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传说之侠骨柔情》 第1章 《江湖传说之侠骨柔情》 作者:舟亢 整理制作,并提供下载 正文第一章神秘马车 夏日炎炎,骄阳似火。风,连一丝都没有。 在通往开封城北门的驿道两边,绿树葱郁,枝叶浓密,洒下一路的阴影,多少让祝雄风感到些许清凉。他信马由缰,流连于路边的花红叶绿,一时陶醉其中。 蓦然间,路边树林里传来“当”一声金铁交鸣。祝雄风大吃一惊,转脸看去,便在这时,“嗖”的一声,一道银光挟着锐风贴面飞过,射入路边树干上。这棵树粗若碗口,但被那银光一射之下,竟然猛地摇晃起来,“咔嚓”一声倒了下去。 祝雄风看得瞪目结舌,心想:这般雄浑的力量,岂是人体所能抵得住?他打马转入林中,刚奔行几步,忽听到一声怒喊,顺声看去,原来林中正有两人奋力厮杀在一起。 只见一个独眼道人手持着半只断剑,呼喝一声,狂舞起来,刹那间,剑风骤起,精光乍现时,挺剑刺向步步紧逼的黑脸道人。 黑脸道人神色一变顿时手忙脚乱,只得退后几步。独眼道人趁机跳出圈外,用断剑指着黑脸道人,冷喝道:“天龙剑法也不过如此。若非你利刃在手,我早就宰了你!” 那黑脸道人笑道:“青溪道友,你一路跟踪一再出言不逊挑衅于我,莫非上次输得不服?唉!可惜,我今日要事在身,只怕难以相陪了。不过,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泰山派上下随时恭候道友前往赐教。” 那独眼青溪道:“哼!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松涛道友既然说下话来,反正早晚都是一搏,今日岂非更好?” 祝雄风心中忽然明白了:黑脸道人是泰山派五剑中的松涛,独眼道人是崆峒派的青溪剑客。只是不如这两大派的两位高手因何在此相搏? 只听松涛道:“方才我可是剑下留情,你切莫相逼……” 青溪一听,勃然大怒,心想:你这分明是蔑视于我,心念至此,忽抛去断剑,右手从腰间御下一条黑幽幽的长鞭来,迎风一抖,“啪”的一声,软鞭立时硬直,说声“看鞭”!纵身飞起,长鞭卷向松涛。 松涛虚退半步,长剑斜划一弧,刺向青溪。 青溪手中软鞭虽长有两丈,但是柔韧灵活,只见他轻挪身子,右腕一转,那鞭梢忽而施转成圈,在松涛一怔之时,长剑已被软鞭缠住,他吃了一惊,疾挑长剑,满指望能削断软鞭,撤出剑来。他哪知,青溪的软鞭是用天竺进贡的上等犀牛皮,辅以西域天蚕之丝又在特殊的药物中七蒸七冷所制成,极具柔韧性与灵活性,莫说松涛手中之剑,就连当年岳夫人的秋水剑都奈何不了它。 松涛心中凛然,这时忽听青溪叫道:“嘿嘿,你还不撒手吗?”话音刚落,手中一空,剑已到了青溪手中,不觉又是一怔。 青溪屈指轻弹剑锋,听得龙呤之声,经久不绝,赞道:“好剑!好剑!”见松涛转身欲走,心中怨恨未出哪能遂他之愿?喝道:“想走?没那么容易,”说时,一抖长鞭,鞭梢席卷下来,鞭影纵横交错宛若一道天网,封住了松涛的所有退路。 松涛暗自叫苦,他剑脱手后,知道青溪的软鞭厉害,自己手无寸铁更非他敌手,见青溪正用一只独眼凝神于剑,似乎无暇自己,心中暗喜,只道天赐良机,现在不走,还待何时?哪知,青溪立即洞穿了他的心思,舞动软鞭封住了他的退路。松涛无奈,只得凝劲于掌,护住左右,储劲待发! 青溪狞笑道:“嘿嘿,老子今日要报黄山羞辱之仇。” 松涛恨声道:“只恨方才没有狠下心来杀狗,到头来反而被狗欺……”话犹未了,听得“啪”一声脆响,青溪的软鞭正如银蛇般卷来正打在腰上。松涛感到腰上火辣辣地疼痛,知道今日凶多吉少,心中一悲,暗自长叹:只怪自己轻敌,让他夺了兵刃,唉……看来今日此辱难免了。我死不足惜,若让泰山派声誉受损,自己可是泰山派十足的罪人了。想到这里,两行热泪早已滚落面颊,转眼之间,身上又中了几鞭,耳听着青溪猖狂得意的狞笑,心中反倒释然,抬起右掌,缓缓拍向天灵盖,掌至半途,腰上突然一紧,心中也随之一紧,接着双足离地,身子腾空而起,耳中嗡鸣乱响,急风扑面,心中登时凉了半截。 祝雄风见青溪要将松涛摔向山石,心中不忍,一股正义感油然而升,心想:这青溪堂堂崆峒派高手,心地却如此残忍,松涛方才明明剑下留情,他非但毫不领情,竟还得势不饶人,恩将仇报。既然让我遇上了,虽然我非他敌手,也不能见死不救。想到这里,正要飞身而出,突然之间,一条灰影一晃而过,已抢在自己前头接住了松涛,稳稳着地,端的姿势优美。祝雄风心中愕然:这人是谁?好俊的轻功。 青溪原本要将松涛摔在山石上,摔他遍体鳞伤,出心中怨气,不料人影一闪,松涛已被人半空接住,他心中既惊又怒,冲半路杀出的灰衣道人喝问:“来者何人?” 那灰衣道人笑道:“青溪道友真是贵人多忘事,黄山一别至今尚不足一月,道友当真不识于我?” 青溪这时见来人是黄山派的水道人,不由得大吃一惊,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你来了更好,我就顺便领教一番黄山五绝连云剑法的厉害。”话落鞭起,漫天鞭影直如厉网般卷向水道人。 水道人反应奇快,剑出如风,人影剑影相协而生宛若一团乌云,倏忽间已出五招。这五招剑法连绵不断,快得更是不可思议,好似专为克制青溪鞭法所出。 青溪顾此失彼,软鞭难以全力施展,功力大打折扣,心中既惊又怒,忙施出一式奇招总算挽回颓势,飘身一旁,咬牙切齿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说时暗凝真气凌空拍出一掌。 水道人侧身半转,避过青溪这霸道的一掌,身子借势下沉,猱身、反剑撩向青溪软肋。 青溪猝不及防,一片衣杉已被应声削落,临危之际,他拧腰、倒纵,险险避开水道人这一刺,饶是如此,心中也不免怦怦直跳,冷汗潸然,再不敢掉以轻心,全力抖展软鞭。三十六路鞭法一路展开,声势斐然,一时如闪电击空,一时又似蛟龙出洞,奇招妙着层出不穷! 那水道人斗志勃发,将连云剑法使得出神入化,在跳、跃、腾、挪、飞、翻之时,又将黄山五绝的“狂蝶追凤”上乘轻功发挥至极颠,与剑法招数丝丝紧扣密而不分。 祝雄风看得羡慕不已,心中盘算:自己何时才能练成水道人这样的轻功和剑法呢?黄山派能位列五大门派之列,单以水道人这般身手来看果真名不虚传,他日如有机会定当去黄山派拜谒一番。 此时青溪已渐处下风,在水道人奇妙绝伦,纵横连绵的剑法下已章法大乱,防守稍有迟缓,胸前登时空门大现,眼见水道人一剑刺来,他心头凛然,暗想:我命休矣! 祝雄风不由惊呼出声! 在这性命攸关之际,一团红云突然由林外飘至,一道银光随之射来,其速之迅不逊闪电,不偏不斜,射到了水道人分心刺下的剑锋上。 水道人刺出之剑骤然遭击,剑锋一偏就失了准头,不由怔立当场。 青溪虽饶幸捡回一命,但惊魂难静,想到方才九死一生,险些命丧水道人剑下,尚有后怕,若非暗中有人相助,只怕自己非死即伤。更想不到水道人的武功比自己估计的要高出甚多,心头一时悲愤交加。 水道人本欲刺中青溪,蓦然树上飞出一道银光,打在剑上,只觉剑身轻颤,已偏不方向,心中甚是惊愕,细看那撞剑后坠地的东西,却是一支纤细的绣花针,心中暗惊:这可是峨眉派的飞针,难道附近隐有峨眉派中人?他凝神侧耳倾听片刻,身后树上果然有极其轻微的响动。他心中了然却不动声色,暗暗凝聚真力,骤然发出一记排风掌,暗想:那树上之人不死也要脱层皮。 岂知掌力过后,忽听那树上惊呼一声,凌空飞出一人。那人半空中右掌拂出,登时有一股绵绵掌力迎向水道人的掌力,刹那间,不仅御去了水道人三成的掌力,还将其剩余的掌力因势牵引,击向一侧的树上,“轰”的一声,接着哗啦一阵乱响,那棵树轰然倒地。 青溪一见来人分外高兴,呼道:“妙因师妹,你来得正好!” 来人正是峨眉派的妙因师太,水道人望向妙因,对她方才显露的“峨眉绵掌”及“桑推术”佩服不已,口中却道:“妙因,你既然不守规矩,肆意发射歹毒的峨眉飞针,一再激怒于我,可休怪我不讲情面。” 峨眉飞针是峨眉派的镇派之宝,与山西霹雳堂的龙须针,四川白家的夺命针齐名。妙因乃当今峨眉掌门,妙如的俗家师妹,已尽得飞针精髓,发射起来随心所欲,江湖之上几乎无人能敌,刚才她显然是手下留情,否则在水道人与青溪相斗正欢之际,她倏然出手,水道人焉有命在?又见水道人排风掌力拍来,便用绵掌将其掌力化掉三成,剩余掌力就用桑推之术因势牵引至一旁,心想:排风掌也不过如此。 这时听水道人言语不敬,脸上不悦,扬扬掌中飞针,道:“道家讲究:‘无为而治,心平而气达’,能饶人处且饶人,可道人方才脸布杀机心存恶念,这岂是遵守规矩?我发飞针救人难道反而不对?笑话!哼!我可不管你们黄山崆峒两派之间有什么宿怨。想想百余年前,你们本是一家,现在虽分道扬镳,各立山头,但相煎何太急?崆峒派曾有恩于敝派,水道人,这知恩相报,你说对也不对”? 水道人被问得哑口无言,更无从反驳,但他到底为人机警,心思缜密,顺着台阶往下走,说道:“言之有理,既有师太从中斡旋,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他日咱们再续旧情。 第2章 哼!告辞!”说完拉起松涛跃入林中,转眼不见。 青溪朝水道人的去向狠狠“啐”了一口,才向妙因言谢,言语中却是颇为的亲昵。 妙因这时看到了祝雄风,脸上悄现红晕,对青溪的讨好显然不屑一顾,娇声笑道:“喂,那位公子,你干嘛老盯着人家看呢?” 祝雄风忙道:“请师太原谅,在下一时冒昧,睹视了芳颜,还望恕罪。”心中却想:这人真怪,我何时盯着你看了?但他为人谦虚,知书达理,也不去计较这些个人的得失。 那青溪却道:“臭小子,再敢乱看,小心狗眼。” 祝雄风脸色倏变,怒不可止,便要发作,便转念一想又忍下这口怒火,心想:这道人身为侠义派中人却好生无礼。自己方才还想过要助他一臂之力,如今却是这样一副模样,凶巴巴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想到这里不再言语,放马而去。 行不多久,便出了树林。路两边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大片荷塘。田田的荷叶间“小荷才露尖角,早有蜻蜒立上头”,轻淡的荷香,让人惬意无比! 祝雄深呼几口荷香,只觉周身舒爽,心中欢喜,不料睹物思人,心中忽然想起玉宛青来,想到了去年的荷园之夜,不觉愁怅涌来,心中那份思念又加重了几分。 他只顾想着心事,突然间两匹飞驰而过的马把他吓了一大跳,他猛拽缰绳,那马立蹄嘶鸣,差点冲进荷塘中来,登时惊出一身冷汗,猛然间身后又传来一阵马的“咴咴”嘶叫。回头看时,只见一个黑衣壮汉的坐骑显然也是被那两匹马所惊,后退过程中,岂料路边因受水浸湿比较软,承受不过一人一马的重量,那马一只后蹄深陷稀泥,另一只后蹄也滑向荷塘,马上壮汉眼见就要坠入荷塘。 那知他突遭变故,依然镇定自若,反应更是出入意料的灵敏,只见他突然拔刀在手,信手挥向一旁荷叶,借这一挥之力已冲天而起,跃到岸上避免了落水。 这几个动作在刹那间一气呵成,祝雄风瞪目结舌,半天才回过神来,心下佩服,刀既出,不伤荷叶,人却凌空而起,江湖中有如此上乘内功与绝妙轻功的高手为数不少,但说起配合之美,运用之妙却属凤毛麟角,由此可见,这壮汉内力奇高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祝雄风心中既赞叹又羡慕。 说明迟那时快,那两匹并排同行的马已奔去十数丈外。但是其中马上那瘦高个突然“哎呀”一声,翻倒马下。同行的矮胖子发觉事情有变,急忙勒住坐骑,飞身下马,回剑斩断缚住瘦高个右脚的绳索。奔到近前急道:“五师哥,你怎样了?”连呼几声,见瘦高个全无反应,仍闭目不醒,只道已遭了毒手,心中绞痛,不由放声大哭。哭了几声,转念想到:我同五师哥并辔而行。缘何他会突遭敌手呢?思来想去,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忽听有人说道:“他死不了,只不过被人点了穴道而已,矮胖子抬头一看,见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年轻人,心中暗暗吃惊。 说话的正是祝雄风,他适才看到黑衣壮汉无意间所露的一手后,知道他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忽又听那纵马人中有人“啊呀”惊叫摔在马下,便猜知是黑衣壮汉施了手脚,以教训他们纵马狂奔肆意骚扰路人之举。但始终不知他用何手法不动生色地教训了瘦高个,仔细想了想,这才明白:在黑衣壮汉冲天而起时,曾看他抬手一指,或许正是这抬手一指封住了瘦高个的穴道。当然,这只是他心中的推测而已。 矮胖子一双小眼在祝雄风的脸上扫视了三遍,见他年纪轻轻一副读书人的模样,对他的话很是不以为然,但心中却有预感五师哥神不知鬼不觉地坠马不醒,显是中了暗算,知道今日碰到厉害的对手啦。他双手在瘦高个的身上连拍带打却无挤于事,心中又不免狐疑:五师哥莫非中了邪门妖术?说道:“朋友你定然搞错啦,我五师哥绝非被人点了穴。” 祝难风心想:你喜欢怎么猜就怎么猜,反正不关我的事,便到:“在下只是随便猜测而已!” 矮胖子道:“我还以为阁下就是位深藏不露眼光锐利的高手呢。哼!”不再言语,抱起瘦高个放于马上,打马而去。 祝雄风见二人渐渐远去,苦笑一声,摇摇头,继续赶路。不多时,天色昏淡下来。祝雄风拦下一农夫,一问方知,离开封城尚且有三十里,他谢过农夫,抬头看看昏淡的天,心想:若不能在天黑之前进城恐怕就要露宿荒郊野外啦,当下快马加鞭奔驰而去。 奔行了半个时辰,忽见路边有灯光传来似乎有一处建筑,他心中大喜:若是有家客栈就好啦。他赶了大半天的路,早已人困马乏,如今想到前面有落脚休息处,周身的疲倦登时消失的毫无影踪。走近前一看,果然是一间酒店。 在小二的引导下来到店内,径自坐于窗下,点了几份特色小吃要了一壶酒,静下心来自斟自饮,好不快活。 酒店大部分伸展到荷塘中来,底下用数不清的木架托住,四周荷花簇拥,置身其间,但觉清风徐徐,荷香袭袭,不觉喜形于色。 酒足饭饱,一身的疲惫便荡然无存,这才向四周打量。对面桌上有一男子,体态清瘦但貌相俊朗,俨然一富家子弟,只是神情凝重,脸上似乎锁着一层忧愁。不久前见过的那黑衣壮汉悠然自若,一付心思似乎全放在酒中,偶尔抬头向店外张望片刻,那眼光也是稍纵即逝。祝雄风心中奇怪,他难道在等人? 便在这时,店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嘶声,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近,只听有人喊道:“小二!快些喂马!”说话间,草帘一掀,进来二人。 祝雄风听那声音有些耳熟,抬头一看,大步进来年正是不久前那两个在路上纵马惊人的道士。那胖道人在店内扫了一圈,狠狠瞪了祝雄风一眼,低声对瘦道人说道:“五师哥,点子安在。”二人相视一眼,不动声色地坐在那貌美青衣男子身侧。 那青衣男子眼中忽闪出一丝的慌乱,突然站起身来,丢一块碎银在桌上,一声不响的走出店外。 胖道人刚要起身相随,瘦道人轻咳一声,低声道:“七师弟,稍安勿燥,免得打草惊蛇,八师弟他们早在路上等候了。”说完诡秘的笑了笑,又道:“你就放心吧!来,吃菜!” 祝雄风心想:看他们言行举止颇为诡秘,似乎要对付那文弱的青衣男子,他脑中立刻闪现出那青衣男子的形象,那男子显然是一们富家子弟。这两个道人莫非是打家劫舍的贼人?这样一想,不由向他们多看了一眼。 刚巧胖道人也向祝雄风看来,目光一接,脱口道:“愣小子,看什么看?” 瘦道人疑惑地望向胖道人,道:“七师弟,你认识他?” 胖道人怒道:“方才就是他施的手脚。” 瘦道人心中一怔,适才自己大意轻心被人点了穴道,颇费一番周折才得以解开,正愁找不到下手之人,想不到竟是眼前之人,勃然大怒道:“你这臭小子吃了熊心豹胆是不是?敢戏弄五爷?” 祝雄风本来就对他们适才的所为耿耿于怀,如今又听到瘦道人不问青红皂白就骂自己,心中更坚定认为他们是打家劫舍的贼人,已下决心与他们斗上一斗,杀杀他们的威风,便道:“这位朋友,请你说话干净点。”他本欲将实情说出,但瞥见黑衣壮汉正向自己看来,话至口中又咽了回去,心想:我何必再将这事扯到他身上呢?料知,这两个道士只是穷凶极恶之徒,怕他做甚?而且祝雄风也看得出黑衣壮汉身怀绝技,一身的武功绝不在两道人之下,自己替他背了黑锅,如若遇到危险,他岂会坐视不管? 这样想来便要张口说话,以激怒那瘦道人。岂料瘦道士却突然拔出佩剑,纵身跃起,也不说话挺剑疾刺祝雄风双目,口中说道:“先刺瞎你这双狗眼,谁让你有眼无珠!” 祝雄风见他剑势刚猛颇有气势,不敢硬接闪身跃开,避其锋芒。瘦疲人见此,不由大出意外,道:“臭小子,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说时剑锋一转,斜劈而来。这一招含势凌厉,夹带锐风,兼之瘦道士人在第二剑刺出前,先踢开了地上的桌椅,空间广阔,便于腾挪,是以这一剑始出,祝雄风便是危机四伏。 祝雄风心头一冷,这一泰山派天龙剑法中的招式,瘦道人何以施来挥洒自如?莫非他是泰山派中人?但一想到他们的言行举止,更似黑道恶人一样蛮不讲理,又断然否定。泰山派是武林中五大门派之一,怎会有这等不屑门人? 但想归想,瘦道人的剑转眼间已刺到眼前,祝雄风脸色微变,虽知化解不了瘦道人这一招,但他反应异常敏捷,长剑横挡,腰身一拧,屈身退后半步。哪知,脚下忽然一滑,重心失衡,一下摔倒在地。 原来,瘦道人一脚踢开桌椅时,饭菜洒了一地,地面异常的滑溜。祝雄风心中无防,登时摔倒,眼见瘦道人晃剑又刺,心中恼怒不已,既恨他出剑无情,又恨他人品低劣。祝雄风虽然卧身地上,但是突然之间,左腿曲起骤然蹬出,右手抬剑紧随而出,刺向瘦道人腹部! 瘦道人一脸的惊疑,心中愕然:这怎能么可能?这小子竟会用本门剑法?他心神一分,出剑再不神速,看到对方的剑尖在眼前闪动,心头凛然,脸上骤然色变,仓促之间举剑外格! 祝雄风手上一抖,虽剑尖微偏但剑势不减,不仅滑过瘦道人的长剑,剑招未老,反而用力斜刺瘦道人。 胖道人一旁看得真切,大吃一惊:奇怪!这臭小子刹那间用了武当、黄山两派剑法,还掺和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招式,他到底是何来路?难道那劫镖之事走露了风声?还是……但都没有可能啊! 第3章 那事做的天衣无缝,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纵然有所疏漏,也断然不该怀疑到我们的头上。 突然间,祝雄风倒地之后,却趁机使出了天龙剑法中的一招“一心一意”来。只听“刷”一声,瘦道人衣襟下摆应声而断,半个道袍披洒下来,他虽然恨瘦道人恃武欺人,但到底他心胸宽容,为人朴实,只想教训瘦道人而已,是以他只是用剑划开他的衣衫,希望他能引以为戒。否则,祝雄风要是剑尖稍微偏转半分,瘦道必将血溅当场。他只道一剑划破瘦道人衣衫,瘦道人会知难而退,知趣而回,是以心下已放松警惕。 岂料胖道人非但没有反思反倒一剑劈向祝雄风面门,如惊虹闪现刚猛异常。祝雄风感到剑风扑面顿生警觉,长剑向外封出,“当”一声,虎口一麻,长剑已应声飞起脱落坠地。 瘦道人见胖道人出奇不意地削落了祝雄风的剑,欢喜无比,说道:“七师弟,休伤他性命,我有话问。” 胖道人收回刺出的剑,说道:“便宜了你。” 瘦道人喝声道:“臭小子,说!你为什么会本派天龙剑法?” 祝雄风听他这样问来登时明白:这二人果真是泰山派人,难怪能识破方才自己改头换尾的一招“一心一意”呢,但又感到他们的行为与泰山派松本的品行相差甚远,是以不想理会于他。 瘦道人见祝雄风不理自己,更是生怒,道:“臭小子!凭你偷窃本派武功这一条,道爷就可一剑劈了你。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祝雄风道:“你口口声声在下偷窃贵派武功,但你又是何人?谁知你是否假冒?” 瘦道人道:“哼,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好吧,道爷法号松雷,嘿嘿,这下,你怎该知罪了吧!” 祝雄风心下明白:这二人果真是泰山派中人,瘦子即是松雷,那胖子不用说就是松雪,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泰山五剑中的松雪松雷,却是混淆是非颠倒黑白之人,心下气不打一处来,但随即想到目前处境实是凶险之极,稍有疏忽大意,就可能难逃生天。 只听松雪向松雷道:“这臭小子偷窃本派武学,品性低劣,实属罪大恶极,不如废了他的武功。” 松雷道:“就依七师弟。” 祝雄风心下憟然,不禁打个寒噤:我虽手无寸铁,也绝不会束手待毙,心念至此,一边凝聚力量于双掌准备放手一搏,一边打量四面八方寻觅躲避之所。 只听松雷狞笑道:“臭小子,你就任命吧!道爷只废你武功,却不妨碍娶妻生子。你要怨就怨自己命浅吧,哈哈,哈哈。”狂笑声中,欺身进前,挥剑斩向祝雄风右手。 松雪心下窃喜:嘿嘿,就不信你徒手空拳能躲开这招“风雷共舞”,只盼早些看到祝雄风断去右手的痛苦模样,以解心头之恨。 他正打着如意算盘呢,那知忽听“当”一声,“呜”一声,心头疑云顿起,一看之下,如坠五里云雾一般,只见松雷呆立当场,长剑已不见,脸上犹有惊骇之色,这简直不可思议! 松雪收摄心神,静思适时情形,心头仍是茫然,无意间,地上的一粒青枣核映入眼帘,他呆了半响,全身忽地一震:适时正是这粒枣核打在五师哥的腕上,才致他剑脱手,想至此,他心中一紧,知道周围隐匿着高人,表面上若无其事,暗地里却斜目偷睨。 祝雄风方才生死实系于一线,虽只不过是一粒枣核,但内家高手以内力灌注之下,不仅迅捷似流星,更是力道惊人,登时撞飞松雪的剑。他四处看看,房内除黑衣壮汉外,其他人等一见打斗,早就一窝蜂似跑开。他心中一热,知是黑衣壮汉出手相助。 忽听壮汉道:“两位道长剑法卓绝,实是非同一般,来!在下敬两位一杯!” 祝雄风心中一愣,难道他们本属同伙?一想至此,不禁黯然长叹起来! 那松雷不加提防失了剑,已是老大不痛快,心中懊恼,忽听壮汉一席话,悻悻道:“道家人,戒酒戒肉……” 黑衣壮汉慢条斯礼道:“无妨,无妨,只需心中有道,何患道之不存?况且,正因道长心浮气燥才至吃了闷亏,眼下喝杯水酒稳稳情绪,岂非更妙?” 松雷察言观色心即明白,适才就是他用枣核偷袭自己,害自己当众出丑引以为耻,当下怒道:“你找死啊!”说时身形倏起,“呼呼”两掌劈向黑衣壮汉。 黑衣壮汉侧身闪到一边,道:“尔等自诩为俠义中人,却不择手段地欺凌一个江湖后辈,简直在给泰山派的脸上摸黑,他日传出江湖,只怕会让人笑掉大牙。” 松雷见黑衣壮汉轻描淡写地避开自己的掌力,着实吃了一惊,何况他的话中带有羞辱的味道,更目空一切,真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方消心头怨恨,但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来者不善,对方武功路数诡秘轻灵,莫测高深,绝不在自己之下。可他生性好胜,又过于自负,未曾把对手放在眼里,当下冷喝一声,旋即两掌拍至。 祝雄风暗想:泰山派素以剑法响誉武林,想不到掌法也非同寻常。 松雷这两掌已运至七成的功力,掌风骤起,黑衣壮汉却飘身而退,右袖挥舞,二人掌力相交,“怦”一声响,俱都后退。 祝雄风瞧得仔细,松雷仰坐地上面色土灰毫无血色,显是受伤不轻,恐怕没个两三月休养,难得复圆。反观黑衣壮汉却是神态自若,只听他说道:“这有本门秘制疗伤丹药,内服外敷各三粒,道长先请收下。”说完,扔向松雪一只瓷瓶。 松雪恼恨他伤及松雷,本欲扔掉瓷瓶,仔细想来又觉不妥,何况松雷着实伤得不轻,不敢再拖延,当下拍开瓶塞,倒出六粒腥红的药丸,仔细辨认,喜道:“这是范氏化瘀丹,乃良药,其功效之妙不在桃花宫‘再续还神丹’之下。阁下到底何人?” 黑衣壮汉道;“道长只须用药,其他莫问!” ‘范氏化瘀丹’果真灵验非凡,茶盏功夫,松雷已悠悠醒转,乍看到黑衣壮汉,大吃一惊,呼喝声中,一跃而起就要相搏,哪知一动之下牵动旧伤,痛叫一声,复又跌落! 黑衣壮汉冷声道:“道长既能醒来,可就再不关我事了,更不关这位小兄弟事。” 祝雄风听到这里心头一热,既为错怪他而歉疚,也为他光明磊落的心胸所折服。中原之大,却未曾听到有姓范的武林高手,思来想去,脑海想起一人:难道这汉子是天山死谷范家的后人?当年,死谷范家在武林中赫赫有名,谷主范夺命以追魂夺命掌驰骋西北武林鲜有敌手,虽从未踏入中原,但关于他的种种传闻却在中原流传甚广。十年前,他被另一魔头血怪击伤,后不治而亡,范家的后人从此以后也就销声匿迹。眼前的黑衣壮汉显然不是泛泛之辈,掌力既霸道,行径又捉摸不定,难道同范家真有渊源? 只听黑衣壮汉道:“这位小兄弟心地善良,古道热肠,禀性朴实,哪像你们身为侠义中人,却心胸狭窄,恃强凌弱,今日之事就此罢手了,二位请便!” 松雪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背起松雷,也不言谢,转身出门飞奔而去。青衣壮汉看了一眼祝雄风后也自离去。 祝雄风望着他们相继离去的身影,心中一时感慨万千,只觉得这世上有许多事情往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就像松雷松雪的所作所为,又哪一点算得上侠义行为呢? 祝雄风连同刚才打烂的东西在内,全数付足了银子,才上马离去。 进入开封城内,已是万家灯火时。祝雄风投宿在城南的老地方客栈,早早洗涮完毕,上床休息。不知睡了多久,悠悠醒来,窗外月色清冷,淡淡花香不时飘进房内,祝雄风倍觉温馨。 祝雄风再难入睡,穿戴完毕,轻轻走出房门。此时正是夜深人静时,四周只有风声,虫鸣蛙叫。他施展轻功,来到城北的花园里,独坐于亭内,荷花依旧,月光如初,心中却涌现一种惘然若失的伤感。他用手轻轻抚摸着旁边的柱子,字迹犹在,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一时愁思淋漓,思念之情如决堤的江水般一泻不可收拾,想起了去年的此时偶遇玉宛青的每个细节每个片段,体内都涌出一阵暖流,好在再过一个月,就要按约定去杭州探视,现在虽然没有可能,但睹物思人,心情再难平静,不禁长叹一声:“青儿,一年过去了,你现在还好吗?我发过誓,今生不负你的一片真心情意。” 蓦然间,风中传一串冷笑声! 祝雄风缠绵的思绪瞬间收起,星目游动。只见不远处的六层塔顶,正有两条人影倏来飘去,斗得正酣。过不多时,一人惨叫声中摔下塔顶,另外一人冷笑一声,远远遁去,瞬间不见踪影。 祝雄风心中奇怪,走近塔底一看,坠塔之人衣着华丽,胸口中了一剑,血正流出,脸面狰狞,显然死时恐怖至极。祝雄风思想片刻,暗想:江湖之上日见混乱,流血杀戮何时能止呢?他心中不忍,就在荷塘边的地上挖掘一个土坑,正欲搬尸体入内,突然发现他胸口高高隆起,似藏有物品,心中好奇,自言自语道:“这位大哥,请你原谅我动你遗物了。”当下用剑挑开衣服,赫然露出一个布包,打开来看,里面包着一支打造极为精湛,在淡淡月光下通体银亮,细若年毛的银针。 祝雄风凝视这银针片刻,心中一凉,持针之手不由轻颤起来,暗叫:这是山西霹雳堂的镇堂之宝龙顺针,与峨嵋飞针,四川白家夺命针齐名。这霹雳堂视为永世机密的东西,怎么会在这人身中出现。这人是谁?仔细辨认,确是不识。 突然方才那阵笑声又自响起,祝雄风已感到身后传来急劲的衣襟破风之声,心念电转,一转身就见一个蒙面人身形如同鬼魅般轻轻飘来,口中不时发出笑声,抬手一挥,祝雄风只觉一股沉重的劲风撞来,急忙凝神运气相抗,才至没有被那股奇特的掌风推倒,但心中早已骇然无比,暗想:这人信手一挥就有这般掌力,若是全力拍出一掌,自己岂能承受得起? 第4章 我可不能白白送死,心念已定,就想转身跑开。 蒙面人已看穿了他的心思,道:“你想跑吗?” 祝雄风心一横:怕他干吗?男子汉大丈夫岂能示弱于人,于是站着不走,说道:“我为什么要跑?” 蒙面人笑道:“你挺有骨气,可惜遇上我了。”说时,缓缓拍出一掌。 祝雄风虽知蒙面人掌力惊人,但也准备硬接这一掌,就在这时,斜刺里飞出一人,一掌拍向蒙面人,口中说道:“愣小子你还不快走,找死啊!”祝雄风听声音挺熟,就是一怔,蓦然借助月光看清了来人正是白天所遇的黑衣壮汉,心头一热,想到:这蒙面人武功恐不在他之下,在这种时候自己怎能独自离开呢?因而不退反进。 黑衣壮汉口中“咦”了一声,道:“愣小子,你虽有一付侠肝义胆,可你在身边反而碍手碍脚,还不快滚到一边去。”反掌挥出,祝雄风“登登登”倒退三步,一跤摔倒,待跃身再看时,不仅黑衣壮汉和蒙面人不见了,就连地上的尸体也已不见,心中更奇,两个大活人突然间就在面前消失了,他们的轻功当真惊世骇俗了,但那具尸体怎么也不见了? 这时,整个开封城都沉浸在黑夜中,突然一阵急促的声音将祝雄风从沉思中惊醒,他顺声望见,只见一辆马车沿着城中的青石板大道向西疾行,宛若一阵风骤然刮过。祝雄风心中奇怪:这是什么人,何事这么急着赶路?又见两人晃身而过,断断续续听一人说道:“点子走了,快追!”接着又有一人施展轻功向那先走的马车追去。 祝雄风心打算跟去看看他们搞什么鬼,也追了下去。一口气追了有二三十里地,马车奔驰如电早已出了开封城,转入一片树林中来。那林木葱郁浓密,隐隐中透出一份古怪。祝雄风放缓速度,只是紧紧跟住前面两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同时心存警觉,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突然间前面的马嘶鸣大叫,奔跑中一头倒地,动了几下,便即死去,显然被人用暗器射死了,马车上一人冲天而起,“刷”拔出长剑,刹那间剑舞如风,“当当……”一阵脆响,击落了数枚暗器,四周看看,厉声喝道:“到底是什么人,一路跟踪,为什么不敢现出真面目。” 祝雄风看去,不由一怔,怎么是酒店里见过的那个青衣公子呢?当时自己还当他是一介文弱书生,如今才知他剑法这么厉害,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突然树林里发出一串笑声,树上跳出二人,一人竟是松雪,一人祝雄风却是不识。 青衣公子一见是松雪,不由一愣,心想:这个道士跟随几日了,到底有什么事?难道看穿了自己的真实面貌? 只听松雪道:“贫道就直话直说了,这位是虎威镖局的总镖头,人称神行太保,你不该不认识吧。”松雪指了指身侧一个大汉。 青衣公子道:“我又没有万贯家私让他保送为何要认识他?” 松雪道:“阁下莫要再固执了,贫道已经暗中观察你几日了,你藏踪隐形,行为诡秘,怎能不让贫道起疑。” 青衣公子暗想:什么?他暗中观察我几日了,不知有没有窥见我的私隐,脸上一红,怒声道:“你堂堂一派高手,却尽干些偷偷摸摸勾当,还知不知羞?何况纵然我藏踪隐形,又关你何事?” 那神行太保道:“阁下息怒,只因事出无奈。那劫镖大盗固然手段高超,得手后不留半点痕迹,可狡兔三窟,又终究难逃老猎人的眼睛。你自以为一切做得天衣无缝,全无线索可寻吗?“ 青衣公子听得一头雾水,道:“你们说什么?谁是劫镖大盗?” 神行太保道:“阁下还要狡辩?” 青衣公子道:“我有什么好狡辩的?但你们所说的劫镖案跟我无半点瓜葛。我根本未曾听闻此事,又哪是什么劫镖大盗,你们一定是搞错啦。” 神行太保脸色一沉,道;“阁下既然再三否认,难道非要我将上月发生之事再陈述一遍吗?” 青衣公子冷声道:“请君随便,在下洗耳恭听。” 神行太保道:“既然如此,我就将你所做之事说一遍……” 青衣公子急道:“等等,你说什么!怎么是本公子做的事?不要含血喷人!” 神行太保道:“哼!不怕你不承认。上月初三,本镖局在山西境内被劫去一批镖物,价值数万两,连押镖的二镖头也身受重伤,不治而亡,而这批镖物,至今下落不明。这批镖物事关本镖局的声誉,于是四下派人打探消息,寻找线索。承蒙泰山派诸位朋友鼎力相助,终于发现了线索。阁下该明白在下的意思了吧。” 青衣公子道:“正好相反,本公子越来越湖涂。” 神行太保道:“只因事发当日,有人在事发现场看到过你,而且你一路由山西而来难道只是巧合?行踪诡秘,小心谨慎,连住店都将车厢放入客房,严密保守,不准旁人靠近半步,这又所为哪般?车内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如此重视,何不让在下看上一看?” 青衣公子护住马车,喝道:“谁敢动马车一下。”一颗心怦怦乱跳,额上细泪潸然而下。 松雪道:“阁下心中无鬼,堂堂正正,为何不让贫道检查一番,如真无可疑之物,贫道自当赔礼道谦。” 青衣公子道:“谁敢乱来,可别怪剑不长眼!” 松雪道:“那得罪了。”闪身进剑,一招“无中生有”剑影纵横开来,飘忽不定,令人难辨虚实。 青衣公子却不去分辩松雪剑影的虚实,直接避重就轻,反剑斜撩,出剑奇快,身形如鸿般曼妙。 祝雄风惊赞不已,心想:本来我还担心青衣公子不是松雪对手,现在看来,仅这一身的轻功就足可从容自如了。 青衣公子身形似一团青云,剑招却是诡秘异常,叫人防不胜防,每招每式中都暗含深奥的变化,凌厉杀机不时出现。他疾舞数剑,身躯突然一晃,手腕轻振,一道剑光直刺松雪双目,剑至中途,忽而剑式一变,剑尖却划向松雪的腹部。 松雪见青衣公子短瞬间攻出如此精妙的剑来,惊讶不已,百忙中连封数剑,稍自扭转劣势,不失时机地狂劈一剑,剑光霍霍,剑锋上杀气凝结,威猛无比! 青衣公子甚是从容,反手再刺一剑,剑势更奇,竟从一个刁钻的方向一剑划出,刹时间剑光激荡而出。 松雪见青衣公子施出此等剑法,着实吃惊,急忙催动内力,以一招刚柔相济的“风雷共舞”迅速出击,总算挽回点颜面,他身形暴退开来,想想方才一幕,不由失声叫道:“好一招‘浪子回头’,快说!你和姑苏正义府是何关系。”心中已是惴惴难安。 原来,青衣公子方才施出的一招叫做“浪子回头”,正是以一套反手剑法“倒置乾坤剑”而闻名江湖的姑苏正义府南家的绝招。姑苏正义府乃武林三大世家之一,其家传武学博大精深,一向传内不传外传子不传女,是以青衣公子使出此招必定同正义府大有牵连。 青衣公子也不答话,长剑含怒释放,吞吐间夹带锐风,刹那间变换了数种剑法,一时是武当派的太极剑法,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一时又是反手剑法,剑招超人想像,不走俗套,化解起来颇费心机。 松雪起先倒有几分顾虑,几招过来,见青衣公子虽剑法精湛,但火候不够实不足为惧,因而兴趣勃发,一口长剑竟也施得密不透风,寒光流转,自信二十招足以取胜。 二人各展绝学,倏来忽去,斗了十多招,难决高低。 久战不胜,松雪难免心中浮躁,想到:自己若是连这个年轻后辈都战胜不了,日后又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呢?有道是高手相争最忌分心,“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松雪心神微分,虽仅仅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间,却已被青衣公子捕捉到,他登时大喜,正是机不可失,长剑避其锋芒,直剌而入。 松雪正自思索如何破解,眼前突然红光一闪,不禁“啊呀”一声,伴随一阵奇痛传来,一看之下,登时惊骇无比,肩头巴掌大一块皮肉已飞了出去,虽然未伤筋骨也足令他心惊胆颤。 青衣公子一招得手,长剑趁机反向撩至,灵敏无比。 松雪见青衣公子得势不饶人,心头既惊又怒,强压心头怒火,咬牙切齿,猛攻几剑,逼退青衣公子,虚晃一招,跃离一旁,急忙撕下一片衣衫简单包扎住伤口,再看,神行太保已与青衣公子战在一起。 神行太保见青衣公子突然伤了松雪,大吃一惊。他深知松雪乃当今泰山派第三高手,剑法造诣不在掌门松原之下,在整个武林中也是排上名叫上号的,就连自己也难以在百招内胜他,但这神秘的青衣公子却能在几招内伤了他,其剑法之精可想而知。同时也想到,难怪二镖头会重伤不治,遇上此等劫匪,那也只有认命的份,想到这里,他突然大吼一声,猱身欺至,抡圆单刀,迎风一展,说声“看刀”,猛然发力斜劈而下。 这一刀劈下,平淡无奇毫无妙处可言,但是那刀锋之上凝着的一层杀气,直有无坚不摧之势,正是神行太保家传绝技,屠龙刀法中的一招“力劈华山”。 祝雄风一旁看了,感觉刀势凶猛,不禁轻呼出声。 那青衣公子方才与松雪力拼十数招,已经感到力难从心,知道神行太保这招“力劈华山”威猛无比,心中已惧,哪敢正迎其锋?百忙中,疾转侧身弯腰低头,耳听得“呜”的一声,刀背紧贴脊背滑过。但刀锋扫过,刀风犹厉,竟将她头上青布小帽削了下来,登时一头乌亮长发披洒下来。 祝雄风乍见青衣男子时,就觉得他面容俏丽,身材纤细,缺少男儿的阳刚气息,原来是女子假扮,不觉愕然。 青衣女子虽然避开神行太保的一刀,但芳心怦然乱跳,许久才慢慢静下心来,深知神行太保的屠龙刀法绝非等闲,也明白方才能小胜松雪全靠取巧,若是再战松雪绝无半分胜券。 第5章 她看看马车,心中顿时担忧起来,心想:云哥,我已尽全力了。恐怕难已守住这个秘密了。蓦然又想到,一旦外泄了秘密,正义府百年基业恐将毁于一刻…… 神行太保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武林中何时出现了这么一位剑术高明的女子,竟能避开自己“力劈华山”一招。他迟疑片刻,单刀攻势不减,刀背轻摆磕向对方剑锋,“当”的一声,青衣女子长剑脱手弹起,惊呼出声。神行太保见此良机,暗喜,单刀骤起,在青衣女子后侧连劈三刀,同时左手五指伸张疾抓而下,端的灵猱无限。这一抓之势暗含七种变化,当真匪夷所思,神秘莫测! 青衣女子本来就忌惮于神行太保出刀的刚猛,蓦然间又见他五指凌空抓来,同时感到身后刀风霍霍势难躲避,登时脸色惨变。 祝雄风伏在一棵树上,居高临下,场上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起先,青衣女子力斗松雪,能处身不败,已感惊奇;现在神行太保连劈三刀,封住青衣女子退路,左手疾抓而至,而青衣女子长剑脱手后,已心生急躁,显然无从躲避。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祝雄风侠义之心顿生,迅速跳了起来,在神行太何身后,刹那间连刺数剑,逼他撤刀后防,如此一来,青衣女子便趁机脱身。 神行太保感到背后有人偷袭,撤刀后防,格开来剑,急忙跳向一边,单刀护身,目光炯炯,怒道:“什么人?敢偷袭本镖头?” 祝雄风正色道:“在下只是过路人。” 神行太保见站在面前的是一年青后生,料知他不知真相只是一时冲动而为之,便道:“既是过路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此事并不关你,为何多管闲事?” 祝雄风道:“堂堂七尺男儿这般欺负一弱女子。难道我能袖手旁观吗?” 神行太保遥了摇头,道:“你说的没错,但你知她是什么人吗?” 祝雄风道:“什么人?难道是江洋大盗?” 神行太保道:“那也差不多。因为她是劫走本镖局数万镖银的大盗。不知者不怪,小兄弟,你走吧,别管闲事。” 祝雄风道:“阁下为何一口咬定就是她劫的镖呢?” 神行太保道:“在下并没有一口咬定她就是劫镖大盗。只是怀疑而已,当然,决不是凭空捏造的胡乱猜测。” 祝雄风道:“那么阁下认为应该怎样才能消除你对她的怀疑呢?” 神行太保道:“至少,要让在下检查一下她的马车……” 青衣女子急道:“你休想。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和劫匪联系在一起,你们不仅血口喷人,而且不明事由蛮横不讲理,我只要尚有一口气在也绝不容许你们胡作非为。还有那个贼道士,看你也是一付道貌岸然,谁知你心里在想什么罪恶勾当?说不定那镖物就是被你劫去的。你这么做无非是寻找替罪羊来掩盖自己的恶行,你好逍遥法外是不是?”青衣女子一席话只说得松雪心惊肉跳,暗想:道爷留你不得。 祝雄风却想:她一席话于情于理都无可非议。但她为何就不同意检查车厢呢?难道车厢内真的有什么古怪?堂堂虎威镖局总镖头,总不至于平白无故地栽赃陷害吧。反正他们各有各的想法,我本不该多管闲事,可是实在看不惯江湖上这种弱肉强食,恃强凌弱的行径。何况,两个武林高手这样对待一个女子,只要江湖中稍有正义感之人,都会站出来评断一番的。 正想间,蓦然间身后传来青衣女子一声愤怒的呼喊。正文第二章山野荒庙 祝雄风回头一看,不由怒极。原来,松雪趁人不备,突然出手,一剑刺向青衣女子。青衣女子虽然反应灵敏,还是被一剑刺中,不由得一声惊叫,杏眼含怒,骂道:“贼道人,好卑鄙。” 祝雄风也说道:“道长此举显然是别有用心了,何况道长用此种手法偷袭于人,也太自贬身份了吧。” 松雪冷声道:“本道爷只知去捉拿劫贼,维护公益,手段是残忍了点,但自问无愧于道义。”心中却想:臭小子,方才你在酒店里让我兄弟丢丑,今日如何也要新帐旧帐一起算,想到这儿,暗凝真力,剑尖轻颤,跃跃待发! 祝雄风看松雪眼神,知道他要动手了,想起酒店一战,心中尚有惧怕。但他本性如此,爱管闲事,遇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心中已经对松雪产生了极度反感,既恼于他恃艺欺人,又恨他为老不尊;反之却对青衣女子产生了同情,于是正色道:“道长既苦苦相逼于人,也听不得在下良言相劝,在下只好得罪了。” 神行太保见祝雄风言行举止颇为神俊,只道他是江湖上名门旺派门下弟子,又见他方才出手救人的数招,深具名家风韵,兼之他做的是镖局这一行当,着实不敢得罪于人,因而气为之消,道:“朋友,既然事不关你,就不要再趟这浑水。” 他本是一番好意,岂知祝雄风正在气头上,误会了他的意思,还道他是轻视于自己,反而更加恼怒,只是心中一直敬他是仗义疏财的侠义之士,才忍住不发,说道:“大侠言之差矣,在下虽是一无名小卒,但也深知以理服人的道理。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仅凭自己主观武断,想当然认为谁是谁非,在下绝难心服,大侠及道长莫不是武林中的佼佼者,但用这种手段逼迫一弱女子,别说在下,连三岁孩童也会听之心寒。” 青衣女子适时危急时,全凭祝雄风援手,心中已感激万分,现在又听到他的一番正义凛然掷地有声的话语,深受感动,眼波流转尽是关切。但想到松雪神行太保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已方二人毫无胜望,何况自己剑伤在身,又想:今日横竖如此,又怎能让他白白枉送性命?她侧目斜视,见祝雄风俊目含怒,心中一动,莫名轻叹一声。 神行太保听祝雄风言语极端,暗想:看来今日这梁子结上了,也罢,管他什么来路,这里人迹罕有,就来个杀人灭口。想至此,冷笑声突起,道:“既是如此,那就领教一下阁下有何能奈,非要管这闲事。”说时纵身而起,单刀斜劈横挡上挑下砍,转眼间攻出四刀,刀刀端的威猛绝伦,但见刀风四起,刀光漫空而舞,已将祝雄风罩于刀光下。 青衣女子见神行太保向祝雄风骤下杀手,心知他刀法之精,不在松雪之下,深怕祝雄风有个闪失,因而银牙一推,忍住身上的隐隐疼痛,擎剑攻向神行太保,以缓解祝雄风的压力,岂知斜刺里突然剑风袭卷,松雪已仗剑攻来。她内心中对松雪既恼且恨,虽然剑伤在身却毫无惧色,一柄长剑流转飘忽与松雪战在一起。 松雪已既得天龙剑法真传,剑上造诣自是非同小可,他急舞几剑,逼得青衣女子回剑防守,趁此时机,看准她的一处破绽,长剑疾刺。 青衣女子见松雪来剑疾迅,吃了一惊,因身上有伤行动迟缓,躲避已是不及,眼见剑已刺至,心中一狠,长剑突然斜斜划起,闪电般扫向松雪左肋,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如此一来,松雪只好回剑防守。岂知青衣女子剑起神速,刹那间已递至他右肋旁侧。 松雪只觉剑气森然,心头已是大骇,突然向左侧纵跳开来,猛然长剑插地,身子趁势向地上伏倒,也在此时感到后颈上凉风扫过,青衣女子长剑竟然贴着后颈滑了过去,登时冷汗潸然,骇极万分。 青衣女子适才这招上倾注了全力,兼之她身上有伤,这全力的一击过后牵动伤势,几欲摔倒。 松雪暗喜,身形暴起,长剑舞起一串的剑花,刺向对方双目。 青衣女子见松雪剑势刁钻,自己是万万化解不了。心头一乱,索性闭上双目,剑身胡乱地舞了几下,安静等死。耳听得“铮”一声,心头起疑,睁眼一看,祝雄风不仅挡开了松雪辣手摧花的一剑,还借势向松雪连攻三剑。 松雪本来胜券在握,只道一剑下去必定重伤青衣女子,哪知祝雄风虽与神行太保战于一起,但是一颗心全放在了青衣女子这边。碰巧,神行太保未施绝招,只是不紧不慢地与他游斗,以逼他施出看家本领据此判断他的来历,祝雄风才能在青衣女子危急之际,突然快身而起,解了她的生命之危。他恼松雪为人,借势连出三招,松雪大意之下,见祝雄风长剑纠缠不放,难予进攻,暗自叫苦,连出数招,也难于挽回伤势,心中又不由大为惊讶,这臭小子明明每招每式自己都叫得出来,而且深知来历,但为何就是拆解不了?就连太乙剑法中最普通的一招,由他手使出,竟然是其势不可当,当真怪异,他心头又惊又怒,猛然间,祝雄风剑势一变,竟以天龙剑法的一招“一心一意”攻来。松雪眼睛一亮,心想:这小子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晃身进招,按自己熟悉的破招之式攻了下去。 岂知,松雪剑自刺出,突然觉得对方的那招“一心一意”似是非是,而且剑至中途剑势复又大变,以快于闪电之势转刺向了自己右肩,出剑之迅,变化之奇,落剑之刁,直让他瞪目结舌,饶是他百忙中身子左侧前倾,但道髻还是被削落,一头乱发散了下来。他自出道以来何时吃过这种苦头受过这般羞辱?何况对手是一名不见经传,默默无名的后辈小子?他大怒之至,暴喝一声,长剑急扫祝雄风下盘。 祝雄风方才能一剑扫落松雪的道髻全靠运气,自己都不敢想象。眼见松雪长剑扫至下盘,已知不妙,凝神运气至丹田,跃身而起,一剑划下,“当”一声,一股大力顺腕而上,只觉得手臂一阵发麻,心头凛然,身上凝聚的内力突然狂泻,身子一沉摔于地上.只觉心中怦怦乱跳,猛然又觉脑后生风,又是一惊,双腿急蹬,在地上一下滚出数丈远,听得身后一声闷响方才止住,细看之下,不禁骇极。 第6章 只见自己方才摔落之处,竟被神行太保一刀劈出一道土沟,这一刀之力如是落在自己身上,可难以想象后果。 神行太保挥刀又上,刀至半途,突然停住,说声“看镖”,左手连发二枚金钱镖,呈左右之势分袭而来。 祝雄风听他说声“看镖”已生警觉,但见这两枚金钱镖,力道既弱准头又差,竟从自己身侧轻轻擦过,心中正感奇怪,却听身后“当”一声,按着一声尖啸,两枚金钱镖竟又疾射而返! 这就是神行太保最厉害的一招:连环双镖。他发镖伊始,力道极弱,往往令人大意,疏于防范。哪知这两镖一撞之下却是力道激增数倍,令人防不胜防。由此可见,他发射暗器,力道之准之巧着实非同一般,不可以小瞧。虎威镖局能威镇大江南北十三省,与他这一手连环双镖也大有干系。 青衣女子一旁望见,登时花容失色,暗想:若是自己必定躲避不过,想到这里,芳心乱跳,背过脸去,不敢再看,突然只觉得眼前一花,劲风扑面,听得“铮”一声金铁交鸣,然后又听到有人惊叫,有人怒叱,心中疑惑,忙向场上看去。 场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人,只见来人面相清癯,体态消瘦,一身青袍,炯炯有神的眼中让人一看之下,萌生敬畏。青衣女子心神微怔,这人是谁?竟能一剑挑开神行太保赖以成名的连环两镖? 正想间,就听神行太保道:“来者可是人称铁面无私,以三十六路梅花傲雪剑法响誉江湖的杭州公平府玉高阳玉大侠?” 祝雄风与青衣女子同时一怔,都想:竟然是他!难怪剑法这般神出鬼没。祝雄风方才眼见命丧镖下,突然为玉高阳所救,心中对他又是敬仰又是感激,深施一礼,道:“晚辈祝雄风,谢过玉大侠救命之恩。” 玉高阳看都不看他一眼,轻哼一声,道:“江湖朋友送在下铁面无私这称号,只因为玉某向来爱管多事,向来喜欢凡事公平公正公开地决断,谁对谁非,可做个了断,但我等既是江湖中人练武着实不易,如若每每寻求了断,都是拿性命相博,那岂非太不珍视自己的生命?何况,冤家易结不易解,冤冤相报何时了?何必拿身家性命做赌注呢?” 松雪初时以为玉高阳是青衣女子相约的帮手,极为惊骇,听他话中之意方知是途中经过,这才宽心。 十数年前,玉高阳曾在逍遥魔君指下救过神行太保一命。其时,虽未见其面,但他的声音神行太保早已熟记于心,今日听声音似曾相识,想起往事,但又不敢确认,这才冒昧一问。如今确知面前之人就是自己救命恩人时,只觉脸上一热,几欲拜伏倒地,哪还敢放肆?当下毕恭毕敬施礼道:“前辈对晚辈曾有救命之恩,当时悔不知前辈名讳,今日一见方始忆起,请受晚辈一拜。” 玉高阳道:“你既记得此节,想必也知道救人一命的意义,却为何方才凶相毕露,欲置人于死地呢?” 神行太保道:“晚辈一时糊涂。” 玉高阳道:“那现在呢?” 神行太保道:“晚辈现在请醒过来了。” 玉高阳道:“所为何事?” 神行太保望了松雪一眼,就将事情说了,松雪又不失时机地补充了一些,当然是添油加醋信口开河,一切说的有眉有眼,只希望玉高阳能偏听偏袒自己一方。 哪知玉高阳淡淡一笑,道:“各位能否听老夫良言相劝?” 众人齐声道:“愿听教诲。” 玉高阳道:“既是各位能给老夫薄面,老夫不才就做个见证人,你们就按武林规矩办事吧。双方各出一人,以十招为限,以胜负决断,胜方可向负方提出条件,负方必须据实相告。” 松雪心中暗骂玉高阳:他莫非是老糊涂了?怎会想出这么一条馊主意来。但暗观玉高阳,见他虽然两鬓发丝如霜,但面色红润,哪像一个六十岁人的衰老模样?心中虽恨他多管闲事却也对他的武功极为忌惮。思来想去,眼下之计只有先应允下来,料知已方决不可能输掉。他斜睨青衣女子,见她剑伤虽已包扎,但仍在渗血,面色苍白,实不足为惧。再见祝雄风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立马杀了他,便道:“玉大侠,真是快人快语,处事秉公决断,真乃武林之福也。此法甚好,既不伤了和气,又能相互验证武学,贫道赞同。” 玉高阳看了一眼松雪,暗自点头,道:“道长是何人门下?” 松雪只得如实相告,玉高阳长叹一声,道:“想当年,老夫与先师孤松道长秉烛夜谈,彻夜不眠,那是何等的惬意?想不到如今却是人鬼两途了。”他想及往事,一时神伤,过了片刻,忽莞尔一笑,道:“孤松道友,能有你这样一个仗义助人的徒弟,当含笑九泉啦。” 松雪先是听得玉高阳谈及与先师的交情,言谈中对自己流露出少有的赞许,不由得心花怒放,暗想:如此一来,他幸许会偏袒自己一方。即使他公正决断,他日若能学他一招半式,那可是受益匪浅,今生受用了。想至此,不禁嘿嘿一笑。 玉高阳看在眼里听在心来,也不禁笑道:“可曾想妥条件? 神行太保与松雪对了一下眼光,道:“松雪道长本是出于道义及私下交情,才会下山相赞助查访镖银失窃一事,并非有意跟姑娘过意不去。但是姑娘实在颇有嫌疑。如若届时我方饶幸获胜,只希望姑娘能让在下打开车厢观瞧一番所载之物。若无可疑,自当致谦,别无他求。” 青衣女子初时见玉高阳突然现身,心中欢喜,只望他能伸张正义,助自己脱得此险,哪知他竟与松雪的师父是故交,心中凉了半截,听到神行太保一席话,更是怔怔出神,不知所措。忽然听到祝雄风在低声轻唤自己,方始醒悟,思前想后,轻叹一声,道:“既然有玉大侠从中斡旋,小女子无话可说。只希望饶幸胜后,道长及贵镖局能放过小女子,不与为难就算万幸,绝不敢有其他要求。” 神行太保一愣神,暗想:如果女方真的胜了,自己便要履行诺言,既不能为难于她,岂非让她逍遥法外,这可如何是好?当下犹豫不决,沉默不语。但想了片刻,料知已方决不会落败,便爽快应允:“在下同意” 祝雄风见松雪暗中奸笑,神行太保一脸的窃喜,本想阻止,但转念想了想,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过路人而已,没有资格阻止他们,但他知道青衣女子身受剑伤,不是对手。这可如何是好?又想了片刻,说道:“在下有话要讲。” 玉高阳道:“但说无妨。” 祝雄风道:“这大姐方才被贼道偷袭受伤是不能决斗了。既然一方有特殊原因不能参加,这项提议就不能成立,当想个万全之策方显公允。” 松雪听祝雄风骂他贼道,气得要死,但碍于玉高阳在场,不敢太过于放肆,这时听得祝雄风之言,便道:“有什么法子,你尽可说来?” 祝雄风道:“由在下替这位大姐应战,不知能否可行?” 玉高阳不假思索道:“只要双方当事人无疑议便可。” 神行太保一时难以决断,却听松雪道:“如此甚好”,也只好说道:“好,好。” 只听松雪又道:“就由贫道讨教讨教阁下的高招吧。”他一心想报前番羞辱之愁,心中反倒是怕极神行太保有反对意见,是以急不可待地接受挑战。 青衣女子看向祝雄风,见他威风凛凛面对强敌毫不怯退,不由心中一荡,粉脸泛红,幸好无人注意到,她暗想:唉!云哥若能这般待我那多好啊! 忽听祝雄风道:“在下不才,斗胆提出一个请求但不知当不当讲?” 玉高阳道:“请讲。” 祝雄风道:“在下向来推崇泰山派天龙剑法,因而无意中学了一招半式,也不知像也不像,今日既有精通此剑法的高手在此,在下想用自己所学的天龙剑法与道长印证,还请长剑下留情。”一言既出,松雪连同玉高阳等人均感诧异,均想:你年纪轻轻,就算你打娘胎里开始练起,又怎及得上泰山派第三高手松雪呢?何况又是以天龙剑法对天龙剑法。 松雪却是心中欢喜:你胆敢班门弄斧,哼!你死定了。但也想起,祝雄风方才就用一招改头换尾的“一心一意”逼得自己门户大乱,却也不敢过于大意,当下说声“看剑”,跃入场内,挥剑、斜撩、反挑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尽现名家风范。 祝雄风眼见松雪长剑既至,刹那间连换三种变化,分袭自己三个不同的方位,也不由叫了声:“好”。他屈腿、探身、拧腰、猱身而进,只见得人影一闪,已晃到松雪身后,右脚踢出之际,左手食中二指驱骈,虚弹剑身,但听得龙吟一声,剑势如虹,倾势而下。 神行太保向与泰山五剑交好,闲时经常品刀论剑,是以对天龙剑法颇为熟悉,方才听祝雄风说要用天龙剑法挑战松雪的天龙剑法,心中冷笑不已,认为祝雄风只不过是皮“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罢了。岂知现在见祝雄风举手投足之间,竟是地地道道的天龙剑法,不禁大为吃惊,叫道:“这真的是……”幸亏机警,没有把“天龙剑法”说出口,左右看看,众人都在细瞧场内变化,幸无人听见自己这情不自禁的话。 这时,松雪已连用“一心一意”、“仙人指路”、“风雷共舞”三招,但仍然无法克制住对手,不由心寒,而对手果然招招都是天龙剑法中的招式,虽然招式施的没有自己老,但变化却远比自己巧妙多端,心中惊诧到了极点,不明白这泰山派镇派剑法何以一个外人施来如此得心应手? 玉高阳见他二人同施天龙剑法,两条人影倏来倏去,剑影飘飘,剑风漫漫,也感惊奇! 松雪又是接连三招,连绵而出,不着间断,纵横而下,剑势直如水溢,登时逼退祝雄风。 第7章 松雪大喜,得势不放,剑势忽然一转,左右平平摆动,同时一只脚牢牢钉在地上,一脚虚踢,剑身突然下压。下压之势本是虚招,欲引对方产生幻觉,实招却是下压之势后的反撩之势。 祝雄风见对方剑尖闪动如星,犹如雾夜繁星般隐隐约约,虚实难辨,哪敢大意?长剑舞动如风,将现场刚学的尚不熟悉的“仙人指路”、“风雷共舞”二招同时施出,两招之间过渡神迅,只不过人为地揉合了自己的一些临场应变变化。虽然仓卒而发,却也化解掉了松雪这极厉害的一招“老人观海”。 松雪忍不住喝了一声“好”,道:“好小子,有你的。”边说边刺,说话间,连刺十八剑,正是天龙剑法的一招“罗汉十八刺”。松雪刺劲未消,再刺一剑却被祝雄风横剑格挡而回,陡觉得一股反弹之力弹纵回来,口中喝了一声,挺剑再上,却是一招“霞光普照”。这招甫出,祝雄风立觉周身压力陡增数倍,呼吸都感困难,毕竟他内力不深,又是同剑法极为精湛的松雪交战,所以倍感吃力。 数招后,松雪已知道了他内力难以相济这一缺点,尽量引他大起大落穷于应付,耗尽他真力,到时胜他自是不难,所以“霞光普照”使出之后,祝雄风登觉周身如同要散架般手臂酸麻,力不从心,仓猝间,他看准时机,又将刚学但尚未学全的一招“老人观海”使了出去。 神行太保只看得心惊肉跳,暗想:这小子竟有这等过目不忘,现学现用的本事,幸亏我没有同他拆招过多,否则不知又将有多少精妙的招数叫他学走。蓦然又见到祝雄风施出了“老人观海”这最是繁芜的一招,见他施的像模像样,虽尚欠火候,但颇具神韵,不由大声叫道:“好一招‘老人观海’,他真的所施全是天龙剑法。” 松雪连用几招都不能取胜,已经心慌神乱,猛又听得神行太保这么忘情的急呼,更加心慌,出剑再也不如先前的从容不迫游刃有余了,而是迟滞。 祝雄风长剑倏然跟至,刺向他手腕。松雪一惊,左掌猛拍一掌,一股大力正击在祝雄风肩头。祝雄风整条手臂,刹时酸麻无力,长剑脱手坠地。松雪剑尖一闪,向他胸口刺来,诡异无比。 松雪方才一掌拍出,不仅击伤了祝雄风手臂,连剑也脱手,心中喜极,一剑跟至挟带锐风刺向祝雄风心口。 祝雄风哪里知道松雪掌下夹剑的厉害,只觉剑风扑面,一丝寒意涌上心头,在这性命攸关之际,他却已经无从躲避! 蓦然,玉高阳断喝一声:“住手”,一掌拂出,一股极劲的劲风卷下,不仅卷起了松雪的剑,也将祝雄风的整个人拂倒地上。 松雪长剑脱手竟怔立当场,不知该怒该悲,忽觉小腿上一阵奇痛,整个人向后摔去。他心知肚明:方才长剑脱手时小腿上被祝雄风踢了一脚,真想不到,他被玉高阳的一掌拂倒后,尚能踢自己一脚,这种功力着实让自己佩服。他眼见自己就要跌倒,右掌突地后扬,借这一撑之力,已翻身立起,怒视祝雄风,直恨方才没有一剑杀死他,他日终究遗下祸患。 只听玉高阳道:“十招已过,你怎地心生恶念?” 松雪想说:“我恨不得宰了这臭小子,”但是嘴动了几下,终究不敢说出口,便道:“晚辈一时斗志兴起,竟忘却了,实是不该,还请,还请少侠勿以为怪。” 祝雄风为人平和,又不知其人险恶,也不去计较,道:“比武较技,虽说是点到为止,但一时疏忽,却哪能免除。” 玉高阳暗暗佩服祝雄风为人,暗想:我那宝贝女儿,若得嫁了此等到人品之人,我就安心省却了多年的心愿。” 忽听青衣女子道:“贼道,你明明狠下杀手,欲除去小兄弟,却说什么斗志兴起,当真可恶至极。今日既得玉大侠从中斡旋,料你也不敢再行为难。今日梁子已结,他日终有个了结的时刻。本姑娘姓乐名艳春,姑苏正义府随时泰候道长尊架。” 松雪蓦地心惊:什么?她是姑苏正义府少主南惊云的夫人,江湖人称俏罗刹的乐艳春,难怪会正义府的剑法呢。看来这个梁子可结的大了。 须知,姑苏正义府南家以一套反手剑法倒置乾坤剑,在江湖上立府百余年,鲜有敌手。更在黑道人中传着一句话:“乾坤一倒,鬼哭狼叫”。太湖之上大小帮派没有不惧怕正义府的,泰山派虽然香火盛极,门人众多,但真的结下正义府这个梁子,却也不是闹着玩的。 松雪暗想:无毒不丈夫,看今日情形,那南惊云定然没有随她同来,谅她一个娘儿们也不可怕。只消找个时机,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她,谁会想到是我干的呢?想至此,脸呈微笑。不再在意方才得失。 玉高阳知道青衣女子竟是女义府女当家的,也不由一惊,说道:“不知南飞燕老府主一向可好?” 乐艳春听玉高阳问起失踪了十几年的公爹,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只是沉呤沉不语。玉高阳见她不语,也就不问,一笑置之。乐艳春向玉高阳祝雄风行过大礼,又狠狠地瞪了瞪神行太保松雪,便欲离去。 祝雄风初始只道她是一普通女子,哪知竟是鼎鼎大名的正义府女当家!登时呆了。江湖上历有一个分法:以长江为界,南三北五,南三就是杭州公平府,姑苏正义府,金陵如意坊,三个武林世家;北五,即北方的五大派帮,少林,黄山,泰山,崆峒,丐帮。 祝雄风见乐艳春正欲离开,想到松雪为人阴鸷奸诈,这次虽然栽了跟头,但绝不会就此干体,何况乐艳春剑伤在身,不说松雪这样的高手,就怕普通的二三流高手她也断难应付,于是说道:“大嫂,路上多有麻烦,小弟送你一程。如何?” 乐艳春一听心头欢喜,心上正有此意,只是自己身为女子,开口请求实在不雅,便道:“那么谢过少侠了。”又招呼一声:“一同坐车上吧!”祝雄风推辞几次,就坐于车上,同驾而去。 神行太保松雪二人虽心有不甘,但碍于玉高阳在场,不便发作,只得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去。 一路上倒也打发了不少毛贼,本来很担心松雪会暗中再次跟随,哪知他再也没出现。虽然一路上二人谈笑风生,但乐艳春从不透露车厢内任何情况,每次投宿她都是要一间大的客房,连同那车厢一同搬到房内,门窗遮得严实,房内情况不得而知。 祝雄风曾在自己房间贴墙听过几次,也听不得有何怪异的声音,几次想问个究竟,终究忍住了,甚至想过车厢内莫非真的是劫银?但想了几次,索性不再去想,自己反正是尽做人之道,管它车厢内有什么,都不关已事。 这一日,已渐行近洛阳东门,突然狂风骤起,黑云如泼墨而至,电光闪动,暴雨眼见就要来临。二人相视一眼,正不知该怎么办,突然间,一阵马蹄声渐渐奔近,两匹上等俊马如惊雷掠空,在二人惊愕之际,已至眼前。 那头前之人飞身下马,冲乐艳春施了一礼,道:“小弟迎接来迟,让表姐受惊了,请恕罪。” 乐艳春惊喜不已,道:“表弟,你来了我感激还来不及了,怎敢怪罪?” 祝雄风只见来人貌相俊朗,气定闲雅,举止飘逸,有种相见恨晚之感,只听乐艳春道:“表弟,一路上多亏这位祝公子照顾才有惊无险。” 来人道:“在下董妙,多谢仁兄一路照顾表姐。” 祝雄风道:“在下祝雄风,阁下莫非就是洛阳舞柳山庄少庄主董妙,若非亲眼所见,实不敢想像董兄大名显赫,却如此年轻,此番得以相见,真是三生有幸啊,失敬,失敬!” 董妙抱腕还礼道:“祝兄今番有思于表姐表姐夫,就当有恩于舞柳山庄。况且,你我有缘初次相识,既路过敝庄,不如小住些时日,祝兄以为如何?”言词恳切,清朗的眼神中包含着不容置疑的诚肯之色。 祝雄风见董妙诚意相邀,又见暴雨既至,何况心中一直想知道那车厢内究竟有何玄机,使爽快应允。于是随同董妙来到舞柳山庄,庄内遍植名花异草,绿柳成荫中不时现出楼台飞檐。 董妙命下人安排好祝雄风的衣食住处。祝雄风洗涮完毕来客厅与董妙闲谈,这才知道,乐艳春誓死保护的车厢里根本没有什么金银财物,而左臂中了龙顺针的南惊云。想是这南惊云武功既高为人孤芳自赏,江湖上仇家颇多,所以不敢泄露出受伤的真相,怕引来仇家索仇,如此秘密行事也是不得已。 董妙是霹雳堂堂主杜威的唯一嫡传外姓弟子,甚得宠爱。那龙须针固然歹毒,却不致人立死,但十日后如不及时得到独门解药,就会全身腐烂而亡,乐艳春一路上隐藏行踪,一来躲避仇家;二来就是封锁南惊云中针事实。 但乐艳春所说的南惊云中针经过颇多疑点,龙顺针乃霹雳堂镇堂之宝,自是保管严密,怎会落于白虎帮宫碧中之手?江湖传闻,宫碧中闭门练功已有数月,即便已经功得圆满,又怎会突然跑到山西偷走龙顺针,并打中南惊云? 松雪曾说自己从山西一路追来,那显然南惊云是在山西境内中的龙顺针,那他为何舍近求远而千里迢迢来洛阳呢?近期又有虎威镖局在山西境内被劫走镖银一批,这些事情是互有牵联还是无意间的巧合呢? 祝雄风又想起开封府城南花园之事,可惜当日发现的那枚龙顺针不小心遗失了,否则拿出来,让董妙验证一番,或许能找到一些珠丝马迹,就将此事向董妙说了,二人都觉事态严重。龙顺针接二连三流落江湖这件事绝非偶然,这中间必定隐藏着一个阴谋,而这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开端。看来江湖上又将有一场血雨腥风啦! 二人又谈些别的东西,诸如江湖趣闻等。 祝雄风趁此机会向董妙请教了一些关于暗器火药诸类的问题,董妙一一详答。 第8章 几日来,二人同桌吃饭,同屋而睡,纵酒论剑,好不快意,自然也深化了二人的交情。有时,乐艳春或陪同南惊云,或独自一人,也同他们切磋一番。不觉间,诸人都感到自己颇有长进。 半月之后,南惊云身体逐渐康复,脸色复转红润,也能一同练剑饮酒了。 祝雄风又盘恒数日,才在一片挽留声中决意离去。他出得舞柳山庄,一时惘然不知何去何从。蓦然想起下月的西子湖畔醉仙楼之约心里怪自己只顾贪玩,差点忘记这件大事,到时让佳人责怪那可不行。 于是出洛阳南西门,沿着驿道,纵马如飞,一路折向东南方向而行。 一路晓行夜宿,这一日傍晚时分,来到扬州城郊。此时幕色苍迷,倦鸟归巢,显然天黑之前是赶不进城了,他已行了好半天路,人饥马乏不用说,只想找外所在,休整一夜是日再行。 放眼四野,忽见密林深处显露屋宇飞檐,心中大喜,便即奔去。走入林中,近前一看,只见酒旗张扬之处,正有一家酒店,闻得阵阵酒香,简直大喜过望,径自入内。店内本不宽敞,仅摆有三四只桌子,却也雅致朴素。 祝雄风找处安静的地方坐下,点酒上肉,吃将起来。正吃间,外面突然传来“啪啪”的击掌声,不多时,涌进来一伙人。这些人一色浅灰短衣裤,戴斗笠,每人肩上挑一付担子,似是远路而过的商客,但看那裸露在外的强健手臂,走路的步法姿式,便知皆身怀武公。这些人圈坐两张大桌子,纵酒吃肉,却是一言不发。 祝雄风仔细观察片刻,发觉他们全是用眼光手势传达意图,由此看来,更显得行踪诡秘,必是有着某种难以告人的企图。 过不多时,这些人吃饱酒肉,仍是一声不吭出了酒店,挑担进城。这时,夜色降临,正是掌灯时分,但他们全然不顾城内处处飘来的浓郁脂粉与酒肉的混香,对那红灯绿树下的煽情荡笑看也不看,不停留半刻,径自出城,转入偏东小道,施即施展脚下功力狂奔起来。林中幽暗,但他们狂奔起来,竟是全然不顾枝梢划伤身体。 祝雄风其后紧随,边走边想:怪了,这群人奔速如此,显然武功不弱,装扮成商客模样,不过是掩人耳目,暗地里不知有何勾当。 这群人突然在一处没落的寺庙外停步驻脚,领头之人屈二指入口,“呜”一声沉闷的啸声响彻云霄。片刻,“咣啷”一声院门虚开,从里面探出一只头来,低声道:“快些进来,小点声莫惊动了点子。”领头人一挥手,众人鱼贯而入。 祝雄风伏在墙头,向院内眺望,随手在墙上抓了一把泥块洒向院内,确信院内并无人埋伏后,始自放心。刚要入内,数丈之外突然有人影射向院内,祝雄风既惊那人轻功之高,又深感诧异,跟在那人后面穿过几个院子,眼前突然传来微弱灯光。 只见先前那群灰衣人正在四周倾洒担内之物。其时,正有轻风徐徐,不时院落内便有了轻淡的硫磺味。 祝雄风心里一怔,看这群人行踪诡秘,显然绝非同道之人,现在又在四周洒下硫磺易燃之物,不知有何企图。 就在他们忙碌之际,院内突然有人笑道;“怎么你们一路跟踪下来,东西尚未到手,就要炸死风某吗?” 众灰衣人见图谋被识破,显是一惊,只听那领头人道:“风满楼,从二月十五本帮就盯上了你,想不到你倒是机警的很,黄山大会后,一走了之。但你却想不到还是逃不出我们的手心。现在你的周围已全数洒满了硫磺,只要我一声令下,恐怕你就要变成火满楼啦。” 风满楼道:“就凭你们这群饭桶,也配从老子手中夺图,哼!也太不自量力了,有本事,尽可上来撕拼。用这等方式,难道不怕这千年火龟图化为灰烬吗?” 祝雄风暗想:我本欲去参加十六年一届的黄山大会,虽然不为名不图利,只想见识一下天下各派武学。未曾想,大会早已开过,看今晚情形,似乎这风满楼技高一筹,从各派精英中夺取了火龟图。既能从天下群雄环峙之下夺取得火龟图,武功自然非同小可,料知这群灰衣人也不过是群不入流的小角色,但既然谋动在先,自然有备无患了。他环眼四扫,果然几棵树上都有人隐伏。 只听那领头灰衣人笑道;“风大侠当真聪明之极,只是也太小瞧这冠绝天下的‘国色天香’了吧!来!兄弟们,让风大侠见识见识‘国色天香’。” 祝雄风心头凛然:这“国色天香”点燃之后,迷香四飘,方圆十丈之内中者无不精神颓废,丧失斗志,任凭武功再高,难也拒毒性之猛烈。 只见一灰衣人打亮火石,引燃一块丝巾,扔了下去,硫磺遇火即燃,“轰”燃火起,蓝绿的火苗刹时间生成一圈,在红灯的映衬犹为刺目。 再见这些灰衣人此时双手上均戴好玄色的皮手套,光滑异常,从另一筐中抓起一把粉末,轻轻扬手蓝色火焰上,那白色粉末被火烧得“滋滋”生烟,瞬间生成一圈白色烟霭。 忽闻风满楼大喝一声:“无耻恶贼,看剑!”“唰”拔剑出手,探腰纵跃,一剑劈下,剑光疾射地上火苗,左掌施即拍出,那地上一块地皮连同火苗先是被剑光分离,其后又被掌风激荡而起,竟飞向一旁的一名灰衣人。 那灰衣人着实想不到这一点,陡见火苗窜来,一丝恐惧袭上心头,慌忙后跃,猛然一道炙热的气浪扑来,惨叫一声,晃了几晃,倒地不动。 这刹那间的变化刻不容缓。风满楼当即立断,身形暴起,长剑连动,激射向那缺口之处。 另外几名灰衣人见此,急扑而至,各举兵刃杀将而来。 那风满楼果真身手不凡,长剑一挥一挑之下,已刺中两名灰衣人,剑锋再挥而下,又刺中一人,刹那间连伤三人,其他人等个个惊惧纷纷退后不敢再上!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如飞而至,半空中一剑急舞而下,剑势甚奇,不仅迅猛异常,而且恰到好处地占据了先机。虽仅只一招,但威力无穷,兼之凌空刺入,登时逼退风满楼! 祝雄风见这一剑有如此威力,心想:如此一来,风满楼身处劣势,前进势必伤于剑下,而后退…… 正想间,就听风满楼“呀”一声。原来,那凌空飞来的一剑固然被他不可思议地化解了,但是一股暗香被他剑风带动,趁势袭入鼻孔内,只觉鼻孔发痒,虽然强自忍下,还是“呀”了一声惊叫。 风满楼知道自己动剑之下,已中了“国色天香”的“天香”之毒,暗想:看来今日我命休矣,可恨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转念又想:罢了,死也要死个壮烈,一念至此,他身形旋转飞起,轻功之俊妙不可言,本想趁势再提口真气,哪知丹田之力突然为之一滞,接着内力外泄,顷刻之间,劲力消弥而尽,骇然中,身子直摔于地上,又闻得几口迷香,终于昏了过去。 祝雄风看得目瞪口呆,更是耻于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深知“国色天香”的歹毒,自己万万不敢冒然上前。他心头焦虑,耳中突听得一声喝叱破空传来! 院内突然燃亮了两把大红灯笼,随着那声喝叱,就见从院外走进三人。头前一人淡黄衣杉,身材清瘦颇为俏丽;另外二人,全是洁白衣杉,腰系红色腰带,这三人全数玄巾蒙面。只听那黄衣人说道:“诸位缩头缩尾,如此手段行事,真让人笑掉大牙,不知可否显面一见?”声音细脆,音调尖刺,显然是个女声。 那后来现身的灰衣蒙面人突然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桃花宫玉面桃花姚牧歌大驾光临,怎么?又想念你的师哥了?” 黄衣人心头一怔,暗想:这人好眼光,竟识得本宫,便道:“阁下果真眼力非凡,但恕本宫眼拙,不知尊驾哪山哪刹呢?”说话间,猛然听到风满楼“啊哟”一声,他这时所中的天香之毒已渐渐发作,药性之猛本已让他昏迷不知,但他昏沉中听得姚牧歌的声音,心中欢喜,叫了声:“师妹!”终又昏死过去。 姚牧歌心中一酸,奔向风满楼。 灰衣人突然晃身挡在姚牧歌身前,道:“想不到,事隔这么多年了,你两旧情仍是难以隔舍,藕断丝连。但是可惜啊!嘿嘿!”话犹未了,振腕摇剑刺向风满楼。 姚牧歌见灰衣人晃身挡在身前,已知他企图,这时见他骤下杀手,不禁怒极,叱道:“你敢!”娇躯一晃而动。 灰衣人只觉香风扑面,知对方轻功实在自己之上,心中既惊又怕,正要回剑自防,但他此念刚生,忽觉凉风袭面,脸上玄巾已被抓下,心中愕异:这桃花宫的“风影十三变”轻功果真曼妙多姿,轻灵巧妙,技高一筹。 地上的风满楼,已在刹那间被姚牧歌抢入怀中,她娇笑一声,身形不转,竟直直后退五丈之外,剑锋偏转,横立胸前,媚波流转,道:“失敬,失敬,我道何方神圣?原来是泰山派松原大掌门呀,听说贵派在黄山大会上踢青城挑崆峒,掌劈华山,出尽风头,声势直追少林。号令武林,独步江湖,那是何等威风啊,但不知何来这等雅致,深夜来此荒废所在,玩起捉迷藏的把戏呢?” 松原被姚牧歌一把扯下蒙面丝巾,已是恼羞成怒,又听她言辞无忌近乎奚落,只觉颜面无存,怒火狂烧,不由勃然变色,厉声道:“姚牧歌,你是什么货色?也在此奚落起道爷来,别以为练成了‘风影十三变’就高人一等,哼!道爷却不惧你。” 姚牧歌杏眼圆睁,便要欺身向前,哪知身侧人影轻晃,翩若惊鸿般飞出两人,齐声道:“贼杂毛,找死!”说话间,两柄长剑绞向松原。 松原一时大意,兼之“风影十三变”身法确是迅若流星,自己疏于防范之下,才被扯下丝巾,但现在早生戒备,见两剑绞来,不由一声冷笑,飘身退后,怒声道:“不知好歹,该着教训。” 第9章 说话间,以“封”字诀封住门户,以“挑”字诀刺剑出招,配合天龙剑法中一招“愿者上钩”,“当当”挑开左右分刺的两刺,只想让她们知难而退,岂知,对方虽仅是两女流之辈,却是经验老成造诣非凡。只见二女剑身轻碰,纤影倏忽分开,剑势各不相同,一剑顺着松原的剑锋晃了过去,却又突然反刺回来;一剑划空成弧,罩向松原。 松原剑法固然卓绝,但这两式剑法不仅精妙,而且配合默契简直天衣无缝,足以让他慌乱一时。他长剑连出三招,虽化掉二女剑招,但颓势未挽。眉眼斜视,见两女又各自挺剑跟上,松原一时老脸生怒,大喝一声,身形一侧斜转,斜劈一剑,正格在一女剑上,“当”一声,两剑一撞,那女子受力不过,斜飞出去,被姚牧歌横腰抱住。另外一女,见机会绝佳,剑走偏锋,剑身拂向松原前胸,松原感到剑气森然,倒吸口凉气,身形轻晃,斜避一侧,却听“嗤”一声,衣衫已被剑锋划破,登时老脸含怒,羞怒不已! 姚牧歌道:“春花秋月,前辈面前,休得失了礼数。”这春花秋月却也精灵,见好就收,双双抢回姚牧歌身后。 这时一棵树上突然有人阴阳怪气道:“屁!这样的剑法,连两个丫头片子都放不下,还出来丢人现眼,不如回泰山砍柴去。” 松原本已恼怒,听此讥讽之言,真如火上浇油,哪能忍耐得住?一掌拍向发声之处,一声大响落叶纷纷,听得一声哀鸣,一只白头小鸟,扑愣飞起,同时有人说道:“好掌法,好一招击树惊鸟。”话音未落,树上轻轻落下一人,身形之轻,就似一片落叶般飘零而下。 只见此人脸色苍白,但一双眼睛却青幽而阴鸷,令人不寒而栗。他招招手,那只白头小鸟飞落他肩上,梳理一番翅膀,说道:“好掌法,好一招击树惊鸟,屁!” 松原方才一掌拍下,已运至六成的功力,哪知对方竟毫发未损,又见他落地轻功如此了得,心知来者不善,但他向来在武林飞扬跋扈,哪将他放在眼中?剑指此人,怒喝道:“来者何人?通名受死。” 祝雄风正心中惊诧,忽听姚牧歌道:“不知蛇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蛇王勿发鸟语,”心中始自一惊:这人原来是大理蛇王古月锋。 大凡养蛇者莫不性情暴戾阴险,也只有心术不正者,才会走此与正道武功背道相辙的捷径,所以向来为练武之人所不屑。但古月锋偏独辟此奇径,穷十数年,竟也小有成就一番,在西南武林中,恶贯满盈,声名之狼藉,无人不晓。他听姚牧歌嘻嘻而笑,极是悦耳,竟是心中一荡,道:“姚宫主,这么雅兴,深夜来此散心怎的也不约上老古?失了陪伴,若遇上什么差错,我老古可是要痛心疾首一辈子了。”转眼见松原一脸惊怒,便道:“这道人可是近来名震江湖的泰山松原掌门,好一付仙风道骨,失敬,失敬。” 松原听古月锋这句话还有些敬意,他方才对自己言语不恭的气恼竟然消失,心中一宽,道:“贫道松原,不知大理蛇王云游至此,失敬,失敬!”他图谋而动,只图一举夺得千年火龟图,了却心头遗憾,所以穷尽心机,打算在此诱惑风满楼交出或是生擒于他,再图夺图。岂知半途上杀出了姚牧歌,本已令他感到棘手,突然出现的大理蛇王更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他深知其人善于弄毒养蛇极难对付,虽不知是敌是友,但也不敢轻举妄动,得罪于他,只盼他莫站在对方一边就算万幸,所以对他畏惧之下,就有了三分敬意,二分讨好之意。 古月锋嘿嘿一笑,道:“老古知道你叫松原”,一语未毕,轻拍肩上的白头小鸟,那小鸟耸起羽毛,叫道:“屁掌门!” 松原心中的三分敬意荡然无存,心中怒气便即发作起来,道:“古月锋,别以为道爷惧怕于你,来,来,来,你我比试比试!”拔剑跃身,一道剑光飞起,弧卷而下! 古月峰阴笑道:“老古难道怕你不成。”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条黑幽的铁棍,那棍头铸成一只张开巨口的蛇头模样,煞是惊人,蛇口中几只青光荧然的尖牙依稀可辩,显然煨有剧毒。 松原对古月锋的蛇杖心存忌惮,不敢有一丝大意,舞动长剑,化作数个剑弧,分袭古月锋前胸几处大穴。 古月锋挥动手中蛇杖横格来刺之剑,但听得“铮”一阵金铁交鸣,刹那间,二人已交手十多招。古月锋向来偏隅西南,此番刚踏足中原,就遇到松原这等高手,交手之下,只觉对方剑法高超,造诣非凡,实是在西南未曾遇过的对手,心头不觉惊讶不已。 松原长剑疾挑而下,精光激暴。古月锋只觉杖身一震,蛇杖几欲脱手,心中大惊,心想:中原之地,果真人材众多,看来这次中原之行,倒要小心了。想至此,身形疾退数丈,持丈站立。 再说松原,但见他怒眉斜飞,脸上颇有惊愕之色,显然方才剑杖一碰,也吃了点苦头,恨声道:“只道蛇王偏隅西南只好玩蛇弄毒,想不到杖上功夫也是这等精湛,佩服,佩服!” 古月锋听得松雪称赞,不由心花怒放,道:“松原掌门,你是堂堂中原大派高手,老古这些三脚猫功夫怎能让你看得上眼呢?老古甫入中原就幸巧碰上道长这等用剑高手,实是幸运之至,若非今日另有要事缠身,真想与你好好切磋一番。” 松原暗想:哼,什么三脚猫功夫?明明小觑于我,今日若不给你点颜色,你真不知道本派武功的精奥了。何况,点子已经中毒,虽然有玉面桃花在此,谅她也起不了什么风浪,眼见大事既成,岂能因一个老毒物的到来而毁于一旦?再者,行迹已俨败露,若是白白放他们离去,传扬江湖,自己还有何颜面行于江湖? 一念至此,偷看一眼古月锋,见他目光痴迷,盯紧姚牧歌,显是犯了花邪,不由心中暗喜:你如此贪恋女色,那就可怪不得我了。心念至此,突然进身挺剑,疾刺古月锋右肋。 古月锋久居西南,从未听见过姚牧歌这般中听的细碎软语,乍听之下,只觉耳根发痒,又见她身材婀娜,身段绝美,早就痴了,只觉得她比自己在西南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美上数倍,一时心意荡漾,目光痴呆一付心魂神游天外,幻想着美事。就在这时,眼前白光闪成一片,剑风袭面,心神微震,宛若刚从梦中醒来,见松原剑已刺至,心中叫苦不迭,既骂自己花心误事,也恼怒松原的偷袭伎俩,见他的长剑挟带风寒之势直有摧枯拉朽之势,登时被这等声势所镇,心头发慌,手中蛇杖硬是挥之不出,百忙中,身子一矮,从松原胯下滑了过去。 松原见古月锋虽为人暴戾,行事不近常理,但好歹也是称霸一方的枭雄,却从自己腋下钻了过去,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满足感,不禁纵声狂笑起来! 但他笑声未毕,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阴森的啸声。啸声由低闷缓缓提至尖刺,刺耳至极,静夜中听来更令人毛骨悚然,形容变色。正文第三章泰山掌门 松原倏然出手,迫使古月锋慌恐之际,从已胯下钻过,虽然心生得意纵声笑起,但他毕竟老于事故,行事极是谨慎,暗中凝神倾听四周的声息。古月锋养蛇弄毒,恶名昭著,和他交手自然要提防那些无孔不入的毒蛇,是以耳中骤然听到那一阵阴森的啸声已经心生警觉,顺声望去,大吃一惊。 只见古月锋正在五六丈远的地方,双手挥动蛇杖,身体随他口中啸声的低闷高亢而不停地扭动。 松原脸色惨然,知道古月锋在招蛇来攻击自己,心中惴惴难安。蓦然间听那啸声突地停歇,古月锋口中却发出一种似兽的“荷荷”之声,听起来更为阴森可怖,随即听得一阵细脆的沙沙之声由远及近,接着传来两声近似疯狂的惨吼。松原身子身一震,心中怦然乱跳。 只见平地生花,地皮翻涌,突然涌来数条各色各异的蛇来,两名泰山弟子不及防范,已被蛇咬中,翻倒在地,哀吼数声,便即毙命。 猛然眼前光影闪现,松原心中一动,挥剑斩去,闻得一阵腥臭扑面而来,想起自己连及同门,如今身临险地险象环生,势难突围,不禁心中大恸。又挥剑斩落两条蛇刚欲移步,只觉腿上一阵紧缩,并有一阵凉意袭了上来,低头一看,大为惊骇。腿上正缠着两条蛇,蜿蜒而上,三角的蛇头中毒芯伸缩。松原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涌,几欲呕吐,他强自忍住,横剑削落两蛇,见群蛇涌至,心中再无斗志,逃命要紧,再无夺图雄心,只想召集门下弟子离开这是非之地。 哪知四周惨吼连连,惊然四顾,更是触目惊心,刹那之间,已有数名弟子惨遭横祸,死相极为的恐怖狰狞,顷刻之间,四散而立的泰山派弟子全数遭到毒蛇攻击,危在旦夕。 松原心中焦虑,但无降蛇良方,心知多呆片刻就会更多断送门下弟子性命,与其束手待毙,不如冒死一冲,当下长剑当空斜舞挥手喝道:“大家围成一圈,互相照应,向西边撤去。”他门下弟子本就训练有序,片刻间已平静下来,围有一个大圈,杀开一条血路,向西而去。 祝雄风身在暗处,瞧得清楚,暗想:这古月锋当真邪乎,人到蛇随,日后若是与他交手,倒要小心了。 古月锋见泰山派死伤多人元气大伤,再次尖啸一声,群蛇登时四散而去。有几只蛇昂首不走,古月锋大怒,挥杖扫去,那几只蛇顿时毙命,其它蛇等见主人动怒,全数急速游走,转眼间消失殆尽。 姚牧歌心中骇极,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等到群蛇出动,片刻间吓退泰山派众人,只觉强敌退走,始自宽心。等古月锋撤走群蛇,心中的那份恐惧之情,始自消尽,见古月锋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心底处开起一股凉意,恶心不已。 第10章 虽知他不怀好意,但万万不敢激怒于他,媚然笑道:“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大理蛇王,几只破蛇竟把堂堂泰山派第一高手松原吓退,当真神奇啊!” 古月锋听她声音欢悦动听,虽然说了句“破蛇”非但不以为忤,心是反而欢喜无比,笑道:“能得到玉面桃花一言赞溢之词,也不枉老古来中原一遭,江湖传闻,玉面桃花貌如其名,有着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只是老古一直闲居西南,无缘仙面,今日可否让老古一睹仙颜?” 只听春花冷哼一声,道:“瞧你那付德性,我家宫主没叫你快滚开,已经给足你面子,若是再要得寸进尺,厚颜无耻,小心你的狗命。” 古月锋怒道:“臭丫头滚开一边去,这儿没你的事。”转而冷声道:“姚牧歌我可是好话说在前头,老古今日只想一睹仙颜,绝不敢有半分唐突之意,但你若是执迷不悟,就怪不得老古啦。” 姚牧歌见他声色俱厉,心中着实惧他那毒蛇,正感到棘手不知如何是好时,却见身后秋月抢上身前,猛地“啐”了古月锋一口,道:“凭你这个整日混迹蛇虫其间的老毒物,也配见我家宫主仙颜?” 古月锋被她“啐”了一口,却也不恼,反而笑道:“莫非这玉面桃花名不副实,实是丑不堪言,才以蒙面阻讥讽之口?” 春花斥道:“不给你点教训,你不知道桃花宫的厉害,看剑!”说时,刷的一剑刺出。 古月锋挥杖荡开春花刺来的一剑,身形倏变,竟急抓姚牧歌面目,闻得阵阵幽香更是心醉,急于抓下姚牧歌蒙面丝巾一瞧究竟,哪知面前香风忽淡,已失去了姚牧歌的身影,心中暗想:这桃花宫的“风影十三变”果真神奇,此番见着倒是大开眼界了。 正想间,只听得左右两侧同时传来一声斥声,两道剑光左右刺了过来。 古月锋嘿的一声笑,不退反进,直迎向春花秋月左右互击之剑,蛇杖左右一挥,“当当”两声,荡开二女之剑。身形猱进,左掌划圈,一圈阴寒之风骤然生起,卷向春花秋月。 二女觉的阴风拂面,都自心惊,身不由已狂退而来。 古月锋顷刻之间击退春花秋月,洋洋得意,见姚牧歌双目呆滞,还道怕了自己。岂知姚牧歌只是惊惧于他一招之间击退春花秋月的招式,见他一付得意模样,犹为可憎,不禁怒叱一声,长剑划空而起,以桃花宫飘逸剑法的一招“细柳垂江”,刺出来,又一招“荷叶田田”罩向古月锋“乳济穴”。 这二招浑然合一,配合绝妙,正是飘逸剑法中急中求胜三式绝招中的两招,但她素来心地善良,虽然古月锋对已心怀邪念,也不欲伤其性命,否则三招连施,饶他古月锋再厉害,也难全身而退。 古月锋不停地嘿嘿冷笑,蛇杖再挥,荡开来剑,突然间,看到了姚牧歌脸旁那束随风曼舞的刘海,心神一荡,宛若痴了一般,竟不顾刺来之剑,左手疾抓姚牧歌蒙面丝巾。 姚牧歌长剑固然势如破竹刺入古月锋腹上,但是古月锋左手抓来,却是躲不及,惊叫一声,丝巾已被他抓下。 那楚楚的眼神虽隐隐有一丝慌乱,却更似孕育着无限的情波,那饱满丰润的朱唇小口犹如破皮的樱桃,暗香浮动而柔情蜜意,那小巧而挺直的鼻翼在如玉似缎的肌肤上真似玉刻神配,妙处点睛显现万般情怀。 古月锋的眼神浑圆而暴涨,好似一只待机而动的蛇,他喃喃自语道:“原来这样。”说了几遍,忽而手舞足蹈,仿若中了邪一般不顾身上之剑,“哈哈”大笑抛开蛇杖,双手环向姚牧歌,动作轻柔满含情意,好似生怕唐突佳人。 姚牧歌哪见过这种阵势?只觉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腾而起,见古月锋双手抱向自己,登时既惊又怒,粉掌急推,那本已刺入古月锋身体的剑锋登时透身而过,露出半个红红的剑尖。她见古月锋面色狰狞扭曲,只道自己杀死了他,心中慌恐,就想抛剑退身。 姚牧歌忽觉一阵至阴至寒之力透剑传来,触手传脾,直达经脉要穴,刹时周身冷冷如坠冰窟,不禁吃惊,暗想:如此阴寒之力,竟在本派飘逸剑法之上莫非这就是“七阴九寒功”?正想间,持剑之手突然剧颤起来,本想撒手抛剑,哪知,剑柄就像在掌心生了根抛之不去。 古月锋狞笑声中右掌拍来,姚牧歌只觉力道之雄浑犹如泰山压顶,登时魂飞天外。如若击中,她那玲珑纤腰恐将一塌糊涂。 春花秋月竟然吓呆了,怔怔站立不知所措。 眼见古月锋双掌拍下,姚牧歌必将魂断当场,祝雄风再也看不下去,侠义之心顿起,暗想:如此美人死掉可惜了。一念至此,身已腾起,剑如流星,“当”一声,剑杖相激,火星乱射! 祝雄风只觉虎口酸痛,一口真力提不上来,倒翻而去。但他救人心切,却是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双脚刚着地已点地而起,转腕拧身,剑削向姚牧歌的剑,一声暴响,姚牧歌那支百炼精钢的利刀一断为二。祝雄风见机不可失,剑势不停反进,精光一闪反刺古月锋,同时左手抓住姚牧歌手腕猛提内力纵身后退。 这几动作一气呵成,行如流云,动似脱兔,蔚为壮观,刹那间完成。 古月锋看的目瞪口呆,片刻方始醒悟,骂道:“臭小子,找死。” 姚牧歌只道势难在古月锋掌下脱生,料不到突然会有人现身相救,这才打量救已之人,见是一俊朗的青年,不禁心中轻嘘口气,想到方才一幕,犹有后怕。耳中听祝雄风说道:“你没事吧!”又见他深情的注视着自己,颇为关切,心中突然茫然失措,乱作一团。 忽听有人喊了一声:“妙哉,妙哉!”,接着一阵琴声悠悠而至,音色浮靡,音质却清脆悦耳。只见一位红衣美妇一手托琴,一手拂弦,悠然而至。, 祝雄风不识此人,却见姚牧歌脸色微变。 古月锋恨姚牧歌刺伤自己,初时对她的欢喜登时化为一腔怒火,以“七阴九寒功”力吸住她右手,让她脱身不得,盛怒之下只想一掌毙了她,报一剑之仇,哪曾想杀出一人救下姚牧歌,更是恼怒不已。又听得琴声传来,心中烦乱,犹如火上浇油,怒道:“老古一生中,最厌琴棋书画,来者何人,敢以琴音扰恼老古,莫非活腻了?” 那红衣美妇嫣然一笑,道:“听说大理蛇王的‘七阴九寒功’名垂西南,蛇杖杀人更是冷酷无情,暴戾无常,早有一会之意,只是难得一见,今日难得蛇王雅兴,有此机缘,不如静下心来,听上一曲如何?” 古月锋恶声道:“老古一生有一好一恶。恶者方才已经说过。至于这好者吗?嘿嘿!就是喜欢妙趣生姿的女人,今日老古倒也有此机缘了。再加上那个玉面桃花……”话未说完,蛇杖一挥,立时杖动风生,扫向红衣美妇。 红衣美妇见他身上尚插有断刃,但蛇杖挥舞之下,仍是这等凌厉,也不敢大意,玉指轻拂,琴音凫凫而起。 祝雄风只觉琴声舒缓轻润悠扬而欢快,虽然从未听过却感到极为中听,暗想:这琴声怎这般动听?他一旦沉溺进去,脑中忽而一阵迷醉,人似乎要飘了起来,心头一怔:这琴声邪门的很,似乎是迷魂之类的曲调。无意中瞥见姚牧歌正玉面泛红杏眼含情目视自己,不禁心神荡漾,夜风吹着她的额旁刘海轻轻拂动,更让他产生了一种快意的浮想。 古月锋狂舞蛇杖来抵拒那些浮靡之音,渐渐力不从心,他虽然功力深厚但受伤在先,兼之心中动了欲念,一时不备,着了琴音的道。此时他心里有种如临大敌生临死境的悲壮,只有死命抵抗不让自己有闲暇。 蓦闻一阵缠绵悱恻的音调弹纵而出,令人情乱摧人心志定性,就见春花秋月双双蝶舞而起,翩然若鸿,罗衫半斜,脸红神乱状若疯狂。 祝雄风只觉整个人似乎飘了起来,血液奔流加速,眼前幻景叠现,忽然间,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情人正向自己奔来,一阵欣喜遍布全身,一把将她紧紧拥住。 只听红衣美妇冷笑道:“我倒想看看你们还有什么动人的表演?”盘腿坐于地上,双手拂琴,一时琴音错乱,音律颠倒,让人浑噩不知所为。猛然,“铮”一声颤音,琴音随之缓缓而落如涓涓小溪,曲调有说不出的幽婉,直至归复平静。她脸上似笑非笑,冷眼注视场内诸人一举一动。 祝雄风刚出道江湖,经验定性都显不足,琴音又触动了心事,自是被这琴音所惑。 姚牧歌身临危难之际,蒙祝雄风仗义相救,心存感激,又见他生得俊美,心生仰慕之意,在此情况下情念方生,心神已乱,被那琴音因势利导直如梦幻,情不自禁想起少年时一幕,待得琴声平歇,一切平静下来后,发现自己正与祝雄风紧紧相拥,心中登时既惊又怒,只道祝雄风欲非礼自己,震怒之下,扬掌便要打落,忽然心中一动,想到适才乃身不由己,怪他不得,而自己也有责任。方才一幕脑中乍闪立逝,轻叹一声,手掌落下,轻转玉体已从祝雄风怀中滑了出来。见他犹在迷乱中情难自禁,苦笑一声,在他背上拍了一掌,祝雄风才清醒过来。起先仍迷惑不解,后来仔细想了想迷幻之际的一切,始如梦方醒,见姚牧歌脸上喜怒不定,脸上一红,道:“姚宫主,方才失礼了,还请原谅。” 姚牧歌察言观色,听他一说,反而心中欢喜,道:“适才之事,怪不得公子。只怪那贱人用卑劣手段。”转而提高声音斥道:“柳若珍,你倚仗《敦煌曲谱》行此卑劣之事,传出江湖不怕被人耻笑吗?” 柳若珍道:“这有何怕人耻笑的?倒是你姚宫主,方才那春情勃发的样子,传出江湖,又将给无聊之人多些酒后闲言碎语,是不是啊? 第11章 古蛇王?” 须知,这《敦煌曲谱》乃前辈高人由敦煌莫高窟壁画中演化而来,所谱曲调实乃上乘功力,往往伤人于须臾之间。但所奏音曲却是因人而异,随情绪喜好功力多寡所受之害却不尽相同。古月锋此前因情绪被动极大,故而琴音乍响,就身受其害,如今周身诸脉已有多处受到伤害,此时正暗自疗伤,听柳若珍问问自己,自是不予回答。 祝雄风虽已从琴音中清醒过来,可是方才一幕却在脑中抹之不去,听若柳若珍言语中颇有不敬,心中对她所作所为极为恼怒,说道:“前辈琴技如此,晚辈佩服之至。只是以此炫耀欺弄于人,不仅大违江湖道义,而且行为可憎,有道是:‘琴性者人品也’。前辈品性如何,可见一斑。” 柳若珍听他奚落自己,冷哼一声,道:“若对你们这些人也讲江湖道义,那还有何公道可言?你看:一个是杀人越货的恶魔;一个在黄山大会上以卑鄙手段夺得火龟图;还有一个吗?不知是自做多情,还是寂寞难奈,竟勾引后生……” 姚牧歌怒道:“柳若珍,注意口舌之德。” 柳若珍道:“怎么,说中你心事了。哼!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该这么早收手,还应该看一番姚宫主的精彩表演才是,虽然可惜,但补之尚且不晚。” 姚牧歌道:“你这么处心积虑地四处害人,难道就不怕在你的女儿身上遭到报应吗?” 柳若珍显然一怔,突然嘶声喝道:“好,你敢诅咒我的女儿,那就怪不得我了。”双手正要拂琴,哪知眼前人影一晃,“啪”的一声,姚牧歌一个巴掌正打在右脸上。这一巴掌之力显然不轻,柳若珍脸上立现五个鲜红的指印,她心头惊怒,见姚牧歌向琴抓来,哪会再让她得逞?当下晃身而退,指按绿玉琴胎,“嗤”一声,一道金光射向姚牧歌! 祝雄风纵身而起,一剑削落那道金光,却躲不开柳若珍劈空的一掌,“啊呀”一声,摔在地上。 柳若珍笑道:“看不出,你年纪尚轻,却对这贱人这般有情有义,那就成全你们了。”便欲弹奏,猛觉身后风声极劲,心知有人偷袭,她移身换步,躲开背后袭来的一掌,见是古月锋。 古月锋早已趁机疗伤完毕,虽然恨极祝雄风,但更恼柳若珍,听她又要弹琴,心中骇然,趁机从背后偷袭一掌,那“七阴九寒功”威力非凡,只听轰得一声大响,柳若珍适才立身处已被击出一个土坑。 柳若珍若非警觉得早,已毙命七阴九寒功下,心头冒出一丝冷意,又听“呼”的一声,狂风骤起,吹落了悬挂着的灯笼,四下漆黑一片,碎叶飞沙四下弥漫中,只听铮铮琴声更为激厉。想是灯笼熄灭,柳若珍又惊又怕,黑暗中不辩敌踪,恐怕遭到突袭,是以琴声不停严加防范。待得片刻,打亮火折,场上诸人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柳若珍气得七窍生烟,把火折子抛于地上狠跺几脚难消心头怨恨,双手连拂,无形的上乘内力四下激荡,顷刻间,四下狼藉一片。她怒极生悲,恨声道:“就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取得火龟图,来医治依依那孩子身上顽疾。”话音未落,拧身上墙,晃身而去。 再说祝雄风见柳若珍又要弹奏〈敦煌曲谱〉,想起适才的感受心中骇极,忽听到几声大响,感到寒风拂面,突然有人低声轻唤自己,答应一声,只觉手上一紧大吃一惊,只道被古月锋抓住,但觉抓已之手甚是光滑温暖,心知是姚牧歌,心中一热。姚牧歌轻声道:“公子,快走!”抓住祝雄风狂奔出去,听到琴声渐渐不清,舒了口气,又冲阴晦的林中喊道:“春花秋月!”随着应声,春花秋月各执着风满楼一条胳膊移步如飞奔至身前。 祝雄风见两个婢女轻功尚是如此,那“风影十三变”果真名不虚传,心中暗自钦佩又是羡慕。 姚牧歌见风满楼脱身而出,难掩心中欢喜,但也深知“国色天香”虽毒性不烈只致昏迷但极是难除,除非找到独门解药,但松原一伙早就不知逃到何处,虽然本门“再续还神丹”乃解毒圣药,但心中却毫无把握。 一行五人既怕柳若珍追赶来,又怕碰上古月锋,慌不择路,误打误碰竟找到一处院落。 祝雄风在院墙上观察片刻,见院内空无一人,说道:“姚宫主,此乃荒废所在,先暂时一避。”当先入内,直入正房。 春花秋月将风满楼安置好,姚牧歌道:“你们四下看看有无可疑之处。”二女躬身道:“是,宫主!”退身而出。 此时的风满楼脸色惨白,周身冰冷,若非尚有微弱心跳,直如死人一般。姚牧歌凝视片刻,心中五味俱全,也不知是何滋味,摇头轻叹,玉手在他周身要穴上游走片刻,骤然运力“啪”一声脆声,风满楼“啊呀”一声轻呼,张开了嘴巴。姚牧歌在他嘴中放入三粒药丸又帮他合上嘴巴,凝重深锁的眉头始有舒展。春花秋月已回来,在门旁坐下。 姚牧歌同祝雄风闲聊片刻,只觉睡意袭来,径自倚柱而眠。迷迷糊糊中突听院外传来一阵嘈杂声,登时惊醒。祝雄风也恰巧醒来,二人相视一眼,各自执剑凝神细听外面动静。 嘈杂声愈近,只听一个公鸡噪门叫道:“老大,这臭道士碍手碍脚,带着也是累赘,不如就地解决算了。”一个洪亮的声音道:“你懂个屁,杀了他,泰山派那些臭道士岂能跟我们善罢干休。” 祝雄风姚牧歌二人同时心惊,泰山派的道士怎会落入他们手中。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只听公鸡噪又道;“老大英明。只是老二之仇难道就不报了?兄弟们可是日夜想着这件事,只恨技不如人。今日既然擒住这臭道士,如不杀之解恨,怕令兄弟们心寒。”一言方毕,四下传来异口同声的声音:“杀了他,为老二报仇。”众人情绪激动,大有一拥而上乱刀手刃敌人的可能。 那洪亮声音又道:“杀这贼道为老二招仇,那是在所难免,只是如此杀了他岂不太便宜于他,老二地下有知,恐将怪罪。不如先尽情羞辱他一番再杀不迟。兄弟们尽情宣泄吧。”有人大声笑道:“先让他吃屎,再让他喝尿。”已有人在动手脱裤子。 姚牧歌与春花秋月三人,虽然仅仅只是听到这些粗俗的秽语,但都已脸红低头。 祝雄风心中却想:这群人如此惩罚于人,显然非是正道中人。也不知这泰山道士是何人? 正想间,就听一人怒声道:“杀剐由便,道爷绝不皱半个眉,以这种手段对付道爷,道爷跟你们拼了。”他穴道本已被封住,暗自运功,已解开了右腿的穴道,如今听到要羞辱自己,怒不可遏,右脚突然飞起,蹬在一人档下,这人惨嚎一声,飞起两丈高,坠落登时毙命。再要踢出,却觉腿上一麻,终于无力垂下,知道穴道又被封住,但心中不甘,双眼圆睁,形同困兽,头撞向离已最近之人。那人猝不及防,被撞出数丈远,正落于一块尖石上,“扑哧”一声,被刺了个透心凉,死于非命。 祝雄风听那说话声音熟悉,蓦然心惊:是松原,不由握紧手中剑。 原来松原带着门下弟子杀开一条蛇路,逃了出去,但那古月锋所养之蛇奇毒无比,虽逃离险地,一干人等全无解药,眼看着门下弟子一个接一个相继毙命,心如刀割一般。自己仅凭内力深厚,死死压制住毒素,虽饶幸不死但内心大恸,实在生不如死。他下山时,带了二十名弟子,如今只剩下孤家寡人,形同丧家之犬。他想到图未得到弟子皆数惨死,心境苍凉,只想早些赶回泰山,他日再图报仇。岂知,坐船沿运河北上,不幸遭运河帮黑手被迷药迷倒,被押到了此处。听他们要羞辱自己,心想:反正都是一死,死也要轰轰烈烈。当下心一横,头脚并用,杀死二人,心中宽慰:总算没有白死。 只听运河帮老大恶声道:“狗道士,死到临头,还逞强,爷爷我索性成全了你。”鬼头大刀高举,斜劈而下。 祝雄风姚牧歌二人突然知道松原落入敌手,生命危在旦夕,心中不知该当如何?想到他在扬州城外寺庙中的所作所为,都觉得他死有余辜。但又想到:泰山派创派百余年来,秉承侠义之念,代代相传,即是松原也曾多次诛杀江湖上的贼盗。几年前,他在运河上杀了为非作歹的运河七凶的老二,今日虎落平阳,才遭到运河帮的欺辱。 鬼头刀挟带风声,斜劈而下,祝雄风终觉心中不忍,破门而出,举剑刺向运河帮老大,迅捷绝伦,挑开鬼头刀,横剑左劈右撩,刹那间刺倒缚住松愿的二人,趁众贼惊愕之际,抓起松原急退屋内。他剑招既出只为危中救人,见人已救出,深知对方人数众多,不说一拥而上恐怕只是那一个运河帮老大若非自己突然出剑占尽先机,也绝非其对手,更莫说刀下救人了,是以急退屋内,免得运河帮众人醒悟过来,围住自己到时自己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松原见救自己的是一相貌神俊的青年后生,心中称奇,眼光扫过屋内,见不仅风满楼在,连姚牧歌及那两面个丫头也在,不免心头惴惴。 只听姚牧歌冷冷说道:“松原掌门,别来无恙?” 松原一时既尴尬又愕然,心想;这青年既和姚牧歌等人在一起显然是同伙,想不到救己之人却是适才自己想害之人,如此因果轮回只觉羞愧难当,沉默不语。 姚牧歌挖苦道:“大掌门今日一付仙风道骨,这是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呢?” 松原被挖苦的老脸时红时白,暗想:今日脸面已丢尽,随你说去罢,因而毫不理会,索性坐于地上,闭目养神。他收敛心神,默颂本门上乘内功心法,渐渐步入佳境。 蓦然间,听那运河老大喝道:“快,那这房子围起来,休得走掉一人。” 第12章 耳听得一阵“劈啪”乱响,心神一烦,睁开眼来,见运河帮众人各自手执火把围在四周。 那运河老大面目狰狞,颇为凶煞,松原不由得倒吸口凉气,心知,只要他一声令下,众人火把全数掷来,自己逃得火海也难敌乱刃劈来,转念又想:自己死不足惜却害他们无辜累及,竟是该也不该?虽然自己为了火龟图,曾经用过不太光彩的手段,但心中从未想过要害人,今日眼见五人将因已之故面临死难,心中竟然产生一种既矛盾又自责的心情。 运河帮众人,围住正房燃起火把,只等一声令下掷内屋内,烧死松原及那胆大包天之人。 运河帮老大看了松愿一眼,道:“道长好福气,临死还有这么多陪伴。”话语轻顿,瞥见了姚牧歌三人,不由精神一振道:“咦,这三个妞倒是颇有丰姿,白白烧死太可惜了。老七,你可看得上眼?” 公鸡噪垂涎道:“老大向来眼光不俗,你看得上眼的都是貌似天仙的雌儿,比扬州窑子里的可强百倍,小弟我眼光粗俗,哪敢和老大你比呢?” 姚牧歌见他神态轻浮,色胆包天竟敢调戏于自己,心中老大不乐意,但忌惮他们手中火把,便强忍不发。春花秋月见主人心静如此,也不敢造肆,只是警视四周,静观其变。 祝雄风感到这群人品性低劣,仗着人多,肆意妄为,绝非善善之辈,因而心中对他们极为厌恶。 只听运河老大道:“老七,你这张嘴吧是越来越会说话,好吧,只要你杀得松原,这三条妞随你挑。” 运河老七喜不自胜,手舞足蹈,说声“谢老大美意”,扭身抓向松原。他这一抓之力,正是天狼帮正宗天狼爪的招式。他见松原静坐地上,脸上惨白,只道他重伤未愈,虽然想起方才一幕犹有后怕,但瞥见美色当前,心中不能不为所动,一切危险全抛之脑后。他十指屈张,轻嗥一声,两手呈环状抓向松原的太阳穴,就似恶狼扑食一般。 祝雄风见到运河老七双抓之力凌厉无比,知道若是抓中,松原太阳穴上非出现十个指洞不可。 运河老大看得出,松原正自运功疗伤,此时此刻,莫说老七的天狼爪,只须有人轻轻一推,松原也当难逃厄运,只道老七一抓之下必有奇效。转而想到还有三个俏丽的女人在此,不由得心花怒放,肆意笑出。 哪知,运河老七突然“啊”一声惨叫,整个人滚后三丈。与此同时,姚牧歌欺身进招,罗衫飘舞中剑光一闪,刺向运河老七的眉宇。身段优美若鸿,剑出轻快迅捷,正是飘逸剑中的一招“落叶飘零”。 适才运河老七正待双手抓下,忽觉眼前白光一闪,接着十指痛疼钻心,整个人向后倒滚出去,低头一看,十指流血,竟在刹那间指头全失,心中骇然万分,见剑光直刺而来,脸色顿时惨变,竟被那剑势所骇身体轻颤。幸亏他天狼爪功夫历练已久,身体极是灵柔,突地屈身侧滑开来。 姚牧歌道:“你这麻杆瘦猴,恶狗功夫着实一般。不过这招‘夹尾而逃’却娴熟至极,显然历练长久,熟能生巧了。” 运河老七听她把天狼爪骂作“恶狗功夫”,把逃身动作骂为“夹尾而逃”,肺都要气炸了,只是深知非她对手,双眼乱转,不知想什么奸计。 运河老大万万没想到这么端正俏丽之人却是武功高手,竟看走眼了,见她长剑一挥,即削断老七十指,心中大惊。又感到她那方才挥袖动作极是熟悉,想了想,蓦然想起来一件事。 三年前,运河老大连同老三带一群帮众在黄山桃花峰下围攻黄山派火道人时,眼见事情将成,一轻衫女子突然出现,一把剑着实了得不仅救下火道人,还重伤了老三。当时其人身法快极,虽未谋其面,但依稀记得她救出火道人那一招剑法,正与方才从削断老七十指救出松原的剑法极为相似,想来这二人既非同一人也必定大有渊源,想到此,不禁怒从心起,怪笑一声,鬼头刀倒卷而起,劈向姚牧歌,口中喊道:“原来是你!”他知道对手身怀绝技不敢掉以轻心,是以甫出手就将绝技——三十六路翻江倒海刀法使了出来。 这套刀法不仅揉和了江湖上各家刀法的精髓,更重要的一点是在汹涌的河水中厉练而成,是以特别的刚猛,虽然仅仅是一刀扫出,但是刀锋让寒光流转,隐约有一层杀气,大有无坚不摧之势! 姚牧歌感觉到了对手刀锋上的凌厉杀气,心神微震,轻晃娇躯,擎剑疾点运河老大面目,出剑之快,简直不可思议。 运河老大不避反逼,刀光霍霍中,刹那间连劈八刀,身前刀影纵横,迫使姚牧歌那式快剑半途而废。运河老大奸笑道:“小娘子,你这般貌美,如此身段绝艳天下,还是识相的好,否则敬酒不吃,届时,伤了你那锦缎般的肌肤,可着实让人心痛。我可是惜香怜玉之人。” 姚牧歌斥道:“姑奶奶剑下专杀轻浮卑劣的恶徒……”振腕拧剑,娇躯突地圈起,斗然间,长剑疾射开来,数道剑弧交织而下,嗤嗤剑气中,骤现个个剑花,正是飘逸剑法中的一招“细柳重江”。 运河老大喝道:“好剑法”,喝声中,疾封七刀,劣势乍转,刀势跟进,又劈五刀。 二人转眼间已互拆十数招,运河老大力气恒久,刀背沉重,却是越战越勇,步步紧逼,显得从容不迫。 姚牧歌久战不下,力气已虚,出剑再无先前的精妙绝伦,仅仅倚仗脚下的“风影十三变”轻功步法游走避让,看准时机登时出剑,以柔化刚将运河老大赖以成名,向来自负的三十六路翻江倒海刀法一一化解。 运河老大斗至酣时,鬼头刀大起大落,进退之际,颇有套路。但久战不胜,心中渐起浮躁,寻思:今日面对着这么多帮众,若是连个女人都胜不了,日后,难保他们对已阴奉阳违。若是再传扬江湖,自己更无颜面立足江湖?如此一想,出刀就变得缓慢,高手相争,岂容一丝分心? 就在这一闪即逝的瞬间,姚牧歌芳颜大展,一剑递出,绕对手的刀锋疾划半弧,“嗤”一声刺响,刀剑轻击,那剑尖滑过运河老大的刀背,点向其心窝。 运河老大猛见此等精妙而诡秘的剑法,登时愕然,蓦然间,肋上奇痛,已知中剑。他羞怒万分,“嘿”一声大喝,缩身而退,惊惶失措如同撞鬼。 哪知姚牧歌剑似长眼,竟紧跟而下。运河老大胆颤心寒,奋力反击,化掉一剑,第二剑化解不及,左臂上被划出一道血槽,鲜血登时染红了半个身子,不由失声叫道:“好一招‘梅花三弄’,你是桃花宫之人?” 姚牧歌嘻笑道:“你虽皮粗肉糙,但幸巧姑奶奶的剑还算锋利……” 运河老大被她的讥讽之话,羞得无地自容,只恨地下有个洞能钻进去,突然听到身后爆出一阵夹杂着咒骂与兵刃撞击的骚乱,他心中大乱,想到:此时此刻,万万不能示弱于人,哪怕技不如人,横尸对手剑下。否则运河帮中再无自己立足之地。运河帮中全是一群无恶不作的乌合之众,常年累月地聚众尽干一些伤天害理之事,他比谁都明白他们这些人的狡诈凶残。今日若是处理不好眼下之事,恐怕不死在别人的剑下,也将被他们策反废黜,落得凄惨一人,甚至被投入运河喂鱼。他一时想得过多,怒火反而渐消。他听到这群昔日对已唯唯喏喏惟命是从的帮众正用最恶毒的声音骂着自己,苦笑一声,暗想:今日但求死得其所。转念又想到:大爷我岂是只靠一口刀吃饭的?心念至此,脸上突然现出一种奇特的笑容,恶毒而得意。 姚牧歌不寒而颤,暗自吃惊,心想:不知他要使什么诡计。 祝雄风也在盘算捉模,仔细观瞧运河老大的每一个动作,同时高度警觉,以便于危急时,放手一搏。 只见运河老大“咕咕……”闷叫几声,双手乱舞宛若落水者重死挣扎的模样,而身子渐渐加速转起,如同砣锣一般,难辨识五官,狂风骤起,如鬼魅临空,突然间大喝一声,刀光劈落。 姚牧歌虽然早生提防,还是被其气势惊骇,登时芳容惨变,本欲施展轻功避开,但不知何故,双腿竟是动弹不得。 祝雄风全力掷出长剑,正削在运河老大的刀柄处,只听“铮”一声大响,真有种振耳发聩的感觉,眼前金光闪射,只道自己全力一击已奏效,心中舒口气。哪知突听运河老大纵声笑起,有说不出的阴森鬼异。他心生怪异,放眼看去,不由勃然变色,“哎呀”一声,一颗心提到嗓门,就要呼之欲出。 原来,适才祝雄风掷剑击下,其力奇大与运河老大刀锋猛然一击,其刀竟从柄处断开。但奇的是,刀身甫断,忽听“啾”一声刺耳尖啸,一道乌光从那刀柄处射了出来。 这便是运河老大真正的歹毒之处,刀柄中竟然大有玄机,如此装置,大大出人意料。他刚才迫于无奈才使出最厉害的这一招,原来他的刀柄处在锻造时花了一番心血,用环环相扣的暗槽紧密地连接一起,使用时,只需运用内力震开刀柄处暗扣即可,而他方才那些令人费解的动作正是他在水中摸索出的一套吐纳心法。未曾想,自己尚未运功,刀柄已被剑击断,心中暗喜,刚巧将刀柄内的钢针抖出。刀柄里本有弹簧,兼之他又运功抖出,钢针甫出,自是不同凡响,其速之迅捷,劲道之强悍,令人难以防范。 运河帮众人都听说老大有这么一手绝招,但都只是耳闻未曾亲眼目睹,今日有此机会,全都睁大眼睛,仔细观瞧。见钢针喷出,力道惊人,均想:既便神仙降临,也势难化解,姚牧歌便死无疑。但又都想到方才已等指桑骂槐的咒骂,心中怕极,怕他恼于己等见风使舵,迁怒下来,一时间,众人表情怪异,各想心事。 第13章 突然又是“铮”一声刺耳的金铁撞击声,众人莫不心中奇怪:怎么,钢针射入肉体中竟有这种声音?眼尖之人突然放声惊呼:“呀!怎么会是这样?” 松原右手将剑移至眼前,剑上赫然钉着一枚铁针,不免为之耸容。他适才闭目疗伤,虽未功得圆满,但终究上了一个层次,刚一睁眼,就见到惊人一幕,也不及细想,在地上抓剑挥出,耳听一声暴鸣,一股奇特大刀顶着剑身,连同自己狂退三步,自己又将姚牧歌撞飞数丈之外,才止住步。 姚牧歌宛若大梦初醒,从地上起身只觉周身酸痛,料知未伤及筋骨,这才盈盈施礼,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松原道:“一命还一命,互不相欠,谢我做甚?”剑交左手,右手驱指轻淡剑身,听得一声龙呤传来,清彻悦耳,“嗖”一声,剑鞘上的那枚铁针疾射而出,“夺”一声飞落梁头。 运河老大看傻眼了,心中忐忑不安,现在不走,还待何时?转身欲走,无意间看到姚牧歌表情呆滞,心中暗喜,突然,一掌拍向她胸口。 蓦然听到松原怒声喝到:“恶贼,找死!” 运河老大掌至半途急忙收回,转身就走,只道松原会追来,如同惊弓之鸟撒腿狂奔。奔出数丈方才驻步回望,见松原站在原地动也未动,脸上刹白,突然明白,他刚才出剑挡开铁针时出力过大,显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看情形,他自身势都难保,想至此,不由喜极,呼道:“兄弟们,大家一起上,杀了他们。” 运河帮帮众们忌惮松原姚牧歌的武动,不敢上前。运河老七恼姚牧歌伤了自己十指,此时忍耐不住,冲上前去,忍住十指钻心奇痛,砍出一刀。 姚牧歌方才被松原撞得气血翻涌,此时见运河老七一刀砍下,虽然平庸,但也不敢硬接,晃身退步。如此一来,运河帮帮众们不在畏首畏尾,他们各持兵刀一拥而上。 松原旧伤复发,姚牧歌身受内伤,风满楼仍自昏迷。祝雄风让春花秋月护住他们,跳跃上前,一招“怪蟒吐信”,又一招“仙人指路”杀向敌群。 运河帮中也不乏好手,祝雄风刚胜了施双钩之人,旋即被用叉之人缠上。战了不久,祝雄风暗想:如此斗法,自己非活活累死不可,运河帮现有二十余人,自己一人一剑又能斗至何时?他力劈一剑,杀死施双刀之人,又反手一剑刺中施叉人的心窝,但同时也被刺中了胳膊。 运河老大老七见祝雄风威猛,左右夹击而来。祝雄风登时处于下风,施出一招天龙剑法“风雷共舞”后,才逼退二人,但觉得眼冒金星,险些站立不稳。看到敌人又围攻而至,心中暗叹,知道再难抵抗。 便在这时,耳中突然传来一丝极细的声音:“气运至丹田,凝之而聚而存而释,通达经脉。贯达四体,虚怀若谷,气之充溢,翩翩然若大鸟掠空。” 这声音虽细,但字字如针,又如千斤巨锤撞击着祝雄风的脑海。他默默记熟,脑中按这段话做下去,只觉身体轻盈了许多,丹田中忽有了充盈感觉,举手投足只觉轻便自然,心头大喜,知道有人以“传音入密”上乘武功传了自己一套内功心法,恰如其分地解决了自己内力不继的缺点。 祝雄风身负上乘内功,动作更加挥洒自如,一招“罗汉十八刺”施风般刺出,耳中听到一阵惨呼之声,停剑来看,见地上七零八落躺着人,非死即伤,也不觉愕然。自己以一招偷学的天龙剑法中的“罗汉十八刺”,再用上别人传授的上乘内功心法竟有如此威力,着实想象不出。 转眼之间,场上运河帮众人除了老大外,每人身上都有伤,众贼胆战心惊,再无斗志,相互挽扶着急忙逃开。 祝雄风长剑插地,任由他们离去,也不追赶。 松原道:“祝少侠,天姿过人,聪颖绝世,当今少有乃贫道生平仅见。希望少侠好自为之,匡扶正义,为武林造福。”言罢,飘身而去。 祝雄风心中茫然,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姚牧歌大声道:“道长,难道就这么走了?” 松原吃了一惊,转过身来,道:“姚宫主,还有何吩咐?” 姚牧歌道:“适才多亏道长援手相助,此恩此德永生难忘。道长身上蛇毒未除,又偶受轻伤,此地又在运河帮势力范围之内,道长如不嫌弃,晚辈这儿有‘再续还神丹’或许可克制道长身上蛇毒。”她先前恨极松原用毒计伤了风满楼,但方才生死攸关之际,又承蒙他援手相助,权衡利弊得失,还是对他感激有加。 松原叹道:“贫道贪恋火龟图曾伤了令师兄,姚宫主不以为忤,反而在刀下救得贫道一条薄命,贫道尚未言谢,宫主却又赠送药品于我,如此爱憎分明,不拘小节,心存善念之人,岂是小道所能比?这里也有一份药,虽非克毒灵药,但足保令师兄一个时辰内醒来。贫道数日来行事惶惑,为道义所不齿,如今心灰意冷,即日起将回山思过,告辞。”说完,扔下一只瓷瓶,大步离去,转眼间走得无影无踪。 祝雄风叹道:“‘人非圣贤,熟能无过?’但有错能知,也不失为一派掌门风采。” 这时,姚牧歌早将松原赠给的药粉拌水送入风满楼嘴中,心中只盼早生奇迹。 其时正当中午,天色阴晦,五人不敢再留守原地,只想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行了不多时,来到了河边,见那河面宽阔,水色浩淼,一望无际,但岸边却无船只可以渡河。正在焦虑时,河对面突然冲来一艘船,片刻间已至众人面前。众人大喜,喊船家划船靠岩,谈妥价钱,上到船上。 祝雄风帮忙将风满楼抱到舱内,然后独自走到船头,眺望河水,心潮却澎湃难息。夕阳洒落他身上宛若整个人镀上一层金。 风满楼虽然中毒极深,但已服食解药,桃花宫的“再续不神丹”更是上等克毒圣药,日头偏西时分,终于悠悠醒转,吐出几口血痰后,直觉全身舒畅,依稀看到身侧坐着一人,努力睁开眼睛,见是姚牧歌,不禁悲喜交加。 姚牧歌见风满楼醒来,甚是欢喜,握紧他的双手,泣声道:“师哥,你终于醒了,这下,可放下心来啦。” 风满楼道:“师妹,真是太谢谢你了,若不是你,我怕是早就丧于松原贼道之手。唉,这么多年了,你过得好吗?”他挣脱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姚牧歌的双手想及往事不禁神伤,说道:“师妹,你能原谅我吗?” 姚牧歌轻叹一声,道:“我,我不知道。”拿开他的手,站了起来,走至窗边。 窗外夕阳如血染红了整个河面,河面上轻风徐徐,送来阵阵水腥之味,船头的祝雄风,在落日的余光里宛若一座精美的雕塑。 姚牧歌从包袍里拿出两把做工极为考究的匕首,来到风满楼面前,眼里噙着泪水,道:“师哥,当年你竟是为了何事,突然不辞而别?” 风满楼脸色微变,说道:“师妹,我,我对不住你啊,我,我……” 姚牧歌打断了他的话,道:“师哥,你别说了,事过境迁,都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想再知道。” 风满楼大声道:“不!我就是要说,我已在歉疚与自责中生活了这么多年,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良心与感情的煎熬,就是为的这一天。现在我终于等来了,师妹,我对不住你,辜负了你的一片痴心。”说罢,已是泪流满面。 姚牧歌看着这个当年信誓旦旦非已不娶,却又在洞房花烛前夜忽然失踪了十多年的师兄,心中也不知究竟是何滋味,想到自己这十多年来痴情不改四处寻觅,历尽艰难困苦处处被人中伤,而今年华将逝,忍不住泪眼婆娑起来。 风满楼见姚牧歌触情落泪,更是悔不改当初,想起身帮她擦拭泪水,哪知毒虽驱除身体仍虚,竟未站起身。 姚牧歌见状,心痛不已,忙道:“师哥,千万别动。” 风满楼道:”师妹,你越是对我好,我越是心中内疚,越觉得罪恶深重。”顿了顿,心一横,说道:“当年我之所以突然离你而去,是因为那天早上下山时遇到了销魂仙子石秋凤,我经不信她的挑逗,就和她,和她私奔而去……”声音越说越小,说到后来差不多声不可辩。 姚牧歌刹那间犹如五雷轰顶,脸色青白,半响作声不得,过了片刻,喃喃道:“和石秋凤私奔?” 风满楼道:“师妹,我既已做错,只请你惩罚我吧,这样我心里或许会好受些。” 姚牧歌神色呆滞,自言自语道:“和石秋凤私奔?和杀师仇人私奔……” 风满楼道:“我也是一时色迷心窍,毫不犹豫地跟随她而去,哪知仅过了一月之余,她就又和如意坊的有妇之夫欧阳杰勾搭一起。我当时陷入太深,难以自拔,心怀不甘找欧阳杰拼命,却被他大败而回,羞辱一番。我含辱偷生至今,现在好了,我得到了千年火龟图,有了这个宝物,不怕报仇无望。”说到后来,已是咬牙切齿,他一只手支撑身子,一只手在怀中摸出一物,在姚牧歌面前扬了扬,道:”师妹,你看,就是这东西,咦!师妹,你怎么了?” 却见姚牧歌面无血色,口中不停地说道:“和杀师仇人私奔了!哈哈……”忽见她身影一晃,“怦”的一声撞窗而出。 河面渐渐涨风,船张满帆行速极快。祝雄风坐于船首,风满楼与姚牧歌的话他都听得真切。他莫名一阵怅然伤感,竟想起了前夜因被柳若珍琴音所惑,情不自己而与姚牧歌相拥之事,刹时间脸红心跳,转念想到,我难道会对她动了心?不会的。青儿才能是我生命中的唯一,想及青儿不觉又陷入对她的音容笑貌的追忆中来。 忽然,河面上一艘快船急奔而下,转眼间已与自己所乘之船齐驱并进,那船反而放慢行速。 第14章 船大风又大,其速也快,转眼又将快船抛于后面,而此时那年迈的船家却放缓船速。 祝雄风奇道:“船家,为何减速而行?“ 那船家道:“前面河段有激流,不便于急速行船。” 祝雄风见河面风平浪静,不像河底有激流,心下狐疑,再看那艘快船始终保持几丈距离紧随而后。 祝雄风知道,这运河之上多水匪出没,尤其是运河帮,抢财劫物,杀人越货,横行运河,无恶不作。那快船小而轻便,莫非便是贼船?心中又想,是又如何?倒要看看这运河七凶有何能奈,难道在这运河上作恶多端,竟是无人能管? 蓦然间,一丝悦耳的琴声顺风飘来。那琴声如绵绵春水,更似空谷幽兰般纯而脱俗,不着半分世俗之气。[手机电子书17z.] 祝雄风正感诧异,那音调倏忽一变,登时有一种凄凄惨惨的悲凉之意,并有一女声,唱道: “痴情岁月,徒自疯长。 心音缥缈,君莫能知。 怅然回首,只叹今生红颜,多有磨练! 怨已逝,意未尽! 却是人虽有情心无奈!” 祝雄风适时心中烦事缠绵,竟被那歌声所感染,放眼四望,寻觅声源,却发现那琴声及歌声来自紧随而下的快船上。心中刚才还猜测那是否为贼船,但现在却盼它能再靠近些,望上一眼那拂琴和歌的女子,虽知多有不妥,但如若不看一眼,总是心有不甘,又担心她遇上水匪怎么办? 他心下好生踌躇,正自难以决断之时,忽听舱内传来了姚牧歌狂乱的笑声,接着,“嘭”一声,姚牧歌破舱而出。只见她发丝零乱,神情怪异,怪笑一声,纵身跳入河中。 祝雄风眼见着姚牧歌跳入河中,已救之不及,心中后悔不迭,突然又听到舱内传来风满楼焦虑而悔恨的声音:“师妹,且听解释!” 祝雄风跃身入舱,和正欲向外冲出的风满楼撞了个满怀,登时把他撞得倒飞床上,祝雄风一把抓住他,吼道:“人都跳河了,还解释个屁,你做的好事。” 风满楼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冲出舱外。 春花秋月本来在船之另一侧,情况骤生变化,始不及料,等见到姚牧歌纵身投河,惊吓之余,纵声大叫:“不好了,宫主跳河了。快救人哪!” 瞬那间,河面上泊了几艘各式船只,但只是个个袖手旁观,无一人下水救人。 风满楼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身体尚虚,只身跳入河中,潜浮数次,哪里还寻得到姚牧歌?他浮出水面托住船帮,大口喘息,鼻子一酸,想到:师妹恐怕性命休也。 旁边船上突有一粗野的声音说道:“别说一个纤弱的女人,就是十只大水牛,在这险急之地,也早就冲流而下了。依在下看来风大侠还是保住火龟图才是上上之策啊。” 风满楼骤然一惊,抬头望去,只见一艘高帮大船上站立一个大汉,粗野豪放,船头一杆旗,中间绘着一只鲜艳欲滴的狼头标志,不由心神凛然,脱口呼道:“天狼帮!” 他心知不妙,再看其他船头帮旗,有运河帮七凶,黄河帮八猛,燕京白虎帮等,还有许多他并不认识的旗帜。但他深知,周围这些帮派无一不是黑道上的大帮,今日联袂而至,其目的昭然若揭,心中想到:师妹真心对我,我却做出令她不能容忍之事,现在她未卜生死,今日若是命丧运河之中,正好与她为伴。否则,我再活在世上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想到这里,他一阵大笑,双手抓紧船板,跳出水面立于船上,环目四周,朗声道:“各位朋友,既然齐聚于此,无非是看中了千年火龟图而已。不错,图确实在我身上,但不知各位有没有本事拿得到。”说罢,一摸怀中,这才想起方才在姚牧歌面前曾拿出来过,后来见她投河,急忙出来,情急之中把图随手丢在了舱内。于是闪身进舱,四下找寻,却哪里还有图的影子? 他头脑中“嗡”的一声,寻思:方才出来急迫,明明将图丢在床上,怎么转眼间就不见了呢?静静思索片刻,蓦然想起适才出舱之际,正巧那祝雄风进得舱里,他理所当然第一个看到了。对了,定是他突起歹念,趁混乱之际,偷走宝图。想到这点,心中对祝雄风恨得要命,出得舱来,一声不吭,拔剑刺向祝雄风,怒声道:“把图还我。” 祝雄风正在船头浮想联翩,冷不防风满楼不问青红皂白拔剑就刺,心中登时糊涂起来,听他喊着把图还他,更是一头雾水。他见风满楼来势汹汹,虽然仅仅刺出了一招,但却精妙而缜密,令自己防不胜防。而且他正站在船头根本无从施展轻功躲避,只要稍微退后半步,那就会坠入波涛汹涌的运河中去。正文第四章瓜田怪人 在这生死攸关之际,祝雄风脑中突地灵光闪现,以一招泰山派的“仙人指路”荡剑而出,剑尖轻点风满楼剑身,不仅化被动为主动,更是连向对手刺出了十八剑,一剑快似一剑,一剑更比一剑有气势。 风满楼凝神连封十七剑,见第十八剑迅捷绝伦,实不敢正迎其锋,如果自己身体无疾,状态正值巅峰,实不难化解,但是现在体内毒素刚除,极是虚弱,难尽全力,只得听天由命,但是心中始有不甘,暗叹:我风满楼最终还是要命绝泰山剑法之下。他见祝雄风接连施用泰山派剑法只道他是泰山派中人,对自己赶尽杀绝,夺取火龟图而来,因而索性闭目等死,岂知,祝雄风突然收剑。 只听祝雄风道:“风大侠息怒,不知因何事定要致在下于死地呢?” 风满楼道:“你这无耻小人,偷走了宝图不说,还蓄意伤我性命,快说,你是不是泰山派贼道一伙的?” 祝雄风如坠五里云海中,暗想:你二话不说拔剑就刺,分明不讲理,反过来却说我偷你宝图,简直岂有此理,便说:“风大侠,话可不要乱说,在下堂堂正正,和泰山派哪有半分瓜葛?又怎会去偷你的什么图呢?” 风满楼一听怒火更盛,道:“好,有你的。别以为有泰山派撑腰,风某就怕了你。哼!今日把图还我,既往不咎,如若不然,定要你血溅运河。”说着,纵身出剑,一剑三式刺向祝雄风。 祝雄风闪身避开,他涵养再好,也终于忍不住生怒:“既然如此,就领教高招。”一言未毕,眼前剑光已如虹急削而至。祝雄风轻侧其身,长剑横架出去,“当”一声,心中说声“好”,却是借力用力,借这双剑撞击之力,拔身而起,剑锋偏转轻划而下。 风满楼仰面封剑,在胸前半寸处才封住攻来之剑,心中已是呼呼直跳。他脚下滑步,长剑反向直插船板,稳正身形,怒吼一声,凝聚全力,推出一掌。虽仅只一掌却是他二十余年修为的结晶,何其惊人。 祝雄风见风满楼掌势凶猛,心生惧怕,便想趋身避开,哪知丹田一口气提出,正要凌空飞起,忽觉腰上一阵酸麻,刹时体力如决堤江洪一泻而下!风满楼这一掌正印在胸前,耳中一阵“嗡嗡”乱想,人似断了线的风筝坠入河中。 风满楼不知其中枝节,还道自己将祝雄风拍到船下,心中既惊又喜,想到他方才的勇猛,着实弄不明白何以突然不堪一击,欢喜半响,突然想起火龟图,大叫一声,掷剑在地,就想跳河。 忽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怎么?风大侠想投河潜逃吗?”随着声音,人影一晃,一个黑脸大汉已立于风满楼面前,手持狼牙棒,棒上绿光荧荧,正是天狼帮总管李二奇。只听李二奇道:“想那千年火龟,千年才能碰上一次,乃浑然天成的绝世奇珍,既是生于天地自然,自当天物共享。风大侠既然有幸得到这寻宝之图,自是应该与我等分享了,哈哈,免得暴殄天物,各位朋友以为如何?” 只听周围船上传来阵阵哟喝声:“宝物共享,宝物共享。” 风满楼思量眼前形势,知道敌众我寡,只得智取,万不可动粗,便道:“李总管所言非虚,火龟图虽是在下从光明顶上力拼而得,但在下心中却时时没有忘了各位朋友。” 李二奇冷声道:“如此甚好。” 风满楼道:“只是现在那图已不在我身上。” 便在这时,陡闻一阵鼓乐声顺风送来,李二奇心中大奇,放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河岔里驰出来一只龙形大船,船头的杏黄旗涨得浑圆,正向这边急速奔来。他心头难免一惊,暗想:怎么,红灯教也来凑这个热闹,不过也未放在心上,盯着风满楼又道:“风大侠当真风趣。那宝图既为大侠夺得,大侠定然爱护有加,何况以大侠的身手,江湖上又有何人能偷得,嘿嘿,这等拙劣的伎俩,亏你还说得出口。哼,你当我等是三岁孩童?你可看清了,周围这些朋友可全是为图而来。风大侠,你要三思啊,可别因小失大,伤了大家的和气啊!” 风满楼压住心头之火,道:“风某自十六岁出道,历练二十余年,什么阵势未曾见过,可不会被人三言两语吓倒。但是,事实如此,宝图确实已不在我身上,各位相信与否,全凭自己。” 李二奇阴笑几声,道:“我等朋友,不辞辛苦聚会在此,岂是来听大侠信口狡辩?识相的,还是交出宝图来,免得发生不愉快的事。” 风满楼寻思:看来今日说破嘴皮子也难以博取他们的信认了,这可如何是好?只可恨那小贼偷走宝图,否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既便忍痛交出,日后总有法子再行夺回。可如今他们决难相信,免不了一场血战,只不过,纵然去死,也不能太便宜了这班穷凶极恶无耻下流之徒。 李二奇见风满楼久久不语,神情寡欢,只道他迫于形势,正自决断,便道:“大侠可曾想妥? 第15章 可别误了朋友们扬州城内醉香楼的温柔窝啊。”一言未毕,四周已有人嘻笑响应,也有人在晃动兵刃故意发出一阵撞击声。 风满楼长叹一声,悠然道:“既然如此,承蒙各路朋友看得起,只好忍痛割爱了……” 李二奇喜道:“如此甚好。大侠不愧为今世之俊杰,他日大侠有事,今日到场的各路朋友自当鼎力相助。” 风满楼伸手入情,指头触到了那条保存了二十多年的丝帕,心中一酸,心中说道:“师妹,今日实在因事情急迫,只好用这块丝帕赌上一赌了。唉!生死全在此一举了,也不知你现在怎么样了,但愿你能保佑我此计得逞。”睹物思人,仿佛又回到当年姚牧歌送定情物给自己时的一幕幕。 那李二奇极善察言观色,见风满楼一付难以割舍的模样,心中暗喜:想不到三言两语就逼迫他交出宝图。哼,风满楼啊风满楼,你也不过浪得虚名,竟不识这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之计。哼哼,这可怪不得我等心狠手辣了。想至得意处,不禁开怀大笑。 只见风满楼从怀中拿出一块因时日已久,褪色许多的丝帕,放在嘴边亲了又亲,轻声道:“师妹助我,然后高举过头。”朗声道:“各位朋友看好。这便是那宝图,风某虽饶幸夺得,但不敢独享,思考再三,今日就当着各位的面交与天狼帮李总管保管,他日杀龟取丹,自当泽被众生,功德无量。”说罢,跳前一步将丝帕投向李二奇。 李二奇见宝图将至,不由喜极,抢前几步,把抓图在手,贪婪地看起来,全然未想到杀机临头。 风满楼冷笑一声,突然拔剑,不待李二奇反应过来,长剑刺帕而出,正中了他的眉心。李二奇“啊哟”一声惨叫,狼牙棒举至半顶,终于翻倒在地。 风满楼用剑挑起丝帕,在怀中放妥,将李二奇的尸体踢入河中,目光冰冷,沉声道:“宝图在此,有胆的过来取走便是。” 此番几个帮派为夺取火龟图结盟而至,哪知事情突然就起波澜,刹那间尽皆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天狼帮帮众见总管突死,皆悲愤交集,已有数人奔出来跳到风满楼的船上吆喝着围住风满楼,厮杀起来。顷刻间,船上横尸数人。 风满楼杀得性起,纵声狂笑:“有种的上啊!” 那天狼帮众人见风满楼如此神勇,哪还有人敢上前挑斗?全站在船上用世上最恶毒的话诅咒。 突然间嘈杂之中不知何人喊道:“他妈的,把他龟孙子的船撞沉,让他当王八。”第二人接着道:“那不成,万一水中丢了图,岂不糟糕?”又一人急道:“那总不能让他嚣张下去吧?”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各抒己见莫衷一是。 却在这时,那艘初时鼓乐齐鸣的龙船已经悄然驶至天狼帮船左侧,那船首之人手持斗大流星锤,喊声“打”,一锤飞出,只听“咔嚓”一声,登时将天狼帮船的桅杆打断。 那桅杆一倒,船失平衡,立时原地打转,天狼帮帮众突遭此变故,惶恐之中,有数人跌落水中,接着又是一锤打在船帮上,河水顿时由洞口涌入。般上人等更是惊慌,皆挤向另一侧,般体立时倾覆晃动,大部分人滚落水中,少部分机警者死命抓住船身,终被救起。 “邦邦邦”,忽听得三声脆响,风满楼的坐船在众人无暇顾及时突然急速冲了出来。 其时河面风速极大,又是顺水,那船转眼间已在半里之遥,其他船上诸人始自醒悟,有人喝道:“兄弟们,快追啊!不要走了风满楼。” 追出数里之遥,那龙船突然掉头逆风破浪迎了上来。 黄河八猛乃黄河之霸,水上功夫甚为了得,只见十六胳膊抡浆划船,船如箭之离弦,转眼已至龙船之侧。 忽听龙船上那持锤之人哈哈大笑,一锤打出,“咔嚓”一声,正中黄河八猛的快船,绳索一抖,顿将整条船掀翻,急风骇浪中顷刻沉没,其他人慑于那锤的威力,面面相觑,再也不敢奋起直追,但仍紧跟龙船不放。 忽听运河帮的船上有人颤声道:“这人莫非正是十年前一人一锤攻破洞庭十三寨的风雷七锤叶流星?”此人一喊,其他人等尽皆惊变,喧哗起来。 太湖帮姚老二恨声道:“不错,就是他。”这时刚被救上船的黄河八猛的老大道:“叶流虽然神勇,毕竟是匹夫之勇,我等一拥而上,也怕他不得。关键就怕红灯教。” 白虎帮有人接道:“各位想必都已听说过鳄鱼帮之事,一夜之间被红灯教灭掉。其组织之严密,武功之怪异,行事之诡秘,着实令人头痛。” 他这一说,众人都道:“难道就这样认输了,天狼帮兄弟的仇就不要报了?”一时间,又吵闹了起来。 前面河流湍急,只见两艘龙船一字排开,横在河中央,船头的杏黄镶红灯笼的旗涨的浑圆,毕剥劲舞。“邦邦邦”三声,两船同时冲撞而来。 这运河七凶,黄河八猛等帮派本是一群乌合之众,见红灯教船坚锤厉,早就心生怯畏,如今见他们冲撞过来,登时一哄而散,各自逃命。 再说祝雄风被风满楼一掌打落船下后,登时被湍急的流水冲走,但他命不该绝被河水冲到岸边搁浅。 也不知过了多久,祝雄风始自醒来,但见繁星似锦,听得蛙声一片,他挣扎一番,只觉胸口阵阵刺痛,但总算站了起来,辨视四周,这才知道自己竟置身一片芦苇塘中,心中大为奇怪,想想当日情形,叹了口气,始自庆幸被河水冲到这里搁浅才幸免于难。躺了片刻,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芦苇丛。 走不多久,黑暗中蓦然听到一声轻咳,他心中一喜,抢奔几步,不想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咕咚”一声摔倒在地,在听到有人喊了声“什么人”后就又昏死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发现躺在一间草棚中,鼻中闻到的既有西瓜的香甜味,又有烟草的辛辣味,忽然噪口发痒,“哇”的一声,吐出一团血乎乎的东西后,反而感到舒坦甚多。 便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公子,你终于醒了,老朽便放下心啦。”顿了顿又说:“老先生真是神仙下凡,不仅药到病除,而连醒来时刻也估计的相差无几。”说完转身出去,过了片刻,端着一只黑碗颤巍巍进来,道:“公子你喝下这碗药汤,便无碍了。” 祝雄风支撑着坐起身来,道:“谢过老伯。”接过碗来一气喝干碗中的药,这才打量起面前之人,见是一位形容枯槁,身材削瘦的老者,心中感激,忙施礼道:“老伯救命之恩,祝雄风没齿难忘。” 老者道:“老朽哪有这个本事,只能说公子你命大福大造化大。三天前,你倒在老朽的瓜地里,老朽起初也是束手无策,巧极一位白发老先生偶经这里,他精通医术给你诊断一番后,又是针灸又是配药,现在终于好转了。” 祝雄风心头一热,感到周身无比温暖,再揖一礼,心中更对那位救了自己一命的白发先生感激万分,只是无缘相见,引为今生遗憾。 只听老者道:“公子你太仁厚啦,救你命的是那位自称姓华的先生。” 祝雄风心中寻思:姓华的先生?难道是神医华一刀?若真是遇上了他,那当真是天大的鸿运了。 老者接道:“华先生让老朽转告公子,公子先是背后中了暗器内力不济之时,才被人迎面一掌打中的。” 祝雄风暗想:居然能猜知我是先中了暗器后中的掌,当真是世外高人,当今世上除了神医华一刀还能有谁?但又纳闷:难道那日忽觉腰上一阵酸麻其后内力不济,是中了别人暗算之故? 这时候,那老者转身在外面角落端出一片碗片,递至祝雄风面前,道:“便是这个东西背后击中的公子,都全部没入了肉里,万幸,毒性不甚猛烈。” 祝雄风看那碗片上之物,见是一只粗若麦芒,细头开叉,通体褐黄的东西。拿起迎着阳光再看,却是通体晶莹,不由失声叫道:“黑风谷圣手先生的蚊子笑!”脑中顿时又浮现那日情形,却怎么也想不到圣手先生在什么时候出现过。 在老者的悉心照料下,祝雄风日渐康复。这一日,祝雄风正在草棚跟老者学编竹器,不远处突然传来了说话声。 只听一人道:“咦,前面有片瓜地,走,去讨个瓜吃,也顺便问问,幸许有那臭小子的下落。”又一个声音道:“你为何一定要生见人死见尸,难道信不过老夫的蚊子笑?” “蚊子笑”三字入耳,祝雄风全身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耳朵,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仇人圣手先生竟自己送上门来。侧耳细听只觉声音似曾听过,但又想不起何时何地听过。抬头一看,正有两人走来。左边一黑衣老者,尖嘴削腮,颏下山羊胡,依稀便是那日船家的模样。右边之人高大威猛,一身锦衣颇有气派,却是不认识。 只听锦衣人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让他漏了网,说出真相,那风满楼岂能跟我们有完?又如何顺利完成计划。” 黑衣人老者道:“只是不知,我既已得手,那风满楼还有何价值,不如就此除去,他日减少一个对手。” 锦衣人道:“圣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黑衣老者道:“愿闻其详。” 锦衣人道:“圣兄,你有所不知,风满楼若是死在我们手上,那整个江湖都会认为东西被我们得了,那么三天两头有人找上门来,必然会带来极大麻烦,怕再难有片刻安宁。若是他活着自然就有人找他索取东西,到时他走投无路,我们再施以恩惠,正好将其收为已用,岂不妙哉。” 黑衣老者拍手道:“高明,实在高明,除了叶流星,世上怕再难找出第二人能有此雄心智慧了。”这二人正是圣手先生与叶流星。 祝雄风初听他们言谈,那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只觉血往外涌,忍无可忍,终于大喝一声:“老狗,别找了,小爷在这里。” 第16章 圣手先生叶流星二人正在讲话,猛然听到一声大喝全都吓了一跳,圣手先生眼尖,一下子认出了祝雄风,惊道:“这臭小子果真未死。” 祝雄风怒道:“你以为你那破东西能伤得了小爷吗?做你的黄粱美梦去吧。” 圣手先生听祝雄风骂自己的蚊子笑为“破东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想不到他竟然没有命丧蚊子笑下,奇怪之余,更觉得在叶流星面前丢了脸面,刹时怒火填膺,厉声道:“上次算你饶幸,这次让你活不过今日。” 那老者见圣手先生怒容满面,一付凶样,早就吓傻了。 祝雄风也不甘示弱,道:“老狗,小爷今日要报能那一针之仇。”说着,冲进草棚里,抓起西瓜刀,直刺圣手先生的双目,只盼一击而中,以消心头之恨。 圣手先生身形灵活异常,不避不退,反而欺身而至,身子一扭,已绕到祝雄风身后,看也不看,反手扣向祝雄风右手,似乎要空手夺刀。 祝雄风出道尚浅,没有什么临战经验,只知道两人过招,拼个胜负,哪里知道世间人心的险恶?圣手先生出手就想夺他兵刃,他反而暗喜,见圣手先生五指已将扣到,右腕轻抬,刀锋划个弧待要砍向圣手先生后脑,蓦然却听得圣手先生冷笑一声,心头正奇,忽觉得左腕一紧,显然被他拿住。 圣手先生方才反手扣向祝雄风乃虚招,实招是抓其左手。祝雄风不识真伪,俨然中招,心中既惊又急且怒,一时五味俱全,眼见着仇人拿住自己的手腕一付得意的模样,肺都要气炸了,心想:拼掉性命也要拼,绝不能让他遂愿,是以全不顾自身安危,暴喝一声,西瓜斜劈而下! 圣手先生见此正合心愿,见刀劈至,微微一笑,右手闪电挥出屈指轻弹,祝雄风手中刀已经飞向了半空,不知跌落何处。 祝雄风刀已失,脸色刹时惨变,牙眦目赤,突然一头撞向圣手先生。他本就没有经过什么正宗的武学传授,所学所用的全是模仿他人,对付一些不入流的高手虽然有效,但与老奸巨猾武功深不可测的圣手先生相比,那就差之千里了,手腕如被铁圈箍住一般,竟然施不出半分武功,但他实在恼怒之极,竟采取了以头撞人两败俱伤的拼命打法。 圣山先生右手松开,说声:“去吧,”将祝雄风抛了出去,口中笑道:“学得几招下三滥武功,也在老夫面前放肆,太不自量力了,哈哈……” 祝雄风跌得头昏脑胀,但仍不甘示弱,道:“老匹夫,看打!”但手中空无一物,情急之中抓起瓜地里的一根木棒,施尽全力,“呜”一声扫向圣手先生。 圣手先生道:“你自寻死路,可怨不得老夫了。”说时,右手食中二指环扣,弹向祝雄风!这便是其赖以成名的弹指神功。 十五年前逍遥魔君以逍遥指为恶江湖,歹毒的逍遥指令黑白两道又惊又怕,惶无计施,后来圣手先生以弹指神功与之激战一天一夜,虽然没有击毙此魔却也令他元气大伤,最终被名不见经传,默默无闻的至尊楼楼主秋凤鸣格毙,才得除此害。也因此役,圣手先生与秋凤鸣二人都以名震江湖。十五年后,圣手先生的弹指神功又精进了数层,虽未达到登峰造极的绝顶境界,但试问天下间,能及者寥寥无几。 如今,他实在气恼,也趁机在叶流星面前炫耀,便将弹指神功施了出来,但他指力刚激荡而出,却听得“扑扑……”一阵闷响,眼前红光忽现,又听到祝雄风大叫一声,圣手先生却是愕然呆立,自言自主道:“简直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呢?” 叶流星知道圣手先生的弹指功可力透指厚钢板,但不知何故,他指力甫自弹出,瓜地里突然飞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挡在祝雄风的面前,削弱了七成的指力,只将祝雄风震飞出去,却丝毫未伤及大碍。 圣手先生看得一头雾水,吼道:“老夫偏不信邪!”抬袖一挥,一枚蚊子笑破空飞出,他内功深厚,手法奇特,又是含恨发力,岂是祝雄风所能躲避? 就在这时,从瓜地里一只稻草人的后面传来一声大笑,“嗖”的一声飞出一道乌光,登时将蚊子笑撞落地上。 圣手先生与叶流星二人均自吃惊,向地上看时,都是怦然心跳。只见那坠地的蚊子笑上竟穿起了五只西瓜子。圣手先生心中纳闷:有什么高人藏在稻草人后面呢?想了半晌,心中忽有了计较,呼喝一声,再度屈指弹向祝雄风,同时用余光偷瞧稻草人。 猛然间,那稻草人似乎动了一下,接着竟然从地里面跳了起来,撞向圣手先生。 圣手先生骇然,收指护身,收身后退,厉声道:“何方高人,装神弄鬼,何不现身一见?”他适才凌空出指,就为的是引那神秘人现身,如今看来,稻草人后面竟然贴伏着一个。此人能用瓜子击落自己的蚊子笑,且能隐身稻草人后而不露形迹,其武功之高可想而知,心中既是担忧又愤怒。 叶流星也觉察到稻草人后面贴着一人,大为诧愕,喝道:“在下讨教阁下高招。”说时流星锤已打了出去。他的锤重二十七斤,一锤打出去迅若流矢,故名流星锤。那日运河上,他飞锤击船大显威风,勇不可挡,何况今日只是一只朽木枯叶的稻草人呢? 那稻草人“哈哈”狂笑中,横闪一旁,“轰”一声,叶流星一锤打在瓜地里,击得泥土飞扬。叶流星在稻草人横闪时,看到一个人紧紧贴伏在稻草人之后,心下大惊,此人四肢伸张贴在交叉扎紧的木架上,不见拧腰收腿,却能腾身而起,收放自如,其功力当真是骇人听闻了。 叶流星与圣手先生面面相觑,均感到不可思议,二人都是成名已久的江湖好手,纵横十数年少有敌手,但这怪人的武功显然超乎想象,虽然难辨敌友但从他出手救祝雄风来看,似乎是殊途相甚了。 圣手先生朗声道:“圣手不知前辈高人驾临,有失礼数,不知前辈可否显面一见?”心里却冷笑:管你是什么人,只要识得你貌像,他日总有办法对付。 只听那怪人道:“你说得彬彬有礼,心中却想着他日对付我,是不是?” 圣手先生脸上一红,但马上说道:“岂敢,岂敢,老夫实是佩服前辈功夫……” 那怪人冷哼道:“稻草人若是怕尔等寻仇滋事,也不管这闲事了,哪比得上躺在地里吃瓜睡大觉?” 圣手先生听他自称“稻草人”,愣了片刻,始自明白,原来这怪人自称是稻草人,心想:原来自己无意中打扰了他睡觉,惹他生怒,才插手进来,并非有意多管闲事,如此甚好,让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知难而退,少管闲事便是。 心中打定主意,清清噪子正要说话,稻草人忽道:“只是你们两人大把年纪,却图谋害这小兄弟,太为老不尊了吧。我稻草人虽是一介山野闲人,尚也懂得能饶人处且饶人之理。何况,你那破蚊子笑,丁点破铁,也敢自夸其大,简直贻笑大方,侮了我老人家耳根清静。”圣手先生听他丝毫不给自己情面,不由得怒道:“一派胡言……” 叶流星忙给他使眼色打圆场道:“在下红灯教总管叶流星,我这朋友脾气坏,请前辈勿怪。”顿了顿,接道:“只因此人是本教的通缉要犯,不能让其苟活,否则难以交待。” 稻草人虽衣着猥琐但目光如电,脚踏在木架上,身体前倾却不摔倒,显见其超强的定力,只听他傲声道:“红灯教是什么混帐东西,竟敢决定他人生死,简直无法无天了。” 圣手先生怒不可遏道:“老东西,你一再言语冲撞,可是活腻了。”一言未毕,已腾空而起,屈指弹向稻草人。 稻草人哈哈一声,猝然发招,斜掌劈出,圣手先生只觉一股大力撞了来,身不由已地倒退数步,方自止住,心中更为骇惊,打出道江湖以来,自己尚未遇到这等厉害的对手,若是与红灯教为敌,恐怕棘手的很,想及此点,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早知如此,何必激怒于他,自找苦吃呢。 正想时,听叶流星大喝一声:“再吃俺一锤试试。” 稻草人知道叶流星的这一锤含劲待发,挟带雷霆万钧之势,绝不能等闲视之,当即飘身而起,宛若一团青烟飘荡在一旁,听得轰然大响,也不觉皱皱眉,暗想:这风雷七锤之名果真不虚,不愧为江湖一绝啊! 叶流星见自己全力一锤竟然伤不得对手半根寒毛,心中惴惴,无意间望向圣手先生,二人似乎是心有灵犀般突然同时发招攻向稻草人。 哪知二人一锤一指发出后,眼前却杳无人迹,都自脸色惨变,却听身后传来了说话声:“你们不行的,何时请你们的欧阳教主过来,稻草人倒想好好会会他。” 二人又是一怔,均想:他竟然知道欧阳教主,他究竟是谁? 稻草人冲祝雄风招招手,哪知祝雄风目睹方才一切,如坠梦中竟是不理,稻草人微微一笑,道:“这愣小子,傻头呆脑的,我倒喜欢。”说罢,右掌一张,右臂突然间似手涨长数倍,竟将祝雄风抓在身旁。 圣手先生一怔:他这一抓之力,分明是失传了百余年的大力神抓,他到底是什么来路?蓦然脑中想起十五年前的逍遥魔君之事,难道逍遥魔君未死于秋凤鸣之手,今日是来寻仇的?心念至此,十五年前的一战犹现眼前,禁不住轻颤起来,但仔细辨认,只觉稻草人无论相貌,身材,神态全然不像。又想到稻草人的大力神抓与逍遥魔君的逍遥指显然似是而非,绝非相同,难道是自己搞错了?虽然仍是茫然,但宽慰了许多。可仍不敢掉以轻心,突然心生计较,叫道:“好厉害的逍遥指。原来你十五年前竟没死?” 稻草人怔了片刻,反而畅声大笑:“我若真的是逍遥魔君,你现在还能站着说话吗?” 第17章 圣手先生知道自己真的搞错啦,宽下心来。 稻草人道:“十五年前,你圣手先生恶斗逍遥魔君,让其疲命而逃走,此举今日道来,尚且津津乐道,让人振奋。还有你叶流星,十五看前一人一锤攻破洞庭湖一十三寨,不顾宿怨救出如意坊大当家的欧阳文让江湖人举指称道。这两件事,颂扬至今,可想不到数年后,你们二人却同红灯教沆瀣一气,为非作歹,当真是造化弄人,功过由己呀。” 叶流星圣手二人听后,满脸羞愧,但想起当年的侠义行为,又都感到荣兴万分。 稻草人道:“我可不管你们计划目的什么的,但若要杀这愣小子却不行。今日我自己废了遵守了二十年的诺言,传他三招,你们其中一人若能在十招内胜他,其生死由天,我绝不再说半个‘不’字,如何?” 圣手先生虽然怕极稻草人,但自信凭自己数十年的功底也不怕他三招,更不信这愣小子学他三招,就能脱胎换骨在自己弹指神功下游走十招而不败?生怕稻草人反悔,便急道:“还是前辈开明大义,这样最好。” 祝雄风心中惴惴难安,适才自己在他指中难走一招,同他功力相差悬殊,难道学他稻草人三招就能与圣手先生打平十招?此人莫是自信夸大了吧,还是借刀杀人之技?但想想适才救已的几招分明是比圣手先生高出几筹,一时间,心中也不知该喜该忧。 正前思后虑,突然看到稻草人挥掌抓向自己胸前,不由倒吸口凉气,暗想:完了!他果然向我下毒手,心自悲怆时,稻人五指箕张,已扣在了腕上,他眼睛一闭,束手待毙。 却听稻草人“咦”一声:“愣小子你从何处学来桃花宫的内功心法?”有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不由喜道:“愣小子,这毛坯之躯被桃花宫内功这么一点化竟成了一付绝佳的练武材料,怪哉,妙哉。” 祝雄风只觉身上忽地炙热难受,也不知稻草人说些什么做下什么,只知自己正在死亡边缘痛苦挣扎,过了片刻,体内渐趋平静,但丹田处却有充盈的感觉。他哪里知道,稻草人见他是块好材料,喜不自胜,运功打通了他七经八脉中的三处经穴四处脉穴,顷刻间的变化,让他受益匪浅,胜于他自练二十年了。 稻草人牛刀小试,大功告成,大为宽心,松开五指道:“愣小子,你感觉如何?” 祝雄风感觉身体非但无恙,反有美妙感觉,又见稻草人一付慈眉善目的模样,知道他绝无害已企图,放下心来,道:“谢前辈适才之德。” 稻草人道:“孔孟礼仪,真他妈的害人不浅。江湖儿女何必自缚约束,叫我‘稻草人’如何?” 祝雄风自小得受礼仪熏陶,知书达礼,一时难以改口,想到稻草人为人仗义却不拘小节,便有种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之感,心存感激,抢上一步,伏倒在地,道:“谢过前,前,稻草人,前……稻草人”一时抢口,羞点叫出“稻草人前辈”来。 叶流星圣手先生二人面面相觑,感到稻草人真是怪人一个,行事异于常人,简直不可思议。 稻草人听祝雄风直呼“稻草人”心中高兴,道:“好。我现在教你三招,你先用心记熟剑决。”说罢,用“传音入密”之功向祝雄风慢慢口叙了三遍,说到第三遍时,祝雄风已烂熟于心。稻草人见他如此聪颖,暗自点头,突然大声感道:“愣小子,你背熟了没有?” 祝雄风道:“熟了” 稻草人道:“你知不知道怎样运用?” 祝雄风道:“不知道” 稻草人道:“那就好,这三招分别是:一波三折,二泉映月,三心二意。你自己揣摩着用吧。” 圣手先生见稻草人只传祝雄风剑诀,却不传其招式,虽然怕极稻草人,却不怕祝雄风,大声道:“领教高招。”说话间,纵身俯冲,右手五指挥弹,直击祝雄风双目。 祝雄风正自揣摩稻草人话中含义,不料圣手先生突然发招,未及多想,身子倏晃竟避开了圣手先生凌厉的一击。 那日危机之中,姚牧歌曾将桃花宫内功心法及“风影十三变”步法传给他,适才稻草人又打通了其三经四脉,此时的祝雄风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虽是轻轻一避,却将“风影十三变”的精髓与稻草人武功的博大深奥巧妙结合起来。 圣手先生见祝雄风从容地避开了自己的猝然一击,大吃一惊,想到半个时辰前他尚不堪一击,经稻草稍稍点拔,竟触类旁通,闪避自己弹指动竟是洒脱而从容,由此看来,稻草人方才一番话也非狂语了。 祝雄风委实想不到自己竟从容避开圣手先生弹指神功的指力,心中对稻草人佩服的五体投地,自己也满怀信心,进前一步,西瓜刀舞起,刹那间悟出了一波三折的精髓。此时,形神合一,圆转贯穿,一招三式,其势虽异,但刀出连绵,滔滔不绝。 圣手先生见祝雄风随手挥刀,却能幻作三个不同的刀式,分袭来三个不同的方位,不由讶然,这愣小子一刀发出,幻做三式,化解原本不难。可不容他多想,祝雄风刀已刺到。圣手先生见他身形倏来倏往,难辨虚实,登时窘迫万分,只得尽倾绝技,十指漫空疾舞,但始终难以突破对方的防线,反而搞得自己颇为狼狈,顾此失彼。 斗了片刻,祝雄风已经完全领悟了三招剑法的精要,成竹在胸,反而不急不燥,虽手中是刀非剑,但招出由意,随意而然,虽只是三招,但每一招变化起来包容万象,有时一刀发出气象万千,有时一刀发出刀势却渺然若无;有时意在防守宛若铁桶般毫无间隙;有时进攻直如江洪滔滔,其势不绝,不着半分间歇。 圣手先生的弹指神功,是由远古典籍中悟出,十指挥拂间,不失大家手笔,只见他十指曲、骈、伸、张,道道指力漫空张扬,蔚为壮观。虽然酣战九招亦胜负不分,但他毕竟老谋深算,江湖经验丰富,知道还有一招就过十招之限,届时若胜不了祝雄风不仅颜面不存,更无力跟叶流星在教中争名夺利?心下着急,关键时刻,他狡诈的品性便暴露无遗,见祝雄风刀刺向自己右臂,明知根本伤不了自己,意在逼自己急身而退,但在避开刀锋之际,突然痛叫一声。 祝雄风只道刀不长眼睛,无意间伤了圣手先生,心中虽然着实恨他,但他心性朴实,何况又有稻草人在旁边,双方言明只是分个胜负便点到为止,是以听到圣手先生痛叫出声,心中一惊,急忙收刀。 岂知便在这时,圣手先生“嘿嘿”一笑,右手食指点来祝雄风“膻中穴”,但是指力一出,心中突然想到:此乃大穴,若是点中,对手非死即重残,届时稻草人岂能放过于我?只须略胜于他,就算是十招内我胜,稻草人说过的说不能不算,到时祝雄风生死由我决定,正可借机除去这个隐患。稻草人若是不守信用强加干涉,也就和他拼了,我二人联手就算不胜,也不能便宜于他,想至这里,指锋偏转,落向膻中穴旁边一处无关紧要的穴道。 祝雄风听圣手先生痛叫一声,急忙撤刀,却想不到圣手先生突然点向自己的“膻中穴”,心中起始尚未明了其中所然,等明白过来圣手先生指已点到,心中登时大骇,临危关头,脚下本能一滑,躬身低头,避过圣手先生这一指,但肺都有要气炸了,挥刀后扬,竟是极为历害的一记杀着。 圣手先生大惊失色之时,刀已递至,忽听到叶流星大喝一声:“住手,十招已过。” 祝雄风心念一转,急忙收招,知道十招既过,舒心大畅,便望向稻草人。 哪知圣手先生却在冷笑中甩出三枚蚊子笑,与此同时,凌空而起,掠向前方。他心下盘算,就此收手胜负事小,若杀不了祝雄风则事关重大。何况其武功渐有长进若任其下去,总有一日,自己非但制不了他,反会被他所制,是以,三枚蚊子笑齐齐发出,想打祝雄风一个措手不及。同时向前急掠,那叶流星于此了然于心,也向一边掠去。 稻草人见圣手先生突然发出蚊子笑,怒声道:“好你圣手先生,心地如此歹毒,哪配‘圣手’两字。”刚要追去,忽听祝雄风“啊呀”一声,心中挂念于他,便驻足折了回来,索性圣手先生是反手发出蚊子笑,准头大失,只有一枚打在祝雄风左手腕上,另外两枚却不知所向。 稻草人撕开祝雄风衣服,见他肩头上有一个黑点,周边暗红,心知蚊子笑毒性猛烈,若无克制之方,十二时辰过后就回天无术了,他心中既恼又气,又怪自己过于轻心,便道:“小兄弟,你怎样了?” 祝雄风道:“稻草人,我,我没事!” 稻草人道:“中了蚊子笑还说没事,天下间就怕只有你这么一个愣小子了,唉,都怪我啊!”说罢,捶胸跺足,唉声叹气起来。 祝雄风心生感动,强作欢笑,道:“稻草人,谢谢你的关心,真的没事。不久前我刚服过华一刀前辈配制的药,体内已有了克毒的成份,约对没事。”就把先前运河上之事向稻草人说了。 稻草人奇道:“有这事?这黑手又失算了。”想到这里看向祝雄风的肩头,只见他肩头上起初的一圈暗红,正在逐渐缩小,显是他体内不久前服过的药又发挥药性,心头更为惊奇。 忽听祝雄风幽幽叹道:“我祝雄风究竟前世积了什么德,让我碰上了华前辈与稻草人这两位好人……?” 稻草人一听脸色立变,怒道:“你说什么?华一刀那个伪君子也算是好人?其行为卑劣不比圣手先生光明多少,他怎能和我相提并论,简直岂有此理。” 祝雄风只因二人都曾救过自己性命,心中感恩难忘,以至把二人相提并论,岂知稻草人突然间震怒,心中一惊,怔怔看着他不再言语。 第18章 只听稻草人大声道:“你说,我和那个伪君子谁更好?” 祝雄风权衡左右,难予作答。华一刀为人怎样自己不知但他两次救已性命。稻草人为人仗义不拘小节,先前感到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但现在却像一个喜怒无常的疯子,心中生出一股莫名恐惧,思索再三说道:“你们二人都曾有恩于晚辈,自然都是好人。” 稻草人笑道:“他是好人,那我是坏人?哈哈……笑声中,身形如一缕烟消失在祝雄风的视线里。 祝雄风喊道:“稻草人,稻草人。”但那稻草人显然已经走远,只有风在响,他怔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四下看看,扶起惊吓过度的老者,见他平安醒来,这才谢别而去。 出了瓜地,到了一个镇上,先换了一身衣服,然后饱餐一顿,买了一把剑。其后沿运河而下,一路相安无事,再未碰到运河帮贼人,闲时将稻草人教的剑招揣摸一番,不觉更有长进。 不一日,转入长江。这日傍晚时分,船家将船停靠在岸边,上岸吃饭。因长江夜晚风大浪高,船家从不在夜里开船,最重要的是太湖帮在长江肆意横行,作恶多端,凡过往的船只,不管是本地还是外地的,若是被太湖帮盯上,那就倒了大霉,向来无有生还者。尽管数年里,长江上出现了几宗震惊武林的血案,如中州大侠穆如云一家老小二十几口就在长江上遭了毒手,此案至今未有破获,虽知是太湖帮所为,但是找不到确凿的证据,最后不了了之,如此一来更是助长了太湖帮的气焰。 是夜,月朗星稀,江面上清风徐徐,甚是惬意,祝雄风在客栈里练了一会儿吐纳内功,感到精神大增,便走出房来坐在驳岸旁的一块天然巨石上观赏江上夜色,此时江面上银光乱舞,安静而祥和。 突然间,静寂的夜空里传来一声刺耳的啸声,只见一只快船,横渡急浪,顷刻间已至码头前,船头之人抛出一只绳索“啪”一声缠住岸上巨石,飞身跃到岸上,动作矫健,背后钢刀月光下闪闪发光。 祝雄风暗想:难道是太湖帮贼人?便轻轻跟随那人之后。他轻功此时精进许多,跟随那人三丈后竟然未被发觉。只见此人穿街过巷,忽在一处宅院门口停步,四下打量一番,轻拍三下手掌,不多时,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那人闪身而入,院门又关闭了。 祝雄风飞身上墙,见那二人急步走向一处有灯光的偏房,少时房内传来极低的说话声,祝雄风双脚勾住屋檐,倒挂下来,透过虚掩的窗户只见屋内有三人低在声细谈。 只听一位先生装束之人道:“帮主之意如何?” 那刚来的汉子道:“帮主他老人家说今晚另有安排,先别忙动手,操之过急会让点子警觉。帮主特意让我传话,叫你们务必把那船家买通,让他在正午时分把船开到芦苇坡。那里芦苇连绵数里,人迹罕至,得手后绝不会留下珠丝马迹。” 那先生道:“那狗宫也不知搜罗了多少民脂民膏,光金钱财宝就装了几十箱子,妈的,这下可要发大财了。” 汉子冷声道:“钱掌柜你早晚死在钱里,这次若误了帮主大事,你应该知道后果。我们虽然强取豪夺,但那狗官鱼肉乡里,也绝非善事之辈。这次你倒用不着吃三天斋,念三天佛了。不过,他这次下放江阴上任,也有自知之明,暗中请了虎威镖局三大高手护航,有点棘手。是以帮主一再交待下来,那船家之事你一定要做好。” 钱掌柜道:“是,绝不负帮主厚望。” 祝雄风暗想:原来他们密谋要打动官家之船,如那人真是贪官,我该不该通报一下呢?正想间,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喊“救命啊”。祝雄风热血沸腾,卷身而起,踏着瓦面飞奔而去。 奔出不远,就见一位大汉举刀劈向一人,那人惨叫一声身首异处,大汉狞笑一声,刀锋一转劈向紧抱自己双腿的中年妇人,口中喝道:“贱人,去陪你那死鬼吧。”这显然是个杀人抢劫的强盗。 祝雄风怒火心中烧,再也看不下去,喝道:“大胆贼人,不束手待毙,还敢行凶!” 那强盗见有人抱打不平,大吃一惊,待看清是一青年后生时,反而笑道:“你别急,等大爷杀了这妇人,再杀你不迟。”说着钢刀再度劈下。 时间刻不容缓,祝雄风知道同这些杀人越货的亡命之徒多说无益,便刺出一剑。这一剑正刺在强人腕上,强人剧痛之下,“哎呀”一声,“咣啷”钢刀坠地。祝雄风接着一脚踢在他身上,竟将整个人踢飞几步。而那妇人还是死死抱住大汉双腿,一同撞在了墙上,又弹回地上,跌得妇人“啊唷”叫个不停,想从地上爬起,无奈那大汉二百斤重的身体压在身上半分也动不了。又见那大汉太阳穴外汩汩冒血,吓得大哭起来。 祝雄风感到好笑。蓦然间听到街道两侧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及喊叫声,知道有人发现了这里的事,便跳上瓦面,四下环顾一下,认准方向,奔回客栈。 次日迷迷糊糊中被外面叫喊声惊醒,出来一看,只见一位管家模样之人正指挥着一帮人抬箱搬台好不热闹。旁边一汉子道:“好家伙,一共一十七箱。” 别外一人道:“也不知箱里装得什么东西,既然两人抬都还显得吃力,显然箱内之物极重,唉。这年头,当个小小七品官,竟有这么多的财物。好大的气派啊。” 又一人道:“岂直气派,简直发财了。你知道箱里装的什么?” 先前一人道:“什么?还能是黄金白银?”那人道:“正是。” 祝雄风听此人声音熟悉,一看,原来是昨晚密谋打劫的钱掌柜。祝雄风心中明白,这钱掌柜必定已经买通了船家,看得出那些船上的伙计,个个都怀有武功。 过不多时,搬运完毕,那管家头前引导两台翠玉小轿上了船,又毕恭毕敬地领一高一矮一瘦三人进入上等舱内,随后一干丫环下人进入下等舱内。一切就绪。管家命令船家:“开船起程吧。” 祝雄风让船家扬帆开船,紧紧相随。过了片刻便引起了那管家的注意。那管家径自进上等舱内,少顷,一高一矮一瘦三人走至船尾,胖子手持一杆大旗,正是虎威镖局威镇武林的猛虎旗。 只听那矮子道:“朋友哪条线上的?紧紧跟随意欲何为?” 祝雄风不便挑明,但又不知如何回答。 那矮子又道:“这是虎威镖局保船,这位朋友想必是知道的,在这长江之上可不是闹着玩的。”祝雄风就是不予答复,那矮子自讨没趣老大不高兴,但重任在身,又不便先发治人,引至祸端,也只好忍住不发,但却密切注意情况变化。 其时天色已近中午,江上骄阳当空,风浪渐大,那大船逐渐抛离宽阔的江面,驶入大片芦苇丛中。 矮子感觉航线有异,急忙遣人询问,船家派人答道:“前面水面湍急,多有急流险滩,常有水匪出没,不便行驶。” 矮子听后放心不下,走出舱外嗖嗖几下爬到了船桅杆上,四下张望,四面芦苇连绵不断,毫无穷际,船行其间,心中总有几分忐忑。此时船左突右穿,已经深入芦苇深处。但见四周,风吹芦苇刷刷作响,偶尔的一声水鸟惊鸣,响彻天际。 矮子越想越觉不妥,突然挥手道:“船家,按原路掉转回头,那船家心有不甘,但不敢违命,慢慢吞吞地调转船头。 便在这时,一阵锣声四下传来,船家听到锣声反而止住不开,船慢慢停了下来,矮子不由一怔,心知不妙,不好,有贼人抢劫,他突然大声道:“老二老三,你二人速去保护大人,不得有误。”这时,锣声越来越密,听说有贼人抢劫,整个船上登时乱了起来,四下叫喊到处乱窜。 矮子高声道:“大家安静,不要惊慌,有我们虎威三罗汉在此,小小水贼能奈我何?”他哪里知道,船上已混进了不少乔装打扮的水匪,正趁机捣乱。矮子见事态难以控制,正要转身到舱内安抚,蓦然感到脑后劲风袭来,侧身反掌击飞一人,这才知道船上已混进了水贼的同伙,不用说,那锣响定是贼定好的暗号。” 矮子晃身疾进,忽听得有人大声疾呼:“他妈的,全出来,先干掉这矮矬子,省得他妈的碍手碍脚。”随着喊声,立时又从舱内跃出三人。三人三口刀包抄过来,那三人识得矮罗汉铁扁担的厉害,不敢同他正面交手,只是三刀联手围他游斗,让他无瑕顾及舱内的事。矮罗汉气得哇哇暴叫,蓦然听到胖罗汉痛叫一声:“你是何人?” 只听一人笑道:“怎么船在江上行,不识姚三爷呢?” 胖罗汉惊道:“你是太湖贼寇姚老三?” 姚老三道:“正是你家三爷。” 这二人的对话,矮罗汉听得真切,心中一惊,果真是太湖帮水匪前来劫船,心神微分,突觉左臂奇痛,一个贼人已趁他分神之际在他左劈上砍了一刀。 矮罗汉大怒,铁扁担横扫出去,正中那贼人腰上。那贼人脚下踉跄,被铁扁担打烂了脑袋,横毙船上。矮罗汉也顾不得另外二人,疾身向前舱窜去。 只见前舱甲板上前后站着三个人。头前一人一身白衣手持铁扇,正是太湖帮三霸的姚老三,号称铁扇大王。其后两灰衣人显是帮中好手。 矮罗汉道:“姚老三,猛虎旗在此,你胆敢光天化日下抢劫。今日看你往那里逃。” 姚老三一脸的不屑道:“猛虎镖旗是什么烂布,用来擦脚不知好不好。”说话间,欺身进前,铁扇直取瘦罗汉。 瘦罗汉挥动旗杆打向姚老三。姚老三见此正合心意,左手突张,抓向瘦罗汉,瘦罗汉一怔之时,镖旗已被姚老三抢入手中,大笑声中,把猛虎镖旗被扯作数块,扔于地上,姚老三等三人肆意践踏。 第19章 瘦罗汉怒道:“你莫欺人太甚!” 姚老三道:“谁欺人了?我们只爱好金银财宝,可不喜欢无事生非,是你们自趟这浑水,妨碍我们行事。我们没有怨言,你们到指责起我们来,真是岂有此理。”正文第五章巴蜀四杰 矮罗汉听姚老三强词夺理,反怪起自己无事生非,气得七窍生烟,瞪目喊道:“你喜欢金银财宝原本没错,但先要问问一人答不答应?” 姚老三道:“谁?” 矮罗汉怒道:“便是我这铁扁担。”说时,深吸了一口气,跳前一步,铁扁担挥圆,照姚老三面门连劈三下。 姚老三知道矮罗汉臂力惊人,不敢掉以轻心,连点三扇,借势跃身圈外,冷声道:“我既上得船来,恐怕就不会那么容易下船了,除非你胜得了我铁扇大王。”说话间,冲天而起,足点桅杆,铁扇敲向矮罗汉头顶,矮罗汉“嘿”的一声,双臂抢起扁担,迎头痛击姚老三。 姚老三身悬半空,突然一个“燕子三抄水”,连踏三步落于矮罗汉身后。矮罗汉虽然身材矮小,铁扁担更重逾百斤,但身法还是相当灵活,他见姚老三突然抄于身后猛提口真力灌注两臂,硬生生收回那一击,身子半转,抢起扁担,喊一声“打”,扁担举至头顶疾舞,砸向姚老三。几乎同时,拧转身来,疾踏半步,铁扁担已经由下砸式变作“捣”式,一招“直捣黄龙”捣向姚老三心窝。 姚老三虽然处惊不乱,但忌惮对手铁扁担的力量,一瞥之下,见后面是河水,左侧站着虎视眈眈的瘦罗汉,只有右侧尚有空隙,可供自己躲避,当下铁扇将铁扁担轻轻一挑,以半两拨千斤之式,以柔化刚,借铁扁担微有偏斜之机,双膝前曲,仰面后倾,铁扇再点船板,已向右边翻身而起。 只听“怦”一声大响,矮罗汉那一击之力,足有数百斤之重,这时全数击在船板上,“咔嚓”一声,船板上击出一个洞,碎木纷飞。 姚老三倒吸口冷气,暗想:我的妈呀,再慢半分,就被这矮子打成肉饼了,正庆幸不已,冷不防胖罗汉手起鞭落,打向后背。 “当当”一阵金铁交鸣,姚老三手下的两个灰衣人同时抢奔上前,拦截胖罗汉厮杀一起。瘦罗汉见此,忙上前助战。 这时间,太湖帮贼人们已趁机登船,与先前混入贼人一起,乱抢乱杀。其他人等再也不敢乱动。那七品县令李有才一面吓得到处躲藏,一面高喊:“救命啊!有人抢劫啊!”从前舱躲到后舱,又从后舱奔到前舱又冲到甲板上,正巧见到姚老三一脚踢飞了瘦罗汉,铁扇幻作一道精光,点向矮罗汉,心里叫了声:“妈呀!”即便瘫倒。 矮罗汉看到姚老三突袭瘦罗汉,只道他无暇顾及自己,暗喜,趁机举起铁扁担打向姚老三。 姚老三突然感觉脑后生风,警觉登生,猛地向旁边一跃,同时飞出一脚踢在瘦罗汉腰上。 瘦罗汉闷哼一声,身子斜飞出去。矮罗汉扁担打出,只道必能奏效,是以用劲了全力,岂知姚老三躲之及时,但他的扁担用力奇猛,收之不回,“咔嚓”一声,半条扁担插进甲板,任凭施出全力竟似生了根,动都不动一下! 姚老三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冷笑一声,铁扇点出。矮罗汉既惊又吓,面色发青。 蓦然间,从船下飞出一人,掠到了船上,一剑削向姚老三,轻功之俊,出剑之刁,直让姚老三大吃一惊,急收扇回防,疾步后退,见来人没有疾剑再刺,心头方舒口气,定神一看,见面前突然多了一青年后生,想不到竟能逼自己狼狈退身,不禁大怒道:“哪来的毛头小子,敢对三爷无礼,江中龙,湖中蛟,快给我将这不知好歹的东西捉来喂鱼。” 那两灰衣人应声而上,双力互扑,搏击而上,谁知仅一个照面,两声惨叫,江中龙,胡中蛟二人全部中剑并被挑落水中。这下姚老三傻了眼,江中龙,湖中蛟乃帮中一流高手,功力仅稍逊自己,谁知转眼间就被打入江中,这人到底是何人?便道:“阁下何人?” 矮罗汉见救自己的是紧紧跟随的青衣公子,惊声道:“是你!”这人正是祝雄风,他紧紧跟船而下。那船家一见前面有人打劫,吓得瘫了,祝雄风略懂驾船术,马马虎虎地将船放好,一直观察船上事态,见矮罗汉有性命危险时,才上船相救。 姚老三见他转眼间就将江中龙湖中蛟打入河中,知道他武功高深,再也不敢飞扬跋扈,慢声道:“在下无意间得罪了阁下,还请阁下网开一面,容他日登门赔罪。” 祝雄风道:“你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伤人,怎么没胆量承担罪名?现在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姚老三颤声道:“你,你想怎样?” 祝雄风道:“你犯下的是抢劫杀人之罪,这里刚好有朝廷命官在此,是非自由他公断。” 那李有才方才吓得瘫了,这时见有人出手相助,一时间来了威风,厉声道:“大胆刁民,胆敢打劫本宫。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来呀!左右先将他拿下,先带回江阴衙中,择日再行发落。” 矮胖二罗汉上前就欲拿人。哪知姚老三突然跳起身来冲向李有才,李有才吓得双腿发软,连救命都喊不出来,姚老三暗想:这狗官既是由虎威镖局护送,出了事虎威镖局自然脱不了干系,难责其咎,是以听李有才欲拿自己归案,突然冲上前来,只想把他拿住,以此挟迫,逼使众人就范。但是他突然间似乎撞在一个人身上,抬头一看,见是祝雄风,心知不妙,右拳突然击向他的档部,但祝雄风突然从面前倒退开来,姚老三偷袭便落空。 姚老三怔立之余,被矮胖罗汉各分执一只手臂,知道大事已去,再不做反抗,任由点了穴缚了双手,押至舱内。 太湖帮帮众死伤大半,仅有几人跳入水中,潜水逃走。舱内船外死伤多人,满地的财宝字画,狼籍一片。 李有才见擒住了姚老三高兴万分,心想:回去禀告上司,自然又少不了一番奖励,说不准又能官复原职呢。 船原路退回,又行了三四个时辰,终在夕阳将落之即到达了江阴城。 祝雄风禁不住虎威三罗汉及李有才等人的一再挽留,只得在县衙中宿了一夜。天刚刚亮,独自出城,买了一匹马,以代脚力,向东奔去。这一日,已到太湖边上。 太湖乃享有盛名的游览胜地。祝雄风早有游玩之意,今日一见,果真一派江南水秀景色。他信马由缰沿湖边慢行,不时吟着先人的诗句,自我陶醉一番。他沿着一条浑然天成的曲折小径,蜿蜒而前,只见两边茂林修竹,繁花胜景其趣天然。林中偶现片片奇趣山石,峨嵯多姿。 祝雄风一路陶醉乐享其间,不觉走到湖边一处峭壁之下,放眼四望,但见湖中白帆飘荡,海欧腾飞,三山如梦,若沉似浮。祝雄风陶然其中,不禁思绪神长。 却在这时,一阵急劲的衣襟破风之声传自身后数十丈外,听那脚步细碎杂乱,似有数人之多。祝雄风暗想:这等美景圣地,也有武林人士出没,真是大刹风景,一念到此,那脚步声已至近前,他刚闪入一处堆垒的太湖石后,就见一位中年老妪头前疾奔,四个老妪抬一顶绿蓉软轿紧随其后。 祝雄风暗想:这五个老妪轻功如此了得,那轿中之人想是大有来头。只是她们面临美景却不置一顾,匆匆而往,真有点大失风雅。 蓦然间,一声怪啸突起,一条人影从那峭壁上电射而下,刹那间逼近绿莹软轿,冷喝一声,出剑如虹,刺向轿子,剑光不及触轿,只见那先前领路老妪突然斥道:“你敢!”喝声当中,袍袖拂动,袖中一道剑光划下,不仅挑开了刺来之剑,还借机连攻三剑,三道诡秘异常满是幻影的剑光,登时逼退来人的进攻。 老妪喝道:“阁下到底是何人?一路上跟踪不放意欲何为?” 来人身着青袍面色僵硬,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的目光,长笑一声,冲天而起,一道剑光快似闪电,劈了下来。 那老妪惊声道:“好一招‘无中生有’,你是……”话音未落,眼前一花,剑光突然变幻成数道光影,精光片片,铮铮之龙吟声激荡而来。老妪沉着应战,连攻数剑,竟然全部落空,心头惊愕,就听青袍人嘶声道:“你知道我是谁?” 老妪道:“你是,你是……”话未说完,青袍人骤然出剑,一击而中刺入老妪体内,她痛叫一声心有不甘,举剑再刺。 青袍人道:“去吧!”振腕用力将老妪尸体挑落峭壁下,身形立转,剑光再度刺向轿子。 忽听“铮”一声金铁交鸣激荡而来,轿内青光大盛。青袍人显然吃了一惊,道:“你中了血怪一掌,居然还能躲我一剑,可见那剑谱上的武功果真精妙绝伦。”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断剑,叹道:“好锋利的秋水剑。”说罢,掷掉断剑,急身退入树林中,转眼不见。 轿中陡闻一阵咳嗽声,一个女声道:“本宫被血怪的紫焰掌所伤,方才动力内伤已经加重,快些回宫,否则血怪追来就麻烦了。”那四老妪默默不语,将轿子齐齐放于肩上掠地飞奔,一闪即逝! 祝雄风从太湖石后走出来,看了看地上的断剑及一滩血,喃喃道:“如此清静之地却有血腥出现实在扫幸。”蓦然间身后有人冷冷说道:“你说什么?”祝雄风心中一惊,回头看时,见是方才骇走的那青袍人,他何时出现在身后的,自己居然不知,此人身法诡秘真如鬼魂一般,若要突然向自己下手,早就血溅当场。 祝雄风见青袍人虽面无表情,但一双眼中目光如刀,看得自己不自在,也不知他有何企图,便道:“在下孤身一人游玩至此,见地上有一把断剑,感到奇怪……” 青袍人截声道:“你真的是刚刚路经此地?” 第20章 祝雄风摇头晃脑,朗朗说道:“读得三年圣贤书,说话做事不欺生。我一介书生清贫潦倒,无意中见到地上一把破剑,只道拴回能换点酒喝,虽有违先圣教导,但实在是生活苦不堪言。” 青袍人见祝雄风衣着简朴,神色朴实中有几分怯怕之色,真认为他是一介书生,便不予理会,道:“我若知道你欺骗我,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然后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祝雄风装作怕极的模样,伸出舌头半天缩不回来。 青袍人道:“愣小子,看你那付穷酸样,真让人笑掉大牙。”然后摸索出一块银子,抛给他,道:“赏你买酒喝的。” 祝雄风深施一礼,道:“多谢大侠赏银,只是读书人不能收授他人财物。”抬头一见,已经不见了青袍人影踪,心中暗暗舒口气,一颗心才放回肚中,也不敢大意,怕他藏在附近观察自己,仍然装着一村迂腐穷酸相,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边走边念些古文,却也不敢去牵马。不过青袍人给的一钉银子足有三两之多除了买匹马还有剩余,算来也划算。 祝雄风徒步而行,比之骑在马上走马观花,所见更为生动,直行片刻,前方景观豁然开阔,在绿树红花间不时现出片片红梁碧瓦来。再行片刻,前面树木遮天敝日,林中阴晦幽暗,清凉之意悠然而生,虽然景象不甚开阔,但也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轻风徐徐中,突然传来一声女人撕肝裂胆的悲切呼救声,声音当在前方十多丈外的密林深处。 祝雄风听得血脉喷张,暗想:这贼子弄花劫色,也选取在这等阴晦清凉之地。可惜让我撞见,好事难成。便施展轻功向前面掠去,疾行片刻,只见草地上躺着一具不着寸缕的男尸。一个红袍道人正用剑把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逼到树下,那女子粉面上俱是惊惧之色,虽然身体比较灵活纤小,尽在树中穿梭,但时间久了终于被逼到了死角。 只听红袍道人道:“贱人,难道还不知道伏法?” 那女子见逃生无望,心竟凄凉,突然看到林荫道中冲出一个俊美的青年来,求生的欲望急增,忍不住大声呼喊:“公子救命!救命啊!” 祝雄风断声喝道:“哪位道长,身为道家之人,为何不守清规戒律,在这渺无人烟之地尽干些劫花窃色勾当,真以为能瞒天过海,无人知晓了吗?” 红袍道人正欲一剑取那女子性命,突然出来个多管闲事之人,反将己当作采花大盗,鼻子都要气歪了,但想到来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显是误会了自己,便道:“贫道黄山派火道人。阁下可知这女是何来路?” 祝雄风道:“管她是何来路?以道长身份,仗剑欺侮一个弱女子就是不该!” 火道人急道:“阁下怕是真的误会了。这女子可是……” 那女子本以为难逃一死,岂知突然有人救助,何况是一位风流倜傥的貌美青年,心中欢喜,又听到火道人要揭露自己身份,心中骇惊,急道:“英雄救命,小女子乃湖边渔家女,今日同邻家情郎在此幽会,不想被这恶道人碰上,他见小女子有几分姿色,动了邪念调戏于我。可怜我那情郎被他活活杀死。我誓不相从,他却恼羞成怒,欲杀小女子。英雄,你可要为小女子做主啊!” 祝雄风听她说得凄楚,又是梨花带雨,一付伤心欲绝模样,只道所说非虚便信了,不禁怒道:“身为名门正派中人,却做下此等有辱门风,令人讥笑之事,还能信口狡辩,如今事实确凿,还有何话说?” 火道人听那女人一番搬倒事非的言语,祝雄风竟信了,不由脸色铁青,一腔怒火全发向那女子,怒道:“厚颜无耻,本道爷留你不得。”挺剑刺下! 那女人身体一滑,转入祝雄风身后,哭道:“英雄救命!” 祝雄风更加信了那女子之话,道:“道长如若再苦苦逼迫于她,在下只好得罪了。”虚晃一剑,纵身上前,与火道人战于一起。 二人剑来剑往战了数合,火道人突然跳出圈外,道:“阁下既是泰山派人,你我便是一家人。何必信这妖女一面之词。她可是埋情谷余孽,死有余辜。” 祝雄风出道时间太短,尚不知道埋情谷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反倒是听火道人把自己当作泰山派之人,心中窝火,暗想:我行事光明磊落,泰山派贼道岂敢同我相提并论?你这黄山派道人,竟然敢逼迫一弱女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若同你是一家人,岂不是自找其辱? 火道人见祝雄风怔怔不语,只道方才自己晓之以情的道理起作用了,随之又想:眼前这埋情谷余孽,极善无中生有拨弄事非。今日若不铲除,他日必定酿成更大祸患。趁这小兄弟犹疑不定,不如先行将妖女制住,再详加说明。一念至此,撇下祝雄风,突然攻向那女子,出剑骤然加快,只见剑花连绵,精光闪成一片。 那女子花容失色,失声惊呼! 祝雄风暗想:事非曲直自有一番评论,你为何定要制她于死地呢?显然心中有鬼,怕那女子将此不光彩之事传播出去,是以欲图杀人灭口,想至此,冷哼一声,以不一招“一波三折”攻向火道人。 火道人感到祝雄风出剑凶猛,知他还是信不过自己,喟叹一声,以本派五绝之一的连云剑法与之周旋。战时不久,火道人暗暗心惊:这青年所施剑法博大精深,竟是平生第一次见过,招招之间衔接紧密浑然一体,毫无破绽可寻,本派连云剑法素以连绵阴柔而著称,想不到对方的剑法较之自己,却是犹过之而无不及,同时也明白:对方虽功力上欠火候,但时间已久,自己难免落败。自己不喜名利,平生也不看中名利,对胜败荣辱全不放于心上,但此次不同,若是败他剑下,那妖女势必得以逃脱,一旦任其逍遥法外,不知又将有多少无辜男儿遭其下流手段陷害,说不准这青年将首当其冲。又想了片刻,心一横:也罢。事情紧迫,只有这冒险一搏了。只要除得此妖女,为江湖除害,自己性命算什么?当下剑交左手虚幻三招,虽然是左手出招,但不比右手出剑不逊色半分。 祝雄风从容化解对手这三招,心中大奇,火道人方才剑招精妙而贯连,为何这三招剑法如此平庸?这显然不合常规。正自猜测其中原因,忽见火道人撤身退出,右掌急拍那女子,这才明白他的企图,不觉大吃一惊,大声疾呼:“快住手!”情急之中一剑挥出如闪电般劈向火道人。 这一剑迅捷不失刚猛,火道人只觉剑光闪现,左臂上奇痛袭来,低头一看,半个手臂已被剑削断,滚落地上,痛叫一声,几欲昏死。他打算先杀死那妖女,再向祝雄风讲明一切,但想不到祝雄风剑快如斯,剑光闪过,想躲已经来不及,一条手臂断了下来。他痛极而怒,全力拍出一掌,“怦”闷响一声。 这一掌声势斐然正是黄山五绝之排风掌,刚猛而无情,又是火道人情急盛怒下全力所发,祝雄风只因救人心切,仓忙之际,出剑角度有了偏差,削在了火道人手臂上,决非本意,眼见大错酿成,心中悔不应该,激情一落千丈,再无斗志,也因此才想象不到火道人紧跟而下的一掌,猛然发觉火道人掌力推来,饶是他反应奇快,百忙中急调内力抗拒,同时后跃避让化解了火道人近四成的功力,但火道人因怒而发足可裂碑的一掌还是将他震退数丈开外。 祝雄风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内力狂乱不息,暗想:火道人若是再过来补上一掌,我命休矣。 火道人拍出一掌后,臂伤痛疼更甚,再也无暇顾及那女子,遁入林中,夺路而奔。 那女人见火道人受伤败走,料知不会再来,心中欢喜万分,理理散乱的头发,扭起腰肢走到祝雄风面前,媚然笑道:“承蒙大哥舍命相助,小女子才得以留住清白,真不知该如何感谢。” 祝雄风虽然挨了火道人一掌,但总算努力没白费,救得女人一命,便道:“姑娘太客气了。本人平生最恨欺女劫色之徒,此次不过是碰巧遇上,尽江湖男儿本分而已,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这时山风渐起,天色更暗。“刷……”一道电光划开苍穹,林中一片雪亮,接着“轰”一声闷响,震耳欲聋。 那女子抬头看看天,皱皱眉,道:“啊!要下雨了!大哥,你有伤在身,可不能淋雨。我知道前面有一处断了香火的庙宇,可以暂避一时。”说罢,发出一阵轻媚荡骨的娇笑,双手便在祝雄风胸口摸了起来。 祝雄风只道她是在检查自己伤势,也不以为然,任她所为。那女子见祝雄风并不拒绝,反而更加放肆。 其时乌云压顶,雷声如在耳边,祝雄风道:“姑娘快请前面带路。”那女子道:“大哥,你能不能走动?” 祝雄风站了起来,走了几步,虽觉得周身酸痛如散了架般,也还勉强能走,便道:“怕要劳烦姑娘相搀了。”这下正好那女子心意,心中不知有多高兴,便将祝雄风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身上,自己一只手搭在他腰上,相协而行。 走不多久,就见绿树环绕中露出一片所在,只是断垣残瓦,显是废弃已久。 那女子道:“便是这里。” 祝雄风趁那闪电一闪之际,看清了门楼上写着“关公庙”三字,心想:关公庙向来是香火极盛的地方。这里何故荒废下来呢?一阵狂风吹来,那尚存的一只破门“吱吱”乱响,雨若游丝乱舞而下,等二人进得正堂内,外面已是电光雷声大作,瓢泼大雨倾洒不绝。 祝雄风暗自庆幸,见那女子正在收拾地面,心生感动,便道:“敢问姑娘,这里既是关老爷的庙宇,为何香火难续呢?” 那女子道:”本来这里香火鼎盛一时,后来太湖帮群贼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强行霸占过去,尽做一些无本生意,香火就此断了。 第21章 也再无人打理日常事务。” 祝雄风一听又是太湖帮所为,暗想:太湖帮也太无法无天了。 那女子道:“大哥,你身上有伤快些躺下。” 祝雄风对她心存好感,就按她吩咐躺在一堆乱草上,那女子柔声道:“大哥,小妹替你揉揉。”祝雄风刚要拒绝,那女子已经娇笑一声,双手似蛇般在身上游走。祝雄风正色道:“多谢姑娘美意,在下有伤在身,急需疗冶,还望姑娘勿要打挠。”便欲将那女子推开。 那女子突然眼睛一亮,忙道:“大哥不说小妹羞些忘了。前几日,有一位先生租乘我家小船,未带银两便赠一粒药丸,说是能治各种内伤外伤。今日刚巧派上用场啦。”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倒出一粒气味芳香的腥红药丸来,道:“便是这个,也不知到底管不管用。大哥,你是习武之人。你来看看。” 祝雄风端详片刻,暗想:这药丸气味芳香纯正,绝不会是毒药。何况我救她一命,她没理由反而害我,便道:“不错。是一颗难得的药丸,谢姑娘美意了。”径自入口,只觉入候清凉生津,便闭目养神。 岂料,过了片刻,忽觉身上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并逐渐燥热起来,起来还认为是药性起了作用。但又过不久,眼前出现了一幕幕让他脸红的下流画面,心想:不对!世上怎么能有这种疗伤药丸呢?到现在他还以为这药丸是疗伤药丸。他哪里知道,这女子正是这几年销声匿迹的理情谷余孽。这药丸当然便是媚药——销魂丹。 此时,消魂丹药性发作。祝雄风渐渐难以忍受,蓦然见那女子全身裸露,身体像蛇一样在自己面前扭动,眼中含着邪恶淫荡之色,媚声道:“大哥,你怎样?” 祝雄风这时已隐隐感觉到药丸有异,便屏住急促的呼吸,道:“这到底是何药物?竟有此等药效。” 那女子翩然起舞,突然坐于祝雄风腰上,道:“这虽然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却比灵丹妙药更令你有种欲仙欲死的满足感,这就是销魂丹。” 祝雄风惊呼一声,想将那女子推开,那知双手酥软竟然提不上半分力气。 “轰隆隆……”一团雷火突然飘进堂内。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有人道:“好个不知羞耻的埋情谷余孽。”那女子虽然欲念正炽,但突然听到这声音,竟然光着身子一跃而起,身形诡秘地一晃,已破窗而出。窗外剑光忽闪,那女子惨叫一声摔在雨水中,结束了邪恶的一生。 来人走进堂内,只见她一身衣衫全部被雨打湿紧贴身体上,曲线玲珑,别有韵致,显然是一个女子。来人趁着电光一闪之际,忽而“咦”了一声,惊道:“怎会是他?”急步过去,疾点祝雄风几处穴道,控制住媚药药性的侵袭。又红着脸将他盖上衣衫,检查一番,道:“幸亏来的及时,否则就被那妖女给毁了。”当下给他喂了一粒“再续还神丹”,以一股纯正内力注入他体内,待他脸色转常,始自放下心来。 祝雄风从梦幻中醒来,忽看到身旁坐着一人,虽见不到相貌,但见其衣衫贴附身上,显现诱人的凹凸有致,不禁呻吟一声。 来人听到他发出声音,转脸来看,一双妙目中隐隐有着无限情韵,万般情怀。 祝雄风看清了来人,不由惊喜道:“姚宫主是你!”话语方出,不由得又想起那日被柳若珍琴音诱惑,而与她相拥的片刻感情,一旦触动感情,体内那残留的药性几欲发作,刹那间心旌摇荡。 姚牧歌因撞见方才一幕,见他脸色羞红,也不由想及那日相拥之事,芳心一荡,一时间爱恨交织,情不能抑,玉体轻颤起来。 二人似乎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刹那间产生了相同的想法,几乎同时,祝雄风已将姚牧歌紧拥怀中。姚牧歌尚心存理智,暗想:不行,不能这样。使劲去推,却本能地呻吟一声,内心深处突然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渴求,她感到脑中一片空白,一切似乎都凝住了,她在反抗,但全身无力! 风在吼,雨正浓。 突然一阵杂乱的马嘶声清晰地传到耳中。姚牧歌本已空白一片的脑中,突地如遭雷击,人已从情意迷乱中醒转,见祝雄风依然抱紧自己,粉掌轻扬,点他几处穴道。 这时声响更近,并已可听到说话声。她妙目扫视堂内,借电闪之光,抱起祝雄风飘落破败的关公像后,闻得一阵腐败及鸟粪味道,皱皱眉,忍不住差点吐出,又有数只蝙蝠“吱吱”尖叫展翼飞出,吓了她一跳。 只听院内有人道:“雨这么大,先到堂内暂避一时,等雨停了再赶路吧!” 另外一个人道:“真是倒楣透了,咱们巴蜀四杰初来太湖就这般不如意。不仅追丢了那姓朱的化子,还受到雨淋之苦。”接着,“怦怦”两声大响,破败的门窗全部被打得破烂。 “咴……”一阵马嘶,四匹马自雨中冲进堂内,从马上下来四个人。一个人道:“咦,这里怎么有件衣服,看来不久前有人来过。” 另一个哂笑道:“老三,你是此道好手,难道看不出这是一件女人的内衣?看来不久前好像有人在这里幽情哩!” 他们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姚牧歌脸上一红,又看一眼祝雄风,心中不知是何感觉,听到外面四人大呼小叫,静心想了片刻,终于知道他们是巴蜀四杰。 老大马平川,外号“一伞遮天”,独门兵器—九骨阴阳伞;老二燕留声,外号“双管齐下”,兵器是一对各重二十七斤的铁锤;老三花问情,外号“万里追香”,兵器是一把长不出掌心的短剑,但锋芒无限,削铁如泥;老四相飘,外号“神笛书生”一曲《罗刹曲》,吹奏起来,能伤人经脉乱人内息。 这巴蜀四杰性情喜好介于正邪之间,在巴蜀大地上名头之响不在峨眉派,四川白家之下,但他们很少踏入中原,与中原各派也互无往来,不知这次为何来到太湖? 这四人围坐在干净的地方,花问情捡来些碎木打燃火折子燃起一堆火。众人各自脱下湿衣拧干放在火堆边烧,又各自拿出酒肉吃起来。 只听马平川道:“说来也怪,那老化子难道真能上天入地不成?我们兄弟四人从成都一路追来,咬紧不放,怎的到了姑苏,突然就不见踪影了?” 燕留声猛灌一口酒,道:“好酒。初来太湖,想那碧螺春也不过如此。倒是这太湖青其味绵甜清辣,回味无穷,实属佳酿。”停顿片刻,又道:“依我看啊,那化子八成躲在姑苏城内,说不准正在正义府内。”他力大声高,嗡嗡作响绕梁久久,震落大片的积灰,害姚牧歌差点惊叫出声。 相飘往火堆上添些柴木,柴木阴雨潮湿,冒起阵阵轻烟引得他一阵大咳,又震动内伤,脸色更为刹白。 马平川关切道:“老四,你内伤未痊愈,就不要乱动了。” 花问情自责,道:“老四之伤全因我而起……” 马平川有点不快,道:“你还有自知之明啊,若非在成都郊外你调戏那卖艺女子,又怎会同那朱化子纠缠不休?本来,我们早早赶来应该赶得上黄山大会的,虽然不为名不图利,但是正可借机见识一下中原各派绝技,也正可结识一些各派俊勇之秀。哪知全因与化子一路纠缠误了盛会,真有些可惜。但幸亏和泰山五剑比剑之约尚有时日准备。” 燕留声道:“大哥所言极是。昨日我曾在无意间遇到昔年故人天狼帮主——撕云手,他谈话中,说起那个火龟图最终落于风满楼之手。也不知这风满楼有何惊人能耐,能从黄山之上夺得宝图。”四人议论一番黄山大会,风满楼及相关诸事及朱化子的武功招数等,沉寂片刻。 相飘忽道:“大哥二哥三哥,你们可否还记得数日前那青袍蒙面人?” 三人同声道:“记得!” 相飘道:“此人竟能从我兄弟四人联手之下从容逃脱,看来中原之地,果真藏龙卧虎,就说他那剑法,着实了得。大哥你见多识广,可曾看出一些端倪?” 马平川沉思许久,道:“那人剑法起先几招是泰山派天龙剑法。愚兄十年前曾在绵阳有幸会过泰山掌门人孤松道长,是以一见便知。” 燕留声接口道:“泰山派剑法如此了得,与那五剑之约倒是胜负难料了。” 马平川又道:“是以我们定要做好充分准备。但是那青袍人后面数招决非天龙剑法。我敢肯定,那人剑法犹在孤松之上。至于泰山五剑,虽然中原大地上,名声响亮,但绝没有青袍人那般造诣。” 姚牧歌暗想:孤松道长两年前就病故,如今是其大弟子松原接任掌门。他们却是不知这一点,看来久据川内却是孤陋寡闻。 一直在用洁白丝帕擦试短剑的花问情忽道:“管那龟儿子是什么人?胆敢从花问情手下抢走女人,我花某和他没完没了。” 燕留声讥讽道:“老三,你以为你是谁?我们兄弟四人都留住他就你能行?就说那弹琴女子,你不也是靠近不得。”他与花问情之间向来貌合神离,言语中多有讥讽。 花问情脸现愠色,道:“你外号叫双管齐下,还不是连人家一片衣衫都碰不得!” 马平川听二人言语中各有讥讽,生怕话多生事,便举怀道:“兄弟们,喝酒。”燕留声花问情二人也觉得不妥,既有老大把酒解围,正好一笑了之。 相飘喝干壶中酒,登时酒劲上冲,猛地咳嗽几声。 花问情道:“老四,这酒劲辛辣,你就别喝了。” 相飘轻叹道:“唉!想不到朱化子的无影拂穴手这般厉害,八、九日了内伤却难痊愈,未能施展内功,否则以小弟的《罗刹曲》或许可以与那弹琴女子比试一番。至于那青袍蒙面人,纵然剑术出神入化。我们兄弟四人联手加上小弟的‘神笛吹针’,谅也不会让他全身而退。” 第22章 一阵冷风吹进,青烟扑到他脸上,又是一阵咳嗽。 姚牧歌听他们说什么“朱化子”又讲什么“无影拂穴手”,心中暗想:当今武林中,丐帮乃第一大帮派。然数年来帮内人才调零,少有俊杰出现,五大长老武功也极是平庸。想来只有侠丐朱三通,才精通“无影功”与“拂穴手”这丐帮两大绝技。听他们说到“弹琴女子”时,心中又是一怔:不知他们所说的弹琴女子是柳若珍还是依依?但花问情好色成性也说不准是她们母女中的哪一个。但愿是心如蛇蝎的柳若珍那贱人,若要是依依那孩子却是不妙,心中隐隐替依依担心。 原来,那日姚牧歌因一时激愤,纵身投河,后来碰巧被一弹琴女子救起,这女孩自称叫依依。姚牧歌就在依依的船上过了几日,天天听她弹琴,闲情养性,不觉伤势全好。这一日,柳若珍突然来到,她无意间知道他们是母女时,大惊失色,自知非柳若珍敌手,又不愿连累依依,就不辞而别。在太湖边慌不择路,又碰上大雨,无意间找到这个破庙,碰巧救下了祝雄风。现在听巴蜀四杰谈起弹琴女子之事,才想起往事。 忽听马平川道:“老四内伤已有七八日总难见好。若是有桃花宫的‘再续还神丹’,那就好极。可是中原地广辽阔,又去哪里寻那玉面桃花呢?” 姚牧歌听马平川竟谈及自己,便静心倾听! 只听燕留声道:“虽然难见玉面桃花,但是只要找到了风满楼,又何愁‘再续还神丹’?而且,千年火龟图在他手中,那可是旷世奇珍,天下间谁不想据为已有?是以,他的行踪必定不难寻找。那日撕云手曾说过风满楼八月初会去姑苏城外落风坡祭奠亡师……” 姚牧歌脑中“嗡”的一声,燕留声下面的话再也听下去,暗想:师哥呀师哥,你何苦得那火龟图呢?如今你已成为众矢之的,随时会引来杀身之祸啊。转念又想:看来这巴蜀四杰也是贪财之徒,眼红火龟图。眼下离爹爹的祭日八月初八还有几日,师哥行踪既已暴露,此行必定凶险。心中打算一定要提前赶去落凤坡通知他。又想起杀父仇人石秋凤,以及风满楼的背叛,不禁芳心欲碎,痛心疾首! 在她神魂俱裂之际,只见燕留声双锤飞起,左右对立将一只蝙蝠罩在双锤间,那蝙蝠虽在展翅,却难以飞离,不停地“吱吱”乱叫。他这双锤对出,力道迅猛但适中,以至那蝙蝠虽被锤风所挟但其命不失,可见这双管齐下果真名不虚传。 燕留声凝视那只蝙蝠片刻,哈哈大笑,双锤错开,外力一失,那只蝙蝠尖声叫着飞去。 马平川道:“计算时日,距八月初六和泰山五剑在寒山寺比剑尚隔数日,正好着手准备。寒山寺距落凤坡也只有半日脚程,如天狼撕云手所言不虚,我们正好来个守株待兔,制住这风满楼,岂不是一举两得?” 花问情忽然双眼放光,露出欣喜之色,道:“不,是一举三得,听闻那玉面桃花有着惊人的美貌,真似桃花般妩媚娇楚。要是捉住风满楼,正好以此为饵,引玉面桃花上钩,也不枉小弟久久思慕之情了。” 姚牧歌听得清清楚楚,知道花问情在打自己的主意,心中气恼不过,登时玉面生怒,恨不得立时出去狠狠给他几个耳光方解心头之恨,但此念方生,随即想到自己一人势难敌四人,若是脱身不了自己受辱不说,唯恐拿自己做挟,师哥也当受制于人,便忍住一时之愤,想到这么多年来的各种遭遇,不禁怒而生悲,泪水在眼中打转。 马平川忽道:“雨停了,这个鬼地方阴霉气息太浓,呆久了容易生病。时间也不早了,也该找个客栈休息了。”其他三人早有倦意,如今老大发下话来,更合心意,各自打点收拾妥当。 蓦然间堂外面发出一阵阴森森的刺耳尖笑:“走?你们还走得了吗?哈……” 巴蜀四杰面面相觑,燕留声喝道:“什么人?敢出此狂言,现出身来,吃二爷我两锤。” 陡闻那笑声又起:“你是什么混账东西,敢在本官面前大呼小叫。”四人只觉眼前一花,不知从什么地方跃出一个白衣女子,夜色下见她长发飞飘,裙带飞扬,模样颇为清秀。 马平川道:“刚才口出狂言的便是你?我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呢,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妇道人家。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走吧。”然后又冲另外三人道:“兄弟们,咱们走吧,别理这疯婆。” 白衣女子又大笑起来:“谁说我是疯婆。”笑声中,一掌闪电般劈向相飘。 相飘内伤在身难以接招,燕留声突然跃身上前,一锤打向白衣女子。白衣女子见锤朝己飞来,飘身急退,双脚甫着地,右掌再劈一掌。燕留声只觉一道炙热气浪迎面扑来,叫声“不好!”一个筋斗倒翻而退,惊道:“好炙热的掌法。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衣女子厉声喝道:“原来,你们巴蜀四杰不只是混帐东西,简直是有眼无珠,连本仙子都不识。简直笑话,哈哈……” 巴蜀四杰在四川何曾受过这等羞辱,马平川为四杰之首,更是难以忍受,怒道:“管你什么仙子,马某一律通杀,看招!”他含怒而发,也手更不同凡响,阴阳九骨伞幻作一道幽光,疾刺白衣女子。他伞有九骨,根根特别,张开伞面,能挡外来暗器,合拢伞面,伞中九根骨筋全能激射而发,是以得了“一伞遮天”的外号。 白衣女子道:“本仙子就来领教一下你‘一伞遮天’的功夫。”说时,左掌划圈,右掌拍出。 马平川觉得一股炙热气浪扑来,暗中冷笑:我火龙掌修练二十余年,岂怕了你区区炙热掌力?冷笑中,疾收九骨伞,左拳绕一周,骤然张开,只见掌心一片暗红,笑道:“你也试试马某的火龙掌如何。”说着拍向白衣女子。 白衣人心想:来得正好,本仙子正可借机试试阴掌功力,一念至此,收回右掌,左掌突然迎着马平川的暗红掌心硬推一掌。 两掌甫接,马平川只觉一股至阴寒的玄柔真力冲撞而来,自己掌上的热气竟将被对手掌中的这股阴寒真力所消弥殆尽,顿时内力难续,一股寒意在掌心凝结,彻骨阴寒竟然趁机向已体内渗透,只觉冷意袭来,不禁打了个寒颤,知道那阴寒之气若是在体内停留过久,自己非被寒毒攻心而亡不可,一念之间,右手九骨伞突然举起点向白衣人“膻中”、“心坎”二穴,这本是刻不容缓的一击,哪知他伞方自点出只觉内力跟不上,知道适才抗拒那阴寒之气,已耗尽大半内力,危急关头,用力按向伞柄机括,“嗖”一声,一道金光破风射向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与马平川双掌相接,虽然阴掌功力稍胜一筹,但也是耗尽不少的功力,突然见马平川举伞点来,感到他点伞动作迟缓显然力不从心,不以为虑,右掌轻挥,击向伞的中间部分。哪知就在这时,伞尖金光射来,吓了她一大跳,左掌骤然加大功力,猛然外吐,“怦”一声,将马平川推出三丈远。 马平川仰面跌倒,阴阳九骨伞撒手扔在一旁,左掌心上竟然凝结着一层薄冰,可见白衣女子阴寒功力火候已深。 白衣女子一掌推倒马平川,身形急旋双掌互拍,刹那间掌风卷起,周身布下一道无坚可摧的罩气,“扑”的一声闷响,马平川临危之际发出的一根伞骨射在白衣女子护身的罩气上,力道顿失坠于地上。 马平川一战失手,连掌上也凝结了一片冰块,可将另外三杰吓坏了,一齐围至,极尽关心。马平川骤然用力,丹田中一股阳刚之力突然释出逼到左臂,晃眼间,只见他左掌心的冰块全部化为水汽,蒸发殆尽,深吸一口气游走周身诸穴,一试之下,方知寒毒已经攻心,不由暗自叫苦,见白衣人悠然站在一侧,不由叹道:“你一掌至阴一掌至热,两种不同掌力却能达到阴阳兼融的境界,莫非你就是理情谷谷主石秋凤?” 姚牧歌骤然心惊,石秋凤岂不正是自己的杀父仇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想不到竟在这里偶然碰到,真是天意。刚要跃身而出,突然听祝雄叫唤了一声,也正因为他这一声叫唤,姚牧歌突然想到:巴蜀四杰称雄四川数十年,功力应该不差,但那马平川一掌之下,竟然落败,那么自己又能有几分胜券,难道白白出去送死?不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我已经忍了十年,为何不能再等机会呢?虽然马平川比掌受伤,但巴蜀四杰各有绝技,焉知他们不能在别的方面胜了石秋凤?届时自己再趁机现身坐收渔翁之利,岂不妙哉?还有那花问情,企图打自己主意,最好是石秋凤先废了他…… 只听石秋凤冷声道:“算你还有眼光。” 马平川接道:“如此说来,仙子方才所施掌力必是阴阳伏魔掌了。” 石秋凤大声笑道:“不错,正是本仙子的阴阳伏魔掌。” 马平川道:“仙子掌力惊人,马某佩服。但仙子自信能否胜了我兄弟四人联手?” 石秋凤一怔,暗想:早有听闻,巴蜀四杰,伞锤剑笛四绝联手,向来纵横四川无人能敌,此话不知真假,仅凭马平川方才的掌力而言,虽然稍逊自己,但是加上其他三人,恐怕自己就难讨半分好处,便道:“这,这……” 马平川道:“我们巴蜀四杰久居川内,从没有得罪仙子之处。不知仙子方才话当怎讲?” 另外三杰同声道:“对,说个清楚。”燕留声又道:“哪能拼个你死我活,却不知所为何事呢?” 石秋凤面色凄惨,悲声道:“人,难道不是你们杀死的?” 马平川一时愕然:“什么人?我们巴蜀四杰踏入中原只有一月之余,但未曾杀过一人。仙子看马某可是那种口是心非,敢做不敢当之人?” 第23章 石秋凤自言自语道:“难道另有他人?唉!可怜我那小宝徒儿,竟死于非命……” 姚牧歌心下恍然:石秋凤难道说的是那个被我杀死的妖女?难怪她那么不知羞耻。原来竟是石秋凤的徒儿,哼!有不知羞耻的师父就有不要脸的徒弟。 蓦然间,听石秋凤厉声喝道:“什么人躲在神像后面,快出来!”姚牧歌大吃一惊,奇怪了,她人在堂外,怎知道我藏在神像后面,难道是故作虚惊,正想着,突然见到一个白衣人飘身进入堂内,径自走到神像下面。 姚牧歌虽然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杀石秋凤以报父仇,却并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样?方才只是听马平川猜测她名字时,才知道石秋凤到场,如今见着一个怒容满面的白衣人走了过来,便猜知她就是石秋凤,看到日思夜盼的仇人就在面前,姚牧歌终于控制不住满腔的怒火,道:“石秋凤!拿命来。”说时,从神像后跃出,挺剑刺向石秋凤。 石秋凤听到说话声,已经警觉,见到剑光刺来,急急倒退而出,“怦”一声,撞裂一面墙,退到院内,双足点地而起,一掌劈向姚牧歌。 姚牧歌疾舞长剑,化解了石秋凤劈来一掌。石秋凤见姚牧歌悬身半空,竟能化解自己掌力,感到惊奇:“是你杀死的小宝?” 姚牧歌答得干脆:“那个贱人,死有余辜!我只恨没有将你一块杀了……” 石秋凤怒道:“你不防试试。”话落掌飞,如闪电般刹那间已经拍到姚牧歌腹部。 姚牧歌反应奇快,身形随着掌风而起晃剑施出一招“荷叶田田”,尽破石秋凤那一掌,剑光倏转再次分心刺下。 石秋凤登时惊怒交集,恶狠狠地连拍七八掌,炙热的掌力极是惊人。 姚牧歌面不改色心不跳,脚下使出“风影十三变”上乘步法,凭借奇妙的步法左躲右避,看准时机狠狠出机,剑光闪处,石秋凤惊叫一声,右肩上中了一剑。姚牧歌大喜过望,剑势不停,骤然划下,“嗤”一声又将石秋凤半边衣衫划破,露出里面的红色内衣。姚牧歌感到出了口气,道:“贱人,再吃我一剑。”剑光再闪。 石秋凤已吃过大亏,见剑光又刺来心头大骇,正要凌空跃起,哪知姚牧歌这一剑不仅出神入化,更快的不可思议,转眼间剑尖逼近石秋凤大腿。 石秋凤感到剑气森然,也顾不得身份了,逃命要紧,突然倒地滚出数丈外,站起身来,那一身的白衣上尽染污泥,看着狼狈不堪。 姚牧歌哈哈大笑:“堂堂的埋情谷石秋凤石谷主用污泥一染,竟然还是那么风姿依然,神采照人。” 石秋凤听她言语中极尽嘲讽,怒道:“何是何人?为何会飘逸剑法?” 姚牧歌道:“除了我玉面桃花,天下间又有谁人能将飘逸剑法用得这般出神入化呢?” 石秋凤登时愕然:“你,你是姚半山的女儿?” 姚牧歌冷言道:“算你还有记性。” 巴蜀四杰等人方才一直在观察她们决斗,见到姚牧歌一柄剑出神入化,竟数次将石秋凤逼入险境,都是叹为观止。同时明白:武学之上,永无止境,固步自封只能是井底之蛙。 花问情乍一见到姚牧歌只觉呼吸急促,心想:四川虽大,可没有这等让人怜爱的女人。她是谁?一时间神魂颠倒,蓦然间知道了她的身份后,兴奋的嘴都合不拢,心想:她就是玉面桃花?天哪!怎么这么巧啊!嘿……活该我花问情有此艳福。 石秋凤突然纵情狂笑:“好啊!妙啊!既然你自己找上门来,你我正可做个了断。” 姚牧歌脸上满是鄙夷之色,道:“怎样?” 石秋凤道:“还能怎样?武功上见高低。昔年你那亡父自负了得,岂知还是丧命本仙子掌下。今日索性大发善心,送你们父女地下相聚。” 姚牧歌听石秋凤提及亡父,内心隐隐伤痛,想及爹爹的临终之言犹似昨日。如今仇人就在眼前,她反而静下心来。 短暂的平静,石秋凤却感到心中有一丝丝冷气在上升,不觉心虚,蓦然间竟然害怕起来,她抬头看时,见姚牧歌平静如水,但身上隐隐约约有种说不出的神韵,她猜不出姚牧歌有何打算,越想越怕,心一横:先下手为强。先打发了她,再做计较,当下不动生色,骤然发掌,掌风极是凌厉。 姚牧歌虽然心静如水,但是早生戒备,看到石瞅凤骤然出手这般惊人,也是一怔,仓促间拔身而起,避开石秋凤掌力。刹那间,剑随身走,剑光轻晃如长虹贯日,一道精光迎上石秋凤的手掌。 石秋凤心中突惊,侧身收掌,左掌挟带着阴寒之气挥出,接连劈向身悬半空的姚牧歌,暗想,我的阴寒掌力马平川尚且不敌,不信你就比他强。 哪知,姚牧歌的轻功着实了得,只见她身形飘摇而上宛若一团青烟,似乎不着半分重量,接着骤转身形,轻轻巧巧地一个对折,惊鸿曼妙间,凌空转向一侧,其身法直如云燕穿梭避过石秋凤的掌势。 石秋凤只道连发三掌,对手势难招架,不死也要重残,是以心中欢喜,抬头去看时,眼前身影晃动如梭,心头惊愕疾退身形,只见姚牧歌身形如鹰般急迅俯冲而下,更似流星直坠般人剑合一,半空中剑光绞动。 石秋凤心神凛然,挥掌迎击,右掌甫出,觉得奇痛传来,心念电转,突然弯腰低头,倒纵了开来,再见自己右劈上鲜血斑斑,触目惊心,不禁惊怒交加,冷笑一声,左掌凝足内力迎面劈下! 石秋凤的阴阳伏魔掌已有三十多年的修为,兼之她独劈奇径,采取滋补之术,阴阳交融,是以更进一层。若单纯以掌力雄浑来论,试问当今武林之知名人物中,除了少林掌门大方禅师的金刚掌,侠丐朱三通的无影神功,及江湖三老外,似乎再无人能出其右。当然江湖之大,能者侠隐居多,山村荒野间多有奇人异士,则另当别论。石秋凤此时只是略受轻伤,但她为人老练,平时与人交手尚无败迹,今日初遭挫败已经心惊,寻思:如只是这个丫头,我倒不惧于她,只是方才曾将马平川击伤,到时,他们四人若是联手而上,哪还容我逃跑机会?趁他们此时尚未顾及于我,现在不走,还等何时?心念至此,她冷笑声中劈出了一掌阴寒掌力! 姚牧歌感到阴寒之风逼近自己,掌势阴柔但含劲凌厉,连一旁观看的巴蜀四杰都受到了波及,纷纷后退。姚牧歌感到惊诧,使出一招“梅花三弄”,同时疾转身形,饶是如此,人也险些翻倒,感到冷意袭身,知道已被她阴寒之力所伤,心一下凉了半截,人也摔倒! 石秋凤见奇招奏效,不仅逼退巴蜀四杰而且伤了姚牧歌,登时大喜,若非忌惮巴蜀四杰联手之势,早就冲上前去再补几掌杀死姚牧歌以绝后患。但她心知,再多片刻,巴蜀四杰必定会联手攻来,到时想走怕没那么容易了。 她的轻功虽及不上桃花宫的“风影十三变”黄山派的“狂蝶追凤”,但也自成一家,别具一格。她腾空欲走。 蓦然间身侧有一冰冷声音:“贱人,你想走吗?” 石秋凤回头见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美貌男子,心中叫奇,她依稀记得方才并没有看到此人。他是何时出现的?他又谁?一时迷惑不解。 这人正是祝雄风,他虽然被姚牧歌封了穴道,但过了片刻自动解开,他听到外面有打斗声音,便出观看。当看到石秋凤转身欲逃时,便发声追了出来。他此时的轻功已经精进不少,身法极快。石秋凤断然想不到见祝雄风年纪轻轻,就练成这般奇快的轻功,见他追来,骇然问道:“你是谁?” 祝雄风道:“一个差点被你害死的无辜之人。” 石秋凤愕然:“我何曾害过你,你莫搞错。” 祝雄风道:“就是你那贱徒,我好心救她,她却恩将仇报……” 石秋凤眼放凶光,道:“原来是你杀了我的小宝,纳命来!”她心想:他年纪尚轻,但轻功已是上乘,武功断然不及我,想到他杀了自己相依为命的唯一徒弟,好似有万把尖刀在心头剜割一般,脑中一片茫然,突然挥掌打向祝雄风。 祝雄风已在暗中观察了片刻,知她一掌阴寒一掌炙热,见她挥右掌打来,当下抖展长剑,一招“三心二意”发出,刹那间剑气直如江洪般卷至。 石秋凤看得眼花缭乱,心中怦怦乱跳,拍出的三掌竟然全部走空,反被刺了一剑。这次连红色内衣都被划开一条缝,露出了高耸的乳峰。祝雄风脸上一红,急收回剑,脸转一侧,不去瞧它,石秋凤心中讶然:想不到这青年还是处子,如有机会定要将他掳为已用。她心生邪念,手下自然留情,只用了四成功力却也逼得祝雄风倒退一步,转身又跑。 哪知身后齐刷刷站着三人,一人双锤互摆,金光耀眼;一人背手而立,神态极尽潇洒;一人单手持笛,神色木然;她心中一动,知道巴蜀四杰中燕留声花问情相飘终于围攻而来。她心境凄凉,知道今日势难保命了。 只听花问情道:“你为何两次惹恼我们?” 石秋凤听他声音平缓,神色中有几分轻浮之色,知道他就是万里追香花问情,便秋波暗送,道:“今日与四位大侠之间全因误会而起,请四位给个薄面,他日到我谷内一叙,我定尽地主之宜,好生侍候各位。”忽然想到埋情谷早已被毁,心中生出一丝伤感与怨毒。 花问情生性好色,虽久居川内但早已羡慕中原是花花世界,对石秋凤的风流艳名也早有耳闻,今日一见,见她不仅天生一付风流媚骨,更生就一对销魂媚眼,心想:好一个尤物。 燕留声道:“无耻贱人,你伤我大哥,我恨不得将你剁成烂肉喂狗,又怎会去你那淫窟做客?痴人说梦,看锤!”金光乍闪,双锤已呈左右之势击了过来。 第24章 石秋凤心想:看那花问情一付色相,应该不会为难于我。相飘神色不振,似乎身上有疾,也不足为虑。只剩下这匹夫之勇的燕留声了。她见燕留声双锤打来,嗡嗡有声,心中起疑:这是什么声音?心神微分,眼前金光闪动,听燕留声狂笑一声:“看打”,她心念电转,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晃身避过,但仍有一锤打在后背,身体一晃,眼前金星满天,“哇”狂吐一口鲜血,身子摇摇欲坠,恨声道:“‘双管齐下’,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我石秋凤整男人手段的厉害!”话音未落,纵声狂笑起来。 燕留声笑道:“是吗?你还有机会吗?”笑声中,双锤再度环绕击下! 正文第六章天狼宫内 花问情突然说道:“二哥且慢,我有话讲。” 燕留声瞪了他一眼,道:“说什么?” 花问情道:“她虽然害大哥受伤确因误会而起。何况她方才言谈中已有悔过之心,我们巴蜀四杰向来是给人机会于已方便,何必就要制她于死地呢?再者,大哥之伤还要她来救治……” 燕留声脸色一沉,道:“这种话你也讲得出口?” 花问情急道:“二哥,小弟可是实话实说。大哥是伤在她的阴掌下,解铃还需系铃人,怕只有她才能除去阴寒之毒……” 燕留声道:“哼!我还不知道你那花花肠子,你什么也别说了,大哥身上寒毒岂能再让这贱人去治?现在仇敌当前,你可不要感情用事,哼!不信天下间就无人能解这阴寒之毒。” 石秋凤起先听花问情之话知他有意偏袒自己,心中感激。可燕留声绝意与自己过不去,心中着实恨他,这时不动生色突然骤下杀手,狂劈燕留声一掌! 燕留声登时吃惊:“贱人,蛇蝎心肠,更容你不得,”说话间,却已中了一掌,只觉寒气上涌,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却气花问情一再阻止自己杀她,现在反而被她所伤。 石秋凤冷笑道:“你最好别动怒,否则寒气上升更快,到时候纵有本仙子独门解药也无济于事。哈哈……” 燕留声本欲破口大骂,听石秋凤一说登时住口,不在言语更不敢生怒。 再见场上相飘已同石秋凤战在一起。花问情只想留住石秋凤一命,但万万想不到她会下毒手,伤了燕留声,心中又是不忍又是气恼,踌躇片刻也参加进来,但是进招之时,已留足三分情面。 相飘外号“神笛书生”笛上功力果真出神入化,只见他铁笛挑、点、击、劈、扫,诸般动作,变幻莫测,一把铁笛使得璀璨生光声威大震。 战不多时,石秋凤右肋被笛点中,脚下踉跄,空门立现,又被铁笛击中左臂。 石秋凤力战数人,早已浑身酸麻无力,身上也有几处受伤,但她体内那股采补而得的劲力竟是恒久不衰,只是战时已久头昏脑胀才显得力不从心。再战片刻,又被相飘的神笛吹针伤了身上一处关节,接着又被相飘拍了一掌,只觉气血翻涌,身如败絮般飞落一侧山坡上! 此时,姚牧歌祝雄风二人都服食了“再续还神丹”,化掉体内寒毒,双双赶到,刚巧见到石秋凤被相飘一掌拍下山坡。 姚牧歌飞身而下,站在一块山石上,看到石秋凤一付狼狈不堪的模样,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嘴边含笑:“石秋凤,想不到你也有今日,你还有何话说?” 石秋凤被相飘一掌拍至山坡上,坠地时又被尖石垫了一下,痛得龇牙裂嘴,浑身更似散了架般奇痛无比,看到姚牧歌明晃晃的剑指着自己,心中害怕到了极点,双膝一软,刚站起的身子又扑倒在地。 姚牧歌道:“你多行不义,恶贯满盈,天下间想杀你之人何止万千,今日老天有眼,让我有机会手刃仇敌,报得血海深仇。”说时,缓缓举剑,眼中含着激动而兴奋的泪水。 就在这时,“嗖”一声,一道乌光激空射来,正打在姚牧歌的剑上,“咣当”一声,长剑坠地,姚牧歌一怔时就见林中山道上,一黑衣人疾步如飞,转眼间已到近前。 姚牧歌登时被他的丑陋相貌吓了一大跳,只道是山间厉鬼现身,颤声道;“你,你是人,是鬼?” 石秋凤见姚牧歌举剑刺来,只道命绝于此,哪知姚牧歌长剑突然坠地,接着见着来人,不禁大喜过望,道:“葛大富,你快来救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那丑鬼葛大富一听心花怒放,道:“仙子真的什么都应允?”石秋凤道:“只要你能助我脱离危险,我什么都答应。” 葛大富“嘿嘿”一笑,突然晃身进前,抢出石秋凤转身就走,身形在乱石间倏来忽去,形同鬼魅一般。 姚牧歌猛然醒悟,大喝一声:“哪里走!”追了下去。 祝雄风见突然出来一个模样丑陋之人,也是吓了一跳,等看到他抢走石秋凤,姚牧歌紧追下时,怕她有危险,也追了下去。但他的轻功较之姚牧歌尚有一定差距,一口气追了三十多里地,竟然把人追丢了。 这时打量四周,只见两侧奇峰傲立,怪异多姿,乌木葱笼,清爽怡人,竟是在一处绝谷中。祝雄风沿着一边走了下去,直走到夕阳西下时,虽然山峰没有先前的突兀挺拔,但仍见不到半处人家,心想:看来今晚要露宿荒郊野外了。 此时晚霞落尽,暮色四合,四周山峰已渐渐模糊起来。祝雄风走了大半日,早已饥饿困伐,只希望能碰上户人家借顿饱饭。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山风阵阵,树叶乱响。祝雄风心生惧怕:天色既黑,在这荒山老林里,前不搭村后不靠店,地形又陌生。若遇上豺狼恶虎自己佩剑在手,也绝不怕它,若是一不小心,跌入山崖,到时呼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那就只有认命的份了,越想心里越慌。 蓦然间听到一阵“哗哗”乱响,他本就疑神疑鬼,抬头一看,见林中有两道闪亮的光芒向自己移来,“嗥”一声低吼,突然从林中冲出一只高大的狼来,微淡月光下只见它张着巨口,呼呼喘气,身高体大宛若一头小牛犊。它显然看见了祝雄风,低“嗥”一声,慢慢靠来。 祝雄风倒吸口冷气,不由握紧了剑,暗暗吃惊,心想:自己身有武功,并有佩剑在手,绝不怕了这条狼,但在这荒无人烟之地,若是陷入狼群那就插翅难飞了。他偷瞥这只狼,见它缓缓踱着步子,似乎并无意于自己,但脑中突然想起了〈农夫与狼〉的故事,知道狼是最凶残最狡诈最勇敢的动物,必须当机立断,否则等到其他狼赶来,那真的是插翅难飞了,一念至此,心一横牙一咬,突地掠地飞奔,那狼见猎物突然跑了,低“嗥”一声,跟在后面追随。 祝雄风此刻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唯有听天由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山林里,慌不择路地乱窜。 也不知究竟跑了多少路程,祝雄风听到耳边树木“嗖嗖”倒飞过去,有几次差点撞到树上,有两次跌入山沟里,爬起来再跑,回头看见那只狼还在紧紧跟来,暗自叫苦:我的耐力怎能与狼相比,终究有力气枯竭之时,但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停下脚步,这样乱跑一通,说不准就能脱离险地。 又奔行片刻,只觉胸口发闷呼吸越来越急促,双腿似灌铅般沉重,回头看看,狼仍然跟随其后,暗想:完了,想不到我祝雄风竟会丧生狼口,情绪登时低落到了极点,喝道:“畜生,我给你拼了!”说时,持剑站立。但那狼似乎并无进攻企图,只是围着祝雄风兜圈。 突然,左侧林中有人喊了一声:“畜生,还不走开?”随着喊声,那狼摇摆尾巴竟然跃入灌木丛中,转眼不见。 祝雄风心中大奇:世上竟有人能将狼驯服,真是高人。向林中看去,一下看到林中深处有灯火闪亮,心想:有灯火,必有人家,想到这点,刹那间忘掉了一切艰难困苦,浑身似乎生出了无穷的力量,喊了一声“喂!”就奔了过去。 奔出不远,远远看到,那灯光正是从林中一所宅院门口射出。祝雄风失魂落魄地奔了大半夜,突然遇到灯火人家,欣喜万分,急步奔去。突然脚下一绊,“扑通”摔倒,刚要爬起,身上一紧,已被条大网裹住,动弹不得,接着整个人被高悬树枝上。 接着树后面转出两名手持兵刃的黑衣大汉,一人解开了绳扣将裹祝雄风的网放下来。另一个在他身上踢了两脚,骂道:“你是什么人,为何黑夜当中乱闯天狼帮?” 祝雄风张口说话,但身上被裹成一团发不出声。 另外一个人踢了一脚,道:“看你嘴硬到何时,待会总管的金鞭在你身上打几下,管你吃不消。”第二人道:“毛六,你先把他押回交帮主审问发落!” 毛六在祝雄风身上点了几个穴道,这才骂骂咧咧地推着他走向宅院,拍拍院门上的铜环。 不多时,院门半开,走出一位精瘦老者,问:“带来什么人?” 毛六道:“也不知是不是红灯教的眼线?”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警觉,道;“赶快带给帮主,听他发落。” 祝雄风暗想:天狼帮也是左道旁门,想不到我逃得狼口,又陷狼窝,也不知这天狼帮内有何玄机,若非手脚被缚,不便行动,真想在这龙潭狼穴里转转看看。 毛六推着祝雄风穿过三层院落,走过一片楼台亭阁,来到一个精致的房内。毛六除去缚住祝雄风的网兜,道:“小子,待会儿老老实实回答帮主的问话,否则有你苦头吃。”说完将他推入房子,关上门侍立门外。 祝雄风打进院始眼上一直蒙着黑布,进得房内才除去,刚睁开眼睛,感到灯光刺眼赶紧又闭上眼,听得一个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快说。你在本帮都探到了什么秘密?” 祝雄风睁眼看去,只见一张高背椅子上方探出一只狰狞可怕的狼头,心中大惊,但仔细一看,这才知道那只是一具狼的皮囊,乍看之下倒有几分逼真。 第25章 那狼皮的口中放着一颗夜明珠之类的东西,发出幽幽荧光,照在椅上端坐的大汉身上,颇有几分阴森可怖。这大汉虎目威严,神态凶猛,他双手左右搭在椅子扶手处,刚好抓住狼皮上的两足前爪,整体看来,宛若一只栩栩如生的巨型大狼伏在他身上一般。 只听大汉冷声道:“怎么,你有胆来刺探本帮秘密,没胆说话?” 祝雄风知道他显然把自己错当奸细了,便道:“在下黑夜迷路碰巧路经贵处,只想借宿一晚,何来眼线之说。阁下显然是搞错了。” 大汉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要知道,本座的耐性是有限的。” 祝雄风心想:反正我也没打算活着出去,怕你做甚?索性心一横,傲声道:“在下既然误入狼窝,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是生是死并不看重。” 大汉哈哈大笑:“看不出你竟有胆识有豪气。可惜这里是天狼帮。不管你有意无意,落入我撕云手之手,历来没有活着出去的。” 祝雄风知道撕云手为人歹毒,心性残忍如同狼性,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当下心念电转:看来今日无论如何难逃一死,既然横竖都死,我怕他撕云手做甚?冷笑道:“我若怕死,就不来狼窝一探了。” 撕云手喝道:“好。既然你要做英雄好汉,我撕云手也历来敬重英雄好汉,索性成全了你。来人,好生服侍这位大英雄。” 侍立一旁的精瘦老者答应一声,晃手之时,掌中已多了一只有密密倒刺的软鞭,阴森森笑了一声,道:“英雄,在下得罪了。”说时扬鞭打下,“啪”一声脆响。 祝雄风只觉那鞭上倒刺刺入皮肤上又突然拔出,真有种刀割的感觉,虽然奇痛难禁,但咬牙忍住,不叫出声来。 老者“咦”了一声,手上加力又狠抽三鞭,祝雄风依然咬紧牙关,不哼一声,只在地上滚来滚去,显然痛极难忍。老者见祝雄风虽然痛极,就是不开口喊饶命,佩服他是一条铮铮铁骨的汉子,心里肃然起敬,便停鞭不打,望向撕云手。 撕云手想不到祝雄风宁死不屈,这般硬性,心想:我就不信你能死撑下去,便说:“给我狠狠地打。” 老者心生不忍,但帮主之意不可违,又打了几鞭,已将祝雄风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宛若死人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老者想了想,感到有些不对劲,便道:“帮主。万一这人真是红灯教派来的。我们这样将他打死,岂非正好给了他们吞并本帮的借口?” 撕云手一怔:“那该怎么办?” 老者道:“这人也算条血性汉子,白白打死,反于事无益。不如用水将他泼醒过来,再问明白。若不是红灯教中人,打死喂狼,保他尸骨无存,无人知晓。若他真是红灯教中人,那可要从长计议了。” 撕云手道:“可是数日前红灯教曾在运河中打沉本帮船只,帮中损失了数名好手。何况,红灯教既是派眼线来探我私密,显然是冲这批镖银而来……” 老者道:“那红灯教人多势众,教内高手云集。若是真要向本帮发难,本帮绝非对手。此事关系本帮生死存亡,望帮主三思而后行。” 撕云手点头,道:“单总管,以为怎样处理妥当。” 单总管道:“若这人真是红灯教中人,我倒有一计,幸许能够两全齐美。” 撕云手大喜:“就依总管。” 这老者原来是新任的总管,姓单名冲,外号“金鞭手”。单冲命人将祝雄风泼醒,他亲自走到近前,盯着祝雄风道:“事已至此。难道你还不肯说出实情?” 祝雄风刚才隐隐约约听他们谈论红灯教,听到单冲问向自己,心想:他们显然害怕红教前来报复,现在生死难料,不如骗他一骗,或许能活得一命。他现在面临生死境地,脑中反而豁然开窍,寻思:男子汉大丈夫能伸能屈,不在乎一时得失荣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想至此,他呻吟一声,大叫道:“痛死我矣,你们难道不怕叶流星圣手先生他们趁机杀来吗?” 撕云手单冲二人不知虚实,听他这么一说俱吓了一大跳:“你说什么?难道……” 祝雄风深知生死悬于一线,生死存亡全凭自己造化了,硬着头皮说道:“我来此之前,曾与叶流星约定好时辰,如时辰已过不见我回去,他们就大举进攻!” 撕云手吓了一大跳,一下子从椅上跳了起来,颤声道:“你别骗我,那风雷七锤真的……” 祝雄风挣扎着坐起,撕云手赶忙把他扶起来,向单冲施眼色,单冲会意赶紧搬来椅子给祝雄风坐下,又给他解开穴道。祝雄风心中暗喜,脸上却是冷若冰霜,道:“来此之时,叶总管曾告诫我见机行事。还说如果到时不见我回,就命令太湖、运河二帮及本教内的高手一同杀来替我报仇。”他本性纯朴,本不善说谎,但实在生死全系于此,不得不硬着头皮,将这个谎一路撒下去。为了增加谎言的真实性,同时让撕云手知道自己真是红灯教中人,不仅时时提起叶流星,更故意流露出与叶流星非同一般的关系,甚至连太湖运河两帮也牵扯进去。 撕云手竟信以为真,登时面如灰色,心想:太湖、运河两帮,果然靠不住。前些日子还游说我一同对抗红灯教,暗中又同红灯教勾结对付于我,当真可恶,十足见风使舵的卑劣行径。又想:只一个红灯教,已让我头痛不已,再加上其他帮派,更大事不妙。 祝雄风察言观色,知道自己一番话已起了作用,撕云手已经害怕起来,便又添油加醋:“临来之际,那血怪非要同我前来,我自信一人足当重任,就坚决一人前来。气得他吹胡瞪眼。” 撕云手单冲二人同时惊愕:“什么?血怪又复出江湖,辅佐红灯教了?”均想:连血怪都给他面子,看来他在教内地位颇尊,幸亏没有打死他。 祝雄风道:“这是秘密,岂能乱说。唉!他那赤焰掌一掌发出,竟活活击毙了一头大水牛,真可怕。”其实关于血怪,他仅是在太湖边时偶尔听青袍人提起过,这次竟也编了进来。 撕云手心想:血怪当年扬威武林时自己才十多岁,如今复出江湖足有七、八十岁了,若非亲眼见着,他绝难编得出来,不由更信了。 撕云手虽然自负却胆小怕事,那单冲看似精明,却是一个十足的糊涂虫,人云亦云,全无主张,兼之两人很少在江湖走动,对江湖上事情知之甚少。是以,祝雄风一番鬼话才能起作用,他心中暗乐,口中装腔作势,道:“不过不用担心,只要我在约定时辰前回去,他们就不会进攻。叶总管信得过在下能完成使命,是以才派在下前来,当然也希望二位是识大体之人。” 撕云手单冲同时道:“那是。那就有劳阁下亲自去通知叶总管如何?” 祝雄风叹道:“莫说我现在全身是伤,就是身体如初,也难以准时赶回,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撕云手现在已对祝雄风完全信服,急道:“什么办法?” 祝雄风道:“快派人在西南方向燃起一堆青烟,叶总管只要看到青烟也不会动手。”单冲急忙派人去做。不出片刻,已燃起一堆青烟,青烟四起。祝雄风这才道:“行了,叶总管他们会在原地静候我三天。” 撕云手急道:“无妨,你先在庄内养伤,本座派人着手准备准备,明日恭迎叶总管入庄。” 祝雄风心想:真想不到,堂堂天狼帮帮主竟这般胆小怕事,我胡乱骗他一通,他不仅信以为真,竟然急着向红灯教投降,真的难以相信。转念又想:如果明日他见不到叶流星,我的慌言自是不揭自破,到时恐怕死的更残。恐怕呆会儿,他感到有什么不对之处,偷偷派人四下打探,见不到周围潜伏着人,我也难圆其说,这该如何是好?想着想着,脊背上冷汗潸然,把心一横:听天由命吧! 撕云手这时完全把祝雄风当作贵宾对待,宴席过后,不仅送来了最好的创伤药,还亲自陪同嘘寒问暖,让祝雄风哭笑不得。撕云手走后,祝雄风紧闭门窗,双手拍胸大口喘息,想想方才的经历,以及自己的超常表现,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哑口失笑。方才自己的言行,胆识现在一一回忆,才感到后怕不已。 他不敢用撕云手送来的药,而是拿出那日青衣壮汉赠送的“范氏化瘀丹”,敷在周身伤口又将剩下的两粒“再续还神丹”吞下,这才运功疗养。过了约摸一个时辰,感觉伤口不再痛疼,全部结了一层细疤,不禁惊叹于“化瘀丹”及“再续还神丹”的神奇疗效。 是夜,乌云在天,遮星敝月,整个庄内昏昏淡淡。 祝雄风身处狼穴,哪敢入眠?虽然方才骗取了信认,但谁敢保证这个骗局能维持多久,何况这个骗局全无高明之处,说不准撕云手现在思索一番,已经明白上当受骗,正准备对付自己呢,是以他胆颤心惊地度过上半夜,实在困乏极了,迷迷糊糊就睡看了。 朦胧合眼忽听到外面有轻微的脚步,顿时惊醒,只道撕云手已经知道被我骗了,恼羞成怒来杀自己呢,从床上一跃而起,抓剑在手准备放手一搏,但侧耳倾听,只觉那声音越房而过,似乎并非冲已而来,心中感到奇怪。走到窗前向外看去,其时,乌云褪净,院内极尽眼力,正见到一人急奔如飞但踏地无声,显然身怀高强的轻功。 过了片刻,那人突然又转身折回,借着月色祝雄风看清了来人面貌,竟是神行太保。只见神行太保手指入口,发出三声猫叫,不多时,从左侧院落内跳出一人,健步如飞,来到神行太保身前。祝雄风看到这人是矮罗汉,矮罗汉向神行太保低声说着什么,只因相隔太远,听不清楚,只听到断断续续的两个字“镖银。”神行太保似乎很高兴,向一侧伸手指去,矮罗汉飞身奔去。 第26章 蓦然间,有人大声喊道:“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夜探天狼帮。”接着假山之后闪出一人,却是撕云手,他晃身而出,不动生色,挥手抓向神行太保。 神行太保劈出一刀,晃身闪开,夺路欲走。撕云手一声冷笑:“神行太保,是你吗?本座知道你最终会找到珠丝马迹,寻到这里来,本座已候你几日了?” 祝雄风听撕云手方才一番话,心中奇怪:撕云手既能料知神行太保今夜会来,显然绝非糊涂透顶之人。那为何看不穿我拙劣的谎言呢?还是他故弄玄虚,将计就计,另有计谋安排呢? 只听神行太保道:“是吗?那么谢谢你了。”说着,闪电般连劈八刀,刀锋耀空闪动,转眼间已至撕云手胸前,出刀之快,令人难防。 撕云手心中凛然,暗想:这厮屠龙刀法果真名不虚传。眼见左右闪避已经不可能,突然仰面仰倒,双手拍地骤然用力,借力在地上前滑丈远,冷笑一声,平地立身疾转开来,说声:“看招!”十指挟带劲风抓向神行太保双肩。 这几个动作,倒地、抓地、滑行、立起、疾转、发招,电光火石间应运而生一气呵成,招式之快,直让祝雄风眼花缭乱,赞叹不已。 神行太保看到奇门八刀竟伤不得对手半根毫毛,心神一怔,知道遇到对手了,他感到肩上指风“嗤嗤”有声,急收刀势,侧身划弧,反向削至撕云手左肋。 撕云手十指递出,阴狠诡秘,只消抓中神行太保肩上非留下十个指洞不可,岂知神行太保刀势急收,竟又反向削来。撕云手见他刀锋上杀机凌厉,知道即便自己抓中他双肩,但是他的这一刀也必定落在自己腰上,那可太吃亏了,是以右手五指突地压下,扣向神行太保手腕。 这一抓之力极是神速,竟一抓而中,撕云手心中暗喜,猛然却感到对方腕上突然有一股强劲的刀道向外膨胀,更觉得手心刺痛有一阵麻麻的感觉,心自惊骇,突然跳出圈外,再看掌心,鲜血淋淋,这才知道神行太保腕上套有带刺的护腕,自己浑然不知,刺伤了右手。 只听神行太保笑道:“感觉如何?不过你不须害怕,刺上并无毒药,我神行太保堂堂正正,若以此胜人,胜之不武!” 撕云手感到神行太保一番话,却比刺上喂毒更令已难以接受,心想:这分明是看不起自己,不禁怒形于色。 正要发话,突听有人说道:“帮主勿惊,我来也。” 撕云手一听声音就知道“金鞭王”单冲来了,但脸上并无半分欣慰,道:“单总管,你先在一侧看着,待我毙了这厮。”说时,双手交挥,纵身跃起,向神行太保双目抓去。 神行太保单刀护身,左手疾发连环双镖,却被撕云手尽数抓在手中。撕云手双手撑地胳膊微屈,双足点地,低嗥三声,突地跃起急扑,十指张开神态凶猛,直如恶狼扑食一般,那十指指力更胜方才数倍! 神行太保见撕云手这付神态,就知道他使出了最拿手招式,但见他模样怪异,动作就同一只发威的狼一般无二,心中吓了一跳,听他低嗥三声,突然扑来,单刀急舞,“力劈华山”、“横扫五岳”二式刀法连贯使出。 十余招后,撕云手渐占上风。神行太保心中焦虑又发出了连环双镖。撕云手又接在手中,但不知何故,突然痛叫一声。一旁的单冲见此,舞动金鞭加入战圈,二人双战神行太保。 祝雄风只觉愕然,暗想:撕云手明显占据主动,功力也比神行太保略胜一筹,不知何以痛叫一声以示不敌呢?正想着,场上突然发生了大的变化。 只见神行太保一刀劈下,力道惊人,撕云手竟然化解不了,百忙中侧身躲避,哪知单冲本来打向神行太保的一鞭,突然反向打向撕云手。 祝雄风又是一怔:怎会这样? 突然听到撕云手怒喝道:“单冲,瞎了你的狗眼。”喝声中,他双手轻扬,单冲痛叫一声,抛去金鞭,双手捂住眼睛倒地翻滚。 神行太保怒道:“撕云手,你好卑鄙!” 看到这瞬间的诸多奇怪变化,祝雄风一时惊呆了。 只听撕云手纵声大笑:“单冲,你吃里扒外,你说本座废你一双招子对不对?若非是你泄露了秘密,神行太保怎会怀疑到本座头上?你自以为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晓,岂料,你们的一切尽在本座掌握中。你本是虎威镖局一名镖头只因犯了过节,被驱赶出镖局,无奈之下才加入本帮,但你心有不甘,总是盼着有一天重入镖局。为了这一天你忍辱负重十年,终于等到了机会,不仅泄了秘密引来神行太保,还企图偷袭本座,这些对也不对?” 单冲呜咽道:“算你聪明,但你又怎知今晚神行太保会来?” 撕云手忽然冲祝雄风招招手,道:“这要感谢这位小兄弟。若非他的突然来到,我怎能布下这条引蛇出洞之计。” 祝雄风心下恍然大悟: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骗局,之所以不加点破,只是为了麻痹单冲,好高明的计谋。 只听撕云手道:“我假装害怕红灯教来袭,在你的配合下将这条计划完善起来。我之所以那么怯弱,胆小怕事,对你言听计从,只不过是要让你轻视于我,你果然很容易上当,但你也太低估了我撕云手的实力。你跟随我十年了,竟然一点都不了解我,原来你大部分时间里都计划着重回虎威镖局的那一天。” 神行太保道:“我们太低估了你,想不到你比狼更机智,更凶残,但是你既然料到我今晚会来,为何没有转移脏物呢?” 撕云手狞笑道:“是吗?你看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瘦罗汉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大惊失色:“总镖头,那房间里的银子全是假的,只有外面的一点是真的。” 神行太保大惊:“什么?” 撕云手笑道:“很意外,是吗?还有一件更意外的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于你。” 神行太保道;“你说,我洗耳恭听!” 撕云手诡秘一笑:“你绝对想不到,劫镖之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哈……”顿了片刻,又道:“你来时,这么大的庄内没有几个人,难道你就没什么奇怪吗?” 神行太保道:“什么奇怪?” 撕云手道:“那劫镖之事,本来做得天衣无缝。现在突然让这么多人知道了真相,你想我会怎么办?” 神行太保惊道:“杀人灭口?” 撕云手道:“你虽然不笨。可惜知道已晚……”话未说完,突然身形倏忽闪向西侧,转眼间不见踪影。接着,四周突然燃起大火,火势极大,从四个方向围拢过来,火苗添起数丈高,夹杂着“毕剥”的声音,瞬那间已将四人围在数丈方圆之内。 祝雄风见那火苗发着奇异的碧紫色,知道气味中含有致人窒息的毒气,只要稍微嗅入一点,便有生命之忧。 矮罗汉见突然起火,火势越燃越猛,心知不出片刻,火势烧将过来那只有死路一条,他见东北方向火势较弱,急道:“往东北方向冲,那里火势弱。幸许一冲之下便能冲出来。” 神行太保看到四周火势越烧越炽,把心一横,道:“那好。”又冲祝雄风道:“小兄弟,上次多有得罪,今日情况危急不便详述,如能侥幸逃生,改日再当赔罪,眼下只有东北方向火势弱,我头前带路,矮罗汉你断后保护小兄弟,一起冲出火海。” 祝雄风对他的话置若未闻,只是怔怔盯着一处假山石细看。神行太保单刀舞起,劈向火焰,火焰被凌厉的刀风削弱许多。神行太保大喝一声,猛向外面跃去,近得火焰忽觉热浪扑来,闻得怪异的味道扑鼻,虽强行闭住呼吸,但还是吸入少量,脑子突然空白一片,四肢乏力,但他终究强忍一口气,猛力弹落火海之外,落地昏厥! 那矮罗汉催祝雄风快走,连叫三声见他毫无反应,只道他吓傻了,暗想:逃命要紧,我也无暇顾及你了,便冲向火焰。 祝雄风发现那片假山石下必有玄机,否则为何撕云手闪身此处,就不见踪影了呢?喜道:“找到出路了。” 哪知矮罗汉只顾逃命,没有听到祝雄风这句话,他往火焰里一冲,忽闻到一阵怪异气味扑来,登时窒息,呼吸不得,摔在火焰里…… 祝雄风看看四周见火焰更加猛烈,知道逃生的空间越来越小,便扶起单冲拉着他向假山奔去,那知单冲突然在他背上打了一鞭,道:“你是谁,别碰我。”说时,又是挥鞭乱舞,又踢又打,他双眼已被撕云手用神行太保的连环双镖打瞎,这顿乱打,直同疯颠一般,完全不近人性。 祝雄风不忍扔下他一人独自离去,向他右手抓去。 单冲虽然瞎了双眼,但似乎更加灵活,舞起金鞭,口中“荷荷”叫道:“走开!别过来!走开!别过来!”怪叫了几遍,手中金鞭乱舞一通,突然扔掉金鞭,一头冲入火焰,听得惨叫一声,便被火焰吞噬了。 祝雄风长叹一声,拍掌推向一座颇有嫌疑的假山,一推之下,假山旁移出现一个洞口。祝雄风大喜,看到火势已烧到屁股后面,赶紧一跃而入那洞口。双脚刚着地,猜知必有腹洞相通,双手乱摸一通,三面无路,一面有路便向前冲去。 行不多远,回头看去,只见那洞口上面红光一片,显然那火势已烧到假山外。 祝雄风稳稳慌乱的心情,摸索前行,估计行了半里之遥,竟然仍没有尽头,心想:也幸亏有这条通道供己逃走,否则早就如金鞭王一样下场了。那矮罗汉摔入火堆里,被毒气一熏,怕难逃厄运。不知神行长保有无生还可能。唉!想不到撕云手竟然有如此心机,一切布置的这么周密。蓦然又想:谁知撕云手藏在这地洞中何处,我搞出这么大声响,若让他知道了突下杀手,那可不妙。 第27章 想至这里,再不敢搞出大的声响来。 走着,走着,前面是一个拐角。祝雄风小心翼翼走了几步,看到拐角里透出一丝灯光,前面有说话声,也不知是不是撕云手,便轻手轻脚地伏在岩石后面,向里面一看,只见石壁上燃着两根火把,下面石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撕云手,另外一个背对自己,身着道装,心中纳闷:怎会有道人在这里出现呢?也不知是何门何派的道士? 忽听撕云手道:“道长尽管放心,我们天狼帮的‘五毒绝命散’当世一流,加上贵派的‘国色天香’,这世间罕有的两大毒药联手,莫说神行太保,恐怕就连江湖三老亲临,也难逃厄运。” 祝雄风心里一怔:“五毒绝命散”我只听过其名,但“国色天香”之毒却曾见识过。那日曾将风满楼迷倒,丧失斗志。这道人难道是泰山派中人?不觉又看了几眼,苦于看不清道人面貌,又想撕云手说连江湖三老亲临也难逃厄运,心头凛然:他这般自信轻视江湖三老,难道这两种药物配合之下,真就有惊世奇效? 只听那道人道:“还是凡事小心才是。” 祝雄风听声音熟悉,心中一怔:怎么是松雪?泰山派与虎威镖局向来交情甚好,虎威镖局镖银被劫后,泰山五剑悉数帮忙查找线索。那日开封城外松雪曾同神行太保一道向女扮男装的俏罗刹乐艳春索要镖物,以此可以看得出二人交情深厚。但为何现在又要假天狼帮之手除去神行太保呢? 只听撕云手道:“道长不是说神行太保已怀疑你与劫镖案有关吗?神行太保一死,万事皆休,还会有谁人再怀疑到道长的头上呢?” 松雪道:“我近来日夜所思的就是这件事,生怕被他知道真相,此事一定要做的干净,永除后患。神行太保一死,你我坐拥这么一笔财富,便可坐享天年了。对了,财富可要保管好。听闻,红灯教已开始注意此事了。” 撕云手笑道:“有句话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其不为而为之。为了保险安全起见,我正打算近日将它转移到另外一处更安全更秘密的地方。而这次偏偏就让虎威镖局押解……” 松雪接口道:“而虎威镖局因为有了先前被劫镖之事。为重振昔日声威必定会尽遣好手,全力保送。妙,实在是妙,这正应了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帮主想法与贫道不谋而合啊!” 二人同时大笑! 祝雄风听得热血喷张,心想:这个办法果然妙绝天下,可惜却让我知道了,这是他们万万想不到的。 只听撕云手道:“这次你我通诚合作,天不知地不晓,大笔财富到手,真是爽啊!……” 这时山洞里突然传来一声焦急的喊声:“帮主大事不好。”随着话语,偏洞里突然跑来神急气乱的毛六,撕云手道:“何事这么慌张?” 毛六上气不接下气,道;“神,神行太保,被,被人救走,走了!” 松雪与撕云手同时大惊,撕云手急道:“到底怎么回事?” 毛六这时静下心来,说话也变得流利:“那神行太保冲出火焰,昏倒在地,属下刚要上去砍他几刀,突然从天而降一位怪人,他的身法竟比属下的刀还快,大笑一声,就将人救走了。” 撕云手惊道:“天下间,竟有如此轻功之人,只要神行太保一日不死,我就一日难安。毛六,你在这里看着。我同道长出去看看。”说时,与松雪一同冲出了去。 祝雄风心想:神行太保不死,那劫镖案就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撕云手松雪二人自是坐立不安。 忽听毛六自言自语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有摸过玛瑙是个哈样子,趁他们不在,何不进去看看? 祝雄风跟着毛六在洞里转了一个弯,就见前面山洞里有一道铁门,门前白灯如昼。 只见毛六在那铁门旁,拍打三下,“隆隆……”一阵沉闷的响声,铁门向双边分开。里面简直是个藏宝库,金银珠宝钻石玛瑙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毛六哪见过这么多的珠宝?登时惊呆了。 祝雄风突然见到这么多珠宝,也惊呆了,心想:天狼帮不事生产,绝难积累这么多珠宝,一定是四处抢劫所得。看来,他们不仅劫过虎威镖局的镖物,也定然四处打劫。说不准京城禁地他们也曾光顾过,如此肆意妄为,抢劫成性,当真天理难容。 那毛六此时贪性显现,只见他左抓一把白银,右抓一把金叶子,拿起钻石不放,又去拿玛瑙,好一付无赖滑稽样。 祝雄风忍俊不住笑道:“你何不脱下裤子扎上裤角,岂不装的更多?” 毛六大喜道:“还是你聪明。”当真脱下裤子扎起裤角,刚装了两块黄金,突然转身,眼露凶光,恶声道:“你怎么进来的?”一刀劈向祝雄风。哪知,他怀中装满了珍珠玛瑙,突然挥刀,一时重心失衡,整个人向前扑倒,该他倒霉两眼登时被地上散乱的黄金戳瞎,他痛疼惨叫声中,单刀抛了出去,正巧撞在墙上机关,“隆……”铁门复又关严。 祝雄风大惊失色,心想:铁门关严出不去,到时撕云手赶至,自己岂不成了瓮中之鳖,束手待毙了?心中叫苦不迭,赶忙向方才刀撞的地方摸索去,但触手坚硬竟与别处毫无异样。 忽听毛六惨声道:“咋办?等到撕云手发现了,一个不留活口。”言下之意,只有待毙一条路了。又道:“能有这么多金银珠宝陪葬,你还不开心?皇帝老儿也比之不过呀!”说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 祝雄风心想:能有这么多珠宝原本妙极。只是带着这些肮脏之物下得地狱,怕永生不得翻身超渡了。 毛六突然“荷荷”怪叫起来:“走开!不要抢我的珠宝!” 祝雄风惊悚,见毛六抓起地上的珠宝四下乱扔,突然又向自己冲来,手舞足蹈,神态疯狂不近常理。 祝雄风心头惊愕,急步后退,哪知脚下踩在一串什么东西上,那东西突然滑动,祝雄风四肢朝天摔在地上,只觉脑袋上被格了一下,痛疼袭来。刚要跃进身而起,却见毛六突然扑来,整个人压在自己身上,双手卡向他的脖颈,口中“荷荷”乱叫:“把黄金还我,把黄金还我。”张口向祝雄风脸上咬来。 祝雄风心头骇极,想将毛六推开。哪知毛六死死按住他不放,不断张口乱咬。祝雄风一边晃头躲避,一边双手乱摸,终于在地上摸到一物,看也没看,狠狠打在毛六头上。 毛六惨叫一声,突然从祝雄风身上倒翻而起,双手抓脸,俨然已疯,又闹片刻,倒地而亡。 祝雄风这时深吸口气,只觉方才毛六疯狂一幕,恐怖至极。但感觉与单冲发疯时又极为相似,一个自己跳入火中,一个疯狂乱舞,到底是何原因?这二人显然中了某种毒药,引致疯狂,精力枯竭而死。再想片刻,忽而明白:原来,虎威镖局向来在所保之物上涂一种秘制的毒药。这种毒药触血发作,使人疯狂,失去理智,自相残杀。这原本是为了对付劫镖贼人的一招,想来方才戳瞎毛六双眼的黄金上就涂有这种毒药。而神行太保双镖上自然也涂有这种毒药,他双镖被撕云手接住又反打在单冲的双眼中,是以单冲毒性发作,丧失了理智。想通了这点不仅不怪单冲与毛六的行为,却只恼恨当初配这害人毒药之人,不仅害死了两个人也差点害死自己。 祝雄风坐在一只雕刻着龙凤花样的檀木箱上,心里越来越紧张,感到浑身闷热,但感到屁股下面的木箱却冰冻,如同坐在冰上一般,寒气上升登时清凉许多,心中奇怪,便蹲在地上仔细端详。见那木箱盖的严密,寒气钻透木盖而出,便将箱盖打开。箱盖乍开,箱里立有一股冷气扑面,并有荧荧幽光。祝雄风怕那箱里有什么玄秘机关,不敢触动,但想到稍时撕云手松雪回来,也一定会杀自己灭口,便伸手将箱里一柄遍体冰冷散发幽光的短剑拿在手里观玩,借助石壁上夜明珠的光芒看到剑体上有三个字:七日寒。 蓦然惊喜:知道这是一柄当世少有的利刃,与秋水剑本是出自一人之手,都是费时三年方才铸成,无坚不摧。只因此剑体上自现寒冷,放在烈日下暴晒七日,方能消除寒意,故名“七日寒”。 祝雄风心想:这剑也不知在此多久,那撕云手缘何不拿出一用呢?又拿起短剑旁的剑鞘,触手却温暖滑润,心中又奇:再仔细一看,登时恍然:原来是温玉剑鞘。他将“七日寒”插进去,刚好珠联璧合,那剑鞘上只有温暖,并无半点寒意,心中称奇,不停把玩,爱不舍手。 过了片刻,突然才想起如何逃离出去,虽然“七日寒”在手,但深知撕云手武功既高,人又多心智,何况还有一个松雪,自己以一抵二,自信毫无胜券,不由心存担忧。突然想起“七日寒”无坚不摧,不如用它削开铁门出去。一想之下,登时欢喜,拔出“七日寒”在铁门上轻轻戳了一下,那玄铁门上立现一个小洞,一时欢呼雀跃,便要大干一场,但转念又想到:纵然自己破门而出,即便饶幸在撕云手松雪二人联手下脱身,但他二人都认识于我,这一黑一白两大势力若是都跟我过意不去,那可麻烦透顶,不行我要改变形象。转眼在洞内扫了一通,忽然有了主意,除下自己衣衫,换成毛六衣衫穿在身上,倒也合身,又把脸上搞脏,脖上缠了一圈珍珠,外带玛瑙,打扮成一个十足的见财起色模样,收拾妥当。忽又想到应该把毛六的脸毁去,以便装的更逼真,哪知转脸看时竟吓了一大跳,转眼之间,毛六的脸已经浮肿变形,不仅貌相大异,整个头都比之先前增大了半个。这倒省事了,心中默默说道:“毛六前辈,你保佑我逃走吧。” 第28章 便要用刀破门,那门却突然开了一条缝,祝雄风一愣,透过门缝看去,只见外面站着七八名黑衣壮汉,松雪靠石壁站在一侧,一脸的阴森,长剑出鞘,满脸的杀气。 铁门慢慢开启,松雪突然看到珠宝散乱,里面尚有一人,惊道:“什么人,敢来偷珠宝?”只听一个黑衣大汉道:“是毛六,自己人。” 松雪喝道:“毛六,你好大的胆。”说时,挺剑刺来。 祝雄风看到外面有七八人,知道自己纵然胜了松雪,也无济于事,这些人一拥而上根本无路可逃,何况撕云手也不知躲在哪里,自己对洞里情况又不甚了解,怎么办?急中生智,抓起地上的金银珠宝抛向松雪。 松雪只好停剑躲避,那七八名大汉突然见到金银珠宝纷纷打来,纷纷抛弃兵器乱抢起来,没抢到的一齐向洞里冲去,场面立时混乱,难以收拾。松雪又吆喝又恫吓,但没人听他的话,反倒被奔涌的人挤进洞里。松雪气极大骂,但众人都抢红了眼,乱成一窝,无人理会他。 祝雄风趁着混乱冲了出来,他瞎闯乱撞,竟然找到了出口,正自大喜,忽听背后有人咸道:“毛六,你干什么?”祝雄风回头一看,见撕云手站在身后,不觉一怔。 撕云手也是一怔,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擅闯天狼宫?快通名受死!”他起先看来人穿着还当是毛六,心中奇怪他慌慌张张的干什么,等祝雄风转过脸来见他脸上胡乱抹着灰,知道他故意隐藏形迹,那显然不是自己人。方才神行太保被人救走,他已是极为惊诧,突然又见到这个形迹可疑之人,不由动了杀机,突然晃身,十指抓下。 这洞出口处极是狭窄,仅容二人并排而行,撕云手一心想要击毙祝雄风,是以十指再抓,指风布满了洞内空间,不容他有半分施展的机会。 祝雄风低头避过撕云手这一招,陡闻身后“轰”一声,乱石纷飞,撕云手十指风凌厉至极,竟将石壁洞穿十个指洞! 撕去手见对方避过自己疾抓攻势,也不禁叫了声“好”。低嗥一声,十指张开,弹地跃起,撞向祝雄风,指风之阴毒,出招之诡秘,较之先前激增数倍。 祝雄风登时险象环生,进退维谷,他背倚石壁,看到撕云手双眼闪动着骇人的光芒,头发竖立,越发心凉。撕云手二扑而起,指风卷动空气,洞内本就空间狭小,立刻有一种昏天暗地的感觉,突然间幽光一闪,撕云手惨遭嗥一声,疾退几步,低头看到自己左手还剩四个手指头,方才的气焰顿失,怔怔看着祝雄风手中的“七日寒”。 适时祝雄风背靠石壁无从躲身,顿时面临死地,在这生死关头,他突然想到了怀中的“七日寒”短剑,便孤注一掷,登时拔出照着撕云手张开的手指削下,一击奏效,削去了他的一个指头,杀了他的气焰,心中却颇感意外,但利刃在握反而不惧于他。这时慢慢退到一个即可容身又能进攻的腹洞之内,占据有利地势,以逸待劳。 相持片刻,祝雄风心想:我这样躲在腹洞里绝非长久之计。待会儿松雪等人赶来,他们一拥而上,我虽握有利刀,但终究匹夫之力,难抵乱刀?见撕云手坐在洞前丈远之处,虎视眈眈,而地洞出口尚在十几丈外,定要经过撕云手身侧。这可怎么办?心里着急,无计可施。 撕云手看似心静如水,其实心中也在打他的小九九,他想:我同他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也不知松雪把事情做的怎样。现在事情乱成一团糟,神行太保又被人救走,那劫镖银之事很快就会传扬江湖。我虽不惧他虎威镖局,但红灯教早有灭已之心,不可不防,这人诡诡崇崇,不以真面目示人,也不知有何居心,越看越像昨日那臭小子,难道他真是红灯教的密探,来探我天狼宫布置?这样一想,不由吓得一身冷汗,心想:万万不能让他离开天狼宫半步,否则秘密泄露,我天狼宫必有灭顶横祸,想及此点,心中竟因激愤而怦怦乱跳,但他到底老奸巨滑,装作若无其事不动声色,脑中却在绞尽脑汁想一条万全之策。 突然间,山洞里传来剧烈的奔跑声,并有人吆喝的声音,撕云手心中一动,突然大声道:“啊!不好,有人进来捣乱。”说时,从地上一跃而起,身如狂风,飞奔而去。 祝雄风见撕云手终于离开,松了口气心知机会难得,此时不走,还待何时?冲出腹洞奔向出口。刚奔出不远,冷不防背后劲风击到,心中惊骇:怎么还有人隐伏在洞口?他生性朴实,江湖阅历不深,不懂得人心险恶的道理,突有人偷袭,想都没有想到会是撕云手去而复返,隐身一个岩石后守株待兔。他听到背后劲风逼近,危险之时,突然用了“风影十三变”上乘步法,不可思议地避开了背后的偷袭,“七日寒”发着荧荧幽光猛然后刺。 撕云手只道突然偷袭,必能得逞,是以暗自得意,哪知十指待落,眼前失去了目标,心中惊愕:难道是自己看花了眼?便在这时,背上突然传来刺骨痛疼,他怒吼一声,顾不得背上伤痛,拔腿就跑,跑得几步喘着粗气驻足回望,正见到祝雄风跳出了洞口,顿时又气又恼,便拔足又追来。追到洞口正要跃身上去,突然间洞上落石纷纷,直气得大骂。 祝雄风一手挥剑削石,一手将削落的石头推下洞去,估计洞口堵的差不多了,同时也害怕撕云手从别的洞口出来,再来伤害自己,便停下手来,奔走几步忽从高处摔下。他喘着粗气四下看看,迎着有光亮的地方摸索走去。这才知道,天狼宫的这一出口建在山洞里一个二三丈高的断层中。 走出山洞看到外面是一条山涧,两边树木高大,怪石参差,山涧中行不多久,就听到有“哗哗”水声,抬头看去,见一条瀑布犹似一条白龙喷溅而下,气势恢宏,落地有声。 祝雄风看到如此奇美的自然景观,心里高兴,走到瀑布下面的水潭旁,脱掉毛六的衣服,就着清水洗了脸理了头发,看到潭水中出现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来,用手拘了水喝了,只觉水质极是甘甜。 想到这几日里的奇特遭遇,如今又重返光明,只在心里庆幸不已,同时知道此地离天狼帮相隔甚近,害怕撕云手松雪等人追来,不敢长久驻留,施展“风影十三变”的轻功绝技,沿着瀑布下面的小河飞奔。 半日功夫,奔出数百里之遥,这时感到腹中饥饿走入山道款步而行。山道尽头便是一条宽敞的驿道,道上有三两行人或骑马或步行,正行间,忽然看见道旁有家酒店,心中大喜,便极步奔去。 那小二笑脸相迎,将祝雄风迎入二楼,二楼尚未有一人,祝雄风选在靠护栏的桌子坐好。这地方高高在上,正可以观察楼下情况,这时摸了摸怀中,幸许还有一串珍珠及两三片金叶子在,足够快活一段日子。 小二说道:“客官,你要些什么下酒菜?” 祝雄风道:“有没有鱼?” 小二道:“敝店靠近太湖,有的是太湖产的鱼。” 祝雄风道:“好,来一条红烧鲤鱼,嗯!再来一只荷叶蒸鸡,一份三辣,一壶太湖青,一碗扬州炒饭。” 小二道:“客官,你稍候!” 茶盏功夫,小二端上了红烧鲤鱼,生呛三辣,及一壶太湖青。祝雄风心想:这么快就做好了,红烧鲤鱼不会不新鲜吧!用筷子挑了一块,只觉入口奇香,腹中饥肠也就不在关心是否新鲜了,如今有美味入口,也顾不上斯文,狼吞虎咽起来。 小二见他很快吃完了两道菜,喝干了一壶酒,赶忙上前道:“客官,还要不要再来两个菜?” 祝雄风便又要了份东坡肘子,一盘狗肉煲。 在等菜期间,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骚乱。祝雄风看去,原来是一个穿着猥琐,蓬头垢面的老丐向一张五人围坐的桌上讨要剩菜,那五人不但不给,反而将整盘的菜倒在老丐身上,老丐便与他们争执起来,那五人便趁机起哄。 祝雄风看了于心不忍,道:“小二,你将那老丐领到我这里,饭钱算我的。” 小二迟疑道:“客官,这……这怕不妥吧?” 祝雄风道:“有何不妥,饭钱照付分文不少,难道有生意你不愿意做?” 小二忙陪笑道:“客官息怒,小的怕老丐于你同桌吃饭,污了你的身份……” 祝雄风道:“笑话!我是人,他就不是人?那些以貌取人的狗东西想跟我同桌吃饭,我还不愿意呢!” 小二答应声下去,将老丐领到祝雄风桌上,气呼呼道:“烂叫化子,这位大爷赏你饭吃,吃完快走,别污了酒店生意。”那老丐既不说话也不言谢,坐在桌上更不客气,抓起肘子大嚼起来,转眼间两盘菜被他风卷残云吃个干净,“咕噜”一口气喝干壶中酒,用黑乎乎的衣袖抹抹嘴巴,裂嘴笑眯眯看着祝雄风。 这时,楼下方才羞辱老丐的五个人显然喝多了酒,只听一人嚷道:“张三,我说你尽吹牛,你说什么太湖之地,是你们太湖帮的地盘,没人敢同你们作对,为何刚才有人骂我们‘狗东西’,你都坐视不理。哈……原来你也是胆小怕事的脓包。”那张三摇晃着站起身,喷着酒气,道:“谁,谁说我,我们是狗,狗东西了。”周围食客哄堂大笑。 那人指了指上面,打着酒嗝,道:“就是那臭小子。” 张三旁边长着一对招风耳之人一脚踢翻了桌子,吼道:“哪个吃了熊心豹胆,敢在老子地盘里撒野,可是活够了。”接着“噔噔噔”三步奔上楼梯,双手叉腰,怒气冲冲站在祝雄风面前。 那小二见着招风耳踢翻了桌子,又跑到楼上,生怕他再闹事,忙陪笑脸:“大爷息怒!” 冷不防,招风耳挥手一扬,一巴掌将小二打在了桌上,“咔嚓”一声,整张桌子倒在地上,“乒乒乓乓”一阵乱响,碟碗坠地打得粉碎。 第29章 祝雄风在招风耳一扬手之时,已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坐在护栏上,冷眼观瞧。忽然想起老丐,四下一看,那老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仍津津有味地啃着骨头,口中“啧啧”有声,心想:这老丐腿脚倒挺灵活。 那张三看到老丐“啧啧”啃着骨头,横竖不顺眼,突然飞起一脚,踢向老丐坐的椅上。这椅子应声碎裂,老丐没有防备一屁股摔在地上,口中“哎唷”直叫。 可是不知何故,那椅子上一块碎木屑突然扬起,不偏不倚,打在张三腿上。张三痛叫一声,抱腿倒地,满地翻滚。另外一人见状,怒从心起,抬腿劈向老丐。 正文第七章太湖惊魂 那老丐悠然地啃着骨头,对踢来的腿孰视无睹,笑嘻嘻说道:“这狗骨头不够硬!”话音甫落,只听得“咔嚓”声响,那人惨叫一声,仰面跌倒,悲声叫道:“腿。我的腿断了。” 祝雄风不由大奇:看不出这老丐竟身怀惊人武学,不知不觉间就打断了那人的腿骨,好快的身法。他绝非一般的乞丐,他是谁? 晃眼间两人受伤倒地,另外三人顿时醒了酒,各自撤出兵刀杀向老丐。 那老丐吓得“哧留”一声,钻到了桌子下,那三人一刀一叉一峨眉刺同时打在桌上,登时把桌子打得稀烂,再找老丐,哪还有人影?三人相顾愕然,蓦然间,听到护栏上传来嘻笑之声,再看坐在护栏上晃着腿的不是老丐是谁?三人同时冲上前,刀砍右边,叉跺左边,峨眉刺当空打下。 祝雄风看了心中惊异:老丐纵然身怀绝技,但这三件兵器三个方位同时打到,也绝难避开,手已握紧“七日寒”,以便老丐有生命之危时上前救助。 只听“怦”“咔察”“咣啷”三声大响,老丐方才坐的护栏已是碎木纷飞,却唯独不见了老丐。三人正不知所措,那拿刀的与拿叉的不知中了什么邪,突然间扑到了一块,各自“哎唷”叫个不停。那持峨眉刺之人大惊失色,知道遇到了高人,吓得小腿肚子直哆嗦,突然抢奔几步,就想跳楼逃走。 忽听“嘿”的一声,二楼楼板下面突然伸出一只脚来,扭扭脚指,那人猝不及防,绊在这脚上,“扑通”跌倒,接着腰上一麻,动弹不了。 祝雄风看到三人同时发招攻向老丐,老丐倏忽晃身之时,竟从护栏下面的空隙钻了过去,一只手吸附在楼板上,整个人吊在一楼,引得一楼食客一阵惊呼。护栏与楼板之间隙难容一人穿行,老丐却用了一手讳莫如深的“蝙蝠功”轻易地钻了过去,一只手吸附楼板上,看到那人要跳楼逃遁,突然从楼下面飞身旋转,一只脚朝天伸出绊倒了那人。 这几招迅若闪电,优美至极,显现了高超的功夫。看得祝雄风惊讶不已,心想:这老丐出手如此了得,轻描淡写地制住了五个穷凶极恶之人,定是绝世高人。这五个人以貌取人,自找其辱,那是活该,也该着教训教训。 他只顾着想,突然想起老丐,忙再向楼下看去,哪还有人影?心中一动:来无踪去无影,这才是高人风范。 店家看着好好一场生意被搞砸,无奈地摇摇头,祝雄风心生怜悯:若不是我多说一句话,幸许就不会引得这五人动手,心中过意不去,就在怀中摸出一颗珍珠递给店家。 店家惊得舌头伸出嘴外半天缩不回来,活了大半生,何时见过这么大的珍珠?愣了片刻,如梦初醒,一脸尴尬道:“客官,小店本小利弱,哪能找够余钱?” 祝雄风道;“你做生意也不容易,如今打烂了这么多东西,恐怕更难维持下去。这颗珍珠就当我补偿给你的。” 店家道:“那怎可以。我关守财虽是生意人,但历来本分做生意,怎能收客官这份厚赠呢?” 祝雄风道:“你先收下,马上派人去当铺当了,给我做几件衣服,买一匹上等好马。剩余的就投入店中,算我同你合伙,怎该可以吧。” 店家这才答应下来,笑逐颜开,亲自安排去了。 是夜,祝雄风就宿在酒店里,一夜无话。第二日用过饭,祝雄风换上新做的衣服,华丽生光俨然富家子弟,独自来到太湖边上,租下一艘漂亮的画舫,在微微细雨中,荡舟太湖,也自有一番风味。 祝雄风坐在舱边,看着船上被细雨浸染的鲜花以及鲜花瓣上凝着的一层水烟,怡然陶醉,心情从来没有今日这儿欢悦过,兴致来时,不觉吟道: “花时何处偏相忆,寥落花红雨后生。[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人间景致最美际,太湖雨中观花期。“ 他呤声未绝,突听相隔不远那艘雕栏飞檐富贵华丽的船上有人轻声道:“懂花者,知已也。且为知已清弹一曲,以助雅兴。”声音轻淡悦耳,显然是一女子。 祝雄风心中荡漾:青儿的声音也是这般悦耳动听。 微风细雨中,湖上一片安静。一首悠扬清彻的曲子,宛若幽幽静谷里的一泓泉水,婉转不歇。这曲调幽婉,充溢着些许悲凉韵味,祝雄风听着曲音,想着心事,渐渐染上伤愁。蓦然之间,想起了那日在运河上听到的词,轻叹一声,慢声呤道: “痴情岁月,徒自疯长。 心音缥缈,君莫能知。 怅然回首,只叹今生红颜,多有磨练! 情已逝,意未尽! 却是人虽有情却心奈!” 起先他刚唱第一句时,对面船上那琴声突然“铮”的一声,跟着一声低闷的颤音,竟和词而曲,词曲相协甚欢,好似词曲本是同生,琴音戚然,歌声幽咽,把少男少女那种寻觅真挚情爱的愁苦与无奈表现的淋漓尽致,一览无遗。 一曲既终,余音不绝,幽婉的旋律犹在和风细语中回荡,祝雄风望着那只朦胧却遥远的船,一时触景伤情,灵感突至轻声唱道: “识君时节,烟雨江南,云轻雾淡。 东风尚如昨,但花落飘零。 谁人琴声送风来,丝丝伴人幽怨。 相思本无奈,却又谁人知?” 祝雄风轻声浅唱,琴音相协之际,两船已经驶入了湖中心。此时风轻云淡,但见三山之上云烟飘绕宛若仙境,朦朦胧胧的水烟恰似刚刚喷出的泼墨一般。 湖水青碧,碎波轻泛,几条灰色的大鱼,分水斩浪快速游动迅猛却不溅水花。 祝雄风看着这几条鱼游向邻船,突然惊道:“水里有人!”话音未落,水面哗声大响,水花飞溅,三条灰色泛着幽幽乌光的人影从水中冲天射出,正落在弹琴女子的船上。这三人落地急奔,各抽出一把尖刀扑向舱内,祝雄风心生担扰,催促船家快些靠拢,俊目中满是关切! 只见那三个穿胶皮行水衣之人尚未近得舱内,忽听得几声激跃的琴声传来,随着三声惨叫,二人翻身坠船一人倒在船上。转眼间,湖水翻腾,先后有数人自水中射出来,紧握尖刀奔向舱内。但听琴声响过,竟无一人可靠前半步。 祝雄风大吃一惊:好厉害的琴技,竟能以琴音伤人。蓦然间想起那日柳若珍以拂琴之音骇走古月锋之事,正想间,忽见一叶小舟如闪电般奔驰而至,随后一艘高帆大船乘风破浪直冲而来,船头桅杆之上太湖帮帮旗“呼啦”作响,数只轻便快艇其后跟随 祝雄风心想:今日太湖帮大举而至,不知意欲何图?难道是为了那日长江之事?那姚老三被李有才带回江阴县衙,也不知有没有治罪处决。 忽听那大船上有人大声喊道:“各帮众听令,帮主吩咐下来,务必生擒弹琴妖女,不怕柳若珍不就范。” 先至的快船上有人说道:“姚护法,这妖女显然也练有曲谱上的功夫,兄弟们伤亡过大,却奈何不了她。这该如何是好?” 姚护法道:“捅破她的船,不怕她不就范。但切记要留活口。”说时挥挥手,身后侍立的四个穿胶皮行水衣之人跳入湖中分水破浪,转眼间已至弹琴女子船底。 祝雄风听到那姚护法说什么“擒住妖女不怕柳若珍不就范”时,心中一动,这女子果真同柳若珍大有牵连,而且关系非同一般。这太湖帮怕极柳若珍,却欲拿她亲近之人相挟,这办法虽然有失光明,自己绝然不会采用,但太湖帮中多是穷凶极恶之人,为达目的自然会不择手段。何况柳若珍其人行事也见不得有什么光明。他因自己曾被柳若珍琴音迷乱心性这一节始终耿耿于怀,每每想起,都是恼怒不已。 转眼间,太湖帮已将围在核心的船底凿破,湖水灌入,船体慢慢倾斜抖动,异常危急,随时有倾覆的可能。 祝雄风心急如焚,自己的船相距甚远,那船家见到太湖帮贼人早吓破胆子,若不是利诱威胁,早就开船潜逃,他战战兢兢地将船慢慢靠拢。祝雄风知道船底一旦破洞入水,就免不了沉船恶远。他与弹琴女人虽未有谋面,但以乐相识,互相有种相见恨晚之感。是以眼见她处境险恶心生不忍,只恨不能生出翅膀,将她救出危难之中。但苦于在这浩淼的太湖中无计可施,急得他像热锅上的蚂蚁转回转去,便在这时,湖面上忽又有两只快船靠拢而去。 祝雄风眼睛一亮,又看了一眼湖面,忽然有了计划,虽然危险,但只有试过方知。他由一侧船头凌空飞起,身若惊鸿又似流星般直坠向最近的船上。 船上太湖帮贱人突见有人落下,各持兵刃往空中乱捅。祝雄风“七日寒”在手,疾坠如流星,短剑挥舞,“当……”一串金铁交鸣,削断了众贼人兵刃,使出“千斤坠”功夫,双足犹如铁钉般牢牢钉在船上,一股巨大冲力压得船左右摇摆,众贼人全无防备,尽皆坠入水中。 祝雄风故计重施,连夺两船,终于上得弹琴女子的船上,挥剑斩杀了几个贴伏船上的贼人后,冲舱内喊道:“姑娘莫怕。我来也。” 第30章 便在这时忽听舱内“啊呀”一声,接着“嘭嘭”大响不绝,显然是船体侧倾,船内摆放物品纷纷倒下。 祝雄风听到舱内“啊呀”一声,还道有贼人冲入舱内,心中更急,忍着坠水的危险闪身跃入舱内。 只见舱内狼藉一片,一侧坐着一黄衫少女,那少女脸色苍白额头正在向外流血,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击破,一把青胎绿玉的瑶琴滚落地上,见祝雄风晃身进来,一脸的惊恐之色,往里侧挪动身子,颤声道:“你你别过来。” 祝雄风急道:“姑娘,是我呀!” 黄衫少女玉体轻颤,只道祝雄风是贼人一伙,吓得花容失色,颤声道:“别过来!别过来!”突然间“怦”的一声,一个贼人闯了进来,举刀便砍祝雄风。 祝雄风右侧横闪,倏忽间到了贼人身后,一拳打在他腰上,贼人闷哼一声倒地死去。 黄衫少女本就脸色苍白,这下更是惨无血色。 祝雄风知道她显然误会自己是贼人同伙了,便呤道:“识君时节,烟雨江南,云轻雾淡……” 黄衫少女听到这般高亢的声音,心中一喜,始自舒心,道:“是你啊!,我当你是贼人一伙的呢,你不会介意吧?”说时,脸上悄现红晕,天真烂漫地淡雅浅笑,宛若出水的芙蓉,带露的花瓣,既有兰花的清幽脱谷,也有梅花的傲骨。她朱唇微启,莺语道:“你帮我拿琴好吗?”她手指一侧瑶琴,道:“我忽而来了兴致。你要听吗?” 祝雄风把琴给她,道:“姑娘,你……可以吗?” 黄衫少女盘膝而坐,把琴放于腿上,静心调弦,十指如玉拨弦按节,琴音响起是一首《高山流水》,只是音质极是枯涩粗哑。黄衫少女一愣,道:“怎么是这样呢?” 祝雄风见她方才调弦颇为吃力,便道:“姑娘,这琴可能摔坏了,就不要弹了。” 黄衫少女娥眉微皱,悠然长叹:“那可怎么办?”便在这时,她额头上滴下一滴血,刚好落在琴弦上。她再拂琴时那琴音骤然一变,清脆悦耳如泉水一般的旋律自她指间流淌出来。她嘴角隐含一丝浅笑。这种纵情于琴,置安危不顾的情操,让祝雄风肃然起敬,久久痴迷! 二人俱都沉溺于这份缥缈的音乐中,心无旁鹜,竟似天地万物间只剩音乐在响。 船在颤动,在下沉,湖水渐渐漫进舱内…… 那姚护法道:“备好尖钩厉网,下水捉人。”说音刚落,浩瀚万顷的湖面上突起大风,风势之强劲,竟然吹翻了几只小船,姚护法眉头微皱,心想:这风来的好怪啊! 忽听身后有人大声道:“船。” 姚护法看到几条大船顺风顺水,瞬间已靠拢近来。头前一只龙形大船,船头之上高扬一面杏黄镶红色灯笼的旗帜,旗下一人迎风站立,威风凛凛。姚护法看着诧异。 忽有人失声道:“红灯教,风雷七锤。” 姚护法向来留守帮中,极少出来活动,是以对近来迅速崛起的红灯教知之甚少,但显然对风雷七锤的威名耳有听闻,也知道叶流星的流星锤威猛无匹,绝不能等闲视之,当下传令道:“准备强弓硬弩!他若来犯,就还以颜色。” 众贼人虎视眈眈,龙形大船已到弓弩射杀范围,但突然船头偏转一侧,配合其后一只大船,呈现左右夹击之势横冲直撞,登时撞沉太湖帮数条小船,顿时有数人落水挣扎,呼喊求救。那龙船上突然万箭齐发,将落水之人全部击毙! 叶流星挥挥手,身后立刻跳出十名黑衣大汉,个个都是裸露出黑铁一般坚硬的胸膛,浑身的劲力似乎胀得要爆炸出来。他们每人都手持一根拳头粗细的绳索,也不知何物所制只是柔韧有力。十人同声大喊,其势惊天,十根绳索同时郑向将沉的大船,绳头铁爪张合之时,深深刺入船板中,抓得牢若生根。另外一只大船上,同样有十人将那船的另一侧牢牢抓住。二十名大汉同时大喊:“起”,双臂较力,登时将严重倾斜的船硬生生拽起。 这二十名大汉动作如一,出绳迅捷,落绳准确,显然训练有序。 太湖帮中有人喊道:“啊!不好,红灯教要劫船。 姚护法喝道:“看看他们的绳坚韧还是我们的刀锋利。”挥手时,登时便有数人手持明晃晃的尖刀,从大船上跳到小船上,双臂划桨,小船如飞转眼间已到了绳索下面。但见这些人个个动作矫健,身法轻灵,有人贴船爬行,有人放出飞爪攀登,各显神通,转眼间已数人登上船上,几个人奔向舱内,几个人割那绳索。哪知,这些绳索极具韧性,硬似生铁,太湖帮的尖刀固是锋利,却奈何不得,这几人愕然不知所措。突然听到奔入舱内的三人发出三声惨叫,心中更慌。 蓦然之间,龙船上万矢齐发。一时惨叫连连,除得一人逃得命来,其他人等全数毙命! 姚护法看得心惊肉跳,只见那唯一存活之人,一身湖水跪于面前,颤声道:“姚护法,那绳索坚硬如铁,割不断。”姚护法冲舱内道:“花兄,这就看你的了。” 一团白影倏然飞出,更似一个雪团弹射出来,笑道:“姚兄,你且放心,那绳索未必就是无法克制。”正是巴蜀四杰老三“万里追香”花问情。 姚护法道:“但愿如花兄所说。” 花问情道:“不辱使命。”说着,弹身出船,一冲惊天好似云燕掠空,跟着几个翻腾轻巧地踏落一根绳索上。那绳索极具韧性弹力但只是轻微动了一下,显见了花问情惊人的轻功。姚护法看了不禁微微侧目。只见花问情双脚勾住绳索探下身来,手起刀落,“嗤嗤”几声,竟然削断了一根绳索,绳索坠入湖中,激起一串的水花。 叶流星暗暗吃惊:好锋利的剑!突然间,湖面上又奔来一艘船,叶流星看到船头站着三人,中间一人锦袍银衫,颌下长须飘飘,相貌堂堂;身左一位美貌妇人,白衫红袍;身右一个青年公子,风度翩翩。叶流星心下坦然:欧阳武,柳若珍亲自到来,太湖帮更是难以达到目的了,看来教主交待的事情更有把握完成。那青年公子应该是欧阳文的独苗雁笑,十多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看到故人之了,不由想起七年前一人一锤攻破洞庭十三水寨,救出欧阳文之事,但是数年过后,当年的故人已是人鬼孰途了,心中感叹万分。 正浮想联翩,就见欧阳雁笑使出武当派“叠云梯”轻功,身动如风,斜冲而起,接着一个优美的凌空翻转,稳稳站在绳上,拔剑在手,喝道:“你就是‘万里追香’花问情?” 花问情道:“正是!” 欧阳雁笑道:“是你就好,看剑!”“刷”刺出一剑,直指花问情心窝。 花问情看到对方剑势汹汹,眼中微生惊骇,向右面跳开,抬起短剑,金光乍射,一道剑光刺向欧阳雁笑。 欧阳雁笑脚下走着峨眉派“十二梅花桩”步法,在几根绳索间自由跳跃,游刃有余,脚下仿佛长了眼睛不用担心失足坠下。 花问情在巴蜀四杰中轻功最好,但是在拳头粗细的绳上跳跃厮杀,就稍逊欧阳雁笑,又看出对方踩着“十二梅花桩”步法,心想:他难道是峨眉派中人? 欧阳雁笑抬脚勾住另外一根绳索,借绳索屈伸的弹力,一口气攻出三剑,不容对方半刻轻松,跟着移形换步,再攻一剑,这一招是由峨眉槌法中演化而来,是以剑势颇奇。 花问情暗自吃惊,屈腿后弹,纵身上船。但欧阳雁笑长剑贴紧船板削了过来,花问情正当下落之势,蓦然间长剑扫至脚跺,他吃了一惊,突然短剑插入船板,借力移身后退,足点地而起。 欧阳雁笑扫剑之势,本就迅猛,登时削在了短剑上,“铮”的一声,金星纷射开来,他手持断剑,心头凛然,花问情趁机拔出短剑刺向欧阳雁笑,欧阳雁笑刺出的断剑又被削断一截,不禁惊悚,幸亏脚下功夫根基扎实,虽然晃了晃,但总算没有摔下湖中。 花问情短剑猛而锋利,一招“流星赶月”攻向欧阳雁笑。 欧阳雁笑见花问情攻来的一招,含势迅急夹带凌厉剑风,便施出绵掌的功夫,不仅化去了花问情的剑刺之风,而且巧用“桑推术”差点将花问情推入湖中。 花问情看看船下滚涌的湖水,倒吸口凉气,知道眼前之人举手投足全是自己忌惮三分的峨眉派功夫,稍有闪失,便有被急流吞噬之祸,是以出剑不在锋芒毕露,意在据守船上消磨对方体力。 柳若珍思女心切,船未靠稳,便冒着太湖帮纷乱的箭矢,掠至船上,急奔舱内,呼道:“依依!依依!”舱内琴音如水,绵而不绝,却无人应声。柳若珍听琴声依旧,心知依依并无危险,心下一宽,疾步入舱。 她一眼看到依依衣衫微乱,额头有血,但神情专注一付心思全放在琴上,然后又看到祝雄风坐在依依身旁,神情喜悦。她本就性情古怪,见自己冒死前来,女儿竟不抬眼来看,反而对那臭小子脉脉含情,想起那日扬州城外一幕,登时怒极,道:“臭小子,你好大的色胆!”举剑便刺。 祝雄风久久沉溺琴声中,显然没有觉察到柳若珍的到来,更没有感到柳若珍刺来的一剑,突然间,“铮”一声大响,又是“啊呀”一声,祝雄风不仅登时清醒更明白是依依用琴音击伤了柳若珍,救己一命,不由感激万分。 柳若珍勃然生怒,斥道:“臭丫头,娘传你曲谱,你却用来对付你娘,留你何用。”举剑落向依依头顶。她虽为人霸道,性情古怪,但唯独对这个女儿痛爱有加,向来不违其竟,但今日着实气恼,料不到她竟反噬自己,一时想不开举剑便砍。 突然听到依依道:“娘,你杀死我好了。” 柳若珍心里一酸,难以下手,听到祝雄风喊道:“前辈!息怒……”反而变本加厉,满腔怒火洒向祝雄风,怒道:“臭小子! 第31章 纳命来!” 依依出身名门世家,兼之先天顽疾缠身,一直生活中在一种苦闷中,整日练习琴谱,以缓解心头孤独苦闷,虽然偶尔出来游玩,也总是单身一人,更未在江湖上闯荡过,对于人情世故也知之甚少,养成了一种孤僻自我封闭的个性。这次偶遇祝雄风,见他彬彬有礼,听他赋诗作词,心中忽有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更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欢喜与伤感。他的出现就像春日的温暖阳光,驱散了她心中的阴暗。欧阳依依内心深处对祝雄风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反而感到母亲柳若珍性格怪异,极是反感。是以方才她见柳若珍举剑刺向祝雄风,便弹琴伤了她。 柳若珍因有扬州城外的一幕,认定祝雄风只是一个浪荡混子,更想:堂堂的如意坊大小姐,同这等江湖浪子混迹一起,弹琴赋诗,传出江湖,我们欧阳家颜面何存?因而出剑无情,却也并无害他之心,只想赶走了事。 祝雄风看柳若珍举剑刺来,本来心中仅存的一丝憎恨又复强烈,但他恪守礼训,不便以小犯上,只是避来躲去。哪知柳若珍怒火更大,剑风呼呼,舞得精光片片,再不容情。祝雄风终于退至窗口,背靠船舱,无路可退,他低头避开了柳若珍刺来一剑,道:“前辈,容晚辈解释。幸许你有些误会。” 柳若珍怒道:“我误会什么?” 祝雄风道:“我与姚宫主,其实没有什么?” 柳若珍冷声长笑:“没什么?那么投入地热情相拥,谁知以后都干些什么?玩腻了玉面桃花,又想勾引我的女儿,哼!烂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祝雄风脸上一红,柳若珍又道:“怎么样?那贱人还有骚味吧!哈……”祝雄风听他一再辱污自己与玉面桃花,涵养再高也忍不住生气:“前辈,请注意口舌之德!” 欧阳依依虽浑然不懂他们说些什么,但隐隐感觉有些无奈,道:“娘,你胡讲些什么?” 柳若珍心想:唉!女大不由娘啊!她现在开始反驳自己了,若是任由她这样下去,不知将来会怎样?都是这个臭小子惹的祸。若不是他的出现,我的乖女儿怎会顶撞于我呢?越想越气,索性不理会依依,舞剑向祝雄风刺去,道:“臭小子,你同那贱人鬼混,我可不管,但想打我女儿的主意,万万不行!” 祝雄风纵身跃起,用背撞开船舱,倒纵出来,落在甲板上,拧身回刺三剑! 柳若珍紧随而上,展开美妙的身姿,剑生三弧,一一化解了祝雄风的回刺三剑,吆喝一声,欺身进招,一招“迎风三变”剑势有挑、撩、削三种变化,连绵攻出。这是武当太极剑中的一招,太极剑法以绵绵不断而著称武林,一剑紧似一剑,如行云流水般不着间隙,剑尖不离祝雄风周身要穴。 祝雄风展开身形,且战且退,但轻松自若不急不燥。二人剑来剑往,身形飘转,人影交织。 欧阳依依目瞪口呆,她虽然出自名门,但从未见到过这般精彩的场面。看着祝雄风洒脱的动作,飘逸的剑法,俊美的身姿,心中对他的钦慕不觉又加重几分。 祝雄风自那日稻草人传授三招剑法后几次试用,屡试犹爽,感觉愈妙,心中对他感激每每剧增,直盼他能多教几招,那样就受益匪浅了。 柳若珍被祝雄风精妙的剑法逼得手忙脚乱,心头大骇,攻势变缓,连退四五步已退到船板边一侧,再退半步就会失足坠水。 祝雄风看到惊呼一声,哪知柳若珍突然飞身而起,剑尖挑来,以一招“凤舞九天”刺向祝雄风面门。这招“凤舞九天”本是从《敦煌曲谱》中的歌舞中演化而成,一剑刺向,有九种不同变幻,出现虚、实、轻、重、挑、刺、撩、劈、扫各不相同的九种变化,只是柳若珍乃女流之辈,功力远远达不到那种超然境界,故而逊色许多。 即使如此,祝雄风看到那种影影绰绰精妙难料的变化,也是称奇一时,他以天龙剑法中“一心一意”出剑,接着用稻草人所授三招中的“一波三折”。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法,在他随意揉合之下,实无什么精妙可言,可是剑风骤起越凝越重,柳若珍陡感压力激增,只觉气喘嘘嘘,长剑挑出但变化尚未生成,“铮”一声,寒气扑面,心中诧异,抬剑来看竟然已断,不觉惊呼出声。 欧阳雁笑方时斗的正酣,突然听到柳若珍惊呼,心神微分,脚步出乱。花问情趁机连刺几剑,逼他无暇变换脚步。欧阳雁笑忙用“桑推木”去化解,岂知脚下生乱,一只脚踏绳不牢,登时失足坠湖。 其时炎热已过,再加上连日阴雨,湖水冰冷泛骨生寒。欧阳雁笑水中分辨方向,猛吸一口气,向自己的船游去。游不及数丈,忽见半空中落下一物,洒在身上,接着身上一紧,被一条渔网紧紧裹住,被红灯教人提上船来。他挣扎一番,奈何渔网缚在身上牢似生根,反倒越动收缩越紧,心下生悲:落入红灯教之手,怕将凶多吉少了。正想着,身子腾空被一大汉提了起来,扔入舱内,“咣当”一声关上门。 花问情看到欧阳雁笑失足落水,转身奔向船舱。刚奔出几步,忽然看到了祝雄风,心想:他过来做甚?难道他也是为了那弹琴女?原来也是贪恋依依美貌。嘿嘿!和我争?你还差点,但他随即想到那日祝雄风力斗石秋凤一幕,知道他在剑法上颇有造诣,也不敢过于大意,但自恃利刃在手全不把祝雄风放在眼里,当下发出一招“分水破浪”,剑锋指向祝雄风。 祝雄风回剑荡去,花问情以为祝雄风不敢硬撞自己兵刃,哪知祝雄风不仅正迎其锋,反而趁势反击一剑。 花问情心头愕然:几日不见,他从何处得来这么一把好剑?我这把剑消铁如泥,竟奈何不了他的剑,他心神一分反被祝雄风的剑划破了衣衫,登时惊醒,抖展生平所学,一把短剑施得密不透风,身形更是飘忽荡动。 祝雄风脚下走着深妙异常的“风影十三变”,防守森严;进招时,声如雷动;配合稻草人的三招剑法,更是剑随影,影随剑。 花问情施尽浑身招数,竟始终摆脱不了祝雄风的进攻,暗暗吃惊,这是什么剑法,为何难以摆脱? 忽然祝雄风短剑挟着寒气刺来腹部,花问情登时手忙脚乱险象环生,若非危险时,突然倒纵开来,身上非挨了这一剑不可,但已出了一身冷汗。 柳若珍虽然看不起祝雄风,可自知来的急迫没有带琴,剑法又非其敌手,何况他又阻住了花问情这淫贼厮杀,自已反道落个一身轻松。同时明白,这船上满布凶险,多呆片刻就多一份危险。也不知祝雄风能否胜了花问情,若是等到花问情胜了祝雄风,自己更非对手,是以拉起依依就走。 岂料,依依一付心思全放在了祝雄风身上,根本不走。柳若珍怒声斥道:“不争气的丫头,快跟娘下去!” 花问情难胜祝雄风,心中暗暗着急:如果连这么一个毛头青年都胜不了,丢了巴山四杰的名声不说,失去这次机会,恐怕再难接近依依啦。 半月前,他于无意间见到依依,登时被其迷住,大献殷勤不成,一时动了淫念欲强行非礼,被一青袍蒙面人坏了好事。他心中始有不甘,这次假太湖帮之手,只盼一举成功,哪知事与愿违。忽见依依站在一旁,柳若珍进舱去了,正是一个绝佳机会,心想:只要美人到手,看谁还敢乱动。一念至此,断喝一声,急风骤雨地连攻数剑逼退祝雄风,身形转过,疾抓依依! 欧阳依依突然看到花问情抓了过来,想至那日差点被他欺侮,顿时花容失色。她身体本就虚弱未练有武功,加上额头流血不止,一时急火攻心,只觉眼前金光闪射,双膝一软,摇摇欲倒! 骤生此变,让人始料不及,柳若珍疾晃身形,出了船舱,但花问情比她身法更快,赶在她前头,拦腰抱向欧阳依依! 祝雄风心想:依依冰清玉洁,若被花问情抱于怀中,岂不亵渎了清白之躯?想到此节,倏然出剑。 花问情感到脑后寒气袭来警觉突生,想道:就此住手功亏一篑,但自身性命又不能不顾,只好跃身一旁,心中委实恨得要死。 欧阳依依“扑通”摔倒船上,恰在这时,一个巨浪打在船侧,船体突地巨颤起来,摇摆不休,欧阳依依登时滑向湖中。 此时,湖面突然生出罕见巨浪,滚涌不息,莫说是身体虚弱的欧阳依依,纵然是太湖帮中精通水性之人坠入湖中也休想活命! 柳若珍感到船体摇摆,身不由己摔在舱内,但她看到依依滑向湖中显然无法施救,心中大恸,嚎啕大哭。 祝雄风顾不得自身安危,突然纵身扑起,抓住欧阳依依的一只手,但用力过度反倒止不住自己的下滑之势,眼看自己就要同依依一同坠入湖中,在这刹那间,他突然拔出“七日寒”用力插入船体,二人下滑之势虽收但祝雄风也有大半身子悬在船侧,他一手抓紧依依,一手死死抓住“七日寒”剑柄,唯恐一个松懈,二人同时坠湖。 花问情见此惊喜交加,心想:这小子坏我好事,让我丢尽颜面,正可借机除去他。恶念方生,又想到:断他手臂,依依势必随他一同坠湖,实在不妙,心中又生不忍。想了片刻,痛下决心:便宜了他,拥得美人应当死而无憾了。狞笑中,一剑斩向祝雄风按住剑柄的手,但他心浮气燥这一剑扎偏,反因用力过大剑入船体,竟然拔之不出,心中悲愤:连老天爷也跟我开玩笑,哼!不用剑同样给你个了结,抬起脚来,朝祝雄风的手狠狠踏下。 祝雄风好生绝望,暗叹道:“唉!是我害了依依啊!她将随我同坠湖中。纵然让花问情抓了去,至少可保一时无防。但现在……唉!一切听天由命吧。” 第32章 蓦然间,听到“铮铮”琴声大作,再不见花问情抬脚踏来,知道柳若珍突然奏起《敦煌曲谱》,阻止了花问情行凶纵恶,解自己同依依方才之忧,总算自己能够多活片刻,因而心中又生求生欲念。 花问情抬脚待踏,突然听到铮铮琴声入耳,只觉琴音欢快,暗想:这琴音怎么这般动听?多听片刻,禁不住手舞足蹈。再听得片刻,兴奋过渡躺在船上翻滚起来,无意间抓住了插在船体上的剑柄,任那琴音响彻云霄,只是一个劲地喘气不再动弹。 柳若珍知花问情已经被琴音所伤,只要自己再坚持片刻,准能震乱此贼心脉,为江湖除害,是以由浅至深一路弹奏下去 蓦然间,花问情“嘿嘿”大叫,一跃而起,反将短剑拔了出来,奔向船体一侧,疯疯颠颠地一阵大笑,突然手起剑落,一根缚船的绳索应声立断,紧接“嗤……”一阵刺响,刹那间又削断一根缚船的绳索。 柳若珍愕异:我只想用琴音迷其性乱其行,阻止其行凶纵恶,岂料处理不当反让他削断缚船的绳索,害了自己和依依,想到这时里,抛开瑶琴怔怔出神。 这时,缚住船体一侧的绳索全部断开,平衡力顿失,船体轰然坠入湖水,半边船体迅速下沉。船身两侧受力不均又被湖水拍动产生剧烈摇摆,生成一股强烈的弹力。 花问情被高高抛起,坠落水中被太湖帮人救起。 祝雄风在花问情割绳时,猛提口真力登时拉起依依上得船来,哪知一股巨大的震颤之力突然将他高高抛了起来,连同柳若珍欧阳依依一同坠入湖中。 柳若珍只觉脑目眩晕,本能地抓紧依依,身在水中狂呛几口冰冷的湖水,像只无头的苍蝇般在水中乱窜,又喝了几口水,脑中一片茫然向湖底坠去。 突然间腰上收紧,只觉腾空一般直冲水面,跃出水面就见一条渔网将自己及依依拽离湖水,然后放落船板上。 柳若珍睁眼一看,见一旁站着面无表情的叶流星,知道落入红灯教手中。看看周围站着的几个黑塔模样的大汉,倒吸口凉气,心想:红灯教行事诡秘,手段恶毒。今日既落于他们手中看来是凶多吉少了。只怕他们会将我母女二人……越想越怕,不禁打了个寒颤,左手放在依依胸前一处死穴上,右手暗凝内力,以备临遭受辱时,自绝性命。 叶流星走到船头,看了一眼沉船后生成的巨大漩涡,道:“如若那混小子没有淹死,决不能让他存活。”转过脸来,冲圣手先生幽幽说道:“圣兄,你的蚊子笑也不过如此,竟然两次都没有杀死这小子!” 圣手先生一脸尴尬:“前两次让他侥幸,这次绝不会饶恕他。”正说着,听有人惊道:“水中有人,那小子果然未死。”圣手先生脸色倏变,怒道:“格杀无论。乱箭射死,就是一条泥鳅,也要把它射成两半。” 祝雄风被落水时,脑中一片空白,眼中所观尽是茫然,耳中所听俱是嗡嗡之音,昏昏沉沉中喝了几口水憋住一口气才露得水面。 刚游了几下,突见乱箭射来,赶紧潜深几丈,那些箭入水后前行了一断距离,便力道消失。祝雄风在水中看到数不清的黑点落在水面上,心想:不管是红灯教还是太湖帮都不容自己活下去。他双腿猛蹬,像鱼一样游向一旁,看到不远处有一团灰蒙蒙的物体,料知是一只倾覆的船。他露出水面,立时引来乱箭无数,不过他也看清了那灰蒙蒙的物体正是一只太湖帮的小船。 他游到船底,抓住一侧悬挂的木浆,摸摸“七日寒”犹在,原来船身震颤时,他已将“七日寒”拔出来放于怀中。这时拔出“七日寒”在船身戳了三个洞自己大半身子潜在水里,只通过船身上的小洞观察情况,决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惊动敌人。若是敌人开船撞来,在这浩瀚太湖里,只有死路一条。 突然,他看到湖面上乱箭纷飞,并有喊杀声。原来,红灯教同太湖帮之间火并起来,最终太湖帮的败下阵来,红灯教伤亡也不小。 祝雄风心中暗乐,趁着混乱无人顾及,偷偷潜入如意坊船下。呆得片刻,见那锦袍银衫之人突然拔身飞落红灯教船上才爬上船来。 在红灯教众人忙得收拾之际,一条人影掠到了船上,叶流星看都不看,道:“来者可是如意坊欧阳武大侠?” 欧阳武款步走来,朗声道:“想不到这么多年不见,风雷七锤还是这般英武神俊。更想不到,你会加入红灯教。我想你有什么苦衷。” 叶流星也不做解释,淡淡一笑:“你什么也不用说,我也什么不想说,有些事情不说反倒为好。人各有志,每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人莫概外。还是老规矩,不过这次改变一下赌注,如你的‘如意手’胜了我的流星锤,想要的人,你尽可带走。” 欧阳叹了口气,良久道:“你还是那么的固执。是以我更搞不明白,以你的声望与地位,怎会甘心加入红灯教。难道这就是你的志向?” 叶流星默默无语,说声:“得罪了。”拧身踏步,一锤打出。 欧阳武空着双手猱身而上,但突然间手中多了一只金光灿烂璀璨生辉的圆柱形物体,迎空招展,立现五彩缤纷之色。 这便是江南如意坊欧阳家久负盛名的“如意手”,一个做工缜密霸道绝伦的暗器王中之王,它筒内绞轮机簧联结紧密,装配繁芜,就连一代铸造名家彭城金制造闭门研磨数月,都难以原样制出,实在是江湖上一大奇迹。它尊贵之处不仅在于霸道无情,还在于它的绝无仅有,“如意手”就是如意坊的象征。 叶流星比谁都知道“如意手”的厉害,见欧阳武欺身而至,已经心生十二分警惕。忽见一团五彩各异的光芒闪动喷出,力道之强,实是匪夷所思,叶流星双锤疾舞,刹那间舞了七七四十九锤,锤影漫天,水泄不通,只听“卜……”一阵沉闷声响,叶流星只觉一股奇特大力涌到锤上,不由狂退三步。脸上挥汗如雨,抬锤一看,只见锤上有无数密密麻麻的针孔。那些细碎的针芒竟然全部射入玄铁锤中,这份力道,骇人听闻,若是射向人体,怕将透体而过!叶流星暗暗大惊:几年之间,欧阳武的内力竟又精深了几倍。他深深嘘了口气,道:“叶某向来言出必行,你把人带走吧!”双掌一拍,柳若珍欧阳雁笑欧阳依依已被带来。 欧阳武道:“那么谢过,告辞!”一行四人经由船上搭的长梯走回自己的船上。‘ 圣手先生待他们走了,走到叶流星身侧,阴着脸道:“‘如意手’如此霸道,今日如不除去来日必是大患。不如……” 叶流星置若罔闻,挥挥手吩咐:“起程回府!”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叶流星站在船首,风吹扬着他的衣衫猎猎作响,他陷入沉思:为何那神出鬼没见首不见尾的神秘教主一再叮嘱自己不要同如意坊为敌呢?这中间难道有什么牵连?为何他的眼神与欧阳武有几分相似?他的剑法又是从何学来的呢?想到自己一时冲动,结果输剑履诺害自己趟这浑水,如今欲罢不能,不禁长声叹道:“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啊!” 蓦然间,有人喊道:“咦,那船上怎么有人打起来了。”接着圣手先生失声惊呼:“那臭小子还没死!” 叶流星一看,如意坊的船和欧阳雁笑打得正酣的不是祝雄风又是谁? 祝雄风趁着混乱来得如意坊船上。等到欧阳武等四人回到船上时,便出来相见。 欧阳依依高兴万分:“祝大哥你好吗?”话语不多,但满含情致。柳若珍起先并未注意到祝雄风,听依依欢喜的叫声,这才留意起来,顿时脸现愠色,心想:你方才舍命救了依依一命,我感恩不尽。但你为何不知好歹老是缠住我们不放呢?一脸冰霜之色,冷默无语。 欧阳武适才曾经见过祝雄风舍命相救依依的一幕,是以对他心存好感,微笑道:“小兄弟是你啊!” 欧阳雁笑见到祝雄风,顿时想到方才他削断婶娘兵刃,自己被她惊呼声打乱了心思,才让花问情有了可乘之机,自己才一不留神失足落水,是以隐隐对祝雄风心存敌意,只希望他走得远远的,莫要让自己看到,但他毕竟出身名门,又在峨眉山习武十年,耳听目睹深谙为人之道,虽然心中不快,但没有直截了当陈述,只是淡淡道:“你怎么到我们船上来!” 祝雄风知道他们四人对待自己情意各不相同,但也不作计较,心想:我只不过为了躲避红灯教的追杀,无奈之下才到船上暂避一时,绝无他图。纵然你们对我各怀想法,我不去计较就是。何况我曾舍命救过依依,你们怎该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欧阳依依见祝雄风沉默不语,柔声道:“祝大哥,你怎么不说话?谢谢你救我一命。你……”她迟疑了片刻,终于没有说下去。 祝雄风道:“依依,你平安归来我就放心了。” 欧阳依依道:“你真的这么关心我,我吗?” 祝雄风道:“是啊!” 冷不防柳若珍不屑道:“祝公子今日有恩于依依,当有恩于整个如意坊。虽然我们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公子的恩德难言谢意。这里有三千两银票,权当谢意,敬请收下。”说时,递过三张银票。 祝雄风急道:“前辈你误会了。我可不是为了钱,我只希望依依姑娘能够……” 欧阳雁笑接口道:“祝兄何必客气了?若是嫌少,改日必定再行奉上不会少你一文。舍妹相貌平淡,顽疾缠身,祝兄又是这么英姿勃发,气宇轩昂,不用念念不忘了。” 柳若珍生怕祝雄风拒绝,将银票往他怀是一塞,道:“祝公子何必这么谦让,这是你应得的。你放心,我们欧阳家向来言出必行,雁笑的许诺绝不食言。” 祝雄风苦笑道:“前辈当我是什么人? 第33章 区区三千两银票我还不放在眼里……” 柳若珍道:“那你开个价吧!” 祝雄风颇有不快,道:“前辈怎么尽开玩笑?在下虽然清贫度日,却也用不着施舍……” 欧阳雁笑冷声道:“这可是婶娘的一片感激心意。祝兄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祝雄风见柳若珍欧阳雁笑二人一唱一和明显跟自己过不去,心中忍了一口气,说道:“你待怎样?” 欧阳雁笑道:“祝兄剑法高超,又兼得桃花宫武学,在下只想讨教一二,还望祝兄不吝赐教。”他的佩剑已被花问情削断,一时没有称手的兵刃,就随手拿起一根钩鱼竿一折为二,握住其中一断,道:“祝兄请赐招!” 祝雄风听他话中提到“桃花宫武学”,又手持竹竿同自己过招,显然是蔑视自己,便道:“我若真枪实剑地同你竹竿比试,江湖中人一定会耻笑我占兵刃上的便宜,未免胜之不武。何况这里空间狭小,动起手来难免打坏东西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不如这样,我只闪身躲避绝不还手,欧阳兄若能用竹竿在十招内点在我身上任何部位,我即服输,如何?” 欧阳雁笑道:“祝兄这么有把握?” 祝雄风道:“还望欧阳兄手下留情。” 欧阳雁笑道:“那是,看招!”竹竿点出,一道乌影瞬间分点祝雄风胸前三处要穴。 祝雄风见欧阳雁笑竹竿点来,不料点到胸前,却生出难以想象的变化,心想:这招虽然变化颇多,但只需攻出一招就能化解。但他话已说在前头不能还手,只得用“风影十三变”侧身一转,避开第一招。 欧阳雁笑招式不老,又生变化,“风摇三变”紧随“凤舞九天”,这两招都是剑招繁芜,变化莫测,如今搀合施来,更生出了无穷尽的奇诡变化。 祝雄风只觉竹影绕身而动,就似生了眼睛般咬住自己不放,但“风影十三变”步法暗含五行八卦玄奥变化,又各自相生相克,相协而生,诸般变化全是因人而起,又因人而变,只要心里悟彻出其深奥的精髓,哪怕遇到再强的攻击,都会应运生出避敌良策。祝雄风虽然学时不久,但其聪颖绝世,又是详加参悟,早已洞察其神韵,只是磨练不够,尚达不到姚牧歌那般随心所欲,意动形发的境界,但以他目前的水平,足可以闪避一流高手十招而不落败。 欧阳雁笑虽然在青年一辈中武学修为已是佼佼者,但他心浮气燥,极难做到“静心而恒,心达意境”的层次,是以武功徘徊不进。他出身名门又觅得名师眼光又高,心里如何都不把祝雄风放在眼里,又何况祝雄风自言闪避他十招让他感到不舒服,是以当他九招过后竟然没有碰到对方半片衣衫时,惊愕万分,又见祝雄风闲庭信步浑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怒不可遏,竹竿突然点出,宛似游龙冲天脱兔惊空刹那间点向祝雄风“膻中穴”,当时心想:这小子武功比我好,若留他在,必定遮住我的光芒。 他竹竿点向祝雄风的“膻中穴”,只盼趁机将他击毙或是重残,他日少去一个跟自己争风的大敌。哪知,“噗”一声,竹竿洞空船舱横梁。欧阳雁笑眼里失去了祝雄风身影,心中骇然大惊,蓦然听到祝雄风在身后笑道:“多谢欧阳兄手下留情。” 欧阳雁笑感到这是一生的奇耻大辱,自己十招精妙的招数竟然碰不到对方半片衣衫,简直不可思议,突然拔出竹竿刺向祝雄风咽喉。 欧阳依依看到欧阳雁笑凶机毕露,吓得脸上全无血色,背过脸去不敢再看下去,柳若珍心想:雁笑若能除去这臭小子,简直太妙了。 幕然间,听欧阳武怒声道:“畜生!还不住手!”“啪”的一声,竹午竿已被欧阳武挥掌弹开。欧阳武怒火未消:“说好印证武学,十招为限,点到即止,你为何下此杀手。简直毁了欧阳家门风。” 欧阳雁笑吓得大气不敢出,偷偷看向柳若珍,希望她给自己讲情,柳若珍当然明白欧阳雁笑的意思,抢上一步,道:“二伯息怒,雁笑年幼无知……” 欧阳武脸色一沉,道:“都是你从小娇生惯养任他胡为,早晚会害了他。”心中想到:他母亲早亡父亲疏于家教,才有今日,不禁悲声叹道:“我欧阳家怎会生出此不屑子孙!畜生,你还不快向少侠赔罪,求他原谅?” 欧阳雁笑心中怕极二叔欧阳武执起家法,更不敢违他意思,但心中十二个不愿意向祝雄风赔不是,反倒恨他使自己受到二师的怒骂。 祝雄风自然深悟其中道理,暗叹一声,心想:今日与欧阳雁笑必定结下了梁子。无奈地摇了摇了头,说道:“大侠息怒,晚辈哪敢怪罪欧阳兄呢?欧阳兄以竹竿代剑,尚旦如此,若以真剑与在下比武,在下绝不是对手,是以晚辈反要谢过欧阳兄手下留情了。” 但欧阳雁笑误会祝雄风的话意,反倒认为他这是故意羞辱自己,心中反而更恨,只是欧阳武在即没敢发怒而已。 欧阳武道:“少侠年纪轻轻武功就已如此,人品又佳,他日定是武林之福啊!” 祝雄风深揖一礼,毕恭毕敬道:“谢过前辈教诲!”他看看船已靠岸,道:“前辈教诲,晚辈定当时刻铭记在心。今日打挠之处还请原谅,告辞!”跳到岸后,听到欧阳依依叫了声:“祝大哥,你多保重!”也没回头,大步而去。 此时夜幕垂临,太湖边上人如潮水,店铺林立,人声鼎沸。但祝雄风没有心思欣赏这繁华的一幕,独自沿着街道走下去。 突然间,“嗖”的一声劲风疾至,他警觉方生刚自晃身,一支利箭已经射在左肩上。幸亏他方才一晃身,这一箭才没有射中要害伤及筋骨,这时两旁屋顶、树上人头攒动,万箭齐发! 祝雄风大惊,拔剑在手使出一招“风雷共舞”又使出一招“罗汉十八刺”,拔开乱箭冲了出去。跑不多久,身后有人冷笑:“臭小子,你还能跑的了吗?”回头一看,月光下站着圣手先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圣手先生冷声道:“两次让你饶幸逃脱了,看这次还有谁救得了你。”说时,纵身跳起,弹出两指。 祝雄风心中惴惴,自己已有两次差点死在圣手先生手中,上次多亏稻草人现身相救,才又逃得一次。现在箭伤在身就更非其对手了。但心中想到,那日刚学了稻草人三招剑法就在十招内保持不败,现在“风影十三变”渐渐领悟于心,应该能接他十五六招了。到时再找机会逃走就是了。当下稳稳慌乱的心情,脚踏“风影十三变”,手持“七日寒”先将杂七乱八的招式施了一通,竟然也接了圣手先生十多招。 圣手先生起先见他身影转动步法奇妙,委实妙极,又看了片刻,才知是桃花宫的“风影十三变”,又见他所拿短剑幽光荧荧,寒气扑面,知道是一把利刃,心中已生三分忌惮,是以祝雄风那些他向来不屑一顾的招式,才能在他指下走得十余招。 祝雄风保持十多招未败,信心大受鼓舞,在避过圣手先生弹来一指后,突然疾刺一剑。这一招剑走偏锋本就出人意料,兼之他身法奇妙,一招既出,圣手先生猝不及防,一片衣衫竟被削落。祝雄风没有想到随意攻出的一招会有奇效,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哪知兴奋过度反倒被圣手先生趁机点中一指。 圣手先生见被削落了一片衣衫,心头惊骇,寻思:我再不能轻视,否则有性命危险。他见祝雄风脚踩“风影十三变”便有心慢慢观察其步法变化,好日后研磨想出克制之法。是以丝毫未尽全力,只是晃指游走,让祝雄风慢慢施出全部变化,好潜心硬记。但料不到祝雄风胆识过人,趁机刺了自己一剑,虽然有惊无险,但脸上有愧色,便尽施杀手,希望早些杀了祝雄风,以除后患。 祝雄风陡感压力倍增,旋即施出稻草人所授予的三招与他周旋。这“一波三折”、“二泉映月”、“三心二意”三招,圣手先生已经领教过,但再次领教感到与那日又是不同,威力增了几倍,心中既惊诧又糊涂:这臭小子武功每有长进,今日再不趁他翅膀未硬除去,他日自己必定治不了他。恶念方生,绝技立出,但祝雄风几次靠脚下“风影十三变”化险为夷,着实让圣手先生气恼不已。 圣手先生恶从胆边生,怒由心中起,心想:我看你还能躲避多久,突然晃指点了下去,这一指点下是他数十年修为的结晶,祝雄风万难逃避。 蓦然间,旁边树上人影一晃,一道掌力突然击向圣手先生。圣手先生听到劲风击来,见到有人影晃动,心中惊疑,便突然转身点出一指,看到从一棵树上跌下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丐来,再仔细一看这老丐,却大吃一惊。 只听老丐笑嘻嘻道:“化子身上几年没洗澡了,生满了跳蚤,痒得难受,快,再用你的弹功指神功替代我搔一下!” 正文第八章落凤坡处 圣手先生登时惊呆了,心下纳闷:自己一指点出何等的劲力,却奈何不了这老叫化子。天下间竟有武功如此高超的叫化子,他是谁?,冥思苦想半响,突然一拍脑门,想起只有一人有此等功力那就是“侠丐”朱三通。他的无影神功专化外来功力,任你功力再强,只要触及他的身体,就会被他不可思议地化掉。又想如果他的佛穴手再拂过来,自己必定带伤败回。想到这里,冷汗潸然而下,奉承道:“是朱前辈啊!你老人家近来可好啊?” 祝雄风看到圣手先生的弹指神功竟然伤不得老丐,感到异常惊讶,心想:稻草人武功之高,已让自己咂舌不已,想不到这老叫化武功更胜一筹,连弹指神功都奈何不了他,他是谁呢?仔细打量老化子,猛然想起昨天在酒店里亲眼看到他轻描淡写地打发了太湖帮的五个贼人,想不到竟然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又听到圣手先生喊他“朱前辈”,联想到圣手先生对自己一付凶神恶煞的模样,却对老化子这般恭恭敬敬,低眉顺眼,难道这老化子就是“侠丐”朱三通? 第34章 想到这里,一阵激动,突然噪口一甜,“哇”吐了一大口鲜血,这才知道被圣手先生弹指神功伤得极重,这一激动不要紧,牵动内伤摇摇欲坠。 根本看不到朱三通在动,但他已经到了祝雄风身旁,关切道:“小兄弟,你伤得怎样?”祝雄风忍着剧痛,便要作揖,哪知朱三通信手一挥,他竟然拜不下去,不由愕然,道:“前辈敢问可是人称‘侠丐’的朱老前辈?” 朱三通道:“别前辈长前辈短的,也别称什么‘侠丐’,我可不敢当,叫我化子就行啦。” 祝雄风道:“晚辈岂敢?” 朱三通笑嘻嘻道:“如何不敢?如果你愿意,你我结为兄弟好不好?” 祝雄风大惊失色,道:“在下不敢。” 朱三通道:“既是不敢就别前辈长前辈短的叫好不好?” 祝雄风道:“好!”心中却想:为何这些隐世高人往往都性情怪异,行事异于常理,与人间的伦理道德背道相辙呢?稻草人是这样,眼前的朱三通也是如此,不禁感叹万千,感到有时候人的言行的确感到不可思议…… 只听朱三通道:“昨天你对我有一饭之德,化子我终生不忘。来,我看看你的伤势。”说时,把手掌放在祝雄风背上,输入一股精湛的无影真力,道:“行了!已经无碍!”然后又冲圣手先生道:“以大欺小,以弹指神功伤了小兄弟,这叫为老不尊。既然如此,可别怪化子我也为老不尊!”说着做势抬掌! 圣手先生骇极,急道:“化子前辈开恩,饶了小的这次吧,小的再也不敢了。”先前对待祝雄风的凶悍之色已经荡然无存,反倒是一脸的卑微之色,前倨后恭与先前判若两人直叫人难以相信。 朱三通道:“你自己说的啊,化子可没有逼迫于你。” 圣手先生怕朱三通发起怒来,急道:“小的对天发誓……”心中却想:我不去杀他又有何妨?让别人杀他还不是一样?到这里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狡狯的微笑。 朱三通察言观色心中有数,也未点破,道:“发个屁誓,还不快点滚?” 圣手先生如遇大敕,说声“谢前辈”,赶紧跳上屋顶转眼不见。 祝雄风睁大眼睛,心想:真不可思议,圣手先生竟被朱三通三言两语两吓跑,若非亲眼所见,委实难以相信。 朱三通道:“黑手混蛋为何要对你下毒手?” 祝雄风心想:朱前辈人倒爽真风趣,竟连圣手先生的名字改为“黑手混蛋”,便苦笑着将来龙去脉向朱三通说了。 朱三通道:“原来是芝麻小的一点事,小兄弟你不要害怕,黑手混蛋刚刚已经答应不与你为难了。” 祝雄风暗中叹息:圣手先生不为难我,他还可以派别的人为难我,还不是一样? 朱三通道:“你想什么?” 祝雄风道:“我,我在想关于血怪的事……” 朱三通顿时惊道:“血怪?你怎知道血怪?” 祝雄风见朱三通一脸惊惧之色,知道这血怪必定大有来头,说不准比朱三通武功还高,就将那日太湖边之事说了。 朱三通沉呤片刻,脸色才复转正常,正要说话忽然嗅嗅鼻子喜道:“好香的狗肉!” 祝雄风知道化子乞丐鼻子都是极度发达,心里也不以为怪,抬头看去,前面正有一小食店,店面上挂着一只羊头旁边写着“全羊店”,知道这是一个羊内店,但心中奇怪朱三通从何处嗅来的狗肉味? 朱三通神色大振,又道:“好香的狗肉!” 祝雄风更加疑惑,便道:“这明明是羊肉店,何来狗肉之香呢?” 朱三通道:“挂羊头卖狗肉呀。笨蛋,这你都不懂。” 祝雄风哑然失笑,一问店家,店内果真有狗肉卖,这下不得不佩服朱三通的嗅觉,到了店里找位子坐好,这吩咐下去叫店家上两大盘狗肉来,一盘是卤味,一盘是火煲。 过了片刻,店家托着圆木托盘走来,小心端下一只沙锅,锅盖上热气腾腾,显然极是炙热。朱三通生性好食狗肉,闻得香味浓郁早已按捺不住,伸手将那锅盖拿开,急不可待把手伸进沙锅,抓了一块黑乎乎的肉,放入口中,大嚼一口,道:“妙极!” 祝雄风见沙锅里浓油赤酱,虽然看着黑乎乎料粗色重极不雅观,但香味却直撩心脾,不禁食欲大动。但他可没有朱三通那般功夫,不怕卤汁奇热可用手抓食,只好伸出筷子挟了一片肉放于口中,轻轻咀嚼,但觉肉味细嫩鲜美,卤汁醇厚,滑而不肥,颇有回味,不觉也吃了几块,但心中一直希望朱三通能讲讲关于血怪的其人某事。 朱三通只吃得满嘴流油,一沙锅狗肉风卷残云吃个精光,他抹抹嘴说道:“化子天生穷命,一生嗜爱狗肉。这付模样,哈哈,小兄弟你可不准笑。” 祝雄风道:“我哪敢笑,只是佩服。” 在等狗肉煲时机,朱三通就向祝雄风讲了血怪之事: “二十五前,西北武林突然出了一个噬血大魔头,一双赤焰掌横扫西北武林。其人功力极高掌法又歹毒,就连当年的天山死谷谷主范夺命都非他对手,重伤不治而亡,后来他踏入中原纵恶行凶无数。因其发起功来五指赤红,便得了个血怪称号。当时中原大地适逢又一场劫难刚过各派好手伤亡殆尽,无人能够制的了他,这下更狂了。眼见中原武林一场大的血腥屠杀就要来临,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三个热血男儿联手挑战血怪。后来这三人就在天山绝顶上同血怪展开生死拼搏,最终重创此魔,并将他打下绝顶,这三位异人就是当今江湖上人人尊敬的江湖三老:东海怪人东方求胜,南海奇侠司马青衫,及当年的少林掌门玄苦大师。可是玄苦大师事后不久突然失踪,从此销声匿迹;南海奇侠司马青衫也在十年前去世;如今江湖三老实际上就只剩东方求胜一人了。如果血怪二十五年前没死,这番重出江湖必定会更加肆无忌惮,制造更多血案,说不准一场浩劫已将来临,可是,江湖三老如今只剩一人也是行踪难定,可叹当今江湖上五大门派间却是内斗不息,全然未觉到大祸临头……” 朱三通讲完脸色凝重,沉默不语,而这时狗肉煲早已凉透,二人再无食欲。 祝雄风付了钱,二人走至僻静处,朱三通道:“血怪重出江湖,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去东海一次,若能找到东方求胜那就好了。小兄弟你为人厚道不识人心的险恶,日后行走江湖,切记凡事小心,打不过就跑。如果遇到五指赤红之人,切不可硬拼。行了,多说无益,事在人为,人定胜天,记住!”“住”出口,人已在十几丈之外了。 祝雄风看着他消逝的身影,心中异常沉重,感到只有虚怀若谷心存善念为大家谋取利之人,才是真正值得称道的,才会流芳百世,就像江湖三老的昔年壮举,至今尚被津津乐道;而那些自私自利,只为自己着想,甚至违反大家利益之人只会遗臭万年。 夜风渐长,祝雄风施展轻功,一夜之间也不知跨过多少条河流,穿过多少个村镇集市,到天亮时分,估计大半夜奔行了足有七八百里地。又行片刻,来到了一个叫木渎的镇子,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一觉睡到太阳落山,方才醒转,感到也有精神了,也有力气了,便在镇子到处转悠。 这木渎镇处在姑苏西南偏隅,虽规模不大,但繁华依旧,一条小街纵横南北,两旁尽是店铺,人来人往。几条河流绕镇穿过,几座石桥跨河通行,河中船行舟荡,娇声啼闹,虽是初秋,落叶飘零,但姑苏名城,自古繁华。 祝雄风四下转悠,买了两把檀香扇,一把打算过些日子送给王宛青,一把自己把玩,又买下一块宋锦一块玉石,这才高兴而返。 突然,他无意间看到一个道士匆匆而过,感到其人好似见过,道人行色匆匆又有几分慌张,蓦然回头观看。 祝雄风看到这道人只有一只眼,猛然想起来了,这不是那日与松涛在树林中决斗的崆峒派青溪吗?可他现在神色慌张又去哪里?蓦然那日他欲致松涛于死地一幕又重现眼前,心想:这道人为人险恶奸诈,看来他似乎要搞什么坏事出来。心里打定主意,先不回客栈,跟在青溪后面看他做什么? 一前一后出了镇子,转入树林再跨过一条小河,前面松柏杂生枝叶泛黄,隐隐有种萧瑟悲杀的气氛,显然是片坟地。 祝雄风心下起疑:他来坟地干什么?要来祭奠谁?正想着。就见青溪走进坟地,突然躲在一处阴晦的地方,祝雄风也隐身在青溪一边,观察他到底要干什么。 此时,夜幕降临,虽然半弦月高挂枝头,但整个坟地里都有一种阴森凄凉的感觉。 蓦地一人走进坟地,衣着凌乱,脸上更有一道血槽,不时回头张望,显然生怕有人跟梢。 祝雄风心中讶然,风满楼到这坟地里干什么?再看过去见风满楼脸色铁青,但目光冰冷而锐利,径自走到一片荒草丛生的坟前,“扑嗵”跪倒,用手扶正歪斜的墓碑,又用双手轻轻抚摸着碑上的一行文字:“桃花宫姚公半山之墓”,一时痛心疾首,两行清泪缓缓从眼角滚落。 祝雄风恍然大悟:原来风满楼的师父、姚牧歌的父亲长眠于此。风满楼显然是超渡先师亡灵的。 风满楼沉默半响,忽然喃喃说道:“师父在上,弟子不孝,让你独眠于此,受尽寂寞风霜之苦,弟子却不能常来陪伴你,弟子羞为世人啊!想当年,弟子糊涂至极,做了对不起你及师妹之事,师父你惩罚我吧。”说到这里,话音哽咽,泪流满面,扑倒坟前。 祝雄风心想: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呢? 只听风满楼道:“弟子今日发誓,他日定要亲手杀了石秋凤,用她的血来祭奠你在天之灵,请你安息吧!弟子虽然辜负了师妹的一片纯情,但从今往后,弟子定好好珍惜,与她相依相伴,厮守今生……” 一阵秋风带着北方的荒凉寒冷吹来。 第35章 风满楼周身泛起刺骨的寒意,他眼中忽然寒光一闪,趋身避过身后抓来的凌厉指风,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怒声道:“天狼撕云手,你还是跟来了,你我刚好做个了断。”说时长剑刺出,一圈怪异的光圈罩向撕云手,这一招攻势凌厉无比,正是飘逸剑法中的一招“梅花三弄”。 祝雄风看到撕云手时吓了一跳,心知若被他发现势必杀已灭口,赶紧又缩回了头,隐藏在树后慢慢观察,连大气都不敢出,又看一眼青溪,见他神情冷默,也不知想些什么。 只听撕云手道:“风满楼,本座敬你是条汉子,才诚心相邀你加入本帮共谋大事。你既然敬酒不吃,那可怪不得我撕云手不讲情面。”说完,嗥叫一声纵身跳出,九指交叉挥出,指风凌厉击下。 那日他的一根指头曾被祝雄风用“七日寒”削去,现在只剩下九个指头。天狼撕云手的功力再无已以前的厉害,他指力挥出,陡见风满楼长剑刺来,竟然在自己指风中游刃有余,自己不仅奈何不了他,反被他趁势攻出三招。撕云手接连化解了两招剑法,第三招却再也无力化解,低“嗥”一声向后面纵去。 风满楼道:“风爷的剑下哪能那么容易溜掉?想走,留下狗命。”长剑一推一带,接着反向一刺,剑风骤起,罩住了撕云手。 撕云手左手疾抓风满楼小腹,岂料反被风满楼剑锋斩落了三指,撕云手感到连心奇痛,再无斗志,眼中闪现着恐惧之色。 却在这时,草丛中乌光一闪,“当”一声,风满楼的剑被荡开,显然吃了一惊。 风满楼轻收剑势稳住身形,看看场上突然出现的数人,冷声道:“天狼撕云手也不过尔尔,宫碧中,你别来无恙?” 人群中走出一个中等身材的胖子,还礼道:“风兄剑法又有长进,可喜可贺啊!” 风满楼道:“宫帮主方才救撕云手那一笔‘唯我独尊’当真妙到好处,难怪人称‘妙笔生花’,果真盛名不虚啊。方才笔动之时,虽仅是一招,但意到笔至恰到好处一挥而就,不愧为江湖一绝!在下仰慕已久,今日正可惜机讨教一番。”说时,长剑漫空疾舞,攻向宫碧中。 宫碧中说声“得罪了”,铁笔幻然点出,笔尖游动,起笔随意落笔洒脱,正是一首《破阵子》,但见笔力强劲,纵横冷俊,看似章法严整,却深藏至深玄机。 祝雄风大开眼界,心想:白虎帮帮主宫碧中人称“妙笔生花”果然落笔如花不愧为江湖一绝。 风满楼一口长剑,招式阴毒辛辣,剑招更是穷出不尽,转眼间,已经换了七大剑派十三路剑法四十式剑招,只见他攻时,长剑如怪蟒出洞,闪电惊天;守时似灵蛇盘舞,与宫碧中剑来笔往,激战数十回,难分胜负。 风满楼心中盘算:一个时辰之前,我刚在峨嵋派妙因与崆峒派青溪剑客的围攻中幸得脱身,体力消耗已大,尚未恢复,这样打下去,恐怕脱身更难。即便胜了宫碧中也难胜其他人等围攻之势,就那撕云手若是全力施展开来,自己怕也难以轻易取胜。何况,我一路上遭遇数次阻击,显然行程早已泄露,此地更是不能久留。若等到太湖帮姚老大,运河帮等人追来,就算肩生双翅也难能逃生了,眼之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一念至此,风满楼故意露出破绽。宫碧中果然上当,双笔倏然点向他的小腹。风满楼见了暗喜,暗凝真力,大喝一声,剑风骤起,精光一闪,横扫宫碧中软肋。 这样一来,宫碧中只得撤笔护腰。风满楼压力减轻,身形一转跳入长草中,“咔嚓”两声,劈倒两个拦阻之人,奋力疾奔。 撕云手方才被风满楼削去三指,一直怀恨在心。他看到宫碧中两只铁笔缠着风满楼长剑厮杀,宫碧中稳占上风,心中已经有种替己出气的感觉。但想不到,风满楼突然摆脱了宫碧中转身而逃,因而怒吼一声施展绝学,出手便是一招“撕云双分手”,凌空跳起,闪电般抓向风满楼后背。 风满楼意在走人,不想耗时再战,但他在长草中奔速不快,只奔出几步听到身后指风“嗤嗤”而至,心中害怕,反道更不敢转身,猛然间挥袖打去,他袖中暗藏的几枚暗器应声打向撕云手。这些暗器是他这几日来接住别人打来的,是大小轻重各不相同,但他袖口挥动时腕力惊人,是以暗器脱袖四下乱飞,声势惊人! 撕云手心神惊骇,饶是他反应神速,也不禁慌乱一时,连跳带跃,这才避开所有的暗器,但得听几声惨叫,却有几人帮众被暗器打中。这些暗器显然喂有剧毒,那几人惨叫声不绝,相继死于非命。撕云手见到这一幕,唏嘘不已,心想:幸亏躲的及时,心中反而更怒风满楼,双手一翻,再次抓向风满楼。 风满楼猛然转身,狂推一掌。 撕云手感到一股排山大力涌至胸前,不由自主狂退数步,收势不及,一屁股跌在地上。 宫碧中不料风满楼如此神勇,瞬间重创撕云手,心中微微一颤,见他向树林中逃去,呼喊道:“快追!”当先追赶了下去。 撕云手虽被一掌击得气血翻涌,但未伤及要穴,他咒骂了一句,忍着伤痛也追了下去。 场上又归复平静! 祝雄风见青溪还是隐身不动,心中奇怪:他难道不是为了风满楼?那他到这地方干什么?难道他要等的人还没有来到?正想间,蓦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哗哗”声音,心中一动,果然来了。但是谁呢? 过了片刻,就见到一个风韵俏美的女子走出长草。祝雄风差点惊叫出声,竟是姚牧歌。但又一想便知今日是其父祭日,特来祭奠。 姚牧歌走到父亲坟前,见到坟前凌乱,长草齐刷刷倒伏一片,并有尸体躺伏,血迹未干,知道这里刚刚发生过打斗,除了师哥风满楼,别人不会无缘无故到这里拼命,是以她忽而惊慌失措,叫道:“师哥你在哪里?”但无人应答,只有风吹过长草的“哗哗”声,及身后的一声冷笑! 她惊然回头,见草丛中突然走出一人,一只独眼阴森恐怖,不禁周身泛上一层寒意,便斥道:“你是何人?” 青溪走出长草,站在姚牧歌对面,用一只隐藏着无限野心与杀机的独眼上下打量姚牧歌,欢喜道:“你便是玉面桃花?” 姚牧歌被他看得浑不自在,怒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本宫没有时间同你哆嗦!” 青溪道:“姚宫主,你何必急于一时呢?在下崆峒派青溪,正有一事劳烦宫主。” 姚牧歌没好气道:“是吗?那你快说!” 青溪道:“上月的黄山大会想必宫主是知道的?” 姚牧歌道:“有话你就直说吧。”心中却想:我那师哥,若不是在山上夺了什么火龟图,也不会到处被追杀,这道人多数也是为图而来,心中一紧,不由握紧了剑。 只听青溪嘿嘿笑道:“上个月黄山大会上,贫道的一位师弟被山西霹雳堂的‘霸王花’所伤。这霸王花想必宫主你是知道的,轻者昏迷七七四十九日,一命呼呜;重者伤处烂裂,当即毙命。而轻者只有三个办法可救:一是霹雳堂独门解药,但是黄山会后,我们两家之间大打出手早已伤了和气,再想取得解药已不可能;二是找到神医华一刀,但其人行踪难觅;第三就是讨得三粒‘再续还神丹’,虽然武功不保,但总可保住一命。” 姚牧歌冷声道:“你以为我会平白无故就给你丹药吗?” 青溪道:“先不谈丹药之事,我还要同你谈另外一件事。” 姚牧歌道:“快点说,本宫没有时间跟你瞎扯。” 青溪哼声道:“宫主可是看到我这只坏眼了?” 姚牧歌见他眼神下流,显然是个轻浮之徒,心中已经生厌,便道:“本宫的‘再续还魂丹’可不能让你瞎了的眼恢复,不过你可以去求华一刀,叫他给你装一只狗眼。如果不小心再瞎了你的狗眼就再装一只狗眼即可。” 青溪心下冷笑:就让你骂个够吧,待会儿再收拾你。脸上不动生色说道:“这可是你那风流的师兄刺的。” 姚牧歌心中愕然:怎么有这种事?她当然不知道,三年前,他们在洛阳落红楼为争名妓一枝花而大打出手,结果风满楼技胜一筹,伤了青溪一只眼。 青溪也不自说破,但忽而想起三年前一幕犹有恨意,突然提高声调:“两个时辰前我杀不了他。现在有他美貌如花的师妹在也是一样。”冷笑又道:“药要,人也要。” 祝雄风这时想到:堂堂崆峒名宿原来是一个轻浮好色,蛮不讲理之人。那些自命侠义之人但行事却猪狗不如,还比不上一些黑道之人行事光明磊落。像青溪松雪之流简直亵渎了“侠义”二字,是地地道道的败类伪君子。 只见青溪以一招“游龙惊凤”展开《倚天剑法》,剑尖刺向姚牧歌前胸要穴。 姚牧歌顿时惊觉,青溪是个轻浮好色之徒,枉为一派名宿,行为简直让人嗤之以鼻,想到这里,青溪的一招“游龙惊凤”已经刺到。姚牧歌见青溪一剑刺来,剑气森然,颇有大家手笔,心想:这么好的剑法让这样一个败类使来,简直是一种耻辱。当下以“风影十三变”游走,任青溪的剑肆意展开,往往只有半寸之间,但见姚牧歌轻轻晃身,却已经闪了出来。 青溪攻出十一招竟连姚牧歌半片衣衫都没有碰到,心中讶然不止,暗想:这么一点地方,就是只蚂蚁也早断有数块,可她竟然能有恃无恐地避开自己十一招剑法。本门的《倚天剑法》自创立以来败过许多剑道名宿,为何连她的半片衣衫都不曾碰到呢?这简直是闻所未闻。青溪越想越怒:纵然风满楼剑法卓绝,但在自己缜密的剑下,也只有穷力应付。想不到,这玉面桃花的“风影十三变”有这般匪夷所思的奇快变化,当真小觑不得。 第36章 姚牧歌再接几招,倏然攻出一剑。这一剑去势迅急,青溪吓了一跳,但心中却想:道爷不怕你出招,就怕你不出招!如今你终于忍耐不住发招来攻,那太妙了。我正可用《倚天剑法》中的“破剑式”一一化解你的剑招。就不信你的剑法能高过风满楼?狞笑声中长剑陡然换势,避重就轻,找准对方剑招中的破绽毫不犹豫刺进去。 姚牧歌看到青溪的长剑刹那间不可思议地在自己的剑影中穿过,反倒疾攻而至,登时大惊,双腿微屈,侧身偏头,闪过这一刺,心中已是怦然乱跳。 青溪一剑走空,身随惯性顺势前倾,姚牧歌见机会绝佳,突然转身,挥剑后刺。青溪想不到姚牧歌闪避开时,还能趁势反攻一剑,感到脑后生风,忙向一旁纵身跳起避其锋芒,哪知倏忽之间,眼前人影一晃,听到姚牧歌喊了声“看剑”,警觉方生,忽然看到剑尖刺向双目,吓得他扑倒在地滚出老远,这才隐在长草中呼呼喘气。 祝雄风心想:姚宫主的飘逸剑法原来如此超群绝伦,一剑刺出来,逼得老奸巨滑的青溪如临末日,不得不丢掉脸面,用一招“赖驴打滚”来逃命,真是大快人心。 蓦然间,长草中“哗哗”大响,姚牧歌心转身看到青溪从长草中握剑冲出来,剑锋擦动长草“刷刷”作响,剑尖就像一条银环蛇一般,骤起骤落,向姚牧歌发出一招。这一招平地生花,剑式刁钻,但还是被姚牧歌不费吹灰之力化解。 姚牧歌长剑翻动就待刺出,突然听到一声犹如惊天霹雳的咆哮声,横贯双耳,脑中登时一阵嗡鸣,步法也生乱,脚步踉跄差些摔倒。 青溪突然用“崆峒虎啸”震乱了姚牧歌心脉,使她不能防范如初,这时喜极,纵笑声中疾抓姚牧歌。 姚牧歌意识不清,但尚存一丝理智,狂刺一剑。 青溪手起剑落,“铮”一声,震飞了姚牧歌的剑。姚牧歌剑已失手,反倒清醒过来,见青溪抓来,拧身便跑,突然脚下绊倒在一个人身上,她下意识地一看,绊倒自己的原是一具尸体,登时昏了过去。这下正合青溪的心意,他说声“妙极!妙极!”淫欲顿生,张开双臂扑向姚牧歌。 蓦然,身后寒意突至知道有人来袭,心念电转,滚向一边,长剑横在身前,恨恨瞪着偷袭之人,感到眼前之人有些熟悉,想了片刻,始自想来那日树林中曾见过他,立时怒道:“你来做甚?” 祝雄风方才见青溪要耍淫威,这才刺出一剑。这一剑含怒而发,夹带俯冲之势,兼之“七日寒”寒意袭来,力道之强已是罕见,但青溪身灵体巧,猱身滚向一侧,祝雄风这一剑差点刺至姚牧歌身上。这时听青溪怒问自己,便道:“在下适才无意间听姚宫主说起,这里有人瞎了狗眼,感到希奇,就出来一观。更想不到还看到了‘赖驴打滚’这等妙绝天下的上乘武功,真是大开眼界,” 青溪一听大怒,心想:原来这臭小子已经在这里大半天了,那可绝不能让他活着走出落凤坡,否则让他把今日之事变本加厉地散播开来,我就完了。想到这里身形骤起,剑如流星般朝祝雄风小腹刺去! 祝雄风见青溪仰面躺在地上,突然身体直直立起,长剑随身而后发刺来,声势颇为惊人,心中一怔,在这一刹那间,他身形如鸿冲天,不仅避开了青溪的剑风,而且出人意料地剑随身形,如闪电掠空般反刺一剑,剑风强劲,破空有声。 青溪感到剑气寒冷,心中奇怪:这是什么剑?一想之际,剑已刺来,他明眼一看,见月光下对方剑身上有荧光幽幽,知是一把好剑,心中忽而有了一种据为已有的贪欲。 这时,祝雄风“七日寒”已经刺到青溪面目,青溪猛然间倒空翻旋,顺势绞动长剑,剑风顿起,先声夺人,祝雄风心动意随,倏忽间身形绕着青溪转起,在他落剑前半分之际转在他的前头。 青溪看了心中大异,感到祝雄风步法神奇无比,剑法更是超人想象,自己倚天剑法中的“旋风式”竟伤他不得,自己反被他的剑风所伤,不免有些心寒,将《倚天剑法》中最精妙最诡秘的招式,尽情宣泻而下,一面加强自身防守周身密布剑影,一面看准时机,剑出如雷霆万钧声势惊人。 祝雄风也抖展生平所会,将自己揣摩别派的剑法,稻草人亲授的剑法,再加上自己的随意发挥,竟然杀得青溪穷于应付。 青溪心中害怕,更似疯了般,一只长剑也像其人一样发动猛烈的进攻,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年后生,何以剑法如此奇诡,更不明白他的那浑似虚无恍惚的剑招究竟是如何在自己密不透风的剑影中刺来右臂的。他深知今日遇到了一个可怕的对手,他忍着伤痛咬牙继续坚持斗下去。 忽然剑光一闪,青溪衣袍破碎,这下他更是惊到极点。蓦然又想起,妙因早该赶来同自己会合了,为何这么久还不见音信?莫非被棘手的人物缠上了?这么一想,更是无心恋战下去,大喝一声:“看暗器”。 祝雄风信以为真,顿时收剑回防,青溪趁机跳入树林中逃之夭夭,祝雄风这才想到:青溪已被自己死死缠住哪有机会去发射击暗器,看来自己临场经验还是不足。不过走就走吧,也不去追赶,走到姚牧歌身边,将她扶起,轻声道:“姚宫主,醒来,姚宫主,醒来。” 轻声低唤了几声,姚牧歌这才醒来,见身旁坐着祝雄风,急道:“那贼道呢?” 祝雄风道:“他跑了!” 姚牧歌看看自己衣着并无异样,放下心来,想到方才一幕,内心凄凉,真想扑入祝雄风怀中,但是此念方生,脸即羞红,知道自己绝不可以这样,幽幽叹道:“又是你!”这一句话却胜千言万语,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每次见到他都会心不安分。 秋风凄凄吹过,枯叶打在她身上滚落寒气凝重的土地上,她喃喃说道:“叶落归根啊!”淡淡一笑,一种凄美的笑容在她脸上一闪飞逝。忽然她投身林中,飞奔而去。 祝雄风惊道:“姚宫主,你干什么?”便追了下去! 也不知奔行了多久,姚牧歌突然停了下来。只见一片枯黄的芦苇丛里,此起彼伏,凌乱无比,有的地方齐刷刷被利刃削倒一片,两三具尸体点落其中,积血还在流。一只判官铁笔斜斜倒插地上,一口长剑污血斑斑,弃于乱草中间。 姚牧歌一下子认出这口长剑正是风满楼片刻不离的兵刃,他怎么会弃在这里?难道……她不敢想象下去,突然脑中一晕,倒在祝雄风肩上,喃喃自语:“不。不可能的……师哥,他不会……” 祝雄风安慰道:“不会的。风大侠吉星高照,他定然有安无险!”突然间一只乌鸦鸣叫着从一棵树上飞走。祝雄风这时才看到树下半卧着一人,只见呀面目扭曲狰狞,右臂竟硬生生倒刺入体内,手掌稀烂呈暗紫色,显然是与人对掌时,被对手掌力硬击所致。祝雄风脑中久久思索,忽想起来昨日朱三通的一番话来,登时惊骇无比,心想:难道是血怪出现了吗?天狼撕云手武功不弱,却被人一掌击死,连手臂都被打折而倒刺入体内,除了他,还能有谁? 姚牧歌脸上尽是悲哀之色,道:“连天狼撕云手都死在别人掌下。师哥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一时伤心欲绝,轻轻抽泣起来! 秋风猎猎中,忽然有人冷声道:“玉面桃化,你好大的雅兴。不畏荒野凄风,带着情人来此幽会,哈哈……” 声音飘忽捉摸不定,但姚牧歌听那声音,只觉心神俱碎,厉声喝道:“石秋凤,你在哪里?赶快滚出来!”妙目四顾,突然身形掠起,拔剑朝一棵树上刺去。 身形之快,出剑之迅,让石秋凤大吃一惊,避之不及,肌肤上被划出一条血线。她“啊呀”一声,从树上飞落地上。一袭镶嵌着暗影牡丹的纯白衣衫,显得高贵典雅,长发飞扬中,风骚媚骨婀娜身段一览无遗,凝脂如缎的肌肤上一条血线更显妖娆。不是石秋凤,又是谁? 祝雄风见石秋凤媚眼直视自己,想到那次差点遭了她徒弟小宝的毒手时,不由心寒,同时想道:她貌美如花,天生丽质,为何要走上这条路呢? 姚牧歌看到石秋凤,早已眼红,听她说些有辱自己清白的话,心中忿怒交加,斥道:“贱人,上次没有手刃你。你到自己送上门,纳命来!”脚下一动,剑飞如虹向石秋凤刺去! 石秋凤方才大意才被姚牧歌刺伤肌肤,如今已经有了防备那能再让姚牧歌如愿?袖口轻拂已飘身一侧。她这一拂之力,竟卷起地上碎草狂涌而起。 姚牧歌一剑不成,二剑三剑紧接而下,专向石秋凤要害刺去。 石秋凤连避姚牧歌三招,心头火起道:“今日就让你真正领略一下‘阴阳伏魔掌’的厉害,看招!”说时晃身而起,出人意料地从姚牧歌的两式剑法中脱身而出,左手一掌挥出,一股阴寒掌力狂涌而至,拍出姚牧歌头顶,右掌却含势待发。 姚牧歌飘身而起,剑随人落疾如闪电,剑尖顿时穿透石秋凤那股阴寒之气,迎着她掌心刺去。姚牧歌飘身、出剑二者结合的丝丝入扣,毫无破绽,刹时扭转劣势,信心大振,喝道:“贱人,你难道还不伏法?” 石秋凤大怒:“笑话!这话该我问你,看掌!”微抬右掌,“呼”一声,一股炙热气流卷向姚牧歌。 姚牧歌纵身后退,见石秋凤那一掌在地击出一个大坑,心头惊骇,道:“贱人,现在是血债血还的时候了!上次有你那丑鬼来救。今日看还有谁救得了你。”说时,发出一招“荷叶田田”,剑招错落有致,奇诡的剑光直刺向石秋凤腹部。 石秋凤在电光火石间,同时劈出两掌,一掌阴寒,一掌炙热,双掌环绕寒热交织。 第37章 姚牧歌疾换剑招,同时脚步后移,且战且退。 战了十余招,姚牧歌感到石秋凤的掌力越来越强悍,不由吃惊:想不到这一寒一热两种不同的掌力竟被她练到了阴阳兼容,收发随意的境界,自己应付两股掌力已经心力交瘁,何况这掌力忽冷忽热自己颇不习惯,这可如何是好? 石秋凤“阴阳伏魔掌”运至十成功力,掌影飘荡掌风呼啸渐渐占据上风,掌握了场上主动权。 姚牧歌心神微分,中了一掌,这下更不是石秋凤对手。 突然间,祝雄风挺剑加入,“七日寒”寒光闪闪,出剑更快的不可思议,刹那间,挽回局势,峰回路转几次将石秋凤逼进死谷。 祝雄风且战且想:姚宫主的飘逸剑法走的是阴柔的套路,若她全心对付石秋凤的阳掌,应该能够克制的住。而“七日寒”天生寒气,只在石秋凤阴掌之上,以寒克寒,绝不怕他,当下喊道:“姚宫主,你全力攻贱人右掌。左掌留给我!” 姚牧歌立时会意,全部心思放在攻击石秋凤的右掌。如此一来,石秋凤渐处下风。 又战十几个回合,石秋凤已经有种体力透支的感觉,以一敌二本就耗费体力,何况她的凶猛掌力全凭体内真力的多寡而论,再者一股真力要同时化为寒热两种劲力就更难上加难。 又战几招,石秋凤中一人一剑,加上心力交瘁焦头烂额,更难以发动凶猛的攻击,她看到形势越来越不利自己,情知大势已去,但又总心有不甘:想不到本仙子真要应了华一刀那句话:“落凤坡,落‘凤’坡啊!”思前虑后片刻,打定主意:本仙子即使死也要带姓姚的贱人一块,绝不能让她独活于世,想到这里,右掌加大功力,同时加快了对姚牧歌的攻势。 石秋凤盘算能在几招内击毙姚牧歌,但事与愿违,她左掌功力甫自减弱,就感到祝雄风的“七日寒”寒意撩人,不由得身体轻颤。这样一来,不仅被祝雄风刺中一剑,又被姚牧歌刺中一剑,她那纯白衣衫不仅破布乱飞,更是鲜血斑斑,惨不忍睹! 姚牧歌见状,心知报仇时机到了,举剑刺下! 石秋凤内力消耗殆尽,身上又中几剑,再也不能发出凌厉的掌力,看到姚牧歌剑尖刺到,直吓得心惊肉跳惶惶不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跃身奔跑。刚跑出几步,想不到姚牧歌已仗剑等到前面,面若冰霜,不动生色举剑便刺。 石秋凤会坐以待毙吗?她不会,只要有一线生机,她都会把握,她绝不会轻言放弃,人生太美妙了。她突然想到了一人,凝聚起最后的一丝力气,大声喊道:“葛大富,快来救我!”喊完话她也虚脱倒地。 姚牧歌剑尖正待刺入石秋凤的咽喉,石秋凤的突然一声大喊,吓得她手一哆嗦,这一刺便偏了方向,心念电转:葛大富?莫非正是那日把石秋凤救走的丑鬼?他也在这里?一念至此,腕上用力,剑如破竹刺将下来。 草丛里人影一晃,突然伸出一只黑乎乎的手来,刚好挡在了姚牧歌的剑尖与石秋凤的咽喉中间,巧得不着半分的延误。 草丛中露出一张丑陋的脸,眼中闪烁着阴森的光芒,像两把刀子一样刺进姚牧歌心中,她不由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更想不到他竟然用手掌来挡自己的剑,心中骇极,初时还道此人必是坟中野鬼,迟疑片刻,终于银牙一挫,剑狠狠刺向他的掌心,但是“铮”一声,姚牧歌感到虎口发麻,长剑如同触在钢铁一般登时折断。 祝雄风姚牧歌二人都是心头凛然,都想:他的手掌难道是钢铁铸成?竟然能崩断百炼精钢的利刃,太出乎意料了。 这时,葛大富已经抱起石秋凤,转身奔入长草中。 姚牧歌忽然惊道:“丑鬼别走!放下石秋凤!”说时疾步而行,抬手间,断剑去势如风,投向葛大富。 葛大富好似浑然未觉断剑投来,但是他突然转身,五指张开信手挥出“嗤”一声,锐风激厉,乌光破空尖啸,一枚钢针自他掌心射出来。这格钢针去势威猛,登时撞在迅若流矢的断剑上,“当”一声,同坠于地。 只听葛大富冷声道:“你们听着,若再敢追来。可别怪我‘铁手问心针’不给情面。”说时,草丛中一阵碎响,人已经走的不见了。 祝雄风姚牧歌二人面面相觑,同时向前追去,但是转了大半夜再也没有看到葛大富。此时弦月隐退,一阵雾霭氤氲而至,弥漫在空旷而阴森的墓地里。 姚牧歌眼波流转,看到雾气弥漫而来,不由心生怯畏,好在祝雄风就在身侧。 祝雄风道:“奇怪。那葛大富身法固然惊人,但抱着一人竟也被他走脱。” 姚牧歌轻声长叹,苦笑道:“这本是我家事,却让你跟我受罪,实在过意不去。”说时,秋波盈盈望着祝雄风。祝雄风心中一荡,暗想:青儿的眼神也有这般的妩媚…… 忽听姚牧歌道:“咦,前面有条小河!” 祝雄风由尘事中醒转,顺眼望去,果然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条河流,在凄冷的星光下,宛如一条玉带坠落在此!二人行有数步来到了河边,无声伫立。 凄暗树影中突然有人喜道:“祝贤弟,何时到的姑苏,怎的也不到寒舍一叙?”话犹未了,一条白色人影自林间缓缓而出。 祝雄风看清来人,不甚欢喜,道:“南兄,别来无恙!”来人正是姑苏正义府的主人“倒置乾坤剑”南惊云。故人相见,自然不胜欢喜。 南惊云瞥了一眼姚牧歌,笑道:“这位是……” 祝雄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便道:“小弟的朋友,南兄想必是知道桃花宫的?” 南惊云一怔,道:“这位莫非就是‘玉面桃花’?”心里却想:跑了师哥,却来了师妹? 祝雄风与南惊云二人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但是自认为性情相投,虽未有金兰之拜,却有情同手足之感。今晚偶遇于此,便闲谈起来,有意无意间就扯到了如今江湖上正闹得沸沸扬扬的千年火龟图上。 祝雄风不觉轻叹道:“什么千年火龟图,依我看是害人图。即便是天珍奇物,又当如何?风满楼虽然技高一筹,一时得逞据为已有,却引来了杀身之祸,永无宁日了。” 南惊云诡秘一笑,目光直射祝雄风,道:“贤弟真的认为火龟图在风满楼身上吗?” 祝雄风听罢,心中惊诧,脱口道:“难道黄山大会上的火龟图有假?可是……” 南惊云道:“那图自然不假,假图又怎能欺骗得了那么多双眼睛,那图也确是为风满楼夺取。只是……” 祝雄风急道:“只是什么?” 南惊云道:“只是图被人偷去了,一个月前,在运河上被窃。”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祝雄风登时愕住了,心想:难怪那日风满楼不问青皂白就向我索取火龟图,果然是那日丢得图,而刚巧自己进入舱内,所以风满楼就理所当然认为被我拿去。这样一来,风满楼可就惨了,别人不知道真相必定向他索取火龟图,而他还以为图在我身上,却让真正的窃贼逃之大吉。再仔细想想那日情况:那个诡秘的船家,笨拙的驾船还有自己背上的那枝蚊子笑……忽而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我知道了。” 南惊云被他吓了一跳,道:“贤弟,怎么了?” 祝雄风道:“我知道,那火龟图一定在圣手先生手中。圣手果然是神偷高人,竟然神不知鬼不晓地偷走了火龟图,让我背了这个黑锅。难怪他几次为难于我,原来是要杀我灭口,好一条奸计,好……” 话犹未了,只听姚牧歌嘶声斥道:“丑鬼,哪里走?”说时身形迅若闪电,掠入林中。只见一条人影轻如烟霭,一闪而过,晃身转入幽暗的林中。姚牧歌情急中“风影十三变”更是发挥的淋漓尽致,倏忽之间已到了葛大富身前。 葛大富想不到姚牧歌身法快的令人乍舌,见被她赶上,索性狂坠身影,蓦然一个倒翻,双目如电直视姚牧歌,动作之优美,姿态之轻盈,速度之迅急,足让南惊云为之耸容。 姚牧歌道:“快让石秋凤出来受死!” 葛大富森森笑道:“凭你也配!”“配”字出口,左手突然抓向姚牧歌右腕,看他动作似乎要空手夺剑。 姚牧歌知道他的手硬似钢铁刀剑不入,见他抓来,剑不敢刺下,只得靠脚下奇妙的步法避开。 葛大富“呜”一声,挥掌打下来,他以为一掌打下来,姚牧歌必定不敢硬接,正可以将她除掉省得她老是纠缠不休。可是姚牧歌的“风影十三变”已经达到了上乘境界,她虽然不敢用剑碰葛大富的一双铁手,但她飞来倏去,单找机会,剑刺葛大富前胸后背,待看到他双手回救,再以绝妙的轻功避开,然后故计重施。 几次三番,葛大富疲于奔波,终于怒了,两只可碎刀剑的铁手,向姚牧歌发动凶猛的进攻,但他几次骤下杀手,又都被姚牧歌轻描淡写地化掉。葛大富实在怒极,右掌“呼”的一声正面拍向姚牧歌,左手却劈向她的退路。 姚牧歌步法轻盈,犹似曼歌妙舞,角度也是恰到好处,准确无误地凌空翻了出来,在葛大富一怔之时,姚牧歌一招“细柳垂江”剑尖登时飞到了葛大富的小腹上,剑势猛带,“嗤”一声,剑尖划破了他的衣衫,若不是葛大富临危不惧,突然发掌抓向姚牧歌,而姚牧歌心中怕极了顿时收剑,恐怕葛大富小腹上已经被洞穿。 葛大富的一抓之势虽然落空,但其势不减,“咔嚓”一声,将一棵大树从中击断,上半截树身直直飞落数丈外!姚牧歌见状,就更加惊骇于葛大富的铁手了。 蓦然间,那半截树梢上却传来说话声:“桃花宫‘风影十三变’果真曼妙无限。”说时,树梢上飘下一人,只见他身高体壮,道髻高挽,双眉斜飞,颌下黑髯,眼中精光四射,仿若天上寒星。 第38章 葛大富满以为一掌拍断大树,树上之人骤受此击不死也要重伤,哪知这道人的“狂蝶追风”轻功,已经练到了家,随心所欲地化去葛大富通过树杆传来的掌力,并且身形随树飞而不跌落,这份轻功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葛大富见未达目的,脸色倏变,恨声道:“水道人,你终于找来了。”这道人原来是黄山派的水道人。 只见水道人怒眉一挑,眼中杀机陡现:“葛大富,你用铁手杀害贫道木师兄,本派上下一体,俱以杀你为荣。今日看你还往哪里逃。”说时剑招发出,动若惊兔矫似游龙,剑风乍起,围葛大富而转。 葛大富挥动双掌迎着水道人长剑抓去。水道人当然知道葛大富铁手的份量,是以急收长剑,纵身跃开,怒道:“葛大富,你靠着一双无坚不摧的铁手,与贫道决斗,算不得英雄,你何不正大光明用一双肉掌同我决斗呢?” 葛大富双手一叉,仰天长笑:“水道人,你也配讲‘正大光明’?你栽脏祸架,转移视线,你残杀的同门中人还少吗?就因为我无意间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你就惶惶不得安宁,你怕我说出你做下的卑鄙无人性的事情,所以你就混淆黑白,颠倒是非,将你做下的坏事通通强加于我的身上,让那些所谓的侠义之士不屑于我的行为,让他们认为我做坏事那是理所当然,这样你就可以逍遥法外,就没有人怀疑你了,这就是你的本事:无中生有,众口铄金。可是你的良苦用心总是难以得逞,今天有这么多人在场,我说出了最想说的话,他们信不信无所谓,我只让你明白他们终有一天会相信我说的话,哪怕怀疑也好,这样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正义府南惊云大侠,你信吗?姚牧歌,还有你,你们都信吗?” 水道人直听得心惊肉跳,心想:绝不能再让他说下去,那南惊云与我有仇,他要当真就惨了,便喝道:“一派胡言,本道留不得你!”喝声中,一招发出,剑光骤起削向葛大富脖子。 葛大富手一挥,震开水道人的刺来一剑,水道人趁机变招,剑光一抖,刺向葛大富双眼。水道人刚刺出,不料葛大富忽而身形一转,已绕到他身后。 水道人惊骇万分,心想:为何他的轻功激增这么神速?一个月不见,就像脱胎换骨一般。这是为何?他当然不明白,有时候一个人心里的仇恨往往能激发体内所有的潜能,这种潜能只有当心中的仇恨怒火交织的无以伦比的时候,才会爆发。水道人一向傲视同侪,他从没有想到过这些可能。当他感到葛大富在他身后劈出一掌时,他的脸已经因恐惧而变形,他的发髻早乱,他也感到死亡在向他走来…… 突然间,一道剑光刺向葛大富的铁手,这一招剑法斜飞而起毫无做作,不带半分斧凿痕迹,完全是妙韵天成,浑然自若,让人叹为观止!这一剑骤起飞花既普通且平庸,但是此时施出却是妙至巅峰,无可比拟! 葛大富一掌拍下何等惊人!但竟然被这道剑光截断,他感到寒意扑面,一惊之时,张开五指抓向剑锋。他打算将这剑锋捏断,再将断刀插入水道人背上。但是他感到这短剑上寒意彻骨,竟然捏不断,他心中奇怪,右脚向外侧斜划弧,弯腰,铁掌却在电光石火间横扫出去,这一掌打在了祝雄风腰上。 祝雄风闷哼一声,吐着一道血箭飞了出去!葛大富两道凶猛的掌力从左右两侧同时再度击向水道人。 水道人本以为难逃葛大富拍来一掌,不想被祝雄风一招奇怪的剑法御去危机,虽然死里逃生,也是唏嘘不已。陡然又见葛大富身似灵猿般猱身而上,右手疾抓而下。这一抓极富变化,本是抓向水道人面门,但抓到半途,手掌一翻一扣,却抓向水道人“腰中”“心坎”二穴,变化出人意料更令人防不胜防!凌厉指风乍闪即至,葛大富突然五指收拢,斜斜劈向水道人右肋。 水道人知道这一劈之力的份量,凌厉辛辣,无坚不摧。他缩身发剑,剑尖刺向葛大富的心窝,葛大富一掌挥下,“当”一声打断水道人的剑,吓得水道人屈身低头,“咔嚓”一声,身后一棵树又被葛大富一掌劈断。但在这个时候,水道人已经趁机用“狂蝶追风”的轻功从葛大富手臂下倏忽而出,在怀中掏出一粒花生米大小的黑色圆球,喝道:“葛大富,你看这是什么?”说时,拍出一记排风掌功,掌风中夹杂着黑色圆球射向葛大富。 葛大富冷哼声中,也拍出一掌,看到水道人掌风中夹杂着一物,顿时抄于手中,拿到近前一看,见是一冰冷的圆物,心中疑惑:这是什么东西?哪知此物突然破碎,液汁飞溅,触肤奇痒刺痛,葛大富不料这么小的球内大有玄机,登时惊呆,就觉脸上一阵奇痒,伴着一阵刺痛,双手顿时抓去,一抓之下,反而更加受不了,悲叫一声,掩面落荒而去! 祝雄风姚牧歌二人见此俱是满脸惊骇之色! 南惊云神色坦然未变,只有一丝鄙夷不屑之色。 祝雄风心想:水道人身为侠义之士,竟也心地恶毒,用这种手段对付对手。也不知这歹毒的小球是否就是黄山五绝的混元如意球。只是听闻黄山派向来严谨治山,那混元如意球历来不可现身江湖,那这小球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蓦然听到水道人狂笑冲天,脱口道:“一个江湖混子,也敢冒犯本道爷,也太不自量力,不让你吃点苦头,你不知道本派混……”说到这里,忽而止住,心想:混元如意球早已明令不可在江湖中露面,幸亏没有说出口,否则必定会引起武林公愤,想到这里,干笑道:“不知方才是哪位朋友突施援手,贫道感恩不尽。” 祝雄风道:“水道长连云剑法有雷霆万钧之势,在下那一招粗俗的剑法,倒是贻笑大方了。” 水道人暗暗吃惊:我还以为是南惊云良心发现,在我危难之时助我一臂之力呢?想不到是这么一位青年人,心中有几分不信,也有几分不情愿,以他那般年纪,怎能使出这石破惊天的一招呢?可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不假。看来,当今江湖中能人辈出,长江后浪推前浪是恒古至理。我黄山派若想称雄武林,位于少林武当之上,当少不了这些后辈俊勇之秀的相助,想到这里,有心巴结,问道:“少侠剑法精妙,实在让贫道感到佩服,请问贵姓?” 祝雄风虽然对水道人用歹毒暗器骇走葛大富颇不以为然,但转而听他言语中听,又想至方才关系生死施用歹毒的暗器,也是无奈之举,何况葛大富出手暴戾,又同石秋凤混迹一起,自然不是侠义中人,对待这种人倒也不须讲什么江湖道义,只须除之而后快,这样一想,心中释然,对水道人的偏见登时风消云散,又听他在问自己,深辑一礼答道:“晚辈祝雄风……” 正文第九章身陷囹圄 “祝雄风”三字甫出口,犹如三把锋利之极的匕首在水道人心里绞动,他脑中霎时茫然一片,耳听到的尽是一片嘈杂的声音,祝雄风下面的话再也没有听进去。 祝雄风见水道人神不守舍,一付心事重重的模样,心头诧异,当下嗫嚅道:“水道长,你……你……这……” 水道人心潮起伏难定:什么?他就是断火师弟一条手臂的祝雄风,怎会这般巧合让我撞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纵然他有恩于我,但师弟断臂之仇不可不报,言念及此,斜眼偷瞥,见祝雄风泰然自若,似乎全未料到大祸将临,忍不住沾沾自喜,即想动手来个措手不及,但此念甫生,随即想到:这小子也非泛泛之辈,同玉面桃花也有非一般的关系,还有南惊云绝然不会袖手旁观,自己固然可以一击得手,势难逃出这二人联手。想到些节,虽心存忿恨,但强作欢颜,朗声道:“原是祝少侠啊,久仰,久仰,少侠侠肝义胆,宅心仁厚,当是武林之福啊!” 祝雄风懵然不觉适才身履险地,听到水道人赞溢褒奖一番,心头一热,再次揖礼道:“不敢当!” 水道人心胸狭隘,心思缜密,凡事工于心计,他思量目前形势于己不利,呆下去也兴味索然,便悻悻道:“贫道今日要事加身,还需打理。少侠他日来黄山做客,贫道当尽地主之宜再行言谢!告辞!”言犹未了,身形如风消失在林中。 祝雄风喟然道:“黄山派‘狂蝶追凤’上乘轻功,果真盛名不虚,让在下望尘莫及啊!” 只听南惊云恨声道:“沽名钓誉,口蜜腹剑,一肚子蛇蝎心肠的真小人……” 祝雄风愕然道:“南兄,何出此言……” 南惊云道:“贤弟日后与这人打交道,切要机警,莫要被他蒙骗。” 祝雄风心想:水道人对付葛大富的手段虽有些狠毒,但对付此等奸诈凶险之人,再恰如其分不过了,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算不得鬼蜮伎俩,是葛大富品行不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南兄心存疑议那是他的个人偏见,虽有不通情理之处,我不予反驳就是,便道:“多谢南兄教诲!” 南惊云看看林子深处愈发浓重的雾气,幽然长叹:“夜色已深,贤弟及姚姑娘可否随愚兄寒舍相叙?” 祝雄风眼光一扫姚牧歌,见她正含情凝视自己,心中一阵情意荡漾,道:“小弟还有事要自行料理,今日就不打扰南兄了。来日方长,他日再去府上拜会。”。 南惊云无意间看了一眼倚立树下的姚牧歌,虽然光线不甚明了观处朦朦胧胧,但心中隐隐有所感触,却又捉摸不定。他踟蹰片刻,心中自怨自艾,苦笑道:“既是如此,后会有期!”[手机电子书17z.] 祝雄风道:“后会有期!” 第39章 待南惊云走得远了,冷不防姚牧歌道:“又是一个伪君子……” 祝雄风心中不快道:“姚宫主何出此言?姑苏正义府行的端影子正,侠义之名如雷贯耳,普天之下,谁不敬仰,谁不敬畏?” 姚牧歌道:“不错,他的虚伪之真,他的城府之深,他的伪装之巧,却是举世无双,空前绝后,比之水道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祝雄风听她如此抵毁南惊云,心头不是滋味,怒火直冒但强自忍住才不发作,道:“姚宫主,你,你……”他本想反驳于她,但蓦然想起那日南惊云身中龙须针,一路隐匿行踪,由乐艳春历尽生死送到洛阳舞柳山庄求治之事,当日就曾心存疑惑,如今听姚牧歌说来,自己再次想起,确实感到南惊云其人行事有些诡秘,想到此节,浓眉微蹙,便不言语。 姚牧歌见此,心知肚明也不再点破,语调一改:“祝兄弟,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该找个落脚点休息了。” 祝雄风道:“在下也有此意!” 此时雾气更浓,天上几颗星星惨淡无光。二人披星戴月,行不多久,回到木读镇。碰巧祝雄风白天所住的客栈尚有余房,而且正是祝雄风相邻一间。二人都感到满意,可以互相照应。 祝雄风睡不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房顶上有“格格”声音,心中一惊,已经跃床而起抓剑在手,跳到窗边,轻启窗格向外看去。 就在这时,“咣”的一声,房顶露出一洞,从洞口跌下一块瓦片,同时“嗖”的一声,一道劲风射到床上,“噗”的一声打落在被子上。 祝雄风心中悚然,幸喜自己跃身而起,否则这暗器打在身上,必难逃一死。他双足一顿,奔跃窗外,奔到姚牧歌房前,见她房门大开,向里面一看,姚牧歌不在,不禁全身一震,心想:难道又是葛大富前来偷袭?正要拔足追去,突然看到半空中有人飞奔而至,落下楼道快步走来,祝雄风见是水道人,心中大喜,暗想:有水道人在此,谅那葛大富难成气候! 水道人陡见祝雄风似乎颇为震惊! 祝雄风挂念姚牧歌安危,心急如焚,道:“道长,可曾看到葛大富那厮?他竟然贼心不死,胆敢前来偷袭。” 水道人道:“谁?葛……葛大富?噢!对了!姚宫主追他去了。贫道怕他伏有同伙不利于了少侠,特地赶来个探究竟。”他慌慌张张,吱吱唔唔,眼中满是慌恐。 祝雄风未及细辨,只道他是赶回来向自己传讯,反而心中无限感激,道:“承蒙水道长不辞劳累传来警讯,在下感恩难尽,道长可知,葛大富逃往何方?” 水道人脸上惊魂未定,信手一指:“往那边去。” 祝雄风来不及道谢,已经跃身上屋,施展轻功追将而去,一口气追了七八里地,越想这事来得蹊跷,便停了下来,心想:水道人何以来的这么及时?他又怎会料知葛大富要来滋事?随即想起:葛大富被水道人的什么球打得面目全非,自身难保,又怎会有闲暇偷袭别人?啊呀!只怕事情不那么简单,糟糕之极。 他心念至此,双足一顿,往回疾奔,奔回客栈见一切无恙,水道人似乎也已经走了。 祝雄风心想:水道人此举果真是别有用心。但他把我引开又所为哪般?莫非他看姚宫主美貌风韵,忽起歹念?还是他偷听了林中的谈话,对姚宫主怀恨在心,欲除之而后快?总而言之,水道人用心叵测,其心险恶,昭然若揭,想至此节,忍不住心生悲悯:难道姚宫主已经落入他手?他走进房中,燃起油灯,低垂双眉,坐于桌前越想越是难安,拿起茶壶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支颐而坐,看着如豆的灯光心中却是波澜起伏,难得片刻安宁。 蓦然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头晕脑胀,手撑桌子想站起身来,但摇了摇,身子一歪,“咕咚”一声摔在桌上,壶杯落地粉碎,他摔倒时听到一声冷笑,又听到一声怒叱声,就此不醒人事。 等他悠悠醒转,睁眼一看,自己显然是躺在客栈自己房里,蓦然一阵淡淡的香味飘进鼻中,心中一荡,偏头正看到姚牧歌走了过来。 姚牧歌喜道:“你醒来了?” 祝雄风一头雾水,道:“这是怎么回事?” 姚牧歌道:“那个恩将仇报的贼道,当真世上少有。” 祝雄风一脸的疑惑:“贼道?哪个贼道?” 姚牧歌恨声道:“还有哪个贼道?便是那个标榜自我的水道人。” 祝雄风一怔:“怎么是他?” 姚牧歌脸上恨意不减:“这贼道果真被南惊云一语点破,阴狠险毒。他引我出去,却又偷偷折回骗你离开,在你的茶里下了迷药,他料知你回来后定要喝茶就守在房外,看到你回房喝了茶后药性发作,摔倒在地,便要行凶纵恶,他只道这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晓,岂料我全看在眼里,及时出现坏了他的好事……” 祝雄风听姚牧歌详加细述,脑中顿时明朗起来,但还是没有想出水道人要加害自己的理由。 姚牧歌忽道:“贼道为何加害于你?” 祝雄风想了想,突然想起一件事,道:“难道是为了那件事?” 姚牧歌突然抓紧他的右手,急道:“何事?” 祝雄风轻声叹道:“唉!想不到啊!”逐把那日太湖边上因不明真相而伤了火道人一条手臂之事向姚牧歌说了。 姚牧歌听完他的细述,禁不住又想起了关公庙中之事,不由得脸上一热,低头避开。 祝雄风对那日情形不甚了解,突然见姚牧歌神情颇怪,心中大奇,道:“姚宫主,你怎样了?” 姚牧歌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初露的晨曦,只是不理。 祝雄风服过一料“再续还神丹”体内迷药早解,这时从床上一跃而起,走到姚牧歌身侧,见她玉体轻颤,闻得幽香阵阵,心中一荡,抬手要将她身子扳转,但心中想到男女授受不亲时,登时缩回双手,心中暗骂:“祝雄风啊,祝雄风,你怎可以胡思乱想呢?要是让青儿知道了,她该多难过。”当下讪讪道:“姚,姚宫主,姚大姐……”他心中矛盾,不知该怎样称呼,本来要喊一声“姚宫主”,但吱唔了几句,说出口的却是“姚大姐!” 姚牧歌突然转身,只见她双眼中泪水扑簌簌而下,楚楚可怜!祝雄风不由看得心颤,心想:原来美人伤心垂泪也是这般动人! 姚牧歌轻嗔薄怒道:“弟弟,你干嘛这么色迷迷地看着人家!” 祝雄风克制了自己的冲动,脸一红,道:“大姐,原来你这么好看呀!小弟我差点……差点……” 姚牧歌凝眸笑道:”差点怎样?”早已破涕为笑。 祝雄风脸上更红,心想:我怎能把心里所想的全都告诉你呢?便道:“大姐,小弟承蒙你看得起,不成敬意,请你去喝酒,如何?” 姚牧歌知道他故意岔开话题,但心中欢喜也不以为忤,道:“那谢过弟弟一番美意啦,真喜煞姐姐了。” 二人来到客栈旁边的酒店里,点菜上酒吃了起来。姚牧歌不胜酒力,三杯下腹,脸上已有淡淡红晕,却更显得娇楚俏艳,美的不可方物。 祝雄风心想:风满楼真他妈的混账,不是东西,姐姐这么貌似天仙,他竟然看不上眼,眼光粗俗如此真是可悲可叹! 只听姚牧歌道:“来,弟弟!姐姐,再、敬、你、一杯。” 祝雄风道:“姐姐,你的心意小弟领了,但你别再喝了,好不好?” 蓦然间,对面桌上传来一声娇笑:“酒不醉人,人自醉,酒意未尽,岂可尽性?既是心领了人家的心意何不再同她多喝几杯呢?三分酒意七分情意,酒下看美人,岂非美上几分?” 祝雄风听这声音清柔娇婉,显然是一女声,抬头一看,只见对面桌上坐着一个穿浅绿轻衫的妙龄女子,妙目生辉,楚楚幽转,但祝雄风隐隐感到她眼上有一层轻浮之色,心中一怔,这眼神似曾相识,祝雄风移开目光望向窗外。 其时,金光万道,普射大地,穿过窗户,投到酒店的地下,便在这时,披着朝霞走进两人:一个满腮虬髯的大汉阔步进来,奇怪的是,如此晴朗的天,他手里却拿着一把伞;另外一位青衣公子,面若冠玉,玉树临风,腰间挂一只长逾一尽的笛子,也不知是何物所制光辉夺目。这二人径自坐于祝雄风旁边的桌子。 只听那大汉道:“小二,来二斤酒,二斤牛肉,多放辣椒,一份辣子鸡,快些!” 祝雄风心想:“巴蜀四杰向来四人一体,不离不弃,今日为何只见马平川相飘二人,燕留声花问情二人又在何处?想起那日关公庙中共拒石秋凤一事,忍不住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随之想起太湖之上,差点死在花问情之手,不由又心生芥蒂,恼羞不已! 此时,店内客人渐多,嘈杂喧嚷喝酒划拳倒也热闹。 祝雄风付了酒钱,见姚牧歌喝多了酒,便道:“姐姐,小弟送你回房去。” 姚牧歌点点头,径自由他扶着。 祝雄风向门口走去,突然间那轻衫女子腾身而起,冷笑一声,右手五指箕张,抓向姚牧歌。这一抓之势,奇诡无比。姚牧歌喝多了酒,全无防范,又是空门大现,轻衫女子五指抓下势如破竹,凌厉斯至。 姚牧歌突然警觉,沉肩斜身,晃身而上,“啪”的一声,在轻衫女子脸上留下了五个红红的指印,道:“妙因,你敢!” 妙因处处防备着姚牧歌,但想不到姚牧歌的身形太快,这一巴掌无论如何是躲不了。妙因脸上被打了一巴掌,不由又惊又怒,道:“玉面桃花,看针!”袖口拂动,一条银线飞射出去! 姚牧歌玉体正处在板桌条椅之间,难以转身,而妙因的这枚飞针发的既准且快,又算准了方向角度,全力一击,势在必得,成竹在胸。 只见姚牧歌左踏一步,右跳半步,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不可思议斜避开来,但这枚飞针余势不减,却射向马平川。 第40章 只听马平川冷笑一声:“我们之间交手几十次了,还不知道你那点份量?米粒之珠,想放奇光?可笑啊,可笑!”得听“卜”一声,飞针打在马平川的伞尖上,力道顿失,滑在桌上! 相飘拿笛在手一头放在唇边,鼓气吹起,笛管一头冲出一股气流,登时将桌上那枚飞针吹了起来,势道丝毫不逊先前,反而疾射妙因。 马平川道:“哼!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妙因惊心头惊愕,脚下以“十二梅花桩”功夫挪步移身,同时呼喝一声,拍出一记绵掌,削减了飞针的势道,跟着右掌半推,左掌随后划一个半弧猛然挥出,刹那间已用“桑推术”改变了飞针的方向,并加大了力道,但这次飞针却射向祝雄风! 祝雄风叫声“来得好”,抓来邻近桌上一只竹筷,点了出来,“嗤”的一声,飞针穿破竹筷余势犹厉疾飞。祝雄风脸上变色,另一只竹筷看准方位,突然横击飞针,接着绞动竹筷,待得声音停歇,只见那只竹筷上缠绕着三圈红线,一只寒光闪闪的绣花针垂在下面,锋芒犹现!祝雄风颤声道:“好厉害的峨眉飞针!” 妙因笑靥如花,道:“小女子适才失手让各位见笑了。”又幽幽道:“想不到,一时失手,却看到了这么精彩的一幕。玉面桃花的‘风影十三变’,绝妙莫测;‘一伞遮天’的九骨阴阳伞诡秘无比;‘神笛书生’的神笛问心针惊心动魄,还有这位青年公子显露的一手出神入化的筷子功,真令人大开眼界,不容错过啊!” 姚牧歌道:“天下竟有这么不知羞耻之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说三道四,羞也不羞?” 妙因长声叹道:“小女子功夫浅薄让人取笑,那也怪不得旁人,何谈羞字。若说起不知羞耻啊,哼!天下间怕没有一人比得上你玉面桃花。你看看,你的媚力连如此貌艺双绝的青年公子也为你所迷,真是佩服啊!佩服!” 祝雄风听她言语轻薄无礼,羞辱姚牧歌,只听得气往上冲,不由怒火填胸,道:“妙因姑娘,你乃一方女侠,出身名门旺派,怎的言语如此不敬?姚大姐清白之身岂容你胡言乱言?” 此时,本来很嘈杂的酒店里,忽然静寂得连筷子落地声音都听得带。突然间一个大嗓门道:“天啊!那就是‘玉面桃花!’果真人如其名啊!看得我黄老五神不守舍的。” 另外一个尖嗓门道:“那又怎样?你想碎了脑子也是枉然。以我老孙的主意,黄老五你还是会同你们黄河八猛以八打一,幸许能打得贼主意。” 黄老五道:“水帘洞的孙洞主向来猴脑活跃,有些计谋,今日怎么也是他奶奶的尽放臭屁。” 孙洞主怒道:“姓黄的,这里可不是黄河,我老孙可不怕你。”他二人一吵一闹,酒肆里顿时又复嘈杂起来。 祝雄风听他们二人言语粗俗,着实气恼,眼光一瞥,虽然只是一瞥,那正在唾沫横飞的黄老五登时哑了,坐在桌上一言不发,只顾低头喝着闷酒,其他人等顿时不敢再肆无忌惮的大声说话。 只听妙因笑嘻嘻道“:看少侠这般神采飞扬,想是玉面桃花待你不薄吧!什么敬啊,心领的,多没有情调。以小女子看来,真正让少侠大开眼界叹为观止的应当是那鼎鼎有名的‘风影十三脱’吧。”这番话,措词刁钻,说时更是抑扬顿挫折,别人听来,自然会浮想联翩,引入至胜。 果然静寂中突然有人捧腹大笑,接着有人轰堂起哄起来,又有人做出声情并茂的呻吟声,还有人兀自唱道:“我脱我脱我脱脱,我一脱妹妹把手握,我二脱……”简直卑鄙之至! 祝雄风怒火狂烧,厉声喝道:“是可忍熟不可忍,贱人!哪里走!”原来,妙因话犹未了,人已经掠向窗外,她早有准备,对付“风影十三变”的最佳办法就是先声夺人。 祝雄风正欲追出,忽然听到姚牧歌“嘤咛”一声,身体晃了几晃,软倒在地,祝雄风登时大惊,忙掐她人中,连带呼喊,她才醒转,想到方才无缘无故遭人羞辱,登时柔肠百断,痛不欲生,祝雄风见此更是心如刀割,却已找不到妙因。 蓦然间,店外有个有阴恻恻的声音道:“什么人胆大妄为,敢出言无礼于‘玉面桃花’!”接着,“喀喇”几声,刚刚掠出窗外的妙因竟又回来,只不过这次较之方才显得狼狈不堪,竟是硬生生被人一掌打入窗内,落到桌上又是几声“喀喇”桌椅裂断,“噗嗵”坠地,只见她神情委顿,连浅绿轻衫都已经破裂多处,露出了白嫩的肌肤,更令人惊骇的是两只长逾一丈的眼镜蛇正缠在她身上,翘着蛇头,阴森可怖。 店内忽又生乱,有人惊呼道:“我的妈呀!蛇,蛇……”更有胆小之人,连刚吃下去的饭菜场都呕吐出来…… 霎那间,一阵“瑟瑟,哗哗,嗖嗖”声响,店内梁上桌上突然出现了数只或深碧或紫红或通体纯白或通体漆黑的各式蛇来。只见这些蛇四处爬动,昂首吐蕊,但似乎并无伤人之意,饶是如此,也有大半的人吓得昏了过去。 妙因最忌惮蛇虫,如今突然见到这么多的蛇围着自己,早吓得魂不附体!瑟瑟发抖! 在众人面面相觑如临大敌之际,只听“呜”的一声,一阵腥臭风扑来,店内突然多了一个须发蓬乱青面幽碧之人,眼中闪动着一种阴阴鸷妖异的光芒,既贪婪又颠狂,仿若一只青面獠牙的恶兽,但他对姚牧歌的眼神竟充满了似水般的柔情,他轻声道:“玉面桃花,再次见到你,你还是那么的令我陶醉。”忽而他看到了祝雄风,“咦”了一声,恶声道:“又是你这臭小子,怎的老是跟老古争女人,可恶之极!”说到这里,发出一阵酷笑,当真阴森之极。 众食客中有大胆之人突然惊声大呼:“大理蛇王,古月锋!”这人一喊,其他人等更是人人惊惧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恼了他,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古月锋见众人对已如此忌惮更是得意,“荷荷”怪笑声中,挥动手中碧光荧荧的蛇杖,“呼”的一声向祝雄风腰肋扫去。这一挥用了六成的功力,何等声势! 祝雄风感到一股阴柔的绵劲刮面如刀,寒意侵体,心中一动:这老毒物的“七阴九寒功”走得是阴寒一路,可要小心了,一想之际,斜身半转,左手陡然拍出两掌,含势凌厉,右手“七日寒”却从一个诡异的方向刺出一招。这一剑刺出,寒气挥洒纵横,难以捉摸,但全然不同于古月锋那蛇杖上的阴寒之气。祝雄风掌风剑气相协而生,绕转击向古月锋,委实怪异! 古月锋感到一阵完全不同于自己阴寒掌力的奇寒沿着蛇杖传来,直冲经脉诸穴,心中惊诧,收起轻敌之心狂吐内力与之抗衡!相持片刻,忽然蛇杖颤动,蛇杖中暗藏着的两条幽黑的小蛇全部坠落地上。古月锋全身一震:这臭小子好怪异的劲力。他练了什么功夫,这么奇寒彻骨?连老古的两条不畏寒冷的“魂断五步”都冻死了。古月锋当然不知道,这全是“七日寒”剑身上的天然奇寒,而非是祝雄风内力高深的缘故。 “七日寒”剑锋之寒是天下寒中之最,因此,祝雄风持它在手,不仅不惧怕古月锋的“七阴九寒功”,而且,奇寒反噬过去,竟冻死了古月锋藏在杖内的两只“魂断五步” 祝雄风却也不知“七日寒”有这个功效,他内力同古月锋相比,相差甚远,不可同日而语,倒是“七日寒”天生就有克制阴寒之力的特异功能。因此,古月锋芒毕露的“七阴九寒功”发出的功力已经大打折扣,兼之,古月锋见不明不白地死了两条视为命根子的蛇反而从内心中忌惮祝雄风。他见祝雄风面色红润,毫无半分中了“七阴九寒功”的颓废神志,心中惊愕之际,内力难免不纯,反倒被“七日寒”的奇寒之力趁虚而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急忙跳跃一旁。 祝雄风剑上那股奇寒剑风突然失去了抵触,全部狂泻地上,刹那间激得地上各色蛇等四下飘落。 店内众人都在胆颤心惊地观看古月锋与祝雄风二人的比斗,突然间群蛇乱舞而至,众人都惊骇呼喊,互相推挤四下乱窜,刹那间跌倒数人,有的在地上打滚,有的抱头躲在桌底缩成一团。 马平川见几条蛇飞向自己这边,不屑一顾,他有恃无恐,看到蛇至身前突然抓伞刺出,按下伞柄机扣,“啪”的一声,九骨阴阳伞应声而开,振腕擎举,“卜卜卜”几声,那几条蛇被祝雄风的“七日寒”剑风激荡而出,其速如矢,但被“九骨附阳伞”一遮,全数挡了回来,落地乱扭乱咬。 相飘看到一条眼镜蛇向已窜来,神色不变泰然自若,反手抽笛在手,按住笛孔放于唇边,目不斜视,心无旁鹜,运气吹下,只听“嗖”的一声,白笛管一头射出一道光芒,不偏不斜,正射入那眼镜蛇突起的扁平脑中,扭了几扭,不动! 古月锋虽然老气横秋,但自知“七阴九寒功”奈何不了祝雄风,又投鼠忌器爱蛇如命,因此早已荫生退意,只是顾及脸面,死死苦撑,现在看到相飘举手投足间不动生色地杀了自己的眼镜王蛇,心中怒极,但也正好借此撇开祝雄风,转而攻向相飘,“嘿”的一声喝,但见一团碧色的光芒忽自蛇杖顶端喷出,“波”的一声,射向相飘。 相飘竟然还能神色不变,甚至眼睛都不曾动眨一下,从容地斜身侧跃倒纵,就在这时,他身旁的马平川跨步抢上,九骨阴阳伞横在碧光之前,“卜卜卜”一阵闷响,那些来势迅急的光芒全数被伞面挡住,力道一失,尽数落地。 马平川道:“哼!大理蛇王的‘蛇蕊针’也不过如此。还请蛇王赐教几招蛇杖高招!”说时,收伞,刺伞,一道金光刺向古月锋胸前“心坎”“腹口”两穴。 第41章 古月锋道:“来得好!”说时,扭腰退后半步,双臂一振,右手蛇枚舞动生风,杖影如圈着着进逼,左手无名指攀在小拇指上小拇指攀在中指上,中指攀在食指上,食指与大拇指紧握一起,屈时放在左肋,姿式颇怪。 马平川挺伞刺下只感觉这一伞刺下,犹如硬生生刺在钢板上一般,虎口一震,整条臂膀都隐隐酸麻,不由心神一怔;老毒物好雄浑的内力!看来决不能同他硬碰硬。想到此节,马平川深呼一口气,就想撤伞后退。 岂料,古月锋的杖影中忽生无穷的粘力,不仅吸住了他的九骨阴阳伞,好似连他的精神斗志都已束缚起来。 马平川隐隐感到有异,突然醒悟,大喝一声,登时精神激昂,接着气沉右臂,喝了一声“起!”只听得一声尖啸,九骨伞幻出一道光彩,斜抽了出来,他暗叫一声“好险!”,抱元守一,人伞顿起,“嗖嗖嗖”三声连刺三招,他身速如电,身悬半空,哗啦一声,伞面打开,左手在伞柄中抽出一把匕首,“刷刷刷刷”刹那间刺出了四刀! 祝雄风见马平川这几个动作娴熟之极,一气呵成,精妙而不失灵性,忍不住叫了声“好!”店内众人中虽有不少武林好手,但对古月锋心存忌惮,都是提心吊胆地一边观看场内,一边四下察看有无毒蛇侵袭,因此俱都没有看出马平川适才的精彩表现,陡然间听到有人喊声“好!”一个个俱都不明所以,但唯恐落后于人,几乎同时喊了一声“好!”也有二三人反应迟缓,落后众人半拍,有失众口。这二三人发觉后,赶忙低头,幸喜无人注意他们,迁怒他们败兴! 古月锋听到店内众食客大声喊“好”,还道称赞自己,不禁有些飘飘然,岂知就在这时,马平川的匕首刷刷刺来,他大吃一惊,斜身沉肩扭腰倒纵,同时举杖横挡,“当”的一声,这才从阎王爷那里返了回来,登时吓得魂不附体,呆了半晌。 马平川知道机不可失,匕首刷刷又刺两刀! 古月锋喉中发出“荷荷”怪叫,倒纵到桌上,蛇杖连出两招,化掉马平川的两刺,跟着左肘伸张,左手骤然捣出,半途中大拇指食指微微分张,宛似一只张开巨石的蛇头,倏忽间已经捏住马平川的左腕,跟着五指变势,箕张开来,抓在马平川右腕上,。 马平川感到右腕被紧紧握住,犹套在一个铁箍中一般,动弹不得,“当啷”一声,匕首坠地,跟着感到一股阴寒之力从古月锋的掌心欺入自己手腕,不禁暗自吃惊,随即想起那日被石秋凤“阴阳伏魔掌”的阴寒功掌力所伤,也是这般感觉,登时心中惊骇之至。蓦然间,他想起了缩骨法,顿时暗喜,默诵运功密决,突然间手腕上一松,右腕登时滑了出来,疾转一圈,啪的一声,反而拿住了古月锋的手腕,食中二指扣紧他的手腕脉门,唯恐松懈,让他趁机施出“七阴九寒功”。 古月锋这刹那间的脸上神色,有惊骇、诧异、恐惧、妖异、诡异,诸般表现,形形色色,实在难以形容! 马平川见他神情怪异多变,委实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敢有丝毫大意,但是他突然感动,掌心有一阵蚊叮似的痒麻,随之全身如坠冰窖一般遍体奇寒,心中登时明白:自己防不胜防,还是中了古月锋的“七阴九寒功”。 蓦然间,身边响起一阵轻柔的笛声,笛声中尚夹杂着“嗖嗖”两声,然后又听到古月锋怪叫一声,倒翻了出去,马平川知道相飘助己一臂之力,手被古月锋抛开时,身子轻晃,神情委顿,颓然坐倒! 古月锋听得几声笛声,心神俱乱,待得笛声甫停,他掉转蛇杖,蛇头向外,一拍蛇头,只听“蓬”的一声,蛇嘴张开,一团碧色火焰突然射了出来。 马平川大声疾呼:“不好!幽灵蛇火……”他喊声方自发出,已经闻到一阵奇臭飘来,那团碧绿火焰遇物即着,燃出一阵青烟后奇臭味更浓,店内众食客登时乱成一锅蚂蚁,撕声裂肺的呼喊声纷作。 混乱中,祝雄风感到姚牧歌的手脱已而去,只道她已被古月锋趁机掳走,心中大惊,大声喊道:“姐姐,姐姐。”突然他被人撞了一下,他一脚踢开那人,却听到一声怒叱之声,然后又是一声惨叫。 就在这时,一条软鞭自窗外忽然伸了进来,鞭梢绕向妙因怀抱中的姚牧歌手腕,一绕三圈,缠得稳当,鞭梢扭动就像条赤练蛇一般,缩回窗外。这长鞭伸缩之间,鞭梢缠着的姚牧歌,竟似只有三两棉花般轻盈,稳稳落在门口的一辆没有顶篷的车上。驾车的独眼道士见人已经入内,在最短的时间内装上了顶篷,呼哨一声,长鞭卷起妙因放在身边,“啪”的一声,那两匹高头大马“忽津津”一阵嘶鸣,抬蹄奔去。 祝雄风一口气狂奔出数里地,哪里还有马车的影子?明明跟着马车去向追去,现在地上却连半点痕迹都没有,哪怕是一道车辙,奇怪!难道追岔了路? 这么一辆马车竟然消失了。难道它能上天入地不成? 残月升,轻风扬,林中树影婆娑。 祝雄风追觅了大半日,这时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一片树林里。月色凄冷,小河流水,秋虫“咭咭”悲鸣。 祝雄风感到万念俱灰,心灰意懒,知道姚牧歌落入崆峒派青溪贼道手里定然凶多吉少。他盲目地在林子中到处乱转。 突然间,前方林中忽有火光一闪,仅这一点星星之火,已让祝雄风欣喜若狂,他奔到火光处一看,只见前面好大一片空地,视野开阔,火光却又不见,他又走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旁侧树林中突然有马的长声嘶鸣传来。他涉过一条小河,在依稀的月光下,只见两匹马正拴在一棵树下安详地吃草,不时打着响鼻,旁边一辆马车倒翻在河畔,车轮犹在转动,地面长草中有明显的伏倒痕迹,延伸到前面。他沿着长草的痕迹又追行约摸半个时辰,前面突然出现一坐庄院,月光下,庄院里隐隐有股杀气弥漫而来。 祝雄风心中感到焦虑与不安!就在这时,林中深处忽听“啪”的一声脆响,跟着跑出一人。这人奔速之快,身法之急,绝不在祝雄风之下,但是,只听“啪”的一声,星光下,一道乌光自林中射出来。那乌光在空中忽绕一圈,轻巧地罩在奔跑之人的脖上,接着有人冷声道:“杜涛,难道还想跑吗?”说话之人一只独眼,正是崆峒派青溪剑客。 青溪道:“山西霹雳堂的‘霸王花’果真名不虚传,只是本派与你们杜家往日无冤无仇,何必为了一份解药而伤了双方的和气呢?” 祝雄风明白了,原来这人是山西霹雳堂堂主杜威的侄子杜涛,杜家长于火药暗器轻功,对武功的习练必有不足,因此,杜涛在青溪的软鞭下毫无办法,只得束手待毙。 只听杜涛破口大骂:“青溪,你自称剑客,枉为名门侠义,实乃卑鄙龌龊的小人,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你杜爷落于你手,要杀要剐全由你。但若想得那解药,是万万不可能。杜爷奉劝你还是早点赶回去料理青亭恶贼的后事,否则,误了佳期,更是……”接下来是一阵阴森泛骨极为压抑,“啊啊”怒叫。 原来,青溪听他越骂越恶毒,大怒,一扯鞭梢,顿时收紧,硬是将杜涛后面的话逼回肚中。杜涛感到喉处鞭梢越收越紧,呼吸也越发窘迫,发出来的声音已经走调恐怖。他双手拼命扯住鞭梢,用力向后仰着头,待得有一丝松动,透过一口气,又骂道:“青溪你不得好死,让你感受万虫咬啮千针钻刺的痛苦,让你上刀山下油锅……” 青溪越听越怒,眼中杀机陡现,用力一扯鞭梢,杜涛“嗵嗵嗵”向后踉跄几步,就要摔倒,青溪冷笑一声,猛然一扯一拽鞭梢,竟将杜涛高高抛了起来。 祝雄风看得真切,听的明白,但心中委实难以决定自己该是不该出手相助,虽然这是他们两派之间的事,但是如此草菅人命,若不阻拦似乎于道义相违,何况杜涛乃挚友董妙的师兄,而青溪掳走了姚牧歌,自己也正要找他救回,因此就要出来。 却在这时,突听青溪剑客惊呼道:“什么人?呀!水道人!”显然他极为忌惮水道人,说到“水道人”三字时,不仅神态大变,连声音也变得颤抖。 那水道人一脸的不屑,长剑指地,斜睨青溪! 祝雄风看到水道人,心中喜怒交加:忘恩负义的贼道,我好心救你一命,你反而恩将仇报,欲制我于死地。哼!待会定要向你讨个说法。 青溪虽然掌握着杜涛的生死,有恃无恐,但是还是被水道人无形中浑然天成的一股杀气所震住,他方才的狂傲、鄙视、愤怒诸般神态,霎那间统统化作惊骇,恐惧之色。他的手在轻轻颤抖,杜涛也正在轻轻晃动,青溪忽然大声道:“原来,你们早有勾结。” 水道人道:“青溪道兄此言差矣。我们一堂一派之间这叫做通诚合作。但‘勾结’两字用在你的身上却又份量太轻,诸如你同那妙因贱人之间应该叫做勾搭,才恰如其分。是也不是?” 青溪虽然身履险地,但他知道水道人投鼠忌器,绝然不敢剑拔弩张地向自己杀来,当然也深知此地凶险绝非长久地,便咬牙切齿道:“你们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今日贫道跟你们拼了!”说时,软鞭扯动抖起,这下力道甚大,“呜”的一声,杜涛双脚离地疾似流星般投向水道人,同时纵身跃起兔起鹘落间遁入树林中去。 水道人接住杜涛也不免“嗵嗵嗵”倒退三步,双臂又酸又麻,稳住身形后,知道再想追青溪已是不能,心中既是沮丧又是懊恼,长声叹道:“既错失今日,他日就难了。” 杜涛深揖一礼道:“多谢水兄救命之恩。”心中委实惭愧之极。 水道人道:“杜贤弟你平安无事就好,太便宜于他! 第42章 走,先回庄内再说。”二人相携而行,大步走向那处庄院。 祝雄风想:水道人为人诡计多端,现在又多了一个暗器高手,自己决难讨到便宜。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不报他日必报,不过去看看他们去庄院里干些什么也好。想到这里,就暗暗跟随,看着他们进庄就伏在墙头上,过了片刻,投石问路,这才进入院内。 此时夜色渐深,院内桂香氤氲和无边的雾气四下飘落,庭院深幽,更有说不出的凄迷意境,整个院内静寂无声。 突然间,假山畔,荷池旁的曲径长廊上传来一片格格笑声,接着烛光轻射,不知有何处走来十几名绝色的佳人,个个足踏木履,步音轻脆,身姿婀娜,款款走进假山旁边一处阁楼内。 祝雄风心中一动,便悄然跟近阁楼,贴近窗下,舔破窗纸向里面看去。 只见阁楼之内明灯高悬犹如白昼。香烟袅袅清香氤氲,更有娇笑佳人,衣带渐宽步姿曼妙,当真是春色无比。其中一轻衫妇人,袖笼香烟,云鬓欺雪,风韵楚楚,晚霞流丹的一张粉脸上,娇态万千。只见她伸出青葱般白嫩滑润的素手理理额边发鬓,蓦然笑道:“客人们都已香梦云游了,香儿,去把画儿拿来,好好欣赏一番。” 一绿衫少女施礼,道:“遵命。九娘!”说罢,转身娇笑而去。不一刻,香儿手捧画轴呈于九娘面前。 九娘神色轻舒,纤指微抬,正欲揭开画轴封口,蓦然回首,冲窗外嫣然作笑:“贵客,既已到了名花山庄,何不进来一坐?外面秋寒凄苦,怠慢贵客,可不是我凤九娘的待客之道。” 祝雄风暗自吃惊:这凤九娘好敏锐的听力。既然被人窥破行踪,只有现身了,当下理理衣衫,清清噪子,推门而入,道:“深夜难寐,打扰九娘及各位姑娘了。” 那凤九娘秋波流转,唇现淡笑,道:“贵客光临,篷碧生辉,荣幸之至,岂敢稍有怪罪?请坐!” 祝雄风深揖一礼,道:“难得九娘宽恕下来,在下深感万分荣幸。” 凤九娘含情凝眸,轻嗔道:“山野寒舍无甚招待,公子有幸而至,不妨将就着听歌观舞,松弛一下心神。可好?”轻柔的言语,充满了关切与安慰,祝雄风此刻听来,心中无疑荡漾如春。 凤九娘轻拍玉掌,方才那些静立一侧的十名丽人此时围圈动起,舒展玉臂,扭动软腰,曼歌起舞。步伐轻盈,身姿婀娜,笑容妩媚,歌声甜美,犹如一片七彩的飞云,更似一群绕花翩然的蝴蝶!但觉幽香袭袭,粉襟飘飘,春色如此,引男人尽折腰。 祝雄风出道江湖尚短,对江湖上一些事情知之甚少。初时他还心存防范,但是随着耳听目睹,心中已经松弛下来,他甚至以手击拍,口中亦跟随曲调不停地哼唱着,不时说道:“好!妙!果真让人大开眼界……” 也不知是何时候,那十名少女已是互挽蛮腰,围着祝雄风而转,一时酥胸微颤,香泽扑鼻,让人心神荡漾。 祝雄风坐于当中,不觉心神紊乱! 娇喘,媚笑,颤语……数条粉藕似的玉臂勾向他的脖颈,更有几双指尖幽幽闪亮的纤纤素手倏然刺向他的周身要穴!一瞬间,她们仿佛换了个人似的,面罩冰霜,眼孕杀机,指下绝不带半分柔情! 祝雄风麻乱的心绪也在这一霎那间醒来,他知道已落入敌人的圈套中来,他见十个人二十只手同时抓向自己,虚虚实实,变化难料,他心中反而不去刻意闪避,他自管走着“风影十三变”,对敌人全不理会。但他每一步都算计的恰到好处,踏入敌人所想象不到的地方,明明看见他向左踏步,不料却踏向了右边。众女只觉眼前人影晃动,谁都想不出是怎么一回事,刹那间,她们的招式全都抓到了自己人的身上,一时间,娇呼连连,怒叱不断,呻吟不绝,转眼间十人全都躺在地上。 祝雄风心中唏嘘不已,想到差点中了凤九娘的雕虫小计时,心潮起伏难定,暗自惭愧,一腔怒火全洒向了凤九娘,四处再寻找,哪还有凤九娘的踪影?眼见一旁有间小门虚掩着,里面似乎是无穷无际的黑暗与杀机,也似乎有着难以想象的际遇。他回头看了看横陈地上的十具美妙生色的躯体,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条灯光昏暗的通道,放眼望去,光线迷离,灯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中似乎随时都会有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但他从容地走在通道上,步履坚定,目光锐直,虽然心中有过恐惧也有过眩晕。 一阵银铃样的笑声忽自身后传来——不知何时,光滑平整的墙壁上已经裂开一个洞口,一条人影忽地一晃,闪入洞中,也在这时,一阵激荡心神的娇媚呻吟声自洞中传出,迷离而醉人。 祝雄风暗自吃惊:方才那人若是暗下杀手,自己早已命丧此地了。他转身走到洞口,知道方才那人定然在里面,便昂首大步走了进去。洞内突然灯光一亮,祝雄风惊讶地发现自己置身一间富贵而华丽的寝室里面。 只见一侧墙角摆着一张散发着幽幽体香的软床,粉红色的床幔半挂松散,粉红色的床垫上横阵一个媚光四射,一丝不挂的生动玉体,一头瀑布样的黑发垂于床下,杏眼衔春,身体扭动,发着一声又一声销魂蚀骨的呻吟。 祝雄风满脸惊愕,登时愣住了:“姚大姐,怎么你,你……”他突然感到仿若有个霹雳击在自己身上,脑中晕眩,身体晃了晃,精神特别的亢奋,忍禁不住向前走了一步,又迟疑不决,蓦然脑中有个声音在响:“不可以,不能再向前走半步。”他一哆嗦,向后退了一步。但脑中随时即又有个声音在响:“懦夫!美色当前为何不上?”他又颤了一下,感到心底深处好似被燃起了火,熊熊不息,炙烤着自己的定性,烧得自己浑身燥热。蓦然间那霹雳声又响,他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热情似火的画面,他咽下一口口水,向前踏进一步,突然脚下一软,软床前的地面突然裂开,祝雄风身不由已,凌空坠下。 若在平时,地面上稍有任何一点点的变化,他都可以察觉,但此次大大不同。他突然看到姚牧歌不着寸缕地像蛇一样地扭动时心绪已乱,整个人宛似飘浮起来不着边际,哪里还能发觉地面的变化?这一切都似乎是梦境,又显然是有人算计好的诡计,只不过一直在引他来上钩才算完美!这会是什么人干的呢? 祝雄风身子凌空坠落,登时警觉,百忙中拔出“七日寒”刺了出来,但是一剑刺空,四周竟然空无着物。他吓得魂不附体,脑中昏昏胀胀,身子直直坠下。他感到耳中产生了一阵嗡鸣,一颗心早就悬到了噪子口,接着又听到了落水的“哗啦”声,他身体一沉到底,鼻孔中灌入泛骨冰寒的水,脑中轰鸣半响,接着一切归复平静。 他大半个身子浸在水里,四周漆黑一团,他深深吸了几口气,闻得一阵令人作恶的腐臭味,胃中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这时听到一阵诡秘的声音发自上面的洞口:“祝雄风,在这里感觉可好?”这声音在洞里不断回旋,振得祝雄风耳鼓中嗡嗡作响,难受之极,却又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 祝雄风提高声音:“你是谁?为何这样待我,凤九娘那贱人呢?” 那声音道:“告诉你也无妨,水道人就是我,你不会不记得吧!”一阵大笑,笑声在洞里回旋不断。 祝雄风怒道:“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卑鄙可耻,阴险狠毒,沽名钓誉,龌龊下流……” 水道人道:“贫道没有杀你,已经念你先前的援手之德了,但是,你砍掉火师弟一只臂膀,让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这仇是注定要报,你可知道,一个人没有了手臂是一件多么痛苦悲惨的事吗?尤其是一个嗜好练剑之人。”过了片刻,又道:“你还是在里面好好呆住吧,虽做个饿死鬼但总比抛尸荒野强,何况这个秘道自建成伊始的三十年里,你是第二个有幸享受之人,应该感到心满意足了。哈哈!” 祝雄风道:“我但有一口气在,也要报此仇!” 水道人道:“你若能出得出,尽可来黄山找我报仇。”话音至此,洞口又合。 祝雄风木立水中,也不知过了多久,长叹一声,想不到自己竟会死在这个阴森的地窖里。唉!这鬼地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出口?这可如何是好? 他思索片刻,摸索四臂,触手处俱是潮湿黏滑,难附双手。用拳头击打石壁传来的是沉闷的声音,显然岩石厚得非人力可摧毁。他四下走走,四周仅有三丈方圆,却是一个下宽上窄的地窖,也不知道究竟多深,依稀记得方才水道人打开洞口时,抬头看去只有碗口大小,知道插翅难飞,想到这里,万念俱灰,暗叹:我祝雄风也成了井底之蛙,坐井等死了。 他又踢又打又呼又叫,但都徒劳无益,反倒自己一身疲倦累得虚脱,坐在地窖底上呼呼喘气,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恨,几次想一死百了,但总是难下决心,心中总存有幻想,就这样迷迷糊糊中被冻醒,只觉全身彻骨寒冷,腹中“咕咕”直叫,心想:这样下去,不饿死也要冻死,咬咬牙,喝了一口冰冷的水,感到一股腥臭直往上冲,不禁大声呕吐起来,但他早已腹中空空,没有呕出半分东西。他心一狠,拔出“七日寒”离心口半寸时,又强自忍下,蓦然想起了玉宛青,顿时全身上升腾起了希望,希望能有个奇遇什么的,但仅仅过了片刻,他又泄了气,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自己给自己鼓励而已。 昏昏沉沉的不知又过了多久,他似乎感到地窖里有一丝丝的怪异声音,又像风又不像,又像人笑声又不像,他登时醒来,仔细听了片刻,那声音似有似无,有些阴森可怕,蓦然想起水道人说自己是第二个囚于地窖之人,那第一人是谁,在哪里? 第43章 想到此节,突然感到似乎黑暗中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垂涎三尺,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毛骨悚然!又过了片刻,那阵似有似无的声音又自消失,地窖里寂静得可以听见祝雄风虚弱的心跳声,和有气无力的喘息声。 再次醒来,又听到了那阵怪异的声音,但有了先前的一次,这次他反而不怕了,心想:那人或许早就腐朽的只剩下一堆枯骨,也或许什么都没有。突然心中一动:会不会逃了出去呢?这样想来,也感到颇有些道理:既然水道人说先前曾有一人死于地窖里,那为何地窖里没有半分曾有人呆过的痕迹呢?说不准先前的前辈比我聪明百倍,不,千倍,万倍,找到了出口,成功逃了出来,想到这里,喜不自胜,随即又想到:会不会是囚住先前前辈之人,大发善心,放他出来呢?这样想来,又泄气许多。知道水道人绝不会发善心,坐在水里双手搭在两边石壁,摸索之时,似有所悟,又仔细摸索四周石壁,却发现石块之间有些缝隙,绝非初时感觉的那样黏滑难附。又蹲在水里摸索起来,只发现石壁一侧下面的水里散落着许多碎石,心中奇怪:突然又传来了那阵怪异声音,同时腐臭味道也浓了起来。 心中暗想:这地窖上部有些古怪,我要去看看,当下拔出“七日寒”穿入石缝,贴身石壁攀援而上。本来他这时已经饿了几日,浑身无半分力气,但求生的欲望让他萌发了超强的意志,这种意志激发了他的所有潜能。 他慢慢向上攀援,也不知攀了多久,右手“七日寒”突然插空,他身子一晃,差点跌了下去,幸亏“七日寒”虽然刺空,但还是牢牢插在别处石壁上“刺啦”一声,眼前突然有零星火光闪动。他借助这点火光已经看清了,这里面竟然别有洞天,有一个腹洞。他喜欢不尽,身体全部爬到这个腹洞里,深呼口气,感到这洞里腐臭味更浓,忍不住干呕几口,吐出一团胆汗,胃里一阵收缩一阵酸痛。停了片刻,向腹洞里面爬去,也不知“七日寒”碰在什么东西上,“喀喇喇”一声,眼前又出现零零星星的光芒,不过这次他看清了,自己身下竟然有一具枯骨,半卧在那里,还裹着一些布料,他吓了一大跳,随即心中明白,为什么一连两次有光芒闪现,原来“七日寒”无意削断了某处的枯骨,而枯骨中有磷,一遇空气即燃,即所谓的“鬼火”。想明白此理后,赶忙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说道:“晚辈无意间打扰了前辈的清修,前辈务必原谅,待晚辈逃出生天,一定给你立碑做传。前辈你是什么人啊?”说到这里,“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肃容,默拜片刻,这才靠着“七日寒”剑身上的幽幽荧光打量这个肤浅的石洞,只见洞壁上全是利刃劈过的痕迹,他沿着石壁向上摸起,突然头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摸索之下,竟是一把剑斜插在石壁上。他满以为那剑插在石壁上必定牢若生根,哪知轻轻一摇,就拔了下来,连同一块巴掌大的石头一同掉了下来,显然是这剑插在石头时日已久,石中的某种元素同剑锋发生了反应,而连成为一体,自己一摇之下,连剑带石一同拽了下来。却在这块石头脱落之时,隐隐有一丝风从石块脱落处吹进来。 祝雄风大喜,握紧“七日寒”猛插狠戳,听得“嗤嗤”一阵声响,石壁上突然现出一个洞口来。他刹那间喜极而泣,又跪于地上向那付枯骨拜了又拜,自言自语道:“多谢前辈指点迷津,指明了一条生路,晚辈自当铭恩于心,永生不忘。” 原来这人临死之际,找到这个所在,持剑劈石,但终究在成功之际,心力交瘁,精神力量耗竭而亡。但他的一番努力想不到若干年后给祝雄风带来了希望,祝雄风举手之劳,捅破薄薄一层石板,脱离了困境。 祝雄风走出这个腹洞,用碎石将洞口垒好,又跪拜片刻,这才沿着外面石壁摸索前行。走了约摸有半里之遥,隐隐感觉转了一个弯,他兀自不觉,一头撞在岩石上,登时头破血流。又行片刻,忽一脚踏空摔倒在地,愿来山道转弯后就进入了另一个山洞,这个山洞里凿有石阶,祝雄兀自不知一脚踏空,但没有摔倒。又摸索走了半里之遥,前面突然出现了点点亮光。 他在黑暗中呆了几个日夜,突然看到亮光,有着说不出的喜悦,急奔几步,不料脚下一失,踉跄几下,重重摔在石阶上,昏死过去。 正文第十章太湖湖底 也不知过了多久,祝雄风醒来睁眼一看,四周黑古隆洞,伸手不见五指,用手摸摸头上伤口已经结疤。他深呼一口气,慢慢爬起来,摇摇晃晃,直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他也不在意,依稀记得昏倒时前面有亮光,现在怎么什么都瞧不见呢? 蓦然脑中一动,登时吓得一身冷汗,难道我的眼睛……瞎了……?用手一摸,感到双眼完好如初,也没有什么不适感,心中这才稍自放心,但总有些惴惴不安。他稳稳乱成一团糟的思绪,猛然在额头上拍了一下,这才稍安勿燥,依照记忆中的亮光方向摸索而去。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似有似无的“刷刷”之声,既缥缈若无,又似明明就在身边,反正也不管它,铁了心向前走,哪怕前面是万劫不复的凶险境地。走了多长时间,他全不知道,只知道越走油烟味越浓,突然间前面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隐隐还有“隆……”的轰鸣声音,他感到似乎正走在一座桥上,“哗哗”流水声就在桥下,应该有人家。 又行片刻,蓦地转弯,只见前面一灯如豆镶嵌在墙壁上。他心中跳动剧烈加快,抢走几步,奔到油灯下,心中怦然跳动,感到心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慌,他看到油灯下有一道关闭不甚严密的门,里面有一道光线透了出来。他现在是生死由天,因此推门而入,发现里面是一间居室,长不过一丈。他心中跳动更为加剧,他都听到自己呼呼的喘气声,他抬手抓住一个把手模样的东西,怔了半响,终于拉开走了进去。 眼前骤然大亮,亮如白昼。他感到双眼刺痛袭来,脑中晕眩,赶紧闭眼不敢稍动,这样稳了片刻,睁眼开来这才适应,欣喜地打量面前的物事。 这是一间宽大的居室,呈五角型,方圆三丈有余,周遭五个侧面颜色各不同,且都有古怪之极的图案。顶上缀着五颗硕大无比的龙眼珍珠,光可夺目。 祝雄风惊讶万分,疑是到了天宫。过了半响,这才打量五个侧面上的图案,图案全是刻在大理石上,五幅图案各不相同。他专心观看其中一幅,见图案上有许多小人拿刀动剑,姿式各异,每个动作外面画了一个圆圈,所有的圆圈又环环相扣。他看了片刻,感觉圆圈中的图案似乎是某种武功招式,深奥且精妙无比,心中一动:这是别人的武功招式,我岂可偷学?心念至此,转身欲走,但是图案中的招式实在太过精妙,忍禁不住,又回头观看,心想:我只是看,绝不偷摩。看着看着,蓦然眼前的图案似乎都活了,看得他眼花缭乱,“啊呀”一声,摔倒在地上,撕扯自己的衣服,到处翻滚…… 突然间,“隆……” 地面裂开,缓步走出一位华服老者,看到祝雄风极为惊讶,径自走过来,在他天灵盖上轻拍一下,祝雄风感到脑中凉意涌来,这才得以解脱,想到方才看得着迷走火入魔真是九死一生。陡然听到一个迟缓的声音说道:“这是上乘武功秘诀,倘若内力修为不够,看着了迷重则走火入魔,轻者昏迷不醒。臭小子,若非老夫来得及时,你就会走火入魔内力倒戗而死,你知不知道?” 祝雄风从地上爬起,在老人面前拜倒,道:“晚辈不自量力,偷看贵派武功秘诀,以至走火入魔。多谢前辈出手相救,请前辈按江湖规矩处罚晚辈……” 老者国字脸上不怒自威,道:“臭小子,你随我来!”老者将祝雄风引入地下洞内,那洞口又复自关闭。 祝雄风心中坦然:是了,他迁怒我偷学武功秘籍,要把我带到一个极为秘密的地方杀掉,偷学别派的武功本来就是罪大恶极,何况我也没抱着活命的念头。随即想到了轻嗔娇怒的玉宛青,心中又生求生欲望,差点就要跪地向老者求饶。但是刹那间又心中热血沸腾,暗想:生死是小,骨气为大,怎可失节?便克制住求生的欲望。 只见老者径自走到一个房门口,推开门,命令道:“臭小子进去……” 祝雄风只道老者要在这个房间里杀死自己,心中万念俱灰,也没有听清老者究竟说些什么。 老者见祝雄风呆呆站着不动,心中好笑,大声说道:“臭小子,快进去洗洗你身上的臭味。” 祝雄风这次听明白了,心想:定是他嫌我身上污秽恶臭,污了他的手,让我洗得干干净净再杀,他抓起衣襟一闻,一股恶臭直往上冲,“啊啊”几声,干呕起来,心想:我果真是个名副其实的“臭小子”,唉!反正都是死,不如做个干净鬼,便走进房内关上门。 约模半个时辰,他洗完走了出来,换上了老者准备的衣服,心中仍感到莫名其妙。 老者怔怔端详了他半响,突然双眉一挑,厉声道:“你是那恶贼派来的?你告诉那恶贼,这种方式没有用,他今生今世都休想得到《莲花秘籍》。” 祝雄风听得一头雾水,道:“恶贼?哪个恶贼派我来?什么《莲花秘籍》?” 老者只道他故意装傻,反而更气,道:“看你仪表堂堂气宇轩昂,怎的也和那狗贼狼狈为奸?你快叫那恶人过来,凭你,哼哼!就是长跪半月也还没有用。”他显然心中恨极那人,不仅声色俱厉,双眼暴睁表情狰狞,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第44章 祝雄风吓了一跳,心想:他这人方才和蔼可亲,转眼间就像个凶神恶煞似的,又是“恶贼”又是“狗贼”又是“恶人”骂个不歇,他们都是谁?你要杀我尽管杀就是,说这些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我岂会怕你?便大声道:“你这老人家,怎的如此无礼?谁是贼人一伙的?我看你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凶神恶煞!” 一番话正义凛然。老者听后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神色大变,心想:难道我会冤枉错了人,他不是……想到这里,不禁脱口道:“你不是水道人,那伪君子派来的……” 祝雄风听及老者言语中提到“水道人”满腔怒火熊熊燃烧,咬牙切齿道:“那个恩将仇报的卑鄙小人,我,我……”一口气没上来,兼之过于激动,脑中一热,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赶紧扶墙而立,才没有摔倒。 老者喃喃道:“我早就应该想到了,他和我一样,也是被狗贼陷害的。否则他何以对那些图案看的着迷呢?可是你从哪里来的?” 祝雄风道:“我,我也不知道我从哪里来的。” 老者奇道:“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祝雄风心想:这只老狐狸极善伪装,硬的不行来软的,说不准他就是水道人那贼人派来的。难道水道人已经知道我逃出地窑了?特意派这个老狐狸等在这里套出我逃出的出口,他再加以弥补,防止再有第三人逃走?哼!好卑鄙好恶毒!我就告诉你,让你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终将遭到了天怒人怨,但就是不告诉你确切出口,让你干着急。想到这里,他有一种报复过后的舒服感,然后就把经过向老者说了。只是没有说具体逃出的地点。祝雄风注意到在说的过程中,老者的脸上时白时青,心中反而更加充满了胜利的喜悦感。 忽见老者挠挠头皮,悲声长叹:“唉!当年,五行天尊何等精明干练,想不到晚年老眼昏花收了这么几个孽徒。不仅自己被杀还害得老夫及这位小兄弟受此株连,受尽暗无天日之苦。作恶啊!” 祝雄风道:“等等,你说什么?五行天尊又是谁?” 老者长叹一声,却在这时,居室里传来一阵“叮当”铃声,老者神色立变,道:“快!暂闭一时,凤九娘来了。” 祝雄风刚躲到屏风后面,一阵银铃似的声音已到了洞口:“李掌门,半月期限已到,你可曾想妥?” 只见凤九娘轻抬玉步,顺阶而下,后面跟着手托银质托盘的香儿,凤九娘媚笑道:“九娘这几日待慢了李掌门,深感歉疚,今日特备薄酒,以赔不是。李掌门可要赏脸哟。” 祝雄风心中疑惑:李掌门是谁?凤九娘这个贱人,若非她设圈套,自己怎会坠入险地呢?想到这里,拔出“七日寒”就待出来,却突然听到老者道:“你当我李雁影是什么人?莫说秘籍早已失窃,就是在,也绝不会给那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祝雄风心中一动:李雁影?那不是武当派的掌门人吗?他,他怎么被囚于此地? 只听凤九娘道:“李掌门,你何必这么固执呢?水道人好生养你这么多年,你竟不识抬举。要知道水道人随时可取你性命。” 这时屏风动了一下,李雁影看在眼里,明在心里不动生色,道:“忍得一时愤,报得十年仇。”这句话是有意说给过于激愤的祝雄风听的,让他不要急于一时。 凤九娘冷声道:“好个‘报得十年仇’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杀了你。我‘一枝花’说话做事向来雷厉风行。” 李雁影道:“像水道人这样残无人性的逆贼,连自己的师父都敢杀,世上还有什么人不敢杀的?哼!这狗贼对本派的〈莲花秘籍〉垂涎三尺,一日不得到他便一日不死心。他又岂能舍得杀死老夫呢?老夫若是乘机交出来,又岂会活得到现在?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一枝花会不比我更清楚?” 凤九娘脸色铁青,“啐”了一口,跺脚道:“你应该知道赤龙珠的厉害。” 李雁影道:“老夫知道赤龙珠时,你还在洛红楼做婊,婊……卖唱呢?”他本来要说“做婊子”,但他涵养极高,终究没有说出来,只说“卖唱”。 祝雄风屏风后暗暗发笑。 凤九娘也不恼:“你倒说来看看。” 李雁影缓缓道:“当年,木道人同老夫同囚于此,老夫亲眼目睹过木道人赤龙珠发作时的恐怖一幕,这种杀鸡给猴看的伎俩只能越发说明水道人残忍、歹毒、卑劣、冷酷的一面。老夫若是怕了赤龙珠,岂是李雁影?” 凤九娘悻悻道:“你真的不怕?” 李雁影道:“老夫一直盼望着离开这个鬼地方。死,却不失为一种绝好的解脱!” 凤九娘跺跺脚,道:“对你这种老顽固,真的没有办法。香儿,你好生照顾这只老狐狸,不得有半分怠慢。”脸上露出一丝狡狯的微笑,奔到洞口时又探回头,用一种恶毒的声音说道:“不妨告诉你,水道人已派人去武当山,把你的徒子徒孙全捉来,逼你就范。” 香儿早在桌上摆好酒菜,一直垂手侍立,凤九娘走后,她媚眼一转,扭动媚骨像只猫一样钻到李雁影怀中,格格笑道:“李大掌门,香儿陪你喝酒解闷,你可要赏恋噢!” 李雁影不为所动,冷冷道:“该出手时就出手。”他话音甫落,祝雄风已一跃而出,一指点下,香儿“嘤咛”一声,斜斜倒在地上。李雁影道:“方才一番谈话,想必你也听清楚了。” 祝雄风此时对老者的身份深信不疑,暗自惭愧,深揖一礼,毕恭毕敬道:“晚辈拜见李前辈,晚辈方才有所隐瞒,请前辈恕罪。”就把刚才隐瞒的事情又说于李雁影听。 李雁影听罢,过了半晌才道:“你知道老夫为何被囚于此吗?” 祝雄风道:“晚辈不明其中缘由,正要请教。” 李雁影道:“先不忙说,想必你早就饿了,正好有酒有肉,先吃饱喝足再慢慢聊。”说时,拿起那只精致的白玉酒壶倒了两杯,端给祝雄风一杯,道:“这是十五年的太湖青陈酿,你我机缘凑巧,来干一杯!” 祝雄风道:“干!”一饮而尽,只觉醇香入喉,浓而不烈绵甜爽口,脱口道:“好酒!只道太湖产茶色泽鲜明清香浓郁,想不到这酒性之美更非凡品。” 李雁影点头颌首:“听小兄弟一番评论,就知今日酒逢知已,可惜千杯不够啊。”说时,开怀大笑。 祝雄风也附合着笑,笑毕,说道:“晚辈祝雄风,今日结识前辈,品论酒道,豪气冲天,来,晚辈敬前辈一杯,晚辈先干为敬。”二人推杯换盏,不觉一壶酒见了底,酒性难免不尽,引为遗憾。 李雁影叹道:“今日同小兄弟饮得这般开心,老夫不禁想起十年前同五行天尊的那次豪饮。可未曾想,酒醒梦醒,如今已是人鬼两途了。” 祝雄风道:“前辈,这其间终究有何变故?” 李雁影沉默半晌,许久才从往事追忆中回来。 “五行天尊座下五大弟子,分别是金木水火土,那恶贼水道人就是他的三徒弟。天尊将黄山五大绝技:连云剑法,排风掌法,狂蝶追凤轻功,混元如意球,赤龙珠等悉数传授。他们五人资质悟性各不相同,各人所精也不一样,而且各人的性格也全不相同。金道人为人憨厚朴实;木道人少言寡语,为人孤僻;水道人城府最深;火道人脾气爆燥;土道人最为平庸,碌碌无为。 “天尊英年时精明智慧,那是武林中的佼佼者,老夫同他相比,相差甚远,可是到了晚年,因钻研武学入迷,人变得糊里糊涂,处事刻薄专断。有一次,因一点点小事,一怒之下就剥夺了大弟子金道人继承掌门的权利,处处偏向木道人,立他为继承人,因木道人为人孤僻,不喜交流,其他四人都与他合不来,这就隐下了祸端。 “但师父决定的事,做弟子的只有顺从。金道人对师父的决定自是言听计从。在那个情况下,城府极深,最为奸诈阴损的水道人终于有了施展的机会,他鼓动金道人,拉拢火土两师弟,连威逼加利诱,四人暗自定下毒计。 “那日,碰巧老夫去黄山轩辕宫容成殿会悟天尊,结果一同遇害。当日情况惊险万分,水道人显然经过一番密谋策划。事发时,天尊与木道人都已经功力尽失,全无抵抗能力。我看到情况危急,就背着天尊杀出金水火土四人的联手之势,但在山脚下还是被他们追上,唉!可怜天尊道兄,一世精明,却惨死在徒弟手中,可悲啊!老夫药性发作被他们制住。水道人废了老夫的武功后,囚于这名花山庄太湖之底,苟延残喘,形同废人。” 祝雄风惊道:“这居室在太湖底!” 李雁影点点头,又道:“惨祸发生后,水道人垂涎本派《莲花秘籍》,暂时留下老夫一条老命。老夫身囚于此,但心却不时飞到外面,老是担心水道人做上黄山掌门后会不利于武当派。这人野心勃勃,时刻抱有称霸武林的狂妄念头……” 祝雄风接口道:“但现在黄山派掌门人却是金道人!” 李雁影登时愣住,半晌才道:“以水道人的心机与野心,他决不容许金道人做掌门。既然事出意外,只有一处可能:那日黄山脚下一场生死拼博,水道人被老夫用太乙绵掌打成重伤,奄奄一息,生命都难保自然不能与金道人再争掌门之位,但他绝不会甘心久居人下。如果老夫猜的不错,他终会取代金道人,这只是个时间问题,”说到这里深深吐出一口气。 祝雄风心中对水道人卑鄙行为的仇恨不觉又加重了几分。 李雁影又道:“水道人心机之缜密,手段之残酷,抱负之远大,城府之深沉,乃今世少有。这个所在,就连火土二道人都不知道。这人疑心极重,但信极这个‘一枝花’凤九娘。 第45章 方才凤九娘临走时说水道人派人对付武当派,必定所言非虚。唉!看来我武当派大祸临头了,只可惜,我李雁影从先师手中接任掌门,非但没能发扬光大,还要从我手中毁掉,罪人哪!”说到这里,已经老泪纵横。 祝雄风道:“前辈为何不设法逃出……” 李雁影悲声道:“一来,这囚室在太湖底,二来老夫武功尽失,三来,木道人逃走后,已经惊动了水道人,他加强了守护,装了几道机关。更重要的是他逼迫老夫吃了赤龙珠。” 祝雄风沉吟道:“这赤龙珠很霸道吗?” 李雁影道:“此乃黄山五绝之一,本是用来对付叛逆或恶人的,想不到却用在了老夫身上。这赤龙珠倒也不是什么断肠封喉的烈性毒药。凡是吃了赤龙珠后,全身发痒,但又沾不得水,遇水则皮肤溃烂化脓,惨不忍睹。” 祝雄风惊得伸了伸舌头:“世上竟有这种害人的东西!” 李雁影道:“木道人走时说过,这囚室只有两个出口,一个出口在名花山庄,不仅有三重机关,还布置了一道五行八封迷幻阵,没有水道人的指点,绝难逃出。另一出口却在太湖中,要在水中穿行……” 祝雄风道:“因此,吃过赤龙珠之人水路不通。” 李雁影道:“小兄弟当真聪明,一点即通!” 祝雄风道:“前辈过奖了。”想了想,又道:“那混元如意球是不是花生米大小的黑色小球,里面装有腐蚀性极强的毒液?” 李雁影惊声道:“你怎知道?” 祝雄风就把那日姑苏落凤坡看到水道人用一粒小球对付葛大富之事向他说了。 李雁影道:“水道人简直无法无天,竟然不怕引起武林公愤!唉!看来,我武当派此劫难逃了。”忽而似有所悟:“你说的葛大富长的什么样?” 祝雄风道:“此人凶悍异常,脸上有呈‘米’字型的伤痕……” 话犹未了,李雁影已经惊呼出声:“是他,是我的三徒弟葛天富啊!”说到这里,神色戚然:“原来他还活在世上,只不过变成了那么一付模样,行尸走肉,借尸还魂,哈……”笑声中,他失神的眼中热泪滚滚而下,哽咽道:“都是水道人恶贼做的恶啊!这恶贼唯恐事情败露,就想杀人灭口,把在山脚下撞见他屠师恶行的一个樵夫及赶来黄山给老夫送信的三徒弟统统杀掉。想不到老天长眼,让天富得以苟延残喘,日后总有一天会揭露他的恶行。”说到这里,悲恸过度,一口气没上来,昏倒在桌上。 祝雄风掐他人中,忙了好半天,李雁影悠悠醒来,祝雄风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短短时间内,李雁影仿若变了个人似的,恍惚间竟似老了二十岁,皱纹堆累,脸皮松弛。祝雄风道:“前辈,你,你……” 李雁影泪如泉涌,泣声道:“老夫在此蹉跎十年,早已万念俱灰,再也无脸面见武当派诸多门人。老夫肯请小兄弟脱困后接掌武当门户,揭露恶贼阴谋,助武当度过危难。重振武当昔日辉煌。” 祝雄风登时惊呆:“这,这,这可使不得!” 李雁影双腿一屈,“卟嗵”跪倒,双手呈上一块玉佩,恭敬道:“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八代弟子李雁影今传位于祝雄风,望吾祖保佑我武当派在祝掌门执掌下重振声威!” 祝雄风哪里料到这些,登时愣住了,但见李雁影言语肯切,满脸期盼,实在不容违拗,只好搀扶他双手,道:“前辈折杀晚辈了!” 岂知李雁影兀自跪地不起,祝雄风心想:看来,今日这个掌门是无论如何推脱不掉了。也罢,他日再传给派中德才兼备之人就是,便道:“晚辈答应就是!” 李雁影这才起身,把玉佩交给祝雄风道:“这是本派令牌,见物如同掌门亲临,你且收好!” 祝雄风接过来,感觉触手温润圆滑,见一面上雕着八封图,一面上写着“逍遥令”三字,想是取意于道家庄子“逍遥游”中本意。 李雁影叹道:“弟子实是武当派千古罪人,本派《莲花秘籍》在弟子手中丢失,实是万恶难赦啊,本派武当丹剑,武当醉八仙剑,八封连环掌,叠云梯等功夫在秘籍中都详加细述。但弟子资质愚鲁,没能推广发扬祖宗武学实是憾事,有生之年更愧对祖师爷!” 祝雄风朗声道:“前辈请放心,晚辈……” 李雁影打断他的话,道:“请掌门改口,掌门戏言真让弟子汗颜。” 祝雄风心想:方才被你的拳拳赤诚之心感动,答应于你本是权宜之策,却要受这么多约束,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措辞,脸一红,道:“弟子必定恪守祖师爷遗训,发扬光大武当派,弘扬武当派武学。”说完这些话,他自己都感到好笑,莫说现在被囚太湖底,既使脱困出来,凭自己的武学又怎样发扬光大呢?何况自己只会粗略几招武当剑法,名不副实。李前辈这般性急,将偌大一个武当派托付于我,却让我又尴尬又无奈,也难为了他的这份苦心孤诣。 李雁影情绪激昂,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神情兴奋之极,说道;“弟子不胜劳力,烦掌门把床移开。” 祝雄风把床推开,只见地面石板上写了八句话,每句话七字,祝雄风读了一遍,感到极为拗口难读,就抬头看向李雁影。 李雁影笑道:“这就是本门高深莫测的太极神功秘诀。水道人做梦也想不到太极神功秘诀会在这里。本门神功奥秘在于:‘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以无为胜有为,讲究借力打力,重视呼吸吐呐’,这才是真正的精髓,武当功夫的根本,其他诸般功夫全由它运转而起,攻非攻,以守为攻,舍已从人弃攻为守。请掌门将这八句话记熟于心!” 祝雄风先慢慢诵读三遍,感到这首歌诀字句的平仄升降与声韵常理截然不同,极难诵颂出口。但他天生异禀,实是武学奇葩,资质奇佳,初时诵颂感到绞舌绊齿,字字艰难,但诵读几遍,已经慢慢记住,读起来也朗朗上口,圆转贯穿,全无窒滞。同时也明白:念这八句歌诀,其实就是锻炼调活真气的法门,达到形神合一以意辅力的境地。 李雁影大喜道:“掌门当真是武林中少有的奇葩,武当之福啊!”说时,跪在地板上,“当当当”磕了三个响头。又指着地上的三个图形道:“这三个图形,是弟子孤苦乏闷时,将本门八封连环掌,太乙绵掌的精要及参照黄山派排风掌法,悟出的一套掌法,共有三招二十四个分拆四十八个变化。”当下将这三招的分拆,变化组合及运功要点一一说详加细述。 祝雄风思索片刻,便即领悟于心。 李雁影喜不自胜,道:“这三招分别叫做‘排山倒海’、‘风起云涌’、‘再起风云’,它们的特点是以太极神功运转,真力发出时,无影无踪,只有在落到目标三寸前时才会出现滔滔大力。可惜,弟子是没有机会试用了。”言语中又有伤感。 祝雄风谢过李雁影,盘坐石板上,默默吐呐运功,右手信手挥时,感觉与平时全无区别,但掌力落处只听“喀喇”几声,方才藏身的那个檀木屏风已经应声裂碎,忍不住大吃一惊。 李雁影又点拨一些运功方面的技巧,祝雄风一一铭记于心。李雁影知道大功告成,苦心没有白费,唯一欠妥的是火候及临场运用经验等,便有心验证一番,说道:“请掌门发功将石板上的秘诀擦去。” 祝雄风运功片刻,右掌在石板上一抹而过,听“嗤”的一声,石板上荡起一层灰尘,字迹图案已经不见,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难以想象。 李雁影又道:“外面五面石板墙上刻着的是黄山五绝,掌门不妨看一看。” 祝雄风想起适才一见之下差点走火入魔,现在想来尚心有后怕,何况,既便心无贪念,但总有偷学之疑,是以犹豫不决。 李雁影看出了祝雄风心中的顾虑,哈哈笑道:“掌门,但观无防,那上面刻的都是黄山派一些基本招式,并未涉及最高深上乘的武学。” 祝雄风暗自一惊:一些基本的招式,我乍看之下就差点走火入魔,若是最上乘的武学要旨,无意间看了不知会怎样?也由此看出黄山派武学果真精妙之极。当下跟随李雁影来到上面,再看那五个侧面上的图案,感到泾渭分明,线条清楚,全无适才看时的晕眩异样。便大概看了看。 看了半响,李雁影道:“掌门,事不宜迟。水道人既是图谋武当,必定有备无患,有恃无恐,弟子盼你早些赶往武当山,挽救武当众生免遭涂炭。为安全起见,弟子建议掌门走木道人脱困时告诉的秘密水路,掌门请随弟子来。”当下推开一侧一扇门,谆谆道:“掌门务必记住:沿此下去,一直前行遇到右边第三个洞口时拐向里走。祝掌门一路平安,吉人自有天相,保重!” 祝雄风脸上一热,强忍泪水,揖手作别,哽咽道:“保重,告辞!”他忍住内心的难过,一口气走出数十丈,回过头来朦胧中看到李雁影还站在门口,右手半举似乎凝住,又似乎整个人全凝住了,他强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他本来只道必死无疑,想不到巧遇李雁影,这才有了生还的希望。想起这一连串的遭遇,他心中大恸,终于放声大哭。 哭了片刻,才摸索而行,在右边第三个洞口时,驻步凝神细听,然后踱了进去。他靠双手摸索而行,连十指被尖石刺破磨破也不知道。幸喜这山洞里尚有高度,不至于躬腰太低,饶是如此也撞头数次。行有一刻,忽听到脚下有水声,然后,越走水越深,逐渐没至下巴,不得不掂起脚尖冷水才没呛入鼻中。这样行不多久,右脚下突然踏空,身子一歪整个人坠入深水中,他心中时时防备,但还是措手不急,猛灌几口冷水。他也不知道是否已经坠入太湖中,猛憋住一口气双足蹬水,身子浮起,头甫露出水面,立刻深吸一口气,心中大喜,知道现在太湖中。 第46章 他四下张望,便向岸边游去,尚未游到岸边,蓦然听到岸边传来急劲的兵刃撞击声,并伴有吆喝呼喊怒骂的声音。 祝雄风赶紧游到一片芦苇旁,向岸上观看。只见五名黑衣人正围着两名化子厮杀。那两名化子年纪俱都在五十多岁,看背上布袋,一个是八袋,一个是六袋。 按丐帮的规定,八袋弟子就是长老之尊,六袋弟子至少也是个堂主什么的。当今丐帮虽仍是天下第一大帮,但群龙无首,由黎,简,贺,洪,吕五长老轮流坐镇发号施令。堂堂江湖第一大帮却没有帮主确是匪夷所思。这还要从侠丐朱三通说起。当年朱三通让贤退位时定下三条规矩:其一,一年内诛杀五名恶贯满盈的凶恶之徒;其二,一年内做七件大益丐帮之事;其三,凭一人之力完胜丐帮五大长老,九大堂主,德才兼备。这三个规矩都完成了才可胜任帮主。这规矩定下后第五年,五大长老之一的胡长老技压群雄,按时间完成了规矩中要求之事,接任帮主,但胡帮主在位仅五年,在十五年前逍遥魔君为害江湖时,不幸遇害。至今十五年了,丐帮再无贤才领袖统领,全帮只得由五大长老轮流坐镇指挥。 只见五名黑衣人中两人用刀,一个人手持两把短戟,一个人持三股叉,一个人手持双锤围着两丐厮杀。 那八袋老丐手持两只三尺长的铁枪,左手一招“怪蟒出洞”刺向使叉的黑衣人,右手枪紧跟其后,刺至中途突然横扫使双锤之人,登时将使锤人刺于枪下,但他背上也被砍了一刀,鲜血直流。 六袋老丐见此喊道:“洪长老莫怕,我来也。”说时,“刷刷刷”连砍三刀,刀光霍霍,“当”的一声,将一个黑衣人的刀磕飞,他趁机飞起一脚,正蹬在黑衣人心窝,黑衣人惨叫一声,翻倒太湖中。 另外施刀的黑衣人见哥哥受创,分外眼红,怒吼一声,狂劈一刀,六袋老丐闪身避开。施刀之人形同疯狂,连劈三刀,六袋老丐被他气势所吓,连连后退,猛听洪长老呼道:“王堂主,小心!”话音未落,王堂主腰上被捅了三个血洞,惨叫一声,翻倒在一旁,又被砍了两刀显然活不了了。 洪长老既惊又怒,暴喝一声,双臂一振,双枪同时刺向施叉的黑衣人,这人挺叉迎上,“当”的一声,叉被洪长老挑开。洪长老另外一支枪“扑”的一声插入他的心窝,说声“起”,硬生生将这人挑向了半空,飞落太湖。 五名黑衣人霎那间还剩下施刀的与拿双戟二人。二人相视一看,不禁都有了惧意。拿刀之人说道:“洪长老,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将密函留下,我们青龙五虎必定网开一条生路。” 洪长老怒道:“痴心妄想,我姓洪的有一口气在,也不能让你们青龙庄的奸计得逞,拿命来!” 祝雄风这才知道这五个黑衣人原来是青龙庄的五只恶虎,心中担心也不知洪长老能否料理得了他们。 洪长老一枪刺出,一枪紧随,两只铁枪交叉刺出,分击二人。那拿刀黑衣人虚幻一刀,斜身转圈,闪电般劈出三刀,缠住了洪长老。拿双戟之人却绕在洪长老背后,双戟从左右刺向洪长老。洪长老挑开步步紧逼的单刀,斜转半身,一招“回马枪”刺入后面那人小腹,但他腰上也被戟砍中,他忍着剧痛,刚转回身来,眼前寒光一晃,黑衣人刀锋已砍到脖颈。 祝雄风看得大惊,正要跃出湖面助洪长老一臂之力,突然斜刺里一声大吼:“阿弥托佛!”人影一晃,狂风般扑出一个胖大和尚,人未到指已点到,指风点处,黑衣人“啊呀”一声,手腕被击穿一个洞,“当啷”钢刀坠地。 洪长老喜道:“大智禅师,有你的……” 祝雄风心想:有少林寺大字辈的高僧,出手那就胜于我出手了。少林“拈花指”果真雄浑之至。 只见大智又是一指点向,那黑衣人闷哼一声,横栽地上,太阳穴处汩汩冒血。 洪长老道:“本帮王堂主截获红灯教密函,似乎有不利于杭州公平府的举动。” 大智不动声色,道:“当真?” 洪长老在一只布袋里取出一张纸条面呈大智。 大智看后,神色不变,道:“又有赖丐帮兄弟及时的消息,咦!你后面是谁?” 洪长老不知是计,回头一看,却在这时,大智眼中凶光闪现,一掌拍在洪长老后颈上,洪长老闷哼一声,扑倒在地,登时死于非命。 祝雄风登时呆住了,就见大智一脚将洪长老尸体踢入太湖中,冷笑一声飞身而去!祝雄风感觉好像当空遭了一记重击,整个人懵了,他惊愕万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堂堂少林高僧会做出这等不可思议之事,他呆若木鸡,过了半响,才回过神来。 他爬出水面,伸展酸麻僵硬的四肢看看天色正当正午,虽然正是秋天,但秋阳似火,照在身上暖烘烘的通体舒服。他爬到一棵树上,一边晒衣服,一边在盘算下面的计划:此去武当山来回至少要十日有余,而青儿的生日是八月二十八日,应该可以赶得及。一想到玉宛青,连睡觉也香甜,还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和玉宛青在池塘戏水…… 等到一觉醒来,已是夕阳薄幕,他跳到树下伸了个懒腰,再见地上的尸体都已经不见,想是酣睡时被人掩埋。想到这里,心中一个劲责怪自己睡觉太死。他向前奔了有半里之遥,感到自己轻功又大幅提高了,想是练了太极神功后真力大增之缘故,心中大喜。 又奔行二三里,来到一个集镇上,虽然天色将黑,但人来人往仍然热闹非凡。他摸摸怀中的金叶子及那串珍珠还在,就当了一粒珍珠,留下少量碎银作日常之用,其余全部兑了银票便于保存。然后饱餐一顿,买了一只金漆的葫芦装满酒,备足途中的干粮,又换了一身新衣服,买了一匹好马,连夜向武当山进发。 不一日,已来到武当山群峰北麓几里外的汉水之畔。 祝雄风眺望汉水,见江面上百舸争渡,甚是热闹。向南望去,便是武当山群峰峡谷,影影绰绰缥缈若仙境。当下问明了道路,直奔向汉水南面的汉阴镇。 到得汉阴镇,在青石板路面行了不久,远远看到一处三层楼的酒店,颇有气派,名叫望山楼,便投了进去。 店小二笑逐颜开,远远迎来:“客官看你英气勃发,气度非凡,可是来助拳的?” 祝雄风心中一动:助拳?脸上不动生色地“哼”了一声,径自走进。 那小二抢上几步,又道:“太和宫?玉虚宫?” 祝雄风心中疑惑,便道:“怎样?” 小二道:“客官若是前来给太和宫助拳的请上二楼,给玉虚宫助拳的请到一楼。一二楼今日全是包场,若不是应邀而来助拳的请屈尊移玉步到三楼……” 祝雄风看看一楼已经坐满了一大半,心想:武当派向来分驻太和宫,玉虚宫,紫霄宫,南岩宫,五龙宫等山内各峰各宫,但素来以太和宫为马首是瞻。怎会分成太和玉虚两派?这其中有古怪,边想边走径自走到二楼落座,看二楼总共只有三四人。 小二把桌椅抹了一遍,躬首道:“客官你随便用饭吃酒,自会有人给小店统一结算。” 祝雄风大奇,摸出一锭足有五两的元宝,扔在小二面前,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的中听,这元宝就是你的了。” 小二一见元宝垂涎三尺,四下看看,低声在祝雄风耳边说道:“客官你有所不知,自打十年前李掌门突然失踪后,李掌门的师弟玉虚道长一直觊觎掌门之位,但李掌门大弟子乃名正言顺的掌门人,双方争执不休,就规定每年八月一日在太和宫凌霄宝殿内比武,胜者为尊,两帮人每年都约人助拳。这一比就是十年,唉!搞得整个武当派声势日落。两派之间剑拔弩张,互为仇敌,这样打打杀杀的何日是个头,唉……”说至此,转身就拿,也没有拿元宝。 祝雄风喊道:“小二哥……” 小二听到喊叫回过头来,道:“客官还有何吩咐?” 祝雄风一指元宝。 小二苦笑道:“小人虽然生性贪财,但想到生活动荡朝不保夕,也就冷了心了。” 祝雄风惊愕万分,这时听旁边有人喊道:“祝少侠……”他一看,喊自己的是一位貌不惊人的中年汉子,甚是面生,便道:“兄台可是喊在下?” 中年汉子起身离位,径直走来,抱拳道:“在下贾布,江湖朋友送个外号‘鹰眼’。” 祝雄风肃然起敬,起身还礼:“‘少侠’二字,可不敢当,这位兄台原来就是过目不忘的鹰眼贾布,久仰!久仰!” 贾布这人,武功算不得一流,但其人仗义疏财,热情豪爽,江湖中各帮各派,黑白两道都有结识,他整日混在市井走卒中,是以消息灵通,虽然其中有许多消息不免捕风捉影,道听途说。但江湖之中,人人都喜欢同他交往,他尤其在镖局行业中最为吃得开,镖局中人整日走南闯北,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所以经常要向他探听一些各地风俗习性,当地有什么绿林豪杰等消息。 只听贾布道:“神行太保乃在下生死挚友,前几日他曾向在下讲述过祝兄的英雄义举及相貌,因此在下一眼就认出来了。还望祝兄恕在下失礼冒昧。” 祝雄风笑哈哈道:“贾兄太客气了,来,请坐。” 二人坐下自然谈到武当派助拳之事,贾布娓娓道来: “当年李掌门及武当七星的老三失踪后,坐镇玉虚宫的玉虚真人就图谋掌门一位。他威逼利诱把武当七星的六人中拉拢了三人为己用,来孤立太和宫主事那天虹,每年扯一些左道旁门之人前来助拳,鼓振声威,唉!把个道家圣地搞得乌烟瘴气一团糟,常言道:兄弟阋于墙,就被外人欺。 第47章 想当年武当派何等地位,‘北少林,南武当’响当当的名号,如今已经衰落不堪,连龙王寨青龙庄这等左道旁门都趁机欺来……” 祝雄风气恼不及,一掌拍在桌上,本是全无声音的一掌,哪知“喀喇喇”几声,一张桌子就此四分五裂。原来他气恼之下,一掌拍出,不知不觉用上了太极神功,上乘的绵力震碎了板桌的脉落铁钉,板桌因此四分五裂。 贾布黯然失色,怔了半响,心想:好厉害的绵掌。 祝雄风发觉过于冲动,忙揖礼道:“在下恼怒玉虚为人,一时冲动,在贾兄面前有粗野举动,贾兄可别放在心上。” 贾布道:“祝兄嫉恶如仇乃性情中人,不过在下还有一些更骇人听闻的消息要告诉祝兄。不过在下声明,这些消息有捕风捉影之嫌,祝兄不要放在心上。”他有了先前之见,生怕说出这些事来,祝雄风会更恼,是以先把话说在前头。 祝雄风强忍一腔怒气,道:“贾兄,请说。在下不发怒就是!” 贾布压低声音道:“听人讲,那玉虚同黄山派有勾结。玉虚答应黄山派助他夺取掌门后,武当派大小事物俱听黄山派号令……” 祝雄风一听之下心中怒火燃起,扬掌拍到半途,猛然想起自己所说之话,半途收掌,硬生生将一股绵绵掌力收回,骂道:“卑鄙无耻!”那小二战战兢兢地一旁看着他手掌抬起又落下,一颗心才放回肚中。 小二人又换了另外一张桌子,二楼也陆续来了五人,但远没有一楼的半数多。 贾布指着一楼一个黑脸大汉,道:“此人是湘南雷公洞的史洞主,为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连这样的人都邀来助拳,你想想,堂堂武当派还有何颜面立足江湖。那个矮子是闽南红苗寨乔寨主,人称活阎王,还有那个胖子是运河七凶的老五……” 正说间,外面走来一位瘦小精干,面色枯黄,长老鼠须之人,后面跟两个下人,大摇大摆进来。 祝雄风心想:这又是什么人? 只见小二迎上老鼠须,道:“客官,你是助拳来的吗?” 老鼠须一瞪眼:“助,助,助你妈的拳,你没长眼睛吗?老爷我是江阴县李县令的案边师爷,今日路经此地。他奶奶的还不快点看座。” 祝雄风心中一动:老鼠须原来是那日长江上救过的李进才的师爷,怎么这么一付模样,贼眉鼠脸的。 只听小二奴颜婢膝道:“老爷,实在不凑巧,小店的一楼被人包了,请您移步上三楼吧,这边请!” 老鼠须不依不饶,怒道:“大胆的狗东西,你敢对老爷颐指气使,你不想开店了,是不是。”说时,气呼呼地坐在一楼一张桌上不走。 小二既惊又怕,一脸无奈,嗫嚅道:“这,这……唉!” 贾布道:“有好戏看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就听那雷公洞史洞主喝了一声:“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无理取闹,奶奶个雄!”说时,走到老鼠须面前举掌打下。 祝雄风右掌一吐,一股绵绵大力击向大堂正中房顶的一根椽子,“喀喇”一声,椽子应声而落正打在史洞主手腕上。 史洞主手腕酸麻,看到了地上的一根椽子,抬头看看房顶,骂道:“奶奶个雄!见鬼了!”说时,“嗵”的一脚,将老鼠须踢出门外,半晌才传来“呼”的一声。 祝雄风心想:史洞主果真心狠手辣,凶悍不讲理。 便在这时,门口进来五个道装打扮之人,头前一位矮小墩实,约摸四十多岁,后面四人年纪略轻,有二十多岁。祝雄风心想:难道武当派玉虚宫来人了?就听贾布低声道:“那矮子是黄山派的土道人。” 只见土道人一行五人径自坐在老鼠须方才坐的桌上,落座就毕,土道人向四周扫了一眼,道:“云真子,你有没有和你二师兄说清楚来这个地方相会?” 身后的白脸道人云真子道:“师叔,弟子已经给他说的再明白不过了!” 土道人道:“云尘子比我们早出来半个时辰,怎的还没有到呢?莫非这臭小子又贪玩,哼!回去定当禀明掌门师兄,好生处罚于他。”云真子等人面面相觑,都自不语。 红苗寨乔寨主走了上来,一脸不屑之色,道:“这位道人莫非就是黄山派土道人?”他身高马大,膀大腰圆,土道人须高高仰脸才能看到他的脸面,因此心中不快,道:“尊架何人?”乔寨主不动生色,提起右掌向土道人头顶压去。 土道人左掌倏出,一张一合之间已经抓住了乔寨主右腕,一吐真力,痛得乔寨主“啊唷”一声,引得周围食客哄堂大笑。 乔寨主大怒,伸出左手来掰土道人的左手,岂料一掰之下,只觉土道人的左手抓住自己右腕,牢似生根,更似铁箍紧紧套住一般,心虚胆怯,气焰顿消,低声下气,道:“土道长,你功力雄厚,誉满江湖,在下佩服!” 土道人冷哼一声,说道:“不自量力!”松开了手。 乔寨主自讨没趣,心中老大不痛快,突然一招“双风贯耳”击向土道人太阳穴,他双拳方自击下,但跟着眼前一花,土道人已移身桌子对面,登时惊慌失措,收势不及两只拳头击在一块,只听“咯咯喀”几声,乔寨主手骨断裂,痛得他呲牙咧嘴,四下乱窜,其他人等登时耸容惊呼! 祝雄风心想:这土道人武功果然非同一般! 蓦然间,店外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苦厉!就听土道人惊道:“云真子,快,去看看什么事?” 云真子答应一声,抓起剑三步两步跳出店外,他去势急迅,但来势更急,听“呼”一声和一人撞了个满怀,但显然外面那人力道更劲,硬是将云真子撞的倒飞起来,摔在地上,云真子后脑着地,登时昏了过去。 只见从外面冲进来之人摇摇晃晃,扑倒在土道人面前,说了一声:“师叔,铁,铁……”便即气绝。 土道人大惊失色:“云尘子,发生了什么事?”身形一晃,在云尘子倒地的一刹那将他抱住,见他胸口五个指印,触目惊心,血已经染红了大半件衣服,不觉悲怆道:“又是那个铁手!” 祝雄风心中一怔:铁手?便向贾布道:“贾兄,铁手这人是何来历?” 贾布道:“祝兄可别取笑在下孤陋寡闻。这个铁手近来才出现江湖,不过专和黄山派作对,好像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 祝雄风突然想起一人,脱声道:“难道是他?” 贾布追问道:“是谁?” 祝雄风掩饰道:“没有。在下盲目乱猜。”心中却想:这人口无遮掩,什么事告诉他,第二天整个江湖上就会传得沸沸扬扬。 贾布略有不快,但也没有强自追问,目光却注意下面情况。只见一个蒙面人正同土道人斗在一起。这蒙面人出拳如风,打得土道人全无招架之力,连连后退登时退到了柱子上。蒙面人双拳互击,霎那间打出了二十一拳,倒有十五六拳落在土道人身上。蒙面人又打出一拳,击在了柱子上,“喀喇喇”声响,右拳头陷入了柱子中几欲洞穿,这才收拳转身大步离去。 贾布惊道:“好厉害的拳头。” 黄山派三名弟子连同已经苏醒了的云真子齐齐抢步上前,奔到土道人面前,见土道人“哇”喷出一口血后,神情委顿,颓然靠着柱子坐倒,头一偏侧身歪倒。云真子等四人登时齐声大哭。 贾布一脸的惊恐之色,颤声道:“十五拳活活打死了黄山派一流高手,骇人听闻!” 祝雄风知道蒙面人必是葛大富,也就是武当七星的老三葛天富,但他心中不知该喜该悲,愣住半响,等他反应过来,不仅贾布已走,就连一楼那些前来助拳之人也全部走得干干净净。 灯已掌上,因方才店内有了人命,店家早跑的没影了,只剩下一个小二在店内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 祝雄风走出酒店,放眼四望,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好似并不关心酒店里出了人命。他另找一家客栈投宿,问道:“可有轻静舒适的上等客房?” 那伙计道:“啊呀!客官你来的不巧。后院清静,可是被一个商人全包下了?” 祝雄风道:“什么样的大商人?” 伙计挠挠头皮,道:“好像是从黄山来的,叫,叫什么水掌柜的。” 祝雄风一听,心中明白:必定是水道人一伙,当下道:“靠近后院的地方可有客房?” 伙计道:“有啊!” 祝雄风道:“那劳烦小哥给我开一间最靠近后院的房间。”他见伙计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知道他在怀疑自己的身份,因此迟迟不动,便道:“在下喜欢清静的地方。既然后院被别人包下,我只有尽量借后院的光,靠近清静的地方心里也就踏实嘛!”同时放了一钉元宝在伙计面前。 那伙计见钱眼开,又见祝雄风穿着斯文,一付公子哥模样,便不在拖延,把他带到二楼背对后院的一处房间,收拾妥当,退出房外关上门,摸摸元宝,喜不自胜。 祝雄风见这个房间正是面对后院,居高临下视野开阔,极易观察,心中挺满意。洗涮完毕,早睡早起,三更天时,他穿戴完毕,把窗户打开一缝,就着月光观察后院。 月色清冷,洒在后院中间的一堆花盆上,静悄悄的无半点声音。 祝雄风心想:黄山派白天死了土道人,云尘子二人,晚上必定加强了防备。是以看似静悄悄其实暗伏杀机。但他天生胆大,深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便是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一闯。想到这里,轻启窗格就要出来。 蓦然间,月光下一条人影射入院内,动作颇为矫捷,只见这人三晃两晃闪入花园里,但是接着出现了怪事,只听花园里突然传来阵阵嗡鸣声音,那人左突右冲就是出不了花园,忍不住惊声道:“不好中计了。这是五行阵法。”说时,想退,哪还来得及? 第48章 “刷刷……”一侧房内暗器纷作,那人“啊呀”一声,显是中了暗器。祝雄风听那声音,正是日间见过的鹰眼贾布。 只听一处房内有人喝道:“何方贼子,敢闯五行阵法,格杀勿论!” 又一个声音道:“三师兄且慢,这人是小弟的好友贾布。他可能是夜间前来找小弟,不知花园里布了五行阵法这才闯入。三师兄可否通容一下。” 那三师兄道:“云根子,我通容于你,师叔可不通容于我。你要求情去找师叔吧!”云根子登时哑口无言,显是怕极师叔。三师兄道:“乱闯者格杀无论,咦!那是谁?” 正文第十一章武当风云 月光下,只见一条人影一泻而入,晃眼间进入花园,抱起贾布,转过脸来森森冷笑,右掌挥处,只听得一阵“嘭嘭、咣咣、喀喀”大响,花园中哪些盆盆罐罐登时破破烂烂,不成阵法。 云根子惊呼道:“是铁手!”心里却想:贾布终于平安无事了。 这一切祝雄风全看在眼里,不过他想:葛大富这样一闹,老奸巨滑的水道人怎么没有露面呢?因此,他一动未动,等着水道人出现后再采取行动。但是等了一个更次,也没有见到水道人出现,他心中发怵:水道人若是今晚到武当山上闹上一闹,也未必没有可能。想到这里,正想出奇不意地捉个黄山派门人来逼问,却在这时,房顶瓦面“格格”两声院内已多了一人,月光下依稀看清了,正是水道人。 只见水道人衣襟飘飘,身形如风射入一间房内,再无声响。祝雄风心中纳闷,一抬头,又有一人飘飘而至,落入院中,来人压低声音道:“水道长可在?武当玉虚有事求见。”房内传来水道人的声音:“是玉虚真人,快请屋里一叙。”又听水道人用更轻的声音说道:“你先退后,”他这句话显然是说给房内另一人听。” 只见玉虚真人弹地一纵,身形直直地拔高,右脚一踏向前移身,正落在水道人房前,那门“吱呀”一声虚开,玉虚真人晃身而入。 祝雄风心想:玉虚的“叠云梯”轻功挺俊的嘛,随即又想起日间贾布说的那番话,暗想:也不知贾布所说真伪。但这玉虚真人深夜造访水道人定然有什么阴谋,我要去听听。他从前门悄悄走出跃上房顶,绕了个圈,再从院子后面折回,一个倒卷帘,一脚勾在房檐上,向房里看去,透过门缝看不清楚,正巧旁边房里有人探头向外看。祝雄风当即立断,脚松开,身子急扑而下,发出一记绵掌封住那人穴道,从门缝隙滑了进去,抓住那道人衣领提起来放在一边,贴着板壁侧耳倾听。 他自从学了太极神功后,这几日一直不间断地练习,进展甚快,兼之他悟性资质俱佳,内力听力都提高了几倍,就像方才那几个动作做来得心应手,不留半分声音,真正达到了太极“用意不用力”的境界。 只听玉虚道人道:“水道长放心,老道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水道人道:“此事关系重大,千万不可等同儿戏,出了差错,黄山派可就没有颜面面对武林同道的责问。” 玉虚道:“那天虹那小子不自量力。是不是……”做了个砍下去的动作。 祝雄风心中一惊,难道那天虹已经落入玉虚手里? 只听水道人阴恻恻道:“万万不可,那天虹可是李雁影的大弟子,若杀了他反而误事,但也不能放了他,关键要想办法让他服服帖帖,到时,你登上掌门之尊,由他出面就名正言顺了,别的人自然就不敢反驳。” 玉虚道嘿嘿笑道:“只要大功告成,你老人家有何吩咐,小老道定是马首是瞻。” 祝雄风心中暗骂:不知羞耻,奴颜卑骨的叛徒,害群之马…… 水道人又道:“你先回去,把那天虹再转移个地点,我总感觉‘铁手’已经盯上了你,也怪,那‘铁手’似乎于武当地形颇为熟悉。” 玉虚道:“小老道这就回去着手布置,先将那天虹关在黄龙峡的一处山洞里……” 外面突然有人冷声道:“做梦去吧,玉虚叛逆,你的那点鬼蜮伎俩,岂能瞒得住我?”这声音渐说渐远,话说完了,人也不见了。 祝雄风暗自高兴:上天有眼,让他奸计难逞。 只听玉虚惊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水道人沉默片晌,轻挥一掌,恶声道:“无毒不丈夫!”话音未落,一道掌力已经穿透墙壁夹板,震向祝雄风。 若在半个月以前,祝雄风定然受不了水道人这一掌,但是祝雄风习练太极神功已经颇有心得,水道人掌力甫到,他体内已经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绵绵真力御住要穴,可是水道人这不动声色的一掌也实在非同小可,是他生平功之所聚,掌力大得惊人。祝雄风虽然及时运功抵御,还是被这道掌力震得倒翻出去,踉跄几步退到床上,“喀喇”一声将床压得稀烂,他翻身跃起,内息略自运转,幸亏并无窒碍,始自放心,这个时候,“怦”的一声,水道人劈开房门冲了进来,玉虚其后跟随,堵住了门口。 祝雄风扯起一件衣服,缠在头上,贴墙而立。 水道人喝道:“尊驾何人?胆子不小,你为何不敢现出真面目?”说时,双掌交叉狂推两掌,两股掌风凌厉之极。 祝雄风脚下踏着“风影十三变”晃来晃去,只作周旋,可是房内空间狭隘,实无回旋余地。“风影十三变”固然精妙绝伦,在水道人的掌风下穿来插去,但时间久了,随着水道人的步步紧逼,终于是困兽之斗。 祝雄风肩负重托,更身负武当绝学,他斜身沉背,轻飘飘劈出一掌,“怦”的一声,水道人身子摇晃撞在窗户上,余势不歇,又从窗户中倒穿了出来,直飞出去,但看他临危不慌,双掌拍向后面,借掌力与地面的冲撞力,收住了急速下摔之势,脚自点地人如大鸟般掠上二楼。但祝雄风早已趁着混乱走脱掉。 祝雄风潜回房中,倒头大睡,这一觉睡到天光放亮,醒来一看黄山派众人早已走了,暗自叫了一声:“不好”,也没顾得上吃早饭,结了店钱,沿着大道向南而去。 不一刻,前面影影绰绰有个镇子,屋舍连绵好大一片,当下打马进入,但令人奇怪的是这个镇子不小,却异常的冷清,街上大小铺面大门紧闭,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祝雄风感到万分惊异,这里已是武当山脚下,不说有武当派这个大后台,当地民风也崇尚习武,十有八九都有人习武,十有二三都是武当派弟子门人,因此,一般在武当山周围区域内都不会有偷盗案等发生,但为何这个镇子大门紧关二门紧闭呢?他一连转了三条巷子,连只猫都没有发现。他心中更加疑惑,蓦然间,他看到有人影一晃,闪入一排屋后面。他奔到哪里一看,只见一位老伯兀自在墙角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他问道:“老伯,这镇上的人都去哪里了?别怕,我只是个过路人。” 那老伯慢慢抬头,颤声道:“你,你不是龙王寨的贼,贼,贼……大王?” 祝雄风更加奇怪,道:“这里是武当山麓,人人习武还怕那什么龙王寨?” 老伯叹口气道:“公子你有所不知,山上玉虚真人要做掌门,不择手段到处找人助拳,这样一来,不仅不约束龙王寨的强盗,还默许他们敲诈勒索,这下可害苦了山下的村民了。唉!跑的跑,躲的躲,人心惶惶啊!公子,你一个人可要注意,别碰上那伙狗强盗。” 祝雄风怒道:“好个贼道!”又道:“老伯,此处可有近路上山?” 老伯道:“路倒有一条,从前边那条羊肠小道往上去,爬过三个山崖,跨越两条小溪,再翻过一条悬崖似的小径就可以到达。但一路上有几处的悬崖深涧太危险了,徒步翻越谈何容易。公子你要是上山助拳,自当出黄龙峡,过天柱峰,穿过三座天门,再过了朝圣门就差不多了。唉!老朽良言相劝,公子自行尊便。”说完晃晃悠悠而去。 祝雄风谢过老伯,施展轻功翻山越岭,穿涧过崖,取道黄龙峡,奔向天柱峰。 天柱峰是武当七十二峰的一座主峰,气势非凡,直插云霄,太和宫就坐落在半山腰上。到了天柱峰下,天气突变下起雨来。祝雄风叫苦不迭,只好先在峰下的一处草棚里躲雨,看雨下个不停,心里正焦虑万分,突然间,三匹马奔到近前,“忽津津”一阵嘶鸣,停了下来。跳下三人俱都披着衰衣戴着斗笠拿着兵刃,径自来到草棚里,一个人破口大骂:“什么鬼天气,早知如此,我黄老五才不助他妈的什么拳。” 祝雄风一看,这人正是黄河八猛的老五,赶紧低头,生怕被他认出。 另外一个人安慰道:“老五,既来之则安之。助什么拳,还不过是过来壮壮气势而已。玉虚那道鬼的很,太和宫那几个小道士中道士大道士的,哪是他的对手。” 第三人道:“老四,话不能这么说。拿人家钱替人家消灾,这是江湖至理,何况也正可见见‘三庄六帮九洞一十八寨’各条道上的朋友。” 祝雄风心中一动,玉虚竟然邀了这么多旁门左道,果然势在必得,看来太和宫背水一战肯定顶不住,形势实是万分险恶,想到这里身形晃动,突然出手点了黄河三猛的穴道,解下一套雨具行头穿戴起来,也不能骑马了,徒步飞奔。 刚穿过第二道天门,旁侧突然有人断喝道:“什么人?” 祝雄风驻步一看,见一侧闪出五个穿着衰衣之人,依稀记得一个是黄山派的云真子,另外四人却是不识。 只听那云真子喝问:“哪条道的?” 祝雄风也不答话,趁他们猝不及防,骤然出手脚步一晃,在五人间穿来插去,手指连动,只听“啪啪”“啊呀”“嗵嗵”,霎那间五人全部倒地。 第49章 又奔了几十丈远,雨已停,祝雄风脱下衰衣扔掉斗笠,一口气冲到朝圣门口。远远看到朝圣门口拥着许多人,剑光闪闪,吆喝纷作,人头簇动,剑拔弩张。奔到近前,只见地上躺着三人,七名道士正围住一人奋力厮杀。祝雄风一看就知道这七名道士排着武当七星剑阵。 七星剑阵是与少林罗汉阵并驾齐驱,天下无三的阵势。它由七人组成,每人各守一个方位,既分又合,首尾互应七人一体,倏分倏合,令人防不胜防,端的变幻莫测。 祝雄风站在一旁潜心观摩七星剑阵的变化,冷不防有人喊道;“祝兄!”他寻声一看,喊话之人是贾布,只见他血染衣衫,神情委顿,口中骂道:“七星阵,七星阵,七个人打一个人当然厉害。”嘴上这样说,但表情中仍有惊恐。 祝雄风道:“贾兄,怎么回事?” 贾布道:“他妈的玉虚贼道,把他邀来的人放了进来,却派人用七星剑阵挡住来太和宫助拳之人,真他妈的无耻,阴险。” 祝雄风心中有数,道:“这七个人都是玉虚宫的人吗?” 贾布道:“可不是吗?其中有三人是天字辈的,向天鸣,吴天佑,胡天端,另外四是玄字辈的。” 祝雄风道:“闯阵之人是谁?” 贾布道:“洛阳龙门龙千里。” 说话间,龙千里的处境已是越发窘迫,有几次差点命丧对方剑下。只听向天鸣道:“龙千里,学武不易,你可别白白糟蹋了这一身的剑法。何况龙门代代一脉相传,你若是死在武当山,龙门可就断了香火,你可要自重啊!” 龙千里怒道:“向天鸣,你少废话,看剑!”剑锋一转,“刷刷”两剑当胸刺向向天鸣。 向天鸣猝不及防,一个踉跄闪避开来,但衣衫被剑锋挑破,在这一霎那间,七星阵已闪出一个缺口,龙千里挺剑向外冲击,一旁的吴天佑,胡天端二人端剑及时杀到,弥补了缺口又将龙千里挡了回来,每人都出三剑,二人六剑,精光闪闪,剑尖不离龙千里周身要穴。 龙千里临慌不乱,只见他凌空而起,一招“横断长江”发出“当当”两声,同时击在吴天佑,胡天端二人剑上,三人都自吃一惊。 这时七星阵另外四人待机攻了进来,两只剑攻击龙千里下三路,一只剑缠住龙千里的剑,一只剑一旁诱敌分神。龙千里身形急转,闪开了击向下三路的两只剑,手中长剑奇招突出,“当”的一声,点在一人剑上,借力发力,身形骤转,又将一旁诱已之人的剑挑开,霎那间,七星剑阵又岌岌可危。 忽听向天鸣喊道:“七星剑阵第七式‘七星合一’。”说时,当先出剑,剑锋绞动,另外六人各司其位,转眼七人合一,七人脚下缓缓踏步移动,七道剑光如水轮转动刺向龙千里。 贾布及众人俱都惊呼一声,不忍看下去。 祝雄风身起如风过,“七日寒”在握,以一招“罗汉十八刺”刹那间不可思议地刺出一十八刺,只听得“铮……”一阵金铁交鸣,向天鸣等七人的剑俱已被削断。 七人俱都悚然。向天鸣喊道:“破釜沉舟。”话音甫落,断剑如虹,七只断剑全部掷向祝、龙二人。这是七星剑阵最具杀伤力的一招,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出,一旦施出就意味着两败俱伤。 贾布等众人,俱都“啊”了一声。 只听“噗”的一声,龙千里被一只断剑刺中,他如困兽般大喝一声也刺中一人。 祝雄风此时的内力修为较之先前已提高了数倍,本身有一层若有若无的护体真力,兼之“风影十三变”变化莫测,稻草人的三式剑法又是远用自若,因此,他见断剑纷来沓至,方位、力道、轻重、缓急各不相同,却也不慌,大喝一声,左掌发出一招“排山倒海”,右手“七日寒”发出一招“一波三折”,同时以其精妙的步法旋转而起,只听得一阵“铮……”“哎唷……”声,不仅破了七星剑阵的“破釜沉舟”,还将七人击倒在地! 其实“七星剑阵”的优处在于其七剑合一,但其劣处也正在一个“合”字上面,可谓“成也合,败也合”。可以说,七星剑阵败的可惜,祝雄风胜的侥幸。 向天鸣等七人被祝雄风一掌击倒俱自惊异,尚未爬起,已经被贾布一干人等制住。向天鸣等七人俱是又惭愧又胆颤。 祝雄风道:“各位朋友,请帮个忙,将这七人押往凌霄殿,等后发落。” 有人有疑惑:你是谁?颐指气使老子?但又没敢说出口,想起他那出神入化的武功,人已经胆颤心惊了。何况,他打败了七星剑阵让他们畅通无阻,又都心存敬畏。 祝雄风交待完事情,急如闪电奔向凌霄殿。途中又放倒了几人,长驱直入,站在殿门口人群中静观其变。 只见殿门口摆了四张桌子,坐了四人,玉虚与水道人赦然在列。这四人表情各异,但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下的两个人决斗。 青光闪动,长剑连刺三招,胖道人身法却也灵敏非凡,三剑过后就势转身,一招“玉女穿梭”剑光一闪,剑尖已刺到花脸道人小腹。 花脸道人也不急不燥,陡然一个“铁板桥”双膝微屈,膝盖以上部分向后仰倒,背部几欲贴着地上青石板,引得众人齐声叫“好”。花脸道人上半身后倾,重心下压,突然右腿蹬向胖道人的手腕。 胖道人吓了一大跳,向后纵退。花脸道人踢脚本是虚招,只见他一脚踢出后,骤然下滑足尖点地,用力一撑,身子突地转了起来,方才撑地的长剑,“刷”的一声,转了半圈,削向胖道人双踝。 胖道人见花脸道人竟然以一招本门难度极大的“铁扇飞飘”转守为攻,心中委实吃惊,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花脸道人的剑已经夹带风声削来。胖道人疾退,长剑横插地上,撑身而起,“当”的一声,两剑相交火星四射。 花脸道人见自己一招“铁扇飞飘”没有胜出,似乎颇为吃惊,此时他早已翻身而起,喝了一声:“张天宝,看剑。”欺身进逼,连刺三剑。 张天宝面色不变,道:“赵天仁,玉虚师叔还教你什么绝招啊,尽管使出来好了。”说话间又封了三剑。 转眼间二人战了二十多招,张天宝想:方才我方已经输了一场,这场若是胜不了,我们太和宫就彻底败了。这赵天仁剑法柔中不失刚猛,夹杂着黄山派的剑路,哼!我不信武当剑法胜不了黄山剑法,想到这里右手剑加快攻势,剑剑进逼,左手故意装作有甚不灵便模样,而且故意用频频的进攻加以掩饰。 赵天仁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不动生色,长剑左右划动迎上张天宝的剑,剑锋甫接之时,剑势急收陡刺向张天宝左肋,岂知这正是张天宝的诱敌之策,见赵天仁长剑刺来,正合心意,只见他剑锋飘转,一条剑弧划了上来,“当”的一声,登时挑落了赵天仁的长剑。赵天仁脸色惨变,一声不吭,扭头走下场。 张天宝倒转剑柄,自台上右边左边南面一一拱手施礼,道:“献丑,献丑。”说罢,下场。 只见玉虚身旁一位相貌英俊的中年人向玉虚道:“请师叔明鉴,两场比斗,各有胜负,结局就看这第三场了。” 祝雄风心中猜测,这人可能就是那天虹。 只听玉虚道人干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啊,天宝比天仁入门尚晚三年,可是在天虹师侄调教下,剑法已得本派真传,可喜可贺啊!” 那天虹道:“虎父无犬子,天仁师弟输在急躁,而急躁正是本门派剑法所刻意追求避免的。”赵天仁是玉虚的私生子,那天虹此时说了一句“虎父无犬子”等于在揭玉虚的伤疤,而最后一句评价明为褒扬实为贬,说赵天仁剑法越来越与祖传剑法背道而驰,也即是暗暗指责玉虚与黄山派勾结,连剑法都借鉴黄山派。 玉虚岂能不知那天虹话中含话?一腔怒火便即发作,但转念想想,终于又忍了下来,心想: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今日是为掌门而来,忍得一时羞才有他时荣,何况自己长他一辈,当着这么多同门及各位朋友的面,发起怒来委实伤了面了,自贬身份,想到此节,也就不以为忤,强作笑容道:“天虹师侄如无疑议,开始第三场如何?” 祝雄风心想:玉虚不愧为枭雄之才,果真有超人之处,连这种损话都能置若未闻,说明其人厚积而动,图谋已久,用心之良苦,心机之缜密,只怕世上罕见,这次必定成竹在胸,有一举得手的把握。这时看看四周,人群中只有二三位昨日在酒店中见过的左道旁门之士,心中顿有所悟:他必定把邀来之人潜伏在了暗处,一来掩藏实力反而欲盖弥彰,隐隐有一种恐吓企图;二来掩人耳目,以阻他人讥讽言论,实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强取豪夺,看来他对掌门之位是志在必得。 只听那天虹道:“师叔既然发下话来,小侄焉敢不从?这第三场涉及关键,实在轻觑不得,想必师叔也有同感。不如就有小侄班门弄斧,领教师叔高招如何?” 玉虚一怔,显然没有料到那天虹会向自己挑战,但他有恃无恐,表情随即恢复原样,捋捋颌下稀疏的三两胡须,故作沉吟,欲言又止半刻,这才爽快应允,道:“那好,玉虚不才,就讨教师侄高招!” 二人走出主台,脱下外套,各自拿剑回到场上。 人群中忽有人喊道:“有人说‘太极三年不伤人’不是直功夫,没有什么看头,不如回家看蚂蚁上树哩!”祝雄风一看,说话的是雷公洞的史洞主。 另外一个人道:“老子看了两场,只看到这个道士同那个道士比划来比划去,全无个所以然。你们索性大干一场,什么点到即止,那都是自欺欺人的,未必能够使出真功夫。” 史洞主又道:“杨寨主所言非虚,你们道家挂不离口的就是弘扬武学,若是都隐瞒着真功夫,互相欺骗,又怎能促进交流,共同提高呢?” 第50章 杨寨主道:“你们自家人窝里斗,那是你们的事。可是这样斗来斗去何以是个头?以我看,你们也别念念不休什么‘祖宗武学’了,武当功夫实在平淡无奇……”杨寨主说到这里,南面人群中传来杂乱的笑声,左右两边的武当弟子俱都怒形于色。 祝雄风向场上看去,只见那天虹剑眉微蹙,显然恼怒不已,玉虚脸上却有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好似那话不是讲给他听似的。祝雄风心中暗想:这两人一说一唱,显然是玉虚计谋中的一个环节,以此来激怒那天虹,让他心神俱乱,施不出武当最上乘的功夫。须知武当功夫力求心平气和,却是戒急戒燥。另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玉虚正好以此为借口施出武当以外的武功,当然他必定有备无患,有恃无恐,看来他当真为做掌门而不择手段了。祝雄风见玉虚胸口微有隆起,阳光下,他的剑隐隐有层碧光,显然喂了毒药。 只听那杨寨主继续说道:“还比不上我龙王寨的功夫,今日我杨大头心情极佳,你们哪个道士想改投龙王寨的赶紧前来拜师,机不可失啊!”说到这里,右边中有人怒道:“杨猪头,你是什么东西,配在这里说三道四,滚回一边。” 杨大头正说到兴头上,冷不防被人骂了一顿,登时没了兴趣,吱吱唔唔道:“我说到哪里了?史洞主,我该说哪句了?”原来他的话都是事先有人写好了,他再背出来,结果被人中途打岔全忘记了,灰溜溜地缩回一边去了。 张天宝道:“他杨猪头,连他的‘杨’字都不会写,怎么突然间大显神通,口若悬河,莫不是来到武当山后,被我们玉虚师叔的仙风道骨,道貌,道貌……道貌奇佳所感化,一夜之间就脱胎换骨,鸡犬升仙了。”他方才本意要说“道貌岸然”,但话到口边又觉不妥,临时用了一个“道貌奇佳”塞搪过去。 祝雄风暗暗佩服张天宝的灵牙利齿,头脑灵活,张天宝的一番话再明白不过了,这都是你玉虚暗中指使这二人说的。 果然玉虚一脸的尴尬,鹤发童颜上登时出现一层灰色。 赵天仁忽道:“小弟不才,想讨教大师兄高招。 张天宝道:“嘻……天仁师兄,小弟陪你如何?” 赵天仁正要跃上场来。玉虚挥手加以制止,干笑几声道:“天虹师侄,想必听到那两位仁兄的话来。老道我心有感触,不知当说否?” 那天虹道:“请师叔明言。” 玉虚道:“说白了。今日你我二人都是为了掌门宝座,是也不是?” 那天虹不置言词,玉虚自讨没趣,接道:“有句古话叫做‘成则为王败者寇’,看来今日势必决出高低了,老道我若是技不如人,甘愿受祖宗法训处置。当今之计,是以武较技,当然是凭武学高低了。至于哪派武学吗?只在其次。武之高低,全在个人修为,师侄,你说是也不是?” 祝雄风心想:老狐狸终于扯到正题上来了。 只听那天虹道:“师叔法训,小侄哪敢不听?” 玉虚道:“如此甚好。”转而大声道:“各位武当弟子听着,下面一场决斗生死由天,其他人等不得干预。”话犹未了,剑已刺出。 那天虹斜身避开,剑出手就是武当丹剑中的一招“春风化雨式”,接着又是一招“醉八仙”剑法中的“吕洞宾醉打恶狗”,两招剑式起手不同落招更异,只见他剑尖倏忽闪动,上刺玉虚双目,斜撩玉虚颈项,下挑玉虚小腹。 玉虚尚未来得及刺出第二剑,那天虹剑尖又已刺来,玉虚慌忙倒身后纵,跟着发出一招“玉虚朝拜”方才化解了那天虹的两招剑法。 祝雄风看得出,玉虚以一招“玉虚朝拜”化解掉那天虹一招“吕洞宾醉打恶狗”,虽然甚是妥当,但明眼人一看即明白,玉虚面上丝毫没有光彩。你想想:那天虹是“打狗式”,他玉虚却以“朝拜式”接招,这中间的隐意再明白不过了。祝雄风忍俊不住笑了出来,接着众人全都大笑起来。 玉虚初时似乎尚未回过神来,但随即想到了所以然来,不由勃然大怒,发出一招“铁拐李指点五岳”,剑尖由大而小划出五个剑弧,大弧套小弧,弧弧相联,圈点向那天虹。他心中算准:那天虹若要化解这一招必定要“何仙姑裣衽献礼”,也好趁机羞辱他一番。 那天虹当然明白玉虚的用心,微微一笑,斜身半转,左掌蓄势待发,右手剑一招“翻云覆雨”,一抖一送之际剑招又生诡异变化,青光闪动,“嗤”的一声,剑势已变成一招“并吞宇内”,漫天剑光登时将玉虚的五个剑弧消融掉。 玉虚一怔:难道他已得到了《莲花秘籍》?这招“并吞宇内”分明是秘籍中的招数。 那天虹见玉虚神情恍惚若有所思,便大声道:“师叔,请接招!”说时,剑锋倐自点出又自凝住,剑锋挑起刹那间交叉劈出两剑,声势斐然。 高手过招,向来没有拘泥于俗套,照搬照用不生变化的死招式。大凡武功造诣高超之人,与对手过招时一遇危难,心中会自然而然地生出相抵御的招数。 玉虚见那天虹又出《莲花秘籍》中的一招“兵吞六国”时,想都未想,发了丹剑中的一招“旋风式”,再发一招醉八仙剑法中“何仙姑裣衽献礼”,这才挽回颓败之势,心头刹那间闪过一阵畏惧,一阵愧疚。他处处被动,剑法造诣上明显比那天虹差一大截,他处心积虑地施出一招本来算准那天虹必定用“何仙姑裣衽献礼”来化解,岂知那天虹不仅从容化解了他的剑招,借势攻出一招后他反而要用“何仙姑裣衽献礼”来化解,这对他来说不仅是奚落,更是一种耻辱。 他昨晚派人用迷药迷倒那天虹,本打算先自杀了一劳永逸,但后来想想,自己要名正言顺地做上掌门,还有赖于他这个武当派大弟子的出面,现在知道万金难买后悔药,心中又沮丧又恼悔,同时一直在想昨日救出那天虹之人是谁,不过绝非自己玉虚宫中之人,但太和宫方面还有谁有那么高超的武功?包括那天虹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可是他那“并吞宇内”、“兵吞六国”显而易见是“莲花六式”中的武功,他能学得别人自然也能学得。想到这些,忍不住冷汗潸然而下。 水道人鉴神辨色,知道玉虚决心产生了动摇,赶忙咳嗽一声,见玉虚毫无反应,心想:这扶不起来的刘阿斗,怎么这般熊样?便道:“玉虚道长,这……这个……”他意在提醒玉虚,别动摇了雄心壮志,是以不措言词。 玉虚登时醒悟,斜眼偷瞥,见水道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左边自己的心腹门下弟子们都在心急如焚地看着自己,他也听到史洞主正指桑骂槐,刹那间心头激冷冷打个寒颤,心想:不成仁则成义。想到这里,斗志勃发,说道:“天虹师侄的‘莲花六式’,真让老道开了眼界,老道叹为观止啊,来,来,咱们再验证一番。” 那天虹听得一头雾水,如坠五里云海,心想:莲花六式?难道自己方才所施的是本派失传的莲花六式?他想起上个月无意间在一个处山涧里看到石壁上刻着剑招,就学了过来,不想竟是本门失传的莲花六式?他忍俊不住心头的狂喜,道:“请师叔剑下容情”,双足一顿,摇剑而上。 祝雄风此时隐隐感到玉虚可能要全力以赴了,他再看看周围,人群中不知不觉地多了许多人,多是一些旁门左道之士,连黄河三猛也来了,想是被什么人解了穴道又急急赶了回来。祝雄风知道他们绝对不知道是被谁点了穴,他又看到那史洞主旁边一人不是太湖帮的姚老三吗?难道李进才李县令没有治他的罪?这下放虎归山,必遗患无穷。 突然间,场上传来那天虹一声惊呼,原来玉虚不知用什么剑法竟然力挽狂澜,连连得手,削落那天划的一片衣襟。 祝雄风知道玉虚孤注一掷了,他仔细观摩玉虚的剑法感到刚猛有余,但显然玉虚求胜心切,出剑急躁而张狂,反而不能完全发挥出那套剑法的至刚至猛的一面,玉虚施来不免拖泥带水,刚柔兼有,岂知正是拣了西瓜丢了芝麻,得不偿失。 祝雄风突然听到身后有轻微的骚动,回头一看,向天鸣等七人虽然由贾布等一干人看押着,但不知何故,七人中已有三人脱困而起,正同贾布等人搏斗,登时又引来史洞主黄河三猛等人加入群殴之列,场面混乱的一团糟。 蓦然间,一处殿后面晃出一人,黑布蒙面,身法极是矫健,起落间到了众人中,仅一个照面已经制住了史洞主。 祝雄风大喜,知道葛天富到了,祝雄风不仅同他有过两次接触,更知道他昨日十五拳活活打死土道人,实在勇猛不可挡,有他前来贾布等人必定有安无险,便放下心来,向前挤挤,尽量靠近太和宫众人这边。他看到水道人嘴边闪动一丝狡绘的微笑,暗想:幸亏我脸上故意掩饰了一番,他认不出我来。 蓦然间,那天虹一剑刺出,迅若流失,势如破竹,刹那间刺到玉虚心窝,他知道只要剑势一推,玉虚必定无从闪躲,但是霎那间心头想起,幼年时玉虚待自己如同己出,不仅领入武学之门而且对自己呵护有加,如今虽然同自己争夺掌门之位,但感到心中总有一份难以割舍的亲情,又如何忍心刺下这一剑呢?他手自轻颤,踌躇难决。 却在这个时候,玉虚“嘿”的一声冷笑,一剑刺出登时透那天虹左臂而过。适才玉虚见那天虹没有刺下,大感意外,见他神情茫然,心中暗乐:嘿嘿!你可别怪我出剑无情。剑锋长驱直入“嗤”的一声,插进了那开虹的左臂,见他仍是发呆,霎那间心头闪过一阵悔意,一阵歉疚,但是这自责自咎之情一晃即泯灭,他抽出长剑后,忍俊不住又后悔起来,后退三步,愣了半晌。 第51章 突然间,张天宝站起身来,道:“这不是武当剑法,那是黄山派剑法。大师兄心存善念,剑下留情,玉,玉……师叔你胜之不武。”他实在怒极,本欲直呼其名,但想想玉虚毕竟长已一辈,直呼其名便是大逆不道,那是犯戒的大事,便急忙改口。 赵天仁“呼”地站了起来:“谁胜谁负,一看便知,你难道不服吗?何况有言在先,以武决胜,又没有指明一定要用武当剑法。” 李天机气呼呼道:“敢问天仁师弟,是不是武当派人?” 赵天仁傲然道:“那是自然。” 李天机道:“既然你也知道自己是武当派弟子,你能容忍黄山剑法打败武当剑法的耻辱吗?” 赵天仁嗫嚅道:“这,这……” 李天机振振有词道:“既然大家同是武当派弟子,自然要维护武当派的声誉,玉虚师叔以别派剑法胜了本派剑法。不仅胜之不武,而且简直是对武当派列祖列宗的不敬。” 赵天仁道:“你口口声称‘武当派’你可知道本派中教律第三条是怎么写的吗?目无尊长,犯上作乱,大逆不道罪加一等,驱出武当山。” 李天机道:“我李天机对谁不敬,对谁不尊?难道是对你吗?你可知同门之间欺诈之罪是如何量形定罪的吗?玉虚师叔虽然长我等一辈,但也有同门之宜。他以别派剑法胜了掌门师兄的武当剑法,就是讹诈欺骗之罪,凡是我武当弟子都应共同声讨。武当声誉绝不容玷污。” 忽听那天虹一声大喊:“住口!”震得众人耳鼓中“嗡嗡”大响,这一声喊,果真立竿见影,整个凌霄殿前登时鸦雀无声。一名武当弟子拔开场前众人喊了三声,才制止住两人的拼斗。那天虹道:“列祖列宗在上,弟子天虹今日比剑输招,按照约定,掌门之位让贤于玉虚师叔……” 张天宝大声道:“师兄,不可……” 突然间,有人阴恻恻道:“将这个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孽徒拿下。”话音未落,右侧太和宫众人后面突然出现数人,身法惊人,骤然出手,登时擒住了张天宝。 李天机大怒:“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到武当撒野!”那几人不理李天机,把张天宝推到场中,一人喝道:“跪下!”张天宝立而下跪,一人抬脚踢在张天宝小腿上,“喀喇”一声,张天宝小腿骨折,惨叫一声,登时扑倒在地。 那天虹惊怒耸容,喝道:“大胆狂徒,谁让你们擅自拿人?”这几个人不言不语,退到玉虚身侧。那天虹道:“这些人可是师叔的门下?” 玉虚嗫嚅道:“这个……他们……不是……这个……” 祝雄风知道,这几个人必是水道人暗自伏下的一粒棋子,他一看之下,几人中有一个人他认得,果真就是黄山派人。 只听那天虹道:“师叔,天宝他言之无罪,不知你为何要派人这样处置于他。” 玉虚心想:今日事已至此,已成骑虎难下之势。眼见大事将成,我怎么又优柔寡断起来呢?我众他寡怕他个球。但他知道事不能贪急,若是急于求成,反而欲速则不达,心中暗自叫道:“那天虹啊,那天虹,谁让你不知好歹,非要同我争,你可莫怪我不留情面。”当下说道:“天虹,你方才说的话算不算数!” 那天虹心下好生踌躇难下决断,心想:看今日之势于已大大不妙。师叔显然万事俱备,只等我一句话了,我若是答应让位于他,只怕武当一派,在他手中毁于一旦。若是不答应,少不了刀戈相见,多伤无辜,武当派生灵涂炭元气大伤,必然被那些虎视眈眈之人有机可乘,武当一砖一瓦都将难保。何况自己丈夫之言若是反悔,难免被世人耻笑,权宜之计,只能以退为进。只求师叔能慈悲心怀,过往不咎。他知道两派之间刀戈相见历有十年,结怨颇深,只怕师叔做上掌门后大开杀戒,铲除异已。唉,这……这可如何是好? 玉虚察言观色,已经洞穿了那天虹心思,想了想,便道:“天虹师侄还有何顾虑,和二为一,一统武当,重振武当声威,我们师侄联手,披荆斩棘,这可是永载武当史册的不朽功勋啊。何况师叔百年之后总要让贤于你。”他这番话顾全大局,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天虹心动了,说道:“师叔英明。小侄,今日就让贤于师叔……”玉虚一听,心中暗喜:嘿嘿,你那点道行,怎能同我相提并论呢。 忽听李天机道:“师兄,万万不可,这,这老贼心怀不轨,早同黄山派勾结一起,他若坐上武当掌门,那武当可就是名存实亡了。”他深知玉虚一旦做上掌门,定会铲除异已,自己太和宫一系必首当其冲。他心系武当,在这个时刻,不顾自身性命安危,以死力谏,只求那天虹能誓死抗阻,哪怕血溅太和宫,也不能让玉虚如愿。 那天虹心意已决,拿出一串金钥匙,郑重其事地交给玉虚,道:“这是太和宫金钥匙今日交由师叔保管。” 祝雄风有所不知,武当掌门有三大信物,第一是令牌,第二就是这太和宫的金钥匙,第三是凌霄宝剑。李雁影失踪时带走了令牌,但太和宫金钥匙历来都是由掌门的大弟子掌执。掌门出意外时,大弟子便可持金钥匙做掌门,防止陷入你争我夺的混乱境地。李雁影失踪后,那天虹掌执着金钥匙及凌霄宝剑,便是名正言顺的掌门人,玉虚同他一直争来争去的也就是这串金钥匙。因此祝雄风虽然令牌在手,但李雁影没有交待这一点,也只有愕然万分。 此时整个凌霄殿前静得连落叶坠地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众目睽睽之下,那天虹左手颤抖着缓缓把金钥匙递给玉虚,突然间他脸色大变,“啊呀”一声,摔在地上抽搐不止,事出突然,人人俱都惊愕。 玉虚眼明手快,一把抓起金钥匙,又抢过那天虹手中的凌霄宝剑,登时喜极而泣,一手摇着金钥匙,一手挥舞动凌霄剑,振臂高呼:“各武当弟子听着:速将霸占太和宫的一群叛逆拿下!” 他一声令下,四周顿时涌出数十人来,将太和宫一干人等团团围住,剑拔弩张,其中不包括助拳之人及黄山派之人,这数十人全是玉虚宫一系,他们全都事先隐藏在凌霄殿周围。玉虚的本意是武力抢夺,但想不到这么容易就得手,连他都感到不可思议,有些飘飘然。 来太和宫助拳的群雄登时傻了,进不是退也不是,惶惶无计,而玉虚邀来的左道旁门之士,俱都喊道:“玉虚掌门,誉满江湖,玉虚掌门,誉满江湖……” 玉虚的嫡传弟子们俱都喊道:“玉虚掌门,武当之福,玉虚掌门,武当之福……” 祝雄风听到这等诌谀奉承言语,眉头紧蹙,深恶痛绝,知道该是自己出面收拾局面时刻了。猛然看见身后有一人推开众人挤到前面,若无其事地走到场中,扶起那天虹“嗤”的一声扯开他的左臂袍袖。众人不知这人有何企图,因此目光都盯着他看,场上登时又静了下来,待得看到那天虹整个左臂乌紫圆肿时,都猜知玉虚的剑上喂有毒液。这毒性来的缓慢,但猛烈发作起来,那天虹就已经毒发倒地,众人中稍有正义感之人俱都暗骂玉虚心狠手毒,手段卑劣,有人交头接耳说话。 只见那人伏下头来,用嘴将那天虹臂上的毒血一点一点地吸出来吐在地上,直至乌血干净流出红红的血丝来,这人才吁了一口气,自怀中拿出一只瓷瓶,倒出少许粉沫,涂在那天虹的伤口处,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来,还是不看玉虚一眼,向众人道:“天虹道兄伤口之毒实属罕见,像是岭南五毒尊者的‘五毒散’,在下虽然已经吸出了毒血,但仍有少许逆血而上,若得不到救治,仍是性命难保,敢问各位朋友,谁有‘再续还魂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佛屠……” 有人道:“那可是‘玉面桃花’的秘门灵药。我哪有福份,有的话早就奉献出来。” 第二人道:“谁不知道你钱掌柜吝啬的要命,连一文钱都死死掖在棺材板里,看得比命都重要,你会好心?尽说风凉话。”说话的是姚老三。 祝雄风一看那钱掌柜果真就是那日伙同打劫李进才的那个钱掌柜,只是不知道他的外号叫“一本万利”。又听史洞主道:“奶奶个雄,‘玉面桃花’在哪里?我老史早闻其名难见其面。奶奶个雄!” 祝雄风听他们再三提到玉面桃花,忍不住看了水道人一眼,心想:姚大姐落入他手,也不知现在怎样了,摸摸怀中还有几粒“再续还魂丹”,就挤出众人来到场上,附那人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我都别点破,待会共同对付水道人。”那人正是葛大富, 葛大富看了祝雄风半响,猛然认出来,当下冷声道:“你来武当干什么?” 祝雄风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在瓷瓶倒出一粒“再续还魂丹”递给他,站立一旁,却不退回。 玉虚一直冷眼观瞧葛大富做完一切,也不知是忽发善心,还是有别的企图。 水道人乍见葛大富已经猜出他是谁,但是看到一个其貌不扬的汉子竟有“再续还魂丹”时却不能不奇,想了半天也没想个所以然来,也就不了了之。他做梦都想不到祝雄风能大难不死,逃出地窑,他暗暗吩咐云根子一些事情。 赵天仁见葛大富黑衣蒙面,大摇大摆地上来,一言不发就救治那天虹,感到横竖都不是个味了,起先见玉虚默默不语,自己也将就着忍了,但越想越气,突然抬掌向葛大富拍去,说道:“这位兄台,辛苦你了!” 葛大富感到背后有劲风袭来,骤然转身,右拳“呼”的一声捣了出去,右脚踏步铲向对方,内力到处右拳正打在赵天仁掌心,“喀吱”一声,赵天仁感到掌心一阵剧痛,脚踝上又受重击,身不由己踉跄三步,再看右掌,鲜血淋淋,早已成了一团烂肉,脑中嗡嗡的响起,叫声“铁手”便即吓得昏了过去。 第52章 到场的众人中有大多数昨天亲眼目睹了葛大富十五拳打死土道人之事,俱都心惊胆颤,又见他一拳打烂了赵天仁的手掌,俱都惊呼失声,显然对他忌惮万分。 玉虚倒退两步,厉声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老是跟本派过不去?” 葛大富道:“第一,是他偷袭在先,我自卫还击,不存在‘过不去’之说;第二,我是一直跟黄山派过不去,不知玉虚道长所说的本派究竟是哪一派。” 玉虚知道他故意拿措词的严谨性跟自己纠缠下去,怒火已生,又见他打烂了赵天仁的右掌,直恨不得将他大御八块,但是心头着实忌惮于他,想想面临的形势,便忍住不发,道:“当然是武当派。今日是贫道得登大宝的日子,你远来是客,本贫道欢喜的很,但你没经贫道许可,擅自给这叛贼吸毒治伤,自然就是跟本派过不去。来呀,将这个狂徒拿下!” 葛大富仰天大笑:“笑话!这简直是贼喊捉贼。你有什么资格来号令武当弟子。不说你用阴谋诡计骗来了天虹道兄的金钥匙,又抢走了凌霄宝剑。就说你的所作所为,连个最普通的武当弟子都不够资格,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地以掌门自居,你可有掌门的令牌?” 玉虚知道来者不善,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能一味示弱,大声道:“这是本帮之事,何须你一介外人来干涉。贫道今日初登大宝,心情好极,就网开你一面。你若一定要纠缠下去,你应当知道后果。今日到场的诸多朋友也会责怪于你。” 葛大富道:“你在恐吓我吗?你若真问心无愧光明磊落可否当着众人的面回答在下几个问题?” 玉虚冷哼一声:“你是什么东西?以这样的口气跟我讲话,不怕武当山风大闪了舌头?” 葛大富反唇讥讽:“在下一家之言,却是众多武当派弟子的心里话,你可以阻住我一个人说话,但你能够阻住众多人的说话吗?当你的鬼蜮伎俩完全暴露无遗,也就是你众叛亲离的时候。向天鸣,为人热心,最讲义气,但是他却被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真小人所蒙骗,你央求水道人杀了向天鸣的哥哥,然后祸驾于那天虹身上,又说那天虹对他心存防范,要除掉他。你又亲自装扮成蒙面人行刺于他,却故意遗下那天虹的东西,这一切你自以为天衣无缝,只是忘了一节……” 玉虚冷汉直流,颤声道:“忘了哪节?这事你又怎么知道?”话自出口,他身子一震,面色惨变。 忽听向天鸣道:“我一直怀疑有人从中捣鬼离间我们,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人就是你——玉虚道长,你果然做贼心虚,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是啊,你怎么知道?你还有何话说?你一代枭雄也有说漏嘴的时候啊!” 玉虚抗声道:“哼!贫道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你一介外人,你,你又怎么知道那样的事呢?因此,贫道这样问只不过是贫道奇怪:你一个外人怎么会信口雌黄造这样的谣言,惑这样的众?莫非贫道与你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还是你受那天虹这叛逆的蛊惑而陷害贫道?” 众人俱都疑惑了,到底谁是谁非?玉虚和葛大富的话听来都言之凿凿,又似乎都是片面之辞。一时之间,俱都糊里糊涂,全无主张,正如墙头草般,随风而倒。有些人虽然是玉虚邀来助拳的,但都是识大体之人,哪边情况利于自己,就偏向哪方,一时说“对”,一时说“错”,自己都全无主张。 葛天富不料玉虚如此于善于言词诡辩,气得浑身颤抖。 向天鸣叹声道:“想不到你玉虚真人,竟是个深藏不露的至奸至恶之人。我,我向天鸣算是瞎了眼了,怎么与你同流合污。” 玉虚想不到向天鸣会倒戈反对自己,这个打击把他击得心神错乱,一刹那间,他已是满头大汗,脸上装出来的悲悯含冤之态,早已被他内心的恐慌所掩盖,他深知越说下去,就会有越多的人怀疑自己,甚至反对自己,他知道越是解释,越是试图回避敏感的问题,就越是欲盖弥彰。他知道情况越来越不利于自己,真正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应该孤注一掷了。想到这里,他嘶声道:“快,快把这两个……人,拿下!” 水道人这时也深刻感到了什么是“同呼息,共命运”,他知道,只要玉虚这个傀儡倒下,自己必定会株连进去,因此,他要尽一切的努力扶玉虚挽回颓势。他乍听到玉虚叫喊,人已经冲到场上,同时喊道:“绝不能容许红灯教的奸细破坏武当派的盛典。”他言语中特意提到“红灯教”,果真,曾经受到红灯教欺凌之人,霎那间俱都醒悟,登时热血沸腾上冲头脑下达四肢,仇恨替代理智,他们一拥而上,将葛天富向天鸣二人紧紧围住。但是人人又都心存忌惮,只是吆喝喊叫,竟没有一人上前厮杀。 玉虚水道人二人相视一眼,同时攻向葛大富,云根子诸人围着向天鸣厮杀。 吴天佑胡天端二人与向天鸣性格喜好相投,结成了莫逆之交,他二人向来以向天鸣马首是瞻,因此二人毫不迟疑地加入战圈三人力战黄山云根子等六人,初时士气如洪勇不可挡,杀死黄山派一人。云根子等人忽而打法一变,马上结成五行阵法旋转开来,登时将向天鸣等三人死死围住。 右边太和宫一系也已经同玉虚系打在一起,太和系人数虽寡,但人人奋勇当前,“哀军必胜”,他们二十余人万众一心竟然杀得玉虚宫三十多人节节败退。但是突然间黄河三猛史洞主等左道旁门之人齐声喊着杀了过来,他们这些人下手阴毒,武功诡秘,霎那间太和宫方面支持不住溃败下来,此时整个凌霄殿前乱成一团。 玉虚委实恨葛大富,他见葛大富被水道人缠得甚紧只道有机可乘,便在背后偷袭,一剑刺向葛大富背后。葛大富感到背后剑气森然,右拳仍然与水道人搏至,左足虚踏半步,右脚划弧,身体斜转开来,就势引导,反将玉虚的剑引向水道人,与此同时,斜身纵退,“当”的一声,玉虚的凌霄剑乃是削铁如泥的利刃,登时削断了水道人的剑,二人俱都尴尬,同时又攻向葛大富。 葛大富心想:玉虚手持凌霄剑,勇不可挡,我该先把剑夺来,煞煞他的锐气,想到这里,故意只攻向水道人,舞得铁掌呼呼风声,特意留出后背的空门。 玉虚果真上当,一招“指点五岳”剑生五弧,环绕罩向葛大富后背。 葛大富双拳刹那间打出了十三拳,水道人骇异万分连连后退,葛大富斜身沉肩,陡然半转,左拳“呼”的一声打向玉虚右腕,翻拳成抓五指箕张,疾转一圈,抓住玉虚手腕。 玉虚痛得冷汗直流,凌霄剑被葛大富趁机抢了出去,葛大富凌霄剑在手,心头却涌起一丝凄凉,蓦然间一记掌力重重印在后背上,他愕然回头瞧着水道人,眼中全是怨毒之色,突然间又是一道绵绵掌力贯胸而至,他只觉胸口发闷剧裂翻腾,“哇”的一声,鲜血喷溅,身子倒飞出去。 玉虚的这一记绵掌后劲犹厉,葛大富身似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一连撞倒三人,余势不减,撞到了墙上,蓦地斜刺里奔出一人,拍出一掌,化去了他沉身之势,双手托着他的腰部,跟随疾走,总算将那掌力完全化掉。这人正是祝雄风。 祝雄风看看场上情形,玉虚邀的旁门左道之人越聚越多,太和宫诸道人,贾布等人俱都被围得紧紧,难得脱身,他心头沉重,承蒙李雁影指点一条活路,并学得高深的武当武功,还肩负重托,眼看着武当山上恶人为非作歹,肆无忌惮,知道是自己报达李雁影恩情的时候了,想至这里,他心头涌现一股凛然正义,脚下走着“风影十三变”,抱着葛大富,左一步右一步,穿来插去,登时欺近了玉虚,挥出一记“排山倒海”,绵绵掌力四处涌动,震开周围诸人,右手一抄一带,已扣住玉虚手腕命门。 玉虚感到腕上被紧紧握住,犹似套住一个铁箍中相似,气势已自怯了。他不明白,这个其貌不扬的汉子,一手抱着葛大富,何以能够绕过那么多的人,突入到自己面前,又见他脸上凛然正气威不可夺,登时英雄气短! 祝雄风大声喊道:“大家住手!”这一声大喊,真力充沛连绵而不绝,登时传遍了整个太和宫。 众人都感到耳鼓中嗡嗡震响,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拼斗,你看无我看你,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又俱都保持克制,眼中俱都有疑问之色。 水道人思忖许久,突然从声音中辩识出祝雄风,登时感到如身坠冰窖全身打个寒噤,他怎么可能逃出来呢?这简直难以想象,随即想到,他定然遇到了李雁影,否则他怎会赶来武当山?他心头既惊又怕,浑身发抖,暗想:那只老狐狸定然已经向祝雄风诉说了一切,眼下之计,也只有先杀了这臭小子才能保住秘密不致外泄,想至此节,他突然喊道:“祝雄风!” 祝雄风听到有人喊自己,便寻声望去,却见到一道乌光迎面射来,迅若流矢。祝雄风大惊,仓忙中挥出一掌,掌力一出,乌光方向一折,反而打回水道人。 水道人见他一挥之力这等骇异,自己实在难迎其锋,一怔之下,突然抓起身旁一名弟子迎着乌光掷去。 只听得一声惨叫,那道乌光射落这名黄山弟子脸上,汁液四溢滋滋生烟,痛得他落地打滚,令人侧目骇惊! 祝雄风怒道:“水道人,你看似道貌岸然,心里却蛇蝎心肠,虎毒不食子,你竟然用你的弟子做挡箭牌,害他枉然忍受痛苦折磨,你果真狼心狗肺。连用混元如意球残害自己门下弟子之事都做得出,还有什么坏事你做不出来?” 今日到场的“三庄六帮九洞一十八寨”中的群盗之中多是穷凶极恶之人,杀人越货不在话下,但见到水道人竟然用混元如意球此等歹毒的东西出手偷袭于人,奸计不成,反而拿自己门下弟子做挡箭牌,手段之卑劣,出手之残无人性,比起他们不无不及,俱都耸容,议论纷作。 第53章 只听雷公洞史洞主道:“奶奶个雄,这黑脸道人的心比我的脸还黑,依我看哪,你也别做什么沽名钓誉的道士了,面上装得道貌岸然多痛苦,不如到雷公洞中来,这洞主让你做。” 龙王寨杨寨主道:“佩服,顶天立地的大枭雄,哈……”众人大笑。 忽听向天鸣厉声道:“水道人,我大哥果真是被你害死的。那日我还道大师兄暗中结识歹人,用歹人手段杀死我大哥呢,这玉虚老贼又从中盅惑,我竟信以为真。我真是糊涂啊。我向天鸣今日当着众多英雄好汉面前言誓:我向天鸣同黄山派断情绝义!” 群盗听得向天鸣一番肺腑之言掷地有声,又听他称呼己等“英雄好汉”个个欢心,都道:“对,是应这样。” 太湖帮姚老三道:“从今往后,我等绿林人士总称呼前应该再加上一帮,就叫‘一派三庄六帮九洞一十八寨’,由鼎鼎大名的黄山派领导我等,那必定声威大震,再也不怕什么红灯教,黑灯教了。哈哈!”众人又是大笑。 黄山派众人听到他们肆无忌惮地羞辱黄山派,俱都怒目相向,但是一来他们人多,二来看到方才水道人的手段都感心寒,感到从没有哪一日像今天这样窝囊过。 太和宫诸人嘘声四起。 玉虚宫诸人看到玉虚与水道人这种大奸大恶之人同流合污,都感脸上无光,怨言四起。玉虚见此,知道离众叛亲离的时刻不远了,他老脸青紫,仍做出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道:“祝雄风,你敢把贫道怎样?” 祝雄风道:“你勾结魔党,残害同门,阴谋篡夺掌门之位,讹诈欺骗同门,挑拨离间,这些罪状你该当知道该如何处置了吧。” 玉虚面如死灰,全身委顿,苦于被祝雄风扣住腕上命脉,动弹不得,此刻忍不住颤声道:“你,你究竟是,是什么人?” 祝雄风道:“你来看看这是何物?”说时拿出武当令牌来,在众人面前晃动,武当众人俱都认得此乃武当掌门第一信物,见物如见掌门,何况方才又看到了他力挽狂澜时所露的几招功夫,确是正宗的武当功夫,都对他又敬又畏,敬若神灵,大部分人行过大礼,没有行礼的都是玉虚的嫡系,但见这些人神情犹疑,又有几人拜倒。 玉虚眼前一黑,登时感到噬脐莫及,悔之晚矣,心一横,“喀吱”一声咬断舌头吐于地上,头一偏便即气绝。 祝雄风想不到“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已而死”,当下松开手叹声道:“玉虚道长,你何必这样呢?” 玉虚一死,更是“树倒弥猴散”,玉嘘系剩下的几个人又都拜下行礼,赵天仁虽然悲恨交加,但他强忍悲恸,在别人的搀扶下行过大礼,但这层仇恨便深植心间,他日终于觅得机会,一泄而出! 此时,那天虹葛天富俱都醒转,眼前形势都自明了,二人也向祝雄风行过大礼,祝雄风一一回礼,祝雄风本来打算告之李雁影的下落,但随即想到,武当派的内乱刚平百废待举,实在不容兵戈相见,便将这一念头忍了下去,又向水道人道:“水道长,你我个人恩怨先自不提。今日只说别的。” 水道人只道他要是说出李雁影被已囚困之事,自己就是肩生双翅也别想逃出生天,因此暗自着急。 只听祝雄风道:“水道长乃黄山派人,你的所作所为,今日暂且搁下,他日必定开城布公地来个了断。你走吧!” 水道长见祝雄风不仅没有说出自己囚困李雁影之事,反而让自己离开,心头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滋味,当下拱手作揖,领着门下诸人大步离去,突然间武当派弟子全都围了上来,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水道人心想:他果然没有那么好心。自己要杀我碍于身份,却让武当弟子阻拦贫道。这种“欲擒故纵”的伎俩,贫道岂能不知。哼!大不了,拼个死活,做个了断。 只听祝雄风道:“武当派众位兄弟,给在下个薄面,放他走吧。”武当派众人虽都心有不甘,但都感到祝雄风的用意是保存实力。他们知道,黄山派实力远远高于武当派,今日若是将水道人杀了,虽然解了恨却于事无益,黄山派若大举来犯少不了一场血拼,说不准还将引发一场武林浩劫,这点众人俱都心知肚明,由此更加佩服祝雄风的见地深远。同时也知道他心向武当派,更是深深被他的风采折服,众人“刷”的一声,自动让开一条路。 水道人一行人走出不远,俱都听到祝雄风的声音飘来:“还请水道长务必善待一人。”水道人当然知道“一人”指的谁,心中一动,便即率领众人大步离去。 玉虚邀来的左道旁门之士,见武当派大势已定,玉虚也自毙命,何况他们这些人都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情来到的武当山,他们见祝雄风武功高强,处事得体,俱都钦佩不已,也就收敛了闹事的企图,各自散了。 夜幕降临。太和宫内宫殿屋舍连片成栋,点点星光在薄雾中若隐时现。酒自正兴,人却更欢。 在另外一处阁楼里,祝雄风掌灯而坐,一时支颐凝思,一时笔动通神。过了许久,他终于长叹一声,掷笔于地,端详着宣纸上的各挥舞双掌惟妙惟肖的小人,嘴角浅露一丝微笑,当即宽心。长夜在秋风中流动着,天柱峰上寒意袭袭。不知何时,窗外,夜风吹动窗纸,响声不绝。祝雄风低声道:“请那兄到房内一叙。” 那天虹推门而入,神色凝重:“掌门师兄,真的要走?” 祝雄风眼望东方,道:“在下本非派中人,有道是: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如今在下已完成李前辈的托负之事,幸不辱使命,眼下之计就是那兄披荆利胆时候了,武当的发扬光大声威重振全压在你的肩上。这是李前辈传于在下的太极神功秘诀,及三招掌法。在下默写出来,物本己物,当完璧归赵。”又将令牌拿出来一并塞在那天虹手中。 那天虹热泪盈眶,泣声道:“大哥自当而后,不论遇到多大的困难,武当派上下自当竭尽全力为大哥你分忧。” 祝雄风心头一热,紧握那天虹双手,说不出话来,刹那间二人都生出了英雄相惜的念头。 晨曦初露时,祝雄风不动生色地,下武当山放马而去。 正文第十二章桃源五义 祝雄风晓行夜宿,一路不停,这一日到达钱塘江畔,望着江水浩浩,听着气势磅礴,他心头忍俊不住生出一股豪气来。 此时正当八月天时,江边野草树木渐渐发黄,颇有几分萧瑟。江边驳岸,一排石阶通向江中,几根木桩黑油油,只是难得看到几人候船过江。祝雄风看时,只有两人在候着船,其一人,黑衣黑裤足蹬草鞋,腰间束了一条树皮样的东西,右侧斜挂一把半尺长的柴刀,光亮锋利,正斜身靠在一担柴上闭目假寐;另一人短小精悍,下巴削瘦,有五十多岁,一身黑衣裤非缎即绸,腰间蓬蓬松松的也不知装了什么,正吸着旱烟,“吧啧吧啧”想来津津有味,一看他的烟锅却大的出奇,足有寻常的五六个之大。祝雄风再仔细一看,不禁哑然:原来这人的烟锅是由五个小的烟锅组成。 驳船久候不至,祝雄风正自焦躁,忽见江中心一船横渡而至,转眼间已至驳岸,只听那舟子唱道:“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吹得游人醉,只把杭州作汴州。”舟子唱罢,笑嘻嘻道:“几位爷,可要渡江?” 祝雄风心想:不渡江候在驳岸做甚,也不理会,当不跨步上船。那抽烟老者轻轻一纵也跳到船上。那樵夫挑柴上船,舟子道:“柴担上船多收一人船钱。”樵夫闷声不语,径自上船,解下柴担往船上一放,船身直摇。 舟子嚷道:“喂!黑大个,轻点好不好?你当这是陆地啊!真是的,搞烂了船,少不了喂王八。”一边气呼呼地去划船。祝雄风却是一惊:这樵夫好大的膂力。祝雄风看到江边芦苇丛边上有大片的黑绿色的水草浮在江面,随波荡漾,煞是好看,他当然不知,这些浮萍正是江南水乡的一大特产:红菱。祝雄风看着浩渺的江面,正自陶醉,忽见芦苇丛中三条渔舟如飞跟至,这三条舟其身狭长,颇是便捷,祝雄风只当是寻常渔舟,浑然未放在心上。 过了片刻,驳船已至江心,突然停了下来。三人俱是大惊,这才注意到紧跟而至的三条渔舟突然围在驳船的周围,舟上纷纷有人手持兵刀冲到了驳船上,三人一下明白,遇上水匪了。 那舟子手持船桨堵在舱门口,祝雄风晃眼一看,见他的船桨上泛着光亮,原来一只铁家伙。那三条渔舟上共上来七人,一头人道:“钱塘是我家,借路财全拿。”他说这话时看清了舱内,有些不快,骂舟子:“你他妈的,这三个都是什么货色,还不够大爷我白忙活一场。” 舟子忙道:“那烟鬼怀中鼓鼓的,莫不是金银细软?那公子必定是富贵人家子弟,身上怎能没有几个银两?这个臭砍柴的一脚蹬到江中,祭了河神,岂不大妙?至于这担柴嘛,嘿嘿!就归小的了。”那头人道:“你小子,有你的。来啊,兄弟们动手!” 祝雄风心想:那樵夫宽肩厚背,好似有些力气,不知是不是水匪的对手,这烟鬼枯瘦精干,恐怕难堪一击。虽说素不相识,但是既与我同船而渡,也当量力照顾,那是义不容辞之事。言念至此,突然斜身半转,右手抓起一名水匪,双臂较力将他投入河中。 那头人“咦”了一声:“好小子,你还会几招呢?大爷我喜欢的很。”说时,扑进舱内,“呼”的一拳打向祝雄风心窝,同时脚下使绊。 祝雄风晃身闪开,不想这头人的身法颇灵活,一拳走空,收拳反手又打向祝雄风。祝雄风这时看到一个水匪举刀砍向烟鬼,而烟鬼显然怕极,缩在一角,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第54章 哪知这时,那头人拳头打至。 这舱内空间狭隘,回旋乏力,因此祝雄风空有一手武功,发挥不出,见拳头打来只得闪身,猫腰从两个水匪中间插过,就要料理举刀砍向烟鬼的水匪,却听得这水匪惨叫一声,双手抓脸,滚在舱板。 祝雄风登时大奇:这烟鬼一烟斗打来,竟将水匪打得面目全非,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哩!他不用再担心烟鬼,全心对付头人,一个照面就将放倒。 就在这时候,忽听得数声惨叫,祝雄风一见不由得大为吃惊,只见那樵夫手握柴刀一刀一个,切瓜似的砍倒了四人。那舟子一见,吓得转身就跑,樵夫随手从柴担上掰下一截树杆,甩手打出,“噗”的一声,穿透那舟子小腿。舟子抱腿“嗷嗷”嚎叫,滚了几滚,稍不留神滚到江里面,登时被一泻千里的江水吞噬。 祝雄风诧异不已。只听樵夫诚恐诚慌道:“大哥,你没事吧!”烟鬼只是“哼”了一声。祝雄风又是一惊:老烟鬼竟是樵夫的大哥!以樵夫的身手,已是了得,那他的大哥想必更是厉害。樵夫见老大不理不睬,浑身瑟瑟,道:“柴刀让大哥受惊,甘愿受罚。” 只听那烟鬼道:“还不去划船,难道要我划不成?”樵夫如遇大赦,忙道:“不敢!”美滋滋出舱划船去了。 祝雄风心想:这樵夫何以对这瘦猴似的人怕成这样?他抬头看向船头,见那樵夫划船极是卖力,肩胛骨处的肌肉鼓起着,每划一桨,船就向前射出一段路程,他双臂轮换,驳船就似飞的般在江面滑行。 不一刻,船到对岸,樵夫把船系在岸上的石墩,先扶那烟鬼上岸,再挑着柴上岸,一同离去。 祝雄风满怀狐疑上了岸。沿着岸口青石小路直行百来丈远,就到了一处闹市。这江南小镇,居民颇多相貌俏丽之人,女子多半都是娇小玲珑,姿色动人,肤白如雪,果真是苏杭出美女,所言非虚。 突然间,“咴”一阵嘶响,一匹高头大马挣脱缰绳急奔而来。街面本不宽敞,兼之贩夫当街摆卖,行人又多,这马急冲而至蹄声急促,转眼之间踢翻了水果滩,穿过了猪肉铺,踏过布匹档,一时人人拥挤,夹杂着大人的惊叫小孩的哭叫,闹市登时乱起来。 一位白衣女子,怀中抱着一只狸猫悠然自得。那猫突然从她怀中跳了出来,“喵”一声,向街道对面跑去,跟见着就要被马踢倒。那女子大吃一惊,突地跃身而起,兔起鹘落的一刹间,钻入马蹄下,抱起狸猫倏身纵起。那马野性大发,立蹄踢向白衣女子,这时只听一人喝道:“大胆畜生,还不躺下!”说话的一位身着黑衣身材清瘦之人,只听“铎”的一声,这人铁拐点地,一点之下竟然接连纵过数人头顶,单腿立地,一拐戳向马的鼻翼,这马不哼一声,便即轰然倒地。 那白衣女子纵身救猫的动作奇妙而神速,而黑衣人腿有残疾,拐自点地,不仅跃过数人,而且一拐点出,恰如其分地将马点倒。祝雄风感到这二人身法尽皆俊秀,忍俊不住大声喝彩:“好!”那白衣女子听得喝彩,回眸一笑,祝雄风见她脸颊上轻泛桃红,容颜俏丽,不觉也回以微笑。 那黑衣人淡淡一笑,拐又点地,已经纵到中年妇人身侧,道:“二姐,你没事吧?”白衣女子道:“有你铁拐护着,当然有惊无险啦!”二人说话间径自离去。 又走片刻,祝雄风突然看到前面有一酒店,抬头一看,见酒店门头横着一块金光闪闪的招牌,写着“醉仙楼”三个鎏字大字,门头下面挂着一幅墨迹,出自唐人李太白之手,大意是:当年李太白才华横溢,极善饮酒,时人称其为酒仙,从未醉过。但独独在这酒店里喝得酩酊大醉,醒后就挥毫写下了“醉仙楼”三字。祝雄风心想:初唐至今三百余年,传承至今也自不易,又问小二:“请问小二哥,二楼可有荷花房?”小二迟疑道:“没,没有啊……公子你是,你是玉小姐所邀之人?” 祝雄风喜道:“玉小姐可曾在?” 小二道:“玉小姐吩咐小人如有人打听‘荷花房’,就让公子先到荷花房静候。” 祝雄风暗喜:青儿果然守信用,早早就来定了房间,待会见到她该当如何呢?蓦然想起来:那日在姑苏城外的木渎镇为她买了一把檀木香扇,不想丢失在太湖里了,心头一阵懊恼,但随即又欢心。 小二将祝雄风带至二楼荷花房,奉上香茗,退身而去。 这荷花房内四壁上俱都挂着先人或当朝名人的咏荷佳作,祝雄风凑鼻闻了闻,犹似闻得阵阵荷香清香,脸上一热,心中荡起一阵涟漪。打开南面的小窗,正可以俯瞰一楼堂间情况,又可观看外面情况,心想:青儿选了个好位置。 这时门头走进两人,正是那樵夫与烟鬼,只听烟鬼悻悻道:“真奇怪,这么大个镇子,竟然再买不到一坛十五年的状元红。” 樵夫跟着道:“什么人偏这么缺德,早不买晚不买,偏巧在这个时候,买光了所有的十五年状元红,让我们桃源五义难以履约,好生为难。” 祝雄风心头一动,难怪这二人身手如此敏捷,原来是桃源五义,不用说那个烟鬼必是老大烟斗,樵夫就是柴刀,看来我一直暗自称他为烟鬼也不为过,不想他不仅是个烟鬼,想必还是个酒鬼。 只听柴刀又道:“不如将就买些十年的女儿红……” 烟斗道:“不行,范无情那厮乃酒中圣手,一试便知。”又沉呤道:“不过眼下只有如此碰碰运气,希望他别发现得了。”二人转身又走。 祝雄风恍惚:原来桃源五义同一个叫范无情的人在此喝酒取乐,蓦然又想到:范无情?可是人称追魂夺命掌的范无情?这人倒不是泛泛之辈。 过了半个时辰,烟斗柴刀二人,竟是仍一手空空而还,祝雄风感到好笑,心想:定然又被人买光了十年的女儿红。只听柴刀沮丧道:“定是范无情那恶贼把酒全买走,到时出咱们的丑。”祝雄风心想:范无情这人倒挺有趣的,也不知道是凶神恶煞,还是三头六臂。 烟斗走到柜台,从怀中摸出一锭元宝掷于台上,没好气道:“开一张上等的酒菜!” 店家笑道:“几位爷?” 柴刀道:“七位!”店家笑眯缝了眼:“两位爷先用茶。” 祝雄风心想:这个店家一笑起来,倒像似弥勒佛,只是个儿太矮,脖子刚露出柜台,也不知有没有大肚子。 烟斗柴刀二人在一楼刚坐定,门口又进来二人,正是那怀中抱着狸猫的白衣女子和铁拐人。只见白衣女子抢走几步向前,那铁拐人也不甘示弱拐,自点地轻轻飞身而起,与她相视一笑来到烟斗面前,齐声道:“大哥,你来的好早啊!”烟斗只是“哼”了一声。 祝雄风心想:这烟锅似乎太过于傲慢了,又听这二人叫道:“五弟。”柴刀叫道:“二姐三哥。坐这边。”这二人分别坐于烟斗左右两侧,烟斗道:“匕首怎么还没有到?”祝雄风心想那中年妇人想必就是剪刀,拄拐人就是铁拐,那老四匕首却还没有到。 这时忽听门口有人说道:“我不是来了吗?”祝雄风一看,只见门口瑟瑟发抖地走来一个猥琐的中年乞丐,天气已寒,却仍手持一把破蒲扇,边走边摇,酸臭味更是四下飘去。 店家一捂鼻子,怒道:“哪里来的臭化子,快赶走。”那化子身子骨了似乎弱不惊风,但他一晃之下,已经从三个小二身边闪了过去,向烟斗等人咧口大笑:“大哥,二姐,三哥,五弟你们好!”原来这人就是老四匕首。 那店家一见,登时傻了眼,生怕得罪一干人等,连忙作揖道谦,五人没人理他,他才知趣退回。 桃源五义一行五人已经到齐,但尚有两人没有到来,五人絮絮叨叨说些闲事趣闻,不时向外面看上一眼。 此时,晌午已过,日光偏西。铁拐有些不耐,道:“那姓范的怎的还不来?看我不一拐在他喝酒的家伙什上穿过一个洞,” 过了一盏茶时分,烟斗精神一震,道:“来了。‘铁面无私’来了。”站起身来,其他四人也都笑容相迎。 祝雄风只觉眼前一花,“铁面无私”玉高阳已飘进堂内,只见他一身锦缎,相貌儒雅之至,他进得店内依次与桃源五义打声问候,坐在烟锅的正对面,道:“追魂夺命掌还没有到?” 烟斗道:“那厮早已到来,却不曾露面,也不知有何企图,让玉大侠相候,老朽深感过意不去。说起惭愧,这些陈年旧事,还劳驾大侠出面斡旋,实不得已。” 玉高阳道:“烟大侠客气了,江湖朋友送在下‘铁面无私’之名,在下自然不能让‘铁面无私’四个字付之东流。居中调停,化干戈为玉帛,那是义不容辞之事。”稍顿,又道:“烟大侠信中所述可当真?” 烟斗道:“二十五年前,范无情的父亲范夺命与在下五位的恩师,本是莫逆之交。后来范夺命与血怪决斗,不幸殒命。在下等五人当时都尚年幼,俱都热血方刚,虽知不敌也想找血怪拼命。但是,后来……唉!好心没好报,范无情那厮不知听了何人谗言,不仅对在下五人等的行为大加讽刺,还说什么,什么在下等的恩师与血怪魔头暗中勾……勾……那个勾结,在他父亲的酒中下了‘化功散’,才导致残祸发生。这简直是无稽之谈,莫须有之事。为此一直争执不休,多有争执。五年前,他与在下五人等约下战书,在此作最后了断。在下等自知无力与之公平了断,就此想到请众望所归的玉大侠来化解。” 玉高阳颌首不语, 祝雄风寻思:这么兴师动众地在这里宴酒请客,原来是与人了断宿怨啊。蓦然间闻得阵阵酒香,嗅了几下,竟是状元红,从酒香辨来,至少是十年以上的陈酒。 第55章 祝雄风莞尔一笑,心想:桃源五义寻遍整个镇子都买不到,想不到这“醉仙楼”就有窖存。随即想起有些不对,窑存当是在地下,这酒味为何自上面飘来?当下抬头一看,登时耸容。 只见梁头上侧坐着一黑衣大汉,依稀就是那日开封城外那一人。令人惊愕的是他双足脚尖上各自掂着两坛酒,身子虽斜侧,但脚面平伸一丝不动,四坛的酒加上坛子自身质量足有五十斤,但他似乎显得若无其事,甚为悠闲,他怀中犹抱着两坛酒,酒香正溢,喝得津津有味。这人打手势示意祝雄风别出声,左手一扬,一坛酒无声飞进窗内,这份功力简直骇人至极。 祝雄风暗暗惊奇,不知这人是否就是范无情。 黑衣大汉左手托着酒坛侧边,右手在坛底一拍就见一道酒柱射了出来。这道酒柱竟然半空中转了一弧,稳稳落在了烟斗的杯中。 烟斗闻得酒香,一拍大腿:“好醇的十五年状元红。”转头四顾,想是四下寻找酒香来源。 剪刀心细,叫道:“大歌你怀中何来酒水?”众人一看,皆尽变色。 忽听“哗”的一声轻响,一道酒柱射入铁拐的杯中,刚刚满怀,不外溅一滴,众人俱都奇怪:这酒来的好生奇怪。 玉高阳忽然抬头,笑道:“范无情既然已到,何不下来共饮?” 五义又是神色大变,都想:原来范无情早已来到。只不过躲在梁头,我竟然未曾发现。看来今日面子可丢大了。 只听范无情道:“独酒乐?与众乐?孰乐?”说时双脚脚尖一挑,四坛酒兀自飞起,他人只管轻身下梁。 铁拐道:“范兄弟别来无恙乎?”说时,伸拐插向范无情小腹。柴刀道:“见笑见笑。”柴刀在手,“刷刷刷”连出三刀,三刀叠起,依次落向范无情从腹济到脖上部位。剪刀道:“有酒独饮,果真无情无义!”说完,在狸猫下面突然抽出一把明晃晃一尺来长的短柄长口剪刀来,“嚓吱”一声,剪向范无情咽喉。 这三人几乎是同时出手,分不出先后,上中下三个部位依次排列,范无情若不是退后闪身,恐将难以脱身,而他若是闪身后退,正打半空坠下的四坛子酒不是落在铁拐等人之手,就是摔个稀巴烂,但不管怎样,他范无情就是先输一着。 祝雄风心想:若是自己以“风影十三变”闪开三人进攻后,最多可以抢得一坛酒。 只见范无情向左一晃,斜踏半步,再向右一晃,跳开一步,已经闪在铁拐等三人身后,屈膝后仰,半空落下的四坛酒一一落在头顶上,上下排成一线,不偏不歪。 祝雄风看得呆了:他的步法奇妙怪异,不在“风影十三变”之下。 铁拐三人见三人合击竟然没有拦住范无情,相顾骇异,同时飞身扑向范无情。 范无情笑道:“莫急莫急,有的酒喝!”说时,一个“狮子点头”头上四坛酒中先后飞出三坛分向三人。 铁拐一脚立地,铁拐挺出,接着了酒坛,剪开的双片剪刀刀刃张合,夹住了酒坛,柴刀用刀面挑起了酒坛。 范无情祝雄风二人同声喝彩:“好!”范无情道:“这一坛酒那就献给了烟老大了。”头一点,最后一坛酒离开头颈,疾射烟斗。 烟斗微微欠身,烟锅一扫,将这坛酒接在烟锅上,祝雄风暗自心惊:一坛酒足有十余斤,他竟能用烟锅接过,这嘴上功夫,当真了得。 玉高阳,范无情二人也暗自钦佩。 那匕首垂涎着口水伸出一双肮脏的手来,眼巴巴望着范无情。 范无情道:“还有半坛,若不生厌,且将就吧。”说时,怀中半坛酒又飞向了匕首。 匕首大叫:“死人啦!死人啦!”喊声未毕,人已经“刺溜”一声滑到了桌子底下,但右手拿着破蒲扇,兀自留在桌面上,只听“锵”的一声,匕首人在桌子底下,但蒲扇好似生了眼睛,一抄一捞,平平接住酒坛。其人四义都知道匕首人虽滑稽可笑,但武功最是高深。他这么说不过是装腔作势,谁也不觉讶然。 祝雄风见他残破不全的竹蒲扇一抄一捞,已将酒坛接住,所发劲力竟不弱于其他四人,心头暗自骇异。 匕首从桌下探出头来,侧身坐在椅上一脸的惊慌失措,拍拍胸脯,说道:“吓死了!吓死了!”又道:“范兄,请来这边上坐。” 范无情也不客气,走到位上就坐了下去,岂料屁股上一空,椅子已被匕首抽走,接着屁股下面似有一股大力托着,知道匕首在试探自己功力,当下暗运真力,向地面坐下,哪知屁股下面却如触实地,稳稳当当,心中诧异,再运一口真力,屁股慢慢下沉,猛然间屁股下一股大力涌至,不由得又升了起来,接着一把椅子塞到屁股下面。 忽听匕首失声道:“啊呀,坏了。我匕首一生清贫如洗,若是弄坏了范兄的裤子,我可赔不来。”说时作势哭起,又道:“范兄,请你高抬屁股,让我抽出扇子吧!” 范无情这下心头之惊溢于言表,他见匕首以一把扇子托起自己身躯,从容自若,这等功力委实罕见,心中暗自惭愧,但仍强作笑容,揖手道:“让玉大侠及桃源五侠久候了。范某自知礼屈,特备薄酒,以求恕罪。” 烟斗“哼”了一声,其他四义全无声音。 玉高旭揖手回礼,一笑置之,心中却想:你恃技自傲,嘴上固然动听也难能弥补。我是局外人,五义自是难免耿耿于怀,心有不快。 范无情又道:“桃源五侠个个武功高超,在下甚是佩服,冲着玉大侠的面。在下就与五位侠兄了却过往。” 烟斗冷声道:“范兄,你一直认为是在下等的先师施袭于令尊,至使他不敌血怪殒命,是不是?” 范无情道:“不错,本来我绝不会怀疑到尊师头上,但是以家父的武功,不至于十招内不敌血怪。何况事后又有人言之凿凿地告诉在下事出有因。” 烟斗道:“你既是听信他人谗言,至少该让在下等知道是何人传讯吧?也好据此判断其人的动机。” 范无情道:“动机?动机当然是好意了。但事过境迁,往事已如过眼云烟,难得考究。但在下深信,家父当年所以殒命与尊师有莫大关系。化功散也好,别的什么也好,总而言之与酒有关。因此,在下不自量力,斗胆约五位在此相聚协商解决,以酒会友,以酒消仇,当年家父酒量不敌尊师才致酿成惨事,在以便遵循先人,与五位斗酒量。在下喝一碗各位每人喝一碗,由玉大侠作证喝到决出胜负为止,如何?” 柴刀爱酒,匕首贪酒,二人都是酒性极好之人,同声说道;“好。”但似乎想到了什么事,又都不语。 烟斗道:“以五比一,胜之不武,此法不妥?” 范无情道:“何不先比后说?若在下胜了,了却家父暮死之愿,从此仇隙化了。若是败了,任由五侠处置就是,就以三十坛酒为限。” 烟斗道:“如此太让范兄吃亏,总是不妥。”说时看向玉高阳。 玉高阳道:“玉某只作见证,划道之事随由你们决定。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范兄心性豪爽,肚量宏大,以此办法来泯灭宿仇,也不失是个绝妙的办法。” 烟斗心想:玉高阳话中之意显然是推崇范无情的说法了,我若是再不应允,也太让他小觑我们桃源五义。心念及此,大声道:“好!就依范兄,店家,拿酒来,要最好的。” 范无情道:“莫急,在下早有准备了。”说时,双手拍掌。 听得“咴……”一阵嘶鸣,一匹神俊的黄彪马突然拉着一辆马车冲进店内。 店家及店内一干人等皆尽大骇,齐声叱骂那赶车之人。范无情大声道:“无妨,御下酒来就走。” 烟斗一见,马车整整齐齐摆放了三十坛酒,心头惊愕,匕首柴刀二人见此,齐喊:“妙极!”剪刀与铁拐二人相顾对望,神情不变。 玉高阳却是剑眉微蹙。祝雄风自楼上看下来,感到这是破天荒第一遭,惊险刺激,心想:这当真是普天下第一妙计。 店家见马车驶走也即宽心,但看到地上的三十坛十五年状元红,又惊又奇,又是嫉妒做下这笔生意之人。众小二齐聚过来,候在一边,两小二私下议论,一个说:“以一比五,他喝五坛,对方每人才喝一坛,我的妈呀!喝将下来共要喝干一十五坛。”另一个道:“妈的,这人吹牛没个谱,就算他酒量当真无底,肚量总是有限,十五坛酒往哪里放。”第三个用肘碰碰二人道:“别说话,快看,开始了! 只见范无情抓起一坛酒,拍开封泥,口对嘴,“咕嘟”一声,酒水好似直倒肚下去似的,委实神奇,面不改色,连干五坛,看着五义。 烟斗铁拐匕首柴刀一一喝干一坛,那剪刀乃女流之辈,虽然也有些酒量,但像今日这般喝法,还是第一次,抓起一坛,扬脖也喝了下去。 众人齐声叫好。 范无情道:“剪刀不愧为女中豪杰。”说时兀自又是连尽五坛。 五义自然不甘示弱,也是一一喝尽。但剪刀毕竟量浅,喝了一大半,呛了一口,幸亏她衣袖一拂,才没有喷到别人身上,但脸上尴尬异常,匕首抓起坛中剩酒,一气喝干,这时范无情连干十坛。五义中除剪刀外,也是各自两坛。 围观之人个个看得目瞪口呆,又都钦佩不已,忽有一人道:“你们看,那大汉脚下怎的全是水啊,这是怎回事?”一人道:“在搞鬼。” 忽听一个女声“哼”了一声:“山野村夫,你们懂什么。这叫内力,是真功夫。”玉高阳听声音熟悉,抬头一看,不由一震:伍双环怎会到这里来?我出门之始,不是交待让她看住小姐的吗?她过来,小姐呢?一抬头,正看到一个白衣少女格格上楼,只见这少女长发上束一条璀璨生光的金丝带,脚步轻盈,不时回头,显然是看那围观斗酒之事。 第56章 玉高阳惊呆了,青儿跑到这世俗之地做甚?略自一想,登时明白:难怪她看不上如意坊的欧阳公子,原来早有意中人了,哼!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本想起身相随,但是六人斗酒尚未完结,碍于情面难得脱身,只得坐下,心中委实着急。 柴刀这时也发现了范无情双足之处的异样,柴刀示意匕首看向范无情的双足处。 匕首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心想:想不到他内功这般厉害,竟把酒全逼了出来,酒都不在肚中停留,纵然再喝十坛,也不打紧。这可如何是好?再看己方,剪刀铁拐烟斗先后败下阵来,柴刀显然酒量也够了,再喝必败下阵无疑,自己纵然海量但肚量有限,只感酒气已在喉口打转,肚中再也容纳不下酒水了,看来应当从长计议,另觅他策,想到这里,突然身子一晃跌到椅上,大叫:“醉了!醉了!”当即伏在桌上。 范无情见对方只还有柴刀一人,料知他再喝两坛,定然醉倒,豪气顿生,又喝干五坛。 柴刀喝完一坛,感到酒气冲喉,知道再喝下去,必定吐酒不可,那也等于败了。但又心有不甘,虽然知道对方是以内力跟自己的酒量作比,但是自知自己没有这个本事,犹豫再三,心一横,宁愿喝到吐酒,也不能自甘认输,抓起一坛酒正要喝,忽见伏在桌上的匕首站了起来,道:“老五,让我来。”柴刀知道匕首足智多谋,没有把握之事绝不干。又知道他酒量并比不上自己,既然这么说,必定成竹在胸极有把握了,当下放下酒,坐回椅上。 范无情见匕首本已落败,现在竟又重新站起,心中大奇,但料知他只是逞匹夫之勇,也不以为然,等到他喝干剩余几坛酒,这才感到不可思议,一惊之下,不由得欠身离椅,神色大变,一推桌上的一只酒坛,叹声道:“范某有言在先,以三十坛酒为限,平手之局也是在下输。既已输,随请五位发落,请玉大侠见证。” 除匕首外,某他四义莫不感到惊奇,俱知匕首没有偌大的酒量,又都知道他行事诡秘,这次必定施了手段,未免胜之不武,但又都顾及兄弟情面,不便挑明。何况,不管用什么方法,总而言之,是己方侥幸不败,保持平手之势。 玉高阳心头一直惦念女儿之事,全未在意匕首暗中施诈,他见胜负已分,便正色道:“范兄同桃源五兄喝成平手,但是范兄弟言约在先,因此,比酒斗量,当是桃源五义胜。就请五义说出解决的道道来。” 烟斗知道匕首靠施诈才致不败,胜了也不光彩,心中沉吟未决,忽听匕首笑道:“范兄酒量通神,在下佩服。” 范无情道:“在下以内力化掉酒劲,仍是不胜,应是在下佩服阁下。” 匕首道:“范兄内力高强,以力化酒的功夫天下第一等,但是,范兄却不知在下虽然内力不比,却施了诈,实在不光彩。”说时,在桌上拎起三个酒坛,里面全是酒。原来,他方才假装不胜酒力,伏在桌上,却是暗暗用内力将酒从口中逼了出来,吐在坛中,虽然都是用了内力,但一个是以内力将酒由双足排出,一个却是用内力固住酒性不散,借机吐出体外,都是一等一的功夫。 范无情眼光锐利,却没有发现此节,暗叫惭愧,说道:“不管怎样,还是你们胜了。” 烟斗等四人见匕首直述自己使诈之事,都感自惭形秽太过于私心,又见范无情甘拜下风,不以匕首施诈侥幸赢取自己为忤,俱都佩服范无情不拘小节光明磊落的个性。 烟斗叹道:“我兄弟五人一直对范兄有所偏见误解,哪知,以此看来,原是我等五人老眼昏花,耳力不纯。虽然侥幸胜了,有赖范兄弟不加指责俱都内疚于心,但是昔年往事还望范兄弟明察为鉴。” 范无情道:“今日在下始自明白,愿来一直受到一人的欺骗愚弄,后悔不已。” 烟斗五人同声道:“范兄弟受何人欺骗,说来听听!” 范无情沉声道:“血怪麦田!” 话音刚落,剪刀柴刀二人惊呼出声,玉高阳凝杯不举,烟斗猛吸旱烟,铁拐身不由己铁拐“当当”点地,匕首欠身离座,颓然又坐回。 范无情长声大叹,揖礼道:“范无情被奸人所惑,致使把五位当成仇人,万辞难昝,今日先行离去,去找那血怪讨回血债。”说时飞身而起,跃过围观诸人头顶掠步而去。 烟斗等五人一一起身,纷纷向玉高阳揖礼,相携离去。围观之人登时一哄而散。 玉高阳再找伍双环,哪里还在?想必她看到玉高阳在此,早吓得躲了起来。玉高阳惦挂女儿“登登登”三步上楼得楼梯,到处找寻玉宛青。 祝雄风看得一会儿楼下六人比酒,虽觉得有趣刺激,一旦静下心来,心头却是只有玉宛青一人,想象着待会见面后说些什么话等等,因此看了片刻,感觉百无聊赖,便关上窗户,坐在房内怔怔发愣。 突然间听到有人轻轻地敲门,他的心中当即突突狂跳,一跃而起,一把抓住门把手,轻轻拉开,只见门口站着一位少女,一身白衫亭亭玉立,肌肤如雪娇媚无比,颜容绝代犹如仙女一般,登时看的痴了,退后半步,见那少女笑靥如花,只道自己恍然梦中,不敢相信。 又怔片刻,那少女娇笑道:“风哥哥,你不认得人家了吗?”听过声音,顿时既惊且喜,说声:“青儿……”奔上前来,紧紧握住玉宛青的一双光滑柔嫩的手,轻声道:“不是在梦中吧?”玉宛青闪身房内,随手关上门,靠在祝雄风肩上,轻轻地哭了。 祝雄风扳着她的双肩,深情地看着她,腾出一只手轻轻地刮她的鼻尖,怜惜道:“青儿,你哭……干什么,难道,不……高兴吗?”把她擦干眼泪,牵着她的手,将她让到椅子上坐定,她这才破涕而笑。这样互相深情地凝视片刻,玉宛青忽扑到他怀中,泣声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我爹爹,爹爹,他……” 祝雄风柔声道;“你爹爹怎样?” 玉宛青摇摇头,轻叹一声,怔了片刻,方道:“我爹爹他要将我,将我许给,许给如意坊的欧阳公子。” 这句话犹似一记当头闷棍打下,祝雄风顿时愣了,许久才颤声道:“欧阳雁笑?那个坏家伙?你,你,答应了?” 玉宛青又是摇头,使劲说出两个字:“没……有!” 祝雄风顿时宽心。玉宛青又道:“爹爹说欧阳公子,明日中午前来送彩礼,与我,我定亲。”说到后面,好似蚊声般几不可听! 祝雄风到现在尚不知道玉宛青乃公平府的大小姐,虽知她家中殷实,也只道是一方财主豪绅,哪里会想到她是公平府玉高阳的掌上明珠? 玉高阳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因此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只希望能给女儿找上一户门当户对的夫家,心意就此满足,因此当他贴在门外看到放内一切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她从小就没有享受过母爱,我本不能违拗她意,让她痛苦。可是欧阳家在江湖上威名赫赫,与我玉家正是门当户对,何况还有一层久违的亲戚关系。那欧阳公子英俊潇洒,气宇轩昂,又得如意坊峨眉派两家武学,难得的人才,去他家提媒之人络绎不绝,都磨断了鞋,但他独独选中了青儿,这焉不是她之福份?唉,这位公子虽然也是百里挑一的人才,但家境绝非大好,又怎能配得上青儿呢?不行,我不能让青儿同他在一起,这件事若是让欧阳公子知道,恐将不好,想到这里,终于推门而入。 祝雄风玉宛青二人俱都大惊,玉宛青惊叫道:“爹爹,你怎么过来了”祝雄风颤声道:“玉,玉大侠,你原来是青儿,青儿的爹,爹啊!” 玉高阳看到祝雄风木讷的表情,感到浑身不自然,青儿竟然对他含情脉脉,投怀送抱,心中更是不快,也不知他究竟用什么法子骗得青儿的好感。越想越气,对祝雄风横竖都不满意,心生厌憎,怒道:“青儿跟爹回家去。”不由分说,抓起玉宛青手腕转身就走。 玉宛青踉跄一下,身不由己被他拽走。 祝雄风急道:“玉大侠,你不能这样对待青儿,青儿,青儿……”他刚追出门来,忽见玉宛青随手抛下一物,他拾起来一看,是一块丝帕,绣了一对戏水的鸳鸯,还有四个字:我心属你,另外还夹着一张纸条,他展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明日中午生日宴上,当面求亲,我心随你。” 祝雄风把丝帕放在鼻中闻闻,又紧紧地放在心窝,失神无助地走下楼去。他伤心欲绝,不想正和一个急急上楼之人撞个满怀,他周身上的一层绵绵真力骤然反击,将那人撞得翻了两个筋斗,摔得鼻青脸肿,他却茫然不知。 被撞之人却是店家,他一把拉着祝雄风道:“公子,慢走!” 祝雄风只道饭钱没付,摸出一锭银子,塞给店家转身要走,哪知店家抢上几步,又拦在他面前,气喘嘘嘘道:“公子你误会了。” 祝雄风失神地看着店家。 店家道:“公子,恭喜你了,这是公平府玉大侠叫小人转交给公子的两千两银票,玉大侠还让小人转告公子,早些离开杭州。还说,还说……” 祝雄风一听店家提到“公平府”登时来了精神,急道:“还说什么?” 店家吱吱唔唔道:“玉大侠让小人转告公子,此地凶险,公子易早生决断,好自为之。” 祝雄风脑中“嗡嗡”而响,自语道:“他打发我走,他不让我见青儿……” 店家见他恍惚若傻,自顾离去,拿着两千两银票,贪婪地看了一眼,吞下一口口水,但想到公平府玉大侠的大名,全身一哆嗦,终不敢私贪,把银票塞在祝雄风怀中,长吁短叹起来,悄悄把一个小二拉到角落,耳语几句,那小二看了祝雄风几眼出门而去。 第57章 原来这店家明着以开店做眼线,看到有油水可捞之人就派人盯梢,同时通知钱塘五虎派人强夺。店家虽知祝雄风同玉高阳有些瓜葛,但他想到找个荒无人迹处杀人劫财不露痕迹,谁也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那钱塘五虎表面上侠义豪爽,威名远播方圆数百里,其实真正面目却是五个贪财好色的江洋大盗。只是他们行事诡秘手段毒辣,没有百分百把握从不动手,是隐藏极深的沽名钓誉之徒。杭州一带虽然也曾出了几件大案,但从未有人怀疑到他们头上,这反而更加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虽然忌惮公平府三分,但是反而恰恰公平府就在眼皮底下,明知不为而为之,他们反而怙恶不悛。 祝雄风昏昏沉沉地感到生命都没有意义了。玉高阳的棒打鸳鸯让他痛苦万分,自知以一己之力同如意坊与公平府作对,那如同螳臂当车,自取灭亡。可是何去何从,他又茫无头绪。 在一个小酒店里喝着得酩酊大醉,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不经意间走到了一片树林里,酒意上冲,再难忍住,靠在树上吐了起来,吐罢靠在树下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中他被冻醒过来,他这时醉酒已醒了七八分,听到有人在身旁争执着什么,感到奇怪,哪能知一动之下,才知道自己被捆在了树上,动弹不得,这一惊一吓,醉意全无,他寻声望去,四五丈外三个人正争得面红耳赤。 只听瘦猴似之人道:“这小子身上竟有这么一大笔财富,委实意外。想不到除了玉府的两千两银票还有这么多的珍珠,一片金叶子。” 第二人道:“他妈的,以往每次踩点所得大部分上交给钱塘五虎,这次我李四不同意上交。” 第三人附合道:“李四的话有道理,我王二同意。我们兄弟不顾危险,每次所得尚不够酒钱,这次我们可大发了,说什么也不会傻乎乎地上交。张三,你意下如何?” 张三道:“既然两位兄弟都已决定,我张三若是不答应,也决难活命。” 李四五二同声奸笑道:“大势所驱啊!” 张三又道:“只是这笔财钱,该怎么分法?” 李四道:“要不然,我们兄弟三人也拉帮兄弟,占个山头,做个逍遥大王,岂不快哉!” 王二道:“我王二早就看出,你李四野心勃勃,在五位爷那里大屈其材。来日事情做成了,这大头领非你莫属。” 李四大喜:“不敢当!”心中比吃了蜜还甜。 祝雄风知道这三个强人抢了自己的钱财,正在分赃想着好事,自己若是弄出声响,必难以活命,只盼他们打劫到钱财莫要再伤我性命,便仍然装作昏睡,偷偷用眼光观察三人。 只听张三道:“他妈的,老子有了钱,先把杭州‘怡春院’的女人玩个够,然后他妈的,老子回家开三家‘怡春院’,嘿嘿,天天抱女人。” 李四道:“你家那个破地方,尽是穷山恶水,哪有那么多女人,加上你妹子也不够啊!” 张三诡秘一笑,忽然惊声道:“啊!那边是谁来了。” 王二李四俱都回头去看,张三手起刀落,砍死二人,把所有的银票,珍珠全包在一起,打成一包背在肩上,又把二人尸体踢到长草中,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忽想道:这臭小子也不知有没有听到我们说话,不管他有没有醒来,绝不能留下活口。便又折了回来,对祝雄风道:“小子,你可怨不得三爷了。”说时斜劈一刀。 祝雄风暗想:这下完了,这强人心肠毒辣,要杀人灭口。青儿,咱们来生见!,突然听到“当”的一声,接着一声惨叫,他睁开眼来,只见张三横尸地上,一边站着五人,正是桃源五义。 剪刀走过来,用她的大剪刀“喀喀”剪断他缚身的牛皮绳。祝雄风活动一下筋骨,抢走几步,向五人行了个大礼,道:“在下谢过五位大侠救命之恩。” 烟斗道:“日间,你在驳船上曾试图助我杀贼,念你心地不坏,这才救你。”剪刀道:“这叫好人有好报。”铁拐道:“这叫吉人自有天相。”柴刀道:“这叫邪不压正。”匕首打了哈欠,伸了个懒腰,道:“这个叫坏人命短!” 祝雄风又是一一点头行礼。 只听烟斗道:“你可知这三个人是哪里的贼人吗?”祝雄风道:“正要请教!”烟斗道:“钱塘五虎的牙爪。” 祝雄风奇道:“可是听人讲钱塘五虎是有名的善人呀?” 铁拐接道:“善人个屁,尽干些卑鄙龌龊之事。” 匕首摇摇蒲扇,笑嘻嘻道:“所以说啊,你小子傻得可爱。” 祝雄风神情尴尬,道:“匕首大侠教训得对!” 匕首道:“你口上这么说,焉知你心中有没有骂我胡言乱语。” 剪刀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祝雄风神色毕恭,道:“匕首大侠说的……也是。” 匕首大叫:“二姐,听见没有?他可是自己承认的啊!” 剪刀道:“不跟你瞎扯了,哎,小兄弟,你好像心情不好,是不是?我们已经注意你好久了。” 祝雄风心想:看来桃源五义全无恶意,绝非传闻中的那么不近情理,阴险暴戾,他感到桃源五义对己不仅有救命之恩,而且言语朴实近人,心头有了亲切感,就把玉高阳阻止自己同玉宛青在一起的事说了,一吐为快,话自说完,眼自湿了。 铁拐大声道:“玉高阳,简直,简直是个混账……” 话犹未了,林中突然有人怪叫道:“什么人吃了熊心豹胆,敢骂玉大侠?” 众人寻声看去,见林中走出二人,左边一个男子五十岁左右,形容枯瘦,但双目有神,右臂上套一只玄铁金龙;右边一个妇人,生得威猛臃肿,一对弯眉形同两把刷子向两侧斜飞,貌相倒也标致,腰中一对铁环,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这二人走到五义面前站住。那妇人道:“方才谁人背后骂玉大侠?” 铁拐冷声道:“就是在下!” 那妇人道:“是你这个瘸子吗?”言语中有着说不出的孤傲,目中无人。 铁拐因天生残疾,平生最忌恨别人提起,更恨别人言词中有“瘸”字,此时听到妇人之言,不禁大怒,“呼”的一声铁拐刺出,直指向那妇人前胸。 那妇人斜退半步,双环在手,同时贯下,“当当”两声,她感到了双臂酸麻,知道眼前之人膂力惊人,实在非同小可。 大凡拐杖在手之人,臂力都大的异乎寻常,这是因为他们平时一手拄着拐行路,重心移在臂上,自然而然地锻炼了臂上肌肉。 那妇人轻觑铁拐,吃了点苦头,那男人看到眼里明在心里,勃然生怒,晃身而上,右拳夹带劲风“呼”的一声,打向铁拐。 铁拐见金光闪动,风声急劲,知道对方捣来一拳中暗含玄机,当下铁拐一顿,身子借势斜转,脚落地铁拐再点,正点在对方右臂的金龙上,二人俱都感到一颤,相互分开。 祝雄风心想:这两人貌相与中土人士颇有不同,双眉深锁,眉翼高耸,武功也是怪异之极,不知自何方而来。 只听烟斗道:“漠西双杀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十余年,只道是躲在哪个名川宝洞修习更为超强的武功,原来是荫庇在公平府做了奴才,难得啊!” 祝雄风这才知道这二人是当年叱咤江湖的漠西双杀:铁金龙,伍双环。 只听铁金龙冷笑道:“桃源五义原来也只是敢背后骂他人不是的小人。” 铁拐大声道:“他自命公平,但行事乖张,于情理不通,难以摒弃门第观念,为了攀上如意坊,不惜棒打鸳鸯逼使玉小姐弃善从恶,这岂不是糊涂之极?像这等虚伪之人,骂是不该?” 匕首道:“你们漠西双杀纵横大漠,向来桀骜不训,怎的也会甘居这种人手下,供其差遣?岂不是污了你们漠西双杀的鼎鼎大名?” 漠北双杀二人怔了半响,伍双环弯眉一挑,喝道:“休得胡言乱语。”一语甫毕,挥动双环打向匕首。匕首就势闪避,叫道:“好厉害的疯婆子!”伍双环冲势不减,突然攻出祝雄风。 祝雄风正呆呆出神,见双环打到始自察觉,惊的“啊呀”一声,斜跨一步,倏地绕到了伍双环身后。 伍双环身形转过,双环再次攻到,祝雄风再次闪避开来,伍双环怒骂:“臭小子,看你侥幸到何时。”她见祝雄风连躲自己两招杀着,只道他是靠运气闪开,心头一阵羞恼,进攻加快起来,双环交叉击出,环影排山倒海般压向祝雄风。 祝雄风又是晃身闪过。 伍双环这下明白了,祝雄风是靠着奇妙的步法同自己游走,而自己连出十三招,却碰不到他的半片衣衫,当着桃源五义之面这脸还往哪里放?心念及此,右环左右晃动,“呜”的一声切向祝雄风,左环甩手打出,直落祝雄风身侧,但猛然间眼前金光一闪,耳听得一阵“铮铮”声响,顿时骇住。 只见祝雄风手中短剑上挑着自己的环,脸上却仍是愁眉不展。 桃源五义与铁金龙俱都一愣,都想不到这年青人竟身怀绝技。 伍双环见十余招内非但没有伤得对方,反而连环都丢了,不由怒火填胸,跨前一步,作势欲打。 祝雄风摆摆手,道:“前辈,你高抬贵手,晚辈哪是你的对手?你要环,给你就是。”说时,将环扔给伍双环。 伍双环见他这么容易就将环还来,心中起疑,暗生戒备,以防偷袭施诈,但见祝雄风掷环之势毫无力道,那来环之速也是缓缓无奇,斗然宽心,寻思:这臭小子还真是怕了老娘。说时迟那时快,环已至她胸前,但突然间加速,“嗖”的一声撞在她的双乳中间,她闷哼一声,踉跄退后,被铁金龙一把抱住。 铁金龙见她唇角溢血,显然那一环打得极重,惊得嘴巴张得大大,心中暗暗着急:婆娘的武功尚在我之上,竟然经受不起他的反手一击! 第58章 莫说取他性命,自己命都难保,唉!事已至此,也只好煞费苦心一战了,以报达玉大侠当年救命之恩。言念及此,轻轻将伍双环平放地上,双目一瞪,就待冲上前去拼命! 蓦然间,半里之外传来一声清啸,响彻云霄,清脆而深远,绵绵不绝,显见此人内力极高,铁金龙顿时色变,叫声“不好!”抱起伍双环奔入林中,向那啸声方向而去。 烟斗看那铁金龙奔速如此迅捷,不由赞道:“铁金龙的轻功同十年前相比,进展神速啊!”又向祝雄风道:“小兄弟,你是何人门下,竟能反手之劳,伤了伍双环?”见祝雄风不语,知道江湖中人多不喜欢透出师承来历,心中也不以为忤,登时释然于心,冲另外四义道:“前方有高人出现,我们也过去凑凑热闹吧!”说完,头前而去,铁拐柴刀左右相随。 匕首冲祝雄风扯扯胡须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后才离去。 剪刀道:“小兄弟,你傻乎乎的,撇下你一个人,真不放心,要不要跟我们一齐走?” 祝雄风道:“谢谢姐姐,只是我,我……” 这时柴刀喊了声:“二姐!”剪刀幽幽叹道:“我若有你这样一个弟弟就好了。”说时,看了祝雄风一眼,这才离去。 祝雄风在张三怀中拿出珍珠、金叶子及银票,在身上放好。此时夜色已深,林中到处都是薄雾,他不辨方向,胡乱走下去。想起自己同青儿两情相悦,互生爱慕,不料青儿的爹爹硬要将她许给欧阳雁笑,自己注要饮恨终生,说不得忧郁而终。想到这里痛不欲生,万念俱灰,感到活着再无意义,突然间,他感到身后有一股大力撞来,心想反正也不想活了,也就不做抵抗,任由身后大力撞至。他感到后背一阵剧痛,整个人被撞得直摔出去,落地犹滑出十几丈远,“邦”的一声撞在树上,眼前满是金星,接着一片黑暗,滚到了长草极深的排水沟里,就此不知。 等他再次醒来,林中雾已褪尽,满天繁星似锦,长草中露水雾水打湿了衣服,额上伤口隐隐作痛。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知道自己侥幸被这一条排水沟挡住了滚下之势,否则一直滚下去,头若是撞在石头上,必死无疑。看来命不该绝,心中一动,莫非我同青儿命中注定有此良缘?以至上天不让我死去。想到此节,脸露微笑,心中欢喜无比,刚刚站起身来,突然看到有两个人向这边走来,借助星光一看,一人是泰山派的松雪,一人是圣手先生。这二人鬼鬼祟祟,压低声音边走边说。 祝雄风看到这二人向长草这边走来,赶紧向长草深处挪挪,心中“突突”狂跳,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委实怕极圣手先生的弹指通,知道他偷了风满楼的火龟图,正想让自己做替罪羊,杀了自己以遮口漏;自己也得罪过松雪,他也不会放过自己,生怕他们发现自己杀了灭口,所以躺在长草中不敢稍动,这时听脚步声渐行渐近已到了长草旁。 只听松雪沉声道:“此地清静,绝无人打扰,又有块大青石,可以将就坐下,我们先行聊聊,贼秃过会就到。” 圣手道:“只盼他早些到来,赶紧商议一下这事该怎么办?丢了图,我可怎么向教主交待?” 祝雄风心头大喜:难道他丢了火龟图?如此妙极。 只听松雪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又怎么被玉高阳盯梢上的?” 圣手叹息道:“我也说不清楚……啊,对了!” 松雪道:“怎样?” 圣手苦笑道:“昨日我无意中碰到了昔年的旧,旧情……旧友,漠西双杀的伍双环,好像无意间透露出火龟图之事,结果一个时辰以前被玉高阳抢走。” 松雪沉呤道:“难道伍双环同玉高阳有甚关系?” 忽听有人道:“岂只有关系,漠西双杀早就归入玉高阳摩下,你们也太孤陋寡闻,竟不识此节。” 只听松雪低声道:“贼秃来了。” 祝雄风顺着长草缝隙看去,只见一胖大和尚站在圣手对面,依稀就是那日在湖边上杀死丐帮洪长老的少林高僧大智。 只听圣手惊喜道:“大师可就是教主座下‘大智若愚’中的大智?教主经常讲起,有‘大智若愚’辅佐,大事必成。这下好了,有大师在,那事就有眉目了。” 松雪道:“不错,大智正是小道的头头。” 圣手心想:方才你还骂他贼秃,现在就变成了头头,转变倒挺快的,当下也不加以点破,说道:“大师可有法子?” 大智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明日……” 下面的话祝雄风没有听清楚。只听圣手道:“果然是个好计谋。大师不愧为大智啊。” 大智松雪二人轻声附笑,松雪道:“头头,血怪可曾到来?” 大智道:“这你就放心。玉家三十六路梅花傲雪剑,除了他血怪,我等三人都难以稳操胜券。” 圣手想起玉高阳出手夺图一幕,恨之入骨,道:“血怪现在何处?” 大智道:“他无意间碰到了昔年的几个故人,赶着去处理一点私事,他是言出九鼎之人。”看看东方的天空接道:“现在还有几个时辰时间,都回去休养一番。”又嘻嘻道:“江南的小娘们又嫩又够味,走吧,一同去‘怡春院’。”三人开怀大笑,脚步渐渐走远。 祝雄风虽然置身湿漉漉的长草间,但此时听到大智等三人的对话,浑身都生出一种炙热之感。不想自己坠入此地竟能听到这些秘密,想不到堂堂少林高僧也会与红灯教同流合污,心头既悲愤又惊骇,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商议着什么奸计,但这个奸计显然是针对公平府。一想到公平府,马上想到玉宛青,心中一热:不行,我要告诉她,让她爹爹做个准备。想到这里,跳了起来,拔开长草走将出来。 刚行几步,忽听到大青石后面发出一声冷笑,跟着走出三人,正是大智松雪圣手先生。 祝雄风心想:糟糕,原来他们已经发现草中有人,去而复返,一直在大青石后守株待兔等我上钩,这下惨了,一个圣手先生都难以应付,何况还有另外两人,唉!都怪自己这么冲动,做事不计较后果,大小看他们了。 只听圣手先生阴笑道:“原来是你,适当一撞之下竟没把你撞死,你真是福大造化大,可是惜命不长。” 祝雄风道:“刚才是你在背后撞我吗?你这出尔反尔的卑劣小人,自己说过的话全当同了放屁,你那天跪着向朱三通说什么来着?” 大智松雪二人听祝雄风提及“朱三通”,俱都凛然,齐齐看向圣手,圣手尴尬之极,辩声道:“方才,方才,只-因我,我,我……” 祝雄风虽知逃生无望,但毫无怯色,大声道:“你怎样?” 圣手脸上一红,道:“那时,我刚被玉高阳抢去火龟图,怕他追来索命就落,落……” 祝雄风道:“落荒而逃?是吗?看来你挺有自知之明的。” 松雪忽然冷声道:“可惜你没有自知之明,又撞在我手上!嘿嘿!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嘿嘿!怨不得道爷了!” 祝雄风大声道:“你这劫镖贼。神行太保当你是朋友,你却拆他的台,劫他的镖银,如此行径同山野流寇一般无二。” 松雪又是惊骇又是愤怒,虽不知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是劫镖的真凶,但既是知情者绝难活在世上,向圣手道:“圣手先生,你我二人一同上,先毙了这臭小子再说。”他知道以自己的武功,五十招内难以胜祝雄风,因此想扯上圣手先生。岂料圣手先生摇摇头,闪身退后。松雪暗骂道:“胆小鬼!窝囊废。”拔出长剑,纵身而起,向祝雄风连刺三剑。 祝雄风知道眼前三人中,松雪武功稍逊,心中打定主意先制住他,再找机会逃走,见他挺剑刺来,拔出“七日寒”,一招“一波三折”迎向松雪。 “当”的一声,松雪长剑应声断折,不由大吃一惊,顿时想起了那日天狼宫之事,叫道:“是你”,却在这时眼前一花,祝雄风已欺至面前,这下更出他意料,刚要纵身后退,已来不及,腰上中了一掌,倒飞了出去。 这一下,大智圣手先生都感到大出意外。尤其是圣手先生,简直不敢相信,短短一月之余,祝雄风武功又大幅提高,心神俱寒,心想:这臭小子武功每有长进,终有一天自己制不了他,反被他所制,届时再想杀他也难了,想到此节,恶念陡生,屈指方弹,蓦然又想到朱三通的话,不禁打了个寒噤,再看大智已同祝雄风交上手,寻思:教主对他颇为赏识,正可看看了武功怎样?再者这和尚极是自负,我若是上前帮手,说不准他会生怒了呢? 大智的“拈花指”乃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甚是厉害。只见他右手食指中指小拇指微有屈伸,那动作好似手中正托着一颗鲜花似的,听他喊声“阿弥托佛”发一指,连喊了三声,发了三指,但全被祝雄风以“风影十三变”从容闪了开来,大智既惊且怒,双手连抖,刹那间发出四指,四道指力呈四角形,射向祝雄风。 祝雄风用“风影十三变”连躲了大智三指,但心头的俱怕之意有增无减,见他连发四指,指风“嗤嗤”而响,实是面临生死关头,他运起太极神功,双掌互击循环拍出,如影形相随,霎那间身前布出了十六个掌影,正是一招“排山倒海”。 大智见祝雄风出掌如风,吓了一跳,但见其掌力发过却没有凶猛的掌风,心头诧异,却在这时,一股绵绵大力涌来,登时将自己的刚猛指力消于无形,登时惊愕道:“好厉害的太极神功。” 江湖之上武功向来分成刚柔二大派系。少林派武功是天下至阳至刚的巅峰,但武当派武功却是将武功之柔发挥到了极至。只因近十多年来,武当派内争不息,已经很少在江湖上发挥作用,武当武学渐渐势弱才被武人所看轻。 第59章 大智陡然见到祝雄风施出颇有火候的太极神功,感到惊愕万分,待到回过神来,祝雄风已经遁的无影无踪。 祝雄风虽然以一招“排山倒海”化掉了大智的四道指力,但毕竟内力修为不够,兼之没能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反而被大智的指风的余力所伤,赶紧趁机逃生,生怕他追来,一刻不敢稍停。 一口气奔出十多里路后,感到浑身无力,便扶着大树喘息,这时隐隐感到奇怪,大智明明有一指点在胸口,那指力足可洞穿指厚石板,何以自己没有痛疼感觉?奔跑起来也只是有一点胸闷,全无撕心裂肺的痛楚,越想越奇,便伸手入怀,掏出怀中东西一看,只见四张叠放一起的银票上有一处深凹下去,心中登时明白,知道大智指力未透银票,是这四张银票救己一命,便道:“财神爷爷,你救在下一命,在下无以还报,谨以银票一张孝敬于你老人家,希望你老人家大发慈悲再接再厉,保佑我同青儿百年好合,白头皆老。”说时,用剑在树上刺出一道极细极深的缝,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对折,塞进树缝里面,再将树的表皮弄花,假装成树皮被碰的样子,又静默片刻,这才慢慢向前走。 约摸走了一里左右,前面是一片收割后的稻茬,视野开阔,所观极远,突然间,稻茬对面有火光一闪,隐隐绰绰好似有人影晃动。 其时,乌云飘过,星光暗淡,祝雄风奔到前面一看,只见一片坟地里,一连五座墓碑之下都坐着一人,一共五人,却是桃源五义。只是这五人中除剪刀神情慌乱外,其他四人俱都神情凝重,铁拐的双眼中更透射出怒火,恨恨地瞪着前面枯草上坐着之人。 祝雄风顺铁拐目光看去,见草地上盘膝坐着一红袍老者,只见他形容枯槁苍白,郁郁寡欢宛似大病初愈一般,右耳上戴着一只红艳艳的碗口大小的耳环,不仅怪异又显阴森。 只见红袍老者蓦地睁开双眼,眼光闪动,宛似夜空中的两颗星星,祝雄风忍不住差点惊叫出声。只听红袍老者道:“时辰已到。烟斗你可想清楚没有?像剪刀这么俏丽的娘子,我老麦若非近不得女色,早就按捺不住了,你若是下不了手,非但于事无济,自己白死还连带他人,可要想清楚了后果。” 祝雄风初时看到桃源五义个个坐在碑前,已经感到奇怪,现在听那红袍老者的口气,显然五义已经栽在他手中,而且正以生死作威胁,让烟斗无去奸淫剪刀。剪刀乃铁拐的夫人,与烟斗不仅有义结金兰的关系,还有一层大伯与弟媳妇的关系,无论如何,他不会做下这令人心寒之事。 祝雄风想到:桃源五义武功一流,怎会栽在这红袍老者手中呢?红袍老者又是谁呢?他显然与五义有仇隙,是以想出这么龌龊下流的手段来折磨他们,让他们手足相残,更在江湖上名声扫地,难以立足,来满足自己扭曲变异的心理。 忽听剪刀怒道:“你,你杀了我吧!” 老者怪笑道:“杀你?太易于反掌了。但是没有看到烟斗与你如鱼得水的样子,我可不忍心。” 突听烟斗嘶声道:“血怪,你卑鄙无耻下流,你不是人……” 祝雄风登时呆住了,什么?这红袍老者就是血怪,顿时全身忍俊不住轻颤起来。 只听血怪狞笑道:“烟斗,有你的。你能冲开老麦的独门点穴法,果真不同凡响。你若同剪刀这小娘们做下不同凡响的事来,我老麦甘心情愿拜你为师,任你差遣,怎样?” 剪刀“啐”了一口,怒道:“血怪,你别指望你丑恶的目的能得逞,我会一死了之。” 血怪双手轻拍笑道:“哈哈!好个贞节烈妇,连我老麦都被你感动了。可惜,这里除了我们六人还有就是地下亡魂了。没有人能甘愿为你而死,否则,我真愿意,饶你们五条贱命。” 祝雄风心潮起伏难定,想到自己同玉宛青终究也是有缘无分,玉高阳绝不会将她许给自己。最终自己也是徒劳无益,与其活着忍受痛苦,忍受相思的剪熬,倒不如一死求得解脱。何况方才自己差点被强人杀死,多亏五义相救,又苟活片刻也感到心满意足了,这时听到血怪发下话来,直感到热血上涌,豪气陡生,机会来了,忽从坟后面跳了出来,大声道:“我愿意!” 正文第十三章杭州血案 众人皆尽惊愕。血怪更吓了一大跳,暗想:暗中藏着人我竟不晓,难道真有亡魂?寻声一看,只见一衣襟褴褛之人站在身后,心想:我道何方高人驾临,原来是这么一个肮脏不堪的穷酸。想到这里,厉声喝道:“你活腻了吗?” 祝雄风道:“对呀!我愿意为这大姐而死……” 血怪接口道:“你发疯吗?还是头上发热,烧的说糊涂话,你为何要她而死?你暗恋她吗?” 祝雄风神情低落,摇摇头,说道:“没有!” 剪刀突然见到祝雄风既惊又喜,这时斥道:“血怪,你积点口德,带回阴府好不好!”转而柔声道:“小兄弟,多谢你这番好意,赶快走吧。这老魔头出尔反尔最是拿手,他的话最最信不得。” 血怪怒声道:“闭上你的嘴,我老麦虽然说过可以饶你一命,但完全可以取你身上几样东西下来。你信不信?”剪刀张口欲言,知道血怪说到做过,终未敢言。血怪道:“你为何愿意为她而死?她是你的什么人?” 祝雄风道:“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但他们曾救过我一命。知恩必报,一命还一命,这些道理哪是你这等陡有匹夫勇气的笨蛋所能理解。”他想反正血怪必定会杀死自己,因此说起话来,用词不捏分寸,不给血怪半分情面。 剪刀惊道:“小兄弟,你快走,别跟这……” 血怪恼她多言,随手在地上抓起一根草棒,怒道:“看你再说。”甩手将草棒打在剪刀哑穴上,剪刀顿时张口结舌,发不出声来。 祝雄风见此,心头悚然:血怪功力已达到了摘草伤人的境地,若要杀我简直易如反掌。转念又想:反正自己抱着一颗必死之心,趁着有口气在,现在不骂,还待何时?当下骂道:“血怪,你断子绝徒,凄凄惨惨,死无葬身之地……”言语虽然不是难堪入耳,但也将血怪骂个狗血淋头,眼睛一翻一翻。 五义见祝雄风这么痛骂血怪,知道血怪大怒之下必会杀人,心中俱都为他担心,尤其是剪刀,芳心欲碎。 血怪不见动怒,反而“嘿嘿”笑起,好似骂在他身上,心里挺舒服似的,只听他道:“好小子,老麦本来打算杀你,等于你差不多没命了,但是现在不杀你,是不是等于救你一命啊?” 祝雄风愕然:“这……” 血怪接道:“我老麦武功天下第一,救你易如反掌当然不须你来救我,但你尚欠我一次人情,你总要补偿。我老麦呢,也不为难你了,你只须答应做我的徒弟就行。”原来他这次重出江湖还有一个心愿就是寻找一个衣钵传人,了却毕生之愿,好让绝学—赤焰掌传下来。他见祝雄风为人傻乎乎,却讲义气,竟然喜欢上了,有意收他为徒,因此言语中不恼不怒,现在一心一意只想要祝雄风做自己徒弟。 祝雄风道:“那可不成?” 血怪顿时从地上蹦了起来,惊道:“为什么?” 祝雄风道:“你怎么这么笨?方才我已骂过你‘断子绝徒’,我若是再做你徒弟,那不就成了自己诅咒自己死吗?世上哪有这么笨的人呢?” 血怪一拍脑门,顿时醒悟,道:“这倒也是?要不,你做我兄弟,我们结拜成把兄弟,这总可以吧?” 桃源五义俱都大奇,都想:血怪闭心修炼二十多年了,武功是见大长,人怎么越发糊涂了,是操劳过度,还是人老心糊?怎的说出这般有悖常理的话来。 祝雄风一下子也膛目结舌,大出意外。 血怪追问道:“小兄弟,怎么样?” 祝雄风道:“这总归要同在下四位大哥,一位大姐商议吧?” 血怪一指五义:“他们?”祝雄风点头。血怪抓起一把狗尾草,投出去后,忽然分作五道,分袭五义各人,手法之奇,力道之强,认穴之准,五义及祝雄风都感到心中惊骇。 祝雄风知道血怪武功之强,不在侠丐朱三通之下,他既然要收自己为徒,自己若不应允少不了丧命于此,因此他才要血怪解开五义穴道,这时走近剪刀附耳低声道:“大姐,待会由小弟缠住这老鬼,你们赶快走吧。”心头实在凄凉之极,扭头走回,向血怪道:“你真的要与我结拜,是不是?” 血怪只道他已经同意,喜道:“是啊!……”一连说了五个“是啊”,显然求之不得。 祝雄风道:“你要同我结拜,本没有问题。但我这五位哥哥姐姐武功高强,我万分佩服,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厉害?这世上沽名钓誉之人太多了。我被骗怕了。” 血怪伸伸小拇指,指向五义,一脸的不屑:“他们,才是沽名钓誉。”说时,抬掌拍处,一道红色的火焰应声而发,掌风过处,一座坟堆连同石碑一同移出十几丈远。他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沾沾自喜,道:“怎么样?” 祝雄风心想:赤焰掌果真名不虚传,我可不能太示弱于他。于是说道:“坟堆是死的,人是活的,又不会站着不动让你打,因此你这一掌一般般。” 血怪听他小觑自己的赤焰掌,登时怒极,抬掌便欲落下,适时想到:我要他来学我的武功,打死怎行?言念至此,收回掌,咄咄逼人道:“你不服吗?” 祝雄风道:“掌力再大也不成啊,这样吧,以十招为限你若能打败于我,我就拜你做大哥,怎样?要是十招内你不赢我呢?这个,这个……” 血怪接口道:“我拜你做大哥。” 桃源五义都感到好笑,血怪怎么成了这么一付孩童脾性? 第60章 不过这也说明,他有恃无恐,把握极大,否则怎么能说出这番让人笑掉大牙,又有悖伦理的话来呢?五义对血怪的武功都心知肚明,五人二十招内全部落败,可见他的武招委实厉害。当然五义也都想起祝雄风反手之劳重伤漠西双杀中的伍双环之事,但是他若能在血怪的赤焰掌下十招内不败,那当是不可思议之事。除剪刀外,其他四人都想:这小子,莫非嫌命长了怎么的?哪有这么夸海口的。只有剪刀知道,祝雄风的真正意图是要以一已之力缠住血怪,让他们兄妹五人逃走,便将祝雄风方才的一番话向其他四人说了,众人莫不耸容。 烟斗道:“像这等心系他人,不顾自身安危之人,当世难找二人。”然后低声道:“待会儿,我们一拥而上,哪怕拼得一个不剩也要尽最大能力,护他脱险。”其他四人一致应声赞同。 忽听血怪道:“你们五个人谁都不准走,在这儿给老麦作证,待会比斗后,若他不承认,你们可不准迁就他。”血怪的言外之意就是十招内胜祝雄风,那是水道渠成。 祝雄风一个劲向五义使眼色,但五义俱都有了打算,对他的好意不置一顾。 血怪嘿嘿一笑:“你可看准了,我要发招了!”说时,深吸一口气,“轰”的一声从鼻中喷出,从左向右又从右向左,来回走了一遭,双掌收起,十指登时鲜红似血,双掌一合,他脸上虽然平静如常,但他的衣袖笔直射出,双掌倏分,右掌凌空劈出,左掌箕张蓄势于后。 祝雄风知道血怪赤焰掌诡异之极,看他右掌劈来,衣袖绷直如射,知道这一招中蕴含着极深的内力,右脚虚步右晃,身形一转已不可思议地绕在一旁。 血怪“咦”了一声,左手箕张抓下,右掌跟随劈出。 祝雄风见血怪五指鲜红若血,仿若刚刚插在活人胸膛中一般,尚散着一层热气,心中恶心欲吐,险险又避开一招。 桃源五义见祝雄风轻妙绝伦的闪避开血怪两招,俱都感到难以想象,铁拐向烟斗道:“大哥,你可看出这位小兄弟脚下走着什么步法?” 烟斗也被祝雄风看似普通实际上高深莫测的步法所吸引,听到铁拐问向自己,不禁自语道:“出人意料,他的每步踏出不仅暗含五行八卦相生相克之理,而且落脚处又是血怪绝对意想不到。因此,血怪掌力虽猛,却也奈何不得他。” 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祝雄风已经接连闪避血怪四招赤焰掌,第四掌差点被血怪掌风所伤,他也见好就收。从第五招起,拔出“七日寒”短剑,将稻草人教的三招一一施出,用着太极神功运转开来,却又另有一番气势,剑招精妙,令人眼花缭乱,剑气后发而先至,以柔克刚。转眼间又过了三招,瞬那间之事祝雄风却有种过了三天的漫长感觉,他额头潸然汗下,虽然没有让血怪占到便宜,但自己也因为高度亢奋,现在反而有种虚脱的感觉。这是因为,血怪内力较之祝雄风高出甚多。祝雄风虽有厅曼妙的步法,几次临危又都化险为夷,但血怪掌力滚涌而出,每化解掉一掌,却要花去十倍的艰辛,也幸亏他是以太极神功发招,用意不用力,借力打力,否则既便躲开血怪正面掌力,也早被他掌风击伤。 血怪一连七招竟未能伤得对方,他心头暗暗吃惊,见对方剑法变化莫测,出招往往在意料之内,但落式又大出意外。他绞尽脑汗也想不出所以然,他练功贪进度,又狂吃特补,什么百年人参,百年灵芝,来者不拒,却不想非但没有加快进度,反而受到窒滞,他惶惶不安,练功到了紧要关头时,差点走火入魔,后来这一调息就是十五年,非但没有长进,反而连以前的功夫都有有了退化,他气得咳血,兼之心火上升,反噬到大脑,致使大脑思维变得迟钝,时好时坏,变成如今这付令人啼笑皆非的模样。 他一连七招没胜得祝雄风,心中一急,旧疾复发,手舞足蹈跳了一会,始自醒悟,暴喝一声,双手交叉同发两掌。只见他脸色铁青,头上稀落的头发根根直竖,形同一只刺猬,足见这双掌凝聚的功力何其的深厚。 祝雄风也不说话,施出“排山倒海”一招,只见他一掌既出,第二掌如影相随紧随而至,第二掌随即由影变形,第三掌又至,掌掌连绵其势如水,霎那间三招四十八式变成一一演完,二人掌力半途相交,“怦”的一声响,祝雄风一屁股坐在地上,“蛙”吐一口血。血怪倒飞出去,一连撞倒三棵柏树,也跌坐在地上,感到眼前金星四溅,赶紧调息。 在这个时候五义若是赶来只一招就可以杀死血怪,但五义全都关心祝雄风的伤势,谁都没有顾及血怪,等到五义发觉身后传来血怪的怪叫时,这才悚然惊觉,五人排成圈挡在祝雄风身前。 烟斗猛吸一口旱烟,道:“血怪,你狗娘养的猪妈生的说话如同放屁。你们二人都受了伤,是不是平手之局,是不是?”铁拐道:“既然是平手之局,那就是你输了是不是?”匕首沉呤道:“既然你输了那就赶快拜大哥,是不是?”柴刀道:“既然如此,你还不快拜!” 血怪这时脑中又迟钝起来,听得五义这么一番抢白,更没了主心骨,只道他们所说不错,而且自己模模糊糊地也似乎感到有那么一回事,向前迈了两步,忽又止住,随即一想:不对,我老麦八十有……一想数字脑中又是昏昏沉沉,静心调息,又自醒悟,暗叫:差点中了桃源五义的“勾魂诱导术”,顿时怒火直冒,隐忍不住便即勃发,全发向烟斗,照烟斗当胸就劈出一掌。 烟斗虽知不敌,仍然一挥手掌,迎了上去,只觉血怪掌心一股炙热掌力涌入自己掌心,实难忍受便向后疾退。 铁拐顿拐,飞身而上,掌心贴于烟斗背心,其后是匕首,柴刀,剪刀,集五人之力尚能与血怪相抗衡。 祝雄风默运武当吐呐心法调转内息,渐渐心神合一,一缕热气直往上冒,过了一盏茶功力,已自恢复,睁眼一看,见桃源五义以五抵一尚有不及,正在缓缓后退,他知道血怪只须再坚持片刻,五义中剪刀乃女流,功力浅薄,一旦支持不住势必连动五义一败不可收拾,不死即残,情况万分危急,他不容考虑跃身而起,掌心搭在剪刀的背后,这边内力顿时增加。 血怪承受不了,被一股掌力推后三丈,猝然倒地,压力陡减,五义皆尽颓然倒地。 祝雄风一一察看,确知五人皆身无大碍,这时再去找血怪,他早就没踪没影了,心中也没有多想,一边想心事,一边护在五义周围。 过了半个时辰后,五义俱都恢复,五人向祝雄风行大礼,祝雄风一一还礼,神色之间颇为恭敬。 烟斗道:“今日我等五人九死一生,实系祝少侠搭救,他日少侠有何吩咐,我等五人定然竭尽全能,在所不辞!” 祝雄风忙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何况五位大侠先施恩惠与晚辈,晚辈以恩报恩,那是天经地义之事……” 烟斗道:“少侠的高风亮节乃今世少有……” 祝雄风道:“少侠,在下愧不敢当,五侠若是不嫌弃在下。在下诚心与各位义拜金兰,如何?” 烟斗等俱想能有这样一位有胆有识,武功高强的结义兄弟,那可喜煞自己了,俱都高兴应允。 祝雄风“噗嗵”跪地,道:“大哥二姐三哥四哥五哥,小弟祝雄风这厢有礼。” 桃源五义一一还礼,剪刀暗想:适才还想过他若是我弟弟多好,转眼间梦想成真,既有点难以想象,又有些如梦如幻。 柴刀道:“二姐,你怎么了?嘿!今日,我也有个小兄弟了,二姐你以后可不准喊我‘小五子’了。” 剪刀轻嗔道:“去你的,小五子,你仍是小五子,这是不能改变的,” 柴刀惊道:“为什么?” 剪刀道:“你问大哥了?” 烟斗道:“我们桃源五义声誉不佳,怎能连带祝贤弟呢?因此,祝贤弟是我们五人的兄弟不错。倒不能将把算作桃源六义,小五子,你明白了吗?” 柴刀道:“小五子明白。” 六人边走边谈,过了不久,远远看到前面有一片屋宇轮廓。剪刀道:“贤弟,我们五人住在东首聚贤客栈,你要不要同去?” 祝雄风道:“小弟就不打扰了,大哥,二姐三哥四哥五哥,你们休息吧!小弟想自己静会了” 烟斗道:“贤弟,别难过,早上,你到聚贤客栈来找我们,我们陪你一同去公平府,向玉高阳求亲,他若答应还则罢了,他若不答应,我们五人趁机闹上一闹,你带着那玉小姐趁机私奔就是了。” 祝雄风脸上一红,嗫嚅道:“大哥,这个……那个……怕不成吧!” 剪刀柔声安慰:“小弟,你别担心,姐是过来人,想当年啊,同你三哥……”脸上登时羞红,顿了顿道:“哎!不说了,反正如果玉小且真的同你两情相悦,那就有法可寻。哎!我的傻兄弟,在这方面,你可要多向你三哥求教。他可是现身说法。” 铁拐脸上一热,喜道:“小弟啊!依三哥看,你二姐分析的有道理,软的磨不动玉高阳,咱就来硬的,到时来个釜底抽薪,带着玉小姐去个远远的地方躲上一年半载的,生米做成了熟饭,那玉高阳还不认你这个女婿,那脸可丢大了。” 匕首道:“啊呀!原来如此,难怪你说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原来是轻车熟路当年已经如法炮制过。佩服,佩服……” 剪刀“啐”他一口,斜看铁拐一眼,二人俱都脸红发热。 祝雄风道:“时间不早了,请大哥二姐三哥四哥五哥回去休息吧。小弟告辞了!”五义拱手揖礼,回骤贤客栈去了。祝雄风漫无目的地转了一会儿,感到累了,就走向路边一处打谷场内,靠草垛躺了下去。 第61章 也不知是什么时间,他被一阵锣鼓声惊醒,睁眼一看,太阳已有一杆子高,暗叫不好,赶紧爬起来,整理了一番头发,走出打谷场一看,只见大道上正行有一队骡队,中间是装着大箱小箱的五辆骡车,前面马车富贵华丽,最前面两匹神俊彪壮的黄马上坐两人,马队两侧是各二十名鼓乐手,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祝雄风问旁边一位老汉:“老伯,这是哪里娶亲的吗?” 那老汉见祝雄风衣着破破烂烂,还搀和着杂草,只道他是乞丐,没好气地说:“今天是玉大小姐双十生日,路上这些人都是欧阳府派来求亲的。你还不快些跟去,还能赶得上吃饭的时间。喂,你听见没有啊?”老汉说完话,四顾左右,哪还有祝雄风? 祝雄风一听路上这队人马是欧阳府求亲的队伍,不用说头前骑马的必是欧阳武欧阳雁笑,心头一阵惶急,施展轻功从一旁田地里绕到前面镇上,先找了一家布庄,刚好有一件公子衫,一试之下,刚合穿,心中暗喜:看来我真的同青儿有缘,连老天都关照我,又理了发,再看镜中人,英姿焕发,风度非凡,心自满意。买了一匹马,马不停蹄奔到了杭州城内,倾已所有,购置了两辆马车的绫罗绸缎,另一马车上购了一些胭脂彩粉等女孩子家东西,再雇了十个下手,也浩浩荡荡地开进公平府,祝雄风这时心情爽朗,见两旁风景人物,俱都是美丽俊雅,心中钦佩不已。 古语有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可见杭州之美足与天堂媲美,杭州西湖更是名动天下,现在虽然是秋天,但是丝毫不影响来游玩的富户巨甲,世家公子,土公大臣们的心情。西湖之畔,有一处宏伟壮观的府第,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公平府。 祝雄风半途中遇上了神行太保,贾布及一干随从,当下三方合在一起,更有声势。 公平府门口,铁金龙正在迎候前来的客人。初时,祝雄风还怕铁金龙认出自己,但见他只只是匆匆看了自己两眼,便忙着招呼别人了。 祝雄风知道昨晚时,自己大醉吐酒,神情落魄,与今日的形相简直判若两人,铁金龙认不出来那也是自然。下人径自将礼物收存写下礼单,骡马悉数放在偏院。三人在一身穿儒服头戴方巾的中年人引领下,穿过连绵逼真的假山,绕过流水瀑布,便来到华丽的客厅内。 此时厅内已坐了数人,一派热闹,正堂站着一人,只见他长身玉立,轩爽儒雅,一身碎花锦袍辉可夺目,正是“铁面无私”玉高阳。 祝雄风见玉高阳目光如同两把匕首刺了过来,心中酸痛,但仍作笑容,躬身行礼,坐回位上,这才感到心中怦然大跳,稳稳紊乱的心绪,斜日偷睨,见玉高阳正与别人闲谈,并未注意自己,心下稍安。这时打量对面及左右人等,有的认识,有的陌生,但观其神看其形,便知无一不是一方大豪。他认识之人有:泰山掌门松原,松雪松雷松涛及另外二人,贾布告诉他这五人就是江湖人称的泰山五剑,少林的大智,峨嵋的妙因,姑苏正义府的南惊云,山西霹雳堂的杜涛等。 贾布又给他介绍道:“哪个黄袍道人就是黄山掌门金道人,门左侧五个人是钱塘五虎……”祝雄风一一记在心里。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欧阳武柳若珍欧阳雁笑三人到来,真是冤家路窄,他们就坐在祝雄风等三人的右侧。欧阳武冲祝友风点头微笑,柳若珍却不屑一顾,欧阳雁笑曾败在祝雄风手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又过片刻,桃源五义也到了。他们在聚贤客栈等了老半天,不见祝雄风前来,这才急急赶来。刚到客厅门口,他们就见到了祝雄风,五人全部拥了过去,同祝雄风说话,未了坐在他一侧。 玉高阳看时辰已到,双掌一拍,道:“送上来!” 随着话声厅外款款走来一十六位绝艳的佳人,盈盈而入,人人手拖一只银亮的托盘,盘上盛着酒具与一坛子酒,放于十六张桌上。酒是陈年酿成的女儿红,味醇香莹;杯是温玉雕琢的玲珑杯,晶莹无暇;美酒美器,又有佳人侍应相候,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玉高阳斟满一杯酒,捧在胸前,笑道:“今日是小女生日,喜幸各位光临,玉某先敬一杯,不成敬意!”一口喝干,众人各自喝了,玉高阳又道:“今日还有一件大事就是如意坊欧阳武大侠舍侄雁笑,不嫌弃小女貌丑,特择今日佳期前来求亲,今日玉某当着各位金面,就此……” 祝雄风心头一急,站了起来大声道:“且慢!”众人目光顿时全看向祝雄风,但是各人的想法俱都不同。 玉高阳笑道:“恕玉某眼拙,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仙乡何方?” 祝雄风道:“晚辈祝雄风……”他话未说完,忽听有人接道:“桃花宫,玉面桃花密友。”祝雄风一看说话的是妙因,不由变色,道:“请妙因姑娘不要多嘴。”又接道:“晚辈斗胆不自量力,也来向玉小姐求亲。”群豪中顿时议论纷纷。 玉高阳虽然料知祝雄风来意,却也不由得佩服他的勇气与胆量。 欧阳雁笑“呼”地站了起来,一脸的不屑,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向玉小姐求亲。玉小姐金枝玉叶,身份尊贵,岂是你这样粗俗的山野村夫所能般配的。” 欧阳武怒道:“雁笑,不得无礼。”又向玉高阳道:“玉贤弟,别放于心上,都怪我疏于管教,让他养成这付脾性。” 玉高阳笑道:“令侄直言豪爽,玉某喜欢的很。”这句话很明显就是袒护欧阳雁笑,看不起祝雄风了,但是以他铁面无私的衣份,说出这番话来真的有失水准。 群豪中登时议论纷起。 只听铁拐愤愤道:“我昨日果然骂的极对,不通情理,不忘门第观念,自命公平,实乃狗屁。” 玉高阳方才说出这番话时,本意是要折辱祝雄风,让他知难而退,但是话自出口,已有些后悔,又听有人这么骂起,脸色顿时惨变,虑及自己乃主人身份,便忍回怒火。 忽听欧阳雁笑怒道:“什么人胡言乱语,顶撞玉大侠?” 匕首道:“啊呀!原来是你老兄呀!” 欧阳雁笑道:“怎样?” 匕首道:“老兄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上个月在洛阳洛红楼,你同那叫什么柔柔的厮混三日三夜,银子不够,还是我帮你掂付,你当时说好还我,可想不到你却偷偷溜了。嘿嘿,今日可叫我碰上了。原是你这个小子,又好色又赖钱不还,这付德性还要骗我妹子私奔……” 祝雄风知道匕首说这番话完全是给自己报一箭之仇,让欧阳雁笑难堪,下不了台。 但群豪中有人就顺着匕首的话展开了联想,大多数人认为像欧阳雁笑这样的世家公子,不好色那就怪了。也有人想:这穷酸一付落魄样,他妹子绝好不到哪里,这欧阳公子也想带人家妹子私奔,果真是好色成性之徒。 欧阳雁笑果然大怒:“你胡说八道,我何时跟你在落红楼,做……做那事,你,你……” 匕首用扇子在他的身上拍了下,道:“啊呀!怎么不可能呢?你再仔细想想?” 欧阳雁笑越想越气,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过这穷酸。 忽听匕首道:“哼!你还不承认?来来,各位朋友,你们来看看,这可是这欧阳公子,给我妹子的定情之物,是非曲直,是真是假,你们一看便知晓。“说时将一只精美华丽的锦盒,递给金道人。 金道人打开盒盖,见里面是一条有二十只珍珠串有心形的项链,便拿了出来摊在掌心,见每颗珍珠上还刻有一字便念了出来:“爱你一生一世,永不变心,如有变心,天打雷劈,雁笑。” 此话念完,群豪都自哄堂大笑,有人道:“果真如此。”有人道:“喂,你妹子到底长得咋样,让欧阳公子这般衷心爱恋永不变心。”有人道:“这珍珠项链价值不菲,若非欧阳公子这样的世家公子,谁有这么大的气魄啊。” 欧阳雁笑见金道人手中的项链好生眼熟,一摸怀中自己特意订做给玉小姐的那一串不见了,不由得大叫:“那项链是我的。”他尚不知道,这项链本就是匕首在他身上一拍时,顺手牵羊取出,厅堂上有这么多高手,竟是无一人发现。 群豪俱都叫道:“当然是你的了。” 欧阳武本不相信匕首信口开河的一番话,但看到匕首连项链都拿了出来,而欧阳雁笑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大叫项链是他的,只道匕首所言非虚,顿时大怒:“畜生,丢人现眼。” 欧阳雁笑跺脚嚷道:“二叔,那项链真是我……”后面的话尚未说完,被欧阳武打一个耳光,喝道:“还不乖乖坐下!” 突生此变,连玉高阳也不由得相信欧阳雁笑确是好色之徒,心想:幸亏没有将女儿许给她,否则可就害苦了她。这时又看看祝雄风,见他傻乎乎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却是越看越不喜欢,心想:我的女儿怎能嫁给这样一个呆头呆脑的穷小子呢,唉!看来嫁女之事还得从长计议,心急不得啊!便道:“既然欧阳公子已有中情之人,那小女就不能勉为其难许给了欧阳公子。”心中又想:难道是她娘在天之灵有知,怕女儿重蹈自己当年的覆辙,而冥冥中拆散这段姻缘吗? 正想间,旁侧屏风中香风扑来,冲出一黄衫少女,抱住自己胳膊喜道:“爹爹你真好!”玉高阳见是自己女儿,喜道:“青儿,当着这么多伯伯叔叔的面,可别撒娇了,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玉宛青道:“爹爹你真好!” 玉高阳心想:自从我答应欧阳家的提亲后,她就不理我,冷面相对。如今她听我不同意同欧阳公子的亲事,又跟我撒娇了,看来真是她娘冥冥中反对这门亲事啊! 欧阳雁笑一见玉宛青眼睛都直了,慢慢向她靠近,笑道:“青儿,你好吗?” 第62章 玉宛青道:“谁是你的青儿,走开!”这时忽听祝雄风喊了一声“青儿”,登时芳心大悦,奔将过去,靠在祝雄风肩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欧阳雁笑上前献殷勤,自讨没趣,一脸的尴尬,此时却看到玉宛青偎在祝雄风怀中,神情极是欢悦,不由醋火上升,暗想:日后我一定要杀了这小子,以报今日之恨。忽而又想到:早知道今日,那日就当着力促成他和依依的好事,今日也就不会同我争了。 玉高阳见玉宛青同自己不喜欢的祝雄风这么亲密,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恼恨不得,高兴又非本意,当着这么豪杰大侠的面,女儿同祝雄风这么公然偎在一起,无疑等于表明了二人的关系。 这时,忽听烟斗喊道:“难怪玉大侠不喜欢欧阳公子,原来另有人选。”剪刀道:“玉大侠有眼光,”铁拐道:“看来我先前说玉大侠的一番无理妄言,是大错特错了。我铁拐深感惭愧。”匕首道:“啊呀!玉大侠通情达理,视门弟观念为粪土为人侠义豪爽,宅心仁厚,义拔云天,誉满江湖,真不愧为大侠也。”柴刀道:“玉大侠,女儿生得妙,女婿找的好,玉大侠真乃火眼金睛。” 这一番奉承直说得玉高阳心花怒放,方才的不快一扫而尽,这时忽听欧阳武道:“玉大侠既然觅得佳婿,可喜可贺,我们就先行告辞了!改日再叙旧情,雁笑,咱们走。”一手扯住欧阳雁笑,大步离去。 玉高阳还想挽留,但见欧阳武话意坚决,也就褪了此意,心想:如此一来,同如意坊之间势必旧仇未去,又添新怨。本来还指望通过两家结亲来泯灭旧仇,想不到此愿落空。一想到这里,就又迁怒起祝雄风,斜眼一看,玉宛青仍含情脉脉地看着祝雄风,心中忿恨:这穷小子有什么好,值得我的宝贝女儿这么用情相爱。待我把他杀了,先绝了青儿念头,到时再另外给她找个如意夫婿即可,想到这里,招招手,和颜悦色道:“青儿,祝公子你们过来。” 玉宛青还道爹爹回心转意,认了祝雄风这个女婿呢,喜不自禁,“啪”在祝雄风脸上亲了一口,拉着他的手走向玉高阳。 玉高阳素来知道他的这个宝贝女儿文静闲怡,见着陌生人都害羞,想不到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同祝雄风这么亲昵,看来她的心中已被爱所盛满。她爱的如此深,我若是打死了这穷小子,她少不了要同我闹,少不了又觅死寻活的。若真是把她逼上死路,我又如何对得起她的娘?唉!青儿长成大姑娘了,越发像她过世的娘,一样的任性,一旦付出了感情,想再收回来就难了!他想起往事眼角噙着泪水。 玉宛青道:“爹,你怎么了?风哥哥,快快给我爹跪下叫,叫岳父……”说到这里,娇笑一声,闪在一侧。 祝雄风跪倒在地,心头惴惴,不敢抬头来看玉高阳,蓦然感到两股大力压向两肋,他还道是玉高阳要试试自己的功力如何呢?便运气相抗,登时体内太极神功绵绵而出。 玉高阳怎么也不会想到祝雄风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因此,他借双手相搀之际,双手上暗暗加了五成功力,想不动声色地将祝雄风击死,岂知事与愿违,对方内力霎时间涌了出来,护住两边肋骨,玉高阳反道被祝雄风的反弹力一撞,倒退半步,失声道:“好小子,好强内力!” 今日在座的俱都是行家里手,玉高阳这句话无疑露了他的真实目的,祝雄风却不懂其中道理,玉宛青还笑道:“风哥哥,爹爹要拉你起来,你为何用内力啊!” 玉高阳心想:眼见我的企图已被群豪所知,现在若不杀了他更别无退路,传扬江湖,更是不妙。想及此节,勃然大怒道:“臭小子,我将女儿给你了,以后你我便是一家人。我好心拉你起来,你竟敢偷袭于我。” 玉宛青大声叫道:“爹爹,风哥哥不会的。他可能当你要试探武功,便显露了内力,他不会要偷袭于你,他,他……” 剪刀道:“玉高阳,你明明偷袭我小弟在先,但想不到他内力深厚,你反被震开。这个道理除了我的傻兄弟和你的痴情女儿外,谁人看不出?你装腔作势,反说我小弟偷袭于你,哼!什么铁面无私,简直是狼面无情,连自己的女婿也下得毒手,你可真够阴险的。小弟,咱们走,他玉高阳的女儿爱嫁给谁,就嫁给谁。有这样道貌岸然的父亲,女儿还能好到哪里?” 祝雄风一想也是,就站了起来,深情地望了玉宛青一眼。转身跟在桃源五义身后,恋恋不舍地向厅外走去。 玉宛青悲声道:“风哥哥,你回来,爹爹不是要害你……” 说了几句,便向祝雄风奔去,却被玉高阳一把抓住,道:“从今以后,你再也不准同这个臭小子见面。他同桃源五义结拜了兄弟,还能是什么好人?爹爹方才假装答应他,就是要骗他过来,爹爹好趁机除去这个祸胎……” 玉宛青头摇得像拔流浪鼓:“不,不……” 少林大智这时道:“玉小姐,你要相信你爹爹的话,这小子心术不正,狼子野心,曾经同埋情谷的妖女鬼混在一起,是无恶不作的小魔头。” 玉宛青哭道:“不,不,你骗人,风哥哥是好人。风哥哥,你回来。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喜欢你,你说过你要陪伴我一生一世的……” 祝雄风听到玉宛青这般伤心欲绝的发自肺腑的哭诉,痛心欲碎,猛转过头来,也早已经泪流满面,道:“青儿,青儿……” 玉宛青猛地在玉高阳手上咬了一口,挣脱出来,抢奔几步扑在祝祝雄风怀中,抽泣不止。 高阳见此情景,恍惚间似乎老了十岁,张口欲止,几次未说出话来。 忽听大智道:“这臭小子天天同恶人混迹一起,人性已失,今日正可把他除去,一旦纵虎归山,后患无穷。玉大侠你可要三思啊,他若走脱出去,日后怀恨在心,必定图谋报复。”他这番话是用佛门阳刚内力所说,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厅里群豪中已有多人被其说动,都在看着玉高阳,只要他说一句话来,这些人必定一拥而上拦下祝雄风。 但玉高阳痛苦地摆了摆手,颓然坐在椅上,有气无力说道:“你们走吧,走得远远地,别再让我看见!” 玉宛青哭道:“爹爹,你保重。天冷了,你要多穿衣服,别忘记每天都要吃药……” 过了片刻,玉高阳忽然从椅上跳起来,大叫道:“青儿!青儿!”待知道玉宛青走了以后,又颓然坐回椅上,喃喃道:“青儿,爹爹对不起你啊!爹爹错了!”再过片刻,又喃喃道:“双妹,我们的女儿终于弃我而去,我对不起你,我真不中用啊!” 群豪看到玉高阳这一瞬间的变化,极是反常,俱都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此时灯已掌上,玉高阳静坐片刻,心情大有好转,吩咐铁金龙准备晚宴。 祝雄风玉宛青二人相依相偎坐在西湖之畔。 月色清晖如水,片片桂花在秋风中飘荡,在月辉中洒下馨花。桂花树下面是一片荷塘,荷花早已开尽,只剩下几片的残碎荷叶兀自摇动。 祝雄风轻轻环住玉宛青的纤腰,鼻中闻得一阵处女的体香,幽幽神往,许久叹道:“青儿,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同你爹爹……” 话未说完,一只芳香滑嫩的掌心盖在了嘴上,玉宛青道:“风哥哥,别说那么多,有你在我身边,我就知足了!” 祝雄风全身一震,爱怜丛生,望着她那如花的容颜,娇楚泛红的双颊,不由得为之心醉神迷,暗想:有妇如此,夫患何求?又过了一刻,祝雄风道:“青儿,你饿吗?” 玉宛青点点头。祝雄风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说时,牵着玉宛青的小手,向前走去。 月光下的西湖,湖水波光鳞鳞,安静而浪漫。 祝雄风双掌轻拍,“啪”一声轻响,湖上划来一只船,停在岸边,船头一盏风灯摇摆不定,祝雄风拉着玉宛青跃到船上,进得舱内。玉宛青见舱内干净宽敞,中间一张小方桌,桌上燃着两去支红的蜡烛,昏淡的烛光下,舱内别有一番说不出的情调,当下怔怔地看着祝雄风。 祝雄风淡然一笑,道:“船家,把菜上来!” 只见一麻衣老者端进一只圆木托盘,拿出四份菜放在桌上,随后,另处一位麻衣老者端上一只大碗放在四菜中间。 玉宛青一看,全是些怪怪的菜,她竟全未见过,轻声道:“这些菜好怪啊!怎么吃得完呢?” 祝雄风道:“还有呢”。果然麻衣老者正端着一只托盘,站在一旁。 祝雄风神秘一笑,道:“青儿,闭上眼睛!” 玉宛青闭上了眼睛,闻得一阵荷叶的清香,又听得桌上一阵细微的轻动,正自奇怪,就听祝雄风道:“好了,睁开眼来!” 玉宛青睁开眼一看,不由吃了一惊:桌上那些菜,霎那间拼成了一幅画。只见一大碗青汤,汤上浮着两朵精灵逼真的荷花,飘着五六片碧绿的荷叶,汤下衬着一节莲藕,旁边还有曲栏,栏边一只六角凉亭,亭角飞檐上悬着一颗圆圆的月亮。更绝的是亭内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实物较小,却是栩栩如生。 玉宛青芳心一颤,道:“那一切你竟记得这般真切,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祝雄风道:“这些雕虫小技,相比较在桃核上刻一只船,而船上一切清晰依然也就容易了。你看这是青瓜,这是红菱,这是嫩笋……” 玉宛青随他指点一一细看,果真如此,说道:“去年我读魏学伊的《核舟记》只道那是骗人,想不到世上真的有人会这些雕刻之术啊!” 祝雄风道:“这杭州城是藏在卧虎之地,西湖边的一条湖同里,有一个高手,他能在大半粒上刻出一首李清照的《声声慢》来,” 玉宛青不由得信了,她是玉府的大小姐,当然不会知道市井中有这些异人,但她听得情郎一说就信了,她芳心感动,哽咽难语。 第63章 祝雄风道:“青儿,我们今后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来,让我们把这些留在记忆中的东西统统吃掉。” 玉宛青拍掌笑道:“好!”二人便将这幅《月圆荷花图》吃在肚中,二人深情互递爱意无限,此时夜阑人静,只有船桨划水的声音,和玉宛青靠在祝雄风肩头香甜入睡的呼吸声。 祝雄风低头看时,见玉宛青的脸上娇楚盈盈,情意流动,有道不尽的娇媚无限,心中一荡,忍俊不住在她腮边轻轻一吻。一吻之下,却听玉宛青“扑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她为了给情郎创造机会,一直装睡。 祝雄风登时脸红,但心中犹如燃着一团火,熊熊不息,便打开窗户,一阵夜凤吹来,心头那团火才降下许多。 蓦地湖面上传来一阵喊杀声,并有兵刃撞击声,只见两艘船并排而行,两边船上的人正打得激烈。一边是以姚老二为首的太湖帮,一边船头之上站立之人是血怪. 船行得近了,忽听姚老二冷笑道:“正是二爷……”他话未说完,血怪一掌拍到,“喀喇”姚老二断了三根肋骨,痛得大叫:“快退!”船上太湖帮众人见血怪如此厉害,人人惊慌,划船直向对岸冲去。 祝雄风见太湖帮之船向自己的船笔直撞来,急得大叫:“船家,快划船。”连喊数声,无人应声,跳出船头一看,船头空无一人,也不知船家跑去了哪里?他大惊失色,抱起玉宛青,跃出舱外,见船离岸尚有十余丈,决非人力可以跃过,太湖帮之船正如飞撞来,万分急迫。他扯下船桨,一只掷在三四丈外,一只拿在手中,提口真气先从船上跳到第一只船桨上。那船桨狭长,他没有站稳兼之下跳之力过大,船桨左右一摇,他差点坠入湖中,适时投出第二只船桨,从第一只船桨上一点而起,跃到第二块船桨上,再跃到岸上。 就在这个时候,“嘭”的一声,太湖帮之船慌不择路,撞在祝雄风他们的船上,那船“喀喇”一声,断了开来。太湖帮船船头顿时破碎,湖水灌入船开始下沉,船上乱成一团,血怪又赶至,“呼呼”两掌打翻了两人。 祝雄风跃到岸上,玉宛青始自醒来,道:“风哥哥,这是怎么了?”话音甫落,岸边树林里忽然跳出一人,举刀砍向祝雄风,风声甚是威猛。 玉宛青惊声道:“小心背后……”祝雄风好史背后长了眼睛,反手刺出一剑,正削在那人刀上。 那人大吃一惊:“你是何人?”祝雄风转过身来。淡淡星光下,那人一脸犹疑,忽然大喝一声,又劈一刀。这一刀又被祝雄风一剑格开,那人连失二招,便没了斗志,虚幻一刀,跳出圈外,便想走开。 树梢上忽然有人说道:“刘兄,就这样走了,岂非太没面子了。”枝条一摇,一人如巨隼般俯冲而下,手中铁笔出手成章,落笔有致,竟是点向祝雄风前胸要穴。 祝雄风晃身闪过对方铁笔锋芒,斜刺里刺出一剑,“当”的一声,那人跄踉半步,正自惊异,祝雄风道:“妙笔生花,出笑成章,方才可是一个‘武’字?” 那持笔之人正是白虎帮帮主宫碧中,一手铁笔功力,实是江湖一绝。他方才出笔之时,连点数笔,俨然便是“武”字笔画路数,不想被人看个清楚,心头既惊又奇,忽然听到一阵急劲的马蹄声向这边而来,他循声一看,恰巧一人一骑,闪电般破尘而至。 那马上之人一拉马缰绳,那马“忽津津”长串嘶响,立蹄而起,差点踢在宫碧中身上。 宫碧中大怒,铁笔戳向马的右眼。马上之人扬起手中的一根树条,听得一声脆响,树条化作一道利刀疾射向宫碧中。 宫碧中单手擎笔,连划四笔,点向那根树枝,岂料一撞之下,虎口剧痛袭来,铁笔险些脱手,他心中骇异万分,瞥向马上之人。 玉宛青喜道:“周五叔!”原来这骑马之人正是钱塘五虎的老五周五虎,腕上功夫独步武林,只见他信手挥动着枝条,俨然无物,枝条划动直似轻舞曼妙,手腕却是不动,宛似长虹般卷向宫碧中。 宫碧中向刘兄道:“刘兄,咱们一起上,先解决了这只死猫,再抓那丫头。” 那刘兄点头,二人由两边同时攻向周五虎,但那刘兄单刀挥得霍霍生风,却守在原地不动,显是忌惮周五虎手中枝条。 宫碧中怒道:“刘兄,你太胆小,我宫碧中怎么交了你这号朋友!”说时,铁笔划起“舞”字笔画套路,攻向周五虎。 周五虎本来忌惮宫碧中二人左右攻击,但见那刘兄胆小不敢攻出,心头大喜,少了后顾之忧,何况自己又坐在马上,可进可退,占居优势,顿时逼得宫碧中连连后退! 玉宛青突然叫道:“周五叔,背后,小心!” 周五虎感到背后有刀风劈来,微一欠身,那刘兄的刀正砍在后项上,登时惨叫一声,翻倒马下,那马骤然吃惊,“忽津津”一声,拖着周五虎的尸体奔了起来。 宫碧中叫道:“刘兄,有你的,你的诱敌之计,连我都骗过了。”正说间,那马迎面冲了过来,宫碧中一侧身,一笔戳在马屁股上,那马吃痛,狂奔了去。 刘兄惊道:“不好,那丫头上马了,快追!” 原来祝雄风见四周人越来越多,心头惶急,睨见周五虎的马受惊奔来,急中生智,抱起玉宛青飞身上马,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那马跑的更快。 跑出半里之遥,忽听得后面马蹄声急劲杂乱,显是宫碧中追来了。祝雄风大急,又一拍巴掌,叫道:“马儿啊,你快跑啊!快!只要能让我同青儿脱身,我给你一颗珍珠挂在脖上。” 猛听怀中玉宛青吃吃笑道:“风哥哥,你真风趣,马儿又不喜欢珍珠!”祝雄风傻笑,心中却比吃了蜜都高兴。 二人同骑急奔,也不知奔行了多远,只觉得穿过了几片树林,穿过一个镇子,马越奔越慢,忽然悲嘶一声,一头栽在地上,二人猝不及防,登被射出数丈远。 祝雄风生怕伤着玉宛青,就地一滚,张开双臂抱住玉宛青,滚了三滚这才化掉了那突出奇来的疾冲之力。 祝雄风感到身下簌簌响动,有点软的感觉,用手一摸,原来,正躺在一片草地上,四下一打量,真巧正是日间睡觉的那个打谷场。 此时,秋风正劲,吹得杂草飞扬,东南方向蹄声渐行渐近。二人大惊,钻到了两个草堆中间的夹缝里,鼻中呛入了不少枯草的尘沫。 玉宛青打了三个喷嚏,又吸入了更多的尘沫。祝雄风心想:躲在这里绝非长久之计,待会被人用火一攻,插翅难逃。当下拉着玉宛青钻出草堆,听到外面有人说道:“马死在这里,人必定就在附近,趁着血怪等人尚未到来,先下手为强。”正是宫碧中的声音。 二人向北跑去,远远看到有几间屋子,近前一看,那屋子有门有窗,各自上锁,祝雄风不敢用掌击门怕弄出声音,引来追兵,他用短剑在那窗户上一插,削落木梢,自己先爬了进去,又将玉宛青拉了进来,“嗤”的一声她衣服上撕开一口,一片衣襟持在了墙外。 二人惊魂略定,祝雄风打亮火折子一看,只见屋内摆放着许多碌碡,扫把,木板跣,还有几只犁耙,墙上斜靠着一辆板车,原来是三间储放农具的屋子。二人舒了口气,祝雄风抬头一见屋顶天花板上留有一口,许多木板搭在两座梁上,又穿在东西山墙上,靠在东山墙上的板车好像就是上下的简易梯子。祝雄风爬到上面,打亮火折子一看,见上面放着枕头被褥,看来有人在这里守家具,不知今晚为何没来,当下把玉宛青拉上来。 祝雄风忽而脸上一红,转过脸去,道:“青儿,你的衣服……” 玉宛青低头一看,自己离家时穿的裤子此时已从大腿处裂开到了脚踝,都露出腿上的肉来,顿时脸上一红。 祝雄风转身去找看看有没有旧衣物。 玉宛青叫道:“风哥哥,你的背上流了好多血,你痛吗?”祝雄风知道在纵马奔逃时,背上被宫碧中打了一记暗器,他一直没说,就是怕玉米面宛青担心,这时见她已经看到了,便安慰道:“没事,一点小伤,别担心!” 玉宛青扑在他的背上,抱着他的腰轻泣起来,祝雄风找了一件旧衣物,却是一件男人的粗布上衣,扔掉又找。 忽听屋外有人说道:“奇怪!那小子中了我的铁莲子,怎么还让他跑掉了。”正是宫碧中。又听那刘兄道:“不会跑远,说不定躲在屋里。你们几个人去四周找找。”几个人应声而去。 宫碧中道:“我已经仔细看过这房子,门窗完好……咦!那是什么?” 刘兄惊道:“好像是一块布料!” 祝玉二人俱都大惊,心中怦怦跳动,心想:这次跑到屋里真是自寻死路,若是他们点火烧起来,哪有生还迹象。 这时,就听脚步声走向窗户,宫碧中惊喜道:“他们两人在屋里。你们全过来”,听得“喀嚓嗤喇”几声,有人砍落了锁门的铁链一脚踹开木门,宫碧中厉声道:“我看到你们啦,看你们还不出来!” 玉宛青吓得一哆嗦,低声道:“风哥哥,被他们发现了!”祝雄风食指按在她的玉唇上:“嘘”声示意她别出声。 只听宫碧中命令道:“你们几个人进去看看有没有人?”几个人进去战战兢兢地找了一通,说道:“没有!”此时屋内早已燃起火把,屋内东西一览无遗。 宫碧中忽然看到了靠在墙上的板车,顺着板车向上看,就看到了天花板上的一个豁口,当下不动生色,下到地上指给刘兄看,又打手势让一人上去看看。那人爬到板车上,手刚搭在天花板的豁口上,惨叫一声,失足坠到地上,叫道:“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宫碧中刘兄二人同时窜到板车下面。 第64章 宫碧中道:“臭小子,臭丫头,你们还不下来,别怪我一把火把你们烧成灰。” 玉宛青颤声道:“风哥哥,他们真的会点火烧我们吗?” 祝雄风道:“他骗人的。”又道:“宫碧主,我往日同你无冤无仇,何必找我们晦气。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打不过玉大侠,却来找她的女儿,也太卑鄙下流了吧!”他还认为他们紧追不放必定是要抓住玉宛青,去要挟玉高阳,或杀他女儿解恨。 只听宫碧中笑道:“那铁面无私吗?自然有人不会放过他,但我找玉小姐,只是想索取一件东西。” 玉宛青听他说只是索取一件东西先自宽心,道:“什么东西?我同我爹爹吵架一个人跑出来,我身上没有钱。” 宫碧中道:“钱我可不要一文,不过嘛,只要玉小姐交出宝图,想要多少钱时,我宫碧中帮你筹集。” 玉宛青听他不是为了钱,更宽心道:“你要什么宝图?我可不知道。” 祝雄风在想:这宫碧中向青儿索取什么宝图?青儿又怎会有什么宝图呢? 只听宫碧中道:“玉小姐可真会开玩笑,一句话就想骗得我宫碧中,你当我是什么人?今日你双手奉上宝图,一切好说,如果不听话,我先割你耳朵,再割你鼻子,让你变成丑姑娘,看你的风哥哥还要不要你?” 玉宛青是玉府大小姐,平时只是刺绣习字,足不出户,虽然会一点点武功,仅能打发下三滥的小偷小摸,更懂江湖上的人心险恶,因此宫碧中三言两语就把她吓住了,她往祝雄风身后缩了缩,颤声道:“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宝图。” 祝雄风因为身上中了宫碧中的铁莲子,麻药发作,整条右臂麻木起来,现在正在调息驱毒,默默静坐吐呐。 玉宛青见祝雄风一动不动,只道他被害死了,登时失声痛哭:“风哥哥,你别死啊……” 宫碧中一听玉宛青哭得凄惨,暗喜:嘿嘿!臭小子,毒性发作,恐怕不死也失去了抵当力,这个丫头胆小如鼠,我再吓唬她一番,她必定乘机交出图来。想到这里,道:“玉小姐,咱们做个交易,好不好?” 玉宛青哽咽道:“什么交易?” 宫碧中说:“你要想救活你的风哥哥,就要听我的话。” 玉宛青一听祝雄风有救,登时喜道:“行,你说吧!” 宫碧中道:“昨天,你爹爹是不是给你做了一件淡黄色的衣服?” 玉宛青道:“是啊!我正穿在身上,可惜刚才扯烂了!咦,你怎么知到?” 宫碧中道:“好,玉小姐你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我。我就救活你的风哥哥。” 玉宛青心想:你要我衣服干嘛?啊!原来你是个坏蛋,又想到风哥哥已被他害死了,我也不活了,他要敢硬来,我就一头撞死,这时看到了祝雄风身旁的剑便拿在手里,登时感到胆子壮了一些。 宫碧中见玉宛青半响没应声,心头委实着急,生怕拖延下去,血怪赶来,那可就心机白废了,便道:“玉小姐,想好了没有?” 玉宛青道:“不可以,我衣服怎能给了你……” 宫碧中恶狠狠道:“你要不给我衣服,别说救不活你的风哥哥,你也别想活命。” 玉宛青一想,反正风哥哥已被他害死了,自己绝不苟活,便道:“你杀死我好了。”正说着,忽见洞口露出一只头来,她吓得“啊呀”一声惊呼,双手哆嗦,剑也更不敢刺出来,“呛啷”一声坠在木板上。 那人大喜,双手板着木板,就想探出身子,祝雄风突然一掌拍去,那人哼都没哼,失足坠了下去! 玉宛青见此,大喜道:“风哥哥,你没……事吧!” 祝雄风正在调息的紧要关头,实在分心不得,但他看到那人爬了上来,只得发一记绵绵掌解决了他。但是如此一来,方才的努力付之东流前功尽弃了,他把“七日寒”拿出来,塞给玉宛青道:“青儿,你过来,坐在这地方,要有人上来你就用剑刺,刺死他,千万不能让他们上来。” 玉宛青见他说得郑重其事,额头又渗出了汗珠,知道事关重大,也就答应了,眼睛紧紧盯着那豁口。 突然间,豁口下面,有人露头又缩了回去,跟着一把剑贴着木板刺向祝雄风。正文第十四章逃出生天 玉宛青看到一把剑刺向祝雄风,吓得手足无措,但随即想到现在处境凶险,若是让他们害死了风哥哥,自己也活不下去。想到这里,全身一震,双手握住“七日寒”向前一扑,哪知,一声脆响,登时将那剑斩断,但她浑然不知咬牙闭眼,“七日寒”又连斩三下,就如同刀切菜似的,将那剑又斩下三截。 那人没想到玉宛青的剑锋利之极,见到自己的剑仅剩下一只剑柄,大吃一惊,全身一颤,失足摔下板车。 玉宛青最后一斩用力过猛,竟将“七日寒”的半个剑锋硬生生斩在木板中,饶是她拼尽全力也拔不出来,忽听到面前有人冷笑,她抬头一看,见一人一手扶在板车上,一手搭在豁口木板上,露出半个身子冲她冷笑。 玉宛青一惊之下,吓得花容失色,这时剑还没有拔出来,四下又没有应手之物,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忽然抓起腿上的那件旧衣,掷向那人。也是该巧,刚好罩在那人头上,那人笑声止住,用手去扯那衣服。玉宛青抓起被褥旁边的一根木棍,打向那人头顶。 那人闷哼一声,身子一软,双脚滑下板车的横木,一只手虽然还紧紧抓在板车把柄上,但见他身子摇晃了几下,撒开手来,滑下板车向后倒去。 玉宛青有些武功根基,那一棍又是情急之下打出,因此力道非同小可,一棍打在那人头上,登时将他打懵了,滑下板车向后面倒去,后脑刚好摔地一只犁上,登时死于非命。 宫碧中刘兄二人见自己带来的三个人,转眼间两死一伤,俱是又惊又怒,刘兄道:“宫帮主,你在这里守着,待我上去把那小娘们拿下来,先玩了再杀,以解心头之恨。“说时攀着板车,向上登去。他甫自露头,一根木棍打在他后脑上,他心头火起,“嗖”的一声跃到上面,见祝雄风端坐一边,一动不动,只道已经死了,又看到玉宛青瑟瑟发抖缩在一边,一付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忽起邪念,心想:玉高阳生了这么好的女儿,我若不先乐上一乐,杀了太可惜了。恶念及此狞笑着向玉宛青爬去。 玉宛青心中发怵,但束手无策,手在木板摸索找东西,忽然摸到一包东西,看都有没看掷向刘兄,这包东西打在刘兄脸上突然散开。 刘兄感到一股呛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心头凛然,一包又苦又辣又涩的东西洒得自己满头满眼满嘴。他感到眼中不舒服,双手一揉,眼睛刺痛麻痒,他顿时慌神了,站起身来,退了几步,被斩在木板里的剑一绊,嗵的一声,一个倒栽葱,摔下豁口,他双眼已经看不清东西,慌不择路一脚踏在墙角的铁耙的齿上,那耙柄“呼”的一声弹起,打的他天灵盖破裂,登时瘫倒地上,一命呜呼。 宫碧中见刘兄又死,这下吓得魂不附体,只道上面有高人隐伏,兼之又听到有人向这边而来,再无心索要什么图了,更不敢恋战,夺门而逃。 玉宛青抓起一包东西,随手投向刘兄,她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待看到刘兄发了疯似的,失足跌下豁口,始自醒悟,闻了闻气味,这才知道,自己掷出去的是一包胡椒粉,不觉哑然失笑。但她知道下面还有人,也不敢大意,还好那陷在木板中的七日寒,被刘兄一绊,已经松动,她很容易地拔了出来。她这时经过这次风险后,最初的胆小恐惧心理已经有所改变,虽然心中还是很害怕,但一想到风哥哥就在身边调息吐呐,自己若抵不住,必定害了他。心中一想到祝雄风,便生出无穷的力量,她还不知道这时宫碧中已经走了。 又过了片刻,一阵嘈杂的声音忽在门口止住。一人道:“这里有血!”又一人惊呼道:“哇!屋里面有四具死人。咦!那不是天狼帮的刘大牙吗?他怎会死在这里!”第二人道:“刘大牙被人一掌打碎了天灵盖,这人好硬的掌力武林中没听说过有什么人练有这么硬的掌力!”一人道:“连刘大牙都惨死这里,可见不久前那小娘们曾在这里出现过。据我所知刘大牙是同宫碧中兵合一处的。这里独独没有宫碧中的尸体,难道宫碧中得了图后,杀人恶意口?”又一人道:“不可能。宫碧中绝没有这等功力,他的铁笔伤人,不是这种伤口。”又一道:“只有一种可能……”另外二人同声道:“什么可能?”那人道:“那小娘们被另外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劫持在手,在这里杀了刘大牙等人,宫碧中必定见势不妙,溜之大吉!”一人道:“有道理。”第三人却道:“你们看,这板车下面有三具尸体,看来这上面曾有一场血战,我要上去看看”,说时攀着板车向上爬去。 玉宛青听到又有人攀援板车而上,刚要张口呼出突然有一双大手盖住自己嘴上,斜眼一看,正是祝雄风,心头大喜,软倒在他怀中,不敢稍动,连大气都不敢出。 黑暗中只见一人一手扶着板车,转头向二人藏躲处看来,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便道:“连个鬼都没有!”便跳了下来。 祝玉二俱都想:有我们两个大活人在,当然没有鬼了,黑暗中五冠不辨,但互相都感受到了各自的心跳。又过了片刻,忽听外面有人呼道:“不好了,不好了,起火了!” 二人俱都心头一凉,祝雄风趴在豁口探头向窗户外看去,正看到窗户外面红光漫天,知道不假,绝不能再呆在里面。他先跳了下来,又看着玉宛青下来,二人这才向门口走去,那门并没有关上。二人出得门外,只见对面的草场已经烧的透天红,周围正有人泼水恶意火。 第65章 四下鼓响锣鸣,正有更多的人赶来救火。 救火的众中突然有人道:“放火的人向那边跑了,快追!”顿时有七八向祝雄风玉宛青二人追来,二人出得房内,从一侧离去,不想惊动救火的村民。想不到还是被他们发现了,并当作纵火者,俱都暗自叫苦不迭。二人转过打草场,看到前面巨亮亮一片,又听后面追赶声越来越近,不再犹豫,转下小道跑进这片水汪汪的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行不远。玉宛青惊呼一声:“风哥哥,我的脚,我的脚扭亏为盈了!”祝雄风不由分说,把她背过背上,两手抓住她的两只脚踝,撒足狂奔,一口气跑到对面,听到吆喝声渐行渐远,这才宽心,道:“青儿,你的脚好些了没有?” 玉宛青见他累得满头大汗,心生怜悯,便想让他放下自己,但随即想到,让风哥哥这样背着我太好了。我若是说脚好了,他就不会这样背我了,霎那间心头闪过几个念头,因引没有应声。 祝雄风只道玉宛青在自己背上睡着了,心想:这丫头,这种时候还能睡着,看来是累极了,想想她本是千金大小姐,何时吃过这么多苦,受过这么大惊,跟已跑来逃去,不辞劳累,也太为难她了。想到这里,心中一软,又想:她为我,都跟她爹爹闹翻了,我不痛她谁疼她?双手拖住她的脚往自己背上一送。玉宛青被他这么一拖一送,感到浑身酸痒,但强自忍住没有笑出声。 走出田地,转上大路,行了有二三里地,忽听身后传来“答答”的马蹄踏地声,还有间隔着的“忽吱忽吱”之声。 祝雄风让在路边回头一看,只见一辆马车风驰电掣地奔了过来,那驾车大汉紧收马缰绳,两匹马各自嘶响,立蹄,狂奔的马车稳稳停在二人面前,那大汉跨下马车道:“小姐,让你受惊了!” 玉宛玉一见此人,喜不自胜道:“孙三叔,你好!”这人正是钱塘五虎的老三孙三虎。孙三虎道:“小姐,路上多有纷扰,我送你一程!”祝雄风见是玉高阳的朋友,还道是玉高阳知晓有人要打他女儿的主意,特意让孙三虎来迎接的呢?“当下,二人上得车来,尚未坐稳,马车已经狂奔起来。] 二人失魂落魄地跑了大半夜,俱都乏累,坐到车内都有种渡过劫难,转危为安的感觉。但是突然间,马车两侧扶手处,“咔咔”两声,突然弹出两个铁环,拦腰分别将二人箍在车上,在二人惊愕之际,脖子后面又弹出两只铁环,将二人脖颈箍在马车上,二人颈项上箍着铁环,马车一颠跛,脖颈挤压铁环,都有种窒息的感觉,玉宛青道:“孙三叔,你快放开我们!你干嘛这样对我?”孙三虎冷冷的声音飘了过来:“臭丫头,你给我闭嘴。那么多人找启蒙整个杭州城,都找不到你,哪知让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手到擒来,哈哈宝图是我4的了。”玉宛青道:“什么宝图,我哪能有什么宝图,要有的话就给你了。”孙三虎再不说话。 祝雄风想了片刻,突想起昨晚林中打劫自己的强人就好像是钱塘五虎的手下,原来钱塘五虎也是沽名钓誉之徒。看来双是为了什么宝图。陡听玉宛青道:“爹爹不要我了,现在孙三叔也对我不好。” 此时天色渐亮,祝雄风透过车窗,看到两边树木倒飞而过,车颠覆摇晃得厉害,看来是在树林中奔跑。祝雄风知道绝不能束手待毙,可惜自己不会朱三通那么精湛的“蝙蝠功”,否则,脱掉这两个铁环,简直易如反掌,他慢慢活动右手,虽然箍得正紧,但活动了片刻,加上马车颠簸剧烈,终于慢慢将一只手抽了出来,正想伸手到怀中拔剑感到,马画骤然停下,祝雄风一看马车正停在“醉仙楼”的面前,就见那店家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向孙三虎耳语几句,又向马车内年了一眼,看到祝雄风显然吃了一惊,然后狞笑道:“臭小子,昨天你命大,今日就没好运气了,全杀了喂鱼!”祝雄风恨不得拔出剑来,一剑刺死他,但他知道此时绝不能热血冲头,便狠狠瞪了他一眼。店家气恼扬手打来,岂料,马车突然奔起,剐了他一个趔趄,脚步虚浮,摔了个狗啃地。 祝雄风见孙三虎全未注意车内,暗想机会来了,拔出“七日寒”短剑,“嗤嗤”几声,割断脖上的铁箍,将它掰离一边,又同样除去腰上铁箍,再将玉宛青身上的两个铁箍除去,此时闻得阵阵腥腻的江水味道,涛声阵阵响似一阵,拍打着岸边礁石,轰轰振耳。祝雄风打开一侧车门,抱着玉宛青纵身跳下,反手一掌打以马车上。这一掌之力顿消自己的疾冲惯性,却不伤马车一丝一毫,这就是太极神功的厉害之处,表面上马车上没有一处伤痕,实际上马车上的骨架都已去离破碎,出不了片刻,马车便会散裂开来。但他也没有心情去看孙三虎摔得鼻青脸肿的狼狈性。 因为就在这时,他看到江面上有几只高枪大船,向岸边奔来,同时间,一块礁后面人影一晃,接着有人喝道:“可是青溪?”话声未落,一道剑光在一块石上破风射来,只听当的一声,礁石下跃出一人,站在礁石上面,眼神一挑,道:“青溪,你难道还不出来?我有事与你相商。”说话之人正是松涛。 祝雄风拉着玉宛青闪在三块垒起的大青石间刚好有一个洞可供观看。 只听杜涛道:“你真的不出来?”连喊三声并没人理会于他,计然间懊恼起来,道:“看你出不出来。”抬手处,打出一物,角石轰的一声,火光冒起,直冲半天。 就见石头后面冲出一人,只见他头发乱蓬蓬半边脸上全是黑黑的,伤眼的遮布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剩下一只空洞洞眼眶,骇异之极,正是崆峒派青溪。只听他嘶声道:“杜涛,你真以为我怕你不成。”剑随话出,一剑三式,三朵剑花疾刺松涛。 山西霹雳堂以暗器火药闻名江湖,武学虽然平庸无奇,但于轻功一途,支颇有建树者。松涛的轻功更是出类拔萃,他见青溪剑势凌厉,一个“鹞子翻身”,身形再一转,跃到另外一声石上,右手抖处,风声甚是啸厉。 崆峒派剑法素以阴绵见长,一百零碎八路倚天剑法,全力施展出来,剑势如水,纵横开阖,气象万千。青溪见松涛出手就打暗器,心头着实气恼,大喝一声,长剑当空而舞,那份气势,一剑连似一剑,直能通天彻地。 松涛知道青溪剑法阴毒,连绵绵不绝,若是被他缠上,势难脱身而退,眼见着青溪的剑光寒气逼来,他猛吸口真力,右脚虚退半步,左脚一顿,借力冲起,不仅闪避开青溪那连绵不断的剑招,同时间,打出三枚境器:一枚铁钉一声飞蝗石,一只袖箭。这三种不同的暗器被他用同一手法洒出后,原有的力道不减分毫,反而更为凌厉之极。 青溪“当当”格开铁钉与袖箭,飞蝗石正打在肩头,这一下打得极重,一条手臂酸麻无力重了下来,青溪怒火填胸,剑走偏锋剑光倏起,扫向桦涛双足。松涛凌空倒翻,身子刚转过来,双手箕张抓向青溪左肩。青溪左肩上刚被飞蝗石打中,闪避不灵,“嗤”的一声,从肩头往下的衣衫全被松涛抓下来,青溪羞得无地自容,一只独眼睁得浑圆恨不得将松涛生吞活剥,方解心头之奇耻大辱。 忽听有人叫了一声:“好!”青溪寻声望去,叫好之人站在江面一只船头上,大红的袍子,红得像火,似血,头上戴着斗笠,面目难辨,祝雄风暗暗心惊:血怪来了。松涛听见有人为自己叫好,心中高兴,也看了一眼船上的红袍人。青溪看准时机,突然偷袭,一招得手,刺在松涛腰上。松涛惨遭叫一声,脚下踉跄滚落石下,着地一滚,滚开数丈,尚未弹身纵起,青溪已自岩石俯冲刺来。松涛大吃一惊,急向旁边一滚左脚突起,踢在青溪腕上。青溪手腕上骤受重击,长剑把握不住,斜插沙地,他脸色铁青,不待松涛脚再踢出,狠狠弹出一腿。 这一弹之力实是他生平所聚何其惊人!松涛侧躺沙地上见青溪弹来一脚,迅猛若矢,仓猝之际,咫尺之间,要想避去已是万万不能,正被他一脚踢在档间,哼也没哼,身子贴着沙地平平飞出,啪的一声,摔在江边的一排排桩上,登时毙命。 青溪狞笑中,长身掠起,想去察看松涛有没有毙命,猛然间身后劲风惊人,他侧目一看,就见那船头的红袍人飘飘欺来,右掌一扬,一股炽热的掌力中却有一道锐直的光钱迎面射击来。青溪刚自弹起,就觉膻中穴又麻又痒,低头一看,脸色大变:“只说了声‘龙须针……’。便横栽沙地上,扭曲了几下,就此不动。 血怪道:“哈哈……霹雳堂的松涛用龙须杀死了崆峒派的青溪!哈哈……” 祝雄风心头一怔,登时明白了血怪的意图,不由暗骂:好个借刀杀人,再架祸他人的毒计,他显然有意挑动崆峒同霹雳堂的流血冲突。待他们两败俱伤,他在做收渔翁之利…… 蓦然间,血怪笑声一顿,侧耳厉喝道:“什么人,滚出来。” 祝雄风只道自己被发现了行踪,刚欲现身,却看到对面乱石间冲出一人,划空而过,直取血怪,喝道:“你好卑劣,恶毒的鬼域伎俩!”祝雄风一下子看清了这人是自己拜兄,洛阳舞柳山庄的董妙。 血怪嘿嘿笑道:“你是何人,管此闲事?”董妙冷声道:“在下是松涛的师弟。”血怪接口道:“若有松涛的师弟在场,那你师兄弟二人合伙杀死青溪之事,那更是人脏俱在,百口莫辩了。妙!妙啊!”话犹未了,右手一扬,一股掌力劈了出去。 董妙虽然不知眼前红袍人是谁,便看出来他的掌是阴恶歹毒一类的邪门掌法,自是不敢硬接,见血怪一掌击来,红光郑至,他脚点岩石上,再次顿足飞身,落到木桩上,跳到地上,见松涛已是魂若游丝,想及当年的纯挚的手足情谊,一阵悲伤涌出心头。 第66章 就在这时,岸边林中忽然涌出数人来,男女老少僧道尼化各色人等,一拥而出,个个手持兵刃,神情俱是凝重,其中一名九袋化子发现倒地身亡的青溪剑客,大为惊愕,向人群喊道:“青萍道兄,你速过来!” 青萍剑客见丐帮贺长老神色慌乱地喊话,只道他发现了情况,奔将过来,道:“贺长老,怎么……啊!青溪师弟!”他这时,已经看了气绝的青溪,心头既惊又怒登时呆若木鸡,半响才从伤痛中回过神来,双眼赤红,嘶声道:“什么人下的毒手?” 贺长老见他神色狰狞可怖,霎那间像疯了一般,心头凛然,思虑再三,才缓声道:“好像是龙须针!” “龙须针?”青萍本已颠若疯狂,这时却反而冷静下来,默默说道:“我知道,霸王花,龙须针,霹雳堂,他一字一顿说得掷地有声,阴森冷酷,让人心惊胆颤。群雄中听得他这番话之人,无不打个寒噤,都想:江湖中门派之间历来就明争暗斗,此起彼伏,杀戮不断,难得安宁。看来,崆峒派同霹雳堂之间势必水火不容,大动干戈了。” 眼尖之人忽然大叫一声:“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这人指点方向一看,无不骇变耸容,只见江面上停船,数十人从各船上奔到岸上,一到岸上四散而下,呈合围之势将群雄围了过来,个个杀气腾腾,神情严肃,大有一角即发,流血火并的可能。只听他们先前数人中的一人道:“对面的朋友想必就是少林黄山峨眉崆峒丐帮的朋友了?表龙庄上官寇的便是区区在下。” 群雄莫不震惊:邪派方面向来有“三庄六帮九洞十八塞”的说法,向来由青龙庄纺辖,这黑衣人貌不惊人,想不到就是青龙庄庄主上官寇! 上官寇接道:“敝庄连同各帮各洞各寨的朋友们,听闻玉小姐在此,特来接驾,全无同各派朋友动武的意图。”然后意味深长地扫了周围一眼道:“想必各位伙众而来也是为图而来吧!”[手机电子书17z.] 玉宛青隐身在三块青石垒成的石缝里,虽然青石上面就站一名黑衣人,却也没有发现她。她想:我素来不认识他们,他们接驾又是为何?不过爹爹交友甚广,他们或许听到我同风哥哥被人追杀,就来营救,想到这里,心中一热,就想出来。但随即又想到:不时,他们也是为了一张什么图,那不是同宫碧中一个目的?宫碧中那人虽看他拿着一只大笔,他斯文俊雅,就是心眼太坏,老想欺骗我给他什么图,原来他们这些人全是一丘之貉,都有是坏人。想到这里又吓了一跳,暗想:幸亏没有出来。 祝雄风见江边的沙滩上一时间聚集了这么多的黑白两道人物,起初还认为他们相约在此比斗,或是巧遇而已,想不到他们全部为了玉宛青,全都想把青儿掳归已有。他侧目看看玉宛青,见她神情忽冷忽热,有时浅露微笑,也不知想些什么。 只听黄山派金道人道:“上官庄主如此坦荡,着实让人敬爷。若是江湖上各帮各派之间全是如此坦荡处事,又怎么时时发生冲突?但上官庄主所言差矣,我等至此,却非为图,只为追踪昨夜玉府血案的凶犯。本派向与公平府玉大侠交情莫逆,如今血案已经酿成,大侠惨死所幸大侠爱女逃过此劫。贫道念及私情旧义,也当竟尽侠义之本能。不仅要捕捉凶手,以正法典,更要保护玉小姐玉体安康,以慰玉大侠九泉之灵。” 玉宛青听着金道我一番话,脸上表情霎那间凝住。不由听得呆了,她不敢相信,但还是一字一句听得真真切切,她全身如同坠落楼九的寒冰中,脑中嗡的一阵晕眩,玉体一晃,祝雄风一把抓住,轻声唤道:“青儿!青儿!”玉宛青魂不守舍,脑中乱成一团麻。爹爹怎会遭人暗害呢?他那么好的武功,又有那么多的朋友,不,不可能,这全是假的。全是骗人的。我要问问金道长,她为何要诅咒我爹爹,她热血冲头,精神特别的亢奋,挣脱了祝雄风的手,就要冲出去。岂料一阵头晕目眩,突然间天旋地转,身体摇了几摇,哼了一声,倒在祝雄风怀中。 祝雄风突然间听到金道长提及公平府血案,玉大侠遇害之事,霎那间也是心头一片茫然,愣了半响,兀自静静下心来,收摄心神,倾听外面人说话,或许能探得珠丝马迹。 只听雷公洞史洞主道:“金掌门,高谈阔论,标榜自我,委实让在下佩服,可惜你用意虽好,动机不纯啊!” 金道人勃然生气,忍耐不住,便要发作,但想想现在情况是敌众我寡,实在凶险之极,绝不可能因自己之怨,害他人遭。言念及此,就硬着头皮听下去。 龙王寨杨寨主道:“你妈的,谁不知火龟图在你道士手中,没有保住,在派内惹起众怒,日子不好过,这才打玉米面小姐的主意。嘿嘿,不过无妨,我杨大头才不希罕什么图。王八图的,我只希望玉小姐能跟我回寨作押寨夫人……” 红茵寨乔寨主道:“杨猪头,谁不知道你家有母夜叉,专插你肥猪头。你胆敢带这个比狐狸精还迷人的玉小姐回寨,明日你就猪头变牛头了。” 有人不解问:“为何?”乔寨主道:“母夜又打他头,又拧人耳朵,不掐他鼻子,自然界又肿又大,像牛头了。”众人大笑。杨寨主气急败坏,转身去追打乔寨主。上官寇右手一挥,道:“你们二人,别闹个不休,退回一边。”乔杨二人虽为一方寨主,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可就对上官寇唯唯诺诺,服服帖帖。 群雄看了无不称奇,都想:青龙庄不愧是黑道领袖,这上官寇一句话,就能喝退两个穷凶极恶之,果然有些手段。 上官寇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各位”,说到这里,看了群雄一眼,清清噪道:“昨日既是玉府喜庆之日,府上邀了众多的所谓侠义人士到场助兴,好像你们都是座上宾。为何公平府血流成河,连玉大侠都不幸遭遇不测,你们这么多人都干什么去了?” 群雄个个渐愧,都想:凶犯当着大家的面在公平府大开杀戒,连玉大侠都遇害,自己却不知,实是生平大辱,人群中登时发出阵阵长吁短叹! 贺长老道:“老化子,贪杯过头,一个囫囵觉,直到府上起火惊醒,渐愧啊……” 黄河帮黄老大道:“纵然你见酒如命,吃酒过头,难道连这个少林的大智和尚也会酒过头?”话犹未落,左右身后登时传来了纷乱声音。有人觉得黄老大之话有理,都应声道:“是啊!是啊!”也有人道:“这少林贼秃原来也喝酒,不知逛不逛窑子。”忽有惊声道:“对了,就是他,昨天,我在怡春院里正逍遥快活,忽然有张胖大的脸探进我房内,你们知道他说什么?”群盗俱都感到好奇,道:“说什么?”那人道:“那胖子说喂,兄弟,你被窝里的粉头可是小红?我摇摇头,指指对面,他才悻悻离去!现在想起来那人依稀就是这位……少林高僧!”他本想说“花和尚”,哪知突然看到大智眼中光芒骇人,一惊之下,忙改口为“少林高僧” 大智被人当面揭了伤疤,好不羞恼,他想:我越是争辩越显得我心中有鬼,让他说去吧。当下也不作辨别解,神情庄严,合十道:“阿弥托佛,老纳受戒拜佛,自是不沾酒肉,只是事发之际……”眼中闪过一闪恐惧神色,双手捻动佛珠,只是一个劲地念着“阿弥托佛……” 贺长老急道:“大师,你就说说当日情形!” 大智能叹声道:“这事说出来,虽然于我面上无光,但实因事关重大,老衲只好说来让大家听听……” 祝雄风心想:这和尚结党恶人,方才有人说他逛窑子,此事必定不虚,自己也曾听他讲过怡春院的小娘们又嫩又够味的话来,他方才竟然不作辩解,果真城府极深,公平府血案说不准,他是最大嫌疑,他这番话顾作玄虚,欲言又止,显然在做戏,且看看他到底做何戏来? 只见大智解开僧袍,众人都看到他的左右肩胛骨处各有一处血污,纱布上还有血水渗透出,显然伤口极深。大智合上僧袍,道:“老衲本想上去相助太大侠,哪知那人剑法极强,二招刺穿才纳肩胛骨,老纳发不出拈花指,形同废人。当时想,这人杀了玉大侠后,必定杀老纳恶意口。老纳自知非他敌手,就起了偷生的念头,假装重伤倒地,却吓得大气不敢出,生怕那人再返身补上几剑,那就没有人再能认得那凶手的面貌了!” 上官寇奇道:“如此说来,你忍辱偷生,也不失为日后缉拿凶犯留下了一点点线索。” 大智点点头。 上官寇道:“大师可记得那凶犯的长相?” 大智道:“那人本来蒙着面巾,但被玉大侠一把扯了下来,因此在老衲记在了心里。” 上官寇道:“可否说来听听!” 大智欲言又止。 上官寇辨貌观神道:“大师心有顾虑,不说也罢!” 祝雄风暗想:这和尚之言可信可疑?他身中的两个剑伤是怎么回事?正想间,就见宫碧中走上前来,环视众人,说道:“昨晚三更半时,在下同天狼帮护法刘大牙在西湖中荡舟……,忽听一女声道:“半夜三更天时,西湖荡舟,好悠闲!”宫碧看说话的是峨嵋派妙因,也不以为忤,接道:“忽然见到湖中打了起来,一方是太湖帮的姚二哥等人,一方却是唾血大魔头血怪……” “血怪”二字青一出口,声上不论黑白两道无不打个寒噤,都想:血怪出现,鲜血必贱!有的人看向太湖帮姚老二,姚老二脸色刹白,颤声……宫帮主所言极是,在下潜力水方得逃生。众人这下都深信不疑,想到血怪又都不寒而颤。 第67章 宫碧中又道:“湖中一船中,突然出现一位锦衣公子,轻功甚是了得,只风他两个起跳,就从二十丈外的船上跃到了岸上,他怀中尚抱着一个女子。我借助月光一看,那女子就是玉小姐。当时我想:玉小姐不在府中过生日,怎推动在湖边聘同,莫非遭人劫持?再仔细一看,果见玉小姐昏昏而睡,于是更加断定那锦衣公子绝非善善之辈,我就同刘大牙杀了上去,想救回玉小姐。那知那锦衣公子剑法委实了得,我二人同他恶斗不止。忽然又奔来一骑,玉小姐喊那骑马这人作‘周五叔’。我当时想既然玉小姐同那骑马之人相熟,必定会营救她。我们有三人倒也不惧那公子一人一剑。但不知为何那骑马之却向我二人攻来。我顿时糊涂了,见他攻势甚紧,我二人同他缠斗片刻,刘大牙用计把他砍于马下,那公子却将马抢了过去,带着玉小姐奔逃而去……” 祝雄风心想:他所说倒也不假! 忽听峨嵋妙因道:“据知,玉大侠好像并没有邀请宫帮主赴宴,不知你深夜不寐,在西湖中转悠却为哪般?” 宫碧中一时口拙词穷,眼光闪烁,似在找个分辩的理由。 上官寇道:我等虽在江湖上声誉不佳,但也不掩其词。岂像你们这些自命侠义之人,表面上道貌岸然,暗地里却尽干些令人齿寒眉蹙的龌龊之事,弑师篡位残害同门,诸如此类倒行逆施,你们做起来,还不是一样的泯来人性,残无人道。是不是呀金掌门,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吧!” 金道人被这一席话直击内心痛处,脸色倏变勃然大怒,双掌倏合即分,一挥而就,正是排风掌中的一招“红日满天”,但见掌影漫天印向上官寇。 上官寇道:“有幸见识一下黄山绝技,荣幸之极.”话间甫落,右掌凌空劈出,一片淡黄色的掌影瞬间涌现。两人掌力半途相接,呼的一声,相互抵消,但听得一声惨叫,一站离最近的太湖帮帮众,被两股掌力抵撞后生成的一股飚风掀下岩石,飞出数丈远,摔死在木桩上。 姚老二见自己的帮中死了一人,满腔怒气全向金人发泄,一挥手,太湖帮十数人顿时将金道人围困起来,怒目相向,却没有胆量一拥而上。这时黄山派众人也杀了进来。霎那间,场上剑拔弩张气氛紧张起来,一场火并一触即发! 突然间有人惊呼道:“喂,你是谁?你别推我……啊呀,我的妈呀!”跟着,呼的一声,有人发出杀猪似的嚎叫。这摔下岩石之人是青龙庄的弓弩手,方才上官寇甫与金道人交上手青龙庄的十几名硬弩手就四下分据高处,居高临下.这人正站在大青石上面,忽然感到有人扯他衣服,他身体摇了摇,猛然身子向前一趔趄,后面有人抓住他衣服爬到石上来,跟着又被后面之人一把推了下来。 上官寇大吃一惊,心想:什么人偷袭我的弓弩手,他定神一看,见青石上站着一衣衫凌乱的黄衬衫女子,只见她脸色悲戚,神色不振,全无血色,一付失神落魄模样. 猛然间官碧中道:“玉小姐!” 原来这黄衫少女正是玉宛青,她在青石下面蓦然间知道了自家一夜之间发生的血案后,又惊又急,登时昏厥。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醒转,听到外面一声惨叫,霎那间心血澎湃热血上冲神志不清,还道有人在自家中行凶纵恶。一阵大恸涌上心头,浑身生出一股奇异力量,登时从祝雄风怀中挣脱出来,钻出石缝,抓住青石上那人的衣服,爬上青石,又将他推了下去。 只见玉宛青裙带飞扬,青丝飞舞,此时此刻站在青石上却摇摇欲坠。 众人纷纷撤回出手的兵器,齐齐望去各自小声议论。喧闹的人群忽又寂静下来,人人都在神情紧张地向青石上的玉宛青靠拢又要提心吊胆地防范来自周围人等的杀戮行为或抢先下手。 突然间有人冲了出来,施展妙绝的轻功向青石上飞去,众人齐声大呼,暗器纷扬,那人惨嗥一声摔在石下. 站在前头人中有人喊道:“是黄老六!”黄老大又羞又怒,退出人群蹲在一边呼呼喘粗气。众人有的回头相望,有的低头议论。 就在这时侯妙因突然飞身而出,反手挥动,数支飞针射向众人。 众人中有人呼喊:“这是峨嵋飞针.” 有人喊:“奶奶个雄,老子中针了.” 更多人各持兵器拨打,武器不长眼难免误伤别人,又引来别人的报复,也有的人闪避一边,腾出手来,纷纷将自己的暗器射向妙因。” 妙因脚点青石,一个大鹏展翅,身体侧转,石手拍出一记绵掌,身子向上一冲,左掌再施出桑推术,将打来的暗器纷纷反弹回击,又伤了几人。 一人被银针打中了眼睛,痛得嗷嗷“直叫”. 有人骂道:”操你女儿的娘,峨嵋贱人,老子跟你没完,老子剥光你的衣服,连干……”话未说完,一记飞针正中眉宇,哼也不哼,瘫倒地上。众人见她飞针历害。一时间,人人忌惮,虽然仍骂个不止,再无人上前。 玉宛青突遭丧父毁家的重大打击,对眼前一切恍若未见,眼中诧异、惊骇、痛苦、愤怒、诸般表情霎那间闪烁不定,难以形容,让人心生怜悯,爱怜丛生。 姚因再提一口真力,身子拔高,左脚甫踏青石,右手箕张抓向玉宛青肩头。 祝雄风身形一晃,挡在玉宛青身前,右掌拍向妙因。 妙因既然敢冒众人之大不韪,突然出手,本拟定一搏得手,有玉宛青劫持在手,便有恃无恐。岂料,眼前忽然人影一晃,一掌拍来。妙因虽然工于心计,但这次还是大意失策,一惊之间,忙用桑推术来化解,不料祝雄风的绵掌出掌无声,但后势犹厉,岂是桑推术可以转化的?她只觉胸口一闷,不由自主摔下青石,方才有吃过她苦头的人,顿时一窝蜂似的拥上,欲招呼她几下,以解心头怨气,可是看到金道人,贺长老等人护住她四周,又都面面相觑、不敢再踏进半步。 宫碧中忽然叫道:“就是那锦衣人!” 大智诡秘一笑,心想:臭小子,你来的太是时候了,今日让你知道众口铄金的厉害。想到这里,故意装作大惊失色,颤声道:“对,是他!就是他。是他杀死了玉大侠!” 他这番话,上官寇一干人等或有不信,但是昨日公平府赴宴之人都曾亲眼目睹祝雄风同玉高阳闹翻之事,又知道他同桃源五义关系莫逆,兼之松雪妙因等人又列数他的不是,俱都认为他求婚不成复招羞辱,难咽一口气,夜间潜入玉府杀了玉大侠,又放一把火.同时又都想:纵然玉大侠有些不是,但他女儿总归跟随你去了,你竟然还能下得毒手,当真是狼子野心,人性泯灭。虽然也有人理智犹存,心想:这人年纪轻轻,能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武功吗?即便玉大侠醉酒不醒,却能两招刺穿大智的左右肩胛骨,那是何等的身手?但是这种想法,只是极短暂的一闪,就在众人的吆喝呼喊中瓦解.众人热血奔腾起来,齐声声讨,转明间,黑白两道之间,摒弃了前嫌,握手言欢,好像共同的对头只有祝雄风。 金道人挥手示意让众人静下来,声色俱厉,咄咄逼人道:“祝雄风,玉大侠虽然没有亲口认你作女婿,但总归让玉小姐随你而去了,这也等于默信了你为女婿,不想你狼心狗肺,灭他全门,现在听贫道良言相劝,放过玉小姐,自绝身亡。” 群盗中有许多人曾在武当山,目睹过祝雄风力挽狂澜之事,知道他品性端正,绝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但也都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来,又都不免犹豫难决。何况自已这些人在这些侠派义人眼中,都是左道旁门,大奸大恶之人,向来不打交流只有刀剑相向。这样想来那祝雄风岂非同已等是同一派糸中人,哪有自己打自己人的呢,因此有为数不少的群盗中人退回一边,做观虎斗。 祝雄风道:”金道人,你血口喷人,谁最狼心狗肺,你比谁都清楚!” 金道人一愣,心想:我那点事,一失足千古恨,每次忆想都悔不该当初,最怕别人知晓,方才上官寇旁敲侧击的几句话,就让我肝火大起。现在你不知死活,也来烦我,我若不杀你,就不是金道人,恶念一生,顿声道:”给你千张口万只齿,你也别想分辩,你杀害玉大侠,重伤大智禅师,这些恶行,昨晚赴宴人中有多人有目共睹,指证于你。你行恶之心昭然若揭,恶行更令人发指,天理难容.”说时,带领本门弟子向前围拢。 忽然间,轰隆隆,轰隆隆,一道闪电劈了下来,在半空炸出一个火球,接着雷声不绝,闪光一道又一道地劈了下来! 众人见这雷声闪电来得颇多蹊跷,都心头震憾,平时日里行凶纵恶,作威作福,今日突见雷神共愤俱都心惊. 大智看向东方天际,见天空中一片红彤彤之色委安怪异,心头也隐隐感到一丝恐慌。 祝雄风站在青石上,屹然不动,宛若雕塑全无表情,狂风卷动他的衣服,呼呼作响,他身上霎那间好似笼罩着一层无懈可击的气流,一种本能的,自然的,随时会发出不可思议的威力。 黄山派众人中有三人曾在那日武当山上,目睹过祝雄风的风采,如今又不自觉的退后半步。 但祝雄风的心中却像这天空一样风起云涌,又像那江水一样惊涛骇浪。他感到自己一时似跌入万丈寒冰中,一时又似坐在火山口上,忽然间,他又感到血管里的血在不安分,在加快流转,他眼中喷出两道怒火,一手抱紧了玉宛青,一手握剑傲视众人。 罕见的暴雨在下着,从他的头上流到脚底岩石,再滚落地下,但丝毫浇灭不了他心中的仇恨之火。 暴雨中,雷声震耳欲聋,但人的吆喝,呼喊,怒声却此起彼伏,压过了雷声。 第68章 祝雄风在玉宛青的额头亲了一口,把她紧紧地环在胸前准备放手一博,但是突然间,他听到心灵的深处似乎传来一丝声音:伟人的伟大之处,有一个方面在于他超强的意志,坚韧不移的个性。他不会因为庸人的恶意中伤而发疯,而沉不住气去杀人,因为这样正遂了恶人的心愿,更洗涮不了欲加之罪。他会力求自保,他知道终有云开雾散重现天日的一刻,那就是他的昭反的时刻。 风在吼,雨正狂。然而这声音却似生了根,在他耳中久久回荡,萦绕不息。 祝雄风一刹那间,经历了这么神奇的一刻后,忽然大彻大悟,他绝不能白白送死,因此,他大吼一声,作势向下扑击,却突然奔向江边。风影十三变,是世上最精妙绝伦的轻功,等众人发觉被祝雄愚弄了后,祝雄风已经抱着玉宛青奔出了十几丈,几个跳跃到了船上,斩落绳索。 忽然大智大叫:“他要劫船逃走!” 金道人道:“这么大的风浪,让他葬身鱼腹,也算报了玉大侠之仇。只可惜了,玉小姐……身上的火龟图。” 上官寇道:“若玉小姐落入鱼腹,尸骨无存,火龟图自然也就消失了,省得为了它争斗不息,草菅人命。” 江面上浪头一个高似一个,狂风呼啸,夹着暴雨吹打得江边上的几艘船,喀喀直响。 祝雄风刚斩落绳索,一个巨浪打来,他身子一晃,险些摔倒.船登时如脱缰的野马,被一个又一个起伏不断的浪头卷到江心,向东而去。 船身左右摆动,雷霆巨浪像一头猛兽一般,咆哮着追来,张开大口,似要将这艘船吞噬掉。 祝雄风见船被巨浪高高地掀了起来,又抛了下来,落水后又被惊涛骇浪冲得一泻千里,心直欲呼出噪外,他抱紧玉宛青,心中打定主意二人不能同生,只求同死。 突然间一声大响,船上桅杆被风卷断连着帆布落于水中,几次沉浮,远远落后数丈,一头浪头打来,迅速沉没。船上有桅有帆受风极大,在巨浪中飘摇,几次差点倾覆,此时桅杆及帆一除,受风减弱,在惊涛怒泡中,顺着呜咽的江水而下。 船舱早已被狂风巨浪打得破碎,只剩下一个框架,每当一个浪头打来,水沫飞溅,溅得满身全是。 二人也不知在江水漂流了多少时候,只知道溅入口中的浪花由淡转咸,越走水味越咸。放眼四望,淼无边际. 祝雄风知道船已被冲入海中。王宛青在岸上时突然受到丧父的打击,又被暴雨一淋,兼之受到惊吓,这时发起了高烧,说起了胡话,一时说:“爹爹,快来救我,”一时又说:”风哥哥,你不要抛下我。”祝雄风用自己的胸膛盖住她的脸,防止咸水灌入她口、鼻、耳中、心中痛若刀割,直盼这暴雨狂风早些停下。 忽然,哗啦一声响,声势骇人,一个小山似的浪头,在后面倒压而来,轰的一声,打在船的后尾,半个船尾登时没入浪中,船身失衡,海水狂涌而至,船体一侧严重倾斜几欲倾覆,如若船一翻,在这急流恶浪中,绝无生还。 在这危险之际,祝雄风用一根绳子缠在玉宛青腰间,在船体的一个铁架上缠绕几圈,另一头系在自己腰间,然后奔到高扬起的船体一侧,双手把住那里的半根断桅杆,凭着一颗必死之心,连声大吼,双足犹是铁钉般牢牢钉在船身上,再大的浪头打来都不动摇一下,终于渡过了这次难关。 巨浪既过,海面上也平静下来!漂流几日后,天色由白转红,夜色晴朗,祝雄风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辨识方向,找到了北斗七星,看那斗柄方向,才知道船在向东北方向飘去。他怀中的玉宛青轻轻颤抖,呓语几句,不由抱紧了她,只听她说:”风哥哥,你要带我去仙人山吗?”转而又道:”放开我!大恶人,别碰我!”听到玉宛青颠三倒四的梦呓胡话,他心头涌起阵阵内疚!他靠着断桅,抱着玉宛青,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梦中,船好像猛地抖了一下,他登时醒来,只道又来风浪,哪知放眼一看,只见四下水面平静,全没有暴雨巨浪来临时的那种惊骇。此时天色已亮,船静静地打住动也不动,海面上尚有细浪,船为何不动呢? 他向前看去,见前面是一片的灰蓝色,心头忽而一亮,难道船顺波逐流竟到了陆地,搁浅在海边?船离岸边的灰褐色尚有二三十丈,但既然船已搁浅,料知水也不深,当下慢慢下船,海水只没到小腹间,试探着向前走了五六丈远,水逐渐浅至大腿,登时大喜向船边急奔,抱起玉宛青,举过半胸高,涉水而过。 待得上到岸上,他欣喜若狂又非笔墨能馨.他扑通跪在沙滩上,喃喃道:”青儿,青儿我们到了仙岛了,你快醒来了,”但玉宛青发了一夜高烧,额头烫人一直昏迷,哪能听到他这劫后逢生的话? 走上沙滩,但见陆地上到处都是林木有些识得,但更多的树种他并不认识,青幽幽一片,也不知里面有无毒虫猛兽.他将“七日寒”拔出来,在海中与风浪搏斗时,除了这柄短剑,他失去了所有的东西。有短剑在手,登时胆壮.向前走了一程,看到前面山峦起伏,怪石嶙峋,却是一座小山峰,沿山峰走了约摸半个时辰,见树木掩映下似有一洞,心中甚是宽慰,悄悄走近山洞大声喊道:”有人在吗?”连喊三遍,不禁哑口失笑,心想:我方才一路留意下来,见树木花草间没有一丝人为的破环,显然这是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僻所在,洞内自然没有人了。 他在地上捡起小石头掷向洞内,片刻传来石头触物的声音,显然洞内极深,又掷了十几块石头,终是寂无声响,知道洞内并无野兽,这才放胆进去。 洞口宽有二丈许高有三丈,洞口的岩石上长满了青苔,洞口上方一棵松树,半山腰张开虬劲的枝条,像一把伞盖.洞口两旁长了许多奇花异草,正自艳丽.祝雄风心想:中原之地正是百花调零之际,这里却花红草绿,难道真的到了仙人岛? 走进山洞,洞内还算干燥,也没有什么异味。他将玉宛青扶坐在一块石上,用自己的内力注入她的体内,助她驱除病疾.在海上漂流之时,若非他几次用内力注入她体力,维持她的正常呼吸,怕早已不敌病魔.祝雄风见她原本丰腴嫩滑的脸,现在枯黄憔悴,忍俊不住伤心难过,兼之几日来内心焦虑,又与巨浪搏斗了不息,现在否极泰来,终于睡去。 等他一觉醒来,听到洞外百鸟争鸣,甚是热闹,摇摇靠肩而卧的玉宛青。玉宛青懵懂醒来,睁开双眼,看看四周,咦了一声,道:“风哥哥,这是哪里?” 祝雄风道:“我们到仙山了!” 玉宛青喜道:“真的到了仙人啊,太好了!”又道:“怎么过来的,我怎么像做了个梦似的,什么都不知道。”她从上船到下船,就昏迷发烧,当然不知其中的凶险。 祝雄风道:“做神仙,当然是飞来的。” 玉宛青将信将疑。 祝雄风道:“走,去看看我们的世外桃园!”说时,携着她的手,走出洞口,只见洞外绿树成荫,地面野花点缀,奇香扑鼻,野趣丛生。 玉宛青恍恍惚惚,还真以为是在梦中,喜不自胜,忽而转念一想不对。一咬手指,感到痛疼,这才不再起疑,一阵欣喜,感到周身舒服大振,赏心悦目。 二人走走看看,不一刻穿出了这片树林,前面是一片铺满野花谷地。祝雄风拉着玉宛青,施展轻功,尽情驰骋,心中有说不出的快乐。穿过谷地,只觉一阵奇气扑鼻,二人四下看看,只道又是什么奇花异草,哪知这地方,地上寸草不生,只有树,再看树上,竟缀着一只只圆溜溜绿油油拳头大小的东西,形状似梨,但又有些不像。二人看着这等奇香入鼻的东西,直咽口水,但不知此物能否食得,虽然垂涎三尺,却也不敢乱吃。 又走了十几步,林木环抱中又现洞口,洞口外有一块青石,但表面光滑不仅未长青苔,连根落叶都没有。二人奔行了大半日,又饿又饥,躺在青石上相拥而卧。 朦胧中,忽被一阵吱吱鸣叫声惊醒。祝雄风从石上一跃而起,叫醒玉宛青,拉在身侧,只道有野兽袭来。一看之下,四周并无动静,又过片刻,忽听吱吱一声,树上跳下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二人俱都吃惊,细看之下,却是一只白毛秃顶的猴子,只见它搔头抓耳,好像很是慌恐,忽然一只黄毛猴子扑出来,两只猴子滚在一块,不住地吱吱鸣叫。 二人哪见过猴子打架场面,感到好奇又好笑,看得津津有味,过了片刻,白毛猴子不敌黄毛猴子败下阵来,跪在地上,口中吱呀直叫,两声前手握在一块,不时向黄毛猴低头求饶。 祝雄风心想:猴子也懂得跪地求饶,不知它吱呀吱呀地叫唤,是不是在叫声“猴爷爷”! 王宛青童心未泯,看得性起,手舞足蹈起来。 那黄毛猴子却无怜悯之心,滋牙咧嘴,冲白毛猴子一晃头,一爪抓下,白毛猴子头顶上顿现五道血痕。白毛猴子又是吱呀吱呀叫了几声,见黄毛猴子没有饶恕的意思,突然抓起一块石头,掷向黄毛猴子,同时跳起来就跑,没跑出多远,有被黄毛猴子扑倒在地。 玉宛青见白毛猴子叫得甚是凄惨,心生悲悯,捡起一粒石子,掷向黄毛猴子,正打在它的头上,它惊叫一声,从白毛猴子身上跳了起来,惊慌四顾跳到树枝上,只见树梢摇动,传来一阵哗哗的声音,过了片刻,枝停声寂,显然黄毛猴子已走远。白毛猴子竟是不走,冲二人又是跪头又是吱呀叫了一通。 祝雄风笑道:“猴子在叫猴奶奶饶命呢!” 玉宛青轻嗔薄怒,作势欲打祝雄风,祝雄风跑开,玉宛青来到猴子跟前拍拍它的头,指指前方,意思是让它走,白毛猴子看了玉宛青一眼,突然跳跃起来,爬到树上。 第69章 不一刻又跳了下来,怀中抱了五只怪异果送到二人面前。 祝雄风心想:猴子是有灵性的动物,它同人类在某些方面有共通之处,当下拿了一只果子给猴子,只见它几口吃完。二人再不担心,也吃将起来,只觉鲜美异常,汁甜肉香,索性开怀大吃。那猴子看到二人吃完,就再又摘几个送过来。二人只吃得腹中饱胀,口唇上全是汁液,祝雄风有感而发,叹道:“猴子尚目知道知思必报,可是水道人却是思将仇报,真应了一句话:连畜牲都不如。” 这时,白毛猴子又抱了五只果子来,向着二人吱吱叫唤。二人会心一笑,那猴子似乎明白了二人的笑意,一只手去搔头,不想怀中的果子全掉在地上,摔得稀烂。二人一时间笑得前伏后仰,那猴子不知因何也笑了起来,满地滚圈,二人笑得更勤. 玉宛青乐极生悲,忽想起父亲惨死,凶手未明,不由悲从心起“嘤嘤”哭起,哭到后来情难自禁,靠在祝雄风肩上失声大哭。 祝雄风轻拂着她的头发,道:“青儿,你别太难过,那凶手决难逍遥法外。这是我们共同的仇,终有一日必将凶手绳之以法,只要我祝雄风有一口气在,不报此仇,誓难为人。” 玉宛青哽咽道:“风哥哥,你怪不怪我爹,那么绝情地对你……!” 祝雄风道:“我不怪。我知道他那么做只是为了你好,怕你跟我吃苦受累,这是伟大的父母心啊。他虽然心存偏见,但是一切都为了你,我的青儿。只要你过的幸福快乐,我也就开心了,所以,我不恨你爹爹那样对我。” 玉宛青心中感动反而哭得更厉害。 当夜,二人便宿在这山洞内。祝雄风动手搬起石头将洞垒小,仅容一人匍匐前进,又放些树枝,幸喜岛上并无蚊虫,气候也干燥,二人相拥而眠。半夜时分,睡得正香,忽然哗啦一声,睡前垒起的石头倒塌大半。祝雄风看到洞外有黑影一晃,喝道:“什么人?” 只听洞外传来吱吱之声,祝雄风登时宽心,知道是白毛猴子,只见它怀中抱着一团东西,这东西好像太长挡住了它眼睛,它两只毛手往下抱抱,哪知下面拖在地上,被它踩在了脚下,一拉之下,反而摔倒。 祝雄风抓起那团东西,感到触手软绵绵,甚是惊,再摸几下,登时大喜,白毛猴子送来的竟是一条被子,心想:看来附近还是有人居住,否则哪里这等工艺精湛、面料绝佳的锦被呢,打定主意明日还要好好找寻一番,一夜香甜。 第二日,醒来,又各自吃了果子,相携而行。这地陆地狭长伸向海里面,转了大半日,一直沿着海边走,有时是一片葱郁的树林,有时就是刀削似的石壁。在石壁下的一条山涧里有一条小溪流,二人各自洗了澡,衣服也晒干了。又寻了半日,依然没见到有人居住,都想:看来,真的有神仙住在这里。 第三日又从另一边寻了一天,全无进展,便失去了信心,猜知这儿必是大海中的一处孤岛,远离大陆,自然没人到这里居住,便静下心来,安顿下来。 祝雄风用树枝做了弓箭,简陋的网,来捕鸟捉鱼,转眼间过了数十日。二人刚上得岛来,自由自在,甚是自得其乐,数日后,果子吃腻了,只得吃鱼活鸟,心也渐烦躁起来。起初的时候,天天幻想着有船经过这儿带他们离去,但很快就失去了希望。好在二人动情已深,既知难以出岛,也就淡了那份想法,相互商定在岛上厮守一生,日月无穷,直至终老。择了一个好日子,便在洞内被上成就夫妻之欢。 这一日,祝雄风忽然闻到一股香甜略有焦糊的味道,出得洞来,顺着香味而往。走不远,忽见树上树下或坐或蹲数只猴子,围着一个火堆,香味就从其中飘来。祝雄风大喜,有火就大好可以吃熟东西了。又见三只猴子手里拿着木棍,棍上插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吃得香甜有味。祝雄风直咽口水,悄悄靠近群猴,突然一个猴子发现了他,惊叫一声,群猴霎那间一哄而散或爬到树上或躲得远远的,惊奇地看着这个外来客,既好奇又充满了敌意。 祝雄风用木棍在火堆里挑出一物,细看却是一只红薯,难怪其味香甜。他另折下一根树枝投入火堆中,树枝潮湿,引起阵阵青烟,直呛得他流泪咳嗽不止。好一会儿,树枝上才一片炭红,他心头狂喜,一手拿着红薯,一手拿着火把奔回山洞。在洞口燃起一堆火,不仅可以御寒,又可以烤食东西,不用再吃生鱼活鸟了。二人天天到海叉鱼,又用弹弓打鸟,摸鸟蛋。空闲时机,在洞里存放些红薯,果子等准备过冬。日子在无聊中也充满了情调,其乐融融,只是群猴自从发现了二人的存在后,不时过来骚扰,委实头痛,尤其那猴王黄毛猴子,颇通人性,难予对付,二人同它交手数次,慢慢掌握猴性,教训了它几次,才安稳了一段时间。 不知不觉中已到来年的春天,但见岛上花繁似锦叶绿如墨,好一番人间盛境,别具风味。 这一日,玉宛青将离家时穿着的黄色衣衫洗过,晒在洞口的青石上。一个冬天都不见踪影的黄毛猴子,突然不知从何而来,只见它蹑手蹑脚地走到青石旁,一见四下无人,扯起衣服就跑。跑出不远,将衣衫穿在身上大模样的学人样行走,甚是滑稽,或是在地上翻筋斗,不时吱吱地叫着,最后玩腻了,将衣服挂着树梢上。 祝雄风听见动静,从洞里出来,看到衣服在树枝上飘动,知道这是青儿惟一遮的羞的衣衫,心头恼怒,但也毫无办法,冲黄毛猴子大声恫吓,它却龇牙咧嘴还以颜色。忽然间一条白影跳纵腾挪间跳上树梢,正是白毛猴子,可是衣服被树枝扯得紧,直急得它抓耳搔腮,无奈之际,抓住衣服一角往下拉扯。 只听嗤的一声,那衣服从背后针线处撕裂开来,白毛猴子猝不及防,一个跟头跌于地上,摸摸头又看看树上的半件衣服,不知所措。 轻风中忽见一片布从衣服夹层里飘飘而下。 祝雄风“咦”了一声,心想:这是什么东西?当下跃起来,把黄片抓在手中,见是一块白羊皮,光的一面上绘有山河图形似是地图,上面标有一条红线,一旁有“火龟图”三字。他愣了片刻,登时大喜,奔向山洞,喊道:“青儿,青儿,你看这是什么宝贝?” 玉宛青见他拿着一块布,地上是被扯裂的衣服,心痛不已,看他一脸喜色心中奇怪,道:“捡了什么宝贝这么高兴?我的衣服……” 祝雄风把羊皮递给她,道:“地图!火龟图!” 玉宛青接在手中,反复端详,长叹一声,眼中噙着泪水。 祝雄风知道她想起伤心事,心中悔不该让她看到此物。 玉宛青道:“出不了岛,这图又有何用?”随即悟道:难怪那么多人四处找我,要什么宝图,果然在我身上。看来正是这件宝图才害了爹爹的性命,引来灭门残祸啊! 祝雄风随之想起目前形势:“对啊!又有何用?但是,难道真要在这岛上渡过一生!我的雄心壮志,她的家仇难道就这样在无穷的等候中蹉跎掉?” 一连数日,二人各想自己的心事,彼此间似乎都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又一日,二人追赶黄毛猴子到了一处绝壁下,眼见这绝壁峭若刀削,绝难攀援,但突然间就失去了它的影子。但见这绝壁高有数十丈,长满绿油的藤缦,有的开着紫花,有的开着黄花,有的藤上长着三两圆形果实。 祝雄风抓住一根藤缦,感到它柔软而坚韧,猴虽可攀人却难登。二人望着绝壁,怔怔发呆,穷思苦想,不知所以,便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了黄毛猴子的得意鸣叫。 祝雄风顺声一看,那猴子在前方五六丈开外,攀在藤缦上,好不得意。祝雄风道:“畜牲,休得猖狂。”便向前扑去,扑到近前,那猴子“刺棱”一声便无影无踪,他一怔,便拍出一掌。他这些日子闲来无事,就练习太极神功,虽知出不了岛,练习也是无用,但无所事是,以此缓解无聊,同时也督促玉宛青一同练习,二人都颇有进展。玉宛青知出岛无望,但总是心存幻想,盼望出岛后杀得仇人为爹爹报,因而学得一丝不苟。祝雄风这一掌拍出,只听波的一声,藤缦被掌风激断,四下飞落,但这一掌却实实在在打在了石壁上,石壁上并无玄机。 蓦然间,身后传来了“啊”的一声! 祝雄风转身一看,只见一白衣女子抱着玉宛青,左手抓住一根绝壁上垂下来的白绫,凌空而上。 正文第十五章游魂剑谱 祝雄风骤然间看到一位白衣女子,心头既惊又喜,喊道:“喂!你放下青儿!” 那白衣女子道:“那也不难,你来百花山庄找吧!”说时,左臂弯曲伸张之间,脚下刺溜几声,已经攀上了绝壁。 祝雄风怔了片刻,心想:百花山庄?这岛上果真有人居住,难道在这绝壁之上吗?抬头一看,绝壁上面,隐隐似有云烟萦绕,心中一动,山不在高,有仙则灵,难道这真是座仙山?但又马上否定: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鬼怪的,那白衣女子叫我去百花山庄找青儿,自然是有路可循了,想到这里,便在绝壁下面仔细寻找,一片一片地揭开附在石壁上的藤蔓,洞察毫厘,看到异处,就仔细察看。 突然间,他抓住几片藤叶一扯之下,却连起一大片,他马上想到:这些藤上长满了触须,深深扎在石壁的缝隙间,因此才抓得牢固,但这里却不同,显然先我之前曾经有人翻动过。他慢慢扯开藤蔓,在这一片石壁上连拍带打,听声音“嘭嘭”脆响与别处大不一样,显然里面是个空洞,洞口找到了,却不知如何开启。 正自百思不得其解,忽听身后传来风声,只道又是神出鬼没的白衣女子,一转身,听得吱吱几声登时宽心,知道是白毛猴子,心想:这猴子能找到开启洞口的机关也说不定。 第70章 只见白毛猴子跳到石壁前,用一只手掌拍打一处石壁指手画脚,“唔唔”尖叫。 祝雄风在那处石壁上猛击一掌,陡闻“嗤喇”一声,石壁移开,立现一个洞口,祝雄风心中大喜,只见白毛猴子闪身在前头而行。沿着这个洞口直通而上,摸索行有半个时辰,眼前一亮,出得洞口,景观豁然大开。黄毛猴子正在树上跳来跃去,乍观到祝雄风,惊叫一声跳入林中不见,白毛猴子随它而去也自不见。 只见青竹修篦,苍翠挺拔,地上奇花异草交映成趣,花团锦簇,蜂蝶流连。青竹掩映间,现出三五房舍,一阵柔风竹韵,穿窗而出,更带来一声轻叹声。 祝雄风寻声而往,走过一片回形的曲廊,一抬头正可通过窗户看到窗内一切,只见一位淡绿轻衫的女子正在低头作画,一位白衣少女侍立一旁,正是擒住玉宛青的白衣少女。祝雄风忍不住就要闯进去,却在这时,忽听绿衫女子身左站立的黄衫少女格格笑出声来,声音再熟不过了,便是玉宛青。 忽听玉宛青道:“仙子,这副《百花图》万紫千红,但润色有些苍白,总缺少那么一种点睛之美。” 绿衫女子道:“阿青,你眼光不俗,颇有见地,这样如何!”说时,信手投笔于砚,蘸起浓墨,看也不看掷于画上。 祝雄风心想:她嗔怪青儿多嘴败兴,所以想毁画,可惜了一副《百花图》,“咦”!一看之下,只见那绿衫女子大笔浓墨掷于画上,墨汁溅画,蜿蜓而行,待得笔去汁润,画上竟然多了一只苍鹰,心头大是不解,这苍鹰傲空与这百花争鸣好似韵意难协,格格不入啊!不知这女子此番用意何在。 正想着,绿衫女子回眸一笑:“公子既已莅临,何不进寒舍一叙?” 玉宛青也笑道:“风哥哥,快进来!”祝雄风款步入内。 那绿衫女子道:“闲极无聊,涂鸦之作,贻笑方家了,公子请指点一二。阿英,给公子奉上百花茶。” 白衣少女应声而去,不一刻,阿英奉上香茗,祝雄风见清汤绿水中浮着几朵小花,模样欲滴,虽叫不出名来,但觉其味醇香,轻品一口,连叫:“好茶!好茶!” 绿衫女子道:“公子不必介意,性随心至。” 祝雄风道:“多谢仙子。”这才打量这个房间。 只见窗前摆放一架绿胎瑶琴,但只有五弦不知是何故。琴台对面放着一张棋盘黑白双方都有布局,细看之下,黑子上面略有积尖,而白子上晶莹光艳,显然黑子至少有一个月未曾有人碰触,而白子却有人经常触动。对面墙上挂着字画,过往各代至当朝国手,都有留墨,多为真品,如顾羲之的〈兰亭序〉,南唐后主李煜的〈春花秋月何时了〉等,赝品也有,鱼目混珠,真假掺半。再转身看背后墙上却是一些丹青绝画,其中有一副仕女图,润色光艳,笔致遒劲,栩栩如生,跃然纸上,越看越觉像这绿衫女子,看那落款日期当在二十年以前,作画者为欧阳杰,越发奇怪,便道:“仙子,这幅画……”绿衫女子道:“这是我二十年前模样!公子看像也不像?” 祝雄风道:“这欧阳杰可是当年如意坊‘文武双杰’的老四欧阳杰?果然是字画双绝,才华风流!可惜天妒英才啊!” 绿衫女子神色微变道;“公子是说……” 祝雄风道:“江湖上谁都知道他已失踪二十年了……” 绿衫女子登时失色,茶杯坠地摔得粉碎,眼神中满含怨恨,道:“他,他竟骗我二十年……原来,他还在偷偷跟那性岳的贱……贱……女人在一起!”说时,颓然坐在椅上发呆,说道;“我住此已经二十年了,从未离在百花山庄,孤漏寡闻,快成井底之蛙了,让公子见笑。” 祝雄风情知话多失礼,忙道;“仙子恕罪,在下实在不该提出此事相扰。” 绿衫女子叹道:“公子可知,我是谁?” 祝雄风道:“仙子大名在下不敢相询。” 绿衫女子幽幽道;“我便是二十年前的百花仙子,廖百花!” 祝雄风道:“晚辈已经猜知!” 廖百花道:“从何猜知?说来听听!” 祝雄风道:“欧阳公子当年想必对仙子爱慕极至,以至于画上都留着藏头诗,那四句诗每句第一字连起来,不就是‘最爱百花’?” 廖百花既惊且喜:“公子果真是人中之龙,当代俊才,这幅画我钻研二十年了,竟没有想过诗句上有这玄机,公子一语点破天机,让我愧感万分。” 祝雄风忽见〈仕女图〉下有些异样,掀开一看,见下面还有一画,画意简单明了,一泓绿波上一只鸳鸯触水而立,再无其他,看落款是“小石”,心头诧愕,便道:“在下学疏才浅,实看不懂画上隐含画意,不知这‘小石’可是当朝国手?” 廖百花道:“事隔多年,画意不说也罢。但这小石其人多才多艺,可惜误入歧途,难免自暴自弃……”话至此一转,叹声道:“红尘自古多磨难,女人是祸水,一点都不假。事过境迁,恍惚间,南柯一梦二十年,梦醒时,华年易老,心老难追,情是什么?是鸩之毒,酒之苦。” 祝雄风心道:这女人经历颇有坎坷。 廖百花忽道:“公子,我,是不是已经……老了?” 祝雄风道:“前辈你风韵犹存。” 廖百花道:“可我的心已经老了……”话刚至此,忽听阿英在窗外道:“仙子,主人回来了!”廖百花霎那间的表情就像个初尝爱情的少女一般满怀着羞涩、喜悦,说道:“阿英,你快来给我梳发。”又向外面道:“阿红,你快把这位阿青小姐换换衣服。阿玲,你带公子去后园暂时回避。”她话语腻中带涩,有说不出的缠绵宛转,令人神为之夺,魂为之销。 祝雄风听着,不由得脸上羞红,心想:青儿年轻貌美,但说来的话却比不上廖百花的一番话来的荡气回肠,令人神往。不知这主人是谁?可是欧阳杰? 这时一个白衣少女道:“公子请随我来!”想必就是阿玲。阿玲把祝雄风领到后院,指着一个亭子道:“公子先在亭中一座。切记,既不要来前院,也不要去那片林子。”说完,匆匆而走,“咣当”一怕关上院门。 祝雄风心想:什么主人,有这么多顾虑,还能是皇帝老儿?我才不会前院,在这里清闲无暇,图个耳目清静,其不乐哉?但在亭中只坐了半个时辰,就坐不住,心想:她为何交待我不准去那片林子,有什么玄机?我在这里独坐也是坐,不如四下看看,看这百花山庄还有哪些绝代名种,哼!你不让我去,我偏要去,谁让你不拴住我的腿? 想到这里,走出亭子,向林子走去。走不几步,就见那黄毛猴子在眼前一晃钻入林中不见,又走几步,忽听林中深处有人说道:“猴儿,猴儿,下来!”忽闻“嗖”的一声,跟着一声猴子的鸣叫,就听林中哗哗一响,黄毛猴子一瘸一跳地跑了出来,看到祝雄风,指指后面双手蒙脸,“唔唔”乱叫。 祝雄风与猴子打了半年的交道,明白它的意思,后面有个人很可怕。祝雄风心想:林中难道还住着人?为何那阿玲不让我来林中,我非要去看看不可。走到林子前面,见这片林子,挺拔高耸,遮天敝日,林中阴森森有些古怪。刚在林中走了几步,前面明明只有一棵树,但是绕来绕去仍有一棵树挡在面前,心中发怵,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这林中显然布成一个阵势。那百花仙子不仅擅长琴棋书画,对奇门遁甲也颇有研究,也不知这林中设下什么阵式,但想天下间虽然阵势千奇百怪,但总是不离五行八封相生变换之理,多由此略加改造而成。我已学会了桃花宫的“风影十三变”对五行八封的演变已经烂熟于心。方才看那亭中地面图案就是一只八封。想来这百花仙子对八封颇为精通,既是如此,林中阵势必是由八封阵演化而成。 言念及此,以面前的树开始算起,右行到第五棵树,直行三棵,再向左数八棵树,再直行三棵树,果然走了出来。眼前简直是一片花的海洋,奇葩怪蕾,令人应接不暇,看得眼花缭乱,啧啧称奇,不愧为百花山庄,眼前各色花种,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只见正东一簇红花,正西一簇黄花,八个方向,八花各异,而且排列看似杂乱中又井然有序。 祝雄风知道眼前又是一个阵势。他随即想起那日武当山下客栈里,黄山派曾布置了五行阵势,结果困住了鹰眼贾布。但今日这个阵势比之黄山派的五行阵势不知复杂了几十倍。 祝雄风仔细观察眼前一片花盆,见这片花盆共有上下五排。看花盆数量及排列紧密程度,它呈五四二三五型,便心中有数,当下右跨三步,直行一步,向左斜跨一步再直行一步又斜跨两步,走出这一簇花盆,但面前仍是一簇花盆,情知计算出错误入死路,抬脚欲强行跃过。岂料右脚方自抬起,眼前一花,闻得一阵奇异的香味,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摔倒。赶紧撤回脚,异样顿失,再看后面,方才明明走过一片花盆,如今后面却有五片花盆,错布分列,登时大惊,知道前进无路,后退有阻,这下误入花阵死定了,暗骂自己轻举妄动,如今进退维谷,这可如可是好?蓦然想起,方才曾听到有人在林中说话,看来只有求援于人了。想到这里,清清噪子道:“请林中前辈指点迷津过此花阵!” 忽听对面一个声音道:“你小子有多大道行,学得几年的奇门遁甲之术,也敢闯这百花阵,太不自量力吧!” 祝雄风眼下求救于人,只得忍气吞声道:“晚辈从未学过奇门遁甲之术。” 那声音道:“你没学过奇门遁甲,为何能闯过树林?你若没学奇门遁甲,又为何身陷花阵?” 第71章 祝雄风听得糊里糊涂,道:“前辈,晚辈真的未曾学过什么奇门遁甲,只学过桃花宫的‘风影十三变’,能闯出树林正是靠它的变化,一试之下饶幸成功!” 那声音惊道:“难得,难得!天赋异禀,奇才!你按我小石头指示的落点踢开花盆。”说时,“嗖”的一声,一粒石子弹落在面前一只花盆上,花盆应声而碎。 祝雄风暗自心惊:这人好准的投石门路。当下踢开三只花盆,依着石头的指示,左突右插,前斜右拐,终于走出了花阵,心头始自宽心。 那声音道:“你小子与我有缘,所以才将这‘风影十三变’最上乘的变化传了给你,只要你勤加练习,莫说姚牧歌那丫头,就是姚半山重生也捉你不得!” 祝雄风又惊又骇:我竟有如此福份?当直天大的造化,难道他所教的这几个变化当真高过姚大姐的“风影十三变”?他又为何说这几个变化是“风影十三变”最上乘变化?便道:“前辈,你是何人?你在哪里?” 那声音道:“小子,你别管我是谁,你赶快原路返回吧!” 祝雄风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你救晚辈脱离困境,晚辈只希望能当面叩谢!” 那声音道:“小子,你休要哆嗦,趁我老人家心情尚好赶快走吧。否则惹我发怒来,哼哼!既能救你也能杀你。” 祝雄风心道:这果真是个怪人,便道:“前辈,要杀晚辈就请动手,以一命还你救我一命之德,省得晚辈时刻铭记于心,内心耿耿。” 那声音叹了口气道:“你真的不怕我杀了你吗?” 祝雄风道:“你出手吧。” 那声音道:“谁派你来这里的?” 祝雄风道:“在下无聊一人,乱走闯入。这有何关系吗?”声音道:“关系可大了……咦,我怎么感到你的声音好耳熟?你到底是什么人?” 祝雄风叹声道:“在下是……”就把前因后果说了,那声音半响没言语,忽而喜道:“原来是你这个傻小子,好极好极!这样罢,我以石子向你攻击。你若能用剑法拔打开这些石头,我就准许你见我,怎么样?” 祝雄风道:“好办法,就请出石吧!” 那声音道:“注意了!”说时,“嗖”的一声,一块石子射了过来,接着二块,三块……数十块石子霎那间同时射来。 祝雄风惊诧万分:这人竟能霎那间打出这么多的石头了不起,拔出“七日寒”施出一招“一波三折”剑光闪闪,寒光莹动,剑气如风,只听得“当当……嗖……”声音不绝,那些石头全被他用剑拔打开,跟着听到“啪……”,拔开的石头其势不减,竟又打碎了数十只花盆,大好一个百花阵登时溃败。 那声音道:“好一招‘一波三折’……” 祝雄风登时大惊:“你,你是……” 那声音道:“傻小子,你有没有看到你对面石壁上有一个洞口?” 祝雄风道:“看到了!” 那声音道:“那好,你把洞下面的石头搬开,就可以见到我了。” 祝雄风走了十几步,果然看到壁上有个小洞,一拍下面的石头,似有松动,双臂较力,将石头搬开,立现一个容人躬背而行的洞口,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他弯腰一看,只见洞里石板上半躺着一个老人,小腿从膝盖下面断白折,想来时间不久,倘有血流出,再看这老人眼眶中黑洞洞的,双眼竟也失明,不禁心头悚然,颤声道:“前辈,你……” 老人道:“傻小子,怎么连我稻草人也不认得了?” 祝雄风全身一震:“你,你是稻草人前,前……,”“辈”字硬生生咽了回去。但想到他两次救已性命,更有传艺之德,眼见他成了这副模样,不由心生大恸,落下泪来,悲声道:“谁,谁把你害成这性,我要为你报仇!” 稻草人道:“傻小子,有你一句话,我就满足了,凭我的武功,尚目成为这付样子,你又怎成?” 祝雄风道:“难道任由那恶贼逍遥法外?” 稻草人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祝雄风道:“什么时候,才是时候,难道让你……” 稻草人打断了他的话,道:“报仇之事小,整个武林之浩劫事大。你知道那人为何这么对付我吗?” 祝雄风摇摇头,忽然想起他双眼已瞎,看不到,就大声道:“不知道!”他其实多虑了。 稻草人虽然双眼已瞎,但听风辨物的本事着实了得,方才他所投的石头,既准且有力,已显现了超强的听力,祝雄风虽然只是摇摇头,但他已经辨识出来,说道:“这全是因《游魂剑谱》而起啊!” 祝雄风心神一震,脱口道:“《游魂剑谱》?” 稻草人道:“是啊,你可知它的来历?” 祝雄风道:“不知道。” 稻草人叹息道:“这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还要从崆峒派说起。当时的崆峒派掌门人无难道长,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崆峒在他的整治下,声势压过武当,直追少林。” 祝雄风心想:可惜现在的武当派声势日衰,不过少林历来是武林中的泰斗,天下武学莫不发源于它,任何门派想赶超少林,都是可望不可及之事。 只听稻草人道:“无难道长座下三大弟了:灵宝,灵松,灵尚。崆峒派《倚天剑法》一贯走着阴柔的路套,但偏偏他这小徒弟灵尚天赋异禀,别出心裁地将崆峒倚天剑法加一修改,完全抛弃了阴柔套路,创出一套刚猛的剑招,不料,甫自露出,就大败了无难道长。这一下不得了,什么倒行逆施,犯上作乱,目无尊长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全加在了灵尚头上……” 祝雄风插口道:“这无难道长也太孤寒了,不就是打不过弟子,丢了面子吗?何必大动干戈,欲加之罪呢?” 稻草人点点,又道:“结果灵尚被逐出了崆峒派,灵尚出了崆峒派后,倒也一身轻松,仗剑行天下,打遍天下所有的用剑高手,后来得到了少林高僧的点化,便在黄山炼丹峰上结庐垦荒重建轩辕宫,是为黄山派。当时的崆峒派已是灵宝接任掌门,这灵宝为人阴险,时刻想着称霸武林,便暗中挑拨离间,用些鬼蜮伎俩挑动青城、峨眉、普陀、华山、衡山等派对少林发动围攻。那场浩劫是少林建寺以来,最为凶险的一次。少林虽然厉害,也抗不住其他几派联合攻击啊,危急时刻,正是黄山派灵尚道长以一人之力,挽救了少林的浩劫,黄山派因此名扬天下,求道学武之人络绎不止,声势日涨,灵尚因此开创出了黄山一派的天地,但由此同崆峒派这老东家结下了深仇大恨,代代秉息相传……” 祝雄风插口道:“难怪黄山派与崆峒派见面就刀剑招乎呢,却由此而起。想是崆峒派每代掌门都练习《倚天剑法》,被剑法中的阴柔性所感染,人也变得顽冥不化,难以理喻了。” 稻草人道:“也或有此因,那场浩劫后,少林掌门感激灵尚救助少林众僧的思德,便将本派《易筋经》及《七十二绝技》借他阅读。灵尚道长由此悟出一套剑法,一路指法,及若干练功心得,调气养息的法门等,统称为《游魂剑谱》。当然剑谱之事只除少林掌门及灵尚二人外,无人知晓。灵尚便以此剑谱作为镇派之宝,代代传下去,传到第三代时,门中弟子口风不严,将剑谱之事抖漏出去,整个江湖中人都知道黄山派有这么一本剑谱。因当时的黄山剑法能乃天下之至,向来没有哪一人能在黄山掌门剑下走到六招,因此人人眼红,觊觎。但是一来黄山势力大,二来忌惮黄山剑法,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硬强硬夺。这样又过了二十余年,《游魂剑谱》传到黄山第四代掌门玄机真人之手。这玄机真人资质庸劣,剑谱上武学学不足六成,但也是鲜有敌手,过了几年,大约距今四十五年之前,剑谱突然失窃,流落江湖……”说到这里,他向祝雄风道:“后来的事情你该知道了吧?” 祝雄风道:“知之不详……” 稻草道:“那剑谱流落江湖,一时间,人人争抢,一人夺了过来,学不了几招,便被他人发现,争来夺去,难有个终结,后来有个好事者说剑谱本由黄山流落,争来争去的何日是个头,不如大家齐聚黄山光明顶,决出武功天下第一等者,剑谱便归谁所有,此人一说,那些无缘剑谱之人,都齐声赞同,这样一来,那个刚得到剑谱之人审时度势,终不敢同天下群豪为敌,就将剑谱送还玄机真人,并定下来年一月初一齐聚黄山光明顶……经过三天三夜的反复拼斗,剑谱最终为沧海一剑岳浩天夺取……” 祝雄风道:“难怪黄山派现在没有游魂剑谱相传,不知那五大绝技又是怎么回事?” 稻草人道:“我刚才说过那人得到剑谱后不敢私贪,送还玄机真人。玄机真人连夜抄录附本,但他只抄了三分之二,便累得吐血,难以坚持。你知道他当时说了一句什么话,他说:‘天哪!这是劫数啊!’这句话是数十年后,玄机弟子五行天尊告诉于我的。那五行天尊也是少有的奇才,可惜手中没有完整的剑谱,玄机所录的多有错字,跳行,语意不通,费解之处。他只有尽已所能,将这三分之二的剑谱中的精髓提取,详加变通成了黄山五绝。唉!怎么说到这里呢?离题千里了,还是说正题。傻小子,你听明白没有?” 祝雄风道:“马马虎虎!” 稻草人叹道:“那岳浩天夺到剑谱后,当时有一少林高……和尚,心有不甘,夜入岳宅。正巧那晚岳宅被一伙蒙面人洗劫,所以我,我……那和尚趁着混乱,不费周折就得到了剑谱,但却是一本残缺不全少了最后五页的剑谱。第二天岳家二十口人中除了岳夫人外,全部遇害的消息就传遍江湖。这下更为剑谱加上了不祥之兆……” 祝雄风愤声道:“那和尚入岳宅盗窃本就不该,碰上恶人洗劫不加制止,更是不该,实在妄为少林高僧。 第72章 你可知那和尚是什么人?” 稻草人全身一震,若有所思道:“不,不知道。” 祝雄风道:“事后有没有查出凶手?” 稻草人叹声道:“那凶手行凶后,毫无线索可寻。不过有人怀疑是那个建议召开黄山大会的好事者所为,但好事者究竟是何人,一直难以查寻,这段公案也就永沉冤海中渐渐被人遗忘。可是岳浩天遇害后的第十个年头,江湖上忽然出现一个蒙面妇人,三尺长剑纵横武林,凡是当年参加黄山大会的幸存者一个接一个亡于剑下。” 祝雄风道:“那蒙面妇人是不是岳夫人?” 稻草人道:“不错,就是她!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岳夫妇人遁入少林寺,寻找当年入岳宅盗取剑谱的和尚,二人大战两日两夜……” 祝雄风一脸的惊骇道:“那场大战,定然是史无前例的,岳夫人必然得到了剑谱上的剩余部分,二人都学习剑谱上的武功,到底谁更厉害一筹?” 稻草人脸上闪出一丝的痛苦,肌肉在轻微微的抽搐,浓眉微蹙,道:“最后岳夫人活活累死,那和尚失足坠入深涧内……” 祝雄风“啊呀”一声:“那剑谱岂非从此失传?” 稻草人道:“那和尚却幸得不死。接着过了一月,血怪趁中原武林人材调零之际,突然来到中原行凶纵恶,后来那和尚同另外两人联手将他打下绝谷……” 祝雄风道:“我知道那三人就是武林上人士尊称为江湖三老的东方求胜,司马青衫,及少林掌门玄苦大师,原来那和尚就是玄苦大师。不过力抗魔头这件事功勋不朽,远远大过他入室盗窃,见到洗劫置之不理这些小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功大于过就会流传百世。” 稻草人喜道:“这么说,你原谅他了?” 祝雄风道:“功过自在人心,人们尊称他为江湖三老中一老,自然就是不念他的功劳了。可恨那血怪大难不死,现在又重出江湖了,当年还有江湖三老可制住他,如今该怎么办呢?各大门派之间都只想着个人私利,明争暗斗,为了一张火龟图,大开杀戮,全无大局观念,唉!大祸临头了!” 稻草人道:“看不出,你人挺好的。不仅热爱打抱不平,还有一颗忧患之心,在当今物欲横流的世上,能有你这样一位不畏私利,嫉恶如仇之人,当真难能可贵啊。天将降天任于你啊!” 祝雄风脸一红,道:“我?哈哈,省了吧!别扯这些,你还是继续说下去吧!” 稻草人道:“傻小子,你把那边瓦罐拿来,说了老半天,也口干舌燥。” 祝雄风拿给他,他喝了,接着说:“岳夫人之后又十年,一个白衣少女又是一剑狂扫天下各派,剑法自然又是游魂剑法。” 祝雄风道:“难道岳夫人死前曾有传人在世?” 稻草人道:“正是如此,那白衣少女叫做岳移花……” 祝雄风惊道:“移花宫移花夫人!后来怎样?” 稻草人道:“后来吗?这岳移花被‘情’字所累,不仅惊世骇俗的剑法被一薄情男人骗去,更失清白之身,最终芳心欲碎,隐居避世。这个男人就是如意坊‘文武双杰’中的老四欧阳杰。” 祝雄风心中一怔,又听稻草人说道:“别人都以为他二十年前失踪了。其实,他是躲在暗中一手组建什么红灯教。若非他贪恋我手中的大半部剑谱,又怎会千方百计将我关在这里呢?” 祝雄风登时大惊,道:“原来你就是玄苦大师,晚辈失礼之处还请原谅!” 玄苦苦笑道:“当年那件事,一直是块心病,悔不该当初。因此在血怪事后,我就暗中传位于大方,带着一身的轻松,一身的内疚,云游四方。那日我教你三招剑法后,圣手那贼东西不知怎么告诉了欧阳杰。欧阳杰便猜知我是谁来。其人野心宏大,一直怀有称霸武林的野心,更想武功天下第一。他设计由圣手先生引我上钩,用迷药将我制住,打断我双腿后,囚于此外,逼我交出《游魂剑谱》其余的部分。” 祝雄风道:“但你的眼睛……” 稻草人道:“这全是圣手蚊子笑的功劳。” 祝雄风知道此事全因自己引起,心中甚感过意不去,便道:“大师,这都怪晚辈……” 玄苦道:“恶人之所以是恶人,正因为他们喜欢作恶,没有任何的理由,借口,全由他们的性子,就像欧阳杰一样,他为了武功而去骗岳移花,为了财富而去骗柳若珍。你可知道柳若珍的父亲,‘富可敌国’柳倾国的财富藏在哪里吗?就在这孤岛上。什么百花仙子只不过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下的一粒无足轻重的棋子。” 祝雄风心中一动,莫非阿英口中的主人便是欧阳杰? 只听玄苦道:“廖百花虽然在此住了二十多年,却也未必知道柳倾国的宝藏就在这岛上。她实际上只是个看财的奴仆,每月只盼着欧阳杰宠幸几日的欢愉时光。欧阳杰瞒天过海,表面上看,他是来探望旧情人,没有人怀疑他每月一行的真正目的,实际上他是来看他的宝藏,他信不过廖百花,他只相信自己。” 祝雄风道:“这么说来,刚才来的‘主人’就是欧阳杰?” 玄苦惊道:“他来了吗?”怔立半晌,缓声道:“傻小子,我刚才说过天将降大任于你,现在刻不容缓,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你变成超一流的高手,你过来……” 祝雄风依言走近,心中委实疑惑,只听玄苦道:“你好好地记住,我下面说的话,”祝雄风天赋异禀,是学武的奇,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将玄苦说的一段拗口令似的歌诀记熟于心。 玄苦随便抽出一句话让他背出上续下连的话来,他都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辛苦点头满意,道:“你去找根二三尺长的枝条来。” 祝雄风出洞折下一根柳藤,扯下叶子,去头断尾留有二尺五左右感到比较满意,这才交给玄苦。 玄苦道:“上次教你三招,这次再交你六招,这九招剑法合计就是游魂九剑,是剑谱中的最上乘剑法。你看好了。” 祝雄风道:“大师,这,这怕有些不妥吧!” 玄苦一怔,道:“何来不妥?” 祝雄风挠挠头皮,道:“晚辈学这套剑法好像,好像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吧!” 玄苦道:“这套剑法实在精妙异常,非一般庸才所能领悟,何况如今形势严峻,我身陷维谷,不定什么时间挨不过来,不是被折磨而死,便是想不开自己觅死,但不论哪能样死去,游魂剑谱必将永远失传。我是带罪之人,若是让这武学瑰宝在我手中失传,那可是罪上加罪,永世难得解脱。”这一番话说得凄惨悲凉又充满豪壮的凛然大义。 “壮志未酬身先死,常叫英雄泪长流,”祝雄风不禁双泪纵流,“扑嗵”一声跪在玄苦面前,道:“大师……师父……” 玄苦道:“你叫我师父吗?太好了,我玄苦终于找得一个《游魂剑法》的传人了,傻徒弟,你起来。仔细看我柳条的舞剑动作。你记住剑招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再有灵性的剑法,世上再厉害的武功也是人创出来的,”说完话,柳条疾空挥动,他先把已经教过的前三招演练一番,又从第四招开始至第九招通演一变,然后慢慢一招一招地教,折招、合招、联招。又详加分析,通彻其中的精要变化,这样教到第九招“九九归一”时,他的噪音都已枯哑,额头满是汗水,双膝处新疤又自破裂。未了,说道:“傻徒弟,这样喊你,你不以为忤吧?” 祝雄风赶紧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弟子不敢!” 玄苦道:“你人是挺聪明的,只是有时候做起来太过迂腐呆板,不懂得详加变通。唉!江湖之上,险恶难测,人的心哪就像大海一样,永远没法知道它到底有多深,能有多大的容量。人是世上最忠诚的朋友,也是最居心叵测难以胜防的朋友,你要记住,忠奸全在已,防人三分,利已七分啊。” 祝雄风道:“弟子谨记!” 玄苦道:“那段内功心法是当今世上最强悍的心法,可兼容当今各大门派的内功心法,不致互生抵触,你可以博取众家之长,归纳为一家之学。另外,这套心法所骤之真力若是经由左手中指射出来,便是逍遥指……” 祝雄风心头一惊,脱口道:“逍遥指?” 玄苦道:“不错,十五年前,逍遥魔君为恶江湖,以逍遥指毙人无数。当时,我就感到其中大有文章,逍遥指本是《游魂剑谱》武学。外人何以学得?我感到蹊跷,正准备去找那逍遥魔君。却突然传来消息说:‘圣手先生力阻魔君,至尊楼楼主秋凤鸣诛杀了逍遥魔君’,我就更加愕然了。感到逍遥魔君来得突然,这至尊楼秋凤鸣又更突然,那逍遥魔君若是真的学到了剑谱上的武学又岂会这么容易被一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打死?所以,我就想,那逍遥魔君一事,必是某一用必险恶之人故意捏造出来的,为的就是让至尊楼名扬江湖。既然欧阳杰学过剑谱上的武学,自然对逍遥指有所涉猎,因此所谓的逍遥魔君必定是杜撰出来的一个人物,或者就是欧阳杰本人及其同伙假扮,一来造成人心惶惶,难以收拾;二来由秋凤鸣或者仍然由欧阳杰本人及其同伙站出来,力挽狂澜,这样一来,至尊楼就名正言顺地成为救世主。他们一伙人有了这么大的资本,就可以此为幌子,暗中干一些不为人知的勾当了。” 祝雄风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玄苦道:“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厢猜测,你日后可以慢慢查访一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必要的话,可以露出逍遥指功夫,引蛇出洞。”说到这里,好像在思索着什么,许久才道:“天快要黑了!” 祝雄风抬头向洞外看看,天色果然暗淡淡起来,不禁大奇:他双眼已残,怎么知道天快黑了呢? 第73章 就听玄苦道:“黎明也不远了!”祝雄风这下子不能不惊,知道他所说的话必含有至理禅机,可惜自己与佛法无缘,难以领悟,只好静静地听着。 玄苦道:“傻小子,这里有封信件务必亲自转交给少林大方,这事关系重大,千万儿戏不得。若有他变,宁可销毁。”把信交到祝雄风手中,又道:“傻小子,我口喝了,你拿瓦罐帮我打点水来。” 祝雄风道:“是!”拿起瓦罐,躬身出洞,方才依稀见得亭子一角有一眼清泉,便走了过去。一看,果真有一眼清泉,汩汩流着,他把瓦罐里外洗了干净,盛满瓦罐,自己用手掬了一捧水,感到味道甘甜,这时才兴冲冲往回走,躬身进洞,见玄苦端坐依然,便道:“师父,水打来了,你喝点。”连喊了三遍,未见回应,隐隐感到有异,忙把瓦罐放在一边,扑到玄苦面前抓住他双手,感到触手冰凉,再摸心口窝,全无跳动,登时如晴天霹雳打在头顶一般,人呆住了,但泪水已经流了出来:“师父……” 又过了片刻,他才从悲伤中醒转,擦拭眼泪,将那信函放入最贴身的内衣中,又跪地拜了三拜,走出洞外,一口气往洞内塞入十多块大小石头,塞得满满,牢固非人力能动,又将洞口堵死。洞口恢复原样,在石壁上刻完“少林玄苦大师之墓”几字后,天色已经全黑了。 夜风渐冷,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亭子里静坐了多久,忽听“吱呀”一声,院门打开,闪进来一人,径自奔到亭中,在亭子下面辨识一下,叫了声“风哥哥”便即扑在他怀中,腻声道:“风哥哥,我当你不要我,抛下我一个人,自己走了呢?你知道吗?我已经来找过你三次,你都不在。”说到这里,眼圈儿都红了。 祝雄风拍着她的头,柔声说:“青儿,我让你很担心,是不是?我不好,我……” 玉宛青道:“风哥哥,我们走吧!那个主人很凶,一巴掌打落了阿英三个牙齿!” 祝雄风心中一动道:“为什么?” 玉宛青道:“主人说:‘阿英那理情谷的销魂丸可有效?’阿英说:‘回主人,婢子还不曾用过,他双腿流血,命都难保……’主人非常生气,打了她一巴掌,骂道:‘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做不好!’” 祝雄风一怔:“销魂丸?”马上脑中随即想起那日误中销魂丸之事,知道其药性猛烈,就是贞洁烈女吃了都会变成下流淫荡的荡妇。他要阿英用销魂丸对付谁?脑中转了转,便即想到,是了,他叫阿英把销魂丸给玄苦吃,诱以色相,然后再套取《销魂剑谱》,好龌龊的伎俩。 只听玉宛青道:“主人又叫我来办,交给我一粒红色的药丸,我看到了阿英的下场,没敢同他争执,就拿了过来,风哥哥,你看!”摊手掌心,果然便有一粒腥红的药丸。 祝雄风一看之下,就知道是销魂丸,心下一怒,“呼”地站了起来,剑眉怒张。 玉宛青道:“风哥哥,你要干什么?” 祝雄风道:“我去杀了他,为你出气,也为阿英出气,也为玄苦报仇!” 玉宛青拦在他身前,抱住他的腰,道:“风哥哥,不要,阿英说主人武功天下最厉害,我怕你打他不过,我不要你为我出气,不要……” 祝雄风心想:若那主人真的便是欧阳杰,以玄苦的武功尚且胜不了他,自己自然更不成。他站在亭子栏上依稀见到廖百花房中有灯光摇,煽情浅笑,只是看不到人影,他在廖百花书房中已经记下了欧阳杰自画相的模样,虽然过了二十年了,五官轮廓应该没有太大的变化,便道:“青儿,你有没有看到那主人长的什么样?” 玉宛青摇头道:“没有。他好像脸上戴着什么东西。” 祝雄风知道他必是戴了人皮面具一类的东西,又道:“难道他同仙子欢,欢愉时,脸上也戴着东西?”他同玉宛青虽有夫妻之实,但说到这些字眼时,仍不免脸上一红。 玉宛青脸就更红了,道:“人家没,没敢看嘛!” 祝雄风道:“你想不想看?” 玉宛青轻捶他一拳,薄怒道:“风哥哥,你干嘛看人家那,那样……” 祝雄风道:“那主人必定是个大大的恶人,我去看清他的长相,记在心里,以后好替你出气啊!” 玉宛青悦声道:“行!”拉着祝雄风的手走向前院。 二人走不多远,就听一间透出昏黄灯光的房中传出一个软绵绵的声音:“不嘛,人家还要同你再喝三杯!”正是百花仙子廖百花的声音。 一个男声道:“花花,今日你为何这般好酒量?” 二人悄悄走到那屋窗前的一片峨嵯的大石旁蹲在地上。廖百花想是知道这庄内除了婢女没什么外人,并无顾忌,所以窗户半掩半启,二人刚好可看清屋内的情况。 寝室布置的富贵华丽,白色的床垫上是粉红色的被子。床前桌上花瓶中插满了一束红红的花,娇艳欲滴。廖百花身着粉红色睡衣坐在一个锦衣男人的怀中,此时她的脸上荡着妩媚之色,一改日间的严谨,不苟言笑,笑意融融,情致绵绵。 只听她媚声道:“你个没良心的,一个月才来一次,平时哪有机会同你开怀痛饮?今日难得有心情,你却冷落人家,分明还在想着别的女人。” 锦衣男人道:“我对天言誓,我天天牵肠挂肚地想着的只有我的花花,只想每一刻都像今日这样地抱着她痛她爱她,可是那母夜叉管得太严……” 廖百花道:“你真的除了我外就只同她在一起?有没有找姓岳的那女人?”说时,挣脱他的怀抱,满含幽怨地看着他。 锦衣头低声细语:“我的花花,你可冤枉我了,我的心思难道你还不懂?我身在金陵,这一颗心又有哪一时哪一刻不在你的身上?” 廖百花叹道:“你要是真的这样想我那就好了!” 锦衣男人柔声道:“花花,良宵一刻值千金,来,我们再饮一杯。”说时,伸手又将她拉了过来,搂在怀中。 廖百花“嗯”的一声,忸忸怩怩半推半就又坐在锦衣男人的腿上,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他怀中,仰起雪白的脖颈,任由锦衣男人将酒倒在脖上流了下来。 祝雄风看得心跳加速,赶紧收回目光,不再看下去,转回身来,见玉宛青正温情脉脉地看着自己,心中春意荡漾。 却在这时,忽听“啪”的一声,身侧有人影一晃落地,疾奔几步,坐在一块石上。祝雄风这时看清了这人腿上横放一只琴,再看面相,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人竟然是柳若珍,心想:这下打碎了醋坛了争风吃起醋来,有好戏看了。这锦衣男人果真就是欧阳杰。 柳若珍一直不相信欧阳杰会真的失踪,虽然已过了二十年,但她仍然相信他只不过是在逃避现实,躲避自己,同哪个女人隐居荒山野岛。因此,她从没放弃过,她柳家有的是钱,又有丐帮贺长老这个表哥从无间断地四下打探消息。这一日,她得到丐帮送来的飞鸽快函,说是有一个身高体形举手投足都像欧阳杰之人,驾船去了大海。她兴奋的一夜没有合眼,提前在那个出海口处等了十多天,终于发现了一个可疑人,便跟随来到这个岛山,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入口,躲在一片花丛中,只到天色黑了才敢现身。她听说话声音,果然就欧阳杰,心头又惊又喜又怒。她听得欧阳杰和廖百花如此情话连篇,自打翻醋坛,又听他骂自己为母夜叉,登时怒火如焚,但她强自忍住,欧阳杰又说什么身在金陵等一席话,她才想到,原来他同时周旋在几个女人中间,骗取对方相信,在她们之间隔三差五地来回奔忙,却不愿意同自己哪怕见一次面,她再也忍不住,走出花丛来,坐在石头上,在琴上拔了几下,发出几声铮铮的激跃之声。 玉宛青突然间全身一震,心神错乱,琴声再响下去,终于把持不住。她定力本就极浅,又看了欧阳杰同廖百共调情言欢的诸般姿态,动情于心,琴音一响,渐感心旌摇动,感到琴声动听之极,忍俊不住便伴和而舞。] 祝雄风在那琴音一响之下,脑中忽而出现那日同姚牧歌相拥一幕,顿时心旌惑乱把持不住,但他现在的内力已经非同小可,定性乍乱之际,只觉心跳加剧,琴音越急,心跳越迅,突然间惊觉:这琴音惑人心乱,摧人心志,自己已经有了一堑之智,岂能再受其害?便坐在地上收摄心神,运起太极神功吐呐调息,绮念骤淡,心跳趋缓,但见玉宛青伴琴而舞,越舞越急,心头始惊:琴音再响下去,青儿岂不要被她引得虚脱而终?赶忙撕下一片衣衫,先塞住自己双耳,又撕下一片衣衫,一把扣住玉宛青塞入她耳中,又在她背上注入一股正宗道家真力。 玉宛青登时清醒,两颊潮红,娇喘连连,道:“我是怎的了?”祝雄风把将自己上衣脱下,在她头上缠了几层,生怕漏进一点声音,这时忽听琴音一变,心又随之跳动,赶紧盘膝在地,运起太极神功,渐入佳境,过不多时,琴音已不能引他心跳。 只听得琴声渐急,房内廖百花本就情浓,被那琴音诱惑,再难把持,翩然起舞,口中不断发出一声声呻吟,更做出种种媚态,诱人至深。 欧阳杰神色凝重,虽然盘膝而坐凝神屏息,默运内力与琴音抗衡,但是,他方才情已勃发,因此受琴音诱惑就越大,虽然全力抵抗,但身子犹在微微颤抖,显然经受不起。忽听他大喝一声,人自翻起,双掌合一,脚下走起怪异的步伐来。 祝雄风一看即自明白,这正是玄苦所教的拗口令似的一段话的踏步姿式,正是修习《游魂剑谱》中的上乘武功时所走的步法。 过了片刻,欧阳杰神情渐渐归复正常,踏起步来也显得随心所欲,极是从容,而廖百花此时已状若颠狂,边舞边扯衣服,本就穿得极少,不经三两下,就扯得仅剩抹胸与裤头了。 第74章 忽听琴音铮的一声大响,跟着琴音呜咽幽幽,廖百花猛地跳了起来,重重摔在地上,似是虚脱而尽。 柳若珍弹得片刻,忽听欧阳杰一声大吼,直如惊涛骇浪一般,又如万鼓齐鸣一样,柳若珍神情微变,铮的一声,琴弦断一根,琴音顿时不成谱调,缓缓停滞。柳若珍道:“杰哥,你竟能忍下心抛下我一人,同这贱人在一起,好不快活?” 欧阳杰脸上戴有面具,看不出变化,只听他说道:“谁让你来的,你还有脸指责于我?你给我,滚……” 柳若珍道:“杰哥,你莫这么绝情好不好?你别在赌气了,跟我回家吧!二哥一直盼着你呢!” 欧阳杰大笑道:“二哥盼我?怕是盼你吧!” 柳若珍脸色大变,争辩道:“你说什么?” 欧阳杰道:“你说什么?你做的好事!”说罢,飘身出房,走向柳若珍。 柳若珍见欧阳杰向已走来,起初神色大振,伸出双手,但见他眼中有三分的轻蔑,七分的愤怒,不由全身一震,退后半步,欧阳杰身形如风跟到她身前,冷颜相瞧半晌,说了一声:“贱人!”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在柳若珍脸上,登时肿了起来,五条指印犹为清晰。柳若珍神色大变,摸摸肿起的半边脸,道:“你打我?” 欧阳杰道:“回去告诉你的二哥,不要太跟我过不去,否则,别怪我不念手足情长。”说时,身形如风,飘到洞口,转眼不见。 祝玉二人在石后看了都寒心不已,都想:怎么有这种薄情的男人。 柳若珍被欧阳杰打了一巴掌,想到:他抛下自己二十年,如今见面却换来辱骂痛打,顿时柔肠百结,痛不欲生,心中悲愤交加,一腔怒火全发向了廖百花,咬牙切齿道:“你这贱妇,偷我男人,不知羞耻!”双足一顿,奔向房内,跃窗而入,抓起廖百花左手打了一巴掌,又交左手抓住,右手了一巴掌,反复几次,甚是过瘾,但仍难解心头恨意,干脆将她扔在床上,放声大哭起来。 忽然间她感到眼前一黑,似有什么东西蒙在了头上,跟着身子摇晃登时软倒床上,倒床一刹那,她已心知肚明:着了廖百花的手段。只怪自己饮恨过度,不加提防,反被廖百花有机可乘。 等她睁开眼里,发现自己被绑在墙上,对面坐着冷若冰霜的廖百花,她脸上再无先前的妩媚娇颜,而是又红又肿。柳若珍不觉有了一种畅快淋漓的报仇感觉,纵声笑道:“哈哈,看你这付惨样,莫说他不会再看你一眼,就是扬州最潦倒的嫖客也会对你嗤之以鼻。” 廖百花反唇讽刺:“啊呀,柳大美人,你都不晓得你自己是何德性呢?”轻拍手掌,道:“阿红,把我那猴儿带来!”窗外阿红应了一声:“是”便即下去。 祝雄风玉宛青二人站在窗外,都不明白廖百花叫阿红把猴儿带来做甚。 过了片刻,阿红身后跟着那只黄毛猴子,躬身进房,道:“仙子,猴儿带回了!” 廖百花道:“去把那只长镜搬来放在柳大美人的面前。”阿红转身出房,把一只长逾三尺的大铜镜搬来,放在柳若珍面前一尺处。廖百花道:“柳大美人,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猴抓恶妇脸的惊心动魄一幕。”说时,拍了一下黄毛猴子,那猴子纵身上前,左手抓住柳若珍衣服,右手在她脸上抓了一下。 柳若珍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偷睨镜子,只见左边脸上出现了五道指印,登时痛心疾首。 祝玉二人这时都知道了廖百花叫猴子来,原是为了抓柳若珍的脸,心中俱都骇异。 幕然间听到身侧传来衣襟破风之声,祝雄风一扯玉宛青,二人隐在石柱后面,就见一人探头探脑地向窗内张望。玉宛青细声道:“是欧阳公子!”祝雄风示意她别出声,静观其变。 只听柳若珍怒道:“贱妇,尽用下流手段,有本事你就同我公平地决斗一次。” 廖百花道:“别忙,我先让你变成天下第一美女,然后再比不迟。”说时吹了个口哨,那猴子一只手抓向柳若珍右脸。 柳若珍大声叱骂,无奈动弹不得,脸上委实惧怕到了极点。 忽然间,“嗖”的一声,窗外飞进一粒石子,正打在黄毛猴子的后脑上。黄毛猴子尖叫一声扑倒在柳若珍身上,滑在地上抽搐不止。 廖百花大惊失色,柳若珍大声道:“雁笑,快,先把这贱人杀了,替婶娘出了这口恶气!” 欧阳雁笑应了一声,自窗外扑了进来,身子半空中一拔一转,借势一剑刺向廖百花。 廖百花见来人竟能一扑之际,半空转身,知道来者不善,急忙身子一矮,猱身钻到外间。 欧阳雁笑转身冲到柳若珍面前割断那身上的绳子。柳若珍不见感激,反而颇有不快,悻悻道:“你怎么这么久才来,再晚来一时,婶娘我还有命吗?快把那贱妇捉住,让我出气!” 说话间,外间“飕飕飕”飞来三把飞刀,射向欧阳雁笑,欧阳雁笑被柳若珍一番责怪,正心头惴惴,突然听到身后有物打到,突自警觉,身形一转,避了开来,忽又想起自己避开了,柳若珍咋办?转脸一看,见三把飞刀霎时间射向柳若珍,再想出剑去拔打已晚,虽然他剑法上造诣非凡,但毕竟错过了先机,一支飞刀正射在柳若珍腹脐之上二寸处。 欧阳雁笑立时吓呆了,扶住柳若珍叫道:“婶娘,你没事吧!” 柳若珍痛得咬紧牙关,半响崩出两个字:“快,快走!” 欧阳雁笑向来对柳若珍的话不敢违抗,赶紧抱起她跃到窗外说道:“婶娘,你忍着点……” 蓦地斜刺里走出一人喝道:“想走,有那么容易吗?”正是廖百花。 欧阳雁笑道:“婶娘,怎么办?” 柳若珍知道多呆得片刻,就多一分凶险,便道:“冲出去!” 欧阳雁笑把柳若珍放在一侧,跃起挺剑直刺廖百花。 廖百花的兵器是一尺来长的飞刀,共有九把,方才打出三把,尚有六把在手,她见欧阳雁笑一剑刺来,旁侧一闪,甩手打出一把飞刀。 欧阳雁笑急出一剑,拦腰削向飞刀,哪知这飞刀上凝聚的功力深厚,他一削之下,“当”一声飞刀蹦了起来,落势如矢,去势不变,仍打向欧阳雁笑。 欧阳雁笑暗自吃惊,以一招“迎风三变”削向飞刀,同时振臂后纵开来,刚喘了口气,廖百花的飞刀又到,却是三把,两把在前一把在后跟随。欧阳雁笑有了一次经验,再不敢轻意拿剑削飞刀,但他看到廖百花所发的三把飞刀力道似乎各不相同,右边一把飞刀似乎是强弩未势,力道甚缓,不足为虑。当下急转身形,以一招“凤舞九天”生出九种变化,先卷向这枚飞刀,跟着长剑一挺,已用剑身接住。他见飞刀在剑身上轻颤不止,心生好奇,待要去用手抓起。 忽听柳若珍嘶声大呼:“碰不得!”欧阳雁笑一怔之时,他剑身上的飞刀突然转悠一下,尖啸一声又自飞起来,向他面门射来。欧阳雁笑神色大变,一个铁板桥,向后仰倒,长剑反手插地,“当”的一声,剑锋轻晃,龙呤有声,跟着铮的一声大响,白光耀眼。 廖百花一记飞刀撞在欧阳雁笑的剑身上,其力道之猛,竟将长剑撞出好大一个弯弧,那剑身一弹,不仅弹回了飞刀,更连欧阳雁笑都弹得向前飞了出去。 廖百花接住飞刀,纵身跃起,一刀插向欧阳雁笑后背! 玉宛青虽然打心眼里不喜欢欧阳雁笑,但看到他险象环生,也不禁惊呼一声从柱子后面冲了出来。鼻中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甜香晃了一晃,顿时摔倒。 祝雄风不知玉宛青遭了什么毒手,急呼道:“青儿!便从石柱后跳了出来,刚冲出三步,也是闻到一阵奇异的甜香味,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把持不住,也向地下倒去,用尚存的最后一丝清醒,看了一眼场中,只见欧阳雁笑柳若珍全都“咕咚”倒地,自己终也不支倒地。 廖百花虽然不支,但仍支撑着站立,喝了一声:“谁偷放‘百花奇香散’。”便软倒在地,伸手在怀中摸出一物,打开盖子,刚放到鼻下,突然被人一把夺去,她一看,夺去自己解药的是阿红,登时脸色微变,道:“阿红,你干什么?” 阿红道:“廖百花算你还有点人性,今日我江翠红先饶你一次,报答你二十年来的养育之恩。恩情一了,下次再见面就是不共戴天的死对头,杀父仇人!” 廖百花听她自称“江翠红”已知原因,不由颤声道:“你都知道了?” 二十年前,廖百花同欧阳杰有了私情后,被柳若珍知晓。柳若珍迁怒于她,就奂求当时做丐帮堂主的表哥派人四处追查,同时花重金聘请逍遥岭的杀手四处追杀。廖百花亡命江湖,无处容身,后来被一姓江的樵夫收留。这姓江的樵夫刚刚死了娘子,留下一个未满周岁的女娃,家里惨不忍睹。廖百花正愁于无处容身,就同他结为夫妇,打算过一辈子。岂料,半年之后欧阳杰不知怎么寻到了这里,她禁不住他的花言巧语,软磨硬套,心又软了,又不忍心樵夫一人痛苦,便毒死了他,没有狠下心来杀死这女娃,就带在身边。后来听从欧阳杰的建议,来到了这个岛上。二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女娃也长大成人,出落得亭亭玉立,便是阿红。 廖百花都已忘了当年之事,猛经阿红提起,始自想起,愣了半响道:“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江翠红哽咽道:“这事果然当真。我,我还道他只是骗我呢?” 廖百花惊道:“他?他是谁?” 江翠红怨声道:“除了他,还有谁知道当年之事!”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打在廖百花头上,她懵了,半响才道:“作孽啊!这禽兽不如的色狼,丧尽天良竟不放过你。欧阳杰,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第75章 你害了我一生一世躲起来过日子,还害了我唯一的养女。” 江翠红恨声道:“上个月,你刚好生病,那老色狼就打我的主意,我坚决不从,他就拿这件事来诱惑我,我半信半疑,就被他给骗去了清白之身,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你引狼入室,才种下的苦果。平时我一直憋在心里,一直不敢问你,这次终于狠下心来,想不到你竟然不否认,我好恨哪!” 廖百花道:“阿红,我对不起你……” 江翠红凄惨一笑:“我不怪你,你也是受害者,为什么爱伤的总是我们女人,我只恨欧阳杰,我要让他死得很惨……” 廖百花道:“阿红,你去哪里?” 江翠红走到柳若珍面前,给她解了“百花奇香散”之毒,又给欧阳雁笑解了,这二人片刻醒来,但都施不出半分力量来。 柳若珍道:“谢姑娘大恩,你既已背叛了廖百花,她必定容不得你,你不如随我回中原。” 江翠红心想:我救你性命讨好于你,自然就是要跟你回去,而且还要让如意访与与欧阳杰臭名远扬,心念至此,下拜行礼道:“谢过夫人!” 柳若珍道:“我知道让你杀廖百花,你定然下不了手……” 江翠红道:“好,我就杀给你看。”说时,捡起地上的剑,走近廖百花,道:“我本想饶你不死,但我一想,你知道的事太多了,我不能留下你来。”说完,双眼一闭,一剑刺出,“嗤”的一声,刺入了廖百花胸窝,拔出剑来,“当”的一声,扔在地上,面色惨变。 柳若珍见情敌死了一个,喜不自胜,道:“阿红,你替我完成了一件心愿,我收你做干女儿,如何?” 江翠红大喜,顿时跪在地上磕头。 柳若珍道:“这是你的堂哥,雁笑!”江翠红又行礼拜过。柳若珍道:“阿红,你既做了欧阳家的干女儿,从今往后就改姓欧阳,日后你就叫欧阳翠红了。”欧阳翠红又头谢过。 欧阳雁笑道:“好妹子,你把那个姑娘抱来,她是我,我的未过门的媳妇。”说到这脸上一红,他幸亏没有看到祝雄风,否则定然要去杀了他,以报公平府之辱。欧阳翠红把玉宛青抱来。欧阳雁笑喜不自胜,抱着玉宛青就舍不得放下。 柳若珍道:“雁笑,阿红,我们走吧!” 欧阳雁笑浑身乏力,又抱着玉宛青,连摔了几跌。欧阳翠红道:“哥,让妹来抱吧!”欧阳雁笑虽有些割舍不得,但自知心有余力不足,便把玉宛青交给她,欧阳翠红将玉宛青放在肩头,拿过一支灯笼,头前引路,对柳若珍倍加亲切。 柳若珍心想:这个干女儿认得值,比我那依依胜出十倍,有机会再把她许给雁笑,岂非亲上加亲?想到这里,偷看一眼两人,不禁暗喜。一行四人走出洞口,上到船上,扬帆转舵,驶离面去。 正文第十六章落难荒岛 祝雄风悠悠醒转,发觉自己躺在地上,艳阳高照,想想方才之事,脑中阵阵刺痛,左右看看,不见玉宛青在身侧,叫出声来:“青儿,青儿……”但哪里还有玉宛青的影踪?再见柳若珍同欧阳雁笑也不见了,心想:难道我昏倒后,欧阳杰去而复返,带走了柳若珍同欧阳雁笑?他知道欧阳雁笑喜欢青儿,所以一同带走了?这样想来,暗叫:不好!柳若珍若是强迫青儿嫁给欧阳雁笑那可怎么办?青儿倾情于我自是不愿,逼急了她会怎么样?越想越是心惊肉跳。 忽然间,听到一侧有人轻声呻吟,他抬头一看,见五六丈外的地上蜷曲着一人,地上流了好大一滩血,此时呻吟声已经越来越弱。 祝雄风站起身来,刚走了一步,只觉眼冒金星,稳了片刻,走到那人近前一看,见是廖百花,不觉讶然,道:“仙子,你怎么了?” 连呼了几声,廖百花才眼开失去光彩的双眼,道:“是公子你啊!帮我忙……”说到这里,吃力地抬起左手,指指胸口道:“药,药……” 祝雄风看到她胸前已被鲜血染红,生命垂危,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理,撕开她的胸衣,见到她右乳下有一伤口,血似乎已经凝住。 只听廖百花道:“百花断续胶,快……百花……”说到这里人已经昏迷了。 祝雄风知道她叫拿“百花断续胶”来医她伤口。可是百花断续胶在哪里?他走到寝室里,正在到处翻找,突听外面传来两声惊呼。一人呼道:“仙子,你怎么了?”一人呼道:“谁干的?”第一人声音有些不清,但第二人的声音却是阿玲的,祝雄风大喜,道:“两位姑娘,仙子身受重伤,可知百花断续胶在哪里?” 二女皆尽大惊同声道:“贼人在寝室里。”说话间,二女同时闪进来,喝道:“好贼人,你行凶纵恶,还敢偷东西。” 祝雄风见二女虽然手持长剑,但却摇晃不稳,显然同自己一样,刚刚从迷药中醒中,便道;“两位姑娘,快找‘百花断续胶’,仙子之伤不能再有延误。” 二女看到祝雄风,知道断然不是他行的凶,又听说找“百花断续胶”,知道是救仙子之命所用。阿玲抢上几步,在抽屉里拿出一只锦盒,奔出房外,蹲在廖百花身侧,打开锦盒,拿出一只圆圆的东西,打开圆盖,又在锦盒里拿出一支银勺,在圆盒里摇了两勺白色浆糊似的东西,展在廖百花右乳伤口下,登时止住了血。 阿玲道:“阿英,快拿三粒‘护心保丹丸’,再拿一瓶‘百花四季酿’来。”阿英一一拿来,阿玲道:“请将仙子半身倾斜。”祝雄风按要求做妥,就见阿玲一手托着廖百花的头一手弄开她的嘴,阿英放入三粒黑色药丸,又倒入一小瓶红红的液体,再将廖百花嘴合上,二女这才舒了口气,三人又将廖百花抬到床上。 祝雄风不禁暗暗叹服百花山庄的灵丹妙药来,廖百花被一剑扎在右乳下,本已回天乏术。不料用了三样药,六个时辰后,人已经醒来,二女大喜,齐齐拥到廖百花身边,俱都喜极而泣。祝雄风看到此幕,也忍不住胸口一热,喜道:“仙子,你终于醒了!” 廖百花道:“公子,谢谢你了。阿红那贱婢,好毒的心肠,幸亏我生理与常人有异,否则她一剑刺下,哪还有命在?”又叹声道:“人心难料啊!” 祝雄风欲言又止,生怕说起话来,引起她的伤势加重。 廖百花自是明白他的心思,道:“公子有何事,但说无妨?” 祝雄风道:“仙子可知,在下的朋友……阿青……她在哪里?”他本同玉宛青互爱极深,又都以身相许,有了夫妻之实,但此番却不知该如何启口称呼,总感觉未经明媒正娶,称呼过亲,有些尴尬,因此脸上红了一片。 廖百花看了眼里,却也不说破,道:“她,被姓柳的贱人带走了。” 祝雄风大惊,感到心口怦然而动,不经意间心跳加速:“她们去哪里了?” 廖百花道:“坐船走了,应该是回金陵。公子要去寻回阿青吗?” 祝雄风道:“欧阳雁笑心怀不轨,我不能抛下她不管。” 廖百花怨声道:“如意坊姓欧阳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可是此去中原陆地,路途甚远,尚有数百里,没有渡船,势比登天还难。” 祝雄风悲怆道:“哪怕活活累死海中,或被风浪吞掉,我也要去找回她。她孤芳伶仃,我放心不下,她也放心不下我。” 廖百花从他的话中知道他是有情有义之人,可是苍天捉弄,不觉叹声道:“公子可否在庄内暂时小住,待得有船路经再返回陆地。” 祝雄风摇头道:“谢仙子美意,只是我思心如箭,片刻怕也难呆下去。在下告辞了!” 廖百花道:“公子执意要走,我也只有衷心祝福好运,但请收下我的一点薄礼。阿玲,拿一盒‘百花断续胶’,十粒‘护心保丹丸’用油纸包好,和一瓶‘百花四季酿’一并送给公子。” 过了片刻,阿玲拿回,廖百花郑重交给祝雄风,语重心长道:“这‘护心保丹丸’一料可抵住五日不吃不喝,如一切顺利,十粒足可保持公子有体力搏击风浪。‘百花四季酿’不敢说能解百毒,但一般的毒药尚可有效。公子祝你平安吉祥!阿玲,阿英你们待我送公子出庄吧!” 二女将祝雄风送到海滩边,阿玲道:“仙子方才忘了一事,婢子就代为转告:‘百花奇毒散迷香之毒世间罕见,只有本庄的百花四季酿方可解得,用时只需拔开瓶口,往中者鼻下一放即可,如中者人数过多,倒出一滴搀合半斤黄酒,可解救二十人。’阿红那贱婢背叛仙子,投在仙子仇敌门下,必定会用‘百花奇得散’害人,流毒不浅为害广众。阿青便是被她劫持,公子若是碰到她,不须讲什么情面,代为除去就是了。好了,婢子口无遮拦,尽说废话,公子别放在心上。那我们就回去了,公子保重!” 祝雄风目视二女在视线消失,这才收回目光,望向辽无边际的大海,心头起伏难定。沙滩,海水,浪来浪伏……他躺在沙滩上,刚刚吃过一料“护心保丹丸”,朦朦胧胧地进入梦乡,朦朦胧胧中又被一阵兵刃撞击声惊醒。他睁开眼来,首先看到的是两艘船,其次是三个黑衣人围攻一位头戴斗笠之人。 只听戴斗笠人一声断喝,左掌甫出掌力经处,一名黑衣人闷哼一声狂飞出去,撞在石头上,活活摔死。 最后一名黑衣人见同伴又少一人,狂攻一刀趁着间隙抖手之下,“嗤……”几声数点寒光射了出来。 那戴斗笠之人,掌中剑舞得剑影闪烁,密不透风,犹如一片飘洒下来的云絮轻轻飘飘,但听得一阵刺耳的鸣啸,他收剑细看,剑锋之上多了三枚精光闪闪的五星镖。 祝雄风看得悚然,虽知这五星镖中原也有人施用,但用得最娴熟最普通的却是东瀛武士。 第76章 他见这名黑衣人刀法古怪心有疑虑,从打出五星镖的手法来看,便猜测知这三名黑衣人必是东瀛武士。 那黑衣人见三枚五星镖未伤得对方,大为骇异,左手一挥,轰的一声,青烟冒起,待青烟散尽,黑衣人也不见了。 祝雄风知道东瀛忍术神出鬼没,遁土奔行,出人意料。这黑衣人突然不见了,想必是躲在沙滩里面,侍机袭击,正想着,忽觉沙滩上一阵轻颤,放眼处,轻沙翻动,一条斜线倏地划向戴斗笠人,将至他身后二尺时突然跃进出那名黑衣人,纵身跃起,弯刀横扫戴斗笠人腰肋。祝雄风神色大变,脱口呼出:“注意身后……” 戴斗笠之人突然转身,剑光一闪,当的一声,刀剑相逢,黑衣人刀背向外一推,后纵三步,身子一晃,又自不见。戴斗笠人冷笑一声,左手食中二指在怀中夹出一物,大喝一声,几乎同时,剑脱手射出,食中指所挟之物,也自随剑发出。那剑“嗤啦”一声斜插沙滩中,听得一声惨叫,一道血箭自沙滩下面喷出,跟着轰得一声沙滩炸开,黑衣人尸体弹落地上,胸前焦糊,甚是恐怖。 戴斗笠人冷哼一声说道:“东瀛飞浪派刀法也不过如此。这样的武功也配向蓬莱派挑战,简直贻笑方家。东方大侠也太长他人威风灭自家志气了。”蓦然间,他眼中精光乍现,盯向海面。 祝雄风顺他眼光看去,只见一艘单桅轻舟,乘风破浪,势急如矢,转眼间将至岸边。船头一个大汉,手中一根竹竿猛插水中,借势腾身而起,一个燕子三点水踏落另一条大船上,身形跟着急溜溜旋转,斜冲而起,又踏至第三条船上,落地犹似生根一动不动,身法说不出的轻灵矫健。 大汉朗声道:“不知木十八木先生可在岸上?” 戴斗笠人道:“就是在下,独臂金刚为何没来?你又是什么人?”言语中充满了警惕与不信认。 大汉道:“在下陶龙。独臂金刚被正义府南惊云杀害,人临终之际嘱咐在下前来赴约。” 祝雄风一愣神,心想:独臂金刚是虎威镖局的副总镖头,虎威镖局同姑苏正义府颇有往来,他又怎会被南兄杀害?其间必有蹊跷。 只听木十八道:“独臂金刚被南惊云杀害了?”似乎有些不信,神色微变但随即镇静如初,不敬言笑,道:“反正谁来都是一样,说吧,近四个月内中原都有什么大事发生?” 陶龙道:“其一件事就是崆峒派同霹雳堂火并,两败俱伤;其二件事就是少林寺失窃《易筋经》……” 祝雄风,木十八二人几乎同声:“什么?少林寺失窃震寺之宝《易筋经》?”这个消息真比晴天打个霹雳都来得骇人。 陶龙接道:“其三件事就是,黄山派掌门金道人被一神秘人十七拳打至重伤……” 祝雄风暗想:这神秘人必定就是葛天富。 木十八道:“金道人受了重伤?对方只用了十七拳?”有些不信也有些幸灾乐祸,突然问:“可曾有关于黄山派水道人之事?” 陶龙道:“这三件大事哪一件不是轰动一时饭后茶余闲聊的大事?木先生以为还不够轰动吗?另外再说一件怪事:‘三庄六帮九洞十八寨’的群盗们三月之前不约而同不明不白地遭到别人黑手,身上不知是被作了什么手脚?还是吞下了什么药物,每三个月都会发作一次,发作起来浑身奇痒难耐,如万虫咬啮,又似是千针钻刺痛不欲生……” 木十八双眼放光,追问道:“有此等怪事?这是怎么回事?” 陶龙叹道:“据黄河帮黄老大说逍遥魔君又现身江湖,以逍遥指法在他们身上各自种下了‘生死豆’……” 祝雄风神情大变,这话让他惊心不已,从沙滩上一跃而起,心想:逍遥魔君又现江湖?他不是已经被至尊楼秋凤鸣击毙了吗?这两件事有无必然的关系?如上次击毙是假,只为掩人耳目的话,那么或许真的同玄苦分析的差不多,这逍遥魔君,甚至秋凤鸣都是欧阳杰本人或其同伙所扮,上次是为了借机扬至尊楼之名,这次在群盗身上中下‘生死豆’,难道是胁迫他们,驱使他们同侠义派为敌?真要是这样,江湖之上真的又生浩劫了。想到这里,焦虑万分,连出了一身的冷汗都自不知。 只听陶龙道:“好了,请木先生按规矩办事吧!” 木十八在怀中拿了一串玛瑙,道:“这串玛瑙足够佣金五倍之多,不知你能否拿得起!”说时,手一挥平淡无奇,那串玛瑙移向陶龙,但是玛瑙脱手后,去速却是越行越迅,委实怪异, 陶龙神情微变,突然抽刀在手,腕一晃,刀光一闪,迎上飞来的玛瑙,听得一阵“嗤隆”大响,陶龙已经用力接住了玛瑙,玛瑙犹在刀上闪动着。 木十八想不到陶龙有这份劲道,喑自叹服。 陶龙在把玛瑙放回怀中,道:“谢过木先生!” 木十八沉默大半晌,突然道:“一个月后的今日,准时赶来赴约,雇佣金以双倍照付。”说完跳上一条小船双臂划桨,船如飞而去。 陶龙见木十八驾船离去,一颗心才放回腹腔内,他见自己的小船犹在十几丈外,看看天又将至涨潮时分,便弃之不用,转身进入东瀛武士丢弃的大船舱内,解开帆索,涨满风帆,转舵踏波而回。 行有数十里后,陶龙突然转身,沉声道:“这位兄台,既乘我陶龙所驾之船。可知道‘见钱眼开’曾来不免费为人驾船。” 船上搭乘之人正是祝雄风,他见陶龙驾船要走,心想:何不搭个顺水船呢?便偷偷潜入船内,哪知还是被发现了。当下又是尴尬又是无奈,歉声道:“在下祝雄风,出门急迫身上暂无分文,等到得陆上,再行答谢!” 陶龙道:“你叫祝雄风?可认得公平府玉大侠?” 祝雄风想到玉高阳已被人害死,不禁心生凄凉,心想:不管他如何对自己,总归是自己的岳父,便道:“那是在下……岳……父。” 陶龙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狯微笑,道:“既是祝少侠登船,那当是我陶龙的福份,荣幸都来不及呢,哪敢收少侠你一分一毫?” 祝雄风大喜,只道碰上仗义疏财的好人啦,当下抱拳道:“祝雄风谢过陶大哥!”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不知陶大哥来此途中可否碰见过如意坊的船只?” 陶龙心中一动,道:“如意坊的船应当在前面二十里外的一个小岛绕向东南,直接经由长江口上达金陵。而在下的船却在小岛处绕向西北,直达海州府。本非同一航线,自然难以相遇。不知少侠打听如意坊船只有什么事吗?” 祝雄风本想说让他转船追击如意坊的船,但话至嘴边,又觉不妥,兀自咽回,道:“在下有一朋友在他们船上……” 陶龙道:“可是玉小姐?” 祝雄风惊道:“陶大哥,你怎么知道?” 陶龙道:“看少侠心急如焚,当然是掂挂玉小姐啦。” 祝雄风心想:不知他晓不晓得那日大智等人陷害我是杀害玉大侠的凶手一事,否则不知他还会不会让我坐在船上。正想间,陶龙道:“请少侠帮忙可以吗?”祝雄风道:“请说!” 陶龙道:“劳烦少侠将这个箱子搬到外面好吗?前面航道多有暗礁,凶险异常,在下实在不敢擅离舵柄。” 祝雄风正为自己帮不上手而尴尬异常,一听搬只箱子,举手之劳的小事,便欣然应允,低头搬起箱子向外走去。 陶龙忽然转身冷笑一声,掌中刀光顿起,砍向祝雄风后背。这一刀不仅凌厉无比,而且占据最有利的方位,一刀既出,已经完全封住了祝雄风的所有可能的退路。 祝雄风突然听到背后刀风甚急,登时愕然,若在平时,他本不难闪开,但现在的情况是:一,舵手舱内空间狭窄,毫无回旋余地;二,他手中搬着一只一百多斤重的箱子;三,他没有料到。但是刀既已刺至,他心中想也没想自然而然地就向一旁闪避。 陶龙一刀扎在了箱子上,入木极深,一拽之下竟未拔出,心中闪过悔意,无刀在手,更非他对手。 祝雄风向外猛推箱子,箱子整个儿撞向陶龙。陶龙向旁横闪,箱子正打在舵柄上,登时把舵柄打折。 陶龙急道:“别再打了。舵柄已经坏了。船开不了。” 祝雄风一看,果真舵柄断裂后,船已失控原地乱转。 陶龙道:“这下可好,船开不了,待会风浪过来,谁也别想走!” 祝雄风道:“谁要你暗下毒手……” 陶龙道:“江湖上有人悬赏五万两白银买你一命,你岂非就是一笔横财?我外号是‘见钱眼开’,只道这笔财富唾手可得,谁知你武功这么好,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唉!舵柄坏了,就等着葬身鱼腹吧!” 祝雄风急道:“能否修好?” 陶龙叹道:“听天由命了!”说时,拿出一把利斧,晃身进入舱内,突然脚下奔起,回身一招“劈脑门”,劈向祝雄风面门。这一招斧法是当年混世魔王程咬金梦中所学三招半中的一招,最是刚猛。陶龙一斧劈下就势脱手,板斧甫自脱手,人向后倒纵开来,猫腰钻出舱门。 这几个动作,他本已算计的恰如其分。祝雄风抓起舱门用力一扯一推,拗断绞链,呜的一声抡了起来,迎向飞来的板斧,喀嚓一声,板斧劈穿舱门,紧贴祝雄风的脸,撞破舱篷,飞向半天,过了片刻,才听到落水中。 祝雄风暗叫:“好险!”忽听“喀喀”几声,循声看去只见陶龙手起斧落,剁开船尾绑住舢舨的绳索,一脚将它踢到海水中,纵身跟着跳下。祝雄风奔到船尾一看,海面上只有一条舢舨却没有陶龙,心中暗想难道他方才跳向舢舨,一失足坠入海中?这样一来,反倒是我害了他,心头霎时间闪过一丝内疚。 忽然间海水里露出一人,双手划水奋力游向舢舨,扳住船绑跳了上去,正是陶龙。 第77章 陶龙双手划桨,船前行三五丈远停下,说道:“本想拿你首级去换那五万两白银。可是眼下飓风将至,还是自己逃命要紧,恕在下失陪了!”说完话,双手用力扳桨,小船如离弦之箭向前方滑行。 祝雄风扬扬手,道:“陶……”话未出口,突然感到船身猛烈震动一下,跟着“喀喇”一声。这一声大震犹胜先前一次,祝雄风登时摔倒甲板上。他大惊失色:难道真的来飓风了?他爬起来奔到舱边一看,只见海面上一道道雪白的浪头涌了过来,推动船身。船上无人掌舵,四下打转,“喀喇”一声船头撞在礁石上,立现一洞,海水登时灌入,船开始下沉。 祝雄风暗骂陶龙缺德,独自一人驾着舢舨逃走,看来这次绝没上次幸运了,船身已破海水灌入,不出片刻船即湮没。他心头沉重,这时看到海面浪头云涌,一个又一个浪头打在船上,浪花飞溅涌入舱内须臾间已至没胫。他赶忙跳出舱外,四下一看,登时傻眼了。 只见四下全是惊涛骇浪,一个接着一个连绵不绝,不断地拍打在船上,船已经开始慢慢倾覆。突然“忽喇”一声,风卷断桅杆,桅杆连着帆布坠在祝雄风面前。船头剧烈颤抖,兼之海水在脚下流动滚涌。他登时摔倒在船帆上,耳中轰的一声,一个浪头打来,连人带帆一同飞出十几外,鼻口呛入海水难受之极,一只手死死抓住断桅,那帆布平展在身下,每有浪头打过来,他就用内力屏住口鼻,浪峰过去再露出海面呼吸挣扎。搏斗片刻,全身上下筋疲力尽,趁着一个浪头将自己掀起之际,只见四顾茫茫,那艘船早就不知沉到哪里去了。 他在海中随波逐流,幸亏事先吃了一粒“护心保丹丸”才能支持到现在。除了头外全部泡在海水里,他摸摸怀中,硬绑绑的,廖百花赠送的药物好好地在怀中并未遗失,又想到:多亏有了先见之明在沙滩时将玄苦托自己转交的信函同丹丸放在一起,用油纸包了几重,自是无碍。只是现在若想再拿出一粒来吃,真是难上加难。 漂流个把时辰后,风浪渐小。他却感到身下的桅帆似乎越为越重,都没入海水中,几乎难撑自身重量,感到奇怪,依稀记得刚坠海时,断桅能有一半浮在海水之上,难道是海水一泡之下,断桅中吸满了海水自身重加重,海水反而浮之不起?一想到这点,又暗自长叹起来,知道再过得片刻,断桅浮不起自己,那就只能靠天由命了。若是再来惊涛骇浪,一座小山似的浪头打来,自己必定葬身海底,永远再也见不到青儿了。 他心中一阵伤痛,身子在不断随着浪头上起下落,耳中轰鸣不绝,蓦然间,想起什么,右手抱紧断桅,左手向下一摸,感到帆布在海水中抖得铁直,显是帆布间充满了海水重量加重,牵带断桅向海水中沉下。心头登喜,摸出“七日寒”把帆布沿着断桅处切了下来,断桅御去了帆布吃重的下沉之力后,立时浮了上来。这时一个浪头打来,他正高兴,吞入一大口海水,叫苦不迭。 漂了几日,肚中空虚实在难受,以短剑刺死一条游鱼,大口生嚼,补充足了体力,随时水漂流。 突然间,他看到前面水域里喷出一道道的水箭,有的有二三丈高,有的竟达十数丈高,此起彼伏,既是好看又委实怪异。他正看得骇异,猛见水面上海水纷溅,耳听得“哗哗”声大响,水面上露出一只黑乎乎的鱼头来,只道来了水怪自己必然没命,登时吓得魂消胆散。但过了片刻,却见由那只鱼头上面也喷出一道水箭,这才明白,这不是水怪,而生活在海中的一种大型的动物,鲸鱼。心情舒展,反倒感到这些水箭煞是好看,一边顺水漂流,一边不时回头四顾寻水箭看。 突然脚尖一阵痛疼传来,他只道触上暗礁也不在意。哪知跟着感到双手抱住断桅却不足以浮起来,原因是双脚踏在石礁上面,他兀自不知。蓦然间抬头看时,只见前方一片朦朦胧胧的碧绿色,待得再漂流半日,他已看到前方郁郁葱葱的全是树,海水只没至双乳,已经用不得断桅。 他喜极大呼:“到岸了!到岸了!”涉水走了片刻,来得岸上。在海水中漂流几日,他早已生厌,躺在沙滩上休息片刻,感受到有说不出的舒服,这才拿出怀中的锦盒,打开最外面一层油纸,见油纸已湿透,吃惊不已,连忙打开第二层,喜幸海水并未浸透,始自宽心,赶紧吃了一料“护心保丹丸”,躺在沙滩上睡了片刻,感到体力有些恢复。四下看看,见三面尽是大海,心想:莫再是一个荒岛?他爬到一个山峰上,四下一看,果真四面俱是大海,心中已凉了大半截,这个岛比起上次的那百花岛来,差劲极了,青儿又不在,只边一人占岛为王无聊之至,不知要过到猴年马月才能回归陆地,想到这里,颓然坐在一块石上,默默不语。 呆坐良久,忽然看到下面沙滩上好似有人影迤逦而行,顿时大喜,心想:岛上若有人烟可是妙哉,就不用担心孤家寡人了,想到这里向峰下奔去。 他见到岛下另有他人,惊喜不已,狂奔之际,不防脚下有失,那峰上石头经受风吹日露雨打早已风化变软,那惊受得起他这么发足的狂奔?岩石纷碎籁籁而滑,他整个人一跤跌倒,屁股着地“刺溜”一声滑到了半山腰,头上细沙碎石仍纷落不绝。他抱着头向旁边一滚,脚自着地,人已立起,尚未睁眼,先听到了说话声。 只听一个男声道:“好妹子,你别这么冷面寒霜好不好?我们现在漂流到了荒岛上,全无人烟,又无船可渡,哪若在此快快乐乐过神仙一样的日子呢?”虽然噪音几分嘶哑,却有些熟悉。 接着一个女声道:“你走开啊!谁吃你的东西,我宁愿饿死也不希罕你关心。你还是关心你的婶娘和干妹子去吧。”声音也有几分沙哑,却掩饰不了动听悦耳的音调。 祝雄风心中一动,喜不自胜,暗叫:青儿!睁开眼来,只见沙滩上正一前一后走着两人,走在前面的依然便是玉宛青,紧紧跟随的却是欧阳雁笑。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又疑似在梦中,忙将一只手放入口中,一咬之下大痛,这才相信事实,大喊两声:“青儿,青儿!”向玉宛青奔去。 玉宛青绝然料不到能在此处见到祝雄风,愣了片刻,这才醒悟,跃身向前二人拥抱一起,喜极而泣。 那日,欧阳翠红扛着玉宛青搀扶着柳若珍同欧阳雁笑出了百花小庄,来到海边登上了船,扬帆而去。 欧阳雁笑见捉住了玉宛青,了却了自己一番相思之苦,甚是得意,既想与她套近乎趁机占点便宜,又怕柳若珍叱责,心中真如同猫捉似的难受。 欧阳翠红既是背叛廖百花,就有备无患,庄内什么灵丹妙药多多少少都带了不少出来,又认得柳若珍这个干娘,只道自己福运到了,一直喜形于色,现在趁机会又替柳若珍治了刀伤,更博得她一番褒奖,心头美滋滋的,如同吃了蜜。 这次出海,是为捉奸而来,本是不光彩之事,所以,并没有带随同船手,全由欧阳雁笑一人掌舵。来时,跟在欧阳杰的 龙形大船后不至于走岔路,现在返程了已没有欧阳杰的船可跟,可是黑暗中行船难辨四周,兼之他心里老是想着玉宛青,一付心思全未放在舵上。何况这一带地形本就复杂,水中暗礁密布,水流湍急,极是凶险,就连极有精验的老船手白天行将此段,都难免惴惴。 行不多间,天色渐亮,欧阳雁笑笑容舒展正想着好事,突然间船头猛烈震动起来,并有“喀”的一声大响,他顿时惊醒,大叫道:“不好!触礁了!”手忙脚乱地扳舵,船身向右一摆,刚巧又撞在一大块突出面的暗礁,“喀嚓”一阵大响,碎木纷落,船身一侧登时裂开一条丈宽的缝,中间一个大洞,海水咕咕涌入,船身失衡剧烈颤抖,猛向一侧倾倒,船内四人俱都惊慌失措,措手不及,从船身耸起一侧,滚入倾斜一侧。 柳若珍骤受此击,伤口又自撕裂,经海水一泡痛得她龇牙咧嘴,刚从船舷高耸一侧爬起来,尚未抓稳,船身突然大震,整个人滚回船舷入水一侧,海入灌入口中心神一乱,直往下沉去。猛然间,船身的破洞里突然生出一股冲力将她喷了出来,头撞在船舱上,眼前一黑便即昏倒。 欧阳翠红却是一付好水性,船刚刚触礁,她已经知道只有弃船一途了,因此她抓住船舷上的横木摸到船尾,找到小舢舨,推下海中,这又心急火燎地折回舱内,在舱内摸索了好一会儿,终于摸到一人,也不辨是谁,抱着拖出舱外,就光一看正是柳若珍,自是大喜,将她放在舢舨上斩断绳索,扳桨划开。她知道若不赶紧划开,舢舨会被沉船时产生的巨大漩涡掀翻。 玉宛青滚落海水时登时脑中一片空白,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口鼻中咸水呛入,痛苦难当,这时才知道不妙,张口欲喊,海水又自呛入,双手乱抓乱扯终于抓到了舱内固定在甲板上的一条长凳,摸索着爬了起来,但身子摇摇晃晃如走独木桥,实在站立不稳。 欧阳雁笑此时正死死抱住桅杆,眼见船身将倾覆,玉宛青犹在舱内,心急如焚,跳下桅杆窜入舱内,抓过玉宛青,不由分说向一头的桅杆处疾奔。刚奔出五六步,只听得身后轰然一声剧响,震得他耳鼓中“嗡嗡”响个不止,跟着海水飞溅而至如瓢泼大雨,眼前朦胧一片。他感到船身震动更加剧烈,甲板被海水压迫冲激得“喀喀”直响,一片一片地裂开。他看到眼前一个大漩涡,正在越旋越大,半截船身在漩涡里沉浮了几下便即不见,登时吓得心惊胆颤,魂飞魄散,小腿肚子瑟瑟发抖,霎那间万念俱灰,但想到能同玉宛青同葬海底实是快事一件,抓住玉宛青把她扯到自己身前,刚想抱住亲一口,一个浪头打来,差点将玉宛青卷走。 第78章 这下吓得他不得了,再不敢放肆,把她扯到桅杆下先将她托上桅杆,自己双手攀住桅杆攀援而上。玉宛青经过这么一折腾,也早清醒,看到眼前形势,吓得花容失色,虽然对欧阳雁笑有着说不出的厌憎,但现在面临凶险危急,也就随他抓住手,心想:他若是得寸进尺有非分之举,我就一头跳入海中,想到这里,定定神,向下面一看,一阵昏眩袭来,若非欧阳雁笑抓住她一只手,早就跌了下去。这下再不敢往下看,本能地紧紧抱住桅杆,被欧阳雁笑一寸一寸地托到桅杆顶端。 这桅杆底粗顶细,此时风声正劲,船帆顺风扬得笔直“呼呼”作响,打在二人脸上,痛疼难当。 忽然间,“忽喇”一声飓风扯动桅杆,跟着“喀喇”一声,桅杆虽有韧性,但风力巨大终于应声而折,断桅弹向半空,二人惊叫声中,坠入海中。 欧阳雁笑水性极优,虽坠入深海中但他连蹬加踩折腾一番,终于闭住一口气挣扎上来,露到水面呼呼喘气,四顾看不到玉宛青,不禁懊悔。他记得桅杆倒下时,还抓着她的一只手,哪知坠水后,猛呛了几口水难受之举,四肢乱蹬,手自松开。看来她已被卷下海底,心头一阵愧疚,看到舢舨已划来,也只好垂头丧气地游过去。 欧阳翠红伸手将他拉上舢舨,他博击风浪大半刻,早已心力交瘁,此时住舢舨上一躺,呼呼喘着粗气,再不想起身。 突然间,欧阳翠红道:“快看!那是什么?” 欧阳雁笑侧身顺她指向一看,只见海面上浮着一大堆白乎乎的东西,鼓鼓得倒像似一大片泡沫,又划近一看,见那堆白乎乎的东西竟然是方才坠船的桅帆,再见海水中正有一个黑点一沉一浮。欧阳雁笑呆了半晌,一跃而起,大喜道:“快,划过去,救玉小姐上来!”他抢过双桨奋力划向玉宛青,划到近前伸手拉她上来。 玉宛青上得舢舨,感到浑身虚脱、酸疼,全无半分力气,看到欧阳雁笑色迷迷地看着自己,心中一动,若是他趁我周身酸软之际有轻薄举动,那可如何是好?便挪挪身子,靠在欧阳翠红与柳若珍中间。 舢舨本小载了四人已是吃力,三女全聚在一侧,欧阳雁笑自然不敢离开这头,生怕自己一离开,四人全聚在一起,舢舨吃力不均,必有翻倒的可能。他想:近得楼台先得月,如今漂流海上,最好到一处荒岛上,她没有了企盼只得同我好。想到这里,心头窃喜,划桨满是力气,道:“青儿,你是如何脱险的?” 玉宛青板着脸道:“青儿是你叫的吗?” 欧阳雁笑自讨没趣,苦笑一下,道:“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心中却想:凶什么凶?总有你求我的那一天。 玉宛青道:“知道你还问?没话找话说。” 欧阳雁笑只得付之尴尬一笑,心想:她连板着脸也这么好看。 玉宛青低头向欧阳翠红说了经过。原来,桅杆被风卷断后,她坠入海中,感到海水压在身上,痛苦难当,只在海水中胡乱挣扎,但是突然间海面上似乎有一股大力将她提出了起来。她昏昏沉沉,就此露出了水面,看见海面上飘浮着的船帆顿时明白:她被断桅弹起后,直直坠入海中,但一只手却被帆索缠住。那船帆铺在海面上,中间充气隆起,越隆越大,帆索收缩,也就将她拉了上来。 欧阳翠红眼睛睁得大大的,奇道:“妹子,好运气!” 玉宛青道:“还不是多亏他把我拉上桅杆!” 欧阳雁笑听她感激自己,心中一荡,暗自高兴,要待说话,却又怕她不给好脸色,就未说出,还道她对自己有了感情,不禁脸现微笑。 又过了半日,便到了这个岛上,众人找得一个避风的方向,围坐在一起。柳若珍腹伤虽经欧阳翠红调治受当,如今已经撕裂,又在海水浸泡半日,伤口周围皮肤都已变白肿胀,手触之下,直流黄水。欧阳翠红随身所带的那些灵药也一古脑地留在了大海中,看到柳若珍痛苦的模样,也是大为棘手,束手无策,后来便在岛上找了大半时辰,寻到两三味草药,用嘴嚼了敷在柳若珍伤口,柳若珍痛得只哼哼,却也不叫出半声。 欧阳雁笑出去转了大半时辰,空手而回,向众人道:“这是个荒岛。”心中却想:有佳人陪伴此处,虽居荒岛焉不是福矣?若没有这个荒岛之缘,又哪来机会同她相依为伴?别看她现在对我冷淡不理,再过上些时日,一旦死了出岛心思,看她不主动向我示好?到时我欧阳雁笑美人在伴,岂不是世上最幸福之人,想到得意处,忍俊不住,喜形于色,手舞足蹈,暗自笑起来。 玉宛青看他的得意样,就猜到他在想什么,心中越发憎恶,轻哼了一声,转身向里,瞧都不瞧他一眼。 柳若珍这时道;“雁笑,天色将晚,你再寻寻,看这岛上有无干净的山洞。”她话说的有气无力,毫不带半分霸气。 欧阳雁知却不反驳半分,看了一眼玉宛青,乖乖出去。 天色将黑之际,终于找得个岩洞,玉宛青同欧阳翠红一左一右搀扶着柳若珍走进洞内。欧阳雁笑又是外出拔了一大抱干枯的野草,又是在洞里不辞劳累地清除地面碎石,又把洞口垒小。玉宛青一旁冷眼观瞧,不置可否,见他整理好一切,便挨在柳若珍一侧坐下。 欧阳雁笑嘻嘻道:“妹子,我在你旁边,坐着,行不行?” 玉宛青脸色一变,怒斥道:“不行!”欧阳雁笑却是赖着不走。玉宛青气呼呼道:“你不走我走!”起身走到另一侧。欧阳雁笑正待跟随,柳若珍道:“雁笑,你大男儿家怎能同我们三个睡在一起?你睡到洞口,晚间,警觉点。阿红,你们兄妹亲情不熟,慢慢聊聊加进一些情份。” 柳若珍自打认了江翠红为干女儿,又让她姓“欧阳”以来,对她欢喜不尽,暗暗打定主意,来日将她许配给雁笑,反倒对玉宛青不怎么放在心上了,因此有意无意地总想撮合欧阳雁笑同欧阳翠红。 欧阳翠红何等聪明,当然明白柳若珍的意思,暗自高兴。 玉宛青难得自取其乐,静下心来,想她风哥哥去了。 欧阳雁笑苦恼不得,不敢违拗柳若珍意思,也不理会欧阳翠红,只是盯着玉宛青,越看越喜欢,越是把持不住,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明日避开婶娘及欧阳翠红,把她骗到无人之地方,见机行事亲近一番。 玉宛青虽知道柳若珍在身侧,却也不敢睡着,总是迷迷糊糊睡上片刻,又自惊醒,待见到周遭无异,这才放心又睡着,如此几遭,直至天光放亮之际,才小睡片刻,睡梦中感到有人碰了自己一下,顿时惊醒,本能地一掌拂出,打在那人手上,忽听一声惊叫,她这才看清碰自己的是欧阳翠红,见她一只手既红又肿,心中又是惊讶,又是过意不去,说道:“红姐姐,是你啊,我还当是……”说到这里瞥了欧阳雁笑一眼。 欧阳雁笑见她目光中情致温柔,顿时心花怒放,竟看得痴了。 欧阳翠红道:“青妹妹,你好厉害的手劲!” 玉宛青道:“是吗?”她自同祝雄风在先前的荒岛上练习武功一来,《太极神功》已颇有根基,自然而然之间,本能的一掌已经含上真力。 欧阳翠红道:“青妹妹,你帮我把干娘扶出来晒晒太阳吧!”二人把柳若珍搀扶到岩洞口一块石上坐下,她的伤口昨日敷了欧阳翠红的两味草药,有些好转。欧阳翠红深知,三五日内若不得到彻底根治,便没得救了,心中很是着急。 忽然间,柳若珍呻吟了几声。 欧阳翠红虽然只同她接触了三四日,但知她个性坚强,昨日替她敷药时,虽痛极也仅是哼了哼。今日既出声呻吟想必是痛疼难忍,霎那间她心中闪过数个念头,无论如何也要救活她,这是一个获得好感与信认的绝佳机会,若想日后在欧阳家中立稳脚,还有赖她的扶持。心念及此,已有打算,向玉宛青道:“青妹妹,你代我照看着,我再去寻些草药来。” 玉宛青道:“红姐姐,你快去快回!”她虽然并不喜欢柳若珍,但现在是患难与共,众人一心的时候,何况柳若珍伤口感染,正是命悬一线之际,她又心地善良,看到柳若珍脸色惨白,痛的呻吟,也不禁暗自神伤。她也知道,有柳若珍在,欧阳雁笑忌惮三分就不敢有轻浮非分之举,若是柳若珍一命呜呼,欧阳雁笑肆无忌惮,自己无疑是羊入狼窝了。想到自己身陷险地,即想起祝雄风,恍惚间又生出一线希望,但这线希望随即破灭:风哥哥,你在哪里啊?是不是被欧阳雁笑杀害了?即使他平安无恙,又怎知我落难这里呢?想到这里,心头一阵凄凉,忍俊不住热泪盈眶。 欧阳雁笑见她清泪纵横,楚楚可怜,越发心痒,向她靠了靠,道:“妹子,这荒岛之上就我一个男人,你看…” 玉宛青心中憎恶于他,向一旁挪了挪,不屑一顾。 欧阳雁笑心中犹如猫抓,实在把持不住,心想:红妹不在这里,婶娘半死不活不用理她。现在机会绝佳,待我同她生米煮成熟饭,她就不会再不理我。想到这里,左手闪电般抓向玉宛青右手。 玉宛青处处防范于他,但见他突然抓来,大吃一惊,一缩身,手已抽了回来。 欧阳雁笑见她一付受惊的模样,心头更加喜爱,张开双臂向她扑去,玉宛青吓得花容失色,心中怦然而跳,心想:他要是强迫我就死给他看。但总是心有不甘,见他扑了过来,右脚斜退三步,左腿跟进三步,霎那间,用“风影十三变”的绝妙步法闪了开来。在先前的岛上时,祝雄风将此步法教给她,她只道今生困死岛上,学也没用,因此学的甚是松散偷懒,今日见轻轻一闪就闪开了欧阳雁笑的一扑,这才惊喜,同时也后悔自己当初没有认真学习。 第79章 欧阳雁笑见她轻轻闪开了自己的一扑只道她碰巧而已,心中盘算:先慢慢戏弄,累她个筋疲力尽,再出手抓她,便道:“好妹子,你同哥哥玩猫抓老鼠吗?”说时,跃身而起,右手箕张,抓向玉宛青。 玉宛青脚下滑步,又闪了开来,这时已退避到沙滩上。 欧阳雁笑见此,想起她不通水性,心中暗喜,有意将她逼到水里,届时她束手无策,说不准主动把手伸给我呢想至此,低头检起一段树枝,左右舞动,刺向玉宛青。 玉宛青也知道他的用意,暗自愁楚,见他树枝刺至,倏然向他左侧一闪,身似离弦之箭,急向柳若珍奔去。 哪知欧阳雁笑转身快出手更快,左手似生了眼睛,突然间抓住了她的衣服,玉宛青兀自不察向前急奔,一带之下,“嗤”的一声,衣衫已被扯裂。 玉宛青“啊呀”一声,蓦听身侧传来了欧阳雁笑的长声大笑,直感背侧风声甚劲,欧阳雁笑手已抓来右肩。她纵身左跃,但用力过急,脚下不稳,脚下沙子一滑,重心失衡摔倒在地。 欧阳雁笑笑道:“妙啊!好妹子,你许了我吗?哥哥来了!”说时,跃身又扑。 玉宛青不及跃起,向一侧滚开。 欧阳雁笑扑在了沙滩上,反而笑得更加放肆,道:“好妹子,我们现在是沙滩作床蓝天为帐,同床共眠岂不妙绝!”说话间,左膝向上一翻,左臂抡起,人已翻卷过来,压向玉宛青。 玉宛青心下悚然:这下难以脱身了,心中自悔,霎那间想了许多,慌乱中双手各抓起一把沙子扬了过来。 欧阳雁笑正自喜形于色,忽然沙子扬起灌入眼中,感到眼中又痛又涩,大叫一声,身子坠了下来,重重砸向玉宛青。 玉宛青见一把沙子让欧阳雁笑吃了苦头,心中反而不再那么骇惊,忽然双腿屈起使劲向上弹出,登时蹬在了欧阳雁笑的小腹上。她这一蹬之力是在危险之际,迫于无奈所发,因此,力道甚是劲急,把欧阳雁笑斜斜蹬高三丈高,“噗嗵”一声斜坠海水中。但她这一蹬之力太猛,余力不歇,竟带动自己身子向上弹跃,腰身屈起,头部先自触地,正碰在石头上,她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醒转,如作厄梦一般。突然觉得靠在一个软绵绵的身体上,大惊失色,只听一个声音道:“青妹妹,你终于醒了,吓死我啦!” 玉宛青一看,说话的是欧阳翠红,这才宽心,一摸头上,一个大包,有鸡蛋大小。 忽听欧阳雁笑道:“好妹子,我实在是太喜欢你,才…让你受惊了,我捉了一只鱼,你将就着吃一点……” 玉宛青站起身来,脸扭在一侧,就是不理,突然一阵腥味飘来,回眸一看,见欧阳雁笑手中的树枝上挑着一只粉红色的东西,长长的还长有许多的触手,她从未见过这种怪鱼,吓了一跳,一阵恶心往上冲,差点呕吐,一手捂住嘴向一边跑开。 欧阳雁笑见她捂嘴跑开,显然又是一次良机,心想:既然你怕这种多脚的怪鱼,那我就拿它吓你。想到这里,紧追不放。 玉宛青奔跑一会,自己一时惊慌失措,竟越跑离柳若珍等二人越远,失去了她的庇护,心中叫苦不迭:“啊呀!糟糕,糟糕…!这样跑下去,我终会体力不支,被他捉住。”又想:我宁愿一头撞死,也不会让他得逞。因此尽往山峰上跑,只要看到被他撵上,或是无路可走,就撞石自毙。 正亡命奔逃间,突然听到有人喊:“青儿。”她停住奔跑,抬头一看,见大石上站着之人不是祝雄风,又是谁?她还道自己思念过度,生出幻觉来,揉揉眼睛定睛再看,果真是自己魂牵梦萦的风哥哥,心中大喜,叫唤一声扑身向前,拥在一起。二人重逢于此,惊喜不极,全忘了一旁虎视眈眈的欧阳雁笑。 欧阳雁笑看到二人相拥一起,醋火大炽,心想:臭小子,你是什么东西老是跟我作对,若不是你横刀夺爱,青儿自然会喜欢于我。今日我先杀了你,让她死了这条心。哼哼!无毒不丈夫!想到这里,慢慢靠近二人,手腕一摇树枝上那块鱼肉,“呼”的一声掷向玉宛青,“啪”的一声正落在她的脖上。 玉宛青正自陶醉于温情中,感到腥乎乎,黏乎乎的东西粘在脖子上,侧脸一年,正是那怪鱼贴在脖上,吓得心突突直跳,惊叫一声向后仰倒。 祝雄风全不知所以,就在这时,欧阳雁笑的树杆倏闪,已戳到面门。他们在半山腰的巨石上忘情相拥,玉宛青惊骇之下,向后仰倒,身子倾滑下去,祝雄风若想拉住她下滑之势,就要向后侧倒纵,这样一来,势必难以躲开欧阳雁笑戳来的树枝。祝雄风只想拉住玉宛青不让她滚下山腰,对欧阳雁笑的一刺,视而不见,倏地向左侧横跃,右手抓住玉宛青就势一带,将她拉了回来,但同时“噗”的一声,一根树枝插在了他的胸膛。 欧阳雁笑看到一击得手,疾身跃起,抢上一步,照祝雄风就是一掌。 祝雄风想不到欧阳雁笑为人这般狠毒,喝声道:“你再打来一掌试试!”说话间,向斜刺里跨出一步,已将他这一掌化解了,同时斜身半转,左掌抡起顺势一带,正击在欧阳雁笑手腕。 欧阳雁笑感手腕上奇痛,只道腕骨断折,心头一寒,心想:那日我就打不过他,想不到他抱着一人,我还是打他不过,斜睨一眼,见玉宛青背对自己正是机遇,跃上一步,运劲一掌击落,掌自发出,忽觉一股极强的推力反向涌来。他心头一奇,身不由已向后倒退,他这一退,收势急切,跨步转身,一脚踹向祝雄风右肋,同时掌上动劲,再击一掌。 祝雄风在荒岛上一住数月,闭极无聊,终日习练武功,功力大有长进。前几日又得玄苦一番点拨,更受益匪浅;自己也有了切身体会,触类旁通,相得益彰,俨然窥到了上乘武功的门径,如何也不把欧阳雁笑放在心上,斜身收腹,腰际微侧,左手由掌变刀,连砍带拔。 欧阳雁笑见祝雄风左掌虚虚实实,既惊又怕,但他内心上一直跟祝雄风有种誓难两立感觉,明知对方掌法厉害,仍然奋力扑上,双拳同时出击,右拳击向祝雄风脖颈,左拳打向玉宛青后背。他只道自己全力攻击玉宛青,对方必然舍卒保帅,尽力护住玉宛青,是以左拳本是虚晃,意在吸引对方注意力,他见对方果然注意到了自己左拳虚招,登时大喜,左拳仍是虚晃,引诱对方前来防守,右掌“呼”的一声,击向对方太阳穴,同时,左拳虚晃一招,绕了一圈反抓向玉宛青头发。他心中算准,固然自己一击难有奇效,只要抓住玉宛青头发,恨屋及乌,把她扯在地方出一口恶气,他深知对方二人之间似乎相互依赖性极高,这叫“挟天子以令诸侯”。/ 岂料,这一来,他自己门户洞开,反被对方有机可乘,“波”的一声,胸口被印上一掌。祝雄风这一掌之力,容情五分,留有余力,欧阳雁笑还是感到胸闷腔塞,发力困难,吃了这一次亏,他再也不敢死拼烂打,闪在一边,眼睛一转,再想别的办法。 祝雄风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理也不理,尤其是玉宛青那蔑视的目光,更让欧阳雁笑受不了,他何时被人这么轻视过?既感到愤愤难名,又感到怒火烧身,看到他们亲昵地相拥走下山峰,心头之怒终于如火山般突然爆发不可收拾,他大吼一声,双掌连发,击在山腰上,几块百来斤的大石被他掌力震动,纷纷滚向祝玉二人,砂石横飞簌簌而落。 祝雄风感到身后有东西滚落,转脸一看,只吓得五内俱焚,但见几块黑乎乎的石头对准自己滚来砸落,脑中一阵晕眩。危急中,看准身旁一棵树,跃身而上,刚刚喘过一口气,暗想:好险,好险!猛然间觉得树剧烈晃动,那石头下滚之力实是强悍,一连五六块百十来斤的大石砸在树上,树承受不起,“喀喇”一声登时断折,一股强劲的震撼之力将二人弹向了半空,二人俱都感到喘不过气来,耳鼓中嗡嗡作响,甚是难受,接着身子轻轻飘飘好似并无半斤重量,但耳边风声更劲,俱知正在急速坠下。这山上多石,随意摔落哪块石头上,都将命薄如纸,即知难逃一死,索性抱得更紧。 这一霎那间,二人好似失去了思维知觉,脑中空空洞洞,什么也不去想。祝雄风陡然感到背上奇痛,有一种火烧铁烫的感觉,他知道二人下坠之势被树挡了一下,接着,“喀嚓”一声,这次下坠之势已减弱五六成,二人俱感诧异,这时忽然感到好似荡秋千一般,身子摇来荡去,原来二人坠入悬崖,在接连撞断悬崖边两棵树后,被第三棵树接住才至大难不死,二人木然片刻,俱都热泪盈眶,感叹老天长眼。 祝雄风背上一阵痛似一阵,知道自己被两根树拦腰撞击,已是筋骨大伤,但他看到玉宛青浑然无恙,感到心慰,脸上强作欢颜,柔声道:“青儿,我爱你!” 玉宛青全不知道他已受了重伤,听他说了这么一句最普通也最伟大的话来,心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伏在他的胸上哭了出来,正哭中,猛然听到祝雄风“哼哼”两声,抬头一看,见他神色不对劲,急道:“风哥哥,你受伤了吗?” 祝雄风剧痛难当,声音甚是微弱,左手抬起,指指下面。 玉宛青随他手指看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全身生出一层鸡皮疙瘩。原来这棵树斜长在峭壁的缝隙里,树下全是怪石嶙峋。如这棵树撑时久了,根基松动,一旦吃力不住,二人摔将下来,必定摔个粉身碎骨。面临险境,玉宛青却坚强起来,四下打量,忽发现树根下方有一洞口,估量一下,距此有二丈间距,自己绝难逾越,风哥哥若身上无伤必定无碍,可是现在他身上有伤,这可如何是好? 第80章 这时祝雄呻吟了一声,睁开眼来,玉宛青道:“风哥哥,下面有个山洞,可,可我下不去!”她现在真后悔没有学好武功,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祝雄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指指自己怀中。 玉宛青在他怀中摸出一只油纸包着的盒子,他摇头,又摸了一把短剑来,他才点头。玉宛青知道这把短剑天生神刃,削石如同切瓜般容易,只是不明他的意思,苦思片刻,蓦然想起那日他曾用短剑在石壁上打洞作垫脚用,向上攀行三丈高,只为采一朵野花给自己,想到这里,心头登时明朗起来,把短剑衔在口中,虽然习惯不了剑上的天生奇寒,冻得牙齿格格打颤,但她心中有一股求生的欲望支配着她的精神意志。 她把祝雄风用四根树枝固定在树身上,然后慢慢爬到树根处,左手抱着树身,右手拿住短剑,在树下二尺处戳两个洞,又切下两段树枝,插在洞里,左右摇动,插得紧紧牢不可动。慢慢下树,右手抓牢其中一截树枝,幸喜这峭壁上,凸凹不平有着脚处,相距二尺又戳两洞,同样插入两截树杆,凭着求生的意志,在树下通洞口之间打出两排八个洞,插上树枝,俨然一道天梯。她下到洞口一看,洞里宽敞,休憩片刻,心情略畅,这才爬上天梯,一一试过,确信能承受二人体重,便放下心来,爬到树上,用短剑削下两条树皮,双手使劲扯了扯,足够坚韧,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祝雄风背在背上,用两根树皮分别由他背上捆过,在自己胸前打了死结。 这时再看一眼下面,却也再无先前的晕眩感,心中甚是诧异,深吸一口气,屏住狂乱的心跳,暗想:“成败在此一举。背起祝雄风,沿着那道天梯,凭着一颗充满坚定信念的心,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历尽九死一生,终于顺利下到洞里,她放下祝雄风,抹了一把额上汗水,忽然感到眼冒金星,眼前一黑,“咕咚”一身侧身歪倒在祝雄风身侧。 玉宛青再次醒转,急忙察看祝雄风,摸了摸他的鼻息,尚有轻微的呼息,才宽下心来,但想到祝雄风身上之伤,不禁又愁楚起来,自己一来不懂医术,二来内力不够,难以替他推宫活穴。越想越伤心,卧在洞口,支颐望着洞外的海鸟,心想:我要是能变成一只海燕,那该多好,飞去杭州,请回杭州最好的胡妙手,包准给风哥哥去除伤痛。想了一会儿,忽然起来,在树上时看到他怀中有一只盒子,背他时,感到那盒子垫在背上极是不舒服,当时曾打算丢弃,也不知盒里是什么东西,只记得盒子外面用油纸包得严实,看来极是郑重,便拿出来,扯开油纸立时出现了几样药物,上面都写着字。她虽然不知这些药物用来何用,但看那名字什么“护心保丹丸”,什么“百花断续胶”啊,什么“百花四季酿”啊,只知绝然非是害人的药物。 她自语道;“别无他图,只有试试这个办法了,把风哥哥死马……”她马上想到“死”字不妥也不吉祥,马上改为“病马”又觉不妥想了想,便道:“把风哥哥活虎当作生龙医了。”至于顺不顺口,合合规范,也不去想,一口气喂了他四粒“护心保丹丸”倒了半瓶“百花四季酿”之后,把他靠在自己怀里,只想用自己的体力助他早些吸收药力。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祝雄风身子忽然动了起来,玉宛青听到他腹中咕咕直响,大喜:这药果真是灵丹妙药,一吃见效,早知有此奇效,应该加大剂量。 祝雄风“哇哇”两声,吐出两口瘀血来,人也似乎焕发了精神,只是仍然很虚弱,形容枯槁容颜憔悴。 玉宛青眼睛一湿,伤心难抑,伏在他的身上哭了起来。 祝雄风抚摸着她的头发,感到她本来光滑亮泽的头发如今又枯又涩,知道她近来受到的磨难委屈太多,看到她脸上痛苦的神色,知她担心自己,心中感动,说道:“青儿,不用担心,我的伤不打紧,你别难过!” 玉宛青伸手擦了擦红红的眼睛,道:“风哥哥,你是在安慰我,你看你吐出了这么多血…”说到这里,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祝雄风缓缓提了口真气,但感到伤处剧痛,叹了口气又散了回去。 玉宛青见的神情颓废,只道伤难治愈,心头难过又自流泪,哽咽道:“风哥哥,你痛吗?” 祝雄风点点头又摇摇头,强作笑容道:“会好的!” 玉宛青道:“你骗人,我知道的,我知道。我不会独活,我要同你一道去。” 祝雄风知道她的话中含意,心中一甜,咳嗽了一声,又带动伤痛,过了片刻才又好些,道:“青儿,你不用担心,我的伤有的治,只是……” 玉宛青一听,登时来了精神,道:“风哥哥,你快说,只是什么?……” 祝雄风脑中默默想着《游魂剑谱》中关于疗伤的几句话。那日因时间短促,玄苦所教的歌诀并未记全,玄奥之处更是半知半解。现在一顺之下,又背出许多,他知道内伤内调,无非是吐呐归息调理真归,若是自身功力极高之人,可自己运功自疗,只是他现在伤及经脉,真力一动之下牵动旧伤,更加不利于乱息归元。他思来想去,只有一个途径:就是以外力注已体内,催动已体内真元活跃,牵动游走,遍布润之。眼下之途,他只有靠玉宛青替已疗伤,可是她功力浅薄,实乃堪当,处理不当,反而会反噬到她身上,岔胫乱脉,白白送命,想到代价如此巨大,因而犹疑不决。 玉宛青不知其中凶险,见他犹豫不决,央求道:“风哥哥,你快告诉人家,人家都要急死了!” 祝雄风知道她真诚盼自己早些康复,可是总不忍心以牺牲她的性命作为赌注,见她央求的急切,便道:“办法是有一个,只怕,只怕你吃不消?” 玉宛青顿时破涕为笑神情大畅:“又卖关子,是不是要我再背你爬到峭壁上啊?”说到这里,兀自笑了。 祝雄风知道方才她不顾生死,历尽艰难背着自己爬下二三丈高的绝壁来至这里,心中感动得只想大哭一场,但兀自动念,伤处又痛,又过片刻,说道:“青儿我的伤,只有另外一人用内力助我,才能治得。但是你功力浅薄,难以相当。因此,从现在起,我就教你一套快捷速成的内功心法,你可要用心去学,莫要再贪玩,偷懒。” 玉宛青见他说郑重其事,知道事关及大,点头道:“风哥哥,我会学好的。” 祝雄风即将《游魂剑谱》中一套内功速成内法慢慢背了一遍,本来,学习武功讲究根基扎实,稳学稳练,一步一个脚印地练下去,哪怕资质再差,也终有大成之日。内功心法更忌贪图进度,一昧速成更是有百害无一益。但〈游魂剑谱〉中却分门别类地根据内功速成的时间长短,分为三种途径:速成型,提高型,稳进型三种。玄苦传授时也未加详解,祝雄风只道内功速成弊大于利,一直迷惑不解,但想到剑谱中既然列了出来,便有其理论依据,虽总有些担忧顾虑,但别无他图,只有一试了之。 玉宛青此前并未真正接触过高深上乘的武学,但她于记忆一途却有天赋,兼之这几句歌诀并不高深难记,只听了三遍,便已记住,只是不甚了解。 祝雄风一一详加解释,推究,玉宛青天赋又佳,二人稍加研讨,也即通晓明了。那日她已粗学过太极神功,于运气吐呐之道,早已窥得门径,心知肚明。这套心法虽然玄奥精深,但有了一个良好的根基,练起原也不难,她用功勤奋,饿了就吃一粒“护心保丹丸”,练了两日成就可喜。 祝雄风却日见憔悴,形容死灰一般。又练了一日,她感到抬掌动臂时,丹田中犹似有滔滔江水一般,便知差不多了,当下伸出右掌,抓起祝雄风左掌抵住,沉息归元,体内真力就涌向祝雄风体内。 过了半个时辰,她渐渐感到祝雄风掌中也有一股真力涌了出来,只是极其微弱。再练一个时辰,祝雄风睁开眼睛,脸色好转,涌出来的真力也逐渐强了起来。她想:这法子果真灵验,当下更是潜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正文第十七章左右互击 忽忽三日,祝雄风内伤已好了大半,足可自由行动。又过了半日,祝雄风渐感胸口的郁闷酸痛减轻,从玉宛青掌心传过来的真气散入自己奇胫八脉霎时便即消失,心知自己内伤已愈八成,青儿的修为不及自己,再继续下去,对她便有害了。他抬眼一看,见玉宛青头顶犹如蒸笼,一缕热气直往上冒,玉体也自轻颤,便抬起右掌轻拍她胸前“膻中穴”,玉宛青受此一拍,内力即停外泻,身体一软,便即侧倒。祝雄风赶紧移身过来,把她拥在怀里,爱怜无限。 休息了两个时辰,玉宛青恢复正常,身子侧转,双手搂住了他的腰,脸埋在他的怀中。 祝雄风托起她的脸,见她的脸娇楚明艳宛似朝霞,心想:青儿原来这般貌美,心中一荡,忍俊不住,俯首吻住她的红艳樱唇,二人历经劫难意外重逢于此,又遭欧阳雁笑背后偷袭,坠下绝壁而幸大难不死,此时情致缠绵,真爱横溢,俱都把持不住,此刻在这悬于绝壁之中的石洞间,犹似置身天堂浑然忘我。 忽然间,一阵悉窣之声传入二人耳中,二人虽知此处身悬半空,人迹罕至,难受外来干扰,但听到这声音俱自惊觉,同时想到:莫不是欧阳雁笑心存怀疑,下绝壁来看?二人悄悄挪到石洞边缘,抬头向上面看去,但见上面石壁青幽,一览无遗,根本无人攀援其上。再向下面看去,俱是吃惊,只见洞下面一丈远处的石缝中,一条手臂粗似的黄褐色大蛇正攀着石壁向上面爬行。 玉宛青惊道:“蛇,好大的蛇!” 祝雄风道:“别怕,这是大蟒!” 第81章 玉宛青惊魂略定:“它咬不咬人?” 祝雄风道:“不咬人,小声点!别惊动它。” 只见这条大蟒径自向上爬行丈余远后,停下不动,二人向那地方一看,见那块石壁向内凹陷,只看到三两根树枝露在外面,看不到里面情况,里面好似有“叽叽”的声音。虽然触手可及,二人却并未注意过。 祝雄风心想:蟒蛇一般都生活在近水的树林里,捉些小禽兽为食,这只蟒蛇怎么爬行了这么高,难道洞里有它的猎物? 那大蟒这时又向上爬行,突然头向凹洞里一伸,听得“叽叽”几声,它又缩回头,却见它嘴里正吞咽着一只什么鸟儿,一只腿犹在蟒嘴外边挣扎。过了片刻,大蟒吞下这只鸟,又向凹洞里伸头,突然间,空中传来一声唳鸣,接着一道黑色闪电俯冲而下,飞得近前,二人看清了,这是一只隼,但身体比正常的隼大出数倍有余,尾尖白色腹部黄色,上嘴弯曲似钩,只见它俯冲而下,在大蟒身上啄了一口。那蟒身子一扭,迅速缩回石缝中,只探出半只头来。 那隼紧紧跟随,右爪抓向蟒。那蟒虽然缩身急快,但隼出爪更快,顿时在蟒头上抓上一爪,蟒显然痛极,突然探头如矢,咬向隼。隼拍翅上飞,避开蟒这一击,趁势扑下,一只爪抓住蟒身,另一只爪在蟒身上撕扯,顿时撕开一块皮肉。蟒的身子一扭想将隼摔向石壁,隼两爪互换,任由蟒身子扭转。蟒又咬向隼两爪,隼一飞闪开,双爪同时抓向蟒。它右爪四只锋利的趾,中间两只伸的直直,另外两只屈起,刺向蟒的左眼;左爪四趾屈起好似四只弯钩,抓向蟒的七寸,左右爪各自搏击,却又不受干扰,好似两只隼在同时搏斗一只蟒。 祝雄风看得大惊,心想:这隼每抓每啄动作迅速,认位极准,竟好似人为训练过,更奇的是它竟然两爪同时抓向蟒的不同部位,抓势不同,却又左右同施,全然不受各自逢影响,这如同是两只隼攻击一只蟒蛇,这倒隐含着一种高深莫测的武学玄机,人若是能够双手分心互施,比如左手使掌法,右手施剑法,同时间攻击对方,这种以二敌一的打法,不仅威力大增更是前所未闻。 蟒见隼双爪抓来,急回洞缩身,虽然躲过七寸一击,可是一只眼睛被隼刺瞎,隼的左爪同时也在蟒身上抓下一块肉。蟒显然又惊又怒,尾巴突然从石缝另一侧探了出来,如一道霹雳般打向隼。隼方才刺眼了蟒的眼睛,又抓下一大块肉,这时正自吃起来,浑未觉察到危险将至。蟒尾巴劈下,正打在隼的翅膀上,隼一声惊鸣,冲天飞起,抖落下许多羽毛。蟒偷袭得手,头又趁机射出来。隼吃了一次大亏,再不敢抓向蟒。 祝雄风看到这里,心头大悟:世人形容大奸大恶之人往往会同蛇联系在一起,什么阴险、黏滑、吃肉不吐骨头等,眼前这条蟒显然也够狡猾,它先示弱于隼,又故意露出空门诱敌来攻,趁机扫出尾巴重击了隼,这同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的用意正有不谋而合之处。这条蟒生活了也该有十数年了,真是蛇越老性越毒,老奸巨滑啊! 忽听玉宛青惊呼道:“蛇,蛇又上来了,它还要吃鸟儿。”祝雄风一看,果真如此,蟒战胜了隼,趁机又向隼窝爬去,吞食小隼。 隼方才被蟒尾巴打伤了一只翅膀,再不能够迅猛地扑击,冲下几次,都被蟒用尾巴骇走,只能在一旁上下盘旋,不住地哀鸣。蟒更是肆无忌惮,爬到了凹洞口,探头进去,便要吞食小隼。 玉宛青急道:“蛇又吃小鸟儿了,快快,救救小鸟儿。蛇是坏人!”她心地善良,从不杀生。小时候,一次无意间看到家里下人杀鸡,她伤心难过了十多天,从此再不吃鸡肉。那日农具房中为了救情郎,迫于无奈杀死几个坏人,也曾不安过几日,今日见到蟒蛇吃小鸟,心生悲悯,急得大哭。 祝雄风自是知晓她的性格,从地上抓起“七日寒”短剑甩手射出,“嗖”的一声,穿透蟒的七寸将它钉在石壁上。蟒痛的扭曲,身子蜷在剑上用劲收缩,剑本是利刀,削石尚如泥,何况蟒之血肉之身?它收缩之下,身体反而断成一截一截,纷落而下,最后仅剩下两尺长的一截被钉在石壁上。 那隼飞到洞口,向二人鸣叫不已,似是感激。叫了片刻,又自飞下峭壁,叨了三截蟒肉放在二人面前,又自飞下去。 祝雄风笑道:“青儿,隼在感谢你救了它的孩子呢?”玉宛青脸上一红,更是娇媚楚楚,蕴满笑意,他不由得看痴了。 忽然洞口“噗楞楞”几声,隼又飞回洞来,嘴上趾上全是蛇血,眼中滴溜溜的转动,看着二人,不断地做着低头侧头转头的动作,颇通人性。只见它煽动翅膀,走向二人,两只翅膀耷拉,铲起地上的一截蟒肉送到二人面前,口中不住鸣叫,好似在说:“吃吧,吃吧!” 二人看到隼这般模样,俱都“扑哧”笑了。 隼见二人不吃,两翅膀端着一截蛇肉把持片刻,终于脱落地上,哀鸣了一声。 祝雄风见它右边翅膀上脱落一大片羽毛,鲜血淋淋,显然是被蟒尾巴打的,便招招手,隼竟向他走来。 玉宛青感到好玩,拍拍它的头,摸摸它的羽毛,心中异想天开:要是能骑在它的背上该多好。那隼也不反抗,任由她摸,全无方才同蟒搏斗时的凶猛。 祝雄风拿出“百花断续胶”敷在隼的翅膀上,隼似乎知道这是在给它治伤,“嘎嘎”叫了起来,头垂在地上,嘴巴在地上点了几下。 玉宛青拍手笑道:“好玩,有意思!风哥哥,鸟儿再向你磕头呢?” 祝雄风拍拍隼的脖子,隼竟然用头去摩擦祝雄风的手背。他知道隼是种颇通人性的凶猛鸟儿,又叫鹘,渔人们都喜欢养隼,饲养驯熟后,可以帮助打鱼,这只隼显然也被人训驯过,只是这般大的身体,却是生平仅见,看样子应该有数十年了。 隼在祝雄风手背上摩擦片刻,突然又飞了出去,一盏茶的功夫又飞了回来,只见它嘴上衔着一只灰白色的东西,放在祝雄风手上。 祝雄风见这东西,初看似是一只燕巢,细看之下却见这巢上全是由许多银白色的小鱼儿粘成,登时大喜,道:“青儿,这是燕窝,可是最滋补的东西。” 玉宛青左看看右瞧瞧,奇道:“这不就是一只燕了窝吗?我家就有三只呢!” 祝雄风道:“青儿,这你就不懂了,在一些海边岛屿上通常都有一种燕子,叫金丝燕,喜欢在海里捉一种极罕有的小鱼儿用唾液粘在一起作巢,这就是燕窝,一个燕窝都要费时数月呢!” 玉宛青伸伸舌头,道:“是这样啊,风哥哥,你真厉害,什么都懂!” 祝雄风起身在洞边拔下短剑,切开燕窝一人一半,闻着有一种奇怪的味道,皱皱眉,着实饿极,三两口吞进肚中。 隼又拍拍翅膀,嘎嘎叫了起来。 有了燕窝蟒肉的滋补,祝雄风不仅伤已痊愈,反而进展更加神速,玉宛青虽然也大有进展,但较之祝雄风又显不及。 二人在洞里不觉间已呆了七八日了,隼每日必送来一只燕窝,或是几只鱼儿,同二人关系也越发熟悉。玉宛青曾让祝雄风在洞口拉着她一只手,自己贴身石壁探头凹洞里看过隼窝,里面尚有两只小隼,不过只有鸽子大小了。 这日,隼突然烦躁不安地唳鸣起来,并在洞里来回走动,显得极不安宁,忽然咬住祝雄风衣衫向洞里面走去。他虽然不解,感到有些诧异,还是扯起玉宛青跟随隼向洞里走去。 二人在洞里住了有七八日了,只有一次向洞里走了大约有二十多丈远,见越走越黑,就又折了回来。这次隼扯住祝雄风身服向洞里走,一直走了半里之遥。二人在黑暗穿行,都有武功在身内力又佳,但仍然心中怦怦而跳,不知会遇到什么意想不到的凶险。 又行了数十丈远,隼突然停了下来,翅膀在一处石壁上划来划去,祝雄风知道的意思,心想:难道这里别有洞天?想到这里,掌心贴在石壁,运起内功,一推之下,石壁向一边移开,里面透出一道幽幽的光芒来。二人“咦”了一声,见隼跳进洞里,便也跟进去。 这石洞不大,那幽幽之光,是从顶端一个小洞里发出,好似一颗什么夜明珠之类的,那夜明珠下方有一张石床,床上积满灰尘,显然很长一段时间无人动过,床侧有张桌子,桌子上摆着文房四宝。祝雄风手伸进砚内,感到砚内有一层粉沫,缩回手一看,指头上沾了一层黑色粉沫,显然砚内墨汁无人动用已自干掉,徒剩墨粉。文房四宝前面有一只铜皮包边的盒子,盒子有锁,但并未锁上。 祝雄风心想:难道盒内有什么武功秘笈之类的?想了许久,翻开盒盖,见盒内有张叠得整齐的纸,祝雄风便抽了出来,在掌心理开,纸上字迹遒劲,力透纸背,可见落笔之人腕力非凡。 那纸上写道:“余伤于麦贼掌下,但同两挚友幸不辱使命,毙于天山深谷……”看到这里,祝雄风想:这里语意不明,应该是“毙麦贼于天山深谷”吧,麦贼又是何人?接着看下去:“余回东海,遇劫难,倭贼犯之,吾蓬菜一派内忧外患……” 祝雄风一惊:蓬菜派?难道这位高人是蓬莱派前辈?继续看下去:“余流难于此,获阿黑相助,穷力十载,神功终获大成,又练得五载,终悟《左右互击术》。此术古往今来,惟余首创,阿黑通人性,吾爱之同已。余回之后,遗它守候于此。”祝雄风登时明白这阿黑想必就是这只隼,那蓬莱派的前辈将之驯服,走后留它在此看守,想到这里,叫了一声:“阿黑!”隼愣了片刻,突然嘎嘎而叫,走至祝雄风身后,脖子在他身上扭来扭去,极甚亲热。 第82章 纸上写道:“《左右互击术》留存洞内,心厚仁义者获阿黑信认,自可学之,不违道义。”下面落款蓬莱东方求胜。 祝雄风登时惊喜交集。 原来二十五年前,东方求胜司马青衫玄苦三人大败血怪麦田后,受了伤,回到蓬莱岛又遇派中奸徒同东瀛倭贼勾结,酿成浩劫。东方求胜逃难于此,隼每日抓鱼摘燕窝供他生存下来。他用了十年时间练成神功,又用五年时间悟出《左右互击术》。 蓦然间祝雄风想起那日木十八所说一番话,看来果真有东瀛一个叫飞浪派的在向蓬莱派挑战,只是不知他说的东方大侠可否就是东方求胜前辈。 忽听玉宛青道:“咦!这块石上刻了好多字。风哥哥,你快来看啊!” 祝雄风过去一看,只见石壁上写着:“谁说一心不可二用?此《左右互击术》就是典范,双手互出招数,各随其意,不以思想统一而滞,虽悖其理,但行而为之也……” 待得读完,祝雄风喜道:“世上果真有可分心二用之术,太妙了!” 玉宛青惊道:“什么叫分心二用之术?” 祝雄风道:“你可不可以左右双手在地上同时各画一个圆圈来?” 玉宛青道:“这很简单呀!小时候玩踢毯子游戏,都是双手同时各自画一个圆圈的。” 祝雄风道:“那你双手可不可以同时间一手画出一个圆圈一手画出一个五角星来?” 玉宛青道:“可以啊!” 祝雄风道:“那你画给我看看。” 玉宛青捡起两块小石头,蹲在地上,画了起来,一连画了几遍,要么全是圆圈,要么全是五角星,要么全都不是,反正左右双手画出来的东西全都一样,她不由挠挠头皮,奇道:“怎么全是这样呢?” 祝雄风笑道:“你这叫一心不可二用?人的思绪定势都已经成型,一心控制双手同时做某样事情。在这种固有的思维模式下,桎梏下,人只可能双手同时画圆,或画五角星。这也就是学武之人,为何与人相搏时只能以一手或左抑或右出招,总不能左右双手同时搏击一人的原因。但这《左右互击术》却正好大异其理。左右手可以同时施展不同的武功招式,或持不同的兵器对付一个人,这就是分心二用,以二敌一,这真是普天下最伟大最玄奥的东西。那日黑兄同蟒搏斗,可以一手抓一手刺正是此术的运用,是不是啊,黑兄?”说时拍拍隼。 隼毫无反应,好似祝雄风不是同它说话似的。 祝雄风大声道:“是不是呀,阿黑?”隼果然点点头,原来它只知道自己叫阿黑,若是喊它“黑兄”,它反而听不懂! 玉宛青听后,若有所悟道:“听起来都很玄,学起来容易不容易啊?‘ 祝雄风道:“若没有前辈异人的伟大创举,莫说用,想都想不出这个《左右互击术》。你看,石壁上刻的字正是此术的习练密要,以及解除旧思维束缚的秘诀。东方前辈,并无怪罪之意,你我正好练习一番。” 玉宛青小嘴一撇,道:“学了又当何用?整日以活鱼为食,不说出岛,恐怕连这个洞都出不了。” 祝雄风道:“五年前,东方前辈,艺成之后,不是离开了吗?东方前辈,既然可以离洞出岛,我们自然也可以,说不准阿黑就知道呢,阿黑?”四下再找隼,早已不知去哪里了?心知它虽通得人性,但总归是只鸟儿,与人类在造化上有着天渊之别,也不以为意,道:“青儿,既来之则安之。学一下看看吗?” 玉宛青心想:风哥哥的话总是有道理,忽而心念一动,我要认真学,而且要超过风哥哥。日后他若是不乖,我就用这左右互击术对付他,想到此节,不禁面红耳赤。 祝雄风自然不明白玉宛青的想法,道:“青儿,你在想什么?” 玉宛青还道祝雄风洞察了自己的心怀鬼胎呢,脸上更红,垂头细语道:“没,没想什么呀!”声音小点如同蚊音,连她自己都要听不清楚了。 祝雄风也不作深想,他已经被这套《左右互击术》的奇奥玄秘处吸引住了,一心扑在上面潜心学起。 玉宛青虽然也在学,但总难摒弃杂念,心神不纯,学得片刻,感到头脑中如一团糟,越学越乱再坚持不下。她见祝雄风学得聚精会神,形神合一一付忘我境地,无暇顾及自己,便偷起懒。忽然听到“噗愣”一声,她抬头正看到隼抓着一只燕窝一只鱼进来,鱼扔在地上还在蹦跳,这下玉宛青更无心思学下去了,一旁逗隼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祝雄风这才从超然境界中醒转,收摄心神,擦拭额上泪珠,叫声“青儿!”没人应声,侧脸一看,见玉宛青居然靠在隼的翅膀上睡着了,心头又气又好笑,心想:这丫头倒是挺会享受,隼的翅膀伸展开来,足有一丈六七,她躺在上面,又暖和又舒坦,当真是奇妙的享受,也不打断她美梦,练了一会了功,早也饿了,拿起燕窝就吃,心想:真是美味佳肴,比之珍馐御肴都有味道!吃饱了,又接着练起。他天赋佳,根底又踏实,自学了游魂剑谱的内功心法后,再学这〈左右互击术〉真是事半功倍,触类旁通,兼之在这洞里,又浑无人骚挠,难得的练功所在,每日吃的燕窝,又是滋补佳品。如此练累了吃,吃饱了再练,历经九次反复后,终于练成《左右互击术》。 他每次练功过后都有燕窝吃,这次却没有,不仅隼不在连玉宛青都不在。他惊疑不定:青儿会去哪儿呢?过了半个时辰,突然听到隼“嘎嘎”的叫声还有玉宛青的笑声,跟着洞口黑影一晃,隼飞了进来,只见玉宛青脸上红红的,荡漾着一种少有的兴奋,她见祝雄风已自醒来,更是兴奋,抱着他的脖子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祝雄风奇道:“什么事吓死你了,还是这么兴奋?” 玉宛青拍拍心口似乎惊魂未定,道:“它,阿黑驮着我飞下了绝壁,真刺激!” 祝雄风惊道:“什么?阿黑驮着你飞下了绝壁?” 玉宛青道:“真的,你问阿黑。” 隼果然拍拍翅膀“嘎嘎”叫起。 祝雄风将信将疑,他长这么大,曾未听说过鸟儿能驮人,但这只隼体态极大,站起身来能有玉宛青肩膀高,双翅伸直有一丈六七,实属罕见,也许真的有这种天生神力,若是真能驮人飞行,哪又何愁出不了洞?不知东方前辈当年出洞是不是阿黑驮下的。 玉宛青道:“风哥哥,这下出洞不用愁了。” 祝雄风见玉宛青神情如此,便信了,说道:“既然阿黑能驮人飞行,我们就先由它驮下山洞,然后再造木筏返回中土,好不好?” 玉宛青高兴的跳起来,道:“太妙了!”说时,在祝雄风脖上用力吻了一口,祝雄风虽然心情荡漾,但一心想全想着如何离开这山洞,便有心试一试! 当下二人连同阿黑一同出了石室,祝雄风又将石室石门关上,这才向洞口走去。走到洞口,但见洞外阳光明媚,乍看之下,颇有不适感,赶忙闭目静立片刻,这才适应。他记得刚来之际,绝壁下面全是石头,如今数日不见,绝壁下面都长出了野草开满了野花,一派欣欣向荣。 忽然听到洞口旁边有鸣叫声,他这才想起那窝小隼,贴着石壁爬过去一看,两只小隼已有两只成年鸡大小,翅膀羽毛都自长成,颇为神俊。 玉宛青道:“风哥哥,我知你半信半疑,我先来坐你看看,阿黑过来!” 祝雄风道:“我先坐吧!”他心中想:这山洞里相对安全,我先坐阿黑下去看看周围有无毒蛇猛虫什么的。若她先下去,我总是不放心。何况,我又没有亲眼看到阿黑驮她下去,不知她是否在骗我。我先下去,若不幸摔死了,她心中有数,自然不会再冒险此举了。想到这里,便招招手,隼拍拍翅膀走了过来。祝雄风拍拍它的头,道:“阿黑阿黑,全看你的了!”心头着实难安。 隼张开双翅,祝雄风骑在它背上双手抱住它的脖子,刚要给玉宛青说句话,突然感到身子已经腾空而起,耳边风声急劲,向下一看,只看到地面上的青青绿草在飞驰而过,整个人好似正迎面撞向一堆乱石,心头突突而跳,不禁身体后仰,再不敢乱看,抱紧了阿黑。 突然觉得身子一震跟随着双足已自触地,听得隼嘎嘎两声,睁开眼睛一看,果真平安着地,真的不可思议。再看向绝壁中的洞口,玉宛青仿若一个黑点看不甚清,接着就见到隼振翅凌空飞起,霎那间也变成了一个黑点。 他心头正自诧异不已,听到空中一声唳鸣,阿黑已经驮着玉宛青飞了下来。二人热情相拥,俱都激动不已,然后又分别抱着阿黑脖子亲吻。 走出这个山洞,就可看到海,二人忘情地欢呼跳跃。祝雄风拍拍阿黑的脖子,又指指绝壁的那个山洞,意思是叫它回去。岂料,阿黑嘎嘎叫着,不离开二人。二人又高兴又奇怪,都想:有这只能驮人飞行的巨隼跟随,真是太妙了。还怕什么绝壁山涧呢?只是不知,它能不能驭人穿过大海?二人牵着手沿着海边沙滩走着,一侧是一道绝壁。 忽然间,玉宛青喜道:“船,船!” 祝雄风果然看到一只高帆大船在海面上驶过,不觉叹道:“可惜,我们看得到它,它却看不到我们,它向别的方向驶去了!”二人俱又心情沉重。 又行片刻,突然听到绝壁上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呼声,二人寻声而望,正看到一团黑影从绝壁顶端跌了下来。 祝雄风大叫一声,倏然间弹身纵起,向绝壁下冲去,刚掠至绝壁下,只觉一股强悍的劲风直压下来,离他尚有七八丈远,他已感到喘息困难。那黑影下坠之迅势若流星,“喀嚓”一声,压折一棵绝壁上长起的树,树枝纷落而下,祝雄风只得纵身后退,心中暗暗着急,却在这时,一道黑影掠过身侧盘旋而起,正是隼。 第83章 只见它几个盘旋,升到了黑影下面,双翅倏忽平伸,再向上冲起,不仅削弱了黑影的速度与重压,还稳稳把他接在背上,展翅俯冲下来! 祝雄风大喜道:“阿黑有你的!”刚转过身走出三步,就听背后“轰”的一声,那棵断树夹杂着碎石泥块坠落,在地上乱石间砸出一个土坑来,跟着,“哗啦”一声树叶擦着石壁,轰然倒地。他吓得一哆嗦,寻思:方才若非先自躲开,被这树砸中,焉有命在?好险!急奔回沙滩。 玉宛青已从隼背上抱下一人,惊道:“咦!红姐姐,怎么是她?” 祝雄风向玉宛青怀抱之人一看,正是百花山庄见过的丫环阿红,至于她参与的其他诸事他一概莫知,只是听阿玲在言语中谈起过。他见阿红左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开着紫花的紫茎野草,心想:为了一束野花,爬这么高也太不值得了。若非阿黑神勇,她早就摔成一堆肉泥。他哪里知道,阿红甘冒生命之险采得的一束野草是天下间极是罕见的回神草。 他又想到:阿红背叛百花仙子,暗中用“百花奇香散”迷倒自己,帮助欧阳雁笑掳走了青儿,我本来对她颇生愤恨。不过青儿说她曾帮过自己,这倒要感激于她。唉!什么也不予计较最是妥当。 忽听阿黑嘎嘎叫了起来。 祝雄风放眼四看,只见一只龙形大船正乘风破浪向小岛奔来,转眼间那船已驶来岛前,搁浅不走。从船上放下一只舢舨,两名水名快速划桨,奔向岛来,祝雄风这时也看清船上几人。一个是风雷七锤叶流星,一个是圣手先生,一个是太湖帮姚老三,还有一个竟然是风满楼。他生奇的是风满楼何以加入了红灯教?红灯教何以会派船来这荒岛上? 前面有一个山洞,洞口两边是堆垒起的乱石。其时树绿花红香气馥郁。洞里面忽走出一男一女,女人显得老态龙钟,走路蹒跚,男的搀住女人的手臂。祝雄风大惊:这两人正是柳若珍,欧阳雁笑。 只听欧阳雁笑道:“婶娘,这下可好了,有船来接我们了!” 柳若珍道:“真的有船来岛?那太好了。唉!翠红采草药去了,咋还没有回来。不会遇到危险吧?” 欧阳雁笑道:“婶娘,你也太过担心,这岛上总共就我们三人又没有毒虫猛兽。” 柳若珍道:“那阿青怎么会不明不白就失踪?” 鸥阳雁笑道:“她?很可能是失足坠崖了。婶娘,慢些走,注意脚下有石头。” 柳若珍道:“雁笑,你可是婶娘一手带大的,你的心里想什么我最清楚。说,是不是你强迫阿青,逼得她跳崖?” 欧阳雁笑神色一变,道:“这,这怎么可能呢?侄儿,喜欢她都来不及,我,我怎会逼她跳崖呢?婶娘别再想这些小事。看,船靠岸了!” 祝雄风听到这里,心想:这欧阳雁笑原来还是个能言善辩的高手。说不准这阿红也是被他推下的悬崖。 只听柳若珍叹了口气道:“雁笑,你别是老打岔转移话题。翠红对婶娘我可算尽仁尽义,若没有她,婶娘怕早就抛骨荒野了,婶娘打算回金陵后,同你二叔商议一番,就将翠红嫁你……” 欧阳雁笑神色凛然,道:“这,这怎么可以?她她可是一个丫头,怎配得上我?” 柳若珍愠道:“丫头怎样?你娘当年不也是一个丫环出身……” 欧阳雁笑嗫嚅道:“这,这……” 柳若珍道:“翠红这丫头,模样俏丽,为人尊孝,实在难得,比依依强多了,可是她,她……”说到这里眼里湿了。 忽听一个声音道:“柳前辈,阿红她乃大福大贵之人。吉人自有天相,怎会出得意外?” 柳若珍听得声音,寻声看去,首先,看到祝雄风心中一怔,暗想:他怎会寻到这里?转眼看到玉宛青,又看她怀抱着一人,不正是欧阳翠红?霎那间,惊喜交加,嘴巴动了动,抢步奔行,不料脚下踉跄,登时扑倒。祝雄风眼明手快,抢上相扶,柳若珍才没有摔倒,她奔向玉宛青,双手拉着欧阳翠红的手,竟自流下泪来。 欧阳雁笑突然见到三人出现,心神骇异如遇鬼魅一般,更似当头打了一记闷棍,登时懵了,心念电闪:这怎会可能呢?三人都是悬崖上摔下,怎么都没有死?难道连老天爷都跟我过意不去?他忽然听到欧阳翠红“啊唷”一声,好似大梦初醒,这下更吓得心惊胆颤,只道她定向婶娘讲述自己的害人经过,心中发悚,偷偷向后退缩。他慌乱的眼神无意间碰到了祝雄风的眼光,感到对方的目光宛似两把利刃插在自己胸膛,不由得激棱棱打个寒噤,噤若寒蝉,心中突突直跳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听柳若珍道:“红儿,你怎么摔成这样?快告诉娘,怎么回事,是不是……别怕,娘为你做主。” 祝雄风听柳若珍自称为欧阳翠红的娘,深感诧异,柳若珍怎能成了阿红的娘?难道阿红本是她女儿,后来被廖百花偷走,现在又认回?难怪她会反叛廖百花。他当然不知道柳若珍认干女儿的过程。 只听欧阳翠红抬起左手,将回神草递给柳若珍道:“娘,这是回神草,对你的筋骨大有裨益。我,我为了采到它,失足坠下了悬崖。” 欧阳雁笑听她一番话直感血液刹那间凝住不动,听她并没有说出自己把她推下悬崖之事,心一怔,忽然间有了一种大彻大悟的感觉,满生内疚,心想:她原来待我这么好啊!抢上几步,在玉宛青手中接过欧阳翠红。他无意间看了玉宛青一眼,见她笑的温柔,蕴含情致,心中一荡,赶忙转过眼光,退在一旁! 此时,舢舨划到了岸边,一水手喊道:“喂,想出岛的快些过来坐船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欧阳雁笑抱着欧阳翠红大步奔向岸边,涉水跨到船上。玉宛青搀扶着柳若珍也上到船上。祝雄风回头看一眼阿黑,一阵难过涌上,摸摸它的脖子,拍拍它的翅膀眼睛湿润起来,挥挥手道:“阿黑,我要回家了,你回去吧!”说时,在阿黑的哀唳声中,依依不舍地回到舢舨上。 一水手道:“还有没有人?” 欧阳雁笑道:“开船吧。” 一水手道:“好来!兄弟,快加把劲,划回去。”二水手抡臂扳起木桨,舢舨如飞而至龙船下。龙船放回垂梯,五人全都上船。 祝雄风见叶流星目光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心中怦怦直跳,生怕被他认出来,所以尽量低着头,一个劲向船舷边靠。他哪里知道,他在岛上住了一月有余,衣衫褴褛,头发乱蓬蓬,胡子密麻麻,叶流星哪还认出他来? 只听叶流星道:“恕叶某眼拙,不知哪位是如意坊的欧阳夫人,欧阳公子?” 柳若珍心中“格登”一下,寻思:叶流星虽同二当家的曾为故知。但他如今投身红灯教……他查问我娘俩的身份,也不知用心何在?若是擒住我娘俩以此为挟,胁迫二当家的束手就范,又该如何?她沉呤片刻,并未作答。 陡闻欧阳雁笑道:“我就是欧阳雁笑,你有何事?”言语傲慢中又有几分无礼。 柳若珍暗想:雁笑言语不恭,这下激怒于他,他不一锤打死我们娘俩,也必会将我娘俩投在海中。言念及此,心头一片凄凉,待要说话。 忽听叶流星道:“果真是欧阳公子一行,那就好的。我等受贵人嘱咐,前来迎接欧阳夫人,欧阳公子大驾。在茫茫大海中,查寻了十数日,今日终于如愿以偿,不负重托啊!” 柳若珍心中一动,道:“敢问叶大侠是受何人之托?” 叶流星道:“夫人自然识得贵人,他只让在下来接夫人一行,原因想必夫人知晓。” 柳若珍颤声道:“他,他会突起善心。他,他又怎知道我们海中遇险。” 欧阳雁笑冷声道:“是不是戴面具的那为避免锦衣人,我看他鬼鬼祟祟的绝非善善之辈。我倒怀疑,我们的船被他暗中作了手脚!” 柳若珍脸色微变,斥道:“雁笑,休得胡言。那人,那人,人是你四叔!”叶流星心中凛然,果是便是他! 欧阳雁笑惊疑未绝:“四叔?四叔不是已死了吗?再说,真要是四叔,他又怎会向我们下毒手?” 柳若珍道:“雁笑,这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那日欧阳杰被柳若珍坏了好事后,着实气恼,出了百花山庄后,径自来到海边,待要坐船回去,见到岸边另有一船,便知是柳若珍坐船。他当时想:她胆敢跟踪而至,坏我好事,辱骂花花,真恨不得杀了她方能泄愤。何况,我行踪难免由她口中泄露,这必定给大事带来前所未有的阻力。当年她柳家的宝藏就在岛上,即使她未曾发现,但消息传扬出去,好事之人总难免来岛上查访,终会发现那批宝藏。他隐隐感到这件事,横在眼前相当棘手,绝不容许他有怜悯之心。 想到这些,当即命水手掉转船头,返回岛上,想杀柳若珍灭口。但船行片刻,海风一吹,他又想到自己同她毕竟有夫妻名份,这些年来也太对不住她,她一个女人真不容易,心中忽生怜悯,长叹一声,又有些不忍。 思虑再三,有了主意,将她的船凿个洞,让她听天由命。心念至此,便命令水手划舢舨悄悄靠近,他在船头凿了一个二三指宽的洞。他只道这一切做的无人知晓,不料欧阳雁笑看到了他的行踪,只不过欧阳雁笑当时并不知他做了什么。 欧阳杰凿洞后,回到船上,命水手转舵赶回中土。途中遇上风浪,他的船,船坚板厚,顺利冲了出来。但他随即良心发现,她的船若遇上这等风浪,必难侥幸。想到,我虽然恨她,也我不该如此待她,她总归是欧阳家之人,虽然同二哥有些特殊的关系,但这些年来却也太难为她子。 他甫一上岸,即派叶流星等人驾船到海中营救。 第84章 他们在大海中搜寻四五日,终没有遇上柳若珍他们的船。 倒是在海面上遇到许多木板断桅。他们推断柳若珍的船可能被海浪所毁,便在周围海域游弋寻找数日后,发现了这个岛上有人,便派人上岸查看,果真就是柳若珍等人。 欧阳雁笑打柳若珍叶流星二人对话中,推知船所以触礁沉没,原来同那锦衣人有关,随后听柳若珍说锦衣人是自己的四叔,他感到难以想象。 祝雄风从叶流星柳若珍欧阳雁笑话语中隐隐感到事有蹊跷,既然欧阳杰在柳若珍的船上暗中作了手脚,无非想让他们葬身海底,但为何又不放心派人前来搜寻?若是搜寻不到或是确知已经船毁人亡,他自然会庆幸秘密未曾泄露。如若他们平安无患或是落难荒岛,他又会怎样?他可以隐性埋名二十多年,这份耐性就非常人能及,他又怎会放心柳若珍来到中原?以他的枭雄本色,他不会让柳若珍在中原之地,肆意行动。他能派人前来搜寻,一方面说明他为人谨慎善疑;二方面他为保万无一失,纵然不为难柳若珍也必会将她囚禁起来。 现在我们五人算是“同舟共济”了。他们有四人,我们五人中,柳若珍不能动用内功,欧阳翠红从崖上摔下来,腰上受伤,虽无大患,一旦动起手来,总是个托累。眼下之计,只有尽已之能先将她治伤。当下便将最后的一粒“护心保丹丸”给她吃了,又倒出一点“百花四季酿”搀同清水喂她喝下。 欧阳雁笑只是哼哼,不屑一顾,祝雄风几次想同他谈谈,他都没给好脸色看,他心里早已把祝雄风列为死对头,再者他再明白不过,自己曾将他们打下悬崖,他心中不满怀憎恨那才怪呢?如今这般向我套近乎,谁知葫芦里卖啥药。他心存狭隘,只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浑未感到危险将至。 祝雄风见欧阳雁笑对已态度冷默,也就淡了友好的表示,静下心来,慢慢将游魂剑谱中的内功心法默练一遍,又将左右互击术的要领精髓一一回虑。 突然间,舱外圣手先生惊呼一声:“快看,那是什么……鸟,这么大?”叶流星道:“是鹰吧!”风满楼道:“是雕!”姚老三道:“雕也罢,鹰也罢,都没有这么大个。” 风满楼抢着道:“谁说没有?大漠草原上牧民们就喜爱养雕,有的一养十余年,个头有半人高,都能驮起人来。”叶流星道:“东北长白山下的老参客都们养有雄鹰,捕捉野兔,个头也有这么大个的。” 圣手先生道:“我看既不是鹰也不是雕……” 姚老三道:“圣手先生的蚊子笑独步武林,我姚老三仰羡不久,今日圣手先生可否露一手来,将那雕啊鹰的打下来,一看不就知道。” 叶流星风满楼二人俱附声赞同,圣手先生抬头看看天,见那大鸟正在上空盘旋俯冲,时高时低,心中没有十成把握,只怕一时失手,反让他人小觑…… 忽听风满楼道:“大鸟飞过来了,圣手先生,快,快射蚊子笑。”圣手先生一看,大鸟果真在头顶几丈高的地方,看得清它腹毛深黄上嘴弯曲似钩,似乎正盯着自己,登时吓了一跳,一甩手连发三枚蚊子笑,疾射大鸟。 却在这时,有人喊道:“住手!” 圣手先生心下惊愕,还是发了出去,他忽然感到手臂一阵酸麻,犹如火燎似的痛疼,顿时大骇,接着眼前一花,只见有人挥手将一张木椅掷向半空,其速之迅,竟快于蚊子笑,刚好将三枚蚊子笑尽数撞偏。 众人皆尽吃惊,全都看向这人,这人正是祝雄风。他在舱内听到舱外四人谈论大鸟什么的,感到奇怪,向窗外一看,便知道那大鸟就是巨隼阿黑,听得圣手先生要用蚊子笑射它下来,心中又惊又怒,抓了一张竹椅撞门而出,慌急之下,左手中指点出,发出一记逍遥指力,射在圣手先生手臂上,同时掷出木椅,打偏了三枚蚊子笑。 圣手先生感到一股劲力射来,霸道强悍之至,心中大惊,尚未反应过来是何种指力,就看到了祝雄风。他虽然尚未认出祝雄风,但感到在另外三人的注视下,太丢面子,所以怒道:“你是什么人?” 祝雄风环顾周围,自己正处于四人的包围中,可谓险象环生,知道处理稍有不当,便将陷入四大高手围攻的万劫不复境地,实是凶险之极。正自沉呤,感到背后劲风逼近,当下斜跨两步,晃到了圣手先生一旁,右掌一挥,一股绵绵大力涌了出来。 圣手先生身不由已,向前冲出二步,登时脸色大变。 叶流星心想:这人能在瞬间闪开姚老三的铁扇同时欺至圣手先生身旁,并将之推开,好厉害的身手。他到底是何来路?如意坊可没有这等高人。 姚老三对自己的铁扇功夫向来自负,不料今日背后突袭竟也走空,实是生平第一遭,神情大变。 风满楼见祝雄风身法精妙,有些像“风影十三变”,但又比之更玄奥莫测,心中也是想不明白。他有意在三人面前显露一手,于是说道:“朋友,你步法精灵,实是江湖一绝,在下也想讨教几招!”说时,踩着“风影十三变”步法,施出“飘逸剑法”攻向祝雄风。 祝雄风自打那日在玄苦的指引下走出花阵后,将那些步法详加推敲,参详,已经悟出比“风影十三变”更上乘的步法,是以他对风满楼步法的走向变化,了若指掌,正是知已知彼,百战不殆。风满楼的步法已是走得匪夷所思,出人意料,但祝雄风每一步的踏出,踏落更是异乎寻常的不可思议,他有时走得慢点能和风满楼相协一致,其他三人只看到两条人影忽东忽西,倏来倏去,飘起荡落;有时祝雄风走得更快更玄奥,连风满楼都感到眼花缭乱,感到四周全是人影,实不辨虚实,不禁流下冷汗。 叶流星看出,祝雄风的步法比风满楼的“风影十三变”还快还看不明白,心中大奇:“风影十三变”已是天下最厉害的步法,但这人的步法比之更显上乘,看来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世上侠隐异人比比皆是,只是不显露出来而已。 祝雄风同风满楼转眼间已斗了二十余招。 风满楼渐感吃力,飘逸剑法施出来也不再飘逸,相反显得拙劣,他剑法同步法本是相协而生,剑出随步,步至剑发。但他每踏出一步,对方却总比他快了半步,等他再想踏出下个方位,却早已被对方抢先占据,所以既感仓卒又显被动,剑更难刺中对方。他是局内人,正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时任何一个局外之人,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举剑乱劈乱砍,反而会生出奇效,总比他这样墨守成规遵循每一步每一式来得有效。 姚老三一旁看了,见风满楼脱身不得,当下挥起铁扇,攻向祝雄风。他一旁攻出,祝雄风同时应付两人,顿感吃力,斗了数合,祝雄风蓦然响起了〈左右互击术〉,现在自己正是以一敌二,不妨施出来试试怎样?言念及此,长剑固然缠住风满楼的剑,左手掌式一变,正是一招“排山倒海”,一招十六个变化,霎那间应运而生。姚老三渐感受不支,心中纳闷,他剑出如虹,掌出如风,怎么能够左右同施呢? 不只是他,连旁观的圣手先生叶流星二人俱看得耸容变色,都想:天下间竟有人能够左右双手各自发出不同的招式,一心二用同时应付两人的攻击,当真邪乎。 晃眼间,祝雄风以一敌二,犹占上风。他不欲伤人,存心验试《左右互击术》,只见他以一招剑法“五湖四海”攻向风满楼,以一招“风起去涌”攻向姚老三。二人劣势早现,皆拼尽全力与之周旋,仍难以挽转。 圣手先生忽然从祝雄风的剑法中看出一些端倪,对叶流星说了。 叶流星惊道:“真的是他?这小子为何命那么长,几次化险为夷,逃过一死呢?” 圣手先生道:“那日我假扮他的模样,在公平府招摇过市,整个赴宴之人俱都以为公平府血案的真凶就是他。可惜那日,他抢了一艘船逃走,不料竟躲过惊涛骇浪之险,现在又学了这么出神入化的武功,越发难予对付。他若不死,终有一天会站出来讲明公平府血案始未,如此我们一番努力就化为乌有了。” 叶流星道:“先将他制住再说!” 圣手先生道:“你在这里替我押阵,我上去会一会他。”说时,纵了出来,抬手发指,照祝雄风后背连发三道指力。 祝雄风拍向姚老三的掌至中途,忽而变掌为刀直插向对方心窝。姚老三识得这一插之力的厉害,纵后半步,抢扇挡在心口。不料祝雄风收拢四指,中指中一股劲风疾射出来,打在姚老三的铁扇上,竟把姚老三推后几步,撞在船舷横档上。祝雄风的剑就如同猫玩老鼠般缠住风满楼,他突然感到指风袭来,赶忙回手点了一指。 圣手先生心神凛然,跳出圈外,颤声道:“逍遥指,逍遥魔君。你,你同他是何关系?” 祝雄风一怔,急收攻出的剑招,风满楼如遇大赦,灰溜溜地退回一旁,祝雄风心头电转:逍遥魔君?立时想起玄苦的一席话,要自己适当时候,引蛇出洞,圣手先生当年曾经同逍遥魔君殊死搏斗过,他应该最清楚逍遥魔君其人其事。逍遥魔君若真的是由欧阳杰及其同伙假扮,圣手先生必是知情者,至少现在知情。他也当然知道欧阳杰不会轻易将此指法传授他人,而如今由我施了出来,他必定心存疑惑,疑心我是否同欧阳杰有什么关系。我何不防将计就计,一来戏弄于他,二来也试试能否套出些秘密来。想到这里,大声道:“圣手先生,你既识得此指,该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吧!” 圣手先生将信将疑,寻思:教主此次出海去百花岛,这小子同欧阳公子在一起,自然也是在百花岛上坐船遇险一同漂流此处。 第85章 既是如此,莫非教主同他之间有些什么关系,否则他何以会用逍遥指?当年逍遥魔君之事,我一直被蒙骗至今,才知道原由及教主当年的良苦用心。如今教主再以逍遥魔君假面现世本是计划中的一条举足轻重的策略,不仅威恃了群雄,更是收服了“三庄六帮九洞十八寨”的一干群盗为我所用。但他会此绝技,难道他已经归附教主,教主赏识于他并传了此技?他越想越觉得事关重大,不知如何处理,看向叶流星。 叶流星于当年逍遥魔君之事知之甚少,但如今逍遥魔君再现江湖他自然晓得其中的厉害关系,他见祝雄风施出逍遥指,也不能不感到棘手与震撼。教主曾未说起过江湖中有第二人会用逍遥指,如今突然蹦出一人会用此技,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他暗中安排的伏笔?难道教主他并不信认我们?可是这小子数次同本教为敌,又怎能信得过?随即又想到:莫非他是偷学的?他困感难解,才做出如此假设。他都没有想过,如此绝技,其内功心法岂能偷窃得了?他对祝雄风会用逍遥指之事,颇难废解,不知他究竟是敌是友。思忖良久,暗自打算:先将他擒获,交由教主发落,是非曲直自有分晓。若他真是教主传人,我们作为不知情者,教主也只能说我们办事得力,若他同教主全无关系,教主自然也会表扬我们办事周全。 祝雄风见圣手先生叶流星二人神色恍惚,猜知逍遥魔君显然同他们有着某种关系,说不准就是欧阳杰本人,我不妨再骗他们一次,逍遥魔君究竟是不是欧阳杰本人,一试便知,于是说道:“怎么欧阳教主没同二们说起过在下?” 叶流星看了圣手一眼,吱吾道:“哦,这个……唉……他……说过。”心中暗想:他连逍遥魔君是欧阳教主都知晓,看来不假。教主不告诉此节,是一时忘记了呢?不是故意不说,以此来评断我等的办事效率呢?看来此事绝不那么简单,祝雄风既便真是教主之人,我们也要明知故犯,先将他擒住再交由教主发落,这叫“以假乱真”。 圣手先生揖礼道:“原是一家人,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啦!祝兄可要原谅老夫糊涂之举。教主面前哪个……” 祝雄风知道他的意思,便迎合他的心意,道:“圣手先生放心,此事虽由误会而起,正说明你对本教忠心耿耿,心无二念。” 圣手先生大喜,叶流星也阿谀奉承一番,风满楼姚老三也自说了。 祝雄风知道,暂时获得了他们的信任,时间已久必会露陷,但想到能骗一时是一时,只要平安到达陆地,趁机溜走谅他们谁也拦不住。在这茫茫大海中,若是再打起来,恐怕又要重蹈覆辙,虽则对自己一的番言语有既几分担忧也有几分脸红,但打定主意:得过且过,随遇而安,听天由命。当下回到舱内,众人都知到了方才的事情,俱以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他。他也不以为然,走到玉宛青身旁坐下。 欧阳雁笑道:“阁下原来是红灯教教主的红人,恕在下眼拙失敬了。”言语冷淡不屑之至。 忽听玉宛青道:“风哥哥,你真是红灯教……” 祝雄风一抬头看到舱口一侧贴着一人,知道他们对自己尚有怀疑,便道:“是啊!我同教主关系非同一般!”说话间对玉宛青做了一个拥抱姿式,趁机在她耳边小声道:“我是骗他们的。他们人多,硬的行不通……” 玉宛青已自明白,装着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突然站起身来在祝雄风身上踢了一脚,道:“你这个骗子……”走到柳若珍身边坐下不再理睬,心中却暗暗好笑,但强自忍住才没有笑出。 又行了半日,叶流星等四人从未踏进舱内半步,自有人打理他们一日三餐。五人在岛上住了十多日,日日以生鱼为食,都不知熟食是什么味道了,如今又食上熟鱼炒肉,俱感到比珍馐佳肴还要美味。起初,尚担心饭菜中下毒,心存顾虑,到得后来,再难以抗拒美味诱惑,便即大吃起来,幸好饭菜中并未下毒。 祝雄风暗生怪异,难道我的推测不对? 这一日,船将至陆地。正是夕阳将暮时分,红日染红江面,江面上各色船只飞来驰去,好不热闹。 祝雄风知道叶流星等人有没有什么阴谋举动便在此时,心中暗生戒备,突然间闻到一阵奇异的甜香,心想:什么味道这么好闻,正想间,忽听“咕呼”一声,玉宛青一头栽倒,跟着柳若珍欧阳雁笑也相继栽倒,他一愣马上想起来那日百花山庄时也正是这种味道过后,自己便昏迷倒地,难道是“百花奇香散”,他看向欧阳翠红,正看她向自己眨眼睛,打手势,登时明白便也假装中毒,“啊哟”一声倒地,暗暗用拳在甲板上打了一下弄出声响。 过了一会,叶流星走了进来,笑道:“廖百花的‘百花奇香散’果真有用,不费吹灰之力擒住这几人,教主果真料事如神。”顿了顿又道:“圣手先生,还要多少时间靠岸?” 圣手先生道:“一个时辰!” 叶流星自语道:“也不知份量够不够,再给他们加些份量。”说时,拿出一只瓷瓶,拔起瓶盖,将瓶放在桌上,说道:“奇香源源不绝,你们就慢慢享受吧。”关上门,退出舱外。 祝雄风睁开眼睛,见欧阳翠红在冲自己招手,便即走去。欧阳翠红小声道:“幸喜我昨日吃了你的‘百花四季酿’,才没有被‘百花奇散’迷倒。”祝雄风这才知道果真是“百花奇香散”之迷毒,难怪来势凶猛。 欧阳翠红道:“他们先自吞服了解药,是以不怕此迷香。但我们仍可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祝雄风随即明白她的意思,即是用“百花奇香散”对付叶流星等人,但仍有不解,道:“可是他们都已先用了解药。” 欧阳翠红道:“他们吃的只是普通话的解药,只能起缓解迷香药性的作用。并没有服下‘百花四季酿’这独门解药来的神效。只须用真正的‘百花奇香散’对准他们施放,他们便即支持不住。” 祝雄风奇道:“怎会这样?哪里有真正的‘百花奇香散’?” 欧阳翠红道:“去年,主人向仙子讨要此迷香,仙子多了一个心眼,给他的都是浓度极稀,药效不甚强烈的,解药更没有给‘百花四季酿’。” 祝雄风心想:药效不强的迷香尚且如此,若是一等一的迷香,那岂非无人能抗拒?原来廖百花也处处留有一手。 欧阳翠红道:“公子,你去把那瓶‘百花奇香散’拿来,只须再入三滴‘百花四季酿’,药效加重他们必定抵挡不住,除非也有‘百花四季酿’。” 祝雄风道:“百花仙子的东西竟这么神奇!”当下拿来那只开了瓶的瓷瓶,倒入三滴“百花四季酿”,生怕其效不大,又多倒两滴,盖上盖,用力摇匀,轻轻推开舱门,闪出一条缝,瓶口对准外面,又折回来,给玉宛青柳若珍欧阳雁笑三人闻了闻“百花四和酿”。 三人尚未醒来,舱内已经“咕咚咕咚”响了起来,只听叶流星说了句:“怎么搞的,这香味……”便即“咕咚”一声,再无声音。 此时玉宛青等三人各自醒来,都知道中了迷香。三人走出舱外,看到叶流星等四人也自躺在甲板,都自不解。玉宛青惊道:“他们怎么都中了迷香?” 一句话提醒了祝雄风,心想:我怎么全把他们迷倒?我可不会掌舵,当下奔入船头,解了两名舵手的迷香,让他们开船,这二人战战兢兢地把船开到岸边码头。 祝雄风道:“你们帮了大忙,势必背叛了红灯教。他们醒后,必定迁怒于你们。你们还是趁他们未曾醒来赶忙走吧!” 胖舵手脸色大变道:“红灯教眼线密布天下,躲得初一躲不过十五,这可如何是好?”另一舵手神情惨变道:“这下死定了!” 祝雄风心想:红灯教原来对待下属手段残酷,以至于他们二人都不敢背叛而逃。沉吟片刻,便有了打算,道:“你二人还是再昏迷吧,此事只要你们二人严守秘密,守口如瓶,便无人知晓!” 祝雄风又用“百花奇香散”将他二人迷倒,他在叶流星等人身上搜出不少金银,分给欧阳雁笑一半。 欧阳雁笑此时已心存三分感激,寒喧几句,连同柳若珍欧阳翠红三人离去。 祝雄风同玉宛青二人赶忙在码头的小镇上买了两匹马,不敢久留,奔驰而去。 正文第十八章嵩山少林 仲春四月,正是繁花似锦,草长莺飞之际。 少室山陡随峭的山道上突然风驰电掣地奔来两人两骑,其中一人,身材高挑,浓须长髯,面色蜡黄,但一身的麻布葛衣却与他的神态气质极不相协;另一人玉立亭亭,骨格清秀,眉俊目雅,一身白绸长衫,衬得他气宇轩昂。这二人非别人,正是乔装改变的祝雄风玉宛青。 整个江湖中,都在传扬祝雄风便是去年杭州公平府血案的元凶,还有人扬言出五万两的白银买他一命。那日二人逃出龙船途经海州府,南西的朐阳镇时,听到有两个路人议论纷纷。 只听一个胖子道:“孙二哥,你听说了没有?现在有人出五万两银子买叫什么,祝,祝……” 瘦子接道:“祝雄风!”胖子笑道:“对祝雄风,祝雄风一命,啧啧,有五万两……” 瘦子道:“银子是够诱人的,可谁有本事能得到?你想,铁面无私玉大侠三十六路梅花傲雪剑那是响当当的名号,尚且命丧他手中,你我这点能奈,嘿嘿!能近到人家近前吗?” 胖子道:“也是个理儿。孙洞主近来可好?” 瘦子叹口气道:“唉!别提了,自打孙洞主被逍遥魔君中下‘生死豆’后,整个人都痿了,全无了主张,人云已云,把个水帘洞搞得一团糟啊!” 第86章 祝雄风听这瘦子言语中提及逍遥魔君,“生死豆”,大感其趣,便缓下马速,仔细倾听。 只听胖子道:“咱们彭城烈火罗刹庄的彭庄主还不是一样啊的不思进取。” 瘦子道:“如今,我们‘三庄六帮九洞十八寨’,都成了任人宰割的绵羊了。说不准哪天啊,全被红灯教吞并。” 祝雄风心想:那日百花岛边陶龙向木十八说群盗头领全部中了逍遥魔君的“生死豆”之事,看来绝非危言耸听,确有其事。 正想着,忽听坐骑“忽津津”一阵嘶鸣,跟着玉宛青尖声道:“看!前面围这么多人干什么吗?” 祝雄风一看,前面十多人圈成一圈,指手画脚议论纷纷,二人缓马走近一看,见众人围绕中,一女子披麻戴孝伏在男人尸体上哭泣,甚是凄惨。二人大是不解,逐向旁观人相询。 一位农人道:“海州风雷剑昨晚被人杀害了。” 祝雄风知道海州风雷剑是一个有名的侠客,黑白两道都有结识,为人仗义疏财,怎么被人杀害呢? 那农人接道:“都是祝雄风那恶贼干的……” 祝雄风脑子一热,眼前发黑,差点从马上坠下,玉宛青赶紧向前相扶,他心里悲苦万分,这是什么人盗用我的名子行凶作恶呢?还是江湖中另有一人也叫祝雄风?巧合与否,这事绝非那么简单,必定有人暗中行事,惟恐天下不乱。 二人走进朐阳镇上的一家理发铺,正理发期间,忽然走进一人来。祝雄风斜眼一瞧,正是适才路上碰到过的孙二。只听孙二道:“多长只眼,看到有可疑之人,马上通知我。上边传来消息,说祝雄风已到了海州境内。” 理发的伙计唯唯诺诺道:“二爷,你放心就是,一有情况,马上告诉你。” 孙二哼了一声:“你可知他长的怎样?” 理发伙计道:“还能啥样?凶神恶煞呗。” 孙二气呼呼道:“你知道个屁。睁大你的鼠目好好看看,就是这画上之人。” 祝雄风偷眼向孙二打开的画上一看,不由得倒吸凉气,画上之人有八分便是自己,这一下他吃惊不小,在椅上欠身坐立不安起来。 只听孙二道:“看清没有?” 理发伙计奴颜婢膝道:“认得了,二爷,你老慢走。”孙二走后,理发伙计“呸”了一声,道:“狐假虎威!”又转回笑脸道:“客官,你的胡子理不理?” 祝雄风想到:自己若畜须留髯,别人必定难以认出来,于是说道:“不理,留起来!”心中庆幸自己在岛上时没有经常理胡子。如今留下来,把脸色再改变一下,保管没几个人可以认出来。 理完发付过钱后,二人打马向西奔去。这一日,途经开封城南门二人初次相识的荷园,逗留半日,又听到一件事:江湖上有各的独行侠,开封金刀银盾包不为,竟被人杀死家里,杀人者又是一个假冒的祝雄风。 祝雄风隐隐感到事情严重,自己遭受这么多的不白之冤,他日更难江湖行走,说不准,自此以后步步艰险,处处被动。当下打定主意,先去少林,一来转交玄苦的密函,二来请求少林方丈出面,替已澄清真相,开脱罪名。 二人晓行夜宿,不一日来到了少室山。在山道上行有七八里,转过一处曲折山道,便看到一处碧瓦黄墙的宏伟院落。正当早课之际,但闻梵音不绝,钟声不断,二人都感心血澎湃,便沿着院墙而行。一来路不熟,二来陶醉于林中奇景,不觉间走进了一片高耸的塔林中来。 二人在塔林中转来转去,不知路径,正寻找时突然看到山腰林中奔出一队和尚,双臂平举,双手各拎着一只圆身尖底铁环箍紧的木桶,健步如飞,穿行林间如履平地,晃眼间从二人面前奔过,向塔林深处而去。奔行最后的一名和尚,年纪有二十来岁,显然功力浅薄,吃力不消,渐渐落后。 只见他擦拭额头汗水喘喘粗气,瞧瞧四下无人,当即奔到一处佛塔下面,靠在上面歇息。忽然间,不知打何处跳出五名和尚,各持齐眉短棍,领头之人喝道:“慧元,你还敢偷懒,是不是罚的太轻?” 那小和尚慧元,一见这五人,一吓子跳起来登时站起身子,不料失神之下,一桶水则侧斜洒了一地,不由暗自叫苦,面色立变,道:“慧真师兄,我,我……” 慧真道:“练功偷懒本已犯了戒律,还将木桶失手打翻,这可是罪上加罪。待回去面呈戒律院圆通师伯,再行定罪。哼!这下有你好受的。”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慧元垂头丧气地一手拎着空桶一手拎着一桶水跟在慧真后面,但双手提重不符,吃力不均,甚是别扭,走不多远,便要左右双手轮换木桶,紧跑几步才能跟在慧真后面,但一路跑下反而更不舒服,又要驻停换桶,如此停停换换,烦躁异常。 玉宛青看着那和尚的滑稽动作,忍不住笑出声来,声音甫出已自惊觉,吞回不及,赶忙闪在塔后面。 慧真突然转身厉声喝问:“什么人,快出来!” 二人只得走出来。 慧真见是一老一少主仆二人,只道是慕名游玩拜寺还愿的香客,便悦颜道:“阿弥托佛,此处乃本寺禁地,两位施主请了,请原路退回。” 祝雄风道:“我们主仆二人不远千里,来贵寺烧香还愿,还请行个方便。”玉宛青道:“加倍奉上香火钱。” 慧真打量了二人一眼,双掌合十道:“施主请回吧,请从正门入寺。” 祝雄风知道慧真所说非虚,但感到自己身负重任,不能等同游客,便道:“请大师通容一下,我们二人有急事面见方丈大师。” 慧真盯住祝雄风上下左右看了几眼,道:“方丈大师正在早课,岂容你等惊扰,再急的事也要走正门入寺。” 玉宛青道:“此事关系极大,走正门入寺太过显眼,怕引人注目……” 慧真道:“你们一时说是游客,一时又说要面见方丈,行踪可疑。到底是什么人,有何企图?”一施眼色,另外四人各持木棍将二人围困核心。 玉宛青道:“当然是好人!” 慧真冷声道:“好人?我看你们倒像是歹人一途的,上次来寺内偷窃的必是你们的同伙,你们是前来探风的,嗬嗬,你们自己送上门来了!” 玉宛青道:“你这和尚,简直胡说八道。堂堂少林派,武林泰斗,怎么这么胆小怕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慧真肝火大炽,正要发作,突听有人喊道:“什么人在此嚷闹,还不快些赶走!”话落人至,一胖大和尚雄赳赳走了出来,慧真慧元及另外四名和尚俱都躬身行礼:“师叔祖!” 祝雄风一见这大和尚,真是冤家路窄,正是大智,心头凛然,满腔怨恨直往上冒,忽听玉宛青惊呼一声,见她面色大变,立时知道原因,想必她忆起钱塘江畔之事认出大智来,脑中登时大悟,怎可泄露行踪?恶人躲在暗处偷窥,不时准备行凶纵恶。这大智一口咬定自己是杀害玉大侠的元凶,全不给自己争辩的机会,他又与红灯教暗中勾结,必定居心叵测,我岂可言明身份?想到这里,压住怒火,道:“请大师转告方丈,在下有秘密事情须当面禀明。 大智上下打量一番二人,虽觉得有三分熟悉但也全未放在心上,倒是听祝雄风说有秘密事情禀明,心中一动,说道:“施主有何秘密要事,可否说来老衲听听!” 祝雄风察言观色,知道他做贼心虚,生怕有不利于他的消息,自己若要得他通容,只有拍拍马屁,但他嫉恶如仇,如何愿意向这六根不净的贼和尚诌谀奉承?不妨旁敲侧击,看他有何反应?于是说道:“在下发现了当年的公平府血案中大有蹊跷,凶手绝非传闻中的祝雄风,而是另有其人。只因此事太过机密,在下不敢私下传音,首先想到了少林寺乃武林泰斗,因此,急急忙忙赶来告诉细情。那真凶恶不知从何处知道这事,有可能在少林寺下设下埋伏,在下不敢冒险走正门入寺,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大智脸上一变,但随即泰然自若,缓声道:“方丈正在清修,寺内出了一点小事,恐难以接待。施主之事,就由老衲代传吧!” 祝雄风见他悠闲从容,毫无生疑之处,但由此更看出其人城府之深已登峰造极,伪善之术独步天下,心头隐隐有丝寒气上冲,心想:这种人留在少林早晚要祸起萧墙。不免更加担忧,神情恍惚,脑中一片茫然,心事重重。 大智察色辨貌,祝雄风的话更信了几分,一方面心惊肉跳,一方面又假惺惺道:“施主明鉴,请借一步说话。” 玉宛青认定大智不是善善之辈,听他叫祝雄风借一步说话,怕他已经认出祝雄风来,欲施偷袭,当下大声道:“你这和尚,哆里哆嗦。风,风……风大闪了舌头,又不是找你,你倒管起掌门之事,你到底让进不让?”她方才一急,差点说出“风哥哥”来,幸亏反应奇迅……赶忙改口补救,这才说了一句“风大闪了舌头”。 祝雄风暗暗佩服她的随机应变能力,知道一旦泄露出身份非但进不了少林寺,反会给二人引至不必要的麻烦。 忽听慧真怒道:“哪里来的黄口小儿,乳臭未干也来少林撒野。看你油头粉饰,定然不是好人,说不得就是那窃贼同伙。今日即送上门,那可怨不得佛爷了。休说佛爷不近人情。”话犹未落,双掌一翻,迎面击向玉宛青,掌力雄厚,正是金刚掌。这掌法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最最刚猛的武功,功成伊始,足可开碑毙虎,但慧真显然火候尚欠。 玉宛青被他一番粗口恶骂,激起了怒火,见他三言两语即以金刚掌力当面避下,喝叱一声:“你这和尚,怎的这么暴的脾气!”话音甫落,陡然间用上“风影十三变”步法,倏然飘身斜飞闪避一侧。 第87章 慧真为之一怔,脱口而出:“好身法!”登时收起轻视之心,猛地转身,右掌倏然抬起斜劈左掌随后穿出,急取玉宛青前胸要穴。 玉宛青知道越是刚猛的掌力,越是耗废体力,见慧真掌掌呼呼劈来,自己正好以逸待劳,靠着玄妙莫测的步法绕来绕去,累他个筋疲力尽。只见她身形微旋,倏忽错身,看似直攻,实际上以攻为幌,人已经绕到慧真身后。 慧真在少林慧字辈中的造诣数一流,他见对方身法奇妙神速,身形一晃绕到自己身后,稍自一愣,又转身扑去。 玉宛青自打跟祝雄风学武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真正用于实战,虽感对方掌风欺欺逼人,但见他被自己带着到处跟打,觉得好玩。 慧真二十余招没有碰上玉宛青半点衣物,暗自惭愧,尤其是当着慧元及另外四位师弟的面,感到太丢面子,想到自己入寺二十年了,从未间断地练习武功,却奈何不得对方,什么雄风什么壮志顿时消逝殆尽,嘘叹一声,兀自退了回来,潜心观看大智同祝雄风的决斗。 大智心道:这二人敢乱闯少林,可能真的有机密要禀明方丈师兄,不管是否涉及于我,公平府之事真若东窗事发,总少不了自己的份,与其他日惶惶如临未日,不如今日先自将这二人杀了,以图万无一失,凡事欲则立,不欲则废,若有人问起此事,便以他二人擅闯本寺禁地,不听劝阻先出手伤人为籍口,塞搪过去了事,心念至此,便有意诱祝雄风近前,突然出手一指击毙了事。 祝雄风猜想到大智必心怀鬼胎,但他艺高人胆大,为验证大智是否同公平府血案有牵联,别无他图,只好铤而走险。想到这里,假装一付信从的样子,走向大智,故意将整个前胸显露出来,说道:“大师,此事牵涉武林中一位成名已久的白道人物,实在非同小可,大师一定要守口如瓶,万万不可泄露出去。否则,在下主仆二人活命不过明日。” 大智大义凛然道:“施主放心,尽管放胆说来,由少林为你做主便是。”他看到祝雄风已在三步内,突然抬指点出,其快如风。他心中算准:即便对方生出警惕,出招相抗,但在三步以内,也绝难防住自己拈花指的强悍指力。 但他一指甫出,对方身前突然生出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指力点处,如同透在棉絮一般,那情形似有似无;他知道对方发出掌力,化掉了自己指力,纵使他修为高深,倏忽之间也想象不出,世上有哪家的功力,可将自己苦心习练四十余年的拈花指力消于无形,额上禁不住沁出冷汗。知道对方深怀上乘武学,高深莫测,再也不敢掉以轻心,赶紧向后撤身,腾出一块空地方便二人施展。右手除大拇指外其余四指,或驱或伸如同掌中托着一朵鲜花也似,蓦地轻哼一声,食指弹出,中指小拇指无名指依次伸直弹出,四指交替轮换,源源攻击而出。 祝雄风那日已经领教过大智的拈花指,此番见他四指纷弹,此去彼来连绵不绝,犹胜往昔,心中暗自叹服少林武技的博大精深,更不敢轻视,右手一扬,发出一掌,左手蓄势相迎,双掌左穿右插,左挡石拒,晃眼间二人大战三十余招。 令大智骇惊的倒不是对方的掌力如何,而是对方疾快如风的身法,自己四指交替轮点几无间隔,仍比对方身法略慢半拍,而对方身法玄奥虚幻,竟似附骨之蛆摆脱不得。而对方掌力绵而不断,恰好以柔化刚,好像天生克星一般,他额头青筋突起,两腮肌肉鼓起,冷汗长流,迫不得已纵身后退。 祝雄风用三招掌法加上脚下步法,竟可逼退少林一等一高手,心中狂喜之中,脚步走动滞后,倏然被大智窥到了一丝可乘之机,他断声大喝,欺身疾进,右手拈花指,左手金刚掌,晃眼之际,掌指交叉袭来。祝雄风纵然有备,也不禁心寒,蓦地想起《左右互击术》,登时心意通汇,右手仍是一招“再起风云”,左手却化掌为指,正是逍遥指。 大智虽则掌指双绝,但只可一掌一指按部就班,轮换发出,祝雄风却是掌指同施,霎那间发出数招,气势如虹,大智顿时危险百出,右攻左护,左攻右挡,虽然轮换迅疾一时,但他知道,生死不过一发之间而已,稍有一招捏拿不对,准保溅血当场。 一旁玉宛青,慧真等人俱看得呆了,可惜修为不到家并不能看清楚场中二人的每招每式,引为憾事。 突然间,祝雄风右手施出“再起风云”。大智跟着左掌迎上,这一掌中,蕴藏着极深的功力,何况他的内力修为本身就远胜祝雄风一筹,祝雄风左右互击招式不受影响,但内力总显不够,幸亏他练习《游魂剑谱》中的内功心法有些时日,兼之太极神功适时散向周身百骸,在二人掌力正面迎击,“轰”的一声响后,大智的功力已被抵消了七八成,剩余的掌力虽打在身上,也已是强弩未势,祝雄风仅身子微颤倒退半步,但同时间,左手一指,射穿了大智袈裟上的束带。 大智庆幸之余,忍俊不住心生胆怯,斜眼偷睨,暗想:这黄面汉子是何来历?招式这么古怪,左右双手竟可以同时变招攻击,当真闻所未闻。蓦地忆起上个月曾亲眼目睹东方求胜同血怪打成平手局时,也即用得这么古怪的招式,双手同时攻击,除了东海蓬莱派,中原之地却还未曾听说谁人会此等左右互击之术,难道这二人来自蓬莱派?又看一眼玉宛青,见她神情眉宇之间尽现俊雅闲怡,想起她方才同慧真搏斗时,只身连躲他二十余招不落败,以她小小年纪,不能不惊闻了。 他心中惴惴难安:这黄脸汉子虽然武功玄妙莫测,但内力不够浑厚,不及于我,唉!今日丢脸事小,让他们见到方丈,陈述一切,惟恐多少有不利于已的言语,今日势同水火难以相容,无论如何也要将他们拒于寺外,万不得已时,只有击毙。 恶念方生,偷眼斜睨,见玉宛青正含情脉脉地看着祝雄风,心中暗喜,认为正是绝佳机会,先自毙了这小的,再设法解决了老的,便大功告成。当下暗凝内力,待要出手。 就在这里,塔林中突然冲出十数名和尚,其中一十八名和尚皆是胖大墩实,膀厚腰圆,各持短棍,“刷”的一声,围住祝玉二人。另外一名老僧走至大智身旁道:“大智师弟,方丈请这二人进寺。” 大智愕然道:“大竹师兄……” 原来,适才动起手后,慧元看到形势不对头,赶紧回寺报告,只因少林寺两月前刚刚丢了《易筋经》,派出去的僧人也屡有伤亡,连藏经阁守护僧大德都死于寺外,一时寺内人心惶恐如临大敌,到了非常时期。正当众僧早课之际,听得报告,大方轻视不得,便派师弟大竹带着十八罗汉一同赶来。 只见大竹躬身合什,道:“两位施主,既有天大的事,也需光明正大由正门入寺,为何来到本寺禁地?少林一派慈悲为怀,不予追究擅闯之罪,但仍需按本门规矩,放下武器,经罗汉堂十八位长老陪同前往,二位以为如何?” 祝雄风心想:江湖之上人心险恶,防难胜防,往往自诩侠义之士却行事卑劣,就像泰山派松雪,黄山派水道人,峨眉派妙因等皆为名门正派中人,却多行不义。就连少林也出了大智这般恶僧,谁知少林寺内是否是龙潭虎穴?如若放下武器,入得寺内突有不测,岂非赤手空拳?但随即想起玄苦的为人以及他的重托,想到少林立寺数百年,向来被尊为武林之泰斗,地位尊贵。那大方禅师,更是得道的高僧,寺内绝非凶险藏污纳秽之地。 大竹鉴貌辩色,心下了然,朗声道:“二位有何顾虑?” 祝雄风拿出“七日寒”掷于地上,道:“客随主便。”又低声对玉宛青道:“且随同进寺,便宜行事。”玉宛青自是唯他是从抛剑于地。 大竹检起两把剑,走到前头,挥手示意,十八罗汉陪伴着二人前行。穿过一处山道,折过一弯,便由侧门进得寺内。 寺内殿宇连片,古木参天。碧瓦黄墙下,绿树花丛间,随处可见有习武忙碌的僧侣,好一派阳刚雄风。 一行人穿堂过殿,离喧吵呼喊声越来越远,又行片刻,在一处古木幽静的院落停住,大竹径自进去。 祝雄风暗自吃惊:堂堂一派掌门,难道就住在这静寂落魄的院落内?若非亲见,真难以相信。 片刻之后,躬身走出一位清秀的小沙弥,合十道:“二位施主请这边走。” 二人随小沙弥跨入院内,但觉院内清洁静雅,香炉内香烟袅袅,置身其间,恍惚间心旷神怡仿若世外,有种说不出来的庄重。绕过一片花丛,小沙弥手指一处房门,颌首道:“方丈大师禅房久候,两位施主请进!”说时推开门,一旁躬身恭迎,甚是礼貌。 二人谢过小沙弥,进入禅房。 只见正中蒲团上,端坐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僧,白眉微垂,左掌垂于胸前,右手捻动佛珠,似在静思烦事。二人见这老僧周身上似乎有一层佛光,霎那间心怀至诚,忍俊不住,深施一礼。 老僧双眼乍睁,目光慈祥,看着二人道:“贫僧大方,两位远道而来,想必其事重大,请坐。”二人落坐蒲团上。 祝雄风无意间看了一眼大方,只觉他双眼中稳含着两道不可抗的凛然正义,心想:这才是真正的得道高人,隐然于世外,不现丝毫世俗之气,返璞归真,他心中折服,当下直陈其事,道:“在下便是祝雄风!这位就是玉小姐。” 大方捻动佛珠的手一滞而过,神情无二,道:“莫非去年八月二十八日公平府血案另有隐情?阿弥托佛!罪过,罪过!” 祝雄风就把当日的经过向大方说了,玉宛青则在一旁佐证。 沉默半响,大方道:“老衲本就怀疑事出蹊跷,两位这一说来,老衲茅塞顿开。” 第88章 玉宛青一时想起爹爹惨死之事,双眼湿了,莫名悲伤起来。 祝雄风拿出玄苦那封信,双手毕恭毕敬呈给大方,肃容道:“大师先请看这封信!”他想起玄苦对已有救命授业恩德,却不幸命丧荒岛,也终于眼睛红了,心生悲痛,险些落泪。 大方接过便信函,折开漆封,抽出信纸,平张开来,只看了一眼,神情一震,看了祝雄风一眼,埋首读了起来,祝雄风见他双手轻颤不绝,想是读起信来激动万分。大方读完信,将之折起,闭目沉思片刻道:“请玉施主在此稍候,祝施主随老衲来。” 祝雄风没有看到他如何起身,却已见到他在前面走着,这一下惊骇万分,心想:他功力当真高深之至,比起大智又要功高几筹。 只见大方右手一挥,墙上突现一洞。祝雄风跨进洞时,留意了一下墙上的洞门,见它厚逾一尺,登时惊得半响没有合上嘴巴,心想:这道石门少说有七八百斤,他一挥之力即将之震开,却不露锋芒,这是何等盖世的内力。 大方说了三声:“请坐!”。他这才转回神来,收摄心神,扫了一眼洞内。这是一间四面严实的居室,两面墙上各燃着一只腕粗的蜡烛,对面一张短几,放着几本书,地下三个蒲团朴素而整洁,再无他物。 大方脸上现出一丝痛苦而凝重神色,道:“施主想必已见到过老僧授业恩师玄苦禅师?” 祝雄风点点头,就把与他两次相识之事说了。 大方道:“既是先师已将《游魂剑谱》之事说与你听,老僧也就不废话了。唉!一本剑谱争来夺去数十年,波澜起伏,如今忆起尚有后怕。其危害之广,空前绝后,更重要的是它使人与人之间蒙上了一层仇恨,内心中多了一份恐惧一份险恶。如今,剑谱之事未了,火龟图一事就又闹得江湖动荡不安。还有红灯教崛起之迅速,让人始料不已,俨然成为江湖中一股最大的势力,连‘三庄六帮九洞十八寨’的群盗们都臣服其下,祸起早晚矣。” 祝雄风道:“大师,可知道逍遥魔君其人?” 大方一怔道:“若非先师信中提及,老僧还真就被蒙骗迷惑了,更想不到这件事上也大有诡秘。人心猛于虎,一点都不假啊,老僧以为,公平府之事不仅同火龟图有关,好似还有一层隐意……” 祝雄风心中一动,追问:“大师请讲!” 大方道:“这是投石问路之计,红灯教要一步一步地实现野心,公平府之事,必是有的放矢。一来试探一下正道诸派的反应;二来,混水摸鱼,趁机施放烟雾,颠倒是非,不仅转移视线,同时也别有用心地挑拨离间,使本就矛盾重重的正义联盟,加快分崩离析。” 祝雄风道:“大师,言下之意是……” 大方道:“去年八月二十八日夜晚,公平府上下都自欢庆,突然之间,众人闻得一阵奇异的甜香后,纷纷倒地……” 祝雄风惊道:“百花奇香散!” 大方接道:“众人纷纷到地,虽然尚有数人保持清醒,俱都丧失了战斗力,就在这时,便出了施主你……” 祝雄风奇道:“这怎么可能呢?” 大方道:“这当然是有人别有用心地驾祸于你,至于为何独独驾祸于你?事后,泰山派掌门松原道长信中说得清楚。”说到这里,他在经书中抽出一封信,交祝雄风阅读。 祝雄风启开阅读起来,信上写道:“大方掌门静阅:公平府之事,贫道目睹始终,现今血案酿成,元凶潜逃,实乃吾等之愧。日间时,有一叫祝雄风之人当众向玉大侠爱女求亲,玉大侠未允,并有过激行为与其人撕破脸面,或由此种下祸根。可气的是玉大侠爱女竟会跟玉大侠决裂,随那人而去,实是养女不孝啊。吾等皆尽忿忿,无奈玉大侠随之任之。是夜,吾等畅饮之际,忽而一个接一个纷纷倒地。贫道未曾贪杯,感到奇怪,突然间便出现了那小贼……”祝雄风读到这进而心头恼怒,接着看下去:“那小贼果真狼子野心。玉大侠纵然没有当面将玉小姐许于他,也终究让玉小姐随他而去,就同默许。可是他这畜生竟能恶心相向,反杀玉大侠,贫道怒愤交集,便上前相助。哪知突然出现一人以《天龙剑法》重创贫道……待得贫道醒来,血案已终,到宴的各帮派中虽无人伤亡,却都有数门人失踪,连同敝派五剑在内……贫道回山后,思虑良久,虽感其事蹊跷,却不得要领,恳请大师斟酌参研。泰山松原敬上!” 祝雄风看过,交给大方,虽然脸上平静如昔,可是心头委实如同火山爆发一般。 大方道:“所以说,那日必定有一人假扮于你。假扮你的原因就因为你曾同玉大侠有些争执并出手,暗中主使之人,就看中此点。事发时,特意将到宴之人全部迷倒,但又让他们都能听能看,再加日间之事,自然而然就转移祸驾于你身上。那暗中主使人甚至想过再将你擒获,当作真凶在天下人面前定罪处治,不仅标榜自我更想取信于天下众生,这个计策同当年的逍遥魔君之事本有异曲同工之处,本是一个高明的妙计,可惜忘了一节……” 祝雄风听他分析在理,连连点头,听到这里,不禁问道:“哪一节?” 大方道:“当然是施主你,吉人自有天相。如此一来那暗中主使之人就坐不住了,心也慌了,惶惶不可终日,如大难来临。因此就有了海州风雷剑,开封金刀银盾之事,当然又驾祸于你,想以此激起武林中人对你的愤慨仇视,兵不血刃地再次来个借刀杀人,这是其一。其二,近来频频发生五大门派之间互有争斗之事。” 祝雄风道:“为何?” 大方道:“上月初三,黄山水道人等人在南阳境内遭遇了泰山派的袭击……” 祝雄风道:“黄山泰山两派之间素来交情甚笃,怎会出现这种事情,莫不是又是有人假冒泰山派之名……” 大方道:“施主这次猜错了!” 祝雄风惊道:“怎么可能呢?泰山派伏击黄山派这听起来都不可思议!” 大方道:“但事实如此,你道伏击黄山派的泰山派诸人是谁?” 祝雄风道:“是谁?” 大方道:“泰山五剑!” 祝雄风惊道:“怎会是泰山五剑?他们,他们不是已经失踪了吗?” 大方道:“这就是令人费解之处,这事在整个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黄山泰山派各据已词,莫衷一是,幸亏各自克制,未曾深究。” 祝雄风道:“泰山五剑失踪的奇怪,出现的更为奇怪,他们此举,到底是何居心,是代表何人的意愿呢?” 大方叹道:“当然不会是代表泰山派,但他们又确是泰山派中人,所以只能说他们此举是授意于人,或者就是红灯教教主,欧阳杰。当然这只是老僧一厢猜测。” 祝雄风又将松雪同天狼撕云手勾结,劫走了虎猛镖局镖银之事,以及他同圣手先生,大智那日林中密谋之事知无不尽地全盘托出。 大方脸色凛然,半响才道:“竟有这事?阿弥托佛!”沉呤片刻,又道:“如此说来,或许泰山五剑早就暗中变节。唉!大智师弟……老僧早就该想到《易筋经》失窃同他有关……阿弥托佛!佛门不幸啊!若非玄苦先师早有先见之明,及时洞察了他的心思,加上施主你的一番话,老僧恐怕还被蒙在鼓里。” 祝雄风道:“听大师一番见地,晚辈钦佩万分,晚辈诚盼大师能够联合众多同道,早日铲除这股逆流,还江湖一个清静。” 大方叹道:“难啊!敌人在暗中偷窥,我们处处被动。何况敌人用尽手段网罗一批旁门左道,收买一批名门侠义中的不孝之徒,由他们当枪作箭,真假莫辨,忠奸难分。就如同黄山泰山两派中间出了那档子事,虽则未作深究,但两派数十年结下的友谊,必定飘摇不定,已在分崩离折的边缘了……” 祝雄风忽而激动万分,兼之心存仇恨,“呼”地站起身来,双目睁圆,道:“难道,清平世界,就任由奸魔乱舞,眼看着生灵涂炭?” 大方道:“施主息怒,除魔为道,乃是吾辈武人的天职,只是如今江湖之上情况不明,敌人尚同附骨之疽,难能分辩,时机尚未成熟啊。反观时下扑朔迷离的形势,施主倒应担起大任,责无旁贷。” 祝雄风苦笑道:“大师莫是开玩笑?在下可是江湖上宣染不休的恶魔。在下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岂堪当此任?” 大方道:“施主息怒,坐下详谈!”他右手一挥,一股大力发出托在祝雄风身上。 祝雄风不由己地坐于地上,心头骇异万分,大方道:“施主你记住:事在人为。你虽然尚未洗涮冤曲,但你身份自由,正可慢慢查访。这叫‘出其不意’,反其道而行之。恶人躲在暗处,必定猜想不到,你在举步维艰的情况下还敢在江湖中露面,这就是先胜一着。”说到这里,伸手在短几的抽屉里拿出几样东西,递给祝雄风,语重心长道:“这是五件易容面具,施主请收好,日后自有用得着之处!” 祝雄风感激道:“大师赠物之恩,晚辈铭感五内。” 大方道:“施主身负先师持有的半部《游魂剑谱》上的武学,又肩重任,可要自重自强……” 突然间,居室顶端传来一阵“叮铃”之声。大方脸上立变,立身而起,右手一扬,石门移开,只见那小沙弥一脸的恐慌,上气不接下气道:“那,那血怪又来了!” 大方祝雄风二人俱都吃惊。玉宛青静坐良久,正候得心焦,见到祝雄风出来,满怀欣喜,奔到他的近前,大方道:“寺内来了强敌,二位施主就由侧门先走,恕老僧不能执手相送了!” 祝雄风道:“大师且慢,既然寺内来了强敌,正是同仇敌忾的时候。晚辈虽然所学有限,也不会临危怯退,当尽微薄之力,共渡难关。” 第89章 大方道:“好!如此就随老僧一同前往。” 祝雄风听大方允诺,喜道:“有劳大师,头前带路了。” 大方冲小沙弥道:“慧青,速把两位施主的兵器奉还。” 小沙弥躬身退回,功夫不大,便即拿了剑归来,呈奉二人。 大方双掌合十,袍带飘飘扬起,人已经当前疾奔。二人跟随其后,穿殿过宇,不一刻来到大殿之内。 众僧见着纷纷合十奉礼。大方颌首回礼。众僧看到大方身后的二人都感惊诧。大智心中有鬼,惴惴难安,大方无意间目光一扫,他全身一震,赶紧低头,心头怦然。 祝雄风看到殿下十八罗汉阵内围着八人,其中一人便是血怪,另外七人俱都衣着妖艳慑人的鲜红长袍,头上戴着只露双眼的黑布袋,十四只眼中闪动着贪婪、冷酷、疯狂、妖异的光芒,手中各握柄长身弯似弦月的刀。祝雄风心头凛然,暗想:这七人的刀像极东瀛武士刀。 只听大方朗声道:“麦施主,两日前曾来敝寺赐教一番,今日兴师动人前来,只怕没得上次幸运了。” 血怪嘿嘿笑道:“大方,上次为公,这次却是为私。” 大方面上一寒,道:“何为私事,说来听听!” 血怪道:“二十五年前,你那师父伙同东方求胜,司马青衫,将老麦我打个大败,今日,我是来报仇的。嘿嘿!快叫玄苦出来受死。” 十八罗汉中有人怒道:“休得无礼……” 血怪斜目瞥睨,身形鬼魅般施起,照着那和尚拍出一掌。那和尚虽有防备闪身躲避,但那及得血怪的身法疾快,他见血怪掌力已至,迫不得已举棍去封,感到一股大力涌来,闷哼一声,手中木棍喀嚓一声,折为两截跟着面色大变,身子如败絮般倒飞出去。 忽听得一声佛号“阿弥托佛!”大竹闪电般晃身斜冲,接住那和尚。那和尚叫了一声:“师叔!”脖子一歪,垂在大竹臂弯外面,俨然气绝。 大竹心中悚然,鼻中一酸,强自忍住泪水,转身将和尚尸体交给一名圆字辈弟子,面色含悲,退回大方身侧。 大方想不到血怪一出手先来个下马威,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心中悲愤交加,质问道:“麦施主,何以不问青红皂白,就暗袭敝派弟子?” 血怪狂笑道:“谁让他不知好歹,在老麦面前大肆喧嚷。你们这些老和尚大和尚小和尚,谁个不服气就接老麦几掌试试。” 大竹怒道:“麦老贼,休得妄自尊大,你真以为少林之中会任你肆意胡为。”说明晃身欲出,大方挥手制止住他,低声道:“师弟,休得鲁莽,先用罗汉阵困住他们,此贼功力犹在你我之上,先忍一时,再作打算。” 大竹退身半步,道:“是师兄。” 大方道:“麦施主,武功之强天下罕见。老衲钦佩不已”。 血怪嘴一撇,道:“大和尚,这些话虽然中听,但不受用,你敢不敢同老麦大战三百合?” 众僧听到血怪气焰这般嚣张,肺都要气炸了,但掌门未曾发下话来,他们虽则心中愤恨,也只得先自隐忍。 大方道:“麦施主,好大的口气,这次兴师动众,想必有恃无恐了,不知可否先在敝寺罗汉阵里走一遭?” 血怪狂笑道:“罗汉阵,在哪里?有十七个和尚的罗汉阵吗?哈哈……早就听说少林罗汉阵是天下阵法之最,岂料不堪一击,浪得虚名啊!不过十七人的阵法我老麦倒是头一遭见过,不知比起罗汉阵怎样?” 众僧听他一番话目中无人,虽人人忿恨,但血怪甫出手罗汉阵中就去其一,俱都寒心。 大方道:“若论单打独斗,罗汉堂诸长老可能非你敌手。”他的意思是:你虽然杀了十八罗汉阵中一人,但这只是单打独斗,不牵涉罗汉阵胜败。他为挽罗汉阵威名,只得如此说,虽有诡辩之嫌,但也是无奈之举。 血怪道:“大和尚,行!有你的。刚才不算,今日就由本教‘修罗刀阵’来挑战少林的‘罗汉阵’。” 大方心中暗想:修罗刀,修罗刀,难道当年修罗门中尚有传人在世,否则何以修罗刀阵,还有人会用? 当年修罗门虽只是昙花一现,即被七大门派一举歼灭,但事隔四十多年,难道还有人会用修罗七刀?四十多年前,即是岳浩天夺取游魂剑谱之后,当夜却遭灭门惨祸。后来江湖之中都流着一种说法,岳门惨案是那建议召开黄山大会的“好事者”所为,这条传闻越传越广也越玄,再后来又传出“好事者”,就是神秘莫测的修罗门门主李修罗,兼之李修罗多行不义,一柄修罗炼狱刀闯祸委实不少,最后引起公愤,被七大门一举歼灭。事隔这么多年,修罗门,修罗刀早已被人淡忘,血怪突然间又扯出修罗刀阵来,怎能不叫大方惊骇呢? 血怪突然仰天大笑,笑声甫毕,哼声道:“大和尚,你想不出来,为何修罗刀阵会现世吧?哈哈……” 他自笑声未绝,那七名红袍人俱自大笑起来,阴森刺耳,骇惊耸容,令人毛骨悚然。 众僧感到这八人笑声中似乎隐含着一种勾魂荡魄的诡秘盅惑之术,听者心旌摇乱,心神俱颤,难受之极,定力浅的把持不住倒地翻滚,痛苦之至。 祝雄风在那声音甫笑之始,已生警觉,急忙收摄心神,运起太极神功,过不多时,忽听到一声雷鸣般的大喝。这一声大喝,犹似当头霹雳,但听着极是受用,接着又是一声,这一声直似百顶金钟同时撞击,响亮之极,惊心动魄,混入血怪等人的酷笑声中,道长魔消,登时盖过酷笑之势。 只听得笑声渐缓,但喝声却悠远深邃竟似恒古不歇。 忽听得血怪惨厉一声:“老秃贼,好厉害的‘狮子吼’。” 祝雄风心中一动:难怪喝声深远不歇,掩没了笑声,原是“佛门狮子吼”。这可是少林寺内最高深的武功了,若非内力达到境界,是绝然吼不出来这般声势来。他见他双掌合一,脸上神色蔼然可亲,但僧袍向四周鼓起膨胀,僧袍上的束带向前方笔直射出,足见他这一吼之下,内力源源不住自体内涌起来,化作喝声发向敌人,连带束带笔直若射。 又过片刻,大方突然左右翻掌,从腰侧收回至丹田处时,祝雄风忽然看到大方身子颤了一下,这一下子吃惊不小。他知道狮子吼固然厉害,却也最易伤身,耗废体内真气,是以非到万不得以,不会轻易施出。大方方才见血怪等人以勾魂荡魄的酷笑来对付众僧,无奈之下,只得以至阳至刚的狮子吼压下敌人气势,防止众僧被其酷笑所害,但是如此一来,内力消耗极度,恐非一月静修势难恢复。 祝雄风暗暗担忧:这血怪若是趁机发难,何人才能与他抗衡? 正想间,血怪厉喝一声:“修罗刀阵,大展雄风,尽破少林罗汉阵的时刻到了!” 一语未毕,就见七个红袍人同声呼喝一声:“修罗刀阵,历无不克。”呼喊中,七把弯刀霎那间闪着骇魂颤胆的光芒,滚动、轮换、交替、交剪而下!声势何等骇异,力量何其惊憾! 十八名罗汉堂高僧登时游走转动起来。在刀光棍影中,但听得几声怒吼,地上刹那间倒毙两僧,身上刀痕交叉,竟有七道之多。大竹大义二人,看到罗汉阵舍去其二,双双大喝一声补加进去。 忽听惨叫一声,又有一僧毙命,红袍人的刀竟然这么快。他们简直不是人,是妖魔,是噬血的猛兽,一时间,众僧都被这种赤裸裸残暴的血性宣泻所震惊,所愤怒。 祝雄风只觉热血上涌,心中仿佛有团火正自熊熊引燃,烤着自己的每一寸骨肉,意念之中忽然蹦出一个字:“杀!以血止杀,以杀治杀!”他脑中霎那间想起许多,也在这一刹那间领悟了一些从未领悟过的东西,最玄奥的剑法,最精妙的步法,最神奇的左右互击术。他大喝一声,晃眼之间宛似一溜轻烟似的跃进修罗刀阵中。 玉宛青花容失色,大方惊呼出声,更多的人目瞪口呆。 只见祝雄风猱身拧腰之间,从棍下钻了出来,避过漫天交剪而来的刀光,右手短剑施着游魂九剑中的第九剑“九九归一”,霎那间剑影似风;左手掌影变幻正是一招“再起风云”,掌剑双绝同时分发,登时刺倒一人打飞一人。 血怪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眼睛,才知道修罗刀阵中已有两人毙命,他石破天惊天地大喝一声,欺身疾进,双手分处,晃眼之间连拍数掌。 祝雄风闪开劈来的一刀,身子一矮,腿上使绊绊倒那人,双手施出左右互击术接下血怪数掌。 血怪见祝雄风掌剑同施,游刃有余,如同二人对付自己一人,不由得心惊,更重要的是对方身法之奇之快,难以想象。自己出掌打不着,可是对方却总是形影相随,忍俊不住想起那日同东方求胜的一战,一下子老毛病发作,脑中思维迟钝,反应变缓,不经意间,出手慢了微不足道的一刹,拿捏不准,“波”的一声,中了一掌,他登时懵了,心想:他是谁?怎么比东方胜还厉害?难道是他师父?想到这里,晃身飘退,偷睨一眼见对方面色枯黄,咬牙切齿,登时打了个寒噤,心头生出一阵惶恐,斗志消退,一晃身陡然疾奔一侧,口中尖啸一声,掉头,震飞了一名和尚,奔逃而去。 祝雄风见血怪走了,心中霎时间涌起一阵喜悦,不料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即摔倒。 玉宛青吓得神色惨变,喊道:“风哥哥!”双足一顿,疾奔而去。 大竹大义二人双手抢奔上前,一人执住祝雄风一只胳膊。大竹掌心贴在他后背心,注入一股阳刚内力,大义掐住他的鼻下人中。 过了茶盏功夫,祝雄风悠悠醒来,乍睁双眼,见面前有这么多的慈眉善目,大觉惊讶,待要跃身而起。 第90章 忽听大方道:“施主勿动。施主方才苦战血怪累得虚脱,现在勿要妄动真力。” 祝雄风听大方一说,抬臂一试,果真酸麻无力,不觉大吃一惊。 只听大方道:“施主乃是当今武林中少有的俊才,只可惜内力修为不够,凭借一颗至诚之心,累得虚脱,竟也骇走血怪,实在难能可贵啊!请先服下这三粒‘大力回神丹’。”说着,递给他三粒黑色药丸。 祝雄风接过手中,闻了一下只觉苦涩冲鼻眉头微蹙,入口咽下,但觉入喉生津,心中大为赞叹。 这时,有僧人挑开了两红袍人头上的黑布袋。大竹惊呼道:“啊!丐帮的狄堂主,中州大侠穆如云,怎么会是他们呢?” 大义一脸惊愕之色道:“狄堂主乃老僧至交,心胸宽广,嫉恶如仇,怎会同血怪同流合污?若非亲见,不论谁人说知,我都会认为是荒谬妄言,痛骂其人一番,但委实想象不到,想象不到啊!” 大竹叹道:“江湖中都自传闻,中州大侠穆如云丧命在太湖帮之才,看来也是妄言误传。” 大方摇头叹息:“他们显然也是身不由己。由此看来,还不知有多少人暗通邪魔歪道甘为其奴役呢。” 大智心惊胆颤,见大方并未质问自己,方始宽心。忽然间一位僧人急奔而至,来到大方面前躬身施礼,道:“禀报掌门大师,黄山派云青子求见。” 大方道:“有请黄山云真子。” 过不多时,就见一道人顺阶而上。祝雄风见黄山派云真子,一脸疲倦,显得风尘仆仆,肩后显露剑穗,无风自舞,倒也有几分英气。 云真子冲大方深施一礼,道:“晚辈黄山云真子奉掌门师伯之命,前来送信。”说时,拿出一封信,恭恭敬敬送上大方,也不作过多陈述,告辞而去。 大方折开漆封,抽出信纸,只见上面写道: “今之武林,恐大患将至。公平府之血案,真凶未除,难息众愤。有红灯教者,行凶纵恶,罄竹难书,更图武林之一统,欲除吾侪等而后快。江湖之安危实系于垒蛋哉。故敝派倡导此群雄之会,凡有志同者,于重阳之夜,登黄山派光明顶而论之。举道上豪雄之士,盍与乎来?届时执礼相恭,再叙地主之谊。黄山金道人。”书笺精雅,落笔遒劲。 大方一一递于其他几位师弟看过,各有想法,不再细叙。 是夜,祝雄风玉宛青二人留宿寺内,大方向祝雄风讲了一些练功方面的体会,调息守元方面的诀窍,祝雄风把玄苦所授的口诀中不解之处一一请教,大方一一详答,又谈论一些江湖之事等。二人在少林寺内住得三日,祝雄风渐自恢复功力。 这一日,清晨,二人辞别大方,出少林寺而去。 二人沿着曲折的山道向山下走去。走了大半日,忽然走进了一处树林里,但见树木葱郁,地上野草旺盛。突然一只野兔从山道旁的草丛里钻了出来,沿着山道跑着。 玉宛青见到野兔大喜道:“兔子,兔子!好可爱!” 祝雄风道:“喜欢吗?” 玉宛青道:“喜欢。” 祝雄风道:“走,我们去把它捉来,给你玩!” 玉宛青兴奋得拍手,不料却把野兔惊走了,顿时大失所望。 祝雄风道:“放心,它不会跑远。它一定是吃草去了。”跳下马来,又将玉宛青搀扶下马,将马圈在树上,让它们自己吃些草,二人跟着野兔的去向追踪下去。 找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它正在一堆青草下面。玉宛青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哪知兔子突然听到了动静,向树林里一跳,撒开四蹄跑了下去。 二人追了半个时辰,几次都被它跑掉了,甚是可惜。追来追去,追到了一条河流边,野兔突然不见了。二人正要原路返回,就在这时,一旁林中传来了兵刃撞击之声。 二人循声而往,沿着河堤走出数十丈远,忽见堤下泊着一条船,岸上四名蒙面人围住一个枯瘦的和尚斗得正急。 那四名蒙面人中,有一施双笔之人,着实了得,双笔漫空划舞,逼得和尚连连后退。和尚拍出一掌,拿笔之人借力打力,身形侧转,喝声:“开!”双笔闪动射向和尚双目。和尚向旁一跃,不料,背后同时砍来两刀,刺来一枪。那两刀配合得天衣无缝,那一枪,直似箭之离弦,刺向和尚后颈。 祝雄风看出,和尚腹背受敌,委实凶险万分。 正文第十九章嵩阳魔影 那和尚双手向两边拔打,啪啪两声,拔开对方双笔,但同一时间,对方双刀一枪,全招乎在他身上,听得三声闷响,只见两刀弹了出来,枪也飞了出去。和尚竟然练成了刀枪不入的外门横练功夫——铜腰铁背。 那持双笔之人大喝道:“大勇贼秃竟练成了铜腰铁背,只要找出罩门所在,就不惧怕于他。” 祝雄风这才知道这和尚是少林寺外家功夫最棒的大勇。 只听大勇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缠住老僧不放?” 持笔人道:“贼秃,你去年在太湖边上害死本帮洪长老王堂主,本帮上下同仇敌忾,一致以杀你为荣。” 祝雄风诧愕,杀死洪长老的是大智,怎会牵涉到大勇身上?是了,定然事后,洪长老尸体被发现,看他后颈断碎,明眼人一看即知是少林金刚掌力,就想当然认为是大勇所为,那也不对,少林大字辈高僧,多数都会用金刚掌,何以一定要算在大勇头上?何况这持笔之人明明是白虎帮帮主宫碧中,他难道加入了丐帮?真要是加入丐帮,自当光明正大,以真面示人,何以鬼鬼祟祟黑布遮面?随即又想到大智,难道这是大智奸计:既摆脱干系,又陷害大勇,同时以宫碧中等人假冒丐帮中人,以寻仇作幌子,挑动少林丐帮之间的仇恨?这果真是个“一石二鸟”的奸计,想到这里,不由得心头一紧。 这时河中划出一船,等船划得近前,祝雄风看清了,划船之人是舞柳山庄庄主董妙!只见他飞身跳到岸上绳缆捆在树上,隐身一边,静观其变,祝雄风本欲同他打个招呼,但想了想又止住。 只听大勇道:“这简直是莫须有之事。老僧一连五年来曾出过少室山,上个月奉掌门师兄之命,下山寻查经书下落。何以去年会在太湖边上杀害洪长老。” 宫碧中道:“大勇,今日你就有千张口百张舌,也休想蒙骗过关,我等四人受贺长老密令,特来拿来归案,下月丐帮金陵大会时,以你祭奠洪长老在天亡灵。” 大勇怒道:“一派胡言。” 宫碧中双笔一分道:“兄弟们,一起上,把这贼秃拿住,为洪长老报仇!”双笔擎起,点向大勇,另外三人,各举刀枪,从另外三个方位围攻而上。 大勇抡得拳头呼呼风声,左挡右打,登时将宫碧中骇退一侧,大勇就势旋身,向左边横闪,同时腿下放绊,一个施刀之人收势不及,被绊倒地上。大勇提起拳头要待落向他的背,忽而想到出家人不可乱开杀戒这一戒律,顿时住手。 那倒地之人,本待等死,不料大勇手下留情,逃过劫难,但他可没大勇来得仁慈,就地一滚,刀已抡起砍向大勇档部。 大勇顿时惊诧,想不到自己心存善念,拳下留人,反引来杀身之祸。原来,档下便是大勇的罩门。大勇面色一寒,喝声“阿弥托佛”,双腿并拢夹住那人的刀锋骤然转身。他这一转之力可不同凡响,竟将那人硬生生摔了出去,“噗嗵”一声,落入河中。 宫碧中三人俱是吃惊,宫碧中狞笑道:“贼秃的罩门在档下,这下省得摸索了。兄弟们,上,先毙了贼秃。”说话中,身形狂扑,双笔戳向大勇。那持刀之人显然练有地趟门一类的刀法,只见他且滚且出刀,身形与刀影混为一起,难以分辨,专攻大勇下三路,持枪人的枪专攻向大勇上三路。 霎那间,三人围住大勇厮杀不绝。 大勇因罩门被对方发现,心有顾虑,要时常保护罩门,再不能随心所欲地出招。 双方战有二十余招,拿枪之人忽然施出一招“三点头”,枪头连点三下,险些刺在大勇眼上,大勇呼的一拳打在他的手腕上,他“啊唷”一声,转身便逃。这时拿刀之人,趁机连劈五刀,连地上泥沙都卷了起来,这五刀全落在大勇双腿之上。大勇且战且退,同时还要抡起双拳对付宫中的双笔。 就在这时,那持枪之人突然斜刺里一滚而出,屈腿蹲在地上,一招回马枪,刺向大勇的档下。 大勇双拳被宫碧中缠住,腾不出来,地上还有一人拿着刀,不间断地攻向他下三路,所以,这枪万能躲避。 在这电光火石的顷刻间,突然出现一人,只见此人手中白光一闪,“啾”的一声,一道白色匹练倏然间击在枪头上,“当”的一声,枪头一歪,刺在了地上。跟着,这人着势不歇,手中铁尺再攻向宫碧中,“当”的一声,笔尺相交,二人各自退后。 宫碧中懊恼道:“董妙,你何来管此闲事?” 董妙道:“我倒要问你,你何时加入丐帮?堂堂的白虎帮帮主何其逍遥快活,怎么作威作福惯了,也想尝试一番,人见人憎的化子的感受?” 宫碧中道:“董妙,你少哆嗦,闪开一边。若是定要同本帮作对,改日再划个道。” 董妙道:“你丐帮也好,白虎帮也罢,我都懒得搭理,我只有一事,相烦问候,你若能痛痛快快的答复于我,我绝对袖手旁观,两不相帮,如何?” 宫碧中冷声道:“有什么话,你就直截了当的问吧,只要不令我为难,我宫碧中还是个守信诺之人。” 董妙怔了半响,道:“你那枚在须针从何而来?” 宫碧中一脸茫然,道:“龙须针?那枚龙须针?” 祝雄风忽然想起那日乐艳春千里迢迢送南惊云去舞柳山医治龙须针之事,记得当时自己就有过疑虑:南惊云即在山西境内中了宫碧中的龙须针,为何不索性直截去太原霹雳堂,找堂主杜威救治,反而恰恰相反,一路上隐行藏踪,却来舞柳山庄找董妙医治? 第91章 因此,才差点被神行太保误以为是劫镖大盗,这事颇令人心疑。今日董妙复又提起,他才感到这事中果然不出所料,大有文章可寻。如今霹雳堂因龙须针之祸,与崆峒派结上梁子,终于一夜之间两败俱伤,惨遭灭门,这越发让人感到迷惑不解。龙须针之事牵扯颇多,就像那日钱塘江边上,血怪用龙须针打死了崆峒派青溪,本就是彻头彻尾的驾祸,借刀杀人,但血怪的龙须针又从何而来呢?龙须针作为霹雳堂的镇堂之宝,怎会轻易流落出来呢?看来,董妙之所以问宫碧中龙须针的来历,就是要以此为突破口。 只听董妙厉喝道:“就是去年春天你在山西境内打伤南惊的那一枚?” 宫碧中脸上疑云大起,断然否决:“绝无可能。龙须针乃霹雳堂镇堂之宝,我怎会持有?更莫要说用它打伤南惊云?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彻头彻尾的栽赃陷害。” 董妙声色俱厉,步步紧逼道:“我又怎样才能想信你的话?” 宫碧中正色道:“我宫碧中乃一帮之主。虽然行径上未必光明磊落,但向来言之凿凿。我若能打伤南惊云,那是何等脸上贴金之事,我岂会放弃一次扬名立万的机会?再者,正义府乃武林世家,虽则人丁不旺,但朋友们部属必多,若果是我打伤于他,我白虎帮焉能立存于世?” 董妙听宫碧中一番话于情于理都有道理,绝非妄言谬误,他思潮起伏难定霎时间一片茫然,想道:如宫碧中所言非虚,南兄就有说谎的嫌疑?这就更奇了,蓦然忆起那日给他治伤的情形,这才感到不妥。他伤处的落针方位、力道俱是妙到恰处,当今江湖中能有如此手法的只有一人。他突然全身一震,刹时间如坠冰窟全身大冷,寒意泛体。难道去年到霹雳堂中偷盗龙须外的人会是南兄?但感到这个推理极尽荒谬不实。他倒认为宫碧中必有隐瞒,他显然心机缜密,洞察我的心思,以此来陷害南兄,哼!好一条毒计! 想到这里,哼声道:“宫碧中,我不会听你的一面之词就断定谁是谁非,你可有胆量随我同南惊云当面对质?” 宫碧中道:“信与不信那是你的事,同不同南惊云对质,哼!那是我的事……” 董妙道:“那得罪了”。说时疾身向前钢尺探向宫碧中下巴,宫碧中错身矮低,双臂一摇,笔尖狂点,落下生动,连起道道乌光,随心所欲中杀机尽显,一时笔影划舞,笔风四溢!董妙身法巧妙,连避连闪,看准时机,手中钢尺“啾”的一声,翻卷弹向宫碧中,“嚓”的一声,钢尺尽头又弹出一截,“嗤”的一声,削向宫碧中咽喉。 董妙的钢尺长一尺,宽二寸,厚仅一寸,里面套有两层,最里面一层边锋锐利,其薄如纸,平时三层合一,与人搏斗时,掌心发力一震,里面两层相继弹出,令人防不用防。 宫碧中骇出一身冷汗,仓促间,向后仰倒,双笔左右同时格向钢尺。 董妙急收钢尺,缩肘向后,脚自一滑,横闪右边,右手一扬,钢尺暴弹又刺向宫碧中。 宫碧中叫了声“来得好!”就见他左笔一格,右笔看似漫不经心地游走倾洒,或挑或点或劈或扫,一时间冷酷无情,一时间又似春风化雨,纵横开阖间,玄机显显。 董妙钢尺探、弹、划、挑、刺,诸般动作洒脱游动。 祝雄风原本平静地看着二人笔尺相斗,见此高彼低彼进此退,有着说不出的淋漓酣畅。看到后来,见二人越斗越急,突然“当”的一声,冲天笔影顿逝,纵横钢尺已消。但见,宫碧中一只铁笔架住董妙的钢尺上,一只铁笔指着对方,留在半空,随时都会刺向对方心口。 董妙额头沁下冷汗,道:“你一笔杀了我吧!” 宫碧中摇摇头道:“我为何要杀你?我又不是做贼心虚,龙须针之事本身就同我没有丝毫关系,南惊云硬要说是被我打伤,嘴巴长在他头上,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你爱信谁的话就信谁的。” 董妙道:“你装腔作势,你为何不索性杀了我?” 宫碧中道:“要杀你之人,当然有,但不是我……” 董妙听他话中大有不屑之嫌,登时气往上冲,喝问道:“宫碧中,你想假我之手,对付南惊云。可惜我偏偏不上你的当。”说时,钢尺倏然间滑过铁笔削向宫碧中咽喉。他始终认为忠奸难相容,宁可怀疑宫碧中的话,也不会去进一步怀疑交情莫逆的南惊云,何况,他现在羞愤恼怒热血上冲,都影响了他的正常思维,只道对方恶意攻击南惊云,实是大奸大恶之徒,只恨不得将他毙于尺下,出口怒气。 宫碧中眼中凶光乍射,道:“你自己觅死,那可怨不得我……” 话犹未落,忽听身后有人冷声道:“宫碧中,你再打来龙须针看看?董贤弟勿惊,将此厮让与我,今日我来报那日一针之仇。” 祝雄风再一看,南惊云已同宫碧中战于一起,心头反而更加糊涂了。董妙自恃出身名门,不屑于宫碧中之话,但如今南惊云突至,又向宫碧中叫嚷着报一针之仇,这到底谁是谁非? 只见宫碧中双笔连点,封开南惊云刺来一剑,虚幻一招向后倒纵开来,他看到眼前两人,心头惴惴,暗想:董妙不论如何总是怀疑于我,如今南惊云来了,那更是说不明了。南惊云即是栽赃于我,心怀鬼胎,必定难容于我,起杀我灭口之心。想到这里,心头骇惊,又看了一眼大勇,见他早已料理了自己的两个帮手,瞪视自己,这一下心中更加恐慌,随即想起处境凶险,现在不走,还待何进?心念及此,便有了计较,他大喝一声:“南惊云,本座今日心情好极,就领教一番正义府的‘倒置乾坤剑’。”说时作势狂扑,陡然间却转身急奔,跃入林中长草,只听得一阵悉萃作响,想是跑得无影无踪。 董妙待要追赶,南惊云道:“算了,穷寇草追!”董妙这才打消了念头,道:“这恶贼胆敢打伤于你,下次定放他不过。” 祝雄风看到自己的两个挚友都在此出现,十分高兴,扯住玉宛青走出树林,叫道:“南兄……”话自出口,陡然间想起人心险恶一句话来,知道自己此行委实凶险万分,一旦泄露行踪,必定身陷囹圄,万劫不复。因此突然间心念转动,赶紧打住下面的话,再作分辩。 南惊云听到有人喊自己,心头一惊,暗中隐有高人,我竟未发现,幸亏适才并没有……想到这里,偷睨董妙见他正一脸茫然看着一黄脸汉子。他转回头来,看着祝雄风玉宛青二人,道:“二人是……恕在下眼拙!” 祝雄风向玉宛青施了个眼色道:“在下姓雄单名一个风字,同神行太保独臂金刚是知己。去年春天,曾同南大侠有过一面之缘,大侠还否忆起?” 南惊云绞尽脑汗也没想起一个叫雄风的人来,倒是听他提及独臂金刚心中一动,于是敷衍道:“原来是雄兄,别来无恙!” 祝雄风适才特意提到独臂金刚试探于南惊云,因为那日他曾听陶龙说过独臂金刚被南惊云杀害一事,心中不信,不料此时一经提起,南惊云果真变了脸色,看来陶龙所言非虚,不禁心中满是疑问。 这时大勇谢过董妙援手之德,独自离去。 董妙一一挑开三具尸体的蒙面,脸色倏变,道:“奇了,这三人中真的有一人是丐帮弟子,只是另外二人却是运河帮的老六老七。啧啧,这到底怎么回事?黑白两道混为一起,是正是邪?” 祝雄风心想:这名丐帮弟子必定同在少林毙命的狄堂主一样,暗投红灯教,唉!又是一条冤魂。 南惊云这时道:“在下有事同董贤弟先行一步,雄兄,改日再叙,后会有期。” 祝雄风玉宛青都道:“后会有期!”看着这二人上船划桨远去,这才顺原路返回,离拴马处尚有三十余丈,忽听一声马嘶,二人循声看去,只见宫碧中牵过马,翻身上马奔驰而去。 二人奔到近前一看,尚有一马,只好二人同骑而行。走出山道拐向大路,纵马扬鞭,沿着一河流行了大半日终于看到前面有一处集镇。穿过石板搭成的桥,行有数丈,见路边有一石牌,上面写着“嵩阳镇”三个字。进入镇内但见景象繁华,人物秀丽。二人本打算投宿镇上最大的客栈:四海客栈,可惜入住已满,只好住入它斜对面兴隆客栈。 这嵩阳镇贯通南北,联结东西,南靠嵩山,北倚黄河,东通开封,西连洛阳,实是交通重镇,是以不仅客栈入住率高,连酒店里也少有空位。祝雄风多花了一两银子给了伙计,才得他欢心,寻到二楼靠窗位子。 这家叫“五福临门”的酒店,临河搭建,推窗望去,但见河水滚涌,一泻千里,渡口上商贾来往不息,热闹非凡。 蓦然间,他看到南惊云急匆匆地走过,心中大喜:原来,南兄董兄二人也到了镇上,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定要去拜访一下。 忽然他看到南惊云走到一艘废弃的船旁,停了下来,四下看看,双手好像拍了三拍,过了片刻,一红袍人突然出现在南惊去的面前。其时阳光正艳,余光照在红袍人的特大耳环上,幻出一种奇异的光芒。 祝雄风登时呆若木鸡,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向来钦佩的南惊云会私下会晤大魔头血怪,以他的身份地位,自当同血怪誓不两立才对,可是他们此时似乎谈的颇为投机,宛似一对莫逆的朋友。他脑中霎那间转过许多的念头:南惊云身中的龙须针,血怪打在青溪身上的龙须针,宫碧中斩钉截铁的断然否认……心中茫然,好似只有龙须针! 玉宛青见他神情怪异,柔声道:“风哥哥,你不舒服吗?” 祝雄风道:“没有啊!看,你都饿瘦了!快,多吃点,养成个大胖胖。” 玉宛青“扑哧”一声笑了。 第92章 正吃间,忽听邻桌上一小商贩模样的人低声对一位先生样的人说道:“你知道吗?那独行大盗祝雄风接连犯下三起案子。”先生道:“我足不出户,没你走南闯北消息来的灵通,你倒说来听听。” 商贩道:“听说,最近一起案子在三天以前,三十里铺开药铺的刘掌柜的一家,被杀了个精光,连他五岁的孙女都被摧残至死,惨无人道。” 先生一怔,举杯不前道:“那淫贼竟这么胆大,嵩山脚下也敢为恶,简直天理不容。” 商贩道:“近来镇上人心惶惶家中有女的全都掘地三尺藏了起来。少林派又怎样?丢了经书还不是至今尚未寻回,连看守经书的和尚都被杀了。” 先生叹道:“看来,指望少林势大受其庇护,也难以成现了。” 商贩道:“还有呢,那四川峨眉派的尼姑可厉害,还是被那淫贼辣手摧花……” 祝雄风再也听不下去,抓起酒壶重重拍在桌上,“啪”的一声,拍得粉碎,怒道:“可恶!可恶!可恶之极!” 众食客俱都吓得不敢言语,噤若寒蝉。 玉宛青听到有人恶意陷害祝雄风,心中痛似刀扎,气愤填胸,肝胆欲裂,她忽然尖叫道:“风哥哥,手,你的手流血了!” 祝雄风再无食欲,付了饭钱,径自离去,回到客栈,蒙头大睡,玉宛青知道他心中痛苦万分,自己心中也不好过,不由 得在他怀中哭泣起来。 天已暮,星如繁锦。 祝雄风躺在床上难以入眠。连日来,他所经之处,不时有人谈论公平府血案。茶余饭后,不时有人不厌其烦地传播着“祝雄风”做的坏事。 他长吁短叹,心头思潮起伏:想不到,我“祝雄风”三字竟然被奸人所毁,众口铄金,天下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处。可恨那冒名顶替之人,干尽坏事,全推到我头上,又到处宣扬,无非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惶惶然若丧家之犬。让我成为天下人人憎恨的恶贼,他们就可以暗中偷笑了,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做着坏事,好卑鄙龌龊的伎俩。这或许只是阴谋的一部分,他们还会有更加歹毒阴险的计划针对我而施使,让我彻彻底底缩头夹尾,躲藏到无人注意的地方悲凉地死掉。因为他们怕我站出来,怕我抖出公平府血案的真相。他们想把小事扩大,引起大多数人的关注,让这些人焦头烂额地猜来思去,他们就可以大胆地从事他们的阴谋诡计了,因而他们这一撮人又怕我活在世上…… 他打开窗户靠窗而立,极目河水,他感到心中正如这一泻千里的河水一样,难有片刻平息,他看看轻轻打鼾的玉宛青,鼻子一酸,一阵内疚涌来:这些日子,她跟我受苦了。 突然间,一声断喝自渡口传来:“黎不为,你不乖乖受死,难道还想走?”接着一声惨呼叱骂声传来:“黑旋风,你好狠的手段!” 祝雄风心中凛然:黎不为不是丐帮的五大护法长老之一吗?黑旋风难道就是与圣手先生并称“黑风双怪”的黑旋风?他循声望去,在渡口摇曳的灯光下,只见渡口木桩上站着一位枯瘦的老者,双眼中光芒如星,他手中双各持一只盆底似亮闪闪的东西,一脸嘲讽地睥睨着地上之人。 黎不为呻吟一声,道:“黑旋风,我跟你拼了……”双足一顿,“刷刷刷”三张铁牌打向黑旋风。 黑旋风右手一扬,只听“当当当”三声,三张铁牌被铁钹打落在地上,他挖苦道:“你的铁牌七诀已去其六,最后一张是留着陪葬呢,还是一并试试我双钹的厉害?” 黎不为惨厉道:“你也太小看我铁牌七诀了”说时,“刷”的一声,又将最后一张铁牌打了出去。 黑旋风嘿嘿一笑,右钹切向飞来的铁牌,只听“嗤”的一声,火光一闪,突然冒起青烟,呼的一声一团火焰射向黑旋风。原来,黎不为这最后一张铁牌中空,填埋了极易引燃的火药。黑旋风的双钹边缘锋利薄而坚韧,一切之下,登时将铁牌切开,金属磨擦生热,燃起火药,被黑旋风劲力一带,即向他飘来。 黑旋风哪料到对方有这一手?胡子登时被火焰烧焦大半。这下恼怒成羞,恶狠狠道:“臭要饭的,老子活劈了你。”从木桩上疾扑而下,双钹切向黎不为。 黎不为七牌全失,见黑旋风疾扑过来,转身疾奔。跑出几步,只觉得心口后背的两处伤口一阵撕心裂肺的巨痛,眼前一花,扑倒在地,听到铮的一声金铁交鸣,便即不醒人事。 等他再次醒来,看到面前一张陌生的脸,却不是黑旋风,他用最后一丝力气道:“快,快,三十里镇,贺,贺……”终于不济,歪头气绝。 祝雄风又注入一股真力,见他再无反应,知道回天乏术。 三十里铺,在嵩阳镇西南三里,是一个小山村,因距少室山三十里路途而得名。 祝雄风赶到时,正看到五个妖艳红袍人围着一名老化子,妙因及另外一名尼姑厮杀,地上已经躺了几人,显然是被红袍人杀害的,那老化子正是丐帮贺长老。 只见贺长老双手连抖,黑白棋子连环出击,那围攻他的两名红袍人,讨不到什么便宜。一人继续缠住贺长老缠杀,另外一人迂回一侧,突然一刀将那尼姑劈倒在地,跟着补上一刀,尼姑登时毙命。 祝雄风看到贺长老妙因更加危险,当下暴喝一声,举剑杀向五名红袍人。这五人正是昨日逞威少林的修罗刀阵中的剩余的五人,他们见识过祝雄风的厉害,知道连血怪都忌惮他三分,因此,祝雄风甫自杀到,他们各自呼喝一声,一哄而散。祝雄风顿足急追,总算刺倒一人,正待留个活口问问。 忽听有人喊道:“小心!”林中闪电般冲出一人,一剑刺入红袍人胸膛,血溅三尺。 祝雄风一看这人是南惊云,揖手道:“南大侠!” 南惊云笑道:“在下偶经此地,见到有红袍人行凶,知道他们临死之际都会发射一种歹毒的暗器,生怕雄兄你上当,是以先自解决了他。” 祝雄风心中感激,但忽然想起日间无意时看到过他同血怪秘密会晤,行为诡秘,而这些红袍人却是血怪的同伙,这做何解释,这其中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想到这里,一把扯下红袍人脸上黑袋。 妙因惊叫道:“他,他是泰山,五剑的松电。” 贺长老也“咦”了一声,道:“果真是泰山派在寻本帮的晦气……” 妙因道:“贺长老,方才五人想必就是泰山五派。” 贺长老点点头,心中暗想:松原,你敢纵容派中五剑寻我麻烦,此举明显与我过意不去。哼,你等着瞧,心念及此,谢过祝雄风救命之恩,同妙因将地上尸体掩埋起来。 祝雄风奔回嵩阳镇,边走边想:袭击黄山水道的人是泰山五剑,袭击丐帮及峨眉派诸人的也是泰山五剑,这下泰山派松原难责其咎,少不了引发一场火并。 不一刻,回到嵩阳镇,待要返回兴隆客栈,突然看到有条黑影一晃,没入四海客栈。祝雄风心中顿起疑云,悄悄跟了过去。 只见那黑影奔到一间客房门口,侧耳凝听房内动静,忽而嘿嘿一笑,一脚踹开房门,断喝道:“董妙,这次看你往哪里逃?” 祝雄风大惊失色,时间紧迫不容他多想,只听得一声大响,房内人道:“什么人……啊!血怪!”祝雄风脑中轰的一声:血怪怎么会知道董妙住在这里?南兄同他之间……? 这时董妙从窗户翻了出来,错身进前,钢尺暴射血怪。血怪身法之快直如鬼魅,飘飘若风,穿来插去,他本意就是存心戏弄董妙,待董妙累得筋疲力尽时再击毙于他。 董妙曾在血怪的掌下死里逃生过一次。那日,霹雳堂同崆峒派火并后,两方都各剩人无几,有意言欢。不料血怪突然出现,大开杀戒,将一堂一派所剩之人,杀戮殆尽。董妙侥幸逃脱,血怪紧追不舍,三日三夜后终于追上,董妙苦苦支持不住时,突然被一人所救,那人同血怪打个平手,骇走了血怪。董妙知道以自己的武功,放手一搏,至多能在血怪掌下走出二十招,胆他从不言败,虽知非是敌手,也不会束手待毙。 只见他三层钢尺全数弹了出来,舞的满天尺影,一波又一波卷向血怪。 血怪感到压力骤增,登收戏弄之心,排山倒海般地攻出五招,大喝一声,双手狂舞,以泰山压顶之势袭向董妙。这一招威力奇绝,又是自上扑至,猛不可挡,董妙虽处处提防,面对对方这等攻势,也只得咬牙硬撑,若非倏然间有人攻向血怪后背,他必成掌下亡魂,饶是如此,还是被血怪掌力拍中,身如狂风中的一片枯叶,坠落楼下。 适才祝雄风见董妙险相环生,立时出手,眼见董妙还是难逃一掌,不由得为之振腕。血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陡然间感到身后有劲风袭至,掌上劲力疾收三成,向旁边横跳,再跨一步,以正面相对,见是昨日少林寺内坏已好事的黄衣人,心头既惊又忿,双手分处,晃眼间化为四五条手臂,分袭祝雄风。 祝雄风以左右互击术,左掌右指硬迎,啪啪几声,血怪借力而退,祝雄风仗着步法精妙,滑步移开。 血怪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用东方老儿的互击术?” 祝雄风心中明白:血怪必是同东方求胜前辈交过手,是以识得此术。由此看来,东方求胜前辈必定已到了中原,只不知侠丐现在何处? 血怪见对方稍稍出神,暗喜认为机会来了,待要施个突袭,突然间,身后传来呼的一声,他狐疑不定,急转身看去,只见被自己一掌打到楼下的董妙,此时竟然又飞上了二楼,心头正自骇异,冷不防看到董妙身后附着一人,面上顿变,失声呼道:“东方老儿,你装神弄鬼就是在行,何不出来同我老麦大战二百回。” 第93章 只听“啪啪”两声脆响,董妙身后传来一声冷笑,跟着闪出一人,只见此人中等个子,脸色瞧不真切,但看得出双眼精光忽闪,足见内力精湛。但令祝雄风大奇的倒不是其人,而是他不知用何手法,竟将不醒人事的董妙定在那里,这难道是传闻中的“隔穴透骨定形术”?这可是一门高深的点穴法。须知,练武之人在经受外力重击后,周身胫脉必会紊乱,筋骨失去伸张力,在此情况下,人要么周身软似无骨,要么僵硬如石,无论如何不可能站立起来,但独独这“隔穴透骨定形术”却可将重伤之人定形站住。 祝雄风只是听人风传有这种绝技,今番一见,想必即是,自是惊愕,又想:难道那岛上石洞中留字的便是这位东方前辈?所谓的神功大成就是这“隔穴透骨定形术”? 血怪初时尚狂傲不训,待得见到对方显露这一手后,不由倒吸冷气,阴恻恻道:“你虽然练成了‘左右互击术’,‘隔穴透骨定形术’,老麦也不惧怕于你,哈哈……老麦的赤焰掌天下无敌。”大笑中,双臂暴涨,打向东方求胜。 东方求胜右手疾抓血怪面目,同时间左手由掌变刀,格向对方手腕。血怪倏地缩臂,急溜溜一转,右掌虚晃,左掌倏从右掌下穿出,其快如风,一拍即逝,右掌变钩随即如附骨之蛆,隐在左掌下面,待机拍出。东方求胜道:“好一招‘引蛇出洞’!”说出,右掌平平推出,左掌变拳打向对方右掌道:“这叫‘打蛇打七寸’。” 血怪方才一招本叫“双龙出洞”,但被东方求胜叫做“双蛇出洞”,又说“打蛇打七寸”,登时气恼,咬牙切齿,恶狠狠道:“东方求胜,休要猖獗,看打!” 他右掌本钩成一个蛇头状,说话间,突然张合,“嗤”的一声,一道锐风射向东方求胜。 东方求胜一晃一闪,只见双手绕动不绝,好似两个一等一的高手在相互拆招,在电光火石间,登将暗器抄于手中,定睛一看,脱声道:“附骨钉!”再看血怪,早似一溜烟跃上屋脊,踏瓦无声,向西南而去。东方求胜扔掉附骨钉追将下去。 祝雄风这时才如梦方醒,寻思:适才东方前辈所露的“左右互击术”比之自己,高出数倍,自己再练十年,怕也难以赶越,心念及此,抬头看到董妙尚如泥塑似立在那里,当下奔将过去,在他身上连拍带打,但无济于事。 忽然又听身后有人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的声音,说道:“蓬莱派的‘隔穴透骨定形术’天下间怕除了他东方求胜,无人能解,你就别枉费力气了。” 祝雄风大吃一惊,心想:身后来人,自己竟然未知,登时悚然,转脸一看,身后站着一老丐,缩头缩身,好似瑟瑟发抖,怀中抱着个大葫芦,不是侠丐朱三通又是谁?他一下子惊喜莫可名状,待要自现身份。 朱三通道:“追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唉!我早给他讲过,血怪的轻功绝霸天下,除了最上乘的‘风影十三变’无人能及,他偏偏不信,若非他轻功极佳,当年摔下绝谷,焉能活命?” 他话音未落,就听一个声音道:“老叫化子,这次我信你了。”说第一个字时,听不甚清,当在数十丈以外,其后,越听越清,话尽人至,正是徒劳无功而返的东方求胜。 祝雄风暗自惊叹东方求胜好俊的轻功,但同时也忧虑:东方前辈这么疾快的轻功,尚且追不上血怪,天下间怕再无人能及了,我虽掌握了最上乘的“风影十三变”口诀,但猴年马月才能练到登峰造极的境地,心中既喜又悲,还有莫可名状的丝丝忧患。 忽听东方求胜道:“这青年看来同我有缘,不知骨质如何,能否学得我的功夫,唉!堂堂蓬莱岛上泱泱数千人,竟难觅到中意的传人,实在可悲。” 朱在通笑嘻嘻道:“别急,别急,酒和狗肉会有的,你的徒弟也会有的?改日我替你介绍一个,保你满意。” 东方求胜道:“你那眼光粗俗的紧,原是长着喝酒吃狗肉的。你说如意坊的欧阳公子是块料,不料我一试之下,却是块糟粕。” 朱三通笑道:“他本来是个好料,想不到被柳若珍教导坏了,唉!古有伤仲咏,现有叹雁笑啊!” 祝雄风心中一动:朱前辈想叫东方前辈收欧阳雁笑做徒弟,幸亏没有收成。否则,他学会了蓬莱派的神功,更加有恃无恐,只怕我再也对付不了他,那青儿就有危险了,想到青儿,便有归心似箭的感觉,直盼一步赶到她身边,但想到应该向两位前辈打声问候,心念方生,再看东方求胜朱三通包括董妙都已不见,心中暗叹:这二人都是来无踪,去无影的大侠隐者,有他们出面,不愁我洗冤无望。言念及此欢天喜地,赶回兴隆客栈。 玉宛青睡得正香,他没有惊扰于她,悄悄躺下,一觉睡到天光放亮,睁眼一看玉宛青正对镜梳妆,这时想起大方赠送的五只面具,便即取出来。 “七日寒”绝世利忍,修理胡子那是再容易不过了,他修理了胡子,拿出一只文士模样的面具,手摸之下,软绵绵,有些弹性,不知用何所做,戴在脸上,对镜一看,果真大异。 玉宛青便也戴了一只黑脸公子的面具,二人相视一笑置之,来到五福临门酒店,昨日那位上的食客刚好离席,二人便又坐过去。 在等菜之际,祝雄风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脑中想了片刻,恍恍间想起来,便是昨日那商贩,何故今日一身文雅的文士服饰?正自诧异,只听他忽大声道:“各位天南海北的朋友,你们知不知道昨天晚上镇上出什么大事?” 众食客中有好奇之人,停筷问道:“你就别卖关子,快说出来,小心尿急憋死人。”众食客俱都被这人的粗俗感到好笑。 那文士故作神秘道:“你们可要注意人,小心自己吃饭的家伙什被别取走当西瓜踢都不知道。” 一人不耐烦,愠火道;“你就说出来吧,省得几位朋友尿急憋死。” 众食客哗然大笑,有人笑的直不起腰,有人喷饭,有人呛酒,更有人被馒头噎住了,直翻白眼。 文士挥挥手,示意众人安静,道:“昨天晚上丐帮五大长老之首的黎不为被人杀死了。” 有人疑问道:“这有点不可思议啊!那黎不为的‘铁牌七诀’响誉江湖,试问天下间谁人能将他杀死在这里呢?” 文士叹气道:“说出来别吓得你们……” 一食客道:“谁呀?谁人有那么大的名声,能吓死我们。” 一人呼地站了起来,道:“我张大胆自揭身份,我可是个盗墓的,当然,诸位中有哪家被掘了祖坟,可别全算在我身上,也还有王大胆,李大胆等人的份。我张大胆孤身一人敢掘洞入墓,有次累了,竟然在棺墓内同一架孤骨同眠了一夜,尚且不怕。我就不怕,会被人活活吓死。” 一人道:“张大胆,你不是刚才被馒头噎得直翻白眼珠吗?” 文士道:“这位张大胆,确实胆子够大的,既然各位都想知道,我就说了吧,省得各位吃饭无力,心中被猫抓。”说到这里,胆颤心惊地四下张望,好似一旦说出来会引至杀身大祸似的,这才一字一顿道:“祝雄风!” 众食客间顿时鸦雀无声,连一根鱼刺落地声音都可清晰辨出。 突然听得一阵大咳,“扑嗵”一声,有人倒地。跟着有人惊呼道:“不好了,张大胆吓死了!张大胆吓死了!”其实,张大胆只不过是馒头噎在喉咙里,方才激动之下,一口气提出不上来,活活憋死。 祝雄风初时怒极生悲,悲极欲哭,但他蓦地明白,这人一时商贩,一时文士,消息灵通,尽拣大庭广众场合宣扬我的罪行,这显是有欲谋的。在这个交通要塞向四方商贾宣传,消息传递事半功倍,不出一日,这个恶行又加在我身上,必引起丐帮的忿恨。这人必是恶人一伙的,故意散播谣传,坏我名声,想到这里,突然疾步向前抓向那文士。 那文士果真是个好手,显然有备无患,只见他斜身纵扑,“喀嚓”一声,撞窗而出,凌空一翻,落地急奔,一面在人群中穿来插去地奔逃,一面疾呼:“杀人了!杀人了!” 街上正当赶集,听到有人呼喊都蜂拥逃奔,互相推挤,跌倒数人,登时传来乱哄哄的喊叫哭泣声。 那文士连推带踢,如入无人之地,冲出一条路向前疾奔。 祝雄风施展轻功,踏在众人头顶上追赶,远远看到那文士左手拔向路中一人,但听“呼”得一声,文士竟被震出三丈外,一头撞在青石板的街面,“喀嚓”一声脖颈断折,一命呜呼。祝雄风大惊之下,内力滞停,竟自半空中摔下来,身子离地尺许,复自跃起,怔怔呆立,看着震死文士之人。 只见此人一身白绸衣,文雅闲怡,但双眼中含带着不屑与嘲讽,对于文士的死竟连看都不看,面上笼着一层冷酷暴戾的神色。他笔直地站在街面上,怀中抱着一把刀,他的刀身长二尺七寸,宽三寸七,薄似蝉翼,柄长一尺,下挂一只精巧异常的铃铛,通体鲜红好似刚在鲜血上浸染过。 他冲祝雄风笑了半下,这一丝牵强的笑容里,杀气霎那间涤荡干静,现出一丝可销寒冰的温柔来。虽然一闪即逝,但却令祝雄风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玉宛青道:“他是谁?” 祝雄风道:“一个不平凡的人!” 二人跟随白衣人走进“五福临门”,相望坐下。 白衣人左手轻拍桌面,然后抬起至左耳高,掌心向后,掌面向前,冷冷道:“一份宫堡鸡丁,一份五香盐卤花生,一份清蒸鲤鱼,一碗陈醋三辣,一壶汾酒,酒要热的。” 过了片刻,小二又低头哈腰走过来,低声道:“客官,你这陈醋三辣,菜名生疏,小店见识有限,你看要不换一个?” 第94章 白衣人道:“辣者:青椒,蒜头,老姜,各二两,陈醋三两,要镇江的老陈醋。“ 小二笑道:“客官你稍候,马上就来!” 过了茶盏功夫,菜一一上齐,白衣人先挟了一块青椒入口嚼咀,面色微变,似乎要发作,但还是强自忍下来,自酌自饮。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街上传过,奔向五福临门,四名小二远远候迎将三人迎进店内。这三人乍进店内,祝雄风眼睛一亮,中间一人是青龙庄庄主上官寇,左右二人分别是花问情和黑旋风。 只听黑旋风道:“上官庄主能在百忙中挤出宝贵时间,我老黑感恩万分。” 上官寇道:“举手之劳,黑兄何足挂齿,待得事情全部办妥,自当把酒言欢。”花问情道:“岳父,这边走!” 祝雄风心头愕然:岳父?花问情称呼谁岳父? 只见上官寇双目含笑,向黑旋风道:“黑兄,我那女儿顽劣胡闹个性倔的很,老夫从不敢违拗她半句话,可自打比武招了这个夫婿后,痛改前非,人也变了,脾气也好了,做起了贤妻良母,这全是我这个女婿的功劳啊!” 祝雄风这才知道花问情通过比武招亲做了上官寇的女婿。花问乃性情好手,对会女人自然有一套。 只听花问情笑道:“这全是托岳父你的福……岳父,这边坐。黑岛主你这边坐。” 三人落座后,上官寇道:“黑兄,上月你初登大典,我因琐事烦心未能亲临祝贺,深感惭愧,今日不成敬意,特备水酒以示谦意。” 黑旋风道:“这全赖上官庄主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妙计,否则单以我那点微末道行,哪能让飞天神狐服服帖帖,拱手让出青海湖海心岛主的宝座呢?承上官庄主不嫌不弃,日后,我海心岛势当跟随青龙庄,以贵庄马首是瞻。” 祝雄风这才知道:原来海心岛内中生乱,在上官寇相助下,黑旋风做上了海心岛主,如今群盗中三十六路变成了三十七路。这黑旋风列黑风双怪之一,心狠手毒,这下同中原群盗沆瀣一气,有恃无恐,西北武林势难平静了。 只听花问情道:“黑岛主双钹绝技,响彻东南西北。上月十九,你大败峨眉掌门,这等消息传来着实让晚辈兴奋啊!” 黑旋风乐颠了,道:“哪里!哪里!黑某这两块烂铜哪比得上上官庄主的佛印手呢?去年八月二十九日钱塘边一战,力挫群雄,这份魄力那是当之无愧的振奋声威啊!” 祝雄风心里面一直想知道那日钱塘江之事结局如何,听黑旋风话意,那日最终暴发了一场决斗,而上官寇技压群雄,不知随后结果又怎样? 只听上官寇道:“黑兄信中说还有一人同来会晤,不知何时能到?” 黑旋风脸色微变,沉声道:“那位就是有‘鬼刀’之称的雪峰派西门无刀,出刀无影收刀无风,可惜的是……” 上官寇道:“可惜什么?” 黑旋风道:“可惜,今日晨曦之际,他连同手下三大弟子,一同殒命三十里铺。” 上官寇祝雄风都大吃一惊。上官寇道:“有这事?”但他显然骇惊不小,脸上肌肉抽搐不已。 祝雄风想到西藏雪峰派向来为恶西藏,那西门无刀纵横无忌,想不到命丧中原之地,这真是为西藏除了一大害。不知是何人所为,东方求胜?朱三通? 忽听黑旋风哀叹道:“我们本来约定在三十里铺刘家废宅前相聚,岂料,等我准时赶至时,却发现‘鬼刀’及三位弟子全部遇害。” 上官寇目射凶光,道:“可知是何人所为?” 黑旋风道:“‘鬼刀’右手断掉喉结上一个血洞,仅有花生米大小,至于他的三个徒弟,显然是被人一击致命,无论他们伤口的位置、深浅及倒下的姿势,都判定是被对手一招削断了喉结。” 花问情骇得失态脱声道:“一招削断了‘鬼刀’三大弟子的喉结,这难道是神招不成?” 上官寇沉呤道:“这会不会是祝雄风所为?” 祝雄风心中一酸,暗叹一声,我现在成为无恶不为的杀人狂徒了。无论出了什么事,别人都会联想到我的身上…… 只听黑旋风道:“如今江湖上风传的很凶,这祝雄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难道三头六臂不成?否则何以一招之内连取西藏三大高手性命?” 话犹未了,忽听得有人哼了一声,黑旋风一怔。上官寇岂容他人在己面前如此不逊,勃然生怒:“什么人,如此放肆?” 只听那白衣人冷声道:“口长在我身上,我想笑就笑,你管得着吗?可笑,你瞎了狗眼,连大英雄在面前都不识,难道不可笑?” 黑旋风早已恼怒,待要质问几句。 上官寇道:“倒要看看谁瞎了狗眼。”说时一拍桌子,碗上一对尚未扒开的竹筷,不仅“嗤”的一声裂开,更“嗖”的一声,闪电般射向白衣人。上官寇以“佛印手”扬名江湖,这套掌法素以刚猛著称,连黄山掌门的“排风掌”都逊之一筹,岂料他这一掌拍下来,不仅无半毫声音,连桌子都不曾丝毫颤动,但那一对竹筷不仅被一股恰到好处的掌力撕开,更射向了白衣人。 祝雄风,黑旋风等人俱看得骇惊,都想:佛印掌名不虚传。 只见白衣人嘴角轻挑,兀自冷笑,根本看不到他是怎样出的刀,好像他的刀根本就没有动过,只听“叮当”一声脆响,一片刀光倏然闪过。“嗤”的一声轻响,刀光似乎闪了两下,那对筷子一眨眼间已变成四只,“嗖……”的四声,四只筷子两前两后回射上官寇。 上官寇惨叫一声,两行血从眼眶里流下来,双眼里各插着一只竹筷。他痛极之际,抖身跃起,“哗啦”一声,将桌子掀翻,碟碗飞溅。 就在这时,另外两只竹筷射至,“当当”两声,正射在两只弹向半空的碗上,这两只筷子力道惊人,连带着两只碗一同打在上官寇身上。 上官寇闷哼一声,向后摔去。 花问情大惊失色,忙去救助上官寇。 黑旋风先惊后恐,在腰侧拽下明晃晃的双钹,“咣”的一声,待要跃向白衣人。 祝雄风玉宛青二人愣住了,更多的食客愣住了,稍后登时满堂呼喝:“好!好快的刀!” 众人喊声甫停,窗外也有个银铃般悦耳的声音道:“好!好个风铃刀,辛辣不愧是杀手中的翘楚,王中之王,刀光一闪,便有人瞎了一对狗眼。” 祝雄风这下更惊的莫可名状,白衣人竟是杀手谷逍遥岭的第一号杀手辛辣。 江湖中传闻,他的刀无论从什么角度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刺出来的绝对是垂直一线,不偏分毫,而伤口只有花生米大小。“风铃一响,血溅当场”,他刀下风铃响的时候,注定有一个人的生命将惨淡无光,风铃刀仿佛就是死神的象征。 当辛辣甩出他的风铃刀时,他通常只会在对手的喉管上刺一个洞,然后看着鲜血狂喷而出。他喜欢这种感觉,这会让他特别的亢奋,当然也让他痛苦彷徨,甚至为死在刀下的亡魂哭泣。但不管怎样,他只有义无反顾,因为他是逍遥岭的支柱,是招牌,但他绝非是最称职的杀手,因为他桀傲不训的血中总有温柔的存在。作为杀手,他心底里寂寞、寥落、悲凉、困苦,与色结缘,以酒为友,浪迹青楼酒色,生色犬马,总不忘及时行乐。可是当他遇到了洛阳洛红楼的柔柔后,他就厌倦了这种生活,因为他懂得了爱情,享受了温柔。 辛辣听到银铃般的声音后,精神大振,撞出窗户,向那声音追去。 银铃似的声音笑而不绝,头前奔行,穿林过河,忽而停了下来,一双清澈的眼睛,望向辛辣,腻声道:“有人愿意出五万两银子买祝雄风一命,若你肯出手,再加两万,干不干?” 辛辣冷冷道:“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做事只讲规矩,并非看钱行事。” 那人幽幽道:“我当然知道风铃刀下只杀该杀之人,但祝雄风确实该杀。” 辛辣道:“他做下什么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时候杀人仅凭个人好恶。” 那人道:“你是怕杀不了他,反被他所伤?” 辛辣缓声道:“到目前为止,风铃刀下索命数十,谁有逃脱?” 那人跺跺脚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就算不爱七万两银子,难道你不该为柔柔着想?” 辛辣心中一动,脑中忽而出现一张青春俏丽明眉善睐的脸来,不觉惊声道:“你是‘一枝花凤九娘’?”[手机电子书17z.] 凤九娘叹道:“天下间,除了我一枝花,还有谁会为柔柔好呢?这事何去何从,你自己掂量吧,想妥了,就去三里外的思梦轩找我。” 正文第二十章通洛驿道 祝玉二人在酒店里里等了半响,不见辛辣回来,都莫名奇妙。 忽听花问情嚎啕大哭:“岳父,岳父!你别走啊,看着小婿为你报仇!” 黑旋风怒道:“不杀辛辣愧对世人!”说时,“咣”的一声,右手扬出铁钹,白光闪动,“嗤嚓”几声,铁钹在一张方桌上划了六下,身子一矮,铁钹抛出去,“嗤嚓”四声削断方桌四腿,“怦”的一声,桌面坠地,四边共散下七块三角形的木块,尚联在一起的桌面上,赫然是一个“杀”字造型。 在这晃眼间,他铁钹闪动,不仅在方桌面上划了一个“杀”字形,更奇的是用刀恰到好处,四周散下七块木板,中间却依然联在一起,俨然一个“杀”字型。 祝雄风佩服不已。 堂内不知谁人带头喊了声“好!”跟着人人喊好,这情形却令花问情更含羞三分,硬着头皮,将上官寇尸体搬到外面,雇了辆马车,赶回青龙庄去了。 而在这时,堂内正喧嚷不息,一人道:“这老先生好俊的手艺,比我赛鲁班有过之而无不及,必是本行国手前辈。 第95章 他那两只圆东西,比我的闪电锯还来得快。” 另一人道:“岂只赛鲁班所说?你看他那东西一闪,方桌四腿就断,比起我程胜金的飓风斧还有劲。” 众人各抒己见,褒奖不一,尽现口上功夫。 祝雄风听到蹙眉,看看玉宛青也正皱眉,二人起身便欲离去。忽见一位头戴斗笠之人急奔几步来到面前,低声道:“阁下可是姓祝?” 祝雄风愕然:“你是何人?你认错人了,在下姓雄。” 来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只光头,冲祝雄风笑了笑,祝雄风记得此人是少林寺的圆通,大方的长徒,便知他是何人派来,道:“大师快请坐!” 圆通又合上斗笠,心事重重道:“方丈大师遣小僧送书信一封,务要亲自交于少侠手中。大师曾告于小僧少侠可能的长相!” 祝雄风登时明白圆通的意思,就是说大说曾细述过易容面具的貌相,都是聪明人,说者含虚,听者领悟。 圆通递上一个蜡丸,道:“少侠,一路多保重,小僧告辞。”说完,躬身离去。 祝雄风拱手道:“大师多保重。”深知信上内容机密,涉及重大,是以才以蜡丸裹内。当下付了钱赶回客栈,门窗紧闭后,祝雄风拍碎蜡丸,展开一张巴掌大的纸,只见纸上道:“五月初一,洛阳牡丹花会,恐将多事。大方。”看完漫不经心问:“青儿,今儿是几号?” 玉宛青道:“四月二十八了。” 祝雄风道:“青儿,你喜欢不喜欢牡丹花?” 玉宛青喜得拍手道:“喜欢,喜欢!” 祝雄风道:“走,去洛阳看牡丹去!” 二人到楼下结了钱,那掌柜看二人陌生,有心多问,但看到二人手中有剑,知道近日镇上不太平,多有武林人物同现,也就没敢多问。买了两匹马,并辔而行,出了嵩阳镇折向西而行。 撒马奔行了大半日,二人在一片高坡上驻停。 祝雄风指指西南面一片朦胧不清的地方,道:“前面几里处就是龙门石窟”。 玉宛青道:“好玩吗?” 祝雄风道:“都是一些在石洞里雕出来的佛相,可惜没有时间,不能去看了。” 玉宛青道:“现在没时间,等以后有了时间再去也不迟啊!只要不等到我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就行!”说时,格格笑起来,腿挟马背,打马狂奔。 祝雄风道:“来,赛赛谁的马快。” 二人沿着通洛驿道赛起马来。玉宛青的马力神俊,但她骑术有限,奔了一个时辰后,终被祝雄风撵上。二人也奔得累了,就放缓马速,信马由缰。 正行着,路边林中突然冲出一人,这人跑了几步,一下子扑到在二人马前。 玉宛青道:“他受伤了,快看看,有没有救?” 祝雄风道:“小心!注意有诈!”抢先跳下马来,一眼看到这人穿着颇为华丽,背上两处伤口,将他翻过身来,见他脸上尚有两道创伤,左颧骨到左鼻翼处有一条血槽,下巴上少了一块皮肉,血污满脸。祝雄风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道:“水,水,我要水……” 玉宛青递过水囊,那人“咕嘟咕嘟”喝了半囊水,精神多了,指指后面站起身来,一步三摇地走去。 祝雄风冲他背影道:“朋友,你保重了!”又向玉宛青道:“他适才指指后面,可能那边有人搏斗,快,我们去看看!” 奔出半里之遥,陡见路边绿草之上躺着五具尸体,三人身穿道袍,二人身着光艳绸衣,草地上倒毙着三匹马,有一匹尚未绝气,正不住嘶鸣。 祝雄风道:“青儿我们四下看看有没有活口。” 五人中有四人已经气绝,但有一名年轻的道人尚有游丝之气。祝雄风在他背上“灵台穴”注入一股真力之后,年轻道人嘴角掀动,断断续续道:“在下黄山云阳子发、发现一件秘、秘……”说道这里声音渐微。 祝雄风赶紧又注入一股真力,过了片刻,云阳子缓过一口气,又道:“那祝,祝雄风是,是……假……”脖子一歪,胸口起伏了一下,右手垂在胸口气摊开,一团东西露了出来。 玉宛青捡起一看,好似是一团布,混有血迹,心中害怕交给祝雄风。 祝雄风小心翼翼地将这团东西展开见是一付面具,只是左边脸上有一道划裂,下巴处也少了一块,显然是在激斗中被对方所伤,最后被云阳子抓了下来。 玉宛青突然惊叫道:“怎么,怎么这么像你!” 祝雄风再看这个面具,果真有八成同己相似,登时打了个寒噤,马上想到:难怪总有人冒我名行凶纵恶,旁观者也能将行凶人相貌说个八九不离十同我相像,原来有人戴着像我的面具。想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这时,地面上传来一阵震动,二人抬头一看,一人一骑飞奔而过,马上之人身着血红袍子,正是修罗刀阵中的一人。 祝雄风也在这一霎那间脑中想到一件事:这面具上的伤外同先前那人脸上的伤处十分吻合相似,难道这面具本就是他的?他戴着我的面具假我之名,伏击黄山云阳子,不料被云阳子杀得大伤,连面具脱落都不顾?啊,不好! 想到这里,飞身上来,边打马飞奔边道:“青儿,快,快跟我走!”他隐隐感到事情巧极,先前那受伤之人,必定有嫌疑,说不定就是冒我名之人,或其同伙。此时此刻,他真恨不得一步奔到那人身旁,不管用什么方法,务必让他吐出实情,但又时时担心,晚去一步,他感觉方才那红袍人必是去追击那人。 一阵风驰电掣的狂奔,远远看到红袍人一刀将路边一人劈倒在地,然后快马扬鞭,绝尘而去。 待祝雄风奔到近前,人已身首异处,栽倒路边长草里。祝雄风恨自己晚来一步,不禁面天大呼,泪出如雨,他恨自己失去了一次了解真相的机会,更恨敌人的凶残狡猾,步步抢先。 三宛青怔怔坐在马上,其时春风撩人,但她却感到犹如寒风般吹在身上,忍俊不住打个寒噤。 不知过了多久,祝雄风才缓住悲忿,默默看了玉宛青一眼,将那人尸身从沟里拖出来,割断他衣袍束带,把怀中之物全部掏了出来,除了两锭刻着“刘”字的元宝及一串珍珠外,再无他物,更不知他是谁,也无丝毫线索可寻。 阴晦的天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本已憔悴了的野草,在如甘饴的春雨里,贪婪地吸吮着,勃发无限的风采与生机。 马欢快地打着响鼻,穿行在一片红如火的杜鹃花丛里,但马上之人却相对消沉。前面是一片山坡,坡上是更大的一片杜鹃花,如火的杜鹃映红了祝雄风削瘦而苍白的脸。 花丛树影间突然有不甚清楚的“当当”金铁交鸣声音。越行越近,看得越是清楚。 只听两声呼吼,两红袍蒙面人,各劈八刀,刀影交剪向贺长老。这晃眼之间,一刀八式,既快且狠,快得让贺长老感到它无懈可击,毫无破绽;狠的让祝雄风感到他们好像是在搏杀一只糟蹋了羊群的孤狼。 他们的刀法本就邪恶诡秘,出刀之迅捷,落刀之精确,配合之默契,宛似一把刀似的。 贺长老见对方双刀劈来,脸上勃然变色,他感到刀风卷起衣衫有一种彻骨的阴寒,他双手连连抖出黑白棋子,霎那间乌光突暴,“嗖……”响声不绝,跟着“当……”一阵声音。一名红袍人感到刀背倏然间加重了许多,心头诧异,虚幻一刀,跳出圈外,抬刀一看,不由又惊又奇。 只见他刀身上一面贴附了五枚白子,一面贴附了五枚黑子,在这一晃间,贺长老双手抖动,打出多少棋子不说,但打落在对方刀身上的十枚棋子,不仅黑白分明,布置严谨,全是梅花型,更奇的是棋子之间间距恒等,毫无差别,竟似用手一只一只拼贴成一般,显然贺长老这些棋子,绝非寻常的棋子,好似用磁石磨成,吸附在对方的刀上竟然甩之不出。 另一红袍人眼见同伴受到挫折,冷傲不理,更见不得丝毫慌乱,刀光骤起,邪笑一声,刀锋推进回转之间,劈向贺长老。 贺长老棋子待发,听到对方邪笑声时,竟忍俊不住心神错乱,这下子他大吃一惊,对方的刀已经劈了过来,他向左横闪,虽避过致命一击,但一块头皮已经被削了下来,飞向半空。 红袍人又是邪笑一声,举刀再劈,但在这时“当”的一声响,他的刀已断,他莫名其妙,身子一矮,闪到一旁。他虽然不认得祝雄风,但是识得他手中之剑,他双眼圆睁,颤声道:“祝,你是祝……” 他话犹未了,眼前一黑,“噗”的一声响,感到脑门上一阵晕眩,腿上生麻,身不由已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脑门赫然钉着一枚黑棋子。 另一名红袍人见势不妙弃刀就逃,他身法固然快于贺长老,但哪里比得上祝雄风,跑出几步远,一道指风袭来,身了一晃摔倒地上。 祝雄风捉住他的衣领拎了过来,但四顾而看,另一名红袍人竟然不见了。蓦然间听到玉宛青喝道:“哪里走!”“当当”两声显然与人交上了手。他循声看去,见玉宛青正同风满楼搏斗,另外还有一人抱着那名红袍人一闪两晃之际,钻入了一旁竹林里。 风满楼连出三式绝招,玉宛青招架不住,纵身后退。风满楼也不恋战,倏身一转,疾奔入竹林里不见,这一眨眼间发生的事情,快似闪电,等祝雄风反应过来,想追已来不及,何况他知道穷寇莫追之理。 这时忽听贺长老道:“两位壮士快过来。” 祝玉二人奔到贺长老近前,那红袍人蒙脸的黑袋已被除下,不是别人,正是泰山五剑的松雷。 这本在祝雄风意料之中,适才那逃走的红袍人出声说了句话,祝雄风猜知必是松雪,因为,他同松雪之间接触最多,也只有松雪认得这柄“七日寒”短剑,他想这人必定也是泰山五剑中一人。 第96章 想到这些,他隐隐感到泰山五剑定然全投靠了红灯教,成为杀人工具,供人驱施的棋子,不管他们是失踪前变的节,还是失踪后变的节,对公平府之事多少会有一点了解,相信对近来发生的一系列疑案必定知情,于是厉声道:“松雷,想你也是出身名门,走到今日这一步,相信你也有苦衷。你是要身败名裂,遭人唾弃呢,还是要改过自新,将功赎罪? 松雷哼了一起,扭脸一侧。 贺长老在他身上踢了一脚,道;“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棋子硬。” 松雷面色苍白,声嘶力竭道:“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吧!”说话间,突然抓起地上的修罗刀,向脖子抹来,但是忽然间,他感到右臂酸痛,软弱无力登时垂落,莫说自绝,连刀都把持不住,落在地上。他左手自去抓刀,哪知左手竟自不听使唤。他尚不死心,随即跃了起来,身子离地尺许时双腿突然麻木,身子又跌于地上。这一来,他四肢酸麻,如同遍体缚住绳索一般,惊恐四顾。 祝雄风道;“你想自绝吗?你想以死孝忠你的主子吗?但你办不到。现在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你要是不配合,想痛快死去办不到,你的主子不是逍遥魔君吗?那好!如今,只要我在你的‘仓海穴’、‘心坎’穴上各点两下,想必你是知道这种如蚁噬骨的滋味。”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松雷,厉声道:“这是不是‘生死豆’啊!” 这段时间,他经过仔细研参,终于悟出来所谓的“生死豆”,不过是以逍遥指独一无二的手法,在体内几处穴道上点几下,抑制血液流经,在人体内经过三个月,二轮小周天运转后,这几处穴道因窒滞,血行不畅,便引发了胫脉逆转,若不得及时解治,便会脉管暴裂而死。但祝雄风明白,以他目前的功力尚不可能在人体内种下“生死豆”,他说出“生死豆”的话来只不过是恫吓松雷。 松雷果然被祝雄风的话骇住,只见他面上沁汗如雨,一时苍白一时铁青,抽搐不止。连贺长老听到祝雄风的话后,都不由得退后五步,方惊疑地看着他。 过了许久,松雷唇角蠕动,嗫嚅道:“你真的可保我一命?” 祝雄风道:“大丈夫言出必行!” 松雷道:“那……我说……”突然间神色大变,瞪目结舌,张口欲言,颤声道:“啊!南……” 祝雄风感到身后有异,横向闪身,只见一条人影半空疾扑下来,左手一扬,三道寒星射向松雷,松雷惨哼出声,来人一见得手,一招“翻云覆雨”攻向祝雄风,祝雄风刚自闪开,待要出手,来人又是一式怪招发出,直刺向祝雄风心胸。 这人剑法凌厉,杀得祝雄风一个措手不及。祝雄风稳住心神,攻出一招,但来人左手一扬,“嗤嗤嗤”三声轻响,打来三点寒星。祝雄风大吃一惊,斜身后纵。待寒星射地后,那人兔起鹘落间,已在十几丈外,祝雄风正想追出。 忽听贺长老道:“啊!松雷被那贼人杀死了!” 祝雄风登时追悔莫及,只恨自己心中浮燥,全未想到凶险,这下松雷被人杀死灭口,唯一的线索又断了。 贺长老道:“奇怪,那人的剑法倒有几分像正义府的剑法。” 祝雄风奇道:“何以见得?” 贺长老道:“方才,那一招‘翻云覆雨’千真万确就是南家‘倒置乾坤剑’中的绝招。” 祝雄风心中所动的是松雷方才的骇异表情和临死时说出的一个“南”字,“南”什么?南指的何意?想到这里,道:“贺长老可看得出松雷死因?” 贺长老道:“松雷是死在三枚染有剧毒的附骨钉下。” 祝雄风脱声道:“附骨钉?那不是血怪的独门暗器吗?” 贺长老在草地中寻出两枚通体血红的寸长的细针,道:“这就是臭名昭著的附骨钉!” 祝雄风捏在手中又观片刻,沉呤未绝。 贺长老道:“老化子为查寻本帮洪长老死因,两上少林难以得出结论,而今一路上两次受到泰山五剑的袭击,只怕赶不回金陵这把老骨头就已经抛洒荒野了。”说到这里,迟疑片刻,道:“老化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阁下能否答应?” 祝雄风道:“贺长老请讲!” 贺长老道:“如有一日,老化子不幸遇害,烦请阁下带个话到丐帮,告予真相,让丐帮数万弟子到泰山讨回血债。” 祝雄风心中突地狂跳一下,想到:如若他这句悲壮的话让恶人一伙听去了,那可刚好就是小题大做,煽火点火的机会,以此挑动丐帮同泰山的仇恨,江湖动荡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想到这里,说道:“贺长老可曾听说过有关于泰山五剑去年公平府血案时失踪之事?” 贺长老道:“听过这个传闻,但不可信。老化子曾为此事写信问过松原,至今未有回信。” 祝雄风道:“在下倒以为泰山五剑近来频频偷袭贵帮及黄山少林诸帮派,这绝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这其间显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贺长老你不能不想一想。至于泰山五剑,在下倒以为他们可能有把柄被别人抓住,或者受制于人,情非得已,身不由已供人驱施。说白了,他们不过是别人的工具,完全授意于人。何况贵帮中也曾有人袭击过少林派中人。” 贺长老双眼一挑道:“有这事?” 祝雄风就把血怪同修罗七刀阵逞威少林,后被击毙二人,其中有一人是狄堂主,以及少室山下围攻大勇的四人中也有丐帮弟子之事向贺长老简单说了一遍。 贺长老半响没有吱声,显然不相信,突然间言语犀利,锋芒毕露道:“阁下何人?你怎知这些事情?你捏造出这些谣传意欲何为?” 玉宛青一旁瞧了贺长老那付老气横秋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道:“臭化子,你以为你们那些叫化中就全是好人了。狄堂主在少林寺内杀了和尚,少林众僧有目共睹。那大义和尚曾说过一句话,你想不想听?” 贺长老被她一声“臭化子”叫得肝火大炽,但想到他们方才有恩于己,便即忍住,听她谈及少林大义,心中奇怪,即道:“你说来听听。” 玉宛青道:“那大义和尚说:‘狄堂主乃老僧至交,心胸宽广,嫉恶如仇,怎么同血怪同流合污?若非亲见,不论谁人说知,我都会叱之为荒谬弃言,痛骂其人一番,但委实想不到,想不到啊!人心难料’。”她一番话音调吐字轻快缓急,神情动作俱都惟妙惟肖,有八成相似。 祝雄风心想:青儿模仿别人倒也像模像样。 贺长老听玉宛青说的话倒有七八成像大义的声音,忍不住愕然:少林大字辈高僧中,大义同本帮交情最笃,她这一番话量不是瞎编,当是出自大义之口。想到这一点,更是吃惊。打量了玉宛青一眼,转念又想:这奇貌不扬的黑小子是何来历,怎么连大义的话都学得这么像?他忍住满腹疑问,说道:“不知大义禅师一番话说在何时?” 玉宛青想了想道:“当在七天前!” 贺长老想了片刻,道:“哼!我三天前刚自少林下山,大义怎么未向我谈起狄堂主之事?” 祝雄风心想:想必大义怕将狄堂主变节之事说于贺长老听,会引起私下猜疑,在如今形势下,不利于稳定团结,是以从大局考虑,便保留不说。想不到少林高僧心怀若谷,仁义尽至,做事考虑的如此周全,想到这里心头涌起一阵钦佩。 贺长老见二人未曾反驳自己,这下更认定二人恶意诽谤狄堂主,有意替泰山派开脱罪名,显然不是泰山派一伙的就是用心叵测之人,随即又想起那他似乎对逍遥魔君的“生死豆”挺在行,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越想越偏,他们难道是逍遥魔君的传人?难道泰山派同逍遥魔君有勾结?难道他们方才所做的一切只是在演戏,迷感于我?他越想越离题万里,突然叫道:“原来你们同泰山五剑沆瀣一气,演个苦肉计来骗取我的信认。幸亏我老眼不昏揭穿了你们的奸计,说,你们还有什么伎俩一并说出来吧!” 二人想不到贺长老会产生这样的误解,面面相觑都感到无可奈何,不知从何说起。 贺长老只道二人默认了,这下更坚信自己的推测,道:“你们想获取我的好感,跟我混进丐帮,进而破坏本帮下月召开的丐帮大会,对不对?哼!哈……你们打错了如意算盘。” 忽在这时竹林中奔出一满身血污的和尚,到得三人面前,喊了声:“黑旋风……”便即扑倒在地。 三人暂放口舌之争,全看向竹林,只见新竹“哗哗”大响,跟着“喀喇”一阵声响,倒下大片。头前一黑衣老者,手中双钹划处,竹子尽断,霎那间竹林中闪出一条一丈余宽的通道。那黑衣人老者双钹一碰,“咣”的大响,晃身而出,正是黑旋风。 黑旋风头前疾奔,其后四人手中托着一物,踏着断竹疾奔随后。黑旋风奔行中忽然看到了三人,“咦”了一声,驻停下来,晃眼间,看到了扑倒地上的和尚,笑道:“大义啊大义,你还是逃不出我的掌心!”说话间纵身上前,右钹斩向大义。 贺长老祝雄风二人听知地上受伤的和尚是大义时,莫不惊诧,见黑旋风铁钹斩向大义,几乎同时间抢上相救。贺长老连出数枚棋子,但见黑旋风去势不减,左钹突起,“当当……”将棋子打落地上,“嘿嘿”一声,右钹仍斩向大义。 祝雄风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间拈量了一下形势,倏地拔剑刺出,“铮”的一声,刺在了黑旋风铁钹一处凹陷的地方。二人俱感手臂发麻,各自后跃开来。祝雄风暗想:“七日寒”削铁如泥,却奈保不得黑旋风的铁钹,这铁钹是何物所制? 黑旋风也在这一声响中想起了几天前嵩阳渡口之事,厉声道:“那日,原来是你坏我的好事,才没有一钹斩下黎不为的狗头……” 话犹未了,贺长老忽然喝道:“黎长老原来被你这黑贼害死的,恶贼,纳命来!” 第97章 说时,连抖棋子。 黑旋风抡钹拔打,不料,贺长老今番抖出的都是特殊的棋子,全由磁石磨成,“当当……”响声不绝,棋子全数吸在了双钹上。黑旋风抬起双钹一看,见钹面上贴附着数枚棋子,心头怒起,恶狠狠地双钹一碰,一声闷响后,双钹分开推向贺长老。 贺长老见他双钹一分,“嗤嗤”几声轻响,棋子碎块纷纷打来,心神俱骇,凌空倒翻避开来。 祝雄风见黑旋风双钹撞击之下,连坚硬异常磁石磨成的棋子都拍碎,不由惊叹于他这份掌上力道,再见他双钹一分,碎棋纷射,心头直为贺长老担心。 忽然听到一声女人的喝叱声,祝雄风循声望去,这才注意到那四名黑衣人手中托起的竟是一只木质澡盆,更奇的是,盆里不仅有水更有一个光着上半身的女人坐在里面,她虽然右边脸上被碎棋擦破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皮,祝雄风还是认出来,心中真是想不明白,“一枝花凤九娘”怎么赤着上半身坐在四个男人抬着的澡盆里。 这时只听凤九娘愠怒道:“黑旋风,你眼瞎了,是不是?”黑旋风脸上惶恐道:“九娘息怒,我这就为你出气!”转身走向贺长老。 贺长老适才见黑旋风双钹一撞,即将磁石棋子碰碎,心头骇惊,知自己棋子在手尚既不堪一击,赤手空拳更非对手,霎时间心中自悔,只怪自己方才脱险了不走,现在想走走不得了!想到这里,直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浮燥难安,眼神晃处,在地上拴起一把刀,是适才松雷所弃的修罗弯刀,如今把持在握,心头始自壮胆三分,见到黑旋风右钹打到,他虽有刀在手,但并不会刀法,眼见铁钹白光晃眼,他狠狠一刀劈下。 “咣”的一声,贺长老这刀劈之力何其猛也,不仅黑旋风持钹的手一颤,就连这刀上贴附的十枚棋子都被震得弹起,纷落。 黑旋风抡起铁钹打来,贺长老缩头挺刀,“当”的一声,修罗刀被铁钹拦腰斩断。 贺长老见势不妙,扔去刀柄,侧身旋起,扑在地上,滚出数丈外,跃起奔逃。黑旋风紧追不放,这二人一追一逃,霎时间奔得无影无踪。 祝雄风扶起大义,在他伤口上敷了“百花断续胶”,拿出大方赠送的“大力回神丹”喂了三粒,然后向他体内输入一股真力。过了片刻,大义醒来,见到眼前二人面相生疏,微感诧异。祝雄风道:“大师可否记得在下?” 大义一下子认出祝雄风来,笑道:“原来是你!老僧又蒙你救过一回。”玉宛青道:“大师,认出我来了吗?”大义道:“认得,认得!” 祝雄风道:“大师你怎么会碰上黑旋风?” 大义道:“老僧奉命下山追查修罗刀之事,在三十里铺无意间看到了西藏雪峰门门主西门无刀及三弟子被一白衣人所杀。老僧认为那白衣人似是逍遥岭的杀手,老僧想知道逍遥岭同修罗刀及逍遥魔君有无关系,便跟踪到了嵩阳,目睹他杀上官寇一事,又跟他去了思梦轩。不想无意间冒犯了这位女施主,她不依不饶,非要老僧一双招子不可,老僧不敌黑旋风,疲命逃到这里,又亏少侠你相救。” 忽听凤九娘道:“大和尚,你羞不羞,偷窥老娘洗浴,还说有无意撞见,真不知羞耻。私下里不知逛过多少次窑子呢,老娘的洛红楼里,就经常有和尚偷偷光临,也不乏少林的高僧。” 大义道:“请女施主注意口德,莫要亵渎佛祖。” 凤九娘格格笑道:“大和尚,你别假正经,你不是想看看老娘长的啥样吗?今日就让你看个够!”说话间,只听得“哗啦”声响,凤九娘真的由澡盆里一跃而起。 祝雄风看了一眼,脸上一红,赶紧扭过脸,心想:凤九娘不仅为人阴险,更不知羞耻,淫荡下贱。 大义双目紧闭,默念佛经。 凤九娘得意洋洋,道:“大和尚,你怎么不看呢?别活受罪了,心里想就快过来吗?还有你们两个。今日老娘开心,免费让你们看个够……” 突然“啪”的一声,她左脸上挨了一巴掌,她非但不怒,反而抬起胳膊搂向玉宛青,道:“黑小子,你怎么这般不会惜香怜玉,打得人空好痛的……”话自未了,右脸又挨了一巴掌。这下凤九娘生怒了,道:“丑陋的黑鬼,你是什么东西,敢打老娘。”口一开,一道锐风射向玉宛青。 玉宛青和她相距不过尺许,说什么也想不到会“祸由口出”。凤九娘这道锐风乃是一颗金牙,她口中本特意镶补了五颗金牙,一为好看,二乃杀手锏,在人猝不及防时发出。 这颗金牙来的甚是急劲,在仓猝之际,咫尺之间,玉宛青要想避开,那是万万不能。 祝雄风看到玉宛青窘迫难避,想也不想,右手一扬,甩手打出短剑,短剑去势如矢,带着金牙从玉宛青面前擦过,相距鼻尖不过寸许,委实凶险绝伦。他短剑脱手之际,同时探身向前,抓住玉宛青一只手,向后一带,凤九娘随后的第二颗金牙便即落空。 凤九娘气得在澡盆里跺脚,登时水花飞溅打在那四名黑衣人身上。这四名黑衣人一动不动,直如泥塑似的站着。凤九娘在两名黑衣人身上各打了一把掌,厉声喝道:“死人,你们都死了吗?黑旋风……” 她连喊三句:“黑旋风”未听到回应,正感惊诧,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悲呼声,只见一人向这边奔来。奔得近前,看清正是黑旋风,只见他衣衫凌乱,狼狈不堪,一只铁钹也不知丢到了哪里,其后尚有一人追来,却是贺长老。 祝雄风看得莫名其妙,方才明明贺长老奔逃,怎么过了片刻,成了黑旋风亡命奔逃,贺长老其后追随呢?这场面颇有戏剧性,也让人不解。他向二人奔来方向看去,只见路上两骑,奔速如电,转眼之间,已至近前,马上二人分别是欧阳雁笑,欧阳翠红。祝雄风心想:贺长老再加上这二人也不至于骇得黑旋风落荒而逃啊,必定还有高人随后。 片刻之间,路上奔来一顶绿蓉小轿,四名剽悍的灰衣大汉虽轿在肩,但走起路来如风吹过,沉凝、矫健、敏捷,走在潮湿的路上,沉稳如履平地,足见四名灰衣人功夫,俱是一流,轿旁伴着一骑,马上之人五十来岁,貌相雅儒,却是如意坊主人欧阳武。 祝雄风想到:欧阳武亲自出马,那轿内人必是个重要的人物。如意坊内还有谁人值得欧阳武亲自出马?柳若珍?欧阳依依?不过看到欧阳武即知黑旋风何以如丧家犬似的逃窜,如意坟的霸道暗器“如意手”,谁人能敌?谁敢争峰? 忽听凤九娘斥责道;“黑旋风,你跑哪里去了,快把这个,这个,还有那个,统统杀掉。”她手指祝雄风玉宛青大义三人。 黑旋风不胜其烦,道:“凤九娘,我看在贵人面上对你客客气气,你可不要得了凳子又要桌子,惹得老子火起,先将你杀了。” 凤九娘一愣,知道黑旋风说得出做得到,不由一股寒意涌上心头,随即施出拿手本事:一哭二闹三胡缠,鼻子一把泪一把,呼道:“黑旋风,你这个胆小鬼,窝囊废,现世宝,丢人眼……” 黑旋风扬扬铁钹,怒声道:“臭婊子,你再嚷,我把你头割下来,喂狗!” 凤九娘看他声色俱厉,宛似凶神恶煞,吓得一哆嗦,心中叫了声:“妈呀”。坐在澡盆里,再不敢言语。 忽听贺长老道:“这娘儿水灵的很,你可舍得割下她的大好头颅?” 黑旋风余怒未绝,道:“臭化子,你咋呼啥?婊子化子,那是一路的货色,比狗屎都臭。妈的,你仗着如意坊的威风,还自以为是怎的?” 忽听一女声道:“黑旋风,你的嘴巴比婊子更臭一筹……” 黑旋风怒视轿子,只恨不得将轿内人托出来,把她的嘴马割下来,当下说道;“女人天生一付贱骨,你他妈的出来,老子不怕你……”说到这里,他偷瞥一眼欧阳武,语气略缓,道:“老子同你单挑!” 他话未说完,就听到两声斥骂,一是欧阳翠红,一是玉宛青,他一句“女人天生一付贱骨”,顿时激马了二女,遭来大声斥骂。 欧阳翠红“啐”了一口,道:“黑鬼,你妈是不是女人,你妈是不是贱骨?你妈怎么生你这个不尊不孝的杂种出来。” 黑旋风勃然大怒,心想:我俱怕“如意手”可不忌怕你这小贱骨,他偷瞥一眼,冷笑声中,掠身疾奔,晃眼间,一钹打向欧阳翠红。 欧阳翠红既敢言语激怒于他,心中自是要防备他含羞带怒的报复,是以,见他突然攻来,欠欠身,拉马向一旁疾奔。 黑旋风追了一遭,气得破口大骂:“小婊子,小贱骨,有种你别跑!” 欧阳翠红被骂得心中火起,掉转马头冲向黑旋风,一挨近前,紧拉马缰,那马“忽津津”嘶声长鸣前蹄立起,踏向黑旋风。 黑旋风身材矮小,尚不及马背一般高,见马蹄立起,只似一堵墙似的倒压下来,心中悚然,手起钹过,“喀喇”两声削断马蹄,溅了一脸马血。那马哀鸣一声,扑倒在地。 欧阳翠红猝不及防,被摔向前面,身了平平飞出,“啪”的一声,摔在两丈外,她身子落地后,又在湿地上滑行数丈,一头撞在轿上,这才停住,却已昏死过去。 轿内人悲呼道:“红儿!”帘子一掀,出来一位红妆妇人,正是柳若珍。柳若珍抱起欧阳翠红,见她脸上擦破了几道血痕,头顶有一个大包,登时心生悲悯,鼻子一酸,嚎哭起来。 黑旋风吓了一跳,不料情急时一钹下去,会惹来这么大麻烦,知道这下子欧阳武更不会放过自己,心中怦然而跳。他见欧阳武正看着欧阳翠红,并未注意自己,便起了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念头,又想到:那娘么,我也顾及不上了,自生自灭,随你去吧。 第98章 想到这里,悄悄缩身后退,他心中惶恐,哪知忽然感到后背挨着什么东西,惊然回头。原来,他慌不留神,竟退到了欧阳雁笑的马腿上,仓猝之际,待要向斜刺里疾奔,欧阳雁笑恶狠狠地斜劈三剑。 矮个子有矮个子的妙处,黑旋风身子一矮,缩到马肚子下面,欧阳雁笑左劈一剑右劈一剑,总伤不得他。 黑旋风暗自庆幸,突然间,屁股上被马踢了一脚,马这一踢之力委实厉害,黑旋风全无防范,登时被踢了起来,他本来躬腰站在马肚子下面,骤受此击,整个人向前从马的两只前腿间飞了出来,摔了个狗啃泥。黑旋风甫自跌地,又是复自跃起,忽听得耳边风声急劲,头一偏,躲过两枚,听到贺长老正在冷笑。 贺长老道:“嘿嘿!好一个黑旋风啃泥!” 黑旋风怒道:“放屁!你懂什么?什么黑旋风啃泥?狗啃泥!” 贺长老咧嘴大笑道:“对,对!狗啃泥!不是黑旋风啃泥,是狗在嘴泥!” 黑旋风这才明白自己骂起自己,心中那个气啊,恼啊,恨啊,自打一处来,指着贺长老骂道:“臭要饭的,你找死。”说时,扑向贺长老。 贺长老连发四枚棋子,黑旋风闪过,贺长老见此,转身就逃,黑旋风追出不久,忽听到身后劲风急劲,百忙中侧身闪避,欧阳雁笑一剑刺空,招式不老,作势横拍,黑旋风看到这剑拍来急速,忙低头疾奔,不料脚下滑溜不慎扑倒,他听到剑风刺来,钹向后拔打,“当”的一声削断来剑。 黑旋风借机起身,同时抓了一把湿泥反手打向一旁偷笑的贺长老。贺长老笑的正劲,泥巴打来,正落在嘴上,他感到异物入口,一时吓得不知所以,弯腰干呕,哪还意料到黑旋风趁人之危,突施发难呢? 欧阳雁笑脸色大变,脱声道:“表叔……” 祝雄风若想相救,也不是及。玉宛青转脸,不忍看去。大义悲声念着佛号“阿弥托佛!” 就在众人为贺长老捏一把汗时候,突然之间,“当”的一声,金光乍闪,一件圆溜溜的东西撞在黑旋风的铁钹上,又弹了回去,欧阳武一把抓住,跃身向前攻向黑旋风。 黑旋风铁钹被撞偏的方向,贺长老也警觉地着地一滚,滚出几丈外,跃身而起,又自伸手入口挖泥巴。黑旋风知道欧阳武打来“如意手”撞得铁钹偏了方向,心中委实骇异,见欧阳武奔来,更是无心再战。他适才目睹过欧阳武“如意手”的虽强悍,一道五彩光芒一喷而出,自己一只铁钹上登现密密麻的小洞,惊得半响没有回过神来,以至被贺长老趁机打了两粒棋子。 如今看到欧阳武向已奔为,心头怕极了他的“如意手”,倒退二三步转身就跑,跑到澡盆旁看了一眼凤九娘。凤九娘还当他要对付自己,吓得身如筛糠,向盆里缩身。 黑旋风道:“九娘,你自个儿保重,我可要走了。” 凤九娘听他并非行凶,心自宽了,知道他要抛下自己一人逃脱时,登时梨花带雨,娇哼一声:“你忍心抛下我一人?你不怕贵人迁怒于你?” 黑旋风一听到“贵人”,心中想到:我若不能平安带回凤九娘,如何向贵人交待?他要是一怒下来,在我身上也种个“生死豆”,那可不妙,可如今大敌当前,自身难保,再多了这个累赘,只恐更加不易逃脱,想到这里,犹豫不决。 凤九娘哭道:“黑旋风你不至于见死不救吧?”那女人是一个可怕的煞星,若叫她看到,我必定难以活命。 黑旋风骇异:“那一脸病容的女人是个煞星?” 凤九娘点点头道:“对,就是她!” 黑旋风道:“她比欧阳武还厉害?” 凤九娘道:“唉!她的琴音曲谱最令人头痛,稍时她要是弹出伤魂绝魄的琴音来,你我只有束手待毙!” 黑旋风奇道:“你怕她干嘛?” 凤九娘道:“江湖之上,恩恩怨怨哪能三言两语说得清楚,反正同贵人有关!我凤九娘一生就只怕过她一人,今日冤家路窄,快些暂躲一时!总而言之,不能让她看到我。她要是不放过我,到时贵人见不到我的人,一怒之下,在你身上种下他妈的十个‘生死豆’,让你活活痒死……” 黑旋风吓了一大跳,诚恐诚慌道:“我的姑奶奶,你可别吓唬我。那,那我背你快跑!” 蓦然一个声音道:“凤贱人,你还走得了吗?” 凤九娘黑旋风二人齐齐回头,只见身后站着抱琴而立的柳若珍,但脸上笼着一层微笑。凤九娘看得心神俱乱,张口弹出一只金牙,从澡盆里跃身而起,但听得几声琴音,登时了去奔逃的心思,整个人瘫倒在盆里,水花飞溅。 柳若珍疾退三步,皱皱眉道:“这贱人竟然光天化日之下,一丝不挂地坐在澡盆里,全无个羞耻感。” 祝雄风知道柳若珍要弹琴《敦煌曲谱》,就拉着玉宛青向后退开一些,各自撕下衣襟替对方塞了耳朵。玉宛青那日曾有亲身经历,知道马虎不得,心中尚存有一丝惴惴感。 黑旋风听得几声媚腻的琴音,感到耳根发痒,周身如同小虫爬过一般,心中想到,昔年,琴圣柳倾国,棋王贺大友,书颠南飞燕,画痴欧阳重,合称江南四狂。这贺化子双手发棋出神入化,当是棋王的子侄,他喊这妇人作“表妹”,这妇人莫非就是柳倾国的女儿?难怪琴音入耳生腻,原是《敦煌曲谱》。想到这里,赶忙将铁钹系在腰间,双手捂耳,蹲在地上。 只听柳若珍哼声道:“黑旋风,你倒有自知之明。”说时在琴弦上拔动几下,发出几声“铮铮”之声,凤九娘“啊呀”一声,一只白嫩的大腿伸出澡盆,骑在盆上。 随着琴音越急,直如万钟齐响,澎湃不息。凤九娘骑在澡盆上媚态尽现,双手拂胸摸臀,做出情深难抑的种种姿态。 欧阳武定力奇强自是不受其害。 欧阳雁笑虽早有心理准备,但无意间看了一眼凤九娘,心中一荡,登时把持不定,忽然一只光滑的手放到自己双手中来。他登时醒悟,脸上一红,冲欧阳翠红一笑置之,拉着她疾步奔开。 黑旋风起先双手捂耳颇有奇效,便听至后来,仍有一缕缕琴音透了进来。他哀吼一声,翻倒在地,抓起稀泥寒到耳中,匍匐爬行。爬行片刻,感到琴音不辨,心跳才趋缓,猛一抬头,正看到贺长老盘坐地上,运功抵触琴音,他心中大喜,想到自己所以受尽这般折辱全因贺长老而起,若非他纠缠不息,自己哪会这般狼狈?想到这里,含愤扑出,登时将贺长老扑倒在地,双手掐住贺长老咽喉,但感到手上软绵无力。 大义修行有道,六根清静,心中全无这些世间情感纠葛,不受琴音所惑。他见黑旋风掐住贺长老脖子,顿生悲悯,奔了过去,冲黑旋风后背看打了一掌。黑旋风耳中塞着泥团,听不到动静,但大义受伤极重,这一掌拍下来无甚力道,只同挠痒一般。 黑旋风感到背上一痛,侧头一看,见大义怔怔站在身后,一脸的茫然,突然飞脚,登时将大义蹬了出去,然后又来掐贺长老,虽然双手酸软无力,但时间久了,贺长老终究吃不消,翻眼吐舌,恐怖异常。 欧阳武见了,示意柳若珍住手,他奔到近前一脚踢在黑旋风屁股上。 黑旋风痛叫一声,直飞出去,这一摔虽不重但屁股奇痛,心中霎时间将踢已之人的十八辈祖宗都骂遍了。不过这一摔之下,他一只耳中泥团脱落刚好听到有一阵风卷向自己,转眼之间已至跟前。人向一侧横滚,“呼”的一声,风声已过。他抬头一看,风一辆马车停在三丈处,令他高兴的是圣手先生赫然在车上。这一高兴,登时忘掉了所有的不快,喊道:“大哥……”他口中尚有少量余泥,这一声喊话显得含混不清。 圣手先生向黑旋风这边瞧了瞧,哪里会想到眼前这个满身污泥之人会是黑旋风呢?他这次同叶流星风满楼三人前来接应黑旋风,行到这里,同众人相遇。他见到眼前诸人,既有和尚,也有化子,更有如意坊一班人,尤其是看到澡盆里的女人,不由得惊愕万分,他不识得凤九娘,忽听风满楼向叶流星道:“叶总管,那盆中人即是一枝花。” 叶流星神情微变:“一枝花怎么这么这般不自重?你莫看错了。” 风满楼同一枝花曾有过数夜夫妻之情,自是识得,道:“叶总管,你放心,不会弄错。定是那欧阳夫人以琴音诱惑,至她本性沦丧,这也怪她不得。” 圣手先生既知盆中人是凤九娘那么黑旋风当在附近,他四顾相望,未见得黑旋风,心头不禁紧张起来。 祝雄风看到叶流星等三人一同出现,想起那日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事,侧脸望向欧阳翠红,见她同欧阳雁笑四目相对,尽是柔情,心想:他们二人若是好上了,欧阳雁笑定然不会再缠住青儿不放,这倒是妙事一桩。 忽听叶流星道:“欧阳大侠别来无恙!” 欧阳武于那日之事已知晓,如今见到叶流星,揖礼道:“欧阳武谢过叶大侠那日从海岛上救助弟妹等三人大德。” 叶流星想起那日之事不禁微生忿恨,便至今不曾知道那日因何会连自己一同遭了“百花奇香散之”迷香,如今看到柳若珍等三人时,总不免尴尬。猜想以欧阳武的精明,事后必会洞察其中隐情,他既不言破,我也正好借台阶下台,只是让祝雄风逃脱,实是万万不该。不过如今教主这借刀杀人转移祸架之计已初见成效,祝雄风走投无路,早晚会自投罗网,量他蚾蜉之力,安能撼动大树?当下揖礼道:“如意坊中人,叶某人钦佩万分,能够侥幸搭救,叶某人深感荣幸。” 欧阳武道:“叶大侠,所来何事?” 叶流星道:“在下受贵人之托,前来迎……请,这位一枝花。” 第99章 他方才要说“迎接”,但想到以自己身份来迎接这一丝不挂,有伤风化的凤九娘,多少让欧阳武有了讥讽的余地,是以及时改口。 欧阳武浅笑道:“叶大侠请随便!” 叶流星道:“如此谢过!”[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忽听柳若珍道:“不行,这贱人不能走……” 凤九娘得知叶流星等人来救自己,喜不自胜,待听到柳若珍恶意阻止时,心急如焚,若非自己一丝不挂,早就爬到马车上了,心中暗暗着急,直盼叶流星快点出手相助。 叶流星向圣手先生施一眼色,然后向柳若珍道:“欧阳夫人,叶某多少也相助过两次,叶某不图言谢,只盼夫人莫要与在下过不去,赏个金面。” 柳若珍一想,叶流星确是救过自己两次,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之理她也懂,但是对凤九娘实在忿恨之至,知道错过今日,他日再难觅到机会,亲手杀了她,所以心中有一百个不愿意。但她心中又暗生猜测:欧阳杰说不准就在洛阳,他同凤九娘旧情未了,如今正值牡丹花期,他必定会同凤九娘幽会,我何不欲擒故纵,先放她离去,暗中再跟踪就是,想到这里,不在为难凤九娘,但想到答应的过于干脆,反会让她心生警觉,当下恨声道:“凤贱人,今日看在凤雷七锤的金面,放你一次,他日别再让我碰上,否则,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又转身在轿内拿出一件袍子抛在凤九娘身上,挖苦道:“你的身子,可是本钱,别着凉了,哼!” 凤九娘想不到柳右珍会放过自己,并赠送衣服,心中对她的恨登时泯灭,将袍子披在身上,也顾不得身上尚有水滴,三步两步奔到车上,这才深深吐了一口气。 叶流星见凤九娘平安回来,又去解了四名黑衣人的穴道。原来,黑旋风追赶贺长老时,全封了他们的穴道,这四人穴道一解,都自叩谢叶流星。 圣手先生道:“黑旋风呢?”忽听一侧传来一声不甚清晰的“大哥”!他辩识片刻,才知是黑旋风所说,几步奔了过去,道:“二弟,你没事吧!” 黑旋风这时口中泥巴已经吐尽,但犹觉得苦涩。此番历经生死,如今筋疲力尽,再也不想取大义贺长老性命了,躺在车上,呼呼喘气。 叶流星又同欧阳武寒暄几句,作别而去。 大义背上钹伤敷了“百花断续胶”后已经愈合并无大碍,被黑旋风蹬了一脚也无重创。贺长老适才差点被黑旋风掐死,可谓九死一生,这时又向大义询问了狄堂主之事,大义如实相告。贺长老知对祝玉二人有些误解,心中过意不去,祝雄风当然不会斤斤计较。 那边欧阳翠红脸上划破两道,头上撞了一个包,但无大碍,此时同欧阳雁笑卿卿我我,尽显温柔。 柳若珍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美滋滋坐回轿内。欧阳雁笑欧阳翠红共骑而行,其乐融融,一行人同往洛阳而去。 祝雄风送了一匹马给大义,大义推辞不过,也就只有收下,再三言谢,赶回少林不提。祝雄风玉宛青二人共骑一马,追随欧阳武等众人而去。 天黑时,刚巧进入洛阳城内。 洛阳,那是中原有名的大都市,从商朝时开始经营,历经朝代更替,至隋唐时,更是西京所在地。它地处黄河下游,中原腹地,土地肥沃,水陆交通发达,富庶繁华。 武则天时,有醉酒看牡丹之说,洛阳牡丹由此冠绝天下。现在正值牡丹花期,城中车水马龙,骚人墨客,附庸风雅之士,络绎不绝,或乘车或骑马或步行,一时人头攒动,处处飞花歌舞,酌酒赋诗,一派繁荣。 洛阳因其交通,地理的得天独厚,也是武林人士荟萃的地方,如城南的龙门,城北的舞柳山庄,丐帮在洛阳的堂口,虎威镖局也有堂主。 祝玉二人进得城内,但见城内人来人往,鸿儒白丁混行其间。街道两旁都隔三差五地摆了几盆牡丹花,店铺俱都张灯结彩,胜似新年。二人只顾在街上流连忘返,却与欧阳武一行人走散了。 二人连投三家客栈,都已客满,有得整个客栈全被一个帮派租下来,在洛阳最繁华的城中大道上,经常可以看到客栈门上竖着帮旗,什么黄山派,峨眉派,普陀派,武当派等。 祝雄风看到武当派也派人来到洛阳,自是不胜欢喜,可是附近再无客栈可租,二人正在彷徨之计,忽然一位老者向他们走来。 这位老者青衣儒服,脸上笑容可掬,冲二人道:“两位壮士可要投宿?” 二人虽因投宿无门而焦虑,可是蓦然之间听到这样一句问话,又不免有些诧愕。祝雄风道:“老先生,你是说你有客栈出租?” 老者笑道:“二位请!”说完,侧身作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头前领路独自去了。 二人相视一眼,便跟老者而行。那老者穿街过巷,渐近北城门时,忽在一处宅院前停下,祝雄风抬头一看,门坊上横写着两个字“黑店”。 正文第二十一章洛阳遇险 二人登时吃惊,都想:开客栈哪个不希望取个好名字,既图吉利也图知名度,哪有取名“黑店”之理?这不是自砸招牌吗?它位处深巷,人迹罕至,难道真的是家谋财害命的黑店? 老者看出二人的顾虑,笑道:“二位心有猜疑,是吗?店名虽黑未必店黑。二们也是江湖老客,难道不知黑家老店?” 祝雄风看门坊上黑店中间似有斧凿痕迹,说道:“黑店即是黑家老店,这总有点牵强附会,不详不雅!” 老者道:“黑氏三雄豪名在外,虽店名失雅,但慕名投宿者不胜其多。”说话间,就有三三两两的江湖客进出店内。 祝雄风忽然看到店内走出一人,这人三十多岁,一身青缎袍子,面色微黑,他感到似曾相识,想了一会,便知道这不是去年在武当山上结识的鹰眼贾布吗? 这时身后有人喊道:“贾兄!”那贾布喜道:“龙兄!别来无恙!”原来这人是以龙爪手闻名江湖的洛阳龙门大少爷龙千里。只听龙千里道:“你看,贾兄,你既至洛阳,何不到寒舍一叙呢?若非武当向天鸣说起你到了洛阳,我还真不知道呢!走到寒舍坐坐!” 祝雄风看着二人走远,心中一酸,想到:若非自己身背黑锅,必定同他们叙叙旧情,唉!如今……他心生悲痛,只想找个寂静的所在呆一会儿,就要了间房,随老者来到西厢二楼一处房间。二人在房内呆了片刻,感到饿了,便走出客栈,寻找酒店吃饭。祝雄风记得城中大道上有一家酒店,不仅场面大,正好斜对着武当派租住的吉祥客栈。 二人来到这家客栈,但没有空位,稍等了盏茶的功夫才有得位坐,点了两样小菜,两碗面条半斤酒,闷闷不乐地吃起来。 忽听有人嚷道:“你敢偷我东西,看我不斩下你的狗爪子!” 众人俱都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虎背熊腰的虬髯大汉左手抓住小丐右手,那小丐约摸十二三岁,骨格削瘦,这时吓得脸色发白,想挣脱出手来,岂料动了几下,右手稳似铁环箍住,动也不动。他眼见虬髯大汉右手在腰上拉出腰刀在已眼前晃动,只道他真要斩下自己手来,吓得大哭起来。 虬髯大汉道:“小贼偷,你偷东西也不多长只眼,敢偷到大爷头上,你知道大爷是谁吗?”小丐摇摇头。虬髯大汉哼声道:“谅你也知……” 众食客中忽有人叫了一声:“你就是神偷吕司空,对也不对?” 虬髯大汉望了那人一眼,道:“我十年未在江湖露面,阁下尚能认出,好眼光。”原来这大汉就是丐帮五大长老中的吕长老,妙手空空术,天下无二,人称“神偷”。 只听有人笑道:“小贼偷,偷了老贼偷,感情是太岁头上动土。”第二人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这是个女声,接着“铎”的一声,有人用铁家伙在地面青石上击了一下,又有人打个哈欠,用一只篾竹的破蒲扇轻轻扇了一扇,久身离座,走到吕司空小丐二人面前,斜眼打量吕司空一眼,用蒲扇在小丐身上敲了敲,道:“这孩子横竖都不像是贼,他偷了你什么?” 玉宛青低声道:“风哥哥,是你的好朋友到了!” 祝雄风道:“我这位四哥看似疯颠,实际上为人最为精明,最有心计,别吱声,看他有什么行动。”原来,桃源五义也在店内,适才店内人多,祝雄风并未看到,此番听到他们声音,自是欣喜。 只听吕司空哈哈笑道:“这位仁兄站出来替这小家伙帮腔,可是小家伙的同伙?” 匕首道:“差矣!差矣!神偷之名,绝冠天下,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洛阳牡丹那当之无愧为百花之最,而吕长老的神偷之术更是天下之绝。这小兄弟虽衣着单薄,但看得出也精明的很,既然精明,又怎么会鲁班门前耍大斧呢?以我看来,吕神偷必定是往昔偷窃太多,时时牵挂于心,日思夜想,以至于走神了,将这小兄弟错当小贼偷了。” 吕司空哼声道:“我吕某,虽自负神偷之术天下无二,可从未做过一件有违侠义之事。” 匕首笑道:“这可难说,你做没做过,你心中明白。但这位小兄弟你定然是冤枉了。” 吕司空道:“我会冤枉于他?他在我身边一闪时,先偷了一块碎银,我看他生就一付可怜相,也就不以为意,随之任之。不料他得寸进尺,还要偷窃,我一生气下便抓个正着,如今人脏俱在,你再三维护他没得用了。” 匕首道:“啊呀,你言之凿凿,我也没得反驳,现在只需当着大家的面,查看他身上有没有你的东西即可。” 食客中有人喊道:“这个办法好极,公平,无私。” 第二人道:“虽说吕神偷,妙手之术天下无二,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何况空空之术本无止境,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强中更有强中手,是不是? 第100章 所以嘛,这事倒也有几分可信。再者以神偷及丐帮五大长老的名头,断然不会侮赖一个小辈了。”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这也难说,有些人表面上一团正气,暗地里还不是男盗女娼?”这话似乎点中了当今现实,是以登时引起了食客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连二楼上的食客都闻声赶来凑和,一时间楼梯口、走道上、门口都拥满了人。 祝雄风看到门口梁垛下站着一高瘦之人,似乎哪里见过,颇有几分熟悉,想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是虎威镖局三罗汉之一的瘦罗汉。胖罗汉那日烧死在天狼宫里,还有矮罗汉不知身在何处。祝雄风并不知道这家酒店乃虎威镖局所开,不过他隐隐感到晃眼间店内多了数名彪形大汉,更有三五乞丐混行其中,显然是丐帮弟子。他忽看到一个花脸道士,挤进人群来时,心想:赵天仁也过来了? 忽听吕司空咳嗽两声,堂内霎时间鸦雀无声。吕司空道:“好!好!就依这位仁兄所说。” 匕首面向众人道:“各位看官请了。这位丐帮的吕大长老说这位小兄弟偷了他的银两,为还小兄弟一个清白,现在当着众人的眼睛查看他的物品,是非曲直还请各位礼断……” 吕司空忽道:“且慢!” 匕首道:“吕长老还有何吩咐?” 吕司空道:“此法虽行得,但总体现不出公平,万一在查看过程中有人施了手脚,岂非……” 匕首接道:“啊呀!还是吕长老老练,想得周到,莫非你经常做这些事情?” 吕司空一愣,脸上怒色一闪而过,愠道;“你以为不妥,还是行不通?” 匕首手拍竹扇笑道:“太妙了,这么妙绝的办法也只有你吕长老才能想得到!”众食客哄声大笑,匕首不为所动,接道:“何人愿做这公平见证人?” 一人刚脱声道:“铁面无私……”马上有人纠正道:“去你妈的大头梦,你去阎王爷那里请来看看。” 玉宛青哀叹一声,心想:爹爹名头甚响,虽然已遭恶人陷害,碰到这等调解斡旋之事,还是有人会想到他。想到此节,不觉眼睛红了。 在众人喧哗之际,忽有人大声道:“我来当这个见证人试试!”众人一看,并未看到说话之人,俱感惊诧,突然人群两边分开,雄赳赳气昂昂走出一人。只见他身高不过五尺,但墩实短粗,有识得他的一食客,道:“虎威镖局的矮罗汉,江湖上口碑极好,他来当见证人那再妥当不过了。” 矮罗汉冲吕司空,匕首施礼,又向店内众人一一施礼,然后拍拍那小丐的肩膀,和声道:“在下当见证。” 吕司空道:“有劳矮罗汉了,请你见证!”说时侧转身子,左手仍是抓住小丐右手,丝毫不放面向众人。那小丐初时尚哭了几声,但现在不但不哭,脸上还有一层傲气。 有人私下想到:哪有偷了东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能不吓破胆的?看来吕长老真得是看错了人,唉!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啊! 吕司空将小丐身上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在桌上,除了五只圆溜溜的白石子,一把小刀外,再无他物,连半文银子都没有。吕司空脸色大变,心中想到:我堂堂神偷,妙手之术傲视同侪,不料今日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小小阴沟里翻了大船,想到这里尴尬万分,心里很不是滋味。 只听匕首道:“吕长老,你可看清了?” 吕司空道:“看清了!” 匕首负手昂首,一脸的不屑之色,道:“矮罗汉,你来说吧!” 矮罗汉目视众人,大声道:“小兄弟身上并无吕长老所说的银两,在下蒙各位信得过,做此见证。此小事一桩,别影响了各位的吃酒情绪。感谢各位今日惠顾酒店,不成敬意,今日各位所喝的酒,全部免费奉送!” 众食客顿时欢声雷动。 吕司空众目睽睽,搞了个老大不欢心,怒视匕首一眼,悻悻离去,那小丐突然哭了起来。匕首拍拍他的头道:“小朋友,别哭别哭,叔叔给你糖吃!”小丐耸肩甩开匕首的手,索性坐在地上撒泼,匕首束手无策,道:“这……你……” 众食客这下更加乐意了。 有人道:“小朋友,哭,使劲哭,大爷给你银子!” 有人不怀好意道:“小化子,在地上打滚,滚得越多,越多给你钱。”众人七嘴八舌,有的是为了寻开心,有的唯恐不乱有的想混水摸鱼,有的幸灾乐祸。 矮罗汉一看,再任由小化子哭闹起来,这生意可就砸了,很是着急,走到一个彪形大汉身旁,低声耳语几句后径自退到一旁。那大汉身高八尺开外,头大如斗,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两步走到小化子身旁,咧开大嘴说道:“小朋友,走,我们去外面玩!”一字一顿,倒像是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小孩一般。 小丐就是不依,大汉嘿嘿一笑,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抓起小丐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小丐身子凌空,双脚乱蹬,双手乱扯。 大汉道:“好不好玩?”小丐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大汉笑得合不拢嘴,照着他的手臂就是一口。大汉吃痛,右手刚自松开,忽而想起什么,反掌抄起,在小丐离地三寸许又将他抓住,右臂平伸,手腕摇动,小丐宛似一只葫芦似晃来荡去。大汉箕张左手,如同一只齿耙似的打向小丐。 小丐这下怕了,尖声哭喊:“娘呀……” 就在这时,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团人影撞窗飞了进来,同时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傻大个,你敢欺侮我的猛儿!”说话间,堂内已多了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只见身上到处都缝有巴掌大小的布袋,有的鼓起有的扁平,有的坠得很深,有的还在蠕动,还有一个布袋外面露出一朵花来。 众人都看得诧愕,却没人知道这妇人的来历,众人你看我,我瞧你,都想知道这妇人的来历。 祝雄风心想:这妇人衣着倒像丐帮中人,但显然不是,她是什么人?玉宛青忽而尖声道:“蛇,她口袋里面有蛇!”祝雄风一看,果见妇人背上的一只口袋里露出两只蛇头来,簌簌而动,这下心中更是惊异。 众人看到这一幕的无不骇然。 只听妇人道:“你干嘛欺侮我的猛儿!” 大汉道:“他闹事!”大汉说话吐字慢腔慢调,正应了那句话: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显然缺脑筋。 妇人道:“你是大人,他是小孩,大人怎么能欺侮小孩呢?” 大汉“嗯”了一声,似有所悟,道:“噢!那给你。”臂弯一收一送,把小丐扔向妇人。大汉这一扔,看似平淡无奇,实际上暗含着奇特的膂力。 妇人若要正面迎上接住小丐,势必深受其害,但见妇人跟随小丐的去势疾奔两步,轻轻跃起,抓住小丐的一只手,就势一带,双足一顿,人已跃上桌面,把桌旁的四人吓得四处躲避。妇人在桌上一转,踢得碗碟四处乱飞,四周食客本无防备,一下子吃了不少苦头,登时乱嚷胡骂起来。 大汉想不到会把个店搞得乱起,大吃一惊,生怕妇人趁机大肆捣乱,抬腿就会妇人扑去。 妇人躬腰低头,就听“嗖嗖”两声,她背后的布袋里飞出两条青色的光线,射向大汉。 大汉右腿已迈开,左腿尚迈开半步,猛然觉得两只腿肚上一紧。他这前冲之力已自发出,但两腿却被缠在一起难动丝毫,身不由已,半截铁塔似的身子扑倒于地。这大汉也确实了得,身子仆地之际,已将片刀拉了出来,“呼”的一刀扫向妇人站着的桌子,“喀喇”一声,桌子两腿齐断登时跌塌倒地。 妇人早已闪在一旁,嘿嘿笑道:“你这只笨猪,也还有两下,可惜姑奶奶没时间陪你玩……” 她话犹未了,一个金钟也似的声响突自响起:“想走吗?” 妇人头也不回,冷声道:“凭你矮矬子也能拦得住姑奶奶我吗?”左手一扬,袖风中夹杂着尖啸声响,打向矮罗汉,同时人向前冲起已跃到了窗户上。 矮罗汉仓猝间脚尖挑起一条凳子挡向妇人那道袖风,他那挑起条凳之力,妙至颠极。条凳“呼呼”转起,将妇人的袖风尽数卷住。矮罗汉也没有心情看条凳上有什么暗器,他见妇人顷刻之间跃到窗户上,随即追出。 妇人哼笑一声,左手再扬,“啪”的一声,瘦罗汉“啊呀”声中,仰面摔倒。 祝雄风听到瘦罗汉“啊呀”一声,横栽地上,奔到他近前一看,见他眉宇正中有一朵牡丹花,洁白的牡丹花此时却被鲜血染红,祝雄风看到这一幕,霎那间目瞪口呆。 忽听窗外有人笑道:“杜夫人,你在恒山悬空寺一躲十余年,今日甫出江湖就大显身手,这‘多臂婆婆’胜名不虚啊!” 众食客这下都知道那妇人的来历,无不骇然,均想:“多臂婆婆”杜夫人发射暗器的手法已到了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之颠,原来就是她。 祝雄风心想:原来她身上的口袋里都装着各式各样的暗器,那瘦罗汉武功颇为不弱,却死在她的一只牡丹花下,委实不可思议。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惨叫,跟着有人悲怆呼道:“四师哥,四师哥……”接着有人惊呼道:“不好了,不好了!武当派死人了,武当派死人了!” 祝雄风大吃一惊,向玉宛青道:“青儿,出去看看!” 这时店内食客们知道武当派死了人,都一窝蜂似的拥出来,把吉祥客栈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只见客栈门口青石板上躺着一人,这人前胸洞空,血正流着,神情委顿,面色如土,奄奄一息。 祝雄风认得这人是武当派的吴天佑,跪在吴天佑身旁的道人正是赵天仁,他胸口一阵酸楚,泪水欲夺眶而出。 吉祥客栈内武当派诸人俱已惊动,领头之人正是那天虹,其后是胡天端张天保等人。 祝雄风看到那天虹,心中一喜。 第101章 却见那天虹泪如泉涌蹲在地上,扶起吴天佑上身,掌心贴在他的后心“灵台穴”上,以真力替他续命。事过半截,那天虹的太极神功已好生了得,不出片刻,吴天佑有点精神,继续道:“大师兄……” 那天虹抓紧他的双手,悲声道:“四师弟,我在这里,谁下的毒手,我为你报仇!” 吴天佑道:“大师……兄,是……是,祝……祝雄风……风”头一歪,终于气绝。 那天虹不敢相信耳中所听,吼道:“你胡说,你胡说!”将吴天佑尸身扔在地上,“呼”地站起身来,但觉到眼前金星乱舞,一阵眩晕涌来,哀叹一声,蹲在地上,双手叉在头发里,自语道:“不会的,不可能……” 赵天仁怒声道:“怎么不可能?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就算我的话不可信,难道四师哥临死之言也能有假……” 那天虹大声嚷道:“我不相信!” 蓦地街上有人喝斥道:“祝雄风哪里走?”接着“乒乒乓乓”有人交起手来。 祝雄风听到吴天佑说的一番话,登时傻了,脑中茫然一片,忽听到那一声大喊,吓了一大跳,还认为有人认出自己来,待听到兵刃撞击声,心中兀自开朗:又有人假我的名义杀了吴天佑后,故意原地留守,以身惑众混淆视线?他循声而望,只见的街上一位青衣女子正同一个锦绸男子斗得甚是急劲。 只听那女子叱骂道:“祝雄风,你好狠毒,说,为何杀吴天佑师兄,”祝雄风听声音知道这女子是峨嵋派的妙因。 这时那锦绸袍男子侧过身来。祝雄风玉宛青二人登时愣住,宛似木鸡呆立,真难以想象,若非亲见,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这锦袍男子竟然就是祝雄风。祝雄风心中怦然,想到:真的祝雄风戴着面具,假的祝雄风却又戴着祝雄风的面具。 妙因同假祝雄风锦袍男子斗了十余招后,渐处劣势。锦袍男子冷笑一声,剑势忽生奇诡变化,霎那间递到妙因双乳间,妙因闪晃一侧,锦袍男子收回剑势,右脚突然踢向妙因裆部,妙因怒喝:“祝雄风,你无耻下流!” 这句话好似她的飞针般深深扎入祝雄风胸堂。她虽然骂得是假的祝雄风,但痛心的是真的祝雄风,他脸上杀机渐长。 只听锦袍人长声酷笑,笑声中充满了猥亵之意,笑声中倏地狂扑而出,妙因惊呼一声,却在这时,那天虹晃身赶至,喝道:“恶贼,吃我一掌!”说时照锦袍人后背狂劈一掌。锦袍人向左边斜走几步,横闪两步,竟然躲开了那天虹的一掌。 祝雄风看得心惊,这人怎么也会“风影十三变”,这可奇了。 只听那天虹道:“妙因师妹,你退一边,让我来收拾这恶贼。”他说“妙”时,右掌劈出,再说“因”时,左掌随右掌穿出,如此说一字,劈一掌,一句话说完,他已经双掌轮换交替劈出一十六掌,这正是一招“排山倒海”。 那日祝雄风执意下山,临别际,将李雁影的三记掌法四十八个变化全无保留地写下来交给那天虹。那天虹勤练不缀,如今已颇有火候。祝雄风自是识得这一掌,看到那天虹施出来气势不凡,心中也为他高兴。 那锦袍人见得漫天掌影拍来,心中凛然,疾舞长剑,霎那间施出三招,但见剑影如风剑光如星,斗然生出一股寒风涌向那天虹的掌风。两股劲力相逢,“嗤嗤”有声。 祝雄风脸色大变,寻思:这人剑法千真万确便是《飘逸剑法》随之又联想到这人方才曾走着“风影十三变”的步法,心中登时有了一个念头,这假冒我身份之人莫非是风满楼? 忽听那天虹喝问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锦袍人粗声粗气道:“大丈夫坐不更名,站不改姓,祝雄风是也。” 围观人中有人喊道:“他就是祝雄风?不也同凡夫俗子一般样?” 那天虹仰天大笑:“你若是祝雄风,那说说我方才的一招有何名堂?” 锦袍人道:“哼!你那掌法粗俗的很,不屑一提。” 那天虹道:“你根本就说不出来。”锦袍人显然一惊,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道:“何以风得?” 那天虹大声道:“因为你根本就不是祝雄风!” 锦袍人怒声打断那天虹的话,道:“我所以不点破你那掌法,是给你留点颜面。你不知好歹,连那下三滥的八封连环掌都施出来,简直贻笑大方,让人笑掉大牙……” 他话犹未了,那天虹身后的胡天端张天保同声道:“胡说八道,你根本就是冒名顶替。祝雄风同敝派大有缘源,怎能不识敝派的掌法?大师兄休同他哆嗦,先擒下来,现其真面目。” 锦袍人道:“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张天宝抢上一步,道:“哪有行凶杀了人,不赶忙溜走,还在这里大叫大嚷,好似生怕别人不知是的,哼!你分明就恶意祸架,说,你陷害祝雄风到底意欲何为?” 祝雄风这时听了那天虹等三人的话,感到心中比吃了蜜都甜,想不到在如今江湖上一致声讨自己时,他们三人尚能怀有疑问。若他们三人上来,二话不问就同锦袍人厮杀,显然认同了自己便是杀死吴天佑之人。只怕这层干系,又难解除了。他看向锦袍人,虽看不清其脸上变化,但观其神,可知其人内心恐慌之至,当下不动生色向他靠近,以便必要时刻将他擒住,当众揭开其人真相貌还自己一个清白。 就在这时,围观之人中,突然有人喊道:“祝雄风,杀了我们的朋友,亲人,大家一起上,杀他报仇!”这人一喊,围观人中,立有数人各持兵刃冲出来,但不是扑向锦袍人而是围向祝雄风。 祝雄风一愣神之际,霎那间明白了:原来这个人冒名顶替,就是要诱我出来,而这些人则都是他的同伙。但他们怎么认出得我?但时间紧迫刻不容缓,不容他有想象的空间。 这项刻之间的变化,却让那天虹等三人百思不得其解,那天虹起先听到有人喊时,心想:这人是冒牌货,我原本要杀他为天佑报仇,既然这些人不明真相要杀他解恨,那再好不过了,心里有种幸灾乐祸念头,但转眼之间,不见这些人杀向锦袍人却见到他们围攻向一位中年文士(祝雄风),心中委实生疑,低声向胡天端张天宝道:“别让他(锦袍人)趁乱溜掉!”说时,跃身上前,抓向锦袍人。 锦袍人闪开那天虹一抓,猱身一晃,从两条大汉腋下穿过,向一侧奔去。这时围观诸人,忽然潮水似的涌来,将那天虹三人围在核心。 祝雄风看到锦袍人奔逃出去,知道纵虎归山其患无穷,心急如焚,便要追赶。 忽听玉宛青斥道:“不要脸!”他回头一看,玉宛青正被几个人拥挤到了墙角。有一个大汉不知有意还是无心,一只手抓向她的胸前,她人本娇小被这几名大汉连推带挤,登时没有活动余地,就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只小舟,随时都会被人群吞噬。 祝雄风既惊又怒,转身向玉宛青那边奔去,双手浑生奇力拔开数人,力尽艰难奔到玉宛青近旁,刚将挟住玉宛青左右的两大汉打倒,猛然感到身后有股大力涌来,好似有数人合力同时推挤而来,他身不由己被这股大力推着前行。 在众人喧嚷中,祝雄风忽听到有人命令道:“不得走了祝雄风。”他听到声音熟悉,但却没有时间猜想,如今自己同玉宛青已被人推挤到墙角,转动都困难,更莫说施出武功。他看到外面一圈圈地围着人,人头攒动,不下数十人。这么多人不断向前推挤,他感到周身酸痛,直欲透不过气来,心知这样下去,过不多久,就会被人活活挤死,玉宛青人小体弱,更不堪这么多人的拥挤。此时他感到周身发热,骨头如同散架,知道如今处境凶险之极,处身重围之中苟延残喘,稍有疏忽,便即万劫不复了。 祝雄风感到从三个方面推挤的力量越来越甚。他趁压力稍缓的刹那间,暗暗积蓄力量,可是这极轻微极短暂的稍缓过后,往往是更加猛烈的挤压。但他在一丝一丝地积蓄着力量,他感到来自正面的压力最甚,左右两侧的推挤之力相对削弱甚多,他看到玉宛青脸上红红的,知道她快要承受不起,窒息的越来越甚。也在这一霎那间,他忽然感到每一寸肌体上都似浑然生出无穷无尽的力量,这些力量汇聚到一起,似乎膨胀的就要炸开,他心中暗喜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大喝一声,双掌向右边推出。 右边诸人刚刚推出一波,此时都在收身纳劲准备再次挤推。不料祝雄风就趁着这股稍缓的时机,双臂贯力猛地推出来。这些人力气都松懈到低谷,骤然间,哪受得起祝雄风这股排山大力?措手不及中登时纷纷后退,这一退之下,直如山倒其势难收收。有几人把持不住,跌倒在地,尚未站起即被其后退下之人压倒,如此倒下一大片。最惨遭的是被挤在最前面的几人,一来,他们没有祝雄风那般不时反弹的护体神功;二来,祝玉二人突然脱出身来,而他们正使出吃奶的劲拼命向前推,前面本有空隙,这股大力急涌而至,最前面几人登时被撞到了墙上,一人的下巴撞碎,一人腰骨断裂,一人天灵盖破碎,脑汁飞溅,死于非命。 祝雄风扯起玉宛青趁右边诸人倒退之际,脱身而出。 忽听一人喝道:“哪里走!”一道剑光闪向祝雄风。祝雄风侧身半转,用身体护住玉宛青,见对方攻来的是泰山派天龙剑法中的一招“仙人指路”,心知这人是松雪。 那日祝雄风武功造诣远非今日,尚能同松雪斗上二十余招,今日武功突飞猛进,较之往昔已不可同日而语,在没有学游魂九剑时,总感觉倚天剑法进攻犀利防守周密,如今再看松雪这一招“仙人指路”,晃眼之下,即已看出两处破绽。 第102章 这倒不是剑法本身的不完善,而是松雪在剑法上的造诣有限,难以将这一处破绽弥补上。祝雄风知道只须用剑刺松雪左手,松雪势必移剑去格打,这时自己剑势不需移动,便可伤他小腹。 松雪果真移剑格打祝雄风这式虚招,小腹上空门大现。 祝雄风无心伤他,剑尖在指到了他脸前二寸处又自收剑。 松雪机冷冷打个寒噤,纵跃开来,看到祝雄风眼含轻视显然对己不屑一顾,气得双眼如要喷火,暴喝一声挺身而上,剑尖在祝雄风胸前急风骤雨般连刺数下。 霎那间,十八刺应运而出,无一不是照准祝雄风要穴要害,这一招“罗汉十八刺”,祝雄风当然也识得,这招剑法虽以疾快、势猛、连环著称,但其露洞更多。 那日祝雄风现学现用即用几招似是而非的剑法破了这一招“罗汉十八刺”,但今日看来,松雪这一招剑法原本不须出招破解,因为他出招快猛而密十八刺连环刺出,势难间断,只需闪、避、跳、跃、退即可。 祝雄风看出松雪这一招剑法的不足,心中有数,但仍反手刺出一剑,挽着玉宛青之手,跃上瓦面,“格格”踏着瓦面向黑店方向奔去。 二人甩开松雪,各展轻功疾奔。 经过一片花园时,看到园内斗得正酣,相隔五丈远的两棵树上分别挂着一只灯笼,灯光昏昏,但在祝雄风眼里,已经够用。 只见地上花盆破碎,花瓣凋零。烟斗铁拐匕首柴刀四人正被七名蒙面黑衣人围着厮杀,那七名蒙面人显然都是好手,铁拐虽然看到剪刀势单力薄,几次想突出七人围团,但总不成功。那七人各持弯刀,便同那修罗刀阵一般无二,所使施刀法虽大有不及,但也不失犀利威猛。 祝雄风寻思:这七人想必也是红灯教中人,只是修罗七刀阵尚未练成难显威力。而吕司空乃丐帮长老,难道也同红灯教有些牵联?。 只见丐帮长老吕司空手持锯齿刀连连劈动,舞起团团刀风,以雷霆万钧之势迎面劈向剪刀。 剪刀不敢大意,张开手中长嘴铁剪,接过吕司空的锯齿刀,吕司空力大刀沉,剪刀力弱,相持片刻,纵然双手把握剪刀也承受不住吕司空锯齿刀的下压之力。 吕司空狞笑一声,忽而手上懈劲。剪刀所受压力减缓,而她相持上举之力不减,顿时将锯齿刀向上顶起。吕司空的锯齿刀的头上尚有一根二寸长锋利的尖钩,剪刀向上顶起时,锯齿刀头上的尖钩,登时钩住剪刀的衣服,“嗤”的一声向上划开。 剪刀惊呼一声,向后仰倒,也幸亏她向后仰面,否则锯齿刀的尖钩非把她下巴钩住不可。饶是如此,她的胸前衣服也被钩得支离破碎。剪刀又羞又怒,叱骂一声,双手抱胸,疾退三丈,方自让住,显然惊魂未定,身躯不住轻颤。 那铁拐见妻子受此凌辱,肺都要气炸了,铁拐连点五下,格开一人修罗刀,单足顿跃向圈外跳去。相邻两蒙面人,同时挥刀相阻,一刀削向他的腿,一刀照他后背斜劈。 铁拐伸拐下点,“当”的一声格开下盘削来的一刀,他心急如焚,心中只惦念妻子,铁拐点地“铎”的一声向前跃出,不想,那蒙面人刀锋跟随正劈在他的后背。 这一刀力道甚猛,铁拐又是前冲之势,被刀跟后劈至,顿时扑倒地上。蒙面人跃起又是一刀劈下,这一刀结结实实劈在铁拐椎骨上,铁拐闷哼了一声,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反手将拐刺出,“噗”的一声,刺入蒙面人心窝,蒙面人扑势不减,拐透胸而过登时毙命。 铁拐在地上爬了一下,撑起身子伸出右手,喊了声“娘子”一口气提不上来,身子扑地,右手仍是举起,人已经气绝。 剪刀看到丈夫毙命,痛不欲生,悲呼道:“不,不,你不能丢下我一人不管……”悲呼中,向铁拐扑去,全然不顾大敌在侧。 吕司冷笑道:“我就发发慈悲,送你们夫妻俩地下团聚吧!”举刀拦腰砍出。 蓦地斜刺里撞出一人,“呛”的一声,一把短剑穿透锯齿刀刀面而过。吕司空听得魂飞天外,颤声道:“你是谁?” 这人就是祝雄风,适才他看到剪刀受辱,刚欲出手相救,岂料铁拐忽而惨死刀下,骤然变化始料不及,又见剪刀危在旦夕,便出剑相救,这时听吕司空问道:“你是谁?”时,心中忽生悲凉,不禁想到:我是谁?“祝雄风”为恶四方,我是他吗?可我就是祝雄风呀! 吕司空见他神情恍惚,认为有机可乘,冷笑声中,劈下一刀。 玉宛青一旁见了,大吃一惊,赶忙出剑招相救,“当”的一声,挑开吕司空的锯齿刀。吕司空斜眼一看,刀锋陡转劈向玉宛青,玉宛青晃身闪过,他这一刀倒是将一颗树劈倒。 吕司空骂道:“黑小子,你找死!”举刀待劈,身后一股劲风突然涌来,他大吃一惊,斜冲两步,犹难抑制趔趄之势,身体歪斜就要摔倒,他又是一惊,“铮”的一声火星闪过,他一刀插在了地上青石缝间,身体借势腾翻一侧,惊魂未定。 剪刀抬手攻出一招,“喀嚓”一声,剪向吕司空喉管。 吕司空方才刀插石缝,如今双手拽刀竟是一丝不动,眼见剪刀剪过来了,他心头骇惊,奋力后纵,“卟嗵”一声,跌落荷花池里。荷花池水深只及膝盖,他站起身来时,顺势摸起两块鹅卵石,“嗖嗖”打灭了两只灯笼,趁着黑暗溜之大吉。 那七名蒙面人被铁拐杀死一人,烟斗等三人见到铁拐惨死,均悲愤万分,心中迸出超强的精神,霎时间杀得六名蒙面人仓皇败退。这六人看到吕司空全无声息,只道他已身遭不测,均感骇惊,萌生了怯念,各攻出三刀后四下逃窜。 匕首眼明手快,刺杀一人,祝雄风掷出长剑,杀掉一人,其他四人皆尽逃走。 剪刀扑在铁拐的尸体上哭得死去活来,暗无天日,烟斗匕首柴刀,俱在一旁落泪。 祝雄风想起那日树林中落入贼人手中,全蒙五义相救,公平府中又是匕首略施小计才坏了欧阳雁笑求亲的好事,兼之自己身背黑锅昭反无望,悲从中来,想到这些,忍俊不住,泪如泉涌。 烟斗察知祝雄风悲恸真切,但又面生,便道:“阁下何人?因何这般悲恸?” 祝雄风揭下面具,喊一声:“三哥!”“噗嗵”一声跪于地上,已是泪如雨下。除了剪刀痛心过渡外,其他三人莫不惊喜,但仅仅是一眨眼的事,随之俱陷悲海中来。 玉宛青曾听祝雄风讲过桃源五义的为人,心中早就钦佩,如今,看到祝雄风双泪长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嘤嘤”哭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祝雄风才从悲恸中缓转,替玉宛青擦试了脸上泪痕,沉声道:“大哥,二姐,四哥,五哥,请节哀顺变”剪刀面对亡夫,痛心疾首,悲伤过渡,人也恍恍惚惚有如呆傻,其他三人听得祝雄风说话,均自缓过悲愤之情。 祝雄风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因何同丐帮惹上矛盾?”匕首道:“还不是因为酒店之事?” 祝雄风想到酒店里,因小丐之事匕首曾经出过面,难道就因为此事,吕司空怀恨在心,存心报复?当下问道:“四哥,吕司空可是因酒店之事故意找茬?” 匕首哀叹道:“那只是小事。” 祝雄风奇道:“难道还有什么大事?” 烟斗道:“我们五人受少林大德大师所托,暗中查访少林《易筋经》丢失之事,皇天不负人,查访两月之久,终于查出一点端倪,但委实想象不到。” 祝雄风道:“何以想象不到?” 烟斗道:“丐帮长老吕司龙便是重大嫌疑。” 祝雄风道:“这丐帮长老吕司空很少在江湖上露脸,大哥又怎么疑心于他?” 烟斗道:“首先,那《易筋经》并非藏在少林藏经阁内,而是由大德大师时刻怀于怀中。” 祝雄风心想:此举委实出人意料,让谁都不会想到这么一本武林瑰宝会时刻放在大德的怀中,但既然经书丢失了,说明此法久妥。 只听烟斗接道:“大德事后回忆,言道:‘当时我正在藏经阁打坐,突然有三个蒙面人前来偷袭,两人围住我,一人在阁内到处翻找,我当时想:他们想必是为《易筋经》而来,幸亏我早生防备。便不以为意,只是尽心同缠斗自己的两人相搏。斗了五十余合后,那翻找之人发出一声唿哨,我虽然不知他唿哨何意,但经书在我怀中安好,也不以为意,又斗了十余回合,其中一蒙面突抓向我的左臂。我审时度势,知道对方这抓并不能伤害于己,便由之。我右掌箕张,将那人蒙面黑袋拉开半截,我见这人面相有些熟悉,十分惊讶,不料在这电光火石的顷刻之间,这三人突然全部四散而走。我更加愕然,他们未达目的怎就甘心离去?难道惊动了寺内巡视僧,怕众僧赶紧来难以脱身?可是我侧耳倾听,四下寂静无声,并无人赶至,这下忽生不妙,蓦地响起,那人右手抓向我左臂时,中途好似在我的胸前拂了一下,莫非?这样一想,我登时大惊,登时所悟,再摸怀内,经书已经不翼而飞’。” 祝雄风道:“莫非那人在大德大师胸前一拂之际,盗走了经书?那人好快的手法。” 烟斗道:“不错,大德大师后来仔细回忆那人的武功招数,及那半张似曾相识的脸,便了然于心,不动生色出寺找那人,果然证实心中推测,偷走了经书之人正是吕司空。可惜大德大师尚未来得及回寺,便死在恶人手中。大师临终际,便将这一秘密告于为兄,大师曾有恩于为兄,如今少林出了这档子大事,为兄义不容辞地接手。几日前,忽而得知吕司空将经书藏在黄山中。黄山一百零八峰,极是险峻,一人藏书万人难找。后来又知他绘了一张地图,于是我们暗自追踪了几日,今日借那小丐的光,四弟在他身上盗出一图。” 第103章 祝雄风赞道:“四哥之空空术,原来如此奇妙,连号称偷王之王的神偷都认栽,当时,小弟还真以为四哥心生悲悯,助那小丐脱险呢?” 匕首摇摇头道:“那小叫化子,千真万确偷了吕司空一锭碎银,不过我又将它偷了出来。吕司空看得小丐出手,但未看清我的出手,是以小叫化身上没有搜出赃物,他感到太意外。于是我趁他分心,顺手牵出一片布……” 祝雄风奇道:“一块布?作甚么用?” 匕首道:“就那藏经地图了。” 祝雄风恍然大悟。 匕首长声叹道:“想不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适才图又被他反偷回去,并派了七名叫化子来寻晦气!” 祝雄风恨声道:“这贼偷!”顿一顿,道:“四哥,你真认为那些蒙面人是丐帮弟子吗?” 匕首眼放奇光:“难道不是?” 祝雄风道:“他吕司空既敢以真面目示人,何以那七人要蒙面呢?是非真假,一看便知。” 柴刀一一挑开三名蒙面人的面纱,虽然从穿着上分明就是丐帮装束,但有一人却绝非丐帮中人,这人是江湖上有名的山东游侠鲁齐儿,就是背后偷袭铁拐并被铁拐击毙之人。柴刀又在另外一人腰间发现一块腰牌,上面有“东海圣境”四个字,虽不辩所属门派,但显然不是丐帮中人。 烟斗等三人面面相觑,均自摇头微叹。烟斗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祝雄风虽然也不明所以,但知道其中大含蹊跷,那七人以蒙面示人,手持修罗刀,施着修罗刀法,显然就是红灯教中人。吕司空入少林盗走《易筋经》之事本已令人费解,如今又同红灯教中人厮混一起,其用心之险恶昭然若揭,难道他也暗中投靠了红灯教? 忽听柴刀惊呼道;“二姐,二姐,你怎么了?”原来剪刀悲恸过度晕过去。烟斗急忙掐她人中。 过了片刻,剪刀悠悠醒转,她看了众人一眼,虽然不再哭泣,但目光呆滞,喃喃自语:“他走了,不要我了!他好狠心,他为什么不要我了?”突然间从地上跃起,扯乱头发,一边呼着;“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一边发了疯似的狂奔。 柴刀发现她神情有异,趋身上前相拦,道:“二姐,二姐,你冷静些!”剪刀“荷荷”笑着,一把推开柴刀夺路狂奔而去。 烟斗道:“老四老五,你们跟随老二,护住她,别让她有甚闪失,相会老地方。”匕首柴刀各自应了一声,追向剪刀去了,烟斗接道:“兄弟,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你要把握住自己,你多保重吧!”说话间,抱起铁拐的尸体踢开鲁齐儿的尸体,将拐拿在手上,冲祝雄风道:“兄弟,后会有期!” 祝雄风道:“后会有期!”他看到烟斗走得快要看不见了,忽而心中涌起一阵的悲伤,一阵的酸楚,忍俊不住眼睛又湿润一片,胸口一酸,冲烟斗的去向,大声道:“大哥,你保重!”一时之间,金兰之情勃发,跃到墙上再次看到烟叶斗身影消失后,才愁苦地同玉宛青回到黑店。 二人上二楼时,看到日间领二人来此投宿的黑衣老者慌慌张张的下楼。二人不以为意,进到房内祝雄风老是想着同桃源五义的结义之情,以及铁拐惨死的一幕,心潮起伏难定,躺在床上,脑海中总是晃着铁拐的音容笑貌。 忽听玉宛青道:“啊呀!丢东西了!” 祝雄风听她连说了两遍浑然未放于心上,待她说到第三遍时这才察觉,道:“丢东西!丢什么东西?” 玉宛青道:“面具,少林方丈送的面具丢了!” 祝雄风从床上一跃而起,道:“还有没有丢别的东西?” 玉宛青又检查包袱一遍,道:“除了三顶面具,并未丢失其他东西!” 祝雄风想了想,道:“奇怪!为何只偷三顶面具呢?看来,这绝非一般劫财的小偷,而是有目的的。”沉思片刻,奔到门旁细看,见门锁无恙,窗户完好如初也无异样,显然排除了破门入窗的可能,那就只有内贼,蓦地脑中出现了适才慌慌张张的黑衣老者,他掌有钥匙,只有他才能自由无阻地出入客房。想到这里,冲玉宛青苦笑,二人异口同声道:“黑衣老者!” 二人会心而笑,出了房间,轻轻带上门,向账房走去。走到账房门口,见房门半虚掩着。祝雄风在窗下倾听片刻,见房内全无声息,当下向玉宛青施了眼色,玉宛青会意,退后三步紧盯窗户。 祝雄风轻轻敲门,道:“掌柜的,掌柜的!”连唤了六声,无人回应,祝雄风心想:难道人刚自出门?不对,人出门怎么不关上门?猛地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一系列离奇之事,感到这黑衣老者绝非一般的账房先生,大有疑窦之处,当下推门而入,抬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啊”了一声。 玉宛青听到声音,登时跟了进来,触目也是一惊,只见黑衣老者仰面躺地地上,呻吟几声始自断气,一支长剑斜插入小腹,衣衫向两边闪开,显然曾被人搜过怀内,几样小物事散在地上。 祝雄风后悔莫及:“我们来晚一步,黑衣老者这条线索又断了,快,找找看,能否寻到那三顶面具。” 二人找了好半晌,三顶面具不在房内。竟然不翼而飞! 祝雄风虽然内心焦虑,但他同时也在想另外一件事,并且脉络逐渐清晰起来:在通洛驿道上,袭击贺长老的松雪通过“七日寒”短剑认出了自己,而这黑衣老者显然是红灯教中人,故意将自己引至这黑店中来。风满楼假扮我的模样杀了吴天佑,不仅陷害于我同时引我出来,而他们隐伏在人群中的同伙趁机煽风点火将我围住,想以人阵肉搏的办法活活将我挤死。不想我侥幸脱身,他们一计不成,绝难甘心。但偷那三顶面具有何居心?黑衣老者转眼毙命又是所为哪般?忽然想起什么,叫道:“青儿,不好了,我们中计了!”玉宛青惊道:“中什么计?” 便在这时,窗外红光一闪,一只火箭射破窗纸,“夺”的一声钉在桌上,“呼”声火起,桌子登时燃了起来,跟着火箭纷纷射来,门口窗外已经一片火海。 只听窗外有人笑道;“你们这次完了!哈哈……咦!彭庄主,这火好像不够大,再加火势。” 那彭庄主道;“敝庄的五焰火越燃越甚,不出半个时辰,就是两只金牛也将化为乌有”。 一人忽道:“彭庄主,这五焰火能否焚毁秋水剑这等利刃?” 彭庄主道:“道长是说当年岳夫人的秋水剑啊,嘿嘿,不瞒你说,昔年锻造名家,金制造的祖父金万能就是用敝庄五焰火作的火料,九锤九淬方得以锻成这万刃之王的秋水剑,嘿嘿,成也五焰火,毁也五陷火啊!” 那道长叹道:“只可惜了一把好剑!” 祝雄风看到外面火势凶猛之极,势难突出,一阵炙热气浪扑来,火已经燃进房内,“噼叭”之声不绝,一阵一阵的浓烟翻涌而至,呛得二人流泪咳嗽不绝。 玉宛青紧紧靠在祝雄风身边。祝雄风道:“青儿,你怕不怕?”玉宛青一串咳嗽甫停,有气无力,道:“不……怕!” 祝雄风脱下衣衫扑扫火苗,起先火势倒也小了些,但随即火苗引燃了衣服,差点烧了他的手。他脱手将衣服扔在火里,但听“轰”的一声火苗窜出半丈高,火势反而更大。 祝雄风推开墙角的木床,将它立了起来,猛力向火中推了出去,登进将已经引燃了的桌椅等物一概推到了门口。他喘口气,知道这无疑于助长火势,便总能多有片刻活命。 二人紧紧相拥,相吻。似乎眼前并没有熊熊的火焰,呛鼻的乌烟,只有二人的诚挚爱情,火对他们来说已经很遥远,烟更似缥缈若云般,二人均都想到仿佛身在云端,置身梦幻中来。祝雄风猛然全身一震,一把推开了玉宛青。 玉宛青正浑然忘我,陶醉于情爱中来,突然之间被情郎推开,顿时愣了,不知所以,呆呆地看着祝雄风蹲在墙角不住地在地面上试探敲打,忽然又看到他用剑在一块石板缝中用力划着,然后掀开这块两丈见方的石板,地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洞口。 便在这时,“轰”的一声,那只木床已经燃透,塌倒于地,碳红的木屑在地上滚着,炙热的汽浪烤得她脸上一阵热似一阵,仿佛要渗出油来。“喀喇”一声,一根木柱燃断,燃烧着的椽子同冒着清烟的泥瓦一同落在地上,一根椽子滚到她脚下,顿时燃着了她的衣服,跟着“忽喇喇”一阵声响,一片红云溅下,脊椽如同一根烧红了的铁条落了下来。 她心惊肉跳,吓得心中“呼”的一声,好似心都要飞出噪子外,也在这时,她听到祝雄风喊了一声:“青儿!”脑中一热,眼前先红后黑,身子如同飘了起来,不知人事。 等她有了知觉以后,首先听到得是自己怦怦的心跳,她正埋首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她抬头一看,四下漆黑一团,万物难辩,她只道死后进入了阴曹地府,心中一阵凄惨凉来。 忽听一个声音道:“青儿,你醒来了吗?”她听是祝雄风的声音,心中登时有了温暖,心道:只要同风哥哥在一起……下地狱也没所谓,她心中一甜,道:“风哥哥,我们……是在地狱吗?” 祝雄风“扑赤”笑出声来,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傻丫头,你想哪里去了。” 玉宛青奇道:“难道……是在天堂?” 祝雄风道:“是啊!阎王爷说我们还有凡事没能完成,硬是不收留,就叫牛头马面把我们赶回了地面,又说:‘没我准许,擅自闯入打断双腿。’我一想,我的妈呀,这么凶,哼,你请我还不来呢。就这样又回到了地面。” 这回玉宛青“扑赤”笑出声来,道:“原来这样的呀!那,那牛头马面长得啥样?” 第104章 祝雄风道:“你长得嘛,像……像,那是谁?唉,他来了!牛头马面,你们过来,有人要见你们。” 玉宛青虽然不信世间有鬼之说,但惊魂未定,又是在黑暗中,心存三分害怕,听他说的好像确有其事似的,不禁吓了一跳,颤声道:“别过来,叫他……走开!”说时,使劲将脸埋在他的怀中,并用衣襟盖住头来,娇躯微颤。 祝雄风笑道:“青儿,你原来这么胆小,嘻嘻!世上哪有真鬼啊!” 玉宛青始知被他捉弄,娇嗔薄怒道:“好啊,你欺负我,哼!不跟你玩了。”说话间,站起身来,作势欲走。 祝雄风赶紧一把抓住她的手,诚恐道:“青儿,你生气了吗?” 玉宛青心中偷着乐,口上却道:“你老是吓唬人家,人家恨你,不理你了!”转身仍是欲去。 祝雄风这下真的怕了,连她另一手也抓了过来,道:“青儿,你恨我吗?那你打我吧!” 玉宛青道:“我恨不得在你身上咬上一口。”说时向他怀中一扑,“啪”的一声,在他脖上使劲吻了一口,顿时笑出声来。 祝雄风见她笑出声来,始自宽心。 玉宛青道:“风哥哥,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祝雄风道:“刚到账房时,我就看房内有人影一晃,所以就示意你盯住窗户,防止房内人趁机潜逃,但是进到房内,却只有黑衣老者一人,而他已经气绝,所以我当时就猜这房内必定还有一人,可是我们以找面具为藉口,寻了半响,并无收获,是不是?” 玉宛青黑暗中眨眨眼睛,右肘支在他的左腿上,支颐而卧,道:“是啊,接着讲。” 祝雄风道:“所以说,这房内就有可疑之处,说不准有着一处暗道。” 玉宛青拍手笑道:“原来如此,何以我想不到这点呢?唉!我原来这么笨,世上最最笨的人非我莫属了。” 祝雄风笑道:“错了,还有一个比你笨得多了。” 玉宛青听到世上还有人比自己笨,喜道:“谁?快告诉我这人是谁?” 祝雄风道:“我说出来你可不准生气。” 玉宛青道:“不生气,就不生气,我要生气我就是那个最笨的人,不,比他还笨。这下行了吧,你快说!” 祝雄风道:“哈哈!青儿你中计了,那比你还笨的是,猪啊!” 玉宛青一听“啊”了一声,薄怒道:“好啊,你占人家便宜。不行,你要让我打一下。”说时,举起粉拳要打下。 祝雄风赶忙闪避,道:“你刚才说过不生气的,你要是生气,你不是什么来着?” 玉宛青一下子想起方才自己说过的话,接口道:“比猪还笨。”话自出口,首先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伸伸舌头作个鬼脸。 祝雄风没看到她的动作表情,但听到她说“比猪还笨”四个字时,感到既动听又滑稽,心中一乐,昂头欲笑,不料“怦”的一声,头碰在了洞壁上,痛得他呲牙咧嘴。 玉宛青把他拉在地上,摸摸他的头,心痛不已,柔声道:“痛吗?” 祝雄风道:“痛!你替我出气!” 玉宛青道:“行!”站起身来,向洞壁上踢了一脚,道:“你这坏墙壁,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撞风哥哥的头。” 祝雄风叫道:“咦,还真灵,青儿,你把我这么出气,这头就不痛了。” 玉宛青知道他方才故意装出样子来,但心中不以为忤,反倒欢心大畅,道:“风哥哥,你接着方才的话讲嘛。” 祝雄风道:“于是,我急中生智,将木床推了出去,只盼能阻住火势攻来,能多呆片刻也好,不料因此发现了床上一处易于其他地方的石板。我一下子想起在房外时看到的那条人影,当时想:那人影在房内一晃即逝,难道上天入地不成?上天是不可能,入地呢?这样一想,我就察看那处石板,果然就发现了这处地道入口。当时情形险峻异常,整个房子都摇摇欲坠,若非这个地道发现及时,我们早就变成两只……” 玉宛青抢口道:“烤乳猪!”祝雄风笑道:“哪里是乳猪,至少也是青年猪。”二人都是大笑。 过了半响,祝雄风道:“不知这地洞有无其他出口,我们去找找看。”玉宛青道:“好!” 二人沿着地道向一边走去,洞内虽漆黑但祝雄风聚起太极神功,目力,耳力俱佳,黑暗中虽看得朦朦胧胧,便已经无碍于走路。 走了约摸半个时辰,触手处,洞壁上潮湿异常不时有水珠,祝雄风心想:难道这地洞筑在河流下面?洛阳城门北有一条十来丈宽的河流。如今走了约摸半个时辰,方向正是向北,难道已经出了城? 又走了茶盏功夫,地洞中忽然出现了一道渐行向上的石阶,拾阶登上,走了三十来丈远,前面突然闪出了灯光。石阶尽头是一条弯曲的通道,石壁上隔着不远就挂着油灯,潮湿发霉的空气中夹杂着灯油味。 沿着通道弯弯曲曲地走了片刻,前面突然出现了三道门,都是铁门,门上锈迹斑斑,显然颇有时日。 祝雄风左右打量,示意玉宛青紧紧跟随,不再犹豫,推开中间那道铁门。那铁门看似厚重苍桑,岂料轻轻一推即开。 走入铁门内,一道石阶陡峭伸展而上疑似天梯。沿石梯而上,祝雄风估计走了大约有二百余级石阶,前面境观斗然开阔。 这是一间雕花镂凤的精至房舍,房内隐隐有香味氤氲而出,灯光扑朔迷离,透出一种令人心旌摇曳的光线来。 祝雄风低声道:“青儿,你在这儿守着,别乱动,我去那边房内看看!”他走了几步,绕过窗户,那绿纱门并未关上,他侧身滑了进去,房内布置的雍容华贵,但他并未来得及仔细观看。 因为就在这时,内室里突然传来一声女人哀婉的轻呼:“不!不要!”这一声虽然是拒绝,但觉她话中带着腻味,听在耳中令人神魂荡漾,情难自己,祝雄风脸上红了。 室内又有一个男人声音道:“你怕什么呢?他又不在这里,没有第三人看见,他对你不仁,你又何必为他守义呢?说不准他现在正搂着凤九娘快活呢。” 祝雄风听这男人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大智,心想:这贼和尚,原来不仅出入青楼瓦肆也诱骗良家妇女,实在可恶之极。 只听那女声道:“你,你是不是在我茶中做了手脚?我,我怎么全身发烫,我……”话至此而止,发出三声爽畅淋漓的呻吟。 祝雄风这下也听出了女人的声音,但心中犹难相信,走近几步,向半垂下的帐幕中一看,眼前的情景真令他难以置信。 只见床垫上半躺着一位仅穿内衣的佳人,虽面颊如火,神情陶醉,祝雄风还是认出来这女人正是正义府南惊云的夫人俏罗刹乐艳春。令他更诧异的是她如今却躺在大智的怀里。 大智眼中满是淫猥,奸邪的目光,好似恨不得将乐艳春生吞活剥。大智道:“美人儿,南惊云不知惜香怜玉,冷落于你,实是不该,我和尚可是天地间最怜惜你的人。”说时,一只手在乐艳春饱满的身体上抚摸一下。 乐艳春呻吟道:“别,别……” 大智道:“嘻嘻!南惊云用这销魂丹对付落红楼中自命清高,卖艺不卖身的小婊子柔柔。想不到,我却用销魂丹来对付他闲置不用的老婆,嘿嘿,太妙了!是不是啊,美人儿!” 乐艳春哼声道:“云哥,云哥……” 大智骂道:“小婊子,小荡妇,发浪也不忘那虚伙之徒。” 祝雄风乍一听到销魂丹,脑中轰的一声,他对销魂丹有前车之鉴,对之恨之入骨,如今,见大智竟用来诱奸乐艳春,岂能不恼怒火起?幸亏自己赶来及时,大智尚未遂心愿,总算为她保留了一份清白,想到这里,喝一声:“贼和尚,你好大的胆子,敢诱骗良家妇女,看剑!” 大智听得喊声,侧头看到了怒眉倒竖的祝雄风,登时倒吸一口冷气,见他一剑刺来,百忙中无从闪避,抓起一只枕头打向祝雄风。 祝雄风一剑劈开枕头,棉絮飞飘,但剑势不绝,仍旧刺向大智,大智吓得五内如焚,抓起乐艳春的一只皓腕,嘿嘿笑道:“这娘们先让你泄泄火气就是。”甩手将乐艳春扔向祝雄风。 祝雄风见乐艳春撞来,骂道:“秃贼,好卑鄙。”急忙收剑,但剑锋仍将乐艳春的半身内衣划破,露出双乳。祝雄风赶紧闭眼,听大智大声道:“祝雄风,你原来比我和尚还性急啊!你就慢慢享用吧。”笑声渐远。祝雄风愕然。 蓦地感到身上一紧,跟着一道如兰的香气逼向鼻端,睁眼一看,登时吓了一跳,自己已被销魂丹药性发作的乐艳春紧紧抱住,这一下叫苦不迭,心想:这要是让青儿或南兄看到可如何是好,他使劲想分开乐艳春环抱自己的双手,但乐艳春好似在已身上生了根似的。分之不开,不仅娇躯扭动,喘息声也越来越急促,让人神魂俱乱。 蓦然之间,他听到玉宛青的一声叱喝:“什么人?”他心中惊骇:难道青儿遇到了麻烦?想到大智为人心狠手辣,他若是向青儿偷袭,青儿我万万不是他的对手,可是…… 忽在这时,“怦”的一声,纱门破裂,从外面冲进一人,“咦”了一声,怒声道:“啊?你们?祝贤弟你卑鄙下流,竟敢对你嫂子无礼!你……你……” 祝雄风转头一看,身后怒形于色的不是南惊云又是谁?登时骇得无地自容,道:“南兄,嫂子她……” 南惊云怒声道:“祝雄风,你这卑鄙的小人,只怪我以前瞎了眼认你作兄弟。想不到你竟淫念大发,诱奸你嫂子,如此恶贼,我恨不得将你大御八块方解心头之恨,从今而后,你我之间再无情义可讲。淫贼,纳命来!”一招“翻去覆雨”,攻向祝雄风。 祝雄风虽然被乐艳春紧紧抱住,却也不妨碍他的闪避。 第105章 南惊云冷喝一声,左手一扬,三点寒星射了出来, 祝雄风避至窗下,无路可退,他若是真的心存恶念,只须一转身,以乐艳春的后背接住暗器,可保已无恙,但他不会这样想,也不会这样做,他想到:南兄,不知真相,看到我同嫂子这样,误以为我无礼于嫂子,若是嫂子死了,那更是难以洗涮罪名了。而若是我死了,日后嫂子必会言明真相,那么于我死后声誉也无毁,言念至此,只想一死,求得解脱,但不再躲闪。 忽听窗外一声娇喝,玉宛青忽然撞窗而入,扑在了祝雄风背上,但听得“噗噗噗”三声,三道寒星全部打在了她的后背。 祝雄风虽然心存一死,便看到玉宛青为已而甘愿受此重击,心中再也不愿轻生,霎那间体内真力涌动,他右手“呼”地推开了乐艳春,怒视南惊云一眼,含恨越窗而出。 正文第二十二章杀手辛辣 祝雄风抱着玉宛青盲目地狂奔而去,奔出不久,看身后并没有人跟随,这才放下心来,低头看向玉宛青,见她姣好的脸面竟浮肿起来,登时大吃一惊,立时明白了南惊云所发的暗器喂了剧毒,心中着实想不明白,以南惊云的身份竟会施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见玉宛青昏迷不醒既急又怕,蓦然间想起身上还有少些百花仙子赠送的“百花四季酿”,正是能解百毒的良药,刚好派上用场。 想到这点,顿时宽心。四处看看,见前方几米处朦朦胧胧中有一片屋宇连绵,他径自走近一处房前,看这处房屋不像有人居住,当下削断窗栓,翻了进去,辨视之下看清了房内全是一些木柴树枝之类的东西。祝雄风坐在一捆柴上将玉宛青摊在自己怀中,把剩余的“百花四季酿”全倒进她的口中,然后心中默默祈祷她快些醒来。 他知道四季酿素有奇效,百花仙子也曾说过:百花四季酿能解世间百毒。初时,他一直等待奇迹出现盼着玉宛青早些从昏迷中醒来,可是半个小时过去了,奇迹非但未出现,连玉宛青的脉搏心跳也越发微弱。他越来越不安,越想越怕,难道这暗器上的毒竟霸道无匹,连“百花四季酿”都克制不了,哎,若是姚大姐在就好了,能讨得一粒“再续还神丹”,何愁青儿身上的毒患不除?可是……他忽然想起:解铃还需系铃人,暗器即是南惊云所发,他必定怀有解药,但是他误会我,对我恨之入骨,又怎会给我解药呢?他哀叹一声,又想到:青儿为我视生死于不顾,为何我不能?只要能讨得解药救活青儿,哪怕死于南惊云剑下又当何妨?他心中涌出一丝的豪迈,激动之下,便要走出柴房,顺原路返回,找南惊云求解药。 突然间,房顶瓦片上“格格”几声,接着从屋顶上跳落一人,站在柴房前面两丈处,背向着柴房。祝雄风正自诧愕之时,又见到一人跳落下来,待他看清这人时,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心想:血怪怎么会突然出现?他又要搞什么阴谋? 只听血怪阴恻恻道:“进展的怎样?” 先来之人道:“祝雄风那小子造化大,但他的同伙中了附骨钉,料想现在早该毙命了!” 血怪道:“我是问祝雄风?老麦我可并不关心其他人的生死!” 那人赔笑道:“麦大侠放心,那姓祝的尚未走远,他是孙猴子休想逃出如来佛的掌心。”说时浅笑数声。 祝雄风听到这里,心中顿时凉了个透,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或是耳朵有了问题。这怎么可能呢?南兄,南惊云原来同血怪有勾结!附骨钉!附骨钉!他脑中反复想着的就只有附骨钉,同时也明白,杀死松雷灭口的想必就是南惊云。这样一个大奸大恶之人,自己还将他当作人生一大知己,可悲可叹啊!看来真应了世道险恶人心难测这句话,青儿生死虽大,我也决不会向卑鄙小人示弱。 只听血怪道:“你这一招真的妙绝了,可是‘大智若愚’,差点赔了夫人哪!” 南惊云道:“为了大事,岂能万无一失?何况我同贼秃反复算计过,一切尽在掌握,妙至巅毫。万事俱备,只等鱼儿上钩……” 祝雄风听到这里,心里满不是滋味,想不到南惊云为了引自己上当,竟不惜拿夫人清白作赌注,同大智设下圈套,让自己往上撞。若不是青儿眷恋于我,舍命相护,一旦自己命丧南惊云之手,江湖上立马就会谣言四起,说什么祝雄风非礼兄嫂,拜兄仗义除奸诸如之类,不仅我的名声更加为人不齿,真正的恶人却借机大肆宣扬,往己身上贴金,制造烟雾,博取不明真相之人的同情,信认,这才是恶人真正可恶之处。 只听血怪道:“那个杀手,你打算如何对付?” 南惊云道:“那风铃刀刀法好生了得。为人孤傲不训,不过办法总是有的。” 血怪道:“你说来听听!” 南惊云道:“攻其不备出奇制胜,有柔柔这条香饵在手,不怕他不就范……” 血怪低声道:“有人来了,你先暂避一时为妙!” 祝雄风听到血怪说有人来了,心中一惊,侧耳一听,果然听到有人向这边赶来,不由暗自佩服血怪的听力。 在这极其短暂的一刹那,血怪已同来人交上了手,这两人身形转来飘去,倏来忽往,直似两团影子在拆分不断。 祝雄风心想:血怪的赤焰掌功夫,在当今天下,鲜有敌手,这人能同他酣斗不息,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忽听“啪啪”两声,激战中的两人突然分开,只听血怪怒喝道:“东方老儿,你别得意,有种就再陪你麦爷大战三百招。” 祝雄风一看,可不是东方求胜又是谁?自打那日在蒿阳镇时见他显露出的一手“隔穴透骨定形术”后,一直仰慕不已,同时也知道,当今武林中除了他能同血怪打个平手外,几乎再无他人堪称血怪的对手了。 只听东方求胜道:“麦田,别人怕你,我可不惧你。”说时晃身上前,施出了蓬莱派看门绝技——闪电七手。这套功夫虽只有七式,但妙在招式越用越活,变化多端不胜枚举。何况东方求胜已经练成了举世罕见的“右手互击术”,双手同时施展闪电七手,威力空前提高数倍。但见他晃身如风出手如电,此时天色将曙,二人斗了数十回合,未分胜败。 血怪心头焦躁,心中暗想:这老儿难缠之至,我同他仇深似海,时刻想着报当年之仇,可总是难遂心愿。眼看天光放亮,如此斗下去,若是引来其他人等那可不妙。也不知南惊云有没有走开,若有他相助,不愁宰不了这老儿狗命,哎!我老麦经不过欧阳教主的游说,复出江湖。不想遇到了昔年的老对头,豪气沦丧,而今到了求助于人的份儿。他心中懊恼,但贼心不减,呼呼劈出两掌后,斜退半步,道:“东方老儿,有你的,你这化一为二的招儿看看能否受得起二对二的攻击!”他这话等于是暗示南惊云该出手了。 东方求胜并未想到这一点,他知道血怪的轻功天下无人能敌,一旦让他趁机溜走,再追就难了,是以听他说到“以二敌二”并不以为意,反倒以为他这是危言恫吓,制造机会溜之大吉,这样想来便施出更猛烈的招式缠着血怪,不让他有余暇溜走。他心里盘算,朱三通应该赶来了,到时,假二人之力,力毙此僚,当不是问题。 血怪看到东方求胜的出招更加猛烈,也只有倾己所有,穷力应付,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他当然明白,朱三通必在附近,一旦赶来,自己腹背受敌更加脱身不易,同时他也不知道南惊云究竟在不在附近,这般在舞柳山庄后花园里完命地相搏,稍有惊动庄内的群雄,群攻之下自己纵有通天的本领也插翅难飞,他心里没底,分神之下,出招稍缓,顿时被东方求胜打了一拳。 东方求胜道:“你的帮手呢,怎么还不出来……”他话未说完,忽然感到背后劲风袭至,顿时察觉,稍自晃身,避过背后一袭,这时看清了偷袭之人,只见此人脸上戴着面具,穿着一件花花绿绿不伦不类的衣服,滑稽之至,让人忍俊不住想笑出声来,但东方求胜没有笑,他内心中忽然开起一丝惊恐。就在这时,血怪同那花衣人几乎同时攻到,东方求胜施展互击术右手迎向血怪,左手迎击花衣人的一柄剑。 血怪怪笑一声,双臂抡起,卷起地上的残花落叶,但见一道花影绕臂而旋,“呼”的一声,击向东方求胜。 东方求胜倏地右拳变掌,腕上摇动轻拂,发出一记绵掌,化掉血怪的掌力,同时左手变刀击向花衣人持剑的手腕,哪知花衣人剑势大异其常,他这一击之力竟然落空,心中凛然之际,花衣人剑尖连划三个圈,“嗤”的一声,罩向他胸前的三处大穴。 东方求胜见花衣人剑尖或挑或刺或撩向自己胸前三处要穴,虽端的怪异绝伦,但内心中并不为之惊惧。可是花衣人剑势即进,倏忽之间却反挑向东方求胜的双目,东方求胜大骇其异,若不是血怪一旁虎视眈眈,花衣人这一招并构不成威胁,可在这仓猝之间,花衣人的剑已近眼前,他感到脑中晕眩,忙撒右手回防,左掌狠命击向花衣人手腕。 花衣人“咦”了一声,手腕一带,剑尖偏过一侧,在这电光火石的顷刻之间,东方求胜化险为夷,他向大梦初醒的血怪连劈三掌,阻住其上前发招之势,借机趋避开来。 东方求胜适才从鬼门关上侥幸捡回一命,现在想起尚有后怕,他回忆一下方才花衣人的那一招剑法,忽而脸上变色,眼中射出宛如冷电似的目光,厉声断问:“你,你是正义府中人?” 祝雄风方才见花衣人的那一招剑法,就觉得眼熟,东方求胜一语道破天机,他登时知道花衣人就是南惊云,心中一热,破门而出,喊道:“南惊云,拿解药出来。” 第106章 那花衣人正是南惊云,他怕被东方求胜认出来,就找了一件女人的衣衫套在身上戴上面具,只道无人可认出,不曾想东方求胜识得正义府的剑法,而藏身柴房内的祝雄风更是一语点破他的身份,这下他可再难镇静自若了,见祝雄风发了疯似的向已奔来,便知此地不可久留,当下转身闪入一处小巷内。 祝雄风急得眼红,刚欲追击,蓦地听到身后“呼”的一声大响。他回头一看,只见东方求胜血怪二人力拼一掌后,双双向各侧倒翻而去。他无心关乎他人的安危,他只关心玉宛青的生死,他看到南惊云向一条小巷逃去,便将玉宛青横抱于怀,紧追而下。 然而,南惊云还是不知所踪。 不知何时,落起了清雨。 数洛阳的牡丹极品,当在舞柳山庄,庄内各款名色的牡丹佳品应有尽有,或春蕾初绽或姹紫嫣红;或是微雨轻笼雍容雅贵;或是风摇粉瓣一片惊颤,尤其在微风细雨下,只见姚黄,魏紫,寿安红,玉版白,潜溪等各色珍稀花种上遍体晶莹,越发惹人怜爱。 舞柳山庄西北角有座山,山不在高,有亭则行。 祝雄风坐在亭中间,亭子四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是各式的野花,向东南方向望去正可俯视舞柳山庄,视野极尽开阔,可是他仍在不停地唉声叹气,找不到血怪或南惊云就意味着玉宛青身上的毒难以去除,他又怎会有那份闲情来赏花? 他思潮起伏,难得平静,玉宛青双颊肿得已经变形,都辨不出原来模样了,他胸口酸痛,泪水夺眶欲出。 其时,细雨虽歇,天际挂阴,突然间,山脚下传来此起彼伏的吆喝斥骂声,并伴有“乒乒乓乓”的金铁交鸣声,他虽然伤痛欲绝,但仍忍不住向山下看去。 只见一位白衣人不疾不慢地在山坡走着,走得近了,祝雄风已可看清白衣人的貌相,竟是那日轻而易举地杀了青龙庄庄主上官寇的辛辣。他走得甚是悠闲从容,似闲庭信步,但令人惊奇的是,在距他二三丈之外,却紧紧跟随着一大群人,粗看这下竟有五六十人之多,细看之下全是“三庄六帮九洞一十八寨”的群盗中人,头前身披重孝之人,不是花问情又是谁?骂得最凶的却是黑旋风。 祝雄风心中一动,知道辛辣杀了上官寇,青龙庄这些部属汇集起来向他讨还血债,群盗中人虽多,但忌惮风铃刀了得,虽骂得畅快,却无人敢放胆近前挑斗。 辛辣有时走得快了,群盗也都疾步跟随,辛辣疾奔中突然驻停,群盗中人俱都停下惶不迭后退。 祝雄风心想:人的名树的影,这么多人竟对一个冷血杀手怕成这样,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群乌合之众,嗤之以鼻,他只顾盯着山坡下面看,冷不防背后喧哗大响,锐风急劲,数枚暗器劈头盖脑地打来,他虽然及时察知,仍就吓得一颗心都要从胸腔中跳了出来。 饶他机警,反应敏捷异常,身子“腾”地从原地跃起,背上仍是一阵奇痛,中了一枚暗器。他退到亭子正中,正可以看到偷袭诸人。只见亭子另一侧三个一堆五个一群地站着数人,看穿戴都是黄山峨嵋泰山等派中人,那天虹等人远远站在诸人最后面。 只听南惊云指着祝雄风破口大骂:“朋友妻不可戏,可你丧尽天良,不仅同埋情谷余孽勾结,还用那千人耻万人恨的销元魂丹欺到我的头上,如此人性泯灭的恶徒,世间罕有。我南惊云只要有一口气在,也不会放过你这猪狗不如的恶贼,为内子讨回清白。”南惊云借群雄在舞柳山庄参加牡丹大会时机,鼓动他们前来围剿祝雄风。 本来有关于祝雄风恶行一事,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无孔不入,但传言的多了,自然引起猜疑,何况诸多惨祸本身上就疑窦丛生,明智之士,不可能不引以为疑。这次碍于情面,不得不伙同而出,但大多数人都是抱着审时度势的态度,或是纯粹是为了凑热闹。 可是南惊云连妻子受辱之事都抖露出来,群雄中人始自相信,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人行江湖之上更是讲究一个脸面,若无缘由,谁会自扬家丑? 众人均想:南惊云也是有头有脸之人,断不会拿声誉为儿戏,若非事出有因,绝然不会自揽其羞。那祝雄风连岳父都可以杀,又做下诸多惨案,又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所以诱奸南夫人之事,必定是真,众人既是这样想来,不由分说就将这个亭子围了起来,形成了瓮中捉鳖之势。 只听南惊云道:“祝雄风,我念及金兰之情,不顾传言讹诈,仍待你如同往昔,不料引狼入室,你心怀鬼胎竟打起你嫂子的主意,若非昨晚我无意撞见,真还被你蒙骗而不知。恶贼,你好厉害的伪善之术,古往今来,首推你为第一人。” 祝雄风看到南惊云那一付罪恶的嘴脸,只想捧腹呕吐。真想振臂高呼将他的所作所为一吐为快,但是他看到了皆尽愤慨的群雄们,想到“人言可畏,众口铄金”的厉害时,萌生了怯念,这世上除了青儿还有谁人会相信我的话?这些所谓的侠义之士们除了争强好胜明争暗斗外,何尝真正去推敲分分析过事情?同他们言谈,无疑于对牛弹琴。 他又想到:玉宛青被附骨钉打伤,讨回解药已没有可能,与其一个人忍受着痛苦,偷偷摸摸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不如同她一同去另一个没有欺诈的世界去,让他们这些虚伪,自命不凡的人切身体会一番由于他们的固执,顽冥不化,间际为恶人作恶起到推波助澜作用所经受的报应。 想到这些,他坦然地面对着一双双满含着愤怒的眼睛,深呼了一口气,说道:“南惊云,你想杀我,你就杀吧。我没有你那么极深的城府,也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是个败者,就任你肆意妄为,你动手吧!” 南惊云听到祝雄风这么一番坦坦荡荡的话时,却从内心深处开腾起一丝的惧畏,霎那间他感到一股泛骨的寒气在周身上游走,忍俊不住打了一个寒噤,缓缓退后半步,一步,二步,站定。 这时,辛辣也走到了亭中来,他惊愕地打量了一眼亭子周围站立着的群雄,然后目光停在南惊云脸上。南惊云被辛辣两道寒剑一样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舒服,但他并不识得眼前之人是辛辣,他看到步步紧逼而来的群盗中人,心中惊讶,暗想:他们所来何事? 黑白两帮人凑到了一起,互相看到对方均感愕然,顿时对峙起来,剑拔弩张火并之势大有一触即发。 南惊云看到这一幕,心中顿时有了一个想法,向群雄道:“这恶贼竟约了帮手在此。” 群雄心知肚明,有大批黑道人物环峙四周,看来祝雄风果真是对立一道的,其中有一人识得辛辣,暗中向左右人说了,这下群雄更是惊愤,均想:祝雄风不仅同旁门左道大有牵连,而且同逍遥岭也有关系。看来今日不除去,他日更难对付。 群盗这边乍看到三山五岳一干豪杰在此,也莫不惴惴,都想不明白辛辣同他们有何关系;再者,上官寇统帅群盗时并非众望所归,私下里早就滋生反叛之心,表面上唯唯喏喏,实际上阴奉阳违,这次上官寇被辛辣杀死后,三十五路黑道势力,有一半之人上弹冠相庆,虽说相约青龙庄商议复仇事宜,实际上却是各怀想法,同时也探听青龙庄内虚实动静。此次伙众追拿辛辣,私下里都有怨言,如今看到大批侠义中人在此,更是萌生怯意。另外他们这些人虽说俱是盘据一方山头的黑道中人,平日里作威作福,逍遥自在,可是真要是让他们同三山五岳的侠义中人殊死相搏,没得几人有那番豪气,他们虽然对手无寸铁的妇孺老弱往往大开杀戒,对别人的生死默然置之,可是真要临到自己头上时,均都心惊胆颤。 只听南惊云煽风点火道:“这些黑道上穷凶极恶之人同祝雄风都是一丘之貉,作恶无数,平日里寻他们不易,今日即自己送上门来,岂可纵虎归山?” 黄山派为首的云勇子道:“对,这些打家劫舍的亡命之徒,绝不能留下。” 泰山派为首的一名俗家弟子道:“他们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以血还血,为民除害。”他语音刚落,群雄中顿时响起了声可震天的吼声,群盗中有几人吓得掉头就跑,这一来其他人可就安不下心来,人心涣散,岌岌可危,不攻自破。 忽听有人喊道:“杀啊!”一喊未毕,黑白两边人火并起来。 群盗中并没有几个高手,除了黑旋风花问情,其他人等俱是二三流的脚色,怎堪群雄这么勇猛的冲杀?顿时混成一团。黑旋风虽猛不可挡,但被云勇子等三人围住搏杀也逞不出半分威风来。 这一切对祝雄风来说,似乎并不能让他皱半下眉,南惊云在一点点地向他逼近,试探性地刺了一剑。这一剑刺到了祝雄风的后背三寸之处,只需内力一吐,长剑就能贯胸而出。 祝雄风只想一死置之,同心爱的人生死相守,虽然死神到临,也不改初衷,他眼光里满是欣慰之色,注视着玉宛青丝毫不为暮死而悲。 这种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境地,在这一霎那间深深感染了辛辣,他在恍惚间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爱,爱原来就是可以为对方无半句怨言,坦然地面对死。他感到血管里血流加速,以往的这种时候,他知道,该有一个人死在自己的刀下,但是现在截然不同,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所以获不到柔柔的爱,是因为自己根本不懂得爱。 南惊云不再心有忌惮,他内力一吐长剑直刺而下,但他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当”的一声,他的剑竟然刺在了一柄刀上,他登时惊愕万分,抬头看向辛辣,眼中满是骇异之色,不懂何以此人的出刀如此之快,竟会在这一极其轻微的顷刻之际接住自己的剑。 第107章 作为一名杀手,辛辣的心就同他的风铃刀一样是异常的冰凉,可是他突然间从祝雄风那种无所不在流露出来的深情爱意中明白了爱的伟大,他心灵中触动不小,这时他心中荡漾着爱心,他看到祝雄风性命生危,心生怜悯,拔刀相助,救下祝雄风一命。 南惊云由怒生悲,由悲而恨,他恨辛辣坏了自己好事,腕上着力,剑身一变,“嗤”的一声,剑尖划过辛辣的刀身,弹射向辛辣。 辛辣大吃一惊,他识得正义府的反手剑法,压根不畏惧于它,但他心知祝雄风面对恋人身遭不测,心灰意冷,虽然自己适才救过他一次,焉知他是否心意绝决?若是南惊云趁机攻袭于他,他不做抵抗,那自己一番努力,岂非白费?我辛辣杀人做绝,救人救活,若是他被南惊云趁机杀了,那我辛辣可就连半分颜面都不存了,他想到这一点所以吃惊,情急之下,暴喝一声,但听“当”的一声脆响,他刀柄下垂着的一只银质风铃突然电射而起,弹向南惊云。 这风铃有一根极细极韧的银线连在刀柄上,这是他最厉害的杀手锏,所谓的“风铃一响死神到场”,实际上是形容他这风铃一绝,当然因他的刀法实在罕有敌手,这风铃一绝倒很少用出来。是以近几年来,江湖之上并没有几人能让他动用风铃,今日,他为保险起见,这才抖出这招杀手锏。 南惊云感到锐风扑面,情知是暗器打来,剑势下压击向来物,他耳听得“嚓”的一声钝响,接着眼前乌光闪动,呼呼风声,正自骇异,忽而听到“当”的一声,跟着“叮当”几声铃声响过,他更觉奇异,心想:什么暗器竟有这么古怪难辨的声势,一看剑锋上,赫然缠着几圈银白的丝线,其中有一只核桃大小银光闪闪的铃铛缚在剑锋上,轻轻摆动,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铃声虽悦耳,但听在南惊云的耳中,无疑于牵魂索魄,不由得血液如凝,脸色大变,道:“你,你是风铃刀!” 辛辣冷冷道:“你眼睛并没有瞎。” 南惊云只觉脑中“嗡”的一声,他虽说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便是听到风铃刀之名时,也不由得脸色大变,喝道:“你待怎样?” 辛辣道:“风铃一响,你该知道会怎样。” 南惊云心中突突跳了两下,口中却道:“风铃刀,来来来,看看到底是你的风铃刀厉害还是我的剑厉害。”说时,抓紧剑柄向左边挥落,他只道出其意必能将缚住银铃的铃丝扭断,不料那铃丝竟似绵长无度,源源不断地从辛辣的刀柄时牵出来,这下他更骇异不已。 辛辣微微一笑,刀柄轻扬,但见那缠在南惊云剑身上的风铃银光疾闪,飞射而出,疾落向南惊云面门,这一下来得既无声息又全无半点征兆,银铃划动长空锋芒毕露,直似一道闪电般打向南惊云。 祝雄风看到这一幕,心中暗叹:难怪乎江湖上人人传颂着风铃一响死神到场。果真不同凡响,霸道绝伦。 南惊云见银铃来势迅疾,委实惊骇,疾退三步,长剑在面前舞动不歇。 但听“当”的一声钝响,银铃打在他的剑锋上去势顿停,却不落下,南惊云刚自宽心,却见那银铃陡然转向,滑过剑锋弹来自己前胸。这一变化不仅怪异,更是快得出奇。 南惊云感到眼前银光闪闪,一颗心都快要呼出脖子外面了,情急之下,抛开长剑,一手护胸,一手抓向银铃,忽听得“叮当”声响,眼前竟不辨银铃所在,登时吓得魂飞天外,五内如焚。 祝雄风看到南惊云在辛辣的风铃之下,全无招架随时都有丧命可能,忽而心生不忍,想到:他本也侠义,虽不知所为哪般误入歧途,但本质并不坏,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或许他良知有悟,终会迷途知返,便道:“能饶人处且饶人,何不放他一条生路?” 辛辣本已杀机凛然,祝雄风这一句话,直如春风般让他满腔的杀机涤荡的干净,“嗖”的一声,银铃收回刀入鞘,他不由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的温柔,道:“是的,柔柔也经常这么说起过!”说到这里,似乎感慨颇多意兴未尽,又道:“姓南的,你走吧!你想杀他,他却为你求情,你该悔悟了。” 南惊云抓起地上的剑,愣了片刻,凝视着自己的剑足有半盏茶功夫,人也似乎痴呆了。 祝雄风看到他额上渗透出了汗珠,心想:但愿他能权衡轻重,悬崖勒马,改过自新,我们仍不失为好兄弟。 忽听南惊云纵声大吼起来,这声音似哭似笑也似悲,更有某种不明的情愫,他连吼了五声,掉头狂奔而去,同行的一干群雄风见南惊云都差点丧命,相互顾盼,相协而去。 忽听辛辣自语道:“他无可救药了!” 祝雄风奇道:“何以见得?” 辛辣道:“一个病入膏肓之人,岂药力可以达得到?”这句话一下触痛了祝雄风的伤心事,他不由得黯然神伤。 辛辣看了一眼玉宛青,道:“但你的朋友恐怕不是病,既然不是病,就有办法医治,她可是中了什么毒?” 祝雄风缓住神伤,心想:都说杀手的血冷若寒冰,对人生死漠不关心,可是今日看到辛辣的所做所言,才知此话荒谬之至,看来世上万物,永远恒古变化着,好人可以变坏人,坏人同样可以变为好人。他哀叹道:“实不相瞒,他中了血怪的附骨钉……” 辛辣道:“血怪的附骨钉倒委实棘手的很……不过,洛阳有一位大大有名的名医,你可曾想起来?” 祝雄风摇摇头。 辛辣道:“‘妙手回春’张三针,你怎么会忘了呢?” 祝雄风一经提醒登时想起,脸呈喜悦,道:“对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呢!”他知道,当今世上有两大名医,一是华一刀,人称“神医”,这第二人,就是有“妙手回春”之称的张三针。 武林中人都知道张三针医术高超之极,再重的病人哪怕药无回天乏术,但在他手中,至多只需三枚银针半刻的针灸,便可痊愈。虽是举手之劳,但他却往往收取病人不低于千两的银子,而且是见钱下针。若是不见足够的银子,即使病人活活受尽疾病折磨而死,他都会视之未见。虽然也有人恼恨于他,但人生在世,谁都难说就没个三长两短,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登门救治,因此虽然人人私下骂他“吸血鬼”“活阎王”什么的。可是都不敢加害于他,非但如此,凡是有人寻他麻烦,知情者莫不鼎力相助。 祝雄风虽然想起了张三针,但知道光进门费就要一千两银子,这无疑让他闻而止步,初时的喜悦之情顿时风消云散。 只听辛辣道:“朋友,是担心诊金,是不是?” 祝雄风只得点点头。 辛辣笑道:“区区几千两银子,又有何难。朋友你若是不嫌弃在下银子来路有失光明,这诊金由在下垫付如何?” 祝雄风连忙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心中委实为他的豪爽感动,口中却道:“在下何德何能,初蒙相救一次,已铭感五内,如今,怎敢再有施恩之求。” 辛辣道:“朋友,你这么说分明是看不起我辛辣……” 祝雄风急道:“岂敢!岂敢!” 辛辣道:“既知岂敢那就不要再推辞……当然我也有条件……” 祝雄风想不到一个杀手会这么宅心仁厚,实在出乎意料,但同时内心惴惴,知道他这么做必有企图,这时听他终于提起了条件,心中反而舒服些许,暗想:青儿中毒极深,医治不得我绝难独活,只是难得了他这份好心,也不知他会有何条件? 只听辛辣道:“你可不可以先跟我去见在下的一位朋友,我要让她知道我的心中并非只有残酷的杀气,相反我开始有了爱心,包容心……” 祝雄风顿时惊然,委实想不到一个杀手中的口中也能说出这么一番充满人情味的话来,这哪里是杀手所应有的感情? 辛辣目光中闪过一丝柔情,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情暖意,这哪里是方才那种欲置南惊云于死地的暴戾神情呢? 祝雄风道:“走吧!” 清雨洗涤后的古城洛阳沉浸在和煦的春风中,夜雨滋润的牡丹花更加吸引了文人雅士们的啧啧赞叹声。 洛阳因落红楼而平增几分暖昧之色,落红楼因一枝花凤九娘而赫赫有名,但现在小家碧玉的柔柔,无疑让落红楼的声望达至了巅峰。 一辆马车“咯咯吱吱”地穿过拥挤的城中大道,拐入一条幽静的巷子里,辗过满地的无情落红,轻轻拍打着青石板的街道,嘎然停在了落红楼高大宏伟的门楼前。 辛辣跳下马车,向车厢内的祝雄风道:“朋友,你随我来!” 祝雄风跳下马车抬头一看门楼上“落红楼”三个字,皱了皱眉,心想:辛辣的那位朋友,难道住在落红楼里? 辛辣“啪啪”几声拍开门,开门人一边开门一边咕哝着:“什么人,这么性急,大清早就来找乐子!”他开门一看,见是辛辣,忙道:“是辛爷呀,快里面请,唉!这两位……”辛辣道:“我的朋友!”开门人一笑了之。 落红楼上最宽敞最豪华最温馨的房间里,灯仍掌上,床上被褥整齐,对面墙上挂一只琵琶。床前的紫檀木桌上摆放着一只雕纹花瓶,瓶中插着一朵硕大无比娇嫩无双的牡丹。瓶乃纹理绝佳的天然白玉瓶,花乃佳品之绝,可惟独不见房内主人。 辛辣一时惊立当场。 突然间,哗哗几声,打窗外翩然飘进一张纸,辛辣一把抓在手中,拿到眼前一看,只见纸上写道:“至尊楼主恭候大驾”。寥寥数语,字体绢秀清雅,当是出自女人之手。 辛辣喃喃道:“柔柔去了哪里?这至尊楼又在何方?” 祝雄风道:“纸上既未点明路途,暗中必会有人指点迷津,只要你能耐下心来,相信事情终会水落石出。” 第108章 然后望着窗外的苍穹,心中想道:至尊楼主,难道就是当年因击毙逍遥魔君而声名显赫的至尊楼主?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玄苦大师曾言到:至尊楼主同逍遥魔君之间似乎有着某种密切的关系,更有可能乃一人或是同伙,这到底有何玄秘呢?其间扑朔迷离,到底有什么大的阴谋呢? 辛辣看他神情恍惚,便道:“朋友,你在想什么?” 祝雄风叹道:“我在想,我没能见到你的朋友。” 辛辣脸色微变,道:“你总归来了,就够朋友。走,我们找张三针。” 祝雄风道:“你为何不问我的情况,比如姓名又比如我的朋友因何中了附骨钉,就肯这么帮我?” 辛辣道:“我辛辣,快意人生,涩迹天涯,酒色犬马,曾来没有过朋友,但你是。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既是惟一,就无须用姓名来区分,对吗?” 祝雄风笑道:“对,朋友就是朋友,是无须用姓名来区分的。” 二人拍手大笑,声震屋瓦,不知惊醒了多少对寻乐的。二人下到楼下,仍是辛辣驾车。马车驶出洛阳城,径行向东北,行约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 祝雄风透过车窗看到马车停在河边的一条黄泥小道上,小道两边俱是杂乱生长的槐树,粉白的槐花虽早已谢尽,便林中尚有清淡的花香,他抱出玉宛青时,不觉一阵悲从心起。 跟着辛辣沿着小道行了片刻,前面依水有一片屋舍,青砖的墙外是一溜的柳树,新纳的柳条上柳叶清新碧翠,在风中婆娑摇曳宛似在轻歌曼舞,再远的一棵柿树上拴着一只黄牛,一只芦花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咕咕”叫着四下觅食。一派田园景象。绕过院子,来至正门,见门口停着一只翠蓉的小轿,三匹马,两名轿夫坐在一棵参天的古树下下棋。 辛辣道:“咦!门口有轿有马,看来不凑巧,张三针今日有大主户上门。” 说话间,忽听院内传来“吠吠”两声狗叫,跟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声呵斥,那狗“呜呜”一阵,“吱呀”黑漆大门打开,走出一对年轻男女。 祝雄风一看,这两人正是欧阳雁笑欧阳翠红,接着走出欧阳武柳若珍。 只见欧阳武冲一位黑衣老者作揖道:“张先生,不愧人称‘妙手回春’。在下舍弟妹所受之体伤,数月不能痊愈,反复发作,穷月不息甚是烦人,不料张先生手到疾除,三根银针大显神威,在下感激不尽哪。” 黑衣老者张三针回礼道:“欧阳夫人贵体小恙瞬息痊愈,全赖夫人天相吉祥,老朽这点微末技艺,实不值一提。” 柳若珍道:“承蒙张神医妙手除疾,晚辈衷心铭感,永世难忘。” 张三针道:“夫人谨记:药三煎乃服,累月不缀,乃可。” 柳若珍道:“晚辈铭刻于心。张先生,且请留步!” 欧阳武欧阳雁笑欧阳翠红各自作礼告别,欧阳雁笑,欧阳翠红扶柳若珍上轿,然后二人各自上马,一行人折返回去。 祝雄风心头诧异,想了想,这才想了起来。 那日,柳若珍在百花山庄时,曾被百花仙子用飞刀扎伤了小腹,虽经欧阳翠红包扎调治,可是船触礁后,伤口被海水浸泡生变。在荒岛上时,欧阳翠红找了些草药救急,虽伤口没有加重,但也落下了病根,每月总有数日腹中绞痛难当,多方调治不见起效,后来慕名来到洛阳,经张三针摸脉一探,寻出病因,针灸一番便即缓解,由此看出张三针绝非浪得虚名之人。 待欧阳武等人走后,祝雄风从柳树后走出来,向辛辣道:“怎么办?” 辛辣搔搔头皮,道:“这张三针还有一毛病,每日只收诊一人……” 祝雄风急道:“那可如何是好?” 辛辣道:“你在这儿等消息,我进去看看。” 过不多时,院内传来张三针不快的声音:“你即来求诊,难道你没有打探清楚我的规矩?每日开诊一次,多者不候!” 只听辛辣赔笑道:“张先生,你看,救人如救火,病人都已来了,你怎可以拒人于门外呢?” 雄风心想:辛辣如此哀求于人,实在难为他了。心中感动万分,想不到洛阳之行,能结识这么一位朋友,当真是不虚此行了。 只听张三针愠声道:“不诊就是不诊。” 辛辣提高了声音道:“你真的不诊?” 张三针道:“我的规矩不能改……”他话未说完,忽听“喀喇”一声,接着张三针惊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祝雄风心中一紧,暗想:难道辛辣见好言相求不成,动了肝火?他要是一气之下杀了张三针,这可如何是好?青儿身上之毒今日不诊也就算了,要是因此迁怒于人,一时失手将张三针杀了,不但青儿诊治无望,还因此少了一位为他人解除疾痛的好医生,那可是遗害无穷误人不浅。想到这里心急如焚,待要进去劝说辛辣。 忽听张三针叹声道:“唉!实在违拗不过你,看你心意如此,老朽也难再固执。你既以身自残,可见你这人本性纯厚,我诊就是。不过你身上这伤,老朽今日万难替你医治,唉!这也是规矩!” 祝雄风一头雾水,心想:怎么回事?什么以身自残?辛辣怎么会受了伤?正自狐疑,就见辛辣一脸痛苦情状走了出来。祝雄风一见他的左臂吓了一大跳,急呼道:“你的手臂怎么了?你……” 紧跟而出的张三针一脸铁青,道:“你这位朋友求老朽救治收诊,老朽不敢坏了祖师传下的规矩,他就以身相残,以己身上之伤,来换取他人身上之疾除,如此宽容之心,实在罕见啊!” 祝雄风这才知道,张三针还有一个规矩:如若一天当中有第二人求治于他,为了不坏了规矩,他就要求病人的朋友或亲属先自残一手,作为替病人医治的条件,这就是以一伤博一诊!祝雄风想不到同辛辣仅萍水相逢,他竟然做下这等深情厚义的事来,感恩于怀,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哽咽道:“朋友,你这是何苦呢?” 辛辣强作欢颜,道:“快别说了,先救人要紧!” 祝雄风抱着玉宛青跟随张三针进入室内,将玉宛青放于床上,张三针探脉良久,脸上色一变,道:“她原来中了附骨钉之毒,难怪这么顽固。” 祝雄风听他一口道出中毒的名字,暗自佩服,急道:“先生,可曾有治?” 张三针道:“本来,附骨钉之毒老朽还侥幸能治,可是你给她喝下‘百花四季酿’后,毒性巩固于心……老朽无能为力了!唉……” 祝雄风大惊失色道:“先生,你可一定要救她。” 张三针摇摇头道:“为人医者,莫不想着药到疾除,可是如今……唉!老朽招牌砸了那倒事小,只是旺负了‘妙手回春’四个字……” 辛辣在外面听得真切,“怦”地一声撞了进来,左手在怀中抓出一把银票摔在桌上,道:“这里有一万两银票,你数一下,只要能替她解去身上奇毒,再给你一万两也可。” 祝雄风张三针二人看得辛辣出手这么阔绰,均自惊骇,祝雄风忽而想起什么,道:“你的手臂……” 张三针道:“老朽早就看出来了。” 辛辣的手臂断折原是装出来的,他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不料自己激动之下,竟自忘了假装,更想不到张三针早就看出来,只是并未点破,登时羞愧难当。 张三针道:“自曾祖一辈开始行医,百数年间医过各种疑难杂病,世间最毒的药莫不是迎刃而解,只是这附骨钉上之毒草来自天山,性猛而烈,‘百花四季酿’老朽虽不明其药理,但知其含有克毒密方,但世间并没有绝对的事情,‘百花四季酿’非但解不了附骨钉之毒,反而让其毒性更加顽固。当然,附骨钉的毒性却也因此不至于立时发作。” 祝雄风听到这里,立时来了精神,急道:“以先生看来这毒还有的治?” 张三针道:“世上没有解不了的毒,相生相克,相抵相消就是个理。老朽解不了之奇,却有一人能解得。” 祝雄风辛辣二人同声道:“谁?” 张三针道:“离此三十五里有个所在叫莫愁谷,谷内有位秋先生,医术高出老朽数筹,若他肯诊治,包管药到毒除。”当下告诉了莫愁谷的所在。 祝雄风千恩万谢过张三针,与辛辣走出张宅。 辛辣忧心重重,道:“我就不随两位去了,但愿一路顺风找到莫愁谷,请秋先生施以妙手。我也要去打听至尊楼的所在了。” 祝雄风再三言谢,深揖一礼,道:“多保重!朋友!”说时双眼竟自湿了。 辛辣留下马车,及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孤身一人离去。 祝雄风一直目送着辛辣离去,直至渺无踪迹,这才赶着马车向莫愁谷方向而去。 莫愁谷坐落于一处山涧里面的一处空旷谷地中,三面是刀削样的绝壁,光滑溜溜,寸草不生,只有一条山间石路与外界相通。这一条石路两旁,荆棘遍长,乱石出没,不识路径之人实难从外面找到。 祝雄风赶着马车来到山脚下,马车难以通行,只好弃车步行,抱着玉宛青向山上攀援而行,一直行到再无路可循,他猛然抬头这才发现,自己置身于半人高的灌木杂草里,四下俱是光秃秃的岩石。 其时,夕阳西下,红光遍野。祝雄风坐在一块岩石上,他感到玉宛青的呼吸似乎越来越弱命在顷刻间了,鼻子一酸,不禁泪似泉涌,情难抑制,终于放声大哭。 一阵风吹过,树叶簌簌而响,乱石间,忽然有个粗重的声音,叹息一声,接着又是一声。 祝雄风抬头四看,似乎有条人影在眼前一闪而逝,他擦干眼上泪水,揉揉眼睛果然看到十丈远的岩石上站着一人,背手而立。祝雄风向那人走了三步,忽听那人哈哈大笑,如一丝青烟向一侧山坡飘去。祝雄风奋起直追,前面那人轻功好生了得,实在是罕见的高手,但他显然时快时缓,似乎有意在前面带路。 第109章 夕阳落尽时,那人突然在一处宅院前驻停,回头向祝雄风招招手,晃身射入院内。 祝雄风想都不想,顿足飞落院内,但见院内屋宇连绵,庭院深深,阴晦幽暗。他正彷徨之际,忽听得几声清脆弱的“吧哒”之声,随着声音渐近,不知何处走出一老者,只见他脚踏木履,难怪触地有吧哒之声。 这老者走近祝雄风,一付酣睡未醒的模样,斜目看向祝雄风,道:“你可是叫祝雄风?”祝雄风奇怪,我与这老者素未谋面,他何以认识我。老者莞尔一笑,道:“敝主人言道:‘贵客光临’,果真不虚,少侠请随老朽来。” 祝雄风更加愕然,心想:贵主人是何方高士,竟料知我会到来?有心一问,又觉欠妥,只好跟在老者后面,心想:既来之则安之。 老者领祝雄风穿过三重院子,来到一处雅致的院内,躬身退回,祝雄风打量这院内一番,只见院中一处飞瀑流珠泻玉。瀑水汇聚一处却又被一石亭一分为二各向两侧流经,那石亭正中柔风袭袭,亭中琴架上横放一把琴,琴后坐一白衣人,右手食中二指在弦上轻拨三下,发出三声悦耳的声音。 祝雄风道:“先生好雅兴!” 白衣人抬起头来,虽然淡雅浅笑,却仍掩饰不了脸上隐约的一层落寂忧郁之色,他说道:“朋友远道而来实乃平生之幸,可否听琴一曲?” 祝雄风抖身飞跃,宛如一片轻云落在白衣人对面的石墩上,道:“打扰先生了。” 白衣人哂笑道:“在下姓秋……” 祝雄风喜不自胜,道:“原来阁下即是秋先生,失敬,失敬!” 秋先生道:“秋某腿疾加身,礼之不尽处且请恕罪。” 祝雄风道:“岂敢!岂敢!在下感恩尚且来不及呢。” 秋先生愕然道:“何来感恩之有?” 祝雄风道:“在下朋友身中奇毒,虽幸请得‘妙手回春’张先生,无奈此毒性顽固难以诊治,令在下好生失望,又幸得张先生指点迷津,这才冒昧来求先生,万望略使妙手,在下衷心铭感永世难忘。” 秋先生道:“少侠既是张先生指点而来,秋某自然不能不潜心尽力,但少侠先当应允秋某一件事,”顿了顿,迟疑道:“本来此事不该劳烦少侠,只是此事困挠已久,秋某行之不便,难得解决,只好不耻请少侠代为打理。” 祝雄风见他愁容锁面,知他必有难言的苦衷,便道:“秋先生有何难事但说无妨,秋先生若能治好在下朋友身上之奇毒,莫非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那也是义不容辞。” 秋先生见祝雄风说得坚决,点点头,道:“少侠只需令朋友康愈后,答应秋某去杀一个人……”说到这里两道目光宛似两道冷电盯着祝雄风。 祝雄风不假思索,道:“只要不违良心,不昧天良,在下答应即是。” 秋先生道:“这个人既使不因秋某之故,少侠也想必时刻想着杀之解恨,因为这人就是处处中伤少侠,让少侠背上黑锅,难以洗涮冤曲之人,少侠可知这人是谁?” 祝雄风心中一紧,感到呼吸急促起来,道:“愿闻其详!” 秋先生道:“就是将秋某双腿致残,囚居于此之人,他是你我共同的敌人。”说到这里,稍停片刻,一字一句道:“欧阳杰!”这三字字正腔圆,显然是以内力发了出来。 这三个字直如三把尖刀在祝雄风身上扎了三下,他不由得打了个颤,恨声道:“只要在下尚有三寸气在,定然誓杀此贼。 秋先生拍手笑道;“有少侠这句话,秋某就放下心来,欧阳杰为人贪婪狡猾,冷酷无情,对付他确是一件难事,但是只要策划得当,也不无可能。如今他羽翼尚未丰满,尚不足以掀起一场武林浩劫,只能暗中做一些卑鄙伎俩,此时对付他尚有一线机会。秋某从即日起就着手研究对策,誓杀此魔为天下沧生除害。”说到这里,轻拍双掌,黑暗中顿时闪出了方才的那老者,一旁躬身而立。秋先生道:“你带少侠二人去房中稍候,备齐所需药械,事不宜迟我马上给这位姑娘去毒治伤。 老者答应一声,向祝雄风道:“两位请随老朽来。” 祝雄风抱着玉宛青跟在老者身后,来到一间房内,老者打亮火链点着了灯,也不知这灯何物所做,光亮如白昼。靠墙有一张单人的木床,床之两侧面共有五盏这样的灯,祝雄风看了暗暗称奇。 过了茶盏功夫,秋先生坐在轮椅上被另一名老者推了进来,一直推到靠墙的木床。 秋先生道:“请少侠将令友放在木床上,后背朝上。”又一挥手,一老者点亮床边上的五盏灯,白光齐刷刷地照射下来,连地上的一截断发都清晰可辨。 秋先生在身旁老者托盘上的一只碗里洗了手。然后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闪光闪动,已将玉宛青后背的衣服划开,立呈现出三团乌紫的地方显然即是那三枚附骨钉钉中的地方。秋先生左手拿三根银针,看都未看,运指如风,三枚银针已准确无误地扎在了玉宛青的三处穴道上,认穴之准实是罕见。 祝雄风钦佩万分,更令他惊奇的是自打中了附骨钉至今未曾有过只言片语的玉宛青这时竟“哼哼”了两声,这不由让祝雄风激动不极。 只见秋先生右手持着一把其锋如薄纸的仅有指甲盖大小的刀片,在玉宛青后背的一处伤口上割了一下,顿时从伤口里涌出一滩乌黑的脓血,一名老者在伤口上洒了一点白色粉末,然后转身在一只瓦罐里拿出两只大拇指大小通体银白的虫子放于脓血旁,只见这两只虫子贪婪地吸食玉宛青伤口里的脓血,不一刻,这两只虫子不仅体积涨大了一倍,连颜色都变得乌黑,那老者拿走这两只,又换两只,只至玉宛青伤口流出来的是鲜红的血丝,老者才拿走瓦罐。 秋先生用刀片在玉宛青伤口里挑出一枚乌黑寸长的细针,道:“这便是附骨钉了!”然后,将它交给身旁老者,老者将它收了起来。秋先生重复先前的步骤,先后取出其它两枚附骨钉,分别在三处伤口上敷了三团黑糊糊有奇异恶臭的药胶。前后大约一个时辰。 祝雄风感到这恶臭顶鼻,几欲捧腹呕吐。 只听秋先生长长舒了口气,道:“行了,总算不辱使命,这里还有九粒丹丸,日服三次,每次三粒,以温黄酒送服。” 祝雄风郑重接过一只扁平的木盒,放于怀中,待要言谢,秋先生却道:“这姑娘所中的附骨钉之毒已基本肃清,剩余残毒也将慢慢逼出来”。顿了顿,语重心长道:“秋某依言为少少侠的朋友去毒疗伤,少侠可不要忘记答应之事。”祝雄风道:“在下不敢相忘。先生宅心仁厚,为在下朋友不辞劳累,在下谨替她衷心谢过先生大恩大德。” 秋先生道:“夜已至深,二位如不介意,就宿在寒舍如何?” 祝雄风正求之不得,连忙深施一礼,再三言谢。 一位老者推着秋先生出房而去,另一为老者在房内收掇片刻,也退房而去。 祝雄风见玉宛青脸色渐复正常,心中比吃了蜜都高兴。这一日来,他一直处于极度悲伤中,如今见玉宛青渐复正常,始自宽心,这时也隐隐觉得腹中空空如也,口干舌燥,一抬头,见一旁桌上有一壶茶,倒了一杯,一气喝尽,感到其味芳纯,又喝了三杯方自罢休。 过不多时,祝雄风渐渐感到睡意袭来,虽强作精神,无奈眼皮好似有千斤重,终于忍受不了,趴在玉宛青身旁,呼呼睡去。 在他睡后不久,那秋先生突然去而复返,他站在窗外即已听到了祝雄风沉重的酣声,不觉暗自微笑,想着心中的计谋,感到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中,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浅笑。蓦地,他目中精光暴射,身子原地一转,直似一阵风似已到了石亭中,身法如此曼妙轻盈,岂是双腿残疾之人所能做出? 只见他双手扳住琴台两边,用力一转,“嚓嚓”一阵声响,琴台向一旁移开,露出了一个洞口及一排斜梯,他跳入洞内,沿着斜梯一步一步走入,梯子尽头是一条似乎深无止境的通道。 通道顶端相隔不远就缀着一颗猫眼似的钻石,闪着一团阴森冷默的光辉,墙壁全是以毫无瑕斑的白玉砌成,地上铺着柔软而温暖的波斯地毯。 只见秋先生向左边一拐,行有十数丈,犹豫片刻,轻拍一处墙壁,那墙壁随之向两边移开,他躬身走了进去。 一位身着盘龙黄袍之人斜躺在一个虎皮铺就的椅上,双目微闭,他身侧躬腰站着只穿一身薄似蝉翼轻纱的凤九娘,一双玉手正在黄袍人的身上轻轻按摩着,或推,或按,或揉,或抚,面上柔情似水,眼中媚波流转,她整个身体上更隐隐显露着一种诱惑。 秋先生兀自坐于一旁椅上,毕恭毕敬道:“教主,那个风铃刀正一步一步走向圈套中来。至于祝雄风吗?暂时并没有他的消息。” 教主道:“这两人都是江湖中难得的俊才,若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杀无赦,绝对不能留下来,否则总有一天会成为红灯教的心腹之患。另外,那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 秋先生道:“一切都在按教主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上官寇死后,‘三庄六帮九洞十八寨’一干人等群龙无首乱成一团,但那‘生死豆’的威恃作用似乎并不甚大,至于六大帮派……” 教主接口道:“什么六大帮派,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小人,依本座看来……不久的黄山大会上必会闹成一团糟。哈哈……他们怎难撼动本座的雄风壮志呢?哈……” 秋先生道:“教主英明,不过,修罗刀阵受创严重是否该补齐人员?” 教主道:“修罗刀阵都是由六大帮派中人拼凑而成,本座这么做,无非是让他互相拼杀,相互指责,形成狗咬狗的局面,减少一统中的阻力,他们联手合并之事自然也会因为积怨而分崩离析。 第110章 最重要的是:修罗刀阵缠住祝雄风,用他们的命去换取五大门派对祝雄风的痛恨,在他到了走投无路那一刻,不怕他不回到本座掌心,成为一只忠诚的狗。哈哈……” 秋先生道:“正是如此。属下已派人杀了能为他辨白之人,属下猜知他近期内一定会去泰山,找脾气暴躁的松本理论,属下马上就着手布置下一个行动计划。属下告退!”躬身退出门外,转身离去。 凤九娘把嘴贴在教主的耳边,吹了一口气,娇声道:“教主将如何对付那祝雄风呢?” 教主道:“祝雄风毕竟是匹夫之勇,容易对付,令本座头痛不已的却是另有其人。” 凤九娘惊道:“世上还有谁这般让欧阳教主头痛?” 教主叹声道:“秋凤鸣!” 凤九娘格格笑道:“教主真会开玩笑,秋先生尽职尽责,忠心耿耿,作为你的得力副手,你的每一个计划还不都是由他来操办?这么鞠躬尽瘁事必亲身之人怎么反会让你头痛呢?” 教主道:“正因为他太尽职,本座才感到他的威胁在一天重似一天,但对付他本座还是绰绰有余。” 凤九娘道:“说出听听,你都有什么手腕?” 教主道:“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就是女人,女人最好的武器就是她的身体,她的笑。明白了吗?” 凤九娘并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领悟于心,非但如此,她正在运用她的武器去征服这个有着无上权威,惯于发号施令的红灯教教主。 正文第二十章泰山之行 秋先生回到地面上来后,越想越觉不妥。他从教主的口风中似乎感到了有种山雨欲来的味道,虽然教主的言语中还是一贯的狂傲跋扈,不把整个武林放在眼中,可是冥冥中,他缜密的心中总有一种预感,这种预感来自于他超强的洞察力和二十年磨练出来的忍耐力,同时他也深深感到教主绝非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看似碌碌无为,但实际上他比狐狸都狡猾。 他不禁打了个寒噤,他站在窗外,听到祝雄风响重的鼾声,不觉皱皱眉,轻拍双掌,黑暗中立即闪出一名黑衣老者,无声无息地抢至秋先生跟前,躬身垂首。秋先生在他耳边低声道:“事不宜迟,马上将他们由秘道送出去,记住,至尊楼十里之内不能见到他们。” 老者不住地点头,着手打理此事去了。 秋先生看到老者敏捷的身手,始自宽心,也就在祝玉二人刚被送走后不久,血怪即来拜访。秋先生暗叫好险!幸亏有先见之明,当下拾起笑脸,礼迎血怪而去。 再说,祝雄风一觉睡醒后,发现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感到难以想象,看到玉宛青睡在身旁时,始自缓了一口气。这时想想,却想不出个所以来,只记得在莫愁谷喝了三杯茶后睡意袭来,伏头便睡,因何一觉醒来处身一处陌生所在,他向窗外看去,窗外红光触着窗纸打进来,正自愕异时,忽听到玉宛青“咦”了一声,他转回头一看,玉宛青正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到处看呢,秋先生果真医术了得,玉宛青不仅醒来,竟连浮肿变形的脸也恢复原貌,他不觉心中大畅,暗想:秋先生真是一当世奇人,医德兼备,少不了要好生答谢。 只听玉宛青道:“这是怎么回事?” 祝雄风就将她中了暗器之后的事向她说了,但谈到因何来到这里自己也全无个头绪,当下穿衣开门出去,招来小二。这小二也不知情,但这小二找来昨夜守门的小二。 守门小二道:“是这样的,昨夜四更天时,有一位老先生驾着马车送来二位,那老先生说两位多喝了酒,托付小的代为照顾,并预付了五日的店钱。嘿嘿!那老先生出手阔绰,当真是个好人儿,嘿嘿!” 祝雄风始自明白原因,想是出自秋先生一片好心,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片感动,当下给了这名小二一锭碎银,吩咐他整治一桌饭菜送来,并特意强调打三两温黄酒,不用找余。 小二拿一锭银子,心中这个乐,就甭提了,得了好处手脚也即利落,茶盏功夫,一桌热气腾腾的上等酒菜摆在了祝雄风的房内。 二人吃饱喝足,玉宛青也就着黄酒吃下三粒丹丸,早早就睡了。这一觉直睡得天光大亮,方自醒来。 祝雄风猛然抬头看见墙柱上钉着一把匕首,匕首下面有张纸条,他不由倒吸一口气,疾步下床,拔下匕首抓过纸条一看,上面只有两个潦草的字:“泰山!” 玉宛青也自醒来,伏在他的肩头,问道:“风哥哥,这‘泰山’二字,是何居意!” 祝雄风并未马上作答,心中先想到:这纸条会不会是秋先生送来的?但马上想到秋先生双腿残疾,自是没有这等功力,那显然是他差手下人送来的了,想不到他手下之人轻功如此,我竟然连被人光顾都不知道,若是存心加害,深恐绝难活到现今了。转念想到有秋先生这个大好人相助,防患于未然,岂怕恶人抢先作恶?心中激动,说道:“青儿,快收拾一下,我们去泰山!” 玉宛青惊道:“去泰山?那么远,做甚么?” 祝雄风道:“去捉坏人呀!去了你就知道了。” 二人拾缀停当,下得楼来,虽谁用不着再会房钱,但也要给店家打个招呼才行。店家想不到二人只住了两天就急得要走,心中暗喜:白白净赚了三天房钱,口中却道:“小店怠慢客官了,客官的马在马棚里,客官看看照料得可满意。” 祝雄风一听还有马,想是秋先生差人特意准备的,心中一热,跟着店家来到马棚,牵出一匹彪肥体壮的枣红马,他见这马威武精神,心中欢喜不已,店家又在另外一处地上掀开一块油布,拉过一辆马车,道:“客官,车在这里,小人给你备好吧。” 祝雄风暗暗感激送马车之人想得周到,玉宛青奇毒刚除,背伤刚愈实在不堪鞍马劳累,此举不仅周到,而且善解人心,车厢内本来已经铺了三层厚厚的羊皮,祝雄风生恐玉宛青经不起颠簸,便又买来三条棉被铺在厢内,玉宛青自是理解情朗的用心,心中喜欢不尽。 一路上,晓行夜宿不说。祝雄风形象也大大改变了一番。一付猥琐的市井小卒之相,加上马车外面特意搞得肮脏不堪,实在是个不起眼的角色,一路上,不仅未遇到什么麻烦,竟连剪径的强人也没有碰上二茬。 这一日,马车终于徐徐行在了泰山的山道上,其时,风轻云淡,纤翳不生。 东岳泰山,果真陡峭挺拔,山势奇绝,又正是暮春幽情之际,只见泉清林翠,花红柳绿,景观有着说不出的秀美。抬头仰望群峰,但见云腾雾绕,缥缈若仙境,宛似一幅绝妙的水墨丹青,让人无限神往,暗叹自然造化之鬼爷神工,奇巧匪思。 玉宛青数日来久困车厢内,极少走动寻欢,在车行小道时,就已被窗外的景象所吸引,一旦车停下来,欢呼一声,跳出车厢外面,对如此圣境直有种小鸟脱笼放归山林的感觉,一时间贪婪起人间至境来。 蓦地,空中传来了“唔”的一声沉闷的响声,跟着是一阵悦耳的笛声,这笛音娓娓道来,如诉衷肠,发人深思,在乍响之际,就已在玉祝二人的心中荡起一圈的涟漪。这笛音,音律初时缓缓悠畅,让人聆听之下,直为之心神俱醉,情难自己。 忽地,听得有人呼喝一声,这声呼喝听起来飘飘渺渺,说是近在咫尺却又顾盼难辨,随着这一声呼啸,笛声顿时消失。然而仅仅是停顿了眨眼的一霎那间,那笛音忽又响起,但这次的音韵却非是先前的抑扬顿挫,只听音调越拔越高,俱是难近常理的宫商之调,乍听之下似乎是时断时续不成格调,但是那种如哭如笑的笛音,宛似一把的钢针同时扎入周身上各处的要穴一般,撼动人的心神,闻者浑不自在,好似灵魂出窍身不随已。 祝雄风神色激动,听得片刻,倏地一惊,顿有所悟,急忙收慑心神,心中那份激越澎湃感兀自趋缓,他抬头顾盼,青峰突立,林木萧然,竟不知这笛音传自何方,可见吹笛人必身怀极精湛的内力,他偷眼看向玉宛青,她面上神情焦躁不安,似乎有着难言的紊乱。 他想了想,脑中忽在一霎间想起一个人来,难道是巴蜀四杰中的老四神笛书生到了泰山?他此念甫出,突听笛声急骤提高,高得不可思议时,一声刺耳的尖啸过后,笛声再不见传来。他错腭抬头,却在这时,看到一条白色的人影在青色的高大树梢间一闪而过。 他拉起玉宛青向山上疾奔,奔出半里之遥,只见地上凌乱之极,一旁新长的长草齐刷刷被人用利刀削断,一棵大树上,在一人高处也不知被什么钝器击出拳头大的一个洞来,四顾之下闲云悠悠,未见半个人影,但是突然间树梢哗哗而动,一条淡淡的人影如脱弦之矢而来,目未交睫的当儿,已至眼前。 祝雄风一见此人,惊声道:“姚大姐!” 来人正是姚牧歌,只是裙襟扯裂,发鬓凌乱,一脸的惶恐,她在疾奔中,脚下突然被一棵树枝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扑倒,却也在这个当口,“嗖”的一声,一道寒光夹着锐风从林深处破空而过,“夺”的一声,钉入一棵苍虬的松树上,入木三分,竟是一把修罗刀! 祝玉二人均是吃惊,再听已有冷笑自林中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笑道:“玉面桃花,此地风景怡人,如此梨花带愁,慌若惊鸟,岂非大刹风景,莫如你我快活一番来得划算!”话声甫落,就见林中晃出一红袍人来。 祝雄风神情倏变,玉宛青见他神情倏变,一双妙目满是关切,道:“风哥哥,你怎样了?”她话犹未了,祝雄风已经顿足掠入出幽林深处。 光阳斑驳的树林间,两个身着红袍黑袋罩面,看来犹似两团火一样的人,正围着姚牧歌恶斗。 第111章 姚牧歌依仗脚下的“风影十三变”苦苦相持,一把剑已是出剑无招回剑无式,章路全乱。蓦然间,一红袍人纵身而起,刀劈向姚牧歌的蛮腰,刀重如山,想是要辣手摧花。 祝雄风见此,怒从心起,喝叱一声:“你敢!”话自出口,人已经凌空飞跃,一剑挑向红袍人的修罗刀。 这一剑挑出,虽无万千变化,却犹胜万千变化,它快得令红袍人瞪目结舌,“当”的一声修罗刀飞向半空,红袍人骇惊之下,纵身后跃。 祝雄风借势一摆剑身,斜斜划出一道剑弧,铮的一声荡向红袍人。这道剑弧当空斜划,宛似长虹惊空,光可夺目。 红袍人刀已失,却也不慌,突然沉肩弯膝,向右侧横闪,右脚向前迈进,侧转半身,“荷”的一声怪叫,双掌按向祝雄风的双肩。 奈何祝雄风身法比他快得多了,他双掌始自按下,只觉眼前血光突现,惨叫一声,双手捂脸滚倒在地上,不曾想,此处是半山腰,地势倾斜,他着地不稳,滚了下来,一直滚出十几丈远,活该他命中注定,一头撞在了一块尖尖的山石上,登时天灵盖碎碎,脑浆喷出一命呜呼! 另外一人见同伴转眼之间便即惨死,霎那间吓得魂飞天外,哪敢再战?“哇哇”暴叫两声,虚劈一刀,就要脱身而走。 祝雄风冷哼一声,抖身斜冲,半空中向红袍人拍出一掌,红袍人“怦”的一声中掌,身子轻晃一下,嘶声惨叫,双足一顿,向前纵出。祝雄风哪能让他走脱?旋身如风,直追而下。 红袍人见祝雄风跟后赶来,正中下怀,嘿嘿一笑,骤然转身,双肩晃动,“呼呼”劈出两掌。 红袍人这两掌兼具刚猛与迅急,但在祝雄风眼里,却是不屑一顾,“啪”的一声双掌轻拍,左掌闪电般翻转旋出,这一掌看似平淡而无奇,实际上正是一招暗含着十六种变化的“再起风云”。红袍人虽然掌力如山倒,只听得“怦”的一声被打个正着,红袍人闷哼一声,直似一片落叶似的弹落一旁,但这红袍人倒也不同凡响,身受一掌重击之下,着地犹想挺身而起,孰料,这一动之下,带动内伤“哇”的一声,吐出一道血箭,昏死过去。 祝雄风赶至近前,挑下其脸上黑袋,现出一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本来脸就黑,此番脸色更如酱紫也似,虽看着面熟,却是记不起来了,祝雄风见他并未绝气,即喝问道:“你是何人?”这人喉口“咕咕”直响,不知说些什么,或是根本就未曾说。 姚牧歌忽用颤抖的声音道:“啊!他,他是泰山派的松涛,天哪!这可怎么办?” 祝雄风一下想起来了,这个黑脸人果真就是松涛,当下怒道:“好啊,这下可太妙了,正可带着你上泰山,这番看那刚愎自用的松原还有何话说,嘻嘻。”然后轻声对姚牧歌道:“姚大姐,你正好同小弟一同前往,做个证人。”随即想及名花山庄之事,心中感慨万千,喟然长叹道:“大姐,你近来可好?那日,名花山庄,你,你……” 他本就问得极难为情,又瞥见玉宛青紧盯着自己,一时间再难说下去,但心中似乎总有几分不甘,好生踌躇。 姚牧歌只是幽幽长叹,只这一声叹息,似乎已经包含了一切的无奈与失意。她楚楚的眸子里满含着怨恨,轻扬的风下,只会更让人心碎。 一种莫可名状的情愫在林中久久回荡! 祝雄风拎着松涛,同姚牧歌玉宛青二人沿着崎岖的山道蜿蜒而上。 走在五、六里地,穿过一片相对平缓的谷地便拐向平整的沙石路,再转上石阶,远远就看到了那气势宏伟的岱宗坊了。 但无形中透出了一股死寂,偶起的风中还有血的味道,待得走近岱宗坊,触目惊心,祝雄风一时热血沸腾得快要冲暴血管,一颗心提至噪口就要跳了出来。 只见高大的牌坊上写着几个鲜血淋淋的字:“诛灭泰山,誓杀五剑,祝雄风”。 那鲜红欲滴的字,那毕露的杀机,还有地上堆垒着的数具尸体,祝雄风只觉得天旋地转,奔流的血直往喉中涌来,眼前突然一黑,摇摇欲坠,若非玉宛青拦腰抱住,定然会一头栽倒。 许久,他才缓回一丝力气,眸子里的英气已在霎那间沦丧殆尽,他心中默默念叨着:“天哪!这是什么人干的?为何非要强加于我的身上呢?红灯教,红灯教!难道又是红灯教?难道他们真要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尚能高兴?”他傻傻地站着,手中拎着的松涛早已坠在了地上。 一道泛肤生寒的剑风似乎夹带着所有的噬骨仇恨突然刺了过来,这道恶毒,强悍的剑风似乎足可以荡涤世间的所有怨恨,所有罪恶,所有欺诈。 祝雄风澄明的心中突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紊乱和虚慌,他的灵魂与智慧忽然之间都似乎被束缚起来,他脑中痛苦而迷离,他想振作起来,可是孱弱的心里根本无法忍受这场突然而至的陷害。 剑风已经劈来,可他却自言自语道:“好大的山风啊!” 玉宛青惊呼失色,身若惊鸿般扑了过来,“刷刷”连出两剑,一剑攻向偷袭之人,一剑挑向那道可怕的剑光,但听“当”的一声,她的剑已被对方强悍的剑风撞得脱手飞向半空。她吓得动弹不得。 只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在身侧陡然响起:“事不关已,高高挂起,这与你无关,你闪在一边,让贫道杀了这恶贼。” 玉宛青侧脸看到身旁站着一个凶神恶煞也似的道人,灰白的道袍,浓眉红脸,道髻高挽,目放精光,颌下焦须显然因愤怒而不住抖着,她吃了一惊,呼道:“道长息怒!” 道人怒道:“这狗贼杀了本派数名门人,还口出狂言,简直无法无天,贫道若不杀他,就不叫松本。” 这道人原来叫松本,正是当今泰山掌门松原的师弟,他目中杀机浮动,左脚支地,右脚弹起虚踢,振腕抖剑,“刷”的一声,一道剑光急刺而出,正是天龙剑法中的一招,一心一意。这一剑趁祝雄风分心攻其不备,轻灵狠辣兼备,松本只道万无一失,必可搏杀他于剑下,是以口中狂笑不已。 祝雄风心头迷乱空虚,反复想着的就是敌人害己的奸计,既愤愤难名又自暴自弃,难道我就这么完了?就这么在敌人的奸计下自求一死?我是铮铮铁骨的汉子,岂可糊里糊涂就认命?不行,我即使死,也要壮烈!岂可带着一身的冤屈死去?这岂非正遂了奸人之愿! 他忽然看到一只白鸽自眼前飞过。 这鸽影翩翩而过,那么的安详,柔和,优美而巧妙,他迷乱的脑中忽然清醒开来,鸽影已经划空而过,但他脑中灵性突至,一种只可意会的空明灵智在他脑闪现。 他身子倏地一转,拔空而起,就如一缕轻烟似的极其巧妙地闪在了松本的身后。 松本吃了一惊,霍地怔住,但是立马怒吼一声,足上一滑一挑,侧转之际,“嘿”的一声猛扑向祝雄风。 祝雄风沉肩斜背,斗然后纵,让过松本来势,轻描淡写地斜刺一剑,这一剑看似平淡,实际上声势斐然,一道剑风应运而生,刷刷之声不绝。 松本剑式忽变,剑风倏然间凝成团,剑风之悍登时将祝雄风的剑逼退开来。祝雄风脸色微变,疾刺一剑,这一剑正刺在松本的剑尖上。两支剑顿时粘在了一起,突然一股大力透剑传来,祝雄风身子一晃,竟凌空一个倒翻。 祝雄风斜身翻转,甫自触地,狂吐一口真力悉数凝于剑上。不待松本撤招,先自攻出一招。 松本剑法果真非凡,委实了得,借着一股惯性,足下借力,“刷刷刷”连刺三剑,他出这三剑时,已经算计极准,俱是刺向对方可能的落脚点。 祝雄风马上感到了来自松本的无形杀机,当此时候,他本内的太极神功已经运转自如,兼之玄苦授得那套内功心法颇生奇效,是以他一见松本剑招连环攻向自己下三路,其用心再明显不过了,当下“哼”了一声,使出“凌空换气”的功夫,体力顿时充起来,身子又自拔起。 “正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松本锐利的目光一扫之下,便知对方的路数,心头顿时骇异。在江湖中松本也算得上一流的角色上,但在此刻,面对着祝雄风,竟打心底产生了惧意。 须知,凡练剑者讲究一个“气”字,一剑刺出应伴随剑气而生,再借凭自身修为,催气成弧,达到“剑气似剑”的至高境界。祝雄风显然已窥到了上乘剑法的门槛,假以时日必有大成。 松本骇然,他心念电转,长剑动处片片精光倏地惊现,更有“嗤”的一声剑气激动空气的声音。骇人的剑势中,松本断喝一声,猛释丹田之力,右肩轻晃,剑光一闪,刺向祝雄风,松本这近三四十年的修为,岂同非响? 只听得石破惊天的一声大响,跟着“波”的一声钝响,祝雄风的剑已在霎那间穿透了松本胸前的那层罩气,指在了他的胸前三寸处时,终于凝住未进。 松本额上冷汗横流,枣红的脸如今白如纸,长叹一声,“叮当”掷剑于地,正色道:“贫道既是输剑,技不如人,只求给个痛快。”说话时,目不斜视,一付大义凛然。 哪知,眼前突然精光倏闪,他斜目看时,心中登时怦然,只见他那掷地的长剑平地飞起,几个旋转后,剑柄在前,不偏不歪,正巧落入他自己手中。松本不由得更加惊诧祝雄风剑法之精妙,显然远在自己之上,暗叹一声,想到:仇人剑法如此了得,何日方可得报大仇? 只听祝雄风道;“适才道长剑下无情,显然把晚辈当作屠杀贵派门人的凶手了,道长误会了,况且……” 松本沉声道:“哼!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去年普陀山时见你颇有悟生,天生是块练剑的料,只道孺子可教,贫道曾对你心存厚望。 第112章 不料数月不见,你剑法是大有长进,可惜,走入歧途,为非作歹起来。” 祝雄风道:“道长给晚辈十个胆,晚辈也不敢如此造次啊!晚辈一直以为道长乃是非分明之人,却原来也是这般不辨是非……” 松本愤然道:“哼哼,贫道不辩是非?杀人留字,你竟好大的气魄,天下间谁不知你噬杀无度,乱杀无辜,远的公平府血案不说,近者你连杀本派多名门人,事实铁证如山,不容你诡辩!” 祝雄风道:“贵派松电那日在嵩山下的三十里铺伙同帮凶欲加害丐帮贺长老,峨嵋的妙因;松雷在通洛驿道上再次加害贺长老,这些事实自有当事人向你陈述,何况他们三人也并非晚辈所伤,晚辈一直以为他们是被杀灭口,因为他们已加入……” 松本瞪了他一眼,道:“你说清楚了没有?贫道倒要看看你还有何言词诡辩。” 祝雄风见他如此顽固不化,误认自己作凶手,也不觉心头火起,强压着怒火,没有发作,接道:“道长可以怀疑在下的话,但是松电松雷诸人,均加入噬杀成性的魔教杀手组织中,性格暴戾,反复无常。一月之前,他们曾公然挑斗少林,伤及数僧,这件事岂是我一人能信口开河的?道长没有仔细想一想,查一查,就如此武断地怀疑在下,岂非糊涂之至?” 松本一时语塞,理屈词穷,吱唔道:“这,这……” 祝雄风道:“以上这些事实都已经过去,即便察证也需以时日,却也不能立马证明在下所说,但是贵派松涛及另外一个同伙光天化日之下在泰山之麓欲对桃花宫姚牧歌无礼,在下幸极撞见,出于侠义本分出手援助,如今留得松涛活口,并有姚牧歌作证。” 说至这里,俯身提起松涛,但触目惊心,只见松涛后背上被利刃戳穿一个洞口,显然已经气绝,这下惊得非同小可,全身颤抖,松涛尸体坠地下,四下再找姚牧歌,哪还有影踪? 他心中凛然,心知不妙,又见到玉宛青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登时吓了一大跳,疾奔近前,一探之下,始自放心,她只是被点了一处无关紧要的穴道,一拍即开。 玉宛青穴道一开,“啊呀”一声,睁开眼来,忽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祝雄风心急如焚,道:“青儿,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玉宛青被他这么急切的一问,张口欲言,不料突然脸上涨红,“呼”地坐了起来,双手抓住喉咙,听得她喉头里“咕咕”有声,忽而双眼一翻,“怦”的一声,复又跌倒地上。 祝雄风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一时手足无措,愕然伫立片刻,才想起用手心贴在她后背灵台穴上,一股浑厚的内力过后,玉宛青又是“啊呀”一声,醒转过来,睁眼看到祝雄风就在身旁,说了句:“差点把我憋死!”说过这句话,忽从地上跃起,喊道:“姚牧歌呢?姚牧歌呢?”祝雄风见她举止怪异,一时如坠五里云雾中,柔声道:“青儿,你怎么了?” 玉宛青情绪稳定下来,刚欲说话。 忽听松本恼怒道:“哼!那玉面桃花当在何处,因何不出来佐证?哼!贫道看你是心虚而已,明明杀了松涛却硬要扯出一个莫须有的人来,这么粗劣的行径也亏你想得出来,哼!贫道终会联络天下同道铲除你这恶贼!天网恢恢,你休想逃脱正义的惩罚。”他边说边退,话说完了,人也消失在了山道林丛中。 祝雄风看着松本走得无影无踪才哀叹一声,知道泰山派这笔血债又算在了自己身上。他神情有些迷惘,看着玉宛青时立现似水的柔情,说道:“青儿,你方才怎样了,差点吓死我了。” 玉宛青道:“都是那姚牧歌,那,那个坏女人,她杀了人,我向她质问,哪知她却突然点了我的穴道,还拿了两粒药丸放在我嘴里……” 祝雄风沉呤道:“药丸?” 玉宛青接道:“我起先碍于穴道被制,口不能动,药丸就在口中,不想穴道一开,药丸就‘咕嘟’顺喉而下了,但偏偏卡在喉头。我吓得大哭,一口气缓不上来,就倒地了。” 祝雄风喜道:“青儿,你造化大,你可知你吃下的是什么吗?是‘再续还魂丹’啊!这可是万金难求的灵丹妙药,你竟一口吞了两粒,这是难求的机遇,可得谢谢姚大姐。” 玉宛青本来还道吞下的是断肠绝命的毒药,想不到却是两粒还神丹,难怪味道甜甜的香香的,心念至此,登时破涕为笑,但随即又想到:这药既是如此珍贵,她因何无缘无故送给我吃呢?会不会有何企图?但这个念头,仅在脑中一闪,即一带而过,不再费神苦想了。 也不知何时,山上起了风,树叶哗哗直响,苔青似的山峰上给人一种凄凉,萧杀,凝重,死寂的感觉。 山风撩起祝雄风玉宛青二人的衣襟,“毕剥”作响,他远望着重峰,凝重的面上,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里神采黯淡,失神,无助,无奈,痛苦,彷徨,他沉重的脚步穿行在没胫的荆棘中,任嶙峋的尖石刺痛着双脚。 玉宛青默默跟在他的后面,她的心里何尝有过一丝的欢悦! 倏地一声惨叫,深深地刺入他们的心中,他们顺声望去,那惨声方顿,一个人重重摔在了面前,只见他小腹上血肉翻腾,连肠子都流出来,气息奄奄,哼哼几声,便即气绝。 对方嘿嘿一笑道:“不自量力!”说完陡地旋身,一剑三式攻向一旁的黑衣人。黑衣人正被那天虹妙因二人缠得紧,但他造诣委实了得,忽出奇招,手中的奇形短铲当空连点三下,分袭妙因胸前三处穴道,同时间左掌倏然斜举闪电般逼至那天虹面门,冷哼一声,翻掌成箕张,抓将出去。 黑衣人这两式奇招,瞬间逼退妙因那天虹,只见他斜身半转,左肩轻晃,一招“海底捞月”,短铲化作一片精光铲向第三人,这人大骇之余,急忙挥手甩剑,“当”的一声,剑铲相撞,产生了一股巨大反弹力,二人都不由得倒退开来。 祝雄风这时也已经看清了,黑衣人却是那日领自己见秋先生的老者,而那背后偷袭竟是水道人。 只听水道人道:“这老儿心急倒也不可惧,我们三人分在三路,向他招呼,就不信他有通天本领,能胜过我们三人联手。说时,他霍地长剑撑起,猱身进前,长剑摆出一个颇为怪怪的姿势,呼地向黑衣老者刺去。但见一片光影卷下,落处成圈,剑圈生风,刹那间剑到了黑衣老者的跟前。 黑衣老者被水道人一句“老儿”骂得火起,但他深知黄山派连云剑法博大精深,绝不敢心存轻视之意,他见水道人长剑既出,剑招连绵而至,乍看之下似无破绽,心中不禁有了三分骇异,但他乱中求静,眼光一扫之下,身形突起,斜斜撞向妙因右侧。 他已经看准妙因手中剑刚好刺过已处于滞停状态,如自己全力一冲,妙因剑势已老势难再生变化,但他千算万算奈何遗忘一点。 只见妙因凝重的脸上忽然娇笑浅现,笑声中右掌一扬,只见一道银线从她掌中射出来。其势之强悍,其速之迅急,当直匪夷所思。 黑衣老者发觉时,奈何已失先机,纵然拼尽全力左腾右挪,无奈水道人剑式连绵,容不得他静下心来,而唯一的退路,又被那天虹的掌力封死,在此霎那间,他身子一震,面上亦是骤变,眼中闪着一种困兽似的恐惧绝望之色,颤声道:“飞针!峨眉……飞针!”话音突顿,“卟嗵”一声,人已倒地。 祝雄风念他有领路之情,本欲出手相助,但悔之晚矣,不由哀声长叹! 只听妙因格格笑道:“那掌门,水道兄,让二位见笑了。” 水道人道:“此前经常听人言道:‘峨眉飞针出神入化,鬼神难测’,今日一见,只觉它比起传闻中尚远胜数筹,算是大开眼界了。想那‘妙手人厨’一把玄铁飞铲本属外邦之物,那浑然天成的三十七路铲法,一经施展,融合刀法剑学鞭影钩招,实乃难缠的悍匪。昔年,普陀掌门尚且命丧铲下,不料妙因师妹一记飞针取他老命如此之易,贫道钦佩万分啊!” 这一番陈词,诚恳中带有三分推崇,只听得妙因心情大畅,眼中媚波更是流转不息。 祝雄风听得皱眉,心中想道:水道人明明曾有过被峨眉飞针骇走的经历,今次却绝口不提,尽阿诌奉承之能事,直让人刮目相看,捧腹欲呕! 那天虹道:“峨眉飞针固是神奇,可是如此偷袭于人,未免有失名门正派身份……” 水道人不屑道:“哼!对敌而战,胜者为荣,何况‘妙手人厨’声名狼藉,黄山派素以宽厚待人,但是对此等歹人,也不讲手段,但求击毙……” 言犹未尽,就听有人断喝道:“好一个宽厚待人。” 水道人心头惊讶,早已摆剑立式,喝斥道:“什么人?” 祝雄风一脸的冷默之色从树后转出,冷声道:“水道人,别来无恙?” 水道人暗自叫苦,他真怕祝雄风说出自己的所作所为,尤其当着那天虹的面。他脸色惨变,暗中思索着对策。 那天虹见到祝雄风,先怔后喜,抢上几步,道:“大哥,近来可好?”话自至此,忽然想起了江湖上的传扬,虽然他未置可否,但内心中隐隐有几丝无奈与难过,一霎那间怔立住,不知所措起来。 妙因眼光在那天虹身上扫了扫,道:“那掌门原来有这么一位大哥,小妹今日方知,实在是那个,那个……”连说了几句“那个”,也未说出结果,但其意不言而喻,隐含着一种讥讽,不屑,甚至愤恨。 祝雄风瞪了她一眼,向水道人道:“水道人莫要心慌,你做下的伤天害理之事,自有了断分晓之时,今日暂为你守口如瓶,在下可不会趁人之危……” 水道人苦苦思索应急之策,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忽生计较,接口道:“你,你这个恶魔,偏激暴戾,无恶不作,贫道时时刻刻想着的就是为天下除害,只是苦于寻觅不到,今日既在这里撞上,正所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 第113章 哼哼,看你今日哪里逃。” 那天虹见水道人剑拔弩张,一付大动干戈之势,有意斡旋,便道:“水道兄,这些传闻多有出入,其间有恶意陷害的企图,道兄可要三思而行,切莫因小失大,酿成大错……” 水道人冷嘲热讽道:“那掌门,你这掌门之位来之不易,当然要感恩了,你若是碍于情面,难予出手,大可闪在一边,贫道能为正义而战,既死也荣,不劳烦你相帮。” 那天虹被他一番挖苦,直气得七窍生烟,道:“道兄,你一意孤行……”话至此而停,却见水道人已跃身弹起,怒剑狂花,一柄剑直舞得有如长虹贯日,左掌五指关节格格直响,倏地骈指为掌,翻掌疾拍。 祝雄风喝道:“青儿,闪开!”话自出口,身形拔起,宛似一只冲天雄鹰,左掌信手后挥,一股绵绵之力恰到好处地将玉宛青推后三步。一旁那开虹看了,暗自叹服祝雄风这一记太极神功掌力的恰到好处。祝雄风以一招“一波三折”迎向水道人,只见三道剑影,前后相随如一阵疾风吹过,水道人显是大吃一惊,半空中跨步转身,“当”的一声,剑自点出,急向后纵开。祝雄风见他倒纵之功,如此惊骇俗,不由暗自佩服黄山“狂蝶追风”轻功的绝妙,当下喝了一声“好”,顿声又道:“在下今日就当领教一番黄山四绝的厉害。” 不知情者还以为祝雄风孤傲自大,轻视黄山五绝,只说四绝。事实上,黄山五绝中赤龙珠那是一种有奇效的药,不能临场应用,故而只谈得上四绝,即为:连云剑,排风掌,狂蝶追风轻功,混元如意球乃是暗器。但水道人却是一愣,他知道祝雄风曾同李雁影有过接触,并经他指点逃出了太湖湖底,因此听祝雄风只说“四绝”便中心中有数,知他必定对黄山武功有所了解,心中隐隐有一丝冷气升起,是以出招也就格外谨惧,外处留有后路,抱着打不赢就跑的想法,展开身形,向祝雄风突然发难。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祝雄风那日曾得李雁影点拨,也曾对所谓的黄山五绝有所了解,心中有数,便有恃无恐。水道人乍出手时,他心念甫转,即有化解之道,待要出手,蓦地听到玉宛青“啊呀”一声,他顿时收势,回头一看,见玉宛青左手搭在额上,摇摇欲坠,大吃一惊,还道妙因趁机发出峨眉飞针呢,情急之下飞身奔回,左臂搂住侧倒的玉宛青,急呼道:“青儿,青儿!” 玉宛青只说了一句:“我的头好晕。”便即向后倒下。祝雄风收臂将她紧紧贴在自己胸膛,说道:“青儿,你看着,我为你报仇!”然后怒视着妙因,道:“有胆量向我发峨眉飞针试试!” 妙因见他神情凶悍,心知不妙,虽然她并没有向玉宛青发射飞针,但没来由地对他满心惧畏,也不作争辩,仓慌而退。 蓦地,一声冷喝发出,水道人已经欺近祝雄风身前,举剑便刺,他适才见祝雄风迁怒于妙因,于己未防,正合心意,施展出厉害的招数突然向他攻击,满以为可以速战速决,可是他太低估了对方。 祝雄风怀抱一人,却毫不影响他身法的迅捷利落,向外斜蹿一步,只听“刷”的一声,剑锋贴着衣衫而过,虽说艺高人胆大,他也不由得心中怦然。 说时迟,那时快,水道人左掌“呼”的一声向祝雄风右肩切来,祝雄风心中惊骇,晃肩下沉后纵,借着对方掌力已消去大半的机会,不容他掌力再吐,先自侧身跟着纵向一边。 水道人怒喝道:“有你的!”左手连抖,“嗖嗖嗖”三道乌光迎面打来,他再喝一声狂扑而出,且剑且掌,黄山绝学一应狂泻而出,卷起满地沙尘盖面打向祝雄风。 祝雄风见对方这等声势,心中却是出奇的平静,在这一霎那的当儿,他忽而想出了一招剑法,便即施了出来。 剑道中的至高境界乃“意、形、气”三者,高手相搏,三者有机结合,相辅相成者乃道中之上乘,以意为先,形为次,以气相辅,此乃道中之大化至境哉,意念之至,形为而生,气之充盈,此之至理禅机,悟者廖也。 祝雄风能悟透其间真谛,自身资质固是至关,尚在于其骨肉中绵绵不断的那份对剑道的赤诚之心,恒心依旧,至诚铸成。他这忽然而然的一招剑法竟不遗余地尽破水道人所谓的四绝。 此时,日暮渐斜,山风渐涨,水道人脸色越发灰白,人仿若痴了一般,他的剑久久擎起,竟未放下。 杂乱相触的灌木丛里,忽然哗声大响涌出十数人来,僧道尼俗皆有,衣着华丽与粗俗破旧共行。其中一胖大和尚高声道:“几位可是前来声援泰山派?” 水道人见到这些人出现,心中狂喜,大声道:“大智大师来得巧极,快将这恶魔生擒,他日黄山大会,以昭天下,鼓振人心。” 大智咧嘴大笑道:“道长拦住了这恶魔,当真奇功一件,泰山派遇害者的冤魂可安了。老僧等得传警讯,火速赶来,不料还是让恶魔得手。阿弥托佛。罪过!罪过!” 话音刚落,从他身后转出了松本。松本怒道:“看你能逃向何方。”他显然因激愤痛恨之情太炽而失理智,振臂大呼:“祝雄风,你恶盈满盈,天理难容,哈哈,你真以为普天之下,朗朗乾坤,就任你横行吗?” 一时之间,人人愤慨个个哗然,骚动,叱骂,呼吼,每个人的脸上全印满了截然不同的表情,有的冷笑,有的沉思,有的咒骂,有的惊呆…… 虽然祝雄风在他们眼中已经成了恶魔的化身,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于越雷池半步,人人自畏,人人等待,只盼能有一人奋不顾身,勇往直前。 时间在等待中慢慢流过。 突然,松本大喝一声,举剑照祝雄怀中的玉宛青狂劈下来。 祝雄风怔立当场,动也未动,宛似一尊塑像竟令松本心中大骇,剑虽已劈出,兀自生生收回,但他这一剑实在是平生功力之聚,自是非同小可,硬收之下,大失平衡,整个人向后倾倒,连向前相扶的洛阳龙门龙千里都倒退三步,同时摔倒在地上。 松本摔倒之时,左手撑地复又跃起,虽老脸羞红,亦是恼怒不减,长剑反手插地,用力下压,剑锋弯似弧际突自弹出,连带泥土一同卷向祝雄风。 忽听得一声雷响鸣般的大喝发了出来,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只见那天虹身子一晃,挡在了祝雄风面前,吼道:“我大哥不是恶魔,你们全是胡说八道,道听途说。”同时双掌交替拍出,一股狂风顿起,竟将堂堂泰山派第一大高手震退五六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智怒道:“那天虹,你身为一派之首,怎的反而帮这恶魔?哼!你莫要因一时之愤,个人好恶,而给整个武当派带来大祸。” 那天虹道:“我那天虹只知图恩必报,只知他绝非你们口中喋喋不休的恶魔!” 这番话犹如一股暖流顿时让祝雄风倍受感动,当他被众人渲染成恶魔时,突然听到这般心声,登时热泪长流,泣声道:“好兄弟,你这是何苦呢?” 大智突然纵声大笑:“祝雄风,你不要再假仁假义了,你若以为眼泪能化解世间一切的仇怨,那就大错特错了。众人的眼睛是雪亮的,谁对谁非,都心中有数。” 一语未毕,四周登时传来一片赞扬之声。 松本被那天虹一掌震得周身真力尽散,要恢复恐非朝夕之间,但眼见众人声讨不休时,也不甘示弱,更重要的是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的窘态,是以稳稳心绪说道:“你说松电曾欲图加害过峨眉妙因,而今她即在当场,是非究竟孰对孰错,对质之下,便有分晓。”说到这里眼光望向妙因,道:“你说说看。” 妙因怒斥道:“岂有此理,世上怎有这般不要脸之人?那日这恶贼见我有几分姿色,心生不轨,言语调戏,被我严词拒绝,他恼怒之下,欲图强迫,正是松电师兄偶经路遇,仗义出手,不想却被杀害。”说到这里,无限伤心地哭了起来。众人的心似乎都被她的这么一哭而揪住,均紧握拳头,恨得咬牙切齿格格作响。 那妙因又道:“此事关及我的声誉,若非为了揭穿这恶贼面目,是断然不会提及,好在有众位师兄主持公道。纵然我为江湖中人所不齿那也值得。呜……”哭泣起来 祝雄风气得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胸膛里鼓胀的好似就要炸裂开来,指着妙因,道:“你,你血口喷人,你,你胡说八道,我,我……”他左拳握的紧紧的,直恨不得扑上去,一拳将妙因打成肉泥,也难消心头之火。 妙因脸上似笑非笑,这一点倒像是牡丹花下的响尾蛇,它有掩饰的极其曼妙的外表,但它的毒仅一点点,就足能致人于死地。 她楚楚的眼神,让任何人看了都会怜惜,让任何人看了都会情难自禁地为之血脉喷张。她眉心的那颗黑痣,倒像一只忽而电射起来的响尾蛇的毒芯。 与之相映衬的是大智眼中的近乎赤裸裸的诡秘,贪婪,残暴的表情,他察神辨貌,暗视偷瞥,确知众人都已被妙因的一番言语所惊愤,他深知这正是一个点火的最佳时机,他不能再容祝雄风有片言寸语,他嘿嘿冷笑,振臂大呼:“洛阳龙门,淮南鹰爪门,扬州疯魔手的弟子们,公平府玉大侠曾有恩于你们,他被恶人陷害,如今凶手即在眼前,难道有仇不报吗?少林黄山峨眉武当的弟子们,忘掉门规戒律,杀了这个作奸犯科的恶魔,为江湖除害……” 这一番词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经呼喊,登时起了作用,此时此刻,众人摩拳擦掌,抽刀擎剑,跃跃欲动。 那天虹竟被这场面骇住了,心中略一思忖,知道势难挽回,摇头哀叹,一招手,与大智等一同赶来的武当弟子全数奔到他近前,共有七人,张天宝,赵天仁全在。 第114章 那天虹道:“我们回去!”除了赵天仁外,其他六人均跟着那天虹黯然离去。 一直泣不成声的妙因突然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伴着一声冷酷的笑声,倏地旋身而起,双手抖向祝雄风,双道锐风疾射而出。 她的飞针向来例无虚发,何况祝雄风已经丧失了精神斗志,坚韧的信心,超强的意志……他的心里好似突然被人扎入一把钢针,痛得麻木起来,迟疑起来。 就在这时,半空中劲风激荡,一道无声但绝对迅猛的光线从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射向了妙因的后背。 妙因绝然想不到在群雄环峙的时候,会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偷袭自己。她怒喝声中,急旋拔高的身子骤然直坠而下,“卟嗵”一声横栽于地,眉心黑痣上赫然钉着一根灰色根部若麦秸粗细的东西。 洛阳龙门龙千里突然颤声道:“圣手先生的蚊子笑!” 准南鹰爪门的游铁龙道:“这恶魔竟约了圣手先生伏在暗中,行卑劣手段杀人灭口,可恶之至,我游家同黑风双怪仇深似海,凡与圣手同道者绝对通杀,概莫能外。”他早已激愤,此际更是盛怒,双手交错抓出。 大智见情形终于按自己的预想发展,不由得诡秘一笑,高声道:“杀啊!杀了这个恶魔!” 众人终于被自身奔腾的热血冲晕了头,思想浑乱,意志武断,他们的所听到的代替了心中的所想,他们不再犹豫,不再思前想后,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杀!他们瞪着眼,咬紧牙,不停地喊着,练了枪,榴莲锤,双花刀,三刃刀,宣化斧,五轮斩,一并招呼下来。 祝雄风看似目光呆滞,可他的心中直如五湖四海在同时怒吼,三山五岳在同时震颤。 眼见最快的宣化爷即将盖头劈下,他深知自己只需长剑一推就可杀了这个莽夫。可他明白,一旦出手抵抗,伤及无辜,那无疑将是火上浇油,事态更难控制。这些人已同野兽无二,一旦见着鲜血,必定会更加激发野兽才有的凶残。何况,还有异常冷静,最是阴险的大智在虎视眈眈…… 但是如若仅仅一味躲避,又能闪到何时? 在这纷乱慑人的刀光剑影中,他脑中忽然有一个念头迸了出来:“受此不白之冤,已成世人公敌,莫若一死以谢天下。”这个念头刚去,又有一个念头:“不行,如此死了,岂非更难辩白?更让那幕后恶人自得其乐,自己一死刚好戴上了所有的欲加之罪。”心至及至,他耳中忽然有个细若蚊哼的声音在响: “祝雄风,男子汉大丈夫挺胸做人,岂能被挫折压倒?人生如棋,胜负乃是平常,岂可一次输赢论英雄,你有你的智慧,至高的武功,执着的坚韧的意志,世上又有什么困难克服不了的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相信,他日终有你清白之时,有善必有终,是因必有果。说英雄,论英雄,谁是英雄?” 这声音慢慢渺不可闻,在他思想意志极度迷惑之际,这一席谆谆教导来得再恰当不过了,这无疑让他清醒地重新认识自己审视自己,同时他也知道,在这人言猛于野兽的罪恶世上,还是有人在关爱自己理解自己,既然这样,我为何不能好好地活下来呢? 他心中一热,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但他强自忍住,他心中想到:一个人的最大敌人岂非就是他自己? 斧风已至,刀光卷来…… 一切都变得顺其自然,一切都变得难以理喻。 有人在窃笑,有人在难过…… 就在这乱刃击来的一霎那间,祝雄风身形展动,右脚划地成圈,脚尖方自点地的一霎,身子急溜溜暴起,声如洪钟的一声断喝中,长剑既出四下轻荡。 这一道剑光几无任何力道可言,但是妙在剑随心意,意念方生,气之随盈! 他的剑尖正点在交剪而下的乱刃上,“当”的一点,一触既分,人已借这极轻巧的点击,鹤立而飞,曼妙的身形若鸿般轻盈精巧。 他望向直插云霄的树之巅,淡淡浅笑,他忽而看到树巅颤动,似乎有两条人影乍接既分,随之消失。 既已脱困,他施展“风影十三变”绝妙轻功,在众人惊呆愤怒的目光中疾奔而走。 山道越来越崎岖,在荆棘杂草的侵袭之下,早已无路可寻,祝雄风一口气也不知奔出多远,等到乏累时,天色已黑。他慌不择路,既怕有人追来,又怕遭遇野兽,是以在树上将就着过了一宿,第二天继续奔行。在深山老林里,闯荡了三四日才走出泰山。 他奔到一处镇上,将就着换了衣服,饱餐一顿,一连在镇上寻了三位先生,竟然诊断不出玉宛青因何昏迷。不过也奇怪,玉宛青呼吸脉搏心跳一应正常,却就是昏睡不醒,为她诊断的医生,无不称奇,却无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此后数日来,他专挑荒山野岭奔行。他知道,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找姚牧歌,但她并没有固定的落脚点,想来想去,只好亲自去黄山桃花峰上的桃花宫,幸许能候她归来。 这一天,奔得累了,就坐在溪边岩石上休息。其时初厦天时,天气比较炎热,但溪边不仅有淙淙流水,更有一排高大的杨树遮住了阳光。 祝雄风连日来,郁郁寡欢,今日听着悦耳动听之极的流水声,脸上始自有三分舒展。 蝉声噪耳,偶尔一声拉长的嘶鸣,似乎正上演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一幕,其外的一切都很静,静得只有烈日下的炎热同浓荫下的清凉在此长彼消。 淙淙的溪水流过一道窄窄的水沟,汇入一个宽敞的水潭里面,再流入一片芦苇丛生的河中。潭水清澈见底。斑驳的落影投到如镜的水面,又反射过来,在岸边的光滑岩石上印出了一个又一个跃动的影子。 一条黑鱼从水潭中逆流而上,哗哗地冲过窄窄的水沟,在小溪的泉眼里游动,厚实的翅翼轻扬细沙,一串串的水泡,就在浮扬的细沙中破灭。 这是一种有灵性的激情,有感悟的享受,这与充彻于人世间的杀戮,落魄,得意,无奈,寂寞……是何其的截然相反? 祝雄风目睹这一切,心中浑然有了许多从未有过的感慨。 突然间,“哗啦”一声,一只网竟从那泉眼里收拢起来,把黑鱼收在了网中。 祝雄风顿时愕异,随即想道:世上总是这个样子,弱肉强食。想到这里,忽听到一阵“吱吱呀呀”的胡琴声远远飘来,接着有个粗犷的声音唱道: “愿者上钩者,其运惨兮;其运惨兮者,其祸至兮;其祸至兮者,其命忧兮……” 正文第二十四章醉翁之意 祝雄风想不到如此荒野之地,竟会有人纵情琴弦之乐,心下大奇,顺声看去,只见芦苇丛中悠然划出一片竹筏来,筏上坐一位身披衰衣的渔人,头发胡须全白,一对眉毛却浓密漆黑,怀中一怀胡琴,正自拉自唱甚是倾情,似天地间仅他一人,那份陶醉不言而喻。 那渔人左手拨琴,右手持一根竹竿,每次向水中一撑,竹筏便向前滑行一段距离。祝雄风心想:这渔人不简单,绝非等闲之辈,只看他那腕力,绝非寻常渔人可比。竹筏时快时慢,终于滑至潭边,琴声犹在但歌声突顿。 祝雄风打量之时,只觉两道刀子样的眼神自老者目中射来,好精湛的目力。也在这时,一道乌光迅捷如闪电劈空般迎面射来,祝雄风一愣之下,意念通达四肢,自然而然地生出了抵御之念,晃身趋退一边。听得一声轻响,那乌光原是一条绳索,只见绳索倏地抖颤,连网带鱼缩回了渔人侧身的一只黑瓷缸中。 渔人道:“老朽本是无心之举,奈何你偏偏愿者上钩。老朽独居于此,不巧竟也有人寻上门来。是幸,孰不幸?”说到这里,根本未看清楚他是如何出的手,但见刀光一闪,已将渔网割破,刀光再闪又已不见。渔人伸手抓起黑鱼,笑哈哈道:“好家伙,足有三斤重!” 祝雄风看到渔人似乎是无意间显露的一手刀上功夫,久久思索,顿有所悟,喜道:“前辈,可是神医华一刀。” 这老者正是行踪不定的神医华一刀,一向四处飘游,世人难觅其行踪,碰巧让祝雄风无意相遇,也活该他有此缘分。 华一刀打量了祝雄风片刻,道:“少侠既寻得老朽,想是求药救人。难得老朽今日获此一鱼,心情喜极,此处不便,恳请少侠回寒舍相叙如何?” 祝雄风屏住内心的激动,深揖一礼,道:“晚辈他日曾幸获前辈垂青,得解圣手先生蚊子笑之毒。今日再次打挠实是不情之愿,前辈如此坦荡,真乃武林之幸也。” 华一刀喟然长叹:“武林之幸?哈哈,真要是天下太平,老朽岂会避住如此荒野之处?唉!” 祝雄风见华一刀似有不快,忙道:“如此!那就打挠前辈了。”说时,抱着玉宛青拧身探步,足下轻触地面,身子如鸿而起,向前横空蹿来,右足轻踏已经轻轻落于竹筏之上,端的轻似无物。 华一刀不由心中暗赞,不意来人有如此身手,当下赞道:“少侠好轻功!” 祝雄风道:“谢前辈抬举。” 华一刀笑道:“少侠且坐稳!”说时,竹篙左撑右点,竹筏直似箭之离弦冲进芦苇丛间。竹筏左弯右拐,穿过几处芦苇荡,前面景观忽地开阔,现出一片似无尽头的荷叶来,行于其间,但闻幽香缕缕,透肝入脾,满目清新。 祝雄风心情愉快,往日的忧郁一扫而去,极目四望,真有种心旷神怡之妙。 行不久,竹筏突停。 华一刀手指前方,道:“到了,老朽的‘听竹轩’就在前面。” 祝雄风随他指向看去,只觉竹筏离岸尚有好大一段距离,绝非人力可以逾越,心中不解,不知华一刀此举是何用意。 只听华一刀道:“花魂妖娆,与世无争,怎忍心打碎这份风骨,这种气概!” 第115章 话语轻轻淡淡,入耳却有种说不出的受用,绝非适才放歌时的粗犷可以比拟,更妙的在于:华一刀一手抱琴,一手抱着那只看起来足有百斤重的瓷缸,双膝不弯,腰身不晃,却是已经冲天而起,轻抬右脚,身子一纵之下,踏在一片荷叶上。那片荷叶只是一阵轻微颤动,好似随波而漾又似风来轻荡,便随即静止。在祝雄风惊叹之时,华一刀已经信步而出,行于荷叶之上好似足履平地,霎那间,已到了岸边渡头,回过头来,冲祝雄风笑道:“少侠,快请上岸!” 祝雄风心中钦佩,溢于言表,道:“前辈好俊的踏荷无声,轻盈如柳絮飘飞,曼妙绝伦乃当世仅见。”他边说边行,目光深逐而久远,足上却不见丝毫的滞钝,力怯。只见得他身形飘忽轻灵,远远望去,宛似凌波微步的九天仙子,仙风仙骨,似不食人间烟火,更似于同花魂相协而生。 华一刀看得目瞪口呆,竟似痴了,许久才幽叹一声,暗想:这等轻功全然不着世俗媚气,竟在那桃花宫“风影十三变”,黄山派“狂蝶追凤”诸当世轻功名家之上,倒与那只闻其虚的御风之术有几分吻合,当真奇奥! 祝雄风上得岸来,只见岸边几排横竖支立的木架下,一辆水车犹在转动,把一桶桶含有荷花妖娆气息的河水打在了一排用竹子凿通骨节所做成的水槽里。 行仅几步,在竹韵与花影间,一排茅屋傍水而筑,细看之下,均是以粗竹架成覆以长草,虽看着难免粗陋,但委实惊羡万千世人目光。居中的一间茅屋,檐下挂着一只硕大的铃铛,清风徐来,铃响不绝,清脆而悠远,既有韵味又有灵性,好一派田园风貌。 祝雄风左顾右盼,所见无一不是不着半点斧手修饰的自然物品,直疑自己误入桃花源中来。在华一刀引领下,进入正房,房内清雅朴素,桌椅等物也全是竹制,正堂中高悬一幅画,也以竹为本:竹下一位老翁醉心拂琴,自顾其乐,但形神兼具大雅,直有种跃然纸上之感。 华一刀侧坐竹椅上,轻咳一声,示意祝雄风坐下来。祝雄风把玉宛青正放在华一刀面前的一只竹床上,一脸庄重地端坐一旁。华一刀伸出右手两只手指轻探玉宛青玉腕,许久沉默,似在思索,猛一抬头看到玉宛青芳容时不由心中一怔。 这表情虽一纵即逝,但已被祝雄风渴求的眼神捕获,他心中一动,道:“前辈,可有何不妥?” 华一刀又看了玉宛青一眼,屏住内心的慌乱,说道:“脉搏正常而心律趋缓,寒气有余而阴气不足,显然半月内服食过‘再续还神丹’可是这样?” 祝雄风听他一语道破玄机,佩服不已,暗喜:这下找到了行家,既能诊出病因,想是有法子对症下药,心中仍忍不住惊讶,道:“晚辈可有些糊涂了,‘再续还神丹’岂非正是能解百毒的绝上灵药,焉何又会致人中毒呢?还请前辈详解。” 华一刀“哼”了一声,道:“你可知,是药三分毒。‘再续还神丹’中所含有的化毒成分,委实了得,但只有对毒之时才会生效,相互消掉。如若单独服用,它反而是一种毒性不烈,却难洽愈的有毒之物。唉!如此千金难求的丹药,白白耗掉实在可惜,不知这下药之人,有何居心。唉!” 祝雄风一旦明白其中之理,反而轻松许多,道:“请前辈赐告救治之法!” 华一刀叹道:“若要彻底消除她体内的毒素,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办法。” 祝雄风急道:“是何办法,请前辈说与晚辈得知。” 华一刀道:“移花宫的‘七夕再造丸’。只有它才有此功效,再无他图。” 祝雄风道:“移花宫当在何处?” 华一刀喃喃道:“百花芬芳,总有调零之际。若寻错花乱季,移花宫中醉酒还。” 祝雄风听他口气,即知此事有些棘手,登时心急起来,近乎哀求道:“前辈,你总得想个办法啊!” 华一刀长嘘一声,道:“老朽医道浅薄,医术拙劣,枉居神医称号,居此累有十载,竟是觅不出解故友外孙女身上疾患的法子。” 祝雄风惊道:“什么疾患,竟有这般顽固!” 华一刀道:“若论这疾患,究其原因却也不难医治,只是难求那一味药引,势必药效折扣大打。”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什么,顿了顿又道:“真比大海捞针还难呀!老朽居于此,只为有朝一日能碰上那奇珍火龟,只要拥有了它的内胆,世间任何的疑难怪病,都当迎刃而解。只可惜,老朽无此福分。” 祝雄风听他提及火龟,心中一亮,随即想到:看来千年火龟果有奇效,否则凭他神医名衔,又怎会居此穷十年而不缀呢?可他虽有雄风却怎知千年火龟断然不会在此出现。唉!只可惜了他的一付恒心毅力,当真难能可贵。由此可见,他的那位故人绝非一般的人物,于是试探性地问道:“不知前辈口中提及的故友是谁?” 华一刀呆怔片刻,理了理遮住了眼睛的白发,眼睛在祝雄风身上转了转,说道:“说来话长!”顿了顿,道:“他就是昔年武林中第一富柳倾国,弹得一手好琴,还有个名号叫‘琴圣’,他同棋王贺大友,书颠南飞燕,画痴欧阳重并称江南四狂。他富有敌国,为人豪爽,老朽落魄潦倒时,数次蒙他接济,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就为这句话,老朽自陷苦海十余年。当年他的女儿柳若珍嫁给了如意坊画痴欧阳重的四公子欧阳杰,门当户对初时倒也恩爱。次年柳若珍生下一女,柳员外痛爱无比,取名依依……” 祝雄风内心大震,华一刀所说得话涉及不少秘密,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他的这些昔年的故事,无疑是祝雄风急于想知道的,他屏住心中的狂喜,不动声色,仔细听下去。 只听华一刀道:“依依周岁之夜,柳员外大摆喜筵。是夜却发生了一件大事,”说到这里,拉长了声高,接道:“一伙蒙面人,突然出现柳府,抢劫杀戮无度。其中一个蒙面人,好似是群贼盗之首,他拎着依依逼迫柳员外交出藏宝图。可怜柳员外一生接济穷苦之人,做下善事无数,却难得善终,被迫交出藏宝图后又被连刺五剑。那依依虽仅周岁却通灵乖巧,见此情况,吓得大哭,那贼人心生歹念,照着依依便即一掌。” 祝雄风感到全身一震,那贼人一掌仿若打在自己身上似的,怒声道:“简直没有人性,畜生不如……后来怎样?” 华一刀哀叹道:“等到欧阳杰柳若珍等人杀退群贼赶来时,柳员外已是气息奄奄,回天乏术,临终之际,他只有一个嘱托就是无论如何要救活依依,说完这句话便即气绝!” 祝雄风道:“想那贼人一掌打来,必是残酷无情,莫非那依依竟侥幸于难?” 华一刀道:“也是那孩子造化大,命不该绝,生理异于常人,但贼人猝然一掌打下,虽未致命,终究落下了顽疾,老朽竭尽所能,用尽各种方法为她续命,却也只能保证她活到二十岁,除非有火龟内胆……” 祝雄风听到这里,心中“格登”一下,想到原来依依就是那弹琴的女孩,难怪柳若珍不择手段地要夺取千年火龟图,原有此念,唉!为人母者,用心如此也属难得,可是为人父的欧阳杰却又做了些什么?当下问道:“难道欧阳杰也无计可施?” 华一刀神情霍地大变,但随即收缓,道:“欧阳杰确是人中龙凤,只可惜突然就下落不明,如此英才,突然就在世上消失了,真是……真是天意使然啊!” 祝雄风心中一怔,心想:听华一刀之意,前后似乎有些不相协,既称欧阳杰为“人中龙凤”为何对其失踪又慨叹“天意使然”呢?这其间颇似隐有他意,难道对欧阳杰所做之事他已是心中了然,还是确实不知情?总而言之,他对华一刀忽然之间有了几分神秘感! 他正沉溺于华一刀讲的故事中时,华一刀端给他一杯水,自己也喝了一杯,歉疚道:“寒舍简陋,无甚招待,少侠见谅,请品上一杯老朽采拣的花茶。” 祝雄风早也口燥,闻得其香清淡,不假思索接过杯来,一饮而尽,只觉入喉生津,不由叹道:“好茶!好茶!真乃绝世之作!” 华一刀嘿嘿笑道:“那是,那是,嘿嘿。” 祝雄风听他笑声有异,不由奇道:“前辈,你……”说到这里,忽然感到脑中一阵眩晕传来,顿时惊愕,心中却想:我在聆听华前辈教诲,怎可瞌睡?也太不敬了,但是收摄心神,竭尽精神,只觉眼皮越来越重,却是难拒睡魔,心中更加奇怪。 忽听华一刀道:“少侠可有什么不适感觉?”声音动听悦耳,满含着关切之意。 祝雄风道:“晚辈忽然感到困意袭来,这是何故?请前辈明示!” 华一刀冷笑道:“这就对了。茶中已被老朽做了手脚,你感到昏昏欲睡,是因为茶中的‘迷香半刻癫’发作……” 祝雄风惊道:“你,你……”右掌忽抬,却感到内力狂泄,酥软垂下,登时大惊失色,暗想:好厉害的迷药,这可怎么办?绝不能束手待毙,心念至此,“呼”地站了起来,待要移步,只感到天旋地转,身不由已软倒,“喀喇”一声压倒了竹椅,躺于地上。 他感到双眼正慢慢阖起来,无边的黑暗正一点一点地吞噬着自己,但是他的意志忽而坚强起来,并挣扎在一种痛苦的边缘。猛地他看到了华一刀那张红润的脸,他那双明亮而迷人的眼睛,发着一种难以抵御的奇异光彩。 只听华一刀道:“睡吧,快些睡吧!你已受了太多的委屈,磨难,是该好好休息了。快睡吧,只有睡着了,你才会忘掉一切的不愉快……说吧!把你心里头的秘密说出来,你会感到一身的轻松,无比的开心。” 第116章 这番话温柔之极,就是怀春的二八少女也难有这样的声音,祝雄风只觉得荡气回肠,浑身软洋洋的,有种说不出的受用,此时,他体内的迷药正自发作,耳听得这般催眠曲似的声音,他的意志正被一点一点地蚕食,精神也正一点一点走向崩溃的边缘。 他知道自己马上就会只剩下一个躯壳,变成一具任人宰割听人吩咐的行尸走肉,但是他又拼命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能睡过去,同时拼尽残存的意志运动体内正在四散的真力。 在这一霎那间,他好似经历了一辈子都未曾经历过的事情,他的精神也在这当儿受到了启迪,慢慢又坚强起来,本已眯成一条缝的双眼,终又慢慢张开,慢慢迸射出对华一刀来说是不可思议的光彩,力量! 华一刀眼神里还是那么的充满了诱惑,可是他的脸上隐隐呈现出一层灰色,本来他的脸上光滑细嫩,绝无半点瑕,但是此刻却起了皱纹,他开始担心起来,想不到眼前之人会有超乎想象的抵抗力,竟能同他的催眠术相抗争!而显然自己迷药的功效也不大。 他心中想到:若不能让他心志迷乱,精神崩溃受自己支配,又如何能探知千年火龟图之事?可是自己失算了,太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唉!这一点的失算误差,足令自己的计划重蹈覆辙,万劫不复。 他越来越焦虑,目光中也多了惊异,怀疑,失望的变化,他右手轻抬,渐渐高于头顶,宽大的衣袖滑到了臂弯,露出了手腕上的那只柔韧的刀,他知道只需手腕一振,刀光弹起,就可杀了祝雄风。 他眼中又起了变化…… 在此当儿,一声断喝传了过来:“华神医,可曾在家?” 华一刀登时惊呆,不知何以有人能找到这里,他略微思忖已生计较,当下转身向外奔去,刚出堂外,就看到两条人影在岸边的船上一晃,目未交睫的霎那间两个人已经奔到了跟前。左边之人,腰挂玄铁锤,龙行虎步,虎虎生威,便是风雷七锤叶流星;右边之人,碎花锦衫,气定闲雅,却是风满楼。他一见这二人,即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心中顿时一沉! 只听叶流星笑道:“神医好雅兴,居此山绣水绿之方外桃源,难怪乎数年来,难觅仙踪。” 华一刀冷声道:“但是仍难逃叶大侠的法眼,说吧,有什么事?” 叶流星朗声道:“事隔多年,早已是事过境迁,当年那点恩怨不足挂齿,叶某不至于念念不忘!” 华一刀道:“如此甚好!免得旧事重提坏了雅致。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直说吧!” 叶流星向风满楼施个眼色,风满楼立即会意,向前一步,先揖一礼,道:“神医侠名,远播宇内,晚辈仰慕已久,无奈仙踪难觅,一直无缘相见,引为憾事。今日机缘凑巧,我等二人受人之托,恳请神医出山,神医可要赏金面。” 华一刀心想:以叶流星的脾性,断然不会平白无故受遣于人,看来所托之人倒是个大人物,当下说道:“不知能差动叶大侠大驾的又是何方神圣?” 风满楼哂笑道:“神医去了便知!” 华一刀一心想着屋内的祝雄风,更对风满楼眉宇中的一股倨傲之色深恶痛绝,于是说道:“老朽医道浅薄,深恐难以尽职,何况既有心相请,却为何不献出一番情义,既连姓名都讳莫如深,老朽恕难相往。”说至此,拱手揖礼,有意转身返回。 风满楼道:“那贵人敬你好歹是个人物,才让我等二人不辞相请,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华一刀本就为人心胸狭窄,既孤僻又孤寒,如何受得了这般不恭言语?心头怒火顿时勃发,待要发作,但想到叶流星在此,不免心生三分忌惮,强压一口怒火,道:“老朽苦闷于世,只喜清静,两位请回吧!” 风满楼年少得志,剑狂心浮,生性好斗,听得华一刀言稍不逊,顿时起了逞强之心,“锵”的拉剑出鞘,冷笑道:“恐怕由你我得。”说时,一剑刺出,一溜光圈罩向华一刀。 叶流星本欲出言相阻,可是心念方生,风满楼剑快如风,已相拦不及,虽有怪罪风满楼浮燥之意,但转念一想,华一刀也忒孤傲给他点厉害瞧瞧也使得,何况也可潜心观察他武功有无长进,是以右手抬出一半,又即缩回,只顾一旁长身玉立,闭口不语,待见到风满楼出手一剑,随意洒脱,但其攻势竟妙不可言时,不由得微微颌首。 华一刀十指疾翻,直取风满楼双目。 风满楼明知对方十指如钢爪般抓来,身子不退不避,反而倏地欺进,待得华一刀十指按下之际,闪电般侧纵开来,一剑劈下。 华一刀右腕挥出,精光闪时,“当”的一声,他平素里环扣手腕上的一把柔韧薄刃短刀,已经撤了出来,迎着风满楼的剑碰了一下。他的刀虽柔韧轻薄,但一碰之下力量强之犹让风满楼趋退半步,方拿住身形。 华一刀道:“好一招‘玉女穿梭’,桃花宫的飘逸剑法向以轻巧精妙著称,只是由一个须眉男子使出来,其招之妙大打折扣啊!” 风满楼甫自出招,即受到挫折,还招致一番挖苦,更连师门绝学都被轻视,狂燥的心里满是岔恨,错掌振腕,又待出招! 叶流星适时说道:“大家住手,有话好说嘛,千万别伤了和气。神医适才言之在礼,只是我等行色匆匆,未免有不周全的地方,失礼之处,万望恕罪。”迟疑了片刻,说道:“实不相瞒,那位贵人偶染风寒,久治不愈……” 华一刀接口道:“恐怕不是偶染风寒那么简单吧……”目光炯炯,竟是不容叶流星有丝毫反驳的余地。 叶流星道:“那是,那是!”话锋陡转,道:“神医妙算,正如你所说,实因,实因……”似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又说道:“实因一道外来掌力瘀在体内,难以化除,只能借助神医一双造化奇妙的手来驱除。” 华一刀道:“既是由叶大侠亲自出面,老朽岂敢不赏金面,那……好吧!” 叶流星听华一刀答应下来,不知有多高兴,冲风满楼施眼色,道:“如此,辛苦神医了,神医可有所准备?” 华一刀当然不会甘心就范于人,他一直在思索脱身之计,他心中明白:以自己的功力,绝难从二人联手中脱身,眼下之计,只有“以已之长克彼之短”,先稳住他们,再找机会摆脱他们的纠缠。 在他冥思苦想之时,风满楼已不动生色地绕到了他的右后侧,同叶流星形成了二人牵制之势,提防他有开溜的举动对付有着响尾蛇般奸滑黏湿,狐狸般狡猾善疑的华一刀,凡事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事事想在前头。 华一刀对风满楼的移身孰视无睹,淡淡说道:“蒙叶大侠抬举,老朽自当竭尽所能,不负厚望,请!” 叶流星头前引路,风满楼断后押阵,把华一刀挟在中间,他若是不自量力存心发难,必会牵一而动二,引起前后的夹击。华一刀当然明白这个理,是以他并没有轻举妄动。 行有数十步,将至岸边,华一刀忽然叫道:“啊呀!老朽行之匆忙,竟忘记带上药箱,不可如何是好?” 叶流星心下冷笑:哼哼!这么弹丸之地的土洲上怕你飞了不成?转而对风满楼道:“风兄,你去帮神医拿药箱。”风满楼答应一声。 华一刀暗想:老朽若是真的想走,岂一个风满楼拦得住?心里虽这么想,口中却道:“叶大侠稍候片刻,老朽去去就回。” 叶流星冷笑道:“神医,快去快回。”心中却想:老狐狸,倒要看看你能否逃出我的手心。 华一刀折回正屋前,向里面一看,却已经不见了祝玉二人,登时惊呼出声! 风满楼只道华一刀装腔作势,故意引诱自己上前好加以偷袭,是以嘿嘿冷笑,却不上前。 哪知,华一刀突然向斜刺里横闪,双足一顿,拔身上屋,呼喝一声向前掠去。 风满楼暗自庆幸,适才没有为华一刀有机可乘,见他逃走,喊了一声:“哪里走”,当即纵身上房,但他不知这房乃竹木架成覆以长草,甚是单薄不堪一人重压,一脚踏空,只觉脚下发软,登时心生警觉,“刷”的一剑刺出“,噗”的一声,剑身没入竹节里,不过他也翻身跃了起来,口中喝斥一声,旋即展开“风影十三变”追向头前疾奔的华一刀。 华一刀一阵狂奔,忽在一处河岔停下,看着河面渐划渐远的船,气急败坏,恼怒成羞地怒声大叫:“陶龙,你这孽徒,我白白养活了你这么多年。末了,你反倒跟师父作对,你……你给我回来……”他悲愤交加,奈何船已到了二十余丈外,绝难飞射抢渡。 那船头撑船的麻衣大汉道:“华一刀,你还是继续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哈哈……” 华一刀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近乎哀求道:“龙儿,这么多年,师父待你如同己出,犹胜父子情怀。如今,师父有难,你快回来。”只听得麻衣大汉陶龙嘿嘿冷笑,却无撑船折返的打算。华一刀气得暴跳如雷,骂道:“狗娘养的陶龙,你的心莫非全被那妖女吃干净了。” 陶龙听他言语粗俗,皱皱眉,也骂道:“老匹夫,老恶棍,你不提凤儿,老子尚能念及那份师徒之情,想起凤儿,老子恨不得把你大御八块,抛进洪泽湖喂王八,哈哈……” 华一刀惟一的希望破灭掉后,急火攻心,登时呆若木鸡,忽然噪中一甜,“哇”喷出一道血箭,随即醒悟,向左边横闪。 风满楼一剑走失,不待剑招变老,就势抖腕,剑身复又拍向华一刀。华一刀心头对陶龙的绝情又恨又气,正愁找不到泻气的地方,风满楼偏偏硬撞上来,这正合心意,甩手之际,刀光倏地飞起,拦腰斩向风满楼的剑。这一刀,声势不可估量,刀光既入,剑影顿消,刀光其势不减,在半空中轻巧地打了个转,偏转过刀锋,“呼”的一声,直似一道闪电疾射风满楼面门。 第117章 华一刀这一刀既出神出鬼没,隐含九种变化。不说其变化之神奇,着力之刁钻,单说他那疾风骤雨的一刀劈下之时,凌然于刀锋之上的那股凶悍的杀机,已足令风满楼心生颤惊。这一刀妙处还在于以攻为守,守在攻中完备。 风满楼满指望一剑能重创对方,出口恶气,不料对手的反应,刀法,速度均远胜于自己,在他惊愕之际,华一刀的刀已经刺了进来。 叶流星的风雷七锤不仅有着风雷般的迅猛更有着流星般的绚丽,正当日暮斜尽之际,他的一记飞锤,恰似一颗划落的流星,发着神秘凄冷的光,“呼”的一声,夹带锐风,打向了华一刀。 华一刀的刀乍碰流星锤,“当”的一声,飞了出去。他大吃一惊,左手反拔出去,同时身子已如箭之离弦,横向倏闪。 哪知,他身法虽快,但流星锤更快,华一刀感到身后劲风急劲,锤已经递至背心,他心中一紧,想到我命休矣!但是那锤并未照实打下来。他心里不解,即想狂奔,岂料双腿上环跳穴处突自酸麻,竟自不听使唤,前倾的上身,扑倒在地,倒地时,他尚不忘奔逃,但甫自转身,就觉得一支利刃正指着自己,这下知道再也无法逞能,长叹一声,沉默不语。 红日落尽,弦月升,风也变得清凉许多。 陶龙燃起两只灯笼,船舱里外各挂一只,晕红的灯光洒了下来,照在了祝雄风的脸上。河面上轻风徐徐。风声,水声,人无声。 祝雄风静静望着夜空的弦月,终于开口:“记得上次,你曾为了五万两银子想取在下性命,这次却又何故冒着与令师翻脸的代价出手相助,想不到,真的想不到。” 陶龙道:“那次想杀你,只因为贪婪五万两银子,但这次正好也是为了五万两银子才会贸然救你。” 祝雄风一怔,道:“哦?什么人会这样做。五万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钱。” 陶龙道:“秋先生!” 祝雄风又是一怔,叹道:“是啊!除了他还有谁会有这么好的心呢?”心中着实大为感激。 陶龙道:“他既然肯花五万两银子只为救你一命,显见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要,他如此看待你,必定有事要你帮忙,而且必定十分危险,十分困难。只因除你之外别人根本无法胜任,所以他才会不惜代价。” 祝雄风道:“正是这样,他不愿让我不明不白死在华一刀之手,只因为他要我帮他杀一个人。” 陶龙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反问道:“这个人是谁?” 祝雄风道:“红灯教教主。” 陶龙惊得身子一晃,道:“是他!”他这一声夸张的惊呼后,陡闻舱内传来了玉宛青低沉的轻唤。 祝雄风喜形于色,实难言表,冲陶龙道:“令师虽为人虚伪,欺世盗名,但这味丹药其效灵验却是不虚。” 陶龙道:“他会好心?哼!在他心中装着的是酒色,权贵,财富,武功,他根本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禽兽,哼!连禽兽不如。” 祝雄风若非先前曾听他同华一刀互相对骂过,真要对他刮目相看,饶是如此,也不免双眉微蹙。 陶龙道:“他竟然趁人之危,形同强盗,还有什么事他做不出来的,哼!如此看来,凤儿所言绝非空穴来风,哼!这个老色鬼!”他显然心中对华一刀恨到了极至,说到后来竟是咬牙切齿,那举止颇有几分让人不寒而栗。 祝雄风一付心思全放在玉宛青身上,对陶龙的话并未全放在心上,倒是对他的一付神态感到有几分震撼,心中越发惴惴,急道:“以陶兄看来,这毒难到没法子彻底根除?” 陶龙道:“半月之内,若能及时得到‘七夕再造丸’,则当药到病除。” 祝雄风两次听到提及“七夕再造丸”,心中未免有些许宽心,可是想到“移花宫”及“七夕再造丸”在自己印象里全是空白,不知从何寻起,是以黯然神伤,面对着如钩的弦月,一付心思已经乱到了极点,到了后半夜,终于心力交瘁,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等到睁开眼睛,感到眼前灰灰一片,吓了一大跳,还道自己睡着之际又遭了敌手呢,心念及此,一口真力通贯双腿,人已跃了起来。他这一跃之力,不可谓不迅猛,整个人向上蹿起,不料“怦”的一声,他感到头顶一阵奇痛,眼前金星乱闪,一屁股又跌在地上,而在这个时候,眼前又恢复了清朗的感觉。他一看,感情原来是自己睡着后头上多盖了一件衣服,想到这里,舒了口气,偏头一看,玉宛青尚在,经历这一场虚惊,他算明白了心中对玉宛青牵念太深,以至于稍有异样,便即疑云大起,另外遭受到这一连串扑朔迷离的事情,他的心中已经相当的懦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他略自想了一下所面临的处境,探头舱外,道:“陶兄,陶兄!”舱外并无一人,正自猜测时,就见岸上一个人晃身直掠而至,在他惊叹来人轻功了得时,来人已至舱口,却是陶龙。他手中拎了食盒,还有一只红漆的酒葫芦,样子挺重,似乎满装着酒。 陶龙站在舱口笑道:“祝兄,你终于醒来了,想也饿了,这里正有食物,岸上镇小没得酒店,寻常穷苦人家难有好菜,将就着吃吧,不过这酒倒是正宗自酿的曲酒,喝喝看。” 祝雄风接过食盒酒葫芦的当儿,心中想到:他对我这般殷勤,可莫是心怀不轨,若在酒饭中下毒,凭他华一刀高徒的角色,自己绝难辨得出来,但转念一想:他若恶意加害昨夜正是时候,何必拐弯抹角地用此下三烂的手段呢?一念至此,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口吃起来。 酒足饭饱后,陶龙道:“祝兄,有一个消息,不知当讲否。” 祝雄风有了两番的经历,已对他有了好感,当下道:“陶兄,但讲无碍。” 陶龙道:“一早的时候,在下登岸到得一位故人哪里,顺便探知了一件事。”祝雄风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陶龙道:“在下的那位老友,姓贾名布,人称鹰眼的……” 祝雄风接口道:“是他啊!”心中不知陶龙提起贾布意欲何为,即听他说下去。 陶龙道:“贾布告诉在下,移花宫可能位于太湖中,也可能在金陵的某处,他让在下设法在金陵找到南飞燕。天下间除了他好像再没第二人知道移花宫的所在了。” 祝雄风见他一大早上岸,替己打听移花宫的事情,心中大为感激,想到适才曾误会于他,而今不由得脸红,待听到“南飞燕”三字时,却是无比吃惊。 南飞燕人称书颠,书法功夫好生了得,乃当朝数一数二的人物,他由书法中揣摩出的一套剑法,即是如今名震江湖的倒置乾坤剑。据悉,他十五年前因琐事烦心,即将正义府一干事情全盘托付给儿子南惊云打理,自己图一身轻松,闲云野鹤一般地走访名川大刹后,武林中甚少有人见过他。 祝雄风心头惊愕:难道南飞燕会在金陵附近出现?像他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隐者高人,若真要寻起,真此大海捞针还难啊! 陶龙鉴貌辨色,好似看穿了祝雄风的心事一般,道:“祝兄不必忧虑,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哈哈……” 祝雄风强作笑容,道:“谢谢陶兄点拨,在下感恩非尽。” 其下时间顺风顺水,一路上也无间歇。午夜时分,船在金陵秦淮河畔驻停。夜已深沉,秦淮河上烟柳歌妓较之傍晚之时,已经少了又少,仍在徘徊不定,搔首弄姿态的多是一些人老珠黄的残花败柳。 轻波微扬的河面上,轻舟画航犹自不绝,两旁酒色生香的堂子里,琉璃灯五光十色,滴溜溜在空中打着转儿,浮靡的乐声在脂香酒醇中让人魂颤不息。 船甫自靠岸,顿时被三五妖艳的女子围住,立时响起一片叫着嚷着哼着笑着的声音,陶龙看得心神荡漾,眼花缭乱,忍俊不住抱了一个奔回船内。 祝雄风抱起玉宛青走下船来,他本不想显露轻功,以免惊世骇俗,但看到一张张妖艳的脸,听着一阵“咭咭喳喳”的声音,皱皱眉,双足一顿,“呼”的一声,从众女头顶上飞了过去,寻了一家叫“夜来香”的客栈住下来。 这店名虽叫“夜来香”,但店主却是本本分分做生意,接待的都是一些过往的正经人,绝不容污纳垢。 夜色更深,不知何时,天上飘起了如丝的细雨,虽说现今是初夏时日,却给祝雄风一种无限凄凉的感觉。 他倚窗而立,窗在二楼,楼在河畔,河水呜咽。这座龙盘虎踞的古城终于慢慢静了下来。窗外的一颗梧桐树上叶子被雨水洗得油亮,三只分别写着“夜来香”三字的油纸灯笼串成一串,发着桔黄的光,在风雨中轻轻地摇晃。 他脑中想着的是如何能够找到移花宫,寻到“七夕再造丸”,或是怎样才能找到南飞燕,可是越想越乱,脑中乱成一团麻,要想理出个头绪来,可真不容易。 可是忽然之间,由河上飘来一阵血腥味。他辨了一下方位,正是从陶龙的船上传来,不知何时,船上灯火全灭了,河水冲击着船绑,“哗哗”作响。他心中突地有了一种不安的情绪,轻轻推开窗户,就像一只夜色中的蝙蝠似的,向河中的船上掠去落地无声。他一手扳住舱门,侧耳倾听舱内声音。舱内只有血腥味,却没有声响。 祝雄风心都提到噪子眼里了,正想进舱探个究竟,就在这时,舱因突然亮起了灯,在那灯光乍闪的当儿,他已看清了舱内的情况。 只见舱内地板上伏身一个赤裸的男人,半个身子压在一个同样赤裸的女人身上,男人的脊背上一把利刃斜斜刺入,剑尖透出来后再刺入女人的软肋上。 祝雄风看到这一幕,只觉鲜血好似都要凝住了,但又感到奇怪:明明舱内灯火全灭,何以一霎那间灯又掌上,这点灯之人想必就是杀死陶龙二人的凶手,那这人好麻利的动作。 第118章 蓦地,他倾听到舱上面有极轻微的一丝动静,这丝动静混在风雨声中几难辨出,但他还是在这一霎那间感觉有异,心念一动,方自倒纵出舱,就见一道光芒透过舱上的油棚布射了下来。 那人绝然未料知祝雄风有这种超凡听力,一剑刺空却也不慌,腕上加力那剑顿时划开了船舱,再次扫向祝雄风。 祝雄风向左边横闪可是他人本就站在船边,横闪之下左脚顿时踏空,在他身子倾倒之际,那人冷哼一声,剑光乍闪,斩向祝雄风紧紧扳住船身的右脚。 这一剑不仅选的时机恰到好处,而且一剑既出,满含着不可思议的杀机,出剑角度恰到好处,轻巧幽灵也似的身法令谁都无从躲避。 祝雄风情急之下,“呼”的一声向河中倒去,待那剑锋已偏过,右脚在船弦边际的一道横木一蹬一挑,身形骤然跃起,右脚甫松,轻巧地一个侧转,右手二指倏地向前插出,登时夹住了对方闪劈过来的剑,大喝道:“什么人?” 那人一着不中显然大吃一惊,此际抛剑不理,硬生生撞向祝雄风。祝雄风右脚顿时踹了出来,正踢在那人大腿上,那人怒斥一声:“祝雄风,你占老娘的便宜。”说时,躬身弯腰,钻入舱内。 祝雄风听声音知道对方是个女人,显是料想不到,待看到那女人身似鬼魅般地闪进了舱内,也抖身跟进,左手箕张抓将过去。 那女人拧身一转,左手一扬,“嗤……”一阵嘶鸣,一团红色的光芒疾射而来,她狞笑中见祝雄风扯下舱门挡来,身形如箭矢也似向舱外奔去。 祝雄风适才听得那声怒斥,感到甚是熟识,却不曾想出对方是谁来,射身奔到舱外时,忽听那女人冷喝一声,拔瑞身向岸上掠去。祝雄风也在这时想出了这女人是谁来,脱声道:“石秋凤,是你!” 只听石秋凤笑声在岸上响起:“不错,正是老娘!” 祝雄风喝道:“哪里走!”跃身上岸,便即追了下来。 石秋凤身影直似疾风,在他眼前一闪而过,跃上一排屋脊向前奔去。祝雄风哪能轻易放过她?他想到陶龙死的奇怪,无论如何也要搞得水落石出,何况石秋凤的突然出现也颇为神秘,是以顿足随后狂追。穿街过巷,只觉耳边疾风呼啸而过,石秋凤显然对地形相当熟悉,他几次已将追上,却又都被她摆脱,最终在一处粉墙黛瓦的院落外走失了她的踪影。 这院落依水而筑,院内古木参天,颇有气派,门前条石驳岸,小桥流水。其时已是四更天时,此地显然又远避市井的芜杂,是以有说不出的幽雅。 祝雄风飞身入院,先伏身一棵浓密的树上潜心观察院内布局,确信并没有玄秘后,这才飞身下树,落地无声。眼前是大片荷花池,他辨了一下四周,见四处都有亭台阁楼奇石清泉,不禁暗暗钦佩院主的气派,院内因水成路,处处有错落别致的曲廊,祝雄风转来转去竟然迷失了方向。 正自不知所措,蓦地夜风中飘过一丝的琴音,夜深如此,这一丝的琴音让他吃一惊,心想:世间竟有如此嗜好弹琴之人,雅兴不浅啊! 只听那琴音轻柔,恰似绵绵春水般的悦耳,更有空谷幽兰般的脱俗,这声音飘入耳鼓,让他心神荡漾,情不自禁向琴声处奔去。忽而三声脆响,琴音倏变如珠落玉盘金丝弹拔清脆,接着一阵铮铮之声,现出一阵酸楚激越的凄切声调。 这或凄切或宛转或清脆的诸般琴音,缕缕入耳宛似一匹奔腾的马在他的心中驰荡,他的心绪竟在一霎间受到了感染。他寻声而往,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处雅致的阁楼下。 在树影婆娑的二楼,窗纸上映印着一个绝美的身姿,悠扬跌宕,娓娓动听的琴音正从楼上传来,猛然间数声轻咳传来,琴声嘎然而止。 只听一个女声道:“小姐,你该休息了,外面霾雨霏霏,你身体欠佳,小心着凉。” 又听另外一个女声道:“萍儿,你先睡吧,我不想睡,哎!我这点小病,都快二十年了,一直便是这样,不用担心。” 萍儿带着哭腔道:“小姐……” 被唤作小姐的女声幽幽叹道:“即便娘真得寻回火龟又能如何?治好我的身上疾患,却难以医好的心。” 萍儿道:“小姐,你莫非还在想着那位公子吗?都快一年了,他音容缥缈,你却还是念念不忘,唉!整日魂不守舍的如何是好?” 那小姐道:“茫茫人海,知音难觅!”声音湿润轻柔,虽仅寥寥数语,却让人幽婉神伤。 祝雄风细细品味着那小姐的每一句话,仿若又回到了那日太湖上她滴血弹琴之事,不由得自语道:“怎么会是依依呢?难道我现在竟置身如意坊?难怪庭院宏伟,偌大的气派呢!” 此处正是如意坊,这小姐也正是欧阳依依,今夜细雨如愁丝,她却没来由地陷入莫名的困惑中,心情的苦闷,疾病的折磨,早已使她的双颊失去了往昔偶有的笑靥。是夜,望着窗外的雨丝,想起了去年泛舟太湖之事,一时心情更加悲苦,弹琴聊以自慰,此时情难自禁,流下了两行热泪,推开窗户,一阵凉风吹来,她不由一阵大咳! 祝雄风听到这些,心中一阵伤痛涌来,默默说道:“依依,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一定会把火龟的内胆送给你治病。”这时,忽听到楼上“咕咚”一声,跟着萍儿惊呼道:“小姐,小姐,啊!来人哪,小姐昏倒了……”祝雄风听到这里,心中一紧,再也顾不得其他,待要上楼,忽听到身后一阵细碎声响,一股凉风倏地撞了过来,他登时一惊,难道自己站在这棵梧桐下已经被人发现,心念至此,倏地向一旁闪过,但那道劲风却并未跟来,只觉眼前一黑,一道身影已跃到了窗内。 跟着楼上传来了萍儿惊骇的呼声:“你,你是什么人,你……”说到这里,“咕咚”一声侧倒在地。 祝雄风心中暗叫:不好!双足一顿,自梧桐树上拔起向窗内跃去,乍看到窗内情形,只见一个身着衰衣之人,正掌心按在一位白衣少女的背心“灵台穴”上,显然在为其续命,一旁地上躺倒的想是那叫萍儿的丫环,看到这一幕,知道来人并无恶意,当即放下心来,折回身子又隐在梧桐树下,心中忽想:这人是什么人?那萍儿既是失声惊呼,说明他不是如意坊中人。依依不在江湖上走动,偶尔出游玩也不会结识生人,更断然不会有高人碰巧到此,心生悲悯而救她一命,这人会是谁? 抱着这个疑团,他双手贴着墙面施展“壁虎功”攀援而上,爬至窗下探头向里面一看,正巧看到了衰衣人的侧面,端详片刻,登时大悟:原来是欧阳杰。那日他在百花岛上时曾见过欧阳杰一面,虽然他戴着蒙面,但祝雄风因为玄苦惨死的缘由,虽未看清他的真面,却对他的一对双眉记忆犹新,是以细辨几眼就已经断定是他。 他看到眼前这个害自己受尽天下人耻骂,背着黑锅如丧家之犬似的处逃窜的幕后主使之人,眼中似要喷出火来,直恨不得立即猛扑上去,在他的背上扎个透心亮。以目前情况,祝雄风若是突然发难,衰衣人因一付心思全放在依依身上,猝然之间,绝难还手势必重创当场,但是祝雄风也知道:如此一来,必连累依依性命之危。可是依依从小身带顽疾,又对自己芳心暗许,又怎能下得了手?如此思来想去,终难狠心下手。同时也知道,错过今日机会容他全力施展武学,以目前自己修为,深恐非他敌手。这可怎么办? 窗内衰衣人内功着实了得,短短片刻间已经功行圆满,将依依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衰衣人把依依抱起来放在床上,拉起被子盖上,无意间看到了依依右侧脖颈下面长有两粒米粒大小的黑痣,脑中电转,像是想起什么,倒退半步,心中凉了半截:这怎么可能?难道她当年嫁我时已经怀有身孕?否则,何以……他再摸摸自己脖子上无半处瑕斑,更莫说米粒大小的痣了,而他依稀记得二哥正是在右侧脖子上长了两粒米粒大小的痣,他一下子感到犹如五雷轰顶,登时呆了,眼中忽闪出凶光,右掌缓缓抬起,蓦地一侧头,轻声喝道:“窗外何人?” 祝雄风心中凛然,只道衰衣人发现了自己行踪。却见到衰衣人忽从窗内疾扑出来,巨隼似的冲向一棵参天古树,口中哼哼几声,右掌拍下。 但听“怦”的一声,两条人影,各自冲天掠起,衰衣人冷笑道:“好身手,看你能逃到哪里。”说话间,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奔出了如意坊。 祝雄风暗暗吃惊,同时佩服那躲在树上之人的武功了得,想到这衰衣人同自己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方才顾及依依没有对他下手,如今正是难求的机会,当下也紧紧追了下去。 一口气直追出,五六里地。 最前面疾奔之人突然冷笑一声,身子骤然停下,盯着随后追来的衰衣人。衰衣人身形俊极,行似一阵风,停时稳如松,如鬼魅般地倏然停在对面之人一丈宽的地方。 祝雄风后发先至,说明其“风影十三变”已是一天妙似一天,不说是一等一,但放眼天下,已没有几人能超过于他。他站在树下,虽光线不明,仍看清了先前之人的容貌,夜风压迫着她的衣衫紧贴身上,勾勒出一付绝美的玲珑身,却是柳若珍。 而衰衣人一双眸子中光芒如夜空中的两颗星星,只听他说道:“珍妹,我就知道是你。”柳若珍以哼应答。衰衣人道:“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能原谅我当年的一时糊涂吗?” 柳若珍冷冷道:“哼!既然你能横下心来,撇下我母女二人,二十年,难道还想指望我原谅你吗?当初嫁你,只盼能过个幸福美满的生活,想不到你风流成性,不见悔改,反而越发不可收拾。” 第119章 衰衣人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的一生太漫长了,不可能没有错,我承认是我的错,总该可以吧!” 柳若珍道:“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消遣的话吗?我还以为你有心向佛,突然有了悔过之心呢?哼!你,你干的好事……” 衰衣人心头惊骇,心想:难道她已经知晓了当年柳府血案的真相?不可能,那事做得绝密,绝不会走漏了风声,想到这里,心自先宽,再见柳若珍神情只是悲愤,全无一种誓不两立的仇恨表情,心中更宽,当下柔声道:“珍妹,我是真心对你,这么多年来,时时刻刻不敢忘掉珍妹你的柔情,我日思夜想的就是你,恨不得天天将你抱在怀中,与你朝夕相处,不离不弃,可是,我……身不由己啊!” 柳若珍冷笑道:“你当然身不由己了,有廖百花,岳移花,凤九娘在你身边朝夕相伴,你还会有时间顾及我吗?你这个没良心的,挨千刀的,你没好下场……” 衰衣人听她言语中这般绝情,不禁恼怒,道:“嘿嘿,我是不好,那你呢?你柳大小姐待闺之时,所做的那些事,哼!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嘿嘿,依依,依依,恐怕不是……我的女儿吧!” 柳若珍听他提及这件隐私,脸色惨变,斥道:“欧阳杰,你注意口舌。” 祝雄风听到这二人互诉对方的隐私,直皱眉头有心走开,又怕错漏重要事情,悔之晚矣,正自思想之际,忽听“啪”的一声脆响,接着柳若珍怒道:“你想干什么?莫非恼怒成羞,想杀人灭口?” 欧阳杰低声道:“珍妹,小声点,防止人外有人。” 原来欧阳杰听得柳若珍激愤之下,一声道出自己的名讳生怕暗中被人窃听到,坏及大事,是以情急之下欺身而上,想捂柳若珍的嘴巴,生怕她口没遮拦,说出更加不利于自己的话来。柳若珍正在气头上,忽看到欧阳杰手常向自己伸来,一霎之念,只道他要取己性命,才至怒斥出口。 此时,柳若珍听到他说的一番缩头缩尾的话,心中对他的厌憎更甚,道:“你堂堂的红灯教教主,敢作敢为,难到还怕人知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不为,哼!你越怕我就越说,我还要让天下人都你的虚伪,残暴,还有你的……无能!” 欧阳杰一霎那间呆住了,嗫嚅道:“你,你……”哀叹一声又道:“我所做的一切,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扬名于世,为了你?” 柳若珍不屑道:“扬名于世?哪个扬名于世?你妄想。哈……遗臭万年!你真是为我着想,为整个如意坊欧阳世家的荣誉着想,那我奉劝你一句:请此收手,悬崖勒马,幸许尚有回旋的退路。” 欧阳杰忽而眼睛大大的,眼望东方将曙的天空,脸上现出一丝豪气,道:“大事将成,岂可半途而废?二十年的心血浇灌,苦心经营,又怎能轻言放弃?” 柳若珍见郎心如此,长嘘一声,许久说道:“二十年了,你变了很多,固执,不可理喻,你,你还是去做你的帝王梦吧,像我等这般见识浅薄,胸无大志的世俗女子,难以见容于你的思想意识了,最后衷心相劝:好自为之吧!”说完这番话,飞也似的疾奔而走,霎时间消失在了夕阳出来后的最后一抹黑暗中。 欧阳杰怔怔望着柳若珍奔走的方向,忽而纵声狂笑,笑声中倏地双掌一分,劈出两道掌力,“轰轰”两声大响,两棵大树连根拔起后,犹贴着地面向前摔出三五丈远,“哗啦”一阵声响,倒在地上。他口中发出一阵英雄末路时,短促的笑声,呼喊道:“走吧!全都走吧!哈哈!嘿嘿……” 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好似突然从地底下冒了出来,有着说不出的阴森凄凉:“难道,我也要走吗?” 欧阳杰,祝雄风都禁不住骇惊,顾盼之时,就见从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走来一个衣襟褴褛之人,脸上疤痕堆累,乍看之下令人胆颤不已,他眼中射出两道寒光,直视欧阳杰。欧阳杰不禁激冷冷打了寒噤! 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没人知道,欧阳杰望着他那张俱是丑陋,恐怖,恶心化生的脸,只觉一阵恶心,真想捧腹呕吐,但这人的出现,无疑让他如临大敌,丝毫分心不得,“呼呼”吐着气,道:“你,你……是谁?” 那怪人道:“怎么,想不到吧,想不到十五年了,我非但没死,还能前来向你索命。” 欧阳杰手指着那怪人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怪人道:“十五年前,栖霞山上观音洞之事你竟会忘记?你用毒计把我害成这付模样,也是老天有眼,让我侥幸活了下来,我深信终有重见天日之时,因为我要报仇。或许,你想象不到我就是靠着这口气作支撑,一等就是十五年,十五年哪!人生苦短,能有几个十五年?”说到这里,他提高了声音,声色俱厉道:“但是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要复仇……” 欧阳杰身不由已倒退三步,方自站住,颤声道:“你是南……你还没有死?” 怪人在背后抽出了一把剑身上有几处乌黑的剑来,轻轻劈动,说道:“你施舍于人的痛苦,如今你也应该享受!你的罪恶只有用你的血来涤荡。”他轻轻地劈着剑,似是无心之举,但是倏地剑锋挺起,阴森森的剑气立即扩散开来。连五丈外旁观的祝雄风都感觉得出那凌然的杀机,他脑中瞬息闪过数个念头:这怪人是谁?何以剑上全是挥之不绝的杀气? 欧阳杰高大的身子微挫轻扬,瞬息万变中,他已经不可思议地攻出了一十三招剑法,这一十三招剑法与怪人的剑缠斗一起,似乎幻生了无穷的力量,随着一阵“丁丁当当的”脆响,欧阳杰矮身左旋,一剑指向怪人的小腹。 怪人口中嘶啸不停,每啸一声,剑就或攻或守一招,他的剑绝没有欧阳杰的剑来的快,招式也不见得精妙,可是他的每一剑都是极甚猛烈的一招,剑光森森转动不已,每次都给对方以心灵的震撼。 剑光交错中劲风飞扬,地面上被劲风撕裂了一道又一道,泥块四下“呼呼”飞溅!怪人看准机会,长剑霍地斩向欧阳杰左臂,欧阳杰拔剑来封,“当”的一声,说时迟那时快,怪人就地一滚,身未着地,剑光已闪向欧阳杰双踝。 欧阳杰在这一霎那间委实骇异万分,大喝一声,左掌当空劈向怪人头顶。 这本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但相较之下,怪人是以性命博欧阳杰双踝,明显吃亏,他当然不愿意,何况他等了十五年就是为了复仇,怎会这么轻易地死去呢?是以他忽而施出一个近乎诡异的动作,在双脚沾地时,身子猛然向上蹬起,与此几乎同时,左掌翻出,掌心向上迎向欧阳杰那照头劈来的一掌。 两掌一交,登时产生了一股强悍的劲风,欧阳杰被劲风掀了一个倒翻,而怪人被劲风重压之下,宛似千斤巨力当头压下来,虽是拼尽全力与之相抗,奈何这一掌之力太过强大,他无奈之下,抛掉手中剑,双掌在身前体后拍出数掌,待得压力甫自松动,已经滑步闪出一旁,心中正念叨着好险,蓦地感到右臂“阳溪”、“曲池”两处穴道上莫名地痒了起来,起先倒也不放在心上,哪知顷刻之间,整条右臂都痒了起来,而且不是一般的痒,直似万虫咬啮千针钻刺。怪人斜目偷看,见欧阳杰嘴角浅露一丝狡诈的微笑,心中登时雪亮,知道自己一时疏于防范,遭了他的毒手,在这霎那间,他万念俱灰,而这时右臂之痒已经漫延到了全身,他实在受不了这般奇痒,倒地打起滚来。 祝雄风看得心奇,心想:这怪人难道要施什么怪异的武功?可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天下哪家的武功有在地上打滚的举动。 只听欧阳杰狂笑了起来,道:“你早就该死了,让你多活了十五年,你也该知足了。”说时抢上一步,一剑插进了怪人的心窝,说道:“不杀你,你只有忍受着痛苦,所以杀了你,反而为你解除了痛苦。” 怪人强作欢颜,道:“告诉我,你这是什么暗器?” 欧阳杰仰天大笑两声,盯着怪人道:“这不是暗器,你记准了,这是本座以逍遥指手法在你右臂两处穴道中种下了‘生死豆’。” 怪人听得大骇,嘴唇掀动想说什么,终未说出。 欧阳杰拔出长剑,任鲜血顺着剑尖滴于地上,一滴,二滴……他全然孰视无睹,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狂妄的神色,猛然间,他剧烈的咳嗽起来,眼中随即闪过一丝的忧虑,他知道上个月所受的掌伤又发作了。 就在这时,有一个悲凉的女声轻轻荡了过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声音飘忽不定,强弱莫辨,但第一个字“问”响起时,尚在半里之遥,待到“死”字响起时,当在十余丈开外了。 欧阳杰显然怕极那女声,竟自身形一颤,人也显得烦躁难安,向那声响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闪入一旁的树林里疾奔而去。 祝雄风适才听欧阳杰报出逍遥指名时,心中无比震撼,这句话等于承认逍遥魔君便是他,这也等于验证了玄苦的猜测,也由此看来,当年那个击毙逍遥魔君的至尊楼主秋凤鸣不是欧阳杰本人,也必是其同伙,这一切竟同玄苦的猜测不谋而合,可是这个怪人又是何人? 他走出藏身之处,凝望着中剑倒地毙命的怪人,此时他的眼睛浑圆暴睁,更有说不出的恐怖,人虽颓废于地,但他左手仍自呈现抓举模样,显示着他死前的不甘与痛苦。 一句圆润动听的声音突然在祝雄风身后响起:“是你杀了他吗?”祝雄风不用回头,即知说话之人必是方才说话的妇人,他闻到阵阵幽香飘来,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美妇,道:“前辈以为在下像吗?” 美妇道:“看你也不像,世间能杀得了他的人屈指可数。” 第120章 言语中不仅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而且还有一股子傲慢气。 祝雄风见她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应该在她这种年岁出现的稚气,心中好奇,也没有反驳于人,道:“好像,你就可杀得了他,是不是?” 美妇嫣然一笑,本来冷冰的脸上顿时泛起了一层红晕,她说道:“你真聪明,但你知道他是谁吗?” 祝雄风道:“他是谁对我好像并不重要。” 美妇道:“那是当然。但是他的事一旦传扬到武林中,那意义可就大了。因为他是南飞燕。”像是生怕祝雄风不知道似的,又补充道:“昔年江南四狂之一的‘书颠’,南惊云的父亲。” 祝雄风心下纳闷,以南飞燕的武功怎会这么容易就命丧欧阳杰剑下呢?他的脸又是怎么搞得?这妇人莫不是危言耸听吧,想到这里,又看了美妇一眼,见她脸丝毫没有狡狯之色,倒是一双眼里有泪花滚动,好似同这怪人南飞燕有着莫大关系,这可奇了?这怪人到底是不是南飞燕?若真的便是他那自己苦心孤诣的努力岂非渺茫若云烟?心头不由得涌来一阵莫名的困惑,难过,蓦地抬头,怔怔看着美妇,一双眸子里尽是疑问之色。 只听美妇凄然喟叹道:“你可知是谁杀得他吗?” 祝雄风显是没有在美妇脸上找到最想得到的答案,但由美妇那尚存三分幼稚的神态中,又无可厚非地相信于她,说道:“你方才不是说过当今天下能杀得他的人屈指可数吗?既是屈指这般容易,想是你或许已经知道了。” 美妇愣了一下,看了祝雄风一眼,一霎之间,眸子里闪现出奇异的光彩,既有哀怨幽婉,又似有杀机隐伏。祝雄风暗生戒备,却听美妇道:“是啊,我应该想到是谁了,”说到这里悲苦道:“他用剑杀人的伤口永远不会改变。”说罢,娇躯顿起,如鸿而过。 祝雄风目送美妇身影渐渐离去,心中乱了半响,本欲转身就走,但看到南飞燕抛尸荒野,终究心中不忍。挖了一个土坑,埋了南飞燕,并做了个标记,其时,红光满天,他心中却忧愁万分,对着坟拜了一拜,当下折向“夜来香”客栈。 离客栈尚有半里之遥,陡地见到那客栈方向上空红光半天,黑烟在天上连成了一片。他心中一紧,以最快的速度奔了过去,待近到时,登时双腿一软,显些摔倒,但见夜来香的四周围满了人,大好一座夜来香如今已在大火中岌岌可危了,大火中不时听到有人尖叫,不时有人从火中滚了出来,也有的人直接在楼上跳下来,撕心裂肺的惨叫,让生者听来,直觉凄厉万分。 这火势太大,虽然救火人数不多,盆碗兼用,可是火势仍旧熊熊不熄,客栈老板都吓傻了,喊了一声“天哪!”便即背过气去,救火中人又少不了停下几人来救他,刚刚压制住的火“腾”的一声,又冒出三丈高。 祝雄风心急如焚,抓起地上的一床湿棉被,披在身上向火中冲去,围观诸人登时发出一声惊呼。 蓦地二楼窗户中一条纤细的白影腋下还夹着一个人,飞出来向前奔去,这些围观人又是“啊”的一声惊叫,围观人中也不乏武林中人,看到那白衣人的身法,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祝雄风虽是湿被披背,奈何火势太猛了,只觉热浪扑面,火光舔及裸露被外的肢体,传来阵阵刺痛,更有焦臭味的浓烟滚来,几欲令他窒息,然而他全未放在心上。 他只想快点冲进去,因为玉宛青还在客房内,在火光中,他看清了方向,倏地一掌劈开一团滚来的木头,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房内浓烟压得很低,他强闭呼吸倒也不惧,口中不住喝道:“青儿,青儿……”一旦说话,立时吸入一口炙热难当的浓烟,登时鼻涕眼泪流了出来。他狂劈数掌,借浓烟散开之际,终于摸到了床上,火尚未燃到房内,床上被子掀在一边,但玉宛青不在! 忽听“轰”的一声,一股浓烟卷了过来,火光已烧进了房内。“毕剥”之声越来越急,梁头上一根已经燃得炭红的檩子断掉下来。 祝雄风踢开那两截檩子,此时他眼中既痛又痒,又有一股灼热感,已经睁下开来,但他耳朵听辨的分明,他知道楼既将倒塌,危急中,他心一横,向一边的墙撞了过去,他一撞而出跌于地上,一连打了七八个滚,才压灭身上的火,刚自站起,只听得轰隆一声,客栈倒塌下来,“毕剥”的火苗窜得更高,火势更炽。 救火之人眼见大势已去,也都放异了,相继走了大半。 祝雄风头发焦了大片,面孔黑乎乎,衣衫也破得不成样子,没有人同情他。他失魂落魄地沿着河边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远,到了什么地方,终于忧郁疲惫加之对玉宛青的牵肠挂肚,眼望河水,情难自己几欲断肠,竟想到了死。 “青儿若遭不幸,我苟延残喘,此生何意之有?生不如死,哪若一死了之?死能解脱,人生万事休,让那一切的痛苦,疾患,罪恶,欺诈全都付之东流。” 冥冥中,他似乎看到玉宛青正站在一条无边无际的通道尽头,在百花簇拥中向自己倾情地笑,他心中狂喜,喊道:“青儿,青儿,等我!”就要向河中跳去。 河边一位老农,看到有人寻死,顿时吃惊,忙不迭地奔过来,拦腰抱住,安慰道:“先生,你有天大的苦恼,也不能想不开啊!”这老农虽然看到他衣衫破烂,神情憔悴,但知非是一般山野农人,是以喊他为“先生”。 哪知,祝雄风一心觅死,岂是老农能抱得住的?只听“怦”的一声,他体内一股真力激荡而来,登时将老农震在一旁,老农这一下摔得连脸面都破了,但他为人厚道纯朴,虽然忌惮祝雄风不敢向前,口中仍在喊:“先生,先生……” 正文第二十五章丐帮除奸 一辆马车急风骤雨般飞驰而过,“嘎”的一声在祝雄风身侧停下,祝雄风本向前跃起的身子,登时撞在了车厢上又弹了回来。 祝雄风懵然不觉,从地上跃起来,绕过马车仍向河中奔去,这次他奔的虽急,但是有个人比他还迅急,顿时拦在了他的前面。祝雄风伸起右手推向面前之人,突然看到眼前之人的那两道锐直的目光,他心中震颤,退开一步,低下头,道:“秋,秋先生……” 秋先生愠怒道:“你想投河自绝吗?你可知道这是懦夫的行为!懦夫!懦夫!你以为你会死得其所吗?” 祝雄风道:“我,我一无所有……” 秋先生道:“谁说你一无所有?你拥有你的健康,怎么说是一无所有。” 祝雄风抬起头来,对了一下他的炯炯目光,马上又低下头来,他看到了秋先生的两只残腿,心中忽生震动,蚂蚁尚有偷生之念,那我为何…… 只听秋先生道:“人要懂得生活学会生活,首先就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如果只因为受到一点挫折,只因为失去了一生至爱之人,就想以死解脱,那这种人就是一个虚荣,懦弱的弱者。何况吉人自有天相,红尘自古多磨难,是非循环,一切自是有因必有果,凡事不妨坦荡置之,待到相逢时,自会喜相逢。” 祝雄风听到这一番谆谆教诲,心慢慢平静下来,抬头凝视着秋先生足足有茶盏功夫,目光宛似两把利剑,似乎要刺穿他的胸膛,看看他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在这一霎那间,他似乎又经历了一次生死的考验,他心中寻思:他如此激将于我。固然是为了我好,到底还是为得让我帮他杀人,可是他这么费尽周折地想除掉对手,难道就没有别的企图?他的弱点是什么?何以我每次都会被他的言语打动? 秋先生目光炯炯,两个大汉将他连人带椅搬到了车厢内,两匹健马相互嘶鸣一声,马车颤动了起来,慢慢向着前方奔起来。秋先生的目光依然炯炯有神,闪动着神奇的力量。 祝雄风向那老农点头致谢,老农见他平静下来料知不会再次想不开寻短见,当即宽心,吆喝一声,赶起牛车离去。祝雄风慢慢沿着河边走下去。晌午之际他看到了路边有一个酒店,正饥肠辘辘,便拐了进去。 这酒店并不大,也就摆了七八张桌子,他找张桌子坐下来。那店家见他衣衫褴褛,皱皱眉,有心不让他进门,又怕万一得罪了人,当即硬着头皮上前招呼。 祝雄风趴在桌上,右手拍着桌面,反复只说着一个字:“酒!”[手机电子书17z.] 店家见他这付模样,心中便明白了九分,打了半斤酒上来,道:“客官,你慢慢喝,要点什么下酒菜?” 祝雄风道;“随……便。”抓起酒壶,“咕嘟”一气喝下了大半,说道:“好酒,好酒啊!”他的这番举止,引起了邻桌三人的注意。 这三人居中之人,虬髯满脸,膀阔腰圆,桌上放着把刀头上带着一截弯钩的锯齿刀。另外两人,一个胖子,黑脸;一个削瘦老者,焦黄脸。这三人正在低声地谈论着什么,冷不防祝雄风进来,登时引起虬髯大汉的猜疑,他虽感到来人有些面熟,但绝对想不到眼前这落魄之人会是祝雄风。 原来这虬髯大汉正是丐帮五大长老之一的吕司空,那黑脸胖子乃是他的心腹,丐帮汉阳堂的堂主“草上飞”曹江。而那削瘦老者却是黑道中有名的刹星摘星子关尘。 只听摘星子低声道:“长老且请放心,这一场戏非但演得好,而且还要演得栩栩如生。” 曹江道:“有关庄主这番话,那就放心,一旦事成自然不会亏待关庄主,从今往后,黑凤庄同我们丐帮就是自家人了。” 吕司空站起身来,右手端怀左手托在杯底移至胸前,道:“吕某,先敬关庄主一杯,事成之后自当把酒言欢。” 他们这番话本是低之又细直似蚊音,只道无人听见,哪料被祝雄风听得一字不落,他想到:吕司空虽说贵为丐帮长老,但其人品行不端,心术不正,不仅盗取了少林的《易筋经》,还害死我三哥铁拐,如今同黑道刹星摘星子聚此密谋,显然未有好心,可惜三人再也不言语,而是起身离去。 第121章 祝雄风喝干了半斤酒,向店家道:“店家,再来半斤!” 那店家满脸堆笑,心中却犯嘀咕:“哼!酒喝着舒服,待会让你吐出来恐怕就没这么舒服了。”是以店家虽一脸堆笑,站着却是不挪半步。 祝雄风看得奇怪,顿时想到原因,自怀中掏出一块碎银,抛在桌上,道:“够也不够?” 店家见祝雄风身中怀有银子,顿时眉开眼笑,道:“客官,你稍候,酒马上就到。”说时,轻拍手掌,小二立马送上一壶酒,顺便又上了三个热菜。 祝雄风这次不再急饮,而是慢慢啜,不觉日头偏西,此时酒足饭饱,待欲起身,忽听得“哗楞楞”一阵銮铃声响,稍时门口帘子一掀,进来一人。 只见此人一身白缎长衫,其前胸上绣着一朵牡丹花,手持一把折扇款步走来,秋水也似的双眼,却是让人望而生畏,但峨眉深锁,却有几分郁郁寡欢。 那店家突然见到如此富贵之人直惊为天人,招呼得的也格外亲切,眼睛眯缝着:“公子,你有何吩咐?” 白衣公子道:“来两份拿手菜,一碗白米饭。” 店家道:“酒可要?本店有自家酿的米酒……” 白衣公子皱皱眉道:“行了,你拿只茶壶过来吧,不要茶叶。壶要干净。” 店家答应道:“是,公子,你稍候!” 祝雄风心想:这店家太有眼无珠了,明明是个女人,却公子长公子短地叫唤不停,也真是。可是尽管感到眼前这假公子面熟却是想不起来何时何地见过面。 这时,店家拿了干净的茶壶过来,只见白衣女子在包袱中拿出一只圆圆的铁盒,打开,捏出一些茶叶放入壶中,道:“劳烦店家冲上热水,谢了!” 店家冲上热水,顷刻之间,整个店内飘出了阵阵茶香。 祝雄风闻得这花茶之香,登时知道了眼前白衣女子是百花仙子廖百花。祝雄风想到:她在金陵附近出现,可是要去如意坊寻柳若珍麻烦?这下如意坊又有好戏看了。 廖百花显然心中有急事,很快吃完了饭,扔下银子,转身即走,等祝雄风追出店外,已经不见了她的影子,祝雄风心中也不多想,反正不关己事,当下漫不经心地向前走去。 行不多久,天色忽然阴了下来,他看看天,似乎要下雨,便转入林中,旋展轻功向前疾奔,希望能碰到家客栈什么的。天色越发阴暗,雷声追赶着黑云在头上炸开。轰隆隆……电闪雷鸣,狂风骤起。 祝雄风暗暗叫苦,心想:事难意料,这次少不了淋个落汤鸡,当下催动内力,宛似同狂风融为一体向前疾奔,也是该巧,前面正有一间房屋孤零零立于狂风中,他心中一喜,抢奔几步,来到门前,见是间山神庙,借着闪电晃过之际,闪身进去。 这山神庙只这一间房子,小的可怜,没有门,只有半只窗户在狂风中格格飘摇,房内到外结满了蛛网,正面的一尊山神像已经残破不已,虽有一个木制神案,但案布上千窟百孔,显是废弃已久。不过这个去处,正合祝雄风心意,无拘无束,倒也自由自在。 此时,外面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祝雄风暗自庆幸,四处打量想找个地方坐下,选来选去,就只有那神案上尚可一坐,待要跃上神案,耳中蓦地听到了一声呻吟,顿时吓了一大跳,四处顾盼,除己之外并无他人,疑心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忽地又是一声呻吟,在电闪雷鸣中,这一声飘忽的呻吟之声,还真难辨出从哪里传来,但他已经确信是有人在呻吟,而绝非自己耳朵的问题,当下星眸四闪,喝道:“什么人?” 又是一声呻吟传来,较之先前两声更渺不可闻,祝雄风侧耳细辨,已经辨出声音的方位,倏地后向侧退开半步,右手一挥,一股劲风闪过,神案下的案布登时掀了起来。神案下果真躺着一人,电光一闪,他已看清了躺在地上之人,惊呼一声:“朱前辈,怎么是你?”探身案下,抱出一人来。这人腰挂金漆酒葫芦,不是侠丐朱三通又是谁?只是眼下他脸色蜡黄,胸口尚有一摊血乎乎的东西,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 只见朱三通微睁双目,道:“酒,酒……!” 祝雄风走出先前酒店时,带了一壶酒出来,今番派上了用场,拔开瓶塞,向朱三通嘴中倒了一口。 朱三通剧烈咳嗽几声,“哇”吐出一口淤血,不过,人却精神多了,他颤巍巍道:“是……你呀!” 祝雄风见他气血转好,心中大喜,料不到酒竟能让一个暮死之人忽生精神。他哪里知道朱三通所练的无影神功,却是与酒分不开的。当初,他练神功时一日三顿酒,不食五谷,进展却是惊人的神速,虽说有时馋狗肉馋得发慌,但一旦喝上口酒,馋念即解。是以酒在他练功过程中所起的作用,异乎寻常。正鉴于此,他虽身受极重内伤,喝上一口酒,内伤也即缓轻。 但祝雄风仍是不敢掉以轻心,又在朱三通的“灵台穴”上传过一股自己体内的真力,见他精神大振,始自宽心。 朱三通抢过酒壶,口对口,“咕嘟”一声,一泻而尽,又摇了摇空瓶,喝干最后一滴,这才依依不舍地扔掉酒瓶。 祝雄风关切道:“前辈,你的伤……” 朱三通道:“唉!想不到那人掌力如此雄浑,大出意料,老化子同他对接两掌,当时未感有碍,岂料三个时辰后,忽而全身有一种啮咬的感觉。” 祝雄风惊道:“可是越痒越烈,痛不欲生的感觉?” 朱三通道:“正是如此。” 祝雄风道:“前辈当在何时何地与人对掌?” 朱三通欲言又止看了祝雄风一眼,始道:“上个月二十日…”祝雄风一惊,“卟嗵”跪倒在朱三通面前,道:“那日,在我迷怕,无计可施时指点迷津的原是,是你,晚辈谢过朱前辈。” 那日泰山上,祝雄风因自抱自弃,心念波动剧烈,在忽然听到一丝“传音入密”后,他才顿有所悟。他事后百思不得其解,不料,今日才知那传音入密之人是朱三通,心中怎能不感激万分呢? 朱三通强作欢笑道:“唉!老化子老了,不中用了,可惜连对手是谁都不曾知道,就糊里糊涂受了一掌。” 祝雄风道:“如果晚辈猜得不错的话,那人当是欧阳杰。” 朱三通神情一激动,不想牵动了内伤,咳嗽几声,额上汗珠潸然而下,自语道:“老化子早该想到这么怪异的手法,只有逍遥指指力方可,只是老化子听得一头雾水,这欧阳杰同逍遥指又何关系?” 祝雄风心想:看来,欧阳杰的所行所为尚未传知江湖,以至连这个老江湖对他都不知情,看来其人果真极善伪装之术,当下就把玄苦的分析,及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说了。 朱三通听过沉默不语,许久才感叹道:“原来如此!真想不到玄苦那老和尚……唉!难怪老化子寻他不到!” 祝雄风知道江湖之上风云变幻,暗流汹涌,朱三通心系江湖安危,忧患于未然,到处寻找玄苦,以求有个防范举措,如此心系正义,无怨无悔的凛然大义,当真难能可贵,想到这里,心中感动万分。又想:自己受到一点挫折,就想觅死,怎堪同这些老前辈相比呢?当下道:“既然知道是逍遥指力伤于前辈,可曾有办法解治?” 朱三通道:“难啊!” 祝雄风道:“为什么?” 朱三通道:“逍遥指力歹毒阴辣,大凡中指之人,若得不到下手之人以同样的指力化解开体内所闭的穴道,每隔三五月,就会发作一次。” 祝雄风点点头,朱三通又道:“所以,根本就别指望欧阳杰能够心生悲悯。”祝雄风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朱三通沉呤道:“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习练《易筋经》中的化解功夫,”说到这里,神色一悲,叹道:“可惜《易筋经》已被吕司空偷走了。” 祝雄风道:“虽说如此,但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勉强一试。” 朱三通道:“还有什么办法?” 祝雄风道:“晚辈蒙玄苦大师垂青,授了《游魂剑谱》,其中刚巧正有关于逍遥指的章节,只是晚辈功力浅薄,恐难当重任。” 朱三通浅露微笑道:“老化子这把老骨头早晚都要抛洒荒野,你就尽力而为吧。” 祝雄风道:“那晚辈就现丑了。”当下解开朱三通胸前衣衫,其胸膛上赫然有一个掌印,五指张开,却刚好扣在五个穴道上,只是现在有两处已自消退,不觉“咦”了一声。 朱三通道:“老化子用尽全部内力也只能压制住两道指印,其他三道却是无可奈何。” 祝雄风知道朱三通的内力委实雄浑已极,却也只能压制住两道指印,由此可见,欧阳杰的功力已达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当下双眉微蹙,左手中指倏出,“噗”的一声,点在了朱三通胸口指印傍临的一处穴道上。 朱三通登时觉得透过他的中指传来一道热力,一经入体随即向着一处被封住的穴道上冲撞不息,不由得轻哼一声,接着体内传来了翻江倒海似的痛疼。他挥汗如雨,强自忍住不再哼半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感到痛楚减缓,忽听祝雄风说道:“终于解开一处。”他见祝雄风头顶上冒着热气,上衣已经湿透,脸色红的如枣,显然耗力不少,心头大为感激。 祝雄风盘膝坐定,运功调息半盏茶功夫,脸色已恢复如初,而朱三通也在这个时候运了一口气试着运经方才祝雄风为他解开的穴道,果真来去自由,再无滞样。祝雄风调息甫定,又接着为朱三通解另外两处穴道,无奈耗尽了两倍于上次的时间,终未成功,心中不解。 朱三通道:“难为你了,小兄弟,老化子倒想起来了,冲开一处玄关时,必须加大半倍的功力才能冲开第二处的穴道。”祝雄风惊道:“怎么会这样?” 第122章 朱三通道:“算了,老化子命该如此,你不要放在心上,现在有一件事请你帮忙,你一定要答应。” 祝雄风道:“前辈当讲!”朱三通道:“目前丐帮有一场浩劫,事关整个丐帮的荣辱及整个江湖上正道的安危。”祝雄风见他郑重其事,显然关及重大。朱三通道:“吕司空那不肖弟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不仅盗走了少林《易筋经》,为丐帮带来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还觊觎帮主之位,志在必得。唉!丐帮一旦由他执掌,必起祸端,说不得,其害尚猛于红灯教之危害哩。” 祝雄风知道朱三通不是危言耸听。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人多势众,高手云集,而且分布极广,若是数十万人同时间蜂拥而起,少不了生灵涂炭,一场血劫在所难免。 只听朱三通道:“你道吕司空偷出《易筋经》所为何事?” 祝雄风道:“难道不是为了练更加厉害的武功?” 朱三通道:“吕司空是个攻于心计讳莫如深的人物,可惜老化子现在才知晓其本来面目,但为时晚矣。他盗出《易筋经》原来是为了同逍遥魔君也即红灯教主换取一样东西!” 祝雄风道:“什么东西这般珍贵,竟要以少林镇寺之宝尚可交换。” 朱三通道:“不过是一只丐帮中极是常见的饭钵。当然这绝不是普通的饭钵,它是当年本帮始祖诸葛帮主传下的帮中信物。昔年老化子退贤后,传于胡帮主。胡帮主不幸命丧逍遥魔君指下,这丐帮的信物也被他一并收走。吕司空既是处心积虑地要当帮主,当然要服众才行,有帮主信物在手,自会让他有恃无恐。当然其人之险恶绝然非止于此,必会有更大的阴谋针对帮内不服之人。” 祝雄风当即将酒肆所见之事向他说了。 朱三通道:“他果真暗中勾结旁门左道中人,其用心之险恶更是昭然若揭,这更不能让他得逞,可惜老化子自身尚瑕顾不及,所以万般无奈之下,只有求助少侠你了。” 祝雄风同他认识已久,知道他为人不羁,言谈举止中不分尊卑大小,不理世俗礼义一套,但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少侠”登时吓己一跳,连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朱三通一愣道:“难道你不愿意帮老化子这个忙?” 祝雄风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感觉‘少侠’称谓用在我的身上不恰当,我也感到浑身不自在。” 朱三通听他如此谦让,更认为自己找对了人,不禁大笑,刚笑出两声,一阵奇痛传来,笑声嘎止,他知道自己毕竟受伤太重,又拖了这么久,虽经祝雄风解开一处穴道,但终究难以挽回,眼前有了一种油枯灯灭的感觉。心头涌来一阵莫名的慌乱,生死由天,快意人生是他的人生誓理,他会坦然面对生死,只是念念不忘的仍是丐帮的命运,是以他眼中流出了两行热泪,两只枯柴似的手抓住了祝雄风的手,急促道:“吕司空虽有饭钵在手,但不懂运用法子,你记住……” 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很低,脸上却带着一丝欣慰,嘴巴张合着,道:“那饭钵乃用绝代磁石所凿,一旦内力贯注,其内生奇强磁力,三步之内可收对方铁器……”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了微笑,道:“明日正午,栖霞山……”在二人一个交待一个铭记的时候,自是全神贯注。 忽然之间,庙外传来了一声阴森森的冷笑。这声音虽不大,但听在祝雄风耳中,仍有种“锵锵”的震憾之感,他意念电转,回头看去。此时雷雨早已停了,一条人影就似一阵风在一片积水上刮过,水面轻荡,已经奔了出去。 祝雄风马上想到:朱前辈正告之帮内机密,若是让歹人聆听去了,岂非遗害无穷?当下放下朱三通,掠出山神庙追向那人。 前奔之人,显然轻功了得,祝雄风越奔越快,却仍然追赶不上,顷刻之间,追进一片林地里,他跟着那人在林中转了一圈后,倏地对方没影了。 祝雄风隐身一棵树后,候了茶盏功夫,不见那人现身,知其走远,便返回山神庙。可是站在庙门口向里面一看,不觉大吃一惊,自己离开的当儿,朱三通竟已经不见了,心中想到:朱前辈内伤如此之重,显然不可能自己走开,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在自己离开时,有人路经这里带走了朱前辈。他脑中忽而想起适才那神秘之人,会不会是他去而复返,掳走朱前辈呢?其人既鬼鬼祟祟,绝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说不准是吕司空一伙的,想到这里,顿时怦然心动,心中委实挂念朱三通的安危。 他走出山神庙,四周转了一遍,并无线索可寻,心中越发感到事情棘手,只好先去栖霞山。沿着一条小道奔行,他本来就衣衫褴褛,一付落魄潦倒模样,又经过这番泥水中奔行,衣上污泥斑斑,他心想:如今这付模样,真如乞丐差不多了。奔出半个时辰,到了一个小镇中来,村口正有一家小饭店,他大喜,心中已经做了遭受白眼的准备,为防万一被店家拒之门外,已经捏了一锭碎银在手,大摇大摆走了进去,看到店家那付眼光,心中委实一阵虚慌。 那店家并没有对他另眼相看,热情招呼,道:“唉,这位爷,你里面坐,王二!快给这位爷沏茶。” 祝雄风心中奇怪,寻思:咦!这店家倒不是势利之徒,难得的热心人,竟不嫌我“化子”吃白食,当真怪哉。正想着,那叫王二的小二满脸堆笑地端茶过来,满斟上一杯热茶,笑逐颜开道:“这位爷,可也是老三样?”祝雄风愕然难明,有心要问,抬头看到王二垂手一旁,似乎正等自己答应,当即当满口应允:“就来老三样!” 王二道:“爷,你先慢候,”说时,转身离身,口中喊道:“老三样一份!” 祝雄风心里这个怪:这家店老板当真少见,竟连“化子”都称爷,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他无意间四下看看,只见四周桌上客,却都同自己穿戴相仿,感情也是乞丐。 王二端过一个托盘放在桌上,端下一碗米饭,一盆青菜,一盆猪肉炖粉条,饭菜倒也凑和,只是没有酒。 祝雄风道:“何以没酒?” 王二道:“这三样不用钱,有位爷打总结算,可喝酒那就要自己掏钱了。” 祝雄风将手心攥得热乎乎的银子抛在桌上,道:“先打一斤酒来!”王二收起银子,笑着而去,待他返回,祝雄风道;“小二哥,这栖霞山怎么走?” 王二笑道:“今日到小店用饭的都是去栖霞山的爷们,怎么,你莫不知?” 祝雄风道:“当然……知道。”心中却想:这店内都是丐帮中人,想必栖霞山就在附近,打定主意:稍时跟在他们后边,不愁找不到栖霞山。 可是他刚才冒失的一问话,引来了一人的注意,这人三四十来岁,衣衫上补丁落补丁,虽已经洗得发白,却也整洁,一张脸不失秀气,若非身上的六只布袋过于招摇,表明其乃丐帮中六袋弟子身份,冷不防看下,倒会把他当成一个落魄的秀才。这人本来正在喝闷酒,听到祝雄风问“栖霞山怎么走?”时,顿时抬头在他身上扫了一眼,然后低头想了想,抓起酒瓶酒杯走到祝雄风桌上,摇摇晃晃地一屁股坐下,半眯着双眼问:“这位兄台,敢问如何称呼?” 祝雄风见他醉醺醺模样倒也不坏,又见他身负六袋,在丐帮显然有些地位。自己正为如何上得栖霞山愁苦不已,一来不识路径,二来既是丐帮大会,必然盘查甚严,自己能否混入心中没底,是以极想结交眼前之人,当下笑道:“在下熊风。” 那汉子半睁右眼,打了个酒嗝,道:“原来是熊兄,在下姓虎(胡),哈哈,原来是一家人哪!” 祝雄风怔了一下,随即心中明了,笑道:“是啊!是啊!胡兄当真有趣的很,想我们虎兄熊弟既逢于此,何不把酒言欢呢?” 姓胡的汉子道:“使得,使得。”说话中,向椅背一靠头一歪,打了一个呼噜,忽自跳了起来,用袖子抹去嘴角的涎液,歉声道:“熊兄见笑了,来……喝酒!” 祝雄风感到这胡性汉子为人憨实,心中不觉又多了一分亲近,向王二道:“拿两只大碗,再打两斤酒来!”这姓胡的汉子真也不含糊,一斤半的酒下了肚,非但未有醉意,脸上却越发有精神。祝雄风暗自称奇,心想:酒结知已,这汉子酒量宏大,定然是条铮铮铁骨的汉了,当下又叫王二打来三斤酒。那日杭州城外的醉仙楼时,他曾亲眼目睹过范无情同桃源五义斗酒,那场面记忆犹新。 只是他一来没有范无情那份化酒于水排出体外的内功,二来没有匕首那种以丹田内力裹住酒性,再吐出体内的巧功,而是实打实地全部喝在肚中,喝了约摸二斤时,腹中一股热力直顶喉头,即知酒已尽性,但看到胡性汉子似乎意犹未尽,心中便生出了永不言败的豪气,站起身来,端起黑碗,“咕嘟”一声,一口气喝于碗中酒,口中说道:“胡兄,你……喝。”“喝”字甫出,忽感天旋地转,一时头重脚轻,免强坐在椅子,哪知眼前一花,侧倒在地,就此不醒人事。 等祝雄风醒来时,脑中尚有痛疼,睁眼一看,四下漆黑,头上好似被人蒙了眼睛,再振动双臂,却是纹丝不动,登时懵了,脑中只想起同胡汉子拼酒,不胜酒力而醉倒,其下之事,一概莫知,更不晓得何以被蒙了眼睛捆了双臂,心想:难道我醉酒后,遭了打劫?脑中顿时想起那日醉仙楼外情形,正同今日相似,可是那姓胡的汉子却在哪里?难道同我一样?想到这里,喊道:“胡兄……胡兄……” 刚喊了两声,背上被重重地踹了一脚,整个人向一侧歪倒,接着有人道:“叫什么叫?再叫老子割下你的舌头。”他听这说话声音有些熟悉却是记不起谁来,这时耳中听得一阵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忽而一个声音道:“静一静!” 第123章 这个声音洪亮如钟,一经喊出,四下顿时鸦雀无声。 只听那人清清噪子,道:“本帮自诸葛帮主创建伊始,便即本着匡扶正义,助弱扶贫的目的,历来为世人所敬仰,并被赞为侠义之帮,天下第一帮等。自三代朱帮主退贤后,过五年胡帮主继任,虽没有发扬光大,却也没有让本帮落了势头,但祸不单行,十五年前胡帮主为武林除害,约战逍遥魔君,不幸遇害,使本帮痛失了一位深受爱戴的帮主。自胡帮主后,因没有德贤兼备之士能符合朱帮主提出的条件,致使本帮一直处于群龙无首的松散状态,由弟子同吕贺黎洪五人轮流行使帮主职能也近十数年。近来,江湖上杀机隐浮,动荡不安,一场浩劫在所唯免,本帮洪长老王堂主去年在追查青龙庄的密谋时,遭到了恶人杀害,凶手至今不明,逍遥法外。今年四月黎长老在嵩阳镇遭了毒手,狄堂主下落不明,李堂主一家惨遭灭门,如此不胜枚举,本帮到了举步维艰的时刻。可本帮乃顺应天理民义而创立,自然不会被这几起用心险恶的杀戮吓破胆……” 祝雄风虽双眼难辨,但听力犹在,听到这人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心中已料知此乃是丐帮五大长老的首座,简长老。 果不出其料,只听另外一个洪亮的声音接道:“方才简长老已将本帮所面临的困难与威胁点透了,弟子就不在详加细述,弟子只想阐述一点。也是至关生死存亡江湖安危的举措,大家都想一想,何以本帮如此声威,仍然受到血腥的挑衅呢?”四下立时传来了议论声,祝雄风听到这说话之人是吕司空时,顿时明白:自己已经落入丐帮手中,不用说四下议论吆喝纷作的必是丐帮中弟子,自己醉酒后却被绑来了丐帮大会中,心中也不知该喜该忧:因为他知道,江湖中曾传言黎长老是死于自己手中,到时群丐激愤之时,追究凶手,自己百口莫辨,势必首当其冲。 那吕司空听得四下群丐议论纷作,多有忿恨言论,正中下怀,摆摆手,道:“就因为本帮群龙无首,号令不一,各堂约束不力,各自为政,不能凝成一团,势必被敌人有机可趁。”说至这里,转过半身,盯着一个黑衣妇人,道:“上个月初九,与扬州堂相比邻的海州堂见死不救,致使扬州堂被攻破,李堂主一家遭到杀害。金堂主,对此你有所感想?这可是你的重大失职!” 那黑衣妇人乃海州堂的堂主金三娘,道:“吕长老,此话有失公允,李堂主妄自尊大,不听弟子劝言,一意孤行,杀了黑凤庄七人,才导致敌人报复……” 吕司空哼声道:“就因为李堂主不听你劝言,你便怀恨在心是以见死不救,是不是?” 金三娘争辩道:“弟子不敢!” 吕司空道:“哼,还有什么你不敢的?你明明同李堂主不和,这次见死不救正好是借刀杀人,出心中怨气……” 金三娘脸色一变,道:“长老,这……那日本堂也受到了攻击,实是抽不出人手……” 吕司空不再理会,向简长老道:“弟子敢问执法长老,心怀私念,公报私仇,面对外敌进犯,不做有效的防御或见死不救,致使受到重大损失之人,该当受何处罚?” 简长老道:“只凭见死不救这一条就当逐出丐帮,若是因此带来了无可饶恕后果的,当御手臂一只……” 祝雄风这时已经在地上把头上黑布蹭开一条缝,刚好看到场上情况,只见一黑衣妇人“卟嗵”跪于地上,颤声道:“请简长老开恩,弟子,弟子是自身难保啊,又怎么派得出人手。” 吕司空道:“如今扬州堂因你心怀恶念而毁于一旦,数十名弟子因此而死,你还指望简长老能网开一面吗?” 金三娘本是简长老一手提拔起来的,简长老本来有意从轻发落,可如今听到吕司空一番话,知道断然不能在这件事表现出私情,否则,非但吕司空不服,其他弟子势必心怀不满,当下轻叹一声,道:“帮规如此,违者必究,弟子身为执法长老,自然知晓以法治帮的重要性,法之不严,帮之不帮也,我,我……唉!吕长老,你自行处理便是。”说完这番话,他心中直如刀割般痛疼,可是眼前丐帮正有分崩离析的危险,自己的一言一行更显重要,稍有不慎,都会加速丐帮的灭亡。 吕司空冷声道:“执法弟子还不执法?”一言未毕,就见金三娘身后数人,齐刷刷跪倒,喊道:“使不得,简长老,使不得啊!”其中一个大汉犹显悲愤,道:“金堂主自打到了海州堂后,励精图治,把一个屡遭欺凌的海州堂治理的井然有序,威镇四方。当年,金堂主手持双刀,以万夫莫挡之勇,在青龙庄三十人的围困中,救得过你的性命,何况眼下正是用人之时,万万不可因小失大啊!” 简长老身了震了一下,缓缓转身,却只转了一半,便即打住沉声道;“吕长老,你以帮规处置吧。” 吕司空等得就是简长老这句话,当下喝道:“速将藐视帮规的金三娘拿下。”八人手持铁鞭奔向金三娘,金三娘浑身簌簌却是不敢动。 眼见八名执法弟子即将抓向金三娘,金三娘身后的一干海州堂弟子忽而齐声断喝,围在了金三娘的四周,个个怒形于色,手持兵刃,瞪视八名执法弟子。 八名执法弟子将海州堂一干人等围于核心,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祝雄风心想:这海州堂众人一心为堂主请罪场面感人,但吕司空有意染指帮主之位,当然要铲除异己,他如此小题大做,绝不会因此而罢手,难免会引发自相残杀。这简长老持执法权棒,虽说以法治帮,但如此不近人情,一味让于吕司空,也太过懦弱了。咦!贺长老呢?他四下一看并没有看到贺长老在场,心中未免奇怪。但放眼处,却见到两只黑布袋放在距己丈余的地方,一只布袋里蠕动不已,另外一只静而不动,心中一怔:难道那两布袋里也装有人? 正想着,眼前一花,一团人影射了出来,在场中地面上垫了一脚,复又贴地掠奔,目不交睫的当儿,已经靠近场中诸人,也不知他是何种方法,两名执法弟子分别向左右跌落,这人右手倏出翻掌成抓,一把抓住了海州堂的一名弟子,右手一带即将这人摔了出去,这人身法相当的轻柔,晃身之际,突入海州堂众人环峙中,左手精光一闪,劈向了尚跪于地的金三娘。金三娘惨叫一声,身子倒地,这人得手后,身子倒纵而出,复归原处。 在这顷刻的变化间,这人已将金三娘毙于刀下,不能不令在场诸人惊骇!更让祝雄风吃惊的是,这人竟是酒店时同己斗酒的那姓“胡”的汉子,只见他杀了金三娘后退在吕司空身后,按刀而立,神情倨傲,目空一切,吕司空身后另外一人是“草上飞”曹江。 只听吕司空道:“海州堂金三娘心怀不轨,意欲反叛,危害本帮,幸亏识破及时,未酿有大害,如今罪大恶极的主谋金三娘已经伏法,其他人等如有悔过之心,概不追究。” 那海州堂众人因受金三娘恩惠,见她受不白之冤,都为她鸣不平,是以齐刷刷出来为其请罪。而今金三娘既然已死,大势已去,他们也就失去了适才的那份凛然气魄,低头私语几声均知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下全部跪地磕头,谢了不杀之恩。吕司空阴笑道:“好了,没你们的事了,先回去候命吧!”众人又是千恩万谢,回到己方位置,虽然看到左右两堂中人皆投来嘲讽之色,各人均悔疚于心,却也无可奈何。 祝雄风初见几人行为,大为钦佩,不料金三娘一死,全成了见风使舵胆小惧事的懦夫,心中有十二分的瞧不起。但也想到:以金三娘双刀女侠的大名尚且被胡性汉子一刀杀死,他们几个二三流角色如不知天高地厚,那也只会多了几条冤魂而已。是以心中一方面为金三娘的死惋惜,一方面也感觉得到吕司空的卑劣手段,绝不止这些,说不准下个目标就是拿自己开刀,借为“黎长老”报仇的幌子,为自己捞得更多丐帮弟子的信认,想到这里,心中一寒,脸现忧虑,吸了一口真力,还好内力未失,可是那缚在身上的绳索却坚硬异常,绷了好几次,竟未绷断,心下悚然,想到若是自己会缩骨功就好了,这样一想,脑中闪现出《游魂剑谱》中的一段话来,细细一想,正与缩骨功有着异曲同工之效,当下不动生色默默运动,按脑中所想的做起来。 只听吕司空道:“弟子方才分析了本帮所出现的一些弊端以及所面临的诸般不利因素,思来想去,眼下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推选出一位帮主,大家意下如何?”四下登时欢声雷动,吕司空暗暗欢心,道:“但德贤兼备,唯才是举乃本帮选才的标准,推选帮主更是马虎不得。想弟子同简贺洪黎四长老,蒙胡帮主器重委以重任,却未能秉承遗愿,发扬壮大丐帮,实是愧对万千帮中弟子,如今洪黎长老相继为恶人害死,贺长老误入歧途,举帮中贤德之人,除了德高望重的简长老,舍其为谁?” 众人听吕司空一番话,句句属实,便听到“贺长老误入歧途”一说时,因来得突然,都不禁相顾愕然,尤其是贺长老的一干亲信均不约而同地大声喧哗起来,杭州堂堂主普陀剑客站起来质问道:“请吕长老话说清楚点,贺长老误入歧途之说,作何解释。” 吕司空道:“这件事嘛?待会自有分断,如今只谈推选帮主的大事,弟子方才已经表明了立场,力荐简长老为本帮第五代帮主,如哪位持有不同见地的可说出来,大家探讨一番。 他话音甫落,有人叫喊道:“简长老虽然德高望重,却无做帮主的雄才大略。何况朱帮主定下的条件也不能不借鉴,弟子倒以为吕长老是个合适的人选。” 第124章 说话的是汉阳堂的曹江。 洛阳堂的袁堂主道:“不错,简长老做事按部就班,但缺乏变通,过于固步自封,恐怕遇事难免犹柔寡断,反观吕长老恰恰相反,而且杀害黎长老的恶贼祝雄风也是吕长老擒获,杀害洪长老王堂主的少林大勇秃贼也是吕长老捕捉到,就凭这两件大事,就够资格当本帮新任帮主。” 有持不同意见之人,道:“袁堂主,你的评说乃一面之辞,那祝雄风有万夫之勇,嘿嘿,吕……吕……屡次犯恶,不知如何擒到手的?”他因对吕司空怀有成见,听到袁堂主这般吹捧于他,心中忿然,便有反驳之心,他本意是“吕长老怎能捉住”,但霎那间想到:这么直截了当地怀疑于他,势必难容于他,日后他若真得当了帮主,自己岂有好下场?是以虽吐出两个“吕吕”字,幸他脑中转得快,及时改口,为“屡次”总算塞过去。 简吕二人听得众人各抒己见,却是不发一言。 忽听那姓胡的汉子走向场中,先四下拱手揖礼,然后朗声道:“祝雄风那恶贼确已被吕长老擒获,即在当场,信与不信,一看便知!”说时,退回身去,拎起被横七竖八捆得像个粽子似的祝雄风摔于地上,环目四周,道:“祝雄风在此,谁有不信,可上来一辨真伪。” 只见一个削瘦的老丐,走到场中,先四下揖礼,道:“弟子不久前曾随同一干豪侠在泰山阻击过祝雄风,对他的长相早已烂记于心,胡堂主既有此磊落坦荡心境,弟子也只好验验真伪。”当下扯起布袋,见地上之人不是祝雄风又是谁?脸上微笑,心念大转,大声道:“就是他!吕长老好厉害的计谋啊!”他不说武功,只说“计谋”,明是捧实际上却是讽刺吕司空技不如人,以奸计取胜。 胡堂主干笑两声,道:“还有哪个不相信的?嘿嘿,吕长老不仅擒住了祝雄风,也把杀害洪长老王堂主的秃贼大勇捉拿归案,而且还把与海州堂主金三娘,黑凤庄暗中勾结,图谋不轨的贺长老一并拿获。”他一挥手,又道:“金三娘罪该万死,可她也只是挟一堂之势,何以敢如此胆大妄为?就因为暗中有贺长老撑腰,有黑凤庄在一旁虚张声势。” 说话间,两名四袋弟子一人手提着一只黑布袋来到当场,扯下布袋,退了回去,这二人赫然就是少林大勇,贺长老,这下子场上登时有如炸了蜂窝,登时哗然。 简长老料不到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本来贺长老未能及时赶回赴会,他已经隐隐感到不安,岂料,本已让他惴惴难安的当儿,却又突生始料不及的变化,登时愣了!他万万想不到会以这种方式见到贺长老。而将大勇生擒至此,他忽而有了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感觉,大勇杀害洪长老之事,本就是武断猜测,此事他是知道,也曾极力地否决过。可是吕司空还真就将这名少林高僧擒了过来,他难道就不怕由此引发同少林的仇恨吗?他此举的用心颇难揣测,明知不为而为之,定有一番大的举动。 在他冥思苦想之际,忽听吕司空道:“简长老,贺长老位居高位,却暗中勾结黑凤庄的左道旁门,这该当如何处置呢?” 简长老一愣神,想不到他欲除掉贺长老却拿己做垫脚石,暗骂着:好个狡猾的吕司空。斜目睨向贺长老,见其傻傻地躺在地上,全失去了往日的那份精明干练,便心知有异。 只听吕司空道:“贺长老觊觎帮主宝座,为达目的,不借勾结黑凤庄,扬州堂受创一事,正是其险恶用心的第一步,若是任由他放纵他,假以时日,本帮必会遭受前所未及的劫难。幸亏弟子洞察了其野心。说不上力挽狂澜,嘿嘿,也是防患于未然。” 他话音未落,只听有人阴森森说道:“姓吕的,你有胆抓住贺长老,那来抓我试试?哼哼!虽说本庄同贺长老合作之事让你知晓,那又怎样?”随着说话声“呼”的一声,从众丐外围的树林里疾奔出一人。 两名暗处的丐帮暗哨忽闪了出来,各持兵刃,喝道:“什么人?”只见这人奔行如同,双掌一分,已将两丐震的飞出去,晃眼之间,抖身从众丐头顶掠过,落于场内,斜目睥睨,冷笑道:“姓吕的,是你跟贺长老过不去,对不对?” 吕司空倒退一步,大声道:“摘星手关尘,你待怎样?”众丐知道了眼前这黑脸胖子是黑凤庄庄主时,皆骇异于脸。吕司空道:“贺长老乃本帮长老,他惑众犯乱,本帮以帮规处罪,关你外人何事?” 关尘冷喝道:“贺长老乃本庄主亲密无间的莫逆之交,虽说做了一些对不起丐帮之事,但岂是你想处罪就处罪的,识相的话,赶紧放了贺长老还则罢了,否则的话,哼哼……” 吕司空道:“关尘,你摘星手虽阴险歹毒,你黑凤庄虽说在黑道上呼风唤雨,哼哼,可惜,你太放肆了,太狂傲了,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就能唬住我吗?即便我不是你的敌手,那千千万万的丐帮弟子,也不会任由你和姓贺的沆瀣一气,为害江湖。”他说到这里,已不在称呼“贺长老”,而是改为“姓贺的”,显然不把他当作丐帮弟子了。 今日到会的丐帮弟子都是四袋以上,都是各堂坛的司职人员。初时听吕司空大讲贺长老的不是,皆相顾愕然,现在见黑道刹星出现后,不仅藐视丐帮而且言辞嚣张,竟有凭一己之力救贺长老脱困的狂妄念头,顿时信了吕司空的话,均对贺长老勾结黑凤庄之事,深信不疑,就连那些贺长老的亲信们虽事出突然,也不由得信了。 只听关尘道:“我敬你吕司空是条好汉,不便为难于你,只要放了贺长老……” 吕司空怒喝道:“你做梦,哼!你是什么东西,也在此大言不惭地放狗屁!” 关尘冷笑道:“哼!是狗放屁吧!”众丐忍不住便要大笑,但想到面前之人乃敌对之人时,又都生生忍了下来。 吕司空怒道:“摘星手,我忍你已久,你何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关尘针峰相对:“怎样?想打架吗?来呀,我倒要试试你吕司空的手上功夫!”说时,双手倏地电闪般地拍出来。 吕司空道:“来得好!”身子斜斜闪过,双膝微屈,双掌向上举起,与关尘双掌说触未触之际,陡见关尘两只袖口,白光一闪,接着吕司空痛喝一声,倒退三步方自站住,一看双手掌心全是鲜血,顿时吃惊,颤声道:“你,你好毒的手段……” 关尘冷冷道:“无毒不丈夫,实话告诉你,你双掌已经中了我的黑凤庄的剧毒,六个时辰内若得不到本庄的独门解药,哼!只有死路一条!” 吕司空脸上微变,道:“我,跟你拼了。” 关尘道:“你若想多活几个钟,不妨静下心来,更动不得内力,否则毒气攻心,死得更快。” 吕司空道:“你想怎样?”关尘道:“放了贺长老!”吕司空道:“姓贺的乃本帮要犯,岂能放还,哼!我拼了这条命,你也休想如愿,曹堂主,速将这不自量力的恶徒,拿下。” 一旁的草上飞曹江跃跃欲试,只见他腰杆微拧,身子平平飞了出来,端的是轻巧灵妙,不愧“草上飞”之称,他站在吕司空身侧,说道:“关庄主,久闻你摘星手威镇武林,曹某不自量力,斗胆讨救。” 关尘狂笑道:“好极,丐帮中真有不怕死的,那好,不客气了。”曹江道:“请吧!” 蓦地,一个声音道:“住手!”众人循声看去,说话的简长老已经走了出来,道:“曹江,你先退下!”曹江退了回来,简长老道:“久闻关庄主摘星手功夫天下无双,老丐早有一会之意。只是今日乃本帮大会,关庄主远来是客,老丐也不能失了礼数。关庄主既是意在贺长老,这要求也不过分,人生在世谁无三五好友,为朋友两肋插刀,哪才叫朋友,老丐打心里敬重关庄主这等有情有义之人。贺长老身在丐帮三十余年,有功有过,功过刚好相免,从今往后,逐出丐帮,是以关庄主尽可携他同往,但关庄主也须留下解药,方够诚意!” 关尘一愣神,偷看吕司空一眼,见他眨了两下眼,心中有数,即道:“如此甚好,简长老的开明大义,真让关某汗颜,这是解药,外敷内服,一日三次,三日可止。”说时,抛给简长老一只小瓶,一转身,拎起贺长老,道:“贺兄,咱们走吧!”刚走了二步,吕司空抢步上来,拦住去路,关尘冷笑道:“吕长老,你难道心中不服?” 吕司空环顾四周,大声道:“弟子死不足惜,若是放走了姓贺的无疑是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啊,姓关的虽毒药厉害,但也奈不住人多,咱们群起而攻之,岂会怕了他?” 众丐心中莫衷一是,谁都不愿放走关尘,可是想到他的毒,又是人人自畏,虽知一拥而上,可杀得了他,可是无疑要付出沉重的代价,那可得不偿失,是以俱都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看向简长老。 简长老喟然长叹,一挥手,道:“关庄主,随你尊便。”众丐窃窃私语,虽说简长老的决定于面子上挂不住,但谁都知道这无疑是明智的。 关尘拎起贺长老,狂笑三声,大步向外走出去。 看到他如此狂傲,有人按捺不住,“呼”地站了起来,随即被左右死死按在了地上,一番好言相劝,这才怒火减轻。 忽听有人说道:“好一条妙计,可惜啊!”一个女声道:“即是妙计,何来可惜之有?”第三人道:“啊呀!这贼喊捉贼,岂知弄巧成拙。”第四人道:“有人为了做帮主,不择手段,所以将自己所作所为,改头换面安在别人身上,这种低劣的架祸之术自然轻车熟路了。” 关尘停下脚步,看向一旁树下或坐或站的三男一女,众丐也全都向这边看来。 第125章 吕司空乍听声音已知不妙,抬头望去,那树下四人不正是自己忌惮的桃源四义吗?一时间,出了一身的冷汗。关尘不识眼前四人,看了一眼,便欲自顾离去,忽听一个人道:“摘星手,怎么这就走了?”他见说话之人,手持硕大出奇的烟锅,目光炯炯看着自己,委实不想就此多生枝节,但是他生性傲慢,向来不把什么人放在眼中,耳中听得向自己叫阵,就更不愿丢了脸面,当下停下步来,道:“你难道有什么事吗?” 那手持烟锅的正是烟斗,他说道:“摘星手,你说你同吕司空密谋奸计捉弄这些化子,有何意义呢?难道指望吕司空能同你黑凤庄联手抗衡红灯教?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吕司空这人眼中,只有永远的利益曾未有过永恒的盟友,你被他耍了,都不知道。” 关尘当然不会相信烟斗的话,但心中总有几分怀疑,他看了一眼吕司空见他神情大变,心中一动,心想:难道这老者言之不虚?于是说道:“老先生,你这话什么意思?” 白衣美妇剪刀道:“什么意思?当然是为你好,你以为吕司空真的会把《易筋经》给你吗?”关尘听她一席话验上大变,剪刀又道:“他早就把《易筋经》暗中给了逍遥魔君了,又怎会再给你,所以说,你被耍了都不知道。你想想,《易筋经》何其尊贵,那是少林的镇寺之宝,他既从少林寺内费尽心机偷了出来,岂会轻易给你?即便真的给你,难道你敢收留吗?” 关尘听她一再提及《易筋经》,而且对它的来龙去脉好似比自己知道的还多,心中越发对吕司空起了疑心,联想到自己几次要看一眼经书,他都是言词塞搪过去,莫非经书真的已经暗中易手?他若要真的把经书给了逍遥魔君,显然是有求于他,讨好于他,如若逍遥魔君要他对我下手,哪他肯定会依言而行,一想至此,肺都要气炸。又奔回场内,指着吕司空道:“可是确有其事?” 吕司空断然否决:“什么《易筋经》,我可不懂。” 关尘恕不可抑:“你许诺要把经书给我,莫非真的暗中给了逍遥魔君?你这骗子!” 吕司空道:“一派胡言乱语,我何时许诺要给你经书?” 蓦地一个声音问道:“那你许诺过给谁了?” 吕司空生怕丑行败露,心中惴惴,横下心来,一口否定,更不能承认同关尘熟识之事,听得这一问,不加思索,道:“我怎会同这等黑道人物有过许诺?那经书断不会给他。” 关尘怒道:“好你吕司空,当初你怎么向我许诺的!如今难道全忘了。” 吕司空深知眼下之势,一旦承认了同关尘的关系,那在众目睽睽之下,便再无自己争辩的机会,当下铁青着脸,道:“姓关的,你虽毒功厉害,但我尚不惧于你,那《易筋经》,怎么会给你呢?” 方才那个声音又问:“你从哪里得到的《易筋经》?” 吕司空待要答话,忽有所悟,向发声的地方一看,登时吓了一大跳,大勇正盯着自己,再想想方才的话,才知道无意间透露了自己拥有经书的事,想至此,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大勇缓缓站起,向四周躬身合十道:“吕施主入寺盗走《易筋经》之事,是不争的事实,老僧言之凿凿,绝不会冤枉于他。至于贵帮洪长老之死,显是有人恶意陷害,绝非老僧所为。” 众丐顿时像炸了锅似的,议论纷纷。吕司空虽极力否认同关尘熟悉,便越解释让人起疑,适才桃源四义同关尘的对话,关尘同吕司空的对话,再到如今大勇的话,他们全都听得真切,心中渐渐明朗:吕司空既同关尘熟识,那贺长老勾结黑凤庄之事,必是无稽之谈,而他所以这么做,显然是有其目的。他入少林寺盗出《易筋经》之事,由大勇口中已得到证实,绝然非虚。至于他是否同逍遥魔君有勾结之嫌,桃源四义说来,虽是片面之词,但绝非空穴来风。但是只以上几个方面无疑让众丐在突然之间认识了吕司空的真面目。 吕司空当然知道面临的局势,他恨关尘的无情无义反戈相向,害自己陷入被动,如今众丐俨然起疑,已经势难挽回。更恨桃源四义,若非他们,关尘不会起疑,也就不会到了如今难以挽回的地步,只叹自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偷看简长老,见他神色平静也不知心里想些什么。他四下看看,突然大声道:“纵然弟子有些过失,那能说明什么?弟子所做的一切还不是为本帮着想?本帮自胡帮主后,历代相传帮主信物要饭钵便即失落,弟子多方查访,才知要饭钵落入逍遥魔君之手,可是弟子自知势单力孤,难以夺回。不久前,朱帮主找到弟子,合二人之力终于夺回了要饭钵。可惜朱帮主伤在恶魔之手,终因伤势过重,不治而亡。哼!这份仇恨又加了肖遥魔君身上,凡我丐帮弟子务必莫忘这份血海深仇。” 众丐素来对朱三通敬仰,奉若神明,如今听说他死在逍遥魔君之手时,无不激愤。 只听吕司空又道:“朱帮主归天之际,将要饭钵传于弟子,立为五代掌门。” 众丐适才因他有盗经之嫌及暗结黑道中人而不屑,但如今听得这番肺腑之言,毕竟人人心系丐帮,全都受到了感动,这一霎那间,竟都原谅了他,更有人趁热打铁,高呼道:“吕长老夺回本帮信物,又承朱帮主传授帮主之位,便即名正严顺的帮主。”这一番话甫落,便传来了一片高呼声,当然这些高呼之人,全是吕司空的亲信。 但是大部分人皱眉不已,想到吕长老虽夺回了要饭钵,但朱帮主立他为五代帮主之事,未免只是他的说词,未置可否,兼之他有盗窃罪名,暗结黑道中人的罪名,全无德贤可言,如由他坐帮主,只恐要为天下人笑掉了大牙,日后行走江湖脸上还有何颜面? 大勇想不到吕司空如此厚颜无耻,只为一帮主之名耍尽了心机,打心里瞧不起他,向简长老道:“简长老,本寺《易筋经》之事,关及重大,今日贵帮大喜之日,难得有了如此贤帮主,老僧暂时压下此事,以免打扰雅兴,但请知晓贤帮主必在一个月内亲临本寺,做个交待,万望莫辞,阿弥托佛!”说完,兀自离去。 简长老张口欲止,终又吞回,叹口气走到关尘身旁解了贺长老的穴。 吕司空对大勇心存忌惮,巧用美人计才将他擒住,对于他如何解开的绳索也未详加细想,看到他走了,松了一口气,心想:管他呢?反正帮主信物在手,见物如见帮主,管他们有何意见,先把这帮主当上再说,一旦权柄在握,看哪个还敢不服?又看了一眼关尘,心中委实恨他,心想:今日先放你一马,他日再除你不迟。想到这里,大声道:“祝雄风,你杀死本帮黎长老,罪大不赦,今日我承朱帮主遗命,为本帮五代帮主,登得大宝,正好以你的血奠祭列祖列宗,黎长老。曹堂主!” 曹江应声而出,躬身候命。 吕司空道:“把杀害黎长老的凶手拉来!” 曹江应声:“弟子遵帮主口谕!”转身奔回,拎了祝雄风扔于地上。 吕司空道:“姓祝的,你就认命吧!”祝雄风道:“吕司空,我有一事不明。”吕司空道:“你说吧!” 祝雄风道:“真的是朱帮主亲口立你为五代帮主?”吕司空不明他何以有此一问,一愣神当儿,马上道:“千真万确!”祝雄风道:“要饭钵也是朱帮主亲手交给你的?”吕司空道:“那还用说。”祝雄风道:“既是如此,这要饭钵内之玄机,想是知道了。” 吕司空心头凛然,心想:他问得突然问得奇怪,难道听过什么传闻?便道:“这是本帮之事,劳你相管吗?” 祝雄风道:“你怕是不知吧?”吕司空冷笑道:“知与不知,也不会让你知道。”祝雄风笑道:“但恰恰相反,在下知道,你却是不知。” 吕司空仰天大笑两声,“哈哈”,怒视祝雄风,道:“笑话!你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贼也大言不惭,你若知道不妨说出来,听听!”祝雄风道:“我若是说了你岂非就知道了,我当然没那么傻。” 曹江道:“休要哆嗦,这人罪大恶极,帮主休要同他多废口舌,依属下看来,一刀杀了算,省得夜长梦多。”吕司空点点头道:“就依你意!”曹江狞笑一声,右手已拉出腰刀劈向祝雄风。 几乎与此同时,四人狂扑而至,一道白光不偏不正打在了曹江的手腕上,曹江“啊呀”一声,腰刀向前脱手飞出,再看右腕上鲜血淋淋,显然手腕上已被暗器打伤。 狂扑而至的四人正是桃源四义。那日若非吕司空的纠缠不息,铁拐不会丧命,是以他们抖露出他的丑行后,又挑动关尘跟他反脸,然后坐等时机。不料吕司空厚颜无耻,竟编出一番鬼话骗得众丐的信任,以帮主自居,并要杀祝雄风祭天。他们四人初时并未看到祝雄风,这时认了出来,岂会袖手旁观?当即向场内扑来,但那一道白光却非他们所发的暗器,显然暗中还有人帮助祝雄风。 那曹江被一道白光射穿了手腕,腰刀脱手,再不能伤得祝雄风,何况又扑上来四人。他大喝一声,却是向后倒纵,猛地斜刺里劈来一道劲风,他察觉时已晚,“呼”的一声,斜飞三丈,“哇”的一声,血箭喷出了丈远。 但令人惊奇的是,打飞了曹江之人却是祝雄风,原来他早已谋得脱困法子,为了进一步探听吕司空的诡计而未予实施,待见到曹江腰刀劈来时,内力贯穿,已自绳索中脱出双手,迅捷绝伦地解开了身上的绳索,因恼曹江助纣为虐,是以照着他拍了一掌。 吕司空看到祝雄风脱绳而出,顿时一愣,抓锯齿刀在手,左手高举要饭钵,瞪视场内五人,恶狠狠道:“丐帮弟子听令,速成将这五个奸细拿下!” 第126章 众丐如梦初醒,看到场上混乱之极,听到吕司空高举要饭钵呼喝时,虽说心中对孰是孰非犹疑不决,可是看到外人在眼皮底下杀人,登时热血沸腾,十数人由四面涌了上来。 吕司空狞笑道:“这五人罪大恶极,俱是红灯教中人,格杀勿论!”众丐都已激愤,兼之吕司空的亲信趁机煽风点火,再也难以静下心来。简长老本欲挥手制止,手抬起一半,想了想,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只听吕司空狂笑道:“哈哈,用敌人的血来祭奠英灵……” 忽听有人大声喝道:“你有什么资格对丐帮弟子发号施令!”这声音犹如晴天霹雳,震得场上诸人耳鼓中嗡嗡作响,这一声大喝压住了众丐沸腾的热血,一霎之间,他们脑中都有了几分的清醒,一齐看向说话之人,几乎所有人都大喜,呼道:“朱帮主!”只见众丐身后的一棵树下站着之人不是朱三通又是谁? 祝雄风心中大喜,原来朱前辈活得好好,还道他被那神秘人偷了呢,原是自己走的,可为何不告诉我一声呢?细看几眼,心中又生疑窦:朱前辈怎么站着面无表情,那目光好似也有几分呆滞,而且声音也大相径庭,这究竟怎么回事? 忽见朱三通身后走出一人,说道:“吕司空大逆不道,与逍遥魔君暗中勾结,为了帮主之位,先入少林盗出《易筋经》,再同逍遥魔君交换来要饭钵。哪里是他从逍遥魔君手里夺取?朱帮主压根就未许诺过让他做帮主……” 众丐尽皆哗然,俱看向朱三通,可朱三通只是威风凛凛地站着,在此情况下没有一个人怀疑朱三通,他站着不说话,还道他不屑驳斥吕司空呢。 吕司空却再也站不住了,任他说得天花乱坠,自我标榜的再清白也不抵朱三通的现场一站,他隐隐感到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压力,数百双眼睛在盯着他,似乎在等他说话,可他哪还敢说,额上汗水涔涔。 祝雄风这时已知同朱三通同来的人是东方求胜,也即明白,他正以“隔穴透骨定形术”定住朱三通的身体,而事实上,朱三通早已气绝,想不到东方求胜这一妙计霎那间挽住丐帮之危势。也正因目前情况下,众丐尽皆激愤,并没有人看出朱三通已经气绝,尤其是吕司空,否则事情将会更加的难以收场。他看向吕司空,见他双脚向一侧轻挪,心中冷笑:想走?没那么容易…… 就在吕司空全力以赴,想奔逃时,祝雄风已先发制人,到了他身边,在他惶恐时,抢下了要饭钵。吕司空既惊又怒,抢圆锯齿刀,劈向祝雄风。 祝雄风晃身后纵,催动内力灌注要饭钵上,当空一举,“铮”的一声,登时将吕司空的锯齿刀吸了过来,吕司空脸色大变,转身要逃,祝雄风一脚踢于他的大腿上,登时将他踢倒,不待跃起,已被简长老身后的两丐按住。吕司空见阴谋败露,落入简长老之手,知道大势已去,想不到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到头来仍是一场空。 只听简长老道:“吕司空身犯偷窃罪,暗通歹人罪,残害同门罪,犯上作乱罪,给本帮造成了前所未有的负面影响,不可饶恕,执法弟子准备执法。” 吕司空的一干亲信虽见如此,但恃于朱三通在场,都不敢轻举妄动,反而心头惴惴难安,深恐下个临到自己头上,是以这些人私下议论片刻,就有一人走到场中,说道:“吾等不明真相被吕司空这奸贼的花言巧语蒙骗,如今识得此贼真面,如梦方醒,都对他恨之入骨。特意恳请朱帮主,简长老恩准在下手刀此贼,以正法典。吾等一心向好,改过立新,将功折过,如何?” 简长才沉呤半晌,道:“好,就依你,经此一事,还望吾丐帮弟子从今往后上下一心,心系大局,勿要再心怀他念。”说话间,那名丐帮弟子,从执法弟子手中接过执法棒,走到吕司空在前站住,嘿嘿笑道:“吕长老,这你可怪不得俺,俺可是按帮规法典办事……”说时,高举执法棒,“呼”的一声,打在吕司空天灵盖上,天灵盖破裂,登时一命呜呼。 众丐突然齐声欢呼起来。 祝雄风看到这幕,终于舒了一口气,总算不负朱三通所托,再看向朱三通,他仍在但东方求胜却已不见,忽然间闻到一股淡淡香味,初时未觉有异,待过了片刻,一阵头晕目眩时,登觉不好,听得四下“咕咚咕咚”声响不绝,众丐纷纷倒地,心中惊愕:难道是红灯教犯来了,终也“咕咚”一声,摔倒地上。 正文第二十六章千年火龟 等得祝雄风醒来时,睁眼一看,身旁站着一位削瘦的老丐,正看着自己笑得妩媚招展,一面爬起,一面愕然。 忽听削瘦老丐笑道:“祝公子,怎么忘记了我?”祝雄风想了半晌,一拍脑门,恍然道:“百花仙子,是你,难怪那阵香味来得突然,莫名其妙就中招了,原来是‘百花奇香散’。” 廖百花道:“算你还有记性。”祝雄风道:“仙子,你施放‘百花奇香散’迷倒众丐,是为的什么?”廖百花踢了脚地下一个老丐,道:“还不是为了他。”说话间,脸上笑容不见,换上一副怨恨之色。 祝雄风看到地上的乞丐是贺长老时,便即明白。 廖百花道:“我只在乎姓贺的,无意为敌于整个丐帮,还望公子代为保密。” 祝雄风当然晓得事情的厉害性,当下点头允诺,廖百花大喜,又递给他一只瓷瓶,道:“这瓶‘百花四季酿’烦请公子给他们解除迷香,我先走了。” 祝雄风先解了桃源四义的香毒,待四人醒后,五人分头给众丐闻“百花四季酿”,在众丐苏醒前,祝雄风同四人边行边谈。祝雄风谈及自己的打算,并恳请四义帮忙打听玉宛青的下落。 四义安慰开导他一番,他才重新振作精神,倒是剪刀不意间想到铁拐惨死难掩悲痛,祝雄风反倒安慰起她来。当日一行五人一同吃过饭,闲聊片刻便即分別。初始祝雄风尚担心剪刀的安危,见有匕首陪伴也就宽心。 此后两个月内,祝胸风遍寻了中原的大山名川,但一次次失望而归,玉宛青就好似突然间躲了起来,连半分消息都没有,他一次又一次地失望而归,一次又一次地满怀着希望踏上新的未知旅途。因为他坚信:玉宛青还好好地活在世上,也许同自己一样,正费尽周折地四下寻找自己,他做梦都盼着有朝一日二人能在茫茫人海中不期而遇。 然而江湖上日趋动荡不安,这种相遇有期吗?两个月内,他经历过太多的磨练,在与红灯教以及所谓的侠道人士的反复激战中,他的心反而更加的坚强不屈,更加坚信终有同玉宛青相逢之日。 这一日,他来到了太湖边上。 秋雨连绵不断,他心中一阵哀怨涌现,远眺太湖胜境,看轻波浩渺,听秋风呜咽,故地今番重游,景物经过季节的变迁,已无上次的陶醉与恬然自乐。何况,心中思念陡长,怎能将息?意切切情依依,独旧时倩影难觅! 正是午后时分,阳光昏淡,祝雄风站在太糊之滨的树林暗影下,面湖而立,久久凝立不动。湖面上白帆飘飘,水鸟乱飞,他不由得自语道:“此情已待成追忆……” 却在这时,背后有人说道:“睹物思人,情炽赋词,祝贤弟,原是性情中人。”祝雄风蓦然惊觉,回头一看,只见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一人,见他锦衣华服,其貌不俗,逐笑道:“原来是董兄,却也有这等闲情畅游太湖。” 来人董妙道:“闲极无聊,偶至此处不想得遇贤弟,真是巧极。”祝雄风道:“董兄闲游至此,怕不止游玩散心吧!”董妙似笑非笑,道:“贤弟快人快语,料事如神,此次你我不谋而遇,定是冥冥中天意所助了。” 祝雄风浅笑道:“但愿如此!” 突然间,十余丈外传来一阵细碎的纷乱声,二人相视一笑,同时隐身一侧太湖石后。 不多时,杂乱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五个人出现在了湖边,那走在最前面之人,风度翩翩,竟是如意坊的欧阳雁笑,只听他说道:“绝过错不了,话将出口,怕不齿于人,在下暗中跟踪他一日有余,猜知那东西便是在太湖中。” 另一个人接道:“龙哥,你不是说一个时辰前看到他向湖边走来的吗?此话可真。”祝雄风不识此人,但那“龙哥”原来是洛阳龙门的龙千里。 只听龙千里道:“在下说话向来言之确凿,不带半分虚假,一个时辰以前确是看到他向这边走来,当时,丐帮袁堂主也在场。” 袁堂主喜形于色,接口道:“正是如此,那祝雄风骑着一匹黄彪烈马,气定神闲,奔驰而过,纵然老化子眼光差极还有鹰眼在场,听他说说看。” 祝雄风心中好笑:我何时骑马过来的,这袁堂主胡言乱语,却为哪般?这时听得有人干咳两声,他抬头一看,只见身穿黑衣的贾布挤到众人前面,翘足向湖面看了看,说道:“不错,袁堂主所言极是。” 那位祝雄风不识之人,又道:“既然欧阳少侠,龙哥,袁堂主,鹰眼都讲说祝雄风已到太湖,为何不见其影踪呢?” 贾布道:“说不准他早已坐船离去了。适才在下仔细看过了,湖面那只船头站立之人,形貌极像,原来他早已上得船来,事不宜迟,我们易尽早行动,切不可误了捕龟时机!” 那人冷笑道:“你是什么身份,也言捕龟?” 贾布道:“看看怎是可以吧!” 祝雄风心想:贾布虽说武功不入一流,但为人豪爽极够义气,结交甚广,何以在这人面前如此敬畏?而这人能以如此口气说话,显然绝非泛泛之辈。这人会是谁呢? 忽听贾布喜道:“看!船来了!” 祝雄风循声一看,果然看到八名黑塔般的大汉齐肩扛着一只油木轻舟,健步奔来。 第127章 这八名大汉上身不着寸缕,挥汗如雨,气喘嘘嘘,他们奔到湖边,轻轻将船放入水中,一言不发,恭身候在一旁。 龙千里道:“还是欧阳少侠想得周全。” 欧阳雁笑不无得意,道:“各位,上船吧。” 船虽不甚宽敞,坐七八人绰绰有余。八名大汉中下来二人,四臂摇橹,船如飞而去。 祝雄风走出太湖石,摇头喟叹道:“他们竟然比我还急,董兄,前面渡头倘有驳船,不如你我也去看看他们如何捕龟?” 董妙笑道:“就依贤弟!” 二人来到渡口的驳岸上,刚巧见到一艘大船离岸驰去,船上竟有黄山派,泰山派人。 祝雄风暗想:连黄山泰山两派都动了捉龟之心,可知整个江湖上必定都已惊动。火龟虽神奇,但寻起来难处尚多,即便持有火龟图也非按图索骥所能得。看来散布消息之人绝非本着善念,而是要借此在太湖上掀一场血雨腥风。何况,红灯教未除,忧患尚在,若是红灯教暗中设下圈套,其后果难以预料。 船顺风顺水,半个时辰即到了太湖中的西山,但见山上古木参天,奇石嶙峋,千穴百洞散布其间。山下杂乱地泊着许多船,俨然一次大的聚会。 二人下船后,祝雄风发了一会儿呆,董妙机警地四下看看,沉思片刻,冲祝雄风笑笑,独自离去,祝雄风看到他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忽然一阵怅然涌上心头。 西山乃湖中第一大岛,岛上重峦叠嶂,多奇洞怪石,草木清华,一派世外桃源景象。春秋时,吴国夫差曾据此练兵,并作为休闲之地,大兴土木,始自出名。可是实在难以把它与千年火龟相连,更难以与即将出现的杀戮相连。 祝雄风临风当歌,只觉心潮澎湃,久难平歇! 月斜半空,清辉遍地。 蓦地,一丝琴音破空传来,音调清畅悠扬,但不失幽婉。 祝雄风心神一震,凝神望去,只见半山腰处,灯光点点,飘摇不定,琴音正是发自那里,直如天籁般引人至深。行有数十丈,前面是一处古朴幽深的庭院,月亮似乎正斜挂在一处亭台的飞檐上。 朦胧的雾气中,亭台正中端坐一位素衣女子,纤纤十指,拂弦捻节,丝丝忧怨宛似秋泉之水,清澈地流淌着: “庭院深深,一片孤芳香独傲。 心难静,难自赏。 容颜易变,花开花谢,芬芳调零尽。 伤愁一片,为谁知?” 唱这首曲子者,显然心情郁闷,烦结于心,以至寡欢愁楚。 祝雄风神情大变,心乱如麻,不觉轻呼道:“是依依吗?在下祝雄风,恳求一见。” 只听琴音忽滞,随即一个喜悦的声音,道:“即是祝大哥,快请入内一叙。” 祝雄风理理衣衫,款步入亭,欧阳依依一袭白绸衣衫,薄云轻风,配着玉配神雕般的面相,有着空谷幽兰般的清纯脱俗,她正襟端坐于琴前,莞尔一笑,十指拂动,一首《玉楼春》在琴弦之间弹泄出来。 一首既终,欧阳依依道:“祝大哥莫非早就忘了小妹,何以这么久都未有音讯?” 祝雄风道:“依依……”他欲言又止,在这霎那间脑中浮现出玉宛青来。他深知像依依这样才貌双全,足不出户之人,用情极深,一旦付出势难抑住,他对自己当日情乱意迷中流露出来的仰慕之心,深感歉疚与不安,可他又实在不忍心伤害她少女特有的自尊心。 只听欧阳依依道:“祝大哥可知那日一别后,小妹心中的思念之情吗?”心迹表白,一览无遗。 祝雄风当然明白,那日他追石秋凤误入如意坊时就已经深深觉察到了,如今听她亲口说来,心神一荡,说道:“依依,大哥也一直挂念着你。” 这本是他的心里话,但话自出口始觉不妥,他知道此时此刻,不能再有半分的爱慕情绪表露,否则只会让她陷的更深,反而害了她。 欧阳依依泪花晶莹,道:“小妹将死之年能获大哥挂念,此生无憾……”言语戚戚,一行清泪终于沿粉靥滚下。 她玉指拂琴,琴音顿起,却是古曲《梁祝》,她情之所及,忧怨而生,一时间绵绵情意全诉诸于琴。 祝雄风暗想:如此佳人,上天竟忍心降罪,天理何在?依依,你等着,大哥一定寻得火龟,一定拿来给你治病…… 欧阳依依突然连声咳嗽起来,手指剧烈颤抖,但她毫无停下之意,依然弹了下去,终于俯于琴上被两名闻声赶来的少女搀扶下去。 祝雄风看到这一幕,心中似有团火在燃烧,人的七情六欲中,爱无非是最复杂,最真挚,最难以把握的情感。他深深眷恋,爱着玉宛青,但他每次面对欧阳依依或直接或间接的感情表白时,又总有某种奇怪的感觉,说不出到底是牵挂,还是爱意,抑或是同情。 他说不清楚,也不知是如何离开的那处庭院,他心中乱成一团麻,盲目地四处游荡。蓦然间,风中传一阵兵刃相撞击的声及叱骂呼喊声。这声音让他迷乱的心中油然生出了警觉,他辨识方位,抖身直迎而去,越过两处小桥,穿过一片枫树林,陡见面前有人混战一起。 只见刀光剑影,人起人伏,不时有人惨叫,不时有人倒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毫无休止的杀机。 只听混战中有人喊道:“既然我们都是为火龟而来,索性联手起来,岂非更好?” 对方一人哼声道:“风满楼,你做梦!哼!去年让你侥幸逃脱一次,不信今日还有好运气。敝派本就同你有着深仇大恨,更想不到你会同红灯教沆瀣一气,干起助纣为虐的勾当,道爷今日绝不会再次放纵于你。” 风满楼恼羞成怒,道:“松原,黄山大会上你剑法不精,败于在下,谁知,你虽心中愤愤不平,却没有胆量同在下一对一公平决斗,而是不知羞耻地施出卑鄙的伎俩,差点让在下着了招,哼哼!此仇此恨今晚正好讨个‘理’字。” 祝雄风暗想:公平府血案后,松原闭关修炼,既已复出,想必练成了更厉害的招数。 正想着,只听得“当”的一声大响,火星迸射,陡听风满楼“啊呀”一声,接着松原喝道:“哼!想走吗?看剑!咦,什么人?”一人接口道:“怎么?不认得我了吗?”松原恍然道:“原来是风雷七锤。” 叶流星道:“不敢!听说松原掌门闭关数月,又悟出一套犹胜天龙剑法的剑法,今夜月朗星稀,叶某正有意见识一番。” 松原斜视风满楼一眼,道:“那位风大侠已经有幸见过了,叶大侠若是有心指点贫道,也只好不自量力了!请!”振腕之下,剑尖挽起一个半弧,“刷”的一声,挑向叶流星。 叶流星斜身后纵,让过松原的剑锋,右臂后振,“怦”的一声,流星锤打向松原面门。松原侧头闪过,一招“仙人指路”直取对方双目。叶流星便出一招“铁极桥”避开,口中喝道:“好,好剑法!”二人一起战了十余招。 突然间,松原“啊”的一声,怒道:“叶流星,你锤中加剑,想不到你会暗剑伤人。” 叶流星大笑道:“你我决斗,生死相搏,无关乎手段,何况,你堂堂泰山掌门,嘿嘿,都能用‘国色天香’这类下三滥手段。哈哈,我是魔教中人,又有什么手段不能用出来,看剑!” 松原怒斥道:“叶流星,你丢尽了叶家的脸面。” 叶流星收回递出的剑,勃然怒道:“我叶家的脸面关你屁事?哼哼,叶某今日倒要好好会一会你的天龙剑法,看一直,你剑法中的那处致命的破绽有天弥补得上。 松原心神凛然:他何以会知本派天在剑法中有一处致命的破绽?公平府血案当晚,正是这点破绽差点要了我的命,这本是派中机密,他是从何得知?难道那蒙面人就是他?这不可能,但一想到那个天龙剑法远在自己之上的蒙面人,不由激冷冷打了冷颤。 叶流星的剑已经刺了过来,他锤出如流星般迅捷,但他的剑却是缓缓递了出来。 松原不敢有半分怠慢,疾风骤雨地连攻三招。 叶流星微微一笑,剑至中途突生奇异的变化,他那平直无奇的剑锋让出中宫,以一招无与伦比的快剑,走偏锋,斜斜撩起,只听得“当”的一声,两剑相交铮鸣不绝。 松原后纵一步,惊声道:“想不到你在剑法上也有不俗的造诣。” 叶流星道:“不敢当!承让!能遇到道长这样的剑道魁首,叶某荣幸之至,平时闲极无聊,挖空心思想出的几招粗俗的剑法倒有班门弄斧之嫌。” 松原心想:这样惊世骇俗的剑法也算粗俗,那我苦练三十余年的剑法岂非拿去砍柴也不值?只是他素来以锤法名动江湖,剑法又是自何学来?他刺出的剑平淡无奇,却隐含着一股奇异的力量,乍一出剑,就让人分心不得,委实怪异。蓦地他又想起了重创自己的神秘蒙面人,他的剑法才真正的让自己惊惧,好似他的剑法专为化解天龙剑法所练,每一招每一式竟然都能占据先机。而只有对天龙剑法了然于心之人,才可能在出剑之余生出相应针对的变化。视问天下间又有几人可以练至天龙剑法的精髓处?纵然偷学,那也只是皮毛部分,断然不可能像他那样的出神入化,思来想去,似乎就只有一个人有可能,那就是失踪二十余年的师弟顾松风…… 就在这时,忽有人嘶声叫喊:“蛇,啊!好多的蛇!” 松原回过神来,向地上一看,大吃一惊,月光下,只见数以百计的蛇向己爬来。其时,秋天已至,群蛇该当入洞冬眠,天下间能打破常规,驱蛇而动者,只有大理蛇王古月锋。松原小心翼翼地后退,不时四处打量,果然见到古月锋神情木然地站在蛇阵后面。 只听古月锋阴森森道:“故人相见分外热情,诸位好雅致,难得聚此,怎的忘了约上老古呢? 第128章 由此可见你们为人也太差劲了!” 众人沉默无语,对古月锋都心存忌惮。此时静寂无声,四面“沙沙”之声越来越响,空气中的腥臭味也越来越浓。 松原曾吃过毒蛇的亏,现在犹有后怕,他招招手,泰山派一干弟子全部聚成一圈,以防遭受不测。 风满楼适才伤在松原剑下,窝了一肚子气,正愁无处发泄,乍见到古月锋这么嚣张,气不打一处来,瞪着古月锋,道:“古月锋,中原之地岂是你横行的,识相的话,赶紧退开,否则,你该知道同红灯教为敌的下场……” 古月锋道:“岂敢!岂敢!老古快意江湖,惟独好美女与蛇。去年偶遇玉面桃花,念念不忘,老古痴情难禁,便在中原大地,不辞劳苦寻寻觅觅,偶经此处,本属无意,不料打扰各位了。” 风满楼冷笑道:“凭你也配得上为玉面桃花犯痴,你也不看看你那付德性。” 古月锋道:“老古当然明白……” 风满楼道:“既然明白,还不滚回大理!” 古月锋道:“老古虽然不配,但比起你这个辜负佳人厚望,与杀师仇人鬼混之徒要好得好。” 风满楼最忌恨别人提及此事,登时大怒:“古月锋,你既不听良言,可休怪在下不给情面。”说时,身子一晃,欺向古月锋。 古月锋抖身飞起,挥动蛇杖荡开风满楼的剑,左袖一挥,一道阴柔的袖风卷向风满楼。 风满楼知道同古月锋交手要十二分的警惕,他长剑甫碰蛇杖,登时感到一股阴寒之力传来,不由得吃惊,接着一股阴柔的袖风触肤生寒,心想:好厉害的“七阴九寒功”,心念至此,猛提丹田之力,想用体力的阳刚之力逼开阴柔的袖风。 岂料,古月锋左掌一扬,又劈来一道掌风,这道掌风较之方才的袖风强悍数倍。风满楼感到寒气袭面,身不由己倒飞出去,摔于地上。 叶流星因事发仓猝,已是救之不及,奔到风满楼近前一看,只见他脸上凝着一层如霜似雪的东西,浑身轻颤不已,这下子倒吸一口冷气,怒道:“古月锋,你好毒的‘七阴九寒功’。” 古月锋一脸的不屑,哼声道:“普天之下还无人敢在老古面前放肆!嘿嘿,谁人不服的,就报上名来,嘿嘿,老古我干脆一巴掌送他回老家。” 叶流星肺都要气炸了,他是何等威风,却也不得不思量一下古月锋的毒蛇,面对挚友丧命,虽说怒不可遏,一口怒火呼之欲出,但终究还是忍了回来,没敢发作。 忽听一个悲戚的声音疾呼:“还我师兄命来!”话声未毕,就见阴晦的树林疾奔出一人,青丝飘飘,发带飞舞,奔行中,一道剑光狠狠扎向古月锋后背。 古月锋正在狂妄兴头上,猛觉背后剑风袭来,想也未想,挥杖后格,“当”的一声,荡开来剑。哪知来人因恨火心中烧,出剑甚是劲急,古月锋,虽挥杖荡开来剑,但绝未料到来人剑势不绝,第二剑霎那间又即刺到。古月锋说什么也未想到第二剑会如此神速,慌不迭中向前急冲半步,向右侧横闪,转过身来,瞪圆双眼看着来人,喜道:“玉面桃花,老古就知道是你,呵呵……” 姚牧歌把心一横,连人带剑撞向古月锋。 古月锋闻得香风灌鼻,不由心花怒放,张开双臂迎向姚牧歌,姚牧歌长剑一挺,“噗”的一声,刺入古月锋左肩胛上,古月锋神情大变,嘶声道:“你,你……”右手横杖打向姚牧歌。 姚牧歌腕上用力振动剑柄,向后倒纵。 与此同时,林中飞出一人,一闪一晃之间,赶到了姚牧歌面前,左手捏住了古月锋的右腕,用力一拗一拉,“喀喇”一声,古月锋右腕断折,“呛啷”一声,蛇杖坠地。 古月锋痛得“啊呀”一声,左手箕张仍旧抓向姚牧歌,不料眼前身影一晃,一股大力当胸压来。这股大力直似一座小山似的,压得他连喘息都感困难,身不由已腾腾倒退数步,一屁股坐在一堆蛇上,他恼怒不已,双手抓起地上的蛇向前掷去,口中“荷荷”怪叫:“你们谁也休想活着离开西山。”说时,身子前倾,头自着地身子倒立起来,脖子缩伸之间,以头着地向前疾冲,口中发着一阵让人热血如凝的怪笑,随着他的怪笑,四周传来一阵急促的“沙沙”声,游来无数只昂首吐蕊的蛇。 松原,叶流星两帮人方才还斗得不可开交,但现在性命攸关,生死与共的当儿,早已忘却前嫌,化敌为友,协心同力,共抗毒蛇。 姚牧歌温情脉脉地望着祝雄风,如水的目光让他再也不忍说出责问的话来。他虽然一直想问她在泰山时杀死松涛,在玉宛青身上下毒有何居心,可是一旦遇到了,不知何故非但说不出半分责怪的话来,反而被她看的心中一荡,但随即被此起彼伏的三两声惨叫吸引了注意力。 原来群蛇在古月锋怪笑的指引下正发动攻击,在数以百计前仆后继的毒蛇攻击下,任你再厉害的高手也全无施展余地,转眼之间,已有七八被毒蛇咬中倒地哀吼又被随后被赶上的蛇,缠绕,狂咬,惨吼不已,不久便即毙命,面目全非,极是恐怖。 场上众人初时尚能严防以待,待看到蛇从三个方面越聚越多,而自己周围之人却越来越少时,胆颤心惊,一时掉以轻心,又有两人被蛇咬中,惨叫声中软倒地上。 情况越来越不利,众人慌乱而急切,一发不可收拾,纷纷落荒而逃,朝着一个没有毒蛇的方向狂奔,跪在最头前之人突然喊道:“这里有个山洞,快先进去躲上一时。”另外一个人道:“躲在山洞里,一旦毒蛇攻进来别无他路可走,岂非死路一条?” 众人仓惶间,俱都失却了往日的精明,犹豫片刻,俱都向洞里奔去,争先恐怕,倒生怕落后于人,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人管洞内是否暗藏危机,众心一念就是:早些躲开这些令人生厌的毒蛇,至于其他先自不管。 有些蛇爬行甚是迅捷,在众人慌不择路向洞里奔时,有几只跟进了洞里,洞里漆黑,众人又是蜂拥而入,稍自喘气。忽听得有人惨叫,接着有人惊呼道:“毒蛇进洞了!”众人顿时又乱起来,互想推挤,有人被石壁碰破了头,有人不住叱骂,有人在慌乱中兵刃不长眼,伤及别人,随即引来别人的报复, 有人兵刃乱砍地上的蛇,有人被蛇咬中,倒地哀嚎翻滚,却被活活踩死…… 在依稀的月光下,洞内大乱起来…… 祝雄风蹲在一处凹进去的石壁里,无人顾及,心想:眼见大批毒蛇就要追来,他们不想法子抵御,却在这里互相厮打,这可如何是好?他一手拉着姚牧歌,一手紧握剑柄,挨着石壁向里走去。 刚走出十几步远,突然听到身后“轰”的一声大响。在众人惊呼惶恐中,洞内唯一的光亮突地不见,伸手不辨五指,漆黑一团,沙土飞扬,引得一片咳嗽声。有人问道:“怎么回事?”一人答道:“他奶奶的,洞口被堵死了。”一人接道:“妙极,如此一来,就不用怕龟儿子的那些毒蛇了。我等幸免其害,可喜可贺啊!”洞内声音回荡尖细,根本听不出话声出自谁人之口。 只听“达达”数声,有人打起火折子,火光一亮的当儿,众人看清了,来时的洞口被一块巨石堵得严实。洞内飞尘滚滚,洞室狭窄,数十人拥在一起,都可听得见互相沉重浑浊的呼吸声。 有人忽道:“这定然是他妈的红灯教的奸计,想把我们困在这里,赶尽杀机。”说话的是一个瘦小的道人,后背上一道血槽,也不知伤于何时,正有另外两名道人帮他包扎伤口。 叶流星看了道人一眼道:“道长,这话就不对了,我等同困于此,虽然不知是人为还是天灾,但不管哪种原因,我们患难与共本该同心协力,想办法脱身才是上策,怎可以在这里胡乱瞎猜呢?叶某为红灯教总管,若真要赶尽杀绝,难道连叶某也不放过吗?” 瘦道人道:“贫道只是猜测而已……” 松原瞪了瘦道人一眼,转开话题,道:“诸位,咱们进洞避蛇,那巨石突然从天而降,这显然是碰巧了。如今身陷绝地,切不可乱开杀戒,咱们应当同心协力,想办法脱身,免得困在洞内夜长梦多。洞外有蛇,幸有巨石封口,倒也不再惧怕,眼下之计,只好四下寻找,看看有无其他洞口,速早离开为妙!” 叶流星道:“道长言之有理,洞内就咱们两家人,虽说如今患难与共,但总有生熟之嫌,不如这样一方派出两人,四人一组,四下找找看有无另外出口,西山多奇洞,洞口往往四通八达,如若找到就相互招呼一声,如何?” 众人齐声道:“就这样!”然后一方出两人,四人一组四下分散而去。 祝雄风跟在众人后面,眼下众人均自顾不及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他一边小心地前行,一边想:叶流星为人机警,这样派分人手,一来可以相互监督,防生事端,二来表白此举心系全局,在人心惶恐之时,多少起到了稳定人心的目的,此招高明之至。 只听听得洞内“通通”声响,众人四下散开,各人都难料洞内有无突发的变故,是以心中都有几分的惊惧,连呼吸都异常的粗重。 突然间,一人先惊后喜:“快,快,这边有处洞口。”话音未落,惨厉道:“你,你这恶贼……”这声惨厉发得急促,是时众人尚未走远,听得说话声全数拥向这边。岂料急中生乱,人心惶恐,兼之洞内狭窄,拥挤推扯中,情形再难控制。 最前面的大汉甩了两下没有甩开紧跟其后之人,叱骂一声,侧转身来狠狠劈下一刀,后面抓紧他衣衫的瘦道士惨叫一声,右手滚落地上,惨吼不已。 泰山派中人见此,哪能咽下这口气?立即有一人趋前半步,长剑就此一挺,那大汉怪叫一声,软倒地上。 第129章 这名道士尚未拔出剑来,背后突传来金铁击响之声,在这霎那间,洞内再度混乱起来。厮杀中,火折子跌落地上,尚未拾起,已被人乱中踏灭,惟一的火光乍灭,洞内是短时的无声,只因黑暗中,敌我难分,兵刃不长眼怕伤了自己人。 但过片刻,不知谁咳嗽一声,立时引来了杀身之祸,登时狂呼乱骂声又起。人人都似疯了般,兵刃乱舞,只求自保,哪里还顾及他人安危?只要尚有一口气在,只管厮打拼杀,但听兵刃撞击声惨叫声不绝,有人甚至用世上最绝的话骂人。 姚牧歌听及这些话脸上一阵羞红,她向一边挪了挪,一颗心怦然直跳,突然感到一股风声向已压来,一愣之时,一个人重重压在了身上,原来是一具尸体倒将下来。姚牧歌猝不及防被压个正着,霎时间又惊又恐,刚呼出半声,立即引来狂劈三刀,虽说全砍在了那具尸体上,可也把她吓得灵魂出窍,再不敢吱声。这时听到有人呼喊一声,接着“呼”的一声,身上的尸体被人绊了一下,滚在身侧。 祝雄风在混乱乍起之时,寻到一处浅洞隐身进去,忽然听到姚牧歌的呼声,知她有异,当即现身贴着石壁,找准方向,猫腰向地上摸去,突然小腿之上一阵酸痛,也不知是被踹了一脚还是击了一下,他以牙还牙随即踢出一脚,听得闷哼一声,“哗啦”一阵响声,显是有人倒地时撞倒了一堆乱石。 祝雄风也在这时想到:洞内敌我不分,如此冒失说不准被人乱刀杀死,死得糊里糊涂不明不白,太不值得了,不如再待片刻,等他们伤亡殆尽,再求脱身,耳听得呼啸的刀剑之声,心中却宽慰几分。他伸手向一侧摸去,摸索片刻,感觉中尽是石壁及尸体或是一摊摊湿湿的东西,却不见姚牧歌,适才明白听她惊呼出声,莫非出了意外,想到这里,登时吓了一跳,轻呼道:“姚大姐……” “当”的一声,火光四射,嘈杂中一人循声砍来一刀,正砍在石壁上,火光乍闪之际,祝雄风一脚蹬出,那人仰面翻到,祝雄风耳听着一声又一声的嘶声惨呼,心中乱极。思虑再三,刚站起身子,突然被一人撞上,立身不稳向后仰倒,他右腿后踏,但尚未稳住身形,脚下一绊,跌倒地上,不待起身,突然腰上被人紧紧抢住,同时耳边传来“荷荷”兽叫似的声音,一股草烟的味道灌来脸上,他几欲窒息,他知道黑暗中正有一张嘴咬向自己的脖颈。 祝雄风心中明白,洞中之人皆因内心的剧烈惶急而意志颠疯颠狂,形同野兽无二,只消被他们制住,势难躲过一劫,想到这里,内力贯处右膝骤然顶起,“喀喇”一阵声响,身上之人肋骨尽裂,长声惨遭呼,弹了起来,撞到洞顶石壁,才又摔在地上。 他刚自舒了口气,忽听到一声蚊音似的轻呼,声音渺若未闻,但他心神一震,即刻想到:姚牧歌!跃身而起,当即扑向那个所在。刚行几步,心念一转:暗中不辨敌我,委实凶险万分,适才一念之差,显些做了乱刀之鬼,现在贸然而行,实同送死无异,但是如若见死不救,于心难安,他贴壁而立。听得有道甚是急劲的风声打来,抬剑迎上,但剑自发出突觉不妙。 他长剑刺空偏转不易,而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劲风直撞脑门,胸口发闷,“啊”了一声,“哇”喷出一道血箭!幸亏他感到不妙时,真力运转周身,才至在叶流星刚猛的锤下,仅受轻微的内伤。饶是如此,他还是身不由己倒退几步,倒退中又被人劈中一掌。不过这一掌之力也阻住了身体的狂退之势,否则撞在后面一块突凸的尖石上,焉有命在? 他身子左右一晃,侧倒地上,只觉周身如同散了架似的痛疼难当,硬是没有吭出声来。在这种情况下,纵然再厉害百倍的高手也中束手无策。只因对手难辨,听见得尽是芜杂的声音,何况眼前漆黑,他的剑法根本无从施展,反倒不敌一般的庸手,疯狂般胡打乱闹来得生效。 过不多时,洞内声息,越来越弱,偶尔才有一两声兵刃撞击声及叫喊声发出,显然经过一番拼杀,洞内幸存下来的人已经为数极少。当然能侥幸者多是些经验老成武功极高之人,经过初时的生死拼杀后,沸腾的心反倒平静下来,谁人再沉不住气,发出声来,势必难防暗中的偷袭。 洞内是死寂的沉静,祝雄风听到自己的心在怦怦跳动,他知道叶流星定然就在附近,现在胸口的锤伤还隐隐作痛,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但是他不敢稍动。 又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之间,一声诡异的笑声绕洞而响,这串笑声在死寂中突然响起,听者直有热血如凝毛骨悚然之感,接着,“啪啪”两声清脆的击掌声,但听“轰”的一声,洞壁上忽然燃起一只油灯,接着第二只,第三只,霎那间燃起了五只油灯。灯光下,只见地下一片狼藉,刀剑散乱于尸体残骸间,触目惊心。 祝雄风忽然惊呼一声:“啊!” 只见叶流星松原二人几乎背贴背站在一起,想来适才之际他们俱都屏住呼吸,不敢稍动,不让对方辨出所在方位,岂料灯光乍亮,听得祝雄风惊呼声后二人几乎同时向后退身,登时撞在了一起,但是乍撞即分,趋避两旁,看着对方,喘息不停。 祝雄风四下看看,独不见姚牧歌,心头焦虑,只盼她能躲过这场劫难,可是偌大的山洞里,死者遍地,有的人甚至面部稀烂五官不辨,可见适才一场厮杀是何其的悲壮,惨烈。他们固然躲过古月锋的毒蛇之祸,却是躲不过这场人为的人祸,以至两帮人拼杀殆尽,只是仍不知洞内是否隐有他人,以及那笑声发在何处? 蓦地那笑声又自发出,“哈哈……”声音越拔越高,嘎然而止,跟着一个声音说道:“准备好了,洞内人一个也不准走出,哼哼,尤其是祝雄风!” 祝雄风鼻中闻到一阵硫磺味道,心中悚然:难道要把我们炸死洞里不成?好毒的奸计,这人是谁?听声音七分熟悉,正自猜测,忽听叶流星喝斥道:“南惊云,你好大的胆,难道连本总管也要一并炸死吗?” 祝雄风心中一动,暗叹一声,心下恍然:原来是他!想不到在洛阳时,一计不成,又赶至这里设下这等毒计,真想不到堂堂正义府世家公子,世人敬仰,何等威风八面,却这般泯灭人性,这到底所为哪般? 只听松原怒道:“南惊云,你这狼心狗的东西!” 南惊云纵声狂笑:“叶总管,松掌门还有祝贤弟,你们就认命吧!欧阳教主令瑜如此,在下虽有同情心,但也爱莫难助,哈哈……” 叶流星怒道:“哼!你这小人,教主岂会做下此等残害手足之事?定是你这卑鄙小人,假传教主口瑜,来铲除异已,实现你的狂妄野心,哼!你这是妄想。” 南惊云道:“叶总管,你可知圣手先生因何而死吗?” 叶流星道:“哼哼!莫非他也是被你用鬼蜮伎俩害死的?” 南惊云道:“应该是在下奉了教主令瑜行事,在下作为下属实在是迫不得及的无奈之举,副教主秋凤鸣欲图反叛,自以为可瞒天过海,不料东窗事发,教主已经发下至尊令:凡同秋凤鸣交情甚密者,嘿嘿……一概格杀勿论!叶总管,以你同秋凤鸣的交情,你总该明白教主的意图了吧!” 叶流星侧耳了辨了辨,蓦地,一锤打出,“呼”的一声,在对面石壁上打出一个洞来,仰天大笑:“可叹教主偏激暴戾,独断专行,连被小人蒙骗都浑然不知,以至出现今日之困顿局面,看来本教劫数已尽,为时不多了……” 南惊云厉声喝断:“死到临头,尚不知悔悟,胆敢咒骂教主,你……” 叶流星冲他说话的地方狠狠“啐”了一口,道:“当年叶某看出教主乃雄才大略之人,这才忍辱负重跟随至今,不料,自当你三年前加入后,花言巧语获取了教主的信认,在你的盅惑之下,做出了多少违背人伦的惨事?以至如今整个江湖侠义道中人都以本教为敌。这都是你,你动机不纯,不仅把个大好的红灯教搞得乌烟瘴气,成为人人喊打的魔教,而且暗中收买死党铲除政见不合者,哈哈,现在你终于将魔爪伸到了叶某的头上了。哼哼!什么‘大智若愚’,依叶某看来,该是‘大愚若智’才对……” 南惊云冷笑道:“你说得对极了,哈哈,红灯教上下早晚都是我南惊云的,哈哈……” 叶流星道:“叶某今日就为天下,也为本教除害。”说时,流星锤直如流星划过苍穹,闪电般击向一处石壁,“怦”的一声,石壁洞开,碎石四溅,也透进一丝的星光来。 这处洞壁极薄,叶流星听辨出南惊云的方位,骤下重击,满以为一击能中,哪知南惊云委实比狐狸都狡猾,已经提前有所察觉,跃在一旁,这下子他恼怒成羞,嘶声道:“动手熏死你们,快!” 听得一阵“嗤嗤”之声,一股白烟从好洞口飘进来,见空飘散,叶流星破口大骂,南惊云一个劲地冷笑。那白烟弥漫甚快,顷刻间,洞内犹如涨雾般灯光渐趋微弱,咳嗽声剧烈起来。 突然,轰隆隆……一阵大响,犹如山崩地裂般,地动山摇,整个山洞似乎都颤抖起来。 南惊云惊声道:“怎么回事?”话音未毕,只觉地面抖动,不自禁身子摇晃,重心一失,险些摔倒。 有人疾呼道:“啊!不好啦,地,地裂了,妈呀!老天爷发怒了!”这些人平素干尽了坏事,兼之那时科学不发达,崇尚迷信,对这基本的自然灾难弄不明白,还道是因干了坏事,老天爷惩罚呢,是以一人喊出众人呼应,莫不变色,吓得抖成一团。 南惊云虽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到底对这突出其来的灾祸生出万分恐惧,再无心思指挥,转身疾奔而去。 第130章 此时,山在动,地在摇。 蓦地,一道绿光直冲云霄,湖中咕咕响成一片,直似开锅之水…… 当一切平静下来之时,天地间只剩下了无边的黑暗。随着一阵“咕咕”声响,黑暗中突然冒出一团火红色的光芒,这光芒,在缓缓移动…… 祝雄风在那山洞摇晃时,跌倒在地,脑中一阵轰鸣,其后一切便即不知,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是生是死,便如做了一场梦。在梦中,他看到自己被南惊云投在了滚烫的油锅里,身体刚没入油中,自己忽然又变成了一只奇异的龟…… 他惊叫一声,忽自醒来,侧耳倾听,四周悄无声息,所观漆黑一团,他只道身在地府中,一阵悲伤涌来,忍俊不住双泪流出,这样躺了不知多久,他感到身上似乎越来越热,无意间,想起那个梦登时毛骨悚然,想舒展四肢,却根本动弹不了。他躺在地上,仿佛置身蒸笼之上倍受煎熬,热得大汗淋漓。 过不多时,地上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他还道适才地动山摇的一幕又将来临,岂料眼光扫视之下,却见到一团奇异的火红色向己慢慢稳动,同时炙热的气息让他极度虚脱,口干舌燥,浑不舒服。他心中奇怪,定睛望向那团奇异的火红色,这一看之下,不由得既惊且喜,看看那团东西良久,心中猜测:莫非那火红的怪物就是千年火龟? 只见那怪物身上晶莹剔透,呈火红色,整付甲盖及边缘皆为莲花状的图形,四肢上长满了金色的鳞片,翘立的头上仅有一只眼睛,却发着鲜血般慑人的光芒,口中不断地喷出白色的热气。 火龟本为龟类中最是神奇的一类,它们长年驻留地底岩石内,吸食地核精华,蓄地热于体内,化普通为神奇。长达千年的修炼,使它们成为了最具神效的灵丹妙药。 活该祝雄风有此缘分,大难不死,却意外碰到了千年火龟,他一时间惊喜过度,而不知所以,待见到火龟突地转身,往回爬去时,登时想到,到手的活宝可不能让他跑掉,错过今日,一旦让它爬回洞内,势难捕捉了。想到这里,忍着浑身的痛疼,咬紧牙关,一跃而起,扑在了火龟背上。那火龟突受此惊,龟背一挺,将祝雄风摔出丈远,四肢支立快速向洞内爬去。 这一下摔得祝雄风虽不是很重,但牵动内伤,直如散了架般的痛疼,他抬头一看,那火龟两只后爪已经进入洞内,只剩两只前爪在洞外,正自一点一点往洞内挪移。 祝雄风咬牙狂扑过去,一脚踢向洞内的火龟,硬生生将它踢了出来,但他也感觉脚趾上一阵奇痛袭来,那一脚踢在龟背上竟似踢在了坚硬的岩石上一般。 那火龟“啪”的一声摔在了岩石上,复弹回地上,四爪朝天胡乱踢动,可就是翻不过身来。 祝雄风深呼一口气,慢慢带近火龟,看着它踢动的四爪,忽而心生怜悯,心想:它好歹也有一命,我又怎能狠下心来杀之取丹?但转念想到:生态万物,极生极克,火龟神奇,也乃自然造化之物,所谓生自天然,取之自然。若不能物尽所值,岂非浪费?何况物之所亡因其效,火龟既然其效神奇,何不因而利用,普渡众生呢? 他心一横,拔出“七日寒”短剑,闪身上前,剑锋划过,先削去了龟头,趁着热血飞溅,四肢犹动当儿,剑光晃动,“噗”的一声,刺入火龟心窝,刀尖挑动滚滚热血中立现一只鸡蛋大小赤红色的内胆。他知道,内胆这等精华之物,一旦脱离鲜血稍久,便易化为清水,失去奇效。是以他探左手在热血中抓起火龟内胆,虽觉炙热无比却也未及多想,塞入口中,只觉奇腥无比,几欲吐出强自忍住,一扬脖子,“咕噜”一声,滑入腹间。稍时,腹中一股奇异的热力升腾而上,有呼之欲出的感觉,他赶忙盘坐地上,默念玄苦所授的内功心法,化掉这股外来的精华,再加以引导,贯通一百零八穴,最终归附丹田。 历经一个时辰挥汗如雨的调息,腹间的炙热感渐自减缓。精华虽归纳丹田,但这股外来的精华,实在罕有匹敌,短时之内,尚难以随心所欲,肆意运用,但当假以时日,一旦这股精华融入他的功力中时必定受益匪浅,脱胎换骨,平增数十年的修为。 祝雄风此番静下心来,细细一想,始自明白:适才的地动山摇是火龟出洞撼动地层所致,想不到自己因此获取火龟,当真天意。 他吁了口气,只觉先前的肌体痛疼已荡然无存,周身更有说不出来的轻盈,舒畅,心头不由涌出阵阵欣慰,四下打量一番,见自己正处在一条裂缝中间,眼见两边尽是石壁,也不知有多高。此时一直如泼墨般的天空忽而闪现几道星光来,就着星光他的目力出奇地好,竟直达裂缝顶端,估计约摸有二十余丈高,但石壁上凹凸有致,大有垫足处,同时,心中也起了强烈的征服欲。 当下深吸一口气,催动内力,人宛似一颗弹丸似的弹落一侧石壁的凸处,稍换口气向右侧倏地横闪,直似银燕袭空,直直拔高,力倾之时,刚巧看裂缝的顶端边缘,右足斜跨,稳稳站在地面上。由此前行仅十数丈,前面忽现一个黑乎乎的山洞,他怔了一下,一只手握剑,一只手摸索石壁,向洞里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少时间,陡觉眼前光线刺眼,忙用手遮眼,心中怦跳良久,始自适应阳光,呼出一口浊气,举目四望见洞外空荡荡并无一人,当即出洞。耳听得叽叽喳喳的鸟鸣,虽说困在洞内时日不长,如今也有种困鸟归林的感觉,深深吸入一口新鲜空气,当真有说不出的舒畅,心中却想:我该何去何从呢? 突然,对面林子里传来了说话声。 只听一个人道:“老三,你肯定他们在前面吗?”另一人答道:“小弟亲眼目睹决然非虚。”说话之时,走出二人,祝雄风识得此二人,正是巴蜀四杰中的二人:“一伞遮天”马平川,“万里追香”花问情。 只听花问情,道:“小弟怕老四一人难以应付,才赶来通禀大哥得知。” 马平川道:“都有些什么人物?” 花问还必须道:“都是老对手了。柳若珍那婆娘,欧阳雁笑那龟儿子,不值一提。” 马平川道:“欧阳武可曾在场?” 花问情道:“欧阳武虽不在场,但不知哪里来了个小婆娘,暗中手脚好生了得……” 话音未落,突地传来了急劲的衣襟破风声,一人疾奔而至,冲花问情道:“我们欧阳世家素来行事光明,岂会暗施手脚,岂若你们巴蜀四杰?” 花问情脸色微变,但刹那间面带笑容,道:“欧阳雁笑,我兄弟二人正要去府上拜会,巧极相遇于此了。” 欧阳雁笑道:“寒舍简陋,恐难容大架,哼哼!拜会就免了,此地视野开阔,岂非更……!”“好”字未发,剑尖轻点,“刷刷刷”连刺三剑。花问情置身未动,但见他右掌倏扬,掌中银光顿起,短剑乍出,无限的锋芒仅在一霎那间就逼得欧阳雁笑化攻为守。 欧阳雁笑吃了一惊,他同花问情不仅交过一次手,一直以为他仅是凭手中利刃占尽便宜,招式上并未有过人之处,但是今日一见,即自明白,对方剑法上也颇有大成。 在这一霎间,花问情攻出五招,欧阳雁笑也出了五招化解了对方的招式。欧阳雁笑心中想:我可不能耗在这里,依依那边情况不明,若在这里误了时间,惟恐受制于人。心念至此,剑式一变迎风一抖,立时现出九个剑影攻向花问情。这招名叫“凤舞九天”,本是由《敦煌曲谱》中化出,以虚实对敌,往往难以胜防,欧阳雁笑在这一招上更花了数月时间,使之变化更加趋至完善。 花问情见对方这种剑势,心中没底,他以前曾见过此招,但这次对方显然又在原招基础上创出了新招,他那旧有的化解招数方一施出,便即被对方窥见了可乘之机,“当”的一声,欧阳雁笑登时掌握了先机,左手一扬,三枚柳叶飞刀齐刷刷射向了花问情。 这柳叶飞刀的手法,本是百花仙子的绝学,后来欧阳翠红叛离百花岛,拜见柳若珍为干妈,闲时,同欧阳雁笑印证武学,也就一并教给了他。 欧阳雁笑进步也出奇地神速,虽比不上廖百花那般出神入化,却也是得心应手,出刀不凡了。他适才施出“凤舞九天”原意就是要吸引花问情的注意力,花问情果然中计,他就趁机打出了三把飞刀。 当此时候,花问情绝难全身而退,一旁站立的马平川突然闪身进前,手拍伞柄,伞面突然撑开刚巧接下了三把飞刀。 欧阳雁笑叫声:“好!”心中却恨得要死,抬手之时,又三把飞刀闪电般射向马平川,这么迅速的出刀,这么雄厚的力道,若是射在人体,势必击穿三个洞不可。 但是,只听“卜卜卜”三声,三把飞刀尽数射在了马平川的九骨阴阳伞伞面上,“当啷”三声三把飞刀坠落地上,欧阳雁笑着实吃了一惊,他想象不到,九骨阴阳伞竟能挡住自己的一刀三式,在心神俱震之际,就听一声冷笑,眼前忽见一道金光射来。 九骨阴阳伞上共有九条伞骨,伞面合拢时只消拍开伞柄处的机关,就可射出一条伞骨,这一手歹毒无双令人防不胜防,未曾失过手,因过于霸道,向来很少用。 马平川既是施出了杀手锏,自是有恃无恐。 欧阳雁笑欲避不能,惨呼一声,一条伞骨透臂而过,伞骨余势不衰,尚带着欧阳雁笑倒退三步。欧阳雁笑抱住伤臂眼中似要喷出火来,怒视马平川,说声“卑鄙”,身形一转,就要离开。 花问情已于他之前先自动身,拦在了他的面前,皮笑肉不笑,道:“就这么走了?” 欧阳雁笑一怔:“你待怎样?” 花问情道:“听闻,如意坊的独门暗器‘如意手’惊世骇俗,我等兄弟二人仰慕已久,今日难得如此机遇,可否拿出来一观呢?” 第131章 欧阳雁笑道:“凭你也配?” 花问情道:“看来,你们如意坊的‘如意手’也不过徒有虚名,唬人的玩意。” 如意坊向来以“如意手”而荣,以“如意手”而名扬江湖,但是,江湖上并没有几个人真正看见过它,关于它的诸多传闻都是诡秘而充满血腥的,也因此有人怀疑世上到底有没有“如意手”这一谈之色变的东西。这也难怪欧阳雁笑,他虽生在如意坊,却从未见过“如意手”,更无从知道它的慑人威力到底在什么地方。像他这样一个世家子弟,未曾见过本门的镇门利器确是悲哀,但机密严谨,门规森严,他又能如何?虽然他气得脸色铁青,但是他确实未见过“如意手”这玩意,面对花问情咄咄逼人的声势,脸色大变,束手无策。 忽听一个浑厚的声音道:“二位真的想见识一下‘如意手’吗?” 祝雄风一听声音,不禁心中激动万分,他知道欧阳武来了,说不得今日就能有幸见识一下“如意手”。 果然听到欧阳雁笑喜道:“二叔,你来得正巧。”来人一身儒服,文雅俊闲,正是欧阳武。 马平川见他文质彬彬,心中却不敢有丝毫的轻视,双手揖礼,朗声道:“敢问阁下,想必就是如意坊的欧阳大侠了?” 欧阳武道:“不敢当,但不知你们巴蜀四杰几次同我们过不去,终究意欲何为,难道就是为了见识一下‘如意手’?” 马平川道:“不全是如此,但欧阳大侠既言之在先,我兄弟等二人也就只好冒昧见识一下了。” 欧阳武目中陡现杀机,一字一顿,道:“那就好,但你要做好准备。”根本未看清他如何出的手,但见金光一闪,他手中已多了一件小巧玲珑的物事,迎空一晃,只见数道光芒倏自发出,力道之强悍匪夷所思。 马平川面呈浅笑,旋身疾进,拍开九骨伞迎上了这些五彩缤纷的光芒。听得“卜……”一阵声响,过了片刻,“噗通”一声,马平川倒在了地上,伞犹在手中,但伞面已经洞穿了密密麻麻针眼小孔,而他的脸上也密布无数小孔,所有的针芒竟然都没入了体内。九骨阴阳伞伞面乃用特殊丝线织就,连三把柳叶飞刀都奈何不得半分,可是在“如意手”的攻击之下,竟然不堪一击,由此可见“如意手”发射暗器的力道当真骇人听闻至极了。 祝雄风看到“如意手”其势如此,登时明白了:难怪如意手下鲜有生还者,但心中始终百思不得其解,何以那么小小的一件物事,就能发射出来力道这么强悍的暗器呢? 花问情见到马平川伞毁人亡,吓得魂飞天外,只道欧阳武会转而对付自己,是以双腿哆嗦不止,只差没有跪地求饶。 欧阳武目睹他这么熊样,心生厌恶,道:“你难道还不走吗?须知再过片刻,可难保放你一马。” 花问情目光呆滞,许久才回过神来,如遇大赦般撒腿就跑,跑出几步远,又止住脚步,迟疑片刻,慢慢走回来,看看欧阳武的神色,背起马平川的尸体落荒而逃。 欧阳武见他们逃得无影无踪,转向欧阳雁笑,道:“雁笑,你可看清了?”欧阳雁笑难掩脸上的兴奋,道:“看清了,二叔!”欧阳武道:“从今晚始,你就要专心练习。”欧阳雁笑道:“谢过二叔!” 欧阳武又道:“近来红灯教活动越发频繁,只可惜你四叔他……唉!家门不幸啊!江湖之上,弱肉强食,那是不争的事实,若非我们如意坊有‘如意手’,恐怕早就大祸临头了,唉!三叔老了,这如意坊上下早晚要交给你执掌。”说到这里,双目炯炯,凝视着欧阳雁笑许久,道:“二叔知道,自打你知晓了你四叔的事后,就一直厌憎依依,是不是?” 欧阳雁笑默默不语。 祝雄风听到这里,心中一动,明白如意坊上下终于知道欧阳杰及红灯教之事了。 只听欧阳武道:“我欧阳家到你这一辈人丁不旺,二叔我膝下无子,只有你及依依两个后嗣,依依,天生命苦,你一定要好生待她,就像以前一样,一如既往。只因,她实际上是二叔的……唉,侄女!” 祝雄风心想:他说起话来神情忸怩,好似其中牵涉有什么隐情,蓦地又想起那日如意坊的所见所听,心中一动,难道依依本是欧阳武的亲生女儿?想到这里,连自己都感到荒唐。 只听欧阳笑毕恭毕敬,道:“请二叔放心!” 欧阳武道:“早日不早了,我们快些去找你婶娘吧,她树敌众多,而今年正当如意坊多事之秋,切不可掉以轻心,任何时候,都不能只倚仗‘如意手’。唉!都是受你四叔的牵连,眼下之计,就只有擒住你四叔,在天下群雄面前谢罪一条通途了。唉!想不到我如意坊欧阳家也沦落到今日地步。” 二人边说边行,片刻便即走得不见。 祝雄风怔怔片刻,也移步走开,他全无目标,信步而走,不觉又走回了上次见到依依的那所宅院,一时百感交集,思索再三,不知该不该进去一探。 蓦然间,院内传来一声沉闷的笛声,接着笛声越发急促起来,细听之下,却是巴蜀四杰老四相飘的《罗刹曲》,难怪笛音高亢传神响彻甚远!再潜心细听,在笛声间隙,尚有琴音应和,只是琴音弱小完全被笛声压制住了风头。 此时,笛声越来越烈,入身如针刺般痛疼,连内息都颤乱不息,饶是祝雄风食了火龟内胆尚且有此感受,可想而知别人会是怎样。他念及依依安危,心中更加焦躁难宁,这时听得笛音轻缓,相飘冷声道:“哼!只道柳家《敦煌曲谱》真的高深莫测,哪知今番一试方知,原来这般不堪一击。” 冷嘲过后,正待接着吹奏,忽听有人笑道:“《敦煌曲谱》博大精深,玄而不露,岂是你所能悟解?只知在这里大言不惭,自以为是,你可知拂琴之人全无半分内力。”正文第二十章移花宫中 相飘喝问道:“什么人?” 猛见一人晃身而过,身法之快,乃他平生仅见,在他心神惊骇的当儿,依依已被来人抢走。相飘一瞥之下,轻声断喝:“祝雄风,这不关你事,何必趟这浑水。” 祝雄风道:“你欺负一个弱女子,羞也不羞。” 相飘面对奚落,勃然生怒,铁笛已化做“点石成金”,疾点祝雄风眉宇。祝雄风身若疾风骤起,斜斜闪过,顿足之际,起落之间,已经抛开相飘,如弹丸也似地飘向半山。 半山腰上一片梅林,林旁有一洞口。 祝雄风想也没想,抱着依依晃进洞内,寻得一处干燥的腹洞,放下依依,只见依依一身洁白衣衫上留有片片血迹,也幸亏她身无内力,否则以《罗刹曲》内力越强伤害越重之理,定然难能救治。 这可怎么办?依依目前情形极度恶劣,可是火龟内胆已被自己吞食,忽而想到:现在内胆精华,应该已经进入血液中来,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看了一眼依依,拔出短剑,毫无犹豫地割破了手臂,任汩汩的热血流入她的口中,然后撕块衣衫,扎好伤口。另一只手在她背后推拿片刻,待见到她口中的鲜血全部顺喉而下,便即坐下,静下心来,掌心贴后背,潜心助她疗伤,片刻间,便进入了忘我境界,只消再有茶盏功夫,即可功德圆满。 突然之间,洞外传来一声叱骂:“相飘,你把依依带到了哪里?她若有个闪失,你今生今世都休想安宁。” 相飘道:“嘿嘿,她琴艺不纯,伤于笛下,那可怨不得旁人,有你柳若珍在,相某不愁音律上难逢对手。” 柳若珍心头焦虑,知道相飘这人极为缠人,如不在音律上决出高下,他势会纠缠不休。《罗刹曲》音律邪恶,走得是偏锋旁门一途,我若以清赏的音律反倒难以克制,不如以毒攻毒,以浮靡音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乱其心智,再想他法,摆脱于他就是。心念至此,玉指拂琴,几声轻柔幽宛之调飘飘而出,引人至胜。 相飘初时大败依依,只道万变不离其宗,其女如此,其母也高强不到哪里,委实轻视柳若珍,兼之出手慢了半拍,反倒被柳若浮靡之音所惑,虽心中好生苦恼,但苦于欲罢不能,以至后来神情迷乱如痴如醉,几欲和歌而舞。 祝雄风正当聚精会神之际,眼见功行圆满大功告成,只需收敛内力稍加引导便即相安无事,但是偏偏这时,柳若珍奏起了乱性的曲子来,若以祝雄风现今的定性尚不会被琴音惑乱,只是他正在调理阶段,耳中忽而响起曲调来,登时内息紊乱把持不定,只道眼前之人正是失散多日的玉宛青,此情一生,更是难以控制,转过依依的身了,一把抱于怀中,说道:“青儿,你想死我了。”亲吻起来。 依依悠悠醒转,直觉周身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耳中听得浮靡乱性的曲子,感到心在飞身体在飘浮起来,然后落于祝雄风怀中,看着他那如火喷出的眼神,想起往日对他的思慕,终究情难抑制,迎合他的动作,呻吟起来…… 洞外,相飘终于败走,一场旷世罕见的琴笛之战终于结束。然而洞内却是另一番的相持不休……许久,欧阳依依轻轻推开祝雄风,忽而流下了泪花,也不知是幸福还是羞涩。她把他的衣衫整理好,望着这个自己惟一深爱的男人,想到自己为他付出的第一次,没来由地悲恸起来,附在他身上哭泣,说道:“大哥,你可别忘了依依,永远不要忘记,一辈子不要忘记……” 哭了片刻,忽然听到了柳若珍急促的呼喊声,她痴呆片刻,站起身来,胡乱穿起衣衫。走了几步,心中又生不忍,折返回来,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又解下伴随自己二十年的护命金锁,拗下其中一条玉坠,戴在他的脖子上,悲声道:“风哥,勿忘我。”这才放声大哭,奔出洞外,与柳若珍会面。 第132章 柳若珍见她平安,早已欣喜不尽,再也没有仔细观察她的变化。欧阳依依默默跟随母亲离开,但心神俱碎如同丢了魂儿。 祝雄风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幽香袭袭的床上,甚感奇怪,掀开罗幔,见室内布局极为典雅,一旁桌上,一只热气腾腾的碗内正飘出阵阵香味,引得他咽下了不少口水。 桌旁一张精致的软椅上坐着一位小姑娘,脸圆圆的像个苹果,头上扎两只羊角小辫,显得精灵可爱。她丰润的下巴正搁在两只叠起的手背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出神地盯着冒热气的瓷碗。 祝雄风道:“小姑娘,这是哪儿?” 那少女正自专心看着瓷碗,忽听到祝雄风说话声,疑如梦中惊醒,忙不迭道:“公子,你醒来了,你躺了三天,可急坏了宫主。” 祝雄风一愣,没有回过神来,道:“公主?公主是谁?这儿是皇宫吗?” 少女道:“我家宫主叫楚楚姐姐,这里是移花宫。” 祝雄风沉呤道:“是移花宫,原来不是皇宫大内,倒吓了我一大跳。”忽而心有所悟,惊道:“你说什么?这里是移花宫?”原来他想起玉宛青身中奇毒,神医华一刀疹断说只有移花宫的‘七夕再造丸’方可救治,当时到处寻访,也不知移花宫所在,想不到阴差阳错,不经意间竟来到了移花宫,这怎么能不惊呢? 那少女自然不知他心里所想,还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怯声道:“公子,翠儿做错了什么吗?” 祝雄风发觉适才失态,忙道:“你叫翠儿?好名字!” 翠儿见祝雄风喜形于色,又称赞自己的名字好,登时高兴,方才的怯怕之情已荡然无存,追问道:“公子,我的名子真的很好听吗?” 祝雄风道:“对呀!这名子是天下间最好的名子。” 翠儿拍手大笑,道:“那宫主姐姐的名了呢?她叫楚楚。” 祝雄风道:“你怎么叫宫主姐姐呢?” 翠儿道:“宫主只比我大四岁嘛。”说到这里,笑嘻嘻道:“不叫姐姐,难道还叫妹妹。”说时,已经喜不自胜,忽而乐极生悲,道:“公子,你可千万别告诉宫主我叫她妹妹。否则她要发脾气的。” 祝雄风感到翠儿顶多十三四岁。童真童趣天真无邪,打心里喜欢,说道:“保证不说!” 翠儿道:“谁要说谁就是小羊羔。”说到这里,两只白嫩无骨的小手放在头顶两侧,又学了几声羊叫声。祝雄风笑得前俯后仰,稍停,又问道:“翠儿,我怎会到了这里呢?” 翠儿道:“当然是宫主把你救回来的。那天我们追赶一只可爱的兔子,追啊追啊,追啊追,就追到了一个山洞里,看到你躺在地上,当时我还同宫主打睹呢?” 祝雄风感兴趣了,问:“打什么赌?” 翠儿脸一红,道:“打,打你还有没有救,后来公主赢了。”祝雄风道:“你们怎么打赌的?” 翠儿道:“我说:‘这个人没得救了’,但宫主说:‘这个人有得救’。我们两人互不相让,争执不休,到底宫主比我大,主意也多,就说:‘翠儿,要么我们打个赌。’我一听高兴地蹦了起来,马上说:‘行!但赌什么呢?’宫主说:‘翠儿,你没有东西作赌注了,你就认输吧!’我当然不同意,宫主没办法了,说:‘这样吧!翠儿,我要是赢了,就算了。’我一听明显对我有利,就说:‘那我赢了呢?’宫主吱唔片刻说:‘你要赢了,我叫你十天姐姐,总该满意吧!’我一听,真高兴极了。唉!可是,唉!我还是输了。” 祝雄风笑道:“要不,待会我再装死,让你赢一回?” 翠儿道:“公子,你千万别这样,宫主厉害着呢,她一眼就能看出来。”然后拿起桌上一把金光闪闪的护命金锁,道:“公子,这金锁是你的吗?宫主说这不是你的,是一个叫依依的女孩的,是不是?” 祝雄风接过金锁,翻过来一看,只见锁面上刻着两个字:依依,锁下却少一条玉坠,脑中霎那间又出现了那日情形,脸上由红转青,愧叹道:“我一时糊涂,竟做下这等对不起依依之事,唉!” 翠儿虽年纪尚幼,却善察言观色,道:“依依,有宫主漂亮吗?” 祝雄风一怔:“你家宫主……” 翠儿一脸的稚气突然间仿佛笑成了一朵花,道:“我家宫主可漂亮了,公子你见了准喜欢。”她头一歪,斜视着祝雄风,一只羊尖小辫翘着,更显可爱。 这时室外传来一阵轻盈细碎的脚步声。 翠儿登时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右手食指放在嘴下,“嘘”了一声,道:“宫主姐姐来了!”转身向外迎去。 刚奔行几步,听有人喊道:“翠儿,你在干什么?公子醒来没有?”门口珠帘轻晃已经飘进来一位宫装少女,看年纪也不比翠儿长多几岁。但见她柔体酥胸肤似凝脂,天然娥眉隐淡雅风情,顾盼间无限柔情顿生,她步履婀娜,款款移步,吐气如兰,道:“公子,你既已醒来,楚楚这就放心了。” 祝雄风道:“承蒙宫主援救,在下祝雄风感恩不尽。” 楚楚道:“公子过谦了。有缘结识,荣幸至极,小妹贱名楚楚,公子不妨直呼。” 祝雄风道:“在下有一事相烦……” 楚楚道:“可是关于依依?” 祝雄风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楚楚道:“公子昏迷几日中,不时喊着依依,想来这依依姑娘,定然貌似天仙。唉!能让公子念念不忘的女孩子真是幸福。”说到这里,脸现娇红,忸怩道:“公子可否会时常记起小妹?” 就在这时,室外有人喊道:“宫主不好了,上次来捣乱之人,又来了!” 楚楚正为自己适才的一句话感到害羞,这一声呼喊无疑给她送来了下台的台阶,道:“公子,你先在这里休养生息,翠儿,你好生照顾公子。”说罢,身形一晃,直如轻烟般掠出室外,身法有说不出的惊妙。 祝雄风心想:移花宫在江湖中是个极神秘的地方,自己也是从华一刀口中才偶尔知道有这么一处地方,由方才楚楚那惊鸿般的身法可知移花宫的武学必定出神入化。一瞥之下,见翠儿以手托腮,不知在想些什么事,于是问道:“翠儿,宫内还有些什么人?” 翠儿道:“老宫主,宫主姐姐,我,还有五个老妈妈,总共也就八个人。” 祝雄风道:“老宫主姓什么呢?” 翠儿道:“我们宫中人都姓岳,因为太宫主姓岳,老宫主以宫名为名,叫岳移花。”说到这里,似乎感到直呼老宫主名讳有莫大不敬,是以马上神情庄重起来,接着道:“宫主姐姐叫岳楚楚,我叫岳翠儿……” 听到这里,祝雄风心中无比惊讶:翠儿口中的老宫主岳移花显然就是二十多年前一剑横扫天下各派的白衣少女,后来传闻为情所困,原来到了这里隐居避世。这一点想通了但心中仍有许多不明之处,想了想,又问:“翠儿,老宫主经常出宫吗?” 翠儿道:“老宫主很少外出,但是有一次一个坏男人来捣乱,老宫主一夜未眠后,第二天就出去了,都四五个月还没有音讯。上个月带了一个女孩子回来,住了三天又走了,到现在没有回来。”说到这里,神色焦虑,道:“那坏男人很厉害,连老宫主也只能和他打个平手,宫主姐姐只怕打不过他……” 祝雄风道:“那坏男人为何要来捣乱?” 翠儿道:“好像听老宫主说过,坏男人索要什么剑谱来着,老宫主当然不给,就打了起来。哼!坏男人还自称先生,根本就是一个强盗。” 祝雄风猜想坏男人索要的可能就是游魂剑谱所丢失的最后部分,想到这里,暗叫:不好!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坏男人此次不达目的,决难放弃,楚楚有危险。想到此节,早已抓起床头的短剑,奔向室外。 翠儿跟着追出来,急道:“公子,公子,你的伤还未好呢?” 祝雄风疾奔出数十丈远,场内情况已经看清了,楚楚正同一蒙面人斗得甚是激烈。 那蒙面人黑袍加身,一柄长剑出神入化,声势惊人,剑光如虹连绵不断。楚楚的剑法乍看之下轻飘诡异,与蒙面人的剑法大相径庭,但细看之下,却发现二人剑法实际上是形不似神似,只不过所驱动剑法的内力不同而已。也就是说二人的剑法渊源相同,只是在造诣上各有千秋,剑光闪动俱有神形兼顾的端像,也只有祝雄风这样的用剑高手方能瞧出其中的异同。 那蒙面连攻几招快剑,逼退楚楚,说道:“奉劝你还是趁早拿出剑谱,否则,休怪我心狠手辣!” 楚楚道:“你休想!”说时,长剑偏转,骤然由上往下斜划起一道剑弧,端的迅捷无比,剑至中途,猛地剑尖轻颤,化作一道匹练刺将下来。 蒙面人“咦”了一声,不自觉向后倒纵,脚自踏地身形半转,上身前探,一剑飞花,反刺楚楚面门,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精妙老道兼具狠辣。 楚楚大吃一惊,仓猝间长剑挺出,“铮”的一声剑光四溢,楚楚感到掌心酸麻,长剑差点脱手飞出,登时心生怯念,出剑再无方才的那般从容飘逸,奇招迭出。 蒙面人看出其中端倪,呼啸一声,出剑更快,一招又一招全是凌厉的攻势。楚楚心急气闷,虽然对方的每招每式皆尽心头了然,奈何力气上处于劣势,扭转不易。她对移花宫的武学详加研磨,尽数了然于心,可是在蒙面人的攻势中,自己竟是发挥不出本门俊雅闲怡的上乘剑招来。 转眼之间,二人对折十数招。楚楚香汗淋漓明显处于劣势,蒙面虽无伤害她意,但她却毫不领情。 祝雄风心想:蒙面人剑法远胜楚楚,何以不急不燥地耐下心来极尽周旋呢?转念一想,即自明白:蒙面人是在逼楚楚施出本门绝招。 第133章 或许蒙面人也明白,楚楚已在掌握之中,慢慢斗她,待她筋疲力尽,再出招制住,到时不怕她不就范,听命于自己。 楚楚接连几招施出,依然难以扭转劣势,果然心烦意乱,陡见她跃身半空,长剑幻生一弧圈向蒙面人,端的姿态式优雅,剑式绝妙。 蒙面人登时感到了来自对方的森森剑气,长剑甫发,即被一股剑风迫得后退,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心想:臭丫头,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我老人家处处留情,你竟玩真格的,哼!看我不给你点厉害瞧瞧!此念生出,剑招立变,剑锋急溜溜旋转,一招诡异绝伦的招式突然攻向楚楚。 祝雄风看得心头诧异:这是何剑法?他见蒙面人出剑既快且奇,剑锋却忽隐忽现愕然不已,忽听蒙面人冷笑一声,猱身进取,一剑攻出,兼具迅捷威猛。 楚楚惊愕万分,出剑杂乱全无章路可寻。 蒙面人心生窃喜,狂催内力,“呼”的一声,剑身拍向楚楚的纤腰。 楚楚本就力怯,又斗了这么久,早就后继乏力,她见蒙面人这一剑威猛如此,惊愕之下,撤招疾挡,“当”的一声,直觉虎口一阵奇痛,长剑再难把持直飞半天。 蒙面人长剑刺空,但剑风犹厉,忽听楚楚怒斥道:“无耻!不要脸!”原来蒙面人劲急的剑风竟卷起了她的衣襟,露出里面粉红色的内衣,她一个女孩子家怎能不羞怒?蒙面人长剑不收,厉喝:“再不拿出剑谱,哼哼!别怪我起色心,到时候把你的衣服全扒下来。”言语放肆无忌,长剑陡转剑尖轻颤,一道剑光疾点楚楚胸部! 楚楚吓得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无声无息地射向了蒙面人的剑尖上,剑光甫交,“铮”的一声龙呤,经久不息。 蒙面人此次来移花宫之前已经确知岳移花不在,这才放胆前来,只道对付个黄毛丫头还不是手到擒来,全未料到突然间有高手现身,心头愕然,一瞥之下,心头狂震,暗叫:是他!他怎会到了这里?看来今日难以如愿以偿了。想到这里,晃身而起,向一侧横闪。 他心机深沉,老谋深算,即知祝雄风在场,料知难以讨得便宜,只想尽早离开,生恐失去先机,脱身不易。岂料双脚甫自点落,脚底突然一软,他收势不及,直坠下去,百忙间,深吸一口气待欲纵身而起,鼻中突然闻到一股恶臭,心神一乱,已是摇摇坠落,连皮肤被裸露的尖竹刺破都浑然无知。 楚楚化险为夷,心头犹自突突狂跳,想到方才九死一生,心中后怕不已,看到祝雄风一旁站立,英姿勃发,心中一阵欣喜涌来。 忽听得翠儿喊道:“宫主,宫主!” 楚楚定神看去,翠儿正站陷阱旁,一时手舞足蹈,一时又指手划脚,她走到陷阱旁,看到陷阱底下昏死过去的蒙面人,狠狠“呸”了一口,忽而倒退三步,眉头皱起,说道:“好臭,好臭!”然后转向翠儿,佯怒道:“说,这是怎么回事?” 翠儿收敛笑容,道:“这是老宫主临行前交待下来的。” 楚楚嘻嘻道:“臭翠儿,你竟瞒我这么久。” 翠儿做个鬼脸,道:“我可没有坏男人这么臭啊,好臭,好臭!哈哈,臭死坏男人,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过来干坏事。” 楚楚拉着翠儿的双手,道:“好翠儿,香翠儿,你何时挖的陷阱?” 翠儿道:“唉!我偷偷挖了一个月才挖好,在里面埋上竹尖,又洒了一层好臭的迷药,然后移了一大片新鲜的花草在上面,又是浇水又是施肥,过了几天就跟真的一样。” 楚楚摸着翠儿长满老茧的双手,心痛道:“好妹妹,辛苦你了。”把她的双手放在自己脸上,忽又想起什么,说道:“翠儿,此计虽好,可要是万一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把我逮到里面可咋办?” 翠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宫主,你真会说笑,我又不是黄鼠狼,偷什么鸡?不过吗?这米是不会蚀的,你看这层竹片,软软的,专逮坏男人这样的黄鼠狼,你这么轻是不会掉下去的。” 楚楚忽道:“什么?坏男人是黄鼠狼,那,那我岂不是鸡了,你这坏翠儿。”说时,伸手去拧翠儿。翠儿做了个鬼脸,一笑跑开了。 在二女说笑的时候,祝雄风已经用一根绳子把蒙面人拽了出来,扯下面巾,现出一张苍白但不失英俊的脸来,只是双目紧闭,难免观之不雅。 楚楚看到蒙面人可憎恨的面目,倒退一步,脸转一边,道:“翠儿,这只黄……黄……这只猪怎样处理?” 翠儿想了想,道:“先把他关起来,老宫主走时吩咐若能捉到他,把他关起来,可是宫内没有猪圈啊!”说到这儿先自笑了。 祝雄风道:“宫内可有地窑,要牢固的才行。” 翠儿道:“有啊!后谷内有一个石洞……我怎么忘了,老宫主以前曾在里面养过猪啊,我怎么忘了呢?哈哈,这下坏男人有家可归了。” 楚楚欢呼雀跃,玉掌轻拍,道:“好办法!有你的,翠儿!” 祝雄风道:“这么天下无双江湖奇绝的办法也只有翠儿才想得到!” 翠儿一直对祝雄风存着好感,今番听得他的夸奖,欢喜万分,心里比吃了蜜都甜。 楚楚看她美滋滋的模样,忽道:“不过吗?还有一件事情一并交给你。” 翠儿道:“什么好东西交给我?” 楚楚嘻嘻道:“以后,这头猪可就由你来喂了!” 翠儿登时从欢乐谷中跌了回来,不无情愿,道:“那好吧!宫主……姐姐。” 祝雄风便在移花宫中住了下来。他所受的内伤完全是因为吞食火龟内胆不当而起,但有移花宫灵丹妙药的调治兼之他自身修为甚高,潜心研磨数口,内伤便痊愈了八九。在这错花乱节,青松环绕的洞中福地,他渐渐融入其间,忘却了烦琐之事,忘却了江湖中的刀光剑影,进展甚至是神速。 这日傍晚,祝雄风莫名地心生烦乱,想起了生死不明的玉宛青,想起依依为自己付出了宝贵的身体,一时难以静下心来,索性走出房外。 其时,明月高悬,清辉遍地。 祝雄风百无聊赖,信步而走,不知不觉来到了宫中的禁地——一处毫不起眼的院子外面。几日以来,他一直望着这个普通的院落出奇,纵然心中满是疑团,但外来是客,也不便强行追问。 眼见夜深人静悄无声息,他心中忽有冒昧探视一下的念头,自己正在查访有关《游魂剑谱》之事,但所知的线索,总是难以前后串联,而所有的疑惑全来自于当年的岳移花其人,如今所有的不明之处,即刻便会迎刃而解,心头不禁浮想联翩,又想:人无一生不为贼,何况实在事出有因,楚楚啊!你可要原谅我的不守信用,想到楚楚即想起她的娇媚眼神,心神一荡,即刻打住,生怕胡思乱想下去。 他用剑锋拔开正屋窗户,猫腰跃入。 窗外月光皎洁,他目力又好,屋内一切清晰入目。屋内陈设以古朴清淡为主,积尘甚重,惟正面一张桌上洁静如常,想是经常有人擦拭。桌子靠墙,墙上有一副少女的画像,细研片刻,那画上之人栩栩如生,跃然纸上,笔墨浑厚,线条却淡雅,足见作画者高深的造诣。那画像裱在框里,龙凤滚边,质地一流,一侧还有作画日期,印鉴。 祝雄风定神细看,作画人是欧阳杰,心中估算日期,当在二十年前,正同自己的猜测不谋而合。猛又想到:那日百花岛时曾见过廖百花的画室里面那副廖百花画像,同样出自欧阳杰之手,同这副岳移花画像无论落笔着墨都有着惊人的相似,由此推断:所谓的岳移花当年为情所困,竟是为的欧阳杰,一旦知晓了这点,他心中所有的迷惑之处都迎刃而解。 突然,房顶瓦片上有极轻微的格格之声,有人到来。祝雄风刚自隐好身形,就听“吱呀”一声,房门轻开一缝,滑过一人,这人立于桌前,凝视墙上画像,久久不语,片刻后,找出火石火链,点燃了桌上红烛,烛光流丹,一片温馨,只见来人面容姣美,但眉目紧锁。祝雄风却大吃一惊,来人竟是那日骇走欧阳杰的美妇,原来她就是岳移花! 岳移花神情戚然,看着画像,自言道;“是他,绝对地他,他居然躲了我二十年,哼!不信你就能躲到天涯海角,”她拉开抽屉,拿起一只凤钗,爱怜地吹了吹其上的积尘,放在嘴上亲了又亲,在这一霎时,眼中已是滚滚泪下,忽地恨声道:“如意凤钗啊,你何来如意?分明是如意劫。”说时,狠狠将凤钗摔在地上,一溜烟似地出门,掩面而去。 祝雄风站在黑暗中,心中思潮起伏,品味着岳移花那句话,心中想到的却是欧阳杰费尽心机一步一步实施的计划。 一条纤细身影又闪了进来,却是楚楚。 只听她“咦”了一声,说:“怎么会掌灯,什么人来过?”妙目一转,发现开着的抽屉里少了如意钗,始自宽心:“原来师父回来过。” 她盯着画像出神半晌,叹息一声蹲下身,伸出右手在桌子下面拨弄一番,那桌子忽地平平移开,墙角处现出一条暗道来,楚楚径自跳入暗道中去,桌子又自合上。 约摸半个时辰后,桌子移开,楚楚满脸娇红地走了出来先朝画像拜了三拜,道:“师父,你保佑楚楚能遂了心愿。”话自出口,脸色更为醇红,道:“也不看看你这付模样,哪里配得上他!”说罢,带着一串嘻嘻娇笑出门离去。 祝雄风被楚楚前后判若两人的表情弄得一头雾水,心想:暗洞里有何玄机?何以楚楚走时,一付忸怩娇羞的模样?她说的“他”又是谁?难道暗道中藏着她的意中人? 他好奇之心越来越重便走出暗处,学着楚楚的样子在桌下一摸,触到一圆圆物体,用力一转,桌子立马移开,现出暗道。 第134章 他走了进去,台阶尽头有两道门,门正顶上镶着一颗珠子,发着光辉,他犹豫片刻,推开左边的门,断定室内没有机关时才踏了进去。 室内靠墙摆放着两只长柜,其中一只柜上横竖分成九个格子,他信手在格子内拿出一物,观之一愣,手中之物是一本线装古书,纸页发黄陈旧,翻开扉页,《莲花秘笈》四字跃然入目,心中称奇,想到那日李雁影曾说丢了《莲花秘笈》,自己初时还当是他为了戏弄水道人的权宜之计呢,想不到全是实情,再看其他格子内都有一、二本武功拳谱,他对这些各派的秘籍全未看上眼。另外一只柜里,摆着各种不同的兵器,十八般兵器,奇形怪样的兵器罗列了有三十五种之多,可谓一个门类齐全的兵器库了,左右看看,室内再无处,便出门,推开右面那间房门。 踏进之时,迎面看到了一尊中年妇人的塑像,旁边一排位上写道:“移花宫师祖岳夫人法像”,下面一只金胎香炉香烟袅袅,刚燃有三分之一,想是方才楚楚进来参拜之际所燃。祝雄风躬身行了参拜之礼,打开了金炉下面的铁箱之盖,箱内一道青光森然射了出来,一股寒意让他不由打了个寒颤,但见箱内绸布上放着一柄青碧色的剑,乍看之下,宛似一泓秋水。 祝雄风登时狂喜,知道碰到了好剑,不由赞道:“好剑!”手握剑柄,只觉份量极重,有三四十余斤,挥动几下,室内青光流溢,联想到当年岳夫人手持此剑纵横江湖,那是何等的威风,想至此,肃然起敬,剑放原处。又看到铁箱下面压着一迭赤黄的纸来。第一张上写道: “此剑秋水,岳家祖传。尊师岳夫人不幸折翼少林,剑落华山钱家,其后如意坊欧阳公子协助追回。只是由此杀了钱家满门,却非弟子本意,乞求师父在天之灵恕罪。弟子移花拜上。” 祝雄风看完纸条,想到:二十年前华山钱家灭门血案,惊动江湖,察访多年,追凶未果,想不到竟是欧阳杰所为,由此看来,当时的欧阳杰必定已骗取了岳移花的武功。 随后的九张纸上画着各式的裸体女图,摆弄着不同的剑招,图下文字注释图文并茂,一目了然。祝雄风只看了一眼,便即脸红,不过也终自明白:这九张纸就是《游魂剑谱》失窃部分的译文标识,心中暗自佩服岳夫人的绝世聪颖,他将纸张放好,低头向桌下面看时,忽感到小腿上一阵阴冷,心神凛然,还道触及机关,有暗器袭来,哪知蹲身一看,这才知道石桌下面角落里一堆垒起的大理石块中,不知因何抽掉了一块,有风自缺口吹来,是以感到阴冷。他也不以为意,只道乃是通气孔,也未曾仔细察看,原样摆好室内物事,原路返回。 出得暗道,已听得鸡叫声,天色微亮。他回到房中刚自躺下,听窗外有人呼唤:“公子,公子,你醒来没有?”是翠儿。 祝雄风应声道:“是翠儿吗?有什么事?” 翠儿道:“公子你终于醒了,我已经喊了你三次,每次不见你应声,知道你睡着了,就没敢打扰,这下好了,你终于醒了。” 祝雄风心想:她昨夜喊我三次幸亏没往深处想,若是破门而入,不见我在房内,可就没法解释了,于是说道:“有什么事吗?” 翠儿道:“宫主叫我找你去她房间,她说有急事,公子,你可要快点,别让宫主等急了,我先走了。” 楚楚坐在软椅上,眼圈红红,气色欠佳,不住打着哈欠,许是一夜未眠,听见有人敲门,脸上始有笑意,起身开门,娇声道:“是祝大哥吗?”拉开了房门,让进祝雄风,道:“大哥哥,师父出门这么久一直没有音讯,我整日担心吊胆,我想出去寻找,你陪我好吗?” 祝雄风想到自己在宫中不知不觉也近一月,是该出去了,于是点点头,道:“我也正想出谷,如你愿意,正好同往了,路上也好多个照应。” 楚楚喜不自胜,道:“那快走吧!”说时,奔回床上,拿过一只包袱,喜滋滋就往外走,原来她早已准备妥当了一切。 移花宫坐落于山谷内,三面俱是陡峭石壁,一面有谷口同外面联系,可以出入。一条光明通道直达谷口,离谷口仅有几丈远。但见楚楚弃之不走,径自拐入一条小道中去。 祝雄风初时不解,稍加观察,便即悟解:这条光明通道上实际危机四伏,步步艰难,它看似一览无遗,实际上暗含一套奇幻莫测的阵式,一旦不知情者枉自闯入,势能实出重围,难怪移花宫这般神秘,仅谷口这段阵法,举当今世上有几人能随意自若进进出出? 二人右突左绕,忽疾忽慢绕了好大一圈路,始自走到谷口。 祝雄风再往回路看去,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大吃一惊,自己一路潜心铭记,哪知,如今一看之下,面前影影绰绰现出三座桥来,自己记得清楚,一路行来全在林中穿行何时见到桥?心中感慨万分,也佩服的五体投地,真正明白了山外有山,学无止境之理。这时听到楚楚欢快的声音,心想:但当假以时日,她必定又是一位风云人物。 来到谷口,但见谷外面每侧各有一棵苍劲挺拔,侧枝突兀欲奔的青松,两处侧枝相簇,好似一个人双手行礼。祝雄风看到这般奇景,通体大畅。蓦地头顶上松枝晃动,跌落几片落叶,他抬头看时,感到半空上光线极其刺眼,也在这时,地面浮土一动,忽弹出一张网来,那网用浮土掩住,兼之头顶落树叶落下,分散了注意力,二人全未生防范之心,登时着了道儿。 在那网收拢之际,祝雄风想纵身闪开已来不及,只见树上跳下一个人,用力拉扯手中的绳索,祝雄风暗自叫苦,脱道:“华一刀,你想干什么?” 华一刀只顾冷笑与收网,祝雄风楚楚二人被困在网里面俱惊恐惶急,二人越是挣扎,那网收缩越烈,把二人紧紧裹在一起,动弹不得。 祝雄风叫苦不迭:这次落入华一刀手中,定然没有上次那么幸运,只怕凶多吉少。自己死不足惜。只是连累了楚楚,实在过意不去,蹭过脸去,却见楚楚脸色如初,全无半分惶恐,心中奇怪。 只听华一刀笑道:“一网两鱼,妙啊!哈哈,哈哈,祝雄风,上次被你侥幸逃脱,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日你就别指望能再次逃走了。嘿嘿,还有你这个臭丫头!”说时,双臂灌力,将二人挂在了树树上。 二人身悬半空,一动之下,摇得厉害,更无计可施。 祝雄风道:“你的破药奈何不了我,这区区一张破网能奈我何?”他其实一筹莫展,但又不愿束手待毙,只想拖延时日,再想个法子脱身。他本是激将之术,不曾想华一刀比狐狸还狡猾,偏不上当。 华一刀冷笑声中,掌中刀光闪动,已御下环扣腕上的柔韧短刀,跃起身来,口中骂道;“臭小子,先废了你再说,省得夜长梦多。”说时,一刀刺了出来! 祝雄风身悬网中,乍动之下丝网摇动厉害,又无着力之处,根本无法防卫,但见刀光既至,鬼使神差地挪出了一只手,在电光火石的霎那间,拔出了“七日寒”向外一举。 “当”的一声,华一刀吓了一大跳,他着实想不到祝雄风能出手防卫,恼怒之余,右腿飞起,正踢在了祝雄风屁股上,那网经此重击,登时像秋千般荡了起来。 二人被紧裹网中,前后摆动,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祝雄风虽“七日寒”在手,却无半分力气,难以破网而出。 华一刀初时倒怕祝雄风寻得机会破网而出,这时,似乎寻到了对付他的法子,不等网停下,又补上一脚。 祝雄风苦于有力施不出,气得大骂:“华一刀,你不得好死。” 华一刀狞笑道;“看你还能骂过几时。”看准方向,一脚踢在祝雄风的一处穴道上,骂声即止,华一刀道:“骂啊!你怎么不骂了,哈哈……” 祝雄风又气又急又怒,心中五味俱全,虽然身负旷世绝学,但苦于无从施展。即便有了脱困之策,可穴道受制总要费一番时间运气冲开,难保华一刀何时动起杀机,直盼能有个人现身相救,只要能拖延时间,就能有时间冲开穴道。 只听华一刀道:“臭小子,你以为会有人来救你吗?哼哼!更别指望我会给你时间拖延,先下手为强,待我一刀杀了这臭丫头,再慢消遣于你。” 楚楚道:“你若杀了我,去哪里寻‘七夕再造丸’?凭我师父的武功,你万难近身,再者师父也不可能给你,所以吗?只有我,才会给你‘七夕再造丸’。” 华一刀恶狠狠道:“臭丫头,你怎知我急需‘七夕再造丸’,你给我老老实实回答,稍不听话,小心我割下你的舌头。” 楚楚道:“你不为‘七夕再造丸’来移花宫做甚?以你的医术,怕只有桃花宫的‘再续还神丹’才会让头痛不已。‘再续还神丹’虽乃良药,但是无端食用却能令人中毒,你比谁都明白这点,但你还是中计,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起了歹心,得意忘形之下,着了玉面桃花的招儿,是不是?” 华一刀连连点头,忽而厉声道:“臭丫头,原来你在故意拖延时间,我先宰了你。”举刀便欲刺下。 楚楚道:“且慢,我身上正有几粒‘七夕再造丸’,你要不要?要,就给你。” 华一刀将信将疑地收回刀,道:“且信你一次,反正你也逃不出我的掌心。”手掌一摊:“拿来!” 楚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移出右掌,摊开掌心。 华一刀见她掌心有三粒黄色药丸,知道正是‘七夕再造丸’,心中窃喜,脸上不不露生色,道:“你可不许骗人,女孩子家骗人讨不到婆家。”说话间,突地进身,抓向楚楚右手,他以为一击奏效,能将药丸抢在手中。 第135章 哪知,左手刚触及楚楚右手,就见从她的袖管里疾射数点星芒。华一刀一怔时,感觉掌心酸麻,情知中计,气恼不已,一脚踹在了楚楚屁股上,倒纵开三步,再看掌心,一片殷红,不由嘶声道:“你们……”一时不知如何措词,骂道:“一对狗男女,我,我烧死你们。” 楚楚却不气恼,心中想到:若能同大哥哥死在一起那开心的很,狗男女就狗男女吧,总比你一个又老又臭的男人来得划算。转向祝雄风,见他双眉紧锁,显然正是潜心冲击穴道的紧要关头,想到同他肌肤相触的这么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发慌。看到华一刀抱来一堆的松枝放在网下面,楚楚暗暗叫苦,难道他真要把我们烧死?那可不妙,真是为了‘七夕再造丸’,给你就是,心中惶急无助,身体扭动,丝网又自荡了起来。 只听华一刀道:“莫急,莫急,稍安勿燥。”取出火石火刀,击打几下,先点燃一堆枯草,待枯草燃旺了,狞笑道:“臭丫头,让你们两个死在一起,也是我华一刀功德一件,你黄泉道上不失个伴,可要感恩于我,哈哈……” 忽然一个女声喊道:“干什么?还不快住手!” 华一刀听得身后脚步声响,知道有人奔来,眼见就可将祝雄风楚楚烧死当场,说什么也不会住手,一脚将燃旺的枯草踢于松枝上,松枝虽新鲜,但质地含油却是易燃之物,立时轻烟四起。 楚楚呼入一口轻烟,登时大咳起来。 华一刀得意忘形,只顾着狂笑,突地后心一凉,一支长剑从背后透胸而过,也是适时他晃身,那一剑虽透胸而过,却未伤及肝脏要害。他猛地转身,喝道:“姚牧歌,你这贱人……”鼻孔中飘进许多轻烟,引起一阵咳嗽,牵动伤口,血流如柱,他见眼前形势不利自己,心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绕,忍着剧痛,踉跄而去。 姚牧歌屏住呼吸,扑到丝网下摸索到了绳头,奈何双手抖个不停,怎么也解不开,直急得大哭,忽听祝雄风道:“大姐,你先让开!”她本以为祝雄风受了伤后才被华一刀擒获,听到他的声音知道还活着,不胜欢喜,远远闪在一边。 祝雄风刚刚冲开穴道,轻烟已起,若是再迟缓片刻后果难料,他三下五除二斩开丝网,一猫腰跃了出来,也来不及再把楚楚从网内拉出来,直接斩断吊起丝网的绳索,连人带网抱于怀中,远远跃到安全地方,扯断丝网,放出楚楚,只见她泪流满面,咳嗽声此起彼伏,到后来,蹲在地上捧腹大咳,许久方自安静下来。 姚牧歌孤零零地站在松树下,发丝飞扬,有种说不出的凄凉,悲哀。 祝雄风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谢谢你,姚……姚大姐。” 姚牧歌道:“谢什么谢?哪个要你谢了?我会有好心肠吗?我,我只不过是良心上过意不去,我只是在减轻自己的罪过。” 祝雄风楚楚二人相视一眼,祝雄风道:“姚大姐……” 姚牧歌仰天大笑:“我做下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还谢我做甚?我曾经坠落过,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东西,这一切又怎样才能弥补?” 祝雄风急道:“大姐,你冷静点,听我说,你没有错……” 姚牧歌:“你为何那么傻?你听我说,泰山之事本是事先串通好了的,只不过等着引你上钩,松涛是我杀,玉宛青误食的‘再续还神丹’也是我的所为,还有金陵城夜来香客栈的火也是我放的……” 祝雄风目瞪口呆,这些事由她口中说来听在他的耳中,无疑于晴天一个霹雳,他宁愿相信这些事不是她的所为,宁愿相信她这是言不由衷的谎言。曾几何时,她在自己心目中还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大姐姐,但是,如今他太望了,说道:“不是的,你不会的。”说到这里,他感到心底一股无名的怒火熊熊燃起,愤怒烧得他双眼赤红,他再也抗拒不了这如同山洪暴发一样的怒火,大声喝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这样做?” 姚牧歌凄惨一笑,道:“哈哈!为什么?因为我既卷入到一场江湖是非中,就身不由已,初时,我还能保持自身清白,可是后来,哈哈!我只有违背我的良心,像条狗一样地看别人的眼色行事……事到如今,我已经别无选择了。” 祝雄风吼道:“告诉我,是谁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姚牧歌似乎冷静下来,祝雄风稍自放心,突又听她冷笑道:“为什么这个世上有那么多的人算计我?为什么我至爱之人却做出我不能容忍的事?哈哈,我好恨!我要要报复,哈哈,爱情,贞操,家仇,哈……它们都是什么?” 祝雄风发觉她神情异样,急道:“姚大姐……”“姐”字出口,就听姚牧歌纵声大笑起来,这笑声中包含了多少的辛酸,无奈?多少的痛苦,无助? 人生凄凉,世道险恶,有几人能豁达于天外?又有几人能真正笑傲江湖? 姚牧歌大笑声中,抬脚狂奔起来,跳入丛林中不见了踪影。 楚楚仰脸问道:“这个大姐姐疯了吗?” 祝雄风喟叹道:“她没有疯,是这个世道疯了!” 二人出得移花宫,行有半日,走出环绕的山地,顺着沙石小道走有七八里地,远远看到路边一处集镇,找得一处酒店,将就着用些饭。这酒店也算不得什么店面,只是路边连绵起来的一排草棚,以天然生长的树杆做柱,周边圈上树枝毛竹顶上覆以草席,茅草,虽看着破旧,里面却也摆着五六张桌,对路径的过往商甲来说,方便不少。 进得酒店,发现店内已坐了七八人,原来这酒店连着经西顺北的两条官道,难怪过往人多。 等了片刻,三位带着兵刃的汉子吃完饭,腾出空位,祝雄风楚楚二人才得以入座。祝雄风叫楚楚点菜,楚楚很少出宫,看着那些菜名直感好玩,却不知内容,祝雄风喊过小二,点了三份菜,两碗米饭。 这酒店对面是大片枯黄的芦苇,只收割了小部分。其时秋风正紧,芦苇丛中簌簌作响,也不时卷起路上的黄沙,幸亏这小店选位极佳,避免了遭受风沙之苦。 尘土飞扬的大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答答”声,稍时,一群人骑着马来到草棚外面,飞身下鞍,也不圈马随它们吃些枯草,一行五人挤进棚内,这五人分穿黑白红黄蓝衣衫。 店家见来的是五个带兵刃的江湖中人,知道开罪不起,招呼的格外热情,那边小二软磨硬缠地劝走了一对老夫妻,让这五人坐下,这五人也不说个“谢”字,大大咧咧地坐下来。 楚楚低声道:“这五人好生无礼。”祝雄风道:“有人比你更看不惯他们呢?”楚楚道:“谁啊?” 祝雄风微微一笑,眼神一瞥,楚楚顺他眼神看去,看到了一位中年文士,白面微顺,挺和善,心想:这个老人家看不出在生气啊!不解地看向祝雄风,祝雄风只是笑笑,楚楚就多注意起这五人及中年文士。 这五人初时倒也规矩,只是低头用饭,两斤烈酒下肚后,先是黑衣人嚷道:“这鬼天气,热死人啦,店家,店家!”店家赶紧走过来,躬身道:“你有什么吩咐?”黑衣人道:“妈的,太热了,快,去把门窗打开。” 店家看看门外呼啸的朔风,面有难色,道:“客官,你看外面刮这么大的风,若是门窗打开,风沙吹进来,其它客官难以安心吃酒!客官,你看看能否将就一会。” 黑衣人酒气上冲,一拍桌子,嚷道:“叫你去打开就打开,哆哆嗦嗦,不想去,是不是找打?快去!谁有意见,叫他们来找五爷我。” 店家无意间看了一眼桌子,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原来黑衣人一掌拍在酒壶上,硬生生将壶底按在了桌面上,显见这掌上力量,委实惊人。 楚楚见此,笑道:“那人真会玩!”祝雄风以眼色制止她不要太大声说话,同时低声道:“这人掌上功夫大有来头,像是普陀派的罗汉掌。”心中也想:这五人莫非就是普陀五英? 黑衣人显露一手功夫后,只道店家必定吓破了胆,乖乖打开门窗,哪知店家还是站在原地未动,登时火了,道:“怎么,你还不去?非要让我动手?” 黑衣人身旁的红衣人道:“店家你勿怕,我这兄弟一喝酒就浑身出汗,你去打开门窗即可。” 白衣人也说道:“他绰号‘火地龙’,脾气暴躁,你最好顺他的意,否则他要是发起怒了,难保把你这糊口的店子折了。” 店家知道眼前五人不是好惹的,可也不想得罪其他客人,权衡利弊,只好向其他客人,道:“嘿嘿,各位爷,这位火地龙爷热得出汗,小人去打开门窗,嘿嘿,不便之处还望海含!”说完,迈步去开窗户。 忽听有人道:“慢着。”众人寻声一看,说话的是一位白面微须的中年文士,只听中年文士道:“外面秋寒风怒吼,我们走得饥困交伐,才想到来贵店吃个热饭,暖暖身子骨,若是门窗大开,饭不将进口已是冷冰冰,那我们这么多朋友来贵店何意之有?不如就在路边将就着啃个硬馒头了。这位朋友,真要热得心慌,大可走到风中凉快凉快,实在受不了的话,前边有一条河,也可以去洗个澡吗?” 这番话合情合理,除了五人外的其他食客都不住点头,可黑衣人却受不了“呼”的一声站了起来,道:“哪里来的穷酸,滚回一边,这里没你说话的资格。” 中年文士也不恼,笑道:“阁下真的热得慌吗?” 黑衣人瞪了中年文士一眼,道:“废话少说。” 中年文士道:“在下不才,倒有个办法,既免除各位受风寒之苦,又可让阁下去除热气。” 黑衣人打了个酒嗝,斜睨中年文士一眼,嘿嘿一笑,说道:“你倒说来听听,说的好,五爷我……有重赏。” 第136章 中年文士道:“那现丑了!”说时起身离位,径自走到黑衣人的桌旁,右手张开,抓起桌上的酒壶,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幸许五爷酒未尽兴。来,在下不才,斗胆敬五爷一杯。”他右掌心按在壶上,真力一吐,壶中剩酒登时被吸了上来,由壶口喷了出. 但见一道酒柱不偏不奇正射向黑衣人口中,黑衣人满灌一口酒,其下的酒不由全溅在了脸上,呛入鼻中,鼻中一酸,打了一个大的喷嚏,满桌子刚动筷的菜,顿时溅满了酒水。 这下不仅黑衣人诧愕,连其他四人都莫名地肝火大生。只见蓝衣人右拳打向中年文士的左肋,黄衣人右脚弹向中年文士腿弯,红衣人左侧斜闪,拦住了中年文士的退路,只剩白衣人泰然自若,好似事不关已。 中年文士右掌向外一挥,登时抓住了蓝衣人的拳头,将之推后一步,接着错步一闪,黄衣人一脚踢断了桌腿,哗啦一声,桌子瘫塌倒地. 这下白衣人再也难以镇静自若了,右袖一甩,一股劲风卷起两支筷子,射向中年文士双目.中年文士身子一矮,避过筷子,就势抓住了黑衣人左腕,向前一带,黑衣人竟身不由已撞向了蓝衣人,蓝衣人挥出的拳头硬是收回。 猛然一声大喝,红衣人呼呼两掌击向中年文士后背,中年文士好似背生双眼,晃身而过,红衣人声势斐然的两掌竟直击向柜台,幸亏店家感觉不妙,吓得“妈呀”一声低头钻到柜台下面,算是躲过一劫,只听“哗啦”一声,柜台后面酒架上的十几坛子酒全遭了殃,架子一倒,酒全部摔个稀巴烂。 祝雄风心下纳闷,这中年文士身法敏捷,霎那间给五人一个教训,压下了五人的气焰,他会是方谁? 楚楚对五人自始就看着不顺眼,不想中年文士出手就给他们一个教训,看着五人的狼狈样,不禁笑出声来。 这时黑衣人的酒也醒了,依次向另外四人看看,面面相觑,全像霜打的茄子,再也咋呼不起来。白衣人显然是五人之首,此时一败涂地,出尽了丑,也顾不上了斯文向中年文士,道:“大侠武功高强,我等心服口服,还请大位赐告上姓大名,来日方长,再上门请教。” 中年文士道:“在下不才,哼!大侠不敢当,如在下没看走眼的话,五位当是赴黄山参加英雄大会的普陀五英了?” 白衣人尴尬一笑,毕恭毕敬道:“未学晚辈,前辈面前丢丑,辱及师门,实在汗颜,经这前辈一番指点,至此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学无止境之理,这黄山大会是不敢参加了,只是还请前辈赐告名号?” 中年文士道:“原来你们不仅武功粗俗,更是目光短浅,孤陋寡闻,看来,普陀一派,再难有昔日声威了。” 红衣人道:“纵然我们学艺不精,遭你唾弃,但也不劳你指责晚辈师门的不是,哼!前辈恃艺自傲,连名讳不敢显现,也未免太那个,那个了……” 中年文士道:“在下不才,可叹你们五人……” 话音至此,忽有一个悦耳的声音道:“这五人全是笨蛋,这位老老先生已经说了名号不下七八遍之多,难道你们五个人,十双耳朵都聋了吗?记住,这老先生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恒山悬空寺不才秀士。” 说话的正是楚楚,普陀五英听得这一番含带羞辱的话语,更觉面上挂不住,黑衣人忍不住便要发作,转过身来,见是一位清纯可爱的小姑娘,怒火登时消了。 祝雄风心中好笑,楚楚还真会捉弄人,不才秀士说话中总共报了四遍名号,她非要说上个七八遍之多,嘿嘿,这个丫头倒挺托大。 那中年文士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恒山悬空寺不才秀士,他听得楚楚一番言词,感到她既可爱又有趣,不妨多看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心想:这小姑娘好一付资质,心下不觉又喜欢了几分。 普陀五英这时知道中年文士是不才秀士后,均想:输得不亏,能同这样的前辈艺人交手过招,那可是吾辈的福分,想到此节,适才心头的沮丧懊恼登时风消去散,。 只听白衣揖礼道:“原来是不才老前辈,吾等师兄弟五人承蒙前辈指点,顿开茅塞,从今日起,自当回山发奋勤练武功,另外,因为同黄山有约在先,若不能及早赶赴,怕引起双方的不快,是以晚辈肯请不才前辈去黄山时顺便通禀一声黄山金掌门,告之晚辈等五人不能如约赴会,肯请海含。” 不才秀士刚要说话,却见普陀五英揖礼后,相顾出门而去,白衣人断后扔给店家一锭银子,足有十两,喜得店家眉开眼笑,一个劲地说“谢谢”。 普陀五英真应了一句话“一语点破梦中人”,自此以后,回到普陀山,闭门苦练武功,穷十五用功不缀,终成正果,关于他们的英雄事迹后传中有叙。 不才秀士见普陀五英打马走远了,也回到位上,端荼喝干,又看了一眼楚楚,越发喜爱不已,心中寻思,这个丫头天生异禀,实是练武的奇葩,若能收在门下,精心调教三年五载,必会大放光彩,有心上前直截了当说出打算又怕自找没趣,碰一鼻子灰,心中犹豫难决,喝了两杯闷酒,还是想不出十全十美的法子。 忽听店外传来一阵嘹亮的小男孩哭声:“娘,娘啊,我要吃鸡腿。”一个女声哄道:“猛儿乖,猛儿听话,猛儿不吃鸠腿。”小男孩撒泼哭道:“不嘛。我就要吃鸡腿,我就是吃。”女声呵斥道:“猛儿,你病未好,再不能胡闹,你再闹,娘要生气了,”小男孩不依不饶:“娘坏,爹啊,我要爹……” 不才秀士听得外面母子说话,神情大变,呼地站了起来,喜道:“猛儿,嘿嘿,这孩子原来还记得我这个爹,猛儿……”只见店门口的草席掀起一条缝,探进半只头发花白的头来,四下打量,看到不才秀士,似乎吃了一惊,登时缩回了头,不才秀士也在这时,离桌飞出,喊道:“阿花,阿花。”说话中,已跃出酒店,追向适才的母子二人。 楚楚道:“嘻嘻,这个老先生,追他的老情人了,有意思,今天碰到了这么多有意思的事,等回宫后说与翠儿听,准羡慕死她。” 祝雄风看到楚楚一付天真无邪的样子,虽觉得可爱,却开始后悔把她带出来。出谷伊始,他并没有什么打算,只希望能找到玉宛青,但是通过方才普陀五英的话,他想起来了一件事本月初九在黄山光明顶召开的黄山大会,这对他来讲,无疑是一个洗涮冤屈,还自己清白的绝佳机会,同时也希望能在黄山上不期而遇玉宛青,既便一无所获,届时黄山上各路豪杰会聚,总还是比较容易打探消息的。 当然,他知道这次黄山之行,无疑艰难险阻,凶险万分,黑白两道都视他为敌人,一旦行踪泄露,势必身陷囹圄,死无葬身之地,是以他现在后悔带楚楚出来,生恐因自己之事拖累于她。 楚楚却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但见他不开心,赶忙倒了一杯酒,端到他面前,娇声道:“大哥哥,你怎么了?你在想依依姐姐吗?大哥哥,你放心,楚楚会听话的,楚楚乖,不吃鸡腿。” 祝雄风听得楚楚一番话,心中大为感动,待听到她学适才店外小男孩的一席话,惟妙惟肖,忍俊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正文第二十八章夜探黄山 楚楚小心翼翼地问:“大哥哥,你是要去黄山玩吗?” 祝雄风微微一笑,道:“对,正是去那儿!” 楚楚道:“太好了,太好了,可是黄山在哪里,远不远啊?” 祝雄风道:“不远不远,就在前头,”心中寻思:适才私下问过小二,由此去徽州尚有两日行程,再折向黄山还要时日,还不知其间有无其他变举,楚楚天真烂漫,只知道好玩,毕竟没有吃过苦,若是中途打了退堂鼓,这可如何是好? 楚楚见他一付心事重重的模样,娇声道:“大哥哥,走呀!”祝雄风一时未回过神来,道:“走去哪里?” 楚楚道:“去黄山呀!从今以后,楚楚就随大哥哥,浪迹江湖,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路过不平,拔剑相助……” 祝雄风被她一席话逗乐了,道:“是拔刀相助。” 楚楚道:“我只用剑呀,哪里能拔出刀来。” 祝雄风心下想到:行,就冲她这付乐观的性子,就带她同往,说道:“好,我们现在就去黄山。” 两人行到集镇中,楚楚拿出一锭银子,买了两匹马,备了一些干粮,并辔北去。 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想是侠义道人士忙于赴黄山参加大会;而红灯教方面显然会针对大会有所举动,是以黑白两方都暂时放松了对祝雄风的追杀。这一日来到了徽州,又行半日,到了黄山脚下。 那黄山,誉称天工开画,以奇松,怪石,云海,温泉四绝响誉宇内。唐人李白有诗赞日:“黄山四干仞,三十二莲峰。丹崖夹石柱,菡萏金芙蓉。”黄山之奇伟幻险可见一斑。 此时的黄山古道上,人马为患,但见蹄声不绝,刀光剑影,好一派欣荣繁盛之态。正当秋高气爽九月始出伊际,离会期九月初九尚有二日,但众多应邀而至的群雄们都已早早赶来,谁都知道这一次大会的重要,也惟恐落后于他人。 祝雄风楚楚二人专拣山间小道行走,避免同这些人接触,不一刻,来到了黄山桃花峰下,只见秋笼枫叶,雾锁桃树,一派凄凉萧杀之感。 二人跨过桃花溪,行不多久,忽听到水声大响,抬头一看,只见一道瀑水从近百米高的巨大岩壁上奔流直泻,如白练长垂,声震山谷,二人看了都有种心旷神怡之感。其后二人顺溪折回,正行间,林中忽然奔出一只削瘦的驴来,驴上坐着两人,前面之人头顶上包块花布,看不清面相,后面是一个面色蜡黄的毛头小孩,那毛驴本就消瘦,又是奔行在山间坡路,是以异常吃力。 第137章 那头前之人似是嫌毛驴行的太慢,蓦地一巴掌拍在毛驴脖子上,口中骂道:“该死的东西,还不快些走路。”她出掌过力,毛驴猛受此击,嘶鸣一声,狂奔起来,这下奔得突然,毛头小孩坐将不稳,身子一歪,滑下了驴背。 山道上怪石林立,若是摔到上面,非死即残,祝雄风楚楚二人看到此景,俱大声惊呼,但见那头包花布之人身形忽地拔起,凌空一转,急掠而下像只鸟儿般轻灵迅捷,在那小孩即交触地之际,将之抱于怀中就势一闪,已经立在地上,但头上的花布已经脱落下来。原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 只听那妇人关切道:“猛儿,你没伤着吧!”那孩子并不领情,鼻中哼了一声,从妇人怀中挣扎出来,紧走几步,蹲在地上用力扯一根藤条。妇人恼怒,一腔怒火全发在了毛驴身上,一脚将毛驴踢得飞了起来,毛驴嘶声鸣叫,“呼”的一声,滚落山涧,即而渺弱无息。妇人转向祝雄风楚楚,远远招呼道:“你们两人几时看到崆峒派的贼杂毛,告诉我老人家一声,老人家定将他们那些大小杂毛全部拔光,再点上一把火。” 祝雄风心下奇怪,崆峒早已经同霹雳堂一同瓦解,派中十之八九尽数丧命,早已不复存在了,这老妇人同崆峒派有何深仇大恨,对他们这般恨之入骨,她是谁?转念又想到:崆峒派门风不正,声名狼藉,江湖中树敌众多,仇家也多。看来,人行于世,还是多行善举为妙。 楚楚想了想,忽笑道:“阿花,阿花。” 妇人一愣,随即目露凶光,道:“臭丫头,你嫌命长,是不是?” 祝雄风登时想起这妇人是谁,心神凛然,陡见妇人凌空跃起抓向楚楚,大喝一声:“多臂婆婆,杜夫人,你同个孩子一般见识,恬不知耻。” 妇人见被认出来历,登时一愣,转而怪叫道:“哼,老身今日心情不佳,懒得答理你们,改日高兴起来,一脚一个,就像我那驴儿一样,哼哼!” 祝雄风见杜夫人如此倨傲,羞辱于人,隐忍不住待要发作,忽听背后灌木丛里,“哗”的一声,他心念电转,向一旁倏地闪身,便在这时,一股劲风刮过后,一条人影斜冲半空,宛似轻烟般轻灵,流星般迅捷,凌空抓向杜夫人一旁的孩子。 那孩子眼看着一只大手抓来,竟是不慌,嘻嘻一笑,忽地旋身一转,霎那间从他身上飞出数枚暗器来,如风般卷向来人。 来人急收身形,身子一矮,滚向了一边,瞥目之余,顾及地上散落的七八件暗器,不禁心有后怕,想到他对己一旦出手竟不留余地,不禁恼羞成怒,心中骂道:“这狗娘养的,竟敢噬父!”刚飞身起来,正看到杜夫人拉起小孩,转入乱石间,一晃之下,已不见了踪影,他顿足长叹,看了祝雄风楚楚二人一眼,转过身来喊着:“阿花,阿花”。追了下去。 楚楚笑道:“不才秀士,和这个老婆婆真有趣……” 祝雄风摇头叹道:“唉!这对欢喜冤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在追追打打中过来了。” 楚楚眨眼睛道:“什么叫‘欢喜冤家’?” 祝雄风想不到她会问这个,含糊其词道:“就是打打闹闹的。”楚楚一知半解地点点头。 前面灌木丛生,长草深及小腹,刚巧前面住着樵夫一家,就把马匹寄存在他家里,陡步上山。 祝雄风有意要试探一下楚楚的轻功,是以发足狂奔,楚楚不知情还道他要抛下自己呢,是以紧随其后,一口气追了七八里地始终没有落后,祝雄风暗自钦佩,想她终究还是一个小姑娘,能有今日的造诣已属骄人,当即缓下来,同她会合一处,向她说了想法,楚楚的担心,也就慢慢消除冰。 山道越行越险,二人都是一身上乘轻功,原也难不上,看似高不可攀的所在,也都旋刻即上。约摸攀行了一个时辰,来到一片坡地,顺坡而上直至顶端,四下一看云雾索绕,竟无路可行。祝雄风怕被人遇上引至麻烦,是以专拣小路走,早已偏离原山道,如今慌不择路,二人面面相觑,未置可否。 忽然间,风中传来了兵刃撞击之声,二人登时神情大震,同时顺声望去。听得几声吆喝,林中忽奔出七八人来,细看之下,全是尼姑,这七八人奔行一阵,即被后面一帮人追上,又是一场厮杀。 祝雄风知道江湖中以峨眉派的女尼最为厉害,但眼前这几人是不是峨眉派中人呢?再看另外一帮人,虽穿着道装,可手中兵刃却乱七八遭,而且武功招数杂乱。祝雄风看得大奇,心想:这般道士,显然是假冒,难道又是红灯教借机滋事?一想至此,登时热血澎湃,奔行向步,站在一棵弯脖松树下驻足观瞧,只看了几眼,就知道场内那手持一对板斧之人是黑旋风,心下冷笑:别以为易了容,弃钹换斧我就不认得,如此看来还真是红灯教中人。 这帮所谓的道士,正是红灯教中人假扮的,为的就是暗中袭杀赴会之人,造成人心惶惶,而那手持双斧的也正是黑风双怪之一的黑旋风,他生怕被人瞧出破绽,不仅脸上稍做改变,连一贯施用的双钹都改为两只板斧。初时,倒觉不合手,慢慢就摸出其中道道,用来得心应手,铁钹招数化用双斧,倒也平增几分诡秘与奇妙,是以大显神威,“咔嚓”一声,砍倒一个尼姑,双斧一晃,跃身攻向那领头的女尼。 那女尼手持双剑,施的是一路两仪六合剑法,“刷刷刷刷”一剑四招,两剑八招,霎时递向黑旋风。黑旋风呼呼连劈四斧,一晃身,斜侧里,一斧打向女尼右肩,女尼大吃一惊,双剑同时右刺“当当”两声,双剑同时刺到了斧上,女尼顿觉手腕发酸,知道不妙,收身后退。 黑旋风道:“嘿嘿,妙如,我这斧法可还过得去?” 祝雄风心中明了:是了,这些尼姑果真正是峨眉派中人,由掌门妙如带领来赴大会的,不想在此碰上了黑旋风一伙。 只听妙如怒道:“恶贼,你到底是何人门下?” 黑旋风哈哈笑道:“说与你听,你又不信,我们正是黄山派的,奉掌门之命,在此击拿不守清规……” 妙如怒道:“胡说!贫尼看你束头束尾,目光邪恶,绝然不是善善之辈,快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黑旋风道:“老尼姑,你既知我们不是善善之辈,还何必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嘿嘿,今日这里,就是你的埋身之地,纳命来吧!”说时,双斧一撞,“咣”的一声,双手分处,双斧一左一右,劈向妙如。 妙如双足一蹬,凌空拔高向前纵跃,从黑旋风头顶斜落时,轻叱一声一招“双龙戏珠”双剑分开,倏然刺向黑旋风颈项。 黑旋风缩脖沉肩,两股凉风贴着头皮而过,直吓得他一身冷汗,心想:好厉害的老尼姑,蓦地眼前一花,妙如双剑互击的当儿,又兜头劈来,黑旋风见对方这一下变化迅起顷刻间,暗吃一惊,双斧举起封住面目,“当当”两声,火花四溅,黑旋风顿足后纵。 妙如凌空翻身,抖展出两仪六合剑法的绝学,攻向黑旋风,不让他有半分偷闲喘息的机会。黑旋风见妙如剑法变化莫测,再不敢贸然进招,挥动双斧,轮番拨打来剑,一时间,“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妙如毕竟是女流之辈,久攻不下,不仅焦急更是气喘,出剑再无适才的那般迅捷了。 黑旋风所以一忍再忍,等得就是这个机会,他见妙如脸上泛红,伴有气喘,知道她已力怯,暗自大喜,大喝道:“老尼姑!嘿嘿!该看我的了。”说时,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只见两只板斧在各自手中如风轮般转了起来。 妙如哪见过这番阵势?登时吃惊,心中全没个底,但她到底艺高人胆大,突地双剑刺出,两道剑光刺向黑旋风双目,这一招快得不可思议!但是,只听“当当”两声脆响,妙如的双剑全部断折,登时目瞪口呆。 黑旋风一看如此良机正可毙敌于斧下,哪能错失?都快要乐颤了,说声“妙极!”“呼”的一声,双斧举过头顶,斩向妙如双肩。 楚楚吓得眼睛一闭,失声道:“啊呀!” 祝雄风暗叫不好,抖身扑向场内,喊道:“黑旋风,住手!”同时脱手打出短剑!几乎在同一时间,听得一声大喝,林中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和尚。只见他袈裟鼓动,健步如飞,“呼”地一掌击向黑旋风后脑。 黑旋风左右受袭,大吃一惊,自己固然可毙了妙如,但躲过了短剑,却躲不过突如其来的一记掌力,权衡再三,只好舍弃了伤妙如的念头,全力硬接了一掌。 妙如如梦方醒,得以机会逃过死劫,奔出三步开外,始自驻足,转身看向场内,说道:“大师,决不能放走了黑贼。”黑旋风眼见可活劈了妙如,不想半路上杀出个少林大勇来,气得哇哇暴叫狂挥双斧劈向大勇。 大勇不退反进,两道金刚掌力,夹带风沙之威,击向黑旋风,黑旋风举斧乱劈形同疯狂,被大勇掌力击得一个趔趄,脚步不稳,差点摔倒,但一只板斧已飞落一旁。黑旋风一愣,似乎晓得不妙,转身想跑,哪知眼前一花多了一人,正看着自己笑,他仔细一看,骂道:“臭小子,你滚回一边。”平端板斧,拦腰削向祝雄风,祝雄风以奇妙无双的“风影十三变”只同黑旋风周旋。 黑旋风似只无头苍蝇似的东劈一斧,西劈一斧,却连对方半片衫都没碰到,越发心虚,无意间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十余人,如今已是七零八落死伤过半,登时再无心恋战,看到祝雄风在己右侧,先是佯装攻向右侧,却是发足向左侧落荒而逃,蓦地身侧一声冷喝:“想走吗?”他一愣神转脸一看,妙如怒气冲冲,斜刺里奔出,端着明晃晃的长剑,刺了过来,黑旋风全身一震,顿时魂飞天外,身不由已,跪于地上,“噗”的一声,妙如一剑刺入黑旋风脖颈,左边入右边出,“卟嗵”一声,尸身倒地。 第138章 妙如看着仇人已死,不禁泪如泉涌,顿足奔到身首异处的师妹妙果身旁,心口一阵酸痛,扑在妙果身上,放声大哭,直哭得天昏地暗,随她同来的共有十一人,如今还剩六人,其他五人四下将另外四人的尸体搬到一起,俱都素面含悲,到后来情难自己,终也哭起,。 楚楚眼圈儿红红,也几欲落泪。 大勇高颂佛号:“阿弥陀佛,师太节哀顺变,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妙如止住哭声,拭干泪痕,向大勇及祝雄风作礼谢过,大勇道:“这位施主,即是祝雄风……”妙如一愣,道:“他,他是祝雄风?这,这……” 大勇道:“师太原来也是误会了施主,”当即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向她一一讲过,未了说道:“是以江湖上一切谣传全因误会而起,又因诸般误会而让施主背了黑锅。” 妙如初时将信将疑,待想起方才祝雄风曾在危难时飞剑刺向黑旋风,自己才有机会脱身,想到这里,也就相信了大勇的话,感受到自己方才的举措几乎恩将仇报,脸上一红,又向祝雄风揖了一礼。 祝雄风知道妙如心中化解了对已的敌视,高兴不已,逐向大勇妙如二人深施大礼。 楚楚不辨原因,也学着祝雄风向二人深施大礼。大勇妙因二人一时不解,看向祝雄风。 祝雄风道:“她叫楚楚,是移……”说到这里,想到当年移花宫曾在江湖中搞得人心惶惶,怕引起不便,当即打住,说道:“她见到两位前辈高人,仰慕不已,是以施上大礼,这有何不妥吗?”大勇妙如相视一眼,均想也是,俱都欣慰,岂料楚楚道:“我才不仰慕他们呢?我只佩服我师父,还有大哥哥。” 这下,祝雄风大勇妙如三人俱都一怔。 禁楚又道:“凡是大哥哥尊敬的人,当然是好人啦,我想大哥哥总是对的。” 大勇妙如均想:这女娃话中对自己没有丝毫敬意,但后半句话听来还是挺受用,想至此,俱都相视而笑!大勇道:“祝施主即来得黄山,不如同老僧一同前往轩辕宫。”妙如道:“由我们二人给施主作证洗涮冤屈……” 祝雄风心中一热,道:“此事不急在一时,晚辈知到此次大会上群雄汇集,当然是绝佳机会,但是如果正大光明地现身,就难以揭穿暗中主使人的阴谋,是以晚辈想这件事暗中完成最好,一来打探一番主谋人的行动,二来容得时机,再揭露恶人阴谋,让他原形毕露,无处容身,岂非有事半功倍之妙。” 大勇一想:也是,就道:“还是少侠想得周全,少侠在暗中查访,由老僧同师妹一干人等明里配合,引蛇出洞,不怕狐狸不露出尾巴。” 妙如道:“这办法好,只是此后少侠万望时刻小心……” 祝雄风道:“谢前辈关爱,只是晚辈还有一事,劳烦前辈引晚辈出此困境,唉,晚辈自命不凡,差点迷失方向。” 妙如叹道;“天意如此,若非少侠误入此处,贫尼只恐已经遭了黑贼毒手。” 当下,一行人离开此地,行及片刻,即由一处山涧走到一块突兀的大石上,此石有五丈方圆。石上有亭,大石一侧尽头是一条石阶的山道。大勇道:“此亭曰:从容,喻山道易行之意。由此折向而行,即可通达炼丹峰,老僧等就先行离去,还望少侠一路小心。”妙如道:“少侠,凡事小心。”便在此分手,等大勇妙如一干人走得看不见踪影了,二人这才上路。 由此登行上山,但见山道上干净整洁,每临险要处便有数名黄山派弟子驻守,并备齐茶点,招待过往群雄,足见黄山派准备之周到,想是那些天南海北的群雄们都是第一次踏入黄山,被黄山奇景吸引,倒无人注意到祝雄风的存在,祝雄风畅通无阴直行上去。 经过立马桥后,山道越行越陡峭,但见两侧悬崖峭壁,深壑峡谷,云蒸霞蔚,云雾萦绕,偶尔一片云烟飘过,衬托的周围群峰,倍加雄伟。 又行一程,突见一棵青松破石而生,枝杆独向一侧伸张,形态优美至极,好似一人伸展着双臂。绕此一弯,拾阶而上,经过莲花峰,再经过一番艰难跋涉,终于来到了炼丹峰下,黄山派便即在此山峰之上了。 祝雄风道:“楚楚,你累不累?”楚楚道:“不累!”祝雄风道:“峰上就是黄山派了。”楚楚道:“那快上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祝雄风道:“你一路上还没看够啊!”楚楚道:“这么多美景,哪能一遍就看得完?”祝雄风看看天色,说道:“楚楚,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楚楚点点头。 二人沿一条小溪走去,寻一处所在,坐于石上,就着溪水吃起干粮。吃完后,祝雄风道:“楚楚,等天黑后,我们再去探轩辕宫好不好?”楚楚点点头,道:“大哥哥,我听你的。” 黄山派位于炼丹峰顶的轩辕宫内,由容成殿,浮丘殿两部分组成,浮丘殿是黄山派所有弟子寝居的地方,容成殿是练武接待来客的地方,由前中后三进数十间平房,阁楼组成。 殿内奇松怪石随处可见,清泉喷涌鸟语花香景致怡人。 此时,夜幕未生,殿内已是灯火通明。 黄山大会本是江湖盛事,容成殿早在一月之前就布置打理的清静爽心,一应吃住事物,全由掌门金道人亲自过问,唯恐有一处不周,不仅显现了黄山派待客的面面俱到,也显露出黄山派似乎借助大会另有用心。殿外还有一处新建的客栈附设酒店,此举更看出了黄山派的细致周到,殿内再好,毕竟有一定的约束,对那些不拘小节放浪形骸的江湖豪客来说,在酒店里正可放任自由,纵酒行乐。此时,人语鼎沸,不时有几声调情娇笑在众粗爽大笑中发出。 祝雄风楚楚二人便在这个时候消无声息地候在酒店几丈外的灯影暗处,耳听得娇笑声,不禁皱眉,心下纳闷:黄山大会,乃是江湖上一大盛事,黄山派不仅修建客栈酒店,更容留烟花女子,任由赴会之人纵情酒色,此举大异常理,黄山派到底有何居心? 蓦然间抬头,看到客栈二楼窗户半合,正有一人背着双手来回踱着步子,似乎心事重重,祝雄风见窗内人影极尽熟识,当下绕到另一边,注视片刻,忽听到三丈外“呼”的一声,地上多了一人,借着灯光,他看清了来人,是大智,登时气得怒火生天,直恨不得将他大御八块仍难解心中之恨,但一想到大智鬼鬼祟祟必怀有阴谋,说不准暗中会见什么黑道人物,想到此节,先自咽下这口怒气,不便打草惊蛇,看看大智,到底要做什么。 只见大智径自来到客栈下面,忽然传来了三声猫叫,祝雄风一怔:哪里来的猫?接着“格”的一声,二楼那扇半合的扇子,已经关合上,再看大智转入客栈不见了。祝雄风恍然大悟:原来三声猫叫是暗号,那显然二楼窗内之人是他的同伙,可是看着背影眼熟,到底是何人,却委实猜不透,想了半晌,又奔回楚楚那处,道:“楚楚,你在这儿别乱跑,我去那边看看。”楚楚道:“大哥哥,你注意安全。” 祝雄风心中一热,道:“楚楚,你放心!”当下奔到客栈下面,施展壁虎功,贴面爬行到窗下,先侧耳倾听,无奈房内话语声少,听不真切,便腾出一只手来蘸唾沫在窗纸上点了一个洞,向里面观瞧,这一瞧不打紧,直气得血往上涌,差点就要破窗而入。 只见房内的二人正是平生两大仇人:大智,南惊云! 祝雄风热血沸腾,脑中乱成一团,房内二人的话,一个字也未听进耳中,正欲慢慢顺墙爬下来,忽听有人喝道:“什么人!”随着喊声,“格”的一声,房顶上跃下一人,举剑劈向祝雄风。祝雄风向旁边墙上一闪,翻过身来变成了以背贴墙之势,那人剑劈在了墙上,剑势不老,顺势一带,剑锋滑向祝雄风。祝雄风这时看清了偷袭自己之人是黄山派的水道人,水道人当然也看清了祝雄风,二人同时一愣。祝雄风趁此机会,足蹬墙面,抖身向半空窜去,一个个鹞子翻身,遁入树林中去。 水道人一剑刺入墙上,半空转身顾盼之间,已不见了祝雄风,大智,南惊云俱已惊动,双双奔出房外,见水道人站在外面,不约而同问道:“水道长,怎么回事?”水道人眼光扫了二人一眼,冷冷道:“刚才有人偷听二人谈话。”大智惊得“啊”了一声,南惊云神色平淡,说道:“我二人多日不见,叙叙旧,怕别人偷听做甚?”水道人道:“二位可想知道适才偷听之人是谁?” 大智做贼心虚,道:“谁?”南惊云依然保持镇静自若,淡淡道:“谁人都是一样,我们又不是谈些见不得人之事。”大智此时稳住了慌乱的心,也附和道:“是呀!怕他做甚。” 水道人道:“哼!这人是祝雄风!”说完话,不顾这二人反应如何,哈哈一笑,顿足上房,举目四望,看到浮丘殿方向火光冲天,登时大吃一惊,哪个方向是黄山派粮仓所在地,如若毁于一旦,那可是他的重大失职,他神急气乱,狂奔进容成殿,穿过一排屋舍,直接闯入一间灯亮如昼的厅里。 厅内黄山掌门金道人,少林掌门大方大勇,峨眉掌门妙如,泰山掌门松本,丐帮简帮主等,正自谈论明日大会之事,听到这么急促的脚步声,俱都不约而同向厅门口看去,待看到来人是水道人时,均大出意外,水道人平素做事严谨,一丝不苟,又以轻功著称,若非发生了大事绝不至于如此惊慌,众人皆有了不祥预兆,难道红灯教突然来犯? 只听金道人道:“水师弟,何事这么惊慌?” 水道人道:“不好了,粮仓起火!” 金道人“啊”了一声,站了起来,手中瓷杯落地粉碎,似有不信,又追问一句:“什么?” 第139章 水道人道:“师兄,粮仓起火了!”金道人脸上一变,道:“快遣人救火。”也不及招呼厅内众人,自顾出厅而去。 厅内其他人等看到黄山粮仓起火,不能袖手旁观,相顾出门,奔向起火之处,大方叫大勇速去招集弟子前来救火。大勇领命而去,来到容成殿东南面一处偏院,粮仓起火,那么大的声势,但这里却静悄悄根本听不得任何动静,住在这里面的是少林泰山峨眉武当诸派的门人,他们自不同那些游侠壮勇一般放浪花形骸,俱都选择了此处,图个安静。大勇通知了少林泰山峨眉诸派,最后奔向武当派的住处。 以掌门那天虹为首的武当派一干豪杰昨日傍晚,在途径人字瀑时,突然遭到了一伙人的偷袭,众人猝不及防,眼见便即全军覆没,突然出现一个蒙面人击退了敌首,并引导众人找捷径来到黄山炼丹峰,武当派众人全部挂伤,那天虹被一掌击得直至今日下午才能下床,却也无甚大碍,其他人等俱都伤势大好。 大勇来时,众人正讨论到昨日救他们出险境之人,一看大勇满头大汗突然来访,均自诧愕。那天虹说道:“大师,这是……”大勇看到武当派众人个个身上有伤,话至唇边又咽了下去,但转念想想:粮仓起火事大,武当若不派人前往,势必引起他人的无端猜测,进而影响侠义道的团结,是以还是将粮仓起火之事说了。 众人均是大惊,那天虹道:“快,去救火要紧!”话声一出,武当派众人皆尽起身抢身门外,向起火外奔来。 大勇顺手抓起院内两只大木桶,飞身而去,奔到厨房,满装的两桶水足有四五百折重,他挥臂如风,不一刻,已经拎了数十桶水,这一侧的火势渐渐熄缓,大勇方自舒了口气。 突然间,从墙外跃进三人来,纷纷将手中的一包东西掷到火上。只听“轰”的一声,火燃起得更旺,火苗窜出数丈高,映红了半边天 大勇大喝道:“什么人?”一抬手,一只木桶破空打向那三人,“呼”的一声,击中一个人肩上,这木桶本身有二十斤重,又被大勇加上一把力道,是以足有百数斤重,只听“啊呀”一声,一人翻倒火里面,惨叫声中被火苗吞噬。 其他二人见到同们丧命,各自拔出弯刀扑向大勇。大勇木桶抡圆如风轮般旋转,打得二人只有招架之力全无还手之能。战了片刻,大勇忽道:“修罗刀法,原来,你们是魔教中人。”那二人一愣之时,大勇木桶突地脱手,将其中一人打倒在地,剩余一人万念俱灰,更无心恋战,双足一顿,向外疾奔。 大勇喊了声:“哪里走!”随后追去,一直追出殿外。 那人慌不择路,竟然跑到了一片平坦的谷地里,这下更无处遁身,见大勇越追越近,索怕不跑了,骤然转身,冷冷看着大勇。 大勇追到近前,见这人站着不走,心中纳闷,说道:“佛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良知有悟,还是跟老衲回去向黄山金掌门请罪吧!” 这人冷哼一声,道:“秃贼,你做梦去吧!”说时,舞刀劈向大勇。大勇双臂天生神力,在少林大字辈众僧中,最以他的金刚掌力厉害,他见对方舞刀劈来,右掌劈出,左掌跟着递出,两股掌力疾快无比如风刮过。这人哼哼一声,抛刀后退。跌坐地上,凌厉的掌风连他的蒙面黑巾都扯了下来。 大勇一愣:“你,松,松雪……”松雪道:“不错,正是,你快把我一掌毙了吧!”大通摇头道:“不可,老僧宜将你拿回容丘殿交贵派松本道长处置。” 松雪神色大变,颤声道:“你,你还是杀了我吧!”大勇迈上两步,松雪适才被大勇两掌击得一身功力尽散,虽不妨碍他行动,但他知道,一旦任由大勇拿回容成殿交给松本,自己身败名裂是小,泰山派名声扫地是大,当初他选择加入红灯教时,就已经想到这一天,可这一天真得来了,他又心有不甘,突然抓起身旁的修罗刀,用力掷向大勇,爬起身来,向树林中狂奔。 大勇拍开修罗刀抬脚向林中追去,刚奔到林边就听到林中一阵阴森的冷啸,接着“怦”的一声大响,一团黑影迎面击来,在他一怔之时,“卟通”一声,一人重重摔于脚下,七窍流血,正是松雪,显是被林中人用掌力活活击死的。大勇知道将有强敌现身,退开三步双掌护住周身。 随着一阵冷酷的笑声,林中缓缓走出一红袍老人来,大勇仔细打量来人,乍一看到他左耳下那只硕大的耳环时,便知来人是谁,他脑中搜索着关开红袍老人的事。红袍老人却先声发话;“嘿嘿,和洞,你说说看,是你的金刚掌厉害呢?还是老麦的赤焰掌更胜一筹。” 大勇道:“人分三六九等,而武功原本没有善恶之分,只观乎人之行为,据老僧所知,麦施主的赤焰掌本也是由昆仑派的‘大波罗掌’演化而生,只因施主你练功之时,贪进度,专拣捷径,以至陷入恶念,难以自拔。恒心而论,施主你出掌便要伤人,常此而往,恶欲相环,一旦走火入魔,终将害人也害己,反噬自身。是以凡抱着挟艺争雄天下之心者,终难有尽终者。” 麦田咆哮道:“哪个来听你这些狗屁不值的胡言乱言,老麦在问你,谁的掌更厉害?” 大勇道:“麦施主,就算你的掌最厉害又能如何?还不是造更多的杀孽,就像这位施主,老僧有心放他一条生路,奈何麦施主一掌打死了他,如此涂炭生灵,武功越高,岂非遗害越甚?” 麦田道:“此屁有理,此屁有理啊!哈哈,他有负教主盛恩,办事不力,自当死路一条,嘿嘿,和尚,你心中为他鸣不平吗?” 大勇道:“正是!” 麦田道:“好极,好极!老麦那就会一会少林高僧的金刚掌,嘿嘿,虽然寻不倒玄苦那老秃子,有这个小秃子,也勉强凑和。” 大勇听他言语中辱及先师,神情大变,道:“施主请注意口舌,勿要侮及先人。” 麦田道:“先人个屁!当年,他们三个人围殴老麦一人,恬不知耻,还自诩名门正派,谦谦君子,哼!全是他妈的屁话,少林还号称‘武林泰斗’,哼哼!也是浪得虚名,不妨告诉你,你们少林派中也有人为本教做事,不要以为只有泰山派出败类,你可知,少林的这个败类是谁吗?哈哈,‘武林泰斗’?名不副实,不如改为‘武林狗屁门’最为恰当,哈哈……” 大勇涵养再好,听麦田肆无忌惮地一再辱及先师与师门,也按捺不住,右掌一挥,道:“麦田,你休要猖狂,老僧讨教你几招高招。” 麦田收敛笑容,道:“老麦就等秃子你这句话,早就该痛痛快快说出来了。就是大便在肚子里憋久了也要拉出来才痛快啊!……好一招‘如来覆手’。”说时,左足虚掂,左肩一沉,身体缩后,避开了大勇这一招“如来覆手”。 大勇听麦田言语越发粗俗臭口,恼怒心生,以一招“如来覆手”先发治人攻向麦田,这一掌只是试探一下对方的虚实,接着的第二招才是功力之体现。 麦田也不言语,双掌一错,倏地飘身斜飞,右掌向对方臂上横切。麦田甫出手,大勇不敢有半分轻视,见麦田这一招虚虚实实,实不敢贸然拆解,当即微侧身形,右掌举起,拟避开对方这一击后再以右掌攻敌。岂料麦田蓦地左掌由右臂弯下穿出,翻掌或抓,急取大勇胸前要穴。 大勇斜刺里纵身,但麦田左手有如附骨之疽,招式不改,亦是抓下来,大勇暗叫不好,迫不得已,右臂横扫而下,在这一霎之间,麦田左手抓至,若非大勇右臂横挡一下,胸前势必被他抓个正着。大勇骇出一身冷汗,猛觉右臂刺痛,已被麦田五指扣个正紧,麦田嘿嘿一笑,五指尖尽数刺入大勇臂内。大勇痛得大吼一声,右臂如车轮般抡起,他身材高大又天生神力,麦田干枯瘦小稍一捏拿不住,只得松开五指,跃出两步外,惟恐被他的臂风碰到。大勇隐隐感到手臂麻木起来,撸起袖口一看,臂上五个指洞正流着黑血,想到麦田取自西北荒漠的巨蝎之毒,登时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 只听麦田道:“老麦这巨蝎之毒,仅米粒一点就可毒死两头牦牛,老和尚,你还是省得力气走回去,准备后事吧!” 大勇知道他所说的非虚,但士可杀不可辱,拼得横尸当场,也不能忍辱而回,当下昂首挺胸大步走向麦田。 麦田一愣,心想:老麦我好心好意让你回去,别在这里枉送性命,怎的要拼命?见大勇走到面前一步处站定,便说道:“和尚,你别指望老麦心存善念,会为你收尸……” 话犹未了,大勇石破惊天地一声大喝,欺身疾进,左臂挥出突然间化出了五条手臂分袭麦田各处要穴,排山倒海的掌力缠绕在他身侧。 麦田想不到大勇会视死如归,明知生命即将休止,多活得一刻是一刻,却偏偏不顾性命地攻来,霎那间,心头涌出了三分钦佩七分胆颤,稍有疏虞,登时被大勇拍中一掌。 大勇这一掌那可是平生功力之所聚,非同一般,虽然掌力拍到麦田身上时,麦田借力退开丈余,化解了三分的功力,但依旧被这一掌拍得飞了起来,摔到了三丈外的长草上。大勇凭着身上一股凛然正义,拼着一口气,击了麦田一掌,可是自己身中的剧毒也因引漫延到了心脉中来,回天乏术了,此时油枯灯灭,身子摇了摇,“哇”的一声,喷出一道乌血,颓然倒地。 麦田虽被一掌拍得飞了起来,却并未受到重创,在坠地之始,已经以自身的功力化解了外来的力道,轻轻坠于草地上,调息几下,屏住狂乱的内息,已无大碍,心中寻思着:和沿应该命绝当场了!当下走出长草来到大勇身侧一看,大勇果真气绝。 第140章 蓦然间,他听到有两个人向这边赶来,顷刻间已到了近前,他定睛一看,头前一人正是自己恨之入骨的东方求胜,另外一人却面生。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麦田见到东方求胜,眼红得似要喷出火来,怪叫道:“东方老儿,老麦寻你寻得好苦,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嘿嘿,老麦刚刚打发了一个和尚,索性一并打发了你,也图个双数吉祥!” 东方求胜早看到场内一丝不动坐着一人,却不知何许人也,听麦田说是个和尚,心神凛然,低头对随同之人说道:“十八,你去看看,那是何人?”被叫做“十八”之人,应了一声奔向场内。 麦田狂笑道:“不用看了,这个和尚叫什么大勇……” 东方求胜脑中“嗡”的一声,心想:大勇的武功仅次于掌门大方,虽说比不上麦田,总也能全身而退,何以遭他敌手?麦田莫不是信口开河? 只听麦田道:“东方老儿,你不信?” 这时那叫十八的,赶过来向东方求胜道:“果然是大勇大师,却不是被赤焰掌力击中,好似中了某种极厉害的巨毒。” 东方求胜登时明了,反而更恼麦田之阴险,道:“麦田你靠毒取胜,胜之不武。我就想,以大勇的金刚掌力之雄浑,你血怪再练十年也比不上,原来你暗中用毒,真是厚颜无耻,哼!你快滚吧,同你这样无耻不要脸之人交手,嘿嘿,连我脸面上都无光彩,江湖中人会嘲笑我东方求胜太没眼光,连这样低滥的对手都接,少不了被人嗤之以鼻,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谈。” 事实上东方求胜同麦田交过几次手,知道他不仅轻功已至化境,己难追上,赤焰掌功夫也不在自己之下,更不用说他那见血封喉的附骨钉了。当然,东方求胜也已经不是当年的东方求胜了,自从练成了旷世绝技“左右互击术”后不再怵麦田半分,同时他也知道,麦田练功时急于求成,落下一个毛病,这个毛病不定时发作,一旦发作起来,不仅头脑迟钝,更重要的是功力同时大打折扣,在他没有十成把握胜出时,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果然,麦田被他这么一番挖苦,激将,脑中一阵发热,气得哇哇大叫,手舞足蹈,不断喊着:“东方求胜,司马青衫,玄苦,来啊,你们一块来吧,老麦不惧你们……” 那叫十八的见麦田好似疯了般,明明只有自己二人,他却硬扯出司马青衫,玄苦二人出来,心中好生奇怪。东方求胜低声道:“十八,你绕到那边那棵破皮了的松树旁,断他退路,不要让他找机会跑了。” 十八看了看十丈开外的那棵松树,霎那间仿若回到了青年时期,心中一阵凄凉涌来,也不知裸露的树干上还有没有“木道人谨刻”五字?风云变幻,人事沧桑,不觉间十五年过去了。他走到那棵松树旁时,东方求胜同麦田已经战在了一起。 这场突出其来的大火足足烧了大半个晚上,虽然经过群雄全力扑救,但最终火势失控,大半的粮食化为灰烬。 夜色已深,弯月如钩斜挂在天空中。 容成殿聚客厅内灯火依然,群雄们心事沉重地坐着不语,没有离开的念头,均想:明日即是会期,今晚经此一事,难保还有无其它事情发生,反正距天明只有三五时辰,就在此陪坐到天明,一旦有个什么事情,也好随时呼应,免得被动,手忙脚乱。 祝雄风在轩辕宫外一棵松树上一坐两三个小时,料知不会再有什么事发生,也动了离去念头,转脸见楚楚眼圈儿红红,早就哈欠打个不停,心中过意不去,说道:“楚楚,我们到前面找找,看看有无山洞,大哥帮你守着,你稍睡片刻。”楚楚答应一声,从树上跳了下来。 当下二人向一边奔去。奔了片刻,来到了一片平坦的谷地时,依稀的月光下,只见二人斗得正酣。楚楚无意间看到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大勇,吓了一跳,颤声道:“大哥哥,那,那儿有个人。” 祝雄风早已发现了坐在地上之人,正自奇怪,观察片刻,见那人不动一下,更加奇怪,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大勇,心想:这么晚了,大师还到这儿练功,当真难能可贵,此念一出,寻思着不对劲,再定神细看,这才发现大勇已经圆寂。 楚楚惊道:“啊!是白天领我们出路的那个老和尚前辈,呜呜,他怎么死了,呜呜。” 祝雄风认出了酣斗的二人是谁,也即知道大勇因何圆寂,咬牙切齿道:“血怪,血怪……”拔出短剑向酣斗的二人跃去。 东方求胜的“左右互击术”大显神威,左右双手同时施展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招数逼得麦田手忙脚乱,顾此失彼,穷于应付。麦田功力已发挥极至的一双掌心红的发紫,十指冷红,并有丝丝热气冒出来,委实骇人。东方求胜知道麦田一对手掌上大有玄机,一旦挨上,难脱厄运,是以尽管有几次机会可重创于他,但忌惮他身上无处不至的巨蝎之毒,总难遂愿。 麦田适才被东方求胜一番嘲讽,气得旧病复发,功力大打折扣,但乱性之下,出掌反而更加不遗余力,更加难以克制。这是东方求胜所料想不到的,幸亏他的“左右互击术”变化莫测,出人意料,攻守自若,又相生相克,远胜二人合力之功,总能适时化险为夷。但是他也越发讶然,不知麦田何以在乱性之下,尚能发出这般不可思议的招式来?自己同他交手数次,这次无疑是最难缠的一次,按理说,在此之前,他同大勇搏斗过一次,功力也该有些损耗,但恰恰相反,麦田歹毒的掌风非但未有一丝的削弱,相反正是越来越强。 东方求胜不明白这一点,稍有分心,麦田“嘿”的一声,双掌穿插着劈来。这一掌正是赤焰掌中最厉害的三招之一“烈焰袭空”,其后的两招便在此基础之上不断演奏化繁生而成。东方求胜如何不知?脸色大变,麦田已在这稍纵即逝的霎那间,右掌凌空劈了下来。 在这电光火石的当儿,祝雄风的拔剑相助无疑解了围,他心下感激,缓了一口气,待要上前再搏,祝雄风道:“东方前辈你先稍做休息,此贼交由晚辈料理就是。” 东方求胜上下打量一番祝雄风,不敢想象他能一个人力斗血怪麦田,但转眼之间,场上二人已斗了十数招,东方求胜大出意外,暗自惊讶:从哪里突然出来这么一个高手,自己怎么未有听闻呢?如此剑法,身法,当列当今第一流高手行列。又看片刻,忽生疑惑:奇怪,他怎会“左右互击术”?这套功夫练时须打破固有的思维习性,仅此一点,就极少有人能做到,蓬莱派中除己之外,尚无第二人能练至三成以上,可眼前之人不仅运用自如,显然不在自己之下,他心中纳闷不解,猛然一拍脑门想起海岛之事,顿有所悟:难道他曾流落海岛中,无意间学会了我留存山洞内的秘诀?对,是这样!唉!后生可畏,天意如此啊!再见场内情况已经大不相同。 只见祝雄风右剑左掌,显得游刃有余,神志甚是悠闲从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反观麦田直如困兽一般。麦田这次下山以来,除了败给红灯教主一次外,几乎未惧怕过任何人,可以说中原大地,任他横行,想不到黄山之行,能碰上这等平生罕见的劲敌,而且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何况当着东方求生的面,他怎能咽下这口气?可是任他拼尽所有的本事,也丝毫伤不得对方半根寒毛,这真是少有的奇闻。他心中不自禁惴惴难安起来,喉头里咕咕叫着,想着破敌之策,最后想到了杀手锏——屡试屡爽的附骨钉,虽心中狂喜,却不露声色,在左肘回落时,已将五只附骨针抓在了手中,这一下有恃无恐,蓦地双臂伸张,大有决出生死的念头。 祝雄风自打在百花岛上学了更高层次的“风影十三变”变化后,其中的所有变化已了然于心,又加入自己的独到见地,历经磨练,如今已经提开到了另一个新的境地中,虽面对以轻功著称的血怪,也显得绰绰有余,信心十足。他见麦田形同困兽,纵有疯狂也浑不当回事,正好以逸待劳,乐得轻松。 麦田不遗余力攻出五六招后,瞧准时机,左掌倏张,五枚附骨钉打向祝雄风胸前诸穴,同时倒身后纵,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脚底抹油,就想溜走,但突然间,他感到颈项上凉飕飕的,情知不妙,向旁一闪,“刷”的一声,半个左肩膀被削落地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祝雄风不仅削落了五枚附骨钉,而且不可思议地刺向自己脖颈,虽说躲过一劫,却骇得魂飞魄散,惊魂略定,看到东方求胜抄来后路,随即想到,今日处境凶险之极,一阵悲怆涌来,狂喝一声落荒而去。 那十八虽睹物思想以前之事,却也未放松警惕,待见到麦田奔来,挺剑迎上,一连攻出五招剑法。 麦田拍出一掌,逼退十八,顿时掠入林中,一口气也不知奔出了多远,到了何方,终于累了,靠在树上喘了口气,心想:总算甩下了刹星…… 忽听前面一棵树下有人道:“血怪,你还想走吗?”血怪如今是风声鹤唳,已同惊弓之鸟相仿,听得说话声,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之人不正是重伤自己的年青人吗?想不到自己一番狂奔依然难以逃脱,心头万念俱灰,知道末日来临了,发了半刻呆,厉声道:“小杂种,麦爷爷跟你拼了!”说时直似一头凶相大发的狼般扑向祝雄风。 祝雄风动也未动,腕上一抬,“刷”的一声,在麦田胸上刺了一剑,说道:“这一剑先为因你而死的玄苦大师报仇。”待要拔剑再刺,不料麦田突地身体上顶,长剑登时透心而过。祝雄风想不到麦田性烈如此,呆了半响,摇头叹道:“既已伏法,人死万事休,就留你全尸。” 第141章 说时,长剑挑起,“呜”的一声,麦田的尸体坠向一侧的山崖,尸体下落时与突兀的石块相撞,“呼”的一声,许久才听到尸体坠地声。 这时东方求胜十八相继赶来,刚好看到祝雄风把麦田尸体挑落崖下一幕,看到巨凶伏法,二人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意。 东方求胜问及祝雄风因何会用“左右互击术”,祝雄风就将遭遇一一说了,未了笑道:“木先生,别来无恙!”原来这十八正是那日百花岛上杀死东瀛飞浪派三名高手的木十八。祝雄风一看认得,也即打了个招呼。东方求胜也笑道:“他是木十八?噢!对了,哈哈……” 祝雄风一怔:“难道不是?”东方求胜笑而不答,木十八道:“少侠明日就可知我确切身份。”祝雄风道:“明日?为何要到明日?明日可是黄山大会啊。”木十八道:“少侠明日赴会,必会知晓。”祝雄风见木十八有心相瞒也不强求,左右看了看,不见楚楚,心中一阵慌乱,问道:“东方大侠,木先生,在下的朋友没有一同过来吗?” 东方求胜一怔:“你的朋友,没有看到啊!” 祝雄风担心楚楚安危,说道:“晚辈先行告辞了!”说时,向原处奔回,奔到谷地一看,大勇尸体尚在,却不见了大活人楚楚,霎那间心中茫然,会同随后赶到的东方求胜木十八,三人在林中找了片刻,一无所获。祝雄风心中惴惴:楚楚定然遇到了不测,越想越是难安,便与东方求胜木十八告了声别,独自离去。 茫然走了片刻,忽听得一侧树上有人浅笑一声,他走过去一看,见树枝上挂着一张纸片,上面写着一行潦草的字:“臭小子,丫头在我手中,一个时辰内在容成殿西面的假山石里等我,逾时不至,丫头没命。”下面没有署名,祝雄风想了半天,也不知什么人掳走了楚楚,想到方才的浅笑声显是个女人,既然楚楚落入女人手中,应该不会出什么闪失,心下一宽,向容成殿奔去。 此时整个容成殿内鸦雀无声,祝雄风趴在墙头上观察了好大一会儿,确知暗处无人,这才跃入院内,打量一下,西南方向果真有一片山石。他走到山石旁,看到山石间留有一洞,石上还修了一个凉亭。其时夜静人深,这里又相对偏僻,靠在洞里不用担心半夜三更地会有人前来,只是担心楚楚安然,实在想不通暗中之人以楚楚要挟自己来此有何目的?想了片刻,就听有轻微脚步声向山石这边走来,祝雄风心想:终于来了,来人说话声渐近,他听得真切是两人。 只听一个人道:“南兄,你我交情如此,为何还要相瞒?”另外一个人道:“贤弟所言令人费解,恕兄愚鲁,实不知所指何事……这上面有个亭子,到上面坐下再谈吧!”然后是拾级而上的声音。 祝雄风想不到来的二人会是南惊云,董妙,他们夜深不寐有何事要谈?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亭下会有人在。 只听董妙道:“南兄既然装糊涂,小弟那就开城布公了!” 南惊云道:“如此甚好!” 董妙道:“南兄可否还记得去年龙须针之事?” 南惊云道:“那次全赖贤弟鼎力相助,否则哪有愚兄今日,愚兄每次想起,犹感此恩德今生难报。” 董妙道:“既是如此,小弟有一事不明,请南兄勿要隐瞒。” 南惊云道:“但说无防。” 董妙道:“南兄,那日你所中的龙须针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祝雄风心想:对,此事颇为生疑,南惊云隐藏不露,难说那事是否有预谋,无意间转脸,却发现自己面前两丈外的山石处竟然贴伏一人。其时雾气弥漫,看不清那人貌相,祝雄风身在石洞里是暗处,不用担心被那人发现,但心中却疑惑难解。 只听南惊云叹道:“愚兄被妙笔生花宫碧中所伤,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董妙道:“小弟今日算是领教了南兄的说慌之术,真是大饱耳福。” 南惊云道:“什么意思?” 董妙道:“小弟为此事亲自问过宫碧中,他所说的可同南兄你说的截然不同。” 南惊云有些坐立不安,道:“你竟信他人一面之词,而怀疑你情同手足的兄长?” 董妙叹道:“事已至此你还想狡辩?真想不到,我平时极为敬重的大哥,不仅极善诡辩,而且身藏虚伪,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南惊云怒道:“你道听途说,信口开河!” 董妙道:“好,那索性全说出来,看你如何辩驳。是你夜入霹雳堂盗取龙须针,事发后,急于脱身显露了最能证明你身份的剑法来,你虽然伤了先师杜威,但你难逃恶报,身中先师一记龙须针,这难道也是我在信口开河吗?” 南惊云沉默不语,但身体在隐隐颤抖。 只听董妙接道:“不想你竟还有脸面找我救治,原来你这人根本就是浪得虚名沽名钓誉之徒。” 南惊云突然笑了起来,董妙只道他要下毒手,暗生戒备,说道:“事到如今你还能笑得出?”南惊云冷笑道:“你待怎样?” 董妙叹道:“人贵在知错。小弟只望南兄知错就改,说出主使人,理清某间曲折,小弟既往不咎,你我仍不失为好兄弟。” 南惊云冷笑道:“你也配同我讲这些话?哼!”话音甫落,“呛啷”抽出长剑,一剑既出,第二剑紧跟而至,剑招凶险狠毒。 董妙长身而起,闪、跃、腾、挪间,只想脱身离开。突然间,亭下面传来了一声冷笑,董妙心念电转:原来他尚约有帮手,这么说今晚约我来谈话也是有预谋的?这时亭子外面又传来一声冷笑,董妙心头惊骇,南惊云左掌倏地扬起,三点寒星自指缝间暴射而出,疾射董妙胸前。 董妙想不到南惊云有此一手,电光火石之间,三点寒星已至近前,再难避开,听得“卜卜卜”三声,三点寒星悉数射入胸前,他呼喝一声,身子向亭子外面翻倒出去。 这一切祝雄风看得清清楚楚,董妙从亭子上翻倒下来时,一直伏在亭子下面之人突然跃身而起,照着董妙又补了一掌,这一掌力道委实惊人,竟将董妙击出四五丈远。 祝雄风先呆后怒,待要现身,忽听得一阵嘈杂的声音,向这力奔来,有人激愤地大喊:“不要放走祝雄风!”说话正是方才伏在山石间的那人,他这一喊祝雄风知道原来是大智。祝雄风心下悚然:难道他已经发现我在石洞里?言念及此,内心一紧突突狂跳,无声地拔出了佩剑,准备杀出一条血路突出重围。 群雄乱声乱语,嘈杂一团,但并没有人来这个石洞搜查,忽听南惊云道:“方才祝雄风背后偷袭将董妙贤弟击倒在地,大伙快四下找找,看看能否找到董妙……贤弟!贤弟!” 众人四下找了一通,忽有人喊道:“这儿,地上有滩血,还有一把铁扇。” 南惊云大声道:“那正是董贤弟的兵器,祝雄风那狗贼伤害了董贤弟,我南惊云发誓一定要为他报仇……”心中却想:这滩血何来之有?想是大智一掌震得他吐血,哼!即便没有这后来一掌,我那三枚附骨钉也要了他的命,他不逃脱还幸许有救,这么奔跑,哼!死得更快,说不得奔到无人处毒发身亡,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这块绊脚石,谁人又能知道我南惊云有此心智呢?嘿嘿! 众人乱寻一通,毫无收获,均返回休息了,都想养精畜锐,在明日的大会上露脸扬眉吐气一番,是以转眼之间走得无影无踪。 祝雄风目睹发生的一切,既惊又气,既为董妙的安危担心,又对南惊云的歹毒恨之入骨,他知道,有这样一个伪装极深的人混于其间,压根别指望侠义派能精城团结。 突然间又有脚步向这边走来,祝雄风心想:这次该来了吧!当即屏住呼吸,倾听外面动静,却只听到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心下未免泄气,心想:这儿怎么这么多事? 只听一个沙哑声音道:“此处刚刚经历过一次动乱,现在定然无人打挠,正好谈妥条件。”这声音虽刻意改变,仍有三分熟悉,只是难以想出来是谁人声音。祝雄风转了个方向,仍无法看到二人面目,似乎这山石间还另有一处石洞。 只听一个冰冷倨傲的声音道:“条件既已拟妥,莫非你想出尔反尔?难怪临来之际,老大再三叮嘱,要小心才是,果真言中。” 沙哑声音道:“谷老大机智过人,好生让人佩服。不知信中所说之人,是否到来?” 冰冷的声音道:“他来不了了。” 沙哑声音道:“我可是与谷老大谈妥一切,并预付了八成的定金,怎能言而无信呢?” 冰冷的声音道:“他来不了,但我来了。这世上没有我杀不了的人,我想杀谁,谁就得死。” 沙哑声音笑道:“那是,那是。既是如此,我就不多说了,一切计划想必谷老大同你讲得清楚,明日即是重阳,盼你不辱使命。” 冰冷声音道:“放心就是!”然后二人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 祝雄风听得一头雾水,不明那二人谈些什么东西,也未放在心上。 又等片刻,忽听身后有人说道:“臭小子,你挺守信用。” 祝雄风转身一看,道:“是你,杜夫人!” 正文第二十九章黄山大会 杜夫人道:“不是老身还能有谁,走吧!”祝雄风道:“去哪里?”杜夫人脸色一沉,道:“你不要那丫头了?这么没良心,那丫头可是惦记你的很。” 祝雄风道:“你以她要挟在下,到底有什么事?”杜夫人道:“你想不想去光明顶?”祝雄风道:“当然啰1杜夫人道:“哼!你以为光明顶就那么容易上得去?做梦1祝雄风心中不快:“纵使光明顶是龙潭虎穴在下也要闯一闯。”杜夫人道:“好,有气魄,老身没看错人。” 第142章 祝雄风愕然! 杜夫人道:“你既认得老身,也总该知道不才,不才那个老东西。唉!说起黄山派这些狗屁道士更气人,这英雄贴不发也就算了,既然发了,贴上偏偏把老身尊贵的大名同不才那老东西写在一块,还说什么贤伉俪,你说气不气人。老身有心不去,又怕被江湖朋友笑话。去,又不甘心同那老东西一起。是以老身想了一个万全的办法,哈哈,就是找个人,现在应该是你小子了,取代那老东西。” 祝雄风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这怎么行?不才前辈,人皆敬仰,给在下十个胆,也不敢造次啊!”头摇得像披浪鼓似的,心中却想:嘿!不说这么做有违伦理,即便做得,那自己岂非也成了“老东西”? 只听杜夫人道:“你别担心,小兄弟。老身都五十六岁了,绝不会逼你做我的,做我的……嘿嘿!反正你只是配合老身演场戏,只要过了明天,咱们各奔东西,互不干涉!” 祝雄风算是明白了杜夫人的意思,悬起的心又放了回去,忽又想到一点,说道:“要在下扮起不才前辈那到不是难事,可是万一同不才前辈碰在一起,那可就露馅了。” 杜夫人格格笑道:“这你不用担心,老身自有安排!”祝雄风心里想:难道你会谋杀亲夫? 说话间,来到一处山洞前,洞前有一棵古松,树下坐着一个青瘦的男孩,正用一把锋利的刀子削一根树枝,只见他出刀如风,转眼间手中的树枝变成了一把木剑,小男孩挥舞了几下木剑,脸上露出了笑容,正是杜猛。 杜夫人一脸的欣慰,招手道:“猛儿,过来!”杜猛又挥舞了几下木剑,才懒洋洋地走了过来,也不说话,祝雄风看到他左手腕上还牵着一根绳子,心中大是不解。 只见杜夫人从杜猛腕上解下绳子,用力一扯,道:“丫头出来吧!你的大哥哥来了。”话声未落,就见松树后奔出一少女来,看到祝雄风抢上几步,欢声道:“大哥哥……” 祝雄风见到她腰间也系着绳子,正同杜猛的绳子连在一起,想到杜夫人以这种手段对待楚楚,忽地恼怒,道:“杜夫人,你为何把她绑起来?” 杜夫人道:“老身到处找你,自然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家到处乱跑了,万一出点事那就可难以弥补。老身只是暂时点了她的穴,让她暂时施不了武功来,可老身还是怕她溜走,就用绳子拴在她腰上,叫猛儿守住,现在你来了,老身也就放心地完璧归赵了。” 祝雄风见杜夫人想得如此周全,又见楚楚并没有受到什么委屈,放下心来,也就不予追究。 杜夫人领二人进入石洞,指着洞角呼呼大睡之人,道:“你看老东西睡得多香。”忽而脸上一红,说道:“为了对付他,可花了老身好一番功夫,唉!总算把他制住了,等老东西一觉睡醒了,也差不多九月初十了。好了,天快亮了,老身就为你做一番打扮。嘿嘿,保准比老东西更像……”说到这里,似乎感觉对人太也不敬,改口道:“嘿嘿,比不才秀士更像不才秀士。” 祝雄风踌躇片刻,便即应允。 杜夫人外号“多臂婆婆”,不仅善于暗器,显然对易容之术也颇有涉猎,手法娴熟老到,半个时辰后,祝雄风俨然是不折不扣的不才秀士了,楚楚杜猛扮作两个书童,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奔向光明顶。 走在他们前面的是武当派诸人,及神行太保,鹰眼贾布等人,祝雄风跟在他们之后,边行边打量四周。 由炼丹峰通向光明顶的山道上,早已粉饰一新,巧石异木随处可见,片片枫叶似万支火炬燃红了天际。隔不远,便有五名分散站立的黄山派弟子,相迎过往的群雄,持礼永甚。当然盘查也甚严,刚刚就两人企图混入,结果被云阳子发现,轰了回去。每五名黄山弟子所站立的方位首尾呼应,正布成一个五行阵法,可见黄山派为筹备这次大会确实费心不少。 前面本有三条山道通达光明顶,但现在封住了两条,只容一条供通行。十名黄山派弟子分列两侧,一付如临大敌的模样。凡是没有英雄贴或是身份有嫌疑的一概挡退。 祝雄风暗自庆幸有杜夫人这个办法帮了大忙,否则便是肩生双翅也难以飞上光明顶。 过了盘查最严的这一关,前面山道相对宽敞平坦许多,抬头已可看清山道尽头,呼呼飘扬的一溜彩旗上的字,祝雄风总算放下心来。 突然间,行在前头的武当派诸人齐声呼喝,停步不前。 祝雄风向道边站站,抬头向前看去,只见十余名道士各持长剑把守在山道中央,不是黄山派弟子,而是以松本为首的泰山派人。 只听松本道:“那掌门可曾见到祝雄风那恶贼上山?听说昨晚上,这恶贼潜来山上,粮仓起火之事多半便是他的所为,现在我们侠义道应当同仇敌忾,一致对外,那掌门若是见到此贼,可要给贫道提个醒!” 那天虹道:“道兄拦我等去路就为的说这些?” 松本道:“贫道不过出于一番好意提个醒而已,何去何从那掌门可要早做决断,到时别伤了两派的和气。” 张天宝站了出来,道:“松本道长喧宾夺主,拦住去路意欲何为?难道光天化日之下,想在黄山上打劫不成?” 松本道:“不敢!但如道兄划出道儿,贫道愿意奉陪。” 张天宝道:“贵派《天龙剑法》乃武林之绝,我早生敬仰,久未见识,实在是平生一大憾事。” 松本道:“你可是要与贫道比剑?” 张天宝道:“正有此意!”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来吵去,双方剑拔弩张,火并之势一触即发。眼见这陡峭山道上便即刀光剑影,一绝高低,祝雄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自己身份特殊,实在不便现身,但是双方争执皆因己而起。 正自难以决断时,就听杜夫人快步上前,说道:“好狗不挡道,挡道是死狗!”她身材削瘦矮小,但信步从张天宝松本二人中间挤过时,二人均感到一股大力撞来,不自禁倒退开来,均自心神凛然,又看到此处地势凶险之极,终放弃了比斗念头。 又行片刻,便到了光明顶上。峰顶平坦高旷,英雄台搭在中间,三面搭有棚台,地上摆了一排排简易的木条椅,靠前面的地上铺了草席,各门各派,分列两侧,游侠壮勇一概坐于南首,武当诸人坐于西面最下首正好同坐于南面最西的祝雄风等四人比邻。祝雄风心想:这是天意,有意安排自己同亲近之人比邻相坐。 其时阳光灿烂,长空一色。祝雄风站在光明顶上只觉气爽心畅,胸襟大快,视野也开阔。向西望去,炼丹峰,莲花峰,王屏峰,尽收眼底;向东看去,境像奇幻,疑似九天仙境。 忽听有人喟叹道:“如此光明顶却不列在三十六峰,这是为何?”祝雄风心中讶然,回头看去,见是龙千里。接着有人道:“固是如此,龙兄你看,泰山之雄伟,华山之俊峭,蒿山之陡峭,南岳之烟云,北岳之灵秀,黄山无不兼而有之,何其不列五岳呢?” 龙千里道:“左大侠一番评论在下顿生敬仰,天下名山在下游玩无数,但这次黄山之行后,直觉天下再无他山可游了,不才秀士你久居恒山,可有感想?” 祝雄风正想到原来这评论五岳之人是金弓银箭左良,忽听到龙千里问话,先是懵然未觉,忘了自己如今正是不才秀士,继而醒悟,忙道:“是呀!是呀!”说完话赶紧把脸转向别侧,心中怦然而跳,好在他脸上易了容,旁人看不出变化。他心中暗自捉醒自己,身处险地还是小心谨惧为好。 时辰差不多了,英雄台正北面长台上依此坐着妙如,松本,金道人,大方,简帮主五人,正是当今武林中的五大侠义帮派。本来金道人力邀大方居中而坐,大方只是不允,金道人身为东道主就不再客套,居中坐下,定定神,环目四周,场上登时静了下来。 只听金道人朗声道:“各位朋友请了!”他声音洪亮之极,如金钟大吕般,足以传遍光明顶上的任何角落,群雄俱静下心来目视金道人。 金道人微微一笑,说道:“承蒙各位朋友瞧得起亲临黄山,这是黄山派的荣幸。黄山派上下一致,感恩非尽。各位朋友既已亲临想是看到了英雄贴,在此就不在细说。今日武林中,不仅帮派之间纷争不休,红灯教更有席卷整个武林的野心,这都是吾辈中人当务之急需解决的问题。近年来,江湖中又出了一个无恶不作的祝雄风,杀吾辈人,掳吾辈财,搅得人心惶惶,此患已到了非铲除不可的地步。在此多事之秋,吾辈同道中人,应该协心同力,万众一心,共抗魔患,匡扶正义,还江湖一个平静。故此,贫道同众师弟思虑再三,认为吾辈中人应该同仇敌忾,精诚合作,为此广邀侠义道中热血正义,心系大家之俊杰齐聚光明顶,共商大事。 这一席话慷慨陈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既直陈利弊又表明心迹,台下登时议论纷作,过了片刻,几乎是不约而同喊道:“对,我们侠义道中人是该团结一心,荣辱与共。” 金道人听得群雄齐声呼喝,心中大喜,接道:“今日能到此之人,莫不是应邀而至的豪侠俊杰,乃吾侠义道中的顶梁柱,是正义的化身。当然难免有旁门左道,阴险邪恶之人绞尽脑汁想尽办法混进来。昨晚本派粮仓遭人纵火焚毁,少林大勇大师遭人毒手,洛阳舞柳山庄董妙少庄主生死未卜,这几件事都是昨晚发生,是以贫道希望各位能揪出混进来的大奸大恶之徒……” 他话犹未了,忽听有人冷笑道:“哼!你堂堂黄山掌门,平素所有哪件能称得上光明磊落?你倒说来听听!哼!我们这么多心灵明智之士,却在这里听一个大奸大恶之徒的自我标榜,岂不可悲、可笑、可叹!” 第143章 祝雄风乍听这声音时,不由一愣,登时想起昨晚在假山石间密谋的那个冰冷的声音来,转脸一看,只见此人身穿蜀缎白衫,身材削瘦,面色阴鸷凶悍,目中闪烁桀傲不训的光芒。 群雄纷纷打量这人却无人知其来历,均想:此人明目张胆地公然跟金道人唱反调,不知有何居心。是授意于人,混淆黑白,恶意诋毁?还是不言而中?只怕其间别有隐情。 金道人本来神采奕奕,脸色红润,听得白衣人这几句话,霎那间脸色铁青,便欲发作,但想到自己的特殊身份,尤其众目睽睽之下可不能乱了分寸,让群雄取笑,想及此节,忍下这口气,喝声道:“来者何人?大会清静岂容你胡言乱语?贫道念及同列侠义道的情份,不予追究,请阁下好自为之。” 白衣人道:“看你一付道貌岸然的模样,其实你比起祝雄风所行的恶犹过之无不及,人模狗样在地占着这个位子大呼小叫,厚颜无耻简直放屁!” 金道人涵养再好,也难以忍住,怒不可遏道:“黄山弟子听令,速将这无礼狂徒,拿下!” 黄山派众门人听白衣人一再辱及掌门人,早就气恼万分,跃跃欲动,只等掌门发下话来,一拥而上,将他拿下,如今金道人发下话来,五名最性急的门人抢奔出来,疾扑向白衣人。 白衣人目不斜视,冷笑声中,五人只觉眼前一花,白衣人已用不可思议的身法闪过五人的合围疾扑之势,身形倏地跃起,抢上高台,在长衫里面拔出长剑,唿哨一声,扑向金道人。 金道人见剑光劈来,竟自不避,身子忽地向后倒纵,跟着跃起,左手一扬,一道精光疾射而下! 白衣人身子一矮,猫腰钻到了台下,吸口真力,大喝一声,背上顶着木台骤然拔起,这一下变起顷刻间,这一股冲力更是匪夷所思,但听怦的一声,木台被大力震得粉碎,木块纷纷弹向金道人。 这几个动作,怪异之至,诡秘之及,一气呵成,全无间断,令人防不胜防。台上五人莫不是当今数一数二的武学高手,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出白衣人的武功来历。 金道人惊愕羞愤之下,猝不及防,被一块木板击中胸前穴道,内力一滞,身子直坠下来,未及触地,已被白衣人一把抓住,但感腕上如同套了一个铁箍,半分动弹不得, 事发突然,不仅台上的四人呆若木鸡,台下群雄们霎那间都似乎傻了。 金道人空有一身武学,无奈受制于人,面对台上台下数百双眼睛,额头青筋爆得似乎就要炸烈,一张脸死灰一般,直恨能有条地缝供己钻下去。 只听松本道:“阁下偷袭得手,有失光明,非好汉所为,阁下可有胆量与贫道放手一搏?” 白衣人冷声道:“萧某平生最喜好与这等奸恶之徒打交道,越是至奸至恶之人越感兴趣。”说到这里仰天大笑两声,左右开弓,打了金道人两个耳光,金道人灰白的脸上登时红肿起来,指印清晰可辨。 黄山派众门人看到掌门大庭广众之下受此羞辱,尽皆气愤填胸,都想一拥而上,万剑齐下,将白衣人斩成肉泥,无奈投鼠忌器,没人敢轻举妄动。终有一人忍不住,大喝一声,冲上台来,舞动双臂劈向白衣人。 白衣人左掌挥至半途,翻掌成抓,紧紧抓住来人手腕,脱手甩了出去,“呼”的一声,一百多斤的身躯竟被他轻描淡写地掷了出去,眼见人将坠入一侧的深壑中去,群雄登时呼喝纷纷。 却在这时,忽有一人疾飞而至,一把抓住那名黄山门人的足踝,硬生生的把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群雄看时见是水道人,无不对他的轻功叫好。 只见水道人一步一步走向白衣人,道:“阁下到底何人?这黄山光明顶上岂容你放肆?”白衣人道:“你就是水道人?”水道人道:“正是贫道。” 祝雄风恍然大悟,昨晚同这白衣人悄声密语的原来是水道人!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原本都是水道人暗中安排好的,原来他们昨晚就是密谋此事。可叹金道人至今还蒙在鼓里,不知真正陷害自己的正是眼前这装腔作势的水道人…… 忽听白衣人大声道:“有这么多三山五岳的朋友在场,在下再也不畏惧,哪怕黄山派容不得在下,在下也要一吐为快,只要能为含冤九泉的一位前辈鸣得冤,在下死又何憾?” 有人按捺不住喊道:“穿白衣的,别费话了,快说是什么事吧!”有人道:“别老是‘死’呀‘活’呀的,有话快说嘛,婆婆妈妈的倒像个娘么。” 白衣人道:“那好,有各位朋友的支持,在下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水道长,在下抖胆问一句贵派的陈年旧事不知当否?” 水道人用鼻子哼了一声,道:“有什么话快说,卖什么关子。” 白衣人道:“敢问令师五行天尊因何而死?” 金道人怒道:“先师名讳岂容你乱叫!” 白衣人“呸”在他脸上吐了一口浓痰,冷笑道:“你急什么急?你怕在下说出你的恶行,是不是?” 金道人用衣袖试去脸上的浓痰,恨声道:“贫道有什么好怕的。” 白衣人道:“你不怕?哼哼!恐怕是做贼心虚吧,五行天尊……” 金道人脸色大变道:“水师弟,你快将这恶贼拿下!” 白衣人声色俱厉道:“就是你这个道貌岸然的虚伪小人,不满天尊前辈的冷嘲热讽,怀恨于心,为了能做上掌门,不惜杀师弑祖。你只道这件恶行可以瞒天过海,无人知晓?可是偏偏让在下无意中知道了。” 群雄中有人道:“如此机密之事,你从何处无意间得知?” 白衣人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天长眼,终于让金道人的恶行大白于天下,让蒙在鼓里的人知道真相。”其实五行天尊之死在黄山派内一直是个秘密,数年来,这事本已淡忘,突然被白衣人提了出来,登时在黄山派弟子中引起哗声一片,众人交头接耳,莫衷一是。 只听水道人悲声道:“原是师父他老人家是被你这恶贼害死的,这件事我一直蒙在鼓里,只道真的是师父重病缠身,不治而终呢,原来,原来,呜呜……给你害死了。不用说二师兄也是被你害死。你,你这黄山派的叛徒……” 他这么一哭,登时起了作用,不仅黄山派门人连在场的大部分群雄都相信了白衣人所说。黄山派中金道人的嫡系面面相觑,默不作声,水道人的嫡传弟子登时纷乱吆喝起来。 祝雄风心中想到:五行天尊是被金道人水道人合伙害死的,但白衣人言语中偏袒水道人,将所有的事全架祸金道人身上,水道人反而成了一个被蒙骗不知真相之人,这番安排高明之至,对水道人下一步顺理成章地做掌门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蓦地又想起那日李雁影的预言来,看来是不幸言中了。 只见水道人涕泪横流,牙眦目赤,悲痛欲绝,悲怆大呼道:“大师兄,师父待你如同己出,你为何要丧尽天良地杀害他呢?你都中了什么魔,受了什么诱惑呢?你,你……我被你骗得好苦……” 金道人受制于人,又突遭此变,嘴唇都咬破了,怒道:“你,你也是……” 水道人抢口接道:“不错,我也是被你蒙骗,这么多年,一直把你当成亲密无间的兄长,到头来,却想不到恩师竟是被你害死,我真瞎了眼了。” 黄山派门人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陈年旧事冲昏了头脑,加之对金道人的作风颇有微议,如今水道人证明确有其事,俱都热血沸腾,情绪激昂。 只听水道人“噗嗵”跪在了台上,仰天大呼:“恩师在上,弟子水道人至今方得知你被金道人这个恶贼害死,弟子该怎么办啊恩师,是否按祖训行事呢?” 数十名黄山弟子异口同声道:“按祖训办事,处决这个不守门规,杀师弑祖,残害同门的叛徒。” 祝雄风听到这些呼声,料知全是水道人暗中安排的。 就在这时,忽听得“咯”的一声大叫,只见金道人口中血箭喷出,奔前一步,双手抱住白衣人的腰,张口在他身上乱咬,白衣人未料到金道人会气得颠狂,以至自绝脉穴向己扑来,一愣之下,已被金道人扑倒在地。金道人如同一只发了疯的恶狼,张口咬在白衣人的咽喉上,“喀”的一声,白衣人喉管登时被金道人咬断,热血喷了金道人满头满脸。二人交缠在一起,扭动数下,双双命绝。 金道人性格暴躁,受此羞辱,悲愤难当自断胫脉,奋力一搏,格毙了白衣人,自己终也命绝。 水道人本来正打算亲自动手处决金道人,不曾想他拼得一命,同白衣人共赴黄泉,倒省了自己好大的麻烦。本来此事机密,事成之后绝不能让白衣人活在世上,以免走露风声,如今二人一同毙命,一石二鸟,从此再没有人知道当年之事,可以安安稳稳坐上几年掌门了,何乐不为?但他到底心机缜密,强压内心的喜悦,沉声道:“金道人罪大恶极,本难饶恕,如今畏罪自决,黄山派向有好生之德,就不予追究。” 台下有人喊道:“金道人畏罪自决,但黄山派不可一日无主。水道长武功卓绝,人品才德兼具,又揭露了这件隐藏数年的秘密,为屈死的天尊前辈报了仇,不如就当这新掌门吧!”台下数十名黄山门人也呼喊:“新掌门接位,新掌门接位!” 水道人见时机成熟了,心中暗喜,抱拳向台上的四位一派之长行了礼,又向台下群雄行了礼,朗声道:“敝派被金道人窃居掌门之位以来,不仅未能发扬光大,反而倒处惹事生非,引得怨言鼎沸,名声扫地,实在有违祖师教诲。贫道何德何能本不敢执掌黄山门户,承蒙各位抬爱,也念及祖宗基业开创艰难,实在不忍心就此毁去,只好勉为其力,迎难而上了,如今万象更新,希望全派上下同心同德,将黄山派发扬光大,也希望各同道朋友能给予指点,支持。” 第144章 话音未落,光明顶上已掌声雷动。 祝雄风看到水道人春风得意的模样,只觉万分的厌憎,心中想到他为了掌门之名,从十多年前谋划杀师开始然后暗中积累力量,寻找时机,为此不择手段,如今终于如愿以偿,登到掌门宝座上了,其城府不可谓不深沉。又想:李前辈曾言到水道人一定会取代金道人,当时自己曾他的话深感不安,如今看来不幸言中了。更料想不到,水道人却以这种阴险的方法,不仅逼死金道人,还让他死后承担杀师弑祖的所有罪名,自己不仅推脱的干干净净,而且处处表明自己只是一个蒙在鼓里的受害者,如今揪出“真凶”自然而然地获得了派内门人的信认,群雄对此也无不颂扬,看来其掌门之位是固若金汤无人能憾了,想到这里,越发对其深恶痛绝,几次欲站起来揭露水道人的伪善面目,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冒失非但于事无济,反而只会引火烧身,欲罢不能。 忽听台下有人大声道:“水道人,你请逍遥岭杀手谷的杀手萧杀对付金道人,此举未免太残忍了吧!” 水道人心神凛然,寻声看去,见说话的是一个弯腰驼背形貌猥琐的老者,他脑中对此人全无半点印象,但眼光触及老者身旁青袍人时,不由吓了一大跳,寻思着:东方求胜来得突然啊。 台下有人惊呼道:“啊,什么!白衣人是逍遥岭的杀手,难怪身手这么利落,那套身法可是谷老大的‘幻影身法’?”有人道:“对了,就是。难怪看着有些眼熟。”有人道:“听说这萧杀杀个人的代价是一万两银子。”这人出口,众人哗然。 又有人道:“可是,奇怪!此等冷血杀手如何混进来的呢?”有人嘲讽道:“这有何难,只要水道人默许,莫非一个杀手,恐怕就连石秋凤那骚婆娘也来得。”说这句话的是一个头戴斗笠之人。众人听到他拿石秋凤来消遣水道人,都哄声大笑。 水道人盯着戴斗笠之人看了半响,忽然觉得脊背上升起了一股凉意。 只听老者道:“水道人,恭喜你如愿以偿登得大宝,可喜可贺啊!” 水道人听这言语虽粗哑,却有种让他似曾相识的关外口音,思来虑去,记不起故知中有关外人氏,不由断喝道:“阁下藏头缩尾,何不光明正大地说话。” 老者突地纵声大笑,笑声中收腹挺腰,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只见他古铜色的脸,一双眸子分外有神,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子彪悍矫健。祝雄风看到木十八即想起昨晚林中木十八一番磨棱两可,捉摸不透的话,心中疑惑:他到底是什么人? 水道人见到木十八,霎那间眼神错乱,直似老鼠见了猫似的,目瞪口呆,呆了片刻,颤声道:“木、木师兄,是、是你。你、你……” 祝雄风暗自吃惊:什么?木十八间竟是几年前从太湖湖底逃走了的木道人?这真难以置信,可水道人万万不会认错人。怎么会这样呢?思量半响,方才如梦初醒:“木”字折开岂非正是“十”“八”二字?只怪当初自己没往这上面想,想通之后,劲拍使了下大腿,道:“原来如此!” 楚楚低声道:“大……”“大”字出口,赶忙收口,说道:“老爷,你怎么了?”说完这句话,脸上飞起了两朵红霞,低头再不言语,她情急之中差点叫破祝雄风身份,亏她机灵,话自出口,赶忙改口,不过以当时情形,也无人会注意到她称呼上妥当与否。 杜夫人用肘碰了祝雄风一下,说道:“嘿嘿,老东西,你发什么神经,尽白日做梦。” 祝雄风发觉适才的失态,冲杜夫人感激地点点头,杜夫人在他耳边低声道:“有好戏看了,黄山派这当子陈年旧事越来越耐人寻味了。” 只听木道人道:“水师弟,你想不到吧!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会站在你的面前。你为了今日这个掌门宝座苦心经营了十多年,今日终于心满意足,我实在不该出面驳斥于你,可是我若不站出来,谁人知道真正的至奸至恶之人乃是你。金师兄不过是个受你盅惑的帮凶,以他的为人,虽有雄风大志,却气魄不足,虽动过杀师之念,但终究胆量不够。如没有你的谋划,如没有你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火土二师弟,又怎会酿成同门相残的祸事?” 水道人冷汗涔涔而下,其时正值暮秋,此处又在黄山绝顶,风高气爽,若非触及心事,怎能汗流满面呢? 今日光明顶上的数百人,俱是讨论决定江湖命运的,想不到大会刚刚开始,就被东道主黄山派接二连三的事一拖再拖,至如今各据己词,孰是孰非,真假难辩,扑朔迷离,越发难以收拾,有人暗暗摇头,有人暗地里冷嘲热讽,有人肆无忌惮地高谈阔论,显而易见不把黄山派放在眼中。 只听木道人道:“水师弟,方才你不是有很多话说吗?现在何以沉默不语?莫非你无话可说,默认了自己的罪行?” 水道人反唇相讥:“你这是胡言乱语,栽脏祸架,全无凭证可言。我若是出口言辩,岂非显得心中有鬼了!”这句话虽非辩驳,却比任何的辩驳都要管用。 群雄听这番话,确也在理,不住有人点头。 木道人十余年不在中原武林中露面,群雄中倒有半数人不认得他,是以在心目中不自觉地偏向了水道人,反而对木道人的话,抱着怀疑的审视态度。 只听木道人道:“水师弟,今日算是领教了你善于诡辩的一面。”台上的松本忍不住问道:“木道长,你手头上可有什么证据?”木道人道:“证据就在这里。”说着手指戴斗笠的那人,说道:“他就是水道人伙同金道人杀师弑祖的见证人。” 群雄目光齐刷刷看向那戴斗笠之人,只见此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满是红白相间疤痕的脸来,场内的峨眉女弟子及楚楚看到这等惨不忍睹的脸,俱都“啊”的惊叫出声。 水道人也不由得倒吸口凉气,道:“你是什么人?贫道并不认识你。” 那人道:“你当然不认得,因为我这张脸是被你用混元霹雳球所毁的,因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你想杀我灭口,否则你就难以安心,难以做你的坏事,完弄你的阴谋。”说到这里,他抬起右臂露出了一只乌幽幽的手掌来,恨声道:“你现在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水道人倒退三步,连已经退到了木台的边缘都未发觉,唇角动了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你是葛天富!” 葛天富道:“原来你认得我葛天富,那就好极!” 水道人突然纵声大笑,目光在场内扫了一圈,道:“各位,看清楚了,这位就是同石秋凤狼狈为奸做尽伤天害理事的葛天富,像这样一个泯灭人性的恶贼,他的话能有几分可信?若是连他的话都可信任,世间公理何在?真要如此,吾等又何必不辞劳苦来到这里?不如趁早散伙,分道扬镳,还谈同仇敌忾,精诚全作,有什么用?木道人十年来未在中原武林中露过面,谁知他暗中做了些什么?也许早就投靠了红灯教,此行只不过来破坏吾等联合而已,哼哼!我水道人对天铭誓,只要尚有一口气在,他不会让红灯教奸计得逞。” 木道人气咻咻道:“好,纵然你诡辩惑众,我也有办法让你原形毕露,我这里有先师遇害时的手书一封,上面写得明白,水道人,你自以为凡事想在了前头,你哪里知道他老人家早就洞察了你的野心,在遇害前三天亲笔写下这封密函,交于我秘密保管,并告诫我说:‘若恶徒胆敢纵恶,他日以此为据’。那日,刚巧武当李师叔来做客,你怕走露风声连立师叔也不放过。后来李师叔背着先师冲出轩辕宫,在山脚下又陷入你布置的天罗地网中,刚好武当的葛天富来黄山找李师叔商议事情,于无意间撞见了你的恶行,你怕他传扬出去,就想杀人灭口。再后来,你垂涎武当《莲花秘籍》,想据为己有,就把李师叔同我囚于名花山庄的地牢里。我脱出地牢后,怕遭你追杀,远离中原,来到了蓬莱岛,蒙东方前辈收留。以上事实哪位还有什么疑问的,也可向东方前辈察证。” 群雄均想:若有五行天尊的亲笔密函,那是最有力的证据,至于向东方求胜察证一事,那就免了吧。当年的江湖三老如今就他一位建在,江湖中人感激三人当年的英雄壮举,莫不敬仰万分,哪敢向他察证这些乱七八遭的事呢? 突然间,台下发出了一声霹雳般的大吼:“好个恶贼,家师不明不白地失踪数年,原来是因为目睹了你的恶行后,被你这狼心狗肺的小人囚于湖底,今日当着群雄的面,你定要给个说法。” 群雄尽皆被这一声大吼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是武当掌门那天虹后,均自低声议论起来,均想:若是木道人所言属实,单单武当派就不会轻饶水道人,这下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今日黄山光明顶上,怕麻烦不断难得安宁了。 只听木道人道:“你便是那天虹?”[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那天虹虎虎风生地走向英雄台,走到台前站定,转过身来,向四下拱手,朗声道:“在下武当那天虹!现在想讨个说法。”木道人道:“天虹师弟你稍安毋燥,此事待会自有分晓。”说完话,右手探入怀中,掏出一物,迎风抖动,一块丝帕在他手中随风而动,说道:“这便是先师的遗训,本来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如今为了揭露水道人当年的恶行,不得不拿出来做个证据,哼!不怕他不现出原形!” 话犹未落,水道人忽以迅捷无可比拟之势,抓向木道人的丝帕,他虽然不知道水道人手中的所谓先师遗训写何内容,但他做贼心虚,生恐群雄看了遗训后,自己罪行暴露,只想抢过丝帕就此毁去,来个死无对证。 第145章 是以全力以赴,在群雄瞪目结舌之时,把丝帕抢于手中,大笑声中,晃身台边,右臂灌力,全力投掷,登时将丝帕投向一侧深壑中,只见丝帕飘伏几下,就此不见。 水道人毁去丝帕心中暗喜,却听木道人笑道:“可笑,可笑啊!哈哈,我若连这个自知之明都没有,又如何指望能够揭穿你的虚伪面目?幸亏我有先见之明,留了一手,并未将真正的先师遗训示出。若非这样,如何能证明你做贼心虚呢?水师弟,如今你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他左掌张开,手中果然还有一条丝帕。 水道人先是涔涔流汗,继而双眼浑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恨声道:“卑鄙!可恶!”说时向木道人扑去,却在这时,台下有两人同时奔来。 只见葛天富右手挥舞,铁手问心针狂吐,疾射水道人后背。那天虹“嘿”的一声,掌力一吐,出手便即一招“再起风云”。 水道人突遭两大高手的前后夹击,顾此失彼,穷于应付,哪还敢再扑去木道人?在葛天富飞针一闪即至的一霎那,他疾退身形,施出一个“铁板桥”,仰面后倒,“嗖嗖嗖”三枚铁针贴面飞过,这一下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叫“好险”!但在这时,那天虹那一掌也打了过来,“怦”的一声,打在肩头,水道人被掌风掀起,轰然摔在了台上,动了几下,竟未爬起来,足见那天虹何其的威猛。 木道人目睹顷刻间的变化,面无变化,说道:“当年事发突然,全无预兆,惶恐之时,哪里来的遗训?你心中有鬼,才会怕先师遗训。因为你怕先现师遗训抖出你的恶行,但是恰恰相反,仅以你的举措就足以说明一切,当着群雄的面,其中虚实用不得我再详述。如你还有什么要辩驳的话,不妨说出来听听!” 水道人脸色惨变,道:“木道人,只怪我太小看你了,哈哈,一着不慎,竟是满盘皆输,哈哈……”笑声中,支起半个身子,纵身扑出,一头撞向台边的石柱,登时天灵盖破碎,脑血四溅,一命呜呼! 木道人听水道人笑声异样,心生不祥之兆,待要出手为时晚矣,水道人已命绝当场,心中登生不忍,想起同师学艺的岁月,不自禁流出几滴眼泪。 台下黄山派门人初时尽皆以为水道人揭穿了金道人杀师之事,了却了众人心头疑团,满以为事情终于水落石出,岂料峰回路转,真相大白后仍难以置信,水道人竟然也参与当年的恶行。众人心中茫然,在群雄无意或有意的目光中,均觉得派中了了此等大事,不仅颜面无存,日后也难在群雄面前抬起头来了,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台面上的木道人,都将重振黄山派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只见木道人目视四周,待四下静下来后,朗声道:“黄山弟子听真:金道人水道人等贪恋权柄,不顾道义、人伦做下了这等辱及门墙之事,实是千古的罪人。如今其祸既除,百废待举,我们应当团结起来,上下一心,发扬黄山派的昔日声威,为江湖的公平正义尽份内之职责。” 他一席话博得了大部分黄山派门人的掌声与欢呼声,但也有人心存疑议,暗中冷笑,这些人都有是水道人的嫡系弟子。水道人罪行暴露,自决身亡,他们迁怒于木道人,虽心有仇愤却不敢站出来,大声质问,只混在众人中应附着乱咸几声。 只听木道人道:“经此一事,我明白了一点,兄弟不和,祸起萧墙,对本派如此,对整个侠义道也是如此,一个巴掌拍不响,但众人鼓掌声势可震天。在此多事之秋,魔教蠢蠢欲动,眼看大祸将至,生灵面临涂炭,咱们侠义道中人只有同心同德,生死与共,万众一心,拧成一条绳才能应付面临的浩劫。 台下台上登时欢声雷动。 有人道:“说得好,说到俺心里面去了。” 有人道:“魔教调拨离间,就是想借我们侠义道内部争斗之机,坐收鱼翁之利。以我看,我们也该有个统一的部署了。” 有人道:“我们所以处处被动,受尽魔教的愚弄,就因为我们不团结,各自为政,没有一个统一的领导核心。” 有人道:“就像一盘散沙。”有人道:“我们应该推先一位武要盟主,由他总领其事,带领我们同魔教决一生死。” 此人话音刚落,台下已是一片议论声。接着有人大声道:“对,是应这样,我选少林的大方大师。” 群雄登时吆喝起来:“对,就选大方大师做盟主!” 大方面对黄山派接二连三的事,始终未发一言,这时说道:“适才木道友一番话,让老衲深有感触,道之存亡,在乎心念之间,所谓江湖兴亡,匹夫有责。红灯教觊觎整个武林,抱着灭我之野心,贼心不死,如今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一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在所难免。我们应该放弃门派间的宿隙,切不可再有门户偏见,万众一心,一致抗魔。” 这番话直陈利弊,群雄又是欢声雷动。 祝雄风寻思道:“大方乃武林中德高望重的武学大师,由他来总领整个侠义之道,必定众望所归。 只听大方道:“号令统一,师出有名,可增吾辈之威,壮吾辈之势,这是大势所驱。至于盟主,只乃一介虚称,只要凡事心存正义,顾及苍生,义之至道为生,又岂怕群魔乱舞?” 群雄听大方话中之意,显然有意推脱盟主之位,尽皆焦急。有人大声道:“大师还请你万勿推辞,如今光明顶上,数百双眼睛可都是以你马首是瞻。” 有人道:“大师你不做盟主,今日在场的各位,谁能担此重任?” 有人道:“少林乃武林泰斗,领武林雄风数百年,由大师做领头人,那是名正言顺,我等尽皆心服口服。” 有人道:“大师适才尚言道万众一心,号令统一。若没有一个领头人,谈何万众一心?”群雄七嘴八舌各抒己见,议论纷纷。 忽然间,一个悲壮的声音道:“光明顶上傲视雄峰,居高临下,心襟大开,真是一个聚会的所在,哼哼,可惜那些自命不凡之人,往往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却也大谈什么号令统一,岂非可笑之极。” 这人话声未落,群雄尽皆脸上变色,顾盼四方,寻这声音所在。 却在这时,忽听“怦”的一声大响,英雄台的台面突地裂开,碎木纷飞中跳出八个红袍人,各持修罗刀攻向台上的五人。 台上骤生此变,让人始料不及,台下登时乱成一团,有人嘶声道:“不好了,魔教混上了光明顶!”有人悲怆道:“光明顶上掩埋了炸药,我们一个也别想走掉。”群雄神情皆尽激动,但来此光明顶的都是有头有脸之人,各自惶乱片刻,渐自平息下来,一齐看向台上。 至于那八名红袍人,何时藏在了英雄台下,无人得知,但他们滚动攻击,交叉出刀的怪异武功委实让群雄吃惊不已,而堂堂中原的五大高手,大方,松本,妙如,简帮主,木道人竟在这人人的疯狂围攻下穷于应付。 战不多时,妙如受伤退了下来,松本身受三人围攻,形势岌岌可危。大方拍开一人,健步赶至松本身边,击飞了一人,才解了松本的围。 木道人刷刷两剑,迫退一人,跳出圈外,说道:“又是你们东瀛飞浪派的走狗。”说时,反手撩剑,“噗”刺中一人。 祝雄风心下纳闷:这些人无论穿着上还是刀法上,俱是不折不扣的修罗刀阵,怎么会是东瀛飞浪派中人呢?他想起那日百花岛时,同木道人交手的三名武士的武功同这八人大相径庭,远远不如,心中越发惊愕。他哪里知道,东瀛飞浪派的刀法同修罗刀法大有渊源。 东瀛飞浪刀法以犀利辛辣著称,出刀之际全以杀人为目的,残无人性,不着刀法,却诡秘异常。木道人曾在东瀛岛上飘泊数年,对飞浪刀法略有了解,但他却不知道昔年修罗门门主李修罗本是东瀛人,为躲避仇杀来至中原,后来以飞浪派刀法为基础创出修罗刀法。 木道人一见红袍人的武功,还道飞浪派的刀法,心头讶然无比,稍自愣神,背上中了一刀,而这个时候松本已受伤退了下去,台上成了六人围攻三人之势。 这只是转眼的时间,妙如松本先后受伤难以再战,群雄无不骇然,忽见台下冲出大智,龙千里,游铁龙三人,这七名红袍人腹背受攻,慌乱片刻,即又恢复疯狂的本性。 祝雄风见大智冲到台上,心中突地狂跳起来,猜知他绝没安好心,是以眼神盯着大智最紧。 只听大智道:“师兄勿惊,我来也!”说时,双掌一分,震开劈来的一刀,加入战圈,台上登时成了一对一之势。 大方双掌上下翻飞,周身布满了掌影,对手虽刀风阴狠毒辣,却近不得他身体半寸。 游铁龙大力鹰爪功,指风凌厉,力道雄浑,及江湖一绝,只见他双手游动,十指纷弹,指力此去彼来连绵不绝,对手的红炮人稍有不慎,肩头一片衣衫即被抓下,骇得他再不敢狂妄。 木道人对红炮人的刀法心中了然,是以刀来剑往中,足以应付自如。但大智纵然视死力拼,无奈总是难以摆脱对手的弯刀。战了片刻,突然“啊”的一声轻呼,中了一刀,纵身后退。 离他最近的游铁龙听得呼声,百忙中侧目看去,见他腰上中了一刀犹在坚持,心头一热,狂催内力,猛出三招逼退对手,跃身来到大智身侧,大智脚下不稳,身子一晃,踉跄扑倒。 游铁龙大吃一惊,还道他伤重难以支撑了,当下不顾自身安危,向他靠近想护住他,防止受到对手攻击。哪知大智扑倒之势本是强装的,故意引游铁龙近身,他见游铁龙不知是计,向已靠来,心中窃喜,右掌突起,神不知鬼不觉地拍在了游铁龙的背上,游铁龙猝不及防,神情骤变,待欲张口言声已是不能,身子一震,跌倒在地。 第146章 大智这一掌发的本就隐蔽,又恰巧游铁龙高大的身体挡住了群雄的视线,在此时混乱时机下,游铁龙连哼都没哼就跌倒地方,旁人只会想到是他遭了敌手,绝难有人能看出其中的玄机。 这恶毒的手段,在当时情况下,还真不容易看了来,但祝雄风从大智上台伊始,始终用锐直的目光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见大智下扑时,右掌倏抬,掌心隐隐发红,游铁龙却莫名其妙哼也未哼就倒在地上,心中初时一愣,但随即明白,游铁龙是被大智的毒掌击倒的,而非被红袍人击中,想到这里,心头怒不可遏,骂道:“这恶贼!”“呼”地站了起来,见大智正向大方靠近,心想:难道他敢对大方下毒手?心念电转之下,就见大智已绕到了大方身后,手掌扬起,向大方左肋击落。 在这一霎那间,祝雄风觉得似乎正有一股神奇的力量透过岩石,进入体内,这股强大的力量让他的血液沸腾,让他舍弃了自身的安危,让他身不由已地冲天而起,大喝声中,人如同箭之离弦弹落台面上,右手中指上真力贯通,“嗤”的一声,一道指风射向大智扬起的手掌。 大方劈开一人后,忽见两刀交叉砍来,便抖身向后纵开,虽避开了对手,但后背上无疑全是空门,在蓦然听到背后传来一股甚足急劲的风声时想闪身已是不及。他同大智相隔不过尺许,说什么也想不到他竟会突施暗算,大智这一掌乃平生功力之所聚,大方在仓猝之时,要想避开势比登天都难。 恰在这时,祝雄风登临台上,大方听得背后一声痛叫,心头愕然难明,这一霎间发生的事,让他如坠五里云雾中,明明自己遭袭,何以他人痛叫?回头看时,却见大智呆若木鸡,右掌上鲜血淋淋,旁边站着恒山悬空寺的不才秀士,心下恍然大悟。 蓦地,一声狂喝,一红袍人曲身滚动,雪亮的刀光砍向祝雄风双踝,大方待要出声,却见祝雄风右掌一推,只听“咔嚓”一声,这连台面上都破了一个大洞,竟硬生升将红袍人打入台面下。 大方看得心惊,不才秀士何时练得这么一身不可思议的武功?只见不才秀士,一柄长剑奇招纷迭,妙着不断,剑光晃动,好似鳞鳞的波光,转眼之间,三名红炮人已命丧剑下,大方竟被这等声势震住了! 大智偷袭不成,反被伤了手掌,心中既惊且怒:“不才秀士,你为何偷袭于我,莫非你是红灯教中人。” 祝雄风道:“谁是红灯教中人,你比谁都清楚,哼!你真以为你能够瞒过所有人吗?你适才借下扑之际,突然出掌打中了游铁龙,他才会倒地毙命,如今又想故计重施偷袭大方大师,哼哼,你到底是何居心,对大方大师都敢下毒手。” 大智全身一震,手指祝雄风,道:“你,你绝非不才秀士,你,你到底是谁?定然又是红灯教中人。” 祝雄风冷笑道:“大师真会指责,我若是魔教中人,干吗要杀死自己人呢?” 大智强词夺理道:“这,这……因为他们如同困兽,你怕他们吐露秘密是以杀人灭口,对!杀人灭口!”又提高了声音:“杀人灭口!可见红灯教行事多么的毒辣!” 祝雄风心想:在场诸人多数难辩是非善恶,我若现出面目,必定难容于他们,恐将引起公愤,但如果一味隐藏行踪,身上所受冤屈何日能洗涮?也有违黄山之行的目的,不如就当着群雄之面力争分辩,有大方禅师在场主持公道,定会还已一个清白。想到这里,心头涌出一阵激动,摘下了人皮面具,当众挺立傲视群雄。 大智本就怀疑不才秀士的身份,但绝对想不到会是祝雄风装扮,目瞪口呆了半晌,如梦初醒,大声疾呼:“祝雄风!他就是祝雄风!” “祝雄风”三字一经大智呼出,整个光明顶上登时骚动起来,呼喝纷作,这个名字似乎有着一种慑人的魔力,以至于三字乍一出口,竟令光明顶上数百人情绪激愤起来,有人叱骂,有人呼喝,有人冷笑…… 大智激愤异常:“你这个恶贼,你说,你害死了不才秀士,假他之相混上光明顶,有何不可告人的勾当。” 群雄中不乏同不才秀士交情甚笃之人,听大智一说,有人怒道:“狗贼,你杀了不才秀士,今日你别想活着离开黄山,我要用你的血祭奠不才秀士地下的亡魂。” 话音未落,忽听一人道:“你嚷什么嚷?老东西若听到你这番话,非鼻子气歪不可。”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人群中挤出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有识得她的人心中惊骇,喊声道:“原来是杜夫人!” 杜夫人之名在江湖上可是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真正认识其人的却少之又少,但都知道她身负火药暗器轻功易容四大绝学,是以人人忌惮,没人敢招惹她。 祝雄风心想:有杜夫人出面澄清,众人的误会即可消除了。 只听杜夫人道:“你这和尚,你说他害死不才秀士,引诱别人仇视于他,是何居心?是不是缺德事做多了,把柄被他握住,怕他说出来,于你不利,坏你好事?” 大智急道:“哪里!贫僧见他扮作不才秀士之相只是猜测不才秀士被他害死了。”接着提高声音,振声大呼:“但公平府案确是他的所为,又有多少我们的朋友死在他手里?我们念念不忘复仇,如今凶手即在眼前,难道有仇不报吗?这恶贼天良丧尽,无恶不作,罪不可赦,正愁如何才能觅到他,他竟敢来光明顶撒野,我们能任他狂妄自大吗?在黄山讨魔大会上,正好用他的血祭奠地下亡魂,用他的血染红我们的正义之旗!” 群雄中不乏明智之士,但祝雄风恶魔般的名声已在耳中驻根,又听得大智这般煽风点火的呼喊,哪里还能保持头脑冷静?何况人群中隐藏着许多同大智首尾呼应之人,趁机疾呼起来。群雄呼喊着,冲撞着,拥挤着,兵刃互撞,响声不绝,登时把英雄台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只消一拥而上,将祝雄风乱刃分尸。 杜夫人见此,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她可不愿意同群雄为敌,白白送命,远远站在一旁山石上,观看场内变化。楚楚吓得傻了,她心中念叨着祝雄风,无奈挤不过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杜夫人心想:这丫头年少不更事,不知道场内凶险之至,若放任自流说不得白白送命,我老人家有好生之德,虽救不了浑小子,却该救丫头一命,想到这里,出奇不意地点了楚楚穴道,把她带到了安全的地方,见群雄围而不攻,知道他们投鼠忌器,生怕误伤了同样在台上的大方等人。 大方此时站在台上,白须飞飘中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沧桑悲凉。他知道祝雄风被人误解了,也深知以目前情形,一己之言,不过形同沧海之一栗,难奏奇效,说不准自己还会被牵扯进去,平白引来杀身之祸,遗臭万年。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事难为何必而违之呢?他眼中满是迷茫,犹疑痛苦之色,数百双眼睛在盯着他,在猜测他的心理,但他只是缄默不语。 终于有人忍不住,喊道:“现在不杀恶贼,更待何时?若让其逃脱,无疑于放虎归山,那我们势难再有安宁之日了。他武功纵然厉害,又怎能抵得住人多。我们一拥而上,怕他个球。”这人言语激厉愤恨,恶毒,他口中说得咬牙切齿,大有放手一搏,不成仁成义的豪迈,但身子却未动一下。 人群中忽有一个尖细的声音道:“南惊云,你说得真精彩,可你为何不先行上去与祝雄风拼搏一番呢?莫非你只想看别人同他拼个鱼死网破,然后再收拾残局?” 正文第三十章洗刷冤屈 另一个粗哑的声音道:“说不准南惊云才是公平府血案的主凶呢?否则他为何性急地盼着祝雄风早死?就是怕祝雄风有机公说出于他不利的话来。” 尖细声音道:“他心中有鬼,见不得人,才会盼着祝雄风早死。一死百了,死无对证,谁人还会再把他牵扯出来,这叫欲盖弥彰。” 粗哑声音道:“因此,他希望我们同祝雄风自相残杀,但他万万不会动手,一旦时机成熟了,他就撕下假面来个赶尽杀绝,收拾残局,其不呜呼快哉?” 南惊云听得二人的说话声,心中又惊又怒又怕,无奈被挤在了最前面,想抽身看一眼说话之人都办不到。 只听尖细声音道:“岂止如此!还有那个大智,可惜六根难净,不仅贪恋权柄,而且爱财好色,既有把柄握于南惊云手中,自然只能惟命是从了。” 粗哑声音道:“所以,他就在南惊云的授意下,站出来指证祝雄风是公平府血案的主凶,又四下散播这一消息,无非想让江湖中人把祝雄风当作凶残成性滥杀无辜的恶魔,引起公愤,让他江湖上无立足之地。” 这些话无疑让热血沸腾的群雄冷静下来,大部分人收起了高举的兵刃。龙千里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尖细声音道:“为什么?为的绝祝雄风的所有退路。在他无路可走之际,好听从他们的摆布,为他们做事,为他们杀人。” 那天虹道:“这些事情你们从何得知,你们是什么人?” 这时,人群间忽向两边分开,闪出中间一条路来,众人顺着这条路回头看时,只见一个黑脸汉子推着一辆四轮座椅缓缓而至,椅上之人虽脸色苍白,却是威风凛凛。 群雄看到这二人,都暗自猜测:他们是什么人?从山脚至光明顶,山道险峻曲折,漫漫长远,就连四肢健壮身怀武功之人上得山顶,也觉疲乏,何况他们二人,一个坐椅,一个推椅? 祝雄风看着这二人缓缓而至,想到他们适才说的话全是为己开脱罪名,在这个时候,这二人的出现无疑给他带来活下去的勇气,虽然不知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但在极度失落迷茫之时,他最需要的岂非就是教诲,激励,帮助? 第147章 南惊云见那椅上人目光如两把刀子似的射了过来,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登时面色惨变,颤声道:“秋楼主,是你!” 群雄中终有人猜出了椅中人的来历,小声地四下传递着,过了半响,忽而轰声纷乱,有人大声道:“原来他就是至尊楼楼主秋凤鸣!”有人不解:“既便是至尊楼主,南惊云也没有必要怕成这样,莫非他也有把柄握在人家手中?”一阵猜测后,群雄都将目光投向了这个神秘至极的至尊楼主。 祝雄风也想到:难怪他们这样帮我,原来是秋先生,更想到秋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至尊楼主!又想到:秋先生这样帮我,显然同欧阳杰不是同路人。那当年的至尊楼击毙逍遥魔君之事定然属实,只是逍遥魔君命大,幸而不死,根本不存在借逍遥魔君扬至尊楼名声之事了,这样想来,又觉不妥,难道玄苦大师预测的会是无稽之谈?还是当年逍遥魔君之祸事另有隐情? 只见秋凤鸣好似根本未曾动手,可他已连人带椅平平飞落台上,群雄忍不住喝彩,众目睽睽之下,秋凤鸣说道:“方才,我们二人的话,各位可曾听得清楚。” 有人道:“听清楚是清楚了,可是不懂其中是何关系?” 秋凤鸣瞥了一眼祝雄风,立时转向南惊云,道:“不错。公平府血案实际上是南惊云主谋做下的。” 群雄登时哗然。 秋凤鸣道:“南惊云三年前就已加入了红灯教。红灯教教主,也就是逍遥魔君,他得知千年火龟图落入玉高阳手中,便策划了那场血案。因案发前在大庭广众之下,祝雄风曾同玉高阳翻脸动过手,是以将那场血案架祸祝雄风头上,即是顺理成章之事,事后再经大智加以宣扬,那场血案改头换面自然而然就赖在了祝雄风身上。” 南惊云面色刹白,冷汗直流,大智神情慌乱,茫然四顾。 群雄议论声声,有人道:“秋楼主,那血案之事你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好像,就好像你也……” 秋凤鸣道:“我虽不在血案现场,却是知情者。既然我会在这时候现身说法,索性就知无不尽,一吐为快了。我也不怕你们迁怒于我,但是如若我不说,你们就全蒙在鼓里,连被恶人欺骗都不知晓,反而成了帮凶,做下一错不可饶恕的事来。因为很惭愧,我明为至尊楼主,暗地里却是红灯教的副教主,虽有名无权,却也是知道不少的机密。” 群雄听到这里登时如炸开了锅似的,人声鼎沸! 祝雄风心头一愣:什么?秋先生原来是红灯教的副教主,那当年的逍遥魔君之祸到底怎样一回事,是否有预谋取呢?是否正同玄苦大师预测的那样?心中越想越乱,百思不得其解。 只听南惊云厉声道:“秋凤鸣,你竟然到死尚不知悔改,在此透露教……”话语至此,发觉说错,慌忙改口,大声道:“你这魔头……” 秋凤鸣道:“咦!你方才说什么来着,莫非想说‘透露教内机密’,是也不是?为何不索性说下去?”他目光锐直如刀,竟令南惊云浑身一颤! 南惊云大呼道:“事实显而易见,秋凤鸣既为魔教副教主,他的话断然不可相信,他这么中伤我无非想借刀杀人,完成他的罪恶目的。哼哼!还有,他显然事先同祝雄风串通好了,要在这绝顶之上,群雄面前颠倒是非,混淆黑白,我们岂可上当?” 群雄难以分辩谁人言之有理,只觉每人俱是言之确凿,无可批驳,一时间,尽皆糊涂起来,全无了主张。 大智忽道:“正邪如同水火向来难以容处,秋凤鸣身为魔教中人,正是我们的死对头,何况魔教时刻不忘亡我之心,又怎能指望秋凤鸣会有好心?他显然怀有阴谋,哼!他想调拨离间,让我们自相残杀,我们怎可听信奸人鬼话?在场各位无一不是名震一方的侠士,如若连一个草菅人命杀人如麻的邪教魔头的话都相信,那岂非连一个三岁孩童都不如?” 一番话义正词严,情理兼顾,掷地有声,兼之又是一付凛然正义模样,群雄摇摆不定的心,觉得大智言之有理俱都向他倾斜。 只听大智道:“这魔头言语之毒乃平生仅见,我年少落发久居少林,修文习武,向来遵守清规,秋凤鸣别有用心,诬蔑于我,大方师兄,难道你还知道我的为人吗?他这样中伤于我,是要让少林门庭受辱,也给你脸上抹黑啊!大方师兄,我死不足惜,但要是让少林一派蒙上耻辱,那可愧对列祖列宗啊!” 大方望着他,脸上神情含羞带愤,长叹一声,道:“想不到,平日里你寡言少语,如今却是这般善辩言词,想不到你下了一次山,竟会变得这般贪婪,凶残,阿弥陀佛,我佛慈悲,罪过,罪过!” 大智泪花飞溅,悲怆道:“祖师爷在上,弟子冤啊!你为何不让弟子同大德师兄一样命丧奸人之手,却让弟子在这里承担公平府血案之罪呢?” 大方道:“谁将公平府血案罪名戴到你头上的?我说过吗?看来你是做贼心虚,莫非你真的参与了血案?” 大智身体颤抖,登时默然不语。 大方道:“你以为你同吕司空内外勾结,偷出《易筋经》就无人知晓吗?大德师弟虽身中数刀,但致命处都是背上的一记‘摘心掌’,若没有三十年横练以上的硬功,根本不可能练成‘摘心掌’,‘摘心掌’正是经中的一门功夫,《易筋经》失窃后,我当初就曾怀疑于你,只是把握不大,没有打草惊蛇。不想姑息养奸,你越陷越深,终于难以自拔了,唉!走到今日这一步,都怪老僧疏于防范啊!……后来,我在你禅房里无意间发现了练摘心掌的模具,老僧始自相信,盗经竟有你的参五,这些可不是虚空捏造得了的。” 简帮主这才知道洪长老王堂主原来是大智用摘心掌害死的,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大智,道:“你,你这贼……贼人!”他本想说:“你这贼和尚”,但想到当大方的面骂和尚,大有不敬,是以及时改口。 忽听,推秋凤鸣上光顶的黑脸人,说道:“大智,你以为你的摘心掌能伤得了我吗?”说时,摘下面具,现出一张俊朗的脸来,竟是董妙! 南惊云心神凛然,如遇鬼魅般,颤声道:“你,你竟未死……” 董妙冷哼道:“哼,你那一掌岂能伤得了我。” 南惊云道:“但我掌中的三枚附骨钉……”说至此,脸色大变,知道自己惊愕之下,脱口倒出了机密,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董妙环顾四周,道:“昨晚这位南惊云南大侠向你们谣传,说我被祝雄风杀死,这全是鬼蜮伎俩,方才你们也都听清楚了,南大侠一不小心说出了向我发射附骨钉之事,这可是他自己说的,没人强迫,各位想必都知道,附骨钉是血怪臭名远扬的歹毒暗器,但何以会在南大侠手中发出呢?” 有人道:“对呀,他怎么会有附骨钉,难道他同血怪这等魔头也有来往。” 南惊云道:“众所周知,附骨钉之毒无人能解,他董妙难道就能中三枚附骨钉而不死?这显是造谣惑众,无中生有,简直是无稽之谈,若真的三枚附骨钉打在身上,他怎难活到今天?这不是明显的恶意造谣吗?凡头脑健全之人,闻之都会嗤之以鼻。” 董妙道:“好一张利口!不错,附骨钉之毒的确无与伦比,甚至比古月锋的‘魂断五步’犹厉害,但你知道何以对我不起作用吗?” 南惊云只是冷笑,对董妙的话未置可否。 董妙道:“师门惨祸发生后,我就预感到此事大有蹊跷,疑窦丛丛,自此时刻把师门奇珍——百罗宝衣穿过身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关键时刻总能防范一时,如附骨钉穿透不了百罗宝衣,它的毒自然就不会对我起作用……” 话犹未了,在群雄后面的杜夫人笑道:“百罗宝衣是天下第一奇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洞察,好徒弟,你真乖。”她同杜威共同生活了十数年,后来才闹得不欢而散,但对杜家的这件奇珍却是烂熟于心,她由董妙口中听到“百罗宝衣”登时高呼出来,但随即喜极而悲,想到故去的杜威,一阵哀痛涌来,情难自己,转过脸去面对如烟的群雄,低声泣哭。 董妙向杜夫人所在方向点点头,接道:“我被你一掌,噢,应该是三枚附骨钉打中后,借势跃出凉亭,满以为可以就此脱身,但想不到亭下还潜伏一人……” 有人抢口道:“什么人?还有什么人潜伏亭下?” 董妙看了大智一眼,说道:“就是这位大智大师了。” 大智道:“你胡说八道,摘心掌下连大德都难逃厄运,你,你又怎样躲过。” 董妙大笑道:“这要感激侠丐朱前辈,倘若没有他传我的无影神功,你那一掌还真要了我的命,当然我也受了伤,本欲早些离开,偏巧这个时候有人奔来,我就趁着混乱躲了起来,看着你装腔作势地走出来,我当时恨不得立即站出来向众人拆穿一切,但我转念一想自己力单力孤,周围又乱成一团,说不准还有你们的爪牙潜伏,是以趁着乱逃走……” 大智面如死灰道:“那你又怎会同秋凤鸣在一起?” 董妙道:“他本是先师的莫逆好友,先师临终时,曾嘱咐我去找他。他虽身在魔教,但心存正义,看不惯魔教的所作所为,何况魔教教主残他双腿,占他家园,他早生反叛之心,只是孤立无援没有良机,现在假这大会之机,终于可以敞开心扉,畅所欲言了!” 秋凤鸣神情戚戚,说道:“我经过深思熟虑,最终逃出至尊楼,只想借这英雄大会之际揭露魔教的阴谋,我知道此举会招至杀身之祸,魔教势难放过我,但是与其苟活不如视死力争,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只要能为正义出一分力,死而无憾! 第148章 南惊云,大智都是魔教中人,公平府血案,他们二人是不折不扣的主凶,江湖中所发生的一切惨事二人都脱不开干系。” 群雄只觉如同做了个噩梦,梦醒后才知道后怕,如今大梦初醒,不约而同地怒视南惊云大智二人,想到被他们二人蒙骗错怪祝雄风,险些酿成难以收拾的惨祸时,均觉歉疚与不安。 只听秋凤鸣大声道;“正义面前,你们难道还不知道悔过?” 南惊云纵声大笑,他原形毕露,已成众矢之的,但在群雄环恃之下非但有没有一丝的惶恐,反而镇静自若,说道;“此时此刻,我在你们眼中不过是只蚂蚁般的渺小,你们谁想要我的命,尽管来敢好了,哼哼,看看你们吧,一个个口中叫个不停要为武林除害,我就站在这里,你们怎么不动手呢?哈哈,一拥而上,乱刀分尸啊!哈哈,事情到了今日地步,虽未遂心愿,但我已经满足了……” 他低下了头,似在沉思,但更似一只受了伤的狼静静地在寻找一次最佳的攻击一般。 群雄听得他言语中满含不屑与嘲讽,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只听秋凤鸣道:“南惊云,你不要在执迷不悟了,红灯教一定会像流星一样短暂,终究难成气候,你何必这么顽冥不化?回头是岸……” 南惊云仰天大笑,群雄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笑声震慑住,纷纷后退半步,紧握兵刃,防备起来,南惊云道:“红灯教并不可怕,可怕的事尚在后头,你们等着吧,你们会为此付出惨痛代价的。”说到这里,笑声又起,群雄都心中突突跳个不停,知道决战时刻到了。 哪知南惊云突然转身,不是攻向群雄中任一人,也不是突袭祝雄风,而是右掌扬起,拍落大智面门,他这一击全力以赴,兼具迅急威猛。 大智绝对想不到南惊云会向自己痛下杀手,眼见南惊云右掌迎面拍落,心中既惊骇又愕然,嘶呼道:“你,你好毒!”同时晃身横闪。 南惊云这一掌快的不可思议,大智方自横闪,他的右掌已经跟至,指缝间三点寒星倏地暴动射出来,这骤生的变化发生在一霎那间,等群雄觉察后,大智脸上已多了三个黑洞,身子晃动几下,哼哼两声,摔倒台板上。南惊云在群雄愕异的同时,顿足掠起,越过群雄的头顶,向山下奔去,等群雄醒悟过来,南惊云已去势如鸿似弹丸般不可辩,追之晚矣! 再见大智面色铁青,浑身颤动,只剩游丝之气了。 大方见他这付模样,虽说是罪有应得,但毕竟手足情长,只觉一阵悲伤涌上心头,转过脸来,用衣袖拭去了滚落的泪珠,抬头望向西方,久久不动,不知想些什么,仿若痴了一般。 大智僵硬的嘴唇忽动了几下,送出几个字来:“《易筋经》在,在至,至尊……”再未说完,就此气绝。 其时,光明顶上枫叶红得似火,层林尽染,火红热烈,尽扫秋风肃杀之气。 群雄中大有趋炎附热之徒,初时不明真相又仰仗人多,恨不得将祝雄风碎尸万断,如今忠奸辩出,真相大白后,一来确是歉疚,二来忌惮祝雄风出神入化的武功,不知谁人先喊了一句,其后众人不约而同地口颂赞溢之词,把祝雄风捧上了天。 祝雄风于这变故,大出意料,实在难以相信眼前所见之事实,竟傻了! 大方微笑,道:“正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筋骨……这位祝少侠正应了这句话。如今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少侠清白向人,可喜可贺啊!“ 台下有人道:“只怪我等瞎眼一般,被南惊云大……奸贼所蒙骗,今日得知真相实在愧对少侠。”另一人道:“少侠武功高超,人品难得,实是江湖之幸也。”一时间,群雄众说纷纭,大都是阿谀奉承的话。 祝雄风慢慢明白了怎么回事,待知道自己身上的黑锅终于去除时,心中一喜,竟落下泪来,蓦地想起了玉宛青,一下子悲从中来,听得四下这般人声,直皱眉,待人声稍静,朗声说道:“承蒙各位通晓大义,明了善恶,在下今日才得以洗涮冤屈,从今而后,可以光明正大地做人了,在下没齿难忘各位今日之豪行高义,请受在下一拜。”说时“噗嗵”一声跪于台板上。 群雄虽料知祝雄风洗涮冤屈后必定心存感激,却不料他会行此大礼,尽皆愣了,还是大方,松本二人,眼急手快,急抢上前,搀起祝雄风。松本道:“少侠之心襟,令贫道汗颜不已。只怪贫道刚愎自用,不辩是非,多有得罪,误会少侠之处,还请少侠恕罪。” 祝雄风对松本的磊落个性心存好感,说道:“道长莫要自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内外恶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为达目的,使尽手段,在众口铄金之下,谁人能够漠然置之呢?怪只能怪恶人的可恶。也由此看出暗中的恶人必定对我们侠义道人士心怀惧畏,不敢正面交锋,才施出这等混淆黑白的卑鄙伎俩。经此一事,恶人必定越发的胆颤心惊,当然也要防止狗急了跳墙,眼下正是我们侠义道精诚合作,铲除乱魔的最佳时机。” 群雄掌声如雷,呼声大作,犹以武当派的诸人叫喊得最为起劲。 大方道:“少侠见地深远,老僧佩服。本次会期宗旨就是齐心协力,共抗魔教,少侠大喜之日,可有甚深入的打算?” 祝雄风一时未明大方之意,不解道:“大师,你的意思是……” 大方道:“当今武林中,我们侠义道不可谓人丁不旺,但是我们却受尽了魔教之害,为什么?只因我们各自分散,势单力孤,难以有效抗击魔教的进犯。黄山金道人倡导此次黄山大会,就想合众为一,成为一个整体,来共同应对这场浩劫。是以我们需要拣选出一位领头人来统一筹划,正好趁魔教因阴谋败露内部惶乱之机,杀他们措手不及,振奋侠义道之士气。” 群雄大声道:“大师说得没错,这正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时机。” 一个洪亮声音道:“魔教手上欠着俺庄上三十七条人命。大师,什么时候动手,你说上一声,俺两胁插刀,在所不惜。” 又一人道:“魔教多行不义必自毙,是我们同仇敌忾的时候了,大师你说吧,只要你发下话来,我们华山派上下惟命是从。” 祝雄风听到群雄个个自告奋勇,心中甚是感动,大声道:“大师,晚辈惟你马首是瞻。随时听候差遣。” 大方摆摆手,道:“各位静下来,”他的声音浑厚,响彻甚深,传遍整个光明顶,群雄都停下议论,数百双眼睛望向大方,只听大方道:“各位慷慨陈辞,心系大局,好生令人感动,只是讨魔之事,关及重大,绝不能草率,需静下心业好好谋划一番,更需一位德才兼备武功高超之人总领其事……” 群雄又嚷开了。有人直着噪子喊:“大师,论德论才,谈到武功又有谁能超过你,你当之无愧是我们的盟主,这事不用再议了。”这人一说,其余众人都大声道:“大师由你来领袖我们,最妥当!” 大方笑道:“非也。各位心意老僧心领,但老僧天性庸俗,总领少林一派,尚碌碌无为,难能推陈出新,至于这盟主之尊更是万万不敢高攀。” 群雄有人道:“那怎么行?” 大方道:“老僧推荐一人,此人定可担当此任。”群雄急问:“何人?”大方道:“就是这位祝少侠!” 祝雄风大惊失色,道:“大师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群雄中已有好多人猜到大方要推荐之人定是祝雄风,均想:大方看中的人选,自然是上上人选,是以这部分人喊道:“少侠,你来当盟主,使得,使得!”剩余人等不干落于人后,随后喊起同样的话来。 大方道:“少侠,如今群雄可是对你心存厚望,只盼你以大局为重……” 祝雄风急道:“如此厚望,在下深感荣幸,只是盟主之位关涉极大,切不可草草定夺。在下实没有这份能力,也没有这份豪情,还是另选他人吧!” 大方道:“祝施主,你可别忘了稻草人的嘱咐!”祝雄风心头一震,继续听下去,“你是知晓如今形势严峻之极,吾侠义道若能紧密团结,幸许尚有三分胜券,若是一如既往,各行其是,那可是到了最危险的关头了。何况魔教数次中伤于你,差点将你逼到了绝路上,仅凭此点,你也该去抗争,去拼搏,平息这场浩劫,获取万人敬仰的资本,流芳百世。” 祝雄风听得这番言论,心想:只道你是个德高望重的有为高僧,不问凡尘俗事,不想你也会有这种想法。看来,人还是难于跳出红尘圈外的,名利权柄仍然是人所追求的,概莫能外。祝雄风权衡再三,说道:“在下素来清心寡欲,也无君临武林之心。红灯教及一干附庸恶徒为恶江湖,在下深恶痛绝,除恶扬善及武人义不容辞的本分,在下自会尽大马之能。” 大方白眉轻挑,欲言又止,沉呤片刻,说道:“此事迫在眉睫,容不得你再做谦让,老僧料知魔教近期定会酝酿阴谋,大动干戈,适时又将是一场血风腥雨,还望少侠早作决断。” 祝雄风道:“此次黄山大会促成侠义道大联合,实是一大盛事,便若没有一个统一的号令,那么联合之事,也就是名存实亡,更不利于大事的推行。但在下无德无能,实不敢执掌联合之大门户,种种细节还应从长计议,多做探讨。现在天色已晚,不如暂且回去用饭休息,一并讨论,明日再做决断,如何?” 大方见他口气有所松动,只道他已有心问鼎盟主之事,始自宽心,说道:“少侠所言极是,一天下来,老僧也累了。”说到这里,看了木道人一眼,退了回去。 木道人道:“各位辛苦了,请移步到浮丘殿喝酒用饭!”群雄耐着性子呆了大半日,早就烦躁,如今欢呼雀跃,纷纷奔下了光明顶。 第149章 祝雄风下得台来,群雄见到他无不向他道贺。祝雄风虽无心问鼎盟主一位,但对群雄的道贺也不能不应下来。过得片刻,快步来到杜夫人跟前,楚楚喜道:“大哥哥,恭喜你了!”祝雄风满脸苦恼,强作欢颜道:“谢谢你,楚楚我终于洗涮冤屈了。杜夫人更要多谢你。” 杜夫人冷声道:“盟主这么说,可折煞老身了。” 祝雄风听她语气生硬含几分的不快,说道:“杜夫人你错怪晚辈了,晚辈并无做盟主的野心……” 杜夫人鼻中哼了一下,拉起杜猛大步离去。 祝雄风目送着杜夫人的背影在远处消失,叹息一声。 天色渐黑,光明顶上走得没有几个人,剩下的都是黄山派一门弟子打扫现场。 楚楚问道:“大哥哥,我们也下去吗?” 祝雄风道:“当然要下去,总不能在此宿夜,可是不去又不好。”他想起大方让做盟主之事,实不愿再和他见面。 楚楚道:“那我们偷偷跑掉,让他们找不到,好不好?” 祝雄风苦笑一下,说道:“谈何容易!” 忽听得背后一个声音道:“祝少侠怎的还不下来,群雄可就等着你了。” 祝雄风转过身来,见身后躬立着黄山派的云阳子,就说道:“劳烦道兄了,在下这就去!”招呼楚楚一声,当前而走,云阳子说声:“少侠,你走好!”跟后紧随,祝雄风心想:有云阳子跟着,恐怕再要溜走,就太不通情理了。 正想间,前面忽然疾奔来数人,列在山道两旁,等祝雄风走近纷纷围拢,却是武当派诸人,祝雄风见着他们分外高兴,说话间就到了浮丘殿。 夜空苍穹,繁星似锦,依稀可见一轮弯月荡浮其中!枫叶黄边镶绿,婆娑弄影,一对红嘴黄脚的鸟儿,比翼双飞,跳跃枝头,歌声而去。 松影下,温泉畔,酒香阵阵。群雄一直闹到三更天时,神乏力竭了,才相即离去。 祝雄风也即告辞,回到房间休息。他和衣而卧,心事澎湃辗转难眠。窗外,夜风正紧,秋寒渐浓,氤氲的雾气透过格格作响的窗户涌进了屋内。 蓦地,窗下传来一声叹息。 祝雄风低声喝问:“什么人?” 听得窗外嘻嘻一声,窗户开启,窗外正站着杜夫人,一头花白头发都已经被雾气打湿,显是在窗外驻立多时了。 祝雄风心中一怔:若非不是她叹息一声,我竟发现不得,这杜夫人果然名不虚传!当下说道:“杜夫人,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杜夫人笑道:“老身深夜贸然前来,惊扰盟主清修还请原谅!” 祝雄风知她无事不登三宝殿,夜半造访,必有大事,何况她对己有引路之德,执礼甚是恭敬,道:“夫人言之差矣,在下淡泊宁静,不喜发号施令,这盟主是万万不会做了。” 杜夫人嘻嘻一笑,说道:“什么狗屁盟主,连老身我都看不上眼,嘻嘻,管他谁做盟主,是你祝少侠还是欧阳杰,与老身全无干系,老身还是过老身喜欢的生活,别人休得干涉,”顿了顿,道:“你想不想知道老身有什么事?” 祝雄风道:“正有此问!” 杜夫人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你我别处细谈,可好?” 祝雄风虽然对这个神秘的杜夫人的行为,颇有微议,但想到能洗涮冤屈,着实有她的功劳。可以这么讲,没有杜夫人,就没有他现在清白过后的轻松,因而未加思索,即转身出窗,跟在杜夫人奔向夜雾中。 也不知奔出了多远,杜夫人忽然在一片落叶飘飘零的林子中停了下来。林中无雾,透着依稀的星光,只见满地的枯叶,触风飞扬,漫空轻舞,不时有夜风被树枝撕破的尖啸声,和树叶摩擦的沙沙声,整个林中一片肃杀之气。 祝雄风心下纳闷:此地风寒声大,岂是说话之地?又感到杜夫人脸上表情神秘冷酷,此举似乎别有用心。 就听杜夫人笑道:“想不到黄山之行,苍天不负,竟有这份厚报。” 祝雄风心神一怔,说道:“杜夫人,你邀在下来此,到底有何事要说?” 杜夫人道:“原来你就是祝雄风,老身此前还一直蒙在鼓里呢,还道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狂客?” 祝雄风道:“若是你先前就知道我是谁,是不是就不会帮我?” 杜夫人大笑,说道:“错,大错特错,当时若是老身知道了你的底细,反而更会帮你。” 祝雄风听得一头雾水:“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那时的祝雄风是人人恨之入骨的恶人?” 杜夫人道:“恶人,善人,老身不在乎,老身只在乎你。” 祝雄风奇道:“在乎我?你说得多么可笑,你我根本没有丝毫关系,难道你也被谣言所惑?” 杜夫人道:“非也,老身为了猛儿才千辛万苦地找你,老身生下他时,尚不足月,落下顽疾,这些年里,猛儿的身体每况愈下,老身真是心如刀割。” 祝雄风脑中现出了那又黄又瘦的小男孩,以及顽疾缠身的依依,不由得一阵心痛。 只听杜夫人道:“老身为了治猛儿的病,遍访天下名山大川,隐者异人,只为寻一味救猛儿的药方。几天前,老身意外遇到一个人……” 祝雄风沉呤道:“一个人?一个什么样的人?” 杜夫人目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道:“华一刀!”祝雄风惊道:“是他!”杜夫人对他的表情视若未见,说道:“那华一刀告诉老身,能治猛儿身上顽疾的天下间只有一物。”说到这里,眼望祝雄风:“你知道是什么吗?” 祝雄风不假思索,脱声道:“千年火龟!”话自出口,脊背上忽有一股凉意升起,心中隐隐感到几分不妙。 只听杜夫人道:“老身本来并不知你身在何处,岂料,阴差阳错,竟在黄山碰上了你,这岂非正是天赐的厚礼?虽说火龟已被你吞食了,但这样更好,火龟精华已转化储存在你的肌体时,你比火龟更为珍贵,哈哈!” 祝雄风不寒而颤:“原来如此,但如若你在来光明顶之前知道我的底细,是会帮我,还是……” 杜夫人道:“江湖之上扬名不易,现下都知道了你祝雄风之名,如若老身现在打败了你,不止可以扬名又可以图利,何乐而不为呢?” 祝雄风道:“原来是这样……”话犹未了,忽见杜夫人目射凶光,身形旋起,如陀螺一般向己转来,祝雄风登时明白杜夫人选择这儿动手的原因,这地方落叶飞扬,风声又大,她发射暗器的手风混于其间,难以分辨让他难以防范。 杜夫人冲天而起,霎那间,衣衫鼓动飞舞,激得林中落叶四下飞扬。多臂婆婆既出得手来,直如同仙女散花般,从她身上任何一个部位都能发出轻重、大小、式样全然不同的暗器来,不可思议地全力一击。 她熟悉并能灵活应用天下各派的暗器,并且已到了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之颠。试问天下间,谁人能躲闪得过她有预谋的突然一击?何况,又是在这样一个无法辨出声音、方位、角度的情形下呢? 祝雄风在这电光火石的一霎之间,心中已设了防,但仍然想不到杜夫人这一击之力,竟这么诡秘,防不胜防。在她身如陀螺旋转时,数十枚暗器也跟随旋转飞出,各种不同的暗器交织成一道网,扑天盖地打向祝雄风,有的细针甚至附在了落叶上更难辨识。 祝雄风心神凛然,眼看着落叶从四面八方激飞而来,如蝴蝶般在周身翩然起舞,耳听着迅捷密集的“沙沙”声,目中突然闪射出两道精光,脚下走着最上乘的“风影十三变”,人忽来倏去,长剑舞动如风,剑光绕林而闪!他的剑上串了厚厚一排树叶,纷纷落下的枯叶掩埋了地上的数十枚暗器。 杜夫人神情大变,她费时良久,苦心孤诣才寻得这处地方,满指望一击得手,不曾想,祝雄风剑上造诣竟这等超凡脱俗,出乎意料地击落了自己傲视同侪向无例外的“夺魂乱魄”全力一击,她怔怔地看着祝雄风手中的剑。 一个人剑练到了这种境界,人动即剑,剑动因人,实乃惊世骇俗。剑似非剑,剑在霎那间有了灵性活力;剑又似剑,剑锋上直透天地的剑气,化成一股凛然正义,任何欺诈、邪恶、凶残、怯懦、畏缩,全部不攻自破。 风卷起祝雄风的衣襟猎猎作响! 杜夫人面上神情摇曳不定,忽然大叫起来:“祝雄风你杀了我吧!快呀,你快动手啊!”她越叫越响,声音中充满了愤怒、绝望、痛楚、怨恨之情,更似是一头困兽受了至命的一击后,临死时的全力吼叫。 祝雄风站在落叶中,剑尖斜指地上,看着杜夫人,不知该如何措词。 杜夫人又叫喊:“祝雄风,你这怯夫,为何不来杀我?有种的就过来一剑杀了老身,你以为胜了老身便了不起了,就不屑赐老身一剑是不是?你……你过来,老身同你决一死战,哼!哈哈……你怕了吗?那好,老身不自量力,老身跟你拼了!”说时晃身而起,向祝雄风扑去。 祝雄风看到杜夫人来势甚急,向右侧一闪,杜夫人一扑而空,收身带势旋即扑向右侧。祝雄风斜退斜进又回到了原地。杜夫人大笑道:“小子,你怕了老身是不是?”心中却想:为了医治猛儿身上疾病,我吃尽了苦头,花了一番心血,打算在此制住祝雄风,料不到好事成空,还遭受了平生第一次惨败,如今想求一死,却也不能。想到这里,心中一酸悲愤交集,右掌倏扬,落向自己天灵盖。 祝雄风一愣神,大叫:“使不得!”抢步上前,左掌倏出,击向杜夫人右掌,哪知杜夫人身子一矮,右掌就势反拿祝雄风“膻中穴”。 杜夫人知道祝雄风心地善良,必定不会看着自己血溅当场,是以以退为进,假意自决引祝雄风上前相救,趁机偷袭他“膻中穴”。 第150章 膻中穴乃人身一大重穴,只消被她拿住。纵祝雄风有天大的本能,也无计可施。 祝雄风见杜夫人右手抓向自己膻中穴时,大吃一惊,晃身之下,斜侧滑出丈余,心中恼恨杜夫人心念之恶,大喝一声,斜身半转,“刷刷”刺出两剑。 杜夫人一抓不中,心中即知引火烧身了,反正自己存心一死,见祝雄风剑已刺至,不躲不避,反而挺胸上迎。 祝雄风手腕一抖,想到:杜夫人心狠手辣,适才两次欲制我于死地,这等妇人死有余辜,怜悯不得,想到这里,剑化长虹,直刺向杜夫人的心窝。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喊道:“剑下留人!”随着话语,林中跃出一人来,随手打出一物,“当”的一声,正击在祝雄风剑上,长剑一偏,紧贴着杜夫人右肋刺空。 祝雄风微微转身,见一旁站着董妙,说道:“董兄,你……” 董妙道:“贤弟,先祝贺你终于洗涮了冤屈。愚兄有个不请之愿,还请贤弟颌许。” 祝雄风道:“董兄这是说哪家子话,没有秋先生及董兄在群雄面前说出真相,哪有我祝雄风现在?小弟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总敢让董兄为难,有话尽说。” 董妙道:“愚兄想为师娘请罪。” 祝雄风“刷”的一声,收剑回鞘,拱手道:“董兄,请!” 董妙道:“谢贤弟了!”冲杜夫人道:“师娘……” 杜夫人哼了一声,道:“哪个让你来为我求饶?”说时转身向林中奔去。 董妙苦笑一下,说道:“唉!师娘就是这付古怪脾气,倒让贤弟见笑了。” 祝雄风道:“岂敢!” 董妙道:“贤弟,就此别过了,后会有期,告辞!” 祝雄风拱手道:“董兄,后会有期。”目送董妙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又站了半响,考虑了大半夜的事情终于有了决定,登时宽心,当下施展绝顶轻功,奔回浮血殿的住处,把随身衣物收拾停当,又来到楚楚的房间,刚敲了一下窗户,就传出了楚楚的声音:“是大哥哥吗?”祝雄风心想:楚楚原来也未曾睡着。 窗户开启,楚楚道:“大哥哥,你……”祝雄风低声道:“走,咱们走!”楚楚转身拿起包袱,笑道:“走,咱们走!” 二人出了浮血殿,施展轻功向山下奔去。晨曦初露时,奔到了黄山脚下,二人相视一笑,找块石头坐下休息。 楚楚问道:“大哥哥,我们去哪里?” 祝雄风道:“去苏州!” 楚楚拍手笑道:“好啊!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是个好地方。” 祝雄风道:“你就知道玩,我们去苏州是打听一个人,当然顺途也可玩一下!” 楚楚道:“找什么人啊,非要去苏州?” 祝雄风道:“南惊云!” 楚楚伸了伸舌头,惊道:“那个坏人!” 当下二人到了黄山桃花峰的那个樵夫家里,要回了寄存的两匹马,赏了樵夫三两银子,乐得樵夫笑颜逐开。祝雄风装了满满两羊皮袋清水,刚好樵夫在山上捉了三只兔子,非要二人吃不可,二人见推辞不过,肚子里也空空如也,就不再客气,一人吃了一只,喝足了清水,谢过樵夫,牵马走到山下,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不一日,来到了苏州城。二人来到正义府门前,只见昔日门庭若市的正义府如今已是一片衰败,门口的两只威武石狮,一只被人推倒,一只身上污迹斑斑,惨不忍睹,两扇铜皮大门上写满了咒骂的话,门楼里骚味浓重。透过门缝向门内看去,地上落了厚厚一层枯叶,看来已经数日没人打扫了。 黄山大会上,南惊云的真面大白天下后,不仅他本人遭受了唾弃,连他的家一概遭受了攻击。数日来不时有三五江湖豪客来府上寻是生非,也不乏一些江洋大盗,混水摸鱼。南惊云身败名裂后,臭名远扬,也不知身在何处,这可苦了乐艳春。府内原有五十多人,可他们受不了别人的白眼及夜以继日的骚扰,终于发生了内乱,将府里金银细软抢劫一空,各顾奔去。乐艳春苦不堪言,也在当夜带着十岁的儿子,南俊弃府而去,不知所踪。大好一座正义府就这样空置下来。 祝雄风见南府衰败如此,哀叹不已,找了附近绸庄里的伙计,问道:“请问小哥,这府里人都去哪里了?” 伙计左右看看,把祝雄风拉到一处无人的胡同里,道:“公子,你是外乡人吧?” 祝雄风答道:“是啊!” 伙计道:“公子,那你千万别让人知道你打听正义府,否则就惨了。” 祝雄风道:“那南夫人,小哥可知去了何方?” 伙计摇摇头说道:“莫说小人不知,就连那么多到府上闹事之人也都不知道,唉!这可苦了南夫人南公子了,孤儿寡母背井离乡,这可怎么办呢?南夫人平时待我们周围店铺中人不薄,这样一个好人家,说遭祸就遭祸了,唉!” 祝雄风道:“那府上主人可曾有音讯?” 伙计恨道:“他啊!他死有余辜!” 祝雄风奇道:“怎么?他死了?” 伙计道:“公子,你不知道吗?听说,在初九的黄山大会上被一个叫什么,祝……祝雄风的人给杀了。” 祝雄风听得一愣,一把抓住伙计的手,道:“谁说的,你听什么人说的?” 伙计一只手被祝雄风抓在手里,如同铁箍圉住一般,掉脱几下,反倒愈紧,痛得他杀猪似的嗥叫:“痛死人了,公子,你松手。” 祝雄风松开手,伙计喘喘粗气,摸摸红肿的手腕,心有余悸,颤声道:“公子,你别杀小人,小人同姓南的没有关系……”祝雄风道:“我只问你听什么人说南惊云死在祝雄风手里?” 伙计吓得牙齿格格打颤:“都……都这……这么……说。” 祝雄风大声道:“你给我听着,再有人问起此事,你就说南惊云没有死,逃走了。如果再听到你说他被祝雄风杀死了,哼哼,就这下场!”说时,“怦”的一掌,将地上的一个石墩打碎,伙计“妈呀”一声,双腿一软瘫倒地上。 胡同外面的楚楚忽道:“大哥哥,有五个拿剑的人过来了,喂!你们干什么……”。“当”的一声,显然已同来人交上了手。 祝雄风奔出胡同一看,五个灰衣道士正围着楚楚厮杀。这五个道士剑法着实不可小看,楚楚一身移花宫剑法,世上罕见,但在这五人的围攻之下,竟然占不到便宜,祝雄风心中奇怪:哪里来的这五名道士?又看了片刻,见五道人频频换着方位时,登时明白:五道士正排着五行阵法,显是黄山派中人。 只见楚楚长剑闪电般刺向一人,这人出剑架开,他身旁之人身子一矮,端剑刺向楚楚小腹。楚楚呵斥一声,长剑下压,“当”的一声,挑开刺向小腹的一剑,但同时身后又有两剑刺来,一刺向后脑,一刺向后背。楚楚向右侧一闪,斜身转正,“刷刷”两剑攻向背后偷袭二人。 转眼间战了十数招。只见那五道士出剑越来越缜密,五只剑配合默契攻守一致宛若一体,反观楚楚脸上见汗,越来越被动。 忽听一道士道:“丫头,快说,你是什么人,不说,可别怪道爷手下无情。” 楚楚以一记怪招同时格开三人来剑,抽空说道:“你休想!” 那道道人道:“丫头,你可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怪不得道爷了。”说时,长剑上举,与右侧道人的剑碰在一起,“当”的一声,说道:“五行剑阵第五式‘斗转星移’。”随着他的发话,五道士霎那间都变了招式,各不相同,同时五人不断变着方位。 祝雄风看到剑阵里剑气大盛,暗自讶然,心想:五行剑阵果真不同心响,这五人看似独行其事,实则五位一体,楚楚不知能否应付得了,刚想到这里,听得楚楚“呀”得一声,一看之下,神情大变,原来楚楚被三柄剑缠住,抽不出剑来,另两剑趁机攻到。祝雄风飞身扑去“当当”两声挑开两剑,楚楚受到压力一轻,呼喝一声,大施神威,挑开另外三柄剑。 为首的道人想不到剑阵会被破,骇得面如土色,大气不敢出,五道士中有一人当日曾在光明顶上值守,识得祝雄风,当下向另外四人说了,为首道人初时还道碰到了魔教高手,如今知道眼前人是祝雄风时,再无惧色,向另外四人施了眼色,一同拱手道:“黄山派云阳子门下不肖弟子向祝少侠请安。适才多有得罪,冒犯了少侠的朋友,还请原谅。” 祝雄风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气!五位道兄何时到此?” 为首道人道:“大会上逃了南惊云,我等五人受命连夜赶至苏州正义府,查访南惊云之事,不想晚来一步,正义府已人去楼空。” 祝雄风道:“原来如此,五位辛苦了。” 为首道人道:“方才我们听到这边有异常动静,就赶了过来,不想同这位女侠动了手。” 祝雄风点点头,道:“你们可有什么所获?” 那道人道:“一无所获!正义府上下数十人,一夜之间走得无影无踪。我们正要回山待命。” 祝雄风道:“那祝五位道兄一路顺风!” 五道人拱手施礼后,奔将而去。 祝雄风道:“楚楚,你没伤着吧!” 楚楚脸上一红道:“这五个臭道士太可恨了,蛮不讲理,啧啧,却怕大哥哥,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唉!我何时也有大哥哥这样威风就好了!” 祝雄风道:“这有何难,你同我在一起别人自然就会忌惮你三分!” 楚楚笑道:“这是狐假虎威,哈哈,这是买你大哥哥的金面,我哪有那个本事,哈哈。” 祝雄风忍俊不住,也大笑起来,停住笑声后,说道:“楚楚,苏州白来一遭,我们走吧!” 离开苏州,二人过长江,向西北方向折行。祝雄风心中有打算,虽然自己不愿做那武林盟主,偷偷溜走,但还是牵挂侠义道的安危,希望尽犬马之力。 第151章 而且也有预感:红灯教在黄山的奸计没有得逞,绝难袖手,必定还会有更毒的诡计实施,是以打算暗中打探红灯教有何阴谋诡计,以助侠义道一臂之力,这一路折向西北,就是向红灯教老巢至尊楼靠近。 这一日,行到一处集镇,二人进得一酒店内,点酒要菜,吃将起来。 这外集镇只有横竖两边街,人烟不稠密,但正当逢集,人也就多了许多,这酒店位于镇子的西首,于路边搭建,背傍土山,刚好挡住了东北风难得一个好去处。酒店对面是一片枯黄的高粱秸,高粱穗早已收过,只剩光秃秃的高粱秸,其时秋风呼啸一阵紧似一阵,高粱丛中簌簌作响。 祝雄风边喝着酒,边看着黄沙滚滚的大道想着心事,突然间,见从东首奔来七匹马,奔到酒店外面停下来,一共七人进得店内,并起两张桌子圈坐一起。祝雄风一愣:神行太保,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这是哪里去?单人单骑,没有镖车同行,显然不是押镖,但看他们神情紧张,又似有急事缠身。 只听神行太保道:“大家快点吃,早点赶路,听说北边挺紧的。”一个人道:“丐帮可有什么消息?”神行太保道:“丐帮总坛刚刚遭到了袭击,伤亡惨重,自身难保了。” 一人道:“镖头,我听龙千里说,这次魔教动真格的了,大有决一死战之心,五大门派好手聚在一起,正商量对策呢?可有此事?” 神行太保道:“正是。魔教大举进犯,有灭绝侠义道,一统江湖的野心,我等岂可坐以待毙?听说魔教在黄山大会前定了三条毒计,第一条就是要在会期之际,引爆埋在光明顶的炸药,但万幸的是血怪伏法,南惊云阴谋败露,此计没能实现。” 祝雄风心头凛然,幸亏光明顶上没有爆炸,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虽是如此,心中仍存后怕,一颗心怦然跳动连酒怀捏碎了都不知。 只听神行太保道:“魔教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公开下挑战书,扬言同侠义道在至尊楼决一死战。至尊楼是魔教老巢,去到哪里,绝对非是公平的决斗,势必存有阴谋。当日参加黄山大会的群雄于初十早上接到挑战书时,就一致这样认为,但也不能示弱于魔教,是以仓猝准备一番,黄山上数百群雄就开赴至尊楼,岂料,半途中却中了魔教的奸计。” 祝雄风全身一震,一杯酒全泼了出来。 只听神行太保道:“魔教到底是魔教,心狠手毒,挑战书上说得是至尊楼决一胜负,哪知却在嵩阳镇外的三十里铺布下了天罗地网,可怜我等侠义之士不识毒计,三十里铺一片血雨腥风……” 突然酒店对面的高粱丛中跌跌撞撞地奔出一人,奔得近了,祝雄风看清了此人是鹰眼贾布,但见他衣衫不整,右臂血红一片,心中顿有不祥预感:难道有什么坏消息传来?“ 只见贾布奔过大道,扑进酒肆,站着向店内扫了一眼,奔向神行太保一行人,呼道:“神行太保,你们果然在这里。”说话间,一个踉跄扑倒地上,神行太保大惊,一边把贾布从地上扶起,一边急呼:“贾兄弟,你怎样了?” 贾布颓然坐于椅上,用衣袖擦干嘴上的血污,吐出磕掉的两颗门牙,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大事不好,还请各位速去援手!” 神行太保道:“贾兄弟,北边到底怎样了?” 贾布抓起茶壶,也不管茶烫口与否,“咕嘟咕嘟”一气喝干,喘口气,说道:“我们在三十里铺,遭到了‘三庄六帮九洞十八寨’一干旁门左道的围攻,伤亡惨重。” 神行太保听至此,扔掉手中的馒头,喝道:“兄弟们,走啊,去三十里铺。”随手摸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他无意间的一拍,竟将木桌拍得碎开,“哗啦”一声,碗碟摔得稀烂,可见其手上功夫甚是了得。 一旁的小二吓得目瞪口呆! 神行太保分出一骑给贾布,让另外二人同骑,一行人打马扬鞭,如电奔驰,绝尘而去。 等祝雄风结了饭钱,同楚楚追出店外,已不见了神行太保等人的影踪。祝雄风心头惦记群雄的安危,急道:“我们也跟他们去!”当即二人紧随而去。 行不多久,迎面奔来一匹白马,转眼之间已经冲到二人面前,祝雄风拉马向旁边闪避,那白马“忽津津”一阵嘶鸣前蹄立起,马背之人登时摔了下来,但一只脚仍与马鞍的踏脚连在一起,身子挂在马背上,那马嘶鸣一阵,撒蹄欲奔。 祝雄风心想:此人身受重伤,若任由马拖着奔行,那必死无疑,当下挥剑斩断马鞍上踏脚的丝绳,那人落在地上,祝雄风本欲将马一并制住,忽听楚楚道:“啊!老师太,老师父!”祝雄风转脸一看,坠马之人竟是峨眉掌门妙如师太,心中吃惊,飞身下马,来到妙如跟前,只见她背上血肉模糊,半个身子已经染红一片,探试气息,却已气绝,心中惊骇,:以妙如的武功,何人能硬生生交其击毙? 正想着,大道上沙土飞扬,奔来四骑,共有四人,登时将祝雄风楚楚二人围了起来。 只见一个黑脸大汉道:“奶奶个雄,这老尼姑死了,咦!这丫头挺水灵,哪里来的?” 祝雄风听声音有几分相识,抬头细辨几眼,登时记起来,此人是湘南雷公洞的史洞主,再看其他三人,一个是龙王寨的杨寨主,一个运河帮的老三,另一人看着不识,想必也是左道旁门中的人物,想到适才神行太保说过“三庄六帮九洞十八寨”的左道旁门中人在三十里铺伏击了黄山而来的群雄,看来不假,妙如师太突出重围,却有四个人追来,可见敌我力量悬殊甚大,群雄的命运必定十分险急。 只听杨寨主嘿嘿笑道:“小姑娘,你跟我回去做小老婆,好不好?” 楚楚哪里受过这般羞辱,怒从心起,冷不防一剑刺向杨寨主的嘴,杨寨主见来势汹汹,无从化解,一缩脖子,整个人滑到了马肚子底下,说道:“好厉害的丫头。”说时,伸手抓向楚楚的足踝。楚楚左足一翘,杨寨主顿时抓空,想缩回已不及,“咔嚓”一声,一只手带血飞了出去,痛得他从马肚子底跌于地上,滚动哞叫。 另外三人登时吃惊,想不到楚楚这般好身手,那史洞主三角眼翻了两翻,认出了祝雄风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道:“啊,这小子,岂非正是祝雄风?”他这一说另外二人不由得都认出祝雄风来,均自吃惊,面面相觑。 史洞主阴阳怪气道:“这小子,不信他就有三头六臂,我们三人一拥而上,怕了他不成。”史洞主那日在武当山上曾目睹过祝雄风的身手,但自恃有三人在场,不惧于他,另外二人道:“对,怕他个球,行宰了他,再收拾这丫头。”三人呼同时出手,各举兵刃扑向祝雄风。 祝雄风冷哼一声,人自鞍上跃起,一脚踢在了史洞主手腕上,史洞主手中铁棍“呼”的一声飞向了半空。祝雄风长剑一斜点在运河帮老三的前胸“膻中穴”,听得闷哼一声,栽倒马下。 第三人见祝雄风如此神勇,脱手打出手中的三股叉,同时跃到马背上,“嘿”得一声,扑向祝雄风。祝雄风向右闪身,那三股叉夹带风声贴身飞过,“噗”的一声,却刺入史洞主心窝,耳听得后面那人扑到近前,左肘后刺,正中来人脖颈,“咔嚓”一声,这人脖骨断折,惨呼一声,横飞丈外。 霎那间,史洞主等三人尽皆毙命,这可把断了手的杨寨主吓坏了,转身就跑,刚跑出几步,小腿肚上一阵酸麻身不由己,扑倒地上。 正文第三十一章彭家别院 杨寨主翻过身来,魂不守舍地看着祝雄风。 祝雄风怒道:“滚吧,滚回去,叫你的主子欧阳杰洗干净脖子,等着挨我一剑!” 杨寨主听他放己一马,喜不自禁,爬起身来向二人深施一礼,毕恭毕敬,道:“谢少侠,女侠不杀之恩。”转身欲走。 祝雄风忽道:“慢走!”杨寨主还道祝雄风改变了主意,要杀自己呢,心中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般七上八下,面无人色。听祝雄风道:“骑着你的马快点滚!” 杨寨主心中窃喜,不敢表露声色,道:“是,小人快滚!”战战兢兢地爬上马,打马奔去。 楚楚道:“这个坏人一伙杀害了老师太,怎么放他走?” 祝雄风道:“杀了他,我们怎么传话给大恶人!” 楚楚道:“对,还是大哥哥想得周到。” 二人追随在杨寨主的马后面,夕阳落尽时,赶到了三十里铺,但是只看到了一片的狼藉,数十具尸体散落各处,祝雄风四下看看,却无一生还者,其中不乏和尚,道士,尼姑,都是一些辈分极低的,心想:大师他们应该尚无性命之忧,想到这里,心自宽了。 又找寻片刻,忽听到一声微弱的呻吟声,祝雄风循声找去,发现一个和尚尚有一口气,就他后心“灵台穴”上输入一股真气,问道:“大师他们去了哪里?”和尚手指一方,说了一句:“那,那边!”便即咽气。祝雄风向他指的方向看去,是一条路,心中寻思:难道大师他们已经脱险了?无奈和尚已经气绝,把他放在地上,向楚楚道:“快走,说不准还能追上他们。” 二人顺着和尚所指的方向追了下去,到了一个山村,村内没有客栈,二人在农户家借住一宿,天刚亮就继续赶路。行不多久,突然见到路边的长草中躺着一具尸休,人马奔至,围扑尸体上的乌鸦轰然飞起,但只在四周盘旋,并不离开。 楚楚看着一具血肉摸糊的尸体,忍不住干呕起来。 祝雄风道:“怕了吧!怕就赶快回移花宫去。” 楚楚故作镇静,说道:“这有什么可怕的,大哥哥,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没有一丝惧意。”祝雄风只是笑笑,二人继续赶路。 第152章 半日奔行下来,路上竟未遇到一人,祝雄风担心是不是走错了路,或是和尚指错了方向。日头偏西时,突然见到路边有一片灰烬,不时还有火星闪现,半只烧焦了的酒旗在青烟中飘动,显是刚被焚毁。 祝雄风叹道:“看来该着挨饿!”哪知身后传来楚楚的笑声,心中大奇,回头看时,见楚楚手中拿着两只玉米饼子,登时愣住。 楚楚道:“大哥哥,你看这不是有的吃!” 祝雄风惊愕半晌,始自欢喜:“哪里来得?” 楚楚脸上一红,低声道:“早上在那老伯家吃饭时,人家偷偷藏起来的嘛,怕你生气没敢告诉你,现在派上用场了吧,挺香吧,很好吃。大哥哥,你尝尝看。”祝雄风接过,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干咽入喉,叹道:“可惜没有酒。” 再行三里之遥,突然下起雨起,二人没有雨具,被浇了个落汤鸡。好在雨历时不久,终于停下。雨后的荒野白茫茫一片,二人站在一片河堰上,望着眼前的两条路不知该何去何从,陷入困惑中。 经过三十里铺一场火并,黑白两道各有伤亡,侠义道方面大方木道人那天虹松本简帮主等五人同其他人等兵分两路,从两个不同的方向赶赴少林。所谓吃一堑长一智,由此事上吸取了教训,再不相信红灯教的鬼话了,为防万一再遭受魔教的奸计,便分成两路,前后呼应先退守少林,再做打算。大队人马由少林派一名圆字辈僧人带着先行,大方等五人跟随断后。 五人赶得片刻路,在路边小店休息,顺便用些饭食。正食间忽见大道上行来一列车队,共有七辆,车上俱都放着一只长木箱,领头车上插着一杆旗,车上端坐一人,虽粗衣扮相,但眉宇间英气勃发,只见他靠着车头的旗杆而坐,但神情怪异,经过五人面前,连头都不曾转一下,扬长而去。 简帮主心里寻思:这神行太保也太倨傲无礼了,纵然你家财万贯在江湖上威风八面呼风唤雨,看不起我化子是个理,可堂堂少林掌门在此,都不曾正眼观瞧,如此傲世之人,当世少见。他心中忿忿难当,只恨不得冲上去,把神行太保拉下来,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他一番,以消心头之气。 忽听松本道:“神行太保今日好生奇怪,这人好善乐施,平日里待人热情,豪爽仗义,今日何以这付冷冰冰模样?” 那天虹也道:“他这人做事谨慎,每次出镖都有周到的护镖措施,今日怎么就一人押镖?看路上车辙陷地三寸,箱内似乎装着极重物事,箱内装了什么?” 木道人道:“神行太保绝不至于傲慢如此,莫非出了意外。”一语未毕,心神一震,脱声道:“难道他中了暗算,被人所控制。”众人一想都觉木道人言之有理,再向道上看时,车队已经走得无踪。 众人心头越发觉得奇怪,却在这时,大道上又奔来两匹快马,奔到近前缓缓停下,众人看时,见一位衣着华丽饰物光艳的娇媚妇人手拽马缰也正向这边看来。 五人中只亦木道人识得此妇人,“咦”了一声,心想:怎么会在这儿碰上廖百花这个刹星?只见她右手抖动一根绳子,后面一匹马奔到身侧,这马上之人衣着褴褛,双手被缚于背后,脸上表情苦不堪言,却是丐帮的贺长老。 其他四人齐刷刷目光看向简帮主。简帮主见贺长老落于廖百花手中,初时怒从心起便欲发作,但转念想想,便没有轻举妄动。 那日栖霞山丐帮大会时,廖百花以“百花奇香散”迷倒众丐,掳走贺长老,为的是报当年他对自己的追杀之仇,是以对贺长老百般凌辱。贺长老苦于武功被废,生不如死,一筹莫展,今日该巧在这里碰上这么多熟人,只盼简帮主念及旧情能救下自己。 只听廖百花哈哈大笑,说道:“木,木……木掌门,恭喜你当上黄山派掌门,这位慈眉善目的大和尚想必就是当今少林掌门了,幸会,幸会,既然各位在此用膳,那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众人听她言语如此不敬,均心中有气,但贺长老在她手中,显然由简帮主出面为妥,是以尽皆忍怒不发,纷纷看向简帮主由他定夺。 只听简帮主道:“这怨不得别人,当年贺不为曾数度为难于人,如今即入人手,权当报应吧!” 贺长老听简帮主全无搭救自己之意,心中一冷,弯腰从马背上滚落地下,他有口难言,只得出此下策,盼人来助,他身子刚触地,一阵奇痛传来,想是他先触地的一只胳膊脱臼,可是他全然顾不上,忍痛爬行数步,突然身子一轻被一根绳子倒提了起来。 原来缚住他双手的绳头尚在廖百花手中,廖百花见他扒到地上,一拽绳头,登时将他提了起来,横架于马背上,说道:“想跑,等仙子出够了怨气吧!”又向众人道:“就不打扰各位了。”说时便欲打马离去。 忽听松本喊道;“廖百花,难道就这样走人?” 廖百花感到背后有劲风袭至,偏头、拍掌、向外甩手三个动作一气呵成,那马一声长嘶,如离弦之箭,向前奔去,同时三只柳叶飞刀打向松本。 松本一剑刺出时,见廖百花甩手后扬,已生警觉,急急收回刺出的剑,狂舞数剑,总算把三枚飞刀击落地上,只是要想再追赶上廖百花已是不能,心中痛惜不已! 只听简帮主道:“廖百花,绝无伤他之意,如化子猜的不错的话,她必定取道南下,去如意坊找柳若珍了却恩怨。” 饭后再行有十数里地,天色突变,下起雨来,前面两条道:一条通向少林,视野开阔,放眼处一马平川,无半户人家;一条折向西南方位,道路崎岖不平,但隐约可见前面有一处院落。 众人商议一番,大方道:“此处距少室山倘有数十里地眼见秋雨绵绵,毫无停歇,不如失去前面暂避一时,等雨停了再赶路,如何?”众人一致同意,当下折向西南,行仅半里,就到了院子门口。 好气派的一所宅院,白石的院墙,青砖碧瓦的门楼,两只石狮立于两旁,门前月拱小桥,河中残荷犹存,花虽衰败但硕果秋实! 众人站在门前,那天虹上前,拍打紧闭的青铜大门,过了片刻,门开一缝,探出一位古稀老者的半个身子,打量着众人,满脸疑问。 那天虹拱手道:“我们是过路人,眼看秋雨不停,想到府上暂避一时,烦请老丈代为通禀!”老者道:“你们是……”大方双手合十道:“阿弥托佛,老僧少林派的大方是也。” 老者怔了一下,道:“大方?没听说过,不过,既然是少林派的高僧,就请进来吧!”说时,打开门,让进五人,复又关上门,道:“现在天下不太平,恶人横行,本指望这嵩山脚下能图个太平,哪知强人照抢不误,可苦了我们这些安分守己之人了。” 老者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说话间来到一处清静的院子,推开正中的房门,让进五人,歉声道:“各位请休息吧!”转身出门,便欲掩门而去,大方忽道:“敢问老丈贵主人可否在家?”老者道:“主人早年被强人杀害,夫人带着家眷迁到了江南,如今只剩下老朽一人看守院落,惨淡度日。”大方道:“那谢过老丈了。”老者掩上门,叹息着离去。 那天虹听得老者脚步声渐远,说道:“这地方有几分古怪!”大方道:“何来古怪?”那天虹道:“大师,你眼见耳闻可有不妥之处?” 大方道:“老僧进来之始发现屋内布置清雅,颇具绢秀之气墙上所挂字画也无一不是精品,便想房内主人哥能是位女施主,而那老者看似风烛残年,但脚步却轻盈得很,这是其一;其二,那老者方才说府内只有他一人守护,那这间雅室何以布置的富丽堂皇?像他那种年纪之人断然不会有此等闲心;第三,老僧适才一路发现院内设施井然有序,绝非他一人所能整治得了。” 木道人一直盯着墙上几副落款“小石”的画来,看个不停,松本道:“木道兄可有何发现?”木道人道:“这‘小石’之名,贫道还是第一次知晓,实不知当今国画名手,哪个以‘小石’留名。” 松本道:“或许这小石只是无名小卒!”木道人道:“但你看这副画,寥寥数笔,画意简捷明了,却是气势非凡,由此看来,这小石绝非泛泛之辈。” 简帮主道:“管他什么石头,小石头也好,大石头也罢,化子我才不稀罕。” 那天虹道:“简帮主此言差矣,适才大师一通分析入木三分,我以为这老者的确切身份颇为生疑……” 就在这时,房外传来了老者的咳嗽声,那天虹顿时住口,“呀”的一声,老者推门进来,将托盘放在桌上,说道:“各位远来是客,老朽无以招待,待备上一壶自酿花茶,请各位品铭。”说时,倒了五杯茶,又自退出。 松本站在窗下,确信老者真得走开,始回桌前,先仔细端详茶壶茶杯半响,不见有何异样,又拿出一根银针浸入茶内,不见银针有甚变化,始自放下心来,说道:“茶中没有毒,可放心饮用!” 这茶香浓郁持久,不久即在整个房间内弥漫开来,松本喝了一杯,感觉气味芳香,入喉舒爽,说道:“好香的茶!”一连喝三杯。众人也都喝了茶,闭目养神。 窗外雨已停,但风犹紧,“啪啪”几声窗户被风吹开,一阵凉风灌了进来,众人都自闭目养神,谁人也没有注意到一股淡淡气味随凉风飘进屋内。 大方虽闭目养神,却是难以心静,以当前的情况,他又怎能静下心来?蓦然间,听到窗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吱吱”之声,好似是老鼠尖叫的声音,但是再倾听片刻,似乎听到有人说了声“快点!”,登时心中狐疑,左右看看,简帮主松本那天虹三人正呼呼大睡,木道人似乎难拒睡魔,正要昏昏睡去,大方示意他向窗外看看,二人起身,把窗户开启一条缝,向外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第153章 只见七辆马车缓缓而至,杏黄色的虎威镖旗,犹为醒目,每辆车上都有两名穿衰衣戴斗笠之人,各持尖刀,随着七辆车的逼近,已可听到断断续续的说话。 只听一人阴笑几声道:“他们全在屋内,已经中招,上边有交待下来,绝不能放走一人。”大方木道人俱是心惊:中招?中什么招? 只听另外一人道:“熊三,他们可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好手,这办法能行吗?” 熊三道:“朱四,你放心,销魂仙子秘制的迷香最为奇效,向无例外,堪称当世一绝。” 又一人笑道:“石秋凤的迷香当然有奇效,可屋内几人不是你熊三,岂能轻易中招?再说那大和尚年届六十,修为深厚,六根清净,迷香岂会对他生效?” 那熊三骂道:“妈的白五,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情取笑于我,我们按上头吩咐的做就行了。瞎操心干什么。” 白五不依不饶道:“熊三,你我兄弟一场,头也磕了血也歃了,说句实话,那石秋凤是不是和你……那个,真的做了……”他话未说完,陡闻一声怒叱,白五感到面前身影急晃,尚未辨及来人,“啪”的一声,脸上已挨了一记耳光,半边脸肿了起来。白五大怒,骂道:“哪个狗娘养的敢打老子。”说时拔出尖刀向眼前出现的古稀老者狠狠扑去,口中骂道:“老东西,你找……” “死”字尚未说出,只见老者身形一晃,右掌倏地拍出来,白五闷哼一声,胖大的身躯直摔丈外,七窍流血,一命呜呼! 熊三见到老者,脸色惨变,“卟嗵”跪倒,颤声道:“仙子,仙子休怒!” 大方木道人登时明白:这古稀老者竟然就是销魂仙子石秋凤假扮,她为了引我等上钩,假扮古稀老者掩人耳目,可是熊三口中的“中招”是何意思?当下一试内力,均叫苦不迭:内力竟然失去了大半,竟然不知不觉间中了暗算,不由得黯然神伤! 木道人知道内力正源源消失,一拳要烂窗户,怒喝道:“石秋凤,你的迷香能制住我?”喝声中,自屋内射身而出,一剑刺向石秋凤。 石秋凤不避不退,冷哼道:“木掌门,你还是留点力气吧!现在何必急在一时。”话音甫落,木道人突觉得体内真力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坠地上,被熊三按住动弹不得,石秋凤道:“木掌门,本仙子花茶味道还可以吧!” 木道人道:“再好的茶也因你的不轨行为,而令人作恶,哼哼!道爷今日一时大意,落在你手,杀剐任由。别拿茶来消遣于人。” 石秋凤哈哈大笑道:“木掌门,你错了!” 木道人道:“我错了,错在哪里?难道你不是在茶中放了迷药吗?可惜我一时麻痹,竟未验出,才上了你的当!” 石秋凤笑道:“说你错,你就错。那花茶中绝对没有下任何迷药,是货真价实,地道的大理花茶,关键在于一旦茶的香味同另外一种味道混在一起,就会变成一种世上最霸道的迷香。想象不到吧?哈哈。” 大方叹道:“石秋凤天赋聪颖,才情横溢,不仅书画双绝,就连害人之道也是当世一绝。” 石秋凤笑道:“不想大师有这般好口才,只是不知其他方面有无特长之处。”言罢大笑不止。 大方初时尚未明白石秋凤话语中的“其他方面”是何意思,待听石秋凤笑声放肆淫荡,心中顿开茅塞,说声“阿弥托佛”,低头不语。 木道人骂道:“贼婆娘,迟早遭报应,不得好死!” 石秋凤怒道:“稍时,倒要看看你的嘴能硬到何时,熊三,把他们全部装到车上,快,赶快离开。”侧耳倾听,脸色一变,急道:“快点,有人来了,赶快走后门离开。”仓猝之下,走得惶急也未细辨,察点人数,一行人迅速离开。 短暂的平静被一阵渐近的马蹄声打碎,马上端坐一位穿衰衣戴斗笠之人。这人由正门打门而入,未碰到一个人,心中疑惑不定,猛地拽住缰绳,“咦”了一声,飞身下马,急步走到门未关的院内,径自进入正房。触目处,一片零乱,不由柳眉微眉,喃喃道:“奇怪!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难道彭家别院已经遭到了魔教的侵袭,全庄人等全被……”话至此,始觉措词不妥,说道:“按说,移花宫岳前辈应该到了,为何也不见现身?” 这人解下衰衣摘下斗笠,现出一张妩媚传神的脸来,但一双妙目中隐有一丝哀怨之色,她注视着池塘中的一片衰败的荷叶,一时触景生情,思绪神游天外,想及往事,胸口一酸,泪水夺眶而出。她理理被风吹散了的秀发,说道:“风哥哥,你现在哪里?你可知青儿日思夜想盼着你,你却在哪里,为何不现身一见呢?”这人原是玉宛青。 那日秦淮河畔的夜来香客栈夜半失火,她惊醒时,火势已经封门,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味道,她没有见到祝雄风还道他被大火困在了外面,心中既惊又怕,但是体内毒素犹存,施不出武功,要想逃出势比登天还难,吓得魂不附体,失魂落魄地推开窗户。哪知“轰”的一声,火借势燃了进来,幸亏她见势不妙,赶忙退后,否则后果难料,饶是如此也吓得一颗心突突跳动,感觉都快要跳出噪子来。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脱逃无望,她急火攻心,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摇摇欲坠。却在这时,窗户怦的碎开,冲进一人,把她救出了火海。救她之人后来知道是移花宫主,岳移花。岳移花住在隔壁,她惊醒后,忽听得玉宛青的惊叫,心中不忍便救她出来,带到身边,待她也热情,不仅解去她体内毒素,还教她一套剑法,令她大为感激,虽时常想及祝雄风但是江湖之大,根本无从寻觅,也就跟着岳移花四海为家,着实长了不少见识。 这彭家别院本是彭城烈火罗刹庄庄主彭有虎的一处私产,他为隐世避祸远离江湖纷争,搬迁至此,数年来一直相关无事。也不知因何得罪了石秋凤,石秋凤扬言要来报复,彭有虎深知其间厉害关系,就请岳移花前来援手。玉宛青本同岳移花一同赶来,半路上岳移花另有一事须处理,就让玉宛青一人先行赶来。 玉宛青牵着马信步在院内走动,突然间她听到一阵琴声,这琴声低闷消沉,正如她现在的心情一般,循声看去,只见三丈外的一只六角亭内坐着一位白衣少女,琴声正发自那儿。玉宛青走到亭边站住,只见白衣少女一手按节一手拂弦,神情只在乎琴弦,似把这只绿玉为胎的瑶琴当作了倾诉的对象,来发泄心中的哀怨之情。玉宛青倾听半响,直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白衣少女忽然止住琴音,抬头望向玉宛青,说道:“能为这琴音吸引者,当为知己,小妹欧阳依依,请问姐姐芳名?”玉宛青道:“玉宛青!” 欧阳依依道:“姐姐匆匆而至,所为何事?”玉宛青道:“路过故人庄前来相叙,却不敢打挠妹妹雅致!”欧阳依依苦笑一下,低头拂琴,琴声又响。 二人同病相怜,深陷其间,以至连岳移花悄然而至都全不知晓。岳移花听那琴音,起先也不由得伤心痛楚,后来轻叹一声,说道:“这琴音如此凄迷可是《敦煌曲谱》‘悲’字调?”二女正醉心于琴音中,岳移花一说话,俱吓了一跳。 玉宛青抬头一看,喜道:“岳前辈是你!” 欧阳依依看看玉宛青,又看看岳移花,嫣然笑道:“前辈厉害,一语点破,莫非也是琴道国手,不知可否赐教一二?”岳移花冷声道:“你娘可是柳若珍?” 欧阳依依毕竟阅历太浅,不知防人三分之理,说道:“前辈莫非同家母是故知?” 岳移花脸色立变,哈哈一笑,说道:“岂只是故知,还有着深仇大恨呢,这恨已经隐藏了二十年,若非方才听到你这琴音,真还就忘了,哼!丫头,速叫柳若珍出来说话。” 欧阳依依听她言语中满含怨恨与不恭,心中登时生出三分反感,但她自小受礼仪之熏陶,言行举止间,温文尔雅,对岳移花的言语也未放在心上,说道:“前辈所言,晚辈自是难懂,但晚辈以为事过境迁,既过二十年了又有什么天大的仇恨化解不了?前辈何必耿耿于怀,前嫌难释呢?” 岳移花道:“哼!你一个小丫头懂些什么?可知一个情字害人之深吗?什么‘一笑泯千仇’,哈哈,全是骗人的。当年,若非柳若珍从中作梗,我岂会长伴孤灯,尝尽相思寂寞之苦?”她言词忿恨,眼圈微红,神情无比激动! 欧阳依依叹道:“前辈有所不知,自晚辈降世,家母也就一人厮守孤灯,孤苦令丁了。” 岳移花听得此言,一时表情怪异,也不知是惊是喜,许久才说道:“真是这样吗?哈哈,那是她罪有应得自作自受。哈哈,柳若珍啊柳若珍,你也有今日的下场啊,哼!活该!哈哈!老天有眼,终于惩罚起这个无耻贱人了,哈哈。” 欧阳依依脸色立变,怒道:“请前辈注意言行了,家母纵有过错,也不劳你的言斥,前辈一再出言不逊辱及家母,休怪晚辈无礼。” 岳移花道:“那很好啊!你今日的神采犹胜那贱人当年,你可别步那贱人当年的老路啊!既是如此,今日就领教一番柳家祖传《敦煌曲谱》的厉害了。” 玉宛青见二人三言两语,话不投机便欲动手,有心斡旋,说道:“不可,岳前辈,依依妹妹,你们……唉!……” 岳移花道:“你去一边站着。”说时,展动身形,拔剑于手,喝道:“赐招吧!”身形乍动如惊鸿起舞,优美俊雅,一道剑光刺向欧阳依依。 欧阳依依拔动琴弦,登时响起了“铮铮”琴声,如刀似剑,声音激跃,苦厉,撼人心神! 玉宛青登时感到耳根如针刺般痛疼,接着头昏目眩,心神错乱,心知不妙:这声音中隐含上乘内功,伤人于无形间,若那声音再急上几分,我岂能经受得起? 第154章 急忙远远避离,听琴声渐趋微弱,才坐倒地上,调动内力压住狂乱的心跳,才感觉渐好。 只听得琴声越来越急促密集,到后来犹如金戈铁马,万鼓齐鸣一般,岳移花剑光闪动,剑弧纵横护住周身,不让一丝琴声透进,蓦地大喝一声,疾风骤雨似的向欧阳依衣攻出七剑。 欧阳依依置若未闻,只醉心于琴,十指翻转连动,金针相似的琴音交叉飘出,霎那间生成了一道无形的墙,将岳移花的七式杀着一一挡在外面。 岳移花娇躯飘转,腾跃,挪移,变化万般,长剑抖转如风轮,凌厉无比的剑气锋芒毕露,同琴音不相上下,彼退此进,忽听得“铮”一声!岳移花叫道:“不错呀!”随着叫声,娇躯翻动旋转,“刷……”数道剑弧劈了下来! 欧阳依依见对方剑势斐然,柳眉微皱,双手抱琴,斜斜冲起,听“嗤”的一声,适才坐着的木墩已被剑气御成七八块,她心神凛然,这时岳移花的剑已刺到了欧阳依依双目。依依面上一寒,掌拍琴胎,但听“突突突”三声,琴胎上霎时疾射出三道精光。岳移花错步猱身,狂舞长剑,“当当当”三声,尽数扫落三枚暗器,狂催内力叱声中,长剑扫向地面,在剑风激荡之下,三枚落地钢针纷纷反弹欧阳依依! 玉宛青原以为二人只是一般的验证武学,可是看到后来见二人各施绝学,全是杀着,心中隐隐感到不安!尤其是看到岳移花用剑风荡起地上钢针反弹依依时,心中对岳移花钦佩时,又着实为依依捏一把汗,真不愿看到欧阳依依就此伤于钢针下。 只见欧阳依依双足踢空,斜斜撞向一旁亭柱,借脚踏亭柱之力,娇躯蓦地翻转,纤纤素手,已在琴胎中抽出一把剑来,迎着钢针来势连斩三下。三枚钢针纷落后,她娇躯再转,半举瑶琴,在岳移花霍霍的剑光中,一条琴弦脱胎射出,其势之猛,几乎不能言语形容! 岳移花只觉眼前银光漫空闪动,剑自挥出,听“铮”的一声,一股大力竟震得手腕酸麻,再看剑锋,已被一根琴弦缠住了,她茫茫然呆了半晌,想到:我连她的女儿都难以打败,还谈何复仇?她哪里知道现在的欧阳依依因喝了祝雄风含有火龟精华的鲜血,不仅疾患去除功力也因此突飞猛进,已高出柳若珍甚多。岳移花不明上节,难免自怨自艾,心灰意冷! 只听欧阳依依道:“前辈剑下留情,晚辈不胜感激!” 岳移花心中寻思:臭丫头,本宫恨不得杀了你,你却在这里羞辱起本宫来,可是自知非是对手,留着也枉然,何况也怕柳若珍再赶到,想到此节,转身便欲离开。 便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尖细的笑声,随着笑声,一条人影如风掠至,手中尚提着一人。 玉宛青一见来人,十分愕然,说道:“百花仙子,你何时出得岛?”廖百花看了她一眼,“咦”了一声,说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你那祝雄风呢?”她这话本属无意询问,却令欧阳依依芳心大震:什么?青姐她苦心相盼的人也是祝大哥?天哪!怎么会这样? 廖百花扔掉手提之人,笑道:“柳若珍的女儿都这般出息了,看来这江湖上真正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远胜一代啊!” 岳移花听及这番话,知她有意贬低自己,心中着实气恼不过,若非方才同依依动过手后,受了伤,忍不住要同她大战一场,但以目前情况来看,只得忍耐一时算了,廖百花同柳若珍也是素有仇隙,量她不会为难于我。同时想到:柳若珍向来把女儿当成宝贝疙瘩,既然女儿在此,她必定在附近,趁她尚未现身还是及早离开为妙。青儿这丫头用情极深,不会长久跟随于我,早晚都会离去,素性现在就随她去吧,心中有了计较,一声不响飞身出院,径自离去,虽听得玉宛青急切的呼声,也终未停住脚步。 欧阳依依见岳移花走了,心中却半分高兴不起来,待听到廖百花扔于地上之人发出一声闷哼时,无意间一看,登时粉脸变色,说道:“你快放了他!” 廖百花哼声道:“你这丫头,大呼小叫什么?莫非柳若珍只教你伤人的伎俩,未教会你礼节礼貌吗?在前辈面前无半点礼数,你以为会《敦煌曲谱》便可颐指气使吗?本仙子今日心情奇佳,也不怪罪于你,一切全算到柳若珍头上,你快些叫她出来见我。” 欧阳依依大吃一惊,心想:今日怎么这般不如意,一连遇上了娘昔年的两个仇人,唉!也不知娘当年都做下些什么事,引来许多的纷争,害自己难堪。就那岳移花,若非我顽疾去除,并获益匪浅,岂是她的对手?心念至此,蓦地想到了祝雄风,想到了太湖西山洞里之事,登时羞红了脸,偷瞥一眼玉宛青,见她犹陷深思中,想到自己同祝雄风之事,终究难有结果,不觉轻叹一声。 忽听廖百花道:“丫头,你叹息什么?” 欧阳依依回转神来,说道:“你言语辱及家母做甚,家母可是同你有过节?” 廖百花道:“唉!其间伤心之事,念你女孩子家不提也罢。倘若真想知道那也无防,只须叫来柳若珍,你自会当面听得清清楚楚。” 欧阳依依道:“你别老是仙子长仙子短的,听着不舒服。至于家母下落,怒难相告。” 廖百花脸色倏变,说道:“别人怕《敦煌曲谱》,哼哼,本仙子可不惧于它,你休在本仙子面前自命不凡。” 欧阳依依道:“那就试试看。” 廖百花冷笑道:“就凭你丫头,也太不自量力!”说时右手倏出抓向欧阳依依。 欧阳依依吃了一惊,着实想不到廖百花一抓之势竟这般凌厉迅急,眼见五指抓来,仓猝之间,身形一矮,趋闪左侧,避过她这一抓,双手连动,奏起伤人于无形的琴音来。廖百花欺身进前,竟似不惧这琴音。依依心中既惊又怕,连拍琴胎,三根琴弦突地射了出来,但是根本未看清楚廖百花用得何等身法,只觉眼前人影晃动倏闪,廖百花避开了三根琴弦,正站在一边冷笑。 欧阳依依心中诧愕时,一只手腕已被廖百花抓个正着,心中一急,不甘心受制于人,猛甩手臂就想脱开廖百花的控制,可是手臂忽自一麻,再也无力挣扎,知被她点了穴道,心中虽惊,口中却道:“休要得意,不出片刻,就会有人救我。” 廖百花道:“是柳若珍吗?哼,本仙子岂会怕了她?本仙子就等她现身。不过你这么说倒提醒了我,不如先把你藏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害她着急,心慌,嘿嘿,再打败她。” 欧阳依依脸色大变:“你……你做梦!” 廖百花道:“不是做梦,是真的。”说时,出指如风点了依依三处穴道,抱于怀中哈哈大笑,飘身而遁。 等玉宛青如梦方醒,廖百花抱着依依已经在眼前消失,她心中空荡荡的,忽然听到地上传来呻吟声,这才想起地上还有一个人,她走过去,斩断绳索。 贺长老稍稍活动活动手脚,谢过玉宛青,黯然失色转身离去。 玉宛青本欲离开,一转脸看到了依依丢弃在亭内的瑶琴,忽然想到:依依被廖百花带走了,待会她母亲来了见不到她定会着急,不如再等会儿,把这消息告诉她,让她有个打算,于是便坐在亭内静候。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彭家别院里,暮色沉沉,一只麻雀在六角亭对面的假山石上蹦蹦跳跳,秋风吹起它的羽毛张拢着,突然它低“啾”一声,蹦了一蹦飞了起来,穿过亭子,落在一片光秃秃的树枝上,驻停半响,“轰”一声,连同其他的麻雀一同惊然飞起。 玉宛青愣了一下,回下看看,不见有人过来,心中奇怪:好端端的麻雀怎么都飞走了呢?突然间她注意到,方才那麻雀蹦跳的假山石动了一下,她疑心更大,那山石又动了一下,接着一声闷响,假山石四下碎裂。她心中突突狂跳,不知将要发生什么事,紧接着从裂开的山石下跳出一人,四下打量片刻,回头冲洞内道:“虎哥,可以出来了!” 只见从洞里跳出一位中年汉子,其后又出数人,共有十数人。那中年汉子道:“小赵,多派人手四下瞧瞧,看看那贱人有没有布下埋伏?”头前出来之人应允一声,带着五人四散而开。 中年汉子又道:“小李,移花宫主事先有没有到来?”身旁一个白脸青年道:“没有!”中年汉子想了片刻,说道:“小李,你去看看那贱人的房间有没有什么变化。” 小李答应道:“是虎哥。”转身刚走了三步。忽听有人喊道:“虎哥,虎哥,亭内有个女人!”中年汉子一怔道:“是不是贱人同伙?”有人道:“不知道,可能是的。”小李便又折返。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亭内有一女子倚柱而卧,正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他们。众人议论纷纷,猜测女子来历,小李断声道:“保护好虎哥!”场上的几人“呼啦”一声,把中年汉子圈在了中间。 中年汉子愠怒道:“他妈的小李,连个女人都怕成这样,你怕她吃你不成?快去,将她捉来拷问清楚。”小李尴尬一笑,一挥手,率先冲向亭子,连同其他人将亭子围了起来。 玉宛青初时看到山石碎裂,还道地下幽灵现世呢,委实吓了一跳,待其后看到涌出十多人来,反倒不那么害怕了,待看到众人围住亭子,剑拔弩张杀气腾腾时,始自吃惊,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小李冷声道:“石秋凤那贱人去哪里了,快说!” 玉宛青见他一付凶狠的模样,就心中有气,又听他把自己当成石秋凤的同伙,就更加怒不可遏,说道:“狗眼看人低,谁是石秋凤的同伙?” 小李道:“休要狡辩,你已在掌握中,难道还不俯首认命?” 玉宛青看看众人穿着,心中有数,火气消了一半,道:“你们是什么人?” 第155章 小李道:“我们是什么人,你不消知道,你敢来撒野,就让你有来无回。” 玉宛青道:“这么说你们是彭府中人了?”小李道:“废话少说,通名受死。”玉宛青肺都要气炸了,大声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本姑娘是应你们彭庄主之邀特来援手的,岳宫主有事先行一步,我一个人留下,你们竟……” 小李道:“既是岳宫主朋友,想必知道岳宫主去处了?” 玉宛青道:“这,这可就难说了,可能是回宫去。”她不便将岳移花受伤之事说出。 小李哈哈一笑,道:“笑话。简直天大的笑话,笑话的离谱了,既是岳宫主的朋友,岂有不知她所去何处的呢?这样简单之理你竟振振有词,可知你在胡说。你这妖女死以临头了还敢狡辩……” 玉宛青急道:“你胡说。” 小李道:“谁在胡说,自有分晓,哼!你胆子倒不小,既敢一人留在这里,说不准石秋凤就在附近潜伏,否则你何以有恃无恐?” 他这一番言语措词锋利,他用诡辩的言语来探试着对方的弱点,一步一步将她引到自己的臆断中来,连他自己都奇怪何以今日这么极善言辞?与平日的寡言少语判若两人,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忽听中年汉子不胜其烦道:“还同她哆嗦个球,先捉住再说。” 小李忍不住心中的狂喜:我的话终于引起虎哥的注意了,从今往后,看谁还拿我当柿子捏。哼哼,他小赵能做得到的,我小李不仅能做而且会做得更加完美!想到这里,大喝一声,跃身抬脚,单刀晃动,当空劈向玉宛青,他的刀背厚锋韧,卷起一片霍霍刀风,罩向玉宛青,但是眼前人影一晃,“呛啷”一声,这威猛的一刀却砍在了亭柱上,光星四溅,他低头一看,百炼精钢的刀已经卷刀,气得暴喝一声,舍弃单刀双手凌空抓出。 玉宛青见他双手抓来,闪身避到另一根亭柱后,待小李双手抓空后,从亭柱另一侧跃了出来,振腕摇剑,舞起三朵剑花,攻向小李。 小李双手待要抓出,感到对方剑气森然,心中忽生惧意,不敢贸然再进招,向后纵开。可是玉宛青的剑却跟随而下,在他一愣之时,剑已刺到,他身形一闪,躲到了亭柱后面,心中暗叫:“好险!” 那中年汉子见小李如此不济,心中气不打一处来,暗想:平日看你不苟言笑,还道你城府极深,那知今日才见识到你能言善辩的一面,如此拙劣的武功,还在这时极尽卖弄,丢人现眼。他心中恼怒,脸上自然挂不住,喝道:“小李,快给我滚回来!” 小李脸色灰白,一言不发,退到中年汉子身后,低声道:“虎哥,虎哥……”猛然间听到一阵杂乱脚步声行近,抬头一看,是小赵等几人巡查完毕,返了回来,看到飞扬跋扈的小赵,他心中又冷到了极点。 只听小赵道:“虎哥,整个庄内都检查过了,确信没有埋伏”,中年汉子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好!”看了一眼亭中的玉宛青,说道:“这丫头挺厉害!”小赵疾步上前,说道:“交属下处理吧!” 中年汉子道:“就看你得了,多加注意,这丫头剑法挺厉害。”然后对小李道:“你去把那忘恩负义贱人的房间给砸了,那些字画……全撕了!”小李正自尴尬,听到差遣赶紧带了三人快步而去。 小赵见玉宛青生得体态丰腴,身姿绝佳,虽冷艳嗔怒,但妖媚尽现,心中一荡,痴呆片刻,心想:只可惜了这标致的女子了,当下缓缓抬剑,分心刺出来。小赵本名赵玉方,出身青城派,去年黄山大会上,青城派惨败给泰山派后,派内分崩离析,一夜之间青城派名存实亡,派中门人各奔东西,自谋前程。赵玉方走投无路,万般无奈下投奔烈火罗刹庄,蒙彭有虎看重收为心腹,誓死相随。 玉宛青轻荡剑身,辗转身形,施开岳移花所授的那套剑法同赵玉方战在一起,十数招后,难分胜负。 赵玉方心中焦虑,想到:若胜不了这丫头,日后还有何脸面跟随虎哥?他越想越急,反而渐处劣势。蓦地玉宛青剑刺至,他横剑一格,“当”的一声,架住了玉宛青的剑,左袖拂动,一道乌光忽自袖口射出来,同时催动内力,凝于剑锋之上,说声:“开”,登时将玉宛青的剑挑向了半空,接着右腿向后钩住亭子护栏,人借势倒飞了出去,退开亭子三丈外站住,他心中窃喜:青城派的剑法加上彭庄的火药,纵然神仙也难逃厄运。即便虎哥怒于此事,也不过是片刻时间,像她这样的女人,死有余辜,转念又想到:只是太糟蹋了这付绝美的身段了。 他方才袖口打出的就是彭家最著名的火器——霹雳弹,核桃大小触物即炸威力无穷。他方才算准了时间,又挑开了玉宛青的剑,她手无寸铁,就难以挑开来物,赵玉方见奸计将得逞,嘴角露出一丝狡狯的微笑。 哪知突然间,一道人影急掠而至,如云燕般射入亭内,用剑尖接住霹雳弹,抬剑将它远远抛开。 赵玉方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玉宛青犹疑梦中,鼻中闻到一股最熟悉的体味,一时间所有的哀怨,恼怒,惊喜,全化作一声“嘤咛”,一头扑入来人怀中,泣声道:“风哥哥,人家可想死你了!” 祝雄风楚楚二人,望着面前的两条路,正不知何去何从时,忽从西南方向的路上驶来一辆马车,待走到近前,才知道是虎威镖局的镖车。 神行太保神色凝重,头前驾车,身侧坐着的一位古稀老者,似乎极为困顿,正靠在神行太保肩膀上打盹。 二人让出道来,让过镖车,祝雄风打量神行太保,心中奇怪:他何以看我如同不识?纵有天大的事也不至于连个招呼也不打吧,心中越想越奇怪,凝神细瞧神行太保,见他虽端坐车上,却是稳丝不动,这下更奇了:怎么像个木偶似的,再看他旁边的老者正好伸了个懒腰,但那扭腰动作却有着说不出的风情,心中愕然:这老者看似老态龙钟,但那扭腰动作,端的邪乎,倒像似女人。 只听楚楚笑道:“大哥哥,你为何盯着那位老奶奶看个不停啊,她有什么好看的。” 祝雄风惊道:“你说那老者是位老奶奶,你怎么知道的?”楚楚笑道:“人家是女孩子,女人间有一些特别通神的地方,她装扮得虽然惟妙惟肖,我一眼就看了出来。” 祝雄风点点头,心中却想:这年头不太平,女易男装倒也少了不少麻烦。 折向西南行不多久,忽见前面有一处宅院,眼见天色将晚,一日奔行下来,人困马乏,也该找个地方休养生息了。 突然见到迎面急急奔来一人,这人既慌且惊奔得甚是玩命,人马一错之际,楚楚看清了来人,大惊失色,急呼道:“师父,师父!” 这落魄狂奔之人正是岳移花。她先伤于欧阳依依琴弦之下,出了彭家别院,冤家路窄,偏偏又碰上了柳若珍,又中了她一剑,自知不敌,落荒而逃。奔到这里,突然见到了楚楚,惊喜交集,“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摔倒地上。因刚下过雨,地上泥泞,岳移花的滚纹白衫上登时污迹斑斑不忍睹视。 楚楚急得大哭,道:“师夫,师夫。” 祝雄风道:“楚楚,你师父是心急疲惫之故,赶忙喂一粒‘七再造丸’。”一经提醒,楚楚顿时想了起来,只怪心急如焚,忘了此节,赶紧拿出一粒黄色的药丸放入岳移花口中,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脸,盼她早些醒来,心中却慌乱到了极点。 岳移花尚未醒转,蓦地一声冷笑已至跟前,楚楚抬头一看,见一位轻衫罗袖,袖口滚花的红衣妇人站在面前,手中长剑斜指着岳移花,一脸的幸灾乐祸,正是柳若珍。楚楚当然并不识得。 只听柳若珍以一种嘲讽的语气说道:“什么‘剑法至尊移花接木’,哼!简直不堪一击。”目光一转瞥见了祝雄风,大出意外,说道:“你怎么在这里?”又见一位貌美的少女站在他身侧,正怒视着自己更是不解,心中却想:看来这人实在靠不住,怎能把依依托附于他?依依为他付出了清白之身,他却同这小女孩子混在一起,说不准也是花心轻浮之徒,正同我那杰哥是一丘之貉,万万不能再让依依步我后尘,受尽孤苦寂寞了,转念又想到依依一付痛不欲生的样子,心中又自酸楚,想到:依依从小命苦,可不能再让她受到伤害。 这时岳称花悠悠醒转,睁眼看到楚楚,不胜欢喜,一把抓住她的手,张口欲言,猛地听到一声冷喝,正看到柳若珍满脸怒容地向已走来,想到自己不敌于她,楚楚更不是敌手,顿生怯念,一跃而起,挡在楚楚面前,说道:“柳若珍,你莫要苦苦相逼。” 柳若珍冷笑道:“谁逼你啦?我不过是想验证一下移花宫的武学终究是不是无知之徒吹嘘的那样玄乎,哼哼!原来移花宫武学也是浪得虚名,以我看来应该把‘剑法至尊移花接木’改为‘浪得虚名移花接木’更为妥切,哈哈。是不是?” 岳移花怒道:“你真以为敦煌剑法技高一筹吗?若非本宫受伤在先,岂容你嚣张放肆!” 柳若珍道:“是吗?那我可要暗自庆幸了!” 只听楚楚道:“你这坏女人,趁人之危,无比下流!” 柳若珍被骂得火起,声色俱厉道:“臭丫头,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楚楚道:“你想得到美,疯狗,疯女人。” 柳若珍大怒:“臭丫头,你骂我疯狗,你,你……”伸手去抓楚楚。 楚楚一闪身,柳若珍即抓了个空,岳移花道;“楚楚,你就代师父教训她,让她知道移花宫剑法的厉害。”楚楚道:“知道了,师父,你放心吧!”旋即捡起地上的剑,说声:“看剑”,向柳若珍攻出一招。 第156章 柳若珍哪把楚楚放在眼里?一招“玉女穿梭”剑尖轻递,直挑向楚楚面门。楚楚接招后骤然收剑,娇躯斜刺里跃起,斜转半身,斜刺一剑,“刷”的一声,一道剑弧圈向柳若珍心胸。柳若珍吃了一惊,寻思:这丫头剑法好生奇怪,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之岳移花不无不及,差得只是火候与功力。当下以一招太极剑法中的“迎风三变”化解掉楚楚这招剑法,剑势不老,疾射而出,剑光流动如莹,霎那间生出九种不同的剑影来。 祝雄风见柳若珍施出了“凤舞九天”,知这招防守严密,破解不易,料知楚楚难以化解,当即手按剑柄,以图相助楚楚一臂之力。 岳移花见柳若珍故计重施,又是这招“凤舞九天”脸色大变,适才她就败于这招剑法下,料知楚楚势必重蹈覆辙,登时心中懊悔:若是楚楚有个闪失,这可怎么办? 但事实大出她所料,只见楚楚长剑狂旋而起,倏地一条直线也似的光线自她的剑影中射了出来,“当”的一声,登时破了柳若珍这招“凤舞九天”。 柳若珍大叫一声,弃剑跳出圈外,怔怔看着地下的剑,想及方才一幕,犹有后怕,顿足疾奔而去。 祝雄风看的明白:楚楚这一招剑法正是来自移花宫密室铁箱下面所压九招剑法中的第九招:“九九归一”,想不到楚楚天资聪颖,竟将这一招剑法学会了,心中暗自为她高兴。 岳移花见楚楚不仅破了柳若珍那招“凤舞九天”更逼她弃剑逃走,心头既高兴又惊诧,但想到她战胜了宿敌争回了颜面,自己也扬眉吐气,所有的诧异都风消云散,喜形于色,却见楚楚一脸诚恐低头不语,心中忽生疑惑,说道:“楚楚,你打败了自命不凡的柳若珍,为师门争了光,可喜可贺,应该高兴才是,为何愁眉苦脸?” 楚楚怯声道:“弟子偷学密室武功,请师父恕罪!” 岳移花恍然大悟,说道:“是这样啊!师父不怪你,只是那些武功招数为师尚有不解之处,你竟能自学自通,难道这是先师显灵点化于你?这可是移花宫中光之兆啊!楚楚,你快跟为师回宫,为师指点你练更高的境界。” 楚楚道:“师父,你让我跟你回宫?” 岳移花道:“正是。” 楚楚头摇得像拨浪鼓,道:“师父,我不回去。” 岳移花道:“为师受了伤,你不陪为师回宫,路上遇到坏人怎么办?” 楚楚嗫嚅道:“这,这……”眼睛却看着祝雄风。 岳移花察言观色,即知楚楚迷恋祝雄风才不愿回宫,心想:可不能任由她在江湖上乱跑,祖师遗训未了,一切希望就指望于她,一旦心玩野了,荒废了武功,可如何是好?想到这里,大声道:“楚楚,你不听师父的话吗?”她大声之下,震动了伤势,禁不住呻吟了了几声。 楚楚急忙奔到岳移花身旁,抱着她的腰泪流满面,哽咽道:“楚楚听话!师父你别生气,楚楚跟你回宫,师父,师父。”说时,可怜兮兮地望着祝雄风。 祝雄风心中一酸,强作欢颜道:“楚楚,快陪师父回宫,改日大哥再去宫中看望你。” 楚楚眼中泪花闪动,泣声道:“大哥哥,你不许骗人,要是骗人,楚楚从今往后,再也不理你了。”说到这里,悲从心来,再难控制放声大哭起来,跟在岳移花身后一步三回头,直至再也看不清楚。 祝雄风一直看着楚楚身影消失,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呆了半晌,心中阵阵痛楚,感到心中乱成了一团麻,眼前忽然出现了楚楚的音容笑貌,登时大喜道:“楚楚,楚楚……”便哪里还有楚楚的身影? 两只麻雀欢快地鸣叫着飞过他的头顶,也不知将飞向何处,在这一霎那间,他脑海中出现了玉宛青的甜蜜笑容,依依的哀怨神色,他感到整个人如同在云端里飘浮,不知身在何方了,他嘶声大呼道:“啊……” 这声音传得久久…… 一条人影如飞而至,在他的面前轻轻落地,端的俊雅曼妙,祝雄风登时感到了一股森然的杀气,不由得倒退半步方才站住,看着来人。 只见他一身考究的盘龙黄袍,袖口衣摆上滚着银光闪闪的金丝,通体富贵,辉可夺目,他的目光慈祥而怜悯,但他的脸却僵硬,显然做过伪装,在这层伪装上闪着一层浓郁的杀气。 祝雄风脑中登时想起一个人来,一个同自己不共戴天势难两立的仇人,他一字一顿道:“你就是欧阳杰!” 黄袍人道:“你说对了,想不到这么快就同你见面了。”他的声音温柔动听,宛转悦耳,顿时泯灭了所有的杀气。 祝雄风却有种如临深渊的感觉,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说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什么时候都一样!” 欧阳杰道:“是。”他扬起了右掌,他的手指嫩滑而修长,轻描淡写地一挥而下,无声无息,但是犀利的掌风平地生出,狂飚般卷了起来。 祝雄风屈起左手五指,纷纷弹出,指风强劲激动,霎那间生出一股排山大力,涌向了欧阳杰。 欧阳杰感到胸前压力陡增心神大震,身形鬼魅般飘忽而起,喝声中,又拂一掌,“嘭”的一声,两股掌力半途相迎,二人各自后退。 欧阳杰道:“好厉害的逍遥指。” 祝雄风道:“在下这拙劣的指法,岂敢在逍遥魔君面前卖弄?阁下太谦虚了。” 欧阳杰嘿嘿一笑,道:“好!本座再试试你的游魂剑法!看剑!”说时,剑光炫目,杀气破鞘而出,凝重的剑气荡人心神!祝雄风腾身而起,人剑合一,迅捷无比地刺出一剑。 “当”的一声,火花四溅,双方都暗自吃惊,欧阳杰浅笑一声,手中剑霎那间化作一道奇妙的光线,“嗤”的一声,一刺而下。 祝雄风一剑刺出,同欧阳杰如出一辙,两股光线登时相触一起,祝雄风短剑半举向天,欧阳杰则身悬半空中,剑尖正同祝雄风的剑尖粘在一起,整个人宛似一只蜻蜓立在枝头一般,却一丝不颤! 二人谁也不动,相持半响,忽听得“铮”的一声金铁交鸣,就见欧阳杰的剑一折为二,他的剑一断,登时打破了势均力敌的局面,整个人直坠下来,迎着祝雄风斜举的剑坠下来,祝雄风惊呆了,竟然忘记举剑上刺,等他想到时,欧阳杰忽地身形向半空中倒纵而起,半空中一个轻巧地转折,凌空虚步飘身而去。 天终于黑了下来。 祝雄风慢慢向前面的宅院走去,方才的一幕,记忆犹新,在那一场精神,意志的决斗中,他无疑胜出了,但是阴谋,诡计,卑劣的行径总能称雄一时。他胜了反而因此暴露出了剑法中秘密的精髓,这种只可意会的精髓却有着它致命的弱点,一旦被别人所掌握,足以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欧阳杰选择冒险的行动,有所失必有所偿,他的所偿就是找到了破祝雄风剑法的突破口。 祝雄风走进彭家别院,循声而往,正巧看到了赵玉方击飞玉宛青的剑,打出霹雳弹,情形危急关头,当即掠入亭内挑飞了霹雳弹。 二人久别重逢,都疑似梦中,玉宛青喜极而泣,祝雄风呆若木鸡,不敢相信眼前事实,可是怀中滚烫柔软的身体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青儿,又是谁?这一霎间的时间,仿佛有一百年那么长远。他终于相信了,紧紧拥抱着玉宛青,感到自己宛似在云端里飞一般,不知该置身何处。 忽然间,“轰”的一声大响,二人顿时惊醒,一齐望向黑烟弥漫的地方,均心跳不止。 祝雄风挑开那物时,还道它是一件极为普通的暗器,哪里会想到它是一枚火器?幸亏出剑及时,否则慢了半刻,任它在亭内炸开玉宛青小命难保,想到这里,心头怒火再难控制,喝道:“好毒的手段!” 爆炸声引来了小李等人,他认识祝雄风,当即大吃一惊,怎么招惹了他呢?再看向中年汉子,却见他一脸茫然,登时恍然:虎哥少出江湖走动,显是不识祝雄风。于是抢上几步,来至中年汉子眼前低声道:“虎哥,这人就是祝雄风!” 中年汉子显是大惊失色,全身一震,说道:“什么?”他虽然不识祝雄风其人,但是听过他的诸多传闻,一想到赵玉方犯到了他的头上,怎能不大惊失色呢?其时已是深秋,可是他脸上却布满了汗水,幸亏是在夜晚,虽有月光,别人也无法看得清楚。“啪的”一声,他一巴掌打在赵玉方的脸上,都把他打懵了,大声道:“谁叫你施出霹雳弹的?技不如人,认输得了,差点误伤好人,哼!简直岂有此理!” 祝玉二人见中年汉子对赵玉方这么凶,都觉奇怪! 只见中年汉子抢上几步,毕恭毕敬道:“在下彭有虎,管教下属不严,冒犯了女侠,还请恕罪!” 祝雄风一怔:原来这中年汉子就是“三庄六帮九洞十八寨”中烈火罗刹庄的庄主彭有虎!这么说,方才那爆炸之物就是霹雳弹了,想到霹雳弹的厉害,不禁骇出一身冷汗,见彭有虎这么彬彬有礼,委实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旁门左道中人行事不端,会安什么好心? 彭有虎不知祝雄风想些什么,还道他余怒未消呢?当下转身冲赵玉方使眼色。赵玉方被他方才一巴掌打得到现在还是晕头转向,对他的眼色全未领悟。彭有虎心里这个气啊,奔到赵玉方身后,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赵玉方骤受此击,重心失衡,双腿一曲,身不由己顿时跪于地上。彭有虎道:“下属无知,冒犯了女侠,请女侠发落。”又冲小李吼道:“若不是你狗眼看人低不识贵人在,怎会出现这等误会,还不快跪下请女侠宽恕。” 小李正想着美事呢,冷不防彭有虎吼起来,吓得浑身哆嗦,“卟嗵”一声,双膝跪地,心里只似十五个吊桶打水般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第157章 祝雄风见此,与玉宛青相视一笑,说道:“彭庄主一番心意我们心领了。快请两位起来吧,像这种事情因误会而起,过在双方,不应责怪一方。” 彭有虎道:“少侠心胸宽广,气量过人,彭某深感惭愧。少侠女侠既来得敝庄,如不嫌弃,不妨盘桓些时日,如何?敝庄将篷碧生辉,引为今生无尚荣幸。”赵玉方小李二人也附和着说了一通溢美的话。 祝雄风听贾布说起过彭有虎其人,知他虽性格暴躁言语粗俗,但古道热肠,为人仗义,虽烈火罗刹庄列入旁门,但同其他旁门又不可同日而语。再者,适才这事,看得出他是诚心诚意,真心想消除不快,又见天色已晚,何况同玉宛青久别重逢,自有一番言语要说,便有心留宿一夜,说道:“那就打挠庄主了!” 彭有虎欢喜无比,忙吩咐下去,准备晚宴。 晚宴在灯光通明的大厅里举行。其间祝雄风豪兴上头,同众人谈笑风生,推杯换盏,好不快活。正在兴头上,厅外突然传来一声叱骂声,并伴有“怦”的一声响。祝雄风心中奇怪,道:“庄主,外面发生什么事?” 彭有虎却没有听到厅外的动静,听祝雄风一说,怔了一下,说道:“小李,去看看厅外何事喧闹?”心中却暗自钦佩。 小李应声离座,片刻提着一人,大步来到厅内,将手中人扔在地上,说道:“少侠,女侠,虎哥,兄弟们在石秋凤的房中搜出了这个人,可能是她的爪牙,带上来请求发落。”说时在这人背上踢了一脚。 这人闷哼一声,身子翻转,仰面横卧大厅正中。 祝雄风蓦地一惊,喊道:“住手!”小李高高抬起的脚硬生生收了回去,不解地望着祝雄风。彭有虎道:“少侠,这人,这人是……”祝雄风叹口气道:“唉!他哪是什么石秋凤爪牙,他可是武当派的……天虹道长哪。”于是把有关正邪两道三十里铺决战之事简要说了。 彭有虎“啊”了一声,半响才回过神来,说道:“原来有这回事,幸亏,幸亏,啊……差点成武林千古罪人啊。”祝雄风见他额头涔涔流汗,心中甚至是不解。彭有虎又道:“看来我庄内中全是一群昏庸寡断,盲目武断之人,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话间,离位来到厅上,亲自解开那天虹的绳索,见他神情颓废,全无精神,已知原因,吩咐下人先将他搬到室内,又是说出一个药方,让小李着手办理去了。 祝雄风见他神情凝重,说道:“庄主,天虹道长可有什么不妥?” 彭有虎道:“没什么大碍,只想不到那贱人竟窃走了迷香的配方,一经流入江湖,必遗祸无穷啊。”说罢,长吁短叹起来。祝雄风道:“什么迷香这般厉害?”彭有虎端起酒杯,说道:“不说也罢,来,少侠,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喝好吃好,各自回房休息, 祝雄风玉宛青特意去探视了那天虹,见他形容枯槁,好似大病初愈,心中甚至是担忧,问过小李。小李信誓旦旦,道:“这是病理反应,吃过药后,明了就当没事。”饶是如此,祝雄风仍是难以放心下去。 二人回房休息。玉宛青温情脉脉,二人久别胜新婚,倚香偎玉,纵情销魂后,更是困倦。 朦朦胧胧中,祝雄风却听到窗外有人低声说话,登时睡意醒了一半,侧耳倾听起来。 正文第三十二章柔情丹魂 只听一个女声道:“事情办得怎样了?姑奶奶待你不薄,每次你有求必应,占尽便宜,就算那只死老虎,也没得你这般快活,若这次办事不妥,哼!可休怪姑奶奶不讲情面。” 一个男声道:“我的亲姑奶奶,你可别逼我了,那死老虎防范森严,还有那赵玉方似乎在注意我了,难得下手啊!嘻……还是仙子对我恩爱有加。” 那女声道:“就是想着这点事,吩咐的事老是做不成,你呀!啊!……”忽而浪笑起来,那男声道:“仙子……”声音又归复轻淡,祝雄风屏息再听,又听到“老地方”三个字,再无半分声音,心中狐疑,走出房外。 只见院内星光点点,寂寂无声,哪有人影?祝雄风想想方才的说话,却记不真切,还道自己耳朵有问题,听错了呢,当下又返回房内,见玉宛青睡态优雅,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于锦被中,心中一荡,亲了她一口,见她翻了下身又自睡去,不忍心扰她休息,兀自躺下,不一会就睡着。 这一觉睡到红日满窗,伸个赖腰,只觉周身舒爽,忽见玉宛青盈盈而至,心中一荡,却怎么也想不起昨夜之事,这时传来了敲门声,并有“大哥大哥”的轻呼声。 祝雄风听那声音正是那天虹,想到他已康复,心中无限欢喜,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正是那天虹,只是脸色仍苍白,但无昨日的吓人。 那天虹见玉宛青在房内,拘谨地搓搓手,说道:“嫂子也在啊,那就不打扰了。”掉头欲走,祝雄风一把拉住,道:“好兄弟,哪里走!”那天虹只得回到房内,坐下来。 玉宛青给二人倒上茶,嫣然一笑,关门而去。 祝雄风神圣紧张,道:“三十里铺一战到底结果怎样?” 那天虹悲叹一声,说道:“悲惨一战,不忍回首,唉!我等精英伤亡过半,剩余人手分成两路奔赴少林,大方大师,松本掌门,木掌门,简帮主及在下五人为躲雨来到这院内。不想中了石秋凤的暗算,若不是我不喜好花茶的浓郁香味,避到内室里面,恐怕也被她一并掳走,至于为何独我一人漏脱,却是想不出原因,可能是突然有人来他们急于离开,而疏忽了我。 祝雄风沉思半晌脑中又现出了昨夜那不甚真切的说话声,问道:“昨夜可曾有事发生?” 那天虹道:“我昨夜三更天时毒尽人醒,好似听见有说话声,一念之间又即睡去,其后事情全然不知了。” 祝雄风道:“看来,昨夜真的有人在窗外低声说话,会是什么人呢……”窗外,忽传来了玉宛青的尖叫声,“怦”的一声,玉宛青推门而入,颤声道:“死,死人……” 三人来到房外面,触目一惊,只见假山的石洞里横卧一具尸体,死得极是恐怖,显是被人用掌力活活击死,空气中尚弥漫着淡淡的腥臭,死者是赵玉方。 祝雄风辨识赵玉方致命的伤处,又闻闻空气中的腥臭味,已经明白了八九不离十,赵玉方是死于石秋凤的阴阳伏魔掌下。那日,石秋凤曾在太湖边的破庙里,显露过此功,当时尚未有今日的火候,看来她如今已经功力大进了。这时脑中想起昨夜的说话中有“仙子”的称呼,石秋凤自号销魂仙子,自是喜爱好别人称她“仙子”,那么可以肯定,昨夜窗外低声说话的女声是她,另外的男声又是谁?扫了一眼赵玉方的尸体,会不会是他?石秋凤杀人灭口? 彭有虎得到消息急忙赶来,见到赵玉方的尸体,顿足捶胸,恨声道:“石秋凤那贱人,真就无法无天了!”说罢神色黯然,蹲在地上,唉声叹气! 祝雄风无意间看了一眼小李,见他眼神慌乱,但表情中隐含着欣喜,心中一动,莫非是他?说道:“彭庄主,不知贵庄同石秋凤之间究竟有何过节?” 彭有虎道:“只怪我色迷于心,才致养虎遗患,其害无穷啊!三月前,她伤重不支倒在我门户外面,我见她有几分姿色,便收留下来,后来知道了她的底细,仍诚盼能感化于她。岂料这个狼心狗肺的贱人,表面上对我惟命是从,暗地里却阴奉阳违,还同红灯教教主勾搭一起狼狈为奸。”说到这里,已是咬牙切齿,显是对石秋凤恨之入骨。彭有虎想了想又道:“上个月十五左右,那黑风双怪的黑旋风不期来访,要我尽快制造火药,且数量极甚,当时,我深感不妥,就当面拒绝。” 祝雄风心中一动:上月十五,即是八月十五要造大量的火药做甚?难道是要运往黄山,在黄山大会时引爆?幸亏彭有虎没有答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了。 只听彭有虎道:“当天夜里,那贱人对我软磨硬泡花言巧语,唉,我一时糊涂,就又答应了制造火药之事,就在黑旋风派人来送火药的前一天,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越不妥,心里难安。当时,我一直在想:这么多的火药足可以炸平方圆一里内的建筑,若是黑旋风用来为非作歹,那罪魁祸首,岂不是我?我不成了千古罪人?想到这一点,我就留了一手,在那批火药中掺杂了另外一种东西。适才听少侠提及黄山大会之事,我才放下心来,幸亏有这先见之明,否则光明顶上定是尸横遍野,生灵涂炭啊!” 祝雄风那天虹听到这番话,均想:彭有虎这留了一手可就挽救了数百人生命啊,否则让魔教奸计得逞,如今可就是另一番变化了,心中均嘘唏不已,庆幸万分,俱都对彭有虎的英明决断佩服不已。 彭有虎擦拭了脸上的汗水,显是想到可能的后果都流出了冷汗,说道:“前几日,那贱人突然现身指责我不守信用,用假药骗她又说红灯教主大发雷霆,要灭我全家,我听后惶惶不可终日,请移花宫主来援手,就发生了昨日同女侠误会之事,想不到昨夜那贱人又杀了小赵,唉!……啊呀!”说到这时,突然脸色大变,浑身抽搐,倒地滚了起来,口中说道:“痒,痒,痒死我了……”滚了片刻,又从地上跃了起来,走到假山石下,握起右拳使劲打在尖石上,登时鲜血淋淋,但仍不住地挥打。 骤生变化,众人都惊呆了。 小李大声道:“虎哥又犯病了,快,快拿药来……” 祝雄风看着彭有虎形同疯狂的样子,脑中想起了一件事:欧阳杰用逍遥指手法种下的“生死豆”。那日朱三通就曾身中五处生死豆,因自己功力不够,只解开一处,害他不治而亡,自从吞食了火龟内胆,功力已今非昔比,足以解除他人身中的‘生死豆’。 第158章 想到这里,晃身上前,一把抓住彭有虎右手,左掌轻拍他后背灵台穴,以一股精湛的内力暂时打通了他闭塞的穴道,止住了他的疯狂状态,左手中指如风般点了他胸前七处穴道,最后在右肩井穴上一点,解了他体内的两处‘生死豆’,一旦这两处被封的穴道解开,周身的奇痒顿消。 彭有虎挥汗如雨,身子一晃,软倒地上,大口地喘息,许久才道:“谢少侠了。” 祝雄风道:“这叫好人有好报,你给了黑旋风假火药,他奸计没得逞,才有了我今日为你解除困挠多日的‘生死豆’。” 彭有虎大喜,说道:“多谢少侠,少侠妙手去疾解我痛苦,少侠乃我彭家的大恩人,往后,少侠有什么需要帮忙只须说一声,我彭有虎定会尽犬马之劳,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说罢,“咚咚咚”了三个响头。 祝雄风赶紧把他扶了起来。 彭有虎道:“红灯教教主野心极大,想一统武林,但不得人心,许多帮派首领因受制于他,没有办法,只得为他效命,其实私下来都有反叛之心,还望少侠往后见着这些人,能网开一面,当然罪大恶极另当别论!” 祝雄风点点头,一时心中怅然:为何世上总有一些喜好权柄图谋取霸业的奸雄呢?只为一己为好,将祸害多少无辜? 忽听小李道:“咦!我儿有张纸条!”说时,从赵玉方的身下拾起一张纸条看也不看,交给彭有虎,彭有虎看过后转给了祝雄风。 祝雄风接过展在掌心低头看去,见这张宣纸上有七个血红大字触目惊心:“祝雄风路上相候”。这七字,笔迹遒劲,力透纸背,显是用鲜血一挥而就,足见留字人高超的书法造诣,与强劲的腕上功力。 彭有虎道:“这便是石秋凤的笔迹。”又叹道:“她若非品行不端,心性淫乱,以她的才华,当有出头之日,可惜呀!”言语中满含惋惜,无奈,怨恨之情。 祝雄风一直琢磨着“路上相候”,却难以悟透其中的意义。想了想,寻思:也不知大师等四人被她押往了何处,有无性命之忧?像大师这些江湖中的显要人物应该不会爱到非人待遇。石秋凤既处心积虑地捕获大师等人,必会有周到的防范措施,而且会自己亲自跟随,那又何以留字传讯?是有恃无恐,还是早已将人由秘密途径运走? 他带着这些疑团,告别彭有虎,同那天虹玉宛青二人离开彭家别院折向东北而行,因为他是在前面的叉路口处碰到的神行太保,现在想来:适时的神行太保显是遭人控制受人摆布,而大师等四人想必就在镖车中。途中,祝雄风又将在移花宫密室里看到的《莲花秘籍》第九层“观音摇手”的练功要旨,运气法门以及自己的一些见地悉数说给了那天虹。 那天虹也是百里挑一的俊才,半个时辰下来,已将之烂熟于心,随意而发,遇兴而至,应用自如,只消历练时日,便可现其威力。 三人三骑奔上河堰,停驻坡上四下观望。正当正午,碧空晴朗,金光满天,一条泥沙官道,伸展向前,放眼四周,目力所及一片开阔。 祝雄风发现前面有一片黑乎乎的东西,凝神细看片刻,像是一列车队,心头大喜,说道:“前面好似有许多车辆,不知是否便是囚困大师等人的,走,过去看看!”招呼一声,纵马扬鞭驶将而去。来至跟前,只见几辆马车空空如也,有的翻倒路沟里,有的留在了长草中,却没有马,只有一杆破碎的镖旗呼呼飘动,正是虎威镖局的镖旗。 三人在马车周围看了半响,未发现半分的线索,神行太保不见,那古稀老者也不见了。 那天虹忽然听到长草里传来一声呻吟声,当即拔出剑向那边走去,这时又是一声呻吟,但比前一声要大得多,连在另一边搜索的祝玉二人也听到了。那天虹拨开齐胸的枯草,顺声找去,只见草地上卷曲着一人,小腹上插着一把刀,正哀鸣呻吟不止。那天虹用剑扳过这人身子一看,大吃一惊,说道:“神行太保,神行太保……” 祝雄风蹲在地上,问道:“神行太保,人呢?” 神行太保声音低似蚊蚁,断断续续道:“至……至……尊……楼。”说到这里,脖子一挺,当即气绝。 至尊楼,石秋凤果然把人押送了至尊楼! 秋风拂草,刷刷作响。 官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忽津津”的马鸣声,三人冲出长草向官道上看去,只见得一溜灰影远远而去,一匹快马霎时走得无影无踪。 祝雄风道:“追!”三人便追了下去。官道平坦,昨夜又下过雨,路面正适合马匹奔行,是以马奔得极快,一口气奔出也不知有多远,前面有一处镇子。镇压上人来人往,叫喊声声,好不热闹,三人都感到疲倦,便打马来到一处偏僻的路边小饭店用饭。 刚吃了一半,忽听到店外一阵銮铃声响,有人大声道:“祝雄风可在店内?”三人尽皆吃惊,掠出店子,只见大路正中一马当先,马上之人一袭白缎披风,内衬红色紧身衣,一脸的媚笑,正是石秋凤。 只听石秋凤道:“祝雄风,本仙子恭候你多时了!” 祝雄风厉声问道:“石秋凤,你将人藏到了哪里?快些交出来,否则,哼哼!今日有你好看。” 石秋凤道:“至尊楼。有本事你就去救啊……”忽见马“忽津津”一声,不安分起来,石秋凤右手伸到身后,提了一人放在身前,恶狠狠道:“你再不老实,一掌毙了你!”这人“啊”了一声大叫:“大哥哥,快救我!” 祝雄风听声音甚熟,顿时一愣,细细品味,知道是楚楚,心中一愣,她不是跟随师父回移花宫了吗?怎会落入石秋凤手中,难道岳移花遭了石秋凤毒手?说道:“石秋凤,你快放开她,你若敢伤她半根寒毛,休怪我剑下无情。楚楚,别怕,有大哥哥在她不敢欺负你。” 昨日,楚楚见师父受伤怕她路上无人照料,横下心来跟她回宫,但心中始终放不下祝雄风,念念不忘一颗心早不知飞到了哪里,是以趁岳移花熟睡后,痛下心来,偷偷离开,顺原路返回,半路上碰到了石秋凤。石秋凤扮古稀老者押送大方等人时,曾在叉路口见楚楚和祝雄风在一起,误以为是祝雄风的新欢,恨得心痒痒,把车辆安顿好后,连夜潜回了彭家别院后不久,即碰上了楚楚,心中一喜,费了一番周折,擒在手中,回到藏人的地方,命熊三等人从小道押送大方等人先回至尊楼,自己在途中等候祝雄风。果然等到了。 只听石秋凤嘻嘻道:“祝雄风,昨夜你二人久别重逢可有良宵短暂之感啊!” 祝雄风怒道:“昨夜潜伏窗下偷听的果真是你,真卑鄙。”他望向玉宛青,见她脸羞得红红,不觉更加恼怒石秋凤。 石秋凤道:“这有什么害臊的,祝雄风,你这么关心这丫头,莫非你们已经……” 祝雄风大怒:“石秋凤,闭上你的狗嘴!” 石秋凤道:“你这么急干嘛,我不过信口说说罢了,你们之间有没有苟且之事,关我屁事。” 楚楚年龄尚幼,但于男女之事已有所知,听到石秋凤胡言乱语,脸早就红了个透,急道:“你胡说,大哥哥是好人!” 石秋凤冷笑道:“好人?咋个好法,你丫头年纪轻轻的也知道男人对你好啊!哼哼,给我闭上嘴吧!”在楚楚背上一拍,登时闭了她的穴道,楚楚只能干着急,苦于口不言,脸上憋得通红。 祝雄风喝道:“贱人,快些放手,否则五步内取你狗命!” 石秋凤哈哈大笑道:“女人哪个不贱?你的青儿呢?” 玉宛青想及昨夜的鱼水不欢,却被人偷窥听到,心中既羞又恨,斥道:“你,你丢尽了女人的脸,风哥哥刚正不阿,用情专一,岂是你胡言乱语的。” 祝雄风适才听到了楚楚的番话,顿时想起了她在移花宫对自己的照顾,移花宫洞口受到华一刀的暗算时,又是她巧言拖延,自己才有时间脱险,以及在黄山时,她同自己始终不离不弃,吃尽了苦头,如今看到她落入石秋凤手中,受她折磨,心如刀割般痛疼,但当听到玉宛青一番话后,脸上一热,心想:青儿待我这般好,我怎能再……这样?可我这么做并没有私情呀,只不过想救楚楚脱出石秋凤的魔爪,纵然言语有些令人猜想,但青儿会理解的,他向玉宛青看了一眼,见她神情平淡,当下宽心。 只听石秋凤大声笑道:“哈哈,用情专一?哈哈,也只能骗住你这样呆傻的女人。祝雄风,我来问你,你可忘了太湖西山山洞之事?” 祝雄风在太湖西山山洞时,因受柳若珍的乱性琴音所诱惑,而同欧阳依依有了一次私情,许久以来,此事一直郁闷于心,难以宽恕自己,视为心结。石秋凤这一提起无疑于一把尖刀狠狠扎在心上一般,眼睛一黑,一阵天旋地转,差些摔倒幸亏被那天虹玉宛青二人一人抓住一只胳膊,看着一脸关切的玉宛青,心想:青儿,你千万别想下去,那事并非我一人过失,我已经够心烦的啦,转念又想:你不是欣赏她的才华,同情她的遭遇吗?何必这么虚伪,这么自欺欺人? 霎那间他心头纷来沓去涌现诸多念头,心情澎湃难于自己,呆了半晌,忽听玉宛青喝了一声:“看剑!”登时惊醒,见她一剑撩起攻向石秋凤时,说道:“不要伤了楚楚!” 玉宛青只得硬生生收回攻出的剑,退回一旁,但眼中满是不解,哀怨之神色。祝雄风看在眼里,心头涌上一丝歉疚,心想:青儿,你是我今生的唯一。 石秋凤满以为抓楚楚挡在身前便相安无事了,正自窃喜听得身后一声大吼,一股掌力击了过来,她心生警觉,一拉马缰绳,那马嘶鸣一声,向前跑开,那天虹这一掌落在地上,竟击出一个土坑来。 第159章 石秋凤不由倒吸口凉气,知道那天虹实在轻视不得,加上祝雄风这个罕见的对手,深知虽楚楚在手有恃无恐,也怕时间长了另出意外,说道:“漏网之鱼,也想翻身,本仙子今日懒得理你,改日让你知道阴阳伏魔掌的厉害”说罢,掉转马头,撒马而去。 那天虹喝道:“哪里走!”飞身跃到马上,那马一声长嘶,抬蹄奔起来,刚奔出数丈远,悲鸣一声,前蹄突然扑倒,将那天虹远远抛出了两丈开外。那天虹身在半空,急打千斤坠双脚如钉子般牢牢钉在地上,再看那马卧倒在地不住哀鸣,心中奇怪,这马好端端的何以突然失蹄?走近一看,见那马两只前蹄鲜血淋淋,两只断了的蹄子尚有皮连着,显是在奔跑前先被石秋风做了手脚,狂奔之下,双蹄断折终于失衡扑倒地上。 几乎同时间,祝雄风玉宛青二人俱飞身上马,玉宛青的马奔出十几丈远,同样失蹄扑倒,祝雄风抓住她的手,把她放于自己身后,也顾不得那天虹了,追向石秋凤。 追逐之下,渐行渐远,石秋凤打马奔向了山间小道,祝雄风不会放过于她,随后跟着奔进山道。山道崎岖,越行路越窄,两边的树枝不时扫打在二人身上,祝雄风铁了心似的,定要追上石秋凤方才罢休。 奔行间,祝雄风突然感到身子一轻,好似腾空而起,心中大奇,一只手摸向身后的玉宛青,知她正抱紧自己的腰,始自放心,耳中突然听到“喀喇”一声,接着二人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从马背上抛了了来,重重摔在山道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慌乱的心跳才慢慢平静下来,马的哀鸣声也渐趋于静。祝雄风无意间手触到了一处坚硬的东西,触手冰凉,侧头一看,只见自己身旁正有几处突兀的尖石,想到方才摔下时,没有落到尖石上,那真是万幸了,若是偏差几寸,现在哪还会有命在?一想到此节,心中又怦怦跳了起来。玉宛青这时看到这些突出地面的尖石,更是吓得花容失色。 过了半响,总算静下心来,二人牵手走了两步。闻得一阵血腥味,猛抬头,尽皆失声惊呼,只见马的四蹄连带一大块肉分别挂于两侧的四棵树上,腑脏散了一地,每只蹄上都套有绳索。想是马在奔跑中,四蹄踏进了事先布置好的绳套里,四方同时扯起绳索,硬生生将一匹活马劈成了四半,二人也被一股大力掀上了半空,滚落于山道上。 看到这副鲜血淋淋的惨象,二人尽皆捧腹呕吐起来,方才吃得东西吐了个干净。过了片刻,呕吐净了才又携手而行,攀行许久,坐在树下休息。 忽然林中又响起了石秋凤的声音:“怎么,怕了吗?后悔了吗?江湖之上比这惨上百倍的事比比皆是,若是怕了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同红灯教为敌准没好下场。哈哈,那马就是你们的榜样。” 祝雄风道:“哪怕粉身碎骨在下也不改初衷。” 石秋凤道:“那就跟我来吧!”林中一条白影一闪而过,向山顶上疾奔。 祝雄风拉着玉宛青发足狂奔,只觉耳边呼呼风声,也不知追了多久,突然发现置身一处峡谷中,但见谷内云蒸霞蔚气象万千,四面全是刀削样的陡峭绝壁,高耸入云,脚下一条小溪不知流向哪里,左顾右盼,不见石秋凤。祝雄风心想:四面绝壁寸草不生,连猴子都难以攀行,难道石秋凤肩生双翅飞了出去不成? 正想着,前面人影一闪,奔出石秋凤,她不疾不慢地奔在前头,三人一跑两追,忽然在一处湖泊前停了下来。 只听石秋凤道:“这里气候怡人,环境优雅,既有巧石罗列,也有温泉喷涌,野味山珍更不胜枚举,举凡世上也只有欧阳教主才有此好心,将这么一处绝妙所在赐于二位颐养天年,无忧无虑岂不快哉。” 祝雄风道:“他欧阳杰何时君临天下的,敢大逆不道地言‘赐’,传扬出去,怕让人笑掉大牙了。” 石秋凤道:“江湖之上,侠义道名存实亡,当今五大门派掌门人正在至尊楼做客,商讨一统之事。红灯教统一武林,指日可待,欧阳教主雄才大略,当然不会只把区区一个武林盟主看在眼里,而是整个天下。可惜,你不知好歹,非要同欧阳教主为敌,欧阳教主爱惜你是个人才,不忍心毁了,是以将你囚于此处,让你好好反思反思。” 祝雄风心中明白了,石秋凤把我二人引到这里,是想困住我们不妨碍红灯教行事,四下看看,这地方倒像处世外桃源,可异没人桃树,深深呼出口气,精神大振,心想:若真是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也不是坏事,不用理会江湖中的事务,像个无忧无虑的活神仙,不,一对活神仙,神仙公公,神仙婆婆,再生上一群神仙孩子,其乐融融,要多快活有多快活,心中高兴,看向玉宛青,见她也被这里的环境陶醉,忍不住就要把方才的想法告诉她。 但转念又想到:我二人住于此固然快乐,可武林成了欧阳杰的天下,他又想当皇帝,不知又将有多少人面临涂炭,妻离子散,民不聊生,玄苦大师说过:心系大众,与民同乐者,才当乐。欧阳杰只想着个人私利,当然不会与众同乐了,他这样一个生性残暴之人权势越大,岂非遗祸越大? 只听石秋凤道:“你们二人就在这里做一对神仙眷侣吧!唉!说实话,本仙子羡慕的要命!” 玉宛青兀自沉溺于喜悦中,祝雄风却脸色大变,想拦下石秋凤已经来不及。只见石秋凤不知有哪里找到了两快木板,先投一块于湖面,抬脚踏上,再将第二块木板投于前面,跳到第二块木板上,用手中一根竹竿把第一块拨到身前,如此反复,不一刻,已到了湖对面,晃了几晃,便即不见。 祝雄风看着石秋凤走得不见,顿足叹气,玉宛青依偎在他怀里,柔声道:“风哥哥,你不喜欢这个地方吗?你不想做一对……一对神仙眷侣吗?”说到这里,脸自红了。祝雄风心中一荡,在她脸上亲吻了一口,把她抱过头顶,原地转了起来,玉宛青格格笑道:“做神仙了,做神仙了。” 闹了半晌,二人都感累了,坐于湖边,休息片刻,四下转悠开来。四面群峰簇拥,俱是悬崖峭壁,连只飞鸟都见不到,湖对面朦胧一片,石秋凤去了那边,显是有通道,只是湖面浩淼,一眼望不到边际,没有船只甚难通行。二人虽都有在海中漂流的经历,但那是迫于无奈,才历经九死一生,如今情意绵绵,相顾终生都不想再冒险了。 二人相拥而卧,祝雄风就把方才的想法说了,玉宛青脸上红红,只是不语,不觉又想起那次落难中飘流到的那个小岛,想起了甜而多汁的梨子,白毛猴子,以及那条锦衾,二人浪漫缱绻,温情脉脉,一时间沉溺于彼此的情爱中来。 谷内溪中鱼多而肥,不惧人,易捕捉,日日烧鱼裹腹,初时倒也快乐。 这一日,二人谈话间无意当中说到楚楚,祝雄风流露出的牵挂之情引起玉宛青不快。祝雄风方自想起,心中还是向往以前的生活。 这天早上,二人早早醒来,走出息身的山洞,沿着小溪向上走,溪水尽头乃绝壁上的一条裂缝,那裂缝高达数十丈,水自裂缝流出,再无路可行。 祝雄风似有所思,说道:“青儿,看来老天非要让我们在此做神仙不可哪。”玉宛青道:“你心中哪舍得下你那些朋友。”祝雄风见她话中有话,已知她的想法,当下拉她来到一处刀削的绝壁下,那壁上生满苔藓,光滑溜手,玉宛青看得奇怪不知他有何举动。 只见祝雄风拔出短剑右手握住,催动真力,脚自点地身子凌空拔起,右手用剑刻,左手同逍遥指指力划动,片刻后,石壁上出现了“此”“悔”两字,玉宛青看得不解,只见祝雄风刻成这两个字后,双脚点触石壁又自拔起,手指同短剑同时划刻,心无旁鹜,一时间,青苔同石沫纷纷扬扬,壁下的青草上都落了一层石沫。过了半晌,祝雄风终于刻完了字,跳到玉宛青身旁,指着壁上的字说道;“青儿,你看!” 玉宛青看到,石壁上刻了两行字:“终老于此,无怨无悔”。每字足有三尺见方,刀刻处笔端平整,指力划处光滑圆润,于青碧苔藓中,犹是醒目,分外显眼。 祝雄风满目含笑,深情地看着玉宛青,玉宛青心中大为感动,偎于他怀中,轻轻哭了起来,祝雄风一手揽住她的纤腰,一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耳中突然听到一声不甚清晰的铃声,接着又是一声,这一声却清脆入耳,显是响自身后。 他登时想起了江湖中流传甚广的一句话:“风铃一响,死神到场”,不见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喜道:“辛辣,是你吗?” 来人正是辛辣,曾是逍遥岭第一流的杀手,他答道:“多日不见,朋友,你的武功又突飞猛进了。” 祝雄风听他的声音轻柔而细腻,丝毫不带半分杀手所具有的冷默与残酷,转过身来,见他眼中闪着丝丝幸福的神色,这是一名杀手眼中所不该有的神采,心中一愣,即而喜道:“朋友,你终于看透世间险恶,放下屠刀了,可喜可贺啊!” 辛辣笑道:“这还要谢你,通过你对嫂夫人的那份诚誓的爱,我才受到了感悟,你给了我反思,给了我鼓励。”说时,伸出了右手。 祝雄风伸出右手与他紧紧握在一起,说道:“本来我已经绝了出谷的念头,并非怕出不了谷,而是我知道一旦出得谷来,只要踏入至尊楼半步,等待我的将是死亡,但是遇到了你我就知道有了希望。” 辛辣道:“至尊楼,我同至尊楼有着深仇大恨……可是为什么遇到了我,你就有了希望?” 祝雄风道:“因为我曾经小胜过欧阳杰,但正是这次小胜让他找到了我剑法的精髓所在,现在他应该找到了破解之法,是以我只要一踏入至尊楼,他就会致我于死地。” 第160章 辛辣道:“为什么他能找到破解你剑法的途径?” 祝雄风道:“因为我同他的剑法本就是如出一辙,只是练剑的法门不同,他着重的是剑招,而我侧重的是剑气,在对敌之际,于剑气中融于意志,精神,寻找对方的破绽,一击而中。我经过一段时间的反复推敲,知道欧阳杰尚难以胜于我,但是他只要同南惊云联起手来,当无敌于天下,以他的聪明,我想到的事,他岂会想不到?是以他主动找我比剑只为冒险获取我剑法的精髓所在,再图破解。” 辛辣道:“欧阳杰不愧为当代的枭雄,他怎就不想想上次比剑,万一失败的后果呢?” 祝雄风道:“他当然想到了,他料知我初次同他交锋心中必有顾虑,难以全力施展,因而他必能全身而退,结果证明他推测极为正确。” 辛辣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有时候,枭雄做起事来往往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祝雄风道:“固然欧阳杰南惊云双剑联合无敌于天下,但也不是没办法相抗衡,这就看朋友你愿不愿助我一臂之力,只要你肯出手,哼!鹿死谁人,还难得定论。” 辛辣道:“什么时候动手,给我打个招呼,别忘了,欧阳杰南惊云也是我恨之入骨的仇人!”说到这里,二人同时哈哈大笑。 笑了片刻,祝雄风道:“你怎会到了这里?” 辛辣叹道:“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啊!”就把这段时间的事说了。 原来,那日辛辣在落红楼没有找到柔柔,意外发现了一张纸条,他按纸条上说的时间来到了至尊楼,至尊楼主(后来知道是欧阳杰)叫他去追杀祝雄风,若不答应就杀害柔柔,他救柔柔心切,迫于无奈,就违心答应了欧阳杰的条件。救出柔柔之后,反复想了三天三夜,在柔柔的百般开导下,终于决定洗心革面改过自新。为逃避红灯教的报复就同柔柔远走高飞,找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住下来,恩恩爱爱终此一生。 祝雄风想不到辛辣有这般坚韧的决心,竖起大拇指佩服,忽又想起一点,问道:“那你为何不回逍遥岭?逍遥岭名头响亮,又是武林禁地,给欧阳杰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啊!” 辛辣道:“我既是决心退隐江湖过平常人的生活,就只有这个办法。道有道规,杀手组织中更有严密的规矩,一旦加入进去,只有死人才可以退出。”说话间沿湖边走了有半里之遥,祝雄风忽然看到前面湖面上泊有一只木筏,辛辣道:“请上筏!” 祝玉二人均想:这里既有木筏,渡过湖就不成问题了,二人上得筏来,辛辣撑杆,木筏如飞而去,只见得湖面上轻风徐徐,细纹碎波,涟漪不绝。行不多久,停在一绝壁下,二人抬头四下看看,均心中纳闷,不知辛辣到这绝壁下做甚。 只见辛辣把竹筏的绳子扣在绝壁下的尖石上,又绕了几圈抬起头,双掌轻拍三下,又吹了三声口哨,过不多时,就见数丈高的绝壁上垂下一条软梯,二人看得大奇,辛辣笑道:“我先行了,两位跟随吧!”说罢,双手抓住软梯,猫着腰,拾梯而上,转眼间已到尽头。 玉宛青先上,祝雄风断后,当下俱都攀到了壁上的洞口,二人攀在软梯上时,只觉如腾云驾雾般,软梯晃动,心中均有几分莫名的恐慌。梯尽洞现,只见洞内坐着一个轻衫女子,不施粉黛,却有着天香国色,看到陌生人入洞,妙目中现出了一丝惊恐,辛辣柔声道:“柔柔莫怕,他们是朋友。”柔柔登时放下心来,热情招呼二人坐下。 洞内虽简朴,但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柔柔招呼二人坐下后,倒上两杯热茶,然后手忙脚乱地忙活起来,玉宛青说道:“姐姐,我来帮你。”柔柔见推辞不掉,也就欢天喜地同玉宛表一起准备饭食。 四菜一汤,辛辣又拿出一壶酒来,是陈酿的太湖青,四人一边说话,一边饮酒吃菜。酒足饭饱后,又聊了半晌,祝玉二人就在洞里住了一宿。 这一觉睡到了次日红光满天,方得醒来,柔柔早已做好了饭菜,辛辣也出洞捉鱼,二人均感过意不去。过得片刻,辛辣提着一条鲤鱼回来,饭后聊得片刻,祝玉二人便告辞离去,临行时,约下了腊月二十八至尊楼见的盟约。 昨日闲聊时,祝雄风已由辛辣那里知道有出谷的捷径,在辛辣的引导下,二人顺利地出了山路,日头正当头顶,二人同辛辣拱手作别,辨识了方向,向山脚下走去。走到山脚,但见一条羊肠小道,延伸两侧,却不知通向何方。 就在二人不知可去何从时,道上突然奔来数骑,山道窄而弯曲,马狂奔之下,两旁林木哗哗作响,眨眼间,三骑已至眼前。 祝雄风出奇不意,制住了最后一人,拖入道旁的荆棘中。马行迅急又林木哗响,前面二人竟不知第三人已被制住。祝雄风把人扔到地上,这人身穿青铜色的武士装虽受制于人却无半分的恐慌,瞥了祝玉二人一眼,冷声道:“阁下何人?可是红灯教中人?” 祝雄风大出意外,道:“红灯教?你们不是红灯教中人?” 青铜武士道:“红灯教算什么东西……”说到这里突然一脚飞起,扫向祝雄风下盘,祝雄风跃身躲闪时,青铜武士反应甚是灵敏,腰身一拧,钻入密林中,只见得青铜色的衣衫晃了晃,便即不见。 祝雄风叹道:“好邪门的青铜武士,既不是红灯教中人又是什么帮派中人呢?” 好在青铜武士虽走马却在,祝雄风牵过马来,抱起玉宛青飞身上马,纵笑而去。 数日后,来到了金陵。[手机电子书17z.] 漫步秦淮河,但见歌妓声声,酒香依旧,那日失火焚毁的“夜来香”客栈的原址上,另起一座三层的花楼,只见灯光荧荧枫叶拂拂,蔚为壮观。 二人渐行渐远,已经远离了喧嚣的秦淮河。祝雄风想道未来的路凶险之极,可以说杀机遍布,因而心中异常的沉闷,蓦地抬头,眼前是一处傍水而筑的宅院,却正是如意坊。小桥流水依旧,但门前的条石驳岸,已破败不堪,全然没有了上次见到的那么整齐。 祝雄风心中烦闷苦楚,本是随意走走,不经意间来到了如意坊,是有意还是无意?虽玉宛青长伴左右,仍把持不住想起了依依,真想进去探视一番,可又怕万一碰见,当着玉宛青的面难堪起来,犹豫再三,强压心中的想法,不再进去。 刚走开几步,忽听院内传来了兵刃撞击声,祝雄风心想:难道有人来寻仇?但愿别伤着依依就好。红灯教的野心早已大白于天下,江湖中人都知道红灯教教主便欧阳杰,那些遭难于他的门派,斗不过红灯教,就迁怒于如意坊,三五成群络绎不绝,来如意坊滋事生非。是以如意坊难得有一天平静,已成众矢之的了。 就在这时,在当当声中,忽然发出一声女人的惊叫,祝雄风焦急万分,望向玉宛青。玉宛青冲他淡淡一笑,这一笑似乎已包含了莫大的宽容,鼓励。祝雄风心中一热:青儿待我般好,我是今生难以回报了! 二人携手上墙,凝神细瞧见得西首有灯光传来,声音也是发自那里,当下掠入院内,奔到那方,向屋内看去。 只见廖百花同柳若珍正打得难分难解,地上半卧着一人,左右小臂上各中了一把飞刀,鲜血溅得满身都是,显是伤于廖百花的柳叶飞刀下,但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怨恨之色,却有着一种少见的浅笑。祝雄风玉宛青二人都识得此人是欧阳翠红,其间之事,略自想想,便即明了。 忽听得“啊”一声,廖百花的一把飞刀射穿了柳若珍的发髻,一头长发顿时披散下来。柳若珍恼羞成怒,“刷刷刷”一连攻出三招快剑,廖百花低头闪身两招,再跃起,躲开了第三招,冷哼一声,甩手打出了一把飞刀,端的声势非凡。 柳若珍想不到对方能轻而易举地闪开自己的三招快剑,心神微分,飞刀紧贴着左肋射过,削断了裙带。柳若珍大惊失色,慌忙弃剑捂住散开的衣衫,怨恨道:“无耻!下流!” 廖百花笑道:“谁更无耻,你最清楚,你们如意坊尽出无耻的妇人,你以为你很清白吗?还有阿红那贱丫头,念及昔日的师徒情份,你在岛上做的事,我就不说了,望你有个自知之明,今日断你臂筋,废了你的武功,自此形同陌路互不相关,哈哈……二十年了,我隐了二十年,就是等着这一天,今日终于看到了你柳大美人这付模样,哈哈……” 柳若珍怒道:“你不恪守妇道,在我生产之时,勾引我夫君,只恨当年心软没有把你杀掉,让你受二十年的苦算是便宜了你,依依呢?快把依依还我?” 祝雄风适才见到柳若珍那付窘态,别过脸来不正眼观看,忽听得柳若珍向廖百花要依依,心中奇怪:怎么?依依落到了廖百花手里?向屋里瞧了一眼,又赶忙别过脸来。 只听廖百花道:“我不守妇道,你柳大美人又好到哪里去?当年谁不知道你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表面上同欧阳武卿卿我我,暗地里却移情别恋死缠欧阳杰,下贱到以色相勾引,拆散了他同岳移花的好事,逐了自己之欢,却让岳移花饮恨终生,欧阳武终生未娶,这都是你做的好事,你害苦了多少人,我那么做不过是以彼人之道还彼人之身,让你也知道男人冷落女人的痛苦。” 祝雄风一直搞不清楚岳移花,廖百花,柳若珍三个妇人因何仇恨不解,虽知乃一个“情”字,但今日听廖百花这么一说,始自心中明白了,不由轻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忽听一旁的玉宛青道:“直教人生死相许。”他心中一酸,抬头正看到玉宛青热泪盈眶,一时情难自己,紧紧握住了她的左手。 第161章 只听柳若珍怒斥道:“这乃我如意坊家事,何劳你一个不知羞耻的贱人多管。”廖百花道:“你还真不知羞!”柳若珍声色俱厉道:“快把依依还我。”廖百花道:“依依乖巧可爱,我爱护有加,怎舍得还你?只是她也太命苦了,小时候顽疾缠身不说,恐怕到现在,尚不知亲爹是谁,你说可不可怜?” 柳若珍忽而眼前一黑,身子一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地板,欧阳翠红叫了声:“娘”,奔得过去,无奈双手动一下痛疼连心,想出手搀扶,却无能为力。柳若珍口中不断说着:“把依依还我,把依依还我……”也不知说了有多少遍,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奔向了廖百花,双手捂住裙带奔跑,那动作忸怩蹒跚,行走不畅,甚是可笑。 廖百花忍不住终于笑出声来,这一笑不可收拾,直笑得前俯后仰,柳若珍疾步上前,双手扯下裙子罩向廖百花,登时兜住了她的头脸,向下一拉,把廖百花拖倒在地,显是心中恨极,拳打脚踢,没有章法,形有疯狂一般。廖百花一时大意,着了柳若珍的招心中委实惊慌一时,双手扯住罩头的裙子,不想柳若珍缠得紧,又用一脚踏着,扯了半响没有松动,反而挨了不少拳脚,她惶急中,伸手抓向柳若珍的足踝。 柳若珍已自发觉,抬脚踩在她手上。廖百花感到五指钻心的痛疼,心下悚然,反倒冷静下来,另一只手在腰间摸出一把刀来,四下乱舞,听得“啊呀”一声,始不再有拳脚打来,她不失时机地向旁边滚开,一跃而起,扯掉头上的裙子,摸摸脸,只觉多处酸痛,再看柳若珍仅穿着内衣蜷成一团,不住地呻吟,腰上血肉模糊,想是自己方才胡乱中一刀刺中,想到终于出得口恶气,通体舒服,大笑声中,步出门外,消失在夜色里。 祝雄风看到适才廖百花柳若珍相殴的一幕,可笑之极,实是平生仅见,见玉宛青正自捂嘴浅笑,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只笑出三声,便即停住,同时示意玉宛青噤声。 只见院中曲廓间人影一晃,冲出一人,神色慌张地闯进适才打斗的房内,一看房内情形,顿时傻眼了,抢到柳若珍身侧低声道:“珍妹,没得事吧,我方才同雁笑应付棘手之事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是欧阳武。 柳若珍哀怨道:“为什么会这样啊,为什么?”待看到欧阳武曲臂欲抱自己,大声道:“走啊,走开,我不想再见到你,呜呜” 欧阳武伸出的双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仍是弯腰俯身,抱起了柳若珍,动作甚是从容亲昵,无半分做作之态。柳若珍初时尚又捶又打,其后也就任由欧阳武抱着离去了。 欧阳翠红伤的是两只手臂,于走路无半分妨碍,见得欧阳武抱着柳若珍离去,也即离去。 二人出得如意坊,相携而行。行到一月拱桥上时,相拥靠着石栏而立。夜色撩人虽秋寒似冬,但二人均感到身上犹如燃着火相仿。玉宛青靠在祝雄风的肩上,感到舒服可靠,闻着丝丝心神荡漾的气息,终于迷糊起来。 半梦半醒中间,忽觉身子一轻,好似腾空而起。耳边风声急劲登时惊醒,张眼一看,见祝雄风慢慢停了下来,直至站着不动。玉宛青睁开眼来,祝雄风在她背上拍了一下,低声道:“别出声!”她心中纳闷:做什么? 过了片刻,忽听一个声音道:“老朽按仙子的意思做妥了一切,仙子也总该答应老朽的要求了吧!”一个女声道:“华神医,这药可真得有你说的那么灵验吗?” 玉宛青心想:华神医?莫是华一刀? 只听华神医道:“这药费尽老朽半年精力,虽仅有七粒,却极具奇效。嘿嘿,纵然那欧阳杰功力深厚,吃了老朽的药后,也将服服帖帖,听仙子支配,嘿嘿,到时这整个武林还不是全在仙子指掌下。” 那女声笑道:“华一刀医术是绝妙天下,可惜就是太容易轻信女人的话了。”华一刀愕然道:“什么?”女声道:“记住,本仙子的话永远是为欺骗而说,我更会想尽办法欺骗,令人憎恶却又是纠缠不休的男人。你知道眼镜蛇吗?它有时躲在花丛下面难道是为了欣赏花吗?不是,它只不过是为了蒙骗一个笨蛋或者一只小青蛙。” 华神医道:“这么说,老朽便是仙子眼中的笨蛋了。唉!老朽算是真正领悟到了可怕女人的言语了。销魂仙子连欺骗人的话都能让人心甘情愿地受骗,华一刀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玉宛青心想:果然是华一刀,却想不到那女人是石秋凤! 只听石秋凤道:“你会心甘情愿?你何时做过吃亏的事?哼!你虽然吃过姚牧歌的亏,但至少你拥有过她的身体。但是姚牧歌是什么东西,岂能同我相提并论?哈哈……” 她的笑声突然中断,转而是一声既惊又怒的喝问:“你,你是谁?”同时,向后纵身,但为时已晚,就见华一刀抄到她身后举刀就刺。 石秋凤怒吼一声斜身转过,右手抓向华一刀手腕,华一刀机灵的向后缩身,石秋凤抓空,同时,身后的那道剑风又刺了过来,她向斜刺里横闪,喝道:“姚牧歌,果真就是你!看打。”喝声中左拳右掌一并打向姚牧歌。 姚牧歌拌展起飘逸剑法中的绝招,逼得石秋凤顾此失彼,要命的是华一刀不时佯装进攻,难辨别虚实,搞得她焦头烂额,吃了不少苦头,一个分心,“噗”的一声,中了一剑。这下石秋凤更如困兽似的挥舞着两掌,可惜对手的“风影十三变”委实妙绝,避重就轻,总能化险为夷。 石秋凤心头怒火狂烧,出掌更加凶猛,可她恼怒之下,出掌更搞不清楚东南西北了,反而让姚牧歌以逸待劳,占尽了便宜,转眼间身上又挂了三处伤。 二人又抖了十数招,石秋凤终于如牛气喘,兼之三处剑伤失血过多,渐渐攻少防多,姚牧歌却斗志正浓,“风影十三变”发挥到极点,连剑法较之往昔都更上一层楼,充分发挥出了飘逸剑法的飘逸精髓。 石秋凤气急败坏,连攻四招非但未占丝毫便宜,反而又被刺中一剑,这一剑洞穿了她的右掌心,阴阳兼容局面一旦被打破,她更加不济。 姚牧歌猱身而上,缜密的剑招狂风骤雨般落下,石秋凤稍稍不慎,空门大现,姚牧歌不失时机,捉住对方的这处破绽,一剑刺了进去,正中石秋凤的心窝,再腕上用力,硬将她挑了起来,不待她落地甩手打出长剑,一道剑光闪过,射穿了石秋凤咽喉。 姚牧歌见杀父仇人终于毙命,突然纵声大笑:“我报仇了,我报仇了,哈哈。”手舞足蹈,颠狂而去。华一刀大惊失色,喊道:“喂!站住,别跑。”随后追去。 祝雄风见姚牧歌手刃了仇人,反而颠疯而去,想起她的不幸遭遇,一阵伤痛涌上心来,叹道:“好端端一个人,却被这万恶的江湖逼疯了。”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到后来,情难抑制潸然泪下,又怕玉宛青察觉偷偷用衣袖试去。 忽听得玉宛青道:“风哥哥,你哭了!” 祝雄风道:“没,没有啊!”仍禁不住流出了泪,忽而感到一双温暖的小手在擦试自己脸上的泪水,怔了一下,张开双臂把玉宛青紧紧抱在怀中。过了许久,在她耳边轻声道:“青儿,我们走吧!” 玉宛青茫然,道:“去哪里?”祝雄风道:“去杭州!”玉宛青愕然,道:“去杭州做甚?”祝雄风道:“去我们的家。” 玉宛青点点头,欣然道:“对,回我们的家。”伸出右手握住祝雄风的左手,向前走去。 几日后,二人来到了杭州西子湖畔的公平府。 昔日的豪华府邸如今门可罗雀,荒废至今。今年四月清明之时,二人曾来过一次,当时整个院内杂草丛生,坟上都覆满了一层青草。此次再至,只见院内枯黄一片,一片肃杀之色,也不知何人纵火烧过,院内到处都有焚烧过后的灰烬,更显衰败荒芜。 玉宛青跪在坟前轻抚墓碑,伤心难止,两行热泪缓缓流出,祝雄风一旁看了,一阵悲怆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眼圈已经湿润。 因为魔教未除,虽住在府内尚不敢大兴土木,以防引来魔教的注意,料想欧阳杰不会想到祝玉二人已经脱离他所“赐”给的峡谷,是以二人住在公平府内,相安无事,也无人知晓。 这一日,天色未亮,天上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玉宛青推开房门见地上厚厚一层雪,甚是欣喜,关上房门来到葬父的院内,见到坟上白茫茫一片,心中想到:爹的坟上雪都白了,可他的大仇何日能报呢?想到爹的惨死,不禁又了陷入悲伤中,忽闻得风中传来一丝清香,登时精神一振,顺香味循去,更是惊喜,原来院内的几株梅花一夜之间开满了枝头。那是今年四月来时移栽的,想不到如今竟开了花。欣喜过后,随即又涌来一阵无穷的酸楚,说道:“爹爹,青儿不孝,让您含恨独眠于此,受寂寞风寒之苦,青儿却不能常来相伴,爹爹,你若地上有知,原谅我吧!”说到这里,伤心难抑,轻轻抽泣起来。 忽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意味悠长的叹息声,顿时警觉,急忙转身,只见身后站着一位蒙面人,一身白衣正同雪一般白的蒙面人,白的有些刺眼。 玉宛青惊道:“你是什么人?” 白衣蒙面人哽咽道:“孩子,你是……青儿吧?” 玉宛青满脸疑惑,倒退半步,说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 白衣蒙面人道:“孩子!青儿!我,我……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这个家啊,呜呜。”说罢,哭着转身而去奔到墙下时,呆了半响,展身出了院。 玉宛青傻傻地站着风雪中,全身落满了雪,也不知祝雄风何时来到了身后。祝雄风用嘴吹落她身上的雪,把她搂在怀里,紧紧握住她两只冰冷的手。 第162章 玉宛青道:“风哥哥,我见到娘了,真的,她多像我的娘啊!” 祝雄风笑道:“傻丫头,想娘想疯了,你在哪里见过的?在梦里?” 玉宛青道:“就在刚才,唉!她要是我娘该多好啊!我打小就不知道娘在哪里,爹爹也不告诉我。记得有一次,同小朋友玩,他们取笑我没有娘,我就一路哭着跑回家,缠住爹爹非给我找个娘不可,结果爹爹大发雷霆,吓得我再也不敢要娘了,那是见过爹爹对我发得最大一次脾气,以后也就渐渐淡忘了娘。但忽然之间发现我娘应该还活在世上。”说到这里,眼圈里又落下泪来。 祝雄风见她楚楚可怜,脸上因哭过而红红的,心中一酸,百般开导,她才破涕为笑。 腊月二十八这天,离过年还有两天。黄历记栽:万事不宜。这天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像刀割般痛疼,大雪飞飘,洛阳西北莫愁谷内的至尊楼同样处在风狂雪吞中。 至尊楼实际上是由一大片前后几进的院落连绵而成,整个院内屋舍纵横,全是按照五行八封阵式修建,通道密布,如同迷宫,枉入者不是被困于迷宫内,便是死于无处不在的机关 暗器下,难能全身而退。地下还有傍大的洞穴,能广容万人。 这处神秘的所在着实就像个地狱,自建成伊始,就不断有人闯进去,却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它的尊严地位就在于它的神秘与残酷的屠杀,即便如此,仍有前仆后继的闯入者,不因季节天气的变化而休止,哪怕是这样一个“万事不宜”的日子。 祝雄风辛辣玉宛青三人就在这时出现在至尊楼高高的院墙外面。这院墙高得只能闻到梅花的香味,却见不到梅花出墙来。 那扇厚重的玄铁大门突然开启一条缝,走出两个戴着皮帽穿着皮衣,腰间挂刀之人,抬着一具尸体扔在了门口的桥下面,又往回走。只听一人说道:“都快过年了,还有人来送死,真他妈的活腻了。”第二人道:“是啊!过了年再来,岂非多长一岁。”二人边说边摇头,缩进玄铁门内旋即关严。 过了茶盏功夫,祝雄风道:“是时候了!”说时腾身上墙,辛辣玉宛青也相继上得墙来,向院内观察,奇怪已不见方才那二人,只留下一串脚印伸向院子深处。三人下墙,沿着凌乱的脚印前行。跟随前人走过的路岂非就有路可寻? 岂知雪地上的脚印突然在眼前消失了,三人尽皆愕然时,忽见一条人影一晃而过,闪入旁边的房内。 祝雄风道:“切记,小心!我们三人各自保持一段距离,但切不可走失,这里面颇为古怪。” 三人依次拉开有两丈距离沿着墙角慢行,急速闪入方才那人影闪进的房内。三人方自进屋,忽听得一声大响,一道铁栅落了下来封住了门。没了退路,只得硬着头皮往前闯了,可眼前这间房里空空荡荡,除了四壁墙上各有洞透进光线外,别无灯光。三人面面相觑时,一面墙上突然裂开露出一个丈高的洞来,洞内更传出一阵鼓乐声,悠扬悦耳。 祝雄风心想:这是什么乐声,怎么这般动听?又听得片刻脸色大变,大喝一声:“别听,快把耳朵塞起来!”他这一声大喝,如黄钟大吕般响彻,辛辣玉宛青二人登时惊醒,赶紧用手指塞在耳朵里,方才的幻觉才不复存在。祝雄风摆手示意辛辣玉宛青二人呆在原地别动,自己轻声踱到洞口的墙边,侧头向里面探视,就在这时,听得“啾啾”两声怪响,从洞内射出一团物体来。祝雄风机警过人,缩头躲过,但那物事落地“嗤嗤”生起烟来,疑似火药之类的东西,心头大骇,大声道:“快,快进洞里!” 三人刚进洞里,听得身后“轰隆隆”大响,均自心悸。眼前似是一处回廊,一眼望去朦朦胧胧,忽明忽暗。三人边行边打量,黑暗中看来,这道回廊似乎漫无边际。忽明忽暗的是回廊两边闪烁飘摇的灯光,这些灯盏色彩各异,悬挂的方向也大不相同,是以看起来就忽明忽暗。 祝雄风看在眼里明在心里,情知这灯光中隐含着一个机关,刚想到这里,猛然就听怦的一声,地面纷纷裂开,铺地的石板纷纷打来,三人各舞兵刃,击开石板,听得一侧有密集的落水声,想是这回廊一侧有条河流。 三人累得满头大汗,总算有安无险,闯过了这一关,再行片刻眼前灯火通明,照着墙上的字,三通墙上分别写着:生路,死路,此路不通等字样。 辛辣大声道:“在我做杀手的生涯中,刀下亡魂缠结,今日豁出去了,就选这‘死路’,若真的踏上不归路,请朋友帮我照顾柔柔。”说罢,昂首挺胸推门而入。 祝雄风惨然一笑,说道:“青儿,辛辣确是个难得的朋友,虽然未卜前途凶险,可他生怕我们选择死路而抢着踏了进去,将活路丢给我们,那我们岂可贪生怕死?既无死路,那就试这‘此路不通’到底是个怎么不通法。”说罢与玉宛青携手而入,全然不计后果。 二人刚踏进门时,均感觉得一阵眼花缭乱,心中怦然而跳,待定下心神,凝神细瞧之下,才发觉置身一处宽敞的八角形大厅里面。厅内每面墙上都镶嵌着一面铜镜,铜镜形状凹凸各异,所摆放的位置也各不相同,是以乍进之时,外面的灯光经过不同镜面的相互反射后,二人才会有眼花缭乱的感觉。 每面墙上还悬着一只红色的灯笼,地面绘着八封图案,用八种不同色彩的石头铺就,初看只觉杂乱无序,便细观之下还是发现有某种规律。祝雄风按自己的猜想在这个八封图形里走了起来,最后又返回到了原地,反复几次结果都是一样,不觉信心大挫,难道真的就此路不通?他苦笑道:“看来我们做不得神仙公公,神仙婆婆,终被困在这里做一对饿鬼夫妇了,一天一地,一神一鬼,悬殊真大呀!” 玉宛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口!” 祝雄风索性躺在地上,说道:“反正出不得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了。” 玉宛青道:“风哥哥,别气馁吗?天无绝人之路,再想想看,幸亏另有办法呢?” 祝雄风望着八只灯笼发了会呆,突然眼睛一亮,顿时一跃而起,摘下一只灯笼,翻过来掉过去地仔细观看。但灯笼里面并无什么玄机,除了灯笼的一侧写有一个“不”字外,别无异样,再看其他七只灯笼上都有一个字,这样一共就有八个字,他心中琢磨:这八个字代表什么意思?这些灯笼是不是准备元宵时猜谜用的呢?猜谜?对了!这八字中是否隐含着什么机密呢?或许这出口就在这八个字里面。 想到此节,先把这八个字连起来念了一遍,但感觉拗舌难读,又颠倒每个字的顺序念了几遍,待念到:此路不能,通路不此时,大喜过望,一拍大腿,喜道:“青儿,青儿,找到出口了。” 正文第三十三章谁与争锋(大结局) 玉宛青将信将疑:“在哪里?” 祝雄风道:“你听着我念给你听:此路不通,通路不此。”玉宛青白了他一眼,说道:“通路不在这里呀!笨猪。”祝雄风挠挠头皮,心想:这“通路不此”做何解释呢?又沉呤片刻,想到:通路不在这里,那在哪里呢?又将地面上的八卦图形看了一遍,甚至用脚使劲踏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玉宛青道:“我倒想起了一点。”祝雄道:“什么,快说!”玉宛青道:“我记得刚进到这里来时,里面灯光刺眼,眼花缭乱……” 祝雄风恍然道:“我怎么忘了这点呢?八面墙上都镶有铜镜,这些铜镜不是只为了好看吧。有几面镜子烂得不成样子,一点都有不好看,但装在这里,就大有名堂。青儿,你拿火折子到那门口打亮,快点。”玉宛青拿了火折子走到了门口,“答答答”三下燃亮了火折子。 那桔红的光一亮,射到一面镜上,再反射到其他镜面。这八面镜互相反射,霎那间发出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光彩。祝雄风虽觉眼睛不适,难辨四周,但他屏息凝神片刻,眼前的神秘光彩似乎突然消失了,只看到八面铜镜互相反射后的灯光惧都集中在了地面的八卦图形上,更奇怪的是那八卦图形在镜光的映射下,呈出一团光亮,犹是八卦图形的核心部位,似乎有一团东西在溜溜滚动。 祝雄风观察了半响,却感觉不到这八卦图形上有何奥妙。又观片刻,忽见八卦图形上发出一道红光,他猝然接触下,双眼刺痛难以睁开,心头禁不住狐疑:这是怎么回事,有何玄乎?心里这么想着,便走到八卦图形上。 哪知一看之下,却大吃一惊,只见图形下面竟有水在流动,而水面上燃着一盆炭火,祝雄风心中登时恍然:难道地下有出口?当下用脚狠狠跺了三下,听得地下传来“嗵嗵嗵”三声闷响,正自提心吊胆,忽听得头顶“嚓嚓”响起,心念电转,急闪旁边,却见头顶上突地裂开一个洞口,在他张目结舌时,“哗啦”一声,从洞口垂下一条梯子,闪着幽幽乌光显是用铁铸成! 玉宛青也奔将过来,二人看着这条梯子发愣,均想:这梯子来得突然,是福是祸?祝雄风站在洞口下方向上看去,上面隐隐有灯光闪动,相持茶盏功夫,求生的欲望大增,终于抓住梯子,腾身而上,玉宛青随后跟上。 出得洞口,眼前景物大异,只见一颗夜明珠高悬半空,室内光华大现,光明如昼。一面墙上挂着一幅仕女洗浴图,线条优美,落笔滑润传神之极,系出自丹青妙手,画下面是一张精雕细琢的红木桌子,摆着三样果品,旁边一张椅背上搭着一套白色衣衫,桌子对面有张六折的屏风。 二人在打量时,屏风外面突然传来争吵声,吓了二人一大跳。只听男声埋怨道:“双姐,你怎么不说一声,就私自出去呢?” 第163章 言语颇有不快。女声道:“你一直在骗我,你为何瞒着我?”男声道:“双姐,他当年对你那么绝情,你怎么还念念不忘?”女声哽咽道:“我只是想女儿!”男声咆哮道:“那杂种的女儿,有什么好挂牵的。”女声怒道:“你,你给我滚……”男声说了句:“双姐,你好自为之吧!”摔门而去。随后传来女人的呜呜哭泣声。 祝雄风心中一亮:那说话的男人正是欧阳杰,忽见玉宛青泪流满面,心中一酸,附她耳边低声道:“青儿,你怎么了?”玉宛青道:“我娘,娘的声音!” 忽听屏风外的女声喃喃道:“作孽啊!”等了许久,再无声息,二人转出屏风,见外面好大一间房子,富丽唐皇,暖意融融,但空无一人。 玉宛青无意间瞥了一眼墙上,不由得“啊”了一声,祝雄风不知所以,一看之下,也是“啊”的一声。 辛辣抬脚踏入“死路”时,便抱着不成仁成义的想法,还只道脚下必有刀山火海等着自己往上跳呢,哪知双脚踏出后,却落到了实地上。黑暗中只觉阴风飕飕,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心里提醒自己,这地方邪门的很,千万注意。他心里不断想着:注意,注意,越是如此,心中却越是紧张,握刀的手心里全是汗水,脑中乱成一团。眼中所看到的是一条漆黑的通道。偶尔有一两下飘忽的火花,一闪即逝,他心中一紧:难道真的到了地狱? 黑暗中,蓦然飘出一丝欢快悦耳的声音来,辛辣乍听之下,只觉心头那份紧张莫名轻淡了许多,大感舒服,听得片刻,音调忽变,“咣”的一声,登时百乐齐鸣,甚是挠心。辛辣心中一紧,突突跳了起来,乐声渐急,心跳也逐渐加剧。 这乐声忽而柔韵软调,如春夜喜雨又似深闺私语,柔媚婉转;忽而金戈铁马,恰如万马奔腾,又若虎啸狼吼,极尽雄壮胆颤。忽高忽低,混杂一起,辛辣感到心跳忽缓忽急,甚是不舒服。 这条通道无疑是世上最难通行的路,它的一切安排不过是在考验一个人的意志紧强与否,一旦精神承受力崩溃,恐慌迷乱中,必会自我疯狂,甚至自杀。 辛辣曾经暴戾残酷的杀手生涯锻炼了他的心理承受力,在一次又一次生与死的抉择中,他的精神承受力已超越了常人数倍。他坚信可以活着走出,因为他心中有伟大而神奇的爱,被柔情软化后的满腔凛然正义,以及诚挚的友情。 他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突然,一切的声音消失了,一切又归复平静。 辛辣长长地吐出一口屏住了许久的浊气,如释重负,这才发觉身上的衣服如同在水里浸泡过一般。一阵风吹来,黑暗中灯光一闪,一只斗大的光球急速滚来,在通道中霎那间划出了一道火红的光线。辛辣双足顿地,攀到了高墙上,刚猫身走出三步,一道大网兜头罩下来,并伴有刷刷之声。他避之不及,肩头奇痛,脚下一晃身子直坠下来,脚自触地,不待跃身,只觉地上一软,整个人跌了下去。 他身子直坠下去,一颗心也似乎提到了噪子眼里,就要跳出来,万般无奈中,急中生智,一刀插下去,“呛啷”一声,眼前火星溅射,他身子剧烈摇晃起来,这一刀竟是插在了石缝间,夹住了刀锋,止住了他的下坠之势。 他双手抓握刀柄,稳住紧张的心,腾出一只手沿着刀锋摸下去,石壁上冰冷光滑黏湿,全无凹凸之处,脚伸向石壁,想找处垫脚的地方,哪知脚下空虚不着一物,心中先惊后喜:脚下石壁断开,是到了底端还是另有一洞口?反正这样耗下去,终会体力耗尽脱手坠下,不如冒险一搏,也许能够绝处逢生。 他催动内力,猛地拔出刀来,下坠时身向一侧横闪,随着脑中一阵眩晕却已落于实地上,心中大喜,连双脚的酸痛也忘记了。他把刀举过头顶高,向前摸索,不时传出刀碰石壁的当啷声,自己惶急的吐气声,以及身体蹭着石壁的沉闷声。 也不知走了多久,黑暗中忽现灯光,有人喝道:“什么人?”一盏灯笼出现面前,辛辣双目一花登时闭目,凭感觉劈出一刀,听得惨叫一声,再睁眼来,只见一人伏尸面前,另外一人见状,喝了一声,狂扑而至。辛辣闪身让过这人狂扑之势,“刷”的一刀劈在他背上,登时一命呜呼! 辛辣踢灭一只灯笼,拎起另一只向前走去。转过一弯眼前灯光通明,直如白昼般刺目。这间洞室三面俱用腕粗的玄铁围成显是一间牢房,地上半卧着一人,另有一人站在铁栏边,双手晃着铁栏,大呼道:“他妈的,快来人,快叫南惊云那狗娘养的来见我。”叫了半响,见没人理会,便抡起手腕上的铁链四下击打,一边发疯地喊叫,打了半响,许是累了,靠墙一屁股坐地,绝望地大口喘气。 那卧地之人道:“叶流星,你发那么大火能顶屁用?你现在已不是红灯教总管了,而是阶下囚,你知道吗?是阶下囚。谁会听你嚷叫,还是省份力气吧!” 叶流星捶打着胸口,说道:“松原,你休要挖苦我,真要惹恼于我,可休怪我无情。”这二人原来是叶流星,松原。 那日在太湖西山洞里,火龟出现时引发山体震动,骇走了南惊云等人。松原叶流星二人幸免于烟熏之祸,得以逃出山洞,却被守在山洞外面的南惊云捉获,带回至尊楼囚于此洞里,数月里,受尽了百般虐待,更重要的每日难以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到如今俱都极度颓废,精神已近崩溃。叶流星无休止地大呼小叫,片刻不宁,今日又突然发出莫名其妙的怒火,四下击打,双手皮开肉绽,鲜血淋淋,脸色犹是骇人。 辛辣初时不识二人,当知道二人时,不禁心下纳闷:松原是泰山掌门,囚于此理所当然。这叶流星乃红灯教总管怎么也囚于此?难道红灯教内发生了内乱?如若真的发生内乱,元气大伤,此行正当时候。 只听松原道:“叶流星,你能唬住谁?你锤不在手贫道岂怕了你?依贫道看来,你最好省些力气,届时南惊前来,你也好向他求饶,否则说不得话来,可就大事不妙了。” 叶流星被松帮派一番话激怒了,大骂而起:“臭杂毛,你少来消遣老子,老子光明磊落,何时向人求饶过?老子只恨杀不了南惊云那狗杂种难泄心中之恨,老子做梦都想把那狗杂种剁成烂泥,喂……”说到这里,眼前一黑,热血冲头,“啊”了一声,摔倒地上。 松原道:“你何苦折磨自己呢?” 叶流星大咳一阵,紧闭的双目流出泪水,说道:“我恨,我恨哪!”说了两句话,复又睁眼,强作欢颜,握住松原的手道:“谢谢……你。”说到这里,脸色倏然大变,身子乱颤,双手乱扯乱抓。 松原只道叶流星要害自己,心头大骇,滚向一侧,哪知叶流星哈哈笑了两声,惨叫一声,“咕咚”倒地,一动不动,已自气绝身亡。松原顿生悔恨,怪自己没有料到他会寻死,反而以为他要害自己,否则就可以阻止他自绝了,如今只剩自己一人长伴孤灯,与铁栏为伴,也不知何年何月才有出头之日,想到这里,悲愤交集,潸然泪下,忽抬头,见辛辣站在铁栏外面,吃了一惊,见他脸色冰冷,刀上血犹未干,只道是南惊云派来取自己性命,心中反而一宽,道:“何劳你外人动手,贫道自行了断就是。”说时,抡起铁链砸向天灵盖。 辛辣大惊失色,风铃刀伸进铁栏里,“铮”的一声,削断了松原砸向天灵盖的铁链。 松原出力失衡,向后倾倒,爬将起来,看着断开的铁链,又望望外面的辛辣,一脸的迷惑。 辛辣道:“道长看错人了,在下也是落难者,碰巧经过这里。”刀光突起削断一根铁柱,跨进牢里,尽数斩落了缚住松原四肢的铁链。 松原手脚恢复自由,伸展活动几下,看了一眼自绝性命的叶流星,不由得叹息一声。 便在这时,忽听得“哗啦啦”一阵铁链声响,松原脸变大变,急道:“不好,南惊云来了!” 话音未落,铁门推开一条缝,闪进一位白衣美妇。辛辣刷的一刀劈下,白衣美妇身法极尽怪异,向旁一闪,即避开辛辣这杀气凛然的一刀,急步奔下石阶。 松原看着来人,脱口呼道:“你,你是欧阳双!” 白衣美妇怔了一下,幽幽道:“还是有人认得我欧阳双。” 松原道:“你,你这二十年都去哪里了?” 欧阳双道:“我,我……啊!来不及了,快点离开这里,叶流星呢?”转脸看到了辛辣,想到方才那一刀劈下的威力,心头甚是奇怪。 松原沉声道:“他,他自绝身亡!” 欧阳双“啊”一声,身子颤了一下,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快点走!”又向辛辣道:“你是闯关者,触动了机关,无意间来到了这里,是吗?”辛辣道:“是。”欧阳双道:“那就一块走吧。” 三人刚走上石阶,只听“怦”的一声大响,那道铁门突然飞了起来砸向三人。三人俯首低头,铁门“呜”的一声,贴着背脊飞了过去,随后一声冷笑自门口发出,哈哈…… 欧阳双大惊失色,双臂一伸,三人退回石阶下。 只见南惊云拾阶缓缓而下,目光扫向三人,笑道:“你们还想走吗?” 欧阳双厉声道:“南惊云,你滚开一边,这里不关你的事。” 南惊云冷笑道:“双姐,你敢私放要犯,这可是犯死罪的事情。”欧阳双道:“你胆子不小,敢训斥于我?”南惊云道:“双姐,教主传下令,凡抵抗者,一概格杀勿论,双姐,你可不要为难属下。” 欧阳双怒道:“他敢!”说时,娇躯展动,长剑既出先声夺人,一道光练刺向南惊云, 南惊云脚跟后踏,借石阶下冲之力,反手斜撩三剑,哪知他长剑方出,忽觉身侧刀风霍霍,压力陡增,一看辛辣正一旁虎视眈眈,暗吃一惊,料知难敌对方二人,虚晃一招,倒身退出门外。 第164章 等三人出来,南惊云早已不知所踪! 祝雄风玉宛青二人俱被墙上的一幅画惊住了,只因那画上少女无论音容笑貌,身形体态都同玉宛青一般无二,只是衣着不同,甚至那画上少女的浅浅一笑,犹能令祝雄风心神一荡,心想: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象的人呢? 再看那画上的落款是:双姐画像,欧阳杰。祝雄风心神驰骋,恍然大悟:二十年前,如意坊主人画痴欧阳重膝下三子一女,有“文武双杰”之称,那这“双姐”显是“文武双杰”中的欧阳双了,但何以青儿同她这般相似?前几日,青儿突然提及娘来,难道欧阳双同青儿有着极为密切的渊源?甚至欧阳双就是青儿的娘?想到这里,又顿然否决:这怎么可能呢?单凭欧阳杰制造公平府血案一事,就不可能有这样的关系。 他心中一团糟,不由看向玉宛青。 玉宛青也正一脸迷茫地看着他,忽地神色一悲,说道:“她……她是我娘!”这本是在祝雄风意料之中,可是又不敢肯定,蓦地窗外传来一声叱骂:“快停住,否则再踏半步我让你血溅当场!” 二人听得大惊,均想:什么人来闯至尊楼,莫非辛辣走出死路闯到此处?相视一眼,奔出房外,只见三名红袍人正围着一人厮杀,这人不是辛辣,却是那天虹。 那三名红袍人滚动出击,三把弯刀交剪劈出,足以骇魂惊魄,那天虹左掌轻晃三下,一股狂风卷向三人,正是一招“观音三摇手”。这三人也委实了得,各拍一掌合三人之力登时化掉了那天戟的掌力,红影飘转中,雪亮的刀光再劈向那天虹。 那天虹背中一刀,惊愤交加,连攻几招杀了一人,另外二人心惊胆寒,出刀更狂更恶毒。那天虹此时武功大长,以一敌二也不落劣势,但要想速战速决,也不可能。 祝雄风道:“青儿,你在这里看着,我去打发那两人。”玉宛青“嗯”了一声,说道:“风哥哥,你注意安全。”祝雄风拔剑跃起,如疾风刮过,冲入场内,出了三招毙了一人,那天虹压力减缓也杀了一人。 那天虹握住祝雄风的手,喜道:“大哥,有你这在就最好不过了,大师他们就困在前里的花园里。” 祝雄风道:“你,怎么到了这里?” 那天虹道:“那日同大哥大嫂失散后,我一人来到至尊楼外,寻找入内的机会,也该巧有一批农夫搬运粮食,我就借机扮成一个农夫,趁人不备,混了进来。可是至尊楼内机关太多,我有两次触动了机关,都亏一位白衣蒙面人相助,才得以脱身。白衣蒙面人又教了我一些识别机关的法子及机关的布置,就这样在至尊楼里躲躲藏藏,呆了有七八日。昨日我发现了困大师等人的所在,今日前来搭救,不想碰上了这三人,幸亏大哥助一臂之力,否则可就麻烦大了。” 祝雄风喜道:“那太好了,走,先去救大师脱困再说。”招呼玉宛青一声。玉宛青走过来,那天虹叫了声“嫂子!”,玉宛青脸上一红,心中却无比高兴。 三人刚走几步,突然看到一条红色人影一晃而过,掠向一侧院内,祝雄风见那人是柳若珍,心中一动,说道:“天虹,你同青儿前去救大师他们脱困,我去去就来。”说罢,身形顿起,掠入方才柳若珍所去的小院。 院内,积雪皑皑,几株梅花吐香正艳,幽香袭袭,地上一串脚印通向北首一间高大雄伟的厅室。柳若珍在门口打量片刻,终于闪身而入,祝雄风随后跟入。 厅内装饰之豪华简直可同皇宫大内相比,只见地上俱是清一色光可鉴人的方形玉石,四面墙上缀些金玉古玩,正中悬五颗硕大宝石,璀璨生光,照在一道珍珠串成的门帘上,袅袅香烟从帘内飘出。 祝雄风哪见过这般富贵的所在,登时呆了。 忽地珍珠门帘左右分开,阔步走出一人,只见他一袭盘龙黄袍,绣着暗影牡丹,袖口镶着金丝银线,神态富贵而尊严,正是欧阳杰,其后一人锦锻衣衫百花拼图,光彩熠熠,辉可夺目,正是南惊云。 只听欧阳杰拍手大笑道:“祝雄风,本座候你多时了,你能从八面玲珑阵中走出来,果有非凡的胆识,不虚本座一候啊,哈哈……” 祝雄风听得笑声如梦方醒,道:“是吗?在下欢喜得很,” 南惊云道:“祝贤弟,你我也终于又见面了,以前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还望别放于心上,谁让你不识抬举,非要同我作对呢?今日你我可以面对面决斗了,你知道吗?我等这天等得心慌。” 祝雄风道:“你们这对狼狈为奸的龌龊小人,为达罪恶目的残害了多少无辜?你们用连环诡计驾祸于我,又用重金色相收买意志不坚,贪财好色之徒,处处造谣,蛊惑人心,毁我名声,想让我无路可走,听命于你们。这些奸计原来大妙,可惜事与愿违。” 欧阳杰叹道:“只怪本座一时大意,出了秋凤鸣这个叛徒,害我措手不及险些坏了大事。但本座命中贵人,自有天相,这么一点挫折算什么。哈哈!古往今来,哪个成就大事之人没经历过失败呢?哈哈!你不来,本座委实头痛,如今你既来了本座真是无比欢喜啊,哈哈,不过本座爱惜人才,只盼你能归附教内,共同谋取一番轰轰烈烈青史留名的大业。” 祝雄风冷笑道:“凭你也配青史留名?简直笑掉大牙,让我跟你们这些阴险,卑劣,暴戾,噬血的恶徒混在一起,我恶心欲吐。” 柳若珍忽道:“杰哥,听我句话,改过自新吧!” 欧阳杰怒斥道:“贱人住口,你有什么资格跟本座讲话,改过自新?哈哈……你放屁!当今武林眼见入我股掌中来,我是武林第一人,武林之主啊!这种感觉太过美妙,太刺激了。哈哈……” 祝雄风道:“你为了这一天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背信弃义之事,说出来都让人齿寒。” 欧阳杰眼睛一亮,笑声嘎然而止,道;“你说出来吧,本座洗耳恭听!” 祝雄风道:“你为获取武功与金钱可谓不择手段,昧着良心做尽缺德事。首先,你为了学得上乘武功,花言巧语骗得岳移花的信认,学了她的武功后又把她抛弃;其次,你为得到足够的金钱,转而接近‘富可敌国’,获取信认后又把他的女儿骗到手;再后来,你亲自策划了一件二十年前震惊江湖的大案,你的同伙扮作强盗逼迫柳倾国交出藏宝图,后又残忍地杀人灭口。有了雄厚的钱富,深奥的武功后,你就自己失踪,暗中建起了至尊楼,为了扬至尊楼的名,以便于阴谋诡计的推行,你以逍遥魔君的面目现世,造成江湖上人心慌慌不得安宁,再以所谓的至尊楼主之名出面收拾残局,达到了扬至尊楼大名的目的,有了金钱,武功,显赦的地位后,你就躲在至尊楼里一边策划一个又一个的阴谋,一边做着黄粱美梦……” 说到这里,忽听柳若珍惊呼一声,脸色惨变,说道:“当年那抢劫案,竟是你指使的,你好恶毒的心肠,欧阳杰,你狼心狗肺,不是人……” 欧阳杰大笑道:“无毒不丈夫,古往今来,能成大事者,哪个能出手软弱?何况一个老头子守着一大笔财富,终日胆惊害怕不知东南西北,哪若借我用来成就一番事业呢?待我大业既成,再为他铸金身做撰文,流传千载,岂非更妙,哈哈。” 柳若珍芳心欲碎,心似刀割,道:“那,那依依身上那一掌是谁打得?” 突听得一个女声道:“本仙子知道,就是顾松风。”随着话声,廖百花走了进来。 众人尽皆大出意外,柳若珍厉声道:“廖百花你这贱人,你还敢来,你,你还我依依……”方待扑向廖百花,就听门外有人道:“娘,我在这里。”柳若珍见依依站在门外心中大喜,也就不再迁怒于廖百花,说道:“依依,过来让娘看看。” 欧阳依依走到祝雄风身旁,叫了声“祝大哥”一张粉脸登时红了个透,低头不语。 柳若珍见她脸上娇羞可人嘴角满含欢喜,竟不看自己一眼,心中既惊又恼,眼光无意间落在了她的腹部,虽说冬日里穿衣加厚,但她乃过来人,仍发现依依小腹微微隆起,心中一惊,难道依依她,她有了身孕? 忽听廖百花道:“柳若珍,你终于明白了吧!” 柳若珍喃喃道:“这一切都像梦一样,怎么可能呢?欧阳杰,这一切难道都是真的吗?” 欧阳杰道:“不错,全是真的。”又冲祝雄风狞笑道:“本座有一特点:喜欢的东西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我宁愿把它毁掉。人,也不例外。” 祝雄风道:“我知道,数月前一战后,你如今已经胜券在握,因为你已经找到了打败我的办法。但你真的以为同南惊云双剑合璧就能称雄天下吗?” 欧阳杰道:“应该是这样,唉!你太聪明了,凡事瞒不过你,如本座猜的不错,当日你就猜出了本座与你比剑的真正意图。你既然还敢来,莫非你有了反败为胜的法子?” 祝雄风幽幽叹道:“你也猜得不错,可惜现在一切都改变了。就像至尊楼内遍布的机关一样,往往可以毁掉前来挑衅之人。” 欧阳杰脸上表情稍纵即逝,道:“你的帮手呢?在哪里?怎么还不出来?” 祝雄风心中凛然:是啊,我的帮手呢?辛辣有没有走出死路呢? 便在这时,有人大喊道:“我在这里。”一条人影出现在祝雄风身边,伸出右手紧握祝雄风左手,随后拥进来数人,大方,木道人,松本,简帮主,松原,那天虹全拥了进来。 辛辣一脸的冷默,连声音都冰冷的骇人,突然之间他似乎又是昔日那个名扬江湖的杀手了。 玉宛青倚靠在一位白衣美妇的身旁,神情甚是亲昵无间,二人脸上泪痕俱都未干。 第165章 祝雄风心中一喜,知道玉宛青终于寻到了二十年未见面的母亲,欧阳双了。耳中忽又听到有人喊:“大哥哥,楚楚在这里!”祝雄风转脸见一少女欢快地向己奔来,一时心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楚楚见祝雄风沉默不语,也不理自己,一阵伤心涌来,道:“大哥哥,你不理楚楚了。” 祝雄风瞥向玉宛青,见她仍沉溺于母女重逢的喜悦中,对楚楚的话全未听见,心中放下心来,忽然听到一声哀怨的叹息,一看之下,却是欧阳依依,心头登时酸楚紊乱,随即想到:大敌当前,我怎可以先乱了心神?一旦不能制住欧阳杰南惊云二人的联手剑,势必连累他人的白白伤亡,那自己的一番努力岂非全成了泡影? 忽听欧阳杰怒道:“双姐,你为何放他们出来,他们都可是要犯……” 欧阳双叹息一声,道:“杰弟,这二十年来你都做了些什么?就算玉高阳待我冷默绝情休我回娘家,你也不该痛下毒手啊。” 欧阳杰道:“双姐,这世上你是对我最好之人,我一辈子都会记忆犹新。记得小时候谁要是欺负了我,你都会为我报仇,我做错了事,你也总是帮我顶着瞒着,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为何我不能为你做点事呢?玉高阳欺侮了你,我当然要替你报这个仇。” 欧阳双道:“真难以想象我痛爱的胞弟,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唉!都怪我小时候太任由你,太护住你,养成了你争强好胜的个性,如今你成了武林罪人,欧阳世家的不屑子孙,这都是我的错啊!”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欧阳杰道:“双姐,你对我的好,我永世铭记,可是万万不该做出这等于我不利的事来。你知道为了今日,我付出了多少?在这个利欲熏心,尔虞我诈的世上,我感到欠你的太多,太多了,双姐,我都不知道这辈子能否偿还得了……” 南惊云不愧是为奸作歹之徒,心肠绝对比眼镜蛇还要毒上几倍,他从欧阳杰的话里嗅出了主子的真正意图,突然拨剑,刺向欧阳双。 欧阳双绝对想不到南惊云会突然出手,更想不到他一剑刺出来会这么迅急,顿时呆了。玉宛青惊呼一声,拔剑迎向南惊云,廖百花身形一晃,斜刺里撞向南惊云。 只听“当”的一声,玉宛青的剑脱手飞向半空,吓得花容失色,又是“当当”两声,廖百花仓猝间连发的三把飞刀,被南惊云击落两把,剩余一把也准头大失打在墙上。廖百花再转身形,左手一扬,又打出三把飞刀,较之先前三把力道上加大了一倍。 南惊云狞笑声中,骤转身形,向前斜跨三步,长剑倏起刺向廖百花。廖百花见南惊云身法快得不可思议,一道剑光直击而下时已难以闪避,惨呼一声,飞落一旁,扭曲的脸上刻满了愤怒,她从怀中摸出一团丝锦,打开来,右手颤抖地拿起丝锦里包着的如意凤钗,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惨声道:“如意凤钗,如意钗。你害得我好苦啊!”说话间,突然倒转凤钗狠狠刺入心窝,又说了句“如意劫哪!”一绺香魂终飘渺而去。 众人尽皆耸容,忽听得几声哀怨的琴声传来,众人循声一看,只见欧阳依依正自抚琴,或许,她想用一丝琴音来超渡廖百花的灵魂吧。 南惊云刺杀了廖百花后不动声色地退到欧阳杰身侧,二人相视大笑,声震屋瓦,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大笑声中,二人同时出剑,两道剑光霎那间生成了无尽的狂飕,这两道狂飕相互缠结,补陋弥缺,以至无法形容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祝雄风辛辣二人等的就是这一刻,同时错步上前奋力搏杀起来。这只是转眼之间的事便即平静,“当”的一声过后,有人兵刃追地,又听“噗嗵”一声,有人倒了下来,一切都像未曾发生过。 只不过南惊云再也不能施出那套惊天动地的反手剑法来,他的一切雄风报复,恶念昭彰都成了过眼的云烟,随着辛辣一刀插进他的心窝而休止。 欧阳杰喘着粗气,右乳处汩汩流血,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是以一脸的惊愕,若说那日他败在祝雄风剑下是有意,今日再次失败那就是无意了。 欧阳依依忽然说道:“娘,爹爹,他受伤了!” 柳若珍看了一眼欧阳杰,冷笑道:“他不是你爹,你亲爹是欧阳武,因为他根本算不上一个完整的男人。” 一个女人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下,说出这一番话来,那是何等的勇气! 众人尽皆哗然时,欧阳杰突然晃身上前抓起欧阳依依,纵声大笑,冲出厅外,顿足上屋。 柳若珍惊道:“欧阳杰,你若敢伤依依一个手指头,我跟你没完。”边说边追。 只见欧阳杰穿墙出院,转眼间出了至尊楼向东南方向而去,柳若珍既惊且怕,狂追而下,猛然身侧人影一晃,祝雄风辛辣二人已经超越到了前头。 欧阳杰新败之下,又听柳若珍抖露出自己的无能及依依乃欧阳武亲生一事,直如五雷轰顶,最后的一丝尊严也登时沦丧,只想杀了依依发泄心头的愤恨。他抓住依依一路狂奔,不知不觉奔到了一处山顶上,其速不减大有同依依一起跳崖的企图。 祝雄风虽然拼尽了全力,渐渐缩短了同欧阳杰的距离,但终未追上,眼见他来至崖边,顿时大惊失色。 就在这时,斜刺里冲出二人,拦住了欧阳杰。欧阳杰吼道:“让开!”一人道:“四弟,你还想逃吗?如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恶行暴露,形同丧家之犬,别休怪二哥不讲兄弟情份,怪只怪自己吧。念及亲兄弟一场,二哥会给你留个全尸,否则留下你命来,也难平众愤。”说话的是欧阳武,欧阳雁笑持剑一旁虎视眈眈。 只听欧阳杰冷笑道:“你是来救你女儿的吧。”欧阳武脸色微笑:“你都知道!”欧阳杰狞笑道:“你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吗?,嘿嘿!这世上只能我骗人,不能人骗我。欧阳武你现在很高兴,是吗?哈哈。”大笑中双臂一张,把依依掷了出去,其势甚急。欧阳武脸色大变,待转过身来,依依去势如矢,已是救之不急,却见欧阳雁笑斜身扑出,刚好接住了依依。 欧阳武舒了一口气,蓦然间欧阳杰抡掌劈了过来,欧阳武闪过这一掌,跳出圈外,看着气急败坏困兽一般的欧阳杰,心平气和道:“四弟,你既不知悔过,那可更怨不得二哥了,欧阳世家一世英名,全葬于你之手,唉!二哥以大局为重,只好毙了你,才能求得宽恕。你认命吧。” 欧阳杰听得他一番话后,好似镇静了许多,脚在雪地里向后挪移,抬起的双掌缓缓放下,眼睛瞪视昏暗的天空,过了片刻,忽声嘶力竭道:“来吧,你来吧!” 欧阳武心情沉重地向前走了三步,又退了一步,凝视欧阳杰片刻,叹道:“没办法了,如你不死难息众愤。”说话间抢步上前,右手一扬。 只见一团五彩纷呈的针芒霎那间披头盖脸地打向了欧阳杰,在洁白的雪中看来犹是绚丽。 有幸见到这一幕的祝雄风,辛辣,柳若珍,欧阳雁笑,欧阳依依,无不耸容色变。 欧阳杰面上神情霎那间凝固,他转身似乎想闪避,可是这一团针芒的威力太过迅急强悍了,他热血如凝,已被一股强劲的冲力掀翻在雪地上,连他那宽松的黄袍都被密密麻麻的针眼紧紧地钉在了皮肤上,在骤起的寒风中一动不动。他一心想着称霸武林,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最终死在了如意坊的独门暗器——如意手下。 柳若珍突地纵声大笑:“哈哈,他死了!哈哈,罪有应得。”笑声中,一把抢过依依抱在怀中放声大哭。 欧阳武走到这母女身旁,怔视她们良久,道:“依依,你其实是,我的……女儿” 祝雄风蓦地想起了那日西山时欧阳武对欧阳雁笑说得那句话来,当时自己心中还打趣一番,过后就不记得了,想不到,事实正如自己打趣的一般,不幸被自己言中。 这时,大方等群雄也赶到了山顶,看到欧阳杰死在如意手下,俱都舒了一口气。大方道:“欧阳先生大局为重,大义灭亲,此等精神气慨可昭日月,值得尊敬,今日大魔既除,人死万事空仇怨即了,其之祸害,就此不予追究。” 松原道:“大师言之极是,贫道本来恨他要死,既然元凶伏法,那就既往不咎了。” 欧阳武道:“我欧阳家出此不屑子孙,给整个武林带来了一场血腥浩劫,也让欧阳家门庭受辱,我身为一家之主实在无脸面对武林同道。虽然各位开明大义既往不咎,但我却难以宽怒自己,今日当着大家的面,将此家传之物——如意手弃此崖下,以此为警,望我欧阳家子孙后代,铭记于心。”话音甫落,抖手把金光溜溜的“如意手”掷于崖下,片刻后,听得“啪”的一声,显然已落入了崖底。 欧阳雁笑心中一个劲地惋惜,却也奈何不得这位严谨的二叔,叹息一声,说道:“二叔,婶娘,四叔后事如何处理?”他话音未落,忽听柳若珍怀抱中的欧阳依依大笑一声,挣脱出来,奔向一侧林中,形为极是反常,显是欧阳雁笑的话又触及了她内心的伤痛,情绪失控下挣脱而出。 崖顶陡峭高耸,坡面积雪甚厚,依依一面哭着一面撒足狂奔,欧阳武柳若珍二人其后追随,生怕她有闪失。可是欧阳依依奔速过快,脚下一滑,滚倒雪地上,坡面之上再难收住下滚之势,直坠入崖下面。欧阳武柳若珍追到断崖边,跪在雪地中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祝雄风何尝不是悲痛欲绝,此时此刻有谁能明白他内心的伤痛有多深?他目光呆滞,怔立依依失足坠落的崖边看着昏昏的天空,又看看银白的雪地,心中几次想到了死。 那天虹玉宛青二人分站左右,都怕他会想不开,此时西北风在空中打着一个又一个尖锐的响声吹了过来,刮得地面积雪漫空飞扬,天空更为昏淡,不久鹅毛大雪飘飘而下。 第166章 在大方的百般开导下,祝雄风才跟随众人下山。有欧阳双带路,众人再不惧怕至尊楼内的机关。回到至尊楼后,灯已掌上,祝雄风仍是不发一言,眉宇紧锁。 用过晚饭后,因大雪封山,出行不便,众人就留宿在至尊楼内。欧阳杰一死,树倒猢狲散,红灯教顿时瓦解。欧阳双大显巾帼英姿,接手红灯教安排妥当一切,稳住了人心,至尊楼上下一心空前团结,群雄都对欧阳双佩服不已。 过了一日,就是腊月二十九了,大雪仍下个不停,通往谷外的唯一通道已被积雪封锁。群雄都打算留在至尊楼内过年。这天上午,众人正在议事大厅里纵情闲聊,突然听得一声大响,在众人惊愕时,陡闻一串尖笑由厅外传来。众人齐齐望去,见一人大笑着由破碎的门洞里窜了进来。 只见来人一身淡绿衣衫,前后滚花压边,袖口处各绣了一只鸳鸯,衣襟动时,清香袭袭,怀中尚抱着一个长发飘散的女子。一张脸白晰俊雅,笑声虽响,但语调尖细,颇似是女人的声腔,手中一把剑通体青碧,荧光流溢剑气凌然。 楚楚见着来人“咦”了一声,说道:“大哥哥,你看这头猪怎么跑出来了。”又见他手中剑晃动之下似秋水般荡漾,不觉一愣,说道:“秋水剑!”她的说话声惊动了绿衣人怀中的女人,她侧过脸呼道:“楚楚,楚楚。”楚楚这时候也看清了绿衣人所抱的女人,是师父岳移花,不由脱口惊呼:“师父,师父!” 松原见到绿衣人显是大吃一惊,顿时从椅上站了起来,呆了半响,方自说道:“松风师弟,原来……是你!” 绿衣人阴森森道:“大师兄,你还记得我这个松风师弟啊,那太妙了。”说到这里,目光如刀射向祝雄风,道:“祝雄风你认得我吗?” 祝雄风心头惊愕万分,见他手持秋水剑,登时陷入了沉思中,思索片刻,心中恍然:那日在移花宫密室的桌下,曾发了有松动的砖块,当时还道是通风口,如今看来,莫非那通风口正与囚绿衣人的山洞相通?他既能制住岳移花显是练了铁箱下面的剑法,那九招剑法俱是裸体女图,女子练来无碍,但由他个须眉练来却颇有不妥。因男女体质的差异,内功心法也大相径庭,他练了剑谱上的剑法被其阴柔性熏染才变成目前这付模样。斜瞥之下,见他神情与目光中俱有丝丝的娇媚,穿的也是女人的装束,更是深信不疑。 又听松原喊了声“松风师弟”,心中豁然开朗:原来他就是二十年前失踪的泰山派第一高手顾松风。这时听得顾松风问向自己,虽觉那声音熟识,但因声调尖细,终未辨出,而是看着顾松风发呆。 只听顾松风狞笑道:“祝雄风,你连秋凤鸣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吗?” 祝雄风听他自报来历,心中之惊难于言表:秋凤鸣,秋先生难道就是顾松风?想不到他隐藏之深欧阳杰竟尚有不及!这么说那日黄山大会为我辩解时他就已从移花宫脱身,难怪那日所露的一手功夫如此出神入化,原来从那时起已练了移花宫的武功,说道:“秋先生,你堂堂须眉男子汉,何时变得这副阴不阴阳不阳的样子,” 顾松风道:“秋凤鸣即是我,世上本没有这个人,秋凤鸣三字不过是捏造出来的骗人而已。嘿嘿,那日被你囚于山洞里,谁晓得因祸得福,学了这般精妙的剑招还有这把利刀。” 岳移花挣扎一下,怒道;“顾松风,你偷本宫剑法不得心法要领,变成这个模样,罪有应得。” 顾松风将岳移花抛于地上,一脚踢飞数丈远,瞥了一下眼神,道:“你这贱人,敢说我坏话,哼!” 楚楚叱骂一声,向顾松风连刺数剑,顾松风连鞘带剑一挥而下,“当”的一声,凌厉的剑气隔鞘而出,龙吟不断青光索绕,楚楚的剑一经触及登时断成三截,人也被剑气激荡起来。顾松风目现杀机,道:“臭丫头,我今日要报那羞辱之仇。”说话间,秋水剑破空划向楚楚。 地上的岳移花突然扑在楚楚身上,挡住了这凌厉的一剑,“噗”的一声刺入岳移花体内。剑鞘未除尚有这份骇入力道,可想秋水剑的剑锋之利,有多厉! 顾松风从岳移花身上拔出剑,阴阳怪气道:“你自己找死,怪不得人家手辣,哈哈。”说时发出一阵短促尖细的笑声。 楚楚扑在岳移花身上放声大哭。 岳移花道:“师父清白已遭这恶贼玷污,早想一死,只是念及你年幼无知,移花宫门户无人执掌,才忍辱偷生至今,楚……”说到这里,声音已显急促,吐字困难,仍振奋道:“楚楚,答应师父,终,生,不,得背叛移,花宫,发,扬,光,大,楚……楚,答,答应……”终未说完,头一歪,便即气绝。楚楚伏在岳移花身上直哭得死去活来。 见此一幕,松原怒道:“松风,休要放肆!” 顾松风冷笑道:“大师兄,你不要逼我动手。”目光射向松原,松原脸上变色,避至一旁,不再言语。顾松风道:“祝雄风该轮到你了,让你多活了这么长时间,你应该感激才是。为何愁眉苦脸? 祝雄风道:“我只有一点不明白,你以前三番两次鼓励我,帮我到底为什么?” 顾松风仰天大笑三声,说道:“为什么?为的利用你,利用你同欧阳杰斗个不停,你们之间只要斗个不停,我就高兴,不论谁输论赢,于我都有莫大益处。现在欧阳杰死了,就该我来收拾残局了,我正一步一步迈向胜利,走向属于我的权柄财富。而你这个棋子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了。人生如棋,我的每一步计划都经过深思熟虑,反复论证,其深远之用意,岂是欧阳杰匹夫之流所能领悟的?哼哼!跟我斗最终只有失败一条路,大好的成就尽归我所有,经营了二十年的红灯教最终还不是在为我造就一切。欧阳杰啊!欧阳杰,你用尽心机不择手段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哪若我坐享其成,哈哈!略施小计,这自命不凡的祝雄风还是乖乖听我的话,为我办事为我杀人?除去了欧阳杰这个绊脚石,你这粒棋子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哈哈。” 众人听到顾松风的话无不脸上变色,想不到他城府如此深沉,心机如此缜密,比之欧阳杰尚高一筹,心中尽皆不安起来。 只听祝雄风道:“好厉害的计谋,好厉害的过河拆桥,你真以为你是真正的赢家吗?” 顾松风止住狂笑道:“你说说看。” 祝雄风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关键时刻,卒子尚能将军,何况你根本就忘了致命的一点。” 顾松风惊道:“哪一点?” 祝雄风道:“那就是你太狂妄自大了。”说话间,轻轻刺出一剑,只有一剑。 这一剑包含着数个奇幻的变化,这一剑方自刺出,霎那间生出了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势,这是一种凛然正义的王者之气,在这一剑中,揉合了他的意志,精神,嫉恶如仇的本性。他的剑之魂在霎那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挥,锋芒毕露,举世皆惊,无坚不摧,足可荡涤世上一切代表罪恶的丑陋物体。 这一剑中有了灵性,一挥而就,有幸见到之人莫不耸容骇惊,心神俱碎。 顾松风拔出了秋水剑,转眼间将学自移花宫的七式剑招从头施到了尾,出剑之快可以用风来形容。 但是,只听得“铮”一声刺耳的尖啸,一道青光同一溜火星在半空里彼此缠绕片刻,慢慢消失了,一切又平静下来。 顾松风身子站得笔直,剑还在手里,青光依旧荧绕,可是他的咽喉上多了一个洞口,血正汩汩冒出来,许久“卟嗵”一声,身体倒在地上。 真正的至奸至恶之人终得伏法。一切都在无意中让人难以欲料,最终又让人相信天意。 至尊楼,楼尚在,但已经失了它的雄霸之气。 雪依旧纷纷扬扬,落在哪里它都是雪,至尊楼内也概莫能外。是以至尊楼是无罪的,有罪的是操纵它为非作歹的奸恶之徒。谋图霸权之人已死,那它的罪名也将像这飘扬的雪一样,终将消逝无痕。 群雄在至尊楼里过了一个欢快新年,一直俟到初八,才相顾离开,临行时,又记住了来年的一个日子,四月初八。 大方在欧阳双的帮助下,终于找回了《易筋经》,欢欢喜喜地赶赴少林寺。 欧阳双把至尊楼内的所有机关暗道迷宫,通通关闭后,把至尊楼交由一个信任可靠之人代为管理,先同祝雄风玉宛青二人把楚楚送回移花宫。 祝雄风督促她好好练功,不得忘了师父的遗训。三人在移花宫住了一宿,第二日,同楚楚洒泪而别。 不一日回到杭州,把公平府重新修建,一切收拾妥当就等四月初八那个日子了。 其间,祝雄风玉宛青二人又一同去了一趟欧阳依依失足坠落的断崖。费尽千辛万苦下到崖底却一无所获,欧阳依依竟是尸骨无存了,祝雄风悲伤些时日,虽玉宛青百般开导,总是不见喜色。 这一日到了开封。开封乃二人邂逅相识相恋的地方,虽春寒料峭,但毕竟在二人心目中的地位不同,在玉宛青的柔情抚慰下,祝雄风终于从依依命丧崖底的伤痛中走了出来,脸上始有喜色也多了欢声。 二人在开封呆了数日,这天上午照例去城南的荷园玩,忽见树下有群小孩在打架,细看之下,却是五个个矮的围打一个个高的。那个高的男孩足足比个矮的五人高出一头,却毫不还手,站着一动也不动,任凭那五个人踢打,连哼都不哼一声,目中全是迷茫之色。 这五个男孩各自打了一通,见高个男孩如同木偶一般,俱都兴味索然,骂骂咧咧地走了。 祝玉二人看着奇怪,想不明白这高个男孩何以会受尽欺凌不还手。待五男孩走后,高个男孩始有泪水滚出,只见他右手在怀中掏出一只馒头来,左右看看,脸上忽现喜色,用脏得发亮的袖口擦了一把鼻涕,张口咬向馒头,馒头已送到了嘴边,却又打住,摇摇头咽下一口水,又放入怀中,转身而去。 第167章 祝玉二人均觉奇怪,便跟在男孩后面。 那男孩左转右拐,走了大半个时辰,在一处破烂的茅草屋前停住,看看四下无人,打开篱笆一样的门走了进去。 祝玉二人见这茅草屋四处透风,似乎随时都有会摇摇欲倒,均想:这男孩来这茅屋做甚?二人见男孩穿着甚至是单薄破烂都认为他是个乞丐,还道这是他的家呢。 忽听茅屋里传来说话声,那男孩道:“娘,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吃得?”只听得咳嗽几声,一个女声喜道:“俊儿,哪里来的馒头?”男孩吱唔道:“娘,是,是……”女声道:“俊儿,娘不是经常告诉你人穷志不短的道理,你怎么还去拿人家的东西。” 二人听茅屋里传出女人说声,均想:原来里面住着乞丐母子俩,难怪那男孩被五个人围着打而不还手,原是偷了馒头。自己不舍得吃,却带回给娘吃,倒是个孝顺的孩子。而更想不到那做母亲的却训斥起来,听她言语是个知书知理之人,也不知是从哪里落难而来,当下透过茅屋的缝隙向里面看去。 只见地上支一只床板,床板上半卧着一位妇人,那男孩正跪于面前,只听妇人道:“俊儿,你爹做了坏事遭了报应,害我们母子俩人流离失所,遭人白眼受尽人欺。可我们做人要有志气啊!俊儿,娘这下半辈子可就全指望你了,希望你日后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可你不学好,去偷人家的东西,呜呜。”说着哭了起来,男孩见母亲哭了,也扑在了妇人腿上放声大哭。 哭了半响,那妇人先擦干了男孩脸上的泪水,又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说道:“俊儿,来,扶娘起来。”男孩“嗯”了一声,用肩帮搀住妇人的一只胳膊,搀起妇人,说道:“娘,你要干什么?”妇人道:“娘这几日气色好了,咳嗽也没有那么厉害,活动活动就可以干活。”男孩央求道:“娘,你病还没有好,不可以干活。”妇人苦笑道:“没事。”说到这里,又是大咳起来。 玉宛青见到这对孤儿寡母如此坚强,心中既佩服又感动,想到自己刚和母亲相认的一幕,心中一酸,滴下几滴泪来,转脸看去,祝难风也眼圈红红,心想:风哥哥,也被这对母子感动了。 忽听祝雄风道:“青儿,你知道这对母子是谁吗?”玉宛青道:“一对落难的母子啊!”祝雄风道:“他们正是乐艳春,南俊母子啊!”玉宛青大吃一惊,再看向那妇人,见她虽面色憔悴,却丝毫掩饰不住端庄秀丽的模样。 祝雄风道:“青儿,你进去多给他们点银子,给了就走。”玉宛青点点头,接过祝雄风递过的钱袋,用手掂量一下,有七八两,当下推门走进茅屋。 乐艳春见有人进来,吓了一跳,道:“姑娘,你,你找谁?” 玉宛青道:“我家老爷见你们母子俩孤苦伶仃,心生怜悯特意让我送点银子来。”说时递过钱袋。 乐艳春并不接,怯声道:“敢问姑娘你家老爷是谁?我们母子二人并不相识。” 玉宛青道:“我家老爷姓祝,他看到你们母子俩受苦,心中不舒服,就遣我送点银两,以解燃眉之急,不要问太多,拿着就是。”说罢,硬把钱袋塞到了乐艳春手中,转身出门,同祝雄风携手而去。 第二日,二人临行前再来茅屋却不见了乐艳春母子,二人都心生奇怪不已。 四个月后,正当阳春四月,杭州城已是一片花的海洋。 重新装修后的公平府,重焕昔日的繁盛,全府上下其乐融融,热闹非凡,正忙于祝雄风玉宛青二人的大婚之喜。二人虽在荒岛时已经盟誓成婚,但祝雄风总觉得太对不住玉宛青,特意请大方作证婚姻人,正大光明地名媒正娶。 其间,江湖上三山五岳名门世家各帮各派俱都送来喜礼,鼎盛一时。最令祝雄风感动的是辛辣柔柔二人送来的礼物,一块三十斤覆满青苔的石头,上面刻着“终老于此,无怨无悔”八个字,竟同那日在峡谷峭壁上所刻的一般无二,只是字迹小了点而已。 酒尽客散,二人近得洞房。 昏淡的烛光下,祝雄风掀开玉宛青的红盖头,在红烛流丹下,只觉她娇媚无限,楚楚含情,登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感。 祝雄风道:“青儿,这样就不会亏待于你,我也内心踏实许多。”玉宛青道:“风哥哥,我太感动了。”祝雄风把揽于怀中凝视片刻,在香腮上亲了一口,待要吹灭烛光,洞房外面忽传来说话声,二人凝神细听。 只听一女声道:“你怎么还在犹豫?以他的为人断然不会计较前嫌。”一男声道:“我几次想害他,只怕他不会原谅我。”女声道:“你要是怕了,我来拍门。你现在怎么这么胆小,当初你对我时……”声音忽小的听不见。男声道:“那我试试看。”接着听得脚步声渐近。 祝雄风知道来的人是华一刀,姚牧歌二人,当下拉开房门同玉宛青携手而出,笑嘻嘻地看着门外的华一刀姚牧歌二人。 姚牧歌虽一身粗布衣着,但娇艳妩媚终究不改,华一刀似乎甚是拘谨在门口踱着步子,见到房门大开,走出二人时,走上两步拱手,道:“少侠,女侠今日新喜,我夫妇二人白日不敢前来道喜,怕扫了雅兴,趁此黑夜冒昧打挠,献上薄礼,表表心意。” 祝雄风听华一刀称“夫妇二人”,心中大惊,待见到姚牧歌站在月光下,满目的欣慰,自己同她初次相识时的那种韵味又现脸上,心中登时高兴,喜道:“同喜同贺。” 华一刀弯下腰来,手腕微抬,一道精突自发出。 祝雄风心中大骇,还道华一刀要趁机偷袭,哪知细看之下才舒了口气,只见华一刀双手捧着一对银光闪闪的东西奉于面前,借着屋内的烛火一看之下,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华一刀捧在掌中的是一对做工精妙的银质小人,只是一对小人的面相却同祝玉二人惟妙惟肖,显是颇费一番心机。 二人都不胜欢喜,于是收了礼物。 华一刀也是欢喜不已,在祝贺声中,牵着姚牧歌的手双双离去。 祝雄风见他二人相携而去,举止甚至是融洽,心中一喜,不由得把玉宛青抱了起来,走进洞房内。 〈全书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