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异思迁np》 第一章转学生 下午五点的校门口,车水马龙。街道上的人们摩肩接踵,成群结伴的同学走在一起。若是从旁路过,仔细听听,能知晓不少八卦。 嗓门极大的女孩对此丝毫不在意。 颜琰你也往名华路那边走啊,住康桥小区吗?我们一起回去吧。真是太巧了。我们不仅转学到一块,连住处都这么近。能在新学校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好似没看见颜琰的一脸冷漠和不想说话,李凌潇快步走到她身旁,状似亲昵地说着。 不了。家里有人接我,我先走了。她的步子迈得更大,急速前行,一点也不想听到身后女同学的热情倾诉。 路一明的车同往常一样,停在街道转角的一颗香樟树下。颜琰环视一周,没发现认识的人,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你怎么走得这么快?遇到什么人了吗?”路一明问她。 颜琰并不打算告诉他李凌潇的存在:“今天作业太多了,想早点回家学习。” 李凌潇转学到济光附中的时候,颜琰在新学校正好待满了两个星期。 讲台上做自我介绍的女孩目光看向她时,满是惊喜。而颜琰满是惊讶地把桌上的书举起来,试图遮挡她的目光。她听到耳畔同桌曾杰好奇地发问:开学都半个月了怎么还有人转学? 想到曾杰喜欢聊个不停的毛病,颜琰默默把这人是我以前同学这话从嘴边咽了回去,目光转向了手中的课本。 虽然她都学过,但温故而知新。 李凌潇,你就坐叁组最后一排那个空位吧。有什么问题下课随时来找我。 恰好在颜琰隔壁的座位,两人隔了一个过道。 收拾座位的动静有些大,正在早读的颜琰很难不注意到。 一扭头就能看见李凌潇从书包里掏出了纸巾,在桌子和椅子上来回擦着。上课铃响起,老师示意安静的目光、同学好奇地打量,丝毫未影响她的动作半分。 尽管昨天刚刚进行过班级大扫除,整套桌椅半点灰尘都没有,但她却足足擦了五分钟整。 脸皮厚。 这是颜琰对她的第叁个印象。 在颜琰丰富的转学史中,这位只同窗过一学期、并且有点小过节的女生给她的认知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从把全班女生得罪了个干净、把班里成绩不错长相出众的男生勾搭了遍,以及喜好点评他人却从不遮掩这两点来看,颜琰决定同她保持距离。 心眼多的人还是少理会。 好巧啊,颜琰你也转学来这里了啊。课间的时候李凌潇来到颜琰课桌旁站着,拍了拍她的肩。 颜琰并不想接话。 树欲静而风不止。显然麻烦不是想躲就能躲过。 曾杰一脸八卦地看着颜琰:你俩原来同学? 对啊对啊,我们原来都在一中,是一个班的。李凌潇兴致盎然地回答。上下打量颜琰身旁的曾杰一番。他头上戴着丑丑的黑色针织运动发带,五官周正,鼻子又高又挺。刚站讲台上她就看清了,这是全班最高的人。 李凌潇笑容更加洋溢。 哇颜琰,一中学校那么好,听说室内游泳馆、篮球馆什么都有,哪像我们学校连吃饭都得去蹭校外的大学食堂。你为什么要转学啊? 这着实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颜琰也想不出是什么使那对向来不管她的夫妻发生了改变,让她从南岭最好的中学转到了这所深处济光大学校园内部的小小中学--一所基础设施落后,建筑陈旧灰暗,没有食堂、没有足球场,只有校外一片湖的老旧学校里。 也许是方便她自己照顾自己,给他们减少麻烦?毕竟逸景花园离济光大学可是近多了。又可能是希望她一路顺利升学考进济光大学,趁早履行完父母义务?中学大学联系不少,人脉关系找一找肯定比在一中找照应轻松。 路一明说,或许她那在此相遇相知相恋的父母对济光充满了感情,想让她在这里成长。 颜琰觉得,大概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可能。 但凡晓得些她的家庭状况的人,排除所有的可能,都不会想到这上头来。可惜路一明只是简简单单听过颜琰的家事一耳,不清楚这是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和一个怪异的家庭。 也正因此,在颜琰最开始因为转学的事闹情绪的时候,俩人惹了个不自在。 那是八月的夏,异常炎热,尤其在一场暴雨降临之前。 拎着大包小包从超市里出来,面对倾盆大雨,颜琰拦了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去逸景花园,她便倚着后座车窗闭上眼小憩。回响着昨晚的一通电话。 毫无新意的理解性问候,毫无变化的说辞。哦,你好,抱歉还是不能回去。 尽管这对中年男女的生活状态在她的世界里永远标着“未知”二字,但他们口中翻来覆去的话她却能以填模板的方式排列组合。 这次终于多了些新鲜玩意儿。转学到济光,以及隔壁的李阿姨将带她去新学校。 没法儿开进逸景花园,车稳稳停在了门口。司机看着窗外的高端洋气的别墅,啧啧两声,从后视镜中打量了颜琰一眼,似乎在好奇都是什么人生活在这里。 颜琰也不说话,微微一笑,拎着东西下了车。 雨下得实在太过凶猛,太过危险。 只穿了条丝质的白色吊带连衣裙的她快步疾行着。一辆跑车忽地从旁驶过,白色的裙子上被溅了一大滩污水。颜琰立马抬起头,眼疾手快地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扔出去。 可惜人小力气也小,缺乏经验,准头太差。好在前方是个弯道,车速不快。盯着前方敌车的车牌号注视了几秒,她准确的记了下来。 很好,骚包的红色跑车,我记住你了。以后见一次扔一次石头。 “阿嚏!阿嚏!”路一明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他压根不会想到有一个小姑娘因为这样的事记恨自己。只以为许久未见的妈妈念叨着自己,便带着满心欢喜地奔向许久未归的家中。 “赶快去洗个澡,小心感冒了。”李妈妈接过行李箱,催他去洗澡,“一会儿你帮我送碗姜汤去16栋,大雨天的,隔壁小姑娘一个人别着凉了。” “好好好!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被您宝贝着,该不会是来和我争宠的吧。”路一明嬉皮笑脸地说。 “少贫嘴。” 住过那么久的家,不仅摆设陌生了不少,连人也是。好在他按照记忆里老妈的习惯,也能从橱柜里搜罗出几个果脯放在口袋里。 吃了一口,实在酸的不行。 第二章开学 路一明一手提着保温桶,一手举着一把HELLO KITTY雨伞。 铁门上爬满了藤蔓,院子里种了不少叁色堇和桔梗,正值花期,开得艳丽。雨棚下面还有不少多肉植物。 很难令人联想到一年多前院内杂草丛生,宅内无人居住的景象。 他家约莫是五年前搬来这里的,住得久了,左邻右舍自然有些来往。但唯独隔壁的房子似乎永远是空荡荡的,以至于过去的几年间他从未见过此处的主人。 无聊的时候,他会将新闻报道上听来的传奇人物的故事安拆在这栋别墅主人的身上。 毕竟逸景花园的房子大多是二十年前建的,算得上南岭市开发的第一批豪宅。也正因此附近的房地产中介总是感慨着有价无市,任凭南岭别处又开发了多少的别墅,在这儿的原住民眼里都是暴发户住的地儿。 这里多得是些大人物,比如东边住了哪个局的局长,西边住了位德艺双馨的艺术家,北边住着一户军人世家,家家都有来头。低头不见抬头见,也没谁逢人见面就会说自己何处任职,家室高低如何。 冲完澡的颜琰将裙子扔进洗衣机,照了照镜子。整个脸被浴室的热气熏得红红的。 门铃响了。 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门口,干咳几声接了对讲机。尽管搬来一年了,上门来找她的人屈指可数。 “请问有什么事?”主人家对访客的到来似乎有些惊讶。 听讲讲机里略微低沉,富有磁性的女声,路一明微微一愣:“你好。我是隔壁李女士的儿子,我妈来让我给你送点东西。” “是什么?”她问。 “下雨天我妈怕你着凉,让我过来送点姜汤。” 大约过了十几秒,才响起一声“咔哒”,这栋神秘房屋大门终于朝着路一明打开。 玄关处的大门里探出一张红彤彤的少女的脸,展露着一个友好的微笑。 一张年轻女孩的脸,五官灵动,带着十四五岁的少年人特有的稚气。 的确是自家妈妈梦寐以求的可爱“贴心小棉袄”的类型。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旁有两个梨涡。看着让人觉得舒心。 路一明开始有些明白母亲为什么总在和他打电话时兴致勃勃地说起这个女孩。 “进来坐一下吧。”她递来一双崭新的拖鞋。 路一明接了过来:伞放在哪儿? “麻烦稍一等下,有点东西需要你带回去给李阿姨。”她指了指鞋柜旁的架子,转身去了卧室。 路一明坐在沙发上,颇为无聊地打量起单身少女的豪华别墅。 玄关处挂着一幅油画,是个只露着半张脸的男人,那只柳叶眼里透着一点温柔,只是背景大面积钴蓝色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屋内的摆设整齐有致,简约之中又透露着对细节的讲究。足以看出主人家的生活情趣。坐在鲜艳的红色沙发上,他可以闻到一旁小方桌上花瓶里绿绣球和粉玫瑰的香气。 视线从小桌转向墨绿色的墙,可以看巨大的落地窗和浅紫色的窗纱。窗前还有一张木质躺椅。躺椅上有一团毛线和一件织了一半的毛衣。椅子后面, ikea出品的比利书柜上摆了迷你毛线鞋和不少羊毛毡小摆件。 温馨的居住环境,不禁令他好奇,这家的大人去了哪里?放任一个未成年独自居住真的合适吗? 但这始终是别人家的事。不过别人家的礼物倒是不错。 从颜琰那里提着新做的果脯出了门,见雨小了些,路一明也懒得打伞了。 迫不及待的从那小瓶子里拿出一个果脯来,是他喜欢的桃子,咬上一口甜甜的,挺对他胃口。 至于一向爱吃酸的李女士会不会吃倒是难说。 路一明常常有这样一种感觉:所有重大的事情容易集中发生发生在同一天。 这一天里,他刚从国外归家,第一次踏入隔壁那栋好奇已久的房子,第一次遇见颜琰,同时久不生病的母亲摔了一跤,需要前往医院。 万幸只是骨折,并未折腾出什么其他毛病,不过住院静养一段时间却是需要的。 这辈子除了生孩子就没在医院住过几天的李女士反倒对感到新鲜不已,便将家里家外大大小小的事全都嘱咐给了他,连同照应隔壁小女孩带她转学送她上学这些事一起。 喝上姜汤的当晚,颜琰就接到了李阿姨的电话。 先是说要自己住院了,后是告知她的儿子会陪她去新学校,末了又开导她说她爸妈也很关心她云云,新学校也是父母二人的母校,让她做好准备。 面对这位对她异常关心的阿姨,颜琰心怀感激。但她心里清楚,自己那对不靠谱的父母往往只会命令式地表达对自己的安排。 比起长年不见的,只在户口本上发挥作用的爸妈,相处一年的李阿姨更像是自己的亲人——一位尽职尽责的长辈。 可惜人家有自己的亲儿子。而且亲儿子长得英俊高大,礼貌又贴心。 颜琰对转学没什么期待。 这次新学校坐落在济光大学的校园内部,是济光大学的附属中学,初高中各占一半。 刚过八点,学校的小道上并没有什么人。她像是没什么力气一样,皱着眉头,撑着脑袋看校外的湖。 路一明则坐在长椅上的另一边,悠闲地吃着颜琰带来的自制黄油吐司:“昨晚没睡好吗?” “有一点。今天麻烦你了,会不会耽误你上班啊?”像是尊敬长辈一般,颜琰礼貌地回问道。 路一明轻笑:这么客气干嘛?叫我阿明哥吧。 阿明哥今天请假了吗?她很快改口。 我上班不用去公司,平时定期发稿给杂志社就好了。 专栏作家吗?颜琰揉了揉眼睛,似乎来了点兴趣。 路一明解决完吐司的最后一块:啊,不是。户外摄影师,挺自由的工作。 而后又是沉默,直到教学楼终于有了动静,直到办完了转学手续,两人始终保持着这样不冷不热的对话。 或许以后也将保持这种不冷不热的邻里关系,颜琰这样想着。但能谁想到开学的第一个周末颜琰独自回家的时候,她自己亲手终结了这种不冷不热,还给自己闹了个大笑话。 “瞧那跑车,什么牌子的?这么拉风!”身后路人的议论声吸引颜琰好奇地看过去。 这车有点眼熟。再一看车牌号,赫然是那日逸景花园里溅了她一身脏水的那辆。颜琰当机立断,捡颗石子朝那车一扔,迅速往回跑。 可惜她的平衡力一惯不太好。尤其这一特质在她的肢体协方面得到了充分体现。因为心虚跑得太急,才不过一百米,她就不小心摔了一跤。 砰的一声巨响,惊得驾驶座上的那人心中一跳。试图从后视镜里找寻着肇事者的身影。不看不知道,一看便发现俨然就是住在自家隔壁见了两叁面的小妹妹。 “你没事吧?跑那么急干嘛?”几天不见的阿明哥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紧接着是车门关上的声音。 颜琰内心尴尬不已。摔了一个狗啃屎,她有种钻洞的冲动。 路一明扶起倒地的她,又递给她一条手帕,示意她擦擦手臂上的血。颜琰拍了拍身上的灰,仔细地检查着自己全身上下来。还好,脚没崴,膝盖没磕着,只是受了点了外伤。 不过就这一点点,在路一明看来也足够可怜兮兮了。 原本想好好问责这位小妹妹一番,但看这副模样,他反而说:“是要回家吗?我顺路,正好我带你回去吧。” 颜琰保持沉默,选择上了车。 谁能想到世界这么小,前头那辆她扔石头的跑车竟然就是路一明的。 知道是她砸的车还送她回家,被他抓了现行,要是问自己该怎么说? 竟然还摔了一跤,实在太丢人了!倒霉!倒霉!那块石头到底砸中没有啊?砸坏哪儿了? 路一明一言不发,颜琰愈是心头慌乱。胡思乱想之间,她忽然觉察自己的身体里有一种力量在体内涌动着。 背后燥热,小腹有点痛,私处似乎有些黏糊糊的。 起初她以为只是因为太热车里太闷,谁料肚子越来越不舒服,实在有些不对劲儿。 路一明开车的速度极稳,她却坐立不安。 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或许是有些道理的。 前方有辆车突然停了下来,路一明一刹车,后座猝不及防的颜琰整个身子便随着车子颠簸了一下。 一刹那间,她感觉身下有一股液体突然喷薄而出。 这下她不敢动了。身体的异样让她窘迫不已。离到家大约还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她得使劲憋住,试图控制着体内的力量。 老天爷今日似乎故意同她过不去。好巧不巧,前方又有个小孩闯红灯,于是又一个急刹车。这次颜琰的头撞在了椅背上。 原本有些昏沉的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预感到大事不妙,颜琰挪了挪位置。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前面那人觉察出些动静。 然而看着座椅上那一点鲜红,她只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都说青春期黑历史多,现在恐怕又多了一件事上榜。 她现在没脸和这个邻居说话了。 第三章彭嘉树 颜琰有点搞不懂,为什么李凌潇能在和自己交恶之后,面对自己从始至终的冷淡还能表现出一副亲热紧密的模样。任班里的哪一位同学看了现在她缠着自己的情况,都会产生她俩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的错觉。 “颜琰,我也在上次碰见你的那家自行车店买了一辆自行车。今天放学我们一起回去吧。”李凌潇在颜琰耳边聒噪个不停。 “骑车上学太久了,我没有带自行车到学校。” “不会吧。我从康桥小区过来也才一刻钟啊。你家住哪儿啊?” 颜琰并不想回答她,沉默了几秒,仍未想好如何给出敷衍的答案。 好在有人解救了她。 “麻烦让让。” 这位坐在颜琰前桌的男同学很快转移了李凌潇的注意力。 “颜琰,他叫什么啊?这个班里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同学。我昨天怎么没看到他。”李凌潇突然凑近她悄声问道。 耳畔的热气让她觉得痒痒的,吓了一跳。像极了开学第一天彭嘉树回过头神色冷淡的一瞥时带给她的感觉。 颜琰并不觉得对着李凌潇以悄悄话的形式在前桌的背后议论他是个好的选择,尽管请假没来也并非什么大事。但鉴于她对彭嘉树这人的特殊印象,她选择装作没听清,对着李凌潇说自己要上厕所,才算躲过一劫。 不过李凌潇说的很对,彭嘉树长得实在太过好看了些。好看到开学至今,她的目光总是情不自禁地被他的身影牵引着。 仅仅只是回头的一个瞬间,也被她记到了现在。连同那一整天的记忆都显得无比清晰。 那是开学的第一天。 在整个班级一片叽叽喳喳声中,在“踩点王”曾杰到来的时刻,趴在桌上看着窗外的颜琰显得格格不入。 刚刚结束假期的新同学们显得异常兴奋,无非讨论着暑假去哪里玩了,花多久补完作业之类的话题。十四五岁的小孩子,人一多就躁动。 颜琰有点烦躁。她在心里来回打着腹稿,以应对接下来大概率会进行的自我介绍流程。 尽管转学经验称得上丰富,但每次转学都一定会发生的情况让她有些发愁。名字的由来?兴趣爱好?说多了显得太过具有表现欲,说少了老师会追问。 身高约一米七的同桌曾杰在一众刚发育的小萝卜头中看上去极为魁梧,但说话却带着与外表不符的温柔。 “你叫什名字?”对方好奇地问。 看了曾杰一样,她又转头看窗外:“颜琰。”校外的那个湖挺大的,今天天气不错,还有人在上面划船。她目不转睛地瞧着。 曾杰问:哪个yan? 她懒得一个字一个字组词,直接把自己的课本掏出来,指了指上面用圆珠笔写的两个字。 你是从几班过来的吗?曾杰以为她是从平行班过来的。 济光附中整个学校初高中生一共也才两千多人。初二9个班,4个实验班,5个平行班。和师资强大、学生数量庞大的一中比起来,实在不起眼,学生家长压根不会把二者放在同一档比较。 “一中。”语言简洁,语速快。曾杰果然没听清。 “啊?哪儿?”曾杰原想继续问下去,上课铃一响,班主任正好儿进来了。前两节都是她的英语课,便花了点时间讲开学的事。 老师的语速极快,说道:这周四我们开一个班会,选举一下班干部,请大家积极报名。刚开学大家的座位就暂时不换了,下个月国庆节回来我再重新安排。还有就是咱们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颜琰,大家欢迎一下。 热烈地掌声响了起来,尤其是她的新同桌鼓得最为卖力。 她站了起来,迎接着四周打量的目光。 心中却是祈求班主任就此岔开话题,不要让她自我介绍。小学的时候她总喜欢把自己介绍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世界上独一无二别具一格,在班级中闹过不少笑话。 如今却觉得别扭极了。介绍的次数越多,越到后头内容反倒越少了。 但该来的始终逃不掉。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颜琰,希望以后和大家相处愉快。” 老师点点头示意她坐下。接着叮嘱了这群青春期孩子们许多杂七杂八的注意事项,便开始正式上课了。 颜琰有点无聊,一中的教学进度一向超前,听着已经考过无数遍的内容,她实在没办法专心听课。奈何才第一天开学,只能耐着性子。 有研究说中学生的有效注意力一次一般会持续二十分钟以上,可惜连十分钟她都没能撑过,索性用转笔打发时间。一个暑假不怎么用笔,手感实在是差,一个不小心笔就落到地上,滚到前面那人的椅子下。 她戳了戳前排男同学靠在椅背上的肩膀。 那男生却身体往前一倾,并不理会她。 什么人呐这是?颜琰有点生气了,心里默默诽谤着。 曾杰见她的动作,小声问怎么回事。 她指了一下地上的笔。 “嘉树,嘉树,帮忙捡下笔。”曾杰小声对那男生说道。 穿着黑白条纹T恤的男孩这才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笔,神色冷淡地回过头。 一双眼似笑非笑,又带叁分冷冽。不知是否是人们常说的桃花眼。眼眶中那一抹黑色亮得惊人。上扬的眉毛和窄窄的下巴使他的脸添了几分雌雄莫辨之感。 说不出来的纯澈,带着一点忧郁的阴柔的少年感。如果能把这样的人请来做模特,画上一副肖像画,大概黑白的素描画都能变得富有色彩吧。 向来有些小心眼的颜琰瞬间决定不与这人计较了。 因为他实在是好看得过头。 前座的这人长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心。她的目光目光舍不得离开他的脸。 他的肤色偏白,是那种略带病态的白。像是火爆一时的小说《暮光之城》里所描绘的俊朗的吸血鬼那样。 她的心开始持续性不安稳地跳动,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她打扫卫生时都未能平复下来。 灼热的太阳终于在九月减小了它的威力。拉开窗帘,就能看见夕阳时的光辉透过玻璃窗洒在书桌上,异常地温暖、明媚和动人。 如同那个放学后还在座位上奋笔疾书的少年。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原本病态般白皙的脸多了几分烟火气。那光应是有些刺眼的,他却一直不曾偏过头。另外半张陷在阴影中,棱角分明的脸此刻柔和得不像话。仿佛漫画里的美少年般的人物,干净地不像话。 终究还是和那些所谓漫画里的美少年还是不同的。他的嘴角总是挂着几分似有似无的笑,像是自嘲一般。 他专注的眼神制造着一种忧郁的幻象,仿佛是一种不曾言说的,无人能读懂的伤。她不知自己是如何领悟到这种感情的。形容得有些矫情,用在他身上,却又显得极为妥帖。 她先是偷瞄几眼,而后又止不住地盯着他看。扫一会儿地,她就偷瞄一会儿。 一起值日的女同学问她在看什么,她故作镇定地说在找东西。 做完值日的已经是五点半了。整个教室里只有五六个人。 他还在写作业。他的背挺得笔直,手中的钢笔移动地得飞快。整整半个小时里,他的姿势就不曾变过。颜琰已经数不清自己偷看他多少次了。 连续两天的观察,已经让她深信这个人完美诠释了来自B612星球的小王子的模样。肯定有不少人暗恋他,她猜测。 但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颜琰心中自嘲。 所有看似美好的事物终将离她而去。 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就像她新买的那辆自行车,报废在了湖边斜坡上。 第四章自行车 颜琰去的地方在市中心不远处,几乎整条街都是卖自行车的。随意找了一家,她慢慢挑着,耳边却传来一声呼唤。 “颜琰,你怎么在这儿?”一个抱着篮球的大高个男孩经过自行车店门前,好奇地朝她问道。 “过来买自行车。” 听到熟悉的声音,颜琰接上话,回过头一看,正是原来一中的同班同学,旁边还跟着个喝可乐的炫酷男孩。模样拽拽的,活像人人欠他八百万似的,一身黑色行头。若是抗把大刀,往巷口一站,准备认为是街头一霸。 “你在这儿打篮球?”她问。 “对啊,我在家刚搬到这边。好久没见到你了,听说你转学了。”前同桌满脸好奇。 “就在这儿附近,济光附中。” 喝可乐的男孩回神看了她一眼,便见旁边的哥们拍拍了自己的肩膀,朝着对面的人介绍起来:“真是巧了,济光我这哥们熟。他叫元昊,就在你们济光对面的叁中上学。” “你好。”颜琰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那街霸男孩点点头,不怎么说话。 不欲多聊,匆匆结束对话,颜琰继续挑选起来。晃悠了半个小时,终于选出了一辆,跟老板说了声在门口试试,便骑车上路了。 扶稳车把,坐上座板,两脚一蹬。心里终归有些胆怯,努力尝试着找到感觉。 毕竟上一次骑自行车已是年代久远。 那时奶奶还在,总是喜欢找到一个斜坡,推着她下坡。奶奶走了,她便再没骑过。 不过在那之前,她骑的最多的是儿童叁轮车了。都是自行车,就少了一个轮子,两个和叁个应该没什么区别吧。颜琰想着。 她紧紧盯着地下的轮面,脚才上踏板,蹬了起来。 直行顺利,准备掉头,转弯,艹! 前方突然窜出个人来。 颜琰心里一慌,赶忙捏紧手刹。也许是这刹车太灵敏,她感觉整个人随着车在地面一弹,整个人都要飞出去了。 也不知道撞到人没有,这么想着的时候,整个上半身已经着地,左手胳膊已经大面积擦破了皮,不断有小血丝渗出来,疼得她倒吸气。 “你还好吗?”一个略嘶哑低沉的声音,显然是刚进入青春期变声阶段。那人先是扶起了一旁的自行车,接着朝她伸出一只手来,她一把握了过去,借力站了起来。刚准备道谢,她抬头定睛一看,赫然是刚刚那位对面叁中的元昊。 “谢谢啊。”她从包里掏出了纸巾擦了擦伤口,揉了揉手肘。 “这车不太合适你。”元昊推着自行车走到店门口,停了下来。 “这种小尺码男款山地车,女生一般趴得很辛苦。” 难怪刚刚脚够上踏板都难,倒是碰上个懂行的了。于是颜琰问:“谢谢了,我第一次买,不太懂怎么挑。” 元昊点点头:“有什么想法吗?骑行还是通勤?” “日常上学骑车吧,不过应该偶尔也会短途骑行,我想买山地自行车来着。” “山地车那么重,你确定你推的动?还是淑女自行车适合你们女生吧。” 这话叫人听得不怎么舒服,她立刻顶了回去:“谁说女生不适合骑了?我看那些比赛的女骑手很酷啊。” 但元昊似乎全然没在意这话:“其实公路车应该能满足你的要求,不过新手不太能掌控。那边那款上管低,车把窄,坐垫更宽,应该比较适合你。其他的就算了。”元昊指了指一辆紫红色的山地自行车。 “那辆啊,颜色有点不太好看吧……”她始终有些不太满意。 “这里其他的车再好看也没用,性能不好。再说你的腿长,那些你觉得好看的故事估计都蹬不上去。”他扬了扬嘴角,呵了一声,直接挑明了那追求外观的不实用缺点。 这人这么这样啊,我跟你很熟吗? 颜琰撇了撇嘴:“麻烦你了,我还是自己慢慢看吧。你有事的话先走吧。” 终于察觉到她有点不高兴的元昊在一旁试了几辆车,接了个电话便走了。 挑好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简单试了试,她就骑车上路离去。 开始时骑得歪歪扭扭,但到后来一个顺利的下坡让她找到了感觉。 傍晚的风吹来,她的头发岁风扬起。四周的景物在眼前飞快地略过,颜琰觉得畅快极了,仿佛就像电视上骑行的车手一样炫酷潇洒,如同乘风破浪一般,心跳忍不住地加速。 逸景花园的侧门附近有一座矮矮的小山丘,有条路绕山而过,通往一座石桥。山的另一边一大片湖,是南岭市的5A风景区。虽说是免费的市民观光的好去处,但临近夜晚,附近的行人却是不多。 就这样骑上了公路,好像是整条马路都被她霸占了。 放眼望去,一排排水杉整齐地朝天空的方向生长。虽是九月,即将入秋,叶子却仍是剩下的颜色。极目远眺,一座座小石桥将湖分割成一片片。如果是暴雨的时候,整片湖如同望不到边的海一般。偏过头,还能看到岸边停着的游船。 偶尔回头,也能看到路上行人长长的影子。 颜琰惬意极了。 拱形桥上的小坡一个连着一个,在湖面上形成海浪一般大小的起伏。又是一个小小的下坡,颜琰正准备放开双脚,一块石头却阻拦了去路。 车子一颠簸,一向平衡感不好的她又摔了下来。 就是这样狼狈的场景闯入了路一明的单反取景框里,顺手抓拍了下来。 路一明原本蹲在一棵树下,举着镜头对焦。 谁能这个邻家小女孩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这里,扑向大地,顺便占住了他整个视野。 几次叁番看见她摔倒在地,也不知道土地公公是不是太喜欢她,总是期待她热情地泳炮。他忍不住一笑,还是过去扶起了她。 “阿明哥怎么在这儿?”每次碰到这个人都能摔跤,也是神奇。想到自己现在的囧样,颜琰的脚指头想尴尬地抠地。 路一明晃了晃手上拿着的单反:“出来逛一逛,顺便采风,看看有没有摄影灵感。怎么,你新买了自行车?” “对,刚买的。找个空旷的地方练习来着。可能是骑嗨了,就没注意看路。她有些窘迫地挠挠头,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技术太差,平衡感不好。 “打算骑车上学吗?你这辆是公路自行车,放在学校里小心被偷哦。”尽管现在的路一明喜欢跑车,但他年少时也和大部分男孩,对自行车有着无限的热爱,投入的财力精力还不算少。尤其是他大学时加入了自行车俱乐部,对骑行的热爱更是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虽说买过不少不同款的爱车,但被偷的次数也着实不少。 对于路况稍作评估,他继续表达了自己的担忧:“而且济光校门口的路有一段是泥沙路,照你这种骑法,可能会出安全问题哦” “这辆新车我挺喜欢的。”颜琰说,“可也没办法了。明天还要上学,早起走路实在太累了。” “实在不行的话,我来接送你吧。”他很快找出了解决方案。 “真的吗?”她有些难以置信。 十几岁的女孩,长年父母不在身边,早已习惯独来独往。身边少有主动提供帮助的人。尤其在上次尴尬的大姨妈事件后,这人竟然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好心帮助她。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你也要早起,很辛苦吧。”她说。 路一明冲她眨眨眼:“没关系啦。就当你做的那些美食的报酬吧。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把我的叁餐都包了吧。” 实际上,原本对颜琰多有照料的李女士早就嘱托他多给邻居帮帮忙,要他充当好临时家长,接送孩子上下学。 颜琰听完莞尔一笑,似乎很开心自己的厨艺得到了赏识。 侧眼偷偷看了颜琰一眼,路一明继而说道:“我妈最近在医院总说你上次给她带的饭好吃,我给她买的饭菜她总是不满意,还埋怨我把她饿瘦了。” 这一家人真是好啊,颜琰感慨着。心里总想着该如何回报才好。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路一明成了她的专职司机。两家人走动多了,彼此都也熟稔。连带着路一明的生日聚会,也带上了颜琰。 第五章聚会 “给你!” 刚上路一明的车,颜琰就收到了路一明递来的冰淇淋。 “刚在济光一个老牌雪糕店买的,我以前特别喜欢吃。你尝尝看。” 冰淇淋的袋子包装极为用心,里头还放了冰袋保温着,冰淇淋纸杯下细心地垫了纸巾。揭开的盖子,一红一白的两个冰淇淋小球没有半点融化的迹象。 草莓味和香草味,甜而不腻,里面还加了一些坚果。 “谢谢阿明哥。”都是她喜欢的口味,颜琰很难不开心。 “不客气,以后多做点好吃的给我就可以了。” 驶入岔路口,车在一个红绿灯处停了一会儿。 一群穿着红白相间的运动校服的初中生围成一圈,看样子像是叁中的学生。 中间有个高大的背影看着极为眼熟,颜琰好像见过。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高大的背影就是曾见过的元昊,在叁中留级初二的校霸。 “对了,以后你放学就在湖边的停车场等我吧。这边的叁中校风不太好的样子,刚来的路上我还看到有人打群架。” 路一明叮嘱她。 顺带着告诉颜琰周叁生日有个聚会,请她一同过去。 因为有饭局,路一明并没有去颜琰家蹭饭。 进了包房,在沙发上找了个座,和好兄弟徐煜有一句每一句地先聊着。手上也没闲着,和他妈发着短信聊天。 “今晚吃了什么?”昵称“你家仙女”实为李女士的人发了条微信来。 “还没吃。”路一明顺手发了个惨兮兮的表情过去。 他妈迅速发了一张照片来。地叁鲜、手撕包菜、番茄牛腩煲、外加一碗冬瓜排骨汤,标准的叁菜一汤营养餐。 路一明有点想念颜琰做的饭菜了。 旁边的徐煜突然拍了拍他:“阿明哥,你看谁来了。” 他抬起头,冲着几年没见的罗灵均和他妹妹打了个招呼。 “阿明哥,好……”那头罗灵晞正准备搭话,外头却又一群人吵吵闹闹地走了进来。 包间内一下拥挤了起来,握手的握手,介绍的介绍,好不热闹。 路一明对着罗灵晞礼貌一笑。赶快看向了自己响个不停地手机。 “小颜之前有给我做桃脯,就是你回国那天她让我我的,你是不是被你吃完了。” “怒.jpg” “小明子你别不出声。” 他妈一如既往的小孩脾气,还以为出了多大的事呢。 没得到回应的罗灵晞尴尬地笑笑,坐在了路一明旁边的徐煜旁边。 徐煜冲罗灵晞一笑,另外找了个座儿。混这圈子的,一个比一个精。除了路一明自己没感觉,他们都看出来罗灵均妹妹对路一明有点意思。 “哟,咱们路大少爷真是稀客啊。” 一只手夹着烟递到了路一明的面前。顺着这双手,他的视线从这人的大花臂一点一点转向这只手主人的脸——刘维。 路一明微愣,刚想拒绝,又听他道:瞧我这记性,忘了你早戒了。 带着几分邪性笑容和痞气的年轻男人利落地收回手,,掏出打火机点上烟。 “几年不见,不知道忘了咱们这些弟兄没?” 身旁立马有人附和:“咱路哥贵人多忘事,不过不要紧,我们这些兄弟都替您记着呢。” 两分挑衅叁分张扬,知旧情的一听便知还是那桩没了结的破事。 只觉得这次刘维不同以往,更为来势汹汹,不怀好意。 坐在一旁的罗灵晞愤懑不已。 刘维对路一明的怨气可不是一天两天。每到众人觉得大概是平息了事的时候,这人总要挑起来冲着路一明开炮,展开单方面报复。 然而路一明的表现却更为奇怪,不仅从不回击,还一而再再而叁的退让。 都快到了杀人放火的地步,闹得快上社会民生新闻的地步。刘维依然啥事没有,路一明却出了国,明显是打算避风头躲一躲。 大概是她的仇视太过明显,罗灵均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一直盯着刘维看。尽管来之前他就告诫过,刘维对路一明的积怨已久,恩怨复杂,不是她能掺和进去解决的。 看不惯刘维在气势上压了路一明一截,罗灵晞忍不住张口岔开话题:一明哥,你手机一直响呢,怕是有什么急事。 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吧。路一明和气地对刘维说,全然不在意面前人的挑衅。 他拿起手机走出了包间。 打开一看,果然是自家妈妈的怒气表情包刷屏。 再度回到包间,因为主客的到来,气氛显然已经活跃了起来。 梁祁身边围着里叁圈外叁圈。见路一明进来,眼神看向他,高举酒杯,算是打了个招呼。 那边的刘维正喝在兴头上,倒也没来找麻烦。 今日搭线的正是陪酒的王文辉,这人一向爱到处乱窜,像泥鳅似的滑不溜秋。见他进来,隆重客套一番。接着就找梁祁喝酒去了。 成年人的聚会,总是免不了酒的。 见他回来,徐煜特意挑了瓶好酒开给他。 “怎么样,还是哥儿们够意思吧,专程等你回来才喝。” 路一明失笑,思索了一下,接了过来,准备一饮而尽。只喝了一口,却觉得难受得紧,呛了一口。太久没喝,早已忘了那种略带苦涩的味道和冲劲的口感。 刚顺气完,就见到面前一双柔嫩白净的手递来一张纸巾。 顺着视线看过去,便又看到了罗灵晞。 “谢谢。”路一明努力略过她那种抓着人不放的眼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总觉得对方像是死死盯住了自己。 那种整个世界只有那个被注视的人,像是一片深海,能够溺死对方能够淹没自己。 多少有些奇怪,且不说将近两年连这些昔日的好友都未见面,这个从前压根就没接触多少的朋友的妹妹今天怎么对他这么特别? 若是在中学时代,他定然会直截了当的表达对这种注目的厌烦。 可罗灵均同他私交不错,也算得上个讲义气的朋友。他的妹妹,自然是要讲究几分情面。 身为看客的徐煜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人的小互动,举起酒瓶劝起酒来。若不是刘维在这儿,他还想多准备几招替路一明撮合撮合。 多喝几杯,说不定能借酒成就一对璧人。 但路一明很快推脱了去:“晚上开车去医院给我妈陪床呢。下次去我家喝,不醉不归。” 徐煜也没勉强他:“那说好了。到时候可就别怪我对你家的酒不客气了。几年不见,还是这么够兄弟。怎么样,在国外待着干嘛去了?” “兜了个大圈子,走了走看了看,也就爬山冲浪有点意思。 徐煜可没被他的敷衍回答糊弄住:“说的这么轻松,简单几句就交代了。胡明宇可不是这么告诉我的。你在撒哈拉差点出不来是怎么着了?我们一帮人听到消息都吓死了。” “哪有那么夸张。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运气不错。” “我都以为你要励志当中国的贝尔·格里尔斯了。看你黑的,哪里是当年的奶油小生啊。”罗灵均玩笑道。 谁能想到过去那个总是带着浅浅的温和的笑,透着青涩腼腆的少年如今变得又黑又状,实在和从前想去甚远。时光让人成长,如今的路一明比起从前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淡定、从容,是个踏实可靠的俊朗青年。 过去那个整天好好学习,天天穿校服,连去网吧,大家一起打游戏都在写作业的古板男孩已经全然变成了另一种模样。 选择追求冒险,选择挑战极限,甚至愿意用生命去经历所谓的肆意的生活。 “啧啧,咱们路哥还是勇猛一如当年啊。”一人说道。 “有空带我们玩玩呗,阿明哥。”另一人说道。 “回家了收收心,不敢碰那些了。顶多和从前一样,玩玩滑板、摩托,赛车也行。”路一明回答。 几个男的都是天生的好斗分子,纷纷来了兴致。 罗灵均倒是想了个好去处:有个京市那边来的干部子弟,在喻家嘴那儿新开了个俱乐部,听说里头东西不错,改天一起玩玩儿? 几人一听,越发来劲,当然只除了罗灵晞。原本也只是想着见见路一明,见了面却半天也搭不上话,颇为扫兴。 今日的聚会算起来还是有几个女孩子的。可她平日里甚少和这些富贵圈子里的女孩打交道,如今没一个认识的。 她向来不喜和那些有钱有权人家的娇贵同辈相处,如非必要,也懒得招呼。 那边罗灵晞出了包间,这边几个好友越聊越开心。定了一番章程,势必要好好玩玩儿。又说起路一明的生日,聊起从前的趣事,关系瞬间拉近了不少。 “刘维你给我放手!”罗灵晞的声音。 坐在门边的罗灵均当即冲了出去。 包间外的走道变得拥挤起来。 刘维站在罗灵晞身后,拉住了她的胳膊。她对面的女人手上沾满了血红色的液体,原本白色的纱裙也染上了红艳艳的液体,脏兮兮的。 “这是怎么啦?”梁祁开了口,“有什么话都好好说。小维,给我个面子呗,把人家小姑娘松开。” 刘维不动,也不吭声。 这刘维,果真没个消停。众人心里暗道。这人一喝酒就爱犯浑,跟着的几个都是爱起哄瞎惹事的。 他那涨红的脸色让路一明意识到他今晚多半要借题发挥,怕是不能善了。 罗灵晞的脸色有点难看。想他们罗家在外是公认的书香门第,纵然是入不了某些高门大户的眼,平日里也是被好生款待的。 她打小就学的淑女做派,都是同一个圈子混的,哪里碰见过这样粗鲁的异性。尤其这醉酒的人力气不小,抓得她手腕疼。之前跟着她哥也见过这刘维几次,有个不好惹的印象,便从来没招惹过。谁能想到这人这么不讲理的。 其实原本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方才回包间的路上,罗灵晞一直想着如何创造条件和路一明接触,走路晃了神,转头就不小心撞上了一女的,好巧不巧正是刘维今日带来的女友。 说是女友,以刘维两叁天换一个的尿性,也不见得是他多重视的人物。只是这女人也是圈子里混的,素日里最注重自己的脸面。 原本刘维对着窗抽烟,她正好好站在角落里拿着唇釉补妆,谁知方才罗灵晞没长眼似的撞过来,害她手一抖,唇釉全都洒在了她裙子上。 放到平常,对方赔礼道歉了,她也会好好说道说道。总不会这么得理不饶人。偏偏今日刘维在边上,心上人面前出了一番大丑,火气蹭蹭就上来了。外加这裙子是她被停信用卡之后出了好大一笔血才弄来第一次穿,怒气便控制不住了。 火立马就上来了,厉声道:“你这人怎么搞的?走路没长眼啊。” “不好意思,都是我不小心,要不先想个办法先帮您把衣服换下来吧。我会赔偿您的。”罗灵晞小心翼翼地赔礼道歉。 “弄坏了我的衣服,你怎么赔啊?你看看你看看,还能洗还能穿吗?耽搁我的时间精力,你拿什么赔啊。” 但罗灵晞越开口,刘维的女伴越是生气。 “小姐,你别急,我会帮你好好处理的。” “站着说话不腰疼,我那东西泼你衣服上试试。”她急什么了?被泼的又不是你,明明是撞人的做错了事,还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搞得被欺负了。 饶是罗灵晞自觉她有心缓和矛盾,解决问题,也忍不住和她吵了起来。外加她和刘维站在一块儿,一想起他对路一明那副无礼的样子,心头的怒气更是不打一出来。 不知怎的,两人就动起手来。自诩好涵养的罗灵晞再也忍不住,准备还击,却被旁边的刘维一下子拉住的胳膊,止住了动作。 “刘哥。刘哥?”饭局的发起人赶紧跑了过来,试图平息这场争端。 刘维压根不搭理王文辉。 罗灵均见状,直接上前扯开了二人,拉着罗灵晞站到了路一明身旁。 刘维转过头,看着的却是路一明,说道:“罗灵均你妹妹今天惹了我女朋友,你们说这是怎么了。过去我胆小老被欺负我认了。打我姐走了,我可不是好惹的。甭管什么阿猫阿狗,只要是我刘维的,我非护着不可。” “别得理不饶人,在这儿欺负人算什么本事。你冲我哥和路一明吼什么吼。”泥人也有叁分脾气,他这么一激怒,罗灵晞可不想讲客气。 “好了好了。堵在这过道也不是个事,进去说吧。还有你的女朋友,这么多人看着,总要先梳理一下。” 靠近刘维,梁祁拍了下他的肩:“这才回来给我接风,你还没陪我喝几杯呢。” “路一明我告诉你,当初你逃了,我当你认怂不找你麻烦。既然你敢回来,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高声的喧喊浮荡在空中,盘旋在众人的脑海之中,闯入他们的回忆里。 无论是否见证那些过往,当下都在无奈叹气。 “苦了你了兄弟,别想着些,生日见。”道别的时候,路一鸣听见徐煜说。 周叁那天,颜琰没有让路一明接她放学,拎上礼物自己去了福锦楼。 敲了敲包厢的门,一张娃娃脸的高大男孩给她开了门。 “你好!”他朝她打招呼,“是来参加阿明哥生日宴会的吗?” 她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便走了进去。都是和路一明一般年纪的人,二十出头。大部分都是男生,除她自己只有四五个女生。 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藏好礼物,她环视一周,打算去给路一明打个招呼。 一旁的徐煜,也就是方才的娃娃脸见了她这样,开口道:“你要找阿明哥吗?他刚刚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喝点饮料吧。”他递来一瓶可乐,“我叫徐煜。” 第六章生日 “你好,我叫颜琰。” “你就是那个住在阿明哥隔壁的小姑娘吗?你在哪儿上学啊?”徐煜客套地问。看到颜琰穿着的校服,没等她回答,他就给出了答案。 “真巧,你不会也在济光上学啊。” “也?”颜琰有些好奇。 “小颜妹妹得喊我学长哦。”路一明兴致勃勃地说,“我、阿明还有胡明宇,可都是济光毕业的。我们几个本来都是打算从幼儿园到大学,一直在济光混呢。谁知道后来路一明那家伙中途叛变,跑到南岭外校读了,后来干脆直接保送到省大。活该他错过济光里那么多好吃的” “那的确是很巧。”颜琰乖巧地听着。 “你上几年级啊?我妈妈现在还在济光当化学老师,说不定还给你上过课呢。” “我15了,在济光附中上初二。” “你们班主任姓什么?也不知道当年带我们的老师现在是不是正好给你们上课呢?” “我们......” “聊什么这么开心呢?马上开席了,快上桌吧。”打断了他们的热情对话,路一明喊他俩上桌吃饭。 约莫二十来人围坐成一桌,除了路一明,颜琰谁也不认识,也因此被喊到了路一明左手便坐着。 她的旁边坐着一位身形苗条的女生,她披着一头温婉娴静的波浪卷发,脸上化了温柔清新的淡妆,穿了一件米白色的一字肩蕾丝连衣裙,姿态优雅。 精致的打扮令颜琰忍不住看向在座的另外几个女孩子,无一例外都是年龄漂亮穿着靓丽的小姐姐。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校服,似乎明晃晃地把未成年叁个大字贴在了头上。颜琰为自己今日不合时宜的着装感到略微羞耻。然而现在再去换衣服是不可能的。 酒足饭饱之际,有人提议玩游戏。 路一明的朋友们似乎并不介意带她这样一个“小朋友”一起玩,甚至有人提议玩个简单的“数字炸弹”,让她也可以参与。 由路一明充当主持人提前写好一个数字作为炸弹,报到相同数字的玩家将接受惩罚。考虑到未成年在场,惩罚由常见的喝酒变成了展示送给寿星公的礼物。 “10到100。”路一明开局。 颜琰自认为是个游戏黑洞,但也从未想过玩个数字炸弹竟会开局倒。 “50。” “诶,小颜,你中招了!”路一明摊开方才折好的纸条。 “小颜妹妹,这才几秒钟你就暴雷了啊。”徐煜排在颜琰后头,刚刚心跳加速准备报数字,谁料前面颜琰就“英勇献身了”。 路一明推了推徐煜,示意他闭嘴。转头朝颜琰温柔一笑:“你送准备的礼物是什么啊?” 想起自己那略显“别致”的礼物,颜琰尴尬地扶额起身,觉得异常羞耻:“等等哈,我去拿一下。” 一人见她行动迟缓,好奇地调侃道:“小颜这是准备了什么礼物啊?这么神秘。” 一桌人全都来了兴致,盯着颜琰看。 只见她手里提了一个大大的袋子,露出一节红色的布来。 “阿明哥你闭上眼睛,我说叁二一你再睁开。”老实说她还是挺期待寿星会有什么反应,毕竟这创意她想了许久。但......希望不要被当做整蛊游戏暴打一顿吧。 路一明顺从地闭上双眼。耳边却听到友人们哈哈大笑的声音。 “叁!二!一!” 他迫不及待地睁开眼,赫然发现面前竟然是一面红色锦旗。 路一明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念了出来:“祝英俊潇洒年年轻有器宇轩昂的路一明先生,生日快乐!长生不老!青春永驻!隔壁家的小朋友赠,二零二零年九月九日。” 念完之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许是这样别具一格的礼物惊喜太过少见,大家表示要让路一明举着锦旗一同合照。 “小颜你怎么想到的啊,真是太有创意了。”回到座位上,她身旁那位温柔知性的大姐姐对她一个劲儿地夸奖起来。 “你真是太可爱了。” 颜琰夸得有些羞涩。 “姐姐你今天穿的裙子真好看,像仙女一样。”想不到说些什么,夸人总是没错的。 “诶,真的吗?这是我工作室新出的款呢,Jeannine还吐槽说我的气质穿这件根本衬不起这件衣服。” “哪里会衬不上?这件一看对身材要求高,尤其是腰身这里的剪裁。你穿起来再好看不过了!” “小颜妹妹嘴真甜,太会说话了。小颜也喜欢漂亮裙子吗?有空去我的工作室玩吧,有很多适合你这个年纪的裙子呢。” 同这位温柔大姐姐的交谈很是愉快,但天知道聊了这么久她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刚刚路一明介绍了一圈人,她除了压根徐煜谁也没记住。 不过很快就有人帮助颜琰知道了答案。 “罗灵晞你怎么又输了啊?”徐煜对罗灵晞今晚的霉运表示十分同情。 作为游戏黑洞的颜琰早已下了场,毕竟回回都是她才艺表演实在没意思。游戏一路升级,惩罚也逐渐成年人化。旁边这位姐姐倒是成了今晚的游戏黑洞,喝了不少酒。 这位名叫罗灵晞的漂亮大姐姐笑眯眯的,输了好几局,也没见她半点推脱,直接举起酒杯就一口闷。 众人见她如此豪爽,还以为她是个中高手,酒量大。 颜琰刚以为是人不可貌相,却见她几杯下肚,脸颊渐渐泛起了红,仿若挂上了两个红苹果。人变得更活泼了,话也变多了起来。 罗灵晞的哥哥自然也是在此的。罗灵均试图帮她喝掉,她反倒耍起了小性子,还埋怨他玩游戏不讲原则。 对颜琰来说,这着实有点意思。 她从未参与过这样的聚会。和从前与从学在KTV里唱唱歌玩游戏、吃个蛋糕不同。这是属于大人们的世界,有酒精,有玩乐,就连规则上都带着成人间的暧昧。有人试图开黄段子,不过被路一明的瞪眼所制止。 尽管如此,常年淫浸于玩乐的男男女女哪怕是不故意提及,随口言语的字里行间仍足够她浮想联翩,尤其是除她以外大家闷声笑的时候。 晚上22点的时候有服务生进来,提示说餐厅22点30分打烊。众人原本是打算转移战地再晚上一番的,然而此刻已有一大半喝得烂醉如泥,约好下次再聚,便叁叁两两地离开了。 作为在场剩余人中唯一清醒的人,颜琰放弃了询问一身酒味的路一明的想法,直接她叫了一辆车。 司机打来电话的时候,漂亮的罗灵晞姐姐去了洗手间,房间内只剩下罗灵均、寿星公和她。同罗灵均道别,她和路一明一前一后走出了包厢。 “阿明哥你没醉吧?”她略带担忧地问。按理来说路一明一双大长腿步子大,一向走得极快,如今却是落在了她身后。 “我没事的。” 看着路一明晃晃悠悠的模样,颜琰对此表示怀疑。 站在楼梯口,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扶,却见之前喝得烂醉的罗灵晞站在了路一明身后。她低着头,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墙。 她急促地开口:“路一明你等等。”着急的模样似乎下定了决心,好似生怕路一明跑了一般。 “我真的……我真的喜欢你好多年了。我想你.....你能不能和我……” 我这是撞见了什么惊天地动鬼神的场面? 颜琰的内心上映着土拨鼠式尖叫的画面。 “你喝醉了。”路一明打断她的话,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路一明!”罗灵晞又喊了一声。 “我说你喝醉了!”男人不带感情地再次重复了自己的话,那些字眼犹如锋利的刀刃一般割裂了她的期望。 几乎是一瞬间,罗灵晞的泪水汹涌而出,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强忍着哭泣出声,双手捂着脸哽咽。 颜琰看了看路一明,又看了看罗灵晞。刚准备冲上前安慰,身旁的人却拉了拉她的衣角。投去疑惑的目光,路一明只回给她走吧两个字。 颜琰实在想不到人抽离情绪的速度有多快,或许只用一瞬间?就好比她刚刚见到的冷漠无情的男人一下子恢复到平日里温柔体贴的申请,淡定地告诉她天太晚该回家了。 好在看到罗灵均朝着罗灵晞那边走去,她默默跟在路一明身后下了楼。 回到逸景花园的时候已经临近十一点。 小区里静悄悄的,路上的行人除了颜琰和路一明再无其他。 路一明将她送到了家门口,颜琰看着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的脸,喊住了他:“阿明哥你等等。” 片刻之后,颜琰拎了一个蛋糕盒子出来,还有一瓶牛奶。路一明正坐在她家院子里的秋千上来回晃着脚,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生日快乐!听说牛奶可以解酒,早点休息吧。”颜琰把东西塞进他的手里。 其实宴会上的蛋糕不止一个,她原本是不准备送的。走到家门口转念一想,还是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蛋糕拿了出来。 谢谢,我很喜欢。 她看见路一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眼睛里却带着疲惫。 接过礼物的时候,路一明抱了她一下。 她呆愣了一下,脸有些发烫,身体僵硬地目送着路一明离开。 ———————————————— 做小透明有小透明的好 当然如果有人互动就更好了 第七章社团 半夜睡不着,颜琰翻出才加上的微信好友,给罗灵晞发去了消息。 “灵晞姐你喝了那么多酒,身体好些了没?” 谢谢小颜关心,我才刚刚睡醒呢。 颜琰颇为遗憾,昨夜的尴尬半点没提,也不知道这俩人之间究竟有没有点八卦。 收到罗灵晞的消息回复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彼时她的正坐在教室的角落里看书——《时间旅行者的妻子》。略带成人世界欲望的描绘,似乎对她这个年纪来说有些少儿不宜。 向来注意力专注的她偶尔会转向前方,被前座的彭嘉树吸引,欣赏他好看的睡姿。 能衣服裹在头上像木乃伊一样,一张帅气好看的脸蛋遮得严严实实睡觉,实在是个人才。 回完一连串的消息,罗灵晞打了个哈欠,准备再睡一觉。 脑海里只残留着昨夜哥哥搀扶她回家,她给好友钱雨箐打电话的记忆。 至于自己是怎么一路抽泣、软弱无力地从那个令她伤心难堪的地方离开,她全给抛在了脑后。她怀疑自己是真的醉了,没有什么我喜欢你,没有什么想和你在一起,也没有阿明哥拒绝她。 事实上,钱雨菁接到电话的时候只听到了低声啜泣。联想起罗灵晞最近参加的生日宴,她瞬间明白自己的好友还是没听劝,以至于在那颗歪脖子树不仅吊死还顺便弃尸。 若是见到了电话的另一头的好友,兴许钱雨菁会忍不住打她一顿。 坐在镜子前的罗灵晞凝神望着镜子里哭泣的自己,皱着眉头,鼻涕和眼泪混杂在一起。 是时机不合适吗?还是她太冲动了才会这样?或者因为她不够好看,不是他喜欢的样子?还是因为两年前哥哥被她喊走,害他一个人回家时被刘维带人围殴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刘馨,他现在还不想谈恋爱? 一连串的拷问让另一头的钱雨菁捉摸不透,更让她自己透不过气。她好想冲到回到两年前的那个夜晚,带着哥哥去救他,拥抱他。说不定他念念不忘的对象就会是她。 她幻想着脆弱的他仰望着她的目光,仿佛她是独一无二的珍宝一般。 直到呼吸逐渐平稳,钱雨菁已经听她哭泣了将近二十分钟。 “宝贝儿,再哭我的手机就快没电啦。”钱雨菁是个不擅长安慰人的。在她看来,哄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买个贵的新的限量的奢侈品当礼物,她那些叁天两头的换的小男友一准不再闹脾气。可惜她这个身教体软、多愁善感的闺蜜,半点不适用。 “路一明有啥好的。能比得上我新开的会所里,一排贴心的小棉袄黏着你吗?” “胡说什么呢?”罗灵晞破涕为笑。 “那就听我讲八卦换换心情咯。姐们前几天去了严家的那个宴会,可真是折腾人。” 钱雨菁所说的严家,离自家这种下九流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毕竟CT集团的掌权者,实属“富人中的富豪”,“上层人士”中的“顶层”。尽管如罗灵晞这般对“大人物”不感兴趣的,也晓得CT集团赫赫有名。 至少在广宣省内,CT集团家喻户晓。旗下涉及的金融、房地产、百货、科技等诸多产业,其公司有不少都是行业龙头。能够做到在世界知名企业里排得上名号,维持一流的公关形象,自然是普通老百姓都有所耳闻。 钱雨菁能攀上这等人家的宴会,实属钱爸勤奋努力得来的“回报”。 钱家是几年前靠着挖煤起家的,钱爸运气好,一不小心就发了笔大财,顺利跨越阶级门槛。然而即便身处在普通人眼里的富人阶层里,天花板和下水道实在是差之千里。 身为一流有钱人眼里的暴发户,钱爸颇有上进心,分离钻营,一直致力于跻身上流社会。为了这次严家的宴会的邀请函,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好在钱爸钻营有道,竟真叫他寻到了法子。 钱爸心中有数,这种场面不过是借交流之名行相看之事。 如此来之不易的机会,定是希望女儿能好好把握。 最好能在严家的小儿子面前留下深刻印象,然后成功搭上严家,顺利嫁入豪门,生个儿子,把大腿抱得牢牢地。连带着自家飞黄腾达。 钱雨菁也看的明白,对这场给严家小儿子选老婆的相亲宴没半点兴趣。这位严家小儿子极为神秘,直到宴会前不久,她才知道这人叫严翊。是严家老太爷亲自取的名,最宝贝的那个儿子。 还有一个小道消息传言的豪门秘辛:这个严翊行事放荡不羁,极其有个性。为了追求艺术,前两年甚至跑去当什么学校老师了。最近才被抓回来。 一群莺莺燕燕精心打扮,力图艳压群芳,整得宴会跟秋冬时装发布会似的。 通常来说主角登场不会太晚,谁料严家的小儿子严翊在竟姗姗来迟。 他一出场,便敛尽所有光芒。没有人能从这样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身上移开目光,他的五官极为精致,眼中含着与年纪不符的沧桑,刚毅和俊美柔和在同一张脸上,近乎雌雄莫辨的美。 没有人会小觑这样的人物,在众人曾经赞叹他的哥哥严禹翩翩公子世无双,难出其右的时候,无人会想到严家的小儿子也是这般出色。 他的每一处仪态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举手投足间透露出几代财富所滋养的优雅。 哪怕是风月场上见过各色男人的钱雨菁也忍不住惊叹和心动。 本就是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交流会,不少未婚适龄的女士们都动了心思。 来头最大的便是酒店行业起家的万辉集团现任老总的孙女,卡丽斯是他们家遍布全球的品牌连锁酒店。论起家室和财力,还圣过严家叁分。 这位“卡丽斯小公主”不仅来头最大,胆子也实属最大。 就是这样一位家世傲人的名媛,借着敬酒佯装不小心撞上了宴会的主角。 虽说大家都心知肚明,可她也是在太明目张胆了。 谁料严家的这位小儿子也是个有意思的人物。他直接侧开了身,致使另外一位想上来套近乎的女孩同她撞到了一块儿,两人狼狈地跌倒在地。 严翊没有半点搀扶的意思,连冷眼旁观也称不上。 似乎唯一在意的,是袖子令他微微皱眉的几滴酒渍。饶是这样,他身上浑然天成的贵气也耀眼地让人难以直视。 听着钱雨菁的描述,罗灵晞对这样极品的男人也不免生出几分好奇。 但这样的人物,离他们所在的圈子太过遥远,压根就是另一个世界。只能当做故事听听。 此刻的罗灵晞很难想象到,这样一个男人将会被自己印象不错的小颜妹妹拉下神坛。 至于颜琰,正忙着思考如何推拒眼前热情的学姐。 绕着围墙走了一圈,颜琰发现济光附中其实小的很,东南西北走上一圈只需要花上一刻钟。整个初中部风景最后的地方大概是东边礼堂。 站在礼堂叁楼的楼道远眺,可以看见整个操场和排球场。 见礼堂旁的小广场上人声鼎沸,她走近去看了看,才发现是社团招新。 文学社、街舞社、天文社、动漫社、桌游社……中学校园里常见的一些,比起在一中见到过的诸如编程、搏击一般高大上的社团,实在没什么有趣的。 准备回教室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学妹!学妹,你等等啊。 转身一看,竟是之前在保健室外她差点撞倒在地的学姐。 撞是没撞到,这位看起来毛毛躁躁的学姐却是把自己扭伤了她双手撑着桌子,一只脚抬着,另一只脚一步一步跳到颜琰身旁。 颜琰这才看到桌上简陋地贴着3张A4纸,写着口琴社叁个方正的黑体字。 这位自来熟的学姐很是热情地冲她打了个招呼。:我叫杨子芸,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颜琰,初二(3)班的。” 她露出一个微笑:诶,我表妹李凌潇也是你们班的。你和她熟吗? 这可真是巧到家了:“我这学期才转学过来,所以……” 杨子芸很是兴奋:“太巧了吧,我表妹也才刚刚转过来的。” “你是不是还没参加社团?”她问颜琰,“来参加我们口琴社吧,我是副社长,可以罩着你哦。” 一想到李凌潇是这位学姐的表妹,颜琰就忍不住抗拒。 推脱的话刚到嘴边,她却又听见这位学姐说:“你们初中部应该不少人参加社团吧,参加社团的话操行可以加分哦。我和你说,我们口琴社的老师人特别好,活动特别多。你们班那个可帅可帅的彭嘉树还是我们口琴社的扛把子呢。” 怪事神差地,颜琰填了份表格,稀里糊涂地加入了口琴社。 从后门走回座位的时候,前排的有两个女生正在闲聊,频频提及彭嘉树,似乎是有关他的八卦。 聊得太过认真,一时也没有发现她的靠近。 “我跟你讲,昨天隔壁初叁的一个女生跟彭嘉树告白了。”一个女生小声说道。 和她聊天的女生叫郭慧,是彭嘉树的同桌,长得高高瘦瘦的运动型女孩:“真的假的,你怎么发现的啊?” “昨天我去办公室那边的拐角上厕所,路过楼梯口听到的。” “哈哈哈哈,那初叁的可真有勇气,按彭嘉树的个性肯定没理她。我跟你说,彭嘉树平时课冷漠了……”郭慧扫了四周一眼,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临近放学,教室里的人多了起来,两个女生的闲聊瞬间结束。 颜琰刚燃起的八卦之火只能浇灭。 第八章自画像里的人 接到徐煜的邀约,路一明和颜琰欣然前往喻家嘴新开的俱乐部。 城郊山脚的车道上冷冷清清,绕过一小段山路,直达半山腰上,大片的停车场被开辟得整齐而平坦。诸多的豪车停摆于此处,若找来一些模特,足以办上一场令人叹为观止的车展。 从停车场的年轻安保身上,颜琰中琢磨出一点别有洞天的意味。 与她想象中不同,这家名叫煌海的俱乐部外观看上去与普通的体育馆相差无几,进到内部又能发现与装潢奢华的酒店一模一样。 这种里外不一的混搭风格让人难以捉摸,尤其是大厅里古朴的家具和稀奇的摆件彰显着几分特别。最让她好奇的是用玻璃罩子盖住的古董玩意儿,不知是真是假。 侍者领着两人上了二楼的3号场,门口守着的两人拉开大门,半弯着腰请二人入内。 等在门口的徐煜见路一明到了,赶忙招呼二人进场子。 刚进门,一条长长的过道浮现在眼前。 “砰”的一声枪响,骤然冲入颜琰的双耳。 颜琰吓得身子一抖,双腿发软忍不住后倒。身后的路一明见状连忙扶住了她的双肩,捂住了她的耳朵。 颜琰顺势倒在了他怀中,倚靠着他。 别怪颜琰没见识,谁能想到这里射击用的是带火力的真枪呢? “没事的小颜,你看那边的靶子,这是在玩射击呢。” 徐煜有些抱歉:“怪我怪我,估计小颜第一次来,没和小颜提前说做个准备。”徐煜喊她和路一明的这个地儿,一项是玩咖们的专场,来者非富即贵,追求的就是一个刺激。 见她松了一口气,二人才放下心来。 整个叁号场足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被划分成了好几片。 徐煜那一群订的在C区,今日旁边的B和D恰巧都空着。 偌大一个场子,一群人里,除了徐煜和罗灵均,全都是颜琰没见过的陌生男性。仅有的女性,是一位声音甜美,娇媚动人的美女,递东西鼓掌的模样看着像陪练,不像是这群人的朋友。 “要玩玩看吗?”见她一直盯着射击的那人,路一明误以为颜琰也想试试。 确信侧脸与那人只是长得略微相似,她收回目光:“不了不了,我没试过,万一走火就尴尬了。还是先点东西吧。” 一友人听到颜琰如此说话,笑着说道:“小妹妹别担心,你旁边这位可是个高手呢,以前可是搞个专业级的比赛。让他教教你,保准能正中靶心。” 徐煜从旁附和:“对啊小颜,一明哥射击可厉害呢。我们这里可没有比得过他的。” 颜琰很难不对能文能武的路一明感到佩服:“哇,一明哥你会好多哦,真是太厉害了。” “你可别听他们瞎吹。”路一明故作凶狠地瞪了眼试图调侃的友人,对着颜琰和颜悦色地说,“我教教你,带你玩一下吧,没那么难的。” 颜琰颤抖地拿住,五根手指不知何处安放。 “放松一点。”路一明站在了颜琰身上,牵住颜琰的左手,让她两只手一起搭在了枪上,“身体放松,重心下沉。” “把你的大拇指压住大拇指,另外四指包着四指。”路一明掰开着颜琰僵硬的手指,挪动到合适的位置。 “我看警匪片里不是单手拿就可以吗?” 路一明哭笑不得:“单手你扣扳机扣的动吗?” 拍了拍颜琰的侧腰,路一明示意颜琰集中弄注意力:“瞄准!射击!” “砰”的一声,子弹从枪口中飞射而出。第一次感受到后坐力的颜琰吓得有些丢了魂,赶忙抓住路一明的手。 路一明回握住颜琰抓得紧紧的手,宽慰她道:“你看,没你想象的那么难吧。第一次有点紧张是正常的,多练练就好了。” 场上的男人吹起了口哨,徐煜非常捧场地鼓起来掌。之前调侃的那位有人对着路一明坏笑,眼神在他和颜琰间来回转动,目光暧昧。 众人的喝彩让颜琰看向了靶子,没到十环。但对一个新手来说,第一次就能达到八环也实在难得。 刺激倒是刺激,可惜颜琰实在对真枪射击提不起兴趣来。谢绝了路一明的继续教学,她在沙发的角落寻了个位置入座。 房间的中间摆了两个长长茶几,左侧的那边放了叁打啤酒和下酒小食。右侧的茶几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是刚送进房间的。惨白的灯光中品相看起来并不太好,不过味道却令人惊艳。 纵然颜琰这般对食物的味道有些挑剔的人,尝了一口桌上的葱爆牛肉也停不下筷子。就味道来说,整体水准能与外头的一些精品酒楼一较高下。扫了扫桌上的清蒸多宝鱼、辟风塘炒蟹、花椒猪蹄、麻辣鸡丝……颜琰升起一种看着一堆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却偏偏不能大快朵颐的难受。绝大部分的菜不是辛辣就是有海鲜之类的发物,考虑到膝盖上才刚刚结痂的伤口和额头上最近冒出的一颗大痘痘,颜琰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许是犯了困,在这样巨大的枪响中,她都能不知不觉地睡过去。 她揉揉眼,看了下手机,才睡过去不到十分钟。 起身准备上厕所,包房里的洗手间紧闭着门,等了几分钟也没见里面的人出来,索性决定去外边的。 在长长的走道间七拐八拐,颜琰在这近似迷宫的格局中找到了洗手间。 向来方向感极好的她返回时却不知去路,找了半天也没见到一位服务人员。好不容易碰上一位在走廊抽烟的,穿着皱巴巴的衬衣,四颗扣子没系上,露出一片精瘦的胸口来。 颜琰站到离他一米外的位置,鼓起勇气问3号场C区怎么走。对方却斜着眼瞟了她一下,往他的左边指了指。 她道了声谢,走了上十步,忍不住回头瞥一眼。刚才抽烟的男人已经不见踪影。两个四十来岁,穿着深色西装的男子簇拥着一位高大的青年点头哈腰,谄媚地笑着。 身旁的两人怕冷场似的说个不停,青年听的不太专心,他放在身侧的右手手指小幅度的来回点动,眨着那双细长而眼尾微挑的眼睛。 颜琰确信自己有一半确信自己是遇上的是他,挂在玄关处的油画里的那个人。 从见到画的一开始,她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那只柳叶眼里。 在浓厚的钴蓝背景中,她无数次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按压在深水之中,即将溺死过去,又无数次为了那一点温柔反抗着抬起头。 若不是转赠画的人说是一幅自画像时,颜琰会浅薄地以为作画的人不过是在故弄玄虚,借半张脸引起欣赏者的好奇和过度解读。 她并不相信会在现实里存在这样的人,如同画里一样冷酷疏离不带着烟火气。 然而今天见到这人,她才发觉那样半张脸的刻画是如此传神。 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她转过身,蹑手蹑脚贴着墙,深怕被人察觉。 看他们即将消失在视线之外,她急步跟了上去。 不防撞上了另一头同样走路没好好看路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颜琰?你怎么来这儿了啊?”李凌潇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欣喜。 “自然是你怎么来的,我就怎么来的。”从刚刚差点被抓包的心虚中平静下来,颜琰忍不住营养怪气。 李凌潇显然没注意到这些:“那可真是巧了,你也是去1号厅招待的吗?” 颜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才发现李凌潇穿着一套不大合身的服务生制服:“你在这儿当服务生?这里允许未成年打工吗?” “要不是今天1号厅来了大人物,听说手笔大得很,我才不来呢。我堂哥可是这儿的经理,这种轻松赚钱的好事可不会少了我。瞧你这样,不会也是要去1号厅表演的吧?” 看着一袭黑色长裙的颜琰,李凌潇自动给她安插了个外来驻场表演的身份。 出来玩精心打扮了一番的颜琰哭笑不得,但也并不想透露自己的来意,遂点了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我现在正闹肚子呢。你帮我把这个拿进去吧,领班催的可急了。”李凌潇将盖着布的托盘往颜琰手里一放,立刻奔向了厕所。 “哎哟,肚子又疼起来了。” 半点没给颜琰拒绝的机会。 第九章画中人 颜琰无奈地调转方向,绕了一两个圈,怎么也没找到叁号厅。 好在一个和李凌潇长着同样丹凤眼的小个子男人解救了她:“美女你是要去1号厅表演吗?咦,这东西怎么在你这儿?” “刚刚一个小姐姐肚子疼,拜托我替她拿过去。”颜琰回答。 男人低声嘀咕道:“潇潇这家伙,怎么总是关键时刻掉链子。今晚搞砸可就要命咯。” 细瞧他的打扮,再听他话里的意思,俨然是李凌潇的堂哥。 “请问您知道1号厅在哪儿吗?我对这儿不太熟,不知道路。” “那你跟着吧,我正好儿过去。”李凌潇的堂哥顺手取走了颜琰手里的托盘。 虽然任务已经完成,但颜琰此刻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走过一个又一个安全通道,穿过一扇又一扇大门,经由后台侧门,颜琰总算到了1号场。李凌潇的堂哥指了指一群身着黑色长裙的女孩子们,示意她去那里集合。 无可奈何的颜琰埋着头混入人群之中。 万幸人员众多,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颜琰心急如焚,思考着如何快点闪人。 一群拿着各式乐器的人们从颜琰身旁的门走了出去。 兴许是前面的人没关严实,漏出了一条缝。 透过门缝朝外看,倒真能看到一点外面的景象。 1号厅大概有两个叁号场那么大。装修的3号厅气派得多,排场也是大得很。从地上铺的花样繁复的地毯到天花板上的灯饰装潢,无一在显摆这里是用来招待贵客的。 好奇地在观赏的人群中搜寻着众星捧月之人,颜琰惊讶地发现,先前她问路的那个男人就在这里。画里的那个男人如今跳出纸张,坐在了中央的主客位。 若是仔细看这一群观众,就能发现不少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瞟向他。好似他的每一个表情动作都能牵动在场除他以外的人的心。 这样魅力独特的人,颜琰提起兴趣关注他是再不过自然而然的事了。 收回目光,颜琰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这群“黑裙子”里有些骚动。似乎是在议论着他们即将出场。 颜琰先前的好兴致一下子化为了心慌。 一会儿出去她连做什么都不知道,万一得罪了下面来头大的看客怎么办? 先前那些演奏乐器的已经下了场,领班站在一群“黑裙子”前,做了个手势示意安静,又小声说了句话。 声音太小,颜琰压根没听清。 但旁边的人都没动,她坐着便是。 再朝外头瞧一眼,一群身材高大魁梧、眼戴墨镜,保镖模样的人竟是围住了刚刚的主客位。 自画像男人被挡得严实不漏风的,颜琰头转了半天也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不过片刻,自画像男人就站起了身,两个保镖紧紧跟在他背后,其余保镖则为了一个圈,一同走出了大厅。 这群保镖身上透露出的凶悍气势,像极了劫匪片里的黑帮打手执行看守人物,似乎要把人押送走一样。 颜琰管不了这么多。 因为打那人一走,领班很快就通知“黑裙子”解散。 颜琰避开视线偷偷溜了出去。 心中长舒一口气,刚放下心来,却又被吓了一跳。 “小颜妹妹,你怎么在这儿?出来半天跑哪儿去了?” 房间里太闷了,我出来转转透透气。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你提了什么东西?我来帮你拿一袋吧。 徐煜没好意思说刚刚出来找她没找着,半路上又跑去拿外卖。 他挑了袋重量轻的让颜琰提着:从酒店叫的健康餐外卖,刚刚才送到。刚刚看你都没吃什么东西,我重新点了些东西。走吧,带你上楼上的小阳台透气吃独食。 迈着轻快的脚步,徐煜小跳着脚带颜琰上了一处台阶。那张娃娃脸时不时露出灿烂一笑,真像是调皮的孩子王。 尽管有些遗憾那个自画像男人出现片刻就消失不见,但如今有人带路还能再好好吃上一顿,颜琰也没太失望。 小阳台上摆了一张圆形的咖啡桌。徐煜拉开椅子,将打包盒逐个拆开。大概是怕不合口味,除了健康餐还点了几份家常菜肴,买了不少女孩子喜欢的零食和甜品。 “快吃吧,刚刚在房间里我没吃几口就被他们吃完了。”他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颜琰也跟着食指大动。 “这里风景真好。”她不禁感叹。 黑夜之中,可以看到山路上温暖明净的灯火。离这里不过两叁百米,柔软地像绸缎一般地湖水在月光之下泛着层层波光。湖中有一处灯光亮起的地方,不时传来热闹的嬉笑声,应当是有人在夜里划着游船。 清理好桌上的狼藉,颜琰仍在回味刚刚的饱餐一顿。 “介意我抽根烟吗?” 颜琰无所谓地笑笑,学着徐煜的样子站起身,半个手臂搭在栏杆上倚在上头。 烟雾袅袅上升,遮挡住男人的面容。他缓慢地吐出一口气:这里虽然是新开的,但地皮却是五年前就被人拿下。据说还专门请了有名望的风水大师,搞了这么几年折腾出来的。好不好看倒是难讲,这山头原本就风景不错。 颜琰不知所云地点点头,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接着之前她说风景好的话。 呆呆的表情逗乐了徐煜,他继而说道:“听说你住阿明哥家隔壁?我以前常去他家玩,他家周围就只有一栋房子,那后院里头有颗橘子树。倒是从来没见里头住过人,我还一直想翻墙去偷橘子吃来着。那栋房一直是你家的吗?” “这我不太清楚。那房子是我奶奶很多年前买的,以前都不住哪儿。我去年才搬过去住的。” “怪不得。”徐煜弹弹烟灰,要不然以我这双发现美的眼睛,怎么会没早就认识小颜这么可爱的妹妹呢? 故作油腔滑调的样子逗得颜琰直乐。 “看来我家后院的橘子树诱惑不是一般的大。让徐煜哥哥你这么卖力夸我。不过最近确实结了不少果子,等下个月底你和阿明哥一起来我家玩吧,想摘多少摘多少。 “噗,看来你和阿明他们家关系不错啊。” “还好还好,他妈妈对我很好的,阿明哥挺照顾我。就是他这个人吧,有时候说话做事总跟老师一样。”颜琰模仿着路一明平日里说话的语调:“颜琰你可以多看看外文杂志,对你学习有帮助。天气热也不能贪凉,颜琰你少吃点冰淇淋。” 徐煜乐不可支:“他啊,以前上学的时候当班长就是这幅样子。总是一副老干部样,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 “不会吧?”颜琰有些难以置信。 “虽然追他的不少,但他那个脾气吧......从来没接受过谁。这么多年下来,也就罗灵晞还一直对他这个不开窍的直男抱有一丝期待。身边人哪个看着不着急,我一直想找个机会撮合他俩。 其实单看路一明的外貌和家庭条件,就能知道他是个极受欢迎的人物。 从中学开始,学校里给他写情书的人就能绕操场一圈。那时他长得瘦瘦高高的,皮肤白净,说起话来温和有礼,多数时候都是一副腼腆的样子。 即使是多数人穿起来肥大难看的校服,穿在他身上也极为妥帖。 规规矩矩地穿校服的样子,还有那个毫不费力就能次次考全校第一的脑子,把他那帮女同学迷得神魂颠倒。 跟追星一样,四处藏他的东西,流传着他的八卦。 常常不是今天笔记本不见了,就是明天展览窗里贴的作文不见了。据说南岭外校附近某个二流高中的大姐头还经常为了他跑到外校门口拦人。 路一明也不是个好惹的,直接让人家进了局子。打那之后,劝退了不少女生,才总算消停一阵。 颜琰忍不住想起那晚罗灵晞“为爱痴狂”的样子来,一整晚看路一明的眼神都怪怪的。 搞得路一明很不自在:“小颜你今晚后来跑哪儿去了?变得这么奇奇怪怪。” 颜琰笑而不语。 第十章家长会 跟着路一明去了次煌海,严重影响了颜琰的睡眠质量。 困倦地在桌上趴了5分钟,颜琰终于醒悟出入眠失败的事实。 她走出教室,打算沐浴一下东边的朝阳,吹吹风,清醒清醒。 现在是早上7:10,济光的早读时间是7:50。或许是因为时间还早的缘故,教室里就来了四个人。 通常她并不会这么早到,但今天李阿姨的老公有事要忙,路一明得一早上过去照看,连带着她也早起了。 穿过两栋教学楼的之间的连廊,她一路打着哈欠走向初中实验楼旁的连廊。 这里靠近领导办公室和初中实验楼,几乎很少有来往穿行的人。 一没留神,走到拐角的她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动静有点大。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个黑色的书包,样式有点眼熟,估计是谁恶作剧放在了这里。 然而继续走,她便看到了几步之外背靠栏杆,目光正专注在书本上的人。 他正戴着耳机,一手捧着书,一手转着笔,嘴里念念有词。 晨间的阳光洒在他细碎的短发上,使他原本的发色近乎于黑色与棕色之间。 柔和俊美的侧脸,有着流畅的下颌线,他微张的嘴唇开起来极其若软,泛着水润的光。 此刻,颜琰仿佛一个意外的闯入者,惊扰了落入凡尘的精灵。彭嘉树似乎觉察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盯着他,他侧过头瞟了一眼,颜琰立刻将身子缩回了墙后。 她没听懂他在读什么。不像中文,不像英语,也不像日语。清冷纯澈的嗓音如同一滴水缓缓落入深井之中,优雅的王子像是城堡里走出的贵族少年。她不知道,是怎么的家庭底蕴才能养出这样隽秀的男孩。 正如她同样不知道,彭嘉树听的是法文的《L''''''''''''''''''''''''''''''''''''''''''''''''''''''''''''''''étranger》,加缪的局外人。那些她陌生的语言和书籍,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她更不会知道,如果每天早晨都来这里,她都能看到他。 但即使不刻意制造机会,颜琰单独遇上他的巧合也足够算多。 在一节音乐课前,上节课的语文老师说交了作业可以自由活动。于是颜琰早早地去到了音乐教室所在的实验楼。 九月的夏天,算是南岭最热的时候。 她推开洗手间的大门,正打算洗洗脸,赫然发现有个认识的男生正在厕所里。 倏的睁大眼睛,她瞬间想要倒退出去看看门口的牌子。 但迅速环视一周,尽管实验楼的构造与教学楼有很大不同,她也确信这种没小便池没有坐便式马桶的洗手间就是女厕所。 她惊讶地对上彭嘉树的目光:你怎么在女厕所里? 成功止住了彭嘉树手放在门把上的动作。 这里不是男厕所吗?他的疑问没有掺杂任何情绪,仿佛走错的人理所应当是对面的人,该觉得尴尬的并不是他。 理直气壮的语气让颜琰有点哭笑不得。 但对上彭嘉树那双明亮温润的双眼,她脑子一抽,头也不回地仓促离开,连门上的标识都忘了看。 很快,她再度碰上独处的彭嘉树,就在实验室叁楼的活动室,上次洗手间的隔壁的隔壁。 进教室的时候,彭嘉树正坐在窗边,那双修长的手正把玩着手里的口琴。 他旁边的座位上放了之前颜琰见过的那个黑色包包,显然是不想让人同座的样子。 她犹豫着打了个招呼,喊了声嗨。 然而对方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连给个眼神的示意都没有。 这人也太没有礼貌了吧,颜琰暗暗不满。 但是一看到他那张帅气的脸,她竟诡异地觉得仅凭这样一张脸,彭嘉树做什么都值得被原谅。 颜琰后来曾在课上和同桌曾杰闲聊八卦时颇为不解地讲过这件事。 曾杰告诉她,彭嘉树从初一开学便是这副模样,话很少,对谁都爱答不理。 更有一次,他替同班的女生转交情书给彭嘉树,对方着他的面就扔回了他桌上,半点不留情面。 那你跟他怎么看起来关系不错,颜琰问他。 我们都是男的啊。 曾杰的回答恍若这是个愚蠢的问题。 随着其他人的到来,颜琰渐渐觉得有趣起来。 口琴社的人数她的超乎了想象,依据那天招新连文学社都不如的冷淡惨象和杨子芸学姐对她的热情态度来推测,愿意加入的人应当不会超过十个。 更令她难以置信的是,除开口琴社的干部,活动室里坐了叁十多人,比社团叁十个的上限人数还要多几个。 依照这样来看,杨子芸在这儿,彭嘉树在这儿,那位她怎么喜欢的同班女生也会来。 果不其然,李凌潇就坐在了她的旁边。 “颜琰,又在这里碰到你了。我俩真是太有缘分了吧,” 是啊,怎么每次都这么巧,去哪儿都避不开你。颜琰无奈至极:“听说操行可以加分我就来了,口琴挺有意思的。” “那可真是太巧了,我也会吹口琴,还是我表姐教我的呢。你看,她就站在那儿,是口琴社的副社长,以后我俩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她。” 这全天下的工作都被你们家亲戚承包了吗?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家亲戚。颜琰内心疯狂吐槽。 “哇,太好了,彭嘉树也在这里。”李凌潇的音调显着拔高。 颜琰左看看又看看,发现左右两个方向的女孩子都不时把目光投向窗边的某个人。似乎都在惊叹这位,美少年的魅力。 一旁的两个女孩窃窃私语,说到激动处,其中一个女生忍不住用书挡住自己的脸,手朝着彭嘉树的方向指:“你看你看,我就说初二(3)班的彭嘉树今年还会报口琴社,幸亏我下手快。” 另一个女生脸上也挂着甜蜜的笑容,眼睛里闪着:“他真的好好看啊,济光有这样的帅哥真是牛逼了。” 可见出现彭嘉树这样难得一见的男孩,在座的女生很难有心脏不扑通跳的。 大概是从未料想到会报名的人会如此之多,口琴社的社长大佬对两位副社长的招新工作十分满意,大肆赞扬了一番,并劝没报上名的试试其他社团。 第一次社团活动十分简单,先是由社长大佬——一位戴着眼睛看着像书呆子实则言辞幽默的高二学长负责教授口琴基础知识,后是组织了几个团队小游戏,介绍每一个人。 PPT展示的时候还着重说明了上次学校文化艺术节口琴社的荣誉归功于几位老社员。 当看到PPT上的彭嘉树独奏的表演照片时,座位上的女生们犹如追星的迷妹们一般发出哇的赞叹。 “对了颜琰,你不是跟彭嘉树前后桌嘛,加了他QQ没?”兴奋的李凌潇在她耳边问。 “还没呢。”越是感兴趣的多,越是想要接近。颜琰直觉这不是种好的心态,尤其这样把上演现实童话的人,适合远而望之。 “我就说嘛。看来他对所有人都这样。我加了他好几次都不给通过。” 也不知道李凌潇从哪里弄来了彭嘉树的QQ号,不厌其烦地反复添加。至于颜琰,连彭嘉树的QQ有几位数都不清楚。 口琴体验课很快就结束了 因为口琴种类的不同和社员水平的差异,后期的课程会由专门的辅导老师进行授课。 社长在讲选购要点时指定了布鲁斯口琴和和弦口琴两类。 看起来不大靠谱的李凌潇给颜琰讲起口琴知识来头头是道,还给颜琰推荐了好几款口琴。 颜琰将信将疑,上网搜了搜,发现她竟说的有些在理,便照着意见挑了一款。 收到了网上买的口琴,她试了试,音色果真不错。 每日在上课神游发呆和写作业中切换,她渐渐习惯在济光附中的生活。 去正式上社团课的第一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路一明准时来到了她的班级开家长会。 班主任是个长相文弱,但气势强盛的四十岁女性。 路一明读初中时对这位隔壁年级的英语老师并没有什么印象。反倒是意外碰见了他的初中同学王思佳——颜琰的语文老师。 这位语文王老师上台讲话的时候,见他来了,很是惊喜地冲他笑了一下。 新学期刚开始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强调的,但济光附中的惯例是在学期开始和重大考试之前开家长会,各个班级的家长会时间又基本错开。 班主任大致说了说班里的同学情况,几位主课老师说了说学科希望家长督促的学习任务。内容不算太多,但一直说到了放学也还没讲完。 等着放学回家的初二(3)班学生围着教室外面。性子急的李凌潇嘴里一边抱怨着“怎么还没开完”,一边把连贴在墙上的窗户上往教室里看。 等到其他几个班的人都走得差不多,同学们开始无聊地玩起游戏来时,教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路一明收起桌上的纸笔,试图从人群中挤出去找颜琰。 他刚出教室,就被等在门口的王思佳喊住:“路一明,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你。” 王思佳按捺住不住心中的激动,开起了玩笑:“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有这么大的孩子了。” 路一明哑然失笑:替我邻居家过来开家长会。毕业几年没见,没想到你在这里当了老师。” “读完附小读附中,最后济光毕业就继续在这教书了。”王思佳说话的时候眼睛笑得弯弯的,语气越来越轻快,似乎有继续聊个半小时的冲动。 看到颜琰拿着东西朝教室这边走来,路一明对她说:“你先进去收拾东西吧,我和你们老师有些事要说,麻烦你稍微等我一会儿。” 方才在某处楼梯等待的颜琰坐回了座位,教室里的人叁叁两两的离开,还有几位热心学习的家长在教室外仍围着班主任不放。 等了好久,只剩向来晚走的彭嘉树的书包留在椅子上。 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她对着口琴吹起新学的单音。口琴的入门课十分简单,社团的老师很早就让他们结束自己练习。 她怕家长会结束了路一明找不到她,便提早赶到了教室附近。没想到直到下课人也没出来。 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她找了一个正好可以看到教室门口的楼道练口琴。 太过无聊的时候,还像小学生似的跳台阶玩。遇上了同班的学习委员,好不尴尬。 时间久到彭嘉树都开始回教室收拾书包的时候,路一明终于喊她离开。 第十一章暗恋 “颜琰这孩子挺聪明的,学习很不错。”王思佳见颜琰出来,顺嘴夸了一句。想想她上课极其安静的模样,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上课的时候可以发言再积极一点。“” 颜琰羞涩地笑了笑。 几米开外,班主任仍在和一位女士聊天。 叁十五六岁的年纪,姿态优雅,穿戴讲究,一副养尊处优生活毫无烦心事的模样。说话温柔和气,给人的感觉就是贤妻良母的模范。 见时间不早,姜敏同班主任道谢后,唤出了教室里的彭嘉树。 这边颜琰和路一明同王思佳道别完,就见那头班主任喻老师的目光探了过来,在二人身上来回扫动。 路一明客气地打了个招呼:“老师您好!” 喻老师快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古怪。收集学籍资料的时候,可没看见这位学生的家长年纪这么年轻:“您好。早点回家吧颜琰。” “老师再见。”颜琰轻声说。 “嘉树,跟你老师和同学打个招呼道别吧。”姜敏牵着儿子的手,温柔地对他说。 “王老师再见!喻老师再见!颜琰再见!”语速很快,他说完扯了扯程静的袖子,示意快点离开。 除了上课回答问题,颜琰头一次听到他说这么长的话。 难为他平时谁都不搭理,竟然还能记得自己的名字。她还以为自己被无视,早成了他眼中的一团空气。 彭嘉树始终摆着那张毫无表情的臭脸,但颜琰猜测他今天心情不错,似乎有点好高兴的样子。 看向母亲时欣喜的目光,仿佛夜空里眨眼的小星星。 姜敏礼貌地朝几人挥手,带他离开。 校门口的路边,一辆越野车已经停了将近两小时。 姜敏拉开副驾驶的门,让彭嘉树上了后座。 驾驶位的男人摘下了脸上的墨镜,露出一张刚毅成熟的脸来。又是给她递水拧瓶盖,又是帮她扇风。程静舒坦地躺在靠背上吹空调,不防身旁的男人忽然侧过身靠近,在她脸上成功偷香。 姜敏不耐烦地伸腿踹了他一脚。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男人得意地一笑,目光宠溺地看着她。 她赶忙瞪了他一眼。 熟知她小脾气快上来,贺镇煕立刻恢复正形,很是关心地问了问彭嘉树:“卷卷待会儿想吃什么?你爸爸说你今天可以不用回去住,待会儿贺叔叔带你去玩。” 彭嘉树低着头,扯弄着手里的书包带:“贺叔叔觉得好吃就可以了。妈妈,我想去看妹妹。” 前排的两人对视一眼,车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良久,姜敏有些头疼地开口:“今天恐怕不行。你妹妹在孔家老爷子那儿,要等下个星期你纪叔叔带回家才行。” “那妈妈下个星期可以和爸爸一起来参加运动会吗?有亲子活动。” “晚上回去我问问你爸再说。” “妈,你能说下爸爸吗?他最近又喝得烂醉回家。” “奶奶最近没过去住吗?” “奶奶说他是自作自受,懒得管。” “卷卷,你运动要参加什么项目?”贺煕怎么会看不出这孩子在替自己爸爸说好话,想哄姜敏回去看他。 “跳高。” 姜敏看着贺煕岔开话题,显然明白他不希望这段独处时光牵扯回前夫身上。随他去吧,反正这日子混着过,再差不到哪里去了。 阳光明媚但天气炎热的秋日,彭成业有应酬,姜敏带小年糕去了医院,两个人都没去彭嘉树的学校。 彭嘉树的跳高水平还不错,得了第二名。剩余时候坐在看台上,专注地看着自己的书,对外界嘈杂的声音半点不想理会。 颜琰顶着满头的汗,回想自己是如何鬼使神差地原谅了曾杰的所作所为。 她原本只想参加一百米短跑,作为对同桌体育委员工作的支持,谁料曾杰听岔了,给她报了没人愿意参加的800米跑。 真正站在起跑线上时,颜琰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是有点水逆。赛道两旁的女生一左一右都长得比她高,还穿着护腿护腕专业的运动短裤。相对矮个的她站中间,就跟个萝卜头似的。退缩是来不及的,曾杰和李凌潇正兴奋地在身后给她打气。 800米跑,围绕操场两圈,学校的最高记录是2分42秒27。可怜颜琰一个平时走500米路都要花8分钟的人,跑步的时候心肝脾肺肾仿佛像在身体里坐过山车。 她大口喘着气,硬撑着不敢停下来。一刻不停地向前奔跑,恍惚中,她比风还要快。 快到可以穿越时空,见到童年里某个时刻自己朝母亲奔跑的样子,换来的却是对方头也不回地离开。 李凌潇这人实在有点意思,似乎以为颜琰对她的疏远只是因为性子淡,颜琰礼貌的帮忙是拿她当朋友。 轮到颜琰比赛,加个油都卖力极了。挥拳头动作幅度大到就差拿个旗子摇旗助威了。 死撑着最后一口气,颜琰终于冲向了终点。双腿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她恨不得倒地摊平。李凌潇扶着她绕操场走了一圈。 回到班级看台区,更是送给颜琰一大堆零食和饮料,以示佩服:“颜琰你可真厉害,跑了第叁名。这些东西给你吃,你好好休息下。” 人是会变的吧?李凌潇这样似乎也不错。颜琰想着。 曾杰也大加赞赏:“同桌你真不错,待会儿接力赛就看你的了!”曾杰很是惊喜自己误打误撞,发现了一个运动细胞不错的又一名同学。 决心好好休养一周的颜琰刚喝下去一口水强忍着没喷出来,咳!咳!咳!呛着了。 直到丁璇同赵若琪争执的时候,自觉元气大伤的颜琰脑子里仍旧晕乎乎的。 “让你挪下凳子而已,多大点事儿?”丁璇很生气地瞪着赵若琪。 临近中午太阳热量惊人。正好赵若琪旁边一块位置可以遮阴,对方挪挪就刚好能多容纳一人。可任她好说歹说,赵若琪偏偏不同意。 天气这么热,赵若琪也不想和人挤在一块儿。再次重复之前的话:“大家的位置都是安排好的,随便挪会影响班级精神文明的评分。” 听起来是个义正言辞的理由,但丁璇听得好不来气:“刚刚我说和你换位置你不同意,现在让你挪一挪也不行。凭什么你能一直不用晒太阳,我就得在太阳底下晒一天?” 赵若琪油盐不进也不是第一次。 作为学习委员,在老师的眼里认真负责她,在同学看来对待遵守规章制度上极其严苛。以前丁璇作业忘带或者忘写了,找她说好话总是不讲情面。这次丁璇以赵若琪喜欢的一本书作为条件让她换位置,她一如既往毫不让步。 “凭什么你说换我就得换?”赵若琪毫不示弱。 座位这个事情又不是她安排的,她问心无愧。何况彭嘉树坐在她旁边,她不想改变现在这个合适的距离。 眼看换座失败,但吵了半天火气上来,也不能落了面子,丁璇扫了赵若琪周围的人:“你那个位置有什么金银财宝吗?就这么喜欢这个位置,非得跟彭嘉树旁边?” 丁璇看到颜琰站在一旁,决定拉个盟友帮自己说话。“颜琰你说是不是?” 刚刚比赛完的颜琰站在这里,断断续续地围观了二人的争执。她对丁璇印象不错,这位小个子的女生个性一向火爆,对她挺友善的。见她是转学生,还主动帮了她不少忙。 没听到丁璇那句“非得跟彭嘉树旁边”,颜琰顺嘴一接:“啊?她喜欢吧。” 作为吃瓜群众的颜琰没想到这都能牵扯到自己。 她可是刚刚跑完800米啊。 呼吸平复不久,颜琰觉得自己的头部还没恢复正常运转。虽然漏听了几句,但她想应该没理解错丁璇的意思。赵若琪的位置正好在遮阴处里面,能不喜欢吗? 可惜她声音不大,话又说的很快。最后一个字听起来很含糊,以至于这话听起来像她喜欢他。 赵若琪瞪了颜琰一眼,仿佛在看一个罪无可恕的人。 颜琰纳闷:刚刚也没说什么啊。不至于吧。 赵若琪心里很不痛快。 倘若丁璇的无心之语仅仅是触及到了赵若琪的少女心事,那么颜琰的认同则戳破了她隐秘的暗恋 看台上都是同班同学,尽管大家都在讨论各自的事,她也不敢肯定没有其他人听见她的心中的秘密。要知道在这之前,她从未表露出对彭嘉树的关注与特别看待。 可现在,就像舞台未开场就拉开了幕布,就像信件没寄送就被拆开朗读。颜琰当中给了她难堪,叫她怎么不产生敌意? 作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好学生,赵若琪对刚开学一个月就到来的国庆假期兴致索然。在一众埋怨作业太多和想要早点放假的同学里,她像一个异类一般,眼里永远只有学习。 她唯一的好友兼同班同学周玥曾评价她是典型的热爱学习、循规蹈矩的乖巧学生。 虽然未曾直言不赞同,但赵若琪心底里不大认同。在学校学习不好吗?可以天天看见喜欢的人。 哪个少男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 就算是作为班级前叁眼里只有学习和做题的学习委员,她偶尔也会因为班里最优秀的男孩恍惚了心神。如果说刚上初一时课堂上注意到彭嘉树的发言令她惊艳,那么后来校运会时他被拉着凑数参加接力赛,身姿矫健的样子则是令她怦然心动。 初中以来的第一次大型活动令一群半大不小的毛孩子激动不已,再没有什么比不用上课更好的了。 荣誉感作祟时,作为班集体中的一员,多数人便都跑去看接力赛,为自己的同学呐喊助威。 没什么运动细胞且集体荣誉感不太强烈的赵若琪那天撑着太阳伞,坐在看台写作业。正是这个时候,个性活泼的周玥表示想去看比赛但没带伞。 见对方白皙的脸蛋晒得发红,赵若琪直接陪着她一起去了。 感谢周晴,否则差点错过了彭嘉树迎着光奔跑的样子,以及女生们狂热地围着他喝彩,赛后给他送水的景象。不少围观的女生都在好奇他的名字和班级。 自此之后,周玥和赵紫涵的友情急剧升温,几乎算是形影不离。她总是喜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对赵若琪聪明的脑袋和超强的学习能力表示羡慕。“若琪你真是太聪明了”“若琪学习太厉害了,连彭嘉树都比不过你”“咱们班男生里最优秀的是彭嘉树,女生里面就是你了”,这些由周玥说出口的话经常回荡在赵若琪耳边。 很自然的,赵若琪喜欢上了彭嘉树,但谁也不好意思告诉。 对于新转学来的颜琰,赵赵若琪起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后来常常在科任老师表扬作业的人时听到她的名字,直至有好几科单元测验颜琰跟她考了一样的分数,赵若琪意识这是个不容小觑的学习对手。 好朋友周玥的话更是让她隐隐不舒服:“没想到这个转学来的颜琰成绩这么不错,数学和彭嘉树并列第一。” 她讨厌这个女孩子。 心里憋着气,赵若琪没去参加当晚曾杰提议的庆功会。 第十二章大冒险 班集体得到了好几项荣誉,身为体育委员的曾杰很是开心。 一向好人缘的他组织班级聚会庆功,立刻得到了班上不少人的附和。 作为他的同桌,颜琰很给面子地去了。 班上将近来了一半的同学,分成了几小桌,大家围绕在一起,吃着自助小火锅。 饱餐之后,时间将近八点,陆陆续续走了不少人,约莫还剩十五六个。有人提议去KTV,得到不少赞同。 自觉没什么唱歌天赋的颜琰本打算离开,曾杰和丁璇却拉着她不让走。 丁璇把颜琰的书包往背后一背,对她好生说道:“颜琰你就一起去呗,今天多亏你帮我出了口气。咱们好好放松放松。”赵若琪没在,丁璇很是愉悦。 房间很大,光沙发凳都有叁排。几个爱唱歌的一进去就抢话筒选歌,颜琰则拘谨地坐在角落围观着这群同学。 唱了几首歌的李凌潇很是得意自己收获了不少欣赏的目光,见颜琰孤零零坐在角落,便注意到了她:“你怎么不去唱歌啊?” 颜琰可不想出风头:“我不会唱,还是算了吧。” 其实也不是真的完全不会唱,而是她会唱的都是从小听到大的经典老歌——奶奶的最爱。她可不好意思在大家的流行歌里插入一手年代歌。 丁璇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这有什么啊,出来玩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又不会笑话你。” 李凌潇直接上手拉她,试图让她脱离座位。 颜琰死死抓住沙发背,抗拒地摇摇头。 “算了算了,你怎么跟彭嘉树那种人一个德行,出来玩干坐着。”丁璇有些郁闷,“玩游戏你总会吧。” “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吗?”坐在旁边的于蕾来了兴趣。 越来越晚,离开的人越来越多。剩下八九个人,除去彭嘉树和颜琰,都已经唱得快没气了。 没人反对,唱歌活动迅速变成游戏。 原本的音乐伴奏成了背景音乐,曾杰充当主持,以抽牌的方式决定输赢。 “今天第一个抽到大王的人必须大冒险哦。” 运气不大好的颜琰第一个中招。 想起今天害颜琰跑了800米,曾杰果断选择放水:“给你来个简单点的惩罚,把门打开对面喊叁声我是猪就行。” “曾杰你今天怎么这么温柔啊。” “就是就是,平时对我们惩罚那么狠。” “还有没有点同学爱了,我同桌这不是第一玩嘛。待会儿谁输了我保证来个狠点的问题。” 颜琰自觉地站在了门口喊了叁声“我是猪”,尽管隔壁房歌声太大导致没几个人能听清,但大家刚开局,就暂且放过了她。 “你今天穿了什么图案的内裤?” “你有没有做过春梦?” “你收藏了多少黄色小电影?” “你的初吻还在吗?” 尽是些奇奇怪怪,带颜色的问题。但一问到这些,男生们的表情都眉飞色舞。 轮到彭嘉树抽中的时候,他主动提出选择大冒险,以免被曾杰那些尴尬的问题给坑到。 “和左边第二个异性亲一下。”曾杰照着手机上随机选择的惩罚念了一个,“哦豁,我这个可是随机抽的哦。好兄弟,这个大冒险可是你自己选择的哦。” 众人看着彭嘉树左边第二位的颜琰,开始起哄起来。 前有狼后有虎,今晚的游戏对彭嘉树实属进退两难。 彭嘉树皱了皱眉,眼神直盯着曾杰,似乎有话要说 玩心正大的曾杰并没留意:“我同桌可好说话了,肯定愿意配合你的。别害怕,上!” “亲一个!亲一个!”都是些爱看热闹的家伙,巴掌拍的一个赛一个响,以示鼓掌助威。 “来都来了,别玩不起啊。”不知是谁说道。 “快点快点!大家都等不及了。”有一人喊道。 “哎呀别犹豫了,随便亲哪儿就行。” 迫于无奈,彭嘉树径直走到了颜琰面前。 他打算向贴面礼那样亲下侧脸就结束,以应付那些喜欢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的同学们。 面对着突然贴近的彭嘉树,颜琰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这种感觉不知道是期待,还是紧张。 但结果却都一样——她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了。 颜琰转动着脑袋,眼睛不知该看向何处,双手更是无处安放。 “嘶——”彭嘉树痛呼一声。 她的头磕到了他的下巴上。 她慌张地伸出手,摸着他的下巴想检查有没有伤口:“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没事吧。”颜琰今天头上戴了发夹,万一划上到人就不好了。 “哦~~”见他俩这样,众人的目光开始暧昧起来。 彭嘉树推开她的手,对周围的起哄声毫不在意:“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一场玩闹以此告终。 各怀鬼胎的人却对今晚念念不忘。 “明天出来玩吗?”走的时候丁璇问颜琰。 颜琰拒绝了她:“不了,我要出去露营。” 约好的露营是趟定在10月1日出发的六人行。 但恰巧徐煜临时出差,胡明宇和他女朋友出国谈生意,一行六人叁人变卦。 临行出发那天,还有一人眼见熟人不在,匆忙找了借口,只剩路一明和颜琰戴上帐篷开车上路。 两人一同出游是件极其考验感情的事情。 钱钟书的《围城》里说:像咱们这种旅行,最试验得出一个人的品性。旅行是最劳顿,最麻烦,叫人本相毕现的时候。经过长期苦旅行而彼此不讨厌的人,才可以结交作朋友。 所以对和人单独出行这事,颜琰一直是持犹疑态度的。 但之所以没泡汤,一是杂志编辑不停向路一明催稿,二是章老师给颜琰布置了写生的任务。二人索性把这次出行原定的露营改成了采风。 九峡山离南岭的市区有着将近一百公里的路程,还未历经商业开发,是一些驴友新探访出来的小九寨沟。 原定六人在山里的河边睡帐篷露营一晚的计划只能改了改。 人数有变,帐篷自然是派不上,二人只得订间房将就一晚。 虽然知道节假日会人潮汹涌,但路一明没料想到这样犄角旮旯的地方能火爆到山下稍高价些的酒店房间也全都爆满。 折腾了许久最后只订下一间民宿,他预备着在车里将就一晚。 奈何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九峡山海拔不高,处于小县城的乡村中。 山中有好几处村落。 凭着长期的探险经验,路一明顺利找到了预订的那间民宿。主人家划出地围起来的停车场早已没了空位,路一明另寻了一处平坦开阔的地方将越野车停在了那儿。 “小颜醒醒,我们到了。” 出发的太早,颜琰睡了一路。 待她睁开眼,眼前的景象从拥堵的车流转换成自然清新的原野,山间的风带着微微的凉意扑面而来。放眼望去,红叶裹着金黄,湛蓝的天空纯净得像是从不曾呼吸过。 路一明在前头带路,颜琰同他去到了一栋农村自建的两层小楼前。 预订的房间在一楼,除了张大床,基本的洗漱用品和水壶,房间里再无其他的东西。 条件所限,设施简陋至极。放了一些简单的行李,两人准备出门。 时间不到十一点,路一明提议先去看看瀑布在哪儿。 天气预报上说山里这几日都是晴好,背上单肩包,戴了个帽子,颜琰就同路一明出发了。 临行之前,路一明问她:“需要我帮你拿东西吗?” 她看着脖子上挂着单反,左手提着单反包,背后背了超大登山包的路一明摇摇头:“我就带了点吃的,不重。还是阿明哥你看起来比较需要帮忙一点吧。” “我习惯了,以前要在深山里过夜,最重背过快30多斤的。” 路一明的户外探险通常都是3天起步,背着一大堆必需品爬山涉水。因为这次是出游为主,他只装了些实用的装备和一些食物,只是包比较大,所以看起来重。 寻着山中的小径一路前行,山间不少树叶已全然褪去了绿色,染上秋日的金黄。 越往上走,山里的温度越低。平坦的路逐渐变得崎岖,起初路一明搭把手颜琰都能顺利跟上。 但顶着饥饿和渐渐疲惫的双腿,颜琰干脆把手搭在了路一明的登山包上借力。 在树林间徒步近乎半小时,颜琰累得气喘吁吁。一时不察,她在一道小沟前滑了一跤。那小沟的一侧有不少锋利的枝条,险些将人划伤。 “啊--”差点就要倒地,她惊吓得叫出声。 好在路一明即使伸出了手,拉住了她:“你没事吧?这边的路都不好走,小心一点。” 她回握住路一明的双手,站稳了身体。 男人的手掌十分宽大有力,干燥而温暖令人莫名的安心。 怕她摔跤滑倒,后头的路路一明干脆一直牵着颜琰的手。 手心的温度似乎随着两个人的连结不断升温。 手里一定是出了汗,才会觉得粘腻。颜琰想。 到达瀑布边,两人彻底体会到“断山疑画障,悬溜泻鸣琴”是怎样的美景。不禁感叹,前面所有辛苦的攀爬都是值得的。 决心明天一定要带上画具,颜琰掏出没信号的手机,以瀑布为背景,给自己的剪刀手来了张自拍。 身后水声轰轰,震耳欲聋。 水流击打着巨石,飞溅无数浪花。对岸山谷坡地如油画一般,红叶黄叶争相夺艳比之春日的鲜花还要绚烂娇艳。比不上黄果树瀑布那般波澜壮阔,但细流飘然而落,也是一番别样的美丽。 “咔嚓”一声,引得正在调整相机的路一明朝快门声的来处看去。 颜琰的手机镜头正对着他。 论起拍照摄影,自然是路一明专业得多。 他蓦地想起那一日在逸景花园旁的景区湖边,面前的女孩突然闯入取景框的模样。女孩头发飞起,带着满脸惊吓的表情。他鬼使神差地按下快门,留下了那张狼狈的影像。 “我来帮你拍照吧。”路一明微笑着说,“小颜今天这么漂亮,出来玩不拍照就可惜了。” 颜琰挠了挠头,按照路一明的指示站好摆姿势。然而对着镜头,始终有些局促放不开。 路一明转动着镜头,看着镜头里的颜琰:“放松一点小颜,你很好看的” 好不容易摆出一个自认满意的姿势,颜琰的肚子却突然叫唤出响声。 “噗,是我的错,忘了现在都中午了。先吃饭吧。” 找了块略微干净平坦的地,路一明从他巨大的登山包中找出一块防潮垫铺在地上。 从像是哆啦A梦口袋一般的登山包里掏出炊具和餐具,甚至是各种调味料,路一明的一系列操作看得颜琰目不转睛。 她不由自主地夸赞:“阿明哥这装备也太齐全了吧。” 对比起她只装了纸巾、防晒霜、水杯、外加一袋饼干和一袋面包的单肩包,简直天差地别。一个像是野外求生,一个像是吃喝玩乐来郊游。 拿出自己当成小零嘴的饼干和面包,颜琰暗自懊悔怎么没带些新鲜的水果蔬菜当作食材:“早知道我就背双肩包来了。” 路一明抿嘴一笑:“放心,饿不着你。” 紧接着在颜琰惊讶的目光中,又找出几袋方便面。 提前买好的熟食和卤菜也通通拿了出来。他像变戏法似的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刚刚在路边摘下的野果,以作加餐。 “哇,阿明哥你准备的也太齐全了吧。” “这可算不了什么。”路一明十分谦虚,探险于他不过家常便饭,“待会儿沿着瀑布下去,看看河里有没有鱼,说不定晚餐可以抓鱼吃。其实我还带了烧烤架在车上哦,可惜这次派不上用场了。” “太棒了,阿明哥!和你一起出来太开心了。”颜琰感觉今天自己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儿。 可惜天公不作美,山里的天空像是娃娃的脸,说变就变。 沿着水流一路向下时,山里突然下起了大暴雨。 颜琰暗道糟糕,她没有带伞,四下也无躲雨的去处, 第十三章露营 头顶有人撑了把伞来。 多亏的路一明万能背包,什么都有。 户外出行经验丰富,路一明早有准备:“你把伞拿着,我收一下东西。” 颜琰接过伞,高举过头顶,挡住淅淅沥沥的雨水。 伞顶离高个子的路一明只有两叁厘米,她努力地举高,没过一会儿便感到手臂的酸楚。 平时没注意,知道这种时刻颜琰才发现路一明是个一米八的大高个。对比之下,她这个一米六的像是小矮人。 好在他很快速将单反收进包里,握住了伞柄,颜琰顺势松手。 “来之前我看了天气预报,说好的晴天,怎么就下雨了?” “这种山里的局部天气变化比较多,很难预测准确的。” 伞很大,正好容得下两个人。却不防风阵阵来袭,扰乱着雨的方向雨水斜斜地落在地上。再怎么调整举伞的方式,也无法同时顾及好两个人。 雨不知不觉中打湿路一明的肩头。 “还好雨不算太大,应该过会儿就停。路滑不太好走,待会儿我牵着你。你跟紧,小心一点。”路一明拉着她的手,躲到了一块可以遮雨的石壁之下。 他站在她身前,试图多遮挡住一些雨。 一股冷意从脚底渐渐上升到身体,颜琰微微抖擞着双腿,任凭寒冷将她带入另一种思绪里。 在那些南下的西伯利亚冷空气与衰退的暖湿空气交汇的雨日中,她常常忘记带伞。 一个人淋着雨,由着雨水打湿她的头发,由着双脚踩进水坑打湿一双袜子,体会着“一场秋雨一场寒”的道理,从无奈到无所谓。 看到行色匆忙的路人举着伞来来去去,她无数次幻想过有人走到她身旁,替她撑起一把伞。 见颜琰呆愣的模样,路一明伸出左手,抓住了颜琰的手腕,牵着她往前走。 她抬起头,向前迈出一步,试图把身旁的人重合在幻想中的片段中。 刀削一般的下颌,高高的眉骨上,浓眉衬着他深邃的眼,总是弯弯的,含着笑意,如皎洁的明月一般。她这才发现他身体的一侧已经沾上了水,肩头上淋得透湿。 长久的窥探引起了路一明的注意,颜琰的目光被抓了个正着。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颜琰心虚:“没有没有,就是发现阿明哥的鼻子很挺,有点像外国人。” “是吗?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我。走吧,现在雨小一些了,我们去下游看看。” 两只手自然而然牵在了一起,形成一种奇怪的姿势。他站在颜琰左侧,右手撑着伞,举在两人中间。左手绕到右手手臂下,牵住颜琰的左手。 颜琰紧紧依偎着他,在泥泞的道路上小心翼翼地前行。 雨水渐渐停歇的时候,眼前的河流变得平缓开阔。岸边石头堆积在一处,在水流击打下冲刷出光滑的表面,同两人沾满泥土的湿鞋形成鲜明的对比。 阿嚏—— 颜琰打了个喷嚏。她紧紧抓着路一明,借力前行。 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她的两条腿像是踩在棉花上,使不上劲儿。 好不容易下了山,她只想找个地方躺一躺好好休息。 路一明见状,没再提什么拍照以及河边捕鱼。他收起雨伞,搀着颜琰的手臂。 她作势半倚靠在他身上,全然没看见他眼中宠溺无奈的笑容。 民宿的老板是一个脑子活络的二十岁年轻小伙子,住在二楼的房间。 家里务农的父母以及上初中的弟弟则生活在叁里地外的农家小院中。老板并不常在自建楼的民宿里呆着,住客需要寻人的时候,只能打电话。 这时节的大山天色黑得快,饥肠辘辘的路一明放下了去附近找村民买东西的念头,只想快速充饥。回到房间里,手机的信号终于恢复正常,他赶忙打了电话。 那头的老板却告知他订餐时间太晚,材料有限,只能做几道普通的农家菜。 ”阿明哥身上都湿了,先去洗澡吧。”颜琰除了湿了鞋袜,一路下来并未受凉,反倒是路一明身上湿了不少。 “你先去吧,我身体好着呢。我看你头发上沾了不少水,女孩子下雨天着凉就不好了。”这话其实有些夸张。不过是收伞的时候,水落了几滴在颜琰的刘海上,是她的湿发贴着额头,看起来像是淋了不少水。 颜琰拗不过他,去洗手间简单梳洗了一番。 出来的时候老板已经送来了饭,晚餐只有叁道,极为简单的菜肴。店家手艺一般,食材还算新鲜,味道上只能勉强将就入口。 盯着眼前的小葱拌豆腐,豆角炒茄子和清炒蒜薹,颜琰觉得自己像是刚刚戒荤腥的和尚,馋得不行:“阿明哥我好想吃肉啊。” “中午不是吃过吗?”路一明想起被二人瓜分的一只烤鸡,半只烧鹅。两个肉食主义者在一块儿,颜琰吃的可不比他少。 “那不一样啦。要是没下雨就好了,我好想吃你说的烤鱼。”一想到滋味鲜美的肉,她的口水止不住地分泌。 “那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中午再带你去。咳--咳--路一明不小心吃到了辣椒籽,呛出声,整个脸都涨红了,仿佛有两团火在脸上烧。 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此时已经干了大半,脑袋昏沉沉的,路一明自觉是困了想睡觉,再也想不起来要去洗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他靠在椅子上,刚对颜琰说完话,倒头就睡了过去。 待颜琰扔完垃圾,喊他去洗澡,喊半天没叫醒他。 见他脸上泛起红晕,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惊人,显然是发烧了。 睡眼朦胧中,路一明扑闪着双眼,看见眼前出现一张面露有色的脸,时不时把手放在两人额头上试探温度。 他脑袋晕晕的,四肢乏力,使不上劲儿。 颜琰拉起他,费了不少力气将这个身高一米八多的瘦高个拖到床上,重量着实不小。 替他脱下鞋袜,颜琰道:阿明哥你发烧了,我去找老板借个体温计,看看有没有药。” 38.4℃,中度发热,颜琰有点慌。一来她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二来这种深山老林,万一出现个坏人,她一个未成年小孩哪里能斗得过。 她不免有些害怕。 求助店主,说是还没来得及去买。她问了其他住客,也大失所望。百度了半天,开始烧热水,用毛巾给路一明敷额头。 回忆起下午的时候路一明打伞一直朝她偏,刚刚洗澡也是让她先去,颜琰愧疚极了。 若是她早做准备,想得周全一点,多带一把伞,路一明也不会因为她着了凉。 路一明的嘴唇干得很快,勉强喝了几口水,浑身瘫软着,连换上干净衣服的力气都没。 他平时注重锻炼身体,免疫力一直不错,很久没生过病。虽说下午淋雨着了凉,但这感冒生病也不至于这么快发作,极有可能是前几天就感冒了,一直在潜伏期。 病来如山倒,整个人虚弱得不行。 本以为万事周全,偏偏车里药箱装着的退烧药感冒药因为过期早被清点了出去,唯独剩些急救用的药品。 手头没有退烧药,颜琰只能时不时盯着水银温度计上的刻度。她突然深刻理解了课本上古代人民说风寒可怕且要命的含义。 对着生病的人干着急,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 敷额头的作用显然意义不大。 看着仍然没有变化的温度计,颜琰思虑再叁,决定脱了路一明的湿衣服,让他休息得舒服点。 顾不上什么尴尬不尴尬,她站在床边,拉开路一明外套的拉链,拉着他的左臂环绕在自己的脖子上。 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他,脱掉他的外衣。 里面的那件卫衣冰凉凉的,和颜琰脖子上灼热滚烫的手臂是完全两种不同的触感。 脱都脱了,不如让他睡得更舒服点。 颜琰把路一明的上衣扒了个干净,才发现这位邻居大哥是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型,身材匀称,肌肉线条流畅,不像那些壮硕的肌肉男,块头大得吓人。 怪不得看起来瘦,刚才她拉他到床上却费了不少力气。 好奇地看向他的腹部,眼睛向下瞟,却见迷迷糊糊的路一明似要醒来。 颜琰急忙起身把被子给他捂好。 一夜未眠的滋味是不好受的,尤其是这样越熬越清醒的时候。 窗外渐渐亮起白日的光,晨起觅食的鸟儿开始叫唤,仿佛仍旧停留在昨日。 撑不住的眼皮,酸痛的屁股,这种身体的疲惫感提醒着颜琰:长身体的孩子硬要熬夜是熬不住的。 反复给路一明测量体温确定正常后,坐在凳子上的颜琰头朝后仰,略带几分安心地睡去。 从前出门在外顾虑多,路一明从没像今晚睡的这么沉过。 他是被屋外的脚步声吵醒的。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离昨晚吃饭的时间过了十叁个小时。这是很长很长的一觉,还做了个很美却记不起来的梦。 一夜好眠后身体复原了不少。 尽管脑子里还残留着几分病痛带来的昏沉感,但总体上精神了很多。 没去管上衣是怎么脱掉的,他顶着出油的头发,穿着没换的内裤,只想赶快洗个澡。 看到颜琰蜷缩在凳子上,他料想颜琰昨晚定是辛苦照料了自己一夜。 把睡得不安稳的她抱上了床,盖上被子,给她压好被边。 看到她眼下的青紫,披散的马尾,他心中恍惚了一下。 晨间寒凉,他洗完澡换好衣服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床上的女孩侧卧着,身上的杯子早被蹬去了一边,缠绕成一团。 一条湿毛巾掉在了地上,还有他昨天穿过的衣服四处散落在地上。 整个房间乱糟糟的。 拿起水壶,里头还剩了不少。水温温的,应该一小时前就曾烧热水。 猛然想起梦里置身于沙漠,渴得快要倒下去,正在此时天降甘露,他大喜。谁料这甘露变成了洪水,还时不时爆发一次。难怪他早晨排泄量是以前的好几倍。 忽地又想起颜琰身上的被子他这个病患盖过,路一明忍不住扶额。也不知道她介不介意。 一个因为昨夜发烧而睡得太久的人,为自己的一时大意打个掩护是极其必要的。 不然何以解释,他一早醒来怎么做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 找出一件干净的外套,路一明走到床边,准备给她搭上。 却颜琰的睡相委实有点差。 照顾了人一夜,坐在凳子上,硬邦邦的木头膈得她骨头疼。待到好不容易平躺着睡上了床垫,平日里喜欢在床上翻身乱滚的毛病就暴露了出来。 路一明瞧着有趣,从来没过见人睡觉这么不老实的。 颜琰一个翻身,身体正对着路一明。 她扯了扯枕头,给脑袋重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先前那缠成一团的被子被她紧紧抱着,跟小孩抱娃娃似的,连带着翻身也不撒手。 一双四处乱蹬的脚,好巧不巧此时就踢到了路一明身上。 颜琰顿时惊醒,但仍算不上清醒。看到路一明已经能好好站着,打了个招呼:“早啊。” 说完又闭眼睡着了,这一睡上午过去了大半,睡醒了就退房离开。 没办法,好好的假期出游意外状况太多,自备药没带,深山老林里赤脚大夫难找,只能趁着清醒赶紧回去看病,再多的计划都只能泡汤。 将就着吃完从民宿老板那儿买来的午餐,路一明带着颜琰打道回府。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放到这时候这两人身上,那就是出去容易回家难。 开了半个多小时车,好不容易离开了山坳坳。 又开了约莫半小时,路一明开着开着发现这路和来时的不大一样,仔细一看导航,果然出了故障。 这样一磨蹭,只能绕回起点。 从山坳坳开到山下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 天色灰暗,又没路灯照明。安全起见, 路一明当机立断,趁着黄昏微弱的光亮把车开到了河流下游的岸边,把帐篷支了起来。 颜琰心心念念的露营体验最终以这样曲折的方式达成了。 第十四章星空 从车里拿下两把可折迭躺椅,路一明让颜琰靠着休息,自己则去往了附近的小树林。 借着夕阳的余晖,她拾来了木头点起火。 紧接着又充分发挥了自己野外生存的经验,他从河里抓了3条鱼,架起炊具做了顿晚餐。 感谢后备箱里充足的工具和剩余的食材,这两人吃到了具有乡间野味的晚餐。 昨日民宿老板的菜全都放了点辣椒,让两个口味清淡的人吃得难受。走错路的时候,沿途间两人发现了不少辣椒田,想来这个山村里的人口味嗜辣。 悠闲地靠在椅子上,颜琰从口袋里掏出口琴,练习着新学的曲子打发时间。 很简单的曲调,第一把位音阶的练习曲目,适合反复吹奏。 除了好听,最大的原因是颜琰只记得这首曲子的谱以及诗人叶芝。 这位二十世纪的诗人,以唯美细腻的感情奠定诗歌的基调,将浪漫、抒情、忧郁的感情赋予他的文字。 悠扬的曲调回响在空旷的山谷间,颜琰反复吹奏了几遍,直到路一明都能跟着哼哼,仍然还没练出手振音。 简单好听的旋律,一听就知道是描写爱情的,然而曲调中的描绘的美好却传递出一种忧伤。 路一明问:“在吹什么曲子?” “《Down By The Salley Gardens》。”闭上眼睛,可以想象出在美丽的花园中相遇一个爱人的场景。对情人最美好的祝愿,就是希望能追求简单真实地活着,真诚而自我。然而在这种美好又因失去的不确定性而令人感到悲伤。美丽总是愁人的,同样是二十世纪的作家沉从文这样说过。 “什么时候学的口琴?”路一明有些好奇。 “我参加了学校的口琴社,这是新学的曲子。” “吹得不错。”路一明确信自己听过的一首英文歌就是这个曲子。当时在纯朴安详的歌声中能听出一种淡淡的忧伤,淡淡的欢愉,如今听来是曲调的魅力。 路一明翻看着单反里的照片,听颜琰将这首歌吹了数遍。 她终于累得停下来。 “歇会儿吧。”路一明拿了瓶矿泉水给颜琰。 两个人坐在帐篷边上,看着水面上倒映的月光,静静地欣赏着夜色。 直到颜琰一个喷嚏,让人觉察到夜晚的冷风拂过,路一明便让颜琰上车睡觉。 其实敞篷很大,睡下四个人加翻身都绰绰有余。 但一个成年的单身男性和一个年幼的女孩子共处一室,哪怕睡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也总归是不合适的。 路一明套上睡袋,在帐篷里头自在的很。 山中的夜晚寂静下来时无趣的很,手机没信号,只有耳机中的音乐声能带来点乐子打发时间。 时间才过九点,回国之前,这个时候他要么躺在床上看书要么看电影。回来之后这个点他也习惯了和朋友在外头玩,总之就是没正点睡过觉。 今夜不敢睡得太死。 照理这种荒山野岭不像会有人来,但若有什么响动也需要及时注意。就算颜琰还在车上,也要考虑着会不会有意外的出现。 轻微的响动令路一明摘下了耳机,拉开帐篷的拉链,他探出头朝外望去。 火堆已经熄灭,只有黯淡的月光映在水中,洒落在河畔。 黑夜之中,有人披着毯子朝帐篷处走来。 颜琰的手机没法儿开机,正放在车上充电。 手电筒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故障,就是不亮。 她只能借着月色,在黑暗中前行。 一点点摸索着走到了帐篷前的大石头旁。 “颜琰?”路一明试着喊了一声,打开手机的灯照在两人之间的路上。 “我吵醒你了吗阿明哥?不好意思啊。”夜晚格外的寂静,连带着她说话都比平时小心翼翼。 路一明将帐篷的拉链完全拉开:没事儿,还早着,我没睡。 顺着灯光,颜琰坐在了他身旁。 “你怎么没睡着?” “这里太黑了,我有点儿怕。” 以生活作息的规律来看,这两人就是典型的错峰睡觉。 一个喜欢早睡早起,一个不过十二点睡不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一夜没睡早上补觉太久,颜琰现在一点都睡不着。 再加上车里空间密闭,她睡觉喜欢弓着身子缩腿,怎么躺都不舒服。 陌生的环境让人难以心安,她决定干脆出来吹吹风看星星。 随便一数,就能看到十几颗亮晶晶的星星。要说在城市里,颜琰还真见未着过这样的夜景。 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到夏日夜晚,她奶奶就会使唤爷爷把家里的竹叶床和摇椅搬到院子里,叁个人在树下乘凉。 奶奶给她讲星相,爷爷则专门负责摇蒲扇给她俩扇风。数来数去就那么几颗星星,奶奶讲的星座她从来没记清楚过。 星光迷人,也惑人,尤其是无数多这样的星星在深邃遥远的空中对凝视着它的人眨眼睛的时候。在一种奇异的引力中,颜琰被牢牢抓住了眼球。 仰望着星空,颜琰问:“那几颗像勺子一样的就是北斗七星吗?” 颜琰指了指天上的一处位置。 “你是说那几颗吗?是的呢。”路一明回答,我们现在的纬度大概是在北纬40°。” “咦,你怎么知道?”路一明的话引起了颜琰的兴趣。 “看见勺子开口那边一颗很亮的星星了吗?那是北极星。” 这颗最靠近北天极的星,距离地球434光年。夜空中的它,肉眼看上去几乎是不动的,它指示着北方,为迷途的人指引着方向。 “地球是圆的。而我们平时所认为的地平面或者海平面,是我们假想出来的一个与地球这个圆相切的平面。这里的相切,你就通俗理解为我们现在所站的地方与远处那个点连城的直线,垂直于我们脚下的这个点与地心的连线。” 路一明捡了根小木棍,在土地上画了个圆,画上了位置点A和北极星,标上了假想的地平线和夹角,地心和北极点。 “北极星几乎是始终对着北极点的,忽略地球半径的影响,我们在北半球各地看北极星视线是平行于地轴的那么我们所看到的北极星与地面的夹角。简单演示一下,我们把自己所在的位置与地心连线。再找到赤道,也就是南北半球分界线,纬度为0°。 “点A与地心相连的线与赤道面形成了夹角,夹角即是纬度的由来。” 要不是颜琰的叁线八角学得不错,几何感强,早被路一明的讲解绕得云里雾里。 “由于这两条线是平行线,所以角1等于角2。而角2和角3互补,角3和4四互补,所以角2等于角4,因此可以得到角1等于角4。” 颜琰从前遇上不少爱秀自己的人。他们喜欢显摆出绕晕人脑子的知识,极尽炫耀之意,免不了让人觉得浮夸。即使颜琰内心直觉路一明并不是这种人,但此刻仍忍不住那路一明和他们对比。 但这位地理杂志的摄影师到底是不同的。不仅在学问上有真材实料,做人上更是谦逊宽和。 他让她渐渐明白到,当个人的经历见解超出前人所见,其侃侃而谈和认真的态度,只会人佩服这人的见多识广,钦佩之余甚至多出几分崇敬。 这个成年男人的魅力不单单是年龄和阅历铸造的沉稳,还有让人沉迷的魔力。 颜琰还是不解:“所以这个北极星有什么关系?” 路一明接着解释:“简单点来说,就是当我们在北半球的时候,可以利用看北极星的仰角推测当地的纬度。” “那如果在南半球呢?”她发散性地想到。。 “在南半球,就看不到北极星了哦。” 在那段路一明四处探险,亦可称为流浪旅行的时光中,有过不少这样仰望星空的夜晚。 拍摄穹苍下的星轨,如万花筒一般绚烂、斑斓。倘若接着南半球的星空继续讲,路一明还能说到银河中心位于南半球一侧,新西兰的蒂卡波是一个星空下睡觉的地方…… 繁星所带来的震撼堪比黑暗中的荒原燃起点点星火。 未知的知识又将这种震撼继续延续,接着化为一种崇敬和向往。 让她难以分辨清这种感情究竟是起源于她所从未见识的天地还是面前这个学识渊博的成年人。 这种复杂的感情仿佛数不清的星星,最终能留下印记的只有璀璨两个字。 乃至后来颜琰第一次读到耶胡达·阿米亥的诗集,总是将记忆里的这个夜晚与之重合。 我未曾去过的地方,我未曾去过, 也永远不会再去,我从不享有永恒的光年和暗年, 但黑暗是我的黑暗,光明和我的时间 也属于我自己。海滩上的沙子--那数不尽的颗粒, 还是我在阿赫齐夫和该撒利亚做爱时的沙子。 我已将生命的岁月打碎成小时,小时打碎成分秒, 分秒打碎成更细的碎片。这些,所有这些, 都成为我头上的星辰, 难以计数。 星空、宇宙、时空,这些宏大词汇的组合愈发凸显着个体的渺小。 何其微不足道。 如果说,万有引力是相互吸引孤独的力,那么一定是宇宙的秩序将孤独的灵魂缠绕在一起,撼动原本固有认知中的世界,不得不靠近,又不得不远离。 暂且不论青春年少的颜琰一颗心如何在反复的震撼中张皇失措,哪怕已经曾无数次抬头看向夜空的路一明,在此刻满天星河下,仍然为这壮丽耀眼所折服,以至于生出几分惘然若失。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他翻看到颜琰画册,里头有一张素描,是黑夜中他躺在床上沉睡的模样。 光影分明,线条交错的画里,画画的那人用细腻的笔触、柔和的线条,传递出脆弱与恐惧。已经24岁的,自觉遮掩得极好的路一明,在感到不自在之前,无法不对颜琰细致入微的观察另眼相待。 在此之前,曾有人试图戳破他粗糙的伪装,并一厢情愿地试图解救他。 除了给他难堪之外,更造就了一场悲剧。 第十五章卷卷 路一明进入南岭外校之前,他的生活称得上循规蹈矩。 按时起床,早早到学校学习,课间的时候看书写作业,回家写完作业继续看书。 十足的乖小孩。 徐煜和胡明宇老笑话他生活枯燥无趣,小小年纪总爱老干部作风。这种作风外加不苟言笑的特性,使他成为班级里少有的透明人。 中等个头、中等成绩、中等打扮,不善言辞,几乎没有亮眼的地方。 在一众好友看来,这种毫无存在感的状态,都是他性格太闷惹的祸。认为自己是保持低调做派的路一明可不这么想。年纪尚未成熟的他,谨记着树大招风的原则,时刻谨言慎行。 殊不知青春懵懂的年纪,在班上一半的同学都在早恋的时候,他这种沉闷也算一种特立独行。不过是没人留心而已。 临近中考的那个学期,不爱张扬的路一明出尽了风头。凭着各类全国性比赛的优秀名次,他被提前特招到了南岭外校——本市诸多学子心驰神往的地方。震碎了全班同学的眼球。 那种感觉,不亚于你发现上街乞讨、每天找你要饭吃的乞丐捡了张彩票,摇身一变成有钱人时的错愕。 路一明自此一鸣惊人,连老师也搞不懂学习次次稳定在班级第叁十名的人,为什么能够一飞冲天,考入南岭外校。 照路一明的想法,上了高中之后,高手云集的岭南外校会有一大批比他优秀的人淹没他,延续透明人的存在感根本无需担忧。 可惜那时候他还年轻,盲目自信在所难免。 自从来南岭外校上了游泳课后,凭借着六块腹肌、不戴眼镜的帅气脸蛋和游泳时的矫捷身姿,路一明在学校里出了名。 写给他的情书塞满了他的抽屉,连同桌的抽屉也不能幸免。最离奇的是,他总能碰到一些女生偷偷跟着自己。再来就是成绩排名比他还好的女生,说要向他请教学习问题。 高二那一年,为了冲击保送生名额,路一明没再掩其锋芒,成为各科老师宠爱的得意门生。 女生们的表白方式更加进化升级。不过南岭外校的学风不错,女生们再怎么喜欢路一明,表达方式总归是含蓄收敛的。 对路一明来说,这些麻烦尚可承受。 但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跑到学校门口堵人。 对方是附近职校的太妹,顶着浓密的假睫毛,划着浓艳的妆,整个脸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一般不和谐。吊带加齐逼小短裙,看样子就不是好学生。发质不怎么好的头发染成了黄色,活像田野里的枯草。 面对这样来势汹汹的人,路一明一开始懒得搭理她。 小太妹却越来越猖狂,在他们校门口对面又是唱歌又是拉横幅的,吸足了眼球。如此锲而不舍的精神,打动了除路一明以外的不少人,学校里竟然还传出她敢作敢为的声音,甚至不少人敬佩她的坚持。 同样因为这位太妹,那段时间里不少他不认识的街头小混混给他找麻烦。 这些年轻气盛的未成年人试图以暴力的形势展现自己的勇武强悍,任路一明再怎么身体素质强悍,单枪匹马也干不过人家一大群。大冬天里,暴打完路一明的混混们抢走了他的羽绒服,还泼了盆不知道从哪里弄过来的冷水。 头一次被打得鼻青脸肿,路一明也没好意思回家。 那个大人用手机都稀罕的年代,联系不上人的路一明只好徘徊在徐煜家的大院外,蹲守着徐煜上完晚自习回家。寒冷的冬夜,他吹了一个小时的冷风,没等来去了网吧的徐煜,反倒碰上了一个好心的姐姐,带他进了家属大院。请他喝热水,给他上药,还让他穿上了弟弟的衣服。 这世界太小,路一明很快遇见了这位好心大姐姐的弟弟——刘维。 借着太妹欺负人的事,徐煜找了人把她关进了警局。她虽然贼心不死,但总算不敢招惹他了。 至于那群街头混混,由圈内一向到处吃得开的王文辉牵线搭桥,介绍了刘维和他做兄弟。以牙还牙报复了回去。 此事终于告一段落。 尽管路一明不大欣赏刘维鲁莽的个性和张扬的做派,但冲着讲义气的做兄弟原则,他们还是好好处了一段时间的。 尤其大姐姐刘璐对他们这群孩子实在贴心,把他们一群人全当做了自己弟弟。总爱嘘寒问暖不说,一旦他们闹了点出格的事儿,还会帮忙打圆场兜底。 原本出入严格的家属大院成了他们商讨大事的秘密基地,他们在这里研究如何与大人们斗智斗勇,能够做些刺激的“大事”。 这群半大小子的友谊或许随着岁月的流驶愈发深厚,前提是,他们是不会拥有矛盾冲突的一路人。 他们注定做不了所谓一辈子的好兄弟。 路一明保送省大,徐煜胡明宇他们考上了济光,刘维超常发挥,上了本省一所不错的体育院校。 听上去像是美好而光明的未来。如果刘维没有遇上了他爱的死去活来的初恋,路一明没有遇见噩梦一般的存在的话。 这个爱撒娇、长相弱小无辜的女孩当着刘维的面,永远对自己的男朋友夸个不停,一张嘴就是好爱自己的男朋友。哄得暴脾气的刘维心花怒放,对人的态度都温和了不少。 然而私下里,她却屡屡对路一明做出暧昧的动作。 似乎是一个人们司空见惯的故事。一个女孩子喜欢上自己男朋友的兄弟,然后兄弟俩反目成仇。但谁能料想到,这是一个小太妹筹谋多年的蓄意报复和觅爱追欢。 路一明,我这么喜欢你,你怎么就不能接受我呢?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总天台上纵身一跃。再去看她时,她已置身于一片血泊之中,留下悲痛欲绝的男孩瘫倒在地。 他平静地拨打110和120的电话,冷眼旁观地看着这触目惊心的猩红血迹。 一个疯狂的追求者选择自杀,根本无关他痛痒。哪怕她打着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他的名号。 路一明的脸上有些痒,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正舔舐着他的脸。 “嗷!嗷!嗷!”一只不知从哪儿过来的小狗正叫着。 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他的手中还拿着颜琰的画册,正巧停留在他画像的那一页。他拍了拍沉睡中的颜琰,试图唤醒她。 “早上好,阿明哥。”颜琰迷迷糊糊地打了个招呼。待到爬出帐篷,她才后知后觉,昨夜和路一明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间一同入睡。 和她阅读到的小说里不同,男女之间睡在一起,并不意味着会发生些什么。 面对路一明,她已然卸下了心房,不由自主地去信赖他。 “咦,这里怎么会有一只小狗?”颜琰忍不住伸手去摸。 小狗应声而来,趴在她的脚下, 路一明收拾着东西:“不知道。我睡醒的时候他就在了。” 那小狗乖顺的躺在地上,轻轻舔着颜琰的手指。 “这小狗真可爱,就是太瘦了。”从它矮小的个头和卷曲的毛发里,颜琰无法辨认出它的品种。这只浅黄色的、脏脏的小狗,耷拉着它的耳朵,睁着大大的眼睛,冲着颜琰讨好地笑着。 它的小脑袋一直往颜琰手心里蹭,好像在乞求她,快摸摸它。 哪里有女孩子能抵挡住这乖巧可爱的四脚兽,特别是它看起来可怜无辜的样子。 颜琰从包里找出一根火腿肠来,本以为它会激动的抢食。可它吃的十分温柔,慢条斯理的样子和它瘦骨嶙峋的身材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每吃一口之前,都小心翼翼地看颜琰一眼,似乎在征求她的许可。 颜琰的心顿时被它萌化了:“阿明哥,你说这小狗有主人吗?” 路一明摇了摇头,昨天他们在这儿兜了好几个大圈子,压根看不见人烟。再瞧这狗尾巴的皮肤长了藓,十有八九是只被人遗弃在这里的流浪狗。 想了想自己家的状况,从没养过小动物的颜琰并不认为自己能照料得好一只小狗。她跟着路一明抬着收好的帐篷走向了车子,却见那小狗用嘴咬着地上的一个包,吃力地跟着他们拖向汽车。 确认了几遍之后,颜琰不可思议地发现这狗狗赖上了他们,还妄图通过帮忙留下好印象。 “你有主人吗?”颜琰总觉得这狗子好像能听懂自己说话,“叫一声是有,叫两声是没有。” 卷毛小狗叫唤了两声:“汪!汪!” 颜琰被她逗乐:“你这么聪明吗?” “汪!” “阿明哥,你介意带这只小狗一起回去吗?”颜琰问。 他蹲下身,摸了摸这只小狗:“你决定养它了吗?” “它看起来太可怜了,我想带它走。” “汪!”它激动地摇动起尾巴,朝着颜琰的腿上扑。 心生怜惜的颜琰将狗带回了家,还取了个“卷卷”的名字。回家安顿好,第一件事便是和路一明一起把狗狗带到了宠物医院。 新手养狗不是件容易的事,从买狗粮到驱虫治病打疫苗,路一明包揽了不少。 给卷卷洗了个澡,他俩才发现这是只白色的小狗。 卷卷不仅学东西快,察言观色的本领也是厉害。 家里添了新成员,颜琰格外兴奋,连带着出门的频率也变多了起来。卷卷什么都好,就是爱出门溜达,否则就要在家闹腾。 可罗灵晞已经约了她好多次,她也不好意思推拒。抓住假期的尾巴,她把卷卷托付给了路一明。 罗灵晞的工作室在城东繁华的商业步行街街角,二楼用来试衣和拍摄,叁楼和四楼用来办公,楼下便是店铺。隔壁则是一家婚纱店和一家造型店。 工作室采用的是私人预约式,照理来说应当不忙。但她平日里要操心的实在太多,总是忙得打转。 好不容易国庆假期快结束,客人少了一些,可合伙搭档的Jeannine昨天又接了个大单子。 “灵晞姐,厂家说你上次挑的那款红色格纹布料工期赶不出来。” “安排Amanda跟进一下,问他们要超过几天。” “灵晞姐,下个季度的主推款打好版了,我放到四楼的仓储间了,你有空看下。” “现在帮我拿过来吧。” 罗灵晞高速运转着脑子,试图让自我世界的指针转的快一些,更快一些。 颜琰来找她的时候,很是等了一会儿。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二楼的楼梯旁,生怕自己一个乱动就打断这里繁忙的节奏。 她很难不被这里琳琅满目的衣物弄得眼花缭乱。华美的礼服、炫酷个性的休闲装、温柔典雅的通勤装…… 一个女孩长大成人,对美的觉醒往往是瞬间的。 颜琰在此深刻地理解了为什么女性逛街不会累,为什么女孩子永远觉得自己的衣柜少一件衣服。 有用穿不完的漂亮衣服,合该是一件幸福无比的事。 上到二楼,颜琰内心的震撼感再度被放大。 这里的空间更为宽阔。成堆的华丽衣服挂在衣架上,似乎全然不在意人们怎么看待他们的价值。 几个助理模样的人抱着一大摞衣物从楼梯上下,来去匆匆。 ——————————————- 想问一下,是文案太差了吗? 还是我写的不好,不对胃口 都没什么人点进来看的样子 ps:7.12不更新 第十六章元昊 二楼的拍摄室里,两个身形高挑的模特不断地变化姿势拍照。好不容易摄影师用手比划出一个ok表示满意,罗灵晞才喊了“收场。 也许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她最近对工作有不少新想法,打算把工作重心放在电商销售上,开拓一下中低端市场。 邀请颜琰过来,除了相处的感觉不错,也存了一点小心思。以她见惯了模特和美人的双眼来看,颜琰长相上并不出彩,但气质上别有一番韵味。既有少女的娇憨动人的可爱,又透着一种清冷孤寂的姿态。 是以看到颜琰的目光盯着一件淡紫色的吊带连衣裙久久不曾挪开时,她便找出了合适的码数,让颜琰去试衣间换上:“喜欢吗?去试试吧。” 上身效果看起来不错,就是胸部的地方略有些不自然,似乎有些紧绷。其次是吊带处,内衣的肩带露了出来,看着有些碍眼。 罗灵晞问:“小颜妹妹穿过无肩带内衣吗?”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多半是不懂这些的。 “没”青春期的小姑娘大多羞涩于启齿,颜琰也不例外。 见她摇头,罗灵晞找来新的nubra,把她拉近了试衣间。 窄窄的试衣间里空间极小,抬个手都能触碰到对方的身体。 看着她从脖子到耳朵红得像龙虾一样,罗灵晞捂嘴轻笑出声:“我的好妹妹,都是女孩子你怕什么。” 她体贴地背过身去,半天没得到回应。 一想到罗灵晞那双似笑非笑的眼,颜琰就羞红了脸。 她的内心做着激烈的斗争,换乱之中,连钩扣都没能顺利解开,动作慢吞吞的。 许是她太过磨磨蹭蹭,没等她说好,罗灵晞忍不住转过身来。 一下子瞧见颜琰后背处艰难动作的双手,以及明显不合适的胸罩。 “小颜你平时穿多大的内衣啊?”她直勾勾地看着颜琰。 侵略性的目光令颜琰瞬间迅速将手捂在了胸前。 “B……B75。”她小声地回答。 罗灵晞一听,便知她的尺码大小不合适:“你要不要脱下来,我重新给你量量?你可别害羞穿错内衣的话影响你胸部发育。” 作为一个平胸的女孩,罗灵晞一直致力于尝试各种美容丰胸的方法。但好像都没什么用。对于身材丰满的女性,她很是艳羡。 颜琰的胸发育得很不错,大小可观。尤其那里皮肤最为白嫩,如同水蜜桃一般。鬼使神差地,罗灵晞忍不住摸上了那坚挺饱满的少女酥胸。 “这大小得有肯定不止B了吧。”柔软丰盈的触感像是光滑的绸缎,她张开手掌快速捏了一下。 顾忌着颜琰会害羞,又迅速把手上移,捏了捏她的脸蛋,嘴角噙着坏笑。 灵……灵晞姐。颜琰再次把手遮掩到胸前,羞红的脸蛋透露出她的无措。 摸了摸小妹妹柔软的头发,罗灵晞心情颇好:“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帮你把nubra穿上,待会儿带你多试几套衣服。” “不过,我还是想说,小颜你未来的男朋友可真有福气。” 其实早在上初一的时候,颜琰班里的女孩子大部分都穿起了少女式的小背心,互相好奇对方穿着的款式。偶尔有胆子大的,甚至直接扒开领口看。 刚开始发育的颜琰从外观看来和她们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很快她发现自己出现了凸点的情况,李阿姨见了,便带她去内衣店买过机会。可能是生长速度太过迅猛,她直接穿上了B罩杯。班里熟识的、没发育的平胸妹子还几度开过玩笑。 “好了,不逗你了。”罗灵晞亲自给她量了尺寸,“你这大小估计得有D了,最好去专门的品牌内衣店试过再买。而且你还在发育期,估计还会长呢。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看得上眼的衣服,姐姐送你一件。” 见颜琰的目光时不时瞟向一件另一件白色的法式蕾丝连衣裙,罗灵晞不动声色将衣服拿了过来,让她去试衣间换上。 “果然很适合你。”罗灵晞满意地点点头。或许颜琰穿上没有专业模特那样有气场,那样璀璨夺目。但她特有的邻家少女感,和素雅的五官刚好能凸显这类风格裙子的本身追求的梦幻感。二者相得益彰,倒是合适极了。 正在筹备的网店打算上新的服装,所追求不正是这种清新淡雅但又带着点距离感吗?眼前的少女简直就是拍摄的绝佳人选。 “小颜有兴趣来我这里当模特吗?” “当模特?”颜琰用力摇了摇头,“应该很难吧,我不行的。” 找专业模特不难,但挑对合适的人却难。她自己当老板,当然不会让自己挑的人砸了招牌。 何况开了口,罗灵晞就没打算无功而返:“不是像你想的那种要站一天不停摆姿势的那种。我打算做一季少女服饰,不追求什么时装大片。你只需要配合我们出外景拍照片好了,姿势什么的没有那么死板的要求,摄影师会抓拍的。” 以她对小颜的观察来看,丰厚的酬劳压根算不了什么。还不如说说穿不同漂亮衣服的快乐,让她当作去郊游拍照留念了。 “可是,我不太好意思露脸耶。” “没关系的,可以给你戴上漂亮的小面具。” 罗灵晞耐心地给颜琰解释着,沟通了半个小时总算打消了颜琰的顾虑。 时间定在了下周末,在此之前,颜琰抽空去了趟内衣店。这里的店员从量尺码到讲穿戴方法都太过热心,让她很是伤脑筋。连带着走路都沉浸在羞耻的情绪中。 名华路附近新开了一家大型连锁超市,超市和叁中在同一条路上,每次路一明接她放学都会经过这条路。 她从小有个习惯,如果有多条路可以达到同一个地方,就走人最少,没试过的那条。 这或许是胆小人士追求刺激的最简单方式。 从面馆旁的小巷左转过去,再穿过一道铁门,再拐出一条开着裁缝铺的巷子,刚迈入一个稍宽些的街道,一个人影飞身闪过,将她撞倒在地。 还没入秋的天气,就这么摔到地方,多半是会受伤的。 何况穿着短裤的她,膝盖还好巧不巧磕到了一块小石头上。 血肉相见,破皮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就见到几个壮实的男孩追着一个男生跑远了。 “上来,我送你去医院吧。” 耳畔响起了摩托车的熄火声,听声音有点耳熟。 颜琰抬起头,狐疑地看着戴着头盔的男孩儿。 等到对方摘下头盔,她才不确定地喊出对方的名字:“阮豪?” “两字的名字你没一个喊对,可真是厉害。”元昊从摩托上起身,准备扶起了她。 颜琰没理他,腿还疼得没缓过劲来。 “不了,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自己会去。” 这是什么倒霉日子,平白无故摔了一跤,还碰上长得凶神恶霸、不好惹的不良少年。纵然初次见面对方人看起来不算太坏,但观感也算不上太好。 她听到过好几回曾杰和班里的男孩们吹水,说叁中有个混混头子叫元昊,留了一级上初二。打篮球挺厉害,打架水平据说能以一当十,连高中的都跟在他后头当小弟。 元昊不由她分说,把她拽到了摩托车后座上:“你们女的怎么都这么矫情。怎么,看我是个男的,连个摩托车不敢上?” 瞧这流里流气的强调和不容辩解的霸道态度。如果没有重名的情况,众人眼里不好惹的扛把子应该就是他了。 摩托再度点火上路,满怀防备的颜琰听到了前面那人的声音:“刚才撞你的是我兄弟,他不是故意的。” 迎面刮来的风很大,吹起她的发丝,胡乱地拍打在她的脸上:“你说什么?”手里紧紧攥着元昊衣服的下摆。 “我说你抱紧点儿。”元昊大声说道。 摩托车一下子加了速,呼啸着往前冲。 突然起来的惊吓中她慌忙抱住他的腰。少年宽厚的背部离她如此之近,她的鼻子一下子撞了上去。 颜琰疼得想说脏话。不是到处都在禁摩吗?这人从哪里弄过来的。没成年就不怕被捉吗? 前面的少年却肆意大笑出声。 惊魂未定的颜琰颤抖着双腿,从摩托车上下来:“你哪儿弄来的摩托? “哟妹妹,车都上了,你现在才问反应也忒慢了吧。”元昊停好车,扶着颜琰进了医院。 膝盖处隐隐作痛,她气不打一处来:“谁是你妹妹啦,刚刚骑那么快撞到人怎么办?” 元昊带她径直走去了急诊室,轻车熟路的模样分明是这里的常客。 “放心,我技术好着呢。十岁就开始上路了。” 自信满满的话,她听了就忍不住怼:唬鬼呢你,十岁你腿够得着座吗? 元昊停下脚步,提下头用目光上下打量了颜琰一番,用手比量了一下身高差。 颜琰不傻,瞬间从中读出了几分你敢怀疑就是你有问题的意味,还有来自大高个儿的优越感和鄙夷。 挂号处和急诊科并不在一处。 元昊去排队之前,扶着颜琰坐在了急诊室外面。 “你可别乱动,要是再不小心受了点伤可别赖我是刚刚做摩托吓得。”他讲话没个正行。 “你这人会不会好好说话。” 很快叫到了号,医生速度很快,初步判断膝盖只是单纯软组织挫伤。利落地开了几种药,就让他们缴费完去隔壁护士那里处理伤口。 一下午没喝水,颜琰其实有些口渴。等待的间隙,她环顾四周,寻找着自动贩卖机。指望着元昊能做个有心人,可惜他返回时手里除了缴费单什么也没有。 拎着颜琰的东西,他搀着她去找护士。 尽管医生说不严重,破了口气却是实打实的疼。 磕伤膝盖的那块石子是在一个小水坑里,略微有些锋利。摔了一跤后,水坑里的湿泥扒在她的膝盖上,血留了一大块儿。经过这一路,泥和血全都干了,还混合在一起,脏得她不忍心看。 护士熟练地取出纱布和棉签,蹲下身看了看她的伤口。污泥有点多,得用生理盐水冲洗干净。 元昊扶着她站到了水池边上。膝盖沾上水的第一秒,强烈的不适感和刺痛感就让她尖叫了一声。整个身体都颤抖了一下。 “小伙子你扶稳点。”急性子的护士对他说道。 比伤口冲水还疼的,是护士用碘酒给她消毒的那一刻。她紧抓着元昊的手臂,疼得忍不住用手指在他身上拧肉。都怪这倒霉玩意儿。 显然有些迁怒。 “小姑娘你下手可珍重,你男朋友胳膊都被掐紫了。”那护士见了,调侃了两句,转头又夸了元昊,“小伙子人高马大长得凶,看不出来还挺懂呵护女朋友啊。” “他才不……”颜琰正欲解释,元昊就给打断了:“女孩子嘛,就得宠着点。”恼羞成怒的颜琰又掐了他一下。 护士看他俩走的时候,带着一副戏谑的表情。明显是认为两人在打情骂俏。 上了药,裹了纱布,伤口弄干净的颜琰总算感觉舒坦了些。 趁元昊去大厅拿药的功夫,她抬着上腿一步步单脚跳到了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一瓶脉动。 元昊回到来的时候就见她抱着水瓶牛饮的模样:“要喝水你早说啊,就你这伤腿,别又把另一只脚给摔了。” 颜琰给他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他计较。 已是傍晚时刻,临近颜琰平日的饭点。 “我饿了,要回家。”折腾了一下午,她只想好好休息。 ————————————— 追-更:danmeiwen.club (woo18.vip) 第十七章爷爷来电 如果是路一明在这儿,大概会直接把颜琰带到餐厅,甚至体贴地提醒她最近需要忌口,为她点上一桌好菜。 但在这里的是只比陌生人多见了几面元昊。压根不懂什么怜香惜玉,温柔待人。 “我送你回去。现在这个点正堵车,骑摩托比什么都快。” 再次赞扬了一回他心爱的摩托。 两个人鸡同鸭讲,根本不在一个脑回路。 摩托车驶向了逸景花园,这次元昊没再车速开到飞起。 送到她家门口,元昊顺手按响了门铃。 “你家住这儿?看不出来啊,家庭条件挺不错。”元昊来过这里几回,附近有个很大的篮球场,人少环境好。同样是二十年多年前的房子,他们家那干休所里的房子已经开始破败,连个篮球场都没有。 颜琰在包里掏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钥匙:“乱按什么,我家没人。” 他讪讪地收回了手:“你手机好多少?加个QQ呗。”好人做到底,送人送到西,他还是有责任感和担当的。尽管对方想要推拒,但没找到合适的借口,最终把号码报给了他。 加上了联系方式,他再度握上摩托车把手:“我先走了,回头有问题再找我。” 巨大的摩托车点火声惊扰了正在隔壁院子里看书的路一明。 颜琰家同路一明家离得极近,两栋房刚好在小路上的拐角处挨着。从路一明家的后院往外看,16栋的大门刚好在视线范围内。 他抬起头,就见到一个高大的少年骑车摩托车飞驰而过。 转头一看,颜琰扶着墙,脚一拐一拐地走着。 对于颜琰差劲的平衡感,路一明一直心有余悸。他到现在都忘不掉之前她跑摔跤和从自行车上摔下的情景。 从后院的大门出去,他在颜琰家门口扶住了她:“还好吗?怎么摔得这么严重。” “别提了,路上倒霉被人撞的。”颜琰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借力走着,“不过刚有人送我去了医院,已经包扎好了。” “是刚刚那个骑摩托车的人吗?”路一明问。这个长得凶神恶煞的大高个男孩他见过几次,每次都是在接颜琰的路上看到他和人干架。 见颜琰点头,路一明语重心长地说:“看不出来这人这么好心。上次去接你的路上,他就是街上打群架的领头的那个。” 年轻气盛的男孩总是容易冲动,从外观来看,元昊实在是个爱惹事的不良少年。路一明很难对他留下好印象。 自打充当起“家长”的角色,路一明的心态渐渐有些像做爸妈的转变,总怕别人带坏了自家乖巧可爱的小女孩。虽然小颜有些小叛逆,但总体是还是很讲道理的。“虽说他这次帮了忙,但那种男孩子太容易惹祸。还是少来往。” “知道了知道了。您可是负责,比我爸爸都负责。”从前可没人管她这些。 路一明哭笑不得,都说家长管多了会惹孩子讨厌,可他明明也就比颜琰大了十岁不到。 “晚上去我家吃饭吗?”他有点要哄她开心的意思。总是去颜琰家吃饭,他自觉应当礼尚往来才是。 “你会做饭?”她可从来没见过他动手。至少李阿姨住院以来,每天的早餐都是自己给他带,中午也是她提前准备好便当,晚上也是在她家解决。 “我会煎牛排。”野外生存的重要本领就是把生的变成熟的。 颜琰提议:“还是吃火锅吧。” 路一明蹲了下来,示意颜琰趴到他背上,把她进了15栋的院子里:“生病不需要忌口吗?” 颜琰想了想:“那就吃广府那边的打边炉咯,清汤火锅。” 颜琰也不算临时起意。她奶奶祖籍广府,最是中意原汁原味,讲求食材的清淡鲜香。可谓日日爱煲汤,无鸡不成宴。时间久了,自然养成了定期吃广府菜的习惯。 肉食爱好者路一明的家里准备了不少的牛肉和河鲜海鲜,都是他爸最近垂钓的战利品外加朋友送的礼品。 和颜琰家近乎奢华的厨房比起来,这里很是简略,唯独巨大的卧式冰柜略显离奇。想想他爸对于钓鱼运动的近乎痴狂和执迷不悟,也不是不能理解。 如同颜琰热爱烘焙一样,她家的超大厨房里,炉具从天然气灶、卡式炉、微波炉到烤箱一应俱全,操作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锅碗瓢盆,3个大立柜里工具和材料全都是用来做烘焙的。设备之齐全,场面之壮观,似乎开一家私房菜都绰绰有余。 颜琰给路一明列了个清单,嘱咐他把卷卷也带了过来。 上次她不过出门一会儿,外面突然打雷,卷卷在家叫得撕心裂肺。这只亲人的小狗除了胆子小外什么都很好,聪明可爱不拆家,还会主动讨要主人的摸摸,家里没人也不会叫。 天气预报显示还有一两个小时就会有暴雨,卷卷如果看不到她就会嚎个不停。 简单地处理了食材,路一明将餐盘摆了整整一桌,看得人食欲大开。这 两人都没有餐前拍照的习惯,耐心地等着水烧开,路一明时不时找着话题。 “我很久没吃打边炉了。南岭人都爱吃麻辣锅底的,每次徐煜他们喊我吃火锅我都推托有事。” “你去过广府?” “我姨夫就是广府人。” 路一明的的姨妈嫁给了一个广府人,一家人常年在广府定居。从前还在读小学的时候,每逢放暑假,他都会去她家里住。广府人爱吃早茶,以肠粉、叉烧包、虾饺为代表。姨妈一家人是酒楼的常客,连带着路一明离了回家也吵着要吃早茶。 “广府的饮食文化真是博大精深。我在广府的时候,每天都会去酒楼买奶黄包。说来也怪,我怎么吃都吃不腻。每天五个,雷打不动。我吵着让我妈专程去学,但她每次做的都不对味。” 颜琰羡慕地看着神采风扬的路一明:“李阿姨可真厉害啊。”奶奶在世的时候,教会她做过不少点心。她和爷爷都对奶黄包情有独钟。这种包子香甜可口,内陷细腻绵滑,喜欢吃甜的人吃过之后很难不爱上。 “噗,可别提了。她后来跟我说,路一明你再吃不腻我都要做腻了。”路一明想起来就忍不住笑。 落在颜琰的眼中,变成了一种不自知的炫耀。被爱包围着长大的人,眼里永远散着光。很难觉察到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他们习以为常的东西。 “没办法,我只好在外面买咯。可惜南岭这边的奶黄包全都是货不对板,卖的是流沙包。后来我妈后来只在心情好的时候做,我都想自己学了。我不是什么厨房杀手,但奈何对厨艺一窍不通。” “那下次早餐我来做奶黄包吧。” “那我可就有口福了。” 锅里的水很快沸腾起来,烟雾不断升腾。路一明站起身,拿起颜琰的碗,把菜夹了进去。 “谢谢。”颜琰接了过来,动起了筷子。 热气翻涌,两个人吃得大汗淋漓。路一明时不时盯着颜琰看,生怕她因为觉得麻烦而不开口。每每煮完一点东西,他就先夹到她碗里。见她的筷子不曾停下来,他才放下心来自己吃。 蘸料里没什么辣的,颜琰却吃得满脸通红。她吃得很专心,不敢让一点汤汁残留在嘴角。她的嘴唇泛起了血样的红色,如鲜艳的红宝石一般。 路一明看着她的吃相恍惚了神。平心而论,她不是那种五官精致、长相艳丽的女孩。但越是盯着她看,越能发现她面孔的淳雅婉丽、秀润灵动,眉目间带着清隽的书卷气。越是相处久了,越是能发现她身上违和的、超越年龄的成熟感。 只有在这样吃饭的时刻,当她心无旁骛的享受美食时,才能捕捉到一丝天真的孩子气。连带着他也胃口大开。 如果没有铃声的打扰,这种温馨的气氛或许可以一直持续着。 “喂,爷爷。您身体还好吗?”接到颜茂山的电话,颜琰的脸上满是笑意。 对面那头的爷爷听起来精神不错,说话中气十足:“那肯定啊。我现在吃嘛嘛香,最近还学了画国画呢,改天给你过过眼。小琰呐,想爷爷没啊?” “那肯定啊,最想你这个老宝贝了。”用词之肉麻,显然是撒娇惯了。 “哎,老了老了,老宝贝不中用了。我今天听人家说,你章爷爷病了,你抽空去看看他。” “好端端的出什么事儿了?我放学就过去看看。爷爷,你在那边孤苦伶仃的,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我有你安叔叔照顾呢。倒是你,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放假了来北和看我就行。” 北和是座海滨城市,风光绮丽,气候宜人。 自从老伴徐霞去世,颜茂山的身体就每况愈下,毛病越来越多。几个老伙计和小辈总劝他过去颐养天年。有专人照顾,有好友相伴,养身体的同时还能学点东西,对年迈的他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等到颜琰上了初中可以生活自理,颜茂山没了担忧,多年相伴下属安景才便去北和定居了。两地之间路程稍远,往返并不方便。从南岭到北和乘高铁要5个小时,坐飞机要4小时,算上从家到车站机场的时间,要花上大半天时间。 祖孙两个都舍不得让对方太过折腾。除去寒暑假探望,颜琰和爷爷约定好隔叁差五就打电话说上几句。没想到这退休的老人家比她一个上学的孩子还要繁忙一些,接电话看心情,打电话看有没有急事。 “好了爷爷,我这边打雷了,信号不好。下次再跟你说,拜拜。” 屋外骤然下起倾盆大雨。漆黑的夜幕里有一道电光闪过,雷电一声接着一声,似乎要捅破了天。 卷卷害怕得夹紧尾巴,冲向颜琰的腿脚下,试图扑进她的怀里。 “我来抱它吧。”路一明搁下筷子,起身走到她,把狗放到了自己腿上,温柔地抚摸着它。 按理来说,刚刚的一通电话应该与他毫不相关。他的教养也不允许他故意探听他人的家庭情况。然而对颜琰的好奇却怎么都压不下去,迫使他违背了自己多年固守的行为准则。 “你家以前就住在逸景花园吗?”路一明出国不过是一年多以前。在他家买房住下来到他离家的这段时间里,隔壁的房子一直是空荡荡,永远见不到人影。 “我很小的时候和爷爷奶奶住过一段时间。” 那几年徐霞身体还不错,还有精力照顾她,祖孙叁人很是享受了一段天伦之乐。然而好景不长,她生了一场大病,没能熬过去。颜茂山怕住在这里触景生情,外加时不时往医院里跑,一家人便搬了出去。 “怪不得了,我从搬进来就没看见过你家住人。我还一直很好奇,隔壁邻居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每年那颗橘子树结果子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这家主人什么时候在呢?没人吃的话我帮忙捡了多好。” 颜琰忍不住抿笑:“原来我家橘子树让你惦记了这么久啊。” “那当然。不过现在,我可不止惦记橘子树了。你家的好东西太多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家还有什么宝贝值得惦记的。” “还有你哦。” 视线交汇,颜琰的心尖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艰难地屏住呼吸,试图平息自己的内心的焦躁不安。这是一个成年人对孩子的玩笑话,还是一个男性对一个女性的欣赏和宠溺呢? 她无法断定,错觉是从哪一刻开始产生的,致使她萌生出变质的感情。 她的思绪已经乱成一个紧密缠绕的线团,无人可解。 第十八章摄影与绘画 “你说是不是啊,卷卷。”他捏了捏颜琰的脸蛋。呆愣的眼神配上这个表情,果然很可爱。 仅仅一下,路一明就松了手,只留下温润的触感停留在。那是光滑细腻、吹弹得破的少女的肌肤,娇嫩得仿佛要被自己手上的茧刮伤。 不知道作何反应的颜琰埋头吃菜。只有这样才能缓解方才突如其来的心慌。 路一明拿起手中的筷子,又给她夹了些菜。 顶着对面的视线压力,颜琰岔开了话题:“李阿姨还要住院多久啊?” “医生说还有两个月。”这意味着他还要继续在颜琰家蹭两个月的饭,担当两个月的代理家长。 “怎么还要那么久啊。骨折的话不是一般一个月就能出院回家休养了吗?” “妈妈这次摔的有点重,加上在医院检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其他的病症,医生建议一同治疗,多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那你可得好好照顾李阿姨。你不在家的时候,她可挂念你了。虽然嘴上很嫌弃,但每天都会和我讲你的故事。” “我妈妈她呀,真是......”路一明忍不住轻笑。他不过离家一年多,每次打电话她都是一副巴不得他不回家的样子。 “我去照顾我妈妈,谁来照顾你啊。放心,我爸爸在那里陪着呢。” “我可好着呢。” 不得不承认,颜琰的确是一个自理能力很强的小孩。能把一栋大别墅打理的井井有条,可以说是有本事。但能够突发状况第一时间自己想办法,做事情有想法,绝对不是单纯的有点能耐了那么简单了。光前一点,就足以胜过这个处于这个年纪时的路一明。 这头跟她当家长,跟小孩过家家一样,面上看得过去就行。前头这神秘大房子早把他的胃口掉得高高的,今天这独居小姑娘接的电话又把他的心挠得痒痒:“我好像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爸妈。” “还健在呢。不过和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一提起来她讴不过。 她的爹妈从来只活在安静的相片里和电话线的另一头。要不是现在科技水平有限,她真怀疑这对爸妈是机器人。 也是路一明眼拙,只把她当小孩子看,自然不晓得颜琰内里睚眦必报的德行。跟那些纨绔子弟还是有点差别的,人家那是只要觉得碍眼了,就算你什么都没做也要被教训一通。这位现在充其量是个修炼不到家的“窝里横”,只得亲近的人可劲欺负。 前头看不出来,那是她压根没拿你路一明当回事。 莫要以为小姑娘看着年纪小脸皮薄,最多有点爱使小性子。往后两人鬼混到一处,路一明才见识到,这位说白了就是一假好心的。什么给妈妈送蜜饯,给他做饭,那都是客套客套,讲究互不相欠。我承了你的情,那就赶紧还回去。 改天要是正眼瞧你了,越是亲近的,越是计较。若有一点小毛病,且看她能不能饶你。 远的不说,这近的里头,知道她不是好招惹的主儿也就老章了。 才出院回家,老章日日躺着床上不能动弹,连个解闷的都没有。 也不知道这小徒弟哪里听到风声,一早上就过来了。 “小颜呐,怎么想着来看你章爷爷了。” “来看看您还有几年活头呗,好叫我和畅畅早点把您那堆破宝贝分一分。”听听,这要不是关系亲昵,哪儿开得起这种大逆不道的玩笑。 老章状似埋怨:“你和畅畅呀,都是小白眼狼,就天天惦记着我那堆东西。”拿腔作调,还有点委屈。 都是天天过招的老熟人了,颜琰哪里不晓得他巴不得早点有人来看他。 “谁叫您老总说我小白眼狼,不来看您。这话传出去,不都逮着我骂吗?我还不是屁颠屁颠地来了吗?我还是有点脸面的嘛。” “个小没良心的,合着是怕被人家指指点点才过来。心不甘情不愿的。”老章今年七十二,和上了年纪的人一个样,老小老小。人老了,就爱作怪。来了人看他他嫌弃,没人理他他又觉得别人嫌弃他。 如今退休十余年,能说上话的老友还活着的也没几个。还是盼着有人来看他。 老章全名章德厚,画画天赋不错,年轻时又有点才气。革命年代,别人都去当兵当农民搞建设,他没那个志向,一毕业就去了美院教书。 章德厚有点孤僻,通俗点说就是文人都有点的高傲气。不过他喜好清静,平日不是画画就是看书,也不掺和文人纷争。也是他走运,运动刚搞几年,学校一大半的人被抓,他半点事没有,小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 拖自家叁弟老领导家的福,颜茂山的妻子徐霞还给他和王韵芬说了个媒。偏偏日子过得太好遭人恨,他还被抓了一回。多亏颜茂山使了力,把他给放出来了。 如今老章退了休,就收了颜茂山的孙女颜琰跟着学画画,两家人也算有几十年的交情。 “坐这儿来,把对面的风景画我看看。” 颜琰心里叹口气。也莫怪畅畅老往外面跑,不愿在家待,章德厚抓着这些小辈就爱让他们练习。过来探病都不忘记监督她的手上功夫。 师母更是用行动配合。好吃好喝的给你端过来,冲你笑嘻嘻的,让人连句抱怨都不敢说。 章德厚指挥着老伴搬来了凳子,找出纸笔和画板,又推开了书房的窗,让颜琰坐在窗前写生。 窗外的风景被树叶遮挡了一半,透过另一半,可以看到蜿蜒的山路与远处郁郁葱葱的香樟树。 就这么一回儿,他家也是热闹,门被敲个不停。 “章德厚!章德厚!出来下棋去呀。”这是棋友。 “老章好些没啊?这是刚钓上来的活鱼,拿去补补身体。”这是楼上的邻居。 “章老师,不好意思我又上门了。您看那卖家......”这是上门求画的。 时不时被打断,颜琰哪里静得下心画画。好不容易消停了,这鬼天气又开始下雨了,雷声震天响,比昨晚还大。 “哎哟,又打雷了,小颜别回去了,在这儿歇一晚。”师母喊她。 得了,又跟昨晚一样回不了家了。 昨夜的暴雨声中,她不着调的话语让路一明稍感错愕,但没能击退路一明的好奇心。于是他试探性地问她:“他们工作很忙?” “谁知道呢,一天到晚天南海北的跑,怕被人杀了逃命呢。” 颜琰还在气头上,嘴里就没个好话。 雷声太大,盖过了颜琰的说话声。她赶忙推门出去,却被屋檐下斜飘进来的雨水打湿了额头的碎发。 “雨太大了,你腿又伤着,晚点再走吧。” 反正两家离得近,等雨小下点,回家也就一分钟的事。 这老天爷也是稀奇,暴雨一下就是一夜,根本不给颜琰回家的机会。 路一明把颜琰带上了2楼自己的房间,让她在这里讲究一晚。 他家客房是不缺的,但他妈不在家,他实在找不到干净的被褥铺床在哪儿。爸妈房里的硬板床他睡不惯,只能颜琰睡他的床,他在沙发上凑合。 颜琰气得睡不着。 今天被人撞了不说,还又想起那对扫兴的爹妈,没一桩事能让她舒心的。 她这一生气闹起来不得了,“窝里横”的脾气又开始上头了。 对着半只脚踏进窝的路一明,颜琰还没那个胆量撒气。但路一明房里的东西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柜子里的书,桌子里的相册和日记,路一明珍藏的手办,即将遭殃。 搁前边,她爷爷办公室里的机密文件,师父家里的宝贝字画,哪个没被她祸祸过。且她还是偷偷摸摸搞的,家里人谁都没联想到她头上。 这偷摸成了乐趣,源头还要从畅畅那儿说起。 颜琰从小上的机关幼儿园,同学都是一等一骄纵的小宝贝,老师看人下菜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有天一小姑娘抢了她玩具,颜琰当即跟她争吵了起来。抢玩具的姑娘霸道惯了,边动手还边暗地里掐她。掐得她哇哇疼,可惜颜琰是个好得快的体质,皮肤上没红没肿。闹到老师那儿去,她俩都被批评了一顿算完事。四岁的小颜琰那会儿是个缺心眼,只会向爷爷告状说玩具被抢了。 大人嘛,当是孩子间的玩闹,哄了几句也没当回事儿。同龄的畅畅见她生闷气,才晓得她被掐疼了,老师也是个偏心眼的。畅畅打小就贼(注:这里是聪明狡猾的意思),对着那小姑娘不打不骂,偷偷往她书包里放虫子,把她玩具藏起来,替颜琰出了不少气,直到现在都没被抓包。至于那偏心老师,畅畅干脆找了几个不喜欢她的同学去给她捣蛋,带着颜琰偷偷摸摸跟着她,发现这老师和那霸道小姑娘的爸爸像是有一腿。 沆瀣一气的俩小孩知道了不少秘密,一起偷着乐。颜琰这个小心眼的,自此才算悟了,偷摸是种高级趣味。这种你不知我知你的乐趣,就在于你不知道我抓住了你的把柄。 同理,现在路一明她侵占私人领地的机会,能叫她这个喜欢偷偷摸摸的人忍得住? 再者,颜琰现在对路一明的好奇可不是一点半点。不过好奇归好奇,头一次睡别人床,颜琰可不得又兴奋又紧张。 不在这里偷偷摸摸地搞点小动作,她心里难受。 俗话说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前头那些偷偷摸摸,颜琰都能找着由头。就算被抓了,道理也在她那儿不是? 如今路一明没招她惹她,她也是有贼心没贼胆,晓得这见不得人的想法是不光彩的。 终究是私欲战胜了她的假正经。“窝里横”决心作妖,毕然不然打退堂鼓。 天大地大,能有她颜琰找刺激的事情大? 如今对她这么好,都快成了半个自家人,考察你够不够格进她的窝,能不能当她的亲近对象,是尔等的荣幸。 革命同志能否成为战友还是需要检验的啊。 没等颜琰检验完,路一明先检验她了。 路一明轻敲门:“小颜,我给你送枕头了。” “好!”颜琰想也没想地回答道。 结果路一明一进来,心虚的她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相册掉在了地上。 “怎么在看这个?” 她当然不好意思承认偷偷摸摸地翻他东西是为了找刺激,嘴上支支吾吾:“刚好就看到了......” 路一明心里想着事,没来得及注意她。 他把干净的枕头放到了床上,从柜子里找了几大本相册给她:“都是我自己玩摄影的作品,里面有不少有意思的人文风光。” 尽管很遗憾没能在相册里找到路一明过去二十多年的生活瞬间,但颜琰仍然震撼于他在摄影时的所见所闻。 “你拍的很好,这个人是哪里的?”颜琰指着一张照片上正在和鳄鱼厮杀搏斗的人问。 路一明介绍的很简单:“在一个原始森林,部落土着通过猎杀鳄鱼获取食物。” 颜琰看得很仔细,一本不落地翻完:“这些相册拍的都是人文场景吧。我记得你不是说过在给地理杂志供稿吗?我还专程买来看过呢,都是些自然风光,我还以为你只拍那种呢。” “这类算人文纪实摄影吧。我拍的并不太好,所以只能留给自己看咯。” “这些照片也没有很差啊,而且要拍的话也很辛苦吧。能进原始森林,能和土着交流相处,并且不惧危险拍下来,不是也很有意义吗?”颜琰对这些虽然不大懂,但她经过的事也不少,对实践中的苦难远比想象中多深以为然。 这回答实在亮眼,叫路一明不得不欣赏起她的见解:“想不到你还懂得挺多。不过呢,这些照片还远远达不到我心中标准,就是......和决定性的瞬间差了那么一点。” “你是在说布列松吗?用瞬间捕捉永恒的意义?我倒和你相反,学画画呢,是从永恒走向瞬间。这两者都是艺术,但摄影却兼具了媒介属性,谈这一点我是不懂的。但谈艺术性,你在这些照片里所用的视角和投射的观点态度难道不是很特别,很好的吗?” 路一明忍不住侧目,怔怔地看着摩挲着玩偶的颜琰。他仿佛在同一位睿智的女士交谈着,讨论着那些晦涩的艺术理念。 “阿明哥不要小瞧我,我的书可不一定比你读的少呢。” 颜琰对丝毫没察觉到她非同寻常的见解震慑住了面前的人。但恰恰是这样的她,才叫人痴迷她那难得一见的魅力。 第十九章画展 老章站在颜琰身上,还算满意地点点头:“构图、造型、色彩关系都把握的不错,看来基本功没丢。” 看上几年的画卖家终于肯出手,老章心情属实不错,连点评都遍变平和了。 虽然和真天才比起来,差距不是一点半点,但总归是教了十多年的孩子,偶尔还是要表扬表演,激励一下。 颜琰天赋不错,算得上一个好苗子,经过常年累月的训练,还是有点小功力的。就是有点太贪玩,不然把她送去参加几个月的集训,狠狠磨砺一番,上一个不错的美术学院也不是不可能。 “学画画是要下苦功夫的,光凭天赋不够,观察力理解力都不能差。你这样贪玩怎么行?”表扬不超过叁句,老章还是信奉“响鼓要重锤”。 “下个星期,你把畅畅喊着,两个小捣蛋的给我一起去川弥美术馆看展学习学习。老太婆,你给畅畅打个电话,喊他过来吃饭,就说小颜也在。” 王韵芬电话打了半天,孙子才肯接电话,说了没两句就挂。她怕自家老头生气:“畅畅说跟同学一起学习呢,不过来了。” “个臭小子,一天到晚在外面晃,他跑去学习是唬鬼吧。算了算了,你把楼上送的大闸蟹和月饼给小颜提回去。” 老章养身体忌口,畅畅又不在,好东西自然便宜了颜琰。 从前爷爷奶奶总跟她说螃蟹性寒,不肯让她多吃,但她一个小孩子,哪里管得住自己的胃口。他们一家又都注重口舌之欲,好东西吃多了,她的嘴巴和眼力还是挺毒的。 就拿大闸蟹来说,市面上卖的那些所谓高档礼盒装,她看都不愿意看一眼。没办法,就算她不挑但是她的胃也要挑剔。都是精贵的东西养出来的,吃的不够好,她的胃就闹脾气。 才刚看到这一盒螃蟹,她已经能想到十种吃法了。这又大又肥又鲜活的螃蟹,也不知道是哪家送的,难得合她心意。实在值得表扬。 要是打听到什么途径能搞到特供款,她以后吃螃蟹可就不愁了。 “师母,这是哪个送的啊?” 大闸蟹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但是碧落湖5两一只的大闸蟹这时节可是稀罕咯,没点门道想买都买不到。这特供款经过精挑细选,着实又不一般的品质,才能入她的法眼。 “就楼上姜教授他们家。他家闺女嫁得好,听说女婿是什么大公司老板来着,有权有势,来头不小。前阵儿他家孙女办满月,还请我们这些老邻居去了。这不,你师父病了,又正好过中秋,就给你师父送礼还情来了。” 王韵芬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到哪里都能玩得开。楼上那对夫妻不爱张罗事,左邻右舍里也就和对门的,还有她家关系好点。 颜琰听过不少这家人的闲言碎语,却没和这家人打过照面:“就楼上姜爷爷和叶奶奶吗?我好像每次来都从来没见过他们家还有什么亲戚。” “这谁知道呢,他家闺女自从嫁出去了就没怎么回娘家。也是最近这一两年老往这头跑,好像还住着呢。外头都传他们家女儿是不是被大老板甩了,两个人离婚了。哎,当初他家嫁闺女,那叫一个排场大!” 说的都是十几年前的事,颜琰听起来太遥远。但这种富豪家的故事,她还是很乐意听的。尤其是,这家人有钱的程度,已经不能用纯粹的人民币数值来圈定,那是每秒都在钱生钱的资本和财富。 能在那个年代豪车相送,太子酒店摆50桌婚宴,随手给小孩的喜钱都是一张红票子起步的,哪里会是一般家庭。不过呢,这种有钱人的婚姻往往不顺遂的多,闹起来看头也多,最为人津津乐道。比什么电视剧和小说都夸张,有意思,看得人又过瘾。 王韵芬有个爱好,就是看知音故事会这类杂志,可惜现在都比不上网络上的营销号博人眼球,没落了,越来越难买了。后来她就迷上了都市报的情感专栏,比追剧还上心。光她自己看不算事,她还喜欢扯着一家老小讲个不停。自家老头子不爱听,孙子老逮不到人,只好把颜琰培养为她的忠实听众。 经过多年熏陶,颜琰也成功被这些“两性故事”荼毒。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光和她师母能交流探讨里面男女的有多混账,还能批判评论故事主人公的性格弱点。作为一个看客,她还可怜这些痴男怨女咧,毕竟不够混账的人都不干出这些混账事。 却不晓得,到了后头,她是那数一数二的玩弄感情的混账玩意,专门引人干那混账事。 这头一个带坏的,就是她老偷瞄的同班同学。 新的一周,新的开始,国庆假期过完班主任重新调整了座位。 谢天谢地,李凌潇的位置总算离她远了点。同桌换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大高个男同学,隔了一个过道,旁边坐着彭嘉树。尽管颜琰前面对他因欣赏兼好奇而产生了过分关注,但也没想着招惹这位“人气颇高”且冷漠难以接近的男同学。 直到两人在过道迎面相遇,发生了她往左走,他往又走,退回来又换成了同一边的时候,颜琰发觉有些事情巧合得不对劲了。 比如课代表发作业本,把颜琰的作业发到彭嘉树的桌上,彭嘉树的在他桌上。再比如语文老师让他们交换着批改作文,英语老师分学习小组,这俩总能被巧妙地凑合在一起。 颜琰对天发誓,她对彭嘉树除了美色别无所图。 这种巧合不存在人为制造的成分。 叫她自己也奇怪,她从小到大上学这么久,换过那么多学校认识那么多同学,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状况。 这样细数一下,两人的缘分可不止一点半点。尤其周末学习小组的几个同学约好出去讨论学习的时候,他俩同时说有事请假没去,有事去的位置恰好是同一个地方。 彭嘉树觉得事情太过离谱。 如果不是前几次是他自己主动影响到她,他几乎要怀疑这个新来的转学生同学和那些幼稚难缠的女生们一样,故意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试图引起注意。 没人能想通,为什么他每次都恰好把东西砸到了新来的转学生同学那里。 每周换一次小组座位,这周颜琰坐在教室最左边的靠墙处,彭嘉树坐在最右边的靠墙处。第一回是班长喊他帮忙扔个橡皮,他随手一抛,掉在了她的桌角下。第二回,他不小心把一包纸巾扔到了她的背上。 他不得不留意起这个人来。玩游戏输了碰到她,社团课碰到她,如今就连去看画展都能遇到。 让我们换位思考一下,如果颜琰对接近彭嘉树的机会有那么点顺水推舟的意思,她肯定会把他当作跟踪狂。 毕竟哪里会这么巧,她请个假他也请?她来看画展他也在? 但这现在嘛,这种情况,说不定真的缘分。 —————————— 首-发:po18vip.xyz (po1⒏ υip) 第二十章嘉树的请求 这年头的美术馆,爱来逛的年轻人不多,都是爹爹婆婆带着孙辈来玩,美其名曰艺术熏陶。实际上咧,一堆四五岁的小萝卜丁不乱摸不乱动,能保持安静就谢天谢地。个子都没有画框高,看得懂是见鬼。 不过国家政策好,一般的政府文化场馆不收费,外面秋老虎热得发威,现成的好位置吹空调,肯定都喜欢往这里头钻。这和那些守在超市门口等开门的老人想纳凉是一个道理。 私人的美术馆就不一样了。 艺术不能当饭吃,但是搞艺术的也要吃饭呐。200一张的门票,观众的欣赏水平不一定提高了,但是进来的门槛肯定拔高了。这票价,都够颜琰买个日产的6连玛德琳模具了。 票价高有票价高的好处,起码人少,还办了个名家讲座,名气和档次蹭蹭就上去了。 毕竟私人美术馆,请来的人有点真本事,但在圈子里面只能算是有点小名气。今天这位叫胡泽清,具体画画什么水平颜琰也没听说过。 一看简介,中央最好的美院毕业,师从国宝级大师人物高圣远,虽然没挂上什么xxx协会主席会员之类的称号,但单看这背景就和一般搞画画的拉开了差距。 画的东西咧也有点意思,基本都是人物水墨画。但画的人形象有点怪,神韵却是抓得一等一的好,看起来自成一派,一般人欣赏不来。 寻求与众不同在搞艺术的行当里不算稀奇。稀奇的是这样乍一看平平无奇的人,彭嘉树妈妈姜敏欣赏的不得了。 姜敏是搞文玩研究的,一是因为学得多,懂得多,二嘛,就纯粹是个人爱好了。一个学历史的,天天鉴赏名家作品,按理来说喜欢的应该是躺在棺材班里的、开山派祖师爷级别的人物。但最近几年冒出了这个南岭画派的胡泽清,画的那几幅画把她迷得不行,想要见识见识作者真人。 干一行爱一行,和见一样爱一样的本质是有些相通的。姜敏也不是喜新厌旧的人,但她跟叁个男的裹不清的事成了事实。 毕竟有孩子的有孩子,有感情的有感情,总能抓到她的把柄。哪怕是离了婚,哪怕是她明确表示不想跟他们纠缠,但架不住这叁个男的跟昏了头一样,天天缠着她。 只能破罐子破摔,把情啊爱啊看得轻一些。所谓的感兴趣和痴迷这种事转身就忘,反倒过得自在些。 对姜敏来说,喜欢了几张画因而对作者感兴趣,不过是随口一提。但儿子贴心,又想帮亲爸争争宠,听她说喜欢什么,马上记在了心里。 这不,一听胡泽清在这里搞讲座,嘉树就自己过来了,想见上一面搞个签名回去让他妈开心开心。 门票收的贵,主办方自然财大气粗。一个小小讲座愣是搞了不少互动环节和礼品。 一进场子,一人领了一个号,说是抽奖送签名版定制画册。提问抢答环节,答对的也有签名版小纪念品。不过这些都比不上现场观众比赛评奖,获胜者能得到画家的小幅画作原稿。 一到这种碰运气的时候颜琰就很来劲。奖品都在其次,主要是给自己找点乐子。 从提问环节开始,她就频频举手,积极地不得了。 不得不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话半天不假,老天今天开了眼,让她一个平时连“再来一瓶”都没有中过的人运气爆棚。 抽奖环节,主持人报出号码请中奖观众上台,她喜滋滋冲了上去,头一次享受到好运眷顾。 握手、拍照,颜琰含蓄地对着镜头笑。 实际下了台也是咧着嘴笑,半天合不拢。 这回的奖品光拎在手里就分量不轻,打开一看,这画册集子更是精美。不仅有画,每张画后面还附上了画家作画时所思所想。对她这种学画画的人来说大有裨益。 装帧设计上不光用了巧思,制作上一看更是花了大价钱。不识货的人也会夸是好东西。 得了这么个宝贝,若有认识的人在,她指不定会嘚瑟一番。 也是巧,下台的时候她随便一瞟,就见第一排正中间有个男孩坐着,像极了彭嘉树。起初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后来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发现果然是他。 让她上前打招呼是没有的,反倒是彭嘉树主动找上了她。 “刚刚那幅画,你能出手给我吗?” 乍这一见这赏心悦目的存在,她着实有点惊喜。 却没想到,这人是来找自己要画的。没错,今天颜琰光抽中大奖不算,还在比赛上拿了个第一。这等好运,实属她长这么大头一回。 “你说哪个东西?”颜琰想装糊涂,东西都到她手里了,再说她也不缺钱,留着纪念自己的幸运多好。 “就是你比赛赢的那幅画。能转手给我吗?我很需要它。” 一开始,嘉树并不想找上这位同班同学,害怕不对劲的事情越来越多。 动用私人关系去找胡泽清要一副小画作对他这样的家庭来说,或许不是什么难事,连和他爸爸商量都不用,就可以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办成。权势不一定时刻有用,却一定好用。 但他不这么想。借着爸爸的手腕去讨妈妈欢心,他只负责动动嘴皮子,未免有些虚伪做作。 他已经13了,他爸在这个年纪随手鼓捣出的航线监察管理系统软件都能获得B轮融资了,而他他除了倚仗自己是妈妈的孩子,没有什么东西能让爸爸以他为傲。 嘉树计划的很周全,叫同龄人来看都会觉得他有点小大人的模样了。但是真正的大人能一眼看穿他的不成熟。同时教育他:准备周全比不过运气差。 他提前打听好胡泽清的休息室,想要抓住时机交流一番,却不想对方掐着点才到。散场的时候,他又赶紧跟上,想找机会单独详聊,却得到了对方急着赶飞机早已离开的消息。 接近闭馆时刻,观众纷纷离开,想要找其他的中奖观众沟通已经不再有机会。只剩下找认识的这位同学一条路,嘉树别无选择。 颜琰站在冰淇淋点门口排着队,耐心地等待着,尽管原本愉悦的心情被彭嘉树打断,却不妨碍她即将享受吃冰淇淋带来的快乐。 “你要干嘛用?”彭嘉树跟在她背后,站在了买冰淇淋的队伍里。 “我家里的长辈很喜欢刚刚的那位画家,我想把画送给她。”彭嘉树急切地解释道,丝毫不像在学校里那样冷漠不爱搭理人,“你能把它给我吗?只要价钱合适,我都可以付的。” 他的眸子闪着热切的光,如同熊熊烈火一般执着地燃烧着。头一次处于这么劣势的状态请求别人,对着大人能侃侃而谈的彭嘉树很不习惯,以至于他给出的理由那么单薄,缺乏说服力。 把平白得来的奖品转送给他并非什么难办的事,但这么直接给他了,颜琰心里多少有点不乐意:“这种艺术品又不是金钱能衡量价值的,再说,我都不准备卖,你给再多钱也没用。你找别人吧。” “其他人都走了,现在能帮我带只有你了。那副画只有你一个人有,所以......” 对着颜琰,彭嘉树脑海里列出的一大堆理由全都失效。因为面前的人,坚定的眼神中透露着她什么都不缺的讯息。他只能不断去试探:“你怎么才肯?我......” 他白皙的脸因为激动泛出清嫩的红色,眉头紧锁,嘴角微微下撇。 “你吃冰淇淋吗?要什么口味。” 嘉树不愿放弃:“谢谢,不用了。你能不能......” 见他轻咬嘴唇,内心纠葛的样子,颜琰率先败下阵了:“算了算了,不用这么麻烦,你就当欠我一个人情吧。” 对着这样一张忧郁无辜的脸蛋,颜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嘉树脸色微变,愣了一下,点点头。怕她反悔,郑重其事地说了声“好”。 “我会记得的。” “您好,请问需要哪种冰淇淋?” 颜琰把装着画的袋子往他手腕上一挂,动作干脆利落,好似方才为难人的并不是她。 “给我两个甜筒,一个招牌的牛奶口味的要一个球,香草口味的要两个球。”颜琰没理会彭嘉树的拒绝,买了两个甜筒,悠闲地等待着店员铲出冰淇淋球迭到华夫筒上。 香草的留给自己,牛奶的递给彭嘉树。 “谢谢!” 鬼使神差的,向来不吃冰淇淋的嘉树吃了一口。醇厚的奶香,冰冰凉凉的甜味,促使他吃完了一整个。 “你拿好吧,我要回家了。”走到公交车站,颜琰一行行看着路线信息。 “你家住哪儿?我可以送你的。” 公交车正好驶来。 “不用了,你记得还欠我一个人情就好。” 她快步踏上台阶。 夜里,美院教职工小区亮起了灯。 姜敏喜了盘水果放在茶几,疑惑地看着奔向厕所的自己儿子:“这孩子怎么又跑厕所去了,一晚上都去四五趟了。” 姜爸闻言放下手里的报纸,朝着女儿看了一眼,没搭理她。 彭成业见不得老婆受冷落,连忙接话:“可能吃坏什么东西闹肚子了吧。” 姜妈推门从出门里出来,见自家老头坐在沙发上屁股挪了半天,就晓得他又在心里烦女儿的破烂事。 心里长叹口气。 也是,有哪家的女婿离了婚还天天往丈母娘家跑,天天不忙工作就哄着前妻。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离婚呢。一个也罢,竟然是叁个男的轮流上门,最夸张的是,其中一个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 几个人跟排了班一样,能完全错开,不打照面。 一本糊涂账,都是冤家啊,鬼晓得是孽缘。 “不可能呀,卷卷今天叁餐都是在家里吃的。” 姜敏想了想,卷卷平时没什么过敏物品,也就是有点乳糖不耐受的毛病:“那是不是喝了什么东西啊?” 嘉树也没想到,仅仅一个小小的冰淇淋球就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简直难以理解颜琰对冰淇淋的狂热喜爱。 被念叨的颜琰此时还不知道,她一番好心请客,让欠她人情的彭嘉树拉肚子拉到腿软虚脱。沉浸在罗灵晞发来的服装样品图中,她有些迫不及待要去赴会邀约,准备配合拍摄了。 然而她的头一次工作体验进展并不顺利,没迎来拍摄计划的通知,反倒先等来了罗灵晞的致歉。 “小颜,你能来步行街E栋这边的猫咖一趟吗?我有点事想和你说。”电话那头的灵晞姐声音略带疲倦,声音嘶哑着。 见了面一看,她的眼圈周围泛着乌青,似乎熬了几天的夜,满脸写着憔悴。 颜琰入座的十分钟里,她接了好几通电话。常常是上个电话没打完,下个电话就“嘟嘟嘟”响起,提示有人打过来。 罗灵晞不好意思让颜琰等太久,噼里啪吧说了一通,摁下关机,才总算消停。 “抱歉呐小颜,之前跟你说的拍摄的事可能要推迟了。现在工作室的方案部署出了点变化。” 还是上个月聚会惹出的麻烦。 随着事业蒸蒸日上,罗灵晞工作忙起来,早把那么点事甩在脑后,却不防被人使了绊子。特别是这个节骨眼上,她正把精力在新布局的网络电商上,对方利用资金周转不灵活的空当,让一堆厂家过来找她催款退单,着实影响不小。 钱雨菁帮她一查,果不其然是聚会那天遇到的刘维女友使坏。 最初只是女人和女人间的矛盾,后来也不知道这刘维搭错了哪根筋,帮他这位前女友出气。叁天两头的有政府部门上门检查,查税收查消防,再来是些鸡毛蒜皮的小问题,总有理由让她的工作室无法正常营业和办公。 这次有一批货因此折腾了好多天,为了工作她只能连轴转,整个人头疼得不行。 “没关系的。灵晞姐是生意上遇到什么问题了吗?虽然我不一定能帮的到忙,但你分担一下忧虑总是可以的。” “说起来还和之前一明哥的接风宴有点关系。纯粹有人看我们这一群不顺眼,想找麻烦罢了。”罗灵晞一口咖啡,靠在了椅背上。“我今天找你来,要说的就是路一明的事。” 颜琰有些不解:“灵晞姐姐怎么不和阿明哥直接说呢?” 不是罗灵晞不想联系他,而是他早早就把她的电话拉黑。显然是不愿意再联系她。 罗灵晞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那晚她的行为太过出格。 他的拒绝意味着不给机会,拉黑是变相说明他不想和她再联系。 事已至此,任凭她怎么无法放下也改变不了路一明。即使不打扰,远远看着也好。 她关注着路一明,也有人关注她。 好朋友的事业出了问题,身为闺蜜的钱雨菁上很是上心。凭着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网,钱雨菁帮罗灵晞解决了工作上的麻烦还不够,顺藤摸瓜挖出了点刘维的动静。 这一打听,罗灵晞发现可能要出大事。 联系不上路一明,她只能委托颜琰转述。 第二十一章被掳 喻家嘴附近的山上,“煌海”的招牌在昏暗的夜色中暧昧地闪动着。 灯红酒绿的地方向来是寻欢作乐的人们放纵自己,醉生梦死之处。当然,也不乏来这里玩些简单的消遣的。后者是明面上的,前者却是少数人专属的暗地勾当。 自徐煜介绍了这地方,路一明和颜琰就成了这里的熟客。 路一明起身,准备打开门,颜琰的手却拦了过来。 他无可奈何地笑道:“我的小祖宗,你可真是个小管家婆。我不过去上个厕所,不会出什么事儿的。”俨然没有把颜琰的话放在心上。 他已向颜琰再叁说明,刘维没有那么丧心病狂,不会在这种公共场所不会直接杀人。所谓两人间的深仇大怨,早些年已有默契,对方不会对他造成性命威胁。 然则这宽慰听起来实在打击人,没起到半分打消顾虑的作用。但颜琰犟不过路一明,只能提醒他多多小心。 尽管罗灵晞没有详说二人恩怨,但按颜琰个人对这种势不两立、不共戴天的仇怨的揣度,高度防备十分必要。 小说电影里不是常有这样的情节吗?反派为了报复,利用舆论,抨击他的私德把他名声搞臭,或者是用犯罪证据,嫁祸给仇人。更有甚者,直接买凶杀人。 买凶杀人关乎生命危险,让人活得提心吊胆。至于构陷,则是通过伪造犯罪让人被关进监狱,被剥夺自由和尊严。如果不斩草除根,就会防不胜防。 莫要说颜琰神经兮兮,有被害妄想症。她今晚一直心乱如麻,预感着有危险发生,可谓提心吊胆。路一明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不安的神经。 见路一明执意一个人出去,颜琰仍不放心,偷偷跟了上去。隔着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行至拐角处,四个身着黑衣、纹着花臂的彪形大汉不知从何处倏地穿了出来,从路一明背后的方向围住了他。靠的最近的男的掏出一块毛巾,朝路一明的嘴上一捂,他即刻晕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要知道有一种俗称致幻剂、迷魂药之类的物品,能使人陷入昏迷之中。在一定意义上是它是某类精神药物,另一意义上或者可以称为毒.品。一旦受到药品影响,人体将会对外界的刺激毫无反应。 毫无防备的路一明就这样被堂而皇之地掳走了。 走道上并不是没有人,但他们好似都没有看到这一幕一般。侍者们保持着良好的仪态,直视前方,对周遭的一起视若无睹。 惊愕之中,颜琰捂住了自己的嘴,害怕一时冲动喊出了路一明的名字,引来注意。 “喂,李凌潇,我在煌海。有急事需要你堂哥帮助,他电话是多少,我需要赶快联系到他。” 这时候就不得不夸颜琰脑子转得快了。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冲向楼下。她不知道这里的安全出口都通向何处,有几个出入口,但最快的办法是让李凌潇堂哥把各个安全出口封起来。尽力拖延那群人。 如果能快一些,她能比他们更早达到停车场。总能找到人帮忙拦住他们。 本以为找到李凌潇堂哥要费一番工夫,谁料他就在一楼大厅处。 颜琰站在他的面前,急切地说道:“凌潇哥哥你好,我是她同学。我哥被坏人带走了,求求你帮帮我好吗?带几个服务生把各个安全出口,封起来。我可以付报酬的。” 行事圆滑的经理打起了太极:“这位小同学,不是我不肯帮你,实在是我也有难处啊。我们这里的客人鱼龙混杂,我不过一个打工的,要是按你说的做了,耽误了这些大人物们的事情,我连这工作饭碗都保不住。” 她抬起头,恳切地看着面前的人:“你这饭碗丢了没关系的,我们家有钱付的,还能找个更高薪的,你 担心。求求你帮帮忙吧。我哥要是出事了我也没法儿活了。这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啊。” “小妹妹,哪里像你说的这么容易啊。要是惹了事,我不但可能进局子,身上的手啊脚啊搭进去了都可能。与其跟我求情这么半天,你还不如想想其他办法,万一那些人已经跑出去了怎么办。” “怎么回事?成乐,你快带这位小姐到停车场看看,尽力把人拦下。” 一个冷冽的声音打断了对话。 ————————————— 首-发:nannvwen.com (po1⒏ υip) 第二十二章严翊 “谢谢谢谢!” 她快速奔出了大厅,慌乱中匆忙回头看了一眼。 夜色中的停车场,各路豪车来来往往,身材高大的保安拉开车门,以45度的微笑微笑迎接到来的客人们。 热切亲吻的同性恋人,对着醉酒女人揩油的肥胖男子,当众跳舞的疯狂女人......只要没有干扰到他们的工作,他们对一切都能不能视而不见。这种无视是最好的规矩,告诉每一个在此处工作的人学会司空见惯的。 即使焦急的颜琰突兀地出现在这里,也不能打破。 看见路一明,她急促的喘气终于有了歇息的机会。 名叫成乐的男子顺着她手指示的方向看去,果真见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被四个凶悍的壮汉拖行着。他喊来一位年轻的保安,传达了命令,拦住了心怀不轨的几人。 对方一群人几乎都是干惯了此事的老手。面不改色心不跳,十分淡定。领头的那位反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们快放......”成乐拦住了颜琰脱口而出的话。 她不解的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对方却冲那几人微微礼貌性俯身:“不好意思,你们暂时还不能走。这位先生刚刚开了一瓶人头马路易十叁、一瓶马爹利至尊,外加附加消费,总计在十万元以上。我们还需要和他结算。” 颜琰的视线在成乐和绑匪拽住的路一明间来回扫射。他们与成乐素不相识,她既希望成乐真能好心帮她救出阿明哥,但又害怕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领头闻言,毫不退怯:“他现在喝晕了,能怎么着?他也是你们老顾客了,有头有脸的,记在账上,下回再付。” 成乐再度伸手,这次拦在了他们一行四人面前:“客人昏睡了不要紧,我们有的事办法让他醒过来,这些您都不用担心。反倒是您需要知道,什么人能走,什么人不能,我们店里有店里的规矩,还望你见谅。”原本站在他身旁的年轻保安不知何时离去,回来时竟带上了一大批安保人员。 领头的大汉冷哼一声,朝身后的同伴摆摆手,示意他们松开手。 路一明直挺挺倒在了地上,手也被磕了一下。 见一群穿着制服的安保工作人员围了过来,颜琰这才恍然大悟,比起自己毛毛躁躁就上去要人的行为,成乐这番周旋明显更加高超,不仅拖延了时间,更保障了路一明和她的安全。否则她一个人冲上去,早被一起拖走了。 她吃力地扶起路一明,把他的手臂绕在自己的肩上。 她这小身板扛得住就怪。成乐一搭手,把路一明背了起来,带回了大堂。 经理缩着身子,拘谨地站立着,时不时瞟向大门处。 面容英俊的男人倚靠在大堂的沙发上,左腿翘在右腿上,悠闲地晃动着脚尖。一下一下,欲落未落,如同随时准备敲响的锣鼓,即将震颤着经理的心。 见女孩带回了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他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了下去。 “谢谢你们,能帮我叫一辆车吗?”颜琰鞠了一躬,十分感激地说道。 男人合上书:“不客气。不过你确定你能带你哥哥安全回家吗?”他摆了摆手,跟随成乐而来的一众保安迅速散开离去。 是啊,居心叵测的仇家盯了路一明这么久,只怕不会轻易放弃,指不定还在路上守株待兔。如果只有她一个人,能扛得住? 其实,以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的眼界,能够从心怀不轨的坏人手上救人已是极为难得,遑论考虑善后的事情。想不到这一层面也正常。 男人的反问令颜琰醍醐灌顶,她原本就因自画像的事就心存好奇。如今几次的碰巧遇见,将虚幻的影像凝结成面前这个外貌俊朗、气质儒雅的男子,她内心的好感与日俱增。 现在他不仅开口帮她救人,还提点她哪里有问题,更觉得此人值得信赖。 想了想,颜琰道:“我能像你借几个身手比较好的人送我和我哥回去吗?我们掏得起钱的。” 闻言,男人笑了笑:“能在煌海消费得起的客人,自然非富即贵。” 脑子转得挺快,胆量也挺不错。严翊觉得这人有点意思。 他有点欣赏这种直面自己说出等价交换的人。两分无聊的好心转变叁分的戏弄。 他从书本中抬起头,翘着的双腿也放了下去,正色道:“小朋友,你还没成年,怕是做不了主。我看你还不如在这里休息一晚,等你哥哥醒了,再一起离开。” “煌海这里有能睡觉的地方?”这里又不是酒店,玩得都是些刺激的极限项目,哪里有地方让人睡个好觉。 “当然。只不过不会让大多数客人知道罢了。”严翊的回答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尽管如此,遇事向来爱思考的她仿佛被冲昏了头,将信将疑中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背后的含义必然不像颜琰轻易下决定那般简单。 严翊不曾告诉颜琰的是:纵情这种娱乐场所的老手们都知道,看起来再正经不过的地方,总会有些见不得光的地儿满足玩咖见不得人的癖好。这种地方,一来是老板们赚得盆满钵满的聚宝盆,二来是彰显能耐和底气的保证。 如果初次听闻,肯定会觉得是个混乱不堪的地方。普通人踏足,只会迷失自我。 在严翊眼中,游走在黑暗与微光之间的灰色地带,若究其本质,也只是休息之处罢了。 无关紧要的事,没必要解释给这位有趣的小朋友。 第二十三章亲吻 根据严翊的推测,路一明吸入的药物剂量应当不算少,正常来说会昏睡一夜。 第二天一早,等路一明自己醒来,带颜琰一起离开,是目前最好的方案。 颜琰有反驳的理由吗? 不仅没有,她还觉得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行事妥帖,安排得到。 唯一遗憾的是,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突如其来的到此,再出其不意的离开,现实里严翊的来去像画里一样的神秘。让她无从追问那些感兴趣的问题,以及这份好心的报酬。 大厅里有回到了最初冷冷清清的样子。 先前笑嘻嘻的经理恭谨地站到她身前,弯腰一躬,对先前在大厅里推脱的事致歉:“非常抱歉刚刚给您添麻烦了,没有及时帮到您和您的朋友。希望能得到您的谅解。” 颜琰点点头,表示理解。 李凌潇的堂哥这才像是一个有所关联的熟人,态度180度大转弯,和善地不得了:“凌潇和您是同学,真是有缘分呐。” 见颜琰没有闲谈的意思,他又道:“路有点远,您当心脚下。” 沿着交错纵横的走道一路穿行,搭乘电梯下行,进而又是不停穿行。 华丽的吊灯一盏比一盏刺眼,让人产生世界不分昼夜的错觉。 经理终于一个走道的尽头停了下来。背着路一明的服务生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等待着他的动作。 他推开了一扇门。 里头的光线明显比外头暗了一些,天花板的高度似乎也低了一些。服务生小心翼翼地走着,颜琰忍不住左顾右盼起来。 仍然是一条长长的过道,走过十来米才有一扇门。一模一样的大门,没有编号,没有标识,只有门锁有些微的差别。 熟门熟路的经理来到一扇门前,打开了一道锁。叫人惊讶的是,进去不过走了几步,前方的另外叁个方向竟又是各有一扇带锁的门。 开了一道又一道锁,在经理的指引下,颜琰和路一明被带入了一间屋子里。 打开灯,光看陈设,没人能才想到这里是作为什么用途。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一扇窗,唯一的家具是放置在正中心的一张床。淡紫色的墙壁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压抑而暧昧。 看起来正正经经的消遣地界,竟然有这样隐秘房间,胡乱的思绪在颜琰脑海中飞舞起来。一个看起来像是这里老板的人,为什么上次在这里好像被绑架了一样带走?最关键的是,画里冷酷疏离的人在真实世界竟然好心绑了她。 神奇的事情发生,可能起源于缘分,也可能产生于好奇。 好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当务之急是把这一夜平安度过。 一想到上次和路一明同处一室,在椅子上折腾了半宿没睡着的事,颜琰问道:“还有其他的房间我可以去吗?” 经理摇了摇头,语气轻柔:“是觉得哪里不太满意吗?” 颜琰解释道:“不不不,我是希望和我哥一人一间。” “这里的房间一般是常住客包下来作为专属房间的,因此附近安排没有服务人员。目前空置的房间相隔都比较远。您如果想要去别的房间,需要和我一起去另一层。” 看出来了女孩的犹豫,顾及到她可能是有些不好意思,经理停顿了一会儿,继而主动开口说道:“要不,今晚您和您的哥哥最好还是待在一处吧。如果分散开来,你一个女孩子单独住也不安全。我们这里虽然安全保障很多,哪怕出了一点点微笑的漏洞,波及到你也不太好。” 情况已然如此,颜琰又要和自己的“哥哥”路一明共度一夜了。 经此一遭,颜琰确信自己的见识还是太浅薄,对坏蛋的想象还是太过浅显。对方来势汹汹,行动有条不紊,不花点大价钱肯定请不来有专业素养的人。也不知道路一明惹上了什么纠纷,让仇家用心筹谋。 这样的仇家,不仅不好惹,还不会轻易放弃,哪里是有人出手相助就会轻易退缩。 若无严翊收留他们一晚,只怕他们前脚出了山下,后脚那群人去而复返,半路拦住,那时颜琰才真是毫无招架之力。不光阿明哥被抓,她也要作为池鱼被殃及。 颜琰这才明了,为何这里明明没有向普通客人开放的休息室,男人却让他们在这里休息一晚。 虽然设置和布局怪是怪了些,但足够落脚。 颜琰铺开了床上的被子,搭在了他身上。 想到自己担惊受怕了一晚上,路一明却安然地躺在床上,她出气似地拧了路一明的脸蛋一下。 路一明是个一掐就红的体质,这一下却留了印子。正巧在眼下的位置,像是涂上了腮红。 又掐一下,在另一侧,刚好对称。看起来傻傻的。 昏迷中的路一明像一只呆萌的巨型布朗熊公仔,可以任人肆意摆动。 颜琰玩心渐起,掏出了手机,给路一明摆出傻里傻气的造型,疯狂拍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可以用这些蠢照逗弄逗弄他。 莫怪促狭鬼爱捉弄人,能这样随心所欲地掌控另一个人,又不为人所知,有种莫名的快感。 意外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的。或者说,老天爷最喜欢在人得意忘形的时候捉弄人。 在厕所里冲了个澡,颜琰穿着拖鞋走到了床边,重心往前,一脚踩在了耷拉在地上的被角,整个身子连带着一滑,向前扑去。 她用力抓住路一明垂落在身旁的手,上半身却因为惯性急速下坠,直接磕到了路一明的脸上。准确来说,是她的嘴磕到了路一明的唇上,留下了气势磅礴一吻。 猛烈的亲吻并未让她感觉到唇瓣相触的温润与柔软,只有疼痛的牙齿和发麻的上下唇让她半天没缓过神。 她爬起身,注视着身下这张平和的、沉睡的脸,原本的英俊沉稳退换成亲和的帅气。像他小时候的照片里一样,带着叁分乖觉叁分可爱和四分温柔治愈。 没由来地想起这人总是喜欢弯腰拍她的头,总是问她为什么没有看起来那么乖巧。 颜琰用力搓了搓他的头发,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原来接吻,是这样的感觉。 她心虚地撇开头,心跳越来越急促。 大坏蛋哟,这可是她的初吻。 等你醒了,她可是想着让你弯腰,低头被拍,好好报仇。 瞧瞧,明明是她自己的问题,却偏偏要说罪魁祸首是路一明。 原先为了整路一明,她把床上弄得乱糟糟的。被子掉到了地上,枕头也不知道扔去了哪里。结果自己没站稳扑倒在人家身上,反倒怪到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头上。 由此可见,这个爱偷摸的“窝里横”,就是个作精。谁越宠她,她越闹腾谁。 哪个她越亲近,她就越喜欢让哪个“遭殃”。 可怜的路一明,看她现在对你多好。还知道把你往床边挪一挪,自己躺另一侧。要是等以后被吃得死死的,床上哪儿还有你的位置。 第二十四章于子朗 精神疲惫一晚的后果,就是好不容易养成的生物钟失了灵。一晚上做了叁四个梦,竟然全都是和路一明在一起的场景。印象稍微深些的梦,竟然是她在同他舌吻,两个人热切地拥抱着,身体越贴越紧...... 从睡梦中清醒,已经是第二天路一明的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了。迷迷糊糊中,颜琰费力的在路一明身上摸索着,终于从他的裤子口袋里拿到手机,关掉了闹铃。 眼睛半睁半合,隐约能看见手机上刺眼的光亮显示着几个数字:7:30。 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糟糕!今天星期一!上学肯定迟到了!为什么闹钟没有响! 找到自己黑屏的手机,她这才完全清醒过来,她又和路一明在一个陌生的地点睡了一晚。 怎么也喊不醒路一明,她心中觉得有些不妙,试图打开他的手机给徐煜打电话。万幸开机密码是他的生日,她轻松找到了通讯录里的徐煜。 电话那头都声音懒洋洋的,似乎刚从睡梦中苏醒过来:“谁呀?这么早有什么事?” “喂,徐煜哥哥,我是颜琰。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了。我和阿明哥在煌海,能麻烦你过来接我们一下吗?昨晚出了点事......” 车上,颜琰生动形象地讲述了作业的惊魂动魄。末了,连叹了好几口气。 见颜琰一脸严肃,神情紧张,略微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徐煜开了个玩笑:“所以说,你们俩昨晚睡在一张床上?” 怎么也未料到徐煜是这个反应,颜琰诧异地转头看,却迎上对方戏弄般地坏笑。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她亲了路一明的画面,脸颊泛出了一层红晕。 “昨晚,昨晚......” 她支支吾吾,想要辩解却一时没法儿接话的样子逗乐了对方,徐煜噗嗤一笑:“好啦好啦,跟你开个玩笑。毕竟我可是一大清早被你吵醒了美梦呢。” 一提到梦,她再度想到昨夜梦里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场景,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好在这回无人发现。 “不说这个了,我先送你去上学,等会儿再带阿明去医院检查一下。” 拿上书包,匆忙赶到学校已经是8:10,升旗仪式已经结束。 一进校门,颜琰就加速奔跑起来。谁让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老师是位气场超强的凶巴巴男性,每天脸都垮得像被人欠了五百万似的。但凡迟到一次,就能让人一次抄叁遍《桃花源记》。 偏偏半路出了个拦路虎,这等火烧眉毛的时刻,让倒霉的颜琰从悲惨开局直接快进到悲剧结尾。 前面说过,颜琰平衡力向来不好。慌乱之下,尽管看到前方有人,她仍来不及刹不住脚。 就那么直冲冲地撞倒了一个高个男生,完全压在了对方身上。 “嘶——”对方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颜琰动作笨拙地从他身上爬起,迅速捡起装着校服的袋子。她低头紧盯着地面,不敢直视对方,一连鞠了好几个躬:“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我快迟到了。后面有事我可以负责的。” 话刚说完,刷的一下吵初中教学楼地方向奔去。 “喂!你......”于子郎拍了拍身上的灰,错愕地看着这个比他矮一个头的女孩离去。 她一边跑着,一边回头向后喊着:“我是初二(3)班的颜琰,有问题你可以来找我。” 距离越来越远,以致后半句话被吹散在清晨的风里。 于子朗只听到了一个好记的名字,“严妍”。他试图回想起方才瞥见她的面容时,心脏扑通作响的感觉。头一次产生了好奇。 难以捕捉对方远去的身影,于子朗只看到她身上亮眼的黄色的头绳。像是秋天这个季节的银杏,在和煦的阳光里,落下一点一点的阴影。 于子朗不会知道,在某个周一的清晨, 这个女孩曾同样以这种方式注视自己。 本学期第一次升旗,初来乍到的转学生颜琰作为全班唯一一个没穿校服的人,多少有些尴尬。她不停地四处张望,试图搜寻整个学校里和她一样没穿校服的异类有多少。 直到集合完毕,站在人群中,颜琰才意识到自己的白色T恤在一众藏青色西式校服中多么打眼。 整个广场上浩浩荡荡站了约莫两千人。初中部的小豆丁们和高中部的被分为了东西两大阵营,相向而立。远远看去,和她一样没穿校服的,只有几个站在队伍尾端的高中生以及穿着帅气制服的国旗护卫队。 升旗手显然是已经茁壮发育的高中部学长,个子很高,看样子大概能比她高出一个头。 也许是因为长期训练站姿的缘故,他的身姿显得极为挺拔。她试图看清他的侧脸,可惜距离太远。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过于专注的目光引来了对方探究。 那位升旗手侧头看向了她所处的位置,二人的视线对在了一处。 可惜这对视持续不过两秒,就被喻老师打断了。她拍了拍颜琰的肩膀,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道:“今天课间的时候你自己去保健室旁边的总务处领校服。” 济光的校服一共3套,春秋季节的藏青色西服套装,蓝白运动装,冬季的黑色棉服,每套2件方便换洗。考虑到青春期孩子发育的缘故,故而每一件颜琰穿起来都不太合身。 松松垮垮的,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以全国校服的平均水平开看,几套校服算不上难看,当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第二十五章校服 喜欢彰显个性、讲究穿着打扮的少年人自然不会只满足于用丑丑的校服装点自己的青春。起先是有人私下里找了裁缝改了改样式,到后来更是有人直接进行二次改造。 不知从哪个最胆大的学生开始,在校服上画画逐渐流行开来。 有的衣服画着最当红偶像,有的则是二次元热血番的人物。 当然也有不会画画的,写了不同样式的火星文在上头。 流行意味着跟风,跟风意味着好玩。颜琰自然也不例外加入了这场校服画画的浪潮中。当她画上一小块花纹,旁人已经开始搞即兴创作。 开始的小打小闹逐渐演变成竞技比拼,在画画上颇有天赋的颜琰自然不甘示弱。从天上到地下,从动物到建筑,从写实到抽象,都成了她画画的素材。当然不只限于她的校服,同学到也被拿了征用。 由于画的太过出色,甚至隔壁班级都同学排队找她定制。 这天课间,她的课桌前又围了一圈人看她用马克笔画画,时不时还有人拿着新的校服拜托他画画。 近水楼台先得月,颜琰后排的男生早早被她画上了海贼王。他的校服便成了颜琰的移动广告,更引来了隔壁班兄弟的羡慕。虚荣心作祟,他打包票能让兄弟优先拿到。 但人多到实在夸张,这位后排的男同学几个课间下来,都挤不进人群和她搭上话。 眼见着上课铃一打,颜琰桌前的人全都散去,老师还没进来,他便拍了拍颜琰的后背,抓紧时间嘱咐她。 颜琰转过头,听他耳语一番,接过他手上的校服,正一转身,这才发现地理老师已经进到教室了,眼神凌厉地盯着她。 颜琰赶紧把校服塞进了抽屉里。 这位副科老师正是他们年级的教导主任,一个眼神扫过来,不怒而威。他嘴边常年挂着校风校纪、校规校训。但凡哪个学生被他抓到小辫子,都得听上一阵老和尚念经,以及享受唐憎时不时的紧箍咒伺候。不脱掉几层皮、不在同学们面前儆几次猴,悲惨的日子都不能算结束。 “第二组倒数第叁排的那个女生,你叫什么名字?” 颜琰蹭地一下起立:“我叫颜琰。” “下午第四节来我办公室一下。” 颜琰搓了搓后脖颈,僵硬地点点头。如果只是课间谈话,那么问题不大,只是口头教育一下。但下午是全年级的活动课,这个时间点找她,长篇大论的批评是免不了的。 颜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祈祷这位教导主任没发现上次自己在物理课上搞小动作偷偷画画的事。 教书近二十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这位教导主任没见过,什么样的学生这位他没经手过。照理来说,在校服上画画这种事放在一般学校顶多只算小打小闹。但在高官子弟和知识分子二代众多的济光,但凡涉及校风校纪的就没有小事。 新官上任叁把火,不好好收拾一下这群毛孩子后头估计还会出大乱子。 只要不闹出人命,家长巴不得严师出高徒。 颜琰可巧正好就撞枪口上了。 因为画画这事,颜琰在同学中收获了不少好人缘。 但有人喜欢,注定也有人眼红嫉妒。 不止一个学生在这位教导主任跟前说,3班有个叫颜琰的女生画校服画的最多,甚至还敢在他的课上偷偷画画,实在影响不好。但考虑到是女生,多少还是要顾忌一点女孩子的自尊心。 他决定先进行口头批评教育,然后再让她写份检讨,公开念出来。 提着一颗心,颜琰忐忑不安地敲了敲门,走进了教导主任的办公桌前。 “听说你画画技术挺好是吧?现在是画校服,将来是不是准备学校的墙上画涂鸦啊?” “上物理课都敢走神画画,你胆子蛮大咧,是知识点都学会了,期末能考满分了吗?” “上学正经事不干,偷偷摸摸搞小动作,你当学校是游乐场啊……” 不出所料,教导主任对她360度全面无死角的嘲讽攻击开炮。全程不带一个脏字,把她说的无地自容。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 她抬头看了一眼,是教数学的王老师。 人美声甜的王老师打断了训话:“主任,报告我写好了,现在交给你哈。这是陈老师从老家带回来的新鲜荔枝,您尝一下呗。” 面对热情的同事,他立马切换了态度:“谢谢谢谢。太客气啦。” 看了眼办公室里的情形,王思佳没急着走:“主任,这不我们班数学课代表颜琰嘛,出什么事儿啦?” 教导主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颜琰一眼,感叹道:“现在的小孩呀,上课不好学习,尽在那里没事干瞎搞。你看,好好的校服被画成了什么样子!” “学生们不懂事正常的啦,好好说两句都能改正的。颜琰这孩子挺聪明的,数学回回考第一,学物理肯定也差不了。我看让她和同学们沟通,从内部引导改正,加强校风学习,效果肯定不错。” 主动在教导主任替她面前说好话,这是她未曾设想过的。颜琰自觉王老师对自己的欣赏和喜好程度还达不到这份儿上。 转念一想,多半是看在路一明的面子上。要说路一明和她没点什么颜琰是不信的,毕竟这般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可是需要卖不少力。 多亏路一明,多亏王老师,这番举动实在太到位,让教导主任轻松放过了她。 惦念着路一明状况,颜琰早早出了教室跑到他平日里等候的老地方。 天公不作美,飘来一点雨星。 半天没见人踪影,雨倒是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兴许昨天那群坏人又找路一明麻烦,绊住了他的脚。 等到校门口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还是没见到人。 愈发验证了她的猜想。 此时已天空阴沉了大半,不远处还传来几道轰隆声,大批的乌云渐渐向她头顶方向移动着,笼罩在她的上空。冷风呼啸而至,地上的枯枝落叶被卷起,像小小龙卷风一样汇集到一起。 她顿觉不妙,一路小跑着往距离最近的文具店奔去,全然没有注意到举着伞从旁路过的彭嘉树。 一如既往的,彭嘉树在教室逗留了十来分钟,才不紧不慢地走出校门。 天气预报说会有大到暴雨,他举着雨伞,果不其然看到乌压压一片的天空。 “喂?”他的手机振动起来。 “到湖边来。”始终是他爸言简意骇的风格。 于是便看见了一路狂奔的颜琰。 准确来说,是她奔跑时溅起的水珠洒到了他的裤脚上,他才注意到了她。 下雨天的校门口,喇叭声此起彼伏。缓慢行进的车上,彭嘉树透过车窗小道为数不多的行人。 颜琰正老老实实地等候着红绿灯。 校服外套早已被她脱下来撑在头上挡雨,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 但面对瓢泼大雨,终究是杯水车薪。她的鞋子和上衣已经全部湿得透透的,刘海也成了一缕一缕。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身旁。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无论看都少次都会内心悸动的脸。 他对满身狼狈的颜琰说道:“上车。” 抿了抿唇,颜琰环视一周,这才反应过来彭嘉树是在对自己说话。 她难以置信地拉开车门,坐上了车。 她局促不安地摸了摸头发,借着手缝的余光打量着车内的人。 坐到另一端的人递来了一包纸巾,示意她擦擦身上的水,什么也没说。 “同学,你家住哪儿?”她听见前方驾驶座上抽烟的男人问她,声调和彭嘉树在学校讲话的样子如出一辙。 “逸景花园。” 第二十六章做局 等候室内,来回踱步的徐煜和胡明宇时不时看着墙上的时钟。 “都检查了一天,人怎么还没出来?” 胡明宇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就算他爸是院长,他也不能趾高气扬地在一群专业医生面前命令式地发话。 都从早饭点等到了晚饭点,也不差多等半个小时了。 路一明清醒过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医生表示,检查结果显示他基本没有大碍,之前吸入地致幻剂效用也已经过去了。 这下两位提心吊胆的好友才算安下心来。 胡明宇刚准备和路一明聊聊之前到底是什么情况,却见他出来第一件事便是问他俩:“现在几点了?”声音有些沙哑。胡明宇递了杯水给他。 徐煜看了眼手表:“六点过十七,怎么了?” 喝水喝得太急,路一明呛了一下:“咳咳咳。颜琰放学了,估计还等着我去接呢。” 话音刚一落地,忽地听见窗外传来几声爆炸般的巨响。 “什么声?”路一明问道。 胡明宇忙为他解释:“下雨了吧,我刚来的路上就下雨了。现在雨势还挺大,估计一时半会儿听不了。” “糟糕,也不知道她带伞了没?”他连忙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拨通的语音却提示对方的手机已经关机。 “行了行了,你这兼职家长可真是敬业。说不定她直接打车回家了。”见路一明面色凝重,徐煜连忙宽慰。 路一明却不这么想,颜琰昨天肯定担惊受怕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刘维的人会因为他给她找麻烦。万一今天她等了他半天,淋了雨生病怎么办? 紧锁着眉头,他发出一声深深的、沉重的叹息。 手机铃声响了,是颜琰的号码。 路一明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了地。 “喂?小颜你怎么样?到家了吗?” “抱歉,我还在医院里,今天下大雨没能及时接你。” “我很好,已经没事情了。你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 “嗯,好。”听到颜琰对自己的反复叮嘱,路一明的脸上不自觉扬起了微笑。 胡明宇在一旁瞧着,若不是知道对方是谁,恐怕还以为路一明陷入了热恋之中。 原本看起来紧张兮兮,一下子脸上又变成了愉快的神情。男人啊,原来也有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时候。 路一明暂时安心,作为朋友的胡明宇始终有几番担忧。原本以为刘维和路一明能相安无事一阵子,结果到头来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又来挑事。 一连提防了几天,那头却什么动静也没。 几人打听了一番,方知刘书记正忙着换届选举,下了命令对自家儿子严加看管。 刘维暂时没法儿过来找他麻烦。 冤冤相报何时了,胡明宇和徐煜决心找了些新结识的朋友去牵牵线,看看两方有无和解的可能。 这一遭牵线,正主的消息迟迟未至,下头的魑魅魍魉却轮番上阵。 省委班子换届,刘书记正是热门的二把手人选。 升官高迁,总要庆祝庆祝。下头人的心思各个活络起来,四处走动,以求讨个青眼。 奈何刘书记是个脾气硬的,送礼不管是明着暗着通通不收。但若是求他办事,找着了他的门道,倒也能办成。 饶是跟了他上十年的人,也揣摩不透他的胃口到底多大。 讨好不成皇上,讨太子欢心也成呐。 听闻前头路一明在宴会上得罪了刘维,就算摸不清深浅,总要使使绊子让太子爷高兴高兴。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做笼子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不过光有目标还不够,得先立个靶子。 先来一招美人计,再来一招声东击西。 美人姓苏名婳,乃是南岭舞蹈学院的气质出众的美女。 身材火辣,长相妩媚,单从身材相貌上来看性感撩人。讲话娇娇软软呢,声音能酥到人心里头去。言行谈吐又如涉世未深的纯真少女。再跳个舞,哪个人不被迷得五迷叁道的。 美人出场,不同凡响。 不得不说逸景花园的地段好,出了侧门就是景区。 蹲点了几天,最后定点在路一明和颜琰每晚一起遛狗的必经之路上练舞。 一来,有山有水好风光,她在这里为了编舞找灵感合情合理。二来,有个跳舞的美女他们很难不注意到。 第一天鱼儿只是看了一眼就走。 第二天鱼儿站下了停了一会儿。 第叁天小鱼儿为她鼓了会儿掌。 每回她都不说话,就趁着举杯水杯喝水的功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鱼瞧。 等到第四天,小鱼儿主动过来和她搭话了:“哇,你跳的真好看。” “谢谢夸奖。” 她看着大鱼儿脚边的狗:“你家小狗真可爱,它叫什么啊?” “它叫卷卷,是我捡来的狗。”对面的小女孩热情地回应道。 缓缓蹲下,上手去摸:“卷卷啊,你长得真好看。” “汪汪汪”,小狗冲她叫唤个不停。颜琰连忙拉紧牵引绳,猝不及防间卷卷咬上了苏婳。 “嘶!”苏婳迅速抽出手放在了背后。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颜琰试图伸手去摸,意识到卷卷还在闹腾个不停,赶忙向后退了几步,把卷卷抱了起来。 苏婳咬住了下唇,微微蹙眉:“有点儿疼,能帮我打个光看看吗?” 路一明打开了手电筒。 伤口破皮,渗了一点点血出来。 苏婳抿紧嘴唇,视线来路一明和颜琰间来回变换:“这么小的伤口,不会得狂犬病吧。” “保险起见,需要尽快去打狂犬疫苗吧。”路一明给出了建议,“时间不早了,我们留个联系方式给你吧。后续的医药费我们会负责的。” 大鱼不好上钩啊,苏婳心里暗叹。 她装作没精打采的样子叹了口气:“你们知道这附近哪里有防疫站吗?我对这里不大熟。来这里也不方便,都是晚上等朋友下班了顺路带我一起回学校。”见颜琰面露愧疚,她趁热打铁:“狂犬疫苗是不是越快打越好。怎么办呀,我是快参加比赛了才找了这块没什么人的地方练舞的。这里平时都拦不到出租车,我要是走错路耽搁了得多麻烦啊。” “啊,那个,那个,要不你跟着我走吧,我送你去附近社区的卫生站。”心怀愧疚的小女孩一听她道出心中的焦虑,立马松了口。 大鱼钓不到,小鱼儿上钩了。 第二十七章上钩 要说颜琰还是年轻,思维方式看着成熟,但论待人接物、识人看人还是有待长进。 等再见到苏婳,就因为对方半点没计较卷卷把它咬了的事,还主动带些零食玩具来逗狗开心,她就觉得这个姐姐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再加上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天天在她面前晃悠,热情地表示想交朋友,颜琰渐渐心动。 不愧是专业人士做专门事,不动声色间苏婳就哄得颜琰心生好感甚至心花怒放,把她当作良师益友。 既然美人计出师不利,那么糖衣炮弹还得搭配苦肉计。 娇滴滴的美女被肥头大耳的油腻男人欺负破了相,趴在地上喊救命,看着人心疼呐。 姑且也算半个朋友,颜琰的同情心怜悯心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 朋友有难,不能不帮。 “放开她!”颜琰瞪了打扮得人模狗样、目光透着猥琐气的男人。看着就像个天天想占女孩子便宜的老色鬼。红红的猪头脸,满身酒气令人生厌,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你们谁啊?咱李总的事还能轮到你们管。”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抽着烟,站到了门口。 烟味呛人,颜琰忍不住咳嗽几声。 被称呼为李总的男人当众之下,狠狠抽了苏婳一记耳光。细嫩光滑的小脸立刻肿了起来,因为戒指印的刮伤而硌出了血痕,看着都疼。 “一个小婊子,叫你来是瞧得起你,还敢等鼻子上脸了。”口气猖狂,听着就让人来气。 事情还要从路一明和颜琰在包间吃饭说起。 颜琰一听同学说新开了家装潢和味道都不错的餐厅,就拉上了美食爱好者路一明去探店。 饭吃到一半,就听到隔壁时不时有人摔盘子。都是不相识的陌生人,两个人谁都没在意。 颜琰出去上个厕所的功夫,就听见隔壁闹腾的很。本来想避开一点,结果转头回来路过隔壁门口,突然一个女的冲出来抓住了她的手臂,趴跪在地上。 “干嘛呀,我又不认识你。”下意识地甩开,挣了挣,没松手。 “救救我!”对方吼的声嘶力竭,抬起头,露出一张哭得惨兮兮的漂亮脸蛋。 巧了,原来真是认识的。 见到颜琰,苏婳闪现出雀跃的目光,原本的嚎啕大哭转为低声啜泣。激动惊喜的模样,宛若看到了救世主。 “苏婳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颜,你帮帮我,你帮帮我。他们逼我陪酒陪睡,我不想去。” 颜琰不傻,猜测里头定然是想搞些什么肮脏的情色交易。 于是便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 坏蛋欺人太甚,内心富有正义感的颜琰随即喊出路一明出手相助。 左等右等颜琰半天没回来,路一明想着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恰巧就听见她在唤他。 眼见一女人扑倒在地,两个男人挑衅似的看着颜琰,似乎想对她动手。愤怒的情绪席卷而来,路一明勃然大怒,立刻把颜琰拉到了自己身后。 瞧这阵仗,硬碰硬肯定解决不了问题。颜琰忙跑去喊保安过来,顺手报警。 顺理成章的救下苏婳。 苏婳表示太过害怕,希望他们能陪同她回学校。 这一路上,美人千恩万谢。 首先,谢救命之恩。 原来苏婳是来自贫困山区的苦孩子,上有身体残疾的爸爸和患有精神障碍的妈妈,下有一个年幼辍学早早出门打工的弟弟。多亏好心人相助,她能够来南岭这个大城市上大学学跳舞,平时正常打工勉强能赚取自己的生活费。 眼看姐弟俩长大成人,日子能好过点,可老天爷不长眼,她弟弟最近被电话诈骗欠了高利贷。苏婳不得已出来找“高薪兼职”,本以为能保护好自己,然而社会经验太浅被坏人骗了。 这两个男的想骗她去高级会所当叁陪,她不愿意,最终撕破了脸皮。 再来,谢颜琰大义凛然、临危不惧。 在南岭她人生地不熟,没背景没后台,遇了事都不知道找谁。没想到颜琰一个没成年的小孩,看见旁人有危险能够仗义相助,她实在感动。 最后,谢路一明挺身而出,有责任有担当。 多亏了他,她才能幸免于难。大家不过普通朋友,没有瞧不起她“整快钱”的想法和手段,反而给她出招帮她弟弟填窟窿。她都不知道怎么回报。 一边说一边羞答答地看着路一明,眼睛黏在他身上移不开,明摆着是看上了他。 然而是媚眼抛给瞎子看。这么悲惨的经历,路一明对她的同情也就一两分,完全没心思搭理苏婳。 底层家庭出生的漂亮女孩他见多了,有野心那些不管怎么藏都是藏不住的。就算她们自己不害人,身上的破烂事也不会少,对她们太多好心的身边人难免会被牵扯被连累。 美人计无法见效,苏婳湖边舞蹈也不跳了,干脆另寻他法。 转换了目标,曲线救国。 隔天苏婳给颜琰送来了一张演出票,邀请她去舞蹈学院看比赛表演,以表感谢。 颜琰虽然奇怪怎么只送了一张,但也没放在心上。自己还找了个借口,可能这种校内活动是售票演出,苏婳拿的票也不多。 这还是颜琰第一次踏入大学校门,当然济光大学除外。 舞蹈学院的学生单从外表看就和外头与众不同。到处都是俊男靓女,气质出众。 给苏婳打了电话,对方表示正在化妆彩排,希望能在表演结束后和她一起合影。 颜琰在礼堂门口排队,正无聊的时候就听见后面的两个女生在聊八卦。 “听说了吗,医院里的那个醒了。” “医学奇迹啊,都成植物人躺了四五年还能清醒。” “醒了又怎么样,就她现在这样,哪里容得下她。她以为她谁啊,当年那么张扬,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那男的那么大来头,年轻漂亮的有的是,她还敢到人家正室面前放肆,活该省歌舞团里首席没她的位置。真是作孽啊,最后惹一身骚,名声臭了,人也废了” “你说,她长那么漂亮,家底也不差,是给哪个事业有成的当了小叁啊。” “寰宇超科你说过没,身家上千亿,上了富豪榜的那位。国内市面上搞卫星导航的设备全是他们家的。” “不会吧,真的假的啊。” “我打包票没说谎,你爱信不信。诶诶诶,到我们了,快进去吧。” 没头没尾,颜琰听得一脸迷糊。 第二十八章好戏连台 南岭舞蹈学院不愧是全国顶尖的舞蹈院校之一,从舞台设计到舞者展示,其精彩程度无不令颜琰叹为观止。 路一明没能来欣赏,颜琰颇为遗憾,明明每次帮忙他才是出力的那个,她倒成了鸠占鹊巢的那个。不过除了上次在餐厅苏婳对他再叁感谢多说了点话,和苏婳认识以来也就有一次她俩闲聊点时候流露出几分好奇。 “路一明是你表哥吗?”苏婳笑着问颜琰。 她不假思索的回答:“不是啊,我们是邻居。” 苏婳表示有些不敢相信:“这样啊我看他挺照顾你的啊。” 颜琰耸耸肩:“家长比较熟,关系不错而已。” 话锋一转,苏婳八卦起路一明是否有对象来。 颜琰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捉摸不透她的用意,又听她道:“他长那么帅,一看就是很受欢迎的类型。” 心里不是滋味,颜琰迅速摇了摇头:“阿明哥好像一直独来独往来着。”见证过路一明拒绝人的场面,听说过路一明的中学时代,她也实在不理解为什么路一明竟然从来没谈过恋爱,很难不让她猜测路一明在感情问题上有许多秘密。 但这些话她肯定不会和苏婳讲,尤其现在“路一明”属于她的自己人,旁人动不得。若不是后来苏婳岔开了话,同时透露出她有个感情很好的男朋友,颜琰怕是要对这位新朋友心存芥蒂。 幕布再次拉开的时候,苏婳上场了。 她站在舞台中央,灯光聚拢在她身上,轻纱在她手中一点一点飘散开来。 音乐响起的时候,颜琰和其他观众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声。 “谁也没有看见过风。”轻柔的女声正在浅浅吟诵。 颜琰听出这是苏婳自己的声音。 “不用说我和你了 但是树叶颤动的时候 我们知道风在那儿了谁也没有看见过风 不用说我和你了 但是树梢点头的时候 我们知道风正走过了 谁也没有看见过风不用说我和你了 但是河水起波纹的时候 我们知道风来游戏了” 当课本里的诗成为舞蹈的伴奏,作为观众的颜琰只觉得自己的叁魂七魄随着人声一齐徜徉在了风里。鲜有人知的是,叶圣陶的《风》其实是对英国着名女诗人Christina Rossetti的《Who Has Seen the Wind》进行了翻译和续写。 Christina Rossetti,这位英国文学史上最有才华的女诗人之一,笔下的文字总是清新而哀婉,细腻动人。简练的文辞中蕴含诚挚的、纯粹的感情,仿若夜莺的婉转啼鸣,恰恰和苏婳的轻纱舞曲调相应和。 凭风而舞,随风而去,长纱跟着曼妙婀娜的舞姿一同舞动,仿佛风此刻就存在于舞者的身体之中。轻盈而有力量。 舞动时的苏婳是那样耀眼,那样夺目,早已被惊艳过数次的颜琰看着苏婳松开轻纱的动作久久不能忘怀。 光彩溢目的舞蹈震颤了她的心脏,她的灵魂仿佛苏婳手中青色的长纱,在风轻柔地抚摸中渐渐飘浮起来。她想起盛夏里躺在竹叶床上听奶奶讲故事,想起跟着章老师在田野间写生,想起和路一明在湖边徐徐的晚风中共同漫步...... 或许人世间的美好都如此刻她所看不见的风,总是在她还未发觉时走了过去。 如此精妙绝伦的舞蹈当仁不让地成了颜琰心中的第一,以至于她在听到评委老师宣布苏婳只是第叁名的时候难以释怀。 观众陆续离席散场,只有一小撮人仍留在舞台上开心地合照。 想着苏婳可能正忙着,颜琰便按照苏婳一开始说的后台房间寻了过去。 化妆间的门虚掩着,颜琰轻轻敲了敲,不成想“吱呀”一声就开了。 一见里头那人穿着她眼熟的演出服,她放心地走了进去。 “苏婳姐姐,我来了。你刚刚的表演实在太美了......”颜琰走近一看,才发现苏婳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珠。 “小颜,我进不了中央歌舞剧团了。”声泪俱下,好不可怜。 原来今天的演出表面上是校内的学生比赛,实则是中央歌舞剧团下来选人。名额只有两个,本来苏婳对自己的作品充满欣喜,结果才得了第叁名,只能失之交臂。 美人落泪,当真如梨花带雨,再一联想到她的悲惨身世,颜琰愈发同情心泛滥。 见她泪水止不住地留,颜琰手足无措,轻轻环抱她以示安慰,试图缓解她内心但悲伤。 但显然不愿意让苏婳好过。 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孩子站在门口鼓了鼓掌,引来苏婳抬头:“恭喜恭喜呀,表演的真不错,虽然只得了第叁,但这个数字不是很配你吗?” 苏婳不耐地开头:“张雅茹,你来做什么?” 张雅茹从上到下打量着她,轻蔑地一笑:“当然是来看看我们系花光彩照人的样子啊。怎么样,算盘落空的滋味如何呀?” “呵,好过你上台的资格都没有吧。” 张雅茹狠狠甩了苏婳一耳光。她躲闪不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成天发骚的小贱人!我告诉你,别以为和我爸睡了就能攀上关系称心如意。这么不要脸我就好心帮你把你这张脸皮撕烂。” 站在一旁直面撕逼的颜琰目瞪口呆,完全不敢把张雅茹口中的女人和自己认识的苏婳对上号。 刚刚的对话信息量太大,颜琰一时之间无从判断,只感觉叁观激荡。 话说回来,这还是小场面。等会颜琰就知道什么叫一山还比一山高,是她年龄小见识少。 女人对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直到两个女人动起手来,扭打在一起,颜琰才缓过神来急忙拉开两人。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劝架没成颜琰反被推倒在地。张雅茹见状,终于不再纠缠,慌忙离去。 “小颜,你相信她说的话吗?”清澈动人的眼眸中流露着悲伤。 颜琰别过头,闪躲着苏婳的目光,不知该如何回答。 虽然她也知道,长的好看的美人往往容易被人觊觎,但不代表她可以接受用任何理由的出卖自己的身体。 她为苏婳口中身不由己的故事心生悲凉。 ——————— 许多年前在电视上看到张娅姝跳《风》,至今难以忘怀。 感谢不离不弃的小天使,期待交流 第二十九章酒吧 或许美人的赏心悦目在于,无论男女皆会被捕获。尤其在欣赏完她自己编创的轻纱舞后,有那么一瞬间,颜琰也想成为她这样的人。 全然投入舞蹈、投入舞台、投身于艺术的世界,才会有纯粹的自我、纯粹的热爱和纯粹的美。在这样的艺术前倘若有一面镜子,那么映射出的定然是真切的美。 但苏婳亲手打碎了这面完美无瑕的镜子。 “你知道吗,她爸就是院长。一个色欲熏心的男人,用这次比赛结果威胁我。” “就在刚刚,比赛结束,我的男朋友电话里要和我分手,理由是他喜欢上她了。” “为什么他们要践踏我视若珍宝的东西呢?” 一件违背道德的事被苏婳描绘成底层女孩在都市生活中几度挣扎,以致于颜琰无法从今日的所见所闻中作出判断,甚至开始尝试理解她的处境。 苏婳是当之无愧的讲故事高手。 至于其中几分真几分假,几分无意几分刻意,颜琰就无从探知了。 诱饵已下,恐怕只有收网的时候,她才能醒悟过来。 忧愁的双目望向了她,恍若一潭深水,充满了神秘感,令她沉溺而法自拔。 因此面对苏婳的请求,颜琰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好奇心驱使着颜琰跟上了她。 这种好奇在她们到达医院后愈发强烈。 这是一家坐落在江边的私人医院。和人满为患的普通叁甲医院相比,这里异常冷清、安静。 颜琰跟着苏婳上了叁楼的一间病房。屋子很大,电视电脑冰箱厨房什么设施都有,除去蓝色的被褥、病号服和吊针,和公寓的环境别无二致。 病床上躺着一个貌美的姑娘,面色红润皮肤细腻光滑,没有半点病人应该看起来的虚弱和憔悴。 颜琰莫名觉得有些古怪。 虽然床尾的信息卡写着她26岁,但她的外表像不到20岁的样子。 病床上的谭薇薇神色不安地望着天空,喃喃自语着。 苏婳放下手里的鲜花和水果,轻声问她:“最近还好吗?” 谭薇薇没有说话,将目光落在房间的窗户外。 一旁怕冷清的嫂子试图缓和气氛:“微微身上疼不耐烦呢,没多大力气讲话,小苏你见谅哈。” “没事儿,让她好好休息吧,我下次再过来看她。” 从医院出门向右拐,颜琰和苏婳步行上桥。 秋日的凉风吹起苏婳秀丽的长发,颜琰能闻到她头上若有若无的桂花香味。 “还记得我讲过的那个资助我来南岭上大学的好心人吗,就是她。” 颜琰点头,心里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她和我一样,也是舞蹈学院的,比我大叁岁。那时她不过刚刚二十,盘正条顺,专业上更是学校的门面担当,是当之无愧的校花。和她一比较,我简直无地自容。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她喜欢上了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 “有天他陪她逛街,他们遇上了一个带着小孩的女人。那男人却迅速甩开了他的手。就好像她是一个脏东西一样,沾上了他的身体。不仅如此,对方的妻子还眼神轻蔑地瞟了她一眼。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就被激怒了。她冲动地上前去质问,并且说了些刺耳伤人的话。她不明白,只会用婚姻来绑住一个男人的女人,为什么不放手让相爱的他们在一起。万万没想到,那个男人却失态地向妻子解释,而她不过是个逢场作戏的玩意儿。玩意儿?在床上那些夸她善解人意夸她漂亮伶俐的话都是假的吗?她不敢相信面前的爱人为什么会对他弃如敝履、避如蛇蝎,更不敢相信他为了向妻子证明她谭薇薇不重要,当着面,开车撞向了她。” “然后她成了植物人,一趟就是四年多。这个有钱有地位的男人,很快摆平了一切,只除了她付诸东流的爱、她停摆的四年人生。谁又能想到,他们前不久最后还是离婚了,而她奇迹般地醒了。” 临近傍晚,夕阳的余晖散落在江水之上,缓缓地流淌着。那个颜琰听说不久的八卦主人公,和这位谭薇薇的经历竟然有好些相似的元素。 爱究竟是什么呢?是盲目是义无反顾,还是自欺欺人的骗局? 一连串的冲击让她对人性的复杂又多了一层见识,也不避免地为陷入情感困境的人感到担忧。就比如此刻的苏婳,说话的声音里掺杂着绝望与悲痛。 “男人啊,嘴上说爱你的时候可以把你捧到天上去。其实最爱的还是他们自己。” 相比于之前的故事,苏婳自己的爱情似乎再简单不过了。 本以为是甜蜜的校园恋爱,可以一直顺利走到毕业结婚。结果当他得知对自己有几分好感对同学其实是院长的女儿后,他就上赶着倒贴,勾引讨好无所不用其极。只因为她有一个当院长的爸爸,可以提携他。 “我对他的好、他的爱,都像是笑话一样。他把我个当个傻子,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发现了。” 所以苏婳是在报复吧,尽管结果不尽人意。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颜琰想,此时此刻,苏婳一定也有些后悔和失落吧。 “苏婳姐,这样很难受的吧。”颜琰试图安慰她。 苏婳的情绪有些失控:“我承认我做的不光彩。但小颜,你知道对于我这种女孩,不求出人头怕,哪怕只求一个公正对待有多么的难吗?假如是你,当你思考了数千个夜晚,将一个动作重复上千次,才取得那么一点好成绩的时候,旁人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能左右结果,你能甘心吗?” 颜琰摇摇头,不知该如何作答,更不知如何去劝慰她。她打心里觉得,苏婳倘若因为这样的事而误入歧途,她的天赋和努力都被白白毁掉了。她想要帮她,想让她明白她的舞蹈不应该被这些污秽的东西所沾染。 放不下助人情节的颜琰多少有些害怕苏婳出事,一直跟着她到了学校附近。 苏婳在一家酒吧前停了下来:“能陪我一起吃晚饭吗?” “酒吧?”颜琰从来没去过这种场所。 察觉出颜琰的顾虑,苏婳露出一个笑容:“还没到晚上呢。现在这个点只供应简餐,没关系的。” 颜琰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22点,夜晚刚刚开始的时候,震耳欲聋的音乐将人们的喜怒哀乐都灌进酒里,亦将阴谋与算计变成听不见的秘密。 苏婳躺在卡座的沙发上,神情愉悦地喝着酒,与白日那个失意不得志的少女判若两人。 颜琰趴在桌上,陷入昏迷之中。 没人理会振动着的手机,直到第叁通电话打来,苏婳才招了招手,让人接电话。 “你好,请问你是机主的朋友吗?她在酒吧喝醉了。” “嗯,在淮阳路这边,南岭舞蹈学院南门。” “地图上可以搜到的,one酒吧。” “好的好的,我会帮忙盯着的。” ——————— 准备拿下一号男主 第三十章醉酒 苏婳自觉不是什么好人,但作为行业标杆的奋斗者,她还是很讲究自己的“职业道德”的。一来手段不能太过低级,二来不影响她明面上的身份。 但,这单催的急,任务紧,要求速战速决。 于是不得已用点她往常不屑的下作手段。当然,不用她经手。 污浊的空气中弥漫着香烟和酒精的味道,不断变换的绚烂灯光急促闪烁,向这里的人们预示着夜晚的高潮即将到来。喧嚣的音乐声震耳欲聋,让小柳觉得再多待几天,恐怕年纪轻轻就会染上耳背的毛病。 “小柳,过来帮忙搬下东西。”同样穿着制服的服务生在喊她。 小柳面上说好,心里头不耐烦得很。自从来在这里“守株待兔”,她就没少被老油条们欺负。一切得益于小柳的老实长相。看着特别淳朴,傻憨憨的,特别值得信赖。 也恰是因为这副具有欺骗性的长相,小柳今晚过来当下线。 估摸着时间,她按照计划把颜琰唤醒:“妹妹你醒醒。” 睡眼惺忪的少女迷迷糊糊地望着她,面带疑惑:“你是?” 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叫人看着特别亲切:“我是苏婳的室友,她弟弟出了点事先走了。她看你喝醉了,让我照顾你。” “刚才你朋友打电话说来接你,你先坐这儿等会吧。”见颜琰像是脑子没转过来的样子,小柳给她滴了杯水过来:“喝点水润润嗓吧。” 里头加了点料,以防后头颜琰碍事。 见水是酒保从吧台倒的,颜琰没多想喝了下去。 “那个,姐姐,洗手间在哪儿啊?”颜琰摇摇晃晃站起身,被东西绊了一下。 “从那边转弯,直走到底就是。”小柳赶忙扶助她,“算了我扶你过去吧。” 刺鼻的烟酒味涌入鼻腔,胃里如同烈火灼烧一般难受,一进到厕所,颜琰就忍不住对着马桶呕吐起来。都没顾上锁门。 小柳闻声挤了进来,状似贴心地帮她拍背。 小柳的心突突地跳着,安顿好配角,只等主角登场。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颜琰仍旧迷迷糊糊的,路一明来了。 “这里!”小柳挥了挥手,示意正在打电话的男人。 神色焦急的男人匆忙跑了过来,眼里闪过一道光。 “谢谢,太晚了,我送她回家。” 小柳能明显感受到这个男人的雀跃和激动。明明是担心隔壁邻居的年长大哥,但,怎么那么像男朋友终于到找心上人了? 上来就直接背着了。 回家是不可能顺利回家的。安排好的酒鬼如期吐了颜琰一身。 小柳顺势提议:“要不去员工休息室吧,我那里有干净的衣服可以给她先换上。” 路一明背着颜琰跟了上去。 输入密码锁,门顺利弹开,小柳指了指更衣室的位置:“让她先坐到里面去吧,我去拿衣服。” 路一明冷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 小小年纪胆子越来越肥了,连酒吧都敢进,没成年就敢喝酒。 一想到她被人带到酒吧,还被灌醉酒,路一明就来气。别人哄几句就一点防备心都没了?一个未成年少女在酒吧到底有多危险,学校里的安全教育课上少了吗?他打电话过来竟然还敢不接,她知不知道他会担心。 就因为害怕,十几公里的路他十分钟就不到赶过来了。路上都快撞人出车祸了,结果她跟没事人一样,在这里安心睡觉! 整个空间除了柜子的响动跟没人似的,小柳更加紧张了。 面上,还得淡定地倒杯水,放在小桌上:“你先喝点水吧,我给她换衣服。” 对上这张臭脸,小柳手一抖。她还以为事情暴露了。 见没什么异常,小柳开始给颜琰换衣服。 一股子酸臭味,实在太猛了,闻得她这辈子都不想吃酸菜了。 外面那位可真是牛逼,竟然一点嫌弃的意思都没有,恐怕当妈的都没他这么贴心。明明他自己身上也沾上了一点,没有一点感觉,注意力全在小女孩身上,只顾着先替她清理。 脱了女孩的上衣,小柳心里忍不住“哇塞”一声。现在的孩子都吃什么长的,未免也发育得太好了吧,少说有c吧! 昏睡中的少女神色安详,任着小柳随意盘弄,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纯真诱人。原本不怎么出众的外貌,在这丰满的胸部衬托下,显得格外性感诱人。肤如凝脂,滑腻似酥,白嫩嫩如豆腐一般,真不知会便宜哪个男的。 小柳忍不住揩了一把油。人比人气死人,为什么她是“板上钉钉”。干完这票她就去隆胸,越大越好。 打住,办正事要紧! 小柳按下了一处按钮。 路一明生着闷气,没喝水。 本就心神不宁的他没有察觉到,一种看不见的气体渐渐从桌上的水杯处向四周弥漫,屋子里的空气流动得更加频繁。 除了始作俑者,谁也不知道这是何种预谋。 不过,就算是始作俑者,怕是也料想不到这堪称混乱的一夜。栽赃嫁祸没成功,人跑了。 更可惜的是,他们不知道,一离了他们,这个目标对象竟然自己搞出了丑事,和学生妹睡了! 该从哪里讲起这混乱的一夜呢?尽管最终的结果是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昏睡了大半天的颜琰才坐上徐煜的车没一会儿有动静了。徐煜一看她想呕的样子,顾不上有点不对头的路一明,赶紧停车开门,把她拉下来了。 站都没站稳,颜琰低着头就开始吐。 呕了半天又回车里躺着去了。眼睛一闭,看不出来清醒了没。 “徐煜哥哥,有水吗?”颜琰半睁眼。 “靠枕后面有,自己拿。”徐煜扫了眼后视镜。看来是醒了,等会儿不用他拖人了。他可以早点去见小饶了。 今晚他可没心思顾及路一明。好不容易小饶对他有了点改观,让他参加生日宴会。本身他今晚就是充当个保险,以免颜琰在酒吧出事路一明一个人扛不过来。现在两个人他都接到了,任务完成了一半。 他在这边作用不大,但是小饶那边他得早点回去啊。一对豺狼虎豹在那儿守着呢。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但手足可以没有,衣服不能不穿啊!重色轻友有什么不对! 车子开进逸景花园,在17栋门口稳稳当当地停下。 放下半醉半醒的颜琰和不省人事的路一明,徐煜匆匆离去。 他是不知道,刚刚路一明在酒吧被下了催情药。徐煜要是没过来,好兄弟今晚就要失身又失名声啰! 小柳的上家早就点好了几个小姐,预备着摄像头和警察来。势必让路一明出个大丑,闹个大笑话,最好能见报,哄那位太子爷开心一笑。 谁知路一明这个难缠的角色有备而来,半路来了个拦路虎。 不过药都下了,失身就难免咯。 小柳的药不愧是专业的,虽然颜琰吐了两回,但药效还是在那里但。 别看颜琰睁着眼,脑子还没醒神呢。 身上半扶半驮着一个人,颜琰想也没想就径直朝着自家走去。 站到柔软的大床旁,一松手,和路一明齐齐躺倒在床上。 一股酸水再度从胃里涌了上来,颜琰奔进浴室对着马桶狂吐。 直到吐到满嘴酸臭味,脑子里混乱的思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第三十一章沉沦 夜色深沉,正是人们入眠的时刻。 卷卷欢快地甩着尾巴,奔向主人的卧房。 “汪!汪!”闻到一股陌生的味道,它吠叫了几声。 床上的男人不自在地摆动着身躯,一个蹬腿就落到了它身上。卷卷不敢再嗅闻,慌张地跑回自己的小屋。 可怜满心欢喜的小狗狗,无人理会。 但即使听到了卷卷的叫唤,颜琰也没心思理会了。她直想躺平不动。 分不清自己是醉了还是清醒的,身体的疲倦感驱使着她平躺在床上。 困意来临,她对身旁躺着一个人已是毫无顾忌。反正不是头一回了。 身旁的人却不同以往老老实实睡觉的样子,朝她贴了过来。 颜琰不自在地转头,却对上他呼出的热气。将她的脸熏得通红,像是脆嫩的红苹果。 近在咫尺的成年男人,让她被迫逼近他,倚靠着她。 她的心开始砰砰作响,双眼不敢看他。 “阿明哥,你醒醒。”她轻声唤他。 颜琰的请求没有应答,反倒换来路一明双臂环住了她,将她拥在怀中。 颜琰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偷偷瞟了他一眼,才发现他全身的皮肤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他低声的喘息越来越重,颜琰甚至听到了他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 难道是发烧了?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温度正好。 无处安放的眼神往下一扫,却见他下身处隆起了一处特别的弧度。 那是,被下了那种药? 一想到这种可能颜琰就后怕不已。却又打心底里生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手掌上传来了温热的触感,原来是路一明那只滚烫的大手握住了她柔软的手掌。她挣脱着试图抽回手,但他却越抓得越紧,仿佛怕她离开了一般。 意识不清的路一明没能看见,刹那之间,少女从脖子到而后红了一片。 颜琰想把他推开,挣扎了一下,终是放弃。 他紧紧的抱着她,将她搂得更加紧密,好像害怕自己一松开她就消失不见了一样。 路一明抓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环住他的脖颈。 一时之间,颜琰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只是傻傻地盯着他看,不敢乱动。 看着他俊朗的脸庞透着性感惑人的美色,看着他因为欲望逐渐失控的表情,看着他的唇越来越近...... 她的手紧紧攥住了被子,心跳加速到无法形容。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 真的会发生那种事吗?她应该抗拒这一切,还是顺从他的指引,尝试她这个年纪不被允许的行为。 理智告诉颜琰,她可以马上打电话给其他人送路一明去医院,可以在家里找出绳子把他绑了,甚至可以用刀刺伤他唤起他的痛觉反应。 但本能的,她不想让路一明被折腾,不想他有一点点疼痛。 一定是醉了吧,所以才会想要放纵自己吧。 提早去体验未来一定会经历的事情,有什么不可以呢?她又不会伤害到别人。 关上灯,让黑夜遮掩她的羞涩,释放掉所有的不安。仅剩下一个花季少女的肆意妄为潜伏在黑暗之中。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很大,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他吻上来的一刻。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般,等待着那只饿狼的侵袭。 和她想象中轻轻碰触全然不同。 热烈而急切的亲吻,像是只会遵循本能地野兽一般,粗鲁而霸道,笨拙地占有着渴望已久的甘泉,从中汲取着那甘甜美妙的津液。 她微微颤抖着身体,像是在迎合,又像是抗拒。 愈发放肆的双手游走在她后背的肌肤上,颜琰只感到全身的血液瞬间逆流,整个脑袋都空白了。 花丛之中流出黏腻汁水,浸湿了她的底裤。双腿间湿漉漉一片。 酥麻的触感令她软了半边身子。双腿使不上力,好似不是自己的了一般。 手心里已经全部都是汗水,她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炽热而狂野的吻顺势而下,用力啃咬着,吮吸着颈间她散发出的芳香。 那种触电般的麻痒,让她浑身发颤,让她忍不住的轻吟出声。 当他的唇落下她的酥胸之上,她紧闭双眸,不敢去迎接。 他像是一个不得章法孩子似的将脑袋埋进了颜琰柔软的双乳,扯拽不下烦人的内衣,他索性将碍事的内衣推阻了上去,像婴儿吃奶一般贪婪地天时着那点红樱桃。 颜琰被自己的喘息声惊了一跳。脆弱、快乐,两个不搭边儿的词汇仅仅因为身体里燃起的焰火同时在黑夜里绽放出绚烂的花火。躯体的燥热已经无法借由抚摸去抚平,她吞咽着自己不断分泌出的口水,学着路一明那样,触碰着他的身躯。 来不及去管自己是否做好了准备,她借着他的手脱下了彼此蔽体的衣物。 路一明的动作比她现象中还要来的急切。 初始的叁两次不成功让他显得愈发不耐,手下的力气越来越大。 他闷哼一声,重重撞击了进去,冲破了相隔的最后一层阻碍。 失控中的路一明撕开了他温柔的表相,平日里的谦和有礼早已荡然无存。这个成熟男人股子里的野性与狂野完全展现了出来,他用身下的武器发号施令,侵占着无人踏足的神秘幽谷,只为让她臣服。 一种异样的快感在空气中蔓延,如同潮水一般淹没了她的理智,让颜琰沉沦其中。 她的嘴唇不自觉地微张,眼角泛出晶莹的泪花。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死亡伴随着高潮一同降临,但在那之前,她终于体会到完完整张的占有和被需要。 欲望的放纵是如此的畅快,能让人忘却世间一切的苦恼。她不再是父母随手扔的玩具,不再是没人爱的可怜虫。而是纯粹的,被爱的女孩。 经由此刻,她掌控自己的身体,也终将掌控自我,掌握未来,结束漂泊不定的生活。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凶狠,似乎想要把蓄积了二十多年的力量在此刻全都发泄出来。 他那双迷离的眼睛盯着身下的少女,深邃的眸子里映着她赤裸的身躯。 他沉迷的表情,他暧昧的喘息,如同一种魔咒一般,蛊惑着她,俘虏了她的心。 颜琰有些期待路一明是清醒的,可他并没有。 她无助地攀附着身上的男人,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但随即又被感官上的快乐所冲散。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情况,只是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身体软绵绵的,无力的瘫倒在床铺上。 小小的帆船变为一艘巨轮,随着海浪一同颠簸。 巨浪来袭,一阵猛烈的冲击终于让它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借着朦胧的月色,她看到了和路一明相貌不搭的丑东西。 虽说多少有些好奇,但她根本不敢细看他那坚挺的巨龙。明明摸起来软软的,进了她的身体却又那么坚硬,像一把锐利的刀刺进了她的下体,连带着她的心也狠狠地震颤。 幸好夜是黑的,幸好他在她身边,让她不必因为害怕,一个人开着灯睡一整夜。 ———————— 尺度不大 主要我就喜欢这种色而不妖的调调 太直白粗俗就不好看了(因为我写不出来!) 路一明番外陌生到熟悉 济光附中是没有食堂的。 因此平日里师生用餐,都是靠同济光大学的学生争抢。 好在这所大学里食堂众多,一出附中校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食堂。最远的那个,也只需要走上800米。 简直就是吃货的天堂。 可惜刚过十点,食堂的午餐窗口还没有开放。 路一明带着颜琰悻悻而去,决定去福锦楼吃顿大餐,顺便给李女士打包豪华午餐。 “你要住校吗?”手机电量耗尽,路一明等菜等得无聊,对着面前小姑娘问起了话。 济光附中没有专门的宿舍楼,想要住宿还得去大学那边申请。手续难办,环境也不一定好。 对面的女孩放下手中的书,摇摇头。家里要照顾的花花草草,还有鱼缸里每日等待投食的金鱼,全都离不开她。 阿明决定换个话题:“你多大?” “快15岁。”她继续埋头看书。 “在看玛格丽特的《情人》?”阿明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话题。 颜琰点头:“才刚开始看。挺有意思的。” “我只看过影版的,不知道书写得怎么样。” “总有一种落寞沧桑的感觉。刚开始的时候,就像一个年老的女人在你面前絮絮叨叨,不知不觉就进入了主角的人生里。虽然写得很浪漫,但我总觉得很苦涩。” 许是有些不好意思,这次换成颜琰问路一明了:“听说你以前就是在济光附中念书?” “对,初中在这儿,高中去的南岭外校。” 她点点头,默默给这人贴了个学霸标签。看情况,说不定还是南岭外国语学校的保送生。 “当年没参加高考还挺遗憾的。” 果不其然。 “小颜在新学校要好好学习呀。说起来咱们小区里的学霸倒是挺多,我一个念省大的都算末流了。现在的竞争越来越激烈了,你可不能落后呢。”路一明说这话的时候,像极了小时候幼儿园时得了小红花还嫌不好看的同学。 说好的温和谦逊,体贴有耐心呢?怎么和李阿姨嘴里的完全不一样。颜琰默默吐槽着。 明明也大不了几岁,就操着老气横秋的口气教育人。昨晚就被他敲门叮嘱带好材料,深夜看她家灯还亮着就打电话劝说早点睡觉,太过“尽职尽责”。 阿明自然听不到这番吐槽。 好好学习,上一个好高中然后再上一个好大学。这是多数人所认同的无比正确的道理。事实上,说这些话,无非是因为两个并没有什么关联的人只能随意拉扯些大道理的话。 又或许是好为人师表,可惜他自己意识不到。 菜渐渐上齐,话题便打住了。 路一明点的都是偏甜口的,又是自己心心念念许久了的,直呼吃着过瘾。给她介绍了福锦楼的特色,招呼了几声,便自顾自大口吃了起来。 座位靠窗,景致不错。几道菜火候正好,酸甜可口。颜琰一向在家吃惯了,偶尔吃吃外面的也觉得新鲜。 正值饭点,餐厅里人来人往。从前阿明和一帮朋友最爱来这儿。这么久没来,福锦楼的味道水准一如从前。 也是赶巧,刚回国就在这儿遇上了朋友。 “路一明?你回来了?”对面那人一上来就勾肩搭背,二人顺势拥抱,熟稔得很。 “正好都在这儿吃饭,要不一起喝两杯叙叙旧。我这儿还有几个朋友,小妹妹要不一起来玩。”那人邀请道。 阿明拒绝了:“今天就算了,我才刚回国呢。待会儿还要去医院给我妈送饭。” 那人也不强求:“唉,你妈病了?那还是算了算了,你妈身体要紧。要不下星期我们再聚?咱俩好好叙叙旧,你在国外的时候大家都惦念着你呢。” 真是令人羡慕的好人缘。 独来独往的颜琰向来都是形单影只。如果不是因为家庭的缘故,大概她也会有这样挂念着自己的好朋友。 可她父母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让她体验愤怒这种感情。 和路一明一同探望完李阿姨,颜琰坐在路一明的车里,正打算靠在座椅上养神休息下,手机却响了起来。 “喂?什么事?” “你不觉得这话很假吗?你叫我怎么相信你们的话?” 电话的那头是不满焦躁的男声,颜琰想直接挂断电话了。潜意识里,她并不喜欢让别人听见父母与自己的对话。何况,这辆车里也不是什么适合听电话的场合。 “行了,我不想和你吵架。从小到大就没管过我,现在说来管有什么用?” “艹!”她忍不住咒骂出声,按下了挂机键。抬起头,却对上了后视镜里的路一明的眼睛。 犹豫着,路一明开了口:“还好吗?怎么了?”仅凭着最后传来的那句洪亮的怒吼声,他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不相干的人。”她不耐烦地说。 “和父母闹矛盾了?”他试图劝解,“我以前给一个小孩当家教。他那时上初中,父母工作很忙,不能陪在身边,偶尔通话都要吵个不停。也许和你有点相像。其实家人之间,有些话可以好好说的。” 也许是生理期的缘故,她才会这么暴躁。暴躁的小姑娘发起了脾气,像个炸毛的猫咪。 路一明嘴里的“真像”二字像是一根针扎向了颜琰的逆鳞。她怎么会和别人相像?她只是她,这世上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绝不可能被替代和等同的人,绝不是与谁相像。 四年级时的期末考试写作文《我的妈妈》,她迟迟无从下笔。后来她想起同桌挂在嘴边的妈妈,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会做一手好菜,把家里收拾得仅仅有条。不仅能够完美地帮同桌做出手工作业,还会给她做漂亮的小裙子以及旁人都没有的娃娃。同桌受了欺负,妈妈总会及时开导,告诉她如何应对。 多么好的妈妈啊,她想起时常在照片上看到的脸,忍不住拼凑到一起。 她觉得自己写得极好,就像她看过的那些故事书里善良勇敢积极地主人公一样。 那次的作文,一向能拿90分以上的她得了58分,只差2分及格。她的同桌得了98分,只差2分满分。 “既然什么都不清楚,就麻烦你不要随便指手画脚。”她朝路一明怒吼道。 但刚吼出声,她瞬间意识到自己不该发这么大脾气。她没办法管理好失控的情绪。 被怒吼的对象默默给她递了张纸巾来,还带着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路一明的好脾气助长了颜琰的微风:“用不着你在这里教我怎么做。你爸妈一直陪在身边,宠你爱你,根本不明白我的状况好吗?每次说话像是自己什么都懂的,真是讨厌!”。话越说越难听。 连颜琰自己都没发觉,她竟然在才相识不久的人面前犯了自己窝里横的毛病。每次面对路一明,总能找到机会得寸进尺。 一想到那对父母,她心里就来气。 有次春天里下暴雨,司机迟迟没来接她。校门口的屋檐下,一排小萝卜丁不时探着脑袋朝外张望。她也是其中一个。 等了很久很久,除她以外的最后一个孩子的爸爸来了,看到了头发淋了些雨的她,便问:“你的爸爸妈妈还没来吗?”他们牵着手走了,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屋檐下看着那些离去的背影。 很难形容那时的感觉,有点像当时忽大忽小的雨。 再大一些的时候,她渐渐明白,哪怕没有父母陪伴,她要活得那些她努力让自己活得像公主一样。只有她来决定人们是否拥有爱她的资格。 像对猫猫狗狗一样的宠爱有什么意思呢?她要的一直都是全部啊。坚强自主,独立自强的人,只有受过伤、经历过苦楚才会长成。 说教有什么用呢?都是令人腻味的东西。 “抱歉,是我的错。”路一明看见她的眼角有泪水留下来,“好为人师表,我的坏习惯。” 他默默将杂物箱里的整包抽纸都递向后排。 “不过流泪太多眼睛会疼,会变成哦。希望你可以开心一点。” “不如给你讲个笑话吧。刚出国的那阵,我的口语还不太流畅。刚巧有点水土不服拉肚子。去医院的时候医生问我怎么了,我说我肚子痛,他问具体是怎么回事。我脑子里想了半天没想到拉肚子怎么用英文说,灵机一动:'My shit runs like water.'医生瞬间懂了,还一直怪笑地看着我。” “噗。”颜琰莞尔一笑。转头看向车外的昏黄的路灯,努力憋回自己的眼泪。 “不要负担那么重。我以前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想的只有吃喝玩乐。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问题让自己伤心难过呢?”路一明试图宽慰她。 “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怎么见过他们了。”从来没有人聆听过她的苦恼,或许是觉得面前的人是个好的聆听对象,颜琰不自觉开口倾诉。 “小学的时候,一年能见我爸一次。都说从前通讯不发达,联系不上很正常。如今语音视频都出来了,想沟通随时可以。人见不着,电话都少了。真是可笑。” “从我有记忆开始,他们就一直吵架,两地分居。一个常驻美国,一个天南地北的跑。家里的长辈想管却管不了。奶奶很早就过世了,爷爷这些年身体也不是很好。至于外公外婆一家,很早就移民美国。他们家大业大,孙子辈的有十几个,根本会在意一个不受宠的女儿的孩子,所以压根想不到我。” 话一开起头,便不想再止住。 “有个叔叔家的女儿很任性。也许是觉得我爸妈不在身边,看我好欺负,总是喜欢抢我东西。有一次是个我很喜欢的东西,是什么我记不清了。当时我不肯,于是我俩打了一架,她身上的伤比我还多。后来她爸爸教训了她一顿。按理说,我应当很开心啊。可后来看到她躲在她爸妈怀里哭,朝他们撒娇,她爸爸小心翼翼地哄她,不知道为什么,打赢了的我比干架输了还难过。 “其实我也只是想那样撒撒娇啊。”颜琰苦笑着,整个脸皱成一团,有时候我会问自己,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因为我做的不够好? 倒完苦水,颜琰有些说不出来的难为情。她从未现在这样对人吐露过心声,尤其是对方还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性。虽然有些婆婆妈妈,但也还算得上英俊帅气,说不出的可靠暖心。 “你只是个孩子啊,别想那么多。有些时候,是大人们没办法处理好自己的问题,所以影响到了你。”路一明安慰道,“总要相信有爱护你的,关心你的人。比如你爷爷。比如我妈妈?” 颜琰点头:“我很喜欢李阿姨的。至于爷爷,他虽然很疼我,但那终究是不一样的。” 青春期的小女生,心思真是敏感细腻。路一明想着,叹了口气。 十五岁时的自己在想什么呢?好像是研究如何在游戏世界里打怪升级吧。 “其实第一次接触你这样的小妹妹,我也不知道怎样和你说才好。” “我很抱歉。没有经历过你的生活,所以没办法和你感同身受。不过我妈妈那么喜欢你,希望你开开心心的。我也有当哥哥的责任。女孩子啊,不要经常皱眉头,脸上皱纹多了会不好看的。如果信任我的话,可以把我当作树洞,我会保密的。愿意把我当朋友最好不过了。有些心里说出来,会让心里好受一些吧。” 颜琰点点头,尽管仍有几分疑虑悬在心头。 “对不起,我刚刚没控制住,不该对你发脾气。”颜琰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后视镜中前面那人的神情。 “那就算达成和解咯?” “嗯,我会把你当作哥哥的,但我更希望你能做我的朋友。” 她说的极为认真,令路一明不禁轻笑出声。真是别扭又可爱的小孩子啊。 一番交谈,气氛变得融洽起来。原本拘谨生疏的两个人都放松下来。或许正是此刻,让两颗年轻的、炙热的心开始变得坦诚。 空气中的呼吸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仿佛有什么不一样了。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 “你说。” “那天为什么要砸我的车?” “谁叫你之前开车那么快,溅了我一身水。”她挑起眉,不仅不心虚,还瞪了路一明一眼,表明自己占着理儿。毫无之前在他车上干坏事畏畏缩缩的样子 “抱歉,怪我那天心急了没不注意。不过话说回来你那一砸真是威力真大,我那车现在还在返修呢。” 闻言颜琰调皮地吐舌。那跑车一看就贵得很,先不说修理费,光是专门运到专门的维修处就不知道要花多少精力和工夫。 “对不起啦,我也没想到会这样的。”事已至此,还是先好好赔礼道歉。 没见路一明吭声,颜琰决定想办法收买人心。便又说:“你也喜欢吃果脯吗?李阿姨说上次我给她做的她都没吃上几块,改天我做些给你吧。” 这次路一明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颜琰松了口气,又听他说:“爱吃是爱吃,但是那个又不能填饱肚子。外面做的不干净,福锦楼天天去也没意思。我们家不喜欢陌生人进门,所以没请阿姨。” “说起来,自从我妈去了医院,我就没好好吃过了。我妈的伙食都比我好,这次住院还胖了不少。刚刚还和我炫耀你做的饭特别好吃呢。” “嘻嘻嘻,我挺喜欢做饭的,李阿姨能喜欢我很开心。” “是啊,她这次倒是开心。我就惨了。本来还能靠毅力独自存活两个月,结果我妈还跟小孩子一样天天在我面前炫耀。” 语气可怜,勾起了本就心怀内疚的颜琰的同情。于是她想都没想说:“要不你来我家吃饭吧。” 这一句许诺便成了某人长期蹭饭的开始。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第三十二章 睡梦之中,颜琰仍旧难以忘怀初次的沉沦。 他紧紧地禁锢住她的身子,将她压倒在身下,她忍不住颤栗着,脸蛋绯红,迎接着他的每一次入侵 这一夜,路一明睡得很不安神。 他做了许多离奇的梦。 梦里有遥远的过去,比如倒在血泊之中的女人;亦有缥缈虚无的未来,比如他强势亲吻着当作妹妹一般看待的邻家女孩。 阳光从窗户外照进屋子里,卷卷在窝里伸了个懒腰,随即摇起尾巴,跑到颜琰的卧房,预备开始每日例行的晨起唤醒服务。 今日的房间往常的味道格外不同,卷卷用力嗅了嗅了,有股它没闻到过的奇怪味道。 它好奇地走上前,舔了舔男人裸露在外的脚趾。 路一明忍不住睁开,却意外地看到了一张女孩的侧脸。 颜琰还在睡着。她的呼吸轻柔而缓慢,她的睫毛纤长,眼皮低垂,脸上有淡淡的红晕,嘴唇微微嘟起。 她依旧沉浸在梦境中,脸上带着甜蜜、幸福的笑容。 娇嫩而又白皙的皮肤泛着粉红色的光泽,肩头留有一串串暧昧的吻痕。深浅不一的印记彰显着昨夜的疯狂。 她翻了个身,面朝着他。 肌肤相触的瞬间,让路一明意识到两个赤身裸体的人此刻正躺在同一个被窝里,姿势暧昧至极。 看着颜琰的睡颜,路一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他试图捕捉脑海中昨夜发生的事情,隐约回想起酒吧内幽暗的灯光,以及朝自己贴近的诱人的、柔软的唇,在女孩光滑细腻的肌肤上摸索着的双手 他在她身上点了一把火,将二人一同燃烧殆尽。 路一明不敢细细回想。身为一个成年人,和一个熟识的亲近的少女发生了亲密,实在太过荒诞。 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沉睡中的女孩。 这无法弥补的错误,叫他如何面对颜琰那双信赖的眼睛。 心乱如麻。 错愕、不安、羞愧、后悔、愧疚,种种情绪交织一起。 路一明的心中只残存了一个念头: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不能让她看见自己。 路一明狼狈地逃走了。 他不知道,颜琰一个人望着他的背影远去,直至再也看不见。 颜琰躺在床上,双眼望向天花板,眼神呆滞。 “真是个傻子。” 也不知道说的是谁。 她轻颜琰闭上双眼,将头深埋在被子之中。 她应该爱上路一明了吧。否则为什么她会心甘情愿放纵了明知是错误的事情。 只是为什么,她所期盼的爱,总是不被期待和接受? 颜琰的内心开始惶恐不安起来,害怕他会厌恶自己,害怕他会就此远离。 她的脑海中不停浮现出一幕幕画面,路一明的抚摸、路一明的亲吻、路一明的拥抱、路一明霸道的占有昨夜的缠绵悱恻是那么真切,让她无处藏身。 外表温和俊朗的他,是那么的强壮,那么的勇猛。每一次的那么热烈索取都那么令人销魂。 他们的身体是如此契合。 凭什么沦陷其中的只有她一个人? 路一明远不如自己以为的那般洒脱。 他对着靶子,“砰砰”连开几枪,无一例外脱了靶。 “今天怎么没带上颜琰小萝莉?”徐煜心情不错。成功抱得美人归,他也有了闲工夫关心关心周围人。 一旁的胡明宇闻言忍不住呛了口水:“萝莉?你怕不是眼瞎了吧。人家小姑娘虽然个人不高,但发育得那么好,跟娇小的萝莉完全不搭边好吧。” 路一明没接话,由着两人斗嘴。脑子里想的却是不在场的那个人。 什么时候开始,颜琰彻底入侵了他的世界呢?如此无孔不入。 他止不住地回想起那天早晨的画面。 他的和她的衣物四处散落,一切都显得那样混乱。 正如他此刻凌乱的思绪。 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他还是不敢主动联系她。但他们之间的联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密集,他与她的生活早已交织在一起。她负责他的叁餐,他担心她的出行。 现阶段的他离不开她,他对她也有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眼见路一明不对劲,徐煜关切地问:“阿明啊,你今天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玩得这么猛。” “还不是你这个舔狗太碍眼,瞧您那得意的样子。” “你还好意思说我,之前是谁成天秀恩爱,刺激我和路一明。”徐煜翻了个白眼。虽然不认可胡明宇但说法,但他多少还是担心路一明心里不舒服:“阿明你可千万别介意,我好不容易摆脱'母胎单身'的头衔,可能表现得太忘乎所以了。” “没事的。都是兄弟,只会为你高兴。祝福你。”路一明扯出一个笑容。 胡明宇拍拍徐煜的肩:“那我就恭喜你成功摆脱处男身份。阿明你也要加把劲。又不是没女孩子喜欢你,那么死板干嘛。谈个恋爱又不会死人啊?你又不是独身主义,不要那么挑嘛。再不济,也要体验一把性生活吧。” “就是就是。”徐煜十分赞同,“真不是我跟你炫耀,这谈不谈恋爱差别太大了,性生活这种事真是我之前想象不到爽和快乐。唉,现在只剩你一个可怜的小处男咯。” 路一明无奈地看了两位好友一眼,最终还是把话颜琰了回去。总不能说他稀里糊涂地摆脱了处男身,却对初次的性行为毫无印象,以及对象还是他们当小孩看的颜琰吧。 调侃够了,叁人闲聊起路一明最近遇上的事。 “你说你,怎么又被盯上了?”胡明宇拿出烟,替给身旁两人。徐煜顺势地接过,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火。路一明推拒了一下,却又拿了过来,示意徐煜帮忙点火。 胡明宇笑道:“怎么?不敢抽?不过,你是不是戒烟了吗,今天怎么破戒了?看来还是心里有事啊。 路一明笑着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慢慢吐出。 烟雾缭绕中,路一明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了起来,眼神中也带着几分忧虑:“不像是他做的。”凭路一明对刘维的认识,这不是刘维的风格。他一贯直来直去,讲究简单粗暴有效。 “确实不是这位太子爷干出的事儿。选举没结束,他还没解禁呢。”胡明宇弹了弹手中的烟灰,“左右不过是那些阿谀奉承的,借你讨他欢心,然后借花献佛给他爸。” 路一明点点头。胡明宇人脉向来光,叁教九流都有门路,对于这些事自然知之甚详。 想起路一明最近的经历,徐煜心有余悸:“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都是治标不治本啊,关键问题还是在刘维那里。毕竟阿明你不是次次都有好运气能躲过的。要不找人牵牵线,你和刘维好好谈谈试试?” 胡明宇随即:“话也不能这么说,刘维明摆着不放过阿明,咱们只能另辟蹊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着?” 得了,这两人又争起来了打嘴皮官司了。商讨个半天没结果。 对路一明而言,眼下最要紧的,是接送颜琰上学放学的问题。 “小煜。能拜托你这几天送颜琰上学放学吗?” “???” 徐煜万分不解,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有什么事?” 路一明现编了个理由:“我这几天要外出采风,不在南岭。” 徐煜耸耸肩:“恕我爱莫能助。我和小饶正热恋呢,刚答应她每天送她上班。赶不上你这边啊。” 路一明转过头,把希望寄托到另一人身上。 胡明宇连忙摆手道:“别看我。我可没本事早上六点起床,开半小时车去你家帮你接送小孩。你让她自己打车不就行了。” 路一明叹了口气:“逸景花园那路早晨哪儿有出租车让她拦。公交车她得坐首班车才不会迟到,但那样估计她六点就得起床了。太辛苦了。咱们都是从那时候过来的,早上起太早真的是要人命。” “你可真是善良体贴。这么心疼颜琰,怎么没见你对兄弟这么贴心。”胡明宇忍不住揶揄道。 没人能替代他的职责。 该面对的终将会来。 他无处可逃。 —————————————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第三十三章伤害 颜琰站在药店门口,犹豫再叁,拨通了手机里为数不多的女性好友的电话。 “小颜妹妹?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灵晞姐姐,能拜托你一件事吗吗?我在.......” 二十分钟之后,罗灵晞从药店买完避孕药走出来,催促着颜琰赶紧服下。 “和男朋友偷尝禁果了?”罗灵晞问。 颜琰摇了摇头,又点了一下头。 羞涩的表情一看就是恋爱上头的模样,罗灵晞有些头疼。现在的小年轻,性生活未免也太早了点吧。但做都做了,怎么就不知道做好安全措施呢? 罗灵晞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敲打着颜琰的额头:“傻姑娘,真亏你机灵直到事后补救。不然闹出人命可就真的完蛋了。” 颜琰点头。 看颜琰乖乖等着被训话的模样,罗灵晞心里又来了气:“真是个愣头青,都不知道戴套吗?让你一个女孩子自己来买避孕药,太不负责了。一点担当都没有。” 罗灵晞能理解她这个年纪对性事的好奇。但既然都准备体验一下了,为什么不提前做好准备呢?小颜胆子这么小,让她一个没成年的孩子去药店买药,肯定会害怕异样的目光啊。 让她因为一个男孩子的自私而担惊受怕,属实不应该。 颜琰忍不住为心底的那个人辩驳:“事情太发生的突然了,出了点意外而已。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平时对我很好很贴心的。” 见她话里话外这么维护,罗灵晞不免对没有担当的男人又多了一层怨气。 罗灵晞叹息一声:“你啊,真的是少不更事。这种事一旦处理不好,对你一个女孩子来说相当于一只脚踏进深渊。平常对你再好也没用,关键时刻才能看出真人品。我读书的时候,同班有个女孩子,就是因为两个人都没做好措施,事后也没勇气承担,最后女孩大了肚子,闲言碎语之下退学了。还有更惨的,是别人传给我听的。说有个女生怀孕了,上学的时候大家都没发现,结果她在厕所里把孩子生下来,惊慌失措下把孩子害死了。被抓去坐牢了。” 这可不是罗灵晞危言耸听,悲剧一旦酿成,就是无法挽回的后果。 颜琰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她只是不经世故,不是性无知。不过罗灵晞也是关心自己,才会说这么多。 颜琰嗯嗯两声表示受教,可心底还是觉得路一明不是罗灵晞所想的那样自私的人。他可能和她一样,慌乱中发懵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罗灵晞深知在这方面多说无益,不如从别的角度开导开导颜琰:“你很喜欢那个男孩子?” 颜琰抬起头,认真地点了点头。她突然想到些什么:“那灵晞姐,你还喜欢一明哥吗?” 罗灵晞沉默了,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温文尔雅的身影。 “灵晞姐姐,你不会真的还喜欢一明哥吧?”看见罗灵晞的异样,颜琰紧张地问道。 罗灵晞闪避着颜琰的目光,露出一抹苦笑:“呃......还谈什么喜欢不喜欢呢,慢慢放下吧。臭男人有什么好的呢,糟蹋着别人的真情实意,还一脸傲慢。根本不值得在意。我现在有钱有闲,倒贴上来的不知道多少。”她拨弄着头发,说着气话,心中的失落却又加重了几分。 没察觉到她的口是心非,颜琰放下心中的大石头,顿觉松快了不少。 不在意就好,不然她会有负罪感。灵晞姐姐也是很好很好的人,她不希望她为了路一明而神伤。 人是感情复杂的动物。 作为灵晞姐的朋友,她会难过,会失落,会心疼。 但作为情敌,她也会困扰,会不安,会自责。 唯愿灵晞姐能够释怀就好。 手机铃声响起,颜琰示意罗灵晞有电话要接,不再说话。 “您好,同城急件,请问你在家吗?这边有您的急件。” “什么东西?我最近没买东西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有人给您寄的急件,需要您尽快签收。” “我暂时不在,我等会儿才到家。” “那我放你门口的奶箱里吧。您记得尽快取件。” 回到家,颜琰打开奶箱里的包裹,竟然是瓶药。 颜琰的心情迅速由阴转晴。 她就说嘛,他才不是灵晞姐口中的那种人。 鉴于前二十多年某方面的一片空白,或许路一明实在太过惊慌失措,以至于不会处理这种紧急情况。他的迟钝、他的后知后觉,也倒是可以理解。 颜琰如是想着,决定让双方都好好冷静冷静。 周一早晨上学,她起了个大早,自己坐上了公交车。 心不在焉地上了一天课,她翻来覆去摆弄着手机,迟迟没有收到路一明的消息。 心中愈发焦躁起来。 路一明何尝不是如此。 他已经习惯了颜琰的存在,习惯了和她一起吃饭散步,习惯了她的陪伴。 突然间不见她,一时之间他好像失了魂,如同无根的浮萍,只能漫无目的地漂浮。 空落落的感觉反复折磨着他。一个人的时候,就连呼吸似乎都变得困难。 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够离开她,也很确信他所以为的类似亲情的感情已经变了质。理智告诉他,他不能放任那个压抑了二十多年的、冲动盲目的自我。 该来的终将会来。 因为颜琰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不给他躲避的机会。 看到眼前的女孩,路一明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迎接她,去接受她。 他对她的确有些好感,他反复告诫过自己不能越界,这种感情只能是单纯的欣赏、单纯对美好事物对喜欢。身为一个成年人,引诱一个未成年少女,是可耻的。 可如今她站在他身后,表达着她对他的喜欢。 但是现实却告诉他,他注定不能和她发生进一步的感情。无论是外界他人的看法,还是他内心的道德准则,都不允许这样做。 他不敢转身,颜琰却从背后抱住了他。 她柔软的身躯紧贴着他,她那淡雅清新的体香喷洒在他耳边,让他浑身发热,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路一明,你可真是个混蛋。他为自己的反应万分羞耻。 守株待兔虽然傻,但有用不是吗? 两天的等待里,颜琰根本没有其他心思做别的事。 她把头紧贴在他的背上,轻声说道:“路一明,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颜琰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唤回了路一明神智。 他挣脱出她的怀抱,转过身,不敢和她对视:“小颜,我很抱歉那天的事。虽非我本意,但结果已经如此。我不敢和你联系,不敢去见你,因为我害怕看到你受伤害的样子。这几天我一直在逼问自己,怎么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但我发现,无论我做什么都不能弥补我对你的伤害。我其实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很多问题,我料想不到,也不会处理。所以小颜,我不能一错再错。如果......” 颜琰拼命摇晃着脑袋:“不是这样的。这不是你的过错。我没有那么脆弱,我并不觉你伤害了我。” “小颜,你不懂。”路一明叹了口气,“你还小,长大以后会能更旷阔的世界,会拥有更美好的人生。等到那时你就会发现,会有比我更优秀对你更好的人值得你去喜欢。”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颜琰激动地吼道。 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眼睛里下起一场滂沱大雨。“我不是什么无知少女,我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想做什么,我有能力去做到并且承担任何结果。那天的事,我一点都不后悔!” 颜琰的纯粹不免令路一明为之动容。 路一明清楚的知道,她是个很聪明且很有主见的人,否则他平日里也不会像对待一个大人那样同她对话。 但到底还是孩子啊。她或许也设想过未来,殊不知连他这种成年人也把握不好未来的不确定性,更遑论不后悔。 他想要狠下心来,帮她做个了断,但见她眼睛红红的样子,就忍不住心软了起来。 女人的眼泪果然是天生的武器,它让男人心头筑起的城墙瞬间崩塌。 “好了好了。”他轻声的哄劝着她,“不要哭嘛。” 颜琰的眼泪愈发汹涌:“一明哥,我真的喜欢你。我是认真的。不是玩笑,不是玩闹,不是一时的迷恋,不是冲昏了头脑,我很理智。我喜欢你拍的那些作品,喜欢你征服自然的勇气,喜欢你挑战自我极限的冒险精神。一明哥,你真的很好很好。我很开心,第一次是你。” “小颜,你有没有想过,那可能只是年龄差距带来的一种崇拜、一种仰慕而已。或许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你渴盼的一种人生。和一个成年人谈恋爱,只会伤害你。”路一明伸出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想要让她听清楚他话语里面的真正含义。 颜琰紧咬着嘴唇说道:“不,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喜欢的只是你,不是因为你比我年长,只是因为你是你,独一无二的你。你为什么老是要强调我没有成年?这根本不是问题。我有自己的判断力。还是说,还是说你害怕别人说恋童癖吗?是怕别人把你当作变态欺骗引诱了我吗?阿明哥,你不是那么在意外界眼光的人啊。” 路一明痛苦地闭上眼睛。 是的,他承认。心动这种事情根本不受控制,他根本不会在意狗屁的道德。他不在意自己会受到怎样的攻讦,可倘若关乎到她,他不得不在意。 只是年龄的悬殊和认知的差异哪里是一句简单的喜欢就能解决的事呢?无论颜琰是否成熟,光是未成年这种身份,就会让她心理上不自觉处于一种弱势的地位。他怎么能保证自己完全不让她受到伤害呢? 他感动于她的依赖,更害怕辜负她的依赖。他希望能够颜琰可以忘掉那天的事,寻找她的自我上。他会帮她成为更好的人,让她过得更快乐,尽可能地满足她的一些心愿,以弥补自己的错误。 或许此刻的话会狠狠伤她的心,对她来说很残忍,但总是为她好的。 颜琰坚定地看着他:“在我看来,那都是不值得顾忌的问题。我会和你一样,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你就不能说真话吗?你为什么始终对自己的心意避而不谈呢?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有任何感情。我是不是可以揣度为,你其实也是对我有那种男女间的好感吧。” 路一明的理智瞬间溃不成军:“别说了,小颜你别说了。我真的做不到和你一起......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地生活,能够开心快乐。 他看向颜琰的眼神充满了悲伤。 颜琰再度紧紧抱住了他,这一次,路一明没有挣脱。 说到底,他只是个贪恋这一时半刻温暖的普通人。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呆着,愿意打破这一份宁静。 这一刻,两人就像回到了从前的日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一切还是那么自然而然,那么美好。 颜琰就甘心这么过去了吗?不,当然不。 ———————————— 千万不要疑惑为什么不叫外卖跑腿送药。 因为设定背景是微信上线不久,外卖还没改变人们生活的年代。 阅读提示:这章前半部分写的是事后当天,上一章写的是事后第二天。事件发生顺序和叙述顺序不一样,烦请仔细阅读。 第三十四章忘掉的作业 颜琰的生活又回到和路一明最初相识的那段日子,他们的关系甚至比那段时日还要僵。 路一明不再去她家吃饭,不再带她四处游玩。就连上学放学的相见也只是沉闷的问好,前排的副驾驶总是堆满了杂物,让她不得不坐在后排,好似他们是出租车司机与素不相识的乘客。 虽然他还在她身侧,可她觉得比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要孤独。 一个14岁的女孩懂得什么是孤独吗? 如果她说太小,还不算懂得,可为什么她的心中总是隐隐作痛。 她不能就这样放手。一旦放手,她将会失去这份感情。 她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勇敢坚定,因此她不甘心放下。但她亦比自己想象中的还有怯懦,所以她的勇敢只有一次。她怕他不再理会她,害怕自己就像徐煜说过的那些被他拒绝的拉入黑名单的女孩一样。 但愿她不是纵身而下的飞蛾,扑进熊熊燃烧的烈火中,自取灭亡。 她必须要争取,必须要主动些。她从来都不曾服输。 她要让路一明看清楚她的魅力和决心,让他看清,和她在一起,远比他所顾忌的对错更重要,也会让他们彼此的生活更快乐更充满欣愉和希望。 她开始不断试探,开始学着用肢体不经意地触碰他,开始学着书里电视里的狐狸精一样去挑逗他撩拨他引诱他,渴盼换来他的注意。即使没有回应,她也要看到他的反应。 她渴望路一明的身体。她是多么的希望,路一明能够爱上她,像她爱他一样。 她的心开始疯狂的跳动起来,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渴望一种爱的滋润,渴望路一明能够爱上她,哪怕只是一丁点。 当颜琰把生活的重心全部放在爱情上的时候,理所当然的,忽略了其余的一切东西。身为学生,向来成绩优异的颜琰在学习上出了状况。 她忘记做作业了。 好死不死还是那位对她印象不大好的地理老师兼教导主任的作业。 地理课一周也才叁四节,通常作业不多,老师压根就没记得收作业检查。因而过了一个周末,她便将仅有的一次地理作业抛在了脑后。 颜琰可不敢再被这位教导主任揪住小辫子,决心趁早补完作业。 同样没做的丁璇对她的担惊受怕表示不理解:“应该不会查作业吧。他每次都不收的。” 规律如此,但今天颜琰眼皮子老跳,心里跟慌了神似的,总觉得不安。 她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寻找着救星。奈何不是一样和她没写就是已经交给组长了。问了一圈,竟然只有李凌潇的可以借。 “李凌潇,你写了地理作业没?能不能借我抄下。” “你确定要抄我的?我可不敢保证是对的。”李凌潇有些惊讶,颜琰这种好学生竟然也有抄别人作业的时候? 终于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颜琰急切地恳求道:“没办法我忘记做了。江湖救急江湖救急,拜托。你了” “这么多一早上你抄得完吗?”李凌潇翻出作业本,递给了她。 “管不了那么多了。”颜琰连声道谢,从李凌潇的座位旁跑回自己的座上 颜琰拿起笔,开始埋首苦干。 然而作业实在太多,她又不敢在别的老师课上偷偷写,借着课间飞速地抄写,教导主任上课之前,她也只写完了叁分之一。 别收作业,别收作业,别收作业。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 提心吊胆的上完这节课,就在颜琰以为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的时候,她听到诸位老师的得意门生——学习委员赵若琪举手示意要发言。教导主任乐呵呵地让她站起来,笑眯眯地看着她。 “老师,上节课的作业收不收啊?” “收啊,之前忙着搞校庆的事情没好好管你们。现在快考试了,要好好检查一下你们的学习情况。” 讲台下,一片唉声叹气。 “有多少人交了?”一见学生们的反应,主任就知道不少人没做作业。 不是很多,现在只有叁十多个人交了。赵若琪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回答。 教导主任脸色一沉,提高了嗓门,厉声道:“没交作业的站起来。” 陆陆续续有人站了起来。“都皮痒了是不是?身为学生,连作业都敢不做,是不是想翻上天啊。胆子大得很咧。张伟,你是为什么没交啊?” 主任环视一周,点了几个叫得上来的名字。无一人敢接话回答。 “怎么都不吭声了。平时上自习叽叽喳喳热闹得很,现在都便哑巴了啊?” 教室里野雀无声,每一个人敢在他大发雷霆的时候闹出动静。 “就这么几个站起来?你们班一共五十多个人,这才站起来不到十个,是不是非得我一个个念名字数啊。作业没做完,别想待会儿下课吃饭。” 犹豫着,颜琰低着头站了起来,羞耻得想要找条缝钻进去。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她心里默念着。一想到大家的注意力在站起来的人身上,她就觉得无比难堪和丢人。 眼见又站起来一大片,教导主人的怒火蹭蹭往上冒。 他拍了一下桌子,怒目圆睁:“都给我留下来写,没交的人给我把作业罚抄叁遍。赵若琪,你把名单写好给我,哪些人没交作业的,我一个个查!下午第一节课之前,我要看到全班的作业,不然全都给我罚抄。” 颜琰一面庆幸前排的小胖同学用他那高大的身型挡住了她,让她没有被老师当众立靶子。一面又为自己的悲惨惩罚感到心痛。罚抄个作业,竟然用上了连坐的威胁,今天她哪里敢出去吃饭咯。 像她一样悲惨的不在少数,好歹她还写了叁分之一,丁璇可是一个字没动。 “我怎么总感觉赵若琪是故意的呢,整人吧这是。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快下课的时候提醒收作业,还拉波仇恨踩人一脚。”丁璇奋力抄写着,严重怀疑赵若琪是听到颜琰和自己的对话,知道她没做作业,借此打击报复。 她和赵若琪有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旦在学校里倒霉了,第一反应就是赵若琪在借机使坏。 颜琰点点头。转念仔细一想,自己和赵若琪的恩怨无非是运动会那天的事。看她的个性,的确可能会计较,借机整整人。 唉,这都是什么仇什么怨呐。上次不知道被哪个事精举报画校服,这次又被罚抄作业,她和教导主任是天敌吗? 颜琰百思不得其解。 —————————————— 补充说明:关于年龄,前面说过是快15岁了,她其实是比同班同学大一岁的。因为家庭原因,多上了一年学前班。后文会写到这个细节。 第三十五章绯闻 颜琰专心致志地抄写着作业,然而再怎么专注但废寝忘食的功夫还未修炼到家。 正值饭点,颜琰抄了半小时,便饿得头晕眼花了。 这些天她根本没心情给自己做饭,更别提带饭了。罚抄的威慑力太大,让她压根没想起让人带饭这一茬。 等她的意志力向腹中饥饿投降的时候,又因为午托时间不能出校门止住了脚步。 “颜琰,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啊。”一个温柔甜美的声音传入耳中,让颜琰惊喜万分。 颜琰猛地抬起了头,前座的张滢滢正拿着一个饭团笑眯眯地看着她:“我多带了个饭团。” “给我的吗?”颜琰立刻激动起来,眼中充满了期待与喜悦之情。 “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张滢滢把饭团递到颜琰面前。 “谢谢谢谢,太感谢你了,你人真好。”颜琰迫不及待地接过饭盒,狼吞虎咽起来。人间有真爱,同学有真情。此刻的张滢滢简直就是落入人间拯救她的天使。 同学交往,讲求有来有往。 所以当张滢滢拜托颜琰上课偷偷替她传纸条的时候,颜琰爽快地答应了。 “你要穿给谁?” “罗文林。”一个坐在彭嘉树后座的男生。 原本担心彭嘉树不屑帮忙传纸条,可当她跟他说“给罗文林”的时候,他虽然诧异了一下,但还是结果去了。更稀奇的事,他还帮忙传回来。 隔着一个过道,他俩有来有往。为张滢滢和罗文林这对小情侣的感情添砖加瓦。 在另一些同学眼里,偷偷传纸条是他俩关系暧昧的证据,多半有早恋的苗头。 要知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荷尔蒙分泌旺盛,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引起他们激烈的反应。因此学习之余,大家最热衷的就是八卦起哄。 理所当然的,有人传起了颜琰和彭嘉树的绯闻。除了传纸条,他俩在口琴社举止亲密,编的有模样的,甚至还传出了他俩一起去看电影的风言风语。 彭嘉树向来不理会这些流言蜚语,解释一次他俩没早恋之后,便不放在心上。闭口不提。 至于颜琰,起初听闻这些难免生气,毕竟被人说闲话正常人都会感到有些困扰,然而最近心沉闷的她懒得搭理这些无聊人士传出的谣言。放到以前,她的虚荣心或许会有小小的满足,毕竟绯闻对象是她一直很迷恋的忧郁小王子式人物。 很多时候,她觉得他像被玻璃罩起来的一件艺术品,太过疏离,太过冰冷。脆弱的珍品不可轻易触碰,因为一旦触碰就会玷污了他原本的美的模样。 耀眼的灯光照在他身上,让他成为视线的焦点,但反射进人们眼睛里的光芒却是不可名状的孤寂与忧伤。 他的世界仿佛与你隔着万水千山。 彼时颜琰还不知道,她已经不经意间踏入了他的世界,那个不让任何人走近,也拒绝任何人走进的世界。 短短几天,流言愈演愈烈,越传越离谱。 感慨着这些同龄人的幼稚无聊,颜琰放弃理会那些传到自己面前的玩闹话。因为越是回应,这些人越是来劲。 在她以为风浪快要平息,八卦对象快要换成新任务的时候,她被针对了。 全校大扫除的时候,她被劳动委员周玥安排着去清洁女厕所,和她同去的还有丁璇。 周玥是赵若琪的好朋友,平日里和赵若琪形影不离。要说这个脏臭累活不是故意报复她和丁璇,颜琰打死都不信。 打扫厕所是大家都不喜欢的活计。不仅要忍受难闻的味道,还有人会时不时进出使用,相当于刚清洁好的地方很快会被人弄脏。颜琰和丁璇只能守在那儿时不时拖一下地,直到有人过来检查打分才算合格完成任务。 颜琰对这类小打小闹式的报复不以为然,本身她就比周围其他同学大上一岁,外加个性有些早熟,总觉着旁人有些幼稚。 她不懂,明明只是一个小误会,赵若琪却那么计较。莫非是因为她真的喜欢彭嘉树? 若是这样,大概也可以理解了。就像她喜欢路一明,一旦与之有关的一切发生些什么变化,她的情绪就会不受控制的放大。 张滢滢和罗文林传纸条的事情很快被老师抓了现行。 二人被罚写千字检讨,其中罗文林被罚上台朗读检讨,其社死之程度令颜琰为之汗颜。她和彭嘉树等“同犯”也要承担连带责任呢,被叫到办公室集体挨批。 纯属无妄之灾,叫人郁闷。 因为这件事,班主任迅速让全班调整了座位。 彭嘉树依然坐在她的左手边隔着一个过道,右手边的同桌换成了郁安南。 一个瘦弱的、娇小可爱的女孩,彭嘉树的前前同桌。 颜琰之所以记的格外清楚,乃是因为她很特别。 因为哮喘,郁安南经常缺勤不上学。上课的时候总是偷偷趴着睡觉却被老师发现,然后点名罚站。同学戏称为“睡神”,学习看起来相当不用功,考试的时候却总能考到全班前几名。 她外表看起来文静乖巧,然而真正深入接触会发现她骨子里相当叛逆。 但这并不妨碍她受欢迎的的程度。 颜琰和她同桌不过一周,就知道有五个男生变着法儿的给她送礼对她表白。 和颜琰这类天生缺爱的女孩不同,郁安南拥有足够多的爱。她的妈妈就像是她的朋友一般,是可以分享恋爱故事的对象。 颜琰羡慕,同时无法理解,郁安南的吝啬。如果不喜欢,郁安南就会不回应,冷漠相待。很有意思的是,这样无情的忽视,往往换来陷入情网的少男们对她更加死心塌地。 某一个瞬间,颜琰觉察出同类的气息。或许是郁安南将爱慕对象送来的零食分了一半给她的时候,或许是郁安南将收到的情书撕得粉碎的时候,又或许是郁安南用犀利的言语偷偷吐槽老师的时候。 浪漫、叛逆、疯狂,叁者集于一个女孩的一身,造就出独特的人格吸引力。 颜琰很难不喜欢她的表里不一,很难不亲近她。 真正的靠近始于一个游戏。 闲着无聊,郁安南兴致勃勃地找她写故事接龙。 郁安南开头起笔:一个女孩去教堂放烟火。 颜琰对摆弄文字游戏没什么兴趣,想快速结束:路上发生了车祸,她死了。 郁安南又写:神父复活了她,她拥有了不死之身。 颜琰被成功逗乐了:被封印在她体内的恶魔复苏过来,抢占了她的身体。 郁安南来了灵感:和她相爱的男孩决定拯救她。 颜琰继续写:不幸的是,男孩也死了。 颜琰一边写着,一边觉得自己恶趣味犯了。 郁安南换了张纸:你没有喜欢的人吗? 颜琰:有。 郁安南:表白了吗? 颜琰:有。 郁安南:他不喜欢你? 不知如何作答,颜琰看完,把纸推了回去。 几分钟后,颜琰以为郁安南的故事到此为止,却见她又拿了一张纸。 她接过一看,是一个画的很可爱的小熊抱抱,附带了一句话: 你也不喜欢这个世界吗?你一定很不开心吧,我看到你在天台上一个人哭了哦。 颜琰莫名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她好像,终于可以被理解了。 她学着安南,用美工刀在手腕上划出细细的伤痕。红色的血液泛出,一层又一层。刀口不深,疼痛的感觉却可以持续很久。 如果她追求的爱都是虚幻,如果她的喜欢是鲁莽冲动,那么唯有让疼痛去放纵她的自我。 毁灭的气息如此迷人,召唤她,去迎接生命的覆灭。 她迷恋痛苦的滋味,独属于她本身,证明她有血有肉地活着。 颜琰看着自己的杰作,心中一阵快意。 既然不能放肆地快乐,那她至少要放肆地疼痛。 ——————————— 我要不要给你们打个预防针 就是这文里应该会有一些致郁倾向的描写 第三十六章高烧 因着罗文林当众念了简单,有关于颜琰和彭嘉树的八卦班级内是消停了,但在外班,有关于这二人,依然谈资不断。仍然有人津津乐道、聊的不亦乐乎。 借着彭嘉树这位知名人物,颜琰在年级里声名鹊起。 为此,有人专程跑到他们班,看一眼她是谁。 更有甚者,不加遮掩的在她身旁指指点点。 “那两个女生好像在指你。”郁安南凑近她的耳畔说道。 颜琰略微侧头看了一眼。 她冲站在自己左边的郁安南轻轻摆了下头,示意是自己不认识的人,随后又继续跟上大部队的动作,跑动起来。 颜琰站在后排最后侧的位置,从她们面前跑过。 两个女孩声音不大,却也不小,或许以为课间操的背景音乐下颜琰不会听到。 很不巧的,其中几句隐约传入她耳中。 颜琰听到不远处的她们说:“她就是颜琰?不过如此,长得也没多好看啊。” “估计是她勾引的吧,彭嘉树哪儿会看上她。 “她胸真大,一晃一晃的。” “胸那么大肯定很骚吧。” 暗含攻击欲的表达,让颜琰心里咯噔一下。 为什么同性之间,会为了争夺异性的关注,而产生如此巨大的恶意呢?用恶毒想法的去揣度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样的人生,不是悲哀吗? 颜琰庆幸自己足够自我,否则定会被她们的羞辱与难堪而气得吃不下饭。 晃神之间,颜琰一脚踩空,狼狈地摔倒了。 “你没事吧。”郁安南拉住她的手臂。 “扭到脚了。”颜琰揉着脚踝道。 “还能走路吗?”安南说伸手揽过颜琰的肩膀,搀扶着她。 颜琰尝试着迈出脚,脚腕钻心的疼痛让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见颜琰一瘸一拐的样子,郁安南决定找男同学帮忙把颜琰背回去:“你别动,我喊人背你回去。” 跑操已经结束,同班同学叁叁俩俩各自散去。 视线所及处,只有彭嘉树和另外男生站在前方,正在讨论着什么。 郁安南没细想就喊出了声:“彭嘉树,帮个忙。” 前方的一群人脚步停了下来。 郁安南一开口就把颜琰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着郁安南,小声说道:“你找他干嘛啊?他不会帮忙的啦。” 郁安南会心一笑:“多好的机会呀。怕啥。”郁安南眨了眨眼。以郁安南对这位前前同桌的认识,彭嘉树说不定对颜琰真有点意思,不然怎么会做出帮忙传纸条这种身为好好学生的他向来不屑一顾的事。 见彭嘉树朝她们走来,眼里充满着关切,愈发验证了她的爱乡:“彭嘉树,快来帮个忙。颜琰脚扭了,你能不能背她回教室?” 颜琰扯了扯郁安南的袖子:“不用了吧。” 初次见面时彭嘉树的的冷漠令颜琰印象深刻,尤其捡笔那件事可见一斑,她可不觉得自己有彭嘉树热情相待的特殊待遇。彭嘉树欠了她一个人情不假,却不见得他乐意在流言蜚语漫天飞的情况下和她再闹出点麻烦啦。 没见着另外几个男生已经开始起哄开玩笑了吗。 “彭嘉树快去,人家需要你呢。”有人挤眉弄眼道。 “对呀对呀,同学时间要互相帮助。”另一个男生坏笑着说。 “快去快去!别让人等太久。”一时间几个男生都起哄催促。 颜琰心里想翻白眼,真是没眼看了,这几个家伙平常看起来挺正经的,怎么就变得这么八卦了。 她不知所措的看着彭嘉树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内心尴尬的她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颜琰听见身边几人发出的阵阵轻笑,心里越发羞恼。 彭嘉树离她还有一步之遥,她紧张的开口道:“那个,那个,不用麻烦你了。”为了表明自己不用帮忙,颜琰搭着安南的手,跳着向前。这一跳倒好,一个没站稳,竟然朝前扑了过去。 彭嘉树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这下更尴尬了。颜琰窘迫地闭上双眼,僵硬着身体不敢乱动, 安南在旁看的乐呵呵的:“颜琰你别乱动了,万一又摔了怎么办?就让彭嘉树背你背去呗。” 旁边围观的人笑的一脸暧昧。 彭嘉树背对着颜琰,蹲了下来。 这时候再拒绝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那个,谢谢啊!” 颜琰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低着头,声音弱若蚊蝇。 背回教师的路上,颜琰一直埋着头,生怕别人认出来。 “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到了教室门口,她站起身。 “不客气。”彭嘉树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 回过头,她看着眼神戏谑的安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看着她。 安南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安南知道颜琰生了气,大半天不理她,她也不敢再逗颜琰,烦她惹她。 但下午的颜琰着实安静过头,精神不振的样子不大对劲:“你怎么了?” 颜琰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有点头晕。” 郁安南这才发现她的脸红扑扑的,像是染上了胭脂。 她伸手探了探颜琰的额头:“怎么这么烫,你不会是发烧了吧?” “不知道,我现在浑身使不上劲儿。” 郁安南连忙喊前排的同学摸了摸,确认自己的判断无疑,她向老师请了假,连忙带着颜琰去了医务室。 高烧到38度9。校医开了请假条,让颜琰家长去家上医院去看看。 接到颜琰班主任电话的时候,路一明正在和罗灵均聊刘维的事。 原来前头的苏婳不过是个听令办事的小喽啰,指挥她办事的人无非是希望借花献佛,用他的丑事来哄刘维开心。 既可气又可笑。 罗灵均正欲和他说起生意上的事,手机铃声响了。 一听,颜琰高烧。路一明放下手头的事,立刻赶了过去。 第三十七章不老实的颜琰 尽管看似保持了应有的距离感,这些天来路一明仍然感到不安。尤其颜琰偶尔亲近的举动,让他惶恐不安。 为避免胡思乱想,他花了大量的时间看书专心工作,始终不见成效。 凡事只要和颜琰沾边,一丝一毫都能让他泛起心中的涟漪。 路一明匆匆赶到了学校。 颜琰觉得自己快要不像自己了。 班主任刚给路一明打电话,她就忍不住朝校门口的方向张望。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她在依依不舍地回教室。就连坐在座位上,尽管身上没什么力气,她也强撑起精神时不时转头朝教室门口张望。 路一明到教室门口的时候,颜琰已经高烧到撑不住眼皮,埋头趴在桌上休息。 他徘徊在教室外,左顾右盼寻找着颜琰的座位处,焦急万分。 可惜慷慨激昂的老师视线紧锁着下头的学生,全然没有注意到他。 他试图走到后门,以便老师能注意到他。可后门上了锁,完全推不开。 有学生注意到了他,举手示意老师:“老师,外面有人在找人。” 全班人的视线都转移了过去,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站在前门的路一明身上。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不少的同学还朝着路一明指指点点的。 “怎么回事啊?找谁啊?” “哇塞!好帅哦!” “谁家的人啊?长得也太帅了吧。” “他是谁啊?” “不知道。” 这帮没心思上课的中学生对这位突然起来的帅哥好奇不已,纷纷猜测着他到底找谁。路一明对这种学生时代常见的画面见怪不怪。此刻,他的心思全放在颜琰身上,只想直到她现在情况如何。 “安静!安静!”老师的威严终于起到作用了,所有的议论都停止了下来。老师满意的看了看教室内,接着说道:“颜琰你收拾一下出来。” 好不容易安静下去的同学们再度沸腾,但随即在老师凶狠的目光中被镇压下去。 收拾好东西,颜琰吃力地站了起来。郁安南想着,她多半是崴脚还没好,四肢乏力。见状,扶着颜琰慢慢走出了教室。 她好奇地打量了路一明一眼,在对方急急忙忙扶住颜琰的动作中中收回了探究的目光:“那个,颜琰上午脚扭了,不能走多了。” 路一明看也没看她,连声道谢:“好的,谢谢你了同学。”见颜琰脸色苍白一副虚弱的模样,路一明背起了颜琰,载着她开车去了急诊。 明明昏沉了大半天,此刻颜琰也不只是哪儿来的精神,有了逗弄路一明的“闲情雅致”。 她把头贴在路一明的背上,闭着眼假寐。滚烫的脸颊不只是因为高烧还是因为加速的心跳。 她装作无意地动了动身体,脸贴在路一明的颈项上。察觉出路一明身子猛地一僵,她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心情莫名的愉悦起来。 搭在肩膀上的手活动了起来,她的手掌贴着路一明的后颈轻轻抚摸,手指轻轻划过路一明颈脖上凸显的青筋,一点一滴,慢慢向下移去。 路一明的呼吸变得急促。 路一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去回应。前些时的状况已经让他学聪明了,深刻了解到颜琰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说好听些,颜琰是个促狭鬼。说直白些,颜琰是典型的“蹬鼻子上脸”,越是理她,她越是来劲,得寸进尺的功夫实属一流。 她情不自禁地把身子往路一明靠近一些,嘴唇轻轻地触碰到路一明的后颈。 一瞬间,路一明脸一黑,全身绷直。 和彭嘉树背她时满心尴尬不一样,此刻的颜琰全都被一种名为幸福愉悦的情绪包裹缠绕。 几乎每一个甜蜜的偶像剧里,都有男孩背着女孩相互依偎,一起嬉笑打闹的桥段。几乎每一个有粉红少女心的女孩心中,都曾幻想过再现偶像剧中的甜蜜场景。颜琰也不例外。 她是如此迷恋这个成年男子,宽阔的臂膀,让她心安。 他那强壮而又温柔的手臂,托起了她的身体,让她不会坠落下去。 她可以把自己全部的重量托付到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身上。 从校门到教室的这条路,颜琰总是嫌弃路太长要走太久,可是这一次她希望这一段路永远也没有尽头。 各怀心事的两人一直走,一直走,没有人愿意打破这份宁静。 这些天来,路一明实在太过淡然了,不给颜琰一点动手动脚、亲近的机会。 这真的是错误吗?有时她问自己。 然而每当靠近路一明,快乐、甜蜜、欢欣挤占了一切的怀疑。 路一明为颜琰在医院奔波,提醒她按时吃饭,哄着她吃药,仿佛两人变得比之前还要亲近。颜琰多希望,自己最后能够是生了一场需要长期住院的病,这样路一明能够一直守着她,一直在乎她,一直心疼她。 可惜小感冒要不了命,来得快去得也快。 眼见颜琰病好,生龙活虎后,路一明又恢复到之前的模样,恪守界线绝不愉悦半分。 “颜琰,那天接你的是谁啊?你爸爸吗?看起来太年轻太帅了吧” 颜琰没想到,请假休息两天后回校后同学们竟然是这个反应:“我能有十岁不到就生我的爸吗?是我哥。” “你哥真的好帅啊。”另一位同学感叹道。 “亲哥?那为什么到你这儿基因突变了。”见颜琰心情不错,郁安南开起了玩笑。 颜琰回答:“bingo,当然不是亲哥。” “他对你好好哦。不过说起来,长得好像一个明星耶,《甜心派对》的那个男主角,叫什么来着,叫什么来着” “乔舒?”后排的同学提示。 安南终于把人名对上了号:“对对对,就是他,乔舒,特别酷来着。他俩眉眼特别像。” 颜琰想起这部偶像剧里自己只看过几集的片段,轻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路一明的个性和乔舒相去甚远。乔舒这种氛围感明星怎么比得上路一明叁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气。 前后几个人开始围绕帅哥这个话题争论起来:“我超喜欢乔舒,酷拽叼不良男孩,意外纯情,帅到我想把他衣服扒了。” “得了得了,你要不要那么花痴啊。我觉得还好吧,乔舒的脸只能看正脸,一到侧面就拉垮。” “再拉垮也是名校高中校草。咱们学校都没校草。” “哪儿没有。没有公开评选而已。你扪心自问一下,高中部的于子朗、陆旭尧,初叁的张豪哪个不是帅哥。” “我看呐,要说咱们身边的真人高颜值,还得是彭嘉树。” “彭嘉树这个人,不能用帅形容吧。总感觉他是那种不露锋芒的俊美,气质很特别。” 颜琰在心里为这话默默点点头。 她顺势朝左侧彭嘉树的座位看一眼,正巧对上了彭嘉树的视线。 颜琰慌乱地回头,一阵心虚,低声提示大家小声一点。 —————————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彭嘉树的番外游乐场的一天(1) 彭嘉树今天的心情很不错,姜敏说好今晚带上小年糕接他回外婆家。 这些天他一直住在西郊的别墅,被安排着上各种额外的经营管理课。他爸偶尔过来睡觉。 表面上看他爸彭成业对他很亲近,期望很高。然而没了妈妈在场,他爸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冷漠工作狂,毫无感情,对他也是不假辞色,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即使他长大了一些,依然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一个人住在冷冰冰的大房子的时候,他会很想念外婆家那个小小温馨的家,有妈妈在,有可爱的小年糕。只除了房子里的男主人总在换边,总体来说是个分外温馨的幸福家庭。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吃了蜜糖,心中想着该送哪个玩具给小年糕。 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向来不喜社交的他在曾杰的邀约下同意组队去游乐场玩。 神奇王国是CG集团旗下的连锁主题公园,南岭的这家神奇王国据说游乐设施都是全国最顶级、最豪华的,这里的娱乐项目也是最多的。除了传统的大型游乐项目,还有全国最大的四维影院。才开业不到半个月,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游客光临。 彭嘉树对曾杰期待的超恐怖鬼屋里的真人npc并不感兴趣,宣传卖点上摆幅最大可达240°的超级大摆锤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吸引力。没办法,谁让他有个爱去游乐场的幼稚亲妈呢?没离婚之前,他爸竟然也甘心服低做小装好老公,他妈一说想去世界最好玩的十大游乐园,他爸就带着母子俩一起飞过去玩。 现在小年糕大了,完整复制了妈妈的喜好,成天哭闹着往游乐园跑。孔泽清近乎变态地宠溺都没让他妹妹长得脾气娇纵,小年糕真是个天使宝宝。 姜敏一直嚷嚷着嘉树长大了,不爱陪妈妈。惹得家里几个长辈对他冷眼相看。 彭嘉树不大懂,这种通过失重、旋转、眩晕制造刺激感的项目,究竟有什么好玩的。 连彭嘉树在内,曾杰一共邀请了九个人。 因着新开业学生票半价,大家想着人少的时候多玩一会儿,便约好开门前就在大门处会和。 碰面的时候才发现,一共只到了八个人。除了曾杰隔壁班的一位好哥们外加女朋友,以及曾杰隔壁班的追求对象,其余的都是班上的同学。 八个人里有四位关系超乎寻常。本以为剩下的叁位和他一样是单身狗,可没想到出了校门这俩人明显气氛暧昧,只余他和颜琰找不到配对的伴。 对上曾杰挤眉弄眼的表情,彭嘉树瞬间明了。显然曾杰是误会了什么,但来都来了,他现在去和曾杰解释也无济于事。 南岭的天气在入秋时似乎打了一个回旋镖。原本大家都换上了长袖长裤,熟料秋老虎再度发威。高温巨浪来袭,天气又飙升至叁十多度。 一行人不过在景区里走了十来分钟,身上就出了一层薄汗。曾杰领着大部队直奔跳楼机,大家各自找了位置,体验着高度带来的恐惧感。从高处迅速下坠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尖叫呐喊着。唯有嘉树睁着眼,俯瞰着下面密密麻麻的蚂蚁一般的的小人。 “啊!太好玩了,我要再来一次。”曾杰揭开身上的安全扣,挤进排队的人群中,兴致勃勃地投入到下一轮。 “太可怕了,我想先去漂流。”女同学拉着男同学说道。 于是大家各自分散开来,去往自己感兴趣的项目。 谢天谢地,他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比起享受游乐设施带来的娱乐,嘉树更乐意去观察园区的布局,调查这里的商业规划,思考一下未来的发展。 沿着绿荫道一直走,他没有选择人多的去处,反而专寻那些小路。 无人欣赏的花木自在蓬勃,在骄阳之下、微风之中肆意生长。而在这其中,充满着一种认为规整后的秩序感。踏上一座小桥,他竟走到了水边。 翻开地图一看,才知自己已然走到了园区偏僻的西南角。 湖畔两岸,生长着一排排高大笔直的水杉,变换了一半的红叶昭示着枝繁叶茂的夏季已经过去。生长于南岭,嘉树对水杉这种植物有着天然的好感。 许多本地人不知,作为这座城市的市树,古老而低调的水杉已经在此处存活了上亿年。然而仅是因为它既不像枫树那般会落得满地火红,也不会像挂花那般满地飘香,人们路过它时往往视而不见。它静静地矗立在街头,高耸挺拔,静而不争。 人们总是惊叹于华而不实的东西,却缺乏欣赏润物细无声的觉知。人们总是用浅薄的见识去判断事物的复杂性,却忽略宇宙之无穷,天地之宽广,世界之大,人类之渺小。 嘉树喜欢这种旁人难以察觉的美,肃穆之中透着落寞和孤寂。 一如流水上的轻舟,波光潋滟中飘忽而去、漂浮不定。 臆想和现实终究是不同的,商业化的底盘上终究和钱免不了关系。偌大的湖上随水花摇摆的不是轻舟,而是游船。只是相比其他地方,湖里划船的零零星星只有叁两个。 嘉树的视力不是一般的好,一眼就看见一艘传统样式的木质小船上,颜琰坐在船头用手舀水玩,船夫站在船尾划动着桨。 他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艳阳高照的时候,他放弃挤进顾客爆满的连锁快餐店,选择了一家人数不多的餐厅。 嘉树点了一份汉堡套餐,刚准备刷卡付款,店员抱歉地告诉他,pos机坏了:“不好意思,现在刷不了卡,您可以现金支付。” 他向来不喜欢带太多现金,口袋里也仅有几个硬币。是在这里等着给曾杰打个电话?还是换一家餐厅刷卡?他犹豫不决。 “我帮他付吧,多少钱?”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是颜琰。 她从队伍的末端走上前来,将钱递给前台的收银员。 餐点配的很快,颜琰还没点餐,嘉树就已经取餐找了地方坐下。嘉树动作缓慢地清理了下并无垃圾的餐桌,直到颜琰坐在了他的对面。 “刚才谢谢你。”嘉树礼貌地致谢。 颜琰点点头:“不用客气,反正已经是顺手第二次帮你了。” 嘉树笑笑,不再说什么。他和她的碰面总是巧合的出奇。 找不到什么话题,两个人低头闷声吃饭。 ———————————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彭嘉树番外游乐场的一天(2) “你待会儿打算去哪儿?”用完餐,颜琰问道。 “听说那边的剧场表演不错,我一会儿可能去那里。” 颜琰点点头,用纸巾擦了擦嘴。她嘴角残留的酱汁仍未消除,嘉树指了指颜琰的脸:“这里好像没擦干净。” 颜琰习惯性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又似乎是觉得不太雅观,她略作害羞地低下头,又拿出纸巾,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看着颜琰舔嘴角的动作,嘉树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只慵懒又性感的猫咪,眼睛微微眯起,眼神迷离,舔着嘴唇,带着一种诱惑的味道。 明明是很俏皮的动作,还带着这个年纪的少女特有的活泼可爱。但不知怎的,嘉树产生出一种陌生的感受。 他的心不禁微微颤抖起来,仿佛有一条蛇正吐着信子,缠绕住他的手臂。他的呼吸、他的感官似乎全都被束缚住了。 趁她还未察觉,他迅速将目光移向别处。 “你怎么了?”颜琰抬头望向嘉树,发现他在发呆。 嘉树回过神,慌乱地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先走了。” 嘉树匆匆离去,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各自分别之后,嘉树去往了剧场。还有五分钟即将开场,观众席上几乎快要坐满了。不喜欢旁边有陌生人,他也只好选择最角落的一个座位坐了下来。然而在里面待了不到十几分钟,他就忍不住出去了。倒不是表演的无趣,而是表演的内容刚好是他不怎么感兴趣的魔术秀。 从剧场里出来的时候还没到下午两点,顶着刺眼的阳光,他决定到还去过的“儿童玩耍区”去看看。 本以为他那群追求刺激的同学一定看不上类似小火车、碰碰车这种幼稚低龄的项目,没想到在这儿再度遇上了颜琰。她坐在旋转木马上,神情落寞地望着远方,似乎正在回忆什么。欢快的音乐声中,她脸上写满了失落,与一旁欢乐的小朋友们格格不入。 没有打招呼,嘉树径直往前走。上了哥洗手间,又在一条队伍的末端遇上了刘洋和邓文佳。 “彭嘉树!”刘洋朝他喊道。 嘉树走上前。 “我刚才看到一个和你一样穿蓝色t恤的,还以为是你呢,结果没想到认错人了。”刘洋笑嘻嘻地说道,“你刚刚玩了什么?我们刚去坐了过山车,真的太好玩了。” “在西边转了转, 还没去过山车。”嘉树回答道 “那一会儿我们再一起去玩一趟呗。现在那边人可太多了。”刘洋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碰碰车这边马山轮到我们了,我们一起玩吧!” 招架不住刘洋的热情,嘉树跟上了队伍。 眼尖的邓文佳看见了同伴,迅速的吆喝起来:“颜琰,这里这里,来一起玩。” 原来是对面的旋转木马音乐刚刚结束,颜琰从里头走了出来,正好经过他们排的队伍。颜琰走到队伍末端,回应了邓文佳的呼唤。 邓文佳一脸兴奋地拉起她的手臂:“我们这里刚好叁个人,加你一起一共可以坐两台车。” 入口处的管理员打开了围栏,队伍开始移动起来。容不得颜琰拒绝,站在她身后的人催促着他们往前走:“快点啊!马上都开始了。” 颜琰只能跟着往前走。 “一会儿你和我一起坐一辆车吧。看我怎么把刘洋那个大傻蛋撞到角落里。”邓文佳满脸的期待,让颜琰忍不住轻笑。 然而等到开始的时候,刘洋又坐到了邓文佳身边。嘉树只好坐到了颜琰旁边。 音乐响起,颜琰这边还没商量好谁负责方向盘,刘洋和邓文佳就开着车撞了过来。一个扒方向盘右边,一个推方向盘左边。见颜琰和嘉树被用力一撞,他俩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来呀来呀。” 嘉树迅速摆好方向盘,朝着另一个方向前进。 刚快接近刘洋他们,侧边的一个小胖子开着碰碰车撞向了他们,见他们因为撞击身体朝后仰,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还冲他们做了个鬼脸。很快又是一下,故意作对似的,把嘉树他们快要被逼到了角落 或许是被这里的气氛所感染,任颜琰有再好的脾气也变得放飞自我了:“小胖子,你死定了!”颜琰把手搭上了方向盘,指挥着嘉树踩油门。全情投入到游戏中,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就像有仇必报的叁岁小孩似的。 嘉树很快感觉到,他所嫌弃的、幼稚的碰碰车好像也没他想象中那么无趣。 在这样的氛围里,在每一个人都沉浸在纯粹的撞击的快乐中,嘉树如同回到了小时候妈妈带着他在游乐场里玩碰碰车一般。 总是她嘴上说陪他玩,实则是明明作为成年人的她更开心。妈妈肆意的大笑,他也忍不住一同笑起来。 那时他们还没有离婚,还维持着一家叁口其乐融融的生活。他能在爸爸面前撒娇,能在一群遭受冷漠和无视的小孩中自豪地说爸爸妈妈非常相爱。他的爸爸很爱他,就像妈妈给的爱那么多。 一个残酷的事实是,嘉树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被全心全意地爱着。他出生的意义不过就是讨妈妈的欢心,他之于父亲,不过是个哄人高兴的玩意,一个会说话的、会应声的、和妈妈有血缘关系的玩具。 如果一个孩子的诞生,只是一个人用来绑住另一个人的工具,如果这样的孩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那为什么偏偏这个孩子是他? 可是现实偏偏如此,他逃离不掉,无处藏匿。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朝妈妈撒娇,收敛住自己的任性和调皮,不再做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变得听话、懂事、进退有礼、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一如妈妈对他所期待的那样。或许这样,爸爸就能更爱他一些吧。 在小小的游乐场里,游戏时单纯的、纯粹的快乐唤起彭嘉树久违的回忆。仿佛只属于孩子的童真不曾远离他,他也不用为埋藏于记忆深处的美好是不是假象而困惑。他能感到,当下的这一刻,嘉树心中充满着欢乐,充斥着期待,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幸福的微笑。 —————————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第三十八章讲座 颜琰醒来的时候,屋外正在下雨。 窗外的雨水噼啪的敲打着玻璃,夹杂着秋日寒冷的气息。 院子里,花圃不复夏日里生机盎然的模样,凋零的花瓣散落在泥泞之中,再也看不见盛开时的娇艳与美丽。 秋雨瑟瑟,冷风阵阵,一片萧索。冰冷的雨水,如同一把火,将这一刻冷清孤寂的花园燃烧成荒芜的原野。从此颓败与苍凉成为这里的底色,只剩下灰尘与泥土,诉说着岁月老去。 大门外,一辆轿车静静地停靠着。车门打开,一只修长洁白的手伸出车门,紧接着,一个男人撑着一把伞走了出来。 路一明撑着一把双人伞站在颜琰家大门口。望着院子里枯萎的花儿,他深邃的眸中闪过几丝迷茫,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抬起头,目光穿透重重雾气,看向二楼的方向,嘴角微扬,眼睛里闪现出几丝温柔。 雨滴滴答滴答的打在地上,声音很响,像是敲击在路一明的心脏,敲击出一阵阵急促而又沉重的节奏。 忽然间,整栋房子都暗了下去。客厅的灯熄掉了。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他轻轻叹了口气。路一明转了个身,背对着大门站着。冰冷的雨滴顺着伞面滴落在地面上,发出“嗒嗒嗒”的声响。 刺眼的闪电划破黑夜,照亮了他俊逸的脸庞,也照亮颜琰出行的小路。 潮湿的空气里充斥着泥土的霉味,攀爬进她的鼻腔里,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故作冷淡的路一明迅速转过身,皱起了眉头:“你的感冒还没好吗?”边说着,他脱下了身上的外套。 颜琰瞪大了眼睛,揉了揉鼻子,再度看了他一眼。 衣服快要披到她身上的时候,路一明意识到了什么,想要迅速抽回手。 欲盖弥彰的动作遮掩不住他对她的在意。那件外套最终搭在了她的身上,遮挡住了那刺骨的寒风。 见路一明背过身去拉开车门,颜琰缓缓地露出微笑:“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今天太冷了。” 她轻声回答。声线柔软,听在人耳朵里,如同羽毛般轻柔舒服,让人心情愉悦。“嗯。”路一明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不早了,我送你去学校。” 有时路一明也会困惑,这样的若即若离是不是早已同他当初坚守的准则背道而驰。原谅他不过是个懦弱的愚人,找不到永生的窄门。 他从未习得心动的后果,从未来得及踏入一段亲密的感情。 暴雨之后,又是天晴。 班主任神神秘秘地宣布下节英语课男生在班上自习,女生去阶梯教室听讲座。向来只有班主任抢课的,不让他们上英语课,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阶梯教室内,整个初二年级地女生聚集在了一起。心理健康老师站在讲台上,调试着ppt和视频。 同其他议论着的同学一样,郁安南也开始和颜琰闲聊起来:“学校最近有人自杀了?确诊抑郁了?” 颜琰想了想最近平静的校园,摇了摇头:“没有吧。我没听说。” “也对,应该不是心理讲座,不然怎么不让男生来。”郁安南依然着好奇今天这么兴师动众的意义。 上课铃一响,老师进入正题后,教室内的女孩们方才知晓这是节性教育课。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话说生物课不都讲过生理知识吗?”安南很快对这节课没了兴趣。身为一个文学爱好者,她自认为从文学作品的情色桥段中截取过不少养分。何况这学期班上的同学们基本都迈入青春期后,不少人因为荷尔蒙躁动开始谈论“黄色知识”,男生们更是喜欢聚在一起讨论和性有关的话题。 但郁安南这样既不参与性话题,也不会因为一被开黄色玩笑就害羞的女生始终是少数,大部分女孩都羞于启齿这方面的问题。当老师抛出话题,不少人就流露出异样的眼神。 颜琰依然保持着“好好学生”上课学习的状态,面色平静地看老师播放的视频里,早孕的未成年少女因为懵懂而去做人流堕胎的悲惨故事。 从多数女孩们的反应中可以看出,女孩们对同龄人过早发生性行为都接受不了,更遑论做人流堕胎了, 颜琰后排的几个女生观看后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唯独她和安南,看别人的故事总觉得像是遥远的另一世界。安南是因为精神洁癖,觉得能干出这种事儿的女孩太傻太不自爱。颜琰则是因为亲生体验过,知道这场教育讲座只说了一半。 只说了一半的真话,既不能算假话,但也算不上严格意义的真话。 之前她们就曾听闻,初叁年级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小小年纪就滥交,气色那么好都是因为性生活滋润的。 以讹传讹久了,越说越离谱。似乎假的也成了真的。颜琰左边的两个女孩就正热火朝天地讨论。 难捱的一节课终于快要结束,老师和年级里的女领导,突然说让她们在“拒绝婚前性行为”承诺书上签字, 连颜琰也忍不住吐槽起来:“签东西有什么用?” 郁安南愤懑不平:“走个过场呗。干嘛只让女生上这种课,该管好男生才对吧。” “可能是要分开上吧。”颜琰想了想,“毕竟这种问题,对女生来说确实比较私密,尤其怀孕堕胎什么的,男生应该很难共情吧。” 回班级的路上,女孩儿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有人分享着自己学来的生理知识以及相关八卦,有人羞于启齿,亦有人好奇偷食禁果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也不知是谁,从男女之事一下子跨越到了男男之事。这可引起了李凌潇这位腐女的兴趣,就近拉着颜琰讲个不停。 ————————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第三十九章穿过这窄门 身为bl文学爱好者,上至32禁,下至清水文,没有李凌潇不感兴趣的。《男朋友》漫画期期必追,新出同人志本本必买。 偷偷摸摸看了不少gv的李凌潇对今天的讲座里不以为意:“还以为今天要放什么大尺度的教育片呢,结果就这?还没我看的gv里面黄暴。” 听到新名词的颜琰疑惑不解:“gv?那是什么?” “av是什么你总知道吧。”看到颜琰点头,李凌潇继而解释道,“av不是adult video,gv是gay的。” 颜琰这才明了。 听到对话的郁安南笑着调侃起来:“啧啧啧。真看不出来,颜琰你竟然看过av。” 颜琰当下立即否认:“不不不,我可没有,只是听男生聊天说过而已。” 李凌潇大吃一惊:“不会吧,你连av都没看过吗?”班里男同学嘴里成天都是荤段子,出于这个年纪对性的好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人也不在少数。时常被刷新叁观的李凌潇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纯洁”的同学。 “改天让你见识见识。”李凌潇说道。颜琰莞尔一笑,没把她的话当真,没成想李凌潇后来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得了得了,看av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就别分享了,再说那些片子一点什么都没有。话说,你们觉得签那个拒绝婚前性行为有意义吗?依我看,这就是掩耳盗铃。”安南有些忿忿不平,“只会教女孩子保护自己,规训女生,怎么不去教导男生让他们管好自己。” 李凌潇摊手:“谁知道呢。谁让我们是女生。” 颜琰浅笑不作声,她觉得安南说的有点道理。在前一个问题上,她也认同学校的做法不过是糊弄大家。但在对性教育讳莫如深的当今社会,能够为同学们安排一场这样的讲座,学校也算迈出了一大步。至于后者,原谅她并不知道男生们的处境,无从作答。 这场讲座对她的意义,无非是以后要注意保护措施。至于其他她想反驳的问题,根本没有办法同人讨论。她自己知道,性远没有这些大人们说的那么肮脏,也没有那么可怕。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事了。 早熟的安南若是知道她的心底话定会和她好好辩论一番。接着李凌潇的话,安南继而说道:“唉,我好想当不来大姨妈不会痛经的男孩子。明明是两个小孩犯了错,结果却要女生一个人来承担。真难过。这世上的渣男太多了,上床有风险,我宁愿柏拉图恋爱。” 颜琰长叹一口气,瞟了她一眼:“想当男的,你还是等下辈子吧。” 李凌潇拍了拍安南的肩膀,笑着调侃:“别灰心呀安南,前有泰国人妖男变女,变性手术在进步,我相信这辈子女变男你可以的。” 性教育讲座这场小插曲,就像这个时节常见的一场雨,突然而至,又渐渐停歇。即使摆脱了羞于启齿,大家的对谈也没有太过深入。 自习课上,颜琰合上刚刚看完的《时间旅行者的妻子》,悄声问安南:“你最近在看什么书?” 正在写作业的安南停下笔,答道:“纪德的《窄门》。” “纪德?《窄门》?之前得过诺贝尔奖的作家吗?我好像有点印象。这本书好看吗?” “我还没看完呢,有点难懂。讲爱和宗教的一本书?”安南说完,随机摇摇头,否认了自己的回答,“或者说欲望与道德?” 安南挠了挠头,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描述这本书:“大致是男主人公喜欢他的表姐阿莉莎,这两个人互相喜欢。后来阿莉莎的妹妹也喜欢上男主人公,于是阿莉莎选择退出。后来这个妹妹和人结婚了,几乎没什么外在阻碍了,但阿莉莎还是没和男主人公在一起。情节说起来不复杂,但和宗教联系起来以后,实在太难理解了?” “听起来是个悲剧,你怎么想到看这本书?” “这不是刚刚看完《文学少女》嘛,就我之前推荐你的那本,快去看快去看!看完快告诉我你喜欢远子学姐还是七濑。最后一卷的主题就是围绕纪德的《窄门》展开的。谁知道看了一大半还是跟云里雾里似的。” “怎么说?是翻译的太晦涩了吗?” “这倒不是。其实这本身是个很简单的故事,但是女主人公认为精神世界和理想世界高于他们的爱情,要克制欲望,以坚守更纯洁的道德或者说美德,忠于上帝,最终让他们两个渐行渐远。按照正常人的想法, 互相喜欢的话在一起不就好了,哪儿那么多屁事。不过要是按照普通人的想法来,这本书就不会被那么多人推崇了。” 出于好奇,颜琰当晚就去图书馆借来了《窄门》,一口气读完。和安南一样,她总觉得这本书讲了很多层次的内容,然而简要概括却变成了一个俗套的叁角恋爱情故事。但刨除掉这一点,颜琰又觉得这个故事有她可以读懂并深入思考之处。 故事里的阿莉莎之余杰罗姆,就像路一明之于她。同样是双方互有感情,偏偏有一方在坚守着什么,不愿踏出一步。阿莉莎坚守着美德,用接近自我惩罚的方式去信仰着上帝,把欲望视为一种罪过。那么路一明呢,背负着道德压力的他,是不是也把和她在一起时有过的快乐当作罪过。 可这样阿莉莎这样永远保持纯洁和神圣的爱真的美好吗?想让对方成为更好的人,因而把自己看作阻碍,用死亡的方式实现幻想中的爱。 颜琰无法苟同。如果是她,她宁愿做扑火的飞蛾,至少曾经炙热地燃烧过。 颜琰觉得自己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但她不明白的东西似乎也更多了。 日子过得也快,转眼就到了期中考试,颜琰来到济光附中短短两个多月,却仿佛经历了一场电影里叁分之二。作为转学生的她和李凌潇很好地融入了班集体,甚至有了几分集体荣誉感和归属感。 她对原本印象不太好的李凌潇也改观了许多,二人关系升温不少。因此当李凌潇喊她一起去ktv唱歌,颜琰欣然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