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造物主》 第1章 解开系列千年谜案:《最后的造物主》 作者:徐东伟 整理制作,并提供下载 茫茫宇宙,人类从何而来?究竟是亿万分之一可能性下的巧合,还是“造物主”的恩惠?神创论、亚洲起源论、大海起源论、非洲多源论、非洲单源论、外星起源论……对于自己的出身,我们从未停止过假设,也从未停止过争论。然而,在神创论与进化论两大主流之外,有没有更令人信服的第三种可能? 在《最后的造物主》里,你将找到答案。是的,一部悬疑小说,一部肇始于看似普通凶杀案的悬疑小说,却解开了一系列萦绕人类千年的谜案。每一章都有悬念。每一章都有意外。每一章都有令人“脊梁发冷”的兴奋…… 《最后的造物主》序 给你“脊梁发冷”的兴奋 茫茫宇宙,人类从何而来? 究竟是亿万分之一可能性下的巧合,还是“造物主”的恩惠? 神创论、亚洲起源论、大海起源论、非洲多源论、非洲单源论、外星起源论……对于自己的出身,我们从未停止过假设,也从未停止过争论。 然而,在神创论与进化论两大主流之外,有没有更令人信服的第三种可能? 6500万年前,一颗小行星的撞击,彻底灭绝了主宰地球1.6亿年的恐龙。 1.2万年前,一场席卷全球的大洪水,几乎灭绝了整个人类。 那么,300多万年前的第四纪大冰川,针对的又是谁?猛犸象和剑齿虎的分量显然是不够的。 为什么柏拉图的著作里不断提到大西洋亚特兰蒂斯文明? 为什么提出板块漂移学说的魏格纳唯独无法将非洲和南美洲版图完美地拼合? 为什么每个大洲都有金字塔形古建筑? 为什么8000年前的野牛骨上竟会有火枪的弹痕? 为什么每个古老民族中,都有类似吸血鬼、人鱼、猫妖等怪物的传说? 在《最后的造物主》里,你将找到答案。是的,一部悬疑小说,一部肇始于看似普通凶杀案的悬疑小说,却解开了一系列萦绕人类千年的谜案。 每一章都有悬念。 每一章都有意外。 每一章都有令人“脊梁发冷”的兴奋。 就像《达·芬奇密码》,令它惊艳世界的,绝非符号学破案的小把戏,而是其建筑在真实历史文化背景上的大胆假设。 亦真亦幻,大气磅礴,这才是21世纪的悬疑小说。 编者 2007年5月 《最后的造物主》第一部分 第一章致命母亲1(1) 阴沉惨淡的天宇中藏匿着雷电朦胧的怒意,杂草丛生的潮湿路面隐隐散发出一股腐烂的腥味。一辆雷诺吉普车在抑郁的空气中疾驰着,与这澳大利亚麦克唐纳山脉下偏僻的乡间小路颇不协调。艾勒朗城警署的黑人署长沙祖有些忐忑不安,不时地悄悄瞥几眼坐在后座的司科特。司科特身旁陪坐的艾丽斯镇长马修斯赔着笑脸,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司科特从下飞机到现在二十多分钟内,除了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之外,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两人默默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的都是同样的茫然——马修斯专程到艾勒朗城请沙祖到镇上调查新近发生的两宗血案,却被上头硬安排了一个神秘的司科特先生同行。这个男人是美国中情局的官员,他们只知道这些。正当大家都感到窘迫的时候,司科特却突然主动打破沉默,淡淡地说道:“这里竟是如此安静啊。”沙祖忙不迭地接口道:“澳大利亚就是这样,地广人稀,全国的总人口还不到两千万,尤其是麦克唐纳山脉这一带,有时候就是走整整一天也见不到一个人……”“因此这里每年都有不少人无端失踪。”马修斯插口道,“于是一直流传有一种说法,说是失踪者遭到了外星人的绑架。不过本地的土著认为那些游客、偷猎者和护林员的失踪,是因为一不小心走入了库鲁普里的‘狩猎’领域。”“库鲁普里?”司科特饶有兴致地问道,“那是什么?”沙祖解释道:“那是澳洲土著神话传说中最可怕的嗜血怪物。据说它居住在森林里,专吃迷路的旅行者。就连新西兰的毛利人、斐济人,甚至听说远在亚马逊河的印第安部落也都相信有这样的怪物存在。这都是愚昧的产物。”“未必是愚昧的产物。”司科特认真地说,“也许他们的祖先真的见过,不然怎么会出现在壁画和仪式上?他们不会拿风俗开玩笑。”话还没说完,车前面幽暗的树丛中突然闪出一道黑影,飞快地向另一端的灌木丛奔去。这一切来得太快,司机根本没反应过来,好在沙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方向盘,向一端用力扭过去,司机这才想起伸出脚狠狠地踩住刹车。轮胎与地面急剧摩擦发出尖锐的嘶鸣声,雷诺吉普终于在距一棵老松树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借着车灯放射的强光,司科特看得很清晰,险些酿成车祸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东方女人,穿着很朴素的黑色衣衫,浓密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目光有一种男人才有的犀利。她苍白的脸上虽然带着惊讶的表情,但似乎只是因为没有料到会在这山林野地突然遇上一辆车。司科特从车窗里探出头,问:“你没事吧?”那女人非但不领情,居然眉毛一挑,怒目圆睁地吼道:“该死的猪猡!你瞎眼了吗?把车开这么快,是不是急着去下地狱?”马修斯大惊失色,连忙推开车门冲出去拉开这个女人,呵斥道:“柳生太太!明明是你在公路上乱跑,差点撞上我们的车,怎么反倒骂起人来?真是太失礼了!快回去吧,别再添乱了好不好?”马修斯边说边把这妇女拉扯到路边。她似乎还不甘心,边走边回头继续恶毒地咒骂着。司科特始终安静地端坐在车里,眼中锐利无比的寒光却穿透墨色的玻璃直射马修斯,吓得他浑身战栗不已。沙祖虽然一直在仔细地观察司科特的表情,却始终也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因此也无法确定自己应该怎么做,只有按常理问道:“马修斯先生,这个女人是谁?” 马修斯赔笑道:“她叫单贞,中国人,丈夫柳生大造是个日本人。他们有一女一男两个孩子,女儿叫柳生雪,24岁,是本镇私立小学的教师;男孩叫柳生宙,17岁。大概三年前,柳生大造患重病去世,留下她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孤苦伶仃,也怪可怜的。可能是因为丈夫的死,她开始变得疯疯癫癫,脾气也是出了名的暴躁。” “她见到谁都这样破口大骂吗?”沙祖局长怒道。马修斯苦笑着解释:“因为这张嘴,大家当然都讨厌她。不过众所周知,中国是世界上最讲究烹调的国家,几乎每个中国女人都做得一手好菜。她开的那家中华料理店,不仅受到所有镇民的青睐,还为本镇增添了不少额外的收入。”“算了,走吧。”司科特用手势止住沙祖,不疾不徐地说道。车子终于开进小镇。灰色的房屋奇形怪状地沿着大街错落有致地排开,不少房子因为下雨漏水而显得湿漉漉的。雷诺吉普在人们好奇的目光下停在街边,沙祖打开车门,对司科特道:“先生,恕我不能和您一起了,我要赶着去调查镇上的两宗杀人案。”马修斯接口道:“那就由我来尽地主之谊吧,司科特先生想吃点儿什么?”顿了两秒钟,司科特轻轻地说道:“去那个中国女人开的餐馆。”沙祖不由一愣,他本也想先到那里去,因为那是镇上最热闹的地方。这小镇上的人从来没有看电视、听广播的习惯,他们感兴趣的是亲自聊新闻,并加以演绎。所以,在那里用不着说话,只需侧耳倾听,就能了解从三年前到一分钟前镇上发生的任何事情——大到富翁的脚趾头盖子裂了,小到又饿死了一个没力气上吊的穷光蛋。中华料理店的店面并不算大,在街心也不显眼,但里面的人可着实不少。早在进店之前,沙祖就看准了人数最多的那一桌,中间唾沫四溅的演讲者显然是镇上消息最灵通人士。沙祖在司科特身边坐定,扬手大声道:“扬奇,你过来!”被称作扬奇的中年瘦子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道:“局长先生,我向已故的老母亲发誓,从您上次教育我之后就再也没摸过别人的一根针。”“在这之前你摸的也不是针。”沙祖喝道,“给我过来!”这时,一个十六七岁的黄皮肤瘦小少年走了过来。大而无神的眼睛,满脸油渍和煤灰,左手托着一个破旧本子,右手拿着笔,毫无生气地问道:“三位先生来点什么?”马修斯不想引起不快,刚想支走他,司科特却抢先问道:“你是柳生太太的小儿子柳生宙吧?”男孩面无表情,一字不改地再次问道:“三位先生来点什么?”沙祖咳了一声,道:“两份肥牛砂锅,一份蛋丸铁板烧,三盘海鲜水饺,三瓶啤酒,一份番茄酱火鱼。”男孩冷冷地拒绝道:“对不起,我们这儿只做中餐。”马修斯不满地道:“你妈妈应该会做的。”顿了顿,又补充道:“她做什么都很好吃。”男孩自作主张地道:“换成烩鸭四宝,就这么定了。”说完转身走开。“这……这小孩有点儿意思呵。”马修斯有些尴尬地道。沙祖想趁上菜前把倒胃口的话先说完,转头问扬奇:“关于日前发生的两宗谋杀案……” “我……”扬奇手一颤,差点儿打翻了面前的杯子。“你敢说你不知道?”沙祖狠狠地盯住了他的眼睛。“我只知道一丁点儿……”“知道多少说多少。”“这个……”扬奇不安地搓着手上粗糙的老茧,有些语无伦次地道,“这事很怪,住在东边的单身汉马鲁洛——他可是镇上有名的无赖恶霸,偷东西比我在行得多,镇上养的狗看惯了他翻墙越门,连叫都懒得叫了。 第2章 三天前那个晚上也不例外。因为他那天白天没来这儿喝酒,证明手头没钱了。”“他一直都在这儿喝酒?”沙祖追问道。“是啊,还经常耍酒疯,没事就来讹老板娘的钱。当然,这老板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也没有帮她说句话的。不过这老板娘是个出了名的骂手,根本不需要找任何人帮腔,就连三年前为了丈夫遗产的官司,也是她自己给自己当的律师。” “这么说马鲁洛与老板娘有矛盾喽?”“他跟谁都有矛盾,只不过与老板娘的矛盾比较明显罢了。”沙祖点点头道:“嗯,当天晚上他就被杀死在自己家中。上次我没来,是沙米拉警长负责勘察的现场,后来他向我递呈了尸检报告,说死者是死于某种奇特的噬咬——脖子上被锋利的牙齿穿了个洞,而那牙应该比狗牙要尖锐得多;况且刚才连你也说了,狗是不屑理会马鲁洛的,更别提给他一口了。可谁料到两天前的第二个死者玻利太太也是一模一样的死法。”马修斯推断道:“会不会是其他什么动物干的,比如说……”忽然想到这是在澳洲,艾勒朗城动物园里的各种猛兽在这里基本上都看不见,只好说:“也许是野狗或狼干的。”司科特接过沙祖手中令人作呕的死尸照片,盯了几秒钟,道:“不对。”“不对?那是什么?”“是蛇一类的东西。”司科特掂着照片道,“尸体上一道被爪子划伤的印迹都没有,狗或狼与人搏斗时,用到的不光是牙齿,若是想致人死命,必然会跳起来攻击人的喉管。这两个人只有脖子被咬,身上却都没留下任何爪印,唯一的解释只可能是一击致命。”沙祖点点头,由衷地道:“司科特先生可真了不起!”“可这一带没有蛇呀。”马修斯摇头道,“山里蛇很多这不假,可镇上……”沙祖道:“但这里无论气候和环境都非常适合蛇类生存。”马修斯却依旧固执地道:“不错,不过也不能排除是有人模仿动物转移视线。”“是的,但他得先开车走五百公里去艾勒朗的动物园买两颗刚拔掉的蛇牙。”沙祖一边嘲讽,一边挥挥手示意扬奇走开。马修斯不满地小声嘟囔道:“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库鲁普里了?”尽管是一句不经意的话,司科特的眉毛却微微一挑,深邃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变得锋锐起来。 沙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忍不住笑道:“司科特先生该不会真的把妖魔鬼怪也纳入凶手之列吧?”司科特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却忽然转头看向挂在餐馆西角的大电视。“5月23日晚8点,中国著名生物学家和考古学家程科在英国首都伦敦女王厅进行了一场惊世骇俗的演讲。欧洲科学界的权威人士齐聚在主席台上就座,美国、俄罗斯、加拿大、澳大利亚、日本也派来了代表……”沙祖费劲地用牙齿撕下一片又厚又硬的肉,含糊不清地道:“我好像听说过最近有个什么学者在宣传介于唯心论和唯物论之间的论调,还说达尔文的进化论过于片面需要修正。”马修斯哂笑着接过话头:“报纸上称他为‘对科学一窍不通的骗子’,科学界有相当一部分元老级人物都在痛斥他的无聊行为。”电视上映出了这个四十多岁的华人学者,在炎热的天气里仍穿着一套笔挺的黑色麻质燕尾服,颈间打着冷色的蝴蝶结,两鬓银发似雪,脸上皱纹纵横交错,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上许多。他在台上神情激动地讲道:“这是科学!真正的科学!我们现在所知道的真理不过是众多真理中的一条,如果继续保守这些狭隘的见解而固步自封、伐功矜能的话,我们将彻底失去通往探索宇宙间一切奥秘之路的方向!“为什么柏拉图的著作里会不断提到远远早于希腊的大西洋亚特兰蒂斯文明?而提出板块漂移学说的魏格纳无法将非洲和南美洲的版图完美地拼合?科学考察船多次在大西洋底发现规模庞大的海底建筑群,这难道不足以说明这个文明曾经真实存在过?大西洋北部的百慕大魔鬼三角区是全球首屈一指的死亡地带,在那里无故失踪的飞机和轮船不计其数,为什么在当今人类自认为科技空前发达的时代,科学仍未作出合理的解释?我看这些所谓的科学家还不如那些土著人,最起码土著人曾坚持认为,那里是‘神的领域’! “各位再请想一想,在全球总人口不到两千万的时候,古埃及怎么可能抽出十万人放弃生产专门去建造金字塔呢?这些魔鬼般的杰作真的出自人类之手吗?第一代木乃伊法老奥西里斯在一条胡狼的指引下到达天界,这难道仅仅是个荒诞不经的神话传说吗?那遍布古埃及的胡狼铜像又是怎么回事?再请问,为什么八千年前的野牛骨上竟会有火枪子弹的弹痕?那时候人们尚处在从茹毛饮血到朦胧的原始文明之间的过渡时期!而妇孺皆知的是,火药是中国唐宋时期才发明的! “还有,自公元1095年开始并持续了几百年的十字军大举东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耗尽无数金钱,伤亡惨重,真的只是为了征讨与自己信仰相异的穆斯林国家吗?公元1513年土耳其海盗皮瑞·雷斯的地图上竟绘有1818年才发现的南极大陆!而呈现的竟然是尚未被冰封的南极洲海岸!那时正是印加帝国遭受西班牙殖民者铁蹄践踏的第一年!而宇航员们在外太空观看地球时,却惊讶地发现制作这幅地图的视角应该是处于自己所在的位置!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不争的事实! “最终,一个最大的问题是,人类的出现真的只是宇宙间的一个偶然吗?那这样的偶然的概率又有几亿甚至几兆分之一呢?在经过大量的分析研究后,请允许我大胆地作出这样一个推论——早在人类之前,地球上就形成了一个相比人类文明未遑多让,甚至更加发达的文明!而这个文明的缔造者,便是很久很久以前来到地球的神秘外星人种族!” 显然,科学家们没有料到程科博士会在摄像机面前发表如此大胆的言论,讲坛上下顿时一片哗然。有专家当场站出来指出,十八年前被派遣到外太空寻找外星生命的白兰度舰队至今杳无音讯,这说明他们根本没有遇到什么外星生物,更别说是智慧生物,宇宙间存在可与人类媲美的文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台下的听众们情绪也激动起来,“骗子”、“蠢牛”、“妖言惑众”之类的喊声不绝于耳。会议主席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请求程科博士离开女王厅。程科博士面对镜头怒气冲冲地大声疾呼:“我们的科学将面临一场空前的黑暗!” 沙祖正以揶揄的表情等待新闻结束,然后乘机挖苦两句,却忽然发现司科特的神色凝重严肃,不由好奇地问道:“司科特先生,难道你也相信这个柏拉图式的亚特兰蒂斯主义狂徒的无稽之谈?” 司科特摇摇头道:“我不懂高深的科学,没资格妄加评论。” 马修斯赶忙道:“司科特先生就是这样谨慎,一丝不苟!” 司科特擦擦嘴角的油,对沙祖道:“局长先生,调查案件是你的本职工作,但我非常感兴趣。请允许我在不妨碍你办案的前提下做你的助手。我在美国联邦调查局所属的部门也经手过类似的奇特案件。” 沙祖正求之不得,连声答应,然后用筷子笨拙地穿透了一大块鸭掌。 中午十二点半左右,司科特、沙祖一行人前往玻利太太的家。由于马鲁洛是个单身汉,什么亲人也没有,显然,眼下唯一容易入手的线索便是玻利太太的丈夫和儿子。三个人走了片刻,拐了个弯,忽然发现一个年轻的女孩,只是一瞬间,消失在另一条巷子里。司科特问道:“你们看见了吗?那个孩子是谁?”“黑头发么,”马修斯肯定地答道,“一定是柳生家的长女阿雪了。”“奇怪,她来干什么?”沙祖疑惑地道。“这里谁都可以来。”司科特转而问马修斯:“她经常四下乱跑吗?”马修斯挠挠头:“全镇数她学历最高,现在在镇上唯一的私立学校教书。在我的印象里,她是个很文静端庄的女孩儿。”“我们在料理店吃饭时没看到她。”“一般时候,她不是在家就是在学校。似乎东方人对未出嫁的女孩子要求格外严格,她是不可以随便乱跑的。”“那从学校到她家的路是必须要走的,不属于乱跑的范围之列吧?”司科特看着沙祖和马修斯惊愕的表情,指着这条街头三个方向的巷子问道:“这些路有从家里通往学校的吗?” 马修斯摇摇头:“没有,虽然她家到学校的路不只一条,但这条街上所有的巷子却都跟她的学校毫无关系。不过,有一条可以经过她家。”“就是刚才她离开的那条,看来她也是从这条路上过来的。”司科特拍了拍仍旧发怔的沙祖,“走吧,还等什么?”又走了几十步,便是玻利太太家。沙祖敲了三遍门,才隐约听到里面迟缓的脚步声。一张满是凄苦无奈的脸呈现在三人面前。这个男人又瘦又小,手臂却奇长,加上他略微弯曲的腰背,颇像生物学上所讲的“人与猿的中间环节”。他的儿子却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坐在屋里,正在拼命地往嘴里塞食物。院子里乱七八糟,还有一股隐隐的酸臭味,门开的时候竟有几只鸟从里面飞出。沙祖一行说明了身份和来意后,刚要进门,却被男人拉住:“先生,你们前天已经来过一趟了。我们家刚失去了妻子和母亲,你们的每一次出现都加重了我们的创伤。请你们尊重活着的人的权利。”沙祖顿时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司科特却道:“我们来不是为了查案的,只想知道玻利先生一直都待在镇上吗?” 第3章 玻利斜了他一眼:“我们祖祖辈辈都生在镇上,死也在镇上,永远不离开,当然,偶尔到艾勒朗的市集去,用镇上的特产换点儿票子。除此之外,我们能不出去就尽量不出去。你这家伙听明白了就赶快走人,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据我所知,镇上只有一所私立学校,只开设小学和初中的课程……”玻利怒道:“混蛋!你是在嘲笑我没文化吗?”司科特不紧不慢地道:“你后来还自修过什么课程吗?”“没有,没有!”玻利暴跳如雷,“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文盲,这么回答你该满意了吧?” 司科特笑了笑:“那么,刚才我们见面你的头一番话怎么说得这么有涵养?从伦理、心理和人权分别说上那么一句,环环相扣。在说这些话时,你的语气很生硬却很熟练,而接下来的话却吭哧吭哧半天,说得毫无水平。你不是说自己没文化吗?一个没文化的人怎么会同时说出两个层次的话来呢?我看是你早知道我们会来,预先排练了很多遍吧?这些话是谁教给你的?”玻利瞠目结舌,半晌不能言语。司科特笑着拨开他,缓缓踱进院子里。走了几步,忽然问道:“你们家里怎么不见一只羊呢?这里的人不都养羊吗?”玻利没好气地回答:“我们家还死过人呢,这镇上怎么不每家都死一个?”司科特回身走到玻利面前——他足足比对方高出一个头有余——低头问道:“那么,你刚才所说的,去艾勒朗城卖的‘镇上的特产’是指什么?你一个大男人总不会穿针引线搞刺绣工艺品吧?澳大利亚么,除了养羊还是养羊。你们家养什么呢?养狼?” 玻利低下头,周身轻微地颤抖起来。“我替你说吗?”司科特走到玻利的肥儿子面前,抚摸着他滚圆多肉的大脑袋,“养蛇。” 玻利一屁股瘫在地上,沙祖不失时机地跳过去掏出手铐给他戴上,怒骂道:“原来是你!你还是不是人哪?竟然杀害自己的妻子,而且用的是驱蛇这么残忍的手段!这么说马鲁洛也是你杀的了?嗯,是了!马鲁洛是个单身汉,你妻子又红杏出墙,两人发生奸情,被你察觉。于是你一怒之下杀了马鲁洛,又一不做二不休连你妻子也杀了,以绝后患……”“沙祖!”司科特突然喊了一声,又恢复平和的语调,“请你别胡说八道。”沙祖怔了怔,茫然不解地道:“怎么?不是他吗?既然只有他养蛇,而且马鲁洛跟玻利太太又是为蛇所噬,那凶手就只能是他!”玻利颓丧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家里养蛇?”司科特指了指房顶上两只类似隼但体型更小的猛禽,道:“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它们正在墙角扒土啄食,让我们来看看……”说着用脚扫了扫墙角的土垢,露出一段色彩斑驳的尾巴——正是一张蜕掉的蛇皮。“蛇和鸟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司科特道,“本来刚才屋子里聚了不少的鸟,可我们一进来就全飞跑了。这是什么原因?”马修斯迟疑地道:“因为我们是生人?”“没错。而蛇比鸟更有灵性。它们时时保持警惕,对任何人都怀有敌意,但一经人工饲养,确信对方无恶意时就会任其把玩。蛇是你们家养的,你就算让蛇去咬玻利太太,蛇也是不会听话的。好比你的父亲逼你去杀你的母亲,你肯干吗?”“蛇跟马鲁洛可没关系吧?”沙祖死咬住这点不放,“即使排除他杀妻的嫌疑,也不能说明他没杀马鲁洛。”“我,我没杀呀,我真的没杀!”玻利歇斯底里地吼道。“这个以后再说。”司科特深深吸了一口气,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玻利先生,想洗脱罪名就得跟我们合作。你唯一的出路就是告诉我,刚才那段有水平有涵养的话是谁教的?”玻利眉头紧锁,冷汗涔涔,但始终不予回答。“刚才我看到镇上最有学问的人来过一趟。那位柳生雪小姐为什么要到你家来,她又说了些什么?”“她……她只是叫我别跟你们讲……”“你还真听话啊?”沙祖冷笑道,“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给她抓住了?她借此封住你的口?”“这……我……我能有什么把柄?我……”“玻利先生,”司科特和气地问,“镇上除了你家外,还有别人家也养蛇吗?比如说……中华料理店,他们是否需要蛇肉和蛇胆做菜?”“这我不清楚,”玻利嗫嚅着道,“其实我以前也曾向料理店推销过我的蛇,可老板娘不但不要,还把我骂了一顿。她的店里虽然连蝎子和豆虫都敢吃,却没见卖过一盘与蛇有关的菜。”“也许那老板娘有怪癖,讨厌蛇?还是她天生有骂人的嗜好?”马修斯揣测道,“或者这会不会跟中国的传统文化有关?中国人对鹤、蛇、龟这些动物都是很敬重的,认为它们寿命很长很长,有灵性,得罪了它们会遭到天谴——也就是上帝的惩罚。”司科特看着玻利,意味深长地道:“无论你隐瞒了什么都无所谓,所有的事必然会有结果。希望到时候你敢坦然面对。”说完,回头对沙祖道:“我想去找柳生雪谈谈。”“她现在应该在学校上课了。”马修斯看了看表。雷诺吉普在校门口停下。司科特下了车,看了看破旧的校舍,随口问道:“她教什么课?”“中文课。”马修斯回答道,“还有几分钟就下课了。”“那应该是文科办公室。”沙祖指了指右面一间较为宽敞的房屋,“我们可以在这里等她。” 大约十分钟后,一位俏丽柔弱的年轻女教师夹着备课本走进来,见到镇长的马脸与两张陌生的面孔,手中的书竟差点没拿稳。这显然没有逃过司科特的眼睛,他不露声色地问道:“你是柳生雪小姐?”“是……是我。”司科特伸手指指椅子:“请坐。”柳生雪摇摇头,声音跟本人一样弱质纤纤:“我犯了什么罪吗?”“也许吧。”司科特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今天中午你到玻利家去做什么呢?”“我……”柳生雪咬着下唇,把书本放在办公桌上,半晌才道:“难道不可以去别人家吗?” “不,当然可以。不过你为什么看见我们的时候要跑呢?据我所知,离下午上课的时间还早,就是回家吃饭,路程也不远,时间应该很充裕。”“我……”“撇开作为教师的职业道德不谈,单说你本身,也不是适合撒谎的人。”司科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实话吧,你的眼睛里隐藏着整件事情的真相。你什么都知道,对吧?”“别再说了!”柳生雪心慌意乱地捂住胸口,一只手按着桌角,“这件事不是我干的……就算我知道过程,作不作证也是我个人的权利,你们不可以强人所难。”司科特霍地站起身来,把沙祖、马修斯和柳生雪全都吓了一跳。沙祖以为他动了怒,谁知司科特却挥挥手道:“我不喜欢纠缠不清,我们走!”不理会沙祖和马修斯是否能跟得上,转身大踏步离开办公室。“先生,请等一等!”柳生雪忽然喊道。司科特回过头,冷冷地道:“我知道,你是不会告诉我真相的,我也同样不会听你的忠告。” “先生,我的确不能把事实告诉你,而且也请你保密,别让其他人知道我了解真相。总之,”她顿了顿,似乎在想应该怎样措辞,“我希望你们不要调查这案子了,不是我低估了你们的能力……我向你保证,它是你们无法想象的,就算调查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也毫无用处,因为这不是你们能办到的……”司科特莞尔一笑:“我在十四年的政治生涯中曾接触过几十宗最高机密的案件,完全听得懂你是什么意思。孩子,你很善良,我知道你也无能为力。我也给你一句忠告:在我们来调查案件的同时,你也多了一份难得的机会。如果珍惜生命,就请你把握好它,逃离这个镇子吧越远越好。”柳生雪凄苦地笑了笑,低下头道:“可能我还会逃回来的。”说完,她转身离开。沙祖和马修斯面面相觑,听得一头雾水。 柳生宙洗完了一大摞盘子,摆放好,一转头,就看到了母亲单贞,两人鼻子几乎碰到一起。 “妈妈,”柳生宙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你来啦。”“你累啦?那今天就别去了。”母亲似笑非笑地道。她手里拿着几卷黄纸,看来是要去丈夫墓前拜祭。“我必须去,”柳生宙摇摇头,“那是我爸爸。”母亲神情有些恍惚,喃喃地道:“好吧。”两个人刚打开门,就看到了司科特和沙祖。八目相对,都有些不知所措。“柳生太太,我是专程来向你道歉的,”司科特先开口道,“为我的司机那天莽撞的行为。” 柳生太太平和地笑了笑,跟上次唾沫横飞的泼妇简直判若两人:“过去的事了,不必再提。” “过去的事有时候也必须要提,比如刚发生不久的两宗杀人案。”司科特直直注视着她的眼睛道。柳生太太淡淡地反问道:“你们认为我是杀人凶手?”“你曲解我的意思了。”司科特指指她手中的黄纸,“再比如您要拜祭已故三年的丈夫。有些事情不论过去多久,如果有必要的话就都得提一提。我们开门见山,第一个死者马鲁洛先生跟您之间有过多次争执,是吗?”柳生太太抬起手腕看看表,用商量的口气问:“我们可以边走边说吗?”司科特点点头。一行人走出中华餐馆,柳生宙一言不发,默默地跟在母亲身后。“老实说我的脾气的确不太好,动不动就张口伤人,但对待马鲁洛这种游手好闲,成天只会骗吃骗喝的二流子,我怎么骂他都一点儿也不过分。”“他总是白吃不给钱?”“那倒不是。他如果赌赢了,可以在我店里花掉几百澳元,而且这种情况下通常他很高兴,说不定还会给服务员小费。 第4章 不过一般来讲,他的手气都不是很好,总是一文不名,来我的店里吃一些便宜的菜,然后就死皮赖脸地赊账。我已经对他很宽容了,对其他的顾客我都是当场要他们把账付清。但话又说回来,他往往会在连续赊账以后突然阔绰起来,一次付清以前的欠款,最长的间隔也不会超过两个月。鬼知道他的钱是打哪儿弄来的,反正最终要消费在我的店里,我也懒得理会是否干净。”“到他死为止,赊了多久的账了?”“也就两三个星期吧。”“他多久来你们店一趟?”“三天之内最少来两趟。”“他死的那天来过吗?”“来过。是在下午四五点钟左右。”“那么,”司科特睥睨着柳生太太的眼睛,“你们俩还像往常那样吵了一架?”“正是这样。”柳生太太毫不避讳他灼灼的目光,“但我认为他这种无赖脸皮比地球还厚,能承受同类任何形式的攻击甚至是核打击,不会因为我骂了两句就想不开跑去死。”“当然,他不是自杀的。”司科特信步走到前面,“他是被蛇一类的动物咬死的。这一带没有蛇,而玻利家养着蛇。”柳生太太不以为然地提示道:“但玻利家也死了人。”“这不能作为玻利家没杀人的证据。”司科特还要说下去,可柳生太太却停住了——在她身旁,是一座中国式的坟墓。她在墓前跪了下来,浑浊的眼神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愤懑与怨怼。 一直默不作声的柳生宙也跪下很东方化地磕了三个头,又点燃了带来的黄纸。柳生太太打开随身带着的食盒,端出几盘热气尚存的菜肴放到死者的碑前。司科特忽然问道:“柳生太太的厨艺是祖传的吗?”“不是。”她略带伤感的口气里有掩饰不住的骄傲,“每个中国人都做得一手好菜,这是敝国的国粹。来到一个饮食文化不发达的国度,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名厨,其实真的不算什么。” “你太谦虚了。那么……有用蛇为原料做的中国菜吗?”柳生太太瞥了他一眼,冷冰冰地答道:“当然,中国人什么都吃。”“可是我在你店里的菜谱中找不到任何与蛇有关的东西,这又是为什么?”柳生宙蓦地扬起头道:“先生,蛇肉我妈妈会做,但做得不好,端不上桌面,可这并不代表中国人不吃蛇。而且我妈妈也代表不了整个中国。”“这话说得好。”司科特敛起笑容,向母女俩深深鞠了一躬,一拉沙祖,转身离开。 走出很远,沙祖才小声道:“先生,先生!就这样放走她?她可是最大的嫌疑人呀!”“今天晚上,”司科特心情沉重地道,“我们再来一趟。”小镇的夤夜恬静极了,只有偶尔几声凄厉的鸹鸣和凉风吹打树枝发出的微弱摇曳声,仿佛是还未达到爆炸极限的原始宇宙子宫一般,正在紧张地收缩,迎接即将面临的巨响。司科特和沙祖矮着身,悄悄来到坟场的一侧。沙祖低声问道:“您……这是要干什么?不会是……掘墓吧?”“对,我们要检查一下柳生大造的尸骨。这事不能正大光明地干,只好夜里来偷偷行动。” “您为什么不早说呢?”沙祖抱怨道,“我们至少该带两把铁锹吧?”“不用。我们只是负责检查,挖尸体自有别人来干。”司科特摇摇手,拉着沙祖躲到一棵老树后,“先等一会儿。”大约七八分钟过后,一条鬼鬼祟祟的人影轻捷地跑来。在坟墓之间东张西望了片刻,接着一束暗淡的幽蓝色光晕发出,原来是一支调暗了的手电筒。淡淡的光隐隐映出了一张贪婪的脸,是扬奇。“您怎么知道他会来呢?”沙祖佩服得五体投地,“简直神了!”“我说的不是他。”司科特也感到十分费解,“奇怪,他来干什么?”“这个家伙跟马鲁洛一样喜欢偷鸡摸狗,估计是来盗墓的。”沙祖压低了声音,“如果这不影响破案而且您也同意的话,我这就去把他抓住。”“准备好你的枪,”司科特郑重地道,“我们不能让命案再度发生了,保护好扬奇。”“什么?保护扬奇?”没等沙祖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又一条黑影鬼魅般闪出来,比夜更黑的长衣在风中猎猎作响,速度快得无法形容。扬奇抬起手电筒一照,惊得“啊”了一声,随即笑道:“老板娘,你也来啦?”沙祖和司科特这才确认那真的是柳生太太。沙祖朝司科特望了望,终于明白他要等的人原来是她。 柳生太太淡然地道:“这么晚了,你做什么来了?”“出来散步。”扬奇嬉皮笑脸地道。“来坟场散步?你向全镇证明自己胆大的方式倒还真是有些特别啊!”“承蒙夸奖,不胜荣幸。那么你又来干什么?”柳生太太冰冷地笑着,走到一座墓前。司科特从远处细细瞧着,那正是柳生大造的墓。柳生太太弯下身子,用手抚着墓碑,又环绕四周认真察看了一通,似乎这才放下心。沙祖也松了口气,刚才自己若去挖墓,就算不被当场抓住,她这么心细入微,也会瞧出坟被人动过。扬奇好奇地问道:“你干什么呢?放心吧,我只盗富人家的墓。虽然你家也不穷,但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陪葬,你请我偷我还不屑一顾呢。”“那我请你偷,你偷不偷?”柳生太太以一种怪异之极的目光瞪着他。扬奇心里打了个突,退了两步,颤声问道:“什么……你说什么?”沙祖和司科特虽然看不清柳生太太的面孔,但从扬奇的反应来看,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狰狞可怖的。“你说……让我去盗你丈夫的墓?”扬奇见柳生太太依旧是那副神色,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想了一会儿,脸上渐渐露出笑容:“哦,一定是你丈夫生前有过私人的小金库或者什么宝贝,连临死前都不告诉你藏在哪儿,所以你想……嘿嘿,你又不便亲手掘了丈夫的墓招人非议,是不是?那好吧,不过假如真掘出什么宝贝,就得平分,我要一半!” “全都给你。”“你说什么?”扬奇又糊涂了,“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丈夫的墓里没什么宝贝,就只有一具他的遗体。”柳生太太一字一顿地道,“请你把它挖出来,我会付给你钱的。”“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扬奇心中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妥,他暗暗料想柳生大造的死也许跟眼前这个女人有关,却又不敢多想,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便道:“好吧,你肯给多少钱?”“按照你平常的食量,每天都可以来我店里白吃。”“哦,这倒很不错呀。”扬奇狡黠地眨眨眼,“不过……镇上这一连两起凶杀案闹得人心惶惶,城里的警察局和那个美国狗腿子一直在调查,我这么厚的案底未必能在这里待长久,不如就给我几张跑路钱吧?”柳生太太毫无表情地道:“你要多少,开个价吧。”“一万澳元!”沉寂了几秒钟后,柳生太太七弦琴般的声音响起:“成交,可以开始了吧?”扬奇拿起随身携带的工具,一铲一铲地起劲掘起来。柳生太太则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 “喂,你是不是在故意整我啊?”干了近一个钟头,终于,深坑里传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扬奇大喜过望,竭尽全力掀开了棺材的顶盖,顿时一股腐臭的气味弥漫出来。扬奇捂着鼻子爬上来,问道:“现在你要怎么做我不管,钱什么时候给我?最好是明天。”沙祖和司科特在远处,又是黑夜朦胧,实在看不清楚,只觉得柳生太太似乎动了一下,接着扬奇周身剧震,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软软地瘫倒。沙祖本能地举起枪,司科特却一把握住,冲他使劲摇摇头。柳生太太俯下身子,好像在寻找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直起身,掸掸尘土,又飘然如同怨灵一般离开了。 昏暗的灯光下,沙祖和马修斯一边唉声叹气,一边不时地偷瞟司科特几眼。司科特也是眉头紧锁,手指在木桌上毫无规律地敲着。马修斯首先打破沉寂:“你们怀疑柳生大造也是被柳生太太害死的,所以想去检查一下尸体颈部有没有类似蛇牙留下的齿痕?”“毫无疑问,司科特先生,”沙祖挥着肥大的手掌,“她今晚又想造成扬奇盗墓,被吓得心脏病发作猝死的假象。我们可是亲眼所见,就算我是警察局长不能作为人证,可您是公众人物,有极大的说服力,还怕她赖掉么?我明天立即动身回艾勒朗城调集大批警力来镇上,看她还有什么能耐反抗!”“沙祖,”司科特平静地道,“你觉不觉得扬奇死得很奇怪?”沙祖怔了怔:“是……有点奇怪。”“你对此有什么合理的解释?”“我猜,他……应该不是被坟场的鬼魂给吓死了吧?”“当然不是。看来他盗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想必跟考古学家一样胆子相当大,怎么会被吓倒?况且世上哪有什么鬼?”“那……难道他真的是心脏病发作猝死?又或是因为受了什么突然的刺激引发脑溢血?” “我看……”马修斯插道,“是不是这个女人会魔法或者诅咒?”沙祖撇撇嘴,道:“得啦,什么功夫能这么毫不费力地杀人?”“那就是巫术,催眠术之类?”“他的确是被吓死的。”司科特看了马修斯一眼,马修斯知趣地住了嘴。“您不是说他胆子很大吗?”沙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胆子大也不是吓不死,不过是没遇上真正可怕的东西罢了。镇长先生,扬奇周日去做礼拜吗?”“他管他的狗叫‘弥塞亚’,您说他会不会去做礼拜?”司科特点点头,道:“通常来讲,盗墓贼都是无神论者,他们不相信鬼神,往往对高深的科学一窍不通。因此,他是被虽不是鬼,但同样可怕或是更可怕的东西吓死的。” 第5章 “那是什么?”沙祖疑惑地道,“坟场四周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柳生太太也只是轻微地晃了一下身体呀。澳大利亚唯一令人害怕的动物只有狼,这对扬奇来说可不算什么。再说,就算是吓着他了,也不至于把他吓死呀!”“绝不是狼。是你们没有见过,也想象不到的可怕东西。我现在所谓的‘总统助手’,只不过是个掩饰身份的幌子。我在十四年前加入美国联邦调查局的‘最高机密神秘档案工作组’,专门探索人类未知之谜,至今接触的神秘案件不下数十宗。我相信很多无法解释的神秘事件,背后都隐藏着某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它是这个世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就像电能、磁场、万有引力和达尔文进化论一样,很久以前就存在,却一直未曾被我们发现过。一个月前,有情报说澳大利亚麦克唐纳山脉发生了很多奇异的现象,很有可能和我们现在正在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有关。我此次来澳大利亚的目的,就是为了调查这个。”沙祖和马修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疑惑。“沙祖局长,要是当时你站出来,就会和扬奇一样,不声不响地死去。枪那时就好像小孩子手里的玩具,完全失去了作用。你要是明天再派更多的人来,彻底地揭穿她,恐怕这个小镇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要求不归人类权力管辖、不受人类道德约束的异类遵守由我们人类制定而且只适用于我们人类的法律。你们……懂吗?”沉寂半晌后,沙祖结结巴巴地道:“咳,先生,我不敢肯定能完全理解你的话,不过……我刚才听到的意思是……您是不是在说柳生太太是个……妖怪?”“也许只能这样称呼这些虽未知却早已存在于我们之中的异类。对于尚未了解真相的人类来说,他们就是妖怪,也许就是……真实存在的库鲁普里!” “那我们真的对付不了她吗?就让她这么继续下去?” “那就要看我们是否继续调查下去了。她只为掩饰自己的身份秘密而杀人。我想马鲁洛和玻利太太也只是因为偶然间发现了他们不该知道的秘密才被杀,所以从常规的探案角度来看,本案的确非常棘手。” “先生!您的意思是让她逍遥法外?即使她有她的理由,就算她不再继续杀下去了,那已经死去的人呢?难道偶然间不小心窥探了别人的隐私就罪该致死吗?”沙祖激动地道,“先生,我可没您那么伟大,从全人类的高度去着想,我只知道身为一个警察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坏人。明天,我要见机行事!” “我不允许你这么做,这不是正确的方法!看来,”司科特掏出手机,拨出一长串号码,“这次又要麻烦他了。” “嗯……”电话里传来奇怪的呻吟声。 司科特略一犹疑,轻轻地问道:“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在……上厕所。”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司科特很无奈地笑了笑,似乎对这种回答习以为常,沉声道:“我是司科特。” “哦!是你呀!”对方的态度热情起来,“好久没打电话了,你还活着啊!” “呵呵,不开玩笑了,我有很棘手的事情要找你帮忙。” 对方嘿嘿一笑,问:“我说你身边还有人在听吗?” 沙祖和马修斯对望了一眼,连大气也不敢出。 “我这可是不传之秘,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要偷听,叫他们两个滚蛋!” 最后这一句声音陡然提高,沙祖和马修斯耸然动容,这个人是谁?他怎么知道我们两个人在场?! 司科特耸耸肩,道:“对不起,请你们两位先出去好吗?” 次日,扬奇的尸体自然而然地被人发现。 司科特一行“闻讯赶到”的时候,坟场四周已经围满了人。一个牧师站在高处,大声宣讲盗墓贼必然受到上帝的惩罚,玻利先生带着他的胖儿子也挤在人群中间。柳生太太被女儿阿雪搀扶着,不住地掏出手帕擦拭泪水,柳生宙则站在一旁,神情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司科特、沙祖和马修斯走到柳生母女面前。 “柳生太太,我对此感到很难过。”司科特很俗套地问候道。 “这太过分了……我死去的丈夫入土三年,才刚得到安息,就被这杀千刀的恶贼给挖出来了!” “没事,妈妈。”柳生宙忽然大声道,“你瞧爸爸多厉害,把他给活活吓死了。”说完咯咯咯地笑起来。 现场的镇民一时都呆住了,整个墓地顿时充满诡异的意味。柳生太太猛地甩出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柳生宙脸上。他却竟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重又恢复到那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面容。司科特微微一笑道:“我想跟令郎单独谈一谈,可以吗?” 柳生太太泪水盈盈的眼中骤然掠过一丝寒光。她停止了啜泣,傲慢地道:“先生,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居然还在怀疑我?你没看到死在我丈夫坟旁的盗墓贼吗?我的儿子才十六岁,他知道什么?你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柳生太太,我绝没有侮辱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昨天晚上在家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没有!哪有什么可疑的人!我很早就睡了,对吧阿宙?” 柳生宙不置可否地答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司科特指指地上的尸体,“可他昨天晚上明明去过你家。” “胡说八道!我是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司科特指着沙祖,慢条斯理地道:“我们不必讳言曾经怀疑过你,所以昨晚在你家外蹲了一夜。我们发现扬奇偷偷来到你家,却没偷什么东西,只是绕着院子四下查看。所以我想问问,你跟扬奇之间到底还有什么隐瞒了我们?” 柳生太太眼神浮动,显然吃惊不小,却很快地回答道:“不,你弄错了,我们之间根本没什么来往。扬奇跟马鲁洛一样是个惯偷,喜欢四处游荡,半夜里跑到别人家来,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司科特看看身旁的柳生雪,严肃地问:“那么扬奇从前去过你家吗?”“没有。”“可为什么偏偏是在昨天晚上呢?”司科特加重了语调,“他选择了尊夫的忌日到你家去,难道他跟尊夫的死有什么关联?”柳生太太烦躁地道:“我丈夫是病死的!”“可我们怀疑是他杀了你丈夫,所以请夫人原谅,我们想检验一下尸骨。”“不!”柳生太太尖叫道,“你们不要再打扰我丈夫了!”“打扰尊夫的是扬奇。既然现场保持着昨晚的原状,我们就顺便看看,然后再重新下葬,这很合理呀。假如事后又出了问题,再挖出来那才是真的打扰。”司科特意味深长地看了柳生太太一眼,转身拨开人群,走到柳生大造的尸骨前,蹲下身子仔细检视起来。沙祖蹲在他身旁,小声道:“先生,真是高招!这是昨晚与您通电话那人的主意?他到底是谁呀?”司科特笑而不答,戴着手套的双手拨弄着死者的头骨和颈骨,忽然大声道:“奇怪,柳生太太,你丈夫的颈骨怎么少了一节?第六颈椎下面,也就是你们中国人所说的‘崇骨穴’位置,整块骨头都不见啦!”柳生太太极不自然地道:“是吗……也许吧……也许是埋在土里太深所以弄丢了呢。”“可全身其他骨骼都很完整,为什么偏偏只有这一块丢了呢?人体的骨骼中唯有下颌骨可能会因天长日久而脱落,但颈骨连着脊柱,是人体的重要部分,是不可能松散的。就算散开,又怎么单单只散这一块?”“对啦,”司科特忽然打了个响指,“这骨头只可能是扬奇拿的嘛,我们检查一下他的尸体。”沙祖立刻挥手,两名法医来到扬奇身旁,迅速干练地检查起来。片刻,一名法医站起身来,道:“显然,他是由于过度惊恐导致心肌梗死而死的,脸部抽搐的表情可以说明这一切。” “他是被吓死的?”两名法医都肯定地答道:“是被吓死的。”“扬奇在来坟墓之前先到你们家去过。”司科特看着柳生太太,“那么是不是你家有什么令人害怕的东西呢?”柳生太太阴森森地道:“算了吧。扬奇根本没去过我们家,你我都心照不宣。你到底想干什么?”司科特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我想跟令郎、令嫒谈谈。柳生太太,你是个聪明人,我也是个守信的人,我发誓决不会泄露你的秘密,可你也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了,凡事都要协调平衡才行。”柳生太太身子一颤,继而凄凉地苦笑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哼……真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你这种人。好吧,我不打算接受世俗的法律审判跟道德谴责,因为从我的角度来看,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但希望你也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为了我们和你们,以及所有的……人类。” “我是在十岁时偶尔发现这个秘密的,”男孩在一个安静的房间里开始了陈述,“即使是现在,我也不能算已长大了。但我却有比别的孩子多太多的离奇遭遇。我不揭穿,只是因为……我不想去面对。”“我早已发现你知道一切,”司科特和善地道,“很多话不该是你这个年龄说得出来的。你的姐姐就不同,她不太善于隐藏自己。”“是我告诉她的。”男孩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我十岁那年镇上来了个强盗,拿着一杆双筒猎枪逼我们交出存款。我的妈妈……她当时和我们姐弟俩一样,都是非常害怕。姐姐胆子更小,居然抱住我哭起来。妈妈冲我们喊:‘你们住嘴,别吵醒了邻居,都进屋去! 第6章 ’那个强盗起了疑,问她是不是让我们进屋打电话报警。她拼命摇头说:‘不是,不是,我们家只有客厅里这一部电话,卧室没有电话,我只是不想吓着孩子。’那强盗放了心,这才放我们进去。她顺手把门锁上,我不甘心,凑在门把手的小孔里向外看,之后……”说到这里,他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司科特接口道:“之后她就把那个人给杀了?”“我简直不敢相信……她像是浑身没有筋骨一样,快得难以形容,扑上去咬住强盗的喉管,他连喊也没来得及,整个脖子霎时就萎缩了。然后,她把尸体收拾妥当,又将地板上的血渍擦得干干净净,这才打开门说:‘孩子们,出来吧,没事了!坏人被妈妈赶跑了。’我想我当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还好在那种情况下,谁都以为我是被吓坏了。我本想找机会告诉姐姐,可转念一想,我要怎么说呢?‘嘿,姐姐,你知道吗?我们的妈妈是个妖怪’?这种事要不像我这样亲眼所见,谁都不会相信的。”“关于马鲁洛和玻利太太的死,你知道些什么?”“这个镇实在太小了。她杀了人,尸体却不能埋在外面。她怕被人发现,便把尸体藏在了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厨房。”“她不会用尸体泡老汤给我们做菜吧?”沙祖差点呕了出来。柳生宙乜了警长一眼,继续道:“你们也知道,马鲁洛常来店里白吃白喝。那天中午,我正在隔壁睡午觉,被叫骂声给吵醒——你知道的,她是个大嗓门儿,骂人也有一套。长期的担惊受怕,使我养成了窥探的习惯,我一边听,一边扒着门缝向外看。显然是马鲁洛又要赊账,这次她是坚决要赶那个无赖出门。他恼羞成怒耍起无赖,端起一盘刚刚煮出来的饺子嚷道:‘这是什么?这是饺子吗?皮这么薄,菜馅全烂在外面,恶心死了!你们怎么能这样坑顾客呢?天哪,黑店呀,黑店呀!’这话让她忍无可忍,抓起那无赖的衣领便往外推。他用力一挣,撞在洗菜的水池上。那水池下的石灰砖陈年累月已经非常脆弱,经他这样一撞,居然碎开来,一根白晃晃的指骨便掉了出来!剩下的事情,你应该能猜得出来——勒索。”斯科特点点头:“所以那天中午马鲁洛逢人便说他发财了。”“当天晚上,她按照约定出门去会马鲁洛,回来时也一脸木然。第二天马鲁洛的死讯传遍整个小镇,姐姐还劝她别再夜里出门,会有危险。这样一来,我更不敢把这事告诉姐姐了。” “那玻利太太呢?”“玻利太太与丈夫不和,这是全镇的人都知道的事。”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柳生雪道,“后来玻利从外地购进蛇种饲养倒卖,赚了笔不小的钱,玻利太太却把钱据为己有,成天到酒吧舞厅里去厮混,结交漂亮小伙子。”“我能看出来玻利对他太太的死反应冷淡。玻利太太虽不是他杀的,但他绝对动过这种念头,甚至曾付诸于行动。”柳生宙冷笑一声,道:“每年都有一天,她都不见任何人,饭店也不开门。我们小的时候她还只是躲在自己房间里,后来便索性每次都跑到麦克唐纳山的林子里去。我知道,只有在这天里,才能让姐姐相信她是个怪物。于是我拉着姐姐跟到林子中。” 柳生雪接口道:“那情景实在太恐怖了,她在地上不停地蠕动,脸色惨绿,发出低沉的吼叫。然后,头发间竟冒出了一条条像蛇一样不停攒动的肉块,地上溅满了黄绿色的液体,多亏阿宙拼命捂住我的嘴……” “我想这时,玻利太太‘恰好’来到此地?”司科特道。 柳生雪点点头:“我们还在奇怪,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么荒僻的地方,她就已经被……杀死了。妈妈吸了……吸了玻利太太的血以后,脸色好了很多,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走了。不久,玻利先生出现了。”司科特托着下巴,沉思道:“看来玻利太太是被自己丈夫约到这里,却没想到碰巧遭此横祸。”柳生宙道:“看来是这样的。他从身后拿出一把刀,悄悄地摸上前去——当时玻利太太的尸体是靠着一棵树半坐着的——刚举起刀,才发现人已经死了,不由得吓得扔下刀子尖叫起来。这时我和姐姐从林中走出来,玻利忙摇头说:‘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姐姐满脸泪痕,说:‘我们也知道不是你杀的,让我们一起保守这个秘密好吗?’”沙祖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那天你姐姐去找玻利教他怎么应付我们,他又那么老实听话,原来他的把柄被你们抓住了呀。”司科特欠了欠身,凝重地问:“你父亲真是病死的吗?”“我爸爸身体一直挺好。”柳生宙犹豫了一下,又道:“我已经失去一个亲人了,不想再失去一个。”“是啊,夫妻之间很难有秘密隐瞒得住。”司科特十分同情地注视着他,“换了我的话,也很难抉择。”他从口袋里拿出电话,问:“你都听见了吧?应该怎么做才对?”原来这部电话一直通着。电话那端传来了那个年轻人的声音:“他说他不想再失去另一个亲人?”柳生宙这边听得很清楚,不由点头道:“是啊。”“嗤!”年轻人不屑地道,“只怕你早就失去另一个亲人了。”柳生宙面色煞白,颤声问:“你……你什么意思?”“她八成只是伪装成了你妈妈的样子而已。”“胡扯!你有什么证据?!”“要什么证据?”对方似乎觉得很奇怪,“这话既然是我亲口说的,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司科特忙对柳生宙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这位朋友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他绝不是在骗你。”柳生宙陷入沉思,半晌不语。忽然,他猛地看向窗外,所有人都不由顺着他的视线向外看去。窗外什么也没有。“见鬼!”沙祖忽然恼火地叫了起来,“那小鬼偷去了我的枪!”“拦住他!”司科特叫道,“如果彻底揭穿那女人的身份,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可这时,柳生宙瘦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尖利的警笛声打破了小镇的宁静。中华料理店里,柳生太太端坐在吧台前。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枪就握在柳生宙的手里,她的目光像是一潭死水,静寂、灰暗、冰冷。“阿宙,我很久以前就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幕,可我是你的妈妈啊!”“孩子,放下枪!”门被撞开,司科特、沙祖、柳生雪及数名荷枪实弹的警察蜂拥进来。 “妖怪,”柳生宙冷冷地道,“下地狱向我妈妈谢罪吧!”枪响了,呼啸的子弹却只击碎了一只酒瓶——柳生太太一眨眼间,就在吧台前消失了! “叭嗒!”一只高跟鞋掉在了地板上。“在上面!”“见鬼,那是什么东西!”惊人的一幕出现在众人头顶上:柳生太太四肢居然像壁虎一样匍匐着,手脚上似乎都有一层胶质的黏膜,牢牢地吸住天花板。她——或者说是“它”——头朝下倒挂着,浓密的长发中涌动着一股墨绿色的暗流,一双倒吊着的眼睛充溢着猩红的邪光,瞳孔渐渐缩成了爬行动物眼睛所独有的一条细细的血线。而她的衣服也随着身体的剧烈蠕动而渐渐撕裂、剥落、飞散,身体伴着面孔的痉挛而愈发扭曲走形。 仅仅几秒钟时间,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柳生太太已经完全变成一条硕大无朋的巨蟒,周身油光碧绿,咝咝地吐着腥红色的芯子,在天花板、墙壁上闪电般四下游走,速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妖怪!”柳生宙不停地开枪,打得店里四处火星直迸,却没有一发命中。“阿宙!”柳生雪抱住弟弟的胳膊哭喊道,“别杀她!她总算也和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啊!”“蹲下!”沙祖张开双臂,从身后按下姐弟两人的身子。几名警察手中的大口径霰弹枪轰然作响,那条巨蛇向外死命一蹿,忽地从众人头顶钻出门外,身子只扭了几扭,便消失在镇外那片迷雾笼罩的原始森林里。第二天清晨,艾勒朗城狭小的机场内,一架波音飞机即将起飞。马修斯握着司科特的手,真诚地道:“司科特先生,请接受全镇居民对您由衷的感谢!” “您太客气了,”司科特谦逊地道,“如果没有我朋友的支持,我也将一事无成。”沙祖悄悄地贴近司科特,小声问道:“您那位神通广大的朋友究竟是谁呀?”司科特微笑不答,转而问柳生姐弟:“你们真的打算离开这里?”柳生雪点点头,苦涩地道:“她……那条蛇成了麦克唐纳山最恐怖的传闻。镇上的人都搬到艾勒朗来了,艾丽斯镇也不复存在了。我们不想在这个噩梦般的伤心地再多待一分一秒,日本是我父亲的故乡,我们一定要回去。”“好吧,”司科特点点头,“祝你们一路顺风。”柳生宙嗫嚅着问:“先生,我想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什么怪物?”“我也很想知道。”司科特拍了拍柳生宙的肩膀,“她毕竟养育了你这么多年,即使你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我想她对你的感情仍然是真实的——当时虽然你手上有枪,并且毫不留情地向她开火,可她却一直在闪避,始终没对你做任何的回击,否则要你的命可真太容易了。如果这不是人类亲情中的母性在作祟,那我不知道还能是什么。”柳生宙眉头紧锁,低头不语。“但我向你保证,我会继续探寻下去。终有一天,我将明确答复你的疑问,揭开这个世界诸多无法言喻的真相。”司科特向众人挥挥手,上了飞机。 第二章红色凶灵1(1) 东京。这是一个阴雨绵绵的黯淡早晨,惨案就发生在东京银座染桂高校内。死者奥村贵子,染桂高校学生。尸体的脸孔像一团扭曲的橡皮泥,整只眼珠全部凸出眼眶,蓄满了腥红的血液,像是隐隐在泣血一般。 第7章 身体已经完全走了形,脑浆、体液和鲜血像拖地时打翻的水,填满了尸体下的地板间隙。一阵风卷起空气中的残酷气息,围观者纷纷捂住口鼻,几个胆小的女生被吓得哭出声来。伴着尖锐的警笛声,整个学校都沉浸在一种悲哀而又恐怖的阴霾中。“生物系的丁戈同学,听到广播请到校长办公室来!生物系的丁戈同学,听到广播请到校长办公室来……”扩音喇叭不住重复的话从窗外飘进教室,引起了学生们的猜测和议论。“丁戈?听上去应该是个中国人吧?”“笨蛋,就是那个才刚转过来的中国学生嘛!”“这个时候,校方应该把精力都放在奥村贵子自杀事件上,却反复在找这个丁戈,会不会是……”“得了吧,那个傻瓜,我刚才在校园超市还看到他呢。这家伙用英语在打电话,一脸严肃地说什么‘白宫’、‘中情局’、‘替我问候美国总统’之类的胡话,简直就是白痴嘛!你们不会认为这个傻瓜敢杀人吧?”“喂,菊代,”正聊得兴起的男生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同桌的漂亮女生道,“听说那个转校生住在你家是不是?”“别胡说!我只是他的房东而已啦!”看到教室里所有的目光都刷的一下集中在自己的身上,菊代盈子立刻涨红了脸,“这个人很古怪,搬到我家快一个月了,成天窝在屋里看恐怖片,经常打国际长途电话,也不怎么出门,跟我也基本上不怎么说话。三天前,他曾经问我在哪个学校上学,我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就告诉他了。谁知道……今天一大早他居然也来这里上学了……”“咱们学校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进得来的呀,这个丁戈真不简单哪!”女生们立刻理性地分析道。“他八成是要追求你吧?”几个男生的眼神警惕起来,“可是盈子,那个丁戈如果真的是凶手,那你可要小心啦!”比起教室的喧闹,办公楼内则显得静悄悄的。宽敞的办公室里,校长背着手烦躁地走来走去,几位主任全都皱着眉头,偶尔用眼神互相交流一下,没有人说话,只有窗外隐隐的广播声和挂钟单调的“答答”声。走廊里响起散漫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哼得不成调的歌曲。所有人的眼睛立刻齐刷刷地转向办公室那扇装潢华丽的门。门是直接被推开的,这让已准备好威严地应一声“进来”的教导主任有种措手不及的窘迫。看到屋里这么多人,这个头发乱得像鸡窝的学生也是一愣,刚打了一半的哈欠也咽了回去。 “你就是丁戈?”头顶中央有些脱发的千叶主任问道,见对方点了点头,便抬手指着对面一张凳子说:“坐。”倒好像是在命令凳子过来。“不用了。”那学生有些尴尬地对凳子摆了摆手。“你是从中国来的?”“香港。”“那不就是中国?令尊大名?”“金……”刚说了一个字,他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闭上了嘴。“金?丁戈君,正常来讲,你的父亲应该也姓丁吧?”“哦!对,对,是姓丁,丁金。”“丁戈,丁金,真是奇怪的名字。”千叶主任小声嘟囔了一句。“丁戈同学,”左里主任翻着手上的一沓文件,头也不抬地道,“你的资料上说,你在香港树仁大学就读生物系,成绩一直都是全系前三名,而且在大一那一年就开始选修世界古代史,成绩也非常优秀,是这样子吗?”“哦?是说我吗?”丁戈一愣,随即点头道:“不错不错,是这样的。” 大岛校长抬手阻止了主任们的继续发问,向丁戈微微一躬道:“丁同学初来敝校,就发生了这样一件不愉快的事情,让你受惊了。我谨代表敝校上下向你表示深切歉意!” “不用了,人又不是你杀的。”丁戈漫不经心地道。 “这种意外实在少见,并不是经常发生的,所以切勿惊慌。” “您太客气了,我一点儿也不惊慌。” “唉!”大岛校长叹了口气,“那孩子死得可真惨啊!” “还行吧。”丁戈点点头,敷衍道。 “还行?很奇怪的回答啊……”千叶主任干笑了一声,“丁戈君,我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来学校的?” “刚才。” “刚才是多久?” “大概四个钟头前吧。” “但你并非都待在教室是吧?据松本老师反映,你好像只上了一节课。” “没错。” “那你剩余这些时间都在哪儿?”坐在角落里的一个中年男人忽然冷冷地道。 “这是我的自由。”丁戈好奇地看了看对方,“你问这个干什么?”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条警探。” “一条?”丁戈忽然笑了,“又不是警犬,为什么要叫‘条’?” “丁戈君好像很有幽默感,我姓一条。”一条站起身,亮了一下自己的证件,“丁戈君一点儿也不惊慌,似乎是对这种流血场面司空见惯了?” “可能吧。” 一条警探猛地一拍桌子,吼道:“少跟我耍嘴舌!小滑头,说,那三个钟头你在哪儿?” “在花坛旁边喽。”丁戈耸了耸肩。 “花坛?是不是科技楼下面的那个花坛?” “是科技楼吗?好像是吧。” “那不就是奥村坠楼落地的地方吗?”所有人的眼睛都同时瞪了起来。 “你在那里干什么?” “当然是看那个女生从楼上掉下来啊!” “接着说下去!” “请问,公民是否有保持缄默的权利?” “这个……是的。” “那我就缄默了。”丁戈狡黠地眨了眨眼,转身走了出去。 奥村的死最终被定性为自杀,没过多久,校园的气氛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尽管因为在非常时期被校园广播点名,再加上菊代盈子的那一番描述,丁戈已被学生们视为异类,但这似乎对他并没造成什么影响。而且,他很快交上了在学校里的第一个朋友——鹈饲阳正。这个全班最矮最瘦的男生长得白白净净,戴一副古人凿冰取火所用的材料制成的眼镜。虽然他和很多其他男生一样不掩饰对校花菊代盈子的好感,但因为家里很有钱,胆子却又很小,这便成为他被人欺负和敲诈的理由。这一次是丁戈在洗手间里把他从三个男生的手中救出来的。 “谢……谢谢你……”鹈饲大口喘着气,略带紧张地望着校门,显然还在担心那几个学生是否会追出来。 “我本来不愿意惹祸上身的,”丁戈双手插在兜里,把上身靠在墙上,“但我这个人实在太正派了。” “你真好,我们交个朋友吧!”鹈饲由衷地说,“你帮了我,我得向你表示感谢。” “不,我救你可不是为了要什么酬劳不过……不知你想怎么感谢我?” “你最喜欢什么呢?” 火锅店。 丁戈将一只硕大的鱿鱼板塞进嘴里,接着把牛肉火锅滚烫的汤灌下喉咙。 “别吃这么急,还有的是呢!”鹈饲谦和地笑着,“还想要些什么?” “饱啦!”丁戈放下筷子,长出了一口气,“真好吃。一顿饭花了这么多钱,真是让你破费了。” “以后你想吃什么,就找我好了。”鹈饲大方地许诺。 丁戈不置可否,掏出根烟叼到嘴边,满足地仰躺在榻榻米上。电视在他眼皮转瞬之间不停地转换着频道,然后定在东视的新闻节目上。 “各位观众,我是日本东视社驻美国记者服部中原,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美国爱达荷州麦凯市北部的山地。众所周知,早在一个月之前,远在太阳系另一端的白兰度太空舰队便通过美国黑蝎-2号卫星,向全世界转达了这颗偏离轨道的中型陨石将要于今日12时左右落入地球的信息。今天,陨石果然如期而至,只是落地点与预计的偏差了15英里。目前该陨石就在我的身后,因为它的撞击引起了不小的恐慌,当地军方和警方正在控制现场。请随我们的摄像机镜头去看一看……” 丁戈的眼睛半眯起来,慢慢地呷了口茶。 “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仍然冒着烟,撞击带起的大量尘土颗粒,在空中久久不散。看,这片地面像被撕裂的纸,而附近表层的土居然还是温的,陨石正下方的土几近烧焦。根据白兰度舰队发来的资料,估计它经过大气层摩擦热灼烧后仍能保留相当的部分,军部本打算发射导弹拦截,但该陨石速度出奇地快,从到达对流层至冲入地面造成直径400米的深坑总共不到4秒钟!” “来吧,让我们看看陨石。”丁戈坐了起来,嘴里小声嘟囔着。 “据现场的科学家介绍,这并非一颗普通的陨石,它的外表有多条深入内核的暗红黏液带,而且还冒着气泡,仿佛上了色的强酸,这使陨石从远处看来呈现不可思议的红褐色,好似一大块黑火腿。现场有些科学家正在做鉴定,目前虽然仍无法确认该物质的属性,但可以肯定的是,它绝非混合物,最大可能是类似三氧化二铁的外太空稀有金属的变种化合物。由于这种奇异外形使得该陨石身价倍增,预计在无限制展览的三天里,将有数以万计来自世界各地的旅客触摸它,这象征着人类与外宇宙的新接触!” 丁戈的脸色凝重起来,眉头也渐渐锁紧。 “针对这颗红色陨石的出现,中美洲的古老宗教‘众神之戒’教主云拔在有‘众神之城’美誉的特奥蒂瓦坎城发表相关演说,认为这是地球大浩劫的预示。‘众神之戒’至今已吸收了近四千万教众,达到该教历史上的最顶峰,而且教徒数量仍在不断增加,甚至许多其他宗教徒也纷纷放弃原来的信仰而皈依‘众神之戒’。这种趋势已引起有关人士的关注和担忧。 第8章 科学界认为,宗教作为一种原始人类解释未知世界与神秘事件的假说,将随着科学技术的日新月异而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但云拔在演说中宣称,自己的宗教亦是科学的,只不过他们正在研究的,是世界最尖端最新锐的超前科学,目前人类的科技水平是无法达到的。 “当记者询问起近几年全球因‘众神之戒’引起的暴动、虐待甚至自杀行为时,他表示,当人类的科技发达到他所能认同的标准时,这一切自然会真相大白,否则即使现在说出一切,人们也不会理解。针对云拔的演说,现任罗马教皇乌瓦罗一世说,这次陨石撞击事件纯系巧合,却被利用成为某些邪教势力和恐怖分子宣传迷信和制造混乱的引证。同样被指为学术骗子的华人学者程科则发表评论说,陨石降落是无法预言的,但这颗陨石的降落却绝非偶然!” “很无聊是不是?”鹈饲笑着对丁戈说,“事后诸葛亮,专放马后炮。”丁戈看了看他,突然说:“我又饿了,再来一个火锅吧?” 晨光的晕彩染红了淡去的黑暗,飞机在跑道上渐渐停止了移动。柳生宙轻松地推着行李箱,离开那个是非之地来到东京,这令他冷漠的脸上多少溢出了几丝激动——可惜,仅维持了几分钟。上了出租车,他便迫不及待地打听附近哪里有贩卖枪械的黑市。从黑市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家里为数不多的存款和司科特临走时留下的两千美元几乎花光了。姐姐阿雪站在一堆行李边上,样子凄凉而又无奈。“我要找个工作。”柳生宙走到姐姐面前拎起行李,“但在这之前先得解决居住问题。” “海边就挺好的。”“能让你隔岸看见澳洲吗?”柳生宙冷冷地道,“我们只找临时住处,随时更换,否则会有危险。那个……那个人不会就这么放过我们的。”“那……我还是去教书吧,你年纪太小,再怎么能干也很难找到工作……”说话间,姐弟俩已经走出偏僻的小巷,来到熙熙攘攘的东京街头。年轻的女孩、瘦弱的男孩、大包小包的行李、茫然的眼神……在从事不良职业者的眼中看来,简直就是两只肥羊。一个男子从角落里突然冲出来,猛地撞到了阿雪的腰部,疼得她“啊”一声几近跌倒。柳生宙用肩膀靠住姐姐,却见那个男子的手上正拿着本来挎在阿雪肩上的皮包。男孩放下箱子,伸手向怀里摸去。阿雪忙抓住他的胳膊叫道:“你疯啦!只是一个挎包,装了些化妆品,没多少钱的!”柳生宙推开姐姐,再看那小偷已经跑到对面的马路上了,竟还抬起手中的皮包示威性地挥了挥。几辆车飞快地开过,短暂地挡住了他的视线。车流过后,他看到小偷身旁多了一个身材高大,学生打扮的年轻人。小偷还没反应过来,年轻人的一只拳头已经击在他的下颌骨上,再一记高踢腿,他就完全趴在地上起不来了。年轻人穿过马路,将皮包递还给阿雪。“谢……谢谢!”阿雪接过皮包,不敢看年轻人的眼睛,脸竟然红了,同时闻到一股男士香水的味道。“这些人很坏,”年轻人英俊的脸上绽开自信的迷人微笑,“专欺负咱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外地人。”柳生宙眉毛一挑,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外地人?”那学生一愣,随即笑道:“你们的行李和神情已经说明一切了。我以前学过一段时间美术,养成了观察别人的习惯。如果因此而冒犯了你们,请不要介意。对了,我叫水野忠信,是来染桂高校转读的,如果有什么事,到那里找我就好了。”阿雪被他的热情弄得很不好意思,刚要再次道谢,柳生宙却硬生生地说了声“谢谢”,就拉着姐姐快步走开了。“阿宙,他是个好人呀,你过于敏感了,而且,这样对人很失礼呀!”走了一段路后,阿雪终于忍不住把憋了半天的话说了出来。“我们管好自己就行了!你还没有接受教训吗,这么随便就相信别人!别忘了,连母亲都是不可靠的!”柳生宙用力挥了挥手。“喂!小子,站住!”身后传来一声呼喝。 姐弟两个停步回身,只见一个不修边幅的年轻人正不满地看着自己,脚下散落了一地的书本杂志。柳生宙这才想起刚才自己一挥手间似乎是打到了什么。“喂,怎么走路还张牙舞爪?把我的东西捡起来!”“对……对不起!”阿雪见弟弟瞪着对方一言不发,生怕他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赶忙鞠躬致歉,她却不知道,惊弓之鸟一般的柳生宙这时正在拼命回想——对方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阿雪一边道歉,一边飞快地收拾着地上的书刊,年轻人叹了口气,无奈地道:“算啦,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下次走路记着把眼睛带上,听见没有?喂,你耳朵也没带呀?”“这位先生,就算我们冲撞了您,也已经对您道过歉了,您怎么能这样骂个不休呢?”阿雪有些生气了,将摞好的书刊塞进年轻人的怀中,无意中却看到了他胸前的校徽,“染桂高校?” “有什么问题么?” 柳生宙身子忽然剧烈地一颤,他终于记起了这个声音,拉起姐姐的手说:“快走,我们快走!这个人……我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了!” “咦?”年轻人看着姐弟两个的身影有些慌张地远去,摸着下巴愣了片刻,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 深夜,神尾薰被噩梦惊醒。她梦见丁戈挥着刀,逼自己脱光衣服。自从几个星期前奥村贵子自杀之后,校园里就流传着一种说法,说凶手就是那个来自中国的转校生丁戈,于是丁戈便成为本校女生噩梦中常出现的反面人物。她擦了擦汗,披上一件短衫,轻轻地下床拉开宿舍的门向卫生间走去。走廊里的本就昏暗的小壁灯好像快要彻底坏了,好像随时会被这阵阵冷风给吹灭一样。她不由得害怕起来,刚想加快步伐,忽然觉得一只冰凉的手搭到了自己的肩上。“呀!”她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头也不敢回,几乎立刻就要昏过去。“喂,怎么出来上厕所也不叫我一声,你一个人不害怕?”原来是同宿舍的好友富野未莎。 “你……你吓死我了!”神尾抱怨道,“这真能吓死人的!”说话间,墙上的小壁灯忽然一闪,然后彻底熄灭了。“真倒霉啊,我看……还是不去算了。”“既然已经这么黑了,那我再给你讲个鬼故事吧?”“富野!别闹了!”“嘘,你听!”富野忽然拉住神尾。两个人同时僵住了。一种奇特的“咝咝”声隐隐传来,走廊尽头窗外的月光挺亮,依稀可以看到外面似乎浮动着一条古怪的阴影,又长又大。“那是……什么东西?”富野吓得舌头打成卷,真遇到这种不干净的事,她比谁都害怕。 “那里我没去过……应该是个死胡同。”神尾连声音也变了,“也许是猫、狗之类的东西,[5.1.7.z.手.机.电.子.书]被光一照,影子放大了……”“我……我怎么觉得……最少也是头猪?”“学校里没……没有猪。”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撒腿奔回宿舍,把门死死地反锁住。清晨的阳光和人声驱散了夜晚的恐惧,神尾从床上爬起来,拿着洗漱用具走出宿舍,忍不住往那个地方张望了一下。没有人,只有一根被风吹倒的晾衣架。“你没事吧?”已经洗漱过的富野从公用盥洗室里走出来,“我也看过了,那里什么都没有。如果你动作不快点儿的话,上课就要迟到喽!”“哦,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神尾应了一声走进水房,洗漱完毕后,觉得精神好了很多,阳光明媚又温暖,她甚至开始怀疑昨晚真的只是一场噩梦罢了。她对着镜子把头发梳好,走出盥洗室的时候,却又忍不住向那扇窗窥望了一眼,突然发现有个人正在窗外的死胡同里来回走动。神尾吓了一跳,仔细一看,竟是那个丁戈!真奇怪,他在这里做什么呢?神尾壮起胆子,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向外窥视。丁戈正在拨弄着地上的土。他把手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然后使劲皱皱眉头。地面上有一小摊暗红色的黏液,一阵风将一股味道送入窗口,是一种奇异的香味,却并非那种沁人心脾的清香,反而令神尾的喉咙涌上一股酸辣。她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赶忙用手捂住嘴。“谁呀?”丁戈头也不回地问道,声音似乎还很悠闲。神尾扭头就跑。跑了没几步,却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男人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是丁戈。 “你好像是……我的同班同学吧?”丁戈上下打量着眼前受惊的小兔一样的女生,“你在这里干什么?”“这里是女生宿舍啊,难道昨天夜里真的是你?”“昨天夜里?”丁戈眼睛一亮,“昨天夜里?你看清这人的长相了吗?”“难道不是你吗?”“看来你是没看清喽?算了,你走吧!”丁戈挥挥手,神尾忽然觉得如释重负,退了几步,转身跑开了。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偌大的校园显得空荡荡的。丁戈从女生宿舍后面的胡同里走出来,沿着石板路踱着步子。“体育器材室……”丁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一排房子,很快找到了“化学器材室”。两间房子相邻,但面积都很大,所以门离得有些远。化学器材室的门紧锁着,丁戈左右看看没有人,从身上掏出一根细铁丝,插进锁孔,拨弄了几下,门便无声地开了。他一闪身进了器材室,回身锁上门。他找出一只试管,从兜里掏出一只小塑料瓶,往试管里倒了少许瓶里的东西,又加进去一种自己带来的药品,二者刚一接触,试管就剧烈地颤动起来,发出一股奇异的味道。 丁戈眼疾手快,立即把手里的试管甩了出去,一缩身钻到了桌子底下。 第9章 试管还没落地就在空中炸裂,玻璃片四处飞溅。“果然……”丁戈自语了一声,正想爬出去,忽然门外传来钥匙触碰门锁的声音。丁戈收回身子,缩进最角落的阴影里。忽然,他似乎触到了一些黏黏的东西,抬起手放到鼻端一闻,便立刻皱起眉头。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味道?”是个女人。脚步声在屋里缓慢地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丁戈藏身的桌子前面。从桌子下面可以看见,这个女人身材偏胖,穿着条百慕大短裙,脚上是一双平底鞋。怪不得没有听到脚步声,丁戈暗道。她在桌前停留了一会儿,转身走出了器材室。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丁戈又等了片刻,估计人已走远,从桌子下面爬出来,一边舒展着四肢,一边拉开门。一张脸赫然出现在丁戈面前,着实吓了他一跳。“你是谁?”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问。“你是……那个丁戈?”这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死死盯着丁戈的脸看了半天,“我是化学系的反町教授,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丁戈从怀里摸出个笔记本,“我上次帮老师拿器材时,把笔记本忘在这里了。” 反町教授接过笔记本翻了翻,还给丁戈:“这里的烟和烧灼味又是怎么回事?”“我不小心把装白磷那个瓶子弄翻了,便找了个试管去盛,谁知已经烧起来了。好在我反应快,甩掉了,否则我的手就给炸了。”“你……有没有点儿基本常识?”教授嗔怪道,“看来你是没有好好听过课了!”“对不起,老师,”丁戈诚恳地说,“我再也不会上课睡觉了。”“嗯,”教授点点头,“你走吧!” “盈子,电话!”楼下传来母亲的喊声。“来啦!”菊代盈子应了一声,草草地把头发拨弄了一下,跑下楼接电话。“你好,是我,水野。”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有磁性的声音。“水野君……忠信,你送的玫瑰花好漂亮!”菊代盈子欢快地问,“你在哪儿?”“在你家门外。我想请你去吃西餐,有空吗?”“啊,有……有的,请等我一下!”菊代盈子放下电话,一路小跑回到房间,选出一套自己最喜欢的衣服丢在床上,然后坐在妆台前装扮起自己来。“咦,要去约会吗?”丁戈举着一包打开的炸薯片,腋下夹着两盒看来是恐怖片的录像带,好奇地从门外探进半个身子。“喂!你这样随便乱看女孩子的房间,很不礼貌啊!”“我刚回来,只是路过,”丁戈无辜地说,“你这么敞着门,我想不看见也不行啊!”菊代丢下眉笔,站起身走到门口,没好气地说:“我现在要换衣服了,麻烦你回避!”丁戈耸耸肩,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对了,有空的话,把你的狗屋收拾收拾!一股发霉的味道,我还以为你烂在里面了呢!” 丁戈一愣,一转身又堵在门口:“你进去过了?谁允许你去我的卧室的?”菊代吓了一跳:“我是进去了,那、那又怎么样?这是我们家的房子!”“你既然租给我,就得尊重我的隐私。”丁戈冷冷地道。“对不起,我再也不了,可以了吧?不过,拜托你别老是弄这些恐怖片回家,怪吓人的……” “这并不是恐怖片,你既然看不懂也不喜欢,就别偷窥。你还看见什么了?”“没,没有了!好啦,我要换衣服了!”菊代飞快地关上了门,听见丁戈转身离开,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菊代本来就已经很漂亮,一番打扮之后,更显得光彩照人。她在镜子前满意地转了个圈,觉得没有任何瑕疵了,这才拉开门走出去。“喂!”菊代吓了一跳,看到丁戈正从他的房间里探出乱蓬蓬的头看着自己,没好气地问道:“又要干吗?”“约会的对象,是叫水野吗?”“是又怎么样?”“你最好小心一点。”“小心什么?”菊代有些生气了,“这样背后说别人坏话可有失风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个鹈饲阳正的关系!”“算了算了,”丁戈摆摆手,“走你的吧,你只是我的房东,我确实没义务帮你。”看上去,菊代和水野确实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现在他们就对坐在一家华丽的西餐厅的窗前。 “今天晚上你真漂亮。”水野发自内心地赞美道。菊代脸上微微一红:“是,是吗……谢谢!”服务生送上菜单,水野说:“这里的刺参做得相当不错,要不要尝尝?”菊代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问道:“看来你对这里很熟呀?”“哪里哪里,也只来过几次,但这是第一次跟女孩子一起吃饭。”水野笑着说,然后小声吩咐了服务生几句。没过多久,服务生便流水一般摆了满桌精美的菜肴。“这……太破费了吧?”话是这么说,但菊代脸上幸福的光彩却远远大于惊讶。服务生斟好了红酒便离开了,两人端起杯子,四目相对。忽然,一个人走过来。菊代转头看了一眼,立刻皱起了眉,原来是鹈饲阳正。“盈子,这位是你的朋友吗?”水野微笑着问。“你有什么事情吗,鹈饲同学?”菊代一点也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厌恶。“这个……这个……”鹈饲握紧了拳头,似乎是鼓足了勇气,眼睛看着水野说:“我想和她说几句话,用不着太多时间,你可不可以先回避?” 水野愣了一下,转头看看菊代,说道:“如果盈子愿意,我倒不会太介意。”“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菊代生气地说,“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请你马上离开!”“我……我只想跟你说几句话……”“好了,鹈饲同学,”水野站起身,挡在鹈饲和菊代中间,“既然盈子不想跟你说话,请你离开吧。”“你让开!”水野健美的身体完全挡住了鹈饲的视线,他伸手想要推开对方,却被水野一把攥住手腕,然后不知怎么,身子就飞了出去,重重摔在旁边一张桌子上。“啊!”菊代惊叫了一声。水野赶忙扶起鹈饲,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啊,我以为……我练过一些拳脚,这只是本能反应,你要不要紧?”“事情就是这样的了……啊哟!拜托你轻一点!”宿舍里,鹈饲龇牙咧嘴地伸着胳膊,被丁戈像刷油漆一样涂抹着跌打药水。“你比人家矮了将近20厘米,你的勇气真令人赞叹呀!”丁戈一边抹,一边啧啧地道。 “我只是一时冲动。菊代是你的房东,为什么我就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却让北海道人占了先机?我们是好朋友,得相互帮助才是。”“哦,”丁戈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你刚才说,那个服务员认识水野?”“应该是吧,好像水野是常客。”“这样啊……”丁戈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喃喃自语道。 “同学们,这节课我们的任务是对这只兔子进行活体解剖。”解剖学教授小野拓之抓起刀,炫耀般的举到面前晃了晃。天啊,我当初为什么要选择生物系呢?神尾薰的脸条件反射般的变得苍白。她的心脏向来不好,一般的解剖就已经达到她的承受极限了,谁知道这位小野教授专门喜欢做活体解剖,尽管动物保护组织多次到学校抗议,但均被他以“这是为了达到最佳的科研和教学效果”的辞令驳回,所以每当看到这位教授举起手术刀的时候,神尾总是从心底发出这样的感慨,并随时做好呕吐的准备。就在神尾走神的时候,小野已经完成了他的解剖。他满意地站直了身体,抓起桌上的毛巾擦了擦满是血污的手,抬头问道:“大家看清楚了吗?”“简直是一清二楚,老师这样娴熟的手法只用在一只兔子身上,简直就是大材小用嘛!”坐在前排的长谷川怪声怪气地大声答道。显然,对这门课抱有反感的并不只神尾一个,只是大家表达的方式却有所不同。“我也有同感,”小野一笑,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齿,“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更愿意尝试一下解剖活人。”“啪!”一根白色的条状物重重地打在黑板旁边的墙上,然后碎成几片散落在地上。是一把塑料尺。“啊!”神尾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她并不是为这突然的一击而惊叫,而是因为她看到了一团冒着泡的红色黏稠液体被一截断尺牢牢钉住。那东西急速而剧烈地蠕动着,神尾仿佛听到它发出惨叫,然后冒出一股淡淡的白气。一阵轻微的“咝咝”声过后,白气缓缓变红了,渗入墙根,最后消失不见。“丁戈同学,请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丢尺子?”小野教授向教室的一角问道。丁戈从那个角落里缓缓站起身子,抬手挠了挠头,似乎在想应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所有学生的目光都集中在丁戈的身上,有的惊讶,有的钦佩,有的茫然。难道大家没有看到那团红色的怪东西吗?神尾觉得很奇怪,但一种莫名的恐惧让她不敢开口。“丁戈同学,请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丢尺子?”教授把声音提高了一些,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那里有……一只苍蝇。”丁戈答道。很多学生忍不住笑出了声。显然,小野教授也认为丁戈是在讽刺自己,脸色铁青地指指门外说道:“请你马上离开教室,在校方的处分意见出来以前,不许再踏入我的课堂!”丁戈耸耸肩,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看了神尾一眼。神尾一惊,手上的笔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丁戈嘴角微微一翘,转身走了出去。神尾连续做了两天的噩梦。她总是反复梦见那团红色的东西在蠕动,在挣扎,发出刺耳的惨叫。丁戈被学校处分了。神尾曾多次徘徊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可每当她走进去想把自己看到的事情说出来的时候,心头就会涌起一股莫名的巨大恐惧,让她收回脚步。 第10章 这简直是一种煎熬啊!神尾苦恼地放下笔,站起身走出教室。她漫无目的地走上天台,似乎是希望那习习的凉风能吹走自己的烦恼。“砰!”身后响起一个巨大的声音,把神尾吓了一跳,她回头一看,原来是风把门给关上了。 “是你啊,我正想找你呢。”一个懒散的声音忽然从头上响起来。“丁……丁戈同学?”神尾一抬头,就看见丁戈正坐在一个高台的边上看着自己。“你都看见了?”“看见……什么?”神尾紧张起来。“众所周知,日本是超能力者最多的国家,”丁戈盯着神尾道,“可没想到你竟能看见那个……”“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神尾声音颤抖着道,“我也不想看见的!太可怕了!”丁戈又盯着神尾看了好一会儿,点点头道:“看来你只不过是比别人的眼力好一点儿而已。好吧神尾薰同学,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这在电影情节里将会怎样?” “我,我也不是故意要看见的……我怎么……我哪能想到世上还有那种东西存在?” 丁戈叹了口气说:“好吧,我们毕竟同学一场,我见你这两天坐立不安,一直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徘徊,看样子是想帮我说话。就冲这些,可以对你破一破例,你选择吧。” “选择?” “第一是自己跳楼,就像那个奥村贵子一样。” “那个……是你干的?!”神尾如受雷击,只觉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如果你怕死的话,还有另一个法子。”丁戈丝毫不理会神尾的惊恐,弯腰拾起一块水泥砖,“用这东西往你后脑这么一拍,保证就能清除一段时间的记忆,虽然可能会留下点后遗症,不过你放心,我下手很有数,况且这又不是头一次,你不会感到很痛,拍一下就什么都结束了。” “不要!”神尾转身想跑,丁戈却倏地掠到她面前,仿佛随风飘来的一张纸。 “你跑不了的。”丁戈从身上掏出一粒药,“不想用砖,这种药也是一样的效果,不过不是清除记忆,是让你发疯。” “不能有其他选择了吗?”神尾哭着接过药,与丁戈四目相对。猛地,她用力一抛,将药丸扔下楼。 “你选择自杀?”丁戈有些奇怪地看着神尾,“真奇怪,你怎么会选死呢?不后悔?” “我不后悔。尽管有些害怕……但是,我想我很幸运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不愿抹去已成为事实的记忆,而且,我更渴望知道这其中的奥秘,也不枉活这一生。”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说道:“所以,所以我请求你先告诉我一切,然后我会满意地去死,没有遗憾地去死!” 丁戈愕然,好一会儿才说:“不错嘛!果然有些与众不同。看样子你也不像个会泄密的人……” “我保证不对任何人吐露那天看到的事,况且说出来于人于己也都没什么好处。” “这样很好。”丁戈点点头,“那我就不杀你,也不抹去你的记忆。不过知道太多了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你好自为之,以后也不要妨碍我。” “那……”神尾怯怯地道,“奥村学姐……真是你杀的?” “虽然我杀的不是她,不过她因此而死了。”说话间,丁戈的人影已经消失在天台门口。 宿舍里,神尾薰愣愣地靠在床头的被子上,出神地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 “天哪,外面下起雨来啦!”富野未莎一头冲进来,“雨点又硬又大,砸死我了!” “你的头破了吗?怎么出血了?”神尾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看室友,惊讶地问道。 富野疑惑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放到眼前一看,手掌果然呈淡淡的红色。“奇怪!”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衬衫,恍然大悟道:“哎呀,是这雨,这雨水是红色的!糟糕,我的衣服会被染花了的!” “红色的雨水?”神尾看着室友匆匆换下衣服,拿起洗衣粉和洗漱用品跑去盥洗室,脑海里忽然又想起那团红色的怪东西。 入夜,雨下得更大了。黑暗中,神尾瞪大了眼睛,没有丝毫睡意。忽然,她似乎隐隐地听到有些其他什么声音混杂在雨声中,倒更像什么人在惨叫。神尾坐起身来仔细听了听,却又听不出什么了。 也许是我精神太紧张了吧?她心里自我安慰了一下,刚想重新躺下,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只见玻璃窗上赫然有一只手,五指叉开,仿佛正要捕食的蜘蛛或章鱼。 “呀!”神尾只觉得毛骨悚然,忍不住尖叫起来。 “神尾,怎么啦?”富野从睡梦中被惊醒,迷惑地看着神尾。就在这时,窗外猛地传来一声凄狂的嘶喊,接着就融入哗哗的大雨声中,再也听不到了。 两个女生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发出惊恐的尖叫。 上午。 鹈饲阳正在教学楼的走廊里遇见了菊代盈子,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连忙把头低下,闷闷地想从她身边绕过去。也许是菊代早上刚刚收到水野送的一束巨型植物的缘故,心情大好,反倒先向鹈饲道:“早上好!” “你……你好!”鹈饲有些受宠若惊地站定。 “那天你有没有受伤?我替水野君向你道歉了!” “啊,那个……没关系啦,是我太冲动了。”鹈饲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尴尬地转移话题:“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说起来真是倒霉啊,本来只想去库房拿几盒粉笔,谁知道碰到英语课的赤羽教授,竟让我帮他把新送来的磁带一起拿到教室去。天哪,那可是几十盒耶!” “啊,那我来帮你吧?”鹈饲赶忙殷勤地问。 “那太好了!”菊代高兴地道。 一路说着,两个人来到了库房门前。菊代在身上东翻西找了半天,忽然想起钥匙竟然忘在了教室。 “真是倒霉透了,”她不甘地看着紧锁的大门,“还要跑回去拿。” “也许不用呢。”鹈饲从兜里掏出一根细铁丝,扭了几扭,伸进门锁里挑动了几下,“啪”一声,门开了。 “你怎么会……”菊代惊奇地看着这个富有的同学,“你做过小偷吗?” “丁戈教的。”鹈饲得意洋洋地回答,“我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这个稀奇古怪的家伙!”菊代暗想,随手打开了灯。 “英语磁带在这里。”鹈饲一眼看到了桌上的一大盒磁带,“粉笔呢?” “在这个柜子里。”菊代走到角落里,伸手拉开一个大柜子的门,然后,蓦地发出一声尖叫。 鹈饲转头一看,一幅令人极度惊悚的场面映入眼帘。大柜里竟直立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尸体的肚皮被剖开,红色的器官流了一地。一双眼球凸出眼眶,若没有面条似的筋拉住,恐怕便会掉下来。 鹈饲没有叫,在这样的情况下,男人往往会比女人镇定一些,更何况,他现在嗓子干得就是想叫也叫不出声。 “我们……怎么办?”菊代带着哭腔问。 “说……说不定凶手就在学校,要是他知道我们发现了秘密,肯定会杀了我们灭口……”鹈饲战战兢兢地说,“我们马上离开,要装作若无其事,什么也没发生过,然后去报警……”  “好……我们快离开这里吧。”菊代转身要走,却发现腿已经抖得不听使唤了。鹈饲伸手扶住她,另一只手抄起桌上装磁带的盒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转头看了尸体一眼,然后惊恐地道:“天哪,这个……他是……是……长谷川!” “啪哒”一声,一截红色的东西掉了出来,赫然是一段肠子! 两人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发狂一般跑出库房,把门重重地在身后关上。 “去报告学校吧……”菊代一边走,一边大口喘着气。 “说不定凶手就是哪个老师呢?现在谁也不能相信,我得先去告诉丁戈。” “他?那个家伙,没准就是他干的呢!” “他虽然古怪了一点儿,可他绝不只是会吃饭睡觉这么简单的!” “是你叫我不要相信任何人的。” “他可以例外。”正说着,两人迎面看到了赤羽教授。 “你们两个是怎么啦?失魂落魄的。”教授奇怪地问。 “我们……”鹈饲的舌头像打了个死结,只得抬了抬自己抱着磁带盒子的胳膊。 “哦,都快上课了,磁带为什么还没有拿过去?快去吧,请先把磁带发给同学们,我们马上就要用到。” “是,老师!”两个人对视一眼,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一进教室,菊代的眼睛立刻开始寻找水野,对她来说,这个时候太需要水野那宽厚的胸膛和有力的肩膀了。可是,偏偏这个时候他却没有在教室里。 “有没有看到水野君?”菊代问身边的同学。 “哦,刚才好像看见他出去了。” “这个时候,他却偏偏出去了?”菊代恨恨地坐在水野的座位上,一低头,看见书桌里有一个被揉成一团的小纸团。她把纸团拿出来,轻轻展开,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九点,水阁茶楼,丁戈。” “鹈饲同学!”菊代向正在四处打听丁戈下落的鹈饲挥了挥手里的纸条。 “你约我出来,有什么事吗?”水野冷冷地凝视了丁戈半天,缓缓问道。 “谈谈菊代的问题。”丁戈放下茶杯,开门见山地说。 “她有什么问题?” “你正在和她谈恋爱吧?你喜欢她?” “你不过是她的房客,问这个干什么?”水野正色说,“不过我也没必要隐瞒你,我非常非常爱她。” “她对你怎么样?” “也很好。我相信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两情相悦?”丁戈扬扬眉毛,“你还是离开她吧。” 第11章  “我知道你跟那个鹈饲阳正关系不错,”水野有些生气地说,“你如果想替他做说客,应该去找盈子,而不是我。” “我不光是为了鹈饲,菊代是我的房东,好歹也算跟我有些关系。”丁戈身子凑前一些,嘴里的气已经能喷到对方脸上,“你最好听话,这样对大家都好。” “你在恐吓我?” 丁戈叹了口气,缓缓地道:“三年前九月中旬的北海道山溪高中凶杀案,凶手杀害了九名学生四名教师,然后不知所踪……” 雅间的门忽然被打开了,门外站着一男一女,正是鹈饲和菊代。 “你们怎么来了?”丁戈皱了皱眉头,看着鹈饲一屁股坐在自己身边,一口喝光了桌上的茶水。 鹈饲长出了一口气,放下茶杯,看了水野一眼,把嘴附到丁戈的耳边,小声把刚才看到的一切说了一遍。 丁戈听完,想了想,问道:“报警了没有?” “还没有,我这就去。” “等一下,现在可不能让这么多人知道。” “为什么?”菊代和鹈饲异口同声地问。 “我不好跟你们解释,总之你们相信我就是了。” “对了,你们不上课,跑到这里干什么?”菊代盈子疑惑地问。[手机电子书网isuu.] “就干你们两个在一块儿干的事。”丁戈淡淡地答道。 “我们没干什么!”菊代的脸红得像要喷出火来。 “这不就是了嘛,我们也没干什么。好啦,我想先去看看尸体,你们回去上课,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明天一早都到我房间来,对了,再叫上那个神尾薰。” “我也要去吗?”水野问道。 “当然,这事怎么能少了你呢?” 丁戈打开库房的门,一闪身溜了进去。忽然,他发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在瞪着自己,心里一惊,忙伸手把灯打开。是体育老师远山杏次郎。 “早上好,老师,你在这里干什么?” “今天早上来拿东西,刚一进来,门就不知怎么打不开了……” “是这样啊!”丁戈四下看了看,“这么说,你就一直待在这儿……有四个钟头了?” “是呀。” “没到处看看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这里我熟悉得很,能有什么好玩的?” “是吗?”丁戈走到角落里的大柜前,“我听说这里面有个挺好玩的东西,你知道吗?” “这里能有什么?粉笔而已。” 丁戈打开门,里面果然整齐地摆着一盒盒的粉笔,这又让他吃了一惊。 “这位同学,你是来拿东西的吧?真谢谢你给我解了困,我先走了,你拿完别忘了把门锁好。” “老师,”丁戈叫住远山,“你真的被关在这里四个小时,却什么都没看见吗?” “这还有假吗?” 丁戈缓缓走到远山的面前,同时身子也挡在了他和门之间,双眼死死盯着远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你撒谎!” 远山杏次郎惊恐地看着丁戈的眼睛,额头上慢慢渗出冷汗。他后退了两步,忽然抱住头歇斯底里地喊道:“好吧……我看见了……死尸!太可怕了!我怕别人误以为是我杀了人……今天早上这里就我一个……我该怎么办……” “尸体呢?” “我不知道!我刚要逃,后脑勺就挨了一棒,然后就昏过去了……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被锁在这该死的地方,而尸体已经不见了。” “凶手怎么不杀了你再走?而只是打晕你?” “这一棍这么重,他一定以为我被打死了。” 丁戈叹了口气,缓缓地道:“你装得尽管很像,但我还是觉得自己的智力受到了严重的侮辱。既然他以为你死了,那么在他看来这间屋子里就有两具尸体了,那他为什么只带走了长谷川的尸体?你说你一早进来就发现了尸体,可一个小时以前还有人在柜子里看见了尸体,也就是说,在三个小时的时间里,你一直没有醒来,而凶手也一直在这里发呆?” “你是警察?” “我不是警察,”丁戈微微一笑,“你却也不是老师。” 远山杏次郎怔了怔,瞳孔忽然变成血红色,沉声道:“你很聪明,但聪明人总是会死得比较早的。”说话间,一丝暗红色的黏液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 “杀人灭口?”丁戈冷笑道。 远山杏次郎蓦地发出一声怪吼,向丁戈扑了过去。 入夜,校园内一片死寂。 库房的门又一次被打开。两个人影将一只沉重的大口袋抬了进来,走在前面的人忽然被绊了一下,手一松,口袋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借着从门外洒进来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奇怪的是,他像是被人为地摆出了一种只有小孩子才能想出的幼稚可笑的奇特造型。 “是远山!”一个人低声发出惊呼,“他死了!” “你肯定?”另一个人的声音却丝毫也不惊讶,仿佛是在谈论一只死猪。 “头被扭成这种角度,只能有一种解释——他的颈椎断了。” “说得好,不愧是生物系的专家!”伴随着一个懒懒的声音,房间里的灯忽然亮了。 “小野教授,反町教授,果然不出所料。”丁戈把手从开关上移开,顺便关上了门。 “丁戈?!” “小野教授,”丁戈点了支烟叼在嘴上,“想不到你还真是言出必践啊,口袋里是长谷川的尸体吧?真的是活体解剖的吗?” “哼,远山是你杀的?”小野冷冷地看着丁戈道。 “远山?只不过是被留下来对付我的傀儡而已。我对你们几个的事情已经感到厌倦了,赶快了结了吧,我还要回去睡觉呢。” 第二天一大早,水野忠信、鹈饲阳正、神尾薰和菊代盈子敲响了丁戈的房门。 “都进来吧。”丁戈睡眼朦胧地打开门。 屋里一片昏暗,几道晨光自窗帘的缝隙挤进来。墙的一边立着一个黄木大书柜,乱七八糟地堆着五六十本书,但从封面看去,大多是市面上见不到的中文书。床和书柜之间夹着一张大实验台,上面摆了不少用培养液养殖的怪东西,像是动物园或科技展览馆展出的怪胎或连体婴孩,还有一大堆学校实验室里从未见过的仪器,看上去构造奇特且非常精密。 “这是你的实验室?”水野忍不住问道,“在这儿做什么实验?” “什么都做,你对我的解剖技术感兴趣吗?” “不,我想你一大早约我们来,也不是为了展示自己的解剖技术吧?” “你可真没幽默感啊!好吧,我们言归正传。”丁戈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三年前,在北海道山溪高中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凶手杀害了九名学生和四名教师。” “其中包括我的弟弟水野忠诚。”水野接口道,“为什么又提起这件事?” “因为我认为它与眼下发生的一系列凶案是同一个凶手。” “什么?!”水野一惊,“你发现他了?” “这个凶手很狡猾,操纵着三个木偶。” “木偶?”菊代奇怪地问道。 “没错,或者准确地说,是人偶。” 鹈饲眼前一亮,道:“你是说,凶手控制了三个人?抓到他们了?” “嗯,可全都死了。” 水野冷笑一声,道:“那岂不是死无对证了么?” “当然不是。”丁戈一笑,“神尾同学,你记不记得有一天晚上在女宿舍附近看到了奇怪的影子?” “是。”神尾怯怯地点点头,“我的朋友富野未莎也看见了。” “我第二天早上在现场找到了这个。”丁戈从实验台上拿起一个小瓶,往一个玻璃皿里倒出几滴红色的液体,然后他划着了一根火柴,往玻璃皿里一丢,只见一股火苗呼地腾起,随即熄灭,屋里立刻充满了一股刺鼻的香气。 “啊!”神尾惊叫一声,“是……是那个东西!” 丁戈点点头,解释说:“这种物质不属于酸与碱中的任何一种,而且无论强酸还是强碱都中和不了它强烈的腐蚀性,除了用火焚烧以外,它几乎不与任何化学试剂发生反应。” “这么说来,这东西不属于已知物质的任何一种了?” 丁戈面向鹈饲道:“阳正,记得你第一次请我吃火锅时,在料理店看的那段关于陨石的报道吗?” “啊!是那块红色陨石?”鹈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块陨石曾经公开展览过,来自世界各国的无数游客都曾经用手触摸过它。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有可能沾染上了这种生物。” “等一下,”菊代打断了丁戈的话,“你管它叫……生物?” “是的,我想那应该是一种生物。”坐在角落里的神尾心有余悸地把生物课上见过的一幕讲了出来。 “第一个受害者是奥村贵子。我做过调查,她虽然学习成绩优异,又是班长,但她家境贫寒,父母之间关系又极为恶劣,对她也非常冷漠。大家知道,染桂不是一所普通学校,这里的学生多数是富家子弟,她不止一次在日记里写道,即使她再怎么努力,命运也是注定的。而那些富家子弟,即使不怎么学习,也自有家庭安排好以后的一切。所以,她早就有了自杀的念头。” 鹈饲和菊代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丝羞愧和惋惜。[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二个受害者是长谷川。生物课上,小野教授曾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更愿意尝试一下解剖活人’。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可事实上,作家常常希望自己能成为作品的主角,同样,生物研究者往往也会对活体解剖充满向往——他们的潜意识中都有种职业所要求的特有的狂热。” 第12章  “也就是说,小野教授真的……对长谷川做了……那样的事?”菊代回想起大柜子里的尸体,只觉得一股寒意沿着脊梁升起。“除了小野外,另外两个是体育老师远山杏次郎和化学系的反町教授。没有一种职业像教师这样单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乏味的生活加上沉重的压力,使很多教师的心理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影响,产生了某种不可言喻的戾气。人类本来就是一个心底充满各种欲望,却又被道德伦理层层禁锢的矛盾体,而这种红色生物,我们姑且叫它‘红体’,就是一种通过侵入大脑致使脑中枢混乱,继而使人达到亢奋的顶点,从而失去对自己欲望控制力的生物。” “天哪,这东西太可怕了!”两个女生异口同声地惊叫道。“这种生物最初就是为了控制某种平衡而……”丁戈忽然收住话头,顿了顿才说:“这种生物在人体内达到一定数量,就能完全破坏人的理智,数量再多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彻底摧毁人类的精神,进而控制宿主的身体。但是,如果把红体的量控制在一定的程度,再辅以某种诱导的手段——比如催眠,就可以把人变成傀儡。”“你是说……”“没错,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个人在操纵。水野同学,我说得没错吧?”“你这是什么意思?”水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丁戈。“我和你来这个学校的时间前后差不了多少,你记得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在你身上闻到了一种香味,虽然很淡,却很独特。”“那又怎样?香水又不只是女人专用。”“有人会用‘红体牌’香水吗?”“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水野面无表情地道,“你可以问问盈子,我身上有没有这样的味道。”“这种香味在你身上只存在了几天而已,你是后来才认识菊代的,即便你们怎么亲热,她也不可能闻到这种味道。”“丁戈君!”菊代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丁戈一笑,继续说道:“有一天晚上,鹈饲被你打伤,他无意中说到那家餐馆的服务生似乎跟你比较熟。我想你不会一个人到那么奢侈的地方去吃饭吧?于是就跟那个服务生聊了聊,他告诉我,你曾经跟另一个女孩在那里吃过几次饭,因为每次都聊到饭店打烊才走,所以他才对你印象深刻。”“忠信,你……”菊代难以置信地看着水野。“虽然我不希望你和他在一起,但这次你误会他了。”丁戈摆了摆手,“服务生所说的那个女孩看上去非常忧郁,而水野同学每次看上去都像是在劝她什么,我想那位女孩就是奥村贵子吧?”水野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承认道:“没错,我是跟她谈过几次,那是因为我见她神情忧郁,就想开导开导她。”“你想开导她自杀吧?”丁戈把烟盒往桌子上一丢,“奥村自杀那天我就在现场,虽然摔得血肉模糊,但脑里的红体却瞒不过我的眼睛!”“你在现场?你为什么不劝阻她?”神尾惊讶地问道。“自杀本来就是她的一种欲望,我无权干涉。再说,她不死,我又怎么能看见她脑中的红体?”丁戈冲神尾一笑,“在上个世纪有个叫乔舒亚·莱德伯格的诺贝尔奖获得者曾说过,对于一种病毒来说,彻底消灭它的寄主是一场以重大牺牲换得的胜利,你怎么知道,死对她来说不是一种解脱呢?所以我说过,她虽不是我杀的,却是因此而死。”神尾张了张嘴,却发现他的话听上去虽然冷漠,自己找不出什么理由可以反驳。“可是我为什么要劝她自杀呢?这对我有什么好处?”水野反问道。“因为你在做试验。在奥村身上取得成功后,小野、远山和反町都成了你下一步的试验品。也许就是那节生物课上的一句玩笑话,你发现小野内心有解剖活人的欲望,便用红体控制了他,然后使用催眠术让他劫持了长谷川。解剖实验的地点应该就在库房,而你,作为监控者,整个过程一直就在旁边监视和操纵!” “疯了!我看你是疯了!”水野吼道,“这全是你凭空的臆想!”“鹈饲和菊代是在小野说了那句话的第二天上午在库房发现尸体的,而你前一天一直在教室里上课。也就是说,解剖只能是发生在当天晚上至转天上午这段时间。”“既然有这么长的时间,我为什么要在库房留到转天上午,难道我就不怕被人发现吗?”“第一,小野终于达成了心愿,这次解剖对他是一种享受,就算有你在一边催促,也得花上几个小时时间。第二,解剖完成,你把小野打发走以后,得把现场打扫干净,不能留下任何痕迹和气味,因为你知道早晨会有一批英语磁带送到库房,等送磁带的人走了以后,差不多也快到上课时间了,这时你赶回教室,而小野第一节课也会准时出现在另一个班的讲台上,这样即便别人发现了尸体,也会认为尸体是在上课以后被藏进库房的,你们就都有了不在场的证明。可惜,你没想到的是,鹈饲和菊代竟然会撞了进去,仓促之下,你只好带着尸体躲进角落的柜子里。鹈饲,请你回想一下,当时尸体是怎样的?”“是……是站在柜子里的。”那一幕鹈饲可是终身难忘的。“那个柜子很大,可为什么尸体站立着呢?就因为柜子里有两个人。柜子在角落里,一扇门被其他杂物挡住了,只有一扇门可以开,于是你藏在里面,把尸体放在外面。普通人在如此恐怖的情景下,绝对没有胆量再把头探进去看看里面是否还有别人。水野同学,请你转个身,让大家看看你的后背!”“我背后?”水野诧异地问,“我背后能有什么?”丁戈拉着水野来到一簇阳光下,用手指在他黑色的校服上轻轻弹了几下,一些粉末应声而起。丁戈指了指落在实验台上的白色粉末,问道:“这些应该是粉笔灰吧?”“那也不能证明什么呀!”菊代说道,“他和我共同负责校园里的黑板报呢!”“那你们上一次更新黑板报是什么时候?”“大概……大概四五天以前吧。”“一件衣服如果穿四五天不洗,就会有味道了吧,水野同学你从来不出汗吗?”丁戈冷笑一声,又用手指弹了弹他胸前的衣服,“瞧,胸前什么都没有。菊代,你的水野是用后背写板报的吗?”菊代不由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水野。“早在几年前课堂上就不用粉笔了,除了黑板报需要使用外,就只有一个地方有粉笔,那就是库房。你没想到藏身于柜子中,后背却蹭上了粉笔灰吧?”说着,丁戈的手指在水野后背又上下弹了几下,“瞧瞧,白的,红的,蓝的,摆放得非常整齐嘛!”水野转身拨开丁戈的手,吼道:“鬼知道这是哪里来的,难道这就能证明我杀了人吗?你太天真了!请问如果我藏身在柜子里,又怎么可能比菊代他们先回教室呢?难道我会飞吗?” “对呀,”菊代也不解地问道,“我们一出来,就急匆匆地跑回教室,况且那是回教室唯一的路呀!”“水野同学虽然不会飞,却会钻洞。我顺便也给神尾同学解释一下‘夜半鬼手’的事情。” 丁戈弯下身,从实验台下捧起一大块砖。“这块是我从神尾宿舍外的死胡同里找到的废砖,跟砌那堵墙的砖是一模一样的。”说着,他把砖放在实验台上,又拿起装有红体的小瓶,小心地将瓶中的黏液在砖上淋了一个圆圈。“好了,我之前曾经自己画过一张地形图,在等待的这点时间里,我给大家解释一下。”说着,他从兜里摸出一张折得皱巴巴的纸片,展开放在桌上。“看,这是教学楼、办公楼、库房、体育器材室及神尾住的女生宿舍楼的位置。”丁戈指着图解说道,“图中实线标记的,是正常情况下要去库房所走的路线,也就是鹈饲和菊代昨天所走的路线。按理说,那也应该是唯一的一条路。但是,我在库房的桌子下面,无意中发现了一小摊红体……” 说话间,实验台上的砖开始冒出白气,并发出“咝咝”的声音。“神尾,想起这个声音了吗?”“啊!”神尾惊恐地点点头,“那天晚上我们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片刻,白气和声音渐渐消失。丁戈把砖竖了起来,并起两根手指,往刚才滴过红体的圆圈中间一戳,坚硬的砖竟奇迹般沿着红体的位置分离出一个圆柱,从另一面掉了出来。“请看,我刚才说过,红体具有强烈的腐蚀性,如果把这个圆的范围扩大,就可以轻易地在墙上开一个‘门’了。”丁戈的手又回到图上,“从库房放桌子的角落,穿过体育器材室就可以到达神尾宿舍后面的死胡同。如果在这里开一个‘门’,一墙之隔就是教学楼最里面的楼梯。那条楼梯平时走的人就很少,如果‘门’开在楼梯后面,就更是神不知鬼不觉。你们看看,沿虚线走的这条路是不是要近上许多呢?所以,神尾第一次听到的声音,就是凶手在做‘门’。而第二次在窗上看到的,我想应该是长谷川的手,他试图挣扎呼救,可惜却被两个受了惊吓的女生当成了鬼。我在茶楼听到这件事情,第一时间就赶往库房,正好撞见远山杏次郎,本来任何人去库房都没什么奇怪,只可惜这位体育老师头脑过于简单,却撒了个非常非常拙劣的谎。到这个时候,如果再推不出整个事情的脉络,那就太侮辱我的智慧了。昨天晚上我想等的,本来是水野同学你,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小野和反町这两个傀儡。” 水野冷哼了一声,道:“说到底,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推测罢了。我为什么要冒天大的风险,精心搞这一系列的阴谋呢?”“有一个家境不错的家庭,祖父是战时的军人,父母是一家大公司的职员,三年前,他们与几位亲戚一起乘一辆小客车回老家祭祖。 第13章 没想到,车高速行驶在北海道的公路上时,被一辆失控的山溪高中校车挤出公路,车毁人亡,只有那家的孩子因为学校有事没有去,幸运地逃过一劫。不久,山溪高中九名学生和四名教师被杀,与此同时,那个孩子也不知所踪。”“因为他们都曾经坐在那辆校车上,”水野长叹一声,眼中流下泪来,“因为他们在车里大笑大闹,分散了司机的注意力,才导致那场车祸。”“据我的资料提供,你曾辗转流离到了墨西哥,加入‘众神之戒’,直到最近才回到日本。这个邪教近来势力急剧扩张,教主声称正在进行超越人类想象的尖端科技研究,想必利用红体控制人类也是其中之一吧?”这时,窗外忽然警笛大作,菊代把窗帘拉开一条缝向外看去,只见几辆警车开进院子,刚刚停稳,十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就一拥而出,如临大敌一般围住了自己家的小楼。“丁戈,丁戈,”一条警探举着高音喇叭喊道,“你已经被包围了,希望你不要抵抗,立刻自首!希望你不要抵抗,立刻自首!”“瞧,”听到喊声,水野启齿一笑:“自始至终都是你的推测,你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控告我,反而你应该先考虑一下自己的麻烦。”“为什么是你?”鹈饲惊讶地看着丁戈。“我只不过是处理了几个被红体感染的宿主而已。”丁戈漫不经心地摆摆手,“水野,你根本不知道‘众神之戒’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也根本不知道红体的真正面目,你们会为此付出永远无法挽回的惨痛代价。”说完,丁戈转身拉开窗帘,探出半个身子,高声道:“一条……那个一条先生,请原谅,我实在没有兴趣和耐心跟警方进行那些烦死人的所谓合作。”说着一扬手,扔出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小心!”一条大喊一声,所有警察立刻应声卧倒。没有预料中的爆炸,一条抬起头,只看见草坪上静静躺着一只微型录音机。“这东西也许对你有用,拿去吧!我就不奉陪了。”丁戈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院子外面,一转眼,就已不见了人影。 “他……究竟是什么人?”这句话不约而同地从楼上和楼下同时响起。 第三章觉醒心魔1 北安普顿,英国兰中南部一个有着二十多万人口的繁荣且宁静的小城市,向来以友善和安全著称。然而今天,闪亮的警灯、面无表情的警察、此起彼伏的对讲机声和大群围观者,都宣告了这幢写字楼里刚刚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案件。一辆轻便摩托车缓缓停在人群外面,车上坐着两个二十岁出头红棕肤色的青年。“帕西,”前面的小伙子一只脚撑住地,回头说道,“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名叫帕西的小伙子应了一声,跳下车挤进人群。过了一会儿,又脸色苍白地挤了出来,“凯尔!”他叫道,“是泰瑞,泰瑞·欧班纳,被人杀了!”“我的天!”凯尔放好车子,拽着帕西重新挤进人群,这个胖墩墩的泰瑞可是他们刚进公司这几天来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在黄色警戒线里的不远处,血肉模糊地躺着一个胖得出奇的青年男子,旁边则站着公司老板和一名警官。“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昨晚10点到12点之间。”一名法医正在做初步的尸检。 “因为公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项目,所以泰瑞昨晚申请加班,”老板对警官解释道,“他是最后一个走的。”警官点点头,问法医:“死因呢?”“初步判断是被人用利器杀害的。”法医指了指尸体的躯干,“腰部连中两刀,刀在腹腔中不停搅动,剜成洞状,左胸和右胸下部各中一刀,穿过肋骨,直入心脏和肺。这四刀严重破坏了内脏器官,造成失血过多而死亡。”“不对!”站在黄线后面的凯尔低声道。“什么?”帕西不解地看着凯尔。“你仔细看,”凯尔指了指不远处的尸体,“泰瑞身上的伤口直径大小和形状都有所不同,显然不是同一把刀。左胸部的那把口径最大,至于腰部那两个刀口都要小,但一个比较圆,另一个稍微扁一些。为什么凶手为杀害一个人而连续用四种不同的刀?”“也许有四个凶手,他们持有不同的刀?”“伤口全部在身体的正面,每一个伤口都足以致命,难道他们排着队?”“你的意思是说,凶手有四只手?”帕西翻着眼睛看着哥哥,“就算他练过杂技,双手双脚都拿着刀,但他用什么支撑身体,屁股?”“也许……也许凶手不是人?”凯尔挠挠头。“得了吧,我看你是科幻电影看多了。”“那两个年轻人是你们公司的员工吗?”等两个年轻人挤出人群以后,法医忽然抬起头问老板。“是的,凯尔·勃朗特、帕西·勃朗特,一对牙买加裔兄弟。” 几天以后,清晨。郊外一条略陡的林荫路上,一圈棕黑色栅栏围着一座精致的房舍。晨光中,深红色的砖瓦与随风起伏的碧绿田苗交相辉映,远处农场里脱粒机隆隆的声响与悦耳的雀鸣连成一片。 邮递员山姆骑着脚踏车吹着口哨滑下小陡坡,却一头撞在栅栏旁的法国大梧桐上。“该死,真是该死!”他一边咒骂着,为再次犯下同样的失误感到十分丢脸,一边爬起来捡拾散落在地的信件。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帮他捡起了几封信。山姆接过信,抬头一看,眼前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棕色的皮肤,黑黑的头发中夹杂着几绺赭红,正是凯尔。 “先生,有我家的信吗?”凯尔微笑着问。“是的。卡内里·勃朗特先生……卡内里……啊哈,在这儿!”山姆把信找出来递给他,“我说,你们为什么不把这该死的白桦砍掉?”“这是法国梧桐,先生。”“今年冬天会冷的,不管它是松树、橡树还是别的什么,还是把它劈了当柴烧吧,再不然也可以当作圣诞树。”“我会告诉爸爸的。不过先生,”凯尔指着梧桐道,“我妈妈更喜欢用这棵树晒衣服。”“几欧元一副的衣服架子,你们肯定买得起!”邮差扶起脚踏车,一瘸一拐地骑了上去。 男孩进了屋,把信放在餐桌上,噔噔噔地上了楼,一边推开一扇门,一边笑着说:“那个邮差又撞到树上了,于是对我说冬天会很冷,建议我们把它……”“喂!凯尔!”帕西从桌前转过身来,“瞧你,电脑又被你搞坏啦!”凯尔一愣,看了看桌上的电脑,果然显示器屏幕上一片杂乱的斑点。“拜托,每次你一靠近电脑,它就变成这样,上一台就是因为你这可恶的特异功能才坏掉的!”“吃饭了!”楼下厨房传来母亲吉妮的喊声。“好啦,我又不是故意的,反正我一离开就会恢复的。”帕西无奈地关上电脑,一低头发现拖鞋不见了,于是高声喊道:“林肯,你这该死的淘气包又把我的拖鞋叼走了?快给我拿回来!”“我早说过了不要养狗,不如养只猫,至少不会随便叼你的拖鞋。”凯尔幸灾乐祸地说。 “你还是死心吧!”帕西不屑地道,“就算要养猫,也不会养你喜欢的黑猫,真不知道你怎么会这么奇怪,喜欢的东西都跟别人不一样!”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铃声,一只小狗叼着件东西跑了进来,不过不是拖鞋,却是一张老式的黑胶唱片。凯尔拿起唱片,只见上面的标签已经有些泛黄,然而标签上的少女依旧明眸皓齿,笑得很甜美。不知怎的,凯尔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瑞贝娜首张个人专辑……《bloodancer》……血舞伊人……”帕西从哥哥手里拿过唱片,辨认着标签上已有些模糊不清的字体。“听听看。”音响沉默地思索了几秒,这才放出音乐。起初的节奏动感十足,但歌声传出时,却一转成为丝丝的絮语。这声音让凯尔倍感亲切,像微风抚过波光粼粼的湖面,说不出的惬意,同时又掺杂着一种淡淡的忧伤。“你们两个,怎么把它翻出来了?”门口传来吉妮的声音。“很好听啊。”凯尔说。“二十多年前的古董了,是你爸爸买的。”吉妮淡淡地说,“那个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不会啊,我也觉得很好听。”帕西附和道。“好了,该吃早饭了。”吉妮决定终止对这张唱片的讨论,“你爸去跑步怎么还不回来?凯尔,你去叫他一声!”凯尔应了一声,关上音响,转身下楼跑出家门。“爸爸!吃饭了!”凯尔信步走在宽敞的农田边上。蓦地,他感到头像被针刺一般,疼得他蹲在了地上。 远处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看见蹲在地上的凯尔,急忙加快脚步跑过来。“凯尔,你怎么了?头又疼了?”“没事了,”凯尔放下手,缓缓站起身来,“现在不疼了,吃早饭了,我们回去吧!”卡内里没有说话,忧虑地看了儿子一眼。吃过早饭,凯尔和帕西背着包走出家门。“凯尔,注意安全,照顾好你弟弟!”母亲冲着正在发动摩托车的凯尔喊道。“妈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每天都这样喊一次吧?”帕西不满地抱怨道。“放心好了!”凯尔笑着说,“乖弟弟坐好,我们出发喽!”望着摩托车扬起的阵阵尘土,卡内里颇有感触地说道:“凯尔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帕西也不差嘛!”吉妮转身进屋,开始收拾餐桌。“刚才凯尔的头疼又犯了。”卡内里一边帮忙收拾,一边对妻子说。“可这附近的医生我们都看遍了,检查不出任何问题。他也工作了,如果要去看医生的话,让他自己掏钱!”吉妮冷着脸说,端着一摞盘子走进厨房。“他刚工作,连第一个月的薪水都还没领到呢!”卡内里赶忙跟了进去。 第14章 “我们对他已经非常不错了,如果哪天他知道不是我们亲生的,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去找他的亲生父母,我们岂不是白养了他这么多年?这种故事我在电视上看得多了。”“他不是这样的孩子。再说我们谁都不说,他又怎么会知道呢?”卡内里看了看吉妮的脸色,“你以后能不能……他长大了,你总这样明显地偏爱帕西的话,他迟早会发觉的。”“我办不到!”吉妮把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摔。“惨了,要迟到了!老哥都怪你忘了加油!”帕西嘟囔着跳下车,“现在怎么办?”“推着走喽,我记得前面不远就有个加油站。”凯尔无奈地推着车,“怎么把加油的事忘得死死的呢,老板不会扣我们薪水吧?”“谁知道呢,我们同时毕业,同时进这家公司工作,你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知道?”两个人走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沉闷,凯尔忽然问道:“给你提个简单的问题,基沙的大金字塔是谁造的?”“胡夫啊。”帕西想都不想地答道。“不对!”凯尔摇摇头,“历史课本上说,建造大金字塔共花费二十年,至少有十万人参加了这项工程,那绝不可能。当时全世界不过才两千万人,对一个国家来说,不太可能动用十万劳动力脱离生产,一连二十年从年头干到年尾。按金字塔的年限来看,至少也在公元前2450年之前,在没有起重机和吊车的时代,他们又是怎么把平均重2.5吨的石块堆积起来的呢?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其塔高146.59米如果乘以10亿,差不多等于地球到太阳的距离。而它刚好坐落于北纬30度线上,且是北半球1/43200的缩尺,换句话说,塔高等于北极到赤道半径长的1/43200。而三大金字塔在地面的位置与公元前10450年的天空中猎户星座三颗星位置完全一致。穿越最大的胡夫金字塔的子午线,恰好把地球的陆地和海洋分成相等的两部分。以2倍的塔高去除塔的底面积,恰好等于圆周率π。古代埃及人可能掌握这种精妙的技术吗?再如公元前2494-2345年间第五王朝的萨胡雷法老所建的金字塔已化为废墟,而更早的胡夫金字塔却依然完好,难道后代反倒比古代建筑水平还低?”“那么,你的结论是什么呢?”听得有些目瞪口呆的帕西问道。“这只能说明,最早的三座金字塔并非是人类所造,而其他的则都是人类的仿制品罢了。” “这是哪里来的怪论?”凯尔耸耸肩说:“如果你不是那么沉迷于电脑游戏的话,昨晚就可以跟我一起看寰球频道播放的中国科学家程科的讲座了,刚才的话都是他说的。那个节目不错,每晚八点半,天文地理,生命科学,全都是最尖端的科技讲座。” 凯尔两人悄悄溜到自己的座位,正在庆幸没有被老板看到,身边一个同事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喂!知道吗,昨天夜里又发生了一起凶杀!” 凯尔惊讶地转头问道:“这次是谁?” “我们楼上那家广告公司的一个女孩儿。一大早被发现的,为了避免引起恐慌,警方迅速清理了现场。死因与上次一样,但这一次共中了七刀。据说面孔扭曲,双眼圆睁,像是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七刀?”帕西看着哥哥,“看来凶手不止有四只手啊。” “它还需要至少一条腿在地面上支撑身体,也就是说凶手至少有八条腿。” “八条腿的只有蜘蛛和螃蟹,”帕西调侃道,“按螃蟹的速度从伦敦港爬到这儿,恐怕来不及趁退潮前赶回海里去。” 凯尔没有理会帕西的嘲讽,想了想,说:“看来这个凶手是赖在这里了。今晚我要留下来,想办法捉住他!” “你疯了吧?不要命了?”帕西诧异地看着凯尔,“况且,如果我是凶手,连续作案两次,怎么也该换个地方了吧?” “你别忘了,凶手很可能不是人,也许就像你说的,是一只蜘蛛或者螃蟹。法医的话你也听到了,警方现在只是把凶手当成人来看待,我想他们目前恐怕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寻找作案动机之类的程序上。再说,警方也不可能守住这座大楼的每一个房间。” “怎么说这也是警方的事情,”帕西不解地看着凯尔,“你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啊?” “我只是感觉按照警方目前采取的侦破方式,不可能抓住这个凶手,那样的话,这座大楼里肯定还会出现新的受害者。我们每天都在这里工作,想起有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凶手也许就潜伏在头顶的天花板里,你难道不难受吗?” “你可以把想法跟警方说啊!” “跟他们说凶手可能是一只螃蟹?这话连你都不相信,他们会信吗?好了,我已经决定了,你害怕就回家去,不过我需要点儿东西,你得帮我搞到。爸爸的农场里有大号的砍刀,你去帮我偷来,当然,如果能有一支枪就最好了。” “我们没有持枪证,这么做是违法的!” 夜幕渐渐降临。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整幢大楼已经变得静悄悄的了。凯尔溜进一楼的公用卫生间,四顾无人后悄悄打开窗。帕西正等在外面,先递进一个沉重的吉他盒,然后自己也爬了进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办公室。办公室的地板上堆放着凯尔刚刚买来的一条粗绳索、一座蜡像、一支手电筒、两只打火机,还有一个泡沫灭火器——这个显然是从楼道里偷来的。“好了,你赶紧回去吧!”凯尔说,“路上帮我想想怎么跟老爸老妈说我一晚上不回去。” “已经说过了,我们今天去大学同学家party,不回去了。”帕西边说边打开盒子,里面不仅有一把长刀,赫然还有卡内里的双筒猎枪。“好家伙!”凯尔抓起枪在手里掂了掂,“你刚才说‘我们’?你打算留下?你不害怕吗,也许会丧命呢?”“没有我,你一个人可对付不了那个家伙——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东西是个怪物的话。” 凯尔一笑,把枪放下,拿起地上的绳子,一头绑在蜡像上,然后小心地把蜡像摆到了走廊里一个监控摄像头下方,转头对帕西解释说:“这可是摄像头的监控死角。我们把这蜡像作为诱饵,引凶手上钩,不过要小心,不然没等凶手来,就先被警卫发现了。要知道,自从泰瑞出事后,楼道里所有的监视器都昼夜开着,尤其是大楼的各个入口和出口。如果凶手是人,我们就用枪逼住,如果真的不是人,这蜡像上涂了许多酒精,我们只要趁它行凶时把打火机点着扔过去,就可以烧死它。假如它还侥幸不死的话,我们再补上几枪。不管怎样,只要我们能缠住凶手,很快就会有警察前来支援。”“可是你为什么要买五十欧元的蜡像?买个便宜些的木偶或布娃娃不行吗?”“当然不行。凶手如果是人,又怎么会对木偶或布娃娃下手?黑暗里只有蜡像才分辨不出真假。好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有等待了。”夜深了,月光特别亮,却反而给这静谧平添了一种怪异的恐怖感。忽然,已困得打盹的凯尔被一阵轻微而急促的声音惊醒。他轻轻拍了拍早已入睡的帕西,示意他别说话,从门缝间隙悄悄探头向外看。怪声由远及近,听上去显然不是人的脚步声。“现在……把绳子拉一拉……”凯尔轻声道。帕西依言拉了几下绳子,蜡像便真人般的抖动起来。猛地,黑暗中一道影子蹿了出来,直扑到蜡像上,帕西只觉得虎口一热,绳子被一股巨力拽得脱手而出。凯尔按亮手电,一道光柱直射下去,赫然照出了一只庞大的黑褐色甲壳覆盖的怪虫!只见它样子既像蜘蛛,又有点儿像螃蟹,身体大约有半米,但八支螯足每支都在两米以上,而那可怜的蜡像,已被几支螯足同时刺穿!凯尔飞快地掏出打火机,点着以后丢了过去。只听“轰”的一声,艳丽的红色火苗从蜡像上腾起,怪物发出刺耳的嘶鸣,拖着蜡像在地上翻滚起来,熊熊火光中,隐约听到甲壳破裂的声音。“成了!”两人开门闪了出去。然而,怪物在地上滚动挣扎一番后,竟将火苗压灭了!冒着烟的身体缓缓转了个圈,头冲向目瞪口呆的兄弟俩。凯尔只觉得嗓子发干,急忙一把抄起猎枪。“砰!”的一声巨响,怪物毫发未伤,走廊尽头的天花板上却冒出了几点火星。怪物身子一伏,猛地一下跳到了两人面前,一条锋利的螯足凌空插向凯尔的心脏。凯尔随手把枪丢过去,一个侧身,闪过这致命的一击。一侧的帕西抄起灭火器,用力向怪物的躯干狠狠砸去。已经烧焦的甲壳发出一声脆响,被这重重一击砸出一条裂缝,一股暗红色的黏稠液体喷溅出来,空气中立刻弥漫着一股扑鼻的香气。怪物嘶鸣了一声,转身一扑就将帕西按倒,一条巨螯高高举起,眼看就要扎下去。凯尔伸手从门里抓起长刀,高喊一声,用尽全力砍在怪物的足关节上,一截螯足应声落地。怪物再次发出女巫般令人阴寒彻骨的叫声,本能地放开帕西飞快退后几步。帕西翻身而起,拉着凯尔跌跌撞撞地逃进办公室,用后背死死地顶住门。 “当心!”凯尔忽然大叫一声,一把将帕西拽开。随即,伴随着一声闷响,一支锋利的螯足穿透了厚厚的木门。如果不是躲得快,帕西此刻已经被它穿心而过了。“怎么办?”帕西面如土色地喊,“这门可挡不了它多久!”仿佛为了证明他的话,又一支螯足在门上留下了一个透明窟窿。“再坚持一会儿,警察应该快到了!”凯尔边说眼光边飞快地四下搜寻着,“不过,恐怕这个怪物也不是几个警察能对付得了的,我们可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第15章 “可我们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了,总不能抱着传真机去砸它吧?”“你说,如果门忽然打开,怪物看见我们中的一个,它会怎么样?”凯尔忽然问道。帕西一愣,下意识地答道:“当然是扑过来,把我们扎成筛子。”“别忘了,我们是两个人!你躲在门后,等怪物冲进来时,你就乘机从它身后溜出去!” “我自己跑路?那你呢?”帕西坚决地摇摇头,“这办法行不通!”“你白痴啊!出去以后,尽快捡回枪从背后射杀它!”“我的枪法只怕不比你准……”“那你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吗?”凯尔一把将帕西推到门后,“准备好,我要开门了!一、二、三!”凯尔突然拉开门,然后几步退到正对着门口的窗边。门忽然打开,怪物反而也是一惊,也退后了小半步。不过,它显然是恨死了眼前这个人类,这从它不停开合的颚齿和微微扬起的两支前螯就可以看得出来——正是这几支利刃般的螯足,仅仅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就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凯尔这才有机会看到它们的威力,就在刚才那电光石火的几回合较量中,走廊的墙上已被划出了数道痕迹,连深埋在墙里的电线也被斩断刨出。凯尔定了定神,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门后的帕西,然后冲着怪物竖起右手的中指,嘴里喊道:“喂,丑八怪,有本事过来杀我呀!”虽然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怪物显然被激怒了,几条后腿一蹬,高举着螯足挤了进来。凯尔急忙闪开,意外地,房间里拥挤的十几张办公桌竟给怪物的行动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桌子之间曲折的空隙,此刻倒像是迷宫一样。一个念头飞快地从凯尔脑海中闪过,他立刻伏低身子,屏住呼吸,一边听着怪物的动静,一边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悄悄向门口迂回。短短几步的直线距离,他足足兜了大半个房间,才终于摸到了最靠近门的办公桌后面。他无声地长出了口气,侧耳听了听,却怎么也听不见那些尖利的螯足敲击地板的咔嗒声。他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腿,咬了咬牙,脚一蹬地向洞开的门口冲去。蓦地,头后传来尖锐的风声,凯尔就地一滚,一支利剑一般的螯足自上而下钉在了地板上——那怪物竟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桌子上! 借这一滚到了门外,凯尔伸手从残破不堪的墙里拽出了被斩断的电线。一转身,只见怪物正从门里向外挤,凯尔毫不迟疑地将电线一扯,一大步跨到怪物面前,抬手将裸露的线头插在了怪物身上。怪物惨叫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七条螯足拼命在地上划动,试图退回到办公室里。情急之下,凯尔用另一条胳膊死死揽住怪物一条螯足的根部,把自己牢牢固定在它身上。僵持中,他忽然看到怪物背上那个被灭火器砸开的口子,想都没想就将攥着电线的手直接插进怪物体内。瞬间,一股剧烈的麻痹感从胳膊一路窜上来,直接冲入了他的脑海,他忽然感到一种绝顶恐惧而又无比熟悉的感觉,仿佛某扇大门被一下撞开,但还没来得及触摸到什么,就失去了知觉。不知过了多久,凯尔似乎听到一个遥远而又模糊的声音在呼喊自己的名字。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半晌,视线里帕西的脸才渐渐清晰起来。耳边传来嘈杂的人声,显然,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警察终于到了。怎么跟惊险电影一样啊,警察总是在危险解除以后才出现。凯尔一边想着,目光一边四下搜寻,这才发现自己躺在走廊里,而那只怪物就隔着门趴在办公室的地板上,身体上裂开了好几个大洞。 “刚才它和你一样被电晕了,”帕西一边扶哥哥起来一边解释说,“我把猎枪里所有的子弹都送给了它。”“干得好,帕西……”“帕西!帕西·勃朗特!你在哪里?”楼道里忽然传来一个女人尖利的喊叫声。“是妈妈!”帕西眼睛一亮,赶忙喊道:“妈妈,我们在这儿!”紧接着,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一群人冲进了走廊。发疯一般地跑在最前面的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是吉妮,卡内里紧跟在后面。“我的儿子,你怎么样,没伤到哪里吧?”吉妮一把抱住帕西,两只手胡乱地上下摸索着,直到确认儿子的确安然无恙才放开。“这见鬼的主意一定是你出的,你是不是疯了?你想害死帕西吗?”她转头对凯尔咆哮道。凯尔赶忙说:“别担心妈妈,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吗?”“我管你的死活!”吉妮的声音尖利刺耳,“我儿子要少了一根头发,我把你碎尸万段!” “妈妈?”这话让凯尔一愣。“你妈妈她快担心死了。”卡内里狠狠地向吉妮使了个眼色,然后抚摸着凯尔的头说,“尽管我们为你们的勇敢感到自豪,但你们毕竟还是孩子,以后千万别再自作主张干这么危险的事了。”跟随吉妮和卡内里而来的记者们将一家人团团围住,各种问题伴随着照相机的闪光灯疾风骤雨般地倾泻过来:“是你们发现的这只怪物吗?”“是谁杀死它的?”“你们是怎么杀死他的?”凯尔一把拽过帕西,大声说:“怪物是我弟弟杀的,有问题你们就问他吧!”说完,就从人缝里挤了出去。 “这种东西你也能拿回家?”帕西目瞪口呆地看着凯尔打开吉他盒,从里面拿出一截螯足。 “嘘——”凯尔紧张地看了看门外,“你想让妈妈听见吗?她会杀了我的!”“我说……你是怎么弄到的?不是都被警察拿走了吗?”“你忘了,一开始的时候我用刀曾经砍断过它一条腿?”“昨天晚上的事我恨不得立刻全忘光!”帕西撇撇嘴道。“得了吧,这几天有的是媒体给你应付,忘光了你对他们说什么?你没瞧见妈妈看到报纸头版时的样子吗?”“她一直在唠叨‘早知如此,就应该化了妆再去’。”帕西笑着说,“你是什么时候藏起这东西的?”“就在你们享受闪光灯的时候。”凯尔小心翼翼地将螯足摆在铺了厚厚一层报纸的桌上。 “可你拿它回来做什么?”帕西一屁股坐到另一把椅子上,不解地问道。“我想知道这只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喂,我的《生物分类辞典》呢?”“辞典上能找到这么大的蜘蛛吗?”帕西转身从书柜里抽出一本厚厚的硬皮书递给凯尔,“它看上去真的很像蜘蛛。”“八成不能,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它到底是不是蜘蛛而已。”凯尔熟练地翻着辞典,“大多发达国家在排放核废料时都把目光瞄向了西大洋。海底的动物个头又往往都比陆地上的大,有少数大西洋底的乌贼,由于长期受到核辐射污染,变异成仅一条触须就长达12米的巨型大王章鱼;当年前苏联向海底倾倒核废料,致使日本近海海域出现大型的杀人蜘蛛蟹……”“你是说,这是一只从海里来的被辐射变异的蜘蛛?”“那也不太像……它在陆地上行动如此敏捷,肯定不是海蜘蛛。”凯尔摇摇头,“英国政府也不会笨到把核废料倾倒在自己家门口。所以,如果这只蜘蛛是变异物种,那只有两种可能……”“什么?”“或者是从哪个秘密实验室里逃出来的,或者是被人蓄意‘制造’出来的。前者的可能性也比较小,因为蜘蛛杀泰瑞的时候,就已经被媒体搞得满城风雨了,如果它是政府的秘密实验品的话,实验室的人一定会有特别的办法把它捉回去,而不是摆几个没用的警察。”“照你这么说,它是被人‘蓄意制造’并放出来的?这太离谱了吧?”帕西不可思议地看着凯尔,“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谁知道。”凯尔拿起一根锯条,小心地将螯足最粗的部分锯开,用水果刀掀起部分坚硬的外壳,一股黄绿色的黏稠液体立刻溢了出来。“哦,天哪!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吃水果了!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吐吗?”帕西皱着眉头说。 黏液差不多流尽以后,一股奇异的熏香散发出来,盖住了之前令人窒息的恶臭。只见一摊暗红色的更浓的黏稠物像活的一般,在怪物肢足内“犹豫”着不肯出来。“这……这是什么玩意儿?”“好像……不是核废料……”凯尔忽然感到一阵奇异的眩晕,眼前仿佛闪过满是星星的浩渺穹宇,其间布满了条条腥红色的链状绸带,总觉得自己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它,一时间头又隐隐地痛起来。“喂,凯尔,你没事吧?”帕西发现哥哥有些异样,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哦,没事。”凯尔晃了晃有些沉重的头。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一个隐蔽的房间里,正有两个男人站在壁炉前。一个披着深红边修饰的黑色拖地大氅,背上绣着一条蛇一样扭曲着身体却又生着洁白鸟类羽毛的怪物。另一人赤着上身,臂膀间也纹着同样的羽毛蛇。“组织上有什么表示吗?”穿大氅的男子没有转头,似乎在问壁炉里的火光。“没有。”赤着上身的男子道,“看来上头对实验的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 “只用了这么一点儿‘红药’,就收到了如此大的效果,如果大批投入使用的话……可惜时间太短了,没能看到下一阶段的进化。” “哼,那两个小鬼,也许我应该亲自去问候一下他们。”赤着上身的男子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 星期天的上午,凯尔被门铃声从睡梦中吵醒。“见鬼,好不容易才睡个懒觉啊!”他抬手敲了敲身边的墙壁,“帕西,快去开门!”“这周轮到你了!”隔壁传来帕西还没睡醒的声音。“得了吧,肯定又是哪个记者来采访英雄帕西·勃朗特的。”过了一会儿,房门一响,帕西的脚步声下了楼。这么一折腾,凯尔的睡意全无,索性也起身下了床。 第16章 “凯尔!”楼下传来帕西的声音。“什么事?”凯尔下楼,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门口,似乎有点面熟。“你好!凯尔·勃朗特先生?”男子脸上露出友善的微笑,“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杰·麦卡锡,警察局的法医。”原来是那个法医,凯尔一下想了起来,立刻走上前去,与他握了握手,将他让到屋里落座。 “麦卡锡先生,我们有什么需要配合警方做的吗?”凯尔礼貌地问道。“不不,我这次纯粹是私人性质的拜访,想向二位请教一些问题。”“请随便问。”已经习惯了被采访的帕西坐直了身子答道。“这些日子来,我常常为自己尸检时经验式的论断感到惭愧——你们知道,我做法医这行十多年了——这在一定程度上误导了警方。多亏了你们两位勇敢的年轻人,不然,也许会有更多的人受害。你们是怎么看出凶手不是普通人的呢?”“不是我,”帕西说,“是凯尔。”“也许就是因为第一次亲眼目睹这样的场面吧。平时我很喜欢看各种关于侦探推理的影片和书刊,所以仔细观察到了一些细节,按照惯常的逻辑推导下来,结论却让自己也很吃惊。” 麦卡锡赞叹了一声,继续问道:“现在只有你们见过那家伙活着时的样子,你们怎么看呢?” “我们觉得它不像是被核污染造成的变异,最有可能……”凯尔忽然咳嗽了一声,接口道:“我们觉得它很可能是某个未知的物种,阴差阳错地闯进了城市。”麦卡锡看了两兄弟一眼,说:“那家伙的尸体被送到了我的实验室。不瞒你们说,这些天来我一直在对它进行解剖和分析,发现了一些奇特的东西,也产生了很多疑问。我想你们二位是绝对有资格知道这些的,等你们看了实物以后,结合与它近距离接触的经历,或许能帮助我们解开很多谜团,不知二位有没有兴趣?”帕西看了看哥哥。凯尔想了想,点点头说:“好吧,我们尽力配合。”“太好了!”麦卡锡脸上露出笑容,“我们现在可以出发吗?我的实验室离这里可不近。” “好的,请您稍等一会儿,我们去换一下衣服。”一上楼,帕西就抱怨道:“我实在是不愿意再看到那令人倒胃口的大昆虫了,他是以私人身份来的,我们没必要非去不可。”“可我倒真想看看那怪物的身体,也许能发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把我们的结论说出来呢?”“我也不知道,只是当时忽然有一种感觉——不要太早说出来。”说话间,两个人换好衣服,转身下了楼。“家里没有其他人了吗?”麦卡锡正四下环顾,见两人下来,赶忙问道。“爸爸妈妈去买东西了,很快就能回来,我们留个纸条给他们就行。”说着,凯尔掏出笔,在桌上的便签盒里抽出一张写起来。“我的鞋子呢,怎么又不见了?”帕西在门口的鞋柜里翻了半天,却只找到了一只皮鞋,“林肯,你又把我的鞋子叼走了是不是?林肯!”一条小狗应声从楼上跑了下来,嘴里果然叼着帕西的另一只鞋。“乖,我现在要出去,把鞋子给我。”帕西蹲下身,按照以往的惯例,这只鞋可不太容易从林肯嘴里拿下来。可出乎意料的,还没等手伸出,鞋子已经落在地板上,因为林肯忽然冲着麦卡锡狂吠起来。 “它今天是怎么了?”凯尔刚好写完便签,奇怪地看着这条一贯温顺的小狗。“也许因为我是陌生人吧。”麦卡锡有些尴尬地说。“不会呀,林肯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平时来了陌生人最多也就叫两声。”“我看我们还是走吧,我的车就在外面。”麦卡锡转身开门走了出去。凯尔愣了一下,也跟了出去。“等等我!”帕西飞快地拾起鞋子穿在脚上,忽听门外传来一声闷响,接着就是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他赶忙打开门,只见凯尔手里紧紧攥着平时靠在门边的旧棒球棒,而麦卡锡法医已经倒在地上。“我的天!”帕西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出了什么事?”“这位先生大有问题。”凯尔放下球棒,指了指麦卡锡的腰间。帕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掀开的衣角下面,露出黑亮的枪柄。“他是警察局的人,带枪……对呀,他只是个法医,是不应该有佩枪的!”帕西忽然醒悟,“不过,即便他带了枪,也不能说明什么啊。”“是林肯的反常提醒了我——很多时候,动物对危险的嗅觉远远比人要灵敏。还有,他开门出去的时候,风从门外吹进来,我忽然闻到了一股味道。”“什么味道?”“很香很香的味道。”凯尔做了个模仿蜘蛛的动作。然后继续说:“北安普顿向来以治安好著称,别说凶杀,一般的盗窃案都很少发生。这怪物连杀了两个人,对一个有十几年丰富经验的法医来说,会连续两次犯下‘经验主义’这么低级的错误吗?所以我刚才一出门就故意在他后面弄出了点儿响动,果然,他立刻伸手摸向腰间。当看到我只是在整理衣服,才又很不自然地掩饰这个动作。于是,等他转过身去,我就给了他一下。”说完,凯尔抽出麦卡锡腰间的枪,然后从储藏室拿来一条绳子。“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帕西一边帮忙把麦卡锡捆起来,一边困惑地问道。“恐怕是因为这个。”凯尔指了指麦卡锡的手臂。“这是什么?”帕西看到法医的袖子因捆绑而翻了起来,胳膊上露出一个羽毛蛇文身。“这是羽毛蛇神,惹上‘众神之戒’真是你们的不幸啊,嘿嘿……”麦卡锡醒了过来,冷冷地说道。“‘众神之戒’?难道是那个臭名昭著的邪教?”凯尔锁紧了眉头。“那是你们这些无知者的偏见,放开我,我可以不杀你们的家人。”“哼,果然是邪教,直到现在还这么嚣张!你为什么要打我们的主意?”“是你们自找的,你们妨碍了我的实验。”“实验?你说的是那只大蜘蛛?”“没错。只可惜,它还没有转入下一阶段的进化,就被你们给杀了。”“那红色的黏液到底是什么?”“‘众神之戒’的事情,你们这些无知的愚民永远也不可能明白,你们的末日就要到了……”“什么末日?”“你们的末日就要到了,这个世界的末日就要到了,只有云拔教主才能拯救人类,哈哈…… 哈哈……”麦卡锡疯狂地大笑起来,一股股暗红色的黏液从他五官里流出来,忽然,笑声戛然而止,他的脑袋一歪,便一动也不动了。“这……他……死了?”“末日?我们的末日?”凯尔却浑然没有听到帕西颤抖的声音,出神地回想着麦卡锡的话。 “好吧,这下我们有大麻烦了。”卡内里两腿一软,跌坐在走廊的台阶上,“你们难道不知道吗,‘众神之戒’可是世界上势力最大的邪教啊!”“可是……”凯尔刚想说话,忽然觉得后脑被重重地击中,耳边响起吉妮连珠炮一般的尖叫:“你给我住口!不管是见鬼的怪物,还是恐怖的邪教,本来都与我们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是你!非要出什么风头,逞什么英雄,现在好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死在眼前,你真是要害死我们啊!”“妈妈,我也不想这样啊!”“我不是你妈妈!”吉妮顺手抄起球棒歇斯底里地打向凯尔。“妈妈!”帕西大叫着扑在凯尔身上,“这事我也有份,要打就连我一起打吧!”“帕西,你让开,你才是我的儿子,他不是,他是要毁灭我们家的魔鬼!”“妈妈……”凯尔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你是我们捡来的魔鬼!”“爸爸……”凯尔难以置信地把头转向卡内里。“是的,你的确不是我们亲生的。”卡内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二十三年前的某一天,一个抱着个婴儿的年轻男人来到我们家。他叫巴尼斯,来自牙买加一个名叫费尔的小城。他说自己刚到英国不久,刚刚找到了一份工作,但带着孩子不方便,所以希望能找个可以白天帮他照看孩子的家庭租房住。我们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既然都是牙买加人,而且我们也刚刚生了帕西,房租正好可以雇个保姆带孩子,于是就同意了。可没想到,第二天巴尼斯就意外地在他工作的洗车场被车撞死了。这个孩子成了孤儿,我们觉得可怜,就收养了他。”“这个孩子……就是我?”凯尔脸色苍白地问。“哼,没想到,我们好心竟收养了一个祸害!”吉妮忿忿地说,“你小的时候,我们把一个自由女神像模型、一座意大利式古钟、一张恐怖电影主角的鬼面具放在你面前,结果你竟然想都不想就选择了面具!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你的确是个怪物!魔鬼!”“别骂了,那解决不了问题。”卡内里长叹一声,“再怎么说,这个人死在咱们家门口是事实,况且,他又是警方的法医……”凯尔一言不发地转身进屋,过了一会儿,拎着一个鼓鼓的旅行包走出来。他看着自己一直以为是亲生父母和兄弟的家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们的,就像妈妈说的,能不给家里添麻烦就不错了。我去自首。”“凯尔……”卡内里嗫嚅了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出口。“我想带走这张唱片,可以吗?”凯尔扬了扬手中那张陈旧的“瑞贝娜首张个人专辑”。厚厚的乌云笼罩着北安普顿。凯尔的眼睛好半天才适应了迎面射来的强光。恍惚了一会儿,他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置身于警署。“你说麦卡锡先生不是你杀的,那你怎么解释他头上的伤?”聚光灯后面的警官问道。“他企图谋害我和我弟弟,我用棒球棒打昏了他。” 第17章 “证据呢?”“他身上带着枪。”“他拥有持枪许可证,身上带枪并不违法。你应该知道他的身份,他为什么要谋害你们?” “因为我们碍了他的事。那只杀人的怪物,是他的实验品。”“什么实验品?”“‘众神之戒’,他是那个邪教的成员。这些都是他亲口说的,说的时候他五官里流出跟怪物体内一样的红色黏液,然后就死了。”“这个蠢货!”警官忽然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尽管声音很小,但凯尔还是听到了,他的瞳孔立刻收缩起来。“好了,年轻人,”警官啪地合上手中的本子,“我想你恐怕是科幻小说看得太多了,可怜的麦卡锡先生却这样成为你臆想中的邪恶之徒,惨死于你的手上……” “警官先生,不用编了。”凯尔抬起头,“你们是同伙吧?” “怎么,你的臆想症又发作了吗?” “我心里本来一直有个结没有解开的。”凯尔缓缓说道,“泰瑞的死,即使只是一个推理爱好者的我都能看出蹊跷,可那位法医先生却完全按照普通的凶杀来做结论。而你这位警官竟也完全认同,其实你们只是在演一出双簧而已。” “你很聪明。”警官关上了聚光灯,从桌子后面走出来,“我也不打算掩饰,因为你反正是要死的——任何妨碍‘众神之戒’的人都会被清除。” 凯尔低下头,看了看手上冰冷铮亮的手铐,脑筋飞快地转动着,试图找到一线生机。忽然,他觉得颈间一紧,已被一只强壮的胳膊从身后死死箍住。 “不用怕,我会很有分寸地让你因缺氧而昏厥,”警官嘴里的热气喷在凯尔的耳朵上,“然后我会让你没有痛苦地死去,当然,恐怕要背上个‘畏罪自杀’的名声。不过,对一个死人来说,名声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 凯尔抬起手,拼命想要拉开警官的胳膊,怎奈那条手臂实在太健壮了,哪怕拽松一点让自己喘口气都不可能。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的头又痛起来,那熟悉的针刺一般的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只觉得身体飘了起来,越飘越远,飘进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这一次,他看清了一切。 厚厚的乌云死死压在城市上空,一道锋利的闪电之剑将苍穹撕开一条巨大的伤口。随即,震耳欲聋的雷声炸起,掩盖住了北安普顿警署审讯室里一声充满恐惧和绝望的惨叫。 《最后的造物主》第二部分 第四章邪念瘟疫1(1) 韩国,釜山。釜山经商大学校园里,响起清脆的上课铃声。李教授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始讲课,教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条缝,悄悄探进来半个身子。 “崔喜庆同学?”李教授不悦地看着迟到者。“是。”迟到者像被警察发现的小偷一样身子一震,佝偻着身体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从浓密的头发下面露出一张言语难以形容的面孔:微黄中带有几片白斑的面颊上鼻梁深塌,两孔朝天,干瘪的嘴唇肥大且毫无血色,再加上一双内切直角三角形般的“吊睛”,几个器官怪诞地挤到一起。教授看了看迟到者,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迅速地将脸偏向别处,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教室里响起了一片窃笑声。一个男生好奇地问身边的同学:“这位是谁?”“崔喜庆,本校第一极品。”他转头惊讶地看着提问者,“怎么你不知道吗?”“啊,我刚刚从别的学校转过来,还不太清楚状况呢。”“说到这个崔喜庆,我小学有两年和他同班,那时他就挺出名的,不但相貌丑陋,还是个结巴,口吃的程度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从正式上学才开始学讲话的。”“这样啊……”“不仅如此,他还长了个驼背呢。”“驼背?噢,我看到了,我还以为他背着书包呢……天哪,好高呀!”“是啊,本来就很驼,加上总是被同学欺负也不敢反抗,只有双手抱膝把头埋进怀里缩成团儿,任凭人家痛打背部直到打肿为止。所以现在那个后背就跟驼峰似的,简直是现代版的钟楼怪人卡西莫多。”“老被同学欺负?”“当然有时候也给狗追着咬,不过次数相对来讲不算多。”新生摇摇头,叹道:“那真是太可怜了。”“这家伙平时还总喜欢看些什么‘十大人类未解之谜’之类的书。依我看呐,他自己就是个人类未解之谜!”崔喜庆僵尸般坐着,左脸麻木,右脸痉挛。身后那两个学生的议论清楚地钻进耳朵,但从小到大他已经听惯了,只是在懊悔今天为什么会迟到,像平时一样早一点占领最后排的角落,这一天就可以平静度过了。不过,他忽然发现,现在这个座位倒是距离金纪秀近在咫尺,这位全校著名的美女就坐在前排。他偷眼看了看她白皙的脖颈,心底立刻冒出伸手去摸一摸的冲动。“纪秀,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中国料理,我们去尝尝吧?”坐在金纪秀旁边的男生小声说道。崔喜庆知道,他叫宋宰纯,不仅长得高大英俊,家里也很有钱,金纪秀最近跟他走得非常近,这让全校至少一半的男生都很失落。“讨厌啦,你总是带我去吃这吃那,我这个月又长了一公斤呢!”“没关系呀,我可不喜欢太骨感的女人。”“谁管你喜不喜欢,我只属于我自己,谁也不能干涉。”“好好好,那就不去了。”“我说不去了吗?”“啊?”宋宰纯苦恼地挠了挠头,“真是搞不懂你呀,这样我们以后可怎么相处呢?”“好啊,”金纪秀冷冷地说,“那就别相处了。”空气燥闷,残霞浸透了夕阳的鲜血。咖啡屋外湿润的雾气将街灯妖艳的光晕变得一片模糊。陈旧的黄玻璃窗上,映出一张令人憎恶的怪脸,又转瞬即逝。崔喜庆转身离开,继续在街头毫无目的地徘徊。他并不是没有家,可他不想回去。父亲几年前丢了工作,整天沉迷于喝酒赌博,跟他形同陌路。母亲则是这一带最负盛名的泼妇,出口成脏,对这个有碍观瞻的儿子更是动辄拳脚相加。所以虽然学校离家很近(这让很多住校的同学羡慕),崔喜庆却常常住在教室里。昨天他才回过家,饭还没吃完,就又被妈妈打了,连闹钟都被当成武器打坏了,所以今天才会迟到。他抬起头看了看天,夜色已经降临,便转身往回走。 崔喜庆摇晃着走到教室门前,正要开门,忽然听到里面好像有响动。他把门轻轻推开一条缝向里面望去,虽然教室里没有开灯,但借着窗外的月光还是可以看到,一个熟悉的苗条身影——金纪秀。“啊……”崔喜庆忍不住叫了一声。“谁?”金纪秀一惊,转身问道。崔喜庆只觉得胸口血气翻涌,脸上涌起一股热浪,不由自主地推开门,吃力地说:“是……是……呃我。”“原来是你呀,”金纪秀很快恢复了镇定,脸上露出一贯的清纯自信的笑容,缓步走过来,“崔喜庆同学。”这可是我跟她第一次说话啊,这么多男生,她竟然能记住我的名字!崔喜庆激动得全身都在发抖。“你……你……在……”因为紧张,他的脸都有些抽搐了,“在……做什么?” “嘘——”金纪秀把食指放到唇边,吹气如兰,崔喜庆顿时闻到一股淡淡的芳香,只觉得血液立刻全都冲到了头顶,眼前一黑,竟然昏了过去。 宋宰纯呆呆地坐在床上。这是他和金纪秀悄悄租的一套小房子,只有一个房间和一个卫生间,当然不是因为钱的原因,对他们来说,其实只要有一张床就够了。在别人眼中,他和金纪秀只是最近才走得比较近,可事实上,他们早在一年以前就已经开始恋爱了,只是金纪秀从来不愿意被别人知道,直到最近才逐渐转变了态度。金纪秀近来的举动的确是非常奇怪,宋宰纯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自从她不再坚持隐瞒两人关系开始,好像她的身上有些什么就逐渐开始发生变化。就像今天晚上,忽然说要出去,问她去哪里、做什么,她不仅不说,反而还有些愠怒。难道她变心了吗?可如果她变心了,为什么又在学校里公开两人的关系呢?宋宰纯看了看静静躺在桌上的粉红色书包,犹豫了一下,便走了过去,轻轻将书包打开。书包里没有太多的东西,只有几本书、文具包和常用的几样化妆品。他随手翻开其中一本金纪秀最近常常看的书,以为会是什么伤春悲秋的爱情小说,谁知映入眼帘的却是些各种动作的人物,旁边还注了很多古怪的符号,俨然就像电影里演的那种古代武功秘笈。这丫头在搞什么鬼?宋宰纯莫名其妙地翻看着手上的“秘笈”,不由自主地跟着学起书上的动作,舞弄了几下,一个不小心,手撞到了桌角上,书也掉到地板上,这才看清封面上的四个大字:“众神之戒”。 宋宰纯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对“众神之戒”虽然没有任何兴趣,但人人皆知的最浅薄的常识还是有的:这是一个源于中美洲的神秘邪教,至今已有三千多年历史,信奉嗜血仪式,并将邪恶的种子散布到世界各地。他们常在墨西哥的古城举行挖心脏一类的血祭活动,二十多年前曾在牙买加金瓦尔城制造了骇人听闻的杀婴惨案。“众神之戒”传入韩国以后,竟迷惑了相当数量的一批民众,其中甚至不乏政府官员、大学教授之类的高级知识分子。想到这里,一股寒意自心底油然而生。忽然,他觉得一阵一阵热气呼在了自己后颈上,不禁毛骨悚然,吓得大叫起来。“宰纯哥,你怎么了?”宋宰纯闻声回过头来,看到金纪秀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站在自己身后。“纪秀……”他讷讷地看了看眼前的美女,脸涨得通红。 第18章 金纪秀看了看桌上凌乱的书包,又看了看地上的书,微微一笑,问道:“怎么样,觉得好看吗?”“你是买来看着玩的?”宋宰纯长出了口气,他知道金纪秀非常调皮,古灵精怪,要说买这书来看着玩也不稀奇。金纪秀凝视了他一会儿,突然格格地笑起来。“你笑什么?”宋宰纯被她笑得满头雾水,“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我笑你呀宰纯哥,大难临头了都不知道!”金纪秀一本正经地把朱唇贴到他耳边,轻声说:“看在你是我男朋友的份儿上我才告诉你,世界末日就快到了,整个人类即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你是不是科幻电影看多了?”宋宰纯张开粗壮的双臂揽过金纪秀,“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会保护你到最后一刻的!”“你根本就听不懂我在说什么。”金纪秀长叹了口气,一把将他推开,“看来你不是优秀的人种,在审判日定将被淘汰。”“纪秀,你说的都是什么!”“在不久的将来,邪恶的魔鬼将诞生于大地之上,杀光所有的人类,把地球焚烧成宇宙里的尘埃。只有真神维拉科查才能够在黑暗里指给我们光明的道路,使我们不致迷茫,失足于深渊之中。不相信真理的庸人,会在审判日被真神淘汰,他们不配再活下去。”金纪秀温柔地把脸贴在宋宰纯结实的胸膛上,梦呓一般喃喃地说,“沉迷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里的那些庸俗透顶的人哪,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科学,他们的人生毫无价值,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但你是我男朋友,我不想看着你死。这不是妖言惑众,终有一天会发生的,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你相信我,相信我吧!”说着呜呜地哭起来。 宋宰纯听到她的哭声,心一下子就软了,于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我的纪秀从来不骗人,我当然相信。别哭了纪秀,很晚了,我们先睡吧!” 金纪秀点点头,紧紧抱着宋宰纯倒在了床上,随手关了灯。 她要了两次。他觉得今天的她特别热情,仿佛要将他完全榨干一样。直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她才像小猫一样偎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宋宰纯沉重地叹了口气,他现在完全明白,纪秀沉湎于这邪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看来是陷得很深了,怎么才能让她摆脱出来呢?想了一会儿,一阵浓浓的睡意袭来,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宋宰纯渐渐发出鼾声的时候,金纪秀忽然睁开了眼睛,轻轻地挣脱男友的怀抱坐了起来,然后从枕下摸出了一柄水果刀。 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口划过宋宰纯的咽喉。 宋宰纯从梦中惊醒,双手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脖子,挣扎了几下,便失去了力气。金纪秀放下刀,双手捧着宋宰纯的脸,似怒非怒地嗔道:“宰纯哥哥你真笨,你无可救药啦!”说完,低头吻到对方的唇上,将他最后几丝微弱的气息完全封住。 崔喜庆被勒令再也不能住教室了。因为第二天一早,大家发现教室后面张贴的一些关于反对邪教的宣传海报被撕扯涂抹了个乱七八糟。看上去,唯一有条件做这件事的就是经常住在教室里的崔喜庆了。崔喜庆没有解释,倒并不是因为保护金纪秀,而是他的口齿实在说不清楚,别人也不给他解释的时间。没得选择,下课以后,他只好硬着头皮回家。家里并不宽裕,没有门铃,崔喜庆无力地敲敲门。往常要等很长时间,可今天很快门就开了。“回来了?”父亲出现在门里面。崔喜庆一愣,从来都是母亲开门的,这个时候父亲一般都在喝酒。“快进来吧。”父亲挥手示意,倒吓得崔喜庆身子往后一缩。“妈……妈……呢?”他怯生生地边进屋边问,倒好像进的是别人家一样。“在做饭呢,马上就好。”正说着,母亲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铺好餐桌,端上四盘菜,又开了瓶酒,笑容满面地说:“快来吃饭吧!”这看似普通人家每天都在上演的一幕,却让崔喜庆惊愕不已,直到被母亲按到椅子上,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知道爸妈今天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吗?”父亲倒了杯酒,美美地喝了一口。“赢钱了。”这词崔喜庆在家里听得最多,信口说来一点儿也不结巴——这也是他唯一能脱口而出的话。“你当爸爸只会赌吗?”“中……中……奖了?”“咱们家连买彩票的钱也没有了。”崔喜庆索性不猜了,大口大口地吃着饭。母亲从身上变戏法一般掏出一本书摊在桌上,笑眯眯地说:“你看,我们找到了希望!”崔喜庆看了看书的封面,嘴里的饭“噗”地喷了出来——“众神之戒”,封面上赫然写着这四个大字。“怎么了?”“西……”本来就口吃,还有饭粒噎在喉咙里,崔喜庆指着书,嘴里发出“西西”的声音。 “你也知道这个?高兴成这个样子!”父亲笑了起来,“是啊,地球就要毁灭,到时候,全球几十亿人口里,只有在‘众神之戒’保护下的极少一部分能够幸存下来。快抓紧时间修炼,不但能保命,说不定还能让你变聪明点儿呢,哈哈!”“西……”崔喜庆用力伸长脖子,用拳头使劲敲打自己的胸口。“唉!”母亲欣慰地叹了口气,“喜庆虽然笨了点儿,但在关键时刻,还是非常明智呀!毕竟是我的儿子!”崔喜庆看见了桌上的水杯,一把抢到手里,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终于把噎在喉咙里的饭菜冲入胃中。“邪……邪教啊!”他长出了一口气,指着书说。“你……知……道……吗?”朴云泽眯着眼一字一顿地念着正与他聊天的网友发来的讯息,“地……球……快……要……毁灭了?”“谢谢你告诉我,我马上去火星。”他撇了撇嘴,随手回复了一行。“你千万别去火星,火星上是不能住人的。”对方回答。“我和你不一样,我以前没住过。”朴云泽愈发觉得无聊,“每个人品味不同,说不定我住挺合适。”“火星上没有空气。”“我搬到火星人那儿住。”“现代科学证明,火星上是没有生命的。”对方认真地回复道。朴云泽忍不住了,快速地在键盘上敲道:“我说……你说点儿别的不行么?”对方停了一会儿,屏幕上又出现对方的话:“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相信,但这是事实,作为朋友,我必须告诉你人类正面临着灭亡的危机。”“哦?那是什么危机呀?”“恶魔将要复活,黑暗再度笼罩大地,人类将会因此而灭绝。”“那咱们阻止他复活吧!”朴云泽苦笑着敲打着键盘。 “阻止不了,这是劫数。我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急得食不下咽,相信你也是吧?”“是呀,我也很悲伤。”朴云泽随手打开一袋薯片,抓了一把塞进嘴里,“那咱们就这样坐以待毙?”“不,我们唯一的主——羽毛蛇神维拉科查也将在审判日那天降临于这个世界,指导我们对抗邪恶势力。现在信奉真神的‘众神之戒’,正在率领我们依照主的指示,进行正义的圣行。”“感谢上帝,总是在危急时刻给人类安排好最后的出路。”“不是上帝,是羽毛蛇神。”“那个,”朴云泽把字体换大,“你的真实年龄多大?”“再过一个月,我就满五十三岁了。”“你一个月就长了五十岁?”朴云泽当然不相信,五十多岁的人怎么会像三岁小孩一样幼稚。“我是东大物理系讲师。”“东大物理系讲师?”朴云泽一愣。“不相信吗?我的名字是朴在熙,欢迎随时来找我。”爸爸?!朴云泽差点儿从椅子上跌下去。“该说的我都说了,这段时间的交谈,我觉得你是个非常聪明的年轻人。很多地方和我儿子都挺相像的,请不要误会,我只是说我很喜欢你,所以才跟你说这么多,我不希望你这样优秀的年轻人在审判日死去。好了,我要去练功了,再见!”说完,对方就下线了。朴云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虽然一直信箱里经常收到类似的信件,也有人曾经跟他说过同样的话,但从来没有像最近这段时间这么密集的。“地球毁灭”和“众神之戒”仿佛已经彻底统治了互联网,然后像《骇客帝国》一样吞噬着每个电脑终端前的人类。现在,连父亲都……“当当当!”敲门声打断了沉思,朴云泽回身,看见父亲走了进来。“爸爸……”“我想你还没睡,”父亲丝毫没有察觉朴云泽的异样,神采奕奕地挥了挥手,“我想跟你谈件事情。”“地球要毁灭了吗?”他绝望地问。“你也知道了?那就省我很多口舌了,呵呵。”父亲坐在朴云泽面前,“那你也应该知道,历史上曾经有过诺亚方舟,在大洪水时代挽救了人类最后的希望。现在,经过一个周期的循环,地球又将面临一次劫难,新的诺亚方舟也会再一次拯救我们。”“爸爸,您不是唯物论者吗,为什么会相信那些无稽之谈?”朴云泽不解地看着父亲。“到现在为止,我也依然坚定地奉行唯物论。但历史告诉我们,自然界中存在着一种神奇而微妙的平衡,绝不允许任何一个物种打破这种平衡。从恐龙到人类,任何物种发展到了极致,都会走向灭亡,这是大自然维护平衡的最基本的手段。两次世界大战,都没能真正阻挡住人类发展的脚步,我们已经严重破坏了自然的平衡,你没注意到吗,伴随着人类社会的飞速发展,我们面临的各种灾难也日渐增多,这是地球不堪重负的表现。”“话是这么说,但连上帝都不相信的您怎么会去相信羽毛蛇神这种说法呢?”“神不过是任何宗教都必须要借助的一种手段而已,我倒更相信中国一位科学家程科的理论——人类文明是另一种文明制造的,我们神话中的造物主,只不过是另外一种生物罢了。” 第19章 “可‘众神之戒’是邪教啊,您难道不知道当年牙买加金瓦尔的‘屠婴惨案’吗?”“宗教一般都是排斥科学的,而‘众神之戒’不是,他们自己就在秘密进行很多超前沿的科学实验。尽管我不知道实验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但我相信他们做的很多事情,以我们现在的理念可能还无法理解。”“爸爸,”朴云泽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您陷得太深了啊!”“云泽,还是跟我一起练功吧,像我们这样的精英是不会被淘汰的!”朴云泽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走出房间。 “你去哪里?”父亲在身后问道。 “出去走走。”他头也不回地说。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崔喜庆从家里逃了出来。到底还是被痛打了啊,他一边跌跌撞撞地走着一边想。嘴肿得合不上了,和着血液的口水不停地流出来,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一抬头,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社区警察局的门口。他犹豫了一下,迈步走到值班室的窗外,悄悄探头向里张望。只见昏暗的值班室里烟雾缭绕,几个警察正围在一起开心地聊着什么。一个警察正好转过头来,一眼看见崔喜庆的脸,吓得大叫了一声。“你小子敢吓警察?”那警察踢开门,一把将崔喜庆揪进屋里,“还不快把面具摘下来!” “不……不……”崔喜庆慌忙解释,“不是……面具。”一个老警察走过来摸了摸崔喜庆的脸,点点头说:“的确不是面具。我倒是听说这个社区有个孩子相貌比较奇特,你是来投案自首吗?”“我……不啊,我……报,报……”“你喝醉了吗?”老警察喝道,“有话好好说!”“西……西……”崔喜庆越是焦急就越说不出来,面部表情也越丰富多彩。警察们都转过头来看他,崔喜庆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忽然,他一眼瞥见坐在正中的一个警察,手里拿着一本书,书的封面上赫然印着四个大字——众神之戒!“邪……教……”他目瞪口呆地指着书,终于把话说了出来。“你说什么?”几个警察脸色闻声全都沉了下来。崔喜庆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忽然撞开门就往外跑。“喂,回来!”两个警察追了出去。崔喜庆发足狂奔,只觉得胸口憋闷,不由得放声大喊“赢钱啦!”一连喊了十几声,脚下竟然如生了风一般,将身后的警察远远甩开。两个警察悻悻地收住脚步,高声骂道:“这样的白痴活在世上纯粹是浪费粮食,只怕连审判日那天都捱不到!”听见“审判日”三个字的崔喜庆更像中了箭的兔子一样,不防转进一条小巷的时候,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两个人立刻同时跌倒。“崔喜庆?”被撞的人捂着胸口坐起身,正是朴云泽。“朴……嘶……”崔喜庆抱着头,痛得嘴里直吸气。“朴你个头啊!”朴云泽没好气地挥了挥手,“你怎么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是不是又挨打了?”崔喜庆点了点头,朴云泽从小学起就一直是他的同学,是公认的电脑高手,同时也不像其他同学那样歧视崔喜庆。“你呀……忍着吧。”朴云泽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抬腿就要走。“去……去哪儿?”崔喜庆看了看他要去的方向,那里可正是社区警察局啊。“警察局,那个什么破教太猖狂了,竟然渗透到我们家来了,警察都是吃干饭的吗?”朴云泽这一路都在想,父亲说的听上去的确无懈可击,但通过新闻和网络,他同样也看到这个邪教造成的惨案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制造惨案的,全都是沉迷于其中的平民,他们像入了魔道一般。朴云泽最终还是决定去报警,虽然这样父亲可能会被警方调查,但至少可以阻止他进一步沉沦。“别……我……”崔喜庆急忙想要阻拦,可朴云泽已经走了。他懊恼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路灯下面,托着腮凝视着巷口。几分钟以后,朴云泽就像刚才的崔喜庆一样,一头冲进了小巷。“据最新消息,昨天上午10点28分,一场可怕的瘟疫席卷了洛杉矶北部的一个农庄,已造成超过1/3的人员伤亡。这次瘟疫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死者五官中都淤积着暗红色黏液。今天教皇乌瓦罗一世引证启示录中关于四骑士的内容,认为它有可能预告了世界末日的来临。今天上午9点整,美国大西洋城两万基督教徒走上街头,他们高举着两幅巨画,一幅是公元1560年老勃鲁盖的《死亡的凯旋》,标志着瘟疫伴随战争而至;另一幅是阿尔布雷希特·杜勒画于公元1498年的作品,上面是紧跟着战争、饥荒、死亡三骑士奔驰的最可怕的骑士瘟疫。科学界认为,14世纪几乎毁灭欧洲半数人口的黑死病、15世纪的梅毒、非洲天花、麻疹、黄热病、欧洲的鼠疫,再到后来的黄疽病、霍乱、美洲的疟疾、白喉、猩红热,还有1967年德国马尔堡热病、1996年11月埃博拉热病以及艾滋病,都曾是历史上最恐怖的瘟疫,但若与这次相比却都望尘莫及。到目前为止,这次恐怖的赤色瘟疫仍在全世界范围内不断扩大,各国政府都没有找到有效遏制的办法。‘众神之戒’教主云拔狂妄宣称,他是羽毛蛇神维拉科查在人间的化身,只有他才能力挽狂澜,拯救人类。有关专家指出,正是因为对本次大灾难的预言,加之6月27日红色陨石事件,使‘众神之戒’获取了近四千万人的狂热崇拜……” “我们没有未来了。”朴云泽绝望地关上了收音机。崔喜庆点点头,忽然从兜里掏出纸和笔,写了几个字:“明天去图书馆,我想查查相关的资料。” “好吧,反正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朴云泽伸出双手摸了摸面前的方向盘,“幸亏妈妈去世的时候留下这辆车给我,不然我们今天就要露宿街头了。如果她在的话,应该能劝住爸爸吧……” 市立图书馆。“您好,请问有没有关于介绍中南美洲印第安人文明及宗教考古类著作?”朴云泽拿着崔喜庆写的纸条念道。“有的,请跟我来。”图书管理员小姐带着两人走到很偏僻的一排书柜前停下来。朴云泽和崔喜庆环顾四周,发现这个书架里每本书几乎都是8开左右,而且多半非常古老。管理员小姐踮起脚尖,从最上面的一层拿下两本厚厚的灰色大书,介绍说:“这是《波波武经》的韩文版,是从目前保存得最完整的《波波武经》的摹本翻译过来的。”“《波波武经》?”朴云泽一怔。管理员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他:“我以为你们是专修考古学的大学生,来这里查阅资料,不是这样吗?”“我们……我们只是个人的兴趣爱好而已。”“哦,那你们更应该看看这本书了。”管理员将书放到朴云泽手里,“《波波武经》是古代玛雅人的神圣典籍,它在印第安各文化中的地位相当于基督教的《圣经》或者伊斯兰教的《古兰经》。书中记载,玛雅人的祖先——或者说是玛雅一族的鼻祖——曾经探测过天空的四个角落,勘察过大地的整个形貌,并登上天界参拜造物大神。后来西班牙殖民者登上了墨西哥的土地,当他们看到《波波武经》记载的玛雅人的辉煌历史时,也不由得深深被震撼。西班牙殖民者中的传教士们看到这本典籍后,却认为这些都是歪理邪说,所有不信仰上帝与耶稣的宗教都是邪恶的异教。于是他们将《波波武经》这一宝贵的财富焚毁,并开始对信仰异教的印第安人实施了大规模的‘狩猎’,也就是屠杀。直到上世纪中叶,当年被一些印第安人保留下来的《波波武经》残本得以重新问世,印第安文明才与埃及、巴比伦、印度、中国和希腊古文明并称。”崔喜庆和朴云泽没想到这本经书背后居然有这样一段血腥的历史,一时都愣在那里,许久没有说话。 管理员笑笑说:“好了,你们先看看吧,如果决定要借阅的话,再到柜台那边找我。”朴云泽谢过管理员小姐,打开了那本神奇的《波波武经》。虽然书里充满了各种隐涩的描写,但他很快注意到全书都贯穿着关于大洪水的记载,甚至有描绘得非常详尽的细节,诸如:“伴随洪水而来的是大量冰雹,漆黑的雨水和浓雾,以及刺骨的严寒,全世界都笼罩在漫天乌云下,一片幽暗,太阳和月亮全都被遮盖起来”,“大地一片阴暗,黑雨倾盆而下,昼夜不息……人一个个被砸碎、摧毁、肢解、消灭……”等等。“由此可见,这场洪水对玛雅人来说意义重大。”崔喜庆在纸上写道。然而对于这场大洪水的起因,却没有什么明确的交待,仅仅有一处写道:“第一个世界被从天空降落、从地心喷出的大火吞没,以惩罚人类的恶行。第二个世界崩溃时,地球脱离它的轴心,地上事物为冰雪所覆盖。第三个世界毁于一场淹没地球的大洪水。我们今天生活在第四个世界,它的命运,端视人类是否能遵奉造物主的意志……”“这么说,玛雅人认为这个世界曾经遭受了三次大型的灭顶之灾,大洪水仅仅是第三次?” 朴云泽沉思道,“那就是说,他们预言在不久的未来,还会发生一场大灾难了?不会是指这个‘众神之戒’的肆虐吧?这些灾难在历史上真的发生过吗?”“毫无疑问,洪水确实发生过了。”崔喜庆在纸上写道,“《圣经》里上帝为了惩罚世人发动洪水,诺亚建造方舟拯救人类的故事是家喻户晓的,中国也有过大禹治水的神话传说。” “可按照科学的解释,这些应该仅仅是天灾,是地质演化过程中所产生的规律性的自然灾害。古代人对科学知之甚少,所以会用一种神造论来解释……”“我不这么认为。 第20章 也许几千年后,当人类不再有战争,核武器也早就销声匿迹时,人们再发掘出关于广岛原子弹的描述,也可能会认为仅仅是神话传说。” “这怎么可能呢?” 崔喜庆不慌不忙地写道:“试想一下,‘从天空降落下一个太阳,瞬间将二十万人化为灰烬,离得较远的人们双眼被灼瞎……地面升起了一个巨大的蘑菇云,直射苍穹’,当未来的考古学家看到这样一段描述,你认为他们会当作真正的历史来研究呢,还是当作一个普通的神话传说一笑而过?” 朴云泽一怔,他没想到崔喜庆在可以流利地表达观点的时候,居然能让博览群书的自己无言以对。 崔喜庆指着那句关于三个灾难的记载又写道:“你看,‘第一个世界被从天空降落、从地心喷出的大火吞没’,也许说的就是一颗像原子弹一样的超级炸弹,严重地冲击了地球,引爆了全球的火山,于是地面喷出了大火,将第一个世界吞没。” “在那个时候怎么会有这样的超级炸弹?要将整个地球炸毁,恐怕需要成千上万颗原子弹吧?难道是……”朴云泽忽然想到高中生物课本上有这样一句话:“6500万年前的白垩纪,称霸地球上亿年的恐龙家族突然灭亡,具体原因尚有争议,但大部分观点认为,是一颗相当于广岛原子弹爆炸威力100亿倍的超级小行星撞进了墨西哥湾,形成了当今的齐克修莱伯陨石坑,海水迅速沸腾,直接导致了全球性的火山爆发,使得恐龙彻底灭绝。” “第二个世界崩溃时,地球脱离它的轴心,地上事物为冰雪所覆盖。”崔喜庆指着第二句,“大概是说几百万年前的大冰川时期吧。你看过那部非常流行的卡通电影《冰河世纪》吗?这部电影描述的就是地球大冰川时期,当时有很多大型的哺乳动物,比如猛犸、剑齿虎等等,人类的祖先也恰好是在那个时代出现的。” 朴云泽皱着眉头说:“难道是这场全球性的大封冻,灭绝了那些大型哺乳动物,从而加速了我们人类的发展?” “是啊,从这种意义上说,第一次使恐龙灭绝的陨石灾难,也为哺乳动物的发展提供了条件,不然恐龙的数量越来越多,会将地球上有限的资源迅速消耗殆尽,而哺乳动物只能成为它们的口中餐,根本谈不上发展。” 朴云泽轻叹了一声,一方面感叹老天爷对哺乳动物,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对人类的特殊眷顾,另一方面也对崔喜庆的智慧深觉惊讶。造物主真的很公平,虽然没有赋予崔喜庆英俊的外表,却给了他如此聪明的头脑。 “找……找……找到啦!”崔喜庆突然欣喜若狂地叫起来,朴云泽忙捂住他的嘴,用充满歉意的眼神看了看周围被惊动的读者。崔喜庆兴奋地指着一段文字:“洪水过后,祖先们来到一片广阔的城市遗址前,认为如此宏伟的城市只有神才能建造,便称其为特奥蒂瓦坎,意为‘众神之都’。于是诸神为了表彰祖先的虔诚,在特奥蒂瓦坎冉冉升起了第五个太阳,这代表着最后的世界形成了。如果人们想要保住这个世界不被毁灭,那就要永世效忠于我们的主人……” 在这段文字下面,译者的注解是:“城邦的全盛时期面积达36平方公里,居民12.5万人,成为整个美洲最大的都市和世界第六大城市。其影响波及墨西哥湾地区的托托纳克文化、瓦哈卡的萨波特克文化、墨西哥西部的诸多文化和南部的玛雅文化。” “这就是‘众神之戒’这个宗教的来历吧?”朴云泽压低声音,“看来他们至少有几千年的历史了。”两个人又找出好多关于中南美洲宗教的书籍,从中进一步查到了一些关于“众神之都的神秘宗教”的零散记载。这的确是从美洲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神秘宗教,而他们崇拜的真神正是羽毛蛇神维拉科查。 朴云泽托着下巴说:“尽管没有具体提到‘众神之戒’的名字,但综合来看多半不会错了。这个羽毛蛇神维拉科查是个什么人呢?” “我想,相当于中国的神农氏、有巢氏、燧人氏之类的人吧,是原始人类在洪荒时期的贤者。”崔喜庆指了指一本书上的文字,“这上面说,一个面容慈祥的老人从大西洋的那一端赶来,从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教会了人们语言文字、天文历法、数学美术、粮食种植以及其他生存的技能,由于他带着一只长满羽毛的蛇作为宠物,所以被人们称为‘羽毛蛇神’。” “长有羽毛的蛇?世界上曾经有过这样的生物吗?” “也许只是个装饰,中国古代神话曾经记载战神蚩尤就是牛首人身,我想可能只是个牛头的装饰。” “书上说,这位老人是从‘大西洋的那一端’赶来?”朴云泽的视线在书架上逡巡,“咦?这本是……《理想国》?这专门摆放美洲文化图书的地方,怎么会有柏拉图的著作?” 崔喜庆把书拿下来翻了翻,眼睛忽然一亮:“你……看这里!” “……在大西洋洲上出现了一个强大的王朝,有几代国王统治过全岛和许多附近的岛屿及部分大陆;此外,他们还把疆域扩展到海峡以内的利比亚直到埃及边界和远至欧洲的第勒尼海,这个野心勃勃的强大帝国以大西洋洲为根据地,向欧洲和亚洲的城市发动进攻。后来发生了强烈的地震和严重的洪水,昼夜之间你们(雅典)的战士全都被大地的裂缝吞噬了,大西洋洲也被海水淹没,这一切发生在九千年前……” 崔喜庆看过许多关于史上未解之谜的书籍。他想起著名的板块漂移学说:19世纪末20世纪初著名德国气象学家魏格纳在服役时受伤,疗养期间他在病床上仰视地图,发现南美洲的东海岸和非洲的西海岸像拼图游戏一样吻合得很好,“板块漂移”学说就此诞生。但是学说中有一个漏洞,即中美洲以及北美洲的海岸线和欧洲的海岸线无法拼在一起,似乎在它们之间有一块缺失的大陆。也许魏格纳对此心知肚明,但是为了自己的理论完美无缺,他故意忽略不谈。后来的德国作家奥托·穆克在《大西洋的秘密》一书中表明自己的观点,他认为这块大陆就是传说中的大西洲亚特兰蒂斯大陆,很久以前遭遇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洪水而沉入了大西洋底。19世纪美国作家伊格纳修斯·唐纳利在他的《史前世界:大西洋文明》一书中也提出过相似的观点。的确,非洲沿着海岸的山叫作亚特拉斯,西北两岸生活着的黑人种族自称亚特兰特斯人,而隔洋相望的美国却有个城市叫作亚特兰大;非洲埃及有七十多座金字塔,而墨西哥也有太阳月亮金字塔;埃及有本著名的古籍叫《亡灵之书》,而墨西哥城的遗迹旁有一条长长的“亡灵之路”,难道这些共同之处就仅仅是巧合吗? “按照柏拉图的说法,”朴云泽打断了崔喜庆的沉思,“从他那个时代向前推进9000年,就是公元前9500年,也就是大约12000年前……那个时候连埃及人也尚在穴居啊……世界上如果真有这么早的文明,那它一定是地球上最早的人类文明了……” 一万多年以前……如果说玛雅人描述的第一次大灾难导致恐龙灭绝,以利于哺乳动物的进化发展,而第二次大灾难则是消灭大型的哺乳动物,有利于更高等的人类繁衍生息,那这第三次简直就像是要消灭人类!如果这样看的话,这三次大灾难可就如同一个喜怒无常的主人对手下的奴仆进行惩罚一样! “也许这个创造印第安文明的贤者——羽毛蛇神维拉科查,就是沉没在大西洋底的亚特兰蒂斯大陆幸存者!”他提笔写下自己的想法,“按照这样的推测,中国黄河文明的轩辕黄帝,也是教人们种植粮食、计算、绘画等技能以及各种知识,这与维拉科查有太多的相似之处,由此可以大胆地推测,轩辕黄帝也很有可能是亚特兰蒂斯的一位幸存者。同样的,第一位被制成木乃伊的法老奥西里斯以及希腊神话中为原始人类造福的巨人普罗米修斯,则很可能分别是亚特兰蒂斯幸存者中前往埃及和希腊播撒知识的两位!可惜我对古印度和两河流域文明的了解不多,但我觉得同样有可能是来自消失大陆的幸存者。或者可以这样说,目前存在于全球各地的主要文明——古埃及、古巴比伦、古印度、古希腊、古中国和古印第安文明,都是亚特兰蒂斯的复制品!” “这……”朴云泽目瞪口呆地看着同伴,“不管你是不是个天才,这个结论看上去似乎是能自圆其说的……” 离开图书馆以后,两个人缓步走在街上,谁都没有说话。虽说这次的阅览可能是他们有史以来做得最认真、得到的收获最大的一次,然而那个结论却实在让人愉快不起来。而且,“众神之戒”的神秘面纱依旧没有揭开。根据自己掌握的信息,崔喜庆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似乎当人类进入工业革命时期之后,“众神之戒”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然而二十多年前,这个邪教突袭牙买加的金瓦尔城,说是魔鬼的始祖转世降临在这座沿海小城,因此要进行一场圣战。他们几度疯狂地携带着毒气沙林和炸药,闯进各大医院杀害新生婴儿,如果不是及时被大批的武装警察全部击毙,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他们为什么跑到牙买加一个不知名的小城去行凶?他们口中的“魔鬼”究竟指的又是什么?“喂,喜庆。”朴云泽忽然在一家旅行社门前停下脚步。崔喜庆一时仍没有从沉思中醒来,应了一声,迷茫地看着自己的同伴。朴云泽指了指旅行社门前张贴的广告,正想说话,却被一个银铃般的声音打断了。 第21章 “喂!崔喜庆!”“金……纪秀?”崔喜庆惊讶地回过头去,看着娉婷走来的美丽女生。“你怎么在这里,准备出去旅游吗?”金纪秀看了看身边的旅行社,好奇地问。“啊……不是……路过。”崔喜庆红着脸,嗫嚅着说,“刚刚去……图书……馆。”“图书馆?学校里不是有图书馆吗?”“学校的图书馆太小了,”朴云泽不失时机地插话道,“根本找不到我们要查的东西。”“哦?你们要查什么呀?”金纪秀的目光转移到朴云泽的脸上,“我们是不是见过?”“我们是同班同学啊,我是朴云泽。”朴云泽尴尬地说,同时第一次为自己沉迷于计算机和网络感到有些懊悔——旷课实在太多,直接导致这么美丽的同学竟然都不认识自己。 “我们是去查关于邪教组织‘众神之戒’的资料。”朴云泽有些卖弄地说道。“查到什么了吗?”“大致有些眉目,这个邪教历史悠久,曾经潜伏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次卷土重来,恐怕会掀起整个人类社会的惊涛骇浪。纪秀同学,你也要小心一点,这个邪教现在已经渗透到我们的生活里了,连我们社区的警察们都……”朴云泽长叹了一口气,“也许我们得采取进一步的行动。”“红色……红色的……”崔喜庆忽然喃喃说道。“什么?”“液体……凶手……”崔喜庆直勾勾地看着金纪秀。“你……你说什么?”金纪秀身子一颤,眼中飞快地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喜庆,你怎么了?”朴云泽轻轻拍了拍同伴的肩膀。崔喜庆忽然抬手将他一推,大喊一声:“小心!”一柄锋利的水果刀在崔喜庆的胳膊上划开了一道血口。“纪秀同学?!”朴云泽惊愕地看着手持利刃的金纪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疼痛让崔喜庆从迷茫中清醒了一点,他感觉到自己的驼背上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压着,只要轻轻一触便会爆裂开来,他不由得弓起腰,双臂开始用力,耳根青筋暴起,仿佛要把背上正在孕育的奇怪东西逼出来。金纪秀一咬嘴唇,狠狠一刀刺向他的眼睛。崔喜庆勉强一低头,锋利的刀尖刺在头顶,然后又像被什么东西弹开一样,发出像是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声音。他抬起手在头上一摸,没有发现到什么伤口,反而是手指触到刀子划过的地方时,隐隐摸到有什么奇怪的硬物突出。 金纪秀也倍感诧异,只觉得这一刀如同撞到了一根又粗又硬的柱子,将她的虎口震得生疼。 她刚要再次举刀,崔喜庆却突然闪电般抓住她的右手。一股大力传来,她的胳膊从一个奇异的角度被扭到背后。在清晰的骨骼碎裂声中,金纪秀发出一声惨叫。崔喜庆松开手,向后一退,金纪秀痛苦地倒在地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金纪秀剧烈地喘息着,恶狠狠地盯着崔喜庆。 “我……我……”崔喜庆惶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脸上满是迷茫。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秘密的,”剧烈的疼痛让金纪秀大汗淋漓,“不过这没有任何意义,就像你看到的,整个小区已经完全被我渗透。” “难道,我们的家人和那些警察都……”朴云泽惊讶地张大了嘴。 “没错,在审判日那天,他们都能获得宽恕和拯救!”金纪秀挣扎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向一个巷口,“既然你们不相信,就等着那一天到来吧。” “喜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朴云泽晃着崔喜庆的肩膀问。 “我也不知道啊!”崔喜庆掏出纸和笔飞快地写道,“刚才忽然觉得很难受,似乎闻到她身上有重重的血腥味,似乎还看到有一种奇怪的红色液体。我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刚才的行动是受什么支配,好像是一种本能一样……” 这时,巷子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像一条沉重的麻袋掉在地上。两人对视了一眼,快步跑进小巷。只见金纪秀倒在地上,一些红色的黏液正从五官中汩汩流出。 朴云泽壮起胆子把手探到她的口鼻间,良久之后,用颤抖的声音说:“她……她……死了!” 崔喜庆只觉得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沉默了半晌,朴云泽沉声说道:“喜庆,我们离开这里吧。去日本,躲上一段时间。” “云泽……”崔喜庆的眼眶湿润了。 “反正这事我也脱不开干系,再说我也想出去散散心。”朴云泽拉起崔喜庆,“走吧,趁警察还没来。” 第五章隔世之缘1(1) 香港。 丁戈一边悠闲地逛着尖沙咀新世界中心,偶尔用眼角瞄瞄身后。解决了东京染桂高校的事情,从被警察包围的菊代盈子家出来以后,他就跑到港口,溜上了一条开往香港的货轮。没想到,才刚到香港就被人盯了梢。他站在一个橱窗前面,做了一个要转身的动作,头却没有动,立刻从玻璃上看见身后一个人影闪到了一边。 “真服了,盯梢也得找个专业点儿的吧?这样太侮辱我的智慧了啊!”他小声自言自语道,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谁知这时那个人影竟然期期艾艾地凑了上来,一直走到丁戈背后,悄悄伸出了一只手。丁戈猛一转身,一把攥住了就要搭上自己肩膀的胳膊,脸几乎和对方的脸贴到了一起。 “呀!”对方吓得尖叫了一声。 是个女人?丁戈一怔。或者,准确地说,应该是女孩。她的年龄与丁戈相仿,生得明眸皓齿,清丽脱俗,她的眼神中包含着惶恐和痛苦(因为胳膊还攥在丁戈手里),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惊喜。 “丁……丁戈,你是丁戈吗?”女孩用颤抖的声音问。 “你是谁?” “我是夙诺呀!程夙诺!你不记得我了吗?” “程夙诺?我们在哪里见过吗?”丁戈有些迷茫,隐约觉得确实似乎在哪里见过她。 “看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不过没关系,”女孩咬紧嘴唇,不让眼泪流出来,但是旋即脸上又绽开欣慰的笑容,“你能死里逃生已经是老天给我的恩赐了,我相信你也一定可以恢复记忆!”丁戈一惊,心里已经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面无表情地说:“小姐,我想你是认错人了。”说完转身就走。 “这怎么可能!”程夙诺一把拉住丁戈,“从玩伴到恋人,十几年的时光我们一直在一起度过,我怎么会认错!是你真的失忆了?还是我哪里做错什么了?无论如何,你不能就这样再次离开我!”说着,她从背后紧紧抱住丁戈,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失声痛哭。 丁戈尴尬地冲着四周越来越多的围观者笑了笑,小声对身后的女孩说:“我现在没带身份证,你哭来警察我就麻烦了!”说完转身揽住她的肩膀,分开人群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街上,丁戈松开手,可低头一看,程夙诺还是半闭着眼睛幸福地靠在他肩上。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撤开身子,说:“小姐,我不知道你和丁戈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我只能告诉你,他已经死了。所以,请别再跟着我。”说完转身闪进一条小巷。 “丁戈,不要走!”女孩惊叫一声,急忙追上去,可小巷空空,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难道是幻觉?”程夙诺感到一阵眩晕,身体无力地靠在墙上,“如果是幻觉,那也太真实了……” 深夜,香港观塘工学院对面一幢楼房,只剩最后一扇窗还亮着灯。这个亮着灯的房间里,一个男人有些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从桌上一堆堆厚厚的资料中抬起头来。他的皮肤保养得很好,头发也依旧乌黑,只在鬓角依稀可以看到一些银丝。正是以其耸人听闻的研究方向和成果,在科学界引起极大争议的著名科学家程科。 他端起手边的咖啡轻啜一口。在不久前的环球巡回演讲屡遭冷遇和批判之后,他终于明白,即使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自己的研究还是太过于耸人听闻了。因此,这次巡回演讲不仅没有争取到支持,反而使他对未来多了些担忧。现在仅仅是公布了一些研究的外围成果,就在科学界和整个世界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那么,一旦最终成果得到证实并公之于众的话…… “爸!”程夙诺一脸沮丧地进了门,把钥匙往桌上一丢,然后仰面倒在沙发上,“您又没听见门铃声是不是?就知道研究那些跟生活毫无关系的东西,一点儿也不关心您的女儿!” 程科从沉思中醒来,扶了扶眼镜,微笑着转过身:“胡说!我怎么可能不关心自己的宝贝女儿嘛!对了,为什么今晚不住校却跑回家了呢?” 夙诺惆怅地摇摇头,看着缸里的金鱼,半晌,才悠悠地说道:“爸,您说我是不是神经过敏?我今天在尖沙咀看见……看见丁戈了!”程科一愣,凑过来仔细看了看女儿,诧异地道:“这不可能吧,你是不是看错了?”“真的!我还和他说了会儿话!只是……他好像不认识我了。我想他一定是丧失记忆了。” “可那次空难没有任何人幸免啊,我们也都看到了,航空公司公布的遇难者名单里清楚地写着丁戈的名字。”“但谁也没能找到他的尸体对不对?”“夙诺,”程科轻轻抚着女儿柔顺的长发,“飞机是在海上失事的,寻找遗体的难度实在很大,我想这点你也清楚,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吧。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爸爸,”夙诺坚定地说,”不管事情过了多久,只要不见到他的遗体,我都不会相信他真的死了!今天既然看到他了,就证明他现在香港,在这弹丸之地,只要用心,一定能找到他!” 程科点点头,说:“这我不反对,只是不能像今天这样回来这么晚。 第22章 你知道,这次巡回演讲不仅没有实现最初的预想,反而引起了世界各方各面的反对。其中不乏极端者像‘众神之戒’之流,仅在伦敦就袭击过我两次。我担心如果他们进一步了解了我研究的核心内容,很有可能会采取更激烈的措施。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爸,您确定那个史前文明真的存在吗?”程科一怔,没料到对自己的研究一向不感兴趣的女儿忽然会这么问,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不过夙诺显然并不是真的想听教授的讲解,接着说:“您只关心古代,只关心一些对我们来说永远虚无缥缈的东西,为了这个您甚至不惜舍弃名誉和家庭。就算大家最终认可了您的成果,那又能怎么样呢?世界会因此而改变吗?已经失去的东西会回来吗?就像妈妈一样,就像丁戈一样……”“夙诺……”程科心头一颤,痛苦地摇摇头,“这些年来我欠你们的太多了……可是,你知道吗?我决心用一生致力于这个课题,绝不是为了自己的荣誉。虽然没有资金和学界的支持,只有我一个人在坚持。但你不了解,这项研究的意义到底有多重大,我相信世界的确会因此而改变!你刚才问我相不相信这个史前文明的存在?正如你所知,有关人类文明之前存在着史前文明这一说法,在很多的科幻小说和电影里出现过,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认真地探究过它是否是真实存在的。而根据我的研究,一个文明甚至是一种生命的产生与灭绝,都是有一种神秘的规律在起作用的。”“规律?”“是的,这神秘的规律,就是自然灾难。它造就了人类最原始的恐惧感,也造就了人类的神话与信仰,甚至风俗习惯和语言文字。抛开一百五十亿年前创世的宇宙大爆炸不谈,单说地球几十亿年的生命里发生过的四次革命性的、全球范围内的大灾难,事实上四次改造了这个世界。第一次是发生在地球诞生伊始,在被大量的冰彗星袭击后,形成了到目前为止在其他星球上都没有发现过的原始海洋,正是有了原始海洋和原始闪电的作用,才在三十五亿年前的寒武纪诞生了世界上最早的生命形态,这怎能说不是一个奇迹?“六千五百万年前的白垩纪,一颗直径约在七至十公里的小行星坠落在墨西哥,引起一场相当于同时引爆一百亿颗广岛原子弹的超级大爆炸,把大量的尘埃抛入了大气层,形成遮天蔽日的尘雾,导致植物的光合作用暂时停止,主宰地球一亿六千万年之久的庞然大物恐龙因此而灭绝。“三百多万年前第四纪的大冰川时期,全球骤然变冷,猛犸、剑齿虎等大型原始哺乳动物濒临灭绝。而在此过程中,猿猴的一支从树上下到地面,过起穴居生活,最终进化为人类。 “第四次是发生在一万两千年前,希腊神话中海神波塞冬统治的神之国度——大西洋中部的亚特兰蒂斯大陆被突然爆发的海啸、火山喷发和地震沉入海底,并引发了全球范围内的洪灾,人类最早的文明就这样被毁灭了。这场洪灾在犹太人的《圣经》、希腊的古籍、印第安人宝典《波波武经》、印度智慧书中都被提到,甚至在中国,也有大禹治水的故事。然而无论是诺亚方舟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人类没有在这场大灾难中灭绝,而是顽强地生存下来,并再度成为世界的主人, “因此我相信,既然人类没有灭绝,那么大冰川时期的史前文明居民也未必全都灭亡了,或许他们仍然生活在地球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甚至很可能就混迹在我们人类的群体当中。白垩纪那颗大陨石也未必真的就将恐龙之类的远古巨兽彻底毁灭掉,比如尼斯湖水怪、我们中国长白山天池水怪、新疆喀纳斯湖怪兽等等,就能够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我所研究的课题核心内容之一,就是按照这个规律推算,大灾难发生的周期在不断地缩短——第一次到第二次之间相隔了几十亿年,第二次与第三次相隔仅仅数千万年,第三次与第四次之间竟只相距几百万年,那第五次就很有可能发生在距第四次几万年甚至几千年的时间内。” “照您这么说,也许明天人类就会被毁灭喽?”夙诺顽皮地吐了吐舌头,父亲的讲话听上去很震撼,可她依然觉得这不过是在杞人忧天罢了,当然,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 “完全有可能。现在距离上一次大灾难,已经过了一万两千年!”程科一本正经地回答,然后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用紫色礼品纸包装的小小物件,“再过三天你就要过生日了,这是爸爸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还有三天呢,到那时再给嘛!”夙诺有些不满地接过来,“您还真怕明天人类就会灭亡呀?” 轩尼诗道。夙诺揉了揉酸痛的双腿,茫然地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从清晨到中午,她已经走了大半天,可连丁戈的影子都没看到。她抬腕看了看手表,决定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她往前走了几步,找了一家比较干净的小店,推门走了进去。刚转过一张桌子,她就愣住了——大厅中央一张桌子上摆满了盆盆碗碗,丁戈正风卷残云一般吃得兴起。“丁……丁戈!”夙诺惊喜地快步走过去。丁戈耐心地吃着手里的烧鹅,头也不抬地说:“你的丁戈早就死了,不是叫你别再来找我吗?”“胡说!你不就是丁戈吗?我是程夙诺,是你的女朋友,难道你连这些都忘了吗?”“女朋友?”丁戈拿张餐巾纸抹了抹嘴,“那你先帮我把账结了好不好?”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餐厅,丁戈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走。“喂!”夙诺一把拉住他,“你要去哪儿?”丁戈双手插在兜里,耸耸肩膀,说:“不知道,吃饱了随便逛逛。”“你……那你陪我逛逛街吧?”“对不起,没兴趣。”“就当是对我刚请你吃饭的回报好不好?”看着夙诺哀求的眼神,丁戈皱了皱眉,无奈地点点头:“好吧,只此一次,以后两不相欠。” 夙诺欢呼一声,就要去挽丁戈的胳膊。他急忙一闪身,有些不耐烦地说:“我只答应陪你逛街而已!”“逛街当然要有逛街的样子呀!”夙诺不由分说地挽住丁戈的胳膊。夜幕降临。辉煌的灯光给香港这颗东方明珠镀上了华丽的色彩。夙诺兴高采烈地走出崇光百货店,身边的丁戈手里则拎满了大包小包。夙诺有些累了,找了张长椅坐下。丁戈百无聊赖地拿起个纸袋翻了翻,指着里面的巧克力和果酱布丁问:“这些儿童食品是给谁买的?”“这可是你最爱吃的东西呀!”夙诺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一摞看上去非常专业的生物学与史学论著,“你高中的时候就开始钻研大学的生物学专业课程,那时候总是一边吃着这些所谓的儿童食品一边捧着高深的专业书在读。我爸爸还直夸你是少年人中少有的天才呢!”“我?成绩优秀?天才?哈哈哈哈哈!”丁戈忍不住嘲弄地大笑起来。“是呀。”夙诺低下头,喃喃地说道,“你从小就不仅学业上成绩骄人,而且性格温和善良,从不对我发脾气,还很有绅士风度和贵族气质,爱好也很广泛。总而言之呢,你是一个品学兼优温文尔雅的俊彦才子!”“俊彦才子吗?”丁戈笑得流出了眼泪,他实在不想嘲笑自己,但这真的太好笑了。“好啦,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我们去半岛饭店好不好?”夙诺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微笑着对丁戈说,“你可是最爱吃那里的菜了。”“不必了。我答应陪你逛街,已经是破天荒了,现在该说再见了,哦,最好以后不用再见了。”丁戈边说边站起身。“难道这世界上真有不仅长得一模一样,连名字竟然也一样的人吗?”夙诺瞪大了眼睛看着丁戈,“还是你有什么苦衷不能对我说呢?”丁戈叹了口气,收住脚步,回身说:“回去告诉程教授,立刻停止他的研究,也许对你们都有帮助。”“我爸爸?”“他已经揭开了或者接近揭开了不该他触碰的真相,那很危险。”“丁戈,你怎么也变得跟别人一样了,以前你一直鼎力支持爸爸的呀!现在他一个人孤军奋战,连你也要背叛他吗?”丁戈轻轻一笑,说:“你根本没听懂我什么意思。你是希望你爸爸被全世界都看成世纪大骗子呢,还是希望他的论调被世人承认,却因此丢了性命?真理或者生命,两者只能选其一。” “可现在已经不是焚烧科学家的中世纪了,这里也不是欧洲!” “在我看来,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我说他揭开不该他触碰的真相,这是相对他而言。人类都是愚昧的,这点从古至今都没有变过。真相能否得到认可,完全取决于其揭发者是否具有足够的实力——或者说服权威,或者自己就是权威。否则,只能被人漠视、嘲弄、排斥,甚至丢掉性命。”“我想,你……真的不是丁戈!”夙诺咬了咬下唇,霍地站起身子。“你终于相信了?”丁戈反而觉得有些意外。“整个下午我都在观察你。对一般人来说,即使是失忆,他的习惯动作、说话的腔调等也往往不会改变,更重要的是,你的眼神与他的完全不同。而且,我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人有你这样的眼神!你究竟是谁?”“哦?你是做什么的?”丁戈颇感兴趣地看着夙诺。“学生,香港大学心理学系。”“哦,失敬了。”丁戈点点头,“你知道我不是你的丁戈就足够了。”“可你的身体绝对是丁戈的!他小的时候因为打棒球,左手小指曾经受过永久性的伤,握东西的时候再也使不上力气。”“是因为打棒球受的伤吗?”丁戈看了看自己的小指,“我还以为是飞机失事时伤到的呢。” 第23章 丁戈这漫不经心的自言自语却像霹雳一样击中了夙诺:“你……你……占据了他的身体?” “别说得这么难听,只是资源的再使用而已。否则的话,他就算不被鱼给吃了,也会被海水泡烂。我这算是帮你保留了他的遗体,你还得谢谢我呢。”“丁戈真的……死了?”夙诺抬手捂住了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而下。“你慢慢哭吧,我先走了。”“站住!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好像并不怎么害怕啊。我一直在暗示你知难而退,可你却非要窥探我的秘密。”一道凌厉的光芒在丁戈眼中一闪而过,“不要去接近自己不该触碰的真相,否则会有性命之忧,你忘了吗?”“那有什么关系呢?从小到大,都有他在我身边,就像藤与树。现在树没有了……”夙诺凄然一笑,“至少让我知道,丁戈的身体托付给了什么样的……人吧?”“即便会丢掉性命也要看看真相?在这点上,你们父女还真是一脉相承啊。这个身体你别指望拿回去了,我要用到老,用到死。我算过了,如果不出意外事故的话,这个身体的正常寿命应该是七十三岁。等他寿终正寝的时候,我自然会退出来,转世——你们人类的说法——到另一个身体上去。以往我通常都是在身体快要死的时候提前到医院产房去,等个婴儿转世上去。但我的上一个身体比预计的多活了三年,超过了一百岁,我一时好奇,想尝尝做百岁老人的滋味,谁知道在海上航行时猝死在甲板上。我失去了躯壳,只好在海面上东游西荡,海里的大型鱼类虽然不少,但智商不够高,盲目使用它们的身体反而会降低我自己的智商,而且还会因脑容量的问题丧失部分记忆。这时正好碰上那场飞机失事,丁戈是其中最完整的一具尸体。”“也就是说,你现在若是死了,又没有尸体或婴儿能让你借以转世,你就真的永不超生了是吗?”“你很聪明,差不多是这样。好了,我的规矩向来是不能容许任何窥探我秘密的人活在世上。不过,不久前我破了一次例。”丁戈想起神尾薰,“这次也不再追究了,你以后别再纠缠不清了,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丁戈……”夙诺痴痴地看着他,忽然梦呓一般地说:“再抱我一次,可以吗?”“什么?”“至少这个身体还是我的丁戈……”丁戈耸耸肩,轻轻把她柔软的身体抱在怀里。夙诺把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良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然后,她猛地从包里掏出一个女士防身专用电击器。“魔鬼!我决不允许你糟蹋丁戈的身体!”夙诺大叫一声,一按开关,20万伏电压瞬间冲上电击头,闪耀着噼啪作响的电火花戳在丁戈的腹部! 可是丁戈居然毫无反应,反而笑着说:“我是不是应该惨叫几声配合一下?”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程夙诺,你有这个杀我的想法,已经很让人敬佩了;如果你真的能杀得了我,早晚你会闻名全宇宙。你这么想逼我离开这副躯壳吗?如果我离开,这副身体不但不能复活,反而会因精力陡然失去而立即腐烂掉,变成一具枯朽的干尸。你愿意看到这样的情景吗?” 夙诺惊愕地看着丁戈,“你……难道就是我父亲所说的,史前文明的居民?” 丁戈也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我不是人类这不假,但我也不是什么史前文明的居民。这个世界上的生物是多元化的,并非只有人类和什么史前文明的居民。你既然是程科的女儿并且全力支持他的观点,那就应该让自己的思路开阔一些。哥白尼推翻了地心说,但是他的日心说也是错误的——地球不是宇宙的中心,太阳同样不是。宇宙广袤,苍穹浩渺,比地球和太阳大得多的天体数以兆计,只不过以你们人类的渺小,又怎么能想象得到呢?” “那……你是魔鬼吗?”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快走吧,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夙诺虽然心里害怕,但还是鼓足勇气说道:“我请你……求你保护好这个身体!” “不用你来提醒我也会的。”丁戈森然答道,“起码这是为了我自己。” 看着夙诺失魂落魄地走远,丁戈长出了一口气,揉着酸麻的肚皮自语道:“哎哟,电死我了!” 离开丁戈,夙诺茫然地在街头徘徊了半晌。她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想起爸爸昨天说过可能会有危险的话,尽管心下颇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为了不让老爸担心,她还是招手叫了辆出租车。“铃……铃……”车门把街上的喧闹声隔绝在外,夙诺这才听见自己包里传来手机铃声。是个陌生的号码。她按下接听键,立刻听到一个焦急的声音:“谢天谢地,终于接通了!请问您是程夙诺小姐吗?”“是我,请问您是?”“我是西九龙重案组探员,您家今天遭到了袭击,您的父亲程科教授头部受伤,目前正在医院抢救……”伊利莎白医院,特护病房外。“大夫,我爸爸他……”“经诊断,程教授头部受伤,有轻微脑震荡,因为受惊过度才一直昏迷不醒。修养几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谢谢大夫!”夙诺心头大石这才落地。“西九龙重案组组长,刘家辉。”一个中年男子从长椅上站起身走过来,向夙诺出示了他的证件,“程小姐,请问程教授与一个名叫‘众神之戒’的邪教组织之间,是否有什么瓜葛?”“‘众神之戒’?”夙诺一惊,“我爸爸只是一个学者,跟那个臭名昭著的邪教有什么关系?” “我们怀疑这次的袭击事件是他们做的。他们不仅伤害了程教授,还把您家翻了个底朝天,我想他们是要找什么东西。”“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警官先生,既然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我希望能尽快将他们绳之以法。”“程小姐,我完全理解您的心情。”刘家辉轻叹了一口气,“但‘众神之戒’在全球有四千万狂热的信徒。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就像某些国家仗着强大的经济与军事实力,在全球范围内肆无忌惮地横行霸道,任意地进行侵略和杀戮,可就是由于它所向无敌的实力,因此没有人能制裁它……您明白我说的意思吗?”夙诺冷冷地回答:“再明白不过了。你们警察只能抓些偷鸡摸狗的小蟊贼,而对那些拥有强大背景的邪恶势力就束手无策。我爸爸现在之所以躺在病床上是因为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庞大组织,他这是活该倒霉,自作自受,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是吧?”刘家辉尴尬异常,心里十分恼火,却又无法辩驳,只得转身走开。夙诺咬着嘴唇走进病房。“夙诺……”程科听到声音,吃力地睁开眼睛。“爸!”夙诺扑到程科的怀里,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别哭,傻丫头,爸爸没事。”程科想抚摸一下女儿的头发,可手怎么也抬不起来。“爸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对了,我给你的礼物呢?你把它放在哪儿了?”“哦,在我这里。”“太好了……”“爸,那礼物到底是什么?”夙诺满腹狐疑地问。“这是我……毕生的心血,你一定要把它保管好,千万别让它落到那些仇视科学和真理的坏人手里……”“我知道了,您放心吧!”夙诺握住程科的手郑重地说。第二天,在程科的反复催促下,在病床前守了一夜的夙诺依依不舍地回到学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和相熟的同学一起坐在前排,而是独自躲在了教室最后面的角落里。上课后,她小心地从包里拿出还没打开的礼物,谨慎地瞅瞅四周,确信没人注意到自己后,把紫色的礼品纸一层层地揭开。纸包里是一块四四方方的黑色硬物。夙诺反复地看着它,不太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不过,她推测这一定是记录了父亲研究成果的重要资料,便把东西贴身藏在内衣里。整整一个上午,夙诺都没心情听课,心神不宁地想象着自己不在家时暴徒们闯进来伤害父亲的那一幕。直到清脆的下课铃声响起,她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半天已经过去了。 “程夙诺!”一个女生在门外喊,“门口有人找你呢!”夙诺的心一颤,忐忑地收起东西走到教室门口,只见昨晚见过的刘家辉警官站在楼道里。她心里愈加不安起来,怯生生地问:“刘警官,有什么事?”“程小姐,有个不幸的消息……程教授心脏病突发,经过紧急抢救无效,半个小时前去世了……”夙诺顿时觉得心头空荡荡的,张了张嘴,却哭不出声。胸口一阵一阵撕裂般地痛,下意识地捂住痛处时,却触到了那份父亲最宝贵的神秘遗产。她浑浑噩噩地被刘警官带到了医院。程科的遗体还躺在昨天的病床上,很多警察和医务人员还在病房里里外外忙碌着。刘警官替她掀开了蒙在遗体脸上雪白的床单。夙诺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这时,她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哪怕再出现一个像“丁戈”这样的“魔鬼”也好,占据父亲的身体,然后操纵父亲的嘴角露出慈爱的笑容,再操纵父亲的大手抚摸自己的额头……她茫然地环顾四周,蓦地,她似乎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在门外一闪而过,是丁戈!难道是他干的?“抓住他!杀人凶手!”夙诺从椅子上跳起来,推开眼前的人冲到门口。可楼道里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人影?她双手狠命地抓着本已凌乱的头发,痛苦地蹲在了地上。这时,不知谁喊了声:“趴下!” 随即一阵爆豆般的枪声响起。夙诺惊恐地回过头,只见身后刚才还忙忙碌碌的人们已纷纷倒在血泊中。忽然,一个小小的圆筒落在地上,紧接着圆筒中冒出一股浓烟,很快,整个病房都被烟雾笼罩。 第24章 夙诺只觉得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架住,然后身不由己地便被拖了出去。这一系列的变故太过突然,夙诺逐渐恢复意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被带到一处废弃的旧建筑里。透过残破的窗,还可以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的医院里一片混乱的景象。她回过头,看到眼前站着三个高大健壮的白人。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惊恐地问:“你们是谁?”“我们是美国联邦调查局特别行动组的特工。”一个男子走到夙诺面前,“我是这次保护行动的负责人道森,史派克·道森。”“保护行动?”“是的,我们受命保护程博士与程小姐的安全。可惜我们来迟一步,程博士已经遇害了,我们现在要竭尽全力负责保护您。”“是谁要害我们?是……‘众神之戒’吗?”三个男人互相望了一眼,道森说道:“这个……一时也说不太清楚。总之你要明白对方非同小可,我们都处在极大的险境中。你只要配合我们,按我们所说的去做就没错,懂吗?”夙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请问,程教授临终前,交给你什么东西没有?”“这个……爸爸经常会送我一些小礼物什么的,也没有特别说明……”一连几天的诡异遭遇和重大变故使夙诺成熟了许多。一闪念间,她想到,要杀自己的人可能是要破坏物件,而他们则是负责保护物件不被破坏,这从本质上讲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程科要破坏这物件,也许杀他的人就是眼前这三个特工了。“没有特别说明吗?”道森沉吟了一下,“从对方的表现来看,显然他们在你家并没有达到目的。程小姐,请再好好想一想,那个东西应该没有放在你家。”“好吧,我再想想。”夙诺嘴上答应着,心中却在盘算如何寻找机会逃走。忽然,寂静的楼里传来“喀”的一声轻响。另外两名特工脸色大变,刷地从怀里掏出手枪。显然与普通警察用的枪不同,粗长的枪管中吐出耀眼的火舌,伴着持久的轰响,几秒钟就将楼下的阶梯打得面目全非。然而,这一轮轰击却没有命中目标。夙诺看见一条细细的银白色的丝线在阳光下一晃,瞬间从一名特工面前掠过。他有些惊愕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继而,从鼻子中央斜斜地出现一道蚕丝般的细细伤痕。夙诺惊恐地发现,那道伤痕在慢慢扩大,增厚。紧接着,那个男人的上半张脸仿佛被电锯锯倒的树木,在夙诺惊恐的尖叫声中整齐地滑下,血花四溅,淌了一地。 两个身披风衣头戴宽边帽的人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虽然被高高竖起的衣领和帽沿各遮住了绝大部分,但还是可以从缝隙中看到——他们的脸上,正蠕动着昆虫般的口器,额头上还有数只滚圆的眼睛,黑漆漆地泛着诡异的光芒。刚才瞬间杀死一名特工的那束银线,就软软地垂在一个怪人的口器旁边。夙诺立刻联想到了恐怖电影中,那些隐藏在森林和海洋深处黑暗角落的庞大蜘蛛,顿时感到一股不可名状的恶心。“见鬼,这么快就追上来了!”道森拍了拍同伴,那名特工会意地点了点头,迅速地换了一支新弹夹。“我们走!”道森拉起夙诺,向另一侧的楼梯口奔去。手枪巨大的轰鸣声随即连珠般地响起。然而很快枪声便戛然而止,一声惨叫凄厉地响起。听着野兽般低沉的嘶吼和血肉被撕裂的可怕声响,夙诺只觉两腿发软,恐惧的泪水无法抑制地奔涌而出。道森却仿佛没有听见同伴惨死的声音,径直拉着夙诺钻进一辆墨绿色的奔驰跑车。车子发动起来,夙诺回头看见那两个怪人已经追了出来,不仅速度快得惊人,而且两人动作竟完全一致。“他们到底是谁?”夙诺绝望地哭喊。“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吗?他们是你父亲提到的‘史前文明的居民’啊!”道森一边回答,一边狠狠地一踩油门,车轮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然后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冲了出去。“他们是蜘蛛精?”“随你怎么说,总之我们要快些离开。”道森用力砸着方向盘,“快点宝贝儿!我们必须冲到大道上,这种该死的小路上可甩不掉他们……喂,小姐,请伏下身体抱紧车座!”还没等夙诺准备好,车子便陡然转了个弯横了过来,速度快得像个飞快旋转的陀螺。而身后那两个怪人的速度也快到极点,来不及刹住,在“砰砰”两声闷响中分别撞在车头和车尾上。浅绿色与土黄色交融的浆液喷溅在挡风玻璃上,仿佛地球外表的颜色,夙诺暗自发誓,以后绝不在家里摆放地球仪。跑车重新调整好方向,终于冲上了公路,两人都大大地松了口气。“他们死了吗?”夙诺不放心地问。“没那么简单,他们的身体比我们结实得多。对他们来说,刚才那一撞充其量就像被石块重重砸了一下,虽然比较疼,但绝不致命。”“道森先生,你不害怕吗?而且,你的两个同伴在一瞬间就被……我还没看清他们长什么样子。”“干我们这一行的,随时都会丧命。”道森耸耸肩,“不过说句实话,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生死关头又怎么会不害怕?难过么,肯定也有那么一点儿,可总不会比我自己死了更难过吧?嘿嘿……”这就是美国人的幽默吗?夙诺听着道森苦涩的笑声,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话的工夫,汽车拐上了一条小路,缓缓行驶了不久,停在了一间无人的旧厂房前面。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提前找好的一个临时落脚点。咱们得换一辆车,否则很容易就会被发现。”道森从身上摸出一包烟,半天才抽出一支填进嘴里,“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个部门的特工,都要经过连续七年艰苦异常的训练。”“但再艰苦的训练,也只是使我们的身体健壮、反应敏锐、忍耐力增强,却永远消除不了我们作为一个人类内心深处那份原始的恐惧感。”“你是第一次与这些怪物作战?”“第二次。”道森点着了香烟,深深吸了一口,“那真是场噩梦。我的上司,联邦调查局最高机密科主任兼外太空作业机构首脑司科特先生,在澳洲一个小镇发现了半人半蛇的怪物。后来,怪物逃进了麦克唐纳山的原始森林,我们出动了四十三个人进山围歼……”“怎么样?”“一天之内,我们一共死了二十六个人,甚至连那怪物的样子也没看清。” “也就是说,我们没法子和他们相抗衡……是吗?” “目前来说,是的。”道森把烟头狠狠地摁进烟灰槽里,“不过幸运的是,他们数量很少,因此不敢正面与人类对抗。”“可他们为什么要杀害我爸爸呢?” “程教授这次环球演讲的主题是什么?他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并在全球范围内公开,这对那些一直隐藏在地球各个神秘角落的史前居民来说,不是打扰了他们正常的生活秩序甚至威胁到了他们的生存吗?他们找程教授,目的自然是杀人灭口,而且要取到能证明他们存在的证据,如果失去了这个证据,你父亲的理论自然永远只能停留在理论上。” “他说的,原来是这个意思。”夙诺觉得自己忽然明白了丁戈说过的话,“也许真的不是每个真相都应该公之于众的……” “是啊,从另一个角度看,探索真相不也是在揭人隐私吗?他们杀害了你的父亲和我的两位搭档,也许接下来会杀了你和我,但在这足以改变历史的事件面前,我们的得失荣辱实在是太轻了。” 道森转身看了看夙诺,犹豫了一下,缓缓地说:“我们这次来,其实主要的目的不是为了保护你们,而是要得到那个东西。不管它对史前居民和全人类具有多么重大的意义,实际上我们是不感兴趣的,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但我一定会用生命捍卫它,我也会保护你到最后一刻。” 从道森那双蓝色的眼睛中,夙诺看到了诚恳和坚决。她点点头,从内衣里掏出那个黑色物件递给道森。 “就是这个?”道森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却看不出丝毫端倪。“你肯定是这东西吗?”他费解地看着夙诺。 “应该就是这个了,其实我爸爸平时很忙,这是他一年来送我的唯一一件礼物。”夙诺的眼圈又红了,但她马上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觉得像是记忆体之类的东西,不如我们找台电脑试试吧?” “不行!”道森坚决地一挥手,“不能随便试,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麻烦,也多一分泄露的可能。你不想再牵连更多无辜的人丧命吧?” “那用我家的电脑?既然是我爸爸的东西,用他的笔记本电脑说不定能很快地打开。” “不行,他们这次是集体行动,我并不知道他们一共有多少人,很可能在你家就有人在蹲守。这些史前居民的智力不比我们低。” 夜幕低垂。铜锣湾,pena迪士高夜总会。一辆黑色的凌志轿车缓缓停在路边。“你爸爸以前的同事?”道森一头雾水地从车窗向外看去,“你是说,这个酒吧的老板以前竟是个学者?一个学者怎么会开酒吧呢?”夙诺没有回答,忽然问道:“道森,这些怪物会附在死人身上吗?”“你说什么啊?”道森失笑道,“他们相对我们来说的确是怪物,但也是血肉之躯,具有相同的智慧和超越我们的体能,仅仅如此而已。”“是吗……”这席话令夙诺更加不安,每当她想起丁戈现在的眼神和笑容,整个心脏似乎都在剧烈抽搐。他既不是人类,也不是与那些蜘蛛精类似的史前文明居民,那他究竟是…… 两个人下了车,走进夜总会。推开门,一阵迫人的热浪迎面扑来。炫目的强光和震耳欲聋的狂野节奏交汇在一起,黑暗里游荡的女子们,娇艳的笑靥与袅娜的胴体中不知藏了多少个风情万种的陷阱。 第25章 夙诺走到吧台前,要了杯加冰的鸡尾酒,随口问调酒师:“我找金姨,她在吗?”“金姨?”调酒师一怔。“就是你们老板呀。”“哦,是阿金姐啊,你是老板什么人?”“我爸爸是她的朋友。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调酒师看了夙诺一眼,暗想,老板都四十多岁了,还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这小姑娘长得和她挺像,是她的私生女也说不定,还是少得罪的好。“请您在这儿稍等片刻。”调酒师一笑,转头对吧台一角喊道:“刀姐!”一个小姐向这边看了看,然后夸张地扭着丰腴的腰肢走过来,徐徐吐了口烟圈:“干吗?” “这位小姐找阿金姐,你看看在不在楼上。”“在ktv包间里,陪澳门来的那些老板唱歌划拳拼酒呢。”刀姐打量了夙诺几眼,又向她身后的道森抛了个媚眼,这才嗲声嗲气地说:“跟我来吧。”尽管灯光昏暗,可夙诺还是看见道森的脸腾一下红了,不禁有些好笑。刀姐扭动着身躯,轻车熟路地穿过人头攒动的舞池。夙诺和道森就没这么轻松了,不仅走得很吃力,而且两个人稀里糊涂地还没少被人吃豆腐。好不容易看到楼梯,刀姐的人影已经快消失了。两个人急忙追到第二层时,道森突然拉住夙诺的胳膊,低声说:“等一下!”“怎么了?”“这个地方有问题。”道森抬起手腕,“你看我的表。”乍看上去,道森的表与普通手表没什么两样,但仔细看就能发现,表盘上有一圈绿色的光点。“这表是我们科技部研制的精密仪器。”道森解释说。说话间,绿色的圆点逐渐变红,手表也“嘀嘀”地尖响起来,甚至在火爆强劲的音乐中也听得清清楚楚,时针和秒针也转得飞快。夙诺想起那两个可怕的蜘蛛怪,颤声问:“是……是那两个怪物吗?”“不……不是,这才让我奇怪。”道森看上去很紧张,“你不知道,这些怪物像普通动物一样,常划出自己的地域界限,一旦有闯入者,就会发出气息给予警告。我们在麦克唐纳山那次就是这样。可这次的气息却远远超过上次,比那两个蜘蛛人更是强了不知多少倍。我能感到气息的所有者还在尽量压抑着自己,但是……”说着,手上的表忽然停止了嘶叫,接着“砰”一声响,手表炸开了,碎片四下飞溅。“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上面有什么东西,比那几个蜘蛛怪还要可怕?”“喂,你们到底走不走啦?”刀姐站在楼梯口不满地喊道。道森应了一声,拉着夙诺几步上了楼,小声嘱咐说:“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总不能功亏一篑。你去找老板,我在这儿守着。”夙诺点了点头,跟着刀姐进了一间满是酒气和烟味的包间。包间里面有七八个人,男人们是清一色的臃肿身材,各搂着一个小姐或喝酒或划拳,或对着电视唱着严重歪曲的歌。刀姐刚俯下身对坐在中央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人耳语两句,就被旁边一个男人淫笑着拉倒在沙发上。夙诺焦急地喊道:“金姨,金姨,我是夙诺呀!”可房间里一片嘈杂,她的声音马上就被淹没了。她干脆抢过一个话筒,竭尽全力地大喊一声“金姨!” 包间里终于安静下来。金姨把目光转过来,疑惑地看着夙诺。这时坐在最外边的客人一把搂过夙诺,烟和酒混合的呛人气味喷到她脸上:“小姐真漂亮,也过来喝一杯吧,哈哈!”夙诺一边挣扎,一边叫道:“金姨,我是夙诺呀!”金姨一怔,马上站起来,用力推开那客人,拉起夙诺仔细打量着:“真是夙诺呀,几年不见,都成大姑娘了。你爸爸有事的话,就该自己来找我,你不应该来这种地方的。”“阿姨,我爸爸被人害死了……”夙诺放声痛哭起来。金姨叹了口气,扶着她走进隔壁的房间。“这一天终于还是出现了。”金姨倒了杯红酒递给夙诺,自己点了支烟,“你爸爸做了超越自己能力所及的事情,这才引火烧身。在研究所那会儿他挺照顾我的,我也曾经劝他终止研究,可是他太固执了,不肯听我劝。”“爸爸曾经交给我一样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夙诺小心翼翼地掏出那个黑色方块。 “哦?这是他自己设计的保险匣嘛,以前他总把一些核心材料和成果藏在里面。不过我已经有十多年没碰过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拆得开。这个匣子这么小,里面能装什么?嗯,我来试试。”“总之,拜托了。”夙诺恳切地说,“我想爸爸九泉下有知也会……”“算了,算了!别说这些,我得先找找以前的专用工具,扔在哪儿了呢?”这时一片嘈杂的尖叫混合着激烈的枪声忽然从楼梯口方向传来。随即,门被撞开,道森一边用后背顶着门,一边向外射击。他额角上头发连着头皮被撕去了一块,身上有几处伤口也在不停地淌血。“你受伤了!”夙诺惊叫一声。道森抬手将夙诺拦在身后。夙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楼梯口正站着那两个披着风衣的怪物,地上满是螯毛与绿色斑点,可见刚才经过了一番多么激烈的搏斗。然而,此刻他们却一动不动,脸也冲着走廊的另一端。一个年轻的男子缓缓地从阴影里走出来,仿佛没看见眼前的怪物和举着枪的外国特工,大大咧咧地走到金姨面前,挥挥手中的麦克风,说:“老板,我要投诉,你这麦克风有问题,噪音太大。”金姨茫然地看着他,也不知该说什么。“还有你们那个小姐,服务态度不好,欣赏水平更是差得要命,硬说我唱歌难听!”丁戈一边说一边走到道森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忽然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快死了?”道森感到意识的确有些模糊,他知道那是失血太多的缘故,但还是支持着说:“这位……先生,我们无意中走错了地方,并没有别的意思……”“我们走,不要理他!”夙诺扶住道森,狠狠瞪了丁戈一眼。“你在胡说什么!”道森大吃一惊,压低声音说,“别惹怒他,他会杀了你的!”丁戈看了夙诺一眼,转身面向楼梯口的两个蜘蛛人,那两个怪物不由自主地同时退了一步。丁戈走上去,目光在两人脸上扫了扫,随口问道:“你们是神仆?”两个怪物显然大吃一惊,“神仆”这个词向来只在内部流传,普通人是不可能知道这个称呼的。戏谑的表情陡然消失,丁戈严肃地说道:“你们立刻离开这里,回去告诉你们族长,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不然的话会适得其反。”两只怪物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地转身下楼,转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道森长出了口气,无力地跌倒在地。丁戈看了看夙诺,冷冷地说:“还等什么?先把人抬到沙发上去!”“今天的事谁也别报警,老娘一会儿去找他们老顶(粤语,即“老大”之意。)说理!”金姨冲门外喊了一声,转身和夙诺一前一后抱起道森平放在沙发上。好在两个蜘蛛人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灯光又暗,除了当事人外,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金姨这么一喊,立刻避免了事态的扩大。反正酒吧舞厅斗殴现象屡见不鲜,今天虽然开了枪,人们也不是太在意,都以为是黑社会纠纷。 丁戈把手放在道森的头部和身体的伤口上,血随即神奇地止住了。“你能救他吗?”夙诺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忧。“几处小伤而已,死不了的。其实就算是你爸爸,只要尸体腐烂之前及时一些,也能救活……”“什么!?”夙诺的眼睛立刻亮起来。“那得需要专业知识和工具,可惜我不是医生,只会治治这种斗殴造成的擦伤。”“哪里能找到这样的医生和工具?”夙诺紧紧抓住丁戈的衣服,焦急地问道。“这个宇宙里,恐怕再也找不到了。”“丁戈,我爸爸真的不是你害死的?”“你再瞪眼珠子就掉出来啦!”丁戈掰开夙诺的手。“连那两只蜘蛛怪也被你吓跑了,”夙诺声色俱厉地质问,“你杀个人难道不像踩死只蚂蚁那么容易吗?”“是很容易,”丁戈无精打采地反问,“那你是不是一见到蚂蚁就去踩呀?”夙诺为之语塞。“我也没空去干这么无聊的事。”丁戈漫不经心地说,“一不小心碰坏或踩死的不算在内,我活到现在光人就杀了两万多个,而且对你们来说都是非常有名的人物。至于你爸爸……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值得我去杀的。”“你敢说你没觊觎我爸爸的遗物?”丁戈没回答,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充满了讥讽。这时,道森渐渐苏醒过来,无力地说:“丁……丁先生,您既然跟夙诺认识,请一定要保护好她,并把程科博士的遗物转交给美国联邦调查局最高机密科的……”“罗吉尔?”丁戈不紧不慢地问。“您……您怎么知道?!”道森惊得身子剧烈地一颤,疼得面孔一阵痉挛。丁戈立刻抬手抚着他的伤口,止住再次涌出的鲜血。“我上次跟你说过吧?”丁戈斜视着夙诺,“我的上一个身体叫昆泰沙,死在一艘游轮的甲板上。在未找到新的身体之前,我一直在大西洋上飘荡。大西洋百慕大三角的天然磁场很多,总像间谍一样截下很多来自西岸大陆的秘密电报。我读了几份,好像罗吉尔为了件什么事十万火急地四下派人找我。那时我也没办法,没有躯体是不能去见他的。他到底有什么事?” “这我不知道,罗吉尔少将只分派给我们寻找‘失落的胚胎’的任务。不过说起来……他最近似乎的确很着急的样子,命令是由总统下达的,属于最高机密,我们也不能随便听,但好像隐约听到什么‘陨石’、‘红色液体’一类的词。”“嗯,我大致听懂了。你好好休息吧。” 第26章 夙诺不放心地看看道森,对丁戈说:“你的按摩这么有效,再替他按按吧。”丁戈毫不客气地拒绝道:“你知道什么!物极必反,我在他伤口上抚摸是要阻止继续流血,要是再摸两下他周身的血液就会全部凝固。你忘了我说过一不小心就会碰坏或者踩死人么?你们就别打扰他休息了,去别的房间。老板,给我弄两个菜喝酒。”金姨叫了个服务员,吩咐了几句。服务员打开一个包间,又送了两盘菜和一瓶酒过来。 丁戈把门关上,走到金姨面前,突然“啪”地给了她一个耳光。夙诺惊叫道:“你干什么?”丁戈甩甩手,若无其事地仰躺在沙发上,给自己满满倒了杯酒。夙诺惊恐地发现,金姨一言不发,眼神呆滞地瘫倒在地上。“你把她怎么了!?”“没什么,让她失去一段记忆而已。”夙诺听得毛骨悚然,颤抖着说:“你……你这个魔鬼!她怎么得罪你了?”丁戈喝了口香槟,平静地说:“你也没得罪别人,怎么还是被追杀?这个女人是局外人,知道太多对她没有任何好处。我现在把她变成白痴,总好过日后被那些蜘蛛变成尸体——我既然已经对看到那些蜘蛛的人类作出了处理,它们就不会再下毒手。”他的目光扫到夙诺脸上,她只觉得周身发毛,面颊上传来一阵莫名的刺痛。 丁戈晃晃筷子,问道:“要不要陪我吃点儿?一个人吃真没意思!” 深夜。一辆货车缓缓停在pena迪士高夜总会门口,司机按了两声喇叭,打开车门径自离去。丁戈扛着道森走出大门,将他壮硕的身体放到车上。 夙诺无声地跟在后面钻进了驾驶室,不自然地坐在丁戈身旁,时不时地偷看他几眼。这个乖戾的魔鬼,她咬着下唇想,跟丁戈简直是天差地别。 “你在想什么?”丁戈面无表情地问。 “为什么偏偏是你占着他的身体?任谁也比你有资格!” 丁戈一边倒着车,一边傲然答道:“可惜,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有这个能力,我是独一无二的。你们佛教的佛祖也说过,‘身躯之为物,皮囊而已,唯性灵栖者居之’。” 夙诺无言以对,只得转移话题:“我们这是去哪儿?” “土瓜湾码头,然后去华盛顿,看看罗吉尔到底有什么事,顺便把这个特工送回去。” “还是不要送他回去了,不如带他到国外医院静养。”夙诺看了看昏睡中的道森,“省得回去再接受新的任务。他的医疗费都由我来出,我在银行的账户上还存有不少钱……” “孩子,你赶快安静下来吧。既然做了特工这一行,就得做一辈子。想要中场休息半途退出,不死也得像你金姨那样抹掉全部记忆——国家的机密是不容泄露的。” “难道国家的机密比一个人的生命还重要?” “对这种人来说,是的。他们既然选择这个行业,就证明已经做好了以生命捍卫国家机密的思想准备。” 夙诺又再度陷入沉默。 说话间,货车已驶入土瓜湾码头。在明亮的月光下,夙诺就惊异地发现,一个吊在半空中的大型集装箱顶上,站着五六个一模一样打扮的人。 “啊!”夙诺惊叫一声,“是那些蜘蛛怪!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要来这里?”[手机电子书网isuu.] “在各个港口分头把守,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你呆在车上别动,很快就好。”丁戈坦然地打开车门,走到被车头灯照亮的空地中央。 集装箱上的怪物们齐刷刷地跳下来,以古怪的姿势落到地上,悄无声息地把丁戈半包围起来。随后,一个瘦削的身影走了出来。借着灯光,夙诺清晰地看到,这是个装扮成女人形象的异类,与其他怪物不同的是,面孔看上去和人类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单从外表上基本看不出什么破绽。 “你会说人话吗?”丁戈问。那女人嘴角一动,似乎想笑一笑,但这一动作使她脸部像假皮般皱了起来,鼻子也歪倒在一边。她用手整理了一番,才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除了人类和神仆的第三个物种。我们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既然知道神仆的存在,就不该蠢到要跟我们作对……” “不会说人话就不要乱开口。”丁戈很不客气地打断她,“更不要学狗叫。” 那女人眼中寒光一闪,低声说:“别不知好歹,蜘蛛可是食肉动物。” 丁戈笑了笑,说:“我不想杀你们。你们除了忠于自己的主人和任务,也应该懂得爱惜自己的生命。我不知道你们现在的首领是谁,希望你们立即回去替我传个话,人类和神仆都是地球上的文明居民和智慧生灵,不要再窝里斗了。” “只捎句话回去我们可没法交代!”那女人扯开外衣随手抛到一边,下半身竟是一团毛茸茸的圆肚皮,八根锋利的螯足摆动着,“嘶嘶”尖叫着扑过来,“还是凭力量来决定谁说了算吧!” “这么多年了,你们的大脑怎么丝毫没有进化?”丁戈撇撇嘴,一脚把它踢了个跟头。巨蛛嘶鸣一声,飞快地爬起来,跳到半空中的集装箱上,螯足一挥,割断了钢索,装满了货物的集装箱便向丁戈头上砸下来! “快闪开,危险!”夙诺忍不住尖叫起来。 可是丁戈不仅没有躲闪,反而抬起头,眼看着集装箱将要砸到头顶时,伸出双手一托,然后双臂一旋,满载货物重达四五十吨的铁箱竟生生被他调转过来!紧接着,集装箱带着凌厉的风声飞向刚刚落地的蜘蛛人。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集装箱连同蜘蛛人一起深深嵌入地面! 夙诺目瞪口呆,她印象里的丁戈可是文文弱弱的一个书生啊!丁戈拍拍手上的灰尘,面无表情地向其他蜘蛛人看去,目光所及,这些人类眼中的怪物无不恐惧地后退。然而,几秒钟后,他们又疯狂地嘶叫着,从四面八方围攻上来。丁戈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在锋利的螯足中,不过片刻,地上便满是残肢断体。最后一个蜘蛛人被丁戈一脚踢破了腹部飞跌到货车旁边。他顺势拉开车门,一把将夙诺拽下来挡在面前,两只颚齿如同利刃般钳住了夙诺的后颈。虽然不会说话,但用意很明显,如果丁戈要杀他,就把夙诺的头咬下来。丁戈笑了笑,温和地说:“你不用怕。”“我才没怕!”夙诺嘴上倔强地说,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我跟他讲话你别插嘴!”丁戈斥道。接着又柔声说:“你不用怕,放了她,我不杀你,放你走。”那蜘蛛显然不相信丁戈,锋锐的齿缘将夙诺雪嫩的肌肤割出一道血痕。“砰!”突然一声枪响,蜘蛛人的下颚顿时被轰碎。是道森,不知什么时候苏醒过来,从驾驶室里开了枪。他伸出手,一把将夙诺拉进驾驶室,然后迅速地关上了车门。“好了,不用怕了,我……”道森正要安慰夙诺,声音却戛然而止。夙诺抬起头,惊愕地看见一支尖锐锋利的螯足穿过了厚厚的车门,越过自己的头顶,深深地刺入了道森的前额。不知过了多久。夙诺悠悠地醒转过来,立刻觉得全身都像要散了架一样。她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温暖的阳光正照在自己身上。她吃力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躺在一艘大游艇的甲板上,海风飒飒,天空中传来海鸟恣肆的歌声。“这是哪儿?”她茫然地问。“太平洋威克岛附近。”夙诺转过头,只见丁戈正惬意地坐在一张躺椅里,身边放着一杯红酒,手里拿着一份报纸。 “太平洋?”“你昏睡了很久。我又不能把你扔在码头,只好带你上了船,顺路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你安顿下来。”“道森呢?道森怎么样了?”“死了。”夙诺痴痴地坐在原地,泪水却止不住扑簌簌地落下。“我说,”丁戈喝了口红酒,“现在如果丁戈还活着,你会继续选择那个青梅竹马、十全十美的丁戈呢,还是这个素昧平生却愿意保护你到生命最后一刻的道森?”“你……你不要再说了……”夙诺捂住耳朵,绝望地大喊。“你们人类啊,总是想着得不到的,却不知道珍惜眼前的。”丁戈撇撇嘴,递给她一个本子,“等船靠岸以后,按这个地址去美国驻当地政府大使馆,让他们带你去找司科特,我已经给他打好招呼了,他会给你安排好一切的。”夙诺愣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立方体,喃喃自语道:“为了这个小东西,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天地之间,现在只剩我孤零零一个,还留着这个害人害己的东西干什么呢?”说完用力把它向海里掷去。那物品高高地划出一道弧线,在空中忽然裂开,黑色的外壳尽数脱落,一团血肉模糊的球状物坠入海中,就此消失不见。“原来是……”丁戈愣了一下,随即神色大变,“丫头,你知道你干了些什么吗?”夙诺看着汹涌的波涛,平静地说:“不管它是什么,都与我无关。”丁戈无奈地摇摇头,过了一会儿,他长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算了,在水里反而长得更快,到时候……” 第六章赤色狂潮1(1) 美国,华盛顿国家机场。 丁戈左手提着皮箱走出大厅,两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一眼看见了他右手中的一支大雪糕,马上迎了上去。简单寒暄两句,三人便一同走出机场,坐进一辆黑色福特轿车。 华盛顿时间8点34分,丁戈在两名黑衣人的陪同下,走进联邦调查局的办公大楼。 早已等候在秘密会议室的是两个久违了的老朋友。其中一个身材瘦高,目光像鹰隼一样锐利无比,正是联邦调查局特别事务科的负责人唐纳德·司科特。 第27章 另一个是利库姆·罗吉尔少将,他身材壮硕,浅棕色的短发映着古铜色的肌肤,脸上的皱纹极深,与很多战争留下的伤痕交汇在一起。与司科特一样,他也是总统麦克伦倚重的得力干将。 丁戈一边加快脚步,一边热情地招呼起来:“哎呀呀,司科特,好久不见啦!上次在澳洲你还欠我一个人情,是不是应该请我吃一顿啊?罗吉尔兄,久违了久违了!你看上去比原来更精神了,人也是越长越丑啦!哈哈哈哈!” 罗吉尔听到最后一句,脸色一沉:“你这坏小子就喜欢不分场合地乱开玩笑……不过,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你嫉妒了?”丁戈摸着自己光滑的脸颊坏笑着问。司科特轻轻咳嗽了一声,把谈话拉回正题:“昆泰沙,你这次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我现在的名字叫丁戈。”丁戈首先纠正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拿起罗吉尔随手放在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对准打火机点上,悠悠地吐了个烟圈,这才说:“我前些日子一直打电话要你们通知爱达荷州麦凯市政府,立即采取措施将那颗红色陨石密封起来,你们照我的话去做了吗?” 司科特与罗吉尔面面相觑,半晌,罗吉尔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说:“还没有……” “为什么不照做?”丁戈脸色一变,有些恼火地问。 “实在抱歉……”对他这样激烈的反应,罗吉尔显然是始料未及,“只是……你每次要我们做什么事之前都不说明原因,只有完成之后你才最多告诉我们部分真相。我们一直觉得,只要有你在,没有什么事情会解决不了,所以……” “陨石目前仅仅是在展览,不会有什么损坏。”司科特端了一杯咖啡放在丁戈面前,“如果要密封进行研究的话,随时可以通知麦凯方面把陨石运过来。” “研究?”丁戈有些沮丧地拍了拍脑袋,冷冷地盯着他俩,不再做声。 “不是研究?难道……会是什么紧急的事态吗?”丁戈的目光让罗吉尔感到很窘迫。 “我什么时候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给你们打过电话?” 对人类来说,丁戈嘴里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已经可以说是灾难了。深知这一点的司科特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丢下一句“我立即去通知当地政府”便转身离开。 罗吉尔愕然望着司科特匆匆而去的背影,转头问丁戈:“我说,你不能总是这样把我们蒙在鼓里,就不能向我们透露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次,恐怕人类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灾难,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究竟要发生什么事?” 丁戈迟疑了一下,说道:“具体什么原因我还是不能告诉你。这么多年来,你们一直按照我的话去做,什么时候出过岔子?你马上去查询一下气象部门,看看最近爱达荷州一带是否将有降雨。如果有的话,请你立即安排一下,我要去寰球频道向全球发布一个消息。” 罗吉尔越听越糊涂:“什么消息?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整?不然我们根本跟不上你的思路!” 丁戈叹了口气,说:“只要爱达荷州或其附近地方大规模降雨,就会引发一场全球性的特大暴雨——带有极大腐蚀性的暴雨。” 罗吉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二十多年前,他和司科特在一次偶然[5.1.7.z.手.机.电.子.书]情况下结识丁戈,通过他神奇的预言和办事能力,两人屡破奇案,一路平步青云。对罗吉尔来说,丁戈这个人神秘得连中央情报局都查不出任何底细,而他的能力又令人匪夷所思。二十多年的交往中,罗吉尔也深知丁戈的习惯,所以每次丁戈提出要求,他和司科特都会不折不扣地照办。虽然有些事后他们自己看不到对世界产生了什么影响,但有些却的确是非常及时地预防了一些灾难的发生。因此,他对总统都不如对丁戈这么信赖。但这次与以往不同,丁戈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强烈要求他做这样大的动作,万一判断有误,定会让整个美国政府名誉扫地,这个责任他可承担不起。 丁戈却没有察觉罗吉尔这一瞬间转了这么多的念头,啜了一口咖啡,又补充说:“另外,我要你立即帮我安排一次会面。”“和谁?”“众神之戒的教主,云拔。”“谁?!”罗吉尔的下巴差点掉在桌子上,“云拔?他怎么可能会见你?总统级别的人才有资格!”“别大惊小怪的。”丁戈微微一笑,“你只需要告诉他,我知道那红色液体的秘密。”东京。银座染桂高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喂,你想把这家店的糖全吃光吗?”神尾薰促狭地笑着,鹈饲阳正一愣,这才发现自己果然又撕开了一包砂糖,正要倒进自己面前的咖啡杯。他赶紧把小纸包放下,尴尬地笑了笑。自从水野忠信被捕后,事情确实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菊代盈子终于接受了阳正的约会请求,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带了神尾薰这个电灯泡。这算什么嘛!阳正就这样在郁闷之下,又被神尾抓住了嘲笑的把柄。与其他咖啡店不同,这家是纯美式的,因此墙角上挂了一台电视,整天播放环球频道的英文节目制造气氛。此刻,正值天气预报时间,一位美貌的女主持用甘甜亲切的声音说道:“气象云图表明,爱达荷州将会出现大面积降雨……喂!你是谁?你想干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鹈饲阳正的嘴巴忽然张大,手上的茶匙掉到杯里,发出很响的声音。神尾薰和菊代盈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电视,立刻也被惊呆了。只见一个男人将主持人推开,自己站在镜头前,脸上露出不太自然的笑容。是丁戈。“噗噗!”丁戈吹了吹刚抢下来的微型麦克风,“那个……各位观众,我简单说两句……” “干什么的!滚出去!”“别捣乱!”在杂乱无章的吼声中,一只张开的手挡住了镜头。紧接着,响起一串乒乒乓乓的声音。阳正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意思——这个家伙,他该不会是……片刻,声音平静下来,镜头前的手被丁戈拿开。“地球上的居民请注意,”丁戈一脸严肃地说,“趁今天还有些时间快去多买些食品和饮用水贮存起来。明后两天千万不要出门,把窗关紧,房子不结实的另换住处。请务必照我说的话去做!”菊代怔了半晌,问:“他是不是疯了?”“不管其他人怎么样,我认为……我们应该按他说的去做。”神尾迟疑了一下,“他这么严肃,而且看上去还有些紧张,我可是第一次见。”鹈饲不假思索地表示赞同:“那还用考虑吗?他的话从来就没错过!”大洋彼岸。丁戈放下话筒,踩着满地呻吟的保安们走出大门,看见司科特和罗吉尔早已等在门外。 “也许你忘了准备演讲稿!活见鬼!”罗吉尔迎头怒吼道。“你有什么资格生气?我前几天明确要你办这件事,你答应得好好的却没有履行,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我郑重地告诉你们,我的判断绝对不会错。我的态度是非常认真的,这绝对不是一场闹剧。希望你们立即组织人手开始进行全国性的防洪工作。”“我从不认为你的判断错了,”司科特委婉地说,“但你的行为却有点……不太恰当。”“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丁戈耸耸肩,“如果想做点什么的话,你们倒不如回到镜头前面去,分别代表政府和军方担保我的话的准确性。”司科特想了一会儿,说:“好吧,我可以试试。虽然我的工作跟气象毫无关系,希望能让更多人相信你。”“这怎么可以?”罗吉尔不满地嘟囔道,“鬼知道他是不是在信口胡诌?万一错了怎么办?谁来负这个责任?”丁戈上上下下地看了罗吉尔几眼,用带着极度嘲弄的口吻说:“好,该做的我都做了,那就让事实来证明吧。” 天空一片阴暗,隐藏着闪电利刃的乌云呈现出奇特的暗红色。 一声闷雷滚过,大雨滂沱而下。雨水也呈现出一种与乌云相同的红色,将整座城市的高楼大厦染得一片通红。 红色的雨滴落在一把把雨伞上,转瞬间洞穿而过。人们哀号着倒在地上,溅到雨水的地方肿起硬币大的泡,随即爆裂开来,鲜血迸出,继而被比血更红的雨水洗去。短短几十分钟,地面上的雨水便积到脚踝。 正如丁戈所说的,红雨始于爱达荷州,然后迅速扩散。从卫星云图上看,红色的浓云就像从平地生出来的一样,笼罩了整个北半球。各条大河中下游流域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洪灾,仅仅一天之内,死亡与失踪的人数总和就有七万之多。 联邦调查局办公厅。 “是时候说出一切了吧?”司科特的指节将桌子敲得当当作响,“你只告诉我们结果,却不说明原因,你所掌握的事情我们谁也不知道,所以根本无法理解你的行为!” 整个人都陷在沙发里的丁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摊开双手说:“我曾经很认真地跟你们反复说,你们就是不信。可我还是没有放弃,自己去了环球频道向全世界播报红雨的消息,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按我说的去做的人都还活着吧?不是吗?” “你怎么真的跟个小孩子似的?你这是垄断这场灾难的秘密,用来宣扬自己的个人权威!”司科特斩钉截铁地说,“这跟云拔没什么区别!” “死了这么多人,你以为我就很高兴吗?酿造这场浩劫的罪魁祸首本来就是人类,更确切地说,就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统治阶级。” “这场红雨不是普通的酸雨,难道它跟人类破坏环境扯得上关系吗?” 第28章  “我告诉你们,麦凯市的那颗陨石里面贮存了数量惊人的暗红色黏液,从它降落到昨天,因为一直没有遇到大面积降雨,所以还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只要遇到雨,便会化成这场灾难,就好比往水里加了块糖一样,今天就是糖化开的时候了。” “就算那陨石里装满了红色液体,也不至于让半个地球都下起红雨啊?” “陨石冲入地球的时候,因为剧烈摩擦而将外层的红色液体热化为气体,分散在大气圈的对流层里。不仅如此,在陨石落进麦凯市山丘后,该陨石公开展览了三天,也就是说,允许来自世界各地的天文爱好者和游客触摸、拍照纪念,这就使得陨石中的暗红色黏液被传播到了全世界的各个角落。我看到那个消息时正在忙一些事情,来不及静下来好好想想。三天后我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便给你俩打了电话,让你们立即把陨石密封。可你们仅仅是禁止了人们触摸,但依然允许在远处观赏。现在正是雨季,它却仍然裸露在逐渐炎热的潮湿空气下,再挥发到大气中,终于酿成了全球性的红雨风暴。” “那么,”司科特焦急地问,“这场雨需要多久才会停?” “按陨石的体积来算,最多两天吧。”丁戈回答道。 司科特托着下巴想了想,郑重地问:“无论如何,这次你必须明确地告诉我,这颗红色的陨石究竟是什么东西?” 丁戈瞧了他好一会儿,缓缓地说:“好吧,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们。这颗陨石么,只是普通陨石,但是造成它变成红色的原因,就是它携带了一种名叫‘红体’的流体生物。” “红体?是细菌还是病毒?” “都不是,它根本不是微生物。所谓‘流体生物’,在正常温度下呈黏稠半液态状,它们的生存方式是寄生在具有固定形态的寄主身上。但和其他寄生生物不同的是,它主要寄生在宿主的大脑中。这颗陨石在正常轨道运行时遇到了红体,它们渗入其中,聚在内部……每个星球都多少有大气环绕,摩擦产生的高温会使入侵的天体剧烈燃烧甚至爆炸,因此红体无法直接进入地球,便通过寄宿在陨石中这一方法。这颗陨石冲入大气层时绝大部分被烧掉了,而保存红体的那部分安全着陆。就像亚马逊河的蚂蚁,遇到火时就聚成一团滚出去,只烧死外面的,尽可能保存有生力量……” “大自然的奇迹,”罗吉尔感叹道,“为了生存,生物真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我怎么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丁戈无奈地耸耸肩,转而对司科特说:“你们外太空作业部门的宇航服,拿一套我看。”大约十五分钟后,特工人员送来一套宇航服。是今年的新货,价值75万美元。丁戈用手捏了捏,又掂了掂,皱皱眉说:“太重了。”罗吉尔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问:“你说什么?”丁戈贴在他耳边大声说:“这太重了!”司科特笑着说:“别忘了我们是在真空中作业,这还是轻的呢。”“去掉只起加重作用的部分,只保留氧气罩和防晒防腐蚀的部分,对讲机可有可无……不过像你们这样需要随时相互联系的军方还是留着吧。”“你的意思是要大批量生产它?”司科特半信半疑地问。“是。尽量降低成本吧,”丁戈说,“这就是你们美国政府的事了,往这方面多拨些费用!” “大约要多少?”“全世界有多少人?”“什么?你想让全世界的政府因财政亏空而倒台吗?!”罗吉尔腾地跳了起来。丁戈面无表情地看了罗吉尔一眼,继续说:“做成特制雨衣,一人一件,用来防红雨的侵蚀,尤其头部需要加固。另外,要增加衣服的灵活性,以便逃生时获救的机会大些。”“可是,”司科特迟疑道,“你说红雨会持续下两天,现在已经过去一天,再有一天不就熬过去了吗?”“你刚才问我的是‘这场红雨会持续多久’。”“你是说……”“这样的陨石还会来,而且不止一颗。”丁戈肯定地说,“地球不灭亡,陨石就不会停止。以目前红体蔓延的速度,我想下一场雨就不止是在北半球了——这有些超出我的预计——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见识到一场淹没地球的陨石雨。”“宇宙中这么多星球,落入地球的概率应该很低呀!”“不,概率是100%!因为是有选择性的。我说过了,红体是智能生物!”两个听众都惊得脸色陡变,就连一向稳沉的司科特也不由得冷汗涔涔而下。“这……这怎么可能?”罗吉尔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半液态的流体,怎么会有智慧?”“人类比红体只多了一副躯壳而已。还用我说得再明白点儿吗?”丁戈提高声音,“红体就是一种没有身体的脑浆。它们侵占其他有形体生物的身体,吸蚀掉其原来的脑浆,然后控制住寄主。好比人坐在船上,虽然船是人的寄主,但人控制着船!”“为什么它们要选择地球?”“根据我对红体的了解,它们以流星雨的形式进入太阳系后,必定向八大行星每一颗都投下装满红体的陨石。而落在我们星球的陨石,被众多的参观者带到了世界各地。红体对同类有特殊感应,自然就能发现地球上有可以传播自己的生物。随着红体在人类身上顺利寄生并迅速繁衍,便能够断定,这颗星球是适合自己居住的。”司科特和罗吉尔听得瞠目结舌,汗如雨下。“你是说,是参观的人们把红体带到了世界各地,才造成这场灾难?”“跟你们的拖沓有直接关系。不过,”丁戈看了他们一眼,“不过责任也不能全由你们负。虽然公开展览的过程中参观的人不计其数,但只有前三天是允许游客触摸陨石的。大概估算一下,最多不过万人。且不说仅仅触摸一下并不会那么容易传染,即便是上万人都传染了,对于全世界七十亿人口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而我在陨石落地之后没多久,就在太平洋彼岸的日本、中国香港等地发现了红体。为什么传播得如此之快呢?”“难道是有人引导它们?!”“我还没有确凿证据,只是下意识地就想到了他们。” “他们?”司科特眯起眼睛,“是个群体?” “目前有差不多一百万的数量吧……”丁戈摸着下巴,声音越来越低。 “一百万!这么多?是恐怖分子?”罗吉尔可是主管反恐部门的直接领导人,“是邪教?‘众神之戒’?不不,他们有四千万人。” “众神之戒?哼,我开始也以为是他们,他们有四千万信徒,分布在世界各地。他们虽然不可能知道红体的来历,但他们曾经在不同场合提到过‘普通人类无法理解的前卫科学研究’。然而,目前情况的严重程度已经超出我预计,从这点上看,他们绝对没有这个能力和见识。”丁戈否定了罗吉尔的怀疑,转头问司科特,“你认为地球的主人是谁?” “目前来说应该是人类吧?”司科特试探着问,“以前的话……是恐龙?” 沉默了一下,丁戈缓缓地说:“恐龙和人类之间,其实还有一环。在恐龙绝迹以后,这个世界上又出现了一支古老的居民,它们是地球上第一批诞生的智慧生灵,智商决不亚于你……我们。但是在人类出现几百万年前,他们就灭亡了。” “什么?!”司科特和罗吉尔异口同声地惊呼。 “你刚才是说,这个种群现在还有一百万?”司科特忽然想起澳大利亚艾丽斯小镇上的蛇人,“这些年我所接触过的那些,是否就是……” “好了,”丁戈眨了眨眼,“我今天已经说得太多了,不想再说了。” “好吧。反正你不想说的东西,我们也没办法逼你说出来。”司科特叹了口气,“不过,谁能想到,以往只能在科幻电影里看到的情节,居然真的被我们碰到了。” “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这颗陨石还会引起多场红雨,好比一撮茶叶可以泡好几杯茶,虽然味道会越来越淡,但可怕的是,浓度过低的红体不能完全侵蚀掉原来的大脑,却造成两种脑浆共存并混合,会给这世界添加一些神志不清狂性大发的新物种。总之做好最坏的打算吧!”丁戈放下咖啡杯,从沙发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问罗吉尔:“对了,你帮我联系云拔了没有?” “哦,这件事倒真有些意外,他好像对你特别感兴趣。”罗吉尔说,“尤其是大闹电视台后,他居然同意跟你进行一场会谈。” “他有什么条件吗?” “正巧他也这么问。他说如果你同意的话,他想跟你进行一场私人会谈。” “这也是我的条件,我们都有些事不想向媒体公开。”丁戈又问,“他没定下具体的时间和地点?” “今天下午两点整,五角大楼最高机密会议厅。” “好,谢谢你的安排。” 丁戈接过响个不停的电话,里面立刻传来罗吉尔的声音:“你准备好了吗?还有二十分钟。” “随时可以出发。”“我要告诉你,他临时换地点了!在华人街一家叫华盛居的茶楼。他还说只让你一个人来。”“好。”丁戈毫不犹豫地说。挂上电话,他走进卫生间,把头按到水龙头下一冲,胡乱擦了擦,回卧室找了件海蓝色的夹克衫穿上,配上一条又黄又皱的旧式西裤,再拿了包烟就匆匆忙忙出了宾馆。丁戈对纽约市非常熟悉,唐人街更是每条路都走过,因为那里基本上全是饭店。华盛居是间茶居,兼做一些清淡的果品菜蔬。来这儿的大多是些华裔老人,当然也有在南街忙碌一天的大老板,忙中偷闲过来喝上一杯浓郁清香的茶,放松一下过度绷紧的神经。 第29章 出租车停在华盛居门口时,距离约定时间刚好还有不到一分钟。丁戈从容地下了车,悠闲地推门而入,直接踱上二楼。楼梯口站着一个中式打扮的侍者,有礼貌地问:“请问您是丁戈先生吗?”“是的。”丁戈点点头。“有位先生在碧螺轩雅间等您。”侍者微一鞠躬,转身带路。丁戈跟着侍者来到碧螺轩雅间门口。侍者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应了一声,便推开门,示意丁戈请进。丁戈迈步走进去,绕过屏风,只见面前正中坐着一人,身后四人左右分站两个,垂手而立,都穿着一式的普通西装。正中的人大约六十岁上下,肤色红棕,像是中美洲后裔。梳着背头,后面很长,油光锃亮,保养得很好,没有一丝银色。虽然坐着,但仍能看出身材极高,肩宽背阔。随意放在桌上的一双手如同长年旱灾的田地,布满裂口似的深黑纹线。“请坐。”他客气地笑笑,眼神中却流露出掩不住的阴鸷。丁戈依言坐下。“我就是云拔。”他开门见山地说,“丁先生找我想谈些什么?”丁戈没料他会这么快切入正题,正想着该怎样开口,听那人又说:“我也只懂得些与宗教有关的事情,谈别的我就不在行了。丁先生一看就是个明白人,想来不会为难我吧?”这一句立即推掉了所有有价值的问题。“那好,云拔教主,”丁戈瞟着对方说,“我就跟你谈谈宗教问题。”“我也很想知道关于您的一些事情。”云拔笑道,“我每天都准时收看天气预报。我喜欢占卜星象,这也是身为一教之首的职责所在。但老实说,我的观测有相当一部分不太准确。” 云拔喝了口茶,诚恳地对丁戈说:“我没料到真的下起了灾难之雨,看来您在这方面比我有更了不起的才能。说句玩笑话,您可能会抢我的饭碗,呵呵。但我自信可以激发出您惊人的潜力,所以……您有没有兴趣考虑一下加入我们?”“加入‘众神之戒’?”“是的,我们‘众神之戒’虽不像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那样广布于世,但现在也有近四千万成员。我们有三千年的历史,在美洲根深蒂固,源远流长,是印第安文化不可或缺的部分,代表了我们民族的精神。”云拔放下茶杯,双手交叉放在面前,“也许通过外界的传闻,您对我和‘众神之戒’会有些误会……”“那都是些无知的庸人说的。”丁戈摆摆手说。“丁先生果然是慧眼如炬!”云拔面露喜色,“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就是‘树大招风’。虽然如今在外面到处都是攻讦我的流言蜚语,但我相信您不会当真的。”“至少你对地球面临灭顶之灾的预言是应验了,”丁戈望着窗外的天宇,停顿了许久,忽然问:“不过真的练了您的‘护体神功’就能逃出生天吗?”“这个……”云拔咳了几声,“气功起源自神秘古老的东方,我又将它与本民族独特的文化内涵融合起来,一般人确实很难真正感悟,所以难免造成些原本不必要的误会。您也知道世人愚昧,我也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希望而已,不然,现在的世界只怕已经陷入绝望了。” “你真是个好心人,可惜对这个世界来说,这种狂热跟绝望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丁戈不无讽刺地说,“而且,我很好奇,您是怎么算出这场灾难的,能说给我听听吗?” “这个……”一连串锋利的语言让云拔有些窘迫,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放在面前的双手,“这跟人的思想境界和意识形态有关,近乎心灵感应一类吧……总之用嘴说未必说得清楚……” “果然是玄之又玄啊!”丁戈冷笑一声,忽然闪电一般抓住云拔的手。云拔只觉眼前一花,手上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大声呻吟起来。四名保镖一惊,齐刷刷地掏出手枪指着丁戈的头,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丁先生……”云拔流着冷汗问,“您这是要干什么?” “你的追随者都说,云拔教主拥有神一般的力量。所以我忍不住想试试。”丁戈揶揄道,“正如你所说,世人愚昧啊,至少我没从您身上看出任何超出常人的能力。” “住……住手……求你……” “我的时间非常宝贵,所以希望我们能用更简单的方式交流。这场红雨之灾你怎么料出来的?嗯?”说着,丁戈手上又加了把劲。 “你……究竟是什么人?”云拔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除非亲眼看到,否则谁也想象不到,这个率领几千万教徒在全球兴风作浪的巨头竟会如此狼狈不堪。 “千万不要说是什么羽毛蛇神维拉科查告诉你的。虽然时间过去挺久,但我还记得,维拉科查么,只是个亚特兰蒂斯的遗民。让我想想,身高一米八五左右,肚子挺圆,一头白发,是白种人的肤色,那羽毛蛇是他从家乡带过来的宠物。他为人倒是很勤快,也愿意教人们怎么耕地、种树、打猎、采摘,最后成了你们神话里的圣人。” “这怎么可能?”云拔瞪大了眼睛,“蛇神陛下可是几千年前的人物啊!你怎么知道他的相貌?” “现在是我在问你。你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嗯?” “你不如干脆杀了我……”云拔冷笑了一声说。 “算了,你还算有点骨气。”丁戈忽然松了手,四把枪立刻同时顶住他的头。 丁戈双臂一划,四个人的手臂顿时绞在一起,枪口立刻变成分别交叉指向另一人,四人一惊,急忙撒手,枪纷纷落地。 这时丁戈已经站在了门外,回头说:“云拔,虽然你把‘众神之戒’搞成了邪教,但你们教义中世界将会毁灭的预言,倒也并不是歪理邪说。不过,在现在这个阶段,这绝不是你们人类所能正确领会的,所以不要再打着救世主的幌子到处招摇撞骗了,不然我会代替维拉科查收拾你!回去告诉幕后策划者,他们早在三百万年前就已经过时了。就像将来机器人、克隆人、生化人甚至其他的什么代替人类一样。他们气数已尽,能继续生存在这个星球上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不要再像这样执迷不悟,历史不容倒退!” “你到底是谁?”云拔抱着痛楚难当的双手愤怒地喊道。 “丁戈。你懂中文吗?‘我’字拆开就是。” 血色暴雨已经持续了两日。这会儿渐渐停了下来,可天空依旧阴郁沉闷,一丝丝侥幸穿过云层的微弱光亮,正照射着东京郊外的一座不起眼的破旧加油站。柳生宙梦见了自己的母亲。他拉着母亲的围裙欢快地唱着歌,母亲慈祥地笑着,用手撕裂惨叫着的活羊,血淋淋的体液和内脏溅污了雪白的墙。母亲也唱起歌,一口把羊颈咬断,放到嘴前贪婪地吸吮着。他狂喊一声从噩梦中惊醒,汗湿透了整件衣衫。阿雪听到声音,从厨房跑出来。“又做噩梦了?”说着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手帕,帮他擦拭额头的汗水。柳生宙挡开姐姐的手,接过手帕自己擦了擦脸,却发现手帕变得一片鲜红,原来是他的鼻子流血了。“这个地方不能再住下去了。”他淡淡地说,随手把手帕扔到一边,“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又要换地方?我们才住下不久啊,我花了整整一星期才把房间清理干净。”“谁叫你清理了?”他不满地瞥了姐姐一眼。“总不能睡在垃圾堆里吧,”阿雪一脸委屈,“这样心里不舒服。”“你要舒服就回家吧,回到那个怪物身边去!”说完他自顾站起身走到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支锃亮的手枪,检查枪里的子弹。“阿宙,我不想再过这种生活了!”阿雪无奈地坐在床上,哀怨地对弟弟说。“你以为我喜欢吗?谁让我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我宁愿永远不知道,宁愿当她是妈妈……”“别说了!”柳生宙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这时门铃忽然响了。柳生宙一边示意姐姐先别开门,一边把枪别到腰上,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前,轻轻掀开密闭的窗帘,把眼睛贴上去瞄了瞄。敲门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青年,相貌端正,看样子并无恶意,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停着一辆破旧的吉普,里面似乎还有一个人,天色太阴,看不清这个人的容貌。柳生宙示意阿雪去开门。“打扰了,请给我们加油。”青年对阿雪微微一躬,日语讲得很生涩,听上去像个韩国人。 “对不起,我们已经不做生意了。”按照柳生宙的吩咐,阿雪这几天一直这样打发来加油的人。“可是天气这么坏,偏偏车又没油了,我多给您钱好吗?”“那再做最后一次?”阿雪转头问柳生宙。“不!”柳生宙走上前冷冷地说,“请您快离开!”“我从没见过不给加油的加油站,你是这里的主人吗?”男青年有些不悦,上下打量了柳生宙几眼。柳生宙立刻警惕起来,手缓缓地摸向腰间。“喂!你!”一直坐在吉普车里的人忽然打开车门冲了出来,显然是看到了柳生宙的动作。 这时阿雪才看清,这个人驼背黄脸,塌鼻吊睛,五官怪诞地挤到一起,在满天红云的照映下,更显得无比狰狞。阿雪不由惊叫了一声,柳生宙也吃了一惊,迅速拔出枪,喝道:“站住!你们是人还是怪物?”门前的青年变了脸色,忙不迭地大喊:“别开枪!别开枪!”冲出来的人也定在原地,双手捂住脸,嘴里不停地说:“对……对,对……”“你们是她派来的?”柳生宙叫道,“你们真的是她派来的!”“对,对不……起!”那人长出了一口气,“我太……太丑了……”“等一等!”阿雪张开双臂挡在中间,试探性地问:“你……真是人类?”“喂,小姐! 第30章 我朋友长得是丑了一些,可你们也不用这样侮辱他吧?”起初敲门的年轻人生气地说。柳生宙收起了枪,狐疑地左右打量两人半天,最后终于点了点头说:“这么一说,那个大概看上去也是个人吧。没想到还有人能丑成这样。”说完毫不留情地笑起来。“对不起,我弟弟脾气不太好,请你们不要介意……”阿雪一边道歉,一边不停地鞠躬。 年轻人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自我介绍说:“我们是从韩国来的,我叫朴云泽,他是我的朋友崔喜庆。请问,现在可以给我们加油了吗?” “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没功夫给你们加油。”柳生宙毫不客气地说道,“快带那个家伙远一点儿,这鬼天气里看到他这副模样,实在太影响情绪!” 话音未落,半空中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积云压到了一起,影影绰绰,隐约有了些许腥红的晕彩。 “怎么还下雨?”朴云泽望向天宇,有些惶恐地喊。 柳生宙冷冷地说:“雨中红色的浓度越来越淡了。不过即使这样也足够淋死你们。进来吧!雨一停请马上离开!” 红色的暴雨倾盆而下,窗玻璃被击得砰然作响。“这里储了不少油,万一烧起来就麻烦了。”柳生宙取出把钥匙,打开一间储藏室似的门,里面竟倒着一个嘴里塞着破碎布团,捆得像个粽子一般的胖老头。 “这是最近挣的钱,我们拿应得的部分,”柳生宙掏出一沓钱扔给他,“剩余的给你。雨一停我们就走。我可记住你的长相了,报警的话,小心你全家!” 朴云泽试探着问阿雪:“你们……你们真的是歹徒?” “不……不是啦!”阿雪感到脸上一红,把头偏向别处。 柳生宙霍地转过身,枪口指向朴云泽:“你们也是一样,报警的话当心脑袋!” “全世界都在受灾呢,抢劫加油站这档子破事还值得我们说?”朴云泽不屑地说。 “你们是哪里人?”柳生宙收起枪,随口问崔喜庆。 “韩国釜山市。”朴云泽替他答道。 “没问你!” “我和他是同一个学校的同学,他的事我全知道。他讲话有些困难,你不要为难他。” “大家要不要吃些什么?”阿雪看看窗外,“这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呢。” 朴云泽摇摇头,“用不着。” 几个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闲天,谁都不曾注意到,一些红色的雨水正缓缓从房顶的一角渗出,慢慢凝结起来,无声地滴在加油站主人的头上。胖老头痛苦地挣扎着,可绳子实在捆得太紧,他憋红了脸,从鼻孔里发出沉闷的哼声。 “你哼哼什么?”情绪刚刚稳定下来的柳生宙听到了他的声音,烦躁地呵斥道。 “这是什么味道?”阿雪皱起眉头,使劲嗅了嗅。 “屋……屋……”崔喜庆指着房顶,“屋顶!” “糟了,房子漏雨了!”朴云泽一眼看见那一大片红色的洇湿。 “快,雨水滴到他身上了!”阿雪也焦急地叫起来。 然而,加油站主人却忽然停止了挣扎。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他竟在重重捆绑下,以一种非常诡异的姿势缓缓站起了身。随后,只听“啪啪”几声轻响,手指粗的麻绳截截断开。他摇摇晃晃地从昏黑的小屋走出来,灯光下大家这才发现,他的身体似乎正在灼烧,房间里立刻充满浓香的烟气。 “看样子他被这种有毒的物质腐蚀了……”柳生宙抬起手,“砰”地开了一枪,正击中加油站主人的胸口。 “住手!为什么打他要害……”朴云泽正要阻拦,却惊讶地发现中枪者并没有停下脚步,似乎毫不在乎地抬起了头。阿雪“啊”地惊叫了一声。只见他面部已经完全变形,胸部竟也裂开了,剧烈颤动的内脏暴露无遗。只停顿了一秒钟,他再度迈出脚步,随之,全身骨骼噼啪爆响起来,青色的筋脉和红色的血管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肌肉不停地大幅度蠕动,就像皮肤下面爬满了大大小小的鼻涕虫。 柳生宙甩开朴云泽的手,转身抓起门后的背包刷地拉开,抽出一支大口径猎枪。“轰”的一声巨响之后,加油站主人头部连左肩都被炸飞。 可是,这具残破的躯体还是继续朝着众人蹒跚走来。 柳生宙面色越来越难看,砰砰连放了几枪。如此近的距离,即便是一只熊,也无法承受这种杀伤力极强的霰弹。可直到四肢都被炸断了,这变异的怪物才终于停止了活动。 “不要奇怪,昨天也有人被雨淋到,所以我们多少有了点经验。”柳生宙轻轻吁了口气,“是他老婆。”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安静得似乎能听见变异者躯体中内脏依旧跳动的声音。“他怎么好像还活着,咱们收拾一下快离开吧!”“要到血液流尽才会彻底死亡……”柳生宙一怔,霍地转过身,直勾勾地盯住发话者。“你刚才不是严重的结巴吗?怎么现在说话倒流利了?”崔喜庆也是一脸的惊愕,摇着手说:“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摸了摸自己的嘴,高兴地叫起来:“云泽,我真的不口吃了!”“别装了!”柳生宙面如寒霜,举枪命令道:“张开嘴!”“张开嘴干什么?”崔喜庆不解,但还是张开了嘴。窗外,一道闪电划过。朴云泽、柳生宙和阿雪同时看到,在崔喜庆上下四颗犬牙外侧,又各生出一颗锯齿般的尖牙,尽管尚处在萌芽阶段,但是其锐利的程度已经显而易见了。与此同时,柳生宙发现他的眼睛也变绿了,瞳孔也慢慢由圆变成细长,仿佛爬行动物特有的眼睛。 柳生宙和姐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恐惧。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微微颤抖的手指扣住了扳机。“别开枪!”朴云泽惊慌地喊道,“他是个好人啊!”“好人?”柳生宙冷笑了一声,“是个要把我们全都吃掉的好‘蛇人’吧?”“不要……开枪……”崔喜庆边说边缓缓后退,“我到底是怎么了?我的头……我的背……我好……难受……”“砰!”门忽然被撞开了,一只红色的变了形的手从破洞里伸了进来。朴云泽手疾眼快,一把将正站在门边的阿雪拽到了身后,迅速退到房间的里边。几次冲击之后,房门洞开。众人惊恐地看到,外面站了十几个显然是被红雨侵蚀了的人。显然,他们也看到了地上的加油站老板,一阵愤怒的吼声立刻响了起来。柳生宙的枪口被迫改了方向,但充其量也只能抵挡片刻罢了。朴云泽一边护着阿雪,一边冲蜷缩在角落里的崔喜庆大喊:“喂,喜庆,你怎么样了?” “云泽……我的头……我的背……好难过啊……”崔喜庆双手抱着头缩成一团,声音闷闷地从身体里挤出来。朴云泽看了看他的背,发现它越来越驼,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拼命隆起。他这才回想起来,这些日子崔喜庆的驼背好像的确越来越严重了,但自己当时并没有想太多,反正崔喜庆浑身上下基本上全是毛病。“啊!”阿雪惊叫起来,双手紧紧抓住朴云泽的胳膊。只见崔喜庆背上的衣服终于承受不住,逐渐被撑破,一团黑红色的东西挤了出来。“呜!”崔喜庆呻吟着站了起来,背上奇怪的东西蠕动着,黏稠的体液一滴滴落在地上,仔细看去,有些像一团卷起的地毯。他抬起头,头顶也有肉隆起,却是两根黝黑锋锐的尖角。耳朵变得又尖又长,裤子后面,一条鳄鱼般的尾巴四下乱摆。“我的天!”朴云泽惊得目瞪口呆。“捂住……耳朵……”崔喜庆喉咙里发出浑厚又略带嘶哑的声音。“什么?”朴云泽一愣。“捂住耳朵。”崔喜庆又重复了一遍,转身面向门口,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张开嘴。“吼!”巨大的咆哮声如雷声一般炸起。朴云泽和阿雪急忙掩起耳朵,只觉得整间房子都在摇晃,柳生宙也受不住扔下枪捂住双耳。而在声浪的直接冲击下,门口的变异人们处境就更糟糕了,眼角、嘴巴和耳朵纷纷涌出红色液体,喉咙里发出阵阵哀号,首当其冲者甚至已经倒在地上。一口气终于用完,崔喜庆张开双臂,像抱小孩一样把朴云泽、柳生宙和阿雪一起揽进怀里,双脚一蹬,身体就像火箭一般直冲而上,将屋顶撞了一个大洞。朴云泽看见崔喜庆背上那团“卷起的地毯”刷地一下展开,变成了一对数米长的膜翅! “快缩进我怀里,你不想也变成他们那样吧?”崔喜庆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朴云泽赶忙缩了缩头。只见脚下的加油站越来越小,很快被抛在身后再也看不到了。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雨还在下,但雨点大多被崔喜庆巨大的双翅和宽阔的身躯挡住。三人都尽量把头和手缩进衣服里,不让皮肤直接被雨水淋到。 幸运的是,没过多久,雨渐渐停了。 安全落地的崔喜庆变魔术一般逐渐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看上去像生了一场大病一般,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那个……谢谢你救了我们。”阿雪一边掏出手帕递给崔喜庆,一边诚恳地说,“之前我们对你太无礼了,请原谅!”[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我……我这是怎么了?”崔喜庆仿佛没听见她的话,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喃喃自语。 “你还好吧?”朴云泽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切地问。 “唔……” “你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这样吗?”柳生宙问,虽然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不过眼中的敌意已经消除了不少。 “我从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就认识他了,这么多年来从来没见他这样过。” 第31章 朴云泽扶起崔喜庆,“不管怎么说,你们也收留了我们避雨,大家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 “你们要走?”阿雪问。 “是啊,汽车丢在加油站了,我们得趁雨不下的时候找个能避雨的地方,或者至少再找辆车。” “等一等!”柳生宙喊道。 “你又要干什么?” “那个……我为之前在加油站的言行……道歉。”柳生宙生硬地说,“但你们先不要走,听我把话说完。你的这位朋友不是人类,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了。” “那又怎么样?他伤害过你吗?伤害过其他人吗?他甚至还救了我们的命。” “我当然知道,他看起来也很善良,所以暂时不会对我们的生命造成威胁。” “暂时?什么意思?” “我们经历过一些奇怪的事情,所以我有这个发言权。据我观察,他并不知道自己不是人类,而且从刚才那种很生疏的、被动的‘变身’来看,这显然是他的第一次变异。” “确实是这样。他过去一直比较……那个……就是你们刚看到他的时候那个样子。”朴云泽含糊地说,相信大家也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似乎身上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反应比以前快了,力量也大了很多。”一边说,一边回想起石头桥下他一把将金纪秀胳膊拧断的情景。 “这么说吧,我曾经见过跟他类似的变异怪物……他们都拥有远远超越人类的强大力量。相信你们也看到了,对人类来说,他们非常危险。” “你见过同类的变异怪……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阿雪张嘴刚想说话,柳生宙却抢先说:“我们只是一对自小生长在澳洲的姐弟,祖籍日本。”“这算什么回答?”朴云泽不满地抱怨道。 柳生宙没有接他的话,点了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忽然问:“崔喜庆,你现在知道自己不是人类了。你还会站在人类这一边吗?” “一直以来,很多人都歧视我,现在又发现我不是人类……”崔喜庆挠了挠头,“不过,只要有人愿意接纳我这个怪物的话……我从来没想过与人类为敌。” “若是你的同类找到你,要求你残害人类呢?”柳生宙直盯着崔喜庆的眼睛。 崔喜庆的脑海中涌出从小到大的一片片生活剪影,众人无情的嘲笑、辱骂与殴打,漠不关心自己的父母,利用自己的感情、毫不留情地伤害自己的金纪秀…… “很难说是不是?” “虽然除了云泽,大家都对我不好……但我从小生活在人类的社会之中,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崔喜庆吭哧吭哧地说,“不过对我来说,人类似乎更像是‘同类’吧!如果我有同类的话……柳生宙,我真的有同类吗?我到底是……是什么?” “好吧,”柳生宙长长地出了口气,“老实说,我对这事也不是很了解,但我确实亲眼目睹过,也听权威人士简单介绍过,这个地球上除了人类以外,还有另一些智能生物。他们隐藏在人类的群体之中,身份可能是你的同事、朋友,甚至亲人。他们无处不在,只是没有人会发觉,也很难相信。我自己管他们叫‘赝品’。” “这怎么可能?!”朴云泽脱口说,但看了一眼崔喜庆,又有些沮丧地问:“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这就与你们无关了,谁都有不想再提的事。”“这么说,我也是‘赝品’?”崔喜庆问道。“你可能是被遗落或是尚未觉醒的类型……其实我们也只见过一种,就是蛇怪。这是一种外表与人类别无二致,但真实面目却是一条巨大的蟒蛇……”“怪不得你一直对我们这么警惕。”“实在抱歉。”柳生宙苦笑着说,“也许你们会觉得很荒谬,但若在你们眼前出现,又有谁能怀疑它的真实性?后来我常常想,我曾经听过很多中国的古老传说,比如他们的创世女神女娲就是人首蛇身,还有民间广为流传的白蛇娘子,真的仅仅是虚构的神话吗?”“还有《西游记》里的孙悟空、猪八戒、牛魔王……”崔喜庆认真地补充道。尽管听上去有些可笑,但这个时候,谁都笑不出来。“看来‘赝品’不止一种。”朴云泽想了想说,“喜庆似乎不是人蛇之类的,他更像欧洲古代传说中的龙。”“我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种,但肯定不止一种。”柳生宙神色凝重地说,“崔喜庆目前仍处在雏形状态,看来在情绪大幅度波动时才能被动地变身。不过,既然已经觉醒,我想若是多加练习的话,一定可以发掘出更大的潜力,然后……”“然后再反过来,残杀我的同类?”崔喜庆坚决地摇摇头,“对我来说,不管是人类还是所谓的‘赝品’,都是我的同类,我两不相帮。地球这么大,难道容不下大家共同生活吗?” “你的愿望很好,可惜看上去这个星球容不下两个主人。”柳生宙冷冷地说。“那个,”朴云泽干笑了一声,赶忙岔开话题,“有时候我常常在想,我们是不是一不小心跳进了哪部科幻电影?怎么一夜之间,事情都变得这么奇怪?喜庆,你还记得吧?前几天,环球频道在播报天气的时候,有个人忽然闯进直播间,对全球发出警告。结果,第二天红雨就开始了。”“大概也是‘赝品’吧?”崔喜庆闷声说,似乎也接受了“赝品”这个词。“那个人……我们也见过的。”阿雪说,想起东京街头曾经与弟弟柳生宙发生摩擦的年轻男子。“他决不会是‘赝品’。”柳生宙清晰地记得丁戈的声音,“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我们可能早就死在蛇人的口中了。况且,在寰球频道这么高收视率的节目中露脸,这完全不符合‘赝品’的特性。”“这个人会不会就是神秘的‘众神之戒’教主云拔?”阿雪问。“不可能,”朴云泽断然说道,“真要是的话,他怎么一句宣传自己的话都没说?即便他自己不说,他的手下也会广为宣扬的。”“总不会是外星人吧?”“就算是,也是想帮助我们躲过这场浩劫的好外星人。”“那不就是神了?”崔喜庆冷不丁地说。然而这句荒诞的话,竟引起了大家一致赞许的目光。 纽约。夜很深了,城市已经入睡。大街上静悄悄的,却有一个年轻的东方男子穿着一条印着星条旗的肥大短裤,施施然地走在街上。经过一个路灯的时候,柔和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正是丁戈。他在一个巷口停下脚步。巷口停了辆警车,乍一看吓人一跳,其实已经废弃了好久,挡风玻璃早已残破不堪,车顶上堆满了废品和污物。这条街两边都是酒吧和disco,能隐约听到里面沉重的低音和年轻人的大呼小叫。忽然,“砰”的一声,一个酒吧的玻璃被砸得粉碎,里面蹿出一个黑影,紧跟着又追出两个男子,手里各自端着一支类似短枪的东西。丁戈原地站定,只见逃出来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一袭黑风衣,头发梳理得油光发亮,脸孔却一片苍白,在霓虹灯映照下,泛着淡淡的青绿色。他也看见了丁戈,立刻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扑了过来,一瞬间,纤长的手指便扣住了丁戈的喉结。“站住!”少年低声说。两个男子不由停下脚步,举起手中的武器对准少年。“放开他!”其中一个低声喝道。“我饿了。”少年说,“不过,作为交换,如果你们现在离开,我可以放了这个人。”丁戈微微侧了侧脸,看见少年双眼呈一种诡异的红,仿佛要滴出血来,说话的时候,嘴里隐约露出长长的两颗尖如刀锋的犬齿。一个男子踌躇了一下,点点头说:“好,你走吧!”“不行,杰斯,”另一人不满地说,“我们可是跟踪了足足一个月才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的!” “可是,他有人质啊!”杰斯为难地说。“嘿,伙计,谁会知道?不过是个东方人,谁会在意?”同伴压低了声音说,“大好的机会啊!别犹豫了,要等他的同伙到了,咱们就都得死!”丁戈撇了撇嘴,抬手看了看表。黑衣少年怒喝道:“别乱动!” 丁戈赶忙解释说:“我看看几点了。”黑衣少年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嘴贴丁戈耳边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吸干你的血?”这时杰斯似乎被同伴说动,下定了决心,冲着丁戈说:“兄弟,请你原谅,我们必须做点儿牺牲,要知道,你身边的家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吸血鬼!”“你们真不怕我杀了他?那好吧!”说罢竟真的一口狠狠咬在丁戈的脖子上,然后放肆地吸吮起来!“动手,杰斯!”两个男子举起手中的武器,却忽然发现黑衣少年脸色大变,惨叫了一声,被烫到一样放开了嘴,一颗尖利的牙却已经脱落在地。“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丁戈一边说,一边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抬手捏住黑衣少年的后颈,拖着他转身就走。黑衣少年又惊又痛,可任凭他怪叫连声,怎样奋力挣扎,却只能如同一条被铁钳夹住了七寸的蛇一样。两个男子惊惶地对视了一眼,只得跟着丁戈一直穿过小巷。“吸血鬼猎人守则第一条——不惜任何代价,也要首先确保人质安全。”丁戈在几幢破旧的弃楼中间停下脚步,转身对那两个男子说,“你们隶属哪个部门,组长是谁?”两名被称为吸血鬼猎人的男子交换了一下眼神,猛然同时端起枪。丁戈一怔,有些惊讶地说:“怎么?这就要杀人灭口了?你们还不如吸血鬼呢!”就在这时,一阵怪叫撕裂了夜空,声音尖锐刺耳,仿佛是从地狱深处冲上半空又俯冲下来一样。紧接着,铺天盖地的蝙蝠影子遮住了本来就为乌云所蔽的钩月,一转眼间,便出现了大约四十名衣着如同这黑衣少年的怪人。 第32章 在几个黑衣人的簇拥下,一名年长者睥睨着丁戈,淡淡地问:“你还不放手?”丁戈手一松,黑衣少年一个踉跄跌了过去。黑衣长者伸手一扶,没想到自己也被带着晃了晃,长者脸色骤变,急忙稳住身体。他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丁戈。 丁戈和黑衣长者对视了一眼,转头对两名吸血鬼猎人说:“你们走吧。”“不能放他们走!”黑衣少年叫道。黑衣长者点点头,冷冷地说:“他们想害你,你怎么为他们求情?”“求情?”丁戈摇摇头,“我从来不求人。我叫他们走,他们就可以走。”“好狂妄的年轻人!”黑衣长者勃然作色,“你是哪一族的,敢这样跟长者讲话?最起码的规矩也不懂么?”“我哪一族都不是。”丁戈一笑,“我根本就不是神仆。”“这么油嘴滑舌,肯定是人类了。你怎么知道神仆的事?”丁戈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开门见山地说:“我跟你们吸血鬼家族元老该隐和德库拉有些交情。我这次从华盛顿赶来纽约,就是为了专门见见他们。”这番话顿时令在场的所有吸血鬼震惊不已。该隐是吸血鬼一族的始祖,从伊甸园时代直至今日仍然活在世上。德库拉公爵则是与人类杂交的混血吸血鬼首领,古代罗马尼亚瓦拉几亚公国的大公,15世纪时曾长期与奥斯曼土耳其作战。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岁上下,怎么可能和祖先是好朋友呢?“你是在侮辱我们的祖先吗?”几个年轻的吸血鬼尖声嘶鸣着向丁戈扑来,像是一阵黑色的旋风,跃动在星芒闪耀的暗夜中,释放着同样可怖的光华。丁戈纵身从人堆里弹出,跃到半空,快得像施了分身术一般,将分立在四周建筑物上的吸血鬼们逐一拽下来,狠狠丢在地上。然后,他抓起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从半空中重重地砸下去。一阵轰响声中,地面的砖块被整齐地抛到空中,连同广告牌的碎片一起四射而出,每一块都正好击中一名吸血鬼。烟尘渐渐散去,瑟缩在角落里的两名吸血鬼猎人难以置信地发现,整片空场仿佛经历了一场重型火炮的轰击,连四周的弃楼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刚才还盛气凌人的吸血鬼们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黑衣长者也抱着右手单膝跪在地上,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爷爷!”黑衣少年扑到他身上,惊恐万状地哭叫着。“没事,死不了。”黑衣长者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黑衣少年转过脸,眼中射出愤怒的精芒,怪叫一声冲向丁戈。丁戈一抬脚,像踢倒一袋面粉一样将他撂翻。接着又是一脚,吸血鬼少年头旁不足十厘米的地面上,便凭空多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一瞬间将四十多名吸血鬼全部打伤,且都不是致命伤,只不过是用最迅速的方式让对手立时失去抵抗能力,这比杀死对手更难。这个丁戈到底是什么人?他究竟是不是人?两名吸血鬼猎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恐惧和迷惑。虽然现在是逃走的最好时机,但他们只觉得两腿发颤,根本不听大脑的使唤了。“看,你们被人质救了。”丁戈双手插在兜里,轻松地走过来,样子就像刚刚做完热身的运动员一样。杰斯一脸愧疚,低着头说:“丁先生,您以德报怨,我们实在很惭愧,真是没脸见人了。” “千万不要内疚,”丁戈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没脸见人就别见人了。”“什么?你刚才不是答应放我们走吗?”“那当然是撒谎了。我只是怕他们四面八方地逃开,你们知道,要抓这些长着翅膀的家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至于你们,”丁戈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刚才还想杀我灭口,我能就这么放了你们?这话连我自己都不信,你们会信吗?”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转身便逃,却被丁戈一手一个拖了回来。“自从司科特在澳洲发现蛇族神仆之后,就与罗吉尔从各自的部门中抽调出精英,再吸收了民间的一些传统神秘职业者,联合成立了专门对付神仆的特工组织,其中包括你们这组专门对付吸血鬼类的‘猎人’。看上去你们应该是政府的人,那些真正的吸血鬼猎人是不会破坏几百年的传统的。并非枪法好、作战经验丰富就能担当这种重任,你们的德行实在太差,如果我是个普通市民,岂不是就这样冤死在你们的手里?你们实在是侮辱了这个古老的职业。” “你……要把我们怎么样?”杰斯紧张地问。 “还是让司科特和罗吉尔来处置你们吧,我可没这么多闲工夫。”丁戈从杰斯身上找出与总部联络的呼叫器,一边拨号码一边说,“等下我还有事情要办,你们就在这里老老实实等着吧。如果想跑的话,你们也可以试试看。” “你真的是人类?”黑衣少年挣扎着坐起来,有气无力地问,“你也是吸血鬼猎人吗?” 丁戈低下头,笑了笑说:“我要真是吸血鬼猎人的话,你怎么可能现在还在喘气呢?不过,在神仆里你们吸血鬼家族数量最多,而且每天要吸大量的血,人类又拿你们没办法,吸血鬼的确是对人类造成危害最大的神仆种族。我看你还是个孩子,不妨给你个忠告,从现在起培养吃斋还来得及。” “你究竟是什么人?”黑衣长者颤抖着问,“想要干什么?” “第一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但我绝不是你们的敌人,否则我刚才不会手下留情。我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找你们神仆的高层来沟通一下。你们最近几年确实越来越猖獗了,刚才也是顺便给你们个教训。” “其他的种族也没少杀人,为什么一定要找我们吸血鬼?” “第一,你们是神仆中数量最为庞大的种族。第二,你们喜欢混迹在酒吧、舞厅、夜总会等人多而且混乱的场所,比较容易找到。而其他的种族隐藏得很深,想要短时间内找到其上层人物,难度当然更大些。” “我们只是普通的吸血鬼,并不认识你所说的上层,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们。” “这里的确绝大部分都是普通的吸血鬼。但你们不是。”丁戈自信地一笑,“如果这孩子只是个普通的吸血鬼少年,他受到袭击又怎么会引来这么多同类?再说说你吧,在吸血鬼种族里,通常地位是与年龄和阅历成正比的。一只正常的吸血鬼,年龄在200岁以下的都是年轻人的样貌,而到了800岁左右,外表才会开始老化。所以从这两点来看,显然你和你的孙子都是贵族。” “你对我们的了解很多。”黑衣长者冷冷地说。 “但我确实没有恶意。”丁戈走到他的面前,恳切地说,“我的确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不仅关乎人类的命运,也同样关系到吸血鬼乃至所有神仆的生死存亡。所以,请务必带我去见该隐或者德库拉。” 黑衣长者盯着丁戈看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说:“该隐始祖并不在这里,至于他在哪儿,我虽然知道,但决不会告诉你。他年纪太大,已经把家族中一般性的事务交给德库拉大人处理了。他就在纽约地下的深处,我可以带你去。但你要保证,别对大人动手,不然就算我们不是你的对手,也要誓死捍卫公爵大人和本族的尊严。” “你多虑了,我只是要跟他商量事情。请带路吧!” 黑衣长者点点头,在孙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其他吸血鬼也纷纷挣扎起身。一行人离开不久,两辆黑色克莱斯勒轿车驶进空场,在杰斯两人面前停下。车门无声地滑开,司科特面无表情地坐在车里,冷冷地看了看自己的两名部下。两人在上司的目光中,面如土色地钻进车里。车门随即在他们身后关上,汽车调了个头,消失在沉沉夜幕中。 黑衣长者在离空场不远的一个空荡荡的停车场一角停下脚步,示意一个吸血鬼拉开脚下的下水道井盖,转身对丁戈说:“这就是我们纽约吸血鬼地下迷宫的入口,您请!”黑暗对吸血鬼来说,就像光明对于人类一样亲切。吸血鬼们轻车熟路地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下水道中左拐右拐,而跟在后面的丁戈则不时地发出因头碰墙壁或脚踩水坑的咒骂。 “印象里你们应该都住在城堡里吧?”丁戈忍不住说,“回头我向美国政府要一笔钱,给你们盖座大楼,再找野生蝙蝠专家给你们列个营养食谱。”“谢谢您的美意,可我们与人类是不可能在同一片天空下生存的。”吸血鬼少年对刚才的事仍耿耿于怀,此时冷冷地说,“这只不过是入口,我们的地下宫殿比你们人类世界千百年来的任何伟大建筑都毫不逊色。这次并不是我们邀请您来的,您如果实在看不清路,那就请回吧!”“路确实看不清,但又必须要见德库拉。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一直不愿意用罢了。现在看来,不用也不行了。”丁戈一边说一边闭上了双眼,等再睁开的时候,眼中竟发出了淡淡的金光,方圆几米之内的老鼠、蝙蝠等黑暗生物立刻吱吱叫着逃开,就连离得近些的吸血鬼也顿觉浑身如被火焰灼烧一般。“这是……圣光!”黑衣长者低声惊呼。“我已经尽量把光度降低到仅供照明的程度,应该不会对你们造成太大的伤害。”丁戈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几步走到最前面,“到岔路口的时候,请提前告诉我该向哪边转。”这么纯粹的圣光已经几百年没见了吧,上一次见到圣光时自己还是个孩子呢。黑衣长者暗想,而且,近几十年来,即便是最顶尖的吸血鬼猎人,也只能依靠现代科技模拟出类似圣光的射线,其纯度(对吸血鬼的杀伤力)与人体自身发出的圣光是不可相提并论的。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第33章 走了约莫四十分钟,转过最后一个墙角,一座庞大的地下宫殿终于出现在丁戈面前。他不由停下了脚步,仔细打量起来。这座宫殿里,无论装潢还是用具都只能用奢华来形容。目之所及,找不到任何现代电器,丁戈随便了看了一眼墙上的一支烛台,立即发现那绝对是欧洲中世纪皇家用品。“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年轻的吸血鬼贵族得意地问。不错,如果单纯说豪华程度的话,这里比起人类历史上任何一座伟大宫殿都毫不逊色。然而,眼前的一切都是以暗红色作为主调,让人觉得异常压抑、烦躁。不仅如此,墙上巨大的壁画、墙角的雕像,无一不是以暴力和性爱为主题,使整座宫殿充满了一种诡异的血腥和色情气氛。丁戈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迈步穿过大厅。通往后殿的走廊里没有点灯。借着大厅的灯光,丁戈看见头顶上密密麻麻地倒挂着无数身着黑衣的吸血鬼,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大睁着,仿佛暗夜里燃烧着的磷火。走廊深处,不时传来几声女人的浪笑,在这静谧中,更显得刺耳。丁戈吹了声口哨,迈步跟着黑衣长者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后殿大门洞开着,宽敞的大厅中央是一个标准大小的游泳池,只不过,泳池里是一片鲜红色的液体。在一片淡淡的充满铁腥味的雾气笼罩中,一个身材高硕壮健的长发中年男子正和五六个穿着泳装、娇艳浪荡的女吸血鬼在嬉闹调情。丁戈走到游泳池前,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中年男子。他周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就像是米开朗基罗塑造的大卫,充满了男性的阳刚之美。从外表上看,他跟普通人类并无太大区别,只不过普通人的眼白在他这里却是鲜艳的血红色,耳朵也比人类的耳朵尖得多。“你是什么人?”中年男子放开手中的女人,抬起头看着丁戈,脸上的嬉笑转瞬间消失不见,眉宇之间隐含着远古时代强大君主独有的威严,深邃的目光中闪出狡诈邪恶的智慧。 “是我,换了具皮囊而已。”丁戈微微一笑说。 德库拉仔细看了看丁戈,又皱起鼻子使劲吸了吸气,脸上忽然绽出笑容:“原来是您。”说完看了看门口神色沮丧的手下们,轻声问道:“是不是你们做错了事,被人家找上门来兴师问罪?” “不关他们的事,我‘请’他们带我来找你的。”丁戈边说边自顾在泳池旁边一张华丽的椅子上舒服地坐下,“吸血鬼在地球存在了两千多年,靠吸血将自己的基因转到人类或动物身上,使之成为僵尸,进而扩大种族总体数量。我知道该隐近年来逐渐将家族的权力转交给你,为了笼络人心,你对他们适当放松管理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也要适可而止。一只成年健康的吸血鬼平均一星期就要吸食一个活人,如果不加限制,你们种族数量会急剧扩大。现在你们已经引起了很多国家政府的注意,我想你也不愿直接和人类发生冲突吧?更有甚者,现在越来越多的吸血鬼把杀人变成一种乐趣而不是生理需求,近几年来,有些地方更是出现了依靠僵尸来与人类对抗的情况,这些事情,我想你都是清楚的。” “你什么时候变成公益大使了?”德库拉哈哈大笑着从泳池里走上来,双手张开,立刻有人上来给他披上华丽的浴袍。 “放在平时,你求我都懒得管呢。现在可是非常时期,我这次也是为这件事情来的。” “哦,有什么事情竟能惊动你?”德库拉微微一怔,摆了摆手,让手下全都退出大厅,然后坐在丁戈对面,顺手拿起桌上的酒瓶,“要不要来杯路易十三?” “谢谢,不过你们的‘路易十三’我可没兴趣。”丁戈知道,德库拉嘴里的“路易十三”指的是冰镇了几百年的贵族女子血液。 德库拉一笑,给自己斟了一杯,浅浅地啜了一口,然后问:“到底是什么事?” “最近连续的红雨,你可了解多少?” “不太多,只听他们说,似乎这种红色的液体对人类有腐蚀作用。” “这么说,你是毫不知情了?”丁戈注视着德库拉的眼睛,缓缓地问。 “你的意思是,怀疑这场红雨是我们干的?”德库拉丝毫不回避丁戈锐利的眼神,“或者是其他神仆种族做的?” “不是吗?我知道,你们一直没有放弃重新取代人类主宰地球的念头。” “没错,这个世界本来是属于我们神仆的。无论从哪个方面说,人类都无法和神仆相比,这个种族在我们眼中不过是群繁殖能力超强的老鼠罢了。但就是这群老鼠,竟然取代了我们的位置!”德库拉把杯子重重地顿在桌上,一瞬间,眼中泛起血红的光芒,两颗长长的獠牙也从双唇之间龇了出来。他长出了口气,迅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应该能看到,这些老鼠每时每刻都在不停地繁殖,不停地破坏本属于我们的家园。什么物理技术、化学技术、生物技术,甚至连造物主创造的生物,他们都敢肆无忌惮地改造!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这个星球就会被他们毁掉,这个孱弱无耻的种族不配做这个星球的主人,他们更像一群迅速滋生的病毒!” 丁戈无言地点点头。 “我们的确无时无刻不想消灭他们。但这红雨与我们无关,你知道我们对所谓的生物技术没有任何的研究,更没有任何的兴趣。” 这时,一个吸血鬼轻轻走到公爵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公爵脸色顿时一变,思考了一下,转头对丁戈说:“这事也没必要瞒你,刚刚接到消息,我们的一个孩子也被红雨感染了。”说完,他打了个响指,随即有人抬了一个被黑布密密罩住的铁笼进来。 黑布揭开,只见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双目泛着红红的血光,平伸着双臂僵硬地站在铁笼中央,一见到光亮,喉咙里立刻发出一声低沉沙哑的嘶吼。公爵面无表情地走到铁笼边,仔细打量着他,沉声说:“塞谬我的孩子,你还认识我吗?” 塞谬听到这个声音,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眼珠迟缓地转向公爵。“公……爵……”他吃力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很好。”德库拉点点头,“发生了什么事?”“我……吸了……一个被感染的……人……”塞谬挣扎着说,可话没说完,忽然痛苦地双手抱头,只见苍白得毫无血色的皮肤下面,忽然涌起一个个柔软的突起,像虫子一样不停地蠕动。 “杀了我……快……”塞谬哀号道。德库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回过身去,挥了挥手,平静地说:“小心处理干净一点,不要留任何隐患。”“现在你还认为这场红雨是我们做的吗?”公爵重新落座,看着丁戈问。“看来这事应该和你们家族无关。”丁戈说,“但愿幕后的人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现在我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这种东西叫做‘红体’,它是一种生物,可以说,它的存在就是为了毁灭。”“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对,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丁戈把头伸到德库拉的耳边,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了几个字。德库拉脸色大变,连手里的杯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也浑然不觉。“刚才你也看到了,红雨对吸血鬼的伤害是一样的。如果你们联盟内部有什么消息,请及时通知我,这对大家都有好处。”丁戈说完站起身,向公爵摆摆手,迈步走出大殿。“我说,有没有人可以送我出去?” 司科特冷眼看着计算机屏幕上瞬息万变的资讯。蓦地,他伸出手指,在键盘上“叭叭”地按了几下。 “嘿,老兄,看清楚那不是钢琴。”罗吉尔端着两杯咖啡,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笑着递给司科特一杯。 “丁戈让我帮他查一个法国人。”司科特接过咖啡,轻轻啜了一口,指着屏幕说。 罗吉尔很感兴趣地凑过去,照片很不清楚,但模模糊糊地能看出是一位年纪已经不小的绅士。 “这个人资料很少,照片也只有两张,全是远景,而且照相者也不是专业摄影师,拍得挺糟糕——还不如你画得好。”司科特打趣说,“从这张照片的背景来看,是一片水面,风平浪静,应该是湖。” “丁戈总不会动用中情局的力量帮他找一个钓鱼老师吧?” “你猜对了,这次他还是没说为什么要找这个人。你知道程科吗?” “你说那个中国的大话王?”罗吉尔不屑地撇撇嘴。 “他是不是大话王,我看现在下论断还为时过早。的确,他在伦敦女王厅的演讲是以轰动开场,却以广遭唾弃而失败。不过据我的情报,程科结束巡讲回国后,曾交给女儿程夙诺一件十分重要的物品,随后他就死了——死因很可疑。”司科特习惯性地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轮番轻轻敲打着桌面,“我调来了程科演讲的所有录像反复研究,从他言之凿凿的语气和演讲中不经意透露出的蛛丝马迹来看,我相信他手里是掌握了什么真材实料的。他的遗物被细细调查过,没有什么太有价值的东西,除了那个神秘的黑盒子。” “你认为那个黑盒子就是他的王牌?可他面临全世界的指责时,为什么不把它拿出来示人?如果他不愿意拿它出来,又为什么迫不及待地抛出自己的理论呢?” “有两种可能。”司科特沉吟了一下说,“第一,他本打算拿出证据,却临时因为什么原因改了主意;第二,他希望能引起科学界的重视,但公开证据的条件还不成熟。” “你认为丁戈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那和这个法国人又有什么关系?”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因为程科死后,我派去保护他们父女——同时寻找黑盒子——的一组人也全部被害。 第34章 是丁戈保护程夙诺离开香港,然后和我取得联系把她委托给我的。” “就是说,那个黑盒子在你手上?” “不,”司科特揉了揉太阳穴,“被那个女孩给丢进太平洋了。” 《最后的造物主》第三部分 第七章末日之旅1(1) 埃尔小镇位于法国克勒芒城南部,背靠着郁郁葱葱的原始丛林,耕地很少且极其贫瘠,全镇只有十几户居民。这是一个和往常毫无二致的下午。镇口的狗已经睡了好几觉,实在没了睡意,正无聊地左顾右盼。忽然,它的耳朵动了动,倾听了几秒钟,立刻兴奋地狂吠起来。随即,从那条几乎荒废的公路尽头,渐渐出现一辆中型客车。车可是够旧的,别说过了报废年限,就算说是直接从垃圾场开出来的,也会有人相信。 车上总共有八个人,互相似乎也都不认识。仿佛为了配合这死气沉沉的环境,他们要么呼呼大睡,要么冷冷地凝视着窗外,要么专注地翻阅着报纸或杂志。司机的身影被高高的靠背挡着,甚至一声咳嗽也没有,若不是能看到方向盘上的手偶尔稍微转动一下,车也仿佛无人驾驶一样。好在有人打破了沉寂。坐在最前排的一位导游模样的年轻女士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手,用并不太热情的声音说道:“好了各位,我们的目的地就在前面,请大家收拾一下行李准备下车吧。”“小姐,能停停车吗?我想去方便一下。”一直冷冷地望着窗外的男子忽然转过脸来说。 导游小姐迅速打量了这位乘客一眼。这男子穿着一身又灰又旧的粗呢大衣,虽说是坐着,但仍可显出其高大魁梧的身形。他的扁脑袋近乎秃顶,脸上最醒目的是鹰钩状的红鼻子和蓝得没有一丝杂色的瞳仁。“可以,但请不要走得太远,以免发生危险。”导游小姐轻轻拍了拍司机的胳膊,示意在路边停车。“这个地方几乎每年都会发生神秘的失踪事件,这大家都知道。”秃顶男子笑了笑说,“相信在坐的各位也都是冲着这个来的,有哪位是来旅游的吗?”车缓缓停在路边,车门咣当一声打开。这男子站起身,经过导游小姐身边的时候,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腰间,小声说:“放心,我带着家伙呢。”说完跳下车去,大踏步走进树林。“还有没有人要去?”导游小姐又问了两遍,没有人作答。“那只好麻烦大家稍微等等那位先生了。”车厢里重又陷入沉寂,远远传来的兴奋的犬吠声反而听得更清楚了。“啊!”后座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叫,把车里人都吓了一跳。一个年轻人坐起身子,茫然地看着投向自己的几道目光。“您怎么了?”导游小姐依旧是那副腔调。“对不起,我做了个噩梦。”年轻男子毫无歉意地说。他揉了揉眼睛,视线立刻凝聚在自己的侧前方。那个座位上,端坐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美貌少妇,长裙曳地,非常古典的打扮,肤色看上去像是法国人,又带着一种只有常晒日光浴才能拥有的健康古铜色。显然她刚才也被那一声梦中惊叫吸引了注意力,一双漂亮的蓝眼睛在年轻人脸上转了一圈,然后又转头看向窗外。“听说吃巧克力可以压惊,要不要来一点儿?”旁边一直在看报纸的男人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到年轻人面前。年轻人把鼻子凑到巧克力近前轻轻闻了闻,然后微微一笑,说:“不,我不吃这个。谢谢你的好意。”男子看了看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又迅速被掩藏起来。“鲍克斯·特劳顿·丹东,”男子自我介绍说,“我是个食品推销商。”“丁戈,无业游民。”年轻人提高了声音说,“闲着也是闲着,大家不如都自我介绍一下,我们的旅途才刚开始呢。”“也好,”导游小姐第一个响应,“我叫杰妮,这位司机先生是本地人,大家都叫他杜马。” “我叫沙尔曼,在印度孟买的一家银行工作,是来度假的。”坐在前排的长发男人合上手里的杂志。“您可真会选地方。”漂亮的少妇接口说,“我叫麦茜·安德尔,巴黎人,我的母亲出生于埃尔镇,所以我想回来看看她的故乡。” “卡洛兹·迪安,当过雇佣兵,参加过几次不大不小的战役,现在是一家保镖公司的经理。”秃顶男子一边说一边上了车,“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其余的人也做了自我介绍,除了司机和导游,六个人竟然分别来自五个大洲。 汽车终于驶进小镇,停在一片空地上。人们鱼贯下车,丁戈走在最后面,看见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慢吞吞走了上来。“这位是镇长吗?”他问前面的导游。“不,镇长这会儿正愁得要命,只怕拿破仑来了他也不会出来的。”杰妮头也不回地说,“他叫哈科特尔,镇上数他年纪最大。他是个哑巴,又有点儿歇斯底里,时常无缘无故地发火,所以我劝大家还是离他远点儿为好。”说话间,这位哈科特尔老人已走到众人面前。他不仅弓腰驼背、衣衫褴褛,相貌也很丑陋,握着拐杖的手青筋暴凸,不住地轻轻颤抖。他站稳脚步,用死鱼一样呆滞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这些陌生的来客,却又一言不发。众人面面相觑,杰妮却毫不在意地径自从哈科特尔身边走过,大声说:“各位跟我来,你们的旅馆就在前面。”这里唯一的旅馆是幢三层小楼,在小镇上绝对算是最高建筑了。楼很破旧,人走不到的地方,地板上的灰尘就如同厚厚的一层雪。环顾四周,蛛网像贫民窟里的旧衣服一样,挂满了所有角落,如果看得再仔细些,就能发现几乎全世界的昆虫在这儿都能找得到。“这旅馆能住人吗?我看殡仪馆都比这儿干净。”丁戈一边抬手四处指着,一边对身边长着迷人蓝眼睛的美丽少妇麦茜说。麦茜没有接丁戈的话,礼貌地笑了笑,迈步走上楼梯。一只老鼠被惊动,吱的一声从楼梯下蹿出来,绕过麦茜的脚,迅速消失在黑暗的角落里。 丁戈看着美丽少妇的背影,不禁很响地“啧”了一声。“丁先生你住最上面一层。”杰妮指了指三楼上的左手边。丁戈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由于楼梯并不在正中央,左边只有孤零零的一扇门。“光看这个大厅就知道房间里会是什么样子了。”丁戈一边说一边打开背包,掏出一团皱巴巴的东西,接着是一个小气筒。“幸亏我带了充气帐篷,丛林探险怎么能不带这个呢?”说着麻利地把帐篷充起来,随手一抛,偌大的一个帐篷竟稳稳地飞上三楼,直接落在那扇门前的走廊地板上。“好大的力气!”“这没什么,一个重一点的气球罢了。”丁戈拍了拍手,回头看着对自己说话的男人。“吉基尔·唐森。”男人伸出手,“美国人。”“美国人,”丁戈笑眯眯地跟他握了握手,“你们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声音总是很洪亮的。” “好了,各位可以先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一下,整理整理随身物品,吃晚饭的时候,我会逐一通知大家。”杰妮说完,拎起自己的包走了出去。快六点了,躺在帐篷里的丁戈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在帐篷外停住。丁戈拉开帐篷的拉链,看到了杰妮。“丁戈先生,晚餐时间到了,请下楼用餐吧。”“好的,谢谢你。”丁戈钻出帐篷,“顺便问一句,杰妮小姐,你是这个镇的人吗?来你们这儿四五个钟头了,除了那个奇怪的老人家,镇上怎么就没有见到其他人?”杰妮走得很快,等这几个问题问完,两人已经来到了楼下。人都到齐了,杰妮径自坐在一把椅子上,却示意丁戈的座位在餐桌的另一头——看来她是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了。 丁戈耸耸肩坐下,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倒是让他吃了一惊:柠檬汁盐烤青花鱼杂烩、意大利式巨型提拉米苏、法式梅子雪花蛋馅饼、菠菜乳酪糕、英国式扣肉与填满苹果的烤鹅,还有一瓶浸在冰水中的法国名贵葡萄酒,在微弱摇曳的烛光中更增添了几分诱惑。“请各位稍等一下。”杰妮看着跃跃欲试的丁戈说。话音未落,旅馆的门开了。“对不起,我来晚了。”伴随着声音,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身材极高而且削瘦,披了一件棕黑色的斗篷,走路很稳健。“大家好。我是达斯,这个埃尔小镇的镇长。”他走到餐桌前站定,对众人自我介绍。烛光下,可以看到他的手枯如槁木,手指甲显出一种惨淡死白。 “唉,看了这张脸,以后都不用再看任何悲剧了。达斯,达斯,如果手里拿上镰刀,说你是死神达拿都斯都有人信!”丁戈小声说,一边的麦茜听到了,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很多年以前,我们这座埃尔镇也是风景秀丽的度假上选之地,但连年的恶性事件,让人不敢再涉足这里,小镇也就此荒凉了。”达斯看了众人一眼,“虽然作为镇长,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但我确实很钦佩几位的胆识,或许以后我们这里可以开发成探险者乐园也说不定呢,呵呵。今天这顿晚餐是当年我们镇上招待客人时经常做的,希望能从这次开始,小镇重新恢复繁荣。” “既是这样,那我们就不客气啦。”丁戈一边说,一边举起了刀叉。 “呵呵,大家不要客气,请尽情享用。”达斯向大家示意。 众人来自世界各地,也很少交流,这餐晚饭又让人总感觉有些怪异,因此谁也没说话,只是低头默默地吃着。也许是觉得有些冷场,镇长喝了口酒,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想各位此次来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探寻这镇子后面古堡的秘密吧?” “是啊,”丁戈放下餐具说,“这个古堡是谁修建的?” 第35章  “这只是个传说,距今有一千多年了……” “克勒芒城在一千年前应该很热闹。”丁戈点点头,“这个地区也很繁荣。” 镇长饶有兴趣地问:“丁先生是东方人,怎么会对古代欧洲历史这么了解?” 丁戈笑了笑,说:“公元1095年,对当时的欧洲乃至世界都是具有历史意义的。罗马教皇乌尔班二世亲临克勒芒城,对200名大小教士以及各国国王使臣宣布要进行一次十字军东征,消灭东方的异教徒,将圣城耶路撒冷从穆斯林手中夺回来,并去东方流着奶和蜜的土地上获得财富。不过可惜,先是威尼斯九十多岁的老公爵邓尼罗捣乱,后来伊斯兰教众又抵抗得力,十字军接二连三地失败,待13世纪蒙古崛起,十字军别说想打过东方去,就连保住自己都困难。唉,其实信什么教都是一样的……” “我对丁先生的渊博知识表示钦佩。但你说信什么教都一样,似乎有些不妥。”保镖公司经理迪安接口道,“众所周知,世上只有一个神,唯一的真神便是耶和华上帝,而不是别的什么,更不是‘众神之戒’等邪教崇拜的什么羽毛蛇神。” “我不想和您因为宗教的事而起争论。事实上,科学和宗教从根本上说并不是完全对立的。” 镇长惊异地看着丁戈,“丁先生,这套理论我可真是头一次听说,您的想象既大胆又奇特,您不会是想另创一门宗教吧?” “当然不是。”丁戈一笑说,“你们崇拜神明是因为你们从未见过他,只以个人渺小幼稚的想象去揣摩他遥不可及的伟大,而永远不会想到他和你们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扯淡会是什么样子。狗熊要是也有宗教的话,那它们的神也肯定是长着一副熊样。行了,我只是胡乱一说而已,请原谅我不识好歹地打断您,还是继续讲您的传说吧!” 镇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正是乌尔班颁布了诏令的那一年,人们都发了疯似的冲出去,希望找寻通往财富之路。他们却不知道这是一条不归之路。当时有钱人组成骑士兵团全副武装浩浩荡荡地出征,而穷人们则以粗陋的镰刀和木棒为武器。” 达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当时,埃尔镇有一对刚结婚的夫妇,丈夫领了红十字要去打仗,妻子玛蒂尔达不答应,可为了传说中的财富,丈夫还是弃她而去。这一去就是四个月,妻子日日夜夜地期盼他回来,然而等来的却是一张死亡通知书和微薄的抚恤金。” “据我说知,”麦茜插话道,“其实她这还不算最惨的,很多穷人家属连通知书都没有收到。匈牙利的强盗将穷人们的尸骨丢在异乡的苍茫大地上,为秃鹰所啄食。” “是这样的。”镇长说,“玛蒂尔达从此发了狂,成了疯婆子,大家都知道她的遭遇,却也没人笑话她。谁知有一天,她忽然持刀冲进一个牧师家,想将来做客的教士杀掉。后来人们才知道,当年那教士与后来成为玛蒂尔达丈夫的年轻人曾共同追求她,失败后教士心中忿恨,才设计将其丈夫害死。” “结果呢?”麦茜赶忙问。“那教士力大,夺下她的刀,又就势如愿以偿地奸污了她。第二天,他又上报克勒芒的主教法庭,说这可怜的寡妇试图刺杀他。证据确凿,玛蒂尔达被判处了死刑。村里的人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没有人敢挺身而出,于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绑到火刑柱上。行刑的时候,玛蒂尔达毫无惧色,对手持《圣经》的神父以及在场所有的人尖叫:‘你们所有人我全记住了,我向能为我复仇的死神起誓,我要以自身为祭品供奉于他,请他为我雪恨!’那教士又惊又怕,急忙命令点火。熊熊烈火把玛蒂尔达包围,那女人在烈火里面狂笑、尖叫,如同一个巫婆。这时明明是白天,却阴云密布雷声滚滚。接着大雨倾盆而下,一道闪电将那教士炸成焦炭。雨水把火浇灭,按说烧了不长时间,身体还不该被全烧焦,但那女人却一点儿灰烬都没留下。与此同时,大地一片轰鸣,一座城堡从密林中拔地而起,并使周围的树木变得黑暗而且茂盛。接下来的七百年里,凡是走进这片森林的人,全都有去无回。当然,这只是个传说而已。几十年来,埃尔镇一直以迷人的风光闻名遐迩,来度假的人络绎不绝,这个传说也跟那座年代久远又地处密林深处的古堡一起渐渐被人淡忘。然而十五年前,镇上有一个猎人因为追一只鹿进入密林深处,一天以后,他的尸体在林子外面被人发现,肢体残缺,惨不忍睹。 随后,镇上几次组织人去探察,却是去几个人,死几个人。几年下来,这座林子最少吞噬了几十条人命。事情越闹越大,终于掩盖不住传了出去,小镇再也没有人敢来度假了。于是有人又想起了这个传说。”本就不热烈的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良久没有人说话,血淋淋的故事让大家也没有了食欲。还是丁戈打破了沉默,问道:“这个故事是谁先讲的?”“这个不太清楚,反正是老辈传下来的。虽然口口相传免不了讹误,但我爷爷临终前就是这么讲的,我转述的基本上是一字不差。”“哦。”丁戈点点头,“要么是你爷爷也不知情,要么……”“要么什么?”“要么就是讲故事的人故意隐瞒了什么。”“隐瞒?”唐森好奇地看着丁戈,“隐瞒什么了?”“说了恐怕你也不会明白。”丁戈看了唐森一眼,回头问镇长:“那古堡里应该有很多值钱的东西吧?”“这我不太清楚。”镇长答道,“那里的路很不好找,而且大家都知道这个传说。”“这么说,古堡一直没有人去过喽?”“我们镇上的人是谁也不会去的。前几年有探险队来的时候,打听过古堡的事情,但他们最终全军覆没,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全是尸体了,因此也无从得知是否进过古堡。不过,在他们身上没有找到任何财宝。”“看来,我们还是大有机会呀。”丁戈笑了笑说,“我可是专程来寻宝的,顺便也帮你们把这个谜案给破掉好了。”“你?”镇长狐疑地看了看丁戈,“你需要多少帮手?我们镇上还有几个有力气的男人。” “不用帮手,我觉得我自己挺强壮的。”“那枪呢?我家里有几支很不错的猎枪。”丁戈摆摆手:“枪没有用,我只有一个要求,也算是报酬吧,这古堡里可能有我需要的一件东西,找到以后我会带走,其余的我全都不要。”“就一件?”丁戈点点头说:“是的,就一件。”“丁先生,”一直没有发言的巧克力经销商丹东忽然说,“你们说得这么热闹,好像全没把我放在眼里。”“我知道,你们几位都大有来头。”丁戈扫了众人一眼,“不过我奉劝你们,那样东西你们最好不要碰,你们也没有资格碰。作为交换条件,你们可以跟我一起走,我保证你们的安全。”“笑话,我不需要别人的保护。” “我天生不怕任何危险,也用不着任何人来保护,况且凭你能保护得了我吗?”迪安说着,掀起外衣,拍了拍身上挂着的一长一短两支枪。 “谈话好像不太愉快,”沙尔曼也接口说,“换成是我,也不愿意把命运交到一个陌生人手中。” 丁戈点点头,又看了看唐森和麦茜。唐森率先说:“我一向独来独往惯了。” “我会看好自己的。”麦茜冲丁戈微微一笑。 “光看好自己可不够,想活命,还要看好别人。”丁戈说着站起身,转身上了楼。 偏僻的小镇,黄昏好像也比大城市来得早。才不过七点钟,整个镇子却似乎都已昏昏入睡,连细微的流水声都听得极其清晰。一丝若有若无的恐惧好似湖面上终年不散的神秘雾气,笼罩着每个人的灵魂。丁戈躺在帐篷里,双手交叠枕在头后,忽然听见帐篷上传来轻轻的敲击声。丁戈眼皮眨也不眨地说:“是麦茜小姐就请进来,不是就不欢迎啦。”敲击声戛然而止,接着响起离去的脚步声。“喂,”丁戈喊道,“你还真是听话啊,不过走之前总得告诉我你是谁吧?”脚步应声停下,然后帐篷的拉链被拉开,一个人钻了进来。“怎么是你?”进来的竟是初到小镇时遇到的老哈科特尔,这让丁戈也吃了一惊。哈科特尔面孔微微抽搐着,眼睁得溜圆,嘴张了一半,手也半张着,显然是激动所致。他一把抓住丁戈的手,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你说什么?”丁戈不解地看着他,“我怎么听不懂?”“丁先生,镇长要大家一起去……”杰妮忽然一头撞了进来,一眼看见哈科特尔,惊讶地问:“你在这儿干什么?”“他刚才偷偷地摸进来,八成是想偷东西,”丁戈用眼睛示意两人缠在一起的手,“被我捉了个正着。”哈科特尔使劲地点点头,嘴里呜呜了几声,忽然一使劲,“挣脱”了丁戈的手,飞快地窜了出去。“偷东西?”杰妮狐疑地看了看丁戈,“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说?”丁戈惊讶地看着杰妮,“你不是亲口告诉过我他是个哑巴吗?”杰妮一愣,半天才讷讷地问:“他没有用哑语告诉你什么?”“我不懂哑语。”丁戈耸耸肩,“他摸进来不由分说抓起我的一块鱼干就塞进嘴里,如果你懂哑语的话,请帮我翻译一下?”“我也不懂。”杰妮有些愠怒地说,“镇长请大家一起出去走走,看看四周的地形。”“这个时候?”丁戈惊讶地看着导游小姐,“你们镇长真有雅兴啊!”“丁先生,刚才你中途离席,这是在大家要求下镇长才答应的。”杰妮的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你可以不去。” 第36章 “那好吧,反正一个人待在这里也没意思。”丁戈拎起外衣钻出帐篷,缓步踱下楼去。“现在人都齐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吧?”是迪安的声音。丁戈这才发现,同车的人已经都换上了便于行动的衣服。全副武装的迪安和司机杜马最惹人注目,两人均手执乌黑锃亮的来复枪,身上交叉挂了两条子弹带,迪安迷彩裤的两侧还各插了一柄匕首。沙尔曼、丹东和唐森也各自拿着一支双筒短猎枪,就连麦茜也握着一支左轮手枪,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小医药箱。除了迪安和杜马,几个人都面面相觑,似乎也都不太适应自己的新角色。丁戈还注意到,门外还站着十几个荷枪实弹的男人。“咱们要去哪里参战吗?”丁戈满头雾水地看着镇长。“刚刚得到消息,镇上又有一个人失踪了。”达斯神色凝重地说,“实在抱歉,本来只是想带大家看看周围环境的。刚才大家都要求跟我们一起进林子,这让我很感动,但无论如何,必要的防护装备还是不可少的。丁先生,你可以用我这支来复枪。”说着把手中的枪递给丁戈。 “谢谢您的好意,镇长先生。”丁戈一边说一边把枪推还给达斯,“但我不需要这东西,”“那好吧,请务必注意安全。”密林的外围是一片灌木区,然后是长满紫苜蓿和白木的浅草区,紧接着便是众多盘根错节的大树,与黄昏时分的苍茫雾霭融在一起。远处有一条水色浑浊的湍急河流,发出汩汩的声响。“如果不是那几天该死的红雨,这里本应该有很多大鳗鲡和赤颈凫。”达斯停下脚步,指了指河那边说,然后自顾迈步走进密林。 林子确实很密,刚走了没几步,本就微弱的天光就彻底被吞噬了。大家纷纷拿出手电筒,但只不过能照亮微不足道的几米远而已。刚开始的时候,还能时不时听到各种动物的叫声,但越向里走便越安静,让人觉得像是有一双邪恶之极的眼睛从苍茫的迷雾中俯瞰着丛林里的一切。 没有人说话,大家一边小心地越过地面上突兀而起的残枝断木,一边绕开树枝上垂下来的黑纱般的腐朽藤蔓。 “我们得沿路做上记号,不然肯定会迷路的。”一个猎人打扮的本地人一边说,一边拿刀子在长满黑绿色苔藓的树皮上刻下明显的标记。 “多此一举。”丁戈不以为然地小声嘟囔着。 “为什么?”走在他前面的麦茜回头问。 “留了记号也未必出得去。以前有人在林子里迷了路,后来发现了脚印,就随着脚印走,你们猜怎么啦?脚印是他自己的,怎么走也走不出去,只不过是在绕圈子而已。还有人说指定一棵大树为路标,就可以走出去。不过事实上,在这个地方,就算把它做成圣诞树也没用。”丁戈的声音很小,像梦呓一般,但在这静谧的树林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为什么呢?” “很简单,因为人的两条腿是不可能完全同样长的,所以我们迈出的脚步总是会往一个方向偏一点点,积少成多,在没有明确目标和参照物的情况下,我们最终会走一个大圈子回到原点。这种情况在森林、沙漠这样的地方最常出现。” “这是最基本的常识,请不要侮辱我们的智慧和经验。”杜马冷冰冰地说,“只要我们从一进入森林就开始做路标,至少可以保证大家能沿原路退回去。” “我只是说一个常识而已。”在麦茜的白眼下,丁戈干笑了一声,然后却用小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只怕不是每个人都能踏上这条归路了。” 走了大约两个小时,树木渐渐稀疏了一些。又转了几个弯,前面淡淡的雾气中,忽然隐隐出现一个城堡的轮廓。“就是这座城堡吗?”丁戈问。“我没来过,但我想应该是的。”达斯小声回答,仿佛是怕惊动了什么。众人不觉间加快了脚步,向城堡方向走去。然而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似乎还没有接近城堡的迹象。如果不是有人一路做了标记,大家真的要怀疑是不是像丁戈刚才说的那样在围着城堡打转了。“怎么还没到?”唐森忍不住问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杜马。“早着呢。”杜马头也不回地说。话音刚落,一声惨叫蓦地响起。十几支手电筒立刻向发出声音的队伍末尾照去。是沙尔曼,抱着自己的右手,身体痛苦地在草坪上来回滚动,嘴里发出凄厉的叫声。“出了什么事?快按住他!”麦茜一边放下医药箱,一边呼喊。“蜘……蜘蛛……”沙尔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杜马一眼瞥见一只长着很多条腿的黑色虫子正向草丛里窜去。他几步撵上去,倒转手中的来复枪,用枪托狠狠向地上砸去。“住手,那不是蜘蛛!”丁戈忽然喊起来。与此同时,杜马也惨嚎起来——就在这一瞬间,那怪虫已无比灵敏地躲过枪托,闪电一般沿着杜马的身体爬到他的脸上,八条腿张开,将他整张面孔罩住。两个当地猎人不约而同地拔出刀要冲上去,却见丁戈弯腰捡起一块石头迅速掷出,随着一声闷响,杜马重重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你干什么?”达斯愤怒地吼道。“他没救了。”丁戈一边淡淡地说着,一边径自走向沙尔曼。众人小心地围上去,只见杜马的头已被石头打烂。在他脸上,怪虫的尸体却是被石头穿过而破了一个洞,可见它的身体有多坚韧。麦茜忽然低低地惊叫了一声,接着便开始呕吐,原来从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那怪虫的两条腿已经深深地插进了杜马的眼窝。“除了右手,”丁戈蹲在沙尔曼身边问,“还有没有其他地方被它咬过?”“没……”银行家咬着牙回答。“知道了。”丁戈拔出他裤子上的匕首,反腕一刀割下了他的右手。“有毒?”达斯看着流淌着黑血的断手问。“跟它比起来,眼镜王蛇就是小儿科。”“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它应该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灭绝了才对。”丁戈一边说着话,一边把手按在沙尔曼的伤口附近,随着一阵淡淡的金黄色光芒,伤口迅速止住了血。然后,他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缓缓站起身,对刚刚停止呕吐的麦茜说:“给他包扎吧!”经过这场惊心动魄的突发事故,众人怀着更沉重的心情重新上路。沙尔曼固执地拒绝了镇长要人制作担架抬他的好意,于是迪安从包里摸出一支注射器,熟练地将一管颜色怪异的液体注入沙尔曼的静脉。几分钟之后,虽然沙尔曼脸色依然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但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他悄悄走到丁戈身旁,感激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丁戈看了他一眼,附在他耳边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道你们的来头。别管我是谁,帮助你们的,就是朋友。”迪安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在丁戈耳边说:“现在我是不会对你做什么了,但你要小心提防着点儿他们几个。”丁戈微微一笑说:“多谢你的好意。上帝既然造出世间万物,还会害怕一个小亚当吗?” 沙尔曼惊愕地看了丁戈一眼,却没再说话。大家又沉默着走了大半个钟头,虽然没有再遇到攻击人的动物,然而路边的植物却愈来愈稀奇,如果这时队伍中有植物学家的话,恐怕不管隐藏着多少凶险,他都宁愿独自留下来了。 穿过这片奇异植物,前面出现了一小片空地。杰妮停下脚步,建议大家在这里休息一下。 “如果是因为我的话,大可不必。”沙尔曼说。“你壮得像头龙,再走上一整天也没问题。只不过走了这么久,大家都饿了,我们可以在这里吃点儿东西。最好睡上几个小时,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杰妮冷冷地说。几个当地人在四周捡了些干树枝,熟练地点起两堆篝火,然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肉和干粮,架在火上烤起来。大家自动分成两组,当地人一组,镇长和车上的人一组。“我知道法国古代有句谚语,叫‘看见山,跑三天’,可这古堡看上去并不高大,为什么我们走了这么久还没到?”丹东问达斯。“因为我们走的并不是直线。”丁戈接过话头,“你们没有发现,我们一直是沿着‘之’字形在前进吗?”“这倒没有注意。”迪安解开沙尔曼断手上的绷带,仔细检查着伤口,“那我们不如开条路出来,直线前进好了。”“如果你能变成一条龙的话,也不是不可能。”杰妮揶揄地说。迪安不再说话,紧紧抿起嘴,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绷带,熟练地把沙尔曼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一遍。显然,他的手法比麦茜高明得多。“这座古堡有主人吗?”一路上都少言寡语的唐森忽然问。“这个不太清楚。”达斯摇摇头说,“至少我在这个镇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听说过谁进去过。”“不如我们来当它的主人好了。”丹东接口道。“嘿,你这话不怕被这城堡的主人听见?”迪安头也不抬地反问。“他肯定听得见。”丁戈往火堆里扔了几根树枝,“我想,从我们进入树林,就在他的监视之下。但因为某些原因,他并没有动手,不然你们还能活到现在?”“我们?”丹东盯着丁戈问,“你的意思是他杀了我们,却会单单放过你?为什么?”“谁知道呢,也许我们是老乡,哈哈!”丁戈打了个哈哈,扯下一块烤好的秧鸡肉,递给麦茜。“哼,我看也是,你就算不是魔鬼,也是他的兄弟。”丹东无奈地说。吃饱饭后,丁戈站起身把周围的树逐棵拍了拍,选好一棵对其他人说:“你们自己找地方吧,我在树上睡。”众人不约而同地说:“那我也上树。”“咦? 第37章 你们都想当猴子?可别以为上树睡安全,蛇、豹子、狗熊都会爬树。明天早上要是看见树上有只熊可千万别当成是我,耐心等,说不定一会儿它就把我排泄出来啦!”说完哈哈一笑,径自爬上树,身影迅速消失在茂密的树冠里。 清晨,一丝阳光终于穿透了厚厚的枝叶照在麦茜的脸上。她醒了过来,但一脸的疲惫却充分说明这一晚睡得并不好。除了小镇上的人外,昨晚只有麦茜和唐森没有睡在树上。然而,当她坐起身子时,却发现唐森不见了,除了镇长达斯,睡在篝火余烬另一头的小镇人也全都不在了。麦茜环顾四周,确认这几个人的确是失踪了。她想了想,然后抄起左轮手枪,迈步向树林走去。“别去。他们多半是死了。”头上忽然传来丁戈的声音,接着,他像片树叶一样轻飘飘地跳了下来。“你是不是昨晚看见什么了?”“我总是失眠,听力又比一般人好些。”丁戈叹了口气说,“唐森半夜悄悄起身,却被这几个家伙发现,于是几个人合计了一下,决定撇下我们单独去城堡。”“你似乎知道他们这一去就很难再回来。”丹东也从树上跳了下来,“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为什么要阻止?”丁戈反问道,“你们谁请我负责他们的安全了吗?”众人无话可说,沉默地收拾好东西,继续朝着依旧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城堡进发。两个小时以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密林里响起迪安的吼声。原来大家发现走了一圈,竟然又回到了刚才的空地。“昨天我已经说过了,在没有明确方向和参照物的时候,人是很容易走成一个圆的。”丁戈一边说一边走到了队伍最前面,“还有另外一个常识,我想大家一定都知道,在光线和雾气的共同作用下会形成某些幻像,比如海市蜃楼。而会产生这种幻像的森林,在地球上还是非常少见的。很不幸,我们恰好就遇到了一个。”“你的意思是……”“我们看到的许多树,有的根本是不存在的。”说着,他径直走到一棵树前停下,然后又向前跨了一步,半个身子竟然融了进去。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整个人就消失在大树中。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便也跟着鱼贯而入。伴随着一阵短暂的眩晕,与刚才截然不同的一幅场景忽然跃入众人的眼帘:树木明显比刚才少了许多,一直看似可望而不可及的城堡赫然就耸立在前方不远处。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从众人脚下一直延伸到城堡洞开的大门前,而在路两边的树枝,却挂着许多残缺不全的尸体,看装束和物品,竟然就是昨天晚上悄然离去的唐森和一干当地人!穿过这片修罗场,来到城堡大门前,丁戈忽然停下脚步:“各位,在进城堡之前我看有必要再问一下,是否需要我来保护?我的条件仍然不变——只要我需要的那样东西,怎么样?”没有人回答。“没有人回答?那就是大家都同意喽?”丁戈环视了众人一眼,“那么,从现在开始,你们都得听我的,我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丁先生,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达斯问道。“下一步?当然是进去喽!”说完大步走进城堡。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笼罩着凝重古木红色的宽阔大厅。厅里有酒廊、餐桌、泉池以及各种古玩、名画和雕塑。右边有麻花状通顶的旧式楼梯,一点火光从一侧的壁炉里映出来,照在一架布满蛛网的旧钢琴上。“嗨,有人吗?”迪安大喊一声,整个大厅立刻回音四起。“刚才我说什么了?我允许你出声了吗?等会儿我来喊。”丁戈皱着眉头看了迪安一眼。迈步向里走去,众人便也一起跟上。穿过大厅,丁戈打开一扇门,看到一条走廊,走到尽头处,又是一层楼。沿楼梯一路上去,又是一道门,打开门一看,竟然又回到了刚才的大厅。“这是怎么回事?”丹东惊愕地看着丁戈。丁戈耸耸肩,看看四周,忽然大声喊道:“喂,有人吗?”声音洪亮,一丝灰尘从屋顶被震了下来。“你看我干什么?”丁戈瞪了迪安一眼,后者马上知趣地别过头去。 “有外人来了……真是稀罕……嘻嘻!”一个让人觉得几乎要发霉的声音忽然从众人头上传来,语气生硬而且做作,让人听得头皮一阵发麻。伴随着声音,二楼上打开了一个小门,走出两个老人。这显然是一对老夫妇,看上去两人至少都在九十岁以上,佝偻着身子,脸上均是一副又似哭又似笑的表情,把已掉光了牙齿又满是皱纹的面孔完全扭曲了形状,就仿佛是陶吧里未成形的手工艺品,或者是个被孩子随意揉捏然后丢弃的面团。 “你们是谁呀?”老先生呜呜的声音中夹杂着奇怪的共鸣,仿佛有另外一个人在和音。 “请问两位是这城堡的主人吗?”丁戈抬头问。 老先生愣了一下,像是半天才弄明白,然后吃力地回答:“不,不……我们只是仆人。主人好久没回来了……他去哪儿了呢……你们能来到这儿,真不简单……” “请……原谅……他好久没跟外人……交谈过,已经……不太会说话了,嘻嘻!”老妇人的语言能力显然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你们的主人是谁?”丁戈又问。 老夫妇相互对视了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是你带他们找到这儿来的?” “是。”丁戈点点头,“森林里那些虫子和花都是你家主人的吗?” “是的。”又一个声音从另一头传来。顺着声音看去,二楼走廊的另一端不知什么时候也打开了一扇小门,走出一位少女,看上去大约十四五岁,身躯娇弱,面色异常惨白,双眼虽然很大但毫无生气,嘴唇呈淡紫色。 “小姐,您病得这么重……怎么可以……随便出来?”老先生颤巍巍地走过去,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她的肩上。 “小姐?那就是这家主人的女儿了?” “不是,我的父亲早已过世,由爷爷侍奉主人。”女孩纠正道。 “你爷爷是做什么的?” “年轻人,”老先生有些不悦地说,“你是不是……问得太多了?” “不,既然他有本事进到这里来,就有这个资格。”女孩淡淡地说,“不过现在还是先安排各位休息吧,有话我们可以慢慢谈。” 半夜。 丁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看似已经入睡。可忽然,他睁开了眼睛,大声说:“是哪位呀?鬼鬼祟祟的想吓唬我吗?” 门喀一声轻轻打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门随即在他身后“砰”地关上。 “丁先生,是我!” “迪安?有什么事吗?” “丁先生,我……我想喝酒。” “同意。” “我……我是说,我想去找酒。这城堡这么古老,一定藏有不少陈年佳酿。” “是你想喝,又不是我。”丁戈笑眯眯地看着他,“职业军人、保镖先生,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全叫我陪你去?可我从来不做偷东西这种事。” “您可能不清楚,认识我的人都晓得我是个地道的酒鬼。嘿嘿……” 丁戈想了想,起身下床:“好吧,你也别跟我扯什么酒鬼的谎了,我也想看看这城堡里到底有什么古怪。不过要是遇到别人,你该知道怎么说吧?” “当然,就说我们去偷酒。” “这样说太无耻了。说谎也是一门艺术,你这是对艺术的亵渎,也是对被骗者的蔑视。” 十分钟后。 大厅里传来一阵惊恐的叫声。众人纷纷从自己的房间里冲出来,只见丁戈正在前面跑,迪安挥舞着一把匕首紧跟在后面。 “出了什么事?” “梦游!”丁戈一边说,一边径直向二楼跑去。 “快把他抓住!” “不行,梦游者最怕惊吓。只要跑得够快,多兜几圈,那家伙便迟早会清醒的。” 丁戈冲上二楼,拉开一扇小门,却发现里面不是房间,而是一条走廊。他一边跑一边偷眼四下观看,却听见身后传来“扑嗵”一声轻响,他回头一看,一直紧紧跟在身后的迪安忽然不见了。 “丁先生,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休息?”那个少女忽然幽灵一般出现在走廊的尽头。“我有个同伴梦游症发作拿刀追我,慌乱之下跑到这里,打扰了,真是抱歉!”丁戈一边说一边走上去。“这个城堡历史久远,结构也很复杂,一不小心就会迷路。你的朋友呢?”“是啊,他刚才还在后面紧追不舍呢。”丁戈有些发窘,目光四下寻找,忽然,他看到走廊尽头的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巨像。画像风格古典,以细腻的笔调勾勒出一个威风凛凛的男子形象。丁戈不由走上前去,见这个男子大约六七十岁,身材高大健壮,蓄着灰蓬蓬的大胡子,嘴里还衔着一支淡绿色的老式烟斗,头上戴着一顶深蓝色的船长帽。“这是你父亲吗?”“不,是我爷爷。”少女一边说一边走过来。“很帅。他好像不在城堡里,是出海了吗?”“是的。”“什么时候?”“前几天。”“哦……”丁戈点点头,“真不容易啊,这几天正下着红雨呢。”“是啊。是很不容易……”少女抬手捂住脸,声音有些哽咽,不过很快就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不起,失礼了。”“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不该提红雨的事,不过……你爷爷这次出海可真不是时候啊!” 少女敏感地看了丁戈一眼,但依旧语气平静地问:“你的意思是他去找死?”“那他去找什么呢?”“你到底是谁?”少女眉梢一挑,森然问道。“就算是个寻宝者吧。小姐,很晚了,我回去睡觉了。”丁戈微微一笑,转身就走。 第38章 “等等!你的那位朋友失踪了,不找找吗?”“只是同一辆车上的旅客,不是朋友。”丁戈头也不回地说道,径自走向自己的房间,来回这两趟路怎么走他已经全部记住了。 一天过去了,什么事也没发生,城堡里的少女和老夫妇竟然也一整天没有出现。“我看我们有必要商量一下。”达斯环视着餐桌周围的众人,“主人一直避而不见,我们带来的食物要吃完了,迪安也失踪了,接下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更可怕的事情,我觉得还是尽快离开为好。”“迪安没有失踪,他就在这个地球上。”丁戈漫不经心地调着咖啡,“再说,现在就是想走恐怕也走不了——又下雨了。”果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红色的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迪安还在这个地球上……丁先生真是幽默。”丹东冷冷地看着丁戈,“你不是说过我们的安全由你保护吗?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我说过了,他没有死。”丁戈笑眯眯地看着丹东,“你们既然要求我的保护,起码得让我知道,我保护的到底是些什么人吧?”丹东一怔,顿了一下,说道:“我们在车上就已经介绍过自己了啊。”丁戈叹了口气,从兜里拿出一袋鱼干,伸出两根手指拈出一块递到麦茜面前,问道:“来一块?”麦茜脸色有些发青,摇摇头说:“不,谢谢。”“别客气,味道很好的。”丁戈把鱼干放到麦茜双唇间。“不……”她刚张开嘴,便忍不住干呕起来。“对不起!”丁戈一脸歉意放下鱼干,端起水杯递过去,问:“你还好吧?”麦茜伸手去接水杯,可就在手指碰到杯子的一刹那,丁戈的手忽然一松,一杯水便全部倾洒在她的裙子上。“你……”麦茜刚想说什么,却忽然凄厉无比地尖叫了起来。 “哎呀,真对不起!我忘了这是杯海水。”丁戈嘴上说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少妇的双腿。 “你……你……”麦茜的身子无力地瘫软在椅背上,下身的裙摆却迅速地膨胀起来,仿佛有条巨大的活物在里面攒动。丁戈毫无顾忌地伸出手,“哧啦”一声撕开她的裙子,一条满是鳞片的巨型鱼尾立刻暴露在空气中。“我说你怎么不屑吃我的小鱼干,原来暗中藏了这么一大条活的。”丁戈笑眯眯地把脸凑到麦茜面前,“怎么样?送你去厨房做个菜吧?”丹东和沙尔曼对视了一眼,正要有所动作,忽听丁戈的声音冷冷地在两人身后响起:“话没说清楚以前,最好谁也别想离开。”“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又没做什么坏事……”麦茜恨恨地看着丁戈。“你是没做什么。但你的确是人鱼,这点没什么可以反驳的吧?”“那又怎样?你早就知道了对吧?”“也不是很早。最初只是怀疑,然后在唐森煽动那帮当地人离队以后才得以确认。唐森应该也没死,虽然树上留下了他的衣服和物品,但并没有他的尸体。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狼人吧?”“丹东先生,”丁戈轻轻拍了拍丹东的肩膀,“你身上还有巧克力吗?”“你要巧克力干什么?”丹东干笑一声,“真不好意思,我没带在身……”可话还没说完,只觉得眼前一花,丁戈的手已经从他的衣兜里摸出了一块巧克力,随手撕破包装,露出里面暗褐色的块状物。“你身上确实没有,因为这东西根本不是什么巧克力。这是人血,没错吧?”丁戈一把捏住丹东的腮,食指一抠,从他嘴里抠出一个假牙套,两颗利刃般的尖牙立刻露了出来。“你是吸血鬼的话,”丁戈转头看着沙尔曼,“那你又是什么?印度的银行家先生?还要我亲自动手吗?”沙尔曼脸如死灰,缓缓抬起手在头上一抓,一个假发套便被抓了下来,露出一直被浓密的头发几乎全部遮住的额头。紧接着,额头中央慢慢浮现出一条线,然后向两边扩开,竟然变成了一只眼睛。“果然是三眼湿婆。”丁戈点点头,“沙尔曼,你一定认为咬你的那只‘蜘蛛’是城堡里的人布置的吧?” “难道不是?”“应该是迪安干的,但目标不一定非得是你。神仆一向看不起人类,可你们还不是一样走到哪里都不忘自相残杀?”“你是说他的目标是我们所有人?可他哪有这个时间,路上他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中间他借口要去方便,离开了一小会儿吧?”丁戈转头问杰妮。“那不过几分钟而已。”“不过几分钟?你可不能用人的速度来衡量一匹马——他是半人马。”丁戈猛然一拍桌子,提高了声音:“你们这群神仆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屋里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丁戈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在人类诞生之前,地球的主人是被称为‘神仆’的智慧生物。他们种族繁多,有大西洋底的亚特兰蒂斯人鱼、希腊的半人马肯塔乌洛斯家族、克诺斯的牛首人身族、罗马尼亚吸血蝙蝠弗拉德家族、匈牙利布达佩斯的狼人族、英吉利的火龙族、印度的三眼湿婆、日本的猫妖、阿拉伯的费利克斯、中国的狐仙等等。而在这些种族之上,还有最重要的一族——神仆的首领,长着天鹅羽翼的天使。在人类看来,你们神仆都是可怕的妖怪,是千年的异类。而你们这几人所属的种族,都是地球上现存神仆种族中的大户,且在神仆政权中处于领导地位。”“这些都是外人绝对不可能知道的秘密,”沙尔曼惊异地看着丁戈,“你到底是什么人?” “还记得来时路上我跟你说过的吗?如果我是敌人,德库拉公爵会告诉我这个地方吗?” “哪个德库拉公爵?”这次该轮到丹东惊讶了。“当然是你的顶头上司了。”丁戈笑了笑,转头又看看达斯,“还有,镇长先生,你那个酸故事是谁给编的?”“编的,不,是真的……”达斯支支吾吾地说。“那就算了。”丁戈站起身,“你们以为被召集到一起,真是代表各族讨论什么大事吗?镇长虽然与此事无关,可按理也不会留活口。再见了各位,哦,恐怕是再也见不着了。”“等一等!”丹东和沙尔曼慌忙拦住丁戈,“丁先生,您一定要救救我们!”“这次看来是真心要我负责你们安全了,那你们应该记得我的规矩。”“我……好吧,我的确是来赴约的,不知其他人怎样,我们吸血鬼一族在德国收到邀请函。而那个……邀请者是……是……”丹东犹豫起来。“凯隆。”丁戈淡淡地说。“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几个神仆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现在是我在问你们,怎么成了你们问我了?丹东,说下去。”丹东压抑下心中的惊疑,继续说道:“我们家族立刻召开了元脑会。他……凯隆大人在邀请函中写明要求元老院首脑去,但他老人家年纪太大了,而且神仆主要的几个种族几千年来争斗得非常……激烈,我们也怕其中有诈。综合各方面考虑,他们认为我是后一辈中比较可靠的,就把事托付给我。然后给我捏造了个假身份……”“你们也一样吧?”丁戈看了看其他人,“来的都不是主要人物。为什么聚会地点选在这儿?”“这就要问镇长先生了。”“达斯先生,”丁戈看着达斯,“你也听见了,事关重大,只怕今天你是一定要说出来了。” “这故事……”达斯垂下头,“这故事是库勒密船长,也就是那位小姐的祖父说的……” “你早就进来过对吧?你走路时一直偷眼看太阳,其实是想把我们引迷了路对吗?那些障眼法你也早就清楚吧?”“是的,杰妮、杜马也都知道。您也看到了,埃尔镇本来就没多少人,又没有什么资源,只能靠旅游勉强维生。十五年前,一次我误打误撞进了城堡,结识了库勒密船长。他说,他喜欢安静,虽然在城堡外做了一些布置,但还是偶尔会有游人或探险者试图接近城堡。他说不管我们用什么手段,只要能保证不再有人接近城堡,以后每年都会提供给我们远远比旅游收入高得多的钱。所以……” “所以你们就散布恐怖流言吓阻旅游者,而对坚持要进入密林探险的人,则不惜下毒手杀了他们。为了钱,人类真是不择手段啊!看来你们镇上唯一有良知的就是老哈特科尔了,所以被你们逼得只能装聋作哑。”丁戈冷冷地看了达斯一眼,“这次你的任务应该是给我们带路吧?为什么还要故弄玄虚?” “因为我接到的任务是给五个神仆带路,但不允许任何人类混进城堡。可是我又不知道你们到底谁是神仆,谁是人类。” “哼,你们的事,这位船长老爷都知道吧?他却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要再逼他们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库勒密小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边,“爷爷是为了保护主人的秘密。” “你说的主人就是凯隆吧?”丁戈说,“你爷爷虽然是个没落贵族,却也只是个人类,凯隆怎么会收他为仆?” “爷爷三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当时法国最年轻的船长了。那是在三十多年前,日期是7月31日,‘克罗泽’号从布雷斯特港出发驶往圣皮埃尔和密克隆……” “‘克罗泽’号?不是在百慕大魔鬼三角洲的海域沉没了吗?报纸上说船上无人生还。你爷爷……” “他获救了。” “为什么?因为他长得帅吗?” “丁先生,你的话一点儿也不幽默。”库勒密小姐冷冷地说,“当时船上的人都在大声祈祷,只有爷爷一个人指天骂地,说上帝是个……” “是个什么?快说呀!”丁戈忽然兴奋起来。 “是个……总之是不堪入耳。 第39章 作为一位绅士,爷爷一向在航海界有着极高的声誉,可能他一生一世也不曾骂出这样的污言秽语。当时船已经有一半倾斜到水里,爷爷已经彻底绝望了,可这时忽然有个声音——爷爷说他从未听过如此动听,如此充满诱惑的声音——哈哈笑着说:‘骂得好,要想生存一定得靠自己,让这些把希望寄予上帝的傻瓜都去见他们的上帝吧!’爷爷只觉得眼前一花,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纯白色的沙滩上。这是一个陌生的小岛, 似乎从没有人登上过,因为岛上的一草一木、飞禽走兽都是他从未见过的。岛上的天空和远处的海被灰蒙蒙的雾连成一片,太阳被厚厚的云层挡住,根本无法目测方位。 “正当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时,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已经获救了,你原来的主耶稣基督早已遗弃了你。你知道该怎么办吧?’爷爷忙虔诚地说道:‘您救了我的命,从今以后我将信仰您。’那声音说:‘很好,你先在岛上住一年,等沉船事件彻底平息后,你再悄悄回到故乡。不要再当船长了,放弃航海生涯,过隐居生活。经济问题不用太过担心,往后我也会随时传达命令给你。’爷爷点点头,问道:‘我既然已经是您忠实的仆人,可否屈尊让我看看您的真面目?’ “那个声音笑了一下。爷爷抬起头,不由惊得瞠目结舌。出现在他眼前的,[5.1.7.z.手.机.电.子.书]竟是一个俊美如玉的少年,金黄色的卷发掩住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抖动着长长的睫毛,蓝湛湛的瞳孔显示出温柔而又富贵的气韵,与高挺的鼻梁及丰润的红唇组成了一张完美的脸。匀称的身材配上白净的肤色,掩在同样雪白的纱衣中。爷爷说他从未见过这种形象,这样十全十美,简直是人类的标本。那少年忽然肩膀一抖,一对天鹅般的羽翼柔和而又有力地张开。爷爷一愣:‘天啊,你是上帝的使者!我真该死,上帝救了我,我却用最粗鄙不堪的语言诅咒和亵渎他!’ “天使的眼神骤然阴晦起来:‘是我救了你,而不是上帝!’爷爷大惑不解地反问:‘你救我难道不是奉了上帝的旨意吗?天使不是上帝的仆人吗?’显然这句话刺痛了他,他狂笑一阵,冷酷无比地说:‘谁告诉你天使就得服从上帝的旨意?你已经奉了我为主,怎么还敢再提上帝?不要再用天使这个词来称呼我,我叫凯隆,古代罗马神话中地狱阿凯伦河引渡者的名字!记住,上帝很久以前就死了,他的时代也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凯隆……这家伙的胆子好大啊,真是个堕落的天使。”丁戈脱口说,不过随即又一笑,“但我可以理解他。” 少女接着说:“一年后,爷爷依凯隆大人之言回到法国,搬进了城堡。之后凯隆大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住几天。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预知到世界即将面临一场大灾难,因此要爷爷帮助他在这里准备一次聚会。这次天降陨石,红雨泛滥,与凯隆大人预言的时间又相吻合,爷爷觉得这就是凯隆大人所说的‘复兴神仆的大好时机’,于是就按照大人的交代,给几个主要的神仆种族发了邀请函。” “可他为什么迟迟不露面呢?” 少女迟疑了一会儿,说:“因为大人需要回归胚胎状态休眠一段时间来延长寿命,恰巧这个时候,爷爷唯一的好友华人科学家程科登门来访,在这里住了几天。然而,他走了以后,爷爷就忽然发现——胚胎失踪了。” “原来如此,这中间竟然还有这么多波折。”丁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曾经专门到香港去找程科,可我到那儿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而程科唯一的女儿程夙诺身边却出现了神仆,我在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朋友也瞒着我派来了特工。因此,我推测程科手上一定有什么足以威胁神仆生存的东西,并且在死前交给了程夙诺。于是我怀着好奇的心情把她救下,也看到了那个东西,然而从外观上看并无什么特别,所以我一时大意,也失去了兴趣,由于我与程夙诺多少有点儿渊源,所以把她带出了香港。而就在接近太平洋美军基地的时候,她突然把那个东西扔向大海,没想到它在半空中猛地裂开,变成一团血肉掉进海里。这是高等智慧生命为了保护自己而回归胚胎状态的本能,即便在神仆中,也只有凯隆具备。他的强大注定他必须要失去某些东西,或者是有着什么致命的缺点,比如每隔一段时间必须要休眠——造物主给你们一样东西,就会剥夺另一样东西,这很公平吧?” “在我眼里,凯隆大人是最完美的,没有任何瑕疵。”少女情绪顿时激动起来,声音也失去了一贯的冷漠。 “你爱上他了?”丁戈饶有兴致地问。 “我当然……当然很担心凯隆大人的安危,但爷爷比我更焦急。在发现胚胎丢失以后,他也曾去香港找过程科,但无论威逼还是利诱,对方硬是死不认账,他又没有证据,只能空手而归。后来他怀疑大人已经苏醒,回到了那个神秘的小岛,便不顾年事已高,重新乘船出海去寻找。” “船?”沙尔曼奇怪地问,“为什么不乘飞机?” “百慕大的上空,没有任何一架飞机仪器不失灵的。那个地方本就是人类的禁地。” “爷爷走后不久,就开始下这种致命的红雨,而直到原定聚会的时间到了,也没有消息回来。你们的确是准时来了,只是数目不太对。” “因为多了我这个不速之客。”丁戈说,“你那两个仆人应该不是人类吧?” “他们是凯隆大人的仆人,大人命他们保护我们。” “唐森和迪安被他们杀了?” “只是抓了起来。”女孩冷冷一笑,“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了胚胎的秘密,这次来就是想趁大人最脆弱的时候谋害他的。但大人现在不在,我也不能随便就杀了他们。” “恐怕你们这位凯隆大人打的也不是什么好算盘吧。”丁戈也笑了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的聚会,他一定是想要重新确立自己在神仆一族中的领导地位,然后要求各大家族服从他的命令攻击人类,如果不从的话,只怕就不能活着走出这座城堡了。” “你猜得一点儿也没错,在大人回来以前,今天的各位恐怕都不能随便离开这里了,嘻嘻!”随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两个老仆也走进大厅。 丁戈却没有听到似的,只是看了看窗外,世界一片腥红。他轻轻叹了口气,对少女说: “我想我大概知道你爷爷的下落了。幸亏你没有杀这些人,不然他的命也许不保。” “是真的?”少女一把抓住丁戈的胳膊,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 “我看他是为了保命才这么说的吧?”老妇人冷笑一声说。 “我想走的话,只怕凯隆也拦不住呢。要不要试试?”丁戈看了看老妇人,然后自顾转头问麦茜:“这里唯有你是来自大西洋。你应该知道百慕大上的无名岛吧?” 麦茜脸色陡然一变,惊讶地问:“那个岛就连神仆也不是全都知道的,你怎会……” “那个地方……我怎么能不知道呢?”丁戈有些出神,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如果我估计得不错,那座本来属于凯隆的岛屿,应该已经在他休眠期间被神仆元老们占领了。如果库勒密找到了那里,自然会被扣下,用来作为威胁凯隆的一个砝码。因此,在凯隆没有出现之前,他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第八章神秘之源1(1) “……被异类养大的人类多得不胜枚举,‘领养者’多为猩猩、狒狒和狼。闻名世界的古罗马帝国首都罗马城,便是由被母狼奶大的兄弟俩罗慕路斯和勒莫建立的。至今罗马博物馆前还耸立着一座已有四百多年历史的母狼哺婴青铜像。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1916年与1964年分别在立陶宛、1961年在匈牙利都发现了‘熊孩’;1923年在印度卡查尔森林与阿萨省卡沙拉山区发现‘豹孩’;1962年伊朗发现‘羊孩’;1976年非洲布隆迪南部发现了8岁的黑人‘猴孩’;1970年与1983年印度发现‘狼孩’……”柳生雪正看得入神,忽然发现弟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自己面前,吓得她赶忙把书合了起来。 “那本书我早就看过了。”柳生宙面无表情地说,然后把一支左轮手枪放在阿雪面前的桌上,“食物快吃光了,我跟朴云泽要趁雨不下的工夫出去采购一些,崔喜庆要去附近的树林里练习变身。在我们回来之前,你千万不要走出这所房子。如果有什么情况,你马上打崔喜庆的手机,他会马上赶回来,但你至少要能支撑足够的时间才行。”阿雪茫然地答应了,三个人一走,便立刻紧锁了房门。她本来想说跟弟弟一起去,但觉得他们出门更危险,自己去了反而会成为累赘。这么想着,她觉得还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更容易打发时间,便走进卫生间开始洗衣服。刚把衣服丢进洗衣机,忽然似乎听到一些奇怪的声响,再仔细听时,却又什么也听不到了。难道是自己太过紧张产生幻听了?她试着用唱歌给自己壮胆,但在这种情况下,平时还算不错的嗓子也没出息地抖了起来。这时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而且大了一些,依稀可以听出是一个男人在说:“小姑娘……” “谁?!”阿雪吓了一大跳。“小姑娘……”声音更大了,音色细腻柔和而又极富诱惑力。“你是谁?出来!不然我要开枪了!”阿雪双手捧起枪,漫无目的地四下乱指着。“我太丑,怕吓着你。”“你……出来吧,”阿雪咽了咽口水,“我胆子……大得很。” 第40章 “你往左边看。”阿雪依言看向自己的左边,立刻找到了声源——卫生间的角落里有只旧鱼缸,里面没有鱼也没有水草,却塞了一团红色的血肉!“呀!”阿雪吓得尖叫起来,因为那团血肉看起来像极了一张脸。“你说过自己胆子很大的。”声音真的是从鱼缸里发出来的,“你用不着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你……你想怎么样?”“给我找个大一点儿的容器灌满水,我这里太挤了。”距离近了,更容易被这声音所诱惑,阿雪又有典型的传统东方女性逆来顺受的性格,不由自主地就照办了。她找到一只盆,接了大半盆水放在地上,然后壮起胆子端起鱼缸,将那团血肉倒了进去。果然,它一下子胀大了许多。“你讨厌丑陋的东西?”它显然是觉得舒服多了,声音也更加柔和。 阿雪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她发现那团血肉竟真的是一张脸,因为在舒展开以后,中间露出了一张嘴。这张嘴长得实在太美了,阿雪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嘴,但在此时此刻,这更显得十分诡异。“我现在的样子确实很丑陋,不过如果你能帮我一些忙,我可能会恢复得快些。”“我……能帮你做什么?”阿雪迟疑着问。那张嘴的嘴角微微一翘,很温和地笑了,声音愈加动听:“你不想看看我究竟是什么样子吗?”“可我弟弟和朋友一会儿回来,他们……”“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你可以把我藏起来。”“你……你是男还是女?”阿雪脱口问道,然后立刻觉得自己问得很荒唐。没想到它立刻回答:“男。”“那你多大?”“大概是三百零一万两千……后面的零头给忘了,总之我一年只当一天过。” “太夸张了吧?”阿雪忽然觉得不那么害怕了,可还是不敢太接近,又问道:“你是人吗?” “很明显,不是。”“你也是‘赝品’?”“什么赝品?我不懂你的意思。这些天我一直在这儿,你很寂寞吧?我可以陪你说说话,但你千万别把我的事告诉任何人,要是你说了……”“你会杀了我?”“我就会有危险。”“你放心,我不会说的!”男人的话激起阿雪母性的本能,使她彻底忘记了恐惧。她想了想,便将盆端进自己的房间,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第二天清晨,阿雪从噩梦中惊醒,大汗淋漓地坐了起来。“早上好!昨晚睡得怎么样?”水盆中传来了声音。阿雪吓了一跳,半晌才回过味儿来。她披衣下床,探头向盆里看去,惊讶地发现那团血肉已经发生了变化——上半部依旧血红一片,但下面已经形成了一个下巴,肤色白皙,柔嫩富有弹性。“你一定很漂亮。”阿雪忍不住赞叹道。“是吗?其实我的眼睛更好看呢……”“如果不听声音,我一定认为你是个女人。”“我的肌肉也很匀称结实。”“你怎么会这样?你自己不害怕吗?”没有哪个女人是没有好奇心的。“相对于你们来说,我的生命长得近乎永恒,但每隔一段时间,必须要回归胚胎状态重新生长。对不起,有点口渴,给我杯水可以吗?”阿雪忙跑出去接了一杯水,用唇试试温度,又调了一些凉水才端过来,“我……喂给你喝?” “你不害怕了?”嘴巴似笑非笑地说。阿雪摇摇头,小心翼翼地喂他喝光了一杯水,然后问道:“我要去做饭了,你要吃饭吗?” “目前我只需要水,不过要是好吃的话也可以来一点儿。“那你等着啊!”说完起身走出房间。随着房门咔的一声关闭,盆中忽然泛起几个气泡,那团血肉中涌出了两点白色的软体,上面渐渐生出血丝和网膜——他的眼睛开始恢复了。就这样,几天过去了。柳生宙、朴云泽和崔喜庆之间越来越熟悉,也经常凑在一起长时间地讨论着什么。也许他们认为阿雪是个女人,所以很少让她一起参加,阿雪也乐得趁机躲进自己的房间。“你从哪里来?我的意思是,你原来住在哪儿?”“一个小岛。”这几天阿雪已经了解到,他不想说的事情,就算再怎么问也没有用,便换了个话题:“我叫柳生雪,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凯隆。”“欧洲人?”说完她忙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忘记了,你不是人类。”凯隆笑了笑,问道:“这几天,你弟弟和朋友没起疑心么?”“他们很少过问我的生活……”阿雪叹了口气说。现在凯隆的头部已经恢复得基本完整了,鼻梁高而挺直,长发金黄柔顺,贴在白净似雪的脸庞上更显艳丽华贵。正如他自己所说,他的眼睛确实很美,乌黑清澈,晶莹剔透,像广袤的海洋般深不可测。“身体复原比头部容易得多,再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从水里出来了。你能帮我弄身衣服吗?还是想看看我一丝不挂的样子?”阿雪的脸立刻红了,轻轻地问:“你有多高呢?”“大约180厘米吧。”“你喜欢什么颜色?”“纯白,没有杂色。”“我马上去买……”蓦地,门猛地被人撞开,柳生宙拎着枪闯进来,厉声问:“你在跟谁说话?”“她是你姐姐,不要这么粗暴!”朴云泽和崔喜庆也随后跟了进来。柳生宙没有理会他们,目光一边四下逡巡,一边问:“我分明听见说话声,你可是从来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的。” “一定是……你听错了。”阿雪嘴上说着,身体却下意识地挡住了水盆。这显然是欲盖弥彰,柳生宙不动声色地绕开她,猛然把枪口对准水盆,却只看见一盆浑浊的水。他又绕着狭小的房间转了两圈,依旧一无所获。这才疑窦重重地转身离去,阿雪长长地出了口气。 “你房间里为什么有盆脏水?”走到门口时,柳生宙忽然回身问道。 “那个……”阿雪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一定是你洗澡时间太长了,一直占着卫生间不出来,人家不好意思说,就在房间里洗了。”走廊里传来朴云泽的声音。 “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每次变完身,后背上总是黏糊糊的嘛!” “那每天晚上你最后一个洗!真是的,搞得卫生间里也黏糊糊的!” “对不起!”崔喜庆从门外探头进来大声对阿雪说,“以后一定等你们都洗完澡我再洗!” 墨西哥。 特奥蒂瓦坎城内,屹立着一座与满城遗迹极不相称的华丽建筑。站在顶层房间窗前,这座人称“众神之都”的古城全貌便尽收眼底。 “众神之戒”教主云拔懒洋洋地把身子埋在安乐椅里,冷冷地打量着使者。从外表看,使者是标准的墨西哥红棕色人种,不过三十来岁,长得瘦小猥琐,面孔有棱有角,眼睛很浑浊,如果凑近一些看就会发现,那双眼球竟然在不停地变着颜色。 “你不是人类?”云拔问道。 “神仆。”对方的回答简洁得不能再简洁。 “谁派你来的?” “你的主人。” “主人?”云拔不悦地哼了一声,“到现在我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那与我此行无关。教主阁下,我们得到消息,你的人从海里找到了‘天使’胚胎,请立刻把它交给我。” “笑话,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什么胚胎?” “教主先生是否需要测试一下我的实力?”使者笑了起来,眼球骤然变成了碧绿色。 “不必不必,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云拔嘿嘿一笑,试图缓和一下气氛,“不错,这东西是曾经落在我手上,可我当时并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而且,很快它就不见了。” “真的?” “千真万确。那究竟是什么,对神仆这么重要?” “既然如此,那就请教主阁下帮忙找回‘胚胎’,然后立刻交给主人。我有必要提醒您一句,您若是指望用它来控制世界,那就大错特错了。它永远不会被别人控制,它生来就是个控制者,而您和我一样,只是傀儡。”说完径自转身离去。 “天使胚胎……天使……胚胎……”云拔低声反复念着,语气中充满懊悔。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角落里忽然响起一阵怪异的铃声。云拔站起身,走进自己的卧室,在一幅优美的海景壁画前停下脚步,按了一下隐藏在画上的一粒小凸起。壁画缓缓地升了起来,露出墙壁。他又在墙壁上按了两下,在一阵轻微的隆隆声中,墙壁打开成为一道小门。云拔走进密室,灯自动打开,墙壁则在他身后自动合拢。密室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墙上则挂着一个液晶大屏幕。云拔坐下,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个类似汽车防盗装置遥控器的小装置,对着大屏幕按下按钮。 一张七边形的桌子出现在大屏幕上,桌子每一边前都坐着一个人。坐在正面的身形异常高大,皮肤呈黑色,脸部又长又阔,颧骨凸出,身体则裹在一件漆黑的斗篷里,根本分不清是男是女。 “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云拔首先发问。 “听说你最近弄丢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云拔故作不解地反问道。 “天使胚胎。” “是那个东西啊,”有了刚才的经验,云拔不敢再装得对此一无所知,“一个莫名其妙的胚胎而已,丢了就丢了呗。” “你真的不知道它是什么?”对方的嗓音让人觉得阴寒彻骨。 “不知道。不过看来它对你们神仆很重要。”[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这你不用管。时间不多,我们希望你马上调动一切力量尽快把它找到,然后立刻将它投入高温熔炉彻底毁灭。” “好,我这就去办,没有其他事情了?” 第41章  “别跟我玩花样,你不可能利用它,到时只能自食恶果。如果我们发现你有什么企图,在坐的随便哪个家族都有能力在短时间内肢解你们‘众神之戒’的每一个人!” “这个我自然相信。不过你们这么害怕这东西,”云拔想了想,“难道它能破坏你们消灭人类统治世界的计划?” “没有谁能破坏我们的计划。”对方傲然说,“我得提醒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这颗星球是造物主首先赐给神仆的礼物,本来就是属于我们的。” “可你们被淘汰了,人类接替了你们。”云拔脱口说道,“也许将来机器人、克隆人、生化人甚至猴子都有机会代替人类,那是因为气数已尽,你们也是一样。现在你们一样可以生存在这个星球上,为什么非要让历史的车轮倒转?” “这不像你能说出的话。”对方微微吃了一惊,“是谁对你说的?” “这话的确不是我说的。是那个不久前在寰球气象台预言了红雨的年轻人托我转告你们的,而且我们的事他似乎也知道很多,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这怎么可能?”对方声音中充满了惊讶,“除非……不,这绝不可能!” “不管怎么样,”云拔提高了声音说,“如果你们的目的是为了彻底消灭人类的话,我看需要重新评估一下我们的合作了。我虽然对权力感兴趣,但最起码要先以保住自己的生命为前提。” “你们人类就像病毒,只会不停地破坏这个星球,即便只留下星星之火,也会重新繁衍下去,因此必须彻底消灭干净。但不像你们,我们神仆向来言而有信,我可以答应让你最后一个死,你也可以选择一种没有痛苦的死法。” “很优惠的条件啊!”云拔哈哈一笑,“你就那么肯定一定会赢?地球上有将近七十亿人,而你们的数量只不过区区百万而已。” “在我们眼中,你们只是脆弱无耻的虫子而已。你没有跟我们讨价还价的资本,如果不赶快去找胚胎的话,我们可以让你立刻变成下一个耶稣。” “难道耶稣是被你们……”云拔惊讶地问。 “不,他是死在你们人类手上的。我只是说,你们同是一教之主,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让你死得像他一样足以载入史册。另外,如果短时间找不到胚胎的话,就要注意,他可能已经变成了人,找到但不要惊动他,立刻向我们报告。” 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照片一样逼真的画像。 “真是太……完美了!”云拔不由赞叹道。[手机电子书网isuu.] “快去吧。对了,每次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威廉·科维努斯,神仆狼人族的首领。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刚才的话,我可以先让我的人选个地方做个示范给你看。” “不必了,我相信你们的实力。再见!” 云拔关掉显示屏,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摊开双手,在脸上使劲搓了几把,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装满红色黏液的瓶子。 “到底鹿死谁手,只怕还说不准呢。”他森然说道。 “喀!”房门轻轻打开,阿雪迫不及待地回过头,一个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是那张熟悉的脸,修长匀称的身体罩在一身雪白的衣服中。上衣的两粒扣子没有系,可以看到毫无瑕疵的皮肤和健美的肌肉。而他整个人,则散发出一种无比高贵优雅的气质。“谢谢你这些天细致入微的照顾。”凯隆温柔地说,“作为报答,我可以帮你实现任何一个愿望。”“你又不是阿拉丁神灯……”阿雪笑了起来。“阿拉丁也不算什么,说吧。”口气不容置疑。“任何一个愿望吗?”阿雪咬着手指想了想,迟疑地问:“你能飞吗,带着我一起?当然,我的意思可不是坐飞机……”话没说完,凯隆背后忽然刷地张开了一对巨大的翅膀,洁白的羽毛像天鹅绒般柔软,还散发出淡淡的芬芳。“天使……”阿雪惊得目瞪口呆。“曾经是。”凯隆揽住阿雪的腰,推开窗子,纵身跃了出去。阿雪只觉得身子没有往下坠,反而在稍一停顿后,径直升了上去。她不由叫了一声,又怕被别人听到,立刻紧紧闭上嘴巴。 夜格外地静,风迎面扑来。“这里距地面大约有200米,你呼吸还舒畅吧?”凯隆在耳边轻声问道。“还好……我过去在学校还是运动员呢……”阿雪紧紧抱着凯隆的腰,头靠着他的肩窝。 “你这种人类真是少有,一点儿野心都没有。你就真的只想飞?”“是啊,我的梦想都可以通过努力实现,只有飞……这是人类本身的局限。”凯隆诧异地望着她,半晌才说:“你不错。”阿雪忽然顽皮地问:“如果我说想得到多少金钱、名誉,或者想当个什么女王之类呢?” “那你现在已经是具尸体了。”凯隆淡淡地说。“幸亏我没有这么大的野心。”阿雪吓得吐了吐舌头,“哎呀,怎么落地了,我还没飞够呢!”“抱歉,我不能太张扬了,会被人发现的。这个世界上但凡知道我的人都想找到我,就连我的同类也不会放过我。”“那你不是太可怜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我来说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是重要的。”“包括死?”“对你们人类这短暂的一生而言,死才显得可怕。你们永远不会了解永生的痛苦……我已经说得太多了,我们就此分手吧,我要走了。”“你这么快就要走?”阿雪瞪大了眼睛。“我已经达成了你的愿望,我们两不相欠了。”“可你……我……”阿雪的脸涨得通红,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在我眼里,你还只是个孩子呢。记住,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尊重别人的想法,也都不要放弃自己的想法。人类虽然飞不起来,不过我相信你能行的。”“我?我又没长翅膀。”“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天使。”凯隆伸手替她抹去眼泪,“眼泪,你们这种宣泄情感的方式,几千年来我一直不能理解,但今天……好了,后会有期。” 说完,他扇动了两下翅膀,身体腾空而起,轻盈地消失在夜空里。 正如丁戈所说,红雨不仅没有停止,反而越下越大。接连半个月的滂沱大雨,太平洋东部所有的岛屿都被血红色所掩盖,绝望地等待着被赤潮吞噬。联合国开始了大规模的救援活动,将受灾的岛民向大陆转移。风狂吼着,怒啸着,尖叫着,白练般的电光削断长空的臂膀,在海面划开无法愈合的伤口。 无名岛静静地卧在北大西洋百慕大魔鬼三角洲海域中,从外表上看,就像一头沉睡的巨鲸。 岛的四周全是暗礁和漩涡,上空则笼罩着终年不散的迷雾和巨大的磁场,形成了威力无穷的天然屏障,任何飞机和船只一旦靠近,便只有毁灭一途。岛的中央有一座庞大的建筑,外形如同一只巨茧,而且竟然在不停地轻微蠕动。 建筑里面的大厅内,此刻正端坐着七个人——准确地说,他们并不是人,而是世界各地人类原始神话中最著名的妖怪。这是神仆最高七人内阁会议。狼人族首领威廉·科维努斯冷冰冰地说:“凯隆已经完全失去了消息,如果胚胎遇到阳光和水就会很快恢复,我们的麻烦就要来了。”“拿那个库勒密做人质,至少是一个谈判的砝码吧?”人鱼长老塞壬说道。“凯隆那种连造物主都不放在眼里的狂徒,会顾及一个普通人类吗?”吸血鬼始祖该隐冷笑着说,“再说,那老头子一直不吃不喝,谁知道能不能挺到凯隆来?”“话是这么说没错,这老头子在凯隆眼里的确不过是一个工具。”威廉不疾不徐地说,“但凯隆向来很注重自己的面子,他决不会容许他的仆人落在敌人手里。”“像库勒密这样知道神仆存在的人类还有多少?”该隐阴沉着脸,“不应该让人类知道我们的存在。”“你害怕他们?”威廉斜着眼睛看着该隐。“毕竟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时代了。而当人类知道我们存在以后——你不妨假设一下,就像我们当年主宰地球的时候,如果有一天发现仍然有一些恐龙正在暗处觊觎着,试图灭亡神仆恢复中生代,你会怎么做?我们百万神仆真的能消灭七十亿人类吗?不如维持现状,长久以来,我们在人类社会中不是一样生存下来了吗?”“你白活了这把年纪么?在人类眼中,我们就是魔鬼,即便他们不了解我们,但几千年来,他们也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并杀死我们的努力。假如有一天他们了解了真相,我们还不是一样要发动这场战争?一山不容二虎,与其那样,还不如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威廉执政,单从能力上说,人类的确和我们不能相提并论。但我们毕竟是血肉之驱,能敌得过人类高科技武器吗?可以跟核弹对抗吗?况且神仆的存在也早已不是秘密,尤其是我们吸血鬼族与你们狼人族,早在一千多年前就被人类发现。可我们不是一样生存并发展到今天?为什么非要主动挑起战争,把我们全族引向动荡和死亡?”威廉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都说越老胆子越小,只是因为见识广了,这话我以前不理解,但今天才算彻底明白了!”“威廉,不要以为你自己真的可以和我平起平坐,即便你祖父胡狼阿努比斯,也不敢这样放肆地跟我说话!”该隐怒道,“这是一场毫无把握的战争,而我们唯一的赌注就是神仆仅余的这点儿火种。你输得起,我输不起!你们说人类是低等动物,可他们比我们更聪明,也远远比我们卑鄙、邪恶!”威廉冷笑了几声,转头面向其他长老:“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 第42章 安哥拉·曼尤,来自中东亚利安纳圣土的水族首领,一边梳理着长发,一边慢条斯理地说:“威廉执政,你不要忘了,人类和我们一样,都曾经是令造物主忌惮的失败作品。”“你想要说什么?” “六千五百万年前的一颗小行星撞击地球,几百万年前的大冰封,一万多年前的大洪水……结果呢,小行星撞击过后,恐龙一次性彻底灭绝;大冰封后,我们神仆只剩可怜的几个,经过几百万年才恢复到不足一百万。只有人类,逃过大洪水之后没过多久,这个种族反而发展到了今天这种规模!” “那说明不了什么。”威廉反驳道,“现在的地球已经被他们庞大的数量压得不堪重负。” “不,这起码说明人类是三个种族中最顽强的生物,他们能在大浩劫中奇迹般地活下来,并迅速发展,就证明他们比我们强了很多。”“这么说,你也赞同吸血鬼长老的意见喽?”“不,”曼尤摇摇头,“恰恰相反,我认为应该立刻发动战争,越快越好!在发展进化的过程中,我们已远远赶不上人类,再过不了多久,我们便只有任他们宰割的份儿了。”“说得好!”威廉重重地击了下掌,“那我们现在就来表决吧,同意立刻发动战争的请举手!”说完自己当先举起手,安哥拉·曼尤立刻跟着举起手。来自中美洲的泰兹哈特利波卡和考特利秋夫妇对视了一眼。装饰在头顶上的毒蛇吐着腥红的信子,咝咝地游走在考特利秋狰狞的面孔上,她阴恻恻地举起手,泰兹哈特利波卡便也跟着举起了手。 人鱼长老塞壬唇边的两条长须摇了摇,迟疑了片刻,也举起手来。 来自印度地下宫殿奇浓嘉嘉普的三眼湿婆劳黑纳向来是神仆元老中最低调的一个,他不爱说话也从不表态,可这次竟也缓缓举起了手。也许他心里明白,五比二与六比一的结果是一样的,不如态度明确地倾向于多数的一方。“结果很明显了,这个议题就此通过!”威廉挑衅般地看了该隐一眼,“至于凯隆,这事该怎么处理?”考特利秋森然说:“这还不简单,通报全族,不管在世界哪个角落,只要一见到他,格杀勿论!”“格杀?我们七个摞起来外加一颗核弹也不是他的对手。”安哥拉·曼尤冷笑道,“凯隆是最完美的生物,力量与智慧都已臻极致,在人类所有神话中都被尊奉为天使,正面跟他对抗绝对是愚蠢的。”“你倒聪明!那你说该怎么办?”安哥拉·曼尤缓慢地回答:“立刻通知各地族长,想办法找到他,立刻迎接他到这儿来主持大局。”“你疯了?他……”考特利秋嚷道,头上的毒蛇也跟着张开嘴,发出“咝”的一声。威廉抬起手,拦住考特利秋的话头:“凭凯隆的智慧,能看不出我们是骗他吗?”“在人类的世界里,就算仇人见面也要先打个招呼,问个好。”安哥拉·曼尤微微一笑,“他的主要目标是我们,早晚都要来的。”“在凯隆来之前,我们要做些什么布置吗?”威廉看着安哥拉·曼尤问,“我们几个老家伙总不能就这么冲上去跟他拼命吧?”该隐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元老们,这里真正聪明的只有劳黑纳,但他向来采取的是明哲保身的方式;安哥拉·曼尤也很聪明,但他太爱显示自己,也就流于浅薄了。至于其他几位,实在是缺乏头脑和远见。他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为整个神仆一族的命运深深忧虑起来。“看来这些年你们没少从卑鄙的人类那里学东西啊,神仆的脸真是全让你们给丢尽了!”七人大惊失色,齐刷刷地向声音来处看去。只见凯隆正端坐在高高的窗台上,一边梳理着自己的羽毛,一边注视着众人,眼中交替闪现着宁静的幽蓝色和狂暴的腥红色。“凯隆!”威廉像被椅子电到一样刷地站起身,“叛徒凯隆,你还有胆子回来?”“小威廉,你还有胆子站起来?”凯隆戏谑地学着他的口吻,然后又好奇地问:“你说我是叛徒?这个罪名从何而来?”“背叛造物之神,这不是最大的叛徒吗?”威廉控制着自己的声调,尽力让自己显得沉稳一些。“我一直以为背叛自己民族的才是最大的叛徒呢!”凯隆冷冷地说。他轻轻一纵身,从窗台上跳下来,走到七人面前,“当主人对奴隶的压迫超过承受的极限,反抗就不能被称为背叛,因为生存,是我们最基本的权利!” 威廉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和人类,不过同样是两个奴隶而已。大难临头,我们倒先自相残杀起来。”他看着该隐问:“你说这应该吗?” 该隐点点头,答道:“挑起与人类的战争是极为不智的。” “你刚才说大难临头是什么意思?”塞壬惊恐地问道,“难道他们……又出现了?” “这倒不是。不过,”凯隆指指窗外,“这场红雨你们谁知道是怎么回事?至少人类目前还没有这个本事。” “而且,”该隐补充说,“看上去他们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发动这场红雨的力量,只怕远远强于我们,虽然现在没有什么直接证据,但从手法上看,你们没有联想到什么吗?” 小行星撞击地球!大冰封!大洪水!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巨大的恐惧。 “这个时候竟然还谋划着如何消灭人类独占地球?你们真是愚蠢到了极点!”凯隆伸手拍了拍威廉的头,“这里生锈了吗?” “那你说怎么办?”在凯隆面前,威廉刚才的气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来告诉你们,真正的‘赢’,并不是权力斗争中的成功,而是获得利益分配上的胜利。我们不仅要整合所有的神仆,还要联合人类,利用他们的科技和数量优势,先解除眼前的红雨危机。如果真的是‘他们’在幕后策划,那我们就干脆借这次机会,与他们做个了断!” “你觉得人类可以信任吗?” “至少在危及生存的灾难面前,他们暂时不会考虑对我们下手,人类不像你这么愚蠢!况且,我也从来没说过要信任人类。”凯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如果最终我们胜利了,那也将付出巨大的代价,那个时候,正是人类最脆弱的时候,不也正是我们重夺地球的最好时机吗?” “大家是否觉得,还是凯隆更适合做我们的元老会执政?”该隐微笑着问众人,然后率先面向凯隆低下头去。 “如果能化解眼前的危机,重新夺回地球,彻底消灭人类,我们狼人族自然心甘情愿效忠于你。”见其他元老都跟随该隐向凯隆表示效忠,威廉也嘟囔着低下了头。 “不,不一定要彻底消灭。也许人类并不全像我们过去认为的那样坏,在遇到她之后……咳,马上把我的人放了。”凯隆看着窗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6月24日,也就是两天前,格林威治时间早晨十点钟,各国政府同时收到了来自神仆的邀请函。信上简单介绍了神仆一族的历史和现状,表达了对红雨危机的忧虑及与人类联手寻求解决之道的意愿。最后提出邀请,在三天以后——也就是6月27日,神仆会向世界各国最高领导人敞开百慕大无名岛的大门,大家共同协商解决红雨危机的方法。在各国领导人收到邀请函的同时,寰球频道也收到了一份同样的文本,在经过核实后,这条新闻开始在新闻频道滚动播出。紧接着,各国主要电视台也先后开始24小时滚动播放。这确实是一条爆炸性新闻,整个世界都轰动了。“爸爸,您的遗愿终于达成了。现在没有人再怀疑您的理论,您终于被载入人类科学史册了。”程夙诺站在窗前,出神地看着不远处高高耸立的自由女神像。女神像脚下,本就繁忙的纽约港更是空前拥挤,人流已经排到了港口外很远的大街上。相对的,码头上却空荡荡的,除了因各种原因不能起航的少数船只外,只要能开动的船已经全部载满人驶出港口,它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百慕大无名岛。没有任何一个国家面对此事会无动于衷。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各国政府首脑通宵达旦地召开会议;各国都有部分导弹基地悄然将瞄准方向调整为百慕大地区;各国军队和警察不露声色地将辖区的安防级别提升到最高警戒级;各国科学家甚至科学爱好者也立刻行动起来,展开寻找神仆的行动。当然,对于已故的华人科学家程科,各种大大小小的荣誉头衔更是像雪片一样漫天飞舞。短短两天时间,美国、俄罗斯、欧盟、中国……凡是具备太空实力的国家,都让至少一颗通讯卫星、一颗间谍卫星、一颗气象卫星悬停在百慕大上空。因为每个国家都知道,第一时间争取掌握更多的有关这个神秘而强大种族的信息,对于自己在国际上的地位会产生多么巨大的影响。而凯隆也立刻利用这些卫星向世界发送了一段简短的录像。他令人惊叹的外形和极富磁性的声音,立刻出现在几乎世界每一台电视机屏幕上。那段充满煽动性的讲话,也立刻被载入史册:“人类朋友们,大家已经知道了我们神仆的存在和我们的历史。但我们不会向你们索要一丁点儿土地,也不会向你们提出任何特别要求,只要你们把我们看成是平等的朋友。我们同样是地球的主人,我们同样是伟大的智慧生命!我们能够同时生存在同一颗星球上,这是一个奇迹,我们不要战争,只想与你们共同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 第三天,百慕大魔鬼三角区里的迷雾和神秘磁场全部消失,北大西洋海面风平浪静,龙卷风与海啸也全都偃旗息鼓。尽管对于船只来说,无名岛周围方圆几百海里的暗礁令人们只能望岛兴叹,但对乘坐飞机的各国政要来说,这个神秘的岛屿无疑已经完全敞开了大门。 第43章 凯隆却以神仆种族的代表身份访问世界主要的大国,凭着他完美无瑕的外形和足以让人热血沸腾的口才,使得各国领导人都对其礼遇有加,甚至各地都出现了崇拜者位神仆偶像的追星族,无论凯隆从哪个城市的机场走下飞机,除了当地的代表团热烈欢迎之外,还有成千上万的凯隆迷们疯狂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也就仅仅是两个月左右,神仆已经开始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人类的公共场所了,人们可以随时看到一只狼人在月圆之夜的纽约街头跳着hip-pop舞曲,也能看到吸血蝙蝠一族在医院排着队等待购买血清,甚至一条人鱼在跟一群渔民大吵大闹,面红耳赤地争论着渔网孔洞的规格是否合理。人们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他们从恐惧转为好奇,再由好奇转为平淡。 “我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威廉不无忧虑地问,“现在我们一百万族人可完全暴露在七十亿人类的面前了。”“这就怕了?”凯隆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翅膀,嘲弄地看了狼人族首领一眼,“如果真的发动了对人类的战争,你认为现在会不一样吗?” “只会比现在更糟糕。”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从众人身后响起。瞬间的愕然之后,凯隆的身影立刻如一道闪电般扑向站在门口的人。眨眼的工夫,他的手便抓住了对方的胳膊。然而,令所有人都更为惊讶的是,那个年轻男子也抓住了凯隆的手腕,一反手,竟然将他的胳膊反扭到了背后。这怎么可能!“凯隆,好久不见,你的风度跑到哪里去了?”说完,年轻男子放开了手。凯隆退了一步,只见眼前一个满头乱发的年轻人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你是谁?”凯隆摸了摸隐隐作痛的手腕警惕地问。“真是麻烦,为什么每次换了身体都要解释一遍呢?”“是你?!”凯隆和该隐不约而同地轻呼一声。“除了我,还能有谁?”年轻人走进大厅,一屁股坐在桌上,熟悉得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我现在的名字叫丁戈,今后几十年你们可以这样称呼我。”“你来这里干什么?”凯隆和该隐又不约而同地问。丁戈看了看他们,微笑着说:“实在抱歉,我记性不太好,认识这么多年了,一直忘了告诉你们,这里真正的主人就是我。”“你说什么?!”这次所有人都叫了起来。“你们总不会认为这座建筑是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的吧?”丁戈用比他们更惊讶的语气反问。 “难道你是……”凯隆似乎猛然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着丁戈,额头上竟然渗出了几滴冷汗。“我是不是并不重要,千百年来,你们多少应该了解我吧?”丁戈轻轻拍了拍凯隆的肩说。 凯隆和该隐对视了一眼,都不太明白眼前这个认识了千百年的神秘人物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目的到底是什么。“我见过云拔了。”丁戈忽然说,‘众神之戒’从一个规模很小的地方性宗教迅速扩张为拥有四千万信徒的庞大的世界性组织,这绝不是那个云拔所能做到的,他背后的势力是你们没错吧?”凯隆看了看威廉,后者低声说:“是的。”“那我就不明白了。”丁戈走到威廉面前,“我一直认为这场红雨也是你们搞出来的,因为‘众神之戒’的人正在世界各地悄悄使用红体,也就是构成红雨的主要成分,来做一些所谓的‘实验’。”“这……会有这样的事?”威廉惊讶地看着丁戈。丁戈看着他的脸,目光好像要直接射进他的心里,良久,才缓缓地说:“但种种迹象表明,你们的确应该与红雨无关。看来,云拔也不像表面上那样心甘情愿彻底做你们的傀儡呢。”“一群笨蛋!”凯隆低声骂了一句,然后转头对丁戈说:“这个云拔大有问题,红雨的事看来最好是从他身上着手调查了。”“这就交给我吧。”丁戈对凯隆说,“你们公开了自己的身份,宣布要与人类和平共存,这的确是一个巨大进步。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动机,至少我相信凯隆大人你绝不仅是出于维护世界和平的目的,这也没什么,政治本来就是这样的。但你一定要记住我一句忠告,人类身上虽然有很多的缺点,但你们神仆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七十亿人中,热爱和平、希望共存的人绝对会占大多数。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不要轻易发动战争。”凯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威廉忽然问道:“你刚才说到红体,这个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那是什么东西?”“你们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丁戈看了看这八位神仆的领袖,“等一下会有寰球频道的记者来,凯隆和我会一起接受采访。”“采访?”凯隆有些摸不到头脑,“寰球频道?” 一辆半旧的越野车奔驰在通往东京的高速公路上。 车里一共四个人——朴云泽、崔喜庆和柳生姐弟,开车的是朴云泽。谁也没说话,因为车载电视上正在播放寰球频道对凯隆的独家采访。 当凯隆出现在镜头前时,车里的几个人心情却大不一样。柳生雪脸颊微微发烫,不用说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崔喜庆则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自己的这位族长,可在心里,他却一直觉得自己仍然是人类社会的一分子。而柳生宙则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赝品母亲”。 “在接受采访之前,”面对直播镜头,一向文采飞扬的凯隆似乎竟有些局促,“我想先向大家介绍一位……朋友,他将与我一同接受采访。” 镜头猛地晃了一下,似乎是被人强行扭转了方向。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满头乱发的年轻人,笑容可掬地说道:“嗨!大家好,还记得我吗?曾经在气象频道提醒大家注意红雨的人?我的名字叫丁戈。” “又是他!”柳生姐弟异口同声地惊呼一声。 “你们认识他?”朴云泽好奇地问。 “不认识!”柳生姐弟再次异口同声地回答。 “凯隆先生,”伴随着记者提问开始,镜头立刻转回给凯隆,“关于这次两大种族的合作……” “对不起,”镜头又是一晃,出现丁戈的脸,“首先我想先解决凯隆先生刚才提的一个问题,我相信这也是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这场红雨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直在挣扎的镜头立刻停住了。丁戈满意地收回手,坐直了身子。 “众所周知,亿万年来,宇宙一直在膨胀与收缩两个阶段中反复转化。当收缩到一定阶段就会爆炸,爆炸产生的膨胀又会再度收缩。在一百五十亿年前,宇宙又一次爆发了不可避免的大爆炸,体积迅速无限膨胀,温度却自无限热降到1秒后的100亿度,继而在100秒后降到10亿度,就这样最终冷却下来。‘宇宙母石’被炸成无数碎块,体积小的则被大块的引力吸住,逐渐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天体。” “丁先生,现在似乎不是普及天体物理学常识的时候。”记者忍不住打断他,眼看着各国首脑就要来了,任何一个记者当然都不愿意错过采访凯隆的机会。 “作为记者,你应该再多些耐心。”丁戈继续讲道,“在上一个宇宙阶段,有一支智慧生命种族,凭借其无比的智慧和千百代的知识积累,创造了之前任何一个宇宙阶段都不曾有过的伟大奇迹——他们制造了能够抵御宇宙大爆炸的宇宙飞船,从而将自己的种族和知识保存了下来。新生的宇宙一片死寂,除了他们,没有任何的生命。为了给自己创造适合的生存环境,他们选择了一些星体,分别在上面创造各种生物,甚至智慧生命。从客观上说,他们就是生命的播种者与缔造者,对我们来说,他们就是——造物主。 “躲过宇宙大爆炸的造物主有两个种族。一支名叫cabpuviflevs,这是他们的语言,用地球的语言翻译过来大约等同于‘光明’或者是‘白昼’;另一支名叫dabpuviflevia,意思比较接近于‘黑暗’或‘黑夜’。当然,只能说是接近,因为这并不像我们通常认为的那样,光明代表神圣,黑暗代表邪恶,只是出于他们对宇宙本源的理解不同而已。光明神族的族徽是光芒,他们力量更强大,但崇尚和平,首领的名字用地球语言翻译过来就是‘金伯拉’。金伯拉大帝率领光明族科学家在很多星球上撒播下生命的种子,使整个宇宙重新恢复生机。与此同时,由于有了宽广的发展空间,以闪电为族徽的黑暗一族也逐渐强大起来,由于科技相对较弱,他们更依赖资源。为了争夺资源丰富的星球,他们的首领魔祖狱炼不断扩充军队,并发动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两大种族相互争斗了近十二亿年,战火波及一千多个星系。直至距今三十五亿年前,一个极偶然的机会,他们共同发现了地球。这是一个百里挑一,不,哪怕亿万个星系中也难以找出的天然奇迹,是最适合撒播生命种子的星球。” 讲到这里,丁戈突然问记者:“你知道生命源自哪里吗?” “呃……应该是原始海洋吧?”记者正听得入神,半天才反应过来。 “的确如此。但在当时,地球上是没有海洋的。为了地球,两族甚至暂时停止了战争,合力开发地球,并约定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会让战火破坏地球以及太阳系,最终胜利的一方,则可以独享这颗宇宙明珠。两族科学家用他们强大的科技力量制造并推动了上千颗融入了多环芳聚碳氢化合物的冰彗星撞击地球,造出了超过地球三分之二表面积的原始海洋。然后,他们制造闪电反复电击海中的无机物,产生了第一批最原始的蛋白质。终于,伴随着第一只绿色鞭毛真核生物的诞生,生命开始出现在地球上。 第44章 经过漫长的年代,从海底一动不动的三叶虫逐渐演化出称霸海陆空的恐龙。然而恐龙食量太大,繁殖太快,严重破坏了地球的生态平衡,令生物圈向单一方向退化式地发展。于是,在距今6500万年前,两族一致决定,推动一颗超巨型的小行星撞击地球——今天美洲中南部墨西哥的齐克修莱伯陨石坑就是这样形成的。随后,地壳因此变得极不稳定,火山爆发、地震、海啸不断。恐龙,地球上的第一代霸主与主要居民,就这样被灭绝了。 “一直被恐龙压抑的哺乳动物很快兴盛起来,地球重新恢复了勃勃生机。有些科学家取了自己的小部分基因移植到生物身上,造出了地球上第一批智慧生物,让他们协助自己管理和开发地球,并将他们命名为——神仆。其他科学家纷纷仿效,先后培育了数以百计的神仆种族。最终,在大约三百万年前,最完美的神仆诞生了,就是这位凯隆先生。无论力量还是头脑,都已经非常接近于他的缔造者。光明、黑暗两族都很满意这个作品,便任命凯隆为他们的使者,领导所有神仆为自己效力。然而,造物主们万万没有料到,没过多久,凯隆居然对自己及其同类的仆从地位提出了质疑,更进一步试图反抗,自己来做地球的主人。造物主大为震惊,立刻将原本绿草丰茂的南极变成一片大冰川,并以其为核心向四周扩散,使地球被冰川完全封冻。由于不能适应冰河世纪的恶劣环境,神仆很快走向灭亡,只有极少数侥幸生存下来。 “吸取了前面两次教训,科学家们这次使用最新开发出的技术,将自己的基因植入母猿体内并严加控制,使其逐渐进化为外形非常接近自己的第二代神仆,也就是人类。就像《圣经·旧约》第一章所说的——上帝按自己的形象造了人。但与上一代神仆不同的是,人类的体能被大大降低,然而这样一来,反倒令体力过弱的人类大脑细胞得到激化。人类诞生伊始,也是十分崇拜创造自己的造物主,将他们奉为神明。然而,没过多久,人类也开始试图摆脱造物主的控制,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终于,在大约一万两千年前,失望之极的造物主发动了一场淹没地球的大洪水,使昌盛一时的亚特兰蒂斯大陆完全沉入大西洋底。然而,毕竟人类是最接近自己,也是耗费心血最多的生物,一些科学家不忍就此将他们彻底消灭,便造了船,救下了一小部分人。他们认为人类会跟神仆一样,虽然仍旧存在于地球上,却只能勉强维持,就像样品一样,权当是一种纪念罢了。 “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战争却一天也没有停止过。在这个时候,双方的拉锯战也到了最后阶段,不得不将地球上的子民全部召回,作为最后的力量投入到其他星系的战场中。然后,由于某种原因,金伯拉大帝与他的光明族、魔祖狱炼与他的黑暗族先后灭亡。然而,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被他们遗忘在地球上的纪念品——人类,却不仅顽强地生存下来,反而蓬勃发展壮大,直到今天,他们的发展轨迹已经越来越像他们的缔造者了——人类现在日益发展的生物科技、基因遗传科技,不正是造物主科技的雏形吗?”丁戈闭上了嘴,似乎整个世界都不再有任何声音。 良久,才听到记者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说:“如果真像您所说,那造物主实在是太可怕了!幸亏他们灭绝了,否则……” “这个种族的确灭亡了。”丁戈说,“但还有一个幸存者。” “您的意思是……”电视机里传来凯隆微微颤抖的声音。 “是的,那个幸存者就是我。” 越野车一个急刹车停在公路中央,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的天!” 一声惊叫从越野车里,从白宫、克里姆林宫和中南海,从世界各地每个平民的家中同时响起。 “那么,”记者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把,以确定的确不是在做梦,“造……造物主先生,您是否现在也具备超人的能力?”“准确地说,那些科学家才是你们的造物主,我并没有为这颗星球做什么。”丁戈坦率地说,“我们在发展之初也仅仅是体现在大脑容量上,体力与人类相差无几。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我们不仅能够制造低耗高效的电子设备、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也能通过基因技术来弥补我们体力上的不足。我们身上很多在人类看来不可思议的能力,也是数十亿年基因改良的结果。”“您刚才说,因为某些原因,两族造物主同时灭亡,能告诉我们是什么原因吗?”“红体。”“红体?”“还记得那颗突降地球的红色陨石吗?还有近来连绵不断的红雨,都是由红体构成的。” “上帝!”记者惊叫一声。“红体是造物主科技发展到鼎盛的产物,是一种可以寄生在生物大脑中的呈黏稠流体状的智能生物。在大洪水以前,人类数量第一次急剧增长的时候,科学家们便致力于红体研究了。你们知道,在一个完整的生物系统中,处于食物链顶层的生物数量必然很少,繁殖能力必然很弱,处于食物链底层的生物数量必然极多,繁殖能力必然极强,每种生物都必然会有保护自己的方法,也必然会有自己的致命弱点。但是,若按人类数量增长和科技发展的速度,很快这个平衡就会被打破,结果只能是人类最终会灭亡在自己手里。这时,就需要有一种‘分解者’来消灭过多的‘消费者’,你们经历过兔子成灾、仙人掌泛滥的事件,最后都是利用细菌或病毒等手段来消灭它们、控制它们的数量的。“当红体被制造出来以后,科学家将它们注入陨石,投放到一些生命星球上。实验结果很理想,根据投放红体的数量,相应数量的智慧生命被迅速感染然后死亡,而普通生物却没受太大的损伤。可这时由于战争的一再升级,最后一批科学家也被调往战场。他们匆匆地离开时,忘记了红体本身也是一种智慧生物。在那些实验星上,它们悄悄地进行着自我复制,随后迅速吞噬并控制了整个星球。更可怕的是,太空里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投放的陨石。红体掌握了控制陨石移动的方法,把它们当成自己的交通工具,穿梭于太空之间。它们占据了一个又一个星球,将一颗又一颗星球腐蚀殆尽,一个个宇宙黑洞也由此产生,所以它们又被称为‘噬星体’。“就这样,当光明族和黑暗族惊恐地发现自己身后赖以生存的星球已经消失殆尽的时候,拼得两败俱伤的他们早已不是红体的对手——这些创造奇迹的神,最终被自己创造的奇迹反噬。那时我才刚刚出生。”“那您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呢?”“我们传承知识和记忆的方式与你们不同。每当身体即将死亡时,就会复制下自己的基因,死亡的瞬间,意识会脱离身体,进入新的身体。这样,新的生命便具有了前代的知识、经验甚至记忆,这有点儿像你们人类的克隆技术,或者是神话传说中的‘转世’。我在地球上活了两千多年,由于人类本来就跟我们很接近,我甚至可以直接选择成年人的身体作为自己‘转世’的对象。从这种意义上说,这也非常像红体吞噬智慧生物的过程,只不过作为一种工具被创造出来的红体,意识比我们要简单得多,生存的目的性也比我们明确得多。”“这样说来,地球这次是在劫难逃了?”记者的声音里充满绝望。“不,按照常规来看,红体陨石通常是各自漂在太空,遇到合适的星球便登陆,然后通过某种方式大面积散播。但毕竟陨石的体积有限,携带红体数量也有限。地球不同于其他星球,人类七十亿的数量也远非其他星球可以比拟的。”丁戈对着镜头自信地一笑,“凭着我对红体的了解,凭着人类发达的科技,凭着神仆超人的能力,战胜红体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在此之前,你们可能会经历一段时间的苦难,但你们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这时大厅外隐隐传来直升飞机螺旋桨隆隆的轰鸣声。丁戈看了看窗外,郑重地说道:“我们的客人马上就要到了,采访也应该结束了。最后,我要提醒一些人注意,千万不要试图利用红体,因为它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吞噬掉这个星球。如果有谁那样做了,毫无疑问将成为整个人类、神仆以及我本人共同的敌人!”各国政要云集在空旷了千万年的大厅里。他们刚才都已经听到了丁戈的讲话,虽然普遍对红雨感到忧虑,但还是充满了信心。几乎每个国家元首都带来了本国的首席科学家,丁戈为他们提供了尽可能详细的关于红体的资料,以便他们回去以后尽快研究出对策。然后,双方就人类与神仆如何共同对抗红体以及未来如何共存初步达成了一致。会议只进行了半天,相对于人类历次重要会议来说,绝对可以说是短暂且卓有成效的。凯隆宣布散会以后,立刻与丁戈协同其他神仆元老集体退场,也就相当于给各位元首下达了逐客令。当晚,丁戈和凯隆坐在可视电话前,拨通了司科特的号码。“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呢?”司科特的语气复杂,既有兴奋又有一丝敬畏。“老朋友,我还是你认识的那个丁戈。我还有事求你呢!”“我也有一肚子疑问要请你帮忙解答呢!” 丁戈像往常一样哈哈一笑,让司科特轻松了不少,“可你今天真是一点儿机会也没给我呀!”“这是事先商定好的,就是为了避免你们这些怀有不同动机的政客的纠缠,现在可不是搞小动作的时候。”丁戈敛起笑容,“老兄,我们这次麻烦大了。” “你是说红雨吗?” 第45章 司科特立刻问道,“我也认为事情也许不像你说的那么乐观。只是我不知道麻烦到底会有多大,我们能否解决——这也是我最想问的问题。”“知道吗,你是我所见过的唯一无论何时都知道什么才最重要的高级政客。”丁戈由衷地说。“谢谢夸奖!可我怎么还是闻到了讽刺的味道呢?”“哈哈!好了,言归正传吧。现在的形势的确非常恶劣,但还只是一个开始,远没到最恶劣的时候。为了避免你们采用那些对公众遮掩事实的愚蠢做法,今天我就越俎代庖了。但正如你所说,事实远不像我在电视上说的那么乐观。因为红体发现地球虽然是迟早的事,但奇怪的是它们这次的攻击竟与以往攻击其他星球有所不同。”“是的,我昨天刚刚收到‘降临者’号侦察卫星发送回的大量图片,地球已经被陨石群包围了。最近的一颗只需要半个小时就可以冲入大气层。”“你们有没有采取什么措施?”“率先采取措施的是中国。他们发射了一枚导弹,准确地击中了那颗陨石。可是,”司科特举起一张照片,“陨石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即便全世界所有的导弹都分别命中一颗陨石,也只能削去冰山一角。况且,还有很多巨大的陨石,只怕一颗核弹也击不毁。”“的确,导弹解决不了问题。”丁戈摆摆手说,“所以我和凯隆才找你。”“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司科特坚决地说,“我一定全力支持。”“我并不怀疑你的眼光和决断力,但你们的麦克伦总统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饭桶。遗憾的是,大权却掌握在这个饭桶的手里。”“这你不用担心,不管采取什么手段,我都会‘争取’到他的支持。”“那好。听着,”丁戈满意地点点头,“我要你用尽量快的速度,造尽量多的宇宙飞船。” “用来做什么?”“诺亚方舟。”“你要我们逃离地球?!”司科特和凯隆异口同声地叫起来。“这只是以防万一的措施。”丁戈不慌不忙地说,“事情还没坏到这个地步,但有备无患总是必要的。接下来我会联络中国、俄罗斯和欧盟,让他们也开始准备。还有,上次我让你们大量准备简化宇航服,你们一定没做吧?赶快去做,然后分发下去。”“你这是让我们做丧家之犬吗?”司科特不解地看着丁戈,“即便是逃出去了,我们又能去哪儿?漂在太空等死?”“听起来,你好像另有打算?”凯隆沉吟了一下,理智地问。“是的。”丁戈点点头,“刚才我说过了,这次红体的行动与以往不同。通常这种陨石都是单独漂浮在太空,遇到有生命的星球就会直接登陆。但这一次,竟然集中了这么多陨石,这绝不是偶然的。”“你是说,有人在背后操纵红体攻击地球?”“很显然,目的很明确——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让地球在宇宙消失!”丁戈肯定地回答。 “会是谁呢?”凯隆疑惑地看着丁戈,“难道……造物主们没有像你说的那样灭绝?”“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解释。”“可如果像你所说,”司科特想了想说,“光明族和黑暗族即使没有彻底灭绝,也必定元气大伤。既然他们都将地球视为宇宙明珠,必定会选择占领而不是破坏。”“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丁戈挠了挠头说,“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大动干戈毁灭地球。”“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要控制这么大规模的红体的话,控制者不可能躲得很远。”丁戈分析道,“地球附近,最适合隐蔽的地方,无疑是……”“月球背面。”司科特和凯隆同时接口说。“所以,我打算去看看,等陨石距离再近些,只怕我也出不去了。” “你自己去太空?”凯隆疑惑地看着丁戈。“你怕我借机逃跑?”丁戈微笑着反问,“我能去哪里?我不是科学家,也没有任何设备,即便逃到其他星球,也成不了造物主。我的族人眼光不错,地球确实是个好地方,我还没住够呢!”“我相信你。”司科特说,“我可以随时调‘发现者iii’航天飞机,选派最好的宇航员给你。”“不需要。”丁戈摇摇头,“我自己会想办法。”“你总需要太空行走的装备吧?”“这个也不用你担心。地球生物构成的基础是碳元素,但我们不是,所以我们并不倚赖氧气。”“如果对方不在月球背面呢?”“那就只能到最大的陨石上碰碰运气了,或者你们谁能想出还有其他可以躲藏的地方?” “到满是红体的陨石上去?!”司科特惊呼道,“即便你是造物主,只怕也……”“所以,要做好最坏的准备。”丁戈无奈地说,“如果我回不来,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不要放弃活下去的努力。”“你这算什么呢?救世主吗?”凯隆忽然问道。“如果我此行能达到目的的话。如果我回不来,那我就什么都不是,你们不骂我临阵脱逃就不错了。”丁戈哈哈一笑,“说实话,我也是迫不得已。用你们的眼光看,我确实是‘神族’的一员,但我自己知道,我不过是造物主一族中普通的一个平民而已。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先天不足,二百岁的时候,走路还不稳呢!”“这一点儿也不可笑。”凯隆板着脸说。丁戈耸耸肩,指了指屏幕上的司科特,对凯隆说:“我不否认,人类身上弱点很多。但你们神仆又何尝不是?即便是我们,也是一样的,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完美的人,也不可能有。当你一直抱着敌对的态度来看人类的时候,眼里自然全是他们的缺点,但如果你像我这样在人类社会混上一段日子,你会发现其实他们和你们没有什么区别。瞧,眼前这位司科特先生就很可爱嘛!”“从来没有人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我。”司科特依旧不疾不徐地说,“我也不喜欢这个词。” 凯隆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半晌,缓缓地说道:“救世主不能光是你一个,我这个天使也有资格!” 第九章暗夜方舟1(1) 短短三天,已经开始有一些陨石穿过大气层,无情地落在城市、原野和海洋中。连续的剧烈撞击造成火山爆发、地震、海啸和台风,最初时断时续的红雨早已变成腥红的特大暴雨。人类大批大批地伤亡,通讯网络也面临全面瘫痪。运输救援物资的飞机繁忙地在空中往返,但由于红雨的强腐蚀性,往往执行不了几次任务就必须彻底大修。尽管如此,在非洲、亚洲一些地区还是接连发生了几起恶性事故——由于飞机紧缺,不得不延长飞行时间,不仅造成飞机中途坠毁,甚至还有一架飞机因为驾驶舱渗入红雨,导致驾驶员被红体感染。幸亏发现及时,果断击毁了这架飞机,否则损失会更惨重。 “德库拉给我提供了不少人手。”电话里传来凯隆的声音,“现在神仆中能飞的只有吸血鬼和火龙族了,但火龙族人口实在太少,英伦三岛交给他们已经到达承受的极限了。还有一些交通中断的岛屿,目前物资主要由塞壬带族人运输。但我们也无法长时间在红雨中暴露,现在已经损失了不少人手。”“你们的确是尽力了。”丁戈对着话筒说,“我让司科特先保证给你们的运输队足够的防护服。”“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陨石群距离大气层越来越近了。”“就快好了。”丁戈放下电话,重新审视起面前的计算机屏幕上的图片,全都是从高空俯拍的一些古迹的照片。“我能提供的资料只有这些了。”司科特满脸忧虑地走进房间,“刚刚接到消息,我们在太空上的卫星已经全部失去控制。”“这是必然的。这些图片已经够了。”“你要找什么?”司科特扯了把椅子坐在丁戈身边,“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你的事忙完了?”丁戈的眼睛一直没离开屏幕。“眼下能稍微喘口气吧,各部门都在按照指令紧张运转,给神仆们的防护服也已经发出去了。说实话,我现在也做不了什么了。”司科特叹了口气说。“我不是在地球上出生的。”丁戈说,“所以我应该是乘飞行器到地球的。”“你不是可以保存记忆吗?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想必是送我走的时候情况已经很紧急了,我并没有得到完全的遗传基因和记忆。”丁戈苦笑了一声,“如果现在我的种族还在的话,我肯定是其中稀有的文盲了。”“那现在我们只能从具有两千年以上历史的古迹里寻找蛛丝马迹了……”司科特习惯性地托着腮,“金字塔?”“金字塔最有可能是飞船降落的地方,却绝不是飞船。”“纳斯卡高原!”司科特调出几张图片,“纳斯卡巨画!你看,这些在地面上根本就看不到全貌的巨型图案,不可能是原始人类自己画在上面的。你看这幅,有人说是飞鸟,但它是否也很像飞行器呢?”“那的确只是画而已。”丁戈摇摇头,轻描淡写地说,“一些光明族很常见的图案,八成是哪位想家的光明族科学家的杰作。”“唉,”司科特叹了口气,“看来我也帮不上忙了,我可不知道你们的飞行器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恐怕根本不是我们所见过的任何飞机或飞船的样子。”“你说什么?”丁戈忽然转头问道。“我说你们的飞船也许根本就不是地球上任何一种飞行器的样子……”司科特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对了!你真是个聪明人!”丁戈重重地拍了司科特的大腿一下,然后飞快地移动鼠标,调出一张图。“这是……无名岛?”司科特一边看着屏幕,一边揉着火辣辣发痛的腿。“对,当初我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 第46章 “可这只是一个岛……难道它本身就是一只飞船?”司科特惊讶地说,“老天!那它也太大了吧!”“没错……”丁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是‘达尔达玛号’!司科特,给我准备一架飞机,通知凯隆,尽快去无名岛与我会合!” 这时,司科特身上的对讲机忽然响了起来。“抱歉打扰了,丁戈先生,”是罗吉尔,“有位大人物要见你,总统先生请你马上过去。” “什么样的大人物?”“我知道你很忙,但这个人你最好还是见一见,是罗马教皇乌瓦罗一世。” 在罗吉尔的引领下,丁戈走进深藏于地下用于防备核战争爆发的秘密基地。“怎么?你们的总统先生已经把白宫搬进来了?”丁戈看着穿梭来去的工作人员揶揄道。 “这也是为了保护好指挥中枢。”罗吉尔辩解道,“搬进来的不光是总统先生。”“肯定也少不了你了!”丁戈笑着看了罗吉尔一眼。后者尴尬地笑了笑,指着前面一扇门说:“请进吧,教皇大人已经等了一会儿了。”教皇乌瓦罗一世是位年近七旬的老人,穿着朴素的宽袍,端坐在沙发上。一见丁戈走进来,立刻站起身,恭敬地弯下腰身,激动地说:“作为神的仆人,想不到竟真的有一天能够亲眼见到赐予我们生命与万物的造物主,这实在是……”“教皇先生,您这样让我很不安。”丁戈扶住教皇,让他重新坐下,“对人类来说,伟大的是我们的科学家,而不是我。您不远万里专程赶来,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吧?”“是的,当然。”乌瓦罗擦了擦眼角因激动而流出的泪水,“不过,首先我能不能先问一个问题?”“请问。”“丁先生,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教皇小心地看了丁戈一眼,“请问,我们的上帝耶和华是否就是您所说的造物主金伯拉大帝?”“不,怎么说呢,”丁戈想了想说,“两族各派了一些科学家登上地球,分头行事。我想耶和华应该是其中的一位吧。”“那……您和他谁的力量更强,地位更高呢?”丁戈皱了皱眉头,回答道:“这个实在不好比较,因为我和他不是同一个时代。他是科学家,我不是。如果硬要比较的话,比知识,他是教授,我是无知青年;如果比别的,比如品酒、唱歌,也许我会比他强。教皇先生,您还不明白吗,现在讨论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人类千百年的历史上,洒满了因宗教和信仰之争而流淌的鲜血。其实上帝、佛祖、真主都是世界不同民族的人类对同一些人的不同称呼罢了。印度人称主神为‘婆罗玛斯特拉’,埃及人称光芒之神为‘拉’,两河流域苏美尔人称至尊之神为‘胡拉’,希腊神话中众神之王宙斯的祖父名为‘乌拉诺斯’……其实指的都是造物主的最高首领金伯拉。我相信我们的科学家们并没有教你们如何互相残杀,绝大部分战争都是你们自己打着维护信仰的旗号,实则是在为争夺利益而向异教徒发动的,你们难道忘了这些宗教的宗旨,都是宣扬众生平等和自由博爱的吗?” 乌瓦罗低下头去,感慨地说:“您说得很对,至少现在人们已经不会再为信仰而争执了。造物主的秘密被公开,一夜之间,世界上的所有宗教都只信奉同一个真主,那就是造物主。真让人悲哀啊,直到世界快灭亡的时候,相互斗争了几千年的宗教信仰才终于统一。”“好像还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算了,”丁戈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来意了吧?”“《圣经》上记载了众生惹怒了上帝,上帝要惩罚万物生灵的四次大灾难。按照《圣经》以及其他宗教典籍的说法,地球当前这一次面临着的灾难是最后一次,名字叫作‘哈米吉多顿’,意为正义与邪恶、光明与黑暗的战争。现在看来确实如此,我们面临着无休止的自然灾害,成千上万颗陨石组成了巨大的屏障,挡在太阳与地球之间,世界正一点点变得一片黑暗。而能与这黑暗对抗并最终战胜它的光明使者,就是您了……”“我尽力而为罢了。”丁戈摆摆手说。“可我们宗教界的人士认为,作为人类的造物主,您做得还不够。”“那你们认为我还应该做什么呢?”“请看。”乌瓦罗拿出两张照片递给丁戈。“这是……云拔?”“是的,他就是发起这次膜拜造物主狂潮的领袖人物。随即,一些显然被‘众神之戒’控制的科学家和媒体,立刻宣称云拔才是真正的造物主。我主基督曾经预言,将来会有假基督,冒造物主之名欺骗世人,看来这个预言真的应验了。” “哦?”丁戈饶有兴致地拿起第二张照片。照片上竟然是自己在纽约华盛居茶楼与云拔会面的场景。“他还真是个有心人哪!” “他们站在揭露者的角度,宣称你是云拔的一个分身,而他本人却是因为不愿意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一直‘躲在幕后默默地为人类奉献’。所以……” “所以人们全都改投‘众神之戒’门下,转而崇拜云拔去了?” “是的。”教皇又拿出一个小型录音机,按下播放键,“您再听听这个。” “有人说,这是一场浩劫,是世界的末日,我同意。但我要说,这同样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因为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人能像你我这样,幸运地迎来这个审判日。庸俗的人会说,我们完了,我们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这句话刺伤了我!一直以来,我都致力于寻找人类存在的意义,现在我告诉你们,人类存在的意义就是存在本身!不要妄自菲薄,因为你们本身就是宇宙中最大的奇迹!” 云拔的声音被潮水般的欢呼声淹没,几分钟后才重新清晰起来:“我们的敌人空前强大,他们的阴影遮住了太阳的光辉。但这绝不是让我们绝望的理由!因为太阳仍然静静地把光辉洒向人间,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各位,当视线被挡住的时候,你们是选择把障碍物搬开呢,还是闭上自己的眼睛?” “搬开!”数十万人齐声回答。 “两千年来,我一直在犹豫,是否要把自己的身份公开,理智告诉我,尽管你们由我创造,但我不应该过多地介入你们的生活。我痛心地看到,由于不了解真相,你们不断地因为信仰之争而流血,你们纯洁而虔诚的心也不断地被人利用。现在,当你们面临灭顶之灾,作为造物主,我不得不站出来。但是我必须承认,仅凭我一人之力无法消弭这场灾难。因为这是你们的‘审判日’,是考验你们的时候。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众神之戒’这个名字正式取消。我希望,现在开始,再没有基督徒、佛教徒之分,再没有美国人、俄罗斯人、中国人之分,因为我们都是地球人!我们要保卫的绝不仅仅是自己脚下这一小块狭隘的国土,而是整个世界!这就是末日审判给我们的考验——团结、坚定、自信、智慧。我,云拔,将会一直和你们在一起,共同跳完这场正义与邪恶、光明与黑暗的战争华尔兹!” 乌瓦罗关上了录音机,“丁先生,您感觉如何?” “这个人不简单,我以前小看他了。”丁戈微笑着说。 “很明显,丁先生您才是唯一的造物主,他分明是个骗子。”教皇激动地说,“这种欺世盗名的行为对您是一种亵渎!” “那并不重要。”丁戈毫不在意地说,“因为自己的脆弱,人类总喜欢给自己树立一个足以寄托希望的强者,不是吗?” 乌瓦罗焦急地搓着手:“可我们认为,现在人类需要的是冷静和理智,而绝不是狂热。丁先生您现在应该出面揭穿云拔的谎言,成为领导全人类的救世主!只要您登高一呼,我们罗马教廷将立刻率领全世界的教会响应您!” “教皇大人,”丁戈意味深长地看了乌瓦罗一眼,“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参与你们人类任何的权力游戏。” “不,您误会了,”教皇急忙说,“这是造福全人类的丰功伟绩啊,作为造物主,这也是您义不容辞的责任!” “你知道吗?”丁戈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若是人类住在火星,我一定会任由红体吞噬掉你们。” “您是说……” “让我不舍的是这颗星球,而不是你们。”丁戈冷漠地说,“我想你还没有弄明白人类和造物主的关系。直截了当地讲,你们不过是造物主创造的园丁,你们的任务是帮助我们管理好这颗星球。事实上你们这些民族,不过是不同的科学家创造的子民,你们这些所谓的宗教领袖,不过是不同科学家选择的园丁头目而已。可你们称职吗?几千年来,你们对这片花园做了什么?是谁让这颗美丽的星球变得如此不堪重负?教皇大人,假如你创作的作品失败了,你认为擦掉、砸碎重来和一点一点修改哪个更省力气?你认为大洪水是因何而起?造物主给了你们诺亚方舟,等于给了你们一次自新的机会,可你们是怎样回报的呢?什么叫义不容辞的责任?有人想帮你处理掉一件你不喜欢的玩具,仅此而已。” 冷汗一滴一滴地从乌瓦罗的额头渗出,沿着他的脸庞滑落。半晌,他才沙哑着嗓子低声说道:“世界在神面前败坏,地上充满强暴。神观看世界,见是败坏了,凡有血气的人,在地面上都败坏了行为。神就对诺亚说,‘凡有血气的人,他的尽头已经来到我面前,因为地上充满了他们的强暴,我要把他们和地一并毁灭’。这是记载在《圣经·旧约·创世纪》上的话,红体,真的是又一次的大洪水吗?这次还有没有诺亚方舟?”说完,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径自向外走去。 “教皇先生,”丁戈叫住他,“告诉你一个秘密。 第47章 诺亚,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类。” “您的意思是……”教皇疑惑地看着丁戈,几秒钟后,眼中忽然放出光来,“我明白了!要拯救人类,还是得靠我们自己!” “在这个非常时期,人类最需要的是一个希望把他们团结在一起。”丁戈微笑着点点头,“从这点上说,云拔比你要醒悟得早,虽然他的动机显然不纯。不过,真相总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那时候他自然会被拆穿,下场是可以预见的,但在此之前,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只要效果相同,都是一份力量。你们教会有悠久的历史和深远的号召力,现在也是你们重拾使命的时候。” “我明白了。”教皇眼中涌出泪水,恭敬地垂下头,“您这一番话,在黑暗中给了我们方向,在迷惘中拯救了我们的灵魂,愿主与您同在!” “这不可能了。”丁戈摇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一架垂直起降战斗机轰鸣着降落在无名岛上。 丁戈拍了拍驾驶员的肩膀,示意他立刻返航,然后从机舱里轻盈地跳到地上。 “这么急叫我来,你自己怎么现在才到?”早已等候多时的凯隆抱怨着迎了上来,多日的相处,他已经逐渐消除了对“造物主”的怨恨、敬畏和恐惧。 “很抱歉,被人拖住扯了些闲话。”丁戈哈哈一笑,朝着岛中央的巨大建筑走去。 “到底有什么事?”凯隆和他并肩走到一起,“你知道,我很忙的。” “我想,我找到我需要的飞船了。” “哦?在哪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丁戈指了指脚下。 “你是说……这座岛?”凯隆失声道,“它也太大了吧?” “我看你真应该和司科特交个朋友,”丁戈笑了笑说,“你们的反应竟然完全一样。” 说话间,两人迈步走进大厅。 “丁戈!” “凯隆!” 几声惊叫同时响起。丁戈和凯隆全都一愣:“怎么是你们?” 大厅里,几个年轻人围着那张大桌而坐,此刻都站了起来。竟然是程夙诺、鹈饲阳正、菊代盈子、神尾薰、柳生姐弟、朴云泽,还有崔喜庆。 “阳正,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丁戈纳闷地看着眼前这几个因激动而脸涨得通红的年轻人,“还有,你们怎么跟这姐弟俩在一起?” “你也认识他们?”凯隆好奇地问。 “是啊,说起来跟你也有点儿关系。”丁戈简单地解释说,“他们原本生活在澳大利亚,考特利秋族的一个女人顶替了他们的母亲,却又在当地杀了人,结果被司科特发现了。” “没有你,他恐怕也发现不了吧?”凯隆不满地问。 “我只是点到为止地提示了几句而已。”丁戈含糊地应付着,立刻转头问:“你们怎么来的?” “我们从电视上看到你……就想来找你……路上碰到他们……也认识你们……”鹈饲阳正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不过大体意思还能听明白。 “现在还有船愿意出海?”凯隆问阿雪。 “我们……查了航海图……”阿雪红着脸说,“然后想办法到离这里最近的地方……” “然后由我们这位朋友带着我们飞过来。”朴云泽接过话头,同时把崔喜庆推到凯隆面前,“跟你的族长打个招呼吧!” “哦?”凯隆打量着崔喜庆,“你是……” “我……我……”崔喜庆张口结舌,只好由朴云泽继续替他说:“他从小在人类社会长大,不久前发现自己可以变成传说中的飞龙。” “你是火龙族的?”凯隆眼前一亮,“很好,现在神仆中应该数你们族人实力最强,可惜数量也最少。” “好了同学们,”丁戈说道,“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我们能不能帮上忙?”一直默不作声的柳生宙问。 “我们肯定能!我们也要去!”神尾薰和菊代盈子分别扯住丁戈的袖子,程夙诺目光动了动,但没有上前。 “那好吧,只要听我的话,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丁戈无奈地摇摇头,迈步走向通往建筑内部的房门。三个女孩欢呼一声,立刻紧紧跟在后面。 “安静点儿,我要考虑一些事情!” 两个女孩吓得吐了吐舌头,菊代忽然想起丁戈以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对比他现在说要考虑事情时的严肃表情,忍不住自己吃吃地笑了起来。 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一行人已经把这座建筑所有的角落都走了三遍。“凯隆先生,我们在找什么?”朴云泽忍不住问。“我也不知道。”凯隆无奈地摇摇头,“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每个角落我都了如指掌,却从未发现过任何与飞行器有关联的东西。”“飞行器?”柳生宙皱着眉头问,“你们想要逃跑吗?”这话如果让丁戈听见,肯定会断定自己也能和这个奇怪的孩子交朋友了。凯隆叹了口气,解释说:“我们要到月球背面去,寻找红体幕后的操纵者。”“幕后的操纵者?”“对,这么大规模的陨石雨,说明红体母体应该相当庞大。”已经在一面墙壁前站了半天的丁戈忽然说,“幕后的操纵者肯定会跟这个母体在一起。”“红体不是寄生生物吗?怎么会有母体?”凯隆疑惑地问。“红体是有本体的,就像蜂王一样。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不管怎样,先找到飞船再说。”丁戈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拂去墙壁一角上厚厚的灰尘。一个淡淡的手掌型凹痕渐渐浮现出来。“没错,是这里了!”丁戈轻轻出了口气,把右手张开,覆盖在符号上。一阵柔和的光芒在手掌和墙壁之间亮起,接着,在四散飞扬的尘土中,墙壁缓缓向两边打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通道。一行人缓步走下通道,没几步,眼前就出现了一个足有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巨型大厅。整座大厅呈半球形,奇怪的是,除地面坚实平整外,墙壁和天顶看上去全都像某种生物的器官内壁一样柔软光滑。在中央地面上,有一个直径大约十几米的半球形玻璃罩,此外整间大厅内空无一物。“达尔达玛,我的宝贝儿,我回来了。”丁戈轻声说着,一步步走下台阶,踏入大厅。“这就是造物主的飞船?”神尾薰惊讶地问,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盘旋很久才慢慢消散。“不,这只是通往飞船主体的引导舱。”丁戈一边说,一边走到玻璃罩前。其他人急忙跟过去,只见玻璃罩之内,是一个黑漆漆看不见底的洞穴。“这只是引导舱?”朴云泽难以置信地说,“天,那这艘飞船得有多大?要什么样的引擎才能为它提供足够的动力?”“距本岛约四百海里,有一座费格摩火山岛,属百慕大群岛的一支,三千多年前曾经非常活跃。”丁戈双手环抱在胸前,眼睛注视着透明的玻璃罩缓缓地说。“难道说,这两座岛不过是它突出海面的两端?!”朴云泽和神尾薰面面相觑,都看到对方脸上一副下巴快要掉下来的表情。丁戈仔细围着玻璃罩慢慢地走了两圈,显然是在找打开它的开关,忽然,他停下脚步,打了个响指,然后抬起腿来,狠狠地在玻璃罩上踢了一脚。一声闷响之后,从受力的地方,一些蛛网一般的裂痕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几秒钟之后,巨大的玻璃罩哗啦一声碎了。洞穴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燃,隐隐透出暗红色的微弱光芒,大家同时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抱歉,我实在想不起开关在哪里,”丁戈耸耸肩说,“不过我想起‘达尔达玛号’是具有超强自我修复功能的。”“这不会是通往地狱的路吧?”朴云泽探着身子就要往洞内看。“小心!”丁戈一把抓住朴云泽的衣服把他向后一拽,几乎与此同时,一道耀眼的火舌忽地一下卷了上来,如果动作慢一点,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这是怎么回事?”惊魂未定的朴云泽坐在地上大叫起来,“这样我们怎么进去?”“不是‘我们’。”丁戈转身看着面前的几个年轻人,“各位,我们要在这里分手了。”“为什么?”“不,我也要去!”“带上我们吧!”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喊道。丁戈摇摇头,说:“这是‘达尔达玛号’的自动防侵入措施,当所有人都离开飞船时就会自动打开,是为了防止其他生物误闯入飞船内部。装置一旦自动运行,从外部是没有控制开关的,只有飞船的主人和神仆才能通过。况且,这趟我们也不是去太空旅游。” “为什么神仆可以通过我们就不行?同样是造物主的子民,这不是歧视人类吗?”朴云泽激动地问。 “不,完全没有歧视人类的意思。”丁戈耐心地解释道,“神仆和人类身上都具有我们的基因,所以理论上是同样可以进入的。但可惜的是,虽然高温通道并不长,但以人类脆弱的身体是根本不可能通过的。” “那我……可不可以一起去?”崔喜庆怯生生地问。 “你?”丁戈看看崔喜庆,沉吟了片刻,点点头说:“发现红体母体后,我有可能会离开‘达尔达玛号’,船上确实也需要多个人手。” “你的年纪不大。”凯隆摸了摸崔喜庆的肩胛,“现在可以自己控制随意变身吗?” 崔喜庆肯定地点点头。 凯隆看着丁戈说:“火龙族向来处于食物链的顶端,所以在神仆顶盛时期,他们也是少数民族。他们的力量在神仆中仅次于我,我觉得带上他也许会对我们有帮助。”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丁戈掏出电话,拨通了司科特的手机,简单说明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飞船,自己和凯隆马上就要出发。 “找到母体后你打算怎么办?” 第48章 大厅空旷,司科特的声音清晰地从话筒里传出来。 “当然是先谈判。” “谈判?跟一大滩黏液?” “司科特,近来你的幽默感大有进步!”丁戈夸奖道,“我也不知道对手会是什么样子,但别忘了,它们同样是智慧生物。” “那好吧,祝你成功,我们没有别人可以指望了。” “不用担心,大不了跟它同归于尽算了。”丁戈哈哈一笑说,“对了,还得立刻派架飞机过来,我这里有几个朋友,麻烦你把他们接过去,妥善安置好。” “没问题,百慕大机场有我们的小型运输机,很快就可以赶到。” “丁戈君……”见丁戈收了线,神尾薰走到他面前,“你真的会跟它同归于尽吗?” “我当然不会那么随便就死,那只是最坏的结果。” 神尾垂下头,声音小得像是说给自己听:“丁……丁戈君,我……我不知该怎么说……要不是这个世界的末日将要来临,可能我一辈子也不会开口……” “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神尾鼓足了勇气,抬起头说:“在你无限的生命中,我不过是稍纵即逝的过眼云烟,可能连存在于你记忆的资格都没有,但是……” “你放心,无论我的生命有多长,那些对我来说具有特殊意义的人和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看到神尾眼中有些焦急,丁戈又微微一笑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你知道,我的真实年龄大你们几亿倍,你和盈子、阳正在我眼里,都像我的孩子一样……” “怎么感觉怪怪的?”鹈饲阳正在一边不满地说,“你的样子跟我们差不多大嘛!” “多嘴!”菊代盈子狠狠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哈哈,是啊,我们还是做朋友好!”丁戈笑着说。 “朋友……”神尾薰眼里隐隐闪出泪光,“是啊,朋友!你要对天发誓,不管过去多少年, 都永远不要忘记我……我们!” “天?”丁戈摸摸自己的脸,“我以自己的名誉向你保证,这样说可以吗?” 凯隆看了看一直躲在弟弟身后的阿雪,也微笑着说:“丁戈的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回去以后,你们要把活下去的信心带给尽量多的人,毕竟你们现在地位不同了,你们可是造物主和大天使的朋友啊!哈哈!” 阿雪用力点点头。 不久,大厅外隐隐传来涡轮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朴云泽几个人依依不舍地走出大厅。飞机缓缓升上天空,无名岛在脚下一点点缩小,机舱里一片安静。 “哎呀!”阿雪忽然惊叫起来,“阿宙呢?他怎么不在飞机上?!” 与引导舱相比,“达尔达玛号”的内舱显然空间更大。但不同于引导舱的一马平川,内舱里有很多建筑、设施甚至街道,俨然一个完善的街区,只是杳无人迹而已。丁戈带领凯隆和崔喜庆沿主路前行,一边走一边看着街道两边的建筑,偶尔也会随口讲起慢慢浮现在脑海中的旧事。足足走了小半个钟头,才穿过整个街区,走进另一条通道。这条通道相对窄了很多,像引导舱一样,也是红色的内壁。崔喜庆好奇地伸出手去,在光滑的内壁上摸了一把,立刻触电一般收了回来,惊讶地说道:“它……它是活的!”的确,通道内壁不仅光滑,而且柔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它竟然还在有规律地微微颤动!“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哦,不用怕,”丁戈亲切地拍了拍身边的墙壁,“这是因为‘达尔达玛号’本身就是个巨大无比的宇宙生命体。说是飞船,但它绝不像人类的飞船是由钢铁或其他材料制造的,倒不如说它是‘培育’出来的。它的体内有一个完整的生物圈,光能通过外部的采集器被吸收进来,产生循环的空气、水和能量。在它的体内也有各种各样的生物,有成千上万条食物链组成的食物网。由于它体积巨大,即使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光能,也可以正常运转。此外,它的智能也不低于人类的巨型计算机。”“这么说,它的体积和智能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自动增长的?”凯隆难以置信地看着丁戈。“是的。我出生的时候,‘达尔达玛号’也刚投入使用不久,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它现在也勉强只能算是中型飞船吧。即便步入‘老年’,再也无法飞行,它也可以在相当一段长的时间里被用来当作地面建筑。”丁戈骄傲地点点头,“这只不过是我们科技的冰山一角而已。只可惜,科学家们没有来得及研究出如何使它具有繁殖能力,否则,我们现在就可以拥有很多艘‘诺亚方舟’了。”“我不是在做梦吧?”崔喜庆听得眼睛都忘了眨。“别看它体积大,”丁戈转身继续前行,“只要这家伙动力系统没问题,从地球到冥王星也用不了48小时。”“这太夸张了吧?既然它是生物,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快的速度?”“两点之间最短的距离是什么?”丁戈忽然问。“直线。”“错!两点重合,距离才最短。”丁戈用手比划着,“空间如果可以折叠起来,速度自然就快了。”“这只是理论上的,没有实际意义。”“谁说的?我们的小达尔达玛就有这样的装置。”“空间折叠?真要是能那样的话,那干脆取出发点与目的地的中点直接折叠,岂不是一下就过去了?”“呵呵,哪有这么简单?每一次折叠都会有些许误差,而在宇宙中,毫厘之差就会相去千里,距离越远误差就越多,所以飞行大部分时间实际都消耗在误差的这‘一点点’距离上。” 一路说着,这段通道也走到了尽头。迎面又是一片和刚才一样的街区。“这样的街区到底有多少?”崔喜庆问道,“驾驶舱还远吗?”“我也不知道,我离开这里时年纪还太小呢,但我知道驾驶舱的方位……咦?”丁戈忽然停下脚步。凯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街边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小房间门上,有一个淡淡的闪电图案。“这是……”“黑暗族的族徽。”丁戈皱起眉头走过去,轻轻推开了门。房间很小,几乎没有什么陈设,让人一眼就能看见迎面墙上刻着一些文字。“这是黑暗族的文字。‘我的孩子,这是……’”他念了几个字,忽然闭上了嘴。尽管很想知道写的到底是什么,但凯隆和崔喜庆却知趣地没有问。丁戈看完了文字,出神地想了半天,然后从旁边的一个小柜子里,找出一只形状奇特的盒子,显然,是那段文字提示的。 盒盖上画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图形,像一道闪电的形状,又像一条被分成三截的僵直的蛇。 “这是什么?”崔喜庆忍不住问。“tyumdorf,”丁戈的手指沿着印痕轻轻划过,“翻译过来就是——雷霆。”“雷霆?”“上一个宇宙阶段,智慧种族也有很多,光明族和黑暗族只是其中的两支。前者致力于发展与资源开发、使用相关的科技,而黑暗族则更偏重于军事科技。”丁戈缓缓地说,“‘雷霆之怒’是一把剑,是黑暗族始祖狱炼的武器。它由无比稀有的金属——vx制成,可以吸收并存储相当于一次全地球范围的雷暴的能量,然后在瞬间集中释放出来。”“这哪是剑?简直就是超级核弹嘛!”崔喜庆听得目瞪口呆。“它确实是剑,是真正意义上的‘剑’。剑,或者说是剑形武器,同样是人类最古老的武器之一,这是因为人类具有造物主的遗传基因,才不自觉地模仿出这种武器而已,但已经不具备它的原始功能了。”“如果盒子里真是‘雷霆’的话,”凯隆忽然兴奋地说,“我们不就能凭它对抗红体了吗?” 丁戈转头看了他半晌,说:“无论什么时候,武力都不是彻底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掌握了宇宙最强军事科技的黑暗族不是一样被红体所灭亡吗?”“不管怎样,总比赤手空拳强。”凯隆失望地说。丁戈微微一笑,轻轻打开盒子。盒子里面静静躺着是一只半透明的球状物,在它的核心,交替闪烁着微弱的红色与黑色光芒,看上去就像一只眼睛。“这就是‘雷霆’?”“不,是极石,极石核晶。”“听上去像是一种能源?”“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的,而且是一种极不稳定、极易瞬间爆发的能源。”丁戈深吸了口气,“用通俗一点的话说,就是——炸弹。”“炸弹?!”“现在爆炸的话,瞬间可以把整个大西洋蒸发掉。” “达尔达玛号”的驾驶舱同样很宽敞,但比起前面的引导舱和内舱来,实在是小很多了。整个房间并非立方体,而是一个由许多六边形晶体组成的半球形,就像昆虫的复眼一样。驾驶控制台在房间的前端,除了一些晶体显示屏和让普通人看不懂的电子仪表外,很少有什么按键、推杆或者旋钮,完全没有科幻电影里外星飞船驾驶舱的华丽和繁复。“‘达尔达玛’智能很高,多数指令都可以用声音直接‘说’给它,很简单。”丁戈对凯隆和崔喜庆介绍说,“由于具有共同的基因,它可以听懂你们的语言,有必要的时候,它还可以虚拟出形象直接与你们交谈。具体的指令和一些操作方法,等下我会教给你们,时间紧迫,我们必须马上出发了。”丁戈把手按在控制台正中的手掌型凹槽中,一道柔和的光线自上而下迅速扫过。随即,一连串悦耳的电子声响起,控制台上的屏幕一块接一块地亮起来。紧接着,不知哪里发出的光,让整个驾驶舱也明亮了起来。“身份确认,”一个中性的声音响起来,“请下达指令。”“达尔达玛,”丁戈发出第一道命令,“以最快的速度自我检测,做好起飞准备。” 第49章 “明白。”“好了,在出发之前还有一点儿时间,达尔达玛,给我们一人来杯热饮。”丁戈一边说,一边示意凯隆和崔喜庆全坐下。几乎在他们坐下的同时,一辆自动行走的四轮小推车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将三杯淡绿色的饮料送到面前。“放心大胆地喝吧,”丁戈首先端起一杯,“保证纯绿色饮料,不含任何化学肥料和有害物质的。”凯隆抿了一口,味道很淡,但回味很香,与自己以往喝过的任何一种饮料都很不一样。他随口赞了一声,立刻言归正传:“我们还是先说说你的计划吧。你刚才只说要去和红体的母体谈判,可目前的状况,地球被消灭只是时间问题,我们有什么资本和对方谈判呢?”“以前没有,”丁戈放下杯子,轻轻拍了拍装着极石核晶的盒子,“现在有了。”“你不会真的想把炸弹绑在身上去谈判吧?”凯隆目瞪口呆地看着丁戈,“这真是……” “这真是什么?不高明?很无赖?”丁戈斜着眼看着凯隆,“天使大人,你倒有什么高招可以教给我吗?”“可是,就算十岁的人类小孩也知道,要去跟敌人谈判,首先一定会被搜身吧?”“这不是问题。极石核晶是生物炸弹,只有被置于活的生物心脏附近才可以启动,当心脏停止跳动时,它就会爆炸,所以它还有个别名叫‘生命倒计时’。”“如果不需要它了,还能取出吗?”崔喜庆忽然问道。“理论上讲,完全可以。”“什么意思?”“对于我们的科学家或者医生来说,虽然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可这不是问题。但很可惜,”丁戈笑了笑,“我是个文盲,一个只接受过人类科技教育的造物主。”“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有,核晶可以放在我身上。”一个声音从门口响起,跟着,柳生宙走进了驾驶舱。“你是怎么进来的?”凯隆惊愕地问。“跟你们一样,从那个通道进来的。”“可你的身体怎么可能……”“我能站在这里,不就是证明吗?”柳生宙语气中有些骄傲。“能不能说说你进来的详细过程?”“在引导舱的时候,趁你们都在说话没有注意,我忍不住好奇,探着身子往入口里看了一眼。我小心做好了准备,以免火焰窜上来时像朴云泽那样狼狈。但意外的是,火焰并没有什么反应。我想,什么人类不能进入通道,也许是造物主大人为了阻拦我们而编的谎言。于是,他们走的时候,我悄悄留了下来。”柳生宙撇了撇嘴,“就是这样。” 凯隆走到柳生宙面前,上下打量着这个自己之前一直没有太注意的年轻人。thrsha”他的嘴里忽然发出一串咝咝的声音,像是某种神秘的语言,又像是某种爬行动物的声音。“salcolsha”,柳生宙立刻条件反射一般用同样的语言回应道。说完以后,他似乎才意识到,立刻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好了,现在很清楚了。”凯隆微笑对丁戈说,“这个孩子也是神仆的一员。”“哦?怪不得。”丁戈点点头,“他属于哪个家族?”“美洲传说中的蛇女王,考特利秋。”“你胡说!”柳生宙尖叫起来。“我不会错。”凯隆说,“而且,你血管里流淌着的,是神仆与人类的混合血液。”丁戈点点头:“这么说来,他是那个蛇女与柳生大造的结晶了。”“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柳生宙从腰间拔出枪指着凯隆和丁戈,“快收回你们的谎言,我是人类,不折不扣的人类!”凯隆微微一笑,幽蓝深邃的瞳孔中忽然发出淡淡的绿色光芒。“fasha”,又是一连串的咝咝声从他牙缝里挤出。柳生宙立刻像被催眠了一样目光呆滞起来,紧接着,他像被抽去了脊柱一样瘫软在地上。下一秒,无数细密的鳞片从他的皮肤下面钻出来,只有头部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 洁白的双翅刷地自凯隆背后展开,他的身体升在半空中,被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所笼罩。威严的声音从他嘴里吐出:“所有的神仆都是我的子民,视我为父,受我管辖。你可明白?”此时,柳生宙的双腿已经合拢在一起,变成一条粗长的蛇尾。他扭动着身体,拼命挣扎,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绳索正越勒越紧。凯隆张开双臂,身体周围的光芒慢慢强烈起来。终于,柳生宙筋疲力竭地停止了挣扎。“你可明白?”凯隆又问。柳生宙闭上眼睛,低垂下头。两滴眼泪缓缓自眼中滚出,划过脸庞,汇集在下巴上,然后滴落在地。“好了凯隆。”丁戈说道,“我知道他的故事,这孩子已经很不幸了。”“不幸?”凯隆缓缓降落在地,收起翅膀,金色光芒也消失不见。“神仆和人类之间很少能产下后代,”凯隆说,“而一旦幸运地产下婴儿并存活下来,几乎每一个混血儿身上,都具有远超父母的能力。”“这个孩子也是?”“没错。”凯隆点点头,“由于长期居住在人类社会,加上心里一直对神仆非常恐惧和抵触,所以他体内神仆的一半一直被压抑而沉睡。我刚才已经让它苏醒,的确费了不少力气。假以时日,只怕考特利秋也不是他的对手。”当柳生宙睁开眼睛,身体已重新恢复为人,可他似乎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丁戈走到他面前蹲下,“但你要清楚,你不是妖怪,也不是魔鬼,你是神仆,是和人一样的智慧生命。你不会笨到连这个都不能理解吧?”柳生宙点点头。“单贞,也就是你的母亲,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你是知道的。你觉得愧对她?你后悔自己曾对她开枪?”柳生宙再次点头。“傻瓜,也许等你有了孩子就会理解,即便犯了再大的错误,自己的孩子也还是自己的孩子。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是这样的吧!”说到最后,丁戈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沉睡了三千多年的费格摩火山岛苏醒了。除了露出洋面的,海底还有六个火山口同时爆发。与此同时,四百海里外的无名岛剧烈晃动起来,在惊涛骇浪中缓缓上浮。北大西洋像只被惊醒的野兽,疯狂地咆哮起来。渐渐的,山一般的“达尔达玛号”冉冉升起,终于露出了全貌。它呈三尖六角形,形状像一颗无比巨大的蒲公英种子。它在低空中停顿了片刻,似乎是睡得太久,一时还没完全醒过盹儿来。几分钟以后,船体下部的几个尖角同时喷出巨大的火柱。在暗夜里瓢泼般的红雨中,“达尔达玛号”闪着金黄色的光辉冲出了大气层。 《最后的造物主》第四部分 第十章宇宙强锋1(1) 华盛顿,地下基地。柯文急匆匆地敲响了总统特别办公室的门,不等回应就推门闯了进去。办公室里,正在开会的总统麦克伦、空军统帅卡梅上将和罗吉尔同时把头转向这位外太空联络官。“总统先生,我们终于与太空远征舰队取得了联系!”柯文的声音兴奋得直颤,“我们有救了!”“终于联络上白兰度了?”麦克伦眼睛也是一亮,随即又恢复了常态,“他怎么说?”“他说远征没有获得什么成果,目前正在返回地球的途中。我向他简单介绍了目前的状况,他对此还一无所知,听到之后非常惊讶,表示……”“我们现在的状况,你都说了什么?”麦克伦忽然打断他,想了想又摆了摆手,“算了,早晚他都会知道。”“总统先生,您现在是否要跟白兰度将军通话?”“不,我还有重要的会议要开,你们先跟他时刻保持联系。”“好的。”柯文有些纳闷地看了总统一眼,转身退出了房间。“白兰度的舰队掌握的科技和配备的武器装备,就算今天也是全世界最先进的。”卡梅上将说道。“是啊,当时的总统牛顿先生把我们几乎一半的国力白白送上了太空,”麦克伦揉着太阳穴说,“所以直到今天我们还没有完全恢复元气。远水解不了近渴,将军,除了使用导弹攻击陨石外,您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总统先生,如果您之前还对‘箭鱼’计划有所怀疑的话,现在则完全不需要了。现在全球核弹及洲际导弹足以让我们撑到白兰度舰队赶到,到时候他们在太空与我们配合,一定能完全消灭这些肮脏的寄生虫!”“姑且不论各国政府是否会因私心而借机保存实力,”罗吉尔插话说,“单说白兰度这个人,恐怕您就不太了解他。”“哦?这话怎么说?”“当时他是最有希望接任总统的。”麦克伦说,“牛顿却在卸任前把他派到了外太空,给自己的民主党继承人扫清了道路。”“您的意思是,他也会借此机会向我们提条件?这不太可能吧,”卡梅将军惊讶地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您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军人,”麦克伦说,“但您还不了解,这就是政治。”这时,总统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轻轻拍了拍将军的手,然后摘下话筒放在耳边。 司科特的声音响起来:“总统先生,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一个?”“好消息,最近坏消息实在太多了。”“好消息是,我们的天文台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我们利用远程遥控技术,先后修复了受损最小的‘木卫一’和‘木卫二’轨道上的两颗‘降临者号’卫星。刚才我已经收到了它们发回来的最新图片,虽然不是很清楚,但该看到的东西全都能看到。”“那坏消息呢?”“坏消息是,”司科特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地说,“红色陨石的数量远远超过我们的预计,就算全世界所有的导弹都准确命中目标,充其量也只能在包围圈上打出一个小缺口而已。 第50章 而且,已经有大量陨石快要接近大气层,我想,从明天开始,我们肯定是看不到太阳了。” “我的上帝!”麦克伦目瞪口呆,忽然又似乎被自己的这句话所提醒,赶忙问:“我们的上帝呢?”“丁戈先生已经乘坐飞船冲出了大气层……请不要挂线,稍等一下。”司科特的声音忽然中断了。“你们都听见了?”麦克伦看着自己的两位助手问。罗吉尔和卡梅同时沉重地点点头。“总统先生,”司科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们刚刚从红体那边收到了一段语音。”“接过来!”麦克伦索性按下了电话的免提键。短暂的沙沙声之后,一个听上去有些模糊的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卑微的虫子们,我来给你们一个通知——72小时,从现在开始进入倒计时,这将是你们在宇宙中存在的最后一段时间。72小时后,地球将接受红雨的洗礼。” “请等一下!”麦克伦赶忙说,“我们为什么不能谈一谈?放弃攻击地球,你们要什么条件?” “条件?”对方极为轻蔑地笑了起来,“羚羊有什么资格与狮子谈条件?”“听起来,”司科特忽然说道,“你似乎对地球非常了解。”对方似乎一怔,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们只需要明白,狮子追捕羚羊是为了吃掉它,而不是为了让它投降。所以还是好好享受这最后的72个小时吧!”“既然无论如何也要消灭我们,”司科特冷静地问,“又何必多此一举?你是要享受地球陷入恐慌和混乱的快感吗?”“你的确是个聪明人,但现在还是多想想怎样好好享受余生吧!”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从“达尔达玛号”昆虫复眼一般的驾驶舱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地球正在身后越变越小。 “我很想找个人替我背上这颗炸弹,但可惜你不合适。因为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活着回到地球,对你的母亲说声对不起。”柳生宙一边反复咀嚼着丁戈的话。崔喜庆也沉默不语地坐在不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离开地球越远,就越看得清楚,这颗原本应是海蓝色的星球,此刻却被一层厚厚的暗红色云层所笼罩,而云层外围,则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色颗粒。谁都知道,每一颗在这里看上去微小如尘的颗粒,实际上都是一块落在地上至少相当于一颗核弹当量的陨石。“怎么,才刚出来就想家了?”丁戈看了看两个沉默的年轻人。崔喜庆没说话,站起身走到了一边。“是不是也该跟司科特联系一下,问问现在的情况?”凯隆提醒道。“对了,现在手机已经没用了!”丁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达尔达玛,联络美国宇航局太空检测中心,就说丁戈要找总统助理司科特先生。”两分钟以后,控制台上升起一块晶体大屏幕,司科特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我说,你怎么连联系方式都不留就走了呢?”司科特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不好意思,我一直独来独往,还不太习惯在出门前留下电话号码。”丁戈哈哈一笑,“你那边情况如何?”“简直糟透了。”司科特用尽量简短的语言介绍了白兰度舰队、陨石群数量最新发现,又播放了那段与红体操作者的对话,然后抬腕看了看手表说:“情况就是这样,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我们现在还有69小时33分钟。”丁戈脸色严峻起来,想了想说:“你的话很有道理,直觉也告诉我,这个操纵者至少曾经在地球上待过。只是,他为什么要毁灭地球?他又怎么能控制得了红体?”“如果你都不知道的话,那我们就更想不出答案了。”司科特无奈地说,“难道是谁得罪过他?”“算了,你们不要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我早晚能够见到这位先生。”丁戈摆摆手,“倒是你们的太空舰队,如果好好利用起来,既可以多抵挡一阵陨石的攻击,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作为诺亚方舟。”“恐怕事情也没这么简单。”司科特介绍了一下白兰度离开地球的始末,“在得知地球状况以后,舰队虽然一直在前进,但没有再与我们联系,态度很不明朗。总统先生似乎对他也深怀戒心,我担心……”“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这些政客还在玩权力游戏?”丁戈的手指郁闷地敲打着控制台,“记住,当务之急是一方面指导平民做好自保措施,一方面加紧赶造飞船、储备能源和粮食——这些你比我能干。再有,不要忘记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无论采取什么样的手段,都要联合一切力量,尽量拖延时间。”“我明白。保持联系,有什么消息我会尽快通知你。”司科特点点头,结束了通话。“看到了吧,多么愚蠢的人类!”凯隆诚恳地看着丁戈,“如果能度过这次危机,不如把地球的管理权还给我们神仆吧?”“你以为你们能比他们好到哪里去?在埃尔镇你的城堡里,你们自相残杀的那出戏也很精彩。”丁戈冷冷地看着凯隆,“请问,‘是神仆还是人类统治地球’和‘是麦克伦还是白兰度当美国总统’有什么区别?”“崔喜庆,你在干什么?!”柳生宙的一声惊呼打断了谈话。丁戈和凯隆同时转过头去,只见崔喜庆躺在驾驶舱的一角,身上满是鲜血。丁戈一眼看见,在他身边的地上,翻倒着装极石核晶的盒子,里面已经空空如也。“极石呢?”丁戈几步冲上前去。“在……在这里……”崔喜庆吃力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这是干什么?”丁戈蹲下身,一把扯开他的衣襟,只见心脏附近的两根肋骨中央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伤口两边的肌肉像鱼嘴一样翻着,血沫不停地涌出来,隐约可以看见深处黑色和红色的光芒在交替闪烁着,似乎是得到了生命力,光的强度远远比在盒子里时强烈。 “这样就……可以了吧?”崔喜庆问。“可以个屁!”丁戈忍不住骂道。“那就……拿出来吧,很……不舒服啊!”崔喜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丁戈无语,伸出手按在伤口上。柔和的金色光芒从手掌上散发出来,很快,血渐渐止住了。 “看来我猜对了,”崔喜庆脸色好了些,“心脏就像一个引爆器,只要将炸弹装进胸腔,心跳的频率就会开始起作用。”“你真聪明,简直太聪明了。”丁戈恼怒地说,“可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最后的造物主。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普通人,死了就死了。”崔喜庆说,“就像下国际象棋一样,哪有小兵还没有被吃光国王就先死的呢?” 正如司科特所说,密集的陨石群挡住了绝大部分的阳光,尽管已经是早晨九点钟,天色还是像迟暮一样昏黑。整夜没睡的麦克伦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关于陨石雨降临时如何隐蔽民众、减少损失的会议已经持续了四个小时,到现在却还没有任何结论。卡多索,哈佛大学首席海洋学专家正在侃侃而谈:“依目前形势来看,阳光很快会彻底被隔绝,我们将完全被黑夜笼罩。没有阳光,也就没有了光合作用,不用攻击,用不了多久我们自己就会被饿死、冻死。但谁说只有太空才是唯一的出路?我们眼前就有最好的天然避难所。海洋!海洋的面积有3.6亿多平方公里,每天所吸收的太阳能转换成动力就有290亿马力!它存储的能量和资源是惊人的!70亿人可以全部在海洋中生活而毫不拥挤!绝大部分陨石落在海面上,冲击力都会被海水吸收分解,造成的损失会远远小于陆地。我们完全可以在海洋中逃过这场灾难,这是天意,人类来自海洋,必将回到海洋!”“教授,您究竟是科学家、牧师还是科幻小说家?”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士打断了他的讲演,“人类已经在陆地上生活了这么久,海底生存能力早已退化殆尽了。”“女士,您这样随便打断我的谈话很不礼貌。”卡多索不悦地说,“作为哈佛大学首席海洋学专家,我一生都致力于研究人类与海洋的关系。谁说人已经完全退化?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胎儿在子宫里的时候就是靠鳃呼吸的。我想对于海洋,我了解得远比你要多。”“只怕未必。”这位女士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只装满水的瓶子,哗地一下全部倒在自己身上。随后,她掀起裙子,一条巨大的鱼尾扑喇一声跃入所有人的眼帘。“我够不够资格与您讨论海洋问题?”“够了!”罗吉尔拍了拍桌子,“教授先生、人鱼女士,我们似乎跑题了。也许我们可以建立海底城市,但那至少是几十年后才有可能实现的事,可我们现在只剩不到65小时了!” “总统先生,”柯文走到麦克伦身边小声说,“白兰度将军要求跟您通话。”麦克伦点点头,示意会议继续进行,然后站起身随柯文走出会议室,来到位于基地中央的通讯中心。“白兰度将军,我是麦克伦,很高兴见到您!”麦克伦疲惫的脸上绽开热情的微笑。屏幕上的白兰度将军身穿笔挺的空军制服,面部轮廓棱角分明。听到麦克伦的开场白,他微微一笑,答道:“谢谢总统先生。”“对于地球面临的危机,将军应该已经清楚了吧?”麦克伦转入正题。“是的。总统先生有什么打算?”“对濒临绝望的我们来说,远征舰队的归来的确是太及时了,实在是在绝境中给地球带来了最后的希望……”“总统先生,”白兰度久别地球,已不适应这种废话连篇的官腔,“能不能具体说说你们的计划?”“当然,当然……”麦克伦愣了一下,很久没被人这样直接地打断自己的讲话了,他从对方的语气中,明显地感受到了一种强硬。他想了想,说:“计划当然有,而且不止一套。 第51章 其中最核心的是‘箭鱼’计划,即在尽量疏散地面人群的同时,在地球和太空间构筑起一个立体的火力网。首先,在陨石群没有进入大气层以前,由太空和地面超远程导弹共同发动第一波攻势,尽可能多地将巨型和大型陨石击碎。中小型陨石经过大气层后,即便没有燃烧殆尽,体积也会缩小很多,届时再选择体积相对比较大的、或者会落在人群密集地区的陨石,用地面导弹加以粉碎。经过这种层层过滤,尽管无法避免造成损失,但我相信地球可以坚持到最后的胜利——陨石总有用完的时候吧?”“如果坚持不到那个时候呢?”“我们一直在尽全力赶造太空飞行器。如果真的坚持不住,只能暂时逃离地球了。”麦克伦想了想,又补充道:“红体的幕后有操纵者,不久前刚刚与我们通过话,虽然口气很强硬,但既然取得了联系,就代表着有机会。我已经派人去跟他们谈判,最终不动干戈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那么,我们远征舰队能做什么呢?” “远征舰队绝对是整套计划中最核心的部分。我的计划是,”麦克伦稍微沉吟了一下,“首先,请将军分派出舰只立刻清除‘木卫一’和‘木卫二’附近的陨石,尽快修复我们在太空中的‘眼睛’——‘降临者i’和‘降临者ii’卫星。选派舰队中火力最强的空中母舰,分别选择攻击点,尽量扩大保护面积。将军本人则率领剩余飞船返回地球,一方面这里需要您坐镇指挥,另一方面这些飞船可以尽快完成检修和给养补充,以充实‘诺亚方舟’阵营。” 白兰度一边听一边点头,等麦克伦说完,他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将军阁下,”麦克伦被他笑得心里有些慌乱,“在全人类生死存亡系于一线的时候,任何政治、宗教、种族上的分歧都不再重要,因为这是一场我们谁也输不起的战争。现在,每一份力量都是重要的,都应该先站在大局上加以安排。远征舰队走的时候,带走了美国将近一半的国力、几千名一流科学家和精锐士兵。这么多年来,阁下和全体船员的家人也一直在政府的全力照顾下过着安定幸福的生活。所以,无论于公还是于私,积极配合总部全力拯救地球,都是远征舰队义不容辞的责任!” “总统先生,”白兰度从容地说,“您的计划很周密,考虑得也很周详。但我感觉,计划应该是在我们恢复联系之前就已经制定好了的。临时的调整固然充分反应了您杰出的应变能力,但我想您还不是特别了解远征舰队的状况。我们走的时候,的确装备着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和武器,但不要忘记,我们已经在太空里漂泊了十八年。除了一颗拥有少量矿产资源的小行星外,我们没有找到任何有生命迹象的星球。十八年来,我们的一切补给、维护完全靠舰上的设备自行解决。之所以返航,是因为在浩瀚寂寞的宇宙里,我们实在已经到达了承受的极限。现在我们很多飞船上的能源都仅够支持返回地球,设备老化得也很厉害,根本无法发动任何攻击。更为重要的是,这十八年太空漂泊,对人类精神的压力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我们刚刚做了统计,正常和非正常减员,到昨天为止,平均已经达到了20%,有些舰上甚至超过了30%!” “将军阁下,您的意思是?” “我完全可以理解总统先生的心情,也完全明白人们对我们的希望。但也请总统先生理解我们,让我们看着家园就在眼前却又不能回去,我的船员们精神会崩溃的。我希望能先率队返回地球,立刻进行必要的维护和补充。为保持战备状态,可以把家属直接送到飞船上,让他们团聚。我保证,只要稍事调整,立即可以恢复战斗力,重新回到太空,为保卫地球作出应有的贡献。” 老狐狸!麦克伦心里暗骂了一句,“舰队的状况确实是我们没有想到的。但您不知道的是,对方不会给我们充分准备的时间,只怕舰队赶回来时,陨石雨已经开始攻击地球了。” “还有不到65小时,的确有点儿紧张,不过我们会力争在48小时内赶回去。”白兰度微微一笑说。 这句话实在让麦克伦大吃一惊,他迅速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好吧,无论如何,请舰队先赶回来,我们会尽快讨论如何调整计划。” 时近中午,天色却越来越暗。纽约街头一片萧条,所有的街道和建筑都已浸泡在红色的雨水中,路边不时可以看到腐烂的尸体。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穿过雨幕,缓缓地停在街区中央。几个人影忽然从一幢楼房里冲出来,包围了汽车,几支不同型号的枪同时对准了车窗。 “下车!”一个全身都严严实实地裹在雨衣里的男人喊道,同时用枪托敲了敲车身。车窗无声地降了下来,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男人看了看抢劫者,面无表情地说:“通知这个街区的所有人,立刻搬离地面建筑,到就近的地下设施去。”“哟!快看哪,原来政府的人!”持枪者喊了一声,像是找到了什么宝贝,“听着,我们要十套,不,二十套防护服,立刻打电话,不然我轰烂你的脑袋!”“防护服?抱歉,恐怕现在没有足够的防护服给你们。”“哈!当然了,大难临头,谁管我们的死活!你的家人应该一人都有一件了吧?让他们送过来!”“我的家人?他们确实人手一件。不过,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说,别跟他废话,”另一个持枪男子说,“冠冕堂皇的话,他们可以说上一整天不会有一句重复的。要么打电话,要么干脆杀了他,看看车上有多少有用的东西。”“听着,”车里的男人说,好像外面的人说的话跟自己毫无关系,“我再重复一遍,通知这个街区的所有人,立刻搬离地面建筑,到就近的地下设施去。地面上的电力供应马上就要中断,带上收音机,随时收听最新消息,政府会尽量保证定时给你们提供必要的生活物资。为防止红体感染者伤害及传染其他人,两小时后,任何没有进入地下设施的人,都将被视为红体感染者就地清除。”“清除?”持枪者惊讶地问,仿佛为了验证车内男子的话,周围本已少得可怜的几盏灯忽然同时熄灭了,汽车里微弱的灯光顿时成了唯一的光源。“是的,就地清除。”车内男子说。持枪者惊恐地发现,在说话的同时,那个男子的眼睛瞬间变成了血红色。“吸……吸血鬼!”持枪者惊叫一声,枪掉在了地上。“这个任务由我的家人承担。”吸血鬼扔下这句话后,车窗缓缓升起,黑色的福特轿车幽灵一般无声地驶向下一个街区。“司科特先生,疏散命令已经全部下达完毕。”“很好,丹东。接下来清除队的事也拜托你来负责。”司科特挂了电话,用笔敲了敲桌面,然后又拨了一个号码。“是我,司科特。”他说,“立刻切断全部民用电供应,从现在开始,所有能源都尽量省着点儿用。”空军司令部。“总统先生,您的担心是不是……”“卡梅将军,我已经和白兰度通过话了。”麦克伦的声音自话筒里传出来,“正如我所预料的,白兰度不同意将舰队分开,他的动机您还看不出来吗?他甚至有可能找理由滞留在太空袖手旁观,等我们精疲力竭的时候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哼,对任何一个野心家而言,这都是千载难逢的获得全球统治权的机会。”“我明白了。我已经按计划从民间大批选拔预备飞行员,包括预备役和已经退役的所有飞机也会立刻投入战备。”说完,卡梅上将叹了口气,挂断电话。“将军,”负责招募选拔飞行员的文森少将拿着厚厚的一沓资料走了进来,“第一轮紧急选拔已经结束,共招收已退役飞行员136人,拥有飞行许可证的民航飞行员370人,还有16名虽然未经过训练,但拥有良好潜质的年轻人。”卡梅点点头,对部下的办事效率表示满意。他拿起桌上的文件夹,翻开一页,是一个年轻人的履历表及测验成绩。“五项全a?”他惊讶地看着文森。美国空军飞行员选拔包括身体素质、心理素质、应变能力等多达几十项严格测试,虽然这次情况特殊,但也经过了最基本的五项测试。近十年来,还从来没有人能得到全a的成绩,尤其是模拟飞行测试,仿真度非常高,对没驾驶过飞机的人来说,能得到b已经是少有的天才了。 “是的。”文森兴奋地回答,“我把这个年轻人带来了,您要不要见见他?” “好的。”卡梅点点头。 文森转身出去,片刻,带着一个黄皮肤黑眼睛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将军,”年轻人声音洪亮地说,“很高兴见到您!” “我也是。”卡梅伸出手与他握了握,“朴云泽先生,您是近十年来第一位五项测试成绩全a的年轻人。空军能得到您这样的人才,也是上帝赐予我们的礼物。唯一的问题是,您的国籍目前还是韩国,不知您是否愿意加入美国籍?我们会给您提供最优厚的待遇。” “正如您所说,现在是危急关头,我想每个人都应该把国籍、种族、信仰分歧先抛到一边,”朴云泽用流利的英语回答,“我想,当务之急是能为人类做些什么。至于其他的,如果我们能渡过这个难关,我会认真考虑的。” “很好。”卡梅赞赏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我可以破例先授予你上尉军衔,单独接受训练。地球保卫战就要打响,希望你能尽快投入战场。” “谢谢将军阁下!” “你以前真的没有过任何飞机驾驶经验?” 第52章 卡梅好奇地问。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朴云泽回答,“在我经常访问的一个黑客网站上,有一款据说是美国空军培训飞行员专用的模拟实战计算机游戏,我非常喜欢,每天都会玩上几个小时。没想到……” “没想到,这次测试用的就是这款软件?”将军苦笑着问。 为了绕开地球和月球之间密集的陨石带,“达尔达玛号”兜了一个大圈子。经过了几个小时的飞行,月球终于出现在面前。丁戈和凯隆坐在控制台前,“达尔达玛号”资料库一边不停地将一幅幅三维立体图显示在他们面前,一边配合着讲解。“胡夫、哈夫拉、曼卡拉三座金字塔,都是用于我们的飞船起降的地面支架。它们分别正对的猎户座三星尼他克、尼兰、明它卡,当年一直是光明族与黑暗族公共的星际航行基地。” 接着,又是一组月球的三维图像。“月球脱离地球,造成太平洋这块巨大疤痕。其实,无论戈莱纽斯环形山、柏拉图环形山还是宁静海,都曾经是地球上非常理想的着陆场。”图像上,显示出一些类似金字塔状的不规则图案,“假如说圆形是最完美的运动图形,那三角形便是静止状态的象征。”随后,又显示出一段三维虚拟动画:湛蓝的天空中漂浮着许多大型飞行器,虽然外形上各不相同,但总体上看,都是三尖六角形,与“达尔达玛号”如出一辙。一艘飞船已经降落,它的三个尖正好分别落在三座金字塔的顶部。伴随着画面,资料库自动语音系统继续讲解道:“当时的场面,在几乎每个古代文明中都有不同方式的记载,古印度文明中,曾有这样一段文字,‘神明各自乘着属于自己的飞行机器,连天上的支配者印地拉,都带着载有33名神明的飞船……’古代埃及金字塔经文也曾经写道,‘国王为火焰,乘着风,飞到天之涯,地之角……国王在空中旅行,横跨地球……有人带来可以升空的方法……’”“快看,那是什么?”柳生宙忽然指着驾驶舱左侧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出去,只见浩瀚的太空中,十几艘巨型飞船如一列流星般飞快地闪过。“是不是司科特提到的太空远征舰队?”凯隆揣测道。“应该是的。不是说至少还要两天才能赶回吗,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丁戈眼中流露出疑惑,“达尔达玛,联络司科特。”晶体屏幕亮起来。“罗吉尔?”丁戈意外地看着屏幕上的人,“司科特呢?”“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忙,一时抽不开身。你那边情况怎样?”“我们快到月球了。刚才看到一支太空船队,我想应该是你说过的白兰度舰队。”罗吉尔“哦”了一声。“你好像不觉得意外?司科特跟我说过,他们至少要两天以后才能赶回地球。”“情况发生了变化,”罗吉尔说,“不久前总统与白兰度将军通了话。将军在得知我们处境极为危急后,表示会立刻全速赶回。”“我知道了,请转告司科特,不管情况发生什么变化,各项准备工作不要停,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好的,我一定把消息带到。也希望你那边能带回好消息。”罗吉尔微微一笑,结束了通话。“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丁戈沉思了片刻,忽然问凯隆。“司科特再忙,也不会顾不上和你通话。”凯隆说,“毕竟如果谈判成功,将是最理想的结果。”“司科特说过,他已经将地球的处境详细地告诉了白兰度。”丁戈一边思索一边说,“以人类目前的科技,几个小时前还说至少要两天才能赶到,现在却……”“出事了!”丁戈和凯隆不约而同地说。“这群死不悔改的笨蛋!”丁戈恨恨地骂了一句,“凯隆,我看你得马上回去。有司科特在,我还能放心,但现在司科特状况不明,其他人一概不足以信任。我需要一个得力的人,无论采取任何手段,你都必须第一时间控制住局面。”“可是我怎么回去?”“你带柳生宙乘‘达尔达玛号’。”丁戈果断地说,“反正离月球也不远了,我和崔喜庆可以坐救生艇去。”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凯隆点点头,“一到地球,我立刻派人再乘‘达尔达玛号’回来接你。” “现在不是考虑那些的时候。记住,在没接到我的消息前,不要轻举妄动。如果说之前地球因毫无还手之力令人担忧的话,现在我倒更担心这些回归者。如果他们盲目向红体发动进攻的话,只怕我们立刻就要对地球说bye-bye了。”说着,丁戈走到崔喜庆身边,“你能走吗?” “没问题,”崔喜庆微微一笑,“要不要变个身给你看?” “还是省点力气吧。”丁戈一边说一边扶起他,走到驾驶舱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凝视着凯隆,说道:“我相信你不会愚蠢到把自己也卷进地球统治权之争,对吗?” 一艘小型救生艇自“达尔达玛号”船身上分离出来。说是救生艇,只是相对“达尔达玛号”而言,若是与地球的航天飞机比,后者简直就像个航模。丁戈从驾驶舱里抬头看去,凯隆和柳生宙也正在看着自己,他对他们挥了挥手,心里忽然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一大一小两艘飞船同时启动,并肩前进了一会儿开始渐渐分开,“达尔达玛号”在太空里划出一道半圆形轨迹,调头返航,救生艇则径直朝月球飞去。 “我们在几百米深的地下基地里的一举一动,为什么远在外太空的白兰度会知道得一清二楚?”麦克伦大发雷霆,拳头将桌子敲得砰砰作响。“司科特呢?”发完了脾气,麦克伦忽然想起,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自己这位最得力的助手了。“我也觉得很奇怪,”罗吉尔回答,“已经几个小时没有他的消息了。”“这个时候,他能去哪儿?”“我查了一下,在失去联系以前,有人看到他和几名神仆高级人员在一起。”“难道……”麦克伦狐疑地看着罗吉尔。“总统先生,”麦克伦严肃地说,“我相信司科特不会做出格的事。”“但现在可不是开小差的时候。罗吉尔,现在临时由你接管他所负责的事情,一有他的消息,立刻通知我。”说完,麦克伦拨通了电话:“柯文,陨石群状况如何?立刻把最新的卫星图片送来。”“总……总统先生,”话筒里传来柯文焦急的声音,“几分钟前,我们与两颗‘降临者号’卫星同时中断了联系,目前正在紧急进行远程遥控维修。”司科特的眼皮剧烈地跳了一下,一丝不安从心底升起。司科特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痛欲裂。费了好大力气,他才想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忽然接到基地的紧急命令,然而却在赶回去的途中被人绑架。他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灯光昏暗的密室里,除了一张床、自己正坐着的一把椅子,就只有墙上的一块液晶屏了。“滴答”一声,液晶屏亮了起来。“司科特,你还好吗?”“罗吉尔。”司科特脸上没有一丝惊讶。“你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呀?”罗吉尔饶有兴致地看着司科特说。“有权发布紧急命令调我回基地的人并不多。”司科特冷冷地说,“想必你现在已经接管我的职务了吧?”“只是暂时接管而已。”罗吉尔打了个哈哈,“你的活太多太累,我可不想真的接下来。总统先生现在也只认为你是在开小差,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回来继续做你的总统特别助理。” “什么条件?”“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我想你也跟我一样认为麦克伦是个饭桶吧?如果没有你和我,他这个总统位子能坐到今天?”“你想取代他?”司科特冷冷地说,“对我来说,谁做总统都不重要,但唯一的问题是,你能带领人类渡过这一难关吗?”“这点儿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罗吉尔丝毫不在意司科特话中的尖刺,“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当然,我要声明一点,我并不想坐那个位子,眼下看来,有人比我更合适。”“谁?”“白兰度将军。”“原来是你,怪不得远在外太空,他竟然对我们的状况了如指掌。”司科特点点头,“白兰度率舰队离开地球一年之后,你秘密举报了十几个白兰度安插在政府各要害部门的人,因而你由中情局一个普通探员一路窜升,最后终于坐上了局长的宝座。”“有时候,一些牺牲还是必要的。”“可是,你认为白兰度就一定能战胜红体吗?”“司科特,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在哪儿吗?”罗吉尔冷笑一声,“你的确很聪明,你看上去很谦虚,但骨子里却骄傲得很,在你眼中,别人都是傻瓜,对不对?我知道在你眼中,我同样只是个靠出卖别人起家的笨蛋。但你错了,这个世界上聪明人不止你一个。你真的认为我会傻到把宝都押在白兰度身上?”“难道……”司科特脸色骤然变了。“哈哈,没错,我跟红体操纵者联系过。你以为他真的要彻底毁掉地球?不,他不会。他不仅需要这颗星球,而且需要有人帮他管理这颗宇宙明珠。所以,不管最终谁赢,跟我干都有得赚,怎么样?” “这次你出卖了谁?” “丁戈,我们的造物主大人。我向他们提供了他的资料,想必此刻他已经受到最热烈的欢迎了。” “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司科特头上渗出了冷汗。过了半晌,他叹了口气,颓然问:“好吧,你想要什么?” 救生艇渐渐接近月球。控制台上一盏绿色的灯忽然亮了起来,表明收到通讯请求。“接进来。”丁戈命令道。随即,面前的晶体显示屏亮了起来,出现了一个从头到脚都被黑色斗篷裹住的人。 第53章 丁戈凝视对方一阵,缓缓开口道:“我是代表地球来谈判的。”“我们一直在等你,造物主先生。”丁戈吃了一惊,并非因为对方声音清脆,显然是个女人,而是因为她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请原地等候,我们马上派人去接你。”很快,一艘暗红色的飞船从月球背面转了出来。当它接近救生艇的时候,丁戈才看清,那竟然是一艘破败的人类航天飞机,因为周身被红体黏液所覆盖,才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红色。 几分钟后,两艘飞船完成对接。舱门缓缓打开,刚才出现在显示屏上的女人出现在门的另一边。“请进。”丁戈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黑衣女人点点头,迈步走了进来。“不让我看看你的面目吗?”丁戈笑着说。“你不怕被我的样子吓到?”“以我的经验判断,拥有这么甜美嗓音的人,长得绝不会丑。”一只纤细嫩滑的手伸了出来,缓缓解开了黑色的斗篷,露出一张令人惊艳的脸。洁白的肌肤,小巧红润的樱唇,灰蓝色的明眸……“你是人类?”丁戈惊讶地问。女人嫣然一笑,答道:“光从外貌看上去,你不也和人类没有什么区别吗?”丁戈耸耸肩,换了个话题:“要不要喝点儿什么?”“不用了,谢谢,我是奉命来接你的。请上我的船。”女人看了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丁戈身后的崔喜庆一眼,补充道:“你一个人。”“为什么?”丁戈立刻停下脚步,“我们只有两个人,难道你们还怕我们不成?”“要么你一个人跟我去,要么你们两个人现在回地球,你自己选择。”女人的语气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丁戈想了想,说道:“那好吧,不过请你先回船上去等我,我们有些话要说,我随后就去。” “请便。”女人点点头,转身走出驾驶舱。“这可怎么办?”崔喜庆焦急地问。“没有别的办法,你只能留下。”丁戈转身对着控制台说道:“用最快速度,给我制作一台微型通讯装置,体积越小越好。通讯范围至少从月球背面到达这里。”“听着,”丁戈对崔喜庆叮嘱道,“我随身携带着通讯装置,你可以随时听到我的声音。一旦谈判真的失败……”“我等你命令,立刻引爆极石核晶。”崔喜庆接口说。“很好。”丁戈点点头,“我走以后,你驾驶救生艇尽量接近月球。”“我明白。你放心好了。”丁戈拍了拍崔喜庆的肩膀,转身走出驾驶舱。红色飞船与救生艇脱离,载着丁戈向月球背面驶去。“呃,我怎么称呼你呢?红体小姐?”“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红体?”女人一笑,“我叫纪坦娜。曾经是一名宇航员。”“红体从来都是毫不留情地消灭一切智慧生物,”丁戈疑惑地问,“怎么……”“怎么没有消灭我?造物主先生,你所了解的是过去的红体,别忘了,它们也是智慧生物,它们也在不停地进化。最初红体被你们创造出来,它们唯一知道的就是毁灭,但现在,它们也学会了如何发展自己。”“这太可怕了。”丁戈惊讶地说。纪坦娜随意地按下一个开关,随即,船舱里响起了音乐声。那是一种暗淡、阴郁的哀伤,唱歌的女人似乎正处在绝望的边缘,随着歌曲的进行,她甚至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便被命运强行引入一条通向永无天日的深渊之路。“这是什么歌?”丁戈问道。 “《血舞伊人》,地球上一首很老的歌曲。”丁戈看看窗外,红色飞船已转到月球背面,在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大片仿佛在燃烧似的赤色烈焰状物。尽管对它的体积有所预计,但丁戈还是没想到,这红体的母体竟然会这么大。 飞船缓缓地贴上去,最终悬停在空中。一条管状物从母体伸出来,与舱门对接在一起。 “好了,请下船吧。”纪坦娜打开舱门,率先走了出去。丁戈跟了进去,只见这条管道的四壁跟“达尔达玛号”非常相像,都是既柔软又光滑,而且还在不停地蠕动。管道并不长,一走出去,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丁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一片宽广的红色陆地上,到处是各种各样的建筑,其中不乏金字塔、泰姬陵、空中花园甚至长城这样的地球建筑,还有无数奇特古怪的建筑,想必是其他星球的文明缩影。而更令他惊讶的是,在这些建筑附近,还有相貌、打扮各异的人类或其他生物在活动。“没想到吗,造物主先生?”纪坦娜问道。“确实没想到。”丁戈冷冷地回答,“为了保住生命,你们把大脑出卖给红体了?”“不,你错了。”纪坦娜摇摇头说,“我们是自愿与红体结合的,它们是活着的大脑,只要身体能承受,理论上,与红体的结合可以无限增加我们的脑容量。造物主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该轮到我们发牌了。”“于是你们就要洗劫地球,消灭人类?”“洗劫?小行星撞击、大冰封、大洪水,哪一次不是洗劫?造物主大人,你有资格指责我们吗?在你们眼中,恐龙是什么?神仆是什么?人类是什么?地球上的生物又是什么?是你们用橡皮泥捏的玩具,稍不满意就揉碎重来?”“造物主创造了地球上的一切生命,然而无论神仆还是人类,最终都背叛了造物主。假设一下,如果有一天,机器人背叛人类,试图夺取地球的统治权,人类会做何感想?会怎样对待它们?”“真正的历史,往往并不为人所知。红体在消灭造物主的时候,获得了大量隐秘的历史资料,这些才是事实真相。我随便给你举个例子吧。”说着,纪坦娜拉着丁戈走进一座金字塔形建筑,指着刻在一面墙壁上的文字念道:“天空的群神降临,大地的群神将你围聚。他们将手放在你的身下,他们为你做成一把梯子。你乘坐着梯子,升往天际。天空之门为你大开,群星闪烁的天空,大门为你而开。”丁戈点点头说:“这说的是奥西里斯,埃及一位伟大的国王,也是造物主委任的埃及地区管理者。传说他死后成为阴间的法老,掌管冥界。还有胡狼阿努比斯,埃及人认为它是冥界的引路者。而事实上,阿努比斯是世界上最早的,也是大冰封之后为数不多的神仆幸存者之一。此后,它一直躲藏在金字塔内,直到后来被奥西里斯发现。胡狼央求他不要告诉世人,他爽快地答应了,并建造了‘胡狼的房间’。后来,奥西里斯被其胞弟赛恩杀害,妻子伊希丝和儿子何露斯一起找回了已被切成十四块的尸身。当时金伯拉大神已逝多年,他的儿子吉尔黑金斯继任造物主光明族族主。当吉尔黑金斯得知他在地球上的这位忠实的管理者冤死的消息大为震怒,杀了赛恩和所有叛徒,然后将奥西里斯的尸体缝合,使其再度复活,并破例派人接他到太空相见,以示鼓励。”“不错,但这只是故事的前半部分。”纪坦娜冷笑了一声,“后来呢?他再也没有回到埃及,所以人类才说他做了冥神。奥西里斯‘升天’的时候,阿努比斯也随他同行,我们不妨听听八千年前胡狼阿努比斯的留言。”金字塔形建筑里,一个声音忽然从四面八方响起,时而尖锐,时而嘶哑,还夹杂着野兽沉重的喘息与隐隐的咆哮,随后,变成模糊的说话声:“我们向外一瞧才惊恐地发现,外面已经全黑了,而一颗蔚蓝色的星球正离我们越来越远。虽然我们都没见过自己支配和居住的大地长什么样子,但不知为什么,它使我产生了深深依恋的情怀,我深信那是我的故乡。 “过了二十多天,我们来到一座光芒万丈的大型太空城中。然后我们随着守卫,进入一间金光灿烂华贵之极的大型厅堂。我看到一个全身闪着金光的人端坐在眼前,他就是吉尔黑金斯。奥西里斯跪了下来,口里喊道:‘吾主圣安,谢吾主重赐生命并肯屈尊一见,奥西里斯感激莫名。’ “吉尔黑金斯赐座,并笑着说:‘人类社会在你的治理下日趋繁荣起来,这是你无可指摘的功劳。不过,按说每年的贡物也该随之而不断提高呀!’奥西里斯忙跪下说:‘属下有事拜托主人!’吉尔黑金斯此时心情很好,便让他尽管讲。奥西里斯说:‘在众神的帮助下,我们建造金字塔,这必将是留存千古的奇迹。但为此我们付出的代价也是惊人的,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我们才开始渐渐恢复元气,所以……’ “吉尔黑金斯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你们人类真是贪心不足。连你们的生命都是造物主赐予的,你们赖以生存的大地、海洋、森林、草原、牛羊和田野,哪样不是我们给的?’奥西里斯见状,忙说:‘主人息怒,我们永远是您忠实的奴仆。但您既然创造了我们,当然也希望我们能生存并发展,不是吗?’吉尔黑金斯怒道:‘我特赐你上天谒见,本意是鼓励你对主的忠诚和贡献,并非要你来与我讨价还价!’奥西里斯也毫不示弱地说:‘属下无意冒犯主人,也相信主人创造我们绝非只是当我们是工具。我们就像您的孩子,现在,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和追求,我们能管理好自己,也能管理好家园。当然,我们依然永世奉您为主,在能力范围内尽力奉献贡物……’ “吉尔黑金斯勃然大怒,不等奥西里斯把话说完,抄起一把金枪向前一搠,便贯穿了奥西里斯重生不久的新身体。奥西里斯的尸体随后被丢进太空城外的茫茫星宇。我战栗不已,吉尔黑金斯却以为我仅仅是奥西里斯的宠物,便命令道:‘把那只胡狼送回埃及,将我的旨意放在它的身上,就说神已任命奥西里斯为冥界的法老,叫他的儿子在人间继位,令他按时上缴一倍于从前的供奉。 第54章 ’ “我被带回地球,丢在金字塔旁,人们看到了我身上包裹着的‘神谕’,纷纷向我拜倒,称我为冥界引路者。面对狂热的人群,我无法说出真相,于是一直缄默了几千年,直至石化……” “造物主先生,一个例子够吗?”纪坦娜嘲弄地看着丁戈,“相信您一定知道,在中国一直流传着黄帝战蚩尤的传说。事实上,这也是人类第一次战胜造物主。” “你是说,蚩尤竟然是造物主一族?”丁戈惊讶地问。 “不相信吗?”纪坦娜引领丁戈走出金字塔,进入旁边一个洞穴。她指着洞壁说道:“这是我们复制的古代中国岩画,这位就是传说中的蚩尤。” 只见洞壁上画着一个人形怪物,铜头铁面,四目八趾,头上生着尖角,耳壁似戟,四肢如同牛蹄一般,背后还有一对巨大的翅膀。 “这是黑暗族的单兵作战服。你应该也有所了解吧?” “不,”丁戈摇摇头,“我的记忆并不完整。”[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你们两族战争消耗巨大,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资源丰富的地球。但碍于有约在先,不能把地球变成战场,于是两族便各自派遣了大批科学家,创造出不同种族的人类帮助你们采集资源。为便于管理,你们沿用并改良了管理神仆的方式,即创造出少数能力强于普通人的人类来统率他自己的种族,但决不再创造像凯隆那样能力过强、管辖权又过大的代言人。但在生产力水平还极为低下、战争需求又越来越大的情况下,你们对人类的压榨最终还是引起了反抗。在一个名叫涿鹿的地方,人类战胜了造物主,骄傲的蚩尤被斩首分尸。收尸者灰溜溜地返回太空时,人们远远看到飞船红色的尾焰,便称它为‘蚩尤旗’。这件事实际上是发生于一万二千多年前,你们悄然将它篡改为五千多年前,只是为了混淆视听,掩盖一个可耻的事实——你们正是因此事而发动了湮没全球的大洪水。可惜,人类最终没被你们消灭,而此时,长期的战争也让你们没有力量在地球上再发动任何大规模的灾难。于是,你们又开始篡改历史,将诺亚、大禹等人类英雄说成是在你们帮助下才战胜洪水的神的信徒。”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丁戈低下头,“那确实很可耻。” “其实,这些记载在你们自己秘密史料里的事实我无须多说,你不妨想一想,在你的思想里,是否一直觉得人类不过是你们创造的作品、工具?你们有权根据自己的需要、设计甚至心情任意处置他们?你们是否想过,你们很可能也同样有自己的造物主,很可能你们也是被当作一种工具而创造出来的?” 丁戈沉重地点点头:“也许你说得对,不管以何种方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任何生命都应该是平等的,都应受到尊重。可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你们现在又为何一定要消灭人类?那跟我们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任何生命都是平等的,都应受到尊重。难道你不觉得现在的人类,正逐渐走上造物主的老路吗?他们在地球上的所作所为,不正是对其他生命的一种践踏吗?他们早就应该接受审判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了起来,丁戈霍地转身,只见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大踏步向自己走来。 “被告终于到了,”男人说道,“末日审判可以开始了,我的兄弟。” 第十一章末日审判1 华盛顿国际机场。偌大的停机坪一片空旷。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太空远征舰队“格兰德修斯号”缓缓降落。等气流掀起的狂风渐弱,飞船的舱门终于打开,白兰度将军从飞船里走出来,踏上舷梯。“欢迎回家,白兰度将军!”一直等候在地面上的麦克伦强迫自己挤出笑容,在罗吉尔的“陪同”下迎了上去。“总统先生,我们终于见面了。”白兰度也一脸微笑地回答。“我们在太空中的卫星全部被红体破坏了,所以完全没想到远征舰队这么快就赶了回来,实在来不及准备欢迎仪式,请原谅。”麦克伦机械地说道。罗吉尔走上前与白兰度握了握手,说道:“将军,我已经安排了足够的地勤人员,他们会马上对飞船进行全面的检修和补给。” 白兰度点点头,拍了拍跟在自己身后的一名中年军官的肩膀,对罗吉尔说:“这是我的副官乌杰,舰队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跟他谈。”“总统先生,罗吉尔先生。”乌杰用军人特有的简练打了个招呼,然后对罗吉尔说:“在远征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一些地球所没有的矿产,经过加工,已经装备在船体上。这种合金强度远远高于地球任何一种材料,所以,请尽量先保证给养和能源的补充。”“那些技术问题,你回头单独跟罗吉尔先生说就可以了。”白兰度呵呵一笑,回身对麦克伦说,“得知情况危急,我们所有的引擎几乎全都超负荷运转,总算及时赶了回来。总统先生请放心,现在其余十六艘飞船都已进入一级战备状态,随时可以投入战斗。我命令他们轮流降落维修和补充能源给养,天空中会一直保持有至少十三艘飞船在巡航,火力范围足以覆盖整个美国领空。从现在开始,您可以不用再为国家安全担心了。”“谢谢将军,您真是用心良苦。”麦克伦苦涩地说,身边的罗吉尔立刻接口道:“我已在各宇航中心和空军机场做好了布置,飞船可以随时就近降落进行维护和补充。”“很好。”白兰度满意地点点头,“总统先生,我们的下一站是哪里?”“啊,对不起!”麦克伦如梦初醒,“当然是先回地下基地了。”高速公路上,三辆轿车呈一列保持着紧密队形急驶着。中间的车里,司科特默不作声地端坐在后座上。“先生,还有多远?”紧贴司科特而坐的特种兵上尉问道。“从下一个路口向西,没多远就到了——你们想要的地下核电站。”半小时后,车队驶入一个看似荒废已久的隧道口。车队悄然调换了顺序,司科特的车被换到了最前方,在戒备森严的关卡前停了下来。特种兵上尉接过司科特的证件,从车窗里递出去。卫兵仔细检查了证件,又向车里看了半天,才敬了个礼,转身示意放行。汽车重新启动,加速驶入隧道,又行进了约莫半个小时,才在一片宽敞如地宫般的空地上停下。车门纷纷打开,十几名特种兵裹挟着司科特走进一座小楼,那是司科特的特别办公室。 “司科特先生,您很合作。”上尉一边小心地检查着办公室,一边满意地说,“现在,请将电站负责人叫来。您是聪明人,千万别耍什么花样。”司科特点点头,拨通电话:“我是司科特,请唐森和迪安两位先生立刻到我办公室来。” “达尔达玛号”全速驶向地球。 “还没有联系上司科特。”柳生宙对凯隆说。 “继续呼叫,不过别抱太大的希望。”凯隆望着窗外,红色陨石群已经把地球严密地包裹起来,远远看去,就像一只爬满了火蚁的乒乓球。 “着陆以后,你打算怎么做?”柳生宙问道。 “我们分头行动。你立刻帮我联系各族长老,一方面全力寻找司科特,一方面让他们派人想办法混入各空军基地,我们现在对白兰度舰队还一无所知,根本谈不上控制。” “好的。”柳生宙点点头,“那你呢?” “我去会会这位传奇人物,看看他是否已蠢到不可救药的程度。”凯隆一边说,一边回到控制台前坐下,“丁戈那边怎么样了?达尔达玛,呼叫救生艇。” 很快,崔喜庆出现在晶体屏上。 “崔喜庆?”凯隆一愣,“丁戈呢?” “凯隆大人,”与凯隆单独对话,崔喜庆稍微有点紧张,“丁戈被红体来的使者带走了,她说,只能他一个人去。” “见鬼!”凯隆低声骂了一句,“你得做点儿什么,不能就这么等着。” “他走的时候,身上带了通讯装置,我在这里可以听见他与对方的所有谈话。我们约好,如果谈判破裂,我就引爆身上的极石核晶。” “你现在什么位置?” “救生艇现在就停在很接近红体母体的地方。不用担心,我的位置很好,”崔喜庆笑了笑说,“这个距离可以把整个月球端掉。” 华盛顿,地下基地。 白兰度端坐在指挥中心中央,耐心地听着各部门负责人对各方面消息的汇报,然后迅速逐一提出下一步行动的“建议”。麦克伦失魂落魄地坐在原本应该是会议中心的位子上,看着自己的手下们像对自己一样对白兰度做汇报,接受他的指令。尽管他知道,这些人中部分是纯粹站在工作的角度,部分很可能本来就是白兰度的人,还有部分中间派现在只是按兵不动,但他心里很清楚,屁股下面的这把椅子坐不了多久了,自己现在只是作为一个象征摆在这里,跟自由女神像没什么本质的区别。一旦红雨危机解决,仅凭借眼下明显比自己卓越的判断及指挥能力,就足以使白兰度令人信服地登上总统之位。 “先生们,感谢你们卓有成效的工作,现在情况我已经基本掌握。”白兰度的视线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语气已经俨然是这里的最高统帅了,“我认为,我们现在的状况过于被动,这恐怕是由于过分高估红体的实力所致。将近二十年的太空探险经验告诉我,无论地球还是人类,在宇宙中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完全没必要妄自菲薄,还没有尽最大的努力,就在一些液体面前屈服。现在,我和我的舰队回来了,毫不夸大地说,我们的胜算至少会增加三成。 第55章 在这里,我没有时间详细向大家介绍舰队的情况,简单说,经过对采集来的外星矿产的研究和利用,现在地球上没有任何一种武器可以将我们击毁,包括核弹。而我们最先进的导弹,一颗就可以将夏威夷群岛从地图上抹去!” 麦克伦绝望地看到,一直没有明确表态的几位将军眼睛同时亮了起来。他知道,军人向来相信实力,如果白兰度没有说谎的话,本来就与自己若即若离的军方会立即坚定地站在他那边。 “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立刻修订计划,变消极防御为积极防御,甚至主动进攻。先生们,”白兰度站起身,双臂有力地支撑在桌子上,整个人像一只作势欲扑的狮子,“我知道在一些无能的人领导下,近年来美国在世界政坛上的地位越来越低。所以,眼下同样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是将军,”柯文忽然打断了白兰度的话,“我们现在有人正在与红体进行谈判,是否应该等那边有了结果再……” “谈判?”白兰度皱了皱眉头,“是什么人?” “就是我说过的丁戈,造物主。”罗吉尔小声说道。 “造物主?”白兰度笑了,“充其量不过是另一个文明的遗民罢了。即使那个文明真的比我们先进,他也只不过是一个人,你们难道真的认为凭一人之力能挽救整个世界?中国古代兵法中说‘兵不厌诈’,这位造物主先生刚好可以让对方放松警惕,我们可不能辜负了这个机会。如果他真的是造物主的话,我想也一定有脱身的办法,不是么?” 丁戈看着大踏步走来的男子,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混合着不安和恐惧的直觉,有生以来,他还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男子在丁戈面前站定,缓缓掀开了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红棕色的俊美脸庞。“你刚才叫我什么?”丁戈盯着男子的脸问。“兄弟。”男子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在我们彼此都是对方在宇宙里血缘关系最近的伙伴了。”“难道你……”“凯尔·勃朗特,dabpuviflevia,黑暗族……魔祖狱炼的独子。”“这……这不可能!”丁戈惊讶得几乎难以自制,“cabpuviflevs和dabpuviflevia不是在红体反噬中全部灭绝了吗?”“如果真的全部灭绝,你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凯尔反问道。“我是从‘达尔达玛号’……”丁戈忽然一愣,随即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我明白了!我在内舱里曾经看到一面刻着黑暗族徽和一段文字的房间,我还以为那是给我的留言……怪不得,留言的开头写的竟是‘我的孩子’!”“我完全可以理解这种惊讶,你一直觉得自己是宇宙中最后一个造物主。我想你不知道,‘达尔达玛号’在之前的战斗中被dabpuviflevia俘获。谁知不久,红体忽然向我们发动进攻,几分钟之内几乎所有的飞船都被摧毁,只有‘达尔达玛号’因为需要改装而一直停在地面,反而逃过一劫。我被藏进船舱,并找机会送上太空,按照设定好的航线降落在地球上。”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我怎么会在‘达尔达玛号’上?”“它本来就不是战舰,是运输舰。被俘的时候,飞船里有很多平民,你应该也是被藏在哪个角落里的。我们都算是幸运儿吧。”丁戈点点头,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后问道:“这么说来,这次谈判的双方就是我和你喽?” “是的。”凯尔点点头。“我能不能先问一下,你为什么能控制红体?你又为什么要控制红体攻击地球?”“红体本来就是我们dabpuviflevia的科学家创造出来的。而且,你说错了,我并没有控制红体,而是与它们合作。”“合作?你忘了我们种族是被谁灭绝的了?”“你想说什么?不是想说‘报仇’这个词吧?”凯尔眼中满是嘲弄地看着丁戈,“即便是地球上愚蠢的人类也知道,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对我来说,如何恢复dabpuviflevia才是头等大事,我需要红体的力量。而红体也明白,一味地毁灭,最终自己也将走向灭亡,但dabpuviflevia没有教它们如何去征服,如何去管理,如何去发展,而这正是我可以和它们交换的筹码。如果说真要报仇的话,罪魁祸首也是人类——红体最初就是为了消灭人类而创造出来的,不是吗?”丁戈摇摇头:“你的理由冠冕堂皇,但说穿了也不过是想要得到地球而已。”“对此我并不否认。”凯尔摊开双手,“难道你不认为地球在人类手上,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他们自己毁灭吗?”“也许会,也许不会。”丁戈平静地说,“人类正在逐渐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正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反省自己。在我眼里,人类就像是孩子,成长过程中难免会犯错误,难道因为孩子犯了错误,就要杀了他?纪坦娜小姐刚刚还给我上了一课,人类的确是我们创造出来的,但他们同样是生命,我们既然给了他们思想,就应该给他们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事实已经一次次证明,连自己都管理不好的我们,也同样没有管理好地球。不要再插手人类的事情,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将军,‘达伽马号’上的超核导弹已经准备完毕,三艘护卫舰也随时可以升空。”[5.1.7.z.手.机.电.子.书]“很好,”白兰度点点头,“命令立刻起飞,到达月球背面预定地点后等我命令。”四艘巨大的太空飞船分别从华盛顿国际机场、肯尼迪航天中心、埃尔门多夫空军基地和戴维斯·蒙森空军基地同时起飞,在快接近大气层的时候汇合组成编队,三艘护卫舰呈品字形将“达伽马号”围在中央。冲出大气层后,舰队停留了片刻,待确定好陨石相对较少的航线后,护卫舰率先启动,用强大的火力开路,“达伽马号”则紧随其后。与此同时,在地球的另一侧,“达尔达玛号”则刚刚从陨石群中冲出,一头撞入大气层。“将军,”柯文冲进白兰度的办公室,“地面雷达站发现一艘巨型飞船刚刚穿过大气层,正高速向美国方向飞来!以目前的速度判断,预计半小时后会进入我国领空。”“飞船?”白兰度皱了皱眉。“似乎是丁戈先生离开地球时乘坐的那艘‘达尔达玛号’,他们要求和司科特先生通话。” “告诉他们,司科特有重要任务在身。让罗吉尔与他们联络,通知他们立刻停止前进。”说完,白兰度又拿起电话,“乌杰,命令‘长腿ii号’、‘长腿iii号’和‘眼镜王蛇号’立刻将它拦住,在和我直接通话前,不能让它进入美国领空。”三十分钟后,乌杰桌上的电话铃刺耳地响起来。“上校,‘达尔达玛号’无视警告闯入领空!”“发动警告性攻击,如果……”“上校,它太快了,我们跟不上它!”“一群笨蛋!”乌杰把电话重重地摔在桌上,急匆匆地站起身,走出办公室。“硬闯?”白兰度看着眼前的罗吉尔和乌杰,“他们想要干什么?”“不清楚,对方只要求和司科特通话。”罗吉尔有些恼火地说,“好像他们眼里只有那个家伙。”“我认为,这次红体攻击地球本身就很可疑。”乌杰说道,“会不会是这个丁戈与司科特以及红体操纵者勾结?现在找不到重要同谋司科特,他们担心事情败露,情急之下……”“司科特在哪儿?”白兰度问罗吉尔。“目前还没找到他。”罗吉尔答道,想了想,又补充道:“怀疑,可以帮助我们做好应变的准备,但在找到司科特以前,我认为不应该草率地下结论。”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白兰度拿起听筒:“是我……找到母体了?很好……这家伙有这么大?嗯,立即寻找最佳发射位置,注意隐蔽。”“乌杰,”白兰度挂断电话,“你现在返回指挥中心,‘达伽玛号’一旦就位,立刻命令他们一次把所有超核导弹全射出去,务必一击致命!”“是!”乌杰敬了个礼,转身走出办公室。“罗吉尔,派人继续寻找司科特,找到他马上带来见我。另外,做好准备,我想很快就会有客人来访。” “丁戈,被‘达尔达玛号’带到地球的时候,你还是个婴儿,而且是没有获得完整记忆的婴儿,所以当你刚学会走路,就迫不及待地离开无名岛,去探索这个未知的世界。在那颗星球上,没有任何生物可以对你构成威胁。你高兴了,可以到人类中去,找个工作,过一过新鲜的生活。厌倦了,也可以找个风景秀丽人迹罕至的地方去躲躲清净。虽然你口口声声说不插手人类的事情,但免不了还是会忍不住利用自己的能力,偶尔在人类面前炫耀一下,对吗?”凯尔看着丁戈,眼神中忽然流露出一丝羡慕,“所以,自始至终人类对你来说都像养在身边的一群小动物,陪你玩耍,给你解闷儿,你当然不希望失去他们。但我有个故事,你想不想听?”“你说吧,”丁戈点点头,“我洗耳恭听。”“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达尔达玛号’的一间小舱里,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的存在。我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寂寞。记忆告诉我,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同类,从此将一个人生活在世界上。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只想在无名岛上一个人安静地生活。我的身体渐渐衰老,可我依旧不愿意去寻找新的躯壳,我很盼望自己的意识在躯体死亡以后,也能慢慢消散。可事与愿违,身体死亡以后,我等了几百年,痛苦依然丝毫没有减少。 第56章 “有一天,一艘船经过无名岛,我一时心动,便一路跟着它,一直到了一个人类港口,后来辗转到了耶路撒冷。繁华的人类社会,把我的痛苦驱散了不少。我想,既然死不了,还是找个身体吧。但我离开身体的时间太长了,基因早已随着最初的身体腐烂在无名岛上。唯一的办法是,寻找一个人类子宫重生一次,因为人类的基因本就是取自我们。原本我可以选择一颗刚刚受精的卵子,通过改造它的基因使其成为我意识的载体。但这时我看到一个名叫珠曼丽的少女,她的相貌让我想起自己的母亲。于是我进入她的子宫,把意识附着在她的基因上,再想方设法改造她的染色体,与原先的染色体结合在一颗卵子中。我成功了,一个胎儿慢慢成形。但让我没想到的是,珠曼丽当时只有十七岁,连男人的手都没有碰过。家人发现她竟然怀了孕,便认为这是邪恶与毁灭的噩兆,是魔鬼要利用这个纯洁的少女降临人世。 “我更没想到的是,远在欧洲的罗马新教皇乌尔班二世,恰好打着恶魔即将重生的旗号宣布发动圣战,率领浩浩荡荡的十字大军向传说中遍地黄金的东方进发。他们把耶路撒冷团团围困,城内战士拼死抵抗。绝望的耶路撒冷人把愤怒倾泻向无辜的珠曼丽,认为正是她腹中的魔胎导致了这场空前的浩劫。“可怜的珠曼丽被人们用长枪搠死,她的子宫被剖开,尸体被高挑在城楼之上。她做错了什么?我想起我的族人,若不是因为人类,我们也不会创造出红体,也就不会被红体反噬。我怒不可遏,用尽全部力量,借珠曼丽之口喊道:‘愚蠢、无知而又卑鄙的人类,一千年后我必将重临人世,等待你们的,将是末日的审判!’“我元气大伤。我的记忆在渐渐消退,如果有一天我连自己的基因密码都忘记,那就彻底完了。我只在等待中慢慢休养,我不停地寄生在人类的身上,你知道,这种纯粹的寄生,对人类的意识和身体是没有任何控制力的。一千年后,我终于积攒了足够的力量。那时我正在牙买加一座名叫金瓦尔的小城,我选择了基因最理想的少女瑞贝娜,一个在牙买加正当红的歌星。“我当年说过的话,被记载在各种宗教典籍里。人们出于各种动机,打着寻找恶魔、阻止世界末日降临的旗号,发动了一次又一次实际是为自己谋取利益的战争。瑞贝娜未婚而孕的消息被记者曝光,引起了一个名叫‘众神之戒’的宗教组织的注意。通过秘密调查,从医院的病历档案中,他们查到瑞贝娜的确还是处女之身。对照一千年前的记载,他们确认瑞贝娜怀的就是‘魔胎’。于是他们调集人手,分批潜入牙买加,打算在瑞贝娜分娩的时候,将她和‘魔胎’一起杀死。那的确是我最脆弱的时候,因为我的精神要在分娩的瞬间完成与基因的融合,然后才能随着婴儿的发育而渐渐恢复。可人算不如天算,‘众神之戒’教徒大批入境,引起了牙买加警方的注意。几名教徒被逮捕,经过审讯,得知了他们的行动计划。而负责审讯的警官,正是瑞贝娜的哥哥巴尼斯。巴尼斯火速赶往医院,想把瑞贝娜接出来,悄悄转到别的医院。然而由于紧张,瑞贝娜随时都有早产的危险。巴尼斯带着瑞贝娜辗转几家医院,但还没来得及分娩‘众神之戒’教徒就追了过来。他们疯狂地冲入医院,丧心病狂地杀死所有孕妇。最终,瑞贝娜在哥哥的汽车上生下了孩子,自己却因失血过多而死。 “巴尼斯草草处理了妹妹的尸体,带着孩子逃离牙买加,一路东躲西藏,最后到了英国北安普顿。已经身无分文的他把孩子寄养在一户牙买加裔移民的家里,自己出去工作。没想到,第一天就在一起意外事故中丧了命。那个孩子就是我,凯尔·勃朗特。由于出生时遇到了意外,我的大部分意识都没能完美地与胎儿的基因融合。如果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我或许可以体验到一个普通人类的一生。 “但在二十三岁的时候,‘众神之戒’又一次闯进了我的生活。他们秘密利用红体做实验,使昆虫发生变异,接连在我身边造成两起命案。我找出了幕后的两名当地警察,却险些被他们灭口,生死一线的时候,沉睡的意识终于苏醒,我杀了那个警察,也与红体进行了直接的沟通。我了解到,经过多年的进化,它们也不再像最初那样只知道毁灭,它们学会了思考,它们想要发展。同时,我们的看法又是一致的——地球是宇宙上最适合生存的星球,然而人类却是这颗星球上的病毒。” “丁戈,”凯尔长长地出了口气,“cabpuviflevs和dabpuviflevia之争已经不存在了,为什么不加入我们,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地球?” “套用人类一句话,”丁戈缓缓摇摇头,“世界就像一面镜子,你对它笑,它就会对你笑;你对它哭,它也会对你哭。凯尔,你说得对,失去很多记忆是我的幸运,因为我可以用愉快的心情和全新的眼光去看那个世界。而你心中充满仇恨,又怎么能看到光明的一面呢?创造人类的是我们,创造红体的也是我们,就像有人为了打猎而发明了枪,却有人用枪来杀人,我们能把罪责归于猎物吗?” “丁戈,你说得很轻巧,可你永远不会明白我的心情。你以为红体是cabpuviflevs和dabpuviflevia科学家共同创造出来的?不,它唯一的创造者就是我的父亲——前一代的我自己,狱炼!” 黑色的斗篷从凯尔身上滑落,他高高举起手中一柄闪电形的长剑:“选择吧丁戈,是加入我们,还是让我用‘雷霆怒’把你彻底消灭?” 丁戈第一次因为恐惧而颤抖:“雷霆怒……在你手里?” 白兰度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凯隆,忍不住由衷赞美道:“完美!”“谢谢夸奖,将军阁下。”凯隆冷冷地说,“司科特在哪儿?”“我也很想问你同样的问题。”白兰度毫不避让地迎视着凯隆的目光,“他神秘地失踪了,这场浩劫难道不是你们勾结造成的吗?如果我是你,一样会不惜任何代价重新夺取地球的统治权。”“没错,我曾经是这么想的。但我决不会以破坏这颗美丽的星球为代价,只有你们这些龌龊的人类才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举动。”“好了先生们,我想你们都弄错了,真正的小丑在这里。”随着声音,司科特大踏步走了进来。紧跟着,唐森和迪安一左一右押着面如土色的罗吉尔。 “很抱歉将军阁下,因为这位同事的原因,我没能到机场迎接您。”司科特拍了拍罗吉尔的肩膀,“这只狡猾的狐狸还勾结了红体,无论人类和红体谁最终取胜,他觉得自己都可以从中渔利。”“蠢货!”凯隆和白兰度同时骂道。“现在丁戈正在与红体首脑谈判,”凯隆说道,“将军,请不要轻率地做出任何激怒红体的举动。”“恐怕……你们来晚了一步。”白兰度嗫嚅着说,“这个时候,‘达伽玛号’应该已经发动攻击了……”就在白兰度说这句话的时候,四枚超核导弹从“达伽玛号”的发射孔里钻了出来,拖着明亮的尾焰,如利箭一般钉入红色母体的身体。一秒钟后,四朵艳丽的死亡之花同时绽开。 母体中,丁戈和凯尔同时被震得踉跄了几步。“是人类的飞船对我们发射了导弹!”纪坦娜大声喊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要保护的人类!”凯尔嘲弄地看着丁戈,“你冒着生命危险来谈判,他们却无声无息地从背后下手。”丁戈悲哀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的确如此,我也从不否认人类常常被欲望所左右。但你要知道,权力被贪慕权力者所攫取,是因为绝大多数的人并不想得到它。他们只把眼光放在自己的生活上,他们也许贪婪、自私,但他们的本质是善良的。人类漫长的历史上,我见过不少麦克伦、云拔这样的野心家,但更多的还是司科特、程科、鹈饲阳正这样聪明而善良的普通人。帕西·勃朗特是个什么样的年轻人呢?我没见过他,你恨他吗?” 第十二章最后的造物主(1) “雷霆怒”夹带着耀眼的电光从丁戈眼前划过,他感到一阵针刺般的疼痛侵入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凯尔,不要执迷不悟!”丁戈一边闪躲,一边喊道。“执迷不悟?”凯尔森然一笑,“是在说你自己吧?”“为什么不能看看人生光明的一面呢?”“光明?不,与黑暗比起来,光明才是暂时的。”凯尔手中的利剑指指四周,“茫茫宇宙中新恒星产生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旧恒星死亡的速度,早晚这宇宙会陷入永恒的黑暗之中!” “想不到,这场光明与黑暗之争竟然延续到了现在!”丁戈无奈地苦笑一声,“这一切都起源自cabpuviflevs和dabpuviflevia,看来最终也要由我和你做一个了断。”“这没什么不好。”凯尔冷冷地说,“两族的约定一样有效——胜者得到地球。”“不,”丁戈摇摇头,“即便我败了,也不会让你得到地球。”“你凭什么?”“凭你遗忘在地球上的一样东西。一个对胜利充满信心的人,自然不用把一颗危险的炸弹带在身边。”丁戈微笑说,“你忘了我是乘‘达尔达玛号’来的了?”“极石核晶?!”凯尔的瞳孔收缩起来,“你要跟我同归于尽?”“必要的话。”丁戈平静地说。凯尔忽然纵声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你笑什么?”“你觉得那位躲在救生艇里的小朋友能担起这个重担? 第57章 为什么不用身上的通讯器问问他现在状况如何呢?”丁戈对着通讯器叫了几声,崔喜庆却没有一点儿回应。“你对他做了什么?”“我当然不会杀他,”凯尔耸耸肩,“但我完全有能力让他不能行动,别忘了,红体可是无孔不入的。”崔喜庆的目光浑浊起来,丁戈的声音仿佛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谁也没有注意到,和“达尔达玛号”一样,救生艇本身也是一种生物,红体对它的腐蚀速度远远超过金属。此刻,驾驶舱四壁已经爬满了红体,崔喜庆的大半个身体也浸泡在红色的黏液中。“怎么样,丁戈,人类最先进的导弹我不怕,你的极石核晶也被我控制了引爆器,你还有什么招数呢?”凯尔又一次举起了“雷霆怒”,一道道电弧在剑身四周游走,发出刺耳的噼啪声,“对这个世界说再见吧!”“凯尔!”纪坦娜忽然喊道,“住手凯尔!”“你也有话要对丁戈先生说吗?”凯尔的剑停在半空。“不……”纪坦娜走到凯尔和丁戈中间,“凯尔,我觉得你应该重新考虑一下,丁戈刚才说的话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怎么,你动摇了?”凯尔盯着纪坦娜,“为什么?”“凯尔,”纪坦娜轻声说,“你知道我曾经是一名宇航员。但你不知道,我的父亲是个政客,从小我就看惯了那些人的嘴脸。虚伪、贪婪、狡诈……人类所有的缺点都可以在这些人身上找到。长大以后,我不顾家人反对选择去做宇航员,就是因为我想要逃离那个让我厌恶的环境。我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当我第一次飞上太空俯瞰地球的时候,觉得她是那么美。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升空次数的增加,我渐渐发现美丽的地球,正遭受着痛苦的折磨。臭氧空洞越来越大、森林面积越来越小,一座座城市就像一个个癌症的病毒,无尽的破坏向四面八方扩散……”“这正是我们要把这些垃圾从地球上清除的原因。” “是的,我一直是这么想的。直到刚才听了丁戈的话,我忽然想起很多以前从没注意的事情。从前,每当烦恼的时候,我都会从家里跑出来,我喜欢走在大街上,觉得在阳光下的感觉真好。我却没有想到,真正让我觉得开心的,其实是看到身边很多很多人,看到他们笑,看到他们享受生活的样子。正如丁戈说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平凡而善良的,为什么……” “住口!”凯尔怒吼一声,一剑猛地刺穿了纪坦娜的身体,“人类果然是最靠不住的生物!”纪坦娜的目光中竟然没有惊讶和愤恨,只是流露出一丝只有对爱人才独有的宽容色彩…… 趁此机会,丁戈猛地扑上去抓住凯尔的胳膊,两个人撕扭在一起,造物主巨大的力量相互撞击使得月球的背面看上去在发抖一般。“醒醒吧,”丁戈大喊道,“死的人还不够多吗?”“除非你杀了我,否则谁也阻止不了人类末日的审判!”凯尔一脚踢在丁戈的胸口上,顺势从纪坦娜尸体上抽出“雷霆”,一剑砍入丁戈的肩头。丁戈痛得哼了一声,反手攥住剑刃,强烈的电流立刻将他的手灼烧得一片焦黑。他挥动另一只手,一拳重重击在凯尔的脸上,凯尔惨叫一声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却被纪坦娜的尸体一绊,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丁戈抽出肩头的剑,纵身扑了上去,一剑深深插入凯尔的胸口。凯尔抓住丁戈握剑的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杀了我?”丁戈没有回答,看着面前这个宇宙中自己最后的同类,眼中满是深深的哀伤。“如果……真像你说的……”凯尔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那么……跟我一起死吧,兄弟!”说着,一道强光自“雷霆怒”的剑身上迸射出来,一声巨响中,强烈的冲击波像水波一样荡开,将地面上的所有建筑物由近及远逐次冲垮。本已被四枚超核导弹击中的母体承受不住这巨大的能量,终于在一阵剧烈的抖动中开始崩溃瓦解。救生艇上的红色黏液也跟着骚动起来。崔喜庆努力睁开眼睛,立刻通过舷窗看到了眼前这惊人的一幕。“丁戈!”崔喜庆大喊起来,“丁戈你还活着吗,快回答我!”除了刺耳的噪音,没有任何回应。不知过了多久。“崔喜庆!”崔喜庆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丁戈?”他惊喜地睁开眼睛,却见面前的晶体屏亮着,不是丁戈,是凯隆。“你那边出了什么事?”凯隆焦急地问,“丁戈呢?”“母体被摧毁了。”崔喜庆无力地说,“丁戈……死了。”“你说什么?!”几个声音同时叫起来。“红体的幕后操纵者,是黑暗皇族的遗孤,他们刚刚在母体中同归于尽了。”过了良久,司科特的声音响起来:“不管怎样,他完成了使命。告诉我你的位置,‘达尔达玛号’这就去接你。”“接我?”崔喜庆看看宇宙中密布的红色陨石,“不,他的使命没有全部完成,危机还没有解除。我也不能回去,我身上还带着一颗炸弹呢。”“难道你……”救生艇尾部喷出红色的火焰,在太空中缓缓起航。半个小时后,停在地球与月球中央。 “丁戈,是我们的造物主,当之无愧的父亲。他的使命将由我来完成。”崔喜庆喃喃地说道。救生艇忽然发出刺眼的强光,光线似乎收缩了一下,紧接着,像一个气球急速膨胀起来。地球。几分钟后。“司科特先生,”柯文兴冲冲地冲进总统办公室,“刚才的大爆炸,消灭了80%以上的红色陨石!”司科特点点头,沉声说道:“命令全军,立刻调动全部力量,消灭剩余的陨石。白兰度将军,请下令远征舰队全体出动!”佛罗里达州,廷德尔空军基地,一架满载导弹的战斗机轰鸣着驶上跑道。“丁戈,崔喜庆,你们放心,我决不会放过一颗陨石!”驾驶室里,朴云泽在心底默默地说。飞机怒吼一声,挣脱地心引力的束缚,如利箭一般射向空中。在浓云之下,与庞大的空军编队会合在一起。 尾声 已正式接任美国总统的司科特独自站在地面上,仰头望着天空。“达尔达玛号”正悬停在几百米高处,像一头沉默而温驯的巨兽。他忽然想起爱因斯坦在作无边界假设时曾提出的问题:“在建造宇宙时,造物主有多少选择性?”宇宙的收缩和膨胀是任何生命都无法左右的。在上一宇宙阶段的最先进文明居民,成为这一宇宙阶段的造物主,他们创造生命所依据的蓝本,正是生活在上一个宇宙阶段的各种生物。 宇宙没有起点也没有边界,大爆炸或大挤压都不能改变永恒的一点,那就是“继承性”。 “达尔达玛号”缓缓开始移动,一点一点加速向天际飞去。经过这场浩劫,很多人不愿意再待在地球上,除了凯隆及大量神仆,朴云泽、鹈饲阳正这些曾深度参与此事的人,还有不少对太空充满渴望和憧憬的科学家。他们不相信丁戈真的死了,造物主能在150亿年前的大爆炸中生存下来,这种程度的爆炸又算什么呢? “丁戈说得对,”司科特耳边又响起凯隆临别时说的话,“神仆已经不再是地球的主人,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也许,另外寻找一个星球是我们最明智的选择。”“也许我们会成为另一个文明的造物主,谁知道呢?” (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