀李文莲,可我不能容忍她从我身边抢走你。特别是偷听你们解衣登床的一刹那,我的杀心大炽了。” 江剑臣默默看毕,真不知道该拿她当仇人,还是当情人。 大概是峨嵋掌教司徒平别有用心,囚禁在此地的冉伯常,除去头蓬面垢衣服脏之外,形容一点没见消瘦,足证没受折磨。 江剑臣不光亲自挖土、堆土、埋葬了恶女,并留下了记号,准备派人知会潞王府,想让恶女仍以金枝玉叶的身分重新埋葬。 应徒侄武凤楼的请求,由江剑臣出面,恳请冉公子饶恕水龙王全家。 大有乃父之风的冉伯常,慨然应允了。 水中莲除亲自派人牵出马匹,亲自送出十里之外,方才神情默然地回去了。 血溅红毫不客气地对江剑臣道:“银屏既然入我门下,我绝不同意她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我要她跟我定居回雁峰。至于凤楼和燕子,老身自然不好硬当家,只能请你们五岳三鸟作主了。” 熟知三师叔孤傲秉性的魏银屏,正愁师父的话太直惹麻烦。 同样厌倦江湖的江剑臣,反极口赞同:“谢大姐,兄弟作主,让凤楼父女跟你们一齐住。不过,地址不是回雁峰,而是君山茶竹谷。” 血溅红刚想说:“君山哪有茶竹谷?” 武凤楼早替三师叔解说:“君山茶竹谷就是从前的君山恶鬼谷。” 魏银屏若有所悟,道:“本派莫非想从嵩山黄叶观,迁入洞庭湖?” 江剑臣正色宣布:“本派现住的黄叶观,乃先师祖修真悟道之所,先师久欲迁移,奈无处可迁。恶鬼谷盛产茶竹,足可自给。大师兄请准天山三位师叔,决定改名茶竹谷,委玉儿充任谷主,全派迁去。” 血溅红点头赞叹,道:“迁得好,我也下决心跟鬼母作伴去。” 目送江剑臣和冉伯常纵马驰去。 武凤楼凑近血溅红和妻子魏银屏,近前低声道:“实际主持安排此事的,是我师弟李鸣。不光他决心不再担当锦衣卫都指挥,连李叔父也辞去江南按擦使,准备迁入君山茶竹谷。” 血溅红当机立断,说:“回雁峰也没有什么贵重东西,我一人回去收拾一下就行了。你们索性先去嵩山接燕子,大家茶竹谷内见。” 说完,果真一个人先走了。 师父一走,魏银屏忍不住眼圈一红,一头扑入武凤楼的怀内。 半晌,魏银屏轻抬素手,抚摸丈夫的右肩,说:“那口五凤朝阳刀哪去了?” 武凤楼吻了一下妻子的玉腮,说:“早托鸣弟转交玉儿之妻保存了。” 魏银屏愕然一怔。 武凤楼提醒乃妻,道:“你怎么连血玫瑰洪如丹都给忘怀了?” 魏银屏珠泪双垂,伤心道:“可怜小倩那么年轻轻的就去了?” 武凤楼改挽妻子的玉臂,迎风站立,说:“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世事如幻梦,难得能早醒。咱们好好疼爱燕子吧!” 魏银屏也凄然道:“人生到处知何似,应如飞鸿踏雪泥。你不愧人间大丈夫,更不愧武家的好后代,也对得起当今万岁了。” 武凤楼遥望京师,感叹道:“当今万岁,再刚愎寡恩,独断专横,我始终感念他以十六岁的幼龄,识我于草莽,毅然除奸阉。”说到这里,换揽魏银屏的香肩,道:“但他对你太残暴凶狠了。” 魏银屏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急问:“凤楼,三师叔可去茶竹谷?” 武凤楼眼神一黯,道:“文莲姑姑逝去,三师叔只好奉母定居石城岛。大师伯和我师父决定去天山,让我无法膝下尽孝了。”魏银屏悄然道:“依你之言,先天无极派果真不再出现江湖了?”武凤楼断然说:“最起码十年之内,不会出现在江湖之上了。” (《五凤朝阳刀》全书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