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娇殿下整天粘着我要入赘》 第一章 劫法场 大毓皇朝,西城刑场。 武将叶靖荣涉嫌通敌叛国,被判斩首示众。 叶家老少十三人戴着刑具整齐跪在法场,大喊冤枉。 一名英气美丽的灰衣少女混在人群中,双手紧攥,宛若秋水的双眸一瞬不眨地盯着刑场上的叶家人。 她是叶靖荣十八岁的女儿叶竹青,刑场上的漏网之鱼。 虽知法场救人只是送死,可她想搏一搏。 有人匆匆走到监刑官耳侧低语传话。 叶竹青以为事情有转机,满怀希望运力凝神倾听,却一个踉跄,脸色更加苍白,倒底是谁要害叶家?为何连斩首都要折磨父亲? “姐姐有没有想过曾经风光无限的叶家会落得如此下场?”一位美丽少妇挤到她身边,带着嘲讽的口吻低声问道。 叶竹青侧头看她,是薛迎梅,父亲战死旧部下的女儿,近十年来,父亲对薛家极为照拂,更对薛氏兄妹视如己出。“我父亲你不薄,你就算不愿出手相助,也不必落井下石。” “我谢谢他的不薄。”薛迎梅恨恨道:“若他肯成全我和叶大公子的婚事,我怎么会委身他人之妾?” “我大哥有喜欢的人……” “呸,都是借口。” 薛迎梅望着刑场上跪着的叶染竹狼狈不堪,早无当日的意气风发,冷笑:“叶家所谓照拂不过是沽名钓誉的市恩而已,给了我希望却害我绝望,沦落成妾,叶竹青,这一切不过是叶家的报应。” 叶竹青瞪了她一眼,无心与她争辩。 “姐姐,我知道是谁陷害叶家……” 叶竹青心头一跳,急忙问道:“是谁?” 薛迎梅伸出涂着鲜红豆寇的纤纤玉手抓住她胳膊,附耳低语:“我偏不告诉你,我要对叶家落井下石!” 话音未落,她竟狠狠将叶竹青推出人群,大叫:“有人劫法场啦——” 刑场素来重兵防备有人劫法场,刑官听到薛迎梅的叫声,立即警惕站起,喝道:“拿下!” 刑场数百精兵涌出,刀剑齐向叶竹青身上招呼。 叶竹青拔了腰间软剑,使一招绝杀式,数十名精兵受伤倒地。回头瞧见薛迎梅朝她冷笑,手一挥,掷出一枚飞镖。 薛迎梅身后两侧皆是人群,她本就无处可避,何况,叶竹青是少有的绝顶高手,她掷出的飞镖,少有人能躲开。 好在叶竹青并未真正想人薛迎梅的命,飞镖射进她胸口,她倒地吐血,能否活命就看她的造化了。 薛迎梅推她出来送死时,就该想到她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反手一剑,斩杀数名精兵,她武功极高,既使被精兵团团围杀,却丝毫未露败相。 “竹青,退下!我叶靖荣铮铮铁骨,宁可被冤死,绝不造反!”叶靖荣虽戴着镣铐,依然挺胸昂首:“自古从无劫法场成功者,你这是来送死,快走——” 叶染竹为了让她离开,叫道:“竹青,快离开这里,帮我捎个信给何颖儿,我不能赴约了!” 叶竹青咬紧牙关,父兄的意思她明白,但,苟活于世,不如拼死搏一搏,大不了,和家人死在一起。 她长剑疾挥,再伤数十余人,刑场上的精兵越聚越多,她浑身溅满鲜血,却仍离父亲有半丈之遥。 “逃出去的小蛾子,竟敢回来自投罗网,叶竹青,你找死!”随着一声厉喝,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突然出现在法场,一个飞纵扑向叶竹青,一剑挥出,击退叶竹青已杀出魔性的长剑。 叶竹青见到他,顿时心如死灰。 此人刘晋,统领大内侍卫,武功之高可见一斑,若单打独斗,她自然不惧,但数百精兵加上刘晋……要救人出去,除非有神仙相助。 她心念电转,自知救人无望,当即长剑一抖,虚晃一招,运力刺向刘晋。强大的剑气,逼得刘晋不得不挥剑全力一击。 “铮——”双刺相交。 叶竹青陡然撤剑,借着他凌厉的剑气,一个翻身落在父亲面前。望着昔日英武的父亲一身枷锁,满脸狼狈,不禁一行清泪落下。 她胡乱摸一把眼泪,目光绝决地道:“父亲就算不能战死沙场,也绝不该在小人手里受折磨,女儿不孝,父亲恕罪!” 话音未落,竟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一剑刺入叶靖荣左胸。 泪如断线珍珠,漱漱滚落。 她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会亲手弑父,但她适才亲耳听见有人传话给监刑官,将锋利刑刀换成钝刀:砍头若不能一刀斩下脑袋,必将生受一番痛不欲生的折磨。 本朝曾有一位死刑犯被连砍三刀都未将脖子砍断,痛苦哀嚎声令人围观百姓闻之落泪,最后竟是被刽子手以锯锯断,只因某位当权者要他死前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她的父亲虽刚直不知变通,却是一位保家卫国的好男儿,他不该受此折磨!为了父亲,她愿意承受弑父之名! “父亲,女儿不孝……” 叶靖荣难以置信地瞪着刺入心脏的长剑,一口鲜血喷出:“竹青,你……” 叶竹青悲恸流泪道:“父亲忠勇一生,不该受钝刀之刑!” 叶靖荣闻言了然,必是陷害他之人想让他死前受一番折磨。他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笑容,不愧是他叶靖荣的女儿。 心中释然,强撑的一口气散掉,他随即倒地毙命。 “胡言乱语!”大内侍卫刘晋大喝一声,飞纵而起,以一招绝杀技,一剑刺穿叶竹青后心。 叶竹青扑通跪地,嘴中鲜血喷出。耳听监刑官大叫:“行刑,快行刑!” 血红模糊了她的双眼,却清楚看见兄长和叶家众人的脑袋滚向众人脚下……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她听到一个声嘶力竭的叫喊声,那是……睿王秦容的声音吧?那个被她退婚、恨她入骨的睿王…… “本王有证据证明叶靖荣未通敌叛国,停止行刑,圣旨随后就到。”睿王纵马急驰,喊到嗓子破音。 “殿下……迟了。”监刑官缩着双肩,一脸恐惧地道。 是啊,迟了…… 叶竹青缓缓倒地,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啊!她至死都不知道是谁陷害了父亲和叶家…… 她双目怒睁,死不瞑目! 第二章 求见睿王 “小姐,小姐?” “睿王殿下!”叶竹青满头大汗地挣扎,霍地坐起,按着胸口大口喘气。 婢女红豆忙以丝绢为她拭汗。 “睿王殿下,睿王殿下!救我爹——” “小姐,将军怎么了?”红豆一脸惊讶地问,见她表情痛苦,又道:“小姐半年前与殿下退婚,睿王殿下对你恨之入骨,怎么可能救将军?” 叶竹青愣住,半年前退婚?她明明是一年半前退的婚…… 抬手摸摸被一剑穿心的位置,没有伤口?!怎么回事? 红豆奉上一杯温茶:“小姐做噩梦了吧?喝口水压压惊。” 叶竹青咕咚咕咚将水喝下,抚胸急喘,她没死?!不不不,她死了,她确定自己死了。 死亡经历,是刻骨铭心的记忆,穿心之痛尚未完全消褪。 却不知为何她安然无恙地坐在自己房间,她茫然问:“我爹和大哥呢?” 红豆笑着回答:“将军和大公子都去了军营,小姐今日是要去庙里为将军祈福,才没去军营,小姐忘了吗?” “祈福?”叶竹青再次摸了摸心脏的位置,确定没有伤口。 她死前确实会在每月初一才去庙里祈福,但是今是不是腊月十四吗?她皱眉急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红豆答:“昭丰二十三年三月初一啊。” 叶竹青忍不住再摸胸口,一阵剧痛突然袭来,与那一剑穿心之痛无异。黄豆大的冷汗顺颊滑下,明明没有伤口,却清晰感受到一剑穿心的痛苦。 “小姐不舒服?奴婢立即去请大夫。” “不必……”叶竹青拦住她,胸口的巨痛突然消失,来的快去得也快,仿佛只为提醒她,那穿心一剑确实存在过。 叶家明明是在昭丰二十三年腊月十四被斩首,而她为免父亲遭受折磨,亲手弑父,又被刘晋一剑穿胸…… 为何时间竟回到了昭丰二十三年三月初一?是梦镜吗?不,适才的穿心之痛是如此真实。 是老天不忍心忠勇一生的父亲惨死,所以给她一次扭转乾坤的机会吗? 她双手攥紧被角,手背因用力而青筋迸出。噩梦也好,重生也好,这一次,她一定要保住父兄! 父亲被诬谄通敌谋反之时,她正好回师门办事,侥幸成为刑场上的漏网之鱼。悄悄回京后,她四处相求,父亲昔日交好的世家好友,却对她避之不及,唯恐受到牵连。 她无论如何都未想到,最后赶来相救的竟是睿王秦容。 他不是恨她入骨么,他不是杀伐果断、冷酷嗜血么,为何愿意出手相救? 还有,刘晋是大内侍卫长,万不该出现在刑场的,父亲与他素无过节,他是受谁指使出现在刑场的? 能指使刘晋的人……她后背瞬即挺直,刘晋背后之人必定位高权重…… 而她,想救下全家,唯一的希望便是那位肯出手相救的睿王殿下。 但是,要抱上睿王殿下这条大腿似乎有点难。 “小姐,去祈福的马车备好了,婢子伺候您洗漱。”红豆递上干净洗毛巾要为她净脸。 叶竹青伸手拦住,下床自行洗漱完毕。 “给我备马,我要去睿王府。” “小姐不去祈福了吗?” “不去。”祈福有什么用,最后叶家还不是被满门抄斩? 距离父亲被冤还有九个月的时间,当务之急,是想法与睿王化干戈为玉帛,然后,抱紧睿王的大腿。 她一身红色骑装,策马奔至睿王府,门房通传后,睿王的近身护卫初风怒气冲天地出来,恶狠狠地用剑指着她。 “叶竹青,你竟然敢来睿王府?趁老子动手前赶紧滚!” 叶竹青客气拱手:“在下叶竹青……” 初风横眉怒道:“睿王府唯有你叶竹青不能进!滚!” 叶竹青暗叹,好歹她是车骑将军之女,初风一个王府护卫却对她如此无礼,可见睿王殿下有多恨她。 为了叶家,她忍了。 她努力微笑:“我有事求见殿下。” “怎么,你还想来折辱殿下?叶竹青,殿下没杀你,是殿下仁厚。我可没有殿下的好涵养,你再往前一步,休怪我剑下无情。”初风怒喝。 叶竹青往前踏了一步,挑衅看他。 初风拔剑便刺,毫不留情。 叶竹青身子一旋,顺着他的剑锋欺身而上,身法之快令初风匪夷所思。 叶竹青探手在他腕上一个手刀,初风手中的长剑险些落地,回剑刺向她喉间。 叶竹青伸指弹开他的长剑,格格轻笑,如飞燕般纵入睿王府内。 “叶竹青,老子要活扒了你的皮!”初风边追边叫:“来人,抓刺客!” 王府侍卫顿时蜂涌冲出,挥舞刀剑追着纵跃的叶竹青。 初风施展轻功疾追,挥剑狂刺,边刺边骂:“你就是条美女蛇!毒蛇!” 叶竹青微愣了一下,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么,不就是退了个婚么,怎么就毒蛇了?再说了,睿王当真想娶她么,不过是她先做了睿王想做的事而已。 她也不拔剑,以剑鞘随意格开他汹汹剑势,她不想伤人再得罪睿王府一次,但围涌在身边的王府侍卫越来越多,不伤人就只能被伤。 当即提气叫道:“殿下,叶竹青求见。” “滚!殿下不会见你!再不滚,我立即叫你血浅三尺!”初风挥剑连刺,“你这条竹叶青毒蛇咬了殿下一口,还想再咬一口吗?” 叶竹青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拿她的名字斗嘴,竹叶青可真的是毒蛇啊! 她被初风气得不轻,当即提气叫道:“殿下若再不相见,臣女便要在睿王府撒野开杀戒啦!” 话音未落,眼前一花,一条修长挺拔的雪青人影如御神风般飞纵至她面前,左手负背,右手成爪扼向她喉咙。 叶竹青身子陡起倒纵,以剑格住他强劲一扼,王府侍卫四处退散避让这强劲的剑气和掌风。 眼前这位一脸冷肃的俊美男人正是睿王殿下秦容,如深潭般清冷且深不可测的黑眸闪着凌厉光芒,鼻挺唇薄,面皮细白,轮廓凌厉。 这男人第一眼看上去,俊美如玉,光彩夺目;第二眼再看,此人冷冽迫人,眼底抹不掉的疏离冷漠,令人望而生畏,还是赶紧移开目光安全。 叶竹青虽已见过他数次,再见他,仍觉得他浪费了一张好皮馕。 第三章 他叫她滚 “素闻睿王殿下心怀大义,胸襟广阔,想不到殿下竟因退婚这件小事如此忌恨一个小女子,心胸不过如此!” 他扼向她喉咙的大手一顿,收回右手,稳稳落在地上,如清泉般的声音带抹冷意:“本王不像叶小姐那般洒脱,可视婚姻大事为儿戏。” 叶竹青脸色一僵,想不到睿王还有一张毒嘴。想到自己是来求和示好的,当即忍下这口恶气,恭谦至极:“臣女从未将婚姻之事视为儿戏,过去是臣女有眼不识泰山,请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 秦容如深潭般黑眸睨着她,目光清冷无温度。 叶竹青深深一揖,诚挚道:“臣女今日是来……道谦的!” 初风急忙奔到秦容身边,横剑将叶竹青隔开。“殿下不要听她花言巧语,她前倨后恭,居心不良,属下这便将她赶出王府。” 秦容抬手示意他退下,深邃黑眸扫过叶竹青,淡声道:“不过是被人上门折辱而已,本王雅量,不需要道谦。” 叶竹青抹汗,此量委实看不出雅来。 他态度冷漠,要化解他心中厌恨绝非容易之事,现下只能先将诚意表现得满满的。当即二话不说,双膝跪地,恭敬伏地一拜:“殿下,臣女为从前的无礼冲撞向殿下诚心道谦。” 秦容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她头顶,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嘴角的那抹冷笑显示他此刻心情并不美妙。 “瞧来叶小姐并未将本王说过的话放在心上。” 她当然记得,毕竟堂堂一位实权皇子竟敢被人退婚,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之事,睿王发怒到想杀人,是难免的。 他险些一剑劈了她,只是那一剑终究瞧在父亲面上斜了两寸,落在脖子旁边。但他自始至终只说过一句话,就是让她离他远点,否则,会让她后悔为人。 “回禀殿下,臣女不敢忘,臣女已经因为过去对殿下的无礼冲撞行为而感到后悔为人了。” 秦容冷冷注视她,她在拿他说过的话堵他? “只要能让殿下消气,要杀要剐臣女绝不皱一下眉头,请殿下成全。”叶竹青唱念俱佳,动情之极,若再配上一行眼清,效果会更好,奈何她低头努力半天也没挤出一滴眼泪。 初风咬牙切齿地道:“殿下别信她,她就是竹叶青毒蛇,故意示好,再咬殿下一口,她这种人坏得很!” 叶竹青“刷”地拔剑,将初风急忙护在秦容身前。 却见她双手举剑过头:“臣女虽不便负荆请罪,但愿以死谢罪,请殿下成全臣女。” 瞧瞧她姿态作得多低,不信睿王殿下能当真将她杀了! 秦容面无波澜,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滚。”语毕,转身离开。 用词言简意赅,简单明了,将他此刻心情完美提炼出来。 叶竹青默默收起剑,尴尬摸摸鼻子,起身。 初风立即拿剑指着她,喝道:“要死死远点,别污了我们睿王府,还不快滚?!” 叶竹青身形一晃,倏地欺到他面前,长剑架在他脖子上,笑咪咪地道:“初护卫,我欠殿下的,可不欠你的,你说话最好客气点,否则,我这剑可是喜欢饮血的哦。” 初风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他是睿王殿下的贴身护卫,素来对自己的武功极为自豪,没想到她竟眨眼间将剑架在他脖子上,身法之快,匪夷所思!若说王府外被她欺身是他一时不察,那这次呢? 在初风呆愣中,她已撤剑,飞身离开王府。 睿王素来高傲冷酷,想取得他原谅,岂是容易之事?但,她喜欢迎难而上。 ** 是夜。 睿王处理完公务,洗漱上床,昏昏欲睡时,忽觉床前有异,霍地坐起,一把抓起枕边的长剑刺出。 “殿下,是我,叶竹青。”叶竹青挥剑档格,恭敬报上姓名。 秦容恍若未闻,剑招凌厉地向她刺去,却未下杀手,亦未招护卫进来。 两人拆了四五招,叶竹青突然收剑罢手,双目直视他,任他将长剑刺向她颈项。 她在赌,赌这位肯出手救叶家的睿王不会当真杀她! 秦容见她不动,面上一惊,长剑猛地往旁边一斜,避过她颈间动脉,顺势架在她脖子上。 门外传来护卫初风的声音:“殿下,发生何事?” “无事,退下。” “是。” 屋内一片死寂。 叶竹青暗吁一口气,她赌赢了! 秦容冷哼一声,“不愧是叶将军之女,有几分胆色。”说着长剑从她脖子上撤下。 “臣女见过殿下。”她深深一揖。 秦容以火折子点亮桌上蜡烛,望着眼前俏生生的红衣女子,冷如清泉的声音道:“半夜持剑潜入睿王府,叶竹青,你胆子不小。” 叶竹青再次深深作揖,“非是臣女胆子大,而是深知殿下睿智英明,不会将臣女误当刺客杀掉。” 秦容将长剑放在桌上,连正眼都未赏她一个。 叶竹青道:“臣女只是想和殿下好好谈谈,求殿下原谅臣女此前的无礼之举。” 秦容随意坐在桌旁,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桌边,冷锐的眸子扫过她,“三更半夜闯入本王房间……和本王谈谈?” 叶竹青明白他言下之意,干咳一声,她半夜跑到一个王爷床前,更像来……献身的。 “呃……有道是,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殿下在臣女心中一直是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所以臣女不作他想。” 秦容似乎笑了一声,也似乎只是她的的错觉。 她今日离开睿王府后思来想去,与其下跪求原谅,不如做点对他有用的实际行动更能解决问题。于时开门见山道:“明日是殿下生辰,臣女知道殿下会有一劫,臣女愿助殿下度过此关。” 秦容俊脸瞬即黑下,冷冷睨向她。 叶竹青也知这话不中听,赔笑道:“殿下,明日吏部尚书之女长江轻眉会上门为殿下弹琴庆生,必与长公主爱女冲突,江轻眉会因此昏迷,殿下怕会受到牵连。” 此事当时闹得挺大,长公主爱女雅茹县主因此被送入皇陵守陵两个月,睿王被禁足一个月。两日后江轻眉苏醒,因清誉受损,江尚书极力请求皇上为其女和睿王赐婚。 门当户对,郎才女貌,陛下很愿意成全,只是后来睿王殿下见了皇上一面,此事不知为何没了下文。 秦容眸光冷冽,似笑非笑道:“本王不知叶小姐原来还是个神算先生。” 叶竹青摸摸鼻子,一本正经胡诌:“并非神算,只是最近得到一些机缘,突然窥得一点天机,但愿能化解一些劫数。” 秦容语气淡淡:“那你有没有看到本王将你剁成人彘养在缸里的情景?” 叶竹青倒吸一口冷气,就是这副语气和嘴脸令她十分不舒服,仿佛人命在他眼里不值一文,他知不知道,士兵在战场上厮杀,想活下会有多不容易? 她压下心中不适,昂首道:“臣女没瞧见此景,而且殿下断不会做这等残忍之事。” 秦容手指又在桌边上敲了几下,“那是叶小姐不了解本王。” 叶竹青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心下默念,看在他愿意拯救她全家的份上!努力让笑容更真诚一些:“殿下,明日之险,臣女愿为殿下分忧。” 秦容意味不明的目光睨她,良久,薄唇微动:“滚。” 第四章 贵女相斗 叶竹青抿唇,果然是睿王,完全不懂“客气”二字。然而,他好像并未拒绝,不禁一笑,恭敬一礼,从后窗翻出。 站在窗外的初风往旁边闪了闪,恼道:“这条竹叶青蛇什么毛病,有正门不走,非得翻窗出去。” 秦容情绪似乎并未受影响,淡声吩咐:“关窗。” 初风立即从外面关上那扇窗户。 次日。 秦容在书房处理了会公务,皇上和皇后分别派宫人送来生辰赏赐,三位兄弟也着人送来贺礼。 他瞥一眼悄悄伏在前厅后房顶的叶竹青,只作未见。 巳时三刻,门房通传,江尚书之女江轻眉求见,秦容眸底闪过惊讶。 江轻眉身着一袭粉色香云锦缎拽地长袍走进前厅,秦容的目光落在她怀中瑶琴上,冷清的俊脸露出几分惊讶,果然是来弹琴的。 屋顶的叶竹青轻轻滑到后窗,扒窗观望。 江轻眉是京城最美的贵女,沉鱼落雁之容色,滟滟之才情,温婉贤淑之性情,是京中贵族公子争相求娶的对象。 但她似乎更钟情于厅内那位铁石心肠的男人。 江轻眉命家丁放下贺礼,柔柔一福:“臣女见过殿下,祝殿下福康顺遂,锦绣一生,如月之恒。” 秦容端茶浮了浮,抿了一口道:“江小姐心意本王领了,只是本王未曾设宴,男女有别,不便招待江小姐。” 这是赤裸裸的逐客令啊,不愧是睿王! 叶竹青掩唇偷笑,对方可是才貌惊艳的江轻眉,睿王这般无情若非掩饰喜爱之心,便是太不懂得怜香惜玉。 哪知江轻眉并未尴尬,反而微微一笑:“殿下思虑周全。因殿下未邀请,家父不便前来,便命臣女来为殿下弹奏一曲,聊表心意,臣女弹完便走,殿下不必烦忧。” 江轻眉举止优雅,周到有礼,气质雍容,睿王就算再铁石心肠,也无法拒绝此等温情。 果然,他微一沉吟后,便挥手示意下人看座。 琴声响起,悠扬醉人。 叶竹青却在窗外忆起往事,父亲被冤下狱,她曾悄悄去过江府,希望得到叶家世交江尚书的帮助,江尚书却只是敷衍两句便将她赶走。 离开江府时,遇到昔日好友江轻眉,又被她狠狠侮辱了一番。 江轻眉骂她:“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粗野卑俗,便是给睿王殿下提鞋都不配!” 她还骂她:“叶竹青,你就是个小浪蹄子,混迹江湖时,不知跟多少男人苟且过,竟敢折辱睿王殿下,如今叶家这般下场,都是报应!” 她从未想过,这种污言秽语会出自京城第一美人江轻眉之口,当时她没有教训江轻眉,是因为她一心救叶家,不想得罪江尚书。 在那一刻,她明白了,人美有才情不代表心善。 一曲终了,江轻眉起身行礼。 “愿臣女的琴声能为殿下带来几分愉悦。” “江小姐琴技高超,本王佩服。” 江轻眉盈盈一笑:“多谢殿下谬赞……” 话未说完,便听一个清脆的女声道:“江轻眉,你一个未婚女子跑到我表哥府上作甚?” 秦容侧头看了一眼后窗,勾了勾唇角,一语成谶? 江轻眉美面沉了沉,随即施礼:“轻眉见过雅茹县主。” 雅茹县主白岫云一袭紫裙,容貌秀美,虽不如江轻眉娇艳,却也美得别具一格,只是性格刁蛮,说话有点不过大脑。 她快步走到秦容面前,命家丁奉上礼物后,福了一礼:“表哥生辰快乐。” 秦容点头。“岫云有心。” “表哥,你和江轻眉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妥吧?” 秦容俊眉微皱,却哂然一笑,未置一词。 江轻眉急忙解释道:“家父知道殿下喜欢听琴,命轻眉登门为殿下弹奏一曲庆祝生辰,这本是光明正大之事,偏生被人揣测成龌龊之事,这行径怕是辱没了长公主殿下光明磊落的胸怀。” “你!”雅茹县主美俊胀红。 “县主既知殿下是未婚男子身份,却为何又独身一人来睿王府?只怕心里向望的便是与殿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吧?”江轻眉笑意盈盈,说出的话却如软刀子。 雅茹县主气得说不出话来,伸手推了她一下。 她身为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受尽娇宠,却因倾慕睿王,与江轻眉素来不对付,偏生总是斗不过江轻眉,每每被她羞辱。 这次也不例外,她爱慕至极的表哥竟与江轻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弹琴弄情,她看见就有气,唯恐表哥被江轻眉那狐媚子勾引去。 江轻眉不以为羞,竟还敢讽刺她,若非碍于其父是吏部尚书,她真想抽她两耳光,教教她什么叫礼义廉耻! “啊——”江轻眉身子猛地后仰,后脑勺撞到身后椅子,继而扑通摔在地上,竟就此昏厥过去! 秦容见状,不由地站起,转向后窗处,真被她说中了? 叶竹青却惊讶地张大嘴巴,当日情形竟只是这样?她看向秦容,江轻眉离他咫尺之距,以他那高深莫测的武功,只肖轻轻伸手,便可救下江轻眉。江轻眉便不会昏,更不会有后来的受罚和逼婚。 “江轻眉——,江小姐,你、你怎么啦?”白岫云见江轻眉昏迷,顿时慌了。江轻眉是江尚书爱女,若有个三长两短,怕是公主母亲也护不住她。 “表哥,我没用力,我就轻轻推了她一下,表哥,我、我真没用力…” 秦容暗哼一声,吏部尚书之女来送礼,却在他府里被打昏迷,父皇必得给江尚书和众臣一个说法。江尚书父女耍得一手好心机! 雅茹县主面色灰白,六神无主,她的婢女急忙安抚她,劝她赶紧找大夫。 “表哥,快差人叫大夫啊。” 秦容坐回椅上,以手支颐,风轻云淡地叫道:“叶竹青。” 叶竹青应声站在他面前。 雅茹县主惊叫,指着她怒问:“你怎么在这儿?”随即转向秦容尖叫:“表哥,你竟然金屋藏娇?” 秦容:“……” 叶竹青:“…….” 雅茹县主愤怒冲到她面前,“你这贱人害得我表哥还不够吗?又来做什么?” 叶竹青正欲张口辩解,却听雅茹县主分忿忿不平道:“我知道了,你是想求表哥娶你是不是?你真是厚颜无耻,你害表哥丢尽颜面,表哥没杀你,是表哥仁慈,你怎么还有脸跑到表哥面前献殷勤?” 叶竹青暗叹一声,睿王没杀她确实是他仁慈,她也确实厚颜无耻…… 她侧目看一眼秦容,见他眼皮半垂,完全没有制止雅茹县主的意思,不由得再叹一声,其实他也是这样想的吧?不过是借雅茹县主的嘴骂出来而已。 然而,既然她是公认的厚颜无耻,那就厚颜无耻到底吧。 “县主可听过一句话?” 第五章 叶竹青的损招 雅茹看她。 “人若不要脸,则天下无敌。我不求无敌于天下,只求无敌于京城,所以不在乎脸面,县主满意吗?” “你!你、你你……”雅茹县主被堵得连连跺脚,“表哥,你看她!这种无耻的女子,你不怕玷污了你的眼睛么?” 秦容终于抬起眼皮,睨一眼叶竹青。白岫云仗着身份显贵,是京中贵女中少有的敢说敢言,口无遮拦,却未想到叶竹青堂堂车将骑将军之女,竟堂而皇之说出如此无耻之语,反将她怼得气急败坏。 “岫云再闹下去,江小姐怕是没救了。” 雅茹县主这才想起被她推倒撞晕的江轻眉,围着江轻眉打转:“怎么办,怎么办?” 叶竹青摆脱雅茹县主的纠缠,才有机会向秦容拍马屁:“臣女恭祝殿下生辰快乐。” 秦容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你瞧本王快乐吗?” 叶竹青直言不讳:“殿下生辰过得确实不怎么快乐。”见其脸色沉下,连忙赔笑:“殿下放心,臣女立即让殿下快乐起来。” 秦容俊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眉头皱起。 叶竹青立时反应过来,她的话似乎……歧义有点大,她略微尴尬地轻拍脑袋:“我瞧瞧江小姐。” 适才她瞧得清楚,雅茹县主那一推并未用太大的力气,就算江轻眉是纸糊的,也不该在椅子上轻轻一磕,便不省人事。 江轻眉这一晕,一可陷害雅茹县主,二可逼婚睿王,一石二鸟之计,她深深佩服。 她装模作样地扒了扒江轻眉的眼皮,左瞧瞧右看看,然后起身,语重心长地问雅茹县主:“县主,你给江小姐下了毒吧?” “胡说八道!”雅茹县主立即激动起来,暴怒:“我贵为县主,岂会下毒?表哥,你怎么能任由她在此信口胡说?她这个女人就是害人精,只会害人,害了表哥不说,还要害我!她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舞刀弄枪的粗人,竟敢在此胡言乱语诬谄于我!” 叶竹青暗笑,不错,就是诬谄,谁叫她对自己骂个不停? 秦容审视的目光扫向叶竹青,似乎在掂量她话里的真实性,却一眼瞥见她眼底那丝一闪而过的狡黠,于是轻抿薄唇,只字未语。 “表哥赶紧派人宣御医来瞧瞧就知道了,我只是轻轻推了江轻眉一下,根本没下毒!” “县主息怒。”叶竹青笑道:“想来是县主不小心毒倒江小姐,竹青略懂医术,此毒要解不难,但发作极快,若县主执意要派人进宫宣御医,竹青也乐得轻松。只是这一去一回,最少需要半个时辰。” “但江小姐中的毒只需一刻钟便会毒发身亡,如何决择,请殿下和县主斟酌。” 雅茹县主秀眉紧紧蹙起,可怜兮兮地道:“表哥,我真没下毒,你要相信我……” 秦容终于开口道:“叶竹青,先救人。” 叶竹青抱拳领命,走到门口,对秦容的护卫道:“劳烦初护卫取一碗黄汤来,此毒唯有此物可解。” 初风瞠目结舌,以为自己幻听,愣愣望着她,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黄汤?” 叶竹青嘴角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却一本正经点头:“初护卫真聪明,一点就透,不必太多,一碗即可。” 秦容眼里闪过惊讶之色,转瞬即逝,随即吩咐初风:“救人要紧,还不快去。” “是。” 主子都发话了,初风再不情愿,也得赶紧去办,临走前不忘狠狠瞪了叶竹青一眼。 不多时,他端着一碗在茅厕发酵已久的“黄汤”进来,以面巾覆鼻掩嘴,边走边干呕。 恶臭味弥漫着整个会客厅,秦容皱眉屏气,身形一晃,人已站在到门口。 白岫云贵为县主,千金之躯,几时在大雅之堂见过这种污物?当即掩住口鼻冲到门外,扶墙干呕。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们口中的黄汤竟是如此恶心污秽之物! 这算哪门子解药?叶竹青分明是故意借此引起表哥的关注,简直不知羞耻! 叶竹青强忍恶心,佯作淡定,“劳烦初护卫给江小姐灌下去,保证药到病除!” 初风侧头看向自家主子,见睿王点头,只得一边干呕一边走到江轻眉身边,指挥门外伺侯的婢女:“你们两个过来,按住江小姐,扒开她的嘴。” “是。”婢女快步过来,一人按住江轻眉双肩,一人去扒江轻眉的嘴。 “住手!你们不能这样对家小姐。”江轻眉的婢女顾不得身份,张开双臂护在江轻眉面前。 “你们怎能给我家小姐喝那等污秽之物?既然睿王府不能请名医医好我家小姐,请容奴婢们带小姐回府医治便是。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将小姐背回去啊。” 婢女不等睿王应允,便擅自招呼来送礼的江府下人背江轻眉回府。 江府四名家丁立即奔进会客厅。 秦容沉声道:“初风。” 初风立时双脚连环飞踢,将江府四名家丁踹出会客厅,手中“黄汤”一滴未洒。 “殿下面前,哪有你一个婢子说话的份儿?滚!” 婢女忠心,虽然浑身发颤,却仍张着双臂紧紧护在自家主子面前。 初风看一眼秦容,见其微微点头,他立即飞起一脚,将那婢女一脚踢出去。 叶竹青听到那婢女在院子里惨呼呻吟,便知初风这一脚丝毫未留情,不禁摇头,这对主仆……啧啧,真是根本不认识“怜香惜玉”四个字。 秦容吩咐:“初风,给江小姐解毒要紧,还不给她灌下去?” 他声音虽淡,却明显透着几分戾气。 叶竹青不忍将头转向一侧,想来他对被人算计极为不爽,借机报复。 王府婢女立即扒开江轻眉的嘴,初风端碗靠近…… 江轻眉身为尚书之女素来矜贵娇宠,吃穿住行样样讲究,何曾被如此污秽之物近身?那等污物莫说看,便是让她闻到都要惩罚下人一顿。 如今恶臭充斥鼻端,被人撬嘴往里灌,便是她忍功再好,也难以自制,“呕——”地一声吐出来,双手一推,将面前的碗推开。“滚开!” 第六章 臣女是匹烈马 若非初风闪得快,那一碗黄汤便要尽数泼到自己身上了。饶是如此,仍溅了两滴恶臭之物于袍角上。 “呕——”初风再也忍不住,转身便呕。 江轻眉翻身爬起,连滚带爬地逃出前厅,将在门口透气的白岫云撞得踉跄一下。 “小姐,小姐。”江府下人急忙追出去。 江轻眉朝秦容扬了扬下巴,得意地道:“殿下,我这解毒法子有效果吧?” “损。”秦容轻蔑地哼一声,显然是瞧不上她的手段。 初风连呕两口,伸出两根手指将沾上污物的袍角提向一侧,道:“对江小姐那般美貌温柔的贵女都这般恶毒,叶小姐果然一如既往的卑劣……”瞥见袍角上的污物,不由得再呕一声。 叶竹青觉得自己好无辜:“我只是提出法子,下手的可是初护卫,初护卫怎么好意思说我恶毒?” 初护卫恨恨地道:“你的法子和你的人一样恶毒阴损。” “初护卫说得对。”雅茹县主捏鼻捂嘴,站在门,朝叶竹青狠狠翻个白眼:“你就是个害人精,先害我表哥,再来害我!” 叶竹青无语至极:“县主似乎忘了,我刚刚救了你。” “你诬陷我下毒,竟敢说救了我?”雅茹县主性子随其父镇远侯,一根筋通到底,若无她母亲长公主护着,早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叶竹青放弃与她争辩,何况诬陷她也是事实。 “叶竹青,你还不走?是不是还想害死我表哥?” 此刻,连对她恨之入骨的初风也觉得她所谓下毒之说不过是为了逼醒江轻眉,救雅茹县主。摇头,雅茹县主说话做事果真不过脑子。 一直冷眼看着县主对她发难的秦容,终于开口:“岫云,江小姐被你推倒昏迷,她若有事,你脱不了干系。” 雅茹县主双手连搓:“哎呀,我忘了正事。我得去瞧瞧江小姐,跟她解释清楚。” 说完,顾不上告辞,提着裙摆跑出睿王府。 秦容示意初风将那碗污物端出去,并将下人遣开。清冷的眸子转向叶竹青,今日她确实算得上帮他渡过一劫,否则,今日无论他出不出手,怕都要被逼婚。 叶竹青观其神情,知今日之事,他已领情,当即向秦容抱拳一揖:“再祝殿下生辰快乐,臣女告辞。” 待她走出丈余外,听到秦容道:“且慢。” 叶竹青微微一笑,回身:“殿下有何吩咐?” “叶竹青,今日之事,多谢。”虽是道谢,眼底却无半分诚意,有的只是无尽的凉薄和审视。 “殿下客气了,今日这招儿确实损了些,但对付这种装晕之人,却是最有效的法子。然而,臣女与江小姐的梁子算是结上了,但愿江尚书不会因此恨上我叶家。” 瞧瞧,我为你牺牲的可大了,大大得罪了江家呢,你怎么还好意思记恨我呢? 秦容点头,江轻眉以千金之躯竟不避嫌地独身来睿王府献艺,若说江尚书没有别的心思,他无论如何都不信。叶竹青坏了江尚书的事,以他的性子,因此恨上叶家,也想像得到。 “叶竹青,为何突然对本王示好?” 叶竹青微怔,跟着一笑:“我良心发现,想与殿下重修于好。” “叶竹青,你所谓的好是指什么,想与本王重续婚约?”秦容声音微厉。 叶竹青怕他误会,对自己更加嫌恶,急忙表明立场:“有道是好马不吃回头草,就算臣女想回头,殿下愿意吃回头草吗?” 秦容黑眸意味不明地凝着她,道:“或许本王愿意给你个机会呢?” “抱谦殿下,臣女却是匹好马,而且是匹烈马,殿下恐怕驾驭不了。”叶竹青大言不惭。 秦容薄唇微张,深目闪过一丝惊讶。“叶小姐不亏是习武之人,皮糙肉厚。” 叶竹青:“……”他是在讽刺她脸皮厚吗?很好,她无言以对,因为她确实脸皮挺厚的,还要靠这张厚脸皮给自己挣个机会,就算被骂,她眼下也不想改。 “说吧,你究竟有何事要本王帮忙。” 叶竹青犹豫了一下,试探道:“臣女说了殿下会帮忙吗?” “本王看起来像乐于助人之人么?” 叶竹青悄悄撇一下嘴,躬身一揖:“过去臣女认为殿下不像,现在深悔过去的目光浅陋。” 秦容冷讽:“怎么,又是窥得什么天机?” “臣女最近刚刚经历过一场劫难,明白了一件事情,便是凡事不可看表相。” 秦容不解地看她。 “臣女不止想与殿下化干戈为玉帛,更想与殿下结交,若殿下愿意,臣女愿追随殿下,成为殿下手中的一柄利剑。” 秦容转身走回厅内主位坐下,淡淡道:“本王不缺人,也不缺利剑,叶竹青,你走吧。” 叶竹青本也未打算仅凭今日之事,便能取得他的谅解与信任,于是抛出一个自认为极为诱人的条件:“臣女曾坏了殿下姻缘,臣女愿为殿下觅一位门当户对、贤良淑德的绝色女子,撮成良缘。” 秦容眼角微抽,薄唇吐出一个熟悉的字:“滚——。” 叶竹青客气行礼,款款“滚”出睿王府。 离父亲被冤还有九个月的时间,她需要查清楚,为何杨相手里会有父亲通敌谋反的证据? 证据是从哪儿来的,是谁将证据交到杨相手里的? 她想来想去,所谓的“证据”既然能取信于人,必是出自身边亲近之人。父亲身边之人向来忠心,为何会诬陷父亲,是何人授意? 回到府中,在院中遇到刻意等她的父亲。 “父亲。” “听说,你最近与睿王走得有些近……”叶靖荣皱眉,却小心翼翼地道:“你当初决意退婚,为父是不赞同的,但睿王大度,不与我们叶家计较,我也不想再追究此事,这桩婚事断了就断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是,竹青,既然婚约解除,便莫要想着再续前缘,睿王殿下那般冷傲高贵的人绝不会同意此事,你何必自取其辱?” 叶竹青哑然,确实,自己现下的行为,在任何人眼里都是自取其辱的行为。 “你瞧瞧现在京里将你传成什么样了?我们叶家的女儿宁可丢命,也为不可丢了气节,那睿王是好,却不是女子的良人,我们叶家的女儿就算魄到无人肯娶,也绝不该求到他门前。” 叶竹青忽然反应过来,她昨日才去睿王府示好,今日京城便传得沸沸扬扬,若无睿王的默许,初风和王府的下人岂敢将此事传出府去? 他这是要借众人之口挫她颜面,报退婚之仇,并让她知耻而退啊。好一个奸诈冷酷的男人! 但事关全家性命,她偏就喜欢迎难而上! 第七章 那个曾推她送死的女子 “父亲。”叶竹青道:“我不会自取其辱,但我却不得不攀附睿王这棵大树。” 叶靖荣摇头叹气:“你若那么喜欢他,当初又何必退婚?” 叶竹青:“…..” 她无法向父亲明言,她是从九个月后死而重生回来的,也无法明言她亲眼目睹叶家众人被斩首,她曾亲手弑父。 “女儿从未后悔和睿王殿下退婚,如今想攀上睿王这棵大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叶靖荣不解:“你素来不在意名利权势,何事能逼你违逆本心,去做不得已的事情?” 叶竹青:“前几日我遇见一位大师,他免费给我卜了一卦,说数月后,叶家会被诬陷通敌谋反而全家抄斩。”想让父亲同意她接近睿王,只能再借怪诞之说。 “无稽之谈!”叶靖荣拂袖怒道:“我对皇上和朝廷的忠心,日月可鉴!你怎能听信那些江湖术士的混账话?” “女儿原本也不信,但那位大师并未收钱,只是用怜悯地看着女儿摇头,女儿只道那位大师是受人指使故意来吓我……” “哪知……父亲,我夜夜梦见叶家被抄斩,我去劫法场,甚至梦见自己为让父亲免受钝刀之刑,我亲手杀了父亲,却被人一剑穿心而死。” “傻丫头,你那是听了江湖术士的话,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 “可是父亲,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为何从那以后我心口时常剧痛,宛若梦里的穿心之痛?父亲,我不管梦里是真是假,只希望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哪怕只是求个心安。” “心口剧痛?”叶靖荣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昨日她的婢女确实向他禀报,她醒来后满头大汗,心口巨痛,难道真与那个梦有关?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诡异之事? “就算求心安,那跟睿王有何关系?” “父亲,在我梦里,睿王是唯一肯出手救叶家的人,女儿想明白了,睿王手里握有实权,与他交好,总比交恶要好。” “若要结交睿王,由为父和你大哥去便是,你何必去自取其辱?” “解铃还须系铃人,是我先折辱了睿王的颜面,若睿王真是能救我们叶家之人,便是让他折辱一番出出气又有何妨?” 叶靖荣摇头叹气:“只是做梦而已,你别太放在心上,为父行得正做得端,不怕旁人诬陷。” 行得正做得端?从前她也这般认为,可在她亲身经历过这般人间惨烈冤案之后,再也不敢相信这句话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父亲,你和大哥要多留意你身边的人。” “好好,为父会的。你也不必将这个梦太放在心上。”叶靖荣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摇头离开。 叶竹青躺在床上将父亲身边的人分析了一遍,没有任何头绪。父亲一生,最大的优点是刚正不阿,最大的缺点也是刚正不阿,过刚易折,所以朝中权贵皆不喜欢与之结交。 晚饭前,长公主府派人送来请柬,邀她明日入府赏梅。 长公主喜欢梅花,府里花匠培植了各色梅花,每年二三月份都会举办一次赏梅会,她收到过一次邀请,但没有参加,自此以后,公主府再未给她送过请柬。 今年赏梅会前一天傍晚突然收到请柬,想来和白日睿王府之事有关。 公主府邀约赏梅那是无上的荣耀,但凡收到请柬的无不盛装参加。叶竹青也换了一身应景的裙装。 只是她不太会赏花,只觉花儿好看是真好开,但非要她对着梅花饮诗作对,那便是折磨,于是她在一棵腊梅树旁,坐下闭目闻香。 忽听不远处两名女子低语:“那不是宰相新纳的如夫人薛迎梅吗?长公主怎么会邀请她来?” 另一名女子不屑道:“长公主定是瞧在杨相的面子上才邀请她的,听说薛迎梅特别喜欢梅花。” “如夫人再如何得宠也只是如夫人,怎配喜欢梅花?梅花天生傲骨,品性高洁,啧,凭她一个妾氏也配?” “别说了,我们去那边瞧瞧。” 叶竹青侧头望向走过来的薛迎梅,院子里的夫人小姐,皆三五成群,唯有她仅有婢女陪在身边,身影落寞至极。 薛迎梅,那个法场上故意将她推出去送死的女人! 当年薛副将战死,父亲受其所托,更感念薛副将的忠勇,一直极为照拂其妻儿。说父亲是薛氏兄妹的养父都不为过,甚至他还违背原则,以权谋私,为薛家长子在京中谋了个闲职。 薛迎梅是个美丽且极有才情的女子,有才情的女子自然心气儿也极高,常感叹命运不公。 三个月前,薛迎梅央求父亲将她许配给大哥,父亲未同意,薛迎梅大闹了一场。 她说,父亲对薛家的照拂不过是市恩,是沽名钓誉;她说,叶家从来都瞧不起她们母子三人,她还说,若她爹未战死,叶竹青此刻所享的富贵尊荣都是她应享的,是她爹和死去的众将士成全了叶家的荣耀富贵。 尽管父亲解释,已经替她物色了左中郎将家的大公子,只等左大公子回京,便上门提亲。 她仍旧坚持,叶家瞧不起她,叶家对不起薛家。 两日后,她随兄长上门下跪道谦,此事才算平息。后来,她成了宰相家的如夫人。 叶竹青原本觉得以她的才情委身作妾,委实可惜,但一想到她在法场上将她推出来送死,竟无法心平气和的待她。以她的武功,如果未被推出,而是突袭,拼了一死,或许可以带走大哥。 薛迎梅走到她面前,笑意盈盈地朝叶竹青道:“数月未见,叶姐姐越发英气逼人了。” 叶竹青冷笑,在贵女中用“英气逼人”夸人可不是什么好词,但她很受用,她不像其他女子一生唯求嫁个好男人,她希望自己可以靠实力争得一片天地。 “薛妹妹谬赞,薛妹妹慢慢赏花,我找雅茹县主说两句话。” 她刚欲迈步,薛迎梅脸色大变,嘴角的笑容变成冷笑:“我有心和姐姐叙旧,姐姐却避我如蛇蝎,叶姐姐果然一如既往地瞧不起我。” 叶竹青轻笑一声:“薛妹妹总这般揣度别人,会让自己快乐吗?” “快乐?真好笑,自我爹爹战死,我几时快乐过?我爹爹和战死的将士用生命换来叶将军的功勋和地位,姐姐安心享受叶将军功勋和地位给你的荣耀富贵,自然是快乐的,若易地而处,我也会很快乐。” 第八章 莫名其妙的仇恨 叶竹青:“……”深吸一口气,瞧在她战死的父亲面上,也为了不让父亲为难。 “姐姐就连与睿王的婚事都瞧不上,想必志向是要凤临天下,哪像我只能委身给人作妾?” “我父亲原本是要将你嫁与中郎将之子的,你本不必与人为妾,薛迎梅,路是你自己选的,与旁人何干?” 薛迎梅脸色阴沉,冷冷道:“我为何会成人之妾?若叶将军肯将我嫁给你大哥,我何必沦落于此?” 叶竹青无语,又是这套说辞!“我大哥早有心上人,难不成要我大哥辜负心爱之人,只为了成全你吗?薛迎梅,我们叶家不欠你的。” “你们叶家不欠我的?你们叶家欠我一个父亲!我父亲若未为叶将军战死,我岂会受你们羞辱?” 叶竹青冷笑:“我必须说明一下,薛叔叔不是为我爹战死,是为国殉职,你若不服,尽可去找杨相找皇上评理。还有,你已嫁作人妇,莫要再提想嫁我大哥之事,你不怕杨相生疑,我大哥却不愿名誉被污。” 薛迎梅美目下莫名地露出一丝阴狠杀机,“叶竹青,你在威胁我?” 叶竹青瞥见她目光中的阴狠,心下微诧,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质女流怎么有如此阴狠的眼神? 听到有人朝这边走来,她声音微微提高:“我怎么会威胁妹妹呢,我爹视薛妹妹和薛大哥如己出,我爱护尚且不及呢。只是,妹妹啊,你已嫁给杨相,何必还惦着我大哥?若让我我那未来大嫂知晓了,可是会杀人的。” 她从不造谣,只说事实。先前他们叶家怕薛迎梅名誉受损,对此事捂得极紧,既然薛迎梅如此忘恩负义,她也不能任由她造作。 否则,前世薛迎梅能将她推出去送死,以后说不定会怎么害她呢。念及此处,忽然心头一跳,父亲被诬谄的证据是杨相呈交给皇上的,她曾趁她回薛宅时,求她请杨相在皇上面前争取几日的时限,让她寻找反案证据。 薛迎梅如何说来着?她只是妾氏,不敢在杨相面前说话。 当时她未多想,只道人情冷漠,墙倒众人推而已。现下想来,既然她如此怨叶家,那有没有可能,是她怂恿杨相扳倒叶家呢? 想到此处,她莫名打个寒噤,薛迎梅只是一个妾氏,杨裕乃一朝之相,岂会被一名妾氏左右?必是她草木皆兵了。 迎面而来的两位官家夫人驻足倾听,听完撇撇嘴,窃窃私语着离开。 “我听说杨相极宠着这个新进的妾氏,惹得杨夫人甚是不悦。” “如此年轻的妾氏岂能耐得住寂寞?” “叶大公子是将军嫡子,仪表堂堂,岂是她一个妾氏肖想的?” “江夫人说得对,我们去跟杨夫人提个醒吧,堂堂宰相府莫被一个贱妾愚弄了。” 薛迎梅以为四周没人,却不知竟被叶竹青算计了去,数日后,被杨夫人以不守妇道之名狠狠责罚了一顿。杨相也是因此发怒,将她冷落了起来。这些都是后话了。 叶竹青内力深,将两位官夫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哼笑一声,过去她不知道薛迎梅的为人便也罢了,既然知道了,便要让她明白,她叶竹青专治各种造作! 薛迎梅依旧笑着,“我身份卑微,高攀不了你们叶家的,如今我富贵在身,锦衣玉食,比你不知幸福多少。姐姐可要好好仗着你们叶家之势找位好夫婿,莫要沦为他人之妾。” 叶竹青回之一笑:“薛妹妹放心。” 转身离开,却深切感受到身后那双怨毒的目光。 为避开薛迎梅,本就不熟悉公主府的她,意外闯进长公主的宴客厅,瞧见长公主和睿王殿下正端坐厅内说话。 叶竹青急忙施礼:“臣女叶竹青见过长公主殿下,睿王殿下。” 长公主审视的目光打量她一番,微笑道:“免礼。本宫正要遣人去找你呢,既然你来了,也省得下人再跑一趟,来人,给叶小姐看座上茶。” 下人搬来椅子,叶竹青谢过后落座。 “昨日之事,幸亏叶小姐机灵,为我家岫云化解了一场祸事,本宫甚是感激。”说着示意身边的嬷嬷端上一个托盘,上面覆着红色丝绸盖布。 “本宫备了一点薄礼以表谢意,叶小姐莫要嫌弃才好。” 嬷嬷扯下盖布,托盘内是一只通透莹润的玉镯,还有一支极品玉簪、一支金镶玉的步摇。 叶竹青看了一眼,东西都是极上乘极贵重的,可惜她用不上,她起身行礼:“多谢殿下赏赐,只是臣女常年舞剑弄刀,不方便佩戴首饰,只怕要辜负殿下美意了。” 长公主微愣,继而一笑,“是本宫疏忽,只道女儿家都喜欢这些东西,忘了叶小姐乃将门之后,待本宫重新为叶小姐选一份称心的谢礼送到府上。” 叶竹青侧目瞅一眼睿王,暗哼一声,长公主如此精明之人怎会忘了她不适合佩戴玉饰和步摇,就算她会忘,睿王也不会忘,她这是在替睿王试探自己呢。 “殿下心意臣女心领,举手之劳,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这等消弥祸事之举岂是一句举手之劳能抹杀的?”长公主轻叹一声:“也怪本宫对女儿太过娇惯,险些惹下祸事。不过,本宫非常好奇,你是如何得知江府千金会在睿王府耍心机?” 叶竹青暗叹一声,果然还是怀疑她啊。 “回殿下,臣女前些日子因机缘窥得一些天机,加之臣女对江轻眉有些了解,所以大胆猜测江小姐并非真的晕倒,装晕无非是想算计睿王殿下和雅茹县主而已。若是算计旁人,臣女不是爱管闲事之人,但涉及睿王殿下……臣女一直对睿王殿下心怀愧意,希望与殿下化干戈为玉帛,所以才不惜得罪江小姐。” 她这套说辞果然引来睿王的一声冷笑,她只作未闻,继续道:“臣女也是因私心而为之,所以殿下不必挂于心上。” 不是她不想说些高尚好听的话语讨好两位殿下,实在是,两人都精明得很,说得太漂亮,反而更引得他们怀疑。 长公主侧目看一眼秦容,她这侄子堪称龙章凤姿,仰慕者众。叶竹青说什么心怀愧意,分明是发现没有再比她这侄儿更俊美尊贵的男子,后悔了,想与他重续前缘吧?“有女怀春……” 秦容俊脸倏地沉下:“……姑母且莫玩笑。” 第九章 威胁本王? 叶竹青明知长公主误会,却不作任何辩解,故作娇羞低头状,令长公主误会更深。 睿王不是故意让众人认为她厚颜挽回婚约吗?那便让大家误会好了,她倒要瞧瞧他是觉得解气,还是觉得尴尬? 瞧睿王的神情,尴尬居多吧?被她吃回头草,她固然颜面无存,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脸上有光的事。 长公笑了笑,她这侄儿何等尊贵高傲,莫说接受叶竹青,便是稍假辞色也难做到,她完全不必担心。 当即岔开话题:“江小姐此次吃了闷亏,颜面扫地,连本宫的赏梅会都未来参加,最近一段日子应该不会出门了。” 叶竹青附和地笑笑,然后起身,福礼:“臣女不打扰两位殿下叙旧了,臣女告退。” 长公主点头,示意她退下,待她走后,才道:“容侄,本宫觉得她就是后悔了,想再攀上与你这门亲事,你觉得呢?” 秦容摇头,“与皇家退婚如此大事,叶家都能任由叶竹青自己作主,可见叶将军极为惯着这个女儿,绝不会委屈女儿为了利益回头与侄儿联姻。而那叶竹青又是个心中无情的女子,更不可能为情而回头。侄儿觉得,她此番示好,另有企图。” “另有企图?难道是……皇后?”长公主皱眉,越想越觉得可疑,皇后为了她儿子敬王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秦容不置可否。 “若叶竹青既不为情也不为利,那么极有可能她已为皇后所用,容侄在她身上栽过一次,千万莫因她再栽一次跟头。” “皇姑姑放心,侄儿自有分寸。” 姑侄二人又说了会话,秦容起身告辞。 他避开众女,走出公主府。 “殿下——”听到叶竹青的声音,他太阳穴不由得一跳,弯腰走进车厢,只是动作未免快了一些。 “初风,赶车。” “是。” 马车跑起,秦容暗松一口气,倚车闭目养神。 突然马车一阵急颠,“吁——”初风勒马停车。 秦容声音不悦:“初风?” “殿下,是……叶竹青。”初风声音微微发颤。 秦容英眉轻蹙,伸指撩起车厢门帘,只见叶竹青正将长剑抵在初风脖子上。 她回头看见他,淡定将长剑撤下,朝他灿烂一笑,还剑入鞘。 “冒犯殿下,请殿下恕罪。” 秦容眼底闪过惊讶,初风的武功虽算不上顶尖,但也是少有的一流高手,竟眨眼间受制于叶竹青,可见她武功之高。 惊讶转瞬即逝,他语气淡然:“叶竹青,你每次见本王都要拿着剑么?” “臣女不敢,但不拿着剑,臣女连殿下的衣角都见不着。” 秦容冷冷睇她。 初风讽刺:“既然知道我们殿下不想见你,何必自讨没趣?如此不自重,不怕丢了叶将军的颜面吗?噢,我忘了,叶将军的脸面早已让你给丢尽了!” 话音甫落,叶竹青的长剑再次毫无征兆地架在初风脖子上。 “初护卫,你也说了,我是将军之女,还是要自持身份的,所以我喜欢别人对我客气些。” 初风登时目若呆鸡,她究竟使了什么伎俩,为何每次都能在转瞬之间将剑抵在他脖子上? 秦容眼底闪过杀机,声音微厉:“叶竹青,本王并不是每次都会容忍你的。” 叶竹青却利落收剑,在秦容惊讶中,堂而皇之地钻进他的马车坐好:“殿下若实在受不了,可以与臣女打一架泄泄火。” 她刚刚在公主府突然想明白了,以她和睿王殿下之间的梁子,很难与他交好。太刻意的讨好,只会令他暗生戒备。 既然他最后一定会出手救叶家,不如她便一边查找证据,一边帮睿王多做些事,让他多欠她人情,欠得越多越好。就让他自己去猜去琢磨,以他的睿智,自然会明白。 秦容莫名觉得无语,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的女子? “殿下若是还能忍受,臣女就要与殿下说正事啦。” 秦容侧目睨她:“这次又是什么天机?” 叶竹青无视他的冷讽,淡笑:“臣女听说殿下两个月后要去豫州剿海匪,眼下正在悄悄招募识水性的高手,臣女不才,正好水性不错,武功也不错,所以厚颜自荐于殿下麾下,望殿下成全。” 秦容面色倏地沉下,探手如电,扼住她喉咙:“此事,你从何而知?” 叶竹青既未惊慌亦未还手,任由性命扼在他手中:“殿下若想杀我,臣女愿引颈受戮,但殿下豫州剿匪之行会失去一个强劲有力的高手。” “叶小姐似乎很自信。” “殿下该知道臣女有自信的资本。” “说,你是从何而知?” “臣女有两个说辞,一是,臣女确实因机缘窥得过天机,包括殿下豫州剿匪一事,第二个是,臣女仰慕殿下,所以常暗中窥探殿下,不经意偷听到此事,以臣女的武功,这算不得难事。殿下愿相信哪一个?” 秦容眼角一抽,这算什么解释? “虽然第二个解释更合理,但臣女更希望殿下相信第一个解释。”她笑咪咪地道。 秦容锐目似剑,压得她有些喘不上气。 她一改先前戏谑无赖的神情,微微昂首道:“殿下,豫州剿匪,我,叶竹青,愿尽一份绵帛之力。” 秦容注视她良久,大手从她喉间松开。“豫州之行凶险之极,不收女子。” 叶竹青摸摸微疼的脖子,对他哼之以鼻,“想不到睿王殿下竟也是迂腐之人,女子怎么了?我敢说殿下手下的男子皆不是我的对手,殿下要不要比试一下?” 秦容慷懒地倚回软榻:“本王知道叶小姐武功高强,但此行凶险,叶小姐身为车骑将军之女,万一有个闪失,本王无法向叶将军和皇上交待。” “请问殿下,海匪抢劫杀人时,会因为对方是女子而放过她?还是会因为对方是将军之女便放过她?殿下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难道不知女子的结局会更惨?” 秦容面色微动,注视她。 “殿下若执意小看女子,那么臣女便一天抓你一个护卫,废了他们的武功,让殿下无人可用,殿下当知臣女能不能做到。” 秦容面色倏地冷沉,目露杀机:“威胁本王?看来本王对你太客气了。” 话音甫落,挥掌劈出。 叶竹青身子倒翻,纵出马车,落地时已拔出长剑护在胸前。 第十章 观赏鲛鲨? 秦容如御神风般欺身追出,初风立即将佩剑抛向主子,秦容随手接剑,拔剑便刺。 叶竹青知道秦容武功厉害,忙凝神挡格。 秦容剑峰凌厉如龙吟虎啸,叶竹青剑法变幻莫测,如电闪雷鸣。一时之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片刻间,两人已拆了二十余招。 公主府赏梅众人听到打斗声纷纷奔出,行人纷纷驻足观望,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睿王殿下怎么与叶家小姐打起来了?” “听说叶竹青后悔退婚,最近一直缠着睿王殿下,想与他重续前缘。” “哦,原来如此,睿王殿下是什么身份,岂能想退婚就退婚,想重续前缘就重续?” “以我看,定是殿下不胜其扰,才不得不对她动手!” “就是就是,殿下身份尊贵之极,肯与叶家订婚本是无比尊崇之事,叶竹青却不知好歹,下殿下的颜面,如今想求复合,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谁说不是?叶竹青就是欠教训,活该!” …… 叶竹青将众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有些哭笑不得。眼看秦容一剑刺向眉心,忙使一招云隐杀,化解他凌厉一刺。 秦容却忽地收剑,眉头皱起,锐目凝她。 叶竹青见他突然罢手,不解地望向他,持剑护在胸前,敌不动,她不动。 良久,听到秦容沉声问:“你真想随本王到豫州剿匪?” “是。” “如此,明日随本王去个地方。” 叶竹青一怔,忙即道:“臣女遵命。” 秦容冷瞥她一眼,飞身回马车,初风挥鞭赶车。 叶竹青浑然不理对她指指点点的人群,满意地牵了自己的马,骑马离去。但那流言便如长了腿似的在京中越传越凶,连深在军营的叶靖荣都听到了。 叶靖荣羞愧难当,回府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叶竹青房间,劝她注意一下自己的清誉。 叶竹青笑了笑,“父亲何必在意那些闲言碎语,旁人喜欢传,便让他们传好了,我照样吃得好喝得好,又没影响我什么。” “怎么会没影响,流言会影响你嫁人的行市。”父亲急得直搓手。 她笑道:“爱我者不会受流言所累,不爱我者,任他误会,反正我也不会嫁。” 叶靖荣打量她好一会儿,问道:“青儿,你跟父亲说,你是不是真想和睿王重续婚约?若你真想嫁给他,父亲就……豁上这老脸,去求一求皇上…..” 叶竹青惊讶无比,连连摇手:“父亲千万别,您若去求皇上,睿王非将我暗中灭了不可。你千万别掺合此事,我与睿王之间,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竹青啊,你想做什么,为父向来不拦着,但你以后还要嫁人,你总得为自己打算一下,睿王好是好,但他冷清无心,不是良人……” “女儿知道,所以才与他退婚。” “你……是真不想嫁他?” “不想。” “那你想嫁谁嘛?我立即托人去说,先订下来,堵住众人的嘴。” “父亲!”叶竹青大叫一声,瞧见父亲那一脸忧虑的模样,不禁暗叹,父亲是真的惯着她,甚至为了她打算豁上老脸去求皇上成全她,想来真的怕了流言。 她声音软下来:“父亲,女儿现在只想全家人活着,婚姻之事,待我们渡过眼前的死劫再说,至于清誉,女儿不在乎。” “不过是做了几个噩梦而已,你非要认定是叶家的死劫,竹青,你……”叶靖荣轻叹一声,知她极有主意,认定的事情素难改变,便如当初她坚持退婚。 “梦不一定是真的,但我胸口剧痛却是真的。父亲,我宁可信其真。” “若真是叶家死劫,自有为父和你大哥扛着,你不必太过操心。至于婚事,你若有中意之人,尽管和为父说,为父便是抢也给你抢来。” 叶竹青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父亲总是这般没有原则的宠着她,若不能救下全家,她枉为人女。 在她的安抚下,父亲摇头离开。 只是她不知道当夜父亲还是为她去了趟睿王府。 ** 三月初四。 叶竹青一身利落淡蓝色骑装,骑马随秦容来到京城一百里外的一处海水湾。那处海水湾其实是两个极小的小岛形成的狭湾,海水入口处被人为放置了一处巨大铁栅栏。 叶竹青疑惑地望着海水湾,不解其意。 秦容以目示意初风。 初风立即从马车车辕挂着的一串活鸡中解下一只活鸡,利落拧下鸡头,将流里鲜血的公鸡扔进海水湾里。 片刻,一头长约两丈有余庞然大物从钻出水面,游向死鸡旁边的血红,巨嘴张开,一口吞下死鸡,沉入水底。 叶竹青恍然,先前她瞧见睿王的华丽马车上挂着一几只活鸡,感到甚是滑稽,却识趣的没有发问,现下方知这串活鸡的用途。 秦容转向她,冷嗤一声,似笑非笑:“看见了吗?” 叶竹青面色平静,点头:“看见了,一条体量中等的鲛鲨。” “怕吗?” “有点瘆人。” “鲛鲨凶猛,可以轻易将一头狼或一个人一口咬断吃掉,也可以轻易咬断一条渔船,吃掉船上的渔夫,你怕就对了。”秦容淡淡道:“初风,回府。” “殿下,你今日带臣女跑了一百多里,就为了来观赏这条鲛鲨?” “你称其为观赏?”秦容唇角勾起一抹冷意:“这还不够么,豫州海湾的海匪之所以猖狂,便是倚仗围养在海湾的鲛鲨,那里的鲛鲨甚至是这条鲛鲨的两倍有余,吃掉你不费吹灰之力。” “殿下觉得那里的鲛鲨吃掉殿下需要费多大的力气?吹沙之力吗?” 秦容眸色微沉,这丫头够狂。 “不知天高地厚。” 初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殿下为训练招募的勇士,以活禽之血将一条鲛鲨引至此处海水湾,设下铁栅栏圈养此鲛鲨。先前殿下带招募的勇士来此,见到此庞然大物,鲜少有人不惧,吓退的人更多。 毕竟,大家应招只是想挣钱养家糊口,而不是去送命。 眼前叶竹青的表现实在奇怪,从容且无惧意。是真的不怕,还是强作镇定? 叶竹青侧头,笑问:“是不是臣女杀了这条鲛鲨,殿下便答应臣女加入豫州剿匪之行?” 第十一章 他第一次被震撼到 秦容惊讶看她:“你说什么?”杀了鲛鲨? 叶竹青重复一遍。 “你……疯了。” “若臣女杀了这条鲛鲨,殿下是否答应?”叶竹青执着地问。 “你最好想清楚,鲛鲨号称海中狼,攻击性极强,一旦入了海,任你武功再高也只是它的猎物。” “殿下,答应吗?” “你……”秦容沉吟。 “殿下?” “叶竹青,你确定?” “确定。” 秦容见她一脸从容,当即冷笑:“本王答应你。” “殿下,请容臣女去采买一些工具。” 秦容点头,叶竹青策马离开,他探究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初风问道:“殿下,叶小姐未经训练,贸然下水是不是太过冒险?她毕竟是叶将军的女儿,若是有事,殿下也不好交代。” 他因叶竹青退婚一事替殿下恨极了她,巴不得她葬身鲛腹,但昨夜叶将军入府,殿下对他甚是客气,想来殿下对叶将军的身份和兵权也要顾忌三分。 他身为殿下的近身护卫,当然不希望殿下因叶竹青出事而受到皇上和叶将军的责难。 “她自己执意要下去斩鲨,本王需要交代什么?” 初风点头,对,是她自己要下海,死了活该!“殿下,属下有一事不明。” 秦容看他一眼,不语。 初风明白殿下这是给他机会相问,忙道:“殿下,叶竹青对殿下分明不怀好意,殿下拒了她便是,为何要给她机会?” 秦容似乎笑了一声,也似乎是初风的错觉。 “本王本想将她吓退,就算不能吓退,也会以其他法拒绝。但,昨夜叶将军亲自找本王,本王也不好拂了叶将军的面子。” “叶将军怕是不知道叶竹青找殿下的目的是去豫州剿匪吧?” 秦容俊脸冷酷:“那是他们父女的事,与本王何干?” 一个时辰后,叶竹青背着一只皮馕、提着一只包袱回来,皮馕里插着五根长短粗细不一的钢钎。 “叶小姐,鲛鲨凶猛,一旦发动攻击,你很难逃命,你若真想死,请死远一点,别连累我们殿下。”初风冷嘲热讽,甚至想在她背后给她一剑。 叶竹青哼了一声,解下皮馕,当着秦容主仆二人的面脱下长衫,毫无羞涩之意。 内里是她刚买的束袖半身衣和束脚长裤,灰色腰带将上衣绑紧,又将长发在头顶挽成一个发髻,用丝帕包好,再用头绳将发髻系牢,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累赘之处。 秦容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她脱衣整装完毕,才不淡不闲地劝了一句:“现在是三月,海水尚冷,你若坚持下去,只怕不等鲨鱼吃你,你已经冻僵。” “多谢殿下体恤。不过,我们大毓的三月还不算太冷,而且海水本就比河水温暖,我还有内功护体,不会冻僵。” 说到此处,自信地笑笑:“何况,这条鲛鲨体型中等,我不会用太长时间。” 秦容冷锐的眸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道:“若有危险,立即冲出水面,本王救你。” “多谢殿下。” 叶竹青转向初风:“初护卫,等我给你打手势时,麻烦丢一柄长剑给我。” 初风将头扭在一旁,秦容扫了他一眼,他才没好气地道:“好。” 叶竹青原地跳动热身,待身子热起来,拔出一支细钢钎握在手里,提气飞纵至海水湾上空,深吸一口气,笔直坠入水下。 秦容道:“初风,再拿两只活鸡过来。” “是。” “还有……生一堆火。” “是。” 她的入水惊动了鲛鲨,它倏地游过来。叶竹青不惊不慌,双手小幅轻摆,让自己立于水中。 师父说过,只要身上无血腥之气,遇见鲛鲨不要慌张乱窜,鲛鲨就不会当你是猎物,便不会主动攻击。 她憋着气,丝毫不慌张,心跳平和,动作小幅且轻柔,鲛鲨游到她身前,似乎没有感受到危机和猎物的气息,对她置之不理,缓缓游向她身旁,打算离开。 就在鲛鲨的脑袋经过她身侧时,她突然将手里贯注内力的钢钎狠狠插入鲛鲨右眼里! 眼睛,是鲛鲨的致命弱点,这是师父告诉她的。 鲛鲨突遭袭击,巨痛之下,张开大口朝叶竹青咬去。 叶竹青在扎出钢钎的同时,左手已反手取了一根两头呈尖锥状的粗钢钎,待鲛鲨咬过来,立即运力于双臂上,用尽全力将钢钎插进鲛鲨下颌内。 鲛鲨见猎物半个身子进入口,立即狠狠咬下,却因用力咬合,导致钢钎上端的尖锥狠狠扎进它的上颌中!它的嘴因钢钎两端扎进上下颌而无法闭合! 叶竹青双臂倏然撤出,滑向远处,躲开鲛鲨因吃痛翻滚的疯狂,暗松一口气。 此计理论上行得通,但要将钢钎插进鲛鲨嘴里,其实是冒着脑袋或上半身被咬断的巨大风险,若非她艺高人胆大,此刻她非死即残! 当初她曾听师父和师伯谈论过豫州鲛鲨一事,师父曾说过,若能用钢钎之类撑住鲛鲨的嘴,它便无法再将猎物吞食入腹,要杀它便容易很多。 师伯道,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极为冒险,险非武功极高、水性极好的人方可全身而退。 她听罢,曾用钢钎演练过很多次,就是想着日后万一父亲被派去豫州剿匪,她至少能在鲛鲨嘴下护下父亲。 今日她敢在睿王面前放话,心里其实是有七分把握的。 巨痛和愤怒令鲛鲨疯狂攻向叶竹青,然,苦于鲨嘴被钢钎撑住,无法闭合,只能横冲直撞。叶竹青伸手抓住它一棵獠牙,随它冲出水面! 秦容站在岸边瞧着海水湾底一阵狂涌折腾,随即一股红色血液浮上水面,不多时,便见鲛鲨冲出水面,大嘴被钢钎撑开,右眼内插着一枝细钢钎,左侧嘴边挂着叶竹青! 秦容生平第一次被震撼到。 在鲛鲨掀起的惊涛骇浪中,叶竹青竟从容地挂在鲛鲨嘴边,随着它的发狂撞击而荡来荡去。 他从未想到有生之年会被一个女子震撼到,他曾想过用钢钎将鲛鲨的嘴撑开,令它无法咬食,却不敢轻易让手下去尝试,毕竟鲛鲨太过凶猛,就算是高手,一旦入水,武功也施展不开,稍有不慎或动作稍慢,便是给鲛鲨送食物。 第十二章 臣女的倾慕之心 叶竹青坚持入水斩鲨,他见她十分自信,也想瞧瞧她是否真有法子、有胆量去斗鲛鲨,才未阻止她。 他在岸上时刻戒备着,一旦情况不妙,会立即以带血活禽引开鲛鲨,飞纵过去将她救下。现在瞧来,他的戒备似乎多余了。 鲛鲨挂着叶竹青再一次冲出水面时,叶竹青左手在鲛鲨牙齿借力,飞身而起,将一支细钢钎狠狠插进鲛鲨另一只眼中。 鲛鲨吃痛,扑通坠入海中。 叶竹青双腿在鲛鲨眼旁借力,纵出水面,同时拔出一根钢钎,在它身体未完全没入水下时,全力扑向鲛鲨,钢钎深深没入鲛鲨左侧腮裂处! 鲛鲨将她猛甩出水面,翻滚着摔向空中。 秦容大手微微攥起,紧张地看着海里的人鲨狂斗。只见叶竹青在空中坠下时,脚尖在鲛鲨甩出水面的尾巴上借力跃起,人在半空,已拔出最后一根钢钎如离弦之箭窜进水中。 鲛鲨再次冲出水面时,右侧腮裂也插入了钢钎。 此时的鲛鲨嘴巴被钢钎撑开,两侧锥尖沉沉陷入骨肉中,巨痛无比,不敢咬合;双目扎着钢钎,深入头颅;两侧腮裂已遭破坏,只能在水里翻腾乱撞。 叶竹青则顺着它翻腾的力道滑至一侧冷眼观察,过了好一会儿,在鲛鲨渐渐无力时,她打手势示意初风将长剑扔给她,然后,如鱼儿般游到到鲛鲨腹下,双手持剑,全力刺入鲛鲨腹部。 腹部是鲛鲨身体最柔软的部位,一剑下去,然后快速剖向后侧。随着鲛鲨剧烈甩动,腹中内脏簌簌落入水中。 叶竹青身子被甩地猛冲向一侧,左臂外侧被剑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她急忙松开长剑,双脚在鲛鲨鱼鳍借力。 “哗——”地一声,冲出水面,脚尖在水面连点两下借力,跃至岸上。 秦容此刻脑子里顿时浮现四个字:英姿飒爽! 原来“英姿飒爽”可以令人如此震撼! 原来女子可以如此飒爽! 初风早已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合数次,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殿下,鲛鲨挣扎不了多久,稍后,等它死透,殿下可命人将它拖出,若能找到懂行的好厨子,还可以美餐一顿,劳犒一下守京将士。” 叶竹青嘴唇发紫,冷风吹过,说话带着几分颤抖。 秦容凝视她片刻,目光落在她受伤的左臂上,问道:“受伤了?” 叶竹青伸手按住伤口,强笑:“刚刚不小心撞到剑上,皮外伤,无事。”跟着道:“殿下,臣女借您的马车换一下湿衣,没问题吧?” 秦容见她毫无羞涩之态,不禁微笑点头,不愧是敢退他婚的女子。 叶竹青弯腰捡起先前扔在地上的包袱,走向不远处的王府马车。 “叶竹青。”秦容叫住她:“马车座位下的暗格里有伤药和干净白布,你自己包扎一下伤口。” “多谢殿下体恤。” 初风一直维持在目瞪口呆的状态,待叶竹青上了马车,他才缓过劲来,竖起大拇指惊叹:“太强悍啦!” 秦容如星锐目微微眯起,,她确实是位难得一见的强悍且机敏的女子。 他想起她退婚那日所说:“殿下的王妃该是甘于平静和寂寞,一心相夫教子的贤淑女子,臣女志在四方,绝不甘心安于殿下那小小的王府后院,更不喜欢将大好时光浪费在与其他女人争一个男人上,所以臣女与殿下不适合。” 过了好一会儿,叶竹青换完干净衣衫,包扎好伤口,一手拿着毛巾擦拭打散的湿发,一手提着打包湿衣的包袱跳下马车。 散开的秀发柔和了她眼底的凌厉,抿唇走向秦容。 初风浑忘了此前对叶竹青的厌恨,一脸崇拜地跑过去,殷勤地道:“叶小姐,这边有火堆,快过来烤烤火暖暖身子。殿下怕你从水里出来吃不消,特地吩咐在下替你生了一堆火备着,快烤烤,免得寒气侵体。” 叶竹青奇怪地看了秦容一眼,坐在火堆旁席地而坐,在海里与鲛鲨搏斗时未觉得冷,上了岸还真是冷得让人直打颤,亏得她有内功护体,否则,今日非得大病一场不可。 秦容站在海边,望着海水湾里的鲛鲨翻腾良久,终于翻着肚皮浮上来后,才再将目光落在叶竹青身上,审视许久,开口:“你虽然杀了鲛鲨,但你可知,此法对付一条鲛鲨,仗着你的武功身法和水性尚且可行,但若对付豫州海匪圈养的多条鲛鲨,此举没半分胜算。” 叶竹青笑:“我知道啊,殿下要用特制的大型鱼网缠住鲛鲨,再用重器打晕它们,最后再杀死它们,是吧?” 秦容俊脸倏地一变,他的计划除了初风,未向任何人透露,她是怎么知道的? 叶竹青见其脸色大变,当即狡黠一笑:“殿下疑惑臣女是如何知道的是吧?臣女的解释一如昨日。” “你还知道些什么?” “虽然不多,但刚好有几件事与殿下有关。” 秦容黑眸冷沉,一瞬不眨地凝着她:“还有何事与本王有关?” 叶竹青回视他,好一会儿,眸色黯下,轻声道:“说了臣下也不信,何必给殿下徒增烦忧?” 秦容清冷的面容微微一动,未语。 叶竹青怕他继续追问,岔开话题:“殿下,臣女下海斩杀这条鲛鲨,只是向殿下证明,臣女有实力随殿下前往豫州剿匪。” 秦容默然,她确实有实力,远超他招募的任何人。 “殿下现在同意臣女随殿下豫州剿匪了吗?” “你为何非去不可?” 叶竹青笑咪咪地看他,“臣女愿为朝廷为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不好么?” 秦容面色深沉,她倒是找了个好借口。“大毓皇朝国力昌盛,尚不需要一位女子征战剿匪。” 叶竹青站起身来,故作正经:“殿下认为女子就该在后院里绣花扑蝶,为男人争风吃醋?臣女早说过,臣女也有鸿鹄之志。” 她说得这倒是实话,重生前,睿王出发当日,她才从父亲口里得到他豫州之行的目的,她极希望随行,甚至央求父亲请命去豫州,她也方便同行,但父亲另有军命,她因退婚之事,无颜求睿王同行,此事只得遗憾作罢。 秦容嘴角勾起,如刀的目光打量着她。 “看吧,说实话殿下又不信,难道非要臣女编排个理由吗?”她微微一顿,道:“好吧,殿下,其实臣女是爱慕您那如落凡尘的神仙之姿,崇拜您那英勇盖世的风华,仰慕您那睿智过人的才华,希望能常伴殿下左右,不知殿下可愿成全臣女的一片倾慕之心?” 第十三章 表达一下诚意 秦容俊脸一僵,随即嫌弃的斜睨她:“脑子被驴踢了。”语毕,迈开长腿,踩凳登上马车。 叶竹青撇嘴,对初风道:“说实话不信,说假话被骂,殿下真难伺侯。” 初风虽对她由厌恶到佩服,但却仍看不惯她:“叶小姐,你这话连三岁孩童都骗不了,殿下岂会相信。” 叶竹青再撇嘴,跟着嘿嘿一笑,好像是有点假。 却听秦容站在马车上吩咐道:“初风,安排人手将鲛鲨拖上,找几个厨子处理烹饪后,分发给守京的将士。” “是,殿下。” “叶竹青,上车。” “殿下,臣女骑马。” “初风会将你的马带回,上车。”秦容声音冷硬。 叶竹青摸摸湿发,确实不宜骑马,这个男人也没有想像中那么无情嘛。她从容上车,坐在门边。 马车吱吱前行,两人相对无语。 秦容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转着,毫不掩饰。 叶竹青噗嗤轻笑,睁开双目:“殿下,有没有人告诉你这样看一个姑娘,容易爱上她?” 秦容眼角一抽,鄙视地扫她一眼:“叶小姐一向这么自信?” “还好,臣女虽不自恋,但也知容貌尚可入眼,只是臣女志在四方,不喜欢浪费别人的感情。” 秦容隐隐听到自己的磨牙声:“叶小姐志向当真与众不同。” 叶竹青大方点头:“殿下谬赞。” 秦容微怔,他赞她了吗? “臣女知道殿下对臣女有疑虑,臣女说的天机是真的,殿下不肯相信,臣女也理解,但家父是国之良臣,臣女自不会是无良之人,臣女不奢求能取信于殿下,但臣女算得上是一把好刀,殿下姑且用着,就当是殿下欠臣女的人情,日后臣女需要时,殿下还臣女人情便是。” 秦容锐利的目光凝视她,她的目光毫不躲避地对上他。说出真实目的,她反而觉得坦荡自在,不需要再刻意讨好,只需要踏踏实实为他做事,提前报恩,日后救下叶家。 秦容道:“但愿你当真坦荡如斯,他日若让本王发现你有异心,莫怪本王手段残忍。” 叶竹青淡淡道:“殿下的手段臣女早见识过,臣女因此知道与殿下不是同一路人,所以冒犯了殿下。” 秦容看他,她见识过? “提起往事,臣女颇为惭愧,早已许下心愿,必为殿下觅一温婉贤淑的绝色贵女,待得殿下大婚时,臣女愿为殿下执鞭坠镫,迎娶新王妃。” 秦容脸色倏沉:“本王的婚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臣女只是表达一下诚意,殿下何必动怒?”叶竹青态度恭敬:“生气不利于健康,殿下身系社稷,健康要紧啊。” 秦容闭目掩住那片清冷目光,不再与其说话。 叶竹青突然想到一事,道:“殿下,关于豫州鲛鲨,臣女想问一下以渔网网住后,殿下打算用什么重物将其击晕?是特制大锤吗?” 秦容忽地睁眼,道:“关于本王的计划,你知道多少?” 叶竹青坦承:“臣女只知结果,豫州海湾有三条鲛鲨,两条四丈左右,一条五丈左右,殿下带去的高手有六人,三名是从暗卫中精选出来的,三名是招募的江湖高手,在除鲛之战中折损了两名暗卫一名江湖高手和十余名精兵。” 秦容露出惊讶之色,他确实从暗卫中选出三人,打算另从江湖中招募三人,如今已招募到一人,至于鲛鲨大小,昨夜他才收到探子回报,确如她所言。 “你还知道什么?” “殿下,臣女的缘法不够,老天赐于的天机只有半年多。” 秦容素来不信鬼神,但此刻却不由得对她所谓的天机疑惑起来。 “臣女有一建议,殿下要不要听听?” “说。” “渔网网住后,我们可以往鲛鲨嘴里灌入大量蒙汗药或麻沸散,令其麻痹,再将其击晕杀死,是不是更容易降低死伤人数?” 秦容目含赞许之意,嘴上却道:“这也是天机?” “不,这是臣女根据天机想到的一个小小建议,希望对殿下的计划有所帮助。” “你这个建议……不错。”他再度打量她一番,“叶竹青,你且回去养伤,一个月后,随本王至豫州。” “殿下要提前去豫州?” “不错。” 叶竹青没有追问原因,毕竟豫州剿匪突然多了她这个知情者,于睿王而言,若不能杀她灭口,不如提前行动,免得消息泄露,海匪早有准备。 三月初七,是已故薛副将的忌日。 叶靖荣带叶竹青去薛宅上香祭拜。薛母刘氏带着薛氏兄妹客气地将叶靖荣迎进门,请入上座。 “叶将军公务繁忙,不必年年来给长青上香。”说着接过薛迎梅递过来茶水,恭敬奉上:“将军请喝茶。” 叶靖荣轻抿茶水,将茶杯放于桌上:“趁我还活着,多给长青兄弟上几柱香,烧点纸钱,和他聊聊兄弟们的情况,免得他在地下寂寞。” 薛刘氏道:“长青喜欢和人聊天,妾身无事时也常常和他说几句话,告诉他不必牵挂我们母子,叶将军将我们照顾得很好。” 叶竹青目光转向薛迎梅,果然见她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 薛迎梅似乎察觉到叶竹青的目光,转向薛刘氏:“母亲,叶伯伯公务在身,不宜在此耽搁。我已准备好香烛纸钱,让叶伯伯先给父亲上香。” “还是梅儿想得周到。”薛刘氏忙道:“叶将军,请。” 叶靖荣未反对,带叶竹青随薛家人往后山处走去。在薛长青坟前点烛上香,摆上果盘和美酒,又烧了许多烧钱。 叶竹青和薛家人走开,留叶靖荣单独在坟前与过去的老兄弟说话。 叶竹青不愿招惹薛迎梅,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欣赏山中风景。 “姐姐如今连和我们薛家寒暄几句的客套都不愿意装了吗?”薛迎梅走到她身边。 在薛母和薛迎辉的注视下,叶竹青不便再避开她,抬眼道:“薛妹妹说哪里话,寒暄的话我们什么时候说都可以,今日我们是来看薛叔叔的,薛妹妹也不想让薛叔叔在地下为你担心吧?” 所以,不想让你爹死不瞑目就闭嘴吧。 薛迎梅哼之以鼻,低声嘟噜:“惺惺作态。” 叶竹青不愿让薛母和父亲担心,装作未听见她的话,扭头继续欣赏风景。 薛迎梅往前走两步,并肩站在她身侧。低声道:“姐姐,听说你最近一直求睿王殿下与你重续前缘?” 第十三四章 你大胆! 叶竹青对她的话置之不理。 “我听说,江尚书要求皇上给睿王殿下和江轻眉赐婚呢,姐姐身份虽比我高,但江小姐同样尊贵,论才情论美貌……唉,姐姐何必自取其辱呢?” “就算皇上不能为江小姐赐婚,还有长公主家的雅茹县主,雅茹县主同样美貌如花,与睿王殿下可谓亲上加亲,无论如何都论不到姐姐吧?” 叶竹青轻笑点头:“妹妹这么关心睿王殿下的婚事,殿下知道吗?要不要我在殿下面前替你邀功?” 薛迎梅美面变色:“你!” 叶竹青回头看一眼薛母,见其心思都在已故相公的坟前,稍稍安心,道:“薛妹妹从前也是位知书达礼的才女,嫁进相府后,倒关心起东家长西家短了,看来杨夫人管理相府后宅的手段也不过如此。” 薛迎梅眸底升起怒火,怨毒地盯着她道:“你在嘲讽我是妾氏?” “薛妹妹就喜欢多想,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薛妹妹的言行举止代表的是相府的颜面,若有不妥,便是杨夫人失职。” “你!叶竹青,你不用得意,不错,我现在确实是妾,那又如何,我不会一直比你低一等。”薛迎梅声音虽小,但几乎是咬牙切齿。 “为何你会觉得比我低一等?我父亲将你当女儿一样看待……” 话未说完,被薛迎梅一声冷哼打断:“说得真好听,你住在叶家的华府豪宅,锦衣玉食,曾与睿王殿下订亲,我呢,我住的是寒酸宅子,吃得穿得哪一样比得上你?就连亲事,哼,我这卑微的身份连你们叶家都高攀不起,说什么当女儿一样看待?” 叶竹青看着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升米恩斗米仇,原来薛迎梅对叶家的怨恨早在被大哥拒婚前已有之。 “薛妹妹的意思是,我爹应该强行将你们兄妹从薛婶婶身边带走,从薛家祖宅带走,带到陌生的叶家抚养吗?薛婶已经失去丈夫,你觉得薛婶能承受住这种骨肉分离的痛苦?” 薛迎梅面色一滞。 “还是说,我父亲应该将薛婶一起带到叶府?我和父亲常来看望薛婶,已让薛婶不自在,你觉得让薛婶在叶府生活,她会适应寄人篱下的生活吗?不会被人说三道四吗?” “你只想和我争,却从不为薛婶考虑,也从未想过,我父亲若真的将你们接入叶府生活,你们是否会快乐舒心。薛叔叔是为朝廷战死,不是为我爹战死,朝廷已为战死将士拨付了怃恤金,所以,叶家并不欠你们薛家的,我爹照顾你们,是顾念与薛叔叔的情分。” 叶竹青本不想说这些,但薛迎梅无休止的怨气和纠缠,实在令她吃不消。 薛迎梅眼底的怨气并未因她的话而化解,反而更加怨毒地盯着她,“不欠我们薛家的?叶竹青,你怎么敢这么说?叶将军的功勋是怎么得来的?是用我父亲和众将士的尸骨堆砌出来的!” 叶竹青:“……” 她听到脚步声,转头望去,见薛迎辉走过来。 “妹妹休要妄言。”薛迎辉横了薛迎梅一眼,向叶竹青拱手:“竹青,迎梅不懂事,我代她向你道谦,你别放在心上。” 薛迎梅轻哼一声,转向一侧。 薛迎辉对妹妹责备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如此,谁会在意死去的将士,我们有幸遇上叶伯伯这样的好将军,得叶伯伯照顾,要懂得感恩。” 叶竹青眉头微微皱起,薛迎辉的话听起来是在责备他妹妹,怎么她品着不太对劲呢?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还是在怨父亲呀。 真不愧是兄妹! 叶靖荣似乎感受到薛家兄妹的不善,祭拜之后,便以公务繁忙为由告辞。父亲骑马去军营,叶竹青则骑马径直返府。 却在叶府门口被初风拦住,初风依旧横眉冷眼:“殿下请你过府一叙。” 叶竹青好奇地看他一眼,她以为那日在海水湾初风已对她改观,没想到一如既往对她厌恶啊。 她不愿与初风交恶,轻笑一声,跟他来到睿王府。 秦容端坐书房,盯着折子发愣。 “臣女见过殿下。” 秦容“嗯”地一声道:“叶竹青,可愿为本王做件事?” 叶竹青一喜:“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秦容不耐烦打断她:“不必那么麻烦。”他看她一眼,道:“本王得到消息,明日早朝之后,江尚书欲求我父皇为本王和江轻眉赐婚,本王暂时不想得罪江尚书,你想个法子替本王挡一挡……” 叶竹青立时明白他的用意,她脑子转得极快,不待他说完,叶竹青身形一晃,欺至书案前面。 秦容微怔,眼底闪过恼意:“退下。”话音未落,眼前一暗,前方女子竟然倏地伏身,“吧唧”一口亲在他唇边。 “叶竹青,你大胆!”他霍地站起。 叶竹青早料到会惹怒他,提气倒纵,格格娇笑:“不是殿下求我帮忙吗?臣女如您所愿……” 秦容面露薄怒,眼眸如利刃划过叶竹青的脸。 叶竹青嚣张大笑,身子后滑至门口,声音灌注真气:“臣女亲了殿下,表示臣女认可婚约,从此殿下便是臣女的夫君了,殿下等着臣女身披大红嫁衣来嫁你啊!殿下若再娶他人,只能为妾!” 秦容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却恨恨地咬着牙发作不得。 初风见状跳脚大骂:“叶竹青,你这妖女,毒蛇!竟敢轻薄殿下,你你你……不知羞耻!” 叶竹青见秦容一脸便秘样,心下大为舒爽,睿王是何等高傲的人啊,被退他婚的女子如此轻薄,当真是奇耻大辱,却偏偏发作不得!这些天在他手里受的鸟气终于找回一点利息。 她故意朝他抛了个媚眼,引得秦容一阵恶寒,俊脸更沉。 她退出书房之时,瞥见睿王府无数八卦的脑袋从各个方向悄悄探出,她挥挥衣袖,潇洒离开睿王府,未带走一粒尘埃。 但“叶竹青亲了睿王殿下,扬言要身披大红嫁衣嫁给睿王殿下,殿下毫未生气,默认此事。”的消息随着她的离府不胫而走,不过几个时辰,已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第十五章 你吃醋啦? 江府。 吏部尚书江闻业拍案大怒:“这个叶竹青当真是成事不足,坏事有余!她如此搅和,我如何向皇上开口求赐婚?!” 江轻眉落泪轻泣:“叶竹青一个女儿家敢如此行大不韪之事,怕得了叶将军的授意支持,依女儿之见,叶将军是怕女儿嫁给睿王殿下,我们江家势力压过叶家。” “父亲当叶将军是世交好友,他却一心打压父亲,父亲当真要忍下这口气吗?” 江闻业怒不可遏:“叶靖荣屡屡坏我好事,为父岂能忍气吞声?” 他站起踱步,“叶竹青要嫁给睿王殿下不管真假,既然睿王殿下默认此事,便是表明不想与江家结亲,陛下向来宠爱睿王殿下,我若在此风口浪尖上去求陛下赐婚,陛下绝不会答应,反而会成为众朝臣笑柄。” 江轻眉潸然泪下。 江闻业冷冷道:“哭有什么用?想嫁给睿王要动脑子!难不成你想为妾?” “父亲……”江轻眉委屈叫道。 “叶竹青这么一闹,暂时是不能求皇上赐婚了。为父会另择时机,眉儿,你自己也要争点气,凭你的才华和美貌想赢得睿王的心并非难事。至于那个叶竹青,一介武夫,想收拾她容易得很。” “父亲的意思是……” “听说杨相新纳如夫人素来嫉恨叶竹青,眉儿可好好利用此人。” “多谢父亲点拨,女儿明白了。” “明白就好,那个叶竹青武功很好,要除掉她,不仅要向那个薛夫人借力,还要借助敬王之力,敬王手下高手如云,只要敬王肯出手,除掉一个叶竹青易如翻掌。” 江轻眉秀眉微蹙:“只是,女儿若与敬王走得太近,怕敬王误会对女对他有意,那女儿与睿王之事,更难达成。” “借力未必要走得太近,你如此聪慧,该明白为父的意思。但你想成功嫁与睿王,抓住睿王的心比什么都重要。” 江轻眉垂头蹙眉,柔柔道:“女儿平时难有与睿王殿下相遇的机会……” “没有机会便制造机会,你是我女儿,想见睿王殿下,便利得很。” 江轻眉闻言,眼底闪过喜悦光芒,朝江闻业一礼:“女儿明白了。” ** 叶竹青强吻睿王殿下一事,越传越凶,她的清誉理所当然地毁灭殆尽。 秦容更未好过,早朝时,所有朝官都“关切”地询问他是否好事将近。他既不能否认,亦无法承认,只能微笑回应。 那些好事的大臣们碰了软钉子,转头便三两成群的窃窃私语,暗笑秦容品位太低,被叶竹青那些武夫退婚,竟要吃回头草,怕是又要被戏耍羞辱一次,堂堂睿王殿下怎会在同一块劣石上摔两次跟头,品位如市井小民一般差。 饶是秦容内心强大,不惧旁人目光,此刻也尴尬不已。 唯有叶靖荣对女儿此番举动大为称赞,认为女儿此举虽然名声受损,却令他大出一口恶气,那些嘲讽他纵容女儿攀附倒贴睿王殿下的,被结结实实打了脸,就算攀附又如何,耐何睿王殿下愿意啊! 叶竹青连续两日被秦容拒之门外后,长叹一声,无语望天,此事怪她吗?她不是为了帮他嘛。 她走到门房身旁问道:“两位大哥是放我进去,还是希望我打晕你们,再大摇大摆进去?” 两位门房相视一眼,然后齐齐倒地,晕了过去。 叶竹青满意点头,演技不错。她大摇大摆地走进王府,府内巡逻的侍卫们对她的造访早习已为常,见门房没追来阻拦,便以为她得到睿王殿下允许,只是促狭地看她一眼,皆未拦她。 她径直走到前厅,推开拔剑阻拦的初风,站在门口躬身一礼,朗声道:“臣女见过殿下。” 秦容惊讶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叶竹青。 叶竹青则惊讶地瞧向厅内芙蓉般美丽的江轻眉,跟着微微蹙眉,难道睿王殿下其实与江轻眉郎有情妾有意,只是因为自己的搅和,令两人生了嫌隙? 若睿王妃注定是江轻眉,她得考虑另攀一棵大树了,谁比较合适呢?敬王?不行,敬王猖狂,被皇后宠成了疯子,心中无善恶,而且,他心仪于江轻眉…… 越王么,性格软弱,被敬王压得喘不过气,自顾不暇;辰王,呃,小屁孩一个…… 不过片刻功夫,她已保持揖拜姿势将皇子们在脑子里筛了一遍,然后无奈地将目光转回秦容身上。 却见他脸色冷沉,不悦地盯着她。 她有些莫名其妙,啥情况? 初风上前推她一下,低声道:“殿下跟你说话呢?” 说什么话?叶竹青愣了愣,抬头瞧见秦容那张冷脸,会意,瞧殿下的脸色,是嫌她打扰他和江轻眉独处了吗? 既然能救叶家的仍然只能是他,既然他对江轻眉有意,她努力撮合他们便是,毕竟叶家落难之时,睿王殿下还没成婚,只要她努力释放善意,到时江轻眉也不好意思阻拦殿下救叶家不是? “啊,殿下恕罪,臣女适才见殿下与江小姐郎才女貌,被殿下和江小姐的绝代风华惊艳到,一时恍惚失神,未听到殿下……” “你吃醋啦?”秦容似笑非笑地问。 嘎?她吃醋?叶竹青惊恐望向他。 秦容眸光闪了闪。 叶竹青努力伸着脖子辩别其眼底意思,只看见他眸光越来越冰冷,不由得疑惑,他是想让她吃醋还是不吃醋? 初风忙悄声提醒:“别忘了殿下让你做的事。” 叶竹青微怔,立即调整状态,大方走到秦容旁边,抬手在他脸上轻抚一下,触手之处一片微烫,暗笑,他是在害羞么? 她无视秦容眼底不悦,矫揉造作地捏着嗓子道:“殿下知道人家吃醋,为何还要气我呢?” 她故意借机调戏,其实就是想欣赏欣赏秦容恨不得拍死她,却又发作不得的样子,无他,心里舒爽。 她猛地转身,走到脸色青白的江轻眉面前,换上傲气自信的模样道:“我家殿下啊,长得玉树临风,龙章凤姿,确实招人喜欢,我也很头疼,江小姐若不嫌委屈,日后,我可作主将你纳入房中……” 第十六章 臣女想见你啊 ** 江轻眉美面通红,目露怒意,她从未受此奇耻大辱,她堂堂尚书之女,注定要成为王妃的,就算不能成为睿王妃,也会成为敬王妃,岂能为妾? 她调整情绪,力求气势上让叶竹青自惭形秽:“你家殿下?叶竹青,若我没记错,半年前你已与殿下退婚,怎么好意思敢妄称你家殿下?” 叶竹青转头瞧向秦容,却见他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一副看戏的的模样。她不由得心中有气,看戏是吧?那就让你见识一下看戏的后果。 “哦,你说半年前啊。”她微微酝酿情绪:“半年前,我本一心与殿下结亲,但我叶竹青叱咤江湖多年,何等英雄,嫁人实在有损威风,我叶竹青若要成婚,只招赘婿!可惜殿下觉得入赘有损男子汉气概……” 秦容俊脸瞬即僵住,让他入赘?天下还有这个女人不敢说的大话么? 江轻眉不可思议的目光在叶竹青和秦容脸上转来转去。“你你……你们……“ “只怪我当时意气用事,想用退婚逼殿下答应入赘。”叶竹青“苦恼”地摇头:“到头来意气用事倒底比不过相思成灾,殿下不入赘,那我只好嫁吧。” 秦容按了按额角,后悔找叶竹青帮忙。这个女人根本没什么底限,连女子最珍贵的清誉都能弃之如敝履,如今反令他骑虎难下。 江轻眉咬着唇角瞧向秦容,见他完全没有反对叶竹青的意思,心下有气,他不会真喜欢叶竹青那个粗俗武夫吧? 转念又想,殿下怎么可能喜欢她,必是被叶竹青厚颜缠着,碍于叶将军的情面,不好拒绝罢了。 “殿下,三日后,江府举行的诗词茶会,还请殿下能准时出席。”到时殿下见识了她真正的才情和烹茶技艺,不信他还能将叶竹青看进眼里。 秦容锐目看一眼叶竹青。 叶竹青立即称职踏前一步,嗤笑一声:“什么诗词茶会,不过是拾人牙慧,东施效颦罢了,若真是才华横溢,不必如此高调的举行什么诗词茶会,只需作出一首传世诗词,即可扬名天下,人人称颂。” 江轻眉抿唇一笑:“你如此瞧不上我们的诗词茶会,想必才情更高,叶小姐不如作一首传世诗词,让我们在诗词茶会上品鉴一番,如何?” 若是旁人,此刻必被揶揄得不好意思,但叶竹青却很坦然:“我不会。虽然我也背了几首诗,终究比不上你们背得多。” 秦容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 江轻眉芙蓉面一红,随即反讽:“既然不会,又有何资格对我们的诗词茶会指手画脚?” 叶竹青淡定轻抚秀发:“指手画脚谈不上,只是觉得你们这些才子佳人举行了无数次诗词茶会,也未交流出一首传世名诗或名词,可见所谓诗词茶会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我家殿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去诗词茶会浪费宝贵时间?” “你!”江轻眉怒道:“你有什么资格替殿下作主?” 叶竹青走到秦容面前,亲昵且娇羞做作地靠向秦容:“我与殿下如今的关系,你说呢?” 秦容因她靠近,下意识地缩了下肩。 叶竹青白他一眼,他这是有洁癖么,毛病不少!好在秦容及时忍住不适,才未致叶竹青当场翻脸撂挑子。 “殿下会被一个女子左右么?”江轻眉看向秦容,面色温柔,眉目含情,只是嘴角露出一抹淡淡挑衅的笑意。 秦容将胳膊支在身旁八仙桌上,以手支颐,身子趁机靠向桌子,微微拉开与叶竹青的距离。 “在这种小事上,本王乐意接受合理意见,不分男女。” 江轻眉失望低头。 叶竹青则连翻白眼,不分男女?他现在才想起与她撇清关系? 江轻眉眼角蕴泪,向秦容施礼告退。 待江轻眉离开,秦容霍地起身,离叶竹青远远的,并嫌弃地拂拂衣袖。 叶竹青撇嘴,哼了一声,不客气地道:“殿下一边嫌弃臣女,一边又利用臣女当挡箭牌,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秦容转向一侧,负手而立:“谁允许你又擅自进府的?” 叶竹青道:“臣女掐指一算,殿下有难,才不得不闯府相救,瞧,臣女这不就解了殿下之围吗?” 秦容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叶竹青,想跟着本王,第一要做的事情便是未得本王召见,不得擅闯睿王府。” “倒是不难,只是,臣女有事求见时,殿下却总是避而不见,臣女便不得不擅闯了。” 秦容皱眉:“避而不见,便是不想见你……” “但臣女想见你啊。” 秦容脸一僵,不自在地转向一侧,语气不善:“你找本王何事?” “殿下,您不是说要带臣女查一件案子么?臣女来瞧瞧查什么案子,几时可以着手查案?” 秦容沉吟不语,片刻,突然转身道:“此案或涉及你们叶家得罪不起的人物,一旦沾染,再难回头,你若为叶家和自己着想,最好离本王远点,免得追悔莫及。” 叶竹青侧头看他,她叶家十余口人连脑袋都怕被砍了,还怕得罪谁?砍头的刀如今就悬在叶家脖子上方,她会因为他一句恐吓的话,便放弃最后一丝获救的希望? “男子汉大丈夫要言而有信,臣女斩了鲛鲨,殿下便不该食言。臣女决意要做的事,绝不后悔。” 秦容深邃的黑眸凝视她,良久,点头:“叶竹青,记住你今日的话。” “殿下现下可以告诉臣女要查什么案子么?”她好奇地往前凑了凑。 少女幽香窜入鼻端,他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前几日京郊鲁家镇一名少女在河边浣洗衣物时,被人掳走,你可听说过?” 叶竹青点头:“听说过,此事不是交由刑部在查吗?” “那你可知,最近几年每年春天都会少女失踪?” “臣女略有耳闻。” “刑部统计,每年大毓皇朝失踪的少女都有二三十人,皆在十六岁以下,你有何看法?”秦容坐回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八仙桌。 第十七章 她终究达到了目的 叶竹青垂头思索了一会儿,道:“通常情况下,不管是人贩子还是秘密组织的掳掠对象都是男子,除了土匪和强抢民女的恶霸,极少有这么有组织的掳掠少女的,臣女听说曾有少女被掳时,家人和热心壮汉拼命想抢回少女,却被掳掠者重伤。” 秦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只掳十六岁以下的美貌少女,皆身穿黑衣,武功不弱,这分明是一个秘密组织。”叶竹青眉目中流露出担忧:“臣女猜测这些女子绝不会有好下场。” “既然被掳,自然无好下场。” 叶竹青靠近他,朝他促狭的揶揄:“殿下是男人啊,难道殿下不懂么?” 秦容喝道:“本王怎么会懂?!” 叶竹青直起身子,嗤笑一声:“殿下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怎么会猜不出掳走容貌姣好的少女,只有一个目的便是服侍男人?” 秦容看她:“或许是人伢子掳了少女贩卖给有钱人家当婢女呢?” “殿下高居人尊,不知民间疾苦,人伢子买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根本花不了几个钱,他们也是需要口碑的,轻易不会破坏行规去抢掳孩子。” 叶竹青继续道:“以臣女之见,青楼也算是一个去处。但殿下先前曾说过,此案或可涉及一位叶家得罪不起的人物,想必这些被掳少女绝非被卖到青楼这么简单。” 秦容唇角微微勾起,手指敲得似乎快了一些,眸底含笑:“说得不错,正巧京中最清雅的青楼有位月映姑娘,听说长相与一年前的一位失踪少女有些相像,今夜你便随本王去会会如何?” “臣女荣幸之极。” “如此,退下吧。” “是。” 叶竹青退至门边,听到秦容道:“以后没本王召见,不得擅闯睿王府。” 叶竹青拱手一礼:“那就烦请殿下赐臣女一块自由出入睿王府的令牌。” 秦容只觉太阳穴一跳,自从叶竹青第一次擅闯后,他的神经似乎一直在受到挑战,当真是生平未有之事。 叶竹青观其脸色,冷漠中透着隐忍,决定暂时退一步:“若是令牌不方便,殿下可每日召见臣女一次,臣女不介意多跑几趟。” 秦容:“……” “若殿下还是觉得不方便,臣女只好悄悄进来,殿下放心,臣女绝不伤人,一定会悄悄地来,悄悄地走。” 秦容冷嗤:“悄悄地来,悄悄的走,你是准备作贼还是与人幽会?” “不重要,臣女又不在乎。” “本王不想被你连累名声。” “那臣女便客气地求见,殿下和气地将臣女传进来,我们和和气气,皆大欢喜,如何?” 秦容点了点头,似乎只有这样才会相安无事。随即讶然凝向她,她如此无底限,却……终究达到了目的。 叶竹青抿唇轻笑:“多谢殿下。” 秦容轻哼一声。 ** 叶竹青男装打扮,随一身便装的秦容走进京城最清雅的紫苑,翻了映月姑娘的牌子。 秦容要了一壶好茶,慢慢品着。叶竹青满目期望地望着门口,急于一睹映月姑娘的芳容。 不多时,一位容色美丽、气质清雅的粉衣女子抱琴进来,朝两人福了一礼,将瑶琴放在桌上,坐好。 “两位公子要听什么曲儿?” 秦容道:“姑娘随意。” 映月怔了怔,见两位公子一位俊美高傲,一位隽秀清朗,皆是十分出色的男子,面对自己,眼底无色邪之意,不像来寻欢之人,倒像来避世的。 映月当真便随意弹起了曲子,叶竹青摇头晃脑,似乎听得甚是入密,余光却不时瞟秦容一眼,她认为听曲听不出个所以然,他必定憋着什么坏心眼。 听了片刻,她起身,走到映月身旁,绕着她缓缓而行,仿佛寻欢客般,轻佻地弯腰拾起她鬓边的一缕秀发闻了闻,一股淡淡发油香味…… 她皱眉,这香味……极少见,但她确定自己时常闻到,在哪儿闻到过呢? 稍臾,她若登徒子般摸上映月抚琴的右手。 映月身子蓦地一僵,抚琴动作停滞,琴声嘎然而止。眼见叶竹青手指过分地摸进她衣袖,她霍地站起,眼底蕴泪:“公子,奴家卖艺不卖身!” 叶竹青“嗤”地一笑,低声道:“映月姑娘是刚到紫苑的吧?在紫苑这地方,想守身如玉难如登天……” 映月泪珠簌簌而下,突然狠狠咬了一下唇角,一把扯掉腰带,双手将裙袍拉开,露出雪白圆润的双肩和红色肚兜,胸前春光若隐若现。 叶竹青惊掉了下巴,一时不知所措,望向秦容,却见秦容面对眼前宽衣解带的美丽女子,眼底面上竟无毫波澜,只是轻哼了一声,似乎甚是不屑。 映月喃喃道:“不错,既入娼门,何必妄想守身如玉……倒不如挑个好看的男子……破身。”猛地抬头,手指摸向背后肚兜系带:“公子想得到奴家的身子,请拿出银两。” 叶竹青抽了抽鼻子,不惊不慌地帮她拉上衣服,双手状似不经意地极快地滑至她手腕着,一拂而过,握住她的手,微笑低语:“银两,本公子有,可惜本公子不能人道……” 此言一出,秦容捏着茶盏的大手不禁一抖,茶水泼出大半,他缓缓抬眸,定在她身上,太阳穴连跳两下,放下茶盏,这个女人当真没有底限吗? 映月瞠目结舌瞪着她,她的意思是,她只想过干瘾?看着人模狗样的,原来是个变态! 叶竹青淡定地坐回位置,将杯里凉掉的茶水随意泼在地毯上,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喝着,对秦容道:“哥哥指名点了映月姑娘,想来哥哥对她甚是喜欢,兄弟知道哥哥久旱无雨,今夜就由映月姑娘滋润滋润你吧,银子我出,怎么样,兄弟够意思吧?”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两百两银的票拍在桌上,“映月姑娘,我这哥哥丰神俊朗,清贵无比,点了你的初夜,你赚大了,今夜好好伺候我哥哥,我哥哥若是满意,或许会将纳入府中,从此你就通达富贵了。” 映月望着秦容那俊美的面庞,他的气质确实清贵,不似凡人,想来是京中少见的权贵,若是他……,她娇羞一笑,心头一跳,若是他,倒是她撞了好运。 “喀嚓~” 秦容手中的茶盏捏碎,脸上无怒,却令人不寒而栗,尤其是映月,情不自禁拢紧衣袍,这男人有点吓人!若这个男人为她**,她还能见到明日的太阳吗? 第十八章 坐实变态之名 叶竹青脸色有点垮,尴尬地挠挠头发,男人不都喜欢买女子初夜吗?这个映月娇美可人,未经人事,也不算辱没了他。 秦容不疾不徐地扯过叶竹青的袍角擦了擦手上的水,起身:“本……本公子不像叶兄弟那般变态。” 语毕,抖了一下长袍上的折子,迈腿离开。 叶竹青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一把抓起那张银票塞回腰里,“看来映月姑娘是无福赚这银子了。” 追出紫苑,见秦容站在路边,月光洒落在他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光晕,颇有出尘的感觉。 她“啧”地一声,暗赞,若这个男人稍微温润一点,简直堪称出尘若仙,可惜了这么好的皮馕。 秦容见她跟出来,开口道:“说吧,你觉得这个映月有什么问题?” 叶竹青看看不时进出紫苑的男人们,嘿笑一声:“殿下确定要在此处说?” 秦容瞥她一眼,道:“跟我走。”飞身纵出。 叶竹青急忙提气追上,等她站在紫苑映月房顶的时候,喃喃道:“殿下对映月姑娘这是有多大的执念?” 秦容俊脸微青,阴恻恻地问:“你说什么?” “殿下,明日臣女便可替映月姑娘赎身,再将她认为义妹,给她将门之女的身份,如此身份便可与殿下相配,殿下可满意?” 秦容一脚将她踢下房顶。 叶竹青在空中一个鸽子翻身,稳稳落地,抬眼瞧见映月站在廊下,忙讪笑一声:“本想偷偷看一眼映月姑娘洗澡……既然被撞见,本公子只好……闪了!” 说完,飞身跃出院子,未敢再回屋顶。 映月望着她背影怒骂:“变态!可惜了一张好皮馕!” 待叶竹青再次回到屋顶,见到秦容时,也想依样画葫芦将他踢下去,念头转了数次,终究忍下这口恶心。感叹一声:“今日真是坐实了变态之名啊!” 秦容提袍坐于屋脊之后,冷嗤一声:“本王今日倒是有幸见到一个活的变态。” 叶竹青看他一眼,轻叹:“从前我在师门时,养了一群鸡,里面有一只公鸡长得特别漂亮,与别的公鸡大不相同,也不知是不是与孔雀啊,还是雉鸡传种了,总之非常漂亮,这只公鸡自感高贵,瞧不上围在它周围的母鸡,对另一只时常帮母鸡捉虫子吃的公鸡十分看不起,天天骂另一只公鸡变态,殿下猜猜这只高贵的公鸡最后如何了?” 秦容知她必是在拐着弯骂自己,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不语。 “那只高贵的公鸡最先成为我师父盘中的下酒菜,我问师父,为何先杀这只鸡?” 叶竹青笑吟吟的继续道:“师父说,这只公鸡太过高傲,不适合活在世上,而适合早点去阴曹地府。” 秦容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这女人指槡骂槐的水平倒是厉害。“你养的公鸡怎么死的,本王不关心,但本王知道可以让你怎么死。” 叶竹青一窒,闭嘴,她倒不是当真怕他杀她,而是怕惹怒了这尊佛爷,失去手里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可以说说,你发现什么了么?” 叶竹青四下瞧瞧,实在不明白,他为何就执着于映月的屋顶谈此事。“映月的手不似普动女子那般柔软,虎口有轻微老茧,腕间有机括。她应该会武,不是普通伶人。” 秦容目含赞许,她倒有些手段,虽然手段有些无耻变态。 叶竹青忽然低呼一声:“我明白殿下为何带我来映月的屋顶了,她今夜会与人接头,是不是?” 秦容微微点头,算是答复。 两人在屋顶吹了近一个时辰的冷风,终于瞧见一身夜行衣的映月出门。二人急忙纵至旁边屋顶隐于暗处。 映月四下观察片刻,飞身跃上屋顶,几个纵落,离开紫苑。 叶秦两人展开轻功远远跟着,行了两里地后,在一处小树林处与一位奴仆打扮的中年男人见面。 男人语气不善:“为何要半夜约见,你不知道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吗?” 映月道:“你以为我愿意半夜冒险出来?我已经来紫苑两个月了,仍未见到夕凤,我几时才能完成任务离开紫苑这个鬼地方?” “啪”男人甩了映月一个清脆的耳光,厉声道:“夕凤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想离开紫苑?想得美,主子将你安排在此处是你的荣幸,竟妄想擅自离开?映月,你怕是忘记万噬丹的滋味了吧?” 映月抹去嘴角血迹,咬牙不语。 “以后行事谨慎点,不要给主子惹麻烦。”男人恶狠狠地警告。 “夕凤是你的主子却不是我的主子。”映月眼神闪过杀机,反手还了男人一个响亮耳光。 “我能活到现在全凭自己的本事,我能杀他们,就能杀你,回去告诉夕凤,她若再不见我,便不必再见。我们这种人不是死在同伴手里,就是死在敌人手里,左右不过一死,我不在乎早死晚死。” 中年男人似乎被她不惧死的气势吓到,摸摸肿起的脸,冷冷道:“我会跟夕凤说。” 两人不欢而散。 叶竹青瞧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殿下,他们是某个杀手组织的?” 秦容睨她一眼:“你的江湖经验不错,那你猜猜他们口中的夕凤是谁?” 叶竹青轻笑:“跟上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秦容点头,慵懒道:“希望明日你还会像现在这么执着,本王乏了,回府睡觉。” 叶竹青:“……”暗暗撇嘴,随即拱手:“臣女祝殿下好梦到天明,静等臣女消息。” 她飞身跃起,追向那中年男人。 待她一路追着那中年男人,停在杨府外时,终于明白睿王话里的意思。原来夕凤隐藏在杨相府啊! 杨相,是位惹不起的主儿!睿王殿下还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啊。 只是他不知道,重生前的她或许还会犹豫一下,重生后的她,却会毫不犹豫地对上杨家!叶家之难,皆因杨相将所有诬陷假证呈禀皇上,她不信杨相没有参与此事。 她提气纵向睿王府,客气地请守卫通传。 守卫好意相劝:“已至深夜,殿下已经休息,请叶小姐明日早点来。” 叶竹青坚持:“殿下此刻在等我消息,没有入寝,烦请小哥通传。”就算睡了,也得吵醒他,没道理她忙到深夜,他却安然入睡。 守卫无奈,只好往里通传。 正在伺候秦容入寝的初风对守卫道:“叶竹青疯了吗?大半夜的求见?让她明天再来。” 秦容从床上下来:“算了,让她进来吧。初风,给本王更衣。” 初风大惊:“殿下,她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现在已是三更天,她这个时辰来求见,分明就是故意来扰人清梦的。” 秦容伸手,初风忙将刚脱下来的衣服给他穿上。 “你说不错,她就是故意来扰本王清梦的,她见不得本王舒坦。” 第十九章 她就是来扰他清梦的 “殿下既然知道她居心不良,为何还要费神更衣见她?” 秦容似乎叹了口气:“不让她进,她还是会硬闯,你拦得住她么?” 初风惭愧摇头:“……拦不住。”随即道:“属下虽然拦不住她,但属下必会带王府侍卫全力拦住。” “带王府侍卫和她大打一架么?你觉得本王还睡得着?”秦容嗤地一声:“既然结果都一样,何必这么麻烦,何况本王也想瞧瞧她的答案。” “是属下无能。” “和你无关,叶竹青武功不在本王之下,又是个极难缠的主儿,本王都有点头疼,你拦不住她正常。” 初风想到她斩杀鲛鲨的飒爽,叹了一声:“比起她,属下是差得远。” “去传她进来吧。” 初抱拳出去,见到叶竹青,极为不爽地道:“叶小姐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丑时二刻,正是深眠的时候。” “既然知道,为何非要现在来找求见殿下?殿下明日还要早朝。” 叶竹青漫不经心地道:“我不也没睡么。”她快步走进睿王寝殿外厅。 秦容坐在桌旁:“叶竹青,你半夜来扰本王清梦,最好有什么大事……” “不好意思,殿下,臣女没什么大事要禀告,只是此事若不在今夜禀于殿下,臣女今夜难以入眠。”叶竹青不待他说完便打断他的话。 秦容太阳穴倏地一跳,她果然是气不下,故意来扰他清梦的。 他慵懒地以手支颐:“叶竹青,想不到你如此想见本王,一件小事都要急巴巴地来见本王,本王也不是不怜香惜玉之人,不如就在睿王府给你准备个房间,如何?” 叶竹青明知他此话有意使她难堪,暗讽她不避男女之嫌,她若住进他准备的房间,那算什么,睿王的女眷? 她“切”了一声,笑道:“也可,省得臣女来回奔波,每次通传,麻烦得紧。” 秦容不意她这般没脸没皮,竟听不出他话中之意,就这么大方答应,反倒令他措手不及。她若住进来,叶将军立即就会闹到父皇面前,成婚还是送走这尊神都很辣手。 “好啦,废话少说,有事快说。” 叶竹青情不自禁抿笑,拱手一礼:“臣女见过殿下。” 秦容:“……”她的礼数总是姗姗来迟。 “殿下,臣女一路跟着那个男人,见他进了杨相底邸。” “嗯,所以,叶竹青,你明白这乱局的凶险了么?” 叶竹青点头:“臣女明白,少女失踪之案,可能牵扯杨相府中的人,还有可能牵涉皇族中人。” “那你明白本王为何不能将你留用了么?” “不能留用?殿下想食言而肥?”叶竹青冷笑质问。 秦容目光逼人:“难道不是你自己萌生退意?” “殿下会心生退意么?” “哼,本王自然不会。” “臣女追随殿下,殿下不退,臣女不退。” 秦容凝视她,见其眼中坚毅无惧,不禁一怔,“殿下不退,臣女不退”? “叶竹青,你要图什么?权还是情?” 叶竹青认真问道:“殿下能给臣女情吗?” “不能。” “臣女一介女子,殿下能给臣女权吗?” 秦容沉默片刻:“……或许可以。” 叶竹青嘴巴微张,张合数次,嗤地笑出声:“殿下是皇子亲王,许诺岂可乱作?”微微一顿道:“殿下,其实臣女是有所图的。” 秦容看她。 “臣女想保父兄平安。” “叶将军乃车骑将军,朝中想拉拢他的人不胜其数,用得着来本王这里借势么?” 叶竹青知他不信,上位者多疑是正常的,淡淡一笑:“殿下就当臣女是想要权吧。” 秦容沉默半晌,道:“你若是闺阁千金,图权,本王无能为力,但你武功高深,心思敏捷,本王倒可以使上几分力。不过……” 叶竹青立即深深一揖:“臣女明白,殿下放心,臣女绝对是一柄耐用的好剑,至于忠心,那就只能凭殿下自己判断了。” 秦容锐利深目仍旧凝着她,许久,缓缓道:“叶竹青,不要让本王失望,否则,别怪本王……” “臣女知道殿下的手段,但殿下也该知道,臣女并不怕殿下的手段,臣女既然想追随殿下,便不会后悔,若那日臣女不想追随殿下,臣女会事先和殿下说清楚。” 秦容在她脸上和眼里看见傲气和坚毅,只是因为她现在想追随吗?便如当初她决意退婚? “明日你便进那个组织查清楚。” “是。”叶竹青答道,随即愣住,那是你家后院啊,说进就能进?若她判断得没错,那应该是个杀人组织啊。 秦容却道:“本王要入寝了,你若不想留下来侍寝就赶紧走。” 叶竹青开口想反讽,最终忍住,女子在这方面确实吃亏。无奈笑了一下,抱拳一礼退出去。 “以后不要半夜来找本王。” 她走到门口,身后传来秦容的声音。 “那得瞧臣女半夜能不能睡着,殿下最好不要让臣女办半夜睡不着觉的事。” “……”秦容无语:“滚。” 叶竹青恶劣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次日。 秦容亲自到叶府接叶竹青,马车一路向往西,行了两个多时辰,来到一处镇子上。初风在一家客栈要了两个房间,叶竹青刚坐下,初风便带着两名妇人进来。 “殿下雇了两个嬷嬷给你打扮。” “打扮?”叶竹青了然:“混进去是要乔装打扮一番。” 待两位嬷嬷将她梳妆打扮后,她揽照一张,吓了一跳,娘来,这、这……镜子里这个乡土小丫头是谁? 两位嬷嬷施礼退出,叶竹青对着镜子兀自发呆呢,在镜子里瞧见秦容走进来。 叶竹青不敢回头,没好气地道:“殿下将我打扮成这样,是要我去地主家放羊吗?” 秦容坐在她旁边,瞧着她土土的模样,忍俊不禁。干咳一声:“此案本王已经追查了些时日,算算日子,最近两天那个杀手组织差不多该出来寻找合适人选了,上一次本王没有合适人手,这一次,你出现的刚好。” 叶竹青扭头瞪他:“可不是刚好么,我自己撞进罗网的。” 秦容瞧着眼前小土妞气鼓鼓的滑稽样子,终于忍不住“嗤”地笑出来:“叶竹青,你正好是最合适的人选,合适的时机,合适的人选。” 第二十章 为了一口吃的 叶竹青撇撇嘴,明白她的任务,就是乔装等着被杀手组织劫走,打入杀手组织。“殿下要我从最底层杀到高层,还是混进去静等接应殿下?” 秦容看她一眼,忍笑:“皆可。” “皆可?”她不解问道。 “以你的武功,要进阶到顶级杀手,也用不了太长时日。你若喜欢玩玩,也可以,本王不急着收网,只要记住,若他们要你吃什么药物,便想法脱身。” 叶竹青翻个白眼,那是玩的地方吗? 叶竹青扮了两天的浣衣女,终于在第三日成功被两名黑衣人掳走。 她和另外四名少女关在一个小黑屋里,先饿了三天,前两天饿得她头晕眼花,恨不得将杀出去。 第三天,她已经饿得连杀人的心思都没有了,只希望能从地下抠出条蚯蚓生吃了。 第四天,有人从小黑屋铁门上巴掌大的小窗户上扔进一个馒头。 可想而知,叶竹青和其他四名少女眼里闪着绿油油的光芒,疯狂爬向那个馒头,五双手同时伸向那只馒头。 叶竹青在手指触到馒头时,缩了回来,倚墙坐着轻喘。眼睁睁瞧着原本互相安慰四名少女如四条疯狗一样厮打在一起,馒头四分五裂,少女们仍在翻滚厮打。 叶竹青冷眼看着她们厮打,看着一名少女嘴里含着一口馒头被活活掐死。 这仅仅是开始,她便见识到人性中的残酷一面,她怕再这样下去,她也会将人性最恶的一面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 那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但是不争抢,不杀人,就抢不到吃的。她若靠一身武功去和一帮手无寸铁之力的小姑娘,既有违侠义更有失原则。 她只是来查案子,犯不着把自己变成一个冷血杀人的杀手。她扶墙起来,深吸一口气,凑到小窗户上,叫道:“死人啦,你们没看到吗?” 外面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冷漠地道:“死就死了,嚷什么?” 叶竹青笑了一声,杀手组织就是要慢慢甄选生命力强,狠得下心杀掉同伴的高手。她有气无力的向外面男人招招手:“大哥,你过来,我有事和你说。” 中年男人不屑地看她一眼,转向一侧。 叶竹青道:“大哥,我现在饿得两眼昏花,给我口吃的吧,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包括我的身体。” 中年男人闻言露出猥琐笑容,摸了摸下巴,问道:“想要吃的?” 叶竹青点头:“大哥行行好……” 一名少女扑到窗口:“我也愿意……” 中年男人嘿嘿一笑,摸着下巴在外转圈:“以往的丫头还能坚持几天,怎么,你才三天就要拿身体换吃的?” 叶竹青连连点头,可怜兮兮地道:“先给我口吃的吧,我什么都答应你。” 中年男人从怀里摸出一块饼,递到窗口处,那名少女立即伸出手抓向那块饼:“给我,给我……大哥进来,我陪你!” 叶竹青惊讶瞧向旁边的粗布青衣少女,退向一侧,谦让:“你先,你来。” 少女一把夺过那块饼狼吞虎咽起来。等她吃完,才想起害怕,缩向墙角。 “哗啦”声响,中年男人打开铁门,一步步走向少女。 其他两名少女惊恐缩在墙角。青衣少女颤抖着坐在地上往后退,惊慌不已。 男人边走边脱掉上衣,腰带一拉,裤子落在地上,丝毫不避讳旁边抖成筛子的另两名少女,更不忌讳旁边的少女尸体。 青衣少女本来缩成一团,却突然坐直,双手颤拦着扯开胸前衣服,咬牙:“……来吧。” 中年男人扑向她那一刻,叶竹青一个手刀砍在后脑上,男人委顿在地。 叶竹青从他衣袋里摸出另一块饼,冷笑,穷途末路之时,一口吃食便会让人忘记所有意志和信念,这个组织很会抓住人性的弱点。 她撕了两块饼慢慢吃下去。 那个脱了一半上衣的少女突然大喊:“来人啊!有人要逃啦!” 话音未落,被叶竹青一个手刀打晕。 叶竹青凌厉目光扫了眼另两位少女,道:“我能帮你们的就到此了,各位好自为之。” 她取了男人手中的钥匙打开铁门,站在门口。 听到喊声的四名打手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叶竹青手起刀落,片刻间,四名打手倒地,三死一伤。 叶竹青一脚踩在受伤打手胸口上,淡淡道:“带我去见你们老大。”她知道他们的任务就是负责将新掳来的女子训练成狼性的杀手,能打伤或杀了他们的才具有合格狼性,所以他们不需要自我了断。 果然,这名打手打不过,便很听话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带她七拐八拐,走进一个华丽奢靡的房间,红色纱帐后,一名红衣男子正在抚弄一位衣衫半褪半掩的美貌女子。 “公子。”打手唯唯诺诺地叫了一声:“这个丫头……杀了大虎他们三人,逼我带她过来。” 红衣男子对她的到来,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对死了的三名打手也毫不在意。 他一边喝着酒一边道:“姑娘倒是位少有的人才,才三日,便有本事见到本公子。” 叶竹青一脚将手里的打手踢晕,缓缓走向红衣男子,“江湖大名鼎鼎的望月公子原来竟然强抢民女来此糟踏,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红衣男子惊讶放下酒杯,踢开身边女子,赤着脚走下小榻:“你认识本公子?” “望月公子嘛,江湖中排行第四的杀手,想不到杀手也干抢掠女子的勾当。” 望月公子妖艳一笑:“你不是普通的女子,你是故意混进来的吧?” 叶竹青不惊不慌:“望月公子果然玲珑剔透,只是,望月公子只猜对了一半。我原本隐性埋名藏于乡间躲避仇家,却不想被人暗袭掳到此处来。不过,这几天我想通了,既来之则安之,当杀手对我此刻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处。” 望月公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不错的归处?小姑娘,你竟当我们杀手组织是个不错的归处?” 第二十一章 我不喜欢居于人下 “我家破人亡,被人追杀,成为杀手也不错,以后便只有我追着旁人杀的份了。” “啧啧,你是第二个自愿成为杀手的女子,那第一个啊,嘿嘿。”他掩嘴大笑:“三年前,也有个女子自愿进入我们组织训练,如今已是个人物。” “我竟然不是第一个?不知小女子是否有缘结识那位姑娘?” “那得看你的本事了……”望月话未说完,手腕一挥,一枚利镖射向她眉心。 叶竹青纵身闪过,却见那枚利镖陡然分出一枚细镖飞旋而回,直击叶竹青脑后。她听音辩器,头顶木钗甩出,击向细镖。 细镖反射向望月公子,望月公子袍袖一挥,细镖射入他脚下的美貌女子喉间。 美貌女子惨叫一声,口吐黑血倒下。 “飞镖有毒?”叶竹青惊问,见望月公子冷漠看了一眼那个适才还搂在怀里温存的女子,完全没有拿出解药相救的打算,不禁皱眉。“你不救她吗?” 望月公子哈哈一笑:“一个废物而已,何必浪费解药?我的解药配制可不容易。” 那美貌女子抽搐几下,毙命。 “怎么,不忍心啊?她可是杀了四个同伴才有资格留在本公子身边伺候的,媚功了得,可惜练武资质太差,死了便死了。你叫什么?” 叶竹青看了那美貌女子一眼,能在此处活下来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没有哪个手上未沾过血,死了也算是报应吧。 她冷冷回答:“既然决意当杀手,过去的一切包括名字便都忘了吧。” “哈哈哈,倒了个妙人,身手也不错。” “我野心也挺大的,就算当杀手,我也要当最好的,望月公子,我第一个要挑战的便是你,你可愿意?” 望月公子似乎像听到了什么大笑话,大笑不停:“挑战我?小丫头,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还敢挑战我?哈哈哈,好狂妄的丫头!” 叶竹青道:“望月公子不敢吗?” “哎呀,有人急着送死,我若不成全她,是不是显得不够怜香惜啊?”望月公子的笑声一如他那身红衣,嚣张之极。 大笑声突止,他媚眼中露出杀气,“贱婢,本公子便成全你。” 话音甫落,大红袍袖一挥,十余枚飞镖射向她面门、胸前各大要害。叶竹青飞身而起,扯下一幅纱缦,运力甩出,飞镖尽数收于纱缦之中。 跟着众多细镖如梨花暴雨般从纱缦中迸射而出,叶竹青再扯下一副纱缦,将细镖绞入。哪知望月公子冷笑一声,右手运手,顺势将桌上长剑拔出,疾刺向叶竹青。 叶竹青手无寸铁,只得左右纵跃躲避。忽地瞥见地上已死打手身边的长剑,掌风一吸,将长剑吸入手中,及时挡住望月公子刺过来的长剑。 “我说过,我要成为最厉害的杀手,打败你,我是不是就成为最厉害的杀手?” 望月公子狂笑不已:“狂妄之极,我纵横江湖十余年,还从未听说江湖中有女子武功在本公子之上的!好,你若能在本公子手下活下来,本公子便将你荐入琅鸢阁内。” “琅鸢阁是什么地方?” “想成为最厉害的杀手,得先进入琅鸢阁。” 望月阴鸷一笑,剑法凌厉无情。叶竹青剑若龙吟,绵密如针,凌厉杀气丝毫不亚于杀手的杀气。 望月在江湖中平素以多情公子示人,杀人于无形,他若全力以赴,能在手里活下的人几乎没有。 与叶竹青拆了二十余招后,见其仍从容无汗,惊诧不已,江湖中何时冒出一个如此厉害的女子?她说她隐姓埋名躲避仇家……所以才在江湖中默默无闻? 他忽然住手:“你杀过人吗?” 叶竹青哼了一声:“杀过。” “好,你武功不错,不需再训练,我派你去杀一个人,你若完成任务,我便荐你入琅鸢阁。” “谁?” “睿王秦容。” “哈哈,好笑,你当我三岁小孩么,杀睿王?就算你们这里排名前五的杀手一齐出动,也杀不了他吧?否则,你们早杀了他,还用让我去送死?” “你不做任务,如何取信阁主?万一你是奸细呢?” 叶竹青目光阴狠:“谁会到一个杀手组织当奸细?我杀了你一样能取信阁主。” 语毕,飞跃挥剑,直刺望月喉间。 望月心中有气,他掌管甄选顶尖杀手之事十余年,曾见过被掳进的各色女子,有以心机杀掉同伴活下来的,也有以蛮力活下来的,还有靠色诱走到他身旁的……却第一次遇上进来就想杀他在琅鸢阁证明自己的。 他若不杀了她,以后如何在琅鸢阁立足? 杀心既起,便不再想着笼络留用,运足十二分功力,攻向叶竹青。 叶竹青不敢轻敌,展开“云隐九杀”,如雷明闪电般挥剑疾剑。 两人打得天翻地履,望月公子的手下和此处的杀手听到风声,皆赶过来观看。围观者十有八九为女子,却无一人相助。 这个组织的杀手便是如此,每一个活下来成为杀手的,都是踩着同伴的鲜血活下来的,不信任任何人,独来独往,绝不帮忙,哪怕是顶头上司也绝不会出手相助。 杀手组织如此盛大激烈的打斗,自会引来琅鸢阁上层的关注。 一名黑色缎袍的瘦高男子站在对面八角亭上看了好一会儿,含有真气的声音响起:“住手!” 声音不大,打斗中的两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围观的众杀手纷纷避让行礼:“阁主。” 望月撤剑。 那人飞纵而近:“望月,此女是谁?竟与你打得难舍难分?” “回阁主,此女刚被带进来三日,属下不知她是谁。” 叶竹青瞧向那位阁主,三十岁左右,相貌也算得上仪表堂堂,目光颇为阴鸷,看上去有几分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她秀眉皱起,此人甚是面熟,是谁呢? “小姑娘,你叫什么?”阁主语气很温和。 叶竹青下巴微微扬起,她若逐步过关升阶,手里会沾上无辜弱女子的人命不说,还会浪费时间。只有展现实力闹个天翻地覆,才能引起阁主的注意,虽然冒险,但兵行险招,方能通天。 “我叫什么不重要,至于我是谁,哼,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把我掳到这里,我也愿意为你们所用,但我不喜欢居于人下。” 第二十二章 刺杀睿王 阁主笑道:“本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有野心的女子,有趣!我们竟然搂到一条大鱼?望月,你怎么看?” 望月哼了一声:“属下若知道她如此,打死不会让她进来。” “能让望月公子如此头疼的人……本座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姑娘,你今日的目的是什么?” 叶竹青长剑指向望月:“杀他。” 望月妖艳的面容胀红,暴怒:“你一个刚入门的贱婢竟敢杀我,你算哪棵葱?” 叶竹青傲然道:“能不能杀了你,凭实力说话!”剑势待发,剑气荡漾。 “怕你不成?”望月捏个剑决便欲开打。 阁主双手一摆,示意两人收手:“我们琅鸢阁虽然凭实力说话,但也要讲规矩。望月积功甚多,地位远高于你一个刚入门的小丫头,你的实力大家也见识到了……” 他环视众人一眼,温和一笑,完全不像是一个杀手组织的掌门人。“琅鸢阁可不是只靠杀人生存,你要学得很多。想成为一名合格的杀手,只武功高可不行,需要先完成一单任务。” 叶竹青睨他:“什么任务?杀睿王?抱谦,你们做不到的事,我也做不到。” 阁主笑了笑:“你很聪明,确实睿王不是那么容易杀的,但我却还是要派你去刺杀睿王秦容,你敢吗?” “不敢,明知是送死,我为什么要去送死?”叶竹青知道他们怀疑她的身份,没关系,她本来也只打算摸摸这里的底细,没打算让他们信任她。 阁主道:“你若是合格的杀手,便不会送死。” “不去。” “那你现在就要死。”阁主话音甫落,三名顶尖杀手立即从暗处出现,围在叶竹青身旁,望月补在空缺方位。 叶竹青打量四人,暗叹,一个望月她根本未放在眼里,但四个望月……小命难保。 “好,我去。” 阁主手指一挥,望月从怀里摸出一颗药丸。 “吃了它。” 叶竹青犹豫了一下,伸手捏起那颗药丸,“这是什么?” 望月冷冷道:“万噬丹,每个入琅鸢阁的人都要吃。” “第一,这玩意是控制低阶杀手的,我是自愿进入琅鸢阁的,我不需要。第二,若必须要吃,等我正式成为合格杀手再吃也不迟。” 阁主道:“有道理,但规矩就是规矩,风筝飞得再远,主人手里得有线才能控制。” “我若不吃呢。” 阁主笑而不语,但望月和另三位杀手的杀气说明了一切。 叶竹青捏着那颗药丸在手里不停捻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她。她知道今日若是不吃,根本过不了这一关,不想死只能先取得他们的信任,而琅鸢阁的信任,是建立在“万噬丹”上。 幸亏她事前做了准备。 “好,我吃。” 她将药丸送入口中,毫不犹豫咽下。 “离开琅鸢阁后,本座给你两日时间,两日后回到琅鸢阁,给你解药。” 叶竹青直视他,良久:“好,给我一把好剑,一身行头。” 阁主点头:“应该的,望月,你和她一起去,配合她,她要什么你就满足她什么……” 望月不服,却被阁主一个眼神压制,立即明白阁主的意思。“属下一定配合……” 他看她一眼,人是他派人掳来的,一来就要杀他,打了半天的架,他竟不知道她叫什么。 阁主温和一笑:“既入了琅鸢阁,本座便赐你一个新名字,从现在起,你便叫烈云。” “多谢阁主赐名。” 望月立即道:“属下一定全力配合烈云刺杀睿王的行动。” 阁主笑着点头:“好,接下来先对烈云简单训练三天,顺便教教她琅鸢阁的规矩。” “是。” ** 接下来三天,叶竹青白日训练,后半夜则悄悄在琅鸢阁探查地形。 第一日,进行琴棋书画等才情教导,她学得一塌糊涂,还打伤了教席嬷嬷;第二日,妩媚诱惑教习,将教席嬷嬷气得吐血;第三日,杀人技巧训练,将琅鸢阁排名第六的妩柔打成重伤。 阁主暂时放弃了开发她作为女子得天独厚的杀人本领,让她先去刺杀睿王,临行前,阁主特意将望月公子叫去嘱咐了一番。 叶竹青知道,所谓嘱咐,不过是让望月监视她,一旦异动,便杀了她。这些江湖伎俩她熟得很。 当夜,她是被蒙着眼带出琅鸢阁的,虽然她吃了万噬丹,但尚未执行过刺杀任务,所以琅鸢阁的位置她不配知道。 她和望月公子换上夜行装束,蒙面跃上睿王府的高墙。 静等秦容的主殿灯灭,一刻钟后,望月道:“睿王已睡下,你动手吧。” 叶竹青冷冷看他一眼:“一起。” “行刺睿王是你的任务,不是本公子的。” “两人一起,杀掉他的胜算更大。” “本公子只负责接应,不负责杀人。” 叶竹青哼了一声,飞身而下,轻轻打开主殿后窗,潜入秦容寝殿内,剑气如虹,径直刺向床上秦容眉心。 秦容翻身一滚,枕边长剑出鞘,格向叶竹青的长剑。 “来人,抓刺客!”秦容一剑刺向叶竹青。 外间的初风立即带侍卫冲进来,将叶竹青团团围住。 叶竹青破窗而出,秦容飞身追上。两人在院中大打出手,顿时飞沙走石,乱作一团。 初风不时持剑加入战团,又被叶竹青长剑逼退。 秦容与叶竹青拆了二十余招,长剑运力一推,倏地逼至叶竹青面前,低声喝问:“你吃了万噬丹?!” 叶竹青低笑:“不吃万噬丹怎么有资格这么快出来刺杀殿下您?” “你疯了。”咬牙切齿的声音。 “不疯一点怎配追随殿下?”叶竹青语气笑谑:“今日总有见点血,殿下手头准一点,也给初风个护主的机会。” 两人旋即分开,两柄长剑宛若两条游龙,在夜空中掀起惊涛巨浪。 初风持剑扑上去,叶竹青使一招“破杀式”,长剑破浪而出,滑过秦容手里的长剑,如飓风过境,在初风左肩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胸前露出破绽,秦容未及收剑,剑尖刺入她右肩。 秦容愣住。 第二十三章 她过关了 叶竹青低声提醒:“殿下。” 秦容这才喝道:“拿下!” 叶竹青左手一扬,腕中冰蚕丝如箭疾射,劲势扫过,逼退扑过来的王府侍卫。她纵身而起,脚尖在一名侍卫头顶借力,飞跃出王府。 秦容望着她的背影,唇角微勾,他还是第一次见她使用冰蚕丝,看来她的实力远高于他所知。 初风忍痛大叫:“追!” “不必追了,你们追不上。”秦容吩咐道:“你下去包扎伤口吧。” “是。” 初风加派了一队侍卫加强巡逻,包扎伤口后,回到秦容寝殿。 “殿下。”初风踌躇片刻,忍不住问道:“殿下,今夜那个刺客……” “觉得眼熟?”秦容问道。 初风道:“虽然她蒙着面,但属下瞧她的身形和身手,似乎是叶竹青。” “眼力不错。” “真的是她?殿下……”初风不可思议地问:“她、她她……不是数日前才被掳走吗?这才几日功夫,就能达到行刺殿下的级别了么?” “叶竹青虽是将门之后,江湖经验却十足,做事喜欢险中取胜。” “殿下的意思是,她通过冒险走了捷径?” 秦容摇了摇头:“琅鸢阁的龙噬丹都敢吃,还有什么不敢做?本王从未见这么疯狂的女子。” 初风听闻叶竹青竟吃了龙噬丹,顿时呆若木鸡。半晌道:“龙噬丹……我们没有解药。” 秦容眼底露出担扰之色:“或许,叶竹青吃下龙噬丹之前,已为自己留了后手。” 初风道:“斩鲨已经疯狂至极,如今连龙噬丹都吃了,殿下,若无解药,叶将军定不会与我们善罢甘休。” 秦容揉了揉额头,他追查失踪少女案半年多,一直苦于无合适女子打入琅鸢阁,本以为叶竹青进入琅鸢阁需些时日才能摸清琅鸢阁的幕后之人和位置,与他里应外合剿灭琅鸢阁。 哪料到她竟兵行险招,直接进阶琅鸢阁最高级别,太快不是不好,只是若得不到龙噬丹的解药,确实无法向叶将军交代,也......无法向自己的良心交代。 叶竹青离开睿王府后,奔到事先订好的客栈,为自己涂上金创药,包扎好伤口。 她清洗手上血迹时,瞧见望月公子坐在窗台上打量着她。 “烈云,你是两年来第一个从睿王手里活下来的杀手。睿王的武功惊世骇俗,便是阁主亲自出手,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叶竹青朝他哼之以鼻:“两年未有杀手从睿王手里活下来……阁主果然是让我来送死的。” 话音未落,她身形一晃欺到望月身边,横剑他颈上:“既然你们不想让我活,我也不会让你活。” 望月惊讶不已,她右肩上的伤似乎完全没影响到她拔剑的速度。“你隐藏了实力?” 叶竹青冷笑:“是你不配我用全力。” “你若杀了我,便永远得不到万噬丹的解药,一旦发作,你将会受到万虫噬心之痛,直至成为一具骷髅。” “望月,你觉得我会怕吗?何况,我还有一年的时间找解药,而你,立即便可以下地狱。”她长剑一挺,便欲结束望月的性命。 “且慢!”望月轻叫:“找解药需回琅鸢阁,你知道回去的路吗?” 叶竹青撤剑,剑尖抵在他左胸处:“带路。” 望月一动未动,笑道:“放心,这一关你过了,阁主也没想让你死,危急时刻,本公子自然会出手相救。” 叶竹青哼了一声,她一身武功进入琅鸢阁,阁主若不怀疑她才有问题。她不相信危急时刻望月会出手,真有危险,望月定会出手灭口。 “现在我们不着急回去,我要去会会我的小情人。” 叶竹青拿剑指着他道:“下来,坐这里,给我讲讲琅鸢的情况,为何你们专掳女子?” 望月双手举起:“烈云,以后我们便是同僚了,你那剑……小心点。” 叶竹青的剑架在他脖子上。 “好好好,我下来。”望月跳下窗台,关上窗户,坐在叶竹青指定的方凳上。 望月道:“早知道会掳来你这么条过山风,打死我也不会让人把你掳来。” 叶竹青长剑抬了抬,他立即道:“本公子不是怕了你,而是不愿与你在客栈相斗,暴露身份。” “废话少说。” “琅鸢阁不仅可以杀人,还可以收集情报消息。什么人最容易得到情报?自然是美貌女子。” “而杀手,不仅可以用武功杀人,也可以用其他方式杀人,比如诱杀,色杀。我们要杀的很多都是大人物,美貌且有才情的女子更容易令人放松警惕,尤其当他们与女子交合时……嘿嘿,一击必中。” “所以你们到处物色美貌少女,将她们掳进琅鸢阁,关进小黑屋饿上数日,摧毁她们的意志,让她们为了活命而互相厮杀?最终成为你们的一员?” “别说那么难听,什么你们,是我们,你不也成为了琅鸢阁的一员么?”望月笑道:“收集情报和成为杀手必须具备最基本的狠和强,只有够狠够强才值得琅鸢阁去训练培养。阁里会根据她们的才能教习她们琴棋书画和媚人之姿,很受那些达官贵人的喜欢,再教她们一些武功,杀人够用即可。” 叶竹青捕捉到他话里的达官贵人,皱眉,那些女子不只是用来杀人,更多是用来收集情报吧。 “先前阁里其他人反对培养没什么武功基础的女子,事实证明,暗杀和收集情报,很多时候美貌女子更管用,我们只需帮衬控制她们,杀掉那些棘手的人物即可。” 望月看她一眼,惋惜地道:“听说你琴棋书画和色诱没一样上道的?你姿色极好,武功也极好,若学会服侍男人,琅鸢阁排名第一的杀手非你莫属,可惜了。” 叶竹青横他一眼:“我只会以剑杀人,不会以色侍人。” 望月倚向旁边桌子,懒洋洋地道:“脾气太臭,远比不上夕凤温柔似水呀。” 叶竹青听到夕凤的名字,忙问:“夕凤是谁?” “夕凤,嘿嘿,她可比你有趣多了,她是自愿被我们抓了,自愿成为杀手。别看她武功不高,看着像个无辜的小白兔,但手段高啊,如今她可是直接归主上管。” 叶竹青将杨相府里的诸位女眷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望月公子引以为傲的小白兔,必定是容色美丽的年轻女子,杨夫人已年过三十,两位小姐只有十来岁,美丽有才的女子定不会是普通女仆。 是杨相的妾氏吗? 她脑中突然闪过薛迎梅的影子,不禁一个机伶,不会是她,她也算是将门之后,又有父亲照拂,断不可能成为杀手。 当即停止胡思乱想,随口问道:“琅鸢阁除了阁主还有主上?主上是谁?” 望月公子警惕地看她:“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不该你知道的,你最好不要打听。” 叶竹青冷冷道:“你若不提主上,我也懒得问。” “好,怪我嘴快。”望月公子起身:“该告诉你的我都说了,不该你知道的,我也不会说。我还要去办件事,你且留在此处养伤,两日后,在此汇合,我带你回去。” 叶竹青闭目哼了一声。 望月公子开门出去。 叶竹青立即悄悄跟出去,却见他换了身大红衣袍,大摇大摆地进了紫苑。 她犹豫了一会儿,直奔睿王府。 秦容折腾了半夜,好不容易躺下,半醒半睡间,霍地坐起,一把抓起长剑。 “殿下,是我。” 秦容闭目喟叹,放下长剑,转向蹲在床头小几上的叶竹青。 “叶竹青,你能不能养成走正门的习惯?” 第二十四章 殿下傲娇且可爱 叶竹青跳下小几,坐在桌旁的椅子上,“正门不太方便。” 秦容咬牙:“你得庆幸本王尚未婚娶。” “放心,殿下婚娶后,我会等殿下欢好之后再进来。” “你……”秦容太阳穴突突直跳:“你是女子……”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我是女子这件事,我比殿下清楚。” 秦容放弃劝说她走正门这回事,“既然逃出去了,你又回来做什么?” “我见到琅鸢阁阁主了,有点面熟,你画功好,帮我画出来。” 秦容立即下床,点灯研墨。目光落在她右肩上,欲言又止。 叶竹青认真描述,他却画得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地溜到她右肩上,来回数次,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的伤......” 叶竹青抬手摸了摸右肩:“无碍,未伤及要害和骨头。” 秦容凝视她片刻,起身,拉开柜子,取出一只白色瓷瓶递给她:“这是断玉续骨膏,治外伤有奇效。” 叶竹青惊喜接过瓷瓶,“医圣的药?殿下是怎么弄到的?千金难求呢。” 秦容神色如常:“千金难求,不表示求不到,你最好别辜负了这好药,若因伤口发炎坏了本王的大事,追随本王一事便就此作罢。” 叶竹青欢喜的捧着药,连连点头,眉眼都带着笑,虽然他说得话不中听,但用心还是好的,他傲娇得很呢。 “多谢殿下。” “不必谢,本王素来善待手下。”秦容不自在地将目光移开,提笔开始重新描画。 叶竹青笑道:“殿下大方,这药可不是有钱能买到的。”跟着悄声道:“就算皇上也不一定能得到呢。” 秦容转开话题:“那个阁主......鼻子是要再高点吗?” 叶竹青忙将断玉续骨膏收起,探过头去:“鼻子高点,眉毛再浓一点。” 半个时辰后,按照叶竹青的描述描画修改多次,终于画出一张男人肖像。 秦容瞧着那张肖像,喃喃道:“本王也瞧着有几分面熟。” “殿下也瞧着面熟吗?”叶竹青侧头:“说明你我见过的人中,有一位与此人有几分相像……” 话未说完,便听秦容道:“此人倒与大内侍卫统领刘晋有几分相似。” 叶竹青一拍大腿,不错,确实和刘晋有几分相似!但明明又不是刘晋……“难道他和刘晋有什么关系?” 秦容沉吟不语,好一会儿,开口:“初风。” 初风推门进来,看见叶竹青又在主子房间,无语地白她一眼:“你怎么又来了,就不能让殿下安安稳稳地睡一觉吗?” 叶竹青冲他一笑:“今日伤了你,抱谦。不过有殿下送的断......” “初风过来。” 她话未说完,便被秦容打断。 初风立即走到秦容面前。 秦容低声吩咐几句,初风领命离开。 “叶竹青,你父亲那位养女……”他回头时,却发现叶竹青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太阳穴再次突突跳起来,她竟然在他的寝殿睡着了!好大的胆子!不多时,胸中气闷散去,轻叹一声,她奔波一夜,又是打架,又是受伤,便是铁人也该乏了。 瞧在她如此拼命的份上! 他弯腰准备将她抱至旁边软榻上,岂知大手刚碰到她的背,她霍地睁眼站起。 秦容反应不及,竟被她一头撞到鼻梁上,登时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流出。低头捂鼻时,又感觉到一股热血从鼻中流出。 “殿下,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本王就是妇人之仁,好心遭雷劈!”秦容忙取了白帕擦拭血迹。“滚——” 叶竹青瞬即明白,嘿嘿讪笑:“习武之人,便是睡着也十分警惕,殿下你明白的……” “你走!” 叶竹青笑咪咪地抱拳一礼,准备翻窗离开。 “回来。”身后传来秦容的声音。 “殿下还有何吩咐?” “你奔波了一夜,便在旁边偏殿休息吧,睡醒后,本王还有事和你说。” 叶竹青愣了一下,却未拒绝,毕竟她是真的累了。 “多谢殿下。” 她瞥见他鼻血擦到左颊,甚是滑稽,不禁一笑。倏地靠近他,从怀里取了丝帕,抬手去擦他左颊血迹。 “你......”秦容微怔,俊脸瞬即发红,身子下意识后仰,抬手抓住她的手,目光却对上她带着笑意的美眸。 叶竹青双眸清亮,毫无杂念,微微侧头,目光落在他抓着她的大手上,笑问:“臣女吓着殿下了么?” 秦容急忙松开她的手,负手侧身。“本王岂会让你吓着?” 叶竹青指指他左颊上的血迹,笑咪咪地道:“没想到殿下这般傲娇且可爱,跟我认识的皇族男子不一样。” 秦容俊脸一黑,她竟用可爱来形容他?!哼,这世上之人也只有她敢说他可爱!抬起手里的白帕用力擦去左颊上的血迹,“你、你出去。” 叶竹青朝他抱拳一揖,笑着转身,喃喃道:“......真是可爱。” 秦容嘴角一抽:“......”又说他可爱?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 秦容吩咐初风将旁边偏殿简单收拾了一下,叶竹青在初风不可描述的眼神中,走进偏殿,倒床便睡。 三个时辰后,她自动醒转。 早有婢女伺候在外间,一听她进来,立即端着水盆、捧着牙粉柳刷进来伺候她洗漱,梳妆完毕后,她跨出门槛,瞧见初风仍旧一脸不可描述的神情站在门外。 “初护卫,殿下呢?” 初风语气凉凉地道:“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你昨夜留宿睿王府,你不担心清誉受损吗?” “不担心。”叶竹青淡淡道:“你该担心的是你们殿下。” “我们殿下是男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叶竹青淡笑:“事情一旦传开,怕是连皇上都会为殿下操心起婚事,我是不介意的,只要殿下不介意就好。” 便在此时,从刑部回来的秦容走进院子,听到她的话,僵在当地。 片刻,风轻云淡地道:“本王何须介意,大不了与叶小姐再续婚约,叶小姐不是说过要身披嫁衣来嫁本王吗?” 叶竹青面不改色:“哦,忘了,臣女记性不好,殿下以后记得时时提醒我,我真不介意。” 秦容皱眉,明明他才是男子,为何总有种被她强吃豆腐的错感? 第二十五章 轻薄睿王 秦容瞥见她身上的夜行衣,便吩咐初风:“给叶小姐找身合体的衣服换上,然后带她到书房。” 初风躬身抱拳:“是。”转身离开,好一会儿,骑马从府外买了三身成衣回来。 叶竹青挑一身大小合适的淡蓝衣衫穿上。初风命人将余下两套去成衣店换成她选择的那套的尺寸,放在府里备用。 毕竟府里无女眷,根本没有女装可换,而她随时会翻墙进府,说不定那日还会用上。 梳妆妥当,她随初风走进睿王府主殿旭阳殿书房。“殿下竟在书房这么重要的地方召见臣女?” 秦容示意她坐下,放下手里的笔,直视她:“叶竹青,本王此前疏忽了刘晋,今日暗探已将刘晋的信息呈于本王,刘晋有个兄弟叫刘朔,三十一岁,与画像中的人极为相像。” 叶竹青惊讶于他手下办事的中速度,更惊讶于琅鸢阁阁主竟有可能是刘晋的兄弟。“刘晋是大内侍卫统领,兄弟是杀手组织的阁主?” 想到刑场上,刘晋作为大内侍卫统领竟亲自监刑,给了她穿心一剑……怪不得啊!“或许刘晋的身份未必干净。” 秦容那双如星黑眸凝着她,半晌,才缓缓道:“叶竹青,此案比本王想像中更棘手,极有可能最后动不了幕后之人,反而引来幕后之人的仇恨,你最好考虑清楚后果。” 叶竹青轻叹:“殿下若知道我曾发生过什么事,一定不会担心臣女会半途而废,幕后之人会是皇上或殿下吗?” 秦容清楚瞧见她眼底闪过的痛苦,她这些年不是一直顺风顺水么,连与他的婚约她都敢退,还会发生什么令她痛苦的事? 忽听听到初风在外面大声道:“请敬王殿下稍等片刻,容属下向我家殿下通传一下。” “本王见自家兄弟,还需要通传么,走开!” “殿下,您不能硬闯,殿下……” “怎么我那弟弟正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这么怕本王瞧见?那本王更要瞧瞧啦。” 秦容眉头皱起。 叶竹青趴到窗缝往外瞅了瞅,登时吓了一跳,倏地窜到秦容面前,一把将她拉到书桌旁边的软榻上。 “你干什么?”秦容低喝。 “敬王殿下身边的侍卫是琅鸢阁的,昨夜陪我一起来刺杀您的望月公子,不能让他认出我!请殿下配合我一下。” 秦容一怔,来不及说话,便被她按倒在软榻上。他身子半撑,她长腿一抬,跨坐在他腿上,背对着门口。 秦容耳边微热,她这姿势委实太过豪放……岂知叶竹青竟双手抓住他胸前衣襟往两一侧一扯! 他登时恼羞成怒,双手急抓回衣襟,低斥:“你放肆!” 叶竹青耳听敬王与望月已快步奔至门口,抿唇一笑,一把扯下发簪,如瀑青丝散开,将侧脸遮得密密实实,捏着嗓子道:“殿下,让奴家伺候你嘛。” 伏身作势亲向秦容,秦容满面怒容,侧头避过,若非极力克制,早将她一掌拍飞。 敬王一踏进门槛,便瞧见一名淡蓝衣衫女子跨坐在兄弟身上强行亲热,急忙拉着望月转身,抬手挡眼:“哎哟,三弟,你这大白天的……怪不得初风死活不让我进来……” 秦容趁机翻身,将叶竹青推下软榻:“初风,是谁将此贱婢放进书房的,给本王查,查出后重责二十棍!将她拖下去发卖给人伢子!” 初风莫名其妙被殃及,却不敢有任何质疑,忙道:“是。”转头吩咐:“来人,将这贱婢拉出去!” 两名侍卫走进书房,秦容却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率先走出书房,拉着敬王秦鸿往外走:“二哥,跟我来。”边走边道:“初风,让人把书房里外清洗干净,晦气!” 敬王秦鸿哈哈大笑着随他往前厅走去,望月公子回头看了一眼叶竹青,见叶竹青披散着头发缩在软榻下瑟瑟发抖,轻笑一声,“对睿王殿下使用美人计,不自量力。” 待望月走后,叶竹青站起来,将秀发拢于耳后,笑着对初风道:“吓着你了吧,抱谦。” 初风长吁一口气,白她一眼:“叶竹青,我求求你,以后别再出现在睿王府,行吗?就是因为你的出现,才闹得我们睿王府乌烟瘴气。” 叶竹青“切”了一声,不疾不徐地走回偏殿。 秦鸿坐在前厅,端着茶杯仍旧在哈哈大笑:“三弟一向冷静自持,我还是第一次见三弟如此狼狈,你……哈哈,光天化日之,竟被一个女子给轻薄了,真是千年奇事啊。” 秦容铁青着脸,冷哼一声:“二哥笑够了没有?” “再让我笑一会儿。”秦鸿捶着桌子。 秦容深吸一口气,此生两次颜面大损都是因为叶竹青,第一次是退婚,第二次便是现在。“是小弟一时大意。” “分明是三弟太过俊美,引得那些攀附权贵的女子前仆后继。” 秦容俊面微窘,岔开话题:“二哥突然来我府上,所为何事?” “哦,倒没什么事,只是路过你王府,顺便进来看看你。”秦鸿浮了浮茶水,笑道:“听说三弟府上昨夜闹刺客?” 秦容微笑:“劳二哥挂心,不过是个小蟊贼而已。” “三弟无事便好。” 秦鸿又道:“我听说三弟在查少女失踪案?” 秦容点头:“小弟掌管刑部,少女失踪案是近年少有的大案,小弟不得不过问。” “此案说是大案,依哥哥愚见,应该是被人贩子拐卖到青楼去了,去查查青楼,顺藤摸瓜将人贩子捉住便是。” “二哥所言极是,多谢二哥指点迷津。” “三弟过谦了,三弟文韬武略过人,何须哥哥指点迷津。” 秦容微笑转开话题:“二哥这位护卫很是眼生,新收的护卫?” 秦鸿道:“看来三弟对我周边的人很关注啊,竟看出我新换了护卫。” “二哥总能收罗到万里挑一的好护卫,哪像我拿得出手的护卫只有初风,小弟甚是羡慕二哥啊。” “三弟若是喜欢,我愿将这个护卫送与你。” 秦容摆手:“你的护卫虽好,却是一心追随二哥之人,我若强要了过来,岂不是委屈了人家,何况君子不夺人所爱。” 秦鸿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也不勉强。 “昨日听到一个消息,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一下,你也好防范。” “二哥请说。” “听说有人向江尚书递送证据,举报静文侯倒卖粮草,从中牟利……” 第二十六章 殿下要和颜悦色 秦容微怔,静文侯是他娘舅,负责给西境战线运送粮草,这么多年一直平安无事……他看了秦鸿一眼,这才是他今日来的真正目。 “静文侯倒卖粮草?这种此地无银的拙劣误陷手段江尚书怎么可能相信?” 秦鸿起身:“智者见智,仁者见仁,我能为三弟做的只有这些。好啦,既然三弟平安无恙,我便不打扰了,告辞。” 秦容拱手相送:“二哥慢走。” 目送秦鸿走出院子后,立即唤道:“叶竹青。” 叶竹青从后窗跳进来。 “叶竹青,你扒窗上瘾了是吧?” “算是吧。”她完全没有羞愧之意:“殿下该庆幸是臣女扒窗,而非二殿下的人扒窗。” 秦容气滞。 “二殿下所言,臣女完全不信。”叶竹青哼了一声:“殿下刚查到刘晋的兄弟刘朔,静文侯便被举报倒卖粮草,此事是否太过巧合?” 秦容讶然看她:“你未见过静文侯,竟就断定他未倒卖粮草?” “臣女虽未见过静文侯,却听父亲说过他。殿下如此睿智,岂会不明白其中原因?殿下也不必处处考验我,此事,我听殿下安排。”她毫无迂回,直截了当。 秦容点头,露出一个舒心笑容。 叶竹青微怔,从前了也见过他笑,却从未见过他这般笑过,如万物回春,如风华绝代,晃得她有些失神。 却听秦容道:“那你必也猜到琅鸢阁与敬王有关系了吧?” 叶竹青这才回神:“从我瞧见望月公子站在二殿下身旁时,便知道,琅鸢阁与二殿下关系匪浅。他便是殿下说得我们叶家得罪不起的人物吧?” “你竟然不吃惊,不害怕?”秦容问道。 叶竹青语气淡淡:“在臣女决定追随殿下时,便做了最坏的打算,如今还不算太坏。”她没敢说,她做了最坏的打算,若重活一次仍不能救下全家,她便杀进皇宫,劫持皇上,救下全家后隐居。 秦容敛了笑容,负手而立。 “静文侯倒卖粮草一事既是二哥给本王的警告,也是他故意分散本王精力之举,若本王不肯就范,静文侯便是代价。” “殿下需要臣女做什么?” 秦容看她,她没问他如何打算,只问需要她做什么,心思缜密得很。此女虽是大家闺秀,但行事做风和江湖经验,却比武林世家子弟更豪迈也更有经验,总能在危急形势下,瞬即应对,堪称少见。 “眼下你先专心琅鸢阁,静文侯之事,本王会派人暗查,不管如何,少女失踪案必须了结。” “臣女明白。”她抱拳准备告辞,却见守卫通传,江轻眉求见。 秦容提起袍角坐下:“告诉她,本王公务在身,无暇见她。” 守卫领命,却被叶竹青拦住。 “自殿下生辰后,江轻眉已有半个月未敢出门,现下却跑到睿王府来,明摆着是要为殿下送线索来了,殿下为何不见?” “本王说不见。”秦容只看她一眼,便知她打得什么算盘。 “不,殿下一定要见。比起初风跑断腿才能拿到的线索,殿下只需稍微牺牲一下色相,便事半功倍。” “初风是否跑断腿和你有关系吗?”秦容神色明显不悦,前厅空气似乎骤然冷凝。 门外的初风立即回答:“为殿下办事,是属下的职责所在。” 通传的守卫瑟瑟后退,内殿当差果然更危险。 偏偏叶竹青浑不在意秦容的淫威,反而拉住守卫,坚持道:“殿下不必牺牲色相,只需配合臣女,请殿下见见江轻眉。” 秦容迫人的目光凝着她,却见她理直气壮地回视他。自他封王分府以来,多少年无人敢这般无所顾忌地直视他了?此女真是他生平所见唯一的奇葩! 他甚是怀疑,她这般嚣张太度,真的对他有所求么?他冷哼一声,配合她不还是牺牲色相? 两人的目光对峙半晌,终于,他还是无奈轻叹一声,点了下头。 叶竹青欢喜对守卫道:“殿下同意了,还不快去?” 守卫拱手离开。 叶竹青劝秦容:“殿下,一会儿见到江轻眉,请您稍微和颜悦色一点……” 秦容冷瞥她一眼,叶竹青笑咪咪地在自己嘴边比划一下:“只需要稍微,就稍微和颜悦色一点,稍微露一露笑容……这不算是牺牲色相,江小姐可是京城第一美人,能得她另眼相看,那也是殿下的荣幸。” 秦容大手拍在桌上,不重,但看得出叶竹青已经惹怒了他。 叶竹青吓了一跳,见他脸色冷沉如霜,不禁叹一口气:“明明是你舅舅,又不是我舅舅。” 秦容微怔,神色略略缓和。 叶竹青整了整衣袍,站在他身后,纤手搭上他双肩。 秦容脊背瞬即挺直,下一刻,感觉到肩上的纤手正在给他揉按。他一时吃不消,霍地站起,却被叶竹青大力按回椅中。 “殿下,舒服吗?”娇柔且做作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秦容:“……” 此时,江轻眉走进来:“臣女见过殿下。” 她一如既往地眉目含情,温柔淑静。 秦容故作镇静,点头:“免礼。” 江轻眉抬头,瞥见他身后的叶竹青,见她正亲昵地给他按肩,不禁脸色一变。 “殿下,臣女有件事想与殿下单独说一说。” 秦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桌边,道:“江小姐身体孱弱,若与本王独处,江小姐一旦晕倒,本王难以向江尚书交代。竹青不是外人,江小姐有话尽管说便是。” 江轻眉秀眸怨毒地扫过叶竹青,柔声道:“此事事关静文侯生死,叶小姐怕是不方便听。” 叶竹青微笑:“事关静文侯?可是静文侯被诬陷倒卖粮草一事?此事殿下已知,江小姐不必再报了。” 她那得意的神情,在江轻眉眼里活脱脱就是,消息已被她先一步报于睿王,所以殿下才会让她接近。争风吃醋的女子,是绝不能容许自己在心上人面前,落于情敌下风的。 “那你可知,静文侯倒卖粮草之事,人证是谁?” 叶竹青苦恼地拍拍头:“这个……” 江轻眉得意地扬起下巴:“殿下,现下可以单独与臣女说两句话么?” 第二十七章 设下一劫 秦容不语,叶竹青在他后肩推了一下,秦容这才缓缓点头:“竹青,你先出去。” 叶竹青一副不情不愿地走出前厅。 江轻眉朝秦容灿烂一笑:“殿下。” 秦容垂下眼皮,掩住眼底的不耐。“说吧,人证是谁?” 江轻眉道:“我听父亲言道,是静文侯的副将汪文峰。” 秦容毫不意外,既然诬陷舅父,自然要有有力的证据,身边的人便是最好的人证。 “殿下,家父知道殿下挂念静文侯,故让臣女悄悄来向殿下知会一下,殿下若想救人……要快。” 秦容点头,“有劳江尚书和江小姐费心了。” “殿下,静文侯此劫,我们江家可助殿下一臂之力,亦可成为殿下成事的助力。” “条件呢?” 江轻眉娇羞一笑,含情的眸光落在秦容俊面上。“家父让臣女向殿下带个话,他只为家人冒险,也只扶持家人。” 江尚书之意,不言而喻。 秦容捏着茶杯的大手青筋迸出,面上却镇定如恒,不淡不咸地道:“本王已明白江尚书的意思。” “殿下可愿至江府共议大事?”江轻眉心下窃喜,眉眼带笑地问。 秦容下意识望向院子里的叶竹青,见她促狭地朝他笑笑,不禁冷哼一声,这个女人总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本王考虑好,会约见令尊。” 江轻眉福了一礼:“愿殿下谨慎权衡,大局为重。” 秦容暗吸一口气,江尚书捏着舅父的性命,他不得不暂且虚与委蛇,看一眼院子里密切关注厅内情形的叶竹青,她真是像极了监军,他相信,只要他此刻拒绝,这位“监军”立即会跳出来作妖。 他甚是纳闷,为何她对舅父被诬陷之事如此上心,甚至有几分迫不及待的焦虑? “本王会考虑。” 江轻眉欢喜不已,“殿下似乎颇有些烦忧,臣女愿弹奏一曲,为殿下驱散烦忧,可好?” 秦容面色清冷,不客气地道:“本王还有公务在身,江小姐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江轻眉倒也识趣,福了一礼,“如此,臣女便不打扰殿下了。” 秦容挥挥手指,示意她赶紧走。 江轻眉走出前厅,对叶竹青道:“殿下要忙,叶小姐好意思在此处打扰殿下么?” 叶竹青笑了笑道:“好意思呀,殿下日理万机,孤冷寂寞,还指望我红袖添香呢。” “你……”江轻眉恨恨不已,“叶竹青,看在我们两家世交的份上,我好心劝你一句,不要对殿下痴心妄想,你当初退婚,便已斩断你和殿下的任何可能。” “你错了,只要殿下心里有我,我与殿下便可重续前缘。” “重续前缘?真是痴心妄想!皇上会答应么,何况叶将军冥顽不灵,能为殿下带来什么好处?殿下是成大事的人,自然会审时度势,做出正确选择。”江轻眉轻蔑道:“再说了,你粗野无礼,哪一点配得上殿下?” 叶竹青吟吟轻笑:“论温柔装贤,我是比不了江小姐,但也不是不会。不过,我杀人在行啊,殿下就喜欢我这浑身的野性呢。” “你!你还真是不自量力,厚颜无耻。” “彼此彼此。” “叶竹青,你不要得意,男人娶妻,娶的是能相夫教子相伴一生的女子,不是娶打手。我们江府的护院保镖个个彪悍,看家护院比你有用多了,对了,若论看家护院,多养几条狗足矣。” 叶竹青失笑,谁说江轻眉温婉恬静、兰质蕙心的?粗俗起来,比起她叶竹青来不遑多让。“江小姐和连狗都不如的女子争男人,不觉得自己和狗无异么?” “呸,如此粗俗无礼!我不和你做口舌之争,且看你我谁能笑到最后。”江轻眉快步往府外走去。 叶竹青不疾不徐地跟着往外走。 “叶竹青,回来。”秦容在厅内唤道。 叶竹青回身,在唇边竖起手指,轻嘘一声,随江轻眉走出睿王府。 “叶竹青,你跟着我做甚?”江轻眉喝道。 叶竹青微笑:“忘了告诉江小姐,像我这么粗野无礼之人,每一次我都想赢。” 江轻眉警惕地退后两步:“你想干什么?” 叶竹青紧逼两步:“想赢啊。” 江轻眉忙即召呼随身护院:“拦住她!” 两名护院立即持刀挡在江轻眉身前,叶竹青身形如鬼魅般闪过,两名护院萎顿在地。 她一个手刀将江轻眉打晕,挟了她纵身飞起,任她的婢女在后面大喊大叫求救。 睿王府守卫见状,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急忙进府向秦容禀报。 秦容惊讶地摸了摸下巴,带着几分纵容的笑意道:“随她去,她有分寸。” 初风道:“江小姐是在咱们王府门口被叶竹青带走,若有什么事,怕是会连累睿王府。” “在睿王府外发生的事,和睿王府有什么关系。”秦容此话未免有点凉薄。 “可是,众所周知,现下叶竹青与殿下关系匪浅……” “她都不担心被江尚书报复,我们担心什么?” 初风:“……” 叶竹青扛着江轻眉到两条街外的缘来客栈,大声道:“小二,给我开一间上房。” 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扛着另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一进客栈便非常惹眼,可以说十分招摇了。 店小二立即殷勤地为她办理了一间上房。“姑娘,是否需要我找人帮您将这位姑娘背上去?” 叶竹青摇头:“不必。” “姑娘好大的力气,是习武之人吧?”店小二称赞着,引叶竹青入住天字二号房。 叶竹青笑道:“学了几年。” 她声音微微有些洪亮,唯恐客栈内其他人听不到似的,但也符合习武之人的习性。摸出二两银子递给店小二,特意嘱咐:“我妹妹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一会儿,我有急事要办,无法照顾她,麻烦小二哥帮忙多照拂一下。” 店小二接过银子,欢天喜地的答应。 叶竹青又叮咛嘱咐了一番,才匆匆离开。 出客栈后兜了一圈,从屋顶悄悄潜回缘来客栈,避开店小二和众人,悄悄扛着江轻眉飞跃出客栈。 来到人来人来的峰河边,望着河边那棵银杏古树轻笑,这棵银杏树有些年岁了,前几年,那些愚民听了一个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说这棵树得神灵渡化,能助世人达到心愿。竟将这棵树当成圣树,对着这棵树许起愿来。 江轻眉,这棵“圣”树此次便是你的一劫。 她提气飞身跃上那棵数丈高的银杏圣树,在树枝上再一借力,落在最高处,找了一个粗壮树桠,将江轻眉放在树桠上依着,再从她裙幅上撕下一条,将她的腰绑在树桠上,以防她醒来后滚落摔死。 做完这一切后,她飞身下树,站在对面拱桥上准备看戏。亵渎圣树,那些愚民绝不会轻易放过江轻眉。 江轻眉“嘤”地一声醒过来,双手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按,却一下按空,身子往树下翻去,她尖叫一声,伸手抱住旁边的树枝。 四下张望后,更吓出一身冷汗,适才若非腰被绑在树枝上,此刻她已摔下去,不死也是残废。 “救命——”她大声呼救。 周围行人听到呼救声纷纷驻足仰望树顶,围着高大杨树指指点点。 “这棵银杏树可是经神灵渡化的许愿树,一个女子在树上,岂不是玷污了圣树?” “造孽啊,怎会有如此不要脸的女子?” “亵渎圣树,罪大恶极,此女该焚烧了才能赎罪!” “对对对,只有将她焚烧祭典圣树,方能平息神怒。” “烧了她,烧了她!” …… “救命,救救我!”江轻眉将树下围观百姓的议论听得清清楚楚,当真是心惊胆颤,她竟被绑在峰河桥边的许愿树上吗? 是叶竹青,定是她!是她打晕了自己,必定是她害自己成为玷污圣树之人,她绝不会放过她! 第二十八章 你要补偿本王 如今情形,她只能拼命呼救:“我是吏部尚书江大人的女儿,你们不得无礼!谁若救了我,必有重赏!” “听见没,是江尚书的女儿。” “江尚书的女儿也不能玷污圣树,亵渎神灵!” “就是,亵渎神灵,必须火焚。” …… 叶竹青站在桥上左顾右盼,此时按照江湖话本的剧情应该从天而降一位白衣大侠救下这位柔弱美貌的千金小姐,英雄救美之后,便是以身相许,成就一段佳话。 怎么近半个时辰了,也未出现一位白衣大侠呢?她拉住一位看热闹的年轻人,摸出一小块碎银子给他,让他去通知江府。 总不能当真让这些愚民将她焚烧祭神吧? 江轻眉紧紧抱着树枝,闭目不敢往下看,她虽是千金贵女,却也知对那些愚民而言,女子爬上圣树便是罪该万死。 可是她不想死,她颤抖着道:“谁救了我……赏白银二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终于有两名彪形大汉推开人群,抬着一架高梯回来。 但这棵树确实是高,叶竹青的轻功可以跻身江湖顶尖水平,仍需在树枝上借力,才将江轻眉送到现在的位置。 想救下她,要么有擅长爬树者爬上去,再用绳索将她送到地面,要么遇上一位武功高轻功好的白衣大侠将她抱下来。 叶竹青远远瞧着江轻眉的狼狈,想起当日在江府门口江轻眉对她的侮辱,竟生出一丝快意。素来眼高于顶的京城第一美女,众目睽睽下,如此狼狈不堪,生平第一次尝到颜面扫地的滋味吧? 正想着,忽见一条青白人影跃过人群飞纵而来,在攒动的人头上借力点了两下,飞跃上树,再在树枝借力,落在江轻眉身边。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敬王府护卫打扮的望月公子。 他手上微一用力,扯断绑在江轻眉身上的布条,扶住她,在江轻眉耳边温柔道:“江小姐莫怕,敬王殿下让我来救你了。” 叶竹青瞧着望月公子抱着江轻眉潇洒从树上飞跃而下,宛如英雄救美的大侠。她哼笑,虽然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 只是救下人,未必能轻易离开,迷信鬼神之说的愚民岂会放他们离开? 望月公子抱着江轻眉甫一落地,便被群情汹涌的人群围住,大喊着要将玷污圣树的女子焚烧祭树。 江轻眉堂堂尚书千金,京城第一美女,从小被江尚书捧在手心里,被青年俊杰敬仰爱慕着,集万千宠受于一身,几时被如此对待过?而对激愤汹涌的人群,她惊慌抱头,最终吓晕过去。 望月公子见状,手掌挥出,打伤数人,吓得众人后退散开。他又抛出一把银钱,引得那些贪财之人疯抢,将叫嚣要焚烧江轻眉的人挤得东倒西歪,他这才抱起江轻眉飞身离去。 江轻眉悄悄掩于人群中,趁人不备时,展开轻功返回睿王府,在秦容书房外徘徊,良久未进。 正在批阅公文的秦容终于“啪”地一声,将笔拍在桌上,声音冷厉:“有事进来说,无事就滚。在外面转得本王心烦。” 叶竹青驻足,搔搔后脑勺,道:“等我再想想,殿下暂且忍忍。” 秦容:“……”他是不是太纵容她了? 他虽如此想,却并未作声,于是,叶竹青继续在门外徘徊。 秦容被她扰得无法办公,随手翻开一本闲书,好不容易沉浸书中时,听到叶竹青走进来。 他无奈合上书:“捋清楚便说。” 叶竹青当真闭目沉思起来,秦容耐心等着。 又过了一会儿,她道:“殿下,刚刚我将江小姐丢在了峰河桥边的银杏树上,然后让人给江府送了求救口信。” “哪棵银杏树?”秦容生出不祥的预感。 “就那棵参天大树……呃,那棵众人眼里的许愿圣树。“ 秦容讶然:“许愿圣树?你和江轻眉……有仇么?你对付她的招数每次都损极。” 叶竹青反问:“殿下心疼她啦?” 秦容嗤笑:“本王若心疼她,你这些损招有机会用在她身上?” “也是。”叶竹青道:“那棵许愿圣树有多高,想必殿下很清楚,要毫发无伤地救下江轻眉,需要轻功和武功都极好的高手才能办到。江尚书是文官,家中护院保镖虽多,却无人能办到。” 秦容点头:“不错,所以你断定江尚书必定会向别人求救?你想看看江尚书会向谁求救?” “人在惊慌时,会向最信任最亲近的人求助,而京城中有如此高手的地方除了皇宫大内,便是几位王爷府中。当臣女看见望月公子出现时,便知道江尚书向敬王求救了。” “所以呢?” “所以我得到一个结论,就是江尚书早就选了敬王,那么江小姐与殿下的亲事……似乎难以事成。” 秦容淡淡“嗯”了一声,抬眸看她,嘴角露出一抹戏谑:“江尚书虽然一心想与本王联姻,但此事终被你搅黄,叶竹青,本王若孤独终老,都是你造成的。” 叶竹青猛地转头:“殿下说什么?你讲讲道理好不好,明明是你让臣女帮你的,怎么变成被我搅黄了?” 秦容抬手制止她:“联姻之事已不可挽回,不必再说。” 叶竹青一脸无语,这算什么,怎么变成他亏欠了她似的。 “既然如此,殿下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秦容目光微热,唇角微微勾起:“本王岂能自认倒霉?叶竹青,你早晚要补偿本王。” 叶竹青满口答应:“补偿?可以啊,臣女决意追随殿下时,便说过,会助殿下选一位才貌俱佳的名门闺秀,殿下大婚事时,臣女愿为殿下执鞭坠镫,迎娶新王妃。” 秦容冷冷睨她一眼,转开话题:“你设计江轻眉一番,只为确认江尚书已是敬王的人?” 叶竹青皱眉:“当然不止,臣女还想通过此事,让江轻眉消停一段时间,殿下,若是那些愚民坚持闹事,江尚书为救女儿会如何?” “江闻业素来奸滑,这点小事自然能摆平。” “臣女倒是有个现成的法子,可助江尚书一臂之力。” 秦容似笑非笑看她。 “若能找个由头,提醒江尚书,他的爱女并非故意玷污圣树,只是中邪呢?” 秦容失笑,“叶竹青,你这个法子……确实好。”也确实有些邪门歪道。 第二十九章 色诱雾隐 “能否成事,尚需要机缘。不过,因为敬王和刘晋与琅鸢阁的关系,臣女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何事?” 叶竹青沉默,她想到了重生之前,父亲被诬陷斩首一事,那日刘晋出现在刑场上,阻止她劫法场,还杀了她,所以刘晋必与诬陷父亲一事脱不了干系。 从失踪少女案可以看出,刘晋与琅鸢阁也有关系,敬王与琅鸢阁关系更是密切,这无一不说明,敬王与父亲被诬陷一事脱不了干系。 秦容目不转睛地看她,等她的答案。 “那件事……殿下不必知道,只是臣女理清楚了一些事,忽然觉得臣女追随殿下果然没错。”若父亲被诬一事果真和敬王有关,这天下能与敬王相抗的,只有睿王了。 秦容手指轻敲桌边,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她隐瞒了什么事?此事是否与江尚书敬王等人有关? “殿下是否早知敬王与琅鸢阁关系密切?” 秦容不予置否。 叶竹青却已知答案,单膝跪地:“臣女任殿下差遣。” 秦容起身,负手走到她身边,郑重道:“端了琅鸢阁。” 叶竹青看他。 “少女被训练成探听情报的杀手,送到朝臣和权贵府中,若不除掉琅鸢阁,大毓朝政将走向深渊。” “臣女遵命。” 秦容微微弯腰,朝她伸出右手。 叶竹青抬眸看他,明白眼前这位冷傲睿王伸出的这只手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他开始信任她。她将手放在那只大手里,大手微微用力将她扶起。 “叶竹青,你吃了万噬丹,可想过后果?本王不一定能为你寻得解药。” 叶竹青微笑:“臣女既然敢吃,自然不会让自己丧命。” 秦容看了她一会儿道:“本王身边的人不能激进疯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哪怕这手段是自己的命。” 叶竹青明白他的意思,“殿下放心,臣女对自己的性命爱惜得很呢。”她走近他:“何况,臣女好不容易才走到殿下身边,怎么舍得离开殿下赴死呢?” 她这话听在秦容耳里却是另一番滋味,秦容俊脸微微一窘,急切退开一步。 “既然你已有保命之策,便赶紧回去,一旦查明琅鸢阁位置,立即撤出。” “是。” 叶竹青换回原来的衣服,悄悄潜回客栈,再换了一身望月公子来前准备的衣袍,为自己敷上秦容送的断玉续骨膏,安心躺在床上静养。 哪知望月公子说是两日归,便真是两日归。 叶竹青倚在门框上,伸腿蹬在另一侧门框上,阻止他进屋,“昨日我闲逛时,瞧见望月公子穿着敬王府护卫的服饰在峰河桥救了江府千金,望月公子不给我解惑一下吗?” 望月细长狭目白了她一眼:“烈云,你的好奇心太重了,小心,好奇害死猫。” 叶竹青冷笑:“我若不好奇,怕是会被你害死,我虽然愿意为琅鸢阁效力,却不能连为谁卖命都不知道。” 望月道:“烈云,你这性子……非常适合当一个纯粹的杀手。好,瞧在你吃了万噬丹的份上,也不怕说与你听,能让我服侍的人,只有上峰和雇主。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敬王难道是我们的上峰?”她作惊讶状。 望月笑而不语。 叶竹青长剑出鞘横在望月面前:“望月公子可否将这肥差转给我?” 望月一脸便秘之色,这个女人如此嚣张疯狂,一进琅鸢阁便要杀他挣排名;现下竟连敬王跟前当差这种事都敢抢,是不是只要能抢风头、能扬名立万,她都要抢上一抢? “烈云,以你的性子,怎么甘心隐姓埋名躲避仇家?你不会也像夕凤那般为了加入组织故意被掳吧?” “那是我的事。”她放下腿,让出位置让他进屋。 望月一点不担心她知道组织的秘密而出卖组织,因为吃了万噬丹,生是琅鸢阁的人,死是琅鸢阁的鬼,根本不敢背叛组织。 叶竹青不清楚望月是如何向琅鸢阁禀报刺杀睿王一事的,但她受伤且全身而退,似乎成了正式进入琅鸢阁的通行令牌。 当夜,她不必蒙眼,跟着望月返回琅鸢阁总坛。 一路走下来,她不禁苦笑,怪不得无人知晓琅鸢阁的位置。 她随望月骑马至百里外,爬上一座高山的阳面山崖,望月发送信号,对面万丈孤峰上缓缓伸过一架梯状简易木桥,离这边山崖尚有半丈远的时候停下。 望月飞跃上梯桥,她飞身跟上,在颤危危的梯桥上飞纵前行,不多时到达孤峰,身后梯桥快速撤回。 叶竹青回身望去,藏身在人烟罕迹的孤绝峰内,进出仅靠一架梯桥,想剿杀他们怕要费些周折。 拜见阁主后,她得到了一颗解药。同时得知,与她同一批进入琅鸢阁的十名女子,除了她仅活下来两名女子。 其中一名在她回来的前一个时辰,因为在床上未伺候好杀手雾隐,被雾隐虐杀而死。 雾隐,她听说过,江湖杀手榜上排名第二,武功高手段残忍。没想到江湖杀手榜上,竟有两人出自琅鸢阁。 她想,要剿灭琅鸢阁,必得先除掉雾隐和望月,削弱琅鸢阁的实力,方可动手。她凭借武功过人,受阁主器重看好,加上故意而为的嚣张性格,在琅鸢阁很是横行了两日。 她越横行霸道,阁主和阁内高手对她越放心,一个性格乖张霸道的女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而武功高深是杀手的立足之本。 这两日,她弄清楚了两件事,第一,琅鸢阁阁主确实是刘晋的兄弟刘朔。第二,雾隐将要到凉城执行杀人任务。 凉城,不正是静文侯封地所在么?雾隐要去杀谁,杀静文侯么? 雾隐好色,她便投其所好吧。 她强行闯进曾被她打伤的杀手妩柔房间,大摇大摆从她衣柜里挑了一套红色艳丽的衣裙换上,又让婢女给她梳头画妆。 打扮妥当后,拿了一壶酒静等在雾隐回房间的必经之路。 戌时二刻,喝得醉醺醺的雾隐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月光下,叶竹青倚坐在树枝上,一条腿垂下树枝晃荡着,小口喝酒,看上去甚是惬意。 雾隐在酒劲的刺激下、美人的诱惑下,控制不住地走到树下,瞧清楚半倚在树上的女子,眉目如画,肤白如脂,鼻挺唇小,美不可方物。 月光洒在她脸上,朦胧如雾,宛若仙子醉酒误落凡间。 雾隐顿时冲动上脑,大手向她脸上摸去:“你是新来的吗?来,让哥哥疼你一番,让你享受享受欲仙欲死的滋味……” 第三十章 重伤雾隐 叶竹青右手格住他摸过来的大手,冷冷看他,彪悍的身材,相貌平平面相凶狠,目光淫邪有杀气,太阳穴微微凸起。 “你要做什么?” “哈哈哈,当然是让你陪哥哥快活快活,你好好伺候我,从此以后在琅鸢阁由我罩着你。” 叶竹青一脚踢向他胯间。 雾隐后滑两尺退开:“小妞还挺辣,没关系,越辣哥哥越有兴致。”说着张开双臂扑向叶竹青。 叶竹青从树上跳下,冷冷道:“你是雾隐?” “你听说过哥哥的大名?如此便好好伺候我,我保证你今后在琅鸢阁的日子更好过,我看上的女子还没有能逃脱的。” “雾隐……哥哥?”叶竹青捏着发嗲的嗓音,摇曳走到雾隐面前,“那你知不知道,每个妄想染指我的色胚都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右脚踢向他胯间,雾隐早有准备,双腰一夹,双手交叉护住要害,右手跟着砍向她右脚踝。 岂知叶竹青踢胯不过是声东击西,在他袭向右踝时,她左腕冰蚕丝倏地激射而出,如游龙般窜入他左腹中。 趁他不可思议的怔愣时,她用力一甩,欲将他甩向一旁。 雾隐哼笑:“这点本事也想偷袭我?”使个千斤坠,屹立不倒。 却不知叶竹青本意并非当真要将他甩倒,而是要激起他的争强之心,只要他硬撑不动,他腹间伤口必被扯裂更大。 雾隐腹间吃痛,大喝一声,抓向冰蚕丝。 叶竹青早有防备,倏地收回带血的冰蚕丝,飞身拔了挂在树上的长剑,一招“破杀式”如破空而出的闪电刺向雾隐。 雾隐腹部巨痛,加上凌厉剑气袭来,登时酒醒了大半,拔了腰间薄刀斩向叶竹青。 刀剑相交,叶竹青顿觉虎口发麻,雾隐不愧是杀手榜排名第二的高手,若非她适才偷袭成功,今日想击败他,难! 雾隐未想到眼前的美艳小丫头功力竟这般强,一招下去,即知便是他不受伤亦难胜过她。“你是新来的那个女疯子?” 叶竹青哼了一声,不语,使出云隐狂杀,长剑如狂风暴雨般刺出。雾隐腹部受伤,又喝酒喝得使不出全力,被她一阵疾攻,竟难以招架,招式渐渐有些滞缓。 两人的打斗声惊动了不远处的杀手,早有人跑去禀报了阁主。 阁主刘朔匆匆赶来时,见到的便是一脸愤怒的叶竹青宛若疯子般疾攻雾隐,雾隐虽全力招架,却仍节节败退。 “住手!”刘朔叫道。 “噗——”叶竹青的长剑刺入雾隐右肩内,剑尖贯穿而出。 “本座让你们住手!” 叶竹青顺势拔剑,雾隐不可思议地盯着鲜血狂涌的伤口。 “烈云!”刘朔怒喝:“你为何与雾隐动手?” 叶竹青还剑于鞘,冷冷道:“他要对我霸王硬上弓!” 刘朔哑然,雾隐天生好色,琅鸢阁的女子被他强占了近半,如今倒是碰上硬茬了。能打伤雾隐的人,当今世上没有几人,没想到今日竟被烈云打伤。 再看叶竹青,见她理直气壮,没有半分退让。他心下生出几分欢喜,琅鸢阁当真是捡到宝了,竟掳回一个如此厉害的高手! “雾隐,本座早说过,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偏不听,日后收敛点,离烈云远一点。” 雾隐是琅鸢阁的金牌杀手,不能因为好色便罚他,而烈云,对琅鸢阁而言,便是如虎添冀。高手嘛,脾气都怪得很,只要他们能为自己所用便好。 雾隐自知理亏,也忌惮叶竹青的武功,当即抱拳一揖:“属下遵命。” 刘朔看向叶竹青:“烈云,你刚入行,许多事情多向阁中同门请教,莫要到处树敌。” 叶竹青道:“只要他不招惹我,我还是很乐意向他请教的。”说着向雾隐抱拳:“雾隐,还需要向本姑娘陪你快活吗?” 雾隐尴尬后退一步,按着伤口:“阁主,属下回去敷伤。” 刘朔点头,待众人散去,他对叶竹青道:“烈云,三日后,你进京执行一个任务。” “阁主要我杀谁?” “敬王的侧妃雪映夫人。” “嗄?”敬王和琅鸢阁不是关系匪浅么,杀他的侧妃? 事出反常必有妖! *** 当秦容从睡梦中警惕坐起时,都懒得拔剑了,无奈的按按跳个不停的太阳穴。 “叶将军从来没教过你男女有别么?总这么半夜蹲在本王床头,本王早晚会被你吓出毛病。” 叶竹青熟门熟路地摸到桌上的火折子,点亮蜡烛,往椅子上一坐,开门见山:“琅鸢阁派江湖排名第二的杀手雾隐两日后动身去凉城刺杀,我猜此次刺杀必与静文侯有关。” “杀手雾隐?”秦容披衣下床:“本王已派暗卫赶往凉城保护舅父,若是雾隐,本王还需再派高手过去。” “殿下,臣女的建议是,半路伏击雾隐,要剿灭琅鸢阁,得先除掉雾隐和望月两大高手。” 秦容微一沉吟,皱眉:“袭杀雾隐,本王亲自去。” “臣女已在琅鸢阁设计打伤了雾隐,他左腹有近三寸的撒裂伤,右肩贯穿剑伤,用刀受限,预计到凉城时才会伤好。殿下可在京城通往凉城的路上伏击,趁他有伤在身,殿下可轻易击杀他。” 秦容赞许地看她一眼:“你谋划的很周全。” 叶竹青道:“称不上谋划,只是在琅鸢阁见到雾隐时,便对他起了杀心,要杀他不难,但我不能在琅鸢阁杀他,所以臣女只能先打伤他,不管殿下派谁半路伏击他,都容易得多。” “此事交由本王去办,你这次出琅鸢阁领了什么任务?” 叶竹青有几分苦恼:“刺杀敬王侧妃雪映夫人。” “谁?”秦容惊讶问道。 “敬王侧妃。”叶竹青轻叹一声:“棘手的是,我来睿王府之前,偷偷回了一趟叶府,发现敬王侧妃雪映夫人派人给我送了请柬。” “邀你明晚到敬王别院观看昙花一现?”秦容似笑非笑问。 “殿下如何知道?” “京中有十几位三品以上官员的女眷收到请柬。” “赏个昙花一现而已,还得看品阶下请柬?” 叶竹青抚了下头发道:“臣女与映雪夫人素无交情,为何邀我去呢?最重要的是,映雪夫人似乎唯恐我不去,竟托杨相夫人亲自给我送来请柬,且留言,雪映夫人钦配我巾帼不让须眉,想结识于我。” 她状似苦恼地托腮思考:“我不记得我在京中做过什么巾帼不让须眉之事呀。“ 秦容垂下眼皮,微一沉吟道:“叶竹青,我那二哥一直想拉拢叶将军,你可知此事?” 第三十一章 鸠占雀巢 叶竹青点头:“是有这么回事,但我爹不愿掺合争储之事,也不喜欢结党营私,拒绝了。” “明晚敬王别院的昙花一现,或许是冲你来的。”秦容抬眸:“叶将军拒绝旁人可以,拒绝我二哥……他素来奉行得不到的就要毁掉,叶将军得罪错了人。” 叶竹青心下却格登一声,得不到就要毁掉?那重生前父亲被诬陷一事,是不是就是因为拒绝了敬王,才被构谄成罪的? “明晚本王陪你去。” 叶竹青脱口问道:“殿下以什么身份陪我去?” 秦容不屑地看她:“敬王是本王的二哥,本王去他别院观赏昙花一现,为何要以你什么人的名义进去?还是……”他勾了一下唇角:“你希望本王以你的什么人去?” 对于他的揶揄,叶竹青甚是风轻云淡:“这便要瞧殿下想让臣女演什么角色了?便是未婚妻子,呃,臣女亦可胜任角色。” 秦容没想到反被她给揶揄回来,目光不自在地转向旁侧,他的底限果然没有她低。 片刻后,秦容目光转回她身上,道:“派你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琅鸢阁大材小用了。” “刘朔,哦,臣女忘了说,琅鸢阁阁主确实是刘晋的兄弟刘朔。” 秦容朗目半眯,虽是意料之事,却还是对刘晋兄弟二人成为二哥的杀人工具耿耿于怀,连皇宫都被二哥势力渗透,以他的疯狂,大毓还可享几天安稳日子? “刘朔就是想让我手上沾上人命,杀了敬王侧妃,在敬王围扑下,我,杀手烈云,只能收起张狂,老老实实待在他的保护下,受他使唤。” “刘朔既然是敬王的势力,他敢派人杀二哥的侧妃,只有一种可能,便是二哥想让侧妃死。”秦容皱眉。 “敬王若想让妾氏的性命,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吧?”叶竹青以手指卷着鬓前垂下的发丝,同样皱眉:“如此大费周章只能说明,敬王有阴谋?!” 秦容唇角微扬,“既然他可以有阴谋,我们也可以将计就计,阴回来。” 叶竹青不解看他。 却听他道:“明日本王会安排人刺杀映雪夫人,你只需以叶府千金名义赏花即可,本王倒要瞧瞧谁的阴谋更阴一些。” 叶竹青:“……”心下感叹,皇族萧墙祸起,果然残酷。 “如此,多谢殿下。”她解下腰上那柄剑:“这是刘朔送我的佩剑,明晚的杀手务必带上这柄剑行刺。” 秦容点头,示意她放在桌上。打个哈欠,道:“若是无事,本王要休息了。” 他边说边脱下外衣,上床倒头便睡,似乎房间内的女子根本不是女子,更不是什么千金小姐。 叶竹青撇嘴,他以为这样她便怕啦?太小瞧她这么多年的江湖经验了。当即跟着打个哈欠:“确实困乏,我便在此将就一宿罢。” 话音未落,秦容霍地坐起,古潭般清冷的黑眸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你说什么?!” “臣女也困了,外间的软榻就挺好……” “叶竹青!你当真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有别?!” 叶竹青第一次见他这般失态,不禁好笑,就势往外间软榻一躺,“殿下请便,若是怕自己清誉有损,请移步旁边偏殿,若是喊人进来打架,我们今夜都不必睡了。” 秦容闭目深呼吸,再呼吸! 门外的初风握紧长剑,狠不得立时冲进来砍了她,愤愤不平的暗骂,怎么会有这种女子?!总是三更半夜、趁殿下熟睡时,闯进殿下房间,无耻!这也罢了,为何她总有兴致半夜和殿下吵架?就不能让殿下好好睡一觉吗?! 秦容一转头,却见叶竹青已熟睡过去,更加无语,咬牙披衣下床,堂堂睿王竟被她鸠占雀巢,当真是荒谬至极!扯过床上被子扔在她身上,开门出去。 “殿下,您怎么出来了?”初风忙问道。 “今夜去偏殿睡。” “殿下,属下将叶竹青赶出去便是。” “赶什么赶,跟她打一架?你打得过她么,今夜还要不要睡觉了?” 初风语窒。 秦容转身关好房门,径直往偏殿走去。 次日,叶竹青从秦容寝殿走出来时,睿王府的侍卫仆役已经淡定如常,不再好奇为何她总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睿王府,也不好奇她昨夜竟强占了殿下的寝殿,逼得殿下到偏殿凑合了一宿。 他们好奇的只是,为何素来冷漠无情的殿下竟未发怒,就任由她在睿王府造作? 当夜,她穿了一身十分招摇扎眼的大红骑装,手执马鞭,只为让人第一眼就认出她记住她。 骑马行至敬王别院,递上贴子,在下人的引领下进入宴会厅。厅内已有十余位官夫人和小姐,虽是半夜赏花是生平第一次,但能见到昙花盛开的一瞬灿烂也是一件幸事,诸人皆一脸兴奋。 她走进宴会厅,未见到江轻眉,想来是前几日玷污圣树,要被焚烧吓得不轻。倒是意外地见到了薛迎梅。 杨相夫人特意给她送请柬,却未来参加,竟让薛迎梅代表杨府女眷来参加雪映夫人的的邀约?她真是看不懂杨相府里的事了。 “敬王殿下、雪映夫人到——”下人通报。 众人纷纷行礼。 敬王秦鸿与雪映夫人相携走进宴客厅,敬王挺拔玉立,雪映夫人秀外慧中,肤白貌美,一对碧人,羡煞众人。 秦鸿道:“雪映夫人爱花,本王特意命花匠在温室里培育了早开昙花,都说昙花一现,繁荣一瞬,今日便请诸位陪雪映夫人一起见证昙花盛开盛事,请各位随意。” 雪映夫人娇羞幸福地偎依在敬王肩上,敬王甚是宠溺的转头看她,甚至不避嫌地伸手抚过她滑嫩的芙蓉面。 众位夫人小姐见状,无不羡慕雪映夫人得到敬王的恩宠。 叶竹青翻个白眼,原来恩爱宠溺都是可以演出来的,皇族哪有什么真情? 敬王双手轻拍,侍女捧着各色茶点鱼贯而入,将厅内桌上摆满茶点水果,更有乐伶演奏悠扬乐声;一盆精心培养的昙花摆在宴客厅中央。 叶竹青站在厅内最显眼的位置,静等花开。 “睿王殿下到——” 秦鸿眉头皱起,他来做什么? “二哥,小弟也想瞧瞧昙花一现之奇景,不请自到,二哥不会不欢迎吧?” 第三十二章 被诬陷杀人 秦鸿大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无任欢迎,三弟肯来,实乃二哥之幸,来,快入座。” 雪映夫人起身,伸手作请:“三殿下,请上座。” 秦容也不推辞,迈步走到敬王旁边坐下。 雪映夫人缓缓走到叶竹青身侧,低笑:“久闻叶小姐文武双全,巾帼不让须眉,不知我是否有幸与叶小姐结识?” 叶竹青客气有礼:“夫人谬赞,我不过是会几招花脚绣腿,哪称得不巾帼不让须眉?我倒是久闻夫人貌美,如今一见果然美若芙蓉,怪不得敬王殿下如此宠爱夫人。” 雪映夫人被她称赞,自是喜不自胜,拉着她的手腕,道:“叶小姐,跟我来。” 叶竹青回眸看一眼秦容,目光确认他一切准备妥当后,跟雪映夫人走出宴厅,走到院子无人处。 “雪映对叶小姐一见如故,甚是钦佩,可惜,雪映已嫁作人妇,不便出府看望叶小姐。” 叶竹青微笑:“若夫人不嫌弃,竹青可以时常去看望夫人。” “叶小姐也与我一见如故么?” 叶竹青忍下翻白眼的冲动,被迫点头。“……一见如故。” “我家殿下对叶小姐也颇为欣赏,不知叶小姐可愿与雪映同侍殿下?”雪映夫人笑容渐渐变假。 “不愿意。”叶竹青斩钉截铁。 雪映质问:“为何不愿意?我家殿下丰神俊朗,贵为敬王……” 叶竹青淡笑:“因为夫人不配,敬王殿下也不配。” 雪映脸色大变:“你瞧不起我?” 叶竹青正欲说话,宴厅内忽然传来惊喜欢呼:“昙花开了,快看,昙花开了!” “夫人,昙花开了,我们去赏花吧。” 雪映一把拉住她,厉声喝问:“你凭什么瞧不起我?!你算什么东西,我让你与我共侍殿下是瞧得起你,以你现在名声,京城谁敢娶你?!你有何资格瞧不起我?!” 叶竹青失笑,这戏演得也太刻意了,快点吧,速战速决,我给你耍阴谋的机会。念及此处,手上微一用力,将她甩开。 雪映夫人顺着她的力道摔出去,撞在旁边花树上,她立时哭叫:“殿下,救命——,救救我,叶竹青要杀我!” 尖锐的哭喊声盖过宴客厅内的惊叹赞美声,敬王和众夫人纷纷走出宴客厅。 与此同时,雪映夫人突然扑向叶竹青,叶竹青翻个白眼,见一条黑影闪过。雪映夫人“啊”地一声惨叫,委顿在地。 叶竹青站立的位置正好挡住黑影,只有她看见,那条黑影的所有动作。她瞧着黑影离开,随即往旁边一闪,将雪映夫人的暴露在众人目光下。 “雪映!”敬王俊面苍白,快步冲到雪映夫人面前。 雪映夫人胸前插着一柄匕首,口吐鲜血,抽搐几下,不再动弹,秦鸿伸指在她颈动脉处探了探,抬头恶狠狠地盯着叶竹青,暴喝:“你杀了她?!本王要让你偿命!” 叶竹青:“……” “来人,将杀人犯叶竹青拿下!”敬王的眼珠充血,满目恨意。 众夫人小姐被此变故吓到,尖叫着挤成一堆。 七八名敬王府侍卫扑向叶竹青,刀剑一齐向她身上招呼。 叶竹青身子滴溜溜一转,连环飞踢,侍卫尽数摔倒在地。 秦鸿满目杀气,厉声道:“叶竹青,你敢拒捕?” 叶竹青掸掸红色骑装,神定气闲地道:“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殿下亲眼看见我杀了雪映夫人么?” 秦鸿站起来,冷冷道:“雪映死前求救时,指认你要杀她。现下,她死在你面前,她被杀前只有你在,不是你杀的是谁?” “说来说去,殿下并未瞧见是我杀了雪映夫人。” 薛迎梅走出人群,向秦鸿屈膝一福,悲悲泣泣地道:“殿下,竹青姐姐虽然脾气大了点,但我相信她不会杀人。” 叶竹青睨她,她相信?这话当真是越描越黑。 “我瞧见雪映夫人拉着竹青姐姐走出宴客厅,雪映夫人在游说竹青姐姐与她同侍殿下,竹青姐姐素来骄傲高贵,怎么可能与人同侍一夫,所以才会抑制不住怒气。殿下,姐姐对雪映夫人动手,确实是事出有因啊。” 叶竹青冷冷看向薛迎梅,她这哪是求情,分明是她冲动杀人的人证和证词啊。薛迎梅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想让她死。 秦鸿更怒:“骄傲高贵?她不愿同侍一夫,便要对本王的侧妃痛下杀手么?叶竹青,瞧在叶将军的份上,本王不杀你,但叶将军必须给本王个交代!” 叶竹青负手而立:“殿下要什么交代?殿下为达到目的,连枕边人的性命都能随意舍弃,此番手段,臣女佩服之极!” 秦鸿撮唇长啸,四名暗卫高手应召落入院中。“拿下叶竹青。” “且慢。”秦容从容走过来,道:“二哥,小弟觉得此事存疑。” 薛迎梅却立即向秦鸿跪下:“求二殿下饶过竹青姐姐,她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一时冲动,并非真的想杀雪映夫人。” 叶竹青“切”了一声。 秦容淡淡对薛迎梅道:“让你说话了吗?” “妾身只是担心竹青姐姐,三殿下,求您救救她,迎梅愿做牛做马以报殿下大恩。” 秦容嗤之以鼻:“你还是先报了叶家对你的大恩吧。” 薛迎梅美面一白:“妾身……” “闭嘴。”秦容手指轻动,一道真气击中薛迎梅胸间大穴,她登时动弹不得。 秦容这才转向秦鸿道:“这下清静了,二哥,我知道你急于为宠妾报仇,但是,叶将军乃我大毓肱骨之臣,若草率下结论,不但授人话柄,更会寒了忠臣之心,闹到父皇面前,二哥怕是不好交代。” 秦鸿怒道:“雪映就死在我们眼皮底下,证据确凿,还有何可说的?” 秦容道:“证据当真确凿么?二哥要不要听听我这证人的证词?” “听闻叶竹青重新攀附上三弟,三弟这般急着包庇她,莫不是当真要与她重续婚约?”秦鸿咄咄逼人。 秦容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知道二哥的意思是,只要他替叶竹青说话,便坐实生续婚约的流言,也坐实了包庇之意。 第三十三章 将计就计 “我与叶竹青是否重续婚约,尚在商议之中。但我知晓二哥素来铁面无私,只讲证据不讲情面,小弟也是怕二哥被仇恨蒙蔽双眼,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雪映夫人之死是命案,本就是刑部职责所在,而且,涉及朝中重臣,父皇必会过问,若武断定论,你我如何向父皇交代?” “本王看见的便是事实。” “那二哥要不要听听小弟所见事实?” 秦鸿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却不得不点头:“三弟请说。” “三哥知道我是习武之人,眼神要比常人更敏锐,加上我坐的位置,恰好可以从侧门瞧见叶竹青和雪映夫人的动作。” “雪映夫人中刀时,叶竹青尚与她相距两臂之距,而且叶竹青当时双手正傲气的负于背后,雪映夫人倒地时,她才下意识伸手去扶。” 秦鸿道:“三弟真会替叶竹青辩护,雪映左胸中刀时,只有叶竹青在她面前,再无旁人,不是她杀的,难道是鬼将匕首捅进雪映心脏了吗?” 秦容摇头道:“这世上哪儿来的鬼,当然不是鬼,而是人。” “人?人在哪儿?” “二哥,那人穿得是一身夜行衣,腰间挂着一柄两尺多的细剑,身法极快,黑暗中寻常人看不清,我却看得清楚,我相信叶小姐也瞧得极为清楚,所以她才不慌不逃。” 秦鸿清楚,两尺多的细剑,正是今夜琅鸢阁派出刺客的佩剑。他紧紧逼视秦容:“三弟让我怎么相信这番说辞?” 秦容淡淡道:“二哥,小弟是父皇钦封的王,又是二哥的兄弟,若我的证词都不可信,那么,二哥要相信谁的证词?你要相信这个忘恩负义的女子吗?”他抬起手指指着薛迎梅。 秦鸿顿时语窒,半晌,气哼哼地道:“虽有三弟为证,但叶竹青难脱杀人嫌疑,先将她收押牢中,由刑部查审。” “看来二哥仍是觉得我这睿王兼兄弟的证词不可信,既然二哥是叶竹青杀人的证人,我是她未杀人的证人,其他夫人小姐也都是凶案现场的证人,那么我们便一起去刑部,请三法司会审,相信三法司的主审官必能明辩真相。” “你!”秦鸿不可思议地看向秦容,他的本意是将叶竹青下入大牢,拿捏其父叶靖荣,若他和秦容皆去刑部,两位王爷,两方证人,三法司自不敢被他左右。 何况,现场十多位夫人小姐皆是朝中重臣女眷,若皆被拉去过堂,必闹得众臣怨声载道,惹怒父皇。 叶竹青冷笑一声,道:“敬王殿下,你不觉得这位雪映夫人有问题么?可怜雪映夫人自以为的盛宠,却不过如此。” “你胡言乱语什么?”秦鸿恼怒喝道。 叶竹青冷笑:“殿下最好确认一下,死在你脚下的女子真是雪映夫人么?连我这不熟之人都瞧出问题,殿下竟毫未察觉,当真可笑。” 秦鸿不解,蹲下察看,似乎没什么异样。 叶竹青在秦鸿和众官家女眷的诧异目光中,淡定走到雪映夫人面前,弯腰,伸手撕下她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二殿下认识她吗?” 秦鸿霍地站起,匪夷所思地盯着那张陌生的脸,脸上神情可谓五彩斑澜。“这、这这……” 继而大怒:“这是怎么回事?” 叶竹青道:“这是殿下的别院,殿下邀我们半夜来赏花,一个陌生女子冒充殿下侧妃被杀,却被嫁祸给臣女,殿下如此煞费苦心,难道不应该向刑部和皇上解释一下怎么回事么,怎地反问起臣女来了?” 秦鸿何等聪明,见此情形,立即意识到今日是被算计了,脸色更加难看。 秦容道:“二哥稍安勿躁,我会让刑部派人来调查此案,眼下当务之急是保护好现场,然后赶紧派人寻找雪映夫人,小弟想,雪映夫人应该还活着,找到她,或许此案便会水落石出。“ 秦鸿宽袖下的双拳紧攥,手背青筋暴起。若找到雪映,他设计陷害叶竹青之事,便会露馅,雪映必须死。良久,双手松开,吩咐护卫徐羽道:“保护现场,立即派人去找雪映夫人!” “是。”徐羽抱拳领命。 秦容对那些吓作一团的女眷道:“今夜凶案尚未调查清楚,请各位夫人小姐暂且回府,随时配合刑部调查。” 女眷们在各自婢女的搀扶下,强撑着发软的腿向两位殿下行礼告辞。 叶竹青则弯腰解开薛迎梅的穴道,闻到她秀发上若有似无的香气,微微一怔,这香气…… 她神色瞬即恢复,扶起薛迎梅,道:“我们走吧。” 待众人散去,秦容对秦鸿道:“请二哥天亮后自行到刑部配合凶案调查,可否?” 秦鸿怒火中烧,脸色铁青,却不得不点头答应。 秦容微笑向他告辞。 待秦容离开别院,秦鸿才召来护卫徐羽吩咐:“给本王查找雪映的行踪,找到后就地格杀!” “是。” “还有,去查查死的这个贱人是谁?将与她相关的人全部灭掉。” 徐羽抬头看他,咽了一下口水道:“殿下,此女……属下认识,她是属下安插在睿王府的眼线鲁贞贞。” “什么?!”秦鸿发狂,一把扼住徐羽的喉咙:“为何会这样?!” “属下……认为,睿王已经识破了鲁贞贞,今夜将计就计,在殿下眼皮下杀了鲁贞贞警告殿下,只是属下不明白,睿王不是恨极叶竹青么,为何却又要救她?” 秦鸿眼底迸出火苗,一把将徐羽推开。 “叶竹青最近一直和秦容走得极近,秦容若不救她,如何利用她,又如何反将了本王一军?!” “眼下形势对殿下十分不利,殿下如何打算?” “立即传讯给琅鸢阁,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将鲁贞贞毁尸灭迹。本王不希望有任何线索指向本王。” “属下立即去办。” ** 秦容走出敬王别院,却见叶竹青牵着马立在道边,一脸怔愣。 他信步走过去,“你不回府?” 叶竹青侧头看他一眼:“殿下,在别院时,你对薛迎梅说的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第三十四章 跟殿下回府 秦容微一沉默道:“关于薛迎梅,本王暂时不便说什么,只想提醒你一句,薛迎梅并不简单……” 他看她一眼,未再说下去。 叶竹青注视他良久,幽幽轻叹,父亲被诬谄前一个月,有一日她去接父亲下早朝,她在马车里,听到秦容提醒过父亲,他当时让父亲小心薛迎梅。 父亲却将薛迎梅当女儿看待,完全不觉有异,何况薛迎梅一介女流,已嫁作人妇,有何可提防的,所以并未将睿王的话放在心上。 看得出睿王顾忌叶薛两家的关系,对她的提醒甚是谨慎。 “殿下,适才我在薛迎梅发上闻到了一股香味,与紫苑那个叫映月的女子头上同样的香味。” 秦容以目制止她继续说下去,道:“上我的马车。”转头吩咐初风:“将她的马带上。” 叶竹青未推辞,将缰绳递给初风,率先上了马车。待秦容上车时,她已歪在软榻上睡着。 秦容忍不住摇头,“初风,给叶将军送个口信……” “不必送信。”叶竹青听到他上车瞬即警醒,“我与父亲约定,追随殿下后,会时常不在府中,不必等我也不必担心。” 秦容眼底闪过不忍,倒底经历过什么变故,才会令她不计后果,不顾生死地追随他? “我跟殿下回睿王府。”她郑重其事地说完,便倚在车壁上安心睡过去。 秦容直直凝着她,她如此坦然地说出跟他回府这件事,是不拿他当外人,还是不拿他当男人? 到了睿王府,叶竹青什么都未说,甩开秦容,自顾自地到偏殿去休息,仿佛她才是睿王府的主人。 初风望着合上的偏殿房门,不满地道:“哎——,属下就不明白了,她是把这里当家了吗?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占了偏殿,殿下就这么放纵她么?” “不然呢,把本王的寝殿让给她?” “殿下可以赶她走。” “好,你去赶。”秦容不淡不咸地道。 初风语窒:“这……”他若能赶她出去,岂容叶竹青在睿王府撒野。“属下就是看不惯她。” 秦容嘴角微微翘起:“慢慢习惯会让你好过一些,她那性子,除非自愿,否则,谁能镇得住她。” 初风不服:“属下觉得这天下唯有殿下能镇得住她。” “那是她有求于本王,自愿受本王差遣。”秦容道:“你瞧见今日她对敬王的态度了么?” 初风泄气:“属下明白了。” “安排人好生伺侯着她,以后宁叫她留宿府里,也莫让她半夜蹲在本王床头,本王还想多活几年。” “可是……殿下,她老这么留宿府里,于殿下名声有损……” “从她出现到现在,本王早已声名狼藉,损不损有何区别?”秦容按按突突直跳的额头:“她都不怕,本王怕什么。” 初风哑然无语,殿下都不怕,他一个护卫怕什么。他看一眼主子,总觉得主子不是不怕,而是无奈忍下。 ** 次日。 秦容早朝回来,叶竹青仍在蒙头大睡。 他在书房等到日上三杆,她才起床,洗梳吃饭后,姗姗来到秦容书房,不待他张口,便坐在他对面的椅上,然后,直直盯着窗台上的一盆兰花发呆。 秦容重新执笔,批阅文书折子。 一刻钟后,叶竹青长吁一口气,道:“殿下,臣女有个事情想不通。” 秦容放下笔,凝视她片刻,道:“关于薛迎梅?” 叶竹青点头:“一半是因为她。”另一半却是因为父亲的冤案,结合重生前薛迎梅对父亲见死不救,在刑场将她推出去送死,她总觉得薛迎梅与父亲的冤案有关。 “洗耳恭听。” “薛迎梅头发上的异香,极轻极淡,却像极琅鸢阁众女头发上的香味,那是服用万噬丹的后遗症。” 秦容如深潭的黑眸闪着曜石般的光泽,微微点头:“你的洞察力不错。” “殿下相信她是琅鸢阁的人么?” “你心里不是已有决断?” “可是为什么?我爹爹视她如己出,她为何要加入琅鸢阁?”叶竹青甚是苦恼:“她有我爹爹护着呢,如何才能除掉她,却又不让爹爹恨我?” “叶竹青,她不仅有你父亲护着,她还是杨相宠妾,你暂时不能动她。” 叶竹青长叹一声,趴在软榻小几上:“她真是找了个好靠山啊。” 秦容微一犹豫道:“她本来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靠山……” “谁?” “你大哥叶染竹。” 叶竹青猛地坐直,震惊地问:“殿下是说,我大哥?” 秦容点头:“若叶大公子答应与她的亲事,她的处境要比现在好很多。” “殿下早就知道她是琅鸢阁的人?” “嗯。” 叶竹青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她的首选靠山是我大哥……原来琅鸢阁的目标本就是我父亲。” 秦容不置可否。 “可是我不明白,她是如何变成琅鸢阁杀手的?家父对薛家极为照护,若薛迎梅被琅鸢阁掳走,家父岂会不知?又岂会不找?” “所以本王说,她不简单。” 叶竹青道:“琅鸢阁果然能让人变成厉鬼,殿下准备何时剿灭琅鸢阁?” 秦容道:“为了少女们的安全,自然是越早动手越好,但也不能贸然行动。” 叶竹青冷哼一声,他明知涉及到父亲安全,她着急剿灭琅鸢阁,他却故意这般卖关子。 “当务之急是杀了雾隐和望月,明日我和殿下一起去杀雾隐。” “也好。” “殿下,臣女忽然想到,那个死在敬王殿下院子里的女子,不会是位无辜的可怜人吧?” 秦容道:“她叫鲁贞贞,是敬王安插在本王府里的奸细,死有余辜。” 叶竹青恍然,拍手叫好:“殿下真是好手段,用敬王安插的奸细代替雪映夫人,敬王害人不成反害己,此计妙哉!” 秦容淡淡道:“不过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雪映夫人呢?” “本王另有安排,既然是二哥的棋子,本王若不利用一下,如何对得起二哥?” 叶竹青这才放心,忽然想到另一件事:“啊,敬王为了摆脱嫌疑,会不会命人对那个什么贞贞毁尸灭迹?” 秦容微讶抬头:“你竟想到了此层?叶竹青,你若入仕,必是位谋臣。” 叶竹青惊讶无比:“以女子之身入仕?殿下想法好……清奇。” “若有机会入仕,实现自己的抱负,保护想保护的人,你会拒绝么?”秦容颇有深意地看她一眼。 “当然不会。”叶竹青笑答:“虽然臣女志在江湖,但是,若入仕能保住家人,亦能实现抱负,臣女大概不会拒绝。但是这种机会怎么可能有?” “事在人为,此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秦容风轻云淡。 叶竹青虽觉得不可能,却十分佩服他,身为一个皇族男子非但未看轻女子,反而支持女子入仕,这世上之人皆如此,该多好!然而,女子入仕,莫说皇上不答应,文武百官也绝不会答应。 “但愿有一天,女子也能堂堂正正凭本事为官。” 秦容看了她一眼,却继续前面的话题道:“你猜对了,二哥必会派人对鲁贞贞毁尸灭迹。” “殿下需要臣女去保护么?” 秦容摇头:“不必,二哥毁尸灭迹是让此案了结的最好办法。” 叶竹青不解。 “毁尸灭迹,他固然洗脱了嫌疑,但我们将计就计杀鲁贞贞嫁祸给他一事,同样不了了之。” 叶竹青恍然,他才是真正是老谋深算,朝他竖起大拇指:“殿下好计谋,如此以来,若刑部追查起来,那也是敬王之罪…… 话未说完,初风急急进来禀报:“殿下,叶府来人要叶小姐立即回府。” 第三十五章 好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叶竹青皱眉:“若无急事,我爹不会找我。殿下,臣女回府一趟。” 秦容点头应允。 叶竹青快马加鞭返回叶府,一进门,婢女红豆便急急迎上来。 “小姐。” “出了何事?” “是薛小姐。”红豆一脸不屑:“薛小姐和薛公子一早上门,说是来看望将军。将军甚是欢喜,未去军营,专门留在家里招待他们。” “说重点。” “重点就是,薛小姐现在在前厅里哭哭涕涕,让将军给她作主。” 叶竹青惊讶:“她出了何事,要让我爹给她作主?” 红豆愤愤不平:“她说小姐在外人面前编排她惦记大公子,杨相夫人斥骂她不守妇道,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杨相的,让人将她一番痛打。如今孩子没了,她也被杨夫人赶出杨府。薛小姐说,这一切根源都是小姐,所以让将军为她作主。” 叶竹青嗤地笑出声来,杨夫人果然不负所望,只是没想到薛迎梅会来找父亲为她作主,一面骂父亲照拂薛家是市恩,是沽名钓誉,另一面却能在出事后向父亲求助,顺便害她一下,合着叶家欠她的呀,这才是真正的升米恩斗米仇吧。 可惜父亲识人不清,仍将薛家兄妹当成宝。 她踏进前厅,瞧见父亲板着脸,薛迎梅坐在椅子上默默落泪,薛迎辉站在她身后,轻拍她肩膀安抚她。 “竹青,进来。”叶靖荣没好气地道。 叶竹青迈过门槛,向薛迎辉兄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父亲知道我最近忙着与睿王殿下修复关系,有何着急之事,非要招我回来?”她朝叶靖荣使个眼色,暗示父亲不要提及她最近在忙之事。 “砰——”叶靖荣拍在桌子上:“跪下。” 叶竹青抽一口气,薛迎梅这把火烧得够旺啊,却无奈跪下,在薛家之事上,父亲有些执念,硬刚不得。 “你大哥与迎梅之间清清白白,你为何胡言乱语,引得旁人误会,将迎梅害得如此凄惨?” 叶竹青转向薛迎梅:“薛妹妹,我胡言乱语什么了?你又发生了何等凄惨事?” 薛迎梅不语,反而泪如雨下,抽泣不已。 薛迎辉忙轻拍她后背:“迎梅莫哭,对眼睛不好。” 他抬头对叶竹青道:“竹青妹妹,我知道你因为迎梅与大公子之事瞧不起迎梅,过去是迎梅认不清身份,对大公子痴心妄想,但我们早就认识到身份差别,已经给叶伯伯和大公子道过谦了。” “迎梅早已认清身份,嫁与杨相为妾,一心相夫教子。竹青妹妹为何要在旁人面前编排迎梅惦记大公子?你可知,这种谣言对妹妹伤害有多大?” 叶竹青侧头道:“薛妹妹,我是在编排吗?” 她冷笑一声:“那日公主府内,你若不埋怨我父亲未成全你与大哥,我岂会认为你还惦记大哥?我只是好言劝你不要再惦记大哥,免得自苦。怎么好言相劝就该被雷劈吗?” 薛迎梅不意她不辩驳,反而一口咬定她就是惦记大公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是委屈兮兮的落泪:“我没有惦记大公子,我知道自己不配。” 叶竹青趁机站起来,偷瞧父亲一眼,见他没因此发火,这才放下心来,朝她走近两步:“你若与我大哥两情相悦,就没有配不配的问题,但我大哥另有喜欢之人,你若强人所难,便是不配。薛妹妹若没有惦记我大哥,何必对我父亲没有将你许配给大哥一事耿耿于怀?” 薛迎梅泪珠簌簌滚下,走到叶靖荣面前跪下:“叶伯伯,迎梅真没有惦记大公子,迎梅已嫁作人妇,岂会惦记别的男人?姐姐这般说我,难怪杨家会认定迎梅不守妇道。如今有冤难伸,迎梅愿以死铭志。” 语毕,一头撞向叶靖荣身旁的八仙桌桌角。 “迎梅!”薛迎辉惊恐大叫。 “你做什么?!”叶靖荣伸手扣住薛迎梅的额头:“有什么事,叶伯伯帮你解决,你这傻孩子怎么这般想不开?” “叶伯伯,我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夫人将我赶出了杨府,我这不清不白的如何活啊?”薛迎梅失控大哭:“让我死,死了一了百了……” 叶靖荣挡在她身前,双手扶起她:“傻孩子,叶伯伯会帮你想办法的,死能解决什么问题?” 他转向叶竹青,厉声道:“竹青,你惹下的事,你随我去杨府澄清。” 叶竹青看一眼薛迎梅,当真是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啊,用父亲来拿捏她,真是好手段。 “我可以随父亲去杨府,但是,我并未在旁人面前编排过薛妹妹,只在公主府劝过她不要惦记大哥,若好言相劝是错,女儿认罚。至于旁人如何编排薛妹妹,那就要看是否是薛妹妹的言行举止引得旁人误会了,我不会每次都去杨府澄清。” 薛迎梅双目蕴泪,我见犹怜。“姐姐是在暗示我行为放荡吗?” 她边说边垂泪,“是,我爹死得早,没人管教我,也无人为我撑腰,只肖一句话说得不好,便是放荡不守妇道,姐姐有叶伯伯疼着,哪怕捅破天也有叶伯伯给兜着,无人敢惹!可是我也不想没爹啊,我爹他……” 一席话惹得叶靖荣心疼不已,是啊,谁愿意没爹啊,她爹是战死的啊,她爹是他兄弟,为她撑腰也是他的责任! “竹青,你少说话,迎梅是你妹妹,她有事,你这当姐姐的就得替她扛着!” 叶竹青无语,瞧父亲的神色,便知父亲又将薛家视为他的责任了,他这该死的责任心! 她只得答应:“好,我保证将薛妹妹平安送回杨家,消除杨家对薛妹妹的误会。” 薛迎梅看了薛迎辉一眼,薛迎辉拱手道:“竹青妹妹若能出面解释,我们感激万分,怕就怕,杨家欺我薛家无势,仍然不肯让迎梅进门。” 叶靖荣立即道:“此事好办,我本就视你们如自家儿女……” “父亲!”叶竹青立即明白父亲是想要将他们认为义子女,急忙打断:“薛妹妹刚刚小产,需要休息。不如先送薛妹妹回去,让薛婶婶好生为她调养身子,杨府的事便交给我去办,我保证一定将薛妹妹名正言顺地回杨府。” 叶靖荣闻言,愣了一下,点头:“如此也好,迎梅,你先回去调养身子,过几日,我亲自送你回杨府。” 薛迎梅还欲说话,薛迎辉抢着道:“多谢叶伯伯,如此,我先带迎梅回家调养身体。” 叶靖荣点头,吩咐管家:“管家,去库房支取三百两银子,再从竹青的月例银中扣下二百两,给迎梅调养身体。备好马车,送他们回家。” 管家领命而去。 叶竹青却是脚下一虚,两眼发黑,心在滴血。二百两,那是她三个多月的例银啊! 薛迎梅满意地抿唇笑了笑,屈膝施礼:“多谢叶伯伯。”临行前朝叶竹青得意一笑。 叶竹青登时被气得眼冒金花,真是欠了她薛家的! 待薛氏兄妹离开,叶竹青扶桌坐下,没好气地道:“父亲真是大手笔,出手就是五百两,你女儿行走江湖时,常为了一两银子担忧,你倒是真大方。” 叶靖荣“啪”地一拍桌子。 叶竹青吓得赶紧站起来。 “还不是你造的孽?薛迎梅从小没有爹,本就自卑,有怨言你就让她埋怨几句便是,何必与她争辩?这下好啦,害她小产被赶出杨府,跑到我们家来哭,你舒心吗?” ------题外话------ 补昨日请假章节 第三十六章 她与睿王针锋相对 “父亲原来知道她心有怨气啊?那你知道她做了更过分的事么?你知道她……”她将你女儿推出去送死,她加入了琅鸢阁么? 她看父亲一眼,叹道:“父亲,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你与薛叔叔交好,替薛叔叔照顾薛家,我没意见,你让我将薛迎梅送回杨家,甚至让我赔礼道谦,我也没问题。” 叶靖荣深知女儿之能,她能横行江湖多年,凭的可不仅仅是武功高强,更多的是心智和谋略,她既然说薛迎梅有事瞒他,想必事情不小。 “她一个弱女子,能惹下什么大事?” “父亲不必知道,这些事情,父亲知道的越少越好,父亲只需带好你的兵,当好你的将军,小心保护自己。其余的事情,我来做。”叶竹青神色郑重:“唯有一件事,父亲绝不能将薛氏兄妹认为义子义女。” 叶靖荣面露难色:“适才你瞧出我想收她为义女啦?可是薛迎辉的担忧也不无道理,若认了薛迎梅为义女,我们叶家便是她的娘家,她在杨府才更硬气。” 叶竹青斩钉截铁道:“我不许,若父亲执意要认她为义女,我便杀了她,我说到做到。” “孽障!”叶靖荣不意女儿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气得浑身颤抖:“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义!” 叶竹青道:“父亲若收她为义女,才是陷叶家于万劫不复之地!”微微一顿,又道:“你若敢认她为义女,你前一刻认下,我后一刻便让她死得神不知鬼不觉。父亲若不怕对不起薛叔叔,尽管去做。” 叶靖荣脸色铁青,嘴唇气得直哆嗦,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虽素来惯着女儿,但女儿也极为孝顺,除了大事,极少忤逆他,便是她当初坚持退婚,也不曾这般威胁他。 “你……你,滚出去!” 叶竹青抚额,父亲这是第多少次为了薛迎梅叫她滚出去了?算了,瞧着父亲气得不轻,她还是滚吧。 “女儿先去办事,待父亲气消了,捎信到睿王府,我再送薛迎梅回杨府。” 叶靖荣从椅子上跳起:“你还没嫁到睿王府呢……” 叶竹青回头,反唇相讥:“父亲不要肖想当睿王的老丈人,睿王的老丈人绝不会是你。” “孽障!”叶靖荣跌进椅子里,自己抚胸顺气:“逆女!满朝文武都说我女儿缠上睿王,要与睿王重续前缘,你把自己弄得声名狼藉,却让我不要肖想当睿王的老丈人!我肖想?!呸!” 叶竹青冷沉不语,回房间收拾了两身衣服,包袱款款地回到睿王府。 ** 秦容见到她甚是吃惊:“你怎么回来了?” 叶竹青一脸讨好的笑意:“臣女在殿下府上借住几日,殿下不反对吧?” “本王若是反对呢?” “哦,那臣女挺闲的,半夜无处可去时,就喜欢到别人房间溜弯……” 秦容脸色僵住,如刀般锐利目光在她脸上行刑数次,最终嗤笑:“好,借,你想借住几日便几日。” 初风翻个白眼,她怎么像块狗皮膏药一样撕不掉?烦死啦!殿下应该像对待别的女子一样,将她扔出睿王府才是。他真不明白,殿下为何这般纵容她?! 叶竹青满意笑笑,坐在秦容书桌前,提起他的笔,从他面前抽了一张纸,认认真真写起来。 初风探头一看,倒吸一口冷气:“借据?” 叶竹青点头:“拜薛迎梅所赐,我被父亲扣了三个月的月银,还被扫地出门,只好向殿下借点银两,我素来识趣,借据还是一定要写的。” 她放下笔,抬起纸吹干墨迹,递给秦容:“殿下请过目,一百八十两银票,二十两现银,谢谢。” 秦容皱眉道:“叶竹青,你不要太过分,本王说过要借银子给你了么?” 叶竹青微微一笑:“殿下不借也可以,我想区区二百两银子,敬王殿下也可以借给我。” “你一旦走进敬王府大门,意味着什么,你该知道。”秦容似笑非笑道。 叶竹青将那张借据放在他面前,“臣女只知道没有银子意味着什么。” 秦容盯着那张借据,好一会儿,将借据折起放入怀中,唇角微勾,“初风,去库房支取二百两银子给她,另外,再多给她三百两,当作调查失踪少女案公差的车马费。” 叶竹青向秦容抱拳:“多谢殿下,有劳初护卫。”她提着包袱往外走,刚走两步,返回来:“明日辰时,我在京郊通往凉城的必经之路栗子坡等殿下,不过,殿下来或不来,我都会杀了雾隐。” 秦容望着她的背影离开,突然“嗤”地笑出声来。“初风,我们是不是捡到块宝?” 初风不解。 “这个叶竹青武功惊人,头脑机敏,为人也洒脱,既使被薛迎梅害得月银被扣,被扫地出门,仍这般乐观洒脱,当真是世上少有。” 秦容又笑一声:“最重要的是,很多事情她都先替本王摆平了,令本王腾出不少精力做其他事,她是把好剑。” 初风不服,但想到武功不如她,机智不如她,只能暗哼一声。 栗子坡。 叶竹青卯时到达栗子坡,找了一棵视野更好的大栗子树,飞跃上去,倚在树桠上闭目养神。 距她刺伤雾隐已经四、五天,他的伤应该好了不少。但没关系,只要未好利索,她就有把握在一刻钟时间内干掉他。 不知等了多久,久到她已经昏昏欲睡,忽觉身边有异,她长剑刷地出鞘,如龙卷风般呼啸袭向对方。 一只大手如矫龙探出,顺着她的剑峰一转,以剑鞘轻格,将她的剑挡回。 叶竹青伸手接住长剑,道:“殿下如此靠近,不怕被当成登徒子么?” 秦容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坐在紧挨着她的另一个树枝上,“叶竹青,你太抬举你自己了,既使真有登徒子,他们也并非饥不可食。” 叶竹青虽不太在意相貌,但毕竟是女子,被他暗讽相貌,自然不服,摸摸自己的脸,道:“那夜在琅鸢阁,阅女无数的雾隐可是被臣女迷得失了理智呢。” “你色诱雾隐?”秦容声音微厉,面色不悦。 第三十七章 你想杀本王? “说什么色诱?那只是必要时候用一点必要的手段。”叶竹青说着倏地凑到他脸侧,鼻子离他的脸仅有寸许。“殿下不会饥不可食,但臣女可不挑食。” 秦容猛地往后一仰,咕噜翻下,脚尖在树枝上一勾,重新跃上树枝。 叶竹青捂着嘴笑个不停,低声道:“没想到殿下还是位纯情公子。” 秦容目光移向一侧,“莫要说话,免得惊动雾隐。” 叶竹青切了一声,道:“殿下,臣女有句逆耳忠言……” “既然逆耳就别说了,本王没兴趣听。” “但是进献忠言,是臣女的本分。” 秦容:“……” 叶竹青微笑:“殿下应该学学敬王,纳几个妃妾于身边,只有领略了各色美女,才不会像此刻这般被臣女吓得翻下树去,更不会中了旁人的美人计。” 秦容俊脸沉下,冷冷瞥她一眼,道:“本王说过,本王的婚事不容你指手画脚。” 叶竹青耸肩:“所谓忠言就是,殿下你听,它就是忠言,殿下若不听,那就是个屁,就让它随风散去吧。” 秦容僵住,这种话她都说得出口,当真是没有底限。他深吸一口气,利剑好用,但也容易割伤自己,他要小心驾驭方能善用。 当即不再理他,倚树闭目小憩。 突然,一阵马蹄急驰而来,叶竹青和秦容同时警惕握剑。 待马骑快奔到大栗子树下时,两人同时蒙上面巾,飞身而下,如两只扑食雄鹰般扑向马背上的雾隐。 雾隐纵横江湖半生,素来只有旁人见到他就躲的份儿,何曾被人围扑过?他是江湖排名第二的杀手,想杀他,那是自寻死路。 叶竹青在半空中使一招“绵杀式”,剑影如针阵,延绵不绝,从四面八方疾射向雾隐。 雾隐薄刀舞得密不透风,将叶竹青的剑挡在外侧,却未挡住秦容从天而降的无上剑气,登时左支右绌。 秦容见叶竹青剑势如雷鸣虎啸,剑招如铺天盖地的剑网,一心想瞧瞧她的势力,当即撤剑,寻了个纵观全局的好位置,以便随时斩断雾隐的退路。 两大高手过招,且招招都是致死的招数,那景象自然是剑气纵横,银光如流星,仿佛将二人罩在一方流星结界。 叶竹青的云隐剑法,招式变幻莫测,后招不断,无招胜有招;雾隐的刀浸淫江湖二十余年,刀刀击向要害,招招嗜血,讲究快、准、狠,却后劲不足。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一个女子剑法艰难求生。 二十招一过,雾隐右肩伤口已经迸裂,饶是他拼命坚持,挥出去的薄刀也已大失力度。 “当啷”,薄刀被叶竹青一剑劈成两半。 他尚未反应过来,叶竹青的剑在眼前一闪而过,他脖颈上留下一道细细的剑痕,鲜血瞬即齐齐喷出。 叶竹青摘下面巾,朝雾隐笑了笑。 雾隐伸手指着她:“‘竹叶青蛇动,过山风也避’是不是你……”喉咙嗬嗬作响,最终手指垂下,直挺挺倒地。 叶竹青走过去,朝他胸口狠狠扎进去,确保他死透。“我是叶竹青,不是竹叶青!” 秦容却怔住,“竹叶青蛇动,过山风也避”,过山风可是蛇类王中之王,竹中青蛇能让过山风退避,可见她在江湖上的威名。 适才她与雾隐这等绝顶高手动手,亦未用全力,似乎一直在隐藏实力。他对她不完全信任,她对他也是如此吧? 她是柄双刃剑,善用能制敌,不小心便会伤到自己。 “雾隐,江湖排名第二的杀手,永平城知府一家十七口,西北三侠、江家堡大善人江久良,殿下姨母,皆死于他手。” “你说什么,本王的姨母也死于他之手?” 叶竹青点头:“不错,死在他手里的武林高手有八名,官场之人有二十五人,名门望族有十一人。” 秦容深目冷肃,他一直以为姨母如姨父所言死于强盗之手,却未想到,竟是死在雾隐手里! 秦鸿! “叶竹青,听闻你师门的云隐剑法,共有十二式,练到第九式,便可独步于天下……” “殿下对我师门的事知道的不少。”叶竹青扬起下巴:“不错,我门祖师爷创下云隐剑法十二式,但除了祖师爷,历代传人只练到第九式,便可独步天下。” “后面三式从无人练成过?” “后面三式……强健身体之用,殿下这般关心我师门的剑法,怎么,想改投我师门么?”叶竹青一脸期待:“我师父都听我的,只要殿下认下我这师姐,入门的事,我作主啦,。” 秦容:“……” “殿下考虑考虑。” “不必了,本王的武功够用。”秦容似笑非笑道:“本王瞧你适才击杀雾隐的招式,像极灭杀式。” 叶竹青笑容僵住,随即目露杀机:“殿下偷学过云隐剑法?为何对我师门的剑法如此清楚?” “叶竹青,你想杀本王?”秦容面色阴沉,眼底有淡淡威胁。 叶竹青如变脸般换上笑容可掬的笑容:“臣女巴结殿下还来不及,岂敢动杀念?” 秦容知道习武之人极看重本门武功和心法,偷师是大忌,因偷师被杀是正道。但她竟敢对他动杀念,却令他极不舒服,或许是怕她不忠? “本王数年前曾见过令师,与他一见如故,他给本王演示过绝杀式,灭杀式和绞杀式,他一直苦恼无法找到这三式的修练之门,不曾想你倒是找到了修练之道。” 叶竹青低头不语,她在重生前已练成绝杀式,只是来不及向师父报喜,便一命呜呼。在琅鸢阁与雾隐交手时,突然悟到灭杀式的突破之法。 雾隐是少有的顶尖杀手,有他喂招,“灭杀式”忽然突破,将他一招击杀后,她才意识到灭杀式的威力,祖师爷诚不欺她! 秦容忽然道:“半年前,你退婚,本王并非是瞧在叶将军面上放过你,而是瞧在令师面上。” 叶竹青惊得嘴巴合不上,这是他第一次提起退婚之事,未想到竟有这等隐情。 秦容神色平静,眸色深幽,淡淡道:“叶竹青,本王与你本已桥归桥,土归土,你却偏要投入本王麾下,若这一次,你再背叛,本王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第三十八章 殿下要记着我的情 叶竹青看他一眼,目光对上他的:“我追随殿下期间,自然是忠心的,但我若要离开,谁都拦不住。我的最终归宿是江湖,不是朝堂,我终究会离开京城。” 秦容垂下眼皮,掩住眼底的一丝悸动。此女洒脱如风,又如一道让人向往却不敢去抓握的闪电,令人心生妄念。 他们赶回京城不多时,秦容被刑部侍郞急急请去刑部,说是假冒雪映夫人的女尸昨夜被烧毁。如此以来,查找凶手和雪映夫人都没了线索。 而敬王秦鸿此时正因为雪映夫人失踪,线索中断,在刑部大发雷霆。 秦容到刑部装模作样的安抚秦鸿一番后,又正儿八经地道:“本王已查到失踪少女案中的失踪少女皆被人掳掠进一个杀手组织,训练成各种风情的杀手,于侍郎不如从失踪少女查起,说不定不禁能查到此女身份,又能找到雪映夫人。” 于侍郎连连点头,连忙安排人手加紧调查失踪少女案。 敬王秦鸿脸色奇差,他千方百计阻止秦容查失踪少女案,没想到兜了一圈,反让刑部更加注意此案。 待他返回王府,得到消息,琅鸢阁派去凉城的顶尖杀手在栗子坡被截杀,更气得掀了书桌,将书房昂贵陈设摔碎一地。 “秦容!你给我添堵,我就不会给你添堵么?”敬王大叫一声:“来人,备车,本王要进宫见母后。” “殿下,娘娘最近礼佛,让殿下无急事不要打扰她。”徐羽急忙阻拦。 秦鸿恨恨道:“事关我三弟的婚姻大事,不急么?” 徐羽眼见主子又在发狂边缘,不敢再阻拦,立即道:“属下马上备车。” ** 叶竹青在秦容房间向他禀报琅鸢阁的布局地形时,皇后身边的太监来宣:“睿王殿下,皇后娘娘请您移步敬王府,娘娘要和您一起用进晚膳。” 秦容皱眉,皇后要在敬王府召见他?不满转瞬即逝,客套假笑:“初风,带路公公去前厅喝茶,路公公,且容本王换一身衣服便去。” 太监恭敬行礼出去。 “殿下与皇后娘娘关系很亲密?”叶竹青秀眉轻蹙。 “要说亲密,自本王母妃逝去后,本王便记在了皇后娘娘名下,名义上,她是本王嫡母。” “呃,要说不亲密呢?” 秦容轻哼:“本王威胁到她亲生儿子的地位,若本王能无声无息的消失方为孝道。” 叶竹青点头,认真道:“臣女以为,殿下今夜需要一位护卫,女护卫。” 秦容唇角情不自禁勾起:“叶竹青,你真是想本王所想,急本王所急。这样吧,从现在起,睿王府每月付你两百两月银……” 话未说完,便被叶竹青打断:“别,谈钱便成了交易,臣女追随殿下不为钱,只为殿下记着我的情。” 情?秦容明知她说的话不过是讨好他,虚伪之极,心脏仍陡然漏跳一拍,随即自我鄙视,她和他哪儿来的情? “不过车马费,还是需要的。”她笑嘻嘻的补充了一句。 秦容:“……”继而一本正经道:“好,车马费每月两百两。” 叶竹青一脸欢喜:“多谢殿下。唉,说起来,为殿下奔波办事还真费银子,臣女那点月银根本不够。” 秦容轻哼一声,换汤不换药,不过是将解子换个名目而已,她便受之无愧了。“叶竹青,你很有当贪官的天赋。” 叶竹青不以为耻,反笑道:“谬赞谬赞。” 秦容无语失笑,唤初风找来一套护卫衣饰让她换上。又吩咐初风将失踪少女案的线索理清,呈交刑部侍郎。 敬王府。 秦容随敬王府管家走进主殿正厅,扮作普通护卫的叶竹青安分守己地站在门外。 厅内主位端坐着一位四十左右岁的美妇,气质雍容华贵,发丝高耸,点缀凤头钗,一身极品紫色云锦缎袍,腕间一只上品羊脂玉镯子,面相看上去慈祥和蔼,正是当今皇后张芊翎。 “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笑着冲他招手:“现下是在宫外,我们母子之间不必这般客气,过来,坐在母后身旁。” “多谢母后。” 秦容施礼后,被皇后张芊翎拉着坐在她右侧。“母后怎地突然出宫了?” “母后这些日子一直在礼佛,祈求皇苍眷顾我大毓,日子虽清苦,倒也安心。只是有些挂念你们兄弟二人。” “劳母后惦念,是儿臣之罪。” “你这孩子与母后越发客气了,你虽不是我亲生的,可也是养在我名下,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待你与鸿儿并无两样。” 秦容点头:“母后为天下表率,素来对我们兄弟甚是亲厚。” 张芊翎转向秦鸿道:“鸿儿要多向你三弟学学修身养性,沉心静性。” 秦鸿皮笑肉不笑道:“三弟自小聪慧沉稳,儿臣怕是学不来,但能有这么睿智优秀的弟弟,儿臣与有荣焉。” 三人正说着话,下人高声通传:“江小姐到——” 门外的叶竹青心下暗笑,果然宴无好宴,别说,睿王与江轻眉还真是天注定的缘份,纠缠不休。 精心装扮后的江轻眉更明艳动人,神采飞扬,脸上一扫因圣树之难带来的阴霾,根本未注意到站在门外的叶竹青。 “臣女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万福。”江轻眉双膝跪地, “好孩子,快免礼。”皇后笑得极为欢喜。 江轻眉再行福礼:“臣女见过两位殿下。” 秦鸿满目惊艳,神情柔和:“表妹快快请起,请入座。” 江轻眉起身,含情脉脉地看一眼秦容,羞涩一笑,坐在秦容旁边。 秦容面色未动,朝她点了点头。 皇后张芊翎笑咪咪地道:“本宫听说前几日轻眉出了点事,郁郁寡欢,真怕这孩子憋出病来,便趁此次出宫,特意召她来见见,容儿不会跟她见外吧?” 秦容道:“她是母后的外甥女,也算是儿臣的亲戚,一家人自然不会见外。” “容儿说得不错,我们是一家人呐。” 秦鸿双手轻拍,婢女立即端上美酒佳肴。 皇后道:“本宫这一生,最骄傲最欣慰的便是你们两兄弟,个个一表人才,能力出众,本宫啊,就希望你们兄友弟恭,齐心协力帮你们父皇守护好江山。” 她端起酒杯:“这一杯酒,本宫敬你们俩兄弟,愿你们兄弟齐心,为我大毓建功立业。” 秦容和秦鸿连忙双手端杯站起:“多谢母后。”举杯饮尽。 身后婢女分别为他们重新斟满酒。 “自从你们兄弟封王分府,彼此之间,生疏了不少,今日你们兄弟各自罚三杯,长长记性。” 皇后有命,两人自不敢怠慢,分别连喝三杯。 随后,秦鸿热络起来,三弟长三弟短地喊着秦容喝酒。 江轻眉因为皇后在,说话极为谨慎,优雅有礼,端庄贤淑,皇后看着甚是喜爱。她只在气氛恰好时,起来敬了几杯酒。 叶竹青瞧着厅内的热络气氛,微微摇头,这皇家好起来就是母贤子孝,兄友弟恭;斗起来,就是你死我活,恨不得剥了你的皮。 眼见江轻眉知书达礼,不禁笑了笑,或许,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大概一个多时辰后,秦容趴在桌子,似乎醉得不醒人事。 第三十九章 谁算计谁? 秦鸿带着醉意指着他笑道:“老三,你喝不过我吧,瞧瞧,是我,你二哥!把你喝倒了!” “老三,别装睡,起来,咱俩继续喝,我非要把你喝到吐不可!起来!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秦鸿提着酒壶走到秦容身边,用力的推他,扒拉他,将他身子晃来晃去,他都没醒,嘴里甚至传出轻微酒鼾。 张芊翎见状起身:“鸿儿住手,你是怎么当哥哥的,竟将弟弟喝得不醒人事?!好啦,时候不早了,给你三弟收拾一个房间让他睡一觉,醒醒酒再回府。” 秦鸿打着酒嗝,拍着胸膛:“母后放心,包在儿臣身上!” 张芊翎看一眼江轻眉道:“轻眉,天色已晚,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便在敬王府暂住一夜,明早再走吧。” 江轻眉咬着唇角犹豫不决。 秦鸿道:“母后放心,儿臣一定会将轻眉表妹照顾得妥妥的。”继而转头,“轻眉表妹,我们是亲戚,住在亲戚家,谁敢说闲话?稍后,我派人给江府送个口信便是。” “如此甚好,去办吧。”张芊翎按着额头。 秦鸿立即命人将秦容背到偏殿,将江轻眉安排在偏殿旁边的房间。 又亲自将皇后扶到主殿正房,吩咐厨房煮上醒酒汤。 皇后母子将所有事情安排得妥妥贴贴,叶竹青作为一个护卫根本没有说话的资格,只能默默跟到秦容的房间外,为他守夜。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叶竹青听到有人飞纵而来,“嗒”地一声轻响,仿佛花朵落地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她装作未闻。 后颈一痛,她微一犹豫,还是决定晕倒在地。 她微微睁眼,瞧见一个男人背着一名妙龄女子,蹑手蹑脚打开门,走进秦容房间。 她扒门边瞧进去,只见那男人将背上女子放在秦容身边躺着,男人轻轻将女子外衣拉开,只剩中衣,又扯下秦容的外袍扔在地上。做完这一切,才满意离开。 叶竹青走进房间,站在床边,看了看江轻眉,翻个白眼,如此煞费心机地投怀送抱,她若是睿王,一定笑纳。 她伸指点江轻眉的昏睡穴,确保她真正昏睡过去,不会听到他们谈话。才对床上的男人调笑道:“殿下,美人在侧的感觉如何啊?” 秦容翻身坐起,灵台清明,脸色如冰,哪有半分醉意? 他冷冷睨了身旁的江轻眉一眼,轻蔑道:“堂堂尚书千金,如此自轻自贱。”说着捡起自己的衣袍穿上,坐在桌旁喝了杯热茶。 叶竹青道:“殿下要离开么?” 秦容道:“母后还等着看好戏呢,本王岂能不成全她?” “殿下,臣女有句忠言。” “本王不听。” “但臣女不说也难受。” 叶竹青不管他想不想听,兀自任性地说下去:“我虽不喜欢江轻眉,却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倾城倾国之姿,琴棋书画样样出色,尚书嫡女,皇后甥女,相貌才情家世,样样都是顶尖,殿下娶了她,既可与皇后交好,又可巩固势力,更可抱得极品美人在杯,男人之幸事,何乐而不为呢?” 秦容脸色沉得能刮下霜来,眸冷如刀,刀刀割在叶竹青脸上,令她不由得瑟缩一下。 “臣女只是建议,建议而已。” “这种话以后休要提起,本王不是每次都能压制住将你拍死的冲动。” 叶竹青抱拳一揖:“请殿下释疑。” 秦容黑眸一瞬不眨地凝着她,良久,缓缓道:“叶江两家是世交,她若真那么好,为何你偏偏与她交恶,甚至将她扔到许愿圣树上?” 叶竹青哑然,半晌,嗫嚅道:“我就是嫉妒她的美貌和才情,行不行?” 秦容嗤地冷笑:“她配不上本王。” 叶竹青几乎扑倒,这答复真是简单明了,不可一世! 她吃吃低笑,连连点头附和:“对对对,配不上,确实配不上,这世上配得上殿下的人尚未出生。” 秦容冷瞥她一眼,她立即闭嘴止笑。在她目光示意下,乖乖爬上床,钻进被子里,背对江轻眉侧身而卧。 秦容整了整衣袍,提着茶壶出去。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叶竹青听到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不由得会心一笑。 “砰”房门被踢开。 “小姐,是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为何会在这里?天啊,这可如何是好?”江轻眉的婢女冲进来,气急败坏地哭叫。 “皇后娘娘,求您得替我家小姐作主啊!” “鸿儿!本宫不是让你好生安排容儿和轻眉么?为何轻眉会睡在容儿床上?”皇后娘娘在宫女太监搀扶下走进来,怒不可遏:“如此同榻同衾而卧,成何体统?!” “母后,儿臣明明让人给三弟和轻眉表妹各安排了一个房间,为何会这样?”秦鸿手足无措,显得极为无辜。 “轻眉和容儿都是来陪本宫用晚膳的,出了这等事情,本宫必得给皇上和江家一个交代。”张芊翎连连叹气:“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将他们弄醒!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母后,何须烦恼,这是好事啊,依儿臣看,母后便直接给三弟和轻眉妹妹指婚便是,轻眉妹妹美貌若仙,三弟英俊潇洒,家世相配,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皇后沉默良久,点头:“容儿也确实该成婚了,你们……快弄醒他们。” 秦鸿示意婢女去唤醒两人。 岂知江轻眉“嘤咛”一声坐起来,睡眼朦胧地四处打量了一下,尖叫:“啊!我为什么在睿王殿下房间?” 皇后不悦:“别叫了,还嫌不够丢人吗?!本宫会立即禀明皇上,为你们赐婚,让你们二人尽早完婚。” 江轻眉低声抽泣:“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目光偷偷瞟向旁边,若是睿王殿下......她愿意。 “你们大呼小叫地吵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叶竹青“没好气”地坐起来。“死人都能让你们吵诈尸。” “啊——”江轻眉花容失色,吓得大声惊叫,是发自内心的惊叫。“你怎么会在这儿?” 叶竹青双眼惺忪:“呃,是江小姐啊,我们很多年没在一张床上睡过了,没想到现在竟睡到一张床上了,久违啦。” “啊啊啊!”江轻眉真的崩溃了,叶竹青就是她的灾星! 第四十章 一片真心喂了狗 “别叫了!”叶竹青被尖叫声震得脑子嗡嗡响,忍不住大喝一声:“和我一起睡,至少江小姐清白还在,你吼叫什么?!难不成和睿王殿下睡,你才高兴?” 江轻眉捂脸缩在床角。 秦鸿被眼前突然的变故惊得半天没缓过神来,他安排得天衣无缝,母后也配合得极为完美,就等着将秦容和江轻眉“捉奸在床”,为他们赐婚。 为何会这样?!他步步为营的算计,为何还是会被秦容扭转乾坤? 一腔怒气化为嘶吼:“叶竹表,你怎么在床上?!为何是你?!” 张芊翎皱眉,喝斥:“鸿儿闭嘴。” 叶竹青揉着双眼,从床上跳下,“为何不能是我?是我,江小姐的清誉才没有受损,是我,皇后娘娘和殿下才不用担心向江尚书和皇上交代,是我,睿王殿下和敬王殿下才可以继续兄友弟恭,皆大欢喜啊。难不成敬王殿下也希望躺在床上的是睿王殿下么?” 秦鸿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真恨不能杀了她!“本王并未邀你入府,你擅自入府,还跑到睿王床上,是何用意,想向睿王献身么?” 叶竹青没想到他如此无耻,明明已被识破诡计,还有心思反咬她,然而,她并不在意,道:“臣女对睿王殿下……” “她是小弟带来的护卫。”秦容提着茶壶从外面进来,惊讶打量着屋子里的人:“母后,为何你们都在我房间里?” 张芊翎处惊不变,笑着解释:“下人禀报,轻眉竟与容儿同榻而眠,本宫怕出乱子,特意过来瞧瞧,幸而……”她看一眼叶竹青:“幸而是叶小姐睡在床上,才未闹出难堪之事,本宫需要好好感激一下叶小姐。” 秦容双眉微拢:“江小姐为何在儿臣房间?哦,这是有人将江小姐送到儿臣房间,再特意去向母后禀报么?此人其心当诛!此事发生在二哥府里,二哥是否该给我一个解释?” 秦鸿道:“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会发生如此荒唐之事?对了,叶竹青是怎么回事,她为何会在你床上?” 秦容对他故意转移矛头一事不甚在意,微笑道:“适才我说了,她是我带来的护卫,初风有事,她替初风来的。至于为何在我床上,她也是千金大小姐,岂能当真像护卫一般守在外面?我瞧她太累,便将床让与她休息,自己去外面喝壶浓茶醒醒洒,不可以吗?” 秦鸿笑道:“三弟最近和叶小姐走得极近,是想吃回头草么?不过,她这棵草可有点硬。” 秦容眼底染上怒意,淡淡道:“硬是硬了点,至少不会随便乱爬床,硬得有骨气。母后愿意成全我们吗?” 这话似乎承认了他准备吃回草。 叶竹青倒抽一口冷气:“……” 虽然为了他的婚事,她尽职尽责的陪他演戏,但要吃回头草这种事,只须让众人自以为就好,若是亲口认下,既不好看,也不好收场。 秦容面色如常,毫无秦鸿想像中的难堪,反倒让秦鸿和皇后一时无措。他们是绝不允许他与叶家联姻的,更不允许叶家为秦容所用! “嘤~”江轻眉登时美面羞红,慌乱整着外袍,掩面抽泣着跑出去。 一室尴尬。 好一会儿,张芊翎微微一笑:“既然虚惊一场,容儿也已醒酒,便各自回府吧。至于是否成全,此事还是要看你们的缘份,和陛下的定夺。好啦,本宫也该回宫了。” “儿臣恭送母后。”秦容和秦鸿皆拱手一揖。 张芊翎走后,秦鸿皮笑肉不笑地讽道:“叶小姐与三弟朝夕相处,怕是早不分彼此了吧?不如三弟今夜便与叶小姐在此将就一夜吧。” 言下之意,叶竹青早与秦容有了肌肤之亲,暗讽叶竹青不知羞耻。 秦容眼底染上薄怒,面上淡淡:“多谢二哥好意,只不过,我又查到些少女失踪案的线索,涉及一个秘密组织琅鸢阁,呃,听说琅鸢阁的幕后老板是京城贵族,小弟还要与叶小姐前去刑部翻阅案宗,便不在此耽搁了。” 秦鸿脸色丕变。 “小弟告辞。”秦容见他眼中闪过不安和惊恐,几不可闻地冷哼一声,拂袖往外走。 叶竹青越过秦鸿时,低声道:“殿下知道雾隐是被谁杀的么?” 秦鸿脱口问道:“谁?”随即反应过来,道:“……雾隐是谁?” 叶竹青当作未听出他的掩饰,“殿下不知道雾隐是谁不要紧,只需要知道,雾隐是我杀的即可。” 语毕,得意一笑,追向秦容。 秦鸿瞠目结舌,怎么可能?绝不可能?!雾隐是江湖上排名第二的杀手,当初刘朔为了让他进琅鸢阁效力,费尽心机,怎么可能死在叶竹青一个官小姐手里?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叶竹青根本没有能力杀了雾隐,而是在试探他和琅鸢阁的关系!适才他的失态,无异证实了此事。或者,秦容和叶竹青根本就知道了他和琅鸢阁的关系,也知道了雾隐此去凉城刺杀静文侯一事! 他双拳攥紧,叶家不能为他所用已是心腹大患。叶竹青,更是该死! 叶竹青上了马车,瞧见秦容闭目倚在车壁上,面色黑沉,瞧起来心情不佳。 “殿下今夜大获全胜,应该高兴才是。”她坐在车门,忠心建议。 秦容突然睁眼,深沉的目光凝着她,半晌,重新闭目,冷冷道:“洒脱是洒脱,却是没心没肺。” 叶竹青:“……”皱眉看他,过了一会儿道:“殿下不悦,是因为敬王暗讽你我之间已有龌龊之事?” 秦容轻哼一声。 叶竹青掩唇低笑:“殿下真是纯情,我一个女子都不在意,你何必生气?殿下放心,真正爱你的女子,自会清楚殿下为人,若是不爱你的女子,也不会在意你的名声如何。若有必要,臣女可以亲自为殿下证清白。” 秦容再哼一声。 “待殿下大婚时,臣女愿为殿下执鞭坠镫,可不是说说的。” 秦容突然睁眼,发作道:“出去!” 叶竹青抚额:“……”她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啊,撇撇嘴,起身,性情如此反复无常,不愧是皇家骄子。 岂知身子刚起到一半,马车“砰”地一声巨响,她未及反应过来,便一头撞到秦容胸膛上,双手急忙一抓,尚未抓稳,马车“轰隆”一声翻至半空,然后摔落下来。 大脑因马车突然翻滚而眩晕,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抓住身边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 马车摔得四分五裂,眩晕止住,她这才意识到双手秦容胸前衣襟,因用力过猛,竟将他衣襟生生撕下,露出结实的胸膛。 第四十一章 她撕了睿王的衣服 这也罢了,要命的是,他胸膛上被她留下四道正在流血的抓痕——呃,应是她努力抓物时,不小心留下的。 她瞧着他胸上的四道血痕,倒吸一口冷气,讪笑抬头,撞上秦容怒不可遏的目光。 “你做了什么?!”他咬牙切齿。 她急忙松手,双手合什,连拜数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意外……” 堂堂睿王被她撕烂衣服,衣不蔽体,胸前莫名被抓伤,必定尴尬之极,难堪之极,呃……发怒也是人之常情。 秦容双掌猛地挥出,叶竹青忙即抱头一滚,没有预想中的痛击,只听“砰砰”两声闷响,她转头望去,见两名黑衣人被秦容击落在地,痛苦呻吟。 她一眼瞥见五名黑衣蒙面人持剑飞纵刺过来,当即翻身而起,身子刚动,长剑已出鞘,剑风激荡而出。 “殿下,保护好胸前春光,杀人,我来!” 她说得什么话?!秦容太阳穴突突直跳,低头一看,下意识双臂抱胸,跟着耳边一热,他一个大男人抱什么胸?! 双臂垂下,夜风吹过,胸前一凉,低头再看,衣不蔽体,有伤风化,双臂再次拢在一起,挡住胸前光景。 只是脸上神情,当真五味杂陈,哭笑不得。 叶竹青的剑便如雷鸣电击,剑影晃动,宛若无数长剑从四面八方斩向五名黑衣人,快而丛容,不过数招招,便将五人逼退。 那些刺客莫说刺杀秦容,连他在月下的影子都未碰到。 五人不断变幻方位,契而不舍地攻击。 叶竹青哼笑一声:“殿下,他们都是琅鸢阁的杀手。” 秦容怒极:“诛!”平生第一次如此狼狈,皆是拜他们所刺。 叶竹青长剑一抖,一招灭杀式使出。 银光闪动,毁天灭地。 剑收势止,五名黑衣人纷纷扑地毙命。 秦容朗目微眯,那五名黑衣杀手武功皆十分高强,与初风不相上下。五人同时攻击,竟被灭杀式一招团灭,这便是灭杀式的真正威力么,叶竹青果然有狂傲的资本。 叶竹青昂然回身:“已诛!”目光落在他胸前,“噗哧”笑出声来,“殿下,稍等。” 她扒了一名杀手的衣服递给秦容。 秦容俊脸黑成锅底色,眸光冷得能杀人,没好气地一把抓起杀手的黑衣穿上,虽然晦气,总可遮挡一下胸前,不至于太过尴尬。 叶竹青无处安放的目光最后落在另一辆撞得粉碎的马车,“纵马车相撞,如此疯狂的杀人方式,必是敬王的手笔。” 秦容几不可闻地轻哼:“皇后一心礼佛讨好父皇,今夜贸然出宫配合三哥,也是冒着惹怒父皇的危险,三哥却将事情办得如此难看,皇后少不得要对他责罚,他气急败坏之下,派人杀我很符合他疯狂的性子。” 叶竹青目光转向睿王府马夫的尸体,长叹一声:“殿下,马夫怎么办?” 秦容撮唇长啸,两名暗卫应声出现。 他吩咐暗卫:“清场,善后。” “是。” 秦容拢拢身上的黑衣服,对叶竹青道:“回府。” 叶竹青瞧着眼前矜贵、俊美的睿王殿下如此狼狈滑稽,竟不忍直视,与他错开数步,默默跟在他身后。 秦容顿足,声音极冷:“你要让本王扭着头和你说话么?” 叶竹青紧咬唇角忍住笑意,快步走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而行,却不敢说话,唯恐一说话便泄出笑意。 秦容脸色似乎更黑了。 叶竹青察言观色,见他真的恼了,只好与自己努力傍上的这条“大腿”搞好关系:“其实殿下不必放在心上,殿下依旧丰神俊朗,龙章凤姿,丝毫未损威严……” 秦容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本王并未放在心上,是你一直在暗示本王出丑了,本王如此狼狈是拜谁所赐?” 叶竹青立即一副正襟危坐、道貌岸然的样子:“是臣女的不是,臣女愿意补偿殿下……” “你闭嘴。” 叶竹青抿唇闭嘴,翻个白眼。 秦容实在受不了她,脚尖一点,飞纵而去。 叶竹青望着他的背影吃吃低笑,没想到心机深沉、杀伐果断的睿王殿下竟有如此可爱害羞的一面,当真是好笑! 没想到她刚笑了两声,那个黑着脸的俊美男人竟御风返回。 叶竹青吓了一跳,笑声噎在嗓子眼里变成了咯咯之声。 秦容瞥她一眼,道:“咯咯不停,你是母鸡下蛋么?” 呃……叶竹青想抽自己一个耳光,谁刚才认为他可爱来着? 秦容目光转到旁侧,片刻,转回她脸上:“叶竹青,本王先前让你当挡箭牌是我考虑不周,我本想让江轻眉知难而退,没想到她会如此自轻自贱,纠缠不休,如今你的名声在皇后面前已然声名狼藉。” 叶竹青点头:“确实如此,那又如何?” 秦容盯着她的目光微炽:“在皇后眼里名声不好,意味着,在众达官贵人眼里,你已非贤妻人选。” “哦。”叶竹青浑不在意,“殿下大概不知,自我退了你们皇家的婚事,京中权贵便早已对我退避三舍了。” “你不怕么?” “我为何要怕?殿下究竟要说什么?” 秦容目光热度攀升:“倘若你心中暂无良人,本王愿与你重续婚约,保全你名声。” 叶竹青脚下一虚,这什么跟什么嘛?“殿下开什么武林玩笑?我看起来有那么可怜吗?竟需要堂堂睿王殿下牺牲婚姻来保全我?” 秦容目中热度渐渐冷下。 “噢,我明白了,殿下是想用婚约来挡住你不喜欢的人?本来也是可以的,但是,日后我再退一次婚,只怕皇上也会觉得我在故意折辱皇家威严,皇上不会把我凌迟处死?”想到这个后果,她机伶伶打个冷战。 秦容眸光彻底冷下:“果然没心没肺。”语毕,提气御风而去。 叶竹青嘴巴微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又惹怒了这位傲娇殿下? 次日,秦容恢复如常。 叶竹青却百思不得其解,她昨晚到底说错什么做什么,把她拿命傍回来的大腿惹怒了,与他的关系竟半夜回到从前最初的疏离冷漠。 她趴在桌子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便想去问个明白,却忽听外面传来琅鸢阁特有的响箭声。 她来不及知会秦容,朝着响箭之处,飞纵跃去。 到了后,傻眼,响箭竟是从薛迎梅娘家宅子里发出的。她若进去,便暴露了假杀手的身份,会坏了睿王剿灭琅鸢阁的计划。 若不进去,呃,琅鸢阁的人知道烈云正在京城,不进去,她就成了琅鸢阁下一个暗杀目标。 她趴在屋檐看了看屋内的人,确定屋内的杀手从未没见过她。想了想,她还是该进去,趁琅鸢阁人来齐之前,以叶竹青的身份进去。 于是,她跳下屋顶,砰砰敲门:“薛婶儿,薛婶儿!” 薛婶不在,薛迎辉也不在,薛迎梅开的门,她神情有丝慌张。 “姐姐怎么突然来了?” 第四十二章 下马威 “我来看看你,我听老人说,女人小产就跟生孩子一样,很伤元气的,需要好好调养。”边说边拨开薛迎梅下意识阻拦她进屋的手,径直进屋。 屋内已没人,她装作未察觉房梁上压得极低的呼吸声:“薛妹妹身体怎么样?” 薛迎梅见屋内没人,暗松一口气,道:“有劳姐姐挂念,我只是心情抑郁,难以排解,身体自然难以调养好。” “心病难以药医,妹妹放宽心,心情才能疏解。” “姐姐万事有叶伯伯担着当然万事会放宽心,哪像我,被人冤枉赶出家门也只能委屈忍着,眼巴巴地期待着叶家大发慈悲为我撑腰。” 叶竹青不请自坐,跷着二郎腿,十分欠揍的模样:“薛妹妹,我最近为刑部跑腿,调查少女失踪案,发现了有个叫琅鸢阁的组织,听说琅鸢阁的人都要服用万噬丹,而吃了万噬丹的女子彻底解毒前是怀不了孕的。” 薛迎梅脸色瞬即发白,却强自镇定:“姐姐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完全不懂。” 叶竹青晃了晃二郎腿,突然以极快的手法抓住薛迎梅的手腕,在她反抗时,随手点了她穴道,令她动弹不得。 跟着极认真给她把了把脉,然后诡异一笑:“我瞧薛妹妹中气十足,脉博有力,完全不像是小产之人。” 薛迎梅不能动弹,面色越来越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下:“你胡说八道!” 叶竹青道:“呃,我毕竟学医不精,要不让杨相请位名医给你再诊一诊?” “叶竹青,是你自己要找死的!”薛迎梅恨恨道,打个手势:“杀了她!” 话音甫落,两名琅鸢阁杀手如猛虎扑食般刺向叶竹青头顶。 叶竹青不避不让,纤手一带,长剑倏然出鞘,银光闪过,一招破杀式使出,两名杀手闷哼一声,齐齐倒地毙命。 “薛妹妹,梁上还有人吗?姐姐我每天不杀几个人手痒痒,有的话,正可给我解解痒。” 她阴恻恻的声音,令薛迎梅满目恐惧,想躲却动弹不得,“你,你……你不能杀我!” 叶竹青手背轻抚在薛迎梅脖子上。薛迎梅恐惧更甚,嘴唇颤个不停:“你杀了我,叶伯伯不会轻饶你……” 叶竹青轻轻从她手里抽出丝帕,捏着丝帕温柔地为她拭去额头上的细汗。 薛迎梅额上的汗反而更多了,胸膛因害怕而急剧起伏,气息又急又粗。 叶竹青抿唇一笑:“薛妹妹就是爱多想,我爱护你尚且不及,怎么会杀薛妹妹呢?生活不易,薛妹妹且行且珍惜啊。” 薛迎梅闻言忽然平静下来,是她慌得失了理智,有叶伯伯在,她不但不敢杀自己,还会努力送她回杨府。 “珍惜什么?” 叶竹青继续温柔地拭去她额上的汗:“珍惜现在的生活呀,我从前不和薛妹妹计较,是心疼薛妹妹自幼丧父。但如今我才现,妹妹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姐姐着实吃惊不小啊。” 要说叶竹青行走江湖这些年,洒脱浪荡是真洒脱浪荡,但是演起无辜温良的小白兔也真是炉火纯青。 只是她这小白兔委实将薛迎梅吓得不轻,“恕妹妹愚钝,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 “不懂没关系,薛妹妹可以慢慢体会,总有一天会融会贯通。”叶竹青将丝帕塞回她手里:“哦,今日与睿王殿下遇上一个琅鸢阁的女杀手,叫什么…….什么烈云的,挺厉害的杀手,可惜在我和睿王殿下手里受了重伤。” 她合情合理地给自己杀手“烈云”的身份找了一个不能与他们相聚的理由。 薛迎梅皮笑肉不笑地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叶竹青点头:“我只是随口炫耀一下我的功绩,薛妹妹若觉得和你没关系,听听便是。不过这两具尸体想必会和薛妹妹有关系,薛妹妹可要藏好。若薛婶问起来,我不介意你告诉薛婶是我杀的。” 不待薛迎梅说话,她继续道:“不过我怕我一紧张管不住嘴,说错什么话,将薛婶吓出个三长两短来,到时,薛妹妹不会怪我吧?” 薛迎梅气得几欲吐血:“你威胁我?” 叶竹青亲热地伸手抱抱她的肩:“薛妹妹就是喜欢多想,你有我爹护着,我哪敢威胁你,我爱护你尚且不及呢。” 她微微一顿:“对了,薛妹妹不是佩服我英气逼人么,我忍不住还要炫耀一下,听说过江湖上排名第二的杀手雾隐么?” 薛迎梅面无表情:“没听说过。” “薛妹妹没听说过不要紧,我说给你听啊。”她笑咪咪地道:“死在雾隐手里的武林高手,达官贵人,总有几十人吧,但他命不好,撞在我手里了,所以他死得也算其所。” 薛迎梅那张美貌恬静的脸终于控制不住的微微扭曲,眼底掩饰不住对叶竹青的恐惧。 叶竹青伸手解开她的穴道,握握她的手,温柔道:“薛妹妹且莫着急,好好调养身体,过几日我便送你回杨府。妹妹好好休息,我告辞了。” 她走出房间,状似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屋顶,笑了一声离开。 薛迎梅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五名琅鸢阁的杀手从屋顶跳下,他们已到多时,见叶竹青在屋内,未敢贸然进屋。 “你放响箭招我们来所为何事?” 薛迎梅扶着椅子站起来:“阁里传信,让我们查清楚是谁杀了雾隐……”她闭目长叹:“用不着查了,刚才你们大概也听到了,叶竹青说,是她杀了雾隐……” “她一个官小姐,我觉得不可能,八成是吹牛。” “雾隐可是江湖排名第二的杀手,岂会随随便便死在一个女子手里?” …… 薛迎梅指了指旁边两具尸体,道:“他们两人偷袭叶竹青,被一剑毙命。” 五名杀手面面相觑。 半晌,有人问她:“叶竹青似乎知道了你的身份,你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薛迎梅甚是自信:“有她爹护着我,她不敢乱来,我那个叶伯伯很好哄的。” 她看了看时辰道:“我母亲快回来了,你们赶紧离开,顺便把这两具尸体带走,叶竹青的事情,我会向阁主禀报。” 第四十三章 中邪(上) 叶竹青出了薛宅,慢慢往回走,心里却盘算着,薛迎梅在杨府外,只会兴风作浪,她得尽快将她送回杨府,让她和杨夫人斗法去。 不知不觉竟走到叶府门口,她想了想,终究未进府。没想到刚走出去丈余,便听到红豆大喊:“小姐,小姐,等等我。” 叶竹青回身:“怎么啦?” “小姐。”红豆抹了抹眼泪:“小姐,你怎么回府啊?” 叶竹青道:“我爹将我赶出来了,等他消气了我再回去。” “可是……”红豆道:“江尚书此时正在府里,他指着将军的鼻子骂将军。” “骂我爹?凭什么?” “江尚书说,是你将江小姐弄到许愿圣树上,害江小姐险些被愚民火焚。他一定要揪着将军去皇上面前理论,一定要让小姐付出代价。” 叶竹青拍了拍脑袋,她倒忘了这茬,昨夜坏了江轻眉的好事,江尚书必定会寻个理由来找父亲的茬。“我回去看看,你去睿王府,请睿王殿下来一趟叶府。” “小姐,奴婢不敢……奴婢看见睿王殿就双腿发软,喘不上气。” “你怕什么,睿王还能吃了你不成?”叶竹青点点她的脑袋:“怕什么怕,快去。” 红豆只得委委屈屈地向睿王府的方向跑去。 叶竹青走进父亲的院子,老远便听见吏部尚书江闻业怒吼:“枉江叶两家相交数十年,你竟纵容女儿恐吓我女儿,羞辱我江家,我女儿险些被愚民烧死,你知不知道?!叶靖荣,今日无论如何你都要跟我到皇上面前评评理!” 叶靖荣陪笑:“此事我没有听到一点消息,江大人是不是搞错了?竹青这孩子虽然会点武功,但素来有分寸,若不招惹她,她绝不会做出这种事,再说,那棵树多高啊,竹青带着一个人怎么可能上去?” “我女儿亲口说的,这还会有错吗?至于她是如何将我女儿送到树上的,这个就得问她了,相信皇上定会主持公道。” 叶竹青跨进前厅,朝江闻业拱手一揖:“竹青见过江伯伯,江伯伯是把一国之君当成七品县令了么?芝麻绿豆大的一点事也要去叨扰皇上,江伯伯身为吏部尚书连这点小事都断不清么?” 叶靖荣拍案而起:“你给我闭嘴!我不是让你滚出去吗?谁让你回来的?” 江闻业瞧见她,气便不打一处来,大声道:“你来得正好,说,你那日是如何将轻眉弄到圣树上的?” 叶竹青装傻,惊讶道:“江伯伯觉得我有能力将轻眉弄到树上?” 江闻业虽然心里也犯嘀咕,但女儿信誓旦旦,他只能认为她借助了什么工具。“你有没有能力我不知道,但是事在人为,我只知道你差点害死我女儿。” 叶竹青淡定笑道:“江伯伯,所谓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你这空口无凭的,就算当真到了皇上面前,皇上也不能就此定我的罪。江伯伯倒不如想想,轻眉妹妹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我总觉得轻眉妹妹最近行事怪异,别是撞了邪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江闻业大怒。 叶竹青暗笑,她可不就是胡说八道么,但她偏要胡说八道。“江伯伯,昨夜在敬王府发生的事,你知道了吧?轻眉妹妹莫名起妙就睡到了睿王殿下床上,幸亏睿王殿下可怜我千金之躯守夜辛苦,将床让与我,不然轻眉妹妹定然清誉不保。” 叶靖荣配合的张嘴,惊讶轻呼:“啊,啊?是有点不对劲。” “看吧,若非中邪,怎么会爬到睿王殿下床上,轻眉妹妹可是才貌兼备、知书达礼的千金贵女,怎会如此不自爱地爬到睿王殿下的床上呢?又怎会爬上那么高的圣树呢,肯定是中了邪啊!” “住口!她明明是被人扛到殿下床上的,你竟敢说她是爬上睿王殿下的床?!你、你、你污蔑轻眉,居心可诛!” “江伯伯息怒,我只是帮江伯伯分析分析此事,我真觉得轻眉妹妹最近霉运连连,肯定是中邪了。江伯伯,我认识一位道长,据说其神眼通天,需不需要我请这位道长来为轻眉妹妹驱邪除秽?” 江闻业抚胸跌坐椅上,指着她颤道:“你住口!你……你你……” “江伯伯莫要生气,我也只是提个建议,江伯伯也可以自己请大师为轻眉妹妹驱除邪秽。” 寥寥几语,便将江轻眉坐实了中邪之说。 江闻业抚胸顺了半天的气,却突然灵台清明,中邪之说虽然荒谬,但于昨夜敬王府发生之事,却是个很好的掩饰,女儿清誉便保住了。 “昨夜敬王府之事,确实是轻眉中邪了,我早已打算请人为我儿驱邪,但圣树之事,我府里护院皆可作证,是你将我儿打晕掳走,我儿醒来便在树上,我儿说是你就是你!” 叶竹青嗤地一笑:“江伯伯,一个中邪之人说的话做的事可信吗?人中邪后总是胡言乱语,举止怪异,令人匪夷所思。” 江闻业当真是气得吐血,却似乎又无法反驳,尤其适才他还认下了中邪一说。 正在此时,管家高呼:“睿王殿下驾到——” 叶靖荣和江闻业皆吓了一跳,睿王殿下怎么会来叶府? 两人躬身一揖:“见过睿王殿下。” 秦容负手大跨步进厅,长身玉立,依旧气质清贵傲然。 他径直坐于主位,看一眼江闻业,道:“素闻叶江两家交好,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本王冒昧登门,是不是打扰两位老友相聚了?” 叶靖荣惶恐一揖道:“回殿下,江大人千金中邪,他……这是拉着老臣去找皇上评理去……” 秦容锐目一斜,睨向江闻业:“怎么,江大人觉得我父皇很闲吗,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惊扰我父皇?” 叶请荣立即随风而上:“正好睿王殿下在,江大人可以让睿王殿下给评评理。” 秦容提了一下袍角,翘起二郎腿,甚是倨傲。“也可。” 江闻业便将当日江轻眉的遭遇说了一遍,一口咬定是叶竹青将爱女绑到树上,害爱女险些被火焚,到现在仍担着个亵渎圣树的污名。 秦容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片刻,似笑非笑道:“江大人,你说令爱是被叶竹青打晕带走的,既然打晕,便是并未瞧见是谁将她带上树的,又如何认定是叶竹青所为?可有其他亲眼所见的证人么?” ------题外话------ 补24号 第四十四章 中邪(下) 江闻业语窒:“……这个……” 秦容道:“江大人乃吏部尚书,做事应该严谨合理,讲究证据,仅靠推断定不了任何人的罪,反容易变成诬陷。” 江闻业羞愧脸红。“可是叶竹青平白带走小女,很难洗脱嫌疑。” 秦容点头:“嗯,倒也有理,叶竹青,你可有解释?” 叶竹青抱拳:“回禀殿下,当日江小姐对臣女出言不逊,臣女一时气愤,便打晕了她,但臣女知道两家交好数十年,不敢对她有过分举动,所以便将她送到两条街外的缘来客栈,给她开了个房间便走了。” “一派胡言,你说将我儿送到缘来客栈,那我女儿为何会在圣树上醒过来?”江闻业气急败坏地道。 “江伯伯莫急,那日我还特意花了了二两银子拜托店小二照看江小姐。此事,殿下可去缘来客栈查证。至于江小姐如何被弄到圣树上,臣女完全不知。” 叶竹青甚是无辜地摊手,无辜得像只小白兔。 秦容吩咐门外的初风:“去缘来客栈,带店家过来问话。” 初风领命而去。 不多时,初风带着缘来客栈的店小二回来。 那店小二踏进前厅,一瞧见叶竹青,转身就往外走,却被初风一把拎回。 店小二哭丧着脸,对叶竹青道:“姑娘,那日你送来的那位姑娘去哪儿我们也不知道,我受姑娘所托时时去照看两眼,本以为她昏睡着,一时半会也醒不来,谁知道我去给她打壶热水的功夫,回来人就没了,她自己要走,我们也不知道啊,大不了我把那二两银子还给你。” 店小二急忙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递向叶竹青。以为睿王府的人捉他来,是追究他弄丢那位姑娘的事,不待问话,便噼哩啪啦说了一大通推卸责任。 秦容似笑非笑地睨一眼叶竹青,她倒是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但他深知她武功有多高,将人送到客栈,再趁人不备将人带走,易如反掌。 江闻业身为吏部尚书,岂会听不懂店小二话里的意思?如此说来,叶竹青确实将他女儿送到客栈了么。 初风喝道:“见到睿王殿下、尚书大和将军,还不跪拜?!” 店小二双膝一软,扑通跪地,连连磕头:“草民拜见殿下,拜见大人,求殿下和大人饶命,那位姑娘真不是小的弄丢的。小的就打壶水的功夫,人就不知去哪儿了,小的问过掌柜和客栈的其他人,确实无人瞧见她出去。草民真的是冤枉啊!” “闭嘴。”秦容声音淡却威严十足。 店小二立即噤声,如筛糠般抖成一团。他只不过贪图二两银子而已,怎么就惊动了什么尚书大人和将军,还惊动了睿王殿下?他不会因为二两银子丢了性命吧? 秦容转向江闻业:“江大人还有什么需要问的?” 江闻业已是色厉内荏,却仍想不通:“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大人,那位姑娘既未办理退房,也无人见她出门,我们也不知道她为何就突然消失了,此事确实邪门得很,但真的和我没关系。” 叶靖荣小心翼翼地问:“江大人,令爱该不会那会儿已经中邪了吧?” 店小二恍然大悟:“对对,肯定是中邪了,否则,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白无故就消失了,客栈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人见过她,不是中邪是什么?” 江闻业险些吐血,中邪一说不过是叶竹青胡说八道的,怎地个个都认定他女儿中邪了?女儿是否中邪,他清楚得很! 秦容起身掸掸袍子上的折子,“此事证据齐全,事实清楚,江大人还有异议么?” 饶是江闻业老谋深算,此时也确实提不出什么异议,只能打掉牙生吞下去:“老臣……” 秦容睨他:“看来江大人还是有疑问,没关系,有疑问便说出来,总不能委屈了江大人。” 江闻业暗吸一口气,躬身一揖:“老臣……没有异议。” “既然没有异议,江大人,令爱既然中邪就抓紧时间为她驱邪,免得耽误她一生啊。”秦容神情温和,一副关杯老臣的模样。 “咕咚”,江闻业喉间涌上一口老血,她女儿正值青春韶华,怎地就被人扣上了中邪的帽子? 他生生咽下那口老血,若他不为女儿做场盛大法事,在所有人眼里便是沾了邪秽的不祥之人,莫说是嫁进皇家,便是普通达官贵人也必对她避之唯恐莫及,谈何嫁人? “多谢殿下体恤,老臣立即请人为她驱邪。” “江大人为令爱驱邪要紧,这两天早朝,本王可代江大人告假。” “……老臣谢过殿下,老臣告退。” “嗯。” 江闻业强撑着走出叶府,一口鲜血喷出,他纵横官场数十年,今日竟栽在一个黄毛丫头手里,此患不除,她还要坏事。 此事已了,秦容与叶靖荣客套了几句,准备起身告辞,却见叶竹青一直处于怔愣状态。 “叶竹青,本王有事找你。” 叶竹青这才缓过神来,“殿下说什么?” 叶靖荣却突然对她发作:“我还没叫你回来,你回来做什么?走走走,没有十天半个月不要回来。” 秦容微怔,叶将军如此着急地将叶竹青赶出去,甚至未顾及他这个王爷在场,委实有些蹊跷。 叶竹青似乎没觉得难堪,反而点了点头,径直离开叶府。 秦容跟出来,邀她一同上马车,问她:“叶将军赶你出府,你为何连争辩几句都没有?” 叶竹青侧目看他:“有什么好争辩的,父亲每年都会将我赶出去两次,往常我都是离京混江湖去了。” 秦容奇道:“哪有动辄将女儿赶出家门的?” “我父亲便是啊,每次他想接薛氏兄妹到家里住几天的时候,都会随便找个理由发一通火,将我赶出去。” 秦容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竟是这种奇葩原因?“你是他亲生女儿,就算想接薛氏兄妹回家住,也没必要将你赶出去。” 他一直以为叶靖荣宠女无度,却可以为了别人的孩子将亲生女儿赶出去,他实在是理解无能。 “殿下觉得难以理解?其实也没什么难以理解的,薛叔叔在世时与父亲关系很好,死前托孤,父亲便将薛家当成了自己的责任,将薛氏兄妹当成自己的儿女。” ------题外话------ 补25号 第四十四章 撩而不自知 “但薛迎梅从小不喜欢我,她认为若薛叔叔不死,她也可以像我一样生活在叶府这样的府邸,享我这样的福,她始终固执地认为薛叔叔是为我父亲死的,是我享受了她的人生,所以她看我不顺眼。” “小时候,我不懂事,受她挤兑,一时气不过,动手推了她,父亲只好派人将我送回师父那里,从此以后,只要薛氏兄妹来我家住,父亲便会将我送走。” 秦容讶然问道:“你不怪你父亲?” “一开始怪过,可后来大哥说,父亲也是没办法,面对亲生的和需要照顾的兄弟遗孤,他只能选择委屈亲生的女儿。” 秦容不予置否,只觉叶将军此举似乎没有感动薛迎梅,反而令她更有恃无恐地得寸进尺。 叶竹青似乎并未将父亲要接薛迎梅回家小住当回事,道:“殿下,江轻眉被我扔到许愿树上这件事,你怎么看?” 秦容唇角高高翘起:“计划周密,天衣无缝,如今她身染邪秽,江尚书和皇后怎么好意思再与本王提联姻之事,叶竹青,你帮了本王一个大忙。” 叶竹青道:“臣女原本也没打算这么远,但江轻眉偏生喜欢受皇后和敬王摆布,非要来个同榻逼婚,臣女若不好好利用一下,实在对不起他们的苦心算计。” 秦容喟然轻叹,她机敏灵活,善利于用眼前一切可利用的条件,委实难得,最重要的是,后宅里那些小女子的勾心斗角根本影响不了她。 “殿下,江轻眉中邪一事虽是臣女设计的,但臣女却想到一个问题,若有朝一日,有人用一套完整的证据载赃陷害一个当朝重臣,应该从哪查起?” 秦容微愣,矅石般的黑眸凝着她,她口中的当朝重臣是谁?叶将军么?她口口声声说因缘机会窥得天机,或许这才是她坚持追随他的天机吧。 “从呈交证据的人查起,从证据查起,凡事证据必有来源,若是伪证,不管是人还是供词皆有破绽。” “若既有人证,也有这位臣子的亲笔书信呢?” 秦容此时已非常确定她追随她的原因,反而舒心一笑。 “既然是陷害,想必就算不上亲笔书信,既然不是亲笔书信,必有摹仿之人,临摹笔迹要达到真假难解,必须要了解那个人的运笔和书写习惯,除非天才,否则,只能是身边人,所以只需要留意那位臣子身边之人有此天赋之人即可。” 叶竹青恍然,她先前以为陷害之人是身边之人,原来是她关注的目标有偏差,她应该筛查能接触到父亲文书和书信的人。 她目光灼灼地看他,将自己的脸硬生生挤成一朵菊花:“若殿下知道那位臣子是冤枉的,一定会救那位臣子的,是吧?” 她那炽热的目光像极了犯花痴的女子在看心上人,秦容虽泰然自若,却仍被她的目光灼到,他抬指支开窗幔,将目光移向街上的车水马龙。 好一会儿,才转回目光,淡淡地道:“看情谊。” 叶竹青暗暗撇嘴,口是心非,前世他对她只有恨,没有半分情谊,不还是跑到刑场去救人。 但她为了不冷场,还是积极问道:“什么样的情谊,殿下才肯救?” 秦容随口道:“亲朋好友。” 叶竹青澄亮的目光期待地看他:“那臣女与殿下算什么情谊?” 秦容看她一眼,神色淡淡:“那要看你想要什么情谊。” “我想要的情谊,殿下都会成全?”她的星星眼几乎脱眶。 “说说看。” 叶竹青笑容可掬:“我要成为殿下身边最亲近的人……” 秦容心漏跳一拍,睨她,如此豪迈的撩拨……撩而不自知…… 却听叶竹青道:“比殿下和初风还亲近。” 秦容眸色一沉:“……看你本事。” 叶竹青“切”了一声,低声咕噜:“还说会成全,诳人的。” 秦容:“……” 叶竹青当夜得到消息,薛迎梅因为心情抑郁难以排解,父亲为了在杨相面前给她撑腰,将薛迎梅母子三人接到叶府小住。 初风告诉她这个消息时,她只能望月伤神,父亲这该死的责任心啊,在身边养了一条毒蛇而不自知! 薛迎梅有父亲护着,她暂时动她不得,当然,薛迎梅也不敢对父亲轻举妄动,毕竟她暂时也不想失去父亲这个庇护。 薛迎梅真是三生有幸遇上父亲,父亲却是三生不幸遇上薛迎梅! 她正在一头乱麻地叹着,忽地一个念头涌入脑中:既然薛迎梅是琅鸢阁的人,意图对付父亲,那么,她会不会是父亲身边那个伪造通敌判国书信之人? 她有才情有心机,从父亲拿到一些亲笔书写并非难事…… 转念一想,薛迎梅或许在琅鸢阁学了几招花拳绣腿,就算擅长模仿,也断模仿不出父亲那种力透纸背、浑然磅薄的气势。 而前世诬陷父亲的书信连她和父亲都分辩不出来,由此可见,薛迎梅似乎并非伪造之人。不是她,会是谁? 她正在胡思乱想着,听见敲门声,抬头,见是初风。 “殿下请你到后花园八角亭喝茶。” 初风声音闷闷的,显然对殿下的厚此薄彼不服,明明叶竹青害他颜面大损,令皇家蒙羞,为何处处纵容她?他跟随殿下七八年,也未见殿下请他喝壶茶。 叶竹青看看天色,奇道:“这个时辰……喝茶?” 初风没好气道:“你可以不去。” “奇怪,我为何不去?” 初风恨铁不成钢:“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喝什么茶?你不怕传出闲话,污了清誉吗?!” “初护卫,这话你不是应该和你家殿下说吗,和我说有什么用,我又没有清誉。” 初风狠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猛地转身,恶狠狠且别扭的低吼一声:“啊啊啊~” 他要疯了!他怎么能指望这个恶毒的竹叶青蛇体谅殿下! “总之,你最好别去!” “喝茶这么好的事,我当然要去,麻烦初护卫带路吧,哎哟,这黑灯瞎火的,人家一个小女子胆子小……”她无比做作的装起小白兔。 初风脚下一虚,若非亲眼见她斩杀鲛鲨,若非知道她杀了江湖排名第二的杀手,他真就信了她这小女子“胆子小”。 第四十五章 莫名其妙的花前月下(上) 纵使初风不愿意,还是不情不愿地将她带到后花院的八角亭。 此八角亭位于假山上,叶竹青站在八角亭的台阶上,仰望上去,轻叹,在夜凉如水的晚上,坐于八角亭里品茶其实相当于是在风口上饮风。 转目瞧见那位英俊潇湘的睿王殿下仪姿如仙地站在风口上,月青色云锦长袍随风飘飘,月光披洒在身上,看上去像镀了一层神圣光晕。 她“啧”地赞道:“月光下的殿下,端得是九重天外的神仙误落人间啊,啧,美!” 秦容转身,神情淡淡,撩起袍角坐于石凳上,以目示意她:“坐。” 叶竹青拱手谢过,坐在对面,瞧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想必是有什么大事要说吧。“殿下,发生了何事?” 秦容竟淡定自若地执壶为她倒了一杯热茶:“这是西信进贡的云雾,尝尝。” 叶竹青神色凝重的端起茶杯,浮了浮茶叶,轻抿一口,“好茶。” 心下沸腾,这得是多大的事,竟让睿王殿下慌到亲自给她斟茶? “殿下,有话不妨明言。” 秦容道:“无事,本王就是想与你喝一起品品这新茶。” 叶竹青暗暗思量,难道他又要用喝茶来考验她? 她注视他,希冀他能透过她真诚的眼神看到她的忠心和追随他的决心。 秦容目光对上她的,瞬即移开,端杯轻抿。好一会儿,问道:“本王这后花院一直荒废着有点可惜。” 叶竹青连连点头:“确实可惜,殿下应该请个花匠种些应季花草,这样睿王府才更生机盎然。” 秦容“嗯”了一声,状似随意地问道:“你觉得种些什么品种的花草好?” “臣女觉得牡丹更衬殿下高贵的身份……” 他打断她:“你喜欢什么花儿?” “牡丹确实美艳,臣女也喜欢,但臣女更喜欢各色月季,易种好活,各季开花,香味也好闻。” 秦容点头:“那便种月季和牡丹。” 叶竹青惊讶看他:“殿下应该多种几样,将来这院子终归是睿王妃欣赏得多。” 秦容未反驳,重新给她倒了杯茶,斯条慢理地道:“叶竹青,你追随本王的动机是什么,本王可以暂时不追究,你为本王做的事情,本王也可以当成是欠你的情,日后在你需要的时候还你这情。” 叶竹青目光登时澄亮,满面欢喜:“多谢殿下……” 秦容徐徐道:“谢倒不必,本王是有条件。” 叶竹青昂首:“只要不是上刀山下油锅,臣女皆愿意。” 秦容倒茶的手微抖,茶水溅出水杯,他缓缓放下茶壶,睨她:“本王以为你会说上刀山下油锅。” “臣女为殿下办事,若是不小心搭上了性命,那也只能怪臣力能力不够,怨不得别人,但上刀山下油锅不行,臣女做不到,不说别的,若真下油锅被慢慢炸焦……啧,这痛苦臣女不敢想像。” 秦容勾了勾唇角:“你倒是坦诚,本王不需要你上刀山下油锅,本王唯一的条件便是,你跟着本王期间,每日与本王在这花前月下,喝喝茶聊聊天,挡住本王不喜欢的联姻和女子。” 叶竹青皱眉看着他,好一会儿不说话。 “怎么,做不到?还是不敢?”秦容语气微微挑衅。 叶竹青“啧”地一声道:“不是不敢,也不是做不到。只是……臣女是无所谓,但殿下是皇族,婚事关系到皇家体面,殿下真的无所谓吗?” 她已习惯逍遥江湖,待救下全家后,她还是要回归江湖的,名声于她根本不重要,但他的名声坏了,不仅联姻门第要降两级,只怕与储位也无缘了。 秦容眸底染上笑意:“本王自始至终只与你有过婚约,只与你花前月下,这是本王长情有担当的表现,凭此以后更容易得到父皇和未来泰山的认可。” 叶竹青侧头一想,好像他说得也有道理,既然是对她无害对他有利的条件,她理所当然要答应啊。 “花前月下而已,有何不可?” 秦容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叶竹青跟上一句,又道:“不过,殿下这般日日与臣女花前月下,不会对臣女日久生情吗?” 秦容嘴角微抽:“……” 却听叶竹青“噗哧”笑出声来:“嗯,是臣女想多了,殿下若是看上我,那定是中了曼陀罗之毒,生出幻觉啦。” 秦容眼皮垂下,掩住眸底情绪。“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叶竹青抚额:“……殿下听不出臣女只是跟你客套一下吗?” 秦容手指轻扣石桌,“本王只听出你尚有点自知之明。” 叶竹青语窒,好,你嘴毒,你厉害!沉默了一会,笑道:“美不美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的日子能与殿下花前月下,朝夕相对,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 “与本王花前月下,确实是你之幸事。” 叶竹青:“……”这人怎么这么自大?“臣女说是人生一大幸事,本就是讨殿下欢心,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本王是挺欢心的,你继续保持。”秦容不紧不慢地打断她的话。 叶竹青面色微僵,继而一笑:“殿下喜欢,臣女也可以每天说一遍给殿下听,不过殿下放心,在臣女心中排前二十的美男子绝没有殿下,所以殿下不必担心臣女爱上殿下。” 秦容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竟然连前二十都没排上?好,好得很! 他身形微动,倏地飞出八角亭,随即倏然返回,手里多了一朵红色杜鹃,在叶竹青的错愕中,抬手将那朵杜鹃花插进她发间。 叶竹青石化。 秦容却好整以暇地道:“本王这后花园虽然荒废了,却也幸存了些盛开的花儿,既然与竹青花前月下,总要有点花前月下的气氛,簪花也是花前月下该做的。” 叶竹青听他叫她“竹青”,手臂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抬手去摘发间那朵杜鹃。 “别动,本王簪的花,你要好好戴着。” 叶竹青脸一黑,皮笑肉不笑地道:“臣女谢过殿下。” 秦容斯条慢理地坐下,满意端杯喝茶。 第四十六章 莫名其妙的花前月下(下) 叶竹青已经后悔答应与他花前月下了,这哪是花前月下,简直是度劫,还要让她日日来度劫! 她为了打斗方便,头发上素来没什么发饰,如今却顶着一朵大红花,滑不滑稽她不知道,但秦容每每将目光落在她头上,嘴角便会高高翘起,连眼里都会泄出笑意,可见她头上这朵杜鹃花着实取悦了他。 叶竹青心下默念,不要脸则天下无敌,她无敌于天下,她不需要脸!抬眸看见秦容俊脸上的笑意,心下仍然有气,心念一转,身子飞出八角亭,片刻,倏而返回。 纤手捏着两根草,趁秦容不备,以最快的手法,将那根草插入他发髻中。 “殿下投之以桃,臣女当报之以李,取殿下院子里的材料,礼轻情义重,殿下不会瞧不上吧。” “叶竹青,你大胆。”秦容俊脸登时沉下,“自古标草乃卖身之意,你想将本王卖了不成?!” 他伸手去扯那两根青草。 叶竹青笑道:“别动,殿下,臣女有的是法子替你挡桃花,不必非得与殿下花前月下。殿下若是摘下这草,是不是表示殿下准备撤了与臣女的花前月下的约定?臣女无所谓的。” 秦容当真被她这些小心机气得哭笑不得,大手抬了两次,终究未将那两根草从发间取下,无奈道:“本王投你以花,你还是报我以花吧,本王堂堂睿王岂能标草贱卖?” 叶竹青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殿下真可爱,好,臣女便报之以花。” 语毕,身形倏地飞掠出,瞬即又飞纵回,手里多了一支红色杜鹃,掂起脚将他头上的两根草拔了,将红色杜鹃簪入他发间。 望着眼前俊美尊贵的睿王殿下黑发上簪的那朵红花,叶竹青丝毫未感受到滑稽好笑,反而感受到极大暴击。 一个男人为何簪了红花非但未让她感觉到娘,反而觉得煞是好看。若簪花前的睿王是清冷傲世的大毓皇子,簪花之后的他便是翩翩佳公子,“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就是此时的他吧? 她望着他微微怔神,跟着喟叹一声,可惜了这张好皮馕。 “殿下明日若无什么要紧事吩咐,臣女得回家去看看。” 秦容看她一眼,“因为薛氏兄妹?” 叶竹青也不隐瞒:“正是,我对薛迎梅不放心。” “叶将军允许你回去么?若是有需要,本王可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殿下好意,若有需要,臣女会向殿下求助。” “嗯。” “殿下,今日的花前月下可否结束了?此处夜风甚大,臣女觉得品茶等同喝风。” 秦容:“……”和这种女人花前月下,简直就是对牛弹琴,浪费感情。“你是在嫌弃风大,还是置疑本王选地方的眼光?” 叶竹青瞅着他,问道:“可以两者都选吗?” “叶、竹、青。”秦容几乎是咬牙切齿了,他暗吸一口气,和这种人生气,也是浪费感情。“你走吧,一天之内别让本王瞧见你。” 叶竹青忙不迭地抱拳退下。 秦容看着她背影逃也似地消失在夜色中,手里的茶杯“喀嚓”捏碎。 “殿下。”远处的初风见叶竹青离开,急忙前来随侍,正巧见殿下捏碎茶杯,忍不住问道:“殿下,叶竹青又惹殿下生气了么?她这女人总是如此,见不得殿下舒坦片刻。” 秦容轻叹一声,起身,负手望月。“初风,你觉得叶竹青如何?” 初风抬眼看了看他,犹豫着道:“她初始确实是令人讨厌,属下到现在仍看不惯她,她做事有点无底限,但是属下不得不承认,她武功高深莫测,除了殿下,她是属于生平仅见的高手,且有胆有识,心思机敏缜密,属下觉得她……是柄好剑,殿下得到她,如虎添翼。” 秦容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是啊,是柄好剑。“那你觉得她可是皇后或敬王派来的奸细?” 初风小心翼翼地问:“殿下还不信她么?” 秦容不置可否。 “虽然她未说,但属下倒觉得她似乎有些恨敬王殿下,可是,属下奉殿下之命,曾查过她,发现她与敬王似乎毫无瓜葛,实不知恨从何处来。” 秦容点头,恨从何处来,大概从那所谓的天机里来的吧,若她对敬王有恨,或许便是因为她口中那个被诬陷的重臣。 初风怔怔望着秦容头上那朵红花,甚是苦恼,虽然殿下簪花甚是俊美,但他觉得实在有损殿下英武的形象。 “殿下头上的花……”殿下这是何时生出的新癖好? 秦容抬手摘下那朵红花,手指捻着花枝,失笑:“本王投之以桃,叶竹青报之以桃。”微微一顿,道:“叶竹青行事看似简单粗暴,却都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论江湖经验和计谋,皆不该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她,不简单。” “殿下的意思?” “本王乏了。”秦容缓步走下八角亭,边走边道:“明日去请几个花匠,将这园子修整出来,将园子最好的位置,移栽上一大花圃各色月季和一大花圃牡丹,再在其他地方种些应季花树,那个荷塘池子也别荒废了。” 初风惊诧:“这……殿下从前不是懒得理这园子吗?说睿王府没有女眷,不需要花园……” “三日内,本王要瞧见这花园开满各色月季和牡丹。” 初风登时哭丧着脸:“三日?殿下,三日时间太仓促了……属下怕办不到。” 秦容瞥他一眼,淡淡道:“那便两日罢。” “殿下!”初风哀求:“请殿下给属下三日时间。” 秦容侧目看他:“非是本王为难你,而是,本王不能日日与叶竹青在这荒废的园子里花前月下,与本王地位不符。” 初风闻言目瞪口呆,殿下要和叶竹青花前月下?!还要日日花前月下?这是唱哪一出? “怎么,你还有疑问?” “属下不敢,属下领命。” 初风对殿下要与叶竹青花前月下这回事极为不服,却一个字都不敢质疑。 第四十七章 进宫遇刺客 叶竹青回房洗漱后,躺在床上准备入眠,突然想到一事,前世她记得睿王殿下仅因为江轻眉在他生辰日晕倒一事,被江家逼婚。后来他找皇上谈过后,皇上赐婚一事便作罢。 之后无人再提他的婚姻之事,这说明,没有她这挡箭牌,睿王殿下依然测处理掉他身边的烂桃花。 那他为何要让她当他的挡箭牌,因为她经济实用?还是只是为了试探她的忠心,亦或是故意向敬王宣示,叶家已站在他这边?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好几回,终于放弃思考,管他什么心思,只要于她无害就好。 次日。 她用过早膳便准备回家,却在出门时,遇见皇后身边的路公公来睿王府传皇后懿旨,宣她入宫。 皇后有令,她自然不敢怠慢,换了身衣服,便骑马跟着路公公的马车进宫。 路公公一路引着叶竹青至御花园,只见皇后娘娘张芊翎一身紫红云缎宫装,身后跟着两位美艳妃子,其中一个二十多岁,腹部隆起,已有四个月身孕的模样,另一个身着湖蓝宫装、长了一双好看丹凤眼的女子,则是三十多岁的惠妃。 叶竹青向张芊翎见礼。 张芊翎笑着让她免礼:“叶竹青,前日在敬王府,幸亏有你,否则,江轻眉清白尽失,本宫也陷入不义之地。正巧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正艳,颇有几个稀世品种,本宫便请你过来一同观赏。” “臣女多谢娘娘。” 张芊翎给她介绍:“这位是惠妃,那位是陛下新进的珍嫔。” 叶竹青向两人分加恭敬福了一礼:“臣女见过惠妃娘娘,珍嫔娘娘。” 惠妃和珍嫔皆道:“叶小姐免礼。” 叶竹青目光落在珍嫔隆起的肚子上,心下警惕拉起,今日她务必要远离珍嫔,免得惹祸上身。 皇后带着三人边走边赏花,走到御花园人工湖边上,张芊翎在一个牡丹花圃前站住,弯腰摘下一朵硕大的重瓣红粉相间的牡丹花,笑吟吟地道:“你们看这朵花,红粉相间,煞是好看,这是今年培育的新品种吗?” 惠妃道:“回皇后娘娘,这确实是花匠新培育出的品种,红粉争艳,甚是罕见,皇后姐姐手中这朵是它开出来的第一枝,有幸得娘娘欣赏,也是此花的荣幸。” 张芊翎吟吟笑道:“这花娇艳富贵,便赐于珍嫔吧。”说着亲自将那朵红粉相间的硕大牡丹花簪于珍嫔发间。 “啧啧,真好看,这也寓意珍嫔必会生个大胖皇子,母凭子贵。” “谢娘娘赏赐,谢娘娘吉言。”珍嫔福了一礼。 张芊翎微笑:“妹妹如今怀着身子,便不必多礼了……” 她话音未落,便见眼前一花,一名太监手握匕首刺向她! 皇后花容失色,抱头躲避。 “有刺客!”惠妃惊恐大叫。 叶竹青下意识扑前,去挡格太监手里的匕首,岂知惠妃惊慌之下竟挡住了那名太监。她伸手将惠妃往旁边一拨。 不知为何,惠妃右手状似无意识地一抓,正好抓住已经吓懵的珍嫔,拉着她一起翻落人工湖中。 一时之间,宫女太监乱作一团。 “抓刺客!” “惠妃娘娘和珍嫔娘娘落水啦!” …… 叶竹青伸手夹住了刺向皇后娘娘的匕首,一招云隐三式,夺过匕首,瞧向那名太监,竟是乔装的望月公子! 好!好得很! 望月瞧见她也大吃一惊,根本未想到烈云会在宫中,难道她也接到命令要除掉叶竹青?他不及细想,挥掌向她拍去。 叶竹青冷笑一声,救皇后娘娘是大内侍卫的事,侍卫统领刘晋若再不出现,便是失职! 当即撇下望月公子,飞身急速后滑,一个倒纵,抓起大水里扑腾求救的珍嫔飞纵出人工湖,将她放在岸边。 今日她只需确保珍嫔及她肚子里的皇嗣无恙,便是无过,她才会平安离开皇宫。 在其他人乱作一团时,她已经悄悄给珍嫔把了把脉,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师父精通医术,而她对医术只能算略懂,当初师父教得很用心,可惜她天赋一般。饶是如此,她也试出珍嫔的脉相不对劲。 此刻,宫中侍卫统领刘晋已飞纵而至,身后跟着一队皇宫侍卫。 刘晋人在半空,剑已出鞘,直刺向望月公子,望月从他剑下险险避过,运足真气,双掌翻滚,将刘晋逼退两步。 望月虽手无寸铁,但毕竟是江湖排名第四的杀手,随意使一招空手夺白刃,便夺了一名侍卫手中的剑,连刺两剑,斩杀两名侍卫。 刘晋剑尖晃动,截住望月的凌厉攻势,两人登时打得难分难解。 叶竹青冷冷望着打成一团,乱成一团的众人,再转目瞧向皇后张芊翎。她身边的宫女搀扶着她,为她抚胸拍背,顺气压惊。 张芊翎缓了缓神,一眼瞥见叶竹青蹲在珍嫔身边不动,当即大喝:“叶竹青,还不快去帮刘统领捉住刺客?” 叶竹青未动。 皇后大怒:“叶竹青,你想抗命?” 叶竹青道:“娘娘,刘统领武高盖世,臣女加入进去,只会碍手碍脚,若一不小心成了刺客的人质,反而影响刘统领捉拿刺客。珍嫔娘娘怀着皇嗣,臣女必全力保护皇嗣。” 她一席话合情合理,皇后想借混战之际除掉叶竹青的计划落空,却又反驳不得,只气得双拳紧握,胸膛起伏不定。 望月边战边退,瞅准时机,双脚一蹬,飞纵而去,刘晋持剑追出去,他的侍卫队也奔跑着去追刺客。 此时,太监们已经七手八脚将惠妃救出水面,一路跑着去宣御医。 青天白日,宫中潜入刺客,行刺的还是当今皇后,消息很快便传到皇上那里。 御医尚未赶到,皇上已经到了。 皇上秦贤辞一身金黄天子常服,身材微微发福,龙颜不怒自威,目光锐利如鹰。他身后跟着数名太监宫女,还跟着一队侍卫随身保护。 众人跪拜,皇威严地环视现场,关切问皇后:“芊翎,你可有事?” 张芊翎整了整仪容,朝他一福:“托陛下的福,臣妾有惊无险。” 秦贤辞这才厉声问:“怎么回事,宫中戒备森严,为何还能混进刺客?” 第四十八章 陷害 张芊翎道:“皇上,刺客一事,稍后交给刘晋去查罢,臣妾虽然无事,但惠妃和珍嫔都落了水,尤其珍嫔,现在怀着身子,这还不到四月,湖水甚凉,不知她腹中胎儿是否会受到影响。” 秦贤辞怒喝:“那还不赶紧宣御医?!她腹中胎儿若是有事,朕定扒了害她之人的皮!” 所有太监宫女跪地,瑟缩着大气不敢喘。 便在此时,珍嫔“嘤咛”一声醒过来。 皇上快步走过去,一脸关切地问:“你醒了?感觉如何,可有不舒服之处?” 珍嫔四下看了看,却突然“啊”地痛呼:“皇上,臣妾腹痛得厉害,臣妾……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皇后急急奔过去,见珍嫔身下衣裙被血染红,登时吓得面色灰白,嗓子破音:“御医呢,御医怎么还没来?!皇上,珍嫔怕是小产了。” 皇上推开她,抓住珍嫔的手紧握着:“你一定要坚持住,朕就在你身边陪着你,有朕在,你定会平安无事。” 珍嫔泪珠簌簌而下,浑身颤抖:“陛下,臣妾的孩子是不是……是不是没了?” “不会的,珍嫔莫要胡思乱想。”皇上脱下外袍盖在她身上,安慰道:“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皇上,御医来啦。”皇后远远瞧见冯御医和黄御医提着药箱急急跑来,唤道:“冯御医,快过来给珍嫔看看,她流血了……” 冯御医立即奔到珍嫔面前,刚要跪拜皇上:“臣叩见……” 皇上喝道:“别拜了,快给珍嫔看看。” 冯御医蹲在珍嫔面前,目光定在珍嫔身下那滩血上,微微转头看了皇后一眼,深吸一口气,伸指诊脉。 好一会儿,他“扑通”跪地,额头渗汗,伏地一拜,颤道:“皇上,珍嫔腹中的胎儿……没了。” “什么?!”皇上霍地跳起,龙颜大怒,“你说朕的孩儿……没了?!” 冯御医浑身一颤,结结巴巴地道:“珍嫔腹中胎儿已经滑胎……微臣回天乏术。”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秦贤辞怒不可遏,“是谁害死了朕的孩儿?!是谁?!” 珍嫔号淘大哭,“皇上,您要为嫔妾做主啊,嫔妾的孩子啊……” “说,是谁害得你?!” 珍嫔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冷得缩成一团的惠妃,最后转向身旁的叶竹青,抬手指着叶竹青:“陛下,是她,是她将惠妃推到嫔妾身上,将嫔妾撞进湖里的,就是她,是她害了死了皇上的孩子!” 秦贤辞杀人般的目光瞪向叶竹青,根本不容叶竹青开口,怒喝:“将她拿下!杖毙!” 侍卫蜂涌而至,叶竹青飞身而起,一记连环腿,踢倒数名侍卫,凌厉双眸露出杀机,冷笑:“皇上身为一国之君,都不问证据,不辩黑白,便要置人于死地吗?” “大胆!”秦贤辞怒道:“你是谁,竟敢如此对朕说话?!” 叶竹青再踢倒两名侍卫,一掌击飞一名侍卫,道:“臣女叶靖荣之女叶竹青!” 秦贤辞微怔,竟是叶靖荣之女?!又见她身手十分了得,便道:“你……” “叶竹青,皇上面前,不可造次。”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竟是睿王秦容。 只见他仍着朝服,应该是下朝后未来得及更衣,又匆匆返回皇宫。 他向叶竹青使个眼色,叶竹青立即将手里那名侍卫扔在地上,退后两步,朝秦容抱拳一揖:“臣女见过睿王殿下。” 秦容点头:“免礼。”走到皇上身前,躬身一揖:“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秦贤辞铁青着脸:“不经宣召,擅自进宫,你想干什么?” “回父皇,儿臣是为叶竹青而来。” 秦贤辞目射冷光,厉声道:“你竟然毫不避讳,你可知叶竹青害死了珍嫔肚子里的孩子!残害皇嗣,她罪不可恕!” 秦容道:“父皇常教导我们,治国办案要讲证据,不可靠推断随意定罪,父皇,儿臣最近在查办少女失踪案,叶竹青是重要人证,儿臣恳请父皇给儿臣一点时间调查此案,还叶竹青一个清白。” “还叶竹青一个清白?”秦贤辞怒问:“珍嫔亲口指认叶竹青,还冤枉了她不成?” 秦容再行一礼:“父皇,以儿臣对叶竹青的了解,她绝不会残害皇嗣,叶将军忠勇一生,为我大毓立下赫赫战功,若他的爱女连解辩的机会都没有,这让叶将军和朝中众臣如何看待此事?” 秦贤辞一脸怒意,却也将他的话听了进去,叶竹青毕竟是车骑将军的爱女,为了此女甚至不惜得罪皇家也要退婚,确实不能仅凭珍嫔一句指证便将叶竹青乱棍打死。 “父皇,害人得有动机,叶竹青第一次见到珍嫔,与她无怨无仇,为何要害她和腹中胎儿?难道叶竹青不知道残害皇嗣是死罪么?” 皇后张芊翎突然发话:“容儿,听闻你与叶竹青欲再续前缘,素来果决睿智的睿王竟为了一个女子与你父皇对着干么?被害死的可是你的手兄啊!” 叶竹青瞧向皇后,她竟说睿王为了一个女子与皇上对着干,分明是想置睿王于死地啊,不想死,就要闭嘴,安静地看着她死。 秦贤辞闻言,果然怒气更盛:“你为她说话是为了私情?” 秦容不疾不徐地道:“父皇,儿臣与她之间是否有私情,与此案没有关分关系。儿臣只知,一,叶竹青是少女失踪案的重要人证,不能死,二,她是叶将军爱女,就算有罪,也得让叶将军知晓此事,见上一面,三,害人要有动机,要证据。” 秦贤辞锐目盯着秦容,意味不明,心下却知秦容说得没错。 珍嫔嘤嘤而泣:“皇上,就是她将嫔妾推下湖的,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儿,皇上,您可要给我们的孩儿作主啊,皇上!” 秦贤辞看向珍嫔,他确实要给他的孩儿报仇,但秦容说得合情合理,有他在,仅凭珍嫔的指证,根本杀不了叶竹青。何况,他若不调查清楚便杀了叶竹青,也无法向叶靖荣和朝臣交代。 叶竹青却突然“嗤”地轻笑。 张芊翎斥道:“你笑什么?藐视皇威,罪该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