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笼》 第1章伊始 这是孟娴醒来之后的第叁天。 她就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家里请的帮佣把刚剪下来的一大把花修枝去叶,然后插进那只象牙白的浮雕花瓶里。 她知道她,昨天秋姨带她认了认家里几个小姑娘,说是刚请的,以后有什么事叫人就行。眼前这女孩儿就是其中一个。 “小琪,这是什么花啊?”孟娴开口问。 叫小琪的小姑娘看了过来,眉眼很温顺的笑了笑,孟娴注意到她的手:有些微的粗糙。倒也不是难看,只是一看就能看得出,绝不是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那种手——和她的手一样。 “太太,是龙沙宝石,也叫伊甸园玫瑰。”上岗之前,她们都是经过培训的,她负责后花园子里那些金贵的花,每样花的名字、习性,都要记得十足清楚。 而且,她对这个伊甸园玫瑰印象最深刻——“小南楼所有的花,都是太太的心尖肉,尤其是这个品种。照顾的时候仔细着点儿,那么多的工资可不是白拿的。” 管家的秋姨这样一而再再而叁的叮嘱她们。 隔两天就要去剪一捧花,放在主卧和客厅各一束;夏天的时候月季和玫瑰都不大好看,所以每两周就要请园艺师来看一次,以防生病虫害;太太嫁进来时带的那盆垂丝茉莉喜阳,浇水要适量。 小琪很早之前就开始给有钱人家做全职保姆了,工资高,也不是很累,只要安分守己就行。时间长了,豪门的腌臜事也算见了不少,可像白家这么古里古怪的,却是第一次见。 有钱人不少,但白家不是一般富人,在整个江州富埒陶白的豪门望族,满打满算两只手也数得过来。 可就是这样的人家,娶了个没什么家世背景的女人。 还是头婚。 旁的高门,是无论如何不会让这样的女人进门的。那象征着身份和亲疏的联姻机会,要用在最重要的时候,要给家族和公司带来裨益。当然,如果只做情人或者续弦的小老婆,那倒是无所谓了。 所以才怪。 小琪第一次见到这个穿真丝素裙、发髻低挽的女主人时,心里是有些微的失望和诧异的——她以为,如果没有顶顶好的家室,至少也应该是人间绝色。不然,怎么能嫁得进来呢? 可是没有。不仅没有,这位太太还像是叁魂少了一魂似的,既不精明,记性又不好,身子骨也差。 跟她一起工作的另一个女孩儿,来的比她早几个月,听她问这样的话,目不斜视地低声劝告她少管主人家的事。 “太太就算再不漂亮,也比你我好看得多。人家是名校出身,气质好身段好;又和白英小姐是好朋友,单这两条,就甩多少人几条街了。” 白英小姐是这家主人的亲妹妹。小琪自来这儿上班,男主人没见过几面,这个白英小姐来得倒是比谁都勤快。 这就更怪了,从来没在哪家见过这么和谐的姑嫂关系。装出来的倒是见过不少,可这家的小姑子对嫂子又不像是装的,不然装腔作势也没必要天天都来探望吧? “兴许太太真是命好呢。”小琪这样想着,把手里那枝修剪干净的玫瑰递到孟娴手里。 孟娴垂着眼帘摸了摸那花瓣,声音低柔:“……真好看,谢谢你。” 小琪似乎有些受宠若惊似的,头垂得更低了,表情有一丝丝慌张——以前待过的人家哪儿有对保姆说谢的,那些人倨傲惯了,自带一种比她们高一阶层的优越感,工作做得好了,最多给些奖金打发。 她其实很喜欢这儿,钱给的多不说,活儿也是最轻松的;而且雇主也不多事,从不苛待佣人。 虽然说不出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小琪抬着眼帘偷偷看了一眼女主人。 她知道她姓孟,不是江州人。 相貌称得上钟灵毓秀,尤其一双剪水眸,让人不自觉就对她生出好感。美则美矣,只是有些含蓄内敛,是那种由内而外的温柔淡雅。 如果她是男人,大抵也会怜惜并爱上这样的女人吧。 这让她无端想起花园里那些漫天遍地、把整个小南楼都覆盖掩埋的藤本月季和木绣球。据说那是孟娴夫妻俩相恋的时候种上的,如今已经开遍了整栋别墅楼。而这栋爬满了蔷薇和月季、造价上亿的小南楼,也是男主人白霍送给妻子的婚房。 ——可就是这样深厚的夫妻情分,却被妻子给忘了。 小琪心里暗暗咋舌,没来这里工作以前,她还以为失忆症是狗血电视剧里才有的桥段——管家的秋姨说太太飞去国外看展,从酒店去展厅的路上出了车祸,脑外伤导致颞叶内侧受损,好多东西就都忘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么善良温柔的人,老天爷怎么舍得让她遭这样的罪。小琪想着,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也就是这时候,秋姨不知道从哪儿过来,立定在孟娴跟前儿: “太太,先生来电话说,今晚公司有事,不回来了,让白英小姐来陪你。” 秋姨四五十岁,做事沉稳妥当。孟娴对她很是敬重,闻言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叁天前她醒来,前小半生的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周围的一切人和事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但好在他们对她都很好,她不记得的,秋姨、还有白英都会事无巨细地告诉她。 小琪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孟娴和秋竹两个人。 这种时候,按照前几天相处下来的惯例,秋姨要拉着她说以前的事了。 这是她的丈夫白霍交给秋姨的任务。 他似乎很想让她赶紧记起以前的一切,就算实在记不起,没关系,有人可以讲给她听。 那些话翻来覆去:“因为先生和您感情很好啊,您把以前的事儿都忘光了,他心里该多难过、多心疼您啊。”秋姨是这样说的。 从周围人的话里,她大概察觉到一个事实:她和白霍曾是一对模范夫妻,十分相爱。所以,白霍想让她恢复记忆是理所应当的事—— 他们说得多了,连她自己都产生了这种错觉。可真的和白霍见了面,她又浑然冷静下来; 白霍对她,并不像对待一个深爱的妻子。 第2章玫瑰旧票 似乎只有刚醒那次,他表现得像一个丈夫一样,是欢喜又慌乱地,抱着迷茫呆滞的她,一声声地叫她的名字。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那种低哑中带一丝痛意的呢喃,混杂着若隐若现的心跳声——让她身体本能地涌上熟悉感,所以之后别人都说他们曾经很相爱时,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过。 白霍很忙,即使妻子出了这么大的创伤事故,他也只是守到人醒便离开了,只留下妹妹和两个时不时来一趟的家庭医生。 偌大的房子里,孟娴时常孤身一人地游荡着,看每一处都很熟悉,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身边人零零散散的话,勉强支撑起她的记忆结构。 白霍并不是每晚都回家。 有时候孟娴午夜梦回,似乎隐约察觉到枕边有人,可早晨清醒了,身旁的位置还是一片温凉。 今早,倒是在餐桌上见到白霍。男人没穿正装,但通身仍是成熟稳重的,下颌冷硬,眼神没什么温度——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和她刚醒那天相比,对方的态度似乎一天比一天寡淡了。 一张长长的法式餐桌,夫妻两人竟要各坐一头。 联想到先前从白英嘴里听说,白霍很爱她,即使她和白霍不论身份还是阶层,差距之大都好比云泥之别,却还是顺顺利利地嫁进来; 孟娴心底忽然蒙上一层薄薄的寒意,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感觉——大概是后知后觉,失忆后的她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 秋姨在一旁招呼着上早餐,随口关怀了白霍几句,说先生昨天一整晚都睡在书房,要注意身体云云;末了,忽然提起花园里一大株快死了的花。 “……是棵名叫什么公爵夫人的,我年纪大也记不清楚了。园艺师用了很多办法都没救过来,就托我问问,还要不要留着了?” 秋姨略微迟疑一秒:“……太太从前也很喜欢那株花的,是你们结婚一周年时亲手种下的,要不还是继续养着吧?” 听秋姨这话,似乎是之前已经用了很多药,可惜那花不争气,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秋姨话音落下,远远地,孟娴忽然察觉到白霍看了她一眼,也是这刻她猛地想到:这满园子的花都曾是“她”的宝贝,如今死了一大棵,作为深爱妻子的丈夫,他看她一眼,难道是在观察她有没有难过? 可事实证明她想错了,且自以为是了。 白霍表情没有一丝波动,仿佛是在处理一团毫无用处的垃圾那样,他语气冰冷: “死了就死了,挖出来扔掉不就好了。” 孟娴看过去的一瞬间就和白霍对视了,然后她似乎隐约从他眼里看到了微茫的恨意: “反正没了这一棵,还有千千万万朵替代品。”他说。 …… 孟娴不知道白霍是在说花,还是在说她。 但这些人里,一定有谁撒谎了。 他们说,她和白霍相识于她的母校,因为和白英小姐是好朋友,她时常和白英一起出入白家,久而久之,和白霍日久生情;他们说,她和白霍相恋多年,感情甚笃,白家原本是不同意她嫁进来的,是白霍力排众议;他们说,白霍是个完美的丈夫,而她,也是个完美的妻子。 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白霍对她又怎么会是这个态度。 孟娴下意识地回想白霍因何会这样,可大脑深处传来阵阵钝痛,让她不得已放弃了。 “我上楼歇会儿,白英来了再叫我。”对秋姨吩咐过,孟娴站起来上楼。 秋姨紧随其后,不知道是不是得了白霍的授意——好像离了她的视线,孟娴就会像个脆弱的瓷娃娃那样摔得粉碎。但孟娴没有拒绝,任由秋姨跟着。 二楼就更静了,傍晚的夕光透过两层楼那么高的法式落地窗照进来,折射开来的光线像碎钻似的打在地上。 小南楼里里外外种了那么些花,走廊却连盆观景植物都没有,空荡荡的,莫名透着些萧索。 孟娴的目光投到墙上,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停下脚步,叫了声秋姨:“这墙上原本就是这样的吗,什么都没有?” 空无一物,连张装饰画都不舍得挂? 可她怎么总觉得,这上面应该有东西在的。 秋姨笑了,带着微嗔:“太太,这儿原本就是这样的。自先生结婚,我在这儿干了这么些年,墙上就从来没挂过什么东西的。” 孟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也是,她一个失忆的人,在这儿跟秋姨求证什么呢。她似乎有些过于敏感了,失忆的惶然和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也让她变得草木皆兵起来。 孟娴没再说什么,回卧室去了。 主卧外有一个面向后花园的露天阳台,那阳台同样被花枝缠满,放一个藤编的双人秋千架。孟娴走过去,忽然发现秋千上有本书。 被靠枕和毛毯覆盖了大半,只剩下四分之一露在外面。她拿起来,还没怎么翻动,忽然从里面掉出两张纸。 是两张机票,目的地是保加利亚的首都,日期是今年五月初——大概也就是秋姨口中她飞去国外看展的日子,现在是六月中旬,已经过期了。 一张是她的信息,另一张上显示的名字她没听说过。叫傅岑,听起来像个男人。 有用的个人信息寥寥无几,她翻来覆去地看了会儿,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当初是要去看展,所以耽搁了这个行程吗?她漫无目的地猜测着。 孟娴忽然莫名地很想查查这个地方。 搜索栏输入“保加利亚”,弹出来一系列和“玫瑰”有关的信息——手机是醒后不久秋姨拿给她的,全新的。对方也随口提了一嘴,说她原来的手机在车祸混乱中丢失了。 保加利亚·卡赞勒克玫瑰博物馆,玫瑰谷…… 看来以前的她真的很喜欢玫瑰。那这个傅岑又是谁?旧友,还是助理? 能跟她一起出国,必定不是泛泛之交,可如果关系斐然,怎么从没听身边任何人提起过? 孟娴从阳台回到卧室,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刚醒来那天,在不得已接受了自己失忆的事实以后,她尝试过在家里到处走动来找寻自己的记忆或旧物。 那时秋姨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跟她说着她的身世:“……太太,您是孤儿,没有父母的。您和先生结婚时,婚宴上都是白家这边的长辈和亲戚。” 当她问起她的个人证件和结婚证,秋姨又说:“……都在先生那儿,有什么用得上这些证件的事情,先生都会处理好的。您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在身边也不安全。” 白霍也是这样说。 他平静而又不容忤逆地告诉她,如果需要用到那些证件,比如出国之类,他都会安排好,不必她操心。既然她用不上,那就暂时放在他那儿。 那层薄薄的寒意似乎加重了些——孟娴看向卧室那盆被照顾的很好的垂丝茉莉,看柜子里“她”的衣物,还有墙边堆放的几幅加框油画,右下角也署着她的名。 她所有能找到的,她在这里常年生活的痕迹,还有她的生平,都来自于他们的嘴里。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沉闷的敲门声,“咚咚”两下,把她的思绪猛地拽回现实。 “……太太,白英小姐来了。”是秋姨的声音: “……她还带了程家的人来。” 第3章碎梦二三 白英是白家嫡系的女儿里最小的,醒来后孟娴每次见她,她总是快活得像一只百灵鸟。 白英生的很漂亮,甜美灵动,落落大方的样子,活脱脱一个从象牙塔里走出来的公主。 这样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竟然和无父无母、阶层完全不对等的孟娴做好朋友——这事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不真实。 孟娴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就好像她也想不通她是怎么以这样单薄的身世嫁给白霍的。 和以往不同的是,白英这次来,还带了程家的人。 秋姨跟在身后,低声嘱咐:“太太,待会儿见了程小少爷,您别说错了话。他和白英小姐青梅竹马,是程老太爷的长孙。咱们白家和程家一向交好,估计是听说您出事,来看望了。” 程家作为和白家世交的另一豪门望族,在江州同样根深蒂固,声势烜赫不输白家。 这么叁言两语敲打下来,孟娴听出秋姨的意思了——她失忆事小,只是千万别在程家人面前失了体面。 还在楼梯上,远远地,还未见人,先闻其声: “……外面怎么比得上家里?学校里华裔倒不少,除了长得像国人,说话气质完全不一样……”声音是朗利的,透着些漫不经心的劲儿,慵懒中夹杂着倨傲。 然后是白英的笑声:“我说你怎么还没毕业就火急火燎地飞回国。芸姨前两天在老宅和我妈打麻将,说起这事儿气得直冒火。你说她也是,你胡闹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儿子都养了二十几年,还没习惯呢……” 大概是听见脚步声,坐着的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转头看过来,孟娴这才看清了这程家小少爷的脸。 生的倒是很出挑的——五官深邃,硬朗的轮廓和浓眉中和了那双过分精致的眼睛,唇角微勾的时候,眼神带一丝桀骜和玩味。 白英看见孟娴,一下子就雀跃起来,拍拍身旁的人:“程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嫂子,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快打招呼。” 程锴这次没胡闹,规规矩矩地开口:“孟小姐好,我是程锴。” 照秋姨的话,白程两家并不止表面上的交情,还有一两桩旁支的联姻,总之“世交”两个字不是说说而已。 孟娴笑了笑,嘴角弧度仿佛练了千万遍那样自然——至少她从他们后面的落地窗反光里看见自己,那个表情是刚刚好的。 温和善意,带一点恰到好处的疏离:“你好。” 程锴还是刚才那副笑脸,但眼神明显不亲切了:“好久不见了,孟小姐。” 白英诧异:“怎么就好久不见了,你们以前见过?” 孟娴心思一动,也看向程锴,程锴那视线虚无缥缈地在半空中晃了一圈儿,这才点头,对着白英:“璋叔葬礼的时候见过,不过当时你忙着,我妈又急着撵我出国,没和你见面罢了。” 白璋,孟娴失忆醒来后没再见过的公公,白英和白霍的生父。大概是在孟娴嫁进白家一年多的时候,突发急病而亡。 这两人熟稔地你来我往,坐在白英身旁被她挽着胳膊的孟娴在一边安静地像个异类。 孟娴也不作声,她已经明白,程锴不是来看望她的,只是和白英一起做个顺水人情。毕竟对他来说,她只是个没什么感情和交集的外人。 白英时不时会因为某句话转而询问孟娴,比如聊起程锴在国外留学参加的派对舞会时,白英就扭头问:“对了,我这两天派人送架钢琴过来,你试试还会不会弹。我帮你问了医生,说可能会有肢体记忆。要是忘了也没关系,我给你找最好的老师,把以前学过的都补回来。” 孟娴微怔一下:“我以前……会弹钢琴吗?” 这倒让她有些没想到,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能拼到名牌大学已经实属不易,钢琴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才学的东西,又不好速成,“她”是怎么办到的? “秋姨没和你说过吗?”白英声音微微拔高,像是想起以前,她那双月亮一样的眼睛弯了弯:“何止会弹钢琴,你还会跳好几种交际舞呢,还会说一点法语,能和法国人简单交流的那种。” 话音刚落,程锴笑了一声:“孟小姐的钢琴是跟谁学的,白霍吗?” 这话轻飘飘的,带一丝似有若无的戏谑微嘲。 白英回头瞪了程锴一声,“你问她干嘛。来之前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她出了车祸,什么都不记得了。” 程锴向后仰靠,放在孟娴身上的目光也收回去,语气凉凉:“问问而已,护那么紧做什么,人家嫁的是你哥,又不是你。” 全程,孟娴一句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就是有,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第二天,白英带人把钢琴送来,摆在她面前时,她只摸了摸琴键,心里就涌起熟悉感。本能地,她好像知道该怎么弹,是一种下意识的认知,她甚至看得懂琴谱。 她指尖跳跃着,先是试探性弹了几个音,很快便能连在一起,慢慢地,曲调连贯悠扬起来——她居然真的会弹钢琴。 看起来白英比孟娴还高兴,穿红裙的大小姐趴在钢琴盖上,听孟娴弹完了大半首琴曲。 结束以后,冷不丁地,白英提起程锴: “昨天程锴阴阳怪气的,你别放在心上。他就那样,从小嘴就毒,”白英撇撇嘴:“他妈是他爸第叁任老婆,程老太爷把这个小孙子当成眼珠子似的捧着,才养成现在这个跋扈样子。我俩从小一起长大,都不知道吵过多少次架了。” 白英说的,孟娴其实并没放在心上,倒是挺高兴自己还会弹钢琴这件事的,就好像她终于找回了一些以前的自己。 “对了,程锴还拜托了我一件事,”白英说着,转头冲她带来的人使了个眼神。那人领会,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两人合力搬进来一个包裹严实的薄箱,像是装着板子相框之类的东西,箱子上还印着密密麻麻的英文。 “这是程锴在国外的一个小型拍卖会上得的画,画的是玫瑰。听说你喜欢玫瑰花,就托我送给你,就当是迟到了的结婚礼物。” “我看,就挂在二楼走廊的墙上吧,那儿也太空了,以前挂着东西多好看,也不知道我哥怎么想的……”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孟娴忽然抬眼看了过去,远远地,透过二楼的栏杆,她看着空无一物的墙面,“墙上以前挂了东西吗?”她问。 “对啊。”白英随口回答,然后就站起来,专心致志地指挥那两个人去挂画了。 孟娴则一动不动地坐着,好像在看哪里,又好像在出神。 这晚她做了个怪梦,就在之前她问过秋姨是否挂过装饰的走廊上,她看到白霍侧对着她站在那儿,微微抬头看着墙上挂的画框。 他看的很专注,那个表情是孟娴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迷恋,眼神黏稠又沉重。 是为了那副白英带过来的画吗?她下意识地想。 可走近了,她忽然发现那不是画框——是一幅带框的照片,有半人高。 似乎是个女人,稍稍侧身站着。 她还想走近一些,看看照片上的女人到底是谁;可眨眼功夫,那幅照片和站立着的白霍忽然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空无一物的墙面。 第4章蓝色迷漫 孟娴从梦里惊醒时,还差两分钟就八点整了。 偌大的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她的呼吸声再没有别的,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身旁那个位置,一丝温热痕迹都没有。 ——昨晚白霍还是没回来。 她一边下床换衣服,一边不由自主地想到昨晚那个莫名其妙的梦。 那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现在在哪儿?还是说照片根本就不存在,是她记忆神经受损、自己幻想拼凑出来的? 直到洗漱完,孟娴脑子里还是被这些乱七八糟的猜测充斥着。她脚步轻慢地走出卧室,目光落在墙上——程锴送来的画已经挂好了,昨天她没注意看。 画虽然不是什么名画,倒是很漂亮。 入眼都是淡淡的灰紫色花瓣,优雅、又带一丝雾蒙蒙的神秘,右下角写着作品名称:blue rose。 这时候秋姨上楼了,看见孟娴正看画看的入神,笑着走过来,“白英小姐说,这花叫蓝色迷漫。画的真好,跟真的一样。家里没种过这种颜色的花呢,我就想着太太你看见了肯定也会觉得新鲜。” 孟娴看看秋姨,脸色略微诧异:“明明是紫色的花,为什么要叫蓝色?” 秋姨摇摇头,她哪里懂得这些:“……不然等下次园艺师再来,我帮太太问问?” 孟娴其实也不是很感兴趣,不过随口一说,她笑笑:“不用了,谢谢秋姨。” 话锋一转:“对了,昨天白英什么时候回去的?” 秋姨随着孟娴下楼,事无巨细地回:“晚上你睡着之后她就走了,还让我转告说,最近天格外热,你大病初愈怕受不住,不如挑个时间去她名下的度假山庄避避暑,”她顿一顿,“……先生也去。” 孟娴下楼的脚步一顿,侧脸看过去:“白霍他昨晚回来了?” “回来的晚,正碰上要走的白英小姐,两人说了几句话。凌晨先生拿了文件就又走了,早饭都没吃。” 他倒是大忙人。 昨天那架钢琴还在一楼显眼处摆着,孟娴摸了下琴盖,脑海深处猛地闪过什么——不过一瞬就消失了,快得她抓不住。 是这时候,她又想起程锴说的那句话,问她的钢琴是跟着谁学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情可不像是好奇,倒更像是某种暗示质问——一个人是带着善意还是恶意,孟娴看一眼就能大致察觉出来。 秋姨说她是孤儿,她想一想,又觉得正常:一个孤女,要想好好长大免不得寄人篱下,察言观色自然是最基本的生存技能。 至于程锴,要么是因为她寒微的家世排斥她,要么是生性使然的倨傲。她漫无目的地想着,思绪又节外生枝——总该不会是她失忆前哪里得罪他了吧? ——也不无这个可能。 秋姨一边摆放碗筷一边扭脸看了一眼年轻的女主人,微笑着:“您怎么叹气了,早饭不合胃口吗?” 孟娴面色恢复平静,“没,饭菜很好。” 清粥热菜,当然是好的,就算再不合胃口,总好过冷冰冰又看不透的人。 孟娴这天坐在主卧阳台的秋千架上看了一天的花。 晚上白霍的车开进来,孟娴是跑下楼的,裙摆翻涌着,像只灵动的白蝶。白霍刚脱了外套交到助理手上,就看见妻子单手扶着楼梯栏杆,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他。 醒来以后,第一次见她这么活泼。 秋姨也看见了,压着声音:“太太肯定是听见声音,下楼迎接先生你来了。” 白霍眼里闪过什么,他看着孟娴脚步略迟疑地朝他走过来;有些生疏、但含着鼓足勇气的试探:“……回来了。” 他的目光恍惚了一瞬,然后恢复如常:“嗯。” 当真是惜字如金。 孟娴心里忍不住腹诽:今天秋姨拉着她讲她和白霍以前的事时,她都几度怀疑秋姨口中的那个白霍是不是被调包了。他们如今这貌合神离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说不出“真心相爱”这四个字。 孟娴并肩和白霍一起上楼,步子不快,她得以稳稳当当地诉诸自己的请求:“……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前几天,我听白英说我之前在她名下一家公司任设计总监,还准备回母校任教镀金的事了。现在我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所以想回去继续工作,你觉得呢?” 白霍身形一顿,连带着孟娴也不自觉停住了。他本就生得颇有压迫感,偏偏眉眼又凌厉,孟娴看着他,原本心里十拿九稳的想法忽然变得不确定起来。 对方沉默两秒—— “你才醒来不久,不适合工作,”他沉声开口,关心着她,同时也否决了她:“……还是在家好好休息吧,你想要什么尽管告诉秋姨,要是无聊了就叫白英来陪你。”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白霍周遭的气压好像比刚才低了两度,以至于她满心解释的话忽然说不出来了——他又不高兴了,莫名其妙的。 就因为她忤逆了他的意愿,不听话非要去工作? 她说这话不是任性,而是深思熟虑了一天的。没事可做实在无聊,更何况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的确好的差不多了。 ——她是人,又不是他豢养的一只鸟儿。 看孟娴垂下眼帘,白霍稍稍放柔了语气:“过段时间和白英一起去山庄避暑,到时候你好好散散心。至于工作上的事,哪天时机合适,我会安排好的。” 这样软硬兼施,孟娴彻底无话可说了。 晚上白霍没有睡书房。孟娴洗了澡出来,看见男人靠在床头看书——就是之前她发现机票的那本书,现在废票还在里面留着。 白霍抬眼看了看孟娴,床头加湿器喷洒出的细雾弥漫开来,衬得他那双眼睛越发黑沉沉的。 空气中不知何时泛起了一缕很淡的甜香味儿,没等孟娴开口问,白霍抬眼看她,“我加了点儿助眠精油,你以前很喜欢的茉莉花香。” 孟娴回声“好”,走到自己惯常睡的那边,正要坐下,身后再次传来男人的声音:“对了,还有件事,” 他顿一顿,“……我们结婚这么久了,我想要个孩子。” 第5章试探 孟娴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我还是想去工作,怀孕了做什么都不方便,”;孟娴直视着白霍,察觉到对方周身瞬间低下来的气压,她还是说,“……而且我也没有做好怀孕的准备。” 白霍身居高位,大抵也发号施令惯了,孟娴被他那暗沉的目光盯着,说一点儿也不怕是不可能的——即使他们是夫妻,可她也打心底里清楚,他们并不是平等的。 她对白霍来说,或许就和那株已经没什么价值、就算丢弃也可以立刻找到替代品的花一样,是可以随随便便就扫地出门的。 她本能地,也不得不以最坏的打算去揣测她如今的处境。 僵持几秒,白霍垂下眼帘,“你刚醒不久,的确不太适合备孕,是我考虑不周了。” 他翻了一页书,视线轻飘飘地落在那两张机票上,“当初留校任教的聘书你没能及时回复,再申请还得等些日子;白英名下那家公司的设计总监一职早在半月前就有人顶替了,现在贸然换掉也不太妥当。” 白霍的话点到为止,孟娴静默着,呼吸放缓了些——他是在解释吗,为下午拒绝她的事? 白霍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从书上移开,可眼角余光还是能看到,坐在床另一边的人,稍稍绷直了的脊背。 “嗯,我知道了。”她说。 白霍起身,带着那本书。浴室门在他身后关上,随之而来的是被开到最大的淋浴水声。 男人宽阔的背在无人处终于塌陷下来,他双手撑着洗手台两侧,一点点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呼吸不知何时变得粗重,眼圈因为极力的忍耐变得微红。 男人微微咬牙,目光慢慢移向他刚才扔在一边的那本书。机票的边角露了一些在外面,被他一点点抽出来。 不过须臾,那机票在他手里就被撕得粉碎。 扔了碎屑,他又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恍惚几秒,男人的表情慢慢恢复如常,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把书合上,放进墙柜里。 —————————————————————— 翌日,孟娴是被敲门声吵醒的,身边照常空无一人,得她准许进来的人是秋姨。 才清晨,仲夏那种独有的浓烈光线和露水气味已经透过窗缝弥漫进来了。 秋姨一边走过来拉窗帘,一边颇热络地:“先生还没走,在楼下吃早饭,您这个点儿下去,估摸着还能看见。” 要是放在平时,和气的女主人早在她话音落下时就会接上她的话茬了,可今天却没有——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孟娴出声,秋姨疑惑地回过头来, 孟娴正出神,目光平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这是,”秋姨关怀道,注意到孟娴脸上一点不太明显的泪痕,“做噩梦了?” 孟娴这才看过去,像是回了魂儿,她开口道:“不是噩梦,就是一个普通的梦。” “好像是以前的事,梦里有白霍。”她说,视线追随着秋姨,“……还有歌剧院,有喷泉,和好多白鸽。”这样事无巨细什么都跟她说,好像把对方当成了十分信赖的长辈。 秋姨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但她只是笑笑,“……您说这些,我也不知道呢。” 秋姨说完就走了,走之前又嘱咐了孟娴一次她的家居服放在衣帽间哪个柜子里。孟娴看着卧室门在她面前被轻轻关上,这才下了床去衣帽间。 打开柜子,慢吞吞地拨弄着那些挂好的衣服。 昨晚她并没做梦。 许是因为白霍放的那些助眠精油,自从她失忆以后纠缠她好几天的怪梦消失了。有喷泉和白鸽的歌剧院,是前些日子白英告诉她的。 如果她没猜错,这个时候,秋姨应该已经一字不差地把她的话学给白霍了吧。 孟娴面无表情,和刚才面对着秋姨时茫然若失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想起刚醒那天白霍的神情姿态,又想起昨天下午她飞奔到他身边时他眼神的恍惚,还有他昨晚那些解释——这样一个情绪很少外露的人,除了展现对她的冷漠以外,旁人从他那张脸上,是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的,可孟娴能感觉得到: 他并不是一味厌恶她的,他对她应该还有一些怜惜,或者想从她身上图谋些什么,一个孩子?还是别的什么? 总之不管什么原因,他一时之间还不能舍弃她,所以即便冷眼相对,也没有跟她离婚。 孟娴下楼的时候白霍果然还没走,好像一夜之间他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似的,正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饭。 不知道是谁做的——孟娴的椅子被人从餐桌另一头挪到了白霍旁边,而白霍也像没看到一样默许了。 孟娴过去坐下,秋姨帮她盛了一盅粥就离开了,整个餐厅只剩下她和白霍。 气氛静悄悄时,冷不丁地,白霍沉声开了口:“你说的那家那家歌剧院,在意大利。” 孟娴手中瓷勺顿一下,看向他—— 白霍不往孟娴那边看,只是自顾自地说:“是卡尼亚歌剧院,芭蕾舞团和白鸽喷泉很出名。你二十五岁生日,正好我去那边出差,还有白英,我们一起去的。” ——看来,秋姨真的把监视她这件事完成的很好。 孟娴双手都搭在桌面上,安静地看着白霍,等着他的后话。白霍面上似乎短暂的浮现出一丝怀念,又好像没有。须臾,他终于舍得看向她,“这些天,你应该做了好多梦吧。除了我,还梦到谁了?” 还梦到谁? 孟娴微微抿唇,和白霍的视线在空中胶着在一起,她勾着唇角笑一笑:“不知道,我谁也不认得,梦这种东西又说不清楚。” 她极仔细地捕捉着白霍眼神里细微的变化,再开口,嘴里的话半真半假,带着似有若无的试探:“我只认得你,应该也只梦见了你吧。” 白霍缄默了,他脑子里突然极快地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那些痛苦的记忆使得他的眼神一寸寸冰冷下去;可他看着自己的妻子,听她语气中对他的依赖,心脏却控制不住地鼓胀起来。 ——失忆以后,她真的比以前乖巧很多,又恢复成他们最初认识那会儿,真诚、纯善的模样。 他又不可抑制地开始回忆,那些透着光亮的美好画面和眼前人慢慢重迭,诱出他的爱意和恨意,也激起他内心深处阴暗至极的占有欲。 白霍笑了笑,看向妻子的眼神似乎开始带了温度。 第6章往事 白英这次时隔半个月才去了小南楼一趟。 “总校举行颁奖典礼,迈尔斯给我发了请柬,我就去参加了。过去这么多年,他发邮件的习惯还是没变……”白英正笑着说,语气自然而然,又好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现在已经不是从前,孟娴都不记得那些事了。 但她也没打断白英,果不然对方只顿了一顿,就耐心解释起来:“……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我们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其实就是佛罗伦大学的中区分校。迈尔斯是我的老师,我毕业一年以后他就调回总校任职了。你之前还跟我夸他的绿眼睛好看,说他上课时像个可爱的小老头儿。” 虽然不太记得了,但孟娴还是被逗笑了。白英喝了口花茶润嗓子,看家里那几个年轻的小姑娘上了几盘花样精巧的甜点。 她挑了一盘喜欢的端起来,银叉反射出的光线亮得晃眼。孟娴被刺一下,下意识闭上眼,脑子里却忽然冒出些声音: “……他校庆时要上台弹钢琴,你们那双人舞还跳不跳了……”是白英的声音,没头没尾、断断续续的,孟娴只觉晕眩,眼前一片灰蒙蒙。 ——谁?谁要弹钢琴?和谁一起跳的双人舞? 白英一口蛋糕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看见孟娴表情不对也是脸色一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孟娴轻轻摇头:“没事了,就是头疼了一下。” 白英正要说什么,孟娴抬头问道:“……我刚才想起一点儿东西,”她努力回忆着关键字:“好像是和……校庆有关的,那天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白英脸上的担忧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点戏谑促狭,“要不怎么说你跟我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你都失忆了,还不忘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啊。” 闻言,孟娴脸上浮现两分讶异——她只知道自己是因为白英才和白霍结缘,更细节的倒没听说过。 白霍和孟娴的初见并不含一丝丝浪漫的成分。 一个声名鹊起的年轻企业家,受邀在佛罗伦校庆典礼上作发言。上台前和妹妹见了一面,孟娴当时就在白英身边。 不过是以白英为媒介的点头之交,转个脸,这大财团的继承人兴许连妹妹好友的长相都不太记得了。 但怎么说也是校庆的日子,白英记得很清楚:“十二月二十六号。” 孟娴默默记下,话锋一转—— “对了,我好像还没问过你呢,”孟娴略思索了一下: “我们当初是怎么从陌生人成为好朋友的啊?” 白英微愣一下,好像也没想到孟娴会突然问这么久远的事情。她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大一,学校社团招新的时候。我因为觉得好玩儿进了一个模联社团,想着自己口语好肯定能惊艳四座;结果第一次去参加模拟联合国会议,晕晕乎乎的,没写决议草案,很多专业名词也没有了解。发言开始没几分钟就被对方逼得节节败退,整个会议室上千号人看我笑话……” “我当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要不是你救场,估计我早就已经退社了。”白英眼里浮现出怀念和感激的神色,笑得眉眼弯弯,“当时我们还不认识呢,你就像个从天而降的女侠似的,帮我把面子和尊严都捞起来了。” 白英这样的出身,本就自恃清高,十七八岁又是心气倨傲的时候,偏偏被家里和大哥保护的太好,有种无伤大雅的自以为是,彼时尚不懂得人外有人的道理。 当时孟娴所代表的国家,与她算是联盟国,她接过残局赢了辩论,还不忘带上自己的友邻,让白英拿她写的草案说结语。 白英自此盯上了这个无论什么时候都温顺从容的女孩儿,后来的一切水到渠成,她们成了很好的朋友,直到现在。 ——听起来很完整,不像撒谎。 孟娴若有所思,白英短促地舒了口气:“……话说回来,我上次送来的钢琴呢,怎么没见了?” 她又左顾右盼一圈儿,确定了一楼没有,“是不是搬到卧室去了?”她问。 被追着问,孟娴像是迟钝了神经的牵线木偶,声音又低了半个度:“白霍不喜欢我弹钢琴,让人搬走了。说等我身体好全了,再说钢琴的事儿。” 说这话的时候,孟娴还是好脾气的笑着。白英先是微微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他疯了吧,怎么连这个都要管……” 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已经销匿——那是她亲哥哥,是她从小到大的靠山和保护伞,可这靠山也是有威压的,对她也不例外。 向来白霍想做什么,想得到什么,都不是她这个妹妹几句话能改变得了的。 孟娴看白英的反应,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她什么也没说,还是笑着:“没事儿,你哥他也是为了我好嘛。” 白英欲言又止,刚才聊天时身上的欢快气息消了一大半。 孟娴想起这半个月白霍悄无声息改变的态度——记忆空白导致的生疏慢慢消散,偶尔他们也会像正常夫妻那样进行身体接触。他不再冷漠了,却变得更加古怪。 他说—— “就待在家里吧,哪儿也不要去,这也是为你好。” “听秋姨说你在网上看到一家餐厅想去吃,我回头请那家餐厅的厨师来家里做,省得你来回劳累。也不用和别人一起去了,我陪你在家吃。” “钢琴就先别弹了,医生说你不能太累。” 他的托辞有时合理,有时牵强,但毫无例外,都是不容反驳的。他于是得以缓慢地侵袭她每一寸生存空间,控制她的肢体和周围的一切。 她时常会有种要窒息的错觉。 可是现在,她面部表情还是柔和的——以至于白英都以为,孟娴对那些事情真的不以为意。 临走前,白英又提起去度假山庄的事: “……那边环境挺好的,周围还有几家球类馆;程锴的私人马场也在附近,咱们可以骑骑马,拍拍照什么的。”时隔很久,白英再提起程锴,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语调:“……程锴上上周飙车撞上山腰护栏的事儿你还不知道吧,现在人在医院躺着呢。那么好的车都撞得稀碎,他还能活着也算他小子命大。” 末了,白英语气不轻不重地骂:“整天跟个疯子似的。” 他们这个圈子,玩儿的疯的不是没有,多没底线多脏的事都数不胜数,可没有一个像程锴那样,不顾惜自己、拿命去玩儿的。 孟娴将将张嘴,还没说什么,身后忽然有人微微气喘着跑来。孟娴回头一看,是小琪。 她视线下移,看到对方手里捧着的一只奄奄一息的鸟儿。 —————————————————————— 注释:模拟联合国 (Model United Nations),简称模联(MUN),是对联合国大会和其它多边机构的仿真学术模拟,是为青年人组织的公民教育活动。在活动中,青年学生们扮演不同国家或其它政治实体的外交代表,参与围绕国际上的热点问题召开的会议。代表们遵循议事规则,在会议主席团的主持下,通过演讲来阐述观点,为了“国家利益”辩论、磋商、游说。他们与友好的国家沟通协作,解决冲突;通过写作决议草案和投票表决来推进国际问题的解决。在模拟联合国,青年学生们通过亲身经历熟悉联合国等多边议事机构的运作方式、基础国际关系与外交知识,练习外语口语,并了解世界发生的大事对他们未来的影响,了解自身在未来可以发挥的作用。 作者标注:文中一些世界观架构以及城市背景为个人私设虚构,请勿深究,也感谢收藏和投珠的读者。 第7章金丝雀 送走了白英,孟娴回来时小琪正小心拨弄着手里小鸟的翅膀。 “好像是折断了,”小姑娘脸上尽是怜悯,“我在花园里捡到的,有人说这是野生的金丝雀。我在网上一查,还是很名贵的鸟呢。” 孟娴抬手,同样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鸟儿漂亮的羽毛,已经明白小琪来的意思——要怎么处理这小东西,是放了让它自生自灭,还是伸出援手。毕竟是在小南楼的花园里捡到的,总要过问一下主人家。 “你想留下它吗?”她问。 小琪捧着它往孟娴眼前送了送,“我要上班没空照顾,太太,不如您养着在房里解闷吧。我去附近的宠物医院约个医生,它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 “野生的鸟不受圈养的。”孟娴说着,唇角微勾,“不过现在它这么脆弱,受着伤又孤苦伶仃,出去也活不了多久。” 她垂下眼帘,遮挡住里面的一些微薄情绪:“……留下养着吧,等羽翼丰满了才能飞得更远。” 小琪喜出望外,捧着那只受伤的金丝雀出去了。孟娴看着她的背影在视线里慢慢消失,舒了一口气才站起来。 她上二楼,却没有径直往正中间的主卧去,而是一直往南,在走廊的尽头停下了。 是白霍的书房,不经他的允许,谁都不能进的书房。没有密码,孟娴再一次被挡在外面——就像那间上了锁的阁楼房间一样。 孟娴第一次发现那个仿佛被人遗忘了的房间时,就尝试了几个可能的密码,但都显示输入错误。白霍、白英以及她的生日,都不对。 随后匆匆赶来的秋姨阻拦了她,说先生不让任何人进,包括太太。问里面是什么,秋姨低着头,叁缄其口。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她不必再去问白霍——他们瞒着她的一切,绝无可能轻易让她知道。 孟娴悄无声息地回卧室了。 晚上白霍回来,下车时周身裹挟着金黄的夕光,孟娴坐秋千上远远地看着,面无表情。 她在心里默默地数,计算着对方上楼需要的时间——他大抵不会逗留,最多和秋姨询问她一天的活动轨迹,然后就会径直找到她。 小南楼设了门禁,这门禁只针对女主人。孟娴的活动轨迹,也就这么大范围了。 孟娴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丈夫软禁了。万科集团的继承人白霍,是个囚禁自己妻子的疯子。 家里和小琪年纪相仿的帮佣在聊闲时说起此事不以为然:“关着就关着呗,吃穿不愁,要什么有什么。这么好的日子,这么好的别墅,把我关在这儿一辈子我也愿意。” 没人觉得古怪,人人都低声说:太太命好才能嫁得进来,应该识抬举才是。反正已经失忆了,在家才最稳妥。 孟娴倒是很同意这话,有钱有闲、除了自由想要什么都应有尽有,这样的日子称不上痛苦难过。 她没想过逃,也知道自己逃不远。 可这样的日子是没有保质期的,她被迫的接受着施恩者给的一切,如履薄冰;而且她如今的处境,连条退路都没有。 ………… 偌大的别墅总是空旷安静,现在只剩下秋姨对男主人的低语声。 “……中午吃了药睡了半个小时,下午白英小姐来了,一直陪着太太。傍晚那会儿,小琪说太太想养一只捡来的鸟雀,我才派人出去买鸟笼,太太就下楼了。吩咐了厨房两道菜,看着还挺高兴的。” 秋姨每次跟他上报的话都大差不差,但白霍还是每天都要问一遍,确保孟娴情绪和行为上没有任何的不对劲。 他大抵也心知肚明自己是个得寸进尺的行凶者,一点点试探对方的底线,然后束缚她的双足,折断她的翅膀——末了,又怕她突然意识到这种对待是病态的,只好借悠悠众口来美化它们。 ——她好像已经逐渐接受了这一切。 他想。 阳台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味儿,花枝蔓延到地上,开在女人月白色的裙角边。从白霍的角度,只能看到孟娴的侧脸;她穿的是他挑好的那条鱼尾裙,布料服帖地覆在瓷白的皮肤上,光线朦胧了他的视觉。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不自觉放缓了。 直到孟娴回头,发现了丈夫的存在。她站起来,眉眼弯弯地走过来。 白霍心口发酸,好像这一瞬间,他心上那些利刺全都消失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又回到了从前。 可是转而,他胸口又像压上了一块巨石,它开始持续不停地提醒他,提醒他妻子是狡诈的,不要因为对方一时的乖顺就放下警惕。 他经不起再失去她一次。 孟娴被白霍慢慢地拥进怀里,男人很高,空出的手桎梏在她后颈,迫使她更贴近他。孟娴听得到白霍的呼吸声,清晰,且一点点粗重起来。像是沉迷于妻子身上的香味儿,他闭上眼。 “我们结婚那天,你的婚纱裙摆也是鱼尾的样式,”白霍说着,指尖轻捻孟娴的头发,语调没什么起伏,可周围的气息分明有些灼热起来。孟娴抬眼看他,被低着头的男人轻吻在嘴角,“……你可能也不记得了,今天是我们的周年纪念日,我们结婚有五年了。”他的手已经摩挲在她腰上,有点痒,带一丝不易察觉的酥麻。 孟娴的唇舌早就被白霍含住,她以为她会有些抗拒,但其实没有——这具身体仿佛早已习惯了和眼前这人的亲密,她被吻得很舒服。 而且,白霍也实在生的好看,孟娴做不到心如止水。 色欲被勾引出来,孟娴索性抬起胳膊攀附住白霍的脖颈。 得到回应的白霍先是微微绷紧了身体,然后更加热烈的亲吻妻子。他似哀求,又似命令,在接吻的间隙轻喘着说: “说你爱我,说你离不开我。” 奇怪,现在的他又好像是作为一个丈夫爱着她的,但这些爱并不多,她甚至不确定那些感情是否更倾向于占有欲和控制欲。 孟娴想着,伸出舌头主动去勾缠白霍的,男人身上萦绕着的成熟气息将她整个包裹,她在他耳边低声: “我离不开你。” ——我暂时还离不开你。 “我爱你。” ——我当然爱你,你能给我带来最大化的生存利益,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第8章记不记得 车窗外绿化带里的观景树匆匆掠过,蝉鸣剧烈,混杂着蒸腾的暑气,被一应隔绝在车外。 孟娴失忆醒来以后第一次见识到小南楼外面的世界——白英要去探望重伤的程家长孙,孟娴请她带她一起,顺便还了程锴上次送画的人情。 白英原本以为大哥不会同意她带孟娴出去。未料孟娴一通电话过去,说明了是和她一起,去看望了程锴就回来,那边竟然准许了。 “我虽然是个病号,好歹也养了这么长时间了,该出去走走了;再说你是他亲妹妹,他还能信不过嘛。”孟娴笑着说,打消了白英半信半疑的考虑。 事实上孟娴的乖巧并没有换来白霍的解禁,人前他们是亲密夫妻,人后他们是掌控者与囚困者。孟娴顺从白霍的一切安排,接受他晚上用绒布栓住她的脚踝在床尾,她只偶尔向他索要片刻自由呼吸的机会。 “每天在家还是太无聊了,再这样下去,白英也会怀疑的。”她平静地和白霍说明利害:“……私下里怎么都好,至少明面上要过得去吧。不然别人怎么看你,又怎么看我。白英她一向有分寸,我很快就会回来,好吗?” 绳子勒得太紧了猎物会窒息而死,要适当的松一松,既给它活的希望,又让它不能逃走——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想白霍不会不知道。 白霍只考虑了两秒,就同意了。 白英笑着带孟娴去地下停车场看她的新车,嘴里嘟嘟囔囔的:“……也就你性格好受得了我哥那臭脾气,管天管地的。”她又忽然回头,定定地看着孟娴,声音低了下去,“……要是他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别自己忍着。” 孟娴和白英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她躲开了,“没有,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欺负我。” ——她也姓白,她不敢信。 小南楼虽然在半山,但离市中心并不远。只不过富人区安静地仿佛被隔绝在鳞次栉比的熙攘繁华之外了,一路开车过去,只稀稀拉拉地看见几个人。 白英订了礼盒和果篮,顺带孟娴那份一起。 车最后驶进一家大型私立医院,白英轻车熟路。孟娴直到坐上电梯,看到里面的电子显示屏,才注意到这是私人的会员电梯。 远远地,在走廊里就听见某一间病房里传出来男人的笑声。不止一个,大概都是二十多岁,价值不菲的隔音墙都挡不住那些清亮的声音。 白英挽着孟娴撇了撇嘴,“准是程锴那几个狐朋狗友,刚才那声音一听就是秦明。” 孟娴这才发现这层只有两个病房,刚才经过的那间门牌上没有病人信息——感情这层就住了程锴一个人。 白英推开门,果然程锴的病床前围了好些个人——不知道都是哪家的少爷,有两叁个还带着女朋友来,礼物堆了一地。 听见开门声,都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孟娴的视线落在正中间的主人公身上——程锴半躺着,身上穿着条纹的病号服,腿也打着石膏高高吊着。头被纱布裹得像粽子,露出来的脸上还有两块擦伤未愈。 简直和上次见面时那副样子天差地别。 表情还是玩世不恭,嘴角一抹冷痞的笑,手里拿的小叉子扎了块哈密瓜,才送到嘴边。 人堆儿里有人认出白英,喊了一声,也有叁叁两两的目光落在孟娴身上,或好奇或打量。但因为是白英带来的人,没人敢先造次胡乱开口。 只等着把其他人都打发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他们叁个,孟娴刚要开口问好,程锴就先出声了:“孟小姐怎么也来了?白霍他看你看得那么紧,怎么舍得放人的。” 白英正帮他收病床桌,闻言忍不住刺他:“腿断了都挡不住你嘴贫是吧,非得挂到墙上才老实?” 程锴满不在意,看孟娴也没有因为他的话有任何反应,好似觉得很没意思似的,一边百无聊赖地摆弄手机,一边对着白英说:“对了,待会儿我小叔要来。他之前一直出差,第一次来不知道具体地方,你下去接一下呗。” 孟娴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程锴的小叔程端,听白英提起过一次,好像在程家不是很受宠,年龄也只比程锴大了没几岁。 孟娴本以为白英会拒绝。毕竟完全可以让对方去前台询问,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却不料—— “……程端回来了?!!”白英声音微微拔高,使得孟娴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一瞬就聚焦了,她看向白英,对方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都不知道。” “今天早上的飞机。”程锴余光看着孟娴,眼底闪过一丝邪气。 白英欣然答应了,脸上浮现出少女怀春般的愉悦。孟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垂眼笑了一下。 在病房里待了大概不到十分钟,孟娴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只听白英问了些程锴飙车出事的后续,程锴同样没有和孟娴再说半个字。 可再没有存在感,一旦屋里只剩下两个人,气氛免不得还是会微妙起来——白英走了没多久,孟娴发现程锴的目光开始落在她身上,毫不避讳地,就那么一直盯着她看。 可那眼神又很平静,让她无法判断对方到底什么意思。 ——是恩是怨,总要明了。 孟娴先开了口: “程先生怎么这样看着我,”她也有样学样,直直地盯着程锴看,从容自然地好像他们是相处多年的老友,“……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她忽然意识到,也许他让白英去接程端,只是为了支开她。 程锴收回视线,仰躺下去一些,即使整个头部都被裹得十分喜感,也挡不住男人优越的面部五官。 “别叫程先生,端得我牙酸,你是白霍老婆,就随白英一样叫我程锴好了。” 孟娴犹豫半秒,“好,程锴。既然两家关系亲近,你叫我孟小姐也是生疏,还是直接叫我孟娴吧。” 程锴笑出声,再看向她,像看一出感兴趣的喜剧,眼里透着微不可察的轻视: “他们都说你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我怎么那么不信呢。我看你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样子,好像和以前也没什么分别。” 孟娴脸上的假笑慢慢收敛了,她眼底极快地蒙上一层冷霜。 程锴看她终于对他的话有了反应,眼里那抹邪佞气息越发浓厚,“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一个人,”他张嘴,极缓慢地吐出两个字: “傅、岑。” 孟娴瞳孔微缩。 第9章曾经相爱 白英推门进来时,屋里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安静。 照孟娴的性格,不爱说话倒是正常,程锴却是个不安分的,平时又最是喜怒无常,总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嘴脸——这次竟然没去招惹孟娴。 白英略带着诧异,跟在她身后进来的程端儒雅沉稳,看起来和白霍是一类人,只是比他多了些温和。 而且和程锴长得很像,说是叔侄,倒更像兄弟。 程端是认得孟娴的,大概来之前也听白英说了什么;进来以后,他先和她点头示意:“好久不见,孟小姐最近身体好些了吧?” 孟娴接上话茬客套两句,脑海里却全都被刚才和程锴的对话充斥着: “我不记得了,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她实话实说。 那一刻程锴脸上玩世不恭的微笑看起来是那么讽刺:“我还以为多情深义重呢,也不过如此嘛。” “你把话说清楚。”她对往事一无所知,对方再阴阳怪气,她虽察觉得到恶意,却总归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程锴却没再往下说了,他看起来好像也并不是真的想要替他口中的“傅岑”打抱不平,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乐于看到这几个人乱成一锅粥的关系。 孟娴在他眼里看到兴味,像无聊很久终于找到玩物的毒蛇。 “白家不会告诉你的,我也懒得说。你想知道,就自己去查。”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白英和程端到了。 回去的路上,白英拉着孟娴说了一路的话,“程端”这两个字频繁出现,白英却像是毫无察觉自己的心思已经人尽皆知,自然也不可能怀疑程锴让她去接程端的真正目的。 快到小南楼时,孟娴看白英说的差不多了,才提起度假山庄的事: “我在家也没事可做,闷得慌,正好这段日子白霍有空,不如就定个时间吧。” 白英稍稍想了想:“那就大后天,回头我和我哥说一下。” 孟娴看向车窗外,一幢被花枝埋没的别墅楼映入眼帘——从外面看小南楼,比身处其中的视觉效果更好。白英凑过来,笑着问:“小南楼真的很美,是吧?” 是啊,很美。她再没见过比小南楼更漂亮的房子了。这花团锦簇、华丽壮阔的小南楼,是白霍为他的妻子打造的一座金丝笼。当他亲手规划每一个房间和布局的时候,当他挑选每一株花苗的时候,他事无巨细地亲力亲为,或许就在享受、幻想着未来能把妻子关进去以后的那种病态快感。 孟娴手里的手机还在隐隐发烫,虽然她根本就没有怎么使用——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手心紧了紧,浑身蒙上一层令人汗毛倒竖的凉意。 到家时白霍还没回来,白英接了个电话匆匆离开了,孟娴上楼前看到了那个输密码锁门的女佣——几个女孩儿里最沉默寡言的,但和小琪关系还算亲近。 ——叫小蔓。 说起来小琪,孟娴想起来自己好像有两叁天没看到她人了,她叫秋姨,对方正指挥人手把修剪下来的枝叶归置起来,听她问小琪,也是一脸不清楚: “小琪没跟我请假,不过家里几个小姑娘的工资都是按天数计,人手也足,她上不上班是她自己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人一声不吭就不来了,时间一长,只当是辞职了,中介公司那边会来人说清楚的。” 没人在意一个小女佣的下落,所以秋姨没想到,她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女主人还是要求她派人把小琪找到。 “她不是无缘无故就失信的人,我怕万一是有什么意外了,”孟娴顿一顿:“至少要打个电话找到她人,让她亲口说请假或辞职。毕竟是在家里做事的,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也是麻烦。” 秋姨不会忤逆孟娴,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她没再多说什么,应了下来。 “我上楼睡会儿,半小时内别让任何人上楼打扫做事。” “好。” 秋姨办事效率还不错,孟娴才上二楼,就看见她叫来了和小琪关系好的那个小蔓,大概是电话打不通,从这个女孩儿身上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本应该在卧室门口就停下来的人,步子不停,走到长廊尽头,又上小阁楼。 小阁楼更静了,像从没有人来过一样。傍晚的夕阳从顶窗照进来,空中浮飘着金色的微尘。 阁楼房间门口的密码锁还是上次看到的那个样子,孟娴走上前去,这次输了她和白霍结婚的日子—— 密码错误。 她呼吸停滞一瞬,然后抬手,又输了一串数字:十二月二十六号,她和白霍初次见面的日子。 “叮——”的一声提示音响,门开了。 她没有犹豫,慢慢推开门。本以为常年没人会落满灰尘的地方,竟然干净利落得很。在看到里面的一切时,孟娴顿在门口—— 很多相框,也只有相框。大大小小至少有几十幅,但都没有挂在墙上,而是一幅又一幅地靠墙放在地上。 其中一幅摆在正中间最显眼处,孟娴只看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曾出现在她梦里的模糊照片。 以高大烂漫的木绣球为背景,中间站的是一个穿白裙的女人,稍稍侧身,双手托住一簇绣球花,颌骨微抬,眼神悠远平静。 那团绣球挡住了她整个左肩和胸前,裸露在外的锁骨处垂落了几缕卷发,唯一的首饰是那两颗珍珠耳坠,洁白地开在她的耳垂,和白裙、木绣球交相辉映着。 近了,她终于看清—— 照片上的人是她。 这屋里所有的照片,每一张都有她。有的是她自己,有的则是和白霍同框的合照,还有几张巨幅的婚纱照。 照片上的白霍没有现在那么阴郁,看着妻子的目光是温柔的。 看来他们的确曾经相爱过。秋姨和白英没有撒谎。 但白霍眼里的矛盾情绪绝不是她的错觉。他爱着她,也恨着她,所以他囚禁她,把昔日美好的定格都扔在角落里,咬牙切齿地,却无论如何都不和她分开。 孟娴很快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阁楼,临走前,她用裙摆把密码锁上的指纹擦得干干净净。 —————————————————————— 请个假,要做个小手术,恢复期一周。恢复更新时应该会有补更,抱歉 第10章他被囚住的是心 晚饭前秋姨从外面回来了,为了女主人的吩咐,她亲自跑了一趟。 “电话打不通,连小蔓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我只好按照她入职的时候写的地址找过去,开门的是个男人。” 孟娴手里的筷子一顿,不明白秋姨什么意思。 “小琪被她前男友找上门了,那个男人赌博赌得身无分文,被人追债追到江州,就把主意打到了小琪一个女孩儿身上。刚开始我去敲门,他还诓骗我说小琪不在家,要不是小琪听见动静发出来声音,我差点儿就信了。” 小琪这个前男友要钱不成,直接登门入室。一个小姑娘怎么是他的对手,被他绑在卧室,饿了叁天,就为了逼她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 听完秋姨的话,孟娴抿唇:“人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我感觉不对劲,也没在那男人面前纠缠,出来以后报了警。小琪这会儿在医院输液呢,昏过去了。” 孟娴夹了点菜放到面前的碗盘,“这两天有空了,我去医院看看她。” 秋姨脸上的笑稍敛了一些,“太太,这个我做不了主的,你得跟先生说。” 孟娴笑了,笑得很浅:“我知道的,我会跟他说,不会为难你。” 秋姨低眉顺眼地离开了。她太了解太太了,脾气好得过头,性格也软弱,所以才会被丈夫拿捏,关在这别墅里。 不过也是好事,她这样的菟丝花,要是没有靠山怜惜,会被人轻贱的。 秋竹想。 —————————————————————— 这天晚上白霍往家里打电话,称公司有事,会回家晚一些。孟娴打发了想跟着她上楼的秋姨,又去尝试开书房的门。 初见的日子,不对。再输结婚纪念日,门开了。 虽然白霍看起来不像那种深情到近乎犯蠢的人,孟娴推开门时想到这儿轻笑了一声——但他的确是。 天花板四周没有监控,孟娴环视一圈,和她预想中的样子大差不差,但不排除某处可能会有针孔摄像头。一个在自己妻子的手机里都要装定位和电话窃听的男人,不会在这么重要的地方不做任何防范措施。 孟娴只开了书桌旁的落地灯,然后坦然自若地在书房里转起来,看壁挂书架上摆放的中古杯具,看白霍摊开在桌面上的文件。 窗外月亮慢慢高悬起来了,月光清冷地照进来。 她很快就找到自己的证件,同样没什么异常。至少可以确定,她目前已知的身份信息不是假的。 至于其他的,她只大致浏览了下,都是些和股权金融相关的文件…… “……你在干嘛?” 孟娴身形一僵,回头看去,白霍正站在门口,神色莫辨地看着她。 孟娴脸上没有一丝被当场抓住的慌乱,在白霍向她走过来时,她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在看的东西放在桌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等你很久呢。”她笑着说。 白霍没有施舍一点目光到孟娴放下的东西上,他只是盯着孟娴:“你在等我?” 孟娴原本的眼神还有些微的闪躲,闻言嘴角微扬,脸上是真诚的欣喜,像一个羞吓的少女:“我自己一个人太无聊了,就想着来书房等你。密码是随便试的,下意识就输了那天你告诉我的结婚纪念日,没想到它就开了。” 她知道她此刻的谎话很是低劣,但她更知道眼前被骗的这个人会帮她欺骗自己。 纵使她嘴里没一句真话,纵使她忤逆他的禁令偷溜进书房,他也不会放弃她。 孟娴被囚住的是身体,白霍被囚住的是心。 他离不开她的。 白霍被妻子轻飘飘地抱住了,“我想你了。”她说。 他呼吸微滞,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他先是慢慢抬手,双臂环住她以后猛地发狠拥紧怀里的人。 眼前这个女人,是他失而复得的妻子。 白霍心里忽然涌现出莫大的悲哀感,却又混杂着狂喜。在孟娴主动踮脚吻向丈夫的一瞬,这两种情绪达到了峰值。 白霍生的一副禁欲相,自从孟娴车祸醒来这段时间,夫妻两个可以说是发乎情止乎礼,最多做到拥抱接吻——孟娴早想扯开他的领带,看看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真像他外表那么清高。 孟娴被抵在书桌前,男性低沉的喘息含糊不清地环绕在耳边,像某种效果强劲的催情药。 白霍吻得用力,且毫无章法,不知道是被孟娴哪句话给刺激到了,他一手捧着对方的脸,一手扶在孟娴身后的书桌边,把人圈在怀里,堵得她退无可退。 孟娴闭着眼,看起来很享受这样的亲密,白霍的吻这才一点点温柔起来,宽阔的肩膀半包裹着孟娴的,她只迷迷糊糊听得身后“啪嗒”一声轻响,落地灯灭了。屋里一片漆黑,随后又一点点被皎白月光盈满。 白霍掐着孟娴的腰将她抱起来,放在桌上,在孟娴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他流畅而坚毅的下颌线上时,她听见男人压抑而隐忍: “以前你最喜欢在这样的环境里做爱,关着灯,但要有月亮。”他说着,薄唇印在女人细弱的脖颈:“你说这样的话,我不论在哪里,只要抬头看见月亮,就会想起你。” 月亮虽高洁清冷,可是当孟娴被握着小腿侧入的时候,说这话时是透着一股子迷离的冷媚劲儿的——白霍忘不掉那晚的月亮,也忘不掉那样的孟娴。 孟娴被他说的上头,气氛又烘托的刚刚好,她没有理由拒绝:“我记不清了,不过……我的确很喜欢这样。” “白霍,”她双腿缠上男人劲瘦的腰,叫他名字时语气温柔而蛊惑,“那我们做吧。” 就趁着这月光,让他在高潮射精的那一刻把他的感情一同倾泻出来。 她会让他相信,她是真的爱他,真的依赖他。 第11章食色性也高h(补更) 不管怎么说,孟娴的确很满意白霍的脸和身体。 白霍的自律并不单单体现在工作上,他活的像个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常年固定的营养食谱、健身计划,以及不容更改的行程安排。 孟娴见过白霍洗了澡下身只围一条浴巾的场面,坦白说身材真的很好——宽肩窄腰,肌肉紧致硬朗,脱了衣服,像只发情的原始动物。 当然,也容易让别人发情。 孟娴猜想以前的自己大概没少和白霍白日宣淫之类,不然白霍怎么会在书房这种地方准备套子——她翻看文件的时候在抽屉角落里发现的,自那一秒开始,白霍在她心里的禁欲形象彻底坍塌。 她也因此更加心安理得的勾引白霍了,毕竟食色性也,好色这事儿又不分男女。 虽说感情可以作假,但做爱前戏时她脸上表现出来的爱意和喜欢绝对是真的——因为是真的舒服,轻柔的吻和稍微用力的舔咬交织在一起,孟娴能清楚感知到情欲被缓慢撩拨起来的感觉。 细细密密的,微弱电流般的酥麻感像要侵蚀大脑,思绪末梢混乱起来,粘腻而迷离。 她很快就湿了。 白霍单臂拥紧妻子的腰肢,大手很轻松就能环绕一圈,是野性和柔美的反差,是强大凶狠但对伴侣绕指柔的雄狮——和这样的男人做爱是享受,孟娴迷迷糊糊的想。 男人的另一只手在孟娴的大腿根部作乱,起初还只是隔着内裤骚刮拨弄,成功换来她压抑不住的轻喘以后,他变本加厉,从边缘侵入进去,捉住了她敏感到已经微微凸起的花核。 酥麻快感顿时猛烈起来,从被揉捏触碰的地方直冲头顶。 “都湿透了。”男人压低了声音,含着孟娴的耳垂说。 他也在微喘,气息很热烈,真好听——她忽然真切意识到他们是夫妻这个事实,比之前那些虚无缥缈的他人之言来得真切的多。 白霍的指尖浅浅地插进了妻子湿答答的穴口,好像很有经验,他很快就找到了她穴口相对来说比较敏感的地方,叁两下就抠挖出更多黏滑汁水。他似乎很热衷于亵弄她,情欲里掺杂一丝爱怜。 湿透了的内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褪下去了,白霍托着她的一条腿抬起来,直到下体整个暴露在空气里。 他握着她双膝盖掰开她的腿,水红色的媚肉隐藏在沾了水液的阴毛里,若隐若现。 “再张开一点。”他哄她。 太安静了,孟娴甚至能听见白霍的手指在她穴口搅弄时发出的轻微水声,有点羞耻的同时,快感也一点点堆积起来。 她轻哼两声,阴蒂和肉缝都被照顾得很舒服。小穴深处却开始不满足于此刻,想要更凶更重的抽插来抚慰情欲。 孟娴伸手摸到了男人裆部,肉棍热乎乎地被箍在裤子里,又硬又烫,被她轻轻一碰,男人压抑的闷哼从唇齿间泄露出来。 她掌心覆盖着肉棒撑起的顶端,抚摸几下,拉开西装裤的拉链。孟娴并不急着把那根东西从内裤里放出来,只是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磨蹭着里面的性器。 是白霍最先忍不住,自己把肉棒拿出来,两指撑开那柔嫩的肉缝,龟头上下摩擦几下,充分裹上淫水儿以后,他很快戴上孟娴翻出来的套,操着猛兽般的器物一点点陷了进去。 孟娴原本就被白霍的手指弄得即将高潮,他才插进去个头,穴口被撑得大开,她就哆嗦着泄出一大股的透明淫水儿,腿根泥泞的不像话,顺着大腿往外流。 白霍轻笑一声,在孟娴还在被高潮的快感裹挟得动都动不了时,他握着她的腰一入到底—— “……啊!”孟娴喘叫声急促,被插入的感觉对她来说甚至还有些新奇,好在不是第一次了,被侵犯到最深处,也只有被填满的饱胀感。 穴里早就湿透了,再加上孟娴坐在桌边这个双腿大开的姿势,白霍入得无比顺滑,她的小穴看着娇,也吃得下的他的性器,他知道的。 似乎是想起以前在床上厮混的光景了,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脸上是情欲得到满足的愉悦。他摆着腰,缓慢抽插起来。性器被淫液洗的直泛水光,殷红穴口看起来脆弱又诱人,“噗嗤噗嗤”的水声简直要压过两人忍耐的呻吟。 看着妻子被不断的鞭挞进犯,只能无助地承受,连喘息都被顶撞的稀碎,白霍心里的爱欲和独占欲满到快要溢出来。 他忍不住一边肏弄怀里的人,一边扶住对方的后颈将她压向他的唇——接吻对于做爱来说是锦上添花,这句话是她教给他的。代表他既爱她的身体,也爱她的灵魂。 男人的抽插猛烈起来,他抬起妻子的腿让她环住他的腰,然后尽可酣畅淋漓地次次凿入最深处,性器被层层迭迭的内壁裹吸到极致,爽的人头皮发麻,他眼底深处是沉溺和迷恋。 “……死在你身上算了。”他低喘着,伏进她颈窝里说。 孟娴早就被无边无际的快感冲昏了头脑,她听不清白霍说什么了。 乍一看,两个人穿的都还算规整,只是紧紧拥在一起。可裙摆垂下挡住的那些旖旎风光,只有这两个人知道,那是怎样的不堪色情。 肉体急速碰撞的“啪啪”声响实在让人无法忽略,白霍能明显感觉到里面越来越紧了,即使他用力撑开每一寸褶皱,可再次插入里面还是紧得不像话。 ——她应该是快要高潮了。白霍猜测。 他再插进最深处,就只抽出一点点了,然后再猛地撞进去,频率变得更快,疾风骤雨一般,次次都往对方最敏感的点上顶。 “啊……啊啊啊……” 孟娴轻轻颤着,闭着眼仰起细白的脖颈,嘴唇和下面的小嘴一样可爱的咬紧了——仿佛这样就可以减缓一些快感带来的冲击,太长时间没做过了,她的身体敏感的一插就水液泛滥。 白霍看着,又想吻她了。 她现在满身欲望但又带着一丝青涩的模样,和他们第一次做爱那天真的好像。 他记得那天也是这样的夏夜,他们还没结婚,情到浓时吻作一团,她忽然说她喜欢关了灯趁月亮做爱。 他爱她呀,爱到愿意把一切都捧给她,她说她想要,他就愿意给。他打破自己婚前绝不发生性关系的原则,他在心里默默想着,他一定会娶她。 他说到做到了,所以她也应该说到做到,不是吗?如果她不能,他就想别的办法帮她履行。 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他不在乎过程。 第12章什么时候爱上她的(补更) 白霍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爱上孟娴的,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彼时他还年轻气盛,刚尝试接手万科不久,还要应付母亲安排的相亲,可谓身心俱疲。白英放了假回家,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大学如何如何好,很快就被他察觉到那个高频出现的名字。 “孟娴,娴雅的娴。”白英跃跃欲试,仿佛有一大堆关于这个叫孟娴的女孩儿的事要和他分享。 他拒绝了,没兴趣。 整整半年,白霍经常听到这个名字,但白英一次也没有带人家小姑娘来家里做客——白英打小就喜欢带朋友回家,只要凑到她身边的,无一例外。只可惜那些朋友都不长久,用白英的话说,她们都不真诚,做朋友没意思。末了,还要再提一句孟娴: “只有孟娴是真心的,她不图我什么。我送她再贵的礼物她都不要,带她去程锴他们的趴她也不去。我过生日,她用她自己种的花给我做了花束,还亲手给我做了蛋糕和一大桌好吃的菜。” 白霍看得出来,他这个单纯的妹妹已经被俘获了。 区区这点儿普通人的把戏,到了她这儿就成了真心,未免有些可笑。白霍唯一佩服那个女孩儿的是,她没有像以前那些人一样急功近利,知道放长线钓大鱼,没有被昂贵的礼物和富家子弟云集的聚会折服。 他忽然有些好奇这个女孩儿了,但也只是好奇。 后来又不知过了多久,在佛罗伦的校庆典礼上,白霍被妹妹引荐着见到了孟娴——她在台上跳舞,穿得体低调的礼服,双人华尔兹被她跳出了不太一样的感觉。 不是说舞姿绝美。他曾在国内外大大小小的歌剧院见到很多舞团首席,自然也看得出对方的舞蹈功力并不深厚。 可她跳得从容,身上的礼服带些微的细闪,雪肌淡妆,像沐浴在雾气里缓缓盛开的白玫瑰,璀璨又清冷。 “哥,她就是孟娴,我经常跟你说的。你看,是不是你心目中的理想型?”白英当时这样笑着调侃他。 白霍一言未发,他看着台上的华尔兹接近落幕,她没有弯腰,埋头收手的一瞬,像极了白天鹅收敛起翅膀。 的确很接近他的理想型了。对于男女之情,他一直以来的态度都是可有可无,所以这么多年,即使有过追求者,他也一直孤身一人。他不需要过分漂亮的妻子,只想对方家世相当,乖巧温顺即可。 他没回妹妹的话,随口岔开了话茬:“你朋友看起来家教很好,家境应该还不错吧。” ——至少是小资家庭,否则养不出来这种气质的女儿。他想。 白英闻言却沉默了几秒,随后坦言:“孟娴……她从小被亲生父母遗弃,在孤儿院长大的。辗转到中学才被收养,而且她只有养母。” 在谈判桌上都波澜不惊、大杀四方的男人听见这话少见地愣住了,似乎是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白英为何如此看重和孟娴这份感情。 这样身世的一个女孩儿,和豪门家的女儿做朋友,她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攀高枝,或是依靠白英摆脱贫穷,她明明应该比之前那些人更迫切才是——可是她没有。 所以愈加显得珍贵。 白霍承认之前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他开始正视妹妹这位朋友,在对方下台来到白英身边以后,双方第一次正式认识。 “你好,我叫孟娴。”她说完,就垂下了眼帘。 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态度是客气的,但也很疏离;不是白霍以前熟悉的那种,由异性投来的仰慕崇拜的眼神。她看他,只是看一个好友的哥哥,剥去了这层关系,他对她来说和周围那些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没什么分别。 她忽略他拥有的一切优越,就像她忽略白英可以带给她的一切好处。 校庆典礼结束以后两个小姑娘约好了一起去吃饭庆祝,白霍做主开车送她们去餐厅。在车上白英还是说个不停,什么不起眼的东西她都能说上两句。白霍从后视镜看过去,孟娴脸上一丝不耐烦也没有,时不时附和白英两句,总是恰到好处,让人无端觉得舒服。 他早已经记不清她们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白英问孟娴是不是换了新的香水,她也喜欢时,白霍下意识深呼吸了一下。 那香味儿很恬淡,是一种清甜香氛,似果香,又掺杂一点玫瑰花香。 “……就是一个英格兰的小众品牌,店开在泰晤士河边。下次再去那边听讲座,我带你去买。”少女很小声很小声地和好友咬耳朵。 白霍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明明那个香水也并不名贵,但他只要一想起来那天,那个香味儿就好像又萦绕在周围了。 后来白英还是经常提起孟娴,说她最近在某个西餐厅兼职弹钢琴;说她用自己攒下的积蓄学了一些基础法语;说她活得很努力,前不久又选上奖学金了。 但白霍和孟娴自那天以后再没见过面。每天充斥在白霍生活里的人和事有那么多,他很快就逐渐淡忘了孟娴的样子,对她的印象也只剩下一些单薄的形容词,譬如成熟温柔,很有礼貌很上进,是个好孩子。 直到某天白霍飞去英格兰出差,在泰晤士河的游轮上,突如其来地,他想起了孟娴。想起了她说的香水品牌,想起了她的华尔兹,想起了白英嘴里她的近况。是很鲜活、很生动地想起来了,就好像孟娴一直在他身边。 气味记忆就更清晰了,他不由得站在原地呆愣很久——那种感觉,又奇妙,又陌生。 回国以后再听白英提起好朋友,白霍第一次试探着提议:“……人家平时对你那么好,怎么不带回家做客?” 白英闻言犹豫两秒,“我倒是想,就是怕她没空。你不知道她多忙,又是学习又是兼职的,哪有时间专门来吃顿饭。” 白霍很清楚,那一瞬间他心底油然而生的是失落,虽然只有一点儿,但史无前例——他几乎不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人生出异样情绪,连亲妹妹都曾经骂他是冷血动物。 不知道白英说了什么,孟娴最终还是来了。那天白霍在卧室换了好几套衣服,下楼的时候,看到孟娴在客厅的隔断架旁,欣赏架子上摆放的一套杯具。 那套中古玻璃杯具生于1930年代,蚀刻花纹繁复精致,不知什么时候被白家拍下买入,留存至今;曾是白霍爷爷最喜欢的物件儿,后被转送给白霍。爷爷去世后,也成了他的宝贝。 白霍从不许别人碰的,但是那天他看到孟娴轻轻抚摸盘子上的花纹,他没有出声。 他就那么看着这个出身寒微的年轻女孩儿,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她好像有了感情。 第13章他像个杀人剜心的妖 白英再来小南楼,被大哥告知可以带孟娴出去透透气,也为马上到来的度假准备准备。 白霍给了妹妹一张卡,眼神注视着落地窗外、正在花丛里徘徊剪枝的妻子:“注意安全,别去人太多的地方,待会儿我让秋姨派个司机过来。” ——大哥看起来心情不错,虽然还是不笑,但语气明显是愉悦的。 白英看看孟娴,再看看白霍,心里那点儿古怪的臆测消失了——看这样子,应该是没什么隔阂了,毕竟是夫妻嘛,感情深厚,有什么过不去的。 她这样想。 但似乎是还剩一丝丝顾虑,在离开小南楼去市中心的路上,白英又冷不丁地对孟娴提起这件事:“……我哥他是不是管你管得太过了?要是你也愿意这样的话,当我没说;要是他让你受委屈了,你就告诉我。” 她拉着好友的手,像很久之前受哥哥所托撮合他们时那样,既忐忑,又想她们能通过这层关系做一辈子的、更亲密的朋友——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当初做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了,她更不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孟娴余光落在驾驶座司机身上,还是若无其事地摇头:“你哥他对我很好,不委屈的。” 话题告一段落,孟娴提出去医院看看小琪。白英常去小南楼,对这个小琪印象颇深,听了孟娴说前因后果也惊诧很久,二话没说就命司机拐弯去医院了——左右白霍也没说在哪儿逛,她只要没把人看丢就行。 在病房里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孟娴做主给小琪换了单人病房,又临时给她请了护工。临走前,往她的住院卡里交了足够的钱。 想起刚才在屋里那小姑娘对孟娴感激涕零的模样,白英笑了笑,“你对她倒是好,什么都想周全了。以后回了小南楼,她肯定唯你马首是瞻。” 白英是开玩笑,措辞夸张些,调侃孟娴又收获一个忠心的身边人。孟娴像是默认了,脸上神情似怜悯似无奈:“她也是可怜。我听秋姨说的话,还以为只是挨饿被绑,谁知道还被打得那么厉害。这么柔弱一个女孩儿,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怎么下得了手的。” 她语气轻飘飘地,“这种畜牲,真该死了才好。” 白英眼皮一跳,再看向孟娴,对方还是平时她最熟悉的那个样子——刚才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狠毒好像也只是自己的错觉。 ——不过也是,听到这种事谁都会生气的,骂的难听是人之常情。 白英劝慰孟娴:“我回去帮小琪请个律师,保准让那个男人牢底坐穿。” 孟娴这才笑了:“那我先替小琪谢谢你了。” 白英的度假山庄临海临山,她带着孟娴逛了几个专柜,又琢磨着买几套新泳衣。 “……住的酒店里有温泉,我把视野最好的几处留着了,到时候……”白英正兴致勃勃,只是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才接起来—— “喂,云姨……” 不知道电话那头儿说了什么,白英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急急忙忙地挂断了电话,拉着孟娴就往外走。 孟娴不明所以,白英风风火火,“……出了点事儿,云姨给我打电话,说程锴又在发疯。她远在滨州暂时回不来,让我去看一眼怎么回事。” 她上了车就让司机掉头:“中央大道,Callous会所。” 一路上孟娴都没问到底怎么了,保不齐是什么不能让外人知道的腌臜秘辛,这车上除了白英,她和司机都是外人。 到了地方,出电梯就见包厢里叁层外叁层地围着保安,有人过来给白英低语:“……人从后门送出去了,没死,程二给他留了一口气。” 白英回头看一眼孟娴,再开口声音压的更低:“怎么回事儿?” 那人面露难色:“……程二被秦明阴了,他那脾气你不是不知道,眼里容不得一丁点沙子,当场就发作了。那么多人,没一个敢拦的,眼看秦明被打的都快断气儿了,他才停手……” 孟娴听“秦明”两个字,只觉得耳熟,下一秒就想起来,那不是去医院探望那次,听白英说起过的程锴的朋友吗?怎么会…… 白英都没等那人说完,就推开门进去了。 紧随其后踏进门槛的一瞬间,孟娴倒吸一口凉气,仿佛那一瞬间心跳骤停,她愣在原地:满地狼藉,玻璃碴子和看不出原貌的摆件儿碎得到处都是,地上还有一小片血污和着酒水的液体。唯一的大活人靠在沙发上仰面闭眼,身上的白色缎面衬衫沾着血点子。 白英老是骂程锴疯,孟娴还以为只是说说,这样看来,飙车撞上护栏这种事在程锴这儿都不算大事了。 他眼里根本没有王法,不仅不在乎自己的命,也不在乎别人的命。 孟娴见状就要退出去,被白英拉住,“外面乱糟糟的,又人多眼杂,你还是别出去了。程锴跟咱们不是外人,没事的。”说着,她把包厢门关上,屋里顿时格外安静下来。 她这一出声,程锴才舍得睁眼看看—— “白英?你们怎么来了。”他倒平静,直起身子从桌上抽了根烟夹在手上,那指节修长,漂亮的像玉瓷一样。 “啪嗒”一声,程锴合上手里的打火机,那根烟在他指尖星星点点地闪着红光,衬得他像个杀人剜心的妖。 白英面色不虞,“我不来,等着你气急之下把秦明杀了?到时候别说程老太爷,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你。” 她顿一顿,“你回来也这么久了,怎么行事作风还是这个鬼样子,国内不比国外……” “秦明在我酒里放白粉,”程锴冷冷打断白英,烟雾缭绕在他周围,孟娴明显感觉到白英身体一僵: “……所以、你喝了?” 程锴嗤笑一声,“没有,秦明他没忍住犯瘾了,那鬼样子我在国外见多了。他经不住诈,自己招了。” 白英松一口气:“……他自己吸就算了,为什么给你下药?” 程锴手里的烟已经消耗了一半,他拿下来摁灭在烟灰缸里:“前几年留学的时候在外边儿染上了毒瘾,现在手里的钱花光了,不敢告诉家里也拿不出毒资,就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 程锴他狠,且不容背叛不容别人利用他,颇有几分“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的蛮横自负。 ——秦明想拖他下水,带他一起,以贩养吸。他背叛他,就该知道自己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 白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怪不得程锴会下这样的狠手——秦明如今被打得半死,谅秦家也不敢讨个说法。 第14章故人「Рo1⒏run」 “对了,还有个惊喜呢,”程锴看过来,扫了孟娴一眼,“……你们白家也有一个,跟着秦明吸了几次,被他供出来了。” “你看,你是告诉你哥让他清理门户呢,还是我送秦明进去的时候带上他一起,让他们兄弟俩做伴,在牢里也不孤单。”程锴笑着,漫不经心地决定着他人生死,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白英眉头皱的能夹死蚂蚁:“你说这人,该不会是我二叔家的白肃吧?” 这个名字孟娴有些印象,也是个玩咖,段位虽然没程锴高,但也是个十足的纨绔。 “他那破胆怎么可能,”程锴勾勾嘴角,“最多也就勾搭勾搭他小妈。” “我说的是你四叔家的白延。” 白英一下子愣住了,怕是自己听错,她又质问一遍:“白延?怎么会是白延?!” 白延曾去小南楼探望过孟娴,看起来很阳光帅气的男孩儿,才二十岁出头,谈吐得体,也是礼貌圆滑的人。连白英都亲口说,家里同辈这些兄弟姐妹,也就白延让人放心。 程锴指了指身后一个隐藏侧门:“白延是给秦明出主意的,我是看在白家的面子上没动手,让人把他捆了扔休息室,你去看一眼吧。” 白英一秒都不带犹豫的,站起来就往程锴指的方向去,孟娴一转头,看见程锴摇晃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怎么每次我出事儿,都能看见你。”他说。 所以?他这是在骂她晦气? 孟娴笑一笑,“我也奇怪,怎么每次见你,你都比上一次狼狈。” “小心,以后我们要见面的日子还长,你可要保重。”别哪天自己把自己作死了,没命再讥讽她晦气。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显然程锴听出来了,他不怒反笑,身上沾了血的衬衣领口微敞,露出的锁骨漂亮到妖异。 明明这一秒两个人还在针锋相对,下一秒程锴身上那股子莫名其妙的戾气又好像消散了,他重新躺靠回去: “……我听说你们明天就要去白英那个山庄了,闲着也是闲着,我给你和白霍准备了一份大礼,你可一定要去。”他闭着眼低声呢喃,语气淡淡的。 孟娴神色莫辨,没再出声。 他说的这样不清不楚,不是吊胃口,更像是埋炸弹——就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但他就是躲在幕后看热闹。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却又见不得事态平静,非要眼前这平静的水面激起动荡波澜才肯罢休。 天生的坏种。 —————————————————————— 人都走光了,程锴耳根子也终于清净下来。 他就静静地靠在那儿,毫不在意身处什么样脏乱的环境里。 周围太安静了,他不由得想起刚偷跑回国那阵儿,程家被他搅得乌烟瘴气,他不得已去找白英,打着看望白霍小妻子的好听名头,省的他妈再闹。 在这之前,他只见过孟娴本人一次。 在璋叔的葬礼上,对方穿一袭黑色长裙,鸦黑长发素面朝天,但又唇红齿白的——他这才被告知前不久白霍结婚了,不顾白家众人的阻拦,娶了个什么都没有的妻子,毅然决然。 他看不出眼前这个女人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如果非要说的话—— 那时是盛夏,举行葬礼是在半山,满山的郁郁葱葱,被细雨和薄雾包裹着。她孤身一人来,打着黑色的伞,胸前戴一朵白花。身形虽单薄,但眼神坚毅冷厉——根本不像旁人口中说的唯唯诺诺的穷人家的女儿,比他程家旁支的千金还像千金。 他听到周围人议论纷纷—— “……她怎么来了,不是说白家不认这个儿媳妇,怎么还会让她来参加葬礼的?” “……听说白霍到现在都还没回来,飞机出了事故迫降在中途不说,还失联了不知是死是活。” “……那白董事长是猝死的,连遗嘱都还没来得及立。可怜白英母女俩,出了这么大的事,人都快哭死过去了,连个能主事的顶梁柱都没有。” 的确无人能主事。白家几个叔伯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着趁白霍没回来夺权篡位,有他们几个在,外人休想插手白家的任何事。纵使他想帮白英一把,可各个家族关系盘根错节,既于事无补,也有心无力。偏生白璋唯一的长子又被困在国外,娶的儿媳妇还是个没钱没势的,白夫人前脚伤心过度到休克,那几个叔伯后脚就拿了暂时转让执行董事一职的合同逼二十岁出头、刚死了父亲且大哥下落不明的白英签。 他们一堆人手里握着万科大量的股份,能不能正式上位只看这次。 仿佛下一秒就要变天了,然后白霍那个被众人遗忘的妻子出现了。 作为白家人,作为白霍的妻子,逝者的儿媳。 来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胳膊拧不过大腿。再闹下去,白家那些人也不会听她一个外人的话,白董事长也得不了安息——所以人都这么觉得。 孟娴没有闹,她只是去灵堂吊唁了公公,然后搀扶白英起来,说白董事长生前唯一信任的律师马上就到;白霍走之前给她留下的一众保镖也在外面守着,以防有人趁乱图谋不轨。 律师会带来遗嘱和遗嘱公证人,关于万科一切继承权的归属,又说她不久之前已经和丈夫白霍取得联络,对方正往回赶,让那些叔伯们不必“惊慌”。 她是有备而来,带来的消息对白英来说无异于一针定心剂。在场所有人、包括那些叔伯没想到的是,白家嫡系奄奄一息的时候,最后撑起残局的人竟然是白霍那个名不见经传、所有人提起都一脸微妙的妻子。 他说她总是游刃有余,皆因那场葬礼中亲眼所见她的一言一行——在当时那种情境下都可以从容不迫,挡在白英身前和那些老奸巨猾的白家人据理力争毫不退缩,她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耳边传来脚步声,程锴飘远了的思绪被拖拽回来。他坐起来,看眼前的男人从包厢的另一间休息室出来。 “……差点儿把你忘了。”程锴看看眼前的男人,又看向他身后那扇半开的玻璃门。 休息室的玻璃门是单向的,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反之则不然——程锴忽然意识到,傅岑在那间休息室里不仅看了场他的热闹,还阴差阳错看到了孟娴。 他忽然就笑了,仿佛觉得很有意思似的,“怎么样,终于见到想见的人了,什么感觉?” 傅岑坐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一身西装温润沉稳,微微一笑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 他来见程锴,不巧出了事,只好去一旁的休息室暂时避嫌,哪想得到就那么巧,竟然能见她一面—— “她没什么变化,”男人很平静,语气落寞而温和:“……白霍应该待她很好的。” 答非所问。 程锴舌尖顶了顶脸颊:“她都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你还上赶着,值吗?” 听说孟娴醒了就求到他的头上,求他去看看那个女人,为人师长的脸面都不要了,值吗?明明知道对方有家室还心心念念着挖墙脚,道德败坏个彻底,值吗?相互陪伴十余年,最后人家把他忘了,值吗? 程锴忽然觉得自己大概是对深情和浪漫过敏,他不可怜他,他只觉得傅岑很蠢。 ——————————————————————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第15章割裂 程锴以为傅岑会反驳。他当年做他钢琴老师的时候,每次他不愿意练琴,对方都有一套又一套找不出破绽的大道理说服他。 可这次——“这是我的事,是我心甘情愿的,和她没关系。”他平静地说。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程锴,等你哪天也深爱一个人,你自然就会明白了。”这种无论如何都无法割舍的感情,它附着在你的骨血和灵魂上,让你死,也让你生。 程锴嗤笑一声:“算了吧,我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信誓旦旦,傅岑也不再多说什么。程锴发了个定位给他,指了指某处:“到时候白霍也去,但他待不了几天就要飞去国外参加一个很重要的竞标会议了。你的孟娴在他身边乖得很,所以他最近放松警惕了,要不然,今天你也见不到她。” 傅岑眼里闪过一丝刺痛,彻底缄默了。 亦师亦友这么些年,程锴总是能叁两句话就刺伤傅岑的,他知道他最在乎什么——也许孟娴真的是哪个妖精转世吧,他想。 不过这和他一个局外人也无关了,他只负责帮忙,顺便看戏而已。 ………… 从度假山庄到马场的一路上,白英逮着空就调侃大哥,白霍倒也没有一丝不悦,任由妹妹扣给他“老婆奴”的帽子。 孟娴一手被白霍紧紧地握住,另一手放在双膝上面。 半开放式的观光车可以把四周的风光一览无余——马场建造得很宽阔,有叁叁两两穿骑装的年轻人坐在马上绕圈疾跑,围栏外站了几个工作人员,除此之外,没什么闲杂人等。 “我马术一般,小时候从马上摔下来一次,有童年阴影了。”白英拍了两张风景照,扭头和孟娴闲聊起来。 孟娴对马术一无所知,就算她没失忆,也没可能接触到这种富人家的小孩儿才能学的东西。她身旁的白霍看了她一眼,沉声接上妹妹的话: “你那是自己贪玩,偷偷骑马去没人的地方胡闹,才从马上摔下来。要不是程端发现了你把你背回来,可就不是童年阴影那么简单了。” 白英耷拉下脸:“哥,你干嘛老揭我底啊……” 孟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兄妹的对话,视线落在马场中央的一道身影。 是程锴,正驱马慢行,身上英伦风的骑装和手套衬得他像个欧洲上世纪的贵公子。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男人肩颈朗正,下颌微抬时,手里的鞭子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桀骜贵气。 程锴的马术是很好的,甚至称得上精通,他留学时主修音乐,钢琴弹的一般,但拉的一手好大提琴——白英当初这么说起程锴的时候,说实话,孟娴是有些诧异的。 作为程家最受宠的长孙,怎么不把他往家族继承人的方向培养?玩音乐买超跑,吃喝玩乐他是样样精通,程家难道就任由他去? 直到她看到程端,这个疑惑瞬间迎刃而解了。 白英说,程老太爷不喜欢小儿子程端,更厌烦醉生梦死在女人堆里的大儿子,唯独对大儿子生的孙儿程锴爱护有加,给他摘星星摘月亮,溺爱程度人尽皆知。但相对来说程端就没那么好命了,从小就被严格要求,稍不小心就会惹得父亲大怒。 程锴飙车撞上护栏那天,程端刚在国外熬了几个通宵签下一份收购合同。 孟娴眼底的笑意微妙起来,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收回了视线。 —————————————————————— 好暗。 孟娴一点点睁开眼,发现自己不在酒店——像是学校里那种杂物间或体育器材室,静悄悄的。唯一的光线从没被报纸糊住的半扇玻璃窗透进来,空中浮跃着细小的微尘。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琴声,忽远忽近的,像某种信号,她控制不住地站起来,推开门朝声源找去。 她不知道这是哪儿。 走廊也很安静,但明亮许多了,她走过一间又一间锁着门的教室,微微生锈的门牌上分别写着“器材室”、“琴房”、“舞蹈练功房”等。 312,琴声就是从这间屋子里传出来的。 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琴声陡然清晰起来,偌大空旷的琴房里只有靠窗处放了一架钢琴。 弹琴的是个男孩儿,十五六岁的少年,逆光微侧背对着她,很普通的校服短袖,被他穿的很好看。孟娴心里一丝慌乱都没有,她平静而心安,即使眼前的一切如此陌生。 大概是意识到身后有人,男生的琴声戛然而止,他回头看,和孟娴四目相对。 面庞清隽,被光线包裹着,即使坐着也能看出身姿颀长。 他笑一笑:“你来了。”少年语气温柔熟稔,拍了拍他身旁的软凳,眼底是藏不住的欣喜。 “我今天给你带了新的琴谱,先教你弹几遍,然后你再自己练。”他说。 孟娴的目光向后移,看到琴架上摆着薄薄一本崭新的琴谱。 窗外蝉鸣热烈,浓荫绿树在窗户上映成画,盛夏的蓬勃气息扑面而来。 孟娴静静地看着那个少年,然后慢慢抬脚向他走去。她明明不认得他,可不知为什么,又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她不自觉对他生出信任,他向她招招手,她控制不住地朝他走过去。 然后她的视角忽然变成了局外人,仿佛灵魂被剥离出身体,她看着“自己”坐在那个男孩儿身旁,被他带着,略生涩地弹动琴键。 孟娴这才发现,“她”也同样穿着校服,侧脸稚嫩,身材清瘦。 “你想考哪里的大学,想好了吗?”她问。 孟娴走近一步,想听得更清楚些—— “……你去哪儿,我就跟着你去哪儿。”他说。 女孩嘴角微扬,“傅岑,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 孟娴忽然睁开眼,虚幻朦胧的梦境和醍醐灌顶的现实让她有种巨大的割裂感。房里安静地落针可闻,除了她微微粗重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 对了,她说她累了,白霍和她一起回了套房,说要看着她睡下,再去外面的书房开视频会议——看看时间,她也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白霍应该还在忙。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刚才那个梦。 ——那应该是她的记忆吧,那个少年就是傅岑。 第16章谁派你来的 身后传来推门而入的脚步声,孟娴既没睁眼,也没转身。 白霍慢慢走过来,俯下身双手撑在孟娴两侧,低头亲了下她的头发,“起床了,白英叫我们去吃晚饭。” 他好像已经发现了妻子在装睡,但乐于陪她演一演似的,眼角攒着微弱的笑意,看着她睁开眼坐起来。 像哄小孩似的,“走吧。”他牵着孟娴的手,带她出门。 白英早等在套房外,还有程锴。孟娴和他对视一眼,对方不着痕迹地撇开了。 白英走到孟娴另一边挽住她胳膊,自然而然地,“山庄酒店的餐厅还不错,主厨挺出名的;而且这个点儿,从里面正好可以欣赏外面的天空和海景。” 她蛮有经验,毕竟是东道主,也是这周围高奢消费区的常客。 一楼偌大的餐厅只有寥寥几个客人,悠扬婉转的提琴声回荡在整个大厅。孟娴下意识看向玻璃墙外,暮色昏沉,明月将悬,的确像白英说的,景色很美。 程锴坐孟娴对面,和白英一侧。一顿饭吃的很安静,平时最活泼的白英也不怎么说话了,时不时低头看手机,打几个字笑一下。 快吃完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一片漆黑了,白英这才舍得抬头,笑眯眯地叫白霍一声“哥”,“……程端他有公事想跟你商量,给你打电话打视频都不接,他没办法了求到我头上。那个对他很重要的,你就看在我面子上,接一下嘛。” 白霍漫不经心地喝了口酒,“没空,待会儿吃过饭孟娴想去泡温泉,我要陪她。”不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他没安全感。 白英撇嘴,“过了今晚就来不及了,你接程端视频电话,我陪着孟娴不也一样嘛,再说我们两个在一起还有话题,你不声不响跟个石头一样杵在旁边,多没意思。” 白霍面不改色,但显然再开口还是要拒绝,只是第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左手被轻轻覆住——他转头,妻子笑得温温柔柔:“没事,你去忙你的吧,有白英陪我呢,还是公事重要。” 白霍眼里闪过一丝微妙——公事重不重要不见得,但她应该是真的有些疲于应付他密不透风的占有欲了。或许真的像白英说的,孟娴根本不想他陪在身边。 他沉默两秒,把脸转回去,“好,那就这样吧。” ——算了,小事而已,他可以妥协,左右跑不掉,放她喘喘气也好,把人关坏了才更麻烦。 他想。 据白英说,山庄的温泉池都是天然的,一路走过去要经过几道石阶,不长。路两边的不知名绿植肆意蔓延,空气中浮动着草木和水汽的味道。 温泉池比孟娴想象的大的多,四周弥漫着袅袅热气,但真的入水才发现水温并不是很热,对于夏天来说是正好的。 跟来的服务员往池中倒了些精油类的液体,白英闭着眼仰靠下去时喟叹一声,白皙的双腿在水中若隐若现。孟娴看过来,问:“下午你去哪儿了,怎么一直没见你人?” 白英马术不好,大概率不会去程锴的马场。 她一问,白英立刻竹筒倒豆子一样给她讲,“……球类馆不好玩儿,打保龄球的那地方有几个老男人,长的又丑眼珠子还乱瞟,差点没把我恶心坏。我就随便瞎逛,然后发现南边临海新开了家酒吧,好多人在里面玩儿。我以前来都没有呢,就进去看了看。” 大小姐睁开眼了,看见孟娴的视线一直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笑了笑:“那里面装修的还不错,老板是个混血的漂亮姐姐,调酒技术特别厉害。有机会我带你去,很热闹的。” 话音刚落,她又好像想起什么,突然压低了声音,“对了,我还在里面看见程锴了,不过人太多,他没看见我,从老板手里拿了什么东西就走了。” “我问了问老板才知道,程锴买的是那种药。”白英表情神神秘秘的,说到最后叁个字,咬得格外重。 孟娴瞬间心领神会:“催情药?” 白英点点头,“估计是和哪个女孩儿助兴用的吧。程锴他没谈过恋爱,以前留学时有女生投怀送抱他理都不理,说是不喜欢西方人的长相,亚洲这边过去的留学生,不论男女,好些都是国内找一个国外找一个,程锴……因为他爸妈的原因有点感情洁癖,所以你懂的。想来这回是遇到真爱了吧,怕自己关键时刻掉链子。” 孟娴抬手拨动着面前的水,轻声开口:“也不排除他是想迷奸谁,虽然以他的条件没必要那么做,但谁也说不准。” 白英失笑,“也是,如果他真那么干了被起诉坐牢,还能跟白延做个伴儿呢。” 耳边传来些微的水声,白英从水里站起来,“口渴,我去拿点儿喝的。你别睡着了,容易缺氧晕过去的。”说完,她就披了块浴巾离开了。 孟娴则任由自己更深地沉入水中,只剩胸口以上还在外面,她完全放松了身体和大脑,试图理清有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程锴买春药是为了迷奸她。短暂的几次见面,对方已经明确表现出自己对她的轻视,甚至可以说嫌弃,她想起白英说程锴有感情洁癖,那他无论如何不会去碰一个有夫之妇了。 她只是很在意他说的那份“大礼”,而且她是被动方,防不胜防。 周围很安静,汤池里的热气似乎愈加浓烈了,孟娴意识逐渐昏沉,身体也在不自觉向下沉去。 一点,一点,水面没过她的锁骨,脖颈…… 耳边好像突然传来谁落水的剧烈声响,很模糊,孟娴仅存的意识让她想睁开眼看看,身体却沉重地好像被什么东西拖拽着,怎么也动弹不了。 直到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拉住她的手腕将她瞬间带出水面,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孟娴终于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 救她的是个男人,此刻已经浑身湿透了,气喘吁吁地,一只手还紧紧地抓着她。 孟娴眼前一点点恢复清明,她看清了对方的模样——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人,沾了水的短发乖顺地贴在额前,有着她梦里那个少年的影子,只是肩宽了些,面庞更成熟些,对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她微怔,对方也没有放手,气氛安静而僵滞。 ——或许他应该像梦里那样笑一下,那他就能和她记忆里的那个少年完全重合了。她恍惚着想。 傅岑同样也在看着她。 “……没事吧?”他试探着开口,眼里是小心翼翼。 孟娴认出这个男人就是傅岑,也是这瞬间,她忽然意识到程锴说的“大礼”是什么。 仿佛被什么蛰了一下似的,孟娴猛地甩开男人的手,往后退半步——方才脸上的怔忪茫然散去,她又恢复成平日里那种笑意不达眼底的薄凉模样: “这儿是私人汤池,外人可进不来。” 她看他的眼神,冰冷得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谁派你来的?” 第17章没有撒谎 大概是看出孟娴没什么大碍,傅岑松了口气,再看向对方,他嘴角的弧度有些发苦,眼里说不出是怅然还是什么:“……看来你真的把我忘了,而且忘得这么干净。” 他说这话,语调没什么起伏,好像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汤池周围的路灯不是特别明亮,映在水面上,银屑一样的水光又反射在傅岑脸上—— 她分明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难过,他好像是想上前的,但迟疑着,被她的冷漠钉死在原地。 孟娴皱了皱眉。她对傅岑只有那点儿少得可怜的记忆,更别提什么旧情,她只知道程锴要看她和白霍的笑话,而傅岑就是他最大的筹码。 难道非得把一切都搞砸了,那个疯子才会高兴吗? 孟娴没回傅岑的话,只是拢紧了身上已经湿透的浴袍,“我不管你是谁,你回去吧,告诉程锴,让他安分守己些,别再闹出这些幺蛾子。” 她的忍耐是有限的,他要疯,要玩儿,只要坏不到她头上,她可以不管——可他越做越过分,自己倒是站的远远地看热闹。 孟娴心里冷笑,抬眼一看,傅岑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算算时间,白英应该也快回来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被发现你是擅自闯进来的,酒店安保可不会善罢甘休。你在这里毫无意义,就算是程锴亲自来了,也休想攀咬我。”她语速不快,语气也并不重,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冷厉的,理智到毫无感情可言。 脏水可以在任何人的身上,但绝无可能在她身上。 傅岑脸上神情没有一丝波动,只是孟娴话音落下,他微垂下脸,“不是程锴让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的……” ——对方甚至还劝他现在不是时候,是他不听;是他坚信只要见了面,孟娴就能记起他;是他自以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孟娴一愣,随后嘴唇微抿,气氛再次沉寂下来。 ——他没有撒谎,她看得出来。她自己就是个信口拈来的骗子,当然最清楚骗子什么样。 远远地,忽然传来轻慢的脚步声,孟娴瞳孔微缩,在傅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刹那,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将他带到旁边休息区后面一人高的花丛。 孟娴食指放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声音也压到最低:“看在你刚才救我的份上,我帮你一次,不想惹麻烦就别出声,懂吗?” 说完,不等傅岑回应,她转身就走——走几步又回头看一眼,确定那个地方十分隐蔽,轻易看不到后面藏了人。 白英回来的时候,看到孟娴正坐在汤池边,膝盖以下泡在水里轻晃着,潮湿的黑发衬得她清纯中透着一丝性感。 白英拿了两个酒杯,酒液在瓶子里晃荡着。“……陪我喝点儿吧,这可是一级庄的勃艮第,之前我过生日,别人送的。” 孟娴眼神闪烁着,余光注意着花丛那边:很安静,静的好像刚才傅岑的出现只是她的错觉。 ——他倒是识相,虽然和程锴是一路人,却比他正常多了。 “去里面的休息区喝吧,”孟娴接过酒杯,“我不想泡了,听说休息区有按摩服务,正好喝了酒可以试一试。” 白英眼前一亮,“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这个山庄的按摩服务很专业的,早该带你去试试了。” 一拍即合,白英没有一丝犹豫就要原路返回。片刻,周围再次恢复静谧,只剩下隐约的风声和蝉鸣。 按摩服务本来只是孟娴随口一说的托辞,没想到技师手法倒是真的娴熟。白英一回头正想感叹两句,看见孟娴正拿着平板划动页面,好像在浏览什么。 “看什么呢?”她稍微凑过去,发现是总统套房的服务细则介绍。 “随便看看,”孟娴轻声开口,“套房的服务套餐好全面。” 细节到每天晚上六点整,后厨都会派人专门给客人来电询问忌口,同时告知当晚的菜单,根据客人口味做出相应调整。会提前准备好,如果不想去餐厅就餐,就给客人送到房里。 这时白英旁边的技师笑着开口,“小姐,您是总统套房的客人吧?电话询问菜色是总统套房的服务项目哦,其他客人想调整菜单的话,需要自己主动线上下单升级服务。” 孟娴“嗯”一声,没看白英,但叫了声她的名字,“这个酒店最近有多少住总统套的客人啊?” 这个问题没人比白英这个老板更了解了,她侧过身,语气微微慵懒:“这一周的总统套,只住了程锴、我,还有我哥你们两个啊。” 按摩结束以后白英陪孟娴回房,白霍已经等着了。妹妹前脚离开关上门,后脚孟娴就被白霍从身后抱住。 “……怎么去这么久?”男人声音温沉,呼吸有些灼热,宽阔胸膛紧贴着孟娴的背。 他亲吻妻子的头发,像得了皮肤焦渴症一样用力抱紧她。虽然看不见,但孟娴还是抬手摸了摸丈夫的脸,即使被抱得难受也没有一丁点儿抗拒——果然,白霍下一秒就好像被这样的亲昵安抚到了,力道松了些,人也不似刚才焦躁不安。 孟娴转过身,人还被白霍圈在怀里,如今面对面,她仰头,白霍则顺势低头。看起来,倒是挺像一对真正恩爱的夫妻。 “怎么了?”她看出对方脸上的不悦,也看得出刚才那句话根本就不是他想问的。 白霍想起自己和孟娴刚结婚那阵儿,她对他来说实在是个挑不出错处的妻子,既是爱人,也是解语花——即使失忆了,她也能读懂他每一个微表情。 “竞标会议提前了,我只能再待两天。”他语气里不无惋惜,“要不然,你陪我一起去吧?就当旅游了……” 孟娴就笑了,她记得上次白霍跟她提起过,这场竞标会议的开设地点,就是佛罗伦本校区所在的城市。 “好啊,我陪你一起去。”她欣然应允,“正好回佛罗伦看看。就是上次我出车祸没能回复聘书的事,至少该向学校相关部门的人致歉说明一下,下次再应聘才能顺利嘛。” 白霍听到第一句时微扬的嘴角僵滞了,他和孟娴对视,对方笑得温温柔柔的,好像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说。 他静默两秒,“……嗯,我想了想,出国舟车劳顿,你身体才恢复不久,还是待在这儿吧,下次有机会再陪我。” 孟娴低眉顺眼地,即使白霍的话如此反复,她还是说:“好。” ——聘书的事大概率有鬼。她想。 同意陪他出国的话原本只是拉扯试探,她清楚他的占有欲根本不会允许她再接触和母校任教有关的事。只是白霍的反应有些太明显了,不想妻子应聘这个理由,不足以让他马上改口。 第18章把他也拖下水500珠加更 说是两天,白霍在第二天傍晚就急匆匆地出发了。据说程端那通电话就是通知并催促他的。 他一走白英就兴冲冲地来了,要履行诺言带孟娴去那家老板是个混血姐姐的酒吧——要是白霍在,百分之百不会让白英这么带走孟娴。 要照往常,白英大概率也会叫上程锴。他是个玩咖,对酒水之类的东西懂得多。可这次却没有,两个人经过程锴的套房门口时,白英径直略过了。 二十分钟前,孟娴给程锴发了一条短信: “有关傅岑的事,我想和你谈谈。” 对方还没回复。 “程锴这几天可有的忙了,”白英撇撇嘴,“……罗薇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知道程锴在这儿,也跑来了。程锴正躲她呢,这两天都是让人把饭菜送到房里。” 白英从前提起过这个名字一次,罗家的独生女,虽然财力地位远比不上白程两家,但好在是科技产业,前景比较好,加之罗薇母亲为人圆滑,长袖善舞,在圈子里名声还不错。 罗薇倒追程锴两叁年了,据白英说。 “那小妹妹挺可爱的,虽然因为独生有点娇纵吧,但很有分寸。她爷爷爸爸都是读书人,科学家那个阶层的,所以小姑娘也养得挺清贵。” 就是眼光不太好,怎么就看上程锴那个怪胎了——白英内心腹诽。 孟娴好似若有所思,嘴角微弯:“我还以为他那样的性子,一辈子刀枪不入呢,原来也会怕谁。” 白英没听出孟娴话里的微讽,“人又不是冷冰冰的钢铁,怎么会没有弱点。” 是啊,但凡是人,就一定能有东西牵制。 白天最热闹的是海滩,南边的酒馆就比较清净了。孟娴视线落在店门口木牌上的店名——Darla,像是用羽毛笔写出的花体,飘逸灵动。 白英耐心解释:“黛拉是老板的名字,她国籍在国外,但从小在国内长大,所以中文说的比英文还好。” 显然她已经和老板混熟了,两个人一进去,对方就认出她们,踮着脚朝她们挥手:“……白英!” ——果然,中文说的很标准,配上她明显西方人的深邃长相和丰腴曲线,虽微微怪异但并不违和。 黛拉生的很明艳,大概是很少在酒吧看到孟娴这种清水型,她的眼神满是善意的好奇。 中途白英去洗手间,除了角落里零星几个客人,吧台只剩下孟娴和黛拉两个人。 黛拉调了一杯颜色挺漂亮的玛格丽特推过来,请孟娴尝尝。 孟娴浅啜一口,斟酌几秒,“黛拉……我听说你这儿有夫妻情侣之间助兴的药?” 黛拉正忙,闻言动作一顿,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了,凑过来看着孟娴,然后一脸促狭地笑了,“有!你可找对人了,我这儿的药啊,一般人他还真买不来……”她左顾右盼一圈儿,附在孟娴耳边:“我看你有眼缘,这才告诉你的。我的药好多都是定制的,虽然贵一点,但是特别好用。” 黛拉上下打量了孟娴一下,“……女孩子买回去啊,再没有经验也可以欲火焚身,有助出水的,还能缓解处女开苞的疼痛……” 显然,她以为孟娴没有性经验,要靠药物来顺利进行性爱。 孟娴面不改色,语气和善地开口打断了她:“不好意思,我要买男人用的。”她微笑。 黛拉一愣,“男、男人用的?” “对,而且要药性最猛的,不用在乎副作用。” ………… 白英从洗手间出来,看见黛拉和孟娴聊的很投机,虽然隔得远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看起来气氛不错。 黛拉看着孟娴把那一小瓶透明液体装进包里,最后叮嘱:“这药无色无味,一次只要两叁滴就够了,再没用的男人,用了这个也可以一柱擎天。” 对方看孟娴的眼神带了一丝同情,“不过孟小姐,我还是劝你一句,男人如果实在不行,你就换一个好用的嘛。叁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多的是。” 孟娴只微微一笑,“好,我知道了。不过还要麻烦您对我朋友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等白英走过来,问:“你们聊什么呢,聊这么开心?” 孟娴晃晃酒杯,“没什么,黛拉调的酒很好喝,我夸了她几句。” 白英怂恿黛拉给她也调一杯度数高的酒,孟娴倒扣在桌上的手机叮的一声提示音响,她拿起来—— 程锴:好啊,随时恭候。 ………… 还差五分钟六点整的时候,程锴套房的门铃响了,他放下信息编辑到一半的手机在床头充电,起身去开门——明亮的屏幕上显示着收信人:傅岑。 从主卧到会客厅再到门口不到两分钟,程锴拉开门,孟娴安静地看着他。 “进来吧。”他侧身,表情带一丝玩世不恭。 会客厅和孟娴套房里的没什么两样,不同的只是设计风格。程锴并不近孟娴的身,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但又颇有一种虚伪的热情:“要喝点什么吗?我这里什么酒都有。” 他们关系不亲近、甚至连朋友都谈不上,他们也没什么仇怨,但无端端地互相厌恶着。 “都可以。”她说。 程锴很快就端过来两杯白葡萄酒,放在桌上。水面还没平静下来,孟娴率先开了口:“……是你让傅岑从江州跟过来的,对吗?” 虽然手段低劣幼稚,但的确够恶毒。 “是,这不难猜吧?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会送你和白霍一份大礼吗?”他笑,满不在乎。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说。 孟娴没出声,她余光看到墙上的指针指向六点整,接着她的目光投向程锴身后不远处的主卧。 很准时,电话响了。 程锴于是不得不从这个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抽离出来,回主卧接电话。 孟娴垂下眼帘,慢慢摊开手心——里面赫然躺着那个装药水的小瓶,还不到半根手指那么大。 一滴,两滴,她一共在对方的酒里倒了叁四滴。 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疯狗,她想牵制他,就只能把他也拖下水。 可能她也是个疯子吧,她想。弄脏一个有感情洁癖的雏儿,让他再也笑不出来——解恨又刺激。 ———————————————————— 马上500珠了,提前加更了哈哈哈,谢谢宝们的珠珠 第19章拉下神坛(上)微h 孟娴很快就在程锴的主卧找到了他的手机,他应该正要给傅岑发短信,编辑栏里打了一半,还没来得及发出去: “六点半过来一下,她” 孟娴想后面的话大概是“她在我这儿,被我下了药”吧? 程锴递过来的酒她当着他的面只喝了一小口,而他那杯加了大料的葡萄酒被他喝掉叁分之二。黛拉说这个药见效很快,而且如果一直没人和他做,他就会因体温过高而头脑昏沉,被情欲控制而失去为人的理智。 孟娴小腹微微发热,有丝丝缕缕的酥麻感从下体涌上来,但是还好,几乎可以忽略——反观程锴,已经到了必须要去浴室用冷水降温的程度。 他大概也想不到孟娴有那个胆子给他下催情药,发现自己身体异样时竟然还以为是酒劲儿上头了才会热呢。 ——蠢货。 偌大的客厅旁边就有下沉式吧台,孟娴拿了一把最小巧精致的水果刀放背后。走到浴室门口她就停下了,看程锴背对着她在用冷水泼脸。 大概是听见了脚步声,程锴动作停顿下来,但没回头: “……我好像有点酒精过敏,”程锴呼吸明显粗重了,不复往日那种漫不经心的矜贵模样,“……改日再聊吧,我要去医院。” 浴室内部还做了隔断玻璃门,洗手台和淋浴在里。孟娴慢慢走过去,程锴仍毫无警觉,等他反应过来不对劲回头时,孟娴已经“啪嗒”一声,从外面反锁了隔断玻璃门。 他头晕目眩,但还勉强有些理智,见状皱起眉头:“你干什么?” 孟娴笑了笑,然后摁下旁边触手可及的顶灯开关。 整个浴室内瞬间一片漆黑,是这时候,程锴才忽然发现孟娴不知什么时候把外面的浴室门也关上了,他们两个仅隔一扇玻璃隔断门。 “催情药的滋味怎么样,嗯?”黑暗中只听她尾音微扬的声音,程锴满心邪火登时被浇灭一半——虽然身体越来越热,越来越奇怪,可脑子瞬间清醒了。 “你他妈给我下药?”他几乎是扑上来,人砸在玻璃隔断上,伴随着“哐”的一声响,还有程锴怒声的质问。 孟娴就站在原地,冷静地仿佛一个局外人:“你不是喜欢给人下药吗?你不是想看我和傅岑搅和在一起的好戏吗?” “……你想看戏,我也想啊。可是一直以来都是你搞出乱子看我的好戏,现在轮也轮到我了吧?” 程锴猛地后退半步,被越来越猛烈的情欲冲击折磨着,性器硬疼得受不了。他张开嘴想反驳什么,但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声,只能剧烈地喘息着呼吸,勉强抑制住身体里最原始的冲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侧过身抵着墙,然后身体脱力般靠着墙缓缓滑落,直到如同一只败狗一样坐在地上。 黑暗中人的听觉和感觉会变得更清晰,孟娴得以听清楚程锴的喘息慢慢掺杂了一丝呻吟——本来以为他可能会发狂,她还带了刀关了灯给自己留下后路,现在看来,别说反抗逃跑了,他能记得他还是个人就不错了。 几分钟前他还能思考还能说话,几分钟后就被性欲完全牵制住,除了交配本能再也想不到别的。 现在的程锴,就是一只发情的禽兽而已。 还是个雏儿。 里面传来布料窸窣、裤子拉链被拉开的细微声响,孟娴扔了刀打开灯,眼前的一幕令她眼里瞬间浮起浓浓的兴味: 程锴身上穿的上衣大部分已经被水打湿,薄薄地贴在皮肉上,男人的胸肌腹肌一览无余,甚至前面两颗乳头也翘得高高的。他闭着眼粗喘,双脸潮红,被水打湿的短发乖顺地贴在额头。一手不知羞耻地探向下身,隔着内裤重重揉捏着,性器顶端把内裤顶起一个大包,龟头流出的前列腺液都把内裤氤湿了。 他似乎急着疏解,可无论如何不得章法,只靠手淫获得的丁点儿快感太微不足道,不足以抵挡如潮汹涌的情欲。 像只可怜的落汤狗,被突然大亮的灯光刺激得往后一缩,再睁开眼,那双总是漂亮的、倨傲的双眸变得恍惚而迷乱——很纯,很欲。 她还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呢。 这个小少爷,虽然狂妄自负到令人厌烦的地步,但生的确实好看——这点毋庸置疑。 只是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门铃声。 送菜的男服务生穿酒店统一的制服,摁了两下门铃后就低头恭顺地等着——他知道这里面住的人非同一般,半小时前就是他给他打电话询问晚饭是否要调整。 没想到开门的却是个女人。 很有气质的年轻女人,温温柔柔的,“你好,是来送餐的吗?”她问。 服务员看了一眼女人身后,预料中的程先生不在。“是,程先生额外加了两道菜,我们后厨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做好了。” “先放玄关吧,不用进去餐厅摆盘了,”她说着,稍微让开一些,“不好意思,因为不太方便。” 年轻的服务生微微一愣,然后瞬间心领神会,他忙不迭点头,把放置晚饭的推车推进玄关就迅速离开了。 孟娴返回去,重新打开浴室门,就在这一瞬间,她被一股力量猛地推到墙上—— 砰!她被死死摁住。 孟娴瞬间全身紧绷起来——程锴撞开门逃出来了,他立刻抓住屋里除他之外的唯一一个人,试图从她身上获取性快感。 可惜,毫无性经验,程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凭本能紧紧抱住孟娴,双唇杂乱无章地落在她脸上、脖子上。 将近一米九的男人,急得要哭了似的,难耐地用身体磨蹭着孟娴,还伴随着小兽一样的呜咽——孟娴本来只把今天的事当做一场报复,象征性上他一下让他破个处就罢,可是这一秒,她忽然改变主意了。 欢愉也是一场,厌恶也是一场,倒不如接受、享受——左右她并不吃亏,拿走一个这么好看的男人的第一次,还能达到目的,一举两得。 第20章拉下神坛(下)高h加更 孟娴抬起胳膊环住程锴的后颈,将他拉下来——像把他拉下神坛,然后主动吻了上去。 男人立刻温顺下来,似乎隐约感觉到怀里的人会救他,他任由她亲,还不值钱似的自己往上送。 ——嘴虽然硬,但唇还是很软的。 大概是被亲的舒服了,程锴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开始无师自通地伸出舌头去勾缠孟娴的。 孟娴在这场情事中则显得游刃有余,接吻的空挡她甚至把程锴火热的性器释放出来握在手里,只是稍微捏一捏,对方就陡然急促地呻吟一声。 不管平时多张狂老练,终究在这方面还是青涩,孟娴稍微用点儿技巧揉捏他的卵蛋或是撸动阴茎,程锴就喘的不像样,焦灼不安地挺着腰往她手心里顶,肉棍前端挤出的前精糊了孟娴一手。 孟娴并没有帮程锴弄太久,没一会儿他就绷不住射了,微微哆嗦着,高高翘起的性器噗嗤噗嗤地射了个痛快。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丝丝精液的腥味儿,令人本就岌岌可危的神志更加迷乱。孟娴很明显能感觉到自己下面湿得一塌糊涂了,程锴一直在她耳边叫,叫得她穴口又空虚又痒。 程锴因为药性一直紧紧抱着孟娴,脸也依赖似地埋进她的左肩,是以她没看到在程锴射精以后,高潮余韵过去,对方的眼神恢复了一点清明。 她牵着他往主卧去,两个人都衣衫散乱。简直像哄一只不谙世事的狗狗,孟娴摸摸程锴的脸,眼里是戏谑和轻贱:“来,舔这里,我就让你更舒服。” 程锴跪坐在床上,目光微微怔忪——他好像、有力气可以推开她了,可是他又莫名地开始迟疑。 甚至孟娴半躺着朝他张开双腿,示意他帮她口交的时候,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想尝尝那里是什么味道的。 是因为药吧,他恍惚想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匍匐向下,离那诱人泥泞的小穴越来越近—— 对,是因为他被下药了,他也不想的。 他也不想的,可他还是含住了孟娴的穴口。女人身上最柔软娇嫩的地方泛着甜腥味儿,是好闻的。他起初只是试探性地舔舔外阴,察觉孟娴的呻吟声变得细碎以后又去舔弄阴蒂,舌尖像交媾那样插进阴道浅浅的戳刺,间或吸吮孟娴穴里流出来的半透明淫水儿。 虽然不太熟练,但好在实在是乖,知道摸索她的喜好和敏感处。孟娴喟叹一声,微微直起身子摸摸程锴的头发以示奖赏。 只是快感慢慢变得有些煎熬,一波又一波涌来,不断累积,被软舌侵犯的酥麻感和真正的性交不一样,但同样爽的人头皮发麻。她控制不住地用腿夹紧了程锴的头,短硬的头发摩擦着腿心的瘙痒感伴随着阴蒂被啃咬吸吮的快感齐齐淹没了她。 孟娴这波小高潮来的快,猛地泄出大股水液,顺着穴口流出来,要掉不掉地滴到床上,粘稠又色情。 程锴再抬头,嘴唇湿淋淋的,他还无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一舔,就显得更色情了。孟娴慢慢撑起上半身坐起来,然后压着程锴的肩膀令他躺下去,自己则跨坐在他身上,泥泞下体蹭过男人紧实的腹肌,来到硬挺到滴水儿的绯红肉棒上面。 程锴的性器很干净,出乎意料的好看,比白霍的颜色浅一些,大概是年轻的缘故。 孟娴用外阴压平了程锴的肉棒磨了磨,磨得程锴急不可耐身子都开始发抖了,这才用手撑开小穴,一点点坐下去——阴茎刚顶进去一个头,瞬间被内壁吸进去。 “啊……”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呻吟出声。 程锴还在止不住地发颤,他扶住孟娴的腰肢,一边挺动一边带动她上上下下——这是怎样淫靡的景色啊,亲眼看着自己的性器被咬进去一个头,穴口被撑的到极致然后把鸡巴完完全全吃进去再艰难地吐出来,每进出一次就能看见孟娴上下晃动的乳波和水蛇一样左右摇摆的腰臀。 女上位因为得天独厚,可以入的特别深,加之穴里被填满被入侵的刺激感本就浓烈,男人的性器每每撑开紧致的甬道,两人的交合处都能同时感受到那种重重迭迭的、被挤压吸裹的快感。 程锴喘得不像话,好像都忘记了今夕何夕似的,他挺腰顶肏的动作和孟娴越来越契合,甚至有好几次,他猛地捣进去时碰到了孟娴的某处敏感点,插得孟娴一个哆嗦咬紧了肉棒。 “啊——”这下两个人都浪叫起来,程锴只觉自己已经捅进花心了,捅开孟娴的子宫口了。孟娴穴里又疼又麻,但更多的还是爽。她被顶的一颠一颠,蜜穴吞吞吐吐,“噗呲噗呲”的水声几乎盖过了两个人的叫床声。 程锴还没射一次,孟娴已经被干得丢了两回。 她倒没想到这个姿势这么巧妙,每次下沉身体时都会被插进最深处,程锴掌握节奏以后,抽插的速度和频率也加快了,这样一来快感就更加强烈,她被顶的有些受不了,但穴里还是渴望肉棒的下一次造访。 要被肏晕了……孟娴想到这儿时,还勉强带着最后的理智;程锴就没出息多了,只管咬着牙,双手紧缚孟娴的腰打桩一样的进出。 那穴口几乎要被他捣出白沫,到最后他甚至坐起来,极其主动地搂住孟娴的腰,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压,试图肏死她似的。 ——这可是……孟娴啊。 即将高潮的前夕,像做梦将醒一样,程锴忽然后知后觉。 可是怎么办,他没办法抽出自己的阴茎了,她里面太舒服了,是从未体会过的舒服。他在这一刻好像什么都忘了,只记得自己要插进最深处,然后激射出来。 只是这样幻想一下,他就爽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射精的欲望了。 最后疾风骤雨般狂插几十下,程锴在射意到达顶峰的前半秒猛地抽出阴茎,同时咬向孟娴的脖颈,然后绷着腰朝她的小腹射了出来。 他知道他完了。 —————————————————————— 标注:“虽然狂妄自负,但的确生的好看……”这句话灵感来源是《甄嬛传》中“祺嫔虽愚蠢,却实在美丽。”非作者完全原创。 第21章他摘不干净的 来度假的第一天,程锴和傅岑在Darla喝酒,对方虽然不知道他要用什么办法帮他重拾旧爱,但明显是高兴的。只是聊着聊着,冷不丁地,傅岑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是讨厌孟娴吗?我怎么觉得你对她的态度有些……” 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待见。 后面的话傅岑没说出来,但程锴知道他就是这个意思。 他讨厌她吗?好像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程锴对身边所有人的态度都大差不差:无所谓,抑或是虚伪和傲慢。不论喜欢还是厌恶,在他这里都是比较奢侈的情绪——因为他不在意,一个人完全不在意另一个人,又怎么会讨厌对方呢? 可是他对孟娴又很微妙。 傅岑教他钢琴多年,感情不算深厚,但也是程锴为数不多的“熟人”之一。在他的印象中,傅岑像个常年笑眯眯的老狐狸,心思缜密细腻,长着一张能欺骗所有人的温柔的脸,总是云淡风轻但又能让人觉得他不简单。 程锴很不喜欢跟这样的人相处,让他有种内心想法无处遁形的感觉。可是又开不掉他,傅岑不会像以前的家教老师那样生气离职,更不会因为他的顽劣不堪而放弃他。 程锴一直觉得傅岑这样的人内心应该是很强大的。 早年傅岑的手机屏保常年都是一张垂丝茉莉的照片,花开得很好,有点像吊兰。不过又有点土,衬得他一个年轻男人像看破红尘的老头儿。 “这是我和孟娴收到佛罗伦录取通知那天,我送给她的,”傅岑当时说这话时,眼睛说不出的亮,“……她把它照顾的特别好,对吧?” 孟娴。 没有在白璋葬礼上见到她之前,程锴偶尔会听傅岑提起这个名字,只是名字,傅岑不给他看对方的照片,捂的紧紧的。 他只说他们在同一所大学,说他们的以前,说孟娴的性格和他们之间的互相陪伴。 他起初以为傅岑是占有欲作祟,不想让其他男人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直到后来他在葬礼上知道孟娴已经嫁给白霍,在周围人对白霍妻子的评头论足中确认了她就是傅岑口中的那个“孟娴”,他忽然明白了后来傅岑很少再提起这个名字,就算有时下意识脱口而出时,眼里那层淡淡的哀伤是为什么了。 孟娴对他的爱,明显没有他的深。对方可以为了爬的更高放弃他,他却还顾虑着白程两家关系近,不敢让程锴认识孟娴的脸而对她的前程和婚姻造成不利。 一个蠢过头了,一个聪明过头了。他作为一个旁观者,就觉得好笑,仅此而已。 程锴想起自己以前还好奇过孟娴是个怎样的女人,能被傅岑一直挂在嘴上。 傅岑眼中的孟娴是朵纯洁无暇的白玫瑰,可他忘了玫瑰身上厚重尖硬的刺。美则美矣,太危险。 程锴不再好奇这个女人了,他可不想蹚进这趟浑水。 直到傅岑求到他这儿,说放心不下孟娴,他走投无路,认识的所有人里只有程锴有机会见到她。 回国前他在拍卖会上见到那幅画,明明是紫色的花瓣,却要叫蓝色,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孟娴。他送给她,并非场面话说的那样,听说她喜欢玫瑰才送——不过暗讽她一身是刺、表里不一罢了。 回国以后,他每每放纵自己逞口舌之快,说不出是为什么——可能他还是有点在意她,不是男女之情的在意,而是想把她整个人抽丝剥茧,揭开她虚伪面具的卑劣恶意。 程锴从梦中惊醒,在床上弹坐起来——他竟然梦到以前,而且第一次梦到孟娴。 这不太合理。 他想着,后知后觉地抬头,发现孟娴就正对着他,坐在床尾的椅子上。对方坐得稳稳当当,双腿交迭,衣衫整齐,就那么靠在椅子靠背上,静静地看着他。 程锴不自觉倒抽一口凉气,脑子里过电影一般瞬间记起了昨晚的一切。 他呼吸滞住,整个人史无前例地呈现出一种微微无措的状态。 “你……”他五官拧巴在一起,“……我……” “我们上床了,”比起他的吞吞吐吐,孟娴显得很平静,并抬手比了个数,“做了大概叁四次。” 程锴瞳孔骤缩,然后久久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良久,他忽然掀开被子下床,简直一副要冲过去掐死孟娴似的架势,可是下了床才发现自己浑身裸着,又赶紧低头捡地上的衣服去挡。一抬眼,孟娴还脸不红心不跳地盯着他看。程锴登时就憋红了脸,不知是气的还是羞得,垂在大腿两侧、握紧了的拳头都在发抖: “你、你一个女人,给我一个大男人下药,还跟我上床,你要不要脸?!”他咬牙切齿。 孟娴垂眸,把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奇怪了,你给我下药,我也给你下药,怎么只有我不要脸?” 程锴一噎,迅速背过身去,一副不想看见孟娴的样子。 孟娴却在这时笑了,在程锴笑不出来的时候,她笑得发自内心。 不是有感情洁癖吗,不是看不起她和两个男人有感情纠葛吗,不是高高在上、睥睨蔑视她们所有人吗? 如今他也被拖下水了,他再也不能目中无人、高高在上地看笑话了——因为他自己就是那个最大的笑话。 孟娴只觉痛快,失忆醒来以后第一次如此身心愉悦,她大张旗鼓地把快乐建立在程锴的痛苦之上。 ——他活该。 孟娴再开口,语速慢悠悠地,好像一夜之间,两个人的位置彻底颠倒了,“你看到了,我就是这么不要脸,没有道德底线和礼义廉耻,我为了保护自己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你招惹我,我会疯了一样的反咬回去的。” “你如果还想保住你大少爷的体面,最好以后离我远些。” 这是赤裸裸的警告。 程锴冷笑一声,转过身来,“我是被你下药的,我根本不想和你搅和在一起。就算闹大了,单凭这一条,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 想威胁他?下辈子吧。 孟娴面不改色,“我买药,只不过是想和我名正言顺的丈夫多一点情趣而已,酒吧老板可以替我证明。那你呢,没有女朋友没有炮友,标榜自己守身如玉的人,你买催情药是要干什么?” 程锴万万没想到她在这里等着他呢,他买催情药的确不是为了迷奸她,可他能怎么说?说给她下药,是为了把傅岑送到她床上去顺便给白霍戴一顶绿帽? 白霍会杀了程锴的,他一定会。不管哪种结果,只要昨晚的事暴露,就不可能善终。 他摘不干净的,永远。 孟娴站起来,欲要离开:“你会把套房外走廊的那些监控弄干净的,对吧?如果被白霍发现了的话,我就说你一直在我面前提我的过去,我只是因为好奇所以想来问问你,但你喝了酒兽性大发然后强奸我。你觉得,他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退一万步讲,就算白霍谁都不相信,要把你和我都杀了,那又怎么样?我烂命一条死不足惜,怎么比得上你金贵。用我一条命换你一条命,还有你守了二十多年的身子,我死也瞑目了。” 程锴真的气急反笑了——有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今天终于见识到了。 活了二十几年,程锴第一次体会到被人气到头脑发昏是什么感觉,可是他偏偏拿对方一点办法也没有。如果她不是白霍的人,他有成千上万个办法整死她来泄愤,可惜她是。 “……出去。”程锴咬紧牙关、双眼发红,呼吸也粗重得不像话,好像孟娴如果再多待一秒,他就会发狂杀了她似的。 “不用你赶,”她说:“我本来就是要走的。” 只是没走几步—— “对了,”她站定,然后回过头来,“……我给你下的药是只够做一次的。” 可是你昨晚一共射了四次。 后面的话她没说,也不管程锴听到这话什么反应;她只是居高临下、似讥讽似轻视地看了程锴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第22章旧事重提 回去以后,孟娴找到留在房间里的手机,给前台去了个电话。午饭不需要了,也不需要保洁打扫。 她把自己关在房里,睡了个天昏地暗。 孟娴最近总是会在梦里想起一些断断续续的往事,有的醒来后就忘了,有的醒了以后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偶尔也会梦见白霍和白英,但更多的是傅岑:十几岁的傅岑,二十岁的傅岑,教她弹钢琴的傅岑,教她跳交际舞的傅岑。 这次又梦到他,她看到了刚醒来不久在书里发现的过期机票。 一个陌生的房间,看布置应该是男性居住的卧室。房里只有她和傅岑两个人,桌上除了那两张机票还有一大束包好的玫瑰花。傅岑在一边醒酒,间或低头和她说两句话。 “……离婚协议他看了吗,怎么说?”他问。 孟娴昏昏沉沉,梦里的一切都是灰白色,可她真真切切地听到自己说:“……他什么也没说,不过应该会签字吧。我全都告诉他了,以他的性格,肯定恨不得立刻跟我一刀两断了。” “不会耽误去保加利亚的日子的,放心。” 这时,孟娴悠悠转醒了。她拿起手机看,已经下午——她足足睡了六个多小时。 有叁四个白霍打来的未接来电,还有几条短信: “还没醒吗?醒了记得给我回个电话。” “我记挂着时差,特意挑这个时间,想听听你的声音,好想你。” “我尽快回去。” 孟娴打了回去,那边秒接——这个点儿,白霍那边应该是深夜才是。 “喂,”她语气柔柔的,含着一点刚睡醒时那种慵懒的愉悦,电话里传出短促的微弱电流声,然后是白霍低沉的回应:“是我。” 孟娴一边下床一边解释:“昨晚睡得太沉了,手机又静音,早上不想起,然后回笼觉睡到了刚才。” 一五一十,但半真半假。 白霍显然很受用妻子主动的报备,听起来似乎也没有因为她一直不回消息和电话而不悦:“我知道,我问过酒店的人了,你为了睡觉连午饭都不吃了。” 孟娴从他的话里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事实——白霍问过酒店了,但他却不知道昨晚的事。 看来程锴动作很快,已经把所有痕迹都处理干净了。 “对了,”白霍话锋一转,“我看你有一笔消费,是在酒店附近的酒吧里?酒吧里的调酒大多度数很高,你以前身体就不是很好,以后尽量不要喝。” “嗯,我知道。” 白霍挂断电话前叮嘱孟娴十分钟后开一下门,他给她叫了餐,让她记得好好吃饭。 自此无言。 傍晚白英来敲孟娴的房门,说海滩有乐队在举行小型演唱会,好多人去看热闹,她也想去。 她兴冲冲地拉着孟娴去套房最西侧的大露台,从这里往下看,整个海滩和半面山的风景一览无余——远远看来的确挺多人,好像还有人在围着篝火跳舞。 “走吧走吧,你都睡一天了。”小姑娘已经学会摇晃她的胳膊撒娇,她恍惚一下,脑子里又急速掠过一些以前的画面。 好像最近越来越频繁地想起一些往事,虽然缓慢,但她的记忆的确有在一点点恢复。 孟娴其实也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但她没有拒绝白英。两个人在过去的路上碰到几个成群结队的年轻男人,为首的那个大概是认识白英,叫住她说了几句话。 “……我们哥几个在江州待着也是无聊,倒不如过来陪陪程哥。白英姐姐,山庄温泉真舒服啊,还得是您会享受。”那男人嬉皮笑脸地奉承着,孟娴忆起曾在医院见过他们。 白英环视四周,“怎么程锴没跟你们一起吗,他人呢?” 这话一问,那几个男人一下子苦了脸,还是刚才那个为首的:“程哥一个人在房里,不出来。我进去看了一眼,喝的烂醉,屋里也摔得稀巴烂,还不让人收拾。我寻思着不管因为什么不高兴吧,我把人带出来散散心不是,结果挨了他好几下被撵出来了。” 闻言,白英面色略带嫌弃,“他又发神经呢吧?不用管,过两天自己就好了。还摔我酒店东西,等着赔吧,一个子儿都别想少。” 那些人打着哈哈走了,白英又骂骂咧咧两句,看孟娴不接她的话茬,就不提了。一转眼看见那些篝火啊,乐队啊,又高高兴兴地拉着孟娴混进人群了。 四周太聒噪,但白英又实在高兴,孟娴于是虚虚地陪她笑着,面具之下是疲惫和不耐烦。 不是对白英,只是对周围的一切,对那些麻烦的事。 她忽然很想一个人静静。 白英正摇摆着肩膀随音乐乱晃,冷不丁手里的温热被抽走,她回头——夜晚看不太清孟娴的表情,只有她被篝火映照的侧影: “我去那边买点水喝,马上回来。” 白英悻悻然收回手,似乎也看出孟娴心情不佳,她没再阻拦:“那你可要快点回来啊,别往海边去,别走远了。” 孟娴没有买水,她一路向北,远离了人群,来到一片礁石滩。周围只有零星几个人在捡贝壳,还有两对情侣依偎在一起说悄悄话,但总体是安静的,喧嚣遥远,孟娴慢慢平静下来。 盛夏夜晚的海风泛着潮湿微咸的味道,海浪拍击在石堆上,激起大片的白色泡沫。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扑面而来,连风的味道都很熟悉——孟娴坐在礁石上的一瞬间涌出这种想法。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她下意识回头看——傅岑踩上礁石,看起来正要往这边过来。她转脸就站起来,想离开这里。 却不料下一秒脚底打滑,身子一个趔趄——等她勉强稳住身形,脚踝处就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偏偏这个时候崴脚,孟娴微微咬牙。 傅岑已经走到她身边,男人身形修长,高高地投下一片阴影,“你还好吗?” 他抬手虚虚地在空中扶着,但又有些犹豫似的,只敢嘴上问问。 “没事。”孟娴态度冷淡。 话落,她蹲下身轻轻按揉起了脚踝,傅岑低头看她一会儿,也随着她一起半蹲下去,在孟娴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的时候,他已经抬手按了上去:“你手法不对,会越揉越肿的。” 孟娴连人带腿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但当傅岑的指腹再次摁在她的踝骨上揉动时,丝丝缕缕的痛感真的有些缓解,孟娴就一动不动了。 气氛安静的出奇,傅岑没话找话:“……上次的事,谢谢你帮我啊。” 孟娴撇开了视线,看向波涛汹涌的海浪:“不用,与其说是帮你,倒不如说也在帮我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前路茫茫,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不过也挺巧的,每次遇到麻烦都能遇到你救我。”孟娴隐隐嘲讽,言语间似乎有种说不出的郁气。 傅岑抬头看她一眼,然后低头笑了:“这次不是凑巧,是我一直在注意你,”孟娴回过头来看着他,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傅岑继续道:“……因为我太了解你了,你不喜欢人多吵闹的地方,如果周围有海,你会更愿意去吹吹海风。” 他来礁石滩这边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是想起以前孟娴来的时候就喜欢坐礁石上吹风,所以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遇上了。 周围很暗,孟娴看不清傅岑的表情,只看得清他那双狭长的眼,被月光映照着,出奇的明亮。“六年前,这儿还不是什么富二代云集的度假山庄,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景点,我们过来旅游,你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这片礁石滩。” 像是怀念,像是惋惜,傅岑的叹息轻薄到风一吹就没了:“……可惜你全都不记得了。” 孟娴心口忽然刺痛起来,说不出为什么,就好像脚踝处的疼转移到了心上一样。 从她失忆醒来,身边的人她一个也不敢完全信任,那种孤立无援、又四面楚歌的感觉,真的很累。 很多人都跟她说以前,可他们都或多或少地对她隐瞒着什么,对于她失忆忘记以前的一切,他们并没有过多的哀伤。只有傅岑,只有他会因为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而难受痛惜。 大概以前的孟娴和傅岑感情很深厚吧,不然“她”也不会刚和白霍提离婚,就和傅岑相约去保加利亚。 傅岑曾经和她那么亲近,她本可以把这个故人当做最后的慰藉或依靠——他要不是程锴的人就好了,他要完完全全向着她就好了。 她忽然心念一动。 第23章被白嫖了 程锴回江州不到两天,宁进给他去了不下十个电话,邀他去他攒的局或者牌场,一口一个哥叫的好不亲切。 先前程锴身边的人是秦明,秦明出了事他就一直形单影只,如今宁进大概是想取代秦明的位置,和程锴套近乎的手段层出不穷。 以前程锴眼里没这号人。宁进的家里开经纪公司,来钱快可惜家底不厚,圈里人提起来多少还是不太看得起;只是宁进他老子最近做地产投资赚了大钱,宁进又在程锴面前刷足了存在感,他想不注意他都难。 宁进倒很会来事儿,跟着程锴跑到白英的山庄,被当着众人面撵出套房,他都乐呵呵的,回来了还继续约程锴。 程锴烦不胜烦,最后还是松口了。 Callous会所,偌大的包厢里奢华靡丽,除了四溢的酒液味道,还有头顶细碎迷乱的灯光,晃的人眼晕。 有宁进在,气氛明显活络的多,满桌子人都你来我往地吵闹着,只有正中间的程锴,安静如鸡。 一口接一口的闷酒喝着,好像跟其他人不是一个世界似的。 也许是想让程锴开心,抑或是话赶话说到那儿了,不知什么时候宁进说起了他带着几个兄弟追随程锴到度假山庄,一不小心搞了个一夜情的事—— “……那女的一看就是喝酒了,还是喝的闷酒。长的倒很好看,就是脾气太臭了,一晚上咬得我脖子胳膊没一块好皮……”宁进说起他这一夜情对象,俊朗的脸上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有人开起宁进的玩笑:“你可拉倒吧,肯定是你上去搭讪,不然人家漂亮小姑娘能理你啊?” 宁进立刻反驳:“先说好,我可没勾搭她。是她喝了酒,硬要我跟她回去,我拗不过,扶她回去一看,还跟我在一个酒店呢……” 说到这儿,宁进止住了,不过他不说众人也心知肚明,无非是天雷勾动地火,男女情爱那档子事儿。 不过宁进不说,可有人替他说——“你们别听宁进瞎吹啊,人家小姑娘压根就不是真心看上他了。第二天早上在床头桌放了张两万块的支票,人跑路了!”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 “我艹牛啊,她这是把你当成卖的了吧?” “……宁进你这是被人当鸭给嫖了呀,哈哈哈……” “……传下去,宁进一晚上才值两万块钱哈哈哈……” 听见“嫖”这个字,游离在众人之外的程锴正要举杯的动作微微一顿,终于舍得施舍一点目光到那些人身上了。 宁进倒乐观,满不在意的:“被嫖就被嫖吧,好歹人家给钱了不是,被嫖总好过被白嫖吧……” 好嘛,“白嫖”两个字一出,程锴本就不太明朗的脸色刷的一下沉了下来,比刚才还难看几分,偏偏宁进他们说的热火朝天暂时没发现程锴表情的不对劲,还在那儿一口一个“嫖”啊“白嫖”的。 白嫖白嫖,他可不就是被孟娴给白嫖了吗?!嫖的还是他第一次。 白嫖也就算了,人家临走前还要骂他一顿,上完了骂完了她拍拍屁股走了,他还得窝着火想办法去给她善后——他活二十多年,什么时候他妈的受过这种窝囊气? “啪”的一下,是杯子被重重砸放在玻璃桌面上的清脆碰撞声,四周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闻声望去,只见程锴不知何故阴着个脸: “有完没完?被人嫖你很高兴是不是,还值得你拿出来说这么久?再说被白嫖又怎么了,难道被嫖的那个,人家愿意被白嫖吗?”一连串明显压着火气的反问,程锴说每个字都微微咬着牙,尤其“白嫖”两个字,他说得格外重。 一大桌子人噤若寒蝉,都有点儿摸不清头脑,不知道程锴突然发火是因为什么——哪位又惹着这祖宗了,怎么现在凑在一起说点儿乐子,他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骂他们啊? 宁进是反应最快的,只稍愣了两秒就迅速换上笑脸打圆场:“哎,程哥说的对,我一直说这事儿的确太吵了;而且还上不得台面,程哥骂的对,我自罚叁杯,给大伙儿赔个不是。” 程锴长舒一口气,“算了,今晚我请,你们玩儿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言罢,站起来就离开了,留下一桌人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看向风暴中心的宁进。宁进咽下嘴里那口酒,他身边的人问:“阿进,程哥这是怎么了……” “嗐,”宁进半开玩笑:“可能……程哥被白嫖了?” 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缄默了——搞笑呢,就那祖宗喜怒无常的疯子样,谁敢白嫖他啊? 太阳打西边出来都不可能的。 —————————————————————— 程锴觉得自己有点儿不对劲。 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他喝了酒,浑身热,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一睁眼,看见孟娴坐在她面前。 不是那天早上笑里藏刀的讨人厌模样,也没有那些能把他气疯的话——她侧身坐着,左腿平放,右腿则曲起,双手慵懒地随意放着,四分之叁的侧脸莫名带着些蛊惑的味道。 她怎么在他的床上?程锴思绪混沌起来,整个人变得非常迟钝,他看到孟娴朝他招了招手,笑得很好看——她从来不会那样对他笑的,她每次见他,不是面无表情,就是虚伪到一看就能识破的假笑。 程锴不自觉地走过去,然后单膝跪上床,他和孟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近到只剩一拳那么远,他就可以触碰到她。 什么啊,在做梦吗? 程锴仅剩的理智似乎电光一闪,然而转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气,就像那晚一样,孟娴也凑过来了,越来越近,直到她的长发缠绕上他的肩膀,她环住他的脖颈,湿吻印在他耳根和下颌骨相接处。 酥麻感像电流一样从尾椎骨直冲大脑,程锴几乎是瞬间就硬了。 就在那股战栗感即将席卷全身的前一秒,程锴猛然惊醒了。 惊醒的这一瞬间,程锴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微微收紧的感觉——因为在那瞬间他忽然意识到,刚才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又梦到孟娴了。 他想她了……吗? 第24章自渎微h 程锴翻了个身,醉过去之前没来得及的窗帘大开着,月亮很亮,清冷的月光流泄了一地——却不能浇灭他的浴火。 怎么突然精虫上脑了?他开始烦躁,甚至有些不安,就好像人在意识到某种未知的情绪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改变时的那种隐约惶恐。 睁开眼,脑海里就是刚才梦到的场景;闭上眼,他又想起那天晚上半梦半醒之间和对方做爱的感觉。 ——该死的,那到底是什么药啊,怎么事后还能那么清晰地记起来呢? 程锴快疯了。 他已经察觉到自己下身硬挺起来了,被束缚在裤子里又热又痒地很难受;照以前他早就用手舒舒服服地泄出来了,可这次他硬起来是因为孟娴,那就不可以。 他想着她硬就算了,再想着她射出来,算怎么回事儿? 他兀自忍耐着,欲图让性欲自己消退下去,可惜骚动的荷尔蒙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平息,任他在床上翻来覆去,那根物事不仅没有软下去的迹象,反而好像隐约变得更大了些。 越来越难受了。程锴半张脸埋进枕头里,似呻吟似喟叹地发出极短促的一声,性器隔着裤子轻轻磨蹭被子,丝丝缕缕的满足感弄的他浑身发软,根本没有力气再抵挡汹涌如潮的情欲了。 好想……好想射出来。 白皙修长的手最终妥协般探入裆部,嘴里低声呢喃着:“……就这一次。” 不会有人知道的,也不会有下一次。他想。 微凉的手覆住阴茎表皮,他一个激灵,性器前端冒出几滴前精,就和以前处理生理欲望时一样,他握紧了上下套弄起来。 不算太舒服,勉强有快感而已,没开大荤前,一点肉腥味都是香的,可吃过了好的,谁还能再咽得下糠菜? 他于是不自觉地又开始回想,他和孟娴做的时候,曾无数次地把龟头泛红、硬的滴水儿的粗硬肉棒随心所欲地捅进最深处。她叫的也很好听,声音不大,小猫似的挠人心,即将高潮前总是闭着眼紧咬下唇,细白的天鹅颈高高地仰起,身体和小穴一起战栗颤抖,每一下都咬得那么紧吸的那么爽…… 只要一想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程锴闷哼一声,快感陡然剧烈起来,好像有了这些想象画面的加持,他就身临其境了似的——他把另一只手也用上,抠挖敏感的领口,或是揉捏两颗下垂的饱满的卵蛋,刚开始那只手则用力搓磨着,力图制造出和真正的性爱类似的快感。 微腥的前精浊液从龟头挤出,又糊到程锴手心,被他当做润滑摩擦棒身—— “嗯——” 他长长地叹息出声,像是爽的,又像是迟迟无法射精的难耐。 快了,快射了…… “啊……”他咬着牙,身体剧烈的抖动几下,然后慢慢恢复平静。 他瘫在松软的被子里,像一滩死水,或一条死鱼,无力又无奈。 孟娴的刺已经扎到他身体里了,还不浅,他无头苍蝇一样乱找一通,想把那根刺找出来拔掉——可惜只是徒劳无功,刺扎得更深了,甚至已经隐隐触碰到他的内心。 —————————————————————— 傅岑到深蓝餐厅的时候,程锴已经早早等在那里——这让他颇为意外。 认识这么多年,他很熟悉他的脾气秉性:恶劣至极,不放别人鸽子已经算不错的,守时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像这样提前至少十几分钟就等着的,还是第一次。 侍应生带着点好的菜单离开,傅岑松了松领带,“今天怎么想起约在这儿?” 往常都是在Callous,那儿是程锴的主场,他自己也说过不太喜欢约在这种公共场所谈事情。 “腻了,不想待在那儿了。”程锴漫不经心地回。 ——宁进他们大概率会把场子选在Callous,他一看见那赔钱货,就想起“白嫖”这件事。 迟早要得心肌梗塞。他想。 “找我来什么事?”傅岑看起来心情不错,也不绕弯子了,直入主题。 倒是程锴犹豫几秒,才闪烁其词地开口:“……以后和孟娴有关的事,我可能帮不了你了,我……” 程锴眼神躲闪一下,想了很久的借口还没来得及说出,就被傅岑笑着打断了: “没关系,你已经帮了我够多了,以后我自己来就好。”他意有所指。 程锴看过来,眉头微皱:“什么?”他帮他什么了,不是被孟娴发现了吗? “孟娴她回心转意了,在山庄的时候,她主动跟我说话了,还要我和她保持联系。”傅岑微笑,眉眼弯弯的,就好像程锴刚认识他时候那样。 程锴嘴角的弧度僵硬了。 什么啊。这么快就…… 他好像一瞬间忽然不会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了,就像他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以什么心情听傅岑说这些。作为学生,他应该替他高兴;作为始作俑者,他应该兴奋即将上演的好戏;那……作为和孟娴上过床的男人呢? 看程锴表情古怪,傅岑眼里闪过一丝什么,但他并未表现出来,就好像没看出程锴的异样似的: “程锴,这段日子谢谢你一直帮我,”他顿一顿,脸上的笑隐约有种胜利者的欢欣:“这顿饭我请客,以后如果你有需要,我一定义不容辞。” 程锴在这一刻猛地回过神来,他直勾勾地盯着傅岑,“她要你和她保持联系,白霍会不管吗?你不怕被白霍发现?他发起疯来,会把你们两个撕碎也说不定。”他竭力地,想把语气恢复成以前那种看热闹看好戏时专有的微嘲暗讽,或是幸灾乐祸。 傅岑却只是看着他,并不回答。他微微向后靠在椅子上,冷不丁地:“可是从一开始你不就知道吗,怎么那个时候你不说这话呢?”他笑问。 ——与其说是担忧,倒更像是阻止,要他知难而退似的。 程锴倏然握紧了手里的刀叉。 傅岑语气凉凉,“小锴,这可不像你的行事作风。”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他想的什么样,在场两个人都是人精,心知肚明。 程锴憋着一口气,胸口鼓胀的他难受。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也察觉到他刚才就好像个不值钱的蠢货。像是要努力找回什么、或是证明什么似的,程锴语气变得冷漠决绝: “你放心,我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上一个有夫之妇,更何况还是你和白霍的女人。” 傅岑只是沉默,等着他的下文。程锴微微咬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我发誓行了吧?我绝对不会喜欢孟娴,现在,以后,永永远远。” “要有半句假话,就让我断手断腿,不得好死。” ——————————————————————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第25章潮吹高h 飙车和大提琴是程锴的命根子,断手断腿对他来说无疑是最毒的赌誓。 傅岑脸色稍正,没再追问。 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临近尾声时傅岑接了个电话。 男人压低了声音:“……回来的时候提前给我发消息,去机场接你……好,那就先这样。”没说两句,就又挂了。 程锴眼皮都没抬:“傅信?” 傅岑还有个亲弟弟,叫傅信,和傅岑感情很好。只不过傅岑父母离异,傅岑和母亲在一起,傅信则自小跟着父亲长大。高中时又出国留学,兄弟俩聚少离多。 程锴记得自己已经有好多年没见过傅信了,算算年龄,要还在上学的话,“傅信读研了吧,学的什么?”他问。 傅岑略微思索了一下,“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制药工程方面的吧,阿信他对那些东西还挺感兴趣的。” 制药啊。程锴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他对傅信那小子的微薄印象——对方其实和他年纪相仿,但程锴早熟,仅有的几次见面,傅信都沉默寡言的,安静内敛的像青春期还没长开的小孩儿。 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应该还没毕业吧,怎么这个时候回国了?”程锴衍出好奇,想起自己当初任性妄为,谁都没知会一声就偷跑回国——傅信应该没他那么混。 “阿信他自己有主意,我只知道是他的学校和佛罗伦有个交叉研究项目。而且他也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估计等这个研究项目结束就回去了。”傅岑还是了解自己这个弟弟的,不是因为要事,不会轻易回来——比起他都还稳重得多。 程锴撇开视线——傅家这两兄弟,一个赛一个的高深莫测,那个傅信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天才的脑子加上让人摸不透的性格,简直可怕。 程锴随便找了个由头,匆匆结束了这个话题。两人分道扬镳之际,程锴无意间低头看到傅岑的手机,有两条孟娴发来的新信息。 对方似乎也并不避讳他,不动声色地把他们二人的进度摆给他看:“孟娴她想起一些以前的事了,虽然很少,不过总好过把我完全忘了。” 傅岑眉眼间的愉悦是掩藏不住的,程锴收回视线,没回他的话。 —————————————————————— 白霍出差回来,一身风尘仆仆,脱了西装外套直奔楼上卧室,一众佣人也识趣,看男主人上楼就四散离开了。 正值盛夏,明媚到刺眼的光线从四面八方照进来。闻到熟悉的淡淡香味儿,白霍那颗焦躁不安的心一点点平静下来。 他脚步稍微慢下来,猜想孟娴有可能还在睡,他虽然想她,但也不愿吵醒她——就像家里年轻的女佣说的那样,先生很疼爱太太的,只要她乖。 只要她乖。 孤身在外的这几天,白霍有后悔过——枕边空无一人的时候,吃饭看不到那张熟悉的脸时,等等。 早点儿或许应该强硬一些,带着孟娴一起去,到了地方再找个理由拘着她就是了——左右她现在不比从前了,温顺的很,怎样摆弄都听话的。 不过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过犹不及,他和孟娴还有的是以后,没必要在意这一时半刻的分离——只要他的婚姻不再出差错就好了,他想。 孟娴果然在睡,不过不是在主卧。二楼有一片半开放式的露台,落地玻璃窗呈半环形,按照孟娴的喜好摆了地毯、沙发和书柜等,还有那只挂在一边的鸟笼,给她闲暇之余打发时间用的。 她就蜷缩在沙发上睡,环形露台的窗帘拉上一半,地毯上扔了几本书。 白霍也坐在沙发上,触手可及的柔软就在身旁,他弯下腰轻轻抚摸妻子的脸。她睡熟了,一点反应都没有,白霍犹不满足,吻落在她额头,然后一路向下,蜻蜓点水一样亲在她唇上。 他爱怜她,以至于爱不释手,要如何填满内心深处那种无底洞一样的占有欲,他至今无法。 只能尽可能地侵占她,以获取短暂的心安罢了。 孟娴再睁开眼是被肏醒的。 她意识尚且混沌之时只感觉身体传来异样的酥麻和些微快感,像某种体验感真实的春梦一样,只不过这种舒服被困倦压制着,还远远到不了苏醒的程度。 直到白霍插进去,那种被缓慢抽插着,空虚又填满、周而复始的感觉使得她就着酥麻的微弱余韵从睡梦中醒来。 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在露台的沙发上睡的,现在却在床上,大概是白霍抱她过来的吧——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液和水汽味道,全裸的胸膛上还挂着一层细密的水珠。 白霍发现孟娴醒了,就俯下身索吻,高大的身体几乎完全将妻子笼罩在身下。 孟娴还没完全清醒,但被这样弄得很爽,虽然不比疾风骤雨一样的性交来的热烈,但也另有一种难言的绵密舒爽,快感慢慢迭加起来,高潮感清晰绵长。 白霍握着孟娴的腰慢慢地肏,喘息低沉轻柔,孟娴很喜欢这个时候的白霍,平日里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潮红一片,薄唇难耐又性感地抿着,眼神也像是受不住快感似的微微迷离起来——只是看他这样,她都能湿的一塌糊涂。 孟娴轻声呻吟,偶尔被顶到敏感处,才会哼哼唧唧地叫两声,白霍心里的爱欲满溢出来,交织着数不清的满足感。 她就在他怀里,用自己脆弱敏感的小穴紧紧包裹着他的性器,这种独一份的占有可以让他可以暂时忘掉出差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难熬恐慌,比任何语言安慰都来的有用。 即使不为这份快感,是为了心里满足,他也喜欢和孟娴做爱。 她得待在他身边一辈子,谁也抢不走。 他只是想想,就兴奋痛快地要射出来了。 湿滑粘腻的蜜穴挤压着肉棒,被不断的进出动作带出源源不断的淫水儿,裹满男人粗大肿胀的阴茎。白霍没忍住哼喘两声,然后一边耸动着,一边低头吻在爱人的眉眼和唇舌。 他的爱太超过了,像密不透风的藤蔓一样缠绕着对方,这样病态的爱恋,如今无法追究溯源,非要说的话—— 很早了,大概他们刚结婚的时候,小南楼上上下下就几乎挂满了孟娴和白霍在一起几年所有的照片。有两人一起去旅游的合照,有婚纱照,还有孟娴自己的写真。走廊,客厅,卧室,白霍执着于炫耀他这个妻子,走到哪里,他都带着她。 或许那个时候,他的爱情就已经开始往偏激极端的方向发展了。 他也不想像个疯子一样伤害自己心爱的女人,如果不是被背叛,如果不是…… 白霍的喘息陡然粗重凶狠起来,眼神也似乎在瞬息之间变了,动作有些粗鲁,被激的克制不住快速挺腰抽动着,时常一个深顶插到孟娴敏感点,肏得她一个激灵叫出声。 被这样用力的抽插阴穴,男女交媾的水液声和啪啪声不绝于耳,比刚才剧烈得多的酥爽一波一波涌向全身,孟娴期期艾艾地呻吟着,胡乱扭动着不断被顶撞的腰肢,配合着白霍的节奏把腿张得更开,甚至抬腿夹住男人的腰,方便他能肏的更深更重。 像发情期里发狂的野兽,白霍眼眶微红,配上被情潮晕染的脸,他肏得又重又狠。一下,又一下,撞的孟娴整个人不停地往上,夹住白霍劲腰的腿也无力地颤抖起来。 孟娴又泄出来,白霍还远没有要射的意思,还在不知疲倦地插弄着,又腾出手来摸妻子的胸乳——孟娴生的很白,一身媚肉,这对乳鸽也是软的不像话,握在手里浑像奶冻一样从指缝里四溢出来,滑腻而可爱。 他不自觉地一口叼住她的乳头吸吮,像小孩子吃奶似的,用舌头在乳头不住打转,口水把两只娇乳都涂的水亮亮的,好不淫靡。 “啊——别,轻点儿咬……”被他这样上下夹击,孟娴有些受不了,腿心被狂捣猛插就算了,那水儿都顺着交合处流的到处都是,还拉丝滴落到床单上,白霍再吃她的乳头,简直要命了。 白霍同样好不到哪儿去,性器被吸裹的巨大快感即将堆迭到顶峰,他一低头就能看到自己的鸡巴填满心爱女人的阴穴,那外阴都被他用力肏到外翻,穴口鲜红水亮,都已经变成他的形状了。 视觉冲击和生理快感双管齐下,白霍用尽全身力气猛烈冲刺几十下,禁锢一般摁住孟娴的腰,然后死死抵住深处的宫口,长长呻吟着射了出来。 一边射还一边耸着腰,射一股就抽插一下来延长射精快感。孟娴在刚才剧烈的性交中早大大小小不知道高潮了多少次,现在内壁正敏感,被白霍这样搞,几乎是瞬间又来了感觉,哆嗦着身子抱住白霍,脚趾也紧紧蜷缩起来—— “啊!” 透明的水柱从阴道喷射出来,哗哗啦啦地流了一大片,浇在白霍还没来得及完全抽出的性器和耻毛上。 她潮吹了。 第26章人望山 是深秋,江州的温度一夜之间骤降,一场雨淅淅沥沥下几天,连风都是萧瑟的味道。 白霍抽时间回了趟家,正好白英过双休。晚饭时被问起近况,白英一边往嘴里塞米饭,一边含含糊糊地回:“都好都好,妈你别操我心了……” 少女时期的白英远没有二十几岁的她一半稳重,明媚张扬的很,除非重要场合,否则很少能看见她那大家千金的风范。白璋看不下去女儿那副饿死鬼的样子,皱着眉斥责:“吃那么急干什么?又没人和你抢。” 白英正被饭菜噎个正着,急急忙忙喝汤咽下去,“……不是啊爸,孟娴她换兼职了,我刚知道。我得过去看看呀,她那么好脾气,万一有人欺负她呢……” 白霍手上筷子一顿,再去夹菜,眼神明显不专心了。 托白英的福,白璋夫妻俩对这个名字也是耳熟能详,只是孟娴唯一一次来家里做客,他们两个外出了没能见到。 “你这朋友是遇到困难了吗,怎么好端端的学不上,要去兼职?”梁榆给女儿夹菜,问道。 梁榆是白璋的原配妻子,这么多年一直和丈夫互敬互爱,还生下一双优秀儿女,被捧惯了,人难免有些心高气傲——她还不知道孟娴什么身世,且以为她又和以前那些小姑娘一样,是白英身后的小跟班。 白英擦擦嘴,“哎呀妈,我叁言两语跟你讲不清楚,等有空了再说吧,我先走了。” 白英一走,梁榆扭头看向白霍,“妹妹这个朋友,你见过吗,人怎么样啊?” 白霍沉默两秒,“孟娴人很好的,温良上进,对白英也很好。” 梁榆笑笑,“妈问的不是这个,她家境是不是很差啊,不然怎么会想到去兼职呀?” 梁榆是有优越感的,她也有资格优越。她本身就比孟娴高许多个阶层,她的出身,她嫁的白家,都是累积了多年财富的豪门,所以听见“兼职”这两个字,她迅速就把女儿这个新朋友划在了“可来往”的界线之外。 白霍眉头微皱:“……孟娴她家境是不太好,她兼职是为了交学费,但是……” 但是她已经很努力了,穷不是她的错。 白霍印象中的孟娴,一直把自己经营的很好。她把空闲时间和挣得钱都用来投资自己,有主见有能力有才华。不熟悉的时候,任何人从她身上都看不出她家境不好。 可熟悉了,知道她吃什么样的苦,也只会心疼且敬佩她。 可白霍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就被母亲打断了,“穷到连学费都交不起了?!天呐,白英怎么会想到和这种人交朋友的……” 白霍平生第一次对母亲生出不悦,他记忆中的母亲一向优雅得体,如今却多少有些刻薄:一个“穷”字,就可以让她否定一个人的一切。 “她考上和白英一样的学校,每学期都拿白英拿不了的奖学金,一边上学一边在高级餐厅兼职弹钢琴挣学费,”他顿一顿,看向梁榆,“妈,家里不需要白英去攀附有钱人,但需要一个优秀的女孩在她身边熏陶她,而孟娴就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白霍说这话没什么攻击性,只是阐述事实而已,梁榆却好像被儿子教育得有些下不来台,闻言轻哼一声,“……再努力,还不都是为了往上爬嘛,接近我们白英,肯定是有目的的……” 白霍不吃她这一套,他自顾自吃饭:“……我记得外公和舅舅的中兴生物早年也是腰部企业,和万科远不能比,妈你嫁到白家以后,中兴这才慢慢起势……” 梁榆陡然变了脸色——她当年嫁给白璋的确是高攀,白霍说的还算委婉了,当年她父亲的中兴不过是个综合素质中等偏下的公司而已,当年的白璋也不是白家第一顺位继承人,否则很可能不会娶梁榆。 白霍看向母亲,语气沉然:“有机会谁都想往上爬,这没有错。” 人望山、鱼窥荷,有机会谁都会往上爬的。 梁榆彻底缄默下来,再不提这事了。 白霍第七次见到孟娴,已经初冬了,是在她换了新兼职的那家咖啡厅里。 他一直知道她聪明,懂得合理利用自身的价值,她不做廉价的劳动力,除了在餐厅咖啡厅弹钢琴,就是通过白英的介绍给有钱人家的小孩做家教老师。 他和旧友见面,进去的时候弹钢琴的女孩还不是孟娴。半杯咖啡下肚,他在抬头的那一秒注意到那张熟悉的脸。 不比上次见面那么素静,化了妆,明艳许多——应该是咖啡厅要求的,妆容得体毕竟也是员工形象的一部分。 朋友看他视线频频落在相同的地方,看过去以后笑了笑,“认识的人?” 白霍这才收回目光,“白英的朋友。” “不去打个招呼吗?”对方问。 白霍顿了一秒,那个时候的他还不太明白自己心底深处油然而生的退缩和不自信是为什么。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突然发生的变故吸引过去了—— 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刺耳混浊的吵闹声: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给个联系方式呗。在这儿弹钢琴能有什么前途?你跟我,想要什么哥都给你买……”男人生的五大叁粗,大概叁四十岁的年纪,满脸横肉,上下打量孟娴的眼神猥琐而露骨。 第27章后路 孟娴面无表情:“不好意思先生,我没办法同意您的要求。” 说着,她就要站起来离开。周围的人都看过来,那男人瞬间恼羞成怒:“你他妈装什么啊,穿的这么漂亮不就是想攀个有钱人吗,你弹钢琴他们给你多少钱,老子给你五倍……” 男人吵嚷着,看孟娴无动于衷,竟然还想上手打人。变故发生的太快,在他挥出巴掌的一瞬间,孟娴只来得及看到男人身后飞快闪过的高大身影,她下意识闭着眼往后躲—— “……” 一秒,两秒过去了,预料中的巴掌没有落下,孟娴慢慢睁开眼——只见白霍紧箍着那男人的手腕在半空中,任由他憋红了脸如何用力都抽不出来。相较之下,他那膀大腰圆的身材在白霍的身高压制下简直不值一提。 男人瞬间息了气焰,只敢对女人大小声的腔调也一下子低了几个度,只低声咒骂着,要白霍松开他。经理人和保安这时候匆匆赶到,连声道着歉把男人带出去了。临走前,经理把孟娴叫到一边:“你今天先回去休息吧,让小冉替你,工资照发。” 按理说,这个时候已经没白霍什么事了,他正要离开,却听身后孟娴唤他:“白先生。” 白霍回头,看到孟娴大衣里青白色的羊绒裙摆。她在他面前站定,“白先生,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 也只这么一句而已。白霍原以为还有下文,可对方说完似乎马上就要转身离开,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就把那个念头脱口而出了: “……我送你回去吧。” 孟娴顿在原地,视线在半空中和白霍的撞上。 他又重复一遍,语气中带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 “我送你回去吧,外面在下小雪,很冷的。” 白霍记得白英说过,孟娴住在学校的双人公寓,与她同住的女孩搬出去和男友一起住了,于是只剩她一人。 从后视镜看过去,孟娴坐得很端正,看着车窗外,身上萦绕着一种说不出的无奈。 ——可能她也吓到了吧,将将二十岁,还是孩子一样的年纪。他想。 等红灯的时候,白霍又从后视镜往后看,孟娴垂着眼帘,眼里雾蒙蒙的。 但没哭,只是抬手,用指腹和关节慢慢擦掉了嘴上的口红。 那个动作落在白霍眼里,像被刻意加了慢镜头——事实上他从未见谁在他面前做这种,损毁自己妆容的不体面的事情,可那一瞬间,他完全理解了她这么做的原因——那个下流龌龊的男人,用她的美丽来羞辱她,而她不堪受辱。 回想之前每次见面,孟娴从未有过这样一面。 她比起同龄女孩要成熟些,而且稳重,微微一笑的时候,自信又落落大方,白霍很欣赏这样的人。她也从不主动说她的身世和从小到大承受过的坎坷磨难,她的躯壳是坚硬的,可她的血肉还是脆弱的。经历了不堪的事情,她只静默地垂低了腰肢,眼尾噙着一滴泪,无论如何不掉下来。 孟娴这时似乎察觉到白霍的注视,转头看向那面后视镜时,那滴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由着惯性夺眶而出。 像一滴火星,瞬间在他心口烧了一个洞。 —————————————————————— 小琪出院这天,孟娴获得了半天的自由时间。白霍本想照常叫白英来陪着,但白英临时有事,白霍答应了妻子就不可能反悔,于是暂退一步,约定下班后亲自去接孟娴回家。 这是她听话乖顺得来的奖励,孟娴心里清楚。 白霍其实很多时候更像个专心调教宠物的猎人——可惜孟娴对自己的定位不是宠物。 她给傅岑发信息,约他出来见面——也只能发信息,白霍监听了她的电话,好在她查了后台,短信没有被实时监控。 消息发出去,她有种自己好像在偷情的错觉。 白霍派的司机把孟娴送到医院才离开,她打车去跟傅岑约好了的咖啡厅,在路上翻看了佛罗伦大学官网的秋期招聘信息。 本以为傅岑会在咖啡厅里面等,没想到在门口就遇到他。 “怎么不进去?”孟娴很自然地笑了下,好像今天是来见阔别多年的老友。因为她的态度,傅岑微微松了口气,“等你一起。” 虽然还是生疏,但有点儿当年的感觉了,是个好的开始。他想。 这家咖啡厅是傅岑挑的,隐私性还不错。不同于大众常见的公共咖啡厅,每个位置之间都做了半包围式的隔断,架子上摆着绿植和书,很适合私密谈话。 外面忽然响起一阵跑车的巨大轰鸣声,引得众人都纷纷往外看。孟娴也下意识侧目,但只来得及看到那辆跑车银白色的一角。 “这家的蓝山咖啡很不错,尝尝。”在侍应生端上来两杯咖啡以后,傅岑笑着开口。 孟娴端起来啜一口,的确香醇异常。 “对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傅岑轻搅着自己那份咖啡,问道。 来的路上,孟娴还以为见了面傅岑会先跟她叙旧,毕竟从前几次见面来看,他们的曾经对他来说还挺重要。 仿佛看出了孟娴心中所想,傅岑轻笑一声,“叙旧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说,但我知道你找我肯定不是为了叙旧,所以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尽管开口。” 他很了解孟娴,如今的她,单靠那些已经被忘却、且无法证明真实性的过去和她达成羁绊是不可能的了,只有对她产生切实的利益,才能和她走到一起。 孟娴眸中眼波流转,再看向傅岑时眼里多了两分兴味,“我想重新回佛罗伦任教,也可以吗?” 傅岑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神从始至终都放在对面人的身上。 “……可以。”他说。 他又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推给孟娴:“这卡里有一百多万,是之前你在白英小姐的设计公司任设计总监的时候赚的,密码是你的生日。你当时交给我让我帮你理财,现在我还给你,看什么时候能派得上用场吧。” 这样,至少短期内,她在经济上不用受到白霍的监视和控制了。 孟娴原本来这趟并没抱太大希望,但现在忽然发现,她好像可以给自己铺一条后路。 第28章盈盈素靥 “程哥,刚才等红灯的时候,你往那家咖啡厅看什么呢?” 已经开出很远了,宁进还把头凑出车窗使劲儿往后看,可惜没看出什么稀奇的,只好贱嗖嗖地追问程锴。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爱管闲事呢?老子什么也没看。”程锴目视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你那么疑神疑鬼,我把你扔回去,你看个够好不好?” 宁进瞬间噤声,捏着两指在嘴边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程锴用舌头顶了顶一边脸颊,摆一副臭脸。 ——那是傅岑没错吧?那个在咖啡厅门口站着,穿的虽然日常但一如既往整洁干净的背影。 他一眼就认出那个背影是傅岑,在他旁边和他比肩而立的女人……程锴眯了眯眼,在她转身进咖啡厅的一瞬间确定了她就是孟娴。 穿一条剪裁雅致的青绿色长裙,两边耳垂各坠小小一颗白水晶。 环佩青衣,盈盈素靥。 看起来真般配啊。 程锴就那么看着他们一起进去,神色恍然,直到绿灯亮过两秒,他什么也看不到了,这才收回视线,重新发动引擎。 到城西的盘山路口时,那儿早聚了一堆人,十来辆超跑乱七八糟地停着。眼熟的不眼熟的,都人手搂一两个车模。程锴眼神沉浮不定,看了一圈没看见要找的目标。 “徐备呢,怎么没见他人?”程锴又把四周扫视一遍,开口问宁进。 徐备算不得程锴朋友圈里的,说白了也就是他半个对手。徐家家底不太干净,早些年多多少少涉黑,近几年接连被整治,没落了不少。 程锴自认跟徐备不是一路人,唯一敬佩对方的是他还算有魄力,不靠家里,自己炒外汇赚钱买了辆迈凯伦。车技也不错,有时能和程锴打个平手——所以他一般愿意和徐备来两场。 就是人太骚了,总喜欢乱搞,身上染的香水味儿从来都不带重样的。 宁进听他提徐备,说不出是嫌弃还是看笑话地撇了撇嘴: “他呀,不是上个月在温哥华加入了个超跑俱乐部嘛,有人罩着就飘了;泡夜店的时候被叫去群p,结果过后发现有个嫩模有艾滋,那一堆人都去医院检查了。”宁进说着,颇促狭地笑了笑,“……他要是倒霉,说不定这会儿已经中奖了,哪里还有心情来玩儿。” 他们这帮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麻烦不落在自己头上,怎么嬉笑调侃都不为过。 程锴吐出一口气,像是想起什么,他语气冷了下来:“活该。” 话音落下,他从总控打开了宁进那侧的车门,“你先下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跑两圈。” 宁进识时务,看程锴表情不太对劲,没问什么就连忙下车了。 看宁进下车,有人叁叁两两地簇拥过来,“阿进,程哥还比不比了?哥几个一早就来,等这么久了就为给程哥捧个场……” 话还没说完,程锴的车已经扬长而去了,弩箭离弦一般。伴随着巨大的低沉轰鸣声,只剩下下银白色的残影和一地尾气。 宁进也很无奈,程锴喜怒无常是圈子里出了名的,上一秒还高高兴兴地,下一秒就能暴怒,谁能摸得清啊。 “你们先比着玩儿吧,待会儿谁赢了去找程哥讨个赏,这儿毕竟是他的场子,一般来说他都会给的。”宁进摆摆手,说道。 讨的这个赏可不是赏钱,要么是新款跑车,要么是同等价值的游轮或别墅。 程二就这点儿好,不论怎么脾气臭怎么古怪,善后和补偿永远是到位的,是非常稳定的利益施予者;所以这么长时间了,他身边的追随者也是只少不多。 ………… 车窗外的风景急速掠过,程锴耳后生风,车速激烈到极致,他心境反而出奇地平静了下来。 傅岑能这么快回到孟娴身边,其实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仔细想想,以傅岑这么多年对孟娴超乎常理的执着,加上孟娴在白霍身边装乖讨巧,白霍看的没那么紧了,傅岑总有空子可钻。 ——当年傅岑一身朗正地教他弹钢琴的时候,他可没想到多年以后能看到这位老师知叁当叁的场面。 他失笑出声,眼里是一层淡淡的讥讽,可是转而,他嘴角微微抽搐一下,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了——五十步笑百步,说的可不就是他吗?傅岑好歹还有个叁儿的名头,他却纯粹只是一夜露水,还是被人当枪使那种。 程锴又开始胸闷,那些情绪不上不下地堵在心口,压得他一口气都上不来。 想些别的事吧,他强迫自己。 开车的时候最忌讳烦躁不安,可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硬是挥之不去。程锴脑子越发混乱起来,开着车横冲直撞,像是发泄一样,完全失去了平日里赛车时那种游刃有余的畅快感。 车速快到离谱,绕着整场跑了四圈,程锴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浑身的血都是热的,程锴脱力般靠在椅背上,喘着气闭上了眼。 —————————————————————— “太太,吃水果。” 小琪坐在病床上,把护工处理好放在她病床桌上的水果盘推了过去。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记得及时跟医生说。”孟娴坐病床前,神色温柔。 知道的明白她们是雇佣关系,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她们是好朋友。孟娴对小琪好得有点过头了,远远超过一个东家对佣人的关心。 小琪也受宠若惊似的,连连说自己恢复的很好,还不忘感谢孟娴给她交住院费和请护工的事。 “不用客气,”孟娴笑笑,眼神从始至终都是亲切的,“从我车祸醒来,家里做事的女孩儿里只有你跟我关系近,对我来说,你就像半个家人一样了。” 闻言,小琪眼里慢慢氤出湿气,再开口隐隐带着哭腔:“……太太,您对我真好,我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了……” 她做这一行这么多年,什么时候遇见过这么善良的雇主啊。小琪想着,看向孟娴的眼神里已经全是感激。 “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太见外了,”孟娴顿一顿,“不过……” 见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小琪眨了下眼:“不过什么?您说就是了,没关系的。” 孟娴抿了抿唇,像是又斟酌两秒,这才开口:“是这样,本来我一小时前就应该来的,不过路上遇到认识的人聊了一会儿,所以来得就有些晚了。” 小琪连忙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您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怎么会晚呢。” 孟娴就笑了,“那……待会儿白霍来接我,如果他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白霍疑心病重且占有欲极强,已经是长了眼睛就可以看得出来的事,小琪瞬间心领神会,明白了孟娴的意思。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有些小事也就不需要让他知道了。 她的神情果然如孟娴意料之中的那样,立刻变得义不容辞:“您放心,如果先生问起来,我会跟先生说,您五点左右就到了,一直在这儿陪我聊天。” 孟娴勾勾唇角,眼里的笑加深了些—— 看,投放出去的那点儿不值钱的虚假善意,这么快就已经有一些小小的回报了。 她还是很满意的。 第29章少年心事(上) “放学以后,来艺术楼a区天台,有事。” 纸条上的字迹十分娟秀,最后落款的名字对傅岑来说有些微的陌生。周围人声鼎沸,傅岑再次确认了一下纸条上那个名字—— 孟娴。 傅岑是在十六岁那年和孟娴认识的。 准确来说,是十六岁那年的夏末。 傅岑的母亲颜萍在他十五岁时和丈夫离婚,然后迅速改嫁给了他的继父苏怀仁。 苏怀仁在云港市任副市长,没费什么力气,就把成绩差到离谱的继子塞进了市重点的实验班。傅岑也从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跃而起成了副市长的半个儿子,和苏家的一儿一女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入学第一天,孟娴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上台做优秀新生演讲,傅岑就坐在他的位置上昏昏欲睡。开学几周,班里的同学大多数都混熟了,男生成群结队地打篮球,女生叁叁两两牵着手接水上厕所,傅岑连自己周围坐的都有谁还没分清楚。 更别提孟娴。 如果非要问起来,他可能模糊说得出一些自己对她的印象,譬如——“大考小考都是第一名的班长,人缘和脾气都很好,管理班级的能力也不错。” 仅此而已了。 成绩每每倒数、性格淡漠的傅岑在班里完全像个透明人一样,和挺受欢迎的好学生孟娴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他浑浑噩噩地在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地方混着日子,混了半个学期以后,在某天收到了这张让人意想不到的纸条。 彼时云港已经入秋,教室外比楼层还高的杨树叶片泛黄,空气中带着些干冷的味道。 起风了。 纸条被傅岑团成团随手扔进了桌斗里,他并没打算按照纸条上写的那样去找孟娴。这样类似的纸条,傅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到——少年虽沉默寡言,性格也有些怪,但无论如何掩盖不了他清秀好看的眉眼,以及在这个年纪比起同龄人都出众许多的身高。 虽然孟娴看起来不像是那种轻易就喜欢上谁的小女生,傅岑想——但他也还是没空赴约,因为他的猫丢了。 已经丢了两天,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那是傅岑最后的“财富”,他孤身一人,只剩下那只猫陪着他。 那是学校里的一只流浪猫,奶牛色,才五个月大。安静乖巧,经常出没在艺术楼附近。他每天都去喂它,有时也抱着它去琴房练琴。 他虽然是没人要的,但他的猫不是。 那天放学以后,他又仔仔细细地把学校的每个角落都找了,还是没找到——可能被保洁或保安撵出去了,也可能被哪个坏小孩儿掳走了。 父母离婚的时候他没有难过;母亲带着他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家庭,在苏家被那父子叁人当成空气和随意讽刺的对象时他没有难过;母亲辱骂他是个不争气的拖油瓶时,他也没有难过。 可是相依为命的猫丢了。傅岑蹲坐在艺术楼的角落里,被绿植牢牢挡住整个身体,他一声不出地,抱膝蜷缩直到太阳西沉。 不知过了多久,他耳边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然后视线里出现一双洗到发白的帆布鞋。 “喵……” 仿佛惊醒一般,傅岑猛地抬头——才孟娴就站在他面前,怀里抱着他那只猫。 ………… 这是傅岑第一次来艺术楼的天台,以前他只是过来练琴,除了琴房没去过其他地方。 孟娴的秘密基地很简陋,楼梯通向天台的小房子背后,一个简易折迭的凳子,一个软垫,还有一个小笼子,里面放了一盆奶——所谓盛奶的小盆,其实就是个扁形的罐头铁盒做成的。 “以前没有笼子和奶盆的,堆堆来了以后才有的。”孟娴稍微整理了下地上随意放的几本书,傅岑只来得及看到一些不认识的英文和数学符号。 他后知后觉,“堆堆……是你给它取的名字吗?” 他还没有给猫取名字,因为不知道取什么,也怕取了名字感情更深厚,以后不能在一起了会很难受。 “嗯,”孟娴的目光投向傅岑怀里的奶猫,“最近艺术楼后面总有人打架,那些人看见它就非打即骂,跟他玩儿下手也没个轻重,我就把它抱上来了。” 原来……她写纸条约他过来是为了猫。 “你怎么知道猫是我的……” 和这只猫之间的联系,一直以来都是他一个人的秘密,艺术楼这边人迹罕至,他和猫在一起时也从来没碰到过谁。 那孟娴又是怎么知道的? 孟娴低头翻看自己的书,抬了下眼皮示意傅岑看天台西侧的栏杆,“早在你和堆堆没来过这儿的时候,我就在这里练英文口语了。因为想进学校的模联社团,参加竞赛可以竞选保送候选人或者拿奖金。喏,我每次站在那里背书,都可以看到你在楼下和猫玩儿。” 傅岑微怔,好久都没再开口。 他一直以为他是孤独的,结果冥冥之中,有人一直在某处注视着他,某种意义上,这大概也算是一种陪伴? “……如果我今天不来天台,你会一直等我吗?”冷不丁地,傅岑突然提起那张纸条的约定。 孟娴从书本里抬起头,狭长的双眼泛出淡薄的笑意,“不知道,但我应该明天还会给你写纸条,不过下次就学聪明了,直接在纸条上把事情挑明,省的你误会。” 傅岑脸一红,有种心思被看穿,然后自己还会错了意的尴尬。 “谢谢你救它,不过……今天艺术楼没人打架,你把堆堆放在平日里它待的地方,留个纸条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当面把它给我?”他问,已经下意识地接受了孟娴给他的猫取的名字。 说完,傅岑忽然发现自己这话有点不识好歹的嫌疑,又连忙补救:“我的意思是,你这么忙,没必要为了不熟的普通同学浪费学习时间。” “……” 缄默两秒,孟娴看着他开口: “当面交还我更放心。再者我帮了你,当然要让你知道了,”她笑一笑,眉眼被侧照下来的夕光映的格外温柔,“我可不爱做无名英雄。” “而且……”她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傅岑试探着追问。 孟娴就笑了,少女身上的校服外套散发着轻淡的橙花香气,和秋日的暖阳交织在一起,像某种青涩但尾调微甜的果子。 “而且你长的这么好看,当面交还可以见你一次,就算抵了我的笼子和奶粉钱吧。” 傅岑呼吸微滞,脸上那抹红晕更大了些,片刻之间,好像就已经蔓延到了耳根后。 第30章少年心事(下) 很奇怪,从那天之后,傅岑发觉自己好像开始注意孟娴了。 她经常去艺术楼天台背书,多数时候是英语;课间休息,周围再乱,她也能不受任何影响、稳稳当当的做题;偶尔也会有不喜欢她的同学,在背后说她坏话,可能是实在挑不出毛病了,他们只能说她的“穷”。 穷到什么地步呢? 孟娴考进那所重点高中的时候,是特困择优生,学费学杂费全免,老师还帮她申请贫困补贴。孟娴的穿着打扮也从来和漂亮不沾边,全校统一的校服,洗到发白的鞋子,有时扎马尾有时剪成齐肩短发。头绳是黑色素圈,除此之外不见任何发卡手表之类的配饰。 这些种种对于青春期女孩子来说难以启齿的困窘,在孟娴那里好像激不起一丝丝波澜。她照常吃食堂最便宜的饭菜,做题的时候用笔帽当发卡别好额前的碎发,坦坦荡荡地领取属于自己的那份补助金。 就好像她内心自成一种气场,只管走自己的路,旁人再怎么样都不在乎。 傅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同龄人,说真的,他有些羡慕她。 羡慕她可以心无旁骛,羡慕她永远从容不迫。 他于是开始更多的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他对她有好奇心,想了解她的一切。可能是枯燥乏味的生活里忽然有了这些莫名其妙的盼头儿,傅岑在学校的日子也没那么难熬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堆堆成了他和孟娴的“共同财富”,而傅岑也默许了这件事。 有时他遛完了堆堆带它回去天台,孟娴还在学习,他也不打扰她,把猫抱进笼子里就靠坐在墙角睡觉。 他有轻微的精神衰弱,在家总是睡不好。精神世界本就贫瘠荒芜,对他来说,人生没什么意思,活着就只是活着而已。 他只有孟娴一个朋友……应该勉强算是朋友吧,他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看待他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他和孟娴之间还是“同学以上,朋友未满”的关系。直到冬日的某天,明明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平常雷打不动去背书的孟娴第一次没有去天台。 一整天都没有。 第二天,第叁天,还是没有去。 傅岑在班里坐最后一排,孟娴坐第叁排正中间,这样的距离对他来说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他很想问她为什么突然不去天台了,但不知道自己以什么身份,又该如何开口。 心脏像被放在温油的锅上煎熬,不给他个痛快,但又令他浑身焦躁难安。 他频频地往孟娴的方向看过去,但对方始终没有回头。 下了课,孟娴从他身边经过,急匆匆地,连看他一眼都没有。傅岑视线追着她跑出去,隔着窗玻璃看见孟娴和一个男生面对面说话。 那男生穿高二的校服,递给孟娴一个饭盒,两个人又笑着说了几句话。傅岑前排的几个女生也注意到了,低声窃窃私语的八卦: “……跟班长说话那男的,我在光荣榜上见过,戴眼镜也好好看啊。” “……他跟咱们班长什么关系啊,两个人好亲密哦……” 不知道为什么,傅岑心里忽然空落落地难受起来,好像又回到了很久以前,被所有人抛弃的时候——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放学,他算着时间跑上天台,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甚至一直放在那儿的几本书也不见了。 只剩下堆堆的笼子,小猫孤零零地趴着,和他一样可怜。 傅岑慢慢踱步过去,在笼子前蹲下。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大概是那种“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的苦涩。 他想起前几天孟娴跟他开玩笑,说他跟堆堆长的有点像父子俩,他当时也口不择言,还顺着她的话说她和堆堆更像母子。 沉默片刻,他抬手摸了摸靠在笼子上、正高兴地蹭他的猫,声音低下去:“……你还开心得起来呢,你妈妈都不要你了。” “……谁说我不要它了?”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傅岑猛地回头看,孟娴就逆光站在那儿,怀里抱了几本书,表情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 很久以后,傅岑再回忆起那天,还是能够很清晰地想起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年少时的感情好像总是不知不觉,但又让人猝不及防。 ………… “我妈前两天生病去住院了,我放学以后要去医院照顾她,所以没来。” “书被我拿走还给图书馆了,因为都背下来了,要换其他的。” 孟娴一五一十地,耐心地回答傅岑的每一个问题。傅岑一边逗猫,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继续问: “哦……那个给你送饭盒的高二男生,是你朋友吗?” 孟娴思索两秒,才想起傅岑说的是谁。“他呀,是我邻居家阿姨的儿子。我在他家开的饭馆兼职帮忙,他妈妈有时候做了好吃的,就让他给我带一份。 她顿一顿,“我因为我妈的病跟他家借了点钱,他就顺便问了问我妈的病情,别的没聊什么。” 说完这话,孟娴忽然发现傅岑周身的气场变了,从那种很紧绷的状态一下子放松下来,侧脸看着也不太对劲,好像想笑又强忍着似的。 她眼里极快地闪过什么,然后浮出一点点笑意。 谈话的最后,傅岑给了孟娴一张卡,上面用小纸条贴着密码。 “别借他的了,借我的吧。我钱多,没地方花。”他说。 用最真诚的语气,说出最欠揍的话,可能也就傅岑了。 孟娴从来就不是会因为自尊心而不要钱的人,更何况她现在的确很需要一笔钱。 “谢谢,”她没怎么犹豫就接过了卡,“……以后我兼职挣了钱就还你。” “不用还,”傅岑连忙开口,“……因为我也有事想请你帮忙。” 孟娴实在想不出傅岑能求她些什么,她一无所有。但她还是点点头:“嗯,你说。” “你帮我补课吧,这些钱就当学费了。”他终于想出一个两全之法。一个既可以拉近他和孟娴之间的距离,又能让他们产生羁绊关系的办法。 成绩好的话,至少下次调换位置,他可以有选择地离她近一些。 第31章克里斯蒂娜公爵夫人 匀速行驶的车里静的出奇,孟娴习惯性往车窗外看,坐在她身旁的白霍凑过来覆住她的左手。 “想什么呢?”似乎有些微的不悦,但又好像没有,他希望妻子的目光能多放在自己身上一点,而不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或事。 放她单独出来看望那个叫不出名字的帮佣已经是他再一次的让步了,所以她也应该知道感恩才对。把心收一收,只关注他就够了。 “没,”孟娴转脸过来,脸上浮着一层轻浅的笑,“刚刚看到外面绿化带里的花开的不错,就想起来家里那些花了,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路边绿化带里的玫瑰月季通常不讲究品种或颜色,总是种的满满当当只求量多。每到花期,便开得花团锦簇,一眼望去颇壮观——可也只适合远观罢了,近看的话,既不精致,颜色也俗。 “野花再香,也还是比不上家花吧。”白霍淡淡开口。 小南楼的那些藤本花卉,许多都是甚名贵的品种,盛开之时远不是“好看”二字可以形容,堪称无比惊艳,虽然花期短还要付出更多心力去养护,但也因此而显得更加珍贵。只不过这话从白霍嘴里说出来,孟娴莫名听出了一丝旁敲侧击的微妙意味。 “自己的花当然总是最好的。”她敷衍一句,仿佛听不出白霍的深层意思,让他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错觉。 白霍笑笑,没再说什么。只是很快,他又发现孟娴的手有些不对劲——“……怎么没戴戒指?” 是他们的婚戒。在孟娴车祸苏醒后第一次做爱的翌日,白霍就买了一对新的婚戒给他们各自戴上,“旧的既然找不到了,戴新的也好,重新开始。”他当时这样说。 自戴上那天起白霍就没再摘下来过,可如今,孟娴手上却空无一物。 白霍脸色未变,但眼神沉了沉,他直勾勾地盯着孟娴,让她给他一个合理完美的解释。 明明出门前看着她戴上去的,她今天穿的长裙,水晶耳环,都是他挑好了,亲手为她穿戴的——她是他的妻子,也是独属于他一人的完美作品,他装扮她,不过是通过另一种方式来炫耀他的所属权和支配权。 孟娴知道白霍心里想的什么,她表情微愣一下,然后从包里的内袋拿出那枚戒指,慢慢戴回去。 “去洗手间的时候摘下来的,随手放包里,忘记戴了。”她照常抛出安抚,但明显有些漫不经心的,好像并不把这枚戒指放在心上。 他给的戒指和束缚,她都不可能立刻脱离,故意在他面前不戴婚戒,不过是她隐秘的、小小的反抗罢了。 白霍微微一笑,不知道有没有看出孟娴态度的变化,他摸了摸妻子耳边的头发,低声耳语:“只有这次了,下不为例。” 男人的声音低沉中带一丝冷然,他握着孟娴的那只手摩挲着她的皮肤,靠近时眼里那种暗沉粘稠的偏执和威压让她有些后背发凉。 白霍重新坐回去,但仍固执地抓住妻子的手,好像他一放开,她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似的。 不和孟娴对视的时候,白霍脸上的笑意就没了;也或许是对着她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耐心,男人脸上像蒙了一层冰霜,看向车窗外源源不断的观景花时,眼里透出恶毒的厌恶。 他想起家里那些花。 往年,每到结婚纪念日,他和孟娴就会一起种一株新的花藤下去,仿佛花开的越好,他和孟娴之间的感情就越深厚似的。 他记得最清楚的,是一周年时种下的克里斯蒂娜公爵夫人。 他和她亲自照顾灌养,没怎么经园艺师的手,像养大自己的孩子那样。第一次复花,孟娴剪了最好看的一朵,别在左耳上,抱着他对他笑,说会永远爱他。 现在想想,真是美好又虚幻。 ——那株克里斯蒂娜公爵夫人只活了这么几年,而孟娴的爱比花期还要短暂。 当初和离婚协议一起到来的,还有园艺师告知他公爵夫人奄奄一息的消息。 他告知了孟娴: “……一周年时我们种的那株花生病了,快要死了。你走之前,至少陪我去看看它吧?”是慌乱之下的口不择言,也是因为一时之间想不到可以挽留她的办法,只能把一株将死的花摆出来,期待她能念起旧情。 白霍闭上了眼,心口传来钝痛感——他总是清晰地记得他对孟娴的爱,但多数时候想不起,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恨她的,恨不得杀了她,把她吞吃入腹永远独占才好。 “死了就死了,挖出来扔掉不就好了。反正没了这一棵,还有千千万万朵替代品。”她面无表情地说。 草木没有心不知道疼,可他有心。 直到今天,他也忘不了他当初是以何等心境听她说出这样的话。 怎能不恨。 —————————————————————— 客厅的壁挂电视正在播放天气预报,傅岑往阳台看了一眼——变天了,黑云压城,闷热了小半个月的江州即将迎来一场暴雨。 半开放式的厨房旁边就是餐桌,桌上已经摆了几盘菜,有荤有素,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色泽鲜亮,香气逼人。 傅岑身上穿了个围裙,正料理手里的鱼,手边的煮锅已经开始冒热气,隐隐有沸腾之意。 就是这个时候,傅岑却忽然听到玄关传来了门铃声。 这个时间——傅岑想不到会是谁。 监控显示屏在玄关拐角,傅岑只看了一眼,都来不及脱下围裙,就连忙快步走过去给来人开门。 门开了,一个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大男孩儿,手扶着一个行李箱,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口。 “哥。”他叫一声,清冷的眉眼和十几岁的傅岑如出一辙。 “傅信?!”傅岑眉目间漾出惊喜,“……不是晚上的飞机嘛,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他还说去机场接他呢,兄弟两个久未见面,都快有些认不出他了。 傅岑侧身,“快进来。” “航班提前了,怕你在忙。反正我记得地方,就直接来了。”他说。 第32章只见过几面(1250珠加更) 傅信拎着行李箱进来时,下意识扫视了一圈周围。 和几年前他来的时候没什么差别,甚至一些绿植、相框的位置都一模一样,玄关矮柜上摆放的那幅合照,是他和哥哥,还有…… 他眼神冷下来。 孟娴。 傅岑跟在弟弟身后关上门,看他的视线落在那张合照上,他笑了笑:“还记得她吗?孟娴姐姐。我记得你最后一次见她,好像是十七八岁的时候吧……” 傅信小傅岑五岁,十叁岁那年,他在哥哥租的公寓里第一次见到孟娴。 这么多年以来,也没说过几句话,只是偶尔见过几面而已。 “不记得了。”傅信语气淡淡,然后头也不回地拖着行李箱去了客房。 对于弟弟不甚热络的态度,傅岑好像早就习以为常了,他一边用余光注意着灶台上的汤锅,一边在傅信身后拔高了声音: “你房间我收拾过了,新的睡衣拖鞋在柜子里,稍微收拾一下,赶紧出来吃饭。” 活脱脱一个操心老父亲的样子。 傅信没回话,关上房门开灯换鞋,行云流水般完成后,手机“叮”的一声提示音响,他拿起来看—— 群聊消息:全体成员,明天下午叁点,南七号楼c区2206实验室,介绍分组以及计划交接工作,请务必准时。 “笃笃”的敲门声随即响起,“……阿信,好了吗?先吃饭吧。” 他把手机锁屏,“来了。” 傅岑厨艺很好,家里也打扫的一尘不染,居家好男人的气质被他体现的淋漓尽致。桌上的饭菜冒着袅袅热气,让傅信有种久违的“家”的感觉。 “还有一道汤,要再炖一会儿,先吃菜吧。”傅岑看起来心情不错,给弟弟递过去筷子和汤勺,又给两人各倒了杯果汁,才坐下。 “你什么时候去学校,我跟你一起,有点事要办。”傅岑随口问,学校自然是指佛罗伦。 “明天下午就去,导师他们已经和这边沟通好了,”傅信顿了一秒,“……这个时间学校应该还在放假吧,哥你去学校办什么事?” 傅岑垂着眼帘,“噢……就一点私事,跟你说你也不知道。” 他不想说,傅信就不追问了。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哥,你现在,还在跟那个女人纠缠吗?”他说着,忽然抬眼看向傅岑。玄关和客厅摆的到处都是的照片,不经意间看到哥哥的锁屏还是那张垂丝茉莉,以及提起她时他的语气和态度,都已经说明了一切。 傅岑夹菜的动作一滞,未料傅信如此直接,他和弟弟冰冷如机器人一样的目光撞个正着。 “……”沉默片刻。 “你都知道了。”傅岑嘴角的笑慢慢敛没了,但还是平静的,没有因为傅信这话而露出羞愧之类的表情。 傅信嗤笑一声,“她嫁的那个男人叫白霍是吗?” “他给她的那场婚礼很盛大,新娘的名字又不是秘密,上了那么多新闻头条,我想不知道都难。”稍微查一下就知道了,所以他一直都清楚,清楚自己的亲哥哥在和别人的妻子纠缠不清。 “不是你想的那样。”傅岑脸色也沉下来,刚才的愉悦瞬间消失殆尽,欲图用一个哥哥的威严来增加他这句话的可信度。“这是我的事,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是个成年人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看你是被鬼迷了心窍。”傅信冷冷地道,毫不客气。 傅信记忆中,大哥好像一直被鬼迷了心窍一样,平时是温润沉稳的音乐教授,有着良好的教养和优异的学识,一旦遇到和孟娴有关的事,他就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以前种种也就算了,对方都已经结婚了,他还这样,那就是愚蠢,是糊涂。 傅岑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把那些话都咽回到肚子里,“我自己有分寸。”他说。 —————————————————————— 秋姨在外面敲门,称白英小姐到了,让太太快下楼的时候,孟娴刚刚把浴室墙柜里的那本书放回去。 偶然发现的,再翻开,里面那两张废票已经不见了。 不管是被丢了还是被毁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 白霍大概率知道傅岑的存在,以他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性格,傅岑还能安然无恙,她还能好好儿地做她的白太太——真是匪夷所思。 那之后她甚至还失忆……孟娴心头一凛,忽然发现自己之前一直忽略了的事情:从她残缺的记忆来看,她决定和白霍离婚后,陪傅岑去保加利亚。离婚的日子和启程的日子很接近,以至于傅岑还担心会不会因为离婚的事情耽搁行程。 一个忙着离婚事宜的人,在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的时候,为什么要特意飞去国外看一个展?恰好看展的路上出了车祸,还伤害了大脑神经导致失忆。 白霍把她的照片扔在阁楼,刚醒的时候对她的态度也是冷漠中掺杂着淡淡恨意——她那不太完整的记忆没有出错,她和白霍绝对因为离婚的事闹得很难堪了。 可是傅岑还好好儿的。 ——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就在她记忆空白的地方。 孟娴心里藏着事儿,下楼的时候还微微恍惚着,白英踩着高跟鞋站在楼梯口侧边了,她还没反应过来。 “想什么呢?”白英好整以暇地笑着,在孟娴面前挥了挥手。 孟娴微愣一下,这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没什么,”她笑笑,“刚睡醒,还癔怔着呢。” 白英很自然地去拉孟娴的手,带着她去客厅沙发坐下,“下周我过生日,妈在老宅给我办生日会,我今天是来送请柬的。” 白家的继承人和儿媳参加自家人的生日会,自然不用请柬,但白英是个颇有仪式感的人,也或许是为了找个小借口来寻好友聊聊天,她亲自把请柬送来了。 深绿烫金的请柬被放在桌子上,边缘点缀了叫不上名字的永生花,棕色火漆封缄。 “到时候程锴他们都来,还有上次我跟你说的罗薇。”白英说着,似笑非笑, “……肯定有热闹看了。” 第33章纸醉金迷 白家老宅。 孟娴对这儿是有些熟悉感的,和小南楼很相似的建筑风格,不过更宏大庄重些,前后庭院也没有种什么花,绿植和高树都修剪的一板一眼。 后院草坪上已经摆好甜品台和各式酒水,加上迎宾区、签到台,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叁叁两两聚作一堆——这简约而不简单的生日宴,倒是和白英平日里招摇过市的风格不太像。 “白英原本是想选个市中心的星级酒店包下来,开生日party的,被妈拦下来了。”白霍扶着孟娴的腰,低声地道。 一路上遇到不认识的人,他就用这样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语气告诉他对方是谁。和白霍结婚几年,很多人已经认得孟娴,打招呼时都摆着礼貌客气的微笑,语气里微弱的敬意明显是因为白霍。 草坪空地的周围大的像迷宫,大多种的灌木丛和矮树,孟娴粗略扫了一眼,目测老宅的占地面积应该要比小南楼大一些。 “白英呢,怎么一直没见她?”孟娴问。 打电话没人接,发信息也不回。 白霍抬头看向二楼某个房间的方向,“应该还在房里忙着化妆。程端今天也会来,往年这个时候他基本都在国外谈合作,很少有空,今年倒是赶上了,白英当然重视。” 看来,白英对程端的心思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啊。 孟娴不再说什么,挽着白霍的胳膊回到正门,早有管家模样的中年女人等候着,看见白霍和孟娴以后笑着迎上来:“小姐还在试礼服裙呢,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会儿,您和太太去见见夫人吧。” 夫人——孟娴迟钝一瞬,才反应过来说的是白霍和白英的生母,梁榆。 进去以后才发现正客厅已经有人在:程锴少见地穿着西装,一手插在西裤口袋,站得规规矩矩地,倒有些清贵公子的样子了。他身旁程端坐着,在喝茶。 要不说白程两家交情斐然,别人都在会客的地方等着,只有他们叔侄两个能够待在主人的客厅里清净。 听见声音,程端和程锴都下意识看过来。程端的目光先是落在白霍身上,然后才是孟娴,他站起来,自然而然地和白霍打了声招呼。倒是程锴,在看到孟娴的那一秒就把视线瞥向了别处;一声不吭地,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散漫模样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吧。”白霍牵起妻子的手,随着孟娴转身的动作,程锴的目光又移了回来。 据佣人说,夫人正在露台和朋友聊天,孟娴和白霍到的时候,露台却只有她一人了。 这是孟娴失忆后第一次来见婆婆,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被为难的准备——谁曾想对方见了她和和气气的,脸上半分不悦都没有。 “坐吧,小娴要喝茶吗,我让周妈送上来。”即将年过半百的白夫人保养的还像四十出头,戴的翡翠项链显得她格外富贵。 孟娴坐在白霍身边,“谢谢妈。”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梁榆还算沉着,说话不急不缓的,一笑起来,眼角细微的皱纹凭空给她添了几分慈爱。“……之前出了事故,现在养得怎么样?” “好的差不多了,劳烦妈挂心我。” “那就好,”梁榆脸上浮出些真假莫辨的歉意,“妈一直不得空去看望你,不过听白英说你没什么大碍,今天亲眼见了,心里的石头这才放下。” 这话说的,实在高明又好听,既聊表了关心,又弥补了自己没有去看望儿媳的过失。 ——不是我不去看你,是没空,但我心里一直记挂着你,所以你要记得感恩我这个长辈。 白霍安抚似的去握孟娴的手,另一手揽住她的腰,护犊子似的,“妈,孟娴她知道您心里想着她,也很感激。不过白英从刚才就一直催她过去,您要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带她去白英那儿了。” 孟娴垂下眼帘,退居二线,听白霍随口扯谎应付他妈。 正好这时候茶水送上来了,整个露台瞬间弥漫起一股淡淡茶香。梁榆朝站立一旁的周妈摆了摆手,对方心领神会,在孟娴手里的茶杯还没放下时,梁榆再次开腔:“知道你们小年轻聚在一起有话题,我人老了,插不上嘴。不过我看小娴今天穿的有点素,正好前阵子我得了个首饰,虽然不算名贵,胜在精致,不如就送给她,也给白英这生日宴添点儿光彩。” 孟娴身上的礼服早在白英的请柬送来的翌日就按照白霍的要求定制好了,落肩迭褶的设计,通身仿若覆盖了一层银灰月光,云贝光泽缎面,简约内敛。 说太素是绝不可能的,但在场没人打算反驳一二。 丝绒面的盒子在孟娴面前被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钻石胸针。 等比大小的钻石错落有致地点缀成玫瑰的花型,外圈宛如竖琴的形状,和中心的钻石玫瑰用细密的金丝连接,就好像竖琴律动的琴弦一般,光芒璀璨。 梁榆口中所谓的“不算名贵”,不过自谦罢了。 白霍亲手为孟娴戴上,到这一刻,他眼里才终于浮出一丝笑意,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很好看,”白霍说,“那我就替孟娴谢谢妈了。” 没在梁榆处纠缠太久,出来的时候还得了个精贵胸针,说不出高兴与否,孟娴一路操着并非发自内心的笑,端的心累脸酸。 推开白英的房门,还没近衣帽间就听见白英和身边人活泼爽朗的说笑声,孟娴紧绷的心情微微放松了一些。 白家人里,也只有白英心思少些。 白英正对镜照自己刚做好的头发,听见脚步声从镜子里往后看,原本懒懒的神情瞬间变成欣喜,也不顾身边一堆造型师还在,就站起来朝孟娴撒娇: “天呐,你可算来了,我一个人在这儿都快无聊死了……” 白英今天穿的一身淡粉色礼裙,层层迭迭的薄纱和轻柔的羽毛交织,身体线条若隐若现。戴的粉钻项链,在天花板上水晶吊灯的映照下,衬得她越发高贵明艳,小公主似的。 入目的一切,皆是流光溢彩,纸醉金迷。 —————————————————————— 标注:文中所提到的玫瑰竖琴胸针,原型参考来自世界着名的库里南5号胸针。 第34章左右逢源 “……在你之前,还来了几个,我没让她们进。叽叽喳喳的烦都烦死了,又没什么感情,一张嘴就是奉承话,说的还特假。”白英吐槽道。 她把大哥撵出去了,独留孟娴坐在她身边,陪她把妆造收尾。 姐妹之间,难免聊着聊着就东拉西扯,白英越喜欢孟娴,就越看不上往她身边凑的那些人。 没人不喜欢被讨好奉承,可这个度要把握好,轻了达不到效果,重了就适得其反。白英这样的人,最能让她心动的是真诚。 殊不知,这世上什么都可以装出来,真诚自然也不例外。 孟娴只是笑笑,对白英的话不置可否:“今天是你生日,不用为了没必要的人不高兴。” 寿星最大。 其实这话也没什么,但从孟娴嘴里说出来,白英就是受用。 造型师还在轻手轻脚地给白英扫腮红,不能乱动,白英只能灵活地转动眼珠子左看右看,很快就注意到孟娴胸前那枚胸针。 “这个胸针好看哎,以前怎么没见你戴过?” 孟娴低头看一眼,“刚才和你哥一起去见了妈,她送的,我也是第一天戴。” 白英“嗯”一声,“上周她是去国外参加了个珠宝拍卖会来着,可能是那时候买的吧。” 等到宴会开场已是傍晚,人来的差不多了,孟娴才发现比她刚来那会儿又多了不少。但看着不像是娇小姐的生日宴,倒更像是富人云集的商业晚宴似的。联想到宴会是梁榆一手操办的,孟娴心里了然了。 梁榆是看不上女儿办的生日派对的,十几二十个关系不错的同龄人聚在一起,包个酒店疯玩一场,过家家似的;倒不如这样办个正经宴会,一来拉拢人情,二来彰显白家财力地位。 这样的宴会,当然免不了你来我往,觥筹交错。孟娴陪在白霍身边,见了相熟的合作伙伴,白霍和对方碰杯聊天,她就安安静静当她的体面陪衬。 也有几个孟娴眼熟、曾在财经新闻上见过的商业巨鳄,带自己的儿女应邀参加的。见了孟娴,说话语气出奇的热络;交谈之间,孟娴才知道自己失忆前曾和他们打过交道,也是像今天这样,和白霍同框出现的时候。 孟娴脸上挂着笑,余光注意到有人朝他们走过来——是梁榆,身边还跟着周妈。 她压低了声音,对白霍说:“家里来了贵客,大厅人多眼杂的,不方便。你带小娴上二楼,白英也在,你们见见他。” 他? 什么样的客人,能让梁榆称为贵客?白家在江州的商圈几乎称得上金字塔顶端,能得白家重视的,想必是政界的人。孟娴猜想。 比起财富,权势更加难得,白家在交际方面向来缜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贵客在二楼的会客厅,梁榆一边上楼,一边叮嘱白霍:“那可是我们江州的二把手,苏怀仁苏先生。近两年刚从云港市升职上来的,妈接触过两次,很不简单。年纪不大却能升到这样的职位,日后必成大器……” 苏怀仁。 这个名字……孟娴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怎么这么熟悉? 云港市是她的故乡,苏怀仁,云港市…… 孟娴猛地顿住了脚步,几乎在她停下的一瞬间,白霍就转头了,“怎么了?”他问。 “……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头有点儿晕。不然你先陪妈妈去见苏先生吧,我见不见不重要的。”孟娴整个人虚弱下来,脸色微微发白。 “怎么会突然头晕?”白霍脸色微变,当机立断:“……附近应该有医院,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梁榆一听,登时就不乐意了,“……小娴她头晕都是老毛病了,你急什么?!知道你疼老婆,可也得分个轻重缓急不是。人家苏先生看在我的面子上来参加白英的生日宴,我还跟人家说要把你介绍给他认识,哪儿有主人家放客人鸽子的道理……” 孟娴也连忙接话:“我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你陪妈去吧,别让妈担心。” 白霍定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孟娴,孟娴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胳膊,“放心,我真没事儿。” 白霍仍看着她,良久,“周妈,”他唤一声,不怒自威,“带太太去一楼的客房休息,挑个安静些的,记得别让人打扰。” 周妈低眉顺眼,“是,先生。” 孟娴的病容来的快,去的也快。几乎在周妈关上客房门、离开的一瞬间,她就恢复正常了。 就在刚才,她忽然想起来了,苏怀仁的另一重身份——傅岑的继父。 当年她和傅岑纠缠在一起,傅岑的妈,还有他这个继父都是知道且见过孟娴的,如果见了面,还不知道又会生出怎样的事端。 虽然苏怀仁可能在来之前就已经听说了白霍妻子的名字,但天底下名字一样的那么多,她敢打赌以梁榆对她的轻视,只要她人不到场,她才懒得提起孟娴这种无关紧要的人。 屋里有些闷,孟娴脚步轻慢地过去开了门,佣人都忙着在大厅和后庭招待来客,客房所在的偏厅静悄悄的。这时,孟娴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是短信提醒。她拿出来看一眼屏幕上的显示,来信号码显示未知,但她知道这是傅岑的号。 “我来参加生日宴了,你如果有空能来见我的话,我在后院西南角的那棵棕榈树下等你。” 傅岑?他怎么进来的?孟娴愣神一秒,又想到那个苏怀仁——大抵是和他继父一起,傅岑他虽然和那姓苏的关系不算亲近,但有他亲妈在,总归面上过得去,要对方带他来参加个生日宴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见,还是不见? 对她来说其实都没差,但一想到她还有求于他——算了,给他一点儿甜头也好。 孟娴从侧门出去,连接侧门和偏厅的走廊仅两间房那么远。 宁进和程锴听到开门声到走廊看时,连一片衣角都没来得及看到。 “你看到刚才是谁出去了吗?”程锴喝的半醉,面色微醺不太明显,就是眼神不很清明了。 “是工作人员吧?白英姐屋子里不是一大堆造型师呢吗,人家要走肯定从偏门出去。”宁进并不关心,忙着打游戏,闻言也只是掀起眼帘随口说。 程锴薄唇微抿,不怎么清醒的眼神固执地盯着侧门的方向——他刚才逛了一圈儿,都没看见白霍夫妻俩,连今晚的寿星也不见踪影。 可不知道怎么了,他忽然有种强烈的直觉——刚才出去的人,一定不是宁进说的什么工作人员那么简单。 片刻。 “……我去看看。”程锴丢下一句,径直往走廊尽头的侧门去了。 第35章虚假暧昧 孟娴最近时常会想起以前。有时是一些模糊画面,有时是不知道谁说的一些话,记起来的时间也没规律,可能冷不丁的某个瞬间,突然就那么想起来了。 她没告诉任何人,偶尔白霍问起,她只说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有关傅岑的记忆,几乎没有不好的东西,以至于她如今收到他的信息,潜意识的戒备消散了大半——人是有直觉的,她觉得他大概率不会伤害她。 夜色旖旎,孟娴提着裙摆脚步轻快,喧嚣嘈杂被她抛在身后,直到在那棵巨大的棕榈树下,她看到了傅岑。 对方穿的偏休闲,一身灰黑色西装,不过衬衫换成了白T,缓冲了正装的严肃感,衬得他越发亲近温柔。 “等很久了吗?”孟娴主动同傅岑打招呼,对方见了她,眼里先是闪过一抹惊艳,然后眉眼微弯的笑了,“没有,几分钟而已。” ——只要能等到人,多久都等得。 “今天是白英的生日,你单独出来,白霍……他会不会为难你?”傅岑他深知白霍性格极其偏执,孟娴能来见他他当然高兴,但不想她因为他受苦。 孟娴坐在后院随处可见的长椅上,漫不经心地:“没事,他有重要的事在忙,顾不上我。”她也得以出来松口气。 “找我有什么事吗?”她随即问。 傅岑也顺势坐在她旁边,自然而然地,不认识的人,乍一看可能以为他们才是一对恋人。 “你想回佛罗伦任教的事,已经办妥了,秋期再开学,你就可以去上班了。不过要委屈你,先从中层的任教老师做起。”他身为一个院系的主讲教授,有权利举荐优秀应试者免试入校,更何况孟娴本就是佛罗伦的优秀毕业生,已经面试通过了一次,又资历过硬,他没费什么力气。 效率这么快,倒是孟娴没想到的,她微表情一看就是很满意,再开口语气里透着愉悦:“谢谢你了,傅岑。” ——指哪儿打哪儿,好乖。 傅岑凝神看着她,心口忽然有些发痒,他喉结滚动一下,忽然低声开口:“……那我可以要一个奖励吗?” 孟娴一愣,“什么?” 傅岑不回答,只是一味盯着她看,眼神明亮而缱绻,像柔情漩涡,让她有种微微晕眩的错觉——少顷,他慢慢凑过去,闭上眼轻轻一吻落在她额头上。 孟娴一动不动地,没有躲开也没有反抗——那个吻像一根羽毛飘到了她心上,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 傅岑离开那里以后,孟娴才按照原路返回。只是才拐过一个转角,就看到站在树下的程锴。对方侧对着她,听见脚步声目光扫了过来—— 光线昏暗,她看不清他脸上神情。 他这是……躲在这里偷听吗?孟娴心里有点好笑。 她只是心里觉得好笑,不想那厢程锴已经勾着嘴角讥笑出声了: “陪完了白霍哄白英,中间还要抽空和情人调情,我看你这样左右逢源,不累吗?我都替你累得慌。”他语气轻飘飘的,好像这话只是随口一说,并不带什么个人情绪。 事实上,程锴也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是想干嘛。 他喝了酒,脑子不清醒了,一路跟着孟娴出来,在转角处听到傅岑的声音。像被钉子钉在原地,他躲在这里听完了他们的对话。 要是往常,看到这样的好戏,对他来说比喝多少好酒都来得刺激。可今天他笑不出来了,喝了酒的嘴里微微发苦,让他口不择言起来。 孟娴听他这话,既不反驳,也没生气,像是默认了,她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仿佛眼里根本没程锴这个人。 有种说不出的酸涩感整个包裹住他。 程锴站在那儿,垂下了的眼帘挡住了眼里的情绪。他思绪正混乱,却不料原本马上就要擦肩而过的人停在了他身边,转头看他: “你喝醉了?”她忽然问。 程锴不明所以:“……什么?” 他有些搞不清楚孟娴的意图了。 下一秒,程锴眼睁睁看着孟娴很自然地抬手,像对待亲近的人那样,她用手背的指关节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脸,“你脸好红,很烫。”她说着,语速轻慢,同时收回了手。 程锴愣了。 孟娴没有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反而更近一步,稍稍踮起脚尖盯着程锴看——真的很近,近到她再向前一步,就会扑个满怀的程度。 她突如其来的靠近的一瞬,他几乎呼吸一滞,眼睫微颤,脸上尽是不知所措,且一瞬间浑身僵硬了似的,一动也不动。 她这是在……勾引他吗? 程锴的呼吸倏然粗重了一些,脑子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天人交战,一个让他警惕,眼前人可不是善茬,事出反常必有妖;另一个却怂恿他顺从欲望,对方既然主动靠近,那就是对他有意。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她今天真的很美,裙子和妆容也都很适合她…… 气氛忽然变得微妙又暧昧起来,两个人仿佛下一刻就要吻上——程锴眼神越来越迷蒙,然后下意识地闭上了眼,慢慢低头…… “……” “呵,”预料中的吻非但没有到来,程锴反而听到一声讥笑,“不是,你闭眼干什么?” 他猛地睁开眼,连连后退几步,看着孟娴的眼神惊恐中又夹杂着一丝后知后觉的羞耻: “……你耍我?!” 孟娴则气定神闲地整了整衣服,好像刚才那个深陷桃色暧昧、轻声细语靠近他的女人只是他的错觉,“我耍你又不是第一次了,至于这么惊讶吗?”她笑着说。 “你!”程锴恼羞成怒,却再也憋不出下文了。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孟娴心想。 “我先回去,就不陪程大少爷逗趣儿了,”她抬脚欲要离开,又顿一顿,似乎带着轻微的嘲弄,又似乎单纯只是告诫: “不想被我耍,就离我远点儿,懂了吗?” 说完,不等程锴回应,孟娴径自离去。 算着时间白霍应该还没结束,孟娴回到了周妈带她去的那间客房。只是才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就看到床边端坐的男人。 孟娴被吓的心都漏跳一拍,但面上倒不显。 听见声音,白霍抬起眼皮看过来。孟娴脚步定在原地,被他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的莫名有些紧张。 “去哪儿了?”他沉声问,语调没什么起伏。 孟娴佯装镇定,“屋里太闷,出去透透气。” “……怎么去了这么久?”这话还是听不出喜怒。 “回来的路上,在庭院里看到一只小狗。挺可爱的,逗了他一会儿。”她说的真假参半,倒也的确逗了只“小狗”。 来参加宴会的也有梁榆的富太太朋友圈,大多都养了宠物,当小儿子一样宠爱、带来宴会的也不在少数。孟娴这么说,其实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白霍表情柔和下来,好像是信了,他拍拍身旁的床,“别站门口了,过来坐吧。” 孟娴于是走过去,在距离白霍还剩两步之隔时,被对方一个用力拉进怀里,肌肉硬朗的双臂像铜墙一样紧箍着她。 男人眼底的笑意明明灭灭,“来的路上,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苏怀仁以前待的云港市,也是你的故乡吧。” 孟娴心底爬上一丝怵意,没头没尾的,他突然提这个干什么? 白霍冷声继续道:“苏怀仁有个继子,是他第二任妻子带来的,姓傅。巧的是,我正好认识他。” 第36章嫉妒高h 苏怀仁已经近了,傅岑还会远吗? 在知道傅岑这个人的存在以前,白霍几乎没体会过嫉妒是什么滋味儿。外人都说他是天之骄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也一直以为自己和心爱之人的感情坚不可摧,是能够白头到老的天作之合,他犯不着去嫉妒谁。 可是经历了才明白,真的爱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不嫉妒。她多看别人一眼,他都不高兴,更别提她和那个别人还有那么多年的过去和抹不掉的旧情,简直是想想都要窒息的程度。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苏怀仁今天可不是独身一人来的,他带了他的一双儿女,还有傅岑。 “……你不知道他吗?”白霍笑着,说的话隐隐带着试探。 ——还是被怀疑了吗?孟娴心思。 “……我应该知道他吗?”她顿一下,又反问:“还是说我们以前认识啊?”孟娴眼里透出疑惑,平静地看着白霍,合格地扮演一个失忆者的角色,好像真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似的。 白霍很想骗自己再信她一次,他也极力地去压制心底深处阴郁的恶念,可是他给了她这么多次机会,她还是不说实话。 白霍忽然笑了,他抬手摸了摸孟娴胸前那枚胸针,眼中暴虐沉痛一点点积聚,语气却反而温柔起来:“这枚胸针是我买的,借妈的手送给你,是想缓和你们之间的关系,也讨你个高兴。” 孟娴脸色瞬间灰白一片,果不然下一秒白霍就凑到她耳边,低沉嗓音昭示着风雨欲来前最后的平静:“你不知道吧,胸针里面被我装了隐形的实时窃听。你去见傅岑,你们说了什么,我都知道了。” 白霍眼睁睁看着妻子脸上的从容破碎,他的理智也在逐渐溃败,直到被满心的嫉妒和恨意逼入绝境。 好像又回到了一年前,最爱的人要和他离婚,亲口说出每个冰冷而决绝的字眼都像利刃一样刺穿他的心脏,他把她查了个底朝天,终于知道自己被欺瞒了多久。 假的,全都是假的。 这种剥皮抽筋一样的剧痛,如今竟要再次席卷重来。白霍抬手掐住孟娴下巴,迫使她转头和他对视—— “你就那么喜欢他吗,嗯?” 孟娴没想到白霍的反应会这么大。她忽然意识到,不管她如何温顺,如何放低姿态去安抚白霍,他都不可能放心,不可能给她自由呼吸的机会;他会踩着她的底线,逼着她成为一个不会思考不会动弹、只能依附他而活的傀儡。 她其实满可以再撒一个谎的,她最清楚什么话能让白霍平静下来。可是她忽然发不出声了,铺天盖地的疲惫和隐匿在一身软肉下的反骨开始作祟,她紧抿着唇,一言未发。 等不来半句聊胜于无的解释,白霍气急反笑,薄唇压上妻子柔软的耳骨,滚烫气息烧得她心口发颤,“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吗,你乖乖的,什么事都不会有,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孟娴呼吸断续起来,被突如其来落在脖子上的吻打了个措手不及,她下意识就想从他怀里起来,却被抱得死紧。她又去推他手腕儿,被猛地握住—— “怎么,你怕什么?”白霍下颌微抬,眼神冷厉,“……难道你不仅偷偷跟他见面求他帮忙,还和他做了?” 他明明知道没有,但他还是问了,话说出口就犹如心口被划一刀——这次有没有做有什么所谓呢,反正以前也做了那么多次不是吗? 孟娴浑身轻微颤抖着,良久,她轻轻放开了推拒白霍的那只手——不识时务不是她做派,白霍现在已经疯了,再激烈反抗下去,吃苦的也只会是她自己。 见她顺从,白霍垂下眼睫,也不再多说什么,一口咬上孟娴半裸的肩膀,在对方倒抽一口凉气的痛呼中慢慢松口,然后舔舐那片咬痕。他大掌游离在她胸脯周围,隔着礼服握住其中一只乳团打圈、揉捏。 异样的感觉不合时宜地从身体深处涌出,白霍却不再像以前做爱时那样时刻关照妻子的感觉情绪,只一味用双手亵弄她的身体。 孟娴胸前鼓胀,分不清是被摸涨了奶头还是呼吸错乱,直到白霍的手一路向下,掀起裙摆来到她腿心处——毫不犹豫地,他拨开孟娴底裤边缘,微微冰凉的手指摁上温热穴口。 势如破竹,他直接剥开两片阴唇,抠挖玩弄起女人敏感脆弱的阴核。 孟娴闷哼一声,快感带着微弱的刺痛袭来,她哆嗦一下,不自觉地抱住白霍横亘在身前的臂膀。 她这一抱,使得白霍动作停顿下来,可也只是一瞬,男人好看的眉眼阴鸷异常,修长指节已经趁这时缓缓插了进去。 她湿了,黏滑的液体流出来一星半点,白霍得以又插进去一根,模仿真正的性交那样在里面进进出出,他逼问她:“跟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招惹傅岑,还有程锴,离他们都远远的,我可以当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被手指肏弄着,孟娴下身小穴不自觉地咬紧了,还在一如既往地产出性快感和透明淫液。孟娴轻咬下唇,被逐渐强烈的性欲烧的不行,眼里沁出一点湿润,但就是不开口。 这次是保证,下次是什么?要她自断双腿表明决心吗? “呵,”白霍冷笑一声,最后一丝理智被猝然打倒,他抽出手指,在孟娴下意识想回头之际,他粗硬的性器劈头盖脸地冲了进去。 “啊——”孟娴猛地浑身紧绷,尖叫声和被填满的快感一同到来,她抓紧身下男人的西装外套,裸露在外的皮肤迅速铺上一层情欲的潮红。 白霍在性事方面一向果断,他对孟娴虽占有欲重,但她也有办法哄着他,是以做爱时也基本是她主导,这次却好像真正发了狠,挺腰的动作极重,每一次插入都要整根没入且顶到最深处。 这样坐着的体位本就容易蹭到花心,白霍还疾风骤雨一般地抽插,性快感来的快来的猛,被这样粗暴地肏了十几下,孟娴就隐约有种高潮的冲动了。 她控制不住地呻吟着,穴口流出的淫水儿顺着腿心流得到处都是,青筋虬髯的暗红色肉棒次次摩擦过疯狂蠕动的媚肉,都像要把那层层迭迭的内壁抹平了似的凶猛。 娇嫩穴口被巨大肉根撑开一个淫靡的形状,沉甸甸的囊袋伴随着交媾动作一晃一荡,连被龟头顶到宫口的感觉都是那么清晰。 孟娴被顶撞的上下乱晃,偏偏两条胳膊又被白霍牢牢拽住。她微微抽搐着泄了一次,淫水儿不要钱似的疯狂往外流,刚高潮过的穴口正是敏感的要命,却还要承受新一轮不知疲倦的抽插。 一下又一下,好像永无止境。 “白霍……慢点儿……”实在受不了,孟娴无力地叫了两声。 似乎是察觉到她吃不消,白霍停下来,肉棒也抽了出来——抽出来时棒身还裹挟着一层水光潋滟的淫液,好不色情。 白霍把妻子打横抱起来,放在床上,孟娴眼神迷蒙,就在她以为他良心发现暂时放过她时,一大片人形阴影覆了上来。白霍卡进孟娴两腿之间,掰开她的穴口,扶着他那根尺寸可怖的阴茎重新侵入娇嫩的小穴—— “嗯……啊啊啊……”尖锐的呻吟声没发出多长,剩下的便被尽数含进了嘴里,白霍吻得啧啧作响,用力的吮吻着,吸得孟娴舌尖发麻也不放过。 这时的白霍,眼角眉梢还带着妒忌的戾气,但眼神分明是沉迷而急切的,显然也被情欲俘虏,不过时刻记得对妻子的惩罚,他入得畅快又凶狠。 小穴被插的“噗噗呲呲”,孟娴身体微微弓起,呻吟纷乱细碎起来,看着白霍的眼睛迷离到失神,还有少见的脆弱和氤氲潮湿。 白霍见状,眼里极快地闪过痛惜——他愿意看她笑,被性快感弄哭也可以,但不能是这样,像被伤害了似的,眼泪要掉不掉。 明明是她的错,不是吗? 这一次,他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地经营着自己的婚姻,却还是走到这一步。他们两个,一个婚内出轨,一个婚内强奸,还真是天生一对啊。 他心里自嘲冷笑,然后抬手捂住孟娴的双眼,捂得紧紧的,自欺欺人一般;再开口时声线嘶哑: “乖,我不射进去,”他微微咬牙着粗喘,眼里的性欲带着癫狂,“……很快就好了,别怕,别怕……” 一声又一声胁迫式的安抚,像极了索命的恶鬼。 第37章闹剧一场 程锴没有直接回侧厅,他知道孟娴从那里来,回去的话不定还要打个照面。头晕的厉害,他孤身一人走到现在最热闹的露天庭院。 他不怎么管公司的事,是以除了寥寥十几个在他酒局上见过他的人以外,大多生意场上的都不大认得他。 有端着托盘来来往往的侍应生,程锴把喝空了的高脚杯放上去,又端一杯,正要一饮而尽,忽然听到身后一堆人里传来熟悉的名字: “……白霍他那个叁无老婆,是不是姓孟来着。可真是好命啊这位孟小姐,算是彻底摆脱她原来那个阶层了。” “何止,简直是一步登天。不过人家能嫁进白家,也是她的本事。都嫁过来五年了,像她这样还能把白霍抓得牢牢的,眼里只看得见她一个,普通人有几个做得到的。” “可不是,今天见面真是让我长见识了,钱堆出来的就是不一样,你看她,身上哪儿还有半点儿穷人的样子了……” 话音还没落,正说话的男人肩膀被人拍了两下,他下意识转身,其他人也注意过来。 “不好意思,我想请问一下,你们说的叁无老婆,是什么意思啊?”程锴似笑非笑,脸上没个正形。 那男人不认得他,闻言皱皱眉,“你是?” 程锴笑了笑,站直身子,“我?我姓程,程锴。” 程锴的名字远比他本人要来得响亮,这男的还没反应过来,他身边其他人已经有人想起来了:“该不会……是华盛国贸的那个程锴吧?” 江州两大金融巨头,一个万科一个华盛。很多人虽没见过程锴,但这个名字曾无数次跟随程老爷子的名号出现在华盛相关的财经新闻上,加上他行事作风不是一般的乖张古怪,他们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那男人恍然大悟般:“噢——,是华盛的程小少爷啊,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几个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见怪。” 态度堪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程锴不接他这奉承,又追问一遍:“不不不,你先回答我,你刚才说的,叁无老婆是什么意思?” 他说这话,眼里已经微微带着冷意,那几个人面面相觑几秒,想到白程两家是世交,被程锴听到他们议论白家的家事本来就不太好了,谁还敢再回答程锴这个问题。 这不明显明知故问嘛,谁敢去撞这个枪口。 “问你们话呢,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程锴尾音微扬,眼神阴郁中夹杂着张狂。 还是无人应声,程锴于是盯住他最开始问的那个男人:“你来说,刚才这话不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吗?” 见躲不过去了,男人涨红了脸开口:“就是、就是没钱没势没出身……”简称叁无老婆,后面的话他没敢再说,支支吾吾的。 程锴好整以暇地点点头,“这样啊,”他顿一顿,颇有些好笑似的看着他们,“那像你们,没钱没势没出身,还在别人家里说主人家坏话的,叫什么啊?” 几个人听他这夹枪带棒的话,均是敢怒不敢言。他们再没有钱,出身再低,总也好过那个孟娴;可他们在程锴面前是没资格说这话的,在他这儿,谁的出身又能好过他?如今这处境,他们无论是辩解还是沉默,都是自取其辱罢了。 程锴眼里闪过一丝鄙夷,继续对那个挑起话题的始作俑者道:“你说,以白霍对他老婆的宠爱,要是被他听到你们背后嚼他女人的舌根,他会怎么样啊?” 他会怎么样他们不知道,但他们以及他们家里的公司肯定是不会好过了。那个男人脸色刷的一下白了,说话也结巴起来: “程……程先生,你看我这、我刚才就是喝多了酒,说话不过脑子,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程锴皱着眉撇过脸,“滚。”他冷冷地道,一副不想再多看对方一眼的表情。 几个人瞬间作鸟兽散,简直是落荒而逃,程锴舒一口气,转身就要往正厅里去—— 还没走几步呢,迎面就看见一个此刻不太想看见的人,罗薇。 罗薇先前一直追在程锴身后,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他是看不出她哪里喜欢他了,只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儿。但是被缠的烦了,看见对方他就下意识想躲。 可这次罗薇却一反常态地没纠缠他,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神色匆匆地;看见他了也眼神闪躲着,连招呼都没打就跑了。 这还不算完。 罗薇前脚刚走,宁进就跑过来了,看见程锴就招了下手,“……哥我有急事,回头再跟你说哈,我先走了……” 后面的话随着他人的远去也听不清了,程锴一看宁进追过去的那条小路,可不就是刚才罗薇离开的方向嘛。 什么情况? 程锴一脸困惑,直到进了正厅看到靠在沙发上歇息的白英,对方笑容微妙,见了他兴奋的跟什么似的,冲他猛招手—— “……来来来,跟你说个特有意思的事儿。”白英一脸神秘。 正厅这会儿没什么人来往了,周围还算安静。程锴走过去坐在白英身旁那个单人沙发上,脱力似的瘫了下去:“说吧。” 整个人有气无力的。 白英就看不上程锴这散漫样子,撇了撇嘴才开口:“宁进当初追着你去我山庄玩儿那次,被一个姑娘当成鸭嫖了,事后人家还给他两万块钱嫖资的事儿,你知道吧?” 程锴知道啊,宁进当时只提过一次,但就那一次都把他气的不轻,所以印象深刻。 “……和宁进一夜情、事后还扔给他两万块的女人,是罗薇。”白英说。 程锴恍恍惚惚的眼瞬间聚焦了,整个人惊了一跳似的,眼神里透着不敢置信地看向白英。 白英看他终于有了反应,这才娓娓道来:“刚才我在房里拆礼物来着,房间里就我和罗薇两个人,她在我旁边,突然特别亲热的喊我白英姐,跟我打听我那酒店里是不是有‘那种’服务。我当时就觉得蹊跷,我自己的酒店我还能不清楚吗,根本就没有卖肉的。正说着呢,宁进敲门进来问我你去哪儿了,好家伙,这俩人一对上眼,啧啧啧……” 白英一脸“你懂的”的促狭表情,“我瞧宁进还挺在意她的。也是真巧,她之前一直缠着你的时候,宁进家里还没飞黄腾达,他也近不了你的圈子不认得罗薇。这刚认识,就玩儿这么大。我看他们两个之间啊,绝对有鬼。” 这样戏剧性的事态发展程锴倒是真没想到,不过这样一来也好,他又少了一桩烦心事儿。 见程锴好像并不很在意似的,白英笑笑,“哎,小迷妹变心了,你不难过啊?” 程锴又闭目养神了,闻言眼皮都懒得抬,“有什么好难过的,我对她又没感觉。而且我看她也根本不是真心喜欢我,我在国外的时候见过她男朋友,有两叁次吧,次次都不是同一个人。回了咱们这个圈子,又开始吵着喊着说喜欢我了,假的要命还幼稚,小孩儿似的。” 白英听他这话,竟也不惊讶,只漫不经心地说:“也是,那小姑娘估计也就是看你长得好才追着你,毕竟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嘛。” 她顿一下,话锋一转——“不过,你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我记得以前你不是很烦别人说这种情情爱爱的事吗?现在倒是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难不成,你有喜欢的人了?” 话音未落,程锴慢慢睁开了眼,他仰面出神地看着天花板,良久—— “……我不知道。”声音低到不能再低。 白英脸上笑意更大了,“不知道,那就是有了。因为如果不喜欢,你直接就会否认了。” 犹豫就是答案,答非所问就是答案。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第38章爱恨参半 白霍在咖啡厅帮孟娴解围那天,是那年的初雪。 一路上都下着鹅绒一样的小雪,车快开到佛罗伦时却忽然洋洋洒洒地下大了,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纷乱雪花,谁也看不清谁。 好像初雪天生就该和浪漫的爱情挂钩似的,连商场门口巨大的显示屏都在宣扬着男女主角雪天定情的爱情文艺片,学校门口叁叁两两的情侣依偎着拍照,孟娴隐约听见一些山盟海誓。 什么白头到老,什么爱你一辈子。 下车时白霍帮她开车门,在漫天大雪中摘下自己的围巾帮她戴上。 “天这么冷,别冻坏了。”他说。 这是来自白霍对她实际意义上第一次越距的关心。 围巾是陌生的,但柔软而温热,熨帖了她冷到起鸡皮疙瘩的脖颈。她一抬头,看到男人好看的眉眼和刀锋般冷硬的下颌,大衣里是禁欲凛然的正装——明明看着拒人于千里之外,但言谈举止又十分成熟温柔。 于是后来,还围巾,请吃饭,再还人情,一来二去,你来我往,等孟娴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对白霍有了感情。 爱上一个从内到外都极端优秀的男人,不难,如果恰好对方也喜欢她,那简直就是白日做梦一般的好事儿。 她很清楚白霍也喜欢她,并且他的感情出现得要更早——她当然看得出来,她那么擅长读懂人心。 这世上有离婚冷静期,却没有结婚冷静期,也没有恋爱冷静期。孟娴和白霍在一起,水到渠成又自然而然,好像她合该站在他身边,在白英惊喜的祝福中挽上白霍的胳膊。 他们相爱的过程像一出不切实际的罗曼蒂克式电影。孟娴虽出身低微,但人有风骨,陪在白霍身边鲜少有露怯的时候。但她偶尔也会在他面前软下语气,轻声细语地说,虽然她和他不是门当户对,但她会努力追上他的脚步,以求缩短和他之间的距离。 她笑得眉眼弯弯地,真诚而恳切,像是鼓足了浑身的勇气去爱他。 她也的确那么做了。 白霍完全找不到不爱孟娴的理由,仿佛被下了蛊,他视她为命定的爱人。 这个男人生平第一次经历爱情,就遇到了一个除去家室以外样样都合他心意的女孩儿——不过也无所谓了,他活到今天,权钱对他来说已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东西,她没有没关系,只要他有就够了。 一直以来都坚持的择偶要求,在波涛汹涌般强烈的感情面前变得不值一提。 白霍那阵子像堕入了名为孟娴的深渊,整个人深陷情爱泥潭中无法抽身,也是在那时形成了习惯,心上人不跟在身边就处处不舒服。他将她的照片带在身上,在房间摆的到处都是,如同一个不稳重的毛头小子一般把恋爱谈的人尽皆知,最后终于惊动白家上下。 白霍的出格让白家注意到孟娴,根本不必细查,单她摆在明面上的那些出身履历,就已经和白家的儿媳该有的身世背景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们开始流水线一样地约孟娴见面,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微妙,大概也费心费力地劝说白霍,可他不听。 不但不听,他甚至计划着和孟娴结婚,他选在恋爱纪念日那天向她求婚,于是再和白家人见面,孟娴的手上戴着戒指。 梁榆气疯了,搬出杀手锏,直接告诉这不被祝福和认同的一对恋人,如果白霍执意要娶孟娴,就要放弃万科的一切继承权。他们会从白家的旁支里选一个孩子出来,代替白霍成为他们的儿子。 是单纯的威胁还是当真会剥夺白霍的继承权,至今已不得而知;只是当时白璋夫妇二人态度异常坚决,大有和儿子抗争到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架势。 到这一步,孟娴对这段感情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甚至可以说,从一开始她就认为白霍会妥协。 那份继承权代表着一个普通人连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地产、股份,数不清的子公司和几辈子都挥霍不完的家产,甚至是高高在上到可以一手遮天、颠倒黑白的地位,谁都不可能轻易放弃的。她扪心自问,如果是她,她也会选择继承权而放弃一个出身卑微、除了情绪价值什么也不能带来的爱人。 她对白霍说,如果他要分手,她也理解他的选择,是真心的。 那个时候,心动是真的,感情是真的,她爱上白霍,如同一个猎人在捕猎过程中不小心爱上自己的猎物。 人的感情,是这世上最没有定数的东西了。 半梦半醒之间,孟娴感觉到有人托着她的脸轻轻亲吻,她半身被拥入怀里,杯里的温水从她嘴边喂进去,然后她听到一声轻到快要听不见的叹息。 她闭着眼,也能感觉到自己眼尾的湿润。那些随着时间和失忆而缺失了一块的感情随着记忆的复苏瞬间死灰复燃,白霍对她来说不再是一个苍白无力、没有感情基础的掌控者,而是一个爱恨参半的恋人、丈夫。 他们相爱过,他们有过那么多年的好时候。 怎么会这样呢,人受了精神刺激,竟然会想起遗失的记忆。 大概是天意弄人,非要在如此难堪僵冷的气氛中,要孟娴想起曾经和白霍恋爱时的美好。虽然只到婚前就结束了,但已经足够扰她定力。 她忽而想起白霍对她表白的时候。那时他远不如现在这样阴沉,脸上带着心上人十有八九会点头应允的笃定,但又有些惴惴不安的,让人看了心软。 包裹精致的玫瑰花和红酒,以及一条高定的雪花钻石项链作为开场,白霍眼里满溢出来的是柔情和爱意,“我不是很会说情话的人,但我真的很喜欢你。如果能有幸和你在一起的话,我想我会高兴疯的。”他低声说。 孟娴至今还能记起白霍说这话时语气里无法形容的殷切期盼。 实在是太喜欢了,喜欢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了。白霍总是这样形容自己对孟娴深沉到无以言表的爱。 他用钱,用心,用一切自己能捧给她的东西,来验证他表白时说过的话——没有人能对此无动于衷,包括孟娴。 她记得她也曾多次动心。只是真真假假,谁能说的清楚,后来他们之间又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更加不得而知。 第39章各退一步 孟娴昏睡到日上叁竿才醒。 其实也不算睡,中途醒来好几次,回忆和梦境交织在一起,乱七八糟的,让她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但无一例外的是,每次醒来,白霍都躺在身边。四肢像藤蔓一样缠绕在她身上,缠得她喘不过气。 他们回小南楼了,在老宅客房里剑拔弩张地对峙过后,白霍抱着她从后门上车,连招呼都不打,急匆匆地离开了。孟娴像一块轻巧甜腻的蛋糕,任他颠来倒去的摆弄,再从车里抱回卧室。 孟娴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身上被换了睡衣。她慢吞吞地回想,昨晚回来以后,白霍亲手给她洗了澡,过程一直沉默,最后拥着她沉沉睡去。 那些光怪陆离的记忆,像电影一样在她眼前过了个遍,脑子里一时之间涌入太多东西,撑得她头疼。 耳边传来开门声,然后是略微纷杂的脚步声,孟娴抬眼看,是白霍,身后还跟着秋姨。 他竟然没去公司,穿了没什么棱角的家居服,隐没了身上绝大多数的攻击性。 孟娴的视线随着白霍的走近而移动着,他坐在床边,手放在她睡裙的裙摆上,“睡这么久,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轻声问。 孟娴勾勾唇角,缓了缓才开口:“……你说呢?”隐隐嘲弄。 察觉到白霍服软,孟娴的骨头一瞬间硬了。 在一旁忙着把清粥小菜摆到桌上的秋姨可能听不懂孟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白霍肯定懂。果然,他缄默了,直到秋姨把饭菜放好,走了过来: “先生,太太要是哪里不舒服,我去请魏医生过来,不过还是要先吃饭,总不能空腹吃药。” 白霍好似终于找到再开口的由头儿,他慢慢握住孟娴的手腕,只字不回她刚才的话:“先吃饭吧,我让厨房做了你最喜欢的蟹粥……” 孟娴不语,默默地撇过脸。秋姨一看,以为这夫妻俩吵架了,垂着眼睫一声不吭地退下,临走前还记得把门关上。 见她不愿理他,白霍面上没有一丝丝的不悦,他用手心轻轻摩挲着妻子的手背,“还在生气呢?” 他看起来如此的平静,平静到一种诡异的地步,就好像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孟娴腕上用力,想把手抽出来,但不过须臾又放弃了——白霍抓得很紧,她挣不脱。 “昨天的事,是我不对,”白霍罕见地软下语气,颇有些低声下气地:“……我也是气急了,没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但那也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我害怕你会被别人抢走。” “你要生气,打我骂我也好,但别不和我说话,也不要拿自己身体撒气,你这样我很难受。” 如若是一般的女孩儿,听见白霍这天衣无缝的说辞只怕已经心软,更何况孟娴有错在先,此时此刻,顺着白霍给的台阶下来,应该是最明智的解决办法了——可她偏偏冷着脸,对白霍的低姿态不以为然: “你在胸针里装窃听,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信我。” 白霍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装窃听是因为她有前科,不装窃听他又怎么能及时地知道傅岑那个贱货又和她勾搭到一起去了?这本来就是自相矛盾的命题,根本无解。 她要他信她,可她说的话、做的事又有哪件是可信的? 可他不能这么说。孟娴忘了和傅岑的过去,他求之不得,他当然不会提起任何她和傅岑有关的事情;他更不能再用过去的事来伤害他好不容易维持正常的婚姻。所以说,只要昨天的事翻篇就好了,他依然可以粉饰太平,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和孟娴好好过日子。 ——她会发脾气也好,会发脾气至少说明还没有彻底生气,或者说气已经消了大半。 白霍微微笑了一下,“我的错,我已经派人把窃听拆了。胸针现在在衣帽间的梳妆台上放着,你不信的话可以去看看,”他好脾气地道,又顿一下,“……或者拿去珠宝店请人拆开查看也可以。” 孟娴还是不出声,静静地看着他——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样的手段,他以为她看不出来吗。 她已经没有情绪了,不管被怎么对待,孟娴都能为了好好生活下去而很快消化掉——但前提是,真的能好好活下去。不是作为没有灵魂的玩偶,不是作为没有人身自由的宠物。妥协和退步是没有尽头的,得寸进尺才是白霍的本性。 “我很累,”孟娴盯着白霍的双眼,平静地说,“跟你在一起,我真的特别累,累到喘不过气来。” 白霍嘴角的笑僵滞了,不知道孟娴哪个字眼戳痛了他,他握着她手腕的力度猛地一紧,“说什么傻话呢,”他沉声说,笑意越来越勉强了,“……我们都结婚五年了……” 你现在说跟我在一起很累?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白霍心底深处叫嚣着,疯狂的情绪如同要挣脱牢笼的猛兽,他眸中神色起起浮浮,周遭气氛彻底沉寂下来。 “把我软禁在家里,除了白英,切断我所有的社交,在随身物品里装窃听,”孟娴顿一下,忽然笑了,“你下一步还打算做什么,打断我的腿把我绑在房间里吗?”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我无话可说。但是白霍,你也不要指望一个被困住的傀儡能像正常人那样对你摆出好脸色了。就这样吧,我们就这样一直折磨对方,就这么过下去好了。” 仿佛被妻子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无所谓姿态刺痛了,他闭了闭眼,再看着她开口时语气艰涩:“那你想怎么样?” 孟娴似笑非笑,神经末梢在这场拉锯战中变得异常紧绷,“我要回佛罗伦工作,一直被关在家里,是个人都会疯的。” 沉默,无边的沉默。甚至就在孟娴以为这场谈判她很可能已经输了的时候,白霍忽然垂下眼睫笑了: “好,”他说, “我们各退一步,你原谅我昨天的冲动,我也同意你去佛罗伦任教。” 第40章梦遗微h 再次置身这样熟悉的处境中,程锴意识混沌。 不远处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已经办妥了……谢谢你了……”他躲在小路拐角,听完了全过程。他看着傅岑离孟娴越来越近,他知道他马上就会吻在她额头。 不料下一秒景色变换,原本应该是傅岑在的位置,变成了他。 孟娴的手背轻轻蹭过他的脸颊,“你脸好红,很烫。”她笑着说。 这样虚伪的戏弄,本应在这里就结束的——可孟娴却没有停止,她一手搭在他的肩颈处,另一只手来到他身上作乱。 她竟然摸上他的腰腹,一边流连打转一边说:“怎么连身上都这么烫……” 细嫩柔荑轻轻抚摸着腹部,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得到那种陌生的柔软,程锴不可控地下腹一热,甚至能明显感觉到他那根东西不争气地硬了,在裤子里弹动着,热乎乎地直发胀。 她很快就发现他硬了,没有像往常那样露出冷漠或嘲弄的表情,反而饶有兴致似的,一路向下,最后用手覆盖在他裆部。 程锴闷哼一声——硬得更难受了。 他突然好想她能摸摸他,要是…… 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似的,孟娴真的用力揉捏了一把那肉根,“……要不要我帮帮你?”她轻笑,眼尾流露出一丝媚意,像吸魂夺魄的妖精。 程锴大脑一片空白,好像在这瞬间,他什么都忘了,什么过节什么脸面都烟消云散,只剩眼前的快活。 “要。”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被情欲熏得喑哑。 程锴眼看着孟娴白皙修长的指节顺着西裤拉链的方向划动过去,金属拉链被拉开的破空声微妙而下流,他浑身僵住,任由她动作。 程锴的内裤边缘被孟娴稍微往下拉一些,肿胀的阴茎在脱离了内裤束缚的一瞬间就弹跳出来,从拉链拉开的地方探出头。 甫一接触到冷空气,那根阴茎的前端立刻被刺激的冒出了几滴前精,整个棒身都贴上了孟娴的手心,冠状龟头饱满漂亮,微微弯曲的棒身则虬绕着狰狞的青筋。 她熟练地握住棒身,才上上下下地撸了两下—— “嗯……”程锴克制不住猛地呜咽一声,被剧烈摩擦的那瞬间所产生的惊人快感逼得直咬牙。 他自己自渎的时候,虽然畅快,远远体会不到这样柔若无骨的妙处——肉棒表皮被她轻轻搓出褶皱,继而被捋平,明明很温柔,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酥爽。硕大的性器在她手里就像是什么易于掌控的玩具,被她随意作弄着。 伴随着尾椎骨的微微酥麻感,程锴体温升高,只觉周围都热起来,快感也越积越多。 被摸的腰眼发麻,程锴不自觉地挺动着下身去顶撞孟娴的手心,敏感的铃口就挤出了两滴前精,蹭到她的手上一些,又被她的手带动着抹到整个棒身,更方便她的撸动。 “呃啊……啊……”他听到自己的呻吟都在发颤,腰部一抽一抽的战栗着,而孟娴也配合着他的节奏,加快了揉搓撸动的速度。 男人粗重的喘息异常急促,透着急切和微微的慌张,听得人面红心跳。 终于,呻吟声戛然而止,程锴哆嗦着激射在孟娴手里。 灭顶的快感余韵还未完全消散,程锴陷入到孟娴的怀里,还在不自觉地轻微颤抖着回味刚才那种绝妙的感觉——下一秒,他慢慢睁开了眼 被遮光窗帘挡着、漆黑一片的卧室里,还在空旷地回响着他的喘息声,被手淫的射精快感是那么的真实,他恍惚好几秒,才在逐渐平息的心跳和呼吸中不情不愿地接受这个现实——只是个梦,而且梦到了孟娴。 还臆想自己代替了傅岑的位置,像他那样得到了孟娴温言软语的优待——什么啊,乱七八糟的破梦。 程锴颇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然后倾身去开床头灯。这个过程中他忽然察觉到下身的异样,连忙就掀开了被子—— 只见他两腿之间的床单已经多了小片可疑的湿痕,掀开的被子也沾了些乳白色精液,湿黏黏地提醒着程锴发生了什么。 他梦遗了。 又不是青春期的小男孩儿了,竟然还梦遗——程锴黑着脸,毫无征兆地把弄脏了的被子整个丢下床去。这还不够,静默两秒,他又泄愤似的重重地捶了下床。 烦死了。 伴随着这声闷响,程锴放在床头桌上充电的手机冷不丁响了起来,他不怎么耐烦地低低“啧”了一声,在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点备注以后,他表情微微一滞,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听。 “喂,妈——”他语气有些冷淡,好像电话那头儿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而是路边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找我有事儿吗?” 柳芸在电话里发出一声怪腔怪调的笑,懒懒的,带一丝丝的嗲:“哎呦,看你这话说的,我没事就不能找我自己的亲儿子啦?” 柳芸二十岁就生了程锴,现如今也不过四十出头,江州上一辈的富太太圈里,数她最年轻美貌。程锴却不喜母亲这副做派,明明也不是小门户出身,却举手投足、乃至神情语气,都处处透着一股子风尘味儿。 “你说话就不能正常点儿吗,”他冷冷地道,“我又不是你那些男人,用不着这么跟我说话。” “哼,”柳芸嗤笑一声,“怎么跟我说话呢,没大没小,我可是你妈!” 程锴本就烦躁,听她迟迟不说正事一直在这里浪费时间,语气不免就重了:“到底有事儿没事儿?!没事我挂了。” 说着,他就要把手机拿下来摁挂断——“哎等等,有事有事,你这孩子真是,怎么脾气这么臭……” 程锴皱着眉摁了免提,“有什么事,说。” 对面清了清嗓子,“老爷子生病了,今天早上的事儿,给你发那么多条短信都不回,我才给你打电话的嘛。” “程端一听到消息,跑的比谁都快的飞回老宅了。你倒好,睡到现在了,连医院都不来一趟。现在老爷子正是关键时候,你不在他床头尽孝,将来他立遗嘱,怎么能想得到咱们……” 程锴轻轻咬住后槽牙,打断了她:“我爸去哪儿了,你那么想讨好爷爷,怎么不让他去?” 闻言,对方显而易见地沉默了。其实程锴不问也知道,那个男人还能在哪儿呢,不是在小叁小四的金屋里,就是在海外的赌场挥金如土。反正从小到大,他这个便宜爹不一直都是这么浪荡嘛。 他胃里开始一阵阵的犯恶心,明明什么也没吃,但只要一想到那些东西,他就控制不住的想干呕。 程锴是程老爷子带大的,从他记事起,基本上很少在家里见到爸妈,都是管家和佣人陪着,其他大部分时候,会被接到程家老宅,程端这个小叔是他唯一的玩伴。 他再开口,语气里一丝一毫的感情都没有,漠然地像个机器人:“要争要抢,那是你们的事,和我无关,” “……我会回去看望爷爷,但我告诉你,我对家里那些公司股权从来就不感兴趣,我也不会和小叔争。我劝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第41章苦夏 傅信到七号楼c区的时候,日光已经驱散了夏日清晨的最后一丝凉气,晒得人头晕。耳边蝉鸣嘈杂,他推开实验室的门,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还是来的最早的那一个。 他喜欢安静,这种环境下更有助于他专心做事,所以照例检查仪器,翻看记录数据的文件夹,等到他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了,实验室的其他人才陆陆续续推门进来。 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学生,一应穿着实验室统一配备的白大褂,还有几张西方面孔。 其中一个大概是傅信朋友的男人,暗棕色的短发,五官立体而深邃,走过来看到傅信正低着头冲洗试管,咧着嘴角调侃道: “傅,昨天晚上我们都去酒吧嗨了,你没来真的可惜……”男人的中文口音略微有些蹩脚,但相对来说还算不错了。傅岑抬了下眼帘,看他一眼又迅速垂下去: “看你这黑眼圈,又通宵了?”一开口,还像个少年一般,声音清爽干净,好似炎炎夏日里的一杯薄荷冰水。 “被你猜中了,”瞳孔颜色明显异于亚洲人的罗伊斯无所谓的笑笑,“……不过没关系,我是快乐至上主义。”说到这句,又变成英文。 对他这种中英文随意切换的讲话方式,傅信好像早已经见怪不怪,“快乐够了就认真点,上次拖着没给我的实验数据,今天务必要汇总出来。” 罗伊斯立刻苦下脸,哀嚎一声,“天哪,你简直是个魔鬼。” 研究生是没有寒暑假的,否则罗伊斯这个时间应该在家里跟朋友一起拍网上爆火的整蛊段子,或是在做义工服务的同伴里找一个心仪的姑娘撩到手——虽然傅信一直认为他的趣味很低级,不过他乐此不疲。 同样的,罗伊斯也不是很懂傅信的生活方式——一个没有任何娱乐项目的人,眼里整天就只看得见那些科研药品的精密剂量、配置等级,就这还能好好活着而不疯掉的,不是可怕的魔鬼是什么。 他们学校的小组成员,加上佛罗伦本校派过来交流实习的的研究生里,只有傅信以高冷严肃、不苟言笑而着称——这也意味着他基本没什么社交,罗伊斯就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中的一位。 罗伊斯叹口气,然后在傅信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预备完成自己的任务。傅信手上正忙,但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他转头看向罗伊斯,“对了,佛罗伦马上就开学了,我邮箱收到通知,我们要跟他们一样上选修课。” “为什么?!”罗伊斯怪叫一声,“我是作为交换生来参加科研工作的,又不是来上课的……” 傅信面不改色:“邮件上也说了,为了加强人文素质培养,多方面综合进步。”说人话就是,不能让他们太闲了,否则像罗伊斯这样,一有空就去通宵狂欢,会大大影响任务进度。 最后,傅信聊胜于无地安慰了一句:“你应该庆幸你不是佛罗伦本校的,所以只用选修两门。” 话音才落,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两声。傅信暂时结束和罗伊斯的扯皮,把手机拿出来。 是他哥发来的消息—— “今晚早点儿回来吃饭,我做了你喜欢的捞汁海鲜。” ………… 傅信在哥哥的公寓里住了没几天,就发现对方有个习惯——做饭的时候,客厅的壁挂电视要开着,综艺也好电视剧也好,看不看是其次,但一定要开着。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餐桌就摆在旁边,是以电视的声音能够很清晰地传过去。 傅信推开家门,弯腰换鞋的时候,就听到客厅传来电视剧的声音。 他把书包放到玄关的柜子上,然后径直去了厨房。傅岑正忙碌着,刚把改好花刀的鲍鱼放进备菜盘里,准备处理罗氏虾,一旁的透明玻璃小锅里还在焯着文蛤。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熟悉的、只有他哥会做的秘制酱料的香味儿。 “我记得以前,你放假了来找我,我每次都给你做这个。海鲜捞汁锅,最适合夏天吃了。”傅岑笑着说。 傅信却一言不发,垂眸看着玻璃小锅里、被开水裹挟着起起浮浮的文蛤。傅岑抽空瞥他一眼,“怎么不说话,不高兴吗?” 傅信摇头,“没有不高兴,就是……” 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以什么话题作为开场,凝噎良久,他终于再次开口:“哥,下学期我也要在佛罗伦上选修课,我报你的课吧?” 傅岑微愣一下,然后笑开:“可以是可以,不过我的课应该跟你的专业没什么关系吧,没问题吗?” “没问题,一共两门,一门公开课有专业限制,另外一门没有。”也就是说,和他主修的学科八竿子打不着也没关系,想选什么选什么。 闻言,傅岑只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他隐隐察觉到,傅信似乎在为不久前那场无端的争吵做补救。他了解这个弟弟,从小到大性格都冷漠得不像正常人,大概还勉强把他这个大哥当回事儿,所以好歹会亲近一些。 傅信离开厨房去了客厅,电视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播放完了片尾曲,又开始上社会新闻。傅信眼神不太专注,视线虚无缥缈地看着眼前虚空处。 女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传过来:“……一女子当街拦车,将丈夫和第叁者从车上拖拽下来暴打,在争斗过程中得知第叁者——化名小可的女子对于自己的‘男朋友’已有家室一事是知情的,但仍选择插足他人家庭。截止本台报道,目前这个出轨男子伤势较重,正与妻子协议离婚中……” 傅信的目光开始聚焦,然后转头看向厨房的方向。 他拿起遥控,非但没有换台,反而把音量调到最大。 做完这些,他眼神再次涣散,嘈杂的电视背景音好像在逐渐远去,他也靠在沙发上开始出神—— 记忆中,少年时期陪伴着他度过难熬苦夏的,其实不止是海鲜捞汁锅。 他想起十八岁的孟娴喜欢做青梅酒,每年夏天都要做了放在傅岑公寓里。十叁岁的傅信虽然感性细胞异常迟钝,但也能察觉到哥哥很喜欢他这个女朋友。 大抵是爱屋及乌,他对她态度不算热络,但也不是完全漠视。 十四岁那年,他经历了变声期,个子也像雨后春笋一样猛地拔高,几乎快要赶上哥哥。假期见了面,孟娴笑着说他和哥哥长的太像了,都有些分不清谁是谁了。 其实那个时候最多只有六分像而已。 傅信转头,看向阳台玻璃里自己那张脸——现在的他,倒是和哥哥十八九岁时候的模样,有八分像了。 第42章傲慢与偏见(上) 小南楼风平浪静的,秋竹再见到先生和太太,两个人很快又恢复了以前那种恩爱夫妻的模样。 自那天以后,白霍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去公司了,每天就待在家里。孟娴做什么,他就在旁边陪着她。虽然没有再折腾,但也算是换了一种方式的监视。 “入职报道的日子定了吗?”白霍一边问,一边给孟娴的盘盏里夹了个虾饺。孟娴倒也心平气和的,对于白霍给出的让步,她见好就收。 “正式报道的时间还没定,但给我发了邮件,说有空的话可以提前去教务处熟悉一下工作流程,还有分配公寓的相关事宜。” 佛罗伦会给本校的任职老师、教授等分配住宅,不过孟娴大概率是用不到了,白霍也不会让她去住外面。 白霍笑意浅淡,不达眼底:“我陪你去吧,佛罗伦中区分校的校长和我有些交情,正好见见他。” 孟娴手里的汤勺在半空中一顿,一转眼看到白霍投过来隐隐深意的目光,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直到孟娴败下阵来:“随便你,腿长在你身上,想去哪儿都可以。” 白霍却好像觉得她这种小兽一样想反抗、最终却只能阴阳两句的无奈很有意思似的,终于真心实意地弯了弯唇,“好,那就这么定了。”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有人从孟娴的身侧端上桌一杯花茶,孟娴顺着余光看过去,才发现是小琪——她身上的伤完全好了以后,已经回来小南楼继续上班了。 察觉到孟娴的目光,小琪也看过来,冲她感激地笑一笑。 等到小琪离开以后,白霍才淡淡提起她:“我记得……她是叫小琪吧,听秋姨说,你好像很喜欢她,还帮她付住院费?” 孟娴听他话里有话,免不得眼神稍沉下来,“她平时照顾我照顾的用心,现在有了困难,我伸出援手无可厚非,有什么不对吗?” ——倒是好心,怎么不见得她把心思多放在他身上一些?白霍面上浮着一层虚伪的笑,半晌,终究没有回妻子的话,岔开了话题: “不说这个了,吃饭吧,吃完以后还要去学校一趟。” ………… 佛罗伦坐落在市中心,整座建筑群没有特定统一的风格,且建校时间悠久,既保留了翡冷翠意象的艺术礼堂,也与时俱进地建造了现代化的简约教学楼。 对于孟娴来说,则是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她恢复了一些记忆,因此在踏进曾经待了很久的地方时,那些记忆便更加地具象化、完整化。 偶尔有骑着自行车的学生从他们车身旁边擦肩而过,意气风发的模样。不过整体还是比较安静空旷的,毕竟假期还没结束。经过了宽阔到一览无余的广场,就是佛罗伦的图书馆,几十级台阶以及八根大理石巨柱支撑着高高的檐顶,庄严而雄伟。 校长室、以及教务处所在的二号楼就在图书馆后面。 在电梯里孟娴就被白霍牵住了手,直到进入办公区还没松开。 教职工办公室已经有了几个人在,看孟娴的目光频频隔着窗户落在里面,白霍捏了捏她的手腕儿,笑道:“等你正式报道那天,咱们就可以进去仔细看看了。” 咱们?就是说下次他还要跟来啊?孟娴忍不住腹诽。 到这时候,白霍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带着孟娴来学校走一两次过场,争取让所有人都知道孟娴和他的关系,有那么多双眼睛替他盯着,他谅傅岑不敢再往孟娴身边凑。 除非他不想要他的教授职称和一世清名了。 孟娴眼里闪过什么,不过她也没说拒绝的话,任由白霍带着她见了校长,还有正好待在学校里的、音乐系两叁个教授老师。 佛罗伦这位校长显然是把白霍当成了贵宾,引荐过孟娴以后,他们两人聊的十分投机。孟娴在一旁等的无聊,趁白霍不备用用力把手腕儿抽出来了——白霍立刻转脸看她,然后就看到她指了指外面: “你们慢慢聊,我去下洗手间。” 白霍表情松散下来,又恢复成刚才那副好好老公的温柔样子,“洗手间在走廊尽头,记得快点儿回来。”他嘱咐她。 快走到校长室门口,孟娴还能听见身后传来他们谈笑风生——四十不惑的校长正夸赞他们夫妻二人的恩爱:“……白先生和您的爱人真是般配,都一样的优秀,感情还这么好……” 后面的听不到了,因为自动门已经关上。 世人虽然皆知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但似乎永远改不掉用一个人的长相、出身以及能力来衡量他人品好坏的习惯——好比白霍这样的,在所有人的眼里,大抵就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 谁又能想得到他是个疯子。 从洗手间出来,孟娴隐约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一阵的欢呼声,夹杂着篮球重重砸在橡胶地面上的闷响,她视线从窗户投出去,最终落在办公楼右侧的一座篮球场上。 那个巨大的室外篮球场被铁丝网隔成两个,其中一个热闹一些,里面大概有十来个男生在打球,旁边观众席也有不少人在观看,应该都是留校的研究生,一派朝气蓬勃的样子。它隔壁的那个则空荡荡的,里面只有一个人,好像在练习投篮。 孟娴手上的水珠晾的半干,视线漫无目的地在那两个场次里来回穿梭,那个孤身一人的男生一直孤身一人,东边打比赛的队伍派人过去,大概是问他要不要加入,他也没去。 好孤僻的性格。孟娴心想。 因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她定睛看了看那个人——他身形比例很优秀,虽然有些看不清脸,但整个人看起来是修长挺拔的。穿蓝白色的十二号球衣,每次跳起来扣篮都很轻松的样子。 这时候,校长室的门开了,几乎是白霍从里面出来的一瞬间,孟娴转过身来。 “在看什么?”他低声问。 “没,”孟娴朝他走过去,“佛罗伦的绿化做的不错,花花草草都长的挺好看的。” 上了车孟娴就把副驾驶的车窗打开了,车里开着空调倒不热,但有些闷,她习惯先透透气。 因为校园限速,加之车还没开到学校主干道,所以白霍开的很慢,孟娴甚至能看清每个经过的人的长相表情。 突然,她视线里映入一道蓝白色的身影。正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手里提着网兜篮球,就在距离车前几米处——孟娴一眼就认出他是篮球场上那个独自打球的十二号,然而等她下意识把目光上移时,却在看清对方脸的一瞬间瞳孔微缩,浑身涌起一阵毛骨悚然的幻灭感。 他和傅岑长的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么像。但他不是傅岑,若说傅岑是春日的暖阳,那他就是荒原上冷冽的风。 似乎在某一刻,他也看了过来,和孟娴对视了—— 还是面无表情,但就是有种孤傲感,眼神冷沉,好似在睥睨所有人似的。 伴随着风声,孟娴和他擦肩而过。 那个身形在倒车镜里很快就远了,她后知后觉,恍过神儿来以后才想起回头去看——但可想而知,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了。 “怎么了?”白霍发现妻子的异样,“看到认识的人了?” 孟娴这才收回视线,平视着前方:“……没什么。” 第43章我有一个朋友 孟娴知道傅岑有个弟弟叫傅信。她在想起以前,想起和傅岑朝夕相处的日日夜夜时,难免也会顺带想起他身边的人。 但她对傅信印象不深,有关于他的那些贫瘠而寡淡的记忆,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蒙尘在脑海角落里;要不是他长大以后和傅岑过分相似的相貌,她可能永远想不起这么个人来。 发散的思绪慢慢收拢回来,孟娴的注意力重新落在眼前的花枝上。身边小琪把她半分钟前要的那把花剪递过来,看她一直盯着那花看,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含着笑意: “太太,这株藤本月季的名字叫克莱尔奥斯汀,是园艺师前几天引进的新品种。”在小南楼工作这段时间,小琪已经从刚开始的不甚熟练转变成现在对所有花都耳熟能详了,基本上肉眼可见的那些花,她都能叫得出名字和生活习性。 新品种啊,怪不得以前没在露台上见过。孟娴想。 她伸手去摸离她最近那枝,上面已经开了叁朵,和几个小花苞,小琪看见孟娴魂不守舍了,面上流露出几分担忧: “太太,您要小心点哦,别被花刺扎到手了……” 孟娴身体一僵—— 明明是一句稀松平常的话,却好似在一瞬间戳到了孟娴的某个记忆点,她动作和表情同时顿住,脑子里快速地闪过什么—— 是个陌生的女人,穿及脚踝的长裙,清瘦的手腕上挂一只细镯,长发盘在脑后,怀里抱了一束包好的花。 看不清脸,连她说话的声音都是时远时近的:“……我们小娴真乖,要小心点哦,别被花刺扎到手了……” 孟娴眼神恍惚,心口也忽得抽痛了一下。 是谁啊?怎么一想到她,她心里就好难受。有种欲哭无泪的沉闷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还不等她深入细想,放在一边的手机短促地响了两声——听提示音像是短信,孟娴看一眼不远处的小琪,对方正忙着把剪下来的枝叶打扫干净,没注意这边。 她点开看,只见傅岑发来的信息上方,是她好奇心作祟问的:“我今天在佛罗伦,好像见到你弟弟傅信了。他现在和你长的好像,我差点儿没认出来。” 然后是傅岑回复的——“那应该就是他,傅信他不久前才回国的,最近要在佛罗伦待一段时间。他小的时候你见过他很多次,所以对他有些微薄印象也正常。” 孟娴看完就把短信随手删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低头继续修她的花。 等待开学的时间过得很快,中途白英又来了家里几次,听说孟娴要去佛罗伦上班,兴高采烈地拉着她说了很多以前她们一起上学的事——可还是只字未提傅岑。 就好像上大学的那段日子里,傅岑完全没出现过一样。 她在隐瞒。 孟娴的记忆中,白英曾在校庆那天问,——“他校庆时要上台弹钢琴,你们那双人舞还跳不跳了?” 孟娴的钢琴和交际舞都是傅岑教的,除了他,她身边没有其他人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 开学前两天,孟娴在家自己练习了一下上课,倒也像模像样,有点为人师表的姿态了。白霍看她看的松了些,晚上从公司回来看见她还在整理电子教案,说不出什么意味地幽幽然说了句: “要是太辛苦就别做了吧,我可舍不得你受罪,家里又不缺你那份工资。” 孟娴面上一丝波动都没有,“不辛苦,再说总待在家里无事可做我也无聊。” 她也不缺那份工资,可人活着无论如何要给自己留个退路,否则便没有底气,只能听天由命。怕是被人打折了腿关起来,都没个人关注她的下落。 ………… 程锴闷酒喝了半杯,宁进才姗姗来迟,脸上挂着说不出的荡漾的笑,看的程锴特别无语。 他都不用问——这年头儿,天上的鸟、地上的猫都成双成对的,连宁进这种吊儿郎当的货色都能抱得美人归。 果不然—— “程哥,我跟小薇表白了。”宁进笑得贱兮兮的。 这才多久,称呼都改了。自从上次白英生日宴双双暴露以后,宁进也不藏着掖着自己的心思了,一开始还顾及罗薇以前追过程锴,后来知道也就是闹着玩儿,就开始肆无忌惮地追着人家跑了。 程锴眼神闪烁,“你表白了,她怎么说?” “还没松口答应,不过也没拒绝呀。”宁进乐呵呵的。 程锴目光上上下下,把宁进从头打量到脚,语气凉飕飕的:“我劝你啊,别高兴的太早了,罗薇她前男友我见过的,个个都比你高比你帅。” 其实这话有些夸大了。宁进外貌还是很不错的,虽然不如程锴那么精致,但也是少见的帅气,罗薇那些前男友或许有比他健壮的,但绝没有比他帅的——但程锴就是看不惯宁进那得瑟样,免不得张嘴就要恶劣地刺激他两句。 宁进根本不care,他精的跟猴儿似的,一进来就看出程锴是在喝闷酒,闻言轻哼一声,“哥,你就别阴阳怪气的了,我知道你是嫉妒我。” 程锴脸色一沉,“呵,真好笑,我嫉妒你什么?” “你嫉妒我有人疼,有人爱。” 程锴脱口就想说,难道我没有吗?可是话到了嘴边,他突然意识到,还真没有。 以前那些追求者都被他那臭脾气给吓跑了,加上他二十多岁了,还没情窦初开过;爹妈更不用说,也就争家产表孝心的时候能想起来他;唯一疼爱他的爷爷,现在也在病床上躺着。 程锴只得咬牙:“欠抽是吧,炫耀两句得了,没完没了了?” 宁进就笑了,看得出程锴并不是真生气——也犯不着,可他是谁啊,除了小跟班、好兄弟这两个角色,他还自诩是程锴的左膀右臂外加军师。现在他哥心情不好了,他能视而不见吗? 那必然不。 “哥,我看你这吃了火药一样——你有烦心事儿啊?”宁进一副义不容辞的样子,“你跟我说啊,我帮你想办法。” 程锴瞥他一眼,“就你?” 说实话,宁进其实是程锴交过这么多朋友里面最靠谱的一个。他消息灵通,办事也尽力,程锴虽然嘴上不屑,但其实心里已经有一点点松动了。 “说来听听嘛,万一我真能帮得上忙呢?”宁进再次抛出橄榄枝。 “……”沉寂片刻。 “我……”程锴终于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我有一个朋友,他最近有点不太对劲。” 宁进表情耐人寻味起来,“哪个朋友啊,是我认识的吗?” “你不认识。”程锴否认得斩钉截铁。 “哦——”宁进促狭的笑了,“那你接着说。” 程锴正了正脸色,“我那个朋友,他最近认识了一个女孩,那女孩……有男朋友了,”他顿一下,“但是我那个朋友跟她之间就发生了一点事情,然后他最近发现自己总把注意力放在那女孩身上,你说这正常吗?” 宁进还挺认真的分析,“哥,你这朋友不地道啊,怎么能想着挖人墙角呢?” 程锴瞬间像被再次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你太武断了吧,怎么能光凭这么几句话就断定我、我朋友是喜欢那女孩呢?” “那就不能是其他的,比如说不耐烦?或者因为有过节然后看见对方就忍不住生气那种……”程锴忽然前所未有的话多起来,好像急于证明什么的,绞尽脑汁地摆出他的论点。 宁进头一次像看蠢货似的看着程锴,然后打断了他的发言:“要是真讨厌一个人,看见就觉得烦了,怎么可能还会把注意力放在人家身上?哥,你那个朋友,是不是还喜欢往人家身边凑啊,挨了冷眼还不高兴,然后下一次继续往上凑?看见人家姑娘和男朋友在一起恩恩爱爱,心里酸的不行了吧?” 程锴表情一僵,好一会儿一个字都没再说出来。 良久—— “……那怎么办?”程锴失了魂似的低声问。 喜欢上了别人的女人,怎么办? 宁进挑眉,“能怎么办,等人分手然后想办法上位呗。” 程锴眼神黑沉沉地看过去:“那要是一辈子都等不到呢?” 没了一个白霍,还有一个傅岑,只怕下辈子也轮不到他。 宁进表情玩味,他直直地看着程锴,眼神忽然坚毅起来: “那就拼命夺过来。” —————————————————————— 作者的话:小宝们,我昨天重新注册了一个wb,@是那个酌青栀,大家有空可以来wb找我玩儿哦,感谢喜欢和支持 标注:程锴和宁进关于“你嫉妒我”的那段对白,灵感来源于知名电影《夜宴》中的台词,非作者原创,此处仅为引用、致敬。 第44章傲慢与偏见(下) 报道当天的早上。 孟娴起了个大早,平时都是白霍先她后,今天她的闹钟还比白霍的早了十分钟。 吃过早饭,孟娴换了衣服站在衣帽间的落地镜前检查仪容,冷不丁被人从身后拥入怀里,她于是从镜子里看到白霍的脸,眼神真是柔的滴水呀,但说话的语气却截然相反: “去了学校,你要乖乖的。”他抬手把她鬓边碎发撩到耳后,似亲昵似警告地低语: “傅岑虽然是苏怀仁的继子,可苏怀仁并不拿他当回事儿。带他来一场宴会这样的小忙帮了也就帮了,可你要让他用苏家来对抗我,苏怀仁绝不可能答应。” 所以懂了吗,不要妄想用靠近傅岑这一招来压制他或摆脱他。 谁都救不了她,她一辈子都得被他握在手里。 孟娴呼吸一沉,眼里雀跃消散两分,“……我知道的。” 白霍笑了,似乎对于妻子的乖巧很满意:“知道就好,走吧,送你去学校。” 佛罗伦已经开学一周多,校园里的学生开始成群结队。孟娴从车窗里往外看,好像在她们身上看到了十八九岁时候的自己。 白霍离开以后,音乐系的院长照例带她认识了一下系里的其他教授老师们,孟娴扫视一圈儿,没看到傅岑。 “还有两位教授现在不在,院里有任务,派他们去其他大学交流学习了,等人回来了你就能见到了。”院长和蔼笑道。 孟娴“嗯”一声,“谢谢院长。” 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看她这样恭顺,眼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转身,招呼另一位老师:“那个,小周老师,你来一下。” 被叫到的女子大概叁十岁左右的样子,通身打扮很干练,微卷的长发又给她带来一些恰到好处的女人味儿。 人到了跟前,院长又扭头对着孟娴道: “是这样,学校里大型的公开课现在已经正式开始了,今天轮周老师的班,就由周老师先带你一节吧。小孟,你跟着周老师熟悉一下上课流程,这样以后自己上课或是和教授搭档上课的时候才能更得心应手。” ………… “这边,是我们音乐系自己的教学楼,平时系里的学生上专业课都在这边上。然后待会儿我们要上的公开课是在叁号楼和四号楼那边,那两栋教学楼有全校最大的阶梯教室,有的可容纳一千多人……” 周冉事无巨细地娓娓道来,每到一个比较重要的建筑或设施旁,她就会回头跟孟娴介绍一下。 偶尔回头看向孟娴时,她也是笑得谦和得体——周冉知道这位小孟老师大有来历,虽然不是很懂财经商业方面的东西,但万科集团的名号好歹还是听说过。当时院长私底下悄悄告诉她对方是万科的总裁夫人,要她不着痕迹地“照顾一下”孟娴时,可把她惊了一跳。 虽然不懂眼前这位干嘛放着好好的贵妇不当要来做个老师,但也万万不会怠慢——兴许有钱人家的富太太就这样呢,闲得无聊体验生活来了。 正说着,孟娴忽然叫了一声“周老师”,周冉堪堪停下,就听孟娴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走这边吧,您刚才不是说上课的教室在叁号楼a区嘛,走这边更近,而且可以直接从正门进。” 周冉这才发现自己光顾着说话了,路都走错了,有些不好意思:“是是是,我都没注意——哎,不对呀,孟老师你怎么知道是这个方向的?” 孟娴笑了笑,“我本科和研究生都是佛罗伦的,这儿是我的母校呢。” 但可能佛罗伦校友这个身份比起万科总裁夫人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所以好像所有人都忘了这一层——或许连她自己都快要忘了。 小周老师惊喜了一路,她研究生是在国外,说来说去她待在佛罗伦的时间还不如这个新来的小孟老师呢。 到阶梯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一大半的学生,有些嘈杂。周老师在一边调试扩音器,不多时教室里响起尖锐的调音声响,还伴随着回声。 “请同学们安静一下,”周冉对准话筒,话音未落整间大教室都静了下来,周冉拿起手里厚厚一沓花名册,“马上就要开始上课了,上课前有个简单的考勤,随机抽查,点到谁谁举下手让老师看到就行。” “韩慈。” “孔坚。” “文子坤……” 一个接一个地有人把手举起答到,孟娴下意识地环视一圈,然后猝不及防地在第二排看到一个无比熟悉的脸。 ——傅信。 他怎么会在这儿…… 不等孟娴想明白,傅信的视线也悠悠地投了过来,和孟娴的在半空中撞上。孟娴是看到认识的人微微惊诧的那种,他则是漠然森冷到好像完全不认识她。 比起他哥简直不讨喜一百倍——孟娴收回了目光,也不再看过去了。 考勤结束,点到的都来了。周冉还算愉悦地打开课件开始讲课,只让孟娴坐在左侧的副讲台帮她把文件点开就可以了。 孟娴无事可做,就观察周老师讲课时的神态动作,以及什么时候该抑扬顿挫,什么时候该轻声慢语引导学生思考。 课上到一半,周老师摆摆手让底下学生自主讨论五分钟,然后走到孟娴身边耳语: “不好意思啊孟老师,我家里来电话了,可能是急事,我得出去一下。待会儿讨论结束,您接着我刚才的继续讲吧,就按照课件上的念就可以。这里的学生来学这门选修课,也就是拿个学分凑个热闹而已。” 孟娴点头,“好,你去忙吧,这儿交给我。” 她有练习过,所以也不怎么怯场,学着周冉的样子简单做了一下自我介绍,她就开始了: “那么老师接着刚才讲。众所周知,世界音乐的发展史中,比较脍炙人口的经典名曲如蓝色多瑙河圆舞曲、D大调卡农……”话还没说完,正前方大屏幕上的投影忽的熄灭了,连副讲台上的电脑也卡成了白屏。孟娴一顿,下意识地站起来查看投影仪。 教室里不复刚才的安静,已经隐隐弥漫起窃窃私语的声音,且有蔓延扩大的趋势。孟娴看了一圈儿,猜测是电脑和投影仪的连接出故障了,但周老师不在这儿,她也没这种经验…… 正当她一筹莫展、打算硬着头皮按她在家练习时背的资料先补救一下时,傅信从位置上站起来,往讲台上踱去——少年穿白T和黑色长裤,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干净的清冷感。 孟娴不明所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傅信手法娴熟地在电脑上敲了几个键,然后走到投影仪处后方拧动了什么,大屏幕又重新亮起来,不出几秒就显示重新连接成功。 孟娴一看,就压低了声音打算向傅信道谢—— “同学,谢谢……”你字还没说出口,对方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颇冷淡的样子。 一节课总算有惊无险地结束了。傍晚夕阳西斜,孟娴也临近下班。不想白霍再跑到办公室去,孟娴和他打电话约定去校门口等他。 因为是周一,大部分学生这个时间还在上下午最后一节课,所以校园里比较安静。孟娴走的那段小路更是幽僻,两边都是桦树林和灌木丛,蝉鸣声不绝于耳。 直到从前面不远处、不知哪里传来几声男女做爱时独有的暧昧喘息,她脚步一顿,当机立断决定转身换条路。 这不回头还好,一回头竟然又看见了傅信。 他跟踪她吗?还是只是巧合? 孟娴也懒得猜,索性走到他面前问:“你是傅信吧,还记得我吗?” 本以为对方会矢口否认,毕竟他态度摆在那里,谁知——“……你都认得我,我当然也记得你。”他面无表情的说。 哥哥喜欢了这么多年,被抛弃也执迷不悟的对象,化成灰他都记得。 “你刚才怎么会跟在我身后?”孟娴眉头微皱,直截了当地问。 傅信垂眼看她,竟反问道:“这儿是公共场所,你怎么能断定我是跟着你来的?” 孟娴听他这样说话,也不生气,看在傅岑的面子上,她还能像以前那样心平气和:“好,先不说这个了。上午的事,谢谢你帮我解围。” 好像被她这样一直平静无波的反应激到了,也或许是因为别的,傅信再开口,语气里隐隐含着些嘲讽: “我不是帮你。只是你不好过,我哥也不会好过,我是在帮我哥。” “我跟你什么利益关系都没有,所以你用不着假惺惺地对我说好话。”他这话说的,倒好像她是个满口谎话、只会利用别人的虚伪骗子。 好吧,她的确是。 到这时候,她已经确定了,眼前这小孩儿百分百对她有着莫名其妙的敌意。 一连碰了几次夹枪带棒的冷钉子,孟娴没忍住轻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他: “……傅信同学,你说话一定要这么傲慢吗?” 第45章你威胁我 傅信一愣,许久才重新开口: “你既然已经嫁到白家,我哥也完全失去了利用价值,你何必再蹉磨他?等到了最后,你和白霍做了恩爱夫妻,又把他置于何地?” 好像刚才那种讽刺的情绪又悄然消散了,傅信表情语气都恢复寻常,看孟娴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也不存在什么敌意了。 所以他跟踪她,就是为了跟她说这些话?孟娴神色淡淡,被这样指责,似乎也完全没有产生任何异样情绪。 她知道,他是劝不了他哥了,所以只好换条路,转而攻坚她这个罪魁祸首。 “你如果还念旧情,就应该早点儿放过他才是。”留下这句话,傅信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孟娴则驻足在原地很久,才在剧烈的蝉鸣声中一点点回过神来。不远处细微的野战声不知何时消失了,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正好,她也不用再绕远路了。 只是还没转身,忽然见前面右侧的树林里走出一人,她定睛看——竟然是程锴。 今天是踩了什么狗屎运,怎么一个两个的毒舌幼稚鬼,全都这么阴魂不散的。孟娴紧抿双唇,忽然感觉到心有点累。 他还慢慢朝她走过来。 她表情变得古怪,微微皱着眉:“程锴?你怎么在这儿。” 佛罗伦好像和这位大少爷没什么关系吧,而且没有校卡和通行证,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程锴表情不愉,不知道的可能以为他一直都这样,要是宁进在这儿,就能看出他这是醋坛子打翻了的语气表情:“怎么,怪我不该来这儿?我来了,打扰了你跟傅信的好事儿是吧?” ——嘴欠是基操,再加上这酸溜溜的语气和对他口中傅信的不屑,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对孟娴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似的。 他从白英那儿得知孟娴现在在佛罗伦任教,脑子一热就跑来了,又费了不少的力气才找到她,谁想得到时隔这么久不见,她又给了他好大一个“惊喜”啊。 了解程锴喜怒无常的秉性,孟娴都懒得跟他较劲,权当没看见他,转过身自顾自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听见身后程锴追来的脚步声。 “等一下,”他叫住她,然后走到她面前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两下,亮给她看。 一个不太清晰的偷拍视频,不过能看清出镜的人是她和傅信,因为角度原因,从视频里看会让人觉得他们离的很近,而且还是她主动走近傅信的。原本毫无逾矩的一段接触,被他这么一拍,倒好像她和傅信两师生之间真的横生出许多暧昧感来。 “这个视频如果被放到佛罗伦的媒体网站上,你猜会发生什么事?”他似笑非笑,眼里说不出是什么。 “到时候白霍和傅岑肯定也都会知道,那他们……”他欲言又止,然后看着孟娴。孟娴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视频虽然没什么过分的画面,但架不住有心之人过度解读,加上她和白霍、傅岑之间的叁角关系颇微妙,好不容易保持平衡,会因为这个视频闹出什么事端谁说的准。 孟娴眼里透出好笑,“你威胁我?” 程锴坦然地和孟娴对视,像终于亮出爪子和獠牙的小兽,他眼里透出势在必得的光芒:“我这可都是跟你学的。你要是不心虚,觉得自己清清白白,还会怕吗?” 她那些拿捏人的手段,他不说学了个十成十,但怎么也有七八分像。 孟娴忽然有种被反噬的感觉,自己一直以来掉以轻心,然后起了逗弄之意的小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学会跳起来咬人了。 有意思。 孟娴笑笑,整个人好像从刚才微微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抽离了出来,身上尖锐的气息也收敛了。 “你什么时候拍的,我竟然都没看见……”她轻声说着,然后不动声色地凑近程锴。眼见对方的表情又有些微微无措的时候,孟娴突然伸手就去夺手机——电光火石之际,程锴却好像早有预料似的猛地抬手,一下子把手机举到她够不到的半空中,然后发狠般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 他微微咬牙,语气森冷:“你耍我这么多次了,以为这次还能成功吗?” 到底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孟娴一直以为程锴除了那张破嘴基本没什么攻击力,倒是小看他了。 “……你想怎么样?”冷静下来,孟娴只能和他谈条件。她倒要看看,他一天到晚的作妖,是想干嘛。 终于等到这句话,程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了一些,但仍没有放开对孟娴那只手腕的束缚,“你还真是识相啊,能压制对方的时候就趾高气昂,一看情况不对,就知道服软了?” 他说着,漂亮的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孟娴——明明说的是是控诉的话,孟娴却莫名地好像从中听出了委屈。大概是想起当初屡屡在她身上栽跟头,心理不平衡吧。 孟娴微笑:“有话直说,别绕弯子。” 程锴舒口气,“从山庄回来以后,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他顿一顿,目光沉沉,语气陡地激进:“说到底,要不是当初你给我下药,我也不会……”一句话尚未说完,就戛然而止,程锴好似忽然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差点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好在及时收住了。 总不能说,他想着她手淫,还梦到她然后遗精了吧? 他说的不算明白,可孟娴是什么人啊,一下子就品过味儿了——她说他最近怎么这么不对劲呢,原来是想女人了?或者再说直白点儿,他头一回开荤食髓知味,想她的身子了? 孟娴知道,但孟娴不说,她只是好整以暇地继续和他推拉:“那怎么办,事情已经发生了,谁都不能改变了。不然你打我一顿,泄泄愤?” ——她就是要他亲口说出来,要他为当初信誓旦旦说出的话付出耻辱感,这样,下次才能学乖,不再张口就来。 本以为对方又会炸毛,但竟然没有。程锴堪堪放松了手中力道,只虚虚地握着孟娴的手,然后低下了头,垂下的眼睫挡住了眸中神色: “我不会打你,我要你为当初做过的事负责,你上了我,绝不能只是白上。我什么都不要,视频也可以现在就删,只要你答应我——” 他抬眼,定睛看她:“你是怎样接受傅岑的,就怎样接受我。” 第46章鹿死谁手 事实上,程锴打好的腹稿不是这样的,他很想对孟娴说,他在不知何时已经喜欢上她了,他想和她在一起。 这一刻,什么道德伦理都往后推,他只想当下高兴。在一起几日算几日,他再也受不了被她排除在圈子之外,她身边一个又一个男人前赴后继,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但孟娴的态度太伤人了。他的自尊心早在这段时间的逐渐醒悟中被不断撕碎、鞭笞,如今已经所剩无几,张牙舞爪地说出这番话,已经是他用尽力气。 可话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孟娴的性子其实外柔内刚,吃软不吃硬,他这样说,万一她一个生气…… 程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像今天这样,心甘情愿丢掉所有的傲气和尊严,反复揣度一个人的心思,上赶着都还怕人家不要。 ——感情竟是这样可怕的东西。 程锴心里忐忑,面上倒是不显,看孟娴一直沉默,他那颗心一点点地被悬到了半空中,一摇一晃,落不到实处。 他不知道,孟娴还在盘算。 男欢女爱对她来说从来都是锦上添花的点缀,有或没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段感情能不能为她带来裨益。她想起早上出门前白霍的态度——他料定了她没有其他办法能摆脱他了,也觉得自己能把孟娴吃的死死的。 可他忘了,江州并非只有万科一家独大。 连秋姨都说过,程家的财力地位绝不输白家,放眼整个江州,能跟万科抗衡的,怕也只有华盛。 孟娴收回发散的思绪,抬眼看着程锴,良久—— “……好啊。”她言笑晏晏,忽然答应下来。 程锴先是一愣,然后瞬间被铺天盖地的狂喜淹没,心花怒放四个字就差写在他脸上了。 “真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再确认一遍,得到孟娴“嗯”的一声肯定回复后,情不自禁地猛地伸手抱住孟娴。搂的紧紧的,像终于抓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宝物。 在程锴怀里,孟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已经能感受到他情绪上的极度愉悦。看他这样高兴,她但笑不语——争吧,最好打起来,看鹿死谁手。 谁赢都可以,反正她永不会输。 ………… 入了秋,江州的天气还像盛夏的时候那样,蝉声依旧,炎热和骤雨两相交替。 白霍好像一夜之间忙碌了起来,早出晚归比以前更甚,偶尔他会在卧室里开视频会议,孟娴隐约听到什么“季度总结”、“董事大会”之类的字眼。 总之他没那么多空闲时间一直盯着孟娴了,上下班接送也开始间断,她总算可以稍稍松口气。 耳边传来闷雷的声响,孟娴从办公位上抬起头,看了看窗外——天色有些昏黑,潮湿的泥土味道从半开的窗户渗透进来,空气中的风已经带了一丝雨前的凉意。 办公室的其他同事开始低声商量着要不要早退,院长和系主任都出公差了,几个教授平时除了上课就很少见人影,此刻偌大的音乐系教职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这几个中低层的普通教师。 其实无伤大雅,毕竟已经没他们的课了,也没有人会关注。于是不多时,办公室里就没什么人了。 孟娴的教案还没写完,手机响了两声——是她自己买的新手机,平时就放在办公室里不带回家,原来的那部用来应付白霍,现在这个用来和傅岑程锴联系。 是程锴发的消息,“我听小叔说他要去万科和白霍谈个案子,估计要很晚。我去接你吧,我知道佛罗伦附近新开了一家很好吃的日料店。” 偷腥这方面,程锴上道很快。 她回复“好”,让他在校门口等。 余光注意到身旁投下一道阴影,孟娴抬起头来的同时,不着痕迹地把手机息屏了——是傅岑,教授都有独立的个人办公室,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她都没察觉。 傅岑站在那儿跟幅画似的,眉眼温柔地能把人溺死:“还没到下班时间,要不要先去吃个饭?” 他知道白霍会在固定的时间来接孟娴,就算不来也会派司机过来,所以这么多天以来,他一直没能找到和孟娴独处的机会。 孟娴迟疑两秒,微抿的唇轻启:“下次吧,今天没空,有点事要处理。” 傅岑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落寞,但还是笑了笑:“好,那就下次。” 他越是这样温顺,孟娴就越是不忍心。 其实真要论起来,孟娴对傅岑的感情远比对程锴更深一些,她也很信任他;但现在是特殊时期,就算是为傅岑好,她也不能太沉溺个人感情而不顾其他了。 白霍若是报复起来,对程锴来说或许只是皮毛之痛,可对傅岑却是骨血之痛。 孟娴下了决心,拿起一旁的包,“那我就先走了,待会儿可能要下雨,你也早点儿回家吧。”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程锴的车开到孟娴眼前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阴云更密集了,仿佛下一秒暴风雨就要来临。 上了车,程锴自然而然地就去抓孟娴的手,另一只手开着车,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愉悦。 “……那么高兴呢?”孟娴漫不经心地问,恍惚意识到,她竟然真的和程锴纠缠到一起去了,明明以前还是见了面就互看不顺眼的关系。 世事难料。 程锴嘴角的弧度就没下来过,闻言轻哼一声,“为什么不高兴,虽然你不会想我,可我会想你啊。”好不容易见了面,他还不能高兴高兴? 孟娴微微一怔,然后忽的笑了,那笑意柔软,又似乎夹杂着某种真假难辨的温情。 她这样笑,也不再开口就是尖锐的讥讽之语——就像他梦里那样。 程锴心头发颤,然后心跳越来越快,情意来的莽撞,他根本来不及控制。 离说好的日料店还有段距离,程锴却忽然把车停在了路边。孟娴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对方已经倾身凑了过来——离得很近,近到她甚至能看见他漂亮纤长到不真实的眼睫。 “我想亲你。”他轻声说着,和孟娴对视的目光缓缓下移,然后落在她的唇上。 她看到了,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在吞口水。 孟娴不得不承认,她被诱惑到了。身体远比脑子更诚实,她没有拒绝,反而拉近了和程锴的距离,然后轻轻碰了他的嘴唇一下。 蜻蜓点水一样,这个吻稍纵即逝。 她正要往后退,却被程锴眼疾手快地扣住后脖颈向他压了过去,狂风骤雨般的深吻瞬间落了下来,他无师自通地用舌头撬开她牙关,然后攻城掠地。 就好像那个吻打开了他身上的某个开关,抑或是孟娴彻底接受他的信号,他整个人像是突然发情了的兽一样,又吸又咬,吮得她舌尖发麻也不放过。 不知道这样吻了多久,孟娴快不能呼吸了,去推程锴,他才不依不舍地放开她,但人还靠在她肩头喘气。 孟娴稍微缓了缓,气息还没完全平和下来,一低头,看到程锴双腿之间高高隆起的一块。 就亲这么几下,他就硬成这样了,那性器像是要把裤子撑破似的鼓胀着。伴随着耳边男性动情之余的炽热呼吸,孟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儿湿了。 鬼事神差地,她伸手摸了摸程锴那处,程锴像被针扎到似的颤了一下,然后抬头和孟娴对视。 两个人都看出来了——对方眼里多多少少的情欲之色。 第47章边射边肏高h(4300字) 开门、关门,几乎是在落锁的一瞬间,孟娴被推着压到了门上,然后是和刚才在车里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纠缠——男女的喘息交织在一起,程锴膝盖顶进孟娴双腿之间,把她死死抵在门上,吻得难舍难分。 日料店没有去,反而拐弯来了就近一家星级酒店。 偷情的紧张和刺激感一同袭来,孟娴胸脯剧烈起伏着,被动接受程锴激烈的情欲,但也主动搂住他的腰,坏心眼的小幅度摩挲着,直把程锴挑逗得头晕眼花,浑身都麻了。 ——怎么可以可以软,这么香甜。程锴乱七八糟地想着,急切又痴迷地去舔吻孟娴的耳垂、脖窝。 如同一只濒死的天鹅,孟娴闭着眼轻喘,被亲的忍不住仰起修长脖颈,表情享受而愉悦。 程锴呼吸紊乱,被沾染了欲望的孟娴迷了眼——若说平时的她是温柔轻熟的知心姐姐模样,现在就是熟透了的蜜桃般,吐息香艳,眼神媚的滴水儿。 谁能忍住不上前去咬一口? 一阵天旋地转,孟娴被整个拦腰抱起来,程锴的步子跨的又急又快,抱着这么一个大活人也不见累,硬是轻轻松松地一路走到卧室。 孟娴的后背和软床相触的一瞬间,程锴就黑压压地覆了下来,他呼吸沉重,湿热地喷洒在孟娴的耳边:“你惹出来的事,你要负责善后。”指她刚才在车上摸他那里。 说着,程锴挺腰,用硬了的性器隔着裤子抵在她大腿内侧蹭了蹭,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 孟娴笑,“……好啊。” 话音落,已经抬起双腿夹住程锴的腰。程锴呼吸一紧,没忍住又低头去索吻。 程锴的性爱技巧其实还很青涩,但架不住他那股子对孟娴的痴狂劲儿,于是只凭本能,便无师自通地一边亲吻一边顺着孟娴衬衫下摆摸了进去。 衬衫有点紧,程锴摸得不爽快,孟娴也被箍的难受,她正要推开他些把扣子解开,却不想程锴已经张嘴咬住孟娴领口的布料,叁下五除二把扣子一连撕开了好几个。 “哎,别……”待会儿家里的司机还要来接她,衣衫不整地怎么见人。 程锴沉迷似的埋进孟娴胸脯里,呼吸沉重,声音略微有些含糊:“别怕,我待会儿让人送件新的上来……”一件基础款的衬衫而已,想要还不容易。 孟娴也就不作声了,任由程锴小兽一样在她怀里作乱。 光是埋进去还不够,他蹭了几下,伸手握住其中一只。软嫩滑腻,好像稍微用力一点就能戳破表皮的软桃似的,勾着他不由自主地张嘴含住,用舌头裹挟着微微硬挺的乳尖来回地舔;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一边揉捏右边那只乳儿,一边用指腹摩擦亵弄颤颤巍巍的可怜乳头。 孟娴轻哼起来,被又舔又摸地弄的很舒服,酥麻感从胸乳逐渐往下蔓延,然后在小腹处汇聚成团——和白霍做不太一样,让她迷乱中有种不安又上瘾的感觉。 好像是察觉到孟娴分神,程锴用牙齿咬了一下口中乳肉,换来孟娴轻细的痛吟,又松口安抚似的慢慢舔弄起来。 孟娴有些哭笑不得,“你是狗吗?这么喜欢咬人。” 闻言,程锴哼唧一声,“我要是狗,那也是专门咬你的狗。” 这牙尖嘴利的狗崽子。孟娴心里失笑,嘴上倒软下来:“好了好了,别咬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嘛。” 程锴果真停下来了,不过又爬上去亲孟娴的耳垂,“晚了,我要吃你的……”他气息湿热,却又欲言又止。 孟娴尚未反应过来,“什么?” 那边程锴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她的裙摆下钻了进去,隔着底裤摸上了她的腿心儿——“……这儿。”他笑着说。 他早就馋她的小穴馋的不行了,一想到那里现在已经泥泞一片,微微翕动开合着等待外物的进入,更别说那些水儿还是为他而流,简直再多忍一秒都是煎熬。 裙子没脱,底裤和内裤被一起扒了下来,孟娴配合着抬腿,程锴再看过去时,目光灼热的要命。 孟娴双腿打开,暴露在空气中的小穴微微瑟缩着,可爱又可怜,穴口竟然还不间断地往外丝丝缕缕流着晶晶亮亮的水儿。他才伸出一根指头碰了一下,那水液就沾裹上他的指尖,为接下来去阴蒂流连增添了许多顺滑感。 “都湿成这样了,还在往外流呢……” 程锴喃喃两句,又添了一指插进穴口,浅浅进出两下,再抽出来时,两指已经黏糊糊的难舍难分了。 他凑上去,像刚才埋胸那样埋进她腿心里,高挺的鼻梁沾上了阴唇残留的淫液也不在意,只一味伸出舌头去舔弄、吮吸那湿淋淋的蜜穴。 “啊……程锴……”孟娴被舔得眼神迷蒙起来,下体随着他的节奏轻微颤抖着,快感突如其来的激增,从被舔咬的地方一路传到全身。 他吃的很用力,把她那两片蚌肉都尽力含进嘴里去吸,发出很暧昧的水声和啧啧啧的吮吸声。 孟娴享受的眯起眼,一看就是被弄的过分舒服了。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喘息此起彼伏,整个室内弥漫着暧昧而淫靡的气氛。 “好舒服……”她轻颤着把下体更深地往程锴嘴里送,且还无意识地夸奖起来。 她逗弄他的口气很闲适,仿佛他是一个很合心意的乖巧宠物。 程锴一开始还稍微有些不太熟练,也可能是因为急切,牙齿时不时会不小心碰到孟娴的阴蒂,但他很会观察,她疼了还是爽了,他每时每刻都在调整自己的口交技巧。 没多久,程锴就已经学得很会口交了——他收敛着牙齿,尽量用软舌去舔弄阴蒂,舌尖时不时探进阴道浅浅的戳刺,间或吸吮孟娴花穴里流出来的半透明水液。 只要是人,到了床上其实都是下半身动物,和谁做最舒服,心就在谁那儿——这是宁进教给程锴的,他说他长的好,试试用脸勾引一下,成功率应该会加大。 孟娴不知道程锴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她只觉得舒服的过了头,快感慢慢变得有些煎熬,一直在累积,快要到顶峰的那个点了。她于是情不自禁地用腿夹住了程锴的头,对方微硬的短发蹭着她的腿心儿,剧烈的酥麻感和瘙痒感齐齐涌上来—— 很快,孟娴哆嗦着高潮了,从穴里大股大股地泄出水液,又被程锴吸进嘴里,微微的腥甜味道,让他更加兴奋起来。 高潮过后的一瞬间,孟娴持续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松软下来,被微弱电流般的余韵萦绕着,她眼神朦胧,看程锴自顾自地脱衣服,拿床头酒店准备的套子戴上——好像那套还有些小,他颇苦恼地皱了皱眉,但还是勉强带上了。 他又跪坐在她两腿之间,扶着她的腿往前推,大腿和小腿肚两相交触,配上她门户大开的肢体,整个白嫩女体呈一个M形。 孟娴勉强睁眼,从她那个角度看,程锴的腰腹肌肉紧致漂亮的不像话,肩宽腰窄,一看就很有安全感。看见人鱼线,也就看见了他胯间高高耸立起来的粗长性器。 被套子包裹着,她看不清里面,但顶部薄薄的一层橡胶下,是饱满硕大的蘑菇头,甚至还有一截肉棒露在外面,配合着最下面两颗沉甸甸的阴囊,着实有些骇人。 心里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孟娴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程锴也好不到哪里去,眼尾早被情欲熏得潮红。他握着那根阴茎,身体跪伏下去,在穴口来回磨蹭几下,待棒身充分沾上淫水儿以后,坚硬龟头已经抵在孟娴的穴口,蓄势待发。 程锴挺着腰,一点点地缓慢插进去,肉棍破开穴口,才将将进去一个头,里面就好像感受到了入侵似的猛烈挤压蠕动起来,吸得程锴腰眼发麻。 “嗯——”两个人都绵长地呻吟出声,快感迫使程锴长驱直入,直到进入深处才堪堪停下。 孟娴止不住地喘息着,只觉下身充盈酸胀的不像话,但又有很强烈的被填满的满足感,她看着程锴,对方被快感逼得还在轻微发抖,但年轻又有力的腰已经开始前后挺动,带动着阴茎抽插起来。 酥麻快感很快席卷全身,孟娴微微张开的唇里不自觉地漏出似痛苦似欢愉的呻吟声。两人交迭在一起,正交合着的性器被不断深入撞击的动作搞得不住往外飞溅着淫水儿,男人肉棒下的阴囊前后晃荡,配合着肉体拍打的淫靡“啪啪”声。 “啊……咬的好紧……”程锴沉声说着,眼神迷离而痴缠,粗重的喘息和时不时爽得狠了嘴里溢出的呻吟混杂在一起,弄的他都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了。 肉刃在内壁里被不断的吸吮、绞紧,每一次进出都是莫大的折磨,程锴简直恨不得掐紧身下女人的腰,就这样用尽全力把她肏死在床上好了。 孟娴双腿大开,脚趾舒爽地扣紧身下床单,一睁眼就是那根狰狞的肉柱整根拔出再全部没入的景象,一闭眼,所有的感官神经全部集中在下体,被抽插进入的性快感剧烈到无法言说。 “好像……快、快到了……啊……”孟娴无意识地说,浑身都绷紧了,在程锴某一记深顶中猛地抬起腰,微微抽搐着高潮了。程锴不多时也猛烈抽插几十下,闷哼着射了出来。 毕竟是青涩,没什么技巧。 孟娴以为这就结束了。 她这厢还在缓解刚才高潮的余韵,穴里过电一般酥麻的要命,正敏感,却忽然感觉还在她里面的那根可怕东西竟然一边射精,一边又开始抽插起来。 这样边射边肏,她才刚泄过的身子怎么受的住,身体防线几乎全面崩溃,她终于呜咽出声:“……先别……啊……慢点儿……” 程锴慢慢停止了动作,将肉棒抽了出来,眼看着孟娴水红色的穴口被他肏得外翻,一颤一颤地泄出水液沾湿身下床单——他呼吸一紧,扶着孟娴的肩膀和腰肢将她翻了个身。 重新覆上去,他沉重呼吸喷洒在她耳边:“我们换个姿势,这样入得更深。” 还想看更多,更多她因为他而高潮的可怜表情,想听她呻吟哭叫,这样才能让他真切感觉到,她是真的属于他。 还不等完全趴在床上的孟娴反应过来,身后的程锴已经跪在她大腿两侧,扶住阴茎一插到底。 “啊——”顶得她短促惊叫一声,下一秒程锴就猛地冲撞起来,大开大合的肏干下,那种狂风骤雨一样密集的快感让孟娴实在有些受不了了,埋进枕头里的脸上,表情淫靡到了极致。 ………… 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孟娴再回过神来,是被耳边的雷雨声惊醒的——外面不知何时下雨了,卧室的落地窗没拉窗帘,雨滴拍打在窗玻璃上,都盖不住两人身下“噗呲噗呲”抽插水声。 这简直是一场销魂夺魄的性爱。孟娴无力地坐在程锴大腿上,和他面对面,被他托着屁股上上下下,任由他插进去。衬衫半脱不脱地挂在胳膊上,耷拉在背后,孟娴高高地仰起脖颈,被程锴舔吻着脖颈和锁骨。 程锴好像已经对怀里的人上瘾了,身下不住地侵犯着还不够,还要索吻,虽然身上顾及着不敢留下痕迹,但可以用力地亲吻她的唇。 他余光能够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性器在进出孟娴那水光淋漓的殷红色蚌穴,那时怎样淫靡的场景啊,那么小那么娇弱的穴,竟然可以吞吃下他那么大的东西,吃的艰难,但又咬的死紧。 程锴快疯了,赶紧移开视线,低头去吃孟娴的乳儿。 那对乳鸽也是可爱的紧,从刚才开始就随着他顶肏的动作上下晃荡着,形状圆润,乳头也早已随着高潮快感持续挺立着,被他急不可耐地一口含住,一边吮吸一边发出微微沙哑的迷情呻吟声。 下流淫靡的男女交媾声,此起彼伏的回响在整个屋子里,程锴表情迷离,似乎都要忘了时间,只竭力地在心上人身上发泄着积攒了这么多天的想念和情欲。 “……呃……啊……”男人略微艰涩的色情喘息着,肉棒被敏感的肉穴内壁挤压摩擦,每插进去一下都好像有千千万万张小嘴在吸吮的那种紧致。肉棒已经胀大到极致,他知道他快射了。 刚才用了几个套子来着?程锴迷迷糊糊的想…… 记不清了,算了。 要是没有时间限制,他还可以用更多,但不能把孟娴置于为难的境地,他依依不舍、而又用尽全力地拼命抽插起来,打桩似的,速度和节奏都比刚才快了很多,次次深入浅出。 孟娴已经被肏得软成了一滩水,连淫叫都没有力气了,每一次律动都需要程锴带着她。 不多时,她嘴唇无意识地张着,下半身微微哆嗦,阴穴里也疯狂地收缩蠕动;程锴浑身肌肉骤然紧绷,性器埋进蜜穴最深处,终于射了出来。 第48章禁果(上) 目送孟娴离开以后,傅岑静静地立在原地。 一动也不动。 他心里明白,孟娴应付白霍已经很辛苦了,这条注定难走的路是他自己选的,没什么好说。但还是难受,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胸口压了一块巨石那样的难受。 他又不可抑制地想起以前——孟娴从来不会丢下他的。 耳边传来阵阵闷雷的声响,傅岑目光一寸寸挪过去。直到眼睛都酸了,终于开始有雨丝滴滴答答地落在窗玻璃上,然后哗然下大,倾盆大雨只在一瞬之间。 ………… 云港算是比较四季分明的城市,到了夏天,温度不由分说就飙高了。 高二那年的初夏,学校因为有扩招计划就建了个新校区,要把学业繁忙的整个高叁都搬过去。 那天校广播通知下午放假的时候,傅岑他们班正在上一周一次的生理课。 窗外云层疏朗,绿树成荫,蝉鸣混杂着簌簌的风吹树叶声。傅岑一抬头,就看到孟娴正专心致志在做数学题。 他已经如愿以偿,成绩单上他的名次离孟娴越来越近,有了更多的选择权以后,他现在可以坐在孟娴后座了。 广播还没结束就听见其他教室响起阵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班里学生反应过来,也纷纷起哄。不过高兴归高兴,放学前的课还是要上完。于是又纷纷安静下来,百无聊赖地等待这节和学习毫无关系的生理课结束。 傅岑又看过去,发现孟娴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合上盖子的时候,眼睛还在看桌上的卷子。 生活老师是个不到四十岁的清瘦女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不紧不慢的。她的课上,会讲到有关男女生理方面的健康常识,讲到恋爱观,讲到青春期发育。 “……同学们要知道,早恋是禁果。学生的职责就是学习,不要乱想其他。因为在这个阶段,你们的心理都还不成熟……” 禁果啊。傅岑的思绪免不得又发散开来,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咚咚”两下敲桌子的声音,傅岑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孟娴转过身在看他。 “想什么呢,放学了,走吧。”她说。 傅岑环视四周,这才发现周围人已经走了大半了,整间教室瞬间变得有些空荡荡的。孟娴收拾书包去了,时不时回头看看傅岑的进度,然后适当放慢手里的动作。 她在等他,要去天台给他补课来着——这几乎是傅岑一整天里最盼望的时刻。 这天补课结束以后,两个人并肩回家的路上,孟娴忽然说:“傅岑,晚上去我家吃饭吧,我妈说她想你了。” 和孟娴成为朋友以后,孟娴的妈妈孟青很快就知道了傅岑的存在。对于他借补课之由在经济上救助她们家,孟青表现得十分感激,隔叁差五就会让孟娴带傅岑回家,给他做好吃的,嘘寒问暖。 眉目清隽的少年点点头,兀自压下内心深处的喜悦——和孟娴一起去她家里,是他第二期盼的事情。 苏家那么大的房子,却丝毫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只要他回去,面对他的必然是漠视或冷嘲。那兄妹两个抱团羞辱他,亲生的妈妈为了维护自己的第二次婚姻,也选择对他的处境视而不见。 比起那个华而不实、根本就不属于他的地方,孟家那个小而温暖的房子才更像个家。 傅岑很早就知道了孟青是孟娴的养母,孟娴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亲不亲生不重要,我妈只有我一个女儿,她养着我,那她就是我亲生的妈妈。”她说。 她们是相依为命的人。 他们到家的时候,刚走一个来买花的客人。孟青正低头记账,一抬眼看见女儿回来了。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呀,”她笑的温柔,然后顿一秒,看到孟娴身后清风霁月般的少年,语气变得惊喜:“……傅岑也来啦?来来来,快进来。” 孟青爱花,于是家里这栋不大的房子,一楼用来开一间小小的花店,二楼才是住的地方。之前孟青生病,花店一直没有营业,家里才会入不敷出,要去找邻居借钱。好在现在孟青身体恢复了,花店又一天天热闹起来。 虽然是养女,但别人从她们母女之间的相处上完全看不出来。孟娴是比较有主见的那种人,但是对妈妈很恭顺,孟青这个大人甚至比女儿还活泼一些,孟娴也哄着妈妈,从不让家里操心。 二楼的客厅墙上贴了很多孟娴的奖状,还摆了不少竞赛奖杯,放眼望去,处处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孟青一边给他们倒茶,一边对着孟娴:“小娴,妈妈待会儿要做晚饭,你陪傅岑看会儿电视什么的。” “对了——”她话锋一转,“我给你买了条新裙子,放在你房间了,记得试一下合不合适。” 孟娴应声,然后乖乖地喝妈妈倒给她的凉白开。 傅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也坐下来喝水,只是不经意间看到孟娴被清水浸湿的、好看的唇时,他默默地躲开了视线。 好像很软、很好亲的样子——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我去试下衣服,你看电视吧。”孟娴站起来,回房前叮嘱傅岑,“桌上水果洗过的,可以直接吃。” “好。”傅岑嘴上答应着,其实还有些心不在焉——十六七岁血气方刚的少年,一点小小的妄想就足够让他心烦意乱了。 不一会儿,孟娴又回到客厅,身上的校服换了,变成一条淡蓝色的长裙。 “好看吗?”她神色淡淡,坦然地半侧过身,给他看背面效果。 傅岑呼吸微乱,开口时声音都带着自己未曾察觉的颤抖:“……好看,很适合你。” 孟娴朝他坐的沙发走过去,指了指桌子下面:“那儿有剪刀,我够不到,你拿出来,帮我把衣服吊牌剪掉。” “……嗯,好。”傅岑自然而然地就答应了,丝毫未察觉这样的事对于两个异性朋友之间是否有些不妥——似乎对他来说,靠近她是他的本能。以什么方式,这种方式对不对,并不重要。 孟娴于是背对着他坐在他身边,少女修长白皙的指尖捏着那个叁片式的吊牌从后背那儿抽出来,轻飘飘地落在傅岑手里。 他一垂眼,就能隐约看到少女包裹在单薄布料下,光洁美丽的后颈。 傅岑小心翼翼地把吊牌剪掉,剪刀也放回桌上。听到声音,孟娴侧眼看了一下,可随即她意识到,傅岑还离她很近,没有因为剪完了吊牌就和她拉开距离。 她静默地等了几秒,他还是一动不动。 什么啊,又在发呆吗?孟娴想着,想起傅岑最近好像总是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被她看到好几次了。 她忽然回头,视线捕捉到傅岑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惶——被逮到了,他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两人就那么对视着,傅岑短促地窒息两秒,晕红和无措在脸上蔓延开来。 孟娴盯着傅岑的眼睛,良久,忽然笑了,“脸怎么红成这样?” 她应该也发现他的龌龊心思了,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傅岑心里忐忑不安、而又带那么一丝丝期望地猜测着——她看出来了,可她没有生气,也没有撵他走,而是像平时那样,平静温柔地和他说话。 鬼使神差般地,他薄唇轻启:“因为……” “什么?”孟娴疑惑。 ——为什么明知是禁果,还是会有那么多人冒险去尝试呢? 傅岑眼神迷蒙起来,心跳加速。他看着孟娴顾盼生辉的双眸,少女白嫩的肌肤因为过度拉近的距离而无比清晰,还有她微微张开、水润的唇—— 回过神来的时候,傅岑已经凑过去,轻轻吻在孟娴的唇上,只一下。 “……因为我喜欢你。”他说。 ——禁果诱人,而他情窦初开,难以忍耐。 为这一晌贪欢,他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第49章禁果(下) 闷热了将近一周,云港终于迎来入夏以来的第一场暴雨。 教室外的走廊熙来攘往地嘈杂了许久,穿着统一校服的高中生摩肩接踵地背着书包放学,瓷砖地面被踩上很多脏兮兮的水痕,隐约还能听见有人小声抱怨着: “……好烦啊,我都没带伞。也不知道家里会不会有人来接我……” “……今天化学老师怎么布置那么多作业,疯了吧,今晚肯定写不完了……” 乱糟糟了将近十几分钟,就慢慢地恢复寂静了,偶尔有一两个学生经过,连脚步都能听见回声。 孟娴和傅岑照例是班里最后两个离开的,孟娴因为每天放学都去天台学习,主动揽下了关灯锁门的工作。不过今天下大雨,天台肯定是去不成了。 “堆堆怎么样了?”孟娴问道,把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 傅岑背靠在她桌子旁边,清秀挺拔地像棵小白杨。“第叁节下课我就把它带笼子一起放进小房子里了,不用担心。” 傅岑帮孟娴提书包,在快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忽然开口,试探着问:“今天要不要去我家补课?” 他家指的不是苏家。傅岑不久之前和孟娴确定关系以后,他就从苏家搬出来了,自己在外面租复式公寓住。因为未成年还用的他妈的身份,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傅岑离开苏家对所有人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搬家以后,孟娴还一次都没有去他的新家参观过呢。 “我最近在学做菜,你来帮忙尝尝吧,点评一下。”他又追加一句,语气隐含期待。孟娴思索两秒,一边往外走一边回答:“好啊。” 他们打车回去的,路上拐到百货商场,买了很多菜。 傅岑那栋公寓楼配的有电梯,可能是因为天气不好,一路过去都没见什么人,电梯也是直通。开门的时候,傅岑低头注意到孟娴的校服裤湿了——其实他的也湿了,雨下的大。 四周静悄悄的,风雨声被关上的门隔绝在外。 “阿姨最近还好吗?好久没见她了。”傅岑问着,把一早就给孟娴准备好的拖鞋递过去。 “好得很,昨天还跟我说,等我大学毕业她闲下来了要出国,去旅游呢,”她笑一笑,闲聊起来:“说要去保加利亚,保加利亚你知道吗,世界着名的玫瑰之都。” 傅岑不知道,不过他暗暗记下了,“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带阿姨去好了。” 自从两个人在一起以后,傅岑好像经常会设想他们的以后,他未来的每一步都把孟娴列进去了,他真的觉得他的人生在一点点美好起来。 傅岑时常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对孟娴那种波涛汹涌般猛烈的感情。他喜欢她,敬佩她,感激她,同时也拼尽全力地想疼爱她。 既是爱人,也是救世主。要不是孟娴,或许他到现在都还是不学无术的一具行尸走肉。 “我去做饭,你先洗个热水澡吧。洗手间在那边,淋浴是左边冷右边热,新毛巾在柜子里。”傅岑指了个房间门,说道。 孟娴也没推脱,她多少淋了点雨,衣服黏在身上很难受。 洗个热水澡舒服很多,擦水的时候孟娴听到敲门声,然后傅岑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湿衣服别穿了,会感冒的,先穿我的吧。” 孟娴把浴室门开个缝,傅岑宽大修长的手就抓着一件迭好了的白色衣服伸了进来。 …… 半开放式的厨房不知何时已经弥漫起一股炒菜和高汤混杂在一起的香味儿,傅岑的汤快好了,他关小火,定好时间,就回自己卧室也洗了个澡。 他冲澡稍微快一些,从卧室下楼,还剩几步阶梯的时候,他看着坐沙发上擦头发的孟娴,脚步忽然迟疑了。 他那件尺码宽大的白T,穿在孟娴身上,只能堪堪盖住屁股而已,女孩儿大腿以下都暴露出来,在炽光灯下越发的白嫩。 孟娴手上正忙着,身后不知不觉压上来一些重量,她头也不回,勾着嘴角笑:“别闹,还没好呢。” 她夏天不喜欢吹头发,只用厚毛巾擦半干就好了,其实已经差不多了。 傅岑眼神软绵绵的,歪着头亲了一下孟娴的脸,孟娴微微瑟缩了一下,不过还是让他亲到了。 “孟娴,”他紧挨着她的脸,轻轻蹭了一下,然后沉声叫她的名字。 “嗯。”她语气慵懒地像只睡饱了觉的猫。 犹豫两秒,傅岑还是问出口:“你喜欢我吗?” 当初为什么会答应和他在一起呢?是因为也像他喜欢她那样对他有了感情,还是因为可怜他什么的——她好像从来没对他说过“喜欢”这两个字。 傅岑控制不住地患得患失起来。 孟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落在傅岑脸上。他真的生的很好看,她长这么大,除了他再没见过第二个这么好看的男孩子了。 问她喜不喜欢他的时候,那张漂亮的脸就显得可爱又可怜了。孟娴忽然发觉自己对傅岑除了肤浅的喜欢以外还产生了其他感情,怜惜。 她眼里慢慢汇聚起细碎的笑意,轻声问:“……上次让你买的套准备了吗?” 什么?傅岑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孟娴说的是什么。 某次他们两个在天台补课的时候,情到浓时吻作一团,傅岑差点擦枪走火,孟娴就开玩笑般让他把套先准备好。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不过——“有,在楼上的卧室。”他说。 她的话他一向很听的,即使那一开始不过是句玩笑话。 孟娴眼里的笑意加深了,她目光沉沉, “那今天就补生理课吧,怎么样?” 爱不爱的,孟娴不喜欢用说,但可以用做的。她也实在很喜欢傅岑,每次看他顶着那张好看的脸蛋摆出那种或青涩迷茫、或破碎清冷的表情,她就有种说不出的瘙痒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只得到心有什么意思,要把人也抓到手,才叫圆满。 ………… 孟娴所谓的生理课,人体模型自然是她和傅岑。 傅岑被她摁在床上,脱的光溜溜的,只剩一条平角内裤。他胯间的凶兽虽然还在沉睡,但尺寸已经相当可观,被内裤裹着也能看得出来。 “这是阴茎,勃起的时候会变得又大又硬,”她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出这话,就好像嘴里念的只是课文,“这儿,阴囊,里面有睾丸,存放男人精液的地方……” 傅岑意识混沌,仍然不敢相信孟娴会主动对他做这种事情,难道他在做梦吗?可怎么会有梦这么真实,连隔着内裤被摸下体的舒服都那么真实。 她说的那些,他都知道的。他曾在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躲在被子里,想着她自慰,然后痛痛快快地射出来。但他不能说,在孟娴眼里,他是个干净端方的人,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可他的性器却不这么想,只是被轻轻碰了两下而已,他那根东西就随着孟娴的话慢慢地硬挺起来了。 剧烈的羞耻感掺杂着莫名其妙的快感,傅岑意识到自己的认知和心境好像在慢慢变化——孟娴想要他,他看出来了。那他在这里害羞什么呢,女朋友想要,他也想要,那何苦折磨自己? 孟娴脸上一直挂着似有若无的笑,似乎终于玩儿够了,她双臂撑在身后,然后慢慢后仰,用肩颈支撑脖子以上,使自己呈一个舒展开来的、任人鱼肉的姿态。 “好了,该你了。”她说。 傅岑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就扑了过去。 他对性的探索,可远不像孟娴那么温柔。孟娴或许只是觉得好玩儿,他却是硬的要命,再不疏解出来就要死了。 他深深地吻住孟娴,不再像以前那样浅尝辄止,而是完完全全成年人之间的那种侵犯、摩擦、吮吸、舔咬。孟娴也没经验,被吻的上气不接下气,但体验感很新奇,她胸口兴奋鼓胀,没有叫停。 男人对这方面都是无师自通的。 第一次去摸女孩儿的胸,他就知道轻轻地揉捏,直到察觉到她两边红樱桃样的乳头可怜地硬了,他就明白她也动情了。 嫩豆腐一样的乳房从他的指缝里淫靡地漏出来,被他揉捏成各种形状,然后一口含进嘴里。孟娴先开始还因为有些痒而笑了几声,很快便笑不出来,轻轻哼着,音调已经变了味道。 傅岑同样呼吸粗重,他跨跪在孟娴身体两侧,没用什么力气地压着她,直把她双乳都吃的水光透亮了,他托着孟娴的腿根让她更加后仰,自己也顺势往下,呼吸炽热地径直埋进少女双腿之间。 隔着内裤,他小狗一样深深地嗅——她已经湿了,底裤包裹小穴的那处微微湿润地氤出一小片水痕。 闻着她的味道,他都快要射出来了。 但只是闻怎么可能够呢,傅岑不满足于隔着一片布料接触心上人最隐私的这处了,他拨开底裤边缘,然后舔了上去—— “嗯……”孟娴喉咙里溢出呻吟声,整个下体不自觉地瑟缩一下,在傅岑的嘴里被不住地吮吸、用舌尖抽插,她的呻吟声逐渐夹杂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微弱哭腔。 两个都是雏儿,傅岑没舔几下,孟娴就被陌生的惊人快感带上了高潮。 第一次,傅岑连戴套的动作都是生涩的,还要看盒子上的说明书,他也紧张,但偏偏又渴盼的不得了。好不容易戴正了,他扶着阴茎,用饱胀的龟头轻轻拨开阴唇,在凸起的阴蒂上来回摩擦,直到穴口流出的透明水液沾的孟娴整个下体到处都是。 他终于把肉棒顶在蜜穴口,被那儿一收一缩地吸了两下,然后极缓慢地一寸寸挤进去。 简直像是把那个脆弱的小穴破开了似的,撑得很开,入的艰难,但也十足爽快——进去了的一点棒身被疯狂蠕动收缩的甬道挤压着,密密麻麻的快感从性器再到尾椎骨,他头皮发麻,只能拼命控制着自己一插到底的强烈欲望。 “呃啊……”他闷哼一声,咬紧了牙关继续进犯。 对于孟娴来说,第一次虽然远不是想象中那么舒服,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疼。可能是已经高潮过一次的缘故,穴口足够湿润,傅岑也算温柔,最开始被异物贯穿的不适和酸胀刺痛随着她急促的喘息不知不觉间消散了。 好像有眼泪弄湿了眼尾,又好像没有,她只看到傅岑弯腰去亲吻她的眼角,语气温柔的要命,“马上就好了,马上就不疼了,我爱你,孟娴,我爱你……” 他一边亲,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爱语,感觉到孟娴颤抖的没那么厉害了,他慢慢地抽出刚才好不容易插到尽头的茎体,然后再插入——比起刚才稍微快了一点,他一边插,一边观察孟娴的表情和身体反应。 听到她发出那种,完全被情欲俘虏的、带一丝媚意的舒服呻吟声时,他才又加快了速度,“噗呲,噗呲……”淫靡的交媾水声,昭示着他开始有节奏的进出起来。 都是人生头一回,两个人的快感都来的快,来的猛。只是没什么技巧、最简单的抽出插入就足够他们颤抖、呜咽,像初尝禁果的亚当夏娃,来不及在意过程了,只不安而又急切地追寻最后那转瞬即逝的灭顶快感。 孟娴整个身体起起浮浮,中途又泄一次,夹紧了傅岑的腰战栗着高潮了,还没缓过神就又被继续肏干。 直到最后,傅岑才完全释放了自己似的。箍紧了孟娴的腰肢,又快又急地凶狠顶弄几十下,喉咙里发出困兽一样的喘叫,痛痛快快地射了出来。 第50章他看到了 和新衬衫一起送上来的,还有程锴订的晚餐。 孟娴洗了澡从浴室出来,正看见程锴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桌上的汤勺筷子被他来回摆弄,怎么都不满意似的,听见声音抬起头来,注意力又转移到孟娴身上。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把他们家招牌的菜都点了一遍,”他顿一顿,“……这次太急了,下次我好好挑一下,选一家最舒服饭菜最好吃的酒店……” 听他这话,孟娴心里失笑,这次还没分开呢,就开始想下一次了?可真够贪的。 不过她来不及在这儿跟他逗贫了,本来算得时间就是只够吃顿饭的,两个人临时起意来酒店这么疯一场,个把小时都过去了,哪儿还有吃饭的时间。 孟娴一边扣衬衫扣子,一边往卧室去,桌上琳琅满目的饭菜,也就看了一眼,“我没空,你自己慢慢吃吧,估计这会儿司机已经在学校门口等着我了。” 程锴一听就急了,叁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握着孟娴的肩膀就把她往回带:“晚不了,你吃两口再走,我去帮你把包拿出来。司机在北门,咱们从南门进绕一圈去北门,时间绝对够。” 他都算过了,要不能由着性子一直压着她做那事吗。 孟娴似无奈似纵容地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般坐在餐桌旁了,“真是怕了你了,我吃还不行嘛。”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小了很多,不过还是肉眼可见的飘着雨丝。 孟娴实在没什么胃口,偏偏程锴觉得他们刚做完“剧烈运动”她肯定饿了,她只好每样菜都夹一点尝尝,就当受了程锴这好意了。 回学校的路上,路上等个红灯,程锴一回头看到孟娴正看窗外,又不满地去拉她手,“外面有什么好看的,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还不够你看的?” 这话一说出口,弄的跟个怨夫似的,程锴自己后知后觉,都微微愣了一下。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想想以前,他可是什么都不在乎,连自己的命都可以拿出来玩儿的人,现在却为了区区这点儿小事就不高兴。 程锴眼神闪烁了下,然后悻悻然地收回了手。 ——他这是干什么呢?高兴的昏头了吧,她是别人的妻子,于情于理都不是属于他的,更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刚才的愉悦瞬间变得荡然无存,程锴胸口发闷起来,人也不笑了,目光直视着前方发动车子,像是想什么入神了似的。 孟娴没发现程锴情绪上的异样,或者说发现了也没打算管。他那脾气不一向都是这样嘛,上一秒高兴下一秒发狂都是常有的,她要次次都照顾他情绪,照顾的过来吗。 她视野里逐渐出现佛罗伦那些熟悉的建筑,程锴算得倒准,不早也不晚,正好司机到北门的时间,他们从南门进去。 “到那棵树底下把我放下去就可以,再往外开就被看见了。”她回头说。 程锴被勒令不许下车,学校里熟人多。孟娴前脚下了车,程锴后脚就把车窗降下一半,“明天上午我给你打电话,要记得接。我有你课表,别想用上课来搪塞我。” 孟娴撑伞,头也不回:“知道了。” 蒙蒙细雨还在下,许多下了课的学生都打着伞,叁叁两两地和她擦肩而过。没走多远,隔着一条宽阔的校内马路,孟娴看到了路对面静静站着的傅信。 她脚步一下子顿在原地。 他好像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周围人群熙来攘往,只有他像一座静默的雕塑。打一把黑色的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方向。 他眼里是略带审视的冷光,明明隔的那么远,可她就是感觉到到。 他一定是看到了,看到她从程锴的车上下来,程锴还降下车窗跟她告别,足够让他看到车主——既不是他哥,也不是白霍。 ………… 在家又吃了一顿晚饭,要睡觉了,白霍还没回来。孟娴信了程锴说白霍很忙的话,也乐得清闲,早早关了灯躺在床上看月亮。 雨早就停了,月亮又高高地悬挂在天上,让她心安。 但不知道是不是下午在酒店和程锴折腾的狠了,大脑太亢奋,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于是穿着个睡裙下床,去外面的露台透气。 空气中还带着雨后夜晚的凉意,视线从浮雕的栏杆一路往下,能看到几个人还在花园里游荡、喷洒着什么,她仔细看了看,竟然还有小琪。 小琪手里胡乱抓了几只花,一抬头看见太太还没睡,雀跃地踮着脚抬手摆了摆。 左右睡不着——她忽然生出逛逛花园的想法。 这念头一生出来,孟娴连半秒都没犹豫,踩着明亮皎白的月光走出卧室。走廊和一楼都还大亮着灯,二楼没人,不过一楼偶尔还会经过几个佣人。 从侧门出去,她没费什么力气就寻到了小琪。小南楼的花园大,小琪现在喷洒的这一片,孟娴没怎么来过;她环视一周,趁着灯光和月光欣赏那些开得正盛的花,很多花瓣上还挂着雨滴,显得越发娇嫩好看。 只是看着看着,她忽然发现角落里一株煞风景的—— 孟娴指了一下那株光秃秃的,只剩枝干的不知名花藤:“这棵是什么花,怎么枯萎成这样?” 小琪略思索了一下,“太太,是克里斯蒂娜公爵夫人,家里唯一的一株,不过已经半死了。虽然枝干还没完全枯死,可是连叶子都不长,和枯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孟娴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她刚醒不久的时候,秋姨曾问过白霍,名叫什么公爵夫人的、救不活的那株花该怎么处理——她记得当初白霍说让挖出来扔掉的啊,而且毫无留恋。 “既然都死了,怎么还种在这里?”她问。 小琪表情微微古怪:“这个……我也不知道,就是听以前负责花园的一个姐姐说,是先生不让拔掉的。”她也不解,小南楼里这么多漂亮的花,又不缺这一株,而且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先生何必再留着呢? 听见小琪说是先生不让拔的,孟娴整个人忽然缄默了。她慢慢抬头,看向顶层阁楼的方向。 小琪不知道,但她好像知道。 白霍的执念深沉且矛盾,他执意要留着这株半死不活的花,留着她的照片,也强留着她这个同床异梦的妻子。 第51章示弱 孟娴这夜睡的并不安稳。 她和程锴搅和在一起的事被傅信告诉了傅岑,于是她唯一可信的人也离她远去了;一转身,她又看到上次见到的那个陌生女人,还是看不清脸,但抱她在怀里,嘴里轻声呢喃着:“我们小娴最乖了,晚上想吃什么……”;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自己又被一股力量扔在床上,白霍随即压上来,扼住她的脖子,嘴里吐出每一个冰冷的字眼,都犹如催命符:“……你要是不同意,那我现在就要他死……” 孟娴恸然惊醒,慌乱急促的心跳还没平息,她忽然感受到脸上凉凉的湿意。 下意识伸手摸一下,眼泪还没干——她不由得失笑,这是怎么了,做个噩梦竟还哭了。 卧室里一片空荡荡的死寂,白霍还没回来。 孟娴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最后还是选择平躺,睁眼看着月光斜照进来的天花板,就那么出神。 傅信他又发现了她的秘密,会去找傅岑告发吗? 她不得不想,可也毫无思绪。因为实在看不出来傅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没有表情,话也少,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谁靠近了,都只能从他身上看到“生人勿近”四个字。 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她竟然不知何时又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凌晨,实在没有困意,孟娴就去洗漱了,出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卧室的门才从外面被人推开。 是白霍,身上还沾着晨露的凉意,人看着有些疲惫,看见她了,目光沉沉,叫人看不出那里面是什么。 “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他先开了口,然后脱下西装外套拎在手里,朝她一步步走过来。 孟娴还没开口,白霍已经扔了外套抱住她,她闻到他身上萦绕的咖啡的苦香味儿,还有一丝丝浅薄的烟草气息——听不到她回话,他又抱得紧了些,再开口嗓音低哑:“……我好想你。” 被白霍这样抱住,孟娴的双手在半空中僵滞着,她忽然发现自己无法从善如流地像以前那样撒谎说“我也想你”之类的话,斟酌片刻,只好绕回他上一句话:“睡不着,昨晚很早就睡了。” 气氛陷入诡异的平静,片刻,“……睡不着的话,陪我躺一会儿吧,好吗?”他说,疲惫降低了大部分他素日以来的强势。 孟娴从未见过白霍这么示弱的样子,除了他向她道歉那次——不过她心里也明白,那都是面子上的功夫,他哄着她,只不过不想两个人的关系继续恶化,而不是真的觉得抱歉。 而且就算是道歉那次,也是肉眼可见的假,嘴上示弱,不过权宜之计——这次不是,倒更多像是霸权者偶尔露出肚皮的示好。 孟娴识相地说了句“好”,然后就被白霍松开,牵着她来到床边。她肩膀被环住,顺势躺下去,白霍和她一起,抱着她让她靠在他怀里。孟娴一睁眼,就看见白霍微微鼓动的胸膛。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我老是想起以前的事。”他顿一下,“我知道你不记得了,所以我才想说给你听。” 孟娴更深地埋进白霍怀里,瓮声瓮气地:“你说吧,我在听呢。” 白霍再开口,语气是少有的平和:“……我上一次这么披星戴月,还是和你一起,在北欧的一个雪山小镇里。” “那时候我们刚结婚不久,度蜜月的其中一站就是那里。” 他轻笑一声,语气含着些悠远的怀念和怅然:“……那个雪山小镇的房子你特别喜欢,尖顶的,上面覆盖了厚厚一层雪,屋里有壁炉。” “我在冲咖啡的时候,你就半躺在旁边的沙发上,抱着猫跟我聊天,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孟娴慢慢闭上了眼,仿佛能从他的描述里听到篝火烧的噼噼啪啪、混杂着窗外风雪的声音。 “邻居家有个红棕色头发的小男孩儿教你滑雪,你摔了两次,脸上擦伤了一点,我就不让你去学了,你还不高兴,好半天不理我。” 白霍声音很轻,轻到近乎是呢喃:“……我还记得,你想看日出,天不亮我就陪你出门,坐缆车去山顶。不巧的是,看完了日出,下山的缆车坏了;你穿的靴子又不太防滑,怕你摔着,我就把你从山上一路背下来了。” “那天特别冷,你脸上冻的红扑扑的,还是很兴奋。回去的时候,还跟我约定,等什么时候有空了,还要再来一次。” 白霍低头,吻了吻妻子的发顶,“等我忙完这一阵,我们就去吧,好不好?” “……” 迟迟等不到回应,白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才发现孟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他哑然失笑,只好又躺回去,重新抱住怀里的人,然后安然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听到身边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后,孟娴才在白霍怀里一点点地睁开了眼睛。 ………… 傅岑摆好碗筷才坐下,看看坐在对面、一声不吭端坐着的傅信。 ——这孩子也太安静了些,家里多了一个人,跟没多也没什么区别似的。傅岑想着,主动开了口: “阿信,你房间门什么时候自己上了锁啊?昨天晚上我大扫除,本来还想帮你收拾一下房间什么的,结果都打不开门……” 傅信看他一眼,又自顾自吃自己的早餐:“不用帮我收拾,我自己来就好。” 好吧。他都这样说了,傅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傅信没吃几口,不经意间注意到餐厅和厨房之间的隔断架上新摆上的一幅相框。 那张照片其实就是程锴和傅岑的合照。在国外的某次比赛中,程锴拉大提琴得了个奖,恰好傅岑也去观看了那场比赛。 照片中程锴双手握着那个奖杯放在身前,傅岑一手搭在他肩上。彼时的程锴还是个少年,裹着黑色丝绸衬衫的肩颈尚且稚嫩,远不如现在宽阔有力;但已经长得很好看了,雌雄莫辨的,微微笑着时,手里那个原本璀璨夺目的奖杯似乎都要被比下去了。 “哥,这张照片怎么以前没见过,他是你朋友吗?”冷不丁地,傅信忽然问。 傅岑的视线顺着弟弟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嗯”了一声,“大扫除的时候翻出来的老照片。他以前是我的学生,不过他对钢琴没什么兴趣,更热衷于大提琴,我就没再教他了,亦师亦友吧。” 傅信追问:“他叫什么?” 傅岑也一五一十地答:“程锴,华盛国际程宗柏的长孙。” 华盛和万科一样,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企业集团,他这么说,傅信一下就明白了。 傅岑笑了,“怎么,你认识他吗?” “……” 沉默良久,傅信垂下眼帘: “不认识。” 第52章你在利用他 没多久,孟娴很快又在公开选修课上见到了傅信。 和她一起的年轻助教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儿,扎着干练的马尾。她拿着花名册递给她,说话前扫了一眼教室里明显少来了一半的学生: “孟老师,课外实践活动该布置下去了。这是我分好的名单,每位老师或助教负责五十个学生左右,名单电子版我上传到电脑了,待会儿您投到大屏幕上让大家看看,或者在课程群里发一下都可以。” 孟娴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有了几节课的经验,她比起第一次来这里上课那会儿稳重多了,一节课没出什么差错就上了一大半,快结束的时候她顺势提到了这门选修课最重要的东西:小组作业。 “实践活动,通过观看音乐剧、歌剧等形式亲身感受音乐的魅力,来让大家对本门课程有一个更深刻的认识。负责老师是固定分配的,分配名单我放在大屏幕了。但搭档可以自由选择,也就是在所属老师的剩下成员里,自行找一位同学组成一个小组即可,一个小组最多两人。” “下节课上课前把选好的搭档报给所属老师或助教,然后就自己所选择的音乐剧开题,写一篇一万字以上、含十张实践照片的报告交上来。报告的质量决定着你们的平时分,我们这节课没有期末考试,最终成绩预计会在期末考试周前就公布出来。” 想了想,孟娴还是善意提醒了一句:“……请大家认真对待,不要糊弄,如果挂科,下学期还要重修。” 话音落下,底下激起了一阵小声的议论,有相熟的约定好一组,有落单的愁眉苦脸,前后左右地问有没有人要和他一组。不一会儿,下课铃响,大多数人纷纷站起来,随着人流走出阶梯教室。 孟娴低头收拾课件和包,察觉到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她抬起头来—— 是傅信。其他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那位助教也走了,剩下零星几个人,有人看过来一眼,但又匆匆地离开了。 孟娴以为他是来问小组作业的事,耐心地道:“同学,你的课外实践负责老师不是我,是周冉老……” “我知道。”不等孟娴说完,傅信面色平静地打断了她,“我想问的是另一件事。” “……?” 傅信定定地看着她,脸上没有半分轻视或讥讽的神情,可目光却锐利: “那天,我都看到了。所以说,你除了我哥,还有其他情人。”他说这话不是问句,而是陈述。 孟娴脸上客套的微笑慢慢敛去了,但她也没有因为傅信的冒犯而不悦,反而淡然,“你想说什么?” “你在利用他,对吗?”他顿一顿,“你对我哥是利用,对白英是利用,对白霍也是利用,现在,你又在利用程家那位了。” 很怪,傅信说这些话时的语气,仿佛不是在说什么骇人听闻的伦理关系,倒好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似的。 孟娴呼吸微窒。 ——傅信什么都知道,他洞察人心的本事甚至可能远胜过她。他是站在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之外的旁观者,他比任何人都清醒,看的也更透彻。 孟娴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寒意,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好就那么看着傅信。 从小到大,孟娴都是个很合格的伪君子,周围的人对她印象少有不好的;只有傅信,从一开始就未曾被她外表的无害蛊惑,透过她的皮囊,他看得到她一切阴暗算计。 傅信本以为孟娴会否认。 正常来说不都是这样吗,脚踩几条船的人心虚是天经地义,心虚就会急着证明自己,为了保住每个情人,矢口否认一切怀疑,两头儿的骗。 但孟娴沉默了不多时,却微微笑了,傅信眼睁睁地看着她很坦然地点了点头。 “对,你全都说对了,我的确是这么一个不择手段、没有底线的坏女人。所以你要记得,离我远一些,千万别被我害了才好。”她温声说。 傅信冷漠的面具逐渐破碎,肉眼可见地愣住了。 孟娴说这话,并不是赌气的讽刺、或反怼回来的阴阳怪气,她表情和眼神都无比真诚,好像真的在给他这个学生一个真心的建议似的,她没有掩饰她所做的一切,似乎也从来就没打算掩饰。 她越是以退为进,就越显得他像个个咄咄逼人、不知所谓的恶人。 傅信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或许他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哥哥和孟娴认识十年,她本性如何,他怎么可能不清楚。 ——可他还自欺欺人地爱着她,这也就是孟娴的可怕之处了。 她简直像一朵外表无害而美丽的食人花,谁爱上她,就一定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连灵魂也无法逃出生天。 这种时候,她竟然还笑得出来:“或者你想揭穿我也可以,去吧,去告诉你哥。” 傅信眼睫微颤,然后慢慢垂下了眼帘,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打算把这件事当成秘密烂在肚子里——“我不会说的,但我请你小心一点,别被我哥发现了。”他说。 因为他们两个都很清楚,如果这事暴露了,孟娴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为难痛苦的人,只会是傅岑。 ………… 实验室的白炽灯亮如白昼,四周却静悄悄的,落针可闻。偶尔响起一两下试管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笔尖写在记录册上的沙沙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其他人到点都走了,只有傅信还在这儿,他如今在忙的是他个人的研究课题,和这次交流学习的任务无关,所以要加班加点。 手上的显微镜还没调试好,白大褂右侧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两声,傅信随手拿出来看,目光沉了又沉,最后什么也没回就放回去了。 “今晚我有约,不能回去吃饭了。你自己做一点,或者在外面吃。明天双休,哥再给你做好吃的。”傅岑发来的。 和谁有约? 显而易见了。 第53章熟人见面 周五下午公休,全体师生都没课。但老师们上午上完了课要开会,一个原定半小时的教研会,被生生延迟到了一个小时。 孟娴桌上那本摊开了的《会议纪要》写了半页,其中百分之八十都是废话。她拿着手机放腿上,一低头就能看见程锴不断发来的消息。 “我本来想今天下午找你去的,谁知道我妈从宁进那儿套出我在哪儿了,现在把我抓回老宅了。” “我想你了。” “回头我一定弄死宁进,这个不争气的赔钱货,平时看着那么机灵的人,结果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我好想你啊,家里这群老古董说话太无聊了,翻来覆去就那一套,烦死。” 隔着屏幕,孟娴都能想象的出程锴是怎样一副不耐烦、又用尽全力忍耐的样子,肯定皱着眉头,好像别人都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孟娴回了两个无关痛痒的表情包,就看到傅岑也发来消息,约她开完会去吃午饭。 教授不必参加这种会议,傅岑却一直等到现在还没走。 想起上次被拒绝以后傅岑失魂落魄的表情,孟娴晃了晃神,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在聊天框打了个“好”字,她只犹豫了半秒,就点击发送了。 没道理只有最贴心的人得不到想要的,不是吗? 才刚约好,那边系主任终于发话,会议结束了。 孟娴临走前回了趟办公室,把不能见光的那部手机扔进办公桌的抽屉里。 好像在推进去的一瞬间隐约看到又有新消息收进来,但身旁有人叫孟娴,她随即抬头,抽屉也顺势锁住了。 “孟老师再见,周末好好休息哦。”是周冉。 孟娴也笑得温和:“好,周老师也是。” 被锁进抽屉里的手机在黑暗中又亮起来—— 联系人显示:程锴。 “我要跟你报备一下,我爷爷要我陪我爸妈吃顿饭,他老人家发话,我也不好拒绝。” “我本来都想好了要去找你的,这下全泡汤了。我跟他们一个桌上吃饭,百分之百食不下咽,待会儿到了地方,走个过场我就跑,绝不多留。” “等我结束了,去佛罗伦接你好不好?咱们再另外找个你喜欢的地方吃饭,我还选了几个酒店,你挑一个合心意的……” ………… 傅岑预订的是一家做私房菜的餐厅,在二环东路,名字起的倒别致,叫町山。 门口的服务生一路引他们到包厢,里面装修也清雅,或许是隔音效果好的缘故,一路走过来竟似无人之境。 上楼梯,过走廊,连空气中都浮动着一股淡淡的不知名冷香。室内也是一样的简约,插花、推拉式的包厢门是偏新中式的风格,隐私性很好,坐下以后让人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孟娴在看菜单,左边伸过来一只宽阔大掌,慢慢将她的手拢住。 她看看他,最终没有抽出来,只是浅浅笑了一下,眉眼柔软的教人看了心痒。 汤和菜一道道地端上来,做的很是精致。孟娴对美食没什么研究,只吃的出味道确实好,和小南楼花高价请来的私人厨师做的不遑多让。 也可能是没有白霍和秋姨在旁边盯着,她心情轻快,食欲自然也跟着好了。 “前几天,我好像在学校里见到程锴了。”吃着吃着,傅岑突然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车开的快,一闪而过,看着很像他,”他顿一顿,偏头看向孟娴:“说起来,最近你们有见过面吗?” 程锴和白英关系近他是知道的,而白英又喜欢去小南楼找孟娴——傅岑想的是这一层,便随口问出来了,孟娴却以为他在试探。 上一句说好像在学校遇到,下一句就问有没有见过面——不是试探是什么? 孟娴筷子没停,“见过。” “……他没找你麻烦吧?”傅岑追问,他想起之前程锴在他面前提起孟娴时的态度,有些担心。 “没有啊,他找我麻烦干什么。”孟娴说的轻飘飘的,尾音微扬,说这话时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似的,浑身都散发着淡淡的愉悦。 傅岑嘴角一僵,好半晌没接话,随后缓慢地收回了自己落在孟娴身上的目光,但却不动筷了。 好一会儿孟娴才发现傅岑情绪不太对劲,她看过来,笑问:“怎么了?” 傅岑薄唇微抿,但听到孟娴问话还是勾了勾嘴角,“没事,就是忽然想起来不太开心的事了。” 很奇怪是不是,人在没察觉到端倪的时候,对方什么异样行为自己都发现不了,可一旦——傅岑忽然想到,好像从度假山庄回来,程锴就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一直信誓旦旦满口保证要帮他的人,忽然改口说帮不了了,他知道他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那次反悔却未曾解释缘由。然后是此地无银叁百两的毒誓,发的要多毒有多毒,好像生怕他不相信似的;明明以前对孟娴的态度还是敬而远之,甚至说有些厌恶都不为过,既然这样,孟娴又怎么会时常见得到程锴? 最最重要的,程锴自己,包括程锴的交际圈,唯一和佛罗伦有交集的就是白英,可她也很久没回去过学校了,那他去佛罗伦干什么? 从前许多细节,他没放在心上,也不敢放在心上。可现在孟娴提起程锴时的态度,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昭然若揭。 “傅岑。”耳边传来孟娴唤他的声音,傅岑的思绪被拖拽回来。 “怎么不吃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傅岑定睛看孟娴,许久,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我记得以前你跟我说过,对你来说,我既是恋人,也是亲人,是最特别的存在。现在我想问问,这话还作数吗?” 如果是孟娴失忆前,傅岑有这个把握,可现在她忘了很多东西,他忽然不确定了。 孟娴看看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当然了。” 她刚才喝了几口餐厅里特调的果酒,现在口舌生津,嘴甜的很。 话音落下,孟娴主动倾身过去,轻轻吻在傅岑唇角:“好了,别胡思乱想了。” 明明胸腔里都还翻涌着酸涩的味道,明明四肢都因为那些有了答案的猜测而僵硬着,可孟娴一凑过来,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反客为主地吻了回去。 傅岑酒杯里的果酒他还没动一口,不过他已经尝到味道了——两人的唇舌唾液都纠缠到一起,酒液香气已经蔓延至傅岑的口腔里。 不知道这样亲了多久,再分开时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孟娴整理了一下衣服,气息不匀地说:“我去下洗手间,很快就回来。” 她起身离开,才拉开包厢的门,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你能不能先别跟我说话,我懒得跟你吵……你还知道你是我爸,早干什么去了,小时候不管我,现在倒想管……” 一如既往的冷漠中,夹杂着一些不耐烦和冷嘲。 声音不算大,但因为距离的近,所以也能大概听清。孟娴站在门内一顿,几乎是立刻就听出了程锴的声音。还有旁边刻意压低了、但也在争吵的中年男女的声音,应该就是程端的哥嫂。 巧不巧,竟然在这里遇见熟人了,还同时是他们两个的熟人。 第54章吃醋微h 孟娴如果此刻回头,就能看到傅岑脸上神情何其阴冷——显然,他从打开的门外也听到了此时此刻最不想听到的人的声音。 孟娴当然不可能在听出外面那叁个人的声音以后还出去了,于是她后退一步,又重新把门拉上。 “哗”的一声,距离自己的包厢只剩几步之隔的程锴只来得及看到旁边这间迅速关上的门,门里的人则是半眼都没有看见。 孟娴一回头,看见傅岑已经朝她走过来,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提刚才,只是下一秒,关门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来了——最多一墙之隔。 “……在我们隔壁呢。”傅岑低声说。 似乎想要从孟娴脸上看出什么似的,傅岑死死盯着她,可她面上半分异样情绪都没有,好像程锴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傅岑一点儿也不信。 他和孟娴在一起那么多年,最是明白她,就算有什么情绪,她也不会表现在脸上。同样地,她笑,也很有可能并不是真的高兴。 见傅岑一直看着自己,孟娴似笑非笑:“怎么一直看着我,回去吃饭吧。” 傅岑眉目舒展开来,男人温润如玉的脸上配合这恰到好处的平和眼神,好似什么嫉妒、难堪的情绪都在一瞬间化为乌有了。 他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在孟娴走过来的时候,他拉住她的手将她扯进怀里,让她侧坐在他腿上。 “干什么。”孟娴嗔笑一声,但也不恼,任由傅岑半环住她,且从她背后伸过去的那只手还握住了她的。 傅岑用另一只手去够孟娴的餐具,“就这样吃吧,我吃饱了,想多看看你。” “这样吃好不自然。” 傅岑却不以为意:“有什么不自然的,以前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我经常这样照顾你吃饭的。” 以前?孟娴失笑:“我又不是瘫痪了不能自理,怎么可能这么废物。” “不是废物,”傅岑看着她,眼里仿佛酝酿着什么,“……说起来也怪我,因为年轻气盛不知轻重,弄的你第二天下不来床是常有的事,当时我就是这样抱着你照顾你吃饭的。你当然忘了,可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这样白日宣淫的话题,傅岑自然而然地就说出口了,孟娴听得脸皮微微发烫,忽然觉得自己以前认为傅岑纯情这个认知实在是大错特错。 傅岑倒也不别扭,真的做过很多遍了似的,看孟娴之前对那个果酒青睐有加,他就又倒了一杯,端给她喝。 孟娴其实刚才就因为贪杯喝多了酒有些想去洗手间,不过为了不破坏气氛,她还是喝了,反正没什么度数,一小杯而已。 看孟娴喝完了酒的唇上水润晶亮的,傅岑眸色沉了沉,“好喝吗?”他问。 孟娴不明所以:“好喝啊。” 他凑过去,目光从始至终徘徊在她唇部那一片,等到两个人的气息终于纠缠在一起,孟娴听到他低沉微哑的声音:“我可以尝尝吗?” 可惜他哪里是来询问她的意思的,话音才落,还不等孟娴张口,他已经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一开始还算温柔,没两下就有些激烈起来,舌尖勾着她的搅弄,又明显带着些情绪地吮吸,吸得她舌头都发麻了。 比起上一次,他吻的用力了些。孟娴被剥夺了大部分呼吸的机会,正晕晕乎乎之际,忽然醍醐灌顶般意识到了傅岑这般反常是因为什么。 他在吃醋。 吃程锴的醋。 男人的领地意识其实都很强的,就好像白霍,一旦察觉到蛛丝马迹,他的第六感比雷达还准。 果酒的甜香味还萦绕在孟娴嘴里,但很快就被傅岑掠夺干净了,两个人周身响起了暧昧的啧啧水声,气氛随着这个吻的深入也慢慢升温。 孟娴搭在傅岑胳膊上的手能明显感觉到男人肉体的紧绷,肌肉硬朗,像随时准备反击进犯者的兽,看着没什么攻击力,不过是隐藏在温和外表下罢了。 终于分开,孟娴气喘吁吁,眼尾已经带着湿意。 傅岑也呼吸粗重,他凑在孟娴耳边笑一声,尾音带一丝丝莫名的蛊惑:“……的确很好喝。” 也是这时候,孟娴忽然察觉到身下坐着的地方有些硌的慌——傅岑动情了,那根东西才这么一会儿就撑起来一大包。他再看向她,眼神也变了味儿,缱绻的像是能拉丝,抬手摸着她的下颌,不知是想吻她的嘴还是脖子,总之目光已经带了欲望。 孟娴被亲的也有些兴奋了,可要是在这儿做起来,又好像不大好…… 似乎是看出孟娴心中所想,傅岑游离到孟娴脖颈边,薄唇含住她耳垂,在她痒的往后躲时挡着她的后背将她压向自己,引诱道:“房间里没有监控的,要试试吗?” 像是想起什么,他又补充一句,“我通勤包里有套,还是以前你教给我的,要随时随地准备着,以备不时之需。” 本来今天没这个打算的,不过现在有没有已经无所谓了,再不把她吞吃入腹,他怕自己会被满心的猜忌和妒恨淹死。他心知自己扭曲,这世上又有哪个正常男人愿意做别人婚姻里的第叁者,不过是爱欲太盛,早就疯魔了。 只要一想到,程锴就在隔壁——他简直要失了智,恨不得当着他的面和孟娴做,最好叫他眼睁睁看着,知难而退才好。 可是他不能,仅剩的理智压制着这种个念头,只泄露出微末分毫,这才有了那句:“要试试吗?” 他知道的,她表面端庄淑雅,其实骨子里也是离经叛道的人。 果不然——,孟娴只微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眼里兴味浓厚。 “好啊。”她欣然应允。 ………… 孟娴跨坐在傅岑怀里,被他搂着腰舔吻锁骨周遭的皮肤,唇舌触碰皮肉的声音微妙的几不可闻,傅岑专心致志地品尝着每一寸雪肤。 “嗯……”孟娴闭着眼轻哼,轻薄的酥麻感从被触碰的地方一路蔓延到全身,她忽然发觉自己竟敏感至此,只是看傅岑如玉面庞动情的潮红,听他呼吸紊乱地样子,她就有些意动了。 傅岑另外一只手从孟娴的腰腹往下游离,又从背后伸进裙摆,那秘境一样美妙的地方又软又嫩,让他不论摸多少次、舔多少次都觉得远远不够。 他很快碰到她湿了一小块的底裤,布料被吸附的微微下陷,他划过去一下,怀里的人就轻颤一下。 底裤被从边缘勾到一边,指尖拨弄着硬挺的阴蒂,傅岑复又抬头吻上孟娴,舌头插进她上面的小嘴,指节插进她下面的小嘴。孟娴含糊呜咽一小声,已经过度湿润了的蜜穴,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他的手指吃进去了。淫水和穴口的媚肉一齐裹了上来,吸着他更往里深入。 还只是手指就咬的这么紧,若是他的性器插进去,该有多舒服——傅岑只是想象了一下那种感觉,下面就硬的生疼了。 第55章我抱着你做高h 外面不比家里,不能畅快地赤裸交迭,把心爱的人从头舔吻到脚,但也别有一番刺激滋味,用来解馋足够。 傅岑的唇齿逐渐开始往下攻陷,薄唇印在孟娴锁骨以下的皮肤,从善如流地单手解开几颗纽扣,内衣上推,那两只软嫩乳鸽便可爱地弹跳出来,微微凸起变硬的乳尖颤颤巍巍地立在空中。 傅岑压低了头颅去亲,去她下身作乱的那只手也不闲着,曲起指关节戳刺抽插起来;快感轻浅但密集,弄的孟娴不自觉仰起脖子,气息愈加不稳。 “啊……唔……”随着傅岑吃乳和亵弄的动作逐渐激烈,孟娴的低吟也开始断断续续,破碎喘息激起更浓重的性欲,傅岑喉结滚动一下,手上发了狠似的用力抠挖起甬道内壁,直戳敏感深处。 孟娴呻吟急促,阴蒂的酥麻舒服带来小穴深处空虚的不满足,她胸口鼓胀着,任由被指奸的快感带上高潮。 泄了傅岑一手,孟娴整个人瘫软下来,靠在他怀里闭眼喘息。 浑身酥酥麻麻的提不起力气,孟娴听见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一秒便被托起屁股,穴口抵上来一根又热又硬的东西。 “流这么多水儿,被餐厅的人发现了怎么办,”他低声戏谑道,声音夹杂一丝欲色,“……只能我插进去,帮你堵着了。” 这话何其露骨下流,尤其是从傅岑这样平日里不动声色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简直是极端反差的调情。 傅岑双手掰开孟娴湿淋淋的腿心,蓄势待发的性器在穴口的肉缝那儿上下摩擦几下,等到蘑菇状的龟头裹满了爱人的淫水儿,他对准花穴猛地贯穿—— “啊!”孟娴呻吟瞬间尖锐,那根粗长势如破竹般捅进去,碾压过她甬道内壁的每一寸褶皱,把穴口都撑到最开,在这一刻就顶进了最深处。 傅岑眉头皱紧,似乎十分难耐似的,下半身都紧绷起来——时隔太久没做过了,没插进去时的微微阻滞感现如今变成了紧致而强烈的吸附感,熟悉到他的身体和大脑都瞬间忆起了从前在她身上疯狂过的种种。 他渴盼已久的小穴里还是那么湿热,这还没开始抽插呢,就已经裹吸得他头皮发麻,里面好像有成千上万只小嘴在同时吮咬着他的性器似的,强烈的性快感像电流一样从肉棒蔓延到全身的每个毛孔。 “疼吗……”傅岑喘息粗重,一边问一边又抬头索吻。 爽还来不及,怎么会疼。被强行顶开、填满的充足感和舒爽已经包围了她,这具肉体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又是她初尝男女情事时就在享受的肉棒,才插进来就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如今更是几近痉挛般地疯狂收缩着内壁——她不记得他了,可她的身子还记得。 “不疼,”孟娴轻声说着,垂眸看着傅岑,眼里氤氲起春水,“……就是有点痒。” 傅岑眸色一沉,托着孟娴的手用力抬起她来,将性器抽离她小穴,不过只抽出半截,就又松了力度。孟娴身子沉下去,被顶到深处敏感点,她呻吟声将将溢出口,傅岑已经随着节奏开始激烈顶肏起来。 “啊……怎么突然……”孟娴双臂紧紧环住傅岑的脖子,性器交合的淫靡声响听得她脸红心跳,下穴被肏弄的剧烈快感又烧的她头昏脑胀,头发乱了都没发现,只有呜咽和喘息交替着,才能勉强受住这场交媾。 重力为这场性爱增添了许多妙趣,偏偏环境又是如此陌生,只要一想到那扇门随时可能被人打开,会有陌生的餐厅服务员进来看到他们两个这副模样——孟娴猛地浑身紧绷,未知和羞耻感刺激着她的感官神经,快感铺天盖地地涌来,几乎要淹没了她。 察觉到孟娴即将高潮,傅岑却突然横生恶趣味,他慢慢停下动作,最终把阴茎整个抽出来,在孟娴回神、一脸欲求不满的迷茫时,他抱着她起身,一步步走到墙边——一墙之隔的另一边,就是傅岑和他爸妈叁人。 傅岑如愿看到孟娴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惶,然后将她抵在墙上,站着插进她穴里。 “嗯……”他闷哼一声,发觉她里面好像比刚才更紧了。 虽然背靠着墙,但身体失重的不安全感还是让孟娴下意识就用双腿夹紧了傅岑的腰,却不想这样更方便他——傅岑一边咬牙抽插肏弄,一边笑着喘息:“我抱着你做,这样……是不是更舒服?” 孟娴嘴里泄出似痛苦似愉悦的呻吟,根本没空回话,刚才就濒临高潮的小穴被这样刺激,傅岑重新插进去没多久就战栗着高潮了。 他这才稍微慢下来,好让她缓解一下高潮的灭顶快感。 傅岑整张脸都埋进孟娴脖子里,仔细感受着肉茎慢慢插进对方小穴深处那种递进的重迭快感,被刚刚高潮的小穴咬紧的舒爽是让人着迷的,而在情敌身边占有心上人的病态快感更加致命。 这样抽插没一会儿,感觉孟娴已经缓过来了,傅岑这才挺腰猛地入到最深处,拔出半截,耸动着大开大合地肏干起来。 男女交媾的呻吟声登时纷乱高亢起来,“噗嗤噗嗤”的抽插水声更是淫秽无比。 意识混沌之际,孟娴忽然想到程锴就在隔壁,说不定还能听到她的淫声浪叫——明明是很羞耻的事,她小穴却更加敏感了,好似每一下捣弄都能让她高潮似的。 湿滑软嫩的阴道被一次又一次鞭挞进犯着,穴口被肏到微微外翻,呈淫秽的殷红色,还从缝儿里不住地往外淌水儿。 热,好热。 孟娴整个人都迷乱了,她浑身酥软,被插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一声接一声地呻吟叫唤。 持续的撞击顶弄,以及这样颇有些费力的姿势,傅岑的力道却不减反增,他像是个打桩机器一样,完全不知道累,又是索吻,又是吃她上下摇晃的乳儿,肉棒几乎要把孟娴小穴深处捣烂了,还迟迟没有射的意思。 孟娴又高潮一次,额发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穴里正敏感,傅岑这时候插进去,酥麻快感密集到让她忍不住颤抖。傅岑这次却不饶她了,听她呻吟绵长而勾人,嘴上说着“太快、太深”,可无论如何小穴还是诚实地吞吃着他的肉棒,他便肏弄的更加卖力,好像今天不把她操死就不罢休似的。 这样的蹂躏不知持续了多久,孟娴感觉自己流的水都要汇聚成河了,那根在她穴里肆意进出的粗长性器,终于在几十下重重的深入浅出之后哆嗦着射了。 第56章撞破「Рo1⒏аrt」 来的路上,程锴就有预感自己要和他爸妈吵一架。 也不记得吵过多少次了,不差这回。他不怕和他们吵,只想着赶快结束了,他好去接孟娴。 可进了餐厅,关上门没了外人,他爸程绍却越说越起劲,骂完了程端还不够,他又骂起亲爹: “程宗柏那个老不死的,以为我不知道他打什么算盘?想把万科交给程端那狗娘养的,他做梦!老子才是原配长子,要么给我,要么给我儿子;程端那个贱种,给老子提鞋都不配……”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褪去了不久前在病床前恭敬温顺的模样,横眉凶相,只五官能隐约辨出几分端正。若非如此,便只剩下看了就叫人生厌的精明和煞气。 程锴听得头昏,胃里翻滚着,怎么压都压不住。 程端和程绍不是一母同胞,所以程端才只比程锴大了没几岁。程宗柏原配在程绍二十多岁的时候就病故了,过了几年程宗柏另娶,也就是程端的生母。程绍半辈子庸庸碌碌,自大张狂,挥霍无度也全靠程家家底撑着,未曾有过半分建树。 唯一比得过程端的,只有他已故母亲的家世,所以他一直看不起继母和亲弟,面上装的兄友弟恭,私底下却骂的比谁都难听。 类似的话程锴从小到大听过不少,别的就算了,千不该万不该—— “你开的公司,养女人花的钱,哪样不是爷爷给的,他要是死了,你还活的起吗?”程锴扯着嘴角冷笑,挖苦的话直戳人心肺。 程绍满脸的嚣张瞬间变成了愠怒,矛头转向儿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才是你亲爹,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程锴扫了一眼旁边自顾自吃饭的柳芸,对方好似什么都听不见似的,眼里也没程锴这个儿子,任由丈夫辱骂他——和以前一样,她眼里看得见自己的情人,看得见心爱的宠物狗,甚至是一件不值什么钱的首饰,但永远看不见自己的孩子。 他们这貌合神离的一家叁口,表面看起来体面风光,其实内里早就腐烂畸形了。 程锴胸腔闷痛起来,甚至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没有你这样的爸,”他沉声打断父亲,一字一句,都含着冰冷恨意和再明显不过的厌恶,“你所谓的儿子我,之所以能活到今天,全靠我爷爷和家里那些照顾我的佣人,” 他顿一下,抬眼看着父亲,眼里是铺天盖地的讥讽和阴冷:“……如果没有他们,我早死在十二年前的冬天了。” 程绍一下子愣了,刚才满身的戾气和傲慢瞬间烟消云散,他肩膀慢慢垮塌下来,看着儿子的眼神也开始闪躲。一旁的柳芸筷子一顿,但还是没看过来。 程锴满心悲凉,只觉得可笑。 不懂事的时候,他一直以为天底下的夫妻都是像他爸妈那样的——领不同的女人男人回家,各搞各的。为了追求刺激丝毫不避讳佣人和孩子,时常敞开着卧室门和情人上床。 佣人当然叁缄其口什么也不会说出去,可程锴不止一次地撞见那场面——交媾的腥臊味道,男人污秽的粗喘辱骂和女人淫荡的叫床声,充斥着他将近二十年的幼年、少年时期。 程绍柳芸夫妇两个,除了带给程锴生命,还有就是这肮脏至极的人生第一课。 他以前的精神洁癖,可不就是拜他们所赐。 这对夫妻呢,不能给儿子正常的爱,甚至可以说只顾着自己享乐、从来没有管过他的死活;到头来,利用起他倒头头是道——怂恿他去问爷爷要股份、要管理权,想尽办法去争继承权,明明丁点儿孝心都没有,却每每把儿子推出去“尽孝”。 在他们眼里,程锴甚至算不得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人”,从始至终他就只有一个作用——维系他们那虚假至极的婚姻,作为争权夺利的工具为他们争家产,好继续维持他们奢靡放荡的生活。 “以后别再自作主张拿爷爷当挡箭牌,我不想见你们,别说吃饭了,只是看见你们,我就恶心的想吐。”扔下这话,程锴径直起身离开,不管身后两人追出来的叫喊。 ………… 孟娴眼睁睁地看着傅岑从通勤包里又拿出湿巾、纸巾等物,帮她一点点擦干净腿心处的粘腻。 察觉到她眼神,男人表情餍足而温和:“以前和你在一起,我都会带这些东西,怕什么时候你急着用又暂时买不到,倒也派上过几次用场。” 孟娴舒口气,任由傅岑帮她整理衣服,她翕动鼻尖,好像还能隐约闻到情欲过后的甜腥味儿。 “这家餐厅是会员制,我们待的这间,是我私人订制的房间,只对我个人开放。我们离开以后会有专人清理,不用担心。”男人淡淡的道,仿佛是能看清孟娴心里所想的妖精。 孟娴讪笑一声,“我不是担心这个……”她刚才似乎听见隔壁的门被拉开了,也听到了脚步声什么的,现在重新归于寂静,大约程锴他们已经走了。傅岑抬眼看她,静静等她下文。 孟娴沉默两秒,“算了,也没什么,我们走吧。” 她前他后,两人拉开包厢门出去,才至走廊,旁边不远处楼梯传来脚步声,孟娴下意识回头,微微怔住—— 竟是程锴。 去而复返了。 看见孟娴,他先是一愣,随后目光后移,和傅岑视线撞上。电光火石的一瞬,他似乎全都明白了。 程锴浑身生硬的僵住,不敢看眼前一幕,可又不得不看——他心心念念要去接的人,早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就在他与父母周旋争吵的隔壁,他竟没发现。 要不是走到停车场他才想起自己车钥匙忘拿了,于是原路返回,怎料自己能看见这样的场面? 心爱女人如今静静站在别的男人身旁,双眸含春,眼尾带着潮意,嘴唇也肿着,一看就是被折腾的狠了。他们在房间里做了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好,好得很。程锴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他一步一步走近他们,也看得越来越清楚,傅岑的手甚至还搭在孟娴腰上,吃饱了的男人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他忽然发觉自己喘不过气来了,五脏六腑都被铺天盖地的愤怒酸涩占满,脚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每走一步心口就被划一刀,细细密密的,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终于站定在他二人面前,仿佛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程锴劈手就去夺,要把人抢过来似的,却在中途就被傅岑一把推开。 “你干什么?”傅岑沉声,冷冷的道,看程锴的眼神不像以前那样和颜悦色,像变了个人一样,态度冷淡而排斥。 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候,孟娴脑子却忽然迟钝起来——她和程锴一起背叛了傅岑,又被程锴撞见和傅岑纠缠,他们二人如今撕破脸,说到底,她才是那个罪人。 对错难算。 再抬眼,程锴眸中已全是阴鸷,他眼看着孟娴默许了傅岑的行为,胸腔怒火越烧越旺,几乎瞬息之间就烧掉了他全部理智。 他平时虽然喜怒无常,却也少有真正动手的时候,此刻却想也没想就挥出拳头,破空之声还未落定,程锴已经一拳将傅岑的脸打的撇向一边。 孟娴惊了一跳,再回过神,看到傅岑抓住了程锴的衣服领口将他摁在墙上,两个人都因对方心存暗恨,如今借这场冲突,正好痛痛快快宣泄出来。 毫无争吵但彼此都心知肚明,肉搏战一触即发,两个人随即扭打在一起,每一拳都像是想要了对方的命似的拼尽全力。 孟娴太阳穴突突的跳,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去拉谁,可总不能任由他们打下去,闹大了对她没有半分益处。 “够了。”她罕见地冷声,“你们要闹进去闹,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闻言,两人顿时停下了动作,然后程锴率先甩开了对方。昔日张扬倨傲的小少爷现如今脸上挂了彩,傅岑那张如玉面庞也好不到哪儿去,嘴角红肿渗血,衣服也在刚才的撕扯中变得凌乱。 比起傅岑,程锴简直怒的狂风暴雨一般,凶狠目光从傅岑身上挪到孟娴身上,僵滞片刻,他进去刚才吃饭那间包厢。拿了钥匙出来以后,仍固执地去拉孟娴的手。 “跟我走。”他语气里是势在必得,仿佛谁敢再拦,他就豁出去杀了谁似的。 孟娴被他大力拉扯着往前走,连忙回头给了还欲图追上来的傅岑一个安抚的眼神,见她皱眉微微摇头,暗示他别再轻举妄动,傅岑脚步猛地一顿,然后眼看着程锴把人拉走了。 第57章最后的微光 车窗外的风景急速向后掠过,程锴脚下生风般,油门越踩越低,跑车风驰电掣一样在国道上行驶着,从上车至今,他都一言不发。 “去哪儿?”孟娴问。 程锴扯了下嘴角,微微撕裂的刺痛感袭来,他“嘶”的一声,随后才开口,“去我那儿。”他那儿当然不是指程家,而是他自己外面另买的房子,从前就和孟娴提过想让她过去,可惜一直没机会。 孟娴侧目看来——听他语气闷闷的,这是还生着气呢。 “……”她从来不是喜欢撞别人枪口的人,见状只好也沉默下来,静静等他气消一些。 到这时候,她心里的愧疚有一点点,但负罪感是半点没有,挖墙脚者恒被人挖之,谁也不比谁委屈;归根究底,最该生气的人这会儿还被蒙在鼓里呢。 ——瞧瞧,没心没肺要极点,大抵也就是孟娴这种人了。 到了地方,程锴把车停进地下停车场,又去开副驾的车门,一言不发地带她下车,回家。 相较小南楼里里外外繁盛的花丛,还有进进出出那么多佣人,程锴私人这套独栋别墅则冷清许多,好像除了他就没别人了。内部装修也是一样,极简的性冷淡工业风,大色调让人看了就觉得阴郁。 孟娴不知道程锴带她来想干什么,但其实程锴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当时那刻气疯了,什么都管不了,只管先把人夺过来再说。 进了客厅程锴仍不开口,自己冷着脸坐下,还拉着孟娴的手。她尝试抽出来,结果被他握的更紧了。 “你有话要跟我说吗?”孟娴不想无谓地僵持下去了。 程锴撇开了脸,表情沉闷:“你先不要跟我说话,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情绪,我不想跟你吵。” 说的话很冷漠很有气场,可惜他话音还没落下,空气中突然传来谁的肚子“咕噜噜”叫的声音。虽然很短暂,但气氛安静,所以听得很清楚。 孟娴微愣一下,然后看着程锴已经泛红的耳根笑开了。 “你肚子饿?中午没吃饭吗。”她问这话,语气已经像哄一个幼稚的、跟大人耍脾气的小孩。 程锴这时候犟上了,头也不回,“……你和傅岑就在我隔壁,你觉得我吃得下吗?” 孟娴脸上笑意更明显,“这不能怪我吧,你不是结束饭局以后才看到我的嘛。” 这次,程锴沉默了好久才回,“……跟讨厌的人一桌,我吃不下。” 他这么说,孟娴就懂了。豪门世家腌臜事多,程锴会养成这样古怪的性格,想他爹妈能是什么好东西。忆起从前偶尔提起那两位,程锴都一脸微妙嫌恶,孟娴心里已经了然了七八分。 孟娴站起来,程锴这下立刻回头了:“干嘛去?” 好像生怕她跑了似的。孟娴无奈,指了指厨房的方向——虽然离得远,但也能大概看出来是半开放式的厨房,旁边还放了两个双开式的冰箱。 “给你弄点吃的,要生气也得有力气生气吧,不然你饿坏了,心疼的还是我。”她温言软语地道。 程锴骤然松了手,脸上冷漠松动了,像是想高兴又极力压抑着似的,于是那神色就有些别扭古怪了。 孟娴一走,程锴转身看着她的背影,挫败又无奈地叹口气,苦着脸向后仰靠在沙发靠背上——真是的,明明是想赌气不理她的,怎么她才说几句话,他就立刻心软倒戈了。 又爱又恨最痛苦了,都是她害的。 冰箱里肉菜酒水还挺全,孟娴猜测可能是请了钟点工过来打扫做饭的,不然程锴一个人怎么收拾得了这么大的房子,冰箱里的补给应该也是钟点工放的,方便自己做饭用。 她好长时间没下过厨,不过肌肉记忆倒还有,只是青菜拿在手里,她脑子里白光一闪—— “……要学会做饭,什么都要学。但不是为了让你用来照顾未来丈夫、孩子的,是为了我不在你身边时,你能不饿肚子,照顾好自己……” 这声音她是猝不及防地猛然想起,这些话也在她脑子里急促地闪过,等她想再仔细回想:到底是谁,什么时候对她说这话的,却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实在想不起来,索性不想了。孟娴拿了些简单食材,第一次用程锴家里的厨房,竟也熟练地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一样。 程锴等了一小会儿,正要站起来去厨房,就见孟娴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出来了。那面香气扑鼻,汤底澄澈,只表面飘一层鲜亮油星,还放了青菜和煎蛋。 连碗带筷放在程锴面前的桌上,孟娴开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的,吃吧,吃完了好好睡一觉。” 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他会慢慢学着接受的,一旦底线被拉低一次,就会有之后的无数次,这是经验之谈。 程锴挑起一筷子面条,然后送进嘴里,发酸发苦的嘴里瞬间被温软香气溢满,饿到难受的胃好像也舒服些了。 “好吃吗?”孟娴低声问。 “好吃。”他倒诚实。 明明就是很普通的一碗素面而已,和他前二十几年吃过的山珍海味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可不知是太饿了,还是今天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争吵、打架,此时此刻他忽然鼻头一酸,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从心底涌上来。 程锴吃的慢,孟娴就静等着他吃完,反正白霍派的司机都是按照她平时下班的时间去接的,不知她下午公休,她有整整半天的自由时间。 终于,一碗面慢慢见了底,孟娴也适时开口:“吃完了?那去睡一会儿吧。” 她这么一说,程锴好像真的有些犯困了,也可能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他也累了。于是孟娴来牵他的手,带他去卧室的时候,他很顺从地接受了。 孟娴虽然是第一次来,但这种别墅的卧室一般都在一楼或二楼正中间,她刚才去厨房的时候简单扫视了一圈,目测主卧应该在二楼。 果不然,上了穹形楼梯,程锴反客为主,带孟娴进了中间的卧室。窗帘拉着,屋里很黑,开了灯室内才明亮起来。程锴和衣躺下,孟娴就要去关灯,被程锴拽住, “别走。” 孟娴便回来了,在床边坐下,“不走,我陪着你。” 她也躺在他身边,随即就被抱住,程锴把下巴搁在她发顶,整个人安静平和下来。虽然抱得很紧,但这次无关性爱,他只是想依靠着她汲取几分温暖。 不多时,孟娴就听到头顶传来程锴节奏均匀的呼吸声——他睡着了。 ………… 程锴十岁那年,是程绍一家最动荡的一年。 他年纪轻轻,尚且不懂什么正妻、私生子以及继承权之类的东西,只知道爸爸领回家的阿姨们突然在某一天不见了,只留下了一个。 那个女人开始频繁地出入程家,肚子也大起来,程锴某天不小心听到父母争吵,一直在说什么“离婚、杂种”之类的字眼。他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但许久之后他们也没有离婚。回老宅的时候,他看到爷爷抡圆了拐杖打在爸爸身上,骂他糊涂,骂他痴心妄想。 程锴有些讨厌那个女人,不是因为她被爸爸带回来,被带回来的女人有那么多,只有她虚伪极了,当着佣人和爸爸的面对他温声细语,背地里却小声咒骂他。 她以为他年纪小听不懂吗?既然那么厌恶他,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像其他人一样,避开他不就好了,何必装腔作势。 可他到底年幼,不知道那个女人嘴里的咒骂并非莫名其妙的讨厌,而是真心实意想他去死——他死了,没有什么牵绊,程绍就会毫无顾忌地和柳芸离婚,她自然也能上位,给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铺一条平坦顺畅的光明大道。 那一年,程锴最厌烦的事就是回家,因为家里永远都在发生着无休止的争吵、打骂,他冷眼旁观,心想倒不如还像以前那样,他们夫妻俩各玩各的,谁也不干涉谁的好,还清净些。 冬天最冷的那阵子,他放了学回家就去程家后面不远处的湖边,离程家的别墅有一段距离,虽然冷,但足够安静,不必听见那些人的声音。 他万万没没想到那个女人会从背后推他,或者说他从未想过人性竟能丑恶至此——落水只在一瞬之间,他凭求生本能努力挣扎出水面时,只模糊看到那个凶手冷漠的嘴脸,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已经像看一个死人。 湖水冰凉,彻骨的寒冷早在落水时就已席卷全身,冬日的厚衣服吸足了水,拖拽着他不停地往下沉。他想呼救,可每次张嘴都喝进去一肚子冰冷肮脏的湖水。渐渐地,他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四肢都冻僵了,胸腔气息淤积,他最后一丝意识也开始逐渐消散—— 好疼啊,好冷,有没有人来救救我,救救我…… 救我。 程锴猛地睁眼,从梦里惊醒,额头冷汗已经把碎发微微打湿了,他睁大眼睛拼命喘息,这才慢慢从濒临死亡的极端恐惧中回过神来。 又做那个梦了。 他抬手揉捏阵痛的太阳穴,周围漆黑一片,遮光窗帘还像往常一样拉的紧紧的,一丝光都透不进来。周围很安静,静的让人心慌。 她……走了吗? 什么啊,这就走了。 程锴不禁自嘲般地低低冷笑一声,也不知是在嘲讽自己痴心妄想,还是嘲讽他把自己在孟娴心里的地位看的太重。 他掀开被子下床,凭借往日的印象摸索着走到门边,拉开,然后走出来。 也不知道他睡了多久,但天还没黑,只是临近傍晚,已经没什么光亮照进来了,他一路浑浑噩噩地走过去,脚下都是阴影。 才下楼梯,视线触及到客厅那道熟悉的身影时,他瞳孔微缩,脚步猛地顿住。 她没走。 孟娴面前的桌上,多了一束插在花瓶里的鲜花。那是整体黑白灰的房间里,唯一的一抹彩色,好像以那瓶花为端点,周围冷清的一切都变得有了一丝丝人情味儿。 最后的夕阳从落地窗照进来,仿佛泾渭分明的分割线似的,这边是阴暗,那边是光明,她就坐在那儿,侧颜温柔恬静。 似乎是听到脚步声,孟娴转过头来,她逆着光,笑容明媚:“醒了?” 她浅笑着,摊开双手给他展示手里的创可贴和药,“我刚才出去给你买了药,擦你脸上的伤,回来的路上看到有花店,就买了一束。” 她说,“过来吧,我帮你擦药。” 程锴呼吸微窒,然后慢慢地抬起脚步。 他仿佛听到自己心理防线全面崩溃的声音。 但他已经顾不上了,他终于从不见光的阴暗中一步步走出来,然后跌跌撞撞但又义无反顾地朝她跑过去。 朝他心爱的,如今沐浴在阳光里的人奔去。 第58章从一开始就不要去碰 白霍这天晚上很早就回来了,几乎和孟娴前后脚。 大概是终于忙完了,孟娴又准时到家,白霍心情很好的样子。她坐客厅喝花茶,他就也坐她旁边,让人给他也端了一杯。 “这段时间,在学校待的怎么样?”他问。 孟娴也耐心地回:“挺好的,学生都很有礼貌,同事对我也不错。” “要是受了委屈,千万别忍着,一份工作而已,可有可无。”白霍说着,话锋一转——“对了,今天下午的时候,你手机怎么关机了,我打电话过去都打不通。”最主要的是,也不能看定位了。 其实定位和电话窃听这两样东西,孟娴当初和白霍争吵时虽然没挑明了说,不过两人都心知肚明了,互相不捅破这层窗户纸,不过是他给她留一丝体面,她也对他妥协一步。毕竟如果堂而皇之拒绝,他一定会想别的办法变本加厉的监视她,倒还不如被定位和电话窃听呢。 孟娴面不改色地继续喝她的茶,“没电关机了,有事要忙就一直忘了充,毕竟也没什么人联系我,其他老师有事都当面和我说了。” 闻言,白霍竟没再追问,“下次还是要及时充电,联系不到你,我会着急。” “我知道了。”她说。 他不无端找茬,她自然乖顺。 周末两天,白霍就一直在家休息了,日子又像以前那样平静的过,纵使两人之间诸多问题矛盾,但也埋的深深的,没人去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两天一眨眼就过去了,周一白霍亲自送孟娴去上班,司机开车,他就坐后座握住妻子的手。大掌温热,摩挲她无名指上婚戒的动作小心翼翼。 “公司的事今天就可以收尾了,晚上我来接你,手机记得,随时保持联系。”临下车前,白霍嘱咐道。 孟娴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没看到身后白霍隐含深意的目光。 办公室的老师有将近一半都去上课了,她打开电脑正要备课,工位前有人过来了,站定在那里。孟娴抬头看,是那个之前跟过她几次的助教。 “孟老师,周冉老师前天的时候查出急性阑尾炎,要做手术,所以她不能带公开课的社会实践活动了。她手底下分过去的五十一个学生,要重新分配到其他几个老师手里。”她说着,又在孟娴桌上放下一份名单,“这是分给您的十一个。” 孟娴拿起名单才扫了一眼,就听她继续道:“报这门公开课的学生数量是单数,所以必定会有一个落单的。那个至今也没找到搭档的学生,就是原来分给周老师的。周老师当时给出的解决办法是,那个学生个人一组,由她这个老师亲自指导完成活动任务。” 她略迟疑一秒,“……不过现在,这个学生被分到孟老师你这儿了。” 倒也不是欺负孟娴。其他老师都每人多分十个,但因为是老人,担的课程也比较多,相较对来说孟娴就轻松一些,大部分时间都在办公室,也有空,是接受这个落单学生的不二人选。 “是吗,”孟娴思索一下——她的确不算忙,带个学生也不是什么难事,便答应下来,“好,我知道了。这个没找到搭档的学生,叫什么名字啊?” 说着,她视线下移,直接在表格中搜寻到自己一人一格的那栏,后面的名字是…… “是个交换生,叫傅信。”那助教说道。 与此同时,孟娴的目光也已经落定在那个名字上了。 傅信。 还真是巧。 ………… “所以老师你的意思是,我的实践活动要跟你一起完成?”傅信说着,目光投向站在讲台上的孟娴。 下了课她突然叫住他,原来是为了说这件事。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想,也可以去申请换一个老师,只不过审批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孟娴回道。 反正她的职责尽到了,学生不接受,那就不是她该管的了,挂科还是换人,都与她无关。 傅信不紧不慢:“那我哥呢?”他是冲着傅岑的名字才报这门公开课的,结果上了好几周了,傅岑亲自来上课的次数屈指可数。 早就想到他会这么问,孟娴已有话等着,“傅教授位高权重,也比较忙,需要经常参加校内外各种比赛讲座。公开课一般是挂着教授的名号,实则一部分的课是由助教或傅教授专业里的其他老师代上的。他连上课都没空,更不可能亲自带学生了。” 这个“其他老师”,自然也就是指她和周冉几个。 “……”傅信不作声了,周围下了课的其他人从他们身边鱼贯而出,喧闹逐渐归于平静。就在孟娴以为傅信不会再开口的时候—— “好,我知道了。”他垂眼,定睛看着她。 他这么容易就同意了,倒是把孟娴弄不会了。她还没想好接下来说什么,就见傅信拿下背着的书包,从里面掏出一个u盘。 “老师,你现在有空吗?这间教室下节课会空出来,如果你有空的话,我想立刻就和您一起把选题定下来,我还有研究任务在身,不能耽误太多时间在这个上面。”男孩声音清朗,比孟娴高一个头还多,说这话时,手里u盘已经放在她讲桌上,“这里面是我找好的几部经典的音乐剧。” 一天四节大课,下午孟娴一般只有一节,余下两个多小时,也就是回办公室备课。想起傅岑提起傅信是带着研究任务来佛罗伦的,孟娴也理解他,于是点点头,“可以,你毕竟不是这个专业的,又自己一个人,做小组任务难免吃力。我先教教你,后续你也可以轻松些。” 阶梯教室的灯被关了,室内一片昏暗,只剩大屏幕还在亮着,孟娴坐在第四排中间一个位置,忽然有种置身电影院的错觉。 傅信很快调试好了投影,随着前奏曲的响起,孟娴听出来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法国版的。 故事老生常谈了,配乐一响,那种无法逃脱的宿命感和破碎感便从荧幕传染到了观众身上。傅信在她旁边坐下,放在她面前一沓纸质版报告,其他的看不清楚,但封面的选题加粗放大,可以确定就是正放映的这部了。 “这一部的确经典,音乐方面在刻画两位主角的感情时也十分细腻。”她轻声说。 展现爱情的时候,悲伤抒情;家族对立的时候,激烈高亢。“……虽然是悲剧,但悲怆浪漫,作为这次作业的选题,挺不错的。”她评价中肯,毕竟是世界闻名的优秀作品,怎么夸都不为过。 “……浪漫,你觉得浪漫?”他低声反问一句,瞥眼看她。 孟娴不懂他什么意思,但无所谓的笑了笑,“你不这么认为吗?” 傅岑转头,重新看向大屏幕,画面反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照出他面无表情的脸,以及没有一丝感情波动的眼神。 “……我不否认它的优秀,但我只觉得它是一部彻头彻尾的悲剧,没有浪漫可言。明明悲剧可以避免,为什么一定要一意孤行,被所谓的感情控制,一错再错。” “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人,那从一开始就不要去碰好了。”他收声道。 如果明知两个人之间隔着万水千山,那就不能想,不要想。这样自然就可以避免一切痛苦了。 他这话,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孟娴没接话,两个人都安静下来,继续观看这场音乐剧。 直到临近尾声,在周遭的寂静和面前荧幕的嘈杂声中,傅信忽然听到身边人低声开口: “我不认同你的看法。” 什么?傅信扭头看她,然后后知后觉——她这是在回应他刚才说的话。 孟娴没有看向傅信,目光自始至终都直视前方,声音从容、轻缓:“……只要是人,就会有感情,人的感情千变万化,不受理智和任何规则控制。” “如果你自认没有感情,像个机器人一样,甚至觉得七情六欲都是负累;那么傅信同学,你是不可能欣赏得了任何音乐的,你上这门课也毫无意义。” 傅信呼吸一滞,久久地,他再没出声。 —————————————————————— 标注:关于此音乐剧的两句赏析,来源为百度百科,此处仅为引用。 第59章兄弟妻不客气 傅岑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在学校里遇到程锴。 自上次两个人打架分开,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如今在教职办公楼的走廊碰上,一个下楼来,一个刚上楼。两个人对视一眼,就明白他们和对方有着同一个目的地。 程锴先躲开了视线,说不出是丧气还是怎么,他眼神和表情都很复杂的撇开了脸。 傅岑同样神色淡淡,只是眸中凝聚着讥嘲。 “都找到这儿了,你还真是有胆。”他薄唇开合,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含沙射影。他有个同系教授的同事身份,来找人还勉强说得过去,程锴算什么?他还没跟他计较暗度陈仓和当时把人掳走的账,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程锴嘴唇嗫嚅几下,终究没有反驳出口——心虚虽然会迟到,但不会缺席,虽然谁也不比谁清白,可毕竟是傅岑先,他后,而且还是作为他的学生和朋友,挖了他的墙角。 别人是兄弟妻不可欺,他是兄弟妻不客气。 当时情绪上头太冲动了什么也顾不得,现在倒是想起来了——他能不心虚吗? 看程锴不作声,傅岑冷着脸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其实说到底,他们以前感情真的还可以,亦师亦友的关系,甚至傅岑也曾真心拿程锴当弟弟一样看待。 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当然怎么都是好的,一旦为了同一样东西发生争抢,就把什么都忘了。 “算了。”傅岑闷声道,“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该找你帮忙。” 或许就是因为他,程锴才会和孟娴有了交集,然后有了今天,如果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绝对不会求到程锴头上去。 程锴眼神微沉,以为傅岑是发现当初在度假山庄的事了,“你什么意思?”他试探道。 “呵,”傅岑冷笑一声:“什么意思,你说我什么意思?我后悔了。我一开始干嘛求你帮我呢?” 他微微咬牙:“我他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这还是程锴认识傅岑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听他骂脏字。 程锴深吸一口气,不再是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而是一脸正色:“好,我承认,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对,我敢作敢当,跟你道歉——对不住。” “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顾忌什么畏手畏脚了,大家公平竞争。” 傅岑板着脸,语气阴恻恻的:“还用你说。” 就算他不提,傅岑也会说清楚。既然程锴铁了心要来分一杯羹,那他也不必再顾及旧情了。 真的说开了,程锴反而释然,也卸下了心里那块名为负罪感的重石——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 万科总部。 白霍看完了手里最后一份文件,一抬头,他那便宜四叔还坐在会客区一动不动,并没有因为他的冷遇而恼羞离开。 自从白延吸毒入狱,他们家与四叔一家已经不怎么来往了,早没什么家族情分,他今天却贸然找来。 “不知四叔今天找我,所为何事?”白霍连站都不站起来,便扬声问道,摆明是不打算敬着他这个长辈了。 白琢在白家这几个叔伯里,还算是比较精明能干的一个,人也内敛稳重,不似另外两个张狂。只可惜当初伙同其他人在他父亲葬礼上大闹,尽管最后没出什么大乱子,但自此白霍见了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白琢见侄子这样疏离,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站起来,把他带来的一个密封文件袋放在白霍面前桌上。 “这么久没见,四叔给你带一份大礼。当初阿延那件事,你不顾亲情作壁上观,四叔也不和你计较了。好好看看里面的东西吧,叔侄一场,我是实在看不得你这样辛苦劳累,结果却是给别人做嫁衣。”他佯装惋惜,鬓边微霜的面容极快地闪过一丝讥嘲。 白琢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他带来的人被白霍的秘书助理挡在门外,见他出来,忙迎上去,低声道:“白总,东西都交给他了吗?” “当然,”白琢咬牙切齿,“……等着看好戏吧,我不仅要程锴付出代价,还要白霍好好看看孟娴那个贱人的真面目。” 白琢身边的助理瞬间噤若寒蝉,不敢再开口触老板的霉头。其实一开始撞见程家那位和总裁夫人在町山餐厅举止亲密只是偶然,没想到老板会抓住机会命人全部拍下来,又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后面,录下了他们二人同进同出的视频。 白琢苍老褶皱的脸上全是扭曲恨意,一想到白霍看到那文件袋里的东西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又痛快地失笑出声。 ——你也有今天! 想想最初,刚得知白霍要娶的是这么个普通人时,他们白家上上下下就对这个女人颇有微词。虽然最后几经波折,她还是嫁给了白霍,不过白家除了白霍兄妹俩,根本没人看得起她;就连他们结婚周年,白霍要转赠自己名下的股权给孟娴,他那位大嫂都是以死相逼,不许儿子这么做。 但这个孟娴结婚一两年都安分守己,默默无闻倒也从无错处,所有人便都以为这女人不过是攀附白霍的一株莬丝花,好拿捏的很。 直到大哥白璋猝然病故。 当初他们兄弟几个本没有争权夺位的想法,因为白璋生前就手段长远,虽然给他们股权和子公司,却从不让他们接触万科的核心控股,夺权风险大胜算低。 要不是孟娴找上他。 他竟不知对方何时盯上他们一家,私底下偷偷收集了白延吸毒的证据,用来威胁他——为了在白家彻底站稳脚跟,也为了白霍和梁榆彻底信任她,她要他撺掇其他两个兄弟在葬礼上闹了这么一出。 这场结果早就注定了的夺权大戏,老二老叁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果然,经此一事,他大嫂梁榆松口了,不再以死相逼,也算勉强接纳了这个儿媳;白霍更是得以如愿,把部分股权转让给了心爱的女人。她一个外人,还未给白家开枝散叶,得到的万科股份就已经有白英的一半。她不仅是个狐狸精,还是个贪心至极的狐狸精。 所幸后来老天有眼,让孟娴出了车祸失忆。他让儿子假意探望实则试探,得知她是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他们父子这才放下心来。本以为这件事就此了断,没想到又杀出一个程锴,活活把他唯一的儿子送进了监狱。 早就恨之入骨,如今好不容易抓到机会,他倒要看看,白霍会怎么折腾死他们。 白琢嘴角牵起冷笑,“这对狗男女,一个当初用我儿子的把柄威胁我陪她演戏;一个害我儿白延去坐牢;他们两个竟然勾搭到一起去了,简直太不把白霍放在眼里了吧?” “既然这样,我就借白霍的手,也让他们吃点苦头好了。” 第60章风雨欲来 孟娴下班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变天了,阴沉沉的,遥远的天边断断续续打着闷雷。已经立秋,下一场雨,温度就会骤降个几分。 自从前不久白霍公司的事忙完,他又恢复了早晚接送她上下班的日常——今天却没来,孟娴上了车才发现,后座空无一人。 从佛罗伦到小南楼,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孟娴下了车,发现家里静悄悄的,往日每天都准时出来迎她的小琪也不见踪影。 从前庭走到正厅,一路上都没见一个人经过,好像小南楼那些佣人都一瞬之间全都蒸发了似的。再往里走,终于看到白霍,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桌上静静躺着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 怎么只有他一个人。 孟娴心里划过一丝异样,但还是走过去,近了,才发现白霍一直在盯着那个袋子,一动不动,仿若木雕一样。 大概是听见了脚步声,白霍眼皮抖了一下,但没抬眼看她,面无表情的像失了魂魄一样。直到孟娴在他坐下,他才终于舍得抬头。 “秋姨她们呢?”孟娴问着,前后扫视了一圈。 “后天是节假日,我让她们都回去了。”白霍说着,脸上突然漾开微笑:“怎么坐那么远,不是跟你说过,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要尽量离我近一些。” “过来坐。” 他还是以前那副样子,占有欲强的要命,孟娴只得站起来,挪到他身边坐下。 “晚上想在家吃还是出去?”他淡淡问一句。 “都可以。” 白霍低头,目光落在孟娴手上,眸子里带着浅薄的笑意,伸手握住她的,“对了,听程端说,最近程家给程锴安排相亲,他闹着不去,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你知道这事吗?” 孟娴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怎么突然这么问? 迎着白霍似笑非笑的目光,孟娴有些后背发凉,但还是努力镇定下来:“我怎么会知道,这话你该去问白英才是。” 说起白英,她倒是想起,好像已经有很久没见到白英了。 她正要开口问,忽然听到白霍低低的冷笑,似讥讽,似悲戚,“你不知道吗?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喜欢的人,不就是你嘛。” 最后几个字,他咬的格外重。孟娴呼吸一滞,心脏都骤停一秒,她竭力使自己表情正常下来,但已经没有余力再思考该如何应付他这话。 白霍倏然握紧了她的手,不怒自威,“说话。” 孟娴不清楚白霍到底知道了多少,但定然是心里有数才会问的,如果只是捕风捉影、没有证据的小事,他断断不会说出来和她吵架。 “我……”刚吐出一个字,她目光忽然落到桌上的牛皮纸袋上。她这才发现袋子是空的,里面的东西都被拿出来,压在了文件袋下面。 是七零八落的一堆照片,大多只看得见边角,唯有一张露出将近一半,清清楚楚地拍到了她被程锴拉着手下车,她表情正常,丝毫不像是被胁迫的样子。 她几不可察的倒抽一口凉气,在猛地回神这刻和白霍视线直直地撞上,对方死死盯着他,眼底黑沉沉的,仿佛深渊一样诡谲阴暗。 孟娴是被一步步拖上楼的。 怒火攻心,白霍反而出奇地平静下来,他没费什么力气,就把自己那纤弱美丽的妻子扔到了床上,他掐着她的肩膀,看她惊弓之鸟一样的眼神,露出一个扭曲勉强的笑。 “程锴,你跟他进行到哪一步了?他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他碰你了吗,”他顿一顿,嘴唇和眼睫都颤抖着,终于还是问出他最不愿意问的那句:“……你呢,你也喜欢上他了吗?” 你也喜欢上了他了,所以瞒着我和他苟且;你也喜欢上他了,所以有一丁点时间就要挤出来和他见面,你甚至和他单独在一起待了一个下午;你也喜欢上他了,所以拍到的照片里,每一张你都在浅笑,毫无面对我时的冷淡疏离。 如果说上次傅岑的事,他还能安慰自己他们只是因为旧情,十年的感情不易抹去,旧情复燃在所难免,他可以原谅她。那这次呢?程锴和她原本从无交集,就算以白英为契机见了面,也是正常的社交距离从无僭越。可他们还是纠缠到一起了,程锴那样心高气傲的人,竟然也甘愿当这个第叁者。 最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孟娴喜欢上程锴了,她那本就掰成了两半的心,又分出一块给了程锴。 到底是什么时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说。”他沉声逼迫。 明明不想听,白霍却自虐一般,非要孟娴亲口说出她是如何背叛他的,明知接下来的每句话都是一把刀,他仍要迎着刀刃而去,叫自己清醒的痛苦着。 看,这就是他愿意倾尽所有爱着的女人,他的好妻子,一个旧情人不够,如今又有了新人。就连她和别人偷情的证据,都要别人送到面前他才知道。 到这时候,孟娴已经完全放弃了撒谎的意图。她说过那么多真假掺半的话,她分的清什么时候能说,什么时候不能。白霍已经掌握了充足的证据,即使她说再多好听的漂亮话,白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轻易就相信她,帮着她骗自己,然后温柔地和她吻作一团了。 于事无补了。 她更不能把一切推给程锴,他是她用来对付白霍的一把刀,纵然这刀现在还不够锋利,可作为她手中最后的筹码,她不能失去他。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孟娴眼睫轻颤,最终垂下了眼睑, “……对不起。”她极轻声地,嗫嚅着说。 只这叁个字,已经囊括了千言万语,她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你承认了。”怒到极致,白霍几乎已经麻木了,他平静地说出这话,然后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妻子。 “……没关系,你生病把脑子病糊涂了,才会被程锴引诱,我不怪你。” 孟娴猛地抬头看他,然后她看清了,白霍眼里隐隐的癫狂之色。 他冷声开口,素日里的温柔面具终于彻底撕破: “……既是脑子糊涂了,我想办法治好你就是了。毕竟——,谁让我们是夫妻呢。” 第61章背叛之刑「Рo1⒏red」 昨天夜里下了一整夜的暴风雨,江州的温度一下子寒凉下来。 傅岑下了电梯,从走廊一路至教职工办公室,看见的大部分人都换上了秋装,低声讨论着明天的假期。 感应门向两边打开,傅岑踏进去就被室内的暖气包裹住,凉气一应被隔绝在门外。有认得他的老师发现他来了,和他打招呼:“傅教授好。” 傅岑便点头示意,一转眼看到熟悉的工位上空空如也,他下意识叫住刚才和他说话那位老师:“不好意思,请问孟娴孟老师去上课了吗?” 他记得她这个时间没课的啊。 “孟老师今天没来,生病请假了。”那人回答。 傅岑随即皱眉,“生病了?”怎么这么突然,明明昨天下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 “那……你知道她生什么病吗,她亲自请的假?”他追问道。 那位女老师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孟老师家里打来的电话,直接跟院长请的假,好像是受了凉,感冒还是发烧来着。” “她请了几天假?” “不知道,系主任找了另外一位老师暂时接替孟老师的工作,也没说替多久。”说完,对方就转身走了,傅岑则站在原地逗留片刻,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急匆匆地离开了。 ………… 小南楼。 孟娴已经细细地端详着脚上这条链条十分多钟了——新的,和以前偶尔才会被拿出来用那条不一样,更长更牢固,足够她在卧室范围内活动,再多却不可能。 这就是白霍所谓的“治疗”,倒不如直接说软禁。 他以她的名义给学院请假,那帮人知道他是白霍,竟然一句都没有怀疑就直接批准了。 不同于上次的疯狂,白霍这次很反常。从昨晚她坦诚认错到现在,他都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除了用新链子锁住她,早上还亲自做了早饭端来。 现在,从浴室里正传来微弱的水声,白霍在放水,说要帮她洗澡。她摸不清他想干什么,若说这就是惩罚,那他的态度未免也太平静了些。上次她不过被抓到和傅岑见面,他就生那么大气,这次倒不声不响——事出反常,她心里实在是慌,倒宁愿对方大吵大闹一番,而不是这样沉默着,让她猜不透他下一步想做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霍从浴室出来了,身上裹着件黑色的浴袍,衬得他高大身形越发令人生畏。 他慢慢走过来,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钥匙挂在指间,随他步伐轻微摇晃着。孟娴坐在床边,白霍就单膝蹲下,给她解开脚踝上的链子。他不怕她趁机逃跑,吃力不讨好且胜算低的事情她不会做。 “晚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雨,早上我看花园里落了一地的花瓣,”他说着,拿起一边搭在床尾凳上的薄外套,披在孟娴身上,“天凉,别感冒了。” 他越这样,孟娴越无所适从。 她突然发觉她如今已经十分看不透白霍了,对方浑然像一只阴毒且行踪不定的蛇,谁也不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扑上去撕咬她的脖颈。 白霍抱着孟娴去浴室,待她像一朵娇嫩珍贵的花。她嗅到空气里熟悉的精油香味儿,白瓷浴缸里的玫瑰花瓣被水流冲成一团,起起浮浮在水面上。 孟娴一直不作声,直到被放进水里,温水包裹住身体的微微失重感令她战栗一下,随即就被白霍用胳膊固定在浴缸一侧。 他就从背后那么揽着她,另一手撩起一捧水浇在她胸脯,她往后瑟缩一下,但背后就是白霍的胸膛,她退无可退。 “衣服……”衣服还没脱呢,怎么洗啊,孟娴说出这两个字,白霍终于堪堪停下来。 孟娴穿的睡裙,此刻已经湿了大半。白霍手伸到水下,抓着裙摆将衣服整个褪下来,然后是内衣,等到孟娴浑身赤裸了,白霍的衣服也湿了一片。 他却浑然未觉。 白霍把沐浴露挤在浴球上揉搓出泡沫,然后大手带着那些细腻白沫流连在孟娴肩膀和胸口,冷不丁地,他忽然开口: “……他吃过你这儿吗?”话音未落,他两指并拢,捏住孟娴一边乳尖。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看不出白霍情绪,孟娴不敢随便开口。等不到回答,白霍也不急不恼: “怎么不说话?” “……”还是沉默。 “那就是默认了。”白霍一锤定音。 他垂着眼帘,说出这样的荤话也平静无比,“……既然这样,那这里可要洗干净才好。” 好像不是心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做爱了,而只是她身上沾染了污泥。 白霍扭捏她双乳的动作由轻柔慢慢转变为用力,孟娴轻咬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异样声音,好在没多久,乳头硬起来后白霍就不再折磨那处了。他慢慢往下,经过她小腹、阴毛稀疏的叁角区,他从后面凑到孟娴耳边,呼吸温热: “乖乖告诉我,你们做过多少次了,嗯?他插的你爽吗,射进去了吗?” 孟娴寒毛直竖,开口时声调都在隐隐发颤:“……没有。” 白霍不依不饶:“是没有让你爽,还是没有射进去?” 没做过这个选项,他直接摒弃,因为他根本就不信他们没做过。 孟娴心口爬上一丝羞耻感,但因为白霍这话,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和程锴在一起时翻云覆雨的疯狂,她一边畏惧着,一边不合时宜地有了感觉。 “不说话,那就是射进去了?”他问出口,竟然低笑一声,可这笑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既然这样,那小穴里面也要洗。” 言罢,他已经将一根指头抵上了她穴口,浅浅地戳了进去。孟娴下意识伸手,紧紧抓住白霍手腕,阻止了他。 “不是,没有射进去,没有……”她语气微微慌乱,浑不知她越是这样,就越是激发身后男人的怒火和欲火。 “怎么,现在知道慌了?”他语气淡淡,在孟娴看不见的地方,眼神却是完全与之相反的凶狠怨恨。 他薄唇轻启,“晚了。” ………… 明亮的白炽灯照的人眼晕,整个室内寂静一片,唯有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声断续的纷乱呼吸,混杂着波动的水声。 孟娴双手紧紧抓着浴缸壁沿,指尖用力到微微泛白,可还是无法抑制地感觉到白霍手指插进小穴和骚刮阴蒂的快感。 他也进到这浴缸里来,拉开她双腿夹在他腰腹两侧,就坐在她双腿之间。他身上的浴袍早已湿透了,贴在皮肉上,显出男人蓬勃好看的肌肉线条。 白霍仍在专注地用手指帮她清洗小穴里面——他“洗”的很用力,两根手指都伸进去抠挖磨蹭,被穴肉咬紧,他也没有丝毫动容,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孟娴被情欲缠绕。 穴口流出几缕透明粘液,转瞬就和温水混合到一起,分不清谁是谁了。 两根修长指节在穴口肆意进出作乱,抽插的淫靡声响被温水缓冲得不太明显了,但远远盖不住孟娴湿热的呼吸声和时不时从唇齿间溢出来的微喘。 不一会儿,孟娴喘息忽然急促,白霍分明察觉到她穴里痉挛着快要高潮,却又猛地抽出手指,转而去蹂躏她早已硬挺凸起的花核。 孟娴喘息密集起来,脸上不知被热水熏的,还是欲望逼的,已经变得潮红一片。 白霍忍的辛苦,可他看着孟娴情动模样,整个人仿佛被性欲和嫉恨劈成了两半——她这副好看的样子,也会在别的男人的抚慰下摆出来,她这肏起来无比舒畅的蜜穴,也被别的男人深深插进去搅弄。 她不再独属于他了,甚至很可能不再属于他。 “为什么?”他低声开口,声音嘶哑粗粝。 孟娴被他亵弄的难受,不上不下的,忽然听到他问话,下意识地:“……什么?” “为什么这么对我?”他一字一顿,表情说不出是压抑还是冷厉,手上却忽然用力,恶狠狠地碾压拉扯那颗脆弱的阴蒂。 “啊——”孟娴没忍住惊叫一声,身体也猛地弓缩一下,刺痛和快感一齐涌上来,她腿都发软了。 白霍非但没停手,反而变本加厉地揉弄着她那处,声音缓慢低哑:“我一直纵容你,原谅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可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叁地背叛我?!” 他声音陡然拔高,手上动作也蓦地停了。 孟娴还来不及睁眼看看,只听一阵杂乱水声,在她私处作乱的那只手彻底抽离,下一秒她就被掰开双腿,身下也被猛地贯穿—— “啊!”她尖叫出声,穴里被捅开似的鞭挞进犯,直到他撑开内壁褶皱凿进最深处,白霍终于停下动作。 孟娴额头已经冒出许多冷汗,情欲一直被吊起来而不能得到满足,又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入到底,对她来说无异于最难以启齿的折磨。 白霍低头,看自己那根粗长性器整根没入心爱女人的穴里,肉棒被紧紧的吸附着,最后的理智裹挟着嫉妒和愤怒,带着他一同堕入情欲深渊。 他将她两条腿都高高抬起,架在两边肩膀上,她小穴便以一种更方便进入的方式暴露在水中,白霍抽离出半截肉棍,再挺腰插进去,不给孟娴半秒缓和机会。 “疼吗?”他一边凶狠入她,一边扶着她后颈将她压向自己,嘶哑着声音问。 孟娴皱着眉闭眼,脸也歪向一边,迷离春色和痛苦无力这两种情绪杂糅在一起,令她语气也微微艰涩: “疼……” 有快感是真的,疼也是真的。白霍肏得重,每一下都要捅进最深处才肯罢休,抽出时又带着她内壁媚肉不住拉扯,穴口都被肏得外翻了。 白霍见她闭眼逃避,脸色又阴沉两分,“不许闭眼,看着我。” 他不住挺腰,呼吸粗重,混杂着每次插入时水波荡漾的声响,“疼就对了,你现在受的疼,根本就不及我的万分之一。” 他所有的痛苦,求而不得,都是她造成的,所以他疼,就要她也跟着疼。 身下被肏弄着,孟娴仰头看向镜面的天花板,看不清楚——不知道是镜面被雾气蒸腾的模糊了,还是她视线模糊了。 可脑子却奇异地清醒着,让她能够清晰地感知到白霍每一次重重插入她身体深处的感觉。 她早有预料会有这么一天,也知道自己罪有应得,贪婪之人终将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她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没想到白霍安静这么久,原来一直在酝酿最后发疯的这刻。 这场比起上次更令她难受的所谓的夫妻性爱,说到底不过是惩罚。 是白霍施予她的,背叛之刑。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62章射得满满的高h慎入(补26日) 白霍这场婚姻来的并不容易。 于他来说,爱不是负累,不是枷锁,是让他生出勇气和家族对抗的前提,是让他历经坎坷依然坚持要娶孟娴的意义。 所以他一直以为,他的爱情是不俗的,他们是天作之合。以至于结婚以后,白霍还时常幸福的想,他和孟娴大概是命定的缘分,就像古往今来无数对广为人知的有情人一样,好不容易在一起以后,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大团圆结局”。 可现实像一盆冷水,不管白霍好不容易捧出来这一腔赤诚的爱,兜头泼了上去——孟娴并不爱他,她是个精明耐心的好猎人,布下的陷阱用甜言蜜语架构,用不费吹灰之力的虚假爱情覆盖,她看着白霍一头扎进去,心里却只盘算着如何利用他。 讽刺的是,他早在他们结婚叁年的时候就有所察觉,却还一直自欺欺人。 他们之间,原本就隔着重重欺骗,种种恩怨,婚姻勉强维持到今天,不过是他强求。 其他的暂且不论,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再去招惹程锴。 是他错了,他以为只要她不记得以前的事,他们就能重新开始,以至于放松警惕,给了傅岑和程锴他们两个可乘之机。 他就应该从一开始就把她关在家里,哄骗也好下药也好,反正她失忆了什么也不记得,更不辨对错。那样他便可以永远独占她,剥夺她的呼吸,令她只能在他怀里依靠着他过活。 他就应该这样! 只是想想,白霍就兴奋起来了。他双眸泛红,骨子里的疯狂叫嚣着,他低头亲吻孟娴的力道也粗蛮起来,舌头搅动挑逗,唾液交缠间尝尽了对方口腔内的每一处。 这吻配合着酣畅淋漓的性交,白霍身体越发的热,好像连血都是滚烫的,烧得他把一切都忘干净了,只记得对怀中人的肏弄。 他身体下压,使得她柔韧躯体几乎被折到一起,又用空出的双手抚摸她双乳;眉眼间的阴沉早已被浓烈情欲取代,男人粗重的喘息交织着女人呜咽的呻吟,实在香艳淫靡。 结婚这么些年,他们也曾在情到浓时尝试过各种姿势,这样在水里做还是第一次。水中阻力虽然让他的进入没那么顺畅,但这样起伏摇荡着交媾,竟也别有一番美妙滋味。 “嗯……啊……”孟娴压抑地呜咽出声,额头薄汗配上迷离双眼,简直比最烈的春药还让人焦灼。白霍的阴茎在刚才的抽插中已经胀大到极致,肉柱在濡湿腿心进进出出,前端甚至时不时因极致快感还冒出几滴前精。 孟娴不知自己穴口绷的死紧,只知道自己神志意识全都乱了,对方每深顶一下,就有数不清的酥麻快感瞬间传到四肢百骸,是让她无法承受之多。 她和傅岑做,和程锴做,对方都顾及她的感受不敢太用力,白霍如今对她爱恨交织,虽然收着力气不会让她受伤,可捣入她穴口的肉棒却毫不留情,好几次险险顶开她子宫口,操得她最深处又酸又麻。 “嗯……咬的这么紧……”白霍没忍住,低吟从薄唇间泄出来,冷峻面庞此刻也被欲望和畅快所布满,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平时在商海杀伐果断的样子。 “噗呲噗呲”的交媾声比起平时还多了些荡漾水声,孟娴双目有些涣散,身体随白霍的动作上下摇晃着,连刚被放开不久的双唇也暧昧的带着水光,嘴角一丝涎液昭示着这场性爱的激烈。 难言的强烈快感越积越多,小穴内壁也被磨的发麻发烫,孟娴只觉整个人由内而外都被操开了,浑身的力气都用来承受白霍的抽插,可还是无法抵挡一波又一波灭顶的欢愉舒爽。 白霍同样入得尽兴,挺腰撞击着心爱之人敏感脆弱的花心,还不忘偏头去吻她搭在他肩上的脚踝内侧。 他眼神和表情,怎一个痴迷了得,简直像个变态一样了。 孟娴雪白腰腹在水中漂浮颤缩,被撑到极致的穴肉也时不时战栗一下,死死绞紧入侵的茎体,看不见的淫水儿随着他顶弄越流越多,孟娴的喘息几乎隐隐带了哭腔,最终的高潮只待一触即发。 “呜……不要了……不……”不要什么,她已经没有神志操控着完整地说出口了,只是下意识地一声声央求着,希望身上的人赶快结束了事。 白霍眸色深沉,正有节奏进出的力道突然加快起来,他紧紧握住孟娴腰肢不让她逃脱,深入猛捣,直肏得她哀哀哭叫也不停下。 “啊啊啊——” 汹涌情潮瞬间席卷了孟娴全身,快感攀升到一个令她恐惧的高度,她猝然仰起脖子,浑身微微痉挛着高潮了。 白霍眼中隐隐疯狂,他察觉自己也有了强烈的射意,非但没有抽出来的意思,反而更加卖力深入,几乎次次都肏开子宫口。 孟娴高潮的余韵还没过,穴口敏感异常,白霍这样肏弄,简直要了她命,呻吟声凌乱不堪,白霍又猛肏几十下,终于哆嗦着抵住最深处射了出来。 一股又一股,孟娴能感觉到有暖流喷射进去,射的满满的,但她已经累极了,连抬抬手指都没力气,只能接受白霍的灌精。 射精的畅快让白霍表情都微微有些狰狞了,可他一边射着,一边又迷离着眼去索吻,眸中情绪复杂,似怜惜,又似恨意。 ——他不会让她离开他的,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死也要把她绑在身边。 他想着,极缱绻极温柔地张嘴,含住了妻子软嫩的唇。 “这就没力气了?”他轻笑一声,轻微的喘息带着满足感。 “那可不行,这才刚刚开始呢。”他低声说。 什么? 孟娴还没来得及回神,伴随着哗哗啦啦的水声,她整个人被从水里捞出来,跨坐在白霍大腿上。穴里的肉根还没抽出来,但泄了精也丝毫没有软下去的样子,不过须臾之间,就又能在她里面抽插作乱了。 精液混杂着淫水儿,孟娴穴内此刻异常粘稠湿滑,也更方便了白霍下一轮的抽插肏弄。 很快,骤雨方歇的寂静室内,再次响起了混杂着水波声的淫秽声响。 第63章趋向完整的记忆(补27日) 傅信到了家,才发现他哥没有像往常那样比他先到家。屋里静悄悄的,玄关鞋柜里他哥的拖鞋也还在。 他回忆一下,好像学校这几天也没什么要忙的,都放小长假了,而且傅岑也从没提过有要事。傅信换了鞋就听见外面传来似有若无的雷声,走到阳台一看发现天色更加阴沉了,比他回来的时候更甚。 不知道是不是入了秋,这两天的雨一下子变得频繁了,前不久才下一场,现在又—— 忽然听到开门声,傅信人在阳台收衣服,思绪被这声音打断,他回屋一看,是傅岑回来了。只是对方脸上很明显有心事似的,有些魂不守舍。 傅信没打算过问傅岑的私事,不过他倒是有件事要跟他提,傅岑正要回房,冷不丁听见身后傅信叫他: “哥,我回国前投稿的一篇论文通过sci期刊的评估了,不出意外的话也就是被录用了,所以过段时间我要回去一趟,上线或者见刊前还有些后续事项要处理。” 傅岑回神,脸上阴云消散了些, “是吗,那这是好事啊,”他眉眼间也终于有了一些笑意,略略思索两秒,又追问道:“那具体是什么时候,那边告诉你了吗?” 傅信一五一十地答:“大概一到叁个月以后,不过到时候应该会提前过去。” “好,这毕竟是你第一篇期刊论文,至关重要,提前几天回去也好,免得耽搁。”傅岑顿一顿,“不过我这几天有事要忙,不能跟你一起庆祝这件喜事了;等过段时间吧,我忙完了,咱们再好好庆祝一下。” 傅信刚要开口,突然响起的一阵电话铃声再度打断了他。傅岑拿出手机后先是不着痕迹地看了弟弟一眼,然后才退避到阳台,关了阳台门接电话。 离得太远,听不清说了什么。傅信自顾自把刚收的一堆衣服分成两份,拿着自己的回了房间。 关门的前一秒,他听见他哥急匆匆的脚步声,以及随后而来“咣”的一下关门声。 ………… 傅岑没想到自己还会再来深蓝餐厅。 想当初,他就是在这儿,听程锴亲口发的毒誓——事实证明这毒誓狗屁用都没有,真到了这一步,他程锴又变成了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什么报应了。 他赶到的时候,程锴早就等在那儿了——说来也是好笑,两次让堂堂程家大少爷候着他,竟然都是和孟娴有关的事。 看见傅岑,程锴脸上焦躁不减,还不等傅岑坐下,就开门见山道: “你跟她联系上了吗,我发消息打电话都不回,都好几天了,人也见不到。我去探了白英的口风,她人在国外,也不知道小南楼发生了什么,我没敢深问,怕她看出来。” 看程锴困兽一样,风水轮流转地不得已求到他这儿,傅岑心里五味杂陈。 但还是开了口:“她没来学校,白霍给她请假了,说是生病,但我总觉得蹊跷。”好端端的,没淋雨没吹风,人怎么突然就病了? “……会不会是白霍又搞什么把戏,”程锴明白过来傅岑意思,不由得皱眉,“我以前就总觉得他把她看的特别紧,神经病一样,谁知道这次是不是吃错哪门子药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傅岑冷冷地道,看程锴的眼神也是不善,“怎么,你这就急了?当初你做出夺人所爱的事,就该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 “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这么多年,我联系不上她的时候多了去了。要都像你这样,急都急死了。”他嘴角漾出一抹嘲讽,好似很有经验似的,不知不觉间气势就占了上风。 被冷不丁刺一下,程锴表情微微古怪,知道傅岑这是抓住机会就报仇,他脸色也沉下来: “一码归一码,正说这事儿呢,你突然攀咬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把她藏起来的。” 似乎是突然想到什么,他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腰板也挺直了:“再说,我跟你不一样好吗?你别忘了,上次在町山,她可是选了我,没选你。” 扳回一局,程锴连微表情都透着得意。 “呵,”傅岑笑了,好像在笑程锴的幼稚,颇有种“就这么点儿东西,你能吹一辈子”的嘲弄感。 “你觉得我会在乎这种小事吗?我和她认识十年了,你才认识她多久,你们真正在一起,应该还不到十天吧?”傅岑漫不经心,气定神闲的样子简直和孟娴学了个十成十。 被踢到短板,程锴脸上那丝得意瞬间消失了,低低地骂:“……装腔作势。” 被昔日关系还算不错的学生这样说,傅岑依然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和他撕破脸: “你看不起我装腔作势,无非是你连装都装不出来,因为你对她实在不算熟悉,更不如我了解她。”他顿一顿,再开口,说出的每个字都像带着刀子“……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我和她有那么多年的旧情在,根本不是你叁两天就可以撼动的。你倒是想替代我在她心里的位置,可惜你没那个资本。” 程锴脸色越来越难看,傅岑仿佛看不见一样,大概是骂够了,这才似笑非笑地把话切回正题: “还有,与其浪费时间来问我一个装腔作势的人,你倒不如自己去小南楼看个清楚。来之前,我已经去过一趟了,小南楼固若金汤,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白霍没去上班,守在家呢。” —————————————————————— 白霍从无端的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外面已经隐约传来雷雨声。床头时钟显示晚上七点,他目光漫无目的地漂浮在半空中,呼吸之间尽是雨水清凉的味道。 孟娴躺在他怀里睡熟了,但好像睡的并不安稳,额头冒着冷汗,五官微微扭曲在一起,整个人呈一种不安无助的姿态。 他这几天发了疯般地折腾她,如今看她这样蜷缩可怜模样,胸口又忽然泛起苦涩。 白霍低头,凑近妻子的脸,细细端详着。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梦里也感受到他压迫气息,孟娴竟闭着眼小声呜咽起来,呼吸也乱七八糟,眼尾细细密密地冒出泪珠来。 他脸色这才一瞬慌乱起来,看出孟娴是梦魇了,正要叫醒她,怀里人猛地倒抽一口凉气,正发颤的身体僵住,眼睛也睁开了。 她醒了,带着荒诞的梦境和越来越趋向完整的记忆。 第64章早已发现(28日更新) “惩罚”结束了,于是白霍又变回那个对着妻子极尽温柔的好丈夫。 他轻轻吻去孟娴眼角的泪,她下意识闭眼,那温热感觉便落在眼皮上,眼尾处,他似乎是无奈、又有些抱歉似的: “是不是做噩梦了,怎么哭成这样?”他柔声问,视线落在她脖颈裸露皮肤上暧昧但又触目惊心的痕迹,“还是……哪里疼吗?” 瞧瞧,多么体贴。 不知道的人,大约还真以为他是个天上有地上无的绝世好男人,这样的手段,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经验,现在他已经驾轻就熟。 孟娴睁着眼却不看他,呼吸里的哭腔也慢慢收住了,被他抱到怀里安抚,她一声不吭,也一动不动。 白霍眼里划过一丝异样,他稍微松开双臂力道,贴到孟娴鬓边,和她耳鬓厮磨:“怎么不理我,说句话好吗?” 外面的雨势陡然变大了,但不再打雷,只剩下呜呜的风声,凉气从窗缝,从四面八方的角落侵袭进来,孟娴好似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的温度,连同身体都在慢慢变冷。 沉寂许久,孟娴缓缓开口:“……我刚才做梦,梦到好多以前的事。” 她语气弱微,却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就让白霍僵住了身体——自从她失忆醒来,从来不主动在他面前说起以前,只有他和白英、秋姨他们给她提起的份儿。偶尔白霍也会问她,但她一概都说,什么也没想起来。 如今没头没尾地,她忽然提起,白霍心里划过诸多猜测,那些念头也托着他的心脏漂浮到半空中去。 “是嘛,那你都梦到什么了?” 孟娴闭上眼,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叫他:“白霍。” 他下意识出声:“嗯?” “其实刚醒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对我态度古怪,而且总是莫名其妙地把我关在家里。但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记得,只能靠猜;”她声音微微艰涩:“……现在我知道了,你一直不甘心,也一直恨我,是因为我骗了你,利用你,对吗?” “……”一片死寂,只有风雨声时不时冲撞进来。白霍脸色苍白,许久—— “你……想起来了?”他吐字艰难。 “是。” 白霍认命般闭上眼,“想起了多少?”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直到婚后第四年年初,你和我,”她顿一顿,垂下眼睑,“……夫妻开始离心的时候。” 傅信说的没错,孟娴一直是个唯利是图的人。 不论男女,她都只接近对她有利用价值的,且目光放的长远,不在乎一时的付出。她如愿得到了白英的一腔真心,本就是打算借她和她的人脉圈往上爬,好跳出自己原来那个阶层。白霍,不过是她小小的计谋里,一枚意外的棋子。 这世上优秀的女人很多,纵使她勉强算是他的理想型,她在白霍眼里也并不能算是独一无二——可是有了白英,她便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一切优势,要说运气好也是真的,或许这是老天爷对她的眷顾。 人总不会一辈子苦命。 她没想到白霍那么快就喜欢上她,于是她也顺势调整了自己的计划,白霍权势更大,和他在一起,百利而无一害。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被心爱的人从一开始就抱着利用的心思接近。虽然她能记起来的时间线里,她和白霍感情出现裂缝并不是因为他发现了真相,但后来发生的事不用想也知道;白霍因何会这样乖戾阴郁,动不动就发疯绑她关她,也就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不是的。”白霍忽然开口否认,声音沙哑,隐含一丝疲惫。 什么? 他苦笑一声,“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来就没有,因为你利用我而恨你。” 察觉到怀里人身体一瞬的僵滞,他叹息低微: “不是婚后第四年,而是更早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你当初是骗我的了。” “……但是你既然决定要骗我了,为什么不认真一点,再骗我久一些呢?你要是打定主意骗我一辈子,我不会拆穿你的,永远不会。”男人声线深沉,又似乎夹杂着某些不可说的隐忍。 他从小性格寡淡,人也无趣严谨,因为比同龄人都成熟稳重的多,所以心里一直都明白——这世上所有美好的誓言,都只是人们对于自己当下感情的表达方式而已,不能作为稳妥的承诺去相信、去在意。可当他爱上孟娴,他就完全失去了那些理智,到后面,与其说是她在骗他,倒不如说他也在帮她骗他自己。 权钱对他来说都是身外之物,这二叁十年,这些东西早就多得数不胜数,如果可以用来换取一些他在乎的东西,他可以拱手送出。 他恨得,从来就不是这个。 白霍在隐隐约约发现孟娴的算计时,如同被判了死刑的困兽,他也痛苦了一段时间,但最终选择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他伪装的很好,他们依然是琴瑟和鸣的夫妻。他恨得是,到了最后,她厌倦了,连骗他都懒得骗。她的态度一日不如一日,她开始谋划着全身而退,所有的誓言都灰飞烟灭,她想离开他,抛弃他。 至于傅岑。 他其实很早就知道傅岑的存在,纵然心里不快,但一直以为事情都过去很久了,他们两个也早就断了,就从未追究过什么。 直到孟娴跟他提离婚,为了伤他甚至不惜亲口坦白当年利用欺骗他的事实,他这才想起彻查一切。 看见傅岑全部资料的那天,白霍在傅岑公寓楼下抓到了妻子和她这么多年秘而不宣的情人。他坐在车里,打开了不久前装在孟娴首饰上的窃听。 他听到他们碰杯喝酒,听到她醉醺醺地说安定下来以后要去保加利亚看玫瑰,他隔着窗看他们被醉意裹挟着起舞,手里那一沓资料被他揉得不成样子。 他全都知道了。 知道傅岑根本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普通前任,知道她一直欺瞒着他,和旧情人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知道了孟娴和傅岑的过往,知道他们青梅竹马互相扶持,知道他是她的钢琴老师,是她的华尔兹舞伴,是她少年时期的初恋,是永远守着她的忠臣。那个时候,白霍心里就涌起一阵强烈的直觉——除非傅岑死了,否则他永远也可不能占有一个完整的孟娴。她的心,她的身体,总有一部分属于傅岑。 他不甘心——怎么可能甘心? 白霍从来没有这么恨一个人,恨不得杀了对方,啖其肉饮其血。 自白霍说出那些肺腑之言,两个人之间就长久地沉寂着,直到外面突然传来不知什么人的嘈杂喧闹声,才终于打破这一室寂静。 白霍松开孟娴从床上坐起来,“我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你乖乖待在这里。” 孟娴扯动一下小腿,发现那根链子还在,他这句话根本就没有说的必要,她又跑不了。 第65章凭你也配 白霍一走,卧室里就很安静了,孟娴坐在床边,旁边落地窗里映照出她那张隐隐苍白的脸。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孟娴还以为是白霍去而复返,一转头,竟是几天不见的小琪。 “太太,”小琪慌里慌张地,脚步放得很轻,边朝她走边还回头看,仿佛生怕谁会突然进来似的。 “你怎么来了?”孟娴轻声问。 “先生吩咐了不让任何人进来主卧,我……我放心不下太太你……”结束了小长假回来上班,小南楼已然变了天,往日恩爱不疑的夫妻两个古怪异常,小琪在其他佣人的闲言碎语中一点点知道了那些骇人听闻的真相。 虽然以前就隐隐约约察觉不对,可她还总以为先生只是管太太管的宽了些,也是感情太深厚所致,再不然,说他一直以来高高在上惯了习惯控制身边的人,也说得过去。可如今,他把一个活生生的人锁在房间里,限制她的一切自由,切断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还不许除他以外的任何人见——小琪的目光落在孟娴脚踝上的链子,还有她脖子锁骨处若隐若现的暧昧淤痕,简直触目惊心。 她眼睫微微发颤,脸上也都是畏怯和惊吓,声音破碎开来:“先生、他怎么能这么对您,我……我去告诉白英小姐……”小琪眼里氤氲出泪花,要掉不掉的,一脸心疼地看着孟娴。 听见她说白英,孟娴苦笑一下,拉住小琪的手腕: “别去了,白英她在国外,你怎么找她。再说,他们才是一家人,你跟她说了也没用的。” 她不是自不量力的人,也从来就没奢望过白英,可怜小琪不明就里,还以为白英真的能为她豁出去和亲哥哥抗衡。 小琪眼泪哗的就落下来,“那怎么办啊,太太,要不我报警吧?” “……没用的。”孟娴说着,垂下了眼睫——白霍有无数个办法可以证明他没有拘禁她,只是夫妻感情不和;他也没有打她,还拿的出他们夫妻一直以来感情都很好的证据;说不定还要倒打一耙,说她因为车祸精神出了问题之类。再加上一个离婚冷静期,他想搞死她,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轻松。 她看向泫然欲泣的小琪,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安慰道:“别人都不敢进来,只有你敢,我已经很欣慰了,至少在这个家,我还不是完全孤立无援的。” 小琪吸吸鼻子,自己把眼泪擦干净了,表情也坚毅起来:“太太,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的,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您的?” 看到孟娴脸上微微讶异的表情,小琪嗓音微弱、但又坚定:“当初,要不是太太你记挂着我让秋姨去找我,我早死在那个禽兽手里了。我人微言轻,一直没有机会报答,现在您有了难处,我就是拼了命,我也要帮您。” 孟娴眼里极快地划过什么,但她最终只是笑了笑,拉过小琪的手:“为今之计,也只有最后这条路了。” “我想你能替我办两件事。” —————————————————————— 远远地,在楼梯上白霍就听到下面在吵闹。 “……程少爷,我们白英小姐她不在这儿啊,她真的不在,先生吩咐了不让任何人上去打扰,你就别为难我们下面的人了……” 白霍就矗立在楼梯上,冷眼看程锴在下面闹——程宗柏念他程锴是长孙,又不得父母疼爱,从小就对他多有娇纵,直到今天,把他惯成如今这样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 在别人家,竟然还敢高声叫嚣——“那我要见白霍,我知道他在家,让他出来,我看今天谁敢拦我……” “吵什么。”白霍声音浑厚低沉,下面那正闹成一团的几个人瞬间安静下来,抬头看向他。 秋姨急步走到楼梯口,“先生,程小少爷说要找白英小姐,守门的以为他们约好了就把人放进来了。我跟他说白英小姐不在,他还非得要上楼去找您,我们几个实在是拦不住啊……” 白霍眼神如刀,扫过程锴,仿佛早已看穿了他——找白英?找他?只怕都是借口吧。 “秋姨,你先带其他人回避吧,我有话要跟程锴说。” 秋姨连忙低头称是,带着其他几个人离开了,偌大的客厅安静下来,只剩下抬头横眉冷对的程锴,以及居高临下俯视他的白霍。 “你刚才不是吵着要见我,有事快说。”白霍沉着一张脸,话音落下,就看见程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 “家里就你一个人吗?”开口第一句,程锴问的莫名其妙。 他还在装。可惜耐不住性子,意图也太明显。 白霍眼里掠过一丝戾气,“你是不是想问,孟娴去哪儿了?” 被他这么意有所指地反问,程锴脸色不变,来之前,他已经猜到白霍很可能是发现什么了,而他刚才不善的态度也说明了一切。有了心理准备,此刻被白霍拐着弯的拆穿,他脸上一丝惊讶也无。 “既然你都知道,还问我干什么。”程锴敛气屏息,“我要见她,确认她的人身安全。” 好像听到了年度最好笑的笑话,白霍眼神微厉:“你要见她?还确认她的安全,那我倒想问问,你以什么身份说的这话;” 他语气里带着轻视:“凭你也配?” 程锴眉头紧锁,“就算我只是她一个普通朋友,哪条法律规定我就不能见她了?你那么害怕外人见她,你对她做什么了?” 白霍死死盯着程锴,面对他沉不住气的质问,他表情毫无波澜,“她生病了,需要在家静养。我能对她做什么,我和孟娴夫妻感情深厚,整个江州人尽皆知。” 程锴心下一凛——白霍的意思,就是绝不让孟娴见人了,他对他抱有这么大敌意,显然是什么都知道了。可他还这么气定神闲,一副能把孟娴吃的死死的样子。综上种种,程锴只想得到一种可能。 白霍把孟娴软禁了,或许还用了什么法子使她服软乖顺,凭他的财富和手段,做到这一切实在轻而易举。他最后一句话,摆明他有足够的底气,不怕程锴张扬出去,因为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他白霍会苛待自己心爱的女人。 程锴瞬间愤懑:“她可是你妻子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白霍注视程锴,眼神几乎称得上仇视:“你勾引她的时候,你有想过她是我的妻子?她会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地,还不都是你害的。” “我没有去程家兴师问罪,是给白程两家保留最后的体面,你倒好,还敢厚着脸皮找上门来?” 白霍顿一顿,再开口,语气里已经带了杀意:“你应该庆幸你回国了,如果是在你待了多年的国外,你敢染指孟娴,我早一枪杀了你。” 程锴瞳孔一缩,整个人瞬间凶狠起来:“你敢?!” 白霍冷冷睥睨他:“你以为我不敢吗?” “你未免有些太看不清局势了吧?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废物,连你小叔程端都不敢跟我公然叫板,你算什么东西?” “你有什么能拿来跟我抗衡的?你有的我都有,你没有的,我也有。难不成你想跪在程老爷子面前,求他帮你夺他人妻子吗?” “看在白英的面子上,我给你自己滚出去的机会,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要是被别人撵出来,只怕要把你程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被他这样轻描淡写的羞辱,程锴往日的倨傲不再,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握成拳,脸色也变得难看无比。可白霍说的又是实话,令他实在无从反驳。 “好啊,有种你就杀了我,”程锴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不过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是死,死之前我也要见到她。” 他并不是惜命之人,自然也不会怕白霍这些威胁,他知道对方很有可能真的杀他,但他义无反顾、也别无选择。是他找上孟娴的,是他的错,有什么就冲着他来。 程锴一步步走过去,气势汹汹,正厅的门却忽然被推开,还未见人,先闻其声: “小锴,你在这儿胡闹什么?!” 来人正是程端,身后还跟着秋姨等人——连她们这些人都知道,天底下能治的住程家这混世魔王的,除了程老爷子,也就程端少爷了。是以在程锴闯进来时,秋竹便着急忙慌地派人去联系了程端。 程端步步走来,面色凝重:他心里已经对眼前境况明白个七七八八,根本来不及惊诧,要紧的是赶紧带走程锴,不能由着他把这种事情闹得更大更难堪。 程锴冷眼看他小叔靠近,就这还想上楼,白霍那么个阎王一样的人站在面前也不生畏,可惜没走几步,就被程端一把抓住胳膊。 他抓得十分用力,压低了声音警告程锴:“你疯了是不是,跑来白家闹什么?如今你爷爷还在病床上躺着,你难道想气死他?!!” 程锴脚步一滞,握紧的双拳微微颤抖,但终究没再往前。 程端回头吩咐他带来的人,“来人,小锴喝了酒醉糊涂了,把人给我带回去,不许他再发酒疯。” 根本没有程锴置喙的余地,程端从家里带来的安保人员已经一左一右过来准备架他了,但又被他硬生生躲开。 “用不着,我自己会走。” 言罢,他抬头看白霍一眼,眼中狠厉自不必多说。白霍却神色淡淡,眼睁睁看着程锴扬长而去。 程端倒是会做人,派他带来的人跟上程锴,又走到白霍跟前,脸上带着些歉意:“对不住,小锴他年轻气盛,什么也不懂。这次回去,我一定替我大哥严加管教他,绝不会再叫他跑来小南楼胡闹。” 绝口不提程锴所犯的错何其离经叛道,只避重就轻地替程锴圆场面——他程端想要体面,他给就是。 “他胡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还不至于跟一个小孩儿计较。只不过,你平时有空,还是多照看一下你这侄子吧,省得他下次再闯下大祸。” 白霍这话隐含深意,程端是聪明人又怎么会听不懂。话音落下,他也不等程端回话,便自顾自转身回卧室去了。 ——————————————————————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66章梦醒 小琪没想到孟娴要她见的人竟然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学生,比她年纪还小。这时候,她才忽然明白,在电话里对方为什么要约在佛罗伦大学附近的咖啡厅了。 “你好,我是给你打电话的人,我叫林琪。” 傅信抬起眼帘,“傅信。” “我知道,太太她跟我说过的。”小琪声音微怯,眼前这人她虽是第一次见,年龄也小,身上却莫名有种让人敬而远之的冷冽气场。 太太给了她两个电话号码,其中一个就是这个傅信,在电话里她约见对方见面,他一开始还以为她打错电话欲要挂断,可提了孟娴两个字,他还是答应了她的约见。 “她让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闻言,小琪的思绪陷入几天前——太太说,傅信是她的学生,向他求助,或许还能得来一丝转机。 “我想让你替我办两件事。” “第一个号码的主人名叫傅岑,你联系上他,问他我出车祸前是否把一份股权转让合同存放在他那儿了;如果有,你让他替我好好保管,千万别丢了。另外,跟他说我一切还好,让他别担心,切记任何时候最紧要的是护好他自己周全。” 至于这第二件事—— 小琪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傅信的面前。 “她说,你看见这个,自然就明白了。” 那是一个雕镂颇精致的黄铜书签,上面用花体英文刻着一行字,《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一句话:我借着爱的轻翼飞过园墙,因为砖石的墙垣无法将爱情阻隔。 傅信一直平静的眼中终于划过一丝波澜,他拿起那枚书签,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孟娴当日指摘他没有感情不能领悟任何音乐,随后便从图书馆借了一本《罗密欧与朱丽叶》给他,这个书签,就是那本书里的。 她这是把自己比作被家族圈禁不能与爱人相见的朱丽叶,还是把傅岑比作高墙之外等不到爱人的罗密欧? 都这种时候了,她想让他帮她,还不忘把他哥推出来利用一把呢。 小琪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直端详书签思索着什么的傅信终于又抬起头来,眸子里又恢复刚开始的冷淡:“……她想让我怎么帮她,说吧。” 小琪微微一愣,转而脸上浮现出喜色。 ——“第二件事,你找到傅信,把这个给他。如果他愿意帮我,你就问他要,不致死,但能伤害人的身体、让人虚弱,去了医院还检查不出来的药。” 事实上,一开始听到孟娴说这话,小琪是震撼的,可她思来想去,还是愿意帮她做这个中间人,只是这种事风险很高,她只怕这个叫傅信的人不会答应。 听完了小琪的话,傅信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仿佛早已预料到——孟娴是能做的出来这种事的人。 并未叫小琪等多久,起身离开前,他低声答应:“好,我知道了。明天这个时间,我还在这儿,把她要的东西交给你。” ………… 日子还在一天天的过。 白霍很快就发现,相比上次,孟娴“学聪明了”,或许是知道自己理亏,或许是吃够了苦头,她没有使什么脾气,不哭不闹地安静了许多天。 她人也柔软下来,不再吵着要去上班,要独立,在他抱她去洗澡、去吃饭的时候,她会主动搂住他的脖子。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讨好无疑极大的取悦了白霍,他知道孟娴不傻,一定明白过刚易折的道理,她永远不会为难自己,就像韧如丝的蒲草一样。 事情过去半个月,白霍主动解开了孟娴脚上的链子,像以前那样允许她在家里上下活动,但不允许她出小南楼。 没有手机,也不能上网,孟娴就窝在房里看书,天气好了去看看花,也煮花茶,偶尔会拉着白霍陪她一起看电影。 好像又回到了她车祸失忆刚醒来的时候,而这中间发生的所有插曲,都再没有人提起了。 在佛罗伦上班的那段日子,于她而言更像做了一场虚幻而短暂的梦,如今梦醒,只叫她更加认清现实罢了。 天气冷到要穿大衣的时候,白霍已经正常去上班了,不过每天很早就回来,看见孟娴在做什么,他就陪她一会儿。 孟娴偶尔也会在小琪那儿听说傅岑和程锴的近况。傅岑倒还和以前一样,只是程锴有了些变化。 “我前几天看到新闻报道,都在说什么华盛的继承人,听说是程家那个小少爷回总部任职了,所以现在外面的人都在猜,以后华盛的继承人到底是程端还是程锴。” 程锴以前一直吊儿郎当不堪大用,自己也对家族企业没兴趣,所以这么多年所有人都以为程端会执掌大权无疑,现在半路杀出个更受宠爱的长孙,风向可不得变了。 “程端在华盛那么多年,根基深厚。程锴才回去多久,又对公司事务一无所知,什么都要从头学起;他要和他小叔争权,哪儿那么容易。”孟娴淡淡地说着,端起眼前的茶杯轻啜一口。 这时,从一楼远远地传来秋姨的声音:“……先生回来了,太太在二楼露台看书呢,您过去吧。” 小琪和孟娴对视一眼,就连忙从孟娴身边站起来,走到另一边的侧厅楼梯悄无声息地下去了。 小琪前脚离开不过两分钟,白霍就过来了,西装外穿的大衣笔挺宽阔,他大步走来,脚下生风。 ——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就急匆匆地跑来见心爱之人,如果他不是个极端偏激的控制狂,或许真的能成为一个很好的爱人。 “在看电影吗?”白霍走近她,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荧幕上。一部叫不上名字的爱情电影,好像最近很火,他在回家的路上,能看到不少这部电影的宣传栏。 正暂停着,像是才播放不久。 孟娴“嗯”一声,看着白霍坐到她身边,点了继续播放。 声音不大。孟娴以前看电视,喜欢将音量调高,傅岑在厨房做饭都能听的很清楚,有时候炖着汤炒着菜,还跑来和孟娴一起看一会儿——后来却不知什么时候,孟娴活的如一只惊弓之鸟般,安静温顺的过分,也不再调高电视的音量了。 就像大多数时候都空旷寂静的小南楼一样。 第67章物是人非 白霍以前也看书,看电影,但几乎不看和爱情有关的。只是后来和孟娴在一起,发现她还算喜欢,这才慢慢养成习惯,会在院线上映新片时邀请她一起去看。 他已经不记得他陪她看过多少场电影了。 对这类电影的套路也了然于胸,几乎看个开头,就能猜到中间的矛盾、高潮和结局。这次这部倒新颖一些,只是到了后半段要催泪的片段,一直互相包容的男女主忽然争吵起来,将对方身上、自己好不容易亲手抚平的伤痛又重新揭开。因为太了解,以至于每句话都能戳痛对方。 果然,很多故事到了最后,都难免落俗。 他和孟娴也是一样。 好像人和人分开的时候,总是爱说一些难听的话。白霍看向孟娴,她正专注,连他不知不觉靠过去也没反应。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孟娴却在这时忽然转头,似乎是想要和白霍说些什么,和对方一瞬对视上,她视线微微怔住。 白霍目光向下,落在孟娴的唇上,然后情不自禁地喉结滚动一下。 他几乎就要吻上去,孟娴却在下一秒移开了视线,并扭过头去,“突然有点想喝酒了,我记得酒窖里有一瓶奥松庄的干红,我去拿。” 人将将站起来,就被白霍一把抓住了手腕。孟娴回头,脸上挂着好脾气的笑,“你也要喝?那我拿上来两个杯子,先把电影暂停一下,等我回来再看。” 白霍抬头看她,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但见她表情毫无异常,被他盯着也坦然浅笑,他慢慢放开了手:“叫其他人去拿就可以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孟娴低头整理一下刚才坐出褶皱的裙摆,“叫人过来太麻烦了,她们这会儿都正准备晚饭呢,反正我躺一天了,骨头都快躺散架了,正好走动走动。” 言下之意——你都关我在家躺一天了,难不成连我去酒窖走一趟的自由都要剥夺? 白霍大抵也听出来了,他没再多说什么,收回了手,“好,那你去吧,快去快回。” 拿个酒当然用不了多长时间,白霍坐在那儿静等了一会儿,就听见孟娴回来的脚步声。他回头看,孟娴已经把红酒倒进醒酒器里面了,晶莹剔透的酒杯在她修长白皙的手里拿着显得格外好看。 电影已经临近尾声了,白霍目光落在呈流线型倒出来的猩红酒液上,余光有一搭没一搭地注意着荧幕。 “再过几周就是你生日了,想怎么过?”低沉男声响起来,孟娴低眉顺眼: “你来定就好了,我都可以。” 白霍思索片刻,唇角勾起微弱笑意:“那就再去一趟那个北欧的雪山小镇吧,就是当初度蜜月的时候我们去的那个,正好十一月中下旬那边就下大雪了。” 孟娴不置可否,白霍便又继续道:“而且,你以前不是很想学滑雪吗,这次去了我教你,好不好?” 白霍这边温言软语,空气中也适时地弥漫起红酒的醇厚香气,气氛正好,孟娴却慢慢抬眼看他,然后无声地笑了笑: “太远了,其实在家里过就可以了,你在公司那么忙,没必要为了我过个生日就舟车劳顿跑到国外去。” 白霍眼里掠过一丝深意——她是不想去那个小镇,还是不想和他一起去那个小镇?如今让她和他独处,她就这样推叁阻四不情愿吗。 “那就去了雪山小镇再回来办生日宴,就在家里办,请几个朋友,简单庆祝一下。”他敲定最终计划,自认为两全其美。孟娴忽然想起那时候白霍抱着她跟她讲当初度蜜月时的美好,现在再去一次,却已经物是人非。 “好。”她终究没再反驳,妥协了。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孟娴也倒好了酒,把其中一杯推给白霍,对方稳稳接住。 两个人的酒杯在半空中轻碰一下,玻璃清脆爽朗的声音短促地响起,随后归于寂静。孟娴喝酒不算贪杯,今天也只是打算浅酌几口,白霍却一杯接一杯,喝闷酒似的。偶尔回头看向孟娴,对方盯着屏幕,他欲言又止,看她连眼神都不侧过来一秒,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气氛有些说不上来的怪,仿佛他和她之间走入了一个四面碰壁的怪圈,有前路有后路,有转圜余地,可就是只能踌躇不前,闷的人喘不过气来。 犹如困兽一般,他拿眼前这光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酒度数不低,白霍那样不要命似的喝,没几杯后劲儿就上来了。他平时虽然也应酬,但位高权重,有的是人替他挡酒,所以酒量称不上太好,这样没有节制,自然很快就醉了。 白霍只觉得浑身烧得慌,可又头晕目眩的,让他时而清醒,时而迷乱。 早在孟娴去拿酒的时候,白霍就已经脱了大衣外套,如今身上只剩一套考究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平时总是冷静沉着的面庞如今挂着醉酒的酡红,喉间凸起时不时滚动一下,脖子上的青筋时隐时现,透出一丝丝野性的美。 ——禁欲气质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下流色情感。 孟娴听见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有了过去的记忆,她偶尔也会不由自主地对白霍产生一些复杂爱意。可她面上不显,在白霍醉的几乎不省人事的时候站起来,再次离开了。 大概过了不足十分钟,她折返回来,长裙随着她走动的步伐轻柔摇曳,颠倒着映入白霍模糊的视野。 他看着她走近,然后坐在他身边,把手里端着的那杯温热液体给他: “蜂蜜水,解酒的,喝了就不难受了。”她说。 白霍接过去,杯壁有些微微灼手,仿佛还残留着孟娴的温度。他一恍惚,就好像又回到了孟娴刚答应他的求爱,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他还没坐到如今的位置,在公司也处处被父亲和几个元老级的董事压一头,应酬难免,有时候喝多了酒头痛欲裂,孟娴就会调一杯蜂蜜水给他解酒。 他喝一口,还是很甜,但不知怎么,他喝不出以前的味道了——有些发苦。 但他也知道,苦涩的是他,不是蜂蜜水。 一饮而尽,白霍放下杯子转而抱住孟娴,头放在她肩膀上,声音说不出的喑哑:“困了,我想就这么抱着你睡。” 孟娴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住,听他这话,她平静地抬手,轻轻放在白霍后背上。 “睡吧。”她轻声呢喃着,目光落在那杯被喝完了的蜂蜜水上。 第68章背刺 宁进被程锴一个电话从台球厅叫出来的时候,正是晚上十点半。他算了算,这应该是这一周第七次了。 自从程锴回到华盛任职,他这个祖宗一样的大哥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车不玩儿了,娱乐场所也不去了,天天不是泡在公司,就是在家里处理工作上的事情,有些东西他弄不懂,免不得就要请宁进帮他看看。 宁进以前虽然也是玩咖,但家里的公司他一直很上心,好多项目也都是跟着他爹一起完成的;不像程锴,从一开始就是个甩手掌柜。 可怜宁进,自己家的班上完了,还要来程锴这儿上班,还是没工资的那种。 “别嚎了,等我拿到乐山开发这个项目,只和你们宁家合作,到时候多少钱都挣回来了,还差这一时?”程锴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凝眉看着宁进,虽然还是往常那张狂的语气,可眼神却透着沉淀过后的坚毅。 宁进是眼睁睁看着程锴一步步回到华盛的,其中曲折不算太多,可要接手自己以前从来不管的各项事务,还要做好,何其艰辛自不必多说。可这么久了,程锴一个累字都没提过,一心扑在工作上,夜以继日,人都憔悴了不少。 他知道程锴想做什么。 他有野心,不甘心只是管理几个子公司,他想在总部,拿到至关重要的大项目,爬到和他小叔相同、甚至更高的位置。 宁进一开始还不知道程锴因何突然转性。可他是谁啊,圈里人称“小灵通”,他很快就知道程锴去白家大闹一通的事,又联想到先前程锴问他,所谓“喜欢的人已经有了男朋友该怎么办”的问题;他这才醍醐灌顶,忽然明白了为何以前每次程锴见到孟娴都态度古怪,别别扭扭勾勾缠缠的说不清楚,还在白英宴会上替她出头羞辱那些公子哥儿们——仔细想想,其实程锴的心思早已昭然若揭,只是谁又敢往那方面想呢。 果然,他再旁敲侧击地问,对方没有像往常一样骂他胡说八道,而是默认了。 天爷,他那阵子惴惴不安好久,真怕自己因为知道了这等秘辛而被白家或程家灭口了。可现在程锴开口应承,他又忽然觉得,这段日子受的这点儿小苦都算不了什么了。 乐山地皮开发可不是什么小项目,一旦中标,日后所带来的收益,足以使他们宁家的公司实现一个质的跨越;再者,如果真的攀上了程家这条大腿,日后背靠大树底下好乘凉,他们宁家想要成为炙手可热的龙头企业,那必定是指日可待。 不过宁进惯是得了便宜还会卖乖的主儿,闻言撇了撇嘴:“你是真狠啊哥,你为了那位,连白家都能舍弃了,可你是能舍弃,程家怕是也舍弃不了吧,你就不怕你小叔他们……”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程锴满不在乎的打断:“我既没和白家作对,也没坑害程家,与谁合作不是合作?不过是白程两家这么多年一直捆绑在一起,他们才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这钱理应就给白家挣;”他顿一顿,再开口语气已经带一丝讥讽:“可我偏不,想他白霍那么厉害,应该也不在乎这点儿吧。” 宁进噤声,心里却忍不住暗暗腹诽——不知道的,听程锴这话可能还以为人家白霍跟他有夺妻之仇呢,哪想得到他程锴才是那个叁儿。 像是又忽然想起什么,程锴看向宁进:“对了,我让你打听的事,你打听到没?” 宁进一下子挺胸抬头了,“那当然了,我办事,程哥你放心。” “白霍马上要带孟娴出国,不过不是定居,行程只有几天。到时候他不在本部,我们大可把那白琢、白瑧他们那些白家子公司的丑闻都曝出来,就算不能重创万科,但要他们股份下跌几个点还是可以的。” 话音落下,程锴嗤笑一声,“华盛与万科本就是平起平坐,白霍在白家独揽大权太久,还以为到了外面,自己也能一手遮天吗?” 殊不知,万科没有他白霍坐镇,他那些蠢货叔伯们分分钟能把家族企业败个精光。这么多年,要不是白霍杀伐果断,给他们遮掩丑事,那几个子公司,早不知被查封多少回了。 程锴垂下眼帘,想起刚才宁进提起,白霍要带孟娴出国——“他们……要去哪里,你知道吗?” “不是很清楚,白霍这段行程没告诉任何人,我只知道他把那几天的原定日程都推了,也让家里的佣人提前准备行李什么的。”宁进低声说。 程锴笑笑,“你的手伸的倒是长,不过你这样帮我,不会后悔吗?我可是插足别人婚姻、还不顾两家旧情背刺世交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心里倒一清二楚,宁进还以为他程锴不知道自己很狗呢。 吐槽归吐槽,宁进正了正脸色,“我宁进也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帮理也不帮亲,谁对我好,我就帮谁。” 天下熙攘,皆为利往。当初程锴不嫌弃他家底薄,把他当朋友,现在他自然也会追随,更何况对方还许给他那么大的好处。 程锴收回目光,回头看向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亮如白昼的流光溢彩,寂静而繁华。 “过几周就是她的生日了,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 孟娴睡了一路。 下飞机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从市区开车到那个总是记不清名字的边陲小镇,至少要半小时还多。 白霍不想别人打扰,因此一个助理什么的都没带,这次出行也全部都是亲力亲为。路不算崎岖,孟娴便习惯性扭头去看车窗外纷纷扬扬的飞雪。 除了一条宽阔公路外,路两边都是山高林密的峰峦,被白雪覆盖成片,显得格外恬淡安静。 “马上就到了,过去叁四年,也不知道隔壁卡文一家是否还住在那里。”白霍说不出是怀念还是怎么,忽然开口说道。 孟娴的视线虚无缥缈地落在外面某片雪花上,“应该还在吧,罗比那孩子现在也有十五六岁了,兴许已经如愿进入滑雪俱乐部了。” 白霍听到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还思索了两秒,才想起——罗比就是邻居卡文家的小儿子,也是那个一头红棕短发、要教孟娴滑雪的小男孩儿。 孟娴……她是真的想起来了。 第69章她低估了他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小镇已经被黑夜完全笼罩了,寂静祥和,但还有星星点点的橙黄色灯火,映照着仿佛永远下不完的雪。 这个时间当然不可能再去隔壁打扰,孟娴被白霍牵着手进入房子里。犹记得当初来度蜜月,白霍原本说住在市区的酒店,毕竟环境更好些,是孟娴说住民宿才更能体会风土人情,白霍也纵着她,两个人才跑到这遥远的小镇住下。 过去这么多年,里面的摆设还和以前一样,不过也很干净整洁,像是提前打扫收拾过的。 外面天寒地冻,屋里倒还算暖和。欧洲很少有人装空调,这栋房子里也没有,不过有壁炉有太阳能供暖,孟娴脱了外套也不觉得冷。 两个人去卧室各自收整自己的行李,白霍收拾到一半离开了卧室,等孟娴出去,就闻到空气里奶油浓汤的香味儿,还掺杂着一丝咖啡的苦香。 壁炉里的火噼噼啪啪地燃烧着,风雪声隔绝在屋外,虽然也能听见,但室内温暖的让人极有安全感,再听雪声就是消遣了。 白霍煮的浓汤咕嘟咕嘟冒泡,浓稠的仿佛他那让人逃不开的独占欲,他一面照顾这汤,一面照顾他的咖啡,看见孟娴了,还能抽空抬头冲她笑一笑。 “明天上午,镇上的猎户会驱赶麋鹿从山上下来,要不要去看?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他说。 远远地,孟娴躺靠在沙发上,“嗯”了一声。她面上很平静,乍一看好像还是从前那副永远温柔从容的样子,但仔细再看,就会发现她眼神的略微空洞,她整个人都仿佛一个美丽柔软的玩偶,只是在这么些年里一点点失去了主心骨和填充物。 她的平静,在白霍近两年的蹉磨中逐渐变了味道。 孟娴躺下,仰面看天花板,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想,她是怎么一步步走到如今身陷囹圄的处境的? 前二十五年的人生路,她没有走错过一步。 从小卑微如蝼蚁,任人宰割,她费尽心力苟活,十几岁时在她所能接触到的所有人里挑中傅岑;靠他的助力,也靠她自己努力,她从底层爬到了中层,考上佛罗伦,一脚踏进精英人群。可她想要的远不止是有学识有社会地位,而是在这个基础上,继续向上流动。 于是她又选择了白英,十几岁才开始苦学的钢琴和交际舞,以及其他上流社会的东西,对她来说都不过是敲门砖。靠着白英,她结识了一些人脉,耐心等待着机会。 可是白霍出现了,她面前就随之有了一条捷径,被爱情的欢愉和急切的利欲熏了心,她没有仔细斟酌就和白霍在一起了——虽然卑劣,但她终于如愿进入了资本阶层。 傅岑年纪轻轻当上教授,才华横溢人尽皆知;傅信二十出头就是科研天才,享誉中外。他们都很优秀,可碰上白霍这等的人和他们周旋,他们还是会碰壁,会束手无策。 而她想要的,就是这样的高度。 可她还是错了。 她选错了人,她应该选一个更好掌控的,如傅岑和程锴那般,或许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被动。 她高估了她自己,也低估了白霍。 她在他手里吃的苦,说到底也是她自己活该。从古至今,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会同等的失去什么,她从白霍那里受益的越多,白霍就会从她身上索取更多。 资本家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她得意忘形,竟还以为自己能达到目的后,还能从白霍手里全身而退。 如今想想,实在可笑。 白霍听不见动静,还以为孟娴睡着了,他有意想提从前,和她叙叙旧,可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从何提起。 夜里,孟娴从睡梦中醒来,身边空无一人。她从床上坐起来,摸黑走出卧室,最终在阳台找到了白霍。 隔着落地的玻璃门,他只披了件单薄的外套。他没发现她就在身后,独自站在漫天风雪中,双手搭在木栏杆上,指尖一点星火红光,丝丝缕缕的细烟隐入冷风中。 孟娴又悄无声息地回去了,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不知翻来覆去多久,她听到门开了,然后是轻微的脚步声。 身旁凹陷下去一些,是白霍半跪在床上帮她掖了掖被角。他又伸手,似乎是想摸摸她的脸,却又在半空中猛地停住,收回了自己寒气逼人的指尖。 白霍轻手轻脚地躺下,直到身上回暖,才侧过身,把背对着他的孟娴轻轻揉进怀里。 ………… 第二天一早,天放晴了。 孟娴一睁眼,就能看见厚重的白云和火一样鲜红的太阳,照在漫天白雪上,冷冽而又金碧辉煌。 他们的房子在小镇边缘,从后门出去,有一个小型观景台,在那儿可以看见山脚。随处可见的雪松云杉,显出一片浓郁的黛绿色,在天地间的白雪皑皑中,是独一份的生机勃勃。 定好了要去看麋鹿,两个人吃过早饭就出发了。沿街的商铺都有种淡淡的熟悉感,卖一些很有风土人情的纪念品或滑雪用具,没想象中那么热闹。 仿佛是看出孟娴心中所想,白霍拉着她的手温声开口:“现在还不到旅游旺季,上次来正逢一年四季中人最多的时候,不过这次也还好,有麋鹿表演可以看。” 孟娴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着,一边往上坡走一边东张西望,看那些在国内少见的欧式木屋。白霍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姿态闲适,大衣外套松松地挎在臂弯里。 要是孟娴此刻回头,就能发现白霍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专注又温柔,和不久前发疯的样子大相径庭。 闲逛了一个上午,也看过了成群成群的麋鹿,灵巧漂亮地奔驰在山路上。中午吃过了午饭,白霍正收拾碗盏,孟娴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 白霍手上还忙着,孟娴便站起来,还没走到玄关,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道稚嫩又兴奋的男声: “太太,我是罗比。好久不见,您还好吗?” 孟娴脚步即刻轻快起来,连忙打开门。 真的是是罗比。还是当年那头张扬的红棕色短发,琉璃一样的眸子和深邃的五官被等比放大,小小男孩如今已经长成少年了。 男孩儿微微弯腰朝孟娴示意,脸上挂着大大的、明媚的笑脸:“早上好,昨天我妈妈就告诉我说,看到您和您的丈夫来了,我还不敢置信,今天上午在家里亲眼看到,我才知道妈妈没有骗我。” 孟娴也笑了,侧过身示意罗比进屋来,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你好,好久不见了,你变得很帅气。” 大男孩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过去这几年,您学会滑雪了吗?” 孟娴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落寞:“还没有,我居住的地方不像这里有这么多这么厚的雪,而且我也没机会学。” 罗比眼前一亮,“那我可以教你,镇上最大的滑雪场从前天开始就全天开放了,有很多人在那里滑雪,我们可以在那儿玩到晚上。” 闻言,孟娴脸上的笑稍稍敛没了,她慢慢垂下了眼帘,又回头,看向不远处,站在半开放式厨房的吧台旁边的白霍。 此刻他也正看着她,察觉她的注视,他面目表情。 孟娴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眼看着白霍从厨房慢步走过来,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又要罔顾她的意愿了对吧,而且罗比还是个男孩——虽然他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孩子。 白霍站定以后,脸上却意料之外地慢慢浮现出几分笑意,他握住孟娴的手, “去吧,你不是早就想学滑雪了嘛。” 第70章是眷侣也是怨偶 罗比在十四岁那年就加入了心心念念的滑雪俱乐部,当年那个才到孟娴腰那么高的小孩儿如今已经长得比她还高一些了。 他抱着护膝朝她走过来时,乍一看真的很像一个小大人。 罗比先教给了孟娴几个基础动作,不过孟娴光是踩在双板上就已经有些站不稳了,罗比就扶着她先挪动两步;等她稍微适应一些,就自己做了个简易的示范——孟娴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滑了下去,速度又野又快,一瞬间就离她远远的了。 白霍就坐在不远处的休息区看着她,眼神明明灭灭,教人无法分辨他眸中情绪。 身上的滑雪服稍微有些厚重,孟娴试探性地在平面上滑了两圈儿,这才来到一处雪面整齐、坡面也比较平缓的地方。 罗比已经绕着整个滑雪场滑了一圈儿,如今返回起点,看到孟娴还在原地,不由得笑了。 “不要太害怕了,用你们国家有句话说,万事开头难,可只要尝试了,就算受伤也是值得。” “您滑到那边,就可以俯瞰整个小镇的雪景了,我会在那里等着你,加油。” 棕发蓝眼的男孩儿笑得像个小太阳般,说完这话,他指了指东边小镇的方向,就离开了。 孟娴其实也并不是十分想要学会滑雪。她更像是一个叛逆期的小孩儿,暂时无法逃离自己的监护者,但又不服管教,于是只能在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上和对方对着干。 白霍早些时候并不想她学滑雪,既是担心她在学的过程中受伤,也因占有欲发作不想她接触其他人。这次答应,不过是不想破坏这次出行的妥协之举,她心里明白。 心一横,孟娴双手用力,顺着斜坡滑了下去。耳边风声急促,快速前行的失重感令她头晕目眩,或许是因为做足了准备,这次尝试还算成功,只不过意料之中,滑到一半她就人仰马翻了。 白霍远远看见了,腾的一下站起来,就想过去,没走两步,身体堪堪顿住——犹记得上次他怕她受伤阻止她滑雪,她还跟他生许久的气,现在两个人处境微妙,他再想做什么更是畏首畏尾。 他最终还是坐了回去——算了,叫她吃点苦头也好,知道疼了,才明白谁才是为她好,谁又是真心为她着想。 白霍私以为孟娴摔个几次,自然就知难而退了,却不想眼睁睁看着她摔了无数次,预料中对方苦着脸回来找他的场面还是没发生。她摔得多了,竟然还熟能生巧起来,在罗比的带领下,像模像样地穿梭在整个滑雪场。 就好像没有了他的约束,她反倒自由自在地欢快起来了——白霍脸色越来越沉,眼里涌动着若隐若现的阴冷。 滑到最后,孟娴差点儿都要忘了白霍的存在——虽然摔了不知道多少个跟头,可终究是勉强学会个皮毛。罗比中途被认识的朋友叫走参加比赛去了,孟娴滑累了,就自己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往休息区挪。还剩大约十几米的时候,她停下歇口气的功夫,肩膀和腰就被人同时扶住了,她抬头一看,是白霍。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帮她解开了滑雪服、双板和护膝。看孟娴冻的通红的鼻头和脸颊,他竟然出人意料的没有发火。 “我背你回去吧,给你煮点热汤,暖暖身子。”他好脾气地道,然后就那么蹲着背过孟娴,“上来吧。” 孟娴恍惚一下,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几年前度蜜月那会儿,她和他之间还没有那么多的隔阂,他们也还不是一对怨偶,而是真心爱护对方的夫妻。 白霍耐心等着,直到背部压上一点重量。他笑了笑,双手背后托住孟娴站起来。 “抱紧,要走了。”他话音落下,脖子已经被环住。 踏着一地积雪,沐浴着夕阳,这相依相偎的两人在这一刻美的像一幅画。 快要走出滑雪场的时候,白霍被一个拿着相机的异国小女孩拦住了,对方看起来也就和罗比差不多的年纪,相机挂在脖子上,微微凌乱的卷发蓬松而稚嫩。 “你好,请问你们是来这里旅游的吗?”女孩声音甜美,白皮肤上几粒可爱的小雀斑,让孟娴无端联想到上午见到的麋鹿。 “是,你有什么事吗?”孟娴温声细语。 那女孩随即拿出一张照片,递了过来:“这是我刚才拍摄的作品,入镜的是您和您的爱人。因为我觉得你们一定很相爱,这一幕也很美,所以就拍下来了。我想送给你们,希望你们能喜欢。” 孟娴接过那张照片,白霍也侧眼看过来——白霍身形高大,背着孟娴走的也很稳,他逆光温笑,好像背上的是他所有的珍宝。孟娴虽然没笑,但表情明显是松弛舒适的。 猛地一看,真的很像一对相爱多年的眷侣。 孟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白霍笑着对那女孩道:“谢谢你,我们很喜欢,拍的真好。” 女孩雀跃起来,步伐欢快地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出声说话。孟娴趴在白霍的背上,翻来覆去把那张照片看了一路。 不到一周的行程一眨眼就结束了,两个人爬了雪山,看了日出日落,坐了雪橇也吃了当地的特色美食。白霍从始至终都对孟娴百依百顺,两个人半句都没有争吵过。 做梦一样地去了,又做梦一样地回到江州。 下飞机的时候孟娴刚睡醒不久,整个人轻飘飘的,腿还发软。小南楼的司机来接机,孟娴上了车还想再睡,就听见白霍接了个电话,言语间叫了声白英的名字。 白英回国了。 挂了电话,白霍看孟娴投过来的目光,就知道她想问什么了。 “白英这次回来是为了给你过生日的,不过她刚回国,住处还得收拾收拾,跟我说明天来看你。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大后天你过生日,好好庆祝一下。” 后面他好像还说了什么,只是孟娴被卷土重来的困意弄的不清醒了,也没听进去几句。 再醒来就在家里的卧室了,入目的一切都很熟悉。关于雪山小镇的一切明明就发生在昨天,于她而言却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 她下意识动弹一下,才发觉身后有人,她被对方搂在怀里,离得太近,她能够很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心跳和呼吸,还有他身上的温度。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孟娴想从白霍怀里挣脱出来,但思绪好像和身体断联了似的,她整个人因为刚睡醒而变得迟钝。 白霍睡得浅,孟娴刚睡醒时动的那一下已经把他从睡梦中拖拽出来。 “醒了?”独属于男性低沉喑哑的声音在脑后响起,孟娴在白霍怀里挣了一下,被他更紧地拥住。 他四肢都缠绕上来,脸也埋进她后颈,呼吸从温热逐渐变得滚烫——孟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和白霍都全身赤裸着,两个人如今是肉贴肉地抱在一起。 她呼吸微微凌乱,很快就发觉后腰处被什么东西顶着——白霍这就硬了,没有任何阻隔的性器热气腾腾的硌在两个人身体之间,他也似有若无地挺腰磨蹭着。 被子也随着他轻耸的动作轻微摇晃起来,孟娴默默承受着白霍突如其来的性欲,无论如何不回头,自然也没能看到他一脸沉溺痴迷的表情。 孟娴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根肉棍的样子,还有它插进她身体里时难以言喻的快慰,粗长肿胀,青筋虬髯,会随着性爱的深入越胀越大,前端饱满的龟头每次都能顶在她的敏感点上。。 她也有些意动了,即便她想逃离他,可身体还尚且不能逃脱那层依赖。 第71章后入肏弄「Рo1⒏red」 孟娴伸手握住白霍横在她胸前的手腕儿,“白英快要来了,等晚上再……” 她已经发觉,现在是翌日清早,她昨晚在车上睡着,一直到现在才醒——怪不得身上一丝不挂,大概是白霍抱她去洗了澡,没给她穿睡衣就休息了。 疯玩几天,她也是累坏了。 白霍下身动作不停,被孟娴抓握住的小臂青筋微显,他吻在她后颈,在她不自觉往前瑟缩的这刻,轻声开口:“还有时间,白英她什么时候早起过,至少九点半以后才能来。” 孟娴的目光堪堪落在床头桌上摆的闹钟——现在才不到七点。 他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可以作弄她,直到他晨勃的欲望消退。 白霍的手顺势就抚上孟娴裸露在外的胸乳上,握着其中一只乳球轻轻揉捏,白腻乳肉从指缝里淫靡地泄露出来,弄的孟娴不自觉咬住下唇。 他亵弄她是很有经验的,毕竟做了这么多年夫妻。是以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从背后水蛇一样钻入她腿心深处,大腿内侧的皮肤光洁嫩滑,他拨开那些蓬松可爱的淫毛,上下摩挲起娇弱软嫩的阴户。 摸了没几下,孟娴就已经湿了,她身子敏感,这么多年也早就被肏熟了,一点轻微的性刺激就能让她出水儿。白霍的指奸进行的很是通畅,孟娴呼吸便从这里开始急促起来,整个人颇难耐似的低头埋进被子里。 阴核从饱满蚌肉间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了,白霍指尖刮擦几下,就感觉怀里的人哆嗦几下——玩弄阴蒂的快感是强烈的,她穴口越发湿润了,白霍玩够了小花核,又去戳刺她那方蜜洞。 他唇舌游离在她脖颈耳垂处,牙齿并不用力地啃噬她白腻肌肤,双手更是一上一下地不停撩拨她。 “才两根手指,怎么吸这么紧,还流这么多水儿……”白霍一边气息不稳地轻喘,一边隐含戏谑笑意地问,孟娴即便闭着眼,脑海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白霍说这话时的神情眼神。 他那双平日里用来签字、翻看文件的漂亮的手指,此刻正在她穴里进进出出,指尖一定被裹上了很多粘腻淫水儿,不用看也知道有多色情。 只是这样想象一下,孟娴就浑身燥热起来。两个人盖的被子因为他们小幅度地乱动而变得有些凌乱,孟娴呼吸乱得不像话:“还不是你一直……” 还不是你一直用手指肏我。孟娴脱口而出,又在说了一半时戛然而止,不过她不说,白霍显然也明白了,他笑一声,低沉嗓音有种莫名的蛊惑味道:“好,我的错。我马上帮你堵住。” 花穴的水儿在这时候已经到了一种泛滥成灾的地步,那水红色的、湿透了的阴唇在白霍指尖下一开一合地翕动嘬吸着,白霍不用看,单凭手指就能感觉到。 虽然已经插进去很多次了,可每次做,他还是会被那种只是想想就受不了的极致舒爽折服——才两根手指就吸得这么紧,他都不敢想象他那根东西插进去会有多舒服。 那种强烈的期待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而孟娴的身体也会不负所望地死死绞紧他,不管插多少下都插不够,让他心甘情愿一辈子栽在她身上。 被从后面贯穿只是一瞬间的事,孟娴倒抽一口凉气,下体的酸胀感随即传来。白霍插进去以后没有立刻动作,而是继续用手揉弄着她的阴蒂,等她渐渐适应了他的侵入,穴肉内壁不自觉地蠕动时,那根粗长性器才从她腿心缓缓拔出来,拔到一半,他抬起孟娴一条腿,使她穴口更加袒露开来,然后挺着腰将整根阴茎再度没入。 “啊——”两个人都呻吟出声,白霍随即耸动腰身,就着孟娴刚流出来的淫液不住抽插起来。 一开始还有些撑胀,毕竟白霍那根物事尺寸也实在骇人,不过很快就适应了,孟娴那蜜穴感知到是熟悉的肉棒,快感即刻绵密灼热起来。 孟娴低低叫了两声,能清晰地感觉到茎体插进去时碾过内壁褶皱,也能感觉到它抽出时把穴口撑开到极致紧绷——让她总有一种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肏烂的错觉。 但她也知道她吃得下。她几乎不用使什么力气,只需侧躺着被白霍颠来倒去的肏弄,他的龟头一次又一次破开闭合的穴口,深深地肏进去,再毫不留情地抽出来。 仿佛是觉得不够尽兴—— 白霍抬手掰过妻子的脸,强硬地要她回头和他接吻,孟娴正被入得舒服,眼神迷离着,很容易就被白霍用唇舌攻城掠地了。 她如今上下两张小嘴都被侵犯了,小穴吞吐肉棒的淫靡水声即使隔着被子也噗呲作响,听的人脸红心跳。 白霍肏弄的力道渐重,速度也加快,但还是很有节奏,九浅一深地戳刺,时不时顶进深处上下搅弄一番。他腰腹撞在孟娴后腰和屁股上,皮肉相撞的声响和水声混杂在一起,白霍这才舍得放开孟娴的唇。 但又盯上了她的双乳。即便是这样的姿势,他那只手也毫不费力地从她下巴移到乳肉,捏住顶端红樱,为这场性爱持续增添快感。 孟娴的喘息呻吟已经带上了哭腔,白霍也闷声低喘着,连性爱都那么隐忍。 他还去含她耳垂,在她脖颈吮咬出一个又一个吻痕,仿佛某种独属于他的标志,而他在给她“盖章”似的。 不知道这样肏弄抽插了多久,孟娴被干得泄了两次,她很想开口,让白霍停下来休息一下,可呻吟都被顶撞得稀碎,根本没有余力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中间白霍甚至换了个姿势。他压着孟娴使她趴在床上,抽插不停,从后面掰开她双腿深深地捅进去。 这个姿势,入的更深,而且每每顶到奇怪的地方。孟娴埋在枕头里呜咽,整个人陷入一种混沌粘稠的情欲中,头脑不清醒了,身体也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迷迷糊糊地,孟娴隐约察觉到白霍好像有了射意——他忽然加快了速度,只抽出一小截肉棒便急急地肏进去,像是要顶开她宫口似的用力,打桩一般疾风骤雨地捣肏着,恨不能把她操死。 太快了。 实在受不了了,孟娴哆嗦着腰肢想往前躲,可惜立刻就被白霍察觉到意图,他也不再握着她腰部两侧了,把人拖回来后就紧紧箍在怀里。 “躲什么?”他声音早已被情欲熏的沙哑,透出一丝性感,他说这话语气没什么攻击力,下体却是完全与之相反的力度,“……我们本来就是夫妻,我射进去也是天经地义。你不让我射,那你想让谁射进去?” 孟娴已经没有意识听他这话了,她满面潮红,双眼失神,一看就是被干的太久了,魂儿都要没了的样子。 白霍最后急促地闷哼几声,拼命插进最深处,抵住宫口痛痛快快地射了出来。 这场射精将近持续了一分钟,一股又一股。积攒了这么多天,他能把她里面射的满满的。 结束以后,孟娴已经浑身脱力。白霍把性器慢慢抽出来,她穴口便发出极暧昧的“啵”的一声,没有了阴茎的堵塞,穴里的浊白精液掺杂着她自己分泌的淫水儿,就那么一涌而出,顺着腿心又流到床单上。 白霍呼吸还未平息,却直勾勾地看着这一幕,眼里全是痴迷和满足。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72章暗潮涌动 月余不见,白英变得不像孟娴记忆中那样明艳了。 孟娴心里不解——按理说她是出去游玩儿的,这么些天大抵天南海北都跑遍了,就算因为舟车劳顿憔悴一些,但依她白英养尊处优的地位和爱玩儿的性格,此刻应该是兴高采烈地拥着孟娴的胳膊,和她讲她在国外遇到的趣事才对。 事出反常,孟娴也不好主动开口问什么,只好让小琪去上花茶,支开了客厅一众人。 只剩下她们两个,白英要是想说也有机会说,要是不想说,孟娴也懒得过问——她早已自顾不暇,不过和白英见了面,总还念着以前那么多的情分。 就算白英对大哥的疯子行径视若无睹,孟娴也从来没有因为她的不作为怨过她——这是她自己选的路,自然也需要她自己承受后果、自求转机。 白英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看周围人都走光了,这才把目光一寸寸挪到孟娴身上。 须臾,她轻声开口,叫了一声“孟娴”。 嘴边的花茶还没来得及喝,孟娴索性放下,“怎么了?” 白英又看看楼上,“我哥他不在家吗?” “他前脚去公司,你后脚就来了。”孟娴温吞的笑。 白霍到底还是高估了白英,说她九点多会来,对方比他预料的还足足晚了一个小时。他们两个在床上厮混那么久,白霍临去上班前还和孟娴一起洗了个澡吃了早饭,白英才姗姗来迟。 不知道是不是孟娴的错觉,白英听她这话,似乎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对了,我前阵子听说,你恢复了一些记忆,那……” 她顿一下,再开口,还是踌躇:“那……” 看她这样举棋不定,孟娴浅笑,“怎么吞吞吐吐的,你想问什么,直说就好了。” “……算了。”白英却忽然泄了气,眼神闪躲开来,倾身自顾自去倒桌上的花茶。 她不说了,孟娴却收回视线,直视着前方轻声开口:“你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想起关于傅岑的事?” 白英手上动作猛地顿住,但她不敢抬眼去看孟娴,只一味低着头,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也微微发颤:“你……你都记起来了?” 孟娴一旦恢复记忆,自然第一个想到,当初白英在她身边同她说以前的事,却从来没有提过傅岑。他们叁个同一个大学,白英和傅岑虽说算不上朋友,可有孟娴这个中间人在,好歹也算点头之交。白英比任何人都清楚傅岑多年的陪伴,却还是选择隐瞒,是何居心,自然也就不得而知了。 说起来,当初白英极力撮合孟娴和白霍,他们能在一起,她也算半个媒人。孟娴以前没想过那么多,婚后才知道白霍很早就对她有意,比她知道的还要早;那白英的撮合之举,多半也有白霍的授意吧。 否则像他这样的人,除非自己愿意,旁人又有哪个能左右得了他。 气氛诡异下来,白英垂着眼睑,苦涩一笑:“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当年她和孟娴如胶似漆,得知大哥对好友有了异样情愫,她比谁都高兴,一心想着能和最好的朋友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亲上加亲简直不能更好。她当然知道傅岑的存在,也隐约听孟娴说过一些旧事,可人哪儿有不自私的,她就觉得她哥才更配得上孟娴,况且孟娴也从未明确过她和傅岑的关系,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傅岑是孟娴的青梅竹马罢了。 后来傅岑果然悄无声息地淡出了孟娴的生活,白英就渐渐忘却了这个人的存在。她见证了哥哥和好友相知相恋,也知道他们好不容易才结婚,可她没想到的是,她以为的天作之合,婚后不过五年就面临分离崩析。 孟娴出轨了。 当白霍告诉白英这件事的时候,孟娴还在医院抢救。大哥告诉她说,孟娴和他提了离婚,要和傅岑私奔,他在国外追她的车,才导致孟娴出了车祸。 医生亲口告诉她说,伤到的地方,很有可能导致失忆,能不能再想起来也要看后续的恢复。 “我哥……他不想离婚。他跟我说,只要你醒来以后,身边的人不提傅岑,你把他忘了,自然就不会想着离开了。” 她想帮孟娴遮掩丑事,也想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让哥哥和她继续好好过日子;她也有她的私心,孟娴是她唯一的、最好的朋友,她想孟娴能留下来。 于是她答应了大哥,帮他隐瞒一切他想隐瞒的事。 她早该意识到她大哥的不正常——一个男人,在发觉妻子出轨以后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和她离婚,而是去追车,知道对方很可能失忆以后还决定撒谎强留对方,如果不是极端偏激的执念,谁会做到这种地步? 可当时的她太慌乱了,根本来不及思考就做下了一切。直到前段日子,她得知哥哥几次叁番软禁孟娴,甚至还用链子…… 她本以为,他以前间歇性地限制孟娴的出行,已经是极限了,却不想他疯狂至此。 “生日宴那天,我在老宅见到傅岑了。当时我就知道,他一定是来找你的。就算我们所有人都隐瞒他的存在,可他毕竟还活着,又怎么可能一直瞒下去。”白英表情愈发不自然,像是愧疚,又像是无奈。 “所以那个时候我心里就很清楚,离你猜疑我的那天也不远了。你那么了解我,肯定也猜到了吧?我出国这段日子,说是去旅游,其实就是在逃避现实。”她说着,脸上一点微末笑意显得那么勉强。 她以为,她躲得远远的,不参与这几个人的感情纠纷,就不会影响她和孟娴的感情。因为她谁也帮不了,她夹在中间,处境微妙又为难。 沉默片刻,孟娴木然开口:“所以,白霍对我做了什么,你都知道?” 白英苦笑:“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我自己家的家事,想知道还不容易吗?”小南楼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家里发生了什么都看的一清二楚,对着外人叁缄其口,对她却不会。 是她错了。 是她一步错,步步错,才害的哥哥和孟娴吃苦。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帮大哥撮合,后来更不该欺骗孟娴,明知白霍疯狂,还把孟娴一个人留在国内应付。这场最初就不被大部分人看好的婚姻,早在孟娴出车祸的时候就应该彻底了断了 白英恍惚一下,忽然就想起当初——她和孟娴都十七八岁的时候,她刚认识她。 是盛夏,孟娴总是穿布料柔软的长裙,长发编成松散鱼骨辫垂在胸前。两人并肩走在学校的林荫道,斑驳碎影落到身上,她歪着头冲她笑,比天上的骄阳还灿烂。 她都快忘记,孟娴有多久没再那么笑过了。 白英眼眶发酸,说不出的情绪一股脑涌上来,她大口喝茶,仿佛做了十分艰难的决定似的—— “我这段时间,在国外看了很多城市;风景很好,也适合长期居住。那些地方的移民政策我也都一一了解了,”她顿一顿,再看向孟娴时,眼里暗潮涌动, “……如果你想,我就帮你离开这里。” 离开这座囚禁你的牢笼。 第73章现在就要他死 白英离开后,孟娴坐在沙发上出神,直到耳边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是小琪。 她轻手轻脚地走近,把手里的东西递到孟娴手里。 是一小袋粉末状的药,除了傅信,大概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药了。 下在那杯蜂蜜水里是第一次。这段时间,她有时下在茶里,有时下在牛奶里,都看着他喝掉了——白霍对她并不警惕,大概身居高位久了,也不太明白“会咬人的狗不叫”这个道理。 药是慢性药,每服用一次,人体就被内伤一次;药性产生的影响一开始并不起眼,可只要连续服用,毒性累积起来,很快就能拖垮人的身子。 润物细无声,杀人于无形。 “太太,先生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回来了。万科旗下有好几个规模还挺大的子公司,一夜之间被曝出来很多负面新闻,听说还要被税务局、工商局什么的检察。我虽然不懂财经金融之类的东西,可是看新闻,都在说万科的股票跌值了呢……” 小琪说的这些,自然就是程锴派人做的。平日里万科作为江州的龙头企业,法务公关一向厉害,就算有些黑幕也不会有人冒险捅出来。可惜这次要和他作对的是程家的人,白家那几个叔伯做过的事更是罄竹难书,惊动了上面,要摆平可得费些力气。 虽然不过几个子公司,可毕竟是万科旗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白霍不会眼睁睁看着它们被毁。 “好,我知道了。”她说。 虽然早已料到程锴会有所动作,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她当初选择他,倒也算是选对了人。 小琪很快就离开了,孟娴正襟危坐,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白英说过的那些话。 他不想离婚…… 帮你离开这里…… 她眉头一皱,太阳穴突突的跳,闷痛突如其来,使得她五官都有些微微扭曲了——脑子里好像突然多了些什么,像一柄插进她头颅的利刃,把她的意识搅的昏昏沉沉、天翻地覆,脑海里也瞬间掠过许多或熟悉或陌生的画面—— 孟娴眼前一暗,上半身不受控制地前倾下坠,眼看就要一头撞在面前的桌沿,她终于清醒两分,下意识猛地抬手扶上桌边,“哐啷”一声,这才勉强用一只胳膊支撑住身体。 她大口呼吸着,额头冒出细密冷汗,灰白的眸子一点点回过神来。 白英说的那些,她想起来了。 可是她的记忆,却和白英的话有些出入。 白霍对白英撒了谎。或者说,他所谓的坦白也有所保留。 孟娴的确在他们结婚第五年年初向白霍提了离婚。 协议离婚的时候没什么不愉快,也算体面。她一直都是这样,许多打算,做许多事,心里想好了,才会挑好时机平静地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夫妻共同财产这个问题早在婚前就当着白璋梁榆的面签了协议,除去后来赠予她的那些股份,孟娴几乎没有什么所谓的“夫妻共同财产”。当然,如果她和白霍做一辈子夫妻,他的一切都是她的,可是一旦离婚,白家那些雄厚的资产她只能拿到九牛一毛。 以白霍的身家条件,失去一个没那么爱他的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皮毛之痛。这世上多的是比她更优秀,更配得上他的女人——她甚至可以把这些利害都搬到台面上来说。 彼时白霍却只是看着她,桌子上放那些财产公证、离婚协议,他看都不看一眼。 “孟娴,你我之间的这几年,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从头到尾,他只问了这么一句话。 她记得她没有回答,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爱过白霍,但当时的心情却是爱大过恨,恨不得立刻逃离他身边,她也知道他想听什么,可她说不出口。 不把过去所有的感情全部撕碎,两个人是没办法了断的。她于是亲口告诉他,她一开始接近他,就是为了把他当作阶层跳板。 ——“……他什么也没说,不过应该会签字吧。我全都告诉他了,以他的性格,肯定恨不得立刻跟我一刀两断了。”她是这样和傅岑说的,可事实证明,她再次低估了白霍。 在她见过傅岑,和他确定了保加利亚行程的当晚,白霍发了狂。 他以签好离婚协议,让她回家去取的借口将她骗回去,等她察觉不对劲时才发现小南楼早已封锁严密,所有的佣人都被遣走了,偌大的别墅只剩下她和白霍。 就和前不久一样,她被他从客厅拖拽回卧室,不过不是为和她上床——他竟派人实时监控着回家路上的傅岑,那辆车就紧跟在傅岑的车后,司机是个视死如归的亡命之徒。 白霍就在孟娴面前直播,他扼住她的后颈,逼她亲眼看着,扬言要让那个人撞死傅岑。 孟娴几近窒息,至今再回想,还能记起那种史无前例的恐惧感。 傅岑当然没死。 在白霍的逼迫下,也为求自保,她亲口承诺会和傅岑一刀两断——孟娴比谁都清楚白霍能够说到做到,而且绝对有办法能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逃脱法律制裁。她无疑是惊恐的,除了央求白霍停手,她没有别的办法。 白霍最终松了手,伏在她颈窝沉默良久,“明天,我带你出国。”他说。 他甚至下出最后通牒,嘴里吐出每一个冰冷的字眼,都犹如催命符:“你要是不同意,那我现在就要他死。” 白霍带孟娴出国,一是为了远离傅岑,二是为了在国外囚禁她。他的劣根性和偏执的占有欲,早在那个时候就暴露了。 再后来发生的一切,就像白英说的那样,孟娴受不了被圈禁,在开车逃跑的过程中被白霍追车,最终导致她出车祸失忆。 很多以前不明白的事情在这一刻都迎刃而解了。 唯有一点—— 她当初,到底为什么会向白霍提离婚呢? 不可能是为了傅岑,她对他的感情虽然深厚,但还没到这种地步,否则当初就不会放弃他转投白霍怀抱。 难道真的是因为厌倦了?可她做事一向缜密,不会什么都不考虑就贸然把自己置于不利的境地。离婚对她的谋划百害而无一利,甚至很有可能导致她前功尽弃;除非实在忍不下去,否则她大抵不会因为这些情绪就和白霍闹到不欢而散——可当初的白霍并不像现在这样癫狂发疯,即便是较之普通人占有欲强了些,也不至于到无法忍耐非要离婚的地步。 孟娴越往深了想,脑子就越像针扎一般的疼,她把所有的记忆连起来,这才忽然发现—— 就好像……就好像从婚后第四年一直到她和白霍提离婚这中间,有一段完全空白的地方,而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第74章分明是求爱 白霍这晚果然没有回来,只是往家里来了一通电话,说在公司加班,要孟娴不必等他,早点休息。 不止今天,甚至第二天,白霍都没有回来。 虽然不知道程锴到底耍了什么手段,让白霍焦头烂额成这样——不过坐山观虎斗的感觉还不错。 孟娴生日那天,整个小南楼一大早就开始忙碌起来。秋姨送来早点的时候,告诉孟娴说,先生凌晨打来电话,说会尽快回家,下午白英和程端会来。 仔细回想,孟娴好像还真没几个特别要好的朋友。她从学生时代起就是这样,看起来人缘不错跟谁都合得来,但又和谁都保持着明显的边界感,没什么深交。 除了傅岑和白英。 孟娴也不想邀请太多无关紧要的人,所以白霍一开始就没打算声张。孟娴本以为也就白英和程端会来了,没想到午休起床,换了衣服下楼时,却看到程锴也在。 这么多天不见,他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只是略有些疲惫之相,姿态微微慵懒地靠坐在沙发上,视线触及到她的一瞬间,却又眼前一亮。 他对面的白英背对着楼梯,没发现孟娴下楼了,还在和程锴说笑着什么——看来,白英只知道傅岑,还不知道她与程锴也…… 察觉到程锴目光,白英这才转过头来,看见孟娴,脸上漾开笑容,人也跟着站起来:“可算是下来了,大寿星让我们几个好等。” 几个人都各怀鬼胎。程端余光注意着程锴,但面上什么异样情绪都不显,站在白英身边得体的微笑着,看起来倒是郎才女貌的挺般配。 孟娴看着白英,也不知是问谁:“对了,宁进呢,没跟你们一起吗?” 宁进自从跟了程锴,基本上有白英和程锴的场合都能看见他,她随口一问,有点像没话找话。 白英张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我让他去取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了,他马上就来。”却是被程锴抢了先。 气氛一滞,连不知情的白英也侧目过来——她记得程锴以前和孟娴之间关系可并不算融洽,如今这话…… 未免有些殷勤太过,似乎还带了一丝丝莫名的暧昧。 照理说这种时候,孟娴多少应该避下嫌,可她非但没有,反而温笑着接上程锴的话,“是嘛,什么礼物?” 程端眼里迅速划过一丝惊诧,就听程锴微微雀跃的语气:“惊喜,现在还不能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白英夹在中间,看看程锴,再看看孟娴,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不知道过了多久,话题中心的宁进还没来,白霍倒是回来了。 脸上疲惫之色比程锴浓重多了,眼下淡淡的乌青和毫无血色的嘴唇,都昭示着他这几天如何呕心沥血。他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程端叔侄二人周围,简单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一如往常的疏离冷淡,好像不久前他和程锴在小南楼所发生的一切冲突都烟消云散了——如此虚伪的体面,谁都不想,但又不得而为之。 程端说他会管教好程锴,他暂且信他一次。白霍心想。 更何况是孟娴过生日,他也不想她难堪,有什么账,都等过了今天再算。 “你们继续聊吧,我回房间收拾一下。”他两天都待在公司,虽然有设施齐全的休息室,可今天毕竟不是寻常日子,至少得换身衣服。 白霍说完就转身上楼了,没叫孟娴——有白英和程端在,谅他程锴也不敢造次。 他这样想着,倏然眼前一黑,大脑充血般瞬间失去意识,脸色苍白,整个身体也随即沉重地下跌——像被子弹击中,他就那么猝然地倒下了。 “哥!!”白英惊惶尖叫,第一个冲过去,正在外面和厨房忙碌的佣人闻声也都跑了出来,客厅瞬间陷入一片兵荒马乱。 孟娴是在白英之后来到白霍身边的,她看着白英很费力地扶哥哥起来,才凑近就被白霍猛地抓住了手腕——他此刻看起来虚弱极了,脸色也灰败的不像话,可眼神却锐利,他死死盯着孟娴,语气早不复往日的中气十足: “我没事,可能是加班太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他沉声道,嗓音很明显的沙哑了。 说一句话,都要喘好几口气才能说完,孟娴目光上移,注意到白霍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让魏医生来一趟吧,”孟娴终于开口,说了白霍回家以后的第一句话,可脸上却丝毫没有惊慌失措的情绪,“累成这样,怎么也要让医生看一看。” 一旁的秋姨如梦初醒,“对对,我这就给魏医生打电话,太太,您和白英小姐扶先生上楼吧,客人我会派人招待的。” 白霍目光虚浮,整个人都好像在强撑,听到秋姨这话,他手上用力,扯了一下孟娴,“白英留在这儿招待客人,你陪我上楼吧。” 孟娴手腕儿被握的生疼,她也不明白白霍都成这样了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力气。可众目睽睽之下,她一丁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能顺势扶着白霍,和他一起上楼了。 主卧的门被关上,所有人的声音和目光都被隔绝在外,白霍提着的一口气一下子消散了,宽阔的肩膀垮塌下来。孟娴扶着他躺到床上,掖好被角后转身,想去倒杯水给白霍。才侧过身,又被抓住裙摆—— “不准走。” 孟娴头也不回,声音轻的不像话:“身体不舒服就应该等医生来,我在这儿也没什么用。我去帮……” 白霍仿佛被瞬间戳中痛处,直接开口打断了她:“怎么,不想待在我这,想下楼去找程锴?” 孟娴闭了闭眼,声线微冷:“你能不能别总是胡思乱想?我没想下楼,只是想帮你倒杯水。” 白霍扯扯嘴角:“你最好是。” 铺天盖地的厌倦和疲惫在这一刻席卷了孟娴全身,刚刚看到白霍那么虚弱时心里刚刚涌出的一点微弱心软也荡然无存。她再次戴上假笑面具,浑然一只听话的笼鸟般顺从:“你不舒服,就别生我气了。我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的,你先休息,把身体养好,好吗?” 白霍一向见好就收,和孟娴拉扯这么多次也早有经验,他表情放松下来,终于不再咄咄逼人。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那个姓魏的家庭医生急匆匆地赶到了,诊断白霍是劳累过度才会变成这样,给他打了吊瓶。为了让白霍好好休息,孟娴请医生在给他开的药里也加入了一些安眠成分;医生离开以后没多久,白霍沉沉睡去,孟娴这才从主卧里出来。 走廊一片寂静,她背过身关门,还没松开门把手,便被人从身后猛地抱进怀里—— 孟娴低低惊呼一声,然后被一下子捂住嘴。 “嘘,是我,别怕。”男声清朗,温热呼吸喷洒在她耳后,是熟悉的感觉。孟娴卸了挣扎的力道,回头就看见程锴那张熟悉的脸。 许久不见,程锴脸上尽是小心翼翼的怀念,以及终于得偿所愿的满足。他拥着孟娴走到不远处的走廊拐角,试探着问:“白霍他,这段时间没有为难你吧?” 为难?怎样算为难,夫妻之间隐秘的奸弄算为难吗?孟娴嘴角牵起一些弧度,柔顺的笑,“你说呢,他都发现你了,难不成会放过我?” 程锴表情一僵,随后丧气般垂下了眼睑,“是我不好,护不住你。” 他顿一下,语气急切道:“不过你放心,我现在已经回华盛了,不会一直没用的,早晚有一天,我会掌权的。” 孟娴不语,程锴却似乎已经沉浸在他自己的幻想中了,“那你呢,他那么欺负你,你想跟他离婚吗?” 孟娴笑,“离了怎么样,不离又怎样?” 程锴薄唇微抿,少顷,“离了,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啊。只要你想,我一定帮你脱离白霍。而且,我可不会像他那样整天关着你,我们在一起的话,你想去哪玩儿我都陪你去,我也给你种满园子的花,给你建一座比小南楼还大的婚房……” 孟娴只是静静听着,既不接话,也不打断他。 他才刚爱上她,正逢感情最浓烈、最上头的时候。不考虑任何后果,不顾及任何人,什么话都说的出来,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不奇怪,因为当年的白霍也是这样的。 可她不是当年的孟娴了,他畅想的这些美好未来,她不稀罕。 白霍再醒来,天都黑了。卧室静悄悄的,一片昏暗,倒是有微弱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 也就是这时,他忽然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了些喧闹人声,嘈杂得很。 白霍没开灯,披了件外套下床,推开落地窗走到凸型露台的栏杆那儿。 一低头就看见——家里的佣人,程端白英,程锴孟娴,还有秋姨,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院子里。白霍听到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欢呼,说什么程小少爷送的生日礼物,什么烟花。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声波促使他下意识抬头望向声源处——只见黑暗的夜空瞬间明亮,盛大绚烂的烟花竞相绽放开来,天地间哗然一片。 很美,无与伦比的美。 白霍喉咙干涩,垂眸便看到那被烟花照的明明灭灭的两人——正并肩站在一起,就好像他们才是一对夫妻。 半晌,那连续不断的、仿佛永远放不到头儿的烟火终于告一段落,白霍刚要抬脚离开,就听耳边再次传来一阵惊奇的欢呼声,他脚步一顿,重新抬眼向上看—— 不知从哪儿来的,几百架无人机在还未完全消散的漫天烟花中陆陆续续升起,于半空中汇聚成片。每一架都亮如星辰,在夜空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它们缓慢变换着阵型、队列,最后一点点汇聚成一幅人像画。 是一个女人侧脸的立体轮廓,不过简笔画一样的线条,便把她的相貌特点勾勒得惟妙惟肖;她旁边也是无人机拼成的、漫天绽放的玫瑰。甚至在无人机的变幻中,她还会低头浅笑,笑得惊艳又动人,如同一个怀春少女般。 可那明明就是孟娴的样子,只要是熟悉她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什么生日礼物,这分明是求爱。 第75章走吧 仿佛浑身血液都开始逆流,白霍死死抓着石雕栏杆。怒到极致,他竟然看着他们失笑出声。 ——好,好极了。 原本看在程家和程端的面子上,这次程锴在背后搞得小动作他没打算闹大,可既然他不识好歹,狂妄至此—— 那他就跟他不死不休。 ………… 生日会结束时已经很晚了,程端说老爷子想见孙儿,今晚要带程锴回老宅。言语之间,发现白英隐有醉意,又说先送她回家。 于是白英、程端和程锴上了同一辆车,所有人直到离开都没再见到白霍。程锴倒是依依不舍地一步叁回头,也不知是在看谁,被程端死死拽着胳膊,拖上了车。 一路上气氛都很沉闷,白英似是有心事,又似是醉了,一言不发地闭眼小憩,程端脸色微沉,时不时看一眼副驾驶的程锴。 直到把白英送到家,程端让司机回去,他来开车。只剩他和程锴两个人时,他终于冷冰冰地开口: “你那些花招,都是跟着宁进学的?怪不得一开始他没来,原来是在张罗准备这些;”他瞥过去一眼,表情隐有些怒其不争:“……你还嫌上次那件事闹得不够大是不是?你非得把白霍逼急了,让他弄死你你才高兴是不是?” 程锴目视前方,丝毫没有被程端这话吓到,“我胡闹自是我胡闹,和小叔有什么关系,你放心,就算闹到爷爷那儿,我也绝不会牵连你。” 他不懂程家何必要怕白家,两家相辅相成多年,很多资金链和产业链都捆绑在一起难舍难分,没有谁更厉害那一说,白霍凭什么那么大口气,笃定他程锴不敢抢人? “他对孟娴不好,人前装成一个好男人,背后怎么对她的你知道吗?我喜欢她,我想救她,有什么错?”程锴义正辞严。 程锴听得头昏:“白霍对孟娴再不好,他也是她男人,他们两个一天不离婚,人家就是受法律保护的夫妻。你夹在中间,算个什么东西?我拜托你清醒一点行不行,你之前回华盛,我还以为你终于知道上进了,结果你就是为了掌权以后给白霍使绊子?你以为你做的那些好事,别人都不知道吗,白霍的手段没用在你身上,那是看在程家和老爷子的面子上,你以为他是怕你?!!”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程锴终于冷眼看过来,“我从来就不认为白霍会怕我,我也知道他手段狠辣,跟他作对我断然讨不到好处;”他顿一顿,似乎是想到了谁,眼神瞬间柔软下来,声音仍坚毅: “……可若是有朝一日,是白英她被人夺走了,难道小叔你会坐以待毙,为了表面的体面和气就放弃她吗?” 程端一噎,目光凛然地看向程锴,却好一会儿没反驳——他也会去夺,而不是眼睁睁看着白英落入他人怀抱,他一定会。 刚才长篇大论的说教,忽然被程锴这叁两句歪理推翻了。 他深吸一口气,回头专心开车,“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你想要华盛,小叔不会跟你抢,但你不能用华盛和万科作对。小锴,你早已不是叁岁小孩了,公司也不是你可以拿来邀功争宠的玩具,你更不能拿整个华盛几万人的前途去赌一个不确定。” 这话说的太满,就好像把华盛所有人的命运都系在程锴一个人手上了。虽然知道小叔的话是危言耸听,但程锴沉默两秒,还是答应下来:“知道了,我有分寸。” “爷爷他很想你,不过这个点回去他应该已经休息了,明天一早你就去他房里,不许惹他生气。”程端最后叮嘱一句。 程锴松一口气,“知道。” —————————————————————— 程锴洋洋洒洒地在小南楼做这些事情,又是烟花又是无人机示爱,他什么心思,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结束以后他倒拍拍屁股走了,孟娴却还要留下来面对白霍的怒火。 她轻轻提起家居服的裙摆,一边上楼,一边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对程锴这乖张举动倒也说不上怨怼或生气,只是颇有些无奈罢了。 说到底,程锴也是可怜。她为了自己的私心在他身上作了不少孽,既被她拖下来蹚这趟浑水,还连带整个程家都不得安宁。他却一无所知、心甘情愿的,倒叫她生出一星半点的愧疚出来。 她又想起那天,在那栋没什么人气的房子里,那个脆弱的、扑到她怀里一心依赖她的程锴。 只是回去以后,白霍并没有像孟娴预料的那样朝她发脾气——这让孟娴有种,事发时他还在昏睡、根本没有看到那一幕的错觉。 可她知道不是这样的,在所有人都沉浸在那盛况中欣赏拍照的时候,她一回头,就看到了楼上的白霍。彼时他一半的身体隐藏在廊柱后面的阴影里,俯视着他们的目光阴寒冰冷。 看孟娴站在门口踌躇,白霍坐床上朝她招招手,“怎么不过来,门口又不能睡觉。”他微微笑着说。 又是这样。 他一露出这种笑,她就不由得想起前两次,他隐忍怒气,引她过去以后才开始发疯。 像被人从后面拖住,孟娴极缓慢地一寸一寸挪过去,终于站定在白霍身前。 他抬手,孟娴像被吓到了似的瞬间后退一步,白霍微愣一下,脸色却没变,握住孟娴手腕令她上前,没骨头似的抱住她靠在她腰间。 “别怕,这次不罚你,”他闭上眼,语气温柔又诡谲:“是他的错。” 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该死的程锴的错。 不知道白霍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孟娴起初还不安很久。但对方好像真的没打算对她做什么,洗过澡后自顾自吃了医生开的药,睡前拿过她一只胳膊贴在怀里抱着,便安安静静地睡过去了。 后半夜,一片皎白凉薄的月光里,孟娴猝然惊醒。 小琪蹲伏在她床边,手里拿着一件她的外套,声音轻的快要听不见:“太太,到时间了。” 她微微一愣,倏然后知后觉——对啊,计划行至今日,现在已经到了该走的时间了。 黑夜漆漆,秋夜的凉意从空气中侵袭至孟娴指尖,随后整个包裹她。她动作轻快地穿上外套,踩着月色和小琪离开。 走到卧室门口,她不由得回头——床上的人因为助眠药物还在安睡,丝毫未曾察觉怀里的温度早已消失不见了。空气中还浮动着玫瑰花的幽香,是孟娴再熟悉不过的了,而她即将与这一切告别。 小琪发觉孟娴没跟上来,回过头来,“太太,怎么了?” 孟娴收回视线,姿态柔软但决绝,叁步并作两步追上小琪:“……没事,走吧。” 小南楼上上下下一片死寂,静的人发慌。除了头顶的月光以外,这出逃的两人再看不见其他任何光线,直到到了正门口,外面路灯昏黄的光芒才照在她们身上。 “密码是我从小蔓那里骗来的,秋姨她们都睡熟了,没有人发现我。等事情结束了,我就自己跟秋姨承认,大不了辞职,我也认了。”她呼吸急促着说,看不太清的表情透着慌乱。 不久前,小琪跟她说她有办法弄到门禁密码——她的办法,竟是这样破釜沉舟。 说话间,门开了。 小琪眼神惶恐,一边看孟娴出去,一边频频回头看,仿佛身后有什么正在追赶而来的洪水猛兽。 直到那辆停在路边等候多时的车开过来,载着孟娴扬长而去,她这才松一口气,瘫软靠在冰冷大门上。 更深露重,小琪打了个寒颤。 她目光微微呆滞,无意识般低低呢喃出声: “……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第76章重获自由的金丝雀 程家老宅。 程老爷子作息一向规律,早上六点半,他醒来听说最疼爱的孙子回来了,就着人去叫,也不管年轻人这个点都还在梦乡里。 程锴于是昏昏沉沉地被人叫醒,简单洗漱一下,连睡衣都没换就去了爷爷的住处。 程家这宅子大,年代也比白家那老宅更久,里叁层外叁层的,乍一看像是民国时期的洋楼,庄严肃穆的叫人看一眼就喘不过气来。 程锴这一路走来碰见几个老宅的佣人,各个都安静沉稳,手里端着茶盏早点之类的东西,穿梭在宅子各处。 程家掌权者程宗柏住老宅主卧,准确来说,他自己一个人就住一栋小楼,一楼用来见些关系亲近的客人,二楼是卧室和起居室。门敞开着,程锴踏进一只脚便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茶香味儿。 床上半躺着一位大概七八十岁的老者,虽眉眼苍老但精神矍铄,和程端如出一辙的闷葫芦气场,一点儿也不见几天前程锴看望他时的一身病气。 老爷子身体还算硬朗,要不他那个便宜爹也不至于这么急着想继承家业。 听见声音,程老爷子慢慢掀起眼皮看向来人——虽然满脸横纹,但他眼神依然锐利如刀,程锴这么个混世魔王到了他爷爷面前,也只有偃旗息鼓的份儿,丝毫不敢造次。 “来了。”他淡淡开口,语气沧桑雄浑。 程锴走到床边,一副恭顺姿态:“爷爷既然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程宗柏笑一声,“你是想让我多睡一会儿,还是你自己想多睡一会儿?”他说着,目光落在程锴的睡衣上。 程锴站的规规矩矩,立在那里像棵挺拔的小白杨,声音也朗利:“都有,我想让您多睡儿,自己也想多睡会儿。” 程宗柏“哈哈”大笑两声,收回的视线却一寸寸变冷,“……你都快把万科搅得天翻地覆了,还睡的着吗?” 程锴表情一滞。 气氛陡然僵硬下来,程锴这才发现老爷子不看他了,眼里也没什么温度,表情虽看不出喜怒,但他这个最受宠的孙儿,活了二十几年何尝见过爷爷对他这副态度? ——老爷子对别人再威严再刻薄,见了程锴也是笑逐颜开的。 见他一声不吭,程宗柏脸上隐现愠怒,再开口,语气却仍平静:“呵,我老头子也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程家还能出一个大情种呢。” 程锴原本低眉顺眼地站着,听他话里有话,猛地抬眼看过去——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你做的这些事的?”他沉声道。 程宗柏语速缓慢,说话间目光平视前方,似乎在忍耐着怒火,又似乎没有:“你别忘了,我还没死呢。华盛可是我倾尽一生,呕心沥血打下来的,它发生了任何事,我都一清二楚。更别说你做事根本就没想遮掩,我都能查到,只怕白霍那边也早就查清楚了。” 话音刚落,老爷子陡然拔高了腔调,再压抑不住情绪地冲着程锴:“我程宗柏一世英名,怎么就生出你爸和你两个蠢货!” “你现在是背后使阴招,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和万科决裂?你竟然为了个女人,要拿我程家百年基业去和白家斗?怎么,你要跟白霍斗个两败俱伤,把华盛全败光你才满意是不是?” 程锴一言不发,垂下眼睑,看着是放低了姿态,可腰背却倔强地挺着,好似并不认同爷爷这话。 程宗柏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长舒一口气,皱着眉厉斥:“你糊涂!” 程锴不以为然,但他不会梗着脖子和最疼爱他的爷爷吵架,于是只能沉默以对,一副“我知道错了,但我就是不改”的样子。 程宗柏眯了眯眼,紧皱的眉头自始至终不曾松开—— “来人!”他突然高声冲屋外喊道,随即就听到纷繁杂乱的脚步声,有叁五个壮汉模样的安保人员冲进来。 程锴眼里划过一丝惊惶,他回过头来,脸上尽是不敢置信,可还不等他质问,对方已经不容置喙地冷声下达了命令: “给我把他关到房间里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放他出来。” —————————————————————— 踩着清晨的露水,家里负责早饭的佣人已经行走在小南楼上下了。其中一个,大概叁十来岁,轻手轻脚地走到二楼露台,打算照例给太太养的金丝雀喂食。 远远地,看见那高悬在半空中的笼子敞开着门,她脚步一滞,随后一路小跑,走近去看—— 笼子不知什么时候被人为打开了,鸟儿早已不见踪影。 她转身就要去找家里管事的秋姨,才到走廊,就听到主卧的方向传来重重一道摔门声,然后是先生慌乱奔走下楼的背影。 白霍刚醒就发现孟娴不见了。 因为昨天是她生日,也发生了程锴那件事,怕她应激,他没给她用链子。结果一睁眼,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的气息。 他登时便抑制不住的慌乱起来,在偌大的卧室找了一通。 浴室没有,衣帽间没有,露台没有,到处都没有。 “孟娴——”白霍每打开一扇门,就要喊一声妻子的名字,他盼望着会在某一声呼唤中换来对方的回应,哪怕是冷淡的一句,可是没有。 怎么也找不到,他一颗心快要提到嗓子眼里,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秋姨看他一通疯找,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转身吩咐其他人也去找,自己行至白霍身前,“先生……” 白霍身上还穿着睡衣,本就有些形容枯槁的脸上隐隐透出急切,“太太人呢,你们有没有看见她?” 秋姨一愣,“我们一直在一楼,没见太太下来过。” 最后一丝希冀彻底破碎,白霍脸上罕见地露出几分茫然,忽然,他又像是想起什么,转身快步就往楼上去。余下秋姨她们,仿佛预感到出事了,各个都一脸讳莫如深,大气都不敢出——白霍此刻简直像一头处在暴怒边缘、一点就着的发狂狮子,往日运筹帷幄的沉稳也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霍几乎是踢开书房门的,他有目的地直奔其中一个柜子里翻找起来,须臾,他猛地停下了动作—— 不见了,孟娴的护照,身份证,还有其他一些重要的证件,全都被偷走了。 白霍脸色苍白,眼底隐隐酝酿出狂风暴雨的阴沉,他咬紧牙关,放在桌上的双手紧握成拳,用力到微微颤抖。 她竟敢逃,她怎么敢?!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白霍冷着脸慢慢转身—— 一个还算眼熟的佣人,他曾见过她给孟娴的宠物鸟喂水。 来人颤颤巍巍,把手里提着的笼子举起给白霍看,“先、先生,太太的金丝雀也不见了,明明昨天晚上还在的……” 那笼子是人为敞开的,除了孟娴和这个喂鸟的佣人,不会再有第叁个人敢自作主张打开。 这只野生的金丝雀,被她亲手放了。 不受圈养的鸟儿终于丰满了羽翼,离开牢笼,重获自由了。 第77章不可能的事 早在白霍第二次发疯,让她连学校都不能去,彻底斩断她自由的那刻,她就开始计划逃跑了。 白霍要的是一个全心全意爱他,依附他的心意而活的孟娴,可她不是。她天生薄情也多情,触犯白霍底线多次,他绝不会放过她,就算眼下饶了她,日后也要把她锁在房里,日日蹉磨算以前的账。 她所有自以为谋划好的退路,在白霍那里都可以轻易被斩断。既然已经无计可施,那就必须要逃。就算逃到半路被抓回来也要逃,白霍是不会转性的,任何反抗都不做等同于洗颈就戮。 到时候,只怕她不死也要疯。 她有钱,口语还算不错,也有在国外生活的经验。趁白霍虚弱,且被程锴折腾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她是最有机会找到空子的。警方需要失踪二十四小时才立案调查,到那时候她早飞到国外再辗转几个城市了,白霍他在国内势大,可到了外面照样鞭长莫及。 而且她把个人证件都带走了,没有证件,白霍是不太好查她的航班的,但也不是完全不能。不过就算查到了又怎么样,想凭一条航班信息在异国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些计划,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小琪也只知道她是要逃,但不知道她要去哪儿。白英似乎有帮她的意思,可她不敢信。不过白英倒是和她想到一起去了,就是所谓的移民。有了护照可以在一个国家停留一到叁个月不等,她完全有时间挑一个适合居住的地方买房办理移民。 从她一开始给白霍下药,到她主动要求请医生来家里,让医生给白霍的药里加入安眠药物,都是为了最后这刻——她既要报复他的囚禁和强奸,也要为最后的逃脱争取。 药不能太猛,也不能太多,否则白霍无故病重,一定会生疑,她更逃不掉。 走一步看一步可能会穷途末路,但走一步看十步不会。 下飞机以后孟娴即刻就买了新手机和电话卡,购汇以后从银行取现金,坐上出租车去预订好的酒店的路上,她整个人才慢慢松弛下来。 再看窗外有些陌生的一切,她忽然有种自己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就这么逃出来了,竟然如此顺利。 她选的这个城市不算特别发达也不太落后,这儿的人生活节奏较慢,也不会有人关注她一个不起眼的人。 到酒店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她饿的胃疼,于是拐弯去了附近的面包店买了些吃的,出来时街口拐角多了几个行为艺术家,还有安坐一隅拉大提琴的。 大提琴…… 孟娴往酒店里走,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很多关于程锴的事情。 从她第一次见他,到昨天他明目张胆的求爱,他们一起走过的每一步几乎都充满着她的算计,而他战战兢兢地走入这圈套里来,还以为自己会是那个例外。 纵然傻的可爱,但也可怜。 她这人薄情寡义,也向来不择手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当初程锴找上她,在车里说出那句“想你”时,她敢说她没有一丝丝动心吗?那么漂亮的、金尊玉贵的一个人,扑到她怀里瓮声瓮气地叫她的名字,温热眼泪滴到身上,她敢说她没有过一丝丝失神吗? 她不敢。 只要是人,就会有感情,人的感情千变万化,不受理智和任何规则控制。 酒店的墙上挂了些大小不一的油画,她在办理入住,目光便无意识地游离着,最后定在一幅蓝玫瑰上。 准确来说,是不怎么蓝的灰紫色玫瑰,色调雾蒙蒙,和当初程锴送给她的那幅很像,只是画风不太一样。 她目光下移,看到右下角写着作品名称:blue rose。 “你好,”孟娴开口,问那个前台的金发女人,“请问这是什么花?” 秋姨说得对,小南楼从来没种过这种色调的玫瑰,她只对那些浅色的品种颇有些研究。 那位女士回头看一眼,态度礼貌地告诉孟娴它的英文名:blue vague。 中文名:蓝色迷漫。 孟娴笑了笑,问出那个似曾相识的问题:“明明是紫色的花,为什么要叫蓝色?” 显然孟娴不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了,对方闻言便无奈地笑了,不过还是耐心解释道:“因为玫瑰花没有产生蓝色色素的基因,无法生长出蓝色花瓣;虽然玫瑰有5000多年的人工栽培历史,迄今已培育出2500多个品种,但无论怎么培育,都只能创造出最接近蓝色的蓝紫色,始终没有纯正的天然蓝玫瑰的身影。所以‘blue rose’在很多俚语中也用来比喻‘不可能’的事情。” “……之所以取这样的名字,我猜,或许是明知道不可能以后,还心存某种美好的期盼吧。” blue rose,原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孟娴微微怔忪两秒,随后垂眼无声地笑了。 有些事情,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第78章棋错一着 半个月后。 孟娴已经辗转换了两叁个城市,身处异国他乡,周围都是陌生面孔,她偶尔也会感觉心里空落落的难受,但和自由相比,这点难受倒也不算什么。 逛了一圈儿,孟娴回去酒店。进房间以后躺在沙发上放空了足足半个小时,然后洗澡,换衣服,躺在床上联系傅岑。 她记得他的电话号码,也只记得他的。 拨出去没几秒,那边就接了——“喂?” 时隔这么久不见,再听到熟悉的声音,孟娴心里有点说不出的苦涩,她稍微控制了下情绪,“喂,是我。” 那头儿明显的呼吸微滞了一下,再开口,远不是刚才那声漫不经心的语气,而是带着浓浓的急切:“你还好吗?你现在在哪儿?我……” “我很好,”孟娴淡淡地打断了他,“我现在在国外,自己一个人。你不用担心,我能照顾我自己。” “倒是你,这半个月,白霍他有没有找你,为难你?”这是她唯一担心的事。 傅岑隔着电话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我好好的,他没有找我麻烦。万科几个子公司的事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不久前才刚平息下来。”更别说孟娴还逃了,白霍忙着找她还来不及,哪里有空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他继续道:“对了,你是跑出来的应该没带多少钱吧,把账户发我一下,我给你转些外汇……” “我有钱,”孟娴再度打断他,“你忘了,当时还是你把那张卡还给我的。” 傅岑大概是后知后觉,自己关心则乱了,只好讪然一笑,语气也慢慢恢复成平日里那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了些孟娴的近况。 “我们随时保持联系,要是遇到什么困难,记得第一个告诉我。”他最后叮嘱道。 还是舍不得挂断电话,“……过段时间我有调休,到时候我去找你吧,我们见一面。”他说。 孟娴“嗯”一声,算是允许了。 傅岑沉默片刻,“……孟娴。” “嗯?” “……我好想你。” 傅岑声音微哑,低沉而透着磁性,说出这四个字,那份深沉的思念,便仿佛已经穿越大洋彼岸,来到她身边。 孟娴抿唇,翻了个身,手机贴近唇边:“嗯,我也想你。” ………… 江州的天气似乎在逐渐回暖。路两边的景观银杏开始泛黄,夕阳和微风里也有了深秋的味道 安排好学校的事,傅岑离开时才下午四点多,还很早,他就一边往校停车场走,一边给孟娴去了个电话。 自从和她取得联系,他们两个就像异地恋人一样,他会经常给她发短信或是打电话。孟娴在那边闲着也是闲着,每天不是在查阅了解一些地区的移民政策,就是去当地风景不错的地方打卡拍照。 傅岑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心情不错,他挂断电话,开车回家,一路上都未曾注意到后面有一辆紧跟着他的黑车。 下电梯的时候傅岑接到了傅信的电话,对方说今天晚上要在实验室通宵一晚,就不回去了,等明天下午回家收拾行李。 一般都是傅信先挂电话,听到那边传来忙音,傅岑一手拿着未灭屏的手机,另一手握着钥匙开门。 才插进去,原本静谧的环境传来轻慢的脚步声,就在他身后。 傅岑下意识地就想回头看,可还不等他转身,后脑勺便被瞬间击中,沉重的闷响伴随着眼前一黑,他整个人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被惯性摔到地上的手机屏幕已经有了裂痕,但还在亮着,随即就被人捡了起来。 —————————————————————— 孟娴去听了一场音乐会。 她逃出来小半个月,国内一点动静都没有。傅岑也说,白家把女主人失踪的消息捂的很严实,甚至很可能根本就没报警,因为听不到一点风声。 她起初还会一天换一家酒店,以防被白霍找到,后来索性不那么疑神疑鬼了——可能白霍已经厌烦了,也可能他忙着把身体养好,把那几个子公司扶回正轨,根本没空和她折腾。 下一站是瑞士。孟娴于是一个下午逛了好几家古着饰品店,买了些精致漂亮的小玩意儿和两件衣服,才回酒店去。 经过一条梧桐大道和一家咖啡厅,就到了她现在住的酒店。酒店大厅空旷安静,这个时间只有零星几个人进出,都是很明显的西方面孔。 孟娴来到前台,和酒店的人交代:“麻烦您,今晚我需要一份晚餐,请送到我的房间里去,我住413号房。” 那个五官浓艳的卷发女人似乎是眼熟孟娴的,闻言冲她笑笑,都没有要求查看她的房卡:“好的,今晚会准时送到您的房间。不过,您确定只订购一份晚餐吗?” 孟娴一怔:“什么?” 前台的目光便穿过孟娴,落在她身后,仍然笑的很明媚:“您的丈夫也找来了,不过酒店不能泄露客人隐私,所以他就坐在会客区一直等着您呢,等了叁个小时了。 她语气里是浓浓的艳羡:“冒昧提一句,您和您丈夫的结婚证照片真的很漂亮。当然,他也很帅气,预祝您二位这次旅途愉快。” 孟娴如坠冰窟,她浑身僵硬,脸上微弱柔软的笑意顷刻间烟消云散。 丈夫,白霍。 她心跳加速,说不出的恐慌瞬间席卷了全身。孟娴不敢回头,仿佛这一转身,就是万劫不复,可她别无他法,僵滞片刻,只能艰难缓慢地转过身体—— 越过酒店大厅高大廊柱的遮挡,她终于看到那道端坐着的,被她忽视彻底的熟悉身影。 明亮的温黄色灯光高高地悬挂着,照出白霍那张微微苍白的脸庞,他抿唇看她,刀削斧凿般冷硬的下颌绷得很紧,就那么坐在沙发上。 离得太远,孟娴看不清他深邃眼底到底是什么情绪。 她思绪短暂宕机,整个人像没了知觉一样,明明有无数个念头叫嚣着快跑,可她站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 白霍终于站起来,高大身形一如既往。 一步,两步,他在朝她走来。孟娴回过神来,转身下意识就往正门的方向去,没走几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胳膊也被猛地抓住。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把傅岑的腿卸下来喂狗。”他低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威胁道。 孟娴脚步一顿,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白霍,见她回头,白霍扯着嘴角牵起一丝古怪笑意,但语气还是平和的:“来之前,我已经派人绑了他。你知道的,我做得到。” 一找到孟娴所在的位置,他立刻就想到了这个法子——可以让她乖乖听话,跟他回去的法子。 刚刚和孟娴说话的酒店人员似乎隐约察觉到他们之间怪异的气氛,从前台正中间慢慢走过来,话是对着孟娴问的:“女士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白霍垂下眼睑,侧后一眼,又重新看向孟娴,拿出手机滑开给她看。只见屏幕上赫然是被绑在椅子上的傅岑,人昏过去了,头低垂着,但拍的很清楚,也看不出周围环境是哪里。 孟娴呼吸一滞,说不出的恐慌揪紧了她的心脏。 这个时候,那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已经走到两人面前了,而白霍也适时息了手机屏幕。她眼神疑惑地看了看这个刚才还被她夸奖帅气的男人,然后转向孟娴,再次询问:“小姐,您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需要我们的帮忙吗?” “……” 沉默片刻,孟娴撇过了脸:“不用了,谢谢。” 见她识相,白霍眼里莫名的情绪散去,他松了松手上力道,改为轻轻地牵着她手腕,语气温柔到让人头皮发麻: “不好意思,我和我妻子之前有些矛盾,吵架了,所以她还在生气。”他操着一口流利的口语,对着那个不明真相的女人道。 对方随即了然,表情也放松下来,转身就回去了。 白霍低头看着孟娴,眼神平和:“好了,既然闹够了,就跟我回家吧。” 听他这话,孟娴终于仰面看他,表情带一丝好笑:“你觉得我是在闹?” 如果不是傅岑在他手里,她甚至不在乎大庭广众之下撕开他虚伪的面具,她不会和他同归于尽,但也绝不会这么简单就受制于他。 可终究棋错一着,白霍精准地拿捏住了她的七寸——她孤身一人,只剩傅岑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地陪着她。 就因为她妥协了,所以她拼了命逃跑的行为在他眼里就是闹? 白霍一言不发,好像抓到了孟娴这个人,她什么情绪在他这里都不能激起一丝丝波澜,他拉着孟娴往外走:“这些事回去再说,车在外面,只要上了车,我就让你和傅岑通电话。” 第79章半生则尽 白霍食言了。 上车以后,他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孟娴被一路带到一栋陌生的房子,然后被从车上拉下来。 进了屋关上门,孟娴被推到沙发上坐着。 早在来之前,白霍就在傅岑的手机上看到了以前孟娴偷偷给他发的那些短信。 他舍不得删掉的东西,最后成了断送他和孟娴的致命武器。 “这半个月,我把能找的地方翻了个遍,孟娴,你可真够狠心的,跑这么远,可惜——”白霍顿一下,倏然用力握紧了孟娴想挣脱出去的手,“可惜还是被我查出来了,要找到你的具体位置,可费了我不少力气呢。” 他微微咬牙,唇角的笑阴冷到瘆人。 孟娴无意再和他争辩这些了,她脑海里闪出刚才看到的那张照片,傅岑很多肉眼可见的伤,嘴角都流血了。 “你把他怎么样了?”她呼吸微微急促。 白霍扯扯嘴角,“不用担心,我让人给他留了一口气,毕竟还要用来牵制你,我不会轻易让他死的。” 孟娴咬牙:“这是你和我之间的事,你凭什么迁怒他?”她脸上佯装的镇定破裂几分,声音也不知不觉拔高了两个度。白霍定定地看着她,然后无声地笑了:“迁怒?如果我今天还不能找到你,那他受的就不是身上的伤了,我会打断他的胳膊,让他再也不能弹钢琴。” 他会彻底毁了他,让傅岑一辈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霍语气森然:“对了,还有程锴。你逃跑的账,我也算在他头上一笔。程宗柏为了安抚我,让程锴在家里跪了两天两夜。他现在已经被剥夺了好不容易到手的职权,还被关在家里,自身难保了。” “以后,但凡你逃跑一次,就会有人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这次是傅岑和程锴,下次就是林琪,明白吗?” 孟娴开始克制不住地颤抖,脸上维持了多年的从容彻底烟消云散,她恐惧、又痛恨地看着白霍——这是她第二次这么看他了,从前不论再怎么样争吵,为了把日子过下去,她也会虚伪地顺从他。 怒火和恨意压抑到极致,白霍陡然发了怒,他扯过孟娴,拽着她往临近客厅的一个房间里去。 孟娴激烈挣扎起来,用尽力气撕扯白霍的桎梏。可对方丝毫不为所动,仿佛她越反抗,他就越兴奋。孟娴流出泪来,豆大的泪珠扑簌簌地往下落。 “你哭什么?”白霍回过头来,一边冷笑,一边掐住她的下巴令她直视他。 “你背叛我这么多次,现在还抛下我逃跑。我没有路可走了,我原本也不想跟你走到这一步的;孟娴,是你把我逼疯的,是你!”他嘶吼出声。 孟娴浑身的皮肉都因为剧烈的拉扯而变得生疼,听到白霍这话,她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彻底断裂。 “……那你就跟我离婚啊!我背叛你,你为什么不和我离婚,你干脆杀了我!”她终于歇斯底里。 如果孟娴还有理智,面对盛怒的白霍,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自寻死路,可是她彻底绝望了,她忽然意识到,如果要逃离白霍,她唯有一死。 她当然不想死,可是她更不想再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牢笼。 够了吧,她懒得演了,那就去死吧,都去死好了。 白霍冷笑一声: “离婚?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孟娴,你想要什么,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都可以给。唯独你要和我离婚这件事,永远也不可能。”他声音冰冷如鬼魅,“……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过你……” “啪——”孟娴用尽全力,扇了白霍一巴掌。 白霍被打的脸歪向一侧,脸上很快浮起淡淡的红。 “……”周围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在谁都看不见的地方,白霍表情一点点狰狞起来,他猛地甩开手,孟娴便因为惯性,后坠般地撞到了墙上。 “砰”的一声闷响,钝痛瞬间传往四肢百骸,她吃痛地闷哼一声,随后无力地靠着墙滑坐在地上。 人永远无法预知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孟娴整个大脑突然翻天覆地的疼痛起来,从被撞到的后脑开始,连带着心脏也像是被一柄刀狠狠剖开,脑海里一片空白,那双惊恐的、泛着红血丝的眼睛一点点失去了焦距—— 再一睁眼,她眼前站着那个总是看不清脸的、长发盘在脑后的女人。 她仍然抱着一束花,温柔地笑着,不知道是在对谁说:“我女儿,那肯定是这世界上最好、最优秀的女孩儿。” 女儿,她的女儿。是谁? 女人叫孟青。 她二十岁出头丈夫就死了,孤身一人,在孤儿院上班。 二十六岁那年,她在孤儿院的门口捡到一个晕倒在地的、脏兮兮的小女孩儿。那天特别冷,下着暴雨,她抱着这个晕倒的小孩连夜跑到附近的医院,终于为这个垂死的小乞丐捡回了一条命。 对,就是小乞丐。 女孩是个孤儿,七八岁。从记事起就被人贩子逼着乞讨,在那不是人待的地方熬了叁四年,逃出来了。 孟青把她带回了孤儿院,从此这个女孩就是孤儿院里众多无父无母的孩子之一,跟着其他孩子一起叫她妈妈。 因为从小无人管教,刚来到孤儿院的小女孩像个不通人性的小狼,护食凶狠,还偷东西。但是被抓住了就一边流泪一边笑,哀求园长妈妈饶了她。 所有人都嫌她古怪不愿意管她,只有孟青给她擦眼泪,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我怕挨饿,不抢的话,就没的吃了。”她说着,把袖子捋起来给孟青妈妈看她的伤,“肚子叫的话,也会挨打。” 她会哭,是为了求饶;会笑,是因为控制她们这些小孩儿的那个人贩子教的——要学会在人群中一眼找到最有钱、穿的最好的那个人,卖个笑,就能得到钱和吃的。 孟青自那天起就辞去了孤儿院的工作,同时也带走了那个小女孩儿。 “我没人要,你也没人要,那不如你做我女儿吧,这样,你和我都有人要了。”她说。 孟青自此收养了她,从无到有,一点点教她识字,教她处世之道,和一个正常的人应该有的活法。 “人只有先自救,然后别人才能救的了你。你要好好上学,你上多久,妈妈就供你多久。” 她一直信守承诺,直到她收养的女儿上了中学,因为户籍问题必须明确,她带着养女去办了收养手续,她们正式成为了家人。 她的女儿,也终于如她所愿出落的亭亭玉立了,文静又坚毅,温顺而不懦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比她见过的所有孩子都懂事听话。 活半辈子,她为把这个女儿养大吃了不少苦头,但直到把她送去大学,她也只对她提了唯一一个要求。 “等你有空了,和妈妈一起去保加利亚看玫瑰吧,我也只有这一个心愿了。” “妈妈等着你。” 那个女人慢慢地,一点点转过身来。 孟娴眼里无意识地开始流泪,她也终于在铺天盖地的疼痛中看清了对方的脸。 音容笑貌,一如往昔。 她呜咽着,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喘息,整个人如同失声般无声地痛哭起来。 是她啊,她的女儿,是她啊。 她这辈子唯一的家人,养育她的母亲,死于她结婚后的第四年年末。 最终,孟青都没能等到,和她的女儿去保加利亚的那一天。 母女缘分,半生则尽。 第80章你也有私心「Рo1⒏red」 家里静悄悄的,傅信关上门,玄关平时放他们兄弟两个的钥匙的地方空空如也。 傅岑不在家。 机票买的是明天的,他在这边的实验数据也算告一段落,可以回去处理论文的事了。 推开房门,一尘不染的屋子里除了桌边几幅相框外再无任何装饰。 入目都是黑灰白的冷色调,也只有那几张照片为房间带来一抹亮色。 文件袋,书,衣服,他规规整整地收好放进行李箱,收拾到一半,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但是是本地的。 他接起来,那边传来一道女声:“喂,你好,请问是傅岑先生的家属吗?” 傅信放下手里衣服,“是,我是他弟弟,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傅岑先生他出了车祸,伤势不算太重,而且抢救及时,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现在他还在昏迷,您有空的话,尽快来医院一下……” 后面的话傅信没听到,他甚至连电话都没来得及挂,就冲了出去。 室内重新恢复静谧,只留下收拾完的行李,和走的匆忙未关的房门。 ………… 那是一家私立医院,车祸发生的地方是在一个监控死角。 据医院说,肇事者是酒驾,从伤势来看,应该是对方开车撞倒了作为行人的傅岑,然后又无意识地将他拖行了一段路。 肇事者全责,已经交了所有治疗费用,被警方带走做笔录了。 傅信坐在病床前翻了一下病历单,没看几行眉头就皱起来——这些伤势,怎么有些不太像是车祸撞击导致? 倒有些像——被人为用什么钝物击打造成的。 他想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已经快要被血液浸透,脸上也全是伤痕。 傅信察觉傅岑醒了,立刻往前凑近一些,“哥?” 傅岑无力地眨了下眼,刚苏醒时无神的双眼缓慢聚焦,最后看了旁边的傅信一眼。 “我去叫医生。”话音未落,傅信已经站起来。 傅岑受的都是外伤,而且伤在不致命的部位,医生说,只要人醒了就没事了,后续跟进康复治疗,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医生离开后,傅信关上门。回来时给哥哥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桌上。 他目光落在那微微起伏的水面,耳边只剩下医疗仪器的声响,还有傅岑低微无力的呼吸声。等到水面完全平静下来,一丝波澜都没有了,傅信垂下眼帘,终于开口: “哥,你根本不是出车祸,对吗?” 他早该猜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傅岑和孟娴不清不楚,总有纸包不住火的时候。白霍能走到今天,稳居高位把万科治理的井井有条,必然不是等闲之辈,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傅岑呢。 傅岑闭上了眼,“是白霍派的人,那个送我来医院的人,就是绑架我的凶手。” 他是被毒打一顿后扔到监控死角又撞过去拖行的,大概是为了伪装成普通车祸。不知道白霍从哪儿找来的人,手法阴毒的很,让他疼的半死,但又不伤在致命的地方。 傅信眼神微冷,“为什么?” 傅岑和孟娴的事都这么多年了,如果要报复,白霍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一定是他这好哥哥又做了什么事,惹怒了那位。 或是……孟娴她出什么事了。 果然—— “因为他把孟娴圈禁了,现在孟娴逃跑了,跑去了国外,白霍找不到她。”傅岑声音沙哑,脸色惨白。 ——所以,她才那么久都没来学校上课吗? 傅信舒一口气,“但是她联系你了,对吗?所以白霍才会找来?” 像闻到肉味的野兽一样。除此之外,傅信想不到其他原因。 傅岑苦笑一声,“是,但也不是。” 傅信眼神微凛:“到底怎么回事,你还瞒了我多少事情?” 他需要知道一切,现在岌岌可危的不止是他哥,恐怕连孟娴也…… 他必须知道一切,才能想办法。 傅岑一点点睁开了眼,他恍惚一下,看着天花板,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轻的不能再轻,像从遥远的过去传来: “孟娴她身边这几个人,我只恨白霍。我陪着她走过这么多年,结果一朝被他人夺去,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 当然,白霍也只恨他,所以才会有今天的殴打。他抓他,大概是为了泄愤,也可能是为了用他来威胁孟娴。这和孟娴联不联系他关系不大,就算她谁也不联系,白霍也照样能找到她,并且迁怒于傅岑。 白霍是被嫉妒冲昏了头的疯子,傅岑又何尝不是? 程锴倒罢了,他心里清楚,对孟娴来说,程锴至多算个比较合心意的床伴,或是用来转移白霍注意力的工具——对,他知道孟娴的心思和算计,他跟了她那么多年,她心里想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唯有白霍。他从来猜不到,白霍在孟娴心里到底占着什么样的地位。 从十六岁,到二十岁,他和孟娴像恋人像亲人一般在一起走过了四年还多,虽然孟娴从来没有明说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但他已经默认了。孟娴也曾有过叁两个追求者,但各方面都不如傅岑,还没舞到孟娴面前,背地里就被他清理干净了。 他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等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她就会嫁给他,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 直到白霍出现了。 他像是一列错轨的火车,猝不及防但又势不可挡地闯进孟娴的人生。 等他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曾见过他们一起出现时的画面,也在各大媒体新闻见到白霍的身影。 他们看起来那么般配,孟娴也很开心。 长大以后,他第一次体会到这么深沉的无力感。 他知道孟娴的野心,也知道她唯利是图的劣根性,所以他没办法阻止孟娴靠近白霍,他不愿她因此疏远自己;他更不可能像以前对待那些情敌那样击退白霍,因为白霍不论是身世还是地位都压他一头,对方甚至很可能根本就不把他这个敌人放在眼里。 “我自己选择了退出,因为这是唯一能保住我和孟娴之间那些旧情的最后办法。”至少这样,她还会心疼他,会因为愧疚继续和他保持联系。 即便是像朋友一样。 “我眼睁睁看着孟娴嫁给白霍,你知道我有多恨吗?”傅岑微微咬牙,眼神不复往日的温和,罕见地露出一些凶狠怨怼。 傅岑声音又低下去,“我不甘心,只要她在他身边多待一秒,我就多煎熬一秒。所以我离开江州,回了云港一段时间。” “在云港,我去见了孟娴的妈妈,孟青。她认得我,也知道我和孟娴在一起过,且一直以为我会是娶孟娴的那个人。她很不喜欢白霍,说两个人门不当户不对,白霍又太强势,孟娴嫁过去一定会受欺负。” 因为孟青的话,傅岑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索性一有空就回云港,代替孟娴照顾起孟青来。 渐渐地,孟青就把傅岑当半个儿子看待了。傅岑心思重,但在孟青面前从未表现出来。有了孟青,孟娴叁不五时回家看望母亲时,总能碰上傅岑。 旧情复燃,不过是迟早的事。 孟娴慢慢得到了一切她想要的,她彻底踏进了白霍、白英那个圈层,她结实诸多人脉,忙着敛权,忙着镀金。 可惜她和白霍的婚姻也很快出现了问题。 白霍城府深沉,孟娴追逐名利的脚步又太匆忙,他会察觉出来,其实在意料之中。他的确不会为了孟娴的算计就和她离婚,可他会因此疑心,孟娴到底是爱他拥有的一切,还是爱他这个人。 或者说,她真的爱过他吗?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白霍把自己困在名为猜忌的陷阱里,以为孟娴做什么说什么都是有利可图而非爱他。他想要她真心的爱,也唯恐她哪天会离开他。他越是害怕恐慌,就越是逼迫折腾孟娴,他的爱密不透风,勒的她喘不过气来。一开始,孟娴不明就里,还能耐心的顺着白霍劝慰他,哄着他,可日久天长,她慢慢疲惫厌倦,终于受不了了。她态度一日比一日冷淡,白霍就一日比一日过激。 这俨然已经成了一个死循环。 而这一切,再没有第二个人比傅岑更清楚了,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孟青阿姨人生中最后的日子,是我陪着她走完的。因为白霍发疯,把孟娴关在家里;阿姨确诊急性脑溢血那天,我给孟娴打电话,是白霍接的。”他低声说。 “他可能看到了来电显示,所以接通以后只说了句,让我离孟娴远点,就直接挂断电话把我拉黑了。孟娴被软禁了,消息闭塞,直到孟青阿姨过世,她都没能见到妈妈最后一面。” 轻飘飘几句话,便概括了一场阴差阳错的惨烈悲剧。 傅岑看向傅信,“你说好笑不好笑,她被白霍那么对待都可以为了继续利用他忍着不离婚,可是白霍却自寻死路。” 孟青,是孟娴唯一的底线,也是压死她的最后一块巨石。 白霍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追悔莫及,可孟娴哀莫大于心死,除了谈离婚的事,她不再和白霍说一句话。 从始至终,傅信都沉默着听哥哥讲述当年,直到这时,他才看向他,目光沉沉—— “其实,你当年也有私心的,对吗?”傅信直截了当地问。 白霍不知其中缘由,如果知道,他绝不可能犯下这样的错。而傅岑,如果他真的想,总有机会把消息透给白霍或孟娴。 可是他没有,他选择了将错就错。 傅岑却笑了,那笑声很轻,但又莫名有些瘆人——那是被相恋多年的爱人抛弃后的扭曲: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那是老天爷都在帮我。” 要怪,就怪白霍太自以为是吧,他夺走了孟娴,他让他付出一点代价也很正常。 被傅信皱着眉死死盯着看,傅岑舒了口气,“别用那种表情看着我,我再恶毒,也不会害孟娴最在意的人。阿姨弥留之际,一直是我守在病床边照顾,她得的是急症,活不了几天,也根本没救了。” 别说孟娴,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活。不过没关系,他已经替她尽孝了。他会陪她去保加利亚,替孟青完成遗愿;他会让他知道,只有他傅岑,才是最适合她,并且能永远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 傅信从未见过哥哥如此疯狂的模样,他冷声反问:“既然你握着白霍这样的把柄,她失忆以后你何不直接告诉她她母亲的事,岂不事半功倍?” “我能说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我就算是说了,对她来说也只是几句话而已,什么作用都起不到。而且——” 傅岑顿一顿,“……我也舍不得。” 舍不得让她再承受一次丧母之痛,他再想别的法子就是了。 傅岑敛气屏息,不知道是在对着傅信说,还是自言自语: “从十六岁那年开始,我守在她身边整整十年。我和她都知道,这辈子她无论抛弃多少人,都会给我留一席之地。” “我就是要和她的的骨血心肺都纠缠在一起,让她不能割舍,我做到了。” “这就足够了。”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81章离婚 孟娴再醒来,已经身在小南楼的主卧。 恢复全部记忆时,她疼昏过去了。昏睡的这段时间,孟娴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前小半生的一切,她在梦里又活了一遭。 不想醒来啊,醒了就再也见不到她的孟青妈妈了。但还是不得不睁开眼,面对这一切。 回到现实,恍若隔世。 白霍就守在床边,看到她醒了,他脸上极快地划过一丝喜色,“孟娴——” 他凑过来,“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让魏医生在楼下候着了,要不要让他来看看……” “……” 沉默,无边的沉默。孟娴只是睁着眼睛,专注又虚无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眼泪从眼角无意识地滑落下来,她安静而麻木。 白霍似乎极轻地叹息了一声,又似乎没有,他坐过来,伸出手想帮孟娴擦眼泪—— 是这时,她终于有了反应,在他探过来这刻,她偏头躲开了。 白霍的手僵在半空中,前进不是,后退也不是。 他不由得想起当初,刚刚得知母亲去世时的孟娴,也是这样。整个人像被抽魂夺魄似的,不吃不喝,不哭也不闹。直到孟青火化那天,她在殡仪馆大哭一场后,才终于恢复清醒,然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离婚吧。” 他永远记得她第一次跟他提离婚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神,空洞,没有一丝波澜,没有恨,也没有爱,就好像对她来说,他完全是一个陌生人。 那是白霍第一次体会到害怕的滋味。 他宁愿她恨他,也不愿她和他形同陌路。 他拼了命隐瞒的,除了傅岑,就是这件事了。可是孟娴连昏迷中都在叫妈妈,他就知道他连这件事也瞒不住了。 浓烈的后怕和惶恐在这一刻飙升到至高点,他忽然隐约意识到,他和孟娴之间,似乎已经彻底走入绝境了。 有脚步声和推开门的声音,由远及近。 是秋姨,身后还跟着小琪,小琪倒是好好的,只是看见孟娴的一瞬间,眼圈就红了——孟娴帮她从那个人渣手里逃脱了,她却没能帮孟娴从白霍的手里逃脱。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小琪吗,”白霍声音低柔,罕见地把姿态放到最低:“……以后让她天天陪着你,不必去花园了,好不好?” 他顿一顿,“等你好了,再去佛罗伦上班,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好不好?” “我把那些链子都扔了,以后再也不限制你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一连叁个“好不好”,几乎卑微到极点。白霍所做出的这些妥协,若是放在以前,简直是天方夜谭一般的事,可如今被他当成条件摆出来,也得不到孟娴侧目一眼了。 他终于学会服软,他想跟她说他知道错了,他会改的,只要她给他一次机会。 可是没有,从头到尾,孟娴一动不动,她目光不知是落在窗外,还是何处,总之就是不作声。 白霍要给她喂水或是喂药,她也无声地反抗。最后一口水、一粒药都没喂进去,白霍无法,只好带着所有人出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屋里一片死寂,孟娴从床上坐起来。 她赤足踩在地上,走出卧室,她听到一楼传来细微的、白霍和魏医生说话的声音,二楼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扶着楼梯栏杆,一步一步往最高处的阁楼去,轻慢,寂静,像一只垂死的枯碟,或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阁楼的天台几乎少有人来,但也种了十几株藤本,孟娴走到最边缘处,俯瞰着楼下。 很高,摔下去不说粉身碎骨,但一定殒命,她却浑然不怕似的,目光平静地望着下面。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她,惊呼一声后小跑着冲进正厅,不多时孟娴就听到一阵沉重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白霍在冲上来的这刻心脏漏跳了一拍,然后猛地急刹住了脚步——孟娴就坐在那只有一人宽的栏杆上,颤颤巍巍如同风雨里一只没有依附的花枝,好似下一秒就要坠落。 “孟娴?!”白霍脸上尽是惊恐,“你做什么,快下来——”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掉下去了。”她看着他开口,差不多的话,不久前他才说过,如今两人位置调换,白霍终于也尝到那种感觉。 白霍被她这句话钉在原地,慌乱到极点,他口不择言起来:“是因为当年那件事吗?你听我解释,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如果知道的话,我怎么会……”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她冷冷地打断他,“……你早干嘛去了?” 他根本就从来没觉得自己有错,他只是害怕她会离开他。如果真的知错,他不会在她提离婚的时候派人追傅岑的车来威胁她,不会带她去国外实施囚禁,不会追她的车害她出车祸,更不会在她失忆后撒这么一个弥天大谎掩盖自己的过错,掩人耳目。 甚至同样威胁她的手段,他用了两次。 白霍无话可说了,孟娴回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挺高的,这摔下去一定会死吧?” 白霍听得有种魂飞魄散的错觉,他声音沉痛:“你不会死的,我也不会让你死。” “是吗,那你看着好了,”她无所谓的笑笑,“我能杀了你,难道就不能杀了我吗?” 他微微愣住:“什么?” 孟娴从未如此畅快过,什么也不必隐瞒了,她定定地看着白霍:“我离开之前那段时间,你身体变得很虚弱疲惫,你以为只是工作太累了吗?” 白霍瞳孔骤缩。 “我当时如果没逃,继续待在你身边的话,不出半年你就没命了。我可以杀了你,但是我没有,因为当时我还想好好的活,我不想用我的命或后半生来换你的命。” 她收回视线,目光虚浮在半空中,没有定处,“可是我想起当年的事了,白霍,我改主意了。” 无所谓了,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因为实在太难受了,只要想到白霍害她不能见到孟青最后一面,她的灵魂和肉体都疼得仿佛被狠狠碾过一遍。 只要是在他身边,她连呼吸都无比困难。 他们这两个人,如果继续捆绑在一起,不是他死,就是她亡。总要有一个人,为当年的恩怨,和这些年的纠缠做个了结。 到此为止吧。 “我不想死,真的。你跟我离婚,我就不用死了。可如果我真的自杀,那你就是逼死我的凶手。”她语气轻飘飘的,好像嘴里说的不是她的命,而是楼下一株没有血肉的花草。 法律上,他只是她的丈夫,没有杀害自己心爱的妻子。可是他们两个都明白,她死,他是唯一的刽子手。 他们两个结婚,从一开始就错了。她错了,他也错了,这场婚姻,更是大错特错。 她错在被地位权势蒙蔽双眼;错在她明知自己不能给白霍他想要的爱,还嫁给他;错在嫁给他以后,忙着继续往上爬,总以为来日方长而忽略了妈妈;错在太贪心,又要婚姻权钱,又要旧爱新欢。 她当然不会把所有的恨和错都堆向白霍,她只想离婚,脱离这个让她窒息痛苦的地方。 还有他。 白霍连呼吸都在颤抖,像被一瞬间抽干了浑身的力气,蚀骨剜心一样的疼。他眼前发黑,脸上全是绝望。 怎么会这样呢,他和孟娴,怎么会一步步走到今天。 白霍眼前一恍惚,忽然想起当年,他第一次见到孟娴的时候。 她在高台上跳舞,微微一笑的时候,胜过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或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动心了。 他明明是来爱她的,从他爱上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发誓会一辈子对她好,结果到最后,伤她最深的反而是他。 可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两个之间,早已面目全非了。走到至今,都学会举起利刃刺向对方,爱到极致,竟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白霍目光微微涣散,他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她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他了。 谁都留不住她了,什么也留不住。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哪怕是她自己的命。 如果再强求下去,她会以最惨烈的方式彻底离开他,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他已经穷途末路了。 见白霍一直沉默,孟娴面无表情,但慢慢松开了自己抓在两边栏杆的手—— 白霍呼吸骤停,情急之下,那句话也脱出而出: “我答应你!”他喉咙里猝然溢出腥甜的血腥味儿,每说一个字,都好像从身上生生剜下一片肉。 人死之前,会回光返照,想起自己这一辈子所有的事;人分开的时候也是,很多年代久远的、在记忆的长河中逐渐模糊了的事情,它一定会在诀别的这刻清晰起来。 白霍曾在心里认定,他这一生都不会放开孟娴的手。 在她注视着他,眼里攒着轻浅笑意的时候;她第一次扑进他怀里,被他用大衣整个包裹住的时候;他们在一起后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做爱,等等。 他每次都会更加坚定一下这个念头。 他曾经说,就算是死,他也不会放过她。他说的出口,便以为自己真的做得到。 他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亲手放走她的一天。 他更想不到有朝一日,“离婚”这两个字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他害怕她真的去死,比害怕她离开他更甚。 撕心裂肺到极致,他怔怔落下泪来—— “……我答应你,离婚。” 第82章再遇故人「Рo1⒏red」 一切都尘埃落定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结束离婚冷静期了。 她和小琪告别,对方也从小南楼辞职了。孟娴留给小琪一张卡,里面是一些钱,不算很多,但足够她好好生活一阵子,算是对她的答谢和补偿了。 五年的股权持有,分红总额,全部折合成钱汇入孟娴账上。孟娴也在离开的当天找傅岑要回了当初的股权合同,同时签下了归还协议。 一纸离婚证,自此,她和白霍一刀两断。 所有轰轰烈烈的前尘,好似一夜之间都成了过眼云烟。 孟娴从未这么轻松过,就像终于割舍了身上那块早已腐败的烂肉,抑或是粉碎了以爱之名禁锢着她的那把枷锁。 逃出生天了。 她离开江州那天,只有白英跟来机场送她,对方又哭又笑地抱着她道别,那些痛苦的过去她一个字都没提。 “好好儿的,以后想我了就联系我,天南海北我都去见你。”她说。 孟娴也说不出自己是释然了还是怎么,她以欺骗的初衷靠近白英,又被她欺骗一次,也算两清。即便当初那些情谊真真假假说不清楚,可白英终究在她的人生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是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办完乘机和托运手续,再过安检,便是进入候机厅等待。 偌大的候机厅一眼望不到头,玻璃墙外还能看到刚刚起飞的飞机。身边无数的人和她擦肩而过,熙熙攘攘。走着走着,她脚步顿住。 孟娴的目光缓缓落在对面那人身上—— “……傅信?” ………… 事实上,孟娴都快想不起来自己上次见到傅信是什么时候了。 “你要回英国吗?”孟娴没看坐在她旁边位置上的傅信,语气没什么波澜的随口问道。 她去找傅岑要回合同那天,也是去看望他。他们谈了谈,他跟她提到傅信,说他马上发表期刊论文了,不日就要回去本校。 傅信同样目视前方,身上有种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气质,清隽明朗。 “你呢,你要去哪儿?”他语气同样没什么起伏,不过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孟娴缄默着,整个人仿佛静止了。 她不说话,傅信却有话要说,他压低了声音,视线定定地看着眼前虚空处,“我从我哥那里知道了当年的事,全部。” 这话,还真有够直接,连半个弯都不愿意拐。 孟娴眼神一暗,声音随即冷了两个度:“所以?” 傅信薄唇微抿,须臾,他语气反而罕见地柔和两分:“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揭你的伤疤,更不是为了让你排斥我的,”话音落下,他轻轻地舒一口气:“放松一点,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 “我……”他顿一顿,“我哥他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但是他有伤在身不能出院,伤筋动骨一百天呢。我代替他,也是一样的。” 听到是傅岑,孟娴身上的尖刺瞬间收回了,良久—— “我妈的忌日快到了,我要回云港祭拜。”她坦白,毕竟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看向他,“你还是回你该回的地方吧,我这么大一个人,难道还能丢了不成。” “再说你不是要赶回英国忙你论文发表的事,哪儿来的时间替你哥?” 孟娴忽然有点搞不懂傅信了,她印象中的傅信不会做这种计划之外,且对他没什么利益的事情。他傅信是什么人啊,没有七情六欲,游离在凡人之外的高冷雪山;感情的天敌,理智的代名词。 他哥被打的半死躺医院了,他都不掉一滴泪的。 迎着她疑惑的目光,傅信的姿态又恢复成往日里孟娴熟悉的那种淡漠,只是这次又多了些无所谓:“那个可以延迟的,不重要。” 呵,孟娴心里失笑。 全世界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一区sci期刊论文,到了他这里,就成了不重要。 “随你吧。”她懒得和他费口舌了。 依照傅信的性子,大概率回云港也只是为了让傅岑能安心养伤,做做表面功夫而已,不会真的跟她有什么交集;更何况腿长在他身上,她也管不了。 上飞机的时候孟娴就和傅信分开了,虽然都是头等舱,但相隔的远。手机关机,戴上眼罩,飞机起飞时,她已经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是一个小时。 再醒来就是被舱内广播叫醒的,下飞机时也已经傍晚了,云港比江州的温度要低一些,冷风已经有了初冬的味道,夕阳倒是很好看。 孟娴拖着行李箱,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追来脚步声,在她身后一米处又慢下来了。 对方就那么跟着她,和她永远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恢复成那个正常的傅信了。 ………… 孟家这个小房子,连钥匙都是孟娴从傅岑那儿拿过来的,当初孟青临死,托傅岑带给她,她当时大抵已经知道自己处境艰难,便连同股权合同一并寄放在傅岑处了。 太久没有人住,空气里都浮动着灰尘的味道,入目都是一片白,除了地板,所有家具都用防尘布盖住了。 孟娴回头,看向身后把自己的行李搬进来后,又回身去门外搬她行李的傅信—— “你不回你哥在云港的住处,跟来这儿干什么?”孟娴表情微微古怪。 “我忘记带那边的钥匙了,进不去,”他答的很是流畅,说话的功夫已经把门关上了,“拜托你收留我一晚,明天我出去订酒店。” 说着拜托,他语气一点央求的成分都没有,是谁看了都不会心软同意的程度。 “你现在就可以出去订酒店。”孟娴直言不讳。 傅信站在原地,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淡淡开口:“当初你身陷囹圄,找我拿药,我二话不说就冒险给你了。”没头没尾的,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孟娴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欠他一个人情。 “……” “好吧,”她松口答应,“就一晚。” 孟娴这趟回来,还没想好之后该怎么办,但只要一天没到忌日,她就要住在这里,所以还是要简单打扫一下。 “我住主卧,你住次卧,次卧以前是我的房间。”孟娴说着,把扫把塞到傅信手里,“去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言下之意,你住的地方,别指望我给你打扫。 这个傅信倒没什么异议,只是进了次卧不出一分钟,他又出来了,叫了一声孟娴的名字,“……有围裙吗?灰太多。” 真难伺候。 孟娴想着,从旁边厨房的柜子里拿出一件:“只有这个了,以前是我的。” 她没抓稳,那件迭好的围裙随即就抖落开来,能让人看清它的全貌了——粉色的,上面还用白毛毡印着两只猫咪。 傅信皱了皱眉,沉默了。 做了几秒心理斗争,傅信最终还是接过那条粉色围裙,绑在了身上。他个子高挑,原本尺寸合适的女式围裙穿在他身上,虽然明显不合适,但却莫名地中和了他冷漠的气质,有种古怪的协调感。 ——果然时尚的完成度靠脸。 孟娴忍了又忍,还是在转身的时候没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晚饭两个人叫的外卖,因为厨房还没收拾出来。吃过了饭各回各屋,关上门,小小的客厅就变得很安静了。 傅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这是孟娴的房间,孟娴的床。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很早很早以前了,他第一次见到孟娴。她还穿高中校服,手里抓了几支傅岑送她的花。 十八岁的孟娴还稚气未脱,笑起来就像她手里那些含苞待放的花,缠绵柔软。他一闭上眼,就有种孟娴躺在他身边的错觉——这毕竟是她睡了十几年的床。 可是一睁开眼,眼前只剩冰凉月光,除此之外空空荡荡。 他忽然觉得有些渴。 傅信趁着月光下床,推开了卧室门。主卧的灯还亮着,一亮淡黄的光线从门缝里溢出来。他脚步轻慢的走过去,想敲门问孟娴有没有水,可右手将将抬起,又生生顿在了半空中。 淡淡的月光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越发漂亮,只是迟疑了几秒,终于还是没有落在门上,收了回来。 傅信没敲门,也没走。 他背过身轻轻地靠在旁边墙上,微微仰头,一边看着漆黑一片的眼前,一边听房间里传出来的隐隐约约的压抑哭声。 一动不动,他就这么静静地守在这儿。 须臾,空气里响起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83章我不是他 虽然是冬天,但上午出太阳的时候还是挺暖和的。 傅信被窗帘透进来的光刺的睁不开眼,稍微缓了缓,入目便是对他来说再陌生不过的一切。 房间整体有点空,不过很整洁。书桌被防尘布盖住了,一边的书柜透过玻璃门能看到里面摆的密密麻麻的书。陈设简单,环视一圈就能看清楚都有什么了。 他慢吞吞地下床,去昨晚用过的卫生间洗漱,看到主卧的房门还紧闭着,家里安静的不像话。 还没起吗?他想着,自顾自拿出自己准备好的新牙刷。 饥饿感从肠胃传到大脑,傅信才想起自己不会做饭。 以前在国外,他早饭都是随便对付一下或者去熟悉的餐厅买早点,回国以后有他哥,他基本没操过这种心——可现在只有他和孟娴了。 离开之前傅信敲了敲孟娴的房门,“我下楼买早饭,帮你带一份,起床吧,今天天气挺好的。” 等了两秒,里面没有回话。 ——算了,不起就不起吧,待会儿把早饭给她送进去。他记得傅岑说过孟娴喜欢喝红枣山药粥,那就给她买份粥,再买点其他的。他想。 说实话,要是罗伊斯在这里,能听得到傅信的心声,肯定会大跌眼镜——要知道傅信这样冷血的人,他对自己实验室里的小白鼠都没这么用心,那小白鼠还服了他的药,关系着他科研任务的成败呢。 傅信换了鞋,临关门前看了主卧的门一眼——还是没有一丁点动静。他顺走了孟娴放在玄关柜子上的钥匙,关门离开。 下楼的时候外面路上已经有来来往往的行人了,路不算宽,路两边的香樟树倒是长的高大。隔壁也有人推着婴儿车出来,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奶奶,看见傅信,低低地“呀”了一声。 “你是小傅吧,傅岑对不对?你从江州回来啦,小娴她有跟你一起吗?”平日里闲来无事的老人,冷不丁看见认识的人,问题便像连珠炮似的蹦了出来。 是认识孟娴母女的邻居。傅信态度淡淡,也不像他哥那样摆出虚假温柔的微笑,他微微耷拉着嘴角:“您认错人了,我不是他。” “傅岑是我哥。” 那老太太一愣,大概也忽然发现了傅信和傅岑相貌细节上的不一样,讪讪一笑:“这样啊,不过你跟你哥长的可真像啊,我都没认出来。现在仔细看看,还是能看出来不一样的……” 说着说着,她可能也发现了傅信不太想继续跟她闲聊,便转移话题说自己要带孩子去公园,急匆匆地离开了。 傅信买了早饭回到家,家里还是他走之前那副样子,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在餐桌上,又去敲主卧的房门。 “笃笃”两声,“孟娴,孟老师,你醒了吗?” “……” 想起昨晚听到孟娴的哭声,他眉头微凝,又敲一次,比刚才用力了些:“不好意思,我进去了。” 拉下门把,门被他从外面轻轻推开,视线触及到屋里的一瞬间,傅信微怔在原地—— 虽然早已想到了,这是孟娴妈妈孟青的房间,但真的见到了,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墙上全是奖状奖杯,和一些笔迹稚嫩的简笔画,桌上摆着一本翻开了的相册。除此之外,其他东西都还没有来得及掀开防尘布。 触景伤情,她昨晚不哭才怪。 傅信的视线迅速转移,落在床上微微隆起的那块儿。他放轻了脚步,很慢地走到床头,然后坐在床边。 孟娴睡的很不安,这么冷的冬日,她额头还冒着汗,脸色微微苍白,呼吸也不均匀。 静默两秒,傅信还是选择伸手推醒孟娴。推了两下,孟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眼神一凛,连忙用手背覆在孟娴额头。 “怎么这么烫。”他低声呢喃,眉头已经皱起来。 孟娴这时悠悠转醒了,但还一副浑不清明的模样,看着傅信的眼神都是恍惚的。模模糊糊中,她好像隐约见到了傅岑,于是费力地张嘴,极轻声地唤了句:“傅岑,你怎么来了……” 傅信放在孟娴额头的手一僵,连带整个人的气场都不如刚才柔和了,他低声反驳, “我不是他。” 也不知道孟娴听到没有,总之她眼睛睁大,人也彻底清醒过来了,只是说话还是有气无力:“……是你啊,不好意思,我把你当成你哥了。” 她现在是个病人,病糊涂了认错人很正常,更何况傅信长得又真的很像十八九岁时的傅岑。傅信舒口气,开口问:“你穿衣服了吧?” 孟娴正挣扎着想坐起来,闻言顿住身体看向他:“啊?穿是穿了……”可是好端端的,他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在傅信的人生信条里,处理重要事务时,他从不会犹豫踌躇,拖拖拉拉,想清楚了就立刻执行,解决问题是根本目的。是以他在得到肯定回答后直接就绕到床尾,拿下了孟娴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再返回来: “你应该是发高烧了,我们昨天才刚回来,家里没有任何测量体温的东西,也没有退烧药,就算有也不好找,所以当务之急是去医院退烧,”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孟娴把她从床上带下来,再给她披上外套,把她往客厅里带。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把孟娴都搞懵了,甚至想不起来要说什么。 他一边走,一边继续说:“我刚才去买早饭的时候,看到附近五千米左右的地方有一个小型医院。线上打车到楼下大概需要八到十五分钟,这些时间足够你吃一些早饭,这样等你到医院的时候,就不必空腹吃药了。” 孟娴被轻轻按坐到餐桌椅子上,才张开嘴,话还没说出口,面前已经放上一碗粥。 “喝吧。”他说。 看到是红枣山药粥,孟娴嘴里那些想说的话一下子消散了,她微微出神,好一会儿都没动那碗粥。 但在傅信的注视下,她还是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傅信一边在手机查看打车的订单,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孟娴,“怎么样,好喝吗?” 孟娴点点头,“好喝。” 说着好喝,却只喝了几口,就放下勺子了。 临走前,傅信又拿了件厚外套,在楼下等孟娴换好衣服。孟娴下楼的时候,明亮温暖的冬日阳光把傅信整个人包裹起来,他呼吸之间已经开始弥漫起细微的白雾。 到了医院,挂急诊,量体温,等孟娴回过神来,她左手已经打上了消炎的点滴,傅信一手端着医院一次性水杯接的温水,另一手拿着刚开好的药,依次递给她。 “消了炎就不难受了,不过你是高烧,打点滴退烧会更快一些。”傅信说着,视线落在孟娴苍白憔悴的脸上。孟娴“嗯”一声,就算回应他了。 输液室人不多,除了他们就只剩另外一对小情侣。离得很远,是男孩生病了,此刻打着点滴靠着女朋友的肩睡着了。 傅信其实不太懂他们为什么那样,想睡的话完全可以躺下,这样不是很不舒服? 他又想起孟娴当初暗讽他不懂正常人的感情,于是他试图把思绪拐弯,努力理解那个男生的行为。 得出结论:可能是生病导致人的心理防线脆弱,容易对亲近的人产生依赖。 他回头看看身旁的孟娴,又看看那对情侣,脸色没变,只是一片寂静中,傅信忽然冷不丁地开了口: “……你困不困,要不要靠着我睡一会儿?” 第84章红枣粥 孟娴微微涣散的眼神一下子聚焦了,她回头看傅信,眼底是淡淡的不敢置信。 良久,她轻声回绝了:“不用,我不困,谢谢。” 傅信在孟娴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就撇开视线了,“哦。”他说。 努力忽略掉心里那些微不可察的失落,他又添一句:“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随便问问。”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这样说,孟娴忽然察觉到不对劲。说真的,傅信和她非亲非故,照顾她到这份上,已经远远超出她的预期了。 她是感激他的,但听他被拒绝以后说的这话,好像有些不高兴?还带了点小孩子似的赌气,“只是随便问问”这六个字隐含了太多情绪。 孟娴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我不困,但是很无聊,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傅信一下子就回过头来,像一瞬间充足了气的玩偶,虽然面上还是不显,但眼睛明显亮了亮—— “……也不是不可以。”他端着素日的淡漠姿态,这么说道。 打开这个话题,只是孟娴想拿来哄一下傅信的,可真要问她想说什么,她又好像想不起来了——江州的一切她都不想提了,在云港的那几年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而且傅信跟在傅岑身边,可能也都知道,她更不知道从何提起。 察觉到孟娴语塞,傅信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地抛出一个他很想知道的问题:“我给你买的红枣山药粥,你不喜欢吗,怎么只喝了一点?” 傅信直球,这点孟娴还是知道的。当初在学校的时候,他能直言不讳她是在利用所有人,课外实践活动的时候批判世界级音乐剧太感性化,她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了——只是没想到他直到这种程度。 孟娴抿唇,微微向后靠在墙上,大概斟酌好了,这才轻声地娓娓道来: “我其实很讨厌吃红枣,尤其是放在粥里的,每次都会挑出来扔掉。” 她说着,调整了一下输液的那只胳膊,使它能更舒适一些,“你应该知道吧,八岁以前,我还只是个没人要的孤儿,因为从小营养不良落下了不太严重的胃病;后来我被收养了,我妈她听说红枣山药粥养胃,就时不时地做给我喝。” 说到这儿,像是想起什么,孟娴轻笑一声,“我真的很讨厌红枣,所以我就跟她撒谎说,我不吃这个粥是因为它有枣核,它没有枣核我就吃了。” “很讨人厌对不对?我觉得我妈她也听出来我是在找借口了;那个时候家里条件不好,而且市面上也很少卖没有枣核的红枣,基本买不到。” “我以为我再也不用喝那个讨厌的粥了,可是我没想到,第二天它还是出现在我面前了。” 笑着笑着,孟娴表情微微苦涩起来,“我妈妈她,用刀一点一点地把红枣切开,把枣核剔出来了,然后再切碎做成粥给我喝,为了让我没办法把红枣挑出来。” 孟青从不跟她吵架,她掰正女儿所有坏习惯的方式都很温柔,但又不容改变。 “后来我就喜欢上喝这个粥了,我妈她做的真的很好喝。” 她慢慢闭上眼,微末的眼泪随着呼吸从眼里滑落下来,“她去世以后,我就再也没喝到过,去掉枣核的红枣粥了。”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连白霍和傅岑都不知道,因为都是很久远,在她小时候的事情了。 她话音落下,傅信跟着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再开口,语气里有些很淡的无措:“对不起,我没想戳你痛处的。” “我知道,”她释然一笑,“其实说出来,我心里好受多了,仔细想想,她活着的时候,我们母女在一起的日子也很快乐。” 她不是接受不了人的生老病死,她只是遗憾,最爱的人弥留之际,她没有陪在对方身边。 她是个不合格的女儿。 傅信眼里划过一丝复杂,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种时候,说什么话都好像在说风凉话,他无法一比一感受到她的痛苦哀伤,又怕自己说错话惹她更伤心。 逝者已矣,大概也只有时间能抚平那些伤口。 ………… 挂完点滴以后两个人一起回家,傅信把孟娴赶到阳台晒太阳了,然后关上阳台门大张旗鼓地开始做大扫除。 阳台放了双人的小沙发,孟娴就半躺着,看傅信穿那个有点可笑的粉色围裙,和满屋子乱七八糟的防尘布、积灰作斗争。 孟娴也不去问他为什么这么帮她。她孤身一人,还生着病,有一个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谁也没逼他。 她身上被晒得暖融融的,不自觉地在沙发上把自己蜷成一团,看着玻璃门内走来走去的傅信,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退烧后太疲乏,孟娴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某个冬日午后,她在妈妈的怀里昏天黑地睡过去的日子。 再醒来,已经傍晚了,金黄的夕阳还是温热的。 她坐起来,发现身上多了一条厚毯子。阳台门也开着,客厅被斜照进来的夕光铺满了,拖的干干净净、还没干透的木地板被这么一照,都能反光。 她走出阳台,经过客厅、餐厅,就剩最后的厨房了,餐桌上摆了两盘菜,还冒着袅袅的热气。 正这时,厨房的半面帘子被推开,傅信端着一个小锅出来了。看见孟娴,他语气淡淡,“醒了。” “晚饭已经好了,坐吧。” 孟娴就坐下了,傅信又返回厨房,拿了碗筷出来,他掀开小锅的一瞬间,孟娴表情明显一愣—— 那是一锅红枣山药粥,是剔去了枣核的红枣,切碎以后做成的红枣山药粥。 孟娴鼻头一酸,说不出的感觉瞬间盈满了五脏六腑,她看着傅信不太熟练地盛粥,视线微微模糊地落在他的双手。 他那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科研天才,那双用来做实验的、金贵的手如今已经贴了两个创可贴,手背还有一片明显是烫到的不规则红痕。 似乎是休息到了孟娴的视线,傅信把粥放在她面前以后就把手背到身后去了,“抱歉,我是第一次给别人做饭,没什么经验。”他沉声道。 “不过粥和菜都是按照厨房里找到的一本食谱做的,调料写的都不太准确我就自己随便放了,”他顿一顿,目光落在那碗粥上,“但这粥肯定好喝,你尝尝。” 孟娴拿起勺子,舀起一点送进嘴里——粥炖得很粘稠,熟悉的味道也在一瞬间溢满整个口腔。 她喝一口,又喝一口,微垂着头,不知道何时,眼泪忽然就无声地滴进了碗里。 傅信一看,皱了皱眉,语气都透着不自信:“很难喝吗?”难喝的她都哭了? 孟娴哭的正难受,傅信这话一出,她摇摇头,抬手擦眼泪,“不难喝,好喝的,是我自己的原因。” “那你……”为什么还要哭啊? “别问为什么,”傅信才说了两个字,就被孟娴轻声打断了,她眼圈还红着,声音也透着微微的沙哑: “看在你做晚饭的份上,老师再教你一件事。如果有一个女人在你面前哭,不要问为什么,要么抱着她哄,要么暂时离开使她免于尴尬。因为任何人都不想在别人面前露出这么狼狈的一面。” 孟娴的意思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前者显然适用于他未来的爱人,后者则是泛泛之交的异性友人,比如她。 听了孟娴这话,傅信似乎陷入了沉思。须臾,他站起来,在孟娴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他的时候,他抬手,然后动作无比轻柔地把她揽到了怀里。 第85章酒醉 刚回云港那天,孟娴曾说傅信只能在她家待一个晚上,但事实上,她再也没有提过撵他离开的话。 傅信这个人,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有时候又有种说不出的笨拙,人际交往方面的意识一塌糊涂,教都教不会,简直像个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 可他毕竟有血有肉,别人说过的话,他听一遍就记得,不会也知道学,很努力去体会所谓正常人的感情——虽然笨拙,倒也真诚。 孟娴最终没有推开他,年轻男人的怀抱宽阔而温暖,被她揪紧衣服把肩膀都哭湿了也一声不吭,默默承受了她所有的负面情绪。 孟青忌日那天,天气也很好。孟娴拒绝了傅信和她一起去墓园祭拜的要求,她买了妈妈最喜欢的花,独自一人来到墓园,坐在墓前和妈妈说了一天的话。 没有哭,一直在微笑,因为怕妈妈看见了难过。 她终于好好儿地和母亲作了道别。 ………… 孟娴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晴转多云,天色也昏黑下来,风把她的头发外套都吹起来时,空气里已经有了冷冽的味道。 傅信开门倒是及时,手里还拿着没来得及放下的大汤勺,屋里很暖和,光线明亮,和刮起冷风的外面是两个极端。 “研究什么呢?”孟娴放下包,脱了外套挂在玄关衣架上,第一次主动地开口询问傅信。 傅信在她身后关上门,把寒冷一应隔绝在外,“新菜,我突然发现做饭还挺有意思的,和做实验差不多,烹饪方式大致一样,可以举一反叁,只要控制好调料的量。” 他这样一本正经的回话,倒把随口一问的孟娴逗笑了。 靠近餐厅就能闻到淡淡的香味儿了,傅信一边把碗筷摆上桌,一边跟孟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下午我去商场买菜的时候,听见大家都在说云港今晚会下雪,是今年的初雪。” “到这个时候了,也该下雪了。” “也是。” “你能喝酒吗,商场今天搞活动,让凑满减,我没拗过那个销售员,被迫买了很多酒水和饮料。”他面无表情,又好像有点无奈地说。 孟娴略微思索一秒,欣然应下:“可以啊,正好我也很久没喝过酒了。” “酒留在饭后喝吧,天气预报说晚上八点下雪,到时候可以一边看雪一边喝,”他顿一顿,看向孟娴,目光里有种说不出的专注和期待,“……要一起看吗?” 话音才落,孟娴就抬眼看他,可惜两人目光并没撞在一起——在察觉孟娴视线变化时,几乎是她看过去的一瞬间他就躲开了视线。 上次的拒绝还历历在目,傅信被拒绝后的表情语气也吸烟刻肺般停留在孟娴的记忆里。 “可是吃完晚饭我想洗个澡……”她说出口,偷偷用眼角余光注意傅信,就见他垂下了眼帘,表情什么的还是没什么变化,但整个人就是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失落感。 孟娴心里那点微末的恶趣味得到满足了,她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不过,洗过澡以后应该也才八点多一点,可以陪你看雪。” 傅信嘴唇微抿,身上那种丝丝缕缕的不悦瞬间消失了,似笑非笑地:“其实你不用勉强,我自己一个人看也没什么。” 孟娴心里失笑——他这全身上下,也只有嘴最硬了。 “不勉强,是我自己想看。”在孟娴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她语气里已经隐含一丝丝微末的纵容。 ………… 孟家这个小房子的浴室只有最普通的那种淋浴,停了将近两年的水电也是回来那天晚上才重新通上的。 不过提前开了暖气,也不算冷。热水浇在身上,洗去了一身的疲惫。 也不知道洗了多久,她擦干身体穿衣服。才穿好内衣,只听耳边暖风骤停,她眼前也瞬间陷入一片漆黑,未来得及适应黑暗的眼睛无所适从地眨了眨,才在几秒之后隐约看到浴室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 是停电了吗? 手机也不在身边,孟娴没来由的有些微的慌乱。她在一片漆黑中摸索到墙上挂的衣服,一边胡乱往身上套一边下意识地喊:“傅信,傅信——” 孟娴猛地拉开门跑出去,惶然呼喊在下一秒戛然而止——厚重的大衣外套忽然从身后整个披到她身上,一片黑暗中,她的手被精准无误地握住, “我在这儿。”他声音低沉,虽然还是平日里那种没什么起伏的漠然,可此刻听来却莫名让她有了安全感。 “应该是天冷,附近居民区都开暖气空调,电压负荷过重所以跳闸了,”他打开自己手机的手电筒,牵着孟娴的手带她回房,“你先回去,我去楼下看看。” 直到回了卧室,没擦干的头发往下滴冷水,滴到了身上,孟娴才回过神来。然后就听耳边“叮”的一声,屋里重新恢复了明亮。 傅信回来的时候,听到卫生间传来吹风机的呼呼声响。门开着,他站门口,稍微倚靠在门框上,看孟娴对着镜子吹头发。 可能是刚才停电,跑的急,她里面只穿了一件棉质的秋冬款睡裙,外面穿的是他刚才随手拿的自己的——有点大,不过还是盖不住她裸露在外的小腿。 他视线渐渐上移,最后落在镜中孟娴的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刚洗完澡的缘故,她脸有些红,是热气熏出来的那种白里透红,配上那双剪水眸…… 傅信喉结滚动一下,后知后觉,连忙转过身离开了。 孟娴吹完头发出来,走到客厅就看到外面下雪了,下的还挺大,鹅毛一样的飞雪纷纷扬扬地从天上飘下来。傅信已经坐在阳台那儿等她了,他旁边的小几摆着两瓶酒,两个玻璃酒杯。 孟娴在他对面坐下,冷风配冷酒,有种别样的感觉。 说是看雪,这两个人就真的只是来看雪,谁也不第一个开口说话,只静静地看着窗外漫天雪花,时不时往杯里添酒,再颇默契地碰一下杯。 除了呜呜的风雪声,就只剩碰杯壁清脆的玻璃碰撞声。 差不多一个多小时,雪还没停,孟娴从沙发上下来,脚步不稳地往里走去。傅信看着她的背影,狭长的眸子里明明灭灭。 孟娴酒量不好,自己又贪杯,十八九岁的时候还喜欢做青梅酒,放的最多的配料是白酒、青梅和白砂糖,也不顾度数高低。喝醉以后倒也不发酒疯,只是迷迷糊糊的,会把人认错。 傅信收回视线,抄起桌上他那半杯酒,一饮而尽。 ——过了这么多年,她酒量还是没变。 傅信一直等到雪停才回房间,只是关上门转身的刹那,在看到床上躺着的身影时,他脚步明显的一滞。 孟娴侧躺在床上,眼睛时而睁开,时而闭上,脸颊酡红,眼神不算迷离但也绝对不清醒。 很明显,她喝醉以后忘记了这个房间现在是傅信的,习惯性回到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卧室了。 傅信走到床尾坐下,回头看孟娴一眼,又转回去,像是不敢看她,声音也含着一丝隐忍:“喝醉了?你房间在隔壁,不在这儿。” 原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孟娴坐了起来,傅信听见声音,但没回头,他等着孟娴下床离开,却不料下一刻就被她从身后抱住,她一边环过他肩膀覆在他胸前,一边绕过腰搂在他腹部。 傅信脊背绷紧,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停滞了——她前胸紧紧贴着傅信的后背,然后指尖从侧面轻轻划过他喉间的凸起。 “傅岑。”她声音低柔的呢喃出声。 傅信脸色一沉,整个人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把他从刚才的意乱情迷中拽了出来。 “我不是他。”他低声地、微微咬着牙反驳道。 身后孟娴的身体也因为他这句话忽的一僵,然后她慢慢松开了环抱傅信的双臂。她看着傅信的侧脸,似乎透着些疑惑和审视,又似乎没有。 傅信也在这时转过身看她,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继而胶着。 气氛沉寂而微妙,但谁都没有先收回视线。 与此同时,江州。 傅岑把钥匙扔在玄关柜上的时候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九点四十七分。 他拒绝了医生留院观察的建议,选择回家休养,可以定期去医院做复健,但实在不想继续待在医院住个十天半月了。 于是大晚上拖着病体回到家。 意料之中的安静。 这个时间,傅信应该在爱丁堡那边的青年公寓看书,或是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熬夜呢。傅岑想着,打算待会儿给孟娴打个电话,问问她的近况。 当初他重伤住院,不能跟孟娴一起回云港;这几天他无数次想跟对方联系,又怕她深陷丧母之痛没空搭理旁人,如今孟青的忌日快结束了,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时候打个电话,和孟娴商量一下去保加利亚、完成她母亲遗愿的事。 走到客厅,傅岑视线落在傅信房间虚掩的门上。 这个房间本就是给傅信准备的,所以当时他自作主张给房间门上锁,他也没说什么,只当是弟弟长成大人,有自己的隐私了。 傅岑失笑,同时推开门——他还以为以傅信的脾气,会把自己的房间上了锁再走呢,毕竟他一向不喜欢他这个哥哥动他的东西,帮他整理内务也不可以。 房间里一如既往的整洁,一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除了——傅岑的目光忽然被桌上的几幅相框吸引,然后他慢慢走近了看, 满屋子的黑白灰,只有这几张照片是唯一的一抹亮色。 其中一张合照,是傅岑十九岁那年,拉着傅信和孟娴一起拍的,他那儿也有一张。但准确的说,这张和他的又有些不一样,合照里只剩下两个人,最右边的傅岑被剪掉了。 另外几张,是单人照,角度一看就是偷拍的,而且—— 每一张都是孟娴。 第86章那是他的初吻 傅信看起来是不太会被感情或欲望操纵的那种人,但事实是他很容易在这件事上失去理智。 准确来说,是这件事的发生对象是孟娴的时候。 孟娴十九岁那年,傅信即将迎来自己十五岁生日的前夕,他从外地赶回云港,想和哥哥一起过这个生日。傅信和父母都没什么太深厚的感情,也就傅岑带给过他亲情的温暖。 那时候的傅信刚过变声期,身体仿佛一夜之间就拔高了,五官也长开很多。不仅长的像他哥,连声音,身高都差不多,加上一样清隽明朗的穿衣风格——可以说只看侧脸和背影的话,真的不太好分清他们兄弟两个。 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人是孟娴。 见了面,她看他第一眼,就笑着说,傅信和哥哥长的太像了,都有些分不清谁是谁了。 在她身后,拎着生日蛋糕的傅岑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弟弟的外貌上,然后温笑着附和了孟娴一声。 傅信一声不吭,转身回了哥哥给自己准备的客房。他站在卧室自带卫生间的洗手台前照了又照,还是觉得不像。 至少,没那么像。 这年夏天,傅信照例在云港过了一个暑假。盛夏最闷热的时候,他每天傍晚都会下楼去附近的体育馆打球,那个时间也是傅岑出门买菜的时间,傅信为了避嫌,不会单独和孟娴待在一个屋檐下。 他年纪小,但也知道孟娴是哥哥的心头肉。 只是那天下午,他来到体育馆后,才发现里面在维修,闭馆了。他只好拎着篮球又返回去。 一般这个时候,孟娴会习惯性地在客厅看电视,或是坐在阳台的吊椅上看书,那天却忙着开封她的青梅酒。傅信开门进去时,屋里静悄悄的。客厅桌上摆了一瓶喝得只剩个底儿的青梅酒,还有一个歪倒了的玻璃酒杯。 阳台偶有潮热的穿堂风吹进来,那杯子便骨碌碌地在桌子上滚动起来。 他在回房前看到了主卧里的孟娴。 房门大开着,孟娴双手撑着身后的窗台,头颅极尽后仰,露出白天鹅般纤长秀美的脖颈。 好像在吹风,也好像在透气,总之是醒酒的路数。 他应该后退,回自己的房间里去的,可是他迈不开步子,他视线无意识地胶着在那道曼妙身影上,眼神发直。 孟娴没发现他。 她身后的窗外绿意葱茏,蝉鸣热烈。 那窗台才到她腰际,她就那么慵懒地仰面撑起上半身。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蕾丝吊带长裙,左侧从膝盖处开了叉,当她膝盖微微弯曲时,修长白皙的腿便从裙侧露了出来。 十九岁的孟娴很喜欢梳鱼骨辫,那条蓬松柔软的发辫垂在一侧的胸前。她头发并不整齐,可能是被风吹的,可是那些微微凌乱的碎发,又有另一种说不出的美感。傍晚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很热,那些碎发便被薄汗粘在白腻的脖颈、漂亮的锁骨处。 她喝醉了,他一眼就看出来。 孟娴并不是一直保持一个动作,偶尔也背过身去,或是趁着醉意迷离轻笑着转个圈,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手边那半扇薄纱窗帘被风吹的扬起来,时而裹住孟娴半个身子,时而轻飘飘地将她整个覆盖住。 很美,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若隐若现的欲。 万籁俱寂,他只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后来孟娴还是看到他了,但站的远,又隔着一层纱帘,她把他当成傅岑了。 “站在门口干什么,过来啊。”她轻笑着说,都不知道喝醉了的自己比水还柔媚,竟然冲一个血气方刚、情窦未开的少年招了招手。 傅信胸口鼓胀,但他鬼事神差般一步步走了过去。孟娴撩开窗帘朝他走过来,青梅酒的香味儿也被风带进他的鼻腔,下一秒,傅信猛地瞪大了双眼——孟娴轻轻地吻了他一下,蜻蜓点水一般。 “辛苦了,我睡一会儿,晚饭再叫我。”她语气熟稔依赖的说,就像平时对傅岑时那样。 说完,她转身就躺到床上去了,只留下傅信呆滞在原地。良久,他慢慢抬起一只手,指腹落在唇上,脸烫的像是要烧起来。 那是他的初吻。 孟娴醒来以后,就把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了。傅信很讨厌这种明明两个人都参与了,最后却成了他一个人的秘密的感觉。 更何况他还要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那年苦夏,他还处于青春期,有着仿佛永远也用不完的精力,即使狠命地打球把自己搞到筋疲力尽,可到了晚上躺到床上,他还是会想着那个吻硬起来。 每天早上睡醒,下腹就好像聚着一团火,两腿之间也意料之中地撑起了一大包。 他不知道自己对孟娴到底怀有怎样的心情,但他知道自己对她来说只是男朋友的弟弟,仅此而已。 他不想只做孟娴的弟弟,以至于后来好一阵子,他都故意不叫孟娴“姐姐”。 可很多事情不是他不想就可以改变的。 他才十几岁,和自己的亲哥哥抢人,他没想过——而且他也没有胜算,孟娴和傅岑很相爱。 孟娴应该没有很喜欢傅岑吧,不然她当初怎么认错他呢——偶尔,傅信也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恶念涌出来。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这种情绪叫嫉妒,感情方面他开蒙晚,即便有了不该有的感情,他也有更深重的理智来压制这些感情。 可他不知道,年少时的那些妄念早已如同野藤般疯长,蓬勃潮湿的在他心底阴暗一处深深扎根,至今也未能彻底拔除。 他和孟娴之间,隔着伦理,隔着他仅剩的亲情,隔着天堑。 再后来,十七八岁的时候他又见孟娴一次,她已经结婚了,嫁的男人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他哥还以为他不知道,以为自己瞒的很好——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一直有在偷偷关注她。 可是爱她这条路很难走,傅岑就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傅信不想让自己变得那么不堪,更何况他和孟娴之间的距离早就拉的更远了。不出意外,他这辈子都没机会把自己的感情宣之于口了。 他强迫自己死了这条心。 当初回到江州,他百般阻挠傅岑。甚至调大电视音量故意让傅岑听见那些新闻,提醒傅岑孟娴是白霍的妻子,是有夫之妇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他到底是为了让哥哥清醒,还是借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发泄自己多年来的嫉妒;或者说,他到底是在提醒傅岑,还是在提醒他自己。 “明明悲剧可以避免,为什么一定要一意孤行,被所谓的感情控制,一错再错。” “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人,那从一开始就不要去碰好了。” 如果明知两个人之间隔着万水千山,那就不能想,不要想。这样自然就可以避免一切痛苦了。 这是他的看法,也是他的决定。 说来可笑,他自己懦弱,不敢直面内心卑劣的感情,反倒去为难勇敢追爱的人。 十几岁的时候情窦初开的喜欢,被他亲手扼杀在了摇篮里。 而今,因为孟娴重新变成孑然一身,死灰复又重燃。 第87章帮她口交微h 孟娴似乎短暂地恢复了一秒清醒,她深深地看了傅信一眼,然后低着头从床上下去了。傅信看她这样,心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有些懊恼地闭了闭眼,说不出是后悔还是怎么,总之在孟娴经过他,就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伸手,从侧面抱住了她。 “别走。”话说出口,他都没过脑子。 “你抱错了人,就想这么走了?”他声音温沉,似乎还隐隐带一丝委屈。 她当初醉酒亲了他,害他这么多年都被困在那些妄念里不能自拔,还要用尽全力苦苦压抑,现在又是因为醉酒认错了人抱他,发现弄错了转身就逃,那他算什么,这又算什么道理? 事实上,孟娴刚刚也只清醒了一秒而已,还是被傅信冷声一句给吓的,现在人又迷茫起来,眼神也带着媚意,水波一样潋滟好看,让她有种平时没有的可爱——可爱的让人想亲。 也想……肏。 其实刚才孟娴抱上傅信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起意了,即使后来因为傅岑两个字冷静下来,他那根东西却还隐隐有勃起的感觉。 “那你想怎么样?”孟娴声音软绵绵地,人看着也稀里糊涂的,可能根本就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他想怎么样?他想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可是说不出口,傅信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禁锢着孟娴,就是不让她走,沉默着要求她给出一个解决方案,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靠的太近,傅信鼻腔里全都是孟娴身上的香味儿,还带着洗过澡不久的水汽味道,他那点儿原本不算强烈的欲望之火陡然升高,胯间尺寸可观的一团也随之肿胀起来。 孟娴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被傅信抱着走不了,她伸手去抓硌着她大腿的硬物:“什么东西……” 傅信没防备,被抓的闷哼一声,理智瞬间被欲望烧掉了一大半。 有了刚才的经验,他也不开口说话了,任由孟娴被醉意裹挟着“胡作非为”,她隔着裤子揉弄他逐渐硬起来的性器,他便给她玩儿就是了。 傅信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他第一次不打算压抑这种恶念了。 他等的够久了,轮也该轮到他了吧。 孟娴到后来就像真的把傅信的肉茎当成了玩意儿一样,她捏的轻了,傅信喉咙里就会发出轻微地、带一点喘息的吞咽声,捏的重了,他声音就粗重起来,断断续续地叫。 “……嗯,再用力一点……下面……”傅信连呼吸都带着饥渴的热意,本就喝了酒发烫的身体更是给他带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晕眩感,被摸过的地方传来丝丝缕缕的、微量的舒服——跟他以前自渎时那种隔靴搔痒的舒服完全不一样。 孟娴不甚清醒地看着他,只觉得傅信这副样子……很好看。 平时太清冷的人染上情欲之色的话,总是比一般人要更涩一些。 她下面也隐隐吐出一点淫水儿,把底裤弄湿了一小片。 傅信被快感裹挟着,看着孟娴的眼神也带了些痴迷,他低头去亲她的唇,含住吮吸两下不够,还伸舌头进去搅弄。 孟娴半推半就地承受着这个吻,人也因为微微的缺氧而迷离起来,傅信就抱着孟娴顺势坐到旁边的床上,他原本清冽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诱哄的味道:“……要不要试试往里面摸一下,嗯?” 孟娴被他最后上扬的尾音一下子勾的没了魂儿,即便是清醒的时候,她何曾见过傅信这样? 本来就喝醉了,加上临时起意的色胆,孟娴竟果真拉开了傅信的裤子拉链,指尖勾着他的内裤边缘往下轻轻一拉,那根早已经硬挺起来的阴茎便在脱离了束缚的一瞬间就由着惯性弹跳了出来,卵蛋和下半截阴茎还被内裤包着,上半部分则挨着小腹,被孟娴紧紧地抓握在手里。 蘑菇状的龟头颜色粉红,棒身有些弯曲,但粗的要命,整体也干净,一看就是根童贞肉棒。 孟娴低着头摸了两下,傅信表情就迷乱起来,大约比隔着衣服快感更甚,他下颌紧绷,额头冒出薄汗,呼吸也粗重起来。 肉柱上的青筋甚至还在隐隐跳动,孟娴随手捋动着,傅信就被撸的从尾椎骨到全身都酥麻起来。 不够,还是不够。 傅信眼里闪过不满足,他急促喘息着,一手从孟娴的睡裙裙底伸进去,触手便是大腿内侧的绵软皮肤,才碰到内裤底部就察觉到她也湿了——这具成熟的身体旷了将近两个月,早就动情的一塌糊涂了。 气氛升温太快,两个搂在一起的人互相用手抚慰着对方的性器官,喘息也交缠到一起,何其暧昧。 这么弄了一会儿,大概是手酸,孟娴耍赖不干了,她自己倒是含着傅信的两根指头舒舒服服地高潮了一次,就不管那根硬的生疼的物事了。 “累了,不想弄了,放开我……”孟娴小声哼着说,就想从傅信怀里挣脱出去。 傅信哪可能放过她? 他面上还是沉静的,和平时相比只是覆了层薄薄的情欲潮红,但眼神却恨不得立刻吞了她似的,他抓着孟娴的手,凑过去咬她的耳垂: “那我们做别的,我帮你舒服好不好?”他顿一下,清朗语气里带一丝蛊惑味道:“比刚才的还舒服。” 显然,这个诱惑还是挺大的,孟娴不吵着累了。 傅信哄着孟娴脱了内裤,然后牵着她的手到床上,自己躺下去,扳过孟娴的腿令她跨坐在他胸前。 他脸上的清纯和欲望结合在一起,眸色炙热,扶着孟娴的腰,使她顺势就被他带着膝行几步,最后下体对着他的脸。 孟娴下意识地,隐约明白傅信是要干什么了。 虽然以前也被口过,可这样的姿势还是第一次。她扶着床头,腰不可控地被下压,很快腿心那处就到傅信嘴边了。他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毫无任何阻隔,她感受的一清二楚。 傅信也是第一次,第一次离女性的私密部位这么近,更何况还是他喜欢的人,他脸上有一丝丝初学者的好奇,更多的还是欲望,是那种眼馋了好久,如今终于快要得到了的迫切。 他腾出一只手,拨开两片阴唇,孟娴可爱的阴户就完全暴露在他眼前了。孟娴红着脸轻咬下唇,不知道是被这样的姿势羞的,还是被酒精和欲望烧的。 傅信摸了两下,从一开始的试探,到后面的随心所欲——他揉捏孟娴的阴蒂,然后往下但微微翕动的穴口,正羞怯地一缩一缩,无比淫靡地不住往外渗淫水儿。 这一幕虽下流,却也实在好看。孟娴裙摆都堆在腰后,明明是上位者,却有种性欲被掌控在对方手里的错觉。 傅信看的眼晕,他伸出舌头,轻触一般舔了上去,立刻便尝到了香甜微腥的水液。孟娴闭上眼,整个人微颤一下,抓着床头的力道也加重了。 她这反应,无疑是给了傅信一种信号,他随即大胆起来,干脆整个舌头都覆盖在她柔软肥厚的阴户上,含住凸起的花核,用舌尖和牙齿轻轻的舔咬拉扯。 “啊……”孟娴皱起眉头,脸上说不清是痛苦还是愉悦,总之夹着傅信头颅的双腿不自觉地收紧了。 那种酥麻的让人有些受不了,仿佛过电一般的快感从阴蒂脚瞬间蔓延至全身。 第88章分的清我和他吗 或许是第一次被以这样的姿势口交,孟娴的性快感来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敏感脆弱的花核被含在嘴里肆意蹂躏,连不停流水的穴也被指尖不停戳刺着,孟娴有种头昏眼花的错觉,没撑住整个人坐了下去。 殊不知,这样更方便了傅信吃她的穴,他索性放开双手,又吮又舔地,极尽地用唇舌亵弄她,甚至手空出来以后,他还伸到下面撸动自己胀大的肉棒。很神奇,他用舌头肏的孟娴呻吟喘息的时候,自己下体也传来快感,竟有种他真的在肏她的错觉。 到后面,快感堆迭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孟娴越是受不了了似的战栗,傅信就越是又急又深的吃的更加卖力,时不时还发出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啧啧水声。 他吃的哪里是她的穴儿,他吃的分明是她的魂儿。 孟娴甚至能感觉得到下面流的水儿越来越多了,有些甚至沾到到了傅信漂亮的鼻梁上,可他似乎不太顾得上,仿佛能叫孟娴呻吟里带上哭腔,就很有成就感似的。那些半透明的淫水儿大部分都被傅信吃进了嘴里,他平时那样漠然、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到了床上,也和天底下所有的饮食男女一样下流色情,不能免俗。 孟娴的喘息急促起来,像是快要去了,过于强烈的快感让她害怕,可是太舒服了,她不但没有躲开那有力的唇舌,反而下意识地把腰更往下沉,使得傅信的舌头能进入更深处。 傅信显然也察觉到孟娴快高潮,他收回自慰的手,去照顾被冷落了的阴蒂,快感陡然绵密沉重起来,孟娴整个腰肢都止不住地开始颤,声音也不哆嗦:“……别、别弄……” 话音还没落,人就弓着身子猛地一缩,低低呻吟绵长起来。傅信只觉从穴口突然泄出大股大股的淫液,舌尖触碰到的甬道内壁也开始痉挛般剧烈收缩挤压着。 直到高潮结束,孟娴瘫软在了傅信身旁,感受着身体深处传来一阵阵余韵。 她是爽了,可她忘了,从头到尾,傅信可还没射过一滴呢。 傅信侧身,用一只胳膊支起身体,另一只手慢慢地撩开孟娴脸上的碎发,然后吻上去——这样一张清隽好看的脸,配上少年气的鸦黑短发,孟娴恍恍惚惚,有种自己回到过去、在和十八岁的傅岑接吻的错觉。 大概是察觉到孟娴走神,傅信微微不满地轻咬她一下,等她吃痛地“嘶”一声,他又吻的缠绵缱绻了。 他下身那根骇人的性器在孟娴腿间来回磨蹭,烫的她直想躲。可惜傅信不给她这个机会,他扶着肉棒,插进她腿心里。 孟娴一下子夹紧了双腿,也夹的傅信倒抽一口凉气,他克制不住地胡乱磨蹭两下,又去吻她脖颈。 “孟娴,孟娴……”一声又一声,他微微喘息地唤她的名字,叫的她不自觉就松开了腿,甚至伸手搂住傅信,使他能更深地埋入她脖子里。 好舒服,所有的一切都好舒服,她只剩下这个念头,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不再思考除此之外的任何事。 傅信脱了裤子和内裤,得以在她两腿之间放肆地抽插起来,棒身每每磨过穴口和刚刚高潮不久的敏感阴蒂,孟娴便轻轻呜咽一声,又开始往外流水儿。 她又想了,毕竟是尝过许多次性爱的人,身体对这种事早有了本能反应。小穴深处此起彼伏地传来空虚的感觉,他越是在外面磨擦,她就越是想让他插进去,填满那些空虚。 傅信很轻易就发现孟娴又想要了,但他还有些犹豫——事发突然,他没备套,虽然可以外射,但怕她醒了不高兴;再者,孟娴会这么动情,很可能只是把他当成傅岑了,这让他在享受那些快感之余,心里像扎了一根尖锐的刺。 他迟迟不插进去,在孟娴唇边吻了又吻,对上她欲求不满的眼神,他声音极力隐忍,这才试探着问她:“你知道我是谁?” 他甚至不用性器摩擦那颗小豆豆了,而是非常认真地盯着孟娴,“我、我哥,你能分的清我和他吗?” 孟娴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又很快消失不见。 她无法形容那种恍惚,像置身一场旷世大梦,眼前这人的眉眼和记忆深处被深深掩埋的那张脸重合在了一起,乍一看和傅岑很像,但又不是傅岑的那张脸。 傅岑看她的眼神是温柔如水的,不会是淡漠中夹杂着不可控的欲望,他也不会踌躇在门口,而是会直接走进来抱住她。 那是……傅信。 原来,是她认错了人。 记忆里的她趁着醉意轻吻少年的唇,是错因;如今的她同样抬头,吻在他唇上,却是正果。 “傅信,你是傅信。”她轻声说。 是在公开课上帮她解围的那个傅信;是追随着她从江州到云港,面冷心热的那个傅信;是在一片漆黑中能精准地找到她,不懂怎么爱人,但也竭尽所能讨她欢心的那个傅信。 是眼含期待,请求她陪他看初雪的那个傅信。 他的情意,她又怎么可能毫无所觉呢。 傅信先是一怔,随后面上涌起铺天盖地的狂喜,那根经过来回试探早就裹上滑腻水液的肉棍,终于从穴口陷进去一个头。 傅信声音软下来,含着孟娴的唇道歉,“我没准备套,下次一定,待会儿会弄在外面的,你别生气。” 孟娴就笑了,两条腿环住傅信的腰往自己的方向一压—— “啊……”傅信猝不及防地、劈头盖脸地插了进去,呻吟声也脱口而出。孟娴没忍住跟他同步叫了出来,因为那瞬间被侵入填满的强烈满足感。 不过她倒是有一点搞错了,傅信全身上下除了嘴硬,还有这里也很硬。 傅信人生第一次体会到激动又爽快的感觉。太舒服了,快要死了的那种舒服,他甚至还没开始抽插,只是入了进去,就被层层迭迭的湿黏软肉包裹挤压起来,不可思议的快感太剧烈,几乎在一瞬间就席卷了全身。 孟娴呼吸也乱,她甚至带着醉意,不过刚才使坏的双腿放松了,淫靡地往两边大开,呈一种极容易被侵犯肏弄的姿势。 “动一动,会更舒服的。”孟娴说着,抬手摸了摸傅信好看的下颌,在他试探着挺腰把性器抽出来再插进去时,伴随着缓慢的交媾水声,她吻在他喉结上。 傅信被她这个吻搞疯了。 他本来就是刚开荤,不懂什么控制节奏控制时间,所有行为全部遵循本能,孟娴吻的他欲念高涨了,他就只能通过反复和她接吻,或是吃她的乳和耳朵来缓解。 没几分钟,傅信的抽插已经初步有了他的节奏,每次开疆拓土般冲进去的时候,那种阴茎被无数张小嘴吮吸挤压的湿热快感,让他整个下半身都绷紧了,再抽出来时,穴里又好像十分不舍地收缩绞紧,不让他出去。 “啊……”他甚至无意识地呻吟出声,阴茎肏弄花穴时“噗呲噗呲”微妙水声逐渐密集起来。 这样朝气蓬勃的人,伏在她身上竭尽所能地使出力气发泄欲望,孟娴是享受的,她甚至在呻吟之余,还轻喘着问傅信——“很舒服?看你眼都发红了。” 何止是眼睛发红,傅信整个表情都很不对劲起来,他以前虽然也幻想过孟娴,但毕竟没有真操实练,哪里知道这种事竟然可以这么爽,说欲仙欲死也绝不为过。 他压抑着喘息声,但那些声音还是一点点从唇缝里泄露出来,青年人有力的肉体一刻也不停地在心爱之人的身上耕耘着,还不忘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舒服,舒服的快死了……呃……” 上了床,再高冷的雪山也能被融化成一滩水,傅信就是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此刻的他完全失去了平时那种漠然、目空一切的样子,更像一只发情了的雄兽,肉棒在小穴里大开大合地肏干进出,交媾处几乎被他隐隐捣出白沫也不罢休,混杂着两人粗重湿热的喘息,他干的一下比一下用力。 孟娴的呻吟也从一开始的断断续续到后来的高亢尖锐,有时急促又是迷乱,不过也因为傅信头一回,不知轻重地插弄,她不多时就哆嗦着腰泄了。 还来不及缓解,人就被傅信抱起来,他让她坐在他大腿上,以观音坐莲式的女上位重新抵进她穴里。孟娴那边还在回味刚才那一波的高潮余韵,这边新一轮食髓知味的肏干已经开始了。 被顶撞的起起浮浮,孟娴只觉自己身上的水儿好像都要流干了,本来这个姿势就入的深,只要任由自己惯性坠落,就能被戳到最深处的子宫口,偏偏傅信还要挺着腰再顶一下,简直恨不得把整根性器都塞进去似的。 孟娴在一片意乱情迷中偶然低头看到自己和傅信相交的部位,那儿早被她流出的半透明淫水儿糊得没眼看,还在藕断丝连式的往下滴落。粗长肉棒被插进去再抽出来,穴口水淋淋的外翻,绷紧成了傅信肉棒的形状。 淫靡到极点,她反而找不到什么形容词了,不过她也没能分神多久,傅信的抽插的速度陡然加快,劲瘦但硬朗有力的腰腹不要命似的顶撞着怀里的女体,孟娴穴里被冲到酸胀,甚至隐隐有种自己要被干死的错觉。 傅信没打算内射的,不过他抽插进出的速度却像极了要给孟娴灌精。很快,孟娴浑身绷紧,仰着脖子高潮了,穴里也过电一般的轻微痉挛着,绞得傅信射意直升顶点。 他猛插十几下,然后赶在射精前抽出了阴茎。 “噗呲”几声,几缕过分浓稠的浊白精液空射到孟娴肚子上,还有几滴落在了床上。 插的太久,孟娴穴口已经被撑到极致,傅信彻底拔出来时还发出了颇微妙的一声,像极了红酒瓶拔出木塞,现下还在跟随主人呼吸翕动着,好像短时间是无法闭合了。 就这,那穴口还在不住地往外流水儿呢。 还在抱着孟娴的傅信,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喘息粗重,眸底神色深不见底,表情却是还未餍足。 夹在他们两个之间,那根半硬的性器也在慢慢地勃起,昭示着下一波性爱的到来。 第89章真的就一次高h 后半夜,云港又开始下雪,直到翌日清晨也没停。 外面冰天雪地的,孟家这小房子的小卧室里,却是温暖如春、一室荡漾。隐秘的交媾水声,此起彼伏的肉体碰撞和男人女人的喘息呻吟,连外面的漫天风雪声都盖不住。 孟娴真的没想到,傅信平时看起来那么清心寡欲的一个人,真到了床上开了荤,竟跟疯狗似的怎么做都做不够了。昨天晚上压着她折腾许久,好不容易两个人都沉沉睡过去,他竟一大早地出门去买了套,又钻到被窝里,用自己半苏醒的性器在她腿心作乱。 摆明了是要起床之前再来一次。 孟娴迷迷糊糊地,被他握着腰肏弄抽插,最后把套子射的满满的,他才终于舍得抽出去。 她便以为这就结束了,就被困意裹挟着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差不多上午十点了,傅信又开始发情,好像要生生把积攒了这么多年的精液全都一股脑在孟娴身上射空了才肯罢休似的。 ——白霍强势,程锴和傅岑也黏人,但都不像傅信这样,一声不吭的,却是性欲最重。 孟娴被弄的很痒,穴里的酸胀感还没消,又被他作弄地重新有了一丝丝欲望。傅信那根东西已经硬的不像话了,他插进她双腿之间,磨蹭着花穴口和肿胀阴蒂,一边不自觉地低声喟叹,一边吻上孟娴的光裸的脖子和耳垂,直到把她吻醒。 “再做一次,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好吗?”他沉声央求,语气不软,但掺杂着性欲和隐忍,有些沙哑,很好听。 孟娴不由得就心软了,直勾勾地盯着傅信,“真的就一次?” 傅信看她态度松动,平日里总是毫无波动的唇角隐隐勾起一丝笑意,保证的斩钉截铁:“真的就一次。” 屋里还残留着许多性事过后的腥甜味道,暖气烘得室内像春夏一般,就算是全身光裸,也不会觉得冷。 孟娴眼睁睁看着傅信戴套,他握着套子边缘往下捋、使其裹紧棒身的时候,也不低头,就那么死死地盯着孟娴看,眼里说不出是炙热性欲还是浅薄迷乱,手上还颇色情地上下撸动两下,让他性器顶端那形状饱满的龟头水亮亮地暴露在她眼前,那副姿态真的—— 很蛊。 除此之外孟娴再想不到别的形容词了。 傅信打开孟娴的双腿,将它们围在自己腰上,然后扶着他那根粗长骇人的物事在孟娴的穴口蹭了蹭,裹上她流出的透明淫水儿,极细微的“咕叽”一声,龟头陷落进湿滑柔软的肉穴,他再稍微一挺腰,阴茎就进去了一半儿。 “啊——”他压抑着长叹一声,一看就是舒服狠了,眼都微微眯了起来。 傅信轻慢地耸动抽插起来,只插进去四分之叁,入的不是最深处,但每次都很细致地磨过内壁每一寸褶皱媚肉,有时蹭到敏感点,孟娴没忍住低低吟哦一声,傅信就使坏专门往那几个点上顶。 这种性快感是很温柔缠绵的,弄的人心也痒痒,被吊到半空中,脚趾都蜷缩起来,慢慢地就尝出其中的滋味了,很微妙——就好像傅信不是在肏弄她,只是在疼爱她似的。 孟娴的喘息便像幼猫似的了,可爱又可怜,但听得出是享受的,顶到舒服的地方了,她还用一下力夹紧小穴,反倒咬得傅信在那一瞬间失了方寸。 “傅信……呜,好舒服……”她无意识地呢喃着,看着他的眼神因为情欲而变得湿漉漉的,傅信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弯腰伏在她身上和她接吻。 他微微抬起孟娴的下巴,吻得很缱绻,舌头轻柔地舔过对方柔软的口腔,身下狰狞的性器官却在这次抽出以后猛地挺进到最深处—— “呜!”孟娴被这一下顶地发出声音,同时迷离的眼睛也瞬间恢复焦距了,可惜嘴被傅信含着,连呻吟都是模糊不清的。 大概是终于玩儿够了,傅信开始享受他的“正餐”,他肏到最深处,抽插速度也比刚才快了一倍还多,孟娴的声音急促起来,享受快感时明显不如刚才那么游刃有余了。感受到小穴很努力地吞吐着,傅信不自觉地低头看两人相交的地方,只这一眼,就让他有种酥麻畅快到蚀骨销魂的错觉。 那色情到极致的白嫩穴口,吃他的肉棒吃的很困难,但又吃的很欢;被撑开到极致,绷得微微发白了都,可每次抽出来,还是会带出数不清的淫液在穴口就被磨成细细白沫;偶尔,连穴口都被带出来,水红水红地微微外翻出来。 傅信去抓孟娴随意放在两侧的手,将它们压在孟娴脸侧,然后十指相扣,握的紧紧地,像钉子一样把她双手都钉在了床上。 傅信哑着嗓子叫:“孟娴……好舒服,你里面咬的我好舒服……”在性事方面傅信一向不吝直观表达自己的感受,尤其是特别爽的时候,他喜欢一边叫孟娴的名字一边低喘,呼吸也炽热滚烫,整个人呈一种羞耻但又十分快慰的下流姿态。 傅信操得越来越用力了,比起昨晚的第一次多了些节奏感和张力,但更多还是遵循着身体本能,大开大合地挺弄抽插。 “噗呲噗呲”的肉体交媾声简直像狂风骤雨一样,快感也密集剧烈起来,孟娴很快就哆嗦着高潮了,瞬间涌出的大股淫水儿对着傅信的肉棒兜头浇下来,再被他抽出去时带出体外,湿湿嗒嗒地从两人交合处滴落到床单上。 甬道内壁也突然疯狂地蠕动挤压起来,且变得十分敏感,稍微肏弄便咬的比没高潮时紧很多。 傅信被绞的隐隐有了射意,但他还不想结束这场性爱,于是暂时停下来,抽出性器把怀里的人轻轻地翻过去,“我们换个姿势吧,还没试过后入,我想试试。” 孟娴刚泄身,浑身过电一般的酥麻无力,便任由傅信施为——于是她上半身还贴着床趴着,腰腹却被傅信横过一只胳膊扶提起来,膝盖微微支起,屁股抬的高高的,还在翕动着暂时不能闭合的穴口就完全暴露在了傅信面前。 这个角度,真是绝佳的风景,也是绝佳的插入点——傅信想着,有种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感觉,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情侣和夫妻在做爱的时候喜欢换着花样尝试新姿势了。 他跪着插进去,孟娴那股高潮后劲儿还没过去,所以他简直是颤抖着才入到了最深处,好像浑身的毛孔都被性快感刺激的张开了,酥麻一阵又一阵地碾压过他的全身。 傅信低头去吻孟娴的后背,吻她形状漂亮的蝴蝶骨,他在这一刻,忽然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真的得到孟娴了,不是做梦,不是妄想,而是真真切切地得到了。 他可以留在她身边了。 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美梦,如今成真了。 爱欲携带着性欲,傅信几乎被这样的念头刺激到颅内高潮,抽插也猛然激烈起来。 听孟娴压抑在枕头里闷闷的呻吟声,他的满足感和性快感也越积越多。 不多时,孟娴又小高潮一次,被搞得声音都带了哭腔:“慢点儿……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她受不了了,整个人已经被数不清的快感折磨到麻木了,一次又一次本能地高潮,她人都恍惚了。 “好了好了,很快就好了……”傅信沉着声线哄她,语气顺从又温和,可身下却是与之完全相反的力道和动作——他非但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很快就好了,反而越干越兴奋,越肏越上瘾,根本就是一副要把孟娴肏死在床上的架势。 他的确只做了一次,可他为了能在孟娴穴里多抽插一会儿、多享受一会儿被咬紧的快感,竟然控制着自己的射意。只这一次的时间,就抵得上他昨晚两叁次了。 这个骗子。 到最后,孟娴都不记得自己又泄了几次,傅信这才抵到最深处,微微痉挛着激射了出来。 孟娴只觉自己好像小死了一回。 第90章家贼难防 一场雪下到中午才放晴。 最后还是傅信抱孟娴去洗的澡,不过她不习惯洗澡也被人伺候,就把他赶出去了。等她收拾干净了从浴室出来,看到傅信正在厨房忙碌。 冬日的阳光从阳台照进来,周遭一片静谧,让她有种暖融融的松快感。闲得无聊,孟娴一个人坐沙发上看电视,胳膊半倚靠在沙发扶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瞌睡。 傅信从厨房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心爱的人在身边,很可爱的犯着困,还是因为被他日操夜弄得太厉害了才导致的。他心里发痒,平静了多年的心湖不住泛起涟漪。 傅信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脚步轻慢,半跪在沙发旁边,也没吵醒孟娴。他眼里划过一丝笑意,一身清冷像冰雪消融般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温柔,视线流连在对方身上,最后落在孟娴脖子上明显的几点淤痕。 傅信凑了过去,目标大概是孟娴的脸,或是她柔软微肿的唇,可惜就在他离她一线之隔时,刺耳的来电铃声猛地打破了这静寂的美好氛围。 孟娴从小憩里猛然惊醒,表情还带着一点迷蒙,直到手机铃声又响两秒,她才后知后觉地去够放在桌上的手机。 而傅信已经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了。 傅岑。 他垂下了眼睑,抬起身子坐到孟娴身旁,自然而然地搂住对方,靠在她肩上。 孟娴似乎来不及反应了,只是朝傅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接了—— “喂,傅岑。”她声音柔软,还隐约带了一丝喜悦——傅信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浑身已经微微紧绷起来,刚才那种愉悦轻松的神色早已消失的荡然无存。 日子过得太好了,以至于他都差点忘了傅岑的存在。 “……嗯,你身体好些了吗?”孟娴说着,无意识地摸了摸傅信抓住她的手,倒像是某种安抚。 “我啊,”她顿一下,看了身旁的傅信一眼,“我一个人在家……云港下雪了,应该比江州冷……嗯,好,你也照顾好你自己。” “……好,再见。” 挂了电话,傅信终于抬起眼皮,目光沉沉地看向孟娴,“我哥他说什么了?” 孟娴无所谓的笑笑,“也没说什么,就问了问我的近况。他腿伤得很重,想回云港也回不了,让我照顾好自己,说过段时间回来看我。” 想起孟娴刚才那句“我一个人在家”,傅信表情看不出喜怒地问:“刚才他问你,你怎么不跟他说,你和我在一起?” 为什么要撒谎,他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孟娴大概误会了傅信这话的意思,以为他是要她公开他们的关系,眼神说不出是惊诧还是怎么,不过还是在笑的,“你想气死你哥啊,趁他病,要他命?” 她凑过去,摸了摸傅信的脸,“好了,我们的事,他早晚会知道的,但不应该是现在,不然我怕他会出什么事。” ——怕傅岑会出事,就不怕他会出事是吗? 傅信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好像同意了孟娴的做法,他不再提这件事了,话锋一转——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想好了吗?” 他说的这个打算,当然不是指他们之间的感情,而是孟娴以后的去向。江州她大概是不会回去了,留在云港的话,只怕她也不甘心。 孟娴脸色的笑意敛去,正了正神色,“应该会先去一趟保加利亚,打算在那边逗留一段时间。我手上还有些钱,应该足够我创立一个工作室,我想做一个自己的花艺品牌,正好可以去保加利亚看看市场情况。” “佛罗伦那边呢,你辛苦得来的工作,不要了吗?”傅信轻声开口问道。 孟娴似乎早有话等着他问,几乎在他话音刚落就开口:“佛罗伦在国外有很多分校区,我查过了,在位期间可以申请调任。我还没被学校解聘,等确定在哪个国家定居了,就申请调任到那儿的分校区就好。” 这些天,她闲来无事,其实也一直有在思考这些,想来想去,这个办法是最两全其美的。 与其攀附资本,不如自己试着成为资本。 傅信薄唇轻启,话还没说出口,门铃突然响了。 孟娴表情意外,“这个时间,谁啊?” 难不成傅信订了什么上门派送的东西? 傅信也一脸不知情,他松开握着孟娴的手,“你昨晚累坏了,歇着吧,我去看看。” 孟家的房子是老房子,门上也没有猫眼,拉开门以前,傅信猜了几个可能会来敲门的人,但他独独没想到,门外站着的人会是傅岑。 傅信定在原地,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显而易见的愣住了。 傅岑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阴沉,他的视线越过傅信看向他身后,然后轻飘飘地回到他身上。 他声线紧绷:“你怎么在这儿?” 来之前,他就猜到傅信没有回爱丁堡而是来云港了,如今亲眼所见,傅岑一颗心如坠冰窟。 胸口和四肢受伤的地方传来一阵阵闷痛,傅岑脑子里电光石火,乱七八糟地冒出来许多猜测——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到哪一步了?孟娴刚才还在电话里撒谎,他来之前,他们在做什么? 他不想往最坏的情况上想,可他不得不那么想。 傅信不作声,只是垂下了眼帘。是这时候,他忽然发现哥哥左手还拄着医用拐杖,他下意识就想上前去扶对方,却被傅岑一把推开,然后径直朝里走去。 傅岑的腿的确尚未恢复,走路不至于一瘸一拐,但也很吃力了,像他这种情况,别说长途跋涉,多走几步医院都不建议。 多可笑,为了抓奸,他要拖着病体跨越几个城市,奸夫还是他亲弟弟。 他斗赢了白霍和程锴,到头来,竟被最信任的人挖了墙角。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从玄关到走廊,十几步的距离,傅岑走的双腿钻心的疼,人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却还抱着最后一丝丝希望—— 他还没见到孟娴呢,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说不定傅信只是在这儿照顾她,他狼子野心,孟娴却不一定愿意接受他的感情。 问清楚就好了,说不定,一切还来得及呢。 他这样想着,却在见到孟娴的一瞬间,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了,他从头僵冷到脚,目光死死盯着孟娴脖子上隐约露出来的暧昧痕迹。 他和她在一起那么多年,比谁都清楚,性事过后的孟娴,是什么样的。 那是被男人折腾狠了才会有的痕迹,那是不知道受了多少肏弄才会有的春潮面色。 第91章只有你不可以「Рo1⒏red」 “傅岑?” 孟娴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愣怔过后,是微微有些勉强的惊喜。 ——大抵是惊大过于喜吧。傅岑想着,脸上也勉强挤出一丝虚伪笑意,“想给你个惊喜来着,所以刚才就没告诉你我回来了。” 孟娴已经下意识去扶傅岑,两人坐到沙发上,傅信才走了过来,从头到尾都没看傅岑,眼神有些微的闪躲。 “你伤成这样,干嘛大老远跑回来。傅信他听了你的话,特别照顾我,你不用担心的。”孟娴随口说,这也就算解释了为什么傅信会在她家了。 孟娴还被蒙在鼓里,以为傅信当初跟着她回云港真的是受傅岑所托,她哪里想得到,傅信是两头欺瞒。 “是嘛,”傅岑语气凉飕飕地,别有深意地回头看了傅信一眼——听孟娴这话,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傅信借他的名头凑到孟娴身边,说是照顾,也的确“照顾”得挺好,都照顾到床上去了。 “那刚才在电话里,你怎么说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傅岑微笑着问,表情看不出不对劲,就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质问来的这么快,孟娴呼吸微滞,她似乎也隐约察觉到傅岑语气里的异样,可仔细想想,她和傅信昨晚才发生关系,傅岑好像没可能这么快就知道。 “是这样,”孟娴脸不红心不跳的,“傅信为了方便照顾我,就住我家了。不过平时这个时间他都会出去买菜什么的,接电话的时候我在卧室,不知道傅信他回来了,他那个时候在厨房呢。” 傅岑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孟娴以为他信了,打消心头疑虑,岔开了话题,“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傅信他学会做饭了,手艺还挺不错的。正好到午饭时间了,你们先聊,我去拿碗筷,马上开饭。” 孟娴前脚离开,傅岑眉眼间温柔的笑瞬间消失殆尽,他压低了声音警告傅信:“我不想在这儿跟你吵架,你也最好不要在她面前暴露,回家我再跟你算账。” 上次和程锴打架,他就没讨到好,又有白霍这个前车之鉴在,可知孟娴是很厌恶他们吃醋斗狠的。他不相信孟娴会平白无故跟傅信纠缠,那就只能是傅信趁虚而入。 这笔账必须要算,但不是现在。 傅信倒还算平静,不如说他一直以来都是那副情绪不外露的漠然模样。傅岑说了这样的话,他也默不作声的,只是眼神沉静地看向别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顿饭吃的平静而诡异,一桌叁个人,都各怀鬼胎。 傅信收拾干净了碗筷从厨房出来,傅岑已经等着他了。他和孟娴说要带傅信回去,等晚上再来。 傅岑的车就停在外面,他没办法开,是找了代驾的,不过回去的时候就有傅信了。直到和孟娴告了别,开出孟家很远,傅岑的脸色才一点点沉了下来。 车里一片死寂,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傅信专心开车,只是他一抬眼,就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哥哥无比难看的脸色。 到家的时候傅信推着行李箱跟在哥哥后面,傅岑因为腿伤,开门进去的时候还趔趄一下,傅信便下意识去扶,被哥哥用力甩开了手—— “滚开。”对方微微咬着牙道。 傅信瞬间僵在原地,好像一瞬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不过此情此景,他也早有预料,从他决定向孟娴表明心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兄弟反目的准备。 片刻—— “……哥,对不起。”傅信低下了素日清高倨傲的头颅,为这么多年的隐瞒道歉,为欺骗傅岑道歉,也为抢夺他心爱之人道歉。 觊觎自己亲哥哥的女人,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管傅岑怎么愤怒,都是应该的。 听他这话,傅岑却笑了,只不过是冷笑。他眼神和语气都带着讥讽,比当初得知程锴挖他墙角时要更难受百倍。 “对不起?你这句道歉,是你勾引孟娴的歉意,还是你以后铁了心要跟我分一杯羹、所以提前说一声的歉意?” 傅信垂在双腿两侧的手猛地握紧,良久,他语气艰涩的开口:“都有。” 短短两个字,已经摆明了傅信的态度,他不是一时贪欢,他更不会放弃孟娴。 傅岑居高临下地看着弟弟,他嘴里吐出每一个字,都好像锋利沉重的刀: “你做梦。” “别以为你跟我长得像,她就会高看你两眼。要是我没猜错,你也是凭这张脸爬上她的床的吧?是我瞎了眼,这么多年,竟然没看出你的心思。” 他靠近一步,睥睨着这个曾经最疼爱的弟弟,语气阴冷:“我告诉你傅信,谁都可以跟我抢,只有你不可以。” 傅信猛地抬眼,眼神带了些狠意,像是被哥哥这些话激怒了,“凭什么?” 凭什么只有他不可以? “凭我是你哥,凭她是我的人,凭你这么多年欠我的教养之恩。别忘了,当年爸妈离婚,爸和他后娶的女人是怎么对你的,又是谁,把你救出来,照顾你,给你出学费和生活费。” “没有我,你哪儿来的今天?”傅岑反问的语气并不激烈,但足够诛心,他以前怕弟弟伤自尊,从不主动在他面前提这些,如今却被嫉妒和愤怒冲昏了头脑,一股脑的倾泻而出。 傅信只失神半秒,却没有因为傅岑这话产生一丝丝动摇,傅岑说的这些,他心里都清楚,他也并非狼心狗肺之辈,但他不可能因为顾忌傅岑这些恩情,就放弃孟娴。 “我会还的,你在我身上投注的所有,我会连本带息,全部还给你的。”说到最后,傅信几乎一字一句。 “至于孟娴,我喜欢她,所以我不会放弃的,不管你说什么。” “……你喜欢她,那她喜欢你吗?”傅岑反问地还算平静,只不过微微颤抖的眼睫暴露了他隐忍的一切情绪。 傅信颌骨微抬,定定地看着他哥,“她喜欢我,我们第一次的时候,她叫的是我的名字。她没有把我认成你,她说,她喜欢我。” 虽然是在床上,被他入得受不了的时候,让他哄着说的。 傅岑没受伤的那只手几乎是在傅信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就猛地揪紧了他的衣领,脸上从容彻底破碎,是对着弟弟从未有过的凶狠: “你他妈再说一遍试试!”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92章不再有下一个 “再说多少遍也是一样,我对孟娴的感情不比你少。你知道我什么性格,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冒险做出这种事来……” “啪”的一下,是拳头狠狠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傅信话音还没落,人已经被哥哥掼倒在地。 傅岑双眸微红,胸前剧烈起伏着,整个人像一头失去理智的困兽——他眼看着傅信扶着墙一点点站起来,嘴角即刻就渗出一缕血丝。 一片空荡荡的沉寂中,只能听见傅信压低了的、平静的呼吸声。 他看向哥哥,目光如炬,语气带着微弱的挑衅和十分可恶的从容:“继续打吧,你越打我,她越心疼。我不会还手的,但作为亲弟弟,我最后提醒你一句,” “……你打不死我,但你很可能成为下一个白霍。” 白霍两个字,在他们所有人里都相当于禁忌,不能在孟娴面前提,更不能在他们之间提,因为谁都不想像他那样,被独占欲逼疯,把孟娴折腾的遍体鳞伤,最后落得一个被心爱之人拼死也要甩掉抛弃的下场。 傅信他哪里是高山雪莲,他分明是不动声色的冷血毒蛇,匍匐在暗处等待时机,只等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那一刻。一旦发生利益冲突,叁言两语就可直击要害——他很清楚傅岑的底线是什么,比起孟娴被抢走一时半刻,他更害怕永远失去她。 傅岑眼前一黑,简直有种要昏倒在地的错觉。可他不得不承认,他混沌愤怒的思绪也在这一刻突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几乎是醍醐灌顶,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傅信的话是对的。 即便他眼神憎恶地看着自己平时最疼爱的弟弟,可他终究没再出手打第二拳——晚上还要见孟娴,他不能让她觉得,他是白霍那种疯子。 虽然他的确是。 僵滞两秒,傅岑忽地笑了,硬的不行,他也努力平静下来,改用怀柔政策: “傅信,不是我说,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 淡淡的嘲讽过后,傅岑又恢复成平时那种气定神闲、老谋深算的狐狸样:“我和她在一起十年,她都可以一朝抛下我,和白霍,和程锴,和你在一起,你跟她真正在一起才几天,你该不会以为,凭她在床上说的那几句情话,就能保你一辈子了吧?” “我告诉你,我根本不可能放手的,你要是受不了,也别跟我争这一时的意气了,趁早从她身边滚开。” 傅岑是在给傅信打预防针。他们兄弟俩,一个顶一个地摸得清孟娴的心思,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劣根性,她根本不可能专情于一人,是个受不了诱惑、甚至极度自私的利己主义者。 今天可以爱你,明天就可以爱他。 傅岑不认为傅信能像他那样忍得了孟娴身边还有其他男人的存在,他是多年感情无奈隐忍,可傅信毕竟还年轻,这世上又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其他男人在心爱之人身边打转? 傅岑却未能如愿等来傅信的破防,对方反而扯了扯受伤的嘴角,似笑非笑地,好像早就在等着他这些话一样: “哥,你真的太小看我了。你以为我对她是一时的感情吗?”他顿一顿,语气加重了些:“……我远比你想象的,要爱她的多,她所有的好与坏,我都可以忍受。” 他话音落下,傅岑已经危险地眯起了眼,可傅信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目光瞬间由愠怒转变为审视—— “但是你心里也很清楚,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人。你不能独占,我也不能,既然这样,我们何不各退一步?” 傅岑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在一瞬间明白了傅信的意思——既然无法独占,倒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 傅信目光沉沉,字字句句,全是算计: “你有没有想过,让她身边从此以后只有我们,不再有下一个?” —————————————————————— 傅岑是在傍晚的时候摁响孟娴家的门铃的,她开了门,门外却只站着傅岑一个人。 似乎是看出了她微微探究的眼神,傅岑脸不红心不跳地微笑着撒谎:“傅信他说有点累了,所以把我送来以后就回去了,过两天再来接我。” 其实不是,傅信之所以愿意把孟娴暂时还给他,一是掩盖他被打那一拳的红肿,二是对傅岑的补偿。 补偿他被照顾多年的亲弟弟横刀夺爱,也补偿他万般隐忍、考虑了整整一个下午后最终同意傅信的办法。 虽然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为长久计,傅信答应了他哥,“补偿”期间,他不会去打扰他们,这段日子,孟娴是独属于他傅岑一个人的。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孟娴都丝毫不知,她仍以为自己和傅信之间的事情被他们隐瞒的很好呢。 傅岑都这样说了,孟娴就没再追问,习惯性地上前去扶傅岑。傅岑终于如愿以偿,没用多少力道地靠拢在孟娴身上,一只手横过她后颈紧紧地搂住。 他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儿,也勾起他心底深处浓厚的爱意。 是让他魂牵梦萦,经历了这么多变故仍然坚决留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全心全意、从少年时期就喜欢至今的人。 为了她,他早已不记得自己妥协过多少次了。 傅信敢那般有恃无恐地和他谈条件,无非是知道他一定会答应,面对孟娴,傅岑永远是认输的那一方。 傅岑笑一下,在孟娴看不见的地方,这笑带着不甘、苦涩,同时也带着释然和温情。 “孟娴。”他轻声地,温柔地叫她的名字。 “嗯?” 傅岑侧过身,把孟娴拥进怀里,抱得有些用力,像是失而复得的那种用力。他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吻落下去的时候,力度轻得仿佛只是落下一片羽毛。 “我想和你住一起,可以吗?” 当初还没有什么白霍程锴的时候,他和她是名正言顺的情侣,他们可一直都是住在一起的。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这么多年。 孟娴笑了笑,“你要在这儿待几天,当然和我在一起住了,我又不可能撵你去外面住酒店是不是?” 傅岑低头,唇距离孟娴只剩微末的一两厘米时,他停住了,目光灼灼地看着爱人,像是宣示主权,像是讨要承诺,他语气温润,但又十足坚定: “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辈子都住在一起。” 再也不分开。 第93章爱丁堡的夜 下雪的时候不冷,化雪的时候反而冷了。 傅信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沙发上躺着。他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还出了一身冷汗。一抬眼,他看到黑色的电视屏幕上映照出他那张脸——微微失神的惊悸,像是后怕,像是庆幸。 他做噩梦了,梦到时间倒流,回到了孟娴和白霍结婚的那几年。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就忽然全都失去了。不过还好,他知道他们会离婚,知道自己未来会有机会靠近她。 但他不知道那是个梦。 于是他只能等着,他在梦里等啊等,等了好多年,也没能等到孟娴回头看他一眼。 他和她做了一辈子的陌路人。 周围一片死寂,暗的什么也看不清,昏冷月光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冬夜刺骨的寒冷将他整个包裹住。 傅信的呼吸还未完全平复,他坐起来,抱膝蜷缩,整个人倚靠在沙发靠背上,身上只穿了一套单薄的家居服。 他无法形容这种噩梦醒来、劫后余生的感觉。 唯有庆幸。 庆幸那只是个梦。 思绪一转,他随即想到傅岑和孟娴。这个时间,他们在做什么? 或许拥抱在一起看着电视,或许在接吻,也或许相拥而眠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傅信实在无法忽略那种强烈的羡慕和嫉妒的感觉——今天之前,这些还都是属于他的。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跟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他也是一样。说出那些话和傅岑谈判的时候,每说一个字,他就仿佛吞了一千根针。 很早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走上这条路一定会很痛苦,所以当初为了避免一切痛苦,他用理智压抑感情,甚至不惜在她心里留下一个冷血动物的印象。 他不是不懂人的感情,他有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不懂呢?他只是冷漠惯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 现在他刚学会,就不得不把心爱的人推向别人。 傅信双目失焦,自言自语般地低低呢喃出声: “……好冷。” —————————————————————— 这个季节其实并不适合去保加利亚,因为没到花期,但傅岑还是陪着孟娴去了,帮她完成了孟青的遗愿,同时也完成了他自己的夙愿。 “等明年七月到十月份的时候,我们再来一次,那个时候的保加利亚是最美最热闹的,也最适合旅游。”结束保加利亚之行,打车去机场的路上,傅岑这么对孟娴说道。 孟娴点点头,她日后要做和鲜花有关的工作,免不了要常在国内外的鲜花盛产地奔走,肯定还会再来的。 “下一站,我们去爱丁堡,我查了所有开设佛罗伦分校的城市,爱丁堡的是距离我们最近的一所。” 有点耳熟,孟娴下意识问:“那不是傅信所在的城市吗?” 她记得傅信的学校就在爱丁堡来着,上次一别,她就一直和傅岑在一起,没再见过傅信了。 “对,保加利亚西邻英国,我们来这儿的第二天,傅信就已经回爱丁堡了。他那边催的紧,没来得及跟我们告别。”傅岑不疾不徐地解释,但事实是傅信根本不能和他们告别,为了那个乍一听颇荒唐的约定,傅信暂时还不能和孟娴见面。 不过现在约定期满,他也该为以后打算了。 孟娴没什么异议,她本来就打算去有佛罗伦分校区的城市看看,要考虑在哪里定居,第一站是爱丁堡的话,正好还可以看望一下傅信。 下车以后傅岑去车后备箱取行李了,孟娴漫无目的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然后忽然皱了皱眉,慢慢回过头来—— 什么都没有,刚才那一丝丝让她本能感到不适的异样目光消失了——没有人看她,那些陌生的异国面孔都在忙自己的事。 傅岑走过来,顺着孟娴探究的目光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到,“怎么了?”他问。 孟娴这才收回视线,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 两个多小时,飞机落地,这座雄踞在绵延的峭壁之上,位于东海岸入海口的陌生城市也终于映入眼帘。 爱丁堡有新旧城之分,新城是幽雅的乔治亚设计风格,旧城则多有一些古时城堡、古教堂以及维多利亚时代的建筑。 很冷。爱丁堡的冷是出了名的,只是孟娴没想到会这么冷,若是在国内,这个季节其实还算不上深冬。 孟娴本以为他们会去酒店,结果被傅岑带到一处明显是民居的住宅区。周围有欧洲中世纪的尖顶房子,也有现代化的商店,大面积的玻璃橱窗,映出温黄色的明亮灯光。 已经傍晚了,天气昏黑,空中开始飘起小雪了。 孟娴站在二楼,可以透过整整一面墙那么大的落地玻璃俯瞰周围的景色,室内灯光也是微微偏暖,整体风格很简约,不过看起来像是一直有人在住的,收拾的很干净。 她视线虚无缥缈地看着外面没什么人经过的街道,最终落在道路尽头一辆覆盖了薄薄一层雪的黑车上。 傅岑开了暖气,朝孟娴走过去,身上的大衣外套衬得他格外温润修长。 “这是当初傅信考到爱丁堡,我买给他的房子。不过他现在在学校,多数时候住学校分配的青年公寓,不经常回来。” 话音落下,孟娴就被傅岑从身后抱住了。他微微低垂下头,轻吻她的脸颊,把爱人抱紧入怀的幸福感几乎将他整个包裹起来。 这样想着,傅岑不由得抬手,覆上孟娴右脸下颌,使他能够顺势吻住她。 —————————————————————— 傅信到家的时候,家里还是和他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一片寂静,偶尔听到外面传来风雪声。 只是走出玄关,他忽然发现异样——客厅的灯开着,而且中央空调也在运作,空了两天没人住的房子此刻温暖如春。 似乎是想到什么,傅信转身小跑着往次卧的方向去。主卧是他的房间,傅岑大概率不愿意侵占。 果然,才走到次卧门前,傅信就听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暧昧低喘的声音。 男女都有,且都是他最最熟悉的人发出来的。先不说他没见过哥哥做爱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但此时此刻他听到的那些呜咽呻吟,确确实实是孟娴发出的。 推开门,傅信眼底仍含着微妙的苦涩,可他还是推开了。 门虚掩着,没发出任何动静,从卧室门到大床还有一段距离,被自带的浴室形成一个小小的视线死角。 他听到傅岑轻笑出声,微微喑哑的声线含着情欲: “……这样好吗,是不是没那么累了……好看的,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情话掺杂着抽插的水声,傅信简直是下意识地就在脑海里勾勒出了孟娴现在的样子。 下一秒,眼前景象和脑子里的幻想重迭了,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傅信还是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是女上位。 孟娴和傅岑面对面地抱在一起,她就坐在他大腿上,被他抬着屁股上上下下地肏弄。从傅信的角度,可以看到孟娴白皙光裸的背,还有努力吞吃男人肉棒的小穴。 两个人都衣衫半褪,傅岑的白衬衫要脱不脱地挂在后背和手臂上,脸色潮红,眼里是浓稠的痴迷和性欲。 似乎是终于察觉到有人进来了,原本正埋进孟娴颈窝里吮吻的傅岑勉强抬起眼皮,身下动作仍不停。 看见是傅信,他只愣了半秒,随后却勾勾嘴角,露出一个冰冷但又挑衅的笑。 第94章让我留在你身边h 明明知道进来以后会看到多么淫靡的场面,傅信还是进来了。他提心吊胆的思绪也终于无力溃败地松散了,有种早有预料的、沉静的癫狂。 看吧,好好看看,这才只是第一次,以后还会有更多——强制自己做脱敏的傅信,如此逼迫着他的视线。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于他来说宛如凌迟的一幕。 事实上从听到声音到亲眼见识,傅信已经在心里过了无数个疯狂的念头。 甚至有一瞬间,他近乎有一种杀了哥哥的冲动。 怎么可能不恨,怎么可能不恨? 可是下一秒,理智回笼,他又想起从小到大傅岑对他的养育照顾,那些恨意便悄无声息地消散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一个是他最最重要的亲人,一个是他藏在心底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失去任何一个,他都会痛不欲生。 ——更何况,和解共享,还是他提出来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傅信仿佛感受到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跟着五脏六腑一起疼了,是那种钝刀慢剐般的疼,夹杂着嫉妒,还有挣扎的爱意。 算了,算了吧。 傅信静悄悄地站在那里,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他一边看着心爱的人被他人肏弄而痛苦麻木着,一边又因为孟娴动情的呻吟和挨肏时淫乱美妙的身体而不自觉地勃起了。 何其荒谬啊。 从傅信进来开始,孟娴已经高潮过一次了。傅岑腿伤还没好利索,所以这个姿势是最合适的,就一直没有换。不过中途她呻吟着高潮的时候,傅岑会停下来,只是埋入她穴里不抽出来,和她接吻,爱抚她的身体一会儿,好让她缓解那股要命的性快感。 而现在,她再次泄身了,呻吟急促而微微尖锐。可这次傅岑却没有停下来,而是一刻也不停地、用力耸动着腰肢去顶肏她;她流出来的大股水亮的淫液被肉棒“咕叽咕叽”地带出来,再塞回去,有的从紧绷到发白的穴口里流出来,流到腿根,再顺着重力滴落到床单上。 屋里这叁个人都知道,傅岑这是要射了。 他稍微抬起下颌,索吻的姿态熟练至极,孟娴刚高潮过,穴里敏感的要命,被傅岑这样插,便有些受不了了,吟哦带着哭腔,可惜下一秒就被傅岑封在唇齿之间,只余下无力压抑的呜咽声。 男女交媾的淫靡水声陡然密集剧烈起来,傅信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的注视而变得充血发酸,视线微微模糊,他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不知道那样大开大合地肏了多久,傅信听到哥哥一声压抑的闷哼,还有孟娴无力绵长的呻吟,抽插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了。 他眼前一点点恢复清明。 他们也终于结束了。 傅信劫后余生般地松一口气,才发现自己早已经精疲力尽。 傅岑把性器抽了出去,但孟娴还靠在他怀里,细细地喘着气。只是从情欲中抽身出来,人就很容易能发现周围的注视了——她一点点转过脸,脸上的迷蒙还未完全散去,以至于视线触及到傅信的时候,那些慌乱惊恐便迟钝缓慢了些。 “傅……傅信?”她脸色猛地一白,声音甚至还微微沙哑着,是在刚才的性交中叫的太忘我所致。惶然过后,她脸上是浅薄的愧疚。傅信就那么看着她,一步步朝他们走近。 她整个人已经被肏弄的凌乱不堪了,傅岑却好似根本没看见屋里有傅信这个人一般,还在从善如流地低头轻舔孟娴的脖颈。 傅信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孟娴光裸大半的后背上,然后握着她的肩膀,似乎是要将她带离傅岑的怀抱似的。 孟娴有种对眼前境况无所适从的怔愣,但傅岑很快反应过来,护食一般更加抱紧孟娴,抬起头来看着弟弟,声音低沉:“你急什么,就不能再等一会儿吗?” 孟娴眼里又浮上错愕——他们在说什么?她怎么有种,他们兄弟俩早已经背着她达成了某种约定的既视感? 傅信神色不变,转而和哥哥对上视线,他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执拗,连语气都变得冷硬: “怎么,你要反悔吗?”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傅岑答应过他的,约定期满,孟娴就不再独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既然傅岑已经缠着孟娴这么久了,那他自然可以随时把人带走。 只有短短两句话,傅信咬的很重,仿佛如果傅岑不松开,他就要怎么样了似的。是这时候,孟娴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神了,她虽然什么也不知道,可此情此景,也能猜出个大概来了。心里波涛汹涌地猜测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眼看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傅岑却勾勾唇角,施施然地松开了手。 几乎在他松手的一瞬间,傅信就带着孟娴半站起来,然后一手穿过她膝弯,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孟娴低低地惊呼一声,双臂下意识地环住傅信脖子,她根本没来得及看傅岑一眼,傅信已经几个大步离开了次卧。 孟娴心脏狂跳,再开口连语气都微微发颤:“傅信,我……” 我什么?她发出这个单薄的音节,却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他们叁个人如今的关系,简直要多荒诞就有多荒诞,要多悖伦就有多悖伦,她又能说什么。 很快,傅信抱着孟娴回到了主卧,她被轻轻地放到床上,披的外套也顺势滑落下来,露出她里面被揉乱的衣衫,裙摆堆在腰间,裙下一丝不挂,隐秘美丽的叁角区还残留着一片泥泞。 傅信一直在沉默,他表情寻常,看不出生气与否,只是抽了床头的纸巾,低眉顺眼地,单腿跪在床上细细地帮她擦拭那些粘腻的液体。 孟娴便也不出声了,她一动不动地任他施为,偶尔纸巾蹭到敏感的地方,她才会轻轻地颤抖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 用过的纸巾被团成团扔进垃圾桶里,傅信敛去了面对傅岑时少见的尖锐戾气,声音压的低低的,“……你知道,我和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说着,傅信看向孟娴,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他几乎是在盯着她。可惜的是,孟娴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她似乎已经猜到了,并且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一切。 只要是对她有利无害的事,她从来不会费心去思考。可是傅信好像为此很难受,孟娴觉得,她大约应该哄哄他。 一片静寂中,孟娴屈膝朝傅信凑近,她慢慢握住他的手,拇指指腹甚至轻抚他的手背,整个姿态温柔缱绻极了: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不会伤害我的,对吗?” 听听,这话术多么狡猾啊。傅信一言不发,深深地看着孟娴,看着这个把他们兄弟两个死死拿捏在手心、而他们还心甘情愿陷进去的罪人。 傅信曾在不能爱孟娴的时候,勉强能把自己摘出去做一个旁观者,那个时候他就很清楚她的可怕之处了,她的裙下之臣,各个都是自欺欺人的好手。 ——她简直像一朵外表无害而美丽的食人花,谁爱上她,就一定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连灵魂也无法逃出生天。 他看穿过她,对她下出这样一针见血的定义;只要他想,他现在也随时可以。可他还是不可控地,因为她说出的那些话而心软,因为她不经意的一个眼神而心动。 陷落不可怕,可怕的是清醒的陷落。 傅信低头,视线落在孟娴的唇上,须臾,他轻轻地吻住那两片唇瓣,顷刻就放开,转而和孟娴额头相抵,他闭上眼,语气带着妥协般的释然: “孟娴,让我留在你身边吧,我爱你。” 他不想说他和傅岑之间的争斗和谈判了,已经没那个必要,从此刻开始,他只想好好爱她。 所以他说的是:我爱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吧。而不是:我爱你,留在我身边吧。他清楚她多情的过去,知道她劣迹斑斑,更明白她是无法专情的。 不是没想过独占,但前车之鉴太过惨烈,不留给他一丝丝妄想的余地。 从来没吃过糖的人,只要一点点甜头就够了,从来没奢望得到过心爱之人,所以如今只要能在她身边就够了。 第95章侧入深插高h 因为傅信这话,孟娴少见地怔了两秒,随后莞尔一笑,她抬头亲在他额头上: “嗯,我也爱你。”这也便是默认了,允许傅信留在她身边。 她就这点好,喜欢谁的时候,情话是从来不吝啬的,叁分感情说成十分,真诚到由不得你不信。 孟娴唇瓣向下游离,然后吻在傅信唇角,转而就被他自发地含住,两个人很快就吻作一团,孟娴被亲的气喘吁吁,还能探出手去摸傅信早已硬挺起来的胯间。 “想插进来吗,我里面还湿着呢……”她用气声,低而柔地在他耳边引诱,仿佛一个欲求不满的妖精。自从两个人在一起,傅信何曾见过孟娴这种魅惑姿态?虽然心里清楚她是权衡利弊之后对他的抚慰,但他还是不可抑制地被瞬间调动起了性欲。 隔着裤子,傅信被摸得心痒难耐。他好多天没碰过她,早就想得不行了;本来就刚开荤没多久,如今欲望开闸,他那处已经硬的生疼,前端挤出的水儿都把内裤顶沁湿了。 “想。”他声线微微哑然,含着撩人的低沉情欲。 何止是想,简直想把她肏烂,肏死在他怀里,让她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可是不能,那多肏几次,让他缓解一下总可以吧。 这样想着,傅信歪头亲在孟娴的脖子上。不,不能算亲,他是在舔咬,牙齿轻轻撕扯白腻软肉,再用舌尖吮吸,好像发情期向配偶求欢的雄兽。 不算疼,但有些痒,孟娴哼了两声,没躲,反而更紧地搂住傅信,“你这儿有套吗?”她问。 傅岑倒是有,但她不敢让傅信去找他要,她怕套没讨过来,傅岑先把傅信弄死了。可是傅岑又说傅信很久没在家住了,应该是不会准备这种东西的——孟娴思绪被性欲裹挟,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着。 就在她决定,勉强让傅信生插外射的时候,傅信一边吸她耳垂,一边开了口:“……有,知道你会来,所以就买了。” 虽然知道孟娴会来爱丁堡,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傅岑存心不告诉他,他只好早早买了提前备着,结果还是被傅岑捷足先登。 那就好,能把这份抚慰礼送出去了——孟娴心想,虽然这抚慰礼就是她自己。 傅信重新吻向孟娴的唇,手也向下游走伸到了她裙下,毫无阻隔地就摸到了她濡湿的腿根。才刚擦干净,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又湿成这样了。 他握住她双肩,将她轻轻推倒在床上,再侧个身,他就可以抬起她一条腿架在肩上了。这样的姿势,使得孟娴的穴口直接暴露出来,且被微微撑开一个小口,轻轻翕动着分泌出水液,引诱着傅信狠狠插进去。 傅信现在戴套变得熟练很多了,孟娴只觉他撕开塑料包装的声音还犹在耳边,那根粗大肿胀的肉棍已经抵住穴口,陷进去一个头了。 “唔……”孟娴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才高潮过没多久的内壁还很敏感,关键是已经被傅岑肏开了,又湿又软,每往里深插一寸,层层迭迭的褶皱媚肉就疯狂地蠕动吸嘬着他傅信的阴茎,咬的他头皮发麻,好几次差点没忍住想要一捅到底。 好不容易入到了最深处,傅信的呼吸已经变得粗重了,平时总是漠然的眉眼染上许多情欲,泛着一层好看的薄红。 他只停顿了两秒,确认自己跪坐在孟娴另一条腿上的力道不会压到她,他才抱着孟娴的腿,挺起腰抽插起来。 一开始还能慢一点,节奏也是孟娴能受得了的,时浅时深,插的她骨头都酥了,没忍住哼哼唧唧地喘出来。被磨过舒服的地方,还会不自觉地抖一下腰夹一下穴。 “嘶——”傅信没忍住倒抽一口凉气,被她猛地一缩紧夹得受不了了,他索性偏头去吻她的腿,然后肏到更深的地方。因为太粗,抽出来时仿佛要把那些褶皱内壁都碾过抻平了一般。 孟娴呻吟急促起来,有时实在受不住,又怕叫的太大声引来傅岑,她只能把脸埋进枕头里,双手揪紧床单,来稍稍缓解一点爽的不行的性快感。 可是这样一来,她发出的那些喘息呻吟便格外压抑起来,又有另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听得傅信心里痒的要命,更加欲罢不能。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孟娴和他的交合处——“噗嗤噗嗤”的水声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窄小的穴口被撑开到极致,紧绷到微微发白,可即便如此可怜了,还在艰难地吞吃着他的肉棒。他每每抽出来,穴口还会被带到外翻,露出淫靡水红的媚肉。 好多水儿,好像怎么流都流不完似的,傅信插一下就插出来一股粘稠的透明淫液,简直让他有种在肏水葡萄的错觉。 傅信眼底一暗,抽插的速度陡然快了起来,嘴里也随即泄出难耐的呻吟声,闷闷的,像是努力压抑但实在压抑不住了才发出来似的。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要融化在那一方小穴里,那么热,那么软,让他克制不住地狂肏猛捣。孟娴的呻吟也跟着尖锐了很多,表情变得微微失神,即便傅信那个角度看不太全,也能感受到她被泼天的快感弄的很无助了。 “啊……傅信,慢点儿……我好像快、快要……”她语无伦次地叫起来,话都说不完整了,整个人被肏得一颠一颠地往上顶,可惜一条腿还在傅信怀里,即便这么用力地顶弄,她也不能离开那根肉棍一步。 明明知道孟娴快要高潮了,傅信非但没有放慢速度,反而更加拼命地耸动着腰,不知疲倦地一次次把粗长的阴茎塞进那窄小美妙的小湿穴里。 很快,孟娴就浑身绷紧、战栗着高潮了。她高潮的样子很明显,整个下半身都在小幅度的颤抖,双手死死抓紧床单,脚趾也拼命蜷缩着,呻吟绵长又舒畅。 傅信还是不停,只不过换了个姿势——是他最喜欢的后入,念及孟娴刚高潮过没有力气,她只需趴着,他从后面掰开她屁股,顺着湿滑到不行的穴口深插进去。 “啊——”孟娴因为高潮而微微失焦的瞳孔瞬间回过了神,也在被插入的一瞬间猛地绷紧了腰背。 傅信弯下腰,伏在她脊背上,使她后背和他硬朗的胸膛紧紧相贴,他附在她耳边喘息,好像低低地轻笑了一声,又好像没有,只是声音因为过度的忍耐而变得沙哑: “这才刚开始,受不了了?”他尾音微扬,伴随着下身逐渐开始的抽插律动,他吻了吻孟娴的耳垂,“……我还像上次那样,把你肏晕过去,好不好?” 他这句话,根本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而是在告知她。因为孟娴已经没什么主观意识来判断他的要求了,短短十几秒,她就被他从上一场性交拉入到了下一场情欲深渊中。 很快,温暖的室内再次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插交媾声,混杂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男女呻吟声。 第96章一年的时间 外面的雪还没有停的意思,混杂着刀刃般冷冽刺骨的风,几乎无人经过的街道尽头,只有一道高大的男性身影一直矗立着。 男人穿很正式的西装和大衣,通身一丝不苟,连长相都是冷硬的,带一丝倨傲的贵气。他站在车旁,举一把黑伞,伞上已经落了一层雪,也不见他动一下,浑然一座雕塑般。 白霍不记得自己站在这里多久了。 他知道孟娴很可能已经发现他了。 也知道她大概率不会下楼来见他。 可他还是忍不住幻想,万一呢,万一她已经消气了,愿意见他一面呢?就算是赶他走的也好,他只想见她一面。 可是没有,耳边风声呼啸,他看的双眼都发疼了,视线里还是没出现他心心念念的那道身影。 爱丁堡的夜很长,也很冷,他已经浑身僵硬,就那么站在那儿,无论如何也等不来想见的那个人。 雪越下越大了。 —————————————————————— 一年后。 王子街某栋商业楼内,孟娴坐办公桌前,浏览完平板上那个最近挺火的vlog视频时,她正好收到傅岑发来的消息,问她晚饭想吃什么。 她有些心不在焉,在屏幕上慢慢地敲出一行字——“不回家吃了,约了人谈工作。如果能谈妥,或许可以给Cyan带来一大笔投资。” 发送成功。 她视线重新落回到那个已经结束了的视频上,封面标题是:一年的时间可以为我带来哪些改变? 点开那条视频的头像,就是视频的作者了。一个法国籍的短视频女性博主,现居爱丁堡,马上要举行婚礼,婚礼布置的项目选定了Cyan工作室。 Cyan就是孟娴忙了一年,如今才终于勉强算是安稳下来、正式运营且小有起色的工作室,也是独属于她的原创花艺品牌。 她如今算是定居在爱丁堡了,一边在这边的佛罗伦分校上班,一边经营工作室。傅岑也随她一起调任过来,还是比她高一层职位的音乐系教授。 对她来说,一年的时间或许改变不了什么,但她一向信奉厚积薄发,她还年轻,不急于这一时;更何况小有起色也是起色,总好过原地踏步。 因为以前从没接触过,所以创办Cyan至今,她也吃了不少的苦,不过都是必经之路,也没什么好说。 凡是不能打败她的苦难,都是有利于她的,她一直坚信。 “叩叩”两下敲门声,将孟娴微微跑神的思绪拖拽回来,“请进——”她没抬眼,声音颇为朗利。入乡随俗,她如今的口语说的也越发流畅了。 进来的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华裔女孩儿,孟娴认得,是最近刚招进来的自媒体运营,毕业两年的大学生,中文说的挺不错的,叫琳恩。 琳恩母亲是华人,出生在英国,长在英国,但因为她母亲的缘故,她也经常随家人一起回国小住,所以孟娴就算用中文和她交流,也基本没什么障碍。 “打扰了。我又整理了一些资料,是格瑞塔平时发在社交帐号上的东西,关于她对婚姻、家庭的看法以及住宅装修的喜好等,您可以看看,以判断她具体想要什么样的婚礼现场。”长相颇英气的混血女孩儿说着,将一个红色封皮的文件夹放在孟娴桌上。 格瑞塔就是那个视频博主,对方的各个社交平台拢共有差不多七十多万的粉丝,这个数量放在国内可能不算什么,但在国外已经算是大型网红。 Cyan对外营业这段时间,因为是新工作室,所以对接的订单基本都比较小,格瑞塔的婚礼布置算是第一单大头,而且她作为大网红,影响力不容小觑,如果这个项目能做好,婚礼现场出现在她的视频里,就能给工作室带来巨大的潜在流量。 若非如此,孟娴也不至于这么上心,要把格瑞塔扒个底朝天来摸索她的审美和喜好。 孟娴轻轻地舒口气,抬眼看向琳恩,“对了,最近工作室的流量怎么样?” 花艺工作室不比实体花店,要想增加客流量,很要紧的就是线上。所以她在运营宣传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除了琳恩,还招了另外几个员工。不过琳恩以前做过自媒体博主助理,比较有工作经验,所以孟娴会习惯询问她。 琳恩似乎早有预料孟娴会问她,从容不迫地回:“有些起伏,不过总体比较稳定,也陆陆续续联系了一些花艺方面的博主约定合作,截止目前有将近一半的博主回复了,稍后我会把他们的账号内容以及数据、报价等整理出来。” “好,辛苦了。”孟娴一贯和颜悦色,下边的人任务完成的好,她也能轻松很多。 琳恩出去以后,孟娴放在桌上的手机又震动一下,她点开锁屏,还是傅岑: “傅信今晚要在实验室赶进度,不能去接你,我和他调一下。你在哪个餐厅吃饭,到了以后把定位发我,我也好提前看看路线。” 孟娴恍惚一下,才想起今天周一,这周轮到傅信做“男朋友”了。 这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叁个人定下的“君子协议”,适用范围主要是外出的时候,当然关上门在家里,就是各凭本事了。 “好。”她打出这个字发出去,起身去办公室内置的个人休息室换衣服。毕竟要赴约,正式一些的装束和妆容是基本礼貌。 她要见的这个人也是格瑞塔介绍的,身份不明,工作不明,只知道是格瑞塔的朋友,说自己挺欣赏Cyan工作室的花艺风格,觉得很有发展前景,有意投资入股。 她于上周接到对方的电话,是个听声音很干练沉稳的女性,约她今天见面详谈合作的事。 窗外,爱丁堡的天色还算明朗,但太阳已经隐隐有下沉的趋势了。 ………… 与此同时,威尔士世界拉力锦标赛比赛现场。 从上往下俯瞰,那些围绕着没有任何防护的山路疾驰的赛车,正在以最大极限拐过一个又一个盲区弯道,用肉体凡胎和死神一次次擦肩而过。 宁进收回视线,看向倚靠在座椅上,目光沉沉地盯着面前随时变换的实拍屏幕的程锴。耳边风声呼啸,掺杂着直升机机翼极速划过的破空之声。 “哥,A组落后了S组十二秒多了,冠军已经是既定的了。”他说。 世纪级的魔鬼拉力赛,能在官方直升机上现场观战,还要取决于程锴大手笔的赞助,毕竟曾几何时,他也是在下面用命去打败对手的一员,如今却只能坐在直升机里观战。 想到这儿,宁进眼神暗了暗,程锴察觉到,开口时眉头已经皱起来:“能不能别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我会忍不住想要抽你。” 宁进目光一凛,到底不敢真的再那么看着程锴了,他清清嗓子,“哥,那等比赛结束,咱们就回国吗?” 还是……就近拐到爱丁堡去看一看? 后面的话宁进没敢说出口,怕冒冒然说了程锴会真的抽他。 大概半个月前,宁进终于搞到了孟娴目前所在的具体位置和其他一些个人信息,可程锴看了看,却没有像当初那样,人都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了,还要见她一面。 他只是沉默着,没说去爱丁堡,也没说去找孟娴,只是没多久就赞助了一场英国的拉力赛,说要来看比赛。 可宁进知道,自从程锴被诊断出不能再做飙车之类的剧烈运动和极限运动,他已经一年没碰过赛车、跑车了。 又怎么可能突然想要看比赛。 “……”程锴一声不吭,只是遥遥看向外面,良久,他面无表情地扯扯嘴角,眼里划过一丝阴沉: “先不回去。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去见见老朋友呢?” 第97章伊甸园玫瑰 在电话里交流的时候,孟娴真的以为要和她合作的这位是英国人——自我介绍对方报了个英文名:柏莎,又操一口十分标准的英音。 结果见了面,典型的亚洲人长相不说,柏莎开口第一句说的还是中文:“孟小姐,你好。” 是个长相明艳打扮干练的年轻女人,职业正装加上长卷发,零星一点配饰简洁而恰到好处。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孟娴从容开口,和她握手,随后两个人面对面地坐下。 “既然大家都是同胞,那就用母语交流吧,”她笑一笑,礼貌而温和:“叫我秦筝就好,朝秦暮楚的秦,风筝的筝。柏莎只是我为了方便才会用的名字。” 虽然她这么说了,不过毕竟是初次见面,孟娴还是礼节性地称呼她“秦小姐”。 秦筝不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正好咖啡也上来了,她端起来喝一口,放下的时候笑着让孟娴也尝尝:“这家咖啡厅已经开了二十几年了,我也喝了有五六年了,味道还不错。我以前每次做风投赚了大钱,都会来这里点一份榛子蛋糕,犒劳一下自己。” 咖啡还没端起来,孟娴已经闻到那股很浓郁的苦香味了,她不着痕迹地微微皱眉,又很快恢复,喝了一口后姿态得体地评价:“嗯,味道很好”。 秦筝笑着,一眼看穿孟娴礼貌性的谎言:“嫌苦的话,可以放两块方糖,或者加奶。没关系的,我不介意。” 有些咖啡爱好者很反感在咖啡里加糖,认为那样会破坏精品豆手冲咖啡的层次感,只有不懂咖啡的人才会那么做。不过秦筝不是这种人,她的严苛一向只用来约束自己。 寒暄完毕,秦筝从她背的通勤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孟娴面前。不算厚,孟娴目测也就十几张。 “这是我拟的初始合同,不是很完善,只是用来和孟小姐商议的,因为毕竟你还没有决定要跟我合作。你可以先看看我开出的资金和入股需求,我在最后一页简述了我名下公司的市值,孟小姐可以稍微做一下背景调查,因为在决定投资以前,我也调查过您的工作室。” 孟娴明白,知己知彼,才能更放心的合作。 她简单翻看了一下,只挑最紧要的地方,发现秦筝给出的这份合同,大部分条款都是合乎市场、甚至有些偏向于孟娴的;换言之,签了这份合同,孟娴只赚不赔,而且赚的还不少。 说是在做慈善都不为过。 ——有意思,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投资人。 孟娴再开口,直截了当:“我可以问一下,是什么让秦小姐您决定投资Cyan的呢,而且还开出这么好的条件?” 秦筝似乎早有预料孟娴会有这样的质疑,她脸上的浅笑从头到尾都没有消失过: “我想我在第一次通过格瑞塔和你联系的时候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喜欢Cyan的花艺风格,也很喜欢孟小姐你的设计,所以我会刻意地把合同拟订地有利于你方一些,毕竟你们新人工作室,也不容易,但这点钱对我来说,其实不算什么。” 她唇角笑意不变,只是眼底掠过一抹深意:“孟小姐,我只有两个额外的要求。” 孟娴抬起眼帘看她,“您说。” 秦筝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推到孟娴面前,“第一,每周汇总一下工作室的进项盈亏等,不必过于详细,也不必电话告知;最好是发短信,也可以发到我的社交帐号或邮箱上。第二,每周日给我的住处送一束花,或是小型的花艺作品;样式无所谓,只要是你设计的就好,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的风格。” 说完,秦筝低头啜了一口咖啡,看起来很有耐心:“当然,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再给我回复也可以。” 孟娴静静地看着秦筝,须臾,她拿起了对方放在那儿的名片,语气一如既往的温顺: “不用考虑了。秦小姐抛出的橄榄枝很丰厚,我是花艺设计师,但我同时也是一个商人,在商言商,我没有理由不答应您。” 秦筝的这两个要求,第二个虽然略微有些古怪,但也不算过分,细细想来,汇报盈亏是作为一名合伙人正常合理的要求范围,那每周送一束花也可能是在识别她的审美和设计有没有退步跑偏? 似乎……也解释的通。 秦筝的表情看起来很满意,她那杯咖啡也逐渐见了底,“名片上有我所有的联系方式和地址,明天我会派人拟订合同送到Cyan工作室,签好合同后,投资款项叁个工作日之内就会到账。” 说完,她站起来,“既然没什么问题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咖啡我请,”说着,她顿一秒,目光遥遥投向玻璃墙外,站在街道对面的一道修长笔挺的男性身影上。 “……那是你朋友吗?五分钟前他就站在那儿了,一直朝你的方向看。”秦筝问道。 孟娴后知后觉,顺着她的目光也往外看——是傅岑,收到了她发的定位,来的好早。 “是我男朋友。”孟娴坦然地说。 秦筝莞尔:“你男朋友很帅,很配你。” “谢谢。” 出了咖啡厅,傅岑就习惯性敞开大衣,把孟娴整个搂进怀里。 “我还以为你们会约在餐厅。”他顿一顿,“饿不饿,回去做饭有些来不及了,我们去附近的餐厅吃吧?” 身上暖融融的,孟娴不由得在心里慨叹傅岑的贴心。 “……好。”刚才谈正事的时候不觉得饿,现在出来,倒是有些饿得难受起来。 上车以后,孟娴很快就加上了秦筝的社交账号。对方没发布什么东西,廖廖几张照片,还都是关于玫瑰花的,就连她的头像,也是花枝繁复、含苞待放的一大片龙沙宝石。 “秦小姐也很喜欢伊甸园玫瑰吗?”礼貌性地,孟娴发出了第一句话。 不多时,她就回了: “是,心头爱。我最早认识这个花的一切,就是来自于我的爱人。” 孟娴看着手机屏幕的视线微微一怔——记不清她有多久没想起以前了,可因为秦筝这话,她突兀又久违地,想起了白霍。 准确来说,是以前的白霍。 白霍一直是个心智过于成熟沉稳的人,他那样的性格和境界,对花花草草之类的东西其实是无感的。自然也不会认识什么,不同于市面上常卖的那些玫瑰之外的品种;两个人没在一起的时候,在得知她对玫瑰月季之类的花颇有研究以后,他偶尔也会为了和她多说几句话,假装请教她有关玫瑰花的东西。 她教给他的第一个,就是伊甸园玫瑰,别名:龙沙宝石。 驾驶座上的傅岑正专心开车,在一个红灯的当口停下了,很容易就发现了孟娴在走神,他轻声开口:“怎么了?” 孟娴似乎一下子回过神来,然后看着傅岑微笑一下,“……没什么,在想合同。” ………… 翌日,孟娴踏进工作室的一瞬间就发现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热闹非凡的样子让她差点以为工作室有了投资的事被她不小心泄露出去了——毕竟还未尘埃落定,所以她不打算公布,只等签了合同再宣告这一喜讯。 琳恩走过来,一边跟着她往办公室去,一边解释:“您看见了吗?楼下停了一辆跑车。听乔迪说,她在线上的车展见过,一辆九十多万起,还只是标配。” 工作室的人正在议论的就是那辆车和它的车主,左右还没到上班时间,闲聊一下也是放松心情。 孟娴笑了笑,“九十多万的跑车,还好吧。” 琳恩抿唇,“……美金。” 孟娴放外套的动作一滞。 “……” “那是挺贵的。”她干巴巴地为这个话题做了句总结。 “对了,”琳恩说着,拿过放在一边的一幅画框,摆在孟娴的办公桌上: “来了一位客户,说他昨天在线上预约了,今天来详谈一下他想要的方案。他人现在在会客室,这是他带来的画,让您看着找找感觉。” 孟娴刚把秦筝给的那份初始合同从包里拿出来放到桌上,闻言漫不经心地转身看了过去。下一秒,她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微微一愣—— 是当初她失忆醒来,第一次见程锴的时候,他送她的那幅《blue rose》。 第98章占上风的一直是她 孟娴在这一年中偶尔会想起程锴,但也不算频繁。 她当初急于离开白霍和江州,根本无暇顾及程锴,更何况她从来都是把个人利益放在第一位的人,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自己的意愿——或者也可以说,她并没有那么在乎他。 blue rose,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她和程锴之间那些露水情缘,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长久。程锴身后有程宗柏和程家,程家又把白霍看的那么重,她只要一想到他们两家盘根错节的交集和利益关系,她就觉得头疼。 连带她心里对程锴那些喜欢,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太麻烦了,她没必要为了他给自己的人生制造那些隐患。一开始他们会纠缠在一起,就是为了利用他引开白霍的火力,如今一切都了结了,程锴自然也失去了利用价值。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薄情也罢,总之她是有意识地,一步步地丢弃了程锴。 她甚至觉得这样很好——程锴不必为了她被程家为难、关禁闭,不必因为她被剥夺职权、折去羽翼,没有她,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小少爷。 所以当孟娴在会客室见到程锴的时候,她整个人的姿态都是很平静的,表情也毫无波动——她觉得程锴应该会理解她的不得已的,更何况她也没有实质性地欺骗他、伤害他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为了些莫须有的东西撕破脸面。 做不成情人,做朋友、做合作愉快的甲乙方还是可以的。 她倒是豁达—— 程锴却在片刻的沉默过后,嘴角扯出一个微妙的、讥讽的弧度,给这场“重逢”拉开了一个不太美好的开场。 “好久不见,我看你过的挺好。”他声音微沉。 徐楸给了琳恩一个眼神,示意她先出去,伴随着一道轻轻的关门声,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孟娴从善如流地笑了笑: “你也是啊。” 程锴看起来和一年前没什么变化,非要说的话,眼神里似乎多了些沉静,说起夹枪带棒的话,戾气也没以前那么明显了。 程锴看着孟娴,姿态漫不经心的,不见当初站在她面前时的殷切模样:“怎么,你好像并不惊讶,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倒也算不上居高临下,比起当初她刚认识他那会儿的乖戾傲慢,他现在的语气只能算是漠然。 孟娴啜了一口琳恩方才端上来的花茶,玫瑰花瓣经过热水的浸泡已经饱满水润起来,在水里此起彼伏的游动着。她语气平静地开口:“所有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要买花束作品,或者其他花艺品,没有例外。” 言下之意,他程锴不也是为了她的设计方案而来,所以用不着惊讶。 视而不见、插科打诨,一向是孟娴的拿手好戏。程锴明明最清楚不过了,可不知为什么,看见她这种满不在乎的姿态,他心口还是不可忽视地传来阵阵抽痛。 程锴在这一刻仿佛能听见自己牙齿研磨的微弱声响,还有因为太用力压抑一些情绪而导致的耳鸣——冗长尖锐,细密的疼痛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一样地折磨着他。 须臾,程锴整个人松懈了下来,仿佛卸了那些怨恨、不甘的力道,他看孟娴的眼神变得陌生: “你说的对,我来这儿,就是为了你的花艺作品。”他语气轻慢,指骨屈起,轻轻点了点桌上每月更新一次、专门用来给客户看的Cyan工作室宣传册,“……我在爱丁堡得了处房产,哪儿哪儿都好,但就是看着太缺少人情味了,你就用你的设计,帮我好好装置一下吧。” 他顿一下,“……毕竟,我女朋友不日就要住进去了,我答应过她的。” 女朋友? ——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口中的女朋友,自然也不是她。 听到这叁个字,孟娴眼里终于多了一丝波澜,不过只是一闪而过,她再开口,一句客人的隐私也不多问,所有的重点,都放在了他作为甲方所提出的要求上。 “我不太建议您这样做。鲜切花用来布置房屋的话,最多只能开放一到两天就会因为缺水而枯萎,我这边更建议您联系花卉种植公司,以地栽的形式将各种藤本类花卉种在房子里里外外。”她甚至公事公办到,用“您”来称呼程锴。 “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靠谱的花卉种植公司,他们有专业的花圃和种植技术,可以……”可以更好地帮他布置爱情暖巢,而她们工作室只需要收取一点点中介费和劳务费。 可她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程锴打断了:“不需要,我乐意用鲜切花,你就当每两天布置一个婚礼现场,不就好了吗?多少钱我都会付的,如果方案和设计好的话,我会多付几倍也说不定。” 说完,程锴定定地看着孟娴。 有钱也不是这么个挥霍法儿,最重要的是,两天换一次花艺设计,那她就要每天都去那个房子,而且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这上面。 虽然这是她的工作。 孟娴垂下眼帘,思索片刻,又抬眼看向程锴:“好,既然您这样要求了,我会根据工作室的流程先拿出一周的设计方案出来,如果您和您的女朋友觉得满意,我这边随时可以开始。” 程锴眼中的散漫和从容终于因为孟娴从一而终的温顺而一点点破碎了。 他以为孟娴会拒绝,不管是出于醋意,还是出于对他无理取闹的要求的为难,都可以,这至少能证明他在她心里还有一席之地,是私人关系方面的、有感情羁绊的旧人,而不是一个单纯的、只是来找她谈工作的陌生人。 说不出那是什么表情,程锴不着痕迹地苦笑一下,“你就不问问我,我女朋友是谁吗?” 孟娴脸上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错愕,好像程锴压根儿不应该问出这个问题一样:“是这样,您女朋友是谁我不关心,我只关心她喜欢什么样的花和花艺风格。不过稍后我会让人根据专业要求仔细询问一下,你到时候告诉她就可以了。您看这样好吗?” 看起来,程锴一直是咄咄逼人的那一方,但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从他开口说出第一句略含讽刺和埋怨的话时,他就已经输了。 ——抛弃他以后,她看起来过得很好,可是他却一点也不好。 在这场交谈中,真正占上风的一直是孟娴。她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当初把他抛之脑后,丢下他一个人,她毫无愧疚,因为她根本不在乎。 程锴垂放在腿上的手攥的死紧,被那些卷土重来的痛觉折磨的头昏脑胀,他咬牙轻笑,口是心非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好,特别好。” 第99章他是故意的 孟娴的办公室,可以透过玻璃幕墙看到楼下。 那辆造价将近七百万的跑车扬长而去了,她这才收回视线,重新坐到办公桌前——格瑞塔和程锴的都是大单,同时进行工作量实在有点大,更别说她有时还要去学校上课。 孟娴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她有必要去茶水间喝杯咖啡提提神。 是在去茶水间的路上接到傅信电话的,对方似乎结束了忙碌几个月的科研进程,语气透着微弱的疲惫:“在干什么呢?” “冲咖啡,最近有点忙。你呢,你那边怎么样了?”她一边忙着手里的事,一边回话。 傅信喟叹一声,似乎因为听到了心爱之人的声音,他再开口,平日里孤高的清冷不再,带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软绵绵的满足:“我刚忙完,好累,好想你。” 有点像撒娇。 不过也是,傅信那个项目因为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已经连着好几天没回家,都在学校住了。 孟娴不由得心软几分,说话也像哄着他似的:“下午叁点才上班,中午我去你们学校吧,陪你吃饭。” 傅信轻笑一声,“好,那你记得告诉我哥,让他中午不要做你的饭。” 不能由他来说,不然傅岑一定会笑眯眯地骂他,诸如“你做科研好像不够专心啊,还有余力和她打情骂俏,干脆这个学也不要上了”,或是“我看你好像也不是很累,说好了调换一周的,做人还是别那么贪心,既要又要还要”。 傅信要是个狐狸精,也是那种表面清冷、不动声色的狐狸精,妖言惑主都是静悄悄的,和他哥一个德行。 孟娴满口答应,中午快下班的时候给秦筝打了个电话,想告诉她合同已经收到了。打通了,那边接连传来忙音,但没人接。 可能是没听见或者不方便接?孟娴兀自猜测着,挂掉了电话,她又给她发消息。 下楼的时候发出去的消息,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对方就回复了——“好的,知道了。” 事情传达到位就好了,孟娴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开着车往傅信学校的方向驶去。 到了实验室,孟娴敲了敲门就推门进去了,周围静悄悄的,偌大的实验室只有傅信一个人。 不知道学校根据什么安排的,总之傅信在半年前拥有了一间独属于他个人的实验室,平时如果不是带后辈过来做实验,就只有他一个人在。 里面甚至还有内置的起居休息室。孟娴走进去没几步就看到傅信,穿着白大褂,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结束了吗?”她笑吟吟地问,目光投向旁边桌上的一堆瓶瓶罐罐和科研设备。 “还没,只剩最后的收尾了。”傅信说着,一手捞过孟娴,把人圈进自己怀里,额前短发乖顺地垂着,衬得他有种难言的安静。 孟娴被带着跨坐在傅信腿上,头顶的白炽灯映射出明亮的冷光,照在傅信那张清隽好看的脸上。孟娴抬起双臂环住对方的脖子,声音轻而柔媚: “那你赶紧收尾啊,结束了好去吃午饭。” 学校附近有家餐厅还不错,带骨羊肉很嫩,还有朗姆酒味的冰淇淋甜品味道也很独特,是琳恩推荐给她的,正好可以去尝尝。 不比孟娴一门心思都在午饭上,傅信只是表情淡淡地,视线落在孟娴腰线处,声音带一丝磁性:“不急。” 说着,他拥住孟娴的力道紧了紧,一手已经伸进她大衣里,隔着丝绒的裙摆贴上了她大腿内侧。孟娴垂眼看向他作乱的那只手,“……干什么?” 傅信动作极其自然,孟娴说话的功夫,他另一只手抚上她后颈,压她下来吻上了她唇角,发出那种有些蛊惑的湿热气声:“检查一下,看看我哥昨晚有没有不知节制地弄你。” 他好几天没回去了,难保傅岑会不会在床上抓着孟娴做个没完。虽然他不太想承认,但他真的有点吃醋,也有点嫉妒——在他忙的昏天黑地的时候,他的爱人在和他哥哥做的昏天黑地呢,不知道被肏弄了多少次,又在身上留下了多少痕迹。 当然,更深层的原因是,旷了这么久没见她,他也是真的想她了。 真的很想,想得心都疼了,所以没忍住,在项目还未完全结束的时候就给她打了电话,哄她来学校看看他。 那只手已经探进她裙下了,指尖凉意从触碰到的地方蔓延开来,孟娴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但没躲开傅信落下来的吻,“……有监控。”她笑着轻声说。 傅信这间实验室她只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但她记得这里是有监控的。 傅信动作不停,甚至已经微微有些沉迷地埋进孟娴颈窝里了。没办法,一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他就忍不住,那些瘾欲没有止境,只要她靠近就会诱发。 才抱在一起亲了几下而已,他胯间已经有些硬了。傅信再开口,声音隐含一丝压抑: “没事的,这儿的监控在我休息室里控制着,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关了。” ………… 不知道厮磨了多久。 原本安静的实验室内不知何时弥漫起一阵低低的舔吻声和喘息,傅信几乎已经毫不克制自己勃起的性欲,在两人拥抱缠绵的过程中,早已经将孟娴裙下的底裤什么的一应褪到了膝盖处。 好在室内温度不算低,加上傅信体温灼热,孟娴咬唇迷乱着,自然而然地顺着傅信的动作转身扶住桌子,任由对方把戴了套的肿胀性器插入她腿间缝隙。 “你导师知不知道,你装实验报告和记录册的通勤包里还装着套子呢?”孟娴一边轻喘,一边笑着问傅信。 被她这样不知死活的调侃了,傅信只是低低地笑,阴茎在腿心磨蹭两下,等茎体表面裹上水亮的透明淫液,他那根骇人的东西就像一柄锋利的匕首一样破开孟娴柔软湿热的紧窒穴口,深深地插了进去。 是后入,插的孟娴一个哆嗦,脸已经高高地仰起来。 “随时带着不好吗,这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你和我都不用忍着。”他说着,挺腰抽插起来。 进出的不算快,主要是棒身能照顾到内壁每一寸褶皱。细细密密的酥麻快感从被小穴深处蔓延到脊背,再发散到全身,孟娴哼哼唧唧地咬着下唇喘,声音勾人的要命。 只是抽插了十几下,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这一室旖旎。 “啊……谁啊……”孟娴喘着,伸手去够桌上的包,但因为下穴和傅信连接着,腰也在他手上搂着,她第一下没挣扎出来。 倒是傅信,长手一伸就拿到了包里震动响铃的手机。 “是陌生号码。”他瞥了一眼后说道,身下动作停了下来。 孟娴呼吸不稳:“先别弄了,可能是客户,我接了电话再继续。” 傅信低头亲亲她,倒是很听话地抽出了性器,然后拿起孟娴的手机点了接听。来电铃声戛然而止的瞬间,他同时点了外放,放到一边。 孟娴直起上半身,但还被傅信从后面搂在怀里。 “喂,你好?” 她先打了招呼,那头却只是沉默。等了好一会儿没人回话,孟娴皱着眉正要挂断,那头儿却好像隔着电话预料到了她接下来的动作,立刻出了声: “……是我。” 熟悉的声线,孟娴微微一怔——是程锴。 她下意识回头,正好和傅信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对方眸色深深,眼底划过一丝异样,明显是也听出来了对方是谁。 “噢,有事吗?”她语气已经平静下来。 “有,我上午走的急,还没来得及给你留地址……” 程锴说着,孟娴也专注地听着,只是突然,她感觉到屁股后面那根肉棒又蠢蠢欲动地在穴口浅浅抽插了两下。 她正要回头,警告傅信先别闹,对方却抓着她双臂往后一拉——他胯下肉棒趁着泥泞湿滑的水液猛地就顺势陷了进去。 “嗯——”孟娴没忍住,低低地惊呼出声,她回头看傅信,却发现对方神色不变,还是那么泰然自若地,甚至轻慢磨人地再次开始了抽插的动作。 他分明是故意的。 程锴的地址才说了一半,他似乎从刚才孟娴那声诡异而暧昧的呻吟中察觉到了什么,不再继续说那个地址了;顿了两秒,他再开口时,质问的语气带着迟疑: “你……你在干什么?” 第100章独属于他的吻痕高h “没干什么,”孟娴努力压抑着性快感带来的不自觉喘息,把声线恢复成平时那样:“……你继续说吧。” 她只希望他能快点说完,好让她挂断电话,因为身后的傅信已经自顾自地慢慢抽动起来。很轻,轻到连肉棒磨过穴肉内壁的声音都微妙到几不可闻,可再轻再慢也是在性交,那些酥麻感不上不下地附着在孟娴皮肤上,让她又难耐又痒。 沉默两秒,程锴还是沉声报了一串地址。孟娴根本就没听进去,她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忍耐,最后还是伸手把外放关了,放到耳边接听。 傅信看她有意隐瞒遮掩,说不出是占有欲发作还是怎么,索性也不慢慢地弄了,就像平时在家里的时候那样,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力道抽送起来,性器交媾在一起的淫靡水声也由此有节奏的响起来。 快感陡然强烈了,孟娴咬紧下唇,表情说不出是痛苦还是欢愉。腰间手臂紧的铁箍一般,任她怎么用力推拒也纹丝不动。 小穴尝到熟悉的肉棒,早已经本能地裹咬上去,层层迭迭的褶皱每一寸都被碾磨过去,傅信甚至还埋在她颈后吮吻起来。 青年男人呼吸沉重而撩人,湿热气息伴随着显而易见的情动和沉迷,但眼神却黑沉沉地,偶尔抬眼,也是死死盯着孟娴放在耳边的手机。 人是有排他性的,尤其当对象是自己在乎的人时,他几乎立刻就能察觉到私人领域被侵犯的那种隐秘危险。 粗长的肉色茎体青筋勃发,在那方柔软温暖的穴里不住地进出着,顶撞的孟娴一下一下地往前。 她也实在能忍,都这样了,还能绷紧着全身不发出声音——可她越是这样,傅信就越是不悦。 让他知道又怎么了?一个弃子而已,他和傅岑现在才是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的人,有他们在,她不需要其他任何人。 除非……她还对那个程锴余情未了。 傅信久违地尝到了那种激烈的恐慌和嫉妒——比这一年来任何一次击退那些潜在情敌时都要更甚。 这一年在爱丁堡,孟娴身边也曾陆陆续续出现过一些杂碎。她这样明月一般出众的人,是不会缺异性注目的,但学校那边有傅岑,工作室这边,他们兄弟俩也盯得很紧,那些男人对孟娴的追求欲不算强烈,两叁个来回就招架不住了,根本舞不到她面前。 傅信狭长的双眸危险地眯了眯,除了攒劲儿肏弄身下的女体,其余的力气都用来压抑那股强烈的冲动——他很想现在就把电话挂了,让孟娴连“再见”两个字都说不出来,给他程锴再浇一盆冷水,省的他不知所谓,认不清楚状况。 他甚至恶劣的希望,程锴已经发觉了孟娴在被男人掐着腰肏,说不定也会因此心灰意冷,滚远一点儿不再来打扰他们。 ——烦死了,苍蝇一样撵都撵不走。 傅信史无前例地在心底生出这样极端尖锐的刻薄和厌恶,素日清冷端方的脸也因为这些情绪和性快感而微微狰狞了两分。 可下一秒,他又恢复了理智,伸到半空中要夺手机的手猛地收了回来,重新拦在孟娴腰间——不能这么做,这是她的工作,是她最在意的工作室的客户,趁机作弄她这种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如果出手做的太过分的话,她一定会生气的。 他不会做任何让她不悦的事,也不允许任何外人消耗他好不容易在她心里积攒出来的爱意。 傅信听不清电话里程锴说了什么,总之应该是又说了别的,孟娴断断续续地应着,偶尔被他弄的受不住了,空出的那只手会猛地抓紧他横亘在她腰前的臂膀。 这种时候,傅信都会有种诡异病态的满足感——孟娴她大部分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她的身体也随着他的动作而不得不战栗、流水儿,任电话里程锴怎么舌灿莲花,都不能吸引她。 想到这些,傅信满足地低喘一声,大手向上游离,隔着衣服抚上孟娴胸乳,一边揉捏一边不住耸动劲瘦有力的腰腹。电流一样酥麻的强烈快感越积越多,每次侵入都把她的小穴填的满满的。孟娴脑子里一点点混沌起来,理智也摇摇欲坠,终于在某个失神的一瞬,她呜咽一声,被肏弄的吟哦从嘴里泄了出来。 程锴的话其实即将接近尾声了。他不过是在说完了地址之后提了一些自己对于设计方案的喜好,对这些东西从来不感兴趣的人突然变得滔滔不绝,个中原因不得而知,可他也在多嘴说了这些话的同时、在孟娴第二次发出这异样的一声中彻底确认了她此刻在经受什么。 几乎是在孟娴发出那声呻吟后不到两秒,程锴就突然挂断了电话,明明最后那句话还没说完。 孟娴舒一口气,把手机扔到桌上。身后的冲撞猛地激烈起来,孟娴整个人如同风雨中的浮萍一般漂浮摇晃,柔软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方才一直压抑的动情呻吟一股脑地倾泻而出。 傅信攥紧了孟娴的右手小臂,从后面扯紧,使她不至于被顶肏地撞到前面的桌沿上去,潮湿泥泞的穴口不住地流出水液,再被粗大的肉棒塞进去,在穴口磨出点点白沫,发出“噗呲噗呲”的交媾声。 须臾,孟娴呻吟尖锐急促起来,浑身也明显地战栗起来,穴肉痉挛般地剧烈收缩起来,高潮来的绵长而畅快。 脑子里还在炸着烟花,全身还过电一样的酥麻着,孟娴瘫软在了傅信的怀里,对方同样被绞得倒抽一口凉气,进出摩擦的力道也陡然亢奋起来,不给她一丝丝缓解的时间,狠狠地用性器摩擦她刚高潮过敏感异常的甬道。 孟娴眼尾已经有些湿润了,是被濒死的持续快感折磨的,她高高地仰起头,后颈抵在傅信的肩上,整个人迷离潮红的不像话。 可不知疲倦的肏弄还在继续,且远远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傅信微微咬牙,爽的眼神都微微失去焦距了,但身下还凭着本能、禽兽一样地挺动着,间或在孟娴看不到的后颈,一次又一次地印上独属于他的吻痕。 ——他不会让她身边再有下一个,绝对不会。 即将射精的前夕,傅信这样想道。他眼底除了深沉到一望无际的情欲,还有黑压压的警惕。 第101章不用你管 下午四点过七分,琳恩敲响了孟娴办公室的门。 彼时还算明媚的冬日阳光正从那面玻璃幕墙斜照进来,在孟娴办公桌前的空地上形成边界分明的光影线条。琳恩一步步走近,影子也随日光而即时变换着。 “……有您的电话,方便的话我转接进来,不方便的话可以由我暂代接听。”琳恩说着,目光投放到孟娴桌面左上角放的一摞书上,是一些国际花艺杂志,或是装置类展厅摄影集。 孟娴停下手上动作,看向琳恩:“对方有说是谁吗,来电目的又是什么?” 琳恩摇摇头,“一位男性,我简单询问了下,不是来咨询工作室商务的,只是找您的。” 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进来询问是否能转接电话,一般的客户,在她那里就可以完成咨询或洽谈。 “转接进来吧。”孟娴垂下眼帘,一锤定音。 不多时,孟娴摁下接听键,就听到一道让她微微有些意外的男声: “孟娴姐姐,我是宁进。” 孟娴微微一怔,眼前就浮现出当初那个跟在程锴身边,说话整天不大正经、但给人感觉又很靠谱的大男孩儿模样。 “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孟娴问道,目光浏览在眼前宽阔的电脑屏幕上——fleuramour比利时国际花艺展,将在位于比利时林堡省…… 还算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姐,我想麻烦你一件事儿。程哥他要飙车,怎么说都不听,您能不能帮我劝劝他?” 孟娴眼里划过一丝莫名其妙,语气还是漫不经心的,一边滑动鼠标一边回话:“他车技那么好,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再说,她凭什么要去劝他?她又以什么身份?孟娴以前还觉得宁进这人很有眼力,现在看来,他大抵也有些拎不清——跟在程锴身边那么久,不可能不知道她已经和程锴闹掰了的事情。 却不想宁进听她这话,语气一下子就急了:“他车技再好,可身体不好啊,医生都说了,两叁年之内他都不能再做飙车之类的极限、剧烈运动,万一他旧伤复发,可就再难恢复了……” 孟娴目光一滞—— 宁进这么一大段话,她只抓到了其中两句的重点,两秒后她皱了皱眉:“等一下,你刚才说……他两叁年之内不能飙车什么的……” “什么意思?” 宁进猛地缄默下来,好一会儿再开口,语气带着惊诧:“你不知道啊?!!” 她应该知道吗?她都不在他身边那么久了,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孟娴微微沉声:“宁进,你别再拐弯抹角了,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宁进清了清嗓子,让孟娴莫名有种,他终于等到她问出这句话了的迫切: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我还以为程哥他跟你说了呢。既然你不知道,那我直说了啊。” —————————————————————— 这一年里,傅岑从不在孟娴身边提起程锴,所以她并不太清楚程锴和傅岑当初相识的一些细节,以及傅岑找到程锴帮忙时,他曾对傅岑发下的那些毒誓。 她要是知道,只怕此刻就明白什么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宁进说:“是他之前被程老爷子关在家里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程家一直不松口放他出来,他就想了办法跳窗逃跑,用床单什么的绑的绳子,结果没想到在半空中断开了。程哥就从那么高的楼上摔了下来,胳膊和腿都摔断了,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在医院休养了叁四个月才勉强恢复。” 程锴当初亲口所言,如今也一一应验在他身上。 宁进把当初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孟娴的时候,她几乎立刻就推算出,程锴出事的时间,差不多就是她和白霍闹离婚、离开江州前后。 怪不得,她在国内那段时间,程锴杳无音信。她还以为是程家控制他控制的紧,但原来,他当时正命悬一线,躺在医院里不省人事。 “他是捡回了一条命,可是他叁年之内都不能再赛车了,也不能再拉大提琴。我的好姐姐,程哥他说那些话都是气话,他废了大半年了,哪儿来的女朋友啊。你就当可怜可怜他,过来见见他吧。” 孟娴坐在车里,往宁进给她的那个地址开。她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浅薄的愧疚有之,但更多的还是心疼——那么一个金枝玉叶堆起来的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因为她一个人的私心,闹到最后,把自己弄的那么狼狈。 而在一年后两人重逢的这刻,她满不在乎地,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一个客户对待。 孟娴心口仿佛被喇开了一道小口,虽然很快又合上了,也不流血,可就是细细密密地疼起来,疼得她呼吸都微微发颤——这一刻,他所有的讥讽、漠然,以及那些无理取闹的话,似乎都有了出处。 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她从别人嘴里感知他的痛苦,只是用文字来织就的,不及当初他受的那些痛苦的万分之一。 他甚至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满腔的委屈难受,因为她的态度。所以在打完那通电话、意识到她身边还有别人以后,他唯有去飙车这一个发泄情绪的办法。 孟娴半个小时才开到宁进说的那个盘山赛道,位置大概在爱丁堡东侧。 她在来的路上稍微搜了一下,赛场全程设有防护,安全措施还可以,赛道长达28公里,比较吸引赛车手的是它繁复的s型弯道。但因为不在赛季,又是白天,这个赛车场如今人烟稀少,直到孟娴开进去,也只看到廖廖几辆像是要比赛的车。 在隐隐约约的低沉轰鸣声中,孟娴那辆车还挺显眼的,以至于宁进很快就看见了。他从看台上飞奔下来,到了她车旁还知道帮她开车门。 “程哥他刚才已经跑了两圈了,我当时正睡午觉呢,他突然叫我来这儿,一声不吭就冲出去了,我拦都拦不住。”宁进一边说,一边带孟娴去他刚才待的看台。 很快,孟娴就在视野良好的高台上看到了赛道中央的那辆孤独的、极速飞驰的黑色跑车,车尾带出一片飞沙走石,灰尘漫天。 按照宁进的意思,程锴只能开慢车,现在就是在超负荷运动,刚开始可能看不出什么,但很快,他受过重伤的骨骼和身体就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反噬他,到时候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旧伤复发都是轻的,冲下护栏当场丧命都不无可能。 孟娴眸色沉沉,须臾,她回头看向宁进,“你开车来了吗?”她问。 宁进不明所以地愣了愣:“来是来了,就在下面……” “带我去。”她声音微微发冷,打断了宁进的问题,“还有,他车上应该可以接电话,挑他刚上一条直道的时候打过去。” 宁进手脚利索,孟娴很快就接通了程锴那边。听到她的声音后,那边沉默了很久。 孟娴一边系安全带,一边低声警告程锴,她语气从未这样冷冽:“程锴,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你真的想死是不是?” 一年不见,他还是那个做事不计后果的疯子。当初的他毫无牵挂,疯起来有种看轻一切的无所谓,如今时过境迁,她也有些看不懂他了。 程锴似乎嗤笑了一声,又似乎没有,他一字一顿,语气毫无感情波动:“不、用、你、管。” 对她来说,他不过是个用过就可以丢弃的工具,现在没有了利用价值,就是个陌生人,她又何必管他死活呢? 想他多蠢,被孟娴这么伤害,还忍不住要来见她一面,现在好了,亲耳听见了她和别人恩爱,他终于被逼疯了。 一边爱而不得,一边嘴硬周旋,程锴已经厌恶透了这样患得患失的自己。 或许小死一回,他就能把那缕深爱孟娴的灵魂剥离出去了吧。如果可以通过这种极端的方式重获新生,那他愿意一试。 程锴话音刚落,他就把电话挂了。孟娴坐正身体,目视前方,话却是对着驾驶座的宁进说的:“照着他的路线,开上去,他马上就会原路返回进行下一轮,我们要赶在那之前截停他的车。” 第102章万念俱灰 孟娴一开始就知道程锴会因为负气无视她的话,她也知道,盛怒之下,人是没有理智的,所以除了刚才的电话,她还留了后手。 车窗外的山野风景急速掠过,快的孟娴根本就看不清,约摸十几分钟以后,她视线中终于出现了程锴那辆车。 几乎是迎面撞上来,程锴分明也看到了眼前的车,却丝毫没有要闪躲的意思,那双精致到雌雄莫辨的双眼沉寂得如同一潭死水。 只是在千钧一发的下一秒,他看到了副驾驶上的孟娴,身体这才本能地做出反应,以一种极其诡异迅速的走位避开了宁进的车。 两辆车在擦肩而过后不约而同地急停了。刺耳的刹车声过后,孟娴听到不远处传来开车门的声音,然后那车门又被重重摔上,对方几个大步,走到他们的车前。 程锴拍击车窗玻璃的力道像是恨不得把它拍碎,好在宁进眼疾手快地降下了孟娴那边的车窗,才使其免于一难。 “你在他车上干什么?!”程锴微微拔高腔调,面上带着薄怒,死死盯着副驾的孟娴,质问的声音即使努力压抑了也还是听得出很急躁:“……飙车很危险你知不知道,他车技那么烂……” “不用你管。”孟娴打断程锴的同时抬眼看他,冰冷的语气以及说出的话都和他刚才如出一辙。 “我是他的领航员,当然要在他车上。”孟娴面无表情。 程锴简直要被气笑了,他脖颈间青筋隐现:“谁说的?” “我说的。”她冷声怼上去。 几乎每次在程锴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孟娴就有话迎上去了。宁进怕程锴,可她不怕。他既然要发疯,那她就陪他疯到底。 领航员是在比赛过程中为赛车手提供精准的行车路线和比赛信息的人,可孟娴这种从未涉足赛车领域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有资格和资历当什么领航员。在场叁个人都心知肚明,她说这话,不过是信口胡说,以及报复程锴刚才说过的话。 “…………”气氛在漫长的僵持中似乎在往某种白热化的方向发展,一旁的宁进大气都不敢出,只盼这两个人不要殃及池鱼。 少顷,程锴闭了闭眼,同时舒了口气,转而把矛头转向宁进,咬牙切齿地开了口:“宁进,你他妈找死是不是?” ——把她带来这种地方就算了,还带她飙车?飙车也就算了,还让她给他当领航员?! 他自己都没这个待遇。 宁进一听,表情立刻就苦大仇深了——他算是明白了,他哥终究不舍得对心爱的人说什么重话,就拿他这个无辜之人撒气,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宁进再开口,就是看着孟娴说的,可怜巴巴地:“姐,你是我亲姐,你看,我程哥车上也没有领航员,你去给他当领航员好不好?” 他这小破车,哪儿容得下她这尊大佛啊。 孟娴抿了抿唇,还真侧身解开了安全带,程锴微微愣神的功夫,她已经从副驾上下来,走到程锴的车旁了。 程锴刚才下车下的急,没来得及锁车,两个人几乎是一前一后上的车。程锴上车以后却没有立刻发动引擎,而是在一片沉寂的气氛中闷声开了口:“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很危险。下次他再给你打电话,你不用理。” 孟娴看都不看他,语气凉飕飕地:“你还知道危险呢?我以为你不知道。” “知道危险,还托着病体来发疯,程锴,真有你的。”孟娴罕见地在说话时带了私人的情绪,而不是往常那种不论何时都平淡如水的样子。 程锴转头看她,目光沉沉,表情带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我是死是活,你关心吗?你就和你的新情人双宿双飞好了,我是死无全尸,还是身首异处,和你有关系吗?” 孟娴终于舍得看向程锴,两人目光在半空中撞上,谁都没有退缩的意思。片刻,孟娴语气软了两分:“我现在就在你车上,而你的身体已经被明确诊断为不能飙车,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 “你是不怕死,那我呢,你要带着我一起去送死吗?” 程锴瞳孔一缩,紧抓方向盘的手不着痕迹地松了松——显然,孟娴这句话戳中了他唯一的软肋,他自己死不死的无所谓,但他永远不可能伤害她。 孟娴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程锴态度的松动,她颌骨微抬,整个人都柔和平静下来——像很早以前,在那个温暖的午后,他做了噩梦醒来,看到她坐在客厅里对他笑时候的那个样子: “为什么?”她轻声问。 “为什么当时非得要跳窗?” 他是程宗柏最宠爱的子孙,就算程家为了大局拘禁他一段日子,她和白霍离婚以后,程家应该也会很快就放他自由的。她不明白,他何必要用这种激进的方式。 程锴的眼神,在这一瞬间由冰冷变得怔忪:“为什么?”他苦笑一下,“你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在你逃跑的那段日子,其实有些事,我就已经想明白了,你一开始答应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保护傅岑,对吗?”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轻微的颤意:“你的目的达到了,你也如愿逃走了。我不怨你,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也愿意为自己的感情付出代价。后来你被白霍带回来,我怕他对你做什么,急着出去,什么办法都用尽了都不行,最后只好用了最蠢的那个。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绳子在半空中意外断开,我摔了个半死。” 他说这话,语气轻飘飘的,好像那些要了他半条命的疼痛都不算什么。 “我陷入重度昏迷将近一个月,醒过来以后,我问的第一句就是你。宁进告诉我说你和白霍离婚了,我想着,那你有没有来看我一眼呢?记得以前每次我出事,都能看见你的。” 那个时候,他还用这件事嘲讽过她,等到了生死关头、他最想她在身边的时候,她却没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没有回头看他哪怕一眼。 就那么走了,连句告别都没有,留他一个人。 “什么都没有,你把我忘的一干二净。那个时候我忽然明白,在你心里,我其实什么都不是。” “在我最爱你的时候,突然抛弃我。这就是你,孟娴。”他平静地收声,同时回头发动车引擎,车子缓慢开动,往山下去。 那之后,白霍去看望他,把那幅《blue rose》还给了他,还告诉他说,她在云港和傅家那兄弟俩恩爱甜蜜的时候,他真的差点死在病床上。 白霍恨程锴,成心要用孟娴报复他折磨他,白霍也做到了。 他万念俱灰。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103章婚礼之路 傅信把有关本次实验项目的所有药剂全部妥帖地放进样品柜和试剂柜时,顺便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孟娴下班的时候,不过也快了。 他就一边收整资料,一边给孟娴发了条消息。 “我这边马上结束了,去找你吧,等你下班。” 消息发送成功,那边没有立刻回复,他也不太在意,出了学校就开车一路往工作室去。工作室的楼下停车位稀稀拉拉地停了几辆车,傅信是在停好车的时候,回头才看到那辆极其引人注目的跑车的。 不过要紧的不是车,而是从车上下来的人——本来一整个下午都应该待在工作室里的人,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傅信随即就看到驾驶座那边的车窗降了下来,他看到程锴那张对他来说不算熟悉的脸。 冤家路窄。 程锴姿态还是他印象里那么散漫,只不过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凌厉。对方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眼神重新落回到车外的孟娴身上——她绕过车头走过去,他的目光便随着她移动了那一段距离。 孟娴看见傅信,眼里还有薄薄的惊诧,不过话还没问出口,傅信已经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实验室的事提前结束了,我就过来了。” 分明察觉到来自不远处投过来的不善目光,傅信却没有再看过去一眼,他拢过孟娴半边肩膀,“先上楼吧,外面冷。” 他带着孟娴转身,下一秒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等等。”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程锴还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话是对着孟娴说的:“车钥匙给我,回头我让人把你的车开过来。” 语气有些冷淡,而且说的是“让人开过来”不是“他自己开过来”。傅信似乎察觉到什么,眼里极快地划过一丝深意,抓着孟娴的手却紧了紧。 不等孟娴说话,他已经率先开口: “不必了,”傅信脸色寻常,好像程锴对他来说不是什么潜在的情敌,而只不过是个没什么竞争力的陌路人:“……她的车我会去开回来的,不劳你费心。” 程锴脸上浮现出一缕讥笑,他看看傅信,又看看孟娴,一颗心几乎沉到谷底。 “随便你。”他满不在乎地说。 话音落下,程锴就要转头,视线余光却见孟娴身形动了一下,他立刻看过去—— 傅信因为程锴的态度松懈了力道,只是下一秒,他手上一空,就看到孟娴不自觉地挣脱了他,往程锴的方向走过去了。 他下意识伸手去抓,却也只抓了个空。傅信脸上神色从那一瞬间的怔忪一点点沉了下来,手滞留在半空一秒又无力地收回去。 ——仿佛无形之中已经落败。 孟娴没靠太近,站在距离程锴的车几步远的地方,语气平静地开了口:“你先回去,注意安全别开太快。至于刚才你对我说的话,等下周我去你的房子试装置方案的时候,我们再好好谈谈。” 她从来就不是喜欢逃避的人,也不愿意给自己埋下历史遗留问题,程锴的事,不管以后发展成什么样,她都不希望在彼此心里留下心结。 程锴愣了两秒,兴许是连他自己都不抱希望了——刚才那些话说出口,孟娴沉默了一路,他就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大概要彻底落入冰点了。 可她现在又说…… 程锴不自觉地垂下眼帘,躲开了视线,明显的漠然和浅弱的欣喜这两种完全南辕北辙的情绪杂糅在一起,使得他的脸色有种微妙的别扭。 他眼神闪烁着,声音比起刚才轻了好几个度: “……知道了。” 孟娴身后,傅信面无表情的脸上辨不出喜怒,他视线穿过孟娴,落在程锴身上。 他想,或许他应该推翻先前对程锴的看法,还有他在孟娴心里的地位了。 ——是他小瞧他了。 —————————————————————— 周日那天天气不算太好,有些微的阴沉。孟娴抽空去了趟工作室,随后亲自把秦筝要求的那束花送了过去。 一整束花都是浅色系的,主要用的是“婚礼之路”。花色纯洁无瑕,设计不算太出彩但也中规中矩、绝不会出错,是她用来试探秦筝喜好的。 如果她喜欢,那孟娴就大概明白对方倾向于什么风格了;如果对方不喜欢,她下周送来的花束,就可以在设计上偏大胆一些。 去之前孟娴就提前给秦筝发了消息,怕对方不方便接见她——几次相处下来,她发现她好像不太喜欢电话交流,也可能是太忙了没空接,偶尔接听了,还没说话就又挂断了。 几分钟后,孟娴在等红灯的间隙看到扔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亮了亮,秦筝回消息了。 “我这边有事,不一定有空赶回家,门锁密码我发给你,进去以后随便找个地方把花放下就好了。” 有钱人分分钟几百万上下,她要是有这个赚钱能力,她也愿意舍弃双休——孟娴漫无目的地想着,十几分钟就开到秦筝给她的地址了。 房子很大,典型的爱丁堡的风格,不过有些冷清了,看起来和秦筝这样知性、追求优质生活的女性不怎么搭。 或许她可以跟对方提议,在家里种些藤本花卉,不过爱丁堡的温度有些低,她需要回去做做功课再说。 孟娴没在秦筝的住处待太久,进去以后把花束放在一楼客厅的小几上就离开了,临走前她抬头,看了一眼安静空旷的二楼。 太静了,静得她心里发毛。孟娴很快就离开了,走的时候秦筝还没回来。 晚上她洗过澡躺上床了,秦筝才发来一条新消息: “谢谢你亲自来送花。” 身后的傅岑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她头发,孟娴发了个疑惑的表情包过去,“秦小姐你不在家,怎么知道是我亲自去送的?” 她去之前发送的消息里,好像并没有明确说是谁去送花的吧,只是简单告知了一下,工作室要派人过去了。 可能是晚上没那么忙了,秦筝这次回复的很快: “在监控里看到的。” “对了,你穿的针织长裙很好看,燕麦色挺适合你的。” 被夸当然是开心的,孟娴勾了勾唇角,被傅岑拥进怀里的同时,又给秦筝发消息: “冒昧问一下,花束还喜欢吗?婚礼之路非常适合用来做婚礼手捧花,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浪漫典雅、尊贵纯洁。”她耐心解释着,希望对方能明白她的用意。 上次聊天的时候,秦筝向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合作伙伴提起爱人,想必是深陷情海的,她用婚礼之路,也算投其所好。 毕竟婚礼之路的花语是:我愿意。 爱是两情相悦的心甘情愿。只要你真心拿爱与我回应,我什么都愿意为你。 这次,秦筝却没有秒回。孟娴把手机放到一边,转身和傅岑接了个绵长的吻,直到对方气息紊乱地放开她,手机这才响起提示音。 是秦筝—— “很感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现在大概是用不到这束花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和我的爱人在不久前因为一些事情分开了。” 孟娴微微一怔,有种微妙的、弄巧成拙的懊恼涌上心头,她连忙编辑文字补救:“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 对方回了个友善笑容的表情包。 “没事,你又不知道。花束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感觉和孟小姐挺投缘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和你交个朋友,说些知心话,可以吗?” 好心办了坏事,孟娴心里是有薄薄一层愧疚在的。一想到秦筝那样沉静利落的性格,大概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那位不得善终的爱人,可能投资她的工作室也是因此。许多不能与外人道的、感情方面的事,也找不到人倾诉,她不由得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好,秦小姐想聊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第104章以退为进「Рo1⒏red」 耳鬓厮磨到最后,孟娴困得上下眼皮打架、都要睡过去的时候,感觉到傅岑撑着上半身越过她关床头灯,他们卧室的门却被从外面敲响了。 轻轻两声,足以让她的困意瞬间烟消云散。 傅岑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已经被推开——他平时和孟娴待在卧室里都会锁门的,大概是孟娴洗澡前后又出去喝水什么的,再回来忘记锁门了,才给了傅信可乘之机。 脚步声不快,由远及近,孟娴就抬抬头看了过去。知道是傅信,但不知道他这个点进来做什么。 傅信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居家服,微敞的领口露出形状漂亮的锁骨,大概也是刚洗过澡,半干的头发还带着一点水汽,衬得他越发清隽好看。 “谁让你进来的?”傅岑先开了口,眸色沉沉,语气不善,要不是他一手还搂着孟娴,只怕现在已经掀被子下床把傅信打出去了。 “抱歉,”说着歉意的话,傅信的脸上却平静地看不出一丁点不好意思,看起来也很敷衍。他再开口,就连看也懒得看哥哥了,视线全部落在孟娴身上:“……明天我有一场很重要的讲座,院里给了我一些入场券,让我邀请家人朋友去参加。” 他所谓的家人自然只剩下傅岑和孟娴,那对便宜爹妈早几百年前就不联系了。 闻言,孟娴一下子清醒了,胳膊撑着上半身坐起来,“明天?这么重要的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傅信学业上的事,孟娴还是很看重的,甚至说的夸张些,她看着他功成名就,总是莫名有种自己养大的孩子非常出类拔萃的自豪感。 傅信语气淡淡地,“院里也是不久前才确定下来、通知我的,不过没关系,现在知道也不晚。” 孟娴点点头,“好,明天什么时候?我把明天的工作调整一下,到时候……”她说着,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停了下来。 明天周一,说好了要去程锴的住处一趟的。按照以往经验来说,每个单子都是开头难,没有叁四个小时她是抽不开身的,所以早就定好了下午过去。上午也有了其他行程安排,要去格瑞塔的婚礼现场看看。 “明天下午叁点半到七点。”傅信说道,孟娴却迟迟没再接话。 ——格瑞塔那边肯定不能言而无信,否则影响工作室声誉的,程锴那边倒是可以商量…… 似乎是看出了她脸上的为难,傅岑一边错身去开床头灯,一边替她做了决定:“讲座我去参加,她最近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她忙什么?忙着去程锴那儿,商量怎么装饰他的房子,顺便叙叙旧情吗?”傅信抬眼,从容不迫地开口打断了哥哥,情绪倒也没什么变化,可说出的话却让原本似笑非笑的傅岑一下子僵滞了脸色。 屋里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因为傅信随口说出的这话而猛地沉寂下来。孟娴看着傅信,眼底有一丝丝不解。 傅信很少、甚至可以说从不主动忤逆孟娴的任何决定,做的对的他就附和,做的不对,他也只帮她分析了利害,还是尊重她的选择,就连有时候吃哥哥的醋,也是不闹出动静、不叫她为难且见好就收的。 甚至有的时候,他比傅岑更有分寸感一些。 这是孟娴第一次在傅信身上看到这种隐秘的锋芒,话里话外带着显而易见但又说不出的尖锐,针对的人自然是程锴。 不算漫长的沉寂过后,傅岑先开了口,他在孟娴侧后方,声音温沉地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程锴也来爱丁堡了,还见了你?”他顿一顿,勉强扯扯嘴角,似乎是想缓和一下气氛,但是失败了,“……怎么没告诉我啊?” 孟娴这才回头看向傅岑,“我是打算事情稳定下来了再告诉你的,他现在是工作室的客户,我也没理由把他拒之门外。更何况当初的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妥。” 傅岑垂眸,彻底沉默了。孟娴说的有道理,他找不到反驳质问的点,而且他也意识到了她的态度——因为他和傅信现在是待在她身边的人,所以程锴就变成了那个被利用、被抛弃的可怜人。她心里那盏天平已然倾斜,愧疚夹杂着死灰复燃的爱怜,摇摇晃晃地压向了程锴那边。 傅信颌骨微抬,目光平视着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孟娴,须臾,他轻声笑了,不过那笑是无奈妥协的、低姿态的笑: “算了,一个讲座而已,又不重要,你要是实在没空去,就不去了吧,以后还有机会。”仿佛一个识大体的、处处为心爱之人考虑、退让的好男人,他轻声地说。 他说完,傅岑眼里就掠过一丝诧异——傅信看着不争不抢,实际上最是不可能轻易把孟娴拱手让人的。看他能做出半夜闯进他卧室也要邀请孟娴去参加他讲座这件事就看得出来,现在又搞这出? 可下一秒,他看到孟娴皱了皱眉,但却不是不悦,而是微薄的愧疚,她的注意力也从“程锴”身上,被傅信这弱势的两句话拖拽了回来:“怎么不重要了?我又没说不去。” “他的事不急,周二也可以,我回头跟他说一声就行了。你开讲座是第一次,意义非凡,我必须要去。”孟娴柔声答应下来,俨然摒弃了犹豫,在傅信和程锴之间,选择了傅信。 傅岑在那一瞬间忽然明白了,傅信说那些话,不过是在以退为进。 一个带着诸多隔阂、有无数个不确定性的旧情人,和两个为了她妥协良多,陪伴在身边无数个日日夜夜、感情深厚的现任; 孰轻孰重,孟娴分的清,傅信也知道她分的清。 但她还是会犹豫,因为毕竟程锴也付出不少,也很“可怜”,所以傅信先去挑起傅岑的情绪,由他发起质问,孟娴自然会心虚自己的刻意隐瞒,傅信只需乘胜追击——他不和程锴比可怜,他和他比两件事相较谁更重要。 程锴什么时候都可以见,不差这一时半刻,可傅信的讲座只有明天,是他学业上一次质的跨步。 ——办法不必太高深,有用就行。 果然,刚才还在口口声声说着“算了”、“没空就下次”的人,眉眼漾出轻浅的笑意,点了点头。 “好,那就听你的。” 像个拐弯抹角最终还是得逞了的狐狸精,傅信又恢复成平日里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105章你没那么重要 周日的阴云一直持续到了周二早上还没散去,冬日的寒风凛冽,像是要下雨,又像是要下雪,却混浊拖沓着,迟迟没个结果。 开完了讲座,傅信学校的事就算短暂地告一段落,他也得了空,不知道在孟娴面前说了什么,最终让她答应外出工作的时候带着他。 于是孟娴去程锴那儿,傅信也跟着去了。 “怎么,怕我跟他跑了?”孟娴坐副驾驶上系安全带,眉眼带一丝笑意,半开玩笑地问一旁的傅信。 傅信面色沉静,目视前方专注开车,“嗯,我怕。” 孟娴一怔,恍然笑开——傅信现在比以前成熟稳重多了,但直球程度还是不减当年。 估计前天程锴送她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吃醋了,这醋劲儿一直延伸到今天还没消散。 孟娴对程锴和傅信,都是下意识有些纵容的。傅信应该也能感觉得到,所以偶尔会在她面前摊开自己不太讨喜的那一面,即使孟娴看出来了,也不会苛责他。 程锴听到门铃声时,还以为门外只有孟娴一人,结果开门后视线往后移,看到她身后还站着傅信,原本就不算多好看的脸色霎时又冰冷了两分。 “进来吧。”程锴态度漠然,后退两步,转身就不管这两人了。 孟娴微微靠近傅信,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地说:“待会儿先办正事,忙完以后我有话要跟他说,你先走。不然你在,我怕不方便,好吗?” 傅信这次倒是很顺从地点点头:“……好。” 察觉到两人在咬耳朵,程锴皱着眉回头:“进来以后把门关上,很冷。” 孟娴轻咬后槽牙,意识到程锴对傅信的莫大敌意,忽然有些后悔——不应该一时耳根子软带着傅信来的,她有预感这趟不会太顺利了。 好在进去以后,程锴没再多说什么,但也没有怎么招待他们,自顾自坐在正中央的客厅沙发上,面前壁挂电视放着不知名的英文歌,节奏感强烈。他就冷眼看着孟娴和傅信两人在他的房子里参观一样地量尺寸、对比平板上的设计方案等。 明明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他们两个头碰着头轻柔缱绻的,倒好像他才是那个多余的。 程锴垂眸,抄起桌上半杯加冰的烈酒一饮而尽。 冰凉刺激的液体从口腔一路滑过喉咙,落到胃里,非但没让程锴冷静下来,那股沉闷的郁火反而随着酒精越烧越烈。 ——骗子,说好了来跟他好好谈谈的,这就是她好好谈谈的态度?带一个男人来,生怕气不死他是不是? 他视线又落在孟娴身旁亦步亦趋、帮她拿平板和其他一些必备工具的傅信身上,眼里明显地掠过一丝讥嘲——狗东西,和自己的亲哥哥抢女人,贱不贱呐,老天爷怎么不降一道雷劈死他? 程锴胡思乱想着,已经开始想傅岑是怎么愿意接受和亲弟弟共享爱人的时候,孟娴和傅信从二楼下来了。 “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如果风格和方案你都喜欢的话,以后都可以按照这个模板来。”孟娴说着,把手里的平板递给程锴。 上面是分辨率极高的设计图纸,以及一些用的比较多的鲜花的简单介绍,程锴接过以后只漫不经心地看了两眼,就放到一边了,“哦,那就这样吧。” 孟娴张张嘴,还想说什么,身后的傅信却先她一步开口:“对了,顶层是不是还有个阳光房没去看,我看你图纸上有的。” 孟娴这才恍然大悟般:“对啊,我都忘了,还有阳光房;” “……我上去看看。”说完,她转身就走,脚步有些急匆匆的,甚至都没注意到,傅信这次没跟上来。 孟娴一走,偌大的客厅就只剩下程锴和傅信两个人。傅信慢慢收回自己注视孟娴背影的视线,转而放在程锴身上。 他站着,因此整个姿态就无端带了些居高临下。程锴也看着他,虽是仰视,目光却有种沉寂的凶狠。 气氛凝滞,但又莫名弥漫着火药味儿,就好像下一秒他们就要撕打起来,两个人谁都不服输,谁都没有躲开视线。 良久,傅信却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不合时宜地扯了扯嘴角,卸了身上绷紧的力道——他是人,又不是野兽,当然不可能和对方撕扯起来。 他只是用那种让人恼火的、微微轻视的目光看着程锴,似笑非笑地问:“你知道,她昨天为什么没能来吗?” 程锴紧皱眉头,语气颇有些不耐烦:“她忙着上一单客户的事,来不及赶过来。”他顿一顿,眼神微微睥睨:“怎么,难道不是?” 虽然孟娴和他打电话的时候是这样跟他解释的,他也相信了,但他不傻,已经意识到傅信是话里有话。 傅信再开口,有种一切事情都在他掌握之中的从容:“她要是真的没空,一开始就不会和你约好具体时间。她是突然爽约,跟你更换见面时间的,你就不怀疑吗?” 程锴像是被傅信这态度搞得很火大,但又费劲压抑着似的,他烦躁目光直射傅信:“你到底想说什么?!” 相较于程锴情绪上明显的波动,傅信从始至终都是那副让人恨不得给他一拳的淡定样子,他故意说的很慢,好让程锴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 “因为她临时决定要来参加我的讲座,她说我的事更重要一些,至于你的,可以往后推。” “换句话说,你对她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至少,远远比不上他傅信重要。 程锴脸色瞬间铁青,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咬牙切齿地:“你他妈找、死。” 傅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怒火中烧,他这副表情无疑更加激怒了程锴——本来程锴就因为孟娴不够在意他这件事而郁结于心,甚至可以说愤恨了,偏偏傅信每句话都疯狂往他雷点上踩。 程锴只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要被傅信这些话撕扯开来,他太阳穴突突的跳,钻心的疼。他疼了,自然也不会让敌人好受,于是在傅信意料之中的,程锴几个大步冲过去,一手猛地揪紧傅信的衣领;另一只手攥成拳头,高高地扬起来。 他拿孟娴没办法,还能拿他傅信没办法吗?!程锴这样想着,拳头几乎立刻就要落下来—— 下一秒,他看到傅信眼底深处那种平静的眸色,仿佛早有预料,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也不躲,就静静地等着程锴的拳头落下来。 一片电光火石之间,程锴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落入了傅信的圈套。 从他支开孟娴,对程锴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在挖坑了。他甚至无需铺垫什么,因为程锴被孟娴抛弃过,如今又被放弃一次,就算这不过是一道微乎其微的选择题,在他眼里也会被无限放大。 从一开始,傅信的目的就是激怒程锴。他要他没办法和孟娴和好如初,要他们之间的误会越撕扯越大。一旦孟娴意识到程锴会像白霍那样肆无忌惮地伤害她身边的人,进而可能伤害她,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他。 第106章欲与人绝 程锴的拳头在距离傅信的脸只有几厘米时堪堪停下了。 他慢慢收回力道,甚至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腕儿,然后抬眼,好整以暇地看着傅信。 傅信原本平静的眸子这才泛起一丝丝涟漪,似乎还掺杂了一些浅薄的不可置信——程锴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对他挥出拳头,计划顺利地进行到最后一步,却失败了。 程锴像是觉得好笑,他后退几步,和傅信这个危险生物拉开了距离,语调微扬,有种和傅信颠倒了的、平静的得意:“怎么,想激怒我,好让我和孟娴离心?你心眼儿挺重啊。” 他虚伪地、替傅信惋惜起来: “不过可惜,你这个算盘打错了,如果是一年前的我,可能已经上了你的当,可现在的我不会。” 他已经吃够了意气用事的苦,太张扬的情绪不能让他得到他想要的,反而可能会把心爱的人越推越远,或是因此而受伤。 这一年里,他也并非只长年龄不长脑子,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已经学会思考利害。 傅信脸上的从容终于因为程锴这话而微微破碎了些许,他张张嘴,话还没说出口,身后传来有人下楼的脚步声,步伐轻缓,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 孟娴下来了,已经来不及了。 “……你们在聊什么呢?”孟娴下了楼梯朝他们走过来,边走边问道。 傅信回头的这刻,程锴已经自顾自地坐了回去,就好像刚才客厅里发生的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没什么,我对他之前就读的大学有些好奇,就随口问了问。”傅信语气平和地道。 孟娴越过他,看向后面倚靠在沙发上的程锴,眼神微微带着探究,“是嘛。” 程锴嘴角咧开一个讥讽的弧度,不过倒没有当场撕破傅信的谎言和假面,只是语气凉飕飕地:“你可是傅岑的弟弟,又是科研天才,我这种混日子的破大学,哪儿值得你好奇过问呢。” 还是那么阴阳怪气,孟娴有些无奈的想——但她终究没发现什么异样,傅信这场小小的算计,最终也只有天知地知,还有他和程锴知道。 孟娴走过去,坐在程锴旁边,把刚才没和他细说的阳光房部分又做了简单的补充。程锴余光看向一旁被冷落了的傅信,表情稍稍好看了些,态度也比孟娴刚来那会儿好得多。 这些情绪的转变直接地体现在两人的交谈氛围和协商效率中,孟娴说的太投入,以至于傅信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客厅,去了离玄关比较近的休闲区看书。 直到聊天接近尾声,周围突然有电话响了,是孟娴没听过的铃声——不是她的,也不是傅信的。 程锴顿了顿,才回头拿起扔在沙发角落里的手机,点了接听后放在耳边,语气懒散:“喂,小叔。” 原来是程端。 孟娴默不作声,视线漫无目的地在空中虚浮着。 不知道程端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程锴表情一僵,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下来。 他一直沉默,以至于孟娴都发现了他的反常看了过来。程锴这个电话只打了不到一分钟,最后“嗯”了一声,挂断电话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失魂落魄。 孟娴还没来得及开口问—— “我要赶回国一趟,”他顿一顿,和孟娴眼神对视,眼里是她鲜少见到的慌乱和脆弱,语气都发颤: “……我爷爷出事了。” —————————————————————— 周五的时候爱丁堡终究还是下了一场大雪,漫天的雪花飘扬在遍布整个城市的各式城堡之间,让人觉得仿佛进入了某个童话里的魔法世界。 傅信约孟娴下班后去工作室附近一家咖啡厅尝他们的新品甜点,顺便欣赏着雪景在这样寒冷的冬天里喝一杯暖烘烘的热咖啡。 那家咖啡厅孟娴以前去过一次,这次再去,发现了一个和上次不太一样的地方——距离咖啡厅最近的那个拐角,不知什么时候安装了一个红色电话亭,在温黄路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着,明媚又耀眼。 孟娴就在等红灯的间隙打开车窗,拍下来发给了秦筝。 这一周以来,秦筝和她在社交软件上聊天的次数自然而然地频繁了起来,对方诚如她所想的那样,自信果敢、见识广博,似乎涉足商业方面的很多领域,且都小有成就。偶尔孟娴和她说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小众话题,她也能很快get到她的意思并给予及时的回应。即便思想碰撞时产生分歧,对方也能在充分尊重她的看法的前提下、简单提出自己的意见使她心悦诚服。 不仅是灵魂上的共鸣、契合,甚至孟娴时常有种错觉,好像秦筝已经认识了她很久,曾经真切靠近过她的内心——她为这样的认知感到雀跃,以至于两人之间也从一开始秦筝主动和她交流,变成现在她看到有趣的事情也会主动分享给对方。 对方很快就回复了,简单的一句话:“爱丁堡的雪景的确很美。” 孟娴看过消息就把手机放到一边专心开车了,直到到达了目的地把车停好,她才看到秦筝后面又给她发了新的消息。 “我和我爱人分开的时候,也是在冬天。” “分手之前的最后那段日子里,我们一起看过一部电影,是部爱情片,里面也有一个像这样的红色电话亭。男女主在那个电话亭里机缘巧合地相识,也在那个电话亭里争吵、分离。”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好像人和人分开的时候,总是爱说一些非常难听的话。为什么呢,是因为从来没爱过,所以才能说的那么狠绝、把两个人都逼向死路吗?” 总是? 虽然秦筝并没有明说,但孟娴已经能敏锐地捕捉到她想表达的真正意思——大概她的爱人也在分别的时候对她说了很不好的话,以至于让她怀疑,对方是不是根本没有爱过她。 她看似在说那部电影里的主角,但实际就是在说她自己,她在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向孟娴求一个正解。 孟娴直到推开咖啡厅的门也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对方,凌冽的风雪声被厚重的玻璃门隔绝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周遭浮动着咖啡苦香味儿的温暖。 孟娴于是突兀又合理地,想起她真正意义上和白霍拉近距离的那天——也是在咖啡厅,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帮她解围,然后送她回学校。 下着大雪,他解下了自己的围巾给她,陌生的温热使得她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他,看向这个优秀到堪称完美的男人。 一开始,她只是有一点点心动,只是自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 傅信早已经在订好的位置上等她了,为了能让她一进来就喝到做好的咖啡,他提前几分钟点了孟娴最爱的卡布奇诺。 她却在坐下以后没有马上端起那杯咖啡,而是慢慢地在手机屏幕上敲出她的回应: “我以前听过这样一句话——欲与人绝,言中恶语,非无情,俱悔也。” “意思是说,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决别时,言语中所包含的恶意和恨意,并非是他无情,而是他怕自己会后悔。因为只有把最后的感情都消耗完,才能彻底割舍。” ——你的爱人是爱你的,至少,他一定爱过你。 第107章“秦筝” 这场大雪断断续续下了叁四天才停,不过积雪未化时天就放晴了,明媚的日光一照,四处都白的晃眼。 好在雪不算特别厚,赶上孟娴周末加班,下了班还能开着车慢悠悠地去那个街角有红色电话亭的咖啡厅喝杯咖啡。 这些天她和程锴失去了联系,国内也没传来什么消息。偶尔想起对方,也会替他担忧——她心知程宗柏对程锴的重要性,是他心里头号的亲人;更别说,那位如果真出了什么事,程绍夫妻俩为了争权只怕也要争闹不休。 她有些惴惴不安,总之是不太好的预感。 孟娴的思绪从程锴身上回到现实,是在去咖啡厅的路上,等红灯的时候,她偶然看到了认识的人—— 罗比。 男孩儿好像又长高了些,已经可以在少年感很足的卫衣外面穿上长款的大衣,她把车停到路边降下车窗,对方也在和同伴的说笑声中很快瞥到了她,几个大步走了过来。 “嗨,好巧啊。”五官深邃的棕发少年笑意盈盈地和孟娴打招呼。 孟娴也笑着回:“嗨,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 罗比有些羞涩地挠挠后脑勺:“放假了,来这里找朋友玩儿,”他顿一顿,越过孟娴看向她的副驾和后座,“您是移民到爱丁堡了吗,您丈夫呢,怎么没跟您一起?” 他知道她不是英国籍,问起白霍也是下意识,毕竟前两次每次见面,那位都亦步亦趋地跟在妻子身边。 孟娴讪然一笑,“我和他……离婚了。” 罗比一愣。 “真是太遗憾了”,他脸上涌起歉意和惋惜,“……抱歉,我没想到会这样,因为当初你们真的很相爱……” 他像是想到什么,大约是怕接下来的话冒犯到对面的人,一句话戛然而止了。 见他欲言又止,孟娴不大在意地笑笑:“没关系,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罗比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在等他的伙伴,这才看向孟娴:“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分开呢?”他顿一顿,似乎还是不忍心说出“离婚”这两个字,“……我还记得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想学滑雪,他不同意。我看得出来,他性格强势是其一,怕你受伤才是主要原因。” 罗比似乎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这对夫妻离婚的原因——不是感情问题,而是性格不合。他一个孩子,都发现了白霍的强势,但他同时也为他们惋惜,生怕眼前这位太太,误会了丈夫对她的爱。 “在我们那里,有时候会移民过去一些外地人,他们大多并非原住民所以不太会滑雪,自然也不同意自己的孩子去学滑雪,担心受伤、担心遇到雪崩等。可是当他们自己学会滑雪了,知道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危险,就会同意,甚至为了安心亲自上手去教。” “你们第一次去旅游的时候,你丈夫他并不擅长滑雪,甚至很可能没怎么接触过这项运动,但是他回去以后一定有好好学过,因为第二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他已经滑得很好了。” 在孟娴自己练习的空隙,比赛回来的罗比看到了正在滑雪的白霍,技术很娴熟。不过他没滑多久,就停下来换了衣服,去扶他练习完毕、摔得磕磕巴巴的妻子了。 孟娴面色微怔——罗比说的这些,她好像从来没有注意到过。仔细想想,白霍的确不擅长滑雪,他本人也并不喜欢这项运动,只偶尔会练练马术台球。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能从容自若地在她面前说可以教她滑雪了。 “我想,他应该是很在意你的,你说过的话,想完成的事,他都有记得。并且,他很想参与你的一切。”他这样说道。 当然,罗比作为一个看客,只看得到一些浅显的、浮于表面的东西,认为夫妻一体,一个丈夫想参与妻子的所有是爱之深,是很正常的——单就他说的这一点来讲,倒也没什么错。 白霍的确在出发前提过要亲自教孟娴滑雪,不过很可惜,被她拒绝了。罗比猜的一切也都大差不差,只是当初的孟娴已经和白霍有了颇深的隔阂,她只觉得对方是想不择一切手段的控制她。 孟娴忽然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这时候绿灯忽然亮了,罗比和孟娴说了再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孟娴直到开过了下一个路口,那些话还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从工作室到那家咖啡厅的车程大概不到二十分钟,孟娴却因为轻微分神开得慢,二十六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只是不知怎的,竟在里面看到了阔别已久的秦筝——算是阔别已久吧,毕竟自从上次见面,就一直在社交软件上联系,没再见过面了。 对方似乎在等什么人,她于是阔步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和她打了个招呼:“下午好,秦小姐。” 秦筝抬头的一瞬倒是怔忪了一下,像是反应两秒才想起眼前这人是谁,她慢慢漾出一个和善的笑:“孟小姐也来这里喝咖啡吗?” 语气意料之中的熟稔了些,要归功于这段时间时不时的聊天。 孟娴语气里透着微弱的愉悦和轻松,就像平时和秦筝聊天时那样:“嗯。昨天和我们合作的花卉种植公司新引进了一批伊甸园玫瑰的改良种,你不是很喜欢吗,我下次送花束过去的时候,给你带几棵花苗吧?” 秦筝很明显地迟疑了一秒,然后才开口,刻意拉长了的音调仿佛在掩饰什么:“噢——,那当然好了,谢谢。” 孟娴心里突兀地划过一丝微妙的古怪,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她并未继续这个话题,也未曾露出半分异样,而是话锋一转: “对了,还有上次我跟你说过的‘瑞典女王’,就是英国繁育家大卫·奥斯汀所培育的那个品种,也有的。虽然暂时不能开花,但都是很健康的植株,我一并送些给你吧?” 毕竟秦筝也为工作室做了不少投资,这些礼尚往来不需要太高成本,作为礼物也恰到好处。 “好啊,你来决定就好,我都喜欢。”秦筝浅笑。 孟娴眼里极快地划过一丝什么,脸上的笑意微妙地敛去两分,声音微不可察的沉了沉:“之前送去的‘婚礼之路’,我记得你也很感兴趣呢,还跟我讨论它的花语来着……” 秦筝神色丝毫看不出异样,“……不好意思啊,我有些记不清它什么花语了,你再告诉我一遍吧。” “是‘纯洁的爱’。”孟娴轻笑。 秦筝很适当地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对对,就是这个。” 孟娴的笑意彻底隐没了——她从来没跟秦筝聊过“瑞典女王”,而且婚礼之路的花语也不是纯洁的爱。和她聊天的“秦筝”很了解伊甸园玫瑰,几天前他们偶然聊到“婚礼之路”,对方还记得它的花语是“我愿意”。 但她什么情绪都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很礼貌地和对方告辞,买了杯外带的咖啡后离开咖啡厅,她立刻拨通了“秦筝”的电话,很快就通了,那边传来忙音。 只是不多时,电话如往常一样被挂断了。 ——可透过玻璃门,她分明看到,秦筝安然自若地喝着咖啡,桌上的手机毫无动静,她连碰都没有碰一下。 握着手机的那只手被轻轻地放下来,垂在腿侧,很快又轻轻振动两声,孟娴拿起来,发现是“秦筝”发来的消息。 一张被积雪覆盖的“红色电话亭”的照片,一句话: “我也在这个红色电话亭附近,下着雪拍,和雪停后拍出来氛围真的很不一样。” 第108章视若无睹 从咖啡厅到那个电话亭,走的慢的话五六分钟,走的快甚至连三分钟都用不了——孟娴也不知道自己走的快还是慢,总之在她脑子里乱成一团糟的思绪还没完全理清时,她的视线里已经出现了那抹惹眼的红。 正逢日落,傍晚的昏蓝和最后一缕夕光的橙黄交织在一起。她就在那样的光景里,看到电话亭前面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背影。 高大挺拔到即使站在人群里也能一眼看到他,身旁熙熙攘攘,无数的人和他擦肩而过,他自岿然不动,似乎和其他人处在两个世界。 须臾,似乎是察觉到身后异样专注的目光,男人缓慢地转过身来。 孟娴蓬松鸦黑的微卷长发被刚起的一阵微风吹起来,尾梢飘扬在半空中,她大半个身体隐没在阴影里,另外小半张脸却被夕阳映得格外明亮。 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在半空中猝然对上。 离得有些远,孟娴看不清白霍眼里在这短短的一瞬都涌现出了什么情绪,但她焦躁不安的心在这时忽然平静下来了,是那种尘埃落定的、意料之中的平静。 真的是他,还是喜欢在西装外面穿厚实的大衣,还是喜欢把领带打成开尔文结。一年前的这时候,他也是这样站在她家不远处的街道口,那把黑伞不足以完全遮挡他的身体,她发现了他,但并不想见他。 安静了这么久,她还以为他已经心死放手了——是她太高估他了。 好像周遭的一切都远离了,整个世界沉寂下来,白霍眼睁睁看着站在他几步开外、他日思夜想的“爱人”。 恍若隔世。 浑身血液逆流,白霍在瞬间的愣怔后很快意识到:他的伪装大概率已经暴露了。 事实上,白霍这一年里待在爱丁堡的时间比在国内要多的多。跟着孟娴和傅岑从保加利亚到爱丁堡的那天,他本来在谈工作,接到孟娴出国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过去了。 爱丁堡的夜那么长,那么冷,他一边幻想着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屋里交颈缠绵,一边回想起她离开时对他说的话。 好在,他没有被自己折腾死在那片冰天雪地里,得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重新回到空荡荡的小南楼。 他的生活慢慢回到了正轨,就好像孟娴从来没有出现过,谁都不会在他面前提起她。 但他偶尔还是会听到有关她的事情。 她有了新的生活,开了工作室,看起来过得还不错。傅家那两兄弟,也不知道是不爱她,还是太爱她,竟然能忍受得了和其他人共同拥有她。 他一面觉得可笑,一面又觉得心酸。 他是羡慕的,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孟娴疼爱傅岑和傅信,不怨恨他们,不疏远他们;在他们面前,她可以展现自己最真实、最轻松的那一面。 这些,都是他曾经拥有过,而后又失去了的。 不是没想过放了她。 在做出这样的决定以后,他只想最后远远地见她一面,从此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可惜还是失败了——靠时间遗忘的人,是经不起见一面的。 在绝境中徘徊许久,他还是给自己找了一条生路。一条见不得光,但可以让他暂时以另一种方式陪在孟娴身边的路。 不出他所料,“秦筝”的身份很好用,孟娴丝毫没有生疑,一切都进行地顺利极了。 孟娴去送花的时候,他看到她了,不是通过监控,他当时就站在二楼隐蔽处。 他太了解她了。 “秦筝”给了工作室这么大的投资,依照孟娴的性格,她会更倾向于尽心尽力、亲力亲为地完成秦筝的要求,以示自己对投资方的尊敬和礼节。他知道她一定会来,所以他安静地等着他的爱人。 那天她穿的针织长裙很好看,燕麦色很适合她。以前他们还做夫妻的时候,他也经常给她挑这种类型的衣服,也曾对她说过这句话。 她并未发现任何端倪。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很多。 譬如伊甸园玫瑰曾是孟娴的心头爱,也是她第一次教给他的花。 譬如他们是在冬天离婚的。 譬如他说他用不上“婚礼之路”了,是因为它代表着两情相悦、心甘情愿的爱,而他逼迫伤害了他的爱人,他配不上那束花。 最后的最后,还有那个红色电话亭。 第二次去雪山小镇前,他们曾坐在一起看电影。当时他以为她看的很专注,但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心不在焉,把注意力都放在摆脱他、给他下药的事情上了——所以她才会不记得,那个贯穿了整部电影的红色电话亭。 她真的把他遗忘的好彻底,他都明里暗里提醒她那么多次了,她却到今天才发现。 她会是什么反应呢,要怎么处理她和“秦筝”、也就是他之间的关系? 他不由得去想这些事,没意识到自己心底深处的期待——他并不害怕暴露,他唯一害怕的是自己被孟娴彻底忘记。 白霍无法形容自己内心深处那种极端的矛盾。 很多时候,他既盼望着孟娴能记起来他故意暴露出的细节,以证明她还记得他、还爱着他;却又害怕她真的记起来,发现他根本不是“秦筝”,会毫不犹豫地再次弃他而去。 孟娴很平静,平静到白霍都有种自我怀疑的错觉了,她终于抬起脚步,脸上弥漫起一个温柔的浅笑,然后慢慢地朝他走过去。 白霍忽然想起她曾对“秦筝”说过的话。 她看似在说那部电影,其实也是在说她自己。 她是爱他的,至少,她一定爱过他。 白霍胸口前所未有的鼓胀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情窦初开的那个夜晚,他看着舞台上轻纱曼舞的女孩儿,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她的名字。 ——别再丢下我一个人了,求你。 被一腔孤勇孤勇驱使着,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奔向了他的爱人,好像什么隔阂、爱恨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他甚至不再思考他和她之间还隔着那么多人,那么多嫉妒、痛苦。 心爱之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可下一秒,孟娴丝毫没有停留地和他擦肩而过了,视若无睹般,就那么径直越过了他。 白霍猛地愣在原地。 他极艰难地,顺着孟娴离开的方向一点点回过头去—— 路边的人行道上,站着一个年轻男人,手已经抬起来,预备去抱朝自己走过来的女友。路人都纷纷侧目,看向这对郎才女貌的恋人。 男人是傅信。 这一刻,白霍终于后知后觉——孟娴刚才看的人根本就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傅信。 第109章抓不住 比仇视更令人痛苦的,是无视。 白霍浑身僵硬,直到孟娴被傅信自然而然地拥进怀里,甚至连傅信都已经看到他了——他平静低柔的眼神沉了沉,略微不善地看向白霍时,孟娴还是没有回头看白霍一眼。 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密密麻麻的刺痛传往四肢百骸,还夹杂着一些残留的喜悦,讽刺又真实,昭示着他那些痴心妄想有多可笑。 是啊,她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原谅他呢,她可是孟娴。 她最狠心了。 从看到白霍的那一秒开始,傅信几乎拉动了全身的警戒线,他不停地回想这段日子孟娴没在他身边的时候,白霍有没有趁虚而入——不是吃醋,而是警惕,是食物链低一层生物对它上一层生物本能的畏惧与仇视。 比起醋意,傅信更怕白霍卷土重来伤害孟娴。 但时隔一年,白霍似乎已经从当年那个疯子一样的自己里走出来了,看见他和孟娴这样亲密的动作,都能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但傅信看得出来,白霍眼里的爱欲和占有欲没变,只是更加沉得住气了而已。 如果不是孟娴站在这里,白霍现在可能已经冲上来撕了他也说不定。 傅信收回视线,落在孟娴微微苍白的面庞上,声音压的很低:“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他”指的是谁,两个人都心照不宣了。 孟娴视线平视前方,微微有些走神,以至于回话就迟钝了两秒:“……没事,我们走吧。” 她挽住傅信的一边胳膊,对方跟顺从地顺着她的动作抬起脚步。看孟娴一脸不想多说的表情,傅信也识趣地不再多问。 即便身后目光如芒在背,两个人也谁都没有回头。 回去的路上,孟娴神色如常地和傅信聊了聊工作上的事,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只隐约有种消磨时间的惫懒感。傅信注意到,孟娴没有在这种时刻拿出手机和那个刚认识不久的女性合伙人聊天。 往常的闲暇时间,她都会和对方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时不时笑笑,有时还会把手机上两个人的聊天记录拿给他看。 他知道那个人叫秦筝,通过一些众所周知的渠道大概查了查她的个人和公司信息,没什么问题,聊的话也挺正常的,所以就放任对方靠近孟娴了。 起初傅信并没在意这件小事。 后来的六七天里,孟娴都没再和那个“秦筝”聊过天,傅信和她朝夕相处,这件事没人比他更有发言权。 程锴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孟娴偶尔会刷到有关华盛的新闻,似乎那位叱咤风云的商业巨鳄,已于不日前重病去世了。 又陆陆续续看到一些消息,确定了程宗柏病故的事实,孟娴就尝试过给程锴打电话。对方手机一直关机,只得作罢。 爱丁堡的积雪完全融化的那两天,整个城市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 孟娴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傅信已经从学校回来了,在准备晚饭。 “你哥呢?”她站在半开放式厨房的料理台旁,随口问道。 傅信正处理橄榄菜,说话时不经意地偏头看了孟娴一眼,又收回来,“还没到他下班时间,不过应该也快了。我刚给他发消息让他去商场买些水果,晚饭后吃水果捞好不好?” 孟娴轻轻地“嗯”一声,就算回答了。她视线投向不远处、客厅的落地玻璃窗外——窗帘只拉了半扇,明亮微暖的灯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雨势,还有打在玻璃上细细密密的雨滴。 “嘶——”傅信低低地倒抽一口凉气,瞬间把孟娴无所适从的思绪拖拽了回来,“怎么了?”她一边凑近过来,一边问,眼角溢出一些微末的担心。 傅信放下手里的刀,但没把受伤的手亮给孟娴看,用另一只手虚虚地挡着,面色不甚在意:“没事,不小心割到手了。” 孟娴浅浅皱了下眉,但很快舒展开来,“你别动,我去拿药箱,马上回来。”她安慰一句,转身往客厅去——卧室和客厅都备的有药箱,去客厅拿更近一些。 客厅很整洁,东西的摆放也都一目了然,孟娴找到药箱后本应立刻转身回去,却在不经意地把目光投向楼下时,瞬间微微怔住了—— 下着大雨,外面街道上基本上没什么人了,她家门口却站着一个年轻男人,身上淋得半湿,看起来失魂落魄的,似乎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摁门铃。 孟娴在模糊的雨幕中一点点确定了那个人就是程锴。 傅信很容易就发现孟娴拿着药箱回来的脚步变得急促匆忙了,她甚至没来得及打开搭扣,就下意识想要掀开箱子,察觉到自己糊涂后,才又去开锁扣。 “怎么了?”傅信不由得开口问。 孟娴微垂着眼帘,“程锴在咱们楼下,他没带伞,整个人都淋湿了。我待会儿下去一趟,给他送把伞。” 闻言,傅信沉默了。而这时候孟娴已经把处理伤口要用的东西都找出来放在台子上,她转身就要走,却被傅信一把抓住手腕儿——力道不算重,但拦住她足够了。 “……别去。”他沉声道。 “你应该不会只是给他送把伞那么简单吧?程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又在这种时候跑来找你,你比我更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若非极致的爱或依赖,一个人不会在受到失去至亲这样天塌一般的打击后漂洋过海来找另一个人。 “你去找他,就意味着你默许他进入你的生活了。那你要怎么处理和他之间的关系?我和我哥,我们又如何自处呢?你真的想好了吗?”一连串平静的质问,傅信摆明了要把事情搬到明面上来讲清楚。他看起来表情没什么波动,但握着孟娴手腕儿的那只手分明已经开始轻微的颤抖。 连带他的声线都有了一丝波澜: “如果你不想和他旧情复燃,就不要再对他施以援手,给自己的生活造成困扰了。我可以下楼送伞,你不要去;” “……好吗?”话说到最后,这个平日里最是孤傲漠然的人,语气里已经带着哀求。 此刻,傅信大概不知道自己垂眸看向孟娴的神情是什么样的,但孟娴看得到——他的眼神分明就是在告诉她,别去找程锴,不要丢下他,不要伤害他。 对视半晌,孟娴收回了离开的脚步。她反握住傅信受伤的那只手,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地把伤口露出来,然后她低头,仔细地帮他处理起伤口来。 等到后面,孟娴把创可贴小心翼翼地缠上傅信的指尖时,他惊惶未定的眼神因为孟娴的态度已经逐渐平和下来。 他是不是可以认为,她这是选择了他而非程锴? 傅信沉浸在心底深处卑劣的得意和欢欣中,以至于孟娴凑过去和他吻作一团时他只顾着闭上眼享受,而短暂忘记了思考。 孟娴很少主动吻他,这次却格外主动、缠绵,傅信的神情便一点点沉迷了,任由自己被爱意裹挟着而逐渐模糊了意识。 一吻结束,孟娴松开傅信,后退一步后,转身的动作毅然决然,快的傅信都来不及反应过来。关上门之前,她带走了一把玄关置物架上的雨伞。 傅信已经愣在那儿。 ——绕了半天,那个吻原来只是安抚。 四周静悄悄的,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傅信下意识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僵滞两秒,直到指尖传来刺痛,终于无力地收了回来。 在阻止孟娴奔向程锴这件事上,他一直抓不住她。上次是,这次也是。 第110章舍不得 程锴是逃出来的。 唯一疼爱他的爷爷去世了,但好像并没有什么人在意,铺天盖地的新闻热度笼罩着整个华盛,外面的人在猜继承人,里面的人在查看遗嘱,和公证律师逐字逐句地确认,自己可以分到多少钱和股权。 每个人都很忙,忙到没空去爷爷的灵前坐上一时半刻。 他快要窒息了,处理好所有后事以后,他一刻不停地从那个华丽的牢笼里逃了出来。 孟娴在推开一楼正门的时候,不由得想起来她独自一人在家时接到的那通电话——彼时她正浏览新闻,看的都是有关华盛掌权者逝世,以及继承人的报道。 外界早已一片哗然,只能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程端作为程宗柏的小儿子,那样不受宠,还是在父亲百年之后,和侄子程锴得到了同样的继承权。虽说一人一半,不过如今的华盛,基本上都是程端暂代程锴撑起来的。程锴不论是能力还是阅历,显而易见都比不上他小叔,自然还需要再历练历练。 所有的这些新闻报道里,都丝毫没有程锴的踪影,孟娴隐约担心起来时,恰好程端的电话就打来了。 “孟小姐,是我程端。”时隔将近一年半没见,对方对她这个身份颇微妙的故人,倒并未有一丝为难,还是当初孟娴认识的那个程端,无论何时都温润有礼。 “冒昧打扰,有些话想和孟小姐聊聊。” “程家经此一变,对小锴打击不小,我们现在……找不到他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他拥有华盛一半的继承权,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他,大哥和大嫂也不能。”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可能是去找你了。对你们的事,我持保留意见,但我也不会干涉你们;我只有一个请求,如果小锴他去找你,希望你能看在你们往日的旧情上,收容他一段时间。他长大了,不会在你那里叨扰太久的,等他想通了,自然会回来承担他该承担的责任……不胜感激。” 程宗柏活着的时候,曾一力阻拦最疼爱的孙子的这段不伦之恋。他和白霍两人,死死盯着还在休养中的程锴,切断他所有能查到孟娴的渠道。至于程端,在这场闹剧中自始至终都是中立的立场,所以他不会帮程锴,但他一直有关注孟娴在爱丁堡的动向,是为白英所托。 程宗柏病重以后,程端也是可怜程锴,这才找了机会着人松了对他的看管。所以程端才能这么轻易就联系上孟娴,他对她为数不多的容忍和善意,大多数来自于程锴和白英。 说白了,人都是爱屋及乌的。 挂了电话,孟娴一直心不在焉。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想起她和程锴那些不太美好的初相识,想起他们充满了算计的前尘;也有好的回忆,比如他在那个傍晚扑进她怀里,比如他顶着莫大的压力在小南楼用烟花和无人机向她求爱。 不多啊,真的不多。因为她对程锴实在算不上好,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不敢置信,他如何能那么坚定对她的感情。在她还是白霍妻子的时候爱上她,在她义无反顾地抛下他离开以后还能找上门来。 在她那儿,程锴时常像一只惹人怜爱的小狗。 他明明应该是最张扬的小少爷,有着一副漂亮到富有攻击性的脸,还有无比优越的家世——他明明应该居高临下,睥睨所有人,可在她面前,他却低头垂眼,平静而绝望地对她说: “在我最爱你的时候,突然抛弃我。” 她无法形容他这句话带给她的震撼,那是她第一次开始正视程锴的感情。 形容他是惹人怜爱的小狗,并非居高临下的侮辱,也并非傲慢地讥讽他在乞怜她的爱,是说他忠诚孤勇、从一而终。 扪心自问,她孟娴何德何能,配得上他这样的感情? 推开门的一瞬间,孟娴就和程锴四目相对了,对方似乎微微怔了一下,淋湿了的身体明显僵在原地。 ——更像了,像一只淋了雨的落水小狗。孟娴不由得生出这样的念头,短暂的怅然过后,是不可忽视的心疼;那种感觉麻麻地,有些痒,伴随着程锴失落的模样一起刻进她心里。 孟娴在这刻忽然想明白,当初程锴对她坦诚,她为什么要拉着他好好谈谈了——虽然后来因为程宗柏病重而未能进行,但她记得她的确是想好好和他解释的。 她也喜欢程锴,所以她不希望他们之间有隔阂。 她舍不得。 她对程锴的感情,或许远比她以为的要深厚很多,只不过那些东西在她心里扎根太深了,又被遮挡的不见天日——可看不见,并不代表就不存在。 孟娴不作声,程锴也被犹豫和踌躇拖拽着心脏和脚步。 直到孟娴打开伞,慢慢朝他走过去,随后罩在他头顶。 程锴一直紧绷的身体陡然松懈下来,他垂着头,试探地抬手去握孟娴的手腕儿;没被推开,他便用了力道,把人拉的更近些,然后拥入怀里。 周围雨声纷乱,程锴靠在孟娴肩头,声音低哑的不像话: “孟娴,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失去了,在这世上最疼爱他的亲人,失去了最坚实的靠山和后盾。 孟娴从未如此强烈地在程锴身上看到这种脆弱的破碎感,就好像一块美丽的、布满裂缝的水晶玻璃,只要最后一丁点打击,就会彻底走向消亡。 她听到他极轻声地问: “……你还要不要我?” 如果她再推开他,很可能就再也抓不住他了——明明程锴才是低姿态的那方,可孟娴就是有这种强烈的直觉。 可是她舍不得。 孟娴没打伞的那只手抬了抬,在空中短暂地迟钝两秒,然后放在程锴背上。 她再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语气却是不容更改的坚定: “我要。” “……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我。” …… 二楼,落地窗旁,傅信冷眼看着那伞下相依相偎的两人。良久,这才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第111章针尖对麦芒 雨还在下。 不远处的路上传来关车门的微弱声响,孟娴一抬头,看到傅岑举着伞,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他们。 孟娴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思绪也随之被拽回现实,风雨的刺骨凉意从下往下侵袭到全身,她不由得松开了程锴。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程锴顺着孟娴的视线回头——离得有些远,看不清傅岑是在看程锴,还是看他身后的孟娴。总之停滞片刻,他还是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过来。 傅岑径直越过程锴,用没打伞的那只手去握孟娴的:“外面这么冷,怎么不进去?你一吹风就感冒,傅信在家,怎么也不劝着你点儿。” 原本冰冷的手传来温热,孟娴有些微的无措:“傅岑……” “有什么话,都进去再说吧。”傅岑平静地打断了她,语气和神情都辨不出喜怒,只是走近以后,他再没有施舍一丁点眼神给程锴。 他只想立刻带孟娴回去。 孟娴被拉着往门口走,罩在程锴头顶的伞面猝然离开,大雨复又打落在他身上,程锴似乎是想伸手抓她的,但想到傅岑的话,又收了回来 ——他也不想因为自己,让孟娴僵持在风雨里。让她先回去也好,他已经达到了目的,以后再来就是了。 孟娴却挣了挣,以一种执拗的姿态拖住傅岑的脚步立在了原地。 “让他也进去吧,我不能把他扔在外面。”孟娴在傅岑身后,极轻声地这样说——平和又残忍,她就是要傅岑一个态度,她不强求任何人留下,但也不会被他人所强求。 她承诺她会要程锴,就不会再丢弃他一次。 傅岑身形猛地顿住,但迟迟没有出声。僵持片刻,他终于回过头来,却是看着程锴,远远地,那个眼神就仿佛在说:“你赢了。” 他眼底是空洞的痛意,声线压抑而低沉:“你都听见了,还愣着干什么,想让她继续在这儿陪你吹风淋雨吗?” 话是对着程锴说的,孟娴却陡然卸了浑身绷紧的力道——她知道,傅岑变相的松口,代表着他已经初步妥协了。 程锴最终面色不明地跟着他们进去了,作为一个外来的入侵者。 开了门从玄关进入客厅的时候,傅信原本还站在下沉式吧台那里摆弄着什么,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才端起一杯热花茶走过来。 只有一杯。 真正淋了雨的程锴被扔在一边,连块干毛巾都没有。最后还是孟娴看不下去开了口,傅信才答应待会儿带程锴去客房的卫生间收拾一下。 他倒是异常平静,看起来也没他哥那么难受,似乎是对这件事的结果早有预料了。 “先吃饭吧,不然饭菜要凉了。”他说着,脸上已经堆起一个虚伪的、客套的微笑,对着程锴:“你也留下来吃晚饭吧,饭后我们再好好谈谈。” 他这语气,已然彰显了自己才是这儿的主人,而程锴不过是客人。 被微妙的排斥着,完全被动且不受欢迎的客人。 ………… 程锴洗了热水澡出来的时候,干湿分离的浴室外面放着全新的浴袍,那是给来家里的客人准备的。不过准备的人可能没想过,这浴袍有朝一日会穿在情敌的身上。 外面静悄悄的,孟娴大抵是跟着傅家那兄弟俩其中一个回房间了。程锴兀自猜测着,并不打算老实呆在房里等孟娴来找他——这房子构造也不算太复杂,虽然寻找范围有点大,但他这个大闲人如今有的是时间。 很快,程锴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的看到了从次卧门缝里泄露出来的轻微人声,很轻,但他能听得出来,孟娴就在里面。 他毫不犹豫,抬步就往那个方向走去,只是还没走两步,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你确定还要再往前吗?” 程锴猛地顿住脚步,下意识回过头,就看到傅信站在不远处,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那是我哥的房间,这周轮到他,所以吃过饭,孟娴就回那个屋子了。他们两个现在在里面做什么,应该不需要我来告诉你吧?” 程锴大半身体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他脸上什么表情,但因为傅信这话,他终究没再执着于那个房门虚掩的房间。 傅信的话虽惊世骇俗,但也好懂,程锴不是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毛头小子,不至于被傅信口中的“轮换制关系”吓到,但他也听出了傅信的话外之音——孟娴此刻很可能正在和傅岑亲密,再加上他的事,她现在正在哄慰傅岑也说不定。他就这么进去,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傅信慢慢走了过去,然后在距离程锴一米远左右的地方停住了。 冷不丁地,他自然而然地和程锴聊起来,就好像他们不是什么情敌,而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听说你当初为了逃出去找她,从程家的楼上摔下来了?”他顿一顿,审视的目光把程锴从头打量到尾,这才轻声开口: “可惜……”他微笑着,话说一半。 程锴皱皱眉,“可惜什么?” 傅信压低了声音,鬼魅一般的冷语仿佛最恶毒的诅咒:“可惜你没当场摔死。” 程锴目光一凛,看向傅信的眼神明显多了些正视和警惕——傅信的杀伤力绝对不输傅岑,他了解傅岑,却不知傅信什么脾性。 如今看来,傅信在孟娴面前那副大度平和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现在孟娴不在,他便暴露出本来面目了。 片刻的沉寂过后,程锴扯扯嘴角,弧度讥讽但又得意的恰到好处:“托你的福,我还活着。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以你看,我想得到的一切,不是已经得到了吗?” 傅信脸上古怪的笑意猛地敛没了。 仿佛针尖对麦芒,气氛在瞬息之间就死死地绷紧了,继而剑拔弩张起来,只要一丁点火星,就能立刻引爆战火。 “我劝你别高兴的太早。”傅信冷声开口。 “……是你高兴得太早了吧,”程锴扬声反驳,眼里带着轻视和冷厉:“你那么盼着我死,不就是因为,你们觉得孟娴已经完全属于你们了吗?结果现在半路杀出个我,美梦破灭了,恨不得我死是吧?” 程锴罕见地露出一副从容姿态,得到了孟娴的首肯以后,他简直像变了一个人,出击的力道既稳又狠:“可惜我死不了,我还要留着这条命,好陪在孟娴身边呢;至于你跟你哥,你们霸占她时间太久,也高兴的太早,所以就认不清形势了吧?” “她从来不会独属于谁,也不是谁的所有物,你只能选择靠近她,和她站在一起,而不能完全拥有她、支配她的想法和意愿。亏你那么聪明,这个连我都明白的道理,你却不明白。” 傅信微微咬牙,却长久地沉默着,完全不是刚才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气势这种东西,永远是守恒的,他失去了,程锴自然支愣起来了,他甚至朝傅信走近一步,整个人都不再被动:“怎么样,要打赌吗?最迟明天,傅岑就会妥协。他清楚孟娴的性子,他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继续自欺欺人,觉得她非你不可,然后为了将我赶走把她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他顿一顿,语气有种诡异的期待:“……到那时候,你信不信,她转身就可以抛弃你。” 显然,程锴是乐见其成的,少一个强劲的情敌,他巴不得。 第112章统一战线 气氛攀升到白热化之际,站在走廊上僵持不下的两人同时听到了从玄关传来的门铃声。 来人很有耐心,摁了一下,又停顿几秒,这才摁第二下。 傅信率先做出反应,转身往玄关的方向去,没走几步,就在玄关转角的墙上看到监控画面——有些意外,外面站着的人,居然是白霍。 程锴这时候也跟过来,看见画面里的人,先是微微一怔,然后低低地冷笑一声:“看见了吗,真正该死的人,在这儿呢。” 傅信只是沉默,既不接程锴的话,也不上前开门。倒是程锴大刀阔斧地走过去,在白霍将要摁第四下门铃前,猛地拉开了门。 白霍抬到半空中的手,连带他整个人,在看到程锴的一瞬间都僵滞了一瞬,随后又恢复如常,面色沉静、声音内敛:“怎么是你?”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吧?”程锴眼色如刀,直直地射向白霍,那副微微傲慢的姿态,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他才是这家的主人,“你来这儿有事儿吗?我可以替你转告。她不在,我也不好做主让外人进来,请回吧。” 外人?白霍皮笑肉不笑。 “我跟她结婚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我是外人,那你是什么?”白霍不疾不徐地质问程锴的模样,几乎和两人当初在小南楼发生争执时如出一辙,不同的是,当初要被赶的人是程锴,如今却成了白霍。 时过境迁,白霍那副睥睨所有人的姿态还是没变。 程锴身后不远处的傅信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两个男人你来我往——他程锴要第一个冲出去出头,他干嘛拦着?静观其变就好,要是他真能把白霍赶走,也算省了功夫。 身后忽然由远及近地传来动静,傅信余光微侧,再抬眼,他又变成了那副与世无争的淡然模样,刚才面对程锴时语气里的妒忌和恨意全然消散了:“……让他进来吧,你都进来了,多他一个也不多。” 程锴猛地回头看向傅信,眼里是莫名其妙和错愕。可是下一秒,他听到傅信身后的走廊传来脚步声——是孟娴和傅岑,大概是察觉到动静,从卧室出来了。 远远地,看见白霍第一眼,孟娴原本平和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变得冷漠、苍白。 程锴忽然明白了傅信让白霍进来的真正原因——任何人都无法赶走白霍,但孟娴可以,既然他要纠缠,那就放他进来,让孟娴给他一个了结。 一个彻底的了结。 —————————————————————— 还没暴露“秦筝”这个假身份以前,白霍也曾听孟娴提起过她的伴侣。 当然,碍于世俗,她不会明说她的男友其实是两个人,只是以一个代词来代替他们,比如“他”、“我的男友”之类。 他被迫站在孟娴的角度见识她和其他男人的恩爱,有时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聊上几句。这个过程,对他来说无疑是异常煎熬的——可他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和她交流,首要任务就是不暴露自己,只以一个合伙人、朋友的身份和她聊天。 朋友不是丈夫,不可以吃醋,不可以嫉妒,再痛苦也不能冲过去把人夺回来。他要把离婚时的惨烈在脑子里过一遍又一遍,才能勉强抑制住许多可怕的冲动。 他不明白,傅家那两兄弟是怎么做到的——他从小到大受过的所有教育,都没有教过他把心爱之物拱手让人的,太爱就会想要独占,有能力就抢夺回来,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理智是这样告诉他的,可他贫瘠饥渴的感情又拉扯着他的理智,让他去看傅岑和傅信、看程锴,他们所有人都能回到她身边,为什么只有他不可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不止一次地这样想过。 如果说傅信的成功只是偶然,连程锴也可以留在孟娴身边时,白霍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并非完全没有反思能力的蠢货,只是长久以来一直处于上位者的身份,使得他下意识地就表现出一种强势傲慢的姿态。 反观傅岑、傅信,以及程锴,他们在各自的领域也都是人中龙凤,可是当他们走进孟娴的世界里时,他们会放低姿态,会服从她的意愿——孟娴并非真正温柔的人,她底线坚定,所有的意愿都不容轻易改变,且浑身布满了柔软的刺,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他们的爱凌驾于白霍之上,为了不被孟娴刺伤,也为了不刺伤她,他们选择了妥协。 白霍在迷雾一样的困顿中醍醐灌顶般明白了一切,或者说他潜意识里早就想通了,只是一直不愿意面对——他那样强硬到极点的人,若非走投无路,怎么可能愿意和别人共享爱人。 可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从孟娴暗示他说,她也曾爱过他的时候,他最后的底线和理智就已经全线崩塌了——他只想尽快回到她身边,他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认错道歉也好,重新开始也罢,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失去孟娴。 ——别再丢下我一个人了,求你。 这个念头自生出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有消失过,在他脑子里盘旋至今,终于驱使着他在经过这段时间的沉寂以后,还是敲响了孟娴的家门。 ………… 孟娴是和傅岑一起出来的,甚至孟娴还被傅岑半搂着肩膀,白霍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傅岑搭在孟娴肩上的那只手,说不出愤怒与否,他眼里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但终究没有轻举妄动。 白霍最终还是进来了,孟娴默认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如今白霍不依不饶,大概她也想跟他说清楚。她不是意气用事的人,抹开以前那些事不说,即便为了工作室那一层,她也要弄清楚,秦筝公司的那些投资到底还作不作数。 这一幕也是实在怪异,说是闹剧都不为过——四个男人,都能凑一桌麻将了。 傅信去泡茶了,孟娴说要帮他,也暂时离开这个风暴中心,于是客厅就只剩下傅岑、程锴和白霍叁人。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白霍先开了口,话是对着程锴说的,语气颇有些讥讽:“程老爷子去世也没多久吧,你倒是有孝心,不在国内好好守着他留下的基业,丢下所有人,跑来这里扮可怜。” 白霍阴阳怪气,程锴面色倒没什么波动,只是开口时说的话也带着一股子压抑的火药味儿:“……你他妈装什么装,你有什么资格提我爷爷?我爷爷在世的时候对你们白家百般忍让,什么好处都尽着万科,为了不伤和气甚至可以连我的意愿都不顾;你倒好,他去世了你连人都不到,只派了旁支的叔伯过去吊唁,论薄情寡义,你白霍称第二,谁敢称第一啊?” 程老爷子虽是有疾而终,可也是年岁到了不可避免的事,子女儿孙都在膝下,走的也算安详。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临死前唯一的遗愿,就是最宠爱的孙子能有个好归宿,然后好好继承华盛。 至于他要跟谁在一起,他也管不了了。 在这世上,程锴爱的人不多,除了爷爷和小叔,就只剩下孟娴。伤心之余,他想来找她,这无可厚非,可到了白霍嘴里,就成了胡作非为、自私不孝。 程锴能忍着脾气不和他撕打起来,已经是这一年来成长了不少,再加上孟娴还在。 一旁安然坐着的傅岑失笑一声,平日里一向温和的眸子里也蒙上一层冰霜,接程锴的话时,语气带着薄薄的恨:“话不能这么说,白先生他虽然薄情寡义,但是也心狠手辣啊,你惹怒他,保不齐哪天就被他买凶杀人,或者打成重伤躺在重症监护室了。” 他顿一顿,目光沉沉地看向白霍:“白先生,你说对不对?” 程锴表情带着好笑,“是嘛,那就让他试试呗。这儿可不是国内,持枪合法,他要真敢动手,看看是他买凶杀人快,还是我一枪要了他的命来的快。” 程锴是不怕死的,真要到了那一步,顾虑重重的未必不会是白霍。 傅岑原本还和程锴站在对立面,傅信更是明里暗里针锋相对,可白霍一来,他们叁人立刻就会统一战线。 第113章重新开始 要是放在以前,白霍早就不甘示弱,一挑二舌战群雄了,别说一个傅岑一个程锴,就算傅信也加入阵营,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那个时候他还是孟娴的丈夫,在击退情敌这方面,他有与生俱来的优越加持。可现在他不是了,被傅岑和程锴夹枪带棒的羞辱嘲讽之后,他只是沉默着,抬眼看到不远处,端着茶盘朝他们走过来的孟娴。 他不是来斗鸡吵架的,他是来求她回心转意的。 孟娴显然听到了一切,但她默认了,纵容着傅岑和程锴的一切行为。白霍视线落在孟娴身后的傅信身上,他也同样端了茶壶等,不同于孟娴手上那个只有轻飘飘几个杯子,他把重的都自己拿了。 孟娴放下茶杯后并没有坐下,她垂着眼帘,没有看向白霍,话却是对着他说的:“白霍,在这儿谈不太方便,借一步说话吧。” 逃避不是她做派,他们也是该好好谈谈了。 屋里其他叁个男人这次都没有拦着,他们要谈话的地方就在不远处的露台,隔着一层玻璃,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会出什么事。 玻璃门一关,整个露台即刻安静下来,只偶尔传来一些微弱的风声,孟娴还是不看白霍,视线投向半空中,轻声开口:“你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开门见山,有话直说吧。” 她这么直白,反倒让打了无数开场腹稿的白霍有些无措了,他不着痕迹地舒口气,嘴角微扬的弧度有些苦涩: “……就那么恨我吗,连回头看我一眼也不愿意?” 可是他真的很想她,想得快要发疯了。就算是面对面片刻也好,他想看着她的脸和她谈。 如白霍所愿,听到他这话的孟娴终于舍得转过头来,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平静:“我不恨你,早就不恨了。我知道自己也不是好东西,非要算的话,你我也早就恩怨相抵,所以我对你什么情绪都没有。拎不清的是你,我们已经结束了,你却一而再,再而叁地来打扰我的生活。” 不是恨他,而是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白霍不作声,孟娴便继续道:“你一直都这样,用你认为对的方式来达到目的。你用秦筝的身份资助我的工作室,现在又被我发现,如果我跟你闹掰,我就不能再接受这份投资,对我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威胁或戏弄?” 她顿一顿,定定地看着白霍:“……你是上位者,所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就只有接受的份儿,是吗?” 对于孟娴对他的控诉,白霍一直表现得很耐心,直到她话音落下,他才低声开口:“不是的。” 孟娴微微一怔。 “……合同里说的长期投资会一直作数,我不会撤资,就算今天你和我一刀两断,把我赶出去,也不会。我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的话——在我这里,你才是上位者。” 她是他的上位者,是控制他所有喜怒哀乐,握住他灵魂和肉体的人。 到这时候,孟娴眼里很明显地划过一丝意外和诧异——比起一年前,白霍独断专行的性格似乎有所转变了,甚至联想起刚才,面对傅岑和程锴同时的挑衅,他也没有发狂。 他学会安分守己了,也能认得清自己的位置和处境了。 白霍温吞地笑了笑,“所以你消消气好吗,我们不说这个了,我想跟你谈谈其他的事。” 其他的事,无非就是感情上那些事了。这下,轮到孟娴缄默了。 白霍脸上浮起淡淡的怀念,整个人呈一种罕见的温厚姿态:“这一年,你没怎么变呢。还是喜欢偏甜的咖啡,还是喜欢在家里摆上玫瑰花。” “傅岑他们,把你照顾的很好。来之前,我还以为我看到你们在一起的样子一定会嫉妒到发狂,你可能也是那样认为的吧?但是你看,我并没有那样不是吗。” 他苦笑一下,垂下眼帘,“当你还属于我的时候,我看你和别人站在一起,我会嫉妒,会愤怒;但当我真真切切地失去你的时候,我再看到你和别人站在一起,我只会羡慕。” 我只会羡慕。 ——因为那原本是属于他的一切,而他现在已经失去了。 听到孟娴说已经不恨他的时候,他一片死寂的心忽然就升起了一丝丝希望。 他已经不在乎他和孟娴之间还有其他人插足了,他说这些话便意味着他也已经学会妥协,只要能让他重新回到她身边,怎样都可以。 像是想起什么,白霍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拿出一个钱夹,打开来放在孟娴面前,语气轻柔的不像话:“你看这个……” 一个深灰色的钱夹,除了一些名片、身份证件以及少量现金以外,还在最显眼的地方放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白霍背着孟娴,逆光站着,脸上挂着笑,欣喜而满足,好像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孟娴虽然没笑,但表情也是松弛舒适的。 孟娴认得。 是她和白霍第二次去到罗比的故乡小镇时,一个长的像麋鹿一样可爱的女孩儿拍了送给他们的。 回去住处以后,孟娴随手就放到某个角落了,根本没打算带走——她很感谢那个女孩儿的善意和赠送,但照片上是她和白霍,当时的她实在没心思带这种东西回国。 她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张照片最后还是回到了白霍手里,被他留到了现在。 “我一直随身带着这张照片,有时候实在想你想得受不了了,我就拿出来看看,心情会好很多。”他收声道。 这张照片,曾伴随着他度过无数个难捱的夜。 白霍声音低沉,仔细听,似乎又夹杂了些微让人动容的哀求:“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我已经知错了,也变好了;既然你说,你已经不恨我了,那你们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们摒弃过往,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轻飘飘的四个字,说的容易。 孟娴只是沉默,片刻过后,她伸手慢慢合上了那个钱夹,也盖住了那张照片。 她笑一笑,像是释怀,又像是说不出的淡然:“说真的,我很感动,一个人能为了另一个人彻底改变自己的意愿和价值观,我做不到,你做到了。” 她从来不曾怀疑白霍对她的爱,即便曾经被他伤害的遍体鳞伤的时候也不曾。可很多事情不是只有爱就够的,就像她现在能想起自己对白霍有过的爱,但更多的还是他发狂时候的可怕样子。 只言片语和一时的服软,不足以让她完全忘记以前。 她轻声开口:“你还记得,我们结婚纪念日的时候,一起种下的那棵克里斯蒂娜公爵夫人吗?我们之间,就像那株已经枯死了的花一样,走到尽头了。” “你用了很多办法,都没能让那株花活过来,那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 “你口口声声说重归于好,说重新开始,那我也明确地告诉你,不能。” 白霍目光怔忪,眼底是掩盖不住的痛意,他薄唇轻启,连出声都变得极艰难,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乞求般地问:“……哪怕一丁点可能都没有吗?” 因为他这句话,孟娴心脏不可抑制地一揪。她微微抿唇,忽然就想起那个雪夜,在那个有红色电话亭的咖啡厅里,她喝着咖啡,满脑子都是她和白霍还没有离心的时候,两个人缱绻相依的日子。 非无情,俱悔也。 非无情,俱悔也。 她叹口气,在白霍满含期盼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除非——,” “……除非你能让那株花重新活过来,我就答应你,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