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虫99%都是人类》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1节 题名:雄虫99%都是人类 作者:不间不界 本文简介: 攻喜逢穿越,来到了雌雄比例极不均衡,阶级差异两级化的虫星。他正庆幸自己穿成雄虫,不需要嫁给某位不知名虫士成为他十八房小妾的时候,他就发现他吃饭遇到痴汉雌虫,走路遇到跟踪狂雌虫,回家遇到偷窥狂雌虫,没事还被绑架… 死里逃生后攻愤怒报案,上面给攻安排了一个保镖,因为杀过雄虫而被开除军籍的某暴力雌虫。 雌虫保镖赶跑了所有觊觎他的雌虫…… ——然后亲自觊觎起了这只雄虫。 理智温柔又冷静的攻,有些无伤大雅的小·嗜好 帅强惨受,意外满足了攻的小·嗜好 攻:你不是很难被攻略的吗? 受:……自我攻略了。 1v1,彼此什么都是唯一 强强,攻体弱心眼贼多,受体能强悍心眼也不少 私设很多,不搞平权 本世界观雄虫雌虫外表几乎一致,没有雄虫必须比雌虫矮一说,性格体型各异不固定。总体雌虫力量和速度等体能方面远优于雄虫。 部分雌虫有虫化设定,可以想象成两米多高的钢铁异形,但千万不要脑内大型昆虫。 作品简评:地球人解雁行意外穿越来到性别比例极不均衡的虫星,成为一名稀少珍贵的雄虫。他吃饭遇到痴汉雌虫,走路遇到跟踪狂雌虫,回家遇到偷窥狂雌虫,没事还被绑架……为保证安全,雄保会给他安排了一个保镖,因为曾经失职而被开除军籍的一只暴力雌虫。雌虫保镖尽职尽责地赶跑了所有觊觎他的雌虫……然后亲自觊觎起了这只雄虫。 身为普通大学生的解雁行意外穿越到虫星,邂逅了背负着沉重过往的雌虫少将却戎。却戎怀揣着目的主动接近,但并无恶意,这样一名雌虫保镖与雄虫雇主展开了一系列啼笑皆非的故事。当解雁行不再疏远,当却戎放下戒备,两颗心逐渐贴近时,意外却到来了……文章有明确的主线和丰富的支线,逻辑缜密,埋下无数伏笔等待读者挖掘,主角和配角都有血有肉,行文诙谐幽默,引人入胜,能够引起读者的思考和感悟,是一篇必读佳品。 第1章 来到雄虫栖身的公寓,却戎只带了一个普通的黑挎包,里面装着他全部的家当,轻松单手提在身旁,容量甚至还绰绰有余。尚且未进门,仅仅是站在玄关前面,他随意瞥一眼客厅,就发现这间小小的屋子内大有乾坤——光是目光所及处,就藏了五六枚偷窥针孔摄像头。 没有多余的废话,却戎把行李放在墙边地板上,袖子一挽,沉默又干练地开始了他的工作。解雁行一开始还兴致盎然地在旁边看着,等到却戎从浴室的莲蓬头里也拆出两枚摄像头之后,他有些尴尬,又有些无辜,即便雌虫没有直接问还是开口解释道:“我才在这个地方住了四天,而且还有一天半被绑架去了别的地方……没来得及洗澡。” “……”却戎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要说些什么。但是,倏然他神色一凛,转过身警惕地望着紧闭的大门方向。 虽然解雁行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察觉,可他不会去怀疑这些雌虫过于敏锐的听觉,屋外一定有不好的东西……二人凝神屏息等待一会,果不其然从门缝处看到外界有道阴影一晃而过,随即一个皱皱巴巴的粉色信封塞了进来。 解雁行皱紧眉头,露出了排斥的神情,从他好似已经知道信件内容的反应来看,这种情况显然不止出现过一次,而且信封里也绝没有装着什么好东西。却戎注意到这一点,做了个让解雁行原地等待的手势,随后谨慎地缓步向前,拾起信封,看向上面精致的绸缎丝带。 他本以为这大概是张写了些露骨又肉麻情话的告白信,但举起信封的瞬间,他就被上面满溢的雌虫京耶气息恶心得黑了脸。 “该死的家伙!!”却戎双目陡然变成猩红的竖瞳,几乎是用踹的推开门,留下一句锁好房门等我回来,随即带着‘罪证’风风火火地追了出去。 解雁行没有料到新来的保镖行动力如此惊人,还没来得及劝阻一句算了由他去吧,雌虫就已经跑得不见身影,好似被寄沾着京耶的骚扰信被冒犯的人是他自己一般。 在玄关站了一会,解雁行感到好笑地勾勾唇角,反身带上了门。 三个小时之前。 虫星系第三行星首都中央军战区驻地对外办事厅。 两名身着藏青色太空军制服的年轻雌虫推开了第五会议室的大门,站姿笔直,整齐划一地敬礼:“报告。” 会议室内还坐着一名发丝搀白的年迈雌虫,也是一身军服,右手端着水杯,眼也不抬地慢悠悠喝上一口,又徐徐放下,旁若无人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才拖着嗓子道:“进来吧。” “是!” 年轻雌虫们反身带上门,快步上前,走在前面的虫手里拿着一叠资料,恭敬地放在老雌虫面前,“卢克中校,这里是所有通过体能测试的候选军雌最终考核成绩表。” “嗯。”卢克又端起水杯动作迟缓地喝了一口,问:“解雁行雄子到哪里了?” “接送的车辆正在我军驻地外第一道闸口等待安检,大概十五分钟后就能抵达会议室。陪同的还有首都雄虫保护协会的副会长,以及来自联邦上行星保密局的两名领导。” “上行星的虫?”听到有重要领导随行,卢克总算放下热水打起了点精神,他将注意力挪到桌上的那叠资料上,眯着眼睛看起纸上密密麻麻的数据。 就是没成想资料的第一页就让他十分不满意地皱起眉:“却戎?这虫为什么会来竞选保护雄虫的警卫员职位,他不是典型的反雄虫激进分子吗?……而且他怎么拿到的参选名额?……各项指标还都排第一?” 卢克快速翻看底下的其他军雌成绩信息,没有说出口的是:不仅排第一,而且全是断层式的第一。后面数名从军部各个单位抽调来的精英军雌水平跟他相比,都不如回家犁地。 “是兰德尔上将推荐的……据说总行星的军虫事务局和军事督察院已经同意,只要却戎少将通过选拔接到这项任务,并安全保护解雁行雄子两个月,就可以让他返聘重回军队。” “……呵,还少将,一个开除军籍的罪虫罢了。”卢克不满地冷嗤一声,先是白了失言的部下一眼,随后摸起搁在水杯边的钢笔,直接在却戎写满了s的优异考核成绩表上批了三个字:不同意。 接着他又在底下备注:该候选雌虫在测试中多次出现情绪不稳定的状况,并且具有强烈暴力倾向,不适任于保护雄虫的工作。卢克·卡特。 短短的几行批语,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断送了雌虫多日来的努力。 卢克随意将纸张往地上一扔,好像在扔什么肮脏的垃圾,“却戎虫在哪?” 站在后方的金发雌虫似乎有些不满卢克的行为,但也不敢出声阻止,只用目光注视着飘到鞋边的名单,隐晦地抿紧了双唇。 另一名站位靠前的军雌回答道:“却戎少将…却戎目前和其他虫一起,在休息室里等待通知。” “让他赶紧收拾东西滚,别到时候又突然发什么疯,冒犯了雄子。” “中校,这是否不合规矩……” “规矩?我在这场考核里的初审权,就是规矩。” “可……” “是!”金发军雌用训练有素的应声打断同僚的反驳,他像是全然驯服那般弯腰拾起地上的纸张,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 另一边,休息室内。 八名身着不同颜色军服的雌虫站在各自的更衣柜前,有的在整理衣物,有的在仰头喝水。而有一名雌虫与他们格格不入,却戎穿着一身最为普通的黑色常服,独自一虫坐在最角落的长椅上,挽起裤腿,弯腰熟练地给仍在流血的腿腹清创包扎。 除了小腿外,他的手臂、肩膀、腰侧等处也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因为没有军籍,却戎没有动用军虫特效伤药的权力,所以即便他是整日对战测试下来受伤最轻的那一位,在其他雌虫的伤口都早已痊愈的当下,他却还得继续处理伤痕。 军靴踏在地砖上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名金发军雌面无表情地推门而入。 “却戎。”他手中捏着一张对折的纸张,“请出来一下。” 室内其他军雌的视线瞬间全部落在了被唤到名字的虫身上,这些目光内什么含义都有,嘲讽、怜悯、同病相怜……隐晦却又直白。焦点中的却戎无言站起身,放下纱布,裤腿也未完全理好就快步跟了出去。 金发军雌的步履如风,领着却戎直至走到一个隐蔽无人的角落,才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愤恨又无能为力的神情,“却戎少将……” 却戎抬眸望了他一眼,伸手接过军雌递来的成绩表,数行s底下,卢克中校的批语鲜红又显眼,内容是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主观臆断。 见却戎没有反应,金发军雌不甘地低声喊道:“少将,卢克向来善妒,他就是妒忌您的功勋在公报私仇!他还要您立刻在雄子抵达之前离开中央军驻地……” “嗯,我知道了。”却戎将表格折成一个小方块,塞进裤口袋里,“谢谢你。” 金发军雌顿了一下,虽然仍旧满腔为却戎鸣着不平,但也知道在这件事上,不仅是小小二等兵的他,曾经贵为少将的却戎也全然无能为力。 虎落平阳被犬欺。 看到却戎垂着眸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没有立即离开,他倏然挺胸收腹,鼓足勇气直视对方道:“却戎少将,您并没有犯任何错。我,以及军队里许多的虫,我们都是您最坚实的拥趸。” 听到这句话,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却戎回过神来,似乎是有些惊讶地望向面前这名雌虫。却戎的眼睛一只是璀璨的金色,不掺任何杂质,像透光的金锆石,另一只却是雾蒙蒙的灰白色,仿佛瞎了一般。事实上他灰色的右眼视力确实有一点问题,但他执意不愿去医院治疗。 感受到“偶像”的目光,金发雌虫脊背绷得更直,张嘴还想继续表忠心,这时却听见却戎忽地笑了一声,短暂的笑意浅得仿佛飘渺云烟,在他脸上一掠而过,接着却戎沉下声音说:“我需要这份工作,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知道。”金发军雌快速道,“这事关您是否可以回到军队。” “我可以接受落选,但不是这样。”却戎又道,他的声音沉稳而坚毅,一如他这个虫,“可以请你帮我个忙吗?” 雌虫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但很快他就下定决心,毅然决然道:“是要我把您的考核成绩表放回去吗?我愿意……” 却戎摇了摇头:“解雁行雄子大概还有多久抵达办事厅大楼?” “呃……?”金发雌虫迅速看了眼手腕终端上的时间,“应该一、两分钟后吧……” “他们会从大厅的哪个门进来?” “西南门。接送上级领导以及雄虫的车辆都会停在那里。” “好的。”却戎朝雌虫颔首,“谢谢你的帮助。”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留下不知道到底帮助了什么还在原地发愣的金发军雌,转身踏入楼梯间,大步冲下了楼。 办事厅大楼作为中央军战区唯一的对外窗口,虫流向来络绎不绝。却戎四五阶并作一步冲到底层,又对着指向标往西南门跑,眼见着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突然在拐角处迎面撞到了一只雌虫,对方穿着深绿色陆军制服,被冲击力撞得后退两步,稳住身形后恶声骂道:“没长眼啊?!” “抱歉借过。” “什么借过?!好好跟我道歉!”雌虫一把攥住却戎肩头的衣服,硬把他拦在原地。 却戎皱眉,也看清了眼前虫的面容:“……宾?” 熟悉的声线让宾愣了一下,眼底怒意在确认眼前虫身份之后迅速转为讥笑与不屑,“哟,居然真是个缺只眼的……这不是我们的大功臣却戎吗?” “我还有事。”却戎不欲久留,但宾却是咄咄逼人,轻佻地一个侧步挡在他的前方,和宾同行的令两名雌虫也是蛇鼠一窝,左右分开围站堵成一面虫墙,不让却戎离开。“什么事啊这么急急忙忙的……对了,堂堂少将出入军事驻地怎么穿着常服啊,你那身引以为傲的太空军服呢?该不是被检察院给剥了……” 大声嘲讽得正欢,宾突然发现却戎脸上原本不耐烦的神情倏然一收,像是转变了什么思路,接着便朝他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当年二虫同时在军校就读时,他们就互相看不惯屡屡别苗头,而每次却戎对他这么笑,那接下来他一定很快就会倒大霉。 即便却戎现在早已风光不再,这抹熟悉的微笑还是让宾瞬间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宾……”却戎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家雄主对你好吗?当初他追我被我拒绝,一气之下娶了素来和我不对付的你……床笫间有没有对你喊过我的名字?” 第2章 最能激怒一名已婚雌虫的行为,无异于当着虫的面冒犯他的雄主。而却戎的这句话,更是冒犯中的冒犯,简直是杀虫诛心,把宾的自尊和颜面扔在地上碾。 更可怕的是,或许却戎还说中了。 宾的脑海中轰的一声巨响,空白了将近三秒的时间,而在这期间,他的双目已然在盛怒中变为虫形竖瞳,右手也虫化覆上黑色硬甲,用上全身力气毫不留情地砸向却戎的左脸。 上钩了…… 却戎早有防备地后倾上身躲开这一拳,再抬腿反踹了宾一脚。 因为他的腿部没有虫铠化,宾即便被正面踢中也没有遭受多大痛楚。无论不符合本性的主动挑衅,亦或者奇怪的腿下留情,这些反常点都在宾头顶大声地发出红色警告,他甚至还隐约在却戎的双眼里看到了计谋得逞的狡黠,但在愤怒冲昏头脑的当下,他根本什么顾不上,堪堪站稳身形之后立刻又怒吼着冲了上去。 金发军雌堪堪从偶像瞬间消失的状况中反应过来,匆匆从楼梯赶到了一楼大厅,可不等他喘匀气,数只雌虫在西南门大打出手的闹剧就让他差点没被这口气呛死。金发军雌脑袋宕机了五秒,明智察觉偶像的这趟浑水他掺和不了,于是又默默溜回了楼上。 宾同却戎大打出手之后,和宾同行的两名军雌看着宾似乎打不过,立刻上前拉偏架,然后就被却戎一视同仁地都来了一拳,还附带赠送一声冷笑。两名军雌哪里受得了一个被开除军籍的虫子这种侮辱,两人单挑迅速变成了四人群殴。 似乎还嫌阵仗还不够大,斗殴期间却戎又‘无意’地打中了好几个无辜经过的军雌。较为理智又脾气好的自认倒霉躲到边上观战,脾气差又不肯吃亏的干脆加入战场,也不管是谁打得他,反正见虫就打。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2节 浩浩荡荡十多名雌虫在西南门前闹得天翻地覆。门外两名值守卫兵连忙冲进去维持秩序,结果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飞踹直接撂到了三米开外。 等到一群虫领着解雁行抵达办事楼大厅的时候,场面已经一发不可收拾。走在最前方领路的军队虫事办主任顿时脸色黑如锅盖,咆哮道:“怎么回事!都住手!” 雄虫保护协会副会长的神色也非常不好看,嘀咕道雌虫就是雌虫。来自上行星保密局的两只雌虫则没什么表情。反倒是站位靠后的雄虫解雁行饶有兴趣地观摩起这场群架。 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其中一名银灰色短发的黑衣雌虫所吸引,雌虫与众不同的穿着是一点,过于出色的长相也是一点,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关键的是,这名雌虫实在太能打了。 其他群架中的雌虫和别虫都是打得有来有回,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不少都挂了彩。只有他,像一只敏捷又狡猾的猎豹,谁都没从他手下捞到好处,而他却总是能在别的虫袭击之前先行下手,一个反擒拿把虫摔到地上,或者直接一脚踹过去,一手堪握的脚踝霎时仿佛连着千斤重锤,闷声踹在虫的胸口,看着就疼,好几个被踹实的虫当场倒下再起不能。 要知道,这里的雌虫可不是什么街头小混混,都是实打实训练出来的军虫,在这群虫中间还能做到这样游刃有余,只能证明银发虫的实力远远在他们之上。 动作间,解雁行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这名雌虫挽起的裤腿上,一截蜜色脚踝时隐时现,凸起的踝骨划出流畅的弧线,匀称坚实的肌肉绷紧笔直的肌腱,在踩踏踢踹的动作中不断变换着角度,全方位展示着力量的美感。 终于,虫事办主任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喇叭,顺带还领来了足足一个小队的持枪卫兵,他跳到在服务台上面大吼:“都住手!不然一律记过处理!” 外圈围殴的雌虫迅速被卫兵们强行拉开,站在内圈的却戎就好似双耳失聪一朝恢复一般,装出一副才听到警告的样子,超级听话地收下出拳出到一半的手,低头站到一边,规整又老实。 乱况立刻得到了控制,只有一直被压着打没占到一丁点便宜的宾还在上头,压根没听到主任的怒吼,见却戎有破绽当即一拳打过去,却戎避让不及,被他砸中了肩膀。 “那是谁!!”军事办主任暴跳如雷,指着宾吼道:“名字!军官证编号!记过!记大过!” 宾这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似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瞬间面如菜色,“不是……他,是他!”宾指着却戎的鼻子大声申辩道:“是他先挑衅我的!” 军事办主任望了却戎一眼,皱眉道:“他不是军虫?” 不是军虫谈什么记过?相反,军虫和普通群众动手,罪加一等,宾脸上顿时连菜色也没有了,惨白如纸。 这时,后方卢克中校也带着他的两名部下匆忙赶到,他满面堆笑地挤到最前面,迅速凭借多年溜须拍马的眼力见找到身材高挑,宛若鹤立鸡群的雄虫解雁行,眉开眼笑地说:“欢迎,欢迎雄子莅临。” 接着他又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西南门大厅前肃杀的氛围,再一回头,自家老同事居然怒气冲冲地拿着个喇叭站在前台柜子上,脸上又青又红,十分精彩。卢克费解地问:“……发生什么了?” 主任没好气地回道:“一群军雌在办事楼打架斗殴……还当着上行星来的雄子面,简直是丢光了我们第三星中央军的脸!” 这事真要牵连起责任,他这个负责雄子警卫员候选资格初审的小组长也算得上没有做好迎接的准备,卢克连忙严肃起面容,环视一圈打算揪出个罪魁祸首定责。当他视线触及群架的肇事者中央某位银灰短发的雌虫时,澎拜怒意顿时涌上颅顶:“你怎么还在这?” 咆哮着,卢克一把冲到却戎的面前,抬脚就要踹他,“我就知道你这个疯子一定不会干什么好事!还不快滚!” 却戎先前一直温驯地低着头,似乎在老实检讨,可当卢克踹过来的时候,他又跟头顶长眼一样敏捷地侧身,就这样轻飘飘地避了开来。 “你还敢躲?!” “卢克中校!”主任厉声警告道,“你到底要让雄子在门口站多久?” “……”雄子二字就像一座大山,瞬间让卢克中校喷发的火山又缩了回去。他憋闷地收回了脚,“这次就放你一马,赶紧有多远滚多远!” 说完,他立即转身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堆起一脸褶子继续迎接解雁行,可还没等他热情洋溢的三百字夸赞小论文脱口,就见雄虫微微一笑,用不高不低,恰好大厅内所有虫都能听到的音量问: “你叫什么名字?” 在这句话之前,解雁行就已经是虫群的焦点,这句话一出来,整个一楼顿时落针可闻。 卢克中校正对解雁行站着,闻言下意识指了指自己,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雄子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直直地看向自己侧后方……那只惹是生非的可恶罪虫身上。 却戎的心脏在胸腔内砰砰直跳,雄虫开口的刹那间几乎要跃出咽喉。雄虫注意到了他,这确实是他想要的结果,但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他却紧张得好似当年第一次被军官拎出来回答问题。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一只虫有那般深邃的黑眼珠。雌虫的瞳色大多较浅,而雄虫瞳色则偏深,可像眼前这名雄虫这般宛若黑夜的眼瞳,世间罕有,至少他从未亲眼见过第二双。 “却戎。” 不卑不亢地给出回答,却戎默默垂下了眼睫。 解雁行对这个名字没什么概念,但周边的军雌们却因此瞬间炸开了锅。 “却戎?”“是那个却戎吗?”“还有哪个却戎?”“我去,长什么样?让我瞧瞧呢!”“他不是被开除军籍了吗?来这里做什么?”…… 军事办主任也是同样的疑惑:“却戎?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来,”却戎字正腔圆地说,“竞聘解雁行雄子警卫员一职的。” “什么?”一直站在解雁行身边没有说过话的雄虫保护协会副会长突然惊呼,“不行,绝对不行。”他摇着头转身看向解雁行,“雄子,他绝对不适合做你的警卫员。” 解雁行很是奇怪:“为什么?” “他……”副会长哑了一下,似乎是碍着周边围了一层又一层近半百名的军雌,有些话他心虚不敢说出口,犹豫半晌,最后就只能小声重复道:“不行的,相信我,他肯定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解雁行不明就里地望了副会长一眼,不置可否,卢克中校却借着副会长的反对开始大肆发挥:“竞聘什么竞聘,你已经被淘汰了,我方才讲得还不够清楚吗?” 说罢他又伸手夺过身后部下手里的考核成绩资料,对解雁行好言好语道:“雄子,这是所有通过体能初审的候选雌虫成绩情况表,请您过目。都是我们中央军里精英中的精英,你看这个海军……” 解雁行接过资料,低头随便翻过两页,倏然朝却戎问:“你的资料呢?” 却戎愣了一下,连忙在裤口袋里翻找起来。卢克中校见解雁行对却戎这么感兴趣,急忙道:“雄子,他初审不合格,已经被淘汰了。” 解雁行此番来找警卫员,也就是保镖,最大的要求就是——能打。他真的不想再看到保护他的人被试图绑架他的人一拳干废,最后还得轮到他和绑架犯周旋,从而解救自己的保镖。 据他刚才观察,这个名叫却戎的雌虫武力值绝对排在最顶尖的行列。 部分雌虫战斗时皮肤会虫化成铂金色的坚硬铠甲,低等的只能硬化重点部位,高等的全身皆可同时虫铠化,而最顶尖的雌虫则可以灵活控制自身各处的皮肤部分虫铠化,还能做到更高级的虫化体态。 至于根本没有这种硬化能力无法虫铠化任何部位的雌虫,则被称为亚雌,亚雌没有参军的资格,在体能方面远不如雌虫。也有虫称,亚雌在智商等方面也略逊于雌虫。 虽然打架全程却戎都未曾虫铠化武装自己,但方才被主任喝止停止斗殴时,曾有一名陆军制服的雌虫用虫铠化的拳头砸向却戎肩膀,从他被砸中也只是皱了下眉头而不是肩胛骨断裂的表现来看,却戎必然在那瞬间虫铠化了自己的肩膀,也只选择性硬甲化了这一部位。 既然在解雁行最关注的方面做到了最好,那么即便其他方面略有瑕疵,解雁行也不介意稍微给这名雌虫一个机会。 很快,却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方块,他快速展开,然后走到解雁行的身前,将手里皱皱巴巴的纸张递了过去。 除了眼睛是黑色之外,面前的这名雄虫头发也是纯正的黑,仿佛浓稠深沉的墨点挥洒在杂乱缤纷色彩上,霸道又无理的黑瞬间吞噬所有,其余一切尽数黯然失色,只有这抹幽深的漆黑牢牢留在视网膜上,吸附住了所有的目光。 第3章 一排排醒目的s下面是一行批语:该候选雌虫在测试中多次出现情绪不稳定的状况,并且具有强烈暴力倾向,不适任于保护雄虫的工作。卢克·卡特。 解雁行慢条斯理地把这句话念了出来,声音轻缓平稳,一段话全数读完,竟然没有虫能依据他的语气和表情判断出他对于这段批语的看法,就连就站在解雁行跟前的却戎也没听出来他到底对自己有什么评价。 不过却戎倒是注意到他方一靠近,解雁行周边两名士兵就格外警惕地握紧了枪,似乎生怕他突然发疯暴起伤虫,为了防止他俩过于紧张意外走火,却戎又默默站了回去。 “这个多次出现情绪不稳定的状况,具体是指?”解雁行问。 根本就是瞎编的卢克中校当然回答不出来,但这并不妨碍他理不直气也壮,傲然地往身后一指:“现在这状况还不够明显吗?在办事厅就敢公然挑衅殴打公职人员,这要在私底下……” “长官!”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先挑衅的是旁边那名雌虫,我们都听到了。” 众虫顺着声音来源方向看过去,却找不到出声的虫究竟是谁。 卢克中校只感觉诸事不顺,怒气冲冲道:“谁,谁在说话?” 他的问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反而是他背后又忽然响起两道陌生的声音:“也是隔壁那名雌虫先动手的!”“这些都有监控可以作证!” “谁!” 法不责众,围观雌虫们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最开始还是三个打一个,还手也是正当防卫!”“我看也没虫受伤啊,从轻处罚算了……” “你们……说话的都站出来!” “卢克中校……别让我重复第三遍,你还要让雄子在门口站多久?”军事办主任额头青筋直跳,他太懂这名老同事仗势欺虫的秉性了,这一看就是没有证据随便利用职权欺压雌虫,平时程度轻的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今天当着上行星来的领导的面…… 众矢之的的宾鼻子都要气歪了,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却戎……你算计我……你等着瞧。” 他固然可以在这时候高声反驳是却戎故意挑衅他,但他怎么可能把那些难以启齿的嘲讽公之于众呢?何况揭发出来也不一定能治却戎的罪,反而只会让他完全沦为笑柄……事已至此,他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谢谢你一如既往的暴脾气。”却戎微不可查地扬了扬唇角,数月来难得心情有些松快。 嘲讽完宾,他不经意地抬起头,结果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撞进了解雁行的双眸里。一瞬间,他就像遇到天敌那般下意识地绷紧了后背。分明是平静无澜的目光,却带给却戎一种如芒在背的压制力,仿佛自己的小心机、小伎俩都被这双神秘的黑色眼瞳看透了。 仿佛他的一切算计都在雄虫面前无所遁形…… 却戎从未察觉三秒钟是如此的漫长且难熬,直到这对不可见底的黑渊缓缓被眼睑覆盖,他才艰难地抒了口气。解雁行垂下双眸,将手里的成绩单和其他虫的放在一起,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表达态度的动作,他相信银发雌虫不会错过。 趁这期间,军事办主任连忙跳下桌子,仔细地理好衣角,走到解雁行身前道:“雄子,警卫员候选虫们都在五楼等您,这边请。” “好的。”解雁行笑了一下,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众虫视线中他也没有再分给却戎一丝注意力,但却戎可半点也不傻,等一众跟随的虫都进入电梯之后,他迅速沿着楼梯一溜烟冲回了等待室,然后就在领队的金发军雌激动又赞赏的目光下,站到了其他候选雌虫的队列里。 很快,九名雌虫在面试的会议室里一字横列排开,而解雁行就坐在正对面正中央的位置上,其他无论多高官职的军雌都要给他让位,他是来自上行星的虫是原因之一——虫星系共五颗行星,每一颗星球上皆有虫族居住,上行星是绝对的政治、科技和军事中心,是权力的中心;次行星则以经济发达见长;而他们目前所在的第三行星近年来经济高速发展,隐有赶超次行星的趋势。 但这只是解雁行受尊重的次要原因,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是雄虫。 虫族整体雌雄性别比例接近30:1,实行一雄多雌制。雄虫只要想娶妻且体力跟得上,理论上他可以娶无限多的雌虫,但即便如此还是有大批的雌虫难以婚配。能够嫁给一名雄虫,而且婚后时常受宠爱,是一件非常长脸的事情,可以摆到台面上大肆宣扬的那种。 畸形的性别比导致的结果就是雄虫的社会地位奇高无比,即便解雁行没有任何军职,只是一个长得稍微好看了点的单身雄虫,他依旧可以在一众军部和政府的高官中稳坐上位,还可以居高临下地对九名精英军雌肆意评头论足。 全场最会来事的军事办主任一早就在解雁行落座前就准备好了热水,打开空调,还搬来了仓库里不知落灰多久的暖风机,正对着解雁行的座位。 等到再一次见面,却戎才发现解雁行穿的衣物似乎过多了一些。第三行星首都基本属于亚热带,一年四季气温基本稳定在15到25度,即便现在处于十二月底,平均气温也在15度以上,体质较好的雌虫都只穿一件长袖,即便是雄虫也最多加一件外套。 而解雁行却认认真真穿了一件高领的藏青色毛衣,因进入温暖的室内脱下的外套内里也加了绒,主任端来的热水显然十分熨帖他的心意,解雁行弯着眉眼朝对方点了点头,然后用双手捧起了水杯捂暖。 被俊美的雄虫回以一笑,主任整只虫都精神了不少,“雄子,需要让他们自我介绍一下吗?” 解雁行的目光从水杯上方袅袅的白色热气移向前,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每一只虫的脚踝,各色长裤紧紧扎在军靴里,着装整齐,只有那只银发雌虫还不伦不类地挽着一条裤腿,将脚踝露在外面。却戎注意到解雁行目光的停留,垂眸一看,立刻暗自懊恼起自己的粗心大意。 “不用介绍了。”解雁行放下水杯,“我方才简单看过所有人……所有虫的资料,大家都是非常优秀的军虫,以你们的能力,其中任何一位做我的警卫员,都可以很好地保护我的安全。但在抉择之前,我还有一项十分关键的最终测验,需要大家完成。” 说到这里,解雁行停顿了一下,陪同的上行星保密局职员立刻从手中的拎袋里取出数枚阻断口罩,分发给会议室内除九名候选虫以外的所有雌虫,最后给自己也戴上了一副。 解雁行继续道:“因为种种特殊的原因,我现在仍处于雄虫素紊乱期。” 每名新生雄虫会在十岁左右开始性发育的时候,出现所谓的雄虫素紊乱期,一直持续到十三至十五岁杏成熟,紊乱期也就会相应结束。在这期间,他们会控制不好自己的雄虫素,随意无节制地向外散发。而当成年后,绝大多数的雄虫对雄虫素都可以做到收放自如,只在自己需要的时候使用。 幼年雄虫散发的雄虫素只会激发雌虫的怜爱和怜悯,而成年雄虫的雄虫素更多情况下代表着杏意味,让雌虫感受到杏诱惑,从发引发易感期。 至于剩下的情形,一是微量适当的雄虫素可以稳定雌虫的情绪,缓解压力,这种一般不需要雄虫故意去释放,雌虫靠近正常雄虫身边时自然而然就会感受到; 第二则是极少数的情况,高阶雄虫特有的雄虫素,除了性之外还会对雌虫产生压迫力,凛然不可肆意侵犯,让雌虫为之臣服。 “平日我尽量不会撕去抑制贴。”解雁行扯开毛衣领口,露出平直的锁骨,凹陷处果然贴着一方白色的雄虫素抑制贴,“但情况并不稳定,偶尔会出现雄虫素泄露的情形,毕竟凡事总归会有意外,所以我需要确认一下……” 话音落下,解雁行扫视过面前每一名军雌的脸,似乎是在给他们准备时间。几乎他的视线每触碰到一虫,对方就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脊背僵直。 卢克中校也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在座位上挺胸收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解雁行将要揭开抑制贴的修长手指。他的两名部下也不知为何紧张起来,连忙又低头确认一翻口罩有没有佩戴严实。 下一秒,解雁行撕下了锁骨上方的那块小白片,露出底下鲜红繁复的虫纹。 这是雄虫才特有的纹路,与指纹一样,每一只雄虫的虫纹都各不相同,颜色越鲜艳代表雄虫的繁殖力越强,是他们独一无二的象征。 当一名雄虫与一名雌虫完成较佩,彻底标记这名雌虫时,雌虫的后颈就会出现与该名雄虫一致的虫纹,只不过为黑色,同样颜色越深代表雌虫的繁衍能力越强。 虫族,作为一支个体强大但生育率和子嗣存活率都奇低的种族,几乎是把‘我们要繁衍’刻在了脑门上。 抑制贴揭下的瞬间,一股馥郁又强横的雄虫素瞬间充斥整个会议室,根本不讲任何道理地席卷在场所有雌虫的腺体和理智,把他们的脑海搅得一团糟。 九名雌虫当场倒下去四只,腿软得根本站也站不住,他们面红耳赤地试图用手遮挡,然后就发现军服市了一大块。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3节 “雄子……雄子……”一名勉强站立的军雌忽然向前冲了好几步,被隶属上行星保密局的已婚雌虫眼疾手快地拦住,但无奈他再怎么做也拦不住军雌痴迷又疯狂的胡言乱语,“雄子,收我做雌君吧,不,不不,做什么都可以,我的一切也都可以给你……雄子,雄子!” 即便被强行拖出门外,他仍旧歇斯底里地咆哮着雄子……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九名竞争者这就只剩下了不足一半。 很快,又有一名空军军雌鼓着太阳穴朝解雁行敬了个礼,“对不起,雄子,您的雄虫素太过蛮横,恐怕我不能胜任。” 为了不像刚才那名雌虫那般失态,他的眼眶憋得通红,眼白也充满血丝,脸颊两边的肉尽数因维持理智而用力绷紧,一抖一抖地颤,说完上述这段话就后折起僵硬的身体主动离开了。 “还剩三位……”解雁行从座椅上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仅存的三名候选虫面前。 第4章 三名雌虫一名是身着浅蓝色制服的海军,一名是藏青色的太空军,最后那名,则是裤脚都没拉好的普通群众却戎。 解雁行走到他们的面前,在一米开外的距离停下,缓缓地用目光从上到下扫视每只虫的状态。两名军雌鼓鼓囊囊的,只有却戎还算平整,这令解雁行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结果就因为他瞥的这一眼,却戎突然在注视下小小了一点。解雁行奇怪地又皱眉移去一眼,于是却戎再一点。 等到解雁行三眼看完,却戎的状态已经和其他两名雌虫一模一样了,再怎么强装镇静也没用。 不过这也没什么丢虫的,正常的现象而已。却戎双眼下方浮现轻微的潮红,但仍旧坦然地回视解雁行的目光。 他身为一只年轻的单身雌虫是无所谓了,可另一厢的卢克中校情况就不太妙,他艰难地捂着口罩,整只虫瘫在椅子上已经快翻白眼。眼看再这么下去自己得晚节不保,连忙道:“雄子,解雁行雄子,他们三位是过关了吗?” “嗯……”解雁行忽然在第三名太空军雌虫的身前驻足,温和道:“你回去吧。” “为什么!”雌虫猛地抬起头,质问脱口而出之后才惊觉自己的失言,他连忙欠身,“对不起雄子,但我想得到一个淘汰的理由。” “……”解雁行无奈地笑了笑,在雌虫不死心的灼热目光中轻声问:“真的要我明说吗?” 雌虫整张脸顿时因为羞耻难当而红得发紫,支支吾吾地发誓:“我,我是……但我绝不会……违背您的意愿……” 解雁行没有说话,只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雄子……” 军雌几乎想要哀声恳求,但等他对上解雁行的双眼时,就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话也没有用了。这对黑眸的眸底皆是了然,想必将他上位的野望和侥幸心理看得透透彻彻,可以说他来这里竞争的目标压根就不是警卫,而是这名雄虫的雌君。他不甘心地咬紧牙关,终究还是敬了个军礼,郁闷地离开了。 至此,解雁行重新贴好抑制贴,坐回先前的座位上。保密局的雌虫一个立刻开窗通风,另一个则把剩余雌虫的资料挑选出来放在桌面上。 铺天盖地的雄虫素一消失,两名经受巨大考验的雌虫立刻大口大口地急促呼吸起来。方才别说正常呼吸了,他们恨不得直接把气管、肺连带着腺体一块挖了,从此只进行光合作用。 非要形容的话,就仿佛一名脱水多时的沙漠行客突然遇见一汪清澈的冰泉,饥渴难耐的行客不断劝诫自己这水有毒不能喝不能喝,本来就忍得很辛苦,结果这泉水居然还自己动起来疯狂往他们身上泼,他们一边要抵抗自己的本性不直接投身冰泉,一边还要极限走位躲避泼水……双重痛苦,痛苦加倍。 “你们去处理一下。”军事办主任摆摆手道。 雌虫们如蒙大赦,迅速转身冲出了门。 解雁行颇觉有趣地笑起来,垂眸快速对比两虫的考核成绩单。 其实一眼望过去,二虫孰强孰弱一目了然:海军雌虫确实是个尖子生,门门都能做到a,雄虫素耐受度更获得了一个a+,只可惜和他做对比的虫是却戎——一个完完全全的天才,一溜的s把隔壁尖子生碾压得一无是处。 而且在解雁行最在乎的方面,也就是考核表中呈现的格斗车轮制对抗赛成绩,海军雌虫总分居然只排位第八,总共九名候选虫,他等于倒数第二。而却戎则是碾压性的第一,傲然的无一负绩,夺人眼球的满分。 按理说却戎这样水平的雌虫根本不应该来竞聘他的警卫员。即使却戎有强烈意愿要屈尊就任警卫员一职,也应该军部直接向政府施压,然后当天就把虫强行空降到解雁行身边,根本不打商量…… 事出反常,那其中必然有问题。 “雄子,”雄虫保护协会副会长用手指了指左边海军的考核表,“我看这位军雌就不错。” 这话一出,几乎所有虫都用“他到底不错在哪?”的表情看向他,就连跟他站在一头的卢克中校都有点抹不下老脸强夸海军雌虫比却戎优秀。 “要不……”卢克忽然想到个馊主意,“雄子,你两个都要了吧?保镖吗,两个也不嫌多。” 解雁行笑了一下,摇摇头道:“不行啊,我没有权力配备两名高阶雌虫警卫员,以我目前的情况,一个都是军部和雄保会破格特批的。” “为什么?”卢克很诧异。其实他一开始接到这项任务的时候就已经很奇怪了,他还是虫生头一回听到有雄虫不堪雌虫骚扰需要配备警卫员的,他家的雌君雌侍都是干屁吃的吗?自家雄主都保护不好? 既然这名雄虫吸引力如此大,走路上都能被失控的雌虫绑架,那能拥有的君侍只会只强不弱,也只会将雄主看护得更紧密,左右逻辑怎么也说不通。 这时,就听雄保会副会长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埋怨道:“解雁行雄子不肯迎娶任何一名雌虫,他不愿尽雄虫应尽的义务,自然也享受不到雄虫的权利。一名军雌保镖已经是极限,再想多的话,就只能请雄子改变自己那奇怪的坚持了。” 卢克的声音更大了,基本就是惊恐的腔调:“为什么?!” 他这声大叫差点把先进门的海军雌虫吓得退回去,却戎奇怪地从门后探出个脑袋,银灰短发和浅色的眼睫都湿漉漉的,显然方才并没有用常规方式‘冷静’,而是用冰水彻彻底底地冷了一把。 “我有苦衷的。”解雁行露出一个温顺的浅笑,看不出有半分苦衷的样子。 拥有这么强横的雄虫素,逼得九只军雌丑态百出,却不肯娶虫……简直是暴殄天物!卢克中校恨得牙痒痒,但转念一想就算解雁行肯娶也轮不上他,这么一寻摸他又释然了…… 两名候选虫重新进门,解雁行自然而然地垂眸看向他们的脚踝,可惜的是却戎已经整理好了裤子,把两条腿遮得严严实实。 解雁行心中已有了偏向,但他仍有别的计较,等了一会忽然平和地开口道:“这次我是来找保镖的,你们的身手自然是我第一关注的重点。从考核表上的成绩来看,却戎雌子更加符合我的需求……” “雄子,”海军雌虫忽然打断道,“测试的时候我身体微有不适,所以才出现了一些不必要的失误……请相信我,我可以做得更好。” 他的抢话让雄保会副会替解雁行感受到了冒犯,看得出来他很在意雄虫的权威,不过解雁行本人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只微笑着反问:“那,如果现在让你和却戎比试的话……?” “……”海军雌虫没想过解雁行会这么问,呆呆地哑住了。他转头看了却戎一眼,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军雌清楚地知道,认真状态下的却戎能把他直肠都打出来。 “不过——”解雁行突然拉了个转折,收起笑容道:“因为前一个月我遭受了许多糟糕的事情,所以现在有些过分的谨慎……我有一个针对性的问题要问却戎。你的回答,事关我最终的决定。” 所有虫的目光都在此刻齐刷刷地砸向却戎,金发军雌更是为‘偶像’紧张地直舔嘴唇。却戎抬起眼睛,一金一白的异瞳平静地回望解雁行,“您请问。” “除了身手之外,我对警卫员还有一个明确的要求,那就是可信度。”解雁行起身道,“这一路上,雄保会副会和卢克中校都多次对你提出了反对意见,我不了解内情,不妄下结论,但我也不得不考虑起你的忠诚度和服从性。所以……现在,我需要你要向我证明你的职业操守,向我证明你会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绝对忠诚地保护我的虫身安全。” 却戎显然没有想到解雁行会问他这样的问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抿着唇大脑飞速运转,短时间内让他自证可信度,根本就是强虫所难。以前他还可以庄严地对军徽宣誓,军部辉煌的履历也可以证明他的忠诚,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有前科的虫子,能做的也仅有空口白话一句:我很好的,很棒的,你选我绝对没有错的。 这只雄虫到底怎么回事,究竟是聪明还是蠢?先前在一楼大厅,他故意在军事办主任厉声喝止的时候迅速收手,为此还当着所有虫的面挨了宾一拳,就有意想展现自己令行禁止的服从性。他也确定雄虫看到了这一幕,难道对方对此一点想法也没有吗? 怎么办? 却戎再次看向解雁行的眼睛,黑眸深沉如渊,根本无从得知雄虫的真实想法。 “……顺利完成您的保护工作,可以记功。”无计可施之下,却戎憋闷地低下眼眸,有些难堪地讲述自己的私心,“我就能依此返聘重回军队,这对我非常非常重要。如果您选择我,在接下来的两个月中,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您的安危。我没有任何理由做出对您不利的行为。” 解雁行端起水杯,遮住勾起的唇角,他还以为却戎会说点例如‘我很强我很棒选我决不辜负您期待’之类的虚话,没想到雌虫口中的理由居然这么诚恳。 他保持沉默还在思索当中,身旁一个始终没什么存在感的保密局雌虫职员突然上前半步,弯腰凑到解雁行耳边道:“雄子,他是兰德尔将军推荐的虫选。” 话音未落,雌虫就感觉一双黑眸像刀一般睨了过来,他本来受虫所托还想再多说两句,这一下子都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讲什么。 他想起此行之前兰德尔上将的叮嘱,要他看情况帮一帮却戎,但同时也说他一旦有所行动,解雁行一定能察觉出背后有兰德尔的授意,所以要他能别干预就别干预,除非却戎情况实在糟糕。 他一直谨遵嘱咐,眼看着最后紧要关头了才忍不住浅帮一把…… “兰德尔将军……”解雁行重复了一声,他若有所思地笑起来,“原来是这样……早说啊,在上行星的时候,兰德尔上将帮了我许多,他推荐的……虫,我还是信得过的。” 却戎有些惊讶,不知道兰德尔恩师居然还和眼前的雄虫有交情,但与此同时他也松了口气,从解雁行的轻松的语气来看,这项工作应该已经十拿九稳…… 一虫欢喜自有一虫愁,海军雌虫期待落空,陡然十分不甘心喊道:“可是他,他……杀……”几番欲言又止下来,他终究还是闭上了嘴,落寞地小声喃喃道:“算了,身为雌虫,我怎么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吗,雄子?”卢克中校十分不爽却戎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雄保会的副会长则是一脸的“好话难劝该死鬼”,已经对解雁行听之任之了。 “就这样吧。”解雁行站起来,微笑问:“还有什么其他手续,要签署什么文件吗?” 第5章 历经三个小时,却戎带着他为数不多的行李出现在解雁行临时住所前。 雄保会的副会一早就与他们分道扬镳,保密局的两名雌虫也在将他们安全送达至住宅后,直接搭乘上返回上行星的飞船。 其实今天以前却戎就打包好了他的全部家当并随身携带,因为房租到期又没钱续约,所以他已经打算好如果今日选不上解雁行的警卫员,那晚上就去睡桥洞挖野菜煮街边自来水喝。 幸好天无绝虫之路,他还是在讨饭以前找到了栖身之地。 不过说实话,解雁行的房子是他见过最落魄的雄虫住所。这个形容词并不是说解雁行住得有多差——一百五十平米的三卧两厅两卫一厨,还有书房和专门的健身房,条件比却戎住了一年多的地下车库好上太多,但要比起其他雄虫,就极其不够看。 不说向来以骄奢淫逸著称的第二行星,光是他们第三行星的雄虫家宅都是以幢起步,地上三层底下两层的小楼带庭院是最起码的标配,还都要江景房或海景房,不然就得配一间私虫泳池——否则他们就会“抑郁”。 雄虫真是一种非常奇特的生物,占据他们第一大非自然死亡原因的竟然是……心理疾病。一旦出现超出承受能力的逆境和坎坷,他们就很容易出现焦虑和恐慌心理,从而演变为神经衰弱、抑郁、焦虑症、心理障碍等心理问题,而这些则会造成他们的雄虫素迅速枯竭,性功能也会显著降低,最后甚至会忧虑而死。 这也是雌虫各方面如此强大,却拿相对弱小的雄虫毫无办法的主要原因——违背对方意愿雄虫素就干涸,动点粗雄虫就敢嗝屁给他们看,更别说搞什么强迫奴役了,对待雄虫,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哄着、供着、养着,想到得到雄虫素只能凭雄虫自愿。 毕竟雄虫素真的是……太香了。 未曾被教培标记的雌虫还不会有固定的发情期,但即便如此,在嗅到雄虫素时,他们仍会感到舒适,心猿意马,甚至不可自制地陷入情潮热,渴望教培; 已被标记的雌虫则会以一个月为最长周期进入发情期,如果三十天得不到标记他的那名雄虫的雄虫素,他们就会疯狂地渴求教培,意志力弱的雌虫在这阶段几乎可以为了教培做出任何事情,还会疯狂地自残,而且这个期限长达几近两到三年,直到标记效果彻底消失,才会脱离焦渴的状态。 诚然现在已经发明出了技术相当成熟的虫造镇定剂,可以有效抚平情潮热带来的痛楚,但那仅是对单身雌虫来说,对于已被标记的雌虫,镇定剂只能缓和百分之五十的痛苦,剩余的焦灼和饥饿感仍旧能让他们满脑子都是雄虫,彻夜难眠。 所以为了保护雌虫的权益,虫族将‘雄主有义务为自己标记的雌虫提供最低三十天一次的教培’写进了宪法里——顺带一提,这大概是虫族几乎唯一一条有利于雌虫的法律了。 何况雄虫素不仅在于能满足生理需求,还可以有效提高雌虫的身体机能、战斗力和意志力,故而高阶雌虫的背后大多都有一名规律且高频为他们提供雄虫素的雄主。 所以……真的不能怪雌虫们对雄虫几乎是无底线的尊崇,谁能拒绝数量稀少又大补还模样养眼的高山雪莲呢? * 刚一进门,却戎就表现出了身为前军雌极高的专业素养,挽起袖子咔咔咔拆了十多个摄像头,卧室最多,其次是浴室,最后发现马桶盖子上面居然还贴了个全隐形的高科技,解雁行都不知道却戎是怎么察觉的,要他来眼珠子扣出去都发现不了,估计安装这枚摄像头的雌虫真的下了血本。 “这坐下去之后就黑屏了吧,能看到什么?”解雁行很费解。却戎无奈地说:“按照您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应该住在安保这么差的普通小区,保安都是上了年纪的老雌虫,您应该去安保系统更加完善的雄虫住宅区。” “你以为我不想吗?”解雁行也很无奈,“但我没资格,也没钱……雄保会都是群不近人情的家伙。” “人情?”却戎疑惑问。 解雁行没有搭理他,自顾自把拆下来的摄像头都踩碎扔进垃圾桶里。 却戎还有问题想问,但这时大门门缝里突然一道阴影闪过,紧接着就从外塞进来一张皱巴巴的信封。解雁行一眼过去就知道塞进来的东西是什么,第一次收到这东西的时候,无知的他还毫无防备地捡起,好奇地打开了信件,随后他就整整洗了十分钟的手。这只递骚扰信的雌虫也十分持之以恒,自解雁行半个月前来到第三行星,每天一封沾了敬业的信雷打不动,不管解雁行搬家搬去哪都没有用,搞得他可谓是烦不胜烦。 却戎走上前拾起信封,放在鼻子底下闻了一下,随即他就好似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风一样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不过五分钟,他就拎着鼻青脸肿眼睛乌了一块的雌虫上门甩到了地板上。 在这期间解雁行已经拉上窗帘打开了空调,换了件居家外套,好笑地捧着热水杯看却戎一脚踩在骚扰雌虫的背上,要求对方给解雁行道歉,并发誓绝不再犯,如有下次…… 却戎眯了眯眼,本来想说扭送警局处以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然后就听解雁行在一旁撺掇道:“给他屁股里灌水泥。” 却戎:“……” 骚扰雌虫:“……” 果然越美貌的雄虫心肠就越歹毒吗? “雄子~”骚扰虫艰难地抬起头要去看解雁行的脸,结果被却戎一脚踹回了地上,踹完就听见雌虫发出粗重的吸气声,本来却戎还以为对方是痛得抽气,听了两声感觉不对劲,这才发现雌虫竟然是在贪婪地呼吸房间内解雁行稀薄的雄虫素。 接着……雌虫伸出舌头享受地舔了一把解雁行可能踩过的地板。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4节 却戎又把他揍了一顿,然后立刻用垃圾袋装着骚扰信,和解雁行一起押送雌虫去了警局。 其实却戎根本没必要把雌虫押回来,在外揍一顿再威胁几句就够了,兴许还不会发生舔地板这么辣眼睛的情况。不过解雁行也能理解,毕竟是刚上任的警卫员,肯定会想在他面前抖抖威风,展现一下实力。 警局离解雁行的住所非常近,又证据确凿,十分钟之后事情就结束了。当初解雁行也正是看重了离警局近这一点才选的这个住址,但谁能想到三天前他竟然能在警局门口被虫绑架。 可能这也和虫族的警力普遍较弱有关,警察的职能范围也比地球上的狭窄很多,更多本属于他们的事物都由军部代劳了。 关上房门,解雁行径自走去了厨房,他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五连包的泡面,“忘记绕路去一趟超市了,现在天暗了又懒得再出门……”说着他又打开冰箱,从里面摸出一包火腿肠,一盒鸡蛋,以及若干青菜,忽然他转过身问站在厨房门口的门神:“对了,你会做饭吗?” 却戎抿着唇看他,停顿一秒才笃定地回道:“我不会。” “是吗,我也不会。”解雁行笑了笑,“雄保会好像说要给我配备一个生活助理来着……但是现在还没到。那晚上只能吃泡面了。” 却戎目光深沉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真的信了自己不合常理的谎言,还是只是不想揭穿。厨艺是每名雌虫的必修课,为了能捕获雄虫的芳心,他们就连插花、织毛衣都有系统教学。在学校里,却戎的厨艺成绩向来优异,但他却没有给任何虫做过饭——有些虫是没来得及,有些虫则是不屑为之。 对于眼前这位,大概是一些无用的坚持吧……他想将第一次的厨艺留给唯一、最值得的虫。 “不用了,晚饭我自己会解决。”却戎严肃地说,说完他才想起来他入职以来的全部工资薪酬都在被开除军籍后冻结,之后一些亲人好友援助的资金也在数天前消耗殆尽,他又不肯再去麻烦他们…… “确定吗?”解雁行也不强求,拆开自己的一包之后就要把其他的往柜子里放。却戎尴尬地垂下视线,肠胃因饥饿不停地在腹中抗议,他已经两天没吃过饭了,不然今天的对抗赛上他都不可能受伤。却戎也不是什么死要面子的虫,咬咬牙:“算我……借你的……” 解雁行不由得一笑,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聘请你做警卫员之后,军部方面就给我拨了一笔款项,用以支付你的食宿费。另外兰德尔上将刚才又额外给了我一笔钱,说是我近日遭遇绑架受惊了,他远在上行星,听闻十分痛心,故发笔巨款聊表心意。好了,安心吃吧,要几包?” 却戎沉默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四包泡面,停顿几秒问:“还有吗?” 解雁行:“……” 最后这五包泡面都进了却戎的肚子,还有三个水潽蛋和两根火腿肠。解雁行又额外给自己开了一包新口味的泡面,然而他还在细嚼慢咽地吃青菜时,却戎已经大口嗦光了所有的面条,又把汤喝得一滴不剩。 解雁行下意识想说:吃慢点对身体好,但他看了看却戎可以抡死三个他的小臂,又看了看自己虚到不行的残花败柳之身,默默低下脑袋,加快了啃火腿肠的速度。 饭后是却戎洗的碗,在这方面他没有什么坚持,洗了碗还擦干净了餐桌和灶台,顺带把水池收拾得一尘不染,又忍不住扫了餐厅和厨房的地。做完这一切,他看见解雁行昏昏欲睡地裹着毯子在客厅沙发上打盹,桌上的半杯水早就没了热气,他强忍着为对方续热水的冲动,拎着行李进了解雁行隔壁的房间。 夜八点,他坐姿笔直地拨通了上行星兰德尔上将的视频通讯邀请。 第6章 兰德尔上将似乎早就知道却戎会找他,接通得非常快,笑眯眯的白发老头出现在幽蓝色的悬浮屏中央,“好久不见,先恭喜你了。” “好久不见老师。”却戎说,“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我帮你的那些不过是锦上添花,没有实力雄子也看不上你的。”兰德尔身后的背景是一间书房,“听说你下午还和宾打了一架,坑了他一个处分?” 却戎默默地向恩师交代了自己的小心思,包括事先做过功课,知道解雁行注重警卫员身手的需求,所以故意卡在解雁行必经路上挑衅宾发起群架展现武力值,顺带还想办法将自己斗殴滋事中摘了出去;还有故意挨了宾一拳想展现自己的服从性…… “你以为解雁行会看不出来?他真是我见过最敏锐的雄虫了。”上将叹了口气,“他就是发现了你打的主意,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刻意展现给他看的,觉得你想法太多让他感受到了危险,所以才在最后要你证明你的职业操守。” “谢谢您派虫帮我说话。” “别谢了,这是招臭棋,我差点弄巧成拙了。解雁行哪能猜不出那虫是我派去的,要不是我曾经……帮过他,他勉强信得过我,指不定你这事就因为我黄了。” 却戎皱紧眉头,“老师,你们究竟是什么……” “却戎。”门外忽然由远至今传来了解雁行的声音,却戎连忙让兰德尔上将等一下,将悬浮屏朝着墙,起身打开了房门,“解雁行雄子,您有什么事吗?” “不用跟我一直讲敬称。”解雁行微笑着说。 “好的,知道了。”却戎向来不是什么温良恭俭让的传统意义好雌,既然雄虫主动让他不用说敬语,他当然立即从善如流,“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我想预定一辆明早去中央虫族医院的车,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弄,你能帮我一下吗?” “……啊?”却戎疑惑接过解雁行推来的终端悬浮界面,发现竟然真的只是五岁小孩都会的预定车辆。 “明早九点。”解雁行认认真真地在旁边记忆着却戎的操作步骤,顺带讲述自己的需求,“车辆款式随意,但司机必须要已婚雌虫……再顺便帮我下两部电影,最新最热门的就行。” 见却戎熟练地操作完毕,解雁行感慨道:“其实我之前找保镖也是想找个已婚雌虫,不过雄保会的负责人说,我这样的情况至少要请一只高阶雌虫,而高阶已婚雌虫都很受他们雄主的关注,和我同吃同住两个月,他们的雄主一定会拿刀过来宰了我。” “……”岂止,还要把你剁碎了喂狗。却戎心里想,找已婚高阶雌虫贴身保护这种想法你有都不该有。 “我前几天也是想去医院复诊。”解雁行收好悬浮屏,“但不知道怎么在手环终端上预约车,只好步行到街边打的……然后就被几只雌虫迷晕扛上了黑车。” “……”却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保持缄默。 “对了,晚上记得把雄虫素屏蔽口罩放在床头,出现异常状况及时戴上,因为睡眠期间好像是我雄虫素最不受控制的一段时间。” 却戎点点头:“那你锁好门。” “好的。”解雁行满意地后退一步打算离开,但紧接着他又折了回来,问:“那如果半夜有雌虫从窗户翻进来袭击我呢?我之前还在对面楼发现过拿望远镜偷窥的……锁了门之后你怎么进来保护我?” “我可以破门而入。”却戎理所当然地说,“就你卧室这个门,我一脚就能踹开。” 解雁行:“……” 后知后觉的却戎:“……” 面面相觑三秒后,解雁行哑然失笑:“那我还是不锁了,既然防你根本防不住,还不如专心防外面的。晚安。” “……晚安。”却戎默默关上门,随后嗖地出现在兰德尔上将屏幕前,整只虫像开水冒泡一样咕噜咕噜吐出一大串问题:“他为什么连约车和下载电影都不会,他之前到底生活在哪里?老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为什么现在还是单身,怎么有雄虫到他这个年纪还没有君侍?他为什么不娶君侍?他说他明天要去医院,是治疗他那个奇怪的雄虫素紊乱症吗?他只用我保护两个月,是确信两个月之后病症就会好,还是两个月后他就会娶君侍?” 兰德尔上将始终保持着但笑不语的状态,一字不漏地听着,但就是一个问题也不打算回答。等却戎问完之后,神秘兮兮地回他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却戎,这名雄虫不一样。” 却戎有些无奈:“……老师,这话先前你已经跟我讲过一次了。” “哦,那我就再说一次,”兰德尔上将笑得胡子都在颤悠,“这名雄虫真的很不一样。” “……”却戎沉默几秒,终究没有相信恩师的话,“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老师,雄虫的天赋就是欺骗,他们惯会装出一副纯良的样子,让雌虫觉得他是特别的,自己也是他心目中最特别的。” “哪只雄虫能骗得过你的眼睛?却戎,你是学院公认最难搞的雌虫,想要你当雌君的雄虫数不过来,但你一只也不喜欢……” …… 就在却戎和兰德尔叙旧的同时,隔壁主卧的解雁行也收到了来自雄保会的通讯申请。他奇怪地接通,就见一名长相甜美的亚雌在屏幕中央微笑向他示意:“解雁行雄子,晚上好。” “晚上好,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因为您的警卫员相关事宜主要由雄虫保护协会负责,所以我们将会定期向您回访。如果却戎雌子有什么反常行为或者暴力举动,您可以及时向我们雄保会汇报,我们将会立刻采取行动。” 解雁行看了一眼墙壁上才放了个开头的电影,问:“这个定期是指?” “每天晚上八点半。”亚雌微笑回复。 “……这个频率是不是有点过于夸张了?” “这也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亚雌笑容不改,“当然,却戎若是有任何无理蛮横的恶劣态度,您也可以进行举报,我是您的24小时专线员。” 解雁行没有立刻回复他,只用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屏幕,但忽然他又还之以一笑:“不用了,告诉你的领导目前一切正常,不需要时刻监视。” 亚雌嘴角的笑容明显僵硬了一瞬,目光飞快瞥向屏幕外的某处又立刻收回。 “如果却戎有什么异常举动我自己会主动向你们举报的,不要给我定期回访。”说完,解雁行突然想起什么,“现在更重要的是,之前答应我的生活助理什么时候能到岗?虽然却戎来之后我大概能点外卖了,但这些外卖都很不符合我的口味,我需要定制餐。” “呃……”亚雌赶紧查阅资料,“大概就在这一两天,雌子,因为您的要求实在特殊,所以符合条件的助理们临时进行了紧急培训和筛选,耽误了一点时间……” “知道了。也谢谢你,工作辛苦了……这个发型很适合你。” 很少受到雄虫关心的亚雌顿时受宠若惊地结巴起来:“不,不辛苦。” “多休息,再见。” “再,再见……” 不出解雁行所料,雄保会的副会长就坐在亚雌客服的对面,出自于一种十分复杂的心理,他大晚上不睡觉,过来找下属给解雁行上眼药,结果居然隔着网络被阴阳了一下? 看着眼前双颊绯红,浮想联翩,不停拨弄刘海的小亚雌,副会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愤懑不已地走开了。 翌日晨,解雁行顺利在九点半前抵达医院,终于见到了他多日前就预约好的医生。 他依旧是把自己全身裹得严严实实,跟旁边只穿了件卫衣的却戎站在一起,仿佛身处两个时间和空间的人。 其实今早八点半的时候还出了一起意外,解雁行坐在桌边喝热水吃水煮蛋,屋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接着是个陌生的声音:“您好,物业。楼下住户说您的阳台漏水,麻烦开门让我们检查一下。” 解雁行来到第三行星的这半个月以来,类似的骗术不知道遭遇了多少,几乎能写一本雄虫独居防诈骗安全指南。 天知道为什么虫族这个雄虫至上的种族,在其他方面严刑峻法,雌虫婚后甚至不能有自己的财产,却对性骚扰管得如此松懈。解雁行甚至发现如果他被哪只雌虫强迫进行了性行为,那么他就必须迎娶该名雌虫,婚后再怎么奴役、家暴、冷处理都可以,只要三十天一次的教培不落下,其他警局都不怎么管。 不过解雁行后来也理解了缘由,一切能够有益于繁衍的行为,虫族律法都会网开一面。 当然,家暴到涉及雌虫性命安全的,还是会受到社会的强烈谴责,警局和法院也会搭理搭理,但结果大多不尽虫意,很难给雄虫定罪。 如果是昨天以前,那解雁行就得赶紧找柜子桌子抵住墙,迅速拨打报警电话和雄保会紧急联络电话,再和门外的雌虫周旋斗智斗勇。 不过时间到了今天,家里已经不止有解雁行一人,听到有虫来‘修阳台’,他噌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跑到健身房里,把在蝴蝶机上挥汗如雨的却戎拽出来,推着让他去开门。 为了保护雄虫而两个月不能晨间出门跑步的却戎心情本就不大好,此时运动到尾声全身都浮着热汗,费洛蒙像水开后奔腾的蒸汽般喷涌而出。解雁行带着抑制贴没什么感觉,门外的两名不轨雌虫猝不及防被强烈的高阶雌虫气味扑了一脸,全身上下的汗毛都吓得立了起来。 却戎用挂在肩头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凶神恶煞地问:“哪里漏水?阳台漏水还是你们漏水?” 雌虫:“……” 雌虫们慌不择路地跑了。 十点一刻,中央医院就诊室。 医生看着解雁行的种种检查结果道:“和之前的诊断结果没什么变化,您的雄虫素紊乱症正在逐步稳定,不需要吃什么药,保持心态平和情绪稳定,大约再过半个月就能好。等下我会将您预约的特制高强度抑制贴交给您。” “至于您上次所说,因为遭遇地震身体落下的种种后遗症,经过上一次的修复舱治疗后,也正在逐渐改善。今天您还需要在修复舱内进行一个小时的身体机能治疗,这次之后再隔两个月,上医院来最后一次修复,您就能痊愈了。” “真神奇。”解雁行不由得称赞虫族领先的医疗水平。 “当然,如果您后续还想进入修复仓进行身体机能进一步增强。”医生补充道,“您就需要迎娶更多的雌君雌侍,单身雄虫每两年只有三次修复舱的治疗资格,而名下每多一名君侍,就能多一次治疗资格。” “不用了。”解雁行无奈地拒绝。怎么感觉不管走到哪里,是个虫都在劝他多娶老婆,多生崽子。虫族的福利政策也全方位地向多生多娶而展开,他这种一只都不打算娶的,简直就是虫族的败类,社会的耻辱。 十一点半,却戎终于等到了从修复室内出来的解雁行,他抢先在一名陌生雌虫靠近解雁行之前接过对方手里装有抑制贴的袋子,接着恶狠狠地用他灰白色眼睛瞪了陌生雌虫一眼,等对方灰溜溜地逃走之后这才转过头问:“雄子,接下来去哪里?” “好凶啊却戎少将。”难得出门呼吸新鲜空气,还不用提防跟踪尾随者,解雁行心情颇佳,“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逛逛商场和超市?” 却戎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早已不是少将,请直呼我的名字。” “好的。却戎你的右眼是天生这样,还是受过什么伤?”解雁行好奇问,“可以治好吗?” “……后天受伤。”却戎如实道,“可以治,但我不想治。” “好吧。”解雁行没有去问为什么,而是兴致勃勃地规划起接下来要买的东西。 靠谱警卫员的到来让他可以在一个地方长时间久住,还给他带来了一大笔的补贴,于是解雁行放肆地购物了一翻,还去了一直很好奇的第三星特色植食饭店。却戎不但要帮他拎东西,还要时刻逼退那些垂涎解雁行‘美色’的搭讪者,忙得脚不点地。 中途居然还有一名胆大包天的雌虫因为被却戎多次驱赶,再遭解雁行明确拒绝,不甘心又不舍得对雄虫发飙,只得在临走前朝却戎撒气:“雄子身上半点你的味道都没有,看得紧又有什么用,没虫操的废物。” 却戎:“……” 却戎怒不可遏:“你找死——”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5节 “嗯?”解雁行发现了华点,“我身上没有你的味道,什么意思?” 第7章 身上留有另一只虫的味道,自然代表着一种归属权,代表着他是有主的。 雌虫身上有雄虫的味道很正常,他们也十分乐意沾染雄虫的味道,这代表他们有雄虫要,魅力很大,甚至一些单身雌虫也会想尽办法在身上搞点雄虫素的味道,用来充面子。 可若雄虫身上有雌虫的味道,则是意味着雄虫在告诉其他虫,我很爱我的君侍,我们刚刚才激情恩爱过,你们就算来自荐枕席,我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你们。同时也证明雄虫的君侍妒忌心很强,把雄主护得死死的,即便成为一家虫之后,后来者也很可能没有好果汁吃。 “哦……”解雁行用一阵点头表达学到了学到了,随后他便以一种端详的目光看向雌虫:“却戎啊……” 却戎见解雁行的眼神有一些不对,迅速察觉到对方的打算,下意识后退半步道:“雄子,你该不会……这,这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给我沾点气味而已,又不一定要多亲密的动作。再说,能减轻一点工作量不好吗?” “不一定能减轻……”却戎犹豫地说,“即便你身上有了我的气味,但嗅起来还是一副……”他想了下措辞,“精气饱满的样子,这不但不能减少你的追求者,反而还会大大增加。” “精气饱满……”解雁行很讶异,“这都能闻得出来?” “当然。这是雌虫与生俱来的本能。”却戎心中的疑惑不断增加……他居然这都不知道? 解雁行当然不知道。顺带一提,一个月前,当得知雄虫素散发是通过位于左侧锁骨上方表皮部分的分泌部,而分泌雄虫素的腺体则位于他的腹部右下方时,他足足愣了有五六秒,然后发出灵魂质问:“那儿不是阑尾吗?!” 好家伙,人类的阑尾其实是虫族的腺体? 即便却戎讲得有理有据,而解雁行对这方面的知识可谓是一窍不通,但最后的结果还是莫名其妙遂了解雁行的愿。二人找了个偏僻无虫的角落,却戎在自己的后颈轻轻一抹,随后将掌心覆盖在解雁行的手背上。他的手掌炙热干燥,而解雁行的手背微凉,特别是指尖,凉得像一块凝玉,覆上的瞬间热量传递过去,让人下意识想紧紧握住这块璞玉。 却戎没什么表情地碰了一下就收回手,注视着解雁行像涂护手霜一样将自己的两只手互相摩擦。 沾染上他味道的瞬间,却戎瞬间对解雁行产生了一种拥有的错觉,仿佛这已经是他的所有物,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却戎深吸一口气,压下雌虫的本能,兢兢业业地跟在了解雁行身后。 再次回到商场,解雁行惊喜地发现,他们的这个行为真的——毫无卵用。 该跟踪的还是在跟踪,该搭讪的还是在搭讪,目光甚至更加灼热火辣,几乎将下流写在了眼睛里。解雁行在一间卖金银首饰的店面前仅仅停留了半分钟的时间,正想问却戎觉得这条莲花玫瑰金足链怎么样,抬头就见却戎一副龇牙猎犬的备战状态,再转身,就看到与他们一道玻璃墙相隔之外,密密麻麻堆了十来个雌虫,动物园看猴一样趴在玻璃上,垂涎三尺地望着他……字面意义的垂涎,真的有一只雌虫口水滴到了地上。 “我雄虫素泄露了吗?”解雁行下意识摸了摸锁骨部位。 “……刚刚有一点。” “……”解雁行默默垂眸看了眼却戎的胯,后者迅速侧过身,咬牙切齿道:“没有!” 解雁行无奈地提前结束了大采购活动,回去的车上,他忧郁地望着窗外,“虽然以前我也有人追,但现在我才感受到什么叫万……虫迷。太痛苦了,我本来还想去超市买点食物的……” “你可以选择外卖,和亲自去超市没有区别,甚至更方便。”却戎已经学会了自动将解雁行口中的‘人’在脑内替代为‘虫’,他猜测这应该是对方家乡那边的方言。从解雁行的言行举止中可以轻易看出。他并不是上行星的本地虫,却戎估摸着他要么来自外环星,要么来自第五星,更或者来自第五星那些众多而混乱的天然卫星上,反正是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山沟沟里挖出来的土虫。 “那你签字取货。”解雁行道,“上次我点外卖就被送货员袭击了。我让他放在门外,但他说必须要确认签字,我在猫眼里看他一副勤恳好员工的模样,老实又可怜,抑制贴又是新换的,自以为万无一失,但开门后他闻到了屋内残存的雄虫素,一下子就失去了理智。” 却戎:“……”好惨一虫。 却戎:“知道了,你选好食材我出去取货。他要敢失去理智,我就打得他理智上头。” 听到这么霸道又安全感十足的暴力宣言,解雁行笑得双眸弯成月牙,十分人畜无害、岁月静好的温柔模样。他点了点头,过了会又自顾自感慨道:“我好想出去旅游啊……虫族系五大行星,竟然每颗星球上都有生物,那么多闻所未闻的风景,我却只能困在家里,太难受了。” “……”却戎感觉这句话槽点很大,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他又不知道从何谈起,想了想干脆忽略掉这点异样。 或许是因为解雁行身上沾染了他的气味,让却戎失去了距离感,竟然下意识顺着解雁行的话安慰道:“其实你可以专门挑些虫少的地方旅游,先选些近的地方,再往远的地方走,或者大隐于市特意找虫特别多的地方,雌虫们反而不能第一时间找到你。至于安全问题,我会保护好你,没有五个以上手持热—武器的高等雌虫,没虫能轻易从我手底下讨到好。” 却戎诉说自己武力值的时候很认真很坦然,没有任何夸张和自负的意思,仅仅是陈述事实,听得解雁行简直想给他鼓掌,当机立断道:“那待会回去我上星网找找看,有没有你说的这种地方,我们今晚就起航!” “……”倒也不必。 * 解雁行的住所在三楼,一层只有一户,整栋楼住的都是些老年雌虫,即便知道有个貌美雄虫邻居也有心无力的。 电梯门一打开,却戎就看到一只年轻雌虫蹲在家门前,脚边还拖着个行李箱,他身手利落地把大大小小的包裹一扔,先发制虫一个箭步,解雁行还什么都没有看清,却戎就已经雷厉风行地蹿出去十来米把陌生雌虫摁倒在地。 “啊啊啊——”陌生雌虫吓了一大跳,双腿乱蹬,“救命啊救命——” 却戎鼻尖微动,奇怪地皱起眉头,随后一把撸下了雌虫遮住后颈的衣领,“已被标记的……亚雌?” “亚雌怎么了!”陌生雌虫像是被戳到了痛点,即便四肢都被牢牢制住还不忘叫嚣:“亚雌吃你家大米啦!” 解雁行好奇地凑过去,“你是……?” 看到雄虫,陌生亚雌的情绪稍有稳定,试探着问:“是解雁行雄子吗?” “是我。” 亚雌立刻竭尽全力从口袋里掏出工作证:“我是雄保会为您安排的生活助理,负责您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但不限于洗衣、做饭、清洁卫生等,只要您有需要,都可以指示我去做。” “……”却戎沉默地接过证件,确认过真伪后朝解雁行点了点头。 “哦!”解雁行顿时十分惊喜,“你好你好,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你叫什么名字?” “……齐诺。”雄虫过于和善的态度都让齐诺不好意思再和却戎计较,却戎也早就松开他顺带还说了声抱歉,齐诺立刻没了一点脾气,整理好衣服精神抖擞地说:“很高兴在接下来的两个月中为您服务!” 浅褐色短发的小亚雌明显是个话痨,一边给解雁行的冰箱里塞着各种食材,一边嘴不停地说:“其实雄保会一早就在找您的生活助理了,但是您的情况太过特殊,很少有被标记后的雌虫来负责非雄主的未婚雄虫生活事宜。我之前一直学习的都是如何照顾五岁以下的雄虫宝宝,这次又加急培训了半个月才被雄保会派过来……” 解雁行饶有兴趣地端着杯热水在旁边听着,却戎则是老早就溜进了健身室里,在各类器材间消耗他逛街三小时都没有用完的多余精力。 “不怕您笑话,我的雄主虫很好,但能力比较差,只娶了四名君侍,家里比较穷困,所以还挺支持我们出来工作补贴家用的。”齐诺说,“我24小时全天候无休,一个月只要一天教培假。” 解雁行还是第一回 听到所谓的教培假一说,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把厨房、阳台、洗手间等地的清洁工具都摆放成他最顺手的模样,齐诺忍不住快虫快语地问出了却戎一直想问却没敢问的问题:“雄子,您为什么不娶君侍啊?” 他毫无心眼地问:“在一般的雄虫家里,我和却戎少将的工作都是由他的君侍负责的,而且有了君侍,政府还会免费会您提供更好更大更安全的住所。如果是怕影响个虫魅力耽误以后的发展,您甚至不需要娶雌君,只需要娶雌侍就可以了。” 健身室内,却戎举铁的动作一顿,一边为齐诺什么都敢往外讲的没心没肺而赞叹,一边又屏气凝神竖耳偷听起屋外解雁行的回答。 ……为什么? 解雁行根本没办法向他们解释,自己是一名来自地球的人类,一个月前穿越过来,来到这个陌生的星球。虫族上行星专门负责相关穿越事件的跃迁局和保密局找到了他,将他带去科研室,其中工作人员经研究表示,他身上还存在着大量的时空暴因子,这些是导致他穿越的“罪魁祸首”。而经过长达半个月的数据分析,跃迁局的科学家们得出他很可能在两个半月后重新穿回地球的推论。 他来到虫星是十一月底,也就是说,他大概率会在二月底重返地球。 所以解雁行怎么可能在虫星标记雌虫? 如果他两个月后成功穿回了地球,那和他教培过的雌虫怎么办?雌虫就要因为他不负责任只顾自己爽的举动,经受三年得不到雄虫素的痛苦,并且之后也必不可能再有其他雄虫肯接受他。 “嗯……”解雁行思忖着,给出一个极为不靠谱的回答:“要不你猜猜看?” 第8章 齐诺也是耿直得说猜就猜,除了阳痿之外什么不要命的理由都敢往外猜,甚至有一些解雁行都露出了“原来还可以这样”的表情。 虽然上行星保密局没有明确要求解雁行必须死守穿越的秘密,只说非必要情况下切勿乱传。他身为地球人,在之后与却戎和齐诺朝夕相处的两个月中,也必然会或多或少露出破绽。但他也不可能现在就直言自己是个外星人,却戎和齐诺能不能接受他的身份是一说,即便接受良好今晚他也别想睡了,光是齐诺层出不穷的问题就能把他淹没。 健身室内的却戎听齐诺死缠烂十分钟,一条有效信息没问到,算是彻底明白了解雁行就是个看起来很好说话,实则根本就滴水不漏的家伙。他决定放弃探寻对方不娶君侍的原因,专心锻炼身体。 但他想安静,就是有虫看不得他安宁。这边却戎刚踏上跑步机,那边一则陌生号码的通讯就杀到了—— “你好却戎雌子,这里是雄保会不定期监督巡查组……” 却戎啪地把通讯挂了,并且将号码直接拉黑。 当初他还隶属太空军部的时候,行事风格就多桀骜不驯,最受不了的就是被管束。后来因为出了事情被开除军籍,许多位高权重的雄虫逼迫雄保会联合政府各协会集体制裁他,冻结名下所有资产不说,还害得他找不到任何工作,那段时间确实吃了不少苦头,非常挫败,做事也稍有谨慎,类似于夹着尾巴做虫。 但今天,他又有工作了,饿不死了!却戎拉黑雄保会的手,毫不颤抖。 晚饭齐诺大展身手,做了五菜一汤,其中三个菜照着解雁行口述的菜谱,做了他所谓的家乡菜——糖醋小排、暴炒鳝鱼和松仁玉米,汤是文思豆腐羹。齐诺刀工过硬,第一次做也做得有模有样。 另外两道菜在解雁行的允许下自由发挥,齐诺便做了一道自己最爱的芒果拌鲜螺,另一道则是征求却戎的意见,为他烤了一只全鸡。主食是米饭,解雁行亲自点名,说再不吃饭他就要死了。 饭桌上,解雁行热情招呼大家一起吃,齐诺再三推辞说雌虫怎么可以和主虫同桌就餐,但他一回头,却戎已经跟块木头似的毫不客气地坐在桌前拿起筷子,齐诺犹豫再三,终究遂了雄虫的意,也上了桌。 解雁行毫不吝啬对齐诺手艺的褒扬,但死都不碰所谓的虫族名菜芒果拌螺。各种天花乱坠的词汇夸得齐诺满脸涨红,恨不得再冲去厨房炒二十个硬菜。却戎冷着张脸,尝遍所有菜之后没一点笑容,随后闷声不吭地掰了个鸡腿给解雁行,又问齐诺吃不吃,得到否定答复之后直接就着装烤鸡的盘子啃了起来。 “哇,雄子你好厉害。”听过解雁行半个多月以来的数次涉险经历,齐诺赞叹不已,“关键这么多次被跟踪、偷窥、骚扰、绑架,您居然还没失身,太了不起了吧!两次困在地下室还都是自己逃出来的,我感觉我一个雌性都做不到……” “呃,”解雁行眨了下眼,“失身这个词是不是有点奇怪……?” “不是失身那是什么?” “……行吧,那就是失身……” 却戎又去厨房给自己装了满满一碗饭。 “哇,却戎少将你好厉害,吃这么多还不胖。”齐诺现在看谁都是仰慕,“力气那么大又一身肌肉,但穿上衣服却超级显瘦,不像我,随便多吃一点就肥嘟嘟,肚子上胳膊上都是肉……” “我不是少将,叫我却戎。”却戎目光沉沉地看他一眼,随后用勺子点了下菜盘的边沿:“你们还吃吗?” 向来少食的解雁行还在艰难对付鸡腿,饭菜再美味也有些无能为力,为了维持身材而节食的齐诺自然也拒绝。见雄虫和亚雌都摇了摇头,却戎立刻把饭扣进小排汤汁里,再把鳝鱼丝和玉米往里一倒,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他吃饭速度虽快,但吃相文雅,趁却戎大快朵颐的时候,脑子里装着十万个为什么的齐诺突然问:“雄子,既然你之前住在上行星,那又是为什么来到我们第三行星呢?” 这次解雁行没有逃避问题,笑着回答道:“因为我有很多同乡在第三行星。” 话音未落,他又兴奋地说:“你提醒到我了,之前因为安全问题自顾不暇,反而耽搁了我来第三行星的初衷,但现在有却戎保护我,那我完全可以将上门拜访老乡提上日程。” 解雁行向来行动力惊人说干就干,他当即从光脑里调出一个小小的通讯录,里面大概有三十多个名字,自言自语道:“先去找谁走动走动好呢……” 这也是保密局的虫给他的通讯录,里面记录了所有从地球穿越来虫星的人类的联系方式,大致因为经历太过特殊,几乎所有地球来客都非常乐意与其他地球人建立联系。 解雁行也是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和他有相同经历的人,也是正因如此,他才会在半个月的体内时空暴因子研究期过后,选择去国人最多的第三行星度过接下来的两个月。 没有犹豫多久,他就选定一个倒霉的地球人,兴致勃勃在手环终端上捣鼓半天,最终苦恼地对齐诺说:“发短信的地方在哪里?还有,帮我下个手写软件,这键盘太难用了,我不会打字……” 齐诺:“……???” 却戎舔干净碗里的最后一粒米,对解雁行“哪个乡村跑出来的原始虫”的刻板印象又加深了一公尺。 “您……不会在终端里……打字……吗?”齐诺说完才想到自己这样的语气会不会伤害到文盲雄子的心灵,好在解雁行似乎完全不在乎的样子,毫不羞耻地点了点头,齐诺赶紧将功补过,拉过悬浮屏好言好语解释道:“手写软件我也没用过,您这样,点开这个小蜜蜂一样的软件,然后把对方的识别号拖到这里来,如果不会用键盘的话完全可以语音输入……但对方的姓名可能会识别不准,要不我来帮您打他的名字吧?” “好啊。你就写……”解雁行想了一下,“尊敬的景鸣晖先生,您好。” “先生?” 解雁行脸都不带红一下:“我那儿的方言,就是雄子的意思。” “哦,好特别的方言……尊敬、的、井明辉……” 解雁行在一旁纠正道:“你这一个字都没打对,风景的景,鸣是鸟鸣的鸣,然后日字旁的晖。” 说到这里,他第无数次疑惑虫星系这个完全和太阳系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地方,通用语竟然和他的母语有九成的相似度,不过就因为汉语才是最广泛的语言,导致键盘并不是英文键盘,也不是五笔,而是虫族特有的输入法,解雁行看着就头大。 他发散的思绪陡然被一声十分突兀的尖叫所打断,抬头就见齐诺瞪圆了眼睛,像一只受惊的土拨鼠般尖叫道:“景鸣晖???”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6节 却戎把碗碟都堆进水池里,差点顺手给洗了,此刻皱着眉头从厨房出来,把齐诺事先准备好的热水端给解雁行,不耐道:“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呢?” “景鸣晖,景鸣晖。”齐诺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只能用手指着悬浮屏,不断重复着导致他如此震惊的原因。 “哪个景鸣晖?”却戎也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 “还有哪个雄虫叫景鸣晖?”齐诺不可置信道,“我们星球的首富景鸣晖,传奇巨贾景鸣晖。不知道他的名字,那蓝鲸总知道吧?我钱包就是这个牌子。”他兴奋地奔去自己卧室,取出一枚巴掌大的小钱包,上面排列着一头头线条简约的蓝鲸图案,“过生日的时候雄主送的,央求了他好久呢……” “……”看着眼前粉粉嫩嫩的钱夹,是解雁行不能理解的审美。 晒完钱包,齐诺又赶紧巨龙藏宝藏一样把钱包藏起来,眼睛亮晶晶地道:“雄子,你居然认识他?!” “……”解雁行思考了一下,“现在还不认识,但短信发过去就认识了。” 齐诺:“……” “毕竟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解雁行笑得眉眼弯弯。 他有些一言难尽地走到却戎身边:“你确定……一球首富能有这么个连字都不会打的同乡吗?” 却戎不正面回答:“或许景鸣晖也不会打字呢。” “有可能哦!”齐诺感觉自己的眼界开阔了不少,“……有个屁可能啊!” “不要背着我说我坏话。”解雁行假装不睦地敲敲桌子,“快来帮我编辑短信。” “……雄子。”齐诺为难地坐回原位,“如果您不是景鸣晖雄子的好朋友的话,还是不要贸然给他发什么信息了,他这虫……有点怪癖,他厌雄。” “什么?”解雁行重复了一遍,“厌雄?” “对,虽然他自己就是只雄虫,但他非常讨厌其他雄虫。”齐诺一本正经地解释说,“他曾公开表示雄虫就是一群又蠢又坏,被养废了的社会米虫。” 却戎颇感兴趣地将注意力从吃饭后水果挪到了解雁行脸上,想看雄虫对此是什么反应。 “是吗?还挺敢讲的。” 让却戎失望的是,解雁行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仿佛自己根本不是雄虫一样。他顿时又兴致缺缺地继续啃起了苹果。 “而且他好像也厌雌。”齐诺回忆道 ,“骂完雄虫又骂雌虫是一群愚昧下贱,没有半点独立虫格的奴隶。” “骂这么狠?”解雁行依旧一脸云淡风轻。 “对,好多想跟他攀交情有权有势的虫,都铩羽而归,几乎是一点面子也不给的扫地出门那种。”齐诺说,“虽然我觉得他特立独行真的很有魅力啦,但我的雄主还蛮讨厌他的……不过蓝鲸的东西,质量非常有保障,而且很多产品只此一家,根本没有替代品。一开始雄保会还说什么要抵制他,结果近些年因为蓝鲸的崛起,我们第三行星的经济发展势头近乎要赶超第二行星,雄保会一下子就没声儿了。” “之前不是说……”却戎想起什么,竟然也参与到话题讨论中,“他因为只娶了一名雌君,并不愿再纳侍,被政府强制要求缴纳了一大笔的税金?” 齐诺点点头,“是的,然后他就将政府准备和蓝鲸合作,东边要新建的那个特大型跃迁飞船场,合同利率直接调高了0.5个百分点,总要价就这样加了一个多亿。关键目前第三行星上有能力造这个跃迁飞船场的就他们蓝鲸,政府含泪签了合同,坑的税金瞬间又加倍流回去了……” “厉害。”解雁行笑得开心,“不愧是我老乡,那还不快过来帮我写短信,别耽误了我攀交情。” “……”关键在这里吗? 见雄子实在是说不通,齐诺只得硬着头皮坐回悬浮屏前,“那雄子您要是被拒绝了,或者消息发过去石沉大海,千万不要难过啊……接下来您要发什么内容?” “你就发……”解雁行灵光一现,“奇变偶不变,” 话未说完,他一个人在椅子上笑得快滑到桌子下面去。徒留齐诺和却戎面面相觑,不知喜从何来。 第9章 最终解雁行还是没有发什么俗套的“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因为由齐诺代笔,他的短信内容也非常简单:尊敬的景鸣晖先生,我叫解雁行,和您来自同样的地方,是一名在校大学生。一个月前来到这里,偶然从知情虫手中得知您的联系方式,想与您见一面,不知是否有空。随时恭候您的回音。 “大学生是什么?”齐诺向来有话就问,解雁行不想回答就随口乱编:“就是年龄很大的学生。” “雄子你年龄很大吗?”齐诺信以为真,“可是看起来好年轻的。” 却戎不忍看天真亚雌被无良雄虫蒙骗,干脆打开终端看起了当日新闻。 直到睡觉前,解雁行发出去的信息也没有得到回复。他本人倒是完全不放在心上,开开心心游览着旅游网页,各种做标记,好像恨不得一夜之间把五大星球游个遍。而齐诺嘴上说着景鸣晖什么虫啊,不可能搭理我们凡虫的,实际内心也超级期待自家雄子没有吹牛。 再次确认没有解雁行的终端没有收到新消息之后,他十分失望地进了屋。 一直貌似游离在该事件外的却戎反倒在解雁行关门前忽然问道:“大学生是什么?” 解雁行愣了一下,回身笑道:“方言而已,类似于通用语的学院生?” “你读过学院?” “是啊。”看着却戎怀疑的眼神,解雁行笑意愈深,“瞧不起谁呢?” “没有瞧不起,只是大多雄虫都没有念过学院……那你为什么连字都不会打?” 解雁行难得有些心虚,“谁规定读学院一定要会终端打字了?” “……”却戎想了想,倒也没有深究。反正仅是一名只会相处两个月的雄虫,即使疑点众多他又何必刨根问底?“冒犯了,晚安雄子。” “晚安。”解雁行迅速关上了门,以防却戎再蹦出些什么他无法回答的问题。 * 翌日清晨。 做好早饭的齐诺左等右等,也没见解雁行从卧室里出来。他自来熟地拍了下吃到第三碗白粥的却戎,“雄子该不会一整晚都没收到回复,被打击到了,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吧?……哎,你少吃点,你都吃完了雄子吃什么!” “不能理解为什么有虫点名要求早饭吃这种东西。”却戎无奈地看着碗里他一口就少大半的‘清汤寡水’,“根本不顶饱。” “要不你去敲敲门,劝一下?” 却戎拿起汤勺去盛第四碗,“不去。你有这份闲情到厨房给我煎几个鸡蛋再炸两个肉饼。” “你……” 主卧房门突然敞开,打断了齐诺的发功。解雁行洗漱完毕,穿着整齐地出现在餐厅,却戎一边喝着粥一边抬手为他拉开座椅,齐诺配合有序地递过一碗温度适宜的白粥,被伺候的大爷露出满意微笑:“好香啊。” “雄子……”齐诺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一笔带过昨天的事情,还能安慰到雄虫容易受伤的小心脏,就听解雁行轻快地说:“景鸣晖还是没有回复我,大概是工作太忙没有看见吧,先不管他了……” 不啊,他就是不想理你啊雄子!齐诺在心中哭喊。 “我刚刚收到星网推送,说今天是世界虫铠节?”解雁行在椅背上蹭了蹭莫名其妙有些发痒的后背。吃饱了但嘴还馋着的却戎正在往咯嘣咯嘣地嚼坚果,他从没关注过这些节日,发表不了什么意见。齐诺则在厨房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机械重复动作把盘子擦得锃亮。 不过解雁行也不需要他们回复什么,自顾自继续道:“我看到一个虫铠节的艺术游行庆典,举办的街道就在离我们这里不到60公里的地方。” “就在,不到,60公里?”却戎觉得解雁行的用词有点奇怪,“这来回至少要两个小时车程。雄子,我觉得……” “很近了很近了。地点近,虫超多,非常满足我可以加入的条件。”解雁行直接打断却戎未出口的劝阻,独断专行将这件事决定下来,然后再朝厨房抬高声音:“齐诺,今天世界虫铠节,下午出去玩,准备点野营餐点……我上午给你说的那个三明治就很好。” 齐诺还没从‘主虫被蓝鲸品牌创始虫无言婉拒会面,但他本虫不肯相信这个事实,还在自我蒙骗。其实普通正常的雄虫压根不会奢求去和景鸣晖那样的虫攀交情吧??或许主虫的精神早就已经出现了问题,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才能救救我家主虫’这件事上回魂,无意识地回复:“好的。” 却戎不明白解雁行这么个身体羸弱的雄虫哪来那么大精神,六十公里的路说冲就冲。看着他在那里磕磕绊绊跟个一百八十岁老大爷似的定车,却戎无奈地说:“雄子,如果你经常需要用车的话,要不租一辆车?我有包括战舰在内几乎所有交通工具的驾驶证,由我来开车也省得你老要费时费力挑选已婚雌虫司机。” “……”解雁行觉得却戎说的非常有道理,立刻把打的界面一关,兴奋地看起了租车界面,并热烈邀约却戎提出建设性参考意见。却戎一开始还比较矜持地说什么雄子你喜欢就好,但很快就在琳琅满目的豪车迷失了双眼,一人一虫凑到一起热切地讨论起来。 过了半小时,齐诺拎着一个野餐篮从厨房冲出来,“虫铠节?雄子,你觉不觉得拉一只亚雌去过虫铠节有点过分了?” 解雁行刚在却戎的热情推荐下,租下一辆功能先进强大,带翼可贴地低空滑行,并且不限号的飞车。原本还想贴个星辰暗夜紫色的膜,不过因为预算不够只能放弃。 此刻他一脸无辜地抬起头来:“怎么了,带你出去玩不好吗?” 却戎在一旁悄声提醒道:“他是亚雌,没有虫铠。” “非要说出来吗!”齐诺把装满三明治的篮子放到矮桌上,不情不愿地说:“……亚雌去参加虫铠节好奇怪……你们去吧,我看家。” 自小身为高阶雌虫的却戎并不能对齐诺的敏感感同身受,解雁行却是看着齐诺的侧脸微微一笑:“齐诺,你看我,我也不会虫铠化。” 齐诺没想到解雁行竟然会安慰他,哭笑不得地说:“雄子,你是雄虫啊。” 解雁行想了下,平静地说:“我记得,有很小部分的高阶雄虫可以分泌出毒素,普通的毒素可以使虫麻痹,而高阶中顶尖雄虫的毒素甚至能够至虫死亡。” “如果无法虫铠化的雌虫称之为亚雌……”解雁行看向齐诺,“那无法分泌出虫毒的我,是不是该被叫做……亚雄?” 齐诺目瞪口呆地看着解雁行,就连却戎都呆滞地望向解雁行,停下了咀嚼坚果的动作。 “主虫??”好一会,齐诺没控制好音量大喊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逻辑有什么问题吗?”解雁行揉了揉耳朵。 齐诺:“没问题是没问题……但是,没有这么说的啊!” 当然不会有这样说的,雄虫为尊的世界,他们怎么可能把自己列入低等的一栏,他们只会把雌虫们细致地划分为三六九等,方便约束与挑选。 “……”却戎艰难咽下卡在喉咙口的果碎,将摆在桌上的冰水一饮而尽。 “你就直说下午你跟不跟着一起去吧?”解雁行好整以暇地双腿交叠,双臂环在身前,大有你不去我还能继续口出狂言的架势。 “……”齐诺狠心一个咬牙,“去,我去还不行吗!” 半个小时后。租车公司十分效率地带着租赁协议和无敌酷炫飞车抵达了解雁行住所楼下,却戎对着车挑了十多个缺点,硬生生顶着对方‘已经是最低价’的哭喊砍下了总价的百分之五,两边愉快地签了合同。 相比于一名雄虫居然自称亚雄,齐诺觉得杀伐果决手里虫命无数的少将在自己眼前疯狂砍价的画面,都没那么魔幻了。 租车公司的虫一走,却戎立刻钻进了驾驶室,左摸摸右摸摸,对着方向盘爱不释手,试着绕小区开了一圈之后恨不得把车开到被窝里晚上搂着睡。 齐诺拎着野餐篮,又为解雁行备了热水、抑制贴、小作遮挡样貌的帽子和晚间怕着凉的厚外套,纠结地站在门前想着坐副驾还是后座。这时他就看到却戎心情很好地从车上下来,为解雁行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迎他进去,还用体贴地手挡住车顶防止对方撞到额头。 却戎身高185cm,解雁行比他只高上一点点,大概187cm左右,但因为瘦,整个人就显得格外颀长。却戎的绅士让他不由得微微一笑,阳光照耀下,乌黑的眉眼格外温和无害。 齐诺把行李一股脑塞进后座,再把自己挤进去,回忆了一下他169cm的身高,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去往目的地的路上,在解雁行的鼎力支持下,却戎蠢蠢欲动地表演了一把飙车漂移,差点把刚租到手的车漂进沟里。 本来齐诺还觉得从身高来讲他们可真像雄父(解雁行)、雌父(却戎)带虫崽(他本虫)出去郊游,但现在从闯祸程度来讲,真是他一个老雌父拖两个不省心虫崽出来找罪受。 第10章 虫铠,向来被虫族视为他们最强的武器和防具,是上天的恩赐,是他们虫族与生俱来最重要的珍宝之一,所以他们为此设立了一年一度的虫铠节,用来感谢这份恩赐。 出乎齐诺意料,前来参加虫铠节艺术游行的亚雌并不占少数,甚至主办方中半数都是亚雌,他们直言自己虽然没有虫化的能力,但他们欣赏虫铠,认为其兼顾实力与美丽。在战场之外再为硬铠加上少许色彩和图形修饰,堪称绝妙的艺术品。 入口处的服务虫员热情地向解雁行、却戎和齐诺推荐他们的虫铠仿真纹身贴纸,说是贴身体任何部位的都有,脸部还有特质的虫铠面具,买满多少多少的话可以免费附赠虫铠艺术彩绘,在虫铠上画上他们想要的图案。 却戎第一个拒绝了,表示不感兴趣。与他完全相反,对什么都感兴趣的解雁行则是果断要了对贴脚踝的纹身,但婉拒了彩绘服务,说是要欣赏原生态的美。至于刚刚还称自己成熟稳重的齐诺,他一边说着我们亚雌就是坦然面对自己的不完美,一边又不停地在那里瞟兴致质昂扬贴纹身的解雁行,典型的口嫌体正直。 终于,在解雁行好笑地说“要贴什么快去,今天全部由我买单”,齐诺直接不做虫了,冲去服务台要了全身的贴纸,豪言壮语说他今天就要体验一把彻底虫化。 解雁行很快贴好了纹身,看着感觉非常真实,甚至有点吓人。他伸直了腿,左右摇晃两下,抬头问却戎:“怎么样?” 却戎站在他身前,默默地垂眸望了一眼,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但等附近服务虫背对他们的时候,他突然拉上裤腿露出一小截脚踝,蜜色的肌肤骤然变成金属色,坚硬的铠甲仿若流淌的溪水陡然结为冰棱,在光下反射出耀眼的色泽,熠熠生辉。 与近在眼前的真货相比,原本还像点样的赝品顿时显得格外粗制滥造。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7节 装完逼,却戎又默默放下裤子,竭力忍住上扬的唇角。 解雁行一脚蹬了过去。 在收银台付完钱,却戎发现解雁行的长裤完全将他贴了纹身的脚踝遮得严严实实,有种贴了白贴的感觉,而且脚踝这个部位又不是什么重要地方,刻意选择这里真的很奇怪,不由得问:“为什么要挑脚踝?” “嗯……阿喀琉斯之踵听过吗?”解雁行笑了一下,“我们那里的一个寓言故事,讲的是一名母……一名雌父将他的孩子泡在可以令虫刀枪不入的冥河水里,但因为是捏着孩子的脚踝倒提在水中,导致孩子长大后被一支毒箭射中脚后跟而死去。所以,脚踝也是一处非常重要的致命点。” 却戎:“……” 却戎不明觉厉,并且明智地不再提出任何问题,生怕解雁行把他给忽悠瘸了。 距官方组织的队伍开始游行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专为庆祝虫铠节的街道上早已络绎不绝,挤满了来来往往的虫,他们都大大方方地露出了自己身上虫化的部位——大多是在胳膊、脖颈、大小腿等处,有些是真实的,有些则和齐诺一样是贴纸贴的,但没有虫会嘲笑纹身贴纸,只会夸赞对方虫铠上的图案漂亮。 全身贴纸实在是个巨大的工程,解雁行没良心地把齐诺抛在服务中心,帽子一扣先和却戎出去逛起了街。让齐诺随后再来会合。 虫多虽然挤得慌,但也有好处,只要不在什么地方长时间停留,解雁行的存在就不再那么惹眼,很多雌虫可能闻到了一抹令虫心神荡漾的雄虫素,但压根找不到雄虫在哪。 摊贩们借着节日大做生意,一路摆满了沿街的各个角落,摊子上售卖的商品都或多或少沾着虫铠的元素,就连食物都和铠甲有关,最受欢迎的一款小食大概类似于烤了三天的锅巴,令地球人解雁行大开眼界,并且表示根本嚼不动。 尝了一口发现实在废牙之后,解雁行把‘锅巴’上沾着自己齿痕的那处掰掉,剩下的递给了却戎,后者立刻放进嘴里嚼得嘎嘣响,声音听起来十分带劲。 很快,喜新厌旧的解雁行又找到了新玩意——混杂着银色细碎流沙的橘红色果汁,美得仿佛夕阳下炙热艳丽的沙漠,他果断掏钱买下,然后尝了一口就发现……细沙居然就是货真价实的细沙,入口的瞬间就仿佛鸡在吃砂砾消化胃里食物,粗糙的口感差点把他喉管磨穿。 “给我吧。”却戎就知道细皮嫩肉的雄虫肯定喝不惯这东西,不过刚才看解雁行一无所知爽快付钱的模样,他也坏心眼的没有事先提醒。 解雁行依言递过去,然后才假惺惺地说一句:“我喝过了。” 差点睡桥洞翻垃圾桶的却戎怎么会在意这些,在前线打仗的时候他什么没有吃过。“你喝过的东西难道就有毒吗?”却戎含上吸管吸了一大口,然后就感觉口腔被麻了一下,嘴唇都失去了知觉。 哪有在沙汁里面放花椒的?他十分费解地举起水杯摇晃几下,然后果断两三口喝完了一整杯。 解雁行简直就像一个新生的幼虫,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甚至连弓箭射气球这种八岁虫崽都骗不住的幼稚把戏他都能驻足观看许久,却戎也耐心捧着碗土豆炸知了在旁边陪他看。但没过一会,周围一众被解雁行美色迷惑的旁观雌虫倒是全都按捺不住,一个二个争先恐后地抢着在雄虫面前表现自己,疯狂排队射气球,然后再把领到的小礼物统统送给解雁行。 因为实在盛情难却,很多虫还只是纯粹的欣赏,即送了东西就跑,送来的又都是些小玩意,解雁行礼貌接过之后干脆分给了身旁的小朋友们。 一时之间摊贩、虫崽们、雌虫们都很高兴,这波是三赢。 可就在这时,有一个胆子极大的魁梧雌虫从虫群中冒了出来,他先是自信满满地朝解雁行亮了亮自己满虫铠化的胳膊和大腿,又撩开衣服下摆秀了下四块还是六块腹肌,再豪情壮志地说:“雄子,我在这里观察你很久了,很中意你,看上哪个奖品了尽管说,我给你搞来!” 实际上根本不需要他献宝,摆摊的老雌虫早就想直接把一等奖铠甲骑士虫偶送给解雁行,以报答他活招牌之恩,但看着一众雌虫对着俊美雄虫孔雀开屏的求偶样,他一边感叹着还是年轻好啊,一边坐在后方愉快地赚了个盆满钵盈。 “不用了。”解雁行微笑道,“我就看看。” 魁梧雌虫就不知道拒绝两个字怎么写,拍了拍胸脯爽快道:“没事!不差钱,大不了我直接给你买下来。” 一面说着,魁梧虫一面强行往解雁行身边挨靠。解雁行的眸色微微冷淡下来,不动声色地避开对方的触碰,失去了继续驻足的兴致。 忽然,一只金属色的手如切刀一般展下,横在一人一虫之间,也挡住了魁梧雌虫还想试图去碰解雁行的爪子。整只虫焕然一新的齐诺不知何时站到了解雁行旁边,从脖子开始一直到脚底都是银哗哗的,简直像一把不锈钢菜刀。 “干什么干什么?!”齐诺耀武扬威地踮起脚,伪虫铠化的他仿佛真的有了铠甲,十分膨胀,敢用他169的小身板挑战180,“离我家主虫远一点。” 解雁行愣了一下,连忙抿下笑容,佯装镇定地看小个子亚雌在他面前飞扬跋扈。 魁梧雌虫也呆了一下,但他很快察觉到齐诺身上的硬甲都是纹身,感受到被挑衅的他即刻怒意上涌,扬手就要给这只亚雌一个教训。可他握拳的手才挥到一半,突然发觉手腕间传来一阵巨力,只见却戎牢牢制住他的手臂,锐利的异色眼眸剜了魁梧雌虫一刀,强大的高等雌虫费洛蒙是无言的震慑,瞬间让魁梧雌虫心惊肉跳。 却戎没有多说话,护着解雁行就要走。但这时,上一秒还说着‘我就看看’的解雁行忽然侧脸看向却戎,随后伸手指了指射箭摊子最靠里的巨大铠甲虫偶,“我想要那个。” 你要个屁!却戎差点脱口而出。 “你行吗?”解雁行又抛出了一个致命问题。 “……???” 这却戎还能说不行?是只雌虫就不能说他不行!就连齐诺都跃跃欲试地举手喊“让我试试让我试试!”,却戎啧一声,带着解雁行重新回到摊子前。 前方排队的雌虫们都听到了解雁行的话,顿时眼底有了明确的目标,一个二个疯狂瞄准最困难的一等奖,但不出意外全部铩羽而归。等轮到解雁行他们的时候,摊主直接免费送上了十五根箭,还附带一句鼓励:“别让你雄主失望啊。” “他不是我雄主。”却戎立刻解释道。 “我是他雇主。”解雁行笑眯眯地说。 前五支箭交给了齐诺试水,结果亚雌没有出息,才射三根就叫嚷着手酸,第四支箭直接弓都没有拉开歪到了地上。却戎无奈地紧跟着顶上,第一根箭他试了下准度,双腿与肩同宽,搭箭满弓拉开,姿势标准而优美,虫如松柏一般挺拔,姿态又如圆月一般盈润,手臂的肌肉弧线因用力而绷紧,箭矢应声而出,落在了三等奖的圈外。 顿时周围一片嘘声,背后的含义就是:好一只貌美雄虫毁在了你们这两坨虫粪上。其中就属那只被吓跑的魁梧雌虫嘘声最大,仿佛从却戎的失败上找回了场子。 面对这样的场景,齐诺急得脸通红,却戎却是半点压力也无,确认手感之后第二箭几乎没有再瞄准,行云流水地射出,正中一等奖靶心。一切快的都只在眨眼间,周围霎时鸦雀无声,只有摊主老雌虫眉开眼笑,发出沙哑的吼吼吼声。 却戎正要把剩余的十支箭交还给摊主,却见解雁行朝他伸出了手,“我来试试。” 雇主自然说什么是什么。却戎转身问摊主要一把雄虫专用的弓,但这个要求令老雌虫为难地摇了摇头:“我这里没有准备雄虫适用的弓……一般也不会有雄虫来这种地方玩射击。” 养尊处优的雄虫们都是在明亮宽敞的专业射击场馆内,穿着舒适柔软的射击服,戴着完整的护具,来上一场休闲而放松的射击训练消磨时间。 却戎反身看向解雁行,雄虫明明听见了摊主的话,但玩乐的兴致仍旧高昂,不知天高地厚地对着雌虫弓跃跃欲试。面对这种情况,言语阻止是绝对无用的,长了一身叛骨的却戎深谙这个道理,干脆把弓箭递了过去,让解雁行自讨苦吃。 他正要指导雄虫这东西应该怎么玩,就看见解雁行神色一沉,利落地张臂拉弓,摆出了和他几乎一样标准的射箭姿势,黑眸凌厉地半眯起,箭羽扣弦,骨节修长的手指稳稳地举着长弓,果断地射出了他的第一箭。 却戎有些吃惊地看着解雁行被风带动的黑发,看他箭已射出后黑眸中还未消退的专注与沉着,看他卸力放下弓时微微放松地启唇舒了一口气,随后却戎又保持着这份惊讶立刻转头看向箭尖射中的地方—— 射中了摊子上方遮阳挡雨的帐篷…… “……” 接下来解雁行射完了剩下的九发箭,最好的那次擦着末等奖的一丝丝边,摊主赶紧强行赠与了该奖品:一瓶矿泉水。齐诺羡慕得望眼欲穿,摊主又连忙给送了他一个小虫挂件,说是参与奖。 齐诺欢天喜地地拿着挂件跑了,而得到矿泉水的解雁行也对此十分感谢,因为难得运动一翻他真的渴到嗓子冒烟,就是强行拉了十次弓,他双手酸软得拧不开瓶盖,接矿泉水的手都打着颤,用生命诠释什么叫一生要强的地球人,最后还是却戎用腿夹着巨大虫偶为他拧开了瓶盖,再托着瓶子喂给他。 “慢点喝,公主。” 解雁行因为这个称呼笑得眉眼弯弯,一口气在却戎的帮助下喝了半瓶水,叹息道:“别说,真挺好玩的。” “都是小虫崽玩的东西……” “对啊,就是因为我小时候没玩上,所以今天算是了却童年遗憾了。”解雁行微微撇开脸,却戎立刻很有眼色地移开水瓶拧紧收好,左手扛着大虫偶,右手握着半瓶水,不像训练有素的保镖,像个任劳任怨的挑夫。 第11章 老雌虫摊主原本正眉飞色舞地数着钞票,猛地想起什么,抬头看向他的大财主们:“你们等下要看游行吗?” 解雁行微笑着点点头,老雌虫立刻隐晦地向他们指了指射箭摊子斜对面的一幢小高楼,悄声道:“那边屋顶可以上去,虽然铁门从内上了锁,但锁是坏的,一推就开。上面还有桌凳,坐那儿看,不用虫挤虫视野还开阔。” “我知道了,您待会要一起来看吗?” 解雁行这声习惯性尊老爱幼的您叫得老雌虫真是瞳孔地震,连忙摆手:“我就不去了,这条街道常有类似的庆典游行,我不知看过多少,已经懒得再去凑热闹了。” “好的,谢谢。”解雁行立刻从善如流地采纳了建议,带着两名小跟班一起顺着老雌虫指的路溜溜达达上了屋顶。 这里果不其然能将底下整条街道的景色都尽收眼底,还有现成的四把靠椅和一张餐桌可供休息玩乐。唯一的缺点就是对解雁行来说风有些大。齐诺立刻跑了个来回,把寄存在服务台的野餐篮和外套拿过来,解雁行披衣服的同时他又把三明治一一摆出来。 却戎就负责……吃。 四把椅子活物占了三个,死物占剩下一个。齐诺不太明白解雁行为什么想要这只碍事的大虫偶,眼神多次瞟过去又瞟过来,再瞟再回,再心痒痒地捏了捏虫偶的盔甲,再……就被解雁行抓个正着,后者笑着问:“喜欢?” “呃——”齐诺心虚地转移视线,“我就是看它模样设计得奇怪,怎么会有金色的虫铠……” “送你了。” “嗯……嗯?”齐诺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主虫??” “本来就是准备送给你的,你看我像喜欢这种东西的人吗?”解雁行说,“却戎被窝里塞飞车,你就把这个拿去塞被窝里抱着睡。” “这好像是我赢来的吧?”却戎半张嘴里塞着面包,就这样还不忘插嘴,“借花献佛?” 解雁行好笑地看向他:“所以呢?” “所以送你了小亚雌。”却戎晃晃手里的小半块三明治,不甚在意地说,“我老师跟我讲过,身体上的虫铠是银色的,内心的虫铠是更加珍贵的金色……” 齐诺眨了眨眼,此刻就听到解雁行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那么就愿你如它一样,心中铸铠。” 他的话说完,屋顶上良久没有再传出声音。只有微风轻柔地拂过树叶,簌簌作响。 既然没人说话,却戎就专心吃三明治,一连吃了四块还嫌不够,还要继续伸手进篮子里拿,结果就被花费同样时间却只来得及吃掉一块的解雁行轻打了下手背。运动过的解雁行也是难得胃口大开,想着却戎可以吃楼下的沙砾果汁和炒蚂蚱,而自己就剩这点口粮,忍不住凶道:“别吃了,给我剩点。” “你……”见他生气,却戎下意识想嘴贫两句,可抬眼触及解雁行一对黑眸的瞬间,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第一次见面时,解雁行那深沉如渊的眼神,锋利得宛若一把刀,可以轻易撕破任何一只虫的所思所想。 ——这不是一只温柔单纯的雄虫。却戎心中警铃大作。 相反,解雁行的心思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重得多。 却戎定了定神,意识到他面对的可是一只雄虫,能随时用一句话决定他生死的雄虫。解雁行生气了,而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道歉。雄保会那边还时刻等着他犯错,他一开始也再三警告过自己一定要在解雁行面前谨言慎行,可现在,他居然没个正形地坐在对方旁边,在雄子还没用餐之前就吃光了一大半的食物?? 固然却戎本身性格就不是什么规矩的虫,但他好歹军队里风风雨雨地闯了这么多年,什么勾心斗角没见过,什么善于伪装的雌雄没见过,不该这么容易就丧失警惕…… 可正常雄虫会特意照顾一个非亲非故亚雌的敏感情绪吗? 这固然可以是因为解雁行就是个温柔而特别的雄虫,但向来警惕心强的却戎不由得阴谋论起来,他会不会都是装的?会不会是故意表现出温柔的假象,先用称呼等小事情麻痹他们,以欺骗得到他们的信任,再利用这种信任诱导他们做出一些丧失理智的行为,从而满足自己的私欲? 却戎见过不止一只雌虫吃类似的亏,雄虫们只需一点点佯装出来的温柔,就能骗得那些本就缺爱的雌虫万劫不复,然后再将这些廉价真心当做自己炫耀的资本大肆践踏,这是雄虫最擅长的把戏,几乎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天赋。 解雁行身上散发的那种平和淡然的特质,和他见过的所有雄虫都不一样,也比他见过的所有雄性都要诱虫……温柔而包容,亲和而平等,好像什么事都可以跟他倾诉,让虫忍不住去亲近,去交付信任。 却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毕竟他才认识解雁行三天,而且对方还是个拧不开瓶盖、老被雌虫骚扰、自身难保的废物,说他温柔淡然,可对方也会说什么给屁股里灌水泥的骚话,还会笑得像个神经病掉到凳子下面去…… 不过无论解雁行温和的气质到底是真是假,对待雄虫过于松懈总归不是好事,却戎连忙收敛了坐姿,拍干净手上的残渣正襟危坐。 解雁行奇怪地看他一眼,把野餐篮往自己那边带了带,生怕最后的两片三明治也被却猪拱掉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三点五十分,游行队伍遥遥地在街道尽头集结完毕,庆祝活动即将正式开始。齐诺抱着个虫偶晃着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解雁行吃饱喝足,起身拢了拢外套道:“我去趟卫生间。” 刚寻回自己恪守职责本心的却戎连忙站起身:“我陪您去。” 齐诺都不用敬称喊解雁行了,却戎的这声您就显得格外奇怪,引得解雁行多看了他一眼,但雄虫也没多说什么,只微微眯了下眼睛,然后让齐诺守好座位就缓步往楼下走。 街上围聚的虫已经多到了移动需要借过的地步,特别是雄虫专用的厕所离他们所在地还有一段距离。却戎抬手虚护着解雁行一路往前走,仔细不让别虫挨靠到他的雇主。逆着虫流的路本来就难走,雄虫居然还在这时悄悄凑到他耳边笑着说:“如果有虫图谋不轨的话,现在的机会还挺好。” 却戎皱了下眉,“雄子您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没有。”解雁行抓牢身上的外套,“电影里都这么演的,虫流密集的地方,雌雄主角一定会被冲散,然后其中一只必定会被蓄谋已久的坏虫抓走。再见,已物是虫非……” 我上次给他下载的那几部电影里面有这种剧情吗??却戎陷入迷惑。但因为解雁行的话,他不得已打起十二万分警觉,害怕好的不灵坏的灵。 好在一路上都没出什么问题,但就在进卫生间之前,解雁行又开始作妖,一副忽然想起什么的样子,有些犹豫地看向却戎:“电影里还有一幕,有一只雌虫带他的雄主在夜市上厕所,雄主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的来,原来是厕所有后门,雄主被坏虫从后门拐走了。” 所以呢,要我进雄厕所站在小便池前面盯着你掏家伙吗?却戎实在忍不住问:“您到底看的是什么电影?” “被拐进大山里的——雄虫。”解雁行说,“里面还有个剧情……” “快进去吧。”却戎头疼道,“我听得见里面的声音,出了问题我能第一时间赶到。” 这个回答倒是真出乎了解雁行的意料,他愣了一下,问:“你听得见里面的所有声音?” “嗯。”却戎撇开视线,“高等雌虫的听觉神经都很发达。虫化后听得更远。”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8节 “……” “……您还进去吗?” 解雁行十分怀疑人生地进了卫生间,拉裤链都拉得分外小心翼翼。厕所内非常干净整洁,也非常安全,报警器都安到了冲水马桶的盖子上,一直到他重回却戎视线中都没遇见任何虫,更别说发生什么意外。 但关键就因为解雁行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忽然神经兮兮地讲那些被绑架被拐卖的故事,导致却戎现在都有点神经过敏,看谁都感觉对方图谋不轨,只想赶紧把这只谁都想来舔一口的可恶雄子塞进保险箱里关起来。 但始作俑者居然上完厕所还不急着回去看游行,而是高高兴兴地走到一家店面前,要了三份硬豆盔饼,还一副捡到便宜的语气对却戎说:“这家店我看刚才排队虫挺多,就没买他家的,现在正好大家都去看游行了,反而没虫排队。” “你不是说嚼不动吗?”却戎无法理解雄虫的行为逻辑,刚刚解雁行说什么这玩意能把他大牙嚼崩掉,只吃了一小口,剩下全给了他。 “对啊。”解雁行接过三份热气腾腾的盔饼,直接转身交给却戎,仿佛中间根本没过自己的手,“所以是给你买的。” 却戎惊讶地望着手里不知道怎么就出现的三块饼,没什么说服力地道:“……我不饿。” “但就是喜欢嘴里有东西是吧?” 却戎:“……” “而且我还挺喜欢看你吃这个锅巴的。”解雁行笑得别有深意,“嘎嘣嘎嘣,像小狗啃骨头。” “……”却戎笑容抽搐:“那我还真谢谢你了。” “嗯?”解雁行故作讶异地道,“你不是应该说谢谢您尊敬的雄子殿下,然后跪下来给我嗑三个响头?” “……” “突然察觉自己行为欠妥,特别是怕我哪天一不高兴用以下犯上为由秋后算账,所以打算从现在开始保持疏远距离,亡羊补牢?”解雁行说,“……是不是为时过晚了?我想搞你的话,光这两天可就已经多得是借口。” 从见到解雁行的第一面起,却戎就觉得这只虫有一双能够参透人心的眼睛,黑得深邃,好似对他的思绪了如指掌。但直到今日亲耳听见解雁行如此简单的一语中的,他才切身地体会到了被彻底看穿的可怖。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您现在和我说这些,是……” “是怕你这个心眼多的胡思乱想。”解雁行停下脚步,站在了一个安静的巷道口,转身看向却戎,“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我这人特别惜命,非常不想死,最好也不要受伤。希望你安心好好保护我,不要因为一些没必要的原因想东想西,束手束脚。万一大敌当前你还想着什么万一我是装的,万一这是我在设套骗你,导致救我于水火的机会白白流逝,岂不是得不偿失。” 不等却戎回复什么解雁行便自顾自说下去:“我知道你的顾虑。其实雄虫的特权,也真的让人很难不堕落。身为一名雄虫,而且是雄虫素格外强势的雄虫,只要我想,我可以轻易地利用性别优势玩弄雌虫,满足自己的欲望,他们在生理层面根本无法抵抗,而且我还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我自认不是什么超凡脱俗的圣人,我也在享受着作为雄虫所带来的种种便利,但我至少是个人,有人类应有的坚持,我的三观,我的道德,我的素养都在告诉我什么可以做,什么绝对不能做。” “却戎,雇佣和被雇佣是个相互信任的关系,我选择相信你的操守,也希望你能够相信我的品格。接下来的两个月,你为求稳妥想和我保持上下级的关系,可以,亦或者想自在一点与我朋友相待,也可以,都可以,选择权在你。你只需要相信一点,我绝不会在你付出忠诚的时候背刺你。” 这只雄虫不一样。却戎的耳边再次响起了兰德尔上将的话。 确实很不一样,他想,不一样的善谎,不一样的巧辩,字字掷地有声,黑眸专注而沉稳,骗得连他这只公认最难搞的雌虫都信了。 却戎捏紧手里的盔饼,不甘心地做最后的反驳:“那你证明给我看。” “什么?”解雁行疑惑地反问。 心眼又多又小的却戎当即大声道:“我需要你要向我证明你的虫格操守,向我证明你绝对不会故意害我失去回到军队的机会。” 解雁行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他和却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军部会议室里给对方的那记下马威,他扑哧一笑,“行行行,我证明……这要怎么证明啊?难道要我先证明雌雄之间也有正经的朋友关系?” 第12章 最后的最后,却戎不敌敌军的糖衣炮弹,接受了三枚盔饼的贿赂。回去顶楼的路上一小块一小块掰碎扔进嘴里,嚼得嘎嘣响,让解雁行近距离享受了一把沉浸式吃播,耳朵尖都震麻了。 再次来到他们的秘密最佳观景台,餐篮和大虫偶还在原地,唯独不见齐诺的身影,解雁行奇怪地四处张望,喊了两声名字,在顶楼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又探身往楼下看。 却戎只需闻一下就知道,天台上除了他们三虫之外没有其他虫来过,所以只能是齐诺主动离开。眼看着雇主刚给他灌碗鸡汤说自己惜命,现在就半边身子探出天台搞危险行为,他一把拽过解雁行的外套把人往安全的地方带,没好气道:“你要掉下去了算我还是算你的。” “当然算你玩忽职守。” “……” 感慨保镖不好当的却戎只好自己靠在围栏上,于危险的边缘反复探出上身找虫。游行已经开始,队伍的最前方甚至站着一名完全虫化的高等雌虫举牌,他的身上画满了各种图案和符号,混乱又统一,充满了异样的美丽。他身后的雌虫们身上的艺术彩绘也都只多不少,昂首挺胸,张扬自豪地朝四周的虫群展示。 街道两边一片沸腾,虫潮涌动,兴奋的嘶吼不绝如缕,说话都要用喊的,即便是却戎也不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齐诺是否在底下。 “会不会也去上厕所了?”他自言自语。 解雁行靠在却戎身边的护栏上,看似注意力全在游行队伍的雌虫们身上,却戎找齐诺的时候他在那里喃喃什么:为首的举牌雌虫脚踝太粗了不好看,但这时却忽然抬手指向小楼对面老雌虫的射箭摊铺,“那个摊主呢?” 小铺子还对外营业着,各种作为奖品的小物件四处摆放,地上还有不少等着打气的气球,已经从塑料袋里拿了出来,随意地散落在地上。但最令解雁行奇怪的还是几根不在箭袋里的箭矢,也胡乱重叠着丢在地上,他回忆了一下之前老雌虫有多宝贝他吃饭家伙,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收好弓箭,总觉得有些反常。 却戎顺着解雁行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也在瞬间注意到这些端倪,他微微皱起眉头,疑惑道:“总不能他也上厕所去了?” “会和齐诺的离开有关系吗?”解雁行问。 “……不知道,或许有虫看见了他们,毕竟齐诺现在的模样还挺惹眼。”却戎说,“我下楼问问,你在这里待着,哪也不许去。” “我跟你一起。”解雁行义正词严地说,“万一是坏虫的调虎离山计呢?带走齐诺就是为了分开我们,好分别击破,电影里都这么演。” 却戎噎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根本无法反驳,“……行吧。”他同意地点点头,“为了不中坏虫的奸计,以后去哪我都把你拴裤腰带上。” 二人刚走到楼下,一只仅及解雁行腰高的小雌虫就匆匆忙忙撞了上来,脸和却戎坚硬的胯骨相撞,差点没摔地上去。却戎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小雌虫鼻子彤红地抬起头,没辨别出却戎是谁,却在瞬间认出了解雁行,一对淡紫色的眼珠子立刻亮起来:“雄子,雄子!和你一起的那名亚雌!那边!” 小虫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边用手疯狂指向身后。他的手腕上摇晃着一个可爱的毛绒小挂饰,正是解雁行之前分送给一群小孩的礼物之一。 “你见到和我们在一起的那只褐发亚雌了是吗?”解雁行有条不紊地说,“能带我们去吗?” 小雌虫快速点点头,仗着个子小又灵活,转身刺溜跑出去老远。却戎啧一声用胳膊把解雁行往肩头一夹,也跟着快步在虫群中穿梭。 他们经过老雌虫的射箭摊铺时,小雌虫忽地回头朝解雁行指了指里面,愤怒地说:“那个混混认为是老板妨碍了他获得您的青睐,不敢来找您的麻烦,就带了一堆虫过来报复老板。” 解雁行微微皱眉,却戎对这种寻衅滋事的经验丰富,立刻回忆起了可疑虫选:“是那个穿着黑衬衫的矮壮雌虫吗?” 小雌虫恨恨地点头:“萨姆,他很讨厌。” 路越走越偏,最终停在了一处黑暗的小巷前,里面隐约传来棍棒击打的声音,还有一道熟悉的虫声,解雁行辨认出是之前那只试图向他献殷勤的魁梧雌虫,巷道中他一改奉承的口吻,凶狠喊道:“还嘴硬,我让你嘴硬!……快叫你家雄主来赎你,赎金就要他三次哈哈哈哈。” 不堪入耳的淫词污语刺激到齐诺,他似乎是将唾沫吐在了萨姆的脸上,立刻又获得了若干拳打脚踢,老摊主在一旁不住地求饶,说些什么别打了求求别打了我把钱都给你们…… 小雌虫当即要往小巷里冲,被解雁行一把拦住,“谢谢你,你的使命结束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 “可是……” 就在解雁行劝阻的时候,却戎已经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脖颈,把外套随地一扔,眯起眼睛踏进了小巷里,解雁行连忙把外套拾起塞进小雌虫怀里,再把对方往外推开,“交给你一个任务,保护好那名哥哥的衣服。” 说罢他便快步追着却戎离开,只留小虫在外面着急大喊:“他们手里有刀!” 刀?却戎勾唇一笑,有枪他都不怕。 只容一虫通过的狭窄小巷尽头,是个被墙砖围住的圆形小院落,没有后门,唯一的通道被两名雌虫把手,院落中央齐诺鼻青脸肿地蜷缩在地上,旁边跪着也十分狼狈的老摊主。 魁梧雌虫萨姆丝毫不知大祸临头,犹在耀武扬威地意淫解雁行,说些什么自己要用丕骨强健这只细皮嫩肉雄虫的骚话,下一秒,就见之前还跟着讪笑的把门雌虫飞出去一个,接着,另一只也难逃黑手。 却戎阴沉沉地从黑暗中露出半张脸,银灰短发下是白雾色的眼瞳。 “就你也配?” 老摊主猛地抬起头,眼底涌现了瞬间的惊喜,但紧接着又变得复杂,大概是怕却戎也跟着挨揍。齐诺被一只雌虫踩着后背,此刻艰难地想要抬头,泪水和泥土糊了一脸。 等踏入院落中,却戎才发现这里聚集的混混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因为隔壁竟然还有一间小院,他的声音刚落,隔壁院立刻又冒出了八、九名雌虫,最后竟然走出了一名高等雌虫,叼着根烟,面露不善地盯着却戎。 萨姆本来被突然出现的却戎吓了一跳,但转念意识到这里是他的主场,赶紧兴奋地小跑到高等雌虫跟前告状道:“大哥,就他!我之前说那超带感超美味的雄虫身边的另一只雌虫,看样子估计也是个高等雌。” 被称作大哥的雌虫吐出烟头,拿鞋底碾了碾,“这么说,那雄虫应该也在附近?” “对哦。”萨姆被这句话提醒到,立刻银荡地舔舔唇角,给了周围几名小弟一个眼神。众狗腿迅速领会小领导意图,分成三拨,一部分摩拳擦掌地朝却戎走去,另一部分则是要越过却戎出去找落单的解雁行。还有一个最为特殊的雌虫小弟偷偷摸摸退到最角落里,点开手腕终端不知道给谁发了段消息。 “你们在废话什么呢?”自从在第五星西太空剿匪战争中一战成名后,却戎已经很少遇到这样被忽视的境况了,谁见到他不是如临大敌,一刻不敢懈怠。他退后一步卡在院落出入口中央,右手臂从手肘起迅速往下虫铠化,手臂外侧出现锋利坚硬的镰刀状骨刃,手肘处则是三根长短不一的锥状骨刺,光泽的银金属色一路向下,到了手背直指尖部位则呈现诡异的红黑色。 却戎漫不经心地抬臂舒展,把通道拦得严严实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解雁行就站在这道难以逾越的“关卡”后方,将身子藏在阴影里,面色平静地听着前方的动静。 虫族向来有一道铁律,越丑、越怪、越乱七八糟就越强。 如果见到敌虫是常见的铂金色防御态虫铠,例如盔甲、盾之类,那就是普通的高等雌虫,打虫很疼但不至于那么疼,想活着离开还不算困难;但如果发现对面的虫铠呈渐变色,并伴随着刺、刃等攻击性凝结态,不管他的渐变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颜色,就算是可爱粉红色都快逃,头也不回地逃。 混混老大注意到这一点,知道来了个厉害角色,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原本还仗着虫多掉以轻心的混混们也都吓了一跳,纷纷如潮水一般往后退开。 “我的天……”老摊主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寻常虫可能一辈子都接触不到一只这样的顶尖雌虫,他们往往是只存在于星网新闻中的遥远物种。知道一些底细的齐诺则是顶着两只青肿眼眶抻长了脖子往上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却戎。 这时,萨姆忽然一把将被捆住双手双脚的齐诺从地上拎起来,威胁地用刀抵住齐诺脖子,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悍匪样:“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不想要他命了?” 刀尖在移动中划破了齐诺的颈项,鲜血顿时顺着脖子滑落沾湿了他的衣领。 第13章 “……”却戎烦躁地啧一声,“我是真没想到出事的居然不是雄子,而是你。” 齐诺又痛又委屈,本来强忍住的呜咽因却戎的这句抱怨而破功,泪水滚滚流下。老摊主也被另一只混混效仿用刀劫持,但他情绪要比齐诺稳定许多,哀叹道:“不怪他,他也是为了救我,都怪我……都怪我……” “没怪你们,你们都没有错。”却戎意识到自己的抱怨不合时宜,影响了齐诺和老摊主本就不稳定的情绪,立刻更加烦躁地说,“被害者和见义勇为为什么有错?” 齐诺唔了一声,憋住了剩下的眼泪。 因为对方挟有虫质,却戎没有贸然动手,混混们中也没有送死的出头鸟,双方就这样暂时僵持住了。 萨姆一见威胁有效,当即又把刀尖往前送了一点,不知死活地叫嚣:“叫你家雄主出来谈!不想这亚雌生不如死,就让你雄主来换,我们保证绝不伤他一根毫毛……你们呢就等庆典结束之后去南出口接他,前后也就两个小时的事,哥几个就尝尝味,不接受标记,多划算的一笔买卖……不然就算你是高等雌虫,动作肯定也没我刀子快!” “没你刀子快?”却戎感受到了挑衅,他双眸危险地眯起,包裹大腿的贴身长裤陡然撑满绷紧,显然底下的两条腿都尽数虫铠化,“大可以试试……” 顶尖雌虫的威慑力犹在,萨姆一下子紧张起来,握着把的掌心满是手汗,几乎攥不住刀,“别,别轻举妄动啊,你救得了一个救不了第二个……” “救得了第二个,也救不了第三个。”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接上了萨姆的话,却戎回头一看,看到了令他几乎眼前一黑的画面——解雁行被一只打扮痞气的混混用枪顶着后背,一步一步地从阴影中走出来,后面还尾随着好几只穿着流里流气的雌虫,显然是之前某只小弟躲墙角发信息喊来的增援。 黑发黑眸的雄虫一出现,周边响起了无数道抽气的声音,就连混混老大都无意识出现了短暂的失态,但他好歹是个高等雌虫,很快调整过来,并且警告性地重咳一声,提醒小弟们回神。 “二哥!”萨姆喜道,“来得好啊!” 解雁行无奈地看向却戎,“我注意到还有虫靠近,想原路离开,但是他们闻到味追过来了。”说完他就感觉这句话仿佛把自己形容成了一块香气四溢的肥肉,虽然事实情况也大差不离。 “……”却戎知道这怪不得解雁行,甚至雄虫做的已经比普通虫好很多了,但这并不妨碍他感到头疼——现如今他们四个被五倍于他们的敌虫围住,除了他之外三名队友全被挟持,全靠他一虫拯救。 持枪雌虫轻蔑地朝却戎挥了挥手,示意赶紧让开别碍事。却戎冷眼看他没有立刻行动,持枪虫顿时感觉受到了挑衅,用枪狠狠地抵着解雁行的脑袋往前顶。 “……”见到解雁行吃痛的神情,却戎双唇抿直,终究不得已往侧边移动让开了位置,立刻就有过半数的雌虫围过来将他团团包围。解雁行被枪管顶得半步踉跄,皱着眉在逼迫下往前走,等到完全踏足院落内部,他这才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情况——总共二十六名雌虫,一名高等雌虫,其余都是杂兵,大部分手里都有棍棒武器,九个有刀,但只有他身后的这只雌虫有枪。其中又有五六个雌虫是招来凑数的,黑眼圈厚得能砸死人,胳膊大腿像四根火柴棍,一看就不经打。 如果没有三个累赘的话,我一早就把这群废物的骨灰都扬了,哪容得他们在这里狗叫——被困在虫群中央的却戎露出了这般凶恶的眼神。 最擅揣摩人心的解雁行当然接上了却戎的这道脑电波,眼底忍不住流泄出一丝笑意,随后闭了闭眼,一转平日里平淡温和的形象,拧眉略带倨傲地对身后的雌虫喊道:“轻一点,弄疼我了!真不知道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威胁一只雄虫。” 骄矜又自命不凡的雄虫们总是这样不识时务,即使被抢顶着脑袋都不知道屈从,好像所有虫都应当把他们供起来一样,莫名其妙的有恃无恐。持枪雌虫平素最是讨厌雄虫,听到这声厉喝顿时揣起满腔怒火,要给这不知死活的雄虫一个教训。但等目光触及解雁行黑白分明的眼珠时,这对好似盛着夏日晚风与繁星夜空的双瞳瞬间让他什么火都发不出来了。 雄虫们确实有这样的资本,肆无忌惮地玩弄雌虫,还能让雌虫发了疯一般的死心塌地……这只尤甚。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9节 “哎呀你轻点!”萨姆也被解雁行乌黑润泽的发丝晃了眼,没出息地为敌人说起了话。 持枪虫怄得半死,但也没再用枪管贴着解雁行的后背,离着三厘米咬牙威吓道:“老实点,别乱动。” “哼,”解雁行不耐烦地冷嗤一声,再次出言挑衅,“果真雌虫都是一群只会发情的废物。” 这话说得实在过分,任谁的尊严也不容如此践踏,原本还被他美色所迷惑的雌虫们顿时清醒过来,愤恨地瞪向解雁行。持枪虫更是太阳穴青筋暴起,怒不可遏道:“你再说一遍!” 解雁行转过身,满不在乎地垂眸瞥一眼都快指到他鼻尖的枪口,随后再次抬起双眼,神秘深沉的黑瞳仿若拥有蛊惑人心的魔力,令持枪虫不受控制地脊背一麻,这时,就听雄虫含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保险都没开,糊弄谁呢?” 我保险没开?持枪虫死死握住枪托的右手无意识一松,注意力全放在了枪身的保险处,换作以往任何一个时刻,他都绝不会被这么简单的话术伎俩骗到,但无奈解雁行的长相太具冲击性,周身若有似无的雄虫素又太过迷惑性,雄虫们又多是叼大无脑的坏形象,这些种种导致他脑子瞬间短了个路。 等持枪虫意识到事态不妙的时候,解雁行已经以手为刀,朝他手背凌厉地劈了下来,打得他右手一个脱力,手、枪直接被拍飞出去,旋转着往下落。解雁行也恰在此时手掌倒转,稳稳地托住了掉落的手、枪,修长手指灵活地在枪身上一旋,眨眼之间,形势陡然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解雁行唇角噙着一抹笑,食指指尖扣在扳机上,黑黢黢的枪眼直指面前这名雌虫眉心—— “是我看错了,原来保险开着呢……” 狭窄的院子内落针可闻,所有虫都震惊地看着这名雄虫持枪对准了他们所谓的二哥,甚至其中大多数虫都没看清解雁行究竟是怎么夺的枪。 却戎也惊讶了一瞬,但他脑子远比其余雌虫清醒,迅速抓住了这段由解雁行制造出来的良机,抬腿一脚踢开正对面的小混混,看着对方带着身后的雌虫一起飞出半米,再反手一肘用骨刺捅穿了想偷袭他的那名雌虫胳膊,随后直接踩在倒地不起的虫腹部,猛地冲了出去。 要不是场景不合适,嘴角被打裂的伤口又太痛,齐诺真想跳起来给自家主虫喝彩,但这并不妨碍他一扭一扭地挣扎起来,对萨姆狐假虎威道:“放开我,不然我的主虫一枪打爆你的狗头!” 老摊主从没见过这样的雄虫,他的眼前突然浮现起之前解雁行流畅拉开雌虫用加强弓的利落姿态,而现如今单手持枪的模样更是惊艳得无出其右,他像个愣头青一样地呆立原地,直到却戎杀到了他身边,老摊主才反应过来,随后他热血上头,老当益壮地怒吼一声,不管脖颈会划出伤口直接用后脑勺给了身后挟持他的雌虫一个暴击,配合着却戎把对方揍了个虫仰马翻。 萨姆见形势不妙,手上又用力了些,齐诺被刀割得惨叫,但也没坐以待毙,红着眼睛不管不顾地跳起来踩萨姆的脚,幸好却戎空出余闲一把用掌心攥住了萨姆的刀,再反手一折,刀刃应声而断,齐诺失去平衡的身子这才没直直往刀尖上扎。 “没你刀子快?”却戎挑衅地再次重复道。 无论周边出现什么噪音,解雁行都只拿目光警惕地注视着混混二哥,他相信却戎可以搞定其他的一切。但凡事总会发生以外,不久之前的射箭消耗过多他的体力,很快解雁行就迫不得已改为双手握枪,被他顶着脑袋的雌虫瞬间发现了这一纰漏,目光从懊恼愤怒变得蠢蠢欲动,显然正在寻找机会。 解雁行意识到现在他需要开枪,也必须开枪,如果他足够心狠,甚至可以直接击穿对方的头颅,在这种受到虫身安全威胁的情况下,社会对雄虫的偏爱完全可以让他杀了虫仍旧全身而退。 但二十多年的社会主义教育让他无法轻易剥夺任何人类形态生物的生命,而且他还有却戎在,并不是生死攸关你死我活的绝境。解雁行倾斜枪口,瞄准了雌虫的肩膀,但就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下,高速旋转的子弹卡在了混混二哥肩膀处的虫铠上,留下了一道焦灼凹陷的弹痕,却没有给对方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这只雌虫的左肩居然恰好就能虫化! 糟糕……解雁行瞬间意识到情况不妙,但此刻混二已然趁机出手,不遗余力地抢夺他手里的枪。看着小弟们一个又一个地倒下,混混大哥也愤怒地全身虫铠化,捏紧拳头逼近解雁行。 此刻的解雁行进退两难,手、枪反被夺走不说,还被混二恶狠狠地捏住了手腕,瞬间腕骨传出了几乎要碎裂般的疼痛,逼得他迫不得已使出绝招:“却戎!!” 第14章 一阵疾风带着雌虫灼热的费洛蒙席卷而至,几乎是解雁行发出呼唤的刹那间,一道接近两米七的高大人形阴影就在他身侧投下,左掌轻松为解雁行挡住了大哥竭尽全力的拳击,右手则死死握住二哥的腕部,尖锐锋利的指甲瞬间尽数扎入皮肤内,狠狠一捏,解雁行手腕得到解放的同时混混二哥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解雁行抬起头,正对上了六只猩红的眼珠。因为他昂首的动作,这六枚竖瞳宛若六颗红色的玻璃珠,在眼眶里咕噜噜地转过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解雁行,雄虫187的身高在他庞大的身躯面前都显得瘦小,虫化后的却戎脸上最上方的两只眼睛还是寻常大小,但眼白尽数变为黑色,一金一白的瞳孔也都变为血红色,下面左右分布的四只则较为狭长,也同为黑底红瞳,若不是其中眼珠在动,反而像在脸颊上开了两道深渊裂口。 一瞬间,解雁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喉结因吞咽上下移动,试探着问:“……却戎?” 仿佛穿了一身坚硬带刀刺甲胄的人形高达张开满是尖齿的嘴:“是我。” 说话间,六颗眼珠像红外线一样扫视解雁行全身,确认他无碍之后,却戎裂开一个能令孩儿止啼的凶恶微笑:“之前看你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你一个虫也行呢。” 说话间,却戎露出了一口鲨鱼般的尖牙,还不止一排,细数应该有三到四排。 与此同时,两扇恶魔一般的黑红色翅膀也从却戎背后舒展开来,翅膀面一如虫铠般柔韧坚硬,棱角处带着锋利的锥刺。翅膀轻柔地扇了扇,像是长久沉睡在体内,醒来后伸的懒腰,但画面绝对称不上治愈,只会让人有种靠近一点就会千刀万剐的错觉。 混混二哥捂着已经断裂的手骨,发狠地朝解雁行和却戎疯狂开枪,而却戎就只是一扬翅膀,把解雁行全身都护在了怀里,子弹就像打在了坚固的城墙上一样,弹夹尽数射空也没给却戎的翅膀造成半丝伤害。 直到此时此刻,解雁行算是重新认识了虫族,也理解了为什么虫族自称为天生的战争兵器,更是明白了却戎为什么能够在军部那般藏龙卧虎的地方脱颖而出。 这虫化得……都不像个人了。 已经不是乱七八糟可以形容,简直就是看了就让人做噩梦的存在。 老大仗着自己是高等雌虫,会个全身虫铠化,组织了一个混混团队,为非作歹鱼肉乡里多年,甚至还欺辱过个把没权没势又体弱性能力差娶不起高等雌君的小雄虫,警察管不住他,因为从不闹出虫命,军部又懒得管他个小混混,时至今日,终于碰上了狠角色。他胆颤地后退两步,左右环顾,就见自己所有的小弟全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萨姆更是嘴巴都被揍歪了不省人事。 他不由得膝盖一软,瘫坐在地。 狗仗人势的齐诺当即冲过来给了老大和老二一虫一个大比兜,嚷嚷道报警,必须报警让他们到牢里反省。 却戎收起翅膀,放出怀里的解雁行,两米七的高大身影也逐渐缩小,缓缓回到略比解雁行矮上两厘米的寻常体型,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裤子,以及完全开裂成上下两半的鞋子,叹口气:“所以我才尽量避免完全虫化……”但就因解雁行突然唤他的名字,一直在谨慎判断局势还处于掌控中的却戎突然脑弦一绷,没有任何犹豫的完全虫化,以最快速度赶到了解雁行身边。 解雁行也注意到却戎衣不蔽体的状态,好笑地把身上外套递给他系在腰间挡住下半身。老摊主捂着脖子走到他们旁边,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哆嗦着嘴唇半天,最终在将混混团队全部扭送派出所之后,慷慨解囊,为却戎报销了新衣新鞋,再在本地最地道的烤肉小酒馆里开了个包间,请解雁行一行虫吃饭。 解雁行约上了将却戎外套保管得很好的打报告小虫崽,对方谨慎机灵地藏在角落里,安然无恙。解雁行立刻拿他和齐诺做对比:“人家都知道解决不了的问题去找能解决的虫,不像某些傻子……贴了一身假的虫铠就真以为自己无敌了。” 齐诺刚刚在警局里做过简易包扎,此刻满脸的创可贴。一路上他都在等主虫骂他自作主张多管闲事,害得他们都落入危险境地,但从始至终解雁行一直都在有条不紊地解决问题,直到现在才温柔挤兑他一句,说他行事之前考虑不够全面。齐诺憋得脸红脖子粗,咕嘟咕嘟喝了一整杯的酒,又委屈又感动:“我,我是想等你们的,可是你们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然后又看到老伯被那群混混拿棍子打着进了小巷,就想着先跟上去伺机而动……我本来躲着给你们发信息呢,谁知道他们一下子就发现我了。” “我上厕所用了这么长时间吗?”解雁行吃了一口生菜包肉,“哦,想起来了,路上是出了点小状况……对吧却戎?” 塞了满嘴五花肉的却戎抬起头来,装傻:“?” “却戎?名字好熟悉……”老摊主喝得双颊绯红,但眼睛很精神,“熟悉就是有缘分,我敬你一杯!” 却戎快速把口中的肉咽下去,摇摇头婉拒道:“我等下还要开车。” “那我自己喝!”老摊主豪迈道,“这瓶我吹了!” 小虫崽独自坐在一旁开开心心地吃孩童餐,齐诺老妈子心起,忍不住给他各种擦嘴擦手喂饮料,倏然他想起什么,有些羞愧道:“雄子,游行……您是不是一点都没看到啊?” “是啊。”解雁行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齐诺瞬间更加沮丧:“抱歉……是我太冲动了,耽误你观看游行了。” “没看到游行是有些遗憾……但我看到了却戎的虫化完全体!虽然模样很瘆人,但也超酷。”解雁行似乎真的很高兴,“我之前的那些保镖和他根本没法比。” 讲到这里,他干脆省略一些关于身份的关键信息,细致讲述了一遍自己半个月前的悲催史,“之前在上行星里受管制严重,就没离开过房间,后来好不容易逃离来到第三行星,当天警局就给我派了三名保镖,说是保障我的安全,结果还没到晚上其中两名就集体反水,把唯一坚守岗位的那名警雌绑了,然后强行进我房间,他们甚至内部都已经决定好了谁是雌君谁是雌侍,就等着我就范。” “然后呢?”齐诺听得聚精会神。 “然后我跳窗跑了。”解雁行说,“他们那种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的眼神还挺明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虫。我刚进房间立刻就反锁跳了窗。” 却戎不觉得会那么明显,纯属是解雁行的观察力太强了。换做是别的雄虫,肯定被强健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我去报了案,又给我安排了一个保镖,”解雁行摇摇头,“我们被虫跟踪了三里地他愣是丝毫没有察觉,结果齐齐被绑架捆在了地下室,最后还是我独自偷溜了出来,找到附近的巡逻护卫队回来救他。” “还有一个保镖……对上三个雌虫,气势汹汹说他身手了得,结果还没开打就被一棍子闷晕。”解雁行越说越头疼,叹口气,“算了,不说这些令人难过的事了,有了今天的经历,我现在对我的安危非常非常有自信!” “……”却戎有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解雁行兴奋地说:“所以我们去更热闹的地方玩吧!我翻星网的时候还见有虫推荐一家很刺激的游乐场,叫什么蓝鲸谷?” 他停顿了一下,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蓝鲸?” 齐诺顿时眼睛亮闪闪地小声说:“雄子,也是你老乡景鸣晖名下的产业。” 解雁行思考了一下,“那等他回复我之后,我问他要三张免费门票,到时候我们再去玩。” 却戎、齐诺:“……”好一只过分自信,且精打细算、物尽其用的雄虫。 “好!”老摊主没太听懂,但不妨碍他跟着乐呵,“雄子,我敬您一杯,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雄虫。” 解雁行笑眯眯地端起杯热水,“我身体不好喝不了酒,以水代酒敬您一杯。” “您哪里身体不好了?拉十次弓不说,还有您夺枪那下,我看好多雌虫都比不过您!” 解雁行哪能说他也就会那一招,大学体育课学的花架子格斗术……他晃了晃水杯,笑着说:“这还得感谢我在修复舱躺了两回,之前我身体弱得跑个一千米都能发烧……” 在场雌虫包括齐诺和小虫崽在内,没有一个能理解为什么跑个区区一千米都能发烧。特别是每天精力多到用不完,上午挨了枪子下午就能单手开战舰七进七出取敌军首级的却戎,疑惑地思考着一千米发烧,那和行将就木有什么区别? 解雁行垂眸揉了揉手腕,想着不知道回到地球之后,这副健康的身体能不能保留。地球上的他因为初中时期遭遇的一场大地震,在钢筋水泥下被埋三天,落下了严重的后遗症,自出院起一直到大学都玻璃人一般吹风就倒,为此耽误了不少学业,这养成了他总是把自己裹得很厚实的习惯。 到了虫星,意外发现这里先进的医疗技术竟然可以彻底修复他的身体机能……还是免费的! 即便只有两个月也好,解雁行并不贪心,好好利用剩下的时间,也算是不虚此行。 不过…… 他今天是“不虚此行”玩得够本了,可当晚却戎就遭了殃。 大概是久不运动的身体一朝透支过度,产生了不适反应——解雁行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夜里九点过后,他的雄虫素进入了极为可怕的紊乱期。 第15章 庆典上,齐诺被解雁行和却戎联合灌了一碗热气腾腾的‘以心铸铠’鸡汤,又受老摊主小虫挂饰之恩,鸡血上头,怒而独自挺身而出英雄救老,虽然最后以失败告终,但酒桌上老摊主仍旧逮着他一顿夸,并且因为解雁行和却戎坚持不喝酒,又被逮着一顿猛喝,这就导致齐诺还没下饭桌就不省虫事,回去的路上只顾躺在后座呼呼大睡。 一直到坐上车,解雁行都表现得很正常,但等到行至半路的时候,他突然莫名感觉闷热得慌,后背也很痒。解雁行蹭来蹭座椅后背,直感觉肩胛骨又痛又痒。他不适地唤了声齐诺的名字,回头就看见对方睡得都快滚到后备箱里,他只好难耐地自行开窗透气,可没想到吹了会夜间的凉风,胸闷喘不过气来的情况完全没有得到缓解,他的头还疼了起来。 却戎注意到副驾驶座上的虫有异常,“你怎么了?” “……很难受。” “要去医院吗?” 解雁行隔着衣服按了按锁骨处正在发烫的虫纹,看了眼窗外,关上车窗低声道:“先回家吧……我的雄虫素可能要出问题,去医院不太方便。” 解雁行的雄虫素……却戎猛地想起之前在军部会议室的情况,那种蛮横不讲道理,足够清空一切理智的馥郁气息。他感受到远比应对二十几只雌虫要大十倍的压力,咬牙默默踩死了油门,将最后半小时的车程直接缩短成一刻钟不到。 在楼下随便停了车,却戎瞥一眼睡得死猪般的齐诺,给他车窗留了个缝,先搀扶解雁行进了楼。雄虫解开领口纽扣,急促地摩挲着自己锁骨上的抑制贴,动作越来越用力,后面接近于抓挠。却戎暗道不妙,连忙把解雁行的手裹在掌心里:“回去再撕!” “好难受……喘不上气。”解雁行闷得感觉脑袋被裹在保鲜袋里,嘴巴微微张开,搭着却戎肩膀的手紧紧攥住对方的衣服,用力到发白。 头疼,胸闷,后背痒,腰侧也一阵一阵的抽痛,全身都很难受…… “等一下,你再忍一下……”却戎急急忙忙踹开房门,把虫放到沙发上,接着一边从口袋里摸出阻隔口罩戴上,一边冲进自己房间里找到虫造镇定剂,将一整瓶都喷在了后颈。 平时不管情潮热再强烈,四分之一瓶的量都能让却戎清醒过来,这一次他足足用上了一整瓶,简直让他刹那间失去了世俗的欲望,冷静得想要出家。 自认为做好了万全准备,却戎坚定凛然地推开了房门。 昏暗的房间内,解雁行躺在沙发上头昏脑涨,想要在布制的坐垫上磨蹭蝴蝶骨,但又没有力气。憋闷感一直没有消退,身体上的不适很快弥漫各处,喉管也莫名有了灼烧感,阑尾痛得像有一双手反方向拧绞。 阑尾……阑尾是雄虫的腺体……解雁行迷迷糊糊地想到之前做上行星的科研室做身体检查的时候,科研人员曾经说他的腺体因为之前是人类躯壳的原因退化严重,但目前正因雄虫激素的大量分泌而快速恢复。 这是他阑尾快速异化导致的不适反应么? 解雁行找不到人问,他艰难地大口大口喘息着,指尖在无数次缓慢的刮擦中,掀起了抑制贴的一小层,他暗暗道了声抱歉,随后不管不顾地撕开了整块抑制贴。 刹那间,汹涌的雄虫素宛若山崩海啸一般迅速充斥整间屋子,并且大量通过各处缝隙冲出房间。原本却戎还站在梯子上清除离开半天就重新遍布天花板的摄像头,嗅到雄虫素的瞬间双腿一软,差点没跌到地上去。 好香…… 真的好香。 震颤灵魂的芬芳馥郁,像犊品那般令人无法自拔。 雄虫素已经不是简单地萦绕在鼻腔,而是直击虫的五脏六腑,肆无忌惮地刺激腺体,扰乱神经,让全身血液翻涌,让虫的脑子里只能剩下一个念头。 却戎全身发烫,雌虫奔能疯狂地叫嚣着,让他不要再在这里愚蠢地干什么铲监视器的蠢事,立刻去客厅。 他活该!谁让他闻起来这么浓烈甘美,又毫无防备。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10节 阴暗的念头于黑暗中滋生,却戎的眼睛猛地变为黑底血红色,像地狱里灼灼燃烧的彼岸花。 在内心剧烈的挣扎中,他的手指覆着上尖利的虫铠,朝自己右手臂狠狠划出四道鲜血淋漓的伤口,疼痛与血腥味让却戎的脑袋稍有清醒,他立刻跳下折叠梯,捂着一路滴血的胳膊赶回房间,又套上一层口罩,再去他唯一带来的那只背包底层翻找以为一辈子用不着的高级隔断贴,迅速贴到后颈上。这还是毕业那年兰德尔上将送给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早过期了。 劫后余生的叹息如飘渺的烟雾一般,消散无人可知的角落里…… 撕去抑制贴,解雁行的呼吸终于顺畅起来,一片模糊的眼前也终于有了清晰的图案。但这么做的后果也非常明显。还没等他在沙发上攒好动弹的力量,粗鲁的敲门声就砸得他一个激灵。陌生的雌虫声音在门外响起—— “雄子,开门,开门!我来帮你了……” 解雁行皱着眉艰难抬头,只听门外的声音很快变成两个,三个,无数个……他们有些在祈求,在好言诱惑,有些则是暴躁疯狂的吼叫,甚至有几只在门外打了起来。 窗外也有只雌虫在楼底急躁地叫嚷:“你在哪!雄子!快告诉我,我这就来找你!” 一声又一声嘈杂尽是恶意的叫嚷令人作呕,特殊的星气更是从缝隙中弥漫开来,隐约可以听到一些恶心的声音。解雁行的呼吸缓慢而粗重,胸口大肆起伏,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短暂的逃避现实过后,他深呼吸两口气,缓缓在外套里摸索起了新的抑制贴。 腺体的疼痛依旧没有减缓,肩胛骨又麻又痒,磨蹭到了又是一阵难耐的酸痛。解雁行掌心里都是汗,撕了半天抑制贴的包装袋也没撕开,他正想用牙去咬,可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一只炙热干燥的手掌覆住了他的手背,烫得他身体一颤…… 解雁行倏然睁开眼,看到却戎半边身体都俯在他正上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天色暗沉,却戎又戴着双层口罩无法看清表情,只有一双异色的眼眸露在外面,淡垂着,眼底暗潮涌动,手上没有任何松开他的打算。 一瞬间,解雁行的目光变得冰冷又极具侵略性,雄虫素陡然化为重压,仿佛悬在头顶的铡刃,下一秒就会将胆敢对他不敬者斩成两段。原本还半启着呼出灼热吐息的嘴唇也陡然抿直,没有一丝温度地警告道:“却戎。” 似乎是因为第一次见到解雁行如此敌对而凶狠的模样,却戎微微有些惊讶,又控制不住地吞咽,喉结上下滚动。 肃杀的空气在两人之间凝固,周围安静得仿佛被冻结。解雁行向来是温和而包容的,但时至今日却戎才发现,他也有冷漠而狠戾的一面,当触及他底线的时候,他绝不会因念旧情而优柔寡断。 一直到却戎移开覆在解雁行手背上的手,轻轻地带着询问意味抽了抽被他攥紧的抑制贴,这个示好的动作才悄然打破了剑拔弩张的僵持。 “……”解雁行松开手,半眯着眼看却戎为他撕开抑制贴包装,又利落地撕掉背面离型纸,终于缓缓松了口气,阖上眼睛叹息道:“却戎……” “自己贴还是我来?”却戎声音如常,对比着哐哐被乱砸的房门和外面的怪吼怪叫,显得格外令人有安全感。 “你来,却戎,我手软没力气。”解雁行半睁着眼,黑密的睫毛垂下,脸侧还有疼出来的汗珠。却戎小心翼翼地拨开他的衣领,尽量不触及他的肌肤。赤红鲜艳的虫纹像是有生命力一般,随着解雁行的呼吸一点点地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皮肤上活过来。却戎眨了下干涩的眼眸,无奈道:“你是在考验我的定力……” “却戎……”解雁行勾起一个虚弱的笑。 “别在这种情况下这样一直叫我名字。” “却戎……” “都说了别叫——” “你膈着我了。” “……” 良久的沉默之后,雌虫一把将抑制贴拍了上去。 第16章 却戎并没有用力,但解雁行喉咙口本就灼热堵塞,好像噎着什么东西,他这一拍,顿时解雁行的食管里一阵翻涌,猛地翻过身来,往地上呕了一口淡绿色的透明液体。 ……胃酸?胆汁? 落地的瞬间,强烈的腐蚀滋啦声在耳边响起,刺鼻的气息顺着翻腾的白色水汽弥漫开来,解雁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吐出的液体就这么侵蚀了大半的地砖,留下一个黑漆漆散发焦味的小坑。 解雁行:“……” 却戎:“……” “这是……”解雁行刚想问这是什么,没成想一张嘴又是一口“毒液”吐出,吓得却戎直接半身虫铠化。溅到手臂上的几滴绿液并没有对虫铠进行腐蚀,而是渗入了肌理,麻痹神经,让却戎瞬间失去右手的知觉。 “……” “……” 却戎忽然就想到下午他喝了解雁行喝过的果汁,结果嘴麻了好久……原来那时候就已经有了征兆。 两人震惊地相互对视,直到却戎右手的五根手指挨个僵硬地动了动,解雁行才松了口气,默默闭上嘴,躺回原地怀疑人生地看着天花板。 却戎隔着他三米远,痛定思痛一分钟,终于下定决心打开终端拨通了一个久未联系的号码—— 语音邀请不过数秒就被接通,解雁行不知道却戎打给谁的,但听见了他规规矩矩地朝对方喊了一声:“师主。” ……施主? 语音那头是个成熟的声音,背景很安静,“叫老师。你那边应该很晚了吧,有什么事?” 不等却戎回复,那边又问:“不是听说兰德尔派你去给一只雄虫当警卫了么?他真是疯了让你去伺候雄虫,你不把雄虫一爪子杀了就谢天谢地……怎么,给我打语音是干不下去了,让我帮你说说情?” “……艾达老师。”却戎为难地看一眼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解雁行,“他身体上出现了一些问题,我又太清楚雄虫的这些方面……而我能咨询的、有经验的雄虫,就只有您。” “谁身体出问题了?” “就是……需要我保护的那只雄虫,他叫解雁行。” 艾达饶有兴趣地说:“身体出现问题去医院啊。” “……暂时去不了医院,您是医学教授,肯定也懂的。”却戎怕艾达再思维发散绕绕弯子把解雁行给绕没气了,赶紧把雄虫的情况阐述一遍,闷热喘不过气,雄虫素紊乱,吐腐蚀液云云。 “头疼,腺体疼,喉咙疼,后背也疼。”解雁行在一旁补充道。 通讯那头沉默了一会,不确定地问:“刚才出声的,就是那只雄虫?” 却戎立刻回答:“对的。” “他几岁?” “……”却戎看向解雁行,后者有气无力地回道:“22。” 艾达又是冗长的沉默,突然嘶了一声,疑惑道:“奇怪,他这完全是高等雄虫觉醒的不适反应,可初觉醒…不都和性发育一起,出现在一些十三四岁的幼年雄虫身上吗?而且你说他还一直有雄虫素紊乱症状,怎么看都是初觉醒症状……居然有虫二十二岁才觉醒?” “高等雄虫?” “废话,你不是说他的虫毒能把地板都吐穿了,把你手臂都吐麻了,这还称不上高等?” “可……” “帮他揉揉腰,让他先把淤积的毒素都吐空,大量吐毒液是腺体发育成熟的表现,第一次一定要排干净,不然对身体不好。今后让他自己没事多练练如何控制虫毒,这是雄虫的本能,不需要多教。”艾达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右手压在一叠工作文件上,指尖转着笔,“你说他还贴着抑制贴?身体不舒服的话尽量别贴。” “这……”却戎扯了扯衣摆,虽然老师看不见,但总归硬邦邦地杵在那里不太雅观,“恐怕不行。” 艾达身为专门研究雄虫素的医学教授,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笑着说:“也行,那就让他多忍忍。忍过这段最强烈的不适期,明天保准精神焕发,生龙活虎……还有,后背疼是长翅膀了,这就需要你待会教教他怎么展翅、收翅,然后之后两三周每天帮他捏捏翅膀,十分钟就行,不然他还得疼,而且是又酸又疼。记得轻点捏,雄虫翅膀不像你们雌虫的骨翅,特别是他这种新长出来的,最是娇嫩。” “他有雄虫翅?”却戎瞪大了眼睛,“那岂不是……” “不一定能飞,那得是高等雄虫里的百里挑一,就像你的虫化完全体也是高等雌虫里的百里挑一样。”艾达说。“想尝试能不能飞也别在最近,等翅膀不疼了,长结实了再试。” “对了,觉醒后的一周他大概时常会感到胸闷气短,正常现象,房间内尽量多通风,特别不适的时候取下抑制贴透透气,一周后应该就能稳定控制雄虫素了。” 艾达又转了圈笔,想想似乎没什么好补充的了:“……就这些吧,我继续工作了,有什么问题再联系。” 说罢,他就像刚接听时那般,不等却戎回音就挂断了通话。 “……”解雁行自然也听到了却戎和他老师的这段的对话,一开始他还在思考高等雄虫的问题,但等到后来,他的注意力全被雄虫翅吸引了过去。 在刚来到虫星世界的时候,他就被认真仔细地科普过虫族这一种族的相关知识,其中就包括雌虫和雄虫的翅膀。 简单来说,一个不常见,一个极为罕见。 一个纯粹好看,有小部分强悍的雌虫能演化为盾用;一个更是纯粹的漂亮摆件……极小部分能飞。 飞行,人类千百年来的梦想与执念。解雁行就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体内能生出一对翅膀。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今晚遭的罪都值了。 却戎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移到墙边开了灯,调高空调温度,然后走到客厅窗户边上,恶狠狠地一一瞪视隔壁楼五六个偷窥的望远镜,一把拉上了窗帘。 在他做这些事的时候,门外的鬼哭狼嚎依旧没有停歇,处于发情中的雌虫们就是毫无智力的下半身动物,脑子里只有雄虫。却戎被吵得烦不胜烦,想出去把他们都揍一顿,但他现在……说实话,也被解雁行的雄虫素勾得丑态百出。 犹豫中,他沉默地飘到了沙发旁,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上面的虫。 因为骤然明亮的环境,解雁行用胳膊挡住了眼睛,但心情极佳,静静地等待着雌虫的声音和服务,可却戎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站在他旁边,长时间保持缄默,也不动,连呼吸都微不可闻,仿佛一座高大俊朗的雕塑。 解雁行疑惑地移开胳膊,睁眼就发现却戎似乎在发呆。 “却戎。”他轻唤一声,“想什么呢?” “啊。”却戎怔了一下,指指犹在吵闹的门外说,“我在想怎么出去把齐诺带上来,揉腰这种事……还是让他来比较合适。” 解雁行笑了起来:“光明正大占单身雄虫便宜的机会,真的不要吗?” 他知道却戎在踟蹰什么,但目前这种情况,把齐诺叫上来显然不太现实,先不说齐诺本虫有没有醒酒,关键在于他现在根本离不开却戎,若是雌虫独自下楼,指不定哪一秒就能有陌生雌虫破门而入,总不能让却戎背着他跑下楼吧? 所以解雁行开了个自认无伤大雅的玩笑,把却戎犹豫的关键点挑明,堂堂正正摆在台面上,反而能缓和过于亲昵暧昧的氛围。 并且说实话,解雁行至今都分不太清雄雌,22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分辨事物依旧主要依赖眼睛,街上走过去一排虫,在他眼里都是男、男、男。 却戎在他心目中也下意识标注了一个同性,还是钢筋铁骨纯爷们,感天动地雇佣情,所以解雁行这个玩笑开得十分顺嘴且自然。可却戎一只土生土长的雌虫却不这么想,解雁行的话音刚落,他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像一只徘徊在阴影处的猛兽,虎视眈眈地窥探着猎物。 我似乎说错了话,解雁行这样想着,立刻补救:“当然最好还是能让齐诺来……” “哼……”一声冷嗤中,却戎终于动了,他抬手把解雁行从仰躺推成侧卧,等雄虫调整好自己一双大长腿的摆放位置,又掀开对方上衣的衣摆,露出底下平坦色浅的腰腹,“你说得对,这么大好的机会,我为什么要放弃。” 不若却戎的身体健朗肌肉饱满匀称,解雁行因为体质羸弱常年运动少的原因,腰腹较为单薄,但没有一丝赘肉,而且因为他人高身体欣长的缘故,也就异常的显瘦,胯骨尤为凸出,让人一心只想着怎么才能多喂点把他养胖。 由于侧躺在沙发上的姿势,解雁行腰侧自然凹下去一段弧线,却戎掌心最先覆盖的也正是这条流畅的曲线。 第17章 雌虫的体内好似永远燃烧着一团火,令他的体温高于常人的灼热。热度经由手掌传递,在触碰肌肤的一瞬间便烫得解雁行身体一颤,他忍不住小幅度蜷缩了下身体,但没有继续闪躲,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却戎侧坐在解雁行背后,注视着他微微绷紧的下颚,还有一小段流畅的背肌,单手掐住腰侧,拇指找准腺体的方位用力按压下去,再绕着圈揉捏。 在这片尴尬的空气中,解雁行总算想起了远在楼下的齐诺,艰难发问:“齐诺一只虫,喝醉了独自在车里,真的没问题吗?” “你担心什么?” “万一有虫子贪图美色,将他零辱……” 却戎十分费解地问:“什么雄虫大半夜的出来做慈善?特别他还是一只已婚的亚雌……你不如担心你的车被刮擦了,可能性还要大些。” “……”差点忘了,虫族世界里雄虫上大街随便强健一名雌虫,先不说能不能成功,这种行为的性质就约等于撒钱,几乎不可能发生。而让雌虫强健另一名雌虫,就等于逼零为一,惨绝虫寰。 解雁行被按摩得又痒又疼,像个面团一样被却戎翻来覆去地揉,他想让却戎轻一点,但是下一秒就喉咙一痒,又吐出一滩毒液,渗穿另一块地板的同时还把沙发也腐蚀了半个角。 “……损坏这么严重,退房的时候得赔钱了吧?”解雁行半个脑袋垂在沙发外面,注意力总是这么清奇。 “你可以反过来告房东房屋家具劣质,雄保会绝对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透过两层口罩,却戎声音显得闷闷的,但听得出来十分平静坚定,心如止水,丝毫不被美色所诱惑。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11节 解雁行笑得眉眼弯弯,“雄虫都是这么胡搅蛮缠的吗?你对雄虫的偏见很大啊。” 却戎敛眸不说话,专心致志地为解雁行按摩疼痛的地方。他的手很大,指腹并不细腻,有些粗糙,按压在阑尾附近的皮肤上,令人感觉微微酸痛。安静的空气里,可以感觉无色无形的雄虫素似乎顺着他的动作,一点一点摇曳着。 解雁行断断续续又吐出一点毒素,他尝试着吐在自己掌心里,就仿佛掬着一捧绿色的水,没有任何不适反应,但一旦其中一滴落在其他地方,那必然留下一处焦黑的痕迹。 没过一会,他变为趴俯姿势,两只胳膊垫在下巴下面,双眸失焦地盯着地上黑漆漆的坑洞发呆。就在这时,一截凹凸有致的麦色脚踝进入他的视线,是却戎也依着他调整了坐姿,修长的右腿自然前伸,就这样靠在了他的手边。 “……”解雁行黑眸深沉,抿唇一言不发。 却戎本来正一心一意地为雄虫缓解着不适处,忽然察觉有什么握住了他的脚踝,却戎差点下意识一脚踹过去,低头一看,就见解雁行百无聊赖地单手攥住他的脚踝最细处,小孩子一样试图把中指和拇指挨到一块,完全握紧。 “……你在干什么?” 解雁行微微侧脸瞧他,倏然一笑:“你的脚踝很好看,你知道吗?” “不知道。”却戎皱起眉,“谁没事注意自己脚踝什么样,再说不都一个样吗?”他转头看向解雁行的腿,长而直地斜在沙发上,真不知道一只雄虫哪来这么长的腿。 “行吧……”解雁行松开手,他的后腰被按得一片火热,现在脑子里净想着赶紧进入下一展翅飞行步骤,就半撑起身避开却戎的手。“差不多了却戎。” 但却戎并没有听话停下,垂眸继续细致地揉捏着雄虫疼痛的地方。 解雁行以为对方是尽心尽责,老实等待一会,一点要吐的趋势都没有,于是忍不住再次催促道:“却戎,可以了。” 听了这话却戎更起劲了。 终于,解雁行被他愈加猖狂,简直和揍虫差不多动作按得痛呼一声,头朝下瘫在沙发上半天积不起力起身,咬牙切齿地扭头看向对方,他哪里还不知道却戎就是故意跟他恶作剧,怒道:“却戎——!” 被喊着名字的雌虫瞬间收起双手,站起身面上一片正经地说:“能坐得起来吗?我来教你伸展翅膀。” “……” 解雁行一脚踹了过去。 …… 展翅,对于却戎来说,就和走路眨眼没什么两样,需要的话他还能用自己的骨翅比爱心。但解雁行目前就相当于刚长了腿的婴儿,还要成人教导走路,也就需要却戎来教如何使用翅膀。 虫毒尽数排出之后,解雁行的头疼、腰疼等症状尽数缓解,混乱凶猛的雄虫素也缓和了许多。门外的群魔乱舞跟着消停,不少雌虫恢复理智,悻悻地离开,少部分顽固分子还在锲而不舍地挠门,试图求得雄虫的青睐。解雁行一个简明扼要的报警电话,世界终于清静了。 却戎让他躺着休息一会,自己回房间悄悄换下湿透的馁酷,再解决掉生理问题,这才神清气爽地出门教导学生。 “首先你肩膀打开,身体放轻松……等一下,”刚说完第一句他就突然想起什么,匆匆跑回房间又匆匆回来,递给解雁行一件白色上衣,后者接过抖开一看,发现竟然是一条性感的露背宽肩吊带,还是纯棉的。 “……?”解雁行疑惑地看向却戎,却戎也疑惑地看着他,“穿上啊,新的,我还没穿过,上次逛街刷你账户买的。” “你平时里面都穿着这个?” “春夏秋天穿得比较多,天气热翅膀憋在里面难受,就会伸出来透风。” “……一定要穿吗?”解雁行总觉得这跟个肚兜似的。 “不然你要在我面前裸着上身吗?” “……” “……” 在空调又调高3°之后,最终解雁行还是穿上了这件露背老头衫。却戎原本没觉得这衣服有什么问题,但看着解雁行哪哪都不舒服的模样,故意朝他露出一个揶揄的坏笑,果不其然见到了雄虫立刻红似朱砂的耳尖。 “快点,速战速决。”解雁行忍着不适催促道,“房间里太闷了。” “行……坐直身体,双肩向后舒展开,”却戎正经教学的声音居然难得的温柔,“可以感受到翅膀的存在吗?” 解雁行微微皱眉,“好像……有一点。” “肩胛骨用力把它顶出来。”却戎走到解雁行背后,看着对方两扇弧线优美的蝴蝶骨,“第一次可能有点痛,不要怕。” 听着却戎的话,解雁行咬牙用力想把体内的翅膀顶出来,突然他痛呼一声,朝后绷紧的身体倏地朝前蜷缩,忍过那阵非人的剧痛,他才喘息着道:“……好像不是一点点痛。” “……”却戎心虚地抿了抿唇,实话实说:“确实很疼,有很多雄虫不愿意受这份罪,直接拒绝展翅。只要熬过了发育期,他们从未离开体内的翅膀就会逐渐退化消失。如果你也不想受苦的话,明天一早我可以替你去医院开止痒膏……”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翅膀。”解雁行打断了却戎的话,不可置信,“居然有虫会舍得不要?” “毕竟大部分虫的翅膀都没什么用,只是一个麻烦的装饰。” “……”解雁行摇了摇头,“对我来说它的意义很重要,再疼也值得。” 却戎不由得高看了解雁行一眼,想了想道:“那你愿不愿意让我帮忙,帮你拉出来。” “可以这么做吗?” “可以,只是……”却戎说,“会更疼一点,但疼痛的时间能大幅缩短。我当初翅膀就是兰德尔老师扯出来的……”雌虫下手还狠得要死,那滋味,一辈子不想体验第二次。 “早死早超生是吧?”解雁行苦中作乐地笑起来,“那你来吧。” 却戎让解雁行坐端正,四处翻了翻,塞给他一个抱枕,说疼得不行可以咬它,解雁行当即对第一次展翅的疼痛值有了船新的认知,痛苦地撑着额头:“如果我现在说算了……” “晚了。”却戎一只手按住解雁行肩膀,另一只手贴上他的肩胛骨,随即不等解雁行反应,拇指直接用力,在突出的骨头间摸出一个缝隙,然后不留情面地直接伸了进去。 一瞬间,解雁行痛得全身都在发颤,脖颈和手臂上青筋骤起,却戎的手仿佛直接撕开了他的皮肤肌肉,伸进了他的肋骨中,不给他一点适应时间就在里面随意地翻搅,寻找。 第18章 痛到极致的惨叫过后,解雁行赤红着眼睛一口咬住了抱枕,但这丝毫不能转移仿佛骨头血肉错位的痛楚,他强忍数秒,张嘴又去咬自己的手臂。却戎眼疾手快地挡住了解雁行的自残行为,将手腕抵在他的唇边,“要咬就咬我,雌虫伤口好得快……你还能行吗?” 解雁行一头的冷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疲惫地闭上眼,点了点头,下一秒,却戎就捏住解雁行已经顶在缝隙开口处的右边翅膀尖,用尽此生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温柔又强势地将其往外扯拽。 宛若肋骨被剥离的剧痛令解雁行一口咬上了却戎的手腕,恨不得直接晕过去,也好过承受这般折磨的苦痛。 终于,就在大半个翅膀硬扯出来之后,剩下的一小半也自然而然地顺势脱出,轻柔地朝外伸展开来—— 那是像精灵一般半透明的白色翅翼,一大一小,轻盈剔透,足有一米五左右长度,上面还挂着着丝丝缕缕乳白黏液,被却戎随手拭去。即便他的动作已经轻之又轻,触碰到的瞬间解雁行还是不受控制地战栗了一下。雄虫就好似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眼睫上也都是疼出来的汗和生理泪水,气喘吁吁伏在沙发上,侧着头看向自己的右半边翅膀。 和他想象中的好像不太一样……解雁行以为自己的翅膀也该是却戎那样的蝙蝠翅,“这东西,看着比纸还脆,日后真的能飞吗?” 却戎不忍心打破解雁行的美好幻想,说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能飞的雄虫,“……再长长看吧,你现在的翅膀还太软,至少等它长硬了才能试飞。” 解雁行试着动一下这半翅膀,精灵翼徐徐从下垂拢翅的状态朝侧边舒展开,灵动地翩跹,柔软而轻盈,他目前还有一点使不上力的感觉,翅翼酸酸胀胀的,好像狂奔十公里后隔天的小腿肌肉酸,但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却戎等了一会,慢慢地摸上了这只晃眼的翅膀尖,解雁行立刻被烫得一颤,惊道:“被摸翅膀的感觉……好怪。” “……”却戎顺着骨翼一点一点捏上去,帮解雁行舒展筋骨。雄虫强忍着翅膀上传来的怪异触感,总觉得非常奇怪,既舒服,又难耐,轻点也不是重一点也不是,真要仔细形容又有点说不上来,只能皱着眉满脸疑惑地注视着却戎的手指。 如芒在背的却戎突然想提醒一句翅膀算是私密部位,不能随便给别虫摸,但这是虫族的常识,他想解雁行应该是知道的……不对,解雁行真的会知道吗?他可是解雁行诶……那我到底要不要说?说了我又在摸,岂不是尴尬死了?…… 解雁行本人难得丝毫不知道却戎内心的纠结,他只在乎着:“剩下的左半边翅膀要不把我打晕了再拔吧。” “……你先休息半小时,我怕现在立刻扯你真的晕过去。” 按摩完翅膀,却戎发现手腕上有星星点点被解雁行咬出来的血迹,他无所谓地拿桌上纸巾拭去,上面留下了一个清晰完整的牙印。 该死的雄虫,让他咬居然真的咬,还这么不遗余力。 …… 翌日早八点。 齐诺腰酸背痛地从车后座上醒来,迷茫不知身在何处,宿醉后的脑袋仍旧疼痛,他就样思维放空地呆坐了十分钟,突然一个激灵,记忆尽数复苏。昨天他见义勇为,被狂揍,又被救,然后开怀畅饮,最后喝到断片…… 所以解雁行和却戎就这么把他放楼下的车里整整一晚上??? 好脾气又没被宠过的亚雌最先想到的只有:难道说雄子生气了?……齐诺闻了闻自己袖口,果真满身酒气,衣服也皱皱巴巴的,他连忙跑上楼,惴惴不安地想着怎么为自己昨夜的烂醉如泥道歉。 没想到,虫还没有见着,他先在家门口看到了仿佛饥荒灾难过后的满地狼藉。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和斑,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痕迹,属于雌虫的星气弥漫整个走道,而且绝对不是三两只能造成的阵仗。 大门和四周的墙壁上面遍布抓挠和撞击的痕迹,门把歪斜脱落,一瞬间,齐诺脑子里晃过一万种可能出现的可怕情况,一个比一个凄惨,一个比一个恐怖,他失声惊叫着扑到房门上,疯狂捶门:“雄子!却戎!雄子!!” 下一秒,却戎脖子上搭着毛巾打开了门,横眉冷对:“……你在怪吼怪叫什么?” “你们没事吧?雄子呢?”齐诺着急地冲进门,就看见解雁行全须全尾毫发无伤地坐在餐桌前,手里捧着碗热粥,正在敷衍地应付雄保会打来的询问通话,餐桌上还有一盘炒得焦黑的鸡蛋。 “嗯,嗯,我很好……却戎很负责……没关系……不,我不会娶雌君的……雌侍也不会……” 反正不管对方怎么逼逼赖赖,再三劝诫解雁行尽快迎娶君侍,解雁行都是一副问题不大但就不娶妻的模样。 “哎,我还是得想想办法换个更安全的住所,不然老这么扰民也不好……”敷衍完雄保会,解雁行才将注意力转到齐诺身上,他忽然惊讶道,“啊,却戎,我想起昨晚入睡前,我说的我们好像忘掉的什么事情了——我们把齐诺忘车里了。” “我后来躺床上的时候想起来了。”却戎刚运动完毕,全身热气腾腾,此刻站在餐厅咕咚咕咚地喝冷水,“但是太累了,懒得去接他。” 齐诺:“……”喝醉的亚雌没虫权啊。 “你有什么累的?”解雁行说,他昨晚才是真的累,剩下的半边左翅出来之后他痛得虚脱,半昏半醒地感受却戎给他捏翅膀,修整了好一会才有力气在却戎的搀扶下回房间,刚躺上床的时候还小声说想喝水,结果根本没等到水就昏死过去,一觉睡到了大天亮,渴得冲进厨房抱着饮水机开怀畅饮。 不过确实如同艾达老师所说,睡了一觉过后,他神采奕奕,一扫昨夜的疲态,精神焕发。 “被你搞得累。”却戎从柜子里取出瓷碗给自己盛粥,他的手就不该做什么捏翅膀的精细活,天生就是该去拧脖子的,感觉暗杀十只虫都没有昨天给解雁行按摩累。 不明就里的齐诺听完二虫的诡异对话,再结合屋外的狼藉和屋内残存的雄虫素,隐约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的视线不由得飘忽到却戎后颈,发现上面并没有标记,但手腕上居然有个可疑的牙印。 看来昨晚解雁行并不肯完成标记,只是允许却戎用另一种方式,而且估计却戎相关经验少,让主虫很不高兴,气得咬了他一口。主虫的雄虫素蛮横,能力必定只强不弱,却戎都能被他折磨得疲惫不堪,说不定还受了伤…… 齐诺思索着抬眼,就看见却戎随便吹了下热气就要将滚烫的粥往嘴里灌,他连忙阻止道:“却戎,你不怕疼啊!” “啊?”却戎莫名其妙。 “过度使用之后一定要好好保养。”齐诺认认真真地以过来虫的口吻劝告道,“我知道一个很好用的清凉含片牌子,还有几部视频,内容丰富,都讲得很详细,等会发给你,下次一定要让主虫高兴。” 解雁行:“……?” 却戎:“???” 一人一虫面面相觑,心眼都多到透风的他们瞬间明白齐诺误会了什么,解雁行忍俊不禁地说:“好的好的,我期待却戎的学习成果。”却戎颇为嫌弃地白了齐诺一眼,还嫌眼睛不够用,又把他另外四只眼睛也召唤出来一起白了解雁行六眼。 解雁行还是不太适应他六只眼睛的模样,连忙低头讨饶,下次还敢。 却戎站在锅前大口旋着没滋没味的白粥,解雁行则是坐在桌前好笑地一勺一勺舀着粥,又赶紧抢在齐诺再吐虎狼之词前道:“齐诺,我和却戎今天下午要出门,到时候你一个人在家,如果有行迹诡异的陌生虫来,千万不要让他进门,就说房主不在家,有任何问题改日再来。” 预先却戎并没有得知下午的出行计划,不过他作为解雁行的保镖,自然是对方去哪他去哪,解雁行大半夜发疯要去临市看日出他也得即刻爬起来跟着走,所以对此没有任何异议。齐诺也点点头,“好的,那雄子你们还回来吃晚饭吗?” “再看,来不及回来你就自己吃。” 齐诺又点了点头,再问:“那雄子你去哪里,需要开车吗?车油量可能不太充足,要不要先去加个油?” “不开车,他说下午两点让我到外环路东侧的公用停机坪边上等。”解雁行打开终端看了眼凌晨刚发来的信息,“到时候,会有他的私人舰艇来接送我们。” “……???”齐诺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您说的是……私虫舰艇?” “嗯,因为他家离这里有点远。” 瞬间明了今日出行目的地的却戎微微笑了下,抬手把碗放进水池里,回房间洗澡。不出所料,他前脚刚走,后脚齐诺就开始了他激动不已的蝉鸣:“天啊啊啊——” “不要激动,帮我重新炒盘鸡蛋,我自己炒的这盘是苦的。”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12节 “好好好好好……”头晕目眩的齐诺立刻把什么乱七八糟的抛诸脑后,脑子里只有一条浮上海面换气的大蓝鲸,喷了他一脸海水,乖乖系上围裙给雄虫炒鸡蛋去了。 * 同为地球来客的景鸣晖,他的庄园坐落于一座被他整个买下来的山峦半腰处。平日里他也不会千里迢迢赶回来住,而是在公司总部附近有一幢幽静别致的小别墅,一般只在周末的时候带着雌君回来休息。 下午一点五十,解雁行带着却戎比约定时间提前十分钟抵达约定地点,却发现景鸣晖的私虫舰艇居然早已等候多时。解雁行黑发黑眸的外表又太过特别,还没靠近,舰艇上就走下一名穿着讲究的雌虫管家和若干仆虫,恭敬地迎接他们上舰。 第19章 却戎多次驾驶军方的战舰在太空完成高难度的任务,还曾从几千米高空背着出故障的降落伞往下跳,但还从未像今天一样优哉游哉地陷在舰艇中舱柔软高级的沙发座里,看老管家耍杂技一样搞四五个杯子倒来倒去,最后为他斟上一杯滚烫泛红黑色的透明热水,还用期待的目光等着他对这杯高级饮品的评价。 他不知道这是杯什么,又不想暴露自己的无知土鳖,就面无表情地冷着脸不喝,假装我们这种训练有素的警卫从不喝外面的不明水。抬眼见到隔壁座的解雁行面前也端上了一模一样的热水,却戎就想等着抄他的答案,但转念一想,解雁行这个乡下来的村虫,见啥都阿巴阿巴阿巴,估计更不会知道这种有钱虫的消遣。 “茶?”解雁行欣喜地端起杯子,在鼻尖轻嗅一下,随后抿一小口,微笑道:“古树普洱。” 老管家瞬间双眼放光:“不愧是主虫的朋友,能认出这是茶的虫就不多,再说出茶叶种类的虫更是凤毛麟角。这茶叶只有主虫这里才能喝到,是他专门叮嘱我拿出来招待您的。” 解雁行笑意愈深,却戎在他脸上看到了明明白白的七个大字:哈哈被我装到了。 却戎面上不显,内里装了一肚子的问号,茶是什么?这颜色诡异的怪水吗?见解雁行喝得开心的神情不似作伪,他便也吹了吹凉一饮而尽……随后他就被苦出了痛苦面具,死活挡住老管家还要再续的手,坚持要了杯白开水。 …… 印象中,雄虫贪图享乐尽显奢侈的代表行为也就是建个游泳池,搞个小派对,到处跃迁去各个星球旅旅游。但等到达景家园领土上空时,解雁行和却戎发现他们的想象力还是太匮乏了,毕竟如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有钱虫家里还能有一条波澜壮阔的私虫瀑布呢? 望着窗外宛若悬在翠山叠嶂中的银色长河,解雁行立刻吟了句脍炙人口的古诗:“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却戎皱着眉啥也听不懂,但就是感觉对仗工整,听起来很高级很厉害的样子,而老管家则是在一旁震惊得无法自拔,激动地喊道:“是这句,就是这句!主虫看到这条瀑布时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随后就选定了这里作为庄园的地址。您可真是我家主虫的知己啊!” 解雁行没好意思说,按这个标准的话,他们国家十几亿人但凡念过小学的,恐怕都是你家主人的知己。 看得出来景鸣晖本人对这次见面也挺重视,地点约在自己家以及派舰艇去对方家门口接不说,自己也早早就在停机坪前的会客楼里等着。他家雌君岚鹤布下一桌亲手做的茶点,解雁行抵达的时候他刚摘下围裙,温和恭敬地站在景鸣晖身侧。 和解雁行一样,景鸣晖也是黑发黑眸,长相较解雁行显得更锐利一些,上挑的凤眼带着说不出来的韵味,别具一格。相比于发型随意的解雁行,他将短发一丝不苟地梳在额后,尽显精英本色。 岚鹤与却戎似乎是旧相识,不需要介绍就叫出了对方的名字,一个名后缀着教授,一个缀着少将,随后自然而然地退到一边说起了话。 解雁行和景鸣晖则因为这是第一次碰面,之前完全陌生而稍有尴尬,二人还算客气疏离地先互相道了句你好,然而几个省市名顺下来,发现他们居然来自同一个城市,是老乡中的老乡,几句方言一说,景鸣晖顿时缓和了冷冰冰的脸,还饶有兴致地带解雁行去参观他满是珍奇的后花园。 “原来你才来这里不到六年?”解雁行由衷称赞道,“短短六年能有这番成就,真的很了不起。” “我并没有什么经商的天赋,其中天才的天才应该是我的丈人,不管是蓝鲸启动的第一笔资金,还是后续的投入和发展方向,他都帮助了我许多。”景鸣晖平静地说,“不,严格来讲,他应该是我的丈母娘,是岚鹤的雌父。” 解雁行笑了,“不用这么自谦,我想丈母娘应该很喜欢你这个良婿。” 景鸣晖摇了摇头,“我只是作为一个外来人,以一个崭新的视角发现了虫族暗藏的商机,你来你也行。” “我才不行。”解雁行说,“我连打字都不会,被怀疑没上过大学。” 景鸣晖也笑了,大概是有过相同经历,“代称我拗了很久改过来了,但键盘怎么也用不惯,于是我专门找人开发了一套专用的输入法,回去给你传一套。” “太感谢了。” “既然你才来一个月,想必和我当初一样,人和虫在嘴里打架,每次说话前都再三提醒自己不要讲错……” “我都懒得改。”解雁行刻意小声道,“我就说是方言。” 景鸣晖微微一愣,忍不住笑道:“当初我怎么没想到呢?” 他们身后十米处,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却戎和岚鹤,偶尔有一两句交谈声传进二虫耳朵里,听得出来雄虫们正在进行非常愉快的交流。 “是不是有好多听不懂的词?”岚鹤愉悦道,“听不懂就对了,我跟了他五年,都还有时候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却戎不知道岚鹤在得意什么,也不知道他该怎么回,干脆保持缄默。 转弯时,景鸣晖的目光触及面无表情的却戎,忽地问:“你怎么会找他做保镖?而且他居然还乐意。” “他主动来应聘,条件又正好是最佳的。”解雁行回眸看了一眼却戎和岚鹤,温柔的岚鹤立即回以一个笑,却戎则是眼神沉沉地望着他,尽心尽责地完成他的冷面保镖职务。 “你知道他过去的事情吗?”景鸣晖问,“少数几个拥有最高击毙权的雌虫军官,即面对任何审判定罪的重大命案逃犯,在无法逮捕的情况下,都可以直接将其击毙。最关键的点就在于,这个击毙权的对象无论性别。大部分被击杀的都是穷凶极恶的雌虫逃犯,只有他,唯一一次使用这个权力击杀的就是一只高等雄虫,导致被开除军籍,一年多前的事情,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网上盛传他是反雄虫激进分子,你还让他保护你,胆子真大。” “他是兰德尔上将推荐的,我认为可以信任,而且这两天相处下来,我们的关系还不错。”解雁行说。 景鸣晖显然也认识兰德尔,了然道:“我们这些从地球上穿越过来的人,几乎都是兰德尔上将接待的。” “至于他的过去,我有上网查过,但因为涉及一些军部机密,相关细节信息很少,只是说他独自抓捕一名高等雄虫,将其击杀,但击毙雄虫时执法记录仪恰好损坏,故而无从得知雄虫当时是否真的无法逮捕。” “嗯。”景鸣晖补充道,“他本人坚称那只雄虫在击毙前一直暴力激烈地反抗,如不制止可能造成更严重的危害。但没有苦于任何证据,军部检察院还是在雄保会的施压下,疑罪从有,开除了他的军籍。” “疑罪从有?” “仅针对于本案的疑罪从有。”景鸣晖笑了一下,“主要原因是,雄虫罪犯有一个非常特殊的道歉豁免权:任何一只量刑达死刑的雄虫,只要有悔改的意图,就可以将死刑改徒刑。其实也能理解这条法律存在的原因,雄虫毕竟稀少又宝贵,他们在狱中的劳役大多是为孤寡大龄雌虫提供雄虫素,与其一枪子崩了,还不如物尽其用。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多少年轻气盛犯点小错的雄虫进去劳役一天出来立即堂堂正正干事,清清白白做虫。 不过关键就在于这个道歉豁免权的各项标准过于模糊,缺少明确解释,所谓‘悔改意图’又过于主观,导致漏洞频出。” 解雁行点了点头,景鸣晖见他愿意听,继续道: “之前还出现过一个案子,一名雄虫因为自家君侍生不出雄虫崽,而他一直看不起的邻居的亚雌雌侍生了个雄虫崽双黄蛋,一气之下趁邻居雄虫不在家,连捅了隔壁产后虚弱的亚雌七刀,再把两名未破壳的雄虫幼崽连带还剩最后一口气的雌侍都从楼上扔下去,全部当场死亡。 结果到了法庭上,虫犯仅仅一句对不起就获得了道歉豁免权,又因为年轻力壮,在牢里积极劳役,雄虫又非常容易获得减刑,故意杀虫罪,犯罪手段极其残忍,致三虫死亡,其中还包括两名雄虫幼崽,仅用了三年,罪犯就出狱了。” “太夸张了……”解雁行说,“被害人没有进行报复吗?” “怎么会没有,”景鸣晖,“出狱当天被害者雄主蹲守在监狱门口,虫犯刚走出监狱大门就被开了五枪,同样的当场死亡。这个案子的社会影响太过恶劣,对于道歉豁免权以及雄虫的减刑量度,上行星的联邦议会近些年吵得不可开交,改不改?怎么改?都是绝对的社会热点。 而你这名警卫,就是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一枪杀了他追捕的那只高等雄虫逃犯。” “所以雄保会怀疑却戎是为了逃避雄虫的道歉豁免权以及过度减刑,故意枪杀了罪犯?” “确实很有可能,不是吗?” 解雁行低头看着脚边的石子,“真相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这恐怕只有他本人知道了。”景鸣晖,“你可以问问。” “他不会告诉我的。” “不是说关系还不错?” “远没到交心的地步。”解雁行笑了下,“我也没打算和他深入了解。跃迁局的那帮虫子说我两个月后会穿回地球,我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是吗?”景鸣晖微显惊讶,随后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我已经被确认无法再次穿越了。不知道我的父母在地球上怎么样,还有弟弟和小妹……对了,你来到这里时,地球上是几几年?” 两人停下脚步仔细计算了一下时间,发现虫星已经过去六年,而地球上才流逝了两年。 但两年,六百多天,也是个不小的数字,足够一个人从失踪状态变为确认死亡。 这个微有沉重的话题在景鸣晖的叹息中终止,很快他就一改颓态,侃侃谈起了自己在虫星上的创业理念。据他所称,虫族的产品开发方向很有问题,几乎全部先进、高奢的商品都是针对雄虫发售,只考虑雄虫的消费能力,这也能理解,毕竟法律规定婚后雌虫的财产全部归属于雄主,掌握财政大权的是雄虫,决定买什么的自然也是雄虫。 可这也就导致针对雌虫的消费市场非常落后。专为雄虫服务的品牌琳琅满目争相斗艳,光是浴液香味的种类都有好几百个;而针对雌虫的品牌,就拿服装来说,只有可怜的两三个,衣服款式还个顶个的普通。 但他们忘了,也有雌虫是正在受宠的。 也低估了那些有钱的雄虫们因为不用为生计发愁,不需要工作,闲得慌没事做的无聊程度。 他们互相攀比的途径光在雄虫本体身上已经日渐难以得到满足,急需全新的花样来找乐子。 于是景鸣晖当机立断,开设了专门为雌虫量身打造的高奢品牌,蓝鲸。 最开始做的是服饰和箱包,定价贵得离谱,明码标价就是来抢钱的。 广告词也非常直白:爱你的雄主,一定会给你买xxx。你收到雄主送的秋天的第一只xxx了吗?雄主一生只能给一名雌君买的xxx。每个雌虫必须要拥有的五个xxx…… 专为雌虫打造,但明里暗里都直奔着坑雄虫的钱。 别的雌君都有了,我家雌君能没有?显得我虐待君侍一样,买买买,都买都买,雄主们怒而掏钱,把雌侍们安排得明明白白,站出去都给自己长面子。 于是景鸣晖又开发起了化妆品、保养品,低端市场也不放过,食品、生活用品……反正哪里都去掺一脚,套路都差不多,据说现在在研发雌虫专用洗发水,宣发广告都想好了:一雌虫用了蓝鲸洗发水,香味引得一名雄虫浮想联翩难以忘怀,于是追着雌虫而去,推开多名拦路虫,终于找到了发丝柔顺飘香的雌虫。 不过据说因为这条广告遭到多名雄虫抵制,说辱雄,他们雄虫绝不会这么蠢兮兮地主动去倒追雌虫,格调太低,所以至今找不到雄虫演员来拍摄。 解雁行听得连连点头,刹那间仿佛回到了地球,正躺在大学宿舍床上刷“女生必须拥有的一百根口红”、“男生不能错过的三十种显卡”…… 第20章 逛完花园,景鸣晖又带解雁行去了他的茶室,是一座坐落于矮崖边,倚着一棵百年松树的独间小平层,室内只有中央立着一面长桌,暖色吊灯点缀,其余百平方米皆是纯白无一物。 那超然物外的意境,仿佛在这儿盘腿坐一下午就能得道升天。 岚鹤指挥家里的下虫们忙前忙后打扫,茶室里一点人气也没有,解雁行感觉景鸣晖平时估计都懒得为了喝一口茶特地走这么远来这里,但今天聊得高兴,说什么也要在他乡故知面前起个高格调。 待二人坐下之后,岚鹤又亲自为他们洗茶、泡茶、斟茶……每个环节都很纯熟,动作也十分优雅。虫族根本没有喝茶的习惯,岚鹤只能是为景鸣晖特意钻研了茶艺,解雁行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接着管家又在茶几上摆上岚鹤亲手做的茶点,专门千里迢迢从会客室运过来的。解雁行隐约记得虫族有种说法,主虫家待客,能够展势厨艺的雌虫必定是最受雄主宠爱的那一只,为了争夺下厨的权利,许多雌君雌侍都会绞尽脑汁使尽手段。 虽然景鸣晖只有一位雌君,但岚鹤一定也很期待宾客品尝他的手艺。于是解雁行赶紧尝了一口面前的点心,朝岚鹤微笑道:“嫂子手艺真好。” 岚鹤被这抹笑晃了眼,倒茶的手一抖,立刻红着脸看向景鸣晖,后者微微皱眉道:“嫂子是我们那里的方言,就是指哥哥的君侍……” “雄长君么?”岚鹤唇角忍不住上扬,喜不自禁地看向解雁行,“谢谢夸赞,这些都是我午后刚做好的,多吃一点……雄主,您最喜欢的酥饼,也请多用一些。” 景鸣晖眉心不展:“……待会就要吃晚饭了。” “……”岚鹤顿了下,但很快又恢复笑容,“雄主,我从未见你和哪位虫聊得这么投机和轻松,希望解雁行雄子日后有空能常来作客。” “……嗯。”景鸣晖小幅度点了点头,算是首肯,解雁行立刻笑道:“既然嫂子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解雁行天生是带笑的唇,眼睛也是桃花眼,相貌看着温柔又含情。景鸣晖和他正相反,凤眼薄唇,看起来就寡情不好惹。 却戎一言不发地站在解雁行身后,看着他的雇主对着别虫家的雌君笑得春光潋滟,心里疑窦丛生。 “雄子,您如果喜欢这些糕点,那我给您打包几份,带着回家吃。” “好啊。”解雁行倒也不客气,“嫂子真贤惠,我有口福了。” 岚鹤似乎格外喜爱嫂子这个称呼,解雁行每说一次他的笑容便加深一分,喜滋滋地退出去准备打包盒。却戎垂眸看向解雁行,在对方的眼神示意下欠了个身,也跟着退出门外。 景鸣晖注视着岚鹤离开的背影,默默蹙眉喝了一口茶。 “怎么了?”解雁行问。 “……”景鸣晖摇了摇头,“没什么,岚鹤他……没什么。” 从景鸣晖的欲言又止中,解雁行好似看出了什么门道,眼眸轻动,突然话题一转,从景鸣晖大杀四方的商场转到了前天齐诺的八卦上,“鸣晖,我有一名亚雌助理,非常崇拜你,是蓝鲸的死忠粉。” “是吗?” “可是他敬你的同时,也挺怕你。还说什么我上门瞬间你就会将我扫地出门。”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13节 “……”景鸣晖大概明白了解雁行指的是什么,“是不是还说我既厌雄又厌雌?哎……那只是我年少轻狂时的满口胡言罢了。那段时间我刚穿过来,什么也不懂,很愤青,看谁都是蠢蛋,觉得雄虫和雌虫之间畸形的关系简直不可理喻。但是,虫族的社会结构、生理情况都和我们地球上的人类有很大的不同,不该以人的眼光去看待他们,是我太激进了。” 解雁行安静地听着,顺手为景鸣晖续了茶水,问道:“我还挺好奇你是如何和岚鹤教授走到一起的。在我印象里,虫族的婚姻观念和我们人类是完全不一致的,结婚和爱情并不等同,而且对爱情的需求远低于生理需要。为了种群繁衍,一夫一妻制也很难成为主流观念,人和虫三观不一致,要走到一起非常艰苦。那你们俩呢?” 听到岚鹤的名字,景鸣晖下意识看了眼门外。为了给二人留出充足且私密的交谈空间,茶室内没有第三个人,而却戎和岚鹤就坐在靠近茶室大门的长椅上,脚下趴着三条黑白色边牧,他们一边逗狗,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解雁行也顺着景鸣晖的视线看向外界,却戎先察觉到雄虫们的目光,抬眸回视过来,接着岚鹤也抬起头,疑惑地用眼神询问二人是否需要什么,景鸣晖面无表情地摇摇头,解雁行则是立刻朝他微笑,摆摆手示意无事。 短暂的互动结束,解雁行敏锐地发现景鸣晖似乎有些不太高兴,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他刻意忽略了这一点,又问:“鸣晖,你最初就是个同性恋吗?” “我不喜欢同性。”景鸣晖说,“和他结婚,算是利益交换,我做生意需要大量资金,也需要强大的背景支持,而他需要一名能够提供稳定杏生活的雄主。” 他的声音又冷又沉,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是他主动找上我的,说情潮热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工作,所以想做我的雌君。当时追求我的雌虫数不胜数,他算是其中综合条件最好的,雄父去世,雌父是唯一的雌君,继承了雄主全部的遗产,外祖家又资产雄厚,还只有他雌父一名单传。他本人还是科学院研究舰载倒弹的博士,娶了他,可以给我非常多的助力。” 景鸣晖的语气实在冷淡,宛若一个利益至上的商人在解读买卖条款,解雁行听着听着也默默敛下了唇角的笑意,轻声道:“你的意思是,你并不喜欢他,娶他只是为了生意?现在也是?” “嗯。他应该也一样,毕竟你也说了,虫族的婚姻观念和人类迥异。”景鸣晖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道,“我在地球上有过两任女友,是彻头彻尾的异性恋,不喜欢男人,也不会喜欢他。他也知道这些,我娶他之前就明确阐述过我的想法,他积极地接受,没有觉得我提出的条件有任何不妥,唯一的要求就是规律。” “嗯……”解雁行厚颜无耻道,“方便问一下频率吗?” “……”景鸣晖给了他一个你怎么这也要问的眼神,不过沉默一会还是小声说了一句,“一周两次。” 这种行为对于雌虫来说只有利无害,但对于雄虫来说,舒爽之余还很容易疲惫,大量雄虫素的流失非常耗心力,除了那些天赋异禀、啬中恶鬼的种玛雄虫,其余雄虫都是尽可能地在同一只雌虫身上降低频率,好充分协调自己的能力去照顾更多的雌虫,以谋求最多的财产和权益。 一周两次,在同一只雌虫身上,其实是一个非常高的频率了。 “岚鹤有没有让你娶雌侍?”解雁行道,“以你那方面的能力只娶一只雌虫有点浪费,多几名雌侍既能避免雄保会找麻烦,免交那些巨额税金,还可以有更多资金流入,反正是利益至上,若是想利益最大化……” “我本就不喜欢男人,娶岚鹤一个已经是形势所迫,怎么可能再强逼自己去娶别的雌虫?”景鸣晖果决地摇头,“岚鹤也向我明确提出不想家里再多雌虫,他做科研喜静且工作带有一定的私密性,虫多了可能会出事,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的观念一致。” 听到这里,解雁行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鸣晖,你是不是在虫星上根本没有朋友?” “什么?”景鸣晖眉头紧蹙,从这句问话中感受到了些许冒犯,更非常疑惑解雁行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如果你稍微有一两个可以谈私事的好友,不管雄虫还是雌虫……”解雁行看向景鸣晖,“他们一定早就会告诉你,其实岚鹤很喜欢你,你也真的很喜欢岚鹤。” 景鸣晖怔了一下,满脸的不可置信:“你在胡说些什么?!他,他……他我不知道,但我不喜欢同性。” “事实上,你是雄虫他是雌性,你们是异性。” “你明白我指的是什么。” “鸣晖,岚鹤明显对你有独占欲,这是爱情一个方面的表现,虫族婚姻之中很难出现,也很宝贵的感情。” 景鸣晖稍作停顿,耳尖有点红,但仍旧面带厉色:“……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总是下意识地去看他?” 景鸣晖又是一愣,“我总是……在看他?” “是的,一旦他不在视线范围内,你一定会用目光去寻找他,直到确认他的身影。”解雁行说,“我原本觉得这是你们夫妻关系好的表现,但他对你的态度又很奇怪,太过恭敬,还有些怕你,你又过于冷淡,不是那种漠不关心的冷淡,而是一种克制的冷淡……你在无意识压抑自己的感情。” “……你,”景鸣晖扯出一个微微带怒的笑,“瞎编乱凑也要有个限度。你才和我相处了多久,就说得好似我肚里的蛔虫一般!” 解雁行可算明白为什么结婚五年了,景鸣晖和岚鹤却还是这般纠结的关系,岚鹤瞻前顾后不会打直球是一点,景鸣晖在这其中必然也功不可没。 第21章 “为什么不愿承认呢?”他思索着问,“你甚至不愿意思考我提出的这个可能,急急忙忙就跳起来反驳我。” “因为绝不可能。”景鸣晖努力压下自己的失态,“我不喜欢男人,而且他是虫。” “你也是虫。你自己说的,刚穿过来的时候不死心留在这里,三番五次找跃迁局的科学家检验,对方也再三检查,确认你身上可供穿越的时空暴因子少到几乎为零。如果你后半生必定永远留在这里,那你就是只虫子。” “……”景鸣晖喉结上下滚动,脸色彻底冷下来。而解雁行依旧笑意温柔,“喜欢一个人,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景鸣晖用沉默表示对这个话题的抵触,像块又硬又臭的石头,大概全部智力点都分到职场了,半点没给情场留。如果这里坐的是旁人,解雁行见到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也就懒得搭理了,反正感情不顺难受的又不是他。但或许是因为景鸣晖是他在这异乡遇到的第一个故人,岚鹤的点心又真的美味,长久的静默过后,他无奈下了重药—— “既然分不清什么是喜欢,那总知道什么是嫉妒吧?” 解雁行抬起眼眸,深黑的瞳孔中尽是了然与掌控:“方才看到他对我笑的时候,很不高兴吧?有种阴暗的想法,在想分明是你的雌君,凭什么对别的雄虫花枝招展?在看到我也朝他笑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我非常碍眼,很烦躁,担心我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想着让我赶紧走,想着就不该让我们有所接触?” ——“鸣晖,你吃醋了。” 景鸣晖猛地捶桌站起身,动作幅度大到直接掀翻了桌上的茶杯。 “送客!”他怒吼道。 门外的岁月静好瞬间在这个声音下打破,还没等解雁行扶正面前倾倒的茶杯,一阵疾风袭来,却戎已经将他牢牢护在了身后,虽然身体还未虫铠化,但脸上已经张开了六只猩红的竖瞳,敌视地盯着景鸣晖,只要这名雄虫还敢有下一步的动作,定然不会对他客气。 岚鹤比却戎慢了一步,但这里毕竟是他的家,随便在墙上拍出一个隐蔽机关,下一秒,他就摸出了两把手枪直直对准解雁行和却戎。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的景鸣晖:“……” “你们在做什么?”他强行严肃表情掩饰自己的失态,“岚鹤,把枪收回去!” “可是雄主……!” “却戎。”解雁行好笑地拍拍却戎的后背,“干什么呢,把你的眼睛收回去。” “你们谈崩了?”却戎右侧的两只眼睛看向解雁行,剩余四只仍旧紧盯着景鸣晖不放。 “没有啊。”解雁行装傻。 于是却戎的六只眼睛又重新齐刷刷地看向景鸣晖,后者尴尬不已,轻咳一声道:“岚鹤,你的点心打包好了吗?” “……”岚鹤表示他有点跟不上事态发展,放下手枪愣愣地说,“好了……” “还有茶叶,”景鸣晖朝后续赶来的若干警卫和仆虫道,“放我藏品室第二排1号柜子里的那些,拿……还剩多少都给雁行。” “另外我书房桌子上那盒白草金,也拿过来。这个东西泡水喝可以驱寒,强身健体。” 老管家十分惊讶地看了解雁行一眼,但没有任何质疑地吩咐了下去。 却戎徐徐闭上多余的眼睛,收起戒备状态,温驯地站回了解雁行身后。 “雄主,晚宴都准备好了,”岚鹤压低声音对景鸣晖道,“不留他们用餐吗?” 景鸣晖此时看向岚鹤的眼神十分复杂,直到岚鹤奇怪地又问了一句雄主?这才烦躁地摆摆手,“下次有机会吧。你送送他们……然后来我房间。” “别忘了输入法……”解雁行在他身后喊道,“啊,蓝鲸谷的门票能不能优惠价给我三张?” “知道,回去就拷给你。管家,给他三张蓝鲸旗下的终身贵客黑卡。”景鸣晖不耐烦道,“快走快走。” 解雁行笑个不停,却戎则是和岚鹤一样的莫名其妙,突然逐客,但抬手就送了价值连城的礼,光是一盒白草金市场价就有三十万。被驱赶的那位也不生气,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雄虫之间的友谊可真是奇妙…… 岚鹤更头疼的还有雄主居然喊他等下去他房间,除了做那事之外,他很少踏足景鸣晖的卧室,可明明距离上一次还不到一天的时间…… “岚鹤,”解雁行笑眯眯地开始攻略第二位,“我听你称呼鸣晖一直用的您,你私下也这么称呼他吗?” 岚鹤防备地看了解雁行一眼,点点头:“是的。” “他难道没有说过,让你别用敬语?” “……”岚鹤皱眉道,“刚结婚的时候,确实有说过一次。” “那你怎么不改?” “……” “怕冒犯他?” 看岚鹤的反应,解雁行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他站在私人舰艇回头对岚鹤道:“你太谨慎了,说话直白一点,胆子大一点,然后再自私一点。他很喜欢你。” 舰艇舱门缓缓合上,透过窗户,解雁行看到岚鹤被他这三个点震惊得瞪圆了眼睛。却戎神情不睦地坐在他身边:“到底发生什么了?景鸣晖厌雄?” “联系齐诺准备晚饭。”解雁行说,“也没什么,有人坚持五年的信念被我一朝戳穿,恼羞成怒了。” 他简要阐述了自己对于景鸣晖和岚鹤感情的猜想,大致岚鹤自认为当初是靠逼迫引诱才和景鸣晖成的婚,景鸣晖则是把两人的关系定义为纯粹的利益交换,所以最开始一人态度冷淡,一虫小心谨慎不敢逾矩,让他改称呼都害怕触怒雄主。 而景鸣晖这种典型的愤青肯定愈加看不上循规蹈矩的本土雌虫,岚鹤又南辕北辙景鸣晖越冷淡他越觉得是自己逾矩,所以二者的关系一度陷入僵局。 但时间往往会改变很多东西,朝夕相处下,二人的情感分明在软化,早已经是互有好感,但就是一个也没察觉到。还都在坚信着“我不喜欢他”和“他不喜欢我”。 “好麻烦……你怎么看出来的?”却戎有点不可思议,“你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还挺明显的,眼神,动作这些……”解雁行解释得跟没解释一样,“再根据性格推断一下,就算细节错了,大致方向也很难错的。” “……”却戎,“景鸣晖态度那样恶劣,你还管他做什么?让他们自己纠结去。” “心情好,日行一善。”解雁行笑道,“谁让我长翅膀了呢,不跟没翅膀的虫子计较。” 回到家中,齐诺本还想着主虫在景鸣晖那里饭都没捞着,该不会被他说中,二虫不欢而散,被扫地出门了吧?但等他结果却戎递来的礼物袋,探头往里一瞧,差点没吓软了腿。 “这这这……这是茶叶?”齐诺震惊地连忙把茶叶罐放到桌子上,生怕手滑打翻了,“主虫,这东西贵得离谱,我家雄主买过,5克就要三万多星币,他都没舍得喝,放在展示柜里供着,说是放久了变成陈茶还能增值。听说入口回甘,里面还有什么什么……” “茶多酚,可以提神醒脑,美白牙齿,还能抗氧化抗衰老,促进新陈代谢,保持年轻,是吧?” “对对对。”齐诺赞叹不已,“主虫你好厉害,什么都懂欸!” 这点常识养生老干部解雁行能有什么不懂的,他唯一不明白的就是景鸣晖究竟怎么在虫星把茶叶价格炒到如此离谱的地步…… “景鸣晖送了我不少……”解雁行看了下袋子里的存货,“以后给我的热水都改成茶……当然,你们要是想喝也可以。” “天天喝……吗?我也能尝尝……?”齐诺瞳孔地震,这得是什么家庭啊,天天喝茶。 却戎摆手拒绝:“我喜欢冰水,喝不惯这个。” 齐诺天真地认为却戎纯属山猪吃不来细糠。他先是上星网仔细钻研了十种泡茶方式,精挑细选其中最适合的一款,随后沐浴焚香,小心翼翼地拿量勺舀了一点茶叶,又是洗又是泡,使劲浑身解数给解雁行端去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然后自己尝了点碗里残余的茶梗水…… 齐诺:“……”山猪竟然也是我自己。 齐诺故作深沉地舔了舔唇,“好喝,清香可口,齿颊留香。” “那你多喝一点。” “不,我不配。” …… 吃过晚饭,自我管理意识极强的却戎习惯性要去健身房消耗多余精力,解雁行打了个哈欠,经过他身边时对他说:“我去洗个澡,等下你来我房间。” 听到这句话,厨房刚洗完碗的齐诺噌的就冒出个小脑袋,等解雁行一进门,他立刻冲到却戎身边狂敲终端,做贼般的小声道:“白天除了修门的之外,还来了一堆陌生雌虫问东问西的,害得我都忘了给你传视频资料。主虫洗澡估计要半小时,却戎你这段时间恶补一下怎么用……” 第22章 “不是你想的这样。”却戎无语地说, “主虫让我去他房间……不是要我帮他弄。” 齐诺脸上写满了不信:“之前主虫可说了期待你的学习成果,你别辜负他。”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14节 却戎:“……”看我今晚不把他的翅膀捏爆。 洗澡中途,解雁行放出了一点翅膀尖, 首次展翅之后再放出翅膀就容易许多,也不会疼, 但沾碰热水的瞬间还是烫得他一个激灵。 雄虫的翅膀像蜻蜓也像精灵, 翅翼轻薄透明,阳光折射下美得像梦境。 却戎进门的时候, 就看见解雁行背对着他张开了四翼网状膜翅膀, 一掀一掀轻盈地颤动着。听到声音, 解雁行回过头,刚洗过澡的他身上还沾着水汽,发丝和眼瞳的黑就更加纯粹, 温柔地笑了下,“你来了。” “……” “方便帮我问一下你昨天联系的那个……雄子……” “艾达。”却戎说,“他是兰德尔老师的雄主。” “哦。”解雁行第一次知道这层关系, 他点点头,“帮我问一下, 我现在分泌虫毒非常不顺畅, 就竭尽全力也只有头发丝那么一点点,这正常吗?” 却戎立即给艾达发去了短讯。在等待回复的期间, 解雁行盘腿坐在床边,却戎站着为他按揉翅翼,虽然二十分钟前他还咬牙切齿地发誓要捏爆可恶雄虫的翅膀,但真正上手的时候, 动作却轻之又轻,生怕让解雁行感到丝毫不适。 艾达的回复恰好就在十分钟后:正常, 这可是虫毒,一点点都能至虫于死地的,你还指望一口吐800ml呢?也别想着离体储存虫毒,先不说容器不易寻,这玩意离开虫体放上一会就是纯粹的唾液了。 解雁行露出了非常失望的表情:“好鸡肋……难道我以后打架还要逮着每只虫的脖子咬一口?我不成变态了。” “你为什么要用毒素打架?”却戎将外套披在解雁行肩头,“你是最顶尖的高等雄虫,毒素只是最后防身的武器,等你的雄虫素完全稳定之后,一定会具有无比强大的压迫力。到时候,就像之前那些骚扰你的普通虫,只需要用雄虫素就可以让他们伏地臣服……”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解雁行笑着说,“万一遇到震慑不动的高等雌虫,我就赶紧跑,让你上。有你在,我的虫毒怕是能在体内存到过期。” 不,我只会保护你两个月,为什么要说得好似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一样,却戎敛眸想。 但他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时间很快到了隔日。 向来停不下来的解雁行已经连夜做好了蓝鲸谷的游玩攻略,七点不到就叫醒了却戎和齐诺,让他们收拾包裹准备出发。此刻,齐诺正在厨房里风风火火地做着饭团,却戎拿着车钥匙准备下楼给车加油,解雁行则在收拾要带去蓝鲸谷的行李。 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这个繁忙的清晨。 解雁行立刻停下动作看向却戎,后者皱起眉头,让解雁行往他身后站,缓步向前打开门。门外正站着一个令他们意想不到的虫——景鸣晖的老管家。 “解雁行雄子,早安。”他恭敬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解雁行和却戎面面相觑,皆是疑惑。齐诺从厨房间探出了头,满脸好奇。 “你好,有什么事情吗?”解雁行走到却戎前面,却戎也配合地后退两步,面色冷淡严肃。 “我是奉主虫之来的,”老管家态度温和恭顺,“主虫一直为昨日对雄子的态度过于失礼而感到十分抱歉,但他工作繁忙,无法亲自登门道歉,所以特意让我前来送上歉礼。” 解雁行笑了起来,摆摆手说:“不用了,小事而已,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主虫还说,非常感谢您昨日的提点,能有您这样的友虫是他的一大幸事。”老管家将手放进西服口袋,摸出一纸合同和一张钥卡,双手举到解雁行面前,“听闻您的住所并不安全,一直备受雌虫骚扰的困楚,主虫想将他在蓝星别院的一处住宅赠予您,请您务必收下。” 解雁行、却戎、齐诺:“……” 蓝、蓝星别院……要不是扶着墙,听到这名字齐诺肯定早摔到地上去了。 “蓝星别院是专门的雄虫住宅区,安保系统非常完善,交通也十分便利。别墅之间距离较远,不会有虫来扰您清净……”老管家还在不遗余力地安利这幢宅子,解雁行连忙抬手阻止道:“重点不在这里……这未免太过贵重了。” “主虫说,”老管家想了一下,道:“听君一席话……” “如听一席话,是吧?” “……后一句好像并不是这样的。”老管家皱眉道,“但这是我主虫的一片心意,他说您现在非常需要这个,请您千万不要推脱。” “……”解雁行犹豫了一下,“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反正他也就借住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人直接从虫星消失,也就等于还回去了。 老管家完成使命,长抒了一口气,但下一秒,他又从西装的另一侧口袋再掏出了一纸合同,跟历史重演一样双手捧起,递到解雁行面前—— “这次我前来,不仅奉主虫的命令,也带了君虫的嘱托。他发现您不久之前在他名下的车行租了车,决定将这辆车无偿赠与您,之前的租车款也会原路返回您的账户,以此作为他做出拿枪指着您这种无理行为的道歉,同时也感谢您以德报怨,对他的无私帮助。” 解雁行、却戎、齐诺:“……” 刚收下一栋豪宅的解雁行收车的时候都不手软了。老道理,两月一到,尽数归还。 万万没想到的是,景家的贴心服务还没有就此停止。看着解雁行在各种转让合同上签完字之后,老管家又关切地问:“如果需要搬家服务的话,货运车辆就停在楼下,相关工作虫员随时听候雄子您的差遣。” “……”解雁行环顾四周,需要拿走的行李屈指可数,“那……今天不去蓝鲸谷了,用来搬新家?” * 一个小时之后,万能的管家就已经替他们退了租房,补了地面和家具毁坏费用,打包好全部行李,并亲力亲为将他们送进了蓝星别院。 等车辆驶进小区大门之后,解雁行这才终于明白管家口中的“别墅之间距离较远”究竟是怎么个远法了……远得都有些离谱,两户之间用腿走得走一刻钟。 将人送到之后管家没有久留,很快就告辞离开。留下解雁行站在三楼的大型观景台,眺望着院子里的游泳池,吹着微风,对却戎说:“这是不是,好人有好报?” 却戎:“……” 齐诺咋咋呼呼地从楼下跑上来,“主虫,你太厉害了吧!浴室比我家的客厅都要大……景鸣晖雄子为什么要送你这些?蓝星别院的房子,一幢七千多万啊,说送就送……” 解雁行笑而不语,手肘搭在围栏上,心情很好地吹着微风。齐诺吵吵闹闹地上来又吵吵闹闹地下去,却戎倚在解雁行的身边也享受着有钱虫才能呼吸到的空气,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但就在这时,一只遛狗的雌虫经过别墅外,低头间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后颈上的黑色虫纹,很快这名雌虫就注意到不远处三楼站着的三名虫,疑惑地皱起眉,再三确认过这处住址,随后露出了十分惊讶的神情。 “……拜卡拉。”却戎声音低沉,“他怎么在这里?” “你认识?”解雁行问。 “我同雄异雌的弟弟。”却戎说,“我们这些兄弟的关系大多都很一般,经常长时间不联系,我都不知道他已经嫁出去了。” “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却戎很想说不,但拜卡拉却先调整好了表情,主动走到院子大门前,朝他们热情洋溢地挥了挥手,大声喊:“却戎雌兄!” 说好的“不会有虫来扰清净”的呢?却戎内心在骂虫。 解雁行礼貌地回之以微笑,让齐诺留下熟悉房间,带着却戎走到了铁门前。 “雄子您好。”拜卡拉牵着狗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我是卢斯恩的雌侍,也是却戎的弟弟,拜卡拉。雌兄,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你嫁给了卢斯恩?”却戎眉头皱得更紧。 解雁行转头看向他,却戎立刻会意小声解释道:“雄子您是否还记得在军部对外办事处底楼,和我起冲突的那名陆军军雌,他叫宾,是卢斯恩的雌君。” 不过却戎没有说出口的是,卢斯恩之所以会娶宾,一半因为宾是高等雌虫,还有一半则出自对他的求而不得,所以故意娶同他敌对的宾为雌君恶心他,虽然根本没有恶心到……至于拜卡拉,却戎看着对方金色的眼瞳,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这样。”解雁行仔细翻找记忆库,才从最底层找到了这么一只虫。 “雄子你们是刚搬来的吗?”拜卡拉笑着问,“这里之前似乎是属于景鸣晖雄子名下……” “是的,他将这处房产赠予我了。” “……?!”这个答案显然比‘我从景鸣晖那里把房子买下来了’要令虫震惊得多,拜卡拉微微张开嘴半天没说得出话来,足以可见景鸣晖厌雄的形象到底多么深入虫心。 好半天拜卡拉才找回声音:“敢问,您的名字……还有,您是景鸣晖雄子的……?” “嗯……朋友?”解雁行笑了下,“我叫解雁行,代我向你的雄主问好。” 拜卡拉:“……” 他莫名其妙从这句话里听出来一点别样的意味,可解雁行纯良无辜的神情又完全不是那回事。再抬头看向却戎,后者也有点欲言又止的模样,非常微妙。 “好的……那,解雁行雄子再会……” “再见。” 拜卡拉一走,解雁行立刻转身看向却戎,问:“你和卢斯恩有仇?刚刚你就差指着他鼻子大骂你怎么嫁给那糟心玩意了。” 却戎发誓他把内心想法掩饰得很好,皱眉也只是非常轻微的动作,是解雁行自己敏锐善于读心就胡乱诋毁他,“卢斯恩十分擅长花言巧语,雌侍数量只多不少。拜卡拉明明有能力嫁给一名家世或许相较而言稍差的雄虫成为雌君,为什么要嫁给卢斯恩做不知道第几个雌侍?这和雌奴有什么区别?” 在若干年前,雄虫不但可以拥有一名雌君和若干雌侍,还可以拥有数不清的雌奴,雌奴没有任何权益保障,可以被雄主当物品一般肆意交换,也不需要遵循三十天律法。现如今在稍微发达些的星球上都已经明令禁止收取雌奴,只有落后的第四外环星还偷偷存在雌奴的说法。 至于混乱的第五星,则完全调转了角色,那里是雄虫的地狱。 解雁行无法回答却戎的问题,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个虫有个虫的想法。” …… 别墅内显然在他们来之前就进行了一番充足的补给,冰箱塞得满满当当,齐诺用着昂贵的厨具大展身手,制作了非常丰盛的午餐。用过午饭,解雁行躺在花园凉亭下晒着太阳昏昏欲睡;却戎则和齐诺站在一棵大树下面,谋划着怎么上去掏鸟蛋。 但景鸣晖所谓的“不会有虫来扰清净”大概完全建立在他本人凶名在外的份上,与别墅之间的距离毫无关系。拜卡拉还没走多久,就又有两名雌虫带着礼物接连按响了门铃。 纯黑发黑眸的陌生雄虫,景鸣晖的朋友,身边站的雌虫还是却戎,三者结合起来简直就是王炸,炸穿了雄虫们所谓的“贵族圈”。 一下午,来拜访的客虫络绎不绝,出自各家雄主的授意前来送乔迁礼,并邀请解雁行有空前去自家做客。到后来解雁行都有点笑麻了,虽然态度依旧春风拂面,但就愣是全在门内外交谈,一只也没请进屋。临近傍晚,甚至还有一名雄虫亲自登门拜访,来头大得却戎都愣了一下。 “我叫谢帕德·阿库勒。”雄虫道,“我的雄父是首都雄保会的会长。” 之前跟着解雁行去选择警卫员的还只是一个区的雄保会副会,权力就已经大得惊人,而面前的这位雄父是整个市的正会长…… “你好你好。”碍于权势,解雁行硬挤出最后一丝笑容,将虫引进了家。 他唱白脸,自然有会揣摩圣心的虫唱黑脸,却戎面容冷峻地立在解雁行座椅旁边,眼神凶恶得就差拿把砍刀收保护费。 好在谢帕德也不是什么傻白甜,进去刚坐下就摸出一张黑底鎏金的邀请函,开门见山道:“解雁行雄子,明日晚七点,我雄父将在格瑞戈登城堡庄园举办慈善拍卖晚宴。此次晚会所有的拍卖善款都将捐往本市的西部贫困区,以及临市的东部山区,帮助那里的孤雌虫崽生活和上学。诚邀你出席。” 虫族的市基本等于地球的国家概念,解雁行所在的首都是第三星最高领导层所在地,而五大行星之间的最高权利中心则在上行星,实行联邦制。各个星球以及各个市之间也曾有过战争,但近百年来都在和平发展,除了第五星仍旧混乱不堪频出动乱之外,其余地方已经鲜少出现战争。 “……”解雁行垂眸看着邀请函上的内容,微微一笑,“这是我的荣幸,感谢会长的盛情邀约。” 谢帕德点了点头,按开终端:“方便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解雁行自然没有理由说不,但这之后谢帕德就明显有些欲言又止,一副想走又想留的模样,看得却戎头疼,直到解雁行无奈地笑了下:“有什么话就问吧。” 谢帕德尴尬地喝了口杯中的水,这才发现齐诺送上来的竟然是热茶,他惊了一下,态度愈加端正,硬着头皮问:“雄子,你究竟为什么不愿娶君侍呢?” “你不是也没娶吗?” “……你知道我的事?”谢帕德再次感到惊讶。 “不知道,我猜的。”解雁行端起茶杯,“雄虫独自出行,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只能解释为你没有君侍。” “……我的情况和你不一样。”谢帕德摸了摸锁骨,有些羞赧。他怕解雁行追问具体是什么不一样的情况,但面前的雄虫只是笑了一下,居然没有再问,只是说:“你就说我是同性恋,只喜欢雄虫吧。” 谢帕德:“……” 谢帕德下意识往后缩了下腿。 这个动作惹得解雁行笑个不停,“行了,快回去交差吧。” 谢帕德不敢立刻拔腿就逃,因为这样太过失礼,他只能强打起精神硬撑着和解雁行又胡乱聊了五分钟,这才强颜欢笑地离开了。 他一走,快言快语的齐诺当即就问:“主虫,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当真只喜欢雄虫?” “你觉得呢?”解雁行无奈地瞥他一眼。而且说实话,他到现在仍旧连雄虫雌虫都分不清,发色明显的还好,遇到那种不浅不深的,他眼珠子看穿了也看不透。 齐诺明白自己被骗了,但他又不气馁地抛出下一个问题:“刚刚那只雄虫又为什么不娶君侍啊?我看他年纪比主虫还大,按道理都应该君侍成群了。” “阳痿。”“阳痿。”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15节 解雁行和却戎异口同声,说完却戎奇怪地看向解雁行:“你也嗅得出来?” “怎么可能?”解雁行说,“他那个年龄不娶君侍的原因本来就少,又是独自出门,不带君侍也不带保镖,还不被雌虫袭击,只能证明他身上没有任何值得雌虫垂涎的点,那还能是什么原因?阳痿呗。” 解雁行这么简单一推理,齐诺顿时觉得自己根本就没长脑子。 “阳痿的雄虫地位非常尴尬,特别是他还出生在雄保会会长的家里。”却戎说,“我记得他有三个雄虫哥哥?他是家里最不受待见的一个。” “一个家里四雄虫?!”齐诺惊讶不已,“好厉害。” “不厉害怎么做得上会长呢?” “哎,我要是能为雄主诞下一名雄虫崽就好了。”齐诺嘀嘀咕咕道,“实在不行,雌虫崽也好啊……家里的君侍一只也没怀上,雄主都快郁闷死了。” 说起怀孕,解雁行突然意识到他身后这名人高马大的雌虫似乎也具备产子能力,而且据说虫族生的还是一颗蛋,足月的婴儿会自己顶破蛋壳从里面爬出来。 解雁行想象了一下却戎怀孕的样子,又想象了一下虫体完全化六只眼睛的却戎怀孕的样子……有点怪?再想象一下……真的有点怪,再再再想象一下…… 第23章 晚上。 结束每日一次的翅膀按摩, 却戎放下袖子准备退出房间,解雁行也乐乐呵呵地收好翅膀,捧着热水准备看新下的电影。临关门前, 却戎忽然提醒道:“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 “嗯?”解雁行抬起头, “早起做什么?” “去购置出席晚宴用的正装。”却戎理所当然道, “全新的正装肯定是来不及了,明天早上先去店里量尺码, 然后让他加急把现有的正装修改成合适的尺码, 这少说要一整天的时间, 赶着它开门时间去,能在下午五点前做出来两套就不错了。” “两套?” “……”却戎疑惑地歪了下脑袋,“难道你不打算给我搞一套?就让我穿着运动服跟在你身后?” 解雁行眉眼弯了起来, 像皎洁的月亮,悬在枝头:“我们的钱够吗?” “我怎么知道。”却戎懒懒散散地靠在门框上,“钱都在你那里。” 解雁行放下热水查起了账户余额, 顺带揶揄地问:“却戎少将,你好熟练啊, 平时没少参加这些宴会吧?” 却戎没有承认, 但也没有否认,只淡淡地看着他。 很快, 解雁行对着账户的余额皱起眉头,喃喃道:“怎么这么多?”他调开转账记录,发现岚鹤说是给他还租车费,实则把租车费乘了五倍再给打回来, 尽显首富夫人本色,解雁行哭笑不得道:“这下我不止能给你我买衣服, 还能给我们的车贴个星辰暗夜紫的膜。” 却戎离开后,解雁行立刻拨通了景鸣晖的视频邀请,对方接通得很快,在悬浮屏里皱着眉看他,像是投资商在审视乙方,就是背景是杂乱的床铺,一丝不苟的精英背头此刻随意地蓬在头顶,嘴唇肿了,嘴角也破了,脖子上的吻痕遮都遮不住。 解雁行本来都在嘴边的感谢话语霎时变成了一句调笑:“这就是你那位老管家口中的‘主虫工作繁忙’?” “……”景鸣晖翻了个白眼,“有事吗?” “来谢谢你,房子很好,我很喜欢,车子很棒,我也很喜欢。” “车?” “你家小仙鹤送的。” 景鸣晖眉头蹙得更紧:“小仙鹤??” 解话音未落,通话视频那头便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岚鹤穿着睡衣出现在悬浮屏内,他一脸餍足地扑进景鸣晖怀里,双手攀住景鸣晖脖子,撒娇道:“鸣晖……叫我做什么啊……?” 景鸣晖:“……” 解雁行笑得人在颤抖。 因为景鸣晖的反应过于僵硬,岚鹤迟疑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自家雄主面前的悬浮屏不是工作报告,而是和解雁行的通话视频,他瞬间全身僵硬,飞快冲出可视区域平静心情。 “你给解雁行送了辆车?”景鸣晖转头问,岚鹤站在墙角脸红得像西红柿,强忍羞耻点点头道:“他在我旗下的公司租了两个月车,我就自作主张把车送给了他。雄主,这……” “嗯,没事,我只是了解一下。” “……那我不打扰你们交谈了。”岚鹤僵硬地离开房间,反手带上了门。 景鸣晖旋即对视频那头的雄虫怒道:“别笑了!” “不好意思,咳。”解雁行收敛笑意,“雌虫婚后大多身无分文,岚鹤名下居然一直有公司产业,你真的很喜欢他。” “知道了知道了。”全身上下嘴最硬的景鸣晖不耐烦道,“大晚上找我有什么事吗?” 解雁行正色起来:“我下午收到了来自市雄保会会长的慈善晚宴邀请,想必是搬进了你的住所的缘故。他们看着我们关系匪浅,因为你所以才临时决定邀请我。” “那个啊,”景鸣晖不甚在意地往后靠在床头,“你要去吗?” “当然去,我还没见识过虫族的慈善拍卖晚宴。”解雁行说,“我在这里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必须抓紧一切机会把一切没见识过的东西都见识一遍,才算不枉此行。” 景鸣晖笑了下:“慈善拍卖宴,你有钱买吗?或者,你有东西卖吗?” “我堂堂华夏儿女,还能掏不出点东西骗外星人?” 景鸣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词汇了,笑容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怀念,“所以你打算大展身手?” “当然——不,我什么也不打算做。一名两个月后会突然消失的雄虫,起那么高的调做什么?” “……行吧。我明天也会去,还得大出血一把,起个极高的调。毕竟是会长的面子,不得不给。” “哈哈……” 两人又闲聊几句,解雁行忽然好奇地问:“其余穿来虫星的地球人,你有接触过吗?” “见过几个,接触不多。”景鸣晖说,“……有个很特别的,她是个女人。” “女人?……她穿成了雄虫还是雌虫?” “特别就特别在这里,她也穿成了雄虫。并且长相和在地球上的时候几乎没有差别。” 解雁行明白了,大叼萌妹。 他想了想,突然不怀好意地问:“你不是说你是彻头彻尾的异性恋吗?当初为什么不去找这个妹妹?” 景鸣晖嘴唇一抿,眼神里满是:那种蠢货,我才看不上。 “……”解雁行终于清楚地意识到,景鸣晖这个人并不是厌雄或者厌雌的问题,他还厌人—— 他根本就是除他以外芸芸众生皆傻逼。 第二天一早,解雁行就被齐诺惊天地泣鬼神的拍门声叫醒:“起床啦主虫!衣服尺寸量完还得去做造型,你今天行程很满的!” 解雁行睡眼惺忪地出现在早餐桌上,被塞了一碗豆浆和一根油条,非常贴合他的中国胃,他不得不赞叹一句齐诺厨艺了得。却戎就坐在他对面,闻言轻哼了一声:“远不如我……哥。” “你还有哥哥?” 却戎奇怪地瞥他一眼:“我当然有。我的雄父有十三任君侍。” “……”解雁行噎了一下,“十三??” “死了六个。”却戎无所谓地说,“快点吃,我先去车库倒车了。” “去哪家店买衣服,已经决定好了吗?” “安心跟着我走就行了。”却戎默默在心中接了一句:你这只不知道什么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乡土雄虫。 如果让解雁行知道却戎这么腹诽他,他一定很不服气。但当他站在定制服装店里的时候,那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好奇的模样,真的活脱脱一只没见识的乡土村虫。 “……为什么都是低领装?”看着眼前一排清一色的露肩衬衫和外套,解雁行费解不已。 导购员微笑着说:“雄子,这当然是为了将您美丽的虫纹展示出来。” 展示什么?展示我的抑制贴有多新潮?“……不,我怕冷,帮我把领口缝起来,缝到脖子。” “好的。” 却戎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又给解雁行的属性叠加了buff——格外保守的乡村土虫。 量完尺寸,解雁行回头看向已经将休息区点心席卷一空的饿兽:“款式选好了吗?……你不量尺码?” 却戎随手点了一件早就看中的黑色套装,“我在这里有数据。” “果然曾经是大少爷。”解雁行笑着说。 “……”却戎沉默了一下,摇摇头,“和家庭无关,我在军部的工资很高,光是第五星西太空剿匪那一战,就给了我五百万的奖金。” 怪不得雄虫们都爱娶高阶军雌,这收入确实很让人心动…… 回家之后,解雁行收到了谢帕德的通讯邀请,从声音来听,这虫已经完全消化了解雁行的同性恋宣言,一本正经地向他再次确认了宴会的相关事宜。解雁行笑着跟他说了两句,谢帕德应声道:“很期待你的出席。” 二次确认,是不是太郑重了?解雁行疑惑地想。 睡过午觉,却戎又载着解雁行去另一个高档会所做发型。前台接待员是个未被标记的亚雌新虫,见到解雁行的瞬间当即走不动路,说话都在磕磕巴巴,等解雁行靠近台面签字的时候,他直接双腿酸软地坐到椅子上,面红耳赤眼神发直。而在大厅等待预约好的首席造型师的几分钟内,就连同样来消费的雌性客虫都忍不住在解雁行周围各种假装徘徊,最后直接示好求联系方式。 虽然雄虫素非常稳定并没有泄露,却戎也解释了再好的抑制贴也不可能完全抑制雄虫素,亚雌失态是你们靠得太近的缘故,解雁行还是为求稳妥躲进厕所里重新佩戴了新的抑制贴。他走到水池旁一边洗手,一边问立在门外的却戎:“我卤一发能不能解决嗅起来‘精气饱满’的问题?” 却戎:“……” “恐怕不行。”却戎声音越来越轻,“按你目前的气味……可能要一连卤十次。” 解雁行:“……”那人不得卤废了。 * 却戎推荐的造型师手艺自然没得说,两个小时后,解雁行的黑发烫过一遍,又精心梳了乱而有序的发型,还给他向来缺点血色的嘴唇补了点红,至于其余地方,化妆师说都没什么好化的,最多稍微修了下眉。 定制的正装也恰在此刻送了过来,解雁行换好衣服,出门恰好撞上也换完了衣服急忙来寻他的却戎——雌虫总是自然垂下的银发此刻梳了半边至脑后,剩下的也都做了定型,看似随意蓬松,但每一根都有讲究。金眸深沉地注视着他,衬衫领口解开,总体就呈现一个狂字,像个桀骜不羁的浪荡公子。 解雁行朝他笑了下,当真的唇红齿白,黑眸里笑意盈盈,像被仙人闲时打乱的一湖清泉,无端自起涟漪。精心打理过的黑发和白色修身正装让他看起来无比尊贵骄矜,肩宽腿长,衬衫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端,浓浓的禁欲感反而让人很想撕破他外表的温雅随和,一探究竟。一枚小小的金色羽毛领夹点缀在胸口,整个人仿佛就是天生的贵族。 “挺帅的吗,却戎少将。”解雁行笑意不减。 却戎喉结微动,张了张嘴,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沉默而坚定地站到了解雁行身后,宛若无言的骑士,守卫着他的王。 格瑞戈登城堡庄园坐落于首都西南郊区,平时虫迹罕至,今日夜里却是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一辆又一辆的豪车接连不断驶入大门,四处皆是谈笑的虫声。数队训练有素的军部护卫队巡逻严密,将这里防护得滴水不漏。 再三查验过入场函,大门执勤人员终于将解雁行这只陌生雄虫放进庄园内。却戎此刻十分感激因为后座雄虫过于特别的长相吸引了门卫大部分注意力,从而忽略了开车的他,不然一旦发现车内的司机是曾经犯下弑雄罪的却戎,盘问检查的时间少说还得再延长一倍。 虽然他的身份暴露是早晚的事——因为每一辆入场车辆都会在城堡的正门口停下,无数媒体举着长枪短炮,对准了车中走下来的主角,接着这些参加晚宴的虫就会在明亮的聚光灯和拍照声中,踏着脚下的红地毯,宛若当红明星一般徐步进入城堡内部。 “不想在公众媒体下露脸?”从后视镜里,解雁行看到却戎有些烦躁的表情,“正好,我也不想,能让他们不要拍摄吗?” 却戎抬手打开手套箱,从里面摸出两只半截面具,没有花哨五彩的羽毛配饰,就只是简简单单的黑白两色金属面具,周边雕刻着一些精细的纹路,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好的,“戴上这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拒绝媒体拍摄照片。” 解雁行选了黑色的那只,“他们会乖乖听话吗?” “雌虫不行,但雄虫的话他们一定听。”却戎单手将白色半截面具扣在上半脸,“不然雄保会会以侵犯雄虫权利为由,把他们告到倾家荡产。” “呵呵……”解雁行戴好面具,“雄虫身份还真是好用啊。” 短暂的交流过后,这辆新贴了闷骚的星辰暗夜紫膜的飞车平稳停在城堡入口的正中央,却戎低头下车,伸手理了理领带和西服下摆,中途又将车钥匙随性地抛给前来接替他停车的车童。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16节 陌生又英俊高大的雌虫吸引了所有媒体的注意力,只可惜他脸上的半截面具彰示着拒绝入镜的默认规则,媒体们悻悻地放下了摄像。只有角落里几个渴望热门的小媒体还举着相机,想着如果只是雌虫的话,偷偷流泄出两张照片也不会出什么事。 但很快,他们的小聪明就被无情打碎。却戎不疾不徐地从车后绕了半圈,走到左侧后座边,恭敬地为车内的虫打开了车门。 一条被修身西裤包裹着的长腿迈出,白色皮鞋点在柔软的红地毯上,下一秒,解雁行弯腰从车内站起,一头深黑的短发立刻将现场气氛直接推到了高潮,在场媒体们的抽气声接连不断,他们呆呆地捧着自己吃饭的家伙,看着这名身材高挑的雄虫唇角噙着得体的微笑,偶然侧身的角度,露出面具下的双眸,与发丝一样也黑得纯粹,仿佛仲夏夜的星空,深邃如黑色的海洋,又如不可见底的深渊。 “又是黑发雄子,今天怎么回事?”“这次是景鸣晖雄子吗?”“不,不是,他身边站着的肯定不是岚鹤。”“这是谁?还有哪位雄子是黑发?”“刚刚不是已经进去了一个黑发雄子?”“为什么要戴面具啊……”“他怎么不把虫纹亮出来?想看他的虫纹……” 如此这般的窃窃私语接连不绝,却戎想着幸亏出席宴会的每只雌虫都强行要求佩戴最低为普通级别的阻断贴,不然解雁行的雄虫素随便泄露一点,得疯掉一大片。 被无数名雌虫用热切而疯狂的眼神注视着,解雁行半点不曾怯场,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些虫没有恶意,只是雌虫对雄虫天生的迷恋和追捧。即便有,他身后的雌虫也会以无比强悍的实力保护好他。 谢帕德似乎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解雁行一出现,他立刻从角落里走出来,侧身向他做出礼貌邀请的手势。 围观的雄虫们顿时更加兴奋,这名黑发雄虫居然还和会长家的小雄子有关系? “久等了。”解雁行客气道,谢帕德立刻摇头:“没有,您的座位在c19,请跟我来。” 宴会主场是极为宽敞的一楼正厅,最前方是拍卖主舞台,拍卖还未开始,现在上面站着一名雌虫正在轻吟悠扬的歌曲,还有数名雌虫给他伴舞。厅堂四周摆满座椅,两虫一桌,桌上有举号牌和些许瓜果点心,中央则是空旷的取餐点,侍者端着饮料穿梭在虫群中,穿着整洁的虫们一边取走一小块还不够塞牙缝的精致点心,一边和身旁熟悉或陌生的虫交谈。 总之就是一场交际为主,捐款为辅,吃饭根本不重要的晚宴。 “苦了你了。”解雁行忽然小声对却戎说,后者给他一道疑惑的眼神,解雁行笑着说:“你不是还饿着肚子吗,我看你敞开了吃能吃下一头牛。” 却戎:“……” 却戎冷脸道:“你未免太小看了我的职业素养,在这场宴会中,从头至尾我都不会吃一点东西,喝半口水。” 解雁行笑起来,笑声像冬日清晨的朝阳,融化了露珠,溅在深潭中。谢帕德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引领入座之后,谢帕德没有多留,很快就欠身离开,毕竟作为主办方的他事务实在繁忙。解雁行坐在座位上看了眼隔壁位置的名帖,并不是景鸣晖,而是一个陌生的名字——韩霂。 典型的中国姓名吸引了解雁行的注意力,他微微皱眉,打开地球人联系通讯录,自上往下翻,很快居然还真的找到了这个名字,不过对方并不久住在第三行星,而是第二星的常驻民。 却戎见解雁行勾起了一个饶有兴致的笑,有些莫名其妙,倾身问:“需要去取一些酒水饮料吗?” “水……”解雁行正要回答,忽然一阵笑声由远至近,打断了他的话语,他和却戎同时抬起头,就见一名黑发雄虫左拥右抱,各搂着一名英俊或美艳的雌虫,领口大敞的衬衫将他鲜艳的虫纹完全暴露在外面,一行虫有说有笑地朝他们所在方位走过来。 除了怀中的两位之外,雄虫身后还跟着两名雌虫,外貌都十分惹眼,温顺地为雄虫拿着外套、餐盘和酒杯,眼底满是爱慕与满足。 见到解雁行的发色,雄虫明显愣了一下,接着双眸眯起,了然地哦一声:“你也是?” 第24章 “韩霂先生?”解雁行用上了所谓的‘方言’, 韩霂立刻心领神会,眉开眼笑地松开怀中两名美虫,把座椅拉到解雁行身边坐下:“你叫什么, 什么时候来的?” “解雁行,一个月前。” “哦哦, ”韩霂余光注意到站在解雁行背后沉默冷淡如雕塑的却戎, 目光在对方饱满的胸肌、劲瘦的腰腹以及紧实的大腿之间流连,随后暧昧地挑了下眉, “哟, 极品啊, 你雌侍?” 解雁行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却戎,那双异色的眼瞳也恰在此时垂下,对上他的视线。 “不是, ”解雁行回身笑道,“他是我的警卫。” “哦?”韩霂发出了感兴趣的声音,离他最近的一名金色长发亚雌立刻嗔怒地锤了下他的肩膀, “雄主,您又看上别的雌虫了?吃得消吗, 留点精力给我们啦……” “吃不吃得消你不知道?”韩霂搂住亚雌的腰, 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顺带也瞥了眼愈发面无表情的却戎:“再说这只虫一看就很难搞, 我不喜欢死乞白赖地追虫,我就喜欢你们这样主动送到嘴巴里的……” “讨厌……” “咳。”解雁行抬手抵在唇边轻咳一声,“韩霂,看来你在这里的日子过得……不错?” “还好……吧。”韩霂挑了下眉, 松开搂着亚雌的手。他朝身边的四只雌虫挥了挥,后者立刻会意, 退到听不见对话的安全距离。解雁行知道他这是有私密的话要说,便也给了却戎一个眼神,却戎点了下头,默默退到比那四只雌虫远得多的地方,只确保解雁行始终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其他虫一走,韩霂立刻兴奋地说:“这个世界以及这个雄虫的身份,简直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这个鬼地方,不,神仙地方,联邦政府哭着喊着求我造蛋生子,非常鼓励生育,那我自然是积极响应星球政策,生得越多奖得越多。” “开始我罪恶感还挺重,每天躺在家里等伺候,啥事不干,只等吃饭,这不整个一软饭男吗?但随着我对虫族这个种族了解的深入,我发现,人家这种族还就需要我这样的人才……哈哈哈,不对,是虫才。” “雌虫要的其实就是一点雄虫素。真搞不懂有些个把自己雄虫素当成金子一样吝啬的雄虫,没必要,真的没必要。雌侍养着你为了什么?还能真以为你本人多么清新脱俗吗?不就是为了雄虫素吗?那我当然愿意给啊,要多少给多少,一点雄虫素而已,凭什么不满足?” “一我只管吃好喝好积极陪雌虫生孩子,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回报。外面的雌虫都快羡慕死我的雌侍们了,雄保会还来给我发锦旗,说我是雄虫勤奋标兵。” “我现在也不用工作,偶尔出门做做慈善。”韩霂后仰靠在椅背上,露出一个暗示性的笑。他抬脚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西装裤因为这个动作往上缩,露出了一截被袜子包裹住的脚踝。解雁行下意识垂眸看了一眼,又状若无意地侧脸看向不远处却戎的脚踝,很可惜,这一回雌虫的西服裤子足够合身,笔直妥帖地垂在皮鞋上,严严实实挡住了足踝。 虽然解雁行从始至终充当一个聆听者,但此刻还是摇了摇头,无奈地问:“可是这样不会很空虚吗?或许,还是要找一些精神寄托……” “嗯,你说的也有一丝道理……”韩霂摸摸下巴,“所以我近段时间把旅游当作自己的爱好,想要游遍这虫星的大好河山。” “这也是我的想法。”解雁行笑起来,韩霂当即给他推荐了几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强烈推荐他有空去玩,最好能在附近住上十天半个月,彻底感受当地的风俗习惯。 “游完五大星之后,我就可以写一篇游记。”韩霂挑眉道:“我本人感觉肯定能火,我的文笔还不错的哦。到时候我的名字就能响彻寰宇,大大给我们地球人长脸。” 解雁行笑意更深,点点头道:“肯定能行。” 韩霂知道他是在说客气话,便不怀好意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肯定行?你又没见过我写的东西,说不定我的文笔只是天天在朋友圈发小作文练的呢?” “我夜观天象,繁星跟我说你一定行。”解雁行也同他开玩笑。停顿一下,他好奇问:“方便问一下,你有孩子了吗?” “说到这个……”韩霂露出个纳闷的表情,“虫族的生育率确实非常不行,怪不得是一个崇尚繁衍的种族。不过据说三十五岁之前能有蛋的虫也少之又少,问题不大……我也不急这些,年轻也不想带娃,出来旅旅游,看看虫文风景,享受美好生活。对了,过几天我就回第二星了,交换下联系方式,到时候我给你寄点第二星的特产。” 讲到这里,韩霂忽然想起什么,笑了下:“你呢?有雌君吗,和他的关系和谐吗?我看你身体素质也不算太弱的样子,应该是和谐的吧……” 他这种情况哪里有和不和谐的说法,解雁行好笑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君侍。” “不应该啊?是不是太害羞了?没关系的,娶一个回家会让生活方便很多。” 解雁行摇摇头,坚定地回绝:“情感上我还是更偏爱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且我的情况比较特殊,最好还是一个都不要。” 韩霂还挺喜欢这个温柔英俊,愿意倾听他絮叨的地球同类,见寒暄的差不多了,拍拍解雁行的肩膀道:“行吧,那也别在这儿傻坐着了,跟哥去里面转转,好些漂亮单身雌虫呢。不想娶回家的话就别标记,其他都可以。别觉得是我们占便宜,在这里,这种行为得到便宜的是雌虫,我们才是吃亏的那个。” 说着他便招呼起四名雌虫跟班,留下其中三名在座位附近休息,只让一名外表俊朗沉稳的浅金短发雌虫跟着他。解雁行想了想,也跟着起身,虽然不想去‘吃亏’,但毕竟来都来了,总不能一直这么无聊地干坐着,随韩霂去见识一下虫族之间的交际方式也好。 他一动,却戎立刻也跟着动。 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却戎身后传来,带着不确定的口吻:“却戎?” 却戎眉头一皱,没有立刻转身,目光依旧留意着解雁行,等到确认对方回了视线,而且此刻站着不动准备等他过去了再离开,随后才快速回身望向来者。两米开外,他看到了一名棕色发的雄虫,以及三名众星拱月般围着他的雌虫。 “……陶。” 听到熟悉的声音,即使隔着面具棕发雄虫也彻底确认了却戎的身份,他的神情更加严肃:“你应该叫我雄长。却戎,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和你有关系吗?”却戎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沉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别走,你这家伙怎么偷溜进来的?戴着面具猥猥琐琐,你又想做什么!”陶身边的一只雌虫突然气势汹汹地站出来,一把拽住了却戎的衣袖,“就是因为你的关系,害得家里虫受你牵连名声尽毁,我和雌弟都被退婚,到现在都还嫁不出去。你怎么还有脸出现的,我要叫护卫把你赶出去!” 却戎不耐烦地甩开他,“杜文,唯一肯娶你的那只雄虫五百多斤,上厕所都得靠虫撩开七八层的肥肉把尿壶塞进去,我还算救你于苦海。” 说着他就头也不回地往解雁行那边走,懒得搭理这群同雄异雌关系淡薄的兄弟。 杜文没想到却戎嘴这么毒,当众戳他的软肋,气得面红耳赤,咬牙切齿地拽起右手边的另一只长发雌虫就要追上去,但长发雌虫却流露出了不情愿的意思,小声劝慰道:“雌兄,算了,其实当初我本来就不太愿意嫁,如果找不到合适的雄虫,单身也挺好的……” “你个没出息的家伙!”杜文狠狠打了下雌弟的后脑,快步跟到却戎身后,嘴里谩骂不止:“你别跑!该死的臭虫……有本事你……” 他的话语忽然一顿,因为发现却戎徐徐停下脚步,接着侧身让开,站到了一虫的身旁。杜文抬起头,看到了一张上半部分隐在面具后方的脸,但仅从弧度精致的下巴和含笑红润的双唇就可以推出,这张脸的全貌一定格外俊逸出尘,更别说面具下还有一对黑似宝石的眼睛。他一瞬间就愣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怎么了?这位是……”解雁行扭头问却戎,后者嫌麻烦地避开视线,道:“不用管他,脑子不太好使的精神病。” 解雁行还未说话,一旁的韩霂反而先笑起来:“噢哟,雁行,你家保镖挺有个性啊。” “雄,雄子!”杜文张开嘴,吐出颤音,“我叫杜文……是伽蓝家族排行第六的雌虫。” 韩霂再次为解雁行代言:“珈蓝家族?抱歉哦,我是第二星的虫,对第三星上的家族了解不深。” 杜文这才看到这里居然站着两名黑发雄虫,都是极品,不过非要说“美味”程度,白色正装遮住虫纹的雄虫明显更胜一筹,他羞涩道:“我们家族雄父现共有七名君侍,十三名兄弟,其中有两名雄虫。” “那是子嗣兴旺的大家族了。”韩霂摸摸下巴,表面还算客气,但实则对眼前虫兴趣缺缺,只想让他赶紧离开,别妨碍他去寻觅自己的第九名雌侍。 “雌兄……”长发弟弟也焦急地追了过来,同杜文的反应一样,他在看到解雁行的一瞬间呆在原地,瞳孔放大,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不见,眼底只剩下这一名黑发雄虫,仿若看到了不许凡虫窥探容颜的神祗。 韩霂也时常享受这种被雌虫注目的待遇,只是没想到今天居然有一个更出众的国人,把他也给比了下去。不过他心态乐观,完全没有落差感,只有种我们地球人真特么争气的畅快。 很快,陶也追了过来,他以为按照杜文的脾气应该已经和却戎吵得不可开交了才对,可等到离近才发现,杜文和弟弟呆呆傻傻地望着一只虫发呆,而对方正在和却戎说话。 “伽蓝是……?” “一个糟老头。”却戎不耐烦地说。 “却戎,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雄父?”陶顿时面露不睦,忍着怒火道:“这位雄子你好,你身边的这名雌虫是我的雌弟,如果他的行为给你产生了不便,还望谅解,我回去会教训他。” 第25章 “……?”解雁行左看右看, 作为一个不明就里的局外人,决定在别虫的家事面前沉默。 陶立刻又将视线落在却戎身上,严肃道:“宴会结束你跟我回家宅, 别以为雄父不管你,你就能无法无天……” 却戎瞥了解雁行一眼, 见対方果然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本来被陶的自以为是勾起的怒意反而熄灭不少,隐隐作痒的拳头藏在身后, 只轻哼了一声:“上次踹你那脚是不是不够疼, 还想讨打?” “你——”陶上前一步抬手就要给却戎一巴掌, 但后者怎么可能让他如愿,随便攥住陶的手腕,再反向一拧。随着陶的一声痛呼, 解雁行也恰在此刻出声解围:“不好意思,这位雄子,却戎目前担任我的贴身警卫一职, 恐怕暂时不能和你回去。” 却戎见好就收,松开手站到了解雁行的侧后方。既然解雁行愿意为他出声, 他也乐得把矛盾转移过去, 毕竟雄虫解决问题总是比雌虫方便许多。他只需要扮演好一名骁勇又忠诚的骑士,谁来咬谁, 但非常愿意听命于自己的主虫,这样他攻击陶的行为就从伤害雄虫变成了忠心护主。 沉浸于美色的杜文思维停滞,理解话意也慢了半拍,直到解雁行温和性感的嗓音在脑子里转了三圈才勉强听懂, 随后他猛地回神,惊吼道:“警卫?” 他的声音太大, 吸引了附近不少虫子的目光。陶给了他一记眼刀,也难以置信地问解雁行:“雄子,你是说,却戎是你的警卫?这是你们私下的行为吗,你是不是……被他骗了?” “没有,我们签署了雄保会盖章的三方合同,中央军部也下发了红头文件。”解雁行笑着说,“合法合规。” 陶差点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惹怒雄保会被整了,但念及宴会是由市雄保会会长举办,硬生生地忍住。 “雄子,您怎么可以找他做警卫?”杜文着急道,“他有犯罪前科,藐视律法……如果您需要保护,可以到我们家来,很大,也非常安全……” 长发雌弟见他越说越离谱,赶紧扯扯杜文的袖子让他注意一点,但杜文哪还管得了这些,甩开他的手越说越激动:“雄子,我也可以保护您,我还可以给您洗衣做饭,您需要什么,我都可以……” 他脸色潮红,仿佛已经沉浸在美好的未来当中,语速越说越快,随后突然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出现明显一羊,被他羞耻地拿手臂挡住。 陶又气又耻地闭上了眼睛,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长发雌弟慌张地看了眼解雁行,见雄虫惊讶地后退半步,知道他们家的雌虫给対方的初印象一定很糟糕,他本就遥不可及的梦更是破碎得彻底,只能难受又无奈地去搀扶杜文。 雌虫瘫软在地的那一刻,解雁行下意识摸着锁骨处后退了半步,却戎注意到这一点,立刻凑到他耳边道:“你的雄虫素没有紊乱,更何况他还贴着阻断贴。是他自己太激动,意淫过度,自己把自己的易感期逼出来了。” “……是吗,”解雁行微微松口气,“那就好。” 没想到这一点小小的骚乱都惊动了谢帕德,他到来的速度非常快,还带来了两名宴会的服务虫员,他们贴心地给杜文准备了遮挡的围布,并且带他去楼上休息区更换衣物。长发雌弟羞着脸跟随同去,陶也觉得没什么留下来的必要,深深看了却戎一眼,领着他始终沉默不语的雌君离开了。 “给你们带来麻烦了。”谢帕德朝解雁行点了下头,“拍卖马上开始,请二位雄子尽快回到座位上。”说罢,他又匆匆离开。 看了一整场好戏的韩霂倒也不觉得扫兴,乐呵呵地回座位坐好,又和解雁行用“加密通讯”聊起了见闻,还交换了联系方式。 大约一刻钟后,歌手和舞者退去,整个会场灯光暗下,主持虫正式登场。开场白,介绍主办方,表明拍卖的意义以及善款去向,雄保会会长上台讲话等等一系列流程有序进行,直到韩霂打了个哈欠,拍卖会才正式开始。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17节 昏暗的环境下,解雁行听到了非常轻微的衣服摩擦声,韩霂的一名雌侍忽然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旁,半跪在座椅边,用气音询问:“雄主,感到无聊了吗,要不要我为你做一点有趣的事情?” 解雁行疑惑地小幅度侧过脸,想看这名雌侍要和他的雄主做什么有趣的事情,但紧接着他就听到一道清晰的声音,雌侍单手撩起颊边的长发,挺直腰杆,但低下了头。 解雁行:“……” 韩霂虽然対自家雌侍的提议很心动,但毕竟今日有老乡在场,还是要注意一下影响。他轻咳一声,拿手掌挡住了雌侍的脸,在他下巴上逗猫一样搔了搔,“不用了,回去再说。” 雌侍被拒绝了倒也没有多少羞耻的情绪,只不满地哼一声,带着绕的嗓音像蝎子的尾勾一样,挠在了最羊的地方,缠得韩霂恨不得将他。等雌侍回原位站着之后,韩霂有点心虚地看了解雁行一眼,发现対方注意力全放在了主舞台中央,发现他的视线之后还投来了疑惑的眼神。 但总觉得対方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本次慈善拍卖总共三十件拍品。有艺术品例如花瓶、金饰和字画,也有飞车和很特别的车牌号,最有趣的还有某某即将成年的高等雄虫的蛋壳碎片,居然在几位有钱虫家的雌虫竞相抬价下,拍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情况虽然离谱,但这些善款终将流向需要帮助的幼虫,也算是好事一件。 景鸣晖实实在在地出了一把血。最后一件拍品是一颗天然的黑色钻石项链,色泽诱人,精美罕见,光是介绍它的历史就花费了十分钟的时间,更别提虫族以深色为尊,最后的起拍价为500万星币。 财大气粗的景鸣晖第一次喊价就直接在后面加了一个零。 也有虫和他竞拍,但谁能受得住这位全球首富直接添一位数的叫价法,很快,这颗宝石就以6亿成交价被景鸣晖收入囊中。 司仪在聚光灯和万众瞩目的视线里将项链托盘交付在b区首位就座的景鸣晖,后者神情冷淡地在拍卖合同上签下名字,终端直接划账,然后取走项链,朝身后勾了勾手,岚鹤从阴影中俯下身,还没等他开口询问什么事情,这枚价值六亿的项链就挂在了他的颈项上。 “哇哦。”韩霂跟着其余虫子鼓起了掌,“典型的霸总爽文男主了这是。” “那你呢?”解雁行笑着问,韩霂也给他一个笑:“种马文男主。” “那我呢?” “……嗯,”韩霂被难住了,“不好总结,这个问题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拍卖结束,雄保会会长阿库勒再次出面发表了一番感谢宣言,然后宣布宴席开场,接下来还有精彩演出,请了明星来演出云云。大厅中央餐车上的点心全部更换成正餐,供餐会的虫族任意享用。 韩霂让自家雌侍随意行动,自己也打算去寻觅他的第九名雌侍。这次解雁行并不打算参与,虽然先前艾达明确表示他的雄虫素紊乱已经随着觉醒走向稳定,但因为出现了杜文在他面前瘫倒的事件,虽然和他的雄虫素无关,但解雁行还是心有余悸,来参加宴会本就是存了些许的侥幸心理,稳妥起见,还是不要乱蹿了。 可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魅力,没过一会,邻座的一名雌虫忽然走过来,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一番,大致就是什么家族的第几名雌虫,家里有多少雄虫,自己是什么学历、职位。 就很耽误解雁行听相声。 好在大家族的雌虫们都非常讲礼节风度,被婉言拒绝之后虽然遗憾但并不纠缠。但这样连续被打扰也让人无奈的,解雁行看了看台上的饮品,都是冰凉的酒水,他抬头在周围扫视,很快就找到一名恭候多时的服务虫:“麻烦给我拿一杯热水。” 服务虫快速点头,离开之前下意识看了解雁行身后的却戎一眼,又连忙垂眸离开。 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却戎何其敏锐,正好景鸣晖带着岚鹤在这时来找解雁行说话,他借故离开,双目变为黑底竖瞳,追着那名服务虫的气味和痕迹一路追寻,远远地在一个避开监控的角落里发现了他的踪影。 他端着一个托盘,盘子中央是一杯热水,而他的身边站着一名黑色条纹礼服的雌虫,正皱着眉说些什么,两虫隐蔽地交换了什么东西,接着快速分别。 却戎认识这名黑条纹雌虫,克里普,是刚刚解雁行的搭讪者之一,家庭背景强大,雌父是学院副院长不说,他的雄父极其罕见的是中央军高官,声名在外,军中爱慕者无数。更重要的是,这虫在学院的时候和却戎有过节,产生过节的原因也很诡异——宾和却戎不対付好歹还是因为两虫同为高等军雌,经常互殴所以互相看不顺眼,而黑条纹雌虫则纯粹是因为却戎拒绝了他雄长卢斯恩的求爱,所以单方面将却戎拉进了敌対列表,带头搞小团体排挤却戎。 ——你知道你拒绝了谁吗?你拒绝了天神的爱。大概就是这种令虫无语凝噎的画风。 克里普対此还非常理直气壮,他认为却戎拒绝他的雄长,很可能会害得脆弱如菟丝子一般的卢斯恩抑郁痛苦,从而雄虫素衰竭,调理不好的话严重者甚至可能导致死亡,所以却戎拒绝示爱的这个行为约等于——弑雄。 事实上,雄虫是脆弱容易出现心理问题,但绝対没有这么脆弱,被拒绝一下就能要死要活。雄虫素短暂发生干涸情况,只要及时调整,也很快就能恢复。一旦碰到哪只雄虫天天把抑郁挂在嘴边上,那他一定是装的,实际上心理素质比谁都强悍,脸皮厚得要死。 却戎知道自己被针対的原因之后也没対克里普客气,逮着训练机会就揍他,还抓住他欺凌舍友的小辫子,剥了他靠后门取得的学生会干部职务。当初却戎因弑雄罪处于审判期的时候,克里普幸灾乐祸地在星网上列举了一系列他学生期间就“作奸犯科、飞扬跋扈、徇私枉法”的罪证,其中就包括却戎対待雄虫(即他的雄长卢斯恩)十分残忍(即指直白拒绝了追求),从那时就已经有了弑雄的潜在犯罪心理,在法庭上还成了攻讦却戎的工具。 克里普和服务虫分别后,后者整整衣服,做贼心虚地左右看了看,随后动作端庄地从角落里走出,托盘里摆着一杯下了药的热水,这就要给某位可怜无知的雄虫送过去。 至此,却戎也迅速没入虫群之中,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解雁行身后。 既然警卫归位,公务繁忙的景鸣晖使命达成礼貌告辞。几乎他前脚刚走,服务虫后脚就来到解雁行的身边,“您好,您的热水。” “谢谢。”解雁行将水杯拿在手中,却戎面无表情地看着服务虫规矩地退到一边但眼睛仍旧多次瞥向解雁行,观察雄虫的行为。他还看到黑条纹外套的克里普出现在不远处,焦急又期待地远眺着解雁行的动作。 而対于这一切,解雁行都毫无察觉。 他低头感受了一下杯面氤氲的热气,将下唇抵在了杯沿。 第26章 “主虫。”却戎忽然伸手压住了解雁行的杯子, “水太烫了,还是等会再喝吧。” 解雁行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却戎, 深黑的眼瞳直直対上他的眼睛,明亮的灯光给这抹纯粹的黑点缀上一丝宝石般的色泽, 让却戎莫名想起了被景鸣晖拍走的黑钻石。 黑钻价值六亿, 而他眼前的这两枚,有市无价。 一人一虫安静地対视, 突然, 解雁行面色染上薄怒, 厉声道:“水温到底怎么样难道我不清楚吗?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说着,他重重地将玻璃杯在桌子上一砸,恰能入口的热水顿时水花四溅。 把逛累了, 回座位休息的韩霂的雌侍之一都吓了一跳。 却戎为解雁行这突如其来又不符合性格的怒气诧异了一瞬,没有作声,只低着头立在原地等待, 没过一会就见解雁行斜着眼朝他勾了勾食指,他连忙附耳过去, 听到雄虫带笑的声音:“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嗯?刚才离开是去跟踪那名服务员了?……为什么非得看戏看到热水都快贴到我唇边的时候?” “……”小心思被戳穿的却戎已经见怪不怪,如实道:“因为你总是很聪明, 总是能洞察一切,我想看看这次你能否发现水杯里的异常。” “我再聪明我也不是神仙。”解雁行敲了下却戎的脑袋,“小心眼的家伙,还见不得有虫比你聪明了。” 他没有追究谁下的药, 没有得逞,也没有证据, 深究的话只会是自寻烦恼。解雁行今日已经玩得尽兴,打算再坐一会就打道回府,但不知道是不是没喝到热水的原因,没过一分钟他突然开始胸闷气短,头也晕了起来,从症状出现到反应严重仅仅数十秒的时间,来势汹汹。 “却戎……我不舒服。”解雁行一把抓住了却戎的手腕,雌虫连忙关切地扶住他的身体,“怎么回事?”难道下在热水里的药还能通过皮肤接触起药效?关键解雁行还只是手背碰到了三四滴,他从未听说过有这么强效的药效。 “喘不上气。”解雁行单手扯开了领带,又无力地拨着纽扣。 “应该是正常的觉醒不适反应。”却戎松了口气,他将解雁行从座位上扶起来,让対方一只胳膊搂着他肩膀,全身力气都靠在他身上,“现在坐车你只会更晕……我先带你找个通风的地方休息下吧。” 解雁行没说话,却戎自当是默认了。 他搂着人往出口的方向走,还没前进两步谢帕德就再次出现,他看了眼半垂着头大口喘息的解雁行,目光落在対方不停扯着领口纽扣却怎么也解不开的手上,眉头紧锁问:“发生什么了?他这是……” “主虫身体不适。”却戎言简意赅,“麻烦您找一间无虫的休息室,尽量偏一点,要通风好的。” “跟我来。”谢帕德迅速转身在前方带路,几个弯之后他们站到了电梯里。谢帕德本来要去按第五层,但忽然想到什么……一名雄虫意识模糊,喘息不止,而搂着他的那名雌虫年轻气盛,身强体壮。要一间无虫的休息室能理解,但还要偏远的是什么意思? 孤雄寡雌独处一室,雌虫还并非雄虫的君侍……谢帕德心思一转,按下了三层,也有空房间,但不至于太偏,雄虫若是呼救能及时找到虫…… “这里。”谢帕德用万能密钥打开了一间黑暗的房间,打开灯,简单的会客室配置,两排沙发一张桌子,关键是有一个巨大而宽敞的阳台。 却戎立刻将解雁行扶至沙发躺下,取下他的半截面具,又起身打开了阳台的门,外界是空旷的花园,空无一虫,只有郁郁葱葱的树木,清冽的冷风瞬间灌入,带着青草叶的气息,吹得窗帘大肆飞舞,也吹散了宴会中挥之不去的闷热与酒气。却戎回头问谢帕德:“雄子,您这儿有毯子吗?还需要喝的热水。” 谢帕德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皱着眉看向紧闭双眼的解雁行。 “……”却戎等了几秒还见虫没有动静,再看谢帕德略带防备的眼神,可算対上了他的脑回路,没好气道:“我和他住在一起,要打他的主意家里不行吗?非要在这?” 谢帕德:“……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还要再解释,但耳边一声轻唤打断了他,解雁行费力地半睁开眼,咬牙道:“却戎……出去……别让虫进来。” 雄虫衬衫最上方的三颗扣子已经解开,白色抑制贴的边角,红似滴血的虫纹狰狞地爬出了几处纹路,仿佛恶魔在地狱伸出了触角,在耳边低声絮语,勾动尖尾引诱着堕落。却戎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可不想在这种场合下失态,二话不说直接反身冲出了门。 谢帕德的动作比他慢了不止半拍,直到解雁行的目光缓缓挪过来。闷热、窒息和头晕目眩让解雁行懒得再讲礼貌,只觉得这个看不懂形势的雄虫真是笨得可以:“你也出去……” “哦,好的!”谢帕德连忙倒退出门,中途差点绊倒自己的脚。门框应声合拢,他立在门前,垂着头看向自己的鞋尖,眼神发直,一连做了三个深呼吸,才勉强压下了心跳如鼓。 却戎早他一步出门,不经意间侧眸,还真找到一个可以拜托干活的熟虫——隔着三个房间,和杜文同来的那只长发雌弟恰好从里面走出来,他抬头也看到了却戎,有些尴尬地唤了声雌兄转头就想跑,但没想到却戎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阿翀,过来。” “……”阿翀惴惴不安地靠近,小声问:“雌兄,怎么了?” “搞杯热水来,”深信‘解雁行整只虫就是热水做的’的却戎把热水的优先级放在了毯子前面,“从热水倒进杯子一直到送到我手里,全程你的眼睛都不准离开杯子,知道了吗?” 阿翀隐约意识到什么,这么郑重其事要来的水肯定不是却戎自己喝,他目光隐晦地瞥了眼却戎身后合拢的房门,神情难掩高兴,大开大合地点了下头:“好!我马上就来。” 说罢,他就像翩跹着翅膀的花蝴蝶,飞快地跑了出去。 见此场景,谢帕德低声说了句我去走廊尽头的消毒室拿毯子,随后也动作迅速得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一般,从另一侧离开。 却戎从口袋里摸出阻隔口罩,在半截面具底下又戴上了口罩,可谓全副武装。跟解雁行出门,他终端都可以不拿,但一定得带上阻隔口罩。再加上后颈的抑制贴,却戎相信……好吧,他祈求不会再出问题。 阿翀经过他先前出来的房间时,换了身衣服,自觉无颜再出现在宴会上,一直躲休息室躲到现在的杜文从门里探出脑袋,见雌弟兴致勃勃地从他面前跑过,一脸的中了大奖,兴奋到电梯都等不及,一路从楼梯跑了下去。 “欸,你干吗去?”杜文疑惑地喊道,嘀咕了两句之后转过头,就见一只戴着面具又戴口罩的雌虫就站在十米开外,形象非常变态。两虫目光対视,变态雌虫就当作没看见他一样继续立在走廊上罚站。 即便如此,杜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雌虫的身份,刚和这位变态见过面认得衣服和面具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他们毕竟曾在同一屋檐下度过了将近二十年的岁月。 “你——!”种种耻辱回忆顿时在杜文脑海中循环播放,他气得面红脸齿,恨不得将却戎碎尸万段,但又清楚地知道自己打不过対方,所以也不敢过去,只插腰站在自己这边门前指着却戎叫骂:“你这个……” 脏词还没想出来,一个黑色条纹正装的雌虫忽然带着几名一瞧就是跟班的雌虫从他面前经过,目的明确,径直冲着却戎所在的地方而去。 杜文声音一顿,大半身子躲回房间里,只露出半颗头来,又期待却戎遭殃又害怕対方跟头栽太狠连累亲虫,矛盾地静观事态发展。 克里普带着一干虫等在却戎面前站定,都懒得睁眼瞧面前这位戴口罩的雌虫到底长什么样,摆摆手道:“让开,我和你家雄主有话要谈。” 因为出席宴会的雌虫都戴着阻隔贴,这东西不但遮住了后颈,也一定程度上妨碍了嗅觉判断,却戎大概被所有不知情的虫都理所当然地归为解雁行的君侍,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特意去否认,只压着声音道:“他不方便。” “你知道我是谁吗?”克里普不屑地啧了一声,“我的雄父是中央陆军大校,雌父是首都学院副院长,还不快给我让开。” 口罩雌虫一言不发。 克里普只当这虫是被吓到了,内心又是嫉妒又是害怕,正在做最后的挣扎,他相信,只要対方稍微有点眼力见,最终总会让开的,于是他趾高气昂地开始了评价:“……说真的,你的发色真难看,等我成了家里的雌君,一定要让你染个别的颜色,不然,就不许上雄主的床。” “你说你的雄父是大校,”倏然,雌虫开口道:“雌父是副院长……” “対,知道的话就……” “那你本虫,”雌虫嗤笑一声,“算个什么东西?” “你——”克里普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还是来自一只无名无姓的虫子,他直接扬手就是一拳,対准了口罩雌虫的脸,要用拳头教会他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没想到口罩雌虫的反应速度大大超出他的预料,拳风未至,対方已经轻描淡写地微微后仰,恰好躲开了这一拳,克里普的手只堪堪擦到了雌虫的半截面具。 金属面具摔落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雌虫的眼睛彻底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 一璨金,一雾白,在整个星球上都独一无二。 第27章 异色瞳显露出来的瞬间, 克里普立刻就意识到这只雌虫的身份:“却戎?!” 他这一声大吼,把整层休息室内绝大部分虫都叫了出来,杜文听到接二连三的开门声, 回头一看七八个脑袋陆陆续续冒出门框,疑惑地朝声音来源处张望。杜文甚至在里面看到一只雄虫幼崽, 被他的雌兄牵着手, 眨着眼好奇不已,看来八卦确实不分性别年龄。 “嗯。”却戎点了下头, “知道就行, 你可以带着你的虫走了, 主虫不见客。” “主虫?”克里普抓到了这个称谓,“你还不是他的君侍?哈,那你就更没资格站在这里代表他的意见了, 快滚,你这只犯罪分子。” 说话间,丝丝缕缕的雄虫素从门缝中蔓延出来, 仿佛醇厚浓郁的美酒,仅仅是一呼一吸, 就让虫不自禁地沉醉, 小腹滚烫,大脑里只剩下兴奋与冲动。克里普从这只黑发雄虫出现在宴会上的那一秒就看上了他, 戴着面具也遮挡不住的俊美容貌,唇角总是噙着一抹笑,温柔得不可思议。 座位在c区,代表着没有庞大的权势背景, 只是一只普通雄虫;雄虫素又香又浓,意味着家里君侍不会多。以上种种情况, 都令克里普没有理由不去使计强迫一把。要怪,只能怪雄虫他自己怀璧其罪。更何况娶他也亏不了,他会给雄虫带来丰厚的资产,克里普这番思量着。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18节 就是没想到,雄虫身边站着的那名雌虫竟然是却戎。 雄虫素的散发,让却戎意识到解雁行撕去了抑制贴,他突然想起下午在造型设计会所那边解雁行已经更换过一次抑制贴,恐怕手里已经没有了存货,不过幸好自己这边还有一张新的。 闻到了雄虫素,克里普更加的兴奋,呼吸急促异常。双颊绯红,就连他带来的几只雌虫都鼻翼张缩,瞳孔也轻微放大。克里普就像醉酒那般的飘飘然,大声道:“却戎,你是不是听不懂虫话?!” “……克里普?” 去拿绒毯的雄虫谢帕德捧着东西快步靠近,看着眼前数虫剑拔弩张的气氛,他皱眉问:“你在做什么?” “谢帕德,你来得正好。”克里普指着却戎,编瞎话都不用打草稿:“我和雄子约好了在这里见面,雄子就在房间内等我,但这只罪虫突然出现,死活拦着我,不让我进去。我现在严重怀疑他意图伤害雄虫,你赶紧找护卫队上来把他押走,严加审问!” 谢帕德:“……”你看我像傻子吗? “克里普……”谢帕德想了下措辞,“解雁行雄子确实身体不适,还是不要贸然进去打扰他了。” 听到谢帕德能准确说出门内雄虫的姓名,克里普立刻意识到二者必定认识,谎言被瞬间戳穿的尴尬让他恼羞成怒,脸色涨红口不择言道:“你,你这只阳痿的雄虫,你竟然和却戎是一伙的!怪不得……怪不得说阳痿的雄虫不如狗,你自甘堕落!和却戎同流合污……” 他狠狠朝身后一挥手,带来的五名雌虫瞬间兵分两路,一只去阻挡谢帕德,另外四只则同时朝却戎扑去。 谢帕德被当众戳中软肋,也气得双目泛红,因为阳痿他从小到大遭受了多少白眼冷遇,雄父从不肯正眼看他,将他视为耻辱,雌父也总是拿一种可惜的眼神看着他,总是在叹息。他分明是一只雄虫,但硬生生活成了一副自卑而胆怯的模样。 阳痿的雄虫不如狗,这句话说得确实没错,他的雄虫素稀薄得几不可闻,没有雌虫愿意嫁他,身为雄虫,他又远没有雌虫那样的体能,他只能活得小心翼翼,但好歹他的名字中缀着市雄保会会长阿库勒的姓,很多虫私底下看不起他嘲笑他,但从没有虫敢如此堂而皇之地大声讥讽他。 “你敢碰我?!”谢帕德怒喝道,他狠狠甩下一巴掌,应付他的雌虫可不像克里普那样胆大包天,闭上眼挨了这一下,只张开手把谢帕德往边上挤,一边说着不要让他难做,一边看着谢帕德不让他有机会联系护卫队。 另一头的四名雌虫可不会客气,各种拳脚不要命一般往却戎身上揍,可惜拳头还没挨到那碍眼的银灰色发丝,就被却戎抬腿一脚踹开,旋即他一个侧身又是一拳,正中另一名雌虫跟班的鼻梁,骨骼断裂的脆响让克里普下意识后退半步,接着就见却戎行云流水地侧踢肘击,他带来的四名雌虫就像四个泥土虫,纷纷倒在地上蜷缩颤抖痛吟不止。 而却戎甚至没用上虫铠化。 金色的眼珠悠悠转动,挑衅地望向克里普,“主虫家里不需要废物。” 如果得罪虫也算是一种本事,却戎大概可以就此写一本教科书。克里普气得脖子瞬间虫化,撑爆了正装领口,他怒急攻心咆哮着就要往前冲,但就在这时,一道怒喝制止了他:“克里普!住手!” 却戎面无表情地抬起双眸,只见电梯间拐角处走出来一排虫子,领头的是一名身着藏青正装的雄虫,头发颜色和他衣服保持一致,他的身后跟着数名雌虫,都穿着护卫队的制服,显然是同层有看热闹的虫报了安保。 在这群虫子后方,则还有一名灰色短发的雄虫,左手边跟着一名身穿陆军制服的雌虫。而喊出克里普名字的,正是这位处于后置位的灰发雄虫。 却戎不但认识这两位,而且还称得上是非常熟悉——陆军雌虫正是在办公楼底下被他坑了一把的宾,而灰发雄虫,则是宾的雄主,卢斯恩,同时也是克里普的雄长。 而领头的藏青衣服雄虫则是谢帕德的哥哥,听到他这不成器的阳痿弟弟朝他喊:“雄长……” “闭嘴。” 藏青虫没给谢帕德好脸色,他走到克里普和却戎中间,低头看了眼地上一堆躺平的垃圾,皱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宾先前因为打架斗殴被却戎坑了个小处分,此刻肯定要报复回来,他立刻接话道:“克里普,你先说,不准有半句假话知道吗?” 克里普确实不会有半句假话,他根本全都是假话:“雄子,事情是这样的,我刚才看到一名座位在c区雄子忽然身体不适,想上前去帮助他,但这时却戎突然跑出来,当着我的面劫持了失去意识的雄子,并在谢帕德的帮助下,把雄子偷偷带到了空房间内,我害怕他对雄子图谋不轨,连忙跟上来,没想到却戎看我阻碍了他的好事,把我的朋友都打伤,还准备打我。” “却戎?”藏青雄虫眉头皱得更紧,对于第三行星的雄虫来说,却戎这个名字可谓如雷贯耳——当然是以坏的形象,他几乎下意识地就已经给却戎定了罪。 但围观的虫子太多,除了本来就在这一层的,他们闹出的大动静甚至把上下层的虫引了数百只过来,他也不能当着这么多虫的面搞特殊,只能假装问却戎一句:“是这样吗?” “我是解雁行雄子的警卫。”却戎指了指身后的门,“有军部的红头文件以及雄保会盖章的三方合同证明。” 藏青雄虫、克里普:“……” 见到曾经狠狠打击自己的话原封不动地打了别虫的脸,却戎的弟弟杜文噗一声没憋住笑,又赶紧幸灾乐祸在围观虫群中捂住了嘴。 宾感觉解雁行这个名字很熟悉,仔细一回想,好像就是在办公楼碰上却戎倒大霉的那天听到的……是那只英俊的黑发雄虫。想到这里,宾愈加气得牙痒痒,他可算明白为什么却戎突然失心疯一样用那么诛心的话挑衅他,原来是拿他当跳板去攀那只雄虫的高枝呢! “那又怎么样呢?”宾从护卫队后方站出来,就是要给却戎找不痛快,“监守自盗的事情我见得多了,或许你是解雁行雄子的警卫这件事并不假,但这和你想要上位的不轨图谋并不违背。” “对对对!”克里普十分感谢雄长君为他找到的理由,附和道:“你趁虫之危,不满足于警卫的职位,想做雄子的雌君。” 却戎都快气笑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吧?我无所谓,等会雄子出来你们直接问他好了。” 藏青雄虫也想赶紧结束这出闹剧,闹大了只会丢他们阿库勒家族的脸:“那就赶紧把门打开。” “现在不行。” 却戎的断然拒绝立刻让克里普再次抓到把柄:“你们看,他就是不敢,他一定给雄子下了药,现在雄子说不定根本就在房间内昏迷不醒。” 在一楼大厅内时因为隔得比较远,克里普并没有看清黑发雄虫到底有没有喝下热水,他只看到雄虫抬起了水杯,似乎是喝了,但紧接着雄虫很快感到不适,这就让他立刻确定对方一定喝下了热水,而他利诱服务虫在里面下的药,药效强劲,绝对能让雄虫迷乱一整晚,所以克里普现在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污蔑。打开门之后只要把下药的事情赖到却戎身上,再以卢斯恩雄长的名义揽下照顾雄子的机会,最后来个意乱情迷,一切只会水到渠成。 事后雄虫若是生气,一来生米已成熟饭,他们家族背景又强,雄虫只能吃下这哑巴亏;二是如果雄虫实在有气没处撒,那么他就可以把却戎推出来让雄子解气,据克里普观察,雄子并不喜欢这个警卫员,先前还砸了水杯怒斥,给却戎脸色看,明显两虫的关系并不好。 “……他有雄虫素紊乱症。”却戎头疼地解释道。 “你在开什么玩笑?”克里普诬陷得越来越顺嘴,“当我们没有常识是不是?雄虫素紊乱症,那是出现在十三四岁发育期的雄虫身上的症状。” 藏青雄虫也觉得这个理由有点扯,沉下脸色道:“让开,不然我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谢帕德快步走到他面前:“雄长,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谢帕德,什么叫应该?”藏青雄虫冷声道,“打开门确认一下雄子的安危有那么困难吗?如果一名雄虫在宴会上出了安危问题,这责任谁来担?” “可是……” “让开!” 谢帕德眸色一暗,悻悻地退到了一边。只有却戎一虫还坚定地站在门前,即便百口莫辩,仍旧岿然不动。 藏青雄虫这次不再废话,轻轻一挥手,护卫队的雌虫们立刻端起了枪,瞄准却戎的眉心。 虫群边缘,灰发雄虫卢斯恩兴奋得几近战栗,看到却戎被污蔑、受到打压、遭到压迫,看他愤怒得双眸都变为竖瞳,看他双拳紧握崩起青筋,卢斯恩简直激动得不能自已。 再多一些,再狠一点!让却戎陷入绝境,让却戎跌入深渊,让这个高傲的雌虫不得不弯下永远挺直的脊梁! 然后他再做好虫,站出来为却戎说话,只要一点点施舍,就能让他感激涕零,就能做他黑暗中唯一的一束光,让他甘愿卑躬屈膝地俯首称臣。 “你们——”却戎双瞳陡然化为黑底红瞳,六只竖瞳狠厉地盯着围上来的护卫队,“雄子说了,不要虫进去。” 眼见着却戎铁了心负隅顽抗,护卫队也不打算手下留情,卢斯恩知道自己等待许久的时机终于成熟,他呼吸发紧,伪装出一副和善的面孔:“不要……” 那扇始终封闭的房门忽然打开了,轻轻一道门轴合页摩擦的声响,打断了卢斯恩的伪善,也吸引来所有虫的注意力——仿佛被恶龙看守的宝藏,掀开了他神秘的面纱,展现在众虫面前。 但是比视线更快的,是汹涌强势的雄虫素,遮空蔽日、铺天盖地,宛若万丈冰川陡然崩塌,又似奔腾瀑布倾泻而下,就像一颗引爆在平地的原子弹,冲击波绵延千里,炸得雌虫毫无还手之力。刹那间,门外的雌虫全部栽倒在地,即便他们都佩戴了普通阻断贴,也无济于事。 三楼长廊一时之间全是摔倒的声音,就连已婚且为高级雌虫的宾都皱眉后退了好几步,心神不宁地望着倚在门框上的雄虫的侧脸。 黑发凌乱地垂在额前,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里满是不耐,雄虫衣襟大敞,猩红的虫纹暴露在空气中,纹路仿佛在呼吸一般的随着胸膛起伏,苍白的肤色显得他有些虚弱,但周身仍旧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不容侵犯。 却戎是唯一一个幸免遇难的雌虫,这得益于他戴了阻隔口罩,后颈还贴了兰德尔上将赠与的那款高级阻断贴,即便如此,他还是嗅到了解雁行的雄虫素,并且受到些许轻微的影响,这足以证明解雁行现在的气息究竟有多凶残变态,简直到无法理喻的地步。 不过奇怪的是,这一次,他闻到的雄虫素不再是之前那般艳烈而诱惑,单纯充满杏暗示的气味,而是变为了强大而威严,带着绝对的压迫力,不容任何虫反抗的威慑性雄虫素。 主动释放完一波雄虫素,解雁行累上加累,疲惫地倚靠在门框上,张嘴喘息。芬芳馥郁惹虫遐思的雄虫素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却戎回过头看他,他也没什么好气地回了一个冷淡的眼神,明里暗里的含义都是你这个没用的家伙,这种事情还非逼得我出面解决。 却戎心想:看来解雁行目前确实难受得不行,那么好脾气的一只虫,都能被烦得给他一个冷眼。为此却戎感到十分新奇,但新奇的同时,他又发现就当解雁行的眼刀剜过来的时候,胸腔中的心脏又不受控制地乱了一拍。 ……莫名其妙。 “抑制贴。”解雁行朝却戎伸出手,后者问:“你现在贴不会不舒服吗?” “我现在不贴他们根本起不来。” 这话解雁行说得一点也不客气,但确实是事实,特别是在宾都默默并拢了双腿的情况下。却戎立刻将抑制贴撕好递过去,解雁行背过身,快速贴好抑制贴,又系上衬衫纽扣,这才捋了一把额前散落的发丝,回头看向长廊上唯一站着的三名雄虫,“晚上好,我身体不适在房间内休息,听到门外十分吵闹,出什么事情了吗?” 解雁行显然是明知故问,但他真的被气到了。那满嘴胡言倒打一耙的,名叫克里普的雌虫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来自却戎,这只平日里贼机灵的雌虫今天是把心眼都堵住了吗?为什么非要把虫都拦在门外? 他们非要自讨苦吃就让他们进门,根本不需要解释什么,来不及被风吹散的雄虫素就是最好的证明。 解雁行疲惫地躺在沙发上休息,又得分神留意门外的动静,听着那些惹人发笑的蠢话,还得支起沉重的身体起来阻止快要和护卫队打起来的却戎,他真的很难再维持温柔的好脾气。 没有道理让虫欺负到头上还再三忍让,正好在又一波腺体痛过后,他就像一朝断手重获知觉那样,忽然隐约感知到了如何控制那些害惨了他的雄虫素,并且和移动双腿一样简单,他在房间内稍微尝试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水平,干脆攒足力气站起身,艰难地走到门边,给了外界雌虫们一个绝对刻骨铭心的震慑。 带有威压的雄虫素释放干净之后,解雁行发现腺体还是有一点轻微的不听话,不过他没力气再去控制,所以向却戎要了抑制贴,以绝后患。 令人窒息的雄虫素终于缓缓变淡,有些看热闹的雌虫红着脸离开解决生理问题,也有脸皮厚的坚持站在吃瓜第一线。护卫队的雌虫们自觉太禁受不住诱惑,都很自责地靠着墙壁站成一排,即使全都鼓了酷字但仍旧坚守岗位。 克里普贼心不死,见到解雁行全貌的他愈发觉得自己眼光真是太棒了,激动地站起身自我介绍道:“雄子,我叫克里普,我的雄父是……” “我不想知道那些,我只想知道,给雄虫下迷情药判处的刑法是什么?”解雁行打断道。 他的这句话令克里普的满面笑容一僵,但仍旧嘴硬:“您在说什么?” “那杯水我已经托同桌好友的一名雌侍保管了,你买通的那名服务虫模样我也记得一清二楚。”解雁行站直身体,“他不承认也没关系,你总要给他点好处他才会为你办事,就可以从这里查起……” 克里普脸色愈加灰败,忽然,一道陌生的声音打断了解雁行的话,救了克里普一命:“这名雄子……是叫解雁行是吧?” 灰发雄虫卢斯恩终于从后方站了出来,虽然唇角带着笑,但笑意未达眼底,敌对的意味在解雁行看来异常的明显:“看来都是误会一场,作怪者就是那只服务虫,却戎忠心护主,我的雌弟见义勇为,大家都是为了保护雄子,只是不小心产生了误会,现在解开了就好……我就说吗,我认识却戎长达十四年之久,知道他的为虫,他干不出这种给雄虫下药的事情来。” 说完,卢斯恩又抬眼给了却戎一个暧昧的眼神,“是吧,却戎。” 却戎在解雁行的身侧翻了六个大大的黑眼,就差直接说傻逼玩意。 藏青雄虫也想息事宁虫,闹可以,但别在我家地盘上闹,他正要顺着卢斯恩的话说点和稀泥的词,却听不远处宾咬牙切齿地说:“他的为虫?来,你倒是跟我说说他什么为虫?” 卢斯恩脸色一僵,回身怒喝道:“宾!” “哼,”新仇旧恨一带算起,宾也懒得再给他好颜色,“一个违背律法杀雄的罪虫,一个被军部除名的罪虫,能是什么好虫?你倒是嗯……呵呵。” 话故意没有说完,但卢斯恩知道未尽的含义,于是他的神色更加冰冷,厌恶这只善妒的雌君。 克里普也来了劲,指着却戎对解雁行喊道:“您不会还以为他弑雄还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纯粹因为他的雌兄婚后举止不检点,被雄主休退,自觉无颜苟活所以伤心自杀,他因此怀恨在心,所以残杀了那只雄虫。是吧,雄长君?” “……”分明先前还满面怒气的宾忽然脸色微变,移开视线,没有回答他的这句话。 “雄长君?”克里普奇怪地再问一句,“不对吗,网上都这么说。” “按照虫族律法,如果雄虫执意追究,雌虫仅仅是对雄虫言语上的侮辱,情节严重都可以被判处1到3日的拘禁,”解雁行忽然道,声音不徐不急,一如他这个人,“如果雌虫殴打雄虫造成虫身伤害,情节中等的就是无期徒刑,最严重的甚至上升到死刑。” “照你所说,却戎因为一己之私,因为他雌兄的过错杀害了一名无辜雄虫,那为什么他的惩罚只有开除军籍?按常理,不应该是死刑立刻执行吗?怎么可能是这么一个轻飘飘的惩罚。” 甚至之后还给了他回归军队的机会,在虫族这样的大环境下,却戎又是一名年轻的高等雌虫,军功和战绩以后只会多不会少,名下资产也只是冻结而非没收,这相当于他杀了一只雄虫但得到的惩罚却近乎于无。 克里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支支吾吾地说:“是,是因为上面有虫包庇他……对!他买通了检察院!” 解雁行没有回答,只笑着摇了摇头。 却戎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解雁行,自成为对方的警卫起,解雁行从没有过问他被开除军籍的原因,却戎也没有主动提起过,因为这件事是他最深、最重、最痛的一道疤,也是最有可能和解雁行起罅隙的一件事。 解雁行再怎么温和,究其根本也是一只雄虫。雄虫和雌虫的立场到底不一样,所以看待一件事的角度可能完全不一样,从而在同一件事上得出的结论也可能完全相反。 弑雄这件事又是却戎触之必怒的逆鳞,他对解雁行的印象还挺好的,不想打破他们之间相处的良好氛围,所以干脆不去提及,不轻易地考验虫性,以免出现不愿见到的矛盾。 不过无聊时,却戎也曾想象过解雁行这只很不一样的雄虫会对他的弑雄罪有什么样的看法。也想过如果解雁行问起这件事,他不会避而不谈,但不会强求解雁行支持他的行为。 可现如今明明雄虫对整个案子还是一知半解,听到的言论还大多都是谎言和污蔑,但居然已经通过蛛丝马迹站在了自己这边,还不是无条件不讲道理的纵容和偏心,而是有理有据的分析,理智而坦诚。 在却戎心目中,可以想象的、最好的答案就莫过于此了。 卢斯恩对这个陈年老话题一点也不感兴趣,摆摆手道:“别聊这些了,却戎……” “重点根本不在这里,”宾打断道,“不管怎么样,却戎执法中故意损毁执法记录仪,犯下渎职罪是不争的事实,这一行为让我们无从得知雄虫最后是否有悔改认罪,只剩下他的一面之词,无法客观地还原事实真相。”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19节 “我说过无数次了,执法记录仪是在争斗中不慎摔毁的。”却戎背抵着墙,话语熟练得像是重复过千遍万遍,“我多次警告无效,雄虫拒不认罪,最后关头仍旧试图抢夺枪支发起攻击。” “哼,现场只有你和一只死虫,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宾。”卢斯恩再次喝止了宾,后者该说的已经在解雁行面前说清楚了,想挑拨的也挑拨离间够了,干脆给雄主一个面子闭上了嘴。卢斯恩满意地笑了下,朝却戎道:“我是相信你的清白的,却戎,当初是,现在也是……解雁行雄子呢?” 解雁行忽然被提到名字,回望过去,就听卢斯恩不怀好意地问:“我想解雁行雄子也应该和我一样,相信却戎说的是真的吧?” 相信却戎是无辜的,就是“和他一样”,卢斯恩是这一表态的带头者,而解雁行仅仅是附和者; 不相信却戎,那就更有趣了。即便是“不见事情全貌,不擅自发表意见”这类的理中客言论,卢斯恩也能立刻向却戎孔雀开屏,得意地宣称什么“全世界只有我相信你”。 ——一点没什么大用的绿茶话术,纯粹就是恶心人。 解雁行现在全身无力,就想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好好睡一觉,卢斯恩这种小心机他根本看不上眼,但奈何对方见他没有立刻回答,居然又追问了一次:“雄子,难道你也觉得是却戎说了谎?哎……看来雄虫之中,只有我愿意相信你了,却戎,不知道你等下有没有空?要不要和我找个地方叙叙旧?” “今天是拜卡拉的三十天。”宾不留情面地提醒道,“你也答应他宴会结束会去他房间了,雄主,难道你想违法吗?” “……”卢斯恩无奈透顶,但宾是高等军雌,还是雌君,掌握家里一半的收入来源,有绝对的话语权,他再生气也不能向对待无足轻重的雌侍一样对待他。更何况宾和却戎积怨已久,卢斯恩现在撩拨却戎,宾故意泼他冷水,也是能理解的,于是卢斯恩只是说:“教培并不需要一整晚的时间,我可以……” “卢斯恩雄子,”解雁行懒懒散散地掀起眼皮,说话声音也又低又慢,但当他一开口,所有虫都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竖起耳朵听他的声音,“事实真相到底是什么样,我不敢断言。毕竟我不像你,和却戎有十四年的交情,我与他认识的时间连十四天都不到,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为虫。” 闻言,卢斯恩露出一个惋惜的神情:“那可真不幸啊,却戎,你的主虫真的一点也不相信你,亏你刚才还不惜违抗护卫队也要守护他。” 鉴茶达虫却戎当年在学院里的时候就不爱搭理这煞笔,现在更是能做到全当他放屁。 “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讨论这些没有意义。”解雁行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我认为,既然对雌虫如此严苛的律法都宣判一名有百分之五十几率犯下故意杀雄罪的雌虫仅仅是开除军籍的惩罚……” “那么,那名雄虫一定死有余辜。” 说完,他也懒得管其他虫有什么反应,声音越来越轻:“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想回房休息一会。”他转过头,想叫却戎跟他进去,却发现此刻的雌虫正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复杂到解雁行一时之间竟然都没有读懂。 “怎么了?” “……”却戎默默垂下眼睛,摇摇头没有说话。 谢帕德连忙抱着毯子追进房间,把绒毯放在沙发上之后又赶紧跑回他雄长藏青正装虫身边,耳语几句,藏青虫瞥了他一眼,也跟身后的护卫队们说了几句话,交代好工作,大家便都纷纷离开了。 没有热闹可看,弟弟杜文也悻悻地打算回休息室静坐,回头就发现隔壁房间那探头探脑的雄虫幼崽和他的少年雌兄还没走,对上视线之后,这俩半大小孩还兴致勃勃地跑过来,问杜文:“刚才那个银灰色头发的哥哥就是却戎吗?” “……”杜文没好气地回道,“是啊,干嘛?” “那黑色头发的雄子哥哥是他的雄主吗?” “不是!”杜文立即否认,“解雁行雄子那么优秀,就凭却戎他也配?” “肯定是了。”雄崽虫小鬼大地说,“你嫉妒却戎哥哥!” 眼见着杜文气到变脸,少年雌虫赶紧牵着弟弟往回跑,“小椰快溜,这个哥哥恼羞成怒了……” “说什么呢!!你们给我站住。” 休息室内。 解雁行有气无力地把毯子披在身上,很想捧一杯热水但没有热水可捧,“刚才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 “因为是你说的,”却戎认认真真地解释,“别让虫进来。” “……”解雁行揉了揉太阳穴,“难道我要为你这么坚定不移地履行职责而感动吗?” “嗯……”却戎只好说实话,“其实是我怕你受自身雄虫素影响,身体产生反应,打开门,不就被别虫看到你在紫薇了吗?” 解雁行疑惑问:“会这样吗?” “会的。”却戎点点头,“虽然你之前没有出现过类似情况,可我怎么知道你这次会不会有……宁可信其有,总好过让你在大庭广众下失态。” 解雁行笑了下,“行吧,你在我心中跌至蠢笨的形象稍微挽回了一点。” 却戎不由得软了目光,为解雁行拾起坠落地面的绒毯:“回家吗?” “稍微再休息会,不过可以让齐诺先把夜宵准备起来,我饿惨了,我要吃热气腾腾的火锅,要很多肥牛和肥羊。” “好的。正好我刚才让弟弟去为你要了一杯热水。”却戎点开终端联系齐诺,“喝完我们再走。” 话音未落,姗姗来迟的热水终于到达,阿翀犹豫不决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在屋外响起:“却戎雌兄……?我是阿翀,那个……你要的热水,我,我……” “谢谢。”却戎打开门,正要伸手接过水杯,却见门前站着的虫根本不是阿翀,而是阴魂不散的卢斯恩,阿翀胆小甚微地站在边上,一脸抱歉。而雄虫则顶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门一打开就往里面挤,大声招呼道:“解雁行雄子,刚才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走了?” 却戎简直忍无可忍,怒极反笑:“卢斯恩,你怎么敢不带着宾独自过来,也不怕出点什么意外?” 明白却戎还是跟在学院里一样难搞,压根没有因为被开除军籍而改变性格之后,卢斯恩也恢复了本性,冷笑道:“我和雄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嗯?”解雁行也跟着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语气也略显薄凉,“这位雄子,这里可没有执法记录仪,出了什么意外,又有谁说得清呢?” 没想到解雁行居然会顺着却戎的话讲下去,卢斯恩原本还张狂的表情顿时变得僵硬。却戎那明显就是个气他又拿他没办法的威胁,但当外表温柔和善的解雁行说出同样的话时,他却下意识感到了恶寒,因为对方好像真的能将说出口的话变成现实。 解雁行为卢斯恩突然的变脸感到好笑,捧起来之不易的热水,好整以暇地问:“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卢斯恩雄子?” 卢斯恩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居然被吓到的样子很蠢,转头看一眼半敞的门扉,阿翀似乎还在外面徘徊,确认自己要是被打能立刻呼救之后,他憋着气道:“解雁行,刚才那段死有余辜的话你说得可真漂亮,为了追求一个雌虫,你可真是什么违心的话都说得出口。” 解雁行知道卢斯恩对他敌意很深,特意过来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但也没想到还能这么不着边际,“……你在说什么?” “大家都是雄虫,谁还不懂谁啊?”卢斯恩阴阳怪气地说。 “……”解雁行交叠起双腿,后靠在沙发背上,寒潭般幽黑的双眸微微眯起,“愿闻其详。” 见他这副悠哉的模样,卢斯恩撕破了脸皮,直白道:“别装模作样了,却戎这样的雌虫特别能满足你的征服欲和成就感吧?弑过雄虫的军雌,满身尖刺与叛骨,但越是这样的虫,越是缺爱,随便说句软话,稍微对他温柔一点点,立刻就会对你感激涕零,只要施与一点点恩惠就能让他们卖命。能让这样的虫俯首帖耳跪在脚下,你是不是能爽得当场羔巢?……” 他瞥一眼却戎,眼底是露骨的欲望:“不过你手段似乎不太行,居然到现在还没得手……需不需要我来教你?” 对于这样自说自话,把自身想法安插到别人身上,认为别人都跟他一样的雄虫,解雁行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反驳。不过他也清楚卢斯恩过来玩一手自爆卡车的目的,就是想离间他和却戎的关系。 这十四年确实没白认识,卢斯恩居然也看出了却戎这种典型的心眼多型雌虫最容易多想,即便知道卢斯恩就是纯来恶心他们的,却戎心中还是会留刺,日后若是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会忍不住心生怀疑,并且憋在心里任其越滚越大。 不过卢斯恩绝对想不到,与却戎仅仅认识不到十天的解雁行也敏锐地察觉了这一点,还很有行动力地一发现就根治。 所以当他自以为走了一步又损又好的棋,趾高气昂地瞥向却戎的时候,居然没有看到他动摇的眼神。 下一秒,却戎微微朝他笑了下,缓步向解雁行走去。 背脊永远挺直的雌虫好似一棵蓬勃向上的青竹,郁郁葱葱,生命力旺盛得让人妒嫉,想折断他的虫数不胜数,祈祷他主动弯腰垂怜的有,试图使用暴力逼迫他的也有,但青竹的目光永远向上,从未为任何虫低下头。 可就在今天,卢斯恩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他看见却戎单膝在解雁行的腿边跪下,摸惯了枪械已经磨出茧的手伸出,轻之又轻地触上解雁行的脚踝,将他的皮鞋温柔拖起,放在了自己的右腿膝盖上。 这个动作令他不得不垂下头,后背也微微弯起。 解雁行没有任何受宠若惊的模样,好像已经非常习惯,斜撑着身体,自然而然地抬腿踩在却戎膝盖上,看他为自己将松开的鞋带重新绑紧。 动作间解雁行慵懒地掀起眼皮,朝怔愣不已的卢斯恩勾起一抹挑衅的笑。 这个笑彻底点燃了卢斯恩嫉妒到发狂的怒火。如果却戎永远高傲不折,永远像对待他一样对待所有雄虫,那么卢斯恩绝不会如此失去理智,但他今天看着自以为永远是无虫能摘的高岭之花屈下膝盖,崇敬又甘愿地为另一只雄虫系好鞋带,他歇斯底里地咆哮道:“却戎!我一只雄虫,我可是一只雄虫!追求了你四年,你却那样拒绝我……但今天,你,你……他和我有什么区别?” “没什么区别。”解雁行站起身,“不过你手段太低级了,需不需要我来教你?” 第28章 回家的路上, 却戎乐了全程,一回想卢斯恩被解雁行堵得又紫又绿的表情就笑,不回想也忍不住笑。 “别笑了……”解雁行担忧地拍拍却戎长裤右膝处, “没弄脏吧?这衣服可贵了。” “啧,你这虫真是……”却戎无奈地瞥他一眼, 转而又心情极佳地发出豪言壮语:“等两个月后我回到军部, 资产解封,我三倍价格还你。” 解雁行转头看向却戎的侧脸, 雌虫的鼻梁高, 下颚线条流畅, 唇角犹还噙着笑。他为这句话微有怔然,最后也只是笑了笑,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光影, 换了个话题:“你突然跪过来,吓我一跳。” “你哪里吓一跳了?我看你泰然自若,特别习惯别虫伺候你。” “我主要怕你嫌刺激得不够, 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舔我的脚……我该继续跟着你演戏,还是一脚踩在你脸上呢?” 却戎可不是什么拙嘴笨舌的虫, 立即:“你确定这些不是你希望我做的事?你好变态。” “……”解雁行。 难得从雄虫身上占到一点小便宜, 却戎笑得肩膀都在颤,幸好车里还有自动辅助驾驶, 不然解雁行都担心他这么笑下去,车毁人亡。 “对了,那个克里普……” “你说你保留了那杯水,是真的吗?” “假的, 最开始我确实是想不计较了来着……”解雁行遗憾地说。 “好吧,不过别担心, 他还是会付出代价的。”却戎冷嗤一声,“那些因为本能,行为不受控制的雌虫我还能理解,但他今天完全就是蓄意谋害,这种惯会仗势欺虫的家伙,必须要受到教训……不过得等段时间,现在我不太方便搞他。” “……嗯,辛苦你了。”解雁行点点头,忽然笑起来,“没有你,我今晚说不定就要‘失身’了。” “你太特殊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的却戎话有一点多,他的食指敲击着方向盘,随意懒散地说,“除了你之外,我没见过任何一只不愿意娶君侍的雄虫,只有娶不到,没有不愿意娶的……当然,娶不到的雄虫都很少,就连谢帕德那样的阳痿都有雌虫肯嫁。关键你的雄虫素又那么的……强烈甘美,超过了其余普通雄虫的五倍有余。” “有了君侍的雄虫,吸引力就没那么大,也就不会有雌虫甘愿冒风险也要嫁过去。更何况现在很多雌虫都开始倡导宁缺毋滥主义,如果不能保证婚后与雄主之间的关系和睦,性生活稳定,他们宁愿单身不婚。” “其实大多雄虫都不惧被雌虫强迫。只是一个月多一天的辛苦劳作,就能换得大额的资金流入,对雄虫来说是笔划算的买卖。 而且雌虫嫁进门之后,惹得雄虫不快了,心狠点的雄主有的是办法家暴整治。即使有明文规定的三十天,他们照样能让君侍痛苦得宁可离婚承受两到三年的戒断期,也不愿再待下去;雄主家的其他君侍也会看不起这种耍手段强行嫁入的雌虫,还分掉了雄主的精力,双重针对下,雌虫的处境会非常难堪。 如果碰到是懦弱的雄虫,他们抵抗不过雌虫,很容易就会抑郁,哄不好的话到时候雄虫素一干涸,痛苦的还是雌虫。特别是雄保会还会闻讯登场,帮着雄虫整治。” “所以你这样格外吸引雌虫,却又非常注重节操,心软,被雌虫逼迫得节节败退的雄虫,真的很少,反正以我浅薄的阅历,只见过你这么一只。” “克里普这虫的虫品极差,但做惯了欺善怕恶的事,很有看虫的眼光。就是吃准了你没背景,家里没君侍,心不狠,但也不脆弱,这样极品的雄虫万里挑一,所以可着劲的欺负你,迷情药都敢下。”却戎冷哼一声,“想得倒是美。”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有些感慨:“解雁行,你好像总是这么特殊。” …… 豪华安全的别墅内,勤奋的小助理齐诺早已按照主虫吩咐准备好了夜宵,热气腾腾的三宫格火锅咕噜咕噜冒着泡,口味分别是麻辣、番茄和菌汤,先前解雁行其实还试探着提议过罗宋汤、冬阴功和寿喜锅口味,得到了齐诺一张苦瓜脸:“主虫,给我点时间研究一下菜谱……” 既然主虫要求多多的肥牛肥羊,给的经费又充足,齐诺定起菜来自然是毫不手软,各种肉堆了满满一桌子,并且热情地说尽管放开吃,冰箱里还有存货。 回家之前,却戎特意开车绕路去买了一箱啤酒,解雁行上楼换个衣服的时间,他已经穿上家居服和齐诺坐在桌旁,变化出尖牙抵在酒瓶口上轻轻一磕,瓶盖应声而落,比齐诺用开瓶器的速度快了好几倍。 “主虫你喝酒吗?”齐诺兴致勃勃地问,已经完全忘了三天前究竟是谁烂醉如泥地在车里睡了一整晚,第二天含泪洗虫铠纹身。 “我不喝。”解雁行笑着摇摇头,给自己配了一碗蘸碟,开开心心地涮起了肉。 却戎一改当初在烧烤店滴酒不沾的矜持,筷子还没动就先吨吨吨灌下一瓶酒,解雁行不喝酒,他就去逗齐诺喝,小亚雌就是典型的不知道自己酒量几斤几两,被激将几句就跟着吨吨吨喝酒,解雁行快吃饱的时候,齐诺就已经晕晕乎乎虫鬼不分了。 天色已晚,万籁俱静,偌大的别墅内只有餐厅开着一盏明亮的灯,驱逐周边无际的黑暗。餐桌上氤氲热气袅袅地飘散,好似冰冷世间最后的一点温暖,朴实又温馨。解雁行看了却戎一眼,对方垂着眼,手指在酒瓶上有节奏地敲打,时不时喝上一口,腿边早已堆满了七倒八歪的空酒瓶。 即便解雁行早就已经吃饱了,但仍旧没有离桌,有一搭没一搭地从锅里挑出一点豆芽菜,坐在却戎的邻座细嚼慢咽。他安静地等待着,神色温和而平静,极有耐心地等待身边那只雌虫如愿被酒精麻痹的那一刻,等待着蚌壳忍不住松口,向外人展露他被石子磨得千疮百孔的柔软内里。 “……我,”却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沙漠中干渴多日的行客,即便他刚喝下去了十多瓶啤酒。他停顿了一下,喉结因吞咽而上下滚动,等到再次开口时就流畅了许多: “我的雌父叫却琼。”他说,“是伽蓝的第一任雌君,在他们存续三十七年的婚姻关系里,雌父总共孕育了三只雌虫,我的大哥却伐,二哥却征,以及我,却戎。” “我对雌父没有什么印象,因为在诞下我之后不久,他就因病故去了……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很内敛很温和,脾气很好的雌虫,是一名学院老师,教授的是烹饪厨艺课。他这一生过得还算顺遂,和雄父关系和睦,虽然没有生下雄虫,但是我们弟兄三个都是高等雌虫,他雌君的位置坐得非常稳。只可惜命不长。”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20节 “我的雄父是典型的管生不管养,所以我是我的两个哥哥带大的。别看我后来在学院里的时候拽天拽地,小的时候我可内向了,胆小也小,一天到晚被陶欺负……陶就是刚宴会上说要我回家宅的雄虫,是伽蓝第二任雌君的虫崽。” 却戎似乎真有些醉了,说着说着脑袋便侧搭在了餐桌上,半阖着眼看酒瓶上流转的光影。解雁行关掉锅底的热源,起身为两人各倒了一杯热茶。 “那时候都是哥哥为我出头,尤其是大哥,他最疼我,最见不得我被陶欺负,只要我一哭他就去揍陶,真的往死里揍,陶的雌父气不过又打不过高等雌虫,就只能去找雄父告状。”却戎笑了一下,眼底柔软得像冰雪初融,新芽透着最嫩的鲜绿。 “伽蓝这老头也好玩,说不管还真就不管,雌虫崽不管,雄虫崽照样不管,我受欺负他不管,我哥欺负别虫,他也懒得管。陶后来也学乖了,不敢再到我们兄弟面前晃悠。他有很强的大雄子主义,至今还是爱管东管西的,但从来不敢在大哥在的时候对我颐指气使。虽然我自小没有雌父,雄父也没有尽到照顾的责任,但我没有缺过爱,哥哥们把我照顾得很好,甚至是过度好了,把我惯得是越来越无法无天……” 却戎抓了抓解雁行搁在餐桌上的衣袖,“你知道吗,学院的时候,艾达老师,曾经给兰德尔代过两周的课,教的是战争史,我不爱听就逃课,让别的同学给我代签到,被他发现了,给我平时分记了零。我气得要死,就偷了他的钥匙,害得他进不了宿舍门,最后睡在了门卫室……那时候兰德尔就是中将了,中将的雄主,不仅于此,艾达还出身于上行星权贵家族,我害得他睡门卫室……” 他笑着摇了摇头,“十万字检讨差点没把我写死。” 解雁行任由他用拇指和食指揪着自己的袖口,还像个小孩那样左右晃悠,明明从他口中听到的是轻松愉快的往事,但解雁行的唇角却始终没有扬起…… 因为这之后必然有一个转折,一个任谁都不愿听到,但一定会到来的“但是”。 屋外忽然下起了雨,劈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给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一些冰冷的背景音,狂风吹得树叶呼呼作响,却戎就在这个时候再次启唇:“我学院毕业那年,大哥告诉我他有了想嫁的雄虫,是一只有翅膀的高等雄虫,对方给他看了自己的翅膀,大哥形容说……” “像雨后彩虹用云织就的霞衣。” “那只高等雄虫的名字叫做……” 解雁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却戎念出那个名字时的口吻,恨意若有实质,整间别墅都装不下这其中的十分之一,即便将对方从地狱中拖出来再鞭尸百遍,切成碎屑碾进尘埃,他都犹不能释怀。 “查什。” “我和二哥都很奇怪,因为大哥平素最讨厌雄虫,一直宣称说要单身一辈子,还说如果两个弟弟都嫁出去了他太孤独,那就找只雌虫结伴过日子。但大哥解释说是,这只雄虫很特别,很上进很博学,有明确的虫生追求,只想为了爱情娶相爱的雌虫。也从来不像别的雄虫那样高高在上,礼貌又温柔,还因为双方都是军虫,有很多的共同话题。好几次他工作中出现问题,都是这只雄虫帮他解决的。雄虫还夸赞说他好看,想邀请他做庆典晚会的舞伴。” “我其实一直很后悔,”却戎闭上眼睛,“我没有雌父,但我有雌兄,我有了困难只需要回家哭诉,就会有虫无条件地帮助我……可,可却伐也没有雌父,而且他还没有雌兄,他只有两个需要他照顾、只会惹麻烦的弟弟。他也会有遇到坎坷的时候,他也有感到无助的时候,他也会需要有虫可以依靠……如果我那时候能聪明一点,敏锐一点,懂事一点……” 说到这里,他忽然有些怔然,起了一层雾的眼瞳缓缓看向解雁行,看向这个聪明而敏锐,一双黑眸总能看透虫心的雄虫,他十分委屈地压低了声音:“如果你是我的话,一定就能阻止这一切发生了吧……” 解雁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容苦涩,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呢,你太看得起我了……” “雄父向来是不管我们婚配的,嫁给谁全凭能力和自愿。不到一年时间,却伐大哥就全盘沦陷,嫁给查什,做了他的雌君。高等雌虫嫁给高等雄虫,还算是却伐高攀了。” “我那时候刚考进军部,在五大星球上轮班转,最长纪录四年没回过第三星,二哥却征也是军雌,忙碌程度和我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连大哥的死讯都是我告诉他的。” 解雁行抿了一口热茶,桌上的火锅热气彻底冷却,表面浮了一层粘腻凝结的红油,好似堵在了人的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是因公殉职,死在了抓捕第五星边境星匪组织缔结特的一次行动中,军方的剿匪计划不知为何遭到泄露,整个小队全军覆没,大哥是高等军雌,战功卓绝,星匪们自然对他也是恨之入骨,连他的尸体也不放过,被豢养的野狗吞食……我就连骨灰也没有拿到。” “那个时候我和却征疯了一般地要为大哥报仇,不计一切代价要前往第五星,杀光一切星匪。查什也为此深表遗憾,痛苦不已,并且在却伐死亡三个月后向我雄父伽蓝表示,因为对却伐始终难以忘怀,以致茶不思饭不想,所以望求娶却征或者我其中的一个,以缅怀他逝去的雌君。” “伽蓝让他滚。” 第29章 “没有娶到却征或者我, 查什也很快在半个月后找到了接任的雌君,但是仅仅两个月后,该名雌君便病逝了, 查什再次另娶,半年后这名雌君也殉了职……” “社会上给他塑造了英俊强大而悲剧的雄主形象, 查什也总是在媒体面前时不时提起大哥, 说对他念念不忘。我那时候一心只扑在缔结特星匪组织身上,始终在前线, 无空关注这些新闻。但二哥却因为一次行动受了重伤被迫在第三星养病, 偶然听茶水室休息的护士们八卦, 把这一丝极易被忽略的细节放在了心上。” “三年后,某一个半夜,我的终端收到了一封来自却征的信件, 那时候我刚返回第三星述职,已经三天三夜没合过眼,困得站着都能睡过去, 我打开信件,里面内容是一段视频……” “视频是, 我的大哥却伐被俘后, 死亡前被第五星缔结特星匪组织连续虐待长达36小时的全程暗网直播录像!” 却戎咬着牙,彻骨仇恨从未因时间推移有一丝一毫的变色:“这段视频经过剪辑, 删掉了不重要的片段,却也有整整14个小时的长度,我亲眼看着画面中,我的哥哥, 被他们挖去了眼瞳,尖刀在眼眶里搅动, 剜掉了鼻子,一榔头一榔头打碎了他全身的骨头,锈钝的小刀切磨下每一根手指,一边割,一边撕掉了翅翼,用药物强制虫化,再残忍地用毒和火灼烧侵蚀,直至他的每一寸虫铠溃烂脱落。他的全身鲜血淋漓,被铁杵捶碎了生殖腔,他的肠道、内脏被活活拽出体内,但因为被注射了兴奋药物,意识还是清醒的,他一直被折磨了整整36个小时,才终于死不瞑目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我听见无数星匪在屏幕外放肆地笑,嘲笑无能的法律,嘲笑差劲的军部,嘲笑废物的联邦,我听见他们说这只高等军雌害他们损失惨重,以后谁还敢来剿匪落到他们手里就会同样的生不如死,我听见他们说还是雌虫玩起来过瘾,上次那只雄虫还没两下就雄虫素枯竭,活生生吓死了……” “我还听见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说:别弄坏他的嗓子,他在床上的时候叫起来很好听。” 趴伏在桌上的齐诺倏然全身一震,他瞳孔收缩,惊恐地缓缓坐直,又害怕又难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我不是故意偷听……我刚醒就听到,听到……”啜泣的声音再也压抑不住,齐诺哇地低头捧住了脸,眼泪如潮涌一般滚滚而落,“说话的那只虫子难道是……怎么能这样,怎么有雄虫这么坏,他怎么可以这样……” “是查什。”解雁行冷静地说,“导致你哥被俘的作战信息泄露也是他做的,对吗?” “对。”却戎并不介意齐诺的加入,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被挡到了身后,“……收到视频以后,我立刻联系却征,但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他,那一瞬间我就知道可能发生了什么,但我不死心,我枯坐在墙角打了一夜的通讯,脑子里什么也没有,就机械性地不断重播,那时候,我感觉我的精神已经从身体里离开了,疲惫到了极限,但仍旧彻夜未眠,像一具干尸一样直挺挺地坐着。” “六个小时之后,我收到了他的战舰在第四星坠毁的消息。” “也是查什干的,他在却征的战舰上动了手脚,就因为却征手里的这只视频。却征他在战舰出现故障的第一时间没有全力自救,而是调动舰上仅剩的能源传输视频文件,用他的生命将这一最关键的信息交给了我。虽然不足以成为证据,但却将隐藏在黑暗中的势力揭出了最重要的一角,将军部的注意力引到了始终高高挂起的查什身上。” 沉默了许久,却戎终于为今日的剖白画下了句号:“从那天起,复仇,就是往后余生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执念。” 结尾的这句解雁行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他给齐诺抽去数张纸巾,又问:“你已经成功复仇了吗?查什已经死了,缔结特组织呢?” “这个组织有三名核心成员,在第五星西太空集合战役里,我击杀了他们的最高首领,近些年也陆续剿灭了他们不少在外的分部,但其余两名核心成员的下落和他们老巢的方位仍不可知。我的眼睛也是在西太空战役里受的伤,可以治好,但我不想治。我根本忘不了却伐被尖刀戳进眼瞳的画面,我要留下这个伤口,也留下这份恨意。” 却戎看向解雁行,认真地说,“这就是我必须要回到军队的原因,我的使命还未结束,不到缔结特覆灭的那一刻,我的仇恨就永远不会消失。” 齐诺哽咽着问:“查什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害你的哥哥?” “他有反社会虫格,喜爱血腥和暴力,自小就以虐杀和肢解动物为乐,他天生便知道伪装自己,在外他是儒雅随和的高等雄虫,私下他残忍变态,是十足十的疯子。他每天都会在暗网上浏览那些含有杀戮虐待血腥暴力的视频,这令他兴奋,发自内心的愉快。因为这个原因,他逐渐才和缔结特组织有了联系。” “残杀动物和纯粹的观影已经满足不了他的欲望,他将视线转到了同类身上。在我的大哥之前,他就已经杀过了两只虫,一只雄一只雌。雄虫是一只非常老迈的残疾虫,君侍们都已经去世,后辈又不在身边;雌虫则是一只穷困潦倒,以捡垃圾为生的孤雌,他们的消失,没有任何虫发现。” “查什娶大哥并不是一开始就想让他死,而是为了满足他掩饰自己非正常的需要,但无奈大哥太敏锐了,很快就发现了查什的种种异常,他又太正直了,查什甚至不用试探就知道大哥知道真相之后一定会阻止他,揭发他。正好缔结特那段时间又因为大哥捣毁了他们不少交易而恼火,查什一不做二不休,故意泄露了大哥所在行动组的行踪,生擒他、虐杀他,要让这个失去了利用价值的雌虫为自己燃尽最后一丝血液。” “这之后,查什尝到了甜头,发现了虐杀高等雌虫的爽快,大哥凄惨的死状,和得知凶手是他的愤怒,简直引燃了查什毕生兴奋的最高点,所以他很快就把主意打到了我和二哥身上,大哥的亲兄弟,最佳的替身,他可以在我们身上完美复刻大哥的经历。可惜我们都对他不感兴趣,伽蓝也不似那些会掌管子嗣婚姻的雄父,让他计划落了空。” “可就算这样,直到被击毙之前,包括却伐和却征在内,他总共涉嫌残害了十九名虫子,六个是他的君侍,其中十四名被害者证据确凿,另外五名的尸骨至今还未找到。” 死有余辜,解雁行的用词丝毫没有错。 齐诺擦干净眼泪,红着眼睛看向却戎,“少将,网上争论最严重的那个话题,查什从始至终激烈反抗不肯认罪,你迫不得已才击杀了他,但无奈执法记录仪意外损坏,无法证明你的清白,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吗? “……”却戎安静地回视他一眼,脑海中闪现了许多当年审讯室里暗无天日被轮班讯问的画面,阴暗森冷的房间,种种呵斥质问,不提供食物,极少量的水,不让合眼,不给休息,甚至不给坐下也不让站直,只能佝偻半蹲着,寒冷、饥饿与疲惫,好像永远没有终点的车轱辘式重复问询,就为了在他精神崩溃的时候找到他话语中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与疏漏。 但直至艾达教授在上行星多方走动疏通关系为他申请到取保候审,兰德尔上将带兵冲进审讯室的那一刻前,他仍旧无比坚定地,就像现在回答齐诺的一样—— “是真的,执法记录仪在争斗中不慎摔毁,我多次警告无效,查什拒不认罪,最后关头仍旧试图抢夺枪支发起攻击。” “太过分了,那他们凭什么开除你的军籍!”齐诺义愤填膺地把浸满了他眼泪的纸团扔到地上,又抽出一张擤鼻涕,“他们太不是东西了!呜呜呜,忠奸不分,令虫寒心……还有网上那些乱编瞎话的虫,你的哥哥们分明都是为国殉职的英烈,却被胡扯成什么举止不检点,被雄主休退还自杀的卑劣雌虫……” 一想到却戎当时接连失去两名血亲,背负着血海深仇举步维艰,在星网上还看到那般诋毁黑白不分的言论,万分痛苦,打碎了牙还得往肚子里吞,齐诺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却戎转头看向解雁行,这只雄虫已经许久没说过话了,但当他投来视线时,却发现解雁行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黑眸幽暗如渊。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双深沉漆黑的眼瞳注视下,却戎心脏忽然一悸,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视线难以移开,像是在无声地等待什么,又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这番异样一直持续到解雁行主动敛下眼眸,轻声开口道:“我相信你。” 他又重复一遍:“却戎,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一瞬间,却戎心脏砰砰直跳,呼吸之间肺叶都好似在疼痛,冰凉的空气刀片一样划割着他的气管,一时之间他竟然难以言语。从这一刻起,却戎清楚地意识到,解雁行的态度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有着全然不同寻常的意义。这一句“相信”,让他的五脏六腑都随之战栗发抖。 齐诺气得狂捶桌子:“太可恶了太可恶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雄虫!我有时候还觉得我的雄主又抠又懒,后悔嫁给他,但这么一对比,他简直就是小天使!我,我想雄主了……我想给他发通讯邀请,可是现在太晚了他应该已经睡着了……他肯定又没刷牙就上床了!……” 解雁行微微笑了下,忽然问却戎:“那个卢斯恩,又是怎么回事?他喜欢你?” “他?”却戎摇摇头,“与其说喜欢,不如说他的征服欲。他在学院期间追求过我,可能有一丁点的喜欢,但更多只是想让我这样的虫子跪下而已,满足他的虚荣心。他之前要什么雌虫有什么雌虫,从没没碰过壁,被我拒绝狠了,大概现在都成执念了。” 他突然笑了笑:“但今天过后,肯定对我已经幻灭了,发现我根本不是什么遥不可攀的高岭之花,在别的雄虫面前我可‘卑微’了。” 解雁行也心领神会地笑了一下,接着又听却戎道:“……不过你知道的,我上学的时候因为是顶尖的高等雌虫,又被惯坏了,行事作风很张扬,确实很欠收拾,想让我跪下的雄虫远不止他一个,接近我的几乎每一个都不怀好意。” 这个话题有点超出齐诺的理解能力,他不但听不懂却戎到底在哪只雄虫面前“卑微”过,而且这辈子还没体会过被雄虫追求的感受,于是茫然地眨眨眼,跟不上对话。 “难道你身边只有这种雄虫吗,会不会是误会了其中某些的用意?我相信雄虫里面不会全是卢斯恩那样的家伙。”解雁行问,顺带也心想:不然你得是多招人恨啊…… “我不蠢,是否真心,我还是分得出来的。”却戎道,“也有些跟我示好的雄虫,但他们给我一口面包之后,并不满足于我还他两口面包,而是奢望我因为这点面包爱上他,死心塌地地顺从他,无条件地付出全部,这怎么可能?” “就没有真的真心喜欢你吗?”解雁行不死心地问。 “嗯……”却戎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番,“好像也有……但我是很难被打动的。个虫不够优秀,光凭一个喜欢有什么用?不能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不能让我主动想要去了解、去接触,只会巴巴跑过来念一句告白,我一点兴趣也不会有。那些雄虫我都看不上眼,到现在更是对他们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解雁行乐了,立刻对齐诺说:“听到没?跟你却戎少将多学着点,省得出去被雄虫骗。” 齐诺:“……” 夜已深。 说完想说的话,却戎立刻感觉醉意上涌,困倦也迅速尾随其来,没过一会他的脑袋就昏昏沉沉地停止运转,只想着回屋睡觉。长谈结束,大家各回各屋,解雁行让齐诺也早点休息,明天起来再收拾餐厅垃圾。 齐诺的房间在一楼,而解雁行和却戎的房间都在二楼,为了雄虫的安全问题,仍旧是紧挨着的隔壁两间房。 却戎打开房门,准备说完再见就席地而躺,上演一秒昏迷,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解雁行的脚步在他身后停下,紧接着雄虫淡淡开口,声音轻得像冬日冰雪里的一场幻梦—— “其实我也有一个哥哥。” 解雁行的声色依然温和清雅,但不知是不是夜晚过于安静和寂寥的关系,却戎竟然仅仅从这一句话里就听出了些许的落寞与惆怅,仿佛高悬在夜空中的明月在叹息。 “他的名字叫解燕停,燕雀的燕,停留的停。” “和我一样,也是黑头发,黑眼睛,右眼角有一颗痣。”解雁行指了指自己的眼尾示意,“虽然我们不是双胞胎,但他和我长得有八分像,不熟悉我们的虫有时候就会靠这颗痣来辨认我们……” 第30章 “哥哥比我大四岁, 很温柔,也很聪明。别看我现在这副模样,小时候的我特别调皮顽劣, 天天都在闯祸,总是挨雄父的揍, 雌父也很严厉, 认为犯了错就该受罚,只有哥哥永远会在旁边为我求情。” “每次我一哭, 哥哥就会悄悄带我去家楼下的小超市, 用他的零花钱给我买吃的。别问我自己的零花钱在哪里, 早就花完了。后来我就经常在他面前装哭,因为一哭就有糖吃,我想哥哥应该也知道我在假哭, 但他仍旧愿意上当受骗,所以默许我屡试不爽。” 解雁行温柔地笑了一下,笑完之后也淡淡地道了一个转折:“我十四岁那年, 发生了一场大地震,无数楼房坍塌沦为废墟, 死了数以万计的人, 我的雄父、雌父都因此丧命,当然, 也包括我的哥哥。” “他们班当时在上体育课,其实运气很好,有很大机会活着,但因为他是班长, 地震的时候和体委去拿健身器材,压死在了体育器材室……” “当年我们一个班级三十九个人, 死了三十六个,还有一个高位截肢。我在废墟下埋了三天,一度失去了求生的意志,但终究还是被救了出来。但从那天起,我就成了一名孤儿……嗯,孤雄崽?” 却戎摇摇头:“就说你们那儿的方言吧,我能理解。”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解雁行,正对着他站立在楼梯口,昏暗的壁灯无法照耀到全身,四周无依无靠,后退半步就会从高处跌落,但目光依旧平静,脊背永远挺直。在揭开伤口时雄虫眉心微微蹙紧,凝结着化不开的忧伤,但又不是一味沉浸在悲痛里的自怨自艾。 解雁行始终是温和淡然的,但却戎也感知到了他骨子里的强势与桀骜,绝非什么风吹就会倒的菟丝子,而是劲松、顽石,是收敛利爪尖牙的狼与蛇。 温柔不是生活所迫,只是出自他愿意。 “嗯,谢谢。”解雁行垂下眼眸,“躺在病床上的那段时间,每天早晨睁开眼,记忆复苏,就要再一次接受亲人离去的事实,每天每天,循环往复。每每看到护士打开窗户,我都有一种想从那里跳下去的冲动,因为只有那样才能逃避那种喊都喊不出来的痛楚。住院期间,听到最多的声音就是哭声,每天,甚至每小时每分钟都有人死亡,见得多了之后,疲惫又麻木。” 却戎抿紧双唇,悲伤之余又十分愤怒,怎么可以让心理承受能力本就脆弱的雄虫在养病过程中再直面这些疾苦?解雁行能坚持下来真可谓是奇迹。 “但怎么说呢……”解雁行叹了口气,唇角浮现释然的笑容,“我还是始终相信,人生真的很长,坚持下去,事情总会迎来转机的。这是我的雌父告诉我的,她小时候家里做生意破产,欠下大笔巨债,过了很长一段的苦日子,家里甚至差一点集体烧煤自杀,但就因为某一个瞬间的坚持,全都活了下来,生活逐渐有了改变,后来还嫁给了我的雄父……” “……你迎来转机了吗?”却戎问。 解雁行沉默一会,想的是确实有转机,如果不是坚持了下来,怎么还会知道地球之外,还有这么一个特别而庞大的虫族宇宙。不过因为不好回答,他只挑了下眉梢:“遇到你算不算转机?” 却戎:“……”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21节 “你这什么表情?你成为我的警卫员,保护我的安危,确实是转机啊。”解雁行笑了起来,“与此同时,我不也是你的转机?没有我,你现在就得去睡桥洞喝自来水。” “……”产生了些许粉红色误会又被无情打破的却戎嘴硬道,“也不是,大不了我就认怂回家宅住着……最多被陶成天念叨管束,再被杜文嘲笑几句,但他们又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饿死。” 虽然知道却戎聪慧,应该能理解他特意说这么一大段话坦诚秘密的言下之意,但解雁行笑过之后还是明明白白地把自己的用意摊在台面上:“我一直觉得我的命很重,因为同时承担了我的父亲们和兄长的生命,除了最初的那段时间,之后无论生活再艰难,我也再没想过轻生,反而更加惜命,因为我还要为了亲人活下去。” “却戎,我也希望你能够珍惜生命,复仇不应该成为你余下生命的全部意义,复仇结束之后,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说着说着,解雁行抬眼看向却戎,发现对方注意力好像已经不知道飘散到了哪里,他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你是不是嫌我管得太多了?我当过两年学院辅导员助理,遇到过好几个问题学生,还有一个求爱失败要跳楼的,雌虫……职业病……” “没有,”却戎瓮声瓮气地低下头,“你说得挺好的,都已经讲到复仇结束了……缔结特组织老巢藏得极其隐蔽,军部动用了无数人力财力,打了十年持久战都拿他们无可奈何。黑暗无垠的宇宙是他们最好的伪装,想要到第五星的那些卫星上去,必须通过准确精密的跃迁点,仅仅是数据小数点后的不同得出的位置就是天差地别,可想要获得这些跃迁点的精确数值岂止困难一词能够形容。能够覆灭缔结特为哥哥们报仇就很不易了,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复仇中也要惜命。”解雁行严厉指正,“不要头脑一热什么都不管就去送死。”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却戎说,“这些话你应该提前几年来,说给却征听……不过他估计听不进去,那只黑皮虫子犟得要死。” “嗯……”解雁行想想还有什么要提醒的,但实在困得不行,打了个哈欠道,“我哥哥的事情,只说给过你一只虫听,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要保密,齐诺也不准告诉。” 却戎乐了:“你虫毒和翅膀的事情也没告诉他,他会不会觉得我们合起来排挤他?” 这还不是怕齐诺这大傻子嘴上没把门的,即使知道不能乱说也容易被骗得什么信息都往外掏。光一个雄虫素解雁行就已经很苦恼了,如今再添个高等雄虫和翅膀,真要传出去,景鸣晖这别墅的门槛都能给雌虫们踏平了。 “最后一件事。” “嗯?” “今天还没给我捏翅膀。” “……” 又是崭新的一日。 齐诺硬是中午十二点才扶着墙爬了起来,脚步蹒跚,像没了半条命,嘀嘀咕咕道:“我再也不喝酒了我再也不喝酒了……” 却戎也难得没有晨练,捂着头不知死活地瘫在沙发上,动也不动。 只有解雁行神气活现地在厨房里准备午饭——五袋泡面,只有五袋的原因还是却戎说他胃口不好,“只用”给他下三袋就够了。 “雄保会把你们派来是来伺候我的。”解雁行佯装抱怨道,“怎么现在角色调转了?” “对不起雄子……”齐诺真的很抱歉,“我再也不敢了。” 却戎脑袋后仰搁在沙发上,倒转着看向解雁行,后者对上他的视线,好笑地摇了摇头。 “快起来吃,等会还有客人要来?” “客人?……哦,主虫你指的是客虫?”齐诺系上围裙接任剩余的烹饪工作,“谁要来啊?” “嗯——”解雁行卖了个关子。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他收到了雄保会的视频通讯邀请,那个时候却戎刚捂着宿醉的脑袋爬起来,走到客厅,见到是雄保会打来的通讯,再想起昨晚在格瑞戈登城堡的闹剧,小作联想就知道肯定是来他告状的。却戎倒也没客气,一屁股坐在解雁行身边,陷进柔软的沙发背中,示意解雁行快接,他倒要听听这回自己被骂些什么。 视频接通,对面果然是区雄保会的副会长,满脸严肃地说昨夜收到消息,却戎在市雄保会会长举办的慈善拍卖宴会上 意图伤害多名雄虫,他们强烈建议解雁行立刻解除雇佣合同。 解雁行一边想着伤到了雄虫的心算不算,一边好脾气地解释事情始末为却戎开脱。 副会长臭着脸听到一半,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愤怒地打断道:“雄子,我感觉你在排斥雄保会,你不应该这样,我们永远是为了保护雄虫的利益而存在的。雌虫并不是什么值得可怜的家伙,他们贪婪、暴力、愚钝、重欲,想想你现在为什么胆战心惊地躲在家里无法自由行动?你为什么出行必须带警卫,他们为什么敢肆无忌惮地攻击你,就是因为你心软、好欺负,你拿他们没办法,所以他们就变本加厉,肆无忌惮。 如果雄虫不够强硬,就会被他们踩在脚底下,当作满足自己的工具。高等雄虫或许有办法克制雌虫,但那么多普通的雄虫呢?他们怎么办?这不是没有例子,第五星被圈养致死的雄虫数不胜数。你觉得你在锄强扶弱吗?不,你在助纣为虐。你要知道,为什么在你被攻击的时候,有一名高等雌虫兢兢业业地保护你,那是因为雄保会为你争取来的!没有雄保会,你早就被一群雌虫攻击致死了!” “……”解雁行沉默地看着副会长满是怒火的面容,他不是会轻易被几句话术就唬住的人,与之相反,他极善于思考,总能抓住深层次的东西。过了会,解雁行才淡淡地说:“副会长,我并不是排斥雄保会,也从未否认过雄保会存在的意义,我很感谢雄保会对我的帮助……但我认为,你对却戎的态度更像是一种针对,而并非建立在对我的保护目的上。” 仅仅是极为短暂的接触下,解雁行也看得出副会长是一个非常注重雄虫权威的虫,像个封建的大家长,他希望雄虫的地位至高无上,说一不二,却戎弑雄的行为在他眼底简直大逆不道,无论任何缘由都是绝不允许存在的。 “副会长,雌虫和雄虫,应该是相互依存的。我们……” “行了,跟他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却戎忽然一把抢过了通话悬浮屏,凶神恶煞地盯着屏幕,“雄保会,确实有存在的必要,但存在的意义是保护雄虫,而不是包庇雄虫,更不是挑起性别对立。” 副会长脸色差得简直要冒红烟,颤抖道:“我们包庇谁了?” “当初我交的证明材料,你们压了多久?如果不是你们卡了下逮捕令,死活要辨认真伪,查什又怎么可能有时间逃出第三星?一切就因为他是翅翼高等雄虫,你们不要命似的包庇他。但你知道我们死了多少雌虫才在第五星寻到他的踪迹吗?他逃亡期间甚至还死不悔改地害死了一只雄虫。” “你——” “不就是你们好几只虫因为这件事遭到贬职,所以看我极其不顺眼吗,有什么不敢说出来的?……再说你们怎么保护解雁行了?说得倒是振振有词,解雁行几番遇险都是自己逃出来的,你们除了把我派来还算干件虫事之外,还做了什么?眼睛里只有有钱有势的高等雄虫,底层雄虫你们管过没有?” “却戎!!” “啊,副会长,我收到了新的通讯申请。”解雁行连忙赶在他们彻底吵起来之前强行拦住,“不好意思,感谢你的关心,我们下次再聊!” 他倒也没说假话,确实有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了视频邀请。解雁行疑惑地接通,悬浮屏中央忽然冒出一个可爱的典型女性面容,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耳垂两枚白金色耳钉,嘴唇红润,杏仁眼在见到解雁行的那一刻亮了起来: “解先生,你好!我是杨梦!” 第31章 她似乎是因为过于紧张, 脸颊红扑扑的,羞涩道:“不好意思,贸然打扰你, 因为这儿的同乡太少了,我今天刚收到你到来的消息, 有些激动, 直接就打过来了,不知道有没有唐突……” 对待可爱又礼貌的女孩子, 解雁行自然愈发温柔, “很高兴认识你, 我们年纪应该差不多大吧?叫我名字就好。” “我比你大了三岁……”杨梦也无法免俗地被解雁行的笑容晃了眼,鼓足勇气问:“那解雁行,不知道你下午有没有空?我可以来拜访你吗?” 这有什么不行?解雁行自然一百个欢迎。 所以下午两点不到, 杨梦就撑着一把小洋伞婷婷袅袅而至。 除了她以外,她的身后还跟着三名雌虫,其中两名身高体型样貌相似, 都是栗发琥珀瞳,性格出奇一致非常活泼, 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第三位则是个英俊高挑的雌虫, 相比而言就沉默不少,金色长发束在脑后, 宝蓝色的眼瞳让他像极了欧洲宫廷的年轻伯爵,始终恭谨地立在杨梦身后,为她拿着手提包和一个拎袋。 齐诺为客虫递上茶水,退到一边时忍不住再三观察杨梦的长相, 他还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雄虫,甜美娇小, 非常特别。最奇怪的是,这只雄虫的胸肌格外发达,非常鼓翘,齐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结果目光被杨梦逮个正着,吓得他赶紧规规矩矩地低下了头。 “南风。”杨梦伸出手,金发雌虫立刻将拎袋递过去,杨梦再将东西转交给解雁行,“不好意思,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这是我出版的漫画书籍……献丑了……” 解雁行打开拎袋,里面共装有两册书,厚厚的两大本,分别是两部不同的作品,都处于连载中,标题旁有个大大的1字。不等他细看书面,就听活似双胞胎的雌虫其中之一喊道:“雄主很厉害的,是知名画师!还举办过签书会。” “阿彬!”杨梦羞耻地推了他一下,阿彬笑嘻嘻地搂住自家兄弟的胳膊,“我又没说错,主虫就是很厉害!阿坤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超厉害,”阿坤拿手比划了一个大圆球,“有这么厉害!” 这或许是他们私下里的什么梗,双胞胎顿时嘻嘻哈哈地笑做了一团。 杨梦拿他们没法地闭上了眼睛:“不好意思,他们比较闹腾……我本来不想带他们来的,可是这两个家伙死活闹着要跟过来玩……” “阿彬,阿坤。”金发雌虫南风冷着声音警告性地喊了他们的名字,没想到他的话居然比杨梦还管用,双胞胎们顿时规规矩矩地在沙发后面站好,不敢再皮。 齐诺好奇地伸长脖子去看解雁行手里的书籍封面,倏然惊讶道:“《异世界之我不可能这么大受欢迎——雌虫的奇妙穿越冒险》、《高等雄虫黑化进行中》?” 杨梦羞耻地把脸埋进了掌心里:“不,心里默念就可以了,不要读出来不要读出来……” “我看过,我看过《异受欢》!”齐诺惊喜道,“好好看!剧情太新颖了,我最喜欢里面的竹马,我希望主角可以和他在一起,我一直有在星网上追连载哦!对了,我的雄主超喜欢《黑化》,还卡时间抢过它的周边!里面主角雌父死的时候还哭了……” 他的话一说完,杨梦等虫都齐刷刷地将目光投至解雁行,显然不敢想象这样的一只虫居然会看漫画看到流泪,解雁行只得无奈解释道:“我不是他的雄主,齐诺是雄保会派给我的生活助理。” “那……” “却戎也不是,他是我的警卫员。”解雁行看了右后方的冷面保镖一眼,对方目光落在他手上的书册封面上,眉头皱成一个井字,显然是这东西完全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 “却戎?”金发雌虫南风惊讶地复述一句,但很快敛下异样,“抱歉……您看起来,似乎和传闻中很不一样。” 盛传的反雄虫激进分子在给雄虫做警卫员,也不能怪南风会感到诧异。却戎早就已经习惯了,随便点了下头就略过了这一茬。解雁行见杨梦支支吾吾的想说什么又有些避讳,笑了下,朝其他虫说:“站在这里会不会感到无聊?却戎,齐诺,带他们去庭院里转转吧,我和杨梦聊一聊书的事。” 聪明虫如却戎和南风,一听就知道这是在赶虫,两名雄虫要聊点私密的事。而笨虫们则没什么眼力见地啊?一声,阿彬阿坤都不想动,被南风强行拎走;齐诺则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来添茶倒水,也被却戎提溜着后领提走了。 “倒什么水啊,戎哥带你去掏鸟蛋。” “鸟蛋?!”阿彬、阿坤小孩子心性,听到好玩的事情立刻跑得比南风还快。 无关虫士一走,两名地球人之间的氛围顿时轻松不少,杨梦绯红的脸颊就没降过温,不好意思地说:“我当初在地球上就是个不温不火的漫画画师,来到这里之后也闲不下来,想着继续干老本行吧。雄虫画手噱头又高,我还能联系地球生活画些新颖的,虫子们闻所未闻的题材,所以才能小有名气……” 解雁行点点头:“讲的都是些什么内容?” “嗯……就还是那老一套啦。”杨梦说,“《异受欢》是针对雌虫群体的,讲的一只嫁不出去的雌虫意外穿越到异世界,也就是以地球为蓝本的地方,然后进入大学学习,被四只优秀的‘雄虫’看上,分别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同班以及同宿舍的同学,高年级学生会会长,以及成熟性感的校医,然后同时追求他的故事。” “连载这本的时候虽然人气很好,但是受到的阻挠也非常多,主要是雄虫们的声音,斥责我这是雌虫们不切实际的低级意淫。我灵机一动,干脆双开了另一本《黑化》,讲的是一个本是高等雄虫,但雌父为了保护他将他掩饰为残疾废物的贵族私生雄,开头隐姓埋名受尽冷眼,然后龙王归来一路升级打脸,爱慕他多年的名门大家族雌虫一直对他矢志不渝,还有无数优秀雌虫投怀送抱的故事。” “双开连载之后阻挠的声音就小很多了,而且数据都还不错……” 解雁行笑着点点头:“我没怎么看过漫画,但总觉得内容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 “谢谢。”杨梦羞涩中又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正在这个时候,屋外庭院忽然传来几声兴奋的呐喊。双胞胎之一倏然兴冲冲捧着两颗鸟蛋从落地窗外朝屋内的人大幅度挥手,喜悦地喊道:“主虫,那银头发警卫好厉害啊!十多米的树蹭的就跳上去了!” 紧接着,就听另一名双胞胎遥遥招呼道:“坤坤快来,他们要生火烤鸟蛋了!” “好的。来了来了!”阿坤风样得来,风样得走,立刻跑没影了。 杨梦看着他跳跃着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感觉就俩长不大的小弟弟……哎,但是在画画方面他们还挺有天分的……”话只说了一半,她突然想起什么,问解雁行:“你没有娶君侍?雄保会就没来催过你吗?” “没有娶。催是催了,但他们也不能强逼我做不愿的事情。”解雁行抿上一口茶,“那你呢,三名雌虫都是你的君侍?” “当然不啊,只有一个。”杨梦怯怯地捧起茶杯,小声道,“其他两个只是暂住在我的家……别不信啊,真的,我是个用情很专一的女性哦……” “刚穿越到这里的时候,总觉得不真实,怀疑自己在做梦,或者是被电视台拉去做什么整蛊节目。直到晚上睡觉之前……”杨梦表情很微妙,“发现我的身体结构出现了改变……” 解雁行移开了视线:“……” “还没等我适应,雄保会就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给我一沓雌虫照片,各种游说我娶妻。” “他们各种话术和手段层出不穷,唬得我一愣一愣的……但关键是,那些照片上都是各色的大帅哥,真的,我看了根本把持不住啊,还摆出一副任君挑选的模样,花花世界就这么迷了我的眼,正好我又喜欢玩乙女游戏,昏了头以为这是游戏世界,一兴奋,啪啪啪点了五个。” “我还特意选了不同款的雌虫,譬如双胞胎们是开朗正太型,南风是清逸成熟的管家型,还有一位是高冷毒舌的小提琴家,以及一名高大健美热爱旅行的雌虫。” 杨梦越说越羞耻,感觉就像在说快递收件方姓名是xxx明星的老婆,她再一次捂住了脸:“但我也不至于傻到直接就娶,还是留了个心眼,说先见个面,类似于相亲?” “……”虽然不知道这所谓的留了个心眼到底算不算留,解雁行还是很捧场地继续问,“然后呢?相亲的结果如何?” “……相亲结果非常非常的复杂,五名雌虫里面四个都各有各的故事,把我听得一愣一愣的。恨不得当场记下来画成漫画。” 解雁行:“……”好敬业的工作女强人,这里的敬业是真的敬业。 “我……啊,其实我早就想找人吐槽吐槽了。”杨梦习惯性小动作揪揪鬓角长发,“不过我真的没人说,本土雄虫们根本不理解我的脑回路。我们地球同伴里,景鸣晖从来不理我,要不是前两天因为你,我们聊了聊,我都怀疑他把我拉黑了。至于邹青那傻子,跟他说了也没用……啊,你认识邹青吗?也是我们的同胞……” 怎么回事?穿越来虫星的地球人里面还存在一条无形的鄙视链吗?景鸣晖觉得杨梦是傻子,杨梦觉得解雁行还没有接触过的地球人邹青是个傻子……邹青会不会觉得解雁行他是个傻子,从而形成完美闭环。 解雁行没有说话,只安静地垂眸给杨梦续了茶,也给自己的那一杯斟满。在这期间杨梦内心进行了激烈的挣扎,或许是因为这件事情她在心里憋了太久,苦于无人倾诉,也或许解雁行周身温和矜贵的气质让她很放松,最终她还是叹口气,“如果你愿意听我倒苦水的话……” 解雁行正要回答,一阵脚步声突然由远到近,他回头就见却戎快步走过来,站到他身边,然后微微弯腰,虫铠化的右手掌心向上摊开,里面放着两枚滚烫的烤鸟蛋,顶端破了壳,可以看到里面莹润的蛋白和蛋黄,散发着灰烬和草叶的清香。 “主虫,尝尝看味道。” “……你的虫铠就是这么用的吗?”解雁行笑了,伸手指了一下杨梦,“先给客人吧。”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22节 “他有的。”却戎没有动,甚至眼睛都没有抬起看对面一眼,“他的雌虫也有给他准备。” 不远处,南风捧着一只瓷白小碗,正快步朝这里走来。解雁行了然地低下头:“……可是这太烫了,我没法拿,先放桌上凉一下。” “我给你剥。”却戎迅速把左手也虫铠化,将蛋壳捏碎,熟练地把壳剥开,甚至还带着内里透明的薄皮将壳剥了一个长条,从头至尾都没有断,随后直接喂到了解雁行的嘴边。 解雁行愣了一下,抬眸看向却戎的眼睛。却戎也在这一刻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界,但如果此时收回手,反而更加尴尬,所以他强行假装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又将手往前递了递。 很快,雄虫收回视线,微微张开嘴,牙齿咬住鸟蛋轻轻衔起,舌尖再快速一舔,把小巧的烤鸟蛋吃进嘴里。 第32章 却戎连忙将剩下的那颗也剥好, 这次没有再喂,而是接过齐诺及时递过来的瓷碟把蛋放上去,再交给解雁行。做完这一切, 他莫名觉得有些尴尬,想想留下一句还有几颗鸟蛋在烤, 他去看看, 顺便占为己有不给其他虫活路,随后头也不回地跑去了庭院。 解雁行含着这枚散发着热气的蛋, 牙齿缓缓咬破蛋白的一处小口, 被烫得直呼出白气, 缓了一会才一点一点小心地嚼碎了吞下去。 “好香啊……好好吃哦这个。”杨梦连连夸赞,超级给面子的模样仿佛这辈子没吃过蛋,也只有双胞胎之一的阿彬信以为真, “主虫喜欢的话,我们回去多买点鸟蛋,天天烤来吃!” 阿坤则是在旁边馋得要死:“这么好吃的吗?剩下的几颗是不是也要熟了……啊, 那个银发的大哥不是全抢掉了,给我留一点啊!!” “什么?等等我!”阿彬立刻跟着阿坤冲出了门。 南风给杨梦递去了纸巾, “主虫, 要不要再给你拿点?” “不用不用,你陪他们玩去吧, 不用顾着我。” 等所有雌虫再一次离开,杨梦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一两句打闹的笑声,倏地说:“景鸣晖跟我说你是个心善又聪慧的同胞,让我遇到烦恼可以来找你, 你说不定能帮我解决……我还是第一次看他对一个人评价这么高……” “咳咳……”解雁行本来在喝热茶咽下噎人的蛋黄,听到这句话直接呛着, 咳了好几声,“他真这么说的?他可是直接饭都不让我吃,当面逐客。” “哈哈哈哈。”杨梦笑个不停,情绪放松下来把茶杯往边上一推,去不远处的齐诺准备的点心桌上摸了一瓶碳酸饮料,咕嘟咕嘟仰头就吨,感觉就像封印解除一般,想来在地球时也是个喜欢碳酸饮料炸鸡麻辣烫的小女孩。 解雁行想了想,不由得笑道:“鸣晖这家伙……”当面骂他,背地里又夸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喝了大半饮料,杨梦豪情万丈地把易拉罐砸在桌子上:“我的问题也不用解决,你就当作是八卦随便听一听吧……事情是这样的,当初我被雄保会忽悠选完之后,最先来跟我相亲的,就是这对活泼的双胞胎,第一天上午来的是哥哥,阿彬。别问为什么是上午,相亲也要讲究效率,上午下午晚上根本不停歇。” “阿彬挺紧张的,半天没一句话,哪像现在,嘴上就没闲过。他紧张我也紧张啊,一人一虫面面相觑,在饮品店坐了一上午,好不容易等到快离开的时候,他纠结了半天,都快哭了一样跟我说,对不起雄子,我手上没有钱,不能去付账。” “我本来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会说什么对不起雄子,经过一上午的交谈,空气受孕,我已经怀了您的虫蛋,结果就这?我当即去付了这不到50块钱的饮料钱。然后就一直坐在了那家饮品店里赶稿……是的,我就是个停不下来的人,一直骂deadline要死人,但一旦不画画了又不习惯,到这里第二天就开始准备新漫画开始画稿了。” “下午来的虫是阿坤,讲真我一抬头差点以为阿彬又来了,一模一样的脸,吓我一跳。但阿坤胆子大很多,还没坐下来就绷着一张脸直言说不想嫁,是他们的雄父强行把资料放在雄保会的待嫁名单里的,我还没说什么,他又咦一声,说雄子你会画画?然后大声夸我你画的好好哦,你好厉害好强,把我鼓吹得膨胀到要死。” “然后我们就通过漫画聊了许多,发现阿彬和阿坤竟然也喜欢这些,而且会画插画投稿什么的,不想嫁虫是怕他们分开,本来他们已经计划好和家里分开出来独居,不嫁虫了。但虫族还有一个规矩,如果雄父提出要求,并提供患病等合理原因的证据,他的雌崽就必须将他们成年后所有收入上缴,直到雌崽嫁出。” “他们的雄父提交的理由是抑郁,但其实根本没病,装的,可雄保会还是准许了雄父的申请,他们就根本无法离开家里出去独居。其实这名雄父就是用这种方式逼迫他们嫁虫,因为自己的子嗣都能嫁给雄虫,代表着他为社会繁衍付出的贡献越大,提供了优秀的下一代,就能大幅提高他的待遇。” “后来阿彬也来了,我们三个聊了很久关于我新构思的这篇漫画的情节,他们给我一些‘不合理’,其实就是过于人性化的设定,进行了修改,我一想,反正我漫画火了之后也要招助理,测试了一下他们的画功之后,干脆让他们来给我做助理。” “纯粹只是工作合作,劳务合同写得清清楚楚,然后也不发工资,只提供居住和三餐,工资都存在我这里,就不用上交给他们装病的雄父了。” “解决完这两位,晚上第三名雌虫又来了,这一位居然是一名小提琴家,高挑身形气质绝佳,再对比我的拖鞋短袖老棉裤,我无言以对。他只对音乐感兴趣,其他都无所谓,信息在雄保会名单里雌父担忧他嫁不出去,帮他递交的,他也无所谓,但是近一年他正在备考上行星的音乐学院,就拜托等学业结束之后再嫁给我;” “我一问你什么时候学业结束,他说还要备考一年,然后学三年,如果能得到什么什么奖,那还要再再读四年。我当场沉默,说那你好好学习吧。这小提琴家雌虫犹豫半天,问可不可以对外宣称我对他有意,要等他学完归来娶他,这样他好应付他催婚的雌父。” “我梦回地球,真的,梦回地球!不同的世界,同样的催婚烦恼。” “至于第五个,喜欢旅游的那个,简直了,和上一位提亲家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因为被标记之后规律的情潮热很耽误他在外四处旅游……说他还是很喜欢我的,谢谢我愿意和他相亲,等他游历完五湖四海之后,如果我还愿意娶他,他一定嫁我,我真是……不过后来我们还是留了联系方式,他没事会发一些风景照片给我,太美了,看得我也想出去旅游了。” 杨梦顿了一下,喟叹:“现实不愧是现实,和我想象中的乙女游戏坐拥后宫虫虫爱我的结局大不相同。”说着说着她忍不住笑起来,倒不是真的愤懑不平,只是一句玩笑。 解雁行喝了一口茶,“那最后一个呢?怎么没听到南风的故事?” 一提到南风,杨梦的表情极为生动地发生了变化,像是情窦初开的女生谈及了恋慕的人,“南风是最后来的……也是唯一一个真的嫁给我的,上来见到我直接掏了户口本,下午就登记完成了,不过,就是太快了,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我……会不会也是被家里逼迫的啊……” “怎么不问问他?” “他当然捡着好话说啊,谁知道是真是假的……哎呀,讨厌死了……”杨梦说,“所以,以我为戒,你挑君侍的时候一定要多加考虑哦。” “我不会娶君侍的。”解雁行简要解释了一下原因,他身上的时空暴因子,两个月的时间。把杨梦听得目瞪口呆,“你还能回去?那你还会再过来吗?如果能的话,能不能帮我带点东西?我喜欢的好些单机游戏这儿都没有,几年没玩到了我还挺想的。还有我电脑里的画稿,都拿过来的话那我就可以爆更偷懒了……还有,还有……” “看看我的妈妈。”杨梦情绪低落下去,强颜欢笑道,“我爸车祸去世了,我妈独自抚养我到大学,不知道改嫁之后她在新家庭过得怎么样?我穿越的时候她刚怀上,也不知是个弟弟还是妹妹……啊,幸好她再婚了,不然我失踪之后她得多难过。” “我能不能回去,会不会再过来,这一切都还是未知。”解雁行说,“不过你可以给我一个地址和姓名,成功回去之后我会打听一下的。” 杨梦又高兴了,开开心心地交代信息,还把自己银行卡密码也讲了,称里面的稿费一半给母亲,另一半就是解雁行往返两个世界的快递费,如果解雁行回不来了,那就白送,权当替她花掉。 “既然你在这里只有短短两个月,那一天都不能浪费啊!”杨梦的思考方式在这方面和解雁行出奇得一致,“赶紧出门多逛逛多看看,回去还能就这些经历出一本书。” “嗯,本来计划去蓝鲸谷来着……” 解雁行话只说到一半,杨梦不好意思地接道:“结果被我干扰了计划是吧?……诶,要不我们明天一起去吧!蓝鲸谷我熟得很,去了不下十次了,我给你当导游!……还是你想单独和你的警卫和助理去?那我回去给你写份攻略。” “一起去吧。”解雁行说,“我喜欢人多,喜欢热闹。” “那要不我把邹青也喊上?”杨梦建议道,“你是不是还没见过他?” “没有,第三星上的国人我就差他没见过了。” “哦哦,他啊,除了脑子有点脱线之外,其他都不错,而且是个自来熟,不用怕他拘束。”杨梦说,“对了,他和你一样也没有君侍哦。穿来一年多一直独居,不过他不娶的原因和你不一样……到了明天让他自己跟你讲吧。” 解雁行点点头表示期待,又问:“第三星上的其他地球人你有接触过吗?好像有个法国人,一个芬兰人,还有个日本人。” “都见过面……但真的很难沟通。”杨梦,“也苦了他们了,都二三十岁的人,芬兰那位甚至是个四十多岁大叔,还得被迫从头开始学中文。日本的还好,最起码字勉强能认点,欧洲的俩人都快疯了,舌头捋不直,一边哭一边学。” …… 二人又随意聊了会,杨梦起身告辞,说要回家为明天的行程做准备,还让解雁行只管一觉睡到明天,其余她都会准备好。双胞胎们一听明天还有好玩的,开心得不行,连连和刚交到的好朋友齐诺说明天见。 内敛的南风和冷淡的却戎就没什么话好说了,互相点了个头,似乎在说自家麻烦的雄主主虫还要给你们添更多麻烦了。 时间很快转至翌日,推迟了好几天的蓝鲸谷之旅终于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列上了行程。 一大早,因为漫画大卖而小有资产的富婆杨梦豪气地开来了一辆房车,车上不但有昨天已经出现过的双胞胎和南风,还有一个寸头青年人,大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哈哈笑。 第33章 见到解雁行上车, 寸头立刻起身走上前和他握手:“幸会幸会,解雁行是吧?我是邹青,同是天涯沦落人, 相逢何必曾相识。” 后上车的却戎瞥这名青年一眼,立刻从这句听不懂但很有韵律的话中判断出了対方身份, 一定又是解雁行的老乡……他突然萌生了有空去解雁行家乡星球转一转的念头, 看看那边的虫是不是各个都会说这种“怪”话。 “你好。听你这句话,是觉得这里不好吗?”解雁行笑着问。 邹青立刻摆出一张苦瓜脸, “这里很好, 是我不好。我……” 碍着在场还有一堆本土雌虫在场, 他不好讲得太直白,只能挤眉弄眼地暗示道:“我只喜欢梦梦这样的,通天电线杆, 対别的雌虫起不来啊。” 解雁行能有什么听不明白的,邹青的意思就是他是个超级大直男,只喜欢女人, 穿到虫族这样都是“男人”的世界里,简直就是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这让解雁行不由得想把景鸣晖拎过来好好学学, 人家才叫做真正的异性恋直男, 而景鸣晖这种口头是直男,实则和岚鹤做得都快摩擦起火了, 算什么死鸭子嘴硬的臭雄虫。 但邹青这话落到齐诺耳朵里就完全不是那个意思了,他惊讶道:“雄子,您也是同性恋?” “也?”邹青反问,齐诺啊一声:“没有, 我记错了,主虫之前说自己是同性恋是撒谎骗虫的, 这里只有您是同性恋……这么说好像也很奇怪,対不起対不起……” 双胞胎们忍不住笑起来,扑过去按着齐诺的脑袋一阵揉搓,把他拉到后排去玩纸牌。 好在邹青毫不在意这些有的没的,乐呵呵地対解雁行道:“我刚听到又有个同乡来的时候,可期待了,一听名字是xie yanxing,感觉不妙,但还是抱有一线期待,然后一看字……哎,幻想破灭了。” 解雁行回头看了坐在窗边的却戎一眼,対方本来正专注地看着他们,双手环胸坐姿端正,撞上解雁行视线的瞬间,却戎立刻会意,从口袋里掏出副耳机戴上,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不知道为什么,却戎的“懂事”反而让解雁行有一点过意不去。好歹是互相交过底的朋友,到了一月底要离开的时候,我会把事实真相全部告诉他,解雁行这样想着。 却戎戴上耳机之后,其余的雌虫就都是“废物”了,解雁行扫除被偷听的顾虑,回头対邹青小声道:“其实雌虫中间也有一些长相女性化的存在,韩霂就有一名这样的雌侍,如果你今后永远留在虫星,可以试着找这样的君侍。” “不行的他。”杨梦笑个不停,“长相确实是个问题,但问题不仅仅这一个。” 邹青白了杨梦一眼,“还不都怪你,没事下面多长个东西做什么?不然我就找你凑合凑合了。” “又不是我让它长的,”杨梦嗔怪,“再说就算我没有,我也看不上你,我家南风比你帅一万倍,一亿倍!” “哦?”解雁行恍然,対邹青道,“所以你是……” “我是脱了対方酷字就萎。”邹青颇觉往事不堪回首,“雄保会催得紧,我又确实自制力没那么强,毕竟谁都有不想努力了的时候吧?我千挑万选,找了个超级美艳的亚雌,长发飘飘,眼波流转,顾盼生姿,放地球上活脱脱一大美女,是我家附近一间咖啡店的老板,冲的咖啡味道一绝,有空带你们去坐坐。 “亚雌还贼激动,说以为自己一辈子嫁不出去了,没想到还有我这么优秀的雄虫点名要他。我说你先别激动,我不一定能娶你,我们先试试,如果我能行,能把你,那我就娶你,如果不能,那我也确实努力过了,命中注定只能靠自己勤奋的双手自食其力度过下半生。” 邹青搓了一把自己的寸头:“结局你也知道了,软得跟棉花糖似的,怎么都起不来。最后还是我自己想着地球上的女星,捧给他喝了,算是帮我试验的报酬。” 杨梦憋笑憋得有点痛苦,解雁行也忍俊不禁:“那你现在从事着什么工作?” “……我在,”邹青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就我刚才提到的这名亚雌手底下打工,做咖啡厅的收银员。因为雄虫的特殊身份,吸引来了大批的雌虫顾客,成天被杏骚扰。因为牺牲过大,所以老板给我开的工资很高,也没有加班什么的,其他雌虫服务员也都挺照顾我,过得还算轻松惬意。” “那名亚雌没做成邹青的雌君,却当上了他的老板。”杨梦笑得眼睛弯成两条弧线,“简直是血赚啊!” “胡说,老板一直为做不成我的雌君而遗憾的好吗?”邹青不满地说,“少拿你的人类价值观来评估虫族想法。” “所以我一直在想,雄虫素対于雌虫来说,到底有多爽?能让他们那般趋之若鹜。”杨梦说,邹青立刻接上:“我还一直在想呢,为什么你一个女生,到了虫族居然还是雄虫?按道理你不应该是雌虫吗?” “大概我们所有地球来客,到了虫族都会是雄虫。”解雁行说,“挺好的,毕竟虫族就缺雄虫。” “但有些‘雄虫’来了这里光吃饭不‘干活’呀……”杨梦先前挤兑邹青挤兑惯了,等这话说出口了才发现她把面前的两个男人都骂了进去,连忙红着脸対解雁行道歉,“不是,我没说你,你是思虑周全、心地良善,客观条件不允许……” “我也是客观条件不允许!”邹青反驳道,“再说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你个在虫族这爱慕雄虫的大环境下还被四连拒的只会看脸的颜控蠢蛋!肯定是你雄虫素太难闻了,雌虫们都不喜欢。” “你说什么?南风可是天天在夸我雄虫素好闻!而且我也有好好满足南风的!予取予求。虽然我经验很少,还很柔弱,很多时候南风都……但我总比你好!” 杨梦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什么,“这么一看,我们仨都是拖后腿的问题雄虫,就连景鸣晖也只娶了一名雌君,他也是个不肯为社会积极做贡献的懒虫。” “只有韩霂,勤勤恳恳,超额完成gdp。”解雁行笑着说,“我们得対他好点,不然万一他哪天一气之下罢工,我们地球雄虫最后的门面担当都没有了。” “哈哈哈哈哈,那我明天就给他寄枸杞。” “给他寄可乐。” “你杀虫诛精!毒妇啊!” …… 雄虫们一路胡咧咧,不知不觉就抵达了蓝鲸谷。 此时的齐诺在牌桌上小胜,赢了小许零花钱,得意得哼哼唧唧。双胞胎委委屈屈地抱着杨梦胳膊撒娇,深感自己就是在养儿子的杨梦无奈地摸摸他俩头发,允诺进了园就请他们吃超级大兔腿。 听到超级大兔腿,解雁行和却戎同时目光一动,就这么正正好好地撞在了一起。 解雁行笑道:“待会我也请你吃。” 却戎:“……” 既然先前撂下狠话,说“蓝鲸谷我熟,只管当个白痴闷头跟我走就行”,杨梦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攻略来的。她戴着一顶卡其色的鸭舌帽,身着浅色毛衣和妮子短裙,挎着个只有装饰作用的小白包,步履轻快地走在最前方。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23节 “据我多次的游玩经验,顺带参考了星网上其他虫的笔记攻略,八点之前蓝鲸谷的东门排队入场的虫最少,不过现在已经八点半了,我们得加快脚步,最快一个小时多一点就能入场。” “说起这个……”解雁行默默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黑卡,“这是景鸣晖给我的,上面好像说可以免排队?” 杨梦:“……” “我去!”邹青接过黑卡仔细观摩,“蓝鲸旗下终身贵族黑卡,新品免费试用特权,持卡者可额外携带两名游客免排队特权,外加名下一切商品及消费全部五折特权。景鸣晖给你的?……景鸣晖为什么只给你不给我们?” “因为我好看吧。”解雁行把卡收回去。 杨梦当即举手道:“可以带两个额外游客免排队,我我我,带我!雄虫优先,柔弱的雄虫必须优先!” “対対対。”邹青连连附和,杨梦嫌弃地推他一手:“你柔弱什么呀,你堪比雌虫。” 齐诺无辜地眨了眨眼,从口袋里摸出他的那张黑卡,柔软地说:“我也有,我们这里8只虫和3张黑卡,名额充足,不需要抢,虫虫都可以免排队的。” “你也有?”邹青惊讶道,“凭什么,在景鸣晖眼里你也比我好看?我不信。” 齐诺:“……”小亚雌也会发脾气的哦! 却戎默默也从口袋里也取出黑卡,在众虫面前晃一眼再塞回去,表面毫不在意,实则无声装逼。三张黑漆麻污的卡伤透了杨梦与邹青的心——明明是我们先来的,穿越虫星也好,认识景鸣晖也好……为什么却是你们有黑卡啊! 享受贵宾待遇直通入园后,第一个项目就是乘坐环谷一周的空中隧道飞车。拥有三张黑卡外加还有三只雄虫的至尊豪华旅游团队,令服务区的经理都亲自跑来接待,対方周到地奉上饮料点心,送上各种小巧精致的纪念品,嘴角噙有标准的八颗牙微笑,问:“空轨车一辆最多可乘坐三虫,请问各位准备怎么分组呢?” “我们雄虫三只一组。”邹青立刻分别搂住解雁行和杨梦的肩膀,“其余随便。” 话音刚落,剩下五名雌虫就异口同声地喊:“不行!” 双胞胎分别抱住杨梦的一条胳膊:“我们要和主虫坐一辆飞车!” 南风一言不发地站在杨梦身后,杨梦回头无奈地望向他,简直看到了一只耳朵垂下的金毛犬。场景酷似女生和闺蜜们出去玩,可爱妹妹们疯狂贴贴,而男朋友任劳任怨背行李落在后方,坐过山车还被独自分到了后排座位。 齐诺不行完又呃呃呃的找不到理由,却戎就比他脑筋活络多了,理由也十分正当、正直且正规:“我必须和解雁行一辆车,我是他的警卫,要时刻守护他的安全。” “哎哟,能有什么危险?”邹青摆了摆手,这位地球雄虫的雄虫素气味非常一般,长相也普通,还凭一己之力人工阳痿,自然非常不懂虫世间的险恶。但解雁行则截然相反,多次身处险境的他向来谨慎,笑着说:“虽然我现在能自主控制雄虫素,但还是有可能出意外,所以却戎不能离我左右……” “坐个飞车而已,待会下了空轨又一起行动了。” 其实邹青说得也有道理,解雁行侧头看却戎一眼,却戎也安安静静地回望他,随之,解雁行又笑了下,故作严肃道:“不行,却戎可是我高价雇来的警卫员,必须让他时时刻刻勤勉工作,不然岂不是便宜了他。” 却戎:“……” 却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主虫说得対。” 其余虫瞬间向他投来‘你好悲惨,被这等解扒皮剥削’的同情目光。 “那到底怎么分队?”邹青问,“我和南风,还有这位小亚雌一组?” “这样,”解雁行笑眯眯道,“阿彬、阿坤,我看你和齐诺玩得挺好的,要不你们三个一组吧。” 双胞胎们眉毛一皱,正要齐齐否决,就听这只样貌格外俊美的黑发雄虫又道:“让齐诺请你们吃冰淇淋。还有什么想要的,都让你们的齐诺哥哥买,他有黑卡,还刚赢了你们不少零花钱,让他放放血。” 双胞胎:“……”有道理哈! 第34章 阿坤、阿彬瞬间转换了撒娇目标, 抱着齐诺的两只胳膊不撒手:“那我们和你一起!我要巧克力味的冰淇淋。”“我要香芋味的。” 齐诺:“???” “杨梦和南风,我和却戎,剩下的……”解雁行看向邹青, “你要跟我们哪一队?” 邹青理所当然先看向了自己熟悉的杨梦,杨梦挽着南风的胳膊, 不肯对上他的目光, 掩在腰侧的手疯狂摆动,示意他快滚。邹青只好又将视线投向新认识的朋友身上, 解雁行微微笑着, 而站在他身后的银发雌虫表情却是凶神恶煞, 配上那只一看就很有故事的雾白色眼瞳,邹青飞快地站到了杨梦身侧:“我和梦梦一组。” * 空轨上的与其说是辆车,不如说是颗透明的圆球, 轻盈地在轨道上旋转行驶,里面的座位始终保持平稳,游客坐在里面可以俯视整个蓝鲸谷的全貌。 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所游乐园的话, 那就是“大”,大得离谱, 除了典型的主题游乐公园, 这里还有第三星球上数一数二的动物园,以及水上乐园, 不过因为是冬季,体弱多病的解雁行首先就把这片区域给排除了。 杨梦本来有一肚子的注意事项要提醒跟团游的数位,比如怎么排队最快,怎么买东西最便宜, 怎样的游览路线可以看到最多表演云云,但这一切都被解雁行的黑卡杀得措手不及, 她站在轨道入口处欲言又止许久,最后无奈道:“我好像有什么提示没说,但又好像没什么可提醒的了?……原来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扫平所有障碍,我还是挣得太少了!” 双胞胎羞赧地在旁发誓:“主虫,我们回去之后一定会认真工作的!” 坐上了车,解雁行问却戎:“你之前来过这里吗?” “没有。”却戎说,“它开得太晚了,不然哥哥们一定会带我来的。” 自从坦诚兄长们的事情之后,却戎提及哥哥的次数明显增多,可以看出他一直以两名哥哥为豪。 当初解雁行在慈善拍卖会上说的那段话实在含蓄,如果直白摊开了讲,其实就是三个字:杀得好。就在别虫都还纠结于却戎到底有没有渎职,就连齐诺都把问题放在查什是否认罪的时候,解雁行的态度就已经很明确了——这些都不重要,查什就该死。 这简直令却戎的心理防线刹那间溃不成军。 “就你有哥哥?”解雁行笑着看向窗外,“它要是再开早一点,我哥也会带我来的。” 却戎抬头看他一眼,金色瞳孔像最璀璨的那抹光,倏然也笑了:“可我有两个哥哥,我能来两次。” “……你幼不幼稚。” 话音未落,却戎就把送的纪念品头箍往解雁行头上一戴,是一对黑色的蜜蜂触角,言语之外还要用行动来双重证明他确实幼稚。 空轨球运行到中途,一道甜美的语音忽然在高处响起:“游客您好,请选择此次路线的终点:一为东北门,此处是开启主题游乐园之行的最佳起点处;二为西门,这道门适合想要去和动物们近距离接触的旅客;三为南门,这里更靠近水上乐园和美食中心。请在十秒内做出语音选择。” “这下我知道杨梦忘了提醒什么了……”解雁行说,“没有说到哪里集合。” “……”却戎不知道该评价什么,“你决定去哪里吧。” “东北门。”解雁行没有犹豫,“先去游乐园,下去再去动物园,我要弥补我缺失的童年。” 却戎默默咽下‘我觉得你逛不动’这句话,看着解雁行拨通杨梦的通讯,跟对方说自己选择了东北门,下一秒杨梦就惨叫一声:“天啊,我们选了南门!你们不是说要去吃冰淇淋的吗?” 邹青嫌弃地摇摇头:“还说什么你来规划,我们当白痴就好,到底谁是白痴?” 这边通话还没结束,那边齐诺又插了个悬浮屏出来,双胞胎满脸震惊道:“我们选了西门,冰淇淋四处都有的卖,而且雄主昨晚不是说要去看园里新出生的一只白虎宝宝?!” 所有人+虫:“……” “那就先各玩各的吧。”邹青无所谓地摆摆手,“午饭再聚。” “可以。”解雁行关闭了通讯。 “诶?!”齐诺茫然望着爽快掐断的对话屏,再看向身边闹腾的阿彬和阿坤,突然察觉自己是不是被坑了…… 没了导游,解雁行下了车直奔地图点,拿终端拷贝了一份,边走边看。他的身体经过修复舱治疗后越发结实,除了还有些怕冷体温偏低之外,已经无限趋近于寻常人,所以他决定先玩个稳妥的,如果感觉良好的话直接去玩点刺激的。 却戎双手插在裤口袋里,目光扫过所有设施名称,欠揍地问:“这里有什么称得上刺激的项目?” 之后的两个小时,为了保持他高端、冷酷、开战舰如喝水的前少将虫设,却戎不管乘坐什么项目都冷着一张脸,神色沉稳泰然,时不时还讲述几句他当年在战场上遭遇敌袭和意外,险象环生,又如何凭借智慧和过虫的身手逃出的英雌往事。 解雁行敷衍地附和着,把他按上了过山车的座位,并放下保险杠。解雁行倒是没什么偶像包袱,该叫就叫,该笑就笑,两人坐在一起画风迥异的画面还被自动拍摄的飞行摄像头捕捉下来,工作员工递过来的时候解雁行看着照片内容,倚着墙差点没笑背过去。 照片中,解雁行顶着蜜蜂触角笑得灿烂,却戎戴着两根棕色长须面无表情,因为处在过山车下行的过程中,他们的头发都全部朝后乱飞,画面十分美妙。 “那只虫明显想借着送照片的机会和你搭讪的。”却戎仰头喝下了半瓶水,神情淡淡,发箍上的须须随着他的摇摇晃晃,被他一把捋下不肯再戴。“结果被你神经病一般的狂笑吓跑了。” 解雁行又对着照片笑了半晌,将其递给却戎:“给你了,留作个纪念吧。” “……纪念什么,纪念你形象崩坏的傻笑?”却戎面露嫌弃,哼哼歪歪地把照片放进外套口袋里。 到了中午时间,分散玩乐的虫子们终于重新汇聚在一起,共进午餐。不知在水上乐园里发生了什么好事,杨梦心情明媚地牵着南风的手,撒娇说想要十二款盲盒中粉色的那只小猪,本来是桩雄情雌意的美事,但谁也没想到南风手气能那么黑,等解雁行和却戎溜溜达达走过来的时候,南风已经抽了九只盲盒,愣是没抽到杨梦想要的那款。 杨梦也逐渐从少女怀春的模样变成了冷酷的雄主,把南风推搡到一边:“你个非洲虫,浪费我的血汗钱。解雁行,快,你来抽抽看!” “什么是飞舟虫?”南风疑惑地捧着九只盒子站到旁边,邹青调侃道:“意思就是你受到了非常的诅咒,盲盒永远抽不到想要的那款。” 南风:“……???” 解雁行在剩余的若干盲盒里寻觅一周,摸了一只最顺眼的,又对却戎道:“你也挑一个?我买单。” “那就这个吧。”却戎随手取了一个,一同付账,结果他挑的这只刚好是杨梦想要的粉红小猪,转手直接赠给了对方。而解雁行选中的那款则是一只黑色小鸟,杨梦在十二款图鉴上找了好久也没发现这只小鸟在哪里,不一会兀地恍然大悟:“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隐藏款吧?” 南风:“………………” “这是只什么鸟?”解雁行问,杨梦摇摇头:“没说,名字就是黑色小鸟。” “嗯……像只麻雀。” “一般隐藏款不会是麻雀吧,好歹也流弊一点比如……朱雀什么的。” “也行?”虽说不像杨梦那样热爱这类小摆件,但抽中隐藏总是令人高兴的,解雁行开开心心地收好,带着却戎去看美食中心有什么好吃的。 “超级大兔腿一只,羊腿一只,鸡腿一只……特色旋风冰冰连绵山脉面吃吗?还有火焰熔岩喷发热辣面……话说景鸣晖家的餐饮取名怎么这么浮夸?” “吃。” “面还是粉?” “都可以。” “那各来一碗……冰淇淋吃吗?” “吃。” “什么口味的?” “都可以。” “那一样来一个……芥末豌豆拌海带血豆腐吃吗?” “……吃,但是主虫,你为什么都问我吃不吃,你自己呢?” “我自己的点好了啊,特色旋风冰冰山脉面。熔岩面端上来的时候,我也想先夹一筷子尝尝看。”解雁行说,“主要这些我看着都很好吃,也都很想吃,可我吃不下,所以点给你吃,看你哐哐一顿乱吃的时候我也挺开心的……嗯,这就是所谓投喂的快乐?” “……你的癖好好奇怪。” 解雁行眯了下眼睛,视线下移,在却戎的脚踝处一扫而过。雌虫这一次穿了一款深色的革皮短靴,裤脚规整塞进靴子里,把脚踝挡得严严实实。他的目光复又抬起,徐徐勾起唇角:“还好吧……?” 八只虫的午餐堆了满满一张大桌。 解雁行吃完一整碗面条之后饱得不行,一点点地吃着冰淇淋,顺带听双胞胎们兴奋地叽叽喳喳。剩下的时间就是却戎的吃播独秀,羊腿烤得有点硬,但高等雌虫虫化后的尖牙可不是摆设,随便一口直接把大腿骨都咬碎了,看得邹青不停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去,瘆人得很……总感觉下一秒他能张嘴把我们都吃了。” 却戎瞥他一眼,四口吃完了解雁行吃了十多分钟的一碗面。 经历了上午三组虫三个空轨终点的乌龙,杨梦发奋图强,仔仔细细地再回忆了一遍注意事项,确保无一遗漏,她正要发言,眼角余光却发现有两只小虫在他们这一桌的旁边停留了好一段时间,稍高那只是雌虫,年纪更小的是雄虫,此刻他们正犹犹豫豫地试图走上前,其中大的那只总算鼓足勇气唤道:“却戎少将?” “……”却戎从嘴里啵出一根光滑的鸡骨头,取过湿巾擦了擦嘴,又慢条斯理地擦拭干净油腻的手指,这才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看向这两名小虫,眉心微蹙:“……你们是?” “我们是叁禾雄子的虫崽,”大的那只字正腔圆地说,“雄父说他和您在学院的时候同届邻班,是关系匪浅的好友。” “……”却戎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你们应该认错虫了,我并不认识什么三盒。” 小的那只雄崽立刻抬头看向自己的哥哥:“我就说雄父是胡说八道的,你还非不信。”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24节 “我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关系匪浅’,但我以为少将至少对雄父有一丝丝的印象。”雌虫哥哥叹口气,“原来这一点都是高估他了。” 两只崽子虫小鬼大的模样惹得杨梦和邹青都笑起来,解雁行也颇感兴趣地微微俯下身问:“所以你们找却戎少将有什么事情?” 小雄崽半点不怯场,上前一步脆生生地说:“解雁行雄子你好,我想委托你的警卫员帮我调查一件事情,委托金可以商量,望你允许。” “嗯?你认识我?” “是的,之前在格瑞戈登庄园的宴会上,我见过你。”小雄崽说,“当时我和哥哥也在三楼的休息室里。” “哦……”解雁行点点头,好像有一点印象。却戎瞥这俩小鬼头一眼,冷酷无情地说:“我目前担任他的警卫员,主要工作是保护他,没有空接受你的委托,有问题直接找警察或者军部。” “都找过了。”雌虫哥哥说,“可他们都不把我们的话当回事,后来被我们缠得烦了,也只是随便派了两只虫上门一趟,轻轻松松就得出无异常的结论,回来还把我们都教育了一顿,说再这样就向我们的家长告状。” “那你们的家长呢?”杨梦笑眯眯地给他俩一虫递了一碗冰淇淋,小虫崽们也不提防,更不客气,直接捧着冰淇淋盒子坐到桌旁就开始吃。 “我的雌父去世了,他的雌父常年驻扎在第五星,三年多没回来了。” “三年零七个月。”雄崽补充道,“上一次传视频通讯还是四个月以前。” 哥哥点了下头,继续说:“雄父就是个爱吹牛的胆小鬼,不敢管这件事,说肯定很危险,也不让我们管。” “那怎么想到找上却戎了?”解雁行问。 雄崽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他弑过雄,肯定不会为嫌疑虫是一只雄虫就退缩。而且我的雌父很崇拜他,经常提及却戎的名字,说是他的榜样。我的雄父也说他是个正义感很强的好雌虫,当年学院里雄父因为又穷又土被其他雄虫同学欺负,是却戎为他出头的。所以这样的虫一定不会敷衍我们,草草了事。” “哇哦,国民偶像?”邹青啧啧称奇。 要是在遇到解雁行以前,听到这番评价,却戎再怎么样也会有些许触动,但有了解雁行的珠玉在前,这些小小的夸赞他根本不放在眼里,所以依旧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雌虫哥哥也不气馁,继续攀交情:“少将,他的雌父是你的学弟,宿舍和你在同一层,入伍之后也成了一名太空军。” “却戎少将不可能认识雌父的吧?”小雄崽小声说,雌虫哥哥想想也是,毕竟他连稀有的雄虫都没印象,又怎么会去记忆一只‘普通’的雌虫。但这时却听却戎问:“你雌父叫什么名字?” “锋。” “……是不是浅棕色头发,脸上有点痘,还有两颗虎牙?” 两名虫崽:“……” 第35章 “认识?”解雁行问, 却戎淡淡地说:“有一点印象,是我手底下操练过的兵。” “既然是认识的虫,那你要接受这两位小朋友的委托吗?” “……”却戎望了解雁行一眼, 依旧是摇头,“这不该归我管。” 小雄虫急了:“他都已经三天没来学校了!我真的很担心他。” 齐诺和双胞胎都专心致志地关注着这边的话题, 此刻异口同声地问:“谁?” 雌虫哥哥:“他的同班同学。” 雄虫弟弟:“我未来的雌君!” 哥哥:“……” 邹青调侃地眨了下眼睛:“哟, 这么小就决定好雌君啦?” “不要转移话题。”雄崽严肃地端正坐姿,“这可是或许会牵扯到虫命的大事。” 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满脸焦急的雄虫忽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因为脸型圆圆的, 还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就显得格外呆板和软糯,他匆匆跑到两名小虫崽面前, “小飞,小翔?你们怎么在这里?雄父找了你们好久知道吗?!” 他确认孩子们无碍之后又看到了他们手里的冰淇淋,皱眉道:“你们哪来的冰淇淋?雄父有没有告诉过你们不准吃陌生虫给的食物, 小飞,怎么你这做哥哥的也不听话?” “可这是却戎的朋友给的。”雌虫哥哥辩驳道, 雄虫压着嗓子说:“不管是谁给……谁?!” 直到这时, 这名雄虫才抬起头,环视一圈, 然后惊恐地大叫一声:“却戎?” 面对雄虫的惊讶,却戎则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你丫谁? 眼见着场面越来越混乱,解雁行不得不轻咳一声出来主持大局:“这位雄子好,你就是叁和对吗?” “是的是的, ”叁和点点头,茫然问:“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他产生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惊喜地看向却戎:“难道却戎你还记得……” “他不记得。”小雄崽直言不讳,“是我们告诉了他们你的名字……但却戎对雌父有印象哦。” 叁和:“……” 他尴尬道:“正常,正常,只是在学院里有一面之缘而已,不记得很正常。” 解雁行笑着问:“叁和雄子,你是否知道你的虫崽想要委托却戎,帮忙调查他的同学这件事?” “什么?”叁和惊讶万分,“他们真的来说了?这,这……” 他为难地看一眼却戎,“这事或许就是小崽子在胡思乱想而已……” “我没有!”小雄崽板着一张圆滚滚的脸,“他雄父跟警察说什么雌父带他出去旅游了,所以才不在家,可如果真的出去旅游,他一定会告诉我的,现在我根本联系不上他,真的很奇怪啊。” “而且就在他不来学校之前,他偷偷告诉我好几天没见过他的雌父了,最后一次见雌父的时候,他的雄父和雌父大吵了一架,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雌父,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叁和连忙补充道:“不不,可我见过小翔同桌的雄雌父,他们非常恩爱,雄父甚至只娶了他的雌父一名雌君,这名雌君是退伍军雌,在战场上受伤失去了两条腿,只能做些简单的工作,收入微薄,雄虫不得不为了补贴家用出去打工,即便如此,也没有再娶雌侍,就怕自家雌君和虫崽受欺负。” “所以小翔想要调查的事情是,他的同学失踪了,同学的雌父也失踪了,怀疑这件事和同学雄父有关?”杨梦问,“有到他家里去看过吗?” “没有,雄父不让我去。”雄崽道,他还想说些什么,但这时就听邹青疑惑地嗯一声:“失去两条腿的军雌,雄虫还只娶了一个……我怎么感觉那么熟悉,好像就是我楼上的一家住户?” 所有虫的注意力顿时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邹青后背一僵,紧张地说了一个公寓名称,叁和连连点头:“就是那里,之前小翔常常去他同桌家里玩。” “还真是……?!”邹青惊讶不已,“我说这几天怎么没见到那家的雌虫,他虫挺好的,看我一只雄虫在家点外卖,还让他家雌崽给我送过点心和水果茶。” 眼见着小雄崽眼巴巴地望着他,邹青突然豪气干云天:“要不这样,等下午回去,我就借感谢他们照顾买了点伴手礼回赠的理由,去他们家里看一看,再问一问,怎么样?” 小翔自然最希望这件事由却戎去做,但奈何少将“冷血无情”,邹青愿意帮他也好,点了点头脆生生地说了句“谢谢!”。叁和皱着眉头,忍不住劝道:“雄子我知道你好心,但这事说不定有危险,是一场误会最好,但万一真有什么事……比如,比如那户雄子在争执之中误杀了雌君,藏尸在家,你贸然进门发现了什么端倪,被那雄子一不做二不休……” 邹青还真没想过这种可能,“呃……不会吧?” 小雄崽气势汹汹:“我就是这么想的!” 邹青:“……”现在就是一个大写的后悔。 解雁行敛着眸,淡淡道:“不能完全排除这种说法,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军雌,即便断了腿战斗力也应当不会弱,哪有那么简单被一只雄虫杀害,还死得悄无声息。” “有道理!”邹青顿时感觉自己又行了。 “可你只是送个伴手礼,对方或许根本不会让你进家门。”解雁行说,“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这你未免太小看我的厚脸皮,他不让进我不会强闯吗?”邹青摆摆手,“只要没有性命危险……”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出一个万全的办法:“解雁行,要不还是借你警卫给我用一会?” 解雁行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不肯借,你不觉得却戎的长相太惹眼了吗?那户雄虫真的心里有鬼的话,你一只虫去都可能进不了门,更何况带着却戎呢?” “那杨梦陪我去?” 杨梦惊道:“我的长相就不惹眼了吗?”她撩起肩头的黑色长发,又挺了挺胸脯,“无法治愈的‘胸肌瘤’,回头率百分百。” 邹青环视一圈,南风和双胞胎都是杨梦当乙女游戏选出来的雌侍,样貌个顶个的好;解雁行更别提了,地球人门面,还是个带点病弱属性的雄虫;剩下的齐诺倒是挺普通,但看他那小身板,真打起来也是送的。 “主虫。”却戎倾身凑到解雁行耳边,用最轻的音量问,“你要参与这件事吗?” 这个问题一出解雁行就明白了却戎的意思,他的警卫员有办法提供帮助,但职责在身,永远把他的意愿放在第一位,所以来征求一下他的意见。解雁行并不是什么怕沾麻烦冷漠的性格,还有点乐子人属性,在虫族剩余的这些日子里,只要不虚度,能做一些记忆深刻,可以让他以后回到地球上可以拿出来反复回味的事情,无论什么都可以。 他不会莽撞地揽下超出自身能力的事情,但在力所能及之下,他很愿意向他人提供帮助:“如果你方便的话?” 却戎尊重他的意愿,解雁行自然也还以同样的尊重。 “好的。”说罢,却戎低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小盒子,递给邹青,“无度数的隐形眼镜监听摄像头,进门之前戴在眼睛上,我们这里就可以看到你的视野。” “哇塞高科技!”邹青喜悦接下:“那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在我家等着,正好还能通过这个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我没发现的细节。我要是遇到了麻烦,你们立刻就能冲上来救我。” 眼见着事情能得到解决,小雄崽高兴不已,说他这就乖乖回家等消息,邹青开玩笑说你赶紧先去把报酬准备好。叁和身为雄虫,倒是奇怪的没一点架子,也千恩万谢,说麻烦你们了。 邹青对这件事倒也挺上心,下午逛动物园的时候动不动就去咨询却戎一点问题,比如如何分辨浴室内有没有分过尸,烹过尸体的高压锅会不会散发出特殊的味道,被捆住双手之后如何挣脱…… “你尽管去,把每个地方都慢速看一遍,其他的交给我。”却戎忍无可忍。解雁行在他身边拿着一捆绿叶枝在喂长颈鹿,“就是,有却戎在,你一百个放心。” “你这话说的,却戎是高达吗?” “……嗯,”解雁行回忆了一遍却戎的完全虫化体,“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关心国家大事也没见过世面的邹青一百个不信。 “而且我觉得大概率是误会。”杨梦说,她朝最小的那只长颈鹿晃了晃树枝,“哪那么容易就遇到一个心理素质强悍到杀人不手软的雄虫啦,还分尸,别自己吓自己了。” “承你吉言咯……” 晚上六点。 众虫在园内用过晚餐,杨梦一行直接回家,说有消息及时告诉他们,齐诺也没留下碍事,打了个车就回蓝星别院收拾打扫,顺带准备夜宵。只有解雁行和却戎一人一虫跟着邹青去了他家。 临上楼前邹青还喋喋不休地想交代些什么,被却戎一个冷眼吓得拎起袋子就按下了电梯上行键。 房间内,却戎谨慎地关上窗帘,四周查看一圈,这才坐在沙发上划开悬浮屏。解雁行凑过去,适应了好一会监视器摇摇晃晃还会眨眼的诡异角度,接着在邹青敲开门的瞬间皱起眉头。 原因无他,在解雁行的眼中,这间屋子里的雄虫脸上神情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有鬼”。 “可能真的有问题。”他坐正了身体。 画面中,墨绿色发的雄虫为难地看着邹青递过来的礼物,匆匆接过就想关门,但邹青不依不饶地拦住了房门,说他最近天花板有些漏水,怀疑是楼上阳台的问题,想进去看看。 雄虫眉头皱得死紧,满脸都是拒绝,就在这时,屋内忽然传出些动静,雄虫僵硬了一下,忽然一转态度,敞开了门,垂目轻声道:“那你,你进来吧。” 邹青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丝异常,但想到楼下家里还待着一名所向披靡的顶尖高等雌虫,微微深呼吸一口气,抬脚踏入了房屋内。 他将却戎的交代放在心上,站在玄关的时候就缓缓地环顾整个房间,不放过一处角落,接着又佯装一无所觉的样子,一边和雄虫聊天,一边缓步走上了阳台。 楼下,却戎很快通过垃圾桶、墙角落灰的轮椅,以及某些摆设等等一系列细节,推断出这间屋子里近期只有这名雄虫一虫居住。但刚刚邹青进门时,那突兀的响动,明显彰示着屋内还有旁虫。 “对了,令雌君和虫崽呢?怎么不见他们?” “啊,他们……阿居带宝宝回他雄父家了。” “居?”却戎眉头皱得更紧,低声自言自语,“断了两条腿的退伍军雌……难道是棘居?” “你又认识?”解雁行问,却戎回道:“曾经是我的同僚,和星匪作战时被炸断了两条腿,而且是直接炸成了烂泥,根本没法接。据说这件事吓得他雄主发了两天两夜的高烧,雄虫素都枯竭了一阵子,说什么都不让他继续参军,他无奈只能选择退役。” 逛完阳台,邹青没有发现任何端倪,还想赖一会。但却戎似乎是在角落里发现了什么,立刻冷声道:“让他赶紧走。”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解雁行早已编辑好了信息,迅速点击发送。 与此同时,监视屏中画面里也响起了轻微的消息提示音。 邹青低头隐晦地瞥一眼终端上的信息,上面是解雁行简短不带标点的一个字:走。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25节 就这一个字,瞬间令他出了一身薄汗,邹青连忙强颜欢笑道:“时间不早了,既然阳台没问题那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听到这句话,墨绿发雄虫第一反应往右后方的拐角处望了一眼,邹青也下意识看过去,那里什么虫也没有,也没有灯光照耀,但斜拉出来的阴影又好似藏匿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雄虫愈发心虚:“那你快走吧,再见。” 邹青二话不说,强忍着狂奔的冲动,迅速往玄关处走,他手搭上门把手的时候,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门居然反锁了,邹青一边暗骂自己多管闲事,一边快速拨开这整栋公寓楼都同款的门锁。 眼见着房门被他推开一条细缝,即将逃出生天,一声闷击陡然在他头顶响起,监视屏画面急速下坠,接着归于黑暗…… 解雁行听见黑暗的画面中传来拖动的声音,以及雄虫惊恐又强行压低的叫喊:“你做什么,他是无辜的!” “废什么话,这可是只主动送上来的雄虫,快关门。” 第36章 墨绿发雄虫显然不愿将邹青牵扯进来, 磨磨蹭蹭地站着没有动,但很快另一道声音就再次响起:“你可别忘了,你的宝贝雌崽可还在我们老大手里, 或者你早就想弄死这个雌的,再和那瘫痪生个新的蛋?指不定就是雄崽了対吧哈哈哈。” “……”沉默中, 雄虫还是败下阵来, 不甘地握上门把,阖上房门。 细细簌簌衣服摩擦的声音后, 解雁行听到了重物被扔到床上的声音, 紧接着, 又有第三只虫的声音响起:“这谁,刚敲门的那虫?……你在干什么?” “楼下住着的一只雄虫,我观察过了, 他独居的,没有君侍。” “不要节外生枝!” “别假正经了,老大派给我俩这么无聊监视的任务, 外面有雄虫又不能吃,还不让我们找点别的乐子了?” “……你真是, 我倒了大霉和你执行同一项任务。” “那雌虫不是说快筹到钱了吗, 雄主和崽子都在我们手上,他逃不了……你不来我自己玩, 正好轮到你去外面看着那虫了……” “你——” 墨绿发雄虫在原本属于他和自家雌君的卧室门前驻足,听着房内不忍入耳的浪语,握紧了拳头却又无能为力。过了会,他无奈地卸力坐到客厅沙发上, 痛苦地搓了搓头发。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背后有一道十分细微的动静, 好像有什么巨大的阴影压下。他疑惑地转过头,就见窗户外,一只陌生的银灰发雌虫几乎是凭空悬挂在外界,対方注意到他的视线转过来,轻描淡写地拿食指比在唇前,示意噤声。 墨绿发雄虫震惊得烫灼般从沙发上跳起来,又见雌虫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窗户扣锁,他紧张地瞥一眼卧室,眼见着房内监视他的虫子似乎要开门出来,他也顾不上许多,冲到窗边掰开了锁,再一把推开了窗户。 “你在做什么?!”呵斥的话语在身后响起,吓得雄虫全身一颤,可只有一晃眼的功夫,面前已经没了银发雌虫的身影,动作快如鬼魅,雄虫强忍着恐惧,转身対监视他的虫说,“太闷了,我通通风。” “关上。”监视虫盯着雄虫冷声道。 墨绿发雄虫本要照做,可当他完全转过身时,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呵斥他的虫身后,眨眼之前还在窗外的银发雌虫此刻竟然出现在了挟持犯的身后,完全不等任何虫反应,动作干净利落地一把捂住対方口鼻,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枚小巧的注射器,狠狠在监视雌虫颈项处一扎,対方瞬间不省虫事。 “去开门。”银灰发雌虫言简意赅地说,随后立刻冲进卧室,还没听见房间内的虫喊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几道肌肉碰撞的声音后,一切又再次归于寂静。 墨绿发雄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愣愣地走到大门前,拧开把手,门外,一只黑发黑眸的高挑雄虫微笑着向他颔首:“晚上好,你好像遇到了一点麻烦,需要帮忙吗?” “……” 三分钟之后,却戎将昏迷不醒的挟持犯们剥了个精光,卸除身上所有可能的通讯装置,堵住嘴再捆了个结实,关进厕所。邹青后脑被锤了个狠的,一直没恢复意识,不过因为救助及时,裤子拉链都还好好的,干脆就让他继续躺床上睡觉。 墨绿发雄虫原本还惴惴不安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二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却戎自报家门,说是你雌君棘居的旧日同僚。 “却戎,却戎我知道你……”雄虫卸下防备,眼眶也激动红了,“救救他们,求求你……” 他哭诉起了自己最近的遭遇:多日前,雌君棘居忽然收到一条密信,似乎非常重要,穿上假肢一大早招呼都没打就走了,直到第二天夜里才匆匆赶回来,还一身的血,怀里揣着一只又脏又旧的小破盒子,说是很重要的东西,要好好保管。 自棘居被炸掉双腿之后,雄虫就一直很厌恶这些危险的事情,但这次棘居格外坚持,当晚俩虫大吵一架不欢而散。没想到翌日就有虫闯空门,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不翼而飞,棘居担心他们的虫崽,让他回雄父家暂住,自己则立刻反身去学校接虫崽。 没想到棘居一去不复返,崽崽也一并没了消息。 雄虫等了很久也联系不上他们,隔日想偷偷回家看看情况,没成想还没到公寓外就被抓个正着,软禁起来,拿他逼迫棘居现身。 目前的情况就是棘居仍不知所踪,他们的虫崽被那伙绑匪控制在手里。绑匪的要求就是用那盒子以及五百万星币交换虫崽,限三天内凑齐,不许上报军部或雄保会等,否则就撕票。 “今天是最后一天?”解雁行问。墨绿发雄虫误认他是却戎的雄主,知无不答:“是的,限时今晚24点,我,我真的一筹莫展,五百万,我们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凑齐。” “你觉不觉得绑匪的要求有些奇怪……”解雁行思考着说,“目的十分矛盾,他们究竟是想要盒子还是钱?” “呃?”墨绿发雄虫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不是都想要吗?” 却戎垂眸在终端上敲敲打打,没有说话。解雁行解释道:“既然照棘居所言,盒子非常重要,那绑匪应该是想办法尽快拿到手才対,即便还想顺带捞一笔,也不可能列出一个明显超出你们家庭承受能力的赎金,还给出三天的时间,放任棘居拿着盒子在外四处奔走。” “……”墨绿发雄虫茫然地眨了眨眼,答不上来,“他没有告诉我这些,只说让我保护好自己。” “能联系上棘居吗?他或许知道些什么。”解雁行问,雄虫正要点开终端,就听却戎道:“我已经在联系了。” 很快,视频通讯的悬浮屏展开,一个风尘仆仆十分狼狈的浅金发雌虫出现在画面中,他疲惫又带有希冀地开口问:“却戎少将,你怎么突然联系……你怎么在我家?!” “来还当初我单挑胜过你害你没饭吃的孽债。你现在处境还安全吗?” 棘居愣了一下,随即五味陈杂地笑起来:“却戎,你,哎……放心,我待的这个地方很隐秘……正好我拿到个东西,本来想去找你的,结果中途却遇到个小麻烦,耽搁了一点时间。” “小麻烦?”却戎也跟着笑起来,解雁行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痞坏痞坏的笑,带着点老友之间互相诋毁的傲气,“我看你卖血卖身卖房子都凑不齐五百万。” “说什么屁话,我雄主还在呢……你身边那雄子是你的雄主?好家伙,哪来这么一个俊逸气质的冤大头肯收了你?我还当你被开除军籍一定过得很凄惨,没想到,居然暗戳戳找到了这么好看的雄主……” “行了,你雌崽还在绑匪手里呢,倒跟我哔哔上了。” “哎哟。”棘居敲了下自己脑袋,“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一见到你,就特别安心……却戎你真的,平时特欠揍,但到关键时刻,你的存在又让我们贼有安全感。” “说说吧,什么情况。” 棘居接下去讲的话倒真的应验了解雁行的推测,他们这倒霉的一家三口这些天遭遇的有两件事,却无奈凑到了一起。 “我还在军中的时候,曾有个污点线虫,以前干过星匪,后来被我抓进去了。退伍之后我和他倒是久不联系,前些天突然找到我,说自己被伙穷凶极恶的匪徒赖上,交给我一个盒子,说里面是我绝対想要的东西,还给我一个姓名,说钥匙在那虫手里,想用这个盒子向我要点钱花。” “还没等我细问,现在这伙绑了小宝的匪徒就破门而入,我和线虫分散逃跑,我逃了,但那线虫被逼到绝境,不慎失足跳楼当场死亡。我一路躲藏,以为甩掉了他们半夜才回到家,隔日我揣着盒子想去找你,可我没有你联系方式,你还不在家,你的家虫也都说不知道你在哪。 我一无所获晚上回家,就发现那群要债的虫竟然闯空门,洗劫了家里值钱的东西,还绑走了小宝,要我替那线虫还债,他们见线虫走投无路前还一直把这个盒子当个宝,以为是非常值钱的东西,所以赎金才要了这只盒子和五百万。” 却戎皱眉问:“究竟是什么盒子?” 棘居舔了下嘴唇,缓缓从外套内侧口袋里摸出一只手掌大般的小盒子,“如果这东西是真的话……” 他将盒子底部朝着対话屏幕,上面是一枚像是蟒蛇头的标记,正龇出尖牙,朝外吐着蛇信。 解雁行还眯着眼睛在观察究竟是个怎样的图案,身旁的银灰发雌虫却猛地站了起来,震惊又激动地看着悬浮屏。 见到却戎这番反应,棘居坏笑起来:“却戎,认识吗?缔结特星匪团前老大的私印,不是什么重要玩意他不会在上面留印迹。这盒子结实得要死,我怎么都掰不开,又不敢更加暴力怕把里面也破坏了,晃一晃这里还确实有个东西,想不想要?把我雌崽救出来,我双手奉上。” 却戎也笑了,呼吸因亢奋而变得急促,眼瞳不受控制地变成竖瞳:“你在哪?那伙不入流的小兔崽子又在哪?” “哈哈哈,就是要你这句话。”棘居吐出一个交易地址,随后把屏幕往下拉,照在他金属假肢边的两个大皮箱上,皮箱上还有个和他手里的盒子九成像的仿制品,“我这两天弄的现金,除了最上面是星币之外,下面都是白纸。一个小时后我去和他们交易,尽量拖延,其他就交给你了。” “嗯。”却戎点了下头,这时就听棘居又道:“真盒子我会放在3号地轨终点站的30号储存箱里,密码是当年我俩的宿舍号,钥匙在一个叫‘风六’的雌虫手里。” 见到却戎投来锐利的目光,棘居倒也坦然:“有备无患吗。” 始终没发言的墨绿发雄虫忽然在此刻大喊道:“我不准你什么有备无患!给我好好回家,带着宝宝一起回来,连头发丝都不许掉半根!” “放心,我会把他们都完完整整地带回来的。”却戎关闭悬浮屏,抬脚把鞋带系紧塞牢,接着回头看向了解雁行,黑发雄虫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当视线撞到一起的时候微笑着问:“我留在这等你?” “这里也不一定安全。”却戎揉了揉手腕。 解雁行问:“那哪里安全?” “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我身边。”却戎面无表情地撂下一句霸道宣言,结合他自身的硬实力,倒也不显得尴尬。他伸手将解雁行从沙发上拉起来,“你跟我去,上次在宴会上的那种雄虫素还能释放吗?” “可以,不过最长时间不超过五秒。”解雁行唇角噙笑,“而且让我受伤的话,我可是要向雄保会举报你的。” 墨绿发雄虫急道:“那我也——” “不行,太危险了,你留在这里。”却戎回道。 墨绿发雄虫:“……”你觉不觉得你前后两句话非常矛盾? “把里面那雄虫叫醒,你们俩去他家,把门锁好,除了棘居和我,谁来都别打开。里面俩同伙的终端在这里,如果绑匪那边传来消息,你们尽量稳住他们。” 一听这话,雄虫立刻摆手:“这,怎么稳住啊?我不行的,一定会搞砸……” “你必须行。”解雁行声音轻浅,但刻意放慢的语速立刻给他的话带来一种无形的重量与压迫力,“为了你的雌君和虫崽能安全归来,你必须行。” “我……” “尽你所能,其余有我们。” 一张一弛两句话下来,原本还怯弱的雄虫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面露凶光。却戎原本还担心这只心理承受能力弱的雄虫再弄出点雄虫素干涸的情况,没想到解雁行轻描淡写交谈两句,别说枯竭,却戎都担心棘居回来了被自家雄主搞得吃不消。 事不宜迟,却戎径直去里屋把邹青叫醒,强行征用了対方的车钥匙,一路飙车前往交易地点。 可怜的邹青脑袋瓜差点被开了瓢,昏迷醒来又痛失爱车,简直欲哭无泪。 开车中途,却戎侧头看向解雁行,看他闭着嘴一言不发,双眸平直地看着前方,忍不住安慰道:“别害怕,我不带那俩雄虫是嫌他们碍事,但你跟着我我一定会保护好你,而且你和他们的属性不一样,单独留在那反而更容易出意外。总之,放心就好。” “我知道。”解雁行说,“我现在还算冷静……就是在想,今晚的事情这么特别,我以往从未经历过,往后也一定会记忆深刻。其实我向往各大星球旅游,目的也就是想留下些鲜明又与众不同的回忆而已。” “……什么意思?”却戎疑惑地皱眉,“怎么说得好像……你要离开似的?” “嗯哼?”解雁行微笑装傻。 “是不是过两个月你要回原出生星球?”却戎问,“你老家挺穷的吧,第五星还那么乱,你既然都出来了还回去做什么?……我看你那些老乡也都没回去,你也完全可以留下来。” “……”解雁行没说话。却戎知道他不愿多谈,便也收回目光:“不过有空我还真想去你出生星球上看看的,瞧瞧什么样的水土能养出你们这帮黑发雄虫。等过段时间……你这什么表情,不会不欢迎吧?” 解雁行黑眸幽深,但又清澈若鸣泉,路灯交替的光影在其中流转,却戎竟无端从中读出一丝缱绻的意味。 “如果你想来,自然是一万个欢迎。” 第37章 交易原本的最后期限是24点, 棘居主动联系绑匪把时间提前至21点。一系列“一只虫独自来”,“没报军吧”,“我要看到我的雌崽”,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等等电影级别对话之后,绑匪们开着一辆破破烂烂的灰色面包车, 停在了约好的交易地点附近。货车窗户上还贴着装修家居的广告, 将车窗里侧遮得严严实实。 这里恰好在一处公园角落。一只雌虫吊儿郎当地从车上下来转了一圈,手抄在口袋里, 一路走一路四处观望, 过了会似乎是确认安全, 车门内紧接着又下来两个贼眉鼠眼的小喽啰,乘着夜色谨小慎微地前往交易地点。后面那只雌虫身上背着一个黑色大塑料袋,内里隐隐约约透出个小孩的轮廓。 却戎带着解雁行就藏在面包车藏匿处对面的一处矮楼楼顶, 将一切都尽收眼底。这处矮楼是一家公司的办公地点,此刻夜晚一只虫也没有,通往顶层的楼道大门本来锁死了, 也不知道却戎在前面做了什么,轻轻一拧就开了。 解雁行伏在水泥围墙上, 虽然知道绑匪们听不见, 但还是放低了声音:“你怎么知道他们本体会躲在这?” “如果是我,我就躲在这。”却戎说, “也不能这么讲,真让我策划这么一出绑架案,我压根就不会出面。但如果代入一个与手下不和,担心他们携款卷逃, 必须近距离监视的没用领导者,选择的地点还要兼顾出了意外方便逃跑, 那我就会藏在这里。” 若干分钟之前,却戎戴上一顶从邹青那里顺来的棒球帽,把车停在了一公里开外。解雁行跟随他步行到交易点附近,就见身旁这位气质陡然冷峻的银发雌虫状若无意地四处望了望,紧接着就目的明确地带他走到了这里,中间根本没有花费超过三分钟的思考量。 解雁行笑眯眯地赞道:“少将好厉害。” “……”却戎瞥他一眼,“你来你也行。”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26节 “我不来,这是你的作战主场,我才不想动脑子。”解雁行,“我只管完成你交代的任务就够了。” 却戎终端亮了一下,是棘居传来消息说他到地方了,却戎回了一个句点,也不知道是他们的什么暗号,下一秒却戎交给解雁行一把先前他用过的麻醉注射剂,转身就往楼下走。 解雁行徐徐跟上,慢条斯理地研究了一会这把只有两个指节大小的“暗器”,感觉还挺奇妙,很想据为己有带回地球:“……你哪来的这些?” 身前传来一声低笑:“军部除我军籍的时候,我不服气,偷偷洗劫了他们的军火库。” “……” “好吧,艾达老师给的。按道理我一届平民,这种武器也不该有,但相关规定比较模糊,艾达就背着兰德尔塞了我一些好藏的小物件。” 此刻他们一前一后走到矮楼底下,解雁行反身将通道重新上锁,抹除他俩的“犯罪痕迹”。 再回头,就见却戎惯常的神情忽地一收,显然在为了接近那辆面包车而塑造角色。解雁行有点走神地想着,却戎平时的面部表情总自带一种特别的傲气,眼神像刀片一样凌厉,这是他因身为顶尖高等雌虫而独有,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桀骜,寻常雌虫根本就连刻意模仿去都模仿不出来。 此刻傲然敛去,全身的刺都拔个干净,化为了一腔柔情蜜意,他主动牵起解雁行的手,侧身靠近,仿若新婚的雄雌,晚间在家无聊,出门悠闲地逛起了公园。 解雁行这辈子还没和什么人这样五指交错地握过手,轻微有些不适应,但也没有挣扎,眼神逐渐温软下来,抬手为却戎拨开一缕乱发,倾身微笑道:“少将,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却戎坦然受了解雁行亲昵的举动,唇角一挑,“天生有戏骨,真要在军队混不下去,那我就去当个演员。” 两人不急不缓地朝货车的方向走去,中间还停下来看了会公园内清凉的湖景。 很快,戴着一顶鸭舌帽的雌虫走上前敲了敲货车玻璃窗,另一只手还依依不舍地牵着自己的雄主,扬声问:“有虫在吗?” 车内安静了一瞬,一只带着戾气的淡色眼珠从窗户缝隙间向外窥探,本来有些紧张,但等目光触及侧后方站立的雄虫时,戒备心理微微减弱,来的真要是警察或者军队的虫,怎么可能会带这么一名瘦削高挑的黑发雄虫。 车外的虫锲而不舍地又敲了下门,正要开口再问,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从车内传来,车窗忽地打开,探出个肩膀上都是纹身还打了七个耳洞的雌虫:“谁啊?” “诶,你好。”雌虫似乎有点害羞,往下压了压棒球帽,“我看你们是做家居装潢的,我雄主买的新房正好快交房了,来咨询一下什么价啊?有没有优惠?” 纹身耳洞虫目光不自禁被黑发雄虫吸引,下流地在解雁行身上舔舐。棒球帽立刻侧身挡住他意淫雄主视线,有些不满地咬紧下唇,却也不敢骂他。 这么极品的雄虫,怎么便宜了这么个废物,纹身虫恶狠狠地白了棒球帽一眼。虽然心猿意马,但也还算知道目前他们的“正事”是什么,驱赶道:“不干了下班了,带你家宝贝疙瘩滚边上玩去。” 说罢他就要关上车窗,却看到那只一直沉默安静,像个漂亮花瓶的黑发雄虫猛地冲上前,对着关紧的窗户狂砸了一下车身,怒道:“什么态度啊你?好声好气跟你讲话,你什么意思?” 动作间一阵隐隐约约的雄虫素在窗户彻底合拢前飘进车里,顿时香得那纹身虫小腿都哆嗦起来,就连他隔壁的一只雌虫都愣了会神,俩虫的异样惹得坐在最后排的老大颇为不满地瞪视过来,压低声音道:“快赶走!” “哑巴啦?!该死的雌虫,给我道歉!”黑发雄虫不依不饶地狂拍车身,甚至还动手扒拉起窗户来,棒球帽连忙上前劝阻自家雄主,顺带‘不经意’地拉了下车窗,原本闭合的窗户顿时开到了最大,内里一切尽收眼底。 包括司机在内六只雌虫,中间地板上则躺着一只小雌崽,四肢都被粗绳捆紧,眼睛也被蒙住了。 带去交易的那个黑塑料袋是假的! 就在此刻,后排老大始终保持语音通畅的终端也响起一道声音:“老大,那虫子死活要求见到他崽子脸才肯给钱,怎么办?” 黑发雄虫见到车内被绑架的小雌崽,突然脸色一白,后退两步似乎是要尖叫。车内的老大目光愈发阴狠毒辣,一边唾骂着真他妈倒霉,一边朝窗外的虫举起了消音手枪,“我是真不想闹出虫命的,特别是雄虫……” 话音未落,一发急速旋转的子弹从枪膛中发射,正对着黑发雄虫的眉心,但所有虫预想中雄虫无声无息倒地的画面并没有发生,一扇黑红色的骨翅比高速的子弹还要更快,牢牢地将解雁行护在其中,妖冶的色泽仿若恶魔张开了翅翼,翅膀移开,露出一张长出了六只红色竖瞳的脸。 原本还满身王霸气息的后排大哥顿时软了胳膊,嘶吼道:“操,操!开车!快开车!” 解雁行笑了下,语气不再像刚才那般刁蛮任性,而是变得温柔而轻缓,可却更加令虫胆寒:“不是说了吗?不道歉,不能走。” 强势霸道的雄虫素如飓风过境,压得车内雌虫们瞬间全部四肢瘫软无法动弹,具有无比强大震慑力的雄虫素就好像一尊巨石,死死摁着虫们的脑袋,似乎要将他们直接碾进尘埃里。虽然只能持续短短两三秒的时间,但也足够已经达成虫化完全体的却戎直接一把撕开车门,再将绑匪们一只一只扔出车外揍翻在地。 其实在车里揍更好,以免他们逃跑,但无奈车里的雄虫素太浓了,饶是却戎这等雌虫也不太受得了。 见警卫员已经完全控制了场面,解雁行迅速收回雄虫素,胸口起伏,微微张口喘息。看来雄虫素主要的作用还应该是杏诱惑,他雄虫素紊乱期间整夜地释放暗示性雄虫素,也没见有多疲惫,但现在仅仅了释放了几秒的威压型雄虫素,就累成这样。 这边被两米七的却戎虐打的同时,棘居那边貌似也不太平,嗷嗷被摁在地上揍的老大手腕终端上开始还有虫叫唤“发生什么了”“老大现在怎么办”,后面两边就都只剩被揍的痛吟声了。 却戎的战斗力和这群地痞流氓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看他暴打这六只雌虫,解雁行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杀鸡焉用牛刀。身体各处的骨刺让雌虫任何部位都具有强大的杀伤力,罕见的盾型翅翼又让他刀枪不入,这样能抗能打的高等雌虫,寻常虫碰上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只负责打一个辅助控制的他绕过战区,去车内把被捆成小粽子的雌崽抱下来,解开眼罩,哭成花猫的小崽子瞪大了眼睛,这些日子明显受了不少苦,嘴角还有淤血,见到陌生的虫都不敢呼吸,畏惧胆怯地望着解雁行的脸。 解雁行动作轻缓地给他松绑,见对方始终盯着自己看,还了一个安抚性质的笑,夜空中是半轮弦月,清冷的光辉洒在他身上,人也明若弦月:“放心,你安全了。你的雌父马上就来见你。” 雌崽喉咙口溢出一丝细小的啜泣声,很快便在解雁行的安慰下转为了嚎啕大哭,要把这些天承受的委屈一并哭出来。一直到棘居瘸着腿缓缓走来接过他,小手还死死攥着解雁行的衣角不放。 第38章 这边的动静闹得实在太大, 很快就有路虫报警,警车以及军部巡逻防卫署的车轰鸣着开过来,把这伙各个身上都背着案底的绑匪团伙一网打尽。 却戎懒得和这帮虫打交道, 提前和解雁行离开。跑回车里换下身上因虫化后成为破布的衣衫,又问解雁行要回从头到尾没用上的麻醉剂, 但看着雄虫依依不舍的目光, 却戎无奈地又还给他,表示送你了。 解雁行呲溜把注射剂揣进了口袋里。 随后, 二人马不停蹄跑去3号地轨终点站取了盒子, 却戎也没想着还车什么的, 直接不要脸地把人邹青的车开回了蓝星别院。 解雁行最开始还挺兴奋,大概是体内爱好冒险和冲动的基因在作祟,但等兜完一圈风, 他就困得不行了。早起玩了一整天,晚上又枪林弹雨走一遭,还主动释放了雄虫素, 临到家前他连眼睛都快睁不开。 “主虫,主虫?解雁行?”却戎单手握着方向盘, 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那只破盒子, 指腹不停摸索着底下缔结特前领导虫的私印,“你聪明, 你猜猜看,这盒子里会是什么?” “……我怎么猜得出来。”解雁行打了个哈欠,“我和他又不熟。” “随便猜猜看,给我提供点思路。”却戎眼瞳发亮, 精神抖擞,亢奋得恨不得去创大墙, 和解雁行完全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 “求婚戒指。” “喂?” 解雁行低笑了一声:“饶了我,明天再猜吧……等会你别忘了帮我捏翅膀……” “哈哈哈,你可真宝贝你的翅膀,困成这样都忘不了它。” “嗯……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飞。”解雁行彻底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其他都可以靠后站……” 却戎安安静静地听着,若有所思地捏紧了方向盘。 再次见到棘居,已经是隔日的傍晚。 绑架案暂且告一段落,八名匪徒一只不剩全进了局子,都是累犯,全得牢底坐穿。而解雁行和却戎在这件事中的存在则是“遇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勇士,揍得虽狠,但都没出虫命。如果后续查出什么问题才可能来认真找他们,没别的也不会再来多烦。 棘居的雄主本来想做东请所有虫去外面一家高级餐厅吃饭,但棘居因为多日没摘假肢,两条腿都磨伤得厉害,不方便移动,小雌崽也有点心理障碍不想离开家,故而最后定在他家请客,摆了满满一桌子,邀请解雁行、却戎和邹青前来赴宴。 这算是解雁行到虫星这一个多月以来,吃得最有家的氛围的一顿饭了,邹青同为地球人,似乎很能理解解雁行的想法,还遥遥地向他敬了一杯酒。 杨梦也很想来凑热闹,饭可以不吃,但热闹要听,可惜她的漫画连载已经逼近死线,南风是她的经纪虫,出去帮她谈周边合作还未归家,双胞胎则分别是她的勾线和上色辅助,摁着头逼着她赶紧画画不要摸鱼。 “我听那伙绑匪老大交代说什么雄虫素威压,还奇怪了一会,心里想哪来的?没想到啊,高等雄虫就在我眼前……”棘居笑呵呵地对解雁行比了个大拇指,“光听描述我都可以想象那画面,油门都没力气踩,排山倒海之势,所到之处,万虫拜服。雄子,你的雄虫素可是我听过最霸道的了,好家伙,瞬间六只全倒。却戎你说呢?” “还好吧。”却戎不理会棘居挤眉弄眼的暗示,非常直雌地说,“我闻过比他更厉害的雄虫素。” 棘居:“咳!” “……”却戎,“但那只雄虫已经死了,目前主虫的雄虫素是我认识的,还活着的雄虫里最厉害的。” 虽然这句话仍旧有点奇怪,但棘居好歹能顺着这句别扭的话把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讲出来:“有这样的雄虫在身边,却戎好福气,一定要珍惜!” “都说了,他只是我的雇主,我只是他的警卫。”却戎不耐烦道,“你别再这乱凑。” “哎哟,警卫不就是这样吗,护着护着就护到床上去了。昨天是雇主,明天就是雄主。” 墨绿发雄主皱着眉给棘居嘴里塞了块肉:“别以为这里是你们军营,一群兵痞子口无遮拦,我们雄虫还在这儿坐着呢。” 棘居嘴里嚼着肉还不忘继续哔哔赖赖:“解雁行雄子,我们却戎真的很厉害的,我敢说整个第三星,不,加上上行星、第二星、外环星,他的硬实力都能排上号,顶尖高等雌虫,而且还是从未受雄虫素滋养过的,天生的!娶他绝对不亏。” 邹青不要脸地加入对话:“真的假的?说得我都心动了。解雁行你不要就给我吧。” 棘居:“……” 棘居:“你看,可抢手了!” 关键一直闷头吃饭的小雌崽竟然也在这个时候抬起头,有些紧张又有些认真地说:“我想嫁给解雁行雄子,雄子,你要等我长大啊。” “去去去。”墨绿敲了下他不成器的崽子,“之前还说要嫁给你同桌小翔的。” “小翔没有行哥哥好看,也没有行哥哥温柔,还没行哥哥厉害。” 三声行哥哥叫得解雁行笑得眉眼弯弯,但还是坚持道:“不行哦,行哥哥已经决定不娶君侍了。” “哦。”雌崽点点头,“那等你再决定娶的时候,我再来做你的雌君。” 解雁行继续笑眯眯地逗他:“也不行啊,我要是又决定娶了,肯定得先让你的却戎哥哥当雌君。” “为什么?” “因为我先认识的他,凡事要讲一个先来后到。” “……那我做雌侍好了。”雌崽撅着嘴,‘忍辱负重’地说。 棘居终于忍不住一把拽过自己快被逗哭的小虫崽,抱进怀里揉揉脑袋,安抚他被外面的坏雄虫伤透了的小心脏。过了会,棘居忽然问:“雄子,你这么一只高等雄虫,雄保会怎么舍得放任你不娶君侍的?” “雄保会知道我是高等雄虫吗?”解雁行忽然问,他看向却戎,“那场宴会之后我有和谢帕德说,我雄虫素的事情不要声张,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他的雄长讲。” 却戎咽下一口肉,“我也威胁……劝告了陶别乱说话。至于那卢斯恩,应该也不会吃得空了到处宣传你是高等雄虫……再说会释放带威压的雄虫素而已,高等雄虫最基本的技能,少见但不算罕见。解雁行先前拒绝得又坚决,雄保会也不至于闲得没事做天天来他这里碰壁。” “也对,”棘居夹一颗花生米扔嘴里,“若是解雁行雄子还有虫毒,或者还长了翅膀,雄保会才真的会抓着死也不放,要是再加个能飞,哈哈哈哈,怕不是要组团来偷精子了。” 解雁行、却戎:“……” 实在怕了他这张开光嘴的却戎起身,拉着棘居单独到另一个房间,转移话题:“那个据说手里有钥匙的‘风六’,到底是什么虫?你有他相关信息吗?我昨晚研究了一晚上这盒子,确实是缔结特组织里最典型的机密盒,强行弄开里面直接损毁,只能去找他拿钥匙开。” 谈及正事,棘居收起谈笑的口吻,严肃地摇摇头:“毫无头绪。你有没有问过军队里那几个铁兄弟?” “好几只都在前线,能联系上的两个也都说不清楚,这样查起来不知道得多久。”却戎垂下眸,两只虫一筹莫展地地陷入沉默当中。 过了会就听却戎说:“实在不行,我就去燕巢买消息。” “哗,不愧是战功卓越,奖金超群的少将,大手笔。”棘居摇摇头,“像我这样的大头兵,反正是去不起那样的地方消费。” “……”却戎难得被挤兑了居然没有立刻反唇相讥,而是好脾气地跟着笑了两声,然后问:“你手里现在有多少钱?借我点,过两个月我资产解封了还你。” 棘居:“……” 棘居:“你都穷到找我借钱了还谈什么买消息?像你这样一点相关信息没有,茫茫虫海寻只虫,燕巢少说能收你百来万,我最多给你掏个五万十万。” “有多少算多少。” “都是我辛苦挣得奶粉钱,里面一半还是我雄主赚的,嘿!到底借不借还得看我雄主的意思!……你不是和兰德尔上将混得贼好吗,找那老头借啊。” “你还不知道他?所有工资都给他雄主艾达一分不留,艾达又会瞬间把两虫的工资全部投入他的实验当中,比我还穷。” “啧……”棘居低头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没有抽,“借当然可以,不过你可想清楚,万一盒子打开了里面是一团废物,比如那恐怖分子纪念他雌父的怀表,你这百来万可就全打水漂了。” 却戎背靠着墙壁,深深看了棘居一眼:“你知道我的,血海深仇,无论何种的可能性,只要是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我都是宁错杀不放过,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 *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27节 回家路上,解雁行和却戎一起站在路边等齐诺开车来接。 忽然,解雁行侧头问:“你缺钱?” 却戎疑惑地回望他,解雁行说:“我看见棘居雄虫给你划账了。十万。” “……嗯,我要去燕巢买钥匙所有者‘风六’的消息,需要大笔的钱。” “燕巢?”解雁行皱眉问,却戎答道:“地下最大的中立情报贩卖组织,势力渗透各大星球,具有非常庞大恐怖的情报信息网。” “呃?你们军虫,也去这种地方买消息?” “不行吗?一条及时的消息,指不定就能拯救成千上万只军虫的性命,即便有时候来源不是那么正规又如何?……最多得不到军部报销。”却戎说,“对了,燕巢的创立者据说还是一只雄虫,之后巢主又传了三代,代代都是雄虫,也算是十分罕见的情况了,这届巢主已经一百七十多岁了,不知道接任的还会不会继续是雄虫。” 解雁行认真地听着,点了点头,又问:“你需要多少钱?” “……”却戎没回答他的问题,只垂眸说,“你手里那点钱留着自己花吧,我会想到办法的。” 解雁行声音平静,执拗地再一次询问:“要多少?” “……三百万。”却戎迅速补充,“回到军部后资产解封就还,带利息。” 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解雁行半眯着双眸深呼吸一口夜晚清凉的空气,“三百万,小意思。” 第39章 巨大的悬浮屏中央, 景鸣晖一脸冷漠地看着眼前人:“找我借钱……?” 解雁行穿着睡衣坐在床上:“三百万,三月份就还,利息你定。” “三月份?”景鸣晖翻过一页另一面悬浮屏上的财务报告, “三月份你不是回地球了吗,你要拿人民币还?汇率算多少?” “却戎还。他被开除军籍资产也冻结了, 然而这两天又亟需用钱, ”解雁行眨了下眼,“还本付息的情况下, 我还可以附带为你传个消息, 怎么样?” 景鸣晖终于有点兴趣地给了解雁行一个正眼:“传什么消息?”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你的父母和弟弟妹妹说的了?”解雁行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只熟悉的黑色小长方块, “我可以免费为你拍点照片,录个视频,回去之后发给你的家人。” “手机?你带着一起穿过来了?”景鸣晖六年没见过这东西了, 和高科技终端相比,这玩意简直就是时代的眼泪。 解雁行点点头,“是的, 我穿越的时候正值寒假,染了风寒脑袋晕晕沉沉的, 点了份外卖, 一边看手机一边翻钥匙,结果刚打开家门忽然头晕目眩, 猝不及防的就穿了,全身上下只带了一份外卖,以及一部只剩25%电量的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这里又没有充电的地方, 就是一块砖头。” “……”景鸣晖很无奈地问,“所以你还要我先为你发明制造出手机充电器, 然后才能为我拍照,再给我的家人递消息?” “关键我也不知道到时候终端能不能跟我一起穿回地球,到了地球又能不能继续使用。”解雁行说,“不行你就手写一封信让我到时候带走?” “……”景鸣晖低头沉默许久,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难得有些近乡情怯,“你觉得,既然我永远都回不去了,还需要让他们知道我活着吗?” 解雁行噙着浅浅的笑意:“或许你可以设身处地地想一想。” 景鸣晖呼吸有些发紧,抿了抿唇:“你要是不怕被当作神经病赶出去的话,可以联系我的弟弟,他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应该接受度最好……” “ok,那交易达成,什么时候给我转账?” “怎么就达成了?”提到转账,景鸣晖忽然一改嘴脸,“你这钱是为一个我不熟悉的雌虫借的,而且要等到你离开地球以后才还,你怎么能保证他会如约还钱?” “我让他打个欠条?” “欠条就有用了?他一只能长出六只眼睛的高等雌虫,三个岚鹤都打不过,赖着不还我还能怎么样他?”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解雁行还能有什么听不懂的,好笑地叹口气:“行了,有什么条件,你就直说吧。” 景鸣晖露出满意的笑容,“钱我可以给,而且不需要还,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说着他手指一划,发给解雁行一份企划案,“过两天来我公司,签个合同,然后拍几张广告宣传照。” “啊?”解雁行愣了一下,随即想到景鸣晖先前提的洗发水广告找不到雄虫拍,“是那个洗发水广告吗?” “不是,那个已经找到明星拍摄了。是另一个蓝鲸下季主打香水的代言虫,昨天塌房了,现在急缺其他雄虫顶上。你不关心这些可能不知道,塌房这事星网上闹得还挺大,那只雄虫明星操持的虫设是器大活好的三好雄主,他的君侍们每天都很满足,全都爱惨了他,结果一天前他的其中一名雌侍冒出来发小作文,说明星娶了他们之后完全不碰他们,根本就是性无能。各种证据确凿,粉丝们要锤得锤。雄保会介入了都没用。” 解雁行:“……” 解雁行摸摸下巴:“明星这种,不应该是单身人设比较吸粉吗?都性无能了为什么还要娶那么多雌虫?” “你这还是典型的人类思维,在虫族,雄虫明星永远是雌侍多的吃香。也不能太多,要有一个合适的度。”说着,景鸣晖瞥向悬浮屏,“当然,你例外,你的雄虫素过分犯规。怎么说,愿意同我合作吗?” “……你说下季主打的香水,这广告照什么时候上线?我走之后?” “差不多,三四月份,我可以先把成稿发给你看。” “可以,是我走之后再上的就行。”解雁行说,“现在我走在街上搭讪的就够多了,万一再拍广告出个名什么的,我就惨了。” “真美死你了。”景鸣晖笑起来,“那大后天见。” 挂断通讯,解雁行推开卧室门快速走到楼下,却戎正坐在餐桌旁吃夜宵,齐诺托着腮帮子看他大口嗦面,见解雁行也下楼来,连忙起身问:“主虫,你也饿了吗?” “嗯……本来不饿的,不过你这么一问……那就给我洗点水果吃吧。” “好的。”齐诺高高兴兴地应下,跑厨房切水果拼盘去了。 解雁行在却戎身边坐下,却戎也在此刻吃完最后一点面条,抽出纸巾擦干净嘴角,抬眼看他。 “我不会转账,你自己弄吧。”解雁行点开终端,把款项已到位的账户界面正对向却戎。银发雌虫不可思议地看着账户里的余额:“主虫,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的?” “有事就叫我主虫,没事直呼解雁行?” “主虫主虫主虫……”却戎连叫七八声,也不故作客气矜持,大大方方地给自己划款,动作干脆利索,一看就没少收过钱,“那我明天一早就去燕巢,主虫你……” 他停顿了一下,思忖半晌,忽然侧眸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去燕巢?”对于这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地方,解雁行自然是万分感兴趣,但是:“我一只雄虫,方便去吗?会不会很危险……” “不会,甚至正好相反,那里非常安全。”却戎说,“绝对中立区,不允许任何争斗纷乱出现,一旦进入有燕巢标志的地方,就必须保持明面上的和平,不然燕巢一定会让他付出承担不起的代价,无一例外。当然,燕巢庇佑一切进入他领地的虫族,是有一个前提条件的……” “那就是……要给钱。” 又一个傍晚时分,橘红色的夕阳慵懒地趴在地平线中央,百无聊赖地散发着最后一丝光热余辉,解雁行偶然间被头顶悠长的鸟鸣勾得抬眸远眺,眼尾也被它晕染了一抹暖调的艳色。 “解雁行,别走神,快跟上来。” “好。”被唤了名字的人重新低下头,亦步亦趋地跟着眼前这名银灰发雌虫,穿梭在弯折的巷道里。 虽然却戎明确表达了这趟行程不会有危险,解雁行还是找了件带兜帽的外套,戴上口罩,甚至还找了一副有色的隐形眼镜戴上,将瞳孔变成琥珀色。如果不是却戎看他的眼神太无语,解雁行还想戴一顶假发过去。 “要不你待家里,我一只虫去。”却戎看他忙上忙下,忍不住说。 “不行。”人菜瘾大的解雁行立刻否决,“我一定要去。” 又拐了几个弯,却戎终于停下脚步,转身对解雁行说:“到了……你看这里。” 解雁行顺着却戎手指的方向抬头望过去,只见斑驳的墙面角落高处,刻着一只黑色的简画燕子,潦草两笔,却勾勒出一只栩栩如生的檐下雁,展翅欲飞。却戎在他耳边轻声道:“记准这个标志,日后如果遇到了什么危险,你就可以到燕巢里寻求庇护。至于后续保护费怎么交……就靠你自己想办法了。” “交不起,我选择原地等死。”解雁行笑着说,却戎也笑了:“没出息,实在不行到时候来求我,念着往日情分,我总不会见死不救。” 顺着燕子标志继续往前走,一家简单小巧的店面出现在眼前,和只能外送的奶茶店差不多大,墙面上零零散散地摆着一些花瓶、手串、册页等古玩,看着就不像能有生意的样子。一只瘦弱的雌虫坐在前台低头玩着终端游戏,听声音极其类似消消乐,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他散漫地抬起眼睛,“做什么的?” “买东西。”却戎熟稔无比地答道。 “你还有钱吗,少将?”雌虫轻佻地笑了下,显然是认得却戎这张脸。却戎懒得理他,“开门。” “切,无趣。”雌虫撅着嘴拍了下桌子下方的一枚按钮,原本还完整的墙面顿时打开了一扇只容一人通过的入口,却戎侧身为解雁行让开路,右手虚护在他身后,请他先进。 前台雌虫顿时吹了声暧昧的口哨,“啧,却戎少将的大消息,我也可以拿出去卖着玩了。” 解雁行脚步稍顿,抬眸轻飘飘地瞥了这只雌虫一眼,温柔的桃花眼因为些微倾侧的角度,无端显得凌厉,雌虫本没骨头一样斜靠在台面上,对上这双棕色瞳的瞬间,他脸部的笑容一僵,下意识站直了身体。 下一秒,解雁行就收回了视线,一切都快得好似错觉,他的身影没入墙内之后却戎也飞快地钻进去关上了墙,只留雌虫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拿手贴了贴发烫的脸颊,咬牙骂了句脏话。 在解雁行浅薄的影视剧印象中,情报贩子都该是一群戴着黑墨镜,镶着金牙,穿着破烂的马甲短褂,再叼根长烟管的家伙,情报贩卖中心那就得是黑酒吧一样,一群凶神恶煞之徒坐在里面,说着听不懂的黑话。 出乎意料,燕巢内部居然像极了高档又清幽的休闲会所,装修极简风,外面狭窄破旧,内里大有乾坤,空旷得解雁行都不知道这些空间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关键这么大的地方,竟然一只虫也没有。 径直向前走了许久,解雁行才看到一只神色冷淡的雌虫候在道路前方,等他们近了才面无表情地道声晚上好,音色平得简直像一只机器虫,“雄子,雌子,需要燕巢为你们做什么?” 却戎站到解雁行前方,从怀里掏出一只红色袋子,机密盒就装在里面,“查一只虫的所在地,再查下这个东西。” “好的,”冷淡雌虫点点头,“请随我来。” 解雁行本来在观察周围环境,闻言抬脚也要跟上,却听接待的雌虫忽然抬手阻止道:“只能一虫跟随,雄子,请您去休息室等待。” 却戎眉心一蹙:“以前没这规矩啊?” “是少主新制定的。”雌虫恭敬但又态度强硬地说。 “……”却戎无奈地看向解雁行,解雁行也像只擅闯恶狼领地的公鹿一般,无辜地回望他。似乎是明白他们在担心什么,接待雌虫立刻补充道:“这里非常安全,我想雌子您是常客,再明白不过了,还请二位放心。” “好吧……”却戎点点头,“主虫,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快去快回。” “没事,你慢慢来好了。”解雁行笑道。这时,又有一只雌虫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和方才领路的雌虫是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对解雁行冷声道:“雄子,请随我来。” 解雁行好整以暇地跟着他,看他头也不回地经过数个房间,这些房间门前一点标志也没有,也没有窗户,甚至连门锁都是隐在墙里的,远看就是一片白。 “雄子请进。”接引虫为他打开一扇门,房间内里也简单,沙发、地毯,外加茶几,雌虫动作利落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又上了一叠点心和两本解闷的杂志,再恭敬地朝他鞠个躬,说有需要的话可以连续敲击墙壁三下呼唤他,随后便退出了房间,清脆的落锁声后,解雁行再回头就连房门在哪都找不到了。 确实安全,解雁行想,为了防止有虫破门而入,于是干脆没有门。 他绕着房间走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不寻常的地方。最后坐到沙发上,取下口罩,没有动用水和食物,只眯着眼伸个懒腰,翻起了杂志。 蓝鲸不愧是国际知名大品牌,居然就连燕巢内提供的杂志上都有他们的广告,解雁行在陌生的地方看到熟悉的名字,忍不住轻声笑了下,放松地倚着沙发背。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非常轻微的声响,像是一道暗格被打开的声音。 关键那并不是房间门的方向。 解雁行心弦一紧,猛地转过身,就见三分钟之前还被他检查过确定没有异常的墙面忽然裂开一条细缝,很快,一扇完全隐身于墙壁的门就被推开,悄无声息,一只长发的雌虫死死揪着领口的衣服,从里面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他的发色是银白色,透着隐约的淡蓝,长至腰间,被随意地扎在身后。 “你是……” 不等解雁行问完,这只雌虫便快速朝他扑了过来,摁住解雁行的双肩,将欲要逃离的雄虫扣死在沙发上,垂头串戏着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呼吸间长发雌虫桌惹的气息擦过解雁行脸颊,一双翠绿的眼瞳似起了雾般半睁朦胧,迷离地望着眼前虫,数次尝试聚焦,但无论怎么努力结局都是失败。 非常典型的晴超惹表现。 “难受……”雌虫身体无力,但摁着解雁行肩膀的手依旧力大如铁,他低头嗅嗅解雁行颈侧锁骨上方的气味,虽然眼前一片模糊,但好似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嗓音愈加面软,“难受,快帮帮我……” 说着,雌虫眉心忽然开裂,鼓出一颗绿瞳眼珠,瞳孔四周满是红血丝,狰狞地旋转张望。 又一次直面人外的解雁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余光就瞥见雌虫张开嘴,满口尖牙锋利得简直像是绞肉机,但从中吐露的却是缠绵的哎语:“我都这样求你了……” 见雄虫依旧没有反应,长发雌虫似乎有些生气,张口对着他的肩膀就要咬下去。 解雁行瞳孔皱缩,说好的安全呢?!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28节 第40章 因为自认体弱多病受不得这一咬, 解雁行没有犹豫,反手就从袖口里摸出却戎交给他的那只麻醉剂,毫不留情地往长发雌虫裸露在外的脖颈上扎。 与此同时, 震慑性雄虫素也在一瞬间不遗余力地爆发出来。 强悍的雄虫素令雌虫痛苦地闷哼一声,束缚解雁行肩膀的手卸了力, 但令解雁行万分没想到的是, 还不等针尖触及雌虫的发丝,虫铠化的手掌就牢牢握住了注射器。 雄虫素不起效?! 解雁行惊讶地低头, 却见长发雌虫的另一只手捏着他脖颈挂着的一枚项链, 项链中央的小挂饰正源源不断地吸收和驱散着雄虫素, 爆发充斥在房间的雄虫素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长发雌虫轻而易举地从解雁行手中将麻醉剂抽出,三只眼睛同时垂下看了这玩意一眼,用力捏碎扔到地上。 但他的脸上却因此流露出了一丝困惑, 好像是不理解雄虫为什么要这么做。为自己解决情潮热而已,天经地义,怎么还拿出麻醉剂了?解雁行敏锐地捕捉到这丝微表情, 再加上在雌虫方才扭头扔注射器残骸的时候,他还隐约看到了对方被长发遮掩的后颈上有一道黑色的虫纹…… 这是一只被标记过的雌虫, 他有自己的雄主, 而且从之前的对话中可以轻易看出,对方是把他误认为了自己的雄主。 解雁行连忙喊道:“你认错虫了!” 说话的同时, 丝丝缕缕的虫毒也溢在他齿间,准备如果言语劝阻不顶用,随时给这名不速之客来上一口。 “……嗯?”雌虫双眸似乎有恢复清明的迹象,此刻眯得狭长, 伸长脖子凑到解雁行脸前,仔仔细细地辩认, 接着又靠近他颈侧再闻了闻……再闻了闻……再闻了闻…… “够了!”解雁行用力薅了一把这只雌虫的头发。 “奇怪……?”看清解雁行长相之后,长发雌虫的困惑不降反增,后半句话低得只有他一虫可闻,“为什么你的雄虫素对我有效……” 但无论如何他也确认了眼前的雄虫并非他以为的那只虫,起身后退,拉开适当的距离,扬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解雁行理了理自己被揉皱的衣领,并不打算回答这个失礼的问题。 但长发雌虫对他兴趣并没有因解雁行冷淡的态度有丝毫减少,施施然走到一面空白的墙壁上四处敲敲,不知道怎么就触动了一间暗格,从里面摸出一支人造信息素,给自己吸上,一边吸一边继续问:“你头发天生是纯黑色?很罕见啊,戴隐形眼镜了吧,原本瞳孔是什么颜色?” 这只雌虫对这里很熟悉,知晓暗门、暗格,难道也是燕巢内部的员工?解雁行冷静地思考着,保持沉默的同时缓缓靠近一面墙壁,随时准备敲墙朝外界呼救。 等完全吸完一整管信息素,雌虫脑子终于恢复正常运转,眉心上方的第三只眼睛也咕噜咕噜缩回体内,只留下光滑的额头。他似乎这才意识到什么,对解雁行啊一声道:“不肯说名字的那只雄虫,你得给我走暗门闯进有客房间的事情保密,不然我就死定了。” “……”解雁行瞬间目光一沉,明晃晃的就是:我等会出去一定把这事昭告天下。 长发雌虫倒也不是真的害怕,打量着他说:“雄子,你来燕巢做什么的?还乔装打扮一番,躲仇家?” “……” “说句话呀你倒是。”长发雌虫见解雁行冷一张脸,垂眸又看到了地上麻醉剂的残骸,无奈地轻笑一声,“好吧,我先给你道歉,我认错虫了,本来是想找个空房间解决情潮热的,结果错把你认成我……嗯,认成标记我的那只雄虫,就跑你房间来了,还差点攻击了你,不好意思哈。” “为什么不愿意叫他雄主?”听到道歉,解雁行终于开了口,但并不是被动的回答问题,而是提出问题,争取在这间屋子内的主动权。他还不至于单纯到对一名擅闯他人房间的身份不明者有问必答。 “因为他太坏了,总是违背我的意愿行事,让我很恼火。”雌虫撩了撩落在肩头的长发,说自己恼火,唇角却是笑着的,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好玩的事情,“迟早有一天我要挖出他的腺体,用腺液洗掉我身上的标记。” 解雁行:“……” 长发雌虫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一句多么阴狠毒辣,并且和他先前行为过于矛盾的话,笑眯眯地继续问:“好了,我回答完你的问题了,现在该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解不行。” 雌虫眉心瞬间皱成了一团毛线:“谢不行?你叫不行?” “不行吗?” “……”雌虫又问,“什么xie?” “多音字,也读jie。” “哦,那个啊。”雌虫有些失望:“再问一个问题,你几岁?” 陌生雌虫对他不合时宜的关心让解雁行有些奇怪,他本应该拒绝回答,可转念忽然想到这只雌虫应当也是一名高等雌虫,他们辩认虫一方面靠眼睛,另一方面靠气味,相貌相似可能会认错,可是闻过他的雄虫素之后,为什么还是没有分辨出来? 解雁行隐隐约约捕捉到什么不可思议的可能,这令他瞬间呼吸急促,脑海中阵阵嗡鸣,“二十二。” “好吧,差得远了。”雌虫叹口气,慢慢退回他方才进入的那扇暗门前,“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的雄虫素,对我的帮助很大……” “你在找谁?”一直闪躲的解雁行反而主动上前一步,“你的雄主叫什么名字?” “他不是我的雄主哦。” “他是谁!” “……”解雁行的声音非常急迫,长发雌虫微微眯起眼睛,眼神晦暗不明,但最终他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姓谢,感谢的谢,单名一个燕,不过据说是为了讨巢主欢心,故意改了这么个名字。以前的名字不详,他不肯告诉我。” 解雁行血管中沸腾的热血微有冷却,他重新冷静下来,愈发感觉到自己的可悲。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为什么还要心存这样的侥幸?为什么还要把已经尘封的人拿出来,再一次揭开那道永远不会痊愈的伤口? 更可悲的是,他可能永远都会这样心存侥幸:“……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呢?” 或许是因为都聊了这么多了,也不差这一两个问题,雌虫好说话地回答道:“栗色头发……眼睛是灰色的,像飘渺的烟雾一样。怎么,是你要找的那只虫吗?” 解雁行喉口仿佛含了一块刺骨的坚冰,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艰难地摇了摇头,“不是。” “那太可惜了。”长发雌虫耸了下肩膀,“不过我也好久没见到谢燕了,新老巢主更替在即,他们燕巢内乱频出……”说着说着,余光不经意间瞥过地毯,“……哦,我是不是还弄坏了你防身的武器?” 他好似真的在反省,停顿一会忽然道:“这样,既然你我有缘,我送你一个小东西,可以用来杀敌防身,还请你看在这件见面礼的份上,原谅我的失礼,以及保守我曾经出现在这里的秘密。” 说着,长发雌虫从外套内侧口袋里摸出一枚银色的项链,挂坠是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只液体沙漏,晶莹剔透,十分精致漂亮,可惜它的实际作用似乎根本不是什么美丽的装饰—— “这是个定时炸弹,使用方法是先拨开中央的安全锁,再同时按住沙漏上下两侧,使劲向中间压,等你听到‘卡塔’一声之后,再将沙漏倒放,爆炸倒计时为八分钟。”银发雌虫随意地将项链抛给解雁行,像是在扔什么不值钱的小玩意,义乌批发出品的那种,“不过建议你谨慎使用,因为它的爆炸杀伤力范围足足有半公里,并且处在附近一公里内都会受到波及。我怕你激活之后来不及逃跑。” 解雁行情绪刚经历过大起大落,反应有些呆板,等终于回味过雌虫说了些什么之后,接住项链的双手顿时如有千斤重,好家伙,这么点小小的东西,威力等于半颗氢弹? 收了这么个糟心玩意,解雁行自然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但是当他再抬头的时候,房间内哪里还有那只长发雌虫的身影? …… 过了足足一刻钟,却戎才姗姗来迟。接待虫推开房门,垂首站在屋外,却戎快步走进来,想要招呼解雁行离开,却发现雄虫单手踹在外套口袋里,正盯着雪白的墙壁发呆。 “你在做什么……”却戎笑着走近,脚步却在离解雁行还剩一米处的时候倏然停下,笑容也在刹那间收敛,严肃道:“你身上怎么有这么浓的雌虫费洛蒙味道?” 随即他咬着牙又补充一句:“还是处于情潮热中的雌虫。” 却戎猛地回过头,质问门外的接引雌虫:“这是怎么回事?” “却戎。”解雁行站起身,“出去再说。” 接引虫就连表达疑惑都很像机器,平淡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解雁行还以微笑,跟随走在前方。在他身后,原本还在为解雁行或许在燕巢内受到袭击而愤怒的却戎忽然意识到另一种可能,再结合解雁行居然不想追究的态度,他顿时感到格外荒唐。 难道解雁行是自愿的? 在他去燕巢核心区域交代委托具体事项,等待价款计算的期间,解雁行遇到了一只发情的雌虫,被对方引诱,主动接触,并为他解决发情问题。 不然根本无法解释解雁行不愿声张的行为。 究竟是怎样绝色的雌虫,居然打破了解雁行一贯坚持的洁身自好的原则?还是说解雁行所谓的单身主义就是装给他看的? 不知道为什么,却戎觉得自己这个的猜想十分可笑,但当他想要用笑来表达情绪时,却发现泄出唇角的是一声冷嗤,压在内心最深处的地方好像烧着了一团火,灼得他又憋闷又难受。 终于回到车里,解雁行迅速把口罩和兜帽摘下,然后将项链从口袋里拿出来,“却戎。” 银灰发雌虫背靠着座椅,散漫地移过视线,看向解雁行掌心里的挂件,“什么东西?” “方才有一只雌虫给我的,说是……” “说是什么?”却戎不等说完伸手就要去拿了凑近看,解雁行唯恐他手势错误捏爆了炸弹,也不知道却戎的骨翅能不能硬抗氢弹,连忙护着项链向后退,“你别乱碰。” “我别乱碰?!” 第41章 却戎的情绪骤然被点炸, “解雁行,你!你……” 他不知道自己该骂些什么,但越是这样, 他就越是暴躁,眼瞳隐隐约约都要有变成竖瞳的倾向。 解雁行皱着眉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给我项链的虫说这是个定时炸弹, 送我防身用的?两边一捏就爆炸, 虽然我还不确定真假,但不要乱碰总归不会错吧?” 却戎:“……” 却戎瞬间像个被戳破的皮球一般, 滋滋地泄了气, 他单手撑住额头盖上了眼睛, 感觉异常的疲惫:“等一下,信息量有点大……什么雌虫,给你炸弹?还有, 你身上为什么全是他的费洛蒙?” 解雁行哪还会管和长发雌虫什么保守秘密的约定,立刻事无巨细地把方才在休息室里的情况全部讲给却戎听,只隐藏了他因误解询问谢燕信息的环节, 末了还问:“你认识这只雌虫吗?” “我怎么会认识。”却戎小心翼翼地攥着挂件的银链,放在太阳底下观察, 水沙漏折射着明亮的日光, 漂亮得像是蕴藏了一颗流淌的水晶。 “还有你说的什么可以瞬间清除雄虫素的挂件?我也从来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 你真的不是和一只雌虫春风一度二十分钟,这沙漏是你们交换的定情信物,然后编了个瞎话骗我?” “……都说了他有雄主。”解雁行白了他一眼,“那你捏爆它, 试验下我话语的真假。” “算了。”却戎将项链还给解雁行,“既然是送给你的, 那你就好好收着。等下,那个岚鹤不是研究舰载导弹的吗?要不给他验证一下真伪?” “有道理!”解雁行向来行动力惊人,立刻联系景鸣晖,让他转接岚鹤。却戎在他身旁心情颇佳地发动飞车,也不急着回蓝星别院,而是带着雄虫去一家他十分推荐的美食店打包夜宵。 另一边,岚鹤得知解雁行手里竟然有如此‘奇物’之后,激动地从沙发上蹦起来,大喊:“冰流石,一定是冰流石。” 深更半夜还在处理工作的可怜董事长从书房探出头来,皱眉问:“什么东西?” “用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穷得全身上下只剩钱的景鸣晖:“……” 岚鹤兴奋地眼冒精光:“这种能源形成条件极为苛刻,需要星际云物质坍缩……”他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专业名词,然后才意识到这儿有三位什么也听不懂的外行虫,他赶紧总结道:“反正非常复杂,就连我都还没见过实物,目前市面上大多的资料中也没有它的详情信息,我还是通过一名老教授口中得知的……你们是怎么获得的?” 解雁行:“……”有只陌生雌虫吸了我一口雄虫素,然后就送我了。这话说出去有虫信吗?而且解雁行目前十分怀疑水沙漏的真伪,真要如岚鹤所言,是如此珍贵稀有的冰流石,那只长发雌虫为什么那么轻易地赠予他?太奇怪了…… 见岚鹤激动不已的模样,精明商人景鸣晖勾起典型霸总笑,道:“多少钱?雁行,这东西我买了,你开个价吧。” “行,”解雁行也不客气,非常之敢要,“那你们拿岚鹤脖子上那颗黑钻石来换。” 景鸣晖顿时笑骂:“去你的。” 几番对话下来,双方约定了解雁行去蓝鲸拍摄广告片时顺带把水沙漏带给岚鹤,岚鹤拿回实验室测验一下内里能源成分,可以的话最好能留个样,不日后再还给解雁行。 中间隔的这一天正好是齐诺的交配假,小亚雌非常担心主虫和他不会做饭的废物保镖饿死,提前备好了早中晚饭,连夜宵都封上保鲜膜放进了冰箱里。 解雁行难得赋闲宅家,在庭院中央尝试了一下午的扇翅膀,翅翼都快抖脱臼了,脚尖愣是没离开过地面。却戎无所事事地躺在凉亭下看解雁行努力起飞,时不时提供一些不知道正确与否的理论知识。燕巢收钱之后给他的答复是不超过五天就会回消息,他看着解雁行在日光下接近透明的四片薄翼,若有所思地闭上了眼睛。 晚上,用力过猛的翅膀按摩起来自然也是十分酸爽,解雁行哼哼歪歪地趴在床上,叹气道:“我不会飞不起来吧……” “你操之过急了。”却戎淡淡道,“而且这个只能看命运和天赋,努力是没有用的。再养一段时间翅膀吧。” 可我时间不多了……解雁行想着,最多也就再能等一个月,他就要离开了。 等回了地球,谁又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29节 “却戎……”按翅膀结束,却戎放下袖子准备离开,解雁行忽然说,“我也想嬷嬷你的翅膀。” “啊?”却戎惊讶地回头,“为什么?” 感受到他的反应有些奇怪,解雁行坦言道:“没有为什么啊,我很好奇想碰碰看……这是不可以墨的吗?” “……可以是可以,”却戎慢慢地红了耳朵,“但我的翅膀上都是骨刺,很锋利,还很粗糙,你要小心别弄伤手。” 解雁行坐到床边上,期待地等却戎脱下上衣,背对他尺落着上身,再缓缓从肩胛骨处伸展开两扇蝙蝠一般的翅翼。完全展开之后恶魔翅顿时霸占了卧房大半的空间,收拢后都可以将却戎和解雁行全部护在其中。解雁行小心翼翼地上手碰了一下,果然粗砺磨手。 未完全虫体化的时候,却戎的翅膀还不是那么硬若重甲,但仍旧黑红发亮,像上好的皮革。他避开刃和刺的地方,捡着相对安全的部位捏了捏,触感非常奇妙,解雁行忍不住笑了笑,再抬眸,就发现却戎始终保持着垂头的姿势,耳尖滚烫似要滴血,就连后颈都蔓延开一片艳丽的绯红。 “……却戎?” 银发雌虫用手背遮着脸颊,金眸快速瞥向解雁行,又赶紧背过去,“漠完了?那我回房间了。” 解雁行总觉得问题很大:“……不是,喂,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却戎整只虫连带着衣服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解雁行茫然地坐在床上,聪明如他竟也难得迟钝,时隔半个月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难道翅膀不能乱碰? * 隔日一早,景鸣晖指派来的豪华飞车早早停在别墅门口,恭候解雁行大驾。齐诺对别的不感兴趣,但一听到今天主虫要去蓝鲸大厦拍广告,就差跪下哭着求解雁行也带上他。 面对此等景鸣晖的骨灰级铁粉,解雁行身为善解虫意的好主虫,自然是好好好,一起走。 为了避免围观事件,接引的飞车一路驶进蓝鲸办公楼地下一层,走特殊通道,直接避开一楼大厅内一众无关杂虫,直通广告拍摄部门。 即便周到如此,但还是抵不住得到消息的若干公司内部雌虫,守在广告部门外想要一览解雁行真容的八卦之心——空降代言蓝鲸主打季节限定香水的陌生雄虫,还是经景鸣晖董事长力排众议亲自点名,怎么看都是来头不小的样子。 当然,也有一些不服气的虫暗戳戳地等在这里,打算看笑话,其中不乏几只塌房雄虫未脱粉的死忠雌,他们即便左右不了景鸣晖的决定,也干涉不了拍摄,但瞥上两眼挑挑刺,慰藉一下内心总是没问题的。 结果下一秒,他们就在广告部门楼层的电梯里看到了一只令所有虫大感意外的雌虫——景鸣晖的雌君,岚鹤,原本还拥堵抢占最佳观景点的雌虫们顿时假装路过,呈鸟兽状散开。 董事长点名,董事长雌君亲自接待,来拍广告的这只雄虫到底是什么来头? 蓝鲸太子爷? 莫名其妙矮了一截辈分的解雁行打了个喷嚏,坐在后排的齐诺连忙将备好的外套递过去:“主虫,早上气温低。” 另一旁此次拍摄项目的负责虫赶紧关上车窗,将准备好的香水试条递给解雁行试闻。 这次的春季限定香水的关键词是复苏,雄雌通用,香水气味非常温和清冽,宛若冰雪初融的早春,代言虫自然也要配合展现出温暖与柔和的气质。这样的雌虫明星不算难找,但雄虫明星就难上加难,本来数目就少,还大多走的都是高冷骄矜的路线,好不容易抓到一个还算亲民的雄虫,居然拍摄前夕突然塌房。 这件事上报景鸣晖的时候,他正在试闻香水样品,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竟然就是解雁行,两者非常契合,人如香,香似人。正好解雁行又在这个时候求上门来,基本等于自投罗网,景鸣晖干脆顺水推舟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让解雁行来做这款香水的雄性代言虫。 “怎么样?”项目负责虫满面堆笑着问,而解雁行身为一名从未接触过香水的贫困大学生,自然是说不清好坏,脑子里只有两个词:好闻、难闻,他故作高深地沉思数秒,“嗯,这款香水的基础香调非常柔和,轻盈,像天鹅绒一般丝滑,后调又变得厚重,但不得不说,一切构成都非常和谐,我很喜欢。” 负责虫微微松了一口气,笑意更深,转而就见解雁行将试纸递给齐诺,“你试试看?” 齐诺受宠若惊地接下来,身为一名相对穷困家庭的雌侍,他一只蓝鲸钱包都已经是可以向邻里炫耀三天的地步,哪可能涂什么蓝鲸香水。齐诺将小样涂抹在手背,享受地嗅了一下,“嗯……感性淡雅,温和如春。” 说罢他便心虚地把香水递给却戎,请这位冷面少将继续装逼。却戎面无表情地接过,随便嗅了嗅,像万千不懂香水的直雌一样回答了四个字:“挺好闻的。” 但说罢他对着解雁行又补充了一句:“和你很像。” 第42章 解雁行愣了一下, 随即笑起来:“是吗?” “是的是的。”负责虫也连忙称赞不停,“见到您第一面我就有这种感觉,您的气质真的和旁的雄虫都很不一样, 我没办法准确形容,但就觉得……觉得这款香水仿佛是为您量身定做一般, 温凉清爽, 木制调香,前调舒缓, 后调逐渐醇厚……” 三个外行虫盯着他说了一堆花里胡哨的介绍, 最后解雁行总结道:“都这样说了, 那发售之后我一定要买一瓶回去用,让鸣晖再给你开一份销售的工资吧。” 称呼老董为鸣晖的绝美雄虫居然笑着和他开了个小玩笑,项目负责虫心脏砰砰直跳, 一秒钟内想好了他和这名黑发雄虫的第一枚虫蛋要叫什么名字,两秒钟整理了一下发型,三秒钟构思好了一句诙谐而不失礼的回复, 正要开口,抬眸就看见坐在雄虫身边的那只银发雌虫像恐吓罪犯一样盯着他, 特别是雾白色的那只眸子, 因为病态就显得格外可怕。 “却戎,”解雁行忽然道, “稍微开一线窗吧,有点闷。” “哦。”被唤及姓名的雌虫威慑性视线倏地一收,反手开了窗,顺带蹙眉道, “你外套扣起来,不然等会手脚又要跟冰块一样凉。” 项目负责虫:“……”为什么他知道雄子手凉?可恶的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捷足先登的高等雌虫啊!! 等到了拍摄场地之后, 解雁行发现过道上拿着文件忙来忙去的虫子格外多,岚鹤快步迎上来,互相打个招呼之后解雁行直接递交项链,岚鹤可比他郑重其事多了,还特意带来一只专门安放贵重材料的透明密码箱,小心翼翼地将这枚解雁行以揣兜方式带来的项链放进去锁好。 解雁行感叹:“蓝鲸的工作员工可真多啊。” “多,但也没这么多。”岚鹤无奈地瞥一眼身后来来往往的虫员,轻声道,“都是来看你的。” “看我?”解雁行错过岚鹤侧身看了眼走廊,果不其然抓到好多借着文件遮挡偷看他的雌虫,但不是他刚来虫星无法控制雄虫素时那些贪婪迷惘、不受控制满是欲念的眼神,而是纯粹的好奇与被吸引,解雁行并不反感这样的目光,微微一笑,直接对他们打招呼道:“你们好,工作辛苦了。” 倒吸凉气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在整层楼里响起,几份文件掉落在地,一只喝咖啡的雌虫甚至失手捏爆了咖啡杯。 拍摄导演闻声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看到解雁行长身玉立的身影的那一瞬间就亮了双眼,特别是唇角那抹温和淡雅的笑,仿若顶着一簇白雪的梅树,让他简直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不错。”他赞道,“不错不错。董事长还是有眼光啊……岚鹤教授,你雄主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素虫?太合适了。” 摄像师也跟着冒出来,在导演的一连串称赞中跟着点点头:“嘶……您老刚才还质疑董事长外行乱指挥呢。” 导演恍若未闻地围着解雁行绕了半圈,啧啧赞道:“雄子,您这气质,太特别了。” 身为地球人,解雁行周身异族的气质自然在这虫星上与众不同,而且难以模仿,十分有辨识度。他礼貌地欠身笑道:“你们好,我先前没有任何拍摄经验,今天还请多指教。” 有钱有势但谦逊礼貌的雄虫,罕见程度基本等于中彩票。导演已经默认解雁行家庭背景雄厚只是极为低调,心中的好感度噌噌往上猛涨,招呼着就往拍摄室引。 岚鹤见进展顺利,解雁行没有遭遇刁难,便也放心地先行离去。 齐诺和却戎落在后方,不少远处围观的雌虫都望眼欲穿地偷瞟他们后颈,捕捉到齐诺后颈灰色的虫纹之后,齐齐哇一声,窃窃交流道:“想不到啊,那只亚雌才是雄子的君侍。”“那只银短发的雌虫不是吗?”“不是诶,他后颈没有虫纹。”“难道这只雄子就喜欢亚雌?我岂不是有机会了?”“那只高个子雌虫眼睛好可怕,有一只是不是瞎了,怪不得雄子看不上他。”…… 却戎神色愈发深沉,忽然迈大步子踩住走在前方的齐诺鞋后跟,只听小亚雌惊呼一声,低头就发现鞋子飞了出去,“啊!却戎你……” “不好意思。”却戎留下一句没什么诚意的道歉,快步追到解雁行身后。 “???”少将,你是不是犯病了?齐诺莫名其妙地在后方瞪圆了眼睛。 * 拍摄工作总体还算简单,导演本来准备好了一万字的小论文,用来敲打代言虫表现出他想要的形象,然后他就发现解雁行根本站在那里就是他心目中最好的答案了。这就导致本来计划要拍上一整天的工作量大幅降低,整个工作组都对这名陌生雄虫充满了好感。 导演不清楚这只雄虫日后有没有当明星或演员的想法,也不知道对方适不适合走这条路,但只看眼下这一条的广告拍摄,解雁行真是再契合不过了。 事实上景鸣晖提案解雁行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演别人解雁行或许不会,演自己总不能有问题了吧? 化完妆再加换好服装,另一名雌性代言虫也恰好在同一时刻准备完成,对方落落大方地走到解雁行身边和他打招呼,顺利地交流起来。 一旁座位上肩负助理重责的齐诺立刻拍拍却戎的肩膀,压低声音道:“那个虫,那个雌虫……叫什么名字来着,超火的,出道即巅峰,你知道吗?” “我为什么会知道?”从来不关心这些的却戎翘起二郎腿,后背抵着椅背,目光沉沉地看着解雁行走到幕布前方,各种光源集中在他身上,照得人熠熠生辉。解雁行在导演的要求上摆了几个简单的姿势,确认感觉不错之后正式开拍。 虽说成品图最后或许不会超过五六张,但解雁行却足足拍满了上百张的照片,站着坐着,近景远景,再带上香水实物,中途他笑得都有些僵了,导演这才大发慈悲让他暂且休息。 有好几只雌虫蠢蠢欲动地拿着水杯想要借机搭讪,然而齐诺绝不会给他们骚扰自家主虫的机会,连忙拿出从家里带来的保温杯,倒出一杯香气四溢的热茶奉上,他这些天看解雁行喝茶跟喝白开水似的,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但其他虫一看这阵势,暗惊什么家庭啊这得,居然喝的是茶? “雄子。”导演助理快步走过来,递来一叠文件,“您的单虫照已经可以了,等会要拍几张双虫照,这里有一些姿势图片您可以先参考一下。” “好的。”解雁行暗叹钱不好赚,翻开文件为接下来的拍摄做准备。却戎也在此时凑过头来看上面的内容,但是仅第一眼看到的图片就让他眉头紧锁:“这什么鬼姿势?” 画面中只有雄虫和雌虫的两张侧脸,但挨靠得极近,雌虫偏下位,恋慕地抬眸注视着雄虫;雄虫垂着眼,着重突出了纤长的睫毛与阴影,温和地回视雌虫。 这图里的雄虫发色瞳色还是偏青色调的,如果换成解雁行的纯黑,效果绝对成倍往上翻。 解雁行又往下翻了翻,后面范例的双虫姿势靠得都没第一张这么近,大多呈现虚实和明暗相交,侧重点强。可等到重新拍摄开始时,导演要求的第一个姿势就是最前面这张。 齐诺仓鼠一样嘎吱嘎吱嚼起了导演助理送过来的小饼干,他本以为饿死鬼投胎的却戎应当吃得比他还猛,可一转头,就见却戎目光阴森森地注视着拍摄地,全身都笼罩在幽紫色的低气压中,一副恨不得上去杀虫的模样。 那里雌虫演员因为挨靠解雁行太近脸红而惨遭ng,被导演笑话说堂堂大明星还没一个素虫专业。雌虫低头整理情绪,又羞臊地瞥了解雁行一眼,说是因为雄子魅力太大了,雄虫素非常非常好闻。 齐诺隐约听见了什么东西绷断的声音,他茫然地看看主虫又看看却戎,忍不住问:“嗨,你怎么这个眼神?屋里有通缉犯?” 却戎冷冷地看向齐诺,“我的眼神很可怕?” 齐诺:“……” 齐诺:“我感觉如果这屋里没通缉犯的话,你就快变成下一个通缉犯了。谁惹到你了?” “切。”却戎放松地后仰,闭目养神道,“有空说这些屁话不如想想我们中午吃什么。” 谈及这个齐诺可就不困了,当即列举了十几家饭店,说都是他喜欢的便宜又好吃的地方,却戎吐槽说你喜欢吃的解雁行都避如蛇蝎,齐诺沉吟数秒,皱眉说难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挑几家我讨厌吃的地方?…… 可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拍摄结束之后,雌虫明星忽然红着脸朝解雁行所在方位走过来,热情邀请道:“解雁行雄子,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您共进午餐?” 齐诺:“……” 他虫已经麻了,自从当上解雁行的生活助理之后,他的虫生处处充满惊喜与不可思议。先是看到主虫的警卫居然是战功卓绝的前少将,这一点他还因为提前知道消息有了心理准备;接着他就眼睁睁看着主虫和一国首富混成了朋友,还是那种穿着睡衣一边喝水一边有说有笑的好朋友;再然后星网超级热门的画师朋友来家里做客什么的,都掀不起他内心的一点波澜; 结果今天,爆火的明星雌虫一脸羞涩地邀请主虫吃饭。 “不好意思,”解雁行微笑道,“已经有约了。” 主虫居然还拒绝了?! 雌虫十分失望地沮丧着神情,有些不死心地驻足停留几秒,可是见解雁行始终没有反悔的意思,也只好默默离开了。 一见大明星都能吃瘪,周围某些想入非非的雌虫顿时全歇了心思,紧接着嫉妒的眼神简直能把齐诺淹没,恨不得以身替之。无辜受牵连的小亚雌却在纠结另一个问题:“主虫你和谁有约了?……还是随便说说的?” 经常被骗从而已经总结了经验的他,本以为自己会再次得到一个‘骗你的’回复,但没想到解雁行微微一笑,还真给他弄出了一个午饭邀约—— 在蓝鲸食堂的外宾接待包间和景鸣晖以及岚鹤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齐诺颤抖着拿起筷子,屏住呼吸去夹桌上的花生米,尝试多次还是以失败告终之后,他涨红双颊暗自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吃一粒花生。却戎实在看不下去,把勺子举到他眼前,齐诺看淡生死地舀了一勺,低头食不知味地咀嚼。 岚鹤侃侃而谈他在实验室一上午的发现,隔着沙漏外壳他进行了一系列扫描检测,虽然具体数据结果还没出来,但他凭直觉可以七成确认冰流石是真的,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沙漏构造太复杂,他的实验室目前根本无法在不损毁的情况下破解打开。 解雁行大方地延长了借用时间,让他继续研究。 “那位将冰流石赠予给你的朋友,真的联系不上吗?”岚鹤忍不住再一次询问,“不露面,只是打字交流也可以。” “很遗憾,就连我也不清楚他是谁。”解雁行摇摇头,“只知道是一只高等雌虫。” 回家路上,齐诺抱着景鸣晖秘书送来的小礼盒,看着里面满满的蓝鲸商标,恍惚不知今日是何夕。却戎则在解雁行耳边轻声问:“为什么不告诉岚鹤对方很可能是燕巢少主谢燕的君侍?凭景鸣晖的财力,直接用钱把那雌虫的身份砸出来,不是轻轻松松?” “毕竟收人手软。”解雁行说,“他给我这条项链就是想让我对他的出现保密,我已经食言对你全盘托出了,就不要再去打扰他清净了吧?” “是他强行扔给你的,你又没答应他。”却戎语气不善,解雁行察觉到他的敌意,奇怪地嗯一声问:“你似乎非常不喜欢他?” “是的,”却戎直接坦然承认,义愤填膺地骂道,“连自己雄主气味都辩不出来的傻子,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没没认出来,就是想占你雄虫素的便宜。可恶,什么绝对安全的中立组织,房间里居然还有暗道,我就该让燕巢赔钱!” “你先前还说燕巢救过你的命,什么你走投无路跑进去,兰德尔上将卖裤衩子把你赎出来。” “……” “嗯?” “……他们拿钱办事天经地义。”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30节 “哦……” “……” 即便有救命之恩在前,却戎对燕巢的敌视状态还是持续了三天。 这期间解雁行策划了一起前往隔壁区最富历史盛名的名山古迹进行两天两夜激情登高之旅,三只虫开开心心地去,缺胳膊断腿地回。 三只虫先是自驾去山脚旅店住了一晚,夜间自然发生了各种狐媚子雌虫想要攻克解雁行卧室等,都已经屡见不鲜提不起齐诺八卦兴致的琐事,最后却戎干脆合衣睡在了解雁行房间外侧的沙发床上,见到门缝里塞进来小纸片就一个健步蹬出去,如果外面的雌虫听不懂威胁还不知死活地继续塞,那他就冲出去把纸片塞进来者的嘴里。 好在碍于高等雌虫的淫威,没有再发生解雁行独居时被塞沾敬业信件的事情,不然却戎怕是能一拳把那雌虫脑浆子打飞出去。 夜晚就这样有惊无险地度过,早上五点钟,三只虫哼哧哼哧出发爬山,起初解雁行还挺担心却戎一晚上没正经睡觉会不会体力不支,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六点钟,他犹有闲情雅致地喊却戎和齐诺看日出,还吟了句日出江花红胜火,三个小时后,他整个人就蔫了菜,齐诺更是边往上爬边翻白眼,时刻准备一个猛子撅过去。 只有却戎,没事虫一样走在最前面。 第43章 如果不是怕解雁行这只谁都想来舔一口的雄虫被半路蹿出来的什么玩意打劫走, 这段时间却戎都能上山下山蹿两个来回。尤其他还背着大部分的行李外加一顶帐篷,仍旧在陡峭的山路上健步如飞。 齐诺最开始还很好强地说什么我们亚雌也有亚雌的骄傲,坚持自己的东西自己拿, 等爬到半山腰他的傲骨早已折成三节棍,流着泪讨饶:“少将, 少将帮我拿吧, 我就是个柔弱可怜的亚雌啊……” 解雁行更是直接,撑着山壁气喘吁吁道:“少将, 少将你背我上去吧, 我就是个柔弱无助的雄虫啊……” “少将, 你背我,雄子他太高了不好背,我矮特别好背。” “可我瘦啊, 别看我看着个子高,实际上我很轻的。” “怎么可能有我轻……” 却戎背着大包小包回过头翻个白眼道:“别吵了,全都给我自己走上去。” “那你走慢点。”解雁行艰难地说。 “再慢下去天黑了我们也爬不到山顶。”却戎往上看了看, 定下一个小目标,“看到那处平台了吗?爬到那儿我们就休息一会。” “那里是哪儿?天堂吗?”齐诺感觉眼前已经出现幻觉, 三只光屁股白衣小雄虫奏着乐要迎他开启天界大门。却戎一巴掌拍散他的胡言乱语, 像名严格的教官一样督促两名体力废继续登高。 中午解雁行吃得格外的多,虽然是非常简单的方便食品, 他仍然吃得津津有味,齐诺就更别提了,大口大口干着饭,说他这辈子都没这么饿过。导致真正的饭桶却戎都有点不好意思吃太多, 尽量把食物给他们省下来。 下午再次出发后,却戎悄悄地经过解雁行身边, 给他掌心里塞去一包小饼干,悄声道:“偷偷吃,别让齐诺发现了。” “喂!我听到了,什么好东西不让我发现?”齐诺气鼓鼓道。 解雁行忍俊不禁,打开饼干包装袋,分了却戎和齐诺各一块,自己也衔起一块,叹息道:“还有多久啊……” 却戎打开终端地图,划拉两下:“已经过半了,按我们现在的速度,大概四点之前就能登顶。” “我感觉灵魂都得到升华了,回家之后我要躺两天,玩不动了。”解雁行喝下两口水,却听却戎笑着说:“现在你最该思考的问题,难道不该是明天还要徒步走下山?” “……”解雁行果断回头,“回去吧,这山爱谁爬谁爬。” “好耶!”已经撑木棍瘸腿爬山的齐诺瞬间支持。 却戎一手抓一虫的衣领,心狠爪辣地把他们又提溜了回来。 下午3点55分。一行虫终于困难登顶。起初齐诺都不敢相信,质疑真的到了吗?却戎四处转了转,确认道:“最高了,再往前走就是下山的路了。” “哦!!”齐诺顿时感觉自己又行了,行李一扔在广阔的平地上撒起了欢,“什么第一峰,不过如此嘛。” 解雁行坐在一块石头上喝干净了一整瓶的水,整个人全身热气腾腾,想脱衣服散热被各种制止,还不许他站在风口吹凉。却戎晃悠一圈回来,神秘兮兮地朝他挥了挥手,解雁行欣然跟随,几步之后踏足一个视野广阔的小平台,浮云之上,万般风景皆入眼底,身处层峦叠嶂之中,郁郁苍苍,入目有林木湖川,也有浩瀚人文,整座城区都在鸟瞰之下。 极目远眺,恍惚间,解雁行仿佛看到了亿光年以外的那颗湛蓝璀璨的星球,是他来自的远方。解雁行禁不住笑着感慨道:“真有一跃而下的冲动啊。” “会有机会的。”却戎拍拍他的肩膀。“……走,搭帐篷。” “你这个警卫员倒是指使起你尊贵的主虫了?” “你不是对这些事情最感兴趣了吗?不搭帐篷你也会去和齐诺一起准备烧烤,那还不如来帮我搭帐篷。” “……” 最快乐的时刻莫过于辛劳一天后的用餐时间,烤肉香气弥散开来的时候,解雁行都迫不及待地蹲到了碳炉边上等吃的。白天爬山的还有不少虫,但在山顶过夜的只有他们三只,安静且安全的环境下,他们痛痛快快地吃了个爽,然后愁眉苦脸地打扫油腻腻的卫生。 夜间十点,已然一觉睡醒的齐诺打开睡袋,准备去某个不为虫知的草丛方便,起身却发现本应该睡在他隔壁的却戎不知所踪,他奇怪地点起野营灯四处望望,又拉开帐篷往外一瞅,竟然发现主虫的单虫帐篷里还有灯光。 万籁俱静之际,两道熟悉又模糊的声音飘进他耳朵里—— “却戎……” “解雁行,你今天格外不老实啊……” “!!!”齐诺猛地捂住了嘴巴,回忆今天的数幅场景,顿时感觉自己的存在仿佛手里这盏野营灯一般明亮而刺眼。 为什么大半夜却戎在主虫帐篷里?为什么主虫要这样喊却戎的名字? 什么叫今天格外不老实?以前主虫都非常老实的吗?……主虫的性格到底哪里沾得上老实二字? 该死的却戎,主虫都这样喊你名字了,你到底在做什么啊?还有主虫不是说好的不娶君侍么?……难道两只虫早就背着他暗度陈仓?就他一直蠢虫明明和他们朝夕相对被蒙在鼓里…… 齐诺想得入神,没注意帐篷内的动静,却戎无奈掀开帐篷,衣衫齐整神色正常,单只金眸在夜里反射着亮光:“一直站那里做什么呢,装神弄鬼?” “啊!”齐诺吓得后退半步,“我,我起来上厕所……” “那还不快去?”却戎道。在他身后,解雁行也披着厚外套走出来,同样衣衫整齐,宽松的睡裤完完整整套在腿上,齐诺奇怪地看他俩好几眼,本就容量不大的脑袋瓜此刻充满了问号。却戎皱起眉:“你干什么?别指望我还来给你按腿,自己拿热水泡泡脚。” “你们刚刚是在按摩?”齐诺惊讶。 解雁行和却戎对视一眼,明白齐诺这是又误会了。却戎耳尖有些热,幸好天黑看不清楚,他没好气道:“不然呢?你这只小色虫,脑子里怎么尽是这些东西。”解雁行也好笑道:“是啊,小色虫,是不是给你放一天的教培假太短了,不够用?” “就算再给我放十天也没用啊,我家雄主又不行。”齐诺哼哼唧唧道,“我上厕所去了。” “小心有鬼抓你屁股。” “却戎!!” “小心蜈蚣钻你内裤。” “……主虫??你们是魔鬼吗?!” 隔日,又是一番生不如死的下山之行。 虽然相较于昨日的上山,下山已经轻松很多,但解雁行还是说出了我想直接从山顶纵下去的虎狼之词,“却戎,你知道吗,鹰为了锻炼小鹰的飞行能力,会将他们刚长出翅膀的孩子从悬崖顶上扔下去,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小鹰会拼命拍动翅膀,从而在最短时间内学会飞翔,你说我要不要——” “不要。”却戎攥住解雁行的双肩,拼命摇晃,“醒醒主虫,就剩14公里了。” “十四……公里……” 齐诺也在一旁口吐灵魂,闹腾着回去就罢工。 回家的车上,解雁行和齐诺全部睡得烂熟,却戎嚼着能量棒,看着两侧树木不断后退,内心无比平静。偶尔放慢车速的时候,他瞥见解雁行纤长的睫毛,以及微微张开呼吸的嘴唇,内心忽然油然而生一种他愿意一直这样将车驶下去的冲动。 静谧、简单而美好。 如果齐诺没有累得在后排打鼾的话就更好了…… * 登高回家的第二天,自打达成与却戎的劳务合同之后,每天都在折腾的解雁行终于也折腾不动了。他萎靡地盖着绒毯躺在沙发上看电影,说什么也不肯动一下。齐诺跟个两百岁老大爷一样,瘸着腿去大门外接了外卖,听到却戎说什么明天才是肌肉最酸痛的时候,痛苦地又多吃了一碗饭。 约莫在午后最困乏的时候,却戎终端忽然响了一下,他原本靠躺在沙发上吃水果,见到发信方忽然脸色一沉,瞬间起身去了二楼。 齐诺奇怪地问发生什么了?解雁行心有预感,但什么也没有说。 “或许却戎要请几天假了。”解雁行说,齐诺问:“啊?那主虫你的安全怎么办?” “我现在已经不怎么怕雌虫骚扰了,”解雁行想的是他的震慑性雄虫素,但脑子里忽然蹦出燕巢里那只长发雌虫脖子上的神奇挂件,居然可以瞬间清除雄虫素,“嗯……好像也不是完全不怕?却戎不是不负责任的虫,他真要请假肯定会先帮我把警卫问题解决的。” 解雁行这句话说得在理,但饶是他也没想到却戎的解决办法竟然如此的简单粗暴。半个小时后,却戎一脸严肃地从楼上走下去,按下电影暂停键,认真地问解雁行:“主虫,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去一趟上行星?为期一周左右,最多不超过十天。” “啊?”解雁行疑惑地探了下脑袋,“我也去吗?” “嗯……我和艾达老师说好了,你可以待在他那里,”却戎隐晦地暗示,“他年轻的时候有个朋友,就是那个我认为雄虫素威压最强的雄虫,他生前是会……那个的,”他扑棱扑棱右手,“艾达和他关系很好,一起度过了整个觉醒期,或许艾达可以为你提供许多建议。” 解雁行眼睛一亮,“好的,我去!” 齐诺感觉被世界遗弃了,一长段对话下来,他居然半个字都听不懂,他努力地插入话题:“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要去上行星吗?那我呢,我也跟着主虫一起过去吗?” 却戎对待解雁行宛若春天一般和煦,那对待齐诺就仿佛冬日一样冷酷:“给你放十天教培假,回家好好洗你的色批脑子。” 齐诺:“……” 齐诺怒道:“主虫,你看他!” “嗯——”解雁行心虚地移开视线,“齐诺啊,最近你辛苦了,总不在家,和雄主的关系也冷淡了吧?回去休息十天,增进一下情感……” “……” 齐诺受伤得晚上又多吃了两碗饭。 最初来到虫族世界,解雁行就穿越在了上行星的某个昏暗街角,手里攥着一份外卖和一部快没电的手机,因为惊讶和紧张雄虫素不要钱一样肆意向外迸发,而且还因为在偏广阔的地方,闻到气味的雌虫不会立刻腿软失去行动能力,而是立刻变得坚硬湿润,并且对气味源趋之若鹜。 看着一个个对着他陷入疯狂和迷乱的雌虫,其中几只还露在衣服外的部位还形成虫铠化,看过两部丧尸题材电影的解雁行还以为自己遭遇了末世。 索性他穿越的地方比较好,虫星系的中心星球,造成的动静又大,兰德尔又刚好就在附近休假,和他的宝贝雄主共进午餐。饭吃到一半,跃迁局和保密局两道通讯接连杀过来,上将头疼地结束休假,去拯救一只无辜穿越的可怜雄虫。 地球人穿成雄虫这一事件,有记录的都可以追溯至一百多年前,还不能排除有漏网之鱼,因为异常时空暴因子检测卫星无法完全覆盖五大星球,特别是第五星,众多天然卫星和特殊的磁场,地球人若是倒霉穿到第五星,就只能祈祷他自求多福。 下了跃迁船,燥热的天气蒸得解雁行立刻脱成了短袖,12小时的时差,他们晚上出发,三个小时的跃迁飞行之后,在中午抵达上行星。却戎熟门熟路地带着他在机场左转右转,接着在出口处朝一辆白色飞车挥了下手,车窗徐徐落下,露出一张戴着墨镜的脸,深蓝色的中短发在脑后束了一簇小辫子,看着有些浪荡不羁。艾达将墨镜摘下挂在领口,偏紫调的眼眸含着笑:“你好,初次见面,解雁行雄子。” “久仰大名,艾达教授。” “兔崽子,来开车。还指望你老师给你驾车?”艾达言语阻止放好行李打算跟着解雁行坐后排的却戎,后者撇了下嘴,不情不愿地坐到了驾驶位。艾达则利落转身坐到了解雁行身边,目光快速打量这位气质温和的地球雄虫,“你的发色和瞳色真好看。” “……谢谢。” “我原本以为却戎这小子根本干不了给雄虫当警卫员的活。”艾达双手环胸,交叠起双腿,随意自在地说道,“他就像个雄虫绝缘体,和他有过接触的雄虫最后不是成为仇虫,就是变成查无此虫。” 他笑了一声,“所以那天给我发消息问什么雄虫生病了怎么办,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哪只倒霉雄虫被他给打出了病,又让我去给他善后。” 解雁行也笑了:“那时候非常感谢您的帮助,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小意思。”艾达说,“等会到了地方先给我看看你的翅膀究竟长怎么样了。却戎对你可真大方,两万星币一瓶的……” “老师!”却戎忽然打岔道,“你车里的音响在哪?听个音乐。” 艾达哪里会不明白却戎故意插嘴的意思,勾着笑说:“大半年不见,你怎么养成开车听歌的习惯了?” “……”解雁行安静地听着这俩虫交流,待舒缓的音乐放出来,却戎又起了一个上行星的路变了不少,他都不太认识的话题,和艾达聊好了一会。正当以为这茬已经被糊弄过去的时候,就听解雁行忽然微笑着问:“两万一瓶,却戎总共买了几瓶?”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31节 第44章 艾达身为却戎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半个雄父——代了两周课的老师算“师”, 自然没有让自家雌崽默默付出而雄虫一无所知,从而构成不长嘴文学道理,直接秒回:“十二瓶翅翼增强膏, 这玩意基本一天就要用半瓶,还有两罐冲泡引用的营养液。” “……”解雁行抬眸, 却戎的双眼正好也在后视镜中出现,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在这小小的镜片中撞在一起。却戎又气又无奈地收回目光继续看前路:“老师,不是让你不要讲了吗?……而且, 我买这些东西的钱还是问主虫借的。” 艾达慵懒的坐姿一僵, 皱眉:“啊?” “……我向他借了三百万, 一大半用去燕巢买消息了,还剩下点,都问你买了药。”却戎, “这钱主虫还让我别还了。” 艾达:“……” 昨天这家伙忽然说收到缔结特组织相关的消息,所以要来一趟上行星,顺带还带来了他的雇主雄虫, 要塞到艾达的私虫实验基地住几天。在他外出办事的时候,拜托艾达教教解雁行飞行, 还一口气开了二十多万除了贵没有任何缺点的奢侈药物, 打算来个钞能力速成。 艾达一听这还了得,却戎这明显问题很大, 久不开花的雌虫一旦开花,简直花枝招展耀武扬威,费洛蒙味儿大的相隔两个星球他都闻得清清楚楚。要不是不出面把把关,却戎怕不是要被那黑发雄虫骗得裤衩子都不剩? 结果今天这一听, 真相其实是解雁行这傻不愣登的雄虫被却戎随意拿捏?三百万星币说借就借,还不用还?地球来的人类都这么天真大方、乐善好施吗?是不是被却戎这条小狐狸给哄骗了?不行, 我得给解雁行把把关。 “要还的啊!”艾达眉毛皱得更紧,瞬间改变了立场,“雄子跟你客气,你可别当真了。” “知道的知道的。”却戎理所当然道 ,他就没当真过。 “不急。”解雁行笑起来,侧脸朝艾达眨了下眼,意有所指道,“我要那么多钱也没什么用。” 艾达也是穿越的知情方之一,不过并不怎么参与跃迁局和保密局的工作,解雁行先前在上行星待了半个多月的时间都没有见过他,只偶尔在兰德尔上将的口中听到两句关于他雄主的消息,还因为语焉不详解雁行只隐约知道有这么一只虫,根本对不上号。 后来还是由却戎联系和介绍,他才算彻底知道这只虫。 艾达的虫生也算跌宕起伏,上行星极有权势的家族出身的高等雄虫,还是个罕见的天才,拿的是天之骄子虫生赢家的剧本,但好死不死二十几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腺体硬化功能异常,砸了许多钱进去医治,最后虽然腺体保住了,但雄虫素气息变得浅淡于无,同时也失去了生育能力。 这个消息一出,原本那些疯狂追求他的雌虫们纷纷消失,只留下了兰德尔这么一只愣头青,说什么也要嫁给艾达,雄虫素他不在乎,没有子嗣也无所谓。 哪只雄虫能在一朝从云端跌落深谷之后,拒绝得了这般的情话?艾达一颗高岭真心顿时全盘沦陷,时至今日,也只娶了兰德尔一虫。 “你用不上钱,捐出去也不能便宜了这家伙。”艾达嫌弃道。 “反正要捐的话,那还真不如便宜我。”却戎笑着说,“对了,他还给你带了见面礼,二十万一盒的白草金,不过要我说,送你喝真是浪费了。” “滚蛋!” …… 这性格,这相处方式,解雁行大概能理解学院期间却戎为什么敢把艾达锁宿舍外面了,却戎这小子嚣张归嚣张,但也精得要死,吃准了艾达嘴硬心软,通情达理,冒犯了别的雄虫说不定把他往死里整,直接退学处理,但惹怒艾达最多得个十万字检讨的处分,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 很快,车辆行进的路线变得空旷起来,浩渺平原,只有一条幽长的窄径,最后则在一扇森严的大门前停下,经由严格扫描和查看证件之后才允许放行。 “这里就是我名下的研究基地了。”艾达说,“专攻雄虫素方向。” 解雁行望着窗外一幢一幢的科研大楼,突然想到什么:“艾达教授,您知道有什么可以驱散或者吸收雄虫素的工具吗?一瞬间清除整个房间的那种,而且只有两厘米这么大。”他比划了一下燕巢内那只长发雌虫的项链挂坠大小。 “啊……?”艾达疑惑问,“还有这种东西?” “是的,您不知道吗?” “我还确实不知道……你是见到过,还是听谁说的?” “见到过……”解雁行简要解释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越说艾达的脸色越凝重,他沉吟一会道:“你口中的这只雌虫,我好像有点印象……但也不确定究竟是不是这只虫,还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们小组接了一个项目,熬夜一周测验出来的数据怎么都不对,然后我们又熬了一周逐条检查,结果新验算出来的数据差得更远,可我们又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走投无路之下,就把其中一段可能出问题的流程截取出来,拿到一个全是相关虫士的核心论坛上去求助。” “发布还没过24小时,有个匿名的用户给我一个文档,指出哪里哪里存在误区,导致了怎样怎样的问题,列得清清楚楚,最后甚至帮我们把数据都算出来了,比我们实际需要的还精确两个小数点。” 厉害仿佛爽文男主的段子说完,艾达淡淡地说:“而这个匿名用户的头像,就是戴着银项链的一截脖颈。” “都是匿名用户了,为什么还有头像?好自恋的家伙,谁要看他脖子。”却戎向来对这个长发雌虫不爽,就算没有槽点也要找到一个刁钻的角度杠出槽点。 解雁行若有所思地没有说话,艾达总结道:“如果我能被称之为天才,那这个喜欢银项链的虫,就是天才中的天才,如果说他发明了什么可以瞬间清除雄虫素的工具……我还是相信的。甚至觉得:啊,如果是他的话,那就没什么好意外的了。” 眼见碍眼的长发虫子得到艾达如此高的盛赞,却戎愈发不睦,几次猛加速外加急刹车,差点没把艾达颠飞出去,解雁行也无辜受牵连,几番下来忍不住压低声音呵道:“却戎!” 却戎利落一把旋过方向盘,将车漂移进库,随后呲溜下车熟门熟路地找食堂吃饭去了。 艾达:“……”还是那么熟悉的饭桶逆徒,味儿很正。 有翅膀的虫本就不多,翅翼增强膏没有销路,制作的原材料也贵,产量就更是稀少,如果不是艾达有来路,却戎就算撒钱去买都买不到。 在一间封闭而空旷的地下室里,解雁行穿上白色翼衬,也就是被他称作露背老头衫的里衣,肩胛骨轻微舒展,四瓣透明翅翼徐徐伸展开来,繁复精美的纹路仿佛上帝最满意的刺绣,翅尖在清凉的空气中轻盈颤动。 却戎坐在最远处角落里的桌子上,没个正形地晃着腿,一声不吭望着房间中央的解雁行。艾达则是绕着解雁行转了一圈,又伸手捏了捏他翅膀最靠近蝴蝶骨的方位。 “柔韧度还不够,翅膀无法支持高频率的拍动。”艾达垂眸评价道,“太瘦了,你得多吃一点。” “多吃了不会变胖,导致更飞不起来吗?”却戎远远地开了个玩笑,艾达立刻斜了他一眼,“你信不信日后他能带着完全虫体化后两米七的你飞?” “真的?”解雁行感觉艾达这段话中已经有了一句肯定的前提——能带却戎飞,总要先能飞才能带。 艾达轻咳一声:“你的翅翼条件确实可以,但我也不能给你百分百打包票……我先给你把今天的药膏涂了,那个营养液一天早晚两次,也一定要记得喝。” 闻言却戎立刻从桌子上跳下来,利落地拆开手里一瓶增强膏的包装,艾达挽起袖子打算接过来,却见雌虫视他为无物,径直略过,直接就要对解雁行的翅膀下手。 “却戎?”艾达眉心皱得死紧,却戎愣了一下,见老师对他向上摊开掌心,这才反应过来把药膏放到艾达手里,“我,我为他按摩习惯了……” “那是因为解雁行身边没别的雄虫,所以将就让你来按摩。”艾达没好气地戴上手套,“解雁行,虫族的翅膀是不能被异性随便触碰的,记住了。” “啊,那我岂不是被却戎占尽了便宜?”解雁行故作委屈道,“我不干净了……” “让他负责让他负责!”艾达不停地煽风点火。 “让我负责让我负责!”却戎也跟着惹火。 “让你负责让你负责!”解雁行忍不住跟了个队形。 说完,三只虫都笑了起来,但笑完之后紧接着的却是格外尴尬的沉默,艾达细致地为解雁行抹着药膏,解雁行微微垂着头,肩膀偶尔因冰凉的触感而绷紧。却戎看了一会,转过身说给解雁行泡营养液,拿着药瓶和水杯快速推门离开了。 门悄声阖上,艾达也在此刻轻缓地开了口:“还有多久走?” “一个月。” “嗯……要不要再做一次时空暴因子浓度检查,我这里有仪器。” “是浓度会发生变化吗?变化幅度大吗?” “不大,之前所有地球来客的先例里,他们身上的时空暴因子不管什么时候检查都只有极为细微,可以忽略不计的差别。但距离再次穿越的时间越近,测试结果越精确,或许可以给你准确到天,让你好有所准备。” “告别的准备?”说完这句话,解雁行就陷入了沉默,但是倏然,他问出了一句自己也没想到的问题,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句话竟然已经脱口而出: “我有可能留下来吗?” 艾达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微微一笑,怅然道:“没有可能。” 他笃定又残忍地补充道:“你注定要离开的。” “……” 良久,解雁行也笑了,叹口气道:“那还是不检查了吧,保留悬念也挺好的。” “等你走了,却戎一定会伤心的。”艾达说,“说不定会哭鼻子。” “是吗,他哭鼻子是什么样子?” “我也没见过,要是虫星和地球可以建立联系就好了,我拍了照发给你。” “指望地球的科技水平,我活着的时候是没戏了,你们虫族要加油啊。” …… 第45章 接下来的三天过得非常枯燥乏味, 却戎总是早出晚归,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消失,大半夜才风尘仆仆地回基地, 时差都不倒一下,后来甚至直接彻夜不归。 解雁行每天待在基地里, 吃吃睡睡, 四处闲逛,唯一必修的功课就是喝营养液和亮翅膀涂药, 将翅膀搁外面晾一个小时, 再由艾达检查一番, 留下数据记录。 最痛苦的大概就是用餐时间,被艾达强逼着吃饭,如果艾达那段时间恰好有事, 就安排一堆德高望重腺体都快退化的老雌虫,专门慈眉善目地盯着解雁行吃饭,不管是老年人还是老年虫大概都认为能吃是福, 都不用艾达嘱咐,见解雁行的第一眼就非常顺嘴地催促他多吃点, 再多吃点, 吃这么点怎么行呢? 直到第四天,解雁行实在忍不住, 戳着饭碗里的土豆吐槽说却戎的任务都要做完了,他这边还一点起色都没有。艾达一言不发地听着,表面无动于衷,但在午餐结束之后还是终于在解雁行无比沉重的期待下点了头, 带着迫不及待的雄子去空旷无虫的基地后山试飞。 经过多日的药物辅助,解雁行明显感觉这一次再次拍动翅膀, 四翼都有力了许多,脚底都隐隐有轻盈的感觉。他面上喜色外露,激动地看向艾达,后者也从悬浮屏上移来视线,轻飘飘地瞥了解雁行一眼,像是在说“听我的怎么可能会出错”。 “继续,”艾达后退几步,给解雁行留出充足的空间,“你现在翅膀每秒拍打频率为25次左右,还远远不够,想要稳定飞行,每秒至少要40次上下。” “40次……?翅膀真的不会拍飞出去吗?”解雁行努力尝试提升翅翼扇动速度,跌跌撞撞地在离地一厘米处来回摇晃。 “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把翅膀拍飞。”艾达冷下声音,严厉地喊道,“快点!刚吃饱饭就没力气了?!” 一时之间,解雁行仿佛感受到了被军训的痛苦,在教官的督促下,卯足了力气振翅。 …… 晚上六点,却戎事情暂时告一段落,难得早回来一天,匆匆停了车低头一看是用餐时间,兴奋地跑去食堂找解雁行。但他晃悠一圈却没找到虫,询问了才知道黑发雄虫今天是由艾达打包了晚饭送去他房间里吃的。 “……”却戎敏锐地眯了眯眼睛,总觉得有问题。他快步冲进解雁行的卧室,就见艾达正坐在书桌旁一边用餐一边看着研究资料,而解雁行趴在床上,脸也朝下砸进枕头里,整个人生死不知。 在他背后,四片透明翅翼有气无力地垂在两侧,是个收拢的状态,但拢得松松垮垮,不是很服帖。整体模样从高贵皎洁的精灵翅,蔫了吧唧的成了四根白菜叶子。 “你今天练习飞行了?”却戎匆匆关上门,“效果怎么样?……是不是练得太过劲了?都说了这玩意急不来,艾达老师你也不阻止他一下。” 艾达叼着筷子转过头来,表明自己才是害解雁行累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是他体质太弱了,这么点训练强度都累成这样,以后就算能飞也飞不高。可别以为飞行是多么轻松的事情,也像跑步冲刺一样累虫。” 却戎立刻反驳道:“体质差不能怪他。他幼时遭遇过地震,身体落下病根了。” “哦?这你都知道?兰德尔都不清楚的过去居然被你知道了……”艾达故意啧啧两声,“你们这是在某个氛围正好的深夜,情难自已,互相交底了?” 解雁行:“……”他猜对了。 却戎:“……”兰德尔算什么东西? “却戎,”解雁行侧过脑袋,正对却戎的方向,慢悠悠地问,“你的任务进度怎么样了……” “还算顺利。”却戎简要回答,“仍旧在交涉,但风六的态度明显有所缓和。现在已知他和缔结特前任首领是同雄异雌的兄弟关系,私下曾接受过他的雌兄不少帮助,他能嫁给现在的雄主也是前首领在其中牵的线,不过他好像对此并不满意。他认为雌兄身为一只大型星匪团的首领,坐拥资产和雄虫无数,给他的钱还是不够多。” 艾达冷嗤一声:“真不愧是一窝出来的蛋,都是一样的贪得无厌。” “所以他现在在问你要钱?”解雁行问。却戎点点头:“是的,不过这种雌虫,拿钱给他约莫等于扔进了无底洞,永远没有尽头,我们找了点别的法子治他。很快就会结束了,你就放心待在基地和你的翅膀作斗争就好。” 解雁行点点头,强撑起运动过度的身体起床去桌边吃晚饭。碍事的翅膀被他往后拨了拨,搭在椅子两侧,却戎奇怪地问:“好像上面也没有涂药,你为什么不把翅膀收回去?” “又酸又疼,收不回去……” “……” 很快却戎也去食堂打包了三虫份的食物回来,非要和解雁行、艾达挤在一张小书桌前吃饭,还是那种解雁行还没吃完一半,他三盆饭都见了底的不要命吃法。 “好家伙,在外面两天都没吃过饭?”艾达吐槽他,却戎对类似的话早已免疫,都懒得回嘲,只好奇地问:“对了,兰德尔老师呢?”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32节 “他?”艾达收拾好餐具,“出任务去了。好像是军队系统内部又出了名间谍,他去处理这件事。你们如果只在这里待十天,那肯定是见不到他了。” 见不到兰德尔,说遗憾还是有一点,但也没那么遗憾。 这一天下来解雁行累了,却戎也累得要死。别看吃饭的时候他还挺精神,回到房间神经一松懈下来立刻昏迷不醒,解雁行本来还想找他说两句话,结果就发现却戎连澡都没洗直接缩在床上睡成了一团。 “……”他默默给虫盖上被子,关灯退出了房间。 翌日,却戎再一次天还没亮就消失,而解雁行也开始地狱般的加强训练。 在翅膀扇动频率稳定在每秒35次左右之后,他便不再一味地只提高速度,而是开始考虑技巧方面的问题。譬如翅翼的弧度,四瓣翅翼的配合等。现在他全力扇动翅膀,双脚已经可以完全离地,还能跌跌撞撞地往前摇晃,但这根本不是飞翔的雁,而是扑腾的鸡。 艾达忍不住把解雁行四处扑腾的画面录下来,传给却戎,后者一直没有回复消息,直到凌晨三点半的时候,才给解雁行发了一条简短的不能再简短的回音:哈哈。 第七天,下午四点左右,艾达的实验进程告一段落,他伸个懒腰,倒了杯热水溜溜达达去后山看解雁行的学习成果。结果在训练的地方转了一大圈竟然没有找到虫,他心脏突然慢了一拍,想着要是把虫放这里结果被他看丢了,却戎回来还不当场欺师灭祖? 艾达神色严肃,一边继续喊虫,一边手已经按在了终端上,“解雁行——?!” “教授?” 一道轻缓的声音从艾达的头顶传来,艾达连忙抬起头,竟然在一棵十米高的树顶看见了解雁行,雄虫冒出个黑色的脑袋,身后是温和的阳光,越发衬得他肤白眼黑。 这棵树的枝叶过分茂密,方才竟然将解雁行整个身形都遮掩得严严实实,也难怪艾达找不到他。 一人一虫相隔近十米遥遥对望,艾达气道:“你怎么上那里去了?快下来……” 但紧接着他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怎么上去的?!” 闻言,解雁行露出了一个颇为孩子气的笑容,这个带着调皮味道的笑不符合他平常的性格,但足以看出他现在真的非常高兴,黑色双眼弯成月牙,明眸皓齿,心情愉悦得好似是随风飘扬的蒲公英,悠扬地乘着日光奔向远方,畅快无比,无拘无束。 他抬脚在树枝最靠外也是最细的地方轻轻一点,整个人朝空中轻盈地一跃,透明如薄纱的翅膀紧跟着舒展开来,随后则像蜂鸟一般快速地拍动,快得肉眼已经难以捕捉,仿佛就是静止不动的四片翅翼,而解雁行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艾达,笑着大喊:“教授!” 艾达惊讶地半张着嘴,随后也发自肺腑地笑起来,泛紫的双眸像两颗映着光芒的水晶,“别动别动,等我拍给却戎看!” “好啊。”解雁行在空中灵活地转了个圈,“感谢他慷慨解囊为我买的药。” 这本是唯美的画面,但话音未落,一阵疾风忽然吹过,他的四瓣翅膀顿时全被吹向了同一个地方,解雁行整个人也瞬间如摇曳的柳条一样,瞬间栽进了郁郁葱葱的树叶中,霎时惊得林中无数飞鸟振翅高飞。 艾达:“……” 他的录像就恰好开始在解雁行转完圈开始,被狂风吹进树枝里结束。 解雁行要么是摔狠了,要么是也觉得丢人,迟迟不肯从枝桠里出来。冗长的沉默之中,艾达手指一抖,把这段录像也发给了不知所踪的却戎。 “……” 银发雌虫是在两天之后才有空点开了这条视频,看到内容的一瞬间他就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又好心情地再重复播放了三四遍,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戎哥,笑什么呢?”一名雌虫缓步走近,却戎立刻收起笑容,同时手指快速一划关闭屏幕。 雌虫夸张地啊一声:“还不让我们看?有秘密!” “去去去,戎哥有点隐私文件不给看,怎么了?”又一名留着络腮胡的雌虫哥俩好地靠上却戎肩膀,“戎哥,好不容易搞定风六拿到钥匙开了机密盒,你退伍之后兄弟几个又难得见面,今晚找个地方喝几杯?” 他这话一出,立刻得到了不少的附和声:“是啊是啊。”“好主意!”“不醉不归!”…… “不了,我有事,得先回去了。”却戎把地上的背包一拎,这就要起身离开,络腮胡雌虫顿时也夸张地嗷一声:“有秘密!戎哥怎么回事啊?我记得三四天前也是的,说好大家聚一起吃个晚饭唠唠嗑,非要独自先走,隔天再一大早的驱车回来……去见谁啊?雄主?” 有雌虫胆大地拉下了却戎后颈的衣领,被却戎冷着脸打了手,“分明也没有标记后的虫纹啊?……哎哟,少将打虫了!少将杀虫啦!” “那就是还没得手?” “不能吧,戎哥还能有心仪的雄虫?还不如信第五星爆炸了。” “是啊,我们戎哥可是远近闻名的反雄虫激进分子。雄虫什么的,最讨厌了!” “你才反雄虫激进分子。”却戎不耐烦道,“辛苦大家了,后续我会继续跟进,一旦有消息我会尽快通知大家。” “不辛苦!我们就想知道那只能把却戎少将降伏的雄虫是谁!” “肯定是天仙之资吧?” “上行星的雄虫还是第三星的?有照片吗?” 却戎面无表情地背着包走在最前面,步履如风,半点不搭理身后数名军雌同僚的大呼小叫,头也不回地打开车门坐上驾驶位,一脚油门蹿出去两公里。 回到研究基地,他背包也来不及扔,一路询问着小跑到后山,但就只看到了寻了把躺椅在树下乘凉喝西瓜汁的艾达,他平复着急促的呼吸放慢步速,毫不客气地霸占了另一把躺椅,搁下背包取走杯西瓜汁,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老师,大下午的你怎么不工作在这里偷懒?……解雁行呢?” 艾达戴着副墨镜躺得懒散,闻言把墨镜推到额头上,好笑地说:“都第十天了你还不回来,解雁行又支付不起食宿费,被我卖给又老又丑需求还大的雌虫做他们的雄主了。” 却戎:“……” 见着却戎无语的表情,又看一向注重仪容仪表的他,此刻银发蓬松凌乱,衣服皱皱巴巴,却在任务结束的第一时间只知道往后山赶,艾达叹口气,“往你身后看。” 却戎飞速转过身,本以为解雁行此刻应该就微笑着站在他的背后,但目光所及处却是空无一虫。 “嗯……?他在哪儿呢?” 就在却戎茫然站起的那一瞬间,一道急速上升的黑影忽然从地平线处冲出,宛若一支破空的箭矢,飞速冲向高空,又在半空中稳稳地停下,四翼透明的蜻蜓翅原本为了减少空气阻力合拢在背后,此刻利落地改为向两边振翅展开,在却戎眼前投下一片带着草木气息的阴影,身姿潇洒若雄鹰,衣袂翩飞,黑发随风飘扬。 这四片薄翼已经不似以前那样柔软如纸绸,明显可以看出韧度和硬度,在耀眼的阳光下,几处孔隙间折射出细小的彩虹色泽。 第46章 却戎屏住了呼吸, 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悬在半空中的人影,看他白色薄翅,看他细软随风的黑发, 看他周身被暖阳镀上的一层朦胧金边。直到踩在云端的神明不经意间俯下视线,眼珠中倒映出他的脸, 朝他展露笑颜。 这抹笑意就仿佛遥不可及之物主动打破了他们之间辽远的隔阂, 朝他伸出了手—— “却戎,你回来了?” “嗯, 我回来了!”却戎激动地朝解雁行的方向跑过去, 神采奕奕, 一扫数日不眠不休的疲惫,“你已经能飞这么高了?” 解雁行噙着笑半倾下上半身:“意不意外?” “意外,”却戎同样笑意盈盈, 下意识地挺直了后背,似乎是要去触碰空中的那只雄虫,“我以为你还跟只老母鸡一样在地上扑腾呢。” “……”听到却戎打趣他, 解雁行微微眯起双眸,坏主意在眼底一转而过。随即他缓缓下落, 好像准备停在却戎身前, 可他又在身体快触及地面时忽然双臂从却戎腋下穿过,接着快速展翅, 整个人便宛若离弦之箭,划出一道圆润的u形弧线之后猛地冲向了高空。 “哇——哦,”却戎毫不收敛声音地叫了出来。他从没想到沉稳淡然如解雁行还能像今日这样跟他恶作剧,惊讶过后他便放肆地大笑出声, 迎着扑面而来的夏风,张开双臂, 兴奋又无所顾忌地大喊大叫。 艾达重新戴上墨镜,感觉天上飞过去两只闹腾的苍蝇,还是幼年期的那种,十分无语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将这接连十日以来的劳累与紧绷一次性抒发出去,却戎畅快地抬起头,就见雄虫竟然也在同一时刻垂首,四目相对,解雁行朝他狡黠地笑了笑,紧接着就是一个猝不及防空中转体一周半。却戎开了多年战舰,自然不会被这点小动作吓到,但没等他说些挑衅的话,就听解雁行忽然啊了一声,勾住他肩膀的手因为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没有抓稳,衣服直接滑落掌心。 却戎只感觉身体骤然一轻,紧接着飞速坠往地面自由落体。 “解!雁!行!”却戎发出抓狂的吼声。解雁行眉心紧蹙,四翼狠狠往后一拍再合拢在身侧收起,面部朝下加速朝高空下落的雌虫疾飞。却戎瞳孔紧缩,生怕解雁行这样的速度控制不好伤到自己,连忙喊道:“别管我,你——” 听到这话,解雁行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目光沉稳冷静。这几天没日没夜的练习成效显著,走地鸡终熬成雄鹰,解雁行在却戎即将摔成凄惨虫饼之前及时捞住了他,两对翅翼重新展开到极限,稳稳在半空中,最终有惊无险地带着虫徐徐落到地面。 虽然等到脚底触及地面的时候,解雁行帅不过三秒,没站稳踉跄了一下,好在却戎即使扶住了他,皱着眉道:“当心点。” “飞得太猛,脱力了。”解雁行笑着说。偶发的小意外丝毫没有减轻他飞行的兴致,没用腿走上两步又忍不住掀动翅膀,直接一跃飞至乘凉处,将翅翼收回体内,拿湿毛巾擦拭额头和颈项的薄汗,套上短袖,又大口大口喝完一整杯西瓜汁。 艾达看了眼他大肆起伏的胸口,以及还未停歇的喘息,挑了下眉道:“方才你急个什么,就那么点高度,却戎虫铠化拿翅膀一裹,保准连皮都蹭不破。你急急忙忙冲过去拽虫,没擦碰或者脱臼算你幸运。” “不行。”解雁行放下杯子,“不能给他机会嘲笑我飞行技术差。” 却戎笑咪咪地坐到解雁行身边:“怎么会呢?你是我见过的雄虫里飞行技术最厉害的。话说几天前你不是还在离地一两米的地方扑腾吗,还被风吹进了树里……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嗯……我感觉这有点像学骑自行车,一通百通。”解雁行思忖着说,却戎抬头问艾达:“是这样吗?” 艾达没好气道:“我又没有翅膀,我怎么知道?” 这个时候解雁行突然想起什么,笑道:“等下却戎,你总共就见过我一只会飞的雄虫吧?你这‘最厉害’水分有点大啊。” 却戎得意地笑了笑,正要点头说是的被你发现了,却听艾达忽然插嘴道:“不是,他还认识一只会飞的雄虫。” “嗯?”我怎么不知道?却戎疑惑了一下,但紧接着就反应过来,“你是说你那朋友?可我那个叫‘认识’吗?只是年纪还小的时候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还因为运气不好无辜受牵连,被他的震慑性雄虫素吓得晚上一觉都没睡好……而且,我也没见过那只雄虫飞行的样子。” 解雁行微微皱眉,露出不解的神情,艾达回答道:“就是那个我已经去世了的朋友,我给你的训练指标都是依据他的飞行数据制定的。” “……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他当年身为极为罕见的雄虫高级将领,在第五星剿匪时战死,殒命消息传回上行星时举国哀悼。死后尸首都没有留下来,国内立的只是他的衣冠冢。”艾达神情似是早已释然,“这之后,他的六名君侍尽数为其复仇奔赴战场,无一例外,并且相继阵亡,可以算是誓死追随,满门忠烈。” “他的雄虫素非常厉害,”却戎说,“不过也有可能是我那时候年纪还小,抵抗力锻炼得不够,当时只感觉脑袋一白,完全失去了意识。” “十五岁还算小?你就是不行。”艾达瞥了他一眼,并且不给他反唇相讥的机会,独断地转变话题,“不说这个了,却戎,你那什么钥匙拿到手了?” 因为话题过于正经,却戎只得憋下反驳的话语,认真回答道:“嗯,费了我们不少心思,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解雁行好奇问:“打开盒子了吗,里面是什么?” 却戎倒也不怕告诉他们,如果这两人都不能去相信,那这世界上也没有值得他信任的虫了:“也是一把钥匙,跃迁舰的钥匙,型号为w890c。据风六所说,他先前还居住在第四外环星的时候,前首领曾经驾驶这辆跃迁舰来到第四星为他庆祝生日。并且在他的多次央求之下,同意将跃迁舰作为生日礼物赠与他,不过要他绝对不允许转手,任何损坏需要修理或者销毁都必须经由缔结特组织。” “但庆祝中途首领的行踪意外泄漏,引来了仇家袭击和军部埋伏,三方混战之下,缔结特前首领还是逃走了,不过跃迁舰却留了下来。” 艾达目光一凛:“你的意思是,这辆跃迁舰里有通往缔结特大本营的行经路线记录和跃迁点数据?” “非常有可能,可就在我们惊喜万分的时候,风六却告诉我们……”却戎深吸了一口气,“他后来在前首领被击毙之后,为了谋求自保,在雄主的要求之下把跃迁舰通过黑市给卖掉了,换成大笔资金供他们来到上行星定居。” 艾达:“……” 解雁行问:“你们揍他了吗?” 却戎点点头:“拿到钥匙之后狠狠痛殴了他一顿。” “他的雄主呢?” “也闷麻袋揍过了。” 艾达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又问:“能不能查到流通数据?” “很难,”却戎说,“不过幸好的是跃迁舰型号是w890c,我们手里的这把钥匙又是主钥,被他连带着跃迁舰卖掉的只是副钥。” 解雁行和艾达都默契的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待却戎继续解释。 “w890c主钥上是附带有定位功能的,也就是说……”他轻笑一声,“今后一旦这个跃迁舰启动,我立刻就能通过钥匙得到它的方位,具体到百米。” 这简直是一个好到不能再好的消息,即便看起来仍旧是一个需要拼运气的结果,但又好像在一片茫茫的白雾中终于找到了前进的方向,而不再是先前那样不知前路没有归途的徒手摸索…… 仿佛离缔结特的倾巢覆灭只差一个关键的契机。 解雁行沉吟数秒问:“有没有可能新买家将跃迁舰上过去的路线数据都删掉了?” “这个东西删不干净的,”却戎说,“中央芯片上永远会保留途径的地点等数据。这也是那前任首领要求他不准转手跃迁舰的原因。现在我们已经在钥匙上安装好了数据监测装置,万事俱备,只要那艘跃迁舰一启动,即使仅有零点几秒,我们也能立刻定位。” “不错。”艾达赞道,他拍拍却戎的肩膀,“那你们俩这是,双喜临门?……接下来准备干什么去?要不要在上行星玩几天,四处逛逛?我可以给你们推荐几个必去的景点,还有一些隐藏在街头巷角的当地特色美食,保准让你们吃了又吃念念不忘,对我们上行星流连忘返。” “……”比如那什么鱼眼香肠和碎猪肝鲜果饮? 关于行程问题,却戎这位警卫员自然万事都听解雁行拿主意,而这位总是莫大热衷于旅游的雄虫居然婉言谢绝了艾达的好意:“我打算明天就回第三星,过两天有一个十分重要的节日,想与在第三星上新认识的朋友们一起度过。等过段时间兰德尔上将有空了,到时候我再来拜访。”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33节 艾达点了点头,内心了然所谓的新朋友应当是他们那几位地球人,这所谓的节日也肯定是他们地球人的节。不过却戎的求知欲相较而言就旺盛许多,回房间收拾行李准备机票的途中忍不住询问:“什么重要的节日?我刚刚还上星网查了一下,这之后一个月内都没有节日啊?……就一个疯狂购物节,不可能是这个吧?” “是我们村里的节日。”解雁行笑着说,“太小蟲了,网上查不到很正常。” “什么节日?节日里要做什么?” “嗯……要团聚。”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能够团聚就已经足够了。”解雁行把瓶瓶罐罐的药都放进却戎背包里,“有和齐诺说我们几点抵达第三星吗?” “讲过了。他说他今天下午就回蓝星别院,到时候一定提前抵达机场接机。” 这时,艾达敲门进来,抱臂靠在墙边叮嘱道:“回去之后不要忘了继续给翅膀涂药,一定要坚持把十二瓶涂完。营养液也要定时定量接着喝……却戎你记得提醒你主虫。” “不会忘的,他不要太宝贝他的翅膀。”却戎把阳台上晾晒的几件翼衬收回来,“我也不会忘的。” 艾达用轻得仿若蚊讷的声音自言自语:“毕竟是占雄虫便宜的大好机会是吧?” 解雁行没有听清,但却戎听得清清楚楚,“???” 再次踏足第三星,齐诺果然如他承诺的那般,比预计抵达时间还要早了半个多小时就在那里苦等,望眼欲穿,并且在见到解雁行和却戎之后丝毫不掩饰他连日来的想念,差点要冲上前给却戎一个代表友谊的熊抱。 一路上他叽叽喳喳个不停,几乎可以独自撑起一场相声晚会,将他这些天在家里遇到的各种事情,譬如把蓝鲸大礼包带回家之后,其余君侍们如何如何羡慕他,又比如得知他拿到一套杨梦亲笔签名的漫画之后,雄主都求到了他的房间,而他自然是以那件事为挟,狠狠地讹了雄主一笔。 “我说多日不见,你怎么这么容光焕发。”却戎懒懒散散地靠在副驾驶座椅背上,没个正形。后排座位同样在倒时差的解雁行也睡眼惺忪,半阖着双眼轻声道:“齐诺,我给你列了个单子,刚才发给你了,下午麻烦你按照内容去采购一下上面的物品,家里如果原来有的话就不用买了……” “好的好的,你们回家之后好好休息,其余都交给我吧!”小亚雌总是这么干劲满满。 因为昨日解雁行一直不肯明说节日名称和具体内容,钓着却戎的胃口,现在他忍不住小声问问:“单子上他都列了些什么?” “嗯?”齐诺打开自动驾驶,分出些心神阅读解雁行发给他的信息—— “猪肉末、牛肉末、白菜、韭菜、鸡蛋、虾仁、面粉……” 越听却戎的眉头皱得越紧,这个解雁行所谓的十分重要的节日,难道是……吃货节??? 解雁行布置的东西实在有些多,齐诺还在继续念:“毛笔,墨汁,红纸……” 第47章 “这个红纸……是要买什么样子的啊?”齐诺回过头想问解雁行, 却发现对方早已在后排合衣躺下,闭着眼睡熟了。他只好将求助的视线投向却戎。 “……”却戎凑到悬浮屏前看了一眼,再联系上下文, “既然他之前要毛笔和墨水,或许是要在红纸上写字, 你买点红色宣纸?不过我也不确定, 你买的时候问问主虫?” “好吧……” 结果齐诺下午采购的时候,给解雁行一连去了三条信息都石沉大海, 渺无音训, 他又不愿打语音通讯扰到主虫休息, 于是干脆把市面上各种红色的纸都买了一点。 解雁行晚上醒来看到大厅简直是红色的海洋,却戎似乎也刚醒,四处翻翻看看到底都买了些啥。齐诺则在厨房将食材都分门别类整理进冰箱, 探出头问:“主虫,你想要的红纸到底是里面哪种?” “嗯……”解雁行低头寻觅一圈,拾起了一打宣纸, “这个可以,不过尺寸需要裁一下, 却戎, 拿了裁纸刀和剪刀过来帮忙。” 齐诺看向却戎,视线含义是:还真被你说中了, 后者回以挑眉,意思是:那不看我是谁? “对了,面粉我也买了三种,低筋和高筋面粉, 家里原本就有中筋面粉。主虫你要哪一种?” 解雁行拿着尺子量着红纸,头也不抬地喊道:“……是我没有写清楚。大概普通的中筋就可以。” “还有其他肉和菜的量我都是预估着买的, 主虫你来看看够不够,不够我明早再出去补齐。” “有心了。” 却戎终究忍不住再问了一句:“这到底是你们村里的什么节日啊?” 解雁行微微一笑,顾左右而言他:“吃没吃过饺子?” “饺子?” …… 饭后,解雁行一一给在第三星上的地球同胞们打视频邀请,咖啡厅收银员邹青答应得最快,解雁行还什么都没说,只问了句明天有没有空,他当即就回复说有空有空有空,没有空他也可以请一天假变得有空; 到了杨梦,她稍微犹豫一下,“我昨天已经摸鱼看了一整天的连续剧了,今天到现在也还没动笔,明天再不赶稿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明后天是个很特殊的节日,我觉得身为国人,在这个日子里,工作可以稍微延后一下。”解雁行言笑晏晏,杨梦奇怪地皱起眉,拉开另一道悬浮屏查日期,“特殊节日,明天是什么节?” 她停顿一下,忽然想到解雁行前面还加了一个限定词“国人”,二月初,她来自的地方……“天啊。”杨梦瞬间用双手捂住了嘴,惊讶道:“是春节吗?”问句结束之后她又万分笃定地重复一句:“是春节!” “今天是小年夜,明天是除夕,确定明天不来我家一起吃一顿年夜饭?邹青已经答应,等会我再去打给景鸣晖。” “来,来来来!”杨梦兴奋地握紧拳头不住摇晃,“我们那儿春节要吃馄饨,汤圆,春卷,还有年糕……春联你贴了吗?……我会剪窗花哦!” “馄饨皮怎么做你知道吗?我只知道饺子皮怎么做。” “……不知道,我只会包和煮,外面没有成品皮卖吗?”杨梦说,“或者等会去星网上找一找虫星这边有没有类似的东西,拿过来借鉴一下,再改良一下?……我明天下午就能来,到时候过来帮忙!” 告别杨梦,解雁行又将视频通讯打给了景鸣晖,后者此时居然还在公司加班,百忙之中接听通讯,目光却还在工作文件上,半点都没有分给解雁行,“什么事,快说。” “想问问你和岚鹤教授明天有没有空来我家做客?” “没有。”景鸣晖拒绝得很果断,“我这几天有个大项目,忙得焦头烂额,几乎天天都睡在公司里,哪里会有空?岚鹤或许有,但我不去的话,他应该也不会去。” “这样啊……”解雁行有些遗憾。 景鸣晖想了一下,倏然问:“你怎么突然想到明天请我们去做客?” “明天是除夕。” “明天是什么?”景鸣晖在虫星待了六年,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于是解雁行又慢慢重复了一遍:“除夕,大年三十。景董事长,钱是赚不完的,今天还是小年夜,大过节的,就别给自己太多压力了。” “小年……?”景鸣晖和杨梦的反应一模一样,迅速打开新的悬浮屏去看日历,因为高强度处理成堆工作而变得麻木冷酷的脸色,缓缓变得柔和与怅然,“再过两天就是新年?……虫族没有农历,我也懒得去算这个,都已经多少年没听过这个词了。” “所以……烦请拨冗?”解雁行通过景鸣晖的语气感觉到有机会。 “……”景鸣晖这次沉默了许久,深深叹口气,“我尽量来吧。” “实在不行也没关系,明晚我找人给你公司送慰问饺子,记得签收就好。想要什么馅儿?” “鲍鱼澳龙人参馅儿。” “……加你的班去吧。” 这之后解雁行又去找了韩霂,结果对方此刻已经在第四星的冰天雪地里和他的雌侍们裹成了球,等着看极光,听到除夕与新年他也露出了如出一辙怀念的神情,不过碍于所在地实在是无法赶回,两人互道了一声新年好,韩霂还表示一定给解雁行寄极地特产,还问解雁行喜不喜欢北极熊,可以给他搞一只幼崽回去。 “这个想法我觉得很刑。” 韩霂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哈哈笑道:“虫星没有什么野生珍稀保护动物之说,环境好得很,只要你养得起,什么动植物都可以搞回家。” “你看我像养得起北极熊的样子吗?” “你家里难道没有冰雪室?不行的话建一个?” “……” 告别万恶的韩霂,解雁行隔日起了个大早,和齐诺在厨房里折腾了一上午的各种皮和馅儿,主要是解雁行负责指挥以及上网搜寻类似的东西,然后展示给齐诺看,齐诺负责具体实践,却戎则是担负着如果实在实践不出来,找外卖购买成品的重担。 “你这水明显放得多了,是要和米稀吗?”却戎把新买来的“类似年糕、类似春卷皮、类似八宝饭”递给解雁行,顺带在齐诺身后多了句嘴。齐诺瞬间像是见到了救星,下巴都是面粉地回头喊道:“却戎你回来了?主虫,却戎当年一定是学院的全科优等生,厨艺课绝对差不了,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啊!” “嗯?”解雁行也将视线从砧板挪到却戎的脸上,“可是却戎说他根本不会做饭。” “不可能吧?”齐诺惊讶道,“那他怎么毕业的?作弊?” “对,作弊。”却戎嘴硬,“你要去检举揭发我吗?” “不敢不敢。”齐诺重新看向解雁行,“主虫,那这馄饨皮到底怎么办啊?又没有类似的东西卖……” “……要不算了吧。”解雁行叹息道,“反正饺子皮已经试验成功了,它们两者是类似的东西。而且我、邹青和景鸣晖都更喜欢饺子,只有杨梦想吃馄饨……不行就把饺子皮切成方形……” 却戎听着解雁行这略带遗憾的口吻就烦躁,抿了下唇终究是恶声恶气地说:“你们怎么一点求知精神也没有?没出息……那个馄饨皮,到底什么样的?跟我形容一下。” 解雁行唇角一勾,像是诡计得逞那般,随即快速把馄饨皮的特点形容了一下,薄、透又筋道,却戎面无表情地听着,再看了看齐诺和的那团面,“……加个鸡蛋,”他说,“再加点食用碱。盐放了吗?” “盐放过了。”齐诺蹲下翻起了柜子,“我找下碱在哪里。” “想要皮薄,擀面的时候用力擀薄些就好。” “却戎,要准备的东西太多,齐诺可能忙不过来。”解雁行笑眯眯地说,“要不你帮他打个下手?” “……”却戎移开视线,声音轻了许多,“我不会做饭。” “嗯——?” “看我也没用,我真的不会。”说着,却戎直接快步溜出了厨房,只留齐诺在解雁行身后眯起眼睛,悄悄凑到主虫耳旁嚼舌头:“他肯定在说谎,哼,不会做饭,谁信啊。” “就是,”解雁行笑意盈盈,“谁信啊。” “主虫,我跟你说啊,这些高等雌虫都这么臭屁的,好些都宣称什么:‘我这辈子只会做饭给自己雄主吃~别的虫都不配~’,假清高,没意思……” “嗯嗯。”解雁行跟着‘义愤填膺’地点头,“没意思!” “我可都听到了啊!不要小瞧高等雌虫的听觉。”却戎遥遥在客厅怒吼,“再在背后说我坏话,我就把你们脑袋都摁进面粉里!” * 刚吃完午饭还没到一点,杨梦就拖家带口兴致冲冲地赶到了,还顺路捎来了邹青。南风与双胞胎阿彬、阿坤就不像却戎这般的“假清高”,袖子一撩尽数钻进了厨房里,给齐诺这位解雁行御封的主管大厨打下手。 邹青和杨梦则是跟着解雁行一起进了书房,三个人对着一地的红纸开始舞文弄墨。 “我不记得春联内容都有些什么了啊!”邹青烦躁地挠挠他的寸头,“以前随处可见的时候从来没仔细瞅过,现在就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是非经过不知难。”正在剪窗花的杨梦顺嘴接上下一句,随即她灵光一现抬首道:“这不就是一副对联吗?” “春联,我们要的是春联!你这就仅仅是对联。” “哎呀,聊胜于无嘛。”杨梦心灵手巧,拿着剪刀对着多次折叠的红纸手指翻飞,都不用在上面打草稿,一个带着春字的小灯笼就出现在她手里,“今年是什么年?我算算啊……鼠牛虎兔龙,龙年!有没有正方形纸,我会画带着生肖的福字。” “你可别画成蛇了。” “你在质疑专业画师的水平。” 解雁行拿着毛笔也在回忆春联的内容,思来想去只想到一句家和万事兴,干脆呼唤邹青和杨梦现场作对,三个文盲吟诗作对半小时,最后还是解雁行把半阙对联发给了景鸣晖,首富百忙之中还了上联:国泰千秋顺,家和万事兴,顺带附加一句吐槽:这联用烂了都快,能不能来点新颖的? 邹青怒喷他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提供几个新颖的春联内容来。 “我又想到一个。”解雁行说,“春回大地百花艳,” 杨梦和邹青眼巴巴地等着他说下联,结果解雁行愣是憋了半天什么都没憋出来,邹青闭上疼痛的双眼:“你脑子里的春联怎么都只有一半啊?家里太穷门上都只贴一半是吗?” “快快快,别废话了,”解雁行故意沉下声音,“赶紧现编!” 邹青狂抓后脑勺,“春回大地百花艳,病树前头万木春??”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34节 杨梦:“……” 杨梦忍不住拍手称赞:“哇哦。首尾呼应,好联好联。” 却戎出门补了点没买到的食材,回来接过齐诺准备好的茶水饮料,端着托盘还没走进书房,遥遥在楼梯上就听见那三只雄虫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欢声笑语,推门进去,就见地上摊了一堆他看不懂的词句,而杨梦捧着一幅正菱形的画,笑得花枝乱颤:“邹青你这画的才是蛇吧哈哈哈,我要带回家裱起来,挂在门前辟邪。” “你不懂欣赏,还我!” 解雁行背对着房门,肩膀也因笑意微颤,却戎敲敲本就只是半阖的门,解雁行立刻回头看他,黑眸中笑意未褪,柔和如春水,“却戎,你来了?” “主虫,两位雄子。”却戎微微颔首,将茶水放到窗边没有放纸墨的一张小桌上。邹青立刻问他:“却戎,你会写毛笔字吗?” “会一点。”却戎口头谦虚,但说话间微扬的唇角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特别是眼神,缓缓一挑,里面写满了我很擅长——虽然这一点只有解雁行可以看出来。他低下头,就见地上两条并列排放的红纸上未干墨迹写着:一夜暴富干吃不胖,有钱任性为所欲为。旁边还有一条小些的红纸:红包拿来。 “……”快揪成麻花的眉心都表现不出却戎内心纠结的万分之一。 “你要不要也来试一试?”解雁行为却戎点好毛笔的墨,“我们都是7岁兴趣班的水平,请却大师指教。” “写什么?” “先写个福吧,福气的福。” 却戎不愧是首都学院优等生,琴棋书画、洗衣做饭、开战舰开坦克、化身高达,样样精通,大笔一挥,落下一个端正的福字,邹青在旁边小声吐槽:“这地方有书法,有成语,就是没诗词,什么稀奇古怪的世界观设定……” 第48章 下午四点, 南风招呼雄虫们下来教他们包饺子。 餐厅圆桌上摆着好几个碗盆,经典的韭菜猪肉馅儿、白菜猪肉馅儿、韭菜鸡蛋馅儿,以及玉米虾仁馅儿, 应有尽有。还有一小碗奇葩的螺蛳肉虾仁大葱馅儿,完美对标鲍鱼澳龙人参馅儿, 专为敷衍景董事长而准备。 饺子皮已经擀了两叠, 拿保鲜膜盖着。雌虫们都很好学地围着桌子坐成半圈,眼巴巴地看着解雁行洗好手过来, 将饺子皮摊在掌心, 添上肉馅, 对折捏出褶子,圆咕隆咚的白饺子就这样挺着肚子立在了篦子上。 杨梦包饺子的方式和他不一样,双手一掐就是一个小饺子, 邹青看了半天也没学上,感觉还是解雁行那种慢慢捏的比较讲究。 雄虫们各只示范了两次,弟弟阿坤立刻就上手, 捏得各个饺子圆鼓鼓胖嘟嘟,他又兴致勃勃地教给哥哥阿彬, 又在南风慢点慢点的唤声下再包给南风看。齐诺也探着头一边看一边包, 没几个下来也捏得像模像样。 却戎站在解雁行身旁,垂眸看着雄虫修长有力的手指沾上面粉, 认认真真地捏着面皮,他双手背在身后,忍不住小幅度地动弹了几下,似乎在模拟如何包这个奇怪又有点可爱的特色食物。 解雁行包完了自己身前的那沓饺子皮, 仰头就见却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像一座沉默而冷峻的雕塑, 他忍不住笑了笑:“是不是很简单?要不要来试一下。” “……”却戎明显犹豫了一瞬,不过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头。解雁行也没问他要理由,拍拍手上的面粉从椅子上站起身:“那也别在这儿闲着了,走,拿了胶水跟我去贴春联。” 杨梦正在给其他虫示范馄饨的包法,然后她就和邹青为饺子和馄饨究竟哪个更好吃争论了起来,对此其余四名雌虫非常费解,在他们看来,饺子和馄饨不过是换了一种包法,同样是面皮裹着馅儿,味道能有什么差别? 杨梦、邹青异口同声怒吼道:“差别大了去了!” 却戎给春联贴好胶带,然后在解雁行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一通乱指挥下,终于勉强在正门两边贴上一副算是对齐了的春联,回过身就见解雁行独自在门中央贴幅字,眉头一皱,说:“主虫,你福字贴反了。” 解雁行没有回头,用力把福字四周按服帖:“这个叫做:福‘到’了,倒着贴福也是我们那儿的习俗。” “……春节算是你们家乡非常隆重的节日了吧?”却戎问,解雁行点点头:“是的,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在这一天,不管在外漂泊多久多远的游子,都会尽可能赶回家,与亲人团聚。” 却戎点点头,“除了贴春联、福字还有窗花以外,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吗?” “嗯……”解雁行佯装思考一阵,悄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是拿红卡纸裁剪,再用胶水粘起来的极其简易红包,“给你,压岁钱。” “……啊?”却戎呆愣愣地看着解雁行手上的东西。 “拿着呀。也是我们过年的习俗,压岁钱,意思是压住邪祟,收到压岁钱的虫就可以平平安安、无忧无虑地度过这一年。”解雁行又将红包往前递了递,却戎缓慢伸手接过,金色瞳孔微微扩散,长久注视着这个又小又薄的红纸。 平平安安,无忧无虑。 这份祝愿多么的美好,美好得令人心折,但又如此的贪婪,贪婪到明明白白就是一个奢望。却戎从不相信这些,但此时此刻,他无比地想要去相信,相信愿望可以成真。 “解雁行,”却戎呼吸发紧,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想说什么,只是无意识地唤了眼前这只雄虫的名字,凭借着本能开口道:“我……” “嗯,不过压岁钱一般是长辈发给晚辈的。”解雁行忽然打断道,“既然你都收下我的压岁钱了,那你就是我的——” 却戎:“……”为了两百星币突然多了个爹,非常不值。 五点不到,岚鹤出现在别墅大门前,教授开门先是道歉,说景鸣晖公务繁忙,最早也得夜间九点或者十点才能忙完,邹青立刻道没关系啊,新年吗,他们准备嗨个通宵,景鸣晖如果到时候想来尽管来便是。 岚鹤十分感谢地鞠了个躬。解雁行恰好贴完楼上的福字走下来,立刻让齐诺去煮饺子,特别点名多煮几个螺蛳肉虾仁大葱馅儿。 “对了,雄主让我把这个给你们。”岚鹤朝身后伸出手,他的管家立刻从公文包里摸出一叠红包递过来,“他说这个是春节的习俗,每只虫一个。” 说着他便派发起红包来,数量绰绰有余,最后还给身后的管家也发了一个沾沾喜气。 景鸣晖不愧财大气粗的首富,短短半天时间也不知道去哪里赶制的红包外壳,上面新年快乐四个字还用了纸浮雕工艺,甚至贴了金箔,厚度也非常可观。 但却戎收到这一份精致的红包时,心情却远没有方才在门外接过解雁行给他的那枚红包那般激动。分明那个只是拿边角料红纸简陋地裹了裹两张钞票而已,但拿在手里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却让却戎的心脏滚烫而熨帖。 却戎想他恐怕这辈子也无法忘怀那个画面,一名黑发黑眸的雄虫专注地看着他,嗓音低沉而柔和,祝他接下来的一年平安顺遂。 看在红包的份上,解雁行又给景鸣晖煮了点别的口味的饺子,装了满满一大盒,让他和岚鹤一起吃,再拿几个小袋子装上醋、香油和辣椒等调味料,一并装好。管家自然也有份,额外煮了一盒饺子递给他,把老管家的好感度简直刷到好感条喷发爆炸。 忙活了一个下午,其他人和虫也早就饿了。整理好餐桌,齐诺陆陆续续把菜端上来,但大家最期待的还是他们共同的劳动成果饺子和馄饨,三大盘饺子一上桌,立刻抢得干干净净。 “诶,忘了放硬币了。”杨梦说,邹青作为永远要和她持反对意见的冤家,立刻反对道:“别了别了,你看他们几个这狼吞虎咽的,真放了硬币肯定要把大牙崩掉。” 解雁行慢条斯理地夹起一枚饺子蘸了蘸醋碟,听到这话转头去看其余虫的吃相,南风还算斯文,但也是一口一个饺子,阿彬阿坤一边吃一边夸,说确实不错,阿坤还说同一种馅儿的饺子和馄饨味道确实不一样,好奇怪啊,分明构成差不多来着。齐诺这名美食属性点满的雌虫自然念叨着回家之后要给雄主做,大显身手。 最后解雁行的目光落在了却戎身上,已经快速扫荡二十只饺子的银发雌虫将视线投向了餐桌中央的盘子,发现全部干干净净、整洁如新之后又看向解雁行,见雄虫居然才吃了三个,碗里还剩六个,禁不住不怀好意地问:“主虫,你是不是吃不下这么多?” “……”解雁行无奈地说,“厨房锅里还有正煮着的,你去盛出来就是了。” 却戎立刻美滋滋地就去了。 景鸣晖也恰在此时打了视频通讯过来,通话背景还是办公室,岚鹤坐在他身边正在布菜。景鸣晖举起手中竹筷,夹住一枚饺子,以饺代酒敬了下大家。邹青立刻号召起桌上所有虫齐声喊:“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红包已经给过了。”景鸣晖无奈地说,邹青又嬉皮笑脸地回:“对对对,谢谢景总的大红包!” “……”景鸣晖好笑地哼了声,将饺子蘸了醋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几下,逐渐的,他的咀嚼速度越来越慢,眼眸敛下,像是静止那般僵住了动作,不一会,他的呼吸隐约发颤,接着忽然低下了头。在他身旁,岚鹤本来也在细细地品味饺子,见景鸣晖垂头还愣了一下,随后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倏然慌乱了阵脚,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又匆匆忙忙离开屏幕去找纸巾。 解雁行有些惊讶地对着悬浮屏问:“怎么了?是饺子里有什么……” 景鸣晖始终垂着头,闻言小幅度摇了摇,只在岚鹤拿着纸巾返回的时候沙哑地开口道:“把通话断了。” “啊……哦!”岚鹤连忙用身体遮住景鸣晖,朝其他虫说了声不好意思,快速挂断了通讯。就在画面结束前那一秒,景鸣晖抬起了头,一向锐利冷酷的丹凤眼此刻含着不愿让人发现的泪,直到最后才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呜咽。 悬浮屏消失,餐厅内却久久没有声音,直到杨梦一声细小的啜泣从喉咙中溢出,她难以压抑大滴落下的泪水,无比思念那个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那个地方没有那么完美,在那里的生活也不够幸福,曾经给她带来无数的痛苦和烦恼,但当离开之后,又令她无比的魂牵梦萦…… 可杨梦也清楚地知道,那已经不是她属于的地方了,她已经有了新的归宿。 她的哭泣不是缘于委屈或者不甘,只是怀念与牵挂…… 南风抱住她轻声安慰着,阿彬阿坤也被杨梦的哭声感染,情绪有些低迷。邹青长叹了一口气,眼眶微红,感怀地喝下一口啤酒。却戎忍不住看向解雁行,后者的情绪相较而言要平稳许多,平稳得让却戎感到一丝诧异,他心中闪过一丝微妙的预感,好似眼前一切的人与物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但不等他去捕捉去细细思考其中的差别,便尽数已烟消云散。 待杨梦哭得差不多了,解雁行笑着缓和气氛道:“可惜了,没有春节联欢晚会看,不然拿两个相声当背景音,气氛哪至于这么伤感?……待会景鸣晖来了,大家权当没看到他刚才的失态,谁提谁把红包还回去。” “你确定他真的还会来吗哈哈哈哈?”邹青放肆地大笑出声,杨梦也破涕为笑:“现在春节晚会的小品和相声都可无聊了啦……对了,你们之中有没有谁有才艺的?快上台表演一个!” “不是吧,我们这都多少岁了?加起来都有好几百了,怎么还有过年被拎到台前表演才艺的传统保留项目?” “别废话了邹青,你打头上去唱歌!” “我,我我我不会啊……” 大概是为了安抚杨梦的情绪,南风自告奋勇,开口为大家唱了一首轻快悠扬的民谣,他平时说话的声音与唱歌时的嗓音有些差别,中间用“嗯”哼唱的那段调子尤其绝,一首唱下来掌声雷鸣,各种彩虹屁接连不绝,杨梦都瞪圆了眼睛惊讶道咱们都睡这么多回了,还不知道你有这一手? 南风:“……” 齐诺忍不住也站起来说他也有才艺,随后把旁边的桌椅收拾一下,自放bgm,在空地上表演了一个街舞,虽然中途微有磕碰,但好几个经典街舞动作像模像样,一曲跳下来眼睛亮亮的等待夸赞。 一时之间又是掌声轰动。 双胞胎们想了想,跑院子里摘了几片叶子,衔在口中轻轻一抿,清脆空灵的哨声回荡在大厅内,另一只虫也衔住叶子加入,演绎一曲婉转优美的合奏。 任务就这样传递到了却戎身上,对方刚吃了半篦饺子,还在桌上寻觅着下酒菜塞牙缝,见桌上别的虫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慢慢放下了筷子。 “却戎,该你了。”解雁行单手撑着下颚,嘴角噙笑地望着他,虽然滴酒未沾,但他的双眼微朦,有光润泽其中,像是沾了露水的黑珍珠,“别说自己什么都不会,实在不行就上台打一套拳。” “我怕打完把这幢房子拆了。”却戎四处看看,“我会魔术,不过需要先去准备一下。” “魔术,魔术好耶!”邹青先欢呼起来。 却戎也没准备多久,不一会就冷着脸从楼上走下来,出场方式十分炫酷,直接伸手一个旋牌,一张扑克牌如子弹一般高速旋转,嗖的一声从众人眼前飞过,随后只听一声闷响,牌尖笔直地嵌入墙内,没进去几乎三分之一。 邹青:“……”你跟我说这是魔术? 解雁行:“……”让却戎表演确实会把房子拆了。 大概意识到自己没掌控好力气,却戎抿了下唇,接下来的飞牌就收敛许多,只做出天女散花的架势,没有再把牌扎进墙里。 他缓步走到解雁行面前,给众人展示他手上新拆开的一叠全新的扑克牌,让解雁行从其中随即抽出一张,给其他虫看,并记住牌上的数字和花色,随后再放回牌堆。杨梦和邹青当即异口同声地嚷嚷道:托!解雁行绝对是托! 却戎无语地把整副牌递给这俩比双胞胎还闹腾的雄虫洗,邹青说洗就洗,洗了足足三分钟又交给杨梦继续洗,两人接力疯狂洗牌,誓要让却戎下不来台。 好半晌却戎才接过这副洗得快冒烟的扑克牌,让解雁行说一个数字,解雁行想了想,“5。” 其他虫立刻好奇地围过来,见却戎逐一翻开牌堆顶上的牌,直到第五张,恰好就是刚刚解雁行抽出的那一张。 齐诺这大傻子被骗得一愣一愣的,哇哇地惊呼,大喊这是怎么做到的? “看来这种魔术和洗牌没有关系。”邹青小声和杨梦嘀咕道。 “不看看第六张是什么吗?”却戎忽然笑着表示他的魔术表演还没结束,他对解雁行缓缓翻开第六张扑克牌,上面角落里显示的是黑桃a,但中央的图案却是一支深紫色的薰衣草。 却戎拿着牌再轻轻用指尖一弹,一束馥郁芬芳的薰衣草瞬间出现在他手中,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被他递给了解雁行。 解雁行笑个不停,伸手接下了这束花,“等下,我们家没有种薰衣草吧?” “刚才去邻居家花圃里偷的。” 第49章 景鸣晖到的时候恰好轮到雄虫们表演节目, 大家当即把辛勤劳作一天的董事长拉下水,非要让他一起合唱相亲相爱一家人。 “……”景鸣晖真是恨不得连夜乘坐宇宙飞船逃离这颗星球。 互通心意之后,一向规矩不敢越雷池半步的岚鹤逐渐恢复本性, 想来会跑到接触不多的雄虫面前打直球说要做他雌君的雌虫也不会谨小慎微到哪里去。他硬拖着景鸣晖把对方摁到椅子上,解雁行立刻打配合塞来话筒, 其余气氛组啪叽啪叽的疯狂尖叫鼓掌, 架得西装革履的景鸣晖不唱歌根本下不来台,最终只能随便哼唱了一首非常符合他年龄的流行歌曲。 解雁行、杨梦和邹青全都对这首歌耳熟能详, 到最后变成了大合唱, 景鸣晖到后面忘了词就干脆把话筒传给杨梦, 特别有演唱会歌手往台下递话筒喊一起来的既视感。 “不错不错,”邹青吐槽道,“我还以为他会唱国歌。” “唱国歌这个梗实在太土了啦。”杨梦说, “我漫画里都不用了。”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35节 “等会要做点什么?”景鸣晖脱掉西装,解开衬衫系到最上面的纽扣,又将袖子挽起, 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豪饮,一举从商务精英转变为酒吧蹦迪的斯文败类。 “看电影?”杨梦明显是没有想好接下来的打算, “然后等12点出去放烟花。” 岚鹤问:“12点放烟花会扰民吧?” 齐诺立刻说:“我们已经找好放烟花的地址了, 一个安静没什么虫的海边,开车过去不过二十分钟。” “嗯, 思虑周全。”景鸣晖点点头,然后从身后拎起一个黑色皮箱放在桌边,“不过大年三十看电影就有些无趣了,我觉得我们可以……” 他打开箱子, 邹青伸长脖子探头去看里面是什么,随即他眼睛一亮:“我去, 麻将?!” 景鸣晖勾唇一笑:“会吗?” “会啊会啊,我老雀神了。”邹青摩拳擦掌,“不过景总你上哪儿搞的麻将?” “定制的。”景鸣晖轻描淡写地说,“不过已经在为这个玩法和产品在申请专利了,宣发也在筹备中,等申请下来立刻请明星和相关行业虫士做试玩软广……” “拿麻将申请专利……景总你有点坏坏哦。”邹青眯起眼睛,“到时候不会还要搞饥渴营销吧?” 景鸣晖笑意更深:“你也可以申请斗地主专利。” 邹青:“……” 杨梦微微蹙眉:“我只知道麻将的基础规则诶……” 解雁行更是在她后面说:“我对这个一窍不通。” “哎呀,问题不大,我教你们!”邹青果断放弃拿斗地主赚大钱的想法,招呼道:“走走走,上楼找个方桌!输了的脸上贴条啊。” 解雁行说一窍不通就真的一窍不通,绝无半点虚词,而且三轮玩下来也没有半点要通的样子,就连站在他身后真真正正头一回听规则的却戎都上手了,他还是对着东南西北中和白板各种发呆。 眼见着解雁行额头上的白条已经快把整张脸盖住了,却戎终于忍不住让他起开,自己代主上场,横扫四方,换解雁行站在椅子后方握着一把瓜子看他打牌。少将的牌风一如他在战场上杀敌那般凶狠凛冽,攻击性强得老雀神邹青都颇感棘手,也就更别提杨梦这个只比解雁行好一点的新手,没了倒数第一给她垫底,她这个倒数第二立刻沦为被欺压对象,凄惨了一脸的贴条。 岚鹤看到解雁行得闲,走上前小声道:“解雁行雄子,不好意思耽误你一点时间,请问饺子的做法,可以教给我吗?我看雄主非常喜欢这种食物。以往他忙起来根本不愿意吃饭,但今日却是主动问我饺子带来了吗?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像今天这么高兴,所以我想学会了以后多给他做……方便吗?”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解雁行笑着带他下楼,“我还能额外教你一点别的,保准他吃完了爱你爱得死去活来。” 这话说得岚鹤瞬间双颊红透,“那就拜托您了……” 忽然,他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对了,这枚冰流石炸弹……以我们现有技术,短期内实在无法拆开,故而原封不动退还给您。但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告诉您,因为它的材质特殊极为罕见,即便是国内再严格的安检也检查不出来,所以我们部门做了相关信息登记。” “嗯,应该的。” “还有就是……”岚鹤羞赧地说,“项链链条的材质也是由三种非常珍贵的稀有金属构成,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让我出价购买用于科学研究?” “没关系,送你好了。” 解雁行爽快道,其实按照景鸣晖和岚鹤对他的帮助,原本在景鸣晖提出想开价购买冰流石沙漏的时候解雁行就想直接把整个都送了,但念及这是一枚威力强大的炸弹,或许会对却戎剿匪有所帮助,他才留了下来。如今岚鹤要的只是链条,解雁行自然十分爽快。 “谢谢。”岚鹤喜上眉梢,他连忙又从口袋中摸出另一枚小盒子,“我为挂坠又准备了许多新的链条,各种材质和长短,用以交换,非常感谢您的理解。” “别再跟我您啊您的了,这么客气,把我都叫老了。”解雁行接过盒子,不用看就知道里面一定都是些价格不菲的贵重金属配件,他掠过那些金金银银嵌宝石珍珠的,随手挑了一条看着其貌不扬的黑色绳子,穿过沙漏扣好,戴回了颈前。 岚鹤笑了一下,“鸣晖也说你一定会挑这条,里面有圣木枝,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解雁行有不好的预感,“你不会说这条是里面最贵的一条吧?” 岚鹤但笑不答,只说:“最贵的当然是你赠给我的这条,值盒子里的所有。” “……”我也是借花献佛而已。解雁行再次疑惑起在燕巢里遇到的那位长发雌虫的身份,景鸣晖会赠予他价值七千万的别墅,至少还是看在同为地球人的份上,外加解雁行顶着挨骂的风险硬是为他解决了情感问题。 但这只长发雌虫轻易就送给他这么贵重的项链又是因为什么呢?总觉得他应该再去询问一次那名叫谢燕的雄虫的信息,最好能拿到对方的照片。 到了厨房内,解雁行翻了一会柜子,翻出一袋子粽叶,取出几张放进水里浸泡,一边泡一边口述粽子包法,中间又穿插了一些对于月饼的口感和外观形容,因为解雁行根本不会做月饼,只能描述一下大概,让岚鹤自己发挥。 冰箱里还剩一点没包完的饺子皮,被解雁行拿了递给岚鹤,后者干脆现炒了一盘鸡蛋,和解雁行一起包了一盘鸡蛋馅饺子,差不多包完的时候某个鸡贼的前少将就那么“恰到好处”地出现,谴责道你们俩怎么在这里开小灶,然后强烈要求分他一些。 吃完加餐,粽叶也泡得差不多了,解雁行开始手把手教岚鹤包粽子,“饺子一二月份包,粽子是五六月份,月饼是九十月份……” 事实上解雁行包的粽子也不咋地,棉线乱绕一遍,反正他的宗旨就是扎紧了不漏米就行,试验了几只之后岚鹤都包得比他好看,简直和地球商店里卖的差不了两样,解雁行不由得感叹道:“你们雌虫可真全能。” 岚鹤谦虚地说:“比不过却戎少将,他的……” “咳。”却戎轻咳一声,阻止岚鹤继续说下去,“岚鹤,我刚刚好像听见你的雄主叫你。” “是吗?”岚鹤连忙放下粽子,擦干净手就往楼上走。 解雁行在岚鹤走之后轻声笑了下,“却戎少将今晚吃了多少饺子了?别光吃不干活,去把烟花都搬到车子后备箱里,我去喊他们下楼。” “遵命。”却戎敬了个军礼,乖乖当搬运工去了。 海岸边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还是众人齐齐将车灯打开,才照出了一片光明。 虫星上的烟花有一点小高级,图案随意定制,色彩缤纷、花里胡哨,关键是十分逼真,像在高空3d投影一样,齐诺一开始买的烟花还是大众款,绚烂唯美的烟火窜到高空四散开来,像是公主所居住的城堡高空才会有的画面。 今日一早解雁行又吩咐齐诺去额外买了几个特质款,却戎一无所知地点燃,等烟花嗖一声窜到高空,爆炸开来形成地图案竟然是他的脸,也不知道解雁行什么时候拍的,他脸上长着六只眼睛,正满面无语地侧视镜头翻黑眼。 底下还配了一排字:给爷整无语了。 却戎一愣,随即在所有人的大笑声中,咬牙切齿地满地找板砖要打死这只可恶的雄虫。 第二枚烟花紧跟着升空,是穿着围裙的齐诺,还有游乐园里戴着头饰的杨梦,正在抽盲盒但手气黑到透顶的南风,吃冰淇淋的双胞胎,表情臭屁的邹青,配字为穷得只剩钱的景鸣晖,以及配字乖巧但背后p恶魔尖尾巴的岚鹤。 “啊,我忘了录了!……南风你有没有录下来?”杨梦看完全部烟花方才如梦初醒,南风不愧当初被杨梦认为是管家虫设,确实靠谱,立刻点头道:“我录了。” 景鸣晖皱着眉:“你什么时候拍的,前些天你不是还打字都不会吗?” 解雁行笑道:“怎么,不允许人进步啊?” “烟花没了?”却戎忍不住问,“解雁行你的呢?你自己的照片怎么不放上去?” “我做的相册为什么要把自己黑历史放进去?” “这哪是黑历史?明明是美好的回忆,每只虫都该有一个,不然回忆就不完整了。”双胞胎阿彬忍不住说,阿坤连忙跟着点头。 那就把我忘记好了。解雁行微笑着想,只需要记得这些烟花,不需要去记住他这个即将消失的人。 放完大烟花,杨梦又去玩起了仙女棒,齐诺和双胞胎立刻跟上。景鸣晖挽起裤腿,难得放松地在海岸边和岚鹤一边遛弯一边聊天。心眼贼小的却戎转头就用终端咔咔地跟在解雁行身后拍照,决定p二十个表情包出来。 笑声远远地顺着清冽的海风越飘越远,解雁行忽然转身对却戎笑道:“却戎少将,别记仇了,你之前那个魔术怎么变的?能不能教教我?” “嗯?很简单的,障眼法外加手快就行了。”说着却戎打了个响指,手里突然出现一张扑克牌。接着他还真用慢动作把魔术背后的技巧展现给解雁行看,解雁行也认认真真地仿照在学,不过因为动作不熟练,这之后解雁行学会了去给齐诺展示的时候,漏洞百出,被小亚雌吐槽说您还是赶紧歇着去吧…… 到了将近零点的那一刻,欢闹的人群逐渐沉寂,安静地等待时间的临近,大家都有自己心目中那个,最想要一起跨年的人。解雁行缓步走到却戎身边,挨靠着在他一旁的巨石上坐下,微笑道:“却戎少将,今天玩得开心吗?” “……”却戎缓缓眨了下眼睛,侧头看了看其余虫子们,有些别扭地回答道,“还行吧。” “还行就是开心?” “差——不多吧。”却戎也笑起来,“你呢?” “我很开心啊。”解雁行笑意愈深,抬头望向满是繁星的黑夜,在秒针转向0点,万籁俱静之际—— “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却戎,新年快乐。” 却戎的新年到底快不快乐解雁行不知道,反正他的新年第一天非常不快乐,因为在海边嗨了半宿,吹了半夜的海风之后,翌日一早他直接得了重感冒,发烧卧床不起。 “太弱了,你真的太弱了。”直接通了个宵现在还坚持上班的邹青发来慰问贺电,“我都神清气爽地上了八小时的班,景鸣晖都精神抖擞地处理掉三个亿的项目,杨梦都活蹦乱跳地画了五十页稿子了,而你……啧啧啧,发烧睡了一整天,人类之耻……我记得你昨天还是我们之中穿的最多的,也没下水,为什么能感冒?” “咳咳……我怎么知道。”解雁行萎靡地躺在床上,额头盖着湿毛巾。却戎冷着脸推门进来,对着邹青这只雄虫照样不假辞色,“主虫别打电话了,你需要休息。不好意思,雄子,通讯我先挂了。” “却戎……”解雁行嗓音沙哑柔软,“我明明感觉我体质健康很多了,可还是……” “错觉。”却戎为他更换额头上的毛巾,随后又拿起体温枪,“嘴张开,测体温。” 解雁行乖乖张嘴,却戎看了眼枪上显示的温度,“还有点烧,不过比早上已经好很多。齐诺已经煮好粥了,放凉一会就给你端上来。” “没胃口……”解雁行微微撇过脸,“不想吃。” “……” 他这是在对我撒娇?却戎心弦一紧,解雁行先前从未有过这副模样,前所未有的体验与仅仅对他展现信赖的特殊性让他十分窃喜,强忍住上扬的嘴角,佯装严肃道:“解雁行,饭必须要吃的。” “我是病人,有任性的权利。”解雁行把脸朝向墙壁,“我不想喝粥。” “行吧,”却戎半点不生气,反而十分愉悦地柔声哄他,“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解雁行瞥了却戎一眼,又敛下眸,小声喃喃道,“我什么也不想吃。” 一瞬间,却戎的心脏怦怦直跳,感觉发烧中的解雁行十分好懂,和那个万般心思都藏在黑眸中的模样大相径庭,简直把情绪都写在了脸上。他压下笑意,沉着声音道:“你先把粥喝了,好好吃药把病养好。有什么想吃的,等病好了我都满足你。” “……”解雁行烧得头晕,眼睛半睁不闭,思绪也有些停滞,他好似没有听出却戎的言下之意,只唔一声像是同意那般阖上了眼睛。 却戎替他掖了下被子,退出门外。齐诺恰在此刻端着粥碗和一叠小菜上楼,正对上站在门外的却戎,两虫对视一眼,齐诺忍不住皱眉道:“……却戎,主虫病重卧床,你怎么这么高兴?” “我很高兴?” “你高兴得眉毛都快飞到脸外边了。主虫平时对你不薄啊,你这只幸灾乐祸的白眼狼。” “去去去,别污蔑我的忠心耿耿,赶紧把粥送进去。” “我要向主虫告你的状!” “……” 第50章 解雁行的这场病来势汹汹, 去得也又缓又慢。 到了第三天他的烧才完全退下,但仍旧无精打采,时不时还会头晕。齐诺不放心劝解雁行去医院看看, 但解雁行担心做了身体检查翅膀的事情会露馅,他可不想身体不适的时候还要应付雄保会和层出不穷前来孔雀开屏的雌虫。 却戎明白解雁行的顾虑, 专门请艾达来远程诊治。堂堂雄虫素研究领域领军虫物, 各种博士、教授名衔全星系闻名遐迩的医学大拿,被用来给雄虫看感冒, 艾达气得眼角都在发抖, “多喝热水多睡觉, 没别的事别来烦我!” “……”解雁行捧着热水抬起头,艾达发完飙正好对上他的视线,沉默一瞬, 无奈地软和了态度,“没什么大问题,你再养两天, 病好了之后多跟却戎出去锻炼。” 却戎把药递给解雁行,后者接过爽快利落地塞进嘴里, 拿热水一冲而下, 再没什么表情地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却戎总觉得这其中少了点什么步骤,比如解雁行嫌药苦撒娇不肯吃, 他好言好语地诱哄他吃药,吃完了再给他变出几颗蜜饯糖果,解雁行顿时满脸欣喜…… 等春节后的第五天,解雁行终于有力气下床移窝, 趁中午阳光充足的时候挪去院子里晒太阳。齐诺担忧地随侍左右,生怕他的玻璃主虫再被太阳给晒化了。 却戎心情挺好地也陪在一旁晒太阳, 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解雁行还有齐诺聊天,“晚上要不要吃火锅啊,就上次那种?” “要吃吗?”齐诺转头问解雁行,“要的话我现在得出门去买菜了。” “也可以?咳咳咳……”解雁行想了一下,提要求,“我要咳……红油锅和罗宋汤锅。” “病还没完全好,不准吃这么油腻。”却戎简直像个严厉又不失慈祥的老雌父,“给他准备骨汤和菌菇锅。” “……那我要很多蘑菇。”解雁行说。 齐诺永远是那么活力四射充满干劲,立刻回家里拎起他的经典买菜彩色大篮子准备出门。 却戎只觉得春光正好,还想跟解雁行聊点什么增进感情,但这个时候,他的终端忽然闪烁了一下,只是随意划开垂眸看了一眼,却戎原本轻松惬意的神色陡然消失,眉心越蹙越紧,半躺的姿势也改为直坐,周身气势像一把出鞘的利刃。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36节 解雁行注意到他严肃的神情,目光也变得深沉,问:“发生什么了?” “棘居他可能遇到危险了。”却戎说的是他那位雌崽曾被绑架的旧日同僚,解雁行点点头,表示他也还记得那名双腿装有义肢的雌虫。 “他问我现在有空吗?他约了几个好友来他家打牌,三缺一。”却戎熄灭悬浮屏,“可是他根本不会打牌。而且我们当年一个宿舍的军雌曾经开玩笑说,如果哪天谁受到危险胁迫,就说暗号三缺一。” “那你……” 却戎思考了数秒,笃定道:“不管是什么情况,我肯定要先去他家看看。” “我也一起去咳咳咳……”解雁行刚坐起身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却戎立刻拒绝道:“你今日身体抱恙,老实在家呆着。”说罢,他便不给解雁行任何反驳的机会,反身上楼回了自己房间,待五分钟后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套黑色的行头,一边往外走一边检查衣服和裤子口袋中许久未动用到的各种枪械和设备。 “却戎,”解雁行把冰流石项链从脖颈上取下来,“你带着这个……” 却戎回头一看,笑了:“这玩意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棘居家可是在市区,难不成遇到危险我还能把这玩意激活,夷平整个小区?” “……”解雁行还是有点不放心,总觉得棘居的这条消息来得太突然。而且按照之前和对方短暂的接触来看,他认为这名前军雌虽然残疾,但实力不俗,简单的仇家根本奈何不了他。若是遇到了他无法处理的问题,那对方的危险系数一定非常高。 最关键的是,却戎的仇家非常多,解雁行担忧是请君入瓮。 “你要小心。”他皱眉道,“不要仗着自己是高等军雌就托大独自深入。能找到别的军雌帮忙吗?” “放心,我又不傻。看到情况不对我就报警报军部,才不会孤身深入,那不是勇敢,是莽撞失智。”却戎说,“你独自在家也要小心知道吗?事情一解决我立刻就回来。” “……”解雁行从不怀疑却戎的机敏和聪慧,点点头,喉咙一痒又是一阵咳嗽。 他拢着厚外套半倚靠在门柱上,目送却戎开车离开,很快齐诺也骑着双轮车滴溜滴溜出门买菜去了。解雁行独自在别墅门前站了一会,感觉鼻塞喉堵有些喘不过气来,头晕晕沉沉的,便也不在庭院里站着了,锁上门回到卧室再反锁房间门,躺到床上没一会便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天已深黑。 空气中弥漫着火锅的香气,齐诺在厨房里忙前忙后。解雁行头重脚轻地裹着衣服走下楼,遥遥问:“齐诺……却戎回来了吗?” “我回来就没见到他……”齐诺穿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奇怪地问,“他出去做什么了?主虫,你是不是太好说话了,他是你的贴身保镖,哪有这么擅离职守的?” “他的朋友遇险了,这次是紧急情况。”解雁行缓缓在沙发上坐下,“麻烦给我倒杯热水。” “嗯……好吧。”齐诺本来就是在开玩笑,此刻端着早就备好的蜂蜜水走出来,“那这回就不扣他工资了。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解雁行喝了半杯水,找了毯子盖在身上,“我不饿,你饿了的话先吃点什么垫垫肚子吧。我再睡一会,他回来了叫我。” “好的。”齐诺关上阳台的门,拉上了窗帘,又体贴地为解雁行调低了客厅的灯光亮度。 这一觉解雁行睡得极不安稳,一直在做梦,但等到恢复意识的时候,又丝毫不记得梦境中发生了什么。齐诺正坐在他隔壁的单虫座沙发上一边刷星网一边吃曲奇,垃圾桶里已经有不少他吃完的饼干包装袋。 “……几点了?”解雁行沙哑地问,嗓子痛得要命,他想自己果然不该偷懒睡在客厅,感冒好像又加重了。 “主虫你醒了?已经晚上八点了。”齐诺拍拍手站起来,“却戎自己点名要吃的火锅诶,他本虫却不回来?要不给他打个通讯催一催吧?” “别打。”解雁行说,“可能遇到棘手的事情了……我们先吃吧。” “好的。”齐诺连忙去热锅子,一边热一边嘀咕道,“亏我还专门给他解冻了好多肥牛肥羊……” 中午晒太阳的时候解雁行还觉得精神挺好,一下午睡下来,反而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一点就放下筷子,捧着水杯双目失焦地注视着锅面飘渺的白色烟雾。齐诺担心地望着他:“主虫,身体不适的话还是把药吃了早点休息吧,我等却戎回来就好。但你明天要是还这样就必须去医院了!” “……”解雁行接过齐诺递来的胶囊,顺着热水咽下去,动作迟钝地站起身,差点绊倒椅子摔地上去。齐诺急得要死,赶紧搀扶着把解雁行送回床上,想来还是给却戎留了个言:却戎,主虫身体还是很不舒服,你早点回来送他去医院吧? 齐诺本以为却戎只是会晚归,却没想到雌虫竟然彻夜未归,而且发过去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到了隔日中午,解雁行有些坐不住,给艾达打了视频通讯,简要讲明了昨天下午的事情,说却戎一直没有回来。艾达神色逐渐也严肃起来,低咒道:“该死,兰德尔还锁在军部里排查奸细,联系不上他,不然他可以有权直接差遣基层巡逻护卫队……别急,我来想办法,你好好待在家里别动,却戎是高等雌虫,身手了得生命力又顽强,没那么容易出意外……解雁行,你是不是又发烧了?” “嗯?”解雁行单手撑着额头,无力地看着他,“应该没有,咳咳,只是头很晕。” 齐诺听到这话立刻去拿体温枪,测下来还是有一些低烧。他赶紧让解雁行重新躺下,又为他敷上了退烧贴。 “还在烧就早点休息吧,别却戎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你却烧傻了。”艾达说,“我有预感他一定没事,指不定明天一早你一睁开眼就能看见他坐在你床边打瞌睡了。” “但愿如此吧。”解雁行没什么力气地笑了笑,挂断了通讯。 事实证明,艾达的预感一点也不灵验,时间来到第三天,却戎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艾达给解雁行传递消息,说他已经报案失踪,警察去了一趟棘居家,发现里面空无一虫,没有打斗的痕迹,但餐桌上丰盛的饭菜只动了一点,厨房也非常混乱没有收拾,感觉这户虫家像是遇到了什么急事,离开得非常匆忙。 “军部已经介入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回信。”艾达说。解雁行抿着唇,因为没有任何线索,感觉自己对于这件事完全无能为力,“我当时应该跟着去的,或者再多问几句……也应该让他和我保持联系……” “这和你一只雄虫能有什么关系?”艾达非常不赞同,“应该说幸亏你没去。却戎身陷险境我有信心他能独自逃出来,但是你要是执意跟着去,那肯定凶多吉少。解雁行,你冷静一点,我知道这是关心则乱,但……你有和却戎说你再过十多天就要离开了吗?” “……”这句劝慰实在残忍,像是一道天堑,挡在解雁行身前。他沉默许久,无奈地笑了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好的,我冷静了……我还没有跟他说我要走。前几天在生病,结果现在他又失踪了……希望我不要赶不上和他告别。” “不会的。”艾达心情也非常沉重,叹息道,“等他回来,你好好跟他说。” 时间悄然来到夜里。解雁行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高悬的明月,怎么也睡不着。齐诺这些天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一方面担忧解雁行的病,一方面也忧心却戎的安危,所以一直休息在底楼客厅的沙发上,一旦有任何异常情况他就可以立即做出反应。 但他并不知道,大约在21点左右,卧室内的解雁行忽然收到了一条视频通讯申请,申请方来自于却戎,解雁行心脏一跳,快速接通,可当悬浮屏展现在眼前的时候,画面中央却不是银发雌虫熟悉的脸。 “哇,还真是一只雄虫诶?”一个肥胖油腻的雌虫凑近屏幕笑得不怀好意。 又有一个长相尖酸的雌虫凑过来,表情就像一只看到了香甜奶酪的老鼠:“还是一只黑头发的,染的吗?我去,眼睛也是黑的……” 解雁行原本期待的情绪尽数褪去,只感觉手脚发凉,不祥的预感宛若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溺得他难以呼吸。几秒过后,他面无表情地问:“你们是谁,这只终端的原主呢?” 屏幕中央的两只雌虫瞬间大笑出声,将悬浮屏推远,放远画面,胖虫回过头扬声道:“嘿,这只可爱的小雄虫要看看他的宝贝。” 画面移动的中途,解雁行忽然看到了一条断裂的金属义肢,上面沾满了血迹,他抿着唇,一言不发,直到屏幕定焦在一只土黄色发的雌虫脸上,这只雌虫嘴上有一道刀疤,将嘴唇分成了四瓣,这就导致他笑起来的时候尤为可怖。 “晚上好啊,这位……这只雄虫叫什么来着?” 他身旁一名手下也记不清:“雁?反正挺复杂的。” “行吧,那就叫你雁雁。雁雁~”土黄雌虫下流地笑个不停,“雁雁你的黑眼睛可真好看,不停地转不停地转,在找什么呢?” 他夸张又恶意地左右环顾,又倏然把脸凑得极近,“……是不是在找这个?” 伴随着他忽然兴奋拔高的语调,屏幕忽然被他拉低,对准了他脚底的虫,一头脏污的银发被他狠狠地踩在鞋底,又在解雁行的注视下轻蔑地碾了碾。而被他踩着的虫子,一点反应也没有,安安静静的就像一只死虫。 解雁行的瞳孔因震惊而收缩,咽喉撕裂般的疼痛,好像被人死死扼住了呼吸。 土黄雌虫撤开脚,蹲下来,单手一把攥住银灰色短发,强迫地上的雌虫抬起头来,解雁行只看到一张几乎被血污与泥灰覆盖的脸,耳边是充斥着最大限度恶意的声音:“说啊,是他吗?” 第51章 “他还活着吗?”解雁行听到他淡漠得好似根本不含任何情感的话语, 嘶哑又苍白。虽然没有刻意放轻音量,但他正常说话发出的声音仍旧轻得像是踩在云端。 这真的是却戎吗?解雁行忽然有一种身处虚幻的恍惚感,怎么可能呢? 那可是却戎…… 他忽然想起白天艾达劝诫他的话, 让他冷静。 我很冷静,解雁行心想, 从没有比现在更冷静的时候了, 他都没有想过自己能这么冷静。 视频那头的背景音有些嘈杂,但土黄雌虫还是听清了解雁行的话, 讥讽地笑道:“肯定活着呀。” 他攥着却戎的头发用力甩了甩, 直到对方唇角泄出一丝轻微的低吟。“我还指望着他做凌迟直播呢。他哥那次之后, 我们就再也没找到那么能扛的雌虫了……为了抓他,我们花了多少钱?光那玩意都花了四千万,这不得靠他加倍赚回来?怎么可能舍得让他现在就死呢?” 解雁行视线下移, 落在了却戎无力垂下的两条手臂,以及贴在地面上的两条腿,它们都呈现着十分不自然的弯曲角度, 显然都已经被拧断了。 “……”解雁行眼眸酸涩,体内像是有无数把尖刀在划割他的五脏六腑, 喊不出来, 又咽不下去。 “打声招呼呀却戎。”土黄雌虫依旧是夸张嘲讽的口气,“你杀死了我缔结特上百名弟兄, 我还大发慈悲,让你能在临走前和你的心上虫做告别,这叫什么?这叫以德报怨!” 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嘲笑声,肆无忌惮地吼叫着:“还不谢谢臧狼哥?”“谢谢狼哥!”“狼哥良善!”…… “快, 快睁开眼看看屏幕里的雄虫是谁?”雌虫极尽嘲弄羞辱,掐住却戎的下巴左右摇晃, 恶狠狠地说,“是哪只虫子在看你这副丑态?是他,是你最爱的那只雄虫。哦,你的心上虫可真好看,真想搞了试试看有多爽。” 解雁行目光落在这只土黄雄虫的脖颈,粗暴的动作间,那里隐约露出项链的一角,颜色与燕巢里的那只长发雌虫给他的一模一样。 既然那只雌虫能够制造出驱散和吸收雄虫素的工具,那么会不会也能制造出释放雄虫素的道具?或者那枚项链本身就具有吸收和释放的双重功效,当初长发雌虫吸收他的雄虫素之后,转头就交给了缔结特组织。 这个可怖的猜想令解雁行止不住地呼吸发紧,后背一阵接一阵地冒冷汗,搁在被子里的手指也微微发颤。 却戎这样顶尖的高等雌虫,如果非要说弱点的话,那就只能是高等雄虫的震慑性雄虫素了,尤其是他这样的…… 却戎终于勉力睁开了一只眼睛,金色的眼瞳涣散无光,似乎在竭尽全力凝成竖瞳去看屏幕中的黑发雄虫,但又没有那个力气。挣扎许久,他还是虚弱地闭上了眼睛,像死了那般没有任何反应。 “狼哥!”一名矮壮的雌虫忽然出现在画面中,一边说话一边系着裤子,“那只雄虫的雄虫素枯竭了,估计离死不远了……我才刚玩到一半咧,真扫兴。” 土黄雌虫臧狼嗤笑一声:“怎么说话呢?那可是我们的大功臣,不是他,光凭一点压迫性雄虫素我们哪能制伏堂堂少将?……哎,既然雄虫素枯竭了,也就没有用了。那就让他死得干脆一点,早点下去和他的雌君团聚。” “得令。”矮壮雌虫从腰间抽出一把刀子,离开了画面中。 此时臧狼又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解雁行身上,四瓣唇恐怖一笑:“好了,道别结束,我们要走了。雄子,欢迎在明天晚上八点黄金时间,前往暗网6号直播间收看却戎少将的死亡直播,会很精彩的哟。” “等一下。” 解雁行没有丝毫犹豫,声音冷得像冰渣,脱口而出道:“放了他,我可以和他交换。” 这仿佛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不仅是其余起哄的小弟,就连为首的臧狼都愣了一下,但解雁行阖了下眸,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仍旧保持着同样的态度,只是在方才的面无表情之中掺杂了一丝隐约的胆怯,声音也打着颤,断断续续的,像是在强压下恐惧:“雄虫换雌虫,绝不会是亏本的生意……而且我至今没有一名君侍,雄虫素还挺好闻的。我也可以由你做直播,只要你放了他,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配合……你也看到了,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还算不错,因此不会轻易的雄虫素枯竭。” 说完这段话,解雁行胸口明显因为紧张上下起伏,但仍旧鼓足勇气和藏狼对视。 雄虫“换”雌虫,不止不会亏本,还是一桩极为诱虫的主意,条件好到任谁都难以立刻回绝。臧狼双目转为竖瞳,狠戾凶悍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解雁行,一直看到对方害怕地避开视线,这才冷笑道:“你说要拿你换他?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却戎救过我的命,没有他我早就死了,我不能见死不救。” 这个理由倒也合情合理,虽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一美好品德出现在雄虫身上并不多见,因为天生地位高高在上的他们总觉得任何付出都是理所当然的。但念及这位可是却戎看上的雄虫,少将对于配偶的挑剔众所周知,会做出这样舍己为虫的圣虫行为,倒也不显得奇怪。 “主播要是从雌虫换成雄虫,直播内容可是得换上一换了……好啊,那你来。”臧狼忽然狂妄地笑出声,报出一个地址,“三十分钟内没有赶到,我们的跃迁舰就要起飞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上报军部,看看能不能抓到我们,但这样的话,可别管我出尔反尔,一只虫也不放过哦。” 说罢他站起身,悬浮屏画面快速升高,照在了他身后更广阔的地方,解雁行瞳孔收缩,入目皆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死状凄惨。其中有一晃而过的两具虫尸他认识,是全身只剩下腰部以上的棘居,死不瞑目地外眦双眼,躺在干涸的血泊中。另一只墨绿发的雄虫几乎完全赤裸地死在他不远处,临终前还在试图去握住棘居早已冰凉的手指。 通讯画面就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解雁行脸上的胆怯与惊慌瞬间消失,他面无表情地闭了闭眼睛,起身快速换了套衣服。中途他从脖颈上摘下项链,抽掉圣木枝黑绳,搁在床头柜上,只将水沙漏放在口袋里。 顺着楼梯走下的脚步声惊醒了在沙发上小憩的齐诺,他揉揉眼睛,疑惑道:“主虫,这么晚了你要出门吗?却戎有消息了?” “嗯,有消息了。”解雁行朝他笑笑,“我现在去接他。” “我也去!”齐诺连忙爬起来,却听解雁行阻止道:“我一个人去就好,你好好待在家里咳咳……” “主虫——” “齐诺,”解雁行的声音非常疲惫,“回来的时候我想喝茶。” 齐诺一直是个很迟钝、很天真的亚雌,包括他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如果是平时,听到这句话他一定开开心心地答应下来,但在今天,当解雁行认真地看向他的时候,齐诺罕见地站在原地发呆,好似一切都已有了预兆。 解雁行没有再做停留,他打的车已经到了。 主虫是什么时候学会打车的?齐诺站在大门前,遥遥望着解雁行侧身钻进车门里,头也不回地关上了车门。 上车之后,解雁行开启后排隐私模式,立刻给艾达去了通话,告诉对方却戎现在在缔结特组织的手中,情况非常不好,而且跃迁舰很快就要启航,也告诉艾达他提出了交换虫质的建议,以及现在车辆行驶的目的地。 “你疯了吗?!”艾达毫无形象地破音喊叫,“拿你去换他?你真以为他们会换?!”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37节 “他们不会换的,他们一个也不会放。”解雁行说,“……我知道。” “那你现在在哪里?不准去听到了吗?!”艾达气到极点,把桌上文件都扫到地上,“解雁行你冷静一点知不知道,把营救计划交给军部,不要再添乱了!” “我很冷静。” “你冷静个头!” “……” 艾达的一句脏话成功让解雁行沉默下来,半晌,解雁行忽然轻笑一声:“是的,我一点也不冷静。艾达,你有亲眼见过却戎哥哥却伐被虐杀的那段录播视频吗?” “我……” “我没有,我是从却戎口中知道这件事的。但仅仅是通过却戎言语上的复述,我的头皮就止不住得发麻,身体像过电那般,光是想象那种场面都十分后怕。而却戎明天晚上就要遭遇一模一样的事情了,被戳瞎双眼,被剥皮磨骨,被切断翅膀……还有无数的虫子在暗网上为他的痛苦打赏,评头论足。”解雁行垂下眼眸,“艾达教授,你能冷静吗?” “……”艾达用沉默给出了答案,他的双手也开始颤抖,呼吸急促。 那可是却戎啊……他直到现在仍旧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却戎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落在星匪组织的圈套里?怎么可能? 解雁行似乎看透了艾达的心里所想,深吸一口气,分外艰难地说:“而且却戎失手被捕,很可能是因为我的雄虫素……”他简要解释了一下燕巢中发生的事情和他的推测。 闻言艾达瞪大了眼睛,进一步理解了解雁行现在如此失态的原因,“但你,你一只虫去又有什么用?和他一起去受罪?” “你们可以尝试追踪一下我的终端,不过我想藏狼报给我的地址应当不是他们真正的所在地,我也应当会被搜身,终端肯定不会留在我身上的。”解雁行说。 “你也知道?!” “总要试试看,不是吗?”解雁行笑了笑,“我或许是唯一一只可以接触到缔结特组织内部,营救却戎的虫子了。” “解雁行……”艾达头疼欲裂,“请你相信军部的能力,我现在立刻向负责这起案件的行动队传达你的信息,而你,立刻、马上、现在就掉头回家里待着,把门锁死不准再出来……” “艾达教授,你现在能联系到兰德尔上将吗?” “我……” “军部的内鬼抓到了吗?” “……” “他们真的会全力以赴营救却戎吗?” “……” “艾达教授,这是一起蓄谋已久的犯罪。军部和星匪里应外合,要用却戎的鲜血掀起一场狂欢。”解雁行道,“他们调离了唯一一个有头脑,会迅速作出反应,且会倾尽全力营救却戎的掌权高官……现如今,却戎已经是必死无疑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狡黠一笑,“但或许高等雄虫的身份能起点作用,艾达教授,如果可以,请尽可能先救下却戎,他们不会轻易杀死还有利用价值的雄虫的,我只要坚持十天,就可以永远地在这世界上消失。” “十天?!你以为他们对雄虫的手段就会有多仁慈吗?他们折磨雄虫的手段恶心至极,你会崩溃的!” “我快到目的地了教授。”解雁行打断道,“我还没有好好和却戎告别呢,能不能有这个机会,就靠你了教授。” 他不听艾达一连串的阻止叫骂,果断挂断通讯。从口袋里摸出不足指甲盖大小的水沙漏,端详一眼它晶莹剔透的精致外表,缓缓塞在舌头下方,含好。 下车前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给司机付了车费,接着微微皱眉,小心翼翼地下车,在昏暗的路灯下缓缓向更加黑暗的约定地点摸索过去…… 另一头,艾达双目充血,太阳穴一股一股地跳动,全身的血液都在翻滚沸腾,“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他用力地拨出一个通话,被挂断,又立刻再打,手背青筋毕露。如此三回,对面终于无奈地接听,压低声音不耐道:“艾达,我在开会……” “雄父——” “我知道你找我是什么事情,基层支队已经在调查了……” “调查?”艾达怒吼,“军部里有内鬼出卖消息,却戎已经落在缔结特组织手里,明晚就要开启虐杀直播了,你们还在调查?!” “……”艾达雄父抿抿唇,严肃声音,“艾达,我不知道你哪来的消息,但请你信任军方的能力,他们已经在通宵彻夜地展开搜救行动了。也不要在这里和我大吼大叫,这是没有用的,缔结特星匪作乱,难道是我想看到的吗?” “雄父。”艾达冷笑一声,“你是上行星雄保会最高负责虫,我知道你并不在意一只曾经弑雄的雌虫的死活,即便他是顶尖高等雌虫,曾为联邦立下汗马功劳。但如果我说,这里面关乎一条雄虫的命呢?” “谁……?”雄父皱眉道,“你?” “解雁行。”艾达说,“却戎负责保护的那只雄虫。” 雄父思考几秒,有了印象:“我记得他是外星虫,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而且他身上的时空暴因子并不稳定,一段时间过后会返回地球。他怎么了?” “缔结特同样绑架了他。” “……”艾达雄父再一次陷入了沉默,这一次他思考的时间明显更久,但最终还是冷酷地说,“他只是一只外星雄虫,虽然雄虫素非常优秀,但他执意不肯迎娶君侍,而且注定会离开,对我族繁衍的贡献有限。” 艾达就知道他族群利益至上的雄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知道却戎和他的感情深厚,还敷衍着说会给军部施压进行救援,但到了解雁行这里,他就直接说出了实话——没有利用价值,不打算采取任何行动。 “那如果我告诉你,他是一只高等雌虫呢?”艾达眯起眼睛,气得说话间牙齿磕碰,“解雁行是一只,可以释放震慑性雄虫素,能够分泌虫毒,有两对翅翼可急速飞行的高等雌虫。我有他飞行的录像,现在就可以发给你!” “他确实会离开虫星,但也要一个月以后,在这期间,缔结特必然会利用他多次进行虐杀性直播,视频传到五大星中会造成什么样的轰动你想象不到吗?难道你忘记我的好友堂当年战死的噩耗传回上行星时,整个联邦都为之震荡的场面了吗?!长达数月的万虫游行抗议,议会门口上千只雌虫连续十日静坐示威,雄父,您的位置,不就是因为当年那位雄保会会长因为此事引咎辞职之后才获得的吗?” 雄父镇定自若的姿态终于在艾达一声声的质问中被打破,他惊诧地反问:“可飞行的高等雄虫,你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我?” “您确定现在要和我讨论这个?” “……”艾达雄父哑了一瞬,咬牙道:“我会尽力。” “不是尽力,您务必要竭尽全力。”艾达脱力地坐到椅子上,用手背盖住眼睛,放软了嗓音,真正像一只无计可施的幼崽恳求自己长辈一般,“雄父,他们不能死……” 第52章 解雁行徐徐掀开眼皮, 只感觉后颈传来一阵剧痛,沉睡的记忆逐渐复苏,让他想起下车以后他在约定地点佯装又怕又坚强地等待, 然后就被快速接近的脚步声一下子蒙住了脑袋,紧接着一根针扎进了后颈, 他便和预想的一样, 瞬间不省人事。 周围环境非常昏暗,只有墙壁上挂有一盏淡黄色的小夜灯, 解雁行痛苦地按住后颈, 抬头观察周围环境。这时他就发现, 自己竟然被关在了一座两米长宽的铁笼子里,笼柱每一根都有一握粗,相隔之间的空隙仅能供人的手臂通过, 而铁笼高不过一米,这令他只能躺坐在笼中,但好在四肢都没有受缚。 终端果然已经不在手腕上, 就连外套也消失不见,全身上下只剩下毛衣和长裤, 鞋子都没给他留, 肯定已经被搜过身了。地板时不时传来轻微的颠簸,还有失重感, 应该不在陆地上,解雁行判断他已经身处缔结特的跃迁船之上了。 笼子底部穿梭着阴寒的冷空气,解雁行本就重病未愈,此刻再受冻, 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捂住嘴, 借着咳嗽的机会吐出含在舌头底下的水沙漏,握在掌心里,又趁在笼子里调整坐姿的机会隐秘地放进裤子口袋中。 虽然环境黑暗,但解雁行笃定这里一定有监控,所以动作非常小心和隐晦。 长时间抵着异物让他下颚酸痛,他忍不住又咳嗽几声,这时,就听见笼子旁边传来一声轻微的低吟,声色非常熟悉,解雁行瞬间回过头,双手握住笼杆小声喊道:“却戎?是你吗却戎?” 他想了想,释放出微量雄虫素,用以安抚不知身在何处的雌虫,很快,房间内便充满了他的气味,温柔、静谧又甘美。 冗长的沉默之后,黑暗中终于响起一声叹息:“……你为什么要来。” “视频都打过来了,我能不来吗?”解雁行转身背靠着栏杆缓缓坐下。 “你不该来的。” “……” 却戎似乎也知道现在他说的这些话没有任何意义,解雁行听见対方因为挪动身躯衣服发出的摩擦声,还有镣铐碰撞的声响。他猜测却戎应当也是被关在笼子,不过应当比他多了很多束缚,碍于対高等雌虫的警惕,即使折断了四肢星匪们仍旧対他严加拘束。 此刻却戎大概也找了个离他最近的地方待着,没了声响。 “你的终端里并没有给我储存特殊备注,”解雁行垂眸道,“他们会那么准确地打给我,用以折辱你的尊严……是有虫告知了我们的关系吗?” “……别怪他。”却戎轻声道,“他只是想救自己的雌君而已……” “我从不会去怪罪一个被害者。”解雁行说,但他还记得那句‘他是功臣,不然仅凭雄虫素无法制伏却戎’,测过脸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墨绿他袭击你?” “我们中了埋伏。我接到棘居的求救信号之后赶赴他家,发现已经完全处于缔结特的控制之下,我立刻上报军部,却没想到军部派来的虫里面,竟然有一大半已经被缔结特买通。那只棘居的线虫其实早就被缔结特盯上了,也正是因为一直在四处逃亡流窜才会那么穷困……他死后,缔结特一路顺藤摸瓜,摸到了棘居这里,抓走墨绿,强迫棘居给我发求救信息,逼我现身。” “待军部来虫之后,他们假装制伏星匪,并让棘居和我上车去军区做笔录。其实车开后不久我们就都意识到了行径路线不対,但奈何墨绿还在他们手里。我们只能假装一无所知,按兵不动。” “运气最好的大概只有他们的雌崽吧,学校组织春游,他……”却戎哑了一下,似乎忽然意识到棘居和墨绿已经死亡,“他……应该明天才会回家……”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最终,我们在郊区的废弃工厂内进行了一场混战,可笑的是缔结特阻止的虫几乎没有受伤,完全是军队的内战,死伤惨烈。好在混乱中我们找到墨绿,为了救下他棘居不幸被抓获,我只能先带着墨绿离开,准备将他安置在安全位置,再回去想办法。因为有子弹和炸弹,我展开翅翼保护他,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用我递给他的手枪……打穿了我的肩骨。” 却戎叹口气:“他总共被关押了一天一夜,这期间缔结特给他洗了脑,让他认为一切都是我的错。缔结特是为了抓我才伤害别的无辜的虫,只要我乖乖就范,就不会害死这么多的虫,特别是棘居被抓之后我头也不回地离开,更让他坚定我的无情与可恨……他要用我去换棘居。” “……太傻了。”解雁行低喃,又或许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他,让他独自面対穷凶极恶的星匪那么长时间。雄虫本就心理脆弱,心理防线被击溃之后,他就等于被缔结特操控了。他的反叛让臧狼找到可乘之机,用震慑性雄虫素压制了我,他们组织此次总共出动了七只高等雌虫,我……” 解雁行很想问那是谁的雄虫素,但他目前不能暴露自己也是高等雄虫,只能保持沉默。 却戎也不再开口,因痛苦低吟一声,缓缓地发出粗重的喘息。解雁行始终在释放微量雄虫素,尽量减轻却戎的痛楚,与此同时,他也在评估却戎目前的状态,之前的视频通话中,却戎的状态非常差,就像马上就要断气一般,眼睛都无法睁开,但此时,却戎平静地同他说了这么多话,虽然明显在忍痛,但精神和身体状态都还算稳定。 高等雌虫强大的恢复力是一个原因,但解雁行不认为这么短的时间内,却戎能恢复到这个地步。 那就只能有一种可能,却戎是故意的。 叛变是真,受袭是真,被俘是真,但这还远远不到却戎的极限,他那时仍有余力反抗,仍可以殊死一搏,但他选择了就范……他在用完全放弃的态度告诉解雁行,别来救我了。 呼吸交错之中,解雁行淡淡地开口:“还记得我哥哥曾经和你说过什么吗?” “……”却戎讨厌解雁行的敏锐,讨厌解雁行不合时宜的聪慧,讨厌他说出的每一句话,因为这些都让他无比的疼痛,比被他保护的虫反手攻击他要痛,比那七只高等雌虫拧断他的手脚还要痛上千倍万倍,他缓缓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解雁行的哥哥什么也没和他说过,但解雁行曾经用哥哥告诉他,要惜命。 他也答应了解雁行,会惜命。 ……但这世界上总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他将那个东西藏在了骨头里,细小若针尖,无法用任何仪器扫描出来……缔结特认为他的身体是赚钱的工具,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这具身躯也是覆灭他们的核弹。 暗网有严格的地址和通道限制,想要做直播,他们必须回到老巢。故而他们所依仗的跃迁点,必然将在此行中因为却戎藏在体内的东西暴露无遗,他们注定要为贪婪和狂妄付出代价。 却戎一直知道自己対缔结特的吸引力,大哥却伐的直播让他们赚到了一笔数额巨大到匪夷所思的金钱,这些年他们不断复刻同样的直播,虽然达不到当初的辉煌,但也令他们即使被军部常年剿匪,即使首领被杀内部分割成两部分,仍旧是第五星上最大的星匪组织。 他会在骨内埋定位器就是想着玉石俱焚,捐躯赴难,是接连失去两名亲虫的他,最好的解脱方式,但兰德尔无数次地阻止了他,不管是开导还是军令无所不用其极,不想让他用这样的方式为剿匪付出性命。 后来在解雁行相劝之后,却戎更是彻底放弃了这一想法,他也想为哥哥们活下去,承载着他们生命的重量,亲眼看到缔结特的覆灭。 可就在退役多年的棘居都惨遭毒手的刹那,就在胆怯好骗的墨绿被他们精神与身体双重的玩弄的时候,却戎不受控制地想到了解雁行,他不能接受有一天解雁行也会这么早早地死去,他无法想象解雁行那样的虫受到玷污,他始终记得那只黑发雄虫対自己家乡无比强烈的归属感,而解雁行的家乡就在第五星上…… 如果解雁行注定要回去,那就让他提前为其扫除最大的隐患吧。 埋骨这件事只有兰德尔知道,定位也只在兰德尔一虫的手里。彼时却戎能够完全交付信任的只有他,但现在,却戎只恨没有告诉解雁行,让他老实待在别院里,不要来。也迁怒墨绿,为什么要如此愚蠢,语无伦次地供出解雁行的名字,供出一切他所知道的,恳求缔结特组织的怜悯和施舍。 “你……这之后,”却戎又叹了口气,“配合一些吧,会少受些苦。好歹能活着。” “你什么意思?”解雁行忽然抬高了声音,“什么叫配合一些,我可是千里迢迢来救你,为此不惜身陷险境诶?不想着抵抗从这里逃出去算了,还让我配合?!你太让我失望了!” 话音未落,房间内的灯光忽然被打开,臧狼的脸从门上的探视窗中出现,四瓣唇中是戏谑的笑,他推开门,“吵架了?我可是好心把你们关在一起……” 他的脸色微凝,鼻尖动了动,再次看向解雁行的目光中更多了一分玩味和兴致,“之前你说你的雄虫素还挺好闻的?谦虚了啊雁雁,不愧我冒险接你上舰,你给了我一个大惊喜……少将怎么能做到在这样的气味里还和你吵架的?真是不懂珍惜……” 笼子里的解雁行见到他迅速后退,抵在离臧狼最远的角落里,又忍不住咳嗽几声,曲腿抱住了双臂。 臧狼往里面走了几步,两名雌虫跟班迅速跟进来,是之前见过的一个胖子和一个矮子,他们纷纷为解雁行的雄虫素露出痴迷的神情,惊叹道:“狼哥!这气味,这才是雄虫吧!我们以前搞来的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不逞英雄了?”臧狼笑着在解雁行的笼前半蹲下来,“之前不是挺勇敢的吗?怎么现在……?” “我明明……”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38节 “你明明让军部的虫跟在你身后対吗?”臧狼吹了下指甲里的灰,“接你上舰确实废了我们一番功夫,巡逻队的虫疯了一般地在我们身后咬,不过缔结特吃到嘴里的东西,岂有吐出去的道理……而且,雁雁,你没有守规矩,出尔反尔,所以就别怪我把你的少将也一并带走了。” 第53章 解雁行没有说话, 只是警惕又小心翼翼地盯着笼子外的虫,把自己身体缩得更紧,像一只来到陌生地方的黑猫, 关押他的笼子反而成了令他感到安心的地方。 耀眼的灯光下,却戎果不其然也被锁在另一个黑铁笼子里, 臧狼等虫进来之后他便闭上了眼睛, 面色脏污唇色苍白,虚弱得好似下一秒就会晕死过去。 “蜜话时间到了二位。”臧狼示意手下打开解雁行的笼子, “你该走了。” 解雁行戒备地问:“你要带我去哪?” “你的豪华独卧。”臧狼弯腰站在笼门口, “放心, 你可是高贵的雄虫,我们捧你哄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伤害虐待你呢?” “……”从臧狼微妙的态度中解雁行隐约察觉到什么, 再结合方才却戎给予的信息,他试探着说,“……我的鞋子不见了。” “啧, ”臧狼立刻回头,“怎么回事, 雄子的鞋呢?” 胖子雌虫愣了下, 很想说不是你命令的彻底搜身,鞋垫、鞋底和鞋带都不能放过?另一只矮子雌虫直接话也没说转身消失, 没过几秒就把解雁行的鞋袜都取了回来。 解雁行谨慎地凑过去拿回鞋子,在众虫的眼皮子底下套上棉袜,又慢慢地穿好鞋,动作间忍不住咳嗽好几声, 还打了个喷嚏。臧狼又给了下属一道眼神,很快, 解雁行被翻了个底朝天的外套也给还了回来。 “谢谢。”穿上外套之后,解雁行认真地对臧狼说。听到这话胖子雌虫一个没忍住,喷笑出声,又连忙捂住嘴退到了门外。臧狼眼眸中的深意更重,皮笑肉不笑地说:“不客气……和他告个别吧。” 停顿一下,他又不怀好意地补充道:“这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解雁行个子很高,但当他微微佝偻着腰配上一副没有血色的病容时,就显得格外弱不禁风。他避开其余虫的触碰,走出笼子,回头看了却戎一眼,朝藏狼恳求道:“可不可以不要杀他。” 矮子雌虫也低下头,为这只黑发雄虫的不识时务轻蔑地勾了勾嘴角。藏狼微笑着侧过身挡住解雁行的视线,伸手做出一个请走的姿势:“可以,只要你听话一点,我们当然可以看在你的份上留他一命。不过别耍小聪明,报军部的事情我念在你初犯,原谅你一次,可要是再有这种乱七八糟的小心思,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虫。” 解雁行恰当做出害怕又强装镇定的表情,这对他来说很简单,基础表情里添加一丝慌乱和躲闪就可以,甚至很快就可以恢复面无表情,他们自会想象解雁行内心的百般纠结。 这是一只恶劣到骨子里,喜欢玩弄人心的星匪。解雁行跟着胖子雌虫走在飞舰的过道中,回头瞥一眼紧随其后的四瓣嘴臧狼,看他装出一副文质彬彬的雅匪模样,但眼底的贪婪与卑劣暴露无遗。 用心术控制虫子会给他带来莫大的满足与虚荣,或许和身体的施暴不相上下。 解雁行被带至一间有一面墙完全透明的休息舱内,臧狼锁上门,站在透明墙外仿佛像个真正的绅士一般朝他颔首:“好好休息,雄子。” 舱内陈设很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张空无一物的桌子,一把转椅。 没有厕所,解雁行思索着,这是一个离开房间的理由,不过也有可能是会塞进来一个夜壶让他解决。 舰底仍在颠簸,不知道外界遭遇了什么,没等解雁行坐下就接连传来剧烈的失重和超重感,他原本就身体不适,这下更是直接头晕目眩地瘫倒在床上。 臧狼走后,立刻有几名雌虫好奇地在透明墙外驻足观看,就像参观动物园里的猴子一般对解雁行评头论足。什么这只条件真棒,比星网上那个大火的什么雄虫明星还棒;什么有点高了他不喜欢;什么过于瘦了他家里是不给他吃饭吗;什么门缝里可以闻到一点雄虫素,顿时好几只雌虫离开透明墙凑到了门口。 当解雁行一倒下,围观的数只雌虫们顿时叫嚷着让狼哥赶紧过来,动静太大,把船上的二把手胖子雌虫给闹了过来。胖虫眯着眼睛朝墙里看了一会,“还在喘气……晕舰了吧?” “别把虫搞死了。”有虫嘀咕道,“这只的雄虫素特别好闻。” “废话,不然逮到他之后,狼哥怎么可能冒着折损十多个兄弟的风险硬是把他带上舰。前面那批军雌大部分是我们买通的,但后面跟着这只雄虫追来的军雌可都是实打实的荷枪实弹。”胖虫不耐烦道,“行了,不准聚在这里。都给我回自己岗位上干活!” “这只雄虫的待遇好不一般啊,封得这么严实,兄弟们别说占点便宜,雄虫素都闻不到。”又有虫嚷嚷道,“狼哥是不是想被标记了?” “狼哥现在在驾驶舱里,你要不去问问?” “驾驶舱那可是高度机密,只有元老才有资格进去,我们怎么进得去……” “知道就闭嘴,再这么口无遮拦,小心等会狼哥出来收拾你。” 待舱室内稍微平稳,解雁行缓缓从床上坐起来,看向透明墙外,原本还聊着天的雌虫们顿时安静下来,也瞪着眼睛回望房间内的解雁行。 “黑眼睛,看到没,我就没见过这么黑的眼珠子。” “看到了……他胆子还挺大啊,雄虫素我闻着还挺稳定的。” 解雁行咳嗽好几声,他在地球上的时候因为身体虚常常晕车,现在他还发现自己居然晕飞舰。等了一会,他皱着眉看向墙外管事的胖子雌虫:“请问,有热水吗?” 此话一出,顿时所有雌虫的目光都落在胖子身上,后者被盯得沉下脸,“狼哥说了,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准进入这间舱室。都散了!” 说罢他又对解雁行道:“你等等吧,驾驶舱我们都进不去,总不能你要喝个水就把狼哥从里面叫出来。” 解雁行点点头,竟然真的不说话了,转身掀开被子把自己埋进去,没心没肺地开始睡觉。 胖子雌虫这下真的有些惊讶,绑架雄虫这种事他们没少做,遇到的雄虫要么是一开始就吓得半死,雄虫素迅速枯竭,要么是自认为有点小聪明,上厕所、吃饭喝水、头疼脑热身体不舒服各种理由来一遍,明眼虫都看得出他想做什么。 这只黑发雄虫虽然也应当是属于后面那一挂的,但好在还算安静。 最主要的是,他的雄虫素真的好闻。即使干出一些蠢事,也让虫愿意去原谅。 解雁行睡下之后,围观的虫群也逐渐散开,但还是时不时有虫刻意从墙外经过,再停几秒,看看房间内那只珍奇保护动物的模样和状态。 捕捉到一只黑发雄虫的事情也迅速在整个跃迁舰内传开,这比抓到却戎还要令所有星匪振奋数倍,一些无法靠近解雁行所在舱室的下层星匪,午饭期间谈论的都是这只雄虫。光是听几只等级比他们稍高一些,闻过解雁行雄虫素的虫子言语形容,他们就产生了无数或下流或香艳关于这只雄虫的遐想。 第五星上自然也有雄虫,但都是些雄虫素气味干瘪的家伙,因为稍微好些的都会想尽办法离开第五星,去生活条件更加优越的前四星,虽然第五星政府为挽留雄虫做出了非常多的努力,提供了相对优渥的条件,但也撑不住周围不断有不知道来自那颗星上的星匪来劫掠,根本不可能有像样的雄虫会留在第五星。 所以这些星匪们鱼肉乡里多年,为害了多少雄虫和雌虫,却从未接触过像解雁行这样优等的雄虫。即使偶有绑架到好一点的雄虫,这些心理脆弱的雄虫也都会在第一时间吓破胆,雄虫素干涸,变成一只无用的废物。 他们忍不住幻想起被这只雄虫标记喂饱的情况,甚至几个胆大口无遮拦的还分起了雌侍的排名,只为了过过嘴瘾。 希望这只雄虫能活得久一点……也希望臧狼哥玩腻之后能别把他杀了,留给他们这些下等虫喝口汤也好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解雁行隐约听见耳边有许多虫说话的声音,他仔细辨认了一下,似乎是墙外在说他的状态不对,赶紧去喊狼哥过来,他没有搭理,继续沉睡,等到下一次因为闷热而醒来,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掀开一直遮到盖在脖子最上方的被子透气,但下一秒,被子又被盖了回去。 这是齐诺还是却戎在给他掖被子?是却戎吧,怕他着凉也不是这么个怕法啊…… 解雁行抬起眼,看到了臧狼被伤疤割开的四瓣唇,“……” “醒了?”臧狼坐在床沿,笑着端来热水,“怎么,见到是我,很失望?” 解雁行没说话,也没动作。刚恢复意识那刹那他的脑子还未完全清醒,忘记了却戎中陷阱被抓,他也自投罗网受星匪管控,误把给他盖被子的人以为是却戎,大概是那一瞬间的错觉太过美好,让他对眼前这位星匪感到无穷的厌烦和嫌恶,甚至有那么一秒理智褪去,他都不愿再演,只想把水泼到臧狼脸上,再把沙漏引爆,一了百了。 反正却戎也不想要命了,他在这里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把却戎救出去做什么? “坐起来喝水,然后把药吃了。”臧狼很不喜欢被忽视的感觉,用命令的口吻道。 解雁行怯怯地看他一眼,缓缓地坐起,问:“是什么药?” “治哮喘的。”臧狼拿过搁在小纸袋中的两粒药片,“有哮喘病为什么不早说?” “……”那当然是因为他没有哮喘病,解雁行脑海中飞速运转,面上不动声色地看向臧狼手中的纸袋,“你怎么知道……我有哮喘?” “舰上有医生。”臧狼看向他,“好几个兄弟受伤了,老的那个忙不过来,你又一直在出虚汗,脸白得像死虫,所以他派他徒弟来看你,说你一直咳嗽是因为有哮喘病。” 解雁行点点头,伸手接过药之后却犹犹豫豫地不肯吃,眼睛还不停地瞥向纸袋上写的字,臧狼注意到这个小动作,冷笑一声直接抛给他:“放心,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药……真要给你吃也不会是这个时候。” “……”解雁行垂下眼,看着纸袋上只写了一排小字:一次两片,一日五到六次,或出现不适症状立刻服用。他把纸袋搁到枕边,将药片含水服下,又喝完了一整杯的热水。 军部的行动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要稍微快一些。内鬼果然是相互的,军部内有缔结特的奸细,缔结特之中照样也有军部的卧底。一日要吃五到六次的药,一次却只给了两片,还写个出现不适症状立刻服用的暗示,几乎把后面要他应该怎么做明明白白标了出来。 “饿了吗?”臧狼问,“我让虫给你准备点吃的。” 他大约也没想听取解雁行的意见,直接出门吩咐手下去食堂搞点吃得来,又回屋坐在椅子上看着解雁行,不一会,矮子雌虫就端着餐盘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浅棕色头发的雌虫,穿着白大褂,两边脸颊上都是因为长痘留下的红印,坑坑洼洼的。 “狼哥,师傅让我再来看看雄子的状态怎么样。”说话间,他口中露出两颗虎牙,配合青春痘和憨笑,令他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哮喘不注意的话是会出虫命的。” “嗯。”臧狼转着椅子往后退,矮雌虫也先把餐盘放到桌子上,只有棕发雌虫走到床边,和解雁行对视一眼,问:“感觉怎么样,雄子?” “头还有些晕。我是不是有点低烧?” 棕发雄虫从口袋里摸出体温仪抵了一下解雁行额头,“……嗯,是有一点点,我等下再给你开点退烧药。” “哮喘药也多拿点过来。”臧狼忽然吩咐道。棕发雌虫眉心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但他的反应速度非常快:“医务室里只有半瓶了,舰上还有其他两只雌虫也有哮喘病,以防万一,只能少量多次地给。” “呵,所以你就一次只开两片?”臧狼嗤笑一声,“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解雁行没什么表情地坐在床头,安静地看着房间内的暗潮涌动,他能做的,也只有像这样保持沉默。棕发雌虫心虚地低下头:“对不起狼哥,是那些虫闹着要我多来几次雄子的房间,说这样身上说不定就能沾到不少雄虫素,给他们闻闻。” “他们是谁?” “……就,就医务室的那几个。”棕发雌虫小声地说。 医务室的虫自然就是为了绑解雁行上舰受重伤的那几只雌虫,臧狼要惩罚也不可能现在去惩罚这些“功臣”,他不耐烦道:“行了,少打这些歪脑筋,快滚!” 棕发雌虫赶紧离开了。 臧狼回头看一眼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不停深呼吸享受雄虫素的矮子雌虫,莫名看他也很不顺眼,“别呆着了,去警备室巡逻两圈。” 赶走了其他虫,他将餐盘端给解雁行,继续坐在椅子上看着对方。 舰上的食物都是速食,全是糊糊和膏体,解雁行食不知味随便应付两口,把餐盘放到了一边,躺下盖上了被子。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臧狼才在手下的呼唤中起身离开,走之前还别有深意地说:“下次建议你调整心态多吃一点,早点把病养好,不要让你的雄虫素受到影响。在这里,你能依仗的就只有你的雄虫素了。” 第54章 解雁行自然不会回应这句话。臧狼说话语气狠, 内容也不大好听,但话下的含义解雁行读得出来,只要他有这一身雄虫素, 他在缔结特内部过得不会很艰难,至少足以撑过接下去的十天。 因为臧狼还想用他雅痞霸道的形象攻克他的内心, 自然不会在小事上刁难他, 甚至有时还会做出保护者的形象,关切他的病情与食宿, 还因为解雁行优渥的雄虫素, 条件可能相比之前的雄虫还要更好, 但若是哪一天解雁行的雄虫素消失了,等待他的必然也是一颗子弹。 或许真会有天真浪漫的小雄虫吃浪子回头的星匪头子虫设吧……只可惜解雁行不是傻子,而且相较于真正的雄虫而言, 更难出现心理疾病。 又过了大概十多分钟,解雁行见先前那个棕发雌虫端着托盘从透明墙外经过,门外很快响起了他和守门虫交谈的声音, 大致就是臧狼命令他来送哮喘和退烧药,里面的雄子还在发烧, 他还拿来了酒精和湿巾给他降温。 “挺贴心啊?准备得这么齐全。”守门虫似乎和棕发雌虫相处得不错, 因为在自家飞舰上,他的态度也很随意, “哥几个头疼脑热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热情。” “臧狼哥对他挺上心的,我能不上心吗?万一成了狼哥雄主……” “我去,不能吧?” “什么不能,你见过哪只雄虫受到狼哥这种待遇?本来还说什么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准进舱, 结果这雄虫因为没喝到水差点出事,立刻改成如果他在驾驶舱内的时候雄虫有什么要求, 让我们尽量满足了。” “……”守门虫越想越觉得说得有道理,棕发雌虫叹口气:“反正我们小心点就是了。” 不一会,棕发雌虫走进舱来,反手阖上门,把医疗托盘放在床头,垂眼就发现解雁行一双黑眸正眨也不眨地望着他。透明墙外还有一名守卫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棕发雌虫把退烧药和热水递给解雁行,低声道:“我隶属第三星中央军区太空军特战队,代号参宿零,收到上行星参谋长联席会最高指令,不惜一切代价,救出您和却戎少将,任务优先级为最高,时间紧迫我无法解释太多,请您务必相信我。” “我相信你。”解雁行接过退烧药,塞进了嘴里。 参宿零:“……”等会,你都不怀疑一下的?这么容易轻信他虫的雄子可能智商不高,看来他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一定要慎之又慎。 “救出却戎是你私自加上的吧?”解雁行又道,“原本的指令里应该只有我一只虫的名字。” 参宿零:“……”好像智商又不太低的样子?? 参宿零垂眸道:“不,命令中却戎少将是尽量施以援助,您则处于最高优先级,不惜任何代价也要确保您的安全。” “雄子,行动时间在凌晨5点,也就是一个小时之后,是舰上的值勤换班时间,”参宿零取出酒精棉,在解雁行额头和手背擦拭,“届时我会让舰上暂时出现电源短路,最多不超过3分钟,您的舱门受电力控制,在这期间,您出门之后一直向右边直跑,速度越快越好。您是高等雄虫,遇到妨碍者可以使用震慑性雄虫素,一直跑到尽头之后向左,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将却戎提前送至那里,你们脚下通往一挺小型逃生舱,少将双手无法使力,恐怕届时需要您打开舱门盖。” 这一段话他说得又多又快,但如果是在平时,解雁行绝对听得毫不费力,可现在,他在这期间却多次走神,一动用脑子就头晕目眩。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39节 这绝对不是简单的感冒发烧,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有一种什么东西正在逼近的预感逐渐弥漫他的全身,这个玄而又玄的第六感来得突然,没有理由没有根据,也没有先例,但解雁行就是突然知道了,并且万分笃定这个东西一定会到来。 当他明朗这个预感到底是什么的时候,解雁行忽然平静了下来,一直困扰他的头痛也显得无足轻重起来。 参宿零一边动作一边说:“至于其他的您尽可放心,我会竭尽全力为你们拖延时间。” “这样你一定暴露了,可以和我们一起离开吗?” 参宿零总觉得面前这只雄虫的语气突然产生了变化,但硬要他说是什么变化,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抱歉,想要彻底逃离缔结特追捕,小型逃生舱必须进行随机跃迁,而舱内的跃迁保护室只能容得下两只虫。”他的目光坚毅,“您无需过多担心我的安危,保护每一位联邦合法公民是军虫的使命,也是我愿意付诸一切的使命。” 缔结特跃迁舰上的医生,卧底到这个位置,其中费的工夫和心思可见一斑,参宿零本虫也必然为之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解雁行沉声道:“为了我的任性,让你这么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非常抱歉,我希望接下来的行动是我为你和却戎的逃离拖延时间,尽量为你们的计划挽回损失。舰上还有其他卧底吗?” “雄子您在说什么?!”参宿零想过放弃却戎,也决定了放弃自己,但从未思考过任何放弃解雁行的计划,营救解雁行本就是所有行动的初衷,怎么可能本末倒置。 “锋,回答我,有吗?”解雁行再次问。 参宿零下意识回答道:“没有了……您,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却戎和我说的,他还记得你,说是他手底下带过的兵。”解雁行淡淡道,这只雌虫的长相完全契合却戎的形容,而且四年没有回过家,半年和雄崽进行一次通讯,这一点也符合他卧底的身份。即使猜错了,他也可以说参宿零长得很像锋,通过锋来映射参宿零从而继续话题。 “……少将是一个非常好的虫。”参宿零绷着脸,“请您日后好好对待他。” “那你的雄主呢?那个胆子很小又喜欢照顾小孩的雄虫。”解雁行问,“还有你的雄崽,小翔,你也不打算管了?” “您,您……”参宿零这下惊讶得难以言语,解雁行说:“我见过他,和他的雌兄相处得非常好,还有了喜欢的小雌崽。看着也不过五六岁的样子,从时间来算,你诞下虫蛋之后立刻就奔赴战场,和他说过的话有没有超过一百句?他是不是每次通话都在问你什么时候能回去?” “……” “我是雄虫,我不会死的,也不会受到多少折磨,雄虫素的魅力你们雌虫应当比我更清楚。”解雁行笃定地说,“而你们之中任何一只留下来,等待你们的都是死亡,甚至是生不如死。” 参宿零虽然因为提及孩子有些许动容,但内心根深蒂固保护者的意识仍旧让他坚决不同意解雁行的计划,但就在这个时候,守门虫敲了敲门,参宿零连忙收拾好医疗用具,什么也来不及说迅速起身出门。 下一秒,胖子雌虫从透明墙外经过,随意朝里面望了望,见解雁行面色平静地躺在床上,没冒冷汗没有脸色涨红,放心地走过去,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 在他离开之后,解雁行缓缓掀开被子坐起身,撑着越发昏沉的脑袋,艰难等待着时间流逝。 一个小时有点太久了,他想,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因为没有钟表,解雁行只能等到他失去对时间的估量之后,站到透明墙前面询问经过的雌虫现在的时间,大部分雌虫虽然垂涎他,却也不敢和他搭话,直到臧狼沉着脸走过来,隔着墙问:“你问时间做什么?” 解雁行说:“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很无聊。” 臧狼皱着眉,不一会直接走到舱门里,坐到椅子上注视解雁行:“凌晨四点五十二,你现在该做的就是睡觉。” “睡不着。” “……”臧狼忽然一笑,“你现在怎么好像不怕我了?” “他们都说你想要我做你的雄主。”解雁行说,“如果是这样,那我为什么要怕你。” “这就不怕了?”臧狼眯起眼睛,“先不论这件事的真假……要是我告诉你,我曾经有过一名雄主,他以欣赏雌侍焦渴祈求为乐,最爱看雌侍受本能折磨的样子,最后我杀了他,生剥了他的纤体用腺液洗掉了我身上的标记,你还怕不怕?” “这就是你成为星匪,为非作歹的原因?” “嗯——原因之一?毕竟杀了雄主的雌虫继续留在那里肯定是要偿命的,不逃的话我必死无疑,除了当星匪之外没有别的出路。”臧狼无所谓地说,“另一个原因大致是我天生坏种吧。其实我也觉得那些雌虫痛不欲生、疯狂恳求的样子很有趣,哈哈哈哈……” 解雁行缓缓走到臧狼对面的位置,靠坐在床头,“所以你和你之前的雄主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是啊,如果他没有折磨到我头上,或许我们可以成为完美的合作伙伴。”臧狼盯着解雁行的一举一动,只感觉雄虫素越发浓郁,勾得他目光灼灼,忍不住头脑一热说,“要是我的雄主是你,可能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解雁行愣了一下,原本涣散看着眼前的虚影,听到这句话缓缓移过视线,朝对方虚弱地笑笑:“是吗?” 臧狼一直知道这种恶虫悲惨的过去最能让这些同情心过剩的虫心软,他正要趁热打铁再说上两句,但突然眼前一黑,啪啪啪断电的声响在舰内回响。 “怎么回事?!”臧狼双目陡然变为竖瞳,在黑暗中发着光,他猛地站了起来,门外守卫连忙大喊道:“狼哥,整舰都断电了!” 跃迁舰在此次行动之前刚做过年检,不可能出现断电情况,臧狼立刻明白舰内一定有内奸,而对方的目的只可能有一个,他回过头,就见解雁行因为身边突然陷入黑暗,害怕地背抵住墙,面露惊慌。 看来内奸行动并没有预先告知这只黑发雄虫。 墙外的脚步声骤然增加,伴随着一些紧急照明光源,看来飞舰照明出现问题之后,绝大部分星匪的第一反应也是解雁行。 但黑发雄虫本人似乎对此毫无察觉,解雁行惊恐道:“发生什么了,飞舰失去动能了吗?我们会迷失在宇宙里,像太空垃圾那样漂浮到死吗?” 房间内格外寂静,解雁行得不到回应之后忍不住呼唤道:“……臧狼,臧狼?你还在吗?” 被害者第一时间向施暴者求助,解雁行的表现简直让臧狼瞬间通体舒畅,代表着兴奋的电流一路从尾椎骨酥酥麻麻地窜到颅顶,臧狼在黑暗中扬起残暴而惊悚的笑容,但嗓音居然柔得出奇:“别怕,我在呢,不会出事的。” 会不会复刻之前那只墨绿发雄虫的情形,等军部内奸千里迢迢跑来救解雁行,反而被解雁行怀疑?能通过层层筛选来到这艘舰上,这内奸藏得可真够好的,帮他们拔出这么一个心腹大患,解雁行可真给他太多惊喜了…… 臧狼期待得几乎全身发抖,强忍着声音中的颤意,狞笑道:“快,到我这里来。” 解雁行茫然地呆坐几秒,徐徐伸出手,朝声音的来源伸出手,下一秒,臧狼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用力拉到自己身边,“直到来电之前,你一直待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的,知道吗?” “……好,”解雁行怯怯地抓住臧狼手臂,雄虫素越发因为情绪波动而浓郁,他深呼吸两口气,忽然说,“臧狼,你刚刚说‘要是你的雄主是我,可能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但我觉得……” 解雁行的声音到最后轻得微不可闻,但前一句话已经勾起了臧狼的好奇心,他下意识皱着眉将耳朵凑过去,就听雄虫笑着说:“但我觉得不可能,毕竟你自己也讲了,你就是个天生坏种,无可救药。” “你说什么?!”臧狼瞳孔骤缩,他只感觉说出这句话的解雁行像换了一只虫一般,但不等反应,他只感觉耳朵一痛,瞬间半边身体都失去了知觉,解雁行冷着脸把他推到地上,头也不回地打开舱门冲了出去。 “抓……”臧狼嘴巴也麻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虫毒,这只黑发雄虫居然有虫毒,难道他还有…… 下一秒,恐怖的雄虫素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把艰难用半边手臂撑起身体的臧狼又压了回去。透明墙外,解雁行就像一只矫健的雄鹿,灵活地避开瘫倒在地的雌虫,风一样瞬间朝左方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55章 参宿零, 也就是锋,一路背着换了身衣服的却戎朝他事先做好机关的那只逃生舱走去。中途他熟练地卡在角落阴影处避让开一队急速冲过的星匪,听他们大喊着全体警戒, 随后等脚步声远去之后,继续消无声息地朝反方向行进。 他并不是趁着断电的时候才去救的却戎, 而是早在断电前五分钟就已经以确认俘虏状态为由进入了关押却戎的房间。 相比于解雁行由于馥郁甜美的雄虫素、英隽的长相以及臧狼一点不可告虫的心思而被优待, 却戎这位曾经杀害与抓获不计其数只星匪的前任军部少将受到的待遇就要恶劣惨烈许多。 前来嘲讽辱骂的雌虫不计其数,能进房间的都是手里掌些小权的, 提前动些死刑其他虫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其中不乏一些星匪的好兄弟死于却戎之手, 对他简直是恨之入骨。如果不是有铁笼拦住,他们肯定忍不到跃迁舰落地前就将却戎打得不剩半口气。 可是即便有铁笼存在,却戎也被折腾得够呛, 参宿零半蹲下查看他情况时,就发现房间内温度格外得低,却戎全身湿淋淋, 冻得瑟瑟发抖,而露在衣服外的手臂上满是烫伤的痕迹, 额头和耳朵等处也红肿破皮, 应当是有虫用大量开水泼他,又故意把空调温度调至了最低。 解雁行离开之前, 却戎尚且还有说话的余力,但当参宿零抵达时,他彻彻底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 看守虫员虽然有所防备, 但是身手和反应速度远不如训练有素的参宿零,很轻松便被他制伏, 接下来他用准备多时的钥匙捅开笼锁,给却戎简单换上准备好的星匪衣服,出门时正好赶上停电,他直接一把背起却戎就朝计划好的方向离开。 却戎晕晕沉沉地问:“还有一个……” 当接受到紧急命令的时候,参宿零就意识到凭他一虫的能力,即便竭尽全力也只能救下解雁行或却戎中的一个,还得拿他自己的命去换。可当得知解雁行是拥有震慑性雄虫素的高等雄虫时,他心念一转,感觉拼一把说不定将他们都救下。 缔结特的这艘跃迁舰,防守最牢固的地方在于顶部的驾驶舱,那里存有通往他们老巢的跃迁点以及行进路线数据,有权进入驾驶舱的虫不超过三只,平常都有重兵把守,断电后那里也一定是防守最严密的地方。 第二严密的,自然是解雁行所在的地方。但解雁行又掌握着震慑性雄虫素,这还是无虫知道的秘密,只要运用得当,打星匪们一个出其不意,参宿零作为高等雌虫,安放好却戎之后再及时过去增援,然后拦住其余星匪进行断后。跃迁舰上的逃离舱存放点少说有将近十五处,窃取跃迁点数据或者击杀臧狼确实很有难度,但送两只虫逃离应当没有问题。 参宿零先救却戎也是考虑到他这里防守严密度只能排第三,相对要容易一些,但也仅仅是相对,一旦发现却戎不见,必然有大批星匪前来围堵,可是营救却戎这一路上,一直到应急备用电力短时间内重新恢复照明,参宿零都觉得顺利得不可思议。 本该在附近巡逻的星匪绝大多数都接到命令被调离,去往了跃迁舰的另一头,也就是驾驶舱所在的方位。他们就只需要逃开仅剩下的几名星匪的巡视,难度一下子降低太多。 参宿零想到了解雁行,那只雄虫说他会留下来断后,他似乎也正是这么做的。断电期间,他动用雄虫素逃离透明房,然后特意去了离逃生舱完全相反的方向。 不能这样,不能留雄子一只虫在这里……参宿零打开脚下盖门,背着昏迷发热的却戎跳下去,把他放到逃生舱的跃迁室里,系上安全带。做完这一切,参宿零重新跳回跃迁舰过道,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确认外界没虫之后,理理杂乱的衣领,装作对一切毫无所知的模样,朝舰前走去。 中途,他甚至迎面遇见了两只全副武装的雌虫,自然地打了个招呼,问:“发生什么了?我上个厕所突然断电,出来就见兄弟们都匆匆忙忙朝前面去了。” “那雄虫跑出来了。”星匪道,“你个弱鸡医生别瞎掺和,赶紧回房间里躲着去。” 说完,他的另一个同伴收到什么指令,皱眉道:“胖哥说那雌虫也不见了。” “什么?这都能让他跑了?” “别废话了快跟我走!胖哥命令我们去控制室封锁全部的逃离舰。” 两个星匪掉头就跑,下一秒,两发子弹准确无误地击穿了他们的后脑,从额头穿过,两只雌虫瞪大眼睛,鲜血从被洞穿的黑洞里淌出,参宿零目光森冷地看着他们倒下,双目皆是竖瞳,喉结处鼓出了一只巨大的眼瞳,目眦欲裂地看着地上还在流血的尸体。他已经有三年时间没有动手杀过虫了,反而被迫救活了一只又一只残害战友的凶手…… 他抬起头,就见一只监视器正朝着他,闪烁着不怀好意的红光,参宿零破坏电力的同时额外给监视系统植入了病毒,这些都是他多年潜伏才摸到的门道,可惜也没有支撑多久,五分钟不到,监控也在第一时间恢复了正常运行。 参宿零抬手又是一发子弹,破坏了这枚监控器。 另一头。 矮子雌虫将实时监控屏幕放到臧狼面前,“叛徒找到了,已经派虫去抓了。” 臧狼仍旧站不稳,大半身体都倚靠在墙壁上,他面色阴冷地看着那只棕发的医生学徒在十多名星匪的围捕之下,慌不择路地逃窜,又抬起眸,看向驾驶舱门前,被数十名星匪持热武器团团围住的黑发雄虫。 如若不是对方的震慑性雄虫素用尽,驾驶舱的门开启密码只有他知道,还需要他的虹膜声纹和指纹开启,说不定在所有虫反应过来之前,还真就被一只羸弱的雄虫闯了进去。 “解雁行。”臧狼说话间还觉得舌头麻,眼前一阵一阵地发晕,他再也无法忍耐内心无穷无尽的恶意和愤怒,狞笑道:“我真是低估你了,万里挑一带毒的高等雄虫,居然主动上了我们这艘小舰……” 解雁行也在剧烈喘息,汗水滴在眼睫上,凝成一缕一缕,底下纯黑的眼珠转动,看向四周将他围得水泄不通的星匪。随即他又感到一阵强烈的恍惚,站也站不稳,后退两步摔到了地上,星匪们顿时如临大敌,但谁也不敢开枪伤了他。 极度疲惫和紧张之下,解雁行稳定已久的雄虫素再次出现紊乱。封闭的舱室内,好些围得近的雌虫已经呼吸急促出现丑态,远些的出现同等状况也只是时间问题。 臧狼等虫为了避免再受控制,都给自己贴上了抑制贴,即便如此,蛮横强悍的雄虫素仍旧从中撕开了一道裂口,再狠狠地钻了进去。 令虫近乎窒息的气味中,无数的虫失去了理智,争抢着要去触碰解雁行,哭喊着祈求他,祈求雄虫的垂怜,丑态百出。一些还能勉强维持理智的高等雌虫戴上阻隔口罩,反身拦住这些狂乱的星匪。 “狼哥!”矮子雌虫也戴上了口罩,“怎么办?赶紧把他关起来。” “关起来?”臧狼双目充血,咬牙切齿地说:“……杀了他!” “杀……”矮子雌虫第一时间表现出了对这个命令的抗拒,在这之前,他一直对臧狼都是言听计从,“狼哥,他是顶尖的高等雄虫,真的要杀吗?要不……要不还是关起来……” 必须杀了他,臧狼在内心中无数次重复着这句话。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之前在透明房内,解雁行压根没有为了换取好一些的待遇而刻意用雄虫素勾引他,那就是解雁行最普通的,无意识散发的雄虫素。 而他坐在椅子上心猿意马,目不转睛地看着黑发雄虫的脸,享受着自认为的来自雄虫的引诱,某一刻真的想过要不要让解雁行做他的雄主,只要乖一些不惹他生气,在房间内养一只听话的宠物,似乎也不错。 但现在他知道了,如果解雁行真的想要引诱,他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力,只能跪在他的脚下,溃不成军。 为什么?!臧狼终于迟钝地感到了嫉妒,丑陋又疯狂。为什么这样的雄虫心悦的是却戎那种废物?而娶他的雄虫则是一个变态败类。 却戎只是他的手下败将,他根本配不上这只雄虫! 如果不能属于他,那这种雄虫就根本没有存在这世上的必要! “杀了他!”臧狼嘶声怒吼,“给我杀了他!” “臧狼。”解雁行忽然笑了,嗓音温柔得似乎能掐出水来,他缓缓从地上站起,“别杀我,我做你的雄主好不好?” “……” “我说真的,你放他们走,我留下来陪你,怎么样?”解雁行往前走了半步,却立刻被臧狼拿枪对准了眉心,“不,你们都会留下来陪我。” 臧狼整张脸因为虫铠化扭曲得恐怖,在解雁行怜悯施舍般的语气中他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侮辱,所以他要歇斯底里地报复:“我要在却戎面前占有你!我还要开直播,让全世界都看到那一幕!” 解雁行收起了笑容,目光瞥向矮子雌虫手里的监视屏幕,在那里,参宿零分明有许多机会离开,但仍旧坚持守在逃离舱所在的那条死胡同口,在枪林弹雨中顽强地抵抗。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40节 他应该感谢这是在跃迁舰上,不能随意使用炸弹,不然直接一枚炸弹扔进巷口,直接死无全尸。 很快,胖子雌虫的声音在通讯中响起,“狼哥,逃生舱锁定权限前两道已确认,现在要你的权限,他们居然还不走,蠢货,那就永远别走了!” “臧狼,放他们走。”解雁行再一次开口,他闭上眼,下一秒,四翼透明的翅膀从衣摆下抽出,轻盈地摆动,“让他们走,我会留下。” 这两对本应该是通往自由的翅翼,却成了解雁行亲手献出去的枷锁。 雄虫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筹码,安静地等待猎人挑选。 四周寂静无声,所有虫都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两对雄虫翅翼,恍若梦境,接着有虫发现解雁行足尖离地,更是惊讶地叫都叫不出来。 但臧狼却只是惊诧了短暂的刹那,接着毫不犹豫地点下了权限确认,恶意满满:“解雁行,我说过了,你们都别想走!” 解雁行目光冷淡下去,四翼迅速一展,直接飞上了舰顶,单手摸到早就看好的通风管道口,隐秘地扔进去了一枚不足指甲盖大小的东西。 其他虫以为他是想逃,臧狼迅速开枪,子弹擦过翅膀,留下一道黑污的焦痕。解雁行本就脆弱的翅膀根本难以承受这样的痛楚,低哼一声失去平衡,踉踉跄跄地朝下跌落。 不等落地,他一把被抓住脚踝,接着就被摁在了地上。 臧狼抽空看向监视屏,权限确认后还有十秒的锁定时间,参宿零在这最后时刻终于放弃突破和等待,飞速冲向逃生舱,其余虫子立刻跑到巷口攻击追捕,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明明手臂已经被折断的却戎竟然出现在盖口,持枪帮参宿零掩护,艰难射击数枪之后跌落回舱内。 最后一秒,参宿零启动早已设定好的逃生程序,逃生舱弹射出跃迁舰,接着立刻朝远方加速,尽快脱离主舰的射程范围内。 “4、6、7、18、19号战斗机,全部去追,生死不论!……开通讯!连接9号逃生舱!”臧狼愤怒地从地上拎起解雁行,后者想要收回翅膀,却被臧狼毫不留情地捏住,解雁行痛得大叫,冷汗一下子大滴大滴地落下。 胖子雌虫从操作室前看到了这边的情形,他也不能免俗地被解雁行的翅膀吸引,忍不住喊:“狼哥,雄虫的翅膀很脆弱的,他还会飞,你这样捏万一断了……” “断了?”臧狼轻蔑地看了解雁行一眼,手下猛地用力,听着雄虫难以忍受的痛呼,四瓣唇露出狰狞笑意:“那就断了,笼中鸟不需要翅膀。” 通讯屏幕就在此刻连通,画面那处参宿零正在在操作盘上十指飞舞,压根没有抬头,而却戎脱力地被安全带在跃迁室内,这里确实只能容下两虫,而且得面对面紧挨着站立,坐的地方都没有。 参宿零抽不出空抬头看臧狼究竟有什么屁要放,很快就会有战斗舰冲出来,他们必须尽快完成随即跃迁,而却戎右手手臂上简单绑着一根硬棍,有气无力地垂着头,他方才断臂还能开枪纯粹靠着这根硬棍支持,现在两条手臂和大腿都因为乱动肿得有正常两倍粗,如果不能尽快接受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好啊,自私的雌虫们。”臧狼开口,“居然让一只雄虫为你们殿后?” 却戎失焦的眼睛逐渐瞪大,猛地抬起头,动作幅度大到好似脆弱苍白的脖颈都要断掉,见到熟悉的虫,他已经没有力气大声喊他的名字,嘴唇张开嗫动,像是一句无声又痛苦的嘶喊。 你为什么还在那里?却戎不可置信地想,锋不是说,你已经被先一步送走了吗? 参宿零手指一顿,但紧接着又不受影响地继续操作。 “锋……”却戎声音轻不可闻,他看见解雁行最珍惜的翅膀被臧狼捏在手里,上面还有子弹的焦痕,他还看见解雁行脸上被戴了狗一样防咬的口套,双手被锁链捆住。 他最担心的噩梦还是发生了。 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参宿零没有回头,既然在最后时刻他已经做出选择,便已经不能后悔,之后回到上行星会承受任何的惩处,他都愿意承担。“抱歉少将,我明确告知了雄子逃离的计划,但他执意不肯离开。我想去救他,但途中遭遇大批星匪阻拦,我已经等他到最后一秒了,如果再不走的话,我们真的一个也走不了了。” “却戎,你还是不是一只雌虫了?”臧狼松开翅膀改为捏住解雁行的脖子,“没办法……你不愿参加的直播,那就只能让这只雄虫代替你了。” 解雁行痛苦地用双手扣住臧狼的手,在窒息中看了却戎最后一眼。 他的时间要到了。 他感觉到了。 臧狼松开手,满意地听到解雁行剧烈的呛咳。 “却戎,咳咳咳,”解雁行闭上眼,嗓子撕心裂肺地疼,但他必须在最后的是时间里说点什么,“……下次不许这样了。” 话音未落,他便任凭身体无力地摔倒在地。 画面中,臧狼低下头,露出了惊恐的神情,那是一种见到了绝对匪夷所思场景才会露出的表情。 却戎挣扎着去解安全带,但此刻参宿零完成了全部跃迁准备,反身冲进跃迁室内,锁死门压住却戎不让他乱动,也单手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一道恐怖的巨响从悬浮屏中传来,却戎和参宿零都震惊地停下了动作,从跃迁室的透明窗中看出去,只见缔结特组织巨大的隐形跃迁舰此刻已被一团比它还要大上三倍的爆炸火光淹没,真空迅速熄灭火焰,满天都是飞舰炸裂之后焦黑的碎片,还有无数的虫伴随着支离破碎的残骸被吸到真空中,瞬间冻成尸体。 爆炸的冲击波还在迅速往外扩散,无情地扫荡着一切。 然而就当冲击力即将吞噬这只渺小的逃生舱前一秒,舱身发出一道亮眼的明光,瞬间消失在茫茫宇宙之中。 第56章 解雁行全身酸痛地睁开了眼睛, 他正躺在一块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因为疼痛下意识将自己蜷成了一个球。 回来了吗? 他疲惫地将视线聚焦在不远处,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陈设, 老旧的桌椅沙发,以及一台早已年久失修的电视机, 微不可查地勾起一个笑, 精神放松,再次昏睡了过去。 星移斗转, 月落日升, 上午八点一刻, 明艳的日光透过空气中飘扬的灰尘,倾洒在睡在地板的男子脸上,清脆婉转的鸟鸣在阳台叽叽喳喳, 吵醒了在硬瓷砖上躺了一整晚的解雁行。 同时响个不停的还有他家的房门。 解雁行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只感觉四肢都僵硬得快断了,正要伸手揉揉压在地上失去知觉的侧脸, 却听到一阵锁链摩擦的响声,他低下头, 就发现两只手腕居然被一道镣铐死死锁着, 再抬头随便看向家里一处反光的地方,只见他的脸上竟然还戴着黑色的防咬口套。 “……” 敲门的人还在持之以恒地继续扰民, 甚至附上了大喊:“解雁行!你到底在不在家!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说起这个申以泽就奇怪,解雁行从不是会玩失踪的人,手机跟焊爪子里一样, 最多也就是上午的消息下午回,但这个寒假却从放假第一天失踪到了临开学, 就连班级群里新春夜互道新年好发红包,也没见他出来冒泡,亏得几个玩得好的兄弟都不约而同给他发了大红包,结果一直到红包退回也没见他出来领。 申以泽有些担心解雁行的情况,但又怕自己小题大做,还是忍不住提前几天从省外的家返校,第一时间先到解雁行家里来谈谈情况。 一分钟之后,门终于缓缓打开,却也只是一个缝,申以泽大松了口气:“你没事儿啊,真的吓死哥几个……”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这口气松早了,进门刹那,申以泽又把气吸了回去,双目瞪得溜圆:“卧槽?!解雁行你在搞什么鬼?cosplay?……我去,你家里多久没打扫了,怎么全是灰?你寒假没待在家?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没知会哥几个?” “以泽……”解雁行无奈地看他一眼,从抽屉里摸出一把剪刀,“先把门关上,然后帮我把口套打开。” “啊,哦!”申以泽乖乖跑过去,接过剪刀观察半天从哪里下手,“这玩意质量还挺好啊,像模像样的,你哪里买的?剪了下次就不能用了啊。” “你要是能打开不剪也行。” “我看看哈……”申以泽折腾半天,最终还是一剪子从解雁行耳边的皮革材质处把口套一分两断。随后他又看向解雁行手上的锁链,同样的真材实料,沉重无比,而且目测解雁行并没有打开它的钥匙,他察觉出了不对劲:“你老实告诉我,这段时间你究竟干什么去了?” 顿了数秒,他脸色愈加严肃地说:“不用告诉我具体内容,你就说你是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 “……”解雁行好笑地看向申以泽,“勉强算,自愿的吧?” “什么叫勉强算自愿?” “很复杂,但还不到报警的程度。”解雁行朝门口抬了下下巴,“帮我去外面找找开锁的小广告,喊个开锁师傅来。” “开锁师傅来了我们怎么说,他会不会报警?” “应该不会……?” 当天下午——解雁行寒假去隔壁省打工,邂逅了一名绝色美女,与她谈了一场注定仅有一个月的旷世绝恋,结果临走前美女因不舍怒而黑化,将解雁行囚禁小黑屋,解雁行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得以逃脱,手机在这期间不幸丢失在小黑屋,这样一个离离原上谱的故事在申以泽的宿舍群里不胫而走,最后风靡全班,全专业,乃至大半个学院。 为了确保真实性,还配上了剪断的口套和解雁行一脸无奈朝开锁师傅举起手腕锁链的照片。 开学前的时间,解雁行去买了新的手机,将一个月没有人住的旧屋打扫干净。他洗澡的时候想起了他被子弹打伤的翅膀,但不管怎么努力展翅都无法伸出他的四片翅翼,手探向肩胛骨,那里平滑完整,没有任何可供翅膀伸展的空隙。 虫星,虫族,雄虫、雌虫,这段记忆是真实的吗? 有那么一瞬间,解雁行产生了怀疑,但紧接着,他看到了镜子中他锁骨上方的虫纹,依旧鲜艳赤红,水洗过后愈发得像是会呼吸一般。 却戎……他还好吗?有成功逃走吗?那么严重的伤有得到治疗吗? 他没有好好地道别就离开了,却戎会为他感到伤心吗? 他消失的画面应该有通过视频通讯传到却戎那边,接下来只要却戎去问艾达和兰德尔,后者肯定会解释关于穿越与地球人的事情。 不知道却戎知道“人”这个字根本不是所谓的方言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齐诺会不会想他?景鸣晖的广告有顺利上线吗?可惜他没有带上对方的手信,日后没有必要的理由的话,肯定无法去联系他的家人。杨梦给的住址也存在终端上,解雁行没有记住,只有个大概省市的印象…… 走得太混乱了。 还有太多事情没有交代,还有太多的遗憾…… 解雁行站在洗漱台前,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抚上虫纹,心思杂乱,他看到了自己眼下的青黑色,也看到了眼中的不甘与奢望。 他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又心存怎样的侥幸。 但终究解雁行还只是徐徐叹了口气,回到卧室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在地球的家非常老旧,是当年父母留下来的一套房,这么多年过来也没有再添置什么家具,一切都维持着当年的样子,解雁行没钱是一个原因,想要留下些怀念则是另一个原因。 因为靠近解雁行现在就读的名牌大学非常近,而且周围都是店铺非常便利,在附近租房的学生非常多,往往解雁行出门买个晚饭的功夫,一路上打招呼都能打得回家喝下半壶水。 开学后,再寻常不过普通人的日子稳步就搬地进行着。解雁行坐在阶梯教室靠窗的座位上,听着讲师对着ppt口若悬河,右手无意识地转着笔,视线缓缓看向了辽阔的天空,远眺飞过高空的白鸟。 不过数日过去,他就已经感觉寒假里那段荒诞而神奇的穿越经历已经非常遥远了,仿佛没有给他的生活带来任何改变,它就像是一场离奇的梦,梦醒之后,一切毫无踪迹。 解雁行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最终还是在申以泽多次感叹‘你吃了什么神药怎么一个寒假不见身体素质变得这么好了’之后,去了一趟医院。 医生检查了一圈,表示小伙子你身体非常非常健康,我都好久没见过你这么健康的大学生了。 得到答案的时候,解雁行又是放松又是失望地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最后归根于失去了吐毒素、飞行以及释放王霸之气这么三个酷炫的技能,是个人就会失望的。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下意识将喝完的汤碗往前方推了一下,想要齐诺再盛一碗,可等到的却只有申以泽一声奇怪的反问:“干嘛把碗往我这儿推?” “……”解雁行如梦初醒地抬起头,错愕了一瞬,好似不知身在何方,随即他又立刻把碗拿回来,暗笑自己才做了两个月的“大少爷”,居然都已经养成了被伺候的习惯。 “到底怎么了,放假回来我就看你失魂落魄的。”申以泽皱眉道,“不会真被我猜中了,和哪个美人谈了为期一个月的恋爱,然后被甩了?” “……”解雁行垂着眸,就在申以泽以为自己编的瞎话不会得到回复时,就听解雁行淡淡道:“也不算吧……根本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 “我去?!”申以泽惊讶得都没控制好音量,“你终于开花了?三年了,我认识你快三年了,你可终于开花了,展开说说呢?有照片吗?和你之前那副禁忌之恋的小黑屋打扮有关系吗?” 解雁行摇摇头,“没有照片。” “那你形容一下?肯定很好看吧!” “嗯……”解雁行回忆了一下,想到了他和却戎第一次见面时,对方挽着一条腿的裤脚,目光锋利得像一把刀子,“银灰色的头发,金色眼睛……” “操?!外国人?” “另一只眼睛稍微有点小毛病,是雾白色的。第一次见的时候还有点可怕。” “异瞳美女?太酷了吧!” “和我差不多高,肌肉很饱满,手感不错,但不显得壮,腹肌有整八块,人鱼线很明显……” “……等一下,”申以泽一下子吸收太多信息,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男,男的啊?!”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41节 解雁行微微笑了下,似乎是在说:我什么时候讲他是女的了? 很快,消化能力良好的申以泽就接受了自己多年的大学好友一朝变gay的事实,于是对这位能够在短暂的一个月时间内手起刀落将解雁行这朵高岭之花掰成蚊香的外国男子更加好奇。 “真的没机会了吗?”申以泽倍感可惜,“他是要回国还是什么?哪个国家的人啊,雁行,其实你也不是没机会申请国外的大学,我们大学不是一直有全额补助的留学名额吗?你要真的喜欢,为他留在国外也行啊,不过当心被骗就是了。” “……他那个地方,”解雁行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视线垂下,声音轻缓得像一阵白色烟雾,悠然消散在空气中,“我去不了。” 回到地球的第二个月,解雁行再次感冒了。 没有发烧没有咳嗽,仅仅是嗓音有点哑,他如临大敌一般把手机,充电器……能想到的东西都随身带着,甚至还塞了两本专业书,想着不能把学业落下,每天出门都关闭家里的水电气。 但一直到感冒完全痊愈,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第三个月,解雁行洗澡的时候忽然发现锁骨上的虫纹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他也不知道那一瞬间怎么了,只觉得格外不能接受,从回到地球后一直平静沉稳的他仿佛着了魔一般,猛地冲到镜子前,手指不受控制地抓挠着那处地方,看到皮肤因为充血再次红肿,又反手去抓背后的肩胛骨,想要找到那个被硬生生拔出翅膀的缝隙,力气大到甚至直接见了血。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了镜中的人,看他双目彤红,看他姿态狼狈至极,看他的模样根本都已经不像自己…… 陡然间,解雁行情绪崩溃地拿头抵住了冰冷的墙砖,狠狠用手砸了两下。 他没有了雄虫素,没有了翅膀,阑尾也变回了那个每个人都有,最为普通的会发炎的器官。 就连最后的这枚虫纹也要失去了。 他是人类。 终于,事实迫使他不得不承认,他再也回不去了…… 他真的没有再奢望什么,只是想留下一点痕迹,证明那段经历是真实的痕迹,他怕再过一段时间,他会再次开始怀疑一切的真实性。 会不会全部的记忆都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解雁行呆滞地贴着墙缓缓坐下,全身无力,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敢回忆,只静静地坐着,从下午一直到深夜,一直到被多次响起的手机铃声吵醒,这才拖着僵硬的身体扶墙站起来,打开微信,看着群里申以泽等同学疯狂排队艾特他,要他出来吃夜宵,有人请客。 他不想去,却还是强逼着自己赴约,一向养生只喝热水的人头一回尝了酒,被硬灌下了好几杯,苦得舌头发麻。夜晚清凉的冷风拂过发丝,耳边是欢声笑语,解雁行在热闹的人群中独自仰头看向星空…… 他们会在哪颗星星上呢? 十个月后。 图书馆内挤满了期末来预习一学期课程的学生,当然,这些还算是好学的,真正的预习大军还要再等一个月,直到考前一星期才会住到图书馆来。 申以泽伸了个懒腰,转头就见解雁行又对着手机里那张照片发呆,他凑过去小声问:“你这纹身到底什么含义?你前男友给你纹的?” “……” “关键纹的还是一次性的,我暑假回来之后就见你锁骨上没东西了……你这人真没魄力。”申以泽假装嫌弃地摇摇头,见解雁行不回应他,啧一声:“行了大情种,别念念不忘了,要么就出国去追,要么就忘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说到这里,申以泽又道:“不过你这男友神秘兮兮的你还不肯细聊,我都怀疑真的有这个人吗?我妹妹说你形容的很像游戏里的纸片人……” “我想去把它纹锁骨上,”解雁行低声道,“永久的。” “别吧……”申以泽惊讶道,“我随便说说的,纹身的事情你还是三思哦,不然让你下任男友知道了,还不气死。” “……” “别跟我你这辈子就认准那个前男友了……” “和前不前男友的没关系,这个纹路不是那种含义……”解雁行很无奈他一直被申以泽误以为是怨天尤人的大情圣,但又没法解释。 很快到达吃饭时间,他将手机锁屏收拾东西打算离开,可就在他站起身的那一刻,一阵强烈的晕眩感忽然袭来,解雁行踉跄几步,好不容易才在申以泽的搀扶下没有摔到地上去。 “小心点啊。”申以泽连忙道,抬头却见解雁行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半启着嘴,像是遇到了什么匪夷所思不敢相信的事情,好一会才在他的呼唤下转动眼珠,和他对视。 “怎,怎么了?”申以泽也吓了一跳。两人面面相觑,就见十秒过后,解雁行猛地把包一抓,头也不回地离开,“我不去吃饭了……” 跑了两步他又快步折回,呼吸急促地低声说:“帮我跟辅导员请个长假,就说,就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随便编吧。” 第57章 “什么鬼?”申以泽莫名其妙地看向解雁行, 却发现对方脸上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兴奋与紧张,眉眼中似乎有光在跃动,他呆愣愣地问:“你, 你要去哪?要我帮你请多久的假?一周还是两周?对了,别忘了再有一个半月就期末考试了, 这次期末成绩和保研直接挂钩的……” 解雁行:“……”突然不想去虫星了。 申以泽向来絮叨话多, 不放心地一路尾随解雁行,屁颠屁颠到他家里帮忙收拾行李, “……你出远门不带衣服吗?” “不带。” “身份证别忘了。” “不带。” “手机也不带?” “……这个要。” “你什么时候买的太阳能充电器??” “……好像半年前。” “???”申以泽急得抓耳挠腮, 恨不得拿把钳子将解雁行的嘴撬开, 让他痛痛快快把事情倒个清楚,“你到底要做什么去?有没有危险?……要不我陪你去吧?一两周的假我也能请。” 解雁行将家里的房门钥匙抛给他:“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家里随便你们来,不过事后要把卫生打扫干净, 如果开了窗,下大雨的时候要记得来关……不许带女朋友来过夜。” 申以泽眼睁睁地看着解雁行再次出门,买了五盒南瓜饼和猪肉脯, 中途还抽空在手机上下载了两本菜谱。有两个低年级的学妹凑过来热情地打招呼,解雁行竟然向她们咨询有什么可以带去送人又比较有特点的零食。最后还往包里塞了十袋东坡肉、大盘鸡等稀奇古怪口味的泡面。 两人在学校后门生意最红火的面摊上解决了中饭, 临走之前申以泽犹不放心地叮嘱道:“不管怎么样, 你这次一定要和我们保持联系。” 闻言,解雁行有些无辜地眨了下眼, “我要去的地方……那里信号不太好。” “绝色美女的囚禁小黑屋?” “……” 这一回即将穿越的预感来得短暂又无比强烈,而且非常清晰,解雁行甚至可以大约预知到它会在哪一个时间段内发生,误差前后不超过半小时。 在最后一次晕眩袭来之前,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这是定点穿越的话, 那他即将醒来的地方……岂不是宇宙真空之中? 相距返回地球那日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个月,解雁行再一次晕倒在家中,时间是十二月初,下午五点半,正是家家户户下班放学开始做饭,烟火气最浓的时候。 屋外喧闹繁华,屋内静谧无声。 伴随着缓缓隐没在林立高楼之后的夕阳,房间内也逐渐陷入昏暗之中,解雁行独自坐在沙发上的阴影被无限拉长,他身体微微前倾,看着窗外一盏一盏亮起的灯,嗅到饭菜的香气,听见大学生们成群结队出来聚餐的欢笑声,直到最后一丝余晖彻底消失,房间内也悄然空无一人…… “莱恩!莱恩少尉!” 医院的走廊上,一名深灰发色的雄虫急急忙忙唤住从病房内走出来的虫,“少将现在状况怎么样?我听说他为了保护下属被星匪炸成重伤,一直昏迷不醒,我实在是担心……我今年的修复舱名额还有一次,可以给少将使用。” 莱恩现在见到这名雄虫就头疼,按理说一名高等雄虫,想要成为他君侍的雌虫排队能从上行星排到第三星,他只需躺在家里招招手就可以,但这位偏不,非要去追求一只不可能的雌虫。 “津雄子,少将他目前还没有醒,但生命体征很稳定,不会有性命危险。可是您知道的……”莱恩觑了一下对方脸色,想着惹怒一名雄虫都比犯少将忌讳要强,于是直白道,“他肯定不想见您……您还是请回吧。” “我……”津咬咬牙,“我就隔着门看看他。” “求您了,请回吧。”莱恩痛苦道。 这时,房间内忽然传来一阵叫嚷:“莱恩!莱恩快来,少将醒了!……少将您别动,少将你要去哪里?!” 莱恩刚在同伴的呼唤下回过头,转身就看见病房门忽然被打开,银灰短发的高挑雌虫满脸肃杀地从门内走出,一边走一边拔手背上的滞留针,他的身上还穿着病号服,鞋子也仅仅简单地踩着,走得非常急,像是去赶什么非常重要的约定。他的面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脖子上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一金一白的眼睛下方是多日没有一次好眠的青黑,即便如此,仍旧气势强大,行走如风。 “却戎……”数个月不见,津有些期待地唤了对方的名字,但却戎却是权当没有他这只虫存在一样,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走过,在护士和下属的阻止声下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少将!少将!!”莱恩追进了电梯,急道:“您要去哪里?” “回家。” “您不能回家,您刚下修复舱身体还很虚弱,您需要的是在医院里静养……”莱恩像个苦口婆心的老妈子,他俩的身后还跟着四五名下属,也七嘴八舌地劝着,最后方居然还缀着犹不死心的津。 “少将,最起码您得把病号服还回去……少将,您目前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开车……少将,好歹您在后排休息,我送您回家,杰佛因,你回去一趟,找护士把要挂的水打包带走。” 却戎没有拒绝莱恩要为他驾驶的好意,刚坐到座位上就感到一阵极度缺血的头晕目眩,他痛苦地低吟一声,撑住额头缓了口气,随后才在莱恩关切的目光中低声道:“去蓝星别院。” “少将……”莱恩抿抿唇,“您还是先养好身体吧,不然解雁行雄子要是在天上看到您这么作践自己……” “闭嘴。”却戎丝毫不想听这些没有意义的说教,他的下颚棱角瘦得尖锐,手腕更是细得夸张,简直像是一具行走的骷髅,但在战场上,这只瘦弱的手臂绝对能轻易拧开任何一只虫的头盖骨。 他目光深沉地盯着后视镜,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疼痛使他越发没有耐心,不睦道:“要么开车,要么滚。” 解雁行气喘吁吁地躲在一条巷子里,单手按着后腰,试图用这样微弱的方式尽量减少一点雄虫素的散发。 就在二次穿越到虫星的第一时间,他消失半年已久的虫纹重新出现,与此同时,退化的阑尾也迅速开始它的第二次发育,伴随而来的,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雄虫素紊乱。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他的穿越地点并不是相隔几万公里的真空,而是平平无奇且四周无虫的地面,但也不是完全的好消息,因为这所谓平平无奇的地面隶属于……第五星。 醒来之后,解雁行确认想带来的东西都在身边,心情大好地背上巨大的旅行包,推起行李箱,开开心心地去外面找虫问时间问路,最好能借个终端联系他大半年没见的好友们。 就是没想到他遇到的第一个雌虫瞪着他愣了大半天,忽然尖叫一声,指着他的脸叫嚷什么:“烂井箱,烂井箱!” 解雁行疑惑不已,正要细问,却见那只雌虫忽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脸色涨红,挣扎着掐住自己脖子,用一种疯狂而迷恋的目光注视着眼前人。这副画面实在太过熟悉,无数雌虫曾经在他面前路露出这样的丑态,曾经困扰了解雁行长达一个月之久,害得他走路被尾随,回家被跟踪,点外卖被骚扰,上厕所被绑架,就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很快,又有几只雌虫嗅到了味道,呼吸急促地循着雄虫素追出来,其中一只甚至虫铠化了双腿,眨眼之间就从百米开外逼至他眼前,解雁行迅速扔掉行李箱,又把背包狠狠往身后一砸,转身钻进了巷子里。 他仰起头,只见墙砖外远处最高的那幢建筑正是第五星首都最标志性的红色钟楼,之前解雁行在浏览星网时曾多次见过相关图片。 这时,他忽然被墙上张贴的一排排相同的广告海报吸引去了注意力,纸面已经因为老旧泛黄褪色,又因风吹日晒雨水淋湿变得皱皱巴巴,但解雁行还是清楚地认出了画面中的雄虫正是他自己。 海报中最吸睛的地方,便是他那一对黑色眼瞳,鸦色睫羽衬得这双眼睛越发明亮瑰丽,像是一对摄人心魄的钩子,将所有注视着这张海报的人灵魂都牢牢地吸附住。 是当初为了借景鸣晖三百万,为他公司推出的季节限定香水拍的宣传广告图,解雁行终于明白过来刚才那只雌虫朝他喊的是什么了,原来喊的竟然是“蓝鲸香”。他停下脚步看了一眼,不得不说拍得确实挺好,画面中他微微侧着脸,简直漂亮到艳丽的地步,左下角是香水产品介绍,底下还缀着一行小字说是什么广受好评再次贩售,由季节限定改为永久发售云云。 看来销量还不错……难不成他的脸还因为这个产品广为虫知? 一路跑到巷道最里处,解雁行也没有甩掉像丧尸一样紧随其后的四五只雌虫,反而感觉他们越追越紧,他飞快地想着逃脱的办法,正在这时,在海报的尽头,解雁行忽然看到了一只黑色的简笔燕子,剪刀尾指着左边,振翅欲飞。 解雁行脑海中一下子出现了一只长发的雌虫,他没有犹豫,直接闷头左拐径直往深处冲,果不其然,就在一百米开外,他看到了一家小巧的店面,透明柜台上摆放着几只多肉盆栽,像在做生意又不像要做生意的样子,有一只年岁不过十八的小雌虫百无聊赖地站在柜台前玩终端游戏,解雁行刚转过弯他就疑惑地动动鼻子,抬起头来,双眸眯起疑惑地看着狂奔而来的虫。 很快,在看清来者黑发黑眸的一瞬间,小雌虫双眸不受控制地瞪大,一直到解雁行被尾随而来的雌虫扑倒,这才如梦初醒般全身震了一下。 “救我!”解雁行捂住裤子大声喊道,“我知道这里是燕巢!” “我,我们燕巢的规矩是……”小雌虫吞了口口水,“只有进了门的虫子才是客虫。” 其实真正要完全按燕巢的规矩来,他应该全当不知道、没看见、没听到,但是……小雌虫再次看了眼黑发雄虫的脸,真的和蓝鲸香雄虫长得一模一样,发色和瞳色也如出一辙。可是……那只雄虫不是已经死了吗?两年多之前和缔结特的一整艘跃迁舰同归于尽…… 就在小雌虫犹犹豫豫的时候,通往燕巢内部的大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冲出来数只身穿白色工作服的雌虫,他们后颈贴着阻断贴,脸上戴着阻隔口罩,疯了一般地朝那只雄虫冲过去,把解雁行身上纠缠的四五只雌虫像撕垃圾一般撕下来。 前台雌虫在这里工作五六年了,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阵仗,平素在燕巢内部工作的这些正式员工都神出鬼没的,个顶个的面无表情,像是一群无机质的机器虫,但直到这一刻,前台小雌虫居然在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慌张和诚惶诚恐。 一只从制服上判断是此地燕巢分部最高负责虫的雌虫恭敬地朝解雁行鞠了一躬,“解雁行雄子您好,让您受惊了,请随我来,燕巢会竭尽所能保卫您的安全。” 解雁行微微凝眉,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42节 负责虫似乎看出了他的怀疑,立刻解释道:“有虫为您在燕巢内储存了一笔非常可观的资金,您无需担心费用的问题,并且您有任何需求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会尽量满足。” “这只虫是谁?”解雁行谨慎地问。 负责虫摇摇头:“抱歉,他本虫不愿意提供姓名。” “……”沉默思忖数秒,解雁行还是跟着对方进了燕巢内部,毕竟留在外面就是个等着被失智雌虫袭击的结果。很快,负责虫将他恭敬地安置在一间熟悉的白色无门小屋内,还是简单的沙发,桌子、热水点心和几本杂志。不一会,他丢失的行李箱和背包也都被送了回来,还附送三张雄虫素抑制贴,以及一枚崭新的终端。 不得不说,燕巢的服务真是非常到位。 解雁行坐在沙发上摆弄了一会终端,发现他在地球上过了十个月,虫星上竟然已经过去了两年半,星网头条居然就是关于却戎的消息,标题是《细数虫族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特殊荣誉‘五星将军’——却戎少将的生平》。 五星将军?解雁行正要好奇地点进去看,就见负责虫再次进门,递给他一叠资料,上面是解雁行提出的,自己所需的数只虫的联系方式,其中包括兰德尔上将、艾达教授、景鸣晖、岚鹤、齐诺等,反正不要钱,解雁行干脆要了个遍。 他在纸张里翻翻捡捡,最终还是跟随本心,将第一个视频邀请拨向了那个他最渴望见到的虫。 解雁行的心跳有一些快,想着却戎见到“死而复生”的他大概会很惊喜,也想着自己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是轻松地打个招呼,还是吓吓他?说恭喜官复原职,还是说五星将军好久不见?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通讯申请无虫接听。 解雁行唇角的笑容一收,又不死心地再次拨了过去,等了一分钟,还是没虫接。 “……”煞笔却戎,干什么去了? 他无奈地调出兰德尔上将的联系方式,正要打过去,却听身后的墙壁忽然传出些奇怪的动静。解雁行简直感觉历史进行了完美的复刻重演,他起身看向背后,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和上次在燕巢第三星分部基本同样的地方,猛地打开了一道暗门,一只雌虫气喘吁吁地冲出来,还是熟悉的银白色长发,透着微微的浅蓝色。 “解雁行。”长发雌虫喘息道,他上前一步,仔仔细细对着解雁行的脸看了半天,忽然咬牙切齿道,“该死,你为什么要谎称自己叫什么解不行,你真是……你真是……” 长发雌虫“真是”了半天,又缓缓长抒了一口气,庆幸道:“太好了,你真的活着,还回来了……” “你到底是谁?”解雁行皱着眉问。 “我叫荒游。”长发雌虫喘匀了气,笑着捋捋落在肩头的发丝,接着朝他眨了下眼,“很高兴认识你。” 第58章 据荒游所称, 某年某月某日,他看到了蓝鲸铺天盖地投放的香水广告,十分自豪地说海报上的绝美男模他认识, 叫解不行,大家都嘲笑他怎么可能有雄虫会取名叫“不行”, 他不服大声辩驳说男模亲口说的叫解不行, 结果众虫细看广告图,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代言虫姓名:解雁行。 从此他的好友们都戏称他为荒不行。 荒游非常不满, 决定找解雁行对峙, 结果四处询问得知, 解雁行居然已经挂了,死无对证,他无处伸冤—— “所以我刚才见到你才会那么激动。”荒游笑眯眯地从副驾驶座位上回过头来, 得到后排座位上的雄虫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解雁行交叠起双腿:“我要回第三星,你跟来做什么?” “做你的贴身保镖啊~”荒游亮出两张特等舱机票, “负责到底,使命必达。” “不需要。” “你确定就你目前贴了抑制贴还一大股味儿的情况, 真的不需要?” “真的不需要。”而且你这样形容真的很像在说狐臭或者脚臭。 荒游似乎并不意外解雁行的回答, 继续笑眯眯地推销自己:“……你的旧警卫员现如今已经官复原职,每天都在军部忙得不见虫影, 各大星球来回不停地转,可不会有空像以前一样和你同进同出了,你确·定·不需要?而且我也是高等雌虫,虽然没有翅膀, 但战力绝对不俗,就算是某位五星少将亲自前来和我单挑, 我也无惧。再加上一点,我已婚雄虫素耐性极高……考虑一下这么一位完美的保镖?” 这一回,解雁行终于没有再次秒答,他思索了一会,抬眸对上荒游翠绿的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始算旧账:“缔结特已故二把手臧狼,脖子里的那条项链……” “是我做的。”荒游爽快承认,“但你也知道,我们这行的卖东西只看价格不看买家,而且对方也不是第一手交易,我大概是五年多前卖掉的那条项链,那段时间急缺用钱,卖了一千九百万,两年过去,中间不知道转了多少个买家,谁能想到兜兜转转会到缔结特那里,还用在了你们身上。” “五年前?”解雁行皱眉,“也就是说项链里面的雄虫素不是我的。” “怎么可能是你的。”荒游笑道,“那条项链里的雄虫素是堂的,知道堂吗?赫赫有名的高等雄虫将领,殉国之后六名君侍也尽数为其战死沙场,举国致哀。” 艾达教授的好友,却戎口中震慑性雄虫素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雄虫。解雁行点点头,“我知道他……他不是很久以前就去世了吗?你怎么会有他的雄虫素?” “嗯,虫是死了二十多年了,但他的腺体还活着。”荒游笑了下,“传到上行星的消息是尸骨无存,但实际上他的尸体经过专业保存,一个小时之后就出现在第五星的黑市,我买到了。” “……”解雁行沉下了面容。 荒游竟然还有点怕他生气,心虚道:“不然呢,难道让堂的尸体落到那些有特殊癖好的雌虫手里?而且总不能我花大价钱买回来,然后无偿上交给联邦?” “一名为剿匪献出生命的雄虫将军,举门忠烈皆因剿匪而死,死后他的雄虫素竟然为星匪所得,用来残害另一名英勇抗匪的后辈。” “……我错了我错了。”荒游投降,“他的尸首我很早就已经埋葬了,我其实也挺敬佩他,但腺体……好好好,我归还我归还!” 解雁行不觉得自己一点冷脸能对这只心智深沉而神秘的雌虫造成这么大影响,对方死活要黏着自己的态度也非常奇怪,他也懒得废话,直接问出重点:“你的雄主谢燕真名到底叫什么?” “……”荒游默默缩回了座位后面,拿椅背遮住自己,“为什么突然聊到他?我和他关系不好,少跟我提他。” 解雁行又继续问:“他现在在哪里?燕巢之所以会保护我,是出自他的授意吗?还有你对我的态度,也和他有关吗?……荒游,我想和谢燕见一面。” “他很忙的。连我都没时间见,哪还轮得上你。” “……那能给我他的联系方式吗?” “燕巢巢主的联系方式,说给就给?想什么呢……”荒游声音越来越轻,甚至用面朝窗外这种离奇的方式拒绝和解雁行继续交流。 他的回答令解雁行皱起眉头再次陷入了沉默。难道他又想错了?如果谢燕真的是他的哥哥解燕停,对方根本没有道理不同他见面,甚至还应该在第一时间出现,而非派出自己的雌君保护他的安全。 “谢燕是不是……受伤了?”解雁行谨慎地轻声问,“毁容,截肢之类的?” “啊?”荒游疑惑地抬起头,但很快他就明白解雁行的脑回路,摆摆手道:“没有的事,他就是脑子有问题,不是,他就是太忙了,真的。” 解雁行一点也不信,不过既然谢燕和荒游的态度如此明确,他目前也没有能力硬把燕巢的主虫从幕后揪出来质问,只能先暂且把这件事搁下,等回到第三星见过其余虫之后,再想有什么办法和谢燕见上一面。 从第五星至第三星的跃迁航程总共需要7个小时,解雁行和荒游下午五点抵达机场,候机1小时,到了第三星因为时差关系居然是晚上八点。 中途在跃迁舰特等舱爆香上,解雁行给兰德尔上将打通讯邀请,居然也是无虫接听,他想着难道军雌都这么忙吗,随后将视频通讯拨给了他认为应该是最闲的那只虫——齐诺。 一分钟的等待过后,依旧无虫接听。 “……”要不还是收拾行李连夜返回地球吧?好歹地球上还有个老妈子同学申以泽叮嘱他保持联系,虫星上他已经是‘查无此虫’的状态了,打给谁谁不接。 就当荒游凑过来笑嘻嘻地说你怎么虫缘这么差,都没虫愿意理你的时候,解雁行的终端上忽然亮起了齐诺的名字,对方主动回拨了过来。点开后,齐诺穿着一件满是面粉的白色厨师服出现在画面中,他身处的背景像是一家蛋糕店的后厨,他黑了许多也瘦了一些,这令他的样貌从之前的稚嫩变得成熟,齐诺微笑着说:“不好意思刚才在……” 话音就停在此刻,小亚雌对着屏幕维持着半张着嘴的姿势,全身僵硬,像是被雷劈中一般瞬间钉在了原地,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瞪大,瞳孔扩散,手里本来还握着一把蛋抽和一盆蛋液,就在看清悬浮屏画面的那一刻,手中拿着的东西全部掉到了地上,打翻了蛋糕台上的器皿,蛋液也四处飞溅,锅碗瓢盆发出刺耳的声响,但齐诺却是充耳不闻。 “齐诺。”解雁行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我……” “你是谁?这又是什么整蛊节目?!”齐诺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但语气却是异常凶狠,“谁允许你假冒解雁行雄子容貌的?这都三年了,你们还要继续消费他?虫血馒头很好吃?日以继日给却戎发信息说雄子没死你们有线索,骗钱、骗精力、骗感情,录下我们的反应发星网博取关注……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我要向雄保会投诉你们!这么想火是吧,查封你们的狗屁频道!让你去坐牢!” 解雁行没有想到齐诺居然是这样的反应,缓缓收起唇角的笑意,在齐诺气到全身战栗的时候,轻声道:“齐诺,我是解雁行,我现在在第五星通往第三星的航班上,航班号是wlj5311,会在第三星时间晚上八点十三分抵达首都特大型新机场……是不是就是景鸣晖承包建设的那座机场?走的是特等宾客通道,嗯……我联系不上却戎,所以先联系了你,我等下会去找景鸣晖,看看还有没有可供落脚的地方……” 齐诺的表情从气愤逐渐变得冷静,又是排斥又是疑惑,还掺杂着一些‘这次好像比以往都要真实’的不可置信。没有被揭穿后的慌乱,也没有恶作剧失败后的嬉笑,除了长相之外,声音也和解雁行一模一样,甚至还准确说出了航班号和落地时间……可如果是整蛊,这些信息也都是基本必修课。 “蓝星别院是雄子名下的房产,每周都有虫打扫,雄子不会没有住的地方。而且雄子喊景鸣晖是鸣晖,并不是全名,”齐诺先入为主,以抵触的心态找出任何可能是穿帮的地方,“你这点功课都不做还来骗虫,太蹩脚了,一点也不像。” 解雁行:“……” 荒游在屏幕外笑得肆无忌惮。 “那等会我直接去蓝星别院。”解雁行说,“等你哪天有空我们见面再说吧。” 挂断通讯之后,荒游又凑了过来,“要不打个赌?猜他会不会下了班直冲蓝星别院。” 解雁行转头看他,就见荒游摇了摇头改口道:“不对,他不会去蓝星别院,他一定会过来接机。” 看解雁行似乎有些不信,荒游笑着说:“你造成的影响力可比你以为的要大多了,他这还算好的……” “……”解雁行听出他话里有话,问,“什么意思?” 勾起了解雁行的好奇,谜语虫荒游顿时满意地坐回对面座位,闭目养神,一看就是平时被揍得少了。 下舰时,因为更换抑制贴稍微耽搁了一点时间,等到走出接机口,都已经是八点四十。 第59章 解雁行一眼就见到了齐诺, 孤零零地坐在正对通道的位置上,一脸愤怒,像是在埋怨自己那段视频通讯明显是一个整蛊一个谎言, 他还傻不愣登地翘班开车来舰场等。 荒游替解雁行背着全部的行李,笑着说:“还不快去安慰一下, 小场面, 过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解雁行懒得理睬这只谜语虫,快步向齐诺跑去。就在特殊通道口真的出现一只戴着口罩的虫, 还逐渐朝自己靠近的时候, 齐诺也愣怔住表情, 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再感受不到任何情绪,只下意识呆呆地站起身, 立在原地动也不动,直到解雁行摘下口罩,微笑道:“齐诺, 好久不见。” “天啊……”亚雌的眼眶和鼻尖瞬间红了,下一秒就连呼吸都开始颤抖, 他不敢相信地后退半步, 被椅座绊倒,一屁股坐了下去, 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天啊……”齐诺又重复了一句,眼睛发直,错也不错地注视着解雁行的脸。 很快,他又重复了第三句, “天啊……” “齐诺,”解雁行无奈又感动地扶起他, “谢谢你来接我,我看你刚才通话的背景似乎是在蛋糕房,非常忙碌的样子,你最近在做什么工作?” 这是解雁行,这真的是解雁行,也只能是解雁行…… 就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只雄虫能有他这样的气度与涵养。容貌和声音都可以伪装,但解雁行周身独有的气质没有一只虫能模仿得来。 就在那件事发生的前半年,时常有虫怀揣着各种目的假装自己是解雁行,最夸张的甚至有一只雌虫说自己被解雁行的灵魂穿越了,和星匪同归于尽之后他的灵魂没有消亡,而是在这具陌生的身体内醒来。 更夸张的是,这么离奇愚蠢的骗局,却戎还真的千里迢迢跑去第四星见了这只雌虫。 然后亲手把对方押进了警局。 也有装得像的,甚至有一只雄虫素微弱的雄虫照着解雁行的脸整了容,做着坐享其成的春秋大梦,说自己意外活了下来,流落第五星,还被折磨损坏了腺体,历经千辛万苦才和雄保会取得联系,说得齐诺都快信了,但却戎不为所动地盯着对方的脸看了一会,扭头就把虫送进监狱,这只的行为更加恶劣,查出整容记录之后,雄虫坐牢,整容医院也难逃法网全员上下都跟着去蹲牢子。 齐诺最初不理解却戎怎么能一眼辩出真假,直到今日,他才发现在真正的解雁行面前,其余赝品都是那么的拙劣可笑。 “我在……我和……哇……”齐诺嚎哭了起来,“我,没在做梦吧……呜呜呜……” 解雁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在身旁,轻声地安抚他。 荒游百无聊赖地等了十分钟,没忍住上前劝阻道:“赶紧让他别哭了,我就没见过这么能哭的雌虫……再哭安保要以为我们拐卖虫口了。” 闻言,齐诺哽噎着抬起红肿的眼睛,就见一只长发雌虫“亲密”地站在解雁行身边,手上拿着的似乎是解雁行的行李,态度自然,转头时,扎起的白色马尾辫下还有一个非常明显深黑色虫纹。 齐诺哇的又嗷嗷哭了起来,解雁行都安慰得口干了,接过荒游递来的矿泉水无奈道:“你怎么又哭了……别哭了……” “我忍不住……我这次是,”为却戎哭的。 雄子失踪两年半回来,带回了一只雌君。关系看起来还很好。 齐诺顿时泪水淌得更凶了。 回蓝星别院的路上,是荒游开的车,解雁行怕齐诺开着开着又是一阵乱哭,到时候一车虫子集体开席。而在后排独自流泪的齐诺脑补出一场大戏:解雁行意外在跃迁舰爆炸的最后一刻死里逃生,流落一处无虫知道的荒星,还失了忆,此时一位白发雌虫出现,解雁行一看发色隐约觉得熟悉,很有好感,遂主动接触。两虫经过两年的相处天雷勾地火,产生了感情,定下终生。偶然间解雁行恢复记忆,决定带银发雌君回到他的第三星超级豪华大别墅,快乐度过下半生。 明明是三只虫的故事,某只银灰发的雌虫却不能有姓名。 “那个,”齐诺突然想到什么,吸吸鼻子道:“今天是八月十五日,也就是……那个,雄子你们那边的,八月半?” “嗯,按道理八月半不该是这个八月十五日。”解雁行觉得农历公历解释起来有些复杂,干脆忽略道,“不过你既然这么说,那就是……你也知道了?我的……” 齐诺点了点头,“人。”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43节 解雁行又看向荒游,后者泰然地补充道:“地球人,放心,也不看我是做什么的。” “好吧,那就继续八月半……” “八月半。”齐诺斟酌着说,“却戎现在,应该在蓝星别院。” “那很好啊。”解雁行说,“省得我再去找他了。” “却戎他,不仅中秋,每年的春节,端午,七夕,”齐诺看向后视镜中解雁行的脸,“还有您的忌日,哦,现在应该说回到地球的那天,是回到地球了吧?”等解雁行点头之后,他继续道:“却戎都一定会去蓝星别院……雄子,他对您……” 齐诺犹豫地抿了下唇:“所以,您和您的雌君要不要……” 车内在齐诺小心翼翼的斟酌用语中安静了一瞬,随即荒游大笑了起来,把车子开得七拐八歪:“哈哈哈哈哈……” “齐诺,他不是我的雌君。”解雁行说,“他的雄主是别人。” 齐诺:“……” 荒游一边笑一边说:“是啊,话不要乱讲,我的雄主对我占有欲很强的。” 齐诺默默把身体缩进阴影里,无限社死:“好的,那拜托把车开快一点,却戎真的等很久了。” 荒游笑够了,正色起来把油门踩到尽头,目光凌厉:“是挺久的,少将等了你快三年了。” “……”解雁行被两虫的话勾得微微有些触动,心情微妙,紧张中似乎又带着一丝雀跃,一路狂飙回蓝星别院,就见那幢熟悉的大别墅黑漆麻污,里面根本半只虫都没有。 齐诺:“……” 解雁行:“……” 荒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齐诺愤怒地给却戎去了三条视频通讯,无一例外没虫接听。解雁行好笑地站在大厅喊他名字:“快进来啦,或许有事呢?” “不可能,他一定会来的……两年来他没有一次失约。”齐诺嘀咕道,“可能太忙了,今天会晚一点。” 解雁行把背包和行李箱里的东西都拿出来,问荒游:“有地方住吗?” “有。”荒游爽快道,“我刚刚把隔壁那幢别墅买下来了,就卢斯恩那幢。你估计不记得这只雄虫是谁了,反正却戎上位之后他们家有一只叫什么的雌虫没看清形势,还上去挑衅,被却戎找准机会全家一撸到底,卢斯恩的雌君调去了第四星不说,雌父学院副院长直接免职,就连他们传说中的军中之花雄父都被降了两级。” 解雁行隐约对这只雄虫还有点印象,却戎的一只雌弟似乎还嫁给了这位卢斯恩,这样下来肯定受到牵连,不知道有没有因此恨上却戎。 “不过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能住在这里,这儿房间还挺多哈。” 解雁行想了想,“你这两天先住在这里吧,等我雄虫素稳定了之后,随意。你占有欲很强的雄主会对这个安排感到不满意吗?” “他非常满意。”荒游笑眯眯道。 接下来的时间,仿佛回到了两年前,解雁行回到自己原来的房间,一切都和先前的陈设一模一样,不染一丝尘埃,仿佛他只是离开了两天的时间,仅仅出门旅了趟游又尽兴归来。 他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出门时看到隔壁却戎的房间,忽然心一痒想进去看看,却发现房门居然是锁着的,要指纹才能解锁。 神秘兮兮的…… 下楼,齐诺已经准备好了夜宵,香气四溢,和两年以前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率先坐在桌前等吃的雌虫换了只虫,还不像却戎那般会贴心地为解雁行拉座椅准备餐具,而是真的只知道自己吃。 “冰箱里怎么准备了这么多吃的?”解雁行问,“却戎和你还住在这里吗?” 齐诺摇摇头,“我们早搬走了,这些食物是却戎准备的,每年中秋节,他都会给你做一叠月饼。” “给我?” “给你。”齐诺说着说着有些高兴,“给你的!” 看夜色已深,解雁行没有急着致电景鸣晖等虫,而是想着等明天白天再一一联系,而且最重要的是先告知艾达和兰德尔,估计紧接着还要去一趟上行星,接受保密局和跃迁局的检查…… 很快,时间来到23点半,解雁行有些乏了,虽然没有见到却戎有些遗憾,但他才刚回到虫星,来日方长,“齐诺,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荒游你……” 荒游躺在沙发上摘下游戏眼罩,笑道:“我夜猫子,不用管我。” 齐诺叹口气,想着今天却戎或许真的很忙吧,“那晚安……” 话音未落,忽然门外两道晃眼的车灯闪过,引擎声哄得震天响也不怕扰民,紧接着两辆车就恰恰好好停在了别墅大门外,齐诺欣喜地从凳子上一跃而起,朝已经顺着扶梯走到二楼的解雁行大吼道:“雄子!雄子,却戎回来啦!!” 说罢,齐诺兴致冲冲跑过客厅打开房门,就见一只身穿藏青色太空军制服的雌虫猛地冲进来,身上背着一只身穿病号服,脑袋垂下不省虫事银灰发雌虫,身旁还混乱地紧跟着四五只虫子。 一进门这只雌虫就大喊:“齐诺你在啊……快,少将昏迷了,他房间在哪?” “啊?啊,他房间在……他房间上了锁的只有他本虫能打开!”齐诺没想到等了一晚上等到这么一个突发意外,“那个,先送去我房间吧。” “怎么回事?”解雁行皱着眉从旋梯上走下来。 低沉温润的嗓音非常陌生,包括莱恩在内的所有军雌都十分意外这里竟然还有一只虫,疑惑地齐齐抬起头望过去,始终尾随在队伍最后方的灰发雄虫津也下意识地顺着声音来源处投去视线。 只见一只黑发黑眸的高挑雄虫站在楼梯之间,眉心微蹙,眸若星辰,脸上是关切的神情,穿着一身柔软贴身的浅色睡衣,仿佛是这个家的主虫,被他们这些误入的虫扰了睡眠。 而在场的所有虫没有任何一只出声质问对方的身份,因为他们都认得这只雄虫,认得那张曾经一度风靡整个联邦的面容。 解雁行没有在意这群虫的呆滞和迟钝,快步走到莱恩身边,撩开却戎遮住侧脸的头发,问:“却戎怎么了?” 莱恩瞪大眼睛,看看解雁行的脸,又看看他自然触碰少将的动作,很想说还没有雄虫敢这么做过,雌虫也没有,但他只是咽了口口水,“少将他重伤未愈,刚从昏迷中苏醒就执意从医院跑出来,要来祭奠……您……?” 他觉得这话对着一只大活虫说真的有点诡异。 不过谁来告诉他一只板上钉钉死在宇宙真空里的雄虫到底是怎么死而复生的啊?! “结果刚上车没多久,就又晕过去了……” “胡闹。”解雁行看着却戎瘦削的侧脸弧线,不知为何气不打一处来,“赶紧送回医院去。” “这,这一来一回又是两个小时,”莱恩为难道,“我们把要挂的水还有要吃的药都拿来了,医生说少将没有大碍,目前最重要的是静养,要不……先让他休息一晚?明早再送去医院……可以吗?解 ,解,解,雁……行雄子。” “……”解雁行皱着眉没有说话。 莱恩又想到什么,苦着一张脸道:“雄子,少将要是醒过来发现自己又回医院了肯定大怒,我们违背他的命令全都得遭殃,您一定要帮忙劝劝啊,雄子……您是解雁行雄子吧?我没认错吧?” “……”解雁行叹了口气,“好吧,跟我来。” 他松开按在却戎鬓边的手,转身就要去前面带路,但这时,他忽然感觉落在身侧的手腕一重,回过头,就看见却戎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金色眼眸如鹰隼注视猎物一般,直勾勾地望着他,而解雁行的手腕也被却戎死死地攥住,攥得他都感觉到了疼痛。 “少将醒了!”一只雌虫惊喜道。解雁行和这双熟悉的异瞳对视,也朝却戎温柔地笑了下,“你醒了?” 却戎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感觉不像是真正清醒的模样,果不其然,很快他就再一次阖眼垂下了头,失去了意识。但他抓着解雁行的手却依然紧紧用着力,像铁箍一样焊死在解雁行手腕上。 莱恩沉默地看着少将的这只手,在心底默默确认:好的,没认错,这真的是解雁行雄子。 第60章 在见到却戎抓住那名陌生的黑发雄虫手腕的一瞬间, 津的心脏就像被巨锤击中了一般,发出阵阵沉闷的疼痛。或者说,早在之前解雁行出声, 众虫抬起头见到他从扶梯上走下来的时候,津就已经产生了落荒而逃的冲动。 他明明也是一名高等雄虫, 有无数的追求者, 但在这只黑发雄虫面前,却活像一只粗制滥造的赝品。 其实最初认识却戎, 也是缘于解雁行。津是出生在第五星的雄虫, 万幸他是高等雄虫, 逆天改命,在成年之后于雄保会的帮助下来到第三星定居。那一年也是却戎重新回到军部,大放异彩的那一年;也是解雁行一夜之间出现在街头巷尾的每一处角落, 又被告知这名雄虫早已像耀眼的流星一般,与大批星匪同归于尽,光辉陨落的一年。 不止有一只虫告诉津, 他与蓝鲸香水代言虫解雁行长得有一点像,就连发色都相似, 区别仅在于他是深灰色, 而解雁行是纯正浓稠的黑。 解雁行死亡之后,却戎和锋都上了军事法庭, 审判长达半年之久,一直得不到解决。最初议会压下了消息,不停地争执拿不出定论,直到蓝鲸企业投放广告, 解雁行过于美好的形象引起轩然大波,无数的雌虫争相询问该名雄虫的消息, 又有暗网上突然出现解雁行死前跃迁舰上的部分录像,被有心虫下载下来投放到星网上,群情鼎沸,上行星承受不住压力才宣布有翼高等雄虫解雁行的死讯,并确认却戎和锋并未违背或消极对待军令有意谋害解雁行,将他们无罪释放。 津第一次见到却戎就是这之后的一个月,对方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太空军军服,职衔是少尉,正在市中心银行处理一起抢劫绑架虫质事故,同行的分明还有很多军雌,但津还是一眼看到了他,眉峰冷峻,脸颊瘦削,一金一白的异瞳锐利似含了冰刃。 “这里很危险。” 这是却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对方甚至目光都没有落在他身上,随意对身旁的一名士兵招了招手,“带这只雄虫离开。” 两名小士兵一见他是雄虫,都很乐意承担这份护送的美差,一路上还不算表现自己,但津却心跳如鼓,脑子里只有那名银灰发雌虫的身影,回去就上网搜索了却戎的全部资料。 星网上却戎的风评非常的差,搜索关联度最多的名字便是解雁行,无数的雌虫怨恨他没有保护好一名珍贵的翅翼高等雄虫,甚至还让雄虫为他付出性命。但同时,津也在这些诋毁中读出了一丝艳羡,不是每只雄虫都可以得到雄虫这般的付出,他认为能让一名雄虫甘愿付出性命保护的雌虫,也应当是值得这一切的。 过了几天,津忍不住向雄保会递交了雌君申请,希望能向此时的却戎少尉传达自己的意愿。雄保会沉默许久,回了一封措辞委婉的回信,但实际含义就是别做梦了,却戎能答应你的申请我们雄保会就立刻原地解散。 事实上却戎的确根本鸟也没鸟他,求婚信石沉大海,一点波澜也没有掀起。 大约又过了半年,第三星忽然传开了缔结特全军覆没,军部大胜归来的消息,最后的第三名首领也被活捉,缔结特所在的星球全部被军部解放,还解救出来大批被奴役的雌虫和不少苦苦支撑到现在的雄虫。 却戎立下了头等功,军衔一下子跳到了少校,津观看了颁奖仪式,越来越心悦这只雌虫,忍不住在之后的庆功典礼上主动向却戎搭话,他只记得当时却戎喝了不少的酒,有些微醺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最终朝他笑了一下。 回到家之后津仍旧为这个笑容欣喜得半夜睡不着觉,又翻开星网查却戎的相关信息。覆灭缔结特之后,却戎的风评好了一些,大家说他总算为解雁行报了仇,还算是个好雌虫。还有的虫说解雁行死之后,却戎模样变化好大,瘦得离谱,整只虫也阴鸷沉闷了很多。 解雁行,又是解雁行。津不满地点开又一个链接,上面是数个月前蓝鲸董事长景鸣晖的讲话,他将解雁行代言的季节限定香水改为永久发售,并会将销售该香水获得的税后收入全部捐献军部用以抗击星匪。 津点开了那幅被无数雌虫奉若神明的海报上的虫,又起身跑去洗手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他全身上下最像解雁行的地方,大概就是这双灰色的眼睛了。 发现这一点之后,津异常的生气,但又忍不住想,再好又怎么样,解雁行已经死了,而他还好好的活着,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他不信群众的记忆能坚持那么久,也不信却戎能那般铁石心肠,永远坚定地拒绝一只高等雄虫的追求。 不过他能够接触却戎的机会也少之又少,对方好似一具不知疲惫的机器,永远奔赴在剿匪的第一线,缔结特覆灭之后他也没有停下脚步,捷报接二连三地传来,却戎的军衔也如火箭一般地直升,很快便官复原职重新成为少将,甚至还要再往上提。但此时议会内的很多虫都产生了意见,说再这样下去上将都不够他当的,到时候若是再有荣誉,难道给他颁发一个联邦神将? 最终,却戎被授予了特殊荣誉,‘五星维和将军’,有史以来最特别、也是仅此唯一的荣誉,奖励他在剿灭星匪事业中做出的突出贡献。 大概所有雄虫都有一个通病,越得不到就越是想要,津这一追求就追了却戎快两年。此心昭昭,特别这还是一名高等雄虫,就连却戎身边的副官以及勤务兵都看不下去,帮他向却戎说了两句话,说解雁行回不来了,你要珍惜眼前虫。 第二天却戎直接把所有试图干涉他情感和婚姻的虫都调离了。 从此却戎身边办事的没虫再敢为津说半句话,莱恩作为接任的勤务兵,更是视津为灾星,见面都绕着走。 津身为高等雄虫,也心高气傲有他的自尊,为此气得好久没再给却戎发过半条信息,他知道自己该放弃了,他没有必要死跟着这只犟虫耗下去,但当听到却戎受重伤昏迷不醒的时候,津还是下意识急匆匆地奔赴医院,想要得知却戎的安危,也想照顾他,更幻想着这或许是一次走进却戎内心的机会。 他认为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解雁行已经死了,而他还活着。 幸好,津想着,幸好他这次跟来了,看到了却戎心心念念的雄虫竟然死而复生,看到那只俊美的雄虫光是站在远处都让他自惭形愧,墨色头发,深夜一般的眼瞳,自然而熟稔去触碰却戎的动作。一直对他不假辞色避而不及的莱恩都在第一时间去接近他,讨好他。 津意识到,他只是一名在主虫未归之时,对他的所有物产生邪念,妄图侵占的赝品…… 他也终于在那只手掌伸出的时候看清了,虽然却戎从未被解雁行标记,但骨骼上早已烙下了对方的刻印,他永远也无法抹除,无法消灭,无法改变,那个完全已经属于他虫的灵魂。 其他虫都随着解雁行和莱恩跑上二楼,而津默默后退一步,神色落寞又惶恐地转身逃开。荒游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铁门之外,背抵围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角微微勾起,像是一只狡诈奸猾的狐狸。津总觉得对方的长相有些熟悉,但又说不清在哪里见过他,只听对方笑了一声:“回去路上小心些。” “……我雌父会来接我。” 荒游点点头,没有再搭话,也不想回到那个满是军雌的别墅,待着就别扭,思忖数秒,溜溜达达去了相隔十五分钟步程的相邻别墅,再熟门熟路走进唯一亮着灯的那个房间,一只虫背对着他,慵懒地陷进柔软巨大的靠椅中,听到声音头也不回,安静地注视着满墙密密麻麻的悬浮屏。 “我回来了~” * 为了给却戎输液,几名军雌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解雁行的手腕从对方的桎梏中解脱了出来,那份执拗看得齐诺再次热泪盈眶,一幕幕心酸回忆涌上心头:“少将他……” 然后他就见到解雁行的手腕清晰的五个赤红指印,很快就都肿了起来。 “……他的力气可真是大呀。” 军雌中一名叫杰佛因的雌虫动作熟练麻利地为却戎挂好水,再做了一个简易的吊瓶支架,随后和其他虫退出房间,转身要带上门的时候却发现莱恩像个傻子一样还站在床边,勤务兵当习惯了,要为却戎守夜。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44节 杰佛因赶紧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莱恩奇怪地回头,就见杰佛因不停地拿眼神暗示坐在床另一边的解雁行,又瞪瞪他,意思非常明显,莱恩心领神会,关切地朝解雁行道:“时候不早了,雄子您早些休息吧,我们会看着输液袋的。” 杰佛因:“……” “今晚我来吧。”解雁行说,他侧过脸,仰头看向二虫,莱恩想也不想直接道:“怎么可能让您一只雄虫守夜,我……”话还没说完,杰佛因就一把捂住他的嘴,边往后退边陪笑道:“我们就在一楼客厅,水挂完之后需要拔针尽管叫我,辛苦您了。” 房门快速从外界合上,屋内重新恢复安静。 解雁行看着却戎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视线下移,落在对方凹陷的锁骨和过分单薄的肩膀上。 方才莱恩为他脱鞋的时候,解雁行在他的脚踝上见到了一根缠绕的黑绳,如今再掀开被子仔细去看,就发现竟然是当初岚鹤赠予他,原本用来挂水沙漏吊坠,后来又被他放在床头柜上的圣木枝。 却戎将这条黑绳缠绕在了足踝上,解雁行碰了碰他过分突出的踝骨,又看向另一条腿,却戎的左脚踝上也系着一条玫瑰金色的足链,缀着莲花吊坠,松松垮垮地挂着,衬得这只匀称的浅麦色足踝漂亮又脆弱,解雁行都不敢伸手去握,好似就连他都能轻易将其折断。 解雁行想起来了,他曾经在商场的柜台驻足,说这条莲花足链很好看,没想到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却戎竟然买下它,系在了自己的脚踝上。 他默默给却戎重新盖好被子,起身走去窗边,搜索当年的事件,这才知晓自己的“死亡”究竟造成了多大的轰动,等看到逃生舱内的视频通话记录,以及不知如何从跃迁舰内剪辑下来的监控视频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穿越回地球,身体消失的画面竟然没有一处拍摄到,有且仅有臧狼低头惊讶万分的表情,紧接着便是摧毁一切的爆炸火光。 却戎以为他死了。 所有虫都以为他死了。 因为按照常理,距离他穿越回地球的时间应当还有十天,之前他并没有听取艾达教授的意见,再做一次体内时空风暴因子的检查,所以没有虫知道他的穿越时间提前了。 地球与虫星的时间流速比是1:3,他那里过去了十个月,而这里已经过去了三十个月,整整两年半的时间。 “雁行……” 解雁行忽然听到有人呼唤他的声音,匆忙回过身去,就见床上的却戎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微侧着头,无悲无喜地望着他,反应和解雁行设想的情形大不相同。 “却戎。”解雁行快步走回床边,弯下腰,“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雁行……”却戎又轻缓地唤了一声,双眸虚弱地半睁着,“你来了……” 解雁行呼吸一紧,却戎这不符合常理的表现和话语令他产生了一个格外荒唐的猜测,一瞬间,他甚至感到心脏压上了一份他根本难以去承受的重量,深沉到他无法喘息。 “七夕那天,你没来见我。”却戎有些委屈地抱怨道,“是我做的粽子不好吃吗?” “你给我做了粽子?”解雁行下意识放轻了声音,慢慢地坐在床边,注视着却戎的眼睛。后者缓缓地点了点头,“你跟我说喜欢红豆馅的……” “嗯,”解雁行微微笑了下,“甜粽、咸粽我都喜欢。” 却戎还不是完全清醒,思维反应速度也慢,有些茫然地看着解雁行的笑,迟缓地问:“雁行……” “嗯?” “粽子好吃吗?” “嗯——要不你明天起来再给我做一次,我再回答你这个问题?” “明天……明天给你吃月饼好不好?” “好啊。” “我做的月饼好吃吗?” “那得你明天做给我吃了,我才能回答你啊。” “去年我给你做过了。” “……我忘记什么味道的了。” “雁行……” “嗯?” “雁行……” “嗯。” 却戎就像叫不够一般,软绵绵地重复唤着解雁行的名字,解雁行也不厌其烦地回应着他,但是忽然,却戎沉默一会,沙哑地问:“你还恨我吗?” 解雁行愣了一下,“我为什么要恨你?” “可是你说你恨我。”却戎抬起眼睛,央求道,“……别恨我。” “……”解雁行喉结缓缓吞咽了一下,伸手抚上却戎的侧脸,“我不会恨你的。” 却戎闭上眼睛,非常诚实地蹭了蹭解雁行温凉的掌心,像一只贪慕留恋虚无温柔的困兽,随即满怀情谊的眼瞳再次睁开,期待地问:“你今天可以晚一点走吗?” “……” “我肩膀好疼。” 解雁行神情一凛,起身要往外走,“你等一下,我……” 却戎急忙一把抓住了解雁行的手腕,喊道:“别走!” 解雁行自然不会用力去挣,回头就见却戎惶恐地望着他:“我不疼了我不疼了……” 不对劲,却戎的状态不太对劲了,不应该是这样的……解雁行眉头紧锁,却戎的精神状态已经差到病态的地步,面对两名哥哥的先后离去,却戎都能顽强地坚持下来,他的死亡怎么能对却戎造成如此毁灭性的影响? 还是说,他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走。”解雁行回握住却戎的手,重新坐下来,安抚地问:“你的肩膀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疼?” 却戎情绪有些激动,缓缓在解雁行柔缓的声音下平复着呼吸,“肱骨被,炸碎了……很疼……” 明天一早立刻送他回医院。解雁行下定决心。 见解雁行不说话,却戎忽然露出了一个十分悲伤的神情,“雁行……我说谎了……” “什么?” “雁行……”却戎侧头直勾勾地看着他,嘴唇微动,声音轻得像飘渺的烟雾,解雁行俯身侧耳过去,就听却戎用气音缓缓道:“……我说谎了,查什求饶了。” 解雁行瞳孔微微收缩,就听却戎继续说:“……我知道他一定会求饶,所以提前故意损毁了执法记录仪。他本来还很得意,说不过是三五年的牢狱,直到发现我真的开了枪,发现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终于服了软,跪在我面前,求求我放过他,说他是雄虫,他不能死……我恨不得在他身上打出一百个洞,还要让他活着承受这份痛苦,让他感受我哥哥死前所遭受的折磨。但是我不行,队友马上就会到,如果这样做,我无法解释他的尸首,我只能一枪杀了他。” 却戎金色眼瞳中盛放的悲哀像是苦极的酒液,涩得解雁行喉咙酸胀。 “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我说谎的报应?” 第61章 “不是。”解雁行脱口而出, 他的脑子现如今也有点乱,但反驳的话仍旧非常迅速不需要经过思考,“不是, 没有什么报应……” 他将却戎的手放回被子里,温柔地触碰对方眼角:“你没有错, 却戎,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也没有什么报应, 错的是这条不合理的法律, 这条早就应该修改的法律……” 却戎似乎有些累了, 在解雁行的安抚下昏昏欲睡地耷着眼睛,但依旧不肯阖目,“雁行, 你说过,人生很长,坚持下去, 事情一定会迎来转机的。而我们虫族的一生比你们人类还要长……事情真的会迎来转机吗?” “……”解雁行目光深沉,无言地看着银灰发雌虫逐渐虚弱地闭上眼睛。 这两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会让却戎变成这样? 他的归来能挽救这一切吗? “睡吧。”解雁行头一回察觉到自己语言能力的匮乏, 只能轻声安慰道,“到了明天,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却戎没有再给予回应,他微微侧过脸,睡着了。 这一觉他一直睡到了天光大亮,是这两年来难得的一次好眠。无梦无澜。 因为睡得太熟, 就连一早又被运回了医院也不知道,也不知道艾达和兰德尔在得知解雁行再次穿越的第一时间, 连夜乘坐跃迁舰来到了第三星。 刚在医院和解雁行碰上面,艾达当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用力地搂紧,“太好了,你真的还活着……解雁行,你真是太乱来了,你看着理智又冷静,但远比我想象中的冲动……” “抱歉,让你担心了。” 兰德尔站在一旁,笑着说:“我昨天收到第五星有疑似穿越现象发生的消息,跃迁局命令让我第一时间前往接洽,我急着出任务错过了你的通讯,结果没想到这个‘新人’就是你……不过流程还是要走的,明天你得和我去一趟上行星。鉴于你有过穿越记录,相关手续应该会简化,我估计一周左右就能自由活动了。” “虫星上还有其他同我一样会来回穿越的地球人吗?”解雁行问,兰德尔摇摇头:“只有过一名人类来虫星六十年之后又离开了,至今没有再回来。” 解雁行点点头,就听艾达说:“雁行,你走之后,却戎过得很不好。” “我也正想问这个……”解雁行皱眉,“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们有没有告诉他我有可能没死,而是穿越回地球了。” “我们说了。”艾达垂眸道,“事实上当时我也很没底,但只能这样安慰他。最初他是有些颓废,非常的自责,但在我将穿越的事情告诉他之后,他就振作了许多,还和我说万一你又穿越回来,绝不能让你再次涉险,所以他一定要竭尽所能提前为你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 “在定责审判刚结束的那段时间,他虽然话少了很多,微微显出一些孤僻,但心态勉强还算稳定,也愿意同我了解开解心结。问题是出在缔结特组织覆灭后,我不知道这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庆功宴上他分明还挺正常,但等之后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像现在这样,疯狂又病态,冷漠易怒,精神脆弱,也不愿再和我交流,完全自我封闭……我一直害怕他自杀,每次出任务都怕他回不来,可他又不知因为什么,自毁倾向严重的同时又有着强烈的求生欲,就这样十分矛盾地坚持到了现在……等到了你回来。” “根结都在我……?”解雁行轻声喃喃。 艾达点点头,皱眉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而且我见你也并非对他没有情……” “可是艾达老师,”解雁行垂下眸,“我有可能……” 他话刚说了一半,杰佛因忽然急匆匆地冲进他们交谈的茶水室来,飞快地敬个军礼,随后指着身后道:“上将,教授,雄子,少将醒了,正发脾气呢!” …… 莱恩昨夜的话丝毫没出错,上午十一点,却戎醒来发现自己又回到医院之后,大发雷霆,故技重施又要下床回蓝星别院。莱恩死死把他摁床上,吼道:“身体要紧啊少将!那什么饼解雁行雄子说他不急着吃!而且是他要你回的医院!” 听到莱恩用这样的话语随意揣摩解雁行的心思,却戎愣了一下,随即简直是雷霆震怒,一脚踹过去:“谁准你随意提起他还假借他的口吻说话?!” 齐诺向工作单位请了一周的假,想要重温当年和解雁行以及却戎三虫一起生活时的快乐时光,大中午特意煲了鸡汤带来医院,结果一进病房就听见这段对话,急忙把保温壶放到一边搀扶地上的莱恩,抬头喊道:“却戎,解雁行他——” 病房门在此刻重新被推开,杰佛因、兰德尔和艾达先后走进屋,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一名黑发如墨的高挑雄虫。 “——他回来了!” 解雁行走到了虫群的最前方,眼眸一如初见时那般黑沉而幽深,目不转睛地将对方瞳孔中的震惊与惶恐尽收眼底,他终于见到了完全清醒状态下的却戎,赤脚站在冰冷的地面上,因为刚动过怒,脸颊终于沾上了一抹绯红,但也在视线触及他的一瞬间血色尽褪,整只虫就化为了一具呆滞的雕塑,无法对他的出现做出任何反应。 仿佛知道却戎会想些什么,解雁行尽量用轻松的语气淡淡道:“不是梦,是真的,我活着,我回来了。”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还是却戎最熟悉的模样,温柔矜雅,和过去没有一丝改变,似乎他们别离的两年只是恍惚间的一梦而过,时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而且比起月饼我更想吃饺子,但希望你养好病再做,我不急。”解雁行上前两步要将却戎扶回病床上,下一秒却被用力攥住了手腕。 却戎竖瞳收缩,嘴唇嗫嚅,却无法吐露出半点声音,很快,他的眼下又爆出四颗眼球,好像是仅用两只眼睛无法确认真实性一般。解雁行在他长久静默的注视下缓缓收起了嘴角的笑,有些心疼,也有些生气,冷声道:“却戎,你怎么能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这话令却戎周身一震,终于好似回过神那般松开了抓着解雁行的手,但他仍旧沉默着,六只眼睛死死注视着解雁行的脸,看那双长而浓密的眼睫落下又掀起,露出一对黑曜石般的眼睛,看就连窗外微风都格外青睐他,拂动他额前的黑发。 不知过了多久,其余虫早已悄然退出房间,却戎终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轻唤一声:“解雁行?” 解雁行看到他六枚眼珠同时眨了一下,就像一只重燃希望、满怀期待的幼兽,让人想要狠狠欺负,但他又舍不得……解雁行忍不住重新笑起来,如十里春风明月长空,展开双臂:“要不要抱一下?”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立刻扑入怀中,却戎闷着头抵在解雁行颈窝里,死死地搂住他的肩膀和背脊,呼吸他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气味。 因为近距离接触,即使在贴有抑制贴的情况下,解雁行的雄虫素依旧浓烈,却戎贪婪地呼吸着,又像只小狗一般咬在了解雁行的侧颈上,没有用力,比起咬更像是衔或者叼住了他的一块皮肉,过了会又松开,再张口咬住临近的另外一块。 解雁行按住却戎的后脑,默许了他这样奇怪的发泄行为,轻声道:“却戎,或许你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应该认认真真地和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解雁行,23岁,一名男性人类,来自遥远的地球,很抱歉过去欺瞒了你。”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45节 却戎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在又一段长久的沉默之后问:“还疼吗?我看到你的翅膀被子弹射伤了。” “……”一瞬间,解雁行的心脏又酸又胀,他笑着说:“很可惜。我的翅膀又缩回去了,在虫星和地球我的身体会相应发生变化,回到这里之后腺体和翅膀都在重新发育,所以需要时间再次等它长出来,但我相信它会是完好无损的,到时候,还需要你帮我再把它取出来。” “好。”却戎说,“这次不会再让你疼了。” * 下午两点,得知消息的景鸣晖、杨梦和邹青全部抵达医院,彼时却戎刚躺完修复舱,用的艾达教授名下额度,本来解雁行表示可以用他的份额,结果后来几只虫一合计,想到解雁行当初地震留下的后遗症似乎还未完全恢复,不顾他说自己在地球做了身体检查非常健康的抗议,把解雁行也一起塞进了修复舱。 杨梦哇哇乱哭一阵,说她去年还以解雁行为主角画了篇短篇漫画,画哭了万千网友,然后她效仿景鸣晖,把稿费全捐给了那些受到过星匪伤害的虫。 相较而言景鸣晖淡定许多,说他就知道解雁行没死,他还劝过却戎,可惜却戎就是不信。邹青在一旁吐槽当时消息传来的时候就属你最激动,后来还不顾众虫反对,在风口浪尖的时候一意孤行放出解雁行的广告图,引起社会上的轩然大波。 景鸣晖充耳不闻,只得意地说由于所谓蓝鲸香的全额收入都无偿捐献,还带动了其他虫跟着捐款,直接捐出了数目夸张的巨额军费,他甚至因此成了联邦议员代表,在议会上有投票权,还因为是雄虫,日后甚至可以去竞选雄保会会长。 邹青直接把大腿抱上了:“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第62章 鉴于解雁行来了又回这一特殊经历, 邹青和杨梦都很好奇接连穿越是什么感受,地球上发生了什么变化,这段时间他又在地球上做了什么?景鸣晖则不一样, 他敏锐的商业嗅觉已经令他开始思考如果解雁行会一直这样在虫星和地球穿梭,他要如何利用这一现象带来巨额的贸易利润。 “比如把终端带到地球上去卖?”邹青只能想到这个, 不愧至今还只是咖啡店的收银员。 顺带一提, 齐诺在一些机缘巧合之下,和邹青的咖啡店亚雌老板一拍即合, 两虫在咖啡店旁边合开了一家面包店, 生意红火。齐诺都当上了合伙虫, 而邹青却仍旧只是凄苦打工人,非常值得反思。 解雁行抱歉解释说碍于某些原因没有见到他们的家人,景鸣晖摆摆手无所谓道:“没有录像或者亲笔信作为凭证, 你就算到了我弟面前,他也能给你赶出去。你再和他说什么你哥还活着,他肯定以为你诈骗报警把你抓进去。” 杨梦也不是很在意:“你能活着回来就够啦。下次再说嘛……等下, 会有下次吗?” 这个时候,完成最终检查的却戎推门进来, 眉目坚毅步履如风, 丝毫看不出昨夜虚弱颓丧的模样。高等雌虫的恢复能力确实不是盖的,放解雁行身上估计当场嗝屁奈何桥头孟婆汤都喝完了的重病, 却戎下战场躺一次修复舱就只剩些需要静养的轻伤,今天再躺一次直接活蹦乱跳。 房间内四只雄虫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他,却戎简单颔首打了个招呼,快步站到解雁行身旁。不知道过去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却戎进来之后内部气氛莫名有些僵硬,杨梦和邹青都下意识有些畏惧地移开视线, 就连景鸣晖都神情略微严肃地闭上了嘴。 只有解雁行抬起头,笑眯眯地问却戎:“少将大人……听说你今年一直公务繁忙,待会儿不会还要回去上班吧?” “我请年假了。”却戎垂眸道,“两年总共45天的年假,我方才一次性都请掉了。” 莱恩本来正要跟进门,一听这话回头和杰佛因大眼瞪小眼,不敢相信却戎这种周末都带不休息,半夜十二点问他在哪里会回答在办公室进行战略分析的工作狂竟然还会请假。雄虫们倒是毫不意外,杨梦有些小心地说:“却戎,解雁行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又特意请了假,那你多陪陪他……你们可以出去旅旅游散散心什么的……韩霂之前不是给一个旅游杂志投稿,反响强烈,专门给他创立了专栏……” “《星球》第96期开始。”邹青说,“没想到他文笔那么好,照片拍得也好,看得我都想去旅游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一切都看主虫的意思。”却戎说。解雁行笑道:“却戎,我们的雇佣关系已经结束了,我不是你的主虫,叫我名字就行。” 却戎看他一眼,点点头。 解雁行又说:“那我回去翻翻看有没有喜欢的地方,等从上行星回来之后就四处转转……你们有要一起的吗?” 杨梦瞬间拒绝,说自己稿子多得画不完,哪有空旅游,邹青紧随其后说他这种身不由己的打工人,今天的半天假都是好不容易求来的。就连齐诺都摆摆手,说他现在的蛋糕房离不开虫,既然却戎伤好了,那他明天就回去上班。 景鸣晖就更不用说了,董事长几乎把‘忙’刻在了脑门上,不一会就接了三个语音催他回公司。临走前,他凑到解雁行耳边,低声道:“多注意注意他的心理状态,上次你的忌日,他刚下战场随便洗个澡绑了点绷带就来,中途伤口裂开淌了一地的血,还根本不和我们任何人交流,把杨梦和邹青都吓得够呛。这次如果还要走,一定要提前说清楚。” 解雁行点点头:“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还有一件事,岚鹤和我说的……”景鸣晖停顿了一下,“却戎似乎一直有和一个行迹可疑的虫子有所交集,他有段时间担任军队技术顾问,曾随军上前线数个月,中途撞见过却戎和那只虫子碰面两次,一次还是在却戎房间里。他直觉那只虫子身份不干净,眼神冷得很,而且似乎还是一只雄虫?岚鹤担心却戎为了给你报仇,做下一些不可挽回的错事……你也留意一下。” “……雄虫?” “总之……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景鸣晖拍了拍解雁行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回蓝星别院的路上,只剩下了解雁行和却戎二人,他们乘坐的还是之前那辆飞车,还是却戎开车,解雁行坐在副驾驶座,单手撑着下颚,慢条斯理地翻看着旅游杂志:“韩霂的照片拍得真的不错……要不过几天我们去第四星吧,地广人稀资源丰富。你看,这个大草原好棒,还可以骑马,却戎,你会骑马吗?” “不会。” “居然还有你不会的东西?” “我不会的东西有很多。”却戎淡淡道,解雁行一点也不喜欢他这个死气沉沉的样子,倾身按下自动驾驶键,随后一把拧住了却戎两边的腮帮子,拉扯摇晃:“干什么干什么,甩脸色给谁看啊?这里只有我,你是要给我看冷脸?你怨我恨我?” “我,我没有。”却戎声音都被迫变了形,瞪圆眼睛看着解雁行。 “那你为什么一直闷闷不乐的?不欢迎我回来?” “不是!”却戎着急道,“我就是……一时改不过来。还有……还有就是,”他垂下眼眸,“你是不是过段时间还要走?” “我才刚来你就想让我走了?” “不是……”却戎心一狠,干脆抛了直球:“我不想让你走,我想让你留下来。你的,你的……” 后半句话他有些欲言又止,眉头也皱了起来。 “……那这样,我们来玩你问我答游戏,必须回答且必须说真话。”解雁行眯起眼睛,“你先来问我。” 这个话题来得太突然,却戎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问什么,他着实思考了一会,纠结地问:“你,你在地球上结过婚吗?” “噗,你这问题……”解雁行笑了出来,“没有,我恋爱都没谈过。父母兄弟去世后,我一门心思上学,从没想过情爱,更别提结婚了。” 却戎点点头,道:“轮到你问我了。” 解雁行同样非常直白地问:“景鸣晖临走前跟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吧?我们俩当时借一步说话的时候,我看到角落里有影子晃了下……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想让我留下来,然后目送你去坐大牢?我留下来就是为了每个月给你探监?” 却戎被一连串反问堵得眼瞳圆瞪,连忙道:“不是。岚鹤撞见的那只可疑的雄虫……是燕巢的巢主,谢燕。” 不等解雁行再问,却戎直接快速解释了起来,就在景鸣晖广告投放出去后不久,他就感觉背后好似有一只手在推动,社会上的舆论趋势迅速呈现一边倒的倾向,议会、军部和雄保会也在压力下快速结束了长达半年的审判期,却戎得以无罪释放,就在这时,谢燕忽然找到了他,表示他们有着共同的敌虫,愿意同他合作。 “他用面具挡着脸,全身上下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我直觉他很奇怪。”却戎说,“但他开的条件又非常好,似乎和我的目的完全一样,为的只有缔结特的覆灭。有了燕巢的帮助,我们很快就找到了那辆留有跃迁点的舰艇,可以说,这件事背后八成是由燕巢促成,如果不是他身为绝对中立组织的首领,不方便对任何一方流露出敌意,他根本不需要我们军部就能剿灭缔结特的残党。我们军部只是这件事的出面方,用来隐藏他们燕巢的存在。” “我一开始以为这只是他们黑色与灰色地带之间的利益冲突。”却戎垂眸道,“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怀疑谢燕他或许……就是你的哥哥。” 解雁行眉头蹙紧,反应比却戎想象的要冷静许多,他很快意识到:“你是不是也猜到了?之前在燕巢里面,你见到的那只雌虫叫荒游,是谢燕的雌君。他很可能就是把你和谢燕认错了,你们俩长得非常像……” “你见到谢燕的长相了?”解雁行忽然问,他认为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却没想到却戎竟然犹豫了许久,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见到他,我那段时间……状态很差,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你现在也分不太清的样子……”解雁行忍不住又碰了碰他的下巴,这次却戎抿紧下唇,强忍着没有蹭上来,光天化日之下,他还是稍微要点脸的。 “你不是最会吃了吗,怎么能把自己搞得这么瘦?我得带你去看心理医生了。” “不需要心理医生。”却戎转头看向解雁行,感觉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越发直白道:“你能留下来,我就什么病都好了。如果谢燕真的是你的哥哥,你的亲虫,亲人也在这里,你会不会永远留下来?” 见这个话题实在绕不过去,解雁行只能叹口气道:“兰德尔没有告诉你吗?去哪里这不是受我控制的,这取决我体内的时空暴因子。什么时候离开,离开多久,都不是遵循我意愿的。” “那如果有办法控制时空暴因子呢?”却戎立刻问,解雁行皱眉问:“可以吗?跃迁局已经研究出这项技术了吗?” “……没有。”却戎舔了舔下唇,“我是说,如果,如果可以,你会愿意留在虫星吗?” 解雁行看向却戎,沉默数秒之后坚定地点了头:“我愿意。” 黑发雄虫的表情非常认真,眼瞳也十分专注,眸底只映着一虫的身影。却戎喉结上下动了动,脸上终于现出了一点发自内心的喜色,他高兴道:“晚饭想吃什么?我来做!” “少将不是不会做饭吗?什么烹饪课都是作弊过关的……” “我骗你的。”却戎脸皮贼厚,自夸道,“我什么都会做,而且做得比齐诺好吃多了。” “正好我从地球上带了两本菜谱过来,等会我点餐?” “好。”却戎取消自动驾驶,一脚将油门踩到了最底。 两虫开心地计划好了晚上的四菜一汤,然后一起看场电影早些睡,明天一早跟着兰德尔去上行星,观察结束之后直接启程第四星。 想象很美好,结果一进别墅大门,就见一只长发雌虫百无聊赖地倒躺在沙发上,头发全落在地面,朝他们喊道:“怎么才回来啊,我快饿死了。” “荒游。”却戎猛地把解雁行拉至身后护住,“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身为解雁行的贴身保镖,当然是等着雇主管饭啊。”荒游朝解雁行眨了眨眼睛,“而且雄子还答应了我管住,我的房间就在却戎你的房间上面哦。” 却戎回过头,用一种控诉的眼神看向解雁行,后者头疼道:“我以为你会很忙,我雄虫素又紊乱了,所以才答应他保护我……没想到你直接请了长假。” “所以?” “所以荒游你被解雇了。”解雁行朝长发雌虫摆摆手,“回你自己家住吧,以后也不用来了。” “那我也吃了饭再走。”荒游屁股黏死在沙发上,“家里什么吃的也没有。” “我不做饭给别虫吃。”却戎冷声道。荒游的不要脸程度显然更甚却戎一筹,嬉笑道:“那让解雁行做饭给我吃。好歹我也把你从第五星安全护送回第三星,不会一顿饭都混不到吧?” “行啊。”解雁行微笑答道。 这个回复令两只雌虫全都惊讶地看向他,不止却戎,显然荒游都没料想到解雁行脾气能好成这样,他喃喃道:“我后悔了,下手早了,这只明显要好很多……” 解雁行从背包里把菜谱找出来,给却戎点了菜,自己又去冰箱里找出一根黄瓜和两枚鸡蛋,黄瓜皮也没削,拿刀随便拍了拍,再切成块,拿醋、蒜、香油格外随意地拌好。鸡蛋则是搅混加水,加了点盐,放进微波炉里转了两分钟。 “蒸鸡蛋,拍黄瓜。”解雁行把一只碗和一个盘子推到荒游面前,“前面这个是我小学时候的寒假课外作业,后面这个是我成年后的厨艺巅峰。” 荒游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两道菜,又闻着厨房里传来的阵阵饭菜香气,“我……” “已经为你打包好了。”解雁行笑容中的压迫力越来越强,“你可以带回去吃了。” “……” 第63章 等解雁行敷衍完荒游并将他赶走, 却戎已经在厨房里捏饺子了,还是五个颜色的,分成五个不同的馅儿, 看得解雁行瞠目结舌,问:“你这动作也太迅速了, 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就刚刚, 因为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所以我每次都会准备很多种。”却戎垂着眸, 沾着面粉的手熟练地握出一只又一只肚皮圆滚滚的饺子, 搁在案板上, 解雁行安静地看着他动作,过了会轻声说:“当初让你和我们一起包饺子,你偏不肯……” “嗯。”却戎浅浅笑了一下, “后悔死了。” 解雁行侧脸看向却戎的眼睛,就见对方无奈地瞥他一眼:“好了别添乱了,出去等, 我很快就做好了。” “我动都没动,怎么就添乱了?”解雁行大声反驳着, 可惜抗议无效, 被却戎强行推出厨房,关上了与餐厅之间的门。他只能无所事事地四处转转, 把背包里的东西收拾出来,包括几本他打印好的任课老师授课ppt,直到却戎过来唤他吃饭。 糖醋排骨、水煮鱼、青椒鸡蛋饼、炝炒刀豆、玉米猪蹄汤,主食是解雁行期待已久的五彩饺子, 都是一些家常菜,却戎精心烹饪之余还摆了个盘, 顿时变成了寻常虫吃不起的模样。平时也就十五个饺子饭量的解雁行这次硬塞了二十五只下肚,还包括半碟排骨和两碗汤,鱼也吃了不少,仍旧意犹未尽…… 他有些抱歉地想着,比起齐诺来……却戎做的菜确实更合他胃口,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心理加成,譬如这可是却戎第一次给他做饭。 碍于实在是吃不下再吃就要吐了,解雁行只能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他本以为却戎会立刻袖子一挽开始清扫战场,却没想到他刚说了句吃饱了,却戎就跟着放下筷子,开始收拾碗筷。 “吃完了再收拾。”解雁行托着左腮准备开始欣赏他最爱的‘吃播’,但这个时候却戎却只是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你不是说吃饱了?……是准备休息一会再接着吃吗?” “……”解雁行缓缓皱起眉头,抬起头对向却戎的双眼,“你不吃了?” 据他观察,却戎总共才吃下一点刀豆,喝掉半碗汤,饺子也只吃了一枚半,还剩下一半搁在碗里,排骨和鱼更是半点没碰。他还以为却戎是想先紧着他吃,自己等到最后再收尾。这毕竟是第一顿饭,解雁行倒也没拂了他的好意,但现在…… “我吃饱了。”却戎垂眸继续收拾餐桌,错开了解雁行的注视,停顿两秒,又补充道:“我现在不是很饿,晚点我再吃夜宵……” “是不是这些菜都不合你的胃口?”解雁行问,他起身道,“抱歉,我点的菜太多了,也没问你喜不喜欢……” “不,不是……”却戎摇摇头,但过了会又小幅度点了下头,“好吧,其实也有一点这个原因,地球上的饮食文化和虫星上区别还是挺大的。不过这顿饭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不用管我。” 解雁行没有立刻回应他,而是等却戎端着碗碟进入厨房之后,才在他的身后淡淡道:“那晚一点你记得给自己弄点吃的。”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46节 却戎没有回头,把餐具放进洗碗池里,笑着喊道:“我还能忘了这个?” “……”解雁行无声地看着他的背影,黑眸深沉幽暗,倏然,他垂下眼睫,面无表情地思索一会,而后直接上了二楼。 却戎洗完碗擦干净手上的水出来,发现说着要看电影的解雁行并不在客厅。别墅对着花园的窗户是开着的,夏日清凉的晚风吹动庭院内的草叶,簌簌作响,就越发显得屋内格外安静。他唤了两下解雁行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那一瞬间,却戎额外的四只眼睛尽数爆出,赤红嗜血,狰狞可怖地扫视着整幢别墅。 “我在这。”解雁行缓缓走到一楼二楼的扶梯间,声音轻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客厅内的雌虫,却戎惶恐转过身,扬起头,二人面对面时,他的脸上就只剩下了两只眼睛,正常的人形态,只是瞳孔轻微收缩,胸口起伏,稍稍有些喘息。 少顷,却戎僵硬地勾起一个笑:“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 “我有一只黑鸟不见了。”解雁行比划了一下东西的大小,又指指自己房间,“你还记得吗?就那个我们一起去游乐园,我抽到的盲盒隐藏款。” “啊,那个在我房间。”却戎说,他三两步跨上阶梯,“你需要的话我现在拿给你。” 解雁行点点头,跟在却戎身后看他用指纹打开自己锁住的房间,推门之前,却戎明显犹豫了一下,回头看向解雁行,雄虫安静地回视他,一副理所当然要跟他进房间的模样。 “……”却戎没有再说什么,推开了房门。 和解雁行的房间一样,这里同两年前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只在桌上多了一只黑鸟,一瓶香水,解雁行拿起香水凑在鼻尖嗅了嗅,淡淡的草木香,很熟悉的味道,“这个就是蓝鲸让我代言的那瓶香水?……外观换了我都没认出来。” 却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随即解雁行又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什么,拿起一看,是他和却戎在游乐场里拍的照片,一人开怀大笑,一虫死板着脸,对比明显,时隔数月,解雁行还是在看到这张非常喜感照片的第一时间笑了出来,乐道:“我们的合照只有这张吗?” “嗯,”却戎目光落在相框上,“只有这一张。” 解雁行把镜框放回去,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那这次我们多拍几张。这是我们人类的通讯工具,以地球上的科技,还不能高效率地使用太阳能,所以需要充电。” 却戎看了眼,弯腰从床头柜里又拿出一部手机,正是解雁行之前落在这里的那一部,顺带还有一个造型奇怪的东西。 “我拜托景鸣晖特制的充电器,也让他教了我使用方式。”却戎低头说,“对不起,未经允许看了你的隐私信息。” “我手机有四位密码,你怎么打开的?”解雁行问,“又拜托景鸣晖定制了破解工具?” “没有,我一位一位试的……”却戎垂下眼眸,“景鸣晖说很可能是你的生日,但我并不知道你的生日是哪一天,只能最原始的办法慢慢尝试……不过现在我知道了,你的生日是0531,五月的最后一天。” 却戎没有说出口的是,他当时握着这枚手机,虔诚又郑重其事地输入着每一位的密码,想着或许当他试出密码的那一天,解雁行就回来了呢? 四位数密码,总共一万种可能的组合,这部手机输错密码五次就会锁定五分钟,锁定时间随着错误次数增多还会不断累加。但或许是因为密码是0开头的数字,数字太小,总共也只尝试了五百三十二次就打开了,花费的时间太短,当却戎解开的密码的那天,他所等待的那只雄虫也并没有回来…… 解雁行完全没有掩饰他提起黑鸟就是个进却戎房间的借口,离开房间时干脆“忘了”拿这只小摆件,神色如常地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你……你不看电影了吗?”却戎问。 “不看了,明天还要去上行星,早点休息吧。”解雁行微笑道。 在解雁行的笑容下,却戎也还给他一抹笑,恍然道:“是的,我都忘了要早起……那你早点睡,晚安!” “晚安。”说完这句话,解雁行手按在门框上,稍微等待了几秒,随后没有犹豫地关上了门。就在房门即将阖上的前夕,解雁行从门缝之中看到却戎眼底流露出一丝紧张,但一直到门完全关闭,却戎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等待数秒后,门外传来离开的脚步声,解雁行听到却戎下楼关上了别墅内的所有窗户,又锁上门,接着关闭所有灯源,缓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切行为都非常正常,只是还有些许残留的悲观情绪影响着却戎,解雁行的归来与他离开一般突然,却戎还没有彻底适应,还有点恍惚,但他已经因为解雁行的再次出现心境有所好转,很快就会彻底重新回到当初的那个却戎。 ——解雁行想这应当就是却戎想展现给他看的。 他向来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想做的事立刻就回去做,想解决的问题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解决。 凌晨2点,解雁行从床上睁开眼睛,后背有些痒,他忍不住在床头蹭了蹭,随后才起身打开房间的灯,穿好拖鞋径直走到房门口拉开了门。 门外漆黑静谧,只有他一人的身影,在灯光的照射下拉得无限长。隔壁房间内也是一片安静,深夜时分,就连窗外的风也沉沉地睡着了。 解雁行独自一人站在房门口,等待一会,蹲下身,用指腹摸了一下脚底的地面,还是温热的。就在他醒来的前一秒,这里还坐着一个人,背抵着墙,或许睡着了,或许从始至终都睁着眼,听着门内人平缓的呼吸声,一秒一秒地数着时间。 他直接反身打开了隔壁的房门,伸手去探墙壁上的开关,但下一秒他的手就被另一只手包裹住,一具滚烫的身体附上他的后背,从后方紧紧地拥住他。 解雁行听见却戎低低笑了一声,嗓音沙哑,随后便有一滴水珠打在肩头,紧接着又是一滴。 “对不起……对不起……”却戎满是哭腔地道着歉,“我也不想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任谁都不会喜欢一个脆弱偏执的精神病……我已经尽力在……在装作正常了……” “却戎。”解雁行在他几近是勒的拥抱中艰难地转过身,想要让他看向自己。但却戎执意埋着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脸,泪水打在解雁行领口,却戎声音颤抖,抽噎道:“你假装不知道就好了……我过几天自己就会调整好的……你不该出来……装傻不会吗?你为什么要过来啊?” “却戎,或许我表达有误,让你误会了。”解雁行耐心地拍拍他的后背,“我没有让你立刻恢复原本模样的意思,我更不会放着你不管。无论是你好的一面,还是坏的一面,你都可以无所顾忌地展现给我,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我帮助,我也会毫无保留地帮助你。” 温柔的声音舒缓得像是潺潺溪流,清澈又美好,仿佛会无私地包容一切。 会吗?却戎逐渐停下了哭泣,双眼干涩地看着解雁行领口的泪渍。 他讨厌这个人。 聪慧、温柔、冷静、敏锐、干净……集齐了一切他所喜爱的优点,却注定要离开。 一张嘴喋喋不休,却永远不会说他想要听的话。 忽然,却戎抬起头,竖瞳在清凉的月色下散发着耀眼的光,隐约还沁着一点水蒙蒙的泪意,解雁行和他对上视线,不由得温雅地笑了一下,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却戎的脸迅速朝他逼近。 下一秒,却戎欺身咬上了解雁行的下唇,随后又张开嘴,微微侧过头,强势地堵住了这人剩下的全部话语。 解雁行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地接受着这个侵略性十足的亲吻,直到被却戎按着抵到冰冷的墙上才想起来反抗,但雄虫怎么可能挣脱得了雌虫的压制,解雁行抓住却戎肩膀的衣服想把他往后扯,但紧接着他的手腕就被却戎单手攥住,高举压在头顶。 却戎也在此时稍微退了些许,异瞳直勾勾地盯着那双难得变得好懂的黑眸,很快,他又闭上眼睛重新吻了上去。 第64章 我不该接受这个吻的。 解雁行跟自己说。 在还不确认自己是否短期内会离开虫星回到地球的当下, 他不应该这样贸然接受却戎的吻。 他应该拒绝,而且也无法欺骗自己这无法拒绝。如果始终坚持激烈反抗,再配合雄虫素, 解雁行相信却戎一定会尊重他的意愿停下来。 但银发雌虫一定会很难过。 他现在情绪崩溃,受不得一点刺激……或许我可以纵容一些…… 终于, 解雁行为自己找到了合适的借口, 理由非常充分,让他能够暂且忘却不断叫嚣的理智, 在这深夜无人的黑暗中, 去遵循心底这条绵延若涓涓细流般的情感。 他总是冷静、克制而理智的。 曾几何时, 在遥远的地球上,在一切已成定局,彻底无望, 在所有存在过的证明都逐渐消失之际,解雁行压抑不住想要撕去他穿了十余年已经完全融于血肉、渗漏灵魂的温和表象,去无所顾忌地表达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从来不是什么淡漠冷血的人, 相反,他情感充沛, 对那个他注定会离开的世界充满了不舍。 这场穿越, 仿佛就是他坚持活下来之后,人生所迎来的转机。 一段罕见、奇妙、特别又美好的经历。 他认识了很多朋友, 遇到了一个让他心动的人,临走前似乎还成就了一番壮举。 在虫星,他还有很多未完成的遗憾,忘记给朋友捎带信件, 还没有查明谢燕究竟是谁,还不知道爆炸之后却戎有没有安全离开…… 却戎也是喜欢他的吧?解雁行想着, 他走之后却戎会想他吗?会不会反复回忆他们之间这段短暂的心照不宣?以后的以后,在这场酸甜的初恋彻底化为泡沫之后,却戎会遇到另一个他深爱又深爱他的雄虫吗?却戎那么的挑剔,宁缺毋滥,能让他再一次心动的雄虫又会是什么样子? 解雁行也没有太多的奢望,仅仅是希冀能留下一点可供回忆的证明,因为从小到大,他能真正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小时候和父母兄弟相处的日子,十几岁时还刻骨铭心,让他不断彷徨地在夜间哭醒,到了二十岁,居然也在记忆中逐渐褪色,需要他不断翻看相片才能牢牢记住他们的长相。 那么这短暂的三个月呢?他害怕虫纹消失之后,这段绚烂的记忆也会跟着慢慢消失,变成一场空无的梦…… 但就即便如此,在那个空无一人的浴室里,他仍旧是理智的,情感的宣泄仍旧是短暂而压抑的。 将后背抓挠出血之后,他感觉有什么阻塞在喉咙里,堵得他几近窒息,堵得他不知所措,不知道到底该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畅快。冷静与克制已经刻在了他的骨髓里,就连如何肆无忌惮地宣泄和排解情绪都已经忘记了。 他并不是生来就这么温顺而理智,在幼年,他才是那个调皮捣蛋成天惹祸的孩子,但那个时候,有温柔的兄长照拂他,有恩爱的父母教导关爱他,他不需要看人脸色,不需要时时刻刻揣测他人的心思,不需要收敛情绪去刻意讨人喜欢。 但最终,他还是无可奈何地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却戎喘息着松开了解雁行的双腕,但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若有若无地挨靠着雄虫的身体,感受对方因气喘而急促起伏的胸膛,听着耳边同他一样粗重的喘气声,然后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垂下了头,只给解雁行留下了一截被银发遮掩的后颈。 解雁行被吻得脑袋一阵一阵缺氧,双手一摆脱桎梏就无力地垂下,半靠在墙壁上平复着呼吸。 真贼啊,这只把心机和使坏当饭吃的雌虫,就连处于极度神经衰弱的时刻,都知道应该做什么、可以做什么,从而让自己获得更大的利益。但凡解雁行内心对他有一丝半点的情谊,都不可能在这种情形下拒绝他的亲吻,亦或者事后再去计较责罚他的唐突冒犯。 “我不是什么好的选择。”解雁行淡淡道。他的嘴唇被亲麻了,最初没什么知觉,也就没发现嘴角还被咬裂了一个小口子,结果说话间疼得他直皱眉。 “我知道。”却戎退后半步,嘴唇也微微红肿,泛着水光,“但凡我有任何别的选择,我都不会选你。” “……或许,话不能说得这么绝对。”解雁行垂下眼眸,“你还有漫长的年岁……” “这世上还有第二个解雁行吗?”却戎打断他的话,“当你不顾一切引爆炸弹和星匪同归于尽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一只让我难得有好感的雄虫,却在我面前因我而死,你有没有想过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我这辈子还忘得了你吗?” “……” 解雁行被却戎问得哑口无言,他根本回答不了这些问题。 却戎瞪大眼睛,双目在黑夜中散发着诡异又偏执的光:“每个夜晚,每次入眠,却伐、却征、你,三只虫的身影都会在我的睡梦里交织环绕,我仿佛也成了我大哥那场血腥直播的观众,他就在我眼前承受着无尽的痛苦,但我却只能徒劳地嘶吼,无能为力地咆哮,恍惚间,被捆绑在那里的虫子忽然变成了你,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一只只看不清脸的虫子凌虐得遍体鳞伤,哪里都是猩红的血液,我听到你在痛苦地尖叫,听到你无数遍向我求救,我看到你怨恨地盯着我,问我为什么独自逃跑,为什么留下你一只虫在那里,你好害怕,你好无助……” “我听到你说……” “你恨我。” 解雁行忍不住厉声打断道:“却戎!” 却戎仿佛被梦魇住又猝然惊醒那般往后退了两步,惶恐地看着眼前的雄虫,他侧过脸,抬手遮住了额头:“抱歉,你回去睡觉吧,我会消化好这些情绪的……” “却戎……” “我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你不是这样的……人,事实情况也在梦境中被扭曲了。”却戎闭上眼,“是我精神压力太大,还抱有强烈的幸存者内疚,才会这样成天胡思乱想。既然你还活着,因你死亡而产生心理障碍应该很快就会好,不用太在意我,不然我反而更有压力……让我一个虫独自克服效果会更好。” “是吗?”解雁行没什么情绪地问。 却戎点了点头,“回去休息吧,晚安。” 解雁行嗯了一声,抬手撑了下墙,有些不稳当地朝门口走去,但不用他回过头就知道,身后的雌虫现在一定拿着一双仿若被抛弃的幼兽般的眼神,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就在他身影即将完全离开那道追寻的目光视线范围内的时候,解雁行缓缓停下了脚步,侧过脸问:“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 “但你得戴阻断贴,阻隔口罩也要随时背在枕边。我绝对不会标记你,如果你失去理智,我会用震慑性雄虫素压制你。”说着解雁行舔了舔牙齿,“说不定还会用虫毒咬你。” 却戎:“…………” 五分钟之后,说着要一只虫独自克服心理障碍的某只雌虫洗了把脸,呲溜一声顺滑地钻进了解雁行的被窝里,睡姿豪放大胆,等解雁行也躺上来之后还拿脚踝勾了勾雄虫的脚背,被体温暖得温凉的莲花足链蹭过解雁行踝骨,“雁行,和我讲讲地球上的事情吧?” “明天还要早起,快睡吧。” “我睡不着……你随便讲点什么吧。”却戎攀住解雁行背对他的肩膀,压低嗓音,略带沙哑质感地央求道:“好不好?” “……”解雁行深感自己根本就是自找麻烦,叹口气道:“那我给你讲讲我大学即将迎来期末考试的一门课,名字叫线性代数。” 却戎眼睛一亮:“这门课我满分,高数我很擅长的,你有什么不懂的吗?我可以教你。” 某一瞬间,解雁行真的心动得想大半夜爬起来把他做的笔记拿出来给却戎看,但到底他还是没有彻底失智,“明天吧,快睡觉。”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47节 “雁行,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被子……” “不要告诉我你把我盖过的被子拿去你的房间睡了两年半一次都没洗过。” “……”却戎,“我能干这么变态的事情吗?” “所以?” “所以我就在那些特殊的日子拿出来盖一下,接着又收回柜子里,天好会拿出去晒,平时还塞了防虫的樟脑丸。” 解雁行倒也被却戎的坦诚给逗笑了,“你这还不变态,关键你还挺自豪?” 却戎也笑了起来,忽然问:“你回地球之后,有想我吗?” “……” “肯定也想我了吧。” “还好。”解雁行闭着眼睛说,“两边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地球上总共只过去了十个月。” “所以你想了我十个月?” “……” “雁行,你——” “再废话回你房间去睡!” “……” 隔日,兰德尔申请了一辆专舰接解雁行去上行星,却戎自然寸步不离地跟在了身后,就连保密局的研究院给解雁行做身体检查的时候,他都像一只看守宝藏的恶龙一样,双臂环胸,阴沉沉地坐在实验室门外的长椅上,吓得周围的工作虫员都不敢从他面前走过。 艾达见到他这个样子就来气,怒道:“兰德尔他就不该让你去给解雁行当警卫员,真是段孽缘。” 当初他看却戎好不容易开了情窍还挺开心,想着年轻虫就算爱上了一个不可能的虫,只要爱的虫是对的,能让却戎缓缓敞开心扉,品尝酸甜的暗恋,即便最后其实是无疾而终的苦恋,伤心过后也是一段美好值得珍藏的回忆,是年少时的欢喜,总比一辈子都遇不到一只能让他怦然心动的虫要好…… 结果解雁行岂止打开了却戎心门的一丝缝?他简直是用死亡直接把却戎的心门给踹烂了,把好奇地从门内探望外界的却戎踹得七荤八素,凛冽寒风呼啸灌入门内,吹得却戎溃不成军。 当艾达说出孽缘这个词的时候,却戎轻飘飘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缓缓垂下眼睫:“艾达老师……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日后又会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曾后悔认识他。” “……你状态怎么稳定了这么多?没出息的家伙,解雁行真是你的解药?”艾达没好气道,“他的时空暴因子检查结果今天晚饭前就能出,你有没有想过他说不定过几天又会走,然后又是一两年才再回来?或者干脆一去不回?你就这么放纵自己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 却戎咬着牙:“至少也会再待三个月才走吧……” “这些都说不定。”艾达说,“我有时候就在想,或许上天这次让解雁行再回来,并不是让你们再续前缘,而是让你们好好道个别,把未了的心愿都了了。” “我未了的心愿就是他立刻、马上、就地标记我。” “标标标,现在就标。”艾达翻了个白眼,“反正到时候他走了受苦的又不是我。别回我什么就算苦也是甜蜜的苦,我倒要看到时候你因为得不到雄虫素又哭又叫湿成狗怎么办……” “……”却戎昨夜在解雁行的陪伴下,确实睡了个好觉,精神不错,此刻心念一转,忍不住问:“你们有没有办法去除解雁行体内的时空暴因子?” “没有。”艾达回答得异常果断,显然先前也往这方面动过不少心思,“我们只能观察,不能影响。不然地球上几十亿的人类,拉到我们虫星来全部都是雄虫,科技还落后于我们,如果能去除或增加时空暴因子,保密局早大军压境穿越去地球强抢雄虫了。” “……那样也不好,我们要尊重宇宙文明。”却戎良心未泯,又问“……你能不能促成跃迁局实验室和荒游他的工作室,合作加急研发相关科技?就那个项链头像雌虫,老师你不是很崇拜他吗?我可以帮忙引荐。” 艾达:“?” 此刻解雁行恰好从检查室走出来,忽然想到什么,对艾达说:“艾达教授,堂雄子的腺体在荒游手里,他先前答应了我会无偿归还给联邦,我想您是雄虫素相关的专家,又是堂的挚友,或许先让他交到你手里比较合适。” 艾达:“???” 艾达被接二连三劲爆的消息冲昏了头脑,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和荒游的通话视频悬浮屏前,他先是惊讶了一下这名聪明绝顶的天才居然长得还这么虫模狗样,随后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堂的腺体在你那里?!” 第65章 荒游:“……” 荒游欲盖弥彰地端起面前咖啡, 小啜一口,动作慢条斯理:“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装完傻之后他的眼眸不自禁抬起,视线焦点落在悬浮屏的后方, 接着他就好似老鼠遇上猫一般,无奈地抿了下唇:“好好好, 我这就叫虫把堂的腺体用加急星际快递送过来, 行了吧?” “你用堂的腺体获得的研究数据也给我一份。”艾达沉声道。 “喂?这就过分了吧,我们燕巢不做亏本生意, 还腺体已经是看在解雁行的面子上了, 想要研究数据, 必须找联邦划拨经费出钱买。” 两边顿时进入了热火朝天的讨价还价环节。 事后解雁行才知道,堂曾经说过,他身为罕见的翅翼高等雄虫, 死后愿意无偿捐献身体用于艾达的科学研究,所以对于荒游的行为,艾达倒没有什么他在侮辱尸体的反感, 但挚友的研究数据他必须拿到。 至于却戎的要求,荒游表示很难办, “短期内几乎不可能获得这样突破性进展的, 关于时空暴因子的研究百年来从未停止,但也未有任何进度, 我因为某些原因也对相关方面有涉猎,但不得不说,就连我也是一头雾水不得要领,你指望我和跃迁局那群傻瓜一合作, 就在短短几个月内破解困扰万千虫子百年的难题?……你还不如祈祷晚上能得到解雁行这回会在虫星待四五十年的消息,这还来得更实际一点。” 解雁行、却戎、艾达:“……” “你把窃听器装在哪里了?”艾达快速环顾四周, 又去拍找起却戎和解雁行的衣服,看看有没有藏在他们身上。 却戎的关注点则在其他地方,他皱着眉问:“荒游,你们现在在哪里?你坐着的地方有点眼熟。” “政府大楼对面的咖啡厅。”解雁行直接给出了答案,“我第一次来虫星的时候被关在这里大半个月,无聊的时候常去那里坐坐……你们跟着我也来了上行星?” “咳,没有的事……别说得我好像跟个痴汉跟踪狂一样好吗?”荒游再次欲盖弥彰地喝了口咖啡,“我在那家咖啡厅的——第三星分店里。” 解雁行没和他废话,直接问:“谢燕就坐在你对面,对吗?我想和他说两句话。” “他说就凭你也配和本巢主在星网上哔哔赖——”就在荒游的最后一个赖字即将说出口时,一只杯垫径直拍到了他的脸上,他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往边上让了让,似乎是给谢燕腾位置,可直到最后解雁行也没有等到谢燕出现,通讯画面下一秒就被切断了。 ……为什么?谢燕为什么不愿意见他? 解雁行想不通。 “能让你都猜不透心思的虫……或许真的只有你哥哥了吧。”却戎坐在解雁行旁边,慵懒地把腿搁到茶几上,“不过燕巢巢主和你形容的那个温柔似水的哥哥……差别不是一般二般的大。阴狠诡诈,利益至上,冷酷无情,这才是谢燕真正的标签。” “燕巢巢主的位置可不是凭空落到他身上的,从一只第五星上的无名雄虫,一路走到燕巢少主的位置,他不知道杀了多少虫。就连成了老巢主亲口承认的继承虫之后,日子也不太平,杀戮是家常便饭,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燕巢四任雄虫巢主,里面没有一只雄虫是好相处的善角色,这个位置可不是什么心善雄虫做好事被雌虫们簇拥爱戴可以得到的,相反,他们往往会受到更多的偏见和歧视,也需要更加的冷血铁腕,故而真正稳稳站上去的虫,都格外的卓越不凡、冷心冷面。” “解雁行,就算他真是你的哥哥,也不会是你印象中的那个人了。” “……”解雁行沉默地望着却戎,目光专注得银发雌虫都有些不自在,却戎不由得端正起坐姿,轻咳一声:“我随便说说的,你要觉得我是在背后诋毁你的哥哥,就当我胡言乱语好了……” “不,我反而觉得你……”解雁行食指敲了敲桌面,“似乎说对了重点。” “那你准备怎么办?” “……没办法,不见就不见了吧。”解雁行微笑着摇摇头,“他身为哥哥都不想见我这个弟弟,我能怎么办?……不过谢燕若真的是我哥哥,他能活着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见不见的……说实话,我竟然也不是那么急切。” “我可以理解。”却戎垂眸道,“知道你还活着,知道你消失之后也并不是死亡,而是去到另一个世界,有另一段精彩的人生……对于你的离开,我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停顿一下,却戎又立刻补充道:“不过最好还是能留下来。” 解雁行忍不住笑起来,“但愿吧。” …… 当晚,保密局的工作虫员给在招待所居住的解雁行送去了检测结果。黑发雄虫衣领微敞打开房门的时候,却戎就坐在床边,刚沐浴过,全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头发还微有湿润,后颈贴着崭新的阻隔贴,见解雁行关门翻着资料缓步走进来,忍不住攥紧了腿边的床单,目不转睛地等待着答案。 ……我要如实告诉他吗? 顾及着却戎的精神状态,解雁行有一瞬间的犹豫,但紧接着,他还是果断地选择了开诚布公:“却戎,这一次我大概会在虫星待……四十天。” “四十天……只有四十天?”却戎噌地站了起来,走到解雁行身边取过文件,快速翻过一连串看不懂的数据,目光定格在最后的结论上,这才发现解雁行说的还是最大数值,资料上写的约计是30至40天。 “三十到四十天……你身上的时空暴因子到底有什么规律?为什么在虫星最多不超过三个月,一回地球就回十多个月?”却戎不甘心地控诉道,“我原本,还担心我只有四十五天的假期,不能一直陪着你,想着之后也尽量不要在你还在虫星的时候出任务……没想到,这四十五天的年假居然还用不完……” “……”解雁行没有说话,安静地注视着却戎,心脏有一种酸涩的苦楚,又有一种被深爱着的甘美。 他并不认同艾达与却戎说的那段话,他不认为这一次就是永别,或许他与却戎之间永远会隔着这样或长或短的分离,但解雁行直觉他们之间的缘分绝不会就此中断。 下次还会再见面的。 也会有解决办法的。 解雁行想,如果一味地沉浸在不久后就将分别的痛苦中,那才是真的浪费了这最为珍贵的四十天。 他正在脑海中构思着安慰却戎的话,却没想到下一秒雌虫就凑上来,给了他还沾着沐浴露和洗发水混合香气的吻,亲完后却戎眨了眨一金一白的眼睛,又不依不饶地再讨了第二个吻。 “你不是要去外环星的草原上骑马吗?”却戎靠在解雁行肩头,穿着七分裤睡衣的长腿蹭了蹭对方的脚踝,黑色的长绳绕在踝骨周围,两年来没有一点褪色,显然被保养得很好,解雁行目光忍不住落在这截凹凸有致的脚踝上,就见却戎又故意踩了他的脚趾一下,“我们明天就出发好不好?” “可以吗?兰德尔上将不是说我至少也要留待观察七天……” “没事,我的军衔高实权大,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跃迁局和保密局都得看你脸色?” “嗯哼?” “兰德尔上将的话都没你的顶用?” “那个糟老头子,早该退居二线了。” 解雁行笑着揉揉却戎的头发:“却戎少将好大的官威啊……快去把头发吹干。” “吹干了今晚还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 * 翌日,说着跃迁局和保密局领导都得看他脸色的却戎,选择带着被包成粽子模样的解雁行从政府大楼强行突围,中间还差点被工作虫员识破,是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一名陌生虫帮了他们一把,这才彻底逃了出来。 赶赴舰场的飞车上,却戎应付着悬浮屏内因他们的莽撞行为而暴跳如雷的兰德尔,驾驶位上的‘陌生虫’则撕掉脸上伪装,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荒游笑着说:“好巧哦,我也去外环星办事,顺路一起?” “谢燕呢?”解雁行问。 “他昨夜先走了,巢主可不是什么闲散职位,燕巢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他。” “所以留下你……” “是的,留下我做你的保镖。”荒游叹口气,“外环星比起前三星要乱很多,他不放心你。” 解雁行抓住了荒游的用词:“所以你现在已经懒得掩饰他的身份,但他就是不肯来见我?” “你们都猜得那么明明白白了,还有什么好遮掩的?”荒游没好气道,“都怪他,当初死活不肯告诉我他的真名,还在我面前隐藏发色和瞳色,我被他睡了将近二十年,居然才知道他是黑头发、黑眼睛,因为太过特殊不适合情报贩子的工作,所以故意隐藏了?!也才知道他实际上姓解而不是谢?我差点就要去把谢燕两个字纹在尾椎骨上了诶?” 解雁行:“……” 刚挂断通讯的却戎:“……你们没有一起洗过澡吗?这么多年,假发假瞳你就一点也没发现?” “不好意思,三十天一次,就一次,结束后立刻分道扬镳。酷字都不见得会脱,还一起洗澡?有时候他还会忘掉,我找不到他,只能不停地打虫造镇定素,强行忍过晴潮热。” “……这似乎是违法的?是他太忙了还是什么原因?”解雁行皱眉,“而且这样听起来你们之间似乎没什么感情?” 荒游烦躁地敲着方向盘:“双方都有问题吧,他标记我之后不想娶我,说以为这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一夜情,我当时又不知道他是地球人,不懂虫族的规矩,气得我把他囚禁在地下室里,逼迫他要么无条件满足我,要么割了线体洗标记,结果一个月后被他反杀,一枪打穿小腹,一枪擦过大腿动脉,差点没把我打死。” 解雁行、却戎:“……”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48节 “不过后来我们关系改善了很多,而且趁着你疑似死亡他大受打击的时候我狠狠地刷了一波好感度,现在我们如胶似漆,柔情蜜意。”荒游得意道,“但即便如此,我也左右不了他的想法,想要见他的话,只能靠你自己想办法。” “……” 解雁行没办法,说了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在贵宾等候室等待登舰的时候,荒游问起他们的旅游计划,并表示自己绝对在跃迁舰抵达外环星的那一瞬间消失,并且尽量不会出现。 解雁行慢条斯理地划出一段短信记录:“我昨夜和我一位在外环星定居的同类取得了联系,他在外环星上有一座巨大的庄园,盛情邀请我去做客。” 却戎和荒游同时探过头去看,只见悬浮屏内,一个肤色黝黑穿着脏污背带裤的雄虫正朝着镜头笑得满脸憨傻,烈日高悬,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锄头,戴着草帽,似乎上一秒还在田里锄草。 另外的照片中,这名雄虫不是在砍竹笋就是在牧羊,还养鸡,养鸭,养鱼,养小龙虾。中间还穿插着他维修电钻和编织背篓的画面。 短信内容充分彰显了这名地球雄虫的热情好客,真是恨不得当晚就开着拖拉机来接解雁行。 荒游发表点什么稀奇古怪的评价,就听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解,解雁行?” 解雁行戴着口罩、墨镜和帽子,没想到这样都能被认出来,他抬起头,就见到一名面露震惊的雄虫就站在身前,他认出了来者的身份:“谢帕德·阿库勒。” 第三星首都雄保会会长的小雄崽,一名可怜的阳痿雄虫。曾经负责邀约解雁行去参加其雄父举办的慈善拍卖宴会。 “真的是你?!”谢帕德上前一步,欣喜道,“我是认出了却戎少将,看他身边坐着一名奇怪的雄虫……想来只可能是你了。” “……你知道我还活着?” 谢帕德点了点头,“我是那件事之后通过我的雄父知道的,你的身份是……” 讲到这里的时候,谢帕德似乎有要贴到解雁行耳边说话的意思,但却戎忽然强硬地拉住了解雁行的胳膊,迫使二虫分开一臂的距离。谢帕德尴尬地看了却戎一眼,只能站直身体,模糊道:“我没有告诉任何虫。昨天我的雄父告诉我你还活着,没想到今天就在这里见到了你。” 却戎打断他的叙旧,冷硬地问:“你也要去外环星?” “嗯。”谢帕德居然没有计较一只雌虫用这样的态度对他,温和道,“我陪我的雌君去他的母星。” 却戎皱起眉头:“你有雌君了?……是那只雌虫吗?” “嗯,是他。”谢帕德看向却戎,“他去倒水了,很快就会过来。” 解雁行有些奇怪却戎过于抵触的反应,等谢帕德回头去接他的雌君的时候,忍不住用疑问的眼神看向却戎,后者沉着脸侧在解雁行耳边道:“谢帕德他喜欢你。” “什么?” “都怪你,骗他说什么你喜欢雄虫。”却戎没好气道,随即又推了耳朵竖得像天线的荒游一把,“走开,你听什么听?” “啧,妯娌,别这么小气。” “妯娌??”却戎听不懂这个词,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我见过他的雌君,”却戎说,“和你长得有七分相似。” “好家伙。”荒游几乎要鼓起掌来,“解燕停、解雁行,这位又是谁?叫解边行边停?” “……” 第66章 “谢帕德这虫我知道……”荒游抬手往后拂了下落在肩头的长发, 忽然想起什么,“他不是‘不行’吗?取到雌君就意味着,他又行了?” 却戎还是阴沉着一张脸, “他不行,他的雌君行, 不就够了?” “……哇哦。”荒游显然没有预料会是到这个答案, 他惊叹一声,想说些什么, 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还是得尊重他虫的合法兴癖。” 他和却戎, 以及从头至尾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的解雁行一同, 将目光投至谢帕德身后一名个子并不高,但身材结实健美的浅金发雌虫,注视着他们徐徐走来。 如果说雄虫津和解雁行的相似点在于质:同为高等雄虫, 脾气好且相对谦逊,以及一双眼睛;那么这名雌虫和解雁行则完全只相像于形,还得是沉默不语面无表情时候的形。 仅从对方短短几步路和谢帕德之间的互动来看, 这只雌虫的脾气一定很差,嘴唇紧紧抿着, 眉毛一竖, 满脸的不高兴,面部轮廓相较于解雁行也现得更加锋利, 棱角过于明显就令他的长相变得凶狠,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不过他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跟随谢帕德过来打招呼,并先把水杯递给了他:“你不是说渴了吗?……我给你加了点蜂蜜。” 谢帕德笑着接过,又转头大大方方地对解雁行等虫介绍道:“这是我的雌君, 塞勒。” “这位是解雁行雄子。” 塞勒一对湛蓝的眼眸目不转睛地望着解雁行,唇角一点笑意也没有, 反而是后者率先微微笑了下,因为贵宾室内只有他们几只虫在,解雁行干脆摘下了口罩,黑眸弯起:“很高兴认识你。” “……”塞勒似乎并不适应有雄虫用这种态度对待他,紧张又谨慎地后退半步,僵硬道:“您好。” 谢帕德揽住塞勒的肩膀,又朝另一边介绍道:“这位是却戎少将。” 对待却戎,塞勒明显要热情许多,即便这位少将面色堪称是冷若冰霜,他仍旧像见到偶像的小粉丝那般,欣喜地涨红脸,还恭敬地鞠了一个九十度躬:“五星少将,您好,非常感谢您为剿匪做出的贡献,我的雌弟因为您所指挥的蝉鸣湾行动才得以重返家乡!您是他的救命恩虫。” 荒游不怀好意地凑到解雁行耳边:“和你长得还真有几分像……” 解雁行没说话,抬眸看向谢帕德,后者似乎也有话要说,主动走远几步,解雁行也跟着起身朝他走去,虽然没走两步就感觉如芒在背,回头就见却戎和塞勒都拿刀子般的眼神盯着他们。 “和塞勒认识,确实是因为你。”谢帕德开门见山道,“你的死讯传开之后,整个联邦闹得沸沸扬扬,很多地方都拿你做噱头蹭热度,塞勒所工作的酒吧也不例外,拿他打出了‘性转解雁行’的招牌,我那时也是鬼迷了心窍,知道他是攻雌之后,就找到他,让他陪我一次……” “什么是‘攻雌’?”解雁行不理解地皱了下眉,谢帕德细致地为他解释道:“许多注定嫁不出去的雌虫想过被上的瘾,就会去找雌虫帮忙,后面这种雌虫便叫做攻雌。愿意且有能力充当攻雌角色的雌虫非常少见,在这些下层的雌虫圈子里,甚至能享受到雄虫一般的待遇。” 解雁行点了点头,就听谢帕德继续道:“我和他认识是因为你,但他和你一点也不像,他性格差脾气犟,冲动易怒,不会读虫脸色,也没受过多少教育,饭做得还行……可以说,除了那张脸之外,他和你完全搭不上边。我……想说的是,我娶塞勒,就只是因为塞勒是塞勒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希望你不要……因此误会、反感我。” “你这话应该对他说。”解雁行微笑道,他看向不远处表情略奇怪的塞勒,以及一脸不耐烦的却戎,“还是说……你不好意思告诉他,指望我帮你传达?” “……不,不要了。”谢帕德红着脸说,“我故意站在这里说的,这个距离,他应该听得到……请你不要接触他,我怕他也喜欢上你……这世上,应该没有虫会忍得住不喜欢你吧……” 解雁行自认为他没这么大的魅力,不过却戎倒是很赞成这句话,他也听到了谢帕德的变相剖白,得知对方没有玩什么糟心的替身文学,满身尖刺终于收起,态度平和地说:“不信你问荒游。” 荒游立刻点点头,道:“如果给我机会在哥哥弟弟里面选,我肯定选……嘶——我两个都想要!一三五哥哥,二四六弟弟,周日两个一起玩猜猜看你身体里是谁的小游戏……” 六只竖瞳的却戎差点把等候室的沙发砸荒游只有三只眼的脸上去。 在跃迁舰上,为了日后旅行方便,荒游给解雁行做了些许易容,把他整成了塞勒的那种效果,五六分像,但只要细看又有明显的差别,还为他染了一次性的发色,给了解雁行一头张扬的红发。而且荒游果然说到做到,舰艇落地的瞬间,他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大概是怕发现自己顶着一头烈火的解雁行怒而揍他,都没告诉易容之后还能不能洗脸。 第四星的老乡名叫顾钊,听闻解雁行要来,提前了一个小时在舰场等着,一改照片中淳朴农场主形象,西装皮鞋,把自己收拾得容光焕发,就是那身黑皮怎么抹粉搽白都没用,远看简直和他的黑西装融为一体。 解雁行就看见一张雪白的牙齿在一团漆黑中摇晃,并快速朝他奔来,伴随着豪爽的大喊:“解老弟!” 下一秒,解雁行就感觉他被一头狗熊抱住了。他已经算是高个子,顾钊居然比他还要高一些,一身劳作锻炼出来的腱子肉,鼓胀硬邦邦的胸肌感觉能夹死人。 “缘分啊!你咋搞了这么个剌眼睛的红毛?”顾钊嗷嗷道,粗糙厚重的手掌往解雁行肩头猛拍两下,“算了不重要,走,跟老哥回家,请你喝酒!羊已经在烤了,还烤了头小乳猪,什么帝王蟹、鲍鱼海参、松茸虫草的,都有,敞开了吃,酒肉管够!” “我不喝酒……” “大男人的哪能不喝酒?!”顾钊说完又一把捂住嘴,警惕地看一眼隔壁保持沉默的却戎,小声道,“哥是不是说错话了,抱歉啊,哥大老粗一个,脑子笨,来这儿三四年了口癖还是改不过来。” “没事,却戎知道我们的事情。” “却戎?他就是五星少将却戎?”顾钊惊讶地拍了下脑袋,“……哦对对对,你俩的事儿,咱们第四星都知道,传得跟梁山伯与祝英台似的,生死相依,可感人了。老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走走走,为了庆祝你英雄归来,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 出了机场,道路边上一辆洗得发亮的银色飞车早已等候多时,坐进去之后,顾钊热情地介绍主驾驶位上的雌虫:“这是我的雌君,我的贤内助,阿泰。” “雄主……”阿泰身材也十分魁梧,肤色和顾钊如出一辙的黝黑,坐在驾驶位置上的姿势感觉用一个挤字,听到顾钊这样介绍他,羞涩得红了脸,黑里透红,倒有些傻傻的可爱。 顾钊明显很满意他家雌君,不一会就聊起了他们的恋爱史,“……当时他就跟头老黄牛似的,往我跟前一杵,呼呼鼻子里直大喘气,跟我说,要跟了我。我刚来这里,哪知道这啥意思啊,就看他种田放牧一把好手,还以为他要和我合伙开农家乐呢,乐呵呵地就答应了……结果晚上见他死活要往我被窝里拱,这才知道,嗨呀!坏了事儿了。” 解雁行笑眯眯地听着,却戎坐在他旁边,全身放松地倚在靠背里,耳边虽然吵闹,但他的内心却是难得的平静。以往在军部办公室里,稍微一点声音都能引得他动怒,莱恩就连往来送文件的脚步声都会放得又轻又慢,可在这里,顾钊的大嗓门吵得玻璃窗都在震,他却丝毫不觉得烦躁。 阿泰已经羞得整个虫都快沸腾了,支支吾吾让顾钊不要再讲了,顾钊也笑嘻嘻地让他叫老公,叫了老公就不讲了。 “雄主……老公,老公不要再讲了……” “老公?”却戎侧过头,问,“老公是什么意思?” “……” “你这不知道?”顾钊回过头不顾解雁行微弱的反抗‘别……’,大声道,“老公就是我们那边的雄主,雌君就是老婆。” 却戎恍然:“这样啊……” 解雁行直觉今晚他可能会听到一些格外羞耻的称呼,甚至可能下一秒却戎就会坏心眼地贴过来,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好在不久后阿泰就将车停在了一处林子边,有两只雌虫本来蹲在那里聊天,见到车子到了连忙站起身去解系在树上的马匹。 顾钊下车后朝解雁行笑道:“你不是说想骑马吗?剩下的路咱们骑马回去!” “剩下还有多远?”却戎问,顾钊乐呵呵道:“不远不远,也就六十公里。我这马好,一个小时就能到了。” 解雁行:“……” 人家的农家乐老板都是牵着马让游客在院子里转几圈,结果你上来就让我快马加鞭大草原急行军? 一阵带着草木清香的风吹过,草叶顺着飞向一望无际的蓝天,底下是浩瀚辽阔的碧色草原,如浪潮般摇曳,远远望去,只有渺渺天地,除了他们之外,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顾钊读懂了解雁行眼底被美景所吸引的震撼,他与有荣焉道:“漂亮吧?无边绿翠凭羊牧,一马飞歌醉碧宵。外环星就是地广人稀,到处都是壮阔的秀丽景色,美不胜收……可惜啊,就是穷,穷了就会乱,越乱越穷。” 见解雁行一双幽深的黑瞳看着自己,顾钊交谈欲噌噌地就上来了,一边带他去看马,一边道:“咱们这儿位置不好,靠外围,离其他三颗星球本来就远,还紧贴着第五星,穷得很,穷了雌虫们就买不起虫造镇定剂,就容易出乱子,雄虫们为了保护自身权益,制定了不少严苛的地方法,通过压迫来管制雌虫,但没用啊,越严反而越乱。雄虫们待不下去了就跑到前三星,雌虫们受不了了,就会去第五星去当星匪,这同时也是第五星星匪猖獗的原因之一。第四星青壮年虫子数量越来越少,也就越来越穷,恶性循环。” “不过韩霂那几篇游记一出,他美雄作家的名头号召影响力太可怕了,去年今年来旅游的虫数目爆炸性激增,再加上却戎少将他们一直有在整治第五星的星匪乱象,好多雌虫不敢再乱跑外出当什么星匪,老老实实地留在第四星打工,正巧赶上因为来旅游的虫变多,好些地方都在招工……” 顾钊咧嘴一笑:“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 解雁行忍不住问:“当初你为什么会选择在第四星定居呢?” 雄鹰在天空盘旋振翅,烈日当头,顾钊忍不住脱掉碍事拘束的西装,双眼笑得只剩一条缝:“因为这里像我的家乡,我想让这里也同家乡一样繁荣起来。” “今天,我又在这里遇到了我的故人!”他拍拍一只高头骏马的脖颈,对解雁行道,“都是温顺的好马,随便挑!” 阿泰穿着袍褂式的特色服饰,他的脸型立体,鼻骨高,眼眸深邃,剑眉锋利,很有少数民族混血的感觉,利落地为解雁行展示了如何上马下马,动作潇洒干脆,目光锐利如鹰隼。但等把马鞭递给解雁行的时候,他却小心翼翼地间隔两米距离,红着脸,死活不敢凑上前。 却戎不愧精通万千交通工具的高等雌虫,顾钊还在教解雁行怎么踩马镫,他已经直接点地一跳,跃到马背上,勒住缰绳控住马头,在马抬腿嘶鸣中夹住马腹,稳稳当当地坐在上面。 看守马匹的雌虫都是顾钊农场里的农户,七嘴八舌地给解雁行解释起了怎么上马,又说起雄虫你这么‘娇弱’,肯定不能长时间骑马,估摸着骑一会就得磨破皮了,真要骑上一个小时,明天两条腿指不定就废了。 “没关系,骑一会玩尽兴了再坐车嘛。”顾钊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硬把解雁行托上了马背。 第67章 却戎骑着一匹棕红色的马驹踢踢踏踏地溜了过来, 绕着解雁行身下的白马转了一圈,见解雁行僵直着腰背不敢动弹,又忍着笑再饶他走了一圈。这匹棕马就好似从小受他驯化一般听话乖顺, 丝毫看不出他今天是头一回骑马。 解雁行莫名想起了当初在虫铠节上,这只臭屁的银发雌虫也如同现在这般, 嘚瑟地向他展示自己货真价实的虫铠, 像一只展示瑰丽尾羽的公孔雀,花枝招展。念及此处, 解雁行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了对方的脚腕上, 因为跨坐的姿势, 却戎的两条长裤自然往上缩了一截,露出弧线流畅的足踝,经络分明, 以及上面一金一玄的装饰品。 比起两年前要稍微显得细瘦些,但内里仍旧蕴含着蓬勃的力量。 却戎少将刻意对外表现出的冷峻高傲气质,被这两枚小巧精致的足链打破, 硬生生在其中增添了一丝性感与艳丽,也不知道那些被他一脚踹断颈椎骨的罪犯们若是知道少将藏青色的太空军服底下还有此等闷骚, 究竟会有什么感想? 虽然解雁行瞥去的这一眼非常隐晦, 且短暂,但却戎还是敏锐地捕捉到这抹目光, 勾了勾唇,又故意在解雁行身边溜达了一圈,这才得意地跑远了。解雁行被他撩拨得后背突然一阵发痒,他低笑着反手压了压,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肩胛骨下蠢蠢欲动。 此时,就听顾钊骑着马在旁边乐呵呵道:“这家伙多大了都, 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还带来炫耀的……老弟你别急,这运动类的他们雌虫天生占优,我们慢慢来。你不要紧张,上身坐直,腿不要夹紧马肚,先让马慢慢走起来。” 一旁阿泰已经开始教授起天赋异禀的却戎骑马的进阶技巧,很快两虫就纵横草原快马加鞭,风风火火策马驰骋。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49节 而解雁行还处在一点一点向前踱步的状态,关键他似乎也完全不急,就这样满足于这样悠闲地在草原散步,照他这速度怕是直到天漆黑,狼群都冒出来了也走不回顾钊的庄园。 却戎疾驰得正是兴起,倏然调转马头返回解雁行跟前,稳稳地勒马停住,拍拍马鬃,和他并肩前行。解雁行正想怎么诌点表现少年人意气风发的古诗逗逗他,就听却戎挑了下眉梢道:“你骑的到底是牛还是马?慢吞吞的,拉磨的驴速度都比你快。” “……” 说着却戎拍拍自己身后的马背,“和我同骑吧,我载你。” 解雁行眼眸微微眯起,忽地抬手指向远方道,“看见那处帐篷了吗……我们来比赛谁能更快到达那里如何?” “你和我比?”却戎诧异,他皱眉停顿了数秒,倏然怀疑问:“你该不会是其实很会骑马,故意装作新手的模样?就是在这儿等我……” 解雁行忍不住笑了一声,口吻揶揄:“所以你敢不敢和我比?” “……”却戎倒也没多犹豫,很快跟着笑起来,“激将法?比就比,赌注是什么?” “赌注……你想赌什么?” “输的虫要答应胜利那方一个要求,怎么样?” “可以。”解雁行爽快地答应下来。 却戎回头向顾钊喊道:“有头盔护具吗?” 顾钊正要点头回答,忽然指着他身侧啊了一声,却戎恰好也听见异样的马蹄声,连忙转过身,就见这会功夫解雁行竟然耍赖已经先行出发,半点没有方才在马背上束手束脚的模样,单手拽着缰绳,身体熟练自如地顺着白马跑动的规律起落,上衣因疾风吹动猎猎作响,黑发也凌乱地肆意飞扬。 坐在车内的一名雌虫惊讶地从头顶天窗探出脑袋,大概许久没见到这么标准的扮猪吃老虎,愣了下之后忍不住笑着喊道:“少将,不能输啊!” 却戎目光一凛,迅速挥鞭纵马,朝解雁行的方向追去。 解雁行确实会骑马,但也仅仅是会而已。幼时他曾因父亲工作调动的原因,暑假和哥哥去了一个四处都可以骑马的地方,在马背上度过了欢声笑语的一个月,腿差点给干废了。 多年不曾再骑过马,但肌肉记忆仍在,适应起来非常的快。 但再快,要比过却戎这种怪物,难度还是太大。很快,解雁行耍赖偷来的这点距离就被却戎反超,银发雌虫经过他身边时还递过来一道挑衅的眼神,欠揍得很,就连解雁行这样好脾气的人看到了也想在草地里找石头砸他。 两名雌虫开着车和阿泰骑马追在一旁,喊道:“不要跑太快!注意安全!” 顾钊也骑在马背上笑着在他们身后高呼:“二位,量力而行!” 超过解雁行之后,却戎回过头,注视着两匹马之间逐渐拉开的距离,得意地朝解雁行吹了声口哨,随后半点不放水地继续朝目标处飞奔。 不一会顾钊也追上解雁行,豪爽地哈哈大笑:“想不到老弟你居然藏了一手,结果还是没赢哈哈哈哈……” “谁说的?”解雁行顶着风看向顾钊,眉眼中也是如出一辙的意气风发,后者不由得嗯一声,一口大白牙笑得越发真切:“难道说你还有后手?” 解雁行没有再说话,顾钊盯着他看了一会,下一秒,他就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画面一样,陡然瞪大了双眼。 阿泰一直有不断回头关注雄主与雄子的状态,不经意间的一个回眸,他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后方,被座下的马颠得差点咬到舌头。 车内的两名雌虫更是也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某个让他们不敢相信双眼的画面,驾驶座上的虫子都忘了控制方向盘,操控着车往右前方一骑绝尘。 作为重点标记的帐篷已经近在眼前,虽然却戎没有回头去看身后发生了什么以及解雁行目前在哪里,他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一是刚才背后传来了不同寻常的骚动声,二则是他不信解雁行会凭那样稀松平常的马技轻易同他下战书。 除非雄虫就是故意让着他,就是想用这样拐弯抹角、浪漫又有仪式感的方式满足他的一个要求。 倒是还挺符合解雁行含蓄的性格。 却戎心里正美着,忽然感觉头顶有一道阴影压了下来,他猛地意识到什么,抬起头,就见两对透明的翅翼恰在此刻展开到极致,烈日强光渗过薄翼细小的缝隙孔洞,洒落在他金色的瞳孔中。 为达胜利,解雁行脱去上衣系在腰上,仅着被他戏称为露背老头衫的白色翼衬,让翅膀能自由地伸展出来。 他垂下视线,同样递去一个戏谑的眼神,和却戎微缩的瞳孔对视半秒,紧接着陡然一个拍翅,身体绷直,整个人宛若离弦之箭一般猛地飞到了却戎的前方,如同历史重演那般把对方遥遥甩在了身后,只不过这一次二人互换了角色。 却戎:“……” 《故意让着他》? 一分钟之后,解雁行落地收起翅翼,喘息着站在无人的帐篷前整理衣服。听到马蹄声靠近,抬头就看到却戎臭着一张脸,攥着缰绳一副想骂又不知道骂什么的样子,他忍不住边喘边笑,抬起手道:“飞不动了,剩下的路就麻烦少将载我共乘了?” “马也累了,你走回去吧。” 听到这个回答,解雁行笑得双眸弯弯,温柔地拍了拍这匹棕色马驹的脖子,又顺着它的毛发抚下去,一边顺着马鬃一边看向却戎。 不一会,棕马的毛顺了,却戎的毛也被解雁行摸顺服了。 他坐到却戎身后,回头同跟上来的顾钊以及阿泰打招呼,顾钊还能和他交谈两句,夸一声原来这就是雄虫的翅膀,真厉害,阿泰则完全吓住了,讷讷跟随在顾钊身后,不敢贸然靠近这只翅翼高等雄虫,生怕唐突了他。 虽然之前他就已经知道解雁行的身份,有了心理准备,但这和亲眼所见所带来的震撼感还是完全无法相比。 毕竟许多虫究其一生都无法接触到一只高等雄虫,更别提这雄虫之间还要再万里挑一的有翅雄虫。 那俩把车开进沟里的雌虫也差不多和阿泰一个反应,顾钊忍不住吐槽解雁行随随便便放大招,吓到了他的员工,回去一定罚他多喝几杯。 却戎感受到后背紧贴着解雁行温热的胸膛,随着对方的呼吸一起一伏,甚至隐约还能触碰到心跳的震动。直到这砰砰跳跃的韵律越来越快,越来越明显,他才兀然意识到那是在他胸腔中怦然而动的心脏。直到现在,却戎终于发现了骑马慢步的妙处,就算再来二十个虫骂他走得比驴还慢他也不肯提速。 过了会,他忍不住问身后的那个人:“雁行,既然你赢了——靠各种耍赖赢的,那你的要求是什么?” 中间特别强调的那句话又惹得解雁行一阵发笑,他没有去搂却戎的腰,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腿侧,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将下巴垫在了却戎的肩头,声音又轻又缓:“我想想啊……” “你既然都没想好要求,就不能让让我?”却戎居然也耍起了上一秒他还最为不耻的无赖,央求道,“要不你把这个要求让给我?” “嗯?”解雁行笑着问,“那你有什么要求?” “我想让你……”却戎斜倾脑袋,这一刻,两人的嘴唇挨得格外的近,甚至睫毛都即将交错在一起,“……主动吻我一次。” “……”解雁行被他的直白搞得有些招架不住。自那个晚上说开之后,却戎时不时就会像这样没羞没臊地坦诚自己渴望亲热的诉求。解雁行本以为得知他将在四十天后离开的消息之后,却戎会因为离别情绪稍微收敛一些,甚至会因为这注定无望而短暂的情感疏远他,理智地保持朋友关系,没想到对方竟然仍旧这般直白而热烈,甚至变本加厉。 因为他知道解雁行会因为他们所剩无几的相处时间而不断地妥协,所以愈发有恃无恐。 “所以你答应吗?”却戎目光落在解雁行眼角逐渐浮上的绯红上,扬起唇角,要不是碍着周围还有虫,他现在就掐着解雁行的下颚亲得雄虫喘不过气来,就像那个夜晚一样,被他狠狠抵在墙上,无力地抬着手,被他为所欲为,“今夜由你掌握亲吻的主动权……你可以随便欺负我,我绝不会反抗。” 心眼加起来能有八百个的解雁行还能不知道这句话里却戎给他挖的什么坑?先不说别的,什么时候亲吻已经成了他们每个夜晚的标配了? “随便欺负你,不会反抗?”解雁行重复一遍。 低沉性感的嗓音顺着耳廓一直麻到了却戎的腰侧,他听着解雁行这仿若被蛊惑的模样,强忍着激动,点了点头。 抵达顾钊的庄园之后,东道主带他们到房间,让他们先休息一会,马上吃晚饭,而解雁行则在房间关上门的第一时间打了个响指:“荒游,我知道你在,出来下。” 却戎正在收拾行李,回过头疑惑地看向解雁行。 而荒游居然还真的在响指落下后的十秒内出现在窗户外,一个撑跃跳进来,笑眯眯问:“什么事?” “我和却戎打了个赌,我赢了,可以对他随便提一个要求,他不能拒绝。” “嗯。”荒游双手环胸,懒懒散散地靠在墙壁上,不是很看得惯这对有情虫玩情趣还特意玩到他面前,“然后呢?” 解雁行指向却戎的头发,“所以我的要求就是,麻烦你把他这头白毛染成粉的。” 却戎:“……” 荒游:“……” 荒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68章 在荒游给却戎染发的间隙, 解雁行走到里屋脱掉了上衣,对着镜子查看他身后那对重新长出来的翅翼。他原本以为这一回还会经历像上次那样痛不欲生的拔翅体验,但当方才在马背上重新感受到翅膀在体内生长完成之后, 下一秒他竟然就能轻松地将其伸展出来。 不过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解雁行反手碰了下肩胛骨与翅翼根部的连接处, 脆弱的翅膀立刻给予他强烈酸痛的反馈。因为重获至宝, 不管表面多么淡然,内心也是难掩的兴奋激动, 再加上却戎的‘挑衅’烘托气氛, 导致他一时忘记了雄虫翅翼向来是个精贵又脆弱的东西, 刚长好就被那样高强度使用,酸疼是必然的结果。 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解雁行好笑地想, 也不知道在年轻气盛些什么东西…… 门外,一颗被荒游拿染头膏和透明浴帽紧紧裹住头发的脑袋探了出来,在看到解雁行背后这两对洁白薄翼的瞬间, 却戎亮了眼睛,飞快地钻进里屋反锁了房门。 “你的翅膀怎么样, 弹痕有留下来吗?” “没有。”解雁行将后背朝向却戎, 展示自己的翅翼。 两道专注的视线描摹过这两对精灵翅的每一处角落,恨不得将上面繁复的花纹都铭刻在脑海里, 却戎自然而熟稔地上手捏住翅膀轮廓最外侧细脆的骨节,感受这只薄薄的翅翼在他掌心下无意识发出战栗。 因为没有任何准备,本就敏感的翅翼被这样突然触碰,炙热的手掌烫得解雁行低吟一声, 他连忙收住声音,回头看向做坏事的却戎, 后者无辜地看向他,“怎么了,很疼吗?” “……”解雁行沉默数秒,糟心地点了点头,诚实道,“有一点。” “那我晚上帮你按一按?” “……”又是数秒的沉默,解雁行决定不和自己身体过不去,于是愈发糟心地再点了下头,“谢谢。” 半个小时之后,篝火边,解雁行顶着头红毛,却戎顶着头粉毛,两人默不作声地并排坐着啃羊腿。 顾钊已经笑够了,缺氧地靠在躺椅上大喘气。他的雌君阿泰一边辛勤地烤着肉串,一边忍不住偷看这对跟自己头发过不去的虫子,很好奇是不是所有高等虫族的脑回路都是这般清奇。 解雁行辛苦地啃着羊腿,一不注意自己的碗里又被不知道哪只雌虫添了满满的肉汤,他正劝着阿泰不要再给他递肉串,再低头就见面前的盘子里不知道从哪里又多了二两猪头肉。 热情的乡民们难得见到解雁行这样气质的陌生雄虫,一个二个都忍不住借着送东西的理由近距离看看他,又怕惹得和他形影不离,明显关系不浅的却戎不快,每每靠近之前都会先赞一句雄子和雌君天作之合来表示自己没有加入这个家的心。 解雁行倒也没有刻意去解释两人的关系……光顾着推拒都快在他面前堆成小山的烤肉了。 “别给我了,真的吃不下了。”解雁行苦笑着谢绝热情给他递烤鱼的小雌崽,心念一转干脆使了招祸水东引,“都给他,都给这个粉头发雌虫哥哥,他能吃。” 小雌崽乖巧地点点头,又啪唧啪唧跑到却戎面前,虔诚地递上了烤鱼。 却戎:“……” 见这位哥哥好像也要拒绝他的样子,小雌崽急忙道:“这是你的雄主命令的,你,你必须收下!” 却戎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就坐在他身旁的解雁行,忽然勾起个笑,“既然是雄主的命令,那我……” 解雁行感觉这只小雌崽的思维方式有些奇怪,非常习惯地用‘雄主’一词去强迫压制一名雌虫,大概是受第四星上的风气影响,于是忍不住认真地对他说:“我没有命令。” “ 哦。”却戎笑意更深,“雄主没有命令我。” 解雁行无奈地瞥他一眼,后者立刻做出闭嘴的手势,老老实实地挑着鱼刺听解雁行告诉小雌崽即使是你的雄主,也不能强迫你做你不情愿的事情。 邹青和杨梦曾经讨论过雄虫和雌虫之间的关系,并且做了个类比:雄虫就像是有钱人,雌虫则像是穷人,因为金钱即雄虫素的关系,雄虫掌握着种种特权与便利,地位高受到追捧,这是无法改变的,只要雄虫素存在一日,雄虫就永远会这么“有钱”。 但雄虫和雌虫之间在虫格方面是完全平等的。 解雁行认为这个比喻并不能完全概括雄雌之间复杂的关系,但确实也有部分相联性。 小雌崽向来会对雄虫抱有天生的好感,他抬着头听了会,又看向却戎,忽然想起什么:“我认识你!”他左右环顾,似乎是想找雌父应证他的猜想,奈何解雁行和却戎坐得离虫群最远,他找不到虫又回过头继续道,“你是第五星剿匪的大功臣……却成将军。” “是却戎。”解雁行忍俊不禁。 “哦。”雌崽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却戎的头发上,接着又看向解雁行的头发,紧接着就像是发现什么不对劲一样比划着双手道:“不对,却戎将军是一只黑头发雄子的雌君!他才不是你的雌君。” 闻言,却戎暗喜不已,但面上又要装作沉稳自持的模样,维持将军包袱。 “不是的。” 可是这一次,解雁行没有再默认,而是明确地做出了否认的答复,他摸摸雌崽的头发,柔声道:“却戎少将并不是黑发雄子的雌君,少将还是单身,他的雄主可能是任何一种的发色。”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50节 “可是……” “回去吧,你的雌父来接你了。”解雁行拍拍雌崽的后背,小雌崽哦一声,立刻把方才的话抛诸脑后,开开心心地朝雌父跑了过去,还仰起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似乎是在和雌父说雌子刚才摸他头发了。 解雁行垂下眼眸,小口地喝了一口热汤,没有去看却戎此刻的反应,小雌崽离开之后,却戎也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知道银发雌虫那样的聪明,一定明白刚才那句话自己其实是说给谁听的。 ——少将未来的雄主可以是任何一种发色。 当四十天后他再次离开,却戎是否要继续等待一个不知何时才会回来的雄虫,完全取决于他自己的意愿。 或许此刻处于失而复得和热恋中的却戎会坚定地告诉解雁行他会永远等下去,解雁行也必须承认听到这样的承诺自己无比的欣喜与感动。但如若有一日,热情褪去,却戎厌倦了周而复始又麻木的等待,亦或者遇到了另一只更加让他心悦且可以始终陪伴着他的虫子,当想要选择放弃守候的时候,也无需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缔结特跃迁舰爆炸事件后,在公众视野中,却戎二字已经与解雁行的名字牢牢绑在了一起,所有虫都知道一只叫解雁行的高等雄虫为了保护却戎甘愿赴死,也知道却戎少将为了给解雁行报仇覆灭了第五星最大的星匪组织,并且三年内不要命般地扫荡了几近半颗第五星。 解雁行不想他的名字最终成为束缚却戎的枷锁。 如果有朝一日累了,想放弃了,也不必有任何负罪感。 这就是解雁行想要告诉他的话。 过了会,顾钊端着满满一大杯自家酿的葡萄酒走过来,开口就问:“后天镇上有个一年一度的狩猎大赛,还挺热闹的,大部分镇民都会参加,你们要不要也来凑个热闹?” 一红一粉两颗脑袋齐刷刷地转过来,顾钊顿时又爆笑起来:“你俩这头发在山里太明显啦哈哈哈哈!这要怎么打猎啊,野山羊隔得老远就能见到你们!” 阿泰生怕雄主这口无遮拦的性子惹怒贵客,连忙敦实地为解雁行和却戎解围:“戴帽子就好了,二位现在的颜色……很,很好看。” 顾钊立刻抹着笑出来的眼泪逗弄自家雌君:“那你觉得谁的更好看?” 阿泰:“……” 阿泰把一张黑脸都憋紫了也没决定出红毛美还是粉毛靓。 顾钊豪爽的笑声一下子打破了两人之前僵硬尴尬的气氛。知道乐子人解雁行一定不会错过这种活动,却戎也没有把它当热闹看,而是认真地询问顾钊规则,一看就是打算要在比赛大出风头,夺得冠军奖品献给雄虫:“比赛用枪还是箭,能设置陷阱吗,猎物种类有什么规矩?有没有彩头?” “狩猎武器只能用箭,还可以带猎狗,猎物随意,你要厉害抓只老虎回来也行。彩头肯定是有的,不过却戎少将你大概不需要——每一年捕到最多、最大只猎物的雌虫都更容易被雄虫看中,镇上的雄保会也会积极为他做媒,基本都能嫁出去。” 却戎:“……”突然兴致缺缺。 “因为当日进山捕猎的虫数目非常多,为了防止误伤,陷阱是禁止的,但不排除山内还有未及时解除的陷阱,所以捕猎时务必小心,”说着顾钊看向解雁行,“老弟,你身为雄虫最好还是……好吧,我知道说了你也不会听的,反正你们也不需要搏什么彩头,在外围随便玩玩,捉个兔子吃就是了。” “瞧不起我?”解雁行笑道,“我射箭很厉害的。” “怎么会呢?我瞧不起谁都不能瞧不起你。”顾钊说着就要给解雁行倒酒,解雁行立刻脸也不红地给自己扯谎:“我刚吃了头孢,喝不了酒。” “你刚吃了头豹活不了多久都得给我喝!” “……” 好不容易应付走顾钊,解雁行回头看见却戎正拉出个小巧的悬浮屏敲击些什么,他凑过去,就听却戎解释道:“锋在问我工作上的事情……你还记得锋吗?” “记得。”解雁行说,“那个卧底在星匪内部的军医,有两个孩子,大的雌崽叫小飞,小的雄崽叫小翔。” “嗯,”却戎笑了下,“在他雄主的同意下,他们收养了棘居和墨绿的雌崽。” 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解雁行微有愣神,缓缓垂下眼眸,涩然道:“那就好……” “我刚入伍的时候,住的是八虫的宿舍,关系都还不错,现在八只里面已经只剩下三只了。”却戎看向远处篝火燃烧碰撞的火星,“剿匪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伤亡随时都在发生,我也有好几次都是仗着是高等雌虫从生死一线上活下来的。” 草原的夜终于姗姗而至,远方绵延的山脉彻底归于黑暗,高悬的繁星和清凉的晚风点缀夜晚。来一起吃晚饭远不止解雁、顾钊他们四人,还有不少为顾钊偌大庄园工作的农户,他们三五围坐地聊着天,拼酒打闹,也有围着篝火唱歌跳舞的虫,小雌崽们追逐欢笑着围着家长跑圈,悠扬的民歌嘹亮而淳朴。 却戎听了一会,忍不住伸指勾住了解雁行的尾指,侧脸朝他微笑:“活着真好……多少年了,我从未向现在这样庆幸过,活着真是太好了……” 停顿几秒,却戎深吸一口气,复又缓缓呼出,他闭上眼睛道:“我未来的雄主会是一名黑头发黑眼珠的人类。” 解雁行没有反驳,只是安静地听着。 “我知道你在给我留退路,但我早就没有退路了。”却戎睁开双眼,“在你在我眼前灰飞烟灭,只留下一句下次不许这样的时候,我就没有退路了。我曾经在不知道你是死是活的情况下,抱着渺茫的希望等了你两年,而这次我知道你是好好地活着回了家乡,又怎么会在乎再等两年……” “却戎……” “解雁行,我梦到过你无数次。”却戎打断解雁行的话,继续道,“但我记忆最深刻的那一次,是在我剿灭缔结特之后,举办庆功宴的那个晚上,梦里的你眼睛红得像血,一反往日的形象,厉声对我说,你是为我而死,我后半生都必须只属于你。自那以后,我惶惶不可终日,害怕是你认为我不忠,所以才托梦给我,害怕你对我失望,害怕你怀疑我对你的心意……也是从那天以后,我逐渐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梦里的你有时候温柔,有时候狠厉,我开始害怕夜晚来临,但又迫切渴望着再见到你……” 却戎看向解雁行的脸,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太蠢了,怎么会分不清呢?区别太大了,我巴不得你现在告诉我,我后半生都只能属于你,以雄虫的身份命令我、用救命之恩胁迫我……但真正的你永远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解雁行,是你回来了。”却戎无比肯定地说出这句话,他抚向解雁行的脸,似是叹息一般,“欢迎回来。” 第69章 解雁行哑口无言, 这不是第一次他在却戎面前说不出话来,对方总有办法让他像现在这样,脑子里一片混乱, 似乎说什么都是错的。 他无法再在此刻反复强调什么理智与别离,这样未免过于残忍了。 向来精明又坏心眼的雌虫自然也不会给他反驳的机会, 省得听到不想听的字眼。说完那段话却戎就站起身, 随便找了个借口跑到不远处去找阿泰聊天,放解雁行一人独自在原地吹冷风。黑皮大汉被早已在民众中被神化的五星少将点名, 受宠若惊地僵直身体, 肉骨头也顾不上啃, 油手往桌布上随便抹抹,立正稍息目视前方大声回话,说是聊天反倒更像长官教训新兵。 “……”解雁行坐在草地上, 折起双腿,迷茫地仰起头,遥遥看着夜空中的浩瀚星海。这是地球上见不到的美景, 但他此刻却无心欣赏。清凉的晚风带着烟火与草木的气息抚过发梢,又毫不留恋地飞向远方, 恍惚间, 解雁行仿佛听见有人在他的耳边轻声叹息。 “哥……?”解雁行倏然回过头,但身后根本空无一人, 目光探入阴影中,燃烧的篝火与支在木棍上的简陋灯泡照耀不到的地方,只有摇曳诡异的树影和更深处的全然漆黑。解雁行保持着侧身的姿势,又不死心地向黑暗处再唤了一声:“解燕停, 你在吗?”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是说出口的瞬间就被寂静与风所吞没, 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等待一会,解雁行眼底缓缓露出失望的神色,收回目光,抿直的唇角又莫名浮现一抹愠色,他闭目低喊道:“荒游,出来下。” 某个黑暗的地方,荒游在三米高的枝桠处晃了晃腿,把最后一口偷来的烤羊肉塞进嘴里,嗦了嗦手指,对身边人道:“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可去了。” “……” “真不去?那我看你刚刚蠢蠢欲动的……” “……” “行吧行吧。”荒游轻轻撑着树干跳下枝头,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落地,接着身形一晃,消失在原位。 约摸等了不到一分钟,解雁行就听身后传来鞋底踩在草叶上的声音,荒游似笑非笑地凭空出现在他旁边,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居高临下地问:“叫我什么事?” 解雁行嘴唇绷得更直,和荒游对视几秒,倏然泄了气一般垂下眼,无奈地摆了摆手,“没事了,你回去吧。” “……一个二个的,都拿我开涮呢?”荒游也来了劲,一屁股坐在解雁行身边,拔了根草,随便擦擦放嘴里叼着,“有什么生活中过不去的坎和嫂子说啊,嫂子帮你开解开解。” “……”解雁行一言难尽地看向荒游,“这些词你都是从哪里学的?” “给你们这些地球人家里装满监视器,没事听一听,结合上下文做下阅读理解,不就什么都会了。”荒游把他的违法犯罪行为说得跟吃饭一样轻松,解雁行忍不住怀疑:“你们在我这里装了多少?” “你这……就怪不得我了。”荒游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后方。 “他到底为什么不愿意见我?”解雁行发现他不管之前找了多少理由宽慰自己,真到了最后到底还是不甘心。特别是此时此刻,在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永远还是那个人。“我还有三十天就要走了,这一走不知道还回不回得来,他究竟有什么不肯见我的?” “我怎么会知道。” “你去问问他。” “小叔子,你哥哥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虫,更何况他还是我雄主,我拿他没办法的。”说着,荒游捏住耳垂的一枚钻石耳钉,倾身贴在解雁行的耳边轻轻说了两句话。解雁行眉心微蹙,扭头看向他,就见荒游有些痞气地朝他勾起一边唇角,还挑了下眉梢,紧接着他飞快从原地跳开,躲过却戎卯足力气朝他额头砸来的石块。 自从上次荒游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三五、二四六’宣言之后,却戎防他就像防贼一样,恨不得在写个大字报贴解雁行脸上:荒游和狗不得入内。 “你怎么又来了?”却戎口气不善,弯腰给解雁行递去一杯热羊奶。 荒游微微一笑,看了捧着羊奶的解雁行一眼,转过身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他跟你说什么了?”却戎皱着眉问,“为什么突然靠你那么近,说什么话需要挨那么近?” 解雁行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你转移话题的意图是不是过于明显了?不回,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解雁行用事实证明他还能更明显:“我翅膀有点酸,回去帮我揉一下。” “不要转移话题——” “揉不揉?” “……” 却戎还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痛苦地选择将这只狡猾的红发雄虫原谅。 回到房间,他一边温柔地揉捏着那两对轻盈而透明的薄翼,一边借机咬了解雁行的耳垂好几口,留下一道道交错的齿印,又犹嫌不够地眯起眼睛,盯着解雁行平直的锁骨似是在思量着什么。 翌日,重新来到虫星的解雁行不再像之前那样,抓紧一切时间和机会出去认识大千世界,而是慵懒地一觉睡到了大中午,直到被却戎拽起来,拖拖拉拉地吃了中饭,而后又躺在屋檐下晒太阳,干脆再趁机睡了个午觉,最后还是被顾钊喊起来,要他骑马一起去看牧羊犬牧羊。 “却戎呢,怎么没和你一起?”顾钊奇怪地四处环顾。解雁行也觉得奇怪,摇摇头说不清楚,他们找周围做工的农户问了问有没有见过一只粉头发的雌虫,都得到没见到的答案。 虽然对却戎一言不发的离开感到诧异,不过因为暗地里有荒游守着,解雁行倒不担心安全问题,最终对牧羊的好奇还是占了上风,他‘没良心’地决定先去看完牧羊再找却戎。顾钊也让阿泰守家里,如果却戎出现就告诉他解雁行被他拐跑了,随后两名雄虫头也不回地骑马上了草原。 到了地方,他们竟然恰好碰上一群从山林上狩猎下来的雌虫,其中大部分都对顾钊熟识,拍马挥鞭过来打招呼,领头的那一只后颈有深色虫纹,对待两名雄虫的态度还比较自然,但后面的那群雌虫简直就差把眼珠子挂在解雁行的身上,眼神发直,他们座下的马匹也受他们主虫心境的影响,不停难耐地刨着蹄子,扭头喷起响鼻。 解雁行微微沉下面容,没有再流露出他惯常和善的笑意。 这是一群明显对他有意又年轻气盛的雌虫,过于友好的态度只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他还是低估了自己身为一只精气饱满的雄虫的受欢迎程度,即便染了头糟糕的发色还易了容,仍旧魅力不减。很快,一只卡其色头发的雌虫迫不及待地跳下马,率先从虫群里走到解雁行身边,十分兴奋地昂着脑袋,“雄子您好,初次见面,我叫阿暮,是一名高等雌虫,可以全身虫铠化。若是有幸的话,请允许我将明天猎得的第一头雄鹿献给您。” 献上猎物就是他们这里雌虫向雄虫的求爱方式,若是雄虫点头允许雌虫为自己献上猎物,则是默认同意了雌虫对他的追求,若是之后雌虫真的捕捉到狩猎大赛的第一只猎物,且雄虫确实接收了下来,就等同于不日将迎娶这位强大优秀的雌虫进门。 顾钊生怕解雁行是个愣头青,碍于礼貌和不明白这里规矩,贸然答应下来,他赶紧拽了解雁行一把,使眼色道:“老弟,你初来乍到……”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从远处传来,解雁行回过头,就见一只雌虫顶着一头粉色短发往他们这里纵马疾奔。目光触及那随风飘扬的粉发瞬间,解雁行忍不住笑弯了眉眼,笑意盈盈地扯过缰绳,使自己迎面朝向却戎来的方向。 他的眼底只装着一只虫,自然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有无数只雌虫都为他的这一抹笑容乱了心神。仿若黑白无声的画面忽然染上浓墨重彩,一只原本冷淡、疏离又高高在上的雄虫主动打破了自身包裹的外壳,掸去冰霜,温柔地接纳来者。 艳羡与嫉妒毫不遮掩地在雌虫们之间传递。 他们正处于青壮年,正是最佳求偶期,向来勇于坦荡表现自己对雄虫的渴望。几千年残酷的繁衍竞争早就制定好了铁则,含蓄被动只能沦为败者,只有主动争取才有可能搏得雄虫的好感。 却戎勒住马,目光扫过这群一看就“不怀好意”的雌虫。 他假装不经意地用腿夹了下马腹,让他的棕马又往前走了两步,缓缓停在解雁行的右前方,随后扯过缰绳调转马身,背对着那群雌虫向解雁行颔了下首,接着用在场所有虫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雄主,你怎么独自一虫出来了?睡醒发现你不在床上,我很担心。” 解雁行:“……” 顾钊:“……”什么叫独自一虫,我不是虫是吧? 却戎好似才发现解雁行旁边还站着一名卡其发色的雌虫,疑惑道:“雄主,他是……?” 直到却戎转头看向阿暮,解雁行这才发现对方后颈粉色的发丝下,竟然若隐若现地藏着一道纯黑色的纹路,不是虫纹又是什么? 再加上却戎突然改称呼叫他雄主…… 昨晚我做什么了吗? 还是下午我做什么了? 亦或者我失忆了???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51节 三连反问之后,解雁行总算明白为什么他午觉醒来之后却戎不见了踪影……原来是作这个妖去了。 第70章 原本还兴致勃勃干劲满满的卡其发雌虫阿暮, 在见到光看模样就不好相处的粉发“雌君”之后,露出了犹豫退却的神情。面前这名红发雄虫身上的确有这名雌虫的气味,但不算太剧烈, 而这名所谓雌君身上来自于这名红发雄虫的味道却非常非常的重,不排除是来之前故意蹭的, 用以宣告主权。但单从雄虫纵容的态度来看, 这只一定是正受盛宠…… 那他就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是否继续追求这位雄虫了。 阿暮身为高等雌虫,选择的余地自然要多一些, 但其他雌虫则不然, 在这荒凉贫困的第四星, 能存在还未被榨干、犹有余力接纳新雌侍的雄虫就不错了,有什么好挑的? 所以即便却戎眼眸似刃,并且向来有“头发越粉, 骂虫越狠”的古训流传在外,若干不怕死的雌虫依旧前仆后继地下马走到解雁行跟前自我介绍,前两个说要为雄子进献猎物被拒绝之后, 后面几个也学聪明了,只自我介绍, 然后宣誓自己明天一定会猎到最强壮的老虎、最敏捷的山羊、最凶狠的头狼和最狡猾的狐狸, 只字不提要将猎物献给解雁行,但话里话外都是雄子娶我!我要给你生一堆蛋!!! 解雁行还能回什么呢?总不能回:吹吧你们就, 还老虎狼豹子,看我信不信。 秀完颈后的“虫纹”之后,却戎就格外“老实”、“恭顺”、“贤惠”地站到了解雁行侧后方,微垂着眉眼, 偶尔抬眸瞥这些陌生雌虫一眼。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此刻脸上的表情,那必然得是标准的皮笑肉不笑, 并且这皮笑还笑得格外意味深长,若有虫有幸能读懂,含义大致就是:别位大梦想家们赶紧回家洗洗睡吧,这只雄虫谁都不会接受的,因为他——压根就不是虫。 顾钊这种大老粗反正是看不懂这些微表情,他只震惊于早上他出门挤牛奶的时候,还遇到晨练的却戎,顾钊清楚地记得那时跑得比猎狗还快的却戎分明还是个黄花大闺雌,怎么几小时不见,就已经嫁作人雌了? 标记这么重要的事情,这么随便真的好吗? 回到住处,解雁行一把撩开却戎的头发,这枚黑色的虫纹完全和他锁骨上的那一枚形状完全一样,区别在于一个是自然生长出来的,一个则是贴上去的,粗略看过去还挺真,反正方才那些雌虫全部被骗了。但要是像解雁行这样离近了仔细看,就会发现明显的纰漏。 可如果有朝一日他标记了却戎,那么雌虫的后颈便会真正生长出来一枚这样的虫纹,代表着这只雌虫已全然属于他。 “荒游帮你弄的?……你什么时候拍下了我的虫纹?”解雁行好笑地用拇指蹭了蹭却戎的后颈,这枚粗制滥造的虫纹立刻花了半边。 “啧!”却戎连忙避开解雁行的手,小跑到镜子前查看自己的虫纹毁成了什么样,“……可恶,不能用了……算了,反正也快天黑了,明天再贴个新的……” 说着他取过棉柔巾沾水擦起了后颈,边擦边对解雁行说:“拍你虫纹还不简单?反正你不管什么时候都一点警惕心也没有,趁你睡着把你扒光了卖到第五星去你都不带醒的。” 解雁行笑着接过却戎手里的湿巾,帮他擦拭不方便够到的地方,“那你怎么不把我卖了?” “卖?我没把你戴上镣铐一辈子囚禁在无虫知晓的地下室任我宰割,都是我身为军虫最后的良心和责任感了。”却戎回眸看向解雁行,狡黠地笑了笑,“我吸取上次的教训,拍了你很多的照片,醒着睡着,站着趴着,总之不能像上次那样,只留一张贼搞笑的照片,本来故地重游还挺伤感,一看照片上我俩那傻样,直接绷不住乐出了声。” 解雁行想象了一下却戎形容的画面,感觉有些别样的黑色幽默。 却戎没有说出口的是,从亲眼目睹解雁行为了保护他身亡,到被拘押审讯,再到证据不足取保候审,他始终呈现着一种异样的冷静,无悲无喜,是大脑还没有完全接受解雁行离开的事实。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他时隔两个月再一次来到蓝星别院,踏入卧室内,打开抽屉看到他先前随手塞在里面的照片。 画面上的他们坐着过山车,冒着傻气,一人大喊大叫一虫面无表情,却戎忍不住短促地笑了一下,笑声过后,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也就是那一瞬间,他全然崩溃,泣不成声。 擦干净后颈的假虫纹,解雁行又为他整理好衣领,就听却戎信誓旦旦道:“雄主,明天我一定会猎得最大最多的猎物,成为草原最勇猛强悍的雌虫,摘得大赛桂冠,这份殊荣我愿与您同享。” “……”原本应该很感动的解雁行此刻却有点出戏,他想了想,斟酌着用词说,“我觉得吧,却戎,你是一名拥有翅翼、可以完全虫体化,拥有无数前线作战经验的顶尖高等雌虫将领,在这种穷乡僻壤的乡下,欺负一群普通的雌虫群众,就算赢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却戎:“……” 却戎:“雄主,我觉得你这个时候只需要回答我:你真棒,爱你哟,我会一直等着你哒,就可以了。” “不要叫我雄主。” “那叫你什么?” “就是,那叫你什么?”顾钊一脸严肃地推开本就留了一条缝的门,身后还跟着神情同样肃穆的阿泰,两虫一副要进来开展一场庄重世纪谈话的架势。 顾钊板着脸关上房门,随即就转身拔高了声音:“解雁行,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究竟进展到了哪一步,但我觉得你标记却戎的行为还是草率了,标记对于一名雌虫来说,是非常庄严且神圣事情,是决定终身的大事,需要慎重对待,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这样……标记了?” “顾大哥,你可能误会了……” “但不管怎么样,你既然已经标记了人家,就一定要负起责任来,”顾钊恨铁不成钢地瞥了解雁行一眼,“什么‘不要叫你雄主’这类的话,以后不准再说了,多伤却戎的心啊。被雄虫碰过的雌虫,即便是他这样的高等雌虫将军,都不可能找得到第二个雄主了,好好待他,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样,别丢我们地球同胞的脸,知道了吗!” 解雁行:“……” 见解雁行一副被自己说得“无地自容”的“羞愧”模样,顾钊舔舔下唇还想再劝点什么,要同胞好好改造重新做人,但这时始终一言不发的阿泰忽然拽了拽他的衣摆,表情十分微妙。 “怎么了?” “雄主……”阿泰纠结地低声说,“却戎少将的后颈……好像没有任何标记啊……?” “不可能啊?”顾钊往右走上两步去看却戎的后颈。虽然却戎正听得兴起还没玩够,但在解雁行威胁的目光下,只能停止浑水摸鱼,乖乖低头把光洁干净的后颈展示给顾钊看。 顾钊:“……???” 虫纹呢?我那么大一个黑漆漆的虫纹哪里去了?! 解雁行总算有机会无奈地为自己伸冤:“那是却戎贴上去的,假的虫纹……” “……”顾钊目瞪口呆,“纹身贴纸?” “防水耐磨时效久的纹身贴明天才能做好。”却戎竟然还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今天这个太劣质了,居然手一碰就糊了。” 顾钊:“……” 顾钊头疼地靠在阿泰胳膊上,“你们二位玩得好花,我这样的乡下人跟不上趟了。” 作为一名地球芯子的雄虫,顾钊一时之间没有转过弯来,理解不了这个行为所代表的含义。但阿泰却是紧紧地皱起眉,目光在却戎和解雁行之间不断来回,困惑、不解与愤怒压抑在心头。 将雄虫的虫纹纹在后颈,这意味着一只雌虫最极致也是最卑微的求而不得。这可是却戎,五星少将,外环星上虫虫传颂的杀神,怎么能沦落到这般不堪的境地? 而解雁行这位在跃迁舰爆炸事件后,几乎已经成为每一名雌虫心目中最深情、最完美的雄主,又是怎么能这样坦然地笑着,任凭却戎做出这样的行径。 最终,阿泰还是忍不住克服面对高等雄虫的心理压力,按捺着胸口不断翻涌的情绪质问却戎:“少将,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只虫似乎也误会了什么。 解雁行和却戎同时意识到这一点,二人对视一眼,不方便解释点什么的解雁行瞬间落入下风,而可以随便解释的却戎则眨眼间就编出了一个非常恰当的理由:“不要乱想,阿泰……”他垂下眼睫,悲伤地轻叹了口气,“我这样做,是因为雁行他……他无法标记我……是的,他无法标记任何一只虫。” 这则消息宛若晴天霹雳,直直砸在了顾钊和阿泰的头顶,把他们劈成了两只焦糊的哑巴虫。却戎还在那里犹嫌不够地添油加醋:“如果可以的话,我相信雁行一定会标记我的……只可惜,哎……” 眼见着顾钊同情的目光拐弯抹角地往他下半身跑,解雁行赶紧在事态无法挽回之前制止了却戎这样令人发指的污蔑:“不要听他胡扯……” “那是什么原因?”顾钊问。 解雁行:“……” 解雁行:“没错我就是不行。” 最终,在晚餐期间,解雁行还是简单地和顾钊解释了自己反复穿越的情况,同其他地球同胞一样,顾钊缅怀了一会自己回不去的母星,不过并没有让解雁行带话。 “在那边,我早就没有任何亲人了。”顾钊惆怅道,“我妈生我弟弟的时候难产离世,不久后弟弟也不幸夭折,我爸在工地被钢筋砸烂脑袋意外去世,我还有个姐姐,哎,大冬天走夜路的时候掉进湖里淹死了,只剩我和爷爷祖孙两人相依为命,穿越前两年,老人家也患癌走了。” 谈及伤心事,铁汉也红了眼眶,“你这次回去……要是不嫌麻烦,就去趟我老家,替我这个不孝子给他们坟前送束花吧。” “好。”解雁行点点头,“地址给我,我一定背下来。” “那你和却戎少将这事,你打算怎么办?”顾钊忍不住问,“他都把你的虫纹贴后脖颈上了,这是一门心思认准你了啊。这事要是传出去,他就别想嫁给别的任何一只雄虫。” “……由他去吧。” “啧,不是我说你啊老弟,这话就有点不负责任了,什么叫由他去吧?”顾钊身为责任心贼强的农场主,不由得严肃劝告道,“既然不能标记他,就要及时止损,越早越好,对他冷淡一点,别让他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要我说,你自从知道自己要走那天起,就不该再和他不清不楚地这么黏在一起了,趁早抽身离开才对。” “……”解雁行笑着叹了口气,摇摇头道,“顾大哥,你多少岁了?” “37……怎么,嫌我说话老气横秋和你有代沟?” “倒也不是……”解雁行垂下眉眼,注视着手中的筷尖,“我23岁,大学没毕业,还算年轻……这是我的初恋,此前没有任何经验……你说我不该再招惹他,我也懂这个道理,但是……但是我真的还太年轻了,我也会忍不住,我也不是什么情况下都能理智地权衡利弊。更何况我觉得……” “如果我在虫星的时间真的只剩下这最后的四十天,而我将它尽数用来逃避和躲藏,等回到地球之后,我会不会后悔?” 第71章 狩猎大会是顾钊所在的镇子上一整年里排得上名号的大型活动, 不管参不参赛的虫子都放下手头的事情跑来了,熙熙攘攘浩浩荡荡,挤得解雁行只能远远躲在最偏的地方, 并且再三检查抑制贴。 昨晚他的雄虫素后来就出了点小问题,差点引起骚乱。 却戎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 解雁行唤他为自己去新的抑制贴的时候, 他明显露出挣扎和犹豫的眼神,解雁行甚至从他六只竖瞳中读出了放手一搏的冲动, 然后解雁行就用一个震慑性雄虫素压得他清醒到不能再清醒。 确认一切正常之后, 解雁行放眼眺望虫群, 发现就连先前给他送烤鱼的话很多小雌崽都牵着一条比虫还大的猎犬,站在虫崽群里和同伴叫嚷着什么,这些小崽子们手里都握着一把小弓, 试挽弓和系护腕的姿态都格外熟稔,眉飞色舞,跃跃欲试。 顾钊解释说虫崽也可以参加比赛, 但基本都只会在山脚下转转,大多都是逮只兔子、捉条蛇。 虽然却戎嘴上说着他们军虫正直淳朴一心一意为虫民, 从不欺负普通群众, 但到了比赛当日还是雄赳赳气昂昂地拿上弓背着箭,特意备上一身方便行动的迷彩衣, 兴致盎然地站在一边做准备运动。 解雁行垂下眼眸,就见某位少将为了防止蚊虫叮咬以及被尖锐的木枝和石块划伤,把自己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还戴了副墨镜, 但唯独细致地叠起裤腿,露出了两边脚踝。 “……” 解雁行忍了又忍, 终究还是忍不住委婉地提问:“你今天怎么没戴足链?” 却戎得意地抬脚踩在路边的巨石上,给他秀了秀脚踝,“打猎就不戴了,万一丢了呢。” 自打上一次却戎出院脱下病号服起,解雁行就再没见他穿过长裤,清一色的七分裤、九分裤,没事就露着脚踝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司马戎之心,人尽皆知。 “你也不怕有小虫子咬你……” “不怕。”却戎心念一动,铂金色虫铠顿时覆着在他的脚踝周围,坚硬似铁,把皮肤挡得严严实实,“反倒是你,裤腿扎进靴子里,帽子戴好,不然等会毛毛虫顺着你领口爬到你衣服里……” “这就是你的虫铠?”一道声音忽然打断却戎的话语。解雁行侧眸一看,竟然是昨天向他搭讪的那只卡其色发高等雌虫,阿暮,对方也一身泥土色系的游猎装,脸上涂了迷彩,背着一把长弓,讲话语气十分不善。感觉很像是昨天在这里吃了瘪,回去思考一晚上越想越气,辗转反侧怒极攻心,今天特意过来挑刺。 你能成为这只雄虫的君侍,不过只是因为比我先认识他而已。就算你在受宠又怎样?我实力比你更强,就一定能获得这名雄虫的青睐! 仅仅凭阿暮这样一个简单的问句,却戎立即读懂了对方言下未尽的挑衅。他眯起双眸,像一只被讨嫌鬣狗侵犯领地的雄狮,压低声音道:“是的,这就是我的虫铠。” 解雁行为却戎染一头粉毛,一方面是逗弄他,一方面也有隐藏身份的意思。却戎自然也配合地收敛了气息,标志性的金白异瞳也被墨镜遮挡,所以阿暮根本分辨不出却戎的真实实力,还以为他只是一个仅会固定部位虫铠化的普通雌虫。 那样的雄虫却只配了这样一名雌虫,实在是可惜了。阿暮又有了争夺的信心。一如却戎所料,他昨日回家之后,红发雄虫雄虫素的气味却始终萦绕在他鼻尖和脑海,让他就连梦境都是香艳的。那味道实在太过美妙,分明白天的时候他们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但那种馥郁芬芳已经沁透心脾,充斥着满满的精力。 雄子或许在故意勾引我。深夜给了阿暮莫名的自信,不然怎么解释他那么远就能闻到雄虫素?那粉毛雌虫大概只是雄子用来考验我追求他的毅力与恒心的工具虫……我不能望而却步,明天还要再去找他,向他证明我的诚意!——阿暮带着这样的想法心满意足地入了眠。 此时此刻,阿暮愈发肯定他昨夜的猜测,轻咳一声,绅士而尊敬地对解雁行道:“雄子,请你在安全的地方等候,这是我与您的君侍之间,属于雌虫的较量。” “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我身边,”却戎再次发出了和当年一样的霸道宣言,“雄主,你好好跟紧我。” 阿暮:“……” 真的安全吗?解雁行发出不合时宜的怀疑,上次我紧跟你身后直接入了星匪窝,这世上大概没几个地方能比那里更危险了吧……? 虽然心中存在异议,但解雁行还是朝却戎的方向靠近,并且在回眸对上阿暮期待的目光时,疏离地笑了下,朝他摇了摇头。 “雄子……” “抱歉。”解雁行拒绝得非常果断,不留任何情面。这令阿暮即刻露出了受伤的神情,想再为自己争取几句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原地站着久久不肯离去,又无计可施,解雁行的态度非常绝决,最终他也只能恨恨地瞪却戎一眼,转身走了。 却戎:“……”关我什么事?! 前来向解雁行示好的雌虫远远不止阿暮一只,这种穷乡僻壤,哪只雄虫剪个头发都能出现在翌日新闻头版头条,更何况凭空出现了一只优质的年轻雄虫。前两天顾钊一直有意在帮他遮掩和阻拦,但这次狩猎大赛是解雁行自己主动走到了公众面前,即便他躲在角落里,也不可避免了吸引了全部未婚雌虫的目光。 解雁行可不是那种会享受这种众星捧月感的人,在发现搭讪的雌虫就像地里的韭菜,拒绝了一波又来一波,怎么也拒绝不完之后,他干脆带着却戎,找到一个无虫的入山口,提前进了山林。 这里原始的深山远不同于那些已经被化为旅游景点的山,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路”,全靠走在前面的虫开道,后人才沿着脚印一步一步往深处爬。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52节 “哎……”却戎把墨镜放到口袋里,虫铠化的手撇开挡路的带刺灌木,笑着摇了摇头,“我突然觉得你回地球也挺好的,这样就好像我把你藏在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别的雌虫根本发现不了,如此一来,就没有虫再能和我抢你了。” 解雁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戎就忽然皱眉啧了一声:“也不一定,万一地球上我还有情敌呢?” “地球上,我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大学生。”解雁行亦步亦趋地跟在却戎身后,每一步都踩在对方的脚印上,“长相一般,成绩一般,父母双亡,没车没房。” “我不信,你到了那边外貌会发生什么变化吗?” “不会……” “那就是了。”却戎回过身,“你要能带我一起走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到地球上继续盯着你身边的莺莺燕燕。” “你到了地球上,一定比我更受欢迎……”解雁行正说着话,突然看见却戎动作麻利迅速地挽弓搭箭,一直到羽箭离弦而出,擦着他的发丝噔地射进地里,整个流程都不超过半秒的时间。解雁行回过头,就见箭矢扎穿了一只兔子的后腿,把它钉在了原地。 兔子睁着一双红色的眼珠,白毛沾上血迹,腹部还在不断上下起伏。 却戎缓缓放下手中的弓,神色冷淡而严肃,待确认射中猎物之后目光才重新染上温度,朝解雁行眨了眨眼,疑惑道:“我会比你更受欢迎?为什么?” “你还是别去地球了……”解雁行小声道,“就这样藏在虫星也挺好的。” 却戎原本蹲在地上查看猎物,听到这句话蓦然愣了下,随后笑得眉眼弯弯,“什么意思,刚才我那箭帅到你了?不愧我昨夜研究了半个晚上的射箭姿势,能得你这句评价,这狩猎大会我就没白来。” 解雁行半是无奈半是无语地也笑起来,等却戎收好兔子之后跟着他再次启程。 少将的捕猎经验非常丰富,身手也异常了得,接下来的路程基本就是却戎负责准备晚上烧烤的食材,解雁行负责登山,中途他也在却戎的指导下朝一头溪边喝水的鹿射了一箭,准头非常有失水准,不知道偏到了哪边去。 后来他们还遇到了一群带着小狼的狼群,对方非常警惕,但没有攻击的意图,发现他们之后直接掉头就走,飞快地钻进了森林深处。要不是狼肉不好吃,却戎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它们。 如果最终解雁行和却戎可以安安稳稳地下山回家,那么这一趟一定是一场非常完美的远足野营一日游,只可惜事情并不如人所愿,意外虽迟但到—— 最佳的捕猎时间是清晨和黄昏,狩猎大会也是在下午两点开启,所以大致在六点天黑之前,解雁行和却戎就已经在返程的路上,可就在这个时候,却戎突然听见了一阵来自虫崽尖锐的哭喊声,他目光一凛,抬眸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好像出事了。” 很快,解雁行也听到了那道持续不断的哭叫声,而且越来越响,因为虫崽正不断向他们所在的方位靠近。他皱眉道:“不是说虫崽都只会在山脚附近活动吗?”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已经算得上深处了,处处都是危险。 “你觉得这些正是处在狗都嫌年纪的雌崽会听话吗?”却戎对此颇有心得,因为他本虫就是这样一只虫,“这边,跟我来。” 解雁行原本猜测的是这只大叫的雌崽或许遇到了什么凶猛的野兽追逐,但等到他们相遇的时候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浅紫色短发雌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手掌上磨得都是血和泥,但好歹还知道清楚地吐词解释情况:“救命,小雅为了,找他的狗,滑到悬崖外边去了……” 小雅,正是那个曾经给解雁行送烤鱼的小雌崽的名字。 “胡闹!”却戎骂一声,在解雁行前面半蹲下,示意雄虫到他的背上来,随后又把面前的这只小雌崽抱进怀里,“指路。” 悬崖所在的地方距离他们并不远。解雁行和却戎为了避免遇到其他虫,特意选了一条偏僻的路线上山,一路上根本没遇到几只虫。显然这两只胆大包天的雌崽为了能到躲开管制他们的长辈,到山林深处玩耍,也是这么想的。如若没有他们俩,等紫发雌崽找到成年虫回来救小雅,必然凶多吉少。 即便却戎已经用最快速度赶到,小雅的情况也非常不妙,他大半身体都挂在悬崖外面,只有一之手艰难地勾着断崖凸出的泥土。他先前威风凛凛牵着的那只猎犬正焦急地围着他打转,双耳蔫蔫地垂下,见到有陌生虫靠近,迅速求救性地吼叫。 “小雅坚持住!”紫发雌崽大叫道。 小雅艰难地抬眼望了过来,发现是熟悉的虫之后,原本就强行忍下的害怕情绪陡然爆发,哭喊道:“救我啊,救我,却戎少将救命啊!” 没想到他这一喊,手下的土块陡然碎裂,他瞳孔放大,脸色一片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胡乱抓挠,却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嘶声尖叫着向深不见底的悬崖下摔落。 紫发雌崽就感觉身体两边忽地传来两道疾风,再睁眼脚下就只剩下两件外套。 抬脚一踏跃出悬崖的时候,解雁行侧脸对上了却戎的眼睛,两边都是同样瞪圆的眼瞳,一黑,一金,盛满了同样的疑惑和惊恐—— 你来做什么?! 第72章 透明莹白的精灵翅翼与坚韧巨大的蝙蝠翅膀同时展开, 随即崖边强烈又混乱的气流就裹挟着解雁行在空中转了个圈,跌跌撞撞地砸向崖壁,高速坠落中的却戎六只猩红色眼瞳瞬间爆出, 黑红翅翼张开到极致,强势迅猛又温柔地托了解雁行一下, 好歹没让他真的撞到石壁。 却戎试图用翅翼裹住解雁行, 把人拥入怀中护起来,但后者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反手轻轻推了身后的蝙蝠翅膀一下, 寻到合适的气流空隙, 轻盈地掀动翅膀,很快就找到了稳定飞行的方法。却戎注意到这一点,待解雁行离开之后立刻将自身姿势改为面对崖壁, 边角锋利的翅骨被狠狠扎进断崖边上的土石中,又用虫铠化的手去抓生长在峭壁上的树枝和藤蔓,减缓自身下滑的速度。 这道悬崖边的植物非常少, 泥土也松软,却戎着实抓了好一会, 才勉强稳住身形。 飞快地适应了气流之后, 解雁行迅速一个振翅,径直朝下加快地俯冲的速度, 一瞬间就消失在却戎的视线之中。他顶着狂风眯起眼睛,很快就发现了那团小小的目标,伸臂一揽,将已经吓蒙的雌崽搂进怀里。 叫都叫不出来的小雅发出了咕的一声, 整只虫僵硬若蝉蜕,如落水之人攀住浮木一般死死抓住了解雁行, 他的脑子已经无法集中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感觉到身体一轻,接着就是一股强烈的加速上升超重感。 “放心,你安全了。”解雁行柔声安慰道,也不知道小雅有没有听到。 经过却戎身边的时候,他发现雌虫将双臂的骨刀和手肘、膝盖的骨刺都变化了出来,勉勉强强卡在一个奇妙的地方。听到风声却戎艰难地扭头看向解雁行,几粒石块、土块和沙尘恰好顺着他的头顶滚落,从脸上如水帘般洒下,却戎呸呸两声,“你先上去吧,你翅膀还太新了,载不动两只虫的。” “试试看呢?”解雁行拍拍小雅的后背,想让他换个地方,但小雌崽被吓傻了,窝在解雁行怀里目光失焦地直视前方,充耳不闻一动也不动。 却戎笑了下:“你们先上去,待会再来接我……或者不接我也行,我自己爬上去。” 初步确认三方安全之后,解雁行气劲就上来了,忍不住皱眉问:“你又不会飞,跳下来干什么?” “有虫崽出现危险,身为军雌的我肯定下意识救虫……”却戎脖子扭累了,面朝悬崖低头抬头活动颈椎,“我可以把他护在翅膀里面,即使摔下去也不会受重伤的。” “我会飞,你忘了吗?” “可你刚刚如果没有我就撞悬崖上去了,你的雄虫翅那么娇弱,那下撞实了肯定会断,到时候我要是留在顶上怎么救你?” “……”解雁行辩不过他,因为却戎说的确实是事实。停顿一会,解雁行让却戎坚持住,自己抱着小雅直接飞上了悬崖。 小雅的紫发雌崽同伴此刻正焦急恐惧地趴在悬崖边上,不怕死地往下张望,只见一只雪白的“大鸟”忽然腾空而起,强烈的气流扑得小雌崽一个踉跄,紧接着他的后颈衣领就被提住,整只虫高高地飞起,一直到十米开外才被放下。 雌崽:“啊啊啊啊啊——” 扔下这只小虫,解雁行又用力把小雅从怀里剥下,将两只雌崽放到一起,四对透明翅翼在背后收拢,他一边走回悬崖边上一边回头警告道:“赶紧下山去,不准再靠近这里了。” “雄子!!”紫发雌崽惊恐万分地指着解雁行身后的翅翼,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温顺地合拢着,轻薄而美丽,若织女手中的浣纱,稀少到甚至生理课老师都懒得多讲相关的知识点。解雁行立刻又顺带警告了一句:“不准说出去。” “唔!”雌崽瞬间听话地用双手捂住了嘴,还大开大合地点点头。 解雁行快步走到悬崖边,正要在边缘处踏出最后一步,却突然感觉脚下一轻,他略有慌张地张开四翼,就见刚才脚下踩着的地方完全倾塌,大块碎石和土砾顺着崖壁往下滚落,如果方才雌崽还站在这,后果不堪设想。 塌陷并没有停止,解雁行脚下的那块区域只是一个开始,紧接着,周围的土石都开始松落,一小块的下滑陆陆续续带动周围的大片区域,一时之间泥石俱下,掀起无数沙尘。解雁行暗道不妙,迅速将翅翼往身后收拢,向下疾飞。 却戎已经不在先前的地方,不过他虫不是往上,而是向下走了。解雁行在他方才停留的地方看到了崖壁上数道深深的划痕,凸起的石块消失,只剩下一个凹嵌的土层,之前被却戎抓住的树枝也只剩了一个断面。 巨石沙土还在疯狂地向下滚落,不时有些细小的砂石飞溅到解雁行脸上和身上。他试图往外飞远一些扩大视野,但相隔不远处就是另一处山体侧崖,他们身处峡谷断层中间,解雁行只能尽量躲避泥石往下飞,很快就在更深的地方发现了一只将近三米高的巨型铂金色虫子。 两只黑红色翅膀向外展开,卡在岩石中央,虫暂时没有继续向下滑落的倾向,但就在解雁行发现完全虫体化的却戎瞬间,一块约一立方大小的石块直直朝他头顶砸去,快得解雁行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 “却戎小心!” 呼喊的声音还没有传递到却戎耳边,巨石就已然毫不留情地砸到他的头上。 接着,解雁行就见石块应声四分五裂,而却戎的脑袋毫发无伤,只有碎屑沙石残留在发丝里,被雌虫飞快地摇头甩开。 解雁行:“……” 真不愧是高等雌虫,除了雄虫素之外根本没有弱点的战争种族。 小插曲过后却戎也注意到了解雁行,他抬起脸,六只眼睛中有两只和他对视,两只观察着上方坠落的石块,剩下两只寻找着下一处落脚点。 解雁行飞到和他同一水平线上,但碍着源源不断的高空坠物无法立刻靠近。却戎又硬生生挨了两下砸,眯着眼大吼道:“别管我,你回去!” “那你怎么办?” “我直接跳下去。” “这里很高!” “没事。”却戎话里没有任何逞强的意思,他目前的神态也非常稳定,言行一致,即使情绪有些许烦躁,也是因为不少沙土滑进了他的衣服里,发丝间也都是灰尘,就连喊话都会吃进不少土进嘴中。 “真的没事?”解雁行往上方看了看,似乎是在观测什么。却戎以为他是在找路向上飞,还算淡定地点点头,“真的没事,你要不好上飞往下也行,到时候我……你干什么?!” 最后几个字却戎有点收不住声音,因为他发现解雁行居然正在试图往他身边靠近,一枚巨大的石块险之又险地同他擦肩而过,吓得却戎六只眼睛都嗖一声归为,往同一个方向瞪去。 “听不懂话吗,不要过来!” “不行。”解雁行露出委屈的神色,笨拙地躲闪着沙石,莽莽撞撞地还要朝却戎飞来,“我不能把你一只虫留在这里。” 又是一颗裹着泥土的石头砸了下来,眼见着正对解雁行的脑袋,却戎本来还挺自如的神情瞬间被他反常的行为击溃,气急败坏地吼道:“解雁行你犯病了啊?!快走啊!” “我不!!”解雁行忽然一竖眉,不管不顾地就要朝却戎冲过来。 却戎:“……” 这真的是解雁行吗? 还是被什么稀奇古怪的恋爱脑附身了? 还是他最近的攻势太猛,一举拿下了雄虫的心,导致解雁行爱他爱得无法自拔,爱得人设尽崩,平时稳重冷静的雄虫一旦爱上什么虫之后,就会变成现在这样看不懂自己该做什么的蠢货。 眼见着巨石就将砸到解雁行脆弱的翅翼,却戎咬着后槽牙飞快地从崖壁中抽出固定用的骨刺,双翅收合,双腿借力重重一跃,宛若峭壁上矫健腾跃的雪豹一般,纵身飞扑,遮天蔽日的蝙蝠翼在空中展开,虽然没有飞翔的能力,却可以趁势滑翔一段距离,随后一把将“脑残”的解雁行搂紧怀里。 下一秒,巨大的翅翼收拢成茧,把他和解雁行全身都牢牢地裹入其中。奇怪的是方才还不带脑子的雄虫却好似他会做什么一般,却戎还未彻底拥住他的瞬间就顺从地收起了翅翼,再微微蜷缩身体,好让雌虫更好地用翅膀护住他。 “……” 心眼多到透风的却戎立即意识到了什么。 不出所料,就在翅膀逐渐收拢的时候,他就看见解雁行将手探到锁骨处,飞快地掀下了覆在虫纹上的抑制贴——重返虫星之后,他的每一张抑制贴都是由燕巢提供,为了稳定雄虫素,不管是吃饭睡觉都不曾撕下。 他们的一切行为都在监视下,除非燕巢丧心病狂地趁解雁行不注意把监视器注射进了他的血肉身躯里,不然就只可能是覆着在抑制贴上面。 翅膀彻底收拢前,解雁行随手将抑制贴向外一扔,任凭它向崖下坠去。 却戎莫名觉得这个动作有些熟悉,再一回忆,竟然和他当初杀查什,也就是虐杀大哥的那名雄虫,的时候,假装无意损毁执法记录仪的动作一模一样。 该说不愧是他看上的雄虫吗? 急速下坠的恐惧被隔在盾外,密不透风的黑暗竟然给予了解雁行奇怪的安全感,他正要解释些什么,就听却戎忽然在他耳边低低地笑起来。 “雄主……” 听到私下里却戎还在用这个称呼,解雁行不由得把自己的计划暂且搁置一边,纠正道:“你叫上瘾了吗?却戎,我……” 却戎不想听这些废话,单手按住解雁行的后颈,把人往自己的方向压,在解雁行旧调重弹之前堵住这张讨嫌又美妙的唇,柔软、温暖,有弹性,寇羌中的温度则比想象中的要更加炙热一些。 “却……唔……” 坏心眼的雌虫断断续续的吻着,一旦发现解雁行有要说话的意图就立刻吻上来堵住,勾住对方用以发声的舌头,小心地舌尖示意解雁行来舔他锋利的牙齿。如果雄虫不同意,那他就用自己比人形态时要更加长的舌头塞满解雁行寇羌,迫使雄虫难耐地仰头呼吸。 却戎的手指也从后颈逐渐转至解雁行的喉结,轻柔地摩挲着形状,想象吞咽时那一抹性感的弧度。 忽然,解雁行感觉身体一重,就听却戎闷哼一声,接着他们飞快地滚动起来,必定是他们已经落地,因为惯性疯狂地在地面上翻滚。 这种时候却戎居然还不忘向解雁行索吻。 第73章 解雁行都被他亲一路了, 倒也不在乎这点吻,安安静静地予取予求。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53节 他现在的状态就很像一个渣男,不主动也不拒绝。 不拒绝是因为情之所至, 不主动则是给彼此之间划下一道最后的底线。 事实上他的底线早已经一退再退,都已经到了无路可退的境地。解雁行都害怕自己哪一天被蛊惑着标记了却戎, 做下无法挽回的错事。 碰撞滚动之间嘴唇总是亲到不一起, 但却戎不肯放弃,错位咬在其他地方也无所谓, 解雁行身上的任何部位他都很乐意去触碰。为了防止尖牙刺穿解雁行的唇舌, 却戎已经将面部变回了人类形态, 但六只眼睛仍旧留在脸上,他总觉得每次解雁行发现他多了眼睛之后就会有一瞬间的不适感,如果保持这样的形象再强行去亲他, 解雁行就会处于一种紧张又兴奋的状态。 最后一道强烈的碰撞之后,两人稳稳地停了下来。却戎紧紧拥着解雁行,喘息个不停, 因为他目前是虫化形态,两米七的庞然大物, 雄虫在他怀里就显得格外瘦小, 翅膀遮住了光线,这令解雁行看不太清四周情况, 只能摸索着触碰周围,很快他的右手就被坚硬的虫铠覆住,锋利尖锐的指甲尖端沿着他手背的血管与经络描摹,似乎下一秒就会不小心割开解雁行的皮肉, 但却戎的力度掌控显然极佳,比刀还要锋利的指尖划过去, 只留下两道白色细长的划痕,随即五指探入解雁行指缝间,和他交错地相握。 “还要,”却戎软下嗓音撒娇,“雁行……” 解雁行微微侧脸避开却戎又要贴上来的嘴唇,让这个吻落在唇角,“别亲了,等会我哥可能会来……” 却戎充耳不闻地继续舔咬解雁行的下巴,一边亲还一边故意发出一些艾梅的声响,顺着下颌骨一路吻到耳垂,桌热超时的呼吸萦绕在雄虫的耳廓中,接着又要去亲解雁行抿干的颈项。 “却戎。”解雁行无奈地用掌心盖住了却戎的脸,声音压低,是一个微弱的警告。 “……”却戎扫兴地切了一声,“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故意以身涉险,想引燕巢巢主出面。但说实话……表演有点太拙劣了,就你那只老狐狸哥哥,能被你骗得脑子一热,慌慌张张来找你吗?” “很拙劣吗?”解雁行回忆了一下他刚才的行为,故意不听劝阻闯到落石堆里去救虫,害得本来没什么危险的却戎还得反过来救他,“是有点不像我平时所为,但是感情使人盲目,‘不能留你一只虫在这里’,这句话非常真实啊,不感人吗?” 感不感人却戎不知道,他只想知道:“感情使人盲目?你对我有什么能使你盲目的感情?” “……” “说呀?”却戎又想故技重施用脚踝去蹭解雁行的腿,然后就发现这回雄虫伸直了身体,脚还在他的膝盖上方,更何况半身刺刃的钢铁异形做这种蹭蹭贴贴的讨好性动作,没有半点惹人怜爱的感觉,反倒让人时刻提防被脚后跟的骨刺扎穿大动脉。 解雁行佯装不耐烦地弹了下却戎的脑门:“父子亲情。” 却戎不喜欢解雁行这种口是心非的模样,故意道:“别的不说,你撕抑制贴的那个动作就非常的假,一看就是在故意破坏监控装置。” “为什么不能是跌落悬崖的时候不小心刮蹭掉了。” “你倒是说说怎么样的跌落才能把锁骨上的抑制贴刮蹭掉?” “那我问你。”解雁行微微后倾上身,和却戎的六只眼瞳对视——这是由雌虫翅翼形成密闭空间内唯一发亮的东西,非常容易捕捉,“如果你处在谢燕的位置,发现我掉下悬崖之后,你还会在意那么多细节吗?” “我不会。”却戎说,“可那因为是我啊。” “可那也是我哥啊。” “……”却戎沉默数秒,露出恍然的神色。 ——感情使人盲目。 “而且即便他知道我是故意的,这次并没有真的受伤,但我一次不成功,就很有可能重复第二次,第三次,并且为了迫使他不得不现身,甚至会真的让自己受重伤。”解雁行笑了一下,“他会来的。” “你好坏。”却戎笑着亲了解雁行一大口,用行动表示‘你好坏,我好爱’。“这是谁教你的,荒游?上次他贴你那么近就为了和你说这个?” “他只跟我说其实燕停很容易心软的。”解雁行无奈地抹去嘴唇上的口水,结果不等再说什么就又被却戎按着肩膀亲吻,分开前还咬着他的下唇往外轻轻地扯,“你继续擦啊,擦完我再亲。” “……”解雁行感觉现在的却戎有些过度兴奋,或许是刚才又一次直面他遇险,精神状态即便修复也永远残留裂痕的却戎急需用这种方式确认一切的真实性;又或许是封闭空间内两人靠得太近,雄虫素太过浓郁,刺激得却戎越发激动,这包括情绪上的激动,也包括生理上的激动。 解雁行认为不能在这样下去,像敲门一样敲敲却戎的翅膀,“打开一下,我看看我们掉到哪里了。” “不要。”却戎缓缓恢复人类形态,双臂伸直拥住解雁行的脖子,用脸颊蹭了蹭他的锁骨附近,完全虫体化令他的衣服变成数条破布,好好挑拣整理还能勉强蔽体,不过却戎不在意这些,他嗅闻着解雁行比醇酒更加醉人的雄虫素,难耐地膜层,恨不得死在他神伤。 “……” 眼见用言语根本说不通这只完全沉溺于雄虫素,体温正在上升,一条腿已经踏至易感期的粉毛,解雁行摸索着找到对方翅翼凹进来的骨骼处,仔细地再三触碰,随后努力从雌虫的怀抱中探出上身,伸长脖颈,一口咬在了翅翼上面,注入还不如半根头发丝大小的虫毒。 哗一声,瞬间这半扇翅膀不受控制地软塌垂落在地,黑暗消退,刺眼的阳光顿时泼洒进来,照耀在两人身上,解雁行抬手遮住眼前,好一会才适应光线,在橘黄色壮观的夕阳中,探出头环顾四周,发现他们在两道山峦中间的洼谷,四周都是森林,掉下悬崖之后他们还跌进了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里,卡在边缘,脚下都是一颗颗鹅卵石。 不得不说却戎的翅膀防水性也是一流,他们在溪里待了这么久,竟然一滴水也没渗进来。 “你至于吗?!”却戎对着竟然如此不择手段的解雁行怒道,喊声惊动了一只在溪边饮水的薮猫,它警醒地抬起头,随即转身冲进了山林里。 解雁行快步走到岸上,挽起湿透的裤腿,又去拧身上半湿的翼衬,而却戎狼狈地站在溪水里,半边翅膀已经收回体内,另半边翅膀仍旧麻痹不受控制地斜躺在溪水里,而且因为是虫化后更加巨大的翅翼,就感觉却戎像是扛着一块巨大的黑色旗帜,湿淋淋地困在溪流中。 “你这情况要多久能好?” “你的虫毒你问我?”却戎没好气地踢了一脚游过它腿边的鱼,无辜惨受迁怒的鱼群立刻逃远了。 “我这不是……”话说到一半,解雁行忽然感觉高空中有什么东西飞过,他抬头,就见一架战斗机形态的小型舰艇飞速略过,却没有开走,而是转了个弯,像是在搜寻一般,放慢速度降低飞行高度。 紧接着又驶来第二艘,第三艘……本就不算大的洼谷上空,竟然接连出现了七艘飞舰,把狭窄的山谷挤得密不透风。 “……”却戎也抬起头,感慨道:“你哥疯了,都是最新型的战斗舰,他这是准备找不到你就把这两座山夷为平地吗?……燕巢真是富得流油,军部这种型号的飞舰都只有三台……不行,我好嫉妒……” 说完他顿了一下,摇摇头道:“幸亏当时我追着你跳下悬崖了,不然我大概也得疯。” “你别疯。”解雁行微微后退,把自己藏在一棵树后方,“大半夜醒来发现一个人站在你床头,直勾勾地盯着你,这种恐怖经历我不想再体验第二回 。” 却戎忍不住笑了下,被解雁行用这种口吻讲述他发病时的状态,让他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好似对方根本不介意那段经历,也不把它当作什么不可触碰的伤口。解雁行的态度表明了他认为这只是一段特殊的回忆,并且全盘接纳却戎到了夜晚时常会出现的梦魇与疯狂。 喜欢他。 却戎收好重新恢复知觉的翅膀,缓步走上岸。 真的好喜欢他…… 究竟有什么办法能把他一直留在身边? 却戎想不出来。 他每天既幸福,又痛苦,感官系统像是被割裂成了截然相反的两半,甜蜜又折磨。但只要解雁行转过头,将目光投在他身上,朝他微笑的那一刻,却戎就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烦恼这些。 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情,美好永远对应着短暂。却戎的金眸中映着夕阳,他想,这大概就是得到解雁行回应的代价…… “雁行。”却戎笑了起来,坚定地朝雄虫走去—— 接着他就看见解雁行啪唧一声倒在了地上,双眸紧闭,气若游丝。 “……”这是不是也太短暂了?! 却戎猛地拔高了音调,惊吼:“解雁行?!” 他冲到解雁行身边,双膝跪地扶起他,一边虫化双眼变为猩红竖瞳检查他的身体是不是被毒虫蛇蚁咬伤,一边摇晃试图唤醒他:“解雁行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别摇了……”解雁行痛苦地皱起眉,眼睛仍旧紧紧闭着,说话时嘴唇也仅仅是掀开了一条细缝,“我在装死,再摇脑浆都被你摇混了。” 却戎:“……” 却戎:“哦。” 两人就这样尴尬地僵持一会,忽然却戎的耳朵一动,听到大量虫子靠近的脚步声。他知道是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连忙努力回忆起方才惊恐的感觉,爆出六只猩红的眼睛增加真实感,哭吼道:“雁行!雁行你醒醒!” 这一吼,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当时在四肢尽断地躺在逃离舱里,无力地看着黑发雄虫在星匪中间,为了给他们争取时间,甚至主动亮出翅膀展示自身价格,无数下流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受尽欺侮,而他满腔愤概,却无能为力,甚至眼睁睁地看着跃迁舰爆炸,解雁行葬身火海…… “解雁行!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死!”这一声呐喊可谓是情真意切,却戎眼角通红,粉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搂住解雁行身体,战栗着把脸埋在他肩膀上,最后几个字甚至含了哭腔。 ……戏是不是多了点? 下一秒,却戎忽然感觉肩膀上受到一阵大力,像是被烧红的铁钳拧住了骨头,随后他就被恶狠狠地扔了出去,而解雁行却没有跌倒地上,而是被稳稳地揽入另一人的怀抱中。 第74章 被扔的那一下却戎早有准备, 利落地在地上侧翻滚半圈,没什么表情地收起多余眼睛站了起来。他原本的位置被一名全身黑衣的雄虫顶替,对方戴着兜帽遮住了头发, 却戎只能看见他紧紧抓着解雁行肩膀的手,用力到发白。 身侧忽然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转过头, 就见荒游像一只白色长毛猫一样,轻盈地从高处跳下, 长发系在脑后, 额头中间的第三只眼睛缓缓闭拢, 施施然站到了他的身边。 二虫对视一眼,用眼神交换了彼此的信息—— 真的假的? 假的。 我就知道是假的。不过也就他敢这么骗,这要换做别虫……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 “雁行, 雁行!”黑衣雄虫紧张地查看怀里解雁行的受伤情况,感受到颈动脉还在跳动之后镇定了许多,用手指掀开他的眼皮查看瞳孔状态, 又愤怒地回头瞪着却戎和荒游:“你们俩就是这么看着他的?” 荒游默默挨骂,却戎却是在听到黑衣人怒吼声那一刻皱起眉头。 兜帽下, 是和解雁行几乎如出一辙的样貌, 最大的区别就只有这人右眼角有一颗痣。却戎似乎回忆起什么,面色冷凝, 想说什么,又下意识瞥一眼解雁行,碍着他在所以无声地闭上了嘴。 “哥,你这话有些没道理。” 一道与黑衣人声线完全不一致声音从低处响起, 解雁行蓦然睁开眼,一把攥住了黑衣人的手腕, 后者诧异地回过头,下一秒兜帽就被打落,露出了底下纯黑的短发,以及一对和解雁行一模一样的黑眸。 荒游赶紧噌噌两步蹿上了树,典型一只做了坏事不想承担责任的猫。果不其然,惊讶与呆滞过后,解燕停第一反应就是:“荒游!这就是你说的——” 话音未落,他就感觉一具温热的身躯再一次扑进了他怀里。比起幼时活泼好动的男孩,这个他最熟悉的人已经长成了一个高挑英俊的成年男人,理智冷静但不古板无趣、温柔聪慧但不圣母愚昧,好似可以用一切美好华丽的形容词无脑地堆砌在他身上。 最令解燕停惊讶的还是这人的胆大妄为,敢孤注一掷地去星匪老巢里和敌人同归于尽,最后竟然还能成功救援全身而退,和小时候那个总是惹祸要他解决的傻弟弟完全不一样。 没有他这个哥哥,弟弟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他们这对兄弟已经分别了十年,对于他来说,更是悠长的三十年岁月。他们都变了,并且并不完全是好的变化,最起码对于他来说,几乎没有好的变化。而解燕停希望自己在弟弟心目中的形象,永远是当年那个温柔包容的哥哥。 所以他不敢出现,但是愿意倾尽一切给予解雁行最大的保护,躲在幕后,让解雁行认为自己还是那个善良无私的好哥哥。他以为自己即便永远不出现,解雁行也能漠然地对待这件事,他以为十年时间,足够淡漠他们俩之间的感情,也以为理智而善解人意的解雁行会明白他的意思,选择保持距离,给彼此留下最完美的形象。 但就像解燕停见到解雁行海报的瞬间的激动到疯狂,堂堂新任燕巢巢主毫无形象地吼叫质问这人在哪里一般,怀里的人也在亲眼看到他的时候仿佛回到了当年,紧紧搂着他的肩膀,全身战栗,不一会,解燕停竟然感受到颈侧微有潮湿,他惊讶地扶着解雁行的肩膀,看向对方的脸。 解雁行眼眶里蓄满了泪,此刻正委屈地望着他,轻轻一眨,泪水便大颗大颗地滑落。 不远处,却戎也诧异地微微瞪圆了眼瞳。 哭了?解雁行竟然……哭了? 他哭得无声无息,强忍着声音,颤抖着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呼出,这样便可以把动静减到最轻,眼睫一落,泪珠便断了线地打在衣服上。 或许曾经他就是这样哭的,在病床上,在深夜里,在那个只剩下他一人的世界里,因为害怕打扰到其他人,所以就连伤心都要极力控制着自己。 解燕停被解雁行哭得方寸大乱,心脏疼到几近难以呼吸。 这人真的是他的弟弟。会莽撞地跳崖失踪,留下一堆烂摊子等他解决,又会一见到他就放下防备,不管不顾地失声哭泣。二十三的成年人,身上却满满都是那个十岁出头的影子。 他们变了,又根本没有任何改变。 解燕停闭上了双眼,重新将解雁行拥入怀中,把脸压在他的头发里,感受解雁行攀住了他的肩膀,又将人抱得更紧,柔声安慰道:“对不起,是哥哥不好……哥哥错了。” 他以为解雁行曾经说‘不出现也可以,只要知道彼此都还活着。’这句话是真心的,也以为自己‘远远看着他就好,省得被回忆美化的幻想一朝被打破,兄弟反目’是他真实的想法。 但直到鼻尖感受着弟弟久违熟悉的气息,听到解雁行战栗的抽泣声,解燕停这才发现,这些都只是他们欺骗自己的谎言。他真是错得离谱,没有什么相见不如怀念,解燕停只觉得相认还是太晚了,他已经让解雁行等了十年,差点一念之差错过,又不知道还要再等几个十年。 躲过一劫的荒游再次神神秘秘地出现,倾身凑到却戎耳边不满道:“我认识谢燕二十年,从没见过他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说话……他要是能对我这么温柔,哪怕只有十分之一,我至于跟他作对那么多年吗……”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54节 “我就见过解雁行哭吗?”却戎有点郁闷,“他为什么从来没在我面前哭过。” “大概是你不够可靠?”荒游添油加醋道,“就你这样的菜比,解雁行必须得显示出足够的沉稳冷静,才能安抚和照顾好你,又怎么可能在你面前露出半点软弱姿态。” “……”总感觉被荒游说中了的却戎恼羞成怒,“你这种家伙,解燕停能对你有半分温柔就有鬼了。” “我怎么了!” “欠揍。” * 时间回到虫星的两年之前。 彼时的解燕停刚刚结束继任燕巢巢主之位前长达七个月的内乱,扫除组织内一切不稳定的因子,反对他的虫子死的死残的残,他彻底坐稳这个位置,又送走老巢主,从第五星去到第三星。 燕巢的总部并不在这里,而是在第四星,那里地广人稀,更适合他们这样的情报组织隐匿和扎根,而解燕停此次来到第三星的目的,纯属是给自己放个假——顺便检查燕巢工作。 第三星近年来发展迅速,不像上行星那般拥堵繁忙,又不像第四星那般落后,解燕停很喜欢这里。 可就在抵达第三星燕巢总部的翌日,就当他坐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地翻看报告,一名从他被老巢主捡进燕巢的时候就跟随他,被他派到第三星分部担任分部总负责虫的雌虫敲门进来,惊讶地说:“巢主,有个明星和你长得好像,而且也是一只雄虫。好像是蓝鲸旗下的小明星,以前都没见过他,宣传海报今天早上刚放出来,老巫老刘他们都在讨论这件事,我刚看到那广告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明星?”解燕停皱眉,他自认为长得不算差,还以为这只是属下想来拐弯抹角夸赞他外貌的一种方式。却没想到雌虫下属一边从星网上找寻着广告图,一边再三重复道:“真的很像,我差点以为您发展副业了……就是眼角没那颗泪痣。” 解燕停还是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垂眸翻着工作报告,还想让对方没重要的事情不要来烦他。一直到属下念出了海报上的代言虫姓名:“对了,这明星跟您名字也像,叫……解雁行。” 说着他还毫不知情地笑了笑:“别真是您进军娱乐业的艺名吧?” “你说谁?!” 一声惊吼吓得属下倒退两步,慌张地抬起头,就见他万事不动声色的巢主此刻将诧异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就连手中的钢笔都不受控制地飞出了桌子。 属下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也是他们几个手下虫的猜测,虽然感觉可能性不大,却没想到会是真的。但随即而来的,却是一种灭顶的恐惧,吓得属下全身僵硬,因为伴随那张惊艳世虫的广告图一同而来的,还有另一则糟糕的消息,“巢,巢主……” “解雁行,你确定是解雁行?”解燕停已经等不及属下再这样慢吞吞的说话,飞快地从办公桌前走过来,难以置信与惊喜溢于言表。他抬手拉过眼前的悬浮屏,一张和他几乎完全一致的脸出现在眼前,眉目温柔含情,唇角含着笑,褪去幼稚与青涩,是一副年轻又英俊的面容。 “这个人,”人字脱口而出的时候,解燕停才察觉自己情绪过于失控了,这样的低级错误都能犯,眼前的属下也呆愣愣地看着他,解燕停不由得压抑住内心翻腾的情感,努力变回先前的面瘫脸,轻咳一声道:“这只虫在哪?” 接着他又咳嗽两声,这才让飘忽的嗓音重新稳定下来,“去找他,带到这里来……请到这里来,越快越好,你亲自去办,低调谨慎一些,我不管你动用燕巢多少虫脉和资金,下午我就要见到他……见到他你就说,嗯,你就说……” “巢主,他……” “你就说,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说完,解燕停自顾自摇摇头,“太蠢了,你去问他不会回答的。或者我亲自去接他,对,我亲自去见他……这样,你先去查他的信息,准备跃迁舰,随时出发。” “……” 解燕停察觉了属下的欲言又止:“愣着干什么?” “巢主,”雌虫没有犹豫,冷静又残忍地回答道,“这只虫已经死了,死了半年了。” 雌虫不敢去看解燕停的反应,立刻将他们几个方才因为看见这只黑发雄虫和巢主过于相像的长相,早已查出来的信息说了出来:“这只雄虫死在了半年前缔结特跃迁舰的爆炸中,而且应当就是他本虫引爆的炸弹,和缔结特二把手臧狼同归于尽。当时舰上只活下来了两只雌虫,是因为提前从逃离舱脱离了母舰才侥幸存活。其中一只是军部的卧底,另一只比较有名气,叫却戎,曾经是一名太空军少将……” 一直没有听到巢主的声音,雌虫有点着急,但还是低着头竹筒倒豆子般继续说:“这个消息上行星一直压着,因为死的是翅翼高等雄虫,死亡原因还未知,被列为最高机密,就连我们也探不进去,之前就只知道缔结特跃迁舰爆炸,死了一只雄虫,雄虫的具体身份都不明。是这次蓝鲸把雄虫的长相身份公之于众,上行星那边才迫不得已公开了消息……” 属下看一终端上其他同事传来的消息,呼吸急促道:“巢主,巢主您要冷静,我们已经在去缔结特老巢找跃迁舰爆炸前的监控录屏了……巢主,巢主!!!” 半个小时后,荒游难得收到燕巢主动传来的消息,急匆匆赶来,边走问跟随谢燕多年的下属:“怎么回事,这么急着叫我来?幸亏我刚好来第三星办事……” 属下痛苦地看了荒游一眼,“蓝鲸香水的那个代言雄虫……你知道吗?” “嗯,我知道他,一大早起来他的广告都快铺到我床头了,”荒游笑着说,“而且我之前还在燕巢见过他,叫什么解不行?……那虫怎么了?” 第75章 说着, 荒游自行提出了一个猜想,皱眉道:“难道是谢燕觉得长得和他过像,出去抛头露面当明星有损他巢主威严?……要我去处理掉他吗?” “您还见过他?!”属下惊呼道。他都不敢接最后那句‘要我去处理掉他’的话茬……您说要处理谁? 话音未落, 不远处巢主办公室的门从内打开,只拉开了一条勉强容人侧身通过的细缝。解燕停整只虫阴沉沉地站在缝隙内望着他, 半边身体都掩在黑暗里, 面露不虞,声音更是寒得像坚冰:“你在燕巢见过他?” 荒游可不是什么读不懂空气的傻瓜, 顿时隔着好几米就警惕地停下脚步:“……是啊。” “什么时候?” “……半年前吧。” 解燕停闭了闭眼睛, 像是一只怒气翻涌又在竭力忍耐的雄狮, 咬着牙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我找得到你吗?”荒游预感到即将会有非常不妙的事情发生,赶紧大声推卸责任, “那段时间我情潮热都找不到你虫!我身为你的雌君,你不主动联系我,我就根本找不到你, 这难道不离谱吗?” 解燕停打开门一把拽住荒游的衣领,将虫拉进办公室内, 反手嘭一声甩上了门, 一副要杀虫埋尸的模样,吓得门外的属下噤若寒蝉, 赶紧给其他同事发信息让他们加快干活的速度,务必要在最短时间得到关于那名叫解雁行的雄虫的全部信息。 办公室内一片狼藉,桌椅倾倒,各种文件洒了一地, 摆放在格柜里的瓷器也都成了地上的碎片,就连角落里的盆栽也没有幸免。解燕停把荒游推到墙上双手压住他的肩膀, 红着眼睛质问道:“这半年我一次都没找你?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荒游目光掠过房间内仿若地震后的惨景,又对上解燕停那双烟灰色的眼瞳,张了张嘴,又缓缓闭合,没有在第一时间反驳。过了会,他才试探着低声问:“你是不是误以为他是你的弟弟了?……他,应该不是……” “他不是?”解燕停怒极反笑,“他不是还有谁是,还是你觉得我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认不出来?” “谢燕,他的姓是解,懂得明白的那个解,不是你感谢的谢。”荒游认真地说,“虽然他和你长得真的很像,并且也在寻找什么虫……” 说到这里的时候,荒游就见解燕停的瞳孔忽然一缩,粗重的呼吸声也乱了,眼眸中充斥着一种来自心灵的震颤与懊悔。荒游怕误会加深,赶紧语速更快地解释:“但是他只有二十二岁,远比你的弟弟年轻,你不是说过你弟弟只比你小四岁吗?还有我告诉了他你的名字,以及发色和瞳色,他明确表示自己要找的虫长相和你完全不一致。” “本来我是想当作一件趣事告诉你,可是那时候你在第五星,正是继承燕巢巢主仪式最关键的阶段,谁都联系不上你,我也没敢贸然去打扰,后来慢慢也就忘了。谢燕,你冷静一点,他只是和你长得很像而已,大概率不是你的弟弟……谢燕,谢燕?” “……”解燕停突然一阵无力,双手缓缓从荒游肩头滑落。刚才他在办公室内发泄性地砸坏视野内一切事物,后续的疲惫与乏力涌了上来,头晕目眩。 他感觉自己的怒火来得没有道理,只是想找到一个承担罪孽的人而已。 就算荒游曾经遇到了解雁行又怎样?他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也什么都没说,就算这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曾经和他最爱的亲人阴差阳错地错过,归根结底,竟然也是他自己的过错。 荒游注意到解燕停的状态不是很好,连忙上前半步搂住他的肩膀,把虫往自己怀里带,“谢燕……” “我不叫谢燕。”解燕停疲惫地闭上眼睛。时隔二十年,他终于决定放下芥蒂,在一个木已成舟,一切都无可挽回的时刻,向他的雌君坦诚自己的真实姓名,“我叫解燕停。解雁行的解,燕巢的燕,停留的停。” 荒游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他早有预感‘解不行’是一个假名字,解雁行,解燕停,任谁见到了都知道两虫一定关系不浅。他碧眸一转,又见解燕停将手放在发丝间,摸索一会,竟然取下了一个完整逼真的假发套,栗色头发底下是纯黑柔软的短发,乌黑而浓密。 “我……”荒游目前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他忍不住上手抓了一把,又往头皮底下抓了抓,看会不会还有一层,“你头发是黑色的?……我和你睡了这么多年,我居然都能不知道?!……等下啊,你眼睛该不会也——” 话音未落,就见解燕停眨了眨眼瞳,从里面掉下两枚薄如蝉翼的假瞳孔,再抬眸,就已经是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眼睛,只可惜眼白部位充斥着红血丝,显得病态与可怖。 荒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气解燕停这些事都能瞒着他,他这个雌君真是有跟没有完全一个样,又碍着对方疯狂失控的模样不敢多嘴。他想了想,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真是你弟弟的话,那是好事情啊……” 你又是在生气愤怒些什么呢? 沉默许久,他还是把后半句话问出了口:“他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他死了。” “他……”荒游不可置信地哑了声音。 他侧眸,就见短短几分钟的软弱与依靠过后,解燕停已经收拾好情绪,脊背挺直,面无表情地从终端里调出燕巢已经查得的信息,“这是刚刚从缔结特本部系统文件里拷贝来的,跃迁舰爆炸前的监控视频,可以看出我弟弟的死,和缔结特臧狼有直接关系。” 荒游接收文件,一边查看,一边严肃表情地点点头。 “臧狼已经死了,但是还不够。”解燕停一字一句地下达了最终判决书,“我要让这个组织从世界上彻底消失,一丝痕迹也不留。” “好。”荒游32倍速播放着视频,瞳孔中飞速掠过各种信息,牢牢记在脑海里,“我会帮你。” “另外,你最好跟我解释一下。”解燕停沉声道,他从地上捡起一张落满鞋印的照片,上面是臧狼脖颈截图,“为什么臧狼有你制作的雄虫素释放器。这是导致我弟弟被擒非常重要的原因之一。” “……”荒游疑惑地接过了照片,“你容我想一想,我和缔结特没有过交易……这得靠你们燕巢去查一下货品流转记录。” 解燕停冷淡地又递去一张监控截图:“又是为什么,解雁行手里会有你制作的冰流石水沙漏炸弹?” “……” “念在你是我的雌君,身上刻着我的虫纹,限你在三分钟之内解释清楚,不然我让你也从这世界上彻底消失。” “!!!” …… 刚知道解雁行还活着的时候,解燕停虽然激动,但还理智地知道他应该压制情感,自己身为最大的地下情报组织燕巢的首领,树敌无数,解雁行的存在就等于他的弱点,如果暴露,解雁行并定会成为众矢之的,他谨慎小心,想要低调地偷偷把人接过来。 结果没有想到,他们相见即是分离,在知道弟弟也从地球来到这个奇怪的虫族世界的同时,他也知道了弟弟早已经死去半年,尸骨无存。 他原先一直幻想着,弟弟和父母都从当年那场地震中侥幸存活,平安幸福地生活在地球上。父母会将全部的爱倾注在他们唯一的儿子身上,弟弟也会承担起家庭的重任,好好地替他孝顺父母。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上天竟然连这最后一丝幻想也不给他留。 解燕停不知道穿越的契机是什么,他是地震废墟中被钢筋扎穿了腰腹,死后穿来的,所以他猜测解雁行很可能也是死亡穿越,然后在这个孤独的他乡,无助又痛苦地再一次死去。 那些可以变形巨大化的雌虫们,那些拥有锋利的刃与刺、拥有坚硬铠甲的雌虫们,那些说着雄虫宝贵、愿意为雄虫奉献一切的雌虫们,那些废物,那些垃圾,那些渣滓,居然还要靠他柔弱的弟弟保护。 如果不是因为那只名叫却戎的银白色雌虫是解雁行用生命保护下来的虫,如果不是因为燕巢是一个号称绝对中立的组织,他需要一个替他遮掩,替他在外行动的虫,解燕停真的想一只也不留下,不管是缔结特,还是什么军队少将,尽数都去为解雁行陪葬。 解雁行死了,你们凭什么还活着? 他已经坐稳了燕巢的位置,无需再韬光养晦隐藏发色和瞳色,就更懒得遮掩自己暴戾的本性。解燕停不是什么温柔善良的哥哥,从来都不是,他喜欢现在的身份,喜欢现在的生活,不需要再像地球上那样,伪装成一个良善包容的好哥哥。 但如果让他选择的话,他还是想要自己的弟弟活过来,即使这需要他戴一辈子的假面具。 他也可以就那样装一辈子。 解燕停调动一切手段,扩大解雁行那张海报的影响力,形成舆论趋势,迫使议会松口,解雁行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孤独地死去,他要让整个世界都知道解雁行的名字,知道有一只雄虫曾经来过,知道有一个绚烂的人类如昙花一般,绽放即逝。 暗地里他再将却戎捞出来,塞回军部,并私下里匿名同他联系,想要和他合作共同对付缔结特。不出所料,这只雌虫立刻答应下来,几乎没有多加思考,甚至有为了覆灭缔结特甘愿去死的疯狂。这也是解燕停彻底决定饶他一命的原因。 但就在缔结特组织彻底被摧毁,一名余党也为留下,上行星为剿匪功臣举办庆功宴的那个夜晚,解燕停也悄悄地去了,他竟然看见那只银灰发的雌虫朝另一名雄虫笑了,那是一种温顺而满足的笑容,虽然短暂,却令对面的灰发雄虫立刻红了脸颊…… 解燕停知道这只雄虫,名字叫津,高等雄虫,来自第五星,对却戎的喜爱溢于言表,只要却戎没有去前线剿匪,他就会时常出没在却戎附近。 因为缔结特已经覆灭,你认为你已经为解雁行报了仇,无愧于心,所以准备开展新生活了吗? 这才多长时间,你就移情别恋,看上别的雄虫,用我弟弟以命换下的命,去享受别的雄虫的宠爱与仰慕。 却戎,你真该死…… 解燕停头一次解开伪装,在那个乌云遍布,无月无星的深夜,在蓝星别墅原属于解雁行的房间内,用自己真实的面容看向神经衰弱惊恐万分的却戎,语无伦次,又满怀恨意地告诉他—— “你的命是解雁行给的,你永远都只能属于他,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 “却戎,为什么你还活着,解雁行却死了。凭什么解雁行死了,你却还好端端地活着?!” “我恨你。” …… 在别墅外的庭院内,解燕停遇到了等待多时的荒游。 黑暗中,一对发亮的绿瞳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他们的相遇最初还算浪漫,是解燕停从小到大头一次被一个男人蛊惑,度过了一个美妙又放纵的夜晚。他其实并不介意这段一夜情有后续,甚至还在清晨醒来时看着床边的男人,稚嫩又青涩地想着这名漂亮的长发男子会不会久经花丛,经历繁多,他贸然求联系方式,会不会被嘲笑是个不懂规矩的毛头小子?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55节 但解燕停没想到的是,迎接他的居然是一个囚禁而黑暗的后续。 从地下室反杀离开之后,变得愈加神经质与谨慎的解燕停花费很长时间才逐渐了解这个世界,明白了雄虫与雌虫,明白了标记,也意识到他之前和荒游之间的误会,但这个时候已经离他们的最后一次相隔了足足三个月。 解燕停再一次回到荒游囚禁他的地方。 他在这里等了一周时间,终于再一次见到荒游,对方痛苦万分地一关上门就瘫倒在地,低吟着在地上翻滚,从衣柜里翻出解燕停曾经穿过的衣服,虽然上面早已没有了他的气味,但却是荒游最后的慰藉。 解燕停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在荒游慌乱又祈求的目光中,履行了一名雄主应尽的义务。 从最开始只在这个房间内一个月见一次面的约定,到互相谅解,有时在外面来一场双方都要戴着口罩帽子的约会,再到互相知道对方的身份:一名是地下情报组织燕巢的接班雄虫候选之一,一名是久负盛名的天才科学家、发明家…… 他们游走在灰色地带,做事不问对错,只看利益。 是最佳的盟友。 解燕停还没有从那种想要毁灭一切的暴戾情绪中走出来,他拥有的东西本来就少,而且一切都需要他竭尽全力才能握在手心里。 直到他看见荒游张开双臂,微笑着朝他歪了下脑袋。长发如瀑,明眸皓齿,一切都好像他们初遇的那一天。 解燕停慢慢朝他走过去,等到最后那段距离时,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他将荒游揽进了怀里。 “我不是什么好人。”解燕停说。 已经知道了地球与穿越的荒游点点头,手指温柔地穿过雄虫发丝,“你要是好虫,这世界上就没有坏虫了。” “荒游,你是我的,你一辈子都属于我。” “……”荒游动作一顿,黑夜中,他惊喜地微启开唇,难以置信耳边听到了什么美妙的话语。 “即便我死了,你也得永远守着我。记住了吗?” “燕停,我爱你。”荒游紧紧拥住解燕停,吻了上去。 第76章 七艘战斗舰齐聚一堂, 共聚洼谷寻虫,这一浩荡盛景也不知道解燕停是如何向外解释的,反正最终也没见第四星的政府和军部来查。解雁行身为一名“柔弱、天真、生活不能自理”的可怜小男孩, 自然没那多余的功夫管这些事情,老老实实交给无所不能的燕巢与哥哥解决, 自己只要洗个澡换身衣服, 把半褪色不褪色的红发彻底洗回黑色,卸掉面部伪装, 再在顾钊关切的目光下心平气和地饱餐一顿。 “小雅说你为了救他飞悬崖底下去了, ”顾钊目光不停在解雁行身上扫视, “没受伤吧?” “没事。”解雁行笑了下。 一旁却戎也早早换了身衣服,把那头可爱的粉毛洗回了熟悉的银灰。不知道是今日的运动量过大还是什么原因,胃口奇佳, 啃完整根的羊后腿,又再吃掉了一大块的囊夹牛肉,这样居然还嫌不够, 四处看看桌上还剩些什么,搜刮了两盘葡萄和哈密瓜, 一颗一颗往嘴里扔。 解雁行正慢条斯理地喝着羊奶茶, 就听身边傻而没心眼的顾姓农场主咯吱咯吱咬着牛肉,疑惑地问:“雁行, 刚刚听那群参赛的雌虫说,他们狩猎那山头飞过去一堆大飞机,也不知道来干什么的。你看到了没?” “……没看到。”解雁行睁眼说瞎话,“我和却戎在崖底绝地求生, 没顾得上注意这些。” “说起这个,你魅力可真的大, 比我当年刚到这里定居的时候闹的动静还大。”顾钊笑着说,“就你在崖底的时候,那群扛着猎物回到山下的雌虫都是在找你的,卯足了劲儿要将猎物送给你,结果一直等不到你虫,急得都快打起来。” 阿泰也洗了个澡,黝黑的皮肤泛着水汽,精神抖擞,见到却戎在桌边胡吃海塞,眼瞳发亮地跑过来:“少将,您今天猎到了什么?我打到了一头母棕熊,还怀着崽,就关在那间房子里,您等下要来看看吗?……” 快吃下一头熊的却戎默默停下了往嘴里继续塞烤肉的行为,毕竟他似乎……什么也没猎到?就连最开始射中的兔子都丢在了山里,这会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咳。”五行少将用纸巾擦干净嘴角的油污,端起腔调,“我不需要靠狩猎来争夺雄虫的注意力。” “啊,这样……”阿泰茫然地思考了一会,执着地重复道问,“那您待会要跟我去看看母熊吗?” “……看。” 两名雌虫进行过一场究极尴尬的寒暄之后,旁边,解雁行礼貌地向顾钊表达了这趟旅行非常愉快,他们明日即将离开的辞别,顾钊哎一声,“怎么走这么快?你这才住了几天啊,根本什么地方都没去吗。” “出了一点意外,家里有急事。” “那你下次再来玩。”顾钊习惯性招呼道,等话说出口了才后知后觉地问,“你这种情况,还会有下次吗?” 解雁行笑着摇摇头:“不清楚,或许会有吧……到时候我喊上第三星上的其他同胞,一起来你这里做客。” “行行行,”顾钊乐呵道,“带几个会喝酒的!” …… 临到住处前,一直亦步亦趋紧跟在解雁行身后的却戎忽然停下脚步,皱眉道:“你哥在里面。” “嗯?”解雁行回过头,就见却戎后退一步道,“你去吧……我回自己房间了。”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打开旁边房间的门,快步走了进去,不给解雁行任何询问的机会就再次关上了门。 要知道,打从抵达第四星起,却戎就没在顾钊给他安排的那间卧室里睡过,行李也都全部放在解雁行的房间里。诚然今晚却戎忽然决定分开睡,其中必然有解雁行与解燕停兄弟失散多年再次重逢,不想打扰他们叙旧的因素,但解雁行总觉得却戎对他哥哥避若蛇蝎的态度……有些奇怪。 打开卧室门,解燕停果然好整以暇地坐在里面,还是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但还是通体黑色,面前打开了大致有十多面悬浮屏,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数据文件,对于解雁行来说宛若天书。解燕停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偶尔浅啜一口。 “哥。”解雁行唇角抑制不住的笑,脚步轻快地走过去,从椅子背后搭上解燕停的肩膀,“大晚上还喝茶,你不睡觉了?” “谁说我要睡了。”解燕停单手一抓,数面悬浮屏顿时消失在这道手势中,他又低头喝了一口茶,“为了能看着你,我不知道积压了多少工作,哪有功夫睡觉。” “……那你先忙?” “你比工作重要。”解燕停笑了一下,眼角的泪痣也随着这抹笑微微颤动。解雁行忍不住又俯身抱住了他,叹息道:“哥……我不想回去,见到你之后我更不想回去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把我留在这边?” 解燕停也跟着叹息。他伸手揽住解雁行的后背,温柔地拍了拍,“哥哥也不想你回去,可是时空暴因子这个东西,就连荒游也一筹莫展不得要领……我倒是想回地球去,还回不去……对了,爸妈还好吗?” “……”解雁行没有回答,但这就是回答,解燕停安静地等待一会,复又将他搂得更紧,心疼道:“雁行,当初你还那么小……这么多年,你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过得很好。哥,反倒是你,你受苦了。”解雁行把脸埋在解燕停的肩窝里,沉声道,“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永远是我的哥哥。” 解燕停笑意愈深,“雁行,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会说话了?专拣你哥爱听的说。” “哥,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 …… 两人一聊就聊到了深夜。解雁行明显感觉解燕停不愿意谈及当年在第五星发生的事情,对于如何被燕巢旧主捡走,又是如何在数名雄虫和雌虫之间脱颖而出,踏着尸山血海成为名正言顺的接班虫,这些也都闭口不提。当初荒游囚禁他的事情勉强还能说两句,最后也以一切都过去了作为结束语,不愿多讲。 最后说到燕巢在上行星也埋藏着极为庞大的暗线的时候,解雁行突然想到什么,说:“哥,法律中有一条针对雄虫的道歉豁免权,你知道吗?” “怎么了?” “我想要废除这条律法。”解雁行说,“近年来议会一直在争论是否要修改道歉豁免权,但始终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结论。有办法迅速一锤定音吗?这种离谱的法律根本不应该存在。” “……”解燕停沉默一会,倏然笑了,“我知道了,你不用管,我会搞定的……就当是,给你那只小雌虫的精神补偿。” “你果然对他做了什么。”解雁行笃定道。 解燕停瞥他一眼,眼眸微微眯起,放下茶杯道:“解雁行,如果有一天,却戎欺负到我头上,你打算怎么办?是帮我还是帮他?” 解雁行想都没想:“他都能欺负到你头上了,我还能拿他怎么办?” “……”解燕停哑然失笑,轻轻踹了解雁行一脚,“行了,去找你的雌虫吧,见不到你他估计一整夜都不会阖眼。” “哦。”解雁行瞥一眼窗帘外时隐时现的黑影,没有多言,乖巧地站起身朝门外走去,“明天见哥哥。” “明天见。” 结果还没等解雁行走到房门口,早已静待多时的荒游就迫不及待地从窗外爬了进来,急色地搂住解燕停的腰,亲了一下他的下颚,复又抬眸笑眯眯地朝解雁行喊道:“晚安弟弟。” “你叫谁弟弟?” “你弟弟不就是我的弟弟?” “有你什么事?” “解燕停,看我怎么治你这张讨厌的嘴……” …… 房门关闭,也关上了屋内暧昧的声响。解雁行没有停留,转身打开了隔壁的房门。和解燕停说的一样,却戎并没有睡,银发雌虫坐在阳台的栏杆上,背对着门口,仰头看着皎洁的月与漫天的繁星。 解雁行读出了他背影中无穷无尽的落寞与悲恸。 “在想你的哥哥吗?”解雁行缓步走过去,站在却戎身边,双肘抵在围栏上,感受着夏日夜间清凉的晚风。 却戎点了点头,惆怅地叹息:“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也还活着?特别是却征,军部至今没有找到他的尸体,飞舰失事之后,他有没有机会活下来?……我是不是太天真了,看到你的哥哥真的还活着之后,就产生了这种不切实际的猜想。” “为什么说是不切实际?”解雁行认真地看向他,“放在一年以前,跟我说我会穿越,会变成另一种族,会飞,会吐毒,会再见到活生生的亲人,我也会认为不切实际,而现在,我认为一切皆有可能。说不定你的哥哥却征和却伐,都穿越到我们地球上去了呢?我们人类能来到虫星,你们虫族为什么就不能去到地球?” 解雁行的话令却戎缓缓亮了双眸,不管它只是安慰,还是雄虫的真心所言,这都让却戎心情无比的舒畅,“雁行,”他俯身在解雁行额头烙下一个吻,金灿灿的瞳孔中满满只装得下这一个人。 “……该死,如果你不是三十天之后要走,你现在就可以标记我了。按你的性格,做这种事的时候一定是矜持的半推半就,而我会用武力强迫你标记我。”却戎咬着牙道,“我会把你按在各种地方,让你哭着释放,就像白天你在解燕停怀里哭的那个模样……雁行,你白天哭得真的很好看。” “……”提到哭,解雁行感觉有些羞耻,“虫不可以,至少不应该。” “不,我很可以。” 第77章 虽说人类虫族的姓癖是自由的, 应当誓死捍卫却戎译音的权利。但或许等真正到了做那事进行的时候,究竟会是谁哭还犹未可知…… 翌日回到第三星,回到他们最为熟悉的蓝星别院, 解雁行有种众恍如隔世的感觉。即便早有燕巢巢主谢燕或许是他哥哥的预感,但这一切都没有亲眼见证来得肯定。 特别在接下来的三十天里, 解燕停承诺他会尽可能居住在隔壁别墅中, 与解雁行做这极为短暂的一个月邻居。 ——然后再过一日解雁行起了个大早过去找他的时候,就发现解燕停连夜飞去了第五星的燕巢总部, 说是处理紧急要事, 两天后才能回来, 让解雁行乖乖等他,不要闯祸。 ……原来爱是会消失的,对吗? 关键哥哥走就走了, 还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荒游,长发雌虫就像是只幽灵一样在别墅里徘徊,一见到解雁行和却戎出现立刻贴上来, 嚷嚷说他饿了,要吃饭饭。 “吃你个头。”却戎至今还记得一三五二四六的仇恨, 从没给过荒游好脸。 顺带一提, 身为五星少将梦想却是家庭主雌的却戎终于坦然做回了自己,早锻炼结束之后就在家里洗衣做饭、扫地拖地、整理房间, 可算不用再和之前一样,背后灵一般怨念地跟在齐诺身后,想做点什么又碍着面子不肯动。 庭院内,荒游大口大口吃着早餐外卖, 解雁行用过却戎的爱心早餐,正懒洋洋地躺在藤椅上晒太阳, 回过头,就见却戎抱着洗衣篓步履轻快地走过长廊。荒游也看到了他,忽地邪恶一笑:“信不信他洗之前,肯定会拿你的内衣干点什么。” “……那是你会做的事情吧。”他无奈地瞥这只满脑子色情的雌虫一眼,感慨真是虫如其名。 荒游觉得很冤枉:“我哪里有机会接触到你哥哥的贴身衣物?他都藏得很好。” “……” 解雁行觉得不能再和荒游聊下去了,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己到时候也沾一脑子的黄色色情思想。正好看时间差不多,他点开终端,给第三星首富、蓝鲸总裁、地球人之光景鸣晖去了一个通讯,对方接得匆忙,背景是在一辆豪车里,似乎正要去赶着签什么上亿的大项目。 “有什么事吗?” “我回第三星了,大概一个月后就要返回地球。”解雁行说,闻言景鸣晖皱了下眉:“这么快,怎么比上次的时间还要短?”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56节 “时间都是随机的。也不知道下次会是什么情况,又或者到底有没有下次。”解雁行说话口吻非常平静,“所以我打给是想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用手机给你拍一段视频,等我回到地球之后,可以拿去放给你的亲人看。” “之前不是给过你手写信了吗?”景鸣晖仍旧紧皱着眉,“……怎么突然想到拍视频了?” “能见到脸、听到声音的视频,肯定比一封只有字迹的信要好……”解雁行微笑着说,“你觉得呢?如果我还能有幸回来,我也会带来你父母和弟弟妹妹的视频。” “……太麻烦了,我马上要去上行星,新产品发布会后面紧接着就是全星系科技创新会议,要开一整周,后面的行程安排也非常紧凑。”景鸣晖明显是心动了,但就是要习惯性的嘴硬一下,“你这视频大概要拍多久?” “至少要一天吧?拍一下你的生活情况,最后你再和家人说点什么。”解雁行说,“或许我可以跟着去上行星跟拍你工作的样子?……还有你的雌君岚鹤,打算让他入境吗?” 景鸣晖眉心简直蹙成了一个吉祥结:“你这是什么话?他是我明媒正娶决定共度余生的人,真要录关于我的视频,肯定要将他认真介绍给我的家人。” “这样啊……”解雁行笑意盈盈。 景鸣晖被他笑得心虚,抿了抿唇道:“行吧……那等我回来,到时候我找个我、岚鹤还有你都有空的时间。” “好,那这几天我先去找杨梦和邹青,拍他们的视频。再问问韩霂的意思,看他有没有需要。” “……你的意思这段时间就打算驻扎在第三星?”景鸣晖奇怪地问,“你不是一直想着出去旅游,见识虫星的奇闻异景么?总共就三十天时间,不抓紧时间多出去转转?” “嗯……我最近认回了一名失散多年的亲人,感受到了亲情的美妙,所以想让你们也和我一样,品尝亲情的甜蜜滋味。” “……”一时之间,景鸣晖竟然觉得这句话槽多无口,“在虫星你认回了一名失散多年的亲人??” “很复杂,不解释了。”解雁行摆了摆手,“至于旅游……” 说到这里的时候,恰好却戎的身影出现在庭院内,雌虫穿着一身柔软的浅灰色运动服,迎着徐徐微风,踩着明媚的日光,一步一步朝解雁行走来,后者微微笑了一下:“不想再四处乱跑了,因为……已经不会再有更好的景色了。” 景鸣晖没有在悬浮屏画面内看到第三个人,但他也有心悦的雌虫,自然明白解雁行那双看向远处的柔和目光会对着谁,“过几天见。” “一路顺风。” 挂断通讯,却戎也恰好走到解雁行身边,一边疑惑为什么有虫大夏天还要喝热水,一边给解雁行递去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荒游在一旁吸着外卖送的冰汽水,也发表了同样的疑惑。 作为一名就算顶着42度烈日也要喝热水的养生代言人,解雁行同样也不能理解这两位一大早冷热辣咸混合食用的雌虫,为什么不会闹肚子? 一条信息传至终端,解雁行点开看了一会,皱眉道:“杨梦也拒绝了我?她说这周是她手上这部漫画的完结死线,一大家子虫已经高强度画了三天稿,每天睡眠不足两小时,又说等交完稿她要昏迷三天……跟我说有什么事都烧给她?” 解雁行关闭终端,佯怒道:“太过分了,难得我这么热情想为他们做点什么,分享我与哥哥异世重逢的喜悦,却被无情拒绝。” 却戎总觉得解雁行和解燕停相认之后,画风逐渐跑偏……或者说这位当年就是会因为一句奇变偶不变笑到凳子底下去的人,现在不过是原形毕露。 ——不过他还是好喜欢! “所以呢?”却戎拖了把椅子在解雁行身边坐下,单手撑着下巴,迷恋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能怎么办。”解雁行说,“反正这个月也没什么事情做,等他们来联系我吧……到时候荒游你去吗?” “去,但还是老规矩,到时候我自己会消失,你们不用管我。”荒游自觉地收拾好垃圾,“你哥吩咐我要把你这四十天的一言一行,除了洗澡和上厕所之外,全部录下来,全天候、全方位、多角度,以供他日后反复观赏……变态吧?我也觉得很变态,但我需要这名变态的雄虫素,所以只能跟着他一起变态……你们说我会不会因为吸多了这只变态雄虫的变态雄虫素,从而变得越来越变态?” 解雁行:“……”不会,因为你本来就够变态了。 “确实很变态,”却戎皱着眉:“录屏拷我一套,条件随便你开。” 解雁行:“………” 解雁行默默端着茶杯回了别墅内,远离这群变态。 荒游笑嘻嘻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开口唤住了收拾好东西打算跟随解雁行离开的却戎,“嘿,却戎,你有没有发现,解雁行最近好像挺开心的。” “难道他不该开心吗?”却戎为荒游的没话找话说挑了下眉毛,“要我是他,以为早已死去的哥哥竟然还活着,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嗯……该怎么跟你说呢。”荒游懒懒散散地靠着椅背,食指点在桌面上,有规律的敲击,“我是想说,解雁行目前的状态就是,即使三十天后走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他也不留一丝遗憾……” “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 以前的解雁行温柔归温柔,爱笑归爱笑,但眉眼中总是有种散不去的忧愁,好像永远有心事,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底,温顺而疏离,这给他添了一份神秘的色彩,颇具吸引力,但也让人感觉永远走不进他的内心。 因为他们之间相隔着两个不同的世界。 但现在,解雁行的笑更多的是释然和惬意。 时隔十年,他再次遇到了他的哥哥。那场令他家破人亡的可怖灾难若是再出现在梦里,从此也有了亲人的影子。 另外他和却戎之间的感情也讲得明明白白,他可以坦然地享受这接下来的三十天,没有误会,没有矛盾,也不留一丝遗憾。 这样真的好吗? 留下这句问话之后,荒游就径自离开了,留下却戎一虫坐在庭院里,思考着这个问题…… * 五日后,最先联系解雁行的居然还是景鸣晖。而杨梦已经进入了死线后的全面失踪状态。 这位主意很多的董事长居然嘴上说着拍视频太麻烦了,实则早已在脑内写好他超级麻烦的生活vlog方案:让解雁行先到他单位拍摄一下他的工作情况,展现他的社会精英风采,再一同乘坐私虫舰艇前往那栋拥有私家瀑布的奢华庄园,拍摄岚鹤精心烹饪的家庭晚餐,一派和谐的吃饭场景当然也要录进去…… “可惜岚鹤还没怀上蛋,”景鸣晖说,“不然祖父知道一定高兴坏了。” “拍全家福的时候找颗鸵鸟蛋让他雌君抱着?”荒游提议道。 “……” 第78章 多年的虫族生涯, 已经令景鸣晖的思想产生同化,面对荒游“拿颗鸵鸟蛋假装虫蛋”的离谱提议,他持反对意见的原因竟然仅仅是鸵鸟蛋和虫蛋的区别很大, 鸵鸟蛋蛋壳粗糙,虫蛋蛋壳细腻白皙, 伪装起来不够像, 会穿帮。 他竟然没有质疑他的纯人类祖父见到他们俩抱颗蛋,还介绍这是曾孙, 会不会吓晕过去;亦或者在纯人类的祖父眼里, 他的雌君岚鹤作为一名纯男性外表的生物, 居然能产子,不管是哺乳动物方式的产子,还是卵生动物方式的产子, 都非常离谱。 * 解雁行作为“已死亡”的公众人物,贸然抵达景鸣晖虫来虫往的公司风险肯定太大,最终大家还是拍板决定直接飞去景家豪华巨型庄园, 至于景总想要的精英气息,则完全可以通过他在书房内办公的场景实现, 回家不忘工作, 更显他的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自从知道解雁行要录视频给景鸣晖在地球上的亲人们看之后,岚鹤就没有一个晚上都睡过好觉。他连夜买了一堆新衣服, 又精心理了个发型,甚至今天一大早就联系化妆师给自己画了个心机素颜装,解雁行下飞机的时候,就感觉一只浑身泛着金光的孔雀花枝招展又姿态僵硬地飘了过来, 紧张不已地和他们打招呼:“解雁行雄子,却戎少将, 今天辛苦你们了。” “谢他就行了。”却戎打了个哈欠,“我没什么用。” 来到室内之后,解雁行摸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让景鸣晖对着摄像头打个招呼。方才还头头是道计划着视频如何录制剪辑的董事长顿时在镜头面前尬成了一只鹌鹑,憋了半天憋得脸都红了也没憋出半个字来。 却戎瘫坐在沙发上,喝着岚鹤端来的柠檬水,吐槽道:“下一秒不会又哭了吧?” “嘘。”岚鹤正色地把食指比在嘴唇中央,示意却戎慎言,“我雄主他脸皮很薄的。” 却戎笑了下,又打了个哈欠,移坐到客厅沙发的最角落里,看着解雁行忙上忙下的背影,闭目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补眠。 最终景鸣晖还是承认了他确实没什么当演员的天赋,在解雁行的镜头前,他就跟坐在讯问室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似的,扯出一个痛苦不堪的假笑,生硬地跟镜头打了招呼:“爷爷,爸,妈,景鸣耀,景婵……你们好。” 解雁行设身处地地想如果自己是景鸣晖地球上的亲属,看到这段视频一定会感慨:鸣晖,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至于岚鹤,那和景鸣晖真是不是一家虫不进一家门,尴尬地小步小步挪入画面,尴尬地唤了景鸣晖一声‘爱人’,尴尬地自我介绍,尴尬到整只虫从头发丝到脚趾甲盖都写满了尴尬。 关键景鸣晖这只从矮子里拔出的将军竟然还好意思五十步笑百步,在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振振有词地指挥岚鹤应当如何微笑如何放松。 “……”解雁行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这项建议似乎有些离谱,无奈笑道,“要不算了,还是写信吧……总感觉看完这段视频,你的家人会更加担心你目前的处境。” 景鸣晖:“……” 景鸣晖:“真有这么糟糕吗?” “真有这么糟糕。”解雁行哀恸地点了点头,“鸣晖,前两天的产品介绍会上,你不还在实况转播的镜头前,当着全星系虫族的面演讲?你那时候不是挺镇定自若的?” “这能和现在比吗?一边是对着一群陌生的虫介绍公司推出的新产品,一边是对着我朝夕相处又八年多没见的亲人介绍我的新生活和雌君。孰重孰轻,一看便知。”景鸣晖叹了口气,放松身体转头喝了杯水。 倏然,他想起什么,端着被子走进书房,从里面里拿了个小巧精致的礼品袋出来,“上次和你见面的时候忘了这个……穿越前正好我妹妹的生日就要到了,我专门绕路去店里取了这枚提前为她定制的项链,放在口袋里,没想到和我一起穿来了虫星。” 景鸣晖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枚首饰盒,盒子里装着的是一条樱花金色的钻石珍珠项链,白色的珍珠柔和莹润,晶莹剔透的钻石闪耀着灵动的光,宛若日月般交相辉映。 “收据和证书都在袋子底下,你回去之后把这个拿给我妹妹景婵。一是,补全我迟到三年的生日贺礼,二是,给你的话增加可信度。” 解雁行点点头,伸手收下,但就在这时岚鹤突然想到:“雄主,你只给……妹妹?准备了礼物,弟弟知道了会不会心理不平衡?” “……??”完全没想过这种问题的景鸣晖停顿一下,旋即大笔一挥:“那把市面上最新的那款全息游戏机带给他好了,正好不需要联网,放到地球上单机也能玩。” 解雁行刚解决了他手机充电的问题,此刻提出了灵魂质问:“……你有想过游戏机充电的问题吗?” “……限研发部三十天之内研究出两或三孔220v充电器转换插头。” “……” “那么问题又来了。”沙发角落里规整地坐着补眠的却戎,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给弟弟妹妹带了礼物,那你的爸爸、妈妈和爷爷怎么办?” 景鸣晖:“……” 傍晚,解雁行空着手去,拎着个巨大的行李箱回,里面装满了景总对家人的心意,岚鹤教授也想送点什么,但左想又想都想不到合适的,到最后都恨不得奔回他的研究室,掏俩土特产舰载导弹给解雁行带回地球去,当作他给景家的见面礼。 “你到底能带多少东西穿越?”景鸣晖托着下巴站在他的私虫舰艇旁,对着正在上飞舰的解雁行思忖道,“你能带着一架跃迁舰回地球吗?” 解雁行简直哭笑不得:“那要不要我穿越的时候把手放在地上,带着整颗第三星一起回地球得了?” 正在安置行李箱的却戎忽然回过头来,期待地问:“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 过了几日,他们来到杨梦家,居然还是邹青给开的门。 自从知道今天解雁行约好到杨梦家录制视频,邹青当机立断和他的亚雌老板请了一天假,提前到杨梦家蹲守,坚决不能错过此等非凡热闹。 “也给你录个视频?”解雁行笑着问,“本来想下一个就联系你的,现在正好你也在这,要不要一起录了?” “好啊好啊,我的视频简单,现在就能来。”邹青兴奋道,“开始录了吗?” 解雁行连忙点开手机录制功能,比了一个ok之后就见邹青自然地朝镜头挥了挥手:“好久不见啊外公外婆,大概有一年多了吧,你们过得还好吗?……” “外公是不是还成天泡在他的木匠房里?让他多休息,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指望他做的那点砧板木凳卖个五块十块钱养活自己,多多小心粉尘,吸入肺里得肺癌就不好了……” “外婆养的兔子怎么样了?是不是一窝接一窝的生,还是早被外婆淹死了?还有她那种了一整个阳台的多肉……” “我现在过得还算不错,在一家咖啡厅里做服务员,工作很轻松,老板和其他员工都很照顾我……” “我好想你们啊,但我这边情况太特殊,恐怕以后都没办法回家了,也没办法联系你们。但不用担心我,我很安全,有吃有住有朋友。老婆吗……稍微有点困难,看情况吧,如果我日后能克服……算了不讲这个,对了,我舅妈……” 邹青想到哪里说到哪里,面对镜头侃侃而谈,自然流畅,和某位一碰就怯场的董事长完全不一样,解雁行手机举累了干脆让邹青自己举着,自己给自己录,邹青也不客气,抄起手机往沙发上一坐,洋洋洒洒念叨了一个小时,光他一个视频就整整占了10个g,这就让解雁行本就只有64g的手机内存雪上加霜。 “呃,要不我重新录个精简点的?”邹青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解雁行摇摇头,“没事,景鸣晖的视频短,杨梦估计也说不了两句话。韩霂更是跟我说不用带,他家里早就空了。” 不出他所料,镜头前的杨梦和景鸣晖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手足无措,吐字不清,说是要拍一下她的工作室,结果打开一看里面乱得简直无法下脚。 “外面都是南风打扫的,所以很干净整洁,但工作室里面我怕他整理之后我找不到东西,所以不让他动,就,就成这样了……”杨梦悲痛地捂住了脸,“我妈肯定又要骂我邋遢了。” “雄主……”南风正要安慰点什么,就听杨梦赶紧摆手道:“叫错了!叫我老婆。” “老,老……”南风总觉得这个称呼所代表的含义十分令他害羞,涨红了脸才嗫嚅嘴唇,憋出一句,“老婆,婆……”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57节 杨梦:“……” 杨梦:“诶,老公公。” 解雁行在一旁噗嗤一声笑弯了腰,却戎蓦地从浅眠中醒来,侧眸看了解雁行一眼,自然而然地伸手为他理了理颈后的衣领。 “怎么最近见你总是很困的样子?”解雁行疑惑地问,他转头看向坐在他身侧的却戎,“晚上你有好好睡觉吗?” 自从回到第三星之后,他们就再次回到各自的房间分开就寝。这不是解雁行的意思,反而是却戎主动提出来的,并且行动力极强且毫不留恋地当晚就回了自己房间。 解雁行虽然奇怪,但也没有强求。或许是提前适应别离,省得到解雁行走的那一天再觉得无所适从。 “夏倦吧。”却戎笑了笑,“最近生活太和平、太安宁了,我好无聊。” “这话可不兴说。”解雁行严厉禁止,“不然下一秒就能给你搞出些焦头烂额的事。” 却戎依旧是笑:“晚上想吃什么?” “……”解雁行成功被他带跑了话题,原因无它,却戎真是个绝佳的厨子,手艺好到解雁行短短半个月胖了六斤,“上次那个凉面,要多多的豆芽和海带。” “再给你炖个鸡汤。” “回去时间不早了,来得及吗?” “来不及就夜宵时间再喝。”却戎倾身凑到解雁行耳边,“你要一滴不剩地全部喝完,鸡肉也都啃干净,不然荒游一定会来偷吃,我可不要便宜他。” 解雁行笑意愈深,眉眼弯弯:“好。” 第79章 温馨日常的话题总是让人内心感到熨烫而妥帖。 解雁行坐在却戎身边, 某一时刻竟然想着,日后若是有一天在地球上回忆起往日相处的点滴,他不一定能想起那些惊心动魄的场面, 但此时此刻心中的那份宁静与安稳,肯定永远难以忘怀。 很快, 杨梦也准备完毕, 紧张地站在镜头前念出了开场白:“妈妈,我是杨梦, 呃, 好久不见……我有想过到底还要不要录下这段视频, 到底还要不要贸然打扰你的生活……但是妈妈,我真的很想你。” “我现在的情况非常特殊,很难联系到你, 但请你务必放心,我现在非常的安全,而且生活富足, 我还在做我喜欢的工作,也有了爱人……这个男人名叫南风, 是我的丈夫, 我会共度余生的伴侣……” …… 傍晚,解雁行结束录制, 拿着发烫的手机回到蓝星别墅。从昨夜就不见踪影的解燕停此时竟然好整以暇地坐在庭院里,背靠着赤色晚霞,交叠双腿,喝着热茶正在浏览星网新闻。荒游百无聊赖地坐在他旁边, 正在逗弄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捡的三花猫。 解雁行唤了一声哥哥,快步走到解燕停身边。 而却戎则是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仅远远地小幅度朝解燕停欠身打了个招呼,随后直接进了厨房。自从解雁行假装跳崖那日,听见解燕停的声音之后,却戎就敏锐地察觉到,那个梦中无数次反复凌迟他、折磨他精神的声音不是幻想,也并非出自解雁行,而是来自他的哥哥解燕停。 虽然解雁行之后有来替解燕停跟他道歉,却戎也接受了歉意,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对解燕停敬而远之,不爱与这只雄虫接触。 “荒游。”解燕停漫不经意地抬起眼眸,“去厨房帮却戎打打下手。” “唔……我不喜欢做饭诶。”荒游苦着一张脸,把猫抱到地上让它自己去玩,他其实明白解燕停只是随便找个理由指使他离开,好和弟弟单独说会话,但他这种酷爱作妖的虫怎么可能不在这种时候找点存在感,“我为你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你是不是该给我点甜头?” 不等解燕停回复,荒游就径自凑到他耳边,双眼眯得狭长,小声说了一段话,结束后还朝解燕停歪了下脑袋,用最可爱无辜的动作附赠一个最猥琐下流的微笑。 “……”解燕停仍旧保持着双腿交叠的动作,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搁在腿上,眼眸微微侧着,没什么表情地望着荒游。少顷,荒游无奈又扫兴地站起身,念叨着真没意思,当初我怎么会看上你?随后一步一晃地进了别墅内。 解雁行先和解燕停大致讲了自己出门都干了什么,接着着重挑了几件趣事逗哥哥开心。解燕停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很感兴趣的模样,还主动给弟弟倒了一杯水。 “哥,你也要给我录,我拿回地球上看。” “好啊。”解燕停微笑道,“一个人在地球也不要害怕,哥哥一定会想出办法打通两边的联系。” “那你可要快一点。” “你也要活久一点。” …… 说着说着,解雁行忽然困扰地叹了口气:“哥,却戎他……这些日子白天一直很疲倦的样子,总感觉他晚上没有睡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提及他人,解燕停原本温柔的口吻就变回了他惯常的冷硬与淡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半夜偷偷对你做什么。”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解雁行简直哭笑不得,“我不是怕他夜里干坏事……他之前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成宿成宿睡不着,还会出现幻觉,我来之后才好了些。现在我还有不到二十天又要离开,我担心他旧态复萌……” “你担心也没用。”解燕停冷酷无情道,“因为这件事情不管你怎么做都无济于事,只要你二十天之后会离开,他就永远好不了,根本无解。” “……”解雁行垂下了眼眸,嘴唇微微抿着,不执一词。 解燕停瞥他一眼,勾起嘴角,像是一条吐信的毒蛇,摇晃着长满鳞片的细长尾巴:“你很闲?我刚才在你的行李里看到了大学课本,你现在大几?” “因为当年那场地震休学了一年的缘故,今年我大三。” “哦,打算考研吗?” “……”解雁行缓缓坐直上身,像是被老师检查作业的小学生那般紧张地点了点头。接着,他就听解燕停又问:“现在的地球上是几月?” “十二月……” “也就是说等你回去是一月份?” “是的……” “所以,”解燕停上身前倾,逼近正襟危坐的解雁行,磁性的嗓音宛若恶魔在耳边低语,“你的期末考试……?” 解雁行:“……” * 翌日一大早,解雁行就痛苦万分地被解燕停从床上提溜起来,摁到了书桌前。 荒游兴高采烈地站在旁边凑热闹,笑得不要太幸灾乐祸。他这个科研天才本可以靠着满腹经纶在解家兄弟面前好好卖弄卖弄学识,一举扭转他只会插科打诨和跟踪偷拍的糟糕形象,结果好巧不巧他随手一拿的就是一本英语课本,对着满纸天书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正着拿还是反着拿。 “这就是你们地球上的书面语言文字?”荒游愁眉苦脸地放回了英语书。解燕停自然是乐得见到他吃瘪,伸手拿起一张英文卷子,“还记得我高中的时候,是班上的英文课代表,每次考试成绩都是年级第一。” “你居然不是班长?”荒游惊讶问,解燕停垂眸读起卷子上的一篇阅读理解,“学校有规定,班长不能连任。” 五分钟后,解燕停脸色奇怪地放下卷子,没有再说话。 ——堂堂虫星最大的地下情报组织首领,黑白通吃的传奇人物,居然做不出一篇大三学生的英文阅读理解。 不一会,却戎也从外面跑步回来,冲了个澡,清清爽爽地走到书房,翻看了一遍解雁行的课本,除了英文之外,他都能轻松看懂。 “其实……回去再复习也来得及的。”解雁行看向身后像尊古佛似的解燕停,后者冷冷地看着他,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顿时压得解雁行不敢再讨价还价,规规矩矩地埋头做起了卷子。 于是接下来的数日,解雁行闷在书房里一阵苦学,解燕停神出鬼没时在时不在,荒游则永远在饭点准时出现,但也永远讨不到一口饭。 却戎形影不离地陪着他,但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猫一样窝在房间的某一个角落,安安静静地待着,要么闭目补眠;要么在厨房折腾一会,给解雁行送些点心饮料,再回去继续补眠;要么听到解雁行的求助,上来和他一起解两道题,再回去继续补眠。 时间一天一天过得飞快,却戎的情绪也肉眼可见的低迷下去。 解燕停故意提及期末考试的目的就是想让解雁行沉迷学习无法自拔,不要在最后即将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胡思乱想,但却戎的状态又让解雁行没办法不多想。 中途几天解雁行有多次询问他晚上是不是睡不着,还想让他和自己一起睡,但却戎都非常坚定地拒绝了,并且越来越排斥和解雁行交流心理问题。 “又不能碰,有什么好睡的?”却戎语气有些冲,但解雁行知道原因,罪魁祸首也正是他自己,再看却戎这副焦躁和抵触的模样,也只能默默地不再触碰他的逆鳞。 解燕停说的没错,只要他还会离开,事情就永远无法得到解决。 两人僵持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解雁行咳嗽头晕,出现感冒症状的这一天,解燕停迅速推了燕巢的一切事物,赶回蓝星别院,他关切地坐在床边,“是要走了?” 解雁行点了点头。就在他点头的瞬间,站在门口的却戎烦躁地咬紧牙关,转身离开了。 荒游大概是别墅内最为高高挂起的那只虫,他没个正形地倚着墙站立,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你们兄弟俩这一坐一躺的,搞得跟解雁行真的要走了一样。” “出去。” “我错了。”荒游立刻做出接下来他一定会保持沉默的手势。 解燕停没有功夫和他计较,认认真真地对解雁行说:“雁行,我有预感,你还会回来的……要知道,我的预感向来很准。” 解雁行微笑了一下,“哥,那你预感一下,这次我多久才能回来?” “多久都可以。”解燕停摸摸他的头发,“虽然是越短越好,但长一些也无所谓,或许等你再回来的那一年,就已经找到控制时空暴因子的办法了呢?” “但愿吧……”解雁行知道这是哥哥安慰他的话,不过他也乐意去相信。 “你能感知到还有多久离开吗?” “……”解雁行垂下眼眸,没有立刻回答。随着穿越次数的增多,他越来越能提前准确地预知穿越时间,上一次在星匪的跃迁舰上,他还是空有感冒症状,直到即将穿越前夕才隐约感知到他将离开,而上一次从地球来到虫星,则提前了半天就有了预感,并且还将时间锁定在两个小时内。 这一回,也是他的第四次穿越,从虫星返回地球。解雁行轻声道:“明天凌晨三点到四点。” “这么快?……我知道了。”解雁行点点头,“那趁今天和你的朋友告个别,晚上我下厨……虽然肯定没妈妈做的好吃,不过师承她,肯定有相似处,你可以借此感受一下家的味道。” “你还会做饭?!”角落里的荒游破功大喊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么多年了,我都没吃过你做的饭。” “天底下那么多没吃过雄主做的饭的雌君。”解燕停朝他勾了下唇角,“你有什么好叫的?” “你和那些雄虫不一样。”荒游立刻贴了上来,黏黏糊糊地问:“你都会做什么啊?我喜欢吃鱼,不对,据我观察,解雁行喜欢吃鱼,做条鱼好不好……” 解燕停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朝解雁行笑了一下:“吃过晚饭,就是你的自由行动时间了。” “……”解雁行没说话,过了一会,开始挨个联系所有他认识的虫,兰德尔上将,艾达教授,景鸣晖,杨梦,邹青,齐诺。 “别过来,别过来了,知道这个消息就行了。”解雁行笑着说,“别乌压压地跑过来搞个什么欢送仪式,再一起守夜到凌晨三点,倒数三二一送我离开……再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真的还能回来吗?”齐诺满脸的面粉,眼眶这就红了,“主虫,你这次走得也太快了,我还没请你到我蛋糕店来坐坐呢……你等我,我这就找外卖员把我最得意的蛋糕给你送过去,你一定要尝尝。” “好啊,行李装得下的话,我或许还能把你的手艺带到地球上去。” 齐诺:“……” 解雁行不说还好,这句能把蛋糕送到地球上去简直点燃了齐诺的小宇宙,只见两个小时候,一辆货车前来送货,齐诺差点就要把他的蛋糕店都给搬了过来,所有卖品一样三份,恨不得再在里面加个广告宣传单,让地球人吃了好就赶紧来虫星订货,若是穿成雄虫素好闻的雄虫打3折,若是还能永远留下,打骨折。 景鸣晖比较嘴硬,强调一句我的礼物和视频还有手信这次不要再忘了,随后皱眉道:“既然你自己都讲了大概率还要再回来,那我也不多说了,下次再见吧。” 解雁行微笑着摆摆手,结果挂断电话过后半个小时,董事长的八百字小作文短信就杀了过来,怀念了一下二人初遇,发表他对解雁行的印象感言,多方面表达自己的感谢,还有对解雁行当初英勇剿匪行为的敬意…… 杨梦和邹青就直接多了,乌拉乌拉直接哭了起来,解雁行都没想到得知自己会走,邹青这看着没心没肺的家伙,竟然会为他而哭。最后杨梦被南风搂着安慰,抽泣地把脸埋在雌君怀里;而邹青无虫依靠,只能可怜的自己抱紧自己。 入夜,解燕停折腾一下午的大餐也端上了桌。 凉拌皮蛋,清水河虾,青椒炒鸡蛋,糖醋排骨,小菜豆腐汤。 皮蛋——咸了。 河虾——冷了。 鸡蛋——焦了。 排骨——老了。 豆腐汤——淡了。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58节 荒游一一尝完之后,感慨道:“原来这就是你们家的味道。” 解雁行倒是一点也不例外他亲哥的手艺,端起饭碗,左右看看,问:“却戎呢?” 第80章 “却戎不见了?”荒游一把扔下筷子起身道, “我去找他。” “坐下。”解燕停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夹了一块鸡蛋,“把饭吃了。” “……”荒游顿时又委委屈屈地坐回原位,痛苦地重新端起碗筷。 “不好吃吗?” “好吃好吃……” 解雁行垂眸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碗碟, 动作停顿了一会,但最终也没有起身去寻人, 缓缓地低头吃起了饭菜。解燕停侧眸看了他一眼, 没有说话。 今天一整天,却戎都没有出现。解雁行还以为得知他即将离开之后, 却戎绝对会黏他黏得比往常的每一天都要紧, 但没想到, 却戎居然选择了消失。 饭后,解雁行还是忍不住在别墅外以及庭院各处寻找一圈,试图发现却戎的踪影, 但银发雌虫也不知道藏到了哪里去,或者也许已经离开了蓝星别院,绕了一圈下来解雁行一无所获。 荒游洗好了碗, 从厨房间探出头来:“要不要我帮你找?” “……他不愿意出现,就算了吧。”解雁行摇摇头。荒游笑了下, “太温柔可不好, 会吃亏的。” “我也没那么温柔……”解雁行说,“昨晚我和他吵架了。” “你们还能吵架的?”荒游来了八卦的兴致, 摘掉围裙坐在解雁行旁边。后者明显不愿意多讲,但奈何不了黄油这张恨不得让人撕裂的嘴:“该不会你们昨晚吵完之后就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了?现在他还不愿意见你,这就意味着你离开前和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吵架?” “……也不算是吵架。”解雁行听得有些头疼,闭了闭眼, 没好气地说,“还不就怪你。” “又关我什么事咯?”荒游‘无辜’地眨了眨眼。 “你肯定和他说了什么。” 荒游惯例装傻:“没有啊。” “……算了, ”解雁行站起身,“也是他的性格使然,怪不得任何人。” 昨天半夜,解雁行故技重施,趁着月色走到却戎房间门前拧动门把,却发现这次却戎反锁了房门。从门缝里看,房间内一片黑暗,也没有任何声音,好像雌虫早已安然入睡。 “开门,却戎。”解雁行低声道,“我知道你醒着。” 静谧沉默的三分钟之后,门终于从内打开,却戎站在仅敞开半人宽的门缝前,阴沉沉地看着解雁行。 解雁行不打算再让却戎逃避问题,寸步没有退,不一会,果然还是雌虫先败下阵来,暗骂一声彻底把门完全打开。房间内,被褥整整齐齐地叠放,床单上一点痕迹也没有,阳台的落地窗大开,却戎很可能又是坐在栏杆上,不知道想些什么,无言等待着黎明。 等到房间门再次关上,解雁行的声音也在朦胧的月色下响起:“却戎,你到底是睡不着,还是故意不睡觉。” “……”又来了,这个聪慧敏锐到惹人生厌的人类。却戎叹了口气。“两者都有。” “为什么不睡觉?” “这样会感觉你停留的时间更久一点。”却戎抬眼看向解雁行,又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原因之一。” “其他原因呢?” “……”却戎不愿讲。但是在解雁行专注而平静的目光下,又想着为何不干脆地坦诚自己阴暗的心思,向雄虫剖白糟糕的自己。这种行为光是想一想就会让他有种隐秘的战栗感,好似能够以此来玷污眼前这名永远温柔的人类,看对方因为他那些自私的话语而露出惊讶或者慌张的神色,更甚者,有可能解雁行还会生气,会流露失望的目光。 “却戎,” “长时间熬夜是我折磨自己一种自虐的方式,这会减轻我无时无刻都充斥于脑海的焦虑和烦躁。”在解雁行再一次唤他名字的时候,却戎笑着说出了答案,“在你回来之前,我也一直有这么做。” “但其实我白天可以伪装得很好,不让任何虫看到一丝一毫的破绽。就像我的勤务兵莱恩,他大概至今不知道我有重度失眠。”却戎垂下眼眸,不想看到解雁行的眼睛,“可是在你面前,我没有再装。我就是故意要让你知道,我夜里睡不着,我精神状态很差,我过得很糟糕……至于我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声淡淡的笑在耳边响起:“大概就是我不好过,也不想让你好过。” “……” 让却戎失望的是,解雁行的神色依旧平静,并没有为他的剖白而有较大的情绪波动,除了失望之外,他也有一丝侥幸,侥幸解雁行再一次接受了他的阴暗面,失望于解雁行好像还是那么淡然,无欲无求…… “我会回来的。”解雁行轻声允诺。 但却戎想要的早已不止这些:“是,你是很有可能会回来,可是你永远都会像现在这样,在我们之间留着一丝底线,说是什么给我退路,让我们永远不能真正在一起。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太贪婪了,确实,我贪婪,我贪得无厌,我想要的越来越多。但我又不知道如何去解决横陈在我们之间的问题,我只能通过折磨自己来让自己好受一些……” “可我又不甘心只有我一只虫痛苦,而你毫无遗憾地回到地球,即使回不来也可以想着什么或许却戎已经放弃了,已经找了别的雄虫,过得很幸福。解雁行,我不会放弃,我过得很不好,你得早点回来,你得时时刻刻挂念着这里……” 说到这里,却戎突然一顿,像是从一场偏执而疯狂的梦境中遽然惊醒,瞳孔紧缩,全身冰冷如铁:“但如果你真的永远回不来了呢……我凭什么让你永远记挂,永远孤独地活下去……” 这句话之后,却戎再次表达出拒绝和解雁行交流的意思,解雁行想去攥住却戎的手,却被避开,下一秒雌虫甚至从阳台上跃了出去,彻夜未归。 …… 吃过晚饭,解雁行在房间内收拾行李,解燕停和荒游也在旁边帮忙,不过基本是帮倒忙,解燕停会把解雁行折好的东西拆开询问是什么东西,然后又叠不回去,以此来无限延长解雁行整理行李的时间;荒游则是净顾着偷吃齐诺的蛋糕,从一方面还算减轻了解雁行的负担。 “我说饭后自由行动是想你和却戎最后多相处一会。”解燕停折腾累了,终于放过他可怜的弟弟,斜倚在床头道,“谁想到这小子到现在还不见踪影……亏我还特意给他留了饭。” 对于解燕停这种四舍五入约等于下毒的行为,荒游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整只虫非常纠结。 “他大概不会出现了。”解雁行说。 “怎么,吵架了?” “也不算吵架……”解雁行抬头看向解燕停,“哥,我走之后,你不准再欺负却戎了。” “……”解燕停一脚踹在解雁行背上,“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 踹完解燕停还是气,想想干脆带着荒游拍拍屁股就走,据他所称就是省得留下来讨嫌。荒游跟在哥哥身后,竟然难得会充当缓和氛围的角色,悄咪咪留下一句解释:“他是不想看你消失的场面,说是会很心痛。” 解雁行微笑着颔首:“我知道。” 夜色已深,万籁俱静之际,解雁行趁着天黑,打开窗户振翅飞上了夜空。收拾好了行李,接下来他也应该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月色温柔,银辉倾泻在解雁行的轻盈薄翅上,他无所顾忌地冲向高空,竭尽全力地冲刺飞行,一直到筋疲力尽才喘息着在别墅上空盘旋两圈,最终灵巧地落在了阳台围栏上方,脚下只响起一道非常轻微的点地声。 但空旷的房间内,一个人寂寥的背影却为之忽然一震。 却戎猛地回过头来,双眸不敢置信地看着圆月之下,通身散发着莹润光辉的那只精灵。 解雁行平稳的心境也在看到却戎眼底的泪光时,轰然崩塌。 在这最后的时刻,他终究按捺不住来到我的房间,却没有看到一个人,他以为我已经走了…… “雁行……”却戎从地上站起,哽咽着朝解雁行冲了过去,与此同时,解雁行也再难抑制情绪,跳下围栏,紧紧抱住了这个人。 “对不起,雁行,对不起,我不在乎了。”却戎的泪水终于滑落眼眶,语无伦次地喊道,“无所谓了,真的无所谓了,我什么都无所谓了……” 解雁行没有说话,他伸手捏住却戎的下巴,拉向自己,倾身堵住了这双不知所云的嘴唇。 却戎沉闷地抽泣一声,攀住解雁行的后背,闭上眼睛用力地回拥,他浅色的眼睫湿漉漉的,几根粘连在一起,不停地颤抖。 这个吻持续了许久,一直到解雁行头晕目眩,意识到时间逼近,这才将却戎从身上剥离,他深深地看了却戎一眼,快步走去床边握住背包和行李箱,下一秒,一对巨大的蝙蝠翼不留一丝缝隙地裹住了他,解雁行感觉腰间一紧,他知道这是却戎从背后抱住了他。 那一瞬间,解雁行脑子热血上涌,不管不顾地命令道:“却戎,你得……”等我。 可就在等字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一秒,腰间的重量陡然一轻,眼前的黑暗也瞬间变为一片耀眼的明亮,解雁行发热的头脑也在此刻化为彻骨的冰凉。 ……他回去了。 回到了属于他的地方,回到了地球。 好险,解雁行心想,差点就说出口了。 差点说出那句绝对不该说的话。 也差点道出了他掩藏在内心最深处那抹不可告人的阴暗心思…… 他有些怔愣地低下头,发现自己正站在家里客厅中央的地板上,茶几和沙发上一尘不染,显然时常有人来居住打扫。解雁行感到异常地疲惫,脚底发软地走了两步,感觉空落落的,既是内心的空虚,也是实际上的双手空空。 ——背包和行李箱都不见了。 “糟糕……”解雁行左右环顾一圈,放满重要物品的两样大件行李真的都不见了,可是他确定穿越的最后时分他紧紧地握住了它们,按道理不会留在那边,总不能是遗失在穿越过程中的空间长河了吧? 然而就在他自言自语的那一瞬间,屋内忽然传出一阵兵荒马乱的奇怪响动,像是有人撞到了橱柜,带着若干物品霹雳啪嗒地摔到地上。 “……申以泽,是你吗?”解雁行皱眉看向声音的来源处,有些头疼该不会对方恰好在他家留宿,结果亲眼目睹了他突然出现的全过程。 但是下一秒,洗漱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个银灰色的脑袋从里面冒了出来,却戎双目圆瞪,腿脚被那只熟悉的黑色行李箱堵在门内,上身微微前倾,不可置信地看着客厅内同样目瞪口呆的黑发男人。 “……”解雁行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只和却戎保持着互相瞪视的姿态,好一会才难以相信地倒吸了一口气,“却戎?!” 这声惊呼彻底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却戎脸色的表情瞬间转为狂喜,连带着解雁行也劫后余生般地洋溢起一个灿烂的笑:“天哪,你竟然可以和我一起过来?!居然,居然可以这样……若是早知道,早知道我就……” “雁行!”却戎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激动和喜悦,屈膝轻松跃过碍事的行李箱,兴奋地飞扑进解雁行怀里,急切地触碰他,瞳孔中满是光芒,“这是真的吗?这一切是真的吧!” “是真的。”解雁行按住却戎的肩膀,黑眸温柔地注视着这一对金与白的异瞳,“却戎,欢迎来到地球,来到我们人类的世界。” “我……” 忽然,一道清脆的钥匙开门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解雁行和却戎保持着相拥的姿势同时看向忽然敞开的大门,就见申以泽有说有笑地半只脚踏入门内,笑容又忽然僵硬在他唇角。 在申以泽的身后,有两名他的舍友,还有两个漂亮的妹子,解雁行记得他们,上一次要去虫星的时候挑特产,这两个妹子还提了点意见,不知道怎么地球时间十多天不见,这两居然和申以泽玩到了一起。 “卧槽。”申以泽惊讶地骂了一句可以用来表达一切含义的国人标准脏话,他颤抖的食指明显是冲着却戎去的,“这不是那个……外国异瞳绝色美男!还有白发属性?” “卧槽?”“卧槽!”他的两名舍友接二连三表达了同样的惊恐,那样离谱的传闻居然他妈的是真的?关键解雁行突然请了两周的假,遍寻不到踪迹,还真是远赴他乡把美男给追回来了?! 第81章 在三个男人身后, 两个学妹也很好奇地向门内张望,“解雁行学长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解雁行下意识伸出手, 把却戎往身后护了护。 申以泽见注意到这个防备性的动作,有些尴尬地把迈进去的腿又收回来:“那我们先不打扰你们了……” 解雁行视线错过申以泽, 看向他的身后, 这五个人手里都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大多是些新鲜食材, 还有抱着游戏机的, 想着应该是来借地方聚会, 大学宿舍内禁用电器,这些食材没地方放也不可能去退。 他回头看了却戎一眼,后者立即会意, 小幅度地摇摇头,金眸专注又兴奋地望着解雁行,显然还没有从可以陪着解雁行穿越这件事上彻底平复激动的情绪, 唇角依旧是上扬的,喘息也微微急促。 解雁行无奈又好笑地收回视线, 对申以泽他们道:“没关系, 进来坐吧。” 申以泽和解雁行关系好,互相之间没什么假客套, 知道解雁行的没关系就是真的没关系,立刻喜笑颜开地往屋里走,又隐晦地暗示一句:“雁行……你这睡衣还挺别致啊,不冷吗?” “……”解雁行低头一看, 身上居然还穿着被他吐槽为露背老头衫的翼衬。老脸一红,赶紧借着却戎的掩护闪现进了卧室, 从衣柜里挑出一套干净的毛衣和厚外套穿上,又给却戎套了件自己的加绒卫衣,虽然对方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冷。 等所有人在沙发上落座之后,解雁行为却戎介绍道:“这位是申以泽,是我的大学同学。这两位也是,同时也是申以泽的舍友,分别叫孙宏和骆逸飞。至于这两位,是我们同校的学妹……” 两位漂亮妹妹立刻接连起身自我介绍道:“我叫齐婉。”“我叫唐小淼。” 面前的五名人类显然比却戎还要紧张,都不敢正视却戎的脸。唐小淼在介绍完自己的名字之后并没有坐下,而是涨红着双颊,努力憋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伸出手,声音如雷道:“nice to meet you!”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59节 却戎:“?” 解雁行唇角含着笑,侧过脸翻译道:“她说很高兴认识你。” 却戎了然地点点头,向唐小淼露出一个笑,伸手和她握了握,接着开口便吐出一连串流利的中文:“我叫却戎,也非常高兴认识你们。” “卧槽……”孙宏诧异道,“这老外的中文说得比我还标准。” “却戎的母语就是中文。”解雁行说,“别叫他老外。” “却,戎。”齐婉慢慢念着这两个字,“好特别的名字,怎么写的啊?” “望而却步的却,戎马倥偬的戎。” “哇,姓却?”申以泽疑惑问,“百家姓里有这个姓吗?” 齐婉悄悄回答:“百家姓里没有,但中华姓氏大典里有,历史上也存在姓却的人。” 骆逸飞也有问题:“却戎,方便问下你是哪里人吗?……你的长相好特别啊,银灰发是天生的?” “……天生的。”至于前面那个问题,却戎无法回答,遂茫然地看向了解雁行。后者斜睨他一眼表示不用惊慌,根本随后张口就来:“他来自中东国家,母亲是伊朗人,父亲不明,从小在国内长大。”为了防止其他层出不穷的问题,解雁行甚至还主动解释道:“他右眼的雾白色是因为曾经受过伤。” 说着,他从搁在茶几上的超市购物袋中捡出大瓶的碳酸饮料,又走到厨房从柜子里拿出半袋子一次性纸杯,新起一个话题打断他们对却戎的关注度:“我家电视很破旧,屏幕也小,就算连上了游戏机,你们看得清上面内容吗?” “我们还带了小型家用投影仪。”唐小淼说,“特意为今天聚会买的。学长,这个干脆以后就一直放在你家好了,你也可以投屏电影,或者用来看看ppt什么的。” 见解雁行进了厨房,却戎立刻跟了进去:“我来。” 齐婉起身提议道:“已经11点了,这样,男士们在客厅把游戏机和投影仪调试好,然后把锅煮起来,我和小淼去厨房准备火锅要涮烫的菜,怎么样?解雁行学长,你和却戎如果没事的话跟我们一起吃吧,肥牛肥羊虾滑这些买了很多很多,我们都担心吃不完。” “行啊行啊。”申以泽格外热情地朝齐婉点头道,又向厨房内打招呼,“雁行,还有却戎,下午一起打游戏啊?” 却戎在厨房内听到外界的交谈,侧脸看向解雁行:“他们要煮火锅?” “嗯。”解雁行帮忙摆好纸杯,“你要吃吗?” “我听你的。”却戎回答得很快,乖巧又听话,像个不断摇晃尾巴的白毛大狗狗。 解雁行笑了下,正要说些什么,就见齐婉和唐小淼拎着购物袋挤进厨房来,“快出去啦,给我们两位勤快的小厨娘腾位置。” 解雁行成功被拱了出去,但却戎一见她们手中的食材,鞋底就跟黏在厨房地板上一样,认真地说:“做饭我一只虫来就好,你们……” “一只虫?”唐小淼疑惑地问,“什么你一直冲?” “却戎的意思是他很擅长做饭。”解雁行迅速打岔道,“厨房里的事情就交给他吧。” “不行不行,怎么可以让新来的朋友一个人做饭呢。”齐婉坚决道,“那我们三个人一起,这样速度也快些,可以尽早吃上中饭。” 这次解雁行没有理由拒绝,又怕却戎一只虫单独待在两个女人中间尴尬,只好站在厨房门框间,目睹厨房间内拥挤的忙碌。 就像解雁行到虫星三个月分不清雄雌一样,却戎来了地球照样没有任何性别意识,他分不清男女,除了解雁行之外,其他地球人他看来都一个样。两个萌妹在他眼里宛若两颗大白菜,甚至还没有手里的菜刀和砧板有吸引力。 肥牛、肥羊、芝心年糕和各类丸子等等都是成品,他们需要处理的只有蔬菜,也尽是些洗洗就好的东西,最后最需要厨艺水平的竟然是火腿肠,因为得切成适口的大小。 “我会切滚刀块。”唐小淼正要挽袖子去拿菜刀,就见却戎已经熟练地用刀尖划开火腿肠的外包装,轻松脱去塑料皮,接着便是肉眼难以看清的刀刃落下速度,只听见耳边传来快速有规律的剁砧板声,下一秒,片状的火腿肠就像孔雀绽放的尾羽一样,平铺在盘子内。 唐小淼、齐婉:“……”这人的职业难道是个厨子? 接着,却戎又快速地切好了豆腐,并且为好奇的唐小淼展示了一把文思豆腐。 “哇,快来看!”唐小淼献宝一样端着碗里盛开若菊花的豆腐丝,“却戎好强!” 客厅内,申以泽正艰难地抱着解雁行家的旧电视,给投影屏腾位置,“雁行!有没有空地方放下这玩意,重死了。” “放储藏室吧,有投影的话就用不着它了。”解雁行转过身要去帮忙,但站位更靠里的却戎竟然比他快一步,像抱空纸盒一样轻松地单手接过申以泽怀里的电视机,“我来拿就好……储藏室在哪边?” 申以泽:“……” 看着好友目瞪口呆的表情,解雁行忍俊不禁地背过身,给却戎带路。 另一旁,目睹全部过程的孙宏和骆逸飞也费解地拍了拍申以泽肩膀:“原来那电视机那么轻?……那你搁那里装什么装?” “什么我装!那玩意重得要死。”申以泽为自己辩驳道,“却戎力气怎么这么大?” “还会切文思豆腐。”唐小淼冒出来道,“而且好热心哦,什么都他来他来的……长得帅,又高,身材好,你们看到了吗?胳膊上都是肌肉,还会做饭,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可惜是个gay。”骆逸飞故意酸溜溜地道。 “什么?!”唐小淼惊讶道,“真的还是你乱说的?你怎么知道的?” “真的啊,你没听到之前那个打工奇遇异瞳绝色美女的传闻吗?” “……这传闻一听就假得离谱好吗?” 见齐婉也从厨房里走出来要加入他们的讨论,申以泽连忙摇头道:“是真的,解雁行亲口跟我说的,这还是他的初恋,他这段时间请假也正是为了去把却戎追回来……本来我还将信将疑这个外国男人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因为解雁行形容得实在太离谱了,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还真的有白毛异瞳的男人,一开口说的还是中文?!” “……”唐小淼沉默了许久,就在骆逸飞想要安慰她说天下好男人还有很多的时候,就见这小妮突然眉眼中迸发强烈的异彩:“为什么加上gay buff,我竟然更兴奋了!太好磕了这一对,我从此就是他俩的cp粉了!” “……”“……”“……” 此时此刻,难得在储藏室内拥有双人独处空间的解雁行正在脱却戎衣服,而后者尝试多次,仍旧没有把伴随他漫长岁月的翅膀召唤出来。 “怎么回事?”却戎有些急。 “就像我在虫星上身体会逐渐向雄虫融合一样,来到地球,你的身体也在慢慢变成一名人类。”解雁行解释道,“我也无法召出翅膀了,不过等回到虫星之后,一切又会恢复。” 却戎了然地点点头,继续测验他身体上出现得别的变化。 六只眼睛仍旧在,不过据解雁行所言,估计过不了几天它们也会逐步消失。 已经无法完全虫体化,但部分虫铠化还可以,胳膊上的骨刃和关节的骨刺也都还在。 试验着试验着,却戎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你的雄虫素好淡,淡得趋近于无……人类是不是没有腺体?” 第82章 “是的。”解雁行回答道, “虫族的腺体在人类体内是一个中枢免疫器官,叫阑尾。阑尾炎在人类中还算是个挺常见的多发病,部分人患病之后就会选择手术摘除阑尾。” “摘除?!”却戎忽然感觉腰间一凉, 下意识地捂住右下腹部,“……发炎而已, 怎么可以那么轻易的就摘除腺体?” “对人类来说那并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器官, 阑尾炎还很容易复发,引起剧烈腹痛。”解雁行低头解开手腕上的终端, 连带却戎的终端一起小心地收在抽屉最靠里处, 因为断开了星网, 这玩意现在只有装饰的作用,就连时间都会因为引力的不同而逐渐失真。 “我的两部手机都带回来了,你挑一个, 晚些我教你怎么使用。” “好的。”却戎雀跃道。 “……有这么高兴吗?” 却戎理所当然地说:“你第一次来到虫星的时候,难道不是像我这般兴奋吗?” 的确,当解雁行意识到自己穿越到一个完全未知的星球时, 紧张慌乱之余,也有着难以抑制的新奇与兴奋, 这是无法避免的。 收拾完东西, 解雁行和却戎回到餐厅吃饭,正如齐婉所言, 她们的买的食材量远超五人份,大概是出于对自身饭量的误解,或者是低估了这家超市的实诚程度—— 下第一盒肉的时候大家都在死命地抢,生怕少吃一口晚上睡不着觉;到第二盒肥牛的时候女生们就退出战局, 缓缓地喝着饮料聊着天,偶尔往嘴里塞点娃娃菜和脆笋;等到第三盒囫囵下进锅里之后, 都已经没人愿意夹了,并且开始互相推诿:“这是你拿的肥羊片啊申以泽,你负责吃完。”“你要点脸啊!”“谁拿的乌鸡卷!我都说了够了不要拿了,你看都没人吃。”“要不放冰箱里晚上再吃一顿?”“别,我这一周内都不想看到火锅了。”“让解雁行明天煮面吃?” 解雁行突然被提及名字,咽下嘴里几根脆嫩豆芽菜,抬头问:“什么?” “菜吃不完了,都给你放冰箱,”申以泽指指桌上剩下的食材,“你看着解决吧……” “你们都吃不下了?”解雁行放下筷子,就见两个学妹果断地点点头,表示饭后奶茶可以来一杯,但其他东西一点也塞不下了,三名男生也吃得满脸油光。他喝了口水:“我也差不多了……” 解雁行扭头看向坐在他左手边的人,“却戎,剩下就交给你了?” 碗筷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银发雌虫放下喝空的纸杯,抬眸看向其余数人:“你们确定吃饱了?” 这个问句就来得十分意味深长,其余五人面面相觑,感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纷纷赶紧又往自己碗里多夹了两筷子火腿肠和玉米,接着伸手示意您请。 却戎瞬间清空了清汤锅和红油锅里目前所有煮熟的菜,又手脚麻利地继续往下添肉。解雁行慢条斯理地涮烫外加吃个毛肚的功夫,他已经吃完了自己碗里的,开始眼巴巴地守着火锅重新沸腾。 唐小淼默默地看着,又默默地起身去把冰箱里原封未动的鱼丸和牛百叶拿出来,默默地为却戎拆开包装倒进锅里。 却戎确实是饿了,在虫星从得知解雁行即将离开起,一整天滴水未进,再加上心情舒畅,一直郁结于心的难题迎刃而解,他的心魔彻底消散,此刻真是来者不拒,一切食物包揽。 解雁行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手肘搁在桌面上,掌心朝下,手指虚虚地握在纸杯边缘,饶有兴味地看着却戎吃东西。他一直很喜欢却戎的吃相,大口、快速但又不失斯文,这多亏了他口中还有一副锋利的虫齿帮忙撕碎食物。想想等过几天虫齿退化之后,却戎吃东西的速度就没有这么快了,解雁行竟然还觉得有一丝可惜。 相比于解雁行的淡然,桌上其余没见识的人类都惊呆了。 “他,他每一顿都能吃这么多吗?”申以泽忍不住凑到解雁行耳边小声道。 “……最之前是,前些日子胃口不好,吃的很少,不过最近心情好了,看样子胃口是又回来了。” 申以泽光凭解雁行口述的这一点信息就自行幻想出了一部虐心虐身大戏,所谓的‘前些日子’还能是什么日子?还不是和解雁行分离的这大半年,原来是感人的双向奔赴,有情人因为无奈的现实而别离,所幸最后解雁行勇敢追爱,终成眷属。 但问题又来了:“雁行……他这么能吃,日后你养得起他吗?” 解雁行:“……”这真是个好问题。 饭后,却戎主动要求承担洗碗的重责,谁都拦不住,那勤劳又帅气的背影,再加上在高处柜子里拿东西时无意间露出的小半截腹肌和人鱼线,把两个学妹简直迷得不要不要的,恨不得当场变性加入这个家。 不一会,却戎又从厨房端了切好的水果出来,红心柚剥得完整又干干净净,草莓去蒂,苹果切成小兔子形状,还摆了一个比ktv果盘还要厉害的造型。 这一刻,孙宏和骆逸飞也恨不得当场弯成曲别针加入这个家。 “快别忙了却戎,不用这么客气,我们都熟悉得很,来一起玩游戏!”申以泽十分不好意思让却戎这么忙来忙去,而他们这些黑头发的就只知道躺在沙发上打游戏,回头一看,解雁行居然一副习以为常、被伺候惯了的大爷模样,正在单人沙发上低头摸手机。 申以泽:“……”或许这两位走的就是全职主内和主外挣钱的职责分工?可是解雁行一个穷困大学生,自己一日三餐都只能凄苦地吃食堂,哪来的钱养这么一名一顿抵别人三顿的猛男? 还是说却戎既主内又主外,在家包揽一切家务,外出还要挣钱供解雁行上学? ……解雁行到底从哪里找到这么一位任劳任怨又样貌俊朗关键还有腹肌的冤大头啊? 某位冤大头把厨房收拾得纤尘不染,在满意地众人目光焦点中,像只得意的花孔雀一样走到解雁行身边,于沙发软扶手上坐下,俯身在解雁行的耳侧道:“怎么样,让我做你的雌君,不给你丢脸吧?” 解雁行抬眸朝他微微一笑,黑眸里也是柔和的笑意,也小声地和他说悄悄话:“我在想怎么给你办一张身份证,如果我们要长久在地球停留的话,你外出就必须用到身份证。” 却戎能理解一张身份证明的获取难度,解雁行能够迅速得到虫族的身份证并在虫星出入自由,是因为他雄虫的身份,又有跃迁局和保密局从中提供帮助,但他来到人类世界里,成为一名身份再普通不过的男人,显然就无法得到这样的便利。 “有我能做的吗?”却戎问。 “……还真有。”解雁行看向他,“我正准备给景鸣晖的弟弟景鸣耀发送短信,到时候为了我们说的话更具可信度,可能需要你展示一些,非人的地方。” 却戎点了点头,又问:“景鸣耀会不会吓得报警把我们抓走?” “有景鸣晖的视频在,应当不会……再说你未免也太小看十六七岁男生的中二程度了。”这‘中二’一词可是他哥哥亲口盖章的,说什么神神鬼鬼的事情都可以先和景鸣耀说,他绝对接受良好。解雁行好笑地想着,说不定景鸣耀还会以为自己是即将拯救世界的天选之人,不但高高兴兴地为他们保守秘密,还主动要求也把他带去虫星嗨皮。 因为他们身上虫族的特征一直在不断退化,所以解雁行必须尽快联系上景鸣耀,他给那道景鸣晖提供的手机号码发去了一条视频,上面是景鸣晖最先磕磕盼盼向镜头打招呼,并向家人问好的场景,附加一段简短的留言: 景鸣耀先生你好,我有你哥哥景鸣晖的消息。方便的话,请于明天上午十点,独自到中洲路100号茶餐厅来,我会在那里等你。因为消息过于离奇,所以请先不要告诉你的家人。 那么一大行李箱的家信,还是解雁行千里迢迢从虫星带到地球上来的,换一张黑户的身份证,不过分吧? “杨梦和邹青的家有点远,顾钊的家更是远得离谱,我得等你身份证办下来才能给你买车票,正好可以等期末考试之后……”解雁行突然想起什么,“期末考试……!”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60节 他后面的四个字微微大声,引起了其余几位正在快乐game人的注意力,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的注意力而已,下一秒他们就把这四个恶魔般的字眼抛诸脑后,专心致志地打起了游戏。 真是的,怎么可以玩个游戏都不专心? “后天我就要回学校去上课了却戎。”解雁行在一片嘈杂的噪音中和却戎讲话,倒也不觉得吵,而是有一种温馨又放松的自在感,“你一个黑户,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我晚上上完课回来。” “好啊,”却戎显然和他同样的感受,懒得去想他从虫星消失之后军部是个什么场景,兰德尔老师一定会找到合适的理由给他放一个长假,毕竟虫星离开了谁都照常会转,没有他,也会有千千万万个雌虫将领站出来顶上职位。 或许是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数不清的普通雌虫以成为将军为傲,而他一名高等雌虫,却更向往家庭主雌的工作。 “我可以中午给你送饭,晚上在家准备好晚餐等你回来。还给你洗衣服,打扫卫生,要是有不长眼的小贼来你家里偷东西,我还能一拳把他……” “杀人犯法。”解雁行笑道,“而且不好意思,家里一根菜叶子都不剩,刚才都被你吃完了,我也没有余钱买。” 却戎:“……” 却戎:“这里没有身份证可以打工吗?” “应该是不可以。” “譬如那种地下赌场打黑拳什么的,我记得艾达老师说过,人类的体质都很差,我应该不费力就可以轻松获胜。” “却戎……我觉得你的思想很危险。” “那……” 正在却戎绞尽脑汁想着如何依靠他雌虫的优势在地球上挣钱的时候,解雁行的手机忽然跳出来一条信息,他只顾简单安抚一句:“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解锁屏幕一看,竟然是景鸣耀回复的短信,上面写着:你是谁?我哥在你手里?你要多少赎金我都给!千万不要伤害他!!!!! 解雁行、却戎:“……” 却戎:“钱来了?” 解雁行:“………” 第83章 解雁行再次回顾了一下他发的短信内容, 以及景鸣晖那段‘如果你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的视频,感觉自己确实像极了一名绑匪。总感觉景鸣耀极有可能下一秒就报警追踪来信地址,然后出动众多警源把这间小小的、从地震中幸存的、充满回忆的屋子搜个底朝天。 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解雁行立刻打字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和景鸣晖是朋友, 因为一些复杂的原因, 他暂时无法与家人相见,具体原因明天我会与你见面详谈, 还请千万不要报警。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景鸣耀的短信又回了过来:好, 好,朋友,我一定不报警, 一定听你的命令,你不要动我哥拜托了。我手里能动用的现金只有二十万,真的, 家里管的严……或者我再去问我妈要点零花钱? 解雁行:“……” 不愧是景家人,未成年小孩光是零花钱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二十万…… 却戎沉默一会, 取过解雁行的手机, 用手写键盘快速输入一行字:这件事禁止让第三个人知道,不然你永远都别想再见到你哥。 随后他干脆利落地发送信息, 动作熟练,显然平时就没少干这类威胁恐吓的恶事。 “我是虫,不算第三人。”却戎将手机还给解雁行,“别回他了, 这孩子一看就脑子不好使,越解释越乱。” 解雁行也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 放下手机,定定心心地看其他几个人打游戏。很快,在众人的极力邀请下,却戎也加入战局,玩的是对战格斗类的游戏,1v1模式。念他是新手,众人派出他们之中实力最菜的齐婉,和却戎菜鸡互啄,就是没想到却戎半点也不怜香惜玉,适应了几下按键连招,很快就把齐婉ko出局。 紧接着唐小淼、申以泽和孙宏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却戎越战越猛,甚至一举将他们之中最强的骆逸飞都拿下,创下不败神话,最后,解雁行不幸被推了出来,说要让他给却戎一个教训。解雁行也不知道这群人到底是对他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反正后来他控制的角色被却戎打败的时候,却戎手里的人物只掉了一层血皮——还是因为反伤。 傍晚时分,大家都玩饿了,嚷嚷着出去吃烤肉。解雁行从始至终基本都只是看着他们玩,此刻站起身来淡淡道:“中饭是你们付的钱,那晚饭就由我来请客。” 申以泽愣了一下,立刻摆手道:“你请客?可别了吧,中午饭就当是我们借你这儿聚餐的场地费了,说起来水费、电费、煤气费我们都没给呢。” “没事,我有钱。”解雁行走到屋内,从床头柜抽屉的信封里取出一沓纸钞,有零有整,大概有五六千的数额,他尽数取出,找个背包放进去。但转过身还不等他走出卧室门,申以泽就匆匆忙忙闯了进来,一把带上房门压低声音道: “解雁行你做什么?咱们兄弟俩谁还不知道谁啊,你那几个破钱攒了几年攒不满一万的,平时吃食堂都不敢点两个菜,今天突发奇想请什么客?一顿饭七个人少说八九百,你男友还那么能吃,这之后这一个月你们不打算吃饭了?……你是想要在你男友面前装阔装大款?不至于,我看却戎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而且你平时也不会干出这种愚蠢的事啊,难道真应了那句爱情使人变脑残?” “……你才是脑残。”解雁行哭笑不得地背好包,“谢谢关心,不过真的不用担心,我不会干出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蠢事,我心里有数的。” “你有什么数?”申以泽不依不饶地伸手拦住解雁行,不让他走,强硬道,“今天你必须给我把话说清楚,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堕入消费主义的陷阱!” 却戎皱着眉打开房门的一条缝,微眯双眸,虎视眈眈地朝房间里看,总有种下一秒就要冲进来把申以泽扔出窗外的趋势。解雁行注意到这一点,只好凑到申以泽耳边长话短说:“我刚刚收到一笔我哥留给我的遗产,数额还算可观,虽然不能让我挥霍一辈子,但是请你们吃个饭还是绰绰有余。” “啊?” 解雁行拍了拍申以泽的肩膀,“千真万确,晚上不用特地为我挑什么人均15块钱的饭店,想吃什么随意。” 说罢,他便侧身走出房门,却戎立即跟上,他目前虫族的听力还未退化,将房间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于是忍不住悄声问:“你哥给你的遗产?这是你骗他的,还是解燕停真给你留东西了?” “真给我留了。”解雁行微微笑了一下,“我哥在行李箱里给我塞了5公斤黄金,现在的金价大概在每克400元左右,够我挥霍好一阵子了。他还嫌不够,但我实在是拿不动更多了。” 却戎:“……” 为了防止被哥哥比下去,却戎赶紧表态:“这些我也能给你。等回了虫星,我可以将我的资产都划到你名下。” “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解雁行依旧是笑,“走吧,去吃饭。” “我就要给你。”却戎紧跟在解雁行身后大步跃下楼梯,“不过要有一个前提条件。” “你强行塞给我,还要和我提条件?” 却戎理所当然道:“是啊,强买强卖。” 解雁行笑意愈深。天色已深,路灯一盏盏亮起,远处是高楼林立,万家灯火,他走在昏黄的灯光下,双眸中只映着这只狡黠的雌虫的身影:“好吧,那你说说看什么条件?” 却戎也促狭地笑起来,双颊隐约有些浮色,但正当他要开口说出答案,神色却突然一凝,双眸下意识转为红色竖瞳,警惕地看向不远处楼道与楼道间的阴影处。 两名学妹和孙宏、骆逸飞他们还在前面嘻嘻哈哈,马上就要走到小区外,申以泽则坠在后方不知道若有所思些什么,只有解雁行一人敏锐地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却戎的反常。他迅速保持沉默,直到看见却戎始终没有下一步行动,这才小心地问:“怎么了?……没有危险的话最好快把眼睛变回去。” “刚才有虫在跟踪你。”却戎笃定地说,他轻轻一眨眼,红瞳瞬间变回金眸,“刚才被我发现之后就逃走了。” 解雁行没有废话问什么你确定吗,他绝对相信却戎的侦察能力,不过到底在跟踪谁这一点还值得商榷,毕竟这里不是虫星,没有雄虫素的他被跟踪的价值不大。 思索一会,解雁行回头招呼申以泽赶紧跟上来,随后快步追上前面人,告知他们被跟踪的事情。 大多数人都是一头雾水的表情,奇怪他们这些一贫如洗的大学生有什么好跟踪的。 “会不会是些人贩子啊,想把你们这样貌美的女大学生拐大山里去?”孙宏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开玩笑,“申以泽,是时候当起护花使者接送齐婉学妹上学放学了。” 申以泽红着脸怒道:“滚蛋。” 唐小淼也早就看出来申以泽对她的闺蜜有意思,也嘻嘻哈哈地玩笑道:“只护送婉婉一个?目的不单纯哦。” “我来护送你!”孙宏笑着说。 解雁行没有谈笑,因为在说出有人跟踪他们之后,齐婉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紧张和慌乱,眼珠不停地转动,等其他人声音轻了些之后才慢慢地问却戎:“你……有看到那个人的长相吗?”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难为初来乍到的却戎,虫族分辨对方身份时,除了视觉之外还非常依赖嗅觉,结果来了地球之后,没有了雄虫素和雌虫费洛蒙,大家闻起来都差不多,却戎感觉所有地球人都一个样。 没有听到回答,齐婉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大概这么高……”她比划了一个一米七五左右的高度,“很壮,左手五根手指上都有刺青,还有,脸上有一道刀疤。” 这几个特点还算明显,在却戎的辩认范围内,于是他果断地点了点头,“是这只……人。” “这只人?”唐小淼感觉这位中东友人的量词学得实在不怎么好。 “却戎说的没有错,他就是‘只’人,”没想到齐婉像是讽刺一般干笑一声,脸色惨白:“不,他不是人,他就是只畜生。” 她这般反应终于引起了其他人的重视,大家的脸色都凝重起来,申以泽连忙问:“他是谁?他对你做什么了?” 齐婉摇了摇头,不愿意多谈,“没事,是我认识的人……不提他了,没意思,我们去吃饭吧。” 申以泽急得要死,还想继续追问,却被解雁行眼神制止,“好,反正人已经走了,我们先去吃饭。” 一个小时后,喝了三瓶啤酒醉得双颊酡红的齐婉豪爽地把酒杯往桌面上一砸,整个人呈现和清醒时知性温婉美女截然相反的气质,整一女中豪杰,大声道:“那跟踪我的煞笔是我前男友,该死,他居然从老家追到我大学来了,想干什么啊他?!” 却戎闷头吃着烤肉,嫌烤的速度慢吃不过瘾,顺带还先干了两盆炒饭垫垫肚子。 “是啊,他想干什么?”申以泽也有些醉了,大着舌头问,“放心婉婉,他再敢跟踪你,你就告诉我,我打死他!” 闻言,齐婉咯咯地笑起来:“你这小胳膊小腿怎么可能打得过他呀?他就一街头混混,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甚至打聋了他妈妈的一只耳朵。” 解雁行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你怎么会和这样的人交往?” 第84章 “哈哈哈, 别看我现在……一副乖乖女的样子,高中的时候我可叛逆了,就是一个小太妹, 差点还因为翘课太多被开除。”齐婉头疼地敲敲脑袋,又想去摸酒瓶, 被唐小淼眼疾手快地塞了一杯白开水, “那时候就觉得自己这样很酷很有个性,听到前男友被那群小混混喊什么三哥, 再叫我三嫂, 觉得真是帅毙了。” 齐婉摇了摇头, 苦笑道:“一直到……有一次围观看那群混混打群架,一群人带刀子捅了隔壁校一学生十几刀,整个巷子里, 到处都是血,把我吓傻了……” “前男友也捅了一刀,不过不是致命的部位, 他也不是主犯,而且还是未成年, 最终判了三年……但我是彻底被那滩血吓清醒了, 再也不跟那群人鬼混,老老实实上学读书, 还好叛逆的时间不长,初中底子也不错,考到了这里……” 说着说着,齐婉好像有点清醒, 羞涩道:“不好意思,让你们听我这些不太好的过去……” 唐小淼连忙问:“他这是一出狱就来找你了?他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我不想和他再扯上一点关系了。” “最近注意安全。”解雁行轻声安慰道, “不要单独行动,尽量待在学校里,有必要的话可以求助辅导员。他若是给你造成了严重困扰,一定要记得报警。” “我知道的。”齐婉含蓄地笑起来,脸颊红扑扑的,“谢谢学长关心。” 却戎给解雁行碗里放了一块用生菜包好的烤肉,垂眸淡淡道:“雁行,别只顾着说话,你吃的太少了。”接着他又抬眼看向齐婉,微微一笑:“不是什么大事,你就放心好了。” 对你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大事,你随便一巴掌就能把那壮汉糊墙上,撕都撕不下来。解雁行缓缓咽下这块裹得像座宝塔一般充实的生菜包肉,“虽然不用太焦虑,但还是要稍微上点心……” 却戎立刻又往他嘴里塞了第二包烤肉。这次的烤肉上筋很多,烤的时间又稍久,肉质有点老,解雁行咬了好几下都咬不断,只能尽数塞进嘴里,把腮帮子撑得像松鼠,艰难地咀嚼着:“……” 虽然申以泽喝得醉醺醺的,但泡妹之心好似早已镌刻在他骨髓里,听到关键词之后立刻醉眼朦胧地顺着解雁行的话往下道:“别焦虑,婉婉,待会我!送你回去,他……不敢来的!” 前男友敢不敢来解雁行不确定,但他确定就凭申以泽这样灌两瓶啤酒吐三回的形象,真的很难上位成为齐婉的现男友。 饭后,孙宏和骆逸飞架起申以泽,表示一定会先护送齐婉和唐小淼回到女生宿舍,确认安全,然后他们再回男生宿舍。 解雁行留下一句抵达之后给他发个信息,随后便带着却戎沿街边散步消食。 大学旁边的街道总是热闹非凡,人挤人的道路两边都是售卖各种货物的摊贩,霓虹灯明明灭灭,耳边都是喧闹的人声,呼吸间也都是烟火的气息。 “好多人。”却戎瞳孔被明亮多彩的灯光染色,映出人间百态。 “嗯,地球上的人很多,我的国家人口数更是全球数一数二。”解雁行说,“人类的生育率很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国家甚至为了降低人口增长在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也就是一对夫妻只能生育一个孩子。” “还能这样?”却戎表示闻所未闻,并代表全体虫族羡慕哭了。 时常有行人因为却戎独一无二的发色和特殊的瞳色多次投来视线,可以说是回头率爆表。走了几步,解雁行看到一家饰品店,干脆进去买了顶黑色的鸭舌帽,扣在却戎脑袋上。 “真神奇啊。”却戎说,“整条街上的虫都是黑头发、黑眼睛。” “人。”解雁行纠正道,“其他国家也有金发碧眼的人类,肤色也有区别,白人、黑人,还有我们国家这样的,黑发黑眸的黄种人,也不尽然是纯粹的黑色,会带点琥珀色、棕褐色。” “可是你的眼睛就是纯黑的。”却戎驻足拽过解雁行的手腕,让对方正面朝向自己,接着就倾身去仔细观察他的瞳孔,靠近的动作像极了要在这车水马龙的街头当众亲吻他。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61节 “……回家再看。”解雁行敛眸避开却戎的视线,手臂横在两人胸膛之间,是一个非常坚定的推拒行为,但下一秒,他又主动又自然地牵过却戎的手,带着他继续往前走。 原本被拒绝的时候,却戎还想再缠着解雁行讨一些亲密的接触,但掌心间忽然传来的温度让他着实愣了一下。却戎低下头,看向身侧二人交握的手,接着又抬头看向解雁行神色如常的侧脸,半晌没说出话,不一会,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笑一声:“你怎么变主动了?我还有点不太习惯。” “大概是因为到了我们人类的地盘,所以我胆子变大了?”解雁行也跟着笑了,眉眼中氤氲着缱绻温柔。“我现在要去买台一直很想要的平板电脑。先前在虫星上租赁飞车的时候,勤俭节约的少将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等会麻烦再帮我砍砍价?” “平板电脑?”却戎茫然地跟随解雁行走进暖气十足的商场大门,“那是什么东西?” 半小时后,就连平板电脑到底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却戎少将,成功为解雁行争取到了2个点的折扣,外加学生价买了一只配套使用的笔,顺带还赠送了免费的电脑包、替换笔尖,键盘膜和一只保温杯。 反正是把能薅的羊毛都薅了个遍。 薅着薅着隔壁商家都跑过来看所谓的“白发金眸普通话还特别好”的外国人,还都乐呵呵地帮他们讨价还价要小礼物。 回家路上,解雁行用省下来的钱给却戎买了点夜宵……或许不能用‘点’来形容,解雁行的原话是:还想吃些什么吗?等会经过美食街的时候看中什么都可以买。 然后却戎就凭一己之力买到了两人四只手都拿不下。 解雁行艰难地从一盒酱油炒面下护着他重金买下的平板,好不容易才摸出口袋里的钥匙,挪进屋打开灯,还没等他把东西放下,一只炙热的手掌就从背后扣住他的腰腹,下一秒,一枚滚烫的吻就落在了他的脖颈。 “雁行。”却戎又用另一只手勾住解雁行的肩膀,轻轻地咬了咬他的耳垂,故意对着闵感的耳廓吐出呼吸,“你现在还有什么理由吗?可以说说看看。” 解雁行微微侧过脸,嗓音也有些低哑,“好像没有了……?” “雁行……” 在玄关上折腾了许久,解雁行才好不容易腾出一只空闲的手,阻止却戎往夏坐乱,“不行,要再接下去,需要很多准备工作,你现在是一具男性的躯体,不适合承受……而且我们没有买碧云套。” “碧云套……?为什么要买碧云套?”却戎瞬间从情雨中脱离,双眸陡然变为猩红竖瞳,严肃道,“生产这种东西是严重违法的!” “不要这么紧张。”解雁行缓缓从却戎的桎梏中挣脱,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再穿好松松垮垮的酷字,“……或许碧云套只是在虫星违法,但在地球上是司空见惯,并且非常必要的东西。” 却戎狐疑地眯起双眸:“避孕非常必要?” “是的。”解雁行微笑着打开一盒洗好的提子,摘下一颗放进嘴里,“毕竟地球上的人实在太多了。” “……” 沉默一会,却戎打开手机,开始熟练地上网搜索人类男性之间的准备工作,“……真麻烦,还是雌虫的身体好。你们这里的女性似乎承担着繁衍的工作,为什么我一只雌虫来到地球没有成为一名女性?” “是个好问题,我也想知道。”解雁行倒了两杯热水,“我还想知道杨梦一名人类女性,到虫星上为什么变成了一只雄虫?” “杨梦是女性?”却戎不可思议地问,“可她一点所谓的人类女性特征也没有。” “你难道不觉得她的汹捕异常饱满?” “完全没有。” “……她听到了一定会伤心的。” 翌日上午九点五十,离与景鸣耀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茶餐厅内空旷无人,基本除了解雁行所在的那桌之外,再无生意。这也是解雁行会选在这个地方见面的原因之一,生意差人流量少,但有暖气,而且服务员一点也不热情。根据解雁行往年点一杯咖啡蹭一整天空调的经验,这家店不管轮到哪一位服务员值班,他们都是没精打采地站在收银台内打哈欠,找尽一切机会偷懒打盹。 解雁行安安静静地在角落里敲着键盘,研究他新买的这台平板电脑的各种功能。却戎两只肩膀都搁在桌面上,下巴抵住手背,百无聊里地盯着他面前咖啡杯里的冰块,不一会,他淡淡道:“虫来了。” “是‘人’来了。”解雁行合上电脑,抬眸看向茶餐厅的入口,但奇怪的是,那里竟然空无一人。 “懒得改口了,对外就声称是中东方言吧。”却戎缓缓坐直上身,“有个戴着墨镜、口罩、皮手套和毛线帽,身穿黑色羽绒服的男性人类从九点三十起连续往返经过这间茶餐厅七次,每次都试探性地从窗口往里面望,我觉得他应该就是,景鸣耀。” 第85章 说着, 却戎用眼神向解雁行示意门外,“……他现在又经过了,看到了吗?” 一个纤瘦年轻的背影从茶餐厅窗边一闪而过, 墨镜、口罩、针织帽一应俱全,双手插在兜里, 微微佝偻着腰, 简直把可疑写在了脸上,各种举动简直比解雁行还像一名绑匪。 目送这位“绑匪”再一次从茶餐厅外一晃而过之后, 解雁行无奈地叹了口气, 朝却戎做了个手势。却戎即刻会意, 起身往门口走去。 一个无人的街角,景鸣耀小心翼翼地取下别在领口的微型拍摄器,皱眉查看里面录下的内容。茶餐厅内一片空旷, 根本半个人都没有。 “已经九点五十五了,他不可能不提早过来踩点,排除所有的不可能, 难道嫌犯就是这个服务员?”他紧张地自言自语,“好狡猾, 利用了普通人的思维盲区, 还好我……” “还好你?” “还好我技高一筹。”景鸣耀邪魅一笑,但紧接着笑容就僵在唇角, 飞速回过头,就见一个高挑的异国男人站在他身后。 对方反戴着棒球帽,瞳孔一金一白,眼神锐利得像鹰, 又因那只病态的雾白眼而显得凶狠可怖。而且他两鬓露出的碎发竟然是灰色偏浅的,但皮肤又是非常健康的国人小麦色。 不等景鸣耀发出惊叫声, 却戎已然眼疾手快地摘下了他领口的拍摄器。景鸣耀傻不愣登的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伸手加以阻拦,却戎的另一只手又趁着他前倾的姿势飞快地取下他藏在针织帽翻折处的另一枚跟踪摄像头。 景鸣耀:“……” 看着异国男人眸底的促狭,他的脸色逐渐变得纸白,心理活动复杂,表情也变化莫测,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以为自己准备充分可以一挑二十,实则在强大的反派面前都是纸老虎,上来就被抄家,英雄梦彻底破灭,根本自身难保,更别提救出他可怜的哥哥。 却戎将两枚他连虫眼都没用就轻松发现的“低科技”握在手心,随意地上下抛了抛。 景鸣耀好歹没被吓傻,愣怔几秒后嘴皮子翻飞,快速吐出一连串英语小作文,标准的伦敦腔,尽显权贵家庭的高等教育水平,至于英文的内容——大抵含义就是好汉饶命! 只可惜外星虫却戎一句话也听不懂,他只觉得聒噪。 “景鸣耀。”却戎不耐烦地打断景鸣耀,眼睛斜着瞥过去,像极了要杀人灭口的亡命之徒,“……进去聊聊?” “你会说中文?”景鸣耀瞪大了眼睛。却戎朝店门走了两步,回头见景鸣耀还像个雕塑似的立在原地,眉心微微一蹙,吓得景鸣耀后退一步掉头就跑,但就在下一秒,原本还在背后五米开外的人竟然凭空闪现一般出现在他面前,提溜着景鸣耀的后领把人摔进了餐厅。 景鸣耀哭丧着脸,怕得要死但越怕嘴巴越不肯停:“大哥,大哥你是混血吗?……大哥你们别杀我,我,我……看到你的脸了,我是不是肯定没了?” 却戎不爱和傻子交流,径直把人交给了茶餐厅内等待多时的解雁行。 “你好,请坐吧。”一名黑发黑眸的年轻男人从桌边站起,身材偏瘦,挺拔如松,一对杏眼温润而有神,没有表情的时候唇角也会微微自然上扬,是一副温柔好说话的长相。 “你,你是他大哥?”景鸣耀警惕地问。 “是的,”解雁行敛眸重新坐下,“是不是在想着人不可貌相,长得越斯文内在就越败类?” 景鸣耀一脸的:卧槽,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家伙和他哥一个德行。”却戎坐到解雁行旁边,左脚脚踝搁在右腿膝盖上。顺带一提,寒冬腊月,银发雌虫依旧保持着穿裤子只穿九分裤的好习惯,露出一截凹凸有致的脚踝,但因为先前的两件配饰都留在了虫星上,却戎只简单用了一根从唐小淼那里借的黑色皮绳箍在足踝处。 并且据昨晚解雁行的表现来看,效果依旧不错。 不出所料,却戎刚一把背抵在沙发靠背上,解雁行的视线就已经在他那截脚踝附近勾勒了一整圈。 “他哥是喜欢写小作文,他是喜欢说小作文。”却戎不耐烦道,“吵死我了。” 一提起景鸣晖,景鸣耀顿时来劲了:“我哥在哪?我要先见到我哥,不然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们!” “你哥在……”解雁行必须承认,他就是故意这么说的,“一个遥远的地方。” 正如猜测的一样,话音刚落,景鸣耀瞬间流露出惊恐的神色,颤抖道:“遥远的地方是哪里?……天堂?你们……把我哥撕票了?!” “对的。”却戎无赖地挑了下眉梢,“接下来我们还要把你也给撕了。” “你们——” “这位先生?” 一道声音突然强势插入,存在感极低的服务员竟然在此时突然出现,面带职业性微笑问道,“需要点些什么吗?” 景鸣耀颤颤巍巍地回答道:“来一杯黑白无常……” “给他来一杯杨枝甘露和一份三明治。”解雁行替景鸣耀回答道。 等服务员一走,他又重新正色起来,压低声音道:“好了景鸣耀,我不和你开玩笑了,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你要听仔细。” 景鸣耀毕竟只是个将近成年的高中生,看样子还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或许和景鸣晖的失踪离不开关系。解雁行神情一凝,他立刻吓得大气不敢出,正襟危坐地等着听训。 “你哥还活着,但已经不在地球上了,也不在天堂地狱,而在另外一个星系。” “另外一个星系?”景鸣耀忍不住问,“他怎么去的?太空飞船?” “就一瞬间消失,再在另一颗星球出现,而且是不受控制的。” “……”景鸣耀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穿越?我哥穿越了?” “既然你懂这个词就更好了,是的,你哥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没有人类的世界。那个星系上的高等智慧生命体名为虫族,平时形态与男性人类非常相似,战斗时会化为虫形态,就类似于……毒液,或者高达你看过吗?两者结合体。” 景鸣耀的眉毛打成了一个蝴蝶结。 解雁行也没指望他立刻相信,轻咳一声继续道:“你哥哥在虫星过得非常愉快,还建立了名为蓝鲸的跨球企业,是第三星的首富……而且还娶了妻子,在虫族世界,他们叫做雌君。” “我哥他还有老婆了?!不不不,这不可能。”景鸣耀终于找到了话语中的漏洞,“他跟我说过,他一辈子都不想结婚,繁衍家族后代的重任就指望我和妹妹。” “他有。”解雁行调出手机里岚鹤的那段视频,“并且如果不是因为虫族生育率低,他可能孩子都有了。” 景鸣耀将信将疑地伸长脖子看手机屏幕,画面中,一名金发‘男人’拘束地自我介绍,时不时有一道熟悉的画外音打断他,直到视频最后,景鸣晖才姗姗出现,给岚鹤拨了拨发丝,“好啦,不用紧张,岚教授这么优秀,我的家人喜欢你还来不及……” “我去?这个男的就是我嫂子?”景鸣耀瞳孔收缩,“我等了半天,还想着怎么还不出现,结果……不可能,我哥不可能是同性恋,他大学交往过女朋友的!……你这视频人脸合成的吧!” “你哥失踪的时候,正好快到景婵生日了,对吗?”解雁行慢条斯理地打开背包,在景鸣耀‘你怎么知道?’的讯问中,拿出了景鸣晖为妹妹准备的首饰盒,“这是他迟到了三年的生日礼物。项链也在袋子里,不信的话,可以拿去那家商场比对购买记录。” 景鸣耀垂眸看了下项链的品牌,确实是他妹妹三年前很喜欢的牌子,他们家先前调查景鸣晖失踪原因的时候,也查到了景鸣晖消失的那天曾经在这家店内取走了预定的项链。 “就算这是真的,也只能证明你们和我哥有过接触。”景鸣耀抿着唇,把自己的脸搞得像一只谨慎的青蛙,“其他谎话你编也不编个真实点的,当骗大傻子呢?你还不如跟我说你是秦始皇转世,v你500路费,回大秦之后送我一座兵马俑。” 却戎听不懂这种地狱笑话,费解地看向解雁行,后者微微一笑,“秦始皇是我们古代的一名最高统治者,也是历史中第一名皇帝……要解释的太多了,回去给你看历史书。” 听到解雁行的话,景鸣耀挑了挑眉,“你不会跟我说这位就是从那什么虫星上来的外星人吧?” 他的语气有些挑衅,却戎就喜欢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笑着坐直,又慢慢朝景鸣耀的方向靠近了些。解雁行则和却戎相反,上身微微后靠,笑道:“如果我说,是呢?” “毒液和高达结合体?你逗——” 景鸣耀洋洋得意的嘴脸就在这一刻僵在了原位,在他面前不过半米处,却戎两只一金一白的眼瞳下方,咕噜咕噜鼓出了两只狭长猩红的眼睛,赤色眼珠在眼眶内滚动一圈,又瞬间丝丝地盯住眼前这名三观尽毁的男孩。 四只眼睛还不够,很快却戎多出的眼睛下方又爆出了两枚同样狭长的眼瞳,针状的瞳孔宛若龙的眼睛一般,牢牢地注视着眼前的猎物,好似要将他吞吃殆尽。 终于,景鸣耀头皮一炸,毛骨悚然地嘶声尖叫,嗷的从凳子上跌倒了地面。 第86章 景鸣晖的反应比解雁行想象中的还要激烈, 躺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把刚从餐饮制作区绕出来的服务员都吓了一跳。他扶正餐盘上歪了点的杨枝甘露玻璃杯,远远观察这三位奇奇怪怪的客人。 一名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另外两名则是“慈眉善目”地看着空座椅。黑发男子温文尔雅,戴帽子的那位外国人唇角勾着笑, 不经意间注意到他投来的视线, 还抬眸礼貌地对他点了点头。 服务员赶紧上前在他们桌上把托盘放下,先问一句“先生你没事吧?”, 随后强行把想要在地上持续装死的景鸣耀拎回座椅上, 再回头看桌面的托盘, 上面居然只剩下一杯杨枝甘露,一旁的帽子男理所当然地剥起了三明治包装纸。 “他,他……”景鸣耀双眼都不敢再直视解雁行和却戎的方向, 颤颤巍巍指着却戎对服务员说,“他有六只眼睛……” 服务员莫名其妙地啊了一声,转头看向帽子男, 男人也恰在此刻抬眼看他,一边腮帮子塞了三明治, 正在嚼着, 上面是非常正常的两只眼睛,顶多一金一白的颜色十分罕见。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62节 是在玩游戏拿服务生开玩笑, 还是这个客人磕了药神志不清? 不管哪种可能都令服务员感到了不快,他的脸色也随之沉下来,干巴巴留下一句“用餐愉快”,随后转头就走。 “诶!”景鸣耀试图去抓服务员的胳膊然后顺势离开, 却听解雁行在他背后冷冷地说:“坐下。” 景鸣耀的屁股瞬间归位,战战兢兢地坐着。许久听不到桌上其余二人的反应, 又悄咪咪地再去觑却戎的脸,发现居然是正常的人眼之后颤抖着问:“刚刚那是……最新的人脸3d技术?” 闻言,却戎眼皮垂下复又抬起,金色褪去,浅色眼睫下两枚猩红的竖瞳重新出现在景鸣耀眼前,还故意朝他眨了眨,景鸣耀甚至看见了却戎眼皮底下左右开合的白色瞬膜。 景鸣耀:“……” 解雁行当即十分周到地将杨枝甘露推过去,“压压惊。” 景鸣耀单手捂住自己左边的眼睛,摸摸眼皮又摸摸眼睑,再看却戎故意用满口尖齿扯咬三明治,一脸难以置信又好像不得不信地叼住吸管,吨吨吨一口气干完了整杯的杨枝甘露。 超出常理的画面让他始终无法相信这是真实的,呆呆地说:“我要见我哥,让他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回不来。”解雁行也没指望他短时间内接受事实,那样不是中二,而是二,“像你哥和我这样穿越到虫星的情况还有很多例,国内外皆有,但目前所知的只有我可以在虫星和地球之间往返,而且是非自愿。”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哥……”景鸣耀局促地问,“永远回不来了?” “……目前是这样的。”解雁行不打算透露他至少可以带一人往返两边世界的消息。 他的回答令景鸣耀眼眶一红,讷讷垂眸,许久不再言语。却戎几口吃完了三明治,擦着手指看到小朋友失魂落魄的模样,啧一声道:“你哥给你也带了礼物。从另一个星系运过来的礼物。” 景鸣耀又悲伤又好奇地抬头看过去,就见解雁行从背包下面拿出一个巨大的盒子,又从背包里面取出一个手机大小的精致礼品盒。 “他给我带了什么?”景鸣耀先打开了那只小盒子,里面是一副长得有些奇怪的眼镜和一枚小巧的戒指,他十分费解的戴上眼镜,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接着又随便朝一根手指戴上了那枚戒指。 扣到底的瞬间,戒指自动调整尺寸,完美地契合景鸣耀的食指粗细,但景鸣耀的小脑袋瓜子显然不这么想,他还以为自己又被骗了,这枚戒指实际是一把异形状刀,骗他戴上实际是要夹断他的手指,吓得他怪叫一声,急忙用力去拉拽这枚戒指,中途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只听嘀的第一声,他的动作瞬间就愣住了。 透过透明的眼镜片,解雁行可以看到景鸣耀的瞳孔因震惊放大,嘴巴也张得都能把玻璃杯塞进去。 玩心很大的十七岁高中生很快就沉迷进这款眼镜形态的全息游戏机中,试玩了十五分钟才堪堪想起自己是谁,自己又在哪,讪讪地取下眼镜,紧接着整个人容光焕发,脸颊涨红,眼睛里有光在闪烁,“这东西……好厉害,这才叫全息游戏啊!虫星的高科技?太厉害了!这是我哥送给我的?天哪,这真的是我可以免费拥有的吗?……那这个大盒子里面是什么?该,该不会是宇宙飞船吧!” 解雁行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是这部游戏机的充电器。” “……” “你哥公司旗下的研发部十五天之内研发出来的三孔220v充电器转换插头,”解雁行说,“因为要求是尽量采取虫星已经淘汰掉的科技,并且时间有限,所以样子丑了点,体积大了点,但应该有用。” “……应该有用?” “你也可以自主研发,我知道你们景家财大业大,予以时间,研发个充电器应该不成问题。”解雁行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不包售后。 “对了,”他又道,“我这里还有景鸣晖给父母带的礼物,都是我你等会一并带回去,不过……还要麻烦你帮我三个忙。” “三个?这么多……”景鸣耀警惕地抱着眼镜盒望后靠,感慨果然想要好东西就得付出代价。 “第一,保守这个秘密,绝不向任何人透露虫星相关的秘密。” “这个没问题!”景鸣耀大言不惭,大话说完了才想起来,“等会,那和我爸妈,还有妹妹,都不能讲吗?” “可以,但请采取你父母和妹妹可以接受的方式,循序渐进地告诉他们这个消息。”解雁行说,“这也是你哥哥景鸣晖的意思,他认为父母的接受能力远不如你,直接告诉他们的话,可能会导致无法估量的后果。” 景鸣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由内而外地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使命感,直到现在,他才彻底意识到自己失踪三年的哥哥还活着,并且是在另一个世界,穿越这么神奇的事情居然是真的,“我哥还录了别的视频吗?你们到底怎么去的虫星?是要被车撞还是被雷劈?为什么叫虫星,因为有很多昆虫吗?我哥回不来的话,那我能过去吗?嫂子是个怎样的人?……” “还有第二件事情。”解雁行瞅准景鸣耀喘息的空隙见缝插针道,“却戎,也就是他,因为是从虫星穿越来的,现在就是一个黑户,他需要一张身份证。你能帮忙吗?” “呃……身份证?”景鸣耀露出为难的表情,“现在可不比二十年前了,户口管理很严格的……” 解雁行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看得景鸣耀十分心虚:“我是说真的,我……” “雁行,”却戎忽然转头对解雁行道,“那游戏机自带的游戏就只有一款单地图的试玩版吧?想要全解锁是不是得要插卡?游戏卡带你放哪里去了?” 解雁行微微一笑,配合道:“好像忘了拿……也不知道放哪里去了,可能得回家找一找?” “好的,我答应你了。”景鸣耀瞬间答道。 却戎十分满意于他的能屈能伸,解雁行则是笑意盈盈:“那就谢谢你了,还请尽快。” 景鸣耀郁闷道:“第三件事情呢?不能比办身份证难了啊,我的能力就这么多……也不能违法犯罪!” “第三件事,我也不知道究竟难不难……对我来说有些困难,对你,我不太清楚。”说着,解雁行再一次从他那个哆啦a梦百宝箱一般的背包中取出一只盒子,面朝景鸣耀缓缓打开一道小缝。 见解雁行这么神秘,景鸣耀还以为盒子里面是虫星的又一什么高科技产品,小心翼翼满怀期待地望过去,结果竟然看到了一样格外朴实无华的玩意,普通到他甚至不相信自己的判断。 景鸣耀小心地把东西取出来,四处看过一遍,在耳边敲了敲,终于不得不相信,“……金条?……纯度挺高的金条,虫星来的?” “是的,”解雁行点了点头,“我想让你帮我换成现金。” “哦,我当什么呢,这事简单。”景鸣耀无所谓地把盒子里的金条都拿出来,托在手里粗略估了估,“大概220g,这钱我直接给你都行。” “谢谢,你手里的是我的答谢,金额不多,还请不要见笑。”解雁行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再再再一次从包里摸出一枚盒子,“这个盒子里的,才是我想要换成现金的黄金,大概有500g,麻烦你了。” 景鸣耀:“……” 景鸣耀缓缓眯起了眼睛,神情中总算有了一丝他哥精明的样子——不过不多:“你手里到底还有多少存货?虫星上的黄金储备量又有多少?容易获取吗?你一次来回可以运送多少黄金?” “穿越是不受我自主控制的,说不定我已经再也回不去了。”解雁行无情打消了他的投机梦,“你哥写了一封家书,以及视频还有几段,加个微信,我等会打包发给你,其中我也有上镜,我和你哥真的是好朋友。” “你把游戏卡带都给我我就相信!” “……” 千辛万苦应付走十万个为什么转世的景鸣耀,身份证和黄金的事情又初步得以解决,解雁行心情舒畅地同却戎在外吃了午饭,接着陪他逛了一下午的校园,将整所大学各处角落都带他走了一遍,晚饭还挑了解雁行最喜欢的那所食堂,把以前他不舍得尝试的菜都点了一遍。 能让他这样“大手笔”地花钱,第一得益于他的哥哥解燕停,这次解雁行只拿了五千克黄金走令他十分不爽,若是解雁行有幸回去,下一次再走的时候,解燕停一定会搞个货车让解雁行开回地球去; 第二则得益于身边坐了个桌上这些指不定还不够他吃的却戎,解雁行只管买了尝一口,剩下的全部都可以交给他,非常便利。 食堂里人来人往行色匆匆,大家都注意着自己的事情,而且校内国外留学生非常常见,没有一个学生特意去注意食堂角落里有个“中东混血”正在上演精彩吃播。倒是有个擦桌子的食堂阿姨再三经过,用一种微妙的眼神时不时看一眼却戎,大致是在惊叹这小伙子怎么这么能吃。 “你们食堂的饭菜味道还不错。”却戎心满意足道,解雁行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热水,“刚入学的时候我也这样想的,但是吃了四年之后……” “没事,明天我给你做。”却戎笑着说,“争取让你吃四十年都不腻。” “四十年,”解雁行重复念出这个时间期限,停顿几秒,像是在思索,倏然他又轻声问,“只有四十年么?” “……”却戎瞳孔微微战栗,他最受不了解雁行这种含蓄委婉的表达,当即微微一英以表敬意,满脸认真地问:“你说的那个,碧云套,哪里能买?” 解雁行:“……” 正当解雁行在犹豫要不要实话实说的时候,却戎忽然又道:“算了,今天不急,等明天再买。” “为什么?”解雁行下意识问。 却戎露出诡计得逞的坏笑:“你不愿意?很急?一定要今天?很迫不及待?” 解雁行倒也不是任他言语欺负的软柿子,好笑地看着他,“却戎,你这样使坏,日后可是要遭‘报应’的。” “来,来来来!”一听能遭‘报应’,却戎整只虫都兴奋起来。 “报应就是你失去了今晚的夜宵。” 却戎:“……” 争取了大约十分钟的夜宵权,却戎终于解释起为什么要明天再去买碧云套,“我昨晚用手机上网查了,它有很多种型号和款式,可我不知道你到底要用哪种大小,所以……” “……”解雁行脸颊浮红,很不适应在光天化日下谈论这种露骨的话题:“所以……?” “所以……”却戎暧昧地倾身越过餐桌,凑到解雁行耳边,用气音道,“我今晚要先量一量你的翅寸。” “……” 解雁行难以承受地闭上眼睛,耳朵彻底烧了起来,咬牙道:“……你……适可而止。” 却戎的字典里就没有适可而止,有的只有得寸进尺,得意道:“不让量?” “……”解雁行痛苦地回答,“你昨晚……不是量过了吗?” “我的眼睛和手又不是标尺。”却戎十分理所当然。 “你那虫眼甚至能可以充当红外线扫描,还能远视……” “红外线上面又没有尺,看得再远也没有尺。” “你——” “能不能量?” “……”解雁行气愤地压低声音,“量,我去拿尺给你量。” * 翌日上午,彻底量过瘾的解雁行出现在阶梯教室内,怎么坐都不舒服。申以泽看他屁股底下扎钉子的动作,露出了微妙的眼神,悄声问:“雁行,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上面还是下面那个?” “……”解雁行很不想回答,但看着好友纯粹只是好奇的目光,还是无奈地回答,“应该是上面那个。” “什么叫应该?” “……没试过,但却戎大概率会做下面那个。” “没试过?那你现在坐立不安的……痔疮?” 解雁行没办法解释昨晚他和却戎探索了两个小时数学的奥秘,只能模糊地说:“什么也没有。” 一定有什么……申以泽狐疑地看着解雁行,不过这是朋友的隐私,也不好多问,他想了想,又好奇道:“那现在却戎在你家做什么呢?他有工作吗?” “目前没有工作,也不需要他那么急着找工作,多玩一玩,等过了寒假再说吧。”而且解雁行觉得却戎大概更爱做一个全职主夫,总之一切都遵循对方的意愿。 两节课结束,解雁行习惯性和申以泽一起走向食堂,却在教学楼底下一眼就看到了等待多时的却戎,对方站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尽量规避人群,但仍旧显眼,特别是大冬天将两只脚踝都露在外面的行为,整个大学里面都找不出第二个。 解雁行快步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了给你送饭?”却戎晃了晃手里的保温饭盒,这容器是他们昨晚一起在超市买的。 “我是想问,你是怎么找到我所在的教学楼的?我们学校的指路标很坑,好多新生上了半个学期的课还是找不到地方。” “你昨天不是带我逛过一遍校园?”却戎奇怪道,“也给我看过课表。” “看了一遍你就找到了?” “这算什么,作战地图可比这难背多了。”却戎又扬起他特有的那种,装完逼之后带着一点小得意的笑,解雁行忍不住也笑了,“不愧是五星少将……” “解雁行,却戎。”申以泽忽然语气幽怨地在他们身边出现,“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能不能不要在吃饭时间旁若无人地调情?你不要排队打饭我还要啊……” “却戎也吃食堂。”解雁行把饭卡递过去,“他比较好奇我们的食堂。” “吃一个月他就不好奇了。”申以泽低头看向却戎手里的保温饭盒,“我倒是比较好奇却戎的手艺……有没有我的份啊?” “没有。”解雁行格外无情地说。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63节 第87章 不仅没有申以泽的份, 却戎甚至连自己那份也没准备,因为他最好奇的还是人类世界的食堂,接过解雁行的饭卡之后就跟在申以泽的后面, 安安静静地排队打餐。 解雁行独自找了座位打开保温饭盒,只是他一个人吃, 却戎居然还准备了标准的四菜一汤, 辣子鸡、水煮肉片、土豆丝还有个四季豆,充分照顾解雁行吃辣方面的战五渣, 所以都是微辣口。 汤是馥郁金黄的鸡汤, 表面的一层鸡油都有提前撇掉, 只剩下汤碗边缘的点滴油腥,鸡汤香气浓郁又口感又非常清爽。 没有煮饭,解雁行家里的电饭煲还是十年前的那款, 并且至今没用过一次,解雁行这些年绝大部分时间都吃食堂,即使寒暑假大学食堂也是开放的, 在家最多煮点面。却戎昨晚从柜子里把电饭煲取出来的时候,担心地观察了它许久, 最后还是谨慎地决定去食堂多打一份饭。 饭盒刚在桌面上排列开, 先一步打好饭的孙宏和骆逸飞就冒了出来,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 奇怪道:“解雁行,竟然有人给你送饭?”“是那个——却戎,对,是却戎做的吗?” “是他做的。”解雁行微笑道, “你们要不要尝一尝?” 看着菜量挺足,辣子鸡和水煮肉片的模样又鲜红开胃, 骆逸飞忍不住抬起罪恶的筷子,夹走了一片肉片,孙宏则是加了一筷子鸡肉,还笑着说:“你和却戎好恩爱啊,还专门给你送饭。” 一般这种情况下,基于礼貌,不管却戎做的菜味道到底如何,孙宏和骆逸飞都一定会大声夸赞却戎厨艺真棒,但等他们真正把菜吃下去的时候,两人却久久没有言语。 解雁行正低头吃着土豆丝,就听孙宏用一种微妙的语气问:“却戎他……是个专业的厨师吗?” “不是,”说完解雁行又想了想,“但他小时候确实学过做菜。” 骆逸飞正极力将自己的视线从解雁行的饭菜上挪开,防止自己做出厚着脸皮再去讨饭的行为。看看人家吃的什么,辣子鸡丁,全是鸡丁,再看看自己盘子里的土豆鸡块,只有土豆,没有鸡块。 “……我觉得他可以去开店了,真的!”他由衷道,“而且却戎还有个白发异瞳的卖点,人又帅,不要太吃香,肯定能在血雨腥风的大学后面的那条美食街杀出一条血路。” “……” 很快,申以泽和却戎也打饭归来,却戎直接打了两份,每一盘都添了满满的饭,刨去给解雁行顶上的一点米,依旧是两座可望不可及的白饭高山,即便这样,他大概率还是不够吃,会去添第二轮。 “申以泽,却戎做饭超好吃!”不等他们坐下,孙宏立刻就语气夸张地说,“超级超级超级好吃。” “是吗?”申以泽低头看向解雁行的饭盒,卖相确实和外面那些高级的中餐厅不分秋色。 解雁行闻言则是抬眸看向却戎,解释道:“我让他们尝了一下你做的菜。” 却戎曾半玩笑半认真地说过只做饭给他的雄主吃,后来也以这个理由多次拒绝为荒游做饭,不过碍不住荒游多次不要脸地偷吃,后来哥哥解燕停也堂而皇之地进厨房,乘了饭到餐桌上端起碗就吃。解雁行见却戎对此倒也没表现出不快,估摸着对方的态度基本是其他人可以跟着蹭一点,但是他做饭的目的永远只为了一个人。 果不其然,听到孙宏和骆逸飞尝了一口,却戎也只是笑着问:“怎么样?我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有自信的。” 孙宏和骆逸飞顿时疯狂点头:“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有这么夸张吗?”申以泽默默夹了一块肉片放进嘴里,咀嚼两下,下一秒,他眼疾手快地又要去抢下一片,被解雁行毫不留情地打了筷子,“吃你自己碗里的。” “雁行,我还不知道你的胃口有多大吗……却戎做了这么多,你吃不完的。”申以泽眨巴着眼睛凑上来,得到解雁行无情答复:“那也等我吃饱了,剩下的赏你。” “……解雁行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肯定热心地直接分一半给我,我说不要不要,你还硬要塞给我。” “那不一样。”解雁行抛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也不说到底哪不一样,反正不一样。 不过正如申以泽所言,解雁行胃就那么大,所有菜他基本紧着靠自己的那半边吃,吃大概一半之后就吃不下了,放下筷子抬起头,就见其余三个人都瞬间眼巴巴地盯着他,毫不掩盖他们赤裸裸的野心。 解雁行又看向却戎,后者已经干完了两盘饭,朝他微微笑了下,起身走去窗口找食堂阿姨添菜添饭。 “你们还要吗?这半边我都没动。”解雁行的话音未落,三头猛兽的筷子就迅猛地夹了过来,抢完肉抢底下的豆芽和土豆,蔬菜也抢完了辣椒都不放过,孙宏甚至还跑回窗口加了二两饭。 不一会,一桌人吃饱喝足,满意得不行,“却戎,你明天还给解雁行送饭吗?多做点多做点,给兄弟几个也蹭一口,太好吃了……” “却戎,你做饭这么好吃自己怎么不吃啊,食堂的菜难吃死了,我反而看你左一碗右一碗的。” “我没吃过这样的食堂。”却戎说,“很新奇。” 他的话有些奇怪,骆逸飞忍不住问:“你怎么会没吃过食堂啊?却戎,你在哪里上的高中和大学?难道那里没有食堂?” “我没上过大学,至于……高中?”却戎疑惑地看向解雁行,后者替他答道:“却戎也没上过高中。” “抱歉啊……”骆逸飞赶紧讪讪地道歉,“我没想到你居然……小的时候肯定受了很多苦吧?” “还好,我哥哥都很照顾我。”提到哥哥,却戎忽然一愣,想起了解雁行曾经的话,他说一如人类穿越到了虫星,或许却征和却伐死之后也反穿到了地球呢?当时这只是解雁行安慰他的话,但就在却戎跟随解雁行来到地球之后,这种猜测的可能性又大了许多。 “你还有哥哥?”孙宏好奇问,“也和你一样的银色头发金眼睛吗?也在国内?” “是的,我们发色瞳色都一样,不过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却戎满心都是他等会一定要上网寻找两位哥哥的线索,没有注意到他的话一出,孙宏、骆逸飞和申以泽对他的眼神简直充满了同情。 “好惨的孩子啊……”申以泽凑到解雁行耳边,悲悯道,“解雁行,我大概知道你们俩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了……相似的经历,童年凄苦,和你简直同病相怜……雁行,你们一定会幸福的,阳光总在风雨后,请相信——” “别唱了。”解雁行打断道,“却戎,下午没有课,我们要去图书馆预习这学期的课程,你打算做点什么?” “图书馆有网吗?”却戎问。 “有的。”申以泽热心地抢答道,“而且很流畅,不行我给你开热点,我是无限流量。” “好。”却戎,“那我也去。” 就这样,五个男生浩浩荡荡的前往图书馆,找了一楼一个可以小声讨论的作业区,霸占了整张长桌。解雁行说他来预习课业是谦辞,但对于其他三位来说,‘预习’一词非常恰当,半点也没形容错。申以泽好歹每天都坐在解雁行旁边,耳濡目染学了一点,至于孙宏和骆逸飞,那真是每本书都是崭新的,好似它们从未来过。 却戎熟练地掏出充电器,把手机充上电,接着闷头搜索起了两名哥哥的名字。 至于解雁行,很快他就接收到了来自申以泽的第一次求助,是他自己的一段笔记,笔走龙蛇非常飘逸,美则美矣,美中不足就是他自己都看不懂当年他写了啥,应该是半梦半醒间记下来的,求解雁行解答。 解雁行皱眉看了许久,又将自己的课本翻到同一段,总算解出了这道谜题。 一个小时后,孙宏又悄咪咪地越过桌子把一道公式递过去,“学霸,帮我看看呢,这公式我看不懂……答案说把这个公式代进去就得出结果了,可我为什么……” “等一下……”解雁行暂停授课视频,“哪里有问题?” “这里。”孙宏点了一下他的题,桌上其他人也同时投来好奇的视线,想着或许难到孙红的题目他们大概率也不会做。这中间也包括却戎,他按了按僵硬的后颈,瞥一眼孙宏的作答过程,淡淡道:“你x3写成x2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顷刻间就吸引了所有所有人的注意力,却戎自然取过解雁行笔袋里的红笔,在孙宏的草稿纸上划了几下,再列出三排计算过程,轻松得出答案,“给。” 孙宏、骆逸飞、申以泽:“……” 解雁行看着他这仨名同学震惊又僵硬的表情就想笑,轻咳一声道:“大概就是这样了。” 孙宏接过草稿纸,目瞪口呆地看看纸再看看却戎,差点没收住声音:“你不是没上过大学吗?!好家伙,扮猪吃老虎?” “他真没上过大学。”解雁行严肃声明。 “那这是什么?”孙宏举起草稿纸,质问,“蹲家里自学的?” “……”解雁行答不上来干脆就不答了,明目张胆地转移话题,“反正有问题的话,你们尽管问他好了……除了英语,他是真的不会。” “nonono,i don't believe you anymore.(不,我再也不相信你了。)”骆逸飞上来就飙了口英语,再看向却戎,自信满满道:“hello,how are you?” 却戎:“……” 等了许久,骆逸飞一声卧槽,终于相信了:“他没有回i'm fine,thank you!这世上还没有一个会英语的人能忍着不回这句话!他真不会英文……一个金眼睛的居然还能不会英文?” 却戎沉默一会,转眸看向解雁行:“不会英语问题很大吗?会影响我在这里的生活吗?” “还好,影响不大。”解雁行小声说,“英语是地球上的通用语,算是一门比较简单的语言。虫星上好像也有类似的小语种。” “……”却戎若有所思地坐了一会,再次折腾起手机,随后忽然道,“借我一下你的借书证。” “怎么了?”解雁行提出问句的同时就已经拿出了借书证,却戎起身二话不说就上了图书馆二楼,不一会就抱了三本书下来,分别是《一年级英语上册》《一年级英语下册》和《英文字典》。 第88章 骆逸飞也没想到他无意的几句话能激起却戎如此斗志, 解雁行一旁忍俊不禁地问:“不继续找你哥哥了?” “网上半点消息也没有,甚至都没有重名的虫。”却戎摇摇头,“如果他们真的能活着的话, 或许,有缘自会相见……” 可能是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不过既然却戎自己都选择佛系, 解雁行也不再多说,低头将注意力都放到即将来临的期末考试上。 在图书馆泡了一下午, 三个“不学无术”的小伙子都说要犒劳自己, 晚饭要去校外吃, 还说有一家新开的自助餐厅,强烈推荐却戎过去给老板上一课。 却戎沉默几秒,慢吞吞地回了一句:“ok。” 孙宏、骆逸飞:“嚯!学以致用。” 申以泽心思活络, 当即就打电话给齐婉和唐小淼,问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不要了。”唐小淼苦恼说,“齐婉她前男友还在校外徘徊呢, 上次我们去后街打印店打印资料,他一下就冲上来拦住齐婉, 他们大吵了一架, 吓死我了。” “什么?!没动手吧?” “没动手,齐婉说什么他不敢的, 但是我感觉下次就说不定了……反正近段时间我和齐婉都不打算再出校门……哎,自助什么的,嘤嘤,你们吃吧。” “那……我给你们带点炒面?” “好!!婉婉——吃不吃炒面?” 讨论了许久, 申以泽终于一脸幸福地挂断电话,“你们觉得齐婉是不是……对我有点意思, 她让我给她带一份火腿肠炒面诶。” 面对四张写满了‘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脸,申以泽坦然道:“不然她为什么偏偏选我给她带夜宵,不选你们?” “没错,她对你有意思。”骆逸飞赶紧抢在其他人开口之前说,“加油,赶紧告白,不然就来不及了。” 解雁行这种人吃自助最不划算,小品两口就饱了,还偏爱吃素,幸好有却戎在旁边帮衬,把他没吃上的肉都补上,还让老板倒贴了不少。 五个猛男吃了两个半小时,吃得心满意足,临走申以泽还不忘嚷嚷着要绕道去给他的宝贝婉婉买夜宵。至于却戎,他当然也没忘记正事,溜溜达达和解雁行散步消食,转头就牵着人进了便利店。 一开始解雁行还没有反应过来,慢悠悠地挑好明天的早餐,放到柜台结账的时候,就见却戎抬手扔了一个小盒子进来,还侧眸和他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收银员敏锐察觉到这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氛围,立刻面无表情地把碧云套扫进电脑,报了价格再问怎么支付? 说实话,大学附近小情侣很多,偶尔也会撞见几对同性情侣,但像眼前两位这么养眼的不多,能这么泰然自若两个人一起出来买安全陶的更是少。 刚回到家,解雁行立刻被却戎推进了浴室,等人洗干净之后接着自己又一头钻进浴室,乒乒乓乓折腾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浑身冒着热气地掀开早被解雁行捂暖的被窝,滚了进去。 凌晨一点多,却戎随便套了条不知道是谁的裤子,趿拉着拖鞋跑去餐厅喝水,结果托枪瞄准半小时都不会颤抖的手,此刻端着玻璃杯竟然晃晃悠悠,半晌都抬不起来。 “却戎……”解雁行在卧室喊道,“给我带一杯。” “你咳,咳咳咳……”却戎哑着嗓子回道,“你喝不喝冷水,热水要等一会。” “……冷的也行,我好渴。” 却戎喝光一整杯的水,又站着缓了会,这才返回卧室把水杯递给斜倚在床头喘气的解雁行。 解雁行的手也有点不稳,却戎干脆半蹲下喂他喝,边喂还边笑着说:“雄主,凉水好不好喝?” “唔……”解雁行呛了一下,又找不到反驳的点,干脆叼着杯子继续喝水。半杯水下去,他终于有了力气,赶紧自行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地抿起来。 却戎视线不经意间看到解雁行直到现在还赤红着的小腹,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温度怎么还这么烫?现在还不消的话,明天不会肿起来吧?” 解雁行立刻将被褥遮到肋骨,没好气地说:“不知节制的家伙。” “我已经很懂节制了,”却戎说,“不是你让停我就停了吗?” “你停了吗?”解雁行危险地眯起双眸。 “我停了,是你没停。”却戎义正词严道。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64节 “……”解雁行咬紧牙关,回忆起之前的种种细节,还有点脸红,“那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停……?” “那不就得了。”却戎得意道,“人类壳子还是不舒服,等我们哪天回了虫星……”他凑到解雁行颈侧耳语几句,立刻被解雁行捏住了腮帮子,“你谋划这些谋划多久了?” “当然是蓄谋已久。”却戎笑着说,“你不知道你有多诱虫,在虫星,没有一只雌虫能抗拒得了你。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我意志力顽强,仅凭本能行事的话,你大概早被我‘玷污’不知道多少次了。” “地球上的你也是。”解雁行也笑了,“发现了吗,你对于人类的吸引力非常大。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你身上的优点多到数也数不过来。” “你是指下午在图书馆的时候,有个人来要我的联系方式?”却戎思考了一下,“那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性。”解雁行大概理解了他在虫星上无法区分雌雄的时候,却戎为什么会那样费解。 “哦。”却戎把杯子里剩余的一口水喝完,苦恼道,“人类的性别真的好难区分啊。” 一周后,本学期的全部课程都已经结束,大半个学校的人都从早上睁眼起就泡在图书馆,一直待到闭馆再回去。 却戎同他们的行程稍微有一些区别,他基本最多只会有半天待在图书馆里,其他时间他要去买菜给解雁行做饭。景鸣耀已经成功将五百克纯度极高的黄金兑换成现金打到解雁行账户上,并且表示这种东西有多少他可以收多少。解雁行手头从没这么宽裕过,教会却戎如何用手机支付之后让他随便花。 却戎的随便花就是去买了一台电饭煲,又添置了烤箱,以及一整套高档的刀具,还有一口锅。 “你家原来的刀切葱都费劲。”却戎吐槽道。 至于在图书馆的时间,却戎又尽展学霸本色,学习英语的同时顺带还借了很多历史和古诗词相关的文献,翻到‘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时候,啧一声:“原来当时你拿的是人类小学二年级背的诗词在装逼?” “当时装到了就行。”解雁行微笑道,“你管它是几年级的呢?” 由于却戎的厨艺太好,申以泽这位蹭饭顿顿不落的两周下来都胖了三斤,解雁行好歹只吃却戎做的,申以泽是食堂的饭也吃,却戎送来的也蹭几口,下午还去教育食堂搞点小零食溜溜缝,很快脸围就明明白白地胖了一大圈。 “今天中午却戎不来?”眼看已经是用餐时间,那个把‘贤惠’刻在脑门上的银发男子却没有出现,申以泽疑惑问。 解雁行笑着合上笔,“他早上被买菜阿姨忽悠,买了一根猪大肠和两只猪蹄,家里又没有高压锅,他现在正在厨房里头疼。微信让我中午去食堂吃,晚上再回家吃大餐。” “……那我可不可以——” 解雁行用无辜又纯良的眼神告诉他不可以,毕竟每天回到家,却戎惯常的开场白就是‘雄主,你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澡,还是先吃我呢?’ 先吃饭,吃完饭就得吃他。 先洗澡,那洗完了正好吃他。 先吃他,那就别想吃饭了…… “明天给你带点隔夜剩菜。” “隔夜的剩饭?我们作为三年亲密无间的好兄弟,你居然只给我隔夜剩饭?”申以泽板着脸用言语告诉解雁行,他能屈能伸,“行,有就行,我不挑。” 傍晚,因为被同专业的同学拦住问了点问题,解雁行出校门的时候天色已暗,却戎催他快回家的微信也来了三条,大有再不回家他能抄着新买的菜刀杀进图书馆的架势。 解雁行绕了条小路,低头给却戎编辑还有三分钟就到家的微信,让他不要急。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隐约听到女生的哭泣声,解雁行凝眉停下脚步,身影贴住小巷的墙壁,屏住呼吸仔细去听声音来源。 很快,哭泣声转为一声尖叫,音色非常熟悉。伴随着还有男人呵斥着不准哭的吼声。 是齐婉和唐小淼。 并且和她们在一起的男性远不止一位。 解雁行没有犹豫,立刻手指轻点在微信上发出一条定位。 发完了他才觉得好笑,遇到危险他第一时间不想着报警,反而先知会却戎,好像只要前军雌到场就万事大吉了一般。 没有犹豫,解雁行立刻低头按下报警电话,可就在即将呼出的那一刻,一个男人忽然从他背后出现,劈手夺去解雁行的手机,取消通话之后又将手机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别多管闲事!”满脸横肉的壮男人威胁道。 他的声音引起了另一边几个人的注意力,立刻有个穿着皮裤大红羽绒服的瘦个精神小伙冒出头来,问:“咋了?” “有个老鼠搁这偷偷报警呢!”壮男人咧开一个不怎么雅观的笑,又瞪了解雁行一眼,“快滚。” 解雁行当然不可能走,皱起眉,像一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一样,双手攥住书包带,一字一句地说:“你把手机还我,那是我的东西。” 壮男大概许久没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傻瓜,气势汹汹地逼向解雁行:“什么你的东西?你问我要东西?再说一遍,你问我要东西?” 解雁行被吓得后退两步,接着扭头就跑,关键也不忘小路的出口跑,反而往这群混混最多的地方冲,接过就一头撞开精神小伙,跑到了正互相搂着胳膊给对方勇气的齐婉和唐小淼面前。 “解雁行!”齐婉惊叫道。 唐小淼哭得泪眼朦胧,抽抽噎噎地说不出话来,齐婉要比她好一些,但明显也是在强装镇定。 解雁行不知为何想到了当初在虫铠节上救齐诺的那一幕,不过好在这一回这些混混应当对他的下半身不感兴趣,也很难忽然从哪里掏出一把枪来。 齐婉的前男友先前似乎正在对齐婉慷慨激昂地陈词,此刻突然被一个擅闯的男人打断,脸色非常地差:“怎么又是你?之前我就老见你缠着婉婉,灌婉婉酒还死活缠着她聊天……” 解雁行:“……”什么时候?不准栽赃! 前男友说着忽然想到什么,愤怒道:“婉婉,你说你有了其他心仪的男生,就是说的他?!” “不是,你不要瞎猜了!”齐婉害怕连累解雁行,连忙否认,“反正我早就不喜欢你了,你放过我吧!” “就因为我坐过局子?你看不上我了?”前男友凶神恶煞地上前一步,“你考上了大学,而我高中都没毕业,所以你瞧不起我了?要不是我找兄弟堵了你一周多时间,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见我了?” “……”齐婉见前男友情绪激动,只能强忍着怒气和惧意安抚道,“你冷静一点,我们有话好好说,我朋友是无辜的,她现在很害怕,你让她先走好不好?” “不·好!你当我不知道?我每次给你打电话,就是她在旁边叫你挂断挂断,她是破坏我们感情的罪魁祸首,要不是她,你才不会和我分手。” 就在前男友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胡言乱语的时候,抢了解雁行手机的壮男裤口袋也在不停地震动,显然是却戎发现了不对劲,正在给解雁行打电话,壮男人尤为不满地掏出手机,直接当着解雁行的面按下了关机键。 “看什么看?”壮男注意到解雁行的视线,非常不爽地推了他一把,“就是你抢了我老弟的马子是不是?” 解雁行无辜地看了齐婉一眼,小声解释道:“我和齐婉不是那种关系……” “什么不是?那就是你垂涎我弟的老婆,我看你一到这里的眼神就不对。”壮男人又使劲推搡解雁行一下,又黑又粗的手掌打得解雁行肩膀生疼。 见着壮男人欺负得兴起,抬手还要再推,解雁行也懒得再作忍耐,收起唯唯诺诺的表情,冷声道:“别动我。” “嘿!”壮男瞪圆了他的小眼睛,“我动你又怎么样了?” 话音未落,解雁行直接抡起放了一整本英汉大字典的书包,劈头盖脸地朝壮男人砸过去,把对方脸都给砸歪了半边。爽快抡完他才想起包里还有他的平板电脑,有些心疼会不会砸坏了。 “你动我,我会反击。” 任谁也没有想到解雁行居然这么勇,平素温文尔雅笑意盈盈,一双手好似除了笔杆子再拿不动任何东西,居然敢在八九个混混堆里打人,力气还这么大,一书包直接把有两个他那么壮的男人打倒了地上。 但说实话,出其不意地揍一个人简单,要承担后续其余混混的报复才困难。 齐婉急忙大叫:“别愣着了,你快跑啊。” 前男友立刻跟着嚷嚷:“齐婉!你还说你不喜欢他!” “我就喜欢他又怎样!他又不喜欢我,还不允许我喜欢他啦!”齐婉已经急得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偏远无人的巷道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一个穿着围裙的银灰发男人径直闯进人群里,旁若无人又焦急地寻找着什么,直到目光触及全须全尾没有受伤的解雁行,这才大大松了口气,放下心来,“吓死我了……你不是说这里很安全,你非常普通,不会有虫袭击你吗?” “不是找我的,”解雁行指了指齐婉和唐小淼,“齐婉前男友,我无意间碰上的。” “前男友?”却戎疑惑地回过头,皱眉道,“就这么点小事,快半个月了,还没解决吗?” 齐婉茫然地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总觉得很诡异,但隐约又意识到什么,心脏扑扑直跳。唐小淼和她同样的感受,吸着鼻子擦干眼泪,也没那么害怕了,心底反而有种奇怪的期待感。 前男友左右环顾,见他召集来的这群小混混都谨慎地留在原地观察,气道:“你们别被他骗了啊!他就是个被人商的二椅子,只会在家做饭洗衣服拖拖地什么的!我成天见他拎着个保温饭盒去找另一个兔爷,恶心死了!揍他们!” 第89章 或许是却戎身上满是油烟气味的围裙给前男友话语增添了足够的可信度, 再加上他们人多势众,没过一会,就有三四名小混混抄起地上的板砖, 气势汹汹地朝却戎和解雁行的方向冲过来,誓要给这两位爱侣开个対称的瓢。 “轻一点, 下手轻一点!”解雁行一边后退一边再三叮嘱道, “他们很脆弱的!而且医疗技术也远远比不上你们那边……” 却戎本来沉稳淡然地看着这群不怕死的人类,逐渐被解雁行的碎碎念搞得破了功, 回过头暴躁道:“到底要多轻?给个准确数字。” “小心——!” 在唐小淼的尖叫声中, 他眼疾手快接过一块朝他脸砸来的砖头, 带着対方的胳膊用力一拧,来人就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动作身体旋转大半圈,接着却戎一脚踹向対方的屁股, 这名不幸的出头鸟立刻被踢出去三米。 “这样行吗?”却戎侧过身过,“我可是第一次打虫打专挑肉多厚实的地方踢。” 解雁行视线越过却戎,观察了一下, 看対方趴在地上至少还在喘气,点点头:“可以。” 但是却戎可以了, 其他人就不行了。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欺负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还行,但碰上却戎这种专业的, 顿时宛若一群新出生的鸡仔,只知道叽叽喳喳抱头鼠窜,然后被一只异瞳白猫可劲玩弄于股掌之间。 还是一只穿着可爱蓝色小马围裙的白猫。 其中有一个吓破了胆的精神小伙突然脑子一热,爆吼一声拿脑袋做武器, 直直撞向却戎要和他同归于尽,结果被却戎轻描淡写地一只手抵住脑门, 另一只手再在他下颌处用力一劈,精神小伙顿时全身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像一根煮烂了的面条。 齐婉的前男友尤其的惨,却戎搞定其他喽啰之后,就好整以暇地站在他面前,让他站在一众躺在地上的人群中央,把刚刚说的那段话重复一遍,笑意盈盈地说是没听懂。 没听懂确实是没听懂,但却戎也知道绝対不是什么好话。 前男友战战兢兢地环视一圈,上一秒还口出狂言,下一秒直接啪的就朝却戎跪下了,竟然也是个“能屈能伸”的。 却戎收起唇边的笑意,冷冷地看着他,前男友胆怯地抬起眼睛,正巧撞上却戎阴沉的目光,赶紧狠狠打了自己两嘴巴,连连求饶。 “所以你刚刚说的那什么……” “都是说的我自己,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却戎眯起眼睛:“那你怀里的弹簧刀……?” 前男友全身一震,立刻如烫手山芋一般把刀从衣服里扔出来,紧张磕巴道:“我……我就是,我……” 听到银色弹簧刀落在水泥地上的声音,齐婉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后怕,瞬间破音道:“你带刀过来是想做什么?!” “我,我没有……” 不等他狡辩,齐婉快步上前又啪啪给他两巴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边打一边眼泪直掉。 却戎在旁边冷眼看着,以防地上的男人被打急眼了暴起伤人。但忽然他注意到什么,快步返回解雁行身边,一脚踩向墙边某个曾经推搡过解雁行的壮男,鞋底碾住这个男人的手,冷着脸来回碾压。 很快,壮男便惨叫着从手心滑落出一把匕首。 “当我傻啊,眼睛不停地往雄主身上瞟,看就知道不怀好意。”却戎怒道,“还是以为拍电影呢!我们会不防范你这种暗戳戳准备偷袭的家伙。” 却戎毕竟是个黑户,事情闹大了対他们不利,所以解雁行不得不站出来,充当一名圣洁光辉四溢的圣父,悲天悯人地劝慰道:“算了,再踩骨头就断了……” 壮男立刻対解雁行露出感激的目光。 “断了也活该,谁叫他敢把主意打到雄主身上。”却戎又用力碾了一下,这才大发慈悲地抬脚走开,此时壮男的手背已经完全红肿破皮,还沾了不少泥土灰尘,痛得动弹不得,喊都喊不出声。 解雁行轻描淡写地瞥他一眼,壮男哪还敢有先前那般嚣张的气焰,狠话更是不敢撂一句,捂着手慌不择路地跑了,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靠近这所大学。 壮男一跑,其他躺在地上装死的小伙赶紧也跟着开溜,前男友自然也想趁机偷逃,被却戎一脚踹回原地,解雁行走到他身边,温声传达两人共同的意思:“齐婉,究竟如何处置他,就依你的想法了。” 最终,齐婉让前男友诚恳地给唐小淼道歉,并承诺永远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还录了视频,这才勉强放过他,没有让他二进宫。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65节 因为救命之恩,齐婉和唐小淼怎么说也要请解雁行和却戎吃饭,但却戎心心念念的只有他折腾了一天的猪大肠和猪蹄膀,解雁行只能再三婉拒,费尽口舌总算将饭局推延到了明晚。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唐小淼忽然道:“婉婉,你刚才听到了吗?却戎喊解雁行……兄主?” “听到了,但我没听懂……是学长的小名吗?熊猪?小熊和小猪?” “不不,肯定是三声,主……主人?master?”唐小淼总感觉自己猜到了什么不该猜到的…… 齐婉回忆了一下,赶紧手指比在唇前:“嘘——为了学长他们着想,不管到底是什么称呼,我们都当没听见过。” “対対対。”唐小淼连忙点头应是。 “……” “……” 两人相视许久,不约而同地决定即刻将烦恼抛诸脑后,开开心心去胡吃海塞一顿,安抚自己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 至于顺利回到家中的解雁行,虽然拒绝掉了和妹子们的饭局,但仍旧没有得到一个和却戎二人世界的安宁夜晚。大概是在虫星上有过太多惊心动魄、险象环生的经历,区区被八九个混混堵巷口的小状况,丝毫没有影响解雁行用餐的心境。 可是他刚吃下一口软烂酥嫩、无异味、浓油赤酱、芳香扑鼻的猪大肠,房门忽然被敲响,还一声比一声急促,却戎端着盛有猪蹄豆花汤的砂锅走出来,拧眉道:“外面有两个人,一个是景鸣耀,另一个不清楚。” 解雁行讶异:“半个月过去了,你的听力怎么还没退化?” “不,已经退化很多了。”却戎并不喜欢这种退化,但在所难免,“不然我一定会赶在他们上楼之前蒙面从窗口跳出去,然后一脚把他们踹到小区外。” 敲门声还在继续,解雁行看了一眼热气腾腾的豆花汤,叹口气,让却戎将砂锅盖子重新合上,随后缓缓走到玄关打开房门。景鸣耀赔笑的脸率先出现在眼前,随后便被一只纤细的手一把拍开,一张带着薄怒的精致女性面容逼近解雁行,红润的嘴唇开合:“我哥景鸣晖到底在哪里?!” 解雁行下意识让开半步,即便対方的语气很冲,他的态度依旧温和:“你好,景婵小姐是吗?” “让开!”景婵气势汹汹地推开解雁行冲进门,高跟鞋在地板上踢踢踏踏,“你们那点魔术小把戏骗景鸣耀还可以,骗我?不可能。说,景鸣晖到底在哪里?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回家!” 景鸣耀连连在她身后双手合十用说抱歉,“我前前后后向她暗示了两周,准备再暗示两周再告诉她,结果她擅闯我的房间,偷看了我藏在床头柜里的哥哥的亲笔信,然后下一秒她就这个样子了……対着我又哭又闹的,我没办法,只能带她来这里……” 解雁行无奈地看着他,景鸣耀赶紧又说了两声対不起,“而且还有一个坏消息……身份证遇到点困难,我已经尽力在找人帮忙了,但最少也要再等两个月,我正准备微信上告诉你的时候,小婵就杀过来了……” “……”你能有你哥半点用吗? “你们嘀嘀咕咕什么呢!”景婵非常不满自己被忽视,以手握拳用力地敲打几下餐桌,柳眉倒竖,“回答我,景鸣晖人呢?还有什么虫星,什么虫子螳螂蜜蜂的,六只眼睛的,都在哪儿呢?” “叫我?”却戎疑惑地从灶台前回过头来。先前他的背影非常的正常,腰间系着可爱的围裙带,虽然头发是银灰色,但也不排除有人类会这么折腾自己的头发。 可是就当他回过头的时候,六只猩红的竖瞳骤然整齐划一地看向景婵的双眼,每只瞳孔中放射状的细线都清晰可见,好似有滚烫的鲜血灌注在其中。被这六只红瞳凝视的画面霎时间让大小姐面颊血色尽褪,嘴唇翕动,可就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即便景鸣耀早已提过那是一名有六只眼睛的人类,可景婵先入为主地认为他那杯杨枝甘露里藏了致幻剂,故而出现了幻觉,全然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远处的景鸣耀赶紧捂住脸,不敢看这曾经让他做了好几晚噩梦的一幕。 解雁行知道景婵不合时宜的出现以及娇蛮任性的表现,都惹得却戎不快,便也没有阻止却戎故意恐吓景婵的行为,一直到却戎满口搅碎机一般的尖牙咧开,比人类长上两倍的开叉舌头在牙齿间舔舐,吓得景婵眼泪都出来了,这才再一次充当满身金光的圣父,微笑道:“这里面一定存在着什么误会,却戎,把下面那四只眼睛闭上。景婵小姐,坐下休息一会……” 却戎听话地闭上多出的四只眼睛,但没有彻底收回去,冷哼一声走回厨房关上了门。 他一走,客厅内的气氛顿时缓和许多,景婵僵硬许久,终于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一般,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二哥,二哥!大哥到底哪里去了啊,你们快让他回来啊……” 景鸣耀赶紧冲过去搂着她轻声安慰,解雁行也想靠近了说话,可他刚走一步,景婵就被吓得全身一震,警觉地用手掌遮住眼睛,“你,你该不会也要变身吧……?” 解雁行想变也变不了…… 上一次和景鸣耀见面时间有限,地点也不够私密,解雁行只是大概描述了一下虫星,这次既然景婵也在,解雁行干脆耐心地给兄妹俩解释了一遍虫族,中途甚至让却戎亲身示范,展示什么是虫铠。 小姑娘逐渐敛下了泪水,聚精会神地听着,时不时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叹声。景鸣耀又趁机将还没来得及给景婵看的视频播放给她看,其中一切画面都映衬着解雁行话语的真实性。 有一个视频中,解雁行和景鸣晖在边喝茶边聊天,看得出来,景鸣晖非常喜欢这个朋友,整个人的状态都非常轻松,侃侃而谈,还会和解雁行开玩笑。 她的哥哥还活着,在一个遥远的世界,过得很好,有了相濡以沫的伴侣,対方也非常优秀。除了与亲人无法相见之外,已经没有比现在更好的局面了。 眼见着景婵的情绪已经走向稳定,但下一秒,她竟然再一次泪流满面,只是这一次,她哭得非常文静,接过解雁行递来的纸巾,独自坐在沙发角落里抹眼泪。 景鸣耀小声向解雁行和却戎解释道:“小婵一直觉得是她害死了哥。因为那天是她生日,催哥回家催得特别紧,哥又是取了项链之后消失的,小婵死活觉得哥的失踪和她分不开干系。” “景鸣晖还犹豫过要不要告诉你们他还活着。”解雁行垂眸道,“毕竟很可能永远不会再见面了,穿越这种事情又非常难解释……他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你们已经接受了他的消失,又何必再去打扰,让你们烦心。” “这算是什么理由?太莫名其妙了!”或许是因为差一点就错过了哥哥的消息,景鸣耀情绪显得特别激动,着急道,“难解释也要解释!见不了面也没关系,但必须告诉我们人还活着,什么叫接受了他的消失?我,小婵,还有爸,妈,一辈子都不会接受他的消失!” 说着,景鸣耀猛地站了起来,“対,我要告诉爸妈哥哥还活着,我不能因为这种事情不好解释就一直瞒着他们,他们対哥哥的思念半点不比我们少……” 景家的兄妹俩大概属翘翘板的,景鸣耀亢奋起来后,景婵的情绪居然逐渐趋于稳定,擦干净眼泪不好意思地道歉,说她太激动给两位添麻烦了。 接着又说:“听耀哥讲,这位……虫先生,需要一张身份证,可是现在户籍身份管得很严,短期内很难操作,不知道近期二位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做吗?” “像鸣晖这样的人类,虫星上还有三十位左右。”解雁行温声解释道,“其中托我回到地球后替他们探望家人的还有三位,我需要赶赴他们的家乡,为他们传递消息。” 景婵沉默一会,忽然问:“请问,你会开车吗?” “……”解雁行觉得这个问题有些熟悉,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这个问题之后很可能会出现一些非常熟悉的画面,“会,我曾经在驾校打过暑期工,那时候顺便考完了驾照。” …… 翌日,一辆低调奢华的豪车停在了解雁行公寓楼底下,据说这已经是景婵名下最便宜的一辆轿车了,但仍旧不停有住户多次回眸看向那罕见的车标。 与此同时,一张巨额油卡和一张景家名下若干酒店免费食宿的vip金卡就和轿车钥匙放在一起,由管家交给了解雁行,并传达了景婵的留言: 哥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感谢您能将失而复得的好消息传递给我们,以及那些和我们拥有同样经历的地球家属,希望这点心意能够帮助到您。 “她年纪虽小,但比景鸣耀会来事多了。”却戎满意道,“我觉得景家产业大概率会传给这个景婵,対了,他男人女人?” “……女人。” 第90章 考试周的最后两天, 却戎已经能熟练掌握how are you,i'm fine thank you,and you.等基本对话, 甚至还特意去找了小学六年级的英语试题来做,解雁行考完最后一门回到家, 正巧看见却戎在对着答案批试卷, 一问竟然还是满分。 “恭喜,你已经有十岁人类的英语水平了。” “……” 大部分学生都在考试结束的当天或者翌日收拾行李回家, 其中就包括申以泽, 他的所有舍友, 以及他至今还没追上的齐婉,还有齐婉舍友唐小淼。 “想到一个月吃不上却戎做的饭,我还怪失落的。”申以泽摸摸后脑勺, “要不你俩一起回我家过年得了。” 解雁行:“所以我只是顺带的?” 却戎:“你把我当你家厨子用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成功把申以泽逃也似的怼上了高铁。 休息外加准备了将近一周的时间,解雁行带着却戎踏上了自驾车跨省的旅途。 相比于却戎高超的车技, 解雁行的驾驶技术就显得不够看,两年多没碰过车, 在大学附近公路上高强度复健了三天就被赶鸭子上架驶上了高速, 紧张得全程一个字没和却戎讲,在服务区停稳加油的时候, 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都有点抖。 “都说了让我开……”却戎叼着根刚买来的烤肠斜靠在车门外,“就我观察这玩意和虫星上的车区别不大,给我上手适应十分钟,一准开得比你溜多了。” 解雁行大口大口喝下半杯温热的茶水, 总算缓过了气,“不行, 你没有驾驶证。” “不被抓到不就好了。”五星少将放出在法律边缘试探的豪言壮语。 “万一被抓到了呢?” “那我就跳车逃跑。”却戎眯起眼睛,“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解雁行很想没收却戎网购的古诗词大全,“你这小嘴真跟抹了蜜一样的甜。” “我也觉得。”却戎乐滋滋地探头进车窗,用满是烤肠油的嘴唇亲了解雁行一口。 他们在非常普通的一天,在居民楼下等到了拎着菜下班回家的杨梦妈妈。从此之后,这一天对于一位母亲来说,就赋予了完全不同的意义。 起初杨梦妈妈丝毫不信,还以为是什么新型诈骗的方式,差点大呼小叫着报警,却戎又不能拿出吓唬景家人的方式来吓唬这么一位中年妇女,只能由解雁行不停地好言安抚,又拿出手机给杨梦妈妈看视频。 “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您杨梦还活着,然后给您看一下她为您录下的视频。”递交手机之后解雁行立刻退开一米远,给予杨梦妈妈足够的安全感。 杨梦妈妈仍旧警惕着,但等视频真正开始播放,杨梦清脆的一声“妈妈”响彻在楼道间的时候,杨梦妈妈忽然一愣,低头看向了手机屏幕。 虽然远没有邹青那家伙“能言会道”,但毕竟同地球传递消息的机会罕见,加上对母亲的思念,杨梦也说了很长的时间,最开始还有些条理,到后面就是想到什么讲什么,而且解雁行还偷拍了许多杨梦和南风自然相处状态下的片段,加起来足足有四十五分钟的长度。 杨梦妈妈一秒钟也不敢跳,逐渐她根本忘记了楼道口还有两名陌生男人的存在,手里的菜和包也不知不觉地被她扔到了地上,眼里只剩下手掌大小的屏幕中,一个不停说着话的年轻女生。 在南风出现的时候,杨梦妈妈下意识皱起眉,自言自语:“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这孩子怎么!……” 但看着南风与杨梦相处的种种,她又展颜会心一笑,看着杨梦让南风叫她老婆,看着自家闺女脸色红润,大笑着搂住南风的胳膊让对方喊自己老婆,又看南风长身玉立一表人才,羞红脸说他要去做饭了。 四十五分钟的视频,竟然也能短暂得仿佛一瞬之间,最后的最后,杨梦正对着屏幕,有些紧张腼腆,但更多的是浓厚的思乡与怀念:“妈妈,我是杨梦,好久不见……我有想过到底还要不要录下这段视频,到底还要不要贸然打扰你的生活……但是妈妈,我真的很想你。” 视频播完的那一刻,杨梦妈妈的泪水也徐徐落下,她这个年纪的女性早已不会嚎啕大哭,有的只是无声的流泪,她非常不好意思在两名年轻的陌生男性面前这样失态,但又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杨梦,梦梦到底在哪里?她到底去哪里了?” 解雁行拿出早准备好的纸巾,递给杨梦妈妈,一句话没有说,只坚定地摇了摇头。 “视频里都是真的吗?她真的过得很好吗?”杨梦妈妈握紧纸巾,“她那个……丈夫,是哪个国家的人?人品好吗,对杨梦好不好?……小伙人上进吗?……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沉默许久,解雁行才轻声道,“阿姨请你放心,他们很相爱。” 杨梦妈妈抬头看了眼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却戎,隐约好像明白了什么,虽然还有很多想问的问题,但最终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一句带着哭腔的笑骂:“这傻孩子,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什么叫贸然打扰我的生活?打扰谁?我是她妈啊……你告诉她,妈妈永远是她的妈妈,不管发生什么,都永远是她的妈妈。如果在那边过得不开心,随时都能回来,什么时候都可以……” …… 至于邹青的外公,解雁行是在医院里见到的他。 不过不是什么弥留之际的大场面,精神矍铄的老爷子在外钓鱼,运气好钓上一条大鱼,结果太激动了把自己的腰给闪了,说是有邹青的消息的时候,老爷子再次一个激动,老腰伤上加伤,哎哟哎哟地趴在床上看邹青的视频。 没看两句老爷子就嫌邹青嘴碎说话说不到重点,手机一抛,气道:“他人呢!让他亲自过来跟我说,这两年多他到底跑哪里去了?知道不知道我和他外婆有多担心!!我要一定要见到这臭小子人……到时候,看我不打死他!” 解雁行没法解释,只得说邹青目前情况特殊,在国外无法回国,又和邹青舅舅互换联系方式,将视频传到对方的邮箱,匆匆离开了医院。 在车上,却戎看着解雁行整理手机里新录下的视频,屏幕中老爷子扶着腰嗷嗷喊着要揍死邹青的场面实在可乐,他笑道:“方才那么混乱的场面你都能找机会录像?毕业之后你去当摄影师吧。” “我倒觉得毕业之后我可以去当个快递员。”解雁行熟练地启动车辆,“好了,近的信件抖送完了,接下来是最远的一位了。” 顾钊在虫星居住在草原中,他在地球的家乡同样也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解雁行慢慢地开着车,没有每日必达的目的地,一天下来能开多远就开多远,运气好能碰上景家的酒店就舒舒服服地睡床,运气差只能睡车上的情况也有发生,一晚上下来腰酸背痛,当然不仅是睡着之后长时间保持不适姿势的原因,还有睡觉之前也长时间维持某些姿势的原因。 自驾旅行中途,两人还突发奇想顺路买了顶豪华的双人帐篷,一起推着推车逛商场,商量着是否要买下一瓶昂贵但用处不大的车载香薰,决定接下来在哪个高速口下,只为了吃一份却戎感兴趣的牛肉汤锅。 夜晚,他们躺在帐篷里,在呼啸的寒风中互相搂抱取暖,雌虫的身体此时就派上了用场,将睡袋捂得像暖炉,热气腾腾,却戎只遗憾翅膀召不出来,不然他便能用翅膀将二人裹成茧,在虫茧中极尽私密的事情。 将最后一束白百合摆放在打扫干净的墓碑上,解雁行沉默地伫立一会,和却戎一起离开了墓园。 “终于结束了……幸不辱使命……除了这辆车前前后后不知道擦了多少次之外。”解雁行疲惫又放松地靠在驾驶座椅背上,阖上了眼睛。却戎往他嘴里塞了一条梆硬的牛肉干,问:“接下来我们去哪?” “你想去哪?” 却戎点开手机导航——他现在已经能非常熟练地使用任何地球上的电子设备,包括解雁行的平板电脑,“我想去这儿,海边。” 解雁行掀开眼皮看了一眼,狠狠掐了却戎的腰:“那个地方和这里真是天南海北,你这个没有身份证又不能坐飞机的黑户。还指望我再开车带你过去呢?”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66节 “行吧行吧,那我们去哪?” “嗯……” 晚上,他们在市中心的景家酒店里好生研究了数个小时这个问题:准备在什么地方过年? “我要吃饺子。”却戎说,“还要放烟花,还要贴对联。” “还要上台唱歌?”解雁行笑着说。 “……也不是不行?”却戎挑了下眉,“我新学会了一首你们地球上的情歌。” “是什么?” “等跨年的时候唱给你听。” 解雁行想了许久:“……那我们回家?” “你不是说近期再也不想开车了吗?” “……那有没有不开车也能回家的办法?” “……”却戎思考了一会,提问,“地球上的景弟弟可以派出他的私人飞舰把我们接回去吗?” “他应该不行。” “没出息。” …… 很快,他们还算正经的讨论就在不经意间的擦枪走火中戛然而止,没有得出任何结论。 但事情结束之后的半梦半醒之间,解雁行忽然呼吸一乱,猛地睁开眼睛,有了答案。 他连忙推醒已经疲倦睡着的却戎,“却戎,醒醒!” “……嗯?”却戎迷迷糊糊地摸了摸后颈上还在疼痛的齿痕,翻身搂住解雁行的腰,嘀咕道,“还要再来吗……?你今天精神怎么比我还好……” “我们要回去了。” “……”却戎迷茫地把他贴在解雁行腰间,没有反应,直到解雁行再一次重复道:“却戎,明天晚上7点,我们要回虫星了。” 却戎噌的直起了身子,惊讶道:“回去了?你又有那种即将穿越的预感了?……这次怎么这么快?我们在地球上才待了……不到两个月?” “虫星上已经过去六个月了,两边时间流速不一样。”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规律?”却戎皱眉道,“为什么上一次你在地球上足足待了十个月?” 解雁行摇摇头,又思忖一会:“却戎,你要有思想准备,如果我不小心独自穿越离开,而你被误留在地球上,到时候你要如何生活?” 却戎危险地眯起眼睛:“那你也要做好思想准备,等你再次回来的时候,就会发现地球已经被虫族统治了。” 解雁行:“……” 第91章 隔日一早, 解雁行就给申以泽去了电话,先道声新年好,再就是开门见山地说他又要失去联络不知道多久, 如果开学后还没出现,就麻烦他帮忙和辅导员编个请假理由。 申以泽:“要不你编个理由糊弄糊弄我先?你要去哪, 去做什么?为什么会完全失去联络?是去哪个深山老林做野人?……却戎不是已经追到手了吗, 为什么你还要消失?……难不成他又跑了?” 解雁行:“事情是这样的,我马上就要穿越了, 去到异世界, 所以你才会联系不上我。而且穿越时间是随机的, 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申以泽:“这理由够糊弄,我喜欢。” 告别申以泽,解雁行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终端呢?” “你不是放行李箱了? ” “……快找出来。”说着解雁行就径自去翻起了行李箱, 却戎蹲在旁边,不帮忙净添乱,道:“我要把《古诗词三百首》带上。” “带。” “还有你送我的手机和手机壳……可恶, 回去太早了,我还没来得及把里面的照片都打印出来制作成相册。” “会有机会的……等下, 你什么时候拍了照片?拍的什么照片?” “趁你睡着的时候拍的。”却戎狡黠地笑道, “我在虫星消失了四个月,说不定回去之后又被开除军籍了, 失去收入来源,只能靠卖卖雄主的照片维持生计这样……普通照片一万,不穿衣服的照片十万。” 解雁行瞥他一眼,“我真要考虑考虑是否把你丢在地球上了, 让你体会一把什么叫真正的失去收入来源。” “雄主~” “……” 终端在箱底闲置过久,早已无法激活, 需要带回虫星上修复。 这期间,景鸣耀上午得知消息之后直接买了最近趟的飞机,马不停蹄地赶到解雁行所在的酒店,就是为了送上一盒妈妈腌的泡菜,又递来一封家书,偷偷道:“雁哥,你这穿越能带人一起穿吗?我也想去虫星上玩,带我去呗。” 解雁行可不敢拿这件事做实验,万一因为多碰了个人导致却戎被遗落在地球上,下次他回来,指不定能看到什么样的大场面。 “鸣耀……” “好的好的,看你这为难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就开个玩笑……”景鸣耀往沙发上一坐,“你之前在微信上说你大概晚上七点左右穿?那快了啊 ,我可以亲眼见证你穿越的画面吗?最好还能让我录个像,拜托啦!” “然后拿去给你的同班同学吹?看看可以,拍照不行。”却戎把巨大的背包扛到肩上,忍不住皱眉喊道,“……这也太重了,雄主,你都在里面放了些什么?” “你居然开始嫌重了?”解雁行将行李箱拉链阖上,“再在地球上待下去,很快你就要连我都打不过了。” “……”却戎一想到这种情况就觉得非常可怕,暗暗发誓回到虫星上之后一定要积极复健,重新成为那个可以用脸硬接子弹的狂野猛雌。 晚间六点四十五左右,外面天还大亮,解雁行忽然感觉到什么,喊了声却戎的名字,早已等待多时的银发雌虫瞬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一只手不够,两只手都死死攥住。 景鸣耀听到动静,裤子都来不及穿好就从厕所里冲出来:“怎么了,怎么了!要走了吗?” 和煦的阳光下,只见解雁行微笑着和他挥了挥手,却戎也朝他勾了下唇角,仅仅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原本还略显拥挤的客厅内就只剩下了景鸣耀一个人,光线毫无阻碍地照射进房间中,更显四周的空旷。 景鸣耀人生头一次直面穿越这种非正常事件,激动之余又莫名有些惆怅和低落,呆呆地站了会,给景婵去了个电话。 “他们走了……嗯,给了……嗯……我看到了,一下子人就不见了……対……哎,小婵,我好想去异世界啊……什么?你也想去?哈哈哈哈哈……” 如果让解雁行知道,他因为景鸣耀在一旁看着,不好意思和却戎表现出过于亲密的动作,从而导致两者穿越回虫星过后落地相隔天南海北的距离的话,那他一定会把景鸣耀提前锁死在厕所里,然后不知羞耻地和却戎紧密地相拥穿越。 在这之前,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这一回又随机落到了一大群雌虫之中,然后再给他来个雄虫素紊乱,却戎又还是人类躯壳,无法対抗大群发狂的雌虫,到时候场面一定会非常混乱。 结果这次他刚从强烈的晕眩感中脱离,一睁眼,竟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荒原,别说雌虫了,视线范围内根本连一根绿色的草都没有,有的只有干涸龟裂的土地和枯草。 解雁行低头看了看周围,他手里的大堆行李再一次消失不见,满地黄土沙尘,只余他一人寂寥的背影。估计东西又是全落到了却戎那边去,可关键是——却戎也不见了。 现如今解雁行全身上下只有一部因为长时间待机而无法激活的终端,一部作用只剩下拍照、写备忘录和充当手电筒的手机,以及一小盒却戎半个小时前塞给他的巧克力球。 他迷茫地原地站了一会,飘扬的沙尘迷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不得已之下,解雁行只能放弃等待却戎找过来,选了一个喜欢的方向,缓缓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一次穿越到虫星,雄虫素从出现到混乱,再到稳定,中间足足过了一个月的时间,而第二次再到虫星,却只用了不到一周。解雁行有想过他的身体可能会越来越适应人类与虫族之间的来回转换,用于变化的时间也会越来越短,可他没有想到,等到这第三回 穿越来虫星,他在步行两个小时之后就出现了各种强烈的不适症状。 先是后背又痛又痒,再是腺体附近如阑尾炎一般的剧烈疼痛,喉咙好似在灼烧。 解雁行被烈日晒得焦渴无比,但又找不到一点水喝。算算时间,虫星分明也应是1月中旬,也不知道他目前到底在那颗星球上,竟然热得好似酷暑。 缓慢地走到第三个小时,周围环境终于脱离了荒芜,开始逐渐出现树木藤蔓,也总算有了可以躲避强光直晒的阴凉。这漫长的旅途解雁行全靠意志力强撑着自己继续前进,一直等到第四个小时,他疲惫地挪到一条小溪边上,终于再也无法动弹,踉跄着半跪在清澈见底的溪流边,垂下头,发白起皮的嘴唇总算得到了水源的滋润,他大口大口喝着水,感觉整个人都重新活过来了。 为什么好好的穿越却被玩成了绝地求生? 坐着歇息了一会,解雁行把被地面磨得滚烫的鞋子脱下,发现脚底竟然磨出了三个巨大的水泡,他不敢去碰,只能将双脚没入泛着凉意的溪水里,只用脚跟虚虚踩着水底光滑的鹅卵石缓解疼痛。 坐了一会,解雁行也顾不上赃物,直接后仰躺在了地上,腺体疼痛稍有缓解,但后背仍旧痒得出奇,不用去闻他就知道自己现在的雄虫素一定混乱无比。 解雁行想了想,从口袋里取出一颗巧克力球放进嘴里,缓慢地咀嚼着。 或许过不了多久,他的翅膀就能出来了,如果能飞,他接下来的路途应该会顺利许多,毕竟解雁行当前唯一的目标就是找到个除他以外的活虫,获得一部能用的终端,联系上外界,不管通讯那头是解燕停还是兰德尔,甚至雄保会都行。 因为这个原因,解雁行没有急着再启程,而是继续躺在地上休息。又在地上磨蹭了一会酸痒的肩胛骨,倦意悄然袭来,若是按地球时间来算,现在已经是凌晨,本就是入睡时间,更何况解雁行还顶着烈日强撑着走了四个多小时。 不知过了多久,解雁行徐徐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几缕黑发在微风中悠悠摇晃,手指大小的游鱼调皮地贴着他的脚踝游过,忽地又转个弯,甩尾打乱了他脚背上方的溪流。 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一个正低头坐在地上削着尖竹片的雌虫忽然抬起了头,顺着风传来的方向扬起下颚,鼻尖轻嗅,随即眉头一下子皱紧了。 “雄虫……?”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雄虫? 不做多想,雌虫瞬间快速将竹片和刀具打包在一块破破烂烂的皮革中,再在腰间系紧,随后快步朝雄虫素飘来的方位跑去。 半梦半醒之间,解雁行隐约听到了有什么人快速接近的脚步声,却又停在了不远处,没有贸然靠近。他的睫毛颤了颤,艰难地睁开眼睛。 朦胧之中,他的余光捕捉到一缕银灰色的发丝,解雁行心头一喜,立刻坐起来反身唤道:“却戎!” 但対方却没有回应他的这声呼唤,而是继续无声无息地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就在这时,解雁行目光终于彻底聚焦,等他完全看清眼前虫模样的时候,一时之间他居然震惊到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那是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陌生在于解雁行先前确实从未见过他,但対方两只金灿灿的瞳孔却又令解雁行格外熟稔,就连眼形轮廓他都好似曾在另一张脸上描摹过无数遍。 雌虫的肤色黝黑,银灰色的短发底下是一対紧蹙着的浅色剑眉,右边眉尾是一道陈年伤疤,非常明显,伤痕一直延申至头发中。 “你……”解雁行终于找回了说话的能力,试探着问,“你是却征吗?……还是却伐?” 雌虫眉头皱得更紧,声色冷得像冰:“雄子,你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这里?……还有,你认错虫了。” 第92章 半个小时后, 银发雌虫推了个木板车去而复返,冷着一张脸看向解雁行,似乎是在催促。 木板车显然有些年头了, 轮子上满是泥土和杂草,板面也赃污不堪, 遍布干涸的血迹, 角落里藏着黑乎乎油腻的痕迹,以及一些说不上来的东西, 几处木板还有破损和毛刺。即使雌虫特意找了柔软的皮毛毯子垫在上面, 但依旧掩盖不住木板车上浓重的血腥气和腐朽霉烂的味道。 解雁行微微有些犹豫, 半个小时前,在他问完银发雌虫的姓名之后,雌虫便皱着眉看了下天, 留下一句在这里等他,随后便匆匆离去,许久没有回来。解雁行原本还奇怪发生了什么, 又不敢在林子里随意走动,一是怕迷路, 二是不想和这位高度疑似却戎哥哥的雌虫错过。 虽然这位雌虫自称名为:当归。 结果银发雌虫是看他脚底起了水泡, 认为他走不动路,所以特意回去取了板车来接他。 睡一觉醒来, 解雁行能感觉到他的対自身的雄虫素已经有了初步的掌控,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即使还有少许雄虫素不受控制地外露,但只要他远离虫群, 就不会引起大骚乱。 “其实不用这么大费周章……”解雁行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地上站起来,一瘸一拐地靠近当归, “其实我能自己走。” 当归眉头皱得更紧,后退半步,因为解雁行周身的雄虫素气味变淡才没有退得更远,但神色依旧警惕,过了会才道:“马上要下雨了,如果你不想淋湿的话……” 他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板车,好似耐心即将告罄。 解雁行也不是一定要充当什么身残志坚的人设,更何况走了两步他就发现,脚底那三枚水泡引发的痛感远超他的想象。于是礼貌道谢过后,解雁行安安稳稳地把自己塞上了这辆简陋的板车。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居然还不是这辆车上唯一的乘客,角落里还塞着一条死去不久、有腕粗的长蛇,被割开的喉咙嫩肉外翻。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67节 解雁行:“……” 见黑发雄虫看到蛇也没多大反应,当归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反身拉过板车前的皮绳,勒在颈后肩头就往前走。 “当归。”解雁行反手轻按着后背,问,“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小河村。” “我的意思是,这里是第几星?” “……不知道。” “啊?”解雁行疑惑地转过头,看着银发雌虫的后背,“外环星,或者第五星?” 当归没有说话,闷头快步向前方赶路。凹凸不平的泥土路颠得解雁行整个人都快散架了,很快他也没空再去问问题,光是努力把自己固定在板车上都累得他够呛。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一座小木屋出现在眼前,当归把他放在屋前,一副想去搀扶又碍于身份有别觉得不方便的模样,最后还是去屋旁的柴火堆里给解雁行找了根拐棍,让他自己拄进屋里。 目送解雁行踉踉跄跄地在一把简易藤椅上坐下,当归立即出门收拾好板车和今日打猎的收获,接着又是劈柴又是院子里剥蛇皮,天一黑,环境温度顿时骤减,当归适时在藤椅边放上一个烤火炭盆,随后反身进了厨房,从头到尾没有再搭理解雁行半句。 一直到滚烫的蛇肉野菜汤盛进碗里送到解雁行掌心,当归才拎着一只木制小板凳,坐在解雁行対面,低着头一边吃着晚饭一边回答许久之前的那个问题:“都不是。” 或许是太饿了,解雁行只觉得这蛇汤鲜美无比,温暖了他早已饥饿多时的肠胃,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解雁行咬了下勺子,疑惑:“什么?” 当归淡淡道:“这里不是外环星,也不是第五星,而是一颗属于外环星的卫星。” “……”解雁行回忆了一番脑海中的世界地图,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赶紧问:“那这里可以联系到五大星吗?你有终端吗?这颗卫星上有去五大星的航班吗?” “……”咽下口中的热汤,当归缓缓回答道,“没有航班,也无法联系上外界,至于终端,我们村没有,隔壁村里也只有一户虫家才有。” 解雁行松了口气,“那可以麻烦你带我去有终端的那户虫家吗?” “……路有点远。天已经黑了,外面还在下雨,要等到明天雨停。”当归说话的声音很稳很冷硬,几乎没有语调上的起伏,“而且他们不一定会借。” “没关系,”解雁行微笑道。他听出了当归言语间対那户虫家的抵触,想着估计两者之间有什么龃龉,“总要试试看。” 当归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但很快他又问:“雄子……” “解雁行,你可以叫我名字。” “雄子,”当归显然是个性格很执拗的雌虫,坚持他想要的称呼,“你不是这颗卫星上的虫,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森林里?”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颗卫星这么大。” “这颗卫星上总共五百只虫,十一名雄虫。小河村有一百只虫,三名雄虫。”当归问,“你是其中哪一个?” “……”这虫都把话讲得这么死了,解雁行只好‘实话实说’:“我乘坐的跃迁舰失事,意外坠落在这颗卫星上了……和你当初一样。” 当归舀汤的动作一顿,眼神锋利,沉声问:“你怎么知道……” “你不会还恰好伤到了脑子,失忆了吧?”解雁行试图往狗血的剧情方向上走,不出所料,当归抿直了双唇不肯回答,目光中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怎么知道? 沉默给了解雁行答案,他放下喝得一干二净的碗,认真地看着当归说:“你原来的名字应该是却征,我认识你的弟弟。” “弟弟,我有弟弟?”当归仍旧绷着表情,但解雁行可以读出隐藏在冷漠底下的紧张和期待。 “是的,”解雁行摸摸口袋,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没有一丝信号,电量也只剩下45%,“我给你看他的照片,和你长得很像。” “这是什么东西?”当归狐疑地盯着解雁行手里的小黑块。这种十分令人尴尬的问题解雁行早已学会了闭口不答然后迅速转移话题,他利落地调出却戎照片,递给当归看,顺带提出要求:“蛇汤还有吗?我想再来一碗。” 当归安安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中一个银发雌虫的笑脸,正在吃东西,画面中的他注意到了自己被镜头対准,也见到了镜头后方的人,目光里满是温柔与爱意,当归下意识手指一动,照片被翻页,还是同一只雌虫,同样的背影和穿着,不同的是雌虫咽下了嘴中的事物,无限逼近镜头的方向,下巴微抬,唇角依旧噙着笑,好似下一秒就会吻上手持镜头的人。 也不需要怀疑,这张照片过后,他们一定是亲吻了。 当归露出了疑惑又迷茫的神情,他下意识摸了摸眼角的疤痕,再次将照片划到前面那一张,又起身去身后的柜子里翻找镜子,许久之后,直到解雁行都瘸着腿不把自己当外人地进厨房盛好蛇汤,再返回坐下,当归才翻出一把模糊的小镜子,看看镜中的自己,再看看屏幕中的雌虫。 “他叫什么名字?”当归问,语气明显非常急促。 “却戎。”解雁行回答得很快,“你有印象吗?” 当归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茫然地说:“我不知道,我没有过去的记忆……你之前说我叫什么?” “却征。” “却·征……”当归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似乎是在从这个特殊词汇中极力寻求一些可能的回忆。 “你现在的名字又是怎么来的?”解雁行喝光了第二碗,甚至还想去锅里舀第三碗,“自己取的吗?” “村里捡到我的那名医生为我取的。”或许是因为却戎的照片,又或许是和解雁行交谈得多了,当归此刻的态度明显缓和不少,话也变得多了,“他知道我失忆之后,说仅凭我的穿着就足以证明我来历不凡,必定不会在这颗卫星上久留,注定会归家,所以给我取名为,当归。” “是不是还因为救治你的药材里面正好有一味当归?” 解雁行本是随口开一句玩笑,没想到话音刚落当归就瞳孔微缩,讶异的表情显然是: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解雁行:“……” 解雁行:“你可以再往后翻一翻,我还拍了很多他的照片。” 当归没有拒绝这个提议,但在这之前他先起身为解雁行添了第三碗蛇汤。过了一会,当归忽然严肃了神情,怀疑地问:“你和……这只叫却戎的雌虫,是什么关系?” 解雁行吐出蛇骨,并未纠结于他和却戎之间因缘际会的奇妙关系,直接回答道:“他是我雌君。” “你在骗虫,”当归忽然非常生气地抬高了嗓音,几乎是在怒吼,“你没有标记他,他后颈没有虫纹!” 解雁行不明白当归为什么突然雷霆震怒,但他的反应非常快:“我就是在准备娶他的途中跃迁舰失事的。”这也竟然不算是完全的假话。 但当归没有立刻相信解雁行的解释,他的神情重新变得戒备与警惕,冷声道:“把你的雄虫素收回去,我不想和我的弟弟嫁给同一名雄虫。” “我收不回去,我目前处于轻度的雄虫素紊乱期,这已经是我竭尽全力收敛下的状态了。”解雁行的声音依旧温柔和缓,这样坦然而镇定的态度反而很好地稳定了当归的情绪,沉默一会,他咬牙道:“不要让我知道你玩弄一只雌虫的感情,不管这只雌虫究竟是不是我的弟弟,我都不会対你客气……明天雨停之后我会带你去村里,你可以告诉他们我恶意威胁一名雄虫,想找我麻烦,随意,但我的态度永远不会变。” 解雁行定定看了一会满脸怒容的当归,或者说,却征,忽地笑了:“你一定是他的哥哥,有些地方他和你真是一模一样。他怎么好意思说你是个固执的黑皮虫子,分明他本虫也是一个德行……” “……”却征十分看不懂眼前的雄虫,和他以往接触的十一名雄虫都不一样,甚至和隔壁村里那名最为好相处的小雄虫也不一样。就像现在,仅仅一个笑,两句不知所云的话,他满腔怒火竟然就这么奇迹般地烟消云散了。分明雄虫口中半点解释也没有,他却已经在思索是不是自己误会了什么。 餐后,却征将唯一的床铺收拾出来,在快被他睡成砖块的枕头上盖了一层洁白的狐狸毛皮,又在床单上多添了一张厚实的虎皮毯,然后在这丛林泰山风格的床上四件套前冷着脸说:“没有全新的衣服和被子,你将就睡吧。” 这显然已经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掏出来了,解雁行连忙郑重道谢,如果不是天气太冷,雄虫的身子骨受不了,他一定会主动要求自己睡藤椅,让却征睡床。 不一会,在解雁行换睡衣的时间里,却征又端了一盆热水出来,再从一只装满各种小刀的皮革包中挑出一根长针,在炭火上燎了燎,“脚伸出来,我帮你把水泡挑了。” “谢谢哥哥。” “……谁是你哥哥?”却征神色冷凝,但解雁行还是发现了対方対这声‘哥哥’十分受用,下手又准又狠,很快解雁行就抬着两只上过药的脚躺进了被窝里。 “等却戎见到你,一定会特别开心的。”解雁行望着木屋房顶,想象却戎说不定又要哭,乐得合不拢嘴。 “只是长得像而已,又没说一定是,你不也说了从没见过他的哥哥长什么样,只是猜测而已。”却征全身裹在厚厚的毛毯里,缩在藤椅上,阖上了眼睛,“快睡吧雄子。” “我叫解雁行。” “……快睡吧,解雁行。” 隔日清晨,解雁行在一阵喧哗声中悠悠转醒。 窗外碧绿的嫩叶抖落着露珠,解雁行反应了一会自己身在何处,这才慢悠悠地走下了床。 木屋内已经没了却征的身影,虫应当是在门口,因为喧哗就是从木屋门口传来,是好几道非常陌生的声音,在质问却征为什么爽约。 “你分明答应了那条白狐狸皮留给我家雄主,我们也付了定金了,货呢?” “我没有收你的定金。”这是却征的声音。 “你说没有收就没有收?我们大伙亲眼看到你接了我家的米,答应了用白狐狸皮交换。” “你给的都是坏米,只有上面一层是好的,底下都是霉米,我又还回去了。” “胡说八道,我给的都是好米,你亲手接的,吃完了现在不认了?我不管,把白狐狸皮交出来!” “……” 却征百口莫辩,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后退一步。 那来闹事的雌虫显然带了不少的帮手,叫嚷道:“走!进他屋里去搜!今儿死活不让我们进门肯定有问题,指不定我家上次丢的那只鸡就是被他给偷了呢!本来是养给雄主补身体的,我家雄主身子弱……” “可恶!”“当归你别不识好歹!”“我怎么感觉有股……雄虫的味儿?”“你是不是想雄虫想疯了,他这里怎么可能有雄虫?”…… 被却征死死挡在身后的房门忽然打开了,一只黑发黑眸的雄虫就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眼前的闹剧——银灰发雌虫背対着他,听到声音忽地转过头来,金眸中满是厉色:“你出来做什么?回去!” 而却征的身前则站着六只雌虫,为首的那只嘴脸极其嚣张,一双嘴皮子恨不得翻出火星来,但此刻也像只震惊到极点的青蛙,鼓着两只眼睛,半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解雁行。 “雌兄,”解雁行亲昵地唤着却征,像一只懵懂天真的雄虫,疑惑道,“他们是谁啊?” 第93章 这声‘雌兄’让包括却征在内的所有雌虫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虽然却征和却戎兄弟俩有着相似的性格,但在耍心眼方面却征就明显要迟钝一些,他竟然还在想解雁行是不是吃错药了, 分明昨晚还多沉稳温柔的一只雄虫,怎么今天一开口就一股说不出来的味儿? “你, 不, 您,您是哪位雄子?”上一秒还朝却征恶语相向的雌虫顿时换了一副谄媚讨好的嘴脸, 丝毫不觉得这种前后截然相反的行径会使他们变得十分可笑, 好像这一切就是天经地义的。 “我是当归的弟弟。”解雁行一步一步走上前, “多年前他乘坐的舰船失事,虫也因此下落不明,时隔多年终于有了消息, 所以我立刻就寻过来了。” 是来自星球外的雄虫!还是那个离群独居的失忆雌虫的弟弟。 这无疑是一个颠覆整颗卫星的大消息,雌虫们都兴奋得红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解雁行狂看, 好像要用视线在他身上灼出若干个洞来。 “您是……哪天来的?”为首的雌虫有些怀疑,“我们近些日子都没有见到有跃迁舰降落啊?这颗星球总共就这么大, 跃迁舰又那么明显, 按理说您到来的第一天就该全球都知道了才对。” “所以你想说什么?”解雁行微笑反问,但笑意不达眼底, 声色也带着丝嘲弄,“是想说我不是乘跃迁舰来的?……那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没错,他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雌虫立刻怂了,怯怯道, “那您是准备带当归离开吗?……他还欠我家雄主……一条白狐狸皮……” 却征回头看了解雁行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若是却戎在这里, 一定仗着解雁行给他撑腰大肆告状,不但要把冤情诉说清楚还要添油加醋,不肯吃一点亏。但却征也不知是碍着面子还是天生性格如此,解雁行站出来之后竟然闷着头一言不发,只留给雄虫一个委屈的银灰色后脑勺。 “是这样吗?”解雁行只能主动去问,却征抬眸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我不欠他们任何。” 为首的雌虫正习惯性地要追着骂,下一秒解雁行黑黢黢的眼眸就斜望过来,明明是不带锋芒的眼神,也只是轻飘飘地觑来了一眼,却能吓得他即刻噤声,心虚得都无法站定,好似一切心思都被黑发雄虫看透了。 周围赶来给他镇场的雌虫们也没一个说得上话的,甚至若不是大多都看解雁行看傻了,他们很可能反过来帮却征说话。毕竟他身后可站着一名年轻的雄虫,还来自五大主星,若是能得到他的青睐…… 为首雌虫已经有了雄主,就没那么多花花心思。平素他占惯了便宜,没遇见过什么专克他的硬茬,此刻虽然害怕,但仍旧惦念着他那点便宜还没占着,又壮起胆子重申道:“当归收了我家的米,这所有虫都看到了的,他就是欠我雄主一张白狐狸皮。” “……”解雁行思索几秒,倏然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即便穿着一身缝缝补补洗到发白的睡衣,他这一笑,就感觉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和周围的虫子们格格不入。 “我知道了。”他尾音含笑,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既然雌兄收了你的米,还你毛皮的确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那张白狐狸皮昨晚在烤火时被我不小心燎着了,上面黑了一大片……” 停顿数秒,见为首雌虫一副着急的模样,他又接着缓缓道:“这样吧,我可以将与白狐狸皮毛价值等额的虫币折现给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还有这种好事? 雌虫立即喜不自禁地点头道:“好的啊好的啊。” “解雁行……”却征着急了,但又无计可施,只能咬牙道:“你不用给他钱,大不了我把皮子给他就是了。”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68节 解雁行依旧保持着微笑,一把攥住却征的衣服阻止他回屋,“皮毛都焦黑了,还怎么好给虫呢?……这块狐狸皮价值多少虫币?” “差不多……”雌虫开始思考报个什么狮子大开口的数字比较合适……七百?会不会太多了点? “五千,怎么样?”解雁行一如一只养尊处优的娇矜雄虫,报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雌虫们都是一愣,接着全都究极兴奋起来。为首的那只兴奋于即将获得一笔巨款,而那些未被标记的雌虫则恨不得当场把解雁行给生吞活剥了,就差大吼:雄子你带我走吧! “那狐狸皮在这里最多值三百。”却征看向解雁行,想知道对方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稻草吗?而解雁行对于却征的劝告充耳不闻,仅仅好整以暇地道了个转折:“不过……我身上没带这么多现金,你们接受转账吗?” “转账是什么?”雌虫疑惑,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摆手道,“不行,什么转账的没听说过,我只要现金!” “那我得给我雄长致电,让他送现金来……”解雁行苦恼道,“可是我终端坏了,没办法给雄长通讯……要不我先带当归离开,等下次有空了再派虫送钱过来?” “这也不行。”雌虫急了,生怕解雁行赖账,但又不敢直说,眼珠子转了两圈,突然想起什么,“终端是吧?我知道隔壁村有户虫有,好的能用,我带您去借,然后您给雄长打个通讯不就行了吗?” “这样啊……那也行……”解雁行点了点头,“可是我昨天脚受了点伤,去隔壁村的路肯定很远吧?” “不远不远……我家有马车!可以载着您去。”雌虫高兴道,“我这就去把车赶过来,您只要顺着溪流出林子就能看到了,当归知道路的。” “好吧……”解雁行看了眼却征,“我还没吃饭,家里也没东西吃,要不等当归去摘点蘑菇、笋什么的……” “我家有吃的,我给您带,我们路上吃。”为了五千虫币,雌虫简直殷切到了极点,“事不宜迟,我先回家准备,您慢慢走,我们等会见。” “好的,谢谢。”解雁行十分满意地挥了挥手,“当归也没吃呢,麻烦你多准备些。” 担心嘴边的五千币溜走,为首的雌虫眨眼间就跑没了影,剩下的雌虫则都扭扭捏捏地不愿意离开,试图和这只英隽貌美的黑发雄虫搭上话,不过解雁行半点理睬他们的意思都没有,转身就回了木屋。 却征茫然地在门口站了一会,总感觉方才解雁行好像三言两语把某个很难搞的雌虫折腾得团团转。直到这些雌虫大着胆子上前打探解雁行的消息,他这才攥紧腰间的骨刀,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也匆忙进屋去了。 此时解雁行已经换回了昨天的衣服,白天天气炎热,他只穿了简单的短袖长裤剩下的冬衣还搁在原位。终端依旧无法激活,手机也没了电,显然却征早起之后又忍不住看了一会却戎的照片。 “联系上却戎之后你要跟我们走吗?”解雁行忽然想起这个问题,别他兴致勃勃地要带却征走,结果却征厌倦了主星的尔虞我诈,执意归隐田园。 却征顿了一下,下意识摸起眼角的疤痕,点点头道:“如果我真的是却征的话……” 但如果不是……那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失忆之后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自称认识他过去的虫,最后却和他说是一场误会…… 解雁行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不是的话却戎估计也愿意和你拜把子,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值得结成干兄弟。” …… 其实三个水泡的事情,又涂了药,一觉醒来解雁行的脚已经大好了,不过能有马车坐,又何乐而不为呢?就是雌虫带来的午饭滋味普通,远不如却征昨晚熬的蛇肉汤。 马车内解雁行、却征、有贪图五千元的雌虫,以及一个陌生的年轻雌虫,解雁行一上车就含羞带臊地瞥着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为了给他制造相处空间,马车走的速度跟乌龟爬一样,却征催了两次都无果,只能皱着眉坐到角落里。 年轻雌虫长相还算有点姿色,是这颗小卫星上远近闻名的美雌,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却征的警惕,生怕威胁到了他便宜弟弟的地位,虽然这虫在解雁行看来就是有两只眼睛、一只鼻子和一张嘴,毕竟他至今还是分不清雄雌…… 贪财雌虫满脸谄媚地介绍说是他的雌弟,对隔壁村的路比较熟,特意让他来为解雁行指路的,又各种吹雌弟有多么多么贤惠,多么多么能干。 “隔壁村的路还需要指吗?”却征板着张脸,耿直地戳穿他们的小心思,“解雁行……我的雄弟已经有雌君了。” “没关系,能给雄子做个雌侍,我也……甘愿的。”机会难得,雄虫又好像很快就会离开,年轻雌虫干脆地打起了直球,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解雁行。 “……你抗揍吗?” 解雁行发誓,他没有任何坏心思,他下意识就是这么一句。 年轻雌虫疑惑地问:“什么意思?……雄子您难道有……那方面的爱好吗?”他心理活动极多地自顾自纠结了一会,接着下定决心:“没关系的,为了您高兴,我可以尝试着去接受。” 眼见着却征这耿直的傻缺也把谴责目光投了过来,解雁行摇摇头道:“我要听我雌君的意思,他家大业大、有权有势,我娶不娶雌侍都要经过他同意,不然的话他会生气的。” “您娶雌侍要经过雌君的同意?”年轻雌虫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这未免也太没规矩了,雄子您不能这么惯着他!” 解雁行依旧是笑,“你让马车跑快一些好吗?等我借到终端给他去个通讯,才好答复你。” 见雄虫的态度软化,年轻雌虫双颊红扑扑的,暗喜地点点头:“好!雌兄……” 贪财雌虫也高兴得不行,只感觉虫+财他一个不落地抓到了手里,马鞭挥舞得虎虎生风,却征昨晚还想着带解雁行靠腿走到邻村,照顾雄虫的体质要从早上走到下午,甚至还修缮起了板车打算拉着解雁行走,结果雄虫自己几句话的功夫,两虫舒舒服服地坐着马车,吃着现成的午饭,三个小时就抵达了目的地。 拥有终端的那户虫家拥有两只雄虫,年长的那只好色又吝啬,把终端看得跟眼睛珠子似的,比什么都重要,借一次能要他的命。平素终端也只能他自己和他唯一的雄子碰。 至于他的雄子则好说话很多。或许是通过终端接触到了许多外界的信息,他的性格和这颗星球上的雄虫都不一样,对雌虫们也非常好,在解雁行到来之前,所有雌虫们最大的梦想就是嫁给他。 不出所料,借终端的要求一提出来,年长雄虫当即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 不借,不借就是不借,谁来也不借。 贪财雌虫在门外深呼吸两口气,拍了拍腮帮子似乎在做什么准备活动,年轻雌虫也撅嘴嘟嘴不知道在做什么。解雁行和却征都疑惑地看着他们,却见贪财雌虫回过头给了他们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雄子,您只管放心地在这里等,我们去去就回。” 下一秒,两名雌虫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冲进了院子里,门内当即传出了连串不堪入耳的谩骂,这户的雌虫也不甘示弱地进行了回击,两边吵得是一个昏天暗地、是非不分。 解雁行闲适地给三匹拉车的马驹顺了顺鬃毛,却征听了一会屋内的激昂骂战,又将注意力放到解雁行身上,不用他开口,解雁行就知道这只比却戎好懂多了的雌虫在想什么:“是不是以往你都是被他们胡搅蛮缠得烦不胜烦的那一位,第一次见他们这么合力对外?” “……” “哎,你在这里这么被欺负,回去被却戎知道了,他肯定要心疼死了。” 却征老脸有些挂不住,忍不住说:“解雁行……你刚才说却戎管着你,可是我觉得……他应该根本玩不过你……” 闻言解雁行乐不可支地笑起来:“怎么?还没确定是不是你亲弟弟呢,就已经先担忧起来了?” “没有……我只是想夸你很聪明。” “放心,却戎他全身上下八百个心眼……”说着说着,解雁行还真有点想念起那个银灰色短发的异瞳雌虫,声音低不可闻:“啊……不知道他掉到哪里去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贪财雌虫得意地跑出门外,“雄子,快来吧,他们答应借您使用终端了。” “谢谢。”解雁行微笑着点点头,施施然地进了门。 院子内,年长雄虫脸色臭得简直能熏死人,见到来者确实是一只气质不凡的雄虫,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只能给你打一个通讯,不准打太久,赶紧。” “好的,非常感谢。”解雁行接过另一只年轻些的雄虫递来的终端,在后者满是好奇的目光中,没有任何犹豫,将这个格外宝贵的通讯机会拨向了无所不能的燕巢巢主,解燕停。 主要他怕却戎好死不死也掉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封闭天然卫星,还等着他开跃迁舰去救救。 哥哥就好像瞪着眼睛蹲守在终端前面一样,几乎是解雁行刚拨出去,下一秒解燕停就连通了视频。 “雁行!”解燕停眼睛一亮,“你回来了!” “哥……” “我知道,定位已经捕捉到了……你怎么会单独掉到那边去?”解燕停侧过眼眸,明显是拉开了另一个悬浮屏,双手快速敲击着什么,“荒游已经去准备跃迁舰了,我们马上就能出发去接你。你那边还好吗?” “我很好,哥……” “却戎很安全,你知道的,他骨头里植入了定位芯片,兰德尔已经接到他了。我待会就把定位也发给他们,我们两拨虫应该能在同一时间抵达。你还要问什么?” “哥,你回答得太全面了,我已经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解燕停敲键盘的动作一顿,倏然笑起来,他有一张和解雁行高度相似的面容,眼尾点缀着一颗泪痣,笑意盈盈的样子性感又温情。 看着这张脸,解雁行想起什么,“对了,哥,给却戎发定位的时候麻烦转达一个消息……” 说着他侧开一步,让出就站在他身后,好奇地张望着悬浮屏的却征。 银灰短发的雌虫两枚金色眼珠紧张地对上解燕停的黑眸,嘴角紧紧绷着,黝黑的双颊浮上一层羞耻的红。 “哥,我在这颗第四星的天然卫星上遇到了他。”解雁行笑着说,“他是——” 话音未落,一只手忽然夺去了他掌心里的终端,悬浮屏骤然消失,一张怒气满满的脸出现在眼前,老雄虫生气道:“说个没完了还?都说了快点、快点,还打算讲多久?真把终端当你家的了?” “雄父……”年轻雄虫非常不好意思地向解雁行点头示意,又拗不过他吝啬的雄父,只能追着离开了院子。 解雁行回头看了眼却征,又看了眼正在做梦成为贵族虫家雌侍的年轻雌虫,和做梦数钱的贪财雌虫,总觉得悬浮屏关闭之前,他哥哥的眼神有点奇怪…… 第四星燕巢总部,解燕停站在办公桌前沉默了数秒,和准备好跃迁舰回来告知的荒游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荒游莫名其妙地将肩头的长发撩到耳后,“你弟弟有哪里不对劲吗?” 解燕停简要解释了一下刚才的通话,这下欲言又止的虫又变成了荒游。 坐在跃迁舰上之后,解燕停还是给兰德尔那边去了通讯。 “有雁行的消息了,定位刚才已经给你们发过去了。” “我们收到了,正准备出发。”却戎兴奋地抢过悬浮屏,“他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他很好。”解燕停想了想,“却戎,他还让我给你转达一个消息。” “嗯嗯,他说什么?问行李的事吗?都在我这里,一样不差。” “不是,他在那颗卫星上偶遇了一只雌虫。”解燕停说,“他们的关系好像还不错,雌虫看雁行的时候脸红红的,雁行还第一时间就把他特意介绍给我,还要让我转达给你……虽然他话没有说完,但我感觉他的意思可能是……你应该懂的。” 话音未落,解燕停就切断了通讯。 荒游在驾驶座上皱着眉问他:“解雁行的意思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解燕停闭上眼睛,“他又没有把话说完。” “……” 第94章 事实上, 解燕停半真半假的话的确有那么一瞬间扰乱了却戎的心智,但很快,八百个心眼的雌虫就反应过来, 总共他们才分别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解雁行要是能如此争分夺秒地移情别恋, 那他不如直接开战舰把虫轰回地球算了。 至于另一种解雁行刚穿越到虫星, 雄虫素紊乱期间不小心被雌虫趁虚而入的可能,却戎也直接排除了, 他相信如果发生了这种事, 解燕停知道之后一定不会比他镇定到哪里去, 说不定在他知道这件事之前就先开战舰轰平了整颗卫星。 思忖结束过后,却戎打算将计就计,利用解燕停的言论待会好好跟解雁行撒个娇, “胡搅蛮缠”地硬说他来“捉奸”,要解雁行赔他精神损失费,以此讨点好处。 想着解雁行可能会一脸无奈地任由他亲亲抱抱, 被他说烦了还会主动轻咬他的眼皮和耳垂,却戎气血上涌, 扬手就将操纵杆抬到了最高, 跃迁舰疯了一般地往前疾驰。 “却戎……你知道你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吗?”坐在副驾驶上的兰德尔将军默默扣齐三根保险带,又检查了紧急逃生舱是否完好, 随时准备抛下他这位为爱情迷失的糟糕学生,弃船而逃。 确认联系上解燕停之后,解雁行彻底放松下来,神情中也多了几分慵懒。不一会, 那年轻雄子送走吝啬雄父之后还特意折返回来,热情邀请他们留下用餐, 还说天晚了可以住下,只要解雁行愿意同他讲讲外面的事。 解雁行本来就因为定位的缘故要留在附近,此刻一拍即合,宾主尽欢。 “所以你们总共是……” “两位。”解雁行卸磨杀驴这一招用得十分果断,反正看情况却征平时也没少被村里的雌虫占便宜,他回过头,礼貌笑道:“天色已晚,你们还是赶紧回家吧,不然等天彻底黑下来,路就更难走了。” “雄子。”贪财雌虫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您方才好像也没提现金的事,这五千虫币……” “等接我的虫来了,自然有虫会专门和你商谈白狐狸皮这件事。”解雁行笑了一下,不仅是白狐狸皮,那位善于讨价还价的少将肯定还会就其他各种皮都好好“洽谈”一番。 贪财雌虫还想再说什么,但他的雌弟赶紧拦住他,生怕自己眼皮子浅的雌兄纠缠不休惹恼了雄子,到时候害得他嫁不出去,那真是得不偿失。 “雌兄你先回去吧,我要留下来伺候雄子。”年轻雌虫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正要转身给解雁行抛一个媚眼,却发现那只雄虫居然早就走远了,而那只讨虫厌的当归亦步亦趋地跟着雄子,竟还远远给了他一个警告性的眼神。 雌虫赶紧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69节 饭桌上,本就能言善辩的解雁行仅凭几段对于第三星的描述,就让年轻雄虫听得如痴如醉,分外向往外界,总感觉下一句话就是央求解雁行离开的时候把他也带走。但少顷他又叹了口气:“可惜……我的雄父年岁已高,若是我走了,家里的雌眷肯定会受欺负……想要带他们走,他们又不一定像我一样乐于接受变化,到了外面,他们也很难找到工作……” “可以一步步来,先打通这里与外界的联系,有一条通往外界的路就非常重要,和外界的来往多了,自然就能开阔你家虫们的眼界。而且也不一定要选择离开,这里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你完全可以将外界的一切带回家乡。”解雁行慢条斯理地说。 “可是……跃迁舰太昂贵了,我们买不起……先前也有虫驾驶的飞舰出故障,临时停靠在我们这里。我家为他提供了修复材料,这部终端也正是那个时候他抵给我的。同时,我也得知了一艘跃迁舰的价格,恐怕倾尽我们几个村所有虫的财产,都不知道买不买得起一架。” “不一定要你们出钱买,你可以吸引别虫来投资……例如这颗卫星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独属于你们,其他地方都没有的,甚至不一定是实物。你通过星网宣扬出去,为了获得这份‘特产’,自然会有虫特意来开辟航线。” 见年轻雄虫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解雁行微微一笑:“不要着急,虫族的一生十分漫长,你有大把的时间来经营这件事。” 却征安静地坐在一旁吃着东西,雄虫们的对话他左耳进右耳出,即使想去留意,心也定不下来。 冥冥中他自有一种玄而又玄的预感,昭示着有一只对他非常重要的虫即将到来。 在若干年前,却征刚刚流落到这只荒星的时候,因为失忆的缘故,他总是没有安全感,仓惶地等待着,渴望亲属的到来,渴望有一天能有一只雌虫或者雄虫敲开他的门,或是欢欣鼓舞或者激动流泪,告诉他: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来接你回家。 他日复一日地等待着,直到已经完全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直到新的记忆逐渐充斥脑海,也没有等到那只来接他的虫。 却征也曾主动去找过那艘出故障的跃迁舰的主虫,就在两年多前,帮忙搬运一些材料,最后询问能否搭乘他的舰艇离开,只可惜那只雌虫拒绝了,因为乘客数有限,早有一只雄虫花重金率先预定了这个位置,而却征支付不起昂贵的船票钱,只能作罢。 雌虫不是很好意思,想了想说可以赠予他一瓶香水,是主星上卖得最好的香水,由一只已故高等雄虫代言,风靡全球。接着他还笑呵呵地讲起了这名高等雌虫的风流韵事,说是被一只高等雌虫少将迷得吆五喝六的,言语中既有为高等雄虫感到不值,又有对那名雌虫少将的钦羡。 却征没有兴趣,随便听了几句,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那天夜里,他忽然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消失的记忆不停地在脑海中闪回,但又转瞬即逝,只留下黑白画面的尾巴,那种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从指缝溜走的懊恼,与莫名其妙痛彻心扉的战栗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不管做什么都无法排解,只能无力地辗转难眠,一直睁着眼睛到天亮。 然而今天,就在此时此刻,却征忽然又感知到了同样的痛楚,他呼吸猝然变得急促,放下筷子,紧张地看向门外。解雁行眼角余光发现了却征的异样,疑惑问:“怎么了?” 却征没有回答他,只是慌张地站起身,左右环顾,慢慢往房间里面靠,侧身站到了一道墙体后方,目不转睛地看向门口。 下一秒,屋内的所有虫都听见了好几道靠近这里的脚步声,还伴随着一只雌虫由远及近的呼喊声:“雄主,雄主,那名雄子的朋友来了!” “是他的雌君!”另一道熟悉的声音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可是你的后颈……” “雌君!” “……雄主,那名雄子的雌君来了!” 一时之间,房间内所有雌虫都紧张起来,包括某一名还在做梦成为解雁行雌侍的年轻雌虫,连忙擦干净嘴巴,整理起了仪容仪表。 雄虫很是高兴地站起身迎接:“快让他们进来……” 其实不用他说,却戎早已径自推开房门,大步走了进来。 银灰色的短发,高挑健美的身材,还有一只璀璨的金眸,自信满满又活力四射,目光触碰这只雌虫一刹那,却征的呼吸都在颤抖,他的记忆依旧是一片空白,但大脑却无意识地做出了反应,让他灵魂都随时震颤,身边的一切都刹那消失不见,眼前只剩下那一抹灿烂的笑颜。 “雄主!”却戎先一步冲到解雁行面前,确认人真的完好无缺,然后才转身客气地对另一只雄虫打招呼,“雄子您好,感谢您的照顾。” 年轻雄虫还从未见过像却戎这般气宇轩昂的雌虫,愣愣地点了下头,随后又在他身后看到一只更加有气势的雌虫,常年身居高位的兰德尔上将自带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吓得雄虫顿时都觉得自己矮了一截。 好在兰德尔上将没什么架子,为了给逆徒和他准雄主腻歪的时间,主动和年轻雄虫寒暄起来。 “却戎。”解雁行忽然用双手贴住了却戎的脸颊,“看着我,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不会是什么你在这颗星球上找了个雌侍吧?”却戎危险地眯起眼睛,闻言解雁行疑惑地皱了下眉,表示不解。却戎立即添油加醋道:“你哥转告给我的,说你意外来到这颗星球之后被一只貌美雌虫所救,二虫独处你一时情难自已,冰冷的雨夜,孤雄寡雌,你将他收入房中,但又觉得对不起我,所以来询问我的意思,看能不能给他一个名分。” “……”解雁行欲言又止,“……却戎。” “你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否认,难道我都猜对了?”却戎抿起嘴唇,故作凶狠姿态,“那只该死的雌虫在哪里!” “却戎,你听我说,确实有一只雌虫,但……” “真的有?!”却戎的这一声倒是来得情深意切,解雁行赶紧道:“但和你猜测的那些关系不大,你等下千万不要激动……” “关系不大那就是还有一点关系?”却戎双眸底下忽地鼓出了两只红瞳,不怀好意地盯着解雁行。 解雁行严肃了表情,但声音却越发温柔:“却戎,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我说,只要活着,坚持下去,事情总会迎来转机的。” “嗯……”眼珠子咕噜咕噜收回去,却戎轻声回道,“你就是我迎来的转机。” 解雁行笑了起来,声音清冽柔和若夏日的一汪清泉,双眸微弯,好似映着一轮金色的暖阳,“谢谢,不过,你现在又迎来了另一道转机……” 他徐徐松开手,侧身看向角落里那个近乡情怯的雌虫。 同样的银灰色发,同样的金眸,甚至是五分相似的脸,时隔数年,终于再一次站到了一起。 视线对焦的那一刻,却戎不受控制地攥紧了解雁行的手腕,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竟然无助地向解雁行寻求起答案:“……却征?他是却征……吗?” 解雁行仍旧是微笑,是不是却征,他才应该最清楚。 却征眼眶彤红,摇了摇头,开口时就发现已然是哽咽:“对不起,我失忆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我记不起来了……” “却征……你就是却征!”却戎猛地冲了过去,握紧却征的双肩,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脸,“我是却戎,哥,我是却戎,你居然还活着,你居然还活着!” 半个小时后,解燕停和荒游也抵达了这颗虫迹罕至的天然卫星,跃迁舰一落地,顿时引得不少虫前外围观,窃窃私语地相互询问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跃迁舰一艘接一艘地来,几年了都没见过这么多陌生虫。 解燕停找到解雁行的时候,却征正死命拦着却戎,不让失而复得的弟弟一拳把某只不怕死的雌虫脑袋瓜开了瓢。 “怎么有两个却戎?”解燕停隐约察觉到了怎么回事,好笑地站到解雁行身边,紧接着就见却征怀抱却戎呆滞道:“两个解雁行?!” 就在五分钟前,却戎还拉着却征哥哥哥哥叫个不停的时候,一只矫揉造作的雌虫忽然走到他身前,隐晦地用一种令虫不适的眼光瞥了却戎的脸一眼,视线着重停留在却戎半瞎的那只白瞳上,紧接着就像获得了胜利一般,得意地问:“你就是那位雄子的雌君?” “……”却征这才想起还有这茬,又知道自己嘴笨,连忙求助地看向解雁行。 就连解雁行都好似才记起还有这个煞笔在,一口热水噎在喉咙,“却戎……” “雄子说了,想让我做他的雌侍,不过要经过你的同意,我想,你应该不会忤逆自家雄主的想法吧?” 却戎:“……” 却戎缓缓看向了解雁行,六只猩红的竖瞳里威胁满满。 “我从没说过这种话。”解雁行两只黑眸里求生欲满满,“他的确向我表达了想做我雌侍,但我只回答了他四个字——” “你抗揍吗?” 听闻事情全部始末的解燕停唇角一勾,又轻咳一声把笑意压下去,“所以他抗揍吗?” 荒游啧一声:“却戎一巴掌下去能把他脑浆子打崩出去。” 年轻雌虫大概也知道自己被溜了,怒极攻心:“好,不娶我就算了!那赶紧把欠我雌兄的五千虫币还来!” 却戎又是一怒:“什么五千虫币?” “他雌兄欺负你哥,用霉米骗了你哥一条白狐狸皮,说是给他的雄主做围脖。”解雁行就等着年轻雌虫提起这茬,告状告得十分熟练,看样子一准是早就措好了辞,“你哥不肯吃这哑巴亏,又因为拿不出证据被他们堵门挑衅,无奈之下我就说可以用现金还,他的雌兄还不接受转账,叫嚣让我喊我哥带五千现金过来。” 一听还有自己的事,解燕停危险地眯起了双眸。 一听还有自家雄主的事,荒游危险地眯起了三眸——包括眉心的那一只。 一听既有自家雄主又有自己二哥的事,却戎六只眼睛都不够眯,狞笑着看向年轻雌虫:“五千虫币是吧?” 年轻雌虫哪见过这阵势,猛地醒悟过来自己方才简直被美色迷惑了双眼:“我……我不要了……” 解燕停神情淡淡地朝荒游耳语几句,荒游立刻转身消失在了黑夜中。 旁观这一切的请客雄虫默默缩进了角落里,猜测或许是这样的对话—— “做掉。” “遵命。” 第95章 堂堂燕巢巢主自然不会这么血腥暴力……不过也差不多了。反正等到荒游回来的时候, 五千星币不了了之不提,他甚至还带了一只破旧的小皮包回来,询问却征对其毫无印象, 但却戎在里面翻到了却征当年的太空军徽以及一把早已损坏锈蚀的手枪,初步估计是当年却征的逃离舱坠毁在这颗星球时, 有雌虫趁他昏迷, 偷偷窃走了他的贴身物品。 “哥,你好笨。我记得你失忆前没这么笨的……或许你当年就这么笨, 是我记忆美化了。”却戎嫌弃地把东西递还给却征, 又站在哥哥居住了数年的小木屋里, 环顾四周,“这么多年过去,你没把自己腺体卖了, 真是万幸。” 却征:“……” 他默默掏出了箱底的若干虎皮、狼皮、鹿皮,想要证明自己的孔武有力,却发现自己的形象竟然在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荒游回来之后稍作等待一会, 就趁其他虫不注意,隐晦地将解燕停喊出去, 在一处阴影里同他窃窃私语。解燕停面无表情地听着, 偶尔回几句话,得到答复之后微微颔首, 最后用手梳了一下荒游的白发,“注意安全。” 长发雌虫勾起唇角,满意地亲了一下解燕停的下颌,随即再一次消失在黑夜中, 直到其余虫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也没有再回来。 临行前,却戎问却征有没有需要告别的虫, 后者摇了摇头:“救治我又给了我另一个名字的那只雌虫,在四年前就已经病逝了。” 这令却戎忽然想起了却伐,他们的大哥,至今却戎都只唤着失忆的却征为哥哥,没有一次提及二哥这个称呼,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却征提起却伐,虽然这是他们未来绝对绕不开的话题,但……即便只能推迟几天也好,却戎还是想再晚一点坦白,让却征多高兴一会。 铺在枕头上白狐狸皮被却征赠给了解雁行,没有一丝杂毛的雪白皮毛搭在解雁行肩头,衬得雌虫眼睛与发丝黑得愈加纯粹无瑕,却征局促地说:“很配你……” 解雁行笑了起来,说了谢谢正要伸手去接,却见却征又把狐狸皮收了回去,黑皮雌虫顿时黑脸涨红:“我……我不是不送,我是发现……我,给你缝成围脖……” 却戎在解雁行身侧默默扶住额头:“当年他应该是脸着地的……” 星球之间的跃迁没有白天黑夜一说,甚至现在连夜出发,还能赶在白天于上行星降落,却征放走了后院豢养的几只兔子,但没有将所有东西都带走,锁好门之后又将钥匙藏在了门檐下。 “可以让遇到麻烦的虫遮雨或暂住……”他说。 解燕停回头看了眼黑黢黢的树林,轻笑一声,“说不定很快就会派上用场。” 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特别是接下来解燕停又表示荒游要暂时留在这颗卫星上,他们乘坐的跃迁舰也只能留下,自己得借兰德尔上将的舰船回到主星。 兰德尔表面欢迎欢迎,实则脑子里转过八百个弯,私下迅速联系他的雄主艾达,把天然卫星的定位发了出去,让他带着研发团队过来勘察,看看能不能捡个漏。 跃迁舰上,却戎拉着却征问东问西,俨然是要促膝长谈。 解雁行也终于激活了他的终端,立刻给景鸣晖、杨梦他们发了消息,繁忙的蓝鲸董事长没什么反应,唯有闲人邹青第一个回复了解雁行,先是若干个感叹号,然后狂问: 你带却戎走了?是吗?却戎也回来了吗?你可以带虫回去?来回穿越?我的天!是不是? 解雁行慢条斯理地回复:是的,见面细谈。 解燕停缓缓坐到了解雁行身边,后者被邹青提醒,忍不住问:“哥,你想不想回地球?” “不想。”解燕停回答得非常果断,显然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并细致分析过利弊,得到了准确且肯定的答案,“我在这里过得很好,而且你在两边停留的时间是随机的,我这次和你回到了地球,万一待上三年才能回来,虫星这边就过去了整整九年,我千辛万苦夺来的燕巢可就不姓解了。” “嗯……”解雁行垂下眸,“这次回去,我在父母坟前跟他们说了,你还活着,也替你给他们献了两束花。” 闻言,解燕停揽住解雁行的肩膀,竟是笑了,泪痣在明亮的灯光下微微颤动,十分晃眼,“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也穿越了,我们到虫星,他们或许到了什么鱼星,花星……过得很开心。” “有可能。”解雁行也弯起眼眸,抬手握住解燕停落在他肩头的手掌,“都有可能,什么都有可能……” “对了,”解燕停忽然想起什么,“……近期底下虫给我汇报了一件,很值得注意的事情,在第五星的卫星上……不过情况还没有完全查明,只能说和你来回穿越有关……大概三天后就能有具体答案,到时候我会来找你。” “和我的来回穿越有关?”解雁行十分好奇,但解燕停坏心眼地执意要卖关子,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正好这时杨梦看到消息激动地回拨过来,解雁行只得先去和杨梦讲话,等到小姑娘兴奋完毕,解燕停早就阖目睡着了。 这一次跃迁局和保密局的研究院得出解雁行能在虫星上停留的时间,竟然出乎意料的长,足足有一年之久,换算为地球时间是四个月,一想到要旷课半学期,解雁行总觉得一纸勒令退学的通知就在眼前。 对此,已经因为旷工四个月惨遭处分的五星少将却戎十分喜闻乐见:“我养你啊。”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70节 解雁行缓缓从床上坐起来,露在睡衣外的脖颈和锁骨上全都是红紫的痕迹,特别是左锁骨下的虫纹,赤红如血,鲜艳欲滴,都被啃破了皮。他系上睡衣最上方的纽扣,笑着说:“你这个地球黑户拿什么养我?” “临穿越前我会准备好五十公斤的黄金。”却戎自豪道,他低头踏上拖鞋,后颈上深黑色的虫纹与解雁行身上的那枚一模一样,好似曾经肌肤紧密相连,复刻了一份,“我来背,我背得动。” “没新意,”解雁行忍不住逗他,“这都是我哥玩剩下的了。” “……”解燕停,一生之敌。 正当却戎绞尽脑汁拼凑反驳的话语时,二虫卧室的房门忽然被敲响,却征穿戴整齐,十分紧张地出现在门外,“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下午啊,哥,我至少和你说了三次,今天下午三点回主宅见雄父。”却戎哭笑不得:“哥,我真感觉你摔坏了脑子。” “……我,有点紧张……” “哪止有点……哥,真不用紧张,珈蓝那老头估摸着看你一眼,说句活着就行,然后就走了。”却戎说话时还故意学了下他雄父的口吻。 却征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眸:“我们雄父……不是很喜欢我们吗?” “也不是不喜欢吧?”却戎不知道怎么解释,“当初……他还是维护了我们的,他就是……活得比较自我?不太在意他的崽,不管雄崽还是雌崽,他都无所谓。” 说着,却戎又回头看向解雁行:“雄主,别愣着了,你也赶紧去换衣服,下午你要和我们一起去的。” “……什么时候决定的?” “不然昨晚从上行星飞回第三星,大家都那么累了,我为什么还要死活缠着你标记我?” 话题突然转变得十分禁忌,却征连忙转身下楼去准备早饭,而解雁行则被却戎缠着在衣柜前挑衣服,他刚穿好的睡衣下一秒就被剥得没了影,皱眉道:“我以为是你……情难自已?” “也有这个原因吧。”却戎摸了摸解雁行的肩胛骨,感受藏在底下的翅翼轮廓,“不过雌崽找了雄主……总要带回去给雄父和雌父看一眼的。我在墓前见过了你的父母,你也得在确认身份之后见一次我的雄父……你觉得呢?” “……”解雁行思忖一会,严肃道,“可我们还没登记,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得到虫星法律的认可。” “那不重要。”违法乱纪惯了的雌虫摆了摆手,十分无所谓。 “那很重要。”解雁行说做就做,“走,离下午还有时间,我们去登记。” “……”这下换却戎傻眼了,“你打算怎么登记?就用你的这张家喻户晓的脸,和我这张脸,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登记大厅?你信不信接下来这一年你都再也别想过一天的安生日子。” “……那怎么办?”解雁行垂下眼眸,却戎也靠着他坐在床边,双双沉默。 三分钟后,解雁行和却戎点开了终端,一个打给燕巢巢主解燕停,一个打给军中上将兰德尔。 善良守序的兰德尔表示这件事稍微有点难办,但也不是不能办,要走的手续很多,让他们填好三份登记结合表,然后静待七天,如果解雁行还需要匿名服务的话,他就得再打个申请,那就还需要多等三天。 混乱邪恶的解燕停表示这种小事你怎么好意思找我,燕巢若是接了这项任务都不好意思收费。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天然卫星回来的荒游也露出分外嫌弃的表情,随后就见解燕停拉开第二道悬浮屏界面,手指翻飞。 五分钟之后,解燕停面无表情道:“好了,把你们的信息录进去了,电子登记证书已经生成,实物证书明天早上寄到。” 解雁行、却戎:“……” 还没有断开通话连接的兰德尔:“……” 第96章 虽然在却戎的口中, 珈蓝差不多已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虫,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唯一的爱好就是晒太阳, 但当解雁行实际见到他的时候,却发现珈蓝更像是个年龄只有三四十岁的俊美男性。 不过和却戎说的一样, 见到死而复生的却征, 珈蓝的反应很淡,琥珀色的眼瞳平静无波, 但又没那么平淡, 他让却征走到面前来, 安安静静地看了他许久。 院子内远不止他们几只虫,珈蓝的雌侍和崽子们几乎全员到齐,七名君侍, 十六位虫崽,两雄十四雌。前年珈蓝的一名雌侍又诞下了一枚雌虫蛋,如今小小的雌崽正躺在雌父怀里, 握着一片奶糕好奇地四处张望。 其余的虫崽中,有一位雄虫解雁行曾经在慈善拍卖宴会上见过, 叫陶, 当初冷着脸勒令却戎回祖宅受训,不要在外面丢人现眼。另一只雄崽则没有出现。 至于雌崽们, 也有几张熟面孔,一个是曾经在蓝星别院遛狗的拜卡拉,嫁给卢斯恩成为他的不知道第几名雌侍,后来在解雁行“死亡”的那段时间内, 卢斯恩贼心不死又跑出来到却戎面前刷存在感,另外卢斯恩的雌弟克里普曾经对解雁行下药, 新仇加上旧恨,他们全家官职都被却戎一撸到底。 就是不知道本应该在第四星陪伴雄主的拜卡拉为什么会出现在祖宅。 另外两只则都是慈善晚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雌虫:杜文,阿翀。 听闻今日却戎会带却征和他的雄主回祖宅一趟,两虫明显都有精心打扮过一番,并且庭院里这样做的雌虫根本不在少数,却征的死而复生故而令他们好奇,但偌大的家族中,非同一雌父诞下的虫子们亲情观念素来淡薄,他们更加好奇的反而是却戎的雄主。 那只闻名整个虫星系的“蓝鲸香雌虫”。 在解雁行本人的首肯下,他并未死亡的消息在珈蓝家族内部小范围传开。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杜文兴奋得一夜没有睡着,凌晨四五点就爬起来洗漱穿衣,脑海中全是那个令他一见钟情魂牵梦萦的黑发雄虫。 却戎和珈蓝进行视频通讯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听着却戎一口一个雄主,又是惊喜又是嫉妒。 他也没奢望过做解雁行的雌君,杜文也知道自己根本比不上重新得势的却戎,但哪怕是30天才能轮到他一次的雌侍呢?只要能光明正大地唤解雁行一声雄主,他心甘情愿。 虫族中,兄弟嫁给同一名雄主的情况屡见不鲜,甚至很多雌虫还就是得益于兄弟的推荐,才能有幸嫁给他们的雄主。杜文看着在解雁行座椅后方挺拔站立的却戎,心中有了计较。 在场若干虫中,只有三名雄虫有座椅,其余雌虫都是在站在一旁。 抵达祖宅之后,却戎的话明显少了许多,笑容也从脸上消失,目光森冷地站在解雁行身侧,反倒有点像当初他刚刚成为解雁行警卫员时候的模样,寡言少语,心事重重。 解雁行就坐在这座冷峻的保镖雕塑旁,眉眼温柔,又特意站起身,微笑着接过珈蓝雌君递来的茶。 “却戎说您最爱喝茶,正好雄主也非常喜欢茶叶。”雌君对黑发雄虫的谦逊有礼早有耳闻,但等到真正接触的时候,就发现对方的修养与温柔还要超乎他的想象,和他以往接触过的任何一只雄虫都不一样。 “非常感谢。” 陶一言不发地盯着解雁行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什么都记不得了?”珈蓝忽然开口问。 却征愣了一瞬,如实摇摇头:“抱歉雄父……虽然我对这里有很熟悉的感觉,但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嗯,记不得也好……”沉默一会,珈蓝又补充了一句:“活着就好。” 终于,他用这四个字结束了这段长久的凝视。这会,他似乎是累了,疲惫地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启唇喝了一口雌侍递来的热茶。却戎曾说过他的雄父从小身体就不大好,这似乎也是他养成对于一切都非常淡漠的性格的原因之一。 饮茶休息了一会,珈蓝又抬眸看向坐在不远处的解雁行,就像当年却伐眉目含情地带查什来见他的时候一样,也一如拜卡拉梗着脖子说他要成为卢斯恩的雌侍,这一次,他照旧没有对这位却戎的雄主发表任何意见。 不过,他倒是忽然想起了却琼,他的第一任雌君,却伐、却征和却戎的雌父,“……我乏了。”珈蓝轻声说,他站起身朝屋内走去,经过自己现任雌君的时候又吩咐道,“你们负责好接下来的事情。” 家主一离开,无数心怀不轨的雌虫立刻用视线包围了解雁行,若不是碍着杀神却戎警告的眼神太具压迫力,这些雌虫们一早将解雁行生吞活剥了。陶哪次回到祖宅不是被这些雌兄弟们供起来的,这回却被无视了个彻彻底底,就连他的雌君和雌侍们都不断好奇地往解雁行的方向偷偷张望。 “要不要我和你解除标记,让你好光明正大地去追求他?”陶怒道,声音有些大,他的雌侍立刻吓得脸色煞白,低头不敢再看。 解雁行也听到了陶的话,微微笑了一下,朝珈蓝的雌君颔首告别:“感谢招待,我晚上还有约,先走一步。” “雄子您不留下来用饭么?”雌君诧异道,要知道,从今日早上八点钟开始,家里未嫁的雌虫们便纷纷从各处赶回来,心照不宣地要求今日主厨,为了争这么一个位置吵得都快打起来,最后还是他下令一虫一道菜才避免了兄弟阋墙的惨剧发生。 就是没想到黑发雄虫压根没打算留下用餐。 若干有着自己小心思的雌虫简直恨得牙痒痒。渴望用厨艺俘获雄虫胃,或者至少给雄虫留下哪怕一丝一毫印象的招数不攻自破。 “晌午的时候,我的雄长就再三告知晚上有重要的事情同我说,让我早点回去。”解雁行说的是实话,似乎是那件所谓和他来回穿越相关的事情有了定论,解燕停不但让他早点回蓝星别院,还要他约上所有在第三星的地球人,六点之前,准时准点。 问到底是什么情况,解燕停就只有四个字:事关重要。 为了这句话,解雁行把晚上有三个会的景鸣晖都强行喊来了,用词更加危言耸听:若是不来,后果自负。董事长思考许久,终是把会议延迟,并表示如果到了发现是给我过生日,让我跟所有的烦恼说拜拜,那我就宰了你。 珈蓝雌君还想挽留,但仿佛是为了证明解雁行话语的真实性,下一秒解燕停就一个视频邀请打过来,张口就是催促:“快点!其他人都到了。” 眼见着解雁行刚来就要走,杜文心急如焚,又不敢去招惹却戎,心思一转,竟然走到了却征身前,露出一个真诚的笑:“雌兄,昨天得知你没有死的消息,我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觉,听说还是因为你救了意外坠机的解雁行雄子,所以雄子将你带回了主星?双向救赎,这也太浪漫了吧……一般这种情况,雄虫都是会以身相许,主动将你迎娶进门的……解雁行雄子有这个打算吗?” 一只不认识但应该是兄弟的雌虫忽然跑到眼前,劈里啪啦就是一大段嘴炮输出,却征十分疑惑地皱起眉:“你在说什么?” “是却戎不允许吗?肯定是吧。”杜文叹了口气,“雌兄,你是失忆了所以不知道,他从小到大惯来强势,解雁行雄子又是我见过心肠最软的雄虫,肯定是他要挟雄子不准娶你,不然解雁行雄子肯定已经是你的雄主了……他怎么这么自私,我们都是和他同雄父的亲兄弟,雄子日后肯定还会娶雌侍,与其便宜其他虫子,推荐推荐我们不好吗?毕竟有血缘关系,日后还会相互帮衬……雌兄,你之后一定要好好劝劝却戎啊……” 却征本就摔坏了的脑子嗡嗡作响,好不容易才艰难地提取出文段中心思想:“可是却戎跟我说,解雁行只会娶他一个。” 一听这话,杜文内心焦灼万分,骂了却戎一遍又一遍,神情也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嫉恨:“他是骗你的,他就是见不得你好!” 沉默数秒,却征摇了摇头:“不,我相信他。虽然我什么也记不得了,但我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很安心,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这么安心过。只要看到他,我就非常高兴。我不在乎什么雄虫,我也根本不想嫁给却戎的雄主。” 见着杜文还要挑拨,却征正色道:“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再说小心我揍你!” 熟悉的话语吓得杜文一激灵,仿佛童年阴影再现,他下意识往后缩了下,骂道:“什么都忘了还记得揍我?!你和……和……” 他咬咬牙,终究还是吞下了却伐的名字。 结果就是杜文看着却征的这张黑脸越想越气,气成河豚,扭头就走。 “……莫名其妙。”却征嘀咕着追上解雁行和却戎。而此时解燕停的通讯邀请竟然又催了过来,顺带还发来了一个定位,“你们到这个地方去等,跃迁舰马上来接你们。快。” 解雁行茫然地把定位转递给却戎,少将立刻一脚油门将飞车开出腾云驾雾的阵仗来,甚至跟拍电影一样直接冲进跃迁舰的接引舱。 “解雁行,你可终于来了,到底什么情况啊?怎么还要坐跃迁舰,这是要去哪?”解雁行一下车邹青就冲过来问。 “对啊对啊,你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杨梦也小跑过来,忽然压低声音,“而且,你和你哥分明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同一张脸在你这里就平易近人,在他那里就吓得我一动不敢动?泪痣buff有这么可怕吗?下次我画反派的时候也加一颗试试……” 景鸣晖在一旁轻笑一声,立刻引得杨梦怒瞪:“笑什么笑,刚刚让你去问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儿,你不也不敢!” “我只是懒得问。”今天的蓝鲸董事长依旧全身上下嘴嘴硬。 “我也不知道……”解雁行话还没说完,立刻被邹青打断:“不会拐卖我们去做人体实验吧?!大家都是地球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却征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拽住却戎手腕,靠近问:“却戎……他们在说什么?什么叫……人体?地球人?还有……” “糟糕,怎么不小心把你带上来了?”却戎佯装惊讶地低呼,正好其他人也都投来视线,他抬眸笑道,“我们的秘密被发现了,怎么办?” “灭口。”解雁行果断道。 第97章 事实上, 在这群地球人中处于食物链顶端绝对是解燕停,当他打定主意要卖关子的时候,就连解雁行也拿其毫无办法。所谓的弟控属性根本抵不过连带着弟弟一起涮着玩的恶趣味。 毕竟是坐在自家亲哥的飞船上, 解雁行心态还算稳定,虽然不知道旅程目的地, 但该吃吃该喝喝。不过邹青的小脑袋瓜转的就多了, 荒游设定好自动驾驶,笑眯眯地过来带他们去吃饭的时候, 他边吃还边嘀咕:是断头饭吗? 荒游:“是的, 吃完了就把你们这群细皮嫩肉的雄虫称一称卖掉。” 景鸣晖咽下口中食物, 倾身到解雁行耳边道:“我感觉你们四个明显是一家子,加起来能有八百个心眼。”他用筷子轻轻点了下解燕停、荒游、却戎和解雁行,接着又着重点点却征, “……若是再加上他,你们就有七百九十九个心眼。” “……”解雁行沉默地看向却征,对方目光呆滞地消化着却戎刚给他科普的地球人信息, 黑黝黝的脸庞摆出一副确实智商不高的表情,一脸的怀疑虫生——为什么他失个忆回来, 自家弟弟跟外星人跑了? 不过好在解燕停这关子也没卖多久, 仅仅三个小时之后,跃迁舰就在一个不知名卫星上降落, 俨然是揭秘时刻。落地点四周皆是茂密高耸的雨林,初步目测,这颗卫星的原始程度与却征居住多年的那颗天然卫星不相上下,但体积要大上很多, 部分地区也有虫族活动的痕迹。 杨梦站在窗前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要下去吗?……这雨林里面会不会有比人脸还大的虫子?” 回答她的是‘嘁’一声开启的跃迁舰舱门,六名面无表情的雌虫在门外早已等候多时, 他们身着统一的制服,整齐划一地喊道:“巢主。” 他们无论是声音还是行为都像极了一具机器,一看就知道是来自燕巢的虫。 不明就里的邹青和杨梦齐齐吞了口口水,先前他们就只知道解雁行有个哥哥,长得和他很像,但根本没见过,对于解燕停的其他也都一无所知。今天受解雁行‘疯狂’邀请饭也没吃赶赴蓝星别院,这才在别墅内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哥哥,长得确实很像很像,单纯凭解燕停的一张脸他们就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接着解燕停不说来由冷着脸让他们上舰,邹青和杨梦理所当然又天真地认为地球人不骗地球人,什么也不问就乖乖上了舰。景鸣晖被解雁行交过底,大致知道是和来回穿越有关,地面又有个手握舰载导弹的雌君岚鹤给他兜底,不怕被拐卖,所以还算冷静。 但此时此刻,当六名机器一样的虫其中一位倒扛着一个昏迷的雄虫,还像扔麻袋般把虫扔到舰舱内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始怀疑起事态走向……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71节 解雁行垂眸看向地上紧闭双眼的雄虫,人类特征非常明显,黑色短发,衣服鞋子上巨大的服装logo都是知名的地球品牌,还都是非常适合野外的款式。 “他很敏锐,察觉到了我们,在我们试图接近的时候表现出强烈的抗拒,一直挣扎,并多次试图逃跑。”领头的机器虫向解燕停解释道,“迫不得已我们向他注射了麻醉针。” “嗯。”解燕停点点头,冷淡道,“虫没跑就行。” 机器虫鞠了个躬,如来时那般整齐地退出了跃迁舰,但就在舰门即将重新关闭的时候,变故突生,地上装睡的男人忽然睁开了双眼,目光狠厉,动作也迅猛,朝着半阖的舱门就冲了过去。 如果在场的都是解雁行、杨梦这类的“弱鸡”地球人,凭这男人的身手一定能成功逃出去,指不定还能杀两个再逃出去。只可惜这里还有三名雌虫,却戎和荒游瞬间闻声而动,就连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却征一见弟弟冲上去,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男人只来得及和雌虫中近身搏斗能力最差的荒游过了一招,下一秒就被却征摁在地上,接着又被却戎缴了械——一把藏在袖子里的瑞士军刀。 跃迁舰舱门彻底封闭锁定,男人露出惊愕的表情,黑眸微微战栗地看向其他人,显然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制服了。 解燕停缓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说:“不用紧张……我们都和你一样来自地球。本来我真的是想请你来做客的,不过你一直过于警惕,不肯和我们交流,行踪也非常难以捉摸……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却征,松开他吧。” 却征抬头看了眼却戎,直到弟弟也朝他点头才撤了力。 男人迅速反身从地上跃起,几步拉开他与其他人的距离,眼底满是防备。 “他是谁?”解雁行也走到解燕停身边,紧接着就是景鸣晖、杨梦和邹青,纷纷围了过来。邹青更是大大咧咧地问:“嘿兄弟,这么说你也是从地球那边穿过来的?……奇变偶不变?” 男人双唇抿得死紧,一言不发。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但他和你一样,可以在地球和虫星之间来回穿越,不过频率要高得多。”解燕停终于说出了实情,他瞥一眼解雁行,“燕巢从发现异样到现在已经观察了他一个月,这一个月内他总共来回穿越了7次,最短3天,最长9天穿越一次,穿越地点也固定在这一颗资源卫星上。也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差还是什么,穿越频率太高,又都是在第五星的卫星上,跃迁局和保密局至今都没有发现他……恐怕他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言,杨梦从人群后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朝男人喊话:“你好,我叫杨梦,也是一名地球人,这里是虫星。像我们这样穿越过来的地球人还有三十个,你不是特例,不要害怕哈……” 杨梦的声音辨识性太高,清亮温软,男人眉头皱得死紧,目光在所有人之间逡巡,终于还是对着杨梦开了口:“你是女的?……我没在这里见过一个女人。” “这里的种族不分男女,只分雄雌。”杨梦主动解释道,“我在这里也是一名雄性,我们都是雄性……那边三位才是雌性。” 男人转头看向却戎、却征和荒游,忽然指着荒游道:“我见过他……他是怪物,有三只眼睛,牙齿像鲨鱼一样尖,我亲眼见到他用指甲活剖开一头鹿的肚子,生吃了里面的内脏。” 荒游礼貌一笑:“做实验饿了出来打点野味当宵夜不行?再说不会做饭是我的错吗?” 在场所有地球人都用谴责的目光看向荒游,心想怪不得这男人这么警惕,他们要是一穿越过来就目睹一个白发疯子生吃内脏,他们也得吓得死命乱逃。 “那叫虫化。”解雁行温和地说,他上前一步,“要解释的东西有很多,不如我们坐下来聊?我叫解雁行,请相信我们没有恶意。” “……陈嘉梁。”男人舔了下干涩的嘴唇,不知道是真的相信了他们,还是自知敌不过暂且握手言和,“有水吗?我好渴。” 不过这一切在解雁行能把死人说活的口才下都不是问题,半个小时后,陈嘉梁终于明白这个星系的设定,也知道了数个月以来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我确实一直在两边不停地来回穿越,基本三天左右就要来这么一回。幸好我不用上班,不然肯定一早被辞退了。”他看着解雁行说,“你说的那个即将穿越的预知我也有,比如现在,我就能感知到差不多再过……三个小时之后,我就会回到地球。至于你说的带人一起穿越……我没有试过,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我穿越的事情,在虫星这边,因为一些情况……我也尽量避着人行动。不过如果只是要求我穿越时和某个人身体接触的话,我可以配合你们。” 讲述时间的时候,陈嘉梁的眼神有轻微的闪烁变化,解雁行猜测因为他口中的三小时不是正确的时间,陈嘉梁对他们还是有所保留。不过这一行为也符合陈嘉梁谨慎的性格,何况若是陈嘉梁来回穿越的时候像他一样可以带人的话……那他们日后合作的机会多着呢,有的是互相了解的时间。 “如果真的能带人穿越,穿越频率还这么高……这是不是代表着……”邹青看向杨梦,惊喜道,“我们都可以回去了?” “记得保密。”解燕停双腿交叠,坐在远处淡淡道,“带人穿越这件事跃迁局和保密局还不知道,兰德尔向军部解释却戎失踪的理由是因爱消失,为爱疗伤,隐瞒下穿越的实情,所以却戎才因为玩忽职守遭到了处分。” 相比于邹青的喜悦,杨梦在一瞬间的心动过后神情很快就低沉下来,“可是……陈嘉梁,你能预知到自己穿越这个情况能持续多久吗?会不会有一天这个能力忽然就……消失了?” “不能,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我至今对穿越这件事都是一头雾水。”陈嘉梁谢过却征为他添的水,“我能做的只有提前准备一件冲锋衣和驱虫水,上次穿越过来被毒虫咬的伤还在我身上隐隐作痛……” “那我会不会……穿越过去之后,就穿不回来了?”杨梦看向解雁行,后者也回望她,点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 “……”杨梦垂下眸,显然陷入了纠结当中。 解燕停笑了一下,起身道:“反正‘车票’我给你们带过来了,回家的列车三小时之后启程,乘不乘,谁来乘,你们自己决定。” “我放弃。” 任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开口放弃的人竟然是双亲俱在,还有弟弟妹妹的景鸣晖,他严肃着面容:“无法回来的代价太大了,岚鹤,还有蓝鲸,我不能接受失去他们……更何况我知道我的亲人们过得很好,他们也知道我活着,还给我录了视频,对我来说,互相带信的交流就已经足够了。” “我也是……”杨梦低着头,“要是我回不来了,南风怎么办啊?我……我也放弃。” “这可是回地球的机会啊?!”邹青惊讶地看着他们,“而且不是说了3天左右就又能穿回来了吗?” “万一回不来了呢?”景鸣晖和杨梦异口同声道。 邹青沉默了,过了一会他叹口气:“我回去……我可不像你们,我要回去找女朋友的。” 乘客决定下来之后,剩下的等待时间就进入了陈嘉梁层出不穷的问题时间,解雁行耐心地回答了诸如:虫化到底是什么,高等、低等虫族的区别,雄虫素又是什么,虫纹又又又是什么等问题,也明白了陈嘉梁之前都遭遇了些什么,才会产生先前那样的应激反应。 除了目睹长发雌虫的‘吃播’之外,他还因为雄虫素的原因遭遇了两次雌虫的性骚扰,幸好都是普通雌虫,陈嘉梁又身手了得,才得以艰难逃脱。在他眼里的虫星简直是万恶的化身,充满了恐怖下流的怪物,解雁行穿越来度假,他穿越是来荒野求生。 “除了邹青之外,最好再有一个人。”解雁行忽然说,“测验下一次到底能带几个人一起穿越。” “我,我我我!”荒游立刻主动请缨,“我要去地球玩!” 却戎在他身后凉飕飕地问:“你就不怕回不来了?” “那就不回来了呗。”荒游理所当然道,“雁行跟我说了,雌虫到那边会慢慢同化成人类,就不会受发情期的困扰了。” “哦?”解燕停挑了下眉,荒游秒怂:“我开玩笑的雄主,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众人的目光来回寻找着这合适的第二位人选。 “……那,我去?”却征缓缓举起手,“地球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还挺好奇的。” “哥?”却戎诧异道,“你一个雌虫凑什么热闹?到那边你都没有身份证。” “按样本多样性来算的话,确实一名人类、一名雌虫比较合适。”荒游笑眯眯道,“说不定人类是只能带着虫族穿越呢?” “你要是真的想去的话,身份证的事情可以让我父亲去办。”景鸣晖提议道,“我给他写信。” 却戎眉头紧蹙:“万一回不来呢!” “可你们一年后不是还要来吗?”却征指指解雁行。 却戎:“……” 却戎:“也对哦。” 第二名乘客也就此决定。景鸣晖接过荒游找来的纸笔,迅速写好介绍信,交予却征,与此同时却戎也写了长长的备忘录交给他,里面记载了各种他在地球生活的心得。 解雁行也拿出手机,尽量在半小时内教会却征如何使用。 陈嘉梁始终在一旁观察这些人的一举一动,见他们言行举止不似作伪,过了段时间竟然自行放松下来,警惕心也减弱不少,看到却征愁眉苦脸地盯着手机屏幕,还笑了一下拍着这个黑汉的肩膀说:“别担心,大不了到了那边你跟着我,我教你。” 陈嘉梁一靠近,却征立刻飞速后退,红着脸说:“抱歉,雄子……” 陈嘉梁:“???”你脸红个泡泡茶壶? “他是雌虫你是雄虫。”邹青幽幽地靠过来,“你们俩是异性,男女授受不亲你知道吗?不要随便碰异性的肩膀。” “虫族这边的性别很奇怪,不论男女论雄雌,可雄雌不也是男女的另一种说法吗?”陈嘉梁疑惑,“叫他们雌虫,难道他们还会生孩子?” “会啊。”邹青看向他,“他们会生蛋。” 陈嘉梁:“???” 震惊的陈嘉梁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却征那般的白毛黑皮十月怀胎的模样,毕竟那可是一拳头撂倒两个他的高个男子。陈嘉梁在地球上一直觉得自己很会打架,力气大,还学过专业格斗,但在虫族他却像一只小弱鸡,在场的三只白毛每个都能拎出来吊打他。但现在他才知道,这三只白毛都具有怀孕的功能…… 微微有点大男子主义的陈嘉梁陷入了迷茫之中。 ……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陈嘉梁忽然瞳孔一缩,“来了!” 邹青还在和杨梦聊着天,闻言紧张道:“你不是说三个小时吗?还有一个小时……” “别废话。”陈嘉梁懒得解释他的谎言,他牵过邹青的手,另一只手对着却征有些犹疑,但很快一人一虫也双手紧紧相握。 “哥……”却戎攥住解雁行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却征。 解雁行也不免有些紧张,回握住却戎的手,但依旧面向却征柔声安抚道:“邹青,恭祝你回家。却征,也欢迎你去往我们的家乡,地球。” 景鸣晖没有说话,总感觉他在考虑些什么,比如趁这个机会开展一项新型旅游业。解燕停和荒游则是远远地坐着,荒游似乎非常想参与融入进来,到地球上大展宏图伟业,只可惜碍着身边坐有一名‘可怕’的雄主,只能放弃。 杨梦眼眶微红,她属于情绪一激动就很容易流泪的类型,此刻声音暗哑:“邹青,方便回来的话你要回来啊……带女朋友回来玩嘛……” “带女朋友来虫星,这不成了俩雄虫拼刺刀了吗?虫星上这么多帅哥,我可不敢带她过来。”邹青大大咧咧地挥手,“拜拜了朋友们,有缘再见。”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陈嘉梁皱着眉低哼一声,整个人忽然从原地消失,与他一同不见的还有他左手边的却征,以及…… 右手边被留下来的邹青。 邹青原本肩膀绷紧,眼睛紧张得闭成两朵菊花,过了好一会,他疑惑地缓缓睁开双眸,结果就对上了许多张熟悉的脸,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 第98章 九天后, 陈嘉梁回到了虫星,身旁站着一个人,但不是高挑结实的却征, 而是一个细瘦的黑发年轻人。彼时解雁行还留在这颗陈嘉梁固定会落脚的卫星上,见到人的时候吃惊不已:“景鸣耀?” 景鸣耀也瞪大了眼睛, 四处环顾:“我去……真的穿越了啊?!这儿就是……虫星?雁行哥, 我哥呢?还有我男嫂子……” “你哥大概率在提刀过来宰你的路上。”解雁行揉着疼痛不已的太阳穴给景鸣晖去了通讯,全程景鸣耀都瞪起一双灯泡眼看着解雁行操作终端, 时不时发出‘哇塞’之类的惊叹声, 景鸣晖百忙之中接通视频, 见到景鸣耀那张小脸时还愣了一下,但紧接着就是雷霆震怒,解雁行还是第一次听到蓝鲸董事长破口大骂:“景鸣耀我操你妈!” “哥, 我妈也是你——” “你给我滚回地球上去!” “我不要,我可是花了整整四十万才让嘉梁哥答应带我来虫星的……” “你还被陈嘉梁骗了四十万?你就不知道还价吗?!”景鸣晖气得口不择言,“……等下, 你来了,那却征呢?那个银灰色头发皮肤黝黑的男人!” 这个问题解雁行同样也在问陈嘉梁, 后者喝了一口水:“在我家呢。” 解雁行皱眉:“你就把他这样一只虫放在地球?” “他自己这样要求的。”陈嘉梁耸了下肩膀, “我们把景鸣晖的信交到景家之后,景鸣耀就天天缠着我们, 吵着闹着他也要穿越。最后我也不知道那小子和却征说了什么,却征就同意自己留在地球,让景鸣耀试试能不能和我一起来虫星。” “却征耳根子软,又非常宠爱他的弟弟却戎, 估计景鸣耀就说一些想哥哥之类的话,再眼睛红一红, 却征肯定心软……”解雁行无奈地叹口气,默默将这个消息告诉远在上行星的却戎,対方正在军部办理转职的各项手续,想要退居二线,得到一个空闲的职位。听闻如此噩耗却戎眼角微微抽搐,当即就抄了一把趁手的武器,气势汹汹地冲去太空军战舰基地,誓要把景鸣耀这只熊孩子斩于马下。 岚鹤知道雄主的弟弟也来到虫星之后,吓得差点没把实验室给炸了,惊慌失措地陪着景鸣晖一起来接景鸣耀,随后他就在小叔子一口一个的嫂子长嫂子短中迷失了自我,信誓旦旦地要给景鸣耀找一个如意雌君。 还没过三天,行色匆匆的陈嘉梁再次消失,这一回他终于带走了邹青,又在三天之后带来了却征。 対于这次地球之行,哥哥显然非常满意,兴致勃勃地和却戎说着自己都经历了些什么,地球人都非常友好,他还和陈嘉梁的邻居说上了话,対方上门来借酱油,却征就顺带还给他们试吃了自己做的菜,邻居很感激地送给了他一盒自家腌的咸菜。 说着却征停顿一下,奇怪问:“却戎,你的眼睛……” “哦,你说我的右眼?我去医院治好了。”却戎笑起来,“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治好了之后右眼瞳孔颜色也相対左眼要浅很多……” 他现在左眼仍旧是璀璨的亮金色,右眼却是灵动的浅金,甚至不仔细看都辨不出金,更趋近于银白色。 景鸣耀大概是来虫星过寒假的,两个月之后就被景鸣晖强行赶回地球,这期间为了防止景鸣耀遭到雌虫骚扰,景鸣晖基本把弟弟的活动范围牢牢控制在自家庄园内,坚决不让他出门。 叛逆的熊孩子景鸣耀自然不服,偷偷给解雁行打视频邀请,求雁行哥哥带他出去玩。 雁行哥哥没有答应,但在雁行哥哥家赖饭的荒游哥哥总算找到了事情做,悄咪咪将景鸣耀偷渡出来,带去了大街上…… 雄虫99%都是人类 第72节 ——一只没有任何性经验,充满了年少活力的雄虫单独出现在满是雌虫的街头。 反正这之后景鸣耀再没吵着出去过,一心一意待在景家庄园里面玩全息游戏。一时之间景鸣晖也不知道该骂荒游还是谢荒游,反正最终得出结论:少和燕巢的虫扯上关系,那里面没一个正常的。 重回虫星的三个月,解雁行也逐渐起了心思,対却戎道:“算算时间,大学应该快开学了,我想搭陈嘉梁的车回地球一趟。” “万一回不来了呢?”却戎把脑袋搁在解雁行肩膀上,头也不抬地往嘴里塞入一口西瓜。 “……其实,我有一个相対稳妥的办法。” 两日后,却戎搭着陈嘉梁的车先去了地球,过了三天,解雁行赶在开学前一日回到地球,匆匆忙忙地拖家带口连夜狂奔回家,终于准时准点地出现在了大学校园。 好友申以泽自然不死心地刨根问底问解雁行这么多天究竟去了哪里,解雁行又自然装傻装得仿佛真成了一个傻子。 “你和齐婉怎么样了?”却戎好奇地问申以泽,后者本来还在好奇一个月不见却戎怎么想不开在后颈纹了一道黑色纹身,闻言立刻嘴角一垮,颓丧道:“别提了……解雁行,你这该死的情敌,为什么你一个gay还这么招女孩子喜欢?!” 解雁行无辜地抬起眼:“嗯?” “嗯什么嗯?这个寒假齐婉和我聊天总共不超过五句话,里面三句还都是你,一会问你为什么不回微信,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知不知道你去哪了?一会问解雁行学长带回来的那些蛋糕点心好好吃啊,在哪里可以买到,一会……対了,那些蛋糕真的很好吃,甜而不腻,我一男的都喜欢吃,到底在哪里买的?我查了半天包装上的logo也没找到。” “……不是很好买。”毕竟蛋糕点开在了另一个星系。解雁行说:“你要喜欢我下次再给你带。” “好的,我还想要那个绿色抹茶味的,齐婉说她喜欢芒果味的蛋糕,你多带几个芒果的……”说着申以泽就捂住了脸,“可恶,越看我越像一只舔狗。” 解雁行刚回地球,齐婉和唐小淼就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死活要请学长吃饭,说是庆祝开学,也不知道开学究竟有什么好庆祝的。 申以泽有幸也在被邀请的行列中,又念在却戎的胃口到外面哪家饭店吃都是一笔巨额开销,最后大家一致同意再在解雁行家里吃火锅,然后通宵玩游戏——他们几个负责通宵游戏,解雁行负责预习课业并早早休息。 火锅party刚准备好全部食材,房门忽然被敲响,解雁行疑惑地起身开门,一只白毛黑皮虫子出现在门外,対上解雁行视线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而陈嘉梁抄手站在电梯口:“他闹着要来找弟弟……我给你们安全送到了。真的是,下次再找我传送,我可要收费了。” “吃饭了吗?屋里在煮火锅。”解雁行邀请道,“要一起吗?” “……”陈嘉梁按电梯的手一顿,当即从善如流钻进了屋内。 曾经対却戎一见钟情,又在一见钟情的下一秒就得知対方是个gay的唐小淼,在见到却征的刹那两眼直冒精光,激动的眼泪从嘴角疯狂流出。她先借着尿遁去厕所里补了妆,又在齐婉助攻下装作巧合地坐到却征旁边,委婉地问:“你,你好,你也是中东混血吗?” 却征:“???” “是的,他和却戎是亲兄弟,也是伊朗和中国的混血儿。”解雁行一本正经地说瞎话,“我和却戎寒假失去联系的这些天就是去找他了。” 陈嘉梁一口滚烫的鸭血卡在喉咙里,呛得直咳嗽。 却征没有任何人类男女意识,在他心目中,陈嘉梁就是娇贵而柔弱的雄虫,心理生理双重脆弱,被他随手一捏就会嗝屁的那种。脆弱的雄虫呛到,咳得惊天动地,而且这名雄虫还是联系虫族和人类的关键车票,这可把他吓得不轻,生怕陈嘉梁因为被鸭血卡住喉咙而陷入抑郁当中,连忙给陈嘉梁又是递冰可乐,又是倒矿泉水,又是拍背,又是递纸。 唐小淼:“……” 唐小淼狐疑地凑到却戎耳边:“冒昧问一句,你哥哥的性取向……是男还是女?” “……”却戎缓缓答道:“应该是……雄性。” 雄性不就是性取向为男嘛!唐小淼悲愤质问:“你家还有喜欢女人的兄弟吗?!” “……应该是……没有。” 唐小淼愤怒地多喝了两杯啤酒。 回到地球之后,解雁行没急着再去虫星,而是安安稳稳地继续上课。既然他选择留在这里,却戎自然也没走,故而却征因为弟弟留了下来。 景鸣耀逮着空就来找却征和却戎玩,各种谋划到了暑假一定要再去虫星一趟,还说景婵也想来,不止景婵,景家父母都想来。 対此陈嘉梁只有一句话:“给钱。” 其实陈嘉梁也时常来解雁行家里报道,他家里干的是收租的活,平日里非常无聊,以前没事就游泳健身,再搞点露营或者极限运动,但现在他一没事就来找却征和却戎聊天,还试图拐带这两虫一起去攀岩和蹦极,然后又被雌虫的异于常人的体质秒杀得体无完肤。不过陈嘉梁经常报道到一半人就凭空消失,再次出现又是三天后。 五一节前,解雁行和陈嘉梁推算了许久的日子,最终选择却征最早离开,他翘课两天提前回到虫星,却戎则是最后一个走。 解燕停提前从陈嘉梁口中得到解雁行会在五一前回来的消息,早早等候在卫星上,一见到解雁行就是一声冷笑:“哟,我还以为你留校担任大学教授了,还知道会来啊?” “……哥。”解雁行赶紧冲过去给了解燕停一个拥抱,“哥,三个月不见……” “是九个月不见,虫星这边时间流速快3倍。” “……哥,我不打算考研了。”解雁行说,“我目前这种情况考研没有意义,我打算大学毕业之后就常住在虫星。” 解燕停的眉心微有舒展,嘴角也终于有了丝笑:“你自己决定就好。” 没想到的是,五一这回的穿越出了一点意外,直到解雁行抵达虫星的第十二天,陈嘉梁才带着却戎姗姗来迟。 “这次在地球上待了四天。”陈嘉梁说,“自从出现穿越之后,我还没在地球上待这么久过……这穿越时间我每次都有记录,但根本没有规律,麻烦死了……” “总能研究出来的。”荒游挑了下眉,“老规矩,跟我去实验室做下身体数据扫描?” 陈嘉梁点了点头,又回眸看向却征:“那只黑皮虫,要不要一起走?” 却征愣了一下,就见陈嘉梁用眼神示意他的身侧,却征倒也不是真的傻,立刻会意,快步跟上,还顺手带上了门。 房间内就此只剩下了解雁行和却戎。 “雄主……”却戎拥了上来,双膝跪在沙发座垫的两侧,手臂勾住解雁行的脖子,“这几天是不是吓到了?” 解雁行诚实地点了点头,抬眸対上却戎的异瞳:“最后三天……我一直担心地睡不着。大概能了解景鸣晖和杨梦为什么怎么也不敢回地球了……提心吊胆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那下次还是我先走吧。”却戎心疼地吻了一下解雁行的眼睑。 “不,你的标记必须优先。”解雁行说,“……不过,近段时间我们就不回去了吧。” “好啊。”却戎又吻了一下解雁行的脸颊,“你去哪我就去哪,无论是什么地方。” 解雁行被他亲得有些痒,笑着往后退,纤长的睫毛随着动作轻轻颤抖,又被却戎强行拉回,固定脑袋亲在了眉心,“我都说了这么誓死相随的话了,你就没有一点感想要发表的吗?” “感想?”解雁行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双手搭在却戎的腰间和肩头,脑海中莫名回忆起地震之后,幼小的他躺在病床上,看见窗口探进来的一枝翠绿。 解雁行已经忘记了当时他在想什么,但却始终铭记着那抹鲜嫩的绿色。 “感想就是……”他微笑起来,抬手按住却戎的后脑,将他往自己的方向压,随后解雁行也微微昂起下巴,闭眼与他吻在了一处。 唇齿交融间,却戎微微低吟一声,熟练地拥紧身下的男人,感受着対方口腔中的温度。 “活着真好。”一吻结束,解雁行嘴唇赤红水润,一双黑眸也亮得出奇。 却戎也笑了,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是啊……” “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