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英雄传》 第一章 救援 “嘭”一声巨响,大火冲天而起,浓烟滚滚,刹那间偌大一座宅院成了火海。又是“轰隆”一声,原本宅院中那座最高的阁楼轰然倒塌。一阵冷风卷过,千万点火苗扑向宅子北面的树林,一会儿工夫便把林子也化成了火海。树林中栖息的一群鸟儿,喳喳怪叫,四散飞逃。逃得慢的被烧着了羽毛,痛的直扑腾。 奇怪的是,如此大火,竟没有发出半点人声,别说是人,连半条狗、半只鸡都没有。难道大宅中本就没有人?难道此处仅是一座废宅? 忽然间一条黑影箭一般从火海中射出,直奔东南而去,一眨眼间消失在黑夜中。说来奇怪,这原本似乎没人的地方突然就出现了一群黑衣人。为首一人呼啸一声,一群人朝着方才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这群人总共八人,黑衣黑裤,面蒙黑巾,显然都是练家子,轻功还着实不弱,尤其是带头三个。 直追了一小会工夫,便已瞧见那黑影。带头那位心道:“想不到这厮轻功如此了得,竟在兄弟们眼皮底下跑了。他妈的等会捉住那厮,准把他双腿打断,瞧他还能跑多快!” 旁边一人叫道:“贼子休走!大哥,用暗器射他!”被他唤作大哥的便是带头那位,只见他自怀中一摸,一扬手,嗖嗖几声,紧接着一阵怪叫,三名追赶的黑衣人猛然倒地哀嚎。一人喊道:“大哥,他妈的那厮接了暗器反射回来。” 带头大哥心下着恼,双手连扬,以漫天花雨的手法发出十数枚暗器。谁知那黑影不知用什么东西一兜,竟将那暗器尽数接了去。带头大哥心中一惊,心道:“今晚看来是遇着硬点子了。” 又奔了一会,只见那黑影脚步慢了下来,带头大哥一提气,几个跨步,便已赶在头里,得意洋洋的说道:“朋友还是留步说话!”那黑影骤然停步,嘿嘿冷笑。其余四人也已赶到,将黑影团团围住。 那黑影是一位白发老人,脊背微驮,一张黑脸上满是讥诮愤恨之色。 一人大声道:“老家伙,快把宝贝交出来!难道非要大爷动手不可?”那老人冷冷道:“此地风景不错,正好作尔等葬身之地!” 刀光一闪,老人手中已多了一柄钢刀。老人身形晃动,东劈一刀,西劈一刀,刀光与那月光交相辉映。没有抵抗,更没有反击,四名黑衣人已哀嚎倒地。 带头大哥眼皮跳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刀光已至。一股血箭笔直喷射而出,那颗头颅落地后直滚出去老远。那没了头的身体直立了许久才仰面倒地。 老人在尸身上擦干刀上血迹,吐出一口气,淡淡道:“你既然早就来了,为何不出手救他们?”“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早就来了,为何还要杀他们?”“你要为他们报仇?”“我只想领教阁下高招,这群废物的死活与我何干?你杀了他们倒也干净!” 深秋深夜,甚是寒冷。一弯残月,映衬出整个世界的寂寞,这深夜的山岗,在月光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山岗上一株大树下,一青衣汉子怔怔地站在那里,背负着双手,仰头望着那一弯残月,眼中充满了悲愤之色,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心道:“这伙人却不知是谁?手段如此毒辣。不知大哥自何处得来的消息,可惜终究慢了一步,叫贼人得了先手。”他转身俯下身子,似在瞧着什么,脸上充满了关切担忧之色。 只见一女孩靠着树干坐在地上,双眼紧闭,似乎晕了过去。一抹月光正好透过树叶空隙照在她脸上,尽是恐惧害怕之色。 忽然间,女孩轻轻抽搐了几下,猛地一张嘴,“哇”的哭了起来。青衣汉子盘腿坐下,伸手把孩子横抱在怀里,柔声道:“兰儿莫哭,不用害怕,坤叔在这里。”女孩慢慢张开眼睛,盯着汉子瞧了一会,却哭得更凶。青衣汉子顿时不知所措,只得连声道:“兰儿乖,兰儿莫怕,兰儿乖,兰儿莫怕。” 兰儿一双漆黑的大眼睛还是泪如雨下,约莫哭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慢慢抽噎着止住哭泣,断断续续问道:“坤叔,我爹爹……爹爹、妈妈……妈妈,还有其他人是不是都……都被……”坤叔重重叹了口气,恨恨道:“我也不知,兰儿放心,我一定查明真相。” 兰儿伸手擦干了眼泪,挣脱了站起身来,道:“兰儿不哭,兰儿要坚强!兰儿不哭,兰儿要!” 坤叔也站起身来,一竖右手大拇指,大声赞道:“好孩子!坤叔先送你到三姨那去!”随即自包袱中取出干粮,分了给兰儿吃。折腾了大半夜,兰儿确也饿了,狼吞虎咽般将一张饼吃得干干净净,又喝下小半壶水,抹干净嘴,说道:“坤叔,这就起程吧!” 两人连夜赶路,虽然山路难走,但那坤叔显是轻功了得,背了兰儿放开大步,天亮时分就已出了山林,早有马车等在那里接应。两人上了马车,那车夫一路快马疾驰,过不两日便到了丰城。兰儿受了惊吓,一路上迷迷糊糊,忽睡忽醒,有时还念叨几句胡话,饿了吃点干粮,此刻却自睡得正酣。 还未进城,早有一白发白须老人迎了上来,颤声道:“二爷可回来了!我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天一夜啦!这孩子她还好吧?”“陈伯,我们回家再说。”那老人嗯了一声,当下在前引路。 约莫半柱香后,马车在一座宅院前停下。两个仆人迎了上来,白须老人一摆手,两人退在一边。此时兰儿也已经醒来,揉着哭红的双眼,问道:“坤叔,这是哪里?”坤叔柔声道:“家到了。”兰儿眼眶一红,两天之前,自己还像个幸福的小公主,有一个温暖的家,疼爱自己的爹爹、妈妈。可现如今,家园被毁,亲人还不知在不在世,多半已遭了毒手。家,是一个多么温暖向往的地方,但似乎离自己却又那么远。 迷迷糊糊间,兰儿被坤叔拉着手进了客厅,只见一美貌女子从后堂快步走出,边走边道:“二哥你可回来了!……呀,兰儿长这么大了,越来越漂亮哩!快让三姨好好看看。”这女子约莫二十六、七岁年纪,身着一身淡黄色裙装,瓜子脸上略施薄粉,明眸皓齿,两腮微红,长发及腰,身材苗条,有一股清雅脱俗的韵味。 兰儿扑入那女子怀中,放声大哭。女子轻抚兰儿,柔声安慰道:“兰儿莫哭。”转头问道:“我昨日收到大哥传信,大哥说已东去,命我等安顿好兰儿后,赶去与他会合。二哥,我们先吃早饭,再从长计议。”随即吩咐下人,端来几盘糕点、水果。 这女子闺名苏红儿,是丰城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还学得一身上乘武功,今年二十六岁,却还未曾出嫁。那坤叔姓李名羽坤,他们的大哥姓程名醉风,三人义结金兰,江湖人称“丰城三侠”。兰儿大名杨兰,前夜家中遇袭,也是命不该绝,她睡到半夜口渴难耐,惊醒后出了房门找水,也不知被谁救了出来。 三人匆匆用过早点,丫鬟带了杨兰下去休息。李羽坤与苏红儿坐下叙话。 李羽坤道:“前几日大哥收到消息,有一伙贼人欲对杨家不利,便与我星夜赶往浏阳。大哥说,杨家对他有恩,他必尽其所能,护杨家周全。”苏红儿叹道:“可惜你们还是迟了一步。”李羽坤道:“我们一路快马疾驰,本想一日之内便可赶到浏阳,哪知半路却出了岔子。前日傍晚时分,路过松岗镇,估摸最多两三个时辰便可抵达。我与大哥找了个茶馆歇脚。那小二极为热情,说我们的马儿神骏,还说有上好的草料备着,说罢就牵了马儿下去喂食。我们起初也没有怀疑,哪知过了半柱香的工夫,非但没见着茶点,连那小二都没了踪影。我们便起了疑心,四处查探,竟在屋后发现了两匹马的尸体!” 苏红儿奇道:“贼人杀了马儿,却没发出声响?”李羽坤道:“不错!贼人下手极为果断狠辣,居然只一刀便将马首斩下,倒地之时又显被贼人托扶,马还未来得及叫就无声无息断气。”苏红儿道:“贼人杀了马匹,显然是缓兵之计。却不知道后来又如何?我猜他们也不会就杀了两匹马而已。” 第二章 追凶 李羽坤喝了口茶,续道:“我与大哥商量之后,决定不予理会,吃了点干粮,便匆匆赶路,打算在沿途市集再购买马匹。料想贼人不会就此罢手,必另有阴谋诡计,故此一路格外留心。又想贼人可能与想谋害杨家的人是同伙,心底倒也想他们现身。哪知一路下来,路过的市集不少,却无一人卖马。我们料想又是贼人的诡计,早我们一步买光了马匹。我们一路疾行,前日清晨,便赶到了浏阳河,过河数里,便能到杨家。我们刚到河边,就驶来一条渡船,那船家十分热情恭敬,答应载我们过河。” 苏红儿忙道:“我猜此人有蹊跷!”李羽坤笑道:“三妹果然聪明!我与大哥也看出不对,果不其然,等船驶到河中央,船板突然崩裂。”苏红儿惊道:“这可糟糕,你不习水性。” 李羽坤哈哈笑道:“不错,我见那河水涌入船内,船本来就不大,眨眼间半条船已沉入水中,心里暗暗叫苦却又无可奈何。那船家忽然嘿嘿冷笑,提桨拍来,大哥挥拳格挡。那人武功不弱,加之沉船受流水冲击,大哥一时也拿他不下。过不多时船已全沉入水中,我下半身已浸在水里,想提气跃到对岸,可惜双腿没水,使不出力来,心慌意乱中猛地被人从水中拎起,又被抛向岸边。” 苏红儿拍手笑道:“大哥好功夫!可怜二哥你就像只小鸡一样啊!”李羽坤叹道:“是啊!大哥救起我一抛,随手操起几块船板,紧跟着抛出,一个起落,踩着方才抛出的船板,一招愚公移山,竟将我整个身子平推出去,我借势一个翻身,双脚稳稳着地。回头一看,大哥也已站在了岸上,那船家却也学大哥的手法,紧随着赶到,不由分说,举起手中船桨拍来。我心中生气,有心让他吃点苦头,上前迎战。谁知那人武功比我想象中的厉害,一条船桨施展开来,我竟近身不得。” 苏红儿笑道:“以你的脾气,想必那人最后还是吃了苦头。”李羽坤笑道:“真的什么都瞒不过你。我见那人招式绵绵,势大力沉,不敢大意,便静下心来寻找破绽,三十招一过,那人船桨便舞得慢了,又过了二十招,明显气力有所不支。最后我打碎了他的船桨,又踢了他两脚,才算出了胸中一口恶气。不过那厮狡猾的很,竟跳到河里不知所踪。如此一耽搁,我们到杨家的时候便已夜深。” 苏红儿叹道:“想必那时杨家已着了道了。”李羽坤道:“不错,我们见杨家一片火海,当真绝望悲愤至极,我与大哥不死心,想冲进火海,怎奈火势太猛,进不得里面。正当无所适从之时,却见一群黑衣人呼啸而去,似乎是去追赶什么。那些黑衣人轻功着实了得,想必武功不低,我与大哥也不靠近,悄悄尾随其后,隐隐瞧见他们是在追赶一团黑影。约莫跑了一顿饭的功夫,为首那个黑衣人不知放了什么暗器,却被那黑影接住射回,射杀了三名黑衣人。 苏红儿道:“那黑影是一位高手?”李羽坤点了点头,道:“那黑影停下脚步,是一位老人。只见他只四刀,便杀了四人,又只一刀,砍下了那为首黑衣人的头颅。我与大哥面面相觑,竟看不出他的刀法路数。” 苏红儿问道:“后来怎样?”李羽坤道:“后来,又一蒙面黑衣人现身,与那老人相斗,一双肉掌迎战老人的快刀,一百招不落下风。我与大哥不知内情,只好待在原处观战。后来大哥拍了拍我肩膀,又指了指草丛。你道是怎么,原来兰儿竟俯卧在草丛之中。我猜多半便是那老人将她救出来的。” 苏红儿咦了一声,神色颇为惊奇。李羽坤道:“大哥在我耳边低语,让我带了兰儿回来,他孤身暗中追踪查探。”苏红儿道:“那杨家的人,除了兰儿外,真的都遭了毒手么?”李羽坤道:“我也不知道,据兰儿说她半夜口渴惊醒,出了房间找水喝,听见有人谩骂打斗之声,想去看看究竟,却忽然被人捂住嘴巴,抱了出去,后又被扔出了院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院外的大树树干之上。她在树干之上瞧不见家中情况,却只听到接连惨叫,最后火光四起,将整个杨家化为火海。她又惊又怕,挣扎着下树,不巧正好被贼人发觉,惊惧害怕之下便晕了过去。” 苏红儿道:“我们三兄妹与杨家相交多年,只知杨雄祖上并非浏阳人士,据说是从扬州一带避祸逃到浏阳来的。大哥也说杨雄祖上大有来头。此事看来必有隐情,看来只有慢慢细查,总之一定要为杨家主持公道!”苏红儿虽是女流之辈,可平日性格豪爽,武功又高,此时心中愤怒,粉拳紧握,显得英气逼人。李羽坤与苏红儿商量之后,决定将杨兰交由苏红儿的师父代为照料,两人西行与程醉风会合。 第二天,两人出了丰城向西而去,快马加鞭,不一日便到了浏阳,见天色已晚,便投栈休息。刚进悦来客栈,掌柜便迎了上来,低声问道:“二位可是李二侠、苏三侠?”李羽坤微微点头。掌柜笑道:“小人姓高,程大侠命我专候二位到来,已准备两间上房,请二位大侠先行用些酒饭,二位大侠请随我来。” 高掌柜将二人带至楼上雅座,不一会小二端上来酒菜,高掌柜道:“小的善作主张,为二位准备了些本店招牌小菜。”顿了顿又俯身低声道:“程大侠吩咐小人务必亲传口信给二位大侠。他说:‘此事已有些许眉目,请二弟、三妹西行与我在鹤州会合,沿路切忌防备贼人奸计。’”。李羽坤道:“好,有劳掌柜,请掌柜先下去吧。”高掌柜道应了声“是”,恭恭敬敬转身离去。苏红儿喜道:“看来大哥已经查到贼人底细。” 用过晚饭,两人各自回房休息。李羽坤躺在床上,一时难以入眠,寻思:“大哥约我们在鹤州会合,想必是在李大侠庄上,不知大哥又是查到了什么消息?大哥一路向西,莫非这伙贼人来自于西方?”暗想西边有什么门派,翻了个身又想:“此行路上不知会遇到什么凶险,我必尽我所能,护三妹周全。多年来我苦练武功,现如今略有小成,此次倒也正好会会江湖上的好手。三妹剑法精绝,若能亲眼见她实战对敌,倒也可以一饱眼福。” 第三章 夜袭 李羽坤胡思乱想,睡意渐浓,迷迷糊糊中忽觉房内黑影一晃。李羽坤倏然惊醒,当即翻身站起,果见房门大开,窗下站着一蒙面黑衣人。那人瞪了他一眼,右掌轻轻挥出,将桌上的茶壶震得叮叮作响。 李羽坤凝神而立,淡然道:“尊驾深夜来访,意欲何为?难道只是来展示下尊驾的掌力吗?”黑衣人瞪了一眼,转身欲走。李羽坤心道:“此人如此挑衅,说不得只能给他点颜色瞧瞧。”喝道:“贼人休走,吃我一掌!”跨步一掌拍去,他不屑背后偷袭,故此先出声警示,掌力也仅使出三分。那人也不回头,反手一掌,只听“波”的一声,李羽坤身子微微一晃,那人借势腾空而起,像一只大鸟般扑向门外,两个起落,便已跃到了院子当中,双脚着地,纹丝不动。 方才对了一掌,李羽坤只觉对方似也并未出全力,心道:“好强的掌力!”李玉坤施展轻功,几个起落,跃到院中,见那黑衣人未有离去之意,朗声道:“尊驾何人?何故半夜偷袭。”黑衣人慢慢转身,也不答话,右臂舒展,一拳击向李羽坤左肩。李羽坤沉肩拧腰,右掌切他手腕。黑衣人变拳成爪,抓向李羽坤头颈。李羽坤倏然变招,双指戳他手心。谁知黑衣人变招也快,手掌顺势上扬,扇向李羽坤面门。李羽坤闪身避过,双掌平推,黑衣人似有心较量内力,也是双掌平推,又是“砰”的一声,两人身子都是微微一晃,齐齐后跃。 黑衣人瞧了瞧李羽坤,缓缓从背后抽出长剑,手腕一抖,剑身嗡嗡作响,又指了指李羽坤。李羽坤知他要跟自己较量兵器,方才两人虽只交手三招,但已看出此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他平日虽温文尔雅,不喜争斗,但也自负武功不弱,便傲然道:“尊驾稍待,待我取来长剑。”刚想转身回房取剑,背后有人道:“二哥在一旁为我掠阵,待小妹会会这位朋友。”却是苏红儿到了。原来苏红儿睡梦中听到隔壁房中异响,又听李羽坤说话,便起身提了长剑跟来,见黑衣人邀战比剑,便站了出来。 三侠武功伯仲之间却又各有所长,大哥程醉风掌法轻灵、内力绵柔,轻功极高,李羽坤内力刚猛,掌力雄浑,但要论剑法,却是苏红儿稍高一筹。李羽坤见苏红儿要与那黑衣人比剑,心中倒也十分高兴,一来他深知三妹剑法精绝,料想也不会吃亏,二来他也想瞧瞧这黑衣人武功路数。方才他虽与黑衣人交手几招,只觉此人变招奇快,内力颇深,但也看不出武功门派。 黑衣人见是一美貌女子,眼中露出奇怪的表情,抬头望着一弯残月,不知在想些什么。苏红儿见他不说话,似是轻视自己,拔剑在手,傲然道:“这位朋友深更半夜来此挑衅,此刻却又默不作声,意欲何为?” 黑衣人又作低头沉思状,随即又摇了摇头,忽然又似乎甚是高兴,连眼中都充满了笑意。苏红儿见他神情举止颇为怪异,心道:“此人方才见到自己,似十分落寞,忽又变得高兴,当真奇怪的很。看他身形,似乎年纪不大,不知是何来头?莫非与夜袭杨家的贼人有关?” 黑衣人点了点头,也不答话,手腕一翻,上踏一步,一剑刺出。苏红儿见剑招平平无奇,剑身却嗡嗡作响,知道此人内力不弱,不敢怠慢,身形一晃,手中长剑一挑,不等双剑相交,顺势滑步,长剑贴着对方剑身,削黑衣人握剑的右手手指。这一招当真电光石火、巧妙至极,李羽坤禁不住喝了一声彩。 黑衣人眼露赞许之色,手腕一沉,用手中长剑砸苏红儿的长剑。苏红儿方才见着黑衣人与李羽坤比拼掌力,心知此人内力不在二哥之下,不想硬碰,却也有心炫技,竟一俯身从他剑下穿过,反手一剑,刺向黑衣人前胸。 黑衣人眼中更露兴奋之色,身子微侧,回剑格挡。哪知苏红儿不等剑招用老,回身沉剑,斩他双腿。黑衣人急忙向后一缩,堪堪避过。 苏红儿不等他还招,长剑斜撩他左臂。黑衣人滴溜溜一个转身,到了苏红儿背后,哪知苏红儿竟不转身,手腕倒转,长剑自右肋回刺。黑衣人大吃一惊,百忙之中提气上纵。苏红儿转身腾空而起,刷刷刷连刺三剑,剑尖直逼黑衣人面门。黑衣人身在半空,旧力已衰,新力未生,眼见将被刺中,也是他身法巧妙,在半空中拧腰缩头,剑尖自他脸颊掠过,双足着地,噔噔噔后退三步才勉强稳住。 苏红儿心中也是暗暗称奇,暗赞此人身法奇妙,方才虽被自己剑招逼得狼狈,自己长剑却也未沾到人家半片衣角。忽听黑衣人沉声道:“三侠果然名不虚传,今夜有幸得领高招,荣幸之至。”李羽坤笑道:“尊驾总算开口说话,我原本还以为你是个哑巴!”苏红儿道:“尊驾还想再赐教吗?”她恼怒黑衣人深夜来袭,又行为举止古怪,方才所使剑招均是师父所传授的飞燕四十八式里的精妙剑招,虽实无杀敌之心,但也有挫敌锐气之意。 黑衣人咯咯怪笑,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今夜就到此为止。他日有缘再会,就此别过!”说罢转身想走。李羽坤道:“尊驾深夜来袭,想来就来,想走便走,未免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黑衣人哈哈大笑,道:“这家客栈又不是你们家开的,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难道还要阁下同意不成。况且在下好言相劝,两位无须把大好时光浪费在此,还是速速赶去湘西,去的晚了只怕……只怕你们那位好大哥出什么岔子。” 李羽坤与苏红儿对望一眼,均暗道:“此人竟知大哥行踪。”李羽坤往前一步,问道:“尊驾怎知我大哥此刻身在湘西?尊驾究竟是谁?你一再顾左右而言他,不肯吐露身份来历,莫非有什么阴谋诡计?” 黑衣人道:“在下只不过山野中一无名小卒而已,贱名不提也罢。只不过在下却知程醉风前几日追着一群高手去了湘西。听说那伙人跟玄天门也有关系。玄天门下四使之中的二使也赶去了湘西,却不知是二使厉害还是程醉风了得?在下倒也很想赶去瞧瞧热闹。只不过……只不过……。” 李羽坤急道:“只不过什么?”黑衣人笑道:“在下听闻丰城三侠虽不是亲兄妹,却比亲兄妹还亲,却不知为何两位此刻还有闲心雅致问东问西。”苏红儿冷冷道:“尊驾行事鬼鬼祟祟,说话语无伦次,我们为何要相信你?再说到了湘西,想必玄天门也不敢造次。” 黑衣人道:“此话倒也不假。湘西毕竟还有问剑山庄,这热闹在下真是非瞧不可了。玄天问剑,当世双绝!江湖中人,只怕是聋子都听过玄天门的大名,只怕是瞎子都想见识问剑山庄的精妙剑法。却不知问剑山庄的剑法有没有苏三侠这般厉害?” 苏红儿心中一喜,语气也柔和了几分,道“看来尊驾也是一个爱管闲事、爱凑热闹的主,尊驾虽深夜前来挑衅,却似并非对我们怀有恶意。好,你走吧,我们改天再一较高下。”黑衣人瞧着李羽坤道:“还是人家苏三侠知书达理,不像你这等武夫。哈哈哈,等到了湘西,你我再分个高下不迟。”说罢纵身跃墙而出。 高掌柜急匆匆从屋里出来,神色慌张道:“二位大侠,方才那贼人可把我们吓坏了,我们都躲在屋里子不敢出来帮忙,请二位不要挂怀。”李羽坤暗道:“你们能帮什么忙。”知道掌柜也是好心,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与苏红儿各自回房休息。 第四章 避雨 次日,两人吃过早点,便上马往西而去。一路说起黑衣人之事,只觉此人行为古怪,武功高强,却也想不出什么端倪。苏红儿忽道:“二哥有没有觉得此人说话行事跟四弟倒有几分相似。”李羽坤道:“经你一说,倒真是有几分相似,都是神秘莫测、颠三倒四,哈哈哈。哎,八年前四弟离我们而去,不知此刻身在何处,这几年我行走江湖多方打听,却也没他的半点消息。”苏红儿脸色微微一红,低声道:“当年之事,小妹自觉问心有愧,害得四弟负气出走,希望他能平安无事。哎,四弟为人什么都好,就是偏激乖张了些。” 一路无事,这一日到了湘西境内,山林野外,忽然天色骤变,下起了大雨,两人打马疾行,浑身都被淋湿,见雨越下越大,只得四处找地方避雨。苏红儿抬手一指,道:“那边似有个山洞,我们把马儿找个地方安置,去那洞里避雨。” 那山洞倒也宽敞,洞里有洞,李羽坤找了些干柴生火取暖,两人烤干了淋湿的衣服。李羽坤打了只野兔,洗剥干净,在火上烤,山洞中瞬间弥漫着兔肉香味。 苏红儿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低头瞧着火苗,不知在想些什么。火光映衬下,显得异常美艳。李羽坤心中激荡,心道:“当年相识之时,少不更事,自己内心爱慕苏红儿,只觉她犹如人间仙子一般,自己万万配不上她,虽暗藏相思之苦却终于不敢开口。后来又认得了大哥、四弟。大哥为人潇洒不羁,生性洒脱,四弟俊朗不凡,颇有文采,四人相邀共闯江湖,行侠仗义。后来四弟也喜欢上了苏红儿,还写了情诗相赠,却不知三妹心中对我有意,四弟知道之后,意志消沉,整日不务正事,喝酒闹事,还差点丢了性命,到头来终于闹得不欢而散。三妹狠下心来,发誓终身谁也不嫁。” 谁知苏红儿此刻也正想着此事,两人猛然抬头对视,异常尴尬。忽然一股焦味,李羽坤急道:“不好,我把兔肉烤焦了。”苏红儿噗呲一笑,道:“烤焦了也许更香。”李羽坤忙道:“是是是。从怀里掏出小刀,挑好的兔肉割了放在一块用雨水冲干净的树叶上递了过去。” 两人赶了一天路,甚是饥饿,把一只兔子吃得干干净净,各自靠着石壁闭目小睡。约莫睡了一炷香的时辰,隐隐听得洞外有人说话。两人睁开眼睛,李羽坤摇了摇手,示意自己出去看看究竟。不一会回转,低声道:“有五个人拿着铁锹,在树林里到处挖掘,显是在找寻什么。”苏红儿双掌齐出,扇灭了火堆,低声道:“一起去瞧瞧。” 两人轻声出了山洞,果见五个披了斗笠的人在树下挖掘。只听一白须黑脸老者道:“大伙小心些,听说这宝贝灵性得很,别弄伤了它。”五人小心翼翼,约莫一顿饭的功夫,挖出数十个坑,似也没找着那宝贝。一人道:“这宝贝确实在这些个树下面?大伙这般挖掘下去,只怕要把整片树林都翻过来。”另一人道:“若是真能找着宝贝,别说树林,就是把这座山翻过来也值得。”白须老者道:“老三说得没错!大伙继续挖。”那老三问道:“大哥,这宝贝真有道上朋友说的那般神奇?”白须老者嗯了一声,也不答话,转到一棵树下,在树干上蹭干净铁锹的湿泥,转身又挖了起来。 李羽坤与苏红儿面面相觑,都是疑惑万分。这时雨越下越大,打得树叶啪啪作响。一人道:“这劳什子鬼天偏偏这个时候下什么大雨,淋得老子浑身湿透。咦,大哥你看,那边有个山洞,不如大伙进去躲躲雨,等雨小些再挖。”白须老者抬头看了看天,道:“也好。老四,你去找些干点的树枝来,兄弟们进去躲躲雨,暖暖身子。” 李羽坤心道:“这便如何是好?”他倒也不是怕被人发觉,只是心生好奇,想看看这伙人到底在找什么宝贝,不便就此暴露行踪。苏红儿拍了拍李羽坤,指了指内洞。 四人陆续进了山洞,一人道:“他妈的,火折子湿了打不着。若是有什么毒蛇猛兽藏匿洞中,那可糟了。”原来此刻天色渐晚,又是乌云大雨,因而洞中昏暗。只听另一人笑道:“五弟胆小,即便有毒蛇猛兽,遇着我们湘西五雄,只怕也要逃之夭夭。啊呦,妈的,我的火折子也湿了。”众人哈哈大笑。 李羽坤心道:“原来这五人叫湘西五雄。听他们脚步之声,呼吸之气,武功修为着实平平,却也敢称五雄。” 一人又道:“前几日二哥打听到消息,说那宝贝将现身此处,今番我们兄弟辛辛苦苦赶来寻宝,却不知那消息是真是假。传闻宝贝百年才现身一次,当真让咱兄弟遇着,也是有缘。” “三哥所言极是,当真让咱兄弟得了宝贝,服食之后,必将武功大增,到时还怕他什么问剑山庄。” “确实如此,五弟你当日只不过是看上了人家姑娘,那问剑山庄却出面干预,还削了你三根指头,这仇将来我们必定为你报了!”四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都是得了宝贝如何威风八面之类的话。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人道:“四弟怎的还没回来?” 忽听得远处一声惨叫,一人惊道:“好像是四弟的叫声。四弟去拾干柴,许久未回,莫是遭了不测?”“出去看看!” 李羽坤和苏红儿悄悄尾随,出得山洞,此时雨已渐止,乌云散去,只见远处山坡下不知一团什么东西在扭动。转眼间,四雄已奔近那山坡,猛然间如钉子般站立不动。李羽坤低声道:“过去瞧瞧。” 两人施展轻功,几个起落,跃到四雄身后两棵大树树枝之上,定晴一看,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一条碗口粗细的金黄大蛇蜷伏坡下,昂首吐芯,两只眼睛盯着四雄。那四雄老大忽道:“兄弟们请看,四弟恐怕已被这畜生给吞了!”只见他手指方向,果见一只斗笠,再看那蛇,腹部高高隆起。 一雄大声道:“咱们为四弟报仇,斩了它!”他虽说得义愤填膺,似要扑上拼命,无奈双脚犹如长了钉子钉在地里,纹丝不动。老大抬手擦了擦汗,颤声道:“咱兄弟五人情同手足,势必要为四弟报仇,咱们从四个方位砍它,把它剁成肉泥!” 四人蹑手蹑脚分列四处,各自取出兵刃,一声呼啸,两刀两斧,朝那大蛇杀去。那大蛇猛地展身,宛若游龙般蹿起,金尾横扫,砰砰两声,将二雄击飞出去,一裹一甩,将另外二雄圈住甩出。眨眼间四雄便软瘫在地,那老大挣扎着站起,双目突出,嘴角淌血,说不出的凄惨恐怖,猛地跌到,四雄顷刻间已然毙命。 第五章 神龙 李羽坤与苏红儿对望一眼,惊诧无比。只见那大蛇四下张望一遍,又自蜷缩在山坡之下,将头埋在身下,一动不动,竟似睡着了一般。 忽然一阵箫声由远而近,悠悠传来。起初那大蛇不为所动,但那箫声时而舒缓,时而激进,大蛇竟也慢慢昂起头来。 箫声骤停,只见一黄衣青年男子犹如风筝般缓缓飘来,落在大蛇三丈之外的一块石头之上。紧接着八名身着黑衣,腰系黄带的男子快步小跑过来,当先四人抓起地上的四雄尸体,随手一抛,抛入树林之中。又有两人跃步上前,竟在泥地之上,大树之间铺上一块四方的貂皮毛毯。其余两人也已赶到,一人手起刀落,砍翻了一棵大树,又是两刀,砍下一截树干。这树干粗壮,这人手执利刃,便如砍瓜切菜一般。 另一人抱起那截树干,竖放到毛毯之上,又从怀中抽出一块软布,盖在上面,竟自搭了一只“软凳”。一名弟子削了两个茶杯口粗细的树枝,插在貂皮毛毯两角,掌起两盏灯笼,那灯笼虽小却出奇的明亮,将山坡照得有如白昼一般。 那黄衣男子轻飘飘一跃,缓缓坐在“软凳”之上,将玉箫凑到嘴边,八名黑衣人忙伸手捂住双耳。 箫声又起,时而低沉,时而高昂,婉转起伏。苏红儿听着箫声,只觉胸口气闷,起初还能忍受,但那箫声忽又变得十分尖锐,直刺耳膜,不自禁也捂住了双耳。李羽坤也被那箫声所扰,暗运内力,调匀气息,起初烦躁不安,气息运转全身后,方始慢慢气定神闲。 那大蛇久听箫声,甚是不安,猛然扭动着身子蹿起,又砰一声摔在地上,蛇尾扫出,将一块大石击碎。忽又一声怪叫,叫声响彻云霄,似在发怒,更似在求救。八名黑衣弟子此刻神情凝重,分立在黄衣人两侧,黄衣人移开玉箫,扫视一圈,笑道:“有我在,你们怕什么!” 此时乌云散尽,一弯冷月,万点寒星,坡下一条巨蛇,这山林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忽听远处树林中轰轰作响,那声音由远及近,刹那间似已到了眼前。黄衣人淡淡道:“总算盼来了!”李羽坤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只见林间一条金蟒如奔马般疾驰而来,这蟒少说也有三四丈长,竟比那条金蛇粗了一倍有余。 再看那黄衣人,神情兴奋,满脸笑容。原本坡下那大蛇萎靡蜷伏,此刻却也精神起来,红芯吞吐,不停摇晃着身躯。眨眼间那金蟒已至,只见它金尾一卷,竟将一棵碗口粗细的松树连根拔起,接着又甩出,松树便如同炮弹般直射黄衣人。 黄衣人自腰间取下软鞭,迎风一抖,轻描淡写地挥出,将那松树卷住,手腕用劲,松树便回击金蟒。金蟒一声怪叫,金尾直扫,咔擦一声,那松树断为两段,接着顺势横扫众人。那八名黑衣人急往后退,这一扫之力竟将那毛毯扇得飞了起来。 黄衣人大声道:“众弟子退后!”一声长啸,身子拔地而起,跃起两丈有余,右手握鞭,左手持萧,黄衣飘飘,如同仙人一般。众弟子见那金蟒凶猛,不免心生怯意,此时听到叫他们退后,都是一阵欢喜,急忙退出三丈开外。有一两名弟子本想留下助威,斜眼一瞧其余弟子,也赶忙后退。 金蟒猛地长身而起,张口朝黄衣人咬去。黄衣人身在半空,无处着力,眼见将要成为巨蟒口中美食。只见他右手软鞭甩出,正好圈住坡下一棵松树,顺势一拉,双足连踢巨蟒双目。李羽坤暗赞道:“好身手!” 那巨蟒虽大,却不失灵活,如游龙般左穿右突。可那黄衣人轻功高绝,身法妙到毫巅,看似惊险万分,实则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又能适时反击。 起初那巨蟒气势颇盛,几番激斗后,似乎生了怯意,又似力所不逮,动作也迟缓了许多。忽然间巨蟒反侧倾跌,吼吼怪叫。原来黄衣人竟站立在巨蟒头顶之上,任它如何摆脱,他双脚便似粘在上面一样。 一旁大蛇起初兴奋不已,此刻见那巨蟒受制,甚是不安,弓起身子欲攻击黄衣人。黄衣人将鞭子盘在腰间,双手持箫,又吹响了曲子,相比之前那首,此时箫声更显柔和。那悠扬的曲调传入耳中,有种说不出的舒坦,竟让人产生浓浓的睡意。 两蛇闻得箫声,初时连连怪叫,慢慢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似已睡着了一般。李羽坤料想此曲有催眠作用,示意苏红儿不能再听,捂住双耳。一看那八名黑衣弟子,竟仍旧精神奕奕地站在远处,想必他们平日听得惯了,并未受它蛊惑。 黄衣人翻身跃回大石,又吹了一会才缓缓停下,将软鞭卷起插回腰间,又将玉箫放入怀中,悠悠道:“把大师给我带过来!” 两名黑衣弟子应了声“是”,从远处林中挟了一名和尚来到黄衣人面前。那和尚约莫四十多岁年纪,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此刻不知是中了毒还是受了重伤,全身绵软无力。只见他慢慢的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瞪视。 黄衣人笑道:“大师此刻想必仍不服气,认为在下只是以巧取胜。”那和尚转开头去。黄衣人又道:“大师以一己之力,伤我玄天门下两名孝卫和多名弟子,武功着实了不起,少林寺果然名不虚传。”那和尚怒道:“你带我来此处,到底所为何事?”黄衣人大声道:“众弟子点起火把!”众人急忙点起火把,瞬间将此间照得有如白昼。 黄衣人悠悠道:“把大师送过去认认,是不是神龙?”两名弟子将那和尚抬到巨蟒大蛇面前,那和尚只看了几眼,便瞪大眼睛颤声道:“果真是神龙现世啦!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黄衣人微笑道:“大师可没认错?”那和尚恍若未闻,痴痴地瞧着巨蟒、大蛇,眼神中充满了欢喜,似又夹杂着忧虑,但更多的仿佛是崇敬。他忽然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神龙现世,必是异象,想来天下必然有大事发生,不知是福是祸?” 黄衣人笑道:“大师悲天悯人,慈悲为怀,念着的均是天下大事,我等庸俗小人,惦记得都是自己的事。大师在少林寺身居要职,自然见识广博,还望大师指点。” 那和尚怒道:“莫施主,今日了尘受制于你,只怪自己学艺不精。但贫僧也要好言相劝,神龙乃世间神物,不可亵渎,贫僧劝莫施主还是放了神龙,尽早离开这里,免得惹恼了神物,生出事端。” 那黄衣人正是玄天门下风云雷电四使之一的云使莫云飞。而这少林僧人乃少林寺了字辈的了尘。 第六章 玄天 玄天门乃十余年来江湖中最神秘莫测的一个门派,传闻玄天门教主之下,有两大天王、四大使者、八大孝卫,门下弟子数以万计,散布江湖各地。但其总坛在何处,各地的据点又有多少,却无人知晓。可这十年来,玄天门几乎在武林销声匿迹。 李羽坤暗道:“大哥也曾言道,玄天门是江湖上一个极为神秘又实力甚为强大的门派。其门下弟子众多,龙蛇混杂,平日多有不良行为,虽说并非大奸大恶,但终究非名门正派。了尘师叔武功高强,怎得竟会落入他们之手?莫非是他们使诈?今日自当想方设法搭救。” 只听莫云飞淡淡道:“玄天门之下,何来神物!大师莫要大惊小怪。”了尘哼了一声。莫云飞续道:“大师还是说说这神龙吧!在这里说或许还自在些,若是回玄天门说,只怕大师说不出话来。”了尘又哼了一声,索性闭起了双眼。莫云飞也不着恼,只轻轻吁了口气,冷冷道:“既然来了,还不现身相见,躲在树上成何体统!” “哈哈哈,兄弟耳聪目明,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只见人影一闪,莫云飞面前已站了一人。这人约莫三十多岁年纪,身高八尺有余,一袭蓝袍,国字脸、鹰钩鼻、浓眉大眼,颏下短须,英气逼人。 蓝袍人走到了尘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奇道:“江湖传言少林寺高僧仪表堂堂、见识非凡、武功高强,今日一见,原来也不过如此。”了尘心中有气,张眼瞪视。蓝袍人笑道:“确实与众不同、与众不同,大师双目炯炯有神,果然是得道高僧啊!” 莫云飞淡淡道:“老四别开他玩笑,没见着我正有要事问他。”蓝袍人转身过来,冷冷道:“玄天门下风云雷电四使,入门虽有先后,但向来平起平坐,一起为教主他老人家效命,排辈何来先后?老四一说,又从何说起!”只听他说到教主时神态颇为恭敬,眼中也尽是崇敬之色。莫云飞笑道:“电使所言极是,好得很,好得很!不知此番来此,有何贵干?”蓝袍人正是电使蓝林甫,此人姓蓝,又最喜蓝色。 蓝林甫道:“那日教主派你出来办事,后来左天王又说中原武林人士虽说武功不算怎么高强,但是诡计多端,擅长使诈,教主他老人家有点放心不下,故此左天王派我襄助于你。左天王还说,此番玄天门出动云电二使,想必那宝贝必能手到擒来。老莫,你说那宝贝真有如此神奇?害得教主他老人家,还有两大天王一直念念不忘。这两条蛇真就是那宝贝吗?”说话间,蓝林甫已踱步到金蟒、大蛇前,俯下身子仔细端详起来,不断啧啧称奇。 莫云飞淡淡道:“想必了尘大师知道的很清楚,只不过他一时可能想不起来哩!电使若是能开导开导他,说不定大师他真能想起来。” 忽听嘭一声,只见远处山坡后一束烟花冲天而起,然后炸开。随即东南方山林之后、正北方山下各有相同一束烟花响起。不一会儿,只见三波人朝这边奔来,过不多时,已将山坡围住。这波人约莫三十余人,黑衣劲装,身背长剑。为首老者约莫五十多岁年纪,身长不足六尺,面容瘦削,颏下一把花白胡须。 莫云飞缓缓坐下,冷冷道:“朋友是何来路?”蓝林甫抢道:“月黑风高杀人夜,你难道看不出人家来了这么多人,背上长剑想必都磨得很光很快,大概是要割了咱们的脑袋。”顿了顿转头对两名玄天门弟子道:“去给我也搬个凳子来!”两名弟子应了声,过不多时又搬来树凳,并排放在莫云飞边上,铺上软垫。蓝林甫缓缓坐下。 那黑衣老者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各位大侠远道而来,我神龙帮本该好好款待。但各位在这神龙坡上,抓了我帮饲养的神龙,却不知是何道理?” 莫云飞双眼放光,喜道:“你们果真是神龙帮?请问贵帮史青锋史帮主可有同来?” 不等对方答话,蓝林甫抢道:“各位神龙帮高手远道而来,我等理应好好款待,奈何这荒郊野外,除了这两条大蛇,实在别无他物,大伙儿不如烤蛇肉吃吧!”李羽坤暗暗好笑,心道:“原来此人喜好抬杠,说话倒也风趣。” 一名神龙帮弟子大声道:“大胆,怎敢学史帮主说话!”神龙帮众纷纷附和,有人说:“大胆狂徒,不仅对帮主不敬,还对神龙不敬,如此大逆不道,必遭天谴。”有人说:“你这人如此大胆,莫非自认武艺不凡,不如出来跟史帮主比划比划。”还有人说:“别看此人年纪比我们史帮主也就小两三岁,武功估计差史帮主十万八千里。”那老者轻捻胡须,洋洋得意。 蓝林甫故作害怕,颤声道:“还望各位大侠,给小人指点一条明路。”一人道:“这倒也好办,你大可拜入神龙帮门下,那你就是史帮主的弟子,是我们大伙的师弟,那样帮主就不会怪罪于你,想必神龙也会宽恕你的愚昧无知、大胆妄为。” 蓝林甫哈哈大笑,道:“神龙帮主英明神武,神龙帮名扬四海,区区在下只怕是高攀不起。”一人高声道:“瞧你这幅模样,本来狂妄自大,现如今帮主驾到,你便立时感受到自身的渺小,看来你也并非一无是处,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妙极妙极。”另一人赶忙附和道:“这定然是帮主他老人家的神威震慑了他。” 李羽坤实在忍耐不住,噗呲一声笑出了声。莫云飞道:“两位朋友请现身相见吧!”李羽坤赞道:“阁下好耳力!”与苏红儿跳下树来,站在树下,也不走近。 蓝林甫心道:“惭愧,若不是他发出笑声,我便不知有人。莫云飞显是早就发觉,比我高出一筹。” 神龙帮众见是一男一女,那女子又异常美丽,一人指着李羽坤高声道:“方才想必是你发笑,还不赶紧向史帮主磕头赔罪,或许他老人家念在你年少无知的份上,饶恕于你。”一人问道:“那美人要不要磕头?”众帮众哄堂大笑。苏红儿也不着脑,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双美目瞧着天上的月亮,仿佛周围的任何事物都与她无关一般。 莫云飞见两人身背长剑,气度不凡,起身拱手道:“两位朋友高姓大名?来此有何见教?”李羽坤也拱手道:“在下兄妹二人路经此地躲雨而已。”说罢背手而立,瞧着远处。莫云飞见他不肯透露姓名,也不强求,缓缓坐下,一时倒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蓝林甫却道:“今晚确实是赏月的好时光。”说罢果真抬头赏起了月亮。苏红儿心道:“此人行为古怪,说话颠三倒四,甚爱抬杠,倒是与客栈遇到的那个蒙面人有几分相似。” 第七章 毒烟 那史帮主咳嗽一声,道:“几位朋友难道不打算放了神龙?”玄天门众人不理不睬。史帮主心中有气,但又不便发作。 忽听得远处一人道:“史青锋,这些人都是玄天门的高手,只怕你得罪不起!加上我万城山只怕还是不行。”这人来得好快,说到“史青锋”时,显然离这里颇远,说到“还是不行”时人已站在史帮主身旁。这史帮主正是史青锋。史青锋暗道:“玄天门又是如何得知神龙在此现身的秘密的?老万却又如何识得这些人?” 万城山哈哈大笑道:“老史呐老史,今朝我在来时的路上遇到个算命的瞎子,我请他为你我占了一卦,你猜怎么着?”蓝林甫抢道:“难道他说你要发大财?”万城山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非也,此卦乃是大凶之卦。”蓝林甫奇道:“如何大凶?”万城山道:“卦象说今日有血光之灾。”蓝林甫哈哈大笑,道:“这瞎子算得很准,他在哪里?我想让他也帮我占一卦。”万城山问道:“你怎知道这卦准?”蓝林甫摇晃着脑袋道:“天机不可泄露。” 忽见蓝影一闪,蓝林甫已到了万城山面前,一拳朝万城山面门击落。万城山大叫一声哎呦,作抱头鼠窜状,却也正好巧妙的躲过这一拳。蓝林甫不等他身子站直,右足连踢。万城山一个踉跄,险些被踢中臀部,嘴里大叫道:“我又没得罪你,你为何打我?”蓝林甫笑道:“因为那瞎子为你占得卦很准。”说话间已打出三拳、踢出两脚。 万城山百忙中高高跃起,在空中一个回旋,一招飞鹰搏兔,向蓝林甫扑去。蓝林甫也不躲闪,双手变爪,竟去抓他双足足踝。万城山身在空中无处借力,眼看要被抓住,使一个千斤坠,身子竟笔直朝地上落去,不等落地,一个翻身,身子激射而出,撞向蓝林甫。蓝林甫侧身闪过,万城山借势站直了身子,两人斗在一起,电光石火间交手了二十多招。 蓝林甫原本所学功夫颇杂,后来投身玄天门下,受门主亲自传授、点拨武功,将平生所学融会贯通,武功因此大进。这次受命下山,心中所想欲以一人之力重挫中原武林好手,此刻有心炫技,并不急于取胜,只使出了五六成功夫。 若论武功还是蓝林甫高出不止一筹,只是万城山身法巧妙,轻功极高,总能在危急关头化险为夷,但时候一长,身法便慢了下来,本来嘴里还哇哇大叫,三、四招能还得一招,五十招之后只有躲闪、招架之功并无还手、还口之力了。 蓝林甫喝道:“躺下吧!”双掌掌力将万城山整个人裹在其中,好在他无心伤人,万城山才不至于受伤,但整个人被掌力所压,身不由己躺在了地上。 万城山人虽躺在地上,嘴巴却丝毫没有服气的意思,大声道:“蓝衣人你上来就偷袭我,打得我手忙脚乱,才被你击败。”蓝林甫笑道:“你若不服,起来再打过。”万城山道:“我不服!但是打过却万万不可。” 史青锋奇道:“老万你既然不服,为何不起来再打?”万城山哭丧着脸道:“不服归不服,打我是打不过他的,何必起来打过。”史青锋笑道:“今日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万城山瞪眼道:“你再跟我啰里啰嗦,我可要生气了,我虽然打不过他,却未必打不过你!”史青锋道:“你的意思,你的武功胜过我?”万城山道:“也许略胜一筹。” 史青锋还没说话,背后一神龙帮帮众骂道:“凭你这个躺在地上的也敢与我们史帮主相提并……哎呦,妈的!”这人论字还没出口,只觉眼前一花,接着双颊刺痛,竟已被人扇了两个耳光。万城山笑道:“小兔崽子,老子的功夫打你几个耳光还绰绰有余。”那人不敢再说,低着头捂着脸。 史青锋怒道:“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你太也小敲老夫了,就让我领教领教高招。”说罢沉肩拧腰,一招神龙探首,击向万城山前胸,使得是本门武功神龙拳。 万城山也不躲闪,右手五指竟来抓他拳头,使得是小擒拿手的功夫。两人在拳脚上浸淫几十年,施展开来一个虎虎生风,一个轻灵巧妙。神龙拳一共有七七四十九招,史青锋三岁学武,七岁开始学这套神龙拳,哪怕是闭着眼睛,也能毫无差错得使完。说来也怪,万城山一路擒拿手看似招招后发,但却招招克制神龙拳。 两人斗了三十招之后,史青锋后退三步,大叫道:“不打了,不打了!老万你他妈的工于心计,学了这鸟擒拿手来克制老子的拳法。”万城山笑道:“你的什么神龙拳又不是世上无双的拳法!别说是你,就算你老头子,只怕也不是我这路擒拿手的对手。”史青锋瞪眼道:“万城山你他妈的休要口出狂言,我这就送你下去跟我老头子比划比划!”说罢,双掌一翻,十指间竟已夹了八颗弹珠模样的圆球,左手一扬,四颗圆球飞出,右手又一扬,四颗又飞出,那八颗圆球齐齐朝万城山飞去。说来也怪,虽是左手圆球先发出,但那四颗不知怎的,去势极缓,而后发的那四颗却夹着劲风,后发先至,已到了万城山身前。 再看万城山,只见他袍袖飞舞,身子骤然向后飘出,跟着双手齐扬,竟也弹出八颗圆珠。十六颗圆珠不偏不倚,竟一一撞在一起。又是嗖嗖两声,似有暗器发出,那玄天门带来的两盏灯笼,竟被暗器射灭。接着只听“嘭嘭嘭”一连串巨响,那十六颗圆珠猛然炸开,黑烟四起,神龙坡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哎呦、妈呀、他奶奶的等声音不断,接着似有多人倒地。 李羽坤只觉浓烟刺鼻,说不出的烦躁郁闷,急道:“三妹屏住呼吸,小心黑烟有毒!”说罢从怀中掏出手帕蒙住口鼻,苏红儿应了一声。黑烟滚滚,久久不见消散。 苏红儿本来离他很近,但此刻却感觉不出身旁近处有人。李羽坤定了定神,想瞧瞧清楚,哪知双眼被黑烟所熏,竟有些刺痛,心道:“此烟果然有毒!那可如何是好?”好在他内功精湛,索性闭上双眼,俯下身子,慢慢移动,不一会只觉触碰到树木。李羽坤施展轻功顺着树干向上爬,直到摸到一根粗枝,翻身坐在树枝之上。原来此树甚高,此刻已离地两丈有余,隐隐已能看清周围。李羽坤索性再往上爬,到了树顶,睁开双眼、拉开手帕,已能呼吸到新鲜空气。 第八章 杀戮 李羽坤站在树顶四处张望,见树下方圆一大片黑烟滚滚,瞧不清状况,却能听见兵刃相击、吆喝谩骂之声,不时传来惨叫。他心下大惊,凝神倾听,听不到女声,大声喊道:“三妹可好?”隐约中似乎听到有人应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苏红儿。 李羽坤心急如焚,急忙深吸一口气,溜下树去,却被黑烟熏得张不开眼睛,急忙闭眼屏气。忽觉耳旁兵刃破空之声,似有刀锋劈来,急忙侧身避开。谁知那人刀法不错,中途变招,直斩他腰部。李羽坤身子腾空跃起,刀锋擦着他鞋底而过。那人刀锋一转,自下而上削来。李羽坤身在半空,无处着力,好在他应变神速,百忙中双足连踢,随即一个鹞子翻身,平稳落地。 忽听啊一声惨叫,接着嘭一声,似是身体倒地之声,也不知是谁被砍翻在地。李羽坤心念电转,总觉还是树上安全,又摸索上树。 约莫过了一顿饭功夫,黑烟渐渐消散。李羽坤心道:“方才一片混乱,不知三妹去了哪里?有没有受伤?”气运丹田,一声长啸,心想苏红儿听见啸声,必会有所回应。等了一会,不见回应。又想苏红儿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想必能全身而退,说不定此刻出了林子找寻自己了。 李羽坤施展轻功,从一棵大树跃到另一棵大树,如此跃出去约莫一里路的距离,才跳下树来,四下打量一番,也不知马去了哪里,辨明来时方向。忽觉不远处树下有人(shenyin)。李羽坤走近一瞧,果见树下俯卧着一人,看不见面目,瞧他穿着,似是神龙帮帮众。李羽坤轻声问道:“朋友可好?”那人挣扎着翻过身来,却是史青锋。只见他脸色惨白,嘴角血渍未干,胸口衣衫上也有一大片殷红。 李羽坤奇道:“史帮主你怎的受了如此重的伤?是玄天门伤了你么?”说罢扶起史青锋,让他背靠树干。 史青锋大声咳嗽,猛得张嘴吐出一口黑血,又咳了一会才渐渐平息,道:“久闻丰城三侠大名,今日有幸得见,真是三生有幸,你可是李二侠?”李羽坤道:“史帮主认得在下?”史青锋道:“老夫早年在丰城见识过三侠的风采。”他顿了顿又道:“伤我的并非玄天门,而是万城山这个混蛋。我和他说好了一起对付玄天门,救走神龙。哪知这厮却暗算于我,下重手打了我一掌,震断了我的心脉,我是活不了了。” 李羽坤从怀中摸出一粒伤药,喂史青锋服下。史青锋又咳嗽了一会,苍白的脸上渐渐泛起红晕,道:“万城山是我多年好友,想不到今日背叛于我,哎。时候不多了,我有要事托付于你,李二侠可否答应老朽?”李羽坤道:“让我替你报仇?”史青锋摇了摇头。李羽坤心中略微一宽,心道:“此人似也非正道中人,况且孰是孰非,实难定论,若是央求我替他报仇,倒也难办。” 史青锋道:“李二侠可曾听过神龙帮的名号?可曾听说过神龙之事?”李羽坤摇了摇头,道:“想是在下孤陋寡闻,未曾听说。”史青锋道:“四十多年前,神龙帮在江湖上可是大帮,那时帮中出了位杰出的帮主,带领兄弟们闯出了诺大的名气。江湖中提起神龙帮秦豪天帮主,那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神龙帮创帮八十多年,于秦帮主这一代,声望达到了顶峰。可叹世间之物往往盛极而衰,唉!” 史青锋咳了一会,又道:“大侠瞧这神龙坡如何?”李羽坤道:“除了你们说的那两条神龙,倒也……倒也平平无奇。”史青锋点了点头,叹道:“听帮中前辈说起,当年这神龙坡比起如今的问剑山庄,虽有不及却也相差无几。可惜当年江湖上为了抢夺神龙,造成了神龙坡的一场大浩劫。神龙帮历代以守护神龙为重任,传闻神龙几十年才会现世,有时甚至百年才会出现。四十六年前,神龙现世,江湖上为了抢夺神龙,齐聚神龙坡,终是酿成大祸,不仅秦帮主力战而死,神龙帮总舵也被一把大火焚毁。本帮从此一蹶不振,再难有复兴之迹象。后来传到我爹那代,神龙帮在江湖上几近销声匿迹。他老人家索性带领帮众隐迹江湖,等待天时。想不到天佑我帮,神龙终于降临,只是不知为何,玄天门居然得知此事,还派出二使前来抢夺。也不知那莫云飞用了什么邪法,竟然能将神龙催眠。哈哈,只不过他们不懂法门,就算将神龙带回去,谅也无计可施,不得要领。天下知道秘密的只我一人,我死之后,便再也没人知晓了。” 李羽坤嗯了一声,心道:“那两条蛇既然如此宝贵,为何任由其在此,而不圈养起来?”只听史青锋说道:“这神龙虽说只是蟒蛇,但却非生活在此地不可。若是离开此山,只怕活不了多久。”史青锋颤颤巍巍从怀中摸出一个油布包裹,道:“大侠,此物乃我私人物品,劳烦大侠将它亲手交给犬子,叮嘱他务必好生保管!”说罢递了过去,补充道:“此事正是所求之事。” 李羽坤见那包裹似是一本书册,密密麻麻用针线缝合,却不接过,道:“在下不认得令郎,再说此物想必极其珍贵,史帮主不怕在下据为己有?” 史青锋干笑道:“江湖上若是连丰城三侠都信不过,那还能相信谁!再说此物在我那是珍贵万分,在大侠那可能是一文不值。”李羽坤暗道:“他毕竟信我不过,说什么一文不值。别说是否真的一文不值,就算真是与神龙相关的秘密,是价值连城的宝贝,难道我李某人会稀罕嘛!” 史青锋道:“犬子名叫东白,此刻想必正在鹤州,大侠若是西行,没准定能相遇。”李羽坤道:“好,我答允你,必定亲手交给他。”伸手接过包裹,放入怀中。史青锋颤声道:“大恩不言谢,如此老朽便能瞑目了。大侠见到我儿,让他接任帮主之位。”说罢又掏出一枚玉牌,道:“此乃本帮帮主信物。”李羽坤伸手接过,见玉牌通体碧绿,雕琢精巧,上面纹着一条龙。 史青锋猛然大声道:“万城山,就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神龙帮看来是复兴无望啦!老天爷,你为何对我如此不公?”说罢连喷鲜血,脖子一歪,就此断气。 李羽坤折了一根粗树枝,掘坟埋葬史青锋,好在下过大雨,泥土松软,很快掘了个坑。李羽坤埋好史青锋,抽出长剑削了段枯树干,刻上史青锋之墓,插入土中。随即又折返回去,坡下毒烟已然散尽,月光下神龙坡尸横遍地。 李羽坤双手颤抖,狂奔一圈检视尸体,见倒在地上的多是神龙帮众,还有三名玄天门弟子,顿觉宽心。尸体众多,不知如何处置,叹了口气,心道:“总不能让他们曝尸荒野,为野兽所食。”找来四雄遗下的铁铲,挖了两个大坑,将尸体掩埋。 李羽坤收拾妥当,这才寻路下山,一路向西而去。约莫走了两个时辰,终于见得一个小镇,李羽坤腹中饥饿难耐,找了家小酒馆大吃了一顿,问起店家有无见过一背剑貌美女子,或是黑衣黄带之人,店家连说没见过。李羽坤付了银子,问明了去鹤州的路。 李羽坤心道:“不知三妹此刻身在何处?她应是也会前往鹤州与大哥会合。那史东白也不知在不在鹤州?不如先去问剑山庄见大哥,也好问明杨家之事。” 第九章 斗狼 湘西多山,连绵不绝,往往走一天也找不到小镇,当然也没有客店。李羽坤日夜赶路,困了就在山林中胡乱睡一觉,饿了渴了遇着人家就付些银两,讨些食物,或者找些野果充饥,不一日到了鹤州界内。其时已是深秋,气候干燥,李羽坤饥渴难耐,荒郊野外只能找点野果充饥解渴。举目眺望,见前面似有一片桔林。李羽坤心中大喜,施展轻功疾行。鹤州盛产桔子,此处似是一片野桔林,无人看管,但桔子向来易生长,一大片桔林长得颇为繁茂,桔子又大又甜。 李羽坤一口气吃了二十几个桔子,拍了拍肚子,甚是过瘾,找了棵大树,跃上树枝小睡。 约莫睡了大半个时辰,李羽坤正待起身继续赶路,忽听得不远处树下有人说话。 只听一人道:“师父命我与几位师弟四方联络,一个月后齐聚丰城,想必丰城定有大事发生。”听语调应是个青年男子。另一人道:“管他什么大事小事,我才不关心哩。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在乎。”却是个女子声音。那男子道:“师妹心里莫非只想着我?”那女子嗔道:“臭美!我不许你再说这种疯话。对了,我爹派你下山,却不许我跟你同去,你怎得不帮我央求爹爹?”男子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的脾气,他一向视你为天上的月亮,怎会允许你跟我一起下山。他老人家常说:江湖险恶,女孩子家不宜抛头露面。”女子笑道:“我自幼学武,难道还怕了不成?”男子笑道:“那是自然,师妹武艺高强,一般江湖好手哪能敌得过你!” 良久,那女子道:“你呆呆地瞧着我干嘛?”男子叹了口气道:“师妹你真美。若是……若是……”女子接口道:“若是什么?”男子道:“若是终身能与师妹朝夕相处,别说掌门人,就是皇帝老子,我也不干!” 那女子似乎颇为感动,柔声道:“师哥你对我好我知道,可是我们年纪还小,总要先干出一番事业。”男子道:“莫非师妹嫌弃我武功低微、毫无作为?”语气颇为不愿。那女子并未接话。 李羽坤微微脸红,心道:“原来是对偷情的师兄妹。”透过树枝间隙望过去,见是一对青年男女。那女子一张脸长得十分秀美,身材苗条,一身草绿色衣裙映衬得整个人更加光彩照人。那男子腰杆笔直、一身劲装,英气勃勃,此刻二人正相对而立。那男子忽然伸开双臂,抱住女子,将嘴凑上去,朝女子红唇吻去。女子怒道:“你干什么!”使劲挣扎。 李羽坤甚觉尴尬。忽听一人喝道:“展成、婉儿,你们成何体统!”那男子急忙松开双臂。李羽坤心道:“此人说话中气充沛,内力看来不弱。”只见一中年青衣汉子快步走来,那两人一个叫师父,一个叫爹爹。女子道:“爹爹您何时来得?” 那中年汉子道:“我正好办完事情回山,怎么?”婉儿面红耳赤,急得直跺脚。中年汉子正色道:“婉儿,你先回去,我跟展成有话要说。”婉儿应了声“是”,低着头匆匆离去。 那中年汉子道:“展成,师父嘱咐你办得事情如何?”展成见师父并无责怪之意,心中一宽,低首道:“回禀师父,弟子已将师父口信带给了两位师叔,他们说,约定之日必定赶来相助!”他顿了顿又道:“弟子这次下山,还打听到一个消息,江湖传言,神龙果然又再现世!”中年汉子喜道:“哦?果真如此?江湖传言,神龙每隔几十年,甚至百年,会在神龙坡出现,只不过多年来,知道神龙坡的人已然不多,而那神龙帮似也销声匿迹,神龙传言再起,只怕未必可信,说不定是一些好事之徒,故意散播的谣言,为的是掀起江湖纷争。” 展成道:“师父所言极是。弟子还打听到,玄天门也在中原出现,弟子还亲眼见过。”中年汉子神色凝重,来回踱步,喃喃自语道:“玄天门、玄天门。”展成续道:“弟子还听一位朋友说,前些日子丰城三侠的老大程醉风也来了鹤州,据说他已上了问剑山庄。”那中年汉子沉思了一会,道:“你那几位师弟想必也快回山,先回家等他们回来再说。”展成应了声是,两人快步而去。 李羽坤心道:“大哥果然在问剑山庄。这展成看来打听到了很多消息。不知一个月后丰城有何大事发生,为何我却浑然不觉?”自从与苏红儿离开丰城西行,所发生的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神龙坡之事太也凑巧,怀中所揣之物不知又是什么,久不入江湖的玄天门兴师动众,绝非只为了神龙。每件事情此刻都难以索解,李羽坤只觉事关重大,江湖可能会掀起一场大风波。 李羽坤跃下树来,沉吟半晌,忽见树下一物闪闪发光。李羽坤走近低头一看,见是一粒指尖大小的明珠,心想必是那婉儿落下的,捡起放入怀中,一抬头,那对师徒已不知去向。 李羽坤暗骂自己大意,正欲寻路出林,忽听不远处一人连声娇斥。李羽坤赶了过去,眼前一幕倒是把他惊到。 只见七匹野狼呲着锋利的牙齿,围着那叫婉儿的女子,不时发出令人心头发毛的叫声。婉儿双手握着一柄匕首,盯着野狼,眼中惊恐,身子发抖,瞥眼见有人来,露出求救表情。三匹野狼猛然暴起,扑向婉儿。婉儿匕首连刺,野狼灵巧躲开。呲啦一声,衣裙已被狼爪撕破。 李羽坤再不迟疑,拔剑在手,一声低喝,跃了过去。谁知野狼颇有灵性,见有人助战,分出四匹来阻挡攻击。李羽坤长剑刺削,却都被避过。四狼分立四个方位,八只碧眼死死盯着李羽坤,忽然同时跃起攻击。李羽坤身若游鱼,在狼群间穿梭,倏然刺出几剑,伤了三狼。那边婉儿一人迎战三匹野狼,落尽下风,身上衣裙多处被撕破,露出白玉般的皮肉。忽然哎哟一声,显是受了伤。 李羽坤见形势危机,不再留情,长剑疾刺,左掌连劈。野狼虽然凶猛,但却不会武功招数,自然不是李羽坤对手。为首那狼见占不到便宜,仰天嗷呜一声,群狼转头撤退,不一会跑得无影无踪。婉儿啊一声,软瘫在地。 李羽坤急忙上前扶起,让她靠在树干之上,伸出手指,掐她人中。不一会儿,婉儿悠悠醒转,愣了一会,忽然满脸通红。李羽坤移开目光,解开随身包袱,取出一件长衫披在婉儿身上,问道:“姑娘可好?”四下张望一番,道:“不知近处可有河流?姑娘受那狼爪之伤,需用清水冲洗干净伤口,再敷上伤药。”婉儿指了指林外,有气无力道:“那边有条小溪。” 李羽坤嗯了一声,走出去几步又回转,道:“我怕群狼去而复返,姑娘得罪了。”附身抱起婉儿,大踏步走向林外,果见不远处涓涓细流。李羽坤轻手将婉儿放下靠在溪边一块大石上,找了张大树叶,舀了溪水递给婉儿。婉儿手上也受了伤,刚接过树叶,双手一抖,水洒了一身。 李羽坤无奈,只得又舀了溪水,取出手帕,掀开长衫。婉儿只是大腿、手背、手臂多处被狼爪抓伤,鲜血淋漓,好在只伤及皮肉,一番擦洗之后,又给她敷上伤药。婉儿又羞又疼,闭上了眼睛,额头香汗淋漓。 李羽坤道:“姑娘家在何处?在下送你回去吧!”婉儿睁开双眼,擦去冷汗,说明路径。李羽坤扶起婉儿,见她依然不能行走,只能背起她,按照她的指引走了约莫半顿饭功夫,眼前一处诺大的宅院,建筑颇为雄伟。那宅院方圆足有一里,依山傍水而建,朱漆大门上方一块金字牌匾,上书三个金灿灿的大字,飞鹤派。大门前左右两只石鹤展翅欲飞,那两对黑棕色眼睛不知是什么材料所铸,栩栩如生。李羽坤心道:“原来是飞鹤派,飞鹤派创派不过三代人,在江湖上颇有名声,素闻掌门人鹤英柏平日解危济困,倒也颇具侠名,今日正好结交。” 第十章 拒令 李羽坤当即便想上前叫门,忽见大门打开,一年轻男子急匆匆而出,一见二人,先是一愣,随即问道:“师妹,你是怎么了?”李羽坤急忙放下婉儿。那人上前扶着婉儿,婉儿道:“六师哥,我在林中被狼群围困,幸得这位……这位大侠救助,才得以平安脱身。爹爹和大师哥回来了吗?” 鹤英柏门下收了八名弟子,大弟子丁展成,老六名叫罗展鹏。罗展鹏道:“师父和大师兄早回来了,不过家里来了不速之客啦。那人一来就说要见师父,三师兄,八师弟见他举止傲慢无礼,很是生气,当即便想教训教训他,却不知被他使了什么手法,折断了臂膀,此刻师父正在大厅跟他说话。他老人家问起你,放心不下,让我出来找你。” 婉儿皱眉道:“快带我去!”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对李羽坤道:“多谢恩公大侠相救之恩,不如暂留片刻,待我爹爹处理好派中事务,再答谢大侠。” 李羽坤心想不如留下瞧瞧,便跟着进去。刚进大门,便有两名丫鬟模样的少女快跑出来,见小姐头发凌乱,披了件男人的长衫,走路一撅一拐,似是站都站不稳,吓得小脸惨白,急忙上前搀扶。婉儿道:“行了,不必多说,带我去见爹爹。”几人匆匆往大厅赶去。 未进厅门,只听一人淡淡道:“在下远来此地必不能空手而归。”另一人道:“我飞鹤派人少力微,不知有何可以为玄天门效劳之处?尊驾远来劳顿,不如让我飞鹤派略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尊驾。”先前那人道:“鹤帮主这话在下就听不懂了,大丈夫一言而决,何必顾左右而言他。”李羽坤心中一动,心想莫云飞怎得也来了这里。 李羽坤跟着进了大厅,果见椅中坐着一人,正是玄天门云使莫云飞,与他说话的正是自己林中所见那中年汉子,果然便是飞鹤派掌门人。只见莫云飞缓缓起身,自怀中掏出一块令牌,肃然道:“飞鹤派鹤英柏接令!” 那令牌通体乌黑,金丝镶边,上雕金黄色一个“玄”字。鹤英柏愕然道:“这是……这是玄天令?”莫云飞道:“亏你还有几分见识。不错,正是玄天令!见玄天令如见教主,鹤英柏还不跪下接令!” 鹤英柏背上一阵凉意,双手沁出冷汗,他听父亲说起过玄天令,据说凡是江湖门派只要是接了玄天令,便是自认归入玄天门下,听从号令,那自己一派掌门,就成了人家门下一个小人物了,比孝卫还低了一等。若有不从,玄天门怪罪下来,有灭派之危。十三年前,长江麒麟帮就是拒绝接令,惨遭灭门之祸。这玄天门已多年未现江湖,想不到一出现这厄运竟落在自己头上,鹤英柏连额头都已沁出冷汗,站在那里默然无语。 莫云飞道:“鹤掌门是接还是不接?若然真不愿接,在下也不勉强,只要鹤掌门能胜过在下一招半式,在下也能回去复命。” “是谁在这里口出狂言啊!倒让本姑娘瞧瞧有什么样的本事?”却是婉儿。她便是鹤英柏的独生爱女,方才进了家门,见到大厅中的阵仗,听到莫云飞咄咄逼人,再也忍耐不住,便即现身说话。 丁展成道:“师妹休要胡说,你万万不是此人对手。”随即发现婉儿模样,诧道:“师妹你怎么了?”鹤婉儿摇了摇头,示意此事稍后再说,随即撇嘴道:“他真有这么厉害?我可不信了。难道连爹爹也不是他对手?” 丁展成道:“莫……莫大侠前几日在道上,一双肉掌破了少林了尘大师的罗汉伏魔拳,生擒了了尘大师。后来……后来又遇上丰城三侠之一的三侠苏女侠,与她比拼剑法,震断了苏女侠的长剑。”李羽坤心中一惊,闪身而出,大声道:“苏女侠有没有受伤?现在她又在哪里?” 飞鹤派众弟子大吃一惊,见来人并不相识,都是面露诧异之色。鹤英柏心道:“瞧此人身法,武功了得,却不知是敌是友?一个莫云飞已然难以多付,若此人是敌,今日我飞鹤派在劫难逃。”莫云飞却拱手道:“原来是李二侠!神龙坡一别,想不到这么快就见面了。”众人见他对此人如此客气,更是惊奇。 鹤英柏上前几步,拱手道:“大侠莫非是丰城三侠的二侠李羽坤?”李羽坤拱手回道:“正是在下。久仰鹤帮主大名,今日一见万分荣幸。”转头问展成道:“这位少侠是亲眼所见我三妹与莫……莫使者过招,长剑被折断?不知她……她现在何处?” 丁展成道:“李大侠,晚生确实是亲眼所见。那日我在梁家铺茶馆歇息喝茶,先是你三……苏女侠到来,点了一些茶水糕点吃。后来这位莫……莫使者带着两名随从也来了。那两名随从似乎认得苏女侠,怕是见着苏女侠美貌,便出言调笑,哪知……呵呵……被苏女侠削去了耳朵。苏女侠出剑极快,晚生都没瞧清楚,只觉剑光一闪,那两人各少了一只耳朵。后来莫使者就过来跟苏女侠过招,斗了八十余招未分胜负。后来苏女侠长剑被震断,倒也没受伤,径自离去。” 莫云飞道:“苏红儿剑法的确高超,令人佩服。”李羽坤淡淡道:“若论剑法,只怕阁下赢不了她。”莫云飞道:“丰城三侠颇具侠名,今日正好让在下见识下李二侠的高招,不知李二侠可否赐教。”李羽坤笑道:“好说,好说,那我便得罪了。”众人急忙退开。李羽坤平日不好武斗,但得知三妹被莫云飞震断了长剑,有心出手挫挫他的锐气,又可解鹤英柏之窘境。 李羽坤也不客气,上前两步,力贯双臂,一招双龙出海,双拳齐出。莫云飞凝神迎战,左掌一划,右掌轻拂。李羽坤未等招式用老,化拳成掌,朝莫云飞手腕拍去。莫云飞收掌变指,双指按向李玉坤左臂曲池穴,刚触到对方穴位,直觉一股内力传来,双指倏然弹开,心道:“好强的内力!” 李羽坤着恼莫云飞用内力震断苏红儿长剑,方才故意不躲,用自己高深的内力将莫云飞手指弹开。莫云飞心知今日遇到了劲敌,不敢大意,抖擞精神,施展生平绝学云飞天涯三十二式,双手或拳或掌或爪或指,奇招妙招层出不穷、绵绵不绝。 莫云飞向来颇为自负,不但对自己的武功极有自信,对自己的容貌也是颇为自得。所学武功也属潇洒飘逸一路,此刻一袭黄衣,袍袖飞舞,风度翩翩,当真潇洒如意。 李羽坤学成武功以来,也从未遇到过敌手,今日遇着玄天门四使之一的云使莫云飞,不敢轻敌,但亦有争胜之心。他每一掌拍出,看似不快,甚至有些沉滞,但劲风十足,显是内力深厚。两人你来我往堪堪已拆了八十余招,连对方一片衣角也没有沾到。 鹤英柏越看越是心惊,心道:“我飞鹤派自认武功轻灵飘逸,但与莫云飞相比,何止相差一筹。那李羽坤出招蕴含深厚内力,自己若与莫云飞对敌,也许只能一味抢攻,若与李羽坤对敌,只好比拼掌力,拳力了。只怕未必比得过他们中任何一人,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其余弟子尽皆叹服。 第十一章 迎客 转眼间二人又拆了三十余招,依然势均力敌。李羽坤左掌虚斩,右掌拍出,掌力已使了七分。莫云飞心道:“这次下山,意在于中原武林扬名立万,虽说初入江湖,破了少林罗汉伏魔拳,制住了了尘,又在神龙坡捕获了神龙,但终究还是没能得到神龙的秘密。丰城三侠在中原武林极具侠名,此刻若是能在这里赢了此人,必能大大震慑江湖诸派。”见对方掌力拍来,有心较量内力,也不躲闪,右掌拍出,双掌相交,只听波一声,各自后退半步。 莫云飞暗运内劲,双掌接连拍出,两人连对十掌。鹤英柏等人只觉内力激荡,不由自主退后了几步。大厅之中三张梨花木的椅子竟咔啦一声,裂为六块。再看李莫二人,对面而立,脸上均十分凝重,显是各自调运内息。 莫云飞忽然哈哈笑道:“李二侠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到此为此,后会有期,下次有机会,再领教你的少林功夫。”说罢飘然离去,众人也不阻拦。李羽坤喃喃道:“玄天四使果然厉害。”鹤英柏拱手道:“多谢李二侠相助之恩,今日若非李二侠伸以援手,我飞鹤派只怕是有灭门之祸。”说罢命人整治酒菜,款待李羽坤。鹤婉儿说起自己深陷狼群,多亏李羽坤相救之事,鹤英柏更是连连称谢。 鹤英柏甚是好客,又感激李羽坤相助之恩,当晚安排好酒好菜殷请款待,又让大弟子丁展成、二弟子朱展元相陪,那鹤婉儿生性活泼豪爽,虽腿脚不便,竟也非要作陪。席间聊起玄天门之事,均不知玄天门此次重现江湖,到底意欲何为,又不知莫云飞何故向飞鹤派颁发玄天令。但鹤英柏坚称自己绝不会加入玄天门下。 鹤英柏对李羽坤的武功是赞不绝口,连称今日若不是有李羽坤在,飞鹤派只怕难逃劫数。李羽坤本想询问一个月后丰城有何大事发生,但又想可能是飞鹤派私事,自己不便过问。他本就喜欢结交朋友,加之众人纷纷敬酒,不免多喝了几杯,当晚就在飞鹤派留宿。 次日一早,丁展成、朱展元等人又来邀李羽坤一同游山玩水。李羽坤急欲赶往鹤州与兄长、三妹相会,一再婉言谢绝。丁展成禀告了鹤英柏,鹤英柏知道挽留无用,为表感激之情,赠马赠金。李羽坤推脱不得,只能收下告辞上路。 鹤州地处武陵山脉和雪峰山脉之间,山丘重叠,峰峦起伏,地形复杂,别有一番美景。李羽坤心中着急,无心欣赏风景,但山路崎岖,马儿无法奔驰,只得缓缓而行。一路无事,这一日,终于到了鹤州城内。李羽坤辨明去问剑山庄的路,在青石板长街之上打马缓行。忽听背后蹄声大作,一人高声大叫道:“快让开,快让开,我的马儿发性子啦!” 李羽坤急忙勒马让行,街上路人乱作一团,纷纷躲避。只见一匹枣红马自西方急驰而来,马上一红衣少女拼命抱住马脖子,显是怕被马儿摔下来。那枣红马刹那间便已到了李羽坤跟前,又径直跑向大街东方尽头,在尽头处猛地调转头来,又跑了回来。 大街两侧楼上人头攒动,只听一人道:“哎呦我的乖乖,问剑山庄的宝马又撒野啦!”另一人道:“只怕不是马儿撒野,而是而是……”先前那人道:“你可小声些,被大小姐听到,可又来找你麻烦啦。”一人道:“李庄主家教甚严,大小姐绝不会来明目张胆跟你为难,最多偷偷揍你一顿,然后给你几两银子,让你帮她保守秘密。”李羽坤哑然失笑,心道:“多年不见,李庄主的千金都这么大啦。听起来似乎还是那样年少好动、任性妄为。” 枣红马不知怎的,竟然就在这长街上来回奔跑,任凭马上之人如何呵斥,都无动于衷。说来也怪,马儿奔跑虽快,却未撞着一人一物,直跑到第八次时,才缓缓停下。那少女急忙跳下马来,抬起手掌,啪一声使劲往那枣红马屁股上拍了一掌。枣红马浑然不觉,那女子却已痛的连做鬼脸。李羽坤哈哈大笑。众人大惊失色,心想这人莫非是个疯汉,竟敢嘲笑大小姐。 那少女歪着头看了看李羽坤,忽然跳了起来,抡起马鞭朝李羽坤马儿屁股上抽去。李羽坤不作理会。马儿吃痛,撒开蹄子疾驰而去。那少女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弯了腰,良久才止住笑声,道:“现在你没有了马只能走着去见李老头子了,他早就在等你哩!”众人更是莫名其妙,心道:“原来他们是相识,李老头子却不知是谁?” 李羽坤笑道:“多年不见,小姐已长大啦。令尊近年来可好?”那少女正是问剑山庄李问剑庄主的千金李灵。李灵走近几步,仔细端详了一番,问道:“李二,你跟我们李家到底是不是亲戚?”李羽坤诧道:“此话怎讲?”李灵道:“李老头子总是念叨你,说你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有侠义之心。我跟他一起过了十五年日子,他倒是从来都没真心夸赞过我,我怀疑你是他亲弟弟。”李羽坤笑道:“那倒着实高攀不起。”李灵撇了撇嘴,忽然翻身上马,打马而去,只传来她银铃般的声音:“老头子让我来接你,你自己慢慢走来吧,我在前方林家茶楼等你!”说到“等你”二字,一人一马已在长街尽头消失。李羽坤摇头叹息,突然提气奔去,犹如奔马。众人久在武林圣地问剑山庄之下,倒也见怪不怪、习以为常,见没热闹可看了,纷纷摇头散去。 鹤州城四面倚梅山而建,地势低洼,冬暖夏凉。深秋之际,山风一吹,桂花的余香仍在,令人心旷神怡。 李羽坤奔行一段,见前面果有一家林家茶楼,人头攒动,颇为热闹,便停步走了进去。放眼望去,除正中一张桌子空着,其余坐满了人,却不见李灵。茶博士迎上待客,把李羽坤引到一张桌子旁,道:“不好意思,客官,今日客人多,只能几位客官同坐一张桌子了。”李羽坤笑道:“无妨,上些糕点,再来一壶本地香茶。”茶博士应了一声好,便下去准备。 第十二章 听书 过不多时,茶博士端上来一盘桂花糕,一盘燕饼,还有一壶鹤州碣滩茶。李羽坤倒了一杯,凑近一嗅,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喝了一口,香气浓郁、甘醇爽口,连声称赞。他又吃了两块糕饼,只觉甜而不腻,甚是美味。同桌两位一位是书生模样的中年人,一身破旧灰白布衫,手摇一把破折扇,摇头晃脑,嘴里喃喃自语,似在哼着什么调调,那模样倒似个落第秀才。另一位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一把山羊胡子打理得甚为整齐,面色红润,颇有精神。 那书生瞧了几眼李羽坤,问道:“兄台似乎并非本地人?”未等李羽坤回答,接道:“这糕饼味道不错,可惜我吃得快,兄台可否赏我两块?”李羽坤笑道:“兄台自便。小弟乃洪州豫章郡人氏,来鹤州是探亲访友。”书生哦了一声,老实不客气地抓了两块桂花糕吃了起来,又端起碣滩茶自斟自饮,连喝了三杯,喝完不住啧啧称赞。 书生抹了抹嘴,道:“兄台可是头一回来此地喝茶?”李羽坤点了点头。书生续道:“兄台运气不错,正好赶上妙嘴先生说书的日子。想必你也不认识妙嘴先生,他在江湖上那是大大有名,最近恰好就在鹤州。你看今日这么多客人,可都是冲着他来得,老林你说是不是?你的糕点茶水固然美味,妙嘴先生的一张妙嘴,更是强出不少。这妙嘴先生不仅能说会道,还对当今江湖之事、名家高手了如指掌,每每点评,恰当好处。” 老林便是那茶馆老板。只见他乐呵呵道:“那是那是!自从小人攀上了妙嘴先生这颗福星呐,真是呵呵哈哈!” 李羽坤问道:“妙嘴先生说得是什么书?”还没等书生答话,那山羊胡子老者抢道:“说得是三国刘备曹操孙权的故事,上次我记得是说到那常山赵子龙七进七出,闯曹营,夺宝剑,救阿斗。你说那青釭剑果真是神兵吗?”书生忙道:“就算是神兵,若是落在您老手里,还不是如同废柴,您那几手三脚猫的剑法,哈哈。”那老者并不生气,笑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倘若落在你手里,那可就有了杀鸡之器啦!”旁边桌上一黑脸汉子插嘴道:“丁老头、孙秀才,你俩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我说啊,若是李庄主使这青釭剑,必定天下无敌啊!” 孙秀才道:“马三哥此言差矣!李庄主这等一流高手,哪怕手持枯枝稻草,一样能使出天下无双的绝世剑法,何须神兵助力!”李羽坤忙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孙秀才赶忙投来赞许之色。 那马三哥道:“瞧你口气,似乎见识过他老人家的剑法。”孙秀才喝了口茶,摇头晃脑,洋洋得意道:“马三哥所言非虚,区区在下不但见识过李庄主的剑法,还知道他老人家有一把宝剑,绝不亚于赵子龙的青釭剑。”众人纷纷发问:“什么剑?”孙秀才道:“你们可听过干将莫邪?” 忽有一人高声道:“妙嘴先生来啦!”众人轰然叫好,倒是把孙秀才晾在一边,更不去关心那什么干将莫邪了。孙秀才也不生气,冲着李羽坤笑了笑,转过身子张望。只见一青衣白胡子老人缓步而入,在那张空桌旁的椅子中坐下,慈眉善目,鹤发童颜,犹如仙人一般。老林乐呵呵的端上来糕点茶水。李羽坤心道:“这老人想必便是妙嘴先生了,原来那空位是为他留的。” 那白胡子老人端坐良久,一言不发。众人竟鸦雀无声,连那书生也静静地坐着。李羽坤心道:“这妙嘴先生架子不小,不知书说得是否当真那么精彩。”良久,白胡子老人仍是一言不发。 忽听得脚步声响,一白衣少年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在白胡子老人身旁坐下。这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长得眉清目秀,甚是英俊,面貌跟那白胡子老人似有三分相似。李羽坤心道:“是了,这少年多半是妙嘴先生的孙辈。” 那少年清了清嗓子,道:“今日让诸位久等了。”一长脸汉子忙道:“只要能听着妙嘴先生的故事,哪怕让大伙儿等三天三夜,也心甘情愿。”众人连声附和。 那少年满面笑容,自怀中取出一把小玉扇,轻挥了几下,道:“上回说到刘玄德携民渡江,赵子龙单骑救主……”李羽坤大吃一惊:“难道这少年才是妙嘴先生?”那少年从刘备携百姓走江夏会师刘琦,孙刘联军共抗曹军,一直讲到周郎赤壁大败曹孟德。众人听得津津有味,讲到精彩处,众人齐声喝彩。讲到曹操逃回北方,又不免唉声叹气,齐呼可惜。 忽听一人拍桌而起,大声道:“逃得好,该当如此,命不该绝!曹孟德乃真英雄也。”众人心道:“曹操明明是汉贼,怎么能说是真英雄?”那人又道:“曹孟德起兵于天下大乱之际,除吕布、灭袁术、败袁绍,官渡之战,那是何等威风!大兵南下,荆州刘氏不战而降!如此英雄岂非汝等能明白?妙嘴先生,哈哈哈哈,只不过是一黄口小儿而已!喂,小孩子,听闻你品评江湖,自有一番妙论,那我来问你,在你看来,你自己是怎样的人?李问剑又是怎样的人?” 那少年淡淡道:“今日只论史不论今,只评书不评人。再者我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人而已,何足道哉?李问剑李庄主一柄长剑,天下无双,天下人心知肚明,又何须我多嘴。阁下熟知历史典故,想必对当今之世也有一番见解,又何必问我?”那人被他说得张口结舌,怔怔地站在那里。 孙秀才叹道:“一个人往往开始时盛气凌人逞口舌之快,接着目瞪口呆无话可说,继而恼羞成怒说不得就要动手了。”李羽坤心道:“这孙秀才说话倒也有趣,只不过蓝林甫可不是好惹的,不知他为何也到了这里?我却未曾发觉。是了,想必玄天门要对问剑山庄不利,他定是先行打探消息的。”那人正是玄天门下电使蓝林甫。 蓝林甫被那少年一顿抢白,说得哑口无言,但也不愿跟一个少年人一般见识,一口气无处发泄,见那孙秀才多嘴,身子一飘,已站在孙秀才身边,侧头盯着孙秀才道:“传闻问剑山庄下孩童都会剑法,你这穷酸知晓干将莫邪,想必剑法定是十分高明,正好领教。” 孙秀才惊道:“你方才明明还在那边,怎么一下子就到了我身边,难不成是被风吹过来得?”蓝林甫笑道:“风怎会有电那般快!”孙秀才道:“风啊电啊,是不是老天要下雨啦!老林赶紧把你那些还没晾干的茶叶收进来啦!”李羽坤寻思:“这秀才莫不是身怀绝技?否则怎会如此出言不逊?” 第十三章 斗气 蓝林甫瞪了一眼李羽坤,道:“阁下若不插手,我可要教训这穷酸啦!阁下若要帮手,在下极愿奉陪。我蓝林甫可是最喜欢打架的,尤其喜欢跟高手过招。” 李羽坤嗯了一声,淡淡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玄天四使之一的电使蓝林甫。” 孙秀才忙道:“糟糕,糟糕透顶,简直是不能再糟糕了。我得罪了玄天电使,只怕要被雷电劈成焦炭了。丁老头别人不帮我,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李羽坤暗暗称奇,心道:“这秀才居然也知道玄天门,也晓得电使。”他一语道破蓝林甫的身份,目的也是警醒众人,莫要小瞧了这蓝袍人。 那山羊胡丁老头忙不迭站起身来,直躲到角落之中,边摆手边说道:“你这秀才,总爱惹是生非,老头我可不会跟你一路。蓝大侠,我不是他朋友,你大可放心揍他,我不会帮忙的。”孙秀才急道:“丁老头,我现在跟你交个朋友,你是不是会帮我忙了?他是不是就不敢放心揍我了?” 蓝林甫忍无可忍,道:“老子这就杀了你!”一掌劈向秀才后颈。孙秀才竟不理不睬,也不躲避招架,好似并未发觉一般。李羽坤虽已防备蓝林甫突然出手,但一来他满心以为那孙秀才必定身怀武功,有恃无恐,才会如此出言讥讽,二来蓝林甫出手实在太快。眼见那如利刃般的手掌将把孙秀才头颈斩断,蓝林甫却忽然收掌不发,哈哈笑道:“老子何等身份,岂会跟你这种不会武功的穷酸秀才一般见识。”孙秀才呲牙一笑:道:“你不来与我一般见识,我孙秀才自然也不会跟你为难,这里的桂花糕味道不错,你可要吃上一块?”说罢果真抓起一块桂花糕递了过去。 蓝林甫右手接过,笑道:“李二侠坐了半天,想必肚子也饿了,这块桂花糕还是留着你吃吧!”反手轻轻一弹,那桂花糕平平飞出,不急不缓地到了李羽坤面前。 李羽坤嘴巴张开,轻轻一吹,那桂花糕又飞了回去。蓝林甫右掌直立,催动掌力,桂花糕竟又折返。李羽坤缓缓起身,也是右掌直立,掌力一吐,那桂花糕中途骤停,悬在空中。看似是桂花糕飞来飞去,实则已是两人内力的比拼。说来也怪,那桂花糕竟这般悬在空中,纹丝不动。 孙秀才哈哈笑道:“奇哉怪也,老林你的桂花糕何时成妖了?”站在远处的老林只得挠了挠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其余众人有的大声叫好,有的暗暗寻思:“这两人似乎武功很高,我不如赶紧溜之大吉,他们若真打起来,待在这里说不得会被误伤。”那孙秀才道:“若是这糕砸我面门上,岂不糟糕。”急忙站起走得远远地。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角落传出,一红衣姑娘站起身来,笑道:“果然有好戏瞧。”却是李灵,说话间已到了桂花糕前。只见她侧着头瞧瞧李羽坤,又瞧瞧蓝林甫,忽然抓起桌子上的一双筷子,冲那桂花糕夹去。 李羽坤忙道:“不可动手!”他这一说话,桂花糕朝他面前移了几分,急忙催动掌力,桂花糕又移回原处,实难再移动一分。说来也怪,这二人内力下,那桂花糕悬在半空完好无损。 李灵越瞧越有趣,冷不丁举起筷子戳去。只听“哎呦、啊呦、我的妈呀”之声乱成一团,伴有桌椅倒塌之声。原来李灵受李蓝二人内力激荡,弹了出去,撞倒了数人,最后正好撞在孙秀才怀里。好在李羽坤见她戳向桂花糕,急忙催动内力,把蓝林甫的内力牵制住,才使李灵免于受二人内力反弹之伤。那桂花糕连筷子却被震得粉碎,众人瞠目结舌。 李灵气急败坏,怒道:“居然敢用桂花糕伤我,我可饶不了你!”说罢,抓起桌上一对碗碟,朝蓝林甫掷去。蓝林甫左手一挥,抄起碗碟随手放在桌上。李灵手腕一翻,右手已多了一柄短剑,蹂身而上,刺向蓝林甫腰间。蓝林甫拧腰闪避。哪知李灵此招乃是虚招,只见她刷刷刷连刺三剑,剑光点点,每一剑看似却又都是虚招,叫人不知所措。 李灵虽然还是个十五岁的姑娘,但自小与剑一起长大,得李问剑真传,力虽不足但剑法比之江湖上绝大部分人,那是精妙太多。蓝林甫正与李羽坤比拼内力,到了关键时刻,稍有分心便可能招致大祸,心道:“我念在你是个小姑娘,不与你一般见识,你还得寸进尺了。” 李羽坤道:“灵儿退下,莫要胡闹!”蓝林甫心道:“好家伙,原来是相识的。”他心中有气,躲开短剑,双掌已使出了八九分的内力。比拼内力本就没有取巧之余,李羽坤但觉对方内劲如巨浪般涌来,只得潜运内力相迎,两人终已成僵持之局面,此刻若有一人撤力,便有可能被对方内力所伤。 李灵三剑刺出,不等收招,手腕一抖,又是连刺三剑。蓝林甫此时已无余力躲避,百忙中曲左腿连踢李灵持剑手腕。李灵剑锋一斜,变刺为削,直削蓝林甫左腿。李灵变招之快,实属罕见,这一剑蓝林甫避无可避,非当场断腿不可。 忽听一人道:“小娃娃休要伤人!”又听嗖一声,不知有何物飞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短剑剑刃之上。李灵手上短剑几欲脱手,使劲握紧剑柄才算没有脱手。接着一条板凳缓缓飞来,咔啦一声,断裂成几块,却也将李蓝二人分开。 李灵娇斥道:“何人捣乱,还不现身!”蓝林甫却道:“你是哪家的女娃,怎的这般胡搅蛮缠?念你是一个女娃娃,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快把你家大人叫来。”不等李灵回答,一人笑道:“她家大人要真来,你可要大事不妙啦!”却是孙秀才。 蓝林甫瞪眼道:“你这穷酸,快说,她是谁?”李灵虽是女子,但少年人生性活泼好动,少不了惹是生非,这也是少年人心性,但却不喜依仗李问剑名望,急忙道:“请勿多言,对付他,何须他人相助。”说罢持剑蹂身再上,使展李问剑亲传的剑法。这剑法乃李问剑为她量身打造的一套剑法,剑招之精妙奇特,那真是天下无双。 蓝林甫一双肉掌相迎,初时他只想引诱李灵出招,好看穿她的武功来历,因此只守不攻。哪知李灵招招精妙,但却无从看出是何门何派。李灵身材娇小,比蓝林甫矮了一大截,但手持短剑,近身而斗,让蓝林甫十分头疼。蓝林甫心道:“我多年未入江湖,却小瞧了中原武林,连一个女娃娃的武功竟也如此了得。”他哪里知道眼前这个少女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娃娃。 李羽坤初时怕李灵吃亏,一直凝神观战,随时准备出手相助。后来见李灵年纪虽小,但剑法已有颇深造诣,便四下打量,寻找方才掷凳之人。他深知那人能以一张凳子解开局面,必然武功不在李、蓝二人之下。 那边蓝林甫与李灵转眼间已斗了三十余招,蓝林甫越斗越惊奇,只见李灵身法灵动,剑招妙极,显是得自名家高手真传,已隐隐感到,眼前这小姑娘与那问剑山庄有很大瓜葛。蓝林甫心道:“若是再打下去还赢不了她,脸就丢大了。” 第十四章 被擒 蓝林甫见李灵一剑刺来,身子微侧,右手食指往短剑剑身弹去。李灵只觉一股大力传来,短剑已然脱手,一个踉跄,几欲跌倒。那短剑啵一声,刺穿石面地板,深入数寸。李灵剑法虽妙,但毕竟年少,内力与那蓝林甫相比相差太大,哪里经受得住这凝力一弹。好在她短剑撒手快,否则若是硬抓住短剑不放,非受内伤不可。 李灵稳住身形,指着蓝林甫怒道:“你以大欺小,羞也不羞?”蓝林甫笑问:“何来以大欺小之说?”李灵道:“你不以真功夫与我对敌,明知我年少力弱,竟用内力弹去我手中短剑,这还不算以大欺小吗?” 忽听一人道:“小小姑娘家,刁蛮任性,伶牙俐齿,想必是平日缺少了家教,老夫替你家长辈管教管教。”这人来得好快,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蓝林甫身侧已站了一黑袍老者,蓝林甫对那老者显是十分恭敬,肃立在旁,一言不发。那老者冷若冰霜,目露精光,眼光扫视,令人不寒而栗。李羽坤心道:“此人在玄天门必定身份极高,否则蓝林甫怎会如此恭敬,莫非是玄天门主宇文宗到了?”手心竟已沁出冷汗。 李灵娇声问道:“老……老先生你是谁?”那老者淡淡道:“说出吾名你多半不识,我又何必告诉于你。女娃娃机灵得很呐,想必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不如拜我为师,我传你绝世武功,三年之后,他就再也弹不去你的短剑了。”说罢指了指蓝林甫。蓝林甫嗯了一声。 李灵道:“我自有爹爹教我,何来你费心?”老者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好,很好,十年了,想必李问剑李大侠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李灵奇道:“你认识李老头子?”那老者道:“当然认得,天下又有谁不认得李大侠。好的很呐,女娃娃,我想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你可愿意?” 不等李灵答话,那老者手臂突然暴涨几分,手指虚点,竟已封住李灵穴道,接着袍袖一拂,已将李灵卷住,动弹不得。李羽坤大吃一惊,急忙一掌拍出,那老者正眼不瞧,反手就是一掌,嘭一声,将李羽坤震得连连倒退,咔啦咔啦,竟撞碎了一张桌子。 李羽坤只觉气血翻腾,急忙运气调运内息。再抬头时,只见那老者已夹了李灵飘然而去,蓝林甫紧随其后。众人议论纷纷。那妙嘴先生、孙秀才、丁老头等人也已不知去向。短剑却兀自插在那里。 李羽坤只觉右手手臂酸麻难当,体内气息乱蹿,料定方才对了一掌,已受内伤,急忙就地盘膝而坐,潜运内力。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才睁开双眼,摸了摸胸口,烦闷之感已去,缓缓站起身来,擦了擦额头汗水。 只见周围几人呆坐凳上,关切地看着他,那黑脸汉子马三哥正在其中。马三哥道:“兄台可好?”李羽坤道:“那老者好不厉害,不知他捉了李姑娘去往何处了?”马三哥道:“那黑袍老头捉了李姑娘,带着蓝袍人上了一辆马车往东去了。已有人报上问剑山庄去啦。” 李羽坤抓了几块糕饼吞下,又喝了一壶茶,摸出银子结账,老林坚持不要。李羽坤拔出短剑,出得茶馆,一抬头,见太阳直射,已近午时。 李羽坤辨明方向,展开轻功,朝东方而去。遇着人便停步打听,问到第五人时,那人说确实看到一辆马车出城往东去了。李羽坤出了东门,跃上路边大树张望,见一条大道蜿蜒远去,直没远方群山。跳下树来,附在地上仔细查看,果有马车车轮碾过的痕迹。李羽坤一路疾奔,一口气奔出五六里路,见前面树下一人探头探脑,停步一看,却是那丁老头。 李羽坤抱拳道:“丁前辈为何在此?”那丁老头笑道:“什么前辈晚辈,老夫姓丁名游松,有人让我在此处相候,那马车转过前面那弯,沿着山道往山上去啦!你赶紧去吧,我在此地等候下一位。”李羽坤喜道:“前辈就是铁拳丁大侠?” 丁游松瞪了一眼,道:“年轻人怎么如此多废话。还不快去,由我在此等候便是。”李羽坤知他说得是问剑山庄之人,抱拳谢过,疾奔而去,转过弯,眼前果有一条山道盘旋上山。 山道绵延,山石林立,极不好走,李羽坤寻思:“那车夫倒也了得,想必非寻常之人。”李羽坤借着山石隐藏,一路上掠。约莫一顿饭的功夫,已近山顶,寻思:“怎的无人拦阻?”忽见一片密林遮眼,密林深处,似有房屋。 李羽坤进了密林,却见前面树下一人,一身长袍,似是个书生。那人冷不丁回过头来,冲李羽坤咧嘴一笑,竟是孙秀才。李羽坤心道:“是了,孙秀才跟那丁前辈一样,自然是武林好手,却装成寻常人等在茶馆中喝茶,却不知二人何以如此?” 孙秀才招了招手,李羽坤提气一纵,来到他跟前。孙秀才指了指前面房屋,轻声道:“那马车进了道观去啦。”李羽坤道:“此处是道观?”孙秀才道:“是啊。此间名听风观,虽不甚大,在鹤州倒也有几分名气。传闻那观主听风道人也算是一名武林高手,会得几路剑法,只不过他少在江湖走动,认得他的人并不多。”李羽坤点了点头。 孙秀才又道:“你可认得那黑袍老人?”李羽坤摇了摇头。孙秀才道:“若我猜得不错,当是玄天门下两大天王之一,不知是左天王还是右天王。”李羽坤喃喃道:“玄天门这次劳师动众,不知所为何事?”孙秀才白了一眼,道:“亏你是丰城三侠,怎的这点见识都没有?玄天门欲对中原武林不利,首当其冲便要对付问剑山庄。对付问剑山庄,自然要出动玄天门高手。玄天门中,除了门主宇文宗,两大天王自然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来鹤州对付问剑山庄的,自然少不得要出动天王。” 李羽坤其实也已猜到玄天门此来鹤州的目的,但他素来温顺,也不想与孙秀才争辩,只点了点头。 第十五章 三战 忽听观中一人朗声说道:“山中山风阴冷,两位朋友不如进来喝杯热茶。”李孙二人对望一眼,刚想现身相见,只听东北角一人笑道:“哈哈哈,好说好说。”两人长身而起,却是茶馆中说书的白胡子老人和那少年。观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人缓步走入道观。 一人道:“阁下莫非是江湖人称妙嘴先生的沈清鸿?”此人说话声音不高,但李孙二人听出便是那茶馆中掳走李灵的黑袍老者。一苍老却不失柔和的声音道:“尊驾莫非便是玄天门两大天王之一的左天王端木盛?”“武康沈氏,名不虚传,妙嘴先生不亏是妙嘴先生,识得老夫的人江湖上只怕不多了。” 李羽坤心道:“原来那白胡子老人才是真正的妙嘴先生啊!原来妙嘴先生便是大侠沈清鸿啊。”两人对话声音不高,但吐字清晰,李孙二人虽在观外林中,却也听得清清楚楚。 端木盛道:“旁边这位小朋友可是阁下孙辈?”问得显是那白衣少年。沈清鸿道:“正是老朽的孙儿沈充。充儿,还不见过几位玄天门、听风观的前辈。”一清亮声音道:“晚辈沈充见过几位武林前辈。” 端木盛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令孙仪表堂堂,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呐。今日沈先生来此意欲何为?”李羽坤寻思:“端木盛乃玄天门左天王,对沈大侠却也如此客气。” 只听沈清鸿道:“端木天王乃武林成名的前辈人物,何苦与小孩子一般见识。”端木盛笑道:“原来沈先生是为那小姑娘而来?难道是看上了人家,想让她做你沈家的孙媳妇吧?这姑娘刁蛮的很,看来与令孙不配。” 沈清鸿道:“天王说笑了,老朽只不过欠她爹爹一份人情,因此想请天王行个方便,让老朽偿了这个人情。”只听一人高声道:“沈先生太也不把玄天门放在眼里了吧!”却是蓝林甫。 孙秀才忽然大声道:“你这蓝袍怪人,连那小姑娘都斗不过,还敢跟沈先生口出狂言?”孙秀才突然高声说话,却把李羽坤吓了一跳。那端木盛道:“两位在观外听了很久,也好进来相见了吧!”李孙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道观。 只见道观院子颇大,双方分南北而立,端木盛、蓝林甫及五名玄天门弟子站在南首,端木盛右侧站着一灰袍道人。沈清鸿爷孙俩站在北首。东首一处花坛,摘种了几株不知名草木,其中两株结了殷红果实。 蓝林甫道:“原来又是李二侠。方才在茶馆之中你我未分胜负,正好在此处做个了结。”那灰袍道人道:“这位李二侠是丰城三侠的李羽坤?”话音甚是洪亮。蓝林甫点了点头。灰袍道人道:“也算是武林之中的后起之秀了。” 端木盛道:“听风老弟,老夫多年未履中原,武林中倒是出了很多新秀,不知是人如其名还是言过其实?老夫看来只怕是徒有其名吧!”这灰袍道人果是听风观主听风道人。端木盛续道:“适才老夫与他对过一掌,平平无奇,何谈侠字。”说罢指了指李羽坤。 孙秀才笑道:“他是后起之秀不假,如此你与他交手,不就是以大欺小、倚老卖老嘛!再者侠者,是说他的为人处世,并非单单指武功高低了。”李羽坤忙道:“孙兄请勿说笑,天王乃前辈高人,教训教训在下理所当然。”说罢有意往孙秀才身前挪了挪,怕端木盛暴起出手伤人。 端木盛听了孙秀才的话,却不生气,淡淡道:“老夫生平确实狂妄,但也不是空口无凭。”转头问听风道:“丰城三侠之中是不是有一位剑法了得的女子?”听风点了点头。端木盛续道:“老夫赶来鹤州的路上,遇着一位名叫苏红儿的女子,无意生了些过节交上了手。老夫本不是那种喜欢欺负小辈,尤其是女子之人,只不过久不入江湖,确实也想开开眼界,瞧瞧当下武林中那些大侠的身手。” 李羽坤急道:“后来如何?”端木盛道:“老夫得知她急欲赶来鹤州与什么程醉风、李羽坤会合,便当即做了好事,把她带过来啦!”李羽坤略微宽心,拱手道:“请前辈赐见。”端木盛冷冷道:“老夫心血来潮做了好事,你小子非但不感谢我,而且想见就见,哪有这般容易。”沈清鸿插口道:“左天王何必跟小辈们一般见识,这样吧,不如卖老朽一个面子,就放了苏三侠,还有那小姑娘吧!” 端木盛笑道:“老夫并非毫不讲理之人。不如你我双方打个赌,赌注便是那两个女子,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双方各派出三名好手,三战两胜,谁赢了两场,赌注就归谁。老夫有言在先,双方所派之人必须是当下在场之人。”孙秀才笑道:“这生意算盘打得很响很周到。”端木盛道:“阁下倘若下场,老夫十分欢迎,只不过不知道阁下是真有两下子还是只会耍嘴皮功夫。” 沈清鸿道:“天王所言倒也公平,只不过不知此间主人如何说法?”端木盛道:“听风道长乃是我至交好友,当无意见,而且待会说不得他还要亲自下场。”听风笑道:“但凭端木兄安排。” 沈清鸿转头问李、孙二人道:“二位以为如何?”孙秀才笑道:“秀才手无缚鸡之力、手无缚鸡之力呐。”李羽坤寻思:“端木盛此法对其甚是有利。我方仅四人,孙秀才装疯卖傻不知武功如何,我与那蓝林甫对敌,倒是能保不败。只不知听风道人武功如何?妙嘴先生武功又如何?可否敌得住端木盛?”但此时已无余暇考虑,便点了点头道:“晚辈感激之至,愿听凭前辈吩咐。” 沈清鸿道:“老朽还有一事相求,想请各位答允。”端木盛道:“何事?”沈清鸿道:“还请双方点到为止,莫要伤了和气。”蓝林甫抢道:“拳脚无眼,交上手哪能担保点到为止?莫非你是要派遣你孙子上场对战天王?”端木盛心道:“是了,幸亏蓝林甫这小子点破,否则沈老儿若是玩起田忌赛马的诡计,让其孙子与我对战,自己出手对战听风,赢面较大,蓝林甫又不慎败于李羽坤。放人事小,输了场面事大,说不定还影响了全盘计划。” 在场诸人似乎只有孙秀才漠不关心,笑嘻嘻地说道:“不枉我辛辛苦苦爬山上来,果有热闹可看呐。”说罢果真走到那花坛坛沿坐下,摆出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端木盛朝蓝林甫使了个眼色,蓝林甫上跨两步,向李羽坤招了招手道:“你我尚未分出胜负,正好再比试下兵器如何?”自怀中掏出一支铁棒,轻轻一拉,竟拉长到三尺有余,显是铁棒内有机扩。李羽坤道:“正要赐教!”苍啷一声,长剑出鞘,说了声“请”。 第十六章 一胜 蓝林甫也不客气,右手铁棒一招指点山河,点向李羽坤左肩肩井穴,一出手便是上乘的点穴功夫。李羽坤身子微侧,还了一招。蓝林甫铁棒回旋点出,李羽坤长剑回圈,贴着铁棒削蓝林甫手指。蓝林甫变招奇快,一招百鸟朝凤,铁棒连击,分点李羽坤胸前檀中、中庭等要穴。李羽坤沉肩缩胸堪堪避过。 今日在茶馆之中,两人比拼的是内力,半点取巧不得,最终不分胜败。此刻两人一棒一剑,施展开来平生所学,棒影翻飞,剑光闪烁,端得精彩激烈。 蓝林甫所使招数看似是短棒功夫,实则却又夹杂着精妙的点穴招数。他本就所学甚杂,投入玄天门得宇文宗点拨后,将平生所学融会贯通,武功高了不止一个境界。而李羽坤所使是家传剑法,这套剑法看似平平无奇,变化不多,但比较沉稳刚劲,加上李羽坤内力深厚,使开来大开大合,竟伴有呲呲之声,内力激荡,非同小可。他知今日之战事关重大,又见对手兵器怪异,招数多变,不敢大意,故此上来便意在沉稳,谨守门户。不知不觉两人已拆了三十余招。 端木盛心道:“丰城三侠倒也名副其实,法度严谨,剑招稳健,长久下去,蓝林甫只怕要吃亏。” 忽见蓝林甫招数大变,竟然以棒作刀,施展出了一路劈风刀法。这一路刀法总共二十四招,几乎每招都是进手招数,全力施展,当真有把大风劈断之势。 蓝林甫虽然使得是一根大拇指般粗细的铁棒,但李羽坤感觉劲风笼罩了自己全身上下,感觉皮肤都有轻微的刺痛感。蓝林甫也似乎观察到了这种变化,刀招更加紧了,意在一鼓作气,击败李羽坤。 眼见李羽坤一步一步被逼退,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在场的众人皆专心观战,玄天门和听风观的弟子齐声喝彩,连端木盛脸上都露出了笑意,他心中暗想:“蓝林甫这小子几年来苦练武功,倒确实有几手真功夫,这一路刀法直叫人眼前一亮。” 忽然剑棒相交,刀风骤停,两人同时后跃。蓝林甫脸色铁青,右手微颤,一条血线自手背顺着铁棒淌下,直滴在地上。原来方才蓝林甫一味疾攻,将李羽坤逼得连连后退,几近墙边。他以为胜利在望,不免心存轻敌之意,料想自己不用使完二十四招劈风刀法,便能取胜。 这劈风刀法虽然威力巨大,但在出招收招之间难免存在破绽。破绽稍纵即逝,但李羽坤没有轻易放过机会,骤然反击,一剑击穿刀风,削中蓝林甫右臂。 端木盛冷冷道:“蓝林甫,你今日败在他手上,可心服?”蓝林甫面色惨白,咬了咬牙,道:“只怪我学艺不精,丢了天王脸面,请天王惩戒。”端木盛淡淡道:“惩戒倒也不必,我也知你已尽力,退下吧。以后多用功研习武学,少油嘴滑舌,好勇斗狠。”蓝林甫应了声“是”,垂首退在一边。一名弟子快步上前替他包扎伤口。李羽坤这一剑只伤到他皮肉,并未伤及筋骨。 端木盛除去身上披风,紧了紧腰带,道:“沈先生,老夫知你一张妙嘴能说会道,武功高强,为人侠义,在江湖声望颇高,老夫今日正好领教几招。”沈清鸿道:“老朽一把老骨头好久没与人动手啦,不知学的那些功夫还记得多少?” 端木盛道:“你我是比试兵刃还是较量拳脚?”沈清鸿道:“你我年纪都不小啦,总不能像年轻人那般舞刀弄剑,不如就装装样子,随便比划比划几招掌法,如何?”端木盛点了点头,说道:“正合我意。” 沈充道:“爷爷……”沈清鸿道:“充儿退下吧,这几年,爷爷是尽动口,没动手,难得遇到左天王这等高手,正好请他指点几招。”沈充点了点头,退在李羽坤身边。 沈清鸿双手抱拳,微微欠身,道:“天王请!”袍袖鼓动,内力激荡全身。端木盛心道:“沈老儿好强的内力!”不敢大意,一掌劈出,是劈空掌力,掌力使出了四分。哪知掌力刚触及沈清鸿身周,竟消失得无影无踪。端木盛双眉一轩,第二掌劈出,掌力增强到六分。沈清鸿左掌一划,右掌软绵绵的拍出。掌力相激,发出波一声。 李羽坤心道:“端木盛使得应是劈空掌力,竟能如此霸道狠辣!沈前辈果然名不虚传,举重若轻间便接住了端木盛的掌力。”他平日研习掌法,颇有心得,此刻见两位前辈高人对掌,便留心观看。 只见端木盛一掌又已劈到,沈清鸿侧身闪过,还了一掌。端木盛内力极高,掌力雄浑,每一掌劈出,虎虎生风,威力无穷,掌力到处,犹如惊涛拍岸,势不可挡。而沈清鸿一路绵掌掌法偏清灵飘逸一路。只见他鹤发童颜,闪转腾挪,袍袖飞舞,当真犹如老神仙一般。每每一掌拍出,变幻无方,虚实结合,令人眼花缭乱。 忽然间端木盛大喝一声,接连拍出三掌,他这三掌称作三叠浪,内劲一掌高过一掌,后发而同至,到最后三掌化作一掌,那掌力端得是非同小可。沈清鸿不敢怠慢,连划两个半圈,双掌齐出,硬封端木盛这势若雷霆的一击。两人掌力激荡碰撞,身子都是一晃,退了两步。 李羽坤寻思:“若是将沈前辈与我易地而处,硬接这一掌,只怕非受重伤不可。瞧他二人掌法之势,端木盛更损耗内力,不宜长久,沈前辈当能立于不败之地。” 端木盛这劈空掌威力虽大却极耗内力,沈清鸿自也知道,故此不求速胜,严守门户,绵掌功夫使得滴水不漏。一旦发现可趁之机,便适时反击,虽不能一招制敌,但也能让端木盛的攻势锐减。 此时此刻,端木盛却也正好在想:“沈老儿年纪大我不少,却老而弥坚,功力如此精纯,倒是低估了他。”他稍一分神,沈清鸿一掌拍到,百忙中身子急转避过。谁知沈清鸿如影随形,刹那间攻出三招,将端木盛逼得手慌脚乱。 第十七章 诡诈 那孙秀才此刻似已清醒,伸了个懒腰,看着院中两人相斗,不时拍手叫好。蓝林甫瞪了他一眼,道:“你也看得懂掌法吗?”孙秀才笑道:“看不懂,就当看热闹吧!”蓝林甫又瞪了他一眼。 沈充在一旁看得专注无比,沈清鸿这路掌法早已传了给他,他也时常练习,但总觉这绵掌招式虽变幻无方,但防守有余攻击力略显不足。与人对敌,亦守多攻少,与他少年人的心性极不相符,故此练习时常敷衍了事。但此刻看来,却成了应对端木盛劈空掌的上佳招数,不免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手上比划几招。 端木盛寻思:“沈老儿内力悠长,绵掌功夫沉稳老辣,我若要赢他至少也得五百招之后,况且我还有更重要的大事要办,断不能在此浪费时光,我该当如何速胜他?”瞥眼间看到沈充,心生一计。忽然大喝一声,右掌平平推出,招式虽平平无奇,但已使出了九分的内力。沈清鸿微微一笑,心道:“端木盛终究沉不住气,意欲急攻了。”左掌护住胸口,右掌迎了上去,使了个缠手。 沈清鸿在这绵掌功夫上已经浸淫了数十年,又自创了十招功夫,这缠手便是其中之一。哪知端木盛右掌倏然变换,掌力竟如巨浪般朝沈清鸿身后的沈充涌去。 沈清鸿大吃一惊,心知就算自己这招缠手能制住端木盛右掌,但他那掌力威力太大,足以击毙沈充。百忙中气运丹田,左掌迎了上去。 哪知端木盛竟不理不睬,左手食指戳出,正好点中沈清鸿胸口璇玑穴,出手之快,认穴之准,当真匪夷所思。沈清鸿闷哼一声,倒退三步,若不是沈充急忙上前相扶,非摔倒不可。 李羽坤急忙上前细看,只见沈清鸿脸色煞白,嘴唇发抖,显是受伤不轻。急忙拉起他右手,缓缓输入真气,少顷,沈清鸿脸色转红,悠悠叹道:“老朽输了。” 沈充急道:“爷爷他使诈,你没输!”沈清鸿咳嗦了几声,道:“输了便是输了,端木天王心念如电机智过人,老夫十分佩服。我们还是比试下一场吧。” 听风抚掌笑道:“方才一战,令我等大开眼界。第三战依我看来,无需再比了吧!”他见双方各赢一场,第三场由自己出场,对方只有孙秀才和沈充二人。沈充小小年纪,即便是名家弟子武功必然有限,那秀才虽说话张狂但样貌落魄,最多会点皮毛武功,却不像是高手。己方可说是稳操胜券。 沈清鸿道:“约定之事,岂能就此作罢。”听风诧道:“难道真要贫道与令贤孙过招?只怕让江湖朋友嘲笑我以大欺小。”端木盛却道:“听风老弟可不能小觑名家之后。” 沈充咬了咬牙便欲动手。沈清鸿拉着他手道:“充儿你还不是听风道长对手,下一场比试不用你出手。”端木盛冷冷道:“咱们可是说好了今日比试仅限在场诸位。” 沈清鸿道:“确实如此。”说罢缓步来到孙秀才面前,拱手道:“若老夫还没老眼昏花,先生定是那世外高人。今日之事,还请先生施以援手。”孙秀才笑道:“老先生说笑了,我只是个书生、穷酸,何来世外高人之说。”沈清鸿道:“先生不愿透露身份,老朽也不勉强。只是还请念在武林正道之谊,施以援手。”孙秀才叹了口气,似乎很委屈的道:“好吧好吧,既然沈老先生开口,那我就用几手天下无双的剑法,指点指点鹤州道家高手的剑法吧。”众人心道:“好大的口气!” 李羽坤寻思:“沈前辈久历江湖,目光如炬,对孙秀才如此客气,多半他是十分了不起的人物,只是装疯卖傻而已。”心中不免惭愧,自己多在江湖走动,却无法识破孙秀才的身份来历。 孙秀才伸了个懒腰,慢吞吞站起身来,又慢条斯理地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此时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道士上前向听风行礼,朗声道:“对付这等书生,何须师父您老人家出手,不如让弟子代为打发了吧!”此人正是听风道人的大弟子望月。听风年轻之时是私塾的教书先生,颇有些学问,故此取得道号也算风雅。 听风内心踌躇,心道:“看那书生,似乎并非了不起的人物,自己与他交手,赢了自然是胜之不武。望月这孩子自幼跟随自己练武,已有二十一年,倒不如让他代为出手,也好给他露脸的机会。”刚想答应,却听端木盛道:“今日比试并非寻常以武会友,而是关乎玄天门、听风观和诸位武林高手的名望,不可轻敌大意,还是劳烦你亲自下场。” 听风心中不快但也不好违拗,整了整道袍。有弟子捧了一柄剑上来。只见那剑剑鞘通体乌黑,剑柄却是白色。听风左手接过,右手手按剑柄,白光一闪,铿锵一声,拔剑在手。 此时已近傍晚,太阳余晖透过树林射入院中,射上剑身,竟有道道寒光反照。李羽坤心道:“好一柄宝剑。” 孙秀才却道:“小道长高见呐。瞧你师父那口宝剑,断金切玉,只怕轻轻一挥便能将秀才的头砍下来。不如你与我交手,咱们做做样子,随便比划两招如何?”望月刚要接口,听风道:“自你踏进观门,一而再,再而三出言不逊,只怕你确有惊人艺业,才会视在场高手如无物。今日贫道倒要领教了!” 孙秀才见事已至此,已不可回避,重重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秀才只好使几招剑法让各位开开眼界了。那个什么天王地王的,比试之后马上放入,可不要出尔反尔。”听风冷笑道:“你已抱必胜之心?只要你胜了贫道手中长剑,别说是两个人,贫道项上人头,都可割下来送给你。”端木盛点了点头,他与听风相识多年,对他剑法上的造诣深有信心,况且他手上所持可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孙秀才摇头道:“要你头来何用,难道是当夜壶吗?”对李羽坤道:“老弟,借你长剑一用。”李羽坤抽剑在手,倒转剑柄递上,心道:“你一再以言语相激,也是条妙计,只是却非英雄好汉所为。” 孙秀才接过长剑,轻抚剑身,口中吟道:“宝剑双蛟龙,雪花照芙蓉。精光射天地,雷腾不可冲。”李羽坤跟着楠楠自语,虽不知诗文之意,但也觉豪气冲天。沈清鸿捻须微笑。 端木盛等人不懂诗歌,只道秀才又在卖酸。听风却是懂得诗文,但也没听过此诗,心道:“此诗倒也配我。” 孙秀才手握长剑,轻轻一抖,剑身微颤。李羽坤只觉此刻的孙秀才,不再是那个有点落魄的书生,浑身上下似乎有一股异样的光辉,连那对眸子,都闪烁出光芒。 第十八章 获胜 孙秀才正色道:“若我先出剑,只怕你连还招的机会都没有,我让你使完十剑,十剑之内,我绝不还手。”听风勃然变色,寻思:“此人难道果真是隐藏的绝世剑道高手,否则怎么会如此大言不惭?”但自己脑海中始终想不出武林中有此等人物。 沈充此时似已想到,问道:“爷爷,难道他是……”沈清鸿摇了摇头,道:“充儿仔细观看,受益无穷。” 听风冷冷道:“贫道倒要看看你怎么接我十招,看招!”手腕一抖,一剑平平刺出。他恼怒孙秀才屡次出言不逊,已起了杀心,上来便使出了杀招。 听风道人当年偶遇机会,拜入高人门下,习得这剑法,本叫三才剑,他嫌名字不风雅,当上观主之后改名听风抚柳式。剑招也改名为微风细雨,风卷残云,风起云涌等等,自觉十分得意。这剑法倒真有其厉害可取之处,变化繁复,虽然只有区区十八招,但每一招又能衍生变化出八招。听风又在原来剑法基础上,自创了三招。起手这一剑名叫风卷残云,气势当真非同小可,刹那间剑尖已直抵孙秀才咽喉。 孙秀才微微一笑,也没见他如何闪避,只身子一晃,听风一剑刺空。听风变招奇快无比,手腕一拧,一招风云再起,宝剑划出一个圆弧,竟将孙秀才全身都笼罩在剑光之下。 孙秀才身形微动,原地向右跨出半步避过。听风又再变招,他出招快,孙秀才闪避更快。到得后来,听风剑招未发,孙秀才却早已踏准了方位。转眼十招已至,这削铁如泥的宝剑连孙秀才半根汗毛都没伤到。 孙秀才长剑一横,道:“大丈夫言出必行,我要出剑了。” 听风心道:“这秀才不知哪里学来的古怪步法,竟能如此巧妙地躲过我的十连击,说不定他此前见识过我这听风抚柳式。只不过步法巧妙而已,想必徒有其表,并无真实功夫,且看他剑法如何。” 孙秀才轻舒猿臂,长剑斜刺里刺出。这一剑歪歪斜斜,毫无章法可言。听风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哪知这看似乱七八糟的一剑突然间竟已到了他眼前,自己上三路竟都在剑光笼罩之下,百忙中连退三步,才勉强避过。谁知秀才长剑如影随形,又如同手臂陡然间长长了三尺,长剑化作三点寒星,从意想不到的三个方位刺来。 听风压根判断不出秀才这一剑到底刺向哪里,想躲避已然不及,急忙宝剑斜撩,意在以利刃断敌长剑,虽胜之不武但总好过被秀才长剑刺三个窟窿。哪知眼前一花,孙秀才却已到了他身后,长剑剑尖已抵住他后心,只需轻轻一送,便能要了他命。 听风面如死灰,将宝剑抛在地上,闭上了眼睛。孙秀才长剑回撤,道:“我只要你们放了两位姑娘,又不是要你的命。”听风张开双眼,突然转身躬身道:“阁下剑法之高,身法之妙,世所罕见,当世若论剑法,只怕无人能比,听风输得心服口服,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孙秀才笑道:“天下第一实不敢当,天下第二倒是马马虎虎、心安理得。”说罢哈哈大笑,将长剑交还李羽坤,竟头也不回出了观门扬长而去,远远有声音传来:“端木天王也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人物,谅也不会食言而肥。” 李羽坤痴痴地站在那里,回想方才孙秀才的剑招,轻声道:“世间竟有如此之快的剑法?”顿了顿又道:“还请端木天王放人吧!” 端木盛似乎并未听到此话,怔怔地望着观外,不知在想着什么。李羽坤又道:“端木天王与我等有言在先,还请放了我三妹和李姑娘。”端木盛回过神来,也不说话,抬手指了指院子北首一扇木门。 李羽坤上前推开木门,走了进去,果见不远处两张椅子中分别坐着一人,正是苏红儿与李灵。 李羽坤快步上前,急道:“三妹你可受伤了吗?”见苏红儿脸色红润,并无受伤之像,显是被点了穴道,忙替二女解开穴道。 李灵穴道被解,跳起身来,却又跌倒在地,原来她穴道被封已久,腿脚麻木,站立不起。苏红儿内力高出李灵甚多,站起来活动了腿脚,又潜运内力,少顷便恢复如初,替李灵按摩双腿要穴,内力透处,李灵痒得格格娇笑道:“姐姐够了,我腿好啦!” 苏红儿道:“二哥,方才外面发生的事,我们都听到啦!”随即便把神龙坡走散,在梁家铺偶遇莫云飞,后来又被端木盛所擒之事简略说了。 三人回转院中,李灵左顾右盼,见擒她的黑袍老人就站在那里,怒不可遏,上前喝问道:“你为何擒我来此?”端木盛面对如此一位小姑娘倒也无所适从,只得闭口不答。李灵见他不理睬,心中更气,但也怕他武功厉害,只得回转,问李羽坤道:“李老头子怎么没来救我?” 李羽坤知她说得是李问剑,便摇了摇头。李灵瞪着大眼睛,忽然眼睛一红,竟哭了起来。李羽坤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苏红儿见李灵清丽可人,甚有好感,忙上前安慰,问道:“妹妹也是为那黑袍人所擒?” 李灵点了点头,道:“我倒不全是因为被外人欺负才觉得委屈,我是为我爹爹他,居然不来救我才深感委屈。”苏红儿安慰道:“也许你爹爹他并不知道你被人捉来了这里。”李灵道:“怎么会不知道?我在那林家茶楼之事,定有人告诉我爹啦!平日里我只要在外面干点什么事,我爹他没有不知道的。哼!” 李羽坤心想:“说来也怪,按理说李庄主必定早已接到消息,怎会到此时都未曾赶来?那丁前辈显然是在那里等候问剑山庄的人,难道李庄主他们寻错了地方?” 蓝林甫忽道:“问剑山庄,李问剑,哼,只怕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吧,怎么会还能赶来此处?”李羽坤道:“此话何意?”蓝林甫道:“捉了他宝贝女儿,自然是引他前来救人,我们却早已在上山路上埋伏好人手伏击。你难道不觉得,你们几人上来的太容易了吧?” 李羽坤心道:“确实如此,莫非这是玄天门的诡计?端木盛若真要掳走李灵,定然不会如此容易让孙丁二人轻易发现行踪。或者大可在上山路上设下埋伏,阻止沈前辈和我等四人上山。玄天门这次派出的高手还有那云使莫云飞,难道便是他在我们上山后伏击随后赶来的李庄主?但是凭他的武功,自然不是李庄主对手,除非……除非……”想到这,李羽坤感到一阵凉意。端木盛却始终不言不语,使了个眼色,与听风道人转身离去。 第十九章 快刀 蓝林甫右手一挥,一队黑衣黄带的玄天门弟子小跑而入,约莫二十余人,每人手中一张硬弓,背上一篓利箭。众弟子张弓搭箭,箭头对准李羽坤等五人。 李羽坤长剑出鞘,横剑当立,道:“蓝林甫你这是何意?”蓝林甫笑道:“天王答应放了二女,他已做到,可他没说放你们下山。我劝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勿做无谓抵抗,否则只怕要成为刺猬。” 李羽坤寻思:“此刻我们若硬闯,这二十几张强弓同时发箭,只怕不好抵挡。就算沈前辈和我拼死杀出去,三妹还有李灵、沈充却无逃出希望,这该如何是好?”转头望向沈清鸿。 沈充忽道:“端木天王好歹也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前辈高手,在玄天门中位高权重,难道不怕被江湖人士取笑吗?”蓝林甫咧嘴一笑。沈清鸿道:“充儿,你也不必激他啦!端木天王也许只是想以我等为诱饵,引诱李庄主和程大侠他们上山来救,好设下圈套半路伏击。” 忽有一人急匆匆而入,一脸恭敬地来到蓝林甫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蓝林甫脸上先是堆满笑意,随后又沉下脸来,紧皱眉头,沉声道:“此地任你处置,我先行下山。”那人应了声“是”。蓝林甫匆匆离去。李羽坤与沈清鸿对望一眼,均猜想不透。 那人原本恭敬的脸上瞬间充满了得意,笑道:“今日总教我扬名立万呐!兄弟们给我盯紧了,只要他们五人中任何一人图谋不轨,哪怕是动一根手指头,就给我万箭齐发,叫他们只恨生不逢时遇到我,变成插翅难飞,坐以待毙!哈哈哈哈。”此人爱用成语,却也不管用得对错。 沈充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人瞪眼道:“小子何故发笑?”沈充道:“这位大爷玉树临风,足智多谋,我等惊慌失措,只能啼笑皆非了。”那人甚是得意,道:“你年纪虽小倒是见识不凡。” 沈充道:“大爷外貌如此雄壮威武,不知高姓大名?”未等那人开口,一弟子抢道:“你等可听说过玄天八孝卫?这位大人便是八孝卫之一的快刀林奔,一手快刀,天下无双。”沈充一脸恍然大悟道:“原来您便是快刀林大侠啊,真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李灵皱眉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也会如此谄媚。”这话却是对沈充说得。 苏红儿却已明白沈充用意,含笑道:“素闻玄天门下两大天王,四大使者,八大孝卫,权位嘛自然有高有低,若论武功,孝卫比之天王,自然是逊色不少,但与风云雷电四使相比,只怕……只怕……”林奔急道:“只怕如何?”苏红儿道:“只怕是伯仲之间,各有所长。若论快刀功夫,那自然是林大侠略胜一筹了。” 林奔左顾右盼,喜上眉梢。他向来以快刀自负,刚才亲眼所见蓝林甫以棒作刀,使得劈风刀法败于李羽坤剑下,自认若是自己上场,以正宗快刀刀法对敌,未必会输。听得沈充与苏红儿夸赞之言,甚是得意,暗暗寻思:“这女人不但貌美,而且识趣,待会似乎可以手下留情,放她一马。”便道:“你等若肯归顺玄天门,本卫可高抬贵手,放你们一条生路。这样吧,烦请李二侠逐一点了其余四人穴道,再自断右手,本卫下令便撤了弓箭。” 此时李羽坤也已心领神会,便道:“好,希望你不会食言。”说罢果真走到苏红儿面前,抬手封了她穴道。又一一封了沈清鸿、李灵、沈充三人要穴。接着长剑出鞘,剑交左手,闭眼抡起朝右手砍去。李灵急道:“不可!” 忽听哎呦、他妈的之声不绝于耳,接着是弓箭落地之声。原来李羽坤斩手是假,斩箭是真。方才假意点穴,又把李灵的短剑递给了苏红儿。苏红儿手中持了李灵的利刃,展开身法,出手毫不容情。有几名弟子匆忙放箭的,却也被沈清鸿,沈充接挡。李灵武功最弱,但也能闪避自如。苏红儿与李羽坤转眼间将玄天门弟子一一击倒,只剩下林奔。 林奔尴尬一笑,道:“两位快剑功夫倒也了得,不如与我单挑如何?”他怕五人一拥而来,自己虽刀法高超,但终究单刀难敌十手。 苏红儿挺剑上前,双眉一轩,道:“就让我来领教你的快刀刀法。”林奔见是苏红儿出来邀战,心头一乐,道:“咱们有言在先,一局定输赢如何?我若输了,便让你们下山。”苏红儿心中来气,也不管他如何说法,短剑一横,道:“出招吧。” 林奔抽刀在手,喝道:“看刀!”一招力劈华山当头砍下。他这刀也是精心打造过的,比寻常钢刀短了三寸,窄了一寸,又薄了两分,自然是轻便许多。这力劈华山虽说是刀法中最为常见的一招,但由林奔使出,却是速度奇快,刀劲十足,确有其独到之处。 苏红儿自知力弱,不敢硬挡,侧身闪避。林奔手臂急抡,又是一招力劈华山,苏红儿右跨半步避过。哪知林奔还是一招力劈华山劈落。苏红儿心道:“莫非你只会这一招吗?”向左跨出一步避过。谁知林奔出刀越来越快,却仍是这一招力劈华山。他连劈十二刀,到得后来,刀光霍霍,一招力劈华山竟将苏红儿裹在了刀光之中。 李羽坤心道:“他这快刀相比蓝林甫变化繁复的招数,虽只一招,但刀刀劲力十足,确难抵挡。” 林奔劈到第二十刀时,已将苏红儿逼到墙角,此时退路已被封死,上跃也已不能。说来也怪,地上虽横七竖八躺满了被击倒的玄天门弟子,但二人身法变换,却未踢到一人。 林奔嘴角上扬,劈出第二十一刀,他本无心劈死苏红儿,但刀势已满,已不得不发。 忽见苏红儿身子如陀螺般急转,每转一圈,她便刺出一剑,也将林奔逼退一步。林奔举刀格挡,怎奈苏红儿出剑太快,苏红儿刺出第十剑时,林奔大喝一声,身子高高跃起劈出第二十二刀。刀光剑光一刹那忽然都已静止,林奔惨叫一声,刀已脱手,急退三步,突然后跃出了院子。 第二十章 中计 苏红儿稳住身形,擦了擦额头汗珠。李灵拍手道:“姐姐好本事,把那林奔打跑啦!”苏红儿道:“玄天门果然厉害,连这孝卫都难以对付,我这全力一剑,竟也只能伤了他一手而已。二哥这柄宝剑从何得来?确是一把神兵利器。”李羽坤道:“是灵儿的。” 苏红儿笑着将短剑递给李灵,李灵道:“姐姐你我多年未见,这把短剑就赠予姐姐吧!”苏红儿笑着:“这怎么好意思,妹妹就暂借我使,等此间事情一了便还给妹妹。”李羽坤心道:“你们姐妹相称,却与我和大哥乱了辈分。” 余下听风观弟子手持长剑,虽想阻挡,但自料不是敌手,只好散开。望月却不在其中。 五人出了道观,往山下奔去,刚奔出一段路,苏红儿手指山脚下道:“那边有火光!”此时天已半黑,那火光显得异常明显。李灵急道:“莫非真是老头子被困在那里?”李羽坤道:“李庄主神功盖世,必然安然无恙,你不必担心。” 沈清鸿却悠悠叹了口气。李羽坤道:“沈前辈也在为李庄主担心?就算宇文宗亲来,也未必胜得过庄主。”沈清鸿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玄天门诡计多端,实不知布下了什么陷阱。” 五人施展轻功疾奔下山。李灵这么一开口说话,便远远落在后面。沈充故意慢了几步,陪在她身旁。沈清鸿虽受了伤,但好在未伤及经脉,又内力深厚,此时虽不能过度发力,行动却已无大碍。五人奔行一阵,已依稀可见人影颤动。 李羽坤手持长剑,当先开路。下山道路早有人把守,几名玄天门弟子发觉后上前阻挡,一人手持一杆长枪拦住去路,大声喝问道:“来者何人?” 李羽坤也不答话,一招白虹贯日,那人回枪格挡。李羽坤不等招式用老,长剑横削,那人急忙长枪撒手,就地一滚,狼狈躲过。李羽坤也不理会他,继续往山下冲去,那人刚站起身,被随后赶到的苏红儿随手一指,点倒在地。 两人各持刀剑上来夹击李羽坤。李羽坤心道:“今日看来少不得要大开杀戒了。”长剑急刺,这时苏红儿也已赶到,那两人哪是敌手,不出三招便已中剑倒地。又有数人上前围攻。沈清鸿道:“李二侠先走一步。” 李羽坤道了声好,飞身跃起,犹如大鹏般扑出去老远。放眼望去,只见十余名青衣汉子手执长剑围成一个圈,隐约可见两人并排盘膝坐在圈中。数十名黑衣黄带的玄天门弟子隐隐成包围之势,另有两人正在缠斗,装扮与那些青衣汉子一致,李羽坤认得一人是问剑山庄的管事赵生,另一人是个矮个黑脸汉子。 端木盛、莫云飞、蓝林甫和听风四人站立一旁观战,另有一红袍中年汉子面南而立,不知是谁。那丁游松也在人群中,正自凝神观战。 众玄天门弟子见他提了长剑杀来,亮出兵刃,欲上前围攻。端木盛摆了摆手,淡淡道:“让他过来。”众弟子让开。李羽坤几个起落,已掠到圈内。 丁游松迎上问道:“孙秀才呢?”李羽坤看清坐倒之人竟是李问剑和程醉风,诧道:“李庄主和我大哥怎得受了伤?孙前辈早就下山了,不知去了哪里。”丁游松摇了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 李羽坤问道:“李庄主,大哥,你们还好吗?”寻思:“看李庄主模样,面色难看,似是受了伤,以他的武功,普天之下也许只有宇文宗能伤得了他,难道那红袍人竟是宇文宗?” 程醉风脸色惨白,额头和双颊满是汗珠,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李问剑只摇了摇头。李羽坤焦急万分,却又无所适从。 忽听不远处沈清鸿道:“原来玄天门右天王余不从也到了。”那红袍人淡淡道:“武康沈大侠,别来无恙!”李羽坤心道:“那红袍人竟是右天王余不从!怎得说话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这时苏红儿、沈充、李灵也已奔近。李灵瞧见李问剑模样,高声道:“爹爹怎得坐在地上?难道是受伤了么?” 那十余名青衣人看见李灵,都高声欢呼道:“小姐来了!”“小姐没事吧?”有几人仗剑冲出圈子迎接。玄天门弟子大声呵斥。 余不从道:“放他们进来吧!谅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李灵奔到李问剑身边,问道:“爹爹您怎么了?是受伤了吗?赵伯伯又是在和谁打斗?”赵生瞥眼见李灵等人到来,精神抖擞,一对拳头使得虎虎生风。那矮个汉子一不留神,右肩中了一拳,痛得呲牙咧嘴。赵生不给他喘息之机,呼呼又是两拳击去。那人急忙侧身闪避,还了一脚。 赵生竟不躲闪,左臂微抬,竟将那人踢出的右腿夹在腋下。那人吃了一惊,用力抽腿。赵生反而夹得更紧。那人单腿立地,惊慌失措,百忙中一掌击出,已使了十分力。 赵生脸上狰狞,既不躲闪也不格挡,“嘭”一声胸口挨了一记重手。赵生目眦欲裂,强行运起真气,右拳击出。那人右腿被夹,无法躲避,这一拳重重的打在胸口。只听“咔啦”一声,胸骨竟被击碎,一口鲜血喷在赵生脸上。赵生又奋力连击三拳,那人双眼突出,脖子一歪,已然断气。 赵生哈哈大笑,松开左臂,仰面栽倒。李灵急忙上前勉强扶住,含泪道:“赵伯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充急忙上前,从怀中取出一粒伤药,喂到赵生口中。 赵生和着血水吞下,振作精神,手指被他打死的那人缓缓道:“你道此人是谁?”李灵这才看清,那人仰面倒地,虽面目狰狞,满脸恐惧,隐约认出是厨房的厨师,便道:“他似乎是庄上的厨师朱二叔。” 赵生叹道:“此人并非……并非朱二,乃是混入问剑山庄的奸……奸细,他的真正身份是玄天门下八孝卫之一的朱茂春。”李灵道:“赵伯伯,您是怎么知道的?”赵生喘了几口,脸色由白变红,眼中似也多了几分光彩,李羽坤叹了口气,知道这是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只听赵生道:“请小姐不要插话,赵生时候不多了。咳咳咳。这朱茂春,想不到,今日一早他在饭菜中下了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老爷和程大侠他们便是中了这毒。但这毒发作甚慢,因此……便不易觉察。后来有人报上山庄,说小姐……小姐被人掳走,老爷放心不下,亲自下山营救。咳咳咳。” 丁游松忽道:“赵兄弟你先歇会,下面我来说吧。我在山下等候,不久李庄主赶来,我便领路上山。这时他……”说着指了指余不从,“领着一伙人截住去路,双方聊了几句客套话,最后便动起手来。此时中毒已久,正好发作,余天王便伤了程大侠。李庄主上前应战,无奈毒性猛烈,李大侠也被那余不从点倒。朱茂春当即现身,大家才知是遭了此人暗算。” 赵生抢道:“那朱茂春是我领回庄里的,奸贼干出如此无耻之事,我决计不能留他。”说罢挣扎着翻身跪倒在地,朝李问剑拜了三拜,颤声道:“庄主,赵生对不住庄主,再也不能侍奉您了,赵生去了!”说罢一动不动跪在那里。 李灵伸手相扶,李问剑含泪道:“灵儿,你赵伯伯他已经走了。”李灵大叫三声“赵伯伯”,赵生毫无反应。李灵用力扶起赵生上身,只见他双目紧闭,显是气绝。李灵想起平日赵生如亲人般的爱护,悲从中来,不由自己,放声大哭。 第二十一章 失陷 沈充见李灵悲痛万分,义愤填膺道:“原来玄天门如此卑鄙无耻,枉称两大天王,只不过是惯用江湖上一些下三滥手段而已。”忽觉眼前红影一闪,那余不从已到了面前。 李羽坤与沈充离得最近,却已来不及拉开他,急忙运劲一掌拍向余不从后心。这是攻敌之所必救。哪知余不从竟不回头,也不躲避。李羽坤掌力便如击在棉花堆中一般。 余不从右手轻拂,已封住沈充要穴,左手探出抓起沈充往后一甩,两名玄天门弟子顺势接过。 那边沈清鸿一掌拍到,余不从举掌相迎,沈清鸿这一掌本是虚招,借势身子腾空而起,犹如大鹏般扑向那两名接住沈充的玄天门弟子。 沈清鸿忽觉一股掌力从侧后方袭来,转头一看是余不从变招攻来。沈清鸿身在半空无处着力,眼见将被击中,只觉人影一晃,却是李羽坤扑到,接去了掌力。 就这么缓得一缓,沈充便已被擒。李羽坤与余不从硬对了一掌,双脚落地,倒退三步,体内气血翻腾,喉头一甜,强行忍住,站定运功调息。 沈清鸿双脚着地,笑道:“两位天王何必与小孩子一般见识。”余不从道:“玄天门本次广邀宾客,武康沈氏在江湖上颇有名望,本天王要带这娃娃去玄天总坛做客,怎么,难道我余不从的面子还不够吗?” 沈清鸿道:“如此说来,李庄主、程大侠也是受邀的客人吗?”余不从道:“正是。”沈清鸿道:“看来玄天门的邀客之道的确与众不同。”余不从笑道:“沈老先生想必也愿同往了吧?”沈清鸿笑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余不从双眉一挑,道:“这位朋友是少林门下吗?”李羽坤受余不从掌力所震,说不出的难受,想要开口说话却已不能。苏红儿已感不妙,快步上前,挡在他身前,道:“余天王若要赐教,我来奉陪!” 余不从嘿嘿笑道:“余某从不与女流之辈交手!” 苏红儿寻思:“敌我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今日只怕都将命丧于此。” 程醉风忽然道:“二…二弟,三妹,你…你们过来,我有话要说。”李羽坤和苏红儿听得大哥呼唤,李羽坤想要迈步却不能,苏红儿本想相扶,但怕他正自运功疗伤,不宜走动,只能自己赶忙走近,蹲在程醉风身旁。 程醉风压低声音道:“三妹,我中毒已深,实难解救,你不用管我,只管带着二弟平安离开此地。”苏红儿又惊又悲,眼泪掉了下来,她本不是个柔弱爱哭的女子,但是此刻实难忍住,更咽道:“今日我拼死也要让玄天门交出解药!” 余不从笑道:“玄天门只不过想邀请各位前去做客而已,你们说得仿佛生离死别一般,真是太飒风景。再说解药只有教主才有,你们不去总坛,难道还要教主千里迢迢送解药来嘛?”二侠话音虽低,但余不从内力精深,听觉自然异常灵敏。 程醉风眼含热泪,拉住苏红儿的手掌,以食指在她手掌上写了个“活”字。苏红儿更咽道:“大哥,我…我…”说了两个我字,却说不下去,心道:“又该如何突围而出呢?” 忽然间,一匹快马风驰电掣而来,不一会便到了,一人翻身下马,跪下道:“禀报两位天王,托两位天王的福,风使率领属下等人已攻陷问剑山庄啦!”余不从笑道:“很好!很好!起来吧!”那人应声站起。 众问剑山庄弟子面面相觑,一人骂道:“奸贼,莫要胡说八道!”那人道:“余天王、端木天王算无遗策,攻陷小小问剑山庄,又有何难?”李灵急道:“如此难道妈妈也落入了敌手?” 李问剑缓缓道:“小六,灵儿,不用跟他争执。他们捉了灵儿,为得就是引开我,然后又在半路设伏,将我等围困。再派一路人马攻上问剑山庄,使我首尾不能相顾。”说罢缓缓站起,拍了拍程醉风的肩膀,道:“我好心邀请贤弟在山庄小住,却害了贤弟身中奇毒。”程醉风道:“庄主莫要如此说,都是敌人狡诈卑鄙。” 李问剑道:“余天王、端木天王,当年我与宇文教主在泰山之巅大战,侥幸得胜。今日我李某又有幸得遇两大高手,你们二位不如一起上吧!让李某见识见识两位高招!”李灵大喜道:“爹爹,您的毒解啦?” 李问剑摆了摆手,道:“宇文教主亲配毒药,哪有这么容易解!”李灵急道:“那爹爹怎能动手?不如让女儿代为出手。”众问剑山庄弟子连连称是,多人自告奋勇出战。 李问剑摸了摸李灵的头,道:“灵儿,只怪爹爹平日对你疏于教诲,你又没有耐心学武。”心下寻思自己平生又未正式收徒,生平所学只怕要就此失传,不免遗憾之极。 余不从吃了一惊,心道:“李问剑中的毒是教主亲自炼制的,名叫迎风三步跌,任凭内力多强,只要中了此毒,毒发之后,全身酥软无力,体内真气散乱无法凝聚,胸前檀中穴气闷无比,虽不会立时送人性命,但却能让习武之人变得如初生婴儿一般无力,正常行走尚且不能,更别说与人动手过招了,况且他又被我点中要穴。难道李问剑内力精深到能压制毒性?” 端木盛却道:“李庄主不亏一代大侠,老夫今日若能领教高招那真是无比荣幸!”说罢越众而出。余不从心道:“且让端木盛试试。”便退在一旁。 李问剑笑道:“李某近年来研习了一套掌法,未曾与人对战,素来听闻端木天王拳脚功夫精妙威猛,正好请天王指点一二了。”端木盛心下大喜,他深知李问剑剑法天下无双,若是提出要比剑,自己碍于身份也不好拒绝,实没有必胜把握。想不到李问剑却要跟他比试拳脚功夫,不免暗自窃喜。 李问剑又道:“不过在动手之前,你我得有言在先。”端木盛道:“李庄主有何指教?”李问剑道:“若是李某侥幸胜得一招半式,请两位天王高抬贵手,只拿我李问剑一家回玄天总坛即可。” 端木盛心下犹豫,不知如何答复。余不从笑道:“李庄主倒是很会做买卖。若是庄主胜得过端木天王,余某倒也要再领教领教。若余某不敌,就算放了庄主一家,也是悉听尊便。”李问剑笑道:“两位天王果然是英雄豪杰,如此请了!”李问剑横掌当立,当真神威凛凛。 第二十二章 逃脱 端木盛当年见识过李问剑的武功,知道他剑法厉害,却未见他展示过拳掌功夫。此刻见李问剑虽身中奇毒,却仍然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不免心中有气,心想他必是小瞧了自己,不再客气,抬手就是一招劈空掌的隔岸观火,心道:“就算我将你一掌劈死,大不了回总坛再跟教主请罪。” 李问剑滑步避开,端木盛不等他反击,又是一招惊涛拍浪。李问剑身子滴溜溜急转到端木盛背后,右掌按向端木盛后背风门穴。端木盛心中一惊,心道:“怎么他身法如此之快!”急忙上跨一步,转身拍出一掌。谁知端木盛眼前一花,李问剑又已到了他身后。 李羽坤运功良久,内息稍畅,但仍感觉全身乏力,背上虚汗直冒,知道自己吃了大亏,需数个时辰调息方能恢复,暗暗叹了口气,也不勉强,凝神观看李问剑和端木盛相斗。只见李问剑人如游龙,衣袂飞舞,端得是变幻无方,火光之中,几乎分不出人和影。 但那端木盛却也并不着急,严守门户,并不急于求胜,一有机会,便欲与李问剑对掌较量内力,李问剑却是立即变招。如此端木盛心下雪亮,已明白李问剑用意。 也不知拆了多少招,李问剑身形依然轻捷无比。李羽坤心中叹服。 斗到分际,端木盛左掌虚拍三掌,右掌自左掌下穿出,李问剑不知怎的,身形一顿,已来不及闪避只得举掌相迎。端木盛大喜,他断定李问剑中毒之后内力就算并未全失也必大减。 双掌甫一相交,端木盛只觉对方掌力奔涌而来,急忙催动内力。只听嘭一声,端木盛噔噔噔倒退五六步才稳住,身子摇晃,哇得吐出一口鲜血。 蓝林甫急忙掠出,扶住端木盛,只觉左天王全身竟在不住颤抖。李问剑拱手道:“承让了!”心下暗道:“我以游斗示弱诱骗他上当,实非君子所为。” 余不从道:“蓝林甫,扶端木天王下去疗伤。”蓝林甫应了一声,招呼两位弟子上前帮忙。 余不从招了招手,道:“拿我剑来!”莫云飞捧了一柄长剑过来。余不从拔剑在手,捏了个剑诀,道:“李庄主,余某就领教领教天下无双的剑法!” 李问剑道:“好,余天王稍待。”转身走到李羽坤身前。李羽坤反手正欲拔出长剑。李问剑低声道:“回少林!”李羽坤不明其意。 李问剑忽然仰天长啸,啸声如迅雷疾泄,惊得山中飞鸟四散飞逃,马匹扬蹄狂嘶。隐隐听到有人道:“快塞住耳朵!”内力修为不高的问剑山庄和玄天门众弟子急忙捂住耳朵。 忽然间,李羽坤只觉一股大力将自己平平送出,直飞出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一匹马背之上。 那马受了惊吓,驮了李羽坤撒开四蹄狂奔。李羽坤急忙拉住缰绳。那马越跑越快,李羽坤索性趴在马背上,回头一瞧,见那边乱作一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瞥眼看见马屁股上竟插了一把匕首。李羽坤几次想勒马回头,谁知那马不听使唤,只管自己狂奔,犹如疯了一般。 皓月当空,山野树林,此情此景,竟如那晚浏阳救下杨兰相似。疯马上了小道,穿过一片树林,直奔出十数里才缓缓停下,忽得前腿一瘸,扑倒在地。 李羽坤急忙跳下马背。那马低声嘶鸣,突然口吐白沫,过不多时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羽坤受了内伤,又受颠簸震荡,只觉内息紊乱,几欲作呕,急忙盘腿坐下,运功调息。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李羽坤睁开双眼,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尘土。马匹也不知去了何处,他竟全然未觉。 李羽坤四下打量,见前方似有灯火闪烁,循着灯火走去,见一条小溪自山上蜿蜒而下,俯下身子喝了五大口溪水,只觉入口清冽,令人心旷神怡。小溪对岸不远处果有一户人家,此时依旧灯火通明。 李羽坤轻轻一跃,越过小溪,几个起落便来到屋前,只见三间木房,构建与众不同,那木柱上雕刻了漂亮的花纹图案,两扇板门不知是用什么木材制成,隐隐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屋前左首边一个圆形的花圃,里面摘种了数十株形态各异的花草,李羽坤虽不懂医道,却也识得是某一些草药。右首边一个木架之上挂了一只木桶、两个竹篓、一柄三齿短叉。 李羽坤轻轻敲了两下门,朗声道:“山野赶路,腹中饥饿,不知好心人可否行个方便?” 过不多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中年妇人站在门内,对着李羽坤上下打量了一番。屋内一男人道:“阿琴,是谁深更半夜敲门啊?”那妇人道:“是个长相普通,身背长剑的江湖汉子。多半又是来找你讨要伤药的吧!”那男人笑道:“阿琴快请他进屋吧,他受得伤重不重啊!”那妇人迈出门槛,围着李羽坤转了一圈,道:“多半是受了点内伤。” 李羽坤心下甚奇,拱手道:“在下路过此处,想讨些吃得,并非上门求医。”屋内那男人道:“好说好说,阿琴快请他进屋的,屋外山风阴冷,莫要冻着了,还要我费心给他抓药。”那妇人让在一旁,摆了摆手。李羽坤略显尴尬,寻思:“此间似乎不是寻常人家,听他们口气,显是医者,不如进去瞧瞧。” 李羽坤跟着那妇人缓步走入屋内,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似是某种花香混合着药草的味道。屋内两盏油灯出奇明亮,桌椅、橱柜均是竹片制成,柜中摆放了大大小小数十个瓷瓶瓷罐。一个头戴方巾,身着灰布长衫的圆脸中年男人坐在一张竹椅里,手中捧着一把茶壶,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挂在墙上的一副山水画卷,偶尔喝上一口茶。 那妇人指了指男人身边的一张竹椅,示意李羽坤坐下,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内屋,“砰”一声关上了板门。李羽坤只好走过去坐下,也去看那副画卷。画卷中一片密林,烟雾缭绕,林中似有一条金蟒。画卷左下角写有三个黑字:神龙坡。李羽坤心道:“这画原来画得是神龙坡的神龙!” 良久,板门打开,那妇人板着脸走了出来,手上端了一盘馒头。妇人将那盘馒头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扭头就走。那男人终于开口说话:“吃吧,这是内人亲手做的,香得很。”李羽坤道:“多谢先生!”那男人抢道:“寒舍简陋,不便待客,你大可拿了馒头就走。” 李羽坤见此间主人甚是奇怪,不想久留,抓了四个馒头,谢过告辞。走到门口,不禁回头又瞧了一眼那画。那人道:“从你进门坐下,便一直盯着我的画,莫非你识得这画中关窍?”李羽坤道:“先生画中那蟒蛇莫非便是传说中的神龙?”那人猛然回头,眼光如同两道闪电,射向李羽坤,道:“你怎知道那是神龙?” 第二十三章 药王 李羽坤道:“在下恰好几天前在神龙坡亲眼见过这条金蟒,不同的是,神龙坡却是一大一小两条金蟒。”那男人眼睛发光,将茶壶向茶几上一掷,身子弹起,竟已站在李羽坤身边,双手一抓,抢过李羽坤手中的馒头,随手一抛,四个馒头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桌上的盘中。李羽坤心道:“好身手!” 男人满脸堆笑道:“馒头虽香,总归没肉好吃。我请你吃肉喝酒。”李羽坤一头雾水,问道:“先生何意?”那人高声道:“阿琴,劳烦你炒几个拿手小菜,再把那壶陈年的蝴蝶酒拿上来,我要款待这位……贵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后一句话是对李羽坤说得。 李羽坤抱拳道:“晚辈李羽坤,不知前辈高姓大名?”他方才见男人展示了精妙的轻功、擒拿手功夫,当即以前辈相称。那人道:“什么前辈晚辈,我叫风药儿。” 李羽坤诧道:“莫非是人称……人称……”那人抢道:“是,是!正是疯子药王。这外号我喜欢得很,哈哈。”说罢拉着李羽坤在椅子里坐定。过不多时,便急着问道:“阿琴,酒菜都准备好了吗?” 内屋阿琴骂道:“深更半夜,还喝什么劳什子酒。”板门大开,双手端了四盘菜走过来,瞪着眼睛往桌子上一扔,是一碟鸡肉,一碟牛肉、一碟青菜,还有一碟花生,又从腋下取出一个酒瓶,塞到那风药儿手里。她摔盘虽重,却不曾溅出一滴汤汁,落出一粒花生。 风药儿拉了李羽坤坐下,笑道:“来来来,尝尝我这蝴蝶酒。我敢保证,你从未喝到过如此好酒。”李羽坤道:“风前辈,我……”风药儿道:“是,是,你不用着急,你虽受高手掌力冲击,好在你及时运动调息,内伤不重,喝了这酒,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李羽坤道:“前辈如何得知我受了内伤?”风药儿道:“我拉你坐下,碰到你的手臂,自然就知道了。”李羽坤叹服。 风药儿给李羽坤满满倒了一杯酒。李羽坤一口喝下,赞道:“好酒!”风药儿道:“你若喜欢,我送你几瓶带走。来来来,多吃菜,阿琴烧得菜可比鹤州城里的大厨好得多了。”李羽坤吃了几口,连连称赞。他确实饿了,吃喝得更加津津有味。 吃饱喝足,李羽坤便把神龙坡之事说了,风药儿听得不断搓手,显得心痒难耐,说到关键处,风药儿打断询问。听到神龙最后多半被玄天门捕获带走,喃喃自语道:“可惜可惜,不知那玄天门总坛在何地?我得亲自去瞧个究竟。” 李羽坤道:“风前辈,玄天门的人此刻正在鹤州。”风药儿双眼放光,道:“此话当真?玄天门多年未入江湖,此番只怕是来找李问剑麻烦的。” 李羽坤道:“前辈所料不错,玄天门正是来找李庄主麻烦的。”风药儿道:“难道宇文宗亲临鹤州?”李羽坤道:“他并没有来,来得是余不从,端木盛,还有云电二使。”风药儿笑道:“李庄主武功却比那年泰山之巅可精进了许多。除非宇文宗亲来,其他人何足道哉!”李羽坤叹道:“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李庄主他中了敌人的暗算,身中奇毒。”于是又把事情经过简略说了。 风药儿一拍桌子,道:“不错,是宇文宗独门的迎风三步跌。若真如你所说,李庄主必是以高深能力强行压制毒性。但他力战端木老儿,又施展狮子吼神功,内力消耗甚大,毒性反噬,大伤元气。”李羽坤道:“不知前辈可有法子解救?” 风药儿站起身来,手捻胡须,来回踱步。忽又传来阿琴的声音:“他虽然叫疯子药王,疯是疯了,王却未必。他多半解不了迎风三步跌的毒。据我所知,这迎风三步跌不会送人性命,但却能让习武之人变得如初生婴儿一般无力,正常行走尚且不能,更别说与人动手过招了。” 李羽坤心道:“这阿琴显然是风前辈的夫人,听她口气似乎也是个深谙医术武学之人。”风药儿道:“阿琴,你说我解不了这迎风三步跌的毒,难道你能解?”阿琴冷冷道:“就算我知道解法,我也不会告诉你。”李羽坤心道:“连疯子药王都解不了的毒,世上还有谁能解。” 风药儿道:“要解这迎风三步跌,还得从此毒的特性着手。阿琴说得没错,此药不会致人性命。中毒之人气力全无,如同婴孩,而且本身内力越强,所受的危害可能就越大。内力不断汇聚檀中等要穴,无处宣泄,最终经脉尽毁,沦为废人。” 李羽坤啊了一声。风药儿续道:“要解这毒,说来也不难,却也着实很难。”阿琴冷笑道:“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什么叫不难,也难。”风药儿道:“我说不难,是因为只要找到一内力高深之人,以真气逼出毒液,打通中毒者经脉穴道,疏通淤塞的气息,毒自然迎刃而解。我说难,是因为此人必须内力远强于中毒之人,以此法施救方能有效,否则毒气倒流,不仅救不了中毒者,施救之人也会反遭其祸害。试想当今天下,内力远强于李庄主又能有谁?” 阿琴推开板门,道:“难道就不能几人合力施救?”风药儿道:“如此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却也风险极大。”阿琴“哼”了一声,又关上了门。 李羽坤站起身来,拜倒在地,道:“请两位前辈设法施救。”那阿琴又道:“人都被玄天门抓回去了,谈何施救?” 李羽坤心道:“此话言之有理,却又如何才能营救李庄主等人脱离虎口?”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忽然想到了孙秀才,寻思:“若是孙前辈肯仗义出手,加上风前辈施以援手,或有成功之机会。” 风药儿伸手将李羽坤扶起。阿琴道:“风药儿虽然疯疯癫癫,痴迷医药,但为人倒也仗义。加上他早年欠了李问剑的人情,就算你不求他,他也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风药儿点了点头,道:“你先打坐休息一个时辰,再服下这药,内伤便可痊愈,咱们不妨出去打探下消息,你我不必同行,我先出门,明日入夜再在这里相会。”说罢递过去一颗药丸。李羽坤接过,道:“多谢前辈!” 风药儿递过两个小瓷瓶,道:“这里有三粒解毒丸,两粒伤药,以备不时之需,解毒丸半颗足以解天下大部分毒药。”随即又指明了去问剑山庄的路。 李羽坤连连称谢,他知药王亲配的药丸自然是无比珍贵,便小心翼翼贴身收好。 第二十四章 夜探 李羽坤依言而为,一个时辰后,独自出门,那阿琴显然已经入睡。李羽坤行了小半个时辰,忽闻一阵马嘶,抬头一看,一匹枣红马迎面小跑而来,绕着李羽坤直打转。 李羽坤认得是李灵的马,心中大喜,道:“马老弟啊,原来你通人性,知道主人危难,特来接我去吗?”轻轻抚摸马背。枣红马显然认得他,凑了过来。李羽坤跃上马背,道:“马老弟啊,带我去问剑山庄!”枣红马一声长嘶,狂奔而去。 从风药儿家去问剑山庄并不远,加上枣红马识途,五更时分到了问剑山庄下。彼时黑云闭月,一片漆黑。李羽坤找了棵大树拴好马,徒步上庄。 问剑山庄坐落于鹤州城北,背倚山丘,正面临湖。那湖名叫落月湖,方圆足足有一里大小。这湖原本没如今这般大,据说是李问剑叫人挖大了,说如此才能蕴藏天地之气。一条九曲木板桥越过落月湖,就是石阶。李羽坤凝神张望,却不见人影,心下奇怪,不知玄天门有没有设下卡哨埋伏。他登高眺望,确定四下无人,沿着石阶而上,便看到问剑山庄这块金字牌匾。 居高而望山庄周围,山峦叠起,雾气弥漫,隐隐有仙境之幻。隐隐约约见北方山峰之上,挂了条瀑布,水流疾泄而下,心道:“这瀑布之水最终大概是流到那湖里去了吧。” 李羽坤正在踌躇之际,忽见远处落月湖畔大石之旁似有一人探头探脑。李羽坤急忙躲在石柱之后。那人张望了一会,悄无声息地跃上石阶,弓着身子,如同一只黑猫般溜了上来。李羽坤见那人一身黑衣黑裤,脸上黑巾蒙面。 李羽坤隐身石柱后,听见细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又渐渐走远,闪身出来,那人已不知去向。 李羽坤沿着高墙往东首走了一阵,见有一扇偏门,轻轻一推,门并未上锁。李羽坤侧耳倾听,料定左近无人,轻手轻脚推门而入,面前似是一处小院,不远处一间房内竟隐隐透着烛光。李羽坤脚尖点地,几个起落掠近,矮身贴着墙壁游走,蹲在一处窗下屏气凝神静听。 房内果有人呼吸之声,声音细微但李羽坤耳力甚佳却也听得清楚。那人忽然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这便如何是好?”听说话声音是个年纪稍长的女子。 李羽坤心道:“莫非房中之人便是李夫人?玄天门已然攻陷了问剑山庄,难道竟把李夫人关在这里?”他虽曾见过李问剑之妻,李灵的母亲薛凝香,但时隔已久此刻却也辨别不出说话的是否是李夫人。转念一想,但觉不对,此处根本无人把守。 那女子忽然又低声哭了起来。李羽坤听她真情流露,哭得十分伤心,想起大哥和三妹,引起共鸣,心中一酸,忍不住当即便想出声安慰。哪知忽又听得一人道:“娘啊,爹爹已遭奸人所害,我定要找到那恶贼,把他碎尸万段!”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怎么还有个青年男子也在房内,我却未曾发觉。他叫这女子娘,那她定然就不是李夫人了。那这女子是谁?这青年男子又是谁?他们怎会在这问剑山庄之中?” 只听那女子止住了哭泣,低声道:“你爹爹这几年来隐姓埋名,暗中四处奔走,为得便是有朝一日能够重振昔日之声威。可想不到他……他竟身遭惨死,也没给咱娘俩留下什么嘱托。” 那男子接口道:“一直以来,爹爹他老人家承受了太大的重任,始终念念不忘的事情便是重振神龙帮的雄风。这次神龙现世,想必是老天爷赐给我神龙帮的良机,只不过爹爹他却一直不肯详说神龙之事。娘您可知晓?” 李羽坤心道:“原来这男子是神龙帮帮主史青锋的儿子史东白。世上竟有如此凑巧之事,叫我在此地遇着这对母子。看来我在山庄门口所见之人想必就是这史东白了。”当即便想出言提醒,现身相见。 却听那女子柔声道:“东儿,先别说这神龙之事啦,多日不见,快让为娘仔细瞧瞧你。瞧你脸都瘦了一圈啦。咦,你的耳朵……啊!你不是东白,你是谁?” 那史东白颤声道:“娘您怎么了?我是东白啊,是您的亲儿子。” 只听得椅子倒地之声,那女子道:“你休要来骗我!天下又有谁人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快说,你到底是谁?你爹……我……史帮主他现在身在何处?” 沉默片刻,那男子冷笑道:“史夫人,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外号千面人,自问易容之术天下无双,若是我与史东白一起对着铜镜,只怕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我自己了的。” 那史夫人淡淡道:“千面人?哼,即便你的易容术再高明,我也能看穿你不是东白。快说,你把东白怎么了?” 那男子道:“令郎现下正在我家中做客,史夫人不必挂念。令郎托我向史夫人请教神龙之事,还请伯母指点。” 史夫人道:“神龙乃本帮圣物,关乎神龙的秘密向来只有帮主亲知,其他人等一概不得多问,奴家一介女流,却又如何知晓?” 男子道:“我与东白知交甚久,颇为投缘,我平日对他十分照顾,倒也未求回报。伯母倘若告诉我神龙的事情,我自然感激万分。否则只怕今后无心无力再照料东白了。” 李羽坤寻思:“这千面人之前假扮史东白诱骗不成,又好言求恳转而出言威胁了。” 史夫人哼了一声,淡淡道:“别说我不知道神龙的秘密,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倘若东白此刻真的在你手里,我告诉了你,那不是害了他吗?” 李羽坤心道:“史夫人倒是很有见识。” 那男子冷笑道:“看来史夫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虽说我一个大男人从不欺负女流之辈,今日也只好破例了。” 李羽坤“嘿嘿嘿”冷笑三声,道:“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出来与我单挑!” 那男子道:“什么人在房外偷听?看招。”李羽坤只觉一股掌力袭来,将那窗纸击穿,掌力未尽,直奔李羽坤而来,竟是劈空掌。 李羽坤身子陡然弹出,避开掌力。那人一脚踢开房门,一掌重重劈出,接着身子窜出,四下张望,不见一人,知已上当,回身房中,见另一边的窗户大开,史夫人也不知去向。那人连连跺脚,掠上房顶,四下打量,不见人影,又跳回院中,推开一扇木门入内。 原来方才李羽坤趁那人出房,以绝妙身法闪身进了房内,拉起史夫人钻入床底。待那人离去多时,不曾听到有人回转的声音,两人才轻声出来。烛光之下,只见史夫人一身青衣,约莫四十来岁年纪,一头黑发盘起,斜斜插了一支珠钗,颇有风韵。 李羽坤摇了摇手,示意史夫人不要出声。史夫人脸现疑虑,皱了皱眉,指了指李羽坤,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轻声道:“此地不宜久留,这位大侠若信得过我,便跟我同去。” 李羽坤点点头。史夫人快步迈出,竟也身怀武功,而且轻功不弱。李羽坤心中一宽,跟着她出了房门。 李羽坤跟着史夫人穿过三道门,两个院子,来到一处偏房。史夫人推开房门而入,李羽坤紧紧跟随,心道:“她怎得对山庄如此熟悉?却不知玄天门诸人都去了哪里?莫非擒了众人回玄天总坛去了?” 史夫人关了房门,此时天已露白,房内陈设已依稀可见。只见房内除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张板床,并无他物。史夫人在一张椅子里坐下,指了指对面椅子。李羽坤走过去坐下,两人面对面坐着,谁也不开口说话。 良久,史夫人道:“大侠目光清澈,神色正气凛然,当非奸邪,奴家可以放心了。想必大侠心中有好多疑问,不妨直说,奴家定然知无不言。” 第二十五章 留心 李羽坤拱手为礼,道:“晚辈丰城李羽坤。史夫人心思缜密,见识不凡,言行举止令人钦佩。” 史夫人“哦”了一声,喜道:“原来是丰城三侠的李二侠,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倒是奴家的福分了。大侠以晚辈自称,折煞奴家了。” 李羽坤道:“史夫人不必客气。方才我在窗外听得说话,那人号称千面人,不知是何来头?” 史夫人道:“奴家见识寡薄,倒也没听过此人名头。他易容之术确实高超,若非我儿东白左耳有不同寻常之处,只怕这次真要受他蒙骗。” 李羽坤笑道:“原来如此。”顿了顿又道:“史夫人又为何会身在问剑山庄?” 史夫人道:“奴家娘家本就是鹤州人士,说起来与李庄主夫人的娘家是远房表亲,按辈分,庄主夫人却是我表妹了。一月之前我带了东白回来鹤州城探亲,本想小住几日便回。后来却无意中遇到了表妹,她盛邀我来庄上,这一来竟住了大半个月啦!表妹每日不是约我游山玩水,就是赏花饮茶,我与她相谈甚欢,因此都忘了回家啦!” 李羽坤寻思:“奇怪,听她口气,似乎还未知道昨日之事。难道李夫人和史夫人这几日都不在庄内?难怪李灵都未曾提起此事。” 史夫人见李羽坤若有所思,又道:“三日前,表妹又邀我外出赏桂花,她说啊,这梅山上最后一茬桂花可香得很,漂亮得很。我们在梅山上待了三日,直到昨夜戌时才回庄里来。我那表妹夫,和李灵这丫头也不知去了哪里。更奇怪的是,山庄里居然空无一人。我那表妹便带了贴身的几名丫鬟,外出打探出了。她呢,也是个急性子,武功又好,又觉得此事必有蹊跷,所以一回来就提了长剑出去了。叫我留在庄上,静候消息。” 李羽坤道:“原来如此。”心道:“难道李夫人也喜欢上了学武?” 史夫人又道:“李二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方才那千面人来找我,这人行踪诡秘,混入山庄,说不得有什么阴谋诡计。所以我自作主张带你来了这里,正是要请教李二侠。再者李二侠可知史帮主现下身在何处?那千面人说史帮主已为人所害,不知是真是假?” 李羽坤沉吟半晌,寻思是否要将神龙坡之事如实相告。转念又想,此事颇为蹊跷,决定暂且不说,便道:“令郎现下身在何处?” 史夫人道:“东白他在我上山庄之前就离开鹤州城,寻他爹爹去了。”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霍然站起,惊道:“不好,东白多半已落入那千面人之手!” 李羽坤点了点头。史夫人忽然躬身行礼,李羽坤急忙起身,道:“史夫人为何行此大礼,在下担当不起。” 史夫人道:“奴家有事相求,还望李二侠答允。”李羽坤道:“但说无妨,力所能及,自当效力。”说罢伸手相扶。 史夫人并不起身,续道:“李二侠侠肝义胆,武艺高强……”李羽坤忙道:“李羽坤一介武夫,何足道哉,史夫人过誉了。” 史夫人缓缓站直,忽然掩面低声啜泣。李羽坤不知所措,道:“史夫人何故……为何伤心?” 史夫人道:“奴家心头总有不祥预感。”伸手入怀掏出手帕擦拭眼角泪珠,接着道:“那千面人武艺高强,来头不小,背后的势力肯定很大。此番只怕……真的会对神龙帮不利。” 李羽坤扶起史夫人,转身踱步,望向窗外。此时天色渐明,晨光透过窗纸射进房内。李羽坤忽觉精光一闪,有暗器破空之声朝自己袭来,暗叫“不好”,急忙滑步闪避。只听“吱吱吱”数声,那似乎是银针的暗器尽数射入房门。 说时迟,那时快,又是嗤嗤之声。房内狭小,李羽坤百忙中就地一滚,斜眼一瞧,发射暗器之人竟是史夫人。史夫人不等他起身,身子飘出,双手连扬。 李羽坤还未起身,避无可避,只能气运丹田,双掌全力拍出。那银针受掌风激荡,四散飞射。有几枚径自射向史夫人。 史夫人闪身避过,赞了声“好功夫”,双手连扬,竟是漫天花雨的手法。 李羽坤心知再难尽数避开,双掌连拍,双足连踢,身子借力后滑,砰一声头已撞上了板床床脚,左腿刺痛,不知中了几枚银针,只觉微有酸麻之感。 史夫人咯咯娇笑道:“我劝你还是躺在那里别动的好,我这银针呐可是喂了毒药,你越动得厉害,发作得也就越快。”听声音变成了一个年轻女子。 李羽坤无可奈何,心知她说得没错,急忙运气,想把银针逼出。哪知本来左腿并无异样感觉,这一运气,竟酸麻难当,只得作罢。说来也怪,左腿竟又无异样感觉。 史夫人笑道:“我这银针名唤留心针,专门是为你们这些臭男人准备的。但凡中了此针,别说动武,只怕是连走路都难。也就只好乖乖留下,不仅留下身体,也把想逃走的心都得收起来。你说这名字好不好听?” 李羽坤苦笑道:“好听极了!”索性平躺在地上。史夫人道:“很好,很好。” 李羽坤问道:“我猜你根本不是史夫人,你到底是谁?”心中暗骂自己蠢笨,若她真是史夫人,史青锋托他办事,何故只提到了史东白。 “史夫人”嫣然一笑,道:“你倒不算很笨。”用手帕在脸上轻抹,露出本来面目。只见她容貌并未很大改变,只是忽然之间年轻了二十多岁。 李羽坤苦笑道:“若我猜得没错,你才是真正的千面人。”“史夫人”道:“你猜对了。我就是玄天门八孝卫之一的千面人欧阳青。” “青妹,还是你有本事,一出手便制住了他。你可知道,这人武功高强,连云电二使都拿他没办法。听说他还破了蓝林甫的劈风刀法。”说话间一人推门而入,是一公子哥模样的年轻人,一身绸袍,颇为英俊。 欧阳青白了他一眼,道:“谁是你的青妹。”随即指着他对李羽坤道:“他是我儿子,八孝卫之一的玉面狐狸方玉冲。”说罢竟笑弯了腰。 方玉冲笑道:“青妹,你又来占我便宜。”欧阳青站直了身子,道:“我可没想占你便宜,方才是谁娘,娘,娘的叫我?” 李羽坤心道:“你们俩出言调笑,倒真把我当作鱼肉一般了啊!” 第二十六章 囚禁 欧阳青忽道:“你猜他在想什么?”方玉冲走近瞧了瞧,笑道:“也许是觉得冷,想让你帮他盖一床被子。”说罢四下打量,似乎真是在找被子。 欧阳青笑道:“休要胡闹,说说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让他在地上一直躺下去,躺到天亮,又躺到天黑。你让我设计擒他,可我实在看不出擒住他有什么好处。” 方玉冲道:“青妹有所不知,此人在江湖上名声不错。他在神龙坡出现过,埋葬史青锋之人多半便是他。因此,他极有可能知道神龙的秘密。几个时辰前,他不仅击败了电使,又能独自冲出我玄天门的重围,可见他武功了得。谁知他非要自投罗网,深更半夜偷上庄来。我布置在山下的暗哨恰好又认出了他,叫你我立了大功。也多亏了青妹不仅易容术高明,连演戏的本事都那么厉害。” 欧阳青笑道:“这些可都是跟大小姐学得。哈哈!” 方玉冲又道:“此人与问剑山庄颇有渊源,说不定他倒是知道那柄神剑藏在哪里。” 欧阳青道:“若非上头有严令,我早就一把火烧了这问剑山庄啦!” 方玉冲忙道:“是,是,是,烧平了问剑山庄,神剑自然而然就找到了。” 欧阳青道:“可风使说啦,这问剑山庄是武林圣地,要存敬畏之心,不可亵渎,再三吩咐不能毁坏这里的一草一木。” 方玉冲道:“上头让我们不能毁坏问剑山庄,必有深意。方才我们没有套出他的话来,现在就不能审问他了,否则便坏了规矩。可惜史东白那小子虽然武功差劲,人却机灵,套不出什么话。”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史东白竟也已落入他们手里。” 方玉冲又道:“我……风使说啦,余天王吩咐,此间事情一了,便押送问剑山庄重要人物回总坛。” 欧阳青道:“麻烦,真不如一刀杀了了事。” 方玉冲笑道:“青妹你杀过人吗?你敢下手吗?”欧阳青瞪了他一眼,道:“杀人又不用我亲自动手!” 欧阳青撇了撇嘴,又道:“你学了左天王的劈空掌,却卖力为右天王办事,就不怕端木天王恼怒?” 方玉冲正色道:“咱们都是尽心尽力为教主效力,何必硬要有个左右之分。” 欧阳青笑骂道:“看不出你小子倒是一副忠肝义胆。本次玄天门精英尽出,一举剿灭问剑山庄,你我又拿住了此人,也算不大不小的功劳。回了总坛,说不定教主一高兴,传我们几招功夫。” 方玉冲嗯了一声。欧阳青又道:“云、电二使捉到了神龙,必是大功一件。你可知这神龙有何妙处?” 方玉冲笑道:“这可要问你这个帮主夫人了啊!”欧阳青啐了一口,道:“尽会油嘴滑舌,怪不得姑姑老是骂你不长进。哼!” 方玉冲嘟囔了几句,也不知说得是什么,转身离去,过不多时领了两名玄天门弟子返回。 方玉冲道:“快把这位大侠带下去,跟那三个人关在一起。”欧阳青拍手笑道:“妙极妙极,这山庄虽然宏伟,却少了牢房,你打开的那间石室,正是最合适的牢笼。” 李羽坤只有苦笑,寻思:“那几个人不知是指谁?方才好在他们没搜我身,否则史帮主所托之物若是落入他们手中,倒也麻烦。” 方玉冲点了李羽坤穴道,不知是出手重还是那留心针之毒厉害,李羽坤竟晕了过去。那两名弟子架着他出门而去,背后传来欧阳青的声音:“你也太过小心了,他中了我的留心针,此刻只怕半分功夫也使不出来了,何必多此一举,封他穴道。” 许久,李羽坤张开双眼,悠悠醒转,只见三人充满关切的看着自己。李羽坤缓缓坐起,发觉自己身在一间石室之中,身旁围着三个汉子,一个长脸,一个圆脸,还有一人瞎了左眼。 三人见他醒来,都是非常高兴,那圆脸汉子自报了三人名号。 原来三人都是问剑山庄的人,昨日被捉了关在了这里。长脸汉子名叫祁丰,圆脸汉子名叫韩连铜,独眼汉子名叫王魁,三人八年前是祁连山一带成名的巨盗,虽未行大恶却也不是正道中人,平日时常做几笔打家劫舍的勾当。后来遇到李问剑,折服于李问剑的人格魅力,终于改邪归正,心甘情愿投入问剑山庄。 李羽坤虽对此事略有耳闻,但毕竟从未见过三人,加之受骗于先,此时便留了心眼,生怕三人又是玄天门弟子所扮。 那王魁右眼之中闪烁着喜悦,道:“在这里遇着李二侠,在下十分高兴。”祁丰瞪了他一眼道:“在这囚室之中,你高兴个屁啊!” 王魁咧嘴笑道:“虽为囚室,但我等手上脚上均无镣铐,又无人对我等鞭打拷问,该当高兴,该当高兴。” 李羽坤问道:“三位兄台如何认得小弟?又是如何被捉住的?山庄其他人呢?” 韩连铜抢道:“李二侠,在下曾听赵生大哥提起过你,方才带你来的人又说了你的大名。昨日巳时,有人跟赵大哥报信,似是关乎小姐的事。赵大哥急匆匆去见了庄主。后来他又吩咐我们兄弟三人好生看护山庄。” 王魁道:“李二侠,那时在下正好在下面菜园除草,看见庄主和程大侠急匆匆离开了山庄,后来赵大哥又带了十余名兄弟出庄。庄主还跟我打了个招呼,夸我种得菜长得可好了。” 祁丰道:“李二侠,庄主也时常夸我擅长种花,在下最近新栽种的桂花树,以后又能开出最香的花啦。” 李羽坤抱拳行礼,道:“三位兄台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人物,小弟十分佩服,大伙莫要客气,以后直呼我名即可。”三人面露喜色,连连点头。 韩连铜接道:“昨日庄主外出之后,我们三人便遵从赵大哥吩咐,聚在一起,守在望月湖畔,谨防不轨之徒上庄捣乱。果不其然,过了午时,便有一男一女骑马而来。祁兄弟上前询问,哪知那青衣女子蛮横无礼,居然跟祁兄弟动起手来。老祁,下面的你自己说吧!” 祁丰道:“我一向不愿跟女人动手,因此处处忍让。谁知那小娘们不依不饶,剑剑不离我要害,还说今个就是来问剑山庄见识见识天下无敌的剑法的。我这暴脾气,实在忍不了。于是就跟她比剑。哼!” 王魁道:“那女人剑法了得,但比之老祁,还是稍逊一筹,毕竟老祁可是得过庄主指点的。谁知她剑法不如,暗器功夫倒是十分了得。” 祁丰怒道:“早知如此,就该一动手便卸了她一条手臂,看她还能不能发射那劳什子留心针。” 李羽坤惊道:“三位都是中了欧阳青的留心针?”三人异口同声,大声说了声“是”! 王魁道:“她说她就是玄天门八孝卫之一的千面人欧阳青。还说我们输在她留心针上,不丢人!你说气人不气人?若论明刀明枪单打独斗,咱兄弟三人哪个怕她!” 祁丰道:“李兄弟也认得这个欧阳青?”李羽坤苦笑道:“说来惭愧,我不但认得这千面人欧阳青,而且我也是栽在了她的留心针上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忽然又摇头叹息。 祈丰又道:“后来,一个白衣美妇带了大队人马前来,围困问剑山庄,把兄弟们一个个都捉了起来。” 韩连铜道:“她的剑法当真是深不可测,妙到毫颠,居然轻而易举便破了庄主亲创的剑阵。”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虽讲得不甚连贯,李羽坤却也大致听得明白,心道:“他们所说的美妇人多半便是玄天门的风使了。” 第二十七章 脱困 李羽坤环顾四周,见这石室颇为宽敞,生活起居之物一应俱全,两面石墙上各有五个拳头大小的圆孔,想是透气之用,却不见石门。墙角石板上还并排铺了四张软垫,显然是让他们四人睡觉的床铺。 李羽坤哑然失笑,心道:“莫非是要我们长住在此?”韩连铜指了指左手那石壁道:“那边便是石门,室外有机关操控。若要从室内打开,可以高深内力强推,但我们四人都中了留心针,使不得半分内力。” 王魁道:“此间是庄主练武之处,想不到今日却成了关押我等的牢笼。那方玉冲倒也厉害,能破解这石室的机关。幸好那五间石室的机关甚是复杂,谅他也无可奈何。”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石门大开,两名玄天门弟子送了饭菜进来,菜式丰盛,还有一大盆米饭,一壶清水。两人放下饭菜,也不来搭理,转身就走。一阵沉闷的声音,石门缓缓合上。 祁丰拿起碗筷,夹了一大块牛肉大嚼起来。韩连铜忙道:“小心饭菜有毒。” 祁丰笑道:“他们要杀我们四人,何须浪费毒药,随便派个人来,连砍四刀,我们便呜呼哀哉了。”韩连铜想了想,觉得有理,便招呼李羽坤、王魁用饭,自己也大吃了起来。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石门又再打开,一名弟子进来收拾碗碟。另一人笑嘻嘻地快步而入,正是那玉面狐狸方玉冲。祁丰瞪了他一眼,恨恨道:“你来做什么?难道是来羞辱我们的吗?” 方玉冲笑道:“几位前辈不必恼怒,晚辈奉命前来探望,各位前辈对方才晚辈精心准备的饭菜满意否?”王魁道:“马马虎虎吧,可惜少了几壶酒。” 方玉冲轻拍额头,歉然道:“是,是,是,这真是晚辈的疏忽。我保证,下一顿肯定命人送几壶好酒来。几位前辈吃饱喝足之后,也帮晚辈出出主意,回去怎么跟门主交差。”祁丰怒道:“你小子如何交差关我们屁事?” 方玉冲道:“是,是,是,那确实是晚辈自己的事情,与几位前辈无关。只是几位前辈都是江湖上何等威风八面的英雄好汉,总不能一辈子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我完全是为了几位前辈下半辈子的好日子着想。” 祁丰道:“你小子油嘴滑舌,一肚子坏水。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是不是想我们几个老家伙帮你打开那五间石室?帮你找出那把神剑?最好顺便赠送你几本绝世剑谱?你小子拿了这把神剑,练成了剑法,是不是威风八面,立马把我们剁了?” 方玉冲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作委屈道:“晚辈绝不敢剁了几位前辈,只不过……”祁丰道:“有屁快放!放完快滚!” 忽有一女子道:“爽快点,别婆婆妈妈,让他们打开那五间石室,否则就……就……。”原来是千面人欧阳青到了,她说了两个“就”,却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一看到欧阳青,祁丰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连哼了几声。欧阳青显然也感受到了这股敌意,反而笑道:“怎么,不服气吗?若是真的不服,大可再与本姑娘较量较量。不过几位现下手无缚鸡之力,只怕连剑都提不起来了吧!”说罢咯咯娇笑。欧阳青人长得漂亮,笑起来声音也很好听。 祁丰道:“正有此意!”话音未落,只见祁丰身子如弹丸般飞出,一眨眼已落在欧阳青身旁。 欧阳青还没缓过神来,右手脉门已在祁丰掌握之中,感觉整只手臂犹如被铁箍紧紧扣住了一般。 与此同时,韩连铜和王魁双双扑出,王魁手指如风,点倒守在门口的三名守卫。韩连铜一招雄鹰搏兔,抓向方玉冲。 方玉冲不亏号称玉面狐狸,一刹那似乎已提前嗅到了危机,连劈三掌,身子倒飞出去,砰一声撞上石壁,一转身已冲出了门口,反手一掌劈向王魁。 王魁也不闪避,右掌拍出,有心较量掌力。谁知方玉冲这一掌实是虚招,身子借势滑出,几个起落,已然逃远。只远远传来话音:“青妹放心,我带人来救你!” 这几下电光石火,兔起鹘落。欧阳青愕然道:“你们怎么会有留心针的解药?”祁丰道:“你猜!只怕你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来。” 原来四人吃饭之时,李羽坤从怀中取出风药儿送的药丸。疯子药王亲手炼制的解毒丸,解那留心针的毒自然轻而易举。 欧阳青嫣然一笑,道:“几位大侠,想如何处置小女子呢?哎呦,你抓得我好痛,再不松手只怕我的一条手臂要废了。”欧阳青确实是个漂亮的姑娘,这一笑更是增加了一种独特的吸引力。若是定力稍差的男人,只怕还真不容易抵抗这种吸引力。 韩连铜笑道:“若是我年轻二十岁,只怕真要被你迷住,迫不及待放了你,还巴巴得送你回去。” 欧阳青笑道:“在我看来,几位大侠都很年轻。特别是这位李大侠,更是玉树临风。” 祁丰瞪眼道:“少废话,快说,你们把李夫人关在哪里?还有问剑山庄其他人,都在哪里?快带我们去。我老祁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有的只是辣手摧花的狠劲。” 欧阳青笑道:“祁大侠是吧?您不用着急,只要稍等片刻,自然会有许多人来到这里。” 祁丰道:“如此正好,省得大爷还要去找这群兔崽子!大爷们吃饱了饭菜,正好揍人!” 果不其然,室外脚步声响起。韩连铜使了个眼色,当先开路,四人出了石门来到院中。只见方玉冲陪着一银衣美妇站立当场,身后拥着十余名玄天门弟子。 李羽坤斜眼一看,院中一棵白杨树上竟也坐了三人,手中执了硬弓,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不禁皱了皱眉。? 谁知那美妇人看了一眼树上三人,淡淡道:“你们三个又不是猴子,躲在树上干嘛!有我在这里,难道还怕他们跑了不成?”那三人急忙灰溜溜地下树归队。 第二十八章 风雪 只听方玉冲笑眯眯说道:“诸位还请趁早放了欧阳青,免得惹风使大人生气,她老人家若是生气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美妇转头白了他一眼,道:“整日不好好学武,就知道油嘴滑舌,打不过人家,就把我搬出来。” 方玉冲摸了摸头,道:“这四人武功厉害,我一人怎斗得过他们?喏,那年纪轻得是丰城三侠的二侠李羽坤,连电使都在他手下输了一招。其余那三人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号称祁连三盗。” 美妇打断道:“我知道他们,不用你多嘴。”方玉冲吐了吐舌头。 李羽坤心道:“原来这美妇人便是玄天四使之一的风使。看她与方玉冲的关系似乎非比寻常,莫不会是方玉冲的娘吧?瞧二人的长相倒真有几分相似。” 那美妇人一双美目朝四人一扫而过,眼神如光似电,最后眼光落到祁丰脸上,淡淡道:“请祁先生放了她吧,祁连三盗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不用跟年轻人一般见识。” 祁丰本想说几句狠话,但被她眼光直视,心中竟砰砰乱跳,不知说什么好,差点听她的话,松开手掌,放了欧阳青。 李羽坤也不自禁想到:“这美妇人年纪比起三妹,应该是大了不少,但所论美貌,似乎比三妹,比欧阳青都要美出两分。她的美瞳之中似乎蕴藏了一股神秘的魔力,让人看见之后舍不得移开目光,却又不敢一直直视。” 欧阳青娇声道:“姑姑,这帮臭男人欺负我,您要为我作主啊!” 李羽坤心道:“原来她是欧阳青的姑姑。”强自收敛心神,抱拳道:“风……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欧阳青笑道:“原来李二侠也会害羞,看到美人儿,说话都结巴啦。她是我亲姑姑,当然也姓欧阳,只不过名字却不能告诉你。哼!” 美妇人板着脸道:“真该让他们点了你的哑穴,省得你一张嘴说个不停。”祁丰笑道:“多谢提醒!我早就嫌她多嘴多舌了。”出手补了两指。欧阳青张口结舌,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连动也动不了了。 美妇人道:“听闻丰城三侠在当今武林颇有好名,年纪轻轻,难得能这么谦逊诚恳,不错!”转头对方玉冲道:“你应该多学学这些人物,才能更有长进。”方玉冲极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美妇人续道:“我名叫欧阳飘雪,玄天门教主座下风使。已记不得有多少年没与人动手啦!今日看来要破例了。” 方玉冲面有得色,朝欧阳青挤眉弄眼,似乎在传递什么暗号。欧阳青苦于要穴被点,只能眨了眨眼睛。 欧阳飘雪又道:“李二侠,听闻你昨日与那蓝林甫比试,一剑破了他的劈风刀法,刺伤了他的手臂。”李羽坤点了点头,道:“晚辈侥幸赢得一招半式。” 欧阳飘雪续道:“很好,只要你们四人之中的一人胜得了我,我就放你们走,你们也可以带走欧阳青,还有山庄其他的人,除了薛凝香。” 祁丰道:“为何你唯独要扣押李夫人?”欧阳飘雪冷冷道:“我没有必要回答你们那么多问题。” 李羽坤已与玄天门云电二使交过手,与莫云飞旗鼓相当,胜了蓝林甫,心想四使武功当在伯仲之间,己方四人若以车轮战,虽胜之不武,但为了救人也只好如此,故而便想上前动手。 祁丰早已忍耐不住,越众而出,大声道:“昨日你破了剑阵,今日我来领教高招!哪位借我一柄长剑?”欧阳飘雪美目如电,问方玉冲道:“他可曾与你交过手?” 方玉冲道:“没有,昨日他与青妹比试剑法,最后败在青妹的留心针下。” 欧阳飘雪道:“雕虫小技,若不使暗器,只怕便输了。你与他比剑,只许胜不许败,输了你就给我滚回老家重新练过。”说罢使了个眼色,当即便有一名玄天门弟子抽出长剑递上。 欧阳飘雪右臂轻拂,那长剑猛然跳起,平平飞出,直奔祁丰而去。祁丰张开手掌,一把抓住剑柄,却忍不住啊的叫出了声。原来他手掌触及剑柄,只觉入手滚烫,强自忍住,才没有撒手,禁不住看了欧阳飘雪一眼,不知她这轻轻一拂,做了什么手脚。 方玉冲为难道:“这……风……娘,我……”欧阳飘雪冷冷道:“怎么?怕输?没出息。”方玉冲深知自己剑法虽比欧阳青高,但也高不到哪里去,要说击败祁丰,那是半分把握都没有。可此时此情,就算是硬着头皮也得出手。 李羽坤心想原来她果真是方玉冲的母亲。 方玉冲咬了咬牙,接过另一人递过的长剑,跨步上前,捏了个剑诀,叫了声“看剑”,一剑刺向祁丰。他虽尚年轻,但剑法确实已得名家真传,这一剑法度甚严,后手变化颇多。 祁丰滑步闪避,抬手还了一剑。方玉冲回剑急撩,长剑划出一个半圆。祁丰举剑格挡,双剑刚要相交,方玉冲手腕一抖,长剑剑尖竟如同一条蛇突然昂起的头,咬向祁丰咽喉。 只听欧阳飘雪道:“这招银蛇吐芯使得急了!再慢半分,能吓出他一身冷汗。” 果不其然,祁丰身子微侧避过,心道:“看不出臭小子出剑快,变化更快。”倒也看不出这剑法出自何门何派,不敢大意,凝神对敌,长剑刷刷刷连刺三剑。 方玉冲听到母亲说话,稍稍分神,被祁丰这连续的三剑逼得手忙脚乱,好在他轻功步法精妙,才得以避过。 祁丰占得先机,得理不饶人,一轮抢攻,把方玉冲逼得连连后退,偶尔才能还得一剑。 欧阳飘雪脸色冰冷,冷冷道:“蠢材,方家的绝妙剑法被你使成这样子。方才这剑,你闪过之后,为何不顺势使举头望月?再接清风徐来?剑法贵在顺势而为,任意挥洒。似你这般刻板使剑,便是落了下乘。一个人自己练剑是一回事,与人对敌是另一回事,决不可混为一谈。” 李羽坤低头琢磨这几句话,只觉造诣颇高。 此时祁丰又是三剑连击,将方玉冲逼得连连倒退。方玉冲额头冒汗,咬了咬牙,百忙中还了一剑,身子向左滑出,又是刷刷连劈两剑。祁丰也不回头,长剑反手挥出,双剑相交,方玉冲只觉虎口一震,长剑几欲脱手。 李羽坤心中一宽,寻思:“这方玉冲虽然剑招精妙,显是深得名家高手真传,又有他娘在身后指点,但终究年轻力弱,交手经验不足,时候一长,多半不是祁丰对手。”韩连铜、王魁二人也是脸露微笑,料定祁丰当可立于不败之地。 第二十九章 同门 忽听一人道:“师妹,今日瞧在我的面子上,还请高抬贵手,放过李羽坤及问剑山庄中无关人等。”众人四下张望,却不见有人。亦不知那人口中的师妹是谁。 却听欧阳飘雪朗声道:“师兄你何苦为他们求情?他们是你的朋友吗?”那人道:“不是,并非旧识。” 欧阳飘雪道:“既非朋友,你何必为他们求情?难道不顾念你我同门情谊吗?” 那人又道:“哎,师妹,你将问剑山庄重要人物带回即可,其他人等无关紧要,不足为虑。李羽坤、祁连三盗也算是条汉子,我不忍见他们死伤在你的剑下。” 欧阳飘雪幽幽道:“若我执意不从,师兄莫非也要与我为难?” 那人叹道:“我万万不会与师妹为敌,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师兄我这就去了,还请师妹赏师兄一个薄面。” 欧阳飘雪低头沉吟,半晌不语。这时方玉冲已与祁丰交手五十余招。初时方玉冲颇为吃力,此刻渐渐熟悉了祁丰的剑路,对自身剑法也在实战中有了更深的领会,不免怯意尽去,一柄长剑使得得心应手,不落下风。 祁丰见方玉冲年纪不过二十岁出头,所使剑法却如此精妙,剑招层出不穷、绵绵不绝,若非自己经验老到,内力占优,说不定早已输了。他越打越是心惊,稍一分神,嗤一声左臂布衫被划破,险些伤及皮肉。祁丰深知久战下去,自己必定讨不了便宜,必须速战速决。 祁丰深吸一口气,力贯右臂,倏然变招,手中长剑疾攻,剑气凌人,竟似将方玉冲整个人都裹在了剑光之中。 若是祁丰刚开始就使这几招,方玉冲只怕抵挡不住。但此刻方玉冲已对剑意有了新的认知,修为不知不觉之间已然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只见他脸露微笑,不慌不忙,腾挪闪转,长剑任意挥洒,在祁丰剑光之中,骤然反击。双剑相交,剑光一刹那间全然静止,一滴滴血顺着方玉冲长剑剑尖滴在地上。 祁丰手按左胸,脸上全是痛苦之色。韩连铜、王魁见兄弟受伤,也不知重不重,怕方玉冲再度发难,急忙双双抢上。王魁双掌齐出,拍向方玉冲。韩连铜伸开长臂,一把揽住祁丰跃回。 方玉冲剑法虽然精妙,方才赢了祁丰,正在洋洋得意之中,忽然王魁双掌拍到,竟不知如何抵御。王魁这掌本意是阻止方玉冲出招伤到祁丰,本也无心伤他,因此掌力仅仅使出三分,但也已非同小可。眼见掌力触及方玉冲,却见他似乎来不及躲闪,将伤在自己掌下。 忽觉一股至柔的力道袭来,将自己的掌力吸得无影无踪。眨眼间那股柔力竟已到了自己胸前。王魁不明所以,整个人急忙倒飞出去,堪堪避开,只觉前胸气息沉滞,暗吸一口气,似乎并未受伤,心道:“刚才不知是谁的掌力,竟高深如斯!”抬眼望去,见那欧阳飘雪已在场中。 欧阳飘雪秀眉一挑,淡淡道:“今日看在师兄面子上,便放过你们,几位这就请便吧!”王魁大声道:“方才是你出手?” 欧阳飘雪冷冷道:“你不服?”王魁仰天打了个哈哈,道:“虽然不服,倒也无可奈何。”回身询问祁丰伤势,见兄弟只是皮肉之伤,一颗心放回了肚子中去。 李羽坤暗暗寻思:“这风使气度不凡,方才一击打退王魁,虽说是出其不意,但功夫着实了得。却不知她师兄是谁?要为我们说好话。” 欧阳飘雪淡淡道:“多说无益,你们走吧!”王魁道:“可是庄中……”欧阳飘雪打断他的话头,续道:“除了李夫人,其余人等我一概不管。你们即刻离开问剑山庄,若还纠缠不清,别怪我不客气了。” 忽然一名玄天门弟子飞步奔来,躬身道:“禀报风使,山庄多处起火,想是有人故意放火,属下等正在控制火势,也在追查纵火之人。” 欧阳飘雪摆了摆手,沉声道:“速速救火,若是山庄有损,你等便一起跳入火中吧!”那人应了声是,转身疾奔而去。 欧阳飘雪又道:“还不快放了青儿!难道真要我动手?”王魁道:“方才阁下露了一手功夫,在下兄弟三人自知不是敌手。但玄天门设计抓了庄主、夫人,以及一众庄中之人。我们只是扣了令侄女,算过来还是我们吃了大亏。” 欧阳飘雪脸色一沉,右手一翻,手中已多了一团物事,玉手一扬,那团物事飞出,直奔王魁面门而来,展开之后竟是一条丝带。跟着左掌拍出,一股掌力涌向韩连铜。 王魁不及思索,矮身闪避,右手抓那丝带,指尖触及丝带,突觉一震,手指发麻。 韩连铜见掌力袭来,他正自搀扶着祁丰,自己要跃起闪避,自然容易,但祁丰必然被那掌力所伤。正当手足无措之时,只觉身旁一股浑厚的掌力迎了上去。只听波一声,李羽坤身子一晃,倒退三步。 再看欧阳飘雪,却已用丝带卷了欧阳青飘然而去,方玉冲等人紧紧跟随。 韩连铜急忙问道:“李兄弟可有受伤?”李羽坤深吸一口气,道:“幸亏她手下留情,未尽全力,否则我必伤在她掌力之下。想不到风使武功竟高深如斯,似不在两大天王之下。”三人尽皆愕然。 见众人退去,韩连铜道:“李兄弟,下一步我等如何行事,还请指点。” 李羽坤道:“三位大哥阅历丰富,见多识广,小弟愿意听凭吩咐。”他说这话倒也不是客套,实则自己知道他们三人久历江湖,见识不凡,特别是韩连铜,为人沉稳,足智多谋。 韩连铜微微一笑,也不客气,四下打量,确定无人,压低声音缓缓道:“依在下之见,此次事件想必玄天门蓄谋已久。他们骤然发难,里应外合,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问剑山庄自庄主之下,居然尽数被擒,实在是奇耻大辱。现下我等虽已得脱牢笼,但庄主、夫人和小姐,还有程大侠他们已然深陷险境,下落不明。当务之急,我以为大家伙先行离开山庄,这倒也不是怕死,实在是权宜之计。下山庄之后,我兄弟三人留下见机行事,瞧瞧欧阳飘雪下一步的动向。再设法追查庄主下落,伺机营救。李兄弟可先行出庄,不知意下如何?” 李羽坤道:“如此甚好!韩大哥果然想得周到。” 韩连铜抱拳道:“那我们就此别过,分头行事。李兄弟凡事小心,玄天门高手如云,我等只好暂且忍耐。” 李羽坤也抱拳道:“那欧阳飘雪武功深不可测,此地已成龙潭虎穴,三位大哥一切小心。” 第三十章 北上 天已入夜,李羽坤快马疾驰,赶回风药儿家中。山道崎岖,但李灵的枣红马甚是神俊,奔驰如飞,仿佛蹄不沾地,不多时便到了。 过了小溪,木屋已近在眼前。李羽坤翻身下马,寻思:“不知风前辈可曾打探到消息?”不知不觉加快脚步,忽然愣在那里。只见木屋子前一片狼藉,花圃已被毁坏,木门上被打出了两个洞,被风吹得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地上隐隐有斑斑血迹。 李羽坤暗叫不好,轻轻推开残破木门,闪身入内,右掌当胸而立,以防偷袭,颤声道:“风前辈、琴前辈可在?”倾耳倾听,除了风声虫鸟之鸣,无半点异响。 李羽坤四下探查,屋内确已无人,那神龙画也已不再,柜中瓶瓶罐罐倒似原封不动。李羽坤心中雪亮,料想必定是玄天门来过,还与主人交过手,却不知受伤的是玄天门下人等还是谁。 李羽坤找了张椅子坐下,闭目思索。回想这段时间来所发生的种种怪事,不免毫无头绪,只觉这一切都得着落在玄天门身上。心想玄天门势力庞大,高手如云,自己人单力孤,不知如何是好。 沉吟半晌,想起李问剑对他说得“回少林”三个字,心道:“不如去找师父他老人家示下。”突然一拍大腿,大叫一声“不好!”心想玄天门要想统治武林,最大的对手除了问剑山庄,自然还有少林寺。宇文宗既然派人袭击问剑山庄,自然也很有可能会大举进攻少林寺。莫不会是宇文宗亲率教众前往? 想到这,李羽坤背上一阵凉意,不再犹豫。 打定了主意之后,李羽坤进了厨房胡乱吃了点剩饭剩菜填饱肚子,坐在椅子里闭目养神,心想自己奔波劳碌,确实也累了,故此小睡了大半个时辰。 醒来后,李羽坤出了木屋,在溪边俯下身子,捧起溪水洗了洗脸,又喝了几大口溪水,只觉精神奕奕。 李羽坤站起身来,牵过健马,飞身上鞍,在马屁股上轻轻一拍,那马缓缓而行,出了林子,上了山道,撒开四蹄,飞奔向北而去。 一路无事,不知不觉这一日到了江城。李羽坤有一好友名唤袁路,系江城江夏人士,在当地颇有侠名。想来已多年未见,今日途经,极想上门拜访。但转念一想,事关重大,不便耽搁,便只找了家酒楼吃饱喝足后,复又上路。 李羽坤沿着官道出了湖北后一路向北,进入河南界内。那马脚力极佳,从湘西一路奔来,竟不知疲倦。不一日便到了少室山脚下。想起少年时在此地的种种经历,不觉热泪盈眶,心道:“数年不见师父,想不到今日回来,却是向他求救,打扰他老人家清修了,亦不知宇文宗是否来过。” 李羽坤拍了拍马背,道:“马兄弟啊,你载我一路疾奔,真是难为你了。你先在此处歇息,饱餐一顿,我独自上山去了。”枣红马似乎听懂了他的说话,嘶鸣了几声,踱步走开吃草去了。 李羽坤辨明方向,沿着石道快步上山,跑了约莫一顿饭功夫,迎面来了一小沙弥,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圆脸大耳,甚是健硕。小沙弥见着李羽坤,双手合十,躬身道:“施主行色匆匆,不知去往何处?” 李羽坤抱拳还礼,柔声道:“小师傅如何称呼?请问方丈大师可在寺中?” 小沙弥见他一身正气,彬彬有礼,顿生好感,微笑道:“小僧圆慧,奉师父之命下山办事。方丈师叔祖闭门静修,常年未踏出寺门,此刻当在寺中。”李羽坤心中一宽,心道:“原来是了因师伯的徒孙。” 忽听一人大声道:“圆慧,师父差你办事,你却在这里和生人啰嗦。他上来就问方丈师叔祖之事,多半不是什么好人。哼!”另一人附和道:“圆通师兄所言极是,你还不赶紧下山去,此人交由我们打发便是!” 只见两名手持罗汉棍的灰衣青年僧人自旁而来。两僧长相极为相似,都是长脸大耳,身形敏捷,当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圆慧急忙行礼,道:“原来是圆通、圆清两位师兄。今日是两位师兄当值吗?”一僧道:“那是自然!还不快去,啰嗦什么!”圆慧连声称是,转身疾奔而去。 两僧手中木棍齐刷刷往地上一杵,齐声喝问:“来者何人?还不报上名来!”他二人举止说话竟也别无二致。 李羽坤又好气又好笑,道:“两位小师傅不必动怒,我是好人。” 一僧道:“师傅便是师傅,何必加个小字?”另一僧道:“快说,你来少林寺到底意欲何为?是不是玄天门派来的奸细?” 李羽坤心头一凛,心道:“此话倒也不假。”拱手道:“两位师傅,在下丰城李羽坤,有要事面见方丈大师,相烦二位通报。不知二位哪位是圆通师傅,哪位是圆清师傅?” 右边那僧道:“我是圆通,他是我师弟圆清。我二人出家之前本就是孪生兄弟。” 那圆清道:“丰城李羽坤?未曾听闻。”圆通道:“方丈师叔祖日理万机,岂是你说见就见。瞧你模样,倒似玄天门派来的奸细,假托参见方丈之命,欲行暗算之实。” 圆清道:“必是如此!咱二人今日当值看守一条上山要道,便决不能让不轨之徒上得少林为非作歹。” 原来少林寺早得到玄天门消息,率先行动。了尘下山办事,却失手被莫云飞擒获。寺中也已加强防卫,每日派遣十数波弟子在各上山要道把守巡逻,以防玄天门突袭。 圆通、圆清二位乃达摩院首座了因禅师座下第三弟子本相的徒弟,年纪不大,入寺较晚,但二人聪慧过人,悟性极高,武功已是三代弟子中的出类拔萃人物。故此本次也派到了值守重任。他二人常常暗暗自得,同时也誓要恪尽职守,护卫少林。今日遇着陌生人上山,巴不得他便是玄天门派来的,那二人正好出手将其擒回寺中。 第三十一章 少林方丈 李羽坤道:“二位师傅所言极是,玄天门重出江湖欲掀起风浪,想来必然会对少林不利。但我确非玄天门中之人,也的的确确有要事需向方丈大师当面禀报,请两位师傅行个方便。” 圆通冷冷道:“有何要事不如先说给我们听听,若真如你所说得那般重要,我俩代为禀报也是可以的。” 李羽坤心头来气,转念一想,他二人也是执行师命,心念一动,抬手一指,道:“大师你可来了!” 圆通、圆清不知他口中所言“大师”是谁,回头观望,却不见一人,心知上当。回过头来,李羽坤早已掠出三丈开外。 二僧大怒,圆通大叫:“果然是奸细,可别让他跑了!”提棍便追,圆清急忙跟随。二人轻功不弱,但毕竟不及李羽坤,转眼已落后足有五六丈远。 圆通心念电转,暗道:“今日若是让贼子甩开我们进了寺门,或者即便是被他人所阻,我与圆清都脸皮无光。”气凝右臂,奋力将罗汉棍朝李羽坤后背掷出。 李羽坤听风辨声,听见破风之声冲自己后背袭来,急忙向一旁闪避。谁知圆清依样画葫芦,也奋力将棍子掷出,竟封住了李羽坤的去路。 李羽坤暗赞一声“好功夫”,身子笔直弹起,双脚刚一落地,二僧已然赶到,将他围在核心。 圆通冷笑道:“看来你是做贼心虚,伺机逃跑。只不过被我兄弟二人看穿了罢了。今日须得让你吃点苦头,否则你真以为我们少林好欺负了。”说罢挥拳击来,是少林寺罗汉拳的一招黑虎掏心。 少林武功讲求循序渐进,入门之后从少林长拳学起,之后学罗汉拳、伏虎拳,打好内外功根基之后再学韦陀掌,学完韦陀掌武功已具较高造诣,便可研习高深武学。这罗汉拳虽为少林初浅的武功,但毕竟是佛门正宗拳法,端得也是虎虎生威,气势不凡。 李羽坤心道:“论辈分我是你们师叔,今日正好考较两位师侄功夫。“也不躲闪格挡,反而举拳相迎。双拳相击,李羽坤纹丝不动,圆通退了一步。 圆通深吸一口气,一招冲天炮,击向李羽坤下颚。李羽坤艺高人胆大,右手上迎抓圆通手腕。 圆通哼了一声,左掌自右臂下穿过,一招韦陀掌的青灯颂经,直拍李羽坤左胸。李羽坤一个转身到了圆通身后,抓他肩膀穴道。 圆通也不回头,右足反踢。李羽坤赞了声好,转身闪过。 这几下兔起鹘落,电光石火,果然不愧是少林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李羽坤初时心急,想要摆脱圆通和圆清纠缠,早些进入少林寺。但交手之后,见圆通虽然只使出罗汉拳和韦陀掌这两门少林低阶武功,但功力精纯,法度严谨,颇有名家风范,便有心试探他武功深浅高低。因此守多攻少,往往四五招只还一两招。圆清叉腰瞪目,在一旁观战。 数十招一过,圆通招式一变,竟使出了般若掌功夫。他修习这般若掌有一年有余,已有小成,此时忽然间使出,倒真攻了李羽坤一个措手不及。 李羽坤对罗汉拳和韦陀掌这两门武功极为熟悉,哪怕闭着眼睛,只听风声,都能知道招式,当然也知道如何拆解。但他却没学过般若掌,只是见识过旁人过招,认得招数。此刻亲身对敌,一时也不知如何拆解,只能闪避或者硬接。好在他武功本就高出圆通很多,十余招之后便也缓过神来。 圆通对自己般若掌的功夫极为自得。交手之后他已知对手武功在己之上,寻常武功定然奈何不了他。故此忽然使出般若掌,原本以为定能扭转战局。哪知十数招后依然不占上风,不免心浮气躁,一不留神,左臂被李羽坤拂中,气息不畅,一条手臂竟抬不起来。 此时圆清也已看出师兄不妙,正欲上前助战。李羽坤右掌接连拍出,突然轻舒猿臂,一把抓起圆通抛出。圆清大吃一惊,纵身跳起,使劲抱住圆通,平稳落地。李羽坤早已去得远了。 李羽坤心知巡逻的少林僧人不止圆通、圆清,不想再起冲突,因此只挑树木茂盛处疾掠。一路倒还真再没遇着僧人。一会功夫,少林寺的寺院近在眼前。 此时天色渐黑,李羽坤不走正门,绕到侧门,见四下无人,施展壁虎游墙的功夫,攀过围墙。他已多年未进少林寺,但路径依然了然于胸,辨明方向直奔方丈禅房,一路竟不见一僧。 过不多时已来到方丈禅房门口。李羽坤心中砰砰直跳,倾耳倾听,房内悄无声息,心道:“莫非恩师不在房内?” 忽觉侧后方劲风袭来,显然是有人偷袭。李羽坤滑步躲避,那劲风如影随形。李羽坤不及细想,反手拍出一掌。两股掌力激荡,那人呀一声。 李羽坤转身一看,偷袭自己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灰衣僧人,笑道:“原来是本初师兄啊!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小坤啊!” 那灰衣僧愣了一会,随即眉开眼笑,冲过来一把抱住李羽坤,道:“真是小坤啊!我的好师弟啊!师兄想死你了!”随即热泪盈眶。 原来本初一直候在房外,方才正好上了趟茅房,回来看到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左顾右盼,心想多半不是好人,于是便欲出手擒拿,谁知竟会是多年不见的师弟。 李羽坤更咽道:“数年不见,师兄清减啦!师父他老人家可在房中?” 本初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李羽坤不明其意。少顷,房内一人颤声道:“可是坤儿来了?快些进来吧!” 李羽坤听到师父呼唤,瞬间热泪盈眶,放开本初,整了整衣装,轻手推开门进入。本初紧紧跟随,轻轻关上房门。只见房内蒲团之上一老僧慈眉善目看着自己,正是日思夜想的恩师少林寺方丈了空。 了空似要挣扎站起,却似乎全身无力,气喘吁吁,额头汗珠如雨滴般滑落。本初急忙抢上相扶。 李羽坤大吃一惊,扑上前去,颤声道:“师父您怎么了?”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擦去了空脸上汗水,甫一触及皮肤,只觉滚烫如火。李羽坤轻抚师父脊背,但觉恩师体内真气散乱,四处游走,急道:“师父是中了毒吗?莫非是玄天门的迎风三步跌?” 了空喘了几口粗气,道:“坤儿是遇到过玄天门的人吗?” 李羽坤于是将这十数日来所遇之事简略说了,一边说一边按摩恩师后背各处穴道,缓缓输入真气。 了空叹道:“原来李庄主,还有了因师兄都着了玄天门的道了。为师并不是中毒,而是受了内伤。” 李羽坤吃了一惊,问道:“是谁伤了您?”心想当今天下居然有人能把恩师伤那么重。了空道:“是宇文宗。” 第三十二章 前尘往事 李羽坤倒吸一口凉气,得知恩师是受了内伤,当即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倒出一粒伤药,喂到了空嘴边。 了空摇了摇头,道:“为师受伤极重,寻常伤药并无效果。”李羽坤道:“师父,这是疯子药王风药儿前辈亲手炼制的伤药。” 了空眼中闪过一丝愉悦,当即张嘴吞下,双手合十,闭上双眼。李羽坤急忙帮助师父按摩背上穴道,缓缓输入真气。约莫半柱香的时候,了空猛得张嘴接连吐出三口血。第一口血呈紫黑色,第二口血转为暗红,第三口又转为浅红,脸色也由惨白转为红润。 李羽坤心下略宽,问道:“您觉得怎样?”了空道:“药王不亏是药王,一粒小小药丸虽不能尽愈我伤,也已舒缓体内散乱的真气。如此一来只要静心修养一个月,内伤或可慢慢好转,至少能恢复到五六成功力。” 本初大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多谢师弟!若非师弟到来,真不知如何是好。”李羽坤急忙跪倒还礼。 两人互相搀扶站起来,本初问道:“师父,那何时方可痊愈?” 了空微笑道:“为师为宇文宗玄天功重挫,伤及内脏经脉,若能恢复五六成功力,老衲实已心满意足,想要痊愈谈何容易。” 李羽坤黯然神伤,道:“我扶您老人家上床歇息如何?”转念一想,又道:“师父受了如此重的伤,身边为何只有本初师兄一人照料?却无其他师兄弟把守,若宇文宗再来,岂不糟糕?”转念一想:“师父一身神功,想必那宇文宗也好不到哪去,或许受伤也不轻。” 了空道:“为师吩咐众人不用照看,只需严加防范玄天门大举来犯。为师亦算准了你要来。”指了指对面的两个蒲团,李羽坤和本初盘腿坐下。 了空微笑道:“多年未见,坤儿内力又精进了不少。方才你为我疗伤,为师感到你的内力浑厚绵长。为师听闻近年来,你在江湖上颇有侠名,做下了许多好事,难得的是又低调内敛,不争强好胜,不贪图虚名,很好,很好。” 李羽坤正色道:“弟子承蒙恩师多年教诲,不敢或忘。力所能及便多为天下苍生做点善事,尚唯恐势单力微,辱没恩师名誉,故此不得师父恩准,断不敢提及恩师之名。与人动手也绝少显露少林功夫。” 了空笑道:“那也不必如此谨小慎微,今后倘若遇着玄天门高手,别的功夫应付不了,大可使出少林武功。”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道:“玄天门下高手众多,也许少林武功也未必敌得过了。” 李羽坤道:“徒儿与玄天门云电二使均有交手,又见识过两大天王的武功,与那端木盛对了一掌,吃了亏。右天王余不从的武功似乎比之端木盛又稍高一筹,弟子曾被他所伤,幸遇风前辈才得以复原如初。” 了空若有所思,少顷问道:“坤儿以为若你出尽全力又当如何?” 李羽坤沉吟片刻,道:“要胜云电二使不难,在端木盛手下全身而退,想必也可,但想战胜或者不输,极难办到。不过徒儿这次还曾见识过两人功夫,他们武功深不可测。”了空哦了一声。 李羽坤续道:“其中一人是个书生,姓孙,人家都叫他孙秀才。言谈举止狂放不羁,剑法精绝,只怕当世难有敌手。另一人是玄天门下风使欧阳飘雪,武功造诣也非我所能匹敌,不在两天王之下。” 了空问道:“你可识得那孙秀才的剑法?”李羽坤道:“徒儿不识。孙前辈剑招出其不意,往往令人意想不到。我虽只看得几招,但已惊叹不已。似乎根本猜不透他手中长剑会从什么方位攻来。” 了空笑道:“他并非姓孙,乃是当世一位奇人。”李羽坤诧道:“您认得他?”了空道:“既然他不肯透露真实身份,为师也不便提及。他日你若有缘,必会相识。”李羽坤点点头。 了空又道:“阿弥陀佛,这次宇文宗重出江湖,恐怕武林又将掀起风浪,免不了造成诺大杀戮,又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的人受累。我等佛门出家之人,本不应卷入此等纷争。但我佛慈悲,若能以区区血肉之躯,消弭这场灾祸,也算是为天下苍生造福了。” 李羽坤正色道:“师父,弟子愿略尽绵薄之力!”本初也道:“徒儿也是这般想法。” 了空道:“本初、坤儿,此事仍需从长计议。你们可知这宇文宗是何来历?”李羽坤摇了摇头,道:“弟子不知,还请师父指点。”本初亦摇了摇头。 了空道:“此事说来话长,容我慢慢告知你们。你们可知前朝有位重臣名唤宇文化及?”李羽坤道:“此人我倒是听闻过。据说宇文化及权倾朝野,不仅逼死隋帝,自己还自立当了皇帝,最后兵败被杀。”本初问道:“难道宇文宗与那宇文化及有关?” 了空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宇文化及杀戮太重,最终也逃不过这因果报应。不错,这宇文宗便是宇文化及的后人。传闻宇文化及虽然兵败惨死,他两个儿子也被杀。但其孙辈中一人侥幸躲过一劫,辗转流落到了关外。宇文化及本就是武学高手,其孙尽得真传,远遁关外伺机而动。然李氏崛起,问鼎天下,国家强盛,宇文家便再无机会。后来传到宇文宗这一代,他不仅将祖传武学融会贯通,更是遇到了天大的机缘,竟能自创玄天心诀,以一己之力开创了玄天门,当真不愧是一代人杰。” 李羽坤喃喃自语道:“一代人杰。莫非这宇文宗要做中原武林的盟主吗?” 了空道:“这宇文宗第一步是网罗江湖上一些颇有实力的帮派,不断壮大玄天门实力。听闻黄河、长江流域沿岸的几个帮派和中原几个门派已接了玄天令,听从宇文宗的号令。第二步便是打击能与他玄天门抗衡的门派,比如问剑山庄,当然还有我少林寺。第三步待时机成熟,便大举进攻称霸武林。之后只怕是更想席卷天下,到时兵戈再起,天下只怕要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本初愕然道:“宇文宗也想当皇帝?可如今大唐盛世,国力强盛、四海升平,他哪来机会?”李羽坤也道:“这宇文宗的野心太大了吧!” 了空叹了口气,道:“机会有时是等出来的,有时也能创造出来吧!况且当今皇帝也并没有像之前那般英明勤勉了。” 李羽坤心道:“我以前一直以为为侠者,行侠仗义、扶危济困、多行善事。师父心中却装着天下苍生,怜惜这普天之下的百姓,实比我高出甚多。”转念问道:“师父,那宇文宗的玄天功到底是一门怎么样的功夫?据说十年前,李庄主差点便败在玄天功下。” 第三十三章 得传神功 了空道:“十年前,李庄主和宇文宗在泰山之巅决战,当时为师接任掌门不久,寺务缠身,故此并未亲临现场。后来听了因师兄谈起这一战,他虽然并未亲见,但经李庄主亲口转述,时隔多年,依然惊天动地,让人不免惊心动魄。李庄主尽展所学,却始终占不到先机,反被宇文宗的玄天功逼到几乎走投无路。最后,李庄主在千钧一发之际骤然反击,终破了宇文宗的玄天功。阿弥陀佛,李庄主以一己之力换来江湖十年的太平,真是造福不浅。”了空顿了顿,话锋一转,道:“你可曾听过本朝有位叫孙思邈的世外高人?” 李羽坤摇了摇头,道:“弟子不知,这位孙前辈莫非也是武林中一名十分了不起的人物?” 了空道:“孙先生一生为医为道,广济万民,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能抛却俗物,舍弃一切世俗功名,隐世修行数十年,终著成鸿篇巨作《千金方》。这《千金方》乃是一部医术巨典,孙先生以人命重于千金,故取千金为书名,造福后世无数医者和天下患民。”李羽坤悠然神往。 了空续道:“宇文宗的玄天功便是自《千金方》中所得。他尽观此书精略,竟然悟出了神功,的确也是武学奇才。”了空缓缓站起,李羽坤想起身上前相扶。 了空摆了摆手,转身进了内房,不一会又缓步走出,手掌上托了本书册,在蒲团上盘膝坐下,沉吟片刻,道:“坤儿,为师在你十二岁那年收你为徒,开始传你少林武功,一直教了十年。你从少林长拳学起,直到学会了降魔掌和大力金刚拳。少林武功已有相当不错的造诣,所欠的只是火候而已。” 李羽坤急忙俯首磕头,道:“都是恩师教导有方。” 了空伸手扶起,笑道:“那也是你为人勤恳,一步步走来,十年多苦功夫的结果。坤儿,你可知少林有一门修习内功的武学是什么吗?” 李羽坤道:“是少林至高无上的神功《易筋经》!”了空点了点头,道:“这《易筋经》确实对内功修炼大有裨益,但若说是至高无上,却也看得太重了,不免让武林同道说少林寺自夸了。” 李羽坤连声称是,心中却怦怦乱跳,心想难道师父要将神功传授给自己不成? 了空道:“《易筋经》虽然有益于修习内功,但其入门要求之高,修习难度之大,却也是世所罕有。故此我少林寺开派以来,真正能说精通此功的,寥寥无几。为师练了八年,也只小成。你本初师兄在少林二代弟子中悟性和人品俱佳,可也至今未曾有缘修习。” 本初忙道:“弟子愚钝,辜负了恩师的期望。” 李羽坤心道:“我资质比起师父和师兄那是差得太远,如此说来,我是无缘练成此神功了。”不免心中颇为失望。 了空将那书册递过。李羽坤正色道:“弟子承蒙恩师教诲,无以为报。弟子自知资质平庸,想必无法练成这《易筋经》神功,还请师父收回。” 了空微笑道:“《易筋经》向来不传俗家弟子,只传本门佛门弟子。这规矩自也不能在为师手上破了。但这并非《易筋经》,坤儿自看。” 李羽坤哑然失笑,双手接过,只见书册封面业已泛黄,上书四个黑字:日月无极。了空道:“坤儿可记得为师今年几岁?”李羽坤道:“五十三岁。” 了空点了点头,道:“为师出身官宦之家,年少时热衷功名,立志当大官、好官。后来家中变故,我父在上任途中被仇家所害,我母亲也因此抑郁而终。我为报仇,沉迷武功,竟也被我无意中得到了这本秘籍。二十五岁那年武功练成,杀尽仇家。然仇家的后代也来找我报仇,却是个年轻女子。我不忍伤她,多次放过了她。有一次她又来找我,我那时竟欲毫不反抗,成全她报仇的心愿。谁知她却并未出手,还说她实无面目面对地下亲人,后来竟拔剑自刎身亡。我安葬了她之后,苦思三天三夜,终于因此勘破红尘,出家为僧。” 李羽坤默然不语,心道:“原来师父也有伤心往事。” 了空又道:“人世间最难放下的便是这仇恨纠葛、七情六欲。师父赠我法号了空,原是要我了却世间一切,放下一切,那样岂非就是空?” 李羽坤寻思:“师父放得下情仇纠缠,断了这七情六欲,但心中始终念着天下苍生,不知是否算空?” 回过神来,只听了空说道:“坤儿,这秘籍你先收好,可随时修习。以你当下武学造诣,想必修习这日月无极功也不会遇到大障碍,你只需记着静若止水、动如星河。待你真正领悟了这八个字,功夫便练成了。我传你此功,乃是以将来造福武林为宗旨,切记是人驾驭功夫,而不能反受其乱。不管发生什么事,多想想是非对错,多为天下苍生着想,切不能以一己之利权衡得失。” 李羽坤叩首道:“弟子谨记在心,不敢或忘。” 了空道:“本初,日月无极功并非佛门武功,你习练无益。”本初道:“是,本初当加倍努力,以求尽快领悟少林绝技的奥妙。” 了空道:“好!坤儿你下山去吧,不必惊动寺中其他人。” 李羽坤连磕三个响头,心道:“此次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心中一酸,掉下泪来。李羽坤附身磕了三个响头,正欲起身,忽见了空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内房,示意李羽坤进去。李羽坤急忙起身飘然进了内房。 少顷,门外传来脚步声响,来人敲了敲门,道:“方丈师弟,可睡了吗?”声音甚是洪亮。 李羽坤心道:“原来是了因师伯,数年不见,我正好参见,何以师父让我躲在房中?” 只听了空说道:“师兄请进。”门吱呀一声打开,随即又关上,洪亮的声音又再响起:“方丈师弟伤势可好些了吗?本初也在啊!” “见过师伯!” “师兄请坐,多谢师兄关心,伤势不轻,好在性命无碍。” “那宇文宗的玄天功果然厉害,不过他似也受伤不轻。若非方丈师弟拦着,老衲早已取他性命!虽说方丈师弟答应与他单打独斗,但宇文宗野心极大,这一离寺,江湖只怕再无安宁。” “师兄教训得是,是我迂腐了。师兄找我有何事?” “方丈师弟言重了。了因想跟方丈师弟当面请示,请准许我下山,一来了尘师弟下山办事,久无消息,我心有不安。二来宇文宗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怕玄天门会对武林不利,我下山正好探探究竟,也好见机行事。不知方丈师弟意下如何?” “师兄想得周到,请师兄便宜行事。再者,我想劳烦师兄,下月赴丰城,参加剑池品剑大会,师兄意下如何?” “谨遵方丈师弟法旨,如此了因先下去了,师弟早些安歇。” “好,师兄慢走。”随即便是开门关门的声音,脚步声渐行渐远。 了空道:“坤儿你出来吧!”李羽坤急忙走出内房。 了空道:“你出寺去吧!下山之后,赶回丰城,万事小心,也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任何话。” 第三十四章 快船渡江 李羽坤含泪拜别了师父、师兄,踏出方丈禅房,刚想离去,忽听脚步声大作,一僧飞奔而来。李羽坤急忙藏身在大树之后。 只见一青年僧人健步如飞,转眼间已到了方丈禅房外,低声道:“禀报方丈,圆心求见。”“圆心有何事?”却是本初说话。随即门轻声打开,本初站在门内。 圆心急忙躬身施礼,道:“师父,少林寺来了不速之客!” 本初道:“有客拜山,自有知客院接待,不必打扰方丈清修。” 圆心道:“可那青年公子甚是蛮横,出手打伤了好几位师兄弟。他还说……还说少林武功不过如此。他说,少林寺除了方丈,其他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本初道:“哦?岂有此理!难道了缘师叔也不是他对手?” 圆心道:“了缘师叔祖不知怎的,居然病了,听说病得很厉害,都下不了床。” 忽听房内了空道:“不必理会,速速下山去吧!圆心,去报于你了因师伯祖知晓,让他处置便是。”圆心急忙叩首离去,心想不知师父下山要去办什么事。 李羽坤心道:“不知寺里来了哪位高手?听师父之言,让我不必理会,我便下山去吧。” 李羽坤下了少室山,在山下投了客店,饱餐了一顿,躺在床上思索良久不能入眠。 李羽坤寻思:“韩大哥三兄弟不知有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李庄主、大哥、三妹不知是否被押送去了玄天门总坛?师父为何不让我见了因师伯?他老人家让我赶回丰城,是否和那品剑大会有关?”想到此处不禁暗骂自己糊涂,竟然忘了向师父请教,转念一想,师父如此吩咐,必有深意。 辗转反侧之际,心想:“不如练会功夫。”点亮油灯,盘膝坐在床上,拿出日月无极功秘籍翻开来看。只见第一页上夹了一张纸,上书:坤儿,此次下山,谨记稍安勿躁,切莫意气用事,凡事三思而后行。那玄天总坛多半是在关外,时机成熟方可前往,断不可孤身涉险。为师料想宇文宗两月内不会现身,李庄主等人暂时性命无忧。当尽快赶回丰城,或有莫大机缘。 李羽坤喃喃自语道:“看来宇文宗确实受了伤,因而师父说他两个月内不会来滋扰。师父一身神功,宇文宗怎讨得到便宜?莫大机缘?到底是指什么呢?”随即一拍大腿,道:“恩师说有莫大机缘,必然不假,我何必妄加猜测,只需一应照办便是。”想通了此节,心无挂碍,便即认真翻阅秘籍。 日月无极功原来便是修炼内功的要诀,那口诀平实易懂,稍有晦涩处,已有小字注解。李羽坤猜想多半是恩师所为,于是照着运功法门练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体内真气运转,丹田暖烘烘的,说不出的舒坦,不知不觉竟自睡着。睡梦中似也在诵读口诀:日者,阳也;月者,阴也。天地有极,阴阳无极,万物皆容,有容乃大。气生于丹田,汇入檀中,而后散之于诸穴,如此是为有极…… 次日清晨,李羽坤醒来,大骂自己没用,练功居然也能睡着。用过早点,他策马南下,直奔丰城而去。 这一日找了渡船过江,对岸便是江夏。那艄公姓刘,名长,久在江上行船,极为健硕,一条船载着一人一马,在水面上快速滑行。江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刘长忽道:“瞧贵客形貌,定是英雄好汉!”李羽坤微微一笑。刘长又道:“小人久在江上摆渡,见过的人多了,似您这等英武好汉,倒是头一招遇上。”李羽坤笑道:“刘大哥过誉了。” 刘长咧嘴笑道:“您叫我刘大哥,真是往我脸上贴金了。咱们江夏城倒也有几号人物,算得上好汉。比如霸王刀王晟王老英雄,一口宝刀耍得那叫威风。还有那飞燕子燕如意,据说能飞过这长江,小人倒也未曾见识过。要说第一等好汉、大侠,还是得数袁路袁大侠。” 李羽坤听他说起好友,不禁也起了兴致,问道:“刘大哥何出此言?” 刘长道:“袁大侠平日里仗义疏财、乐善好施,江夏城不知有多少老百姓受过他的恩惠。小人有个表亲叫黑牛的,去年得了场大病,没钱治啊,差点丢了小命。还好袁大侠知道了,命人送了二十两银子过去,才算保住了黑牛的命。对了,黑牛呐是他的外号,他本名叫王水,只因生得太黑才被人叫作黑牛。”李羽坤嗯了一声。 刘长叹了口气,道:“可惜啊,这么好的人居然也会碰到倒霉事。唉。”李羽坤心头一紧,问道:“这位袁大侠遇到什么倒霉事啦?” 刘长吞了口唾沫,道:“前天黑牛来找我,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来跟我借刀。不瞒好汉,小人也会几手三脚猫的刀法,平日清闲下来,也要耍耍。”于是乎刘长滔滔不绝介绍他那十几招刀法。 李羽坤又好气又好笑,却又不便催促,只好等刘长讲完刀招。 刘长道:“起初我以为他是想跟我学刀法,后来才知,他借了这刀,是去帮袁大侠。江夏有座山叫狮子山,山上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一帮山贼,据说有数十人之多。听说这帮人大概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掳走了袁大侠的小公子,向袁大侠索要一万两银子。本来嘛袁大侠家境殷实,本不在乎这一万两银子,就算是两万两,三万两,估摸着袁大侠也能拿得出手。只不过对一群毛贼若是这般客气,岂非大大地失了身份。因此袁大侠孤身上了狮子山要人,安全带回了小公子。” 李羽坤道:“后来如何?”他听刘长说袁路倒了霉,料想此事不会如此轻易解决。 果然又听刘长说道:“袁大侠上了狮子山,自然是与那群毛贼交上了手。那伙人怎是袁大侠的对手,听说袁大侠一双肉掌,稀里哗啦,打得那伙人哭爹喊娘,最后跪地求饶。袁大侠向来心善,自然放过了他们。谁知这群兔崽子恩将仇报,竟邀了人来报复。大约三天前,他们邀来那人去了袁大侠家里,打伤了袁大侠府上家丁仆人十多人。那天袁大侠可不在家,不然哪有这贼子神气的份。那贼子撒完了野还留了狠话,说五天后,也就是今晚,带人去袁大侠府上取银子,却不是一万两,而是十万两。若是少了一两,就杀一个人,直到杀光为止。他妈的,不知道哪里来的狂徒,居然如此霸道。” 刘长说到这,义愤填膺,连吐了几口唾沫,恨恨道:“好汉,马上就到对岸啦,做了您这单生意之后,我便收工了,回家饱餐一顿,然后带上大刀,去袁大侠府上相助。这口刀可是我的宝贝,怎能随便借给黑牛。虽说袁大侠武艺高强,对付贼人绰绰有余。可袁大侠是正人君子,莫要中了毛贼们的阴谋诡计。”李羽坤寻思:“如此我倒是也要赶去瞧瞧。” 不多时船便靠岸,李羽坤付了五两银子,刘长连声道谢,把船栓在江边一株大树上,跟岸上几人交头接耳聊了几句便即离去。 李羽坤打马进城,找了家酒楼吃饱喝足之后,向店小二问起去袁家的路。那店小二瞥了几眼李羽坤背上长剑,并不作答。 李羽坤心领神会,道:“我是袁大侠的朋友。”店小二这才告知。李羽坤见天色尚早,要了间客房倒头便睡。 第三十五章 霸王金刀 李羽坤这一觉直睡到申时方才醒来,心道:“为何我竟睡得如此沉?”即刻呼唤小二送来热水洗漱,给了五两银子托他照料枣红马,那小二收了银子,拍着胸脯打包票,定会照顾好马匹。 李羽坤出了客店往城东而去,约莫半柱香工夫,在一座宅邸大门前停下。他见这宅邸虽不甚宏伟,但结构古雅,颇有超尘脱俗的意味,映衬出此间主人想必也是一位高雅之人。此时天色渐黑,大门大开,宅邸之内早已掌灯,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李羽坤正想上前呼唤,朱漆大门内一人垂头丧气走出,却是白天摆渡的刘长。刘长抬头见到李羽坤,惊讶道:“好汉怎么也到了袁府?莫非也是来帮忙的吗?” 李羽坤笑道:“刘大哥原来早到了一步,可曾见到袁大侠?那伙贼人还没来吧?” 刘长叹了口气道:“今日赶来相助的并非只有老刘我一个人,可是都让袁大侠送走啦,只留下王晟王老英雄和燕如意大侠。听府上家丁陈七说,这次来得对头极为厉害,袁大侠怕徒伤无辜,因此上不让大家伙留下。我还听说,连府上绝大多数家丁,仆人都送走了。袁大侠还给每人送上了白花花的银子,让他们回家过日子。” 李羽坤寻思:“袁大哥此举是何用意?难道那对头当真难以对付?幸好让我遇上,也好助他退敌!”那刘长摆了摆手,随即沮丧得离去。 李羽坤大踏步上了台阶,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只见院内静悄悄得空无一人,大厅中似有说话声音。李羽坤也不避嫌,正欲高声招呼,忽听门外远处蹄声大作,一群马儿疾驰而来。 李羽坤略微张望,见院中一株大树拔地而起,高逾三层阁楼。他微微提气,上了大树粗枝,正好望清四下情景。 只见三人快步走出厅堂,当先一人一身紫红色长袍,脸如冠玉,气度不凡,行走间似脚不着地。第二人须发皆白,一身黑袍,神威凛凛。最后一人颇为儒雅,倒似一个教书先生。 李羽坤认得第三人便是好友袁路,第一人轻功上佳,当是飞燕子燕如意,第二人显是霸王刀王晟王老英雄。李羽坤心道:“瞧这飞燕子和霸王刀,武功都不弱。袁大哥这几年想必武功又精进了。何以今日竟然遣散众人,如此这般如临大敌,莫非来者当真不善?”侧耳倾听,似有四骑奔来,转眼间到了门外。袁王燕三人互望一眼。 随着哈哈大笑声,四人鱼贯而入,都是一身灰衣劲装,身背大刀,分立两侧,一脸傲气,并不说话,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哈哈声甫止,一人从天而降,稳稳落在花岗岩石板之上。再看那花岗岩石板,竟咔啦一声,裂成数瓣。 来人约莫四十岁左右年纪,一张长脸露着风霜彪悍之气,浓眉大眼,长发披肩,一身蓝袍,披一件黄色的披风,披风上绣了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 李羽坤心道:“此人与蓝林甫倒有几分相似。”袁路拱手道:“阁下光临敝府,欢迎之至。” 那人瞪眼道:“放屁,放屁!你们这些读书人尽爱说假话。你们当我公孙虎如瘟神一般,怎谈欢迎呐!”一开口声如洪钟。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公孙虎?莫非便是长白山白虎帮帮主?”果听袁路道:“袁某与白虎帮素无瓜葛,公孙帮主何以千里迢迢赶来与我为难?” 公孙虎咧嘴大笑道:“近年来白虎帮在关外好生兴旺,帮众已达数千人。人多了吃饭的嘴巴自然也多了,这平日的开销可大得很呐。狮子山的揭阳揭兄弟一年前拜入了白虎帮,做了我公孙虎的小弟。按理说他跟你讨些银子花花,也是看得起你。你不给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出手伤人?我既然是他大哥,理所当然得为他讨回公道,否则如何服人?” “呸!”霸王刀王晟怒道:“老朽敬公孙帮主远来是客,本想好言相劝。可是公孙帮主不仅出手伤人,还出言不……不逊,难道真当咱是好欺负的嘛!”王晟老而弥坚,性如烈火,哪里还忍耐得住。他知今日之事,非得武功上见真章,转身提了大刀而来,大声道:“公孙帮主,就让老朽来领教高招!” 一灰衣汉子道:“老东西,凭你何须帮主动手,我公孙一来料理了你!”亮出大刀,一刀劈来。 王晟道:“也好,就让老夫先剁了你!”也不闪避,迎刀而上,一刀上撩。他这大刀比寻常钢刀宽了一倍有余,刀身长厚,刀柄镶金,甚是沉重。这一刀若砍中,非将公孙一的钢刀斩断不可。 这四名黑衣汉子本是孤儿,打小便投入白虎帮中,做了公孙虎的贴身护卫,连本来的姓名也已不用,取名为公孙一、二、三、四,武功深得帮主真传。此次跟随帮主南下,决心要大显身手,为帮主出大力。 公孙一见大刀劈来,变招斜斩。王晟回刀格挡,两人刀来刀往,斗在一起。 李羽坤心道:“这霸王刀王老英雄所使刀法系断门刀一路,刀招沉重力大,刀势虎虎生风。他这刀似乎也是特意定制打造,看起来十分沉重,只怕久战力道有所不及。这公孙一年纪不大,刀法却颇具造诣,实看不出是什么门派的刀法,刀招清灵迅捷,变化颇多。二人对敌胜负难料。但毕竟王老英雄经验丰富,明显略占上风。” 斗到分际,王晟一招五丁开山,公孙一不敢硬挡,滑步向右避开。谁知王晟这一招乃是虚招,刀势不减但方位大变,实已看不出砍下何方。公孙一百忙中钢刀飞舞护住全身。王晟左臂探出,竟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要夺公孙一手中钢刀。公孙一大刀舞得更急,心想老儿若不撤手,我一刀砍断你的手臂。 王晟左臂回圈,一掌劈出,随即右手刀柄横撞。公孙一躲过了掌力却没躲过刀柄,左肩被击,痛彻心扉。另外两名黑衣汉子急忙上前护他退开。? 王晟恼怒公孙一出言不逊,这一击已出了全力,一撞之下将他肩骨击碎,直痛得他哇哇大叫,豆大的汗珠不断滑落。 公孙二和公孙三扶了公孙一退开,那公孙四正想出手帮兄长报仇,公孙虎摆了摆手,道:“你们四个退下吧。”说罢除去披风,公孙四上前接过。 公孙虎淡淡道:“你等中原武林文弱之士,不知能否接我几招铁拳?”燕如意忽道:“王老英雄刚斗完一场,接下来就让区区在下领教下北国豪迈之士的武艺吧!” 王晟双眉一轩,道:“燕兄弟,就让老夫先领教公孙帮主的绝学!我若不敌,你再出手不迟。”回头对公孙虎道:“阁下使什么兵刃?” 公孙虎双拳紧握,发出爆豆般声音,笑道:“我使不惯兵器,就让你尝尝这一对铁拳吧!” 王晟怒由心起,叫了声“看刀”,一刀劈下。他恼怒公孙虎轻视于他,这一刀毫不留情。 王晟与袁路一向交好,近日听得袁家遇到了麻烦,便连夜赶了过来助拳。他得知袁路遣散家丁,把双亲和老婆孩子等家眷都送走后,极为惊讶。他深知袁路向来小心谨慎,断不会没来由如此行事,定是遇到了极为厉害的对头。今日见公孙虎只不过带了四名帮众前来,心下略宽,方才又轻轻松松打碎了公孙一的肩骨,不禁有点轻敌之意,心想:“是你自己找死,以空手接我大刀。今日索性料理了公孙虎,以除后患。”谁知这一交手,心下大惊。 第三十六章 猛虎下山 公孙虎少时常在长白山一带狩猎,成人后竟能徒手擒猛兽。他名字中有一虎字,因此从不杀伤老虎,视虎如骨肉兄弟。后来他见老虎与其他野兽搏斗,悟出了许多拳法招式,他把原来的拳法进行了改良,成了如今的猛虎拳。公孙虎身长臂长,拳如钵大,施展这猛虎拳,果真便如猛虎下山一般。虽然空手对敌,却尽占上风,把王晟的大刀封得施展不开。 只见公孙虎直勾勾一拳击出,看似平平无奇,但王晟却退了一步。公孙虎又是一拳击出,王晟再退一步,额头汗珠沁出。 公孙虎坦然自若,左右手双拳连击,拳劲更盛。等他击出十拳时,王晟已退了十步。 王晟大喝一声,举刀硬劈。只听砰一声,王晟身子倒飞出去,脊背重重地撞在假山之上,山上松动石子滚落。大刀撒手飞出,插入地下。王晟嘴巴一张,喷出一口鲜血,将花白胡须都染红了。 袁路急忙奔了过去,俯下身子检查王晟伤势。只见霸王刀王晟脸色苍白,气喘吁吁,显然受伤不轻。当即扶着他背靠假山坐好,自怀中摸出一粒伤药喂下,道:“王大哥觉得如何?” 王晟摇了摇头,面如死灰,却说不出话来。袁路大怒,起身喝道:“公孙帮主出手未免太重了些吧!” 公孙虎笑道:“谁叫他不自量力。他本该早就撒刀认输,非得硬抗我的铁拳。你放心,老儿死不了,最多一年半载下不了床,以后应该也提不动刀了。霸王刀的名号须得改一改了。” 袁路悲从中来,道:“王大哥本好意助我,如今却被伤成如此重。我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得为他报仇。”刚想出手,见燕如意身子平平飞出,已攻向公孙虎。 燕如意外号飞燕子,这轻功着实了得。只见他足不着地,围着公孙虎疾转,每转半圈便攻出一招,转眼间已攻了十二招。公孙虎也不着急,只守不攻,飞燕子却也近不了他身。三十招一过,燕如意身子并未慢下来,反而转得更急。 李羽坤心道:“这公孙虎武功霸道,方才打伤了王老英雄,我居然施救不及,当真惭愧。这燕如意轻功确实高超,但长斗下去,必败无疑。” 果然不出所料,三十招一过,公孙虎右臂暴长,一把抓住燕如意的身子,平平扔出。燕如意身子结结实实撞在假山之上,跌下来正好落在王晟身边。 公孙虎咧嘴干笑道:“尽使些花里胡哨的功夫,能奈猛虎乎?”四名帮众哈哈大笑。那公孙一笑得过于用力,牵动断骨,痛得呲牙咧嘴。 公孙虎笑道:“袁大财主,十万两银子赎你三人性命,你道值不值?不过现下我反悔了,我不要你十万两银子,我要你全副家当。” 袁路愤然道:“公孙帮主如此咄咄逼人,真当无人治得了你不成?” 公孙虎冷冷道:“能打赢我的人当然有,但却不在此处,凭你能奈我何!” 袁路仰天长叹,道:“你等心中所想当我不知吗?你们明着是要十万两银子,实则你们所图的远不止这银子。”公孙虎哦了一声。 袁路又道:“我袁家虽非武林中名门望族,但在长江一带也颇具实力,控制了三成沿江的水运。哼哼,你们想得到这些产业,简直是白日做梦!今日就让你领教下袁家的武学。”说罢滑步而出,一掌劈向公孙虎。 他这八卦掌乃家传掌法,共六六三十六式,讲究得是步法方位,劲力偏阴柔一路,与公孙虎的猛虎拳截然相反,一刚一柔。袁路本身武功就比王晟和燕如意为高,盛怒之下,施展开来,只见掌影翻飞,变幻莫测。 公孙虎一边迎敌一边笑道:“你比前面二人倒似厉害一点,但也不是我的对手!”猛虎拳使出,两人斗在一起。 那四名弟子见主子和袁路暂时平分秋色,互相使了个眼色,除了公孙一外,其余三人冲厅内奔去。 李羽坤提气一掠已拦在厅门之前,笑道:“你等莫不如待着观战吧!” 三人见李羽坤突然现身,均吓了一跳。公孙二喝道:“来者何人?为何躲在暗处吓老子?” 此时袁路瞥眼间已认出了李羽坤,大喜道:“坤弟来啦!看来哥哥我无忧了!”他这一分神,被拳风拂到,只觉脸上火辣辣得,甚是难受。? 李羽坤心道:“我得尽快料理了这三人,再去替袁大哥。”公孙三人眼见公孙一落败,正愁没地方找回场子,遇李羽坤现身拦阻,互望一眼,心领神会。三人大刀在手,一齐攻来。 李羽坤右手五指成爪,直取一人手腕,右足斜踢另一人腰间,左掌跟着劈出,逼退第三人。这几下精妙无比,公孙三兄弟被攻了个措手不及,急忙后退闪避,稳住身形后欲挺身再上,谁知对手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李羽坤身形晃动,奇快不比,刹那间已将三人点倒。随后身子飞出,已来到园中,说道:“袁大哥退下,我来擒他!”随手将那公孙一也点倒在地。 袁路虚晃一掌退开,道:“有劳贤弟了!”公孙虎见来者年纪比袁路还小着许多岁,但眉宇间英气勃勃,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方才又见他两三招便点倒了门下三人,知他武功不弱,正色道:“阁下尊姓大名?” 不等李羽坤回答,袁路抢先道:“他乃丰城三侠的二侠李羽坤!” 公孙虎双眼放光,道:“果真是李羽坤?” 李羽坤道:“李羽坤又不是江湖上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在下何须冒充他。” 公孙虎笑道:“甚好!甚好!希望你禁打一些,别像那两位,简直犹如稻草人一般!也好让你见识下猛虎拳的真正威力!” 李羽坤回头对袁路道:“袁大哥先去照看王老英雄和燕兄弟,我来领教公孙帮主的高招!”袁路点了点头,转身去看王、燕二人伤势。 李羽坤道:“公孙帮主请!”公孙虎说了声“好”,运劲右拳,一招白虎掏心,直击李羽坤心窝。他这招白虎掏心与一般的黑虎掏心倒也没多大区别。 李羽坤有心与他较量拳劲,一招黑虎掏心,双拳相击,两人身子都是微微一晃,心道:“公孙虎果然有不同寻常之处,这一拳没枉了猛虎的名号。”公孙虎也是心头一惊,暗暗佩服李羽坤了得。 公孙虎精神陡涨,大喝一声,纵身跃起,使了一招猛虎扑山。他身体本就高出李羽坤一头有余,这一跃起出拳,更是居高临下,真如猛虎一般。这一拳似已将李羽坤整个人都卷进拳风之中。 只听咔啦一声,继而碎石块飞溅。原来李羽坤面对这一招雷霆万钧的拳法,竟以一招冲天炮迎击。两股力道合击竟将脚下石板震碎。 公孙虎不等李羽坤缓过劲来,双手如虎爪一般一招双雷贯耳拍来。李羽坤使一招千斤坠,身子向后便倒,跟着足尖连踢公孙虎手腕要穴。 公孙虎双手急缩来抓他右足。李羽坤翻身站直,心道:“今日不使少林绝学,恐难胜他。若以轻巧功夫制胜,想必他定然不服气。”当即运劲双拳,使出了大力金刚拳。 这大力金刚拳是至阳至刚的拳法,施展开来,拳势质朴变化不多,但遒劲雄强,勇猛精进,正是以力制力硬抗猛虎拳的拳法。 外行之人观二人对战,感觉拳术平平无奇,只是拳拳硬对,比试蛮力。 咔啦一声,远处一株梧桐树干应声裂开,又是砰一声,假山之上的一块石头震裂滚落。王晟虽受伤不轻但意识清醒,眼睁睁见到二人比拼拳力,心下羞愧难当,心知自己外号叫霸王刀,但若论力量,二人中随便一人使出全力,自己只怕根本接不住五招。 第三十七章 白云宴客 三十招一过,公孙虎但觉李羽坤拳法招式大开大合,拳力至刚至阳、正气凛然,并非自己猛虎拳所能匹敌,久战下去必吃大亏,不如见好就收,当即虚击三拳,便想退却。 谁知此刻他想退却已身不由己,李羽坤拳劲之中似乎有一股粘力将他吸住。 公孙虎急忙竭力使一招猛虎出洞,双拳直击,随即双足一蹬,身体欲向后飞出。突觉一股压力袭来,顿觉前胸沉滞,气息不畅,心下大骇,心道:“我命休矣!”百忙中运功护住心脉。 忽然间那股压力消失得无影无踪,公孙虎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原来李羽坤并无心伤他,故此临到关键,撤了拳力。 公孙虎惊魂甫定,拱手道:“李二侠果然名不虚传,公孙虎佩服了!”李羽坤笑道:“好说!好说!公孙帮主还要这银子吗?” 公孙虎摇手道:“不敢不敢!”随即转身欲走。袁路冷冷道:“请公孙帮主把你的属下一并带走吧!” 公孙虎回过神来,过去问明被点穴道,忙活了一会才给四人一一解开,摆了摆手,四人当先出了大门。公孙虎自怀中摸出一个瓷瓶,道:“此乃我独门治伤灵药,每日一粒,连服七日,再好生调养数月,王老英雄内伤便可痊愈。”说罢随手一抛,袁路挥手抄起。公孙虎心知李羽坤手下留情,故此临走留下伤药。 李羽坤与袁路将受伤的王、燕二人扶入房内。袁、李二人均懂得些初浅医术之道,便为王、燕治伤。燕如意受得是皮肉伤,并未伤及筋骨。王晟受得是内伤,服下公孙虎留下的药丸,李羽坤又帮他推宫过血。王晟呕出几口瘀血,总算保住老命。 袁路道:“府上之人被我遣散,家眷已送往鄂州,只留下了老管家梁伯,如今起居饮食倒是多有不便了。” 忽听一人颤声道:“少爷平安就好,没事就好!”只见一白发白须的驼背老人颤颤巍巍走进房内,走到李羽坤面前,扑通跪倒在地。 李羽坤急忙伸手扶起,柔声道:“梁伯这是为何?” 老人热泪盈眶,颤声道:“感谢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帮我们少爷打退了敌人。”忽然又喜道:“原来是坤少啊!几年不见,坤少长高了,人也壮实了。”李羽坤笑道:“梁伯认出我啦!哈哈!” 梁伯也笑道:“是啊!刚才我躲了起来没有听清看清。想不到是坤少啊!好得很,好得很!我这就安排人准备酒菜,你跟少爷先说话!” 袁路道:“梁伯,家里除了您,还有别人吗?”梁伯眯着眼睛道:“待会我给少爷赔罪,我没听少爷吩咐,私下留下了几名家丁,厨房的老叶也留下啦!我就想着呢,少爷和几位贵客总要吃饭的吧!” 李羽坤笑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哈哈!” 用过晚饭,燕如意在袁府住下,安顿好王晟后,李羽坤与袁路同房而卧,两人久别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袁路把他这些年来,如何支持长江帮大兴水运,如何经营捕鱼生意,如今已成了大富翁之事简略说了。还问李羽坤有没有兴趣同他一起共享富贵。 李羽坤笑而不答,把别来经历也简略说了。袁路沉吟半晌,正色道:“以贤弟之见,玄天门的实力比之中原武林各大派如何?” 李羽坤道:“若以单个门派来说,只怕中原武林没有一个门派能与其匹敌。但玄天门想与整个武林为敌,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袁路问道:“贤弟的意思,少林寺也不是玄天门的对手?” 李羽坤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论真实实力,玄天门未必胜得过少林。但少林寺佛门圣地,慈悲为怀,而玄天门狡猾多端,手段狠辣,真要一争长短,少林寺只怕要吃亏。” 袁路点了点头,赞道:“贤弟看得通透。”顿了顿又问道:“贤弟此番自北而南下,不知有何打算?” 李羽坤寻思:“袁大哥醉心经营生意,家大业大,江湖上的事还是莫要插手得好。”于是便道:“小弟正想回去老家一趟,再做打算。袁大哥不必为我操心。路途遥远,我想明日便告辞。” 袁路道:“啊!兄弟走得这么急嘛?何不让为兄多尽地主之谊。” 李羽坤道:“袁大哥生意繁忙,不敢多有打扰。只是小弟倒是对那公孙虎颇为担心。也许今日小弟不该手下留情。” 袁路道:“贤弟今日放了那公孙虎一马,对愚兄而言,倒是好事。因为白虎帮人多势众,若是伤了那公孙虎,只怕他的手下不答应。几千人真的登门寻事,愚兄还真不知如何应付。贤弟也无需担忧,若他去而复来,我也有法子化解,大不了多花些银两便是。再者,我与江夏官府交往甚厚,也可请官府从中调停,想来公孙虎也不敢公然与官府作对。” 李羽坤道:“袁大哥言之有理。如此我便明日便走吧!”心想袁大哥怎得跟官府也有往来。 袁路道:“既然兄弟去意已决,那愚兄明日正午在白云楼设宴为你饯行,如何?” 李羽坤见不好推却,只得答允。二人直聊到四更方才安睡。 翌日,李羽坤醒来,发现房中袁路床上已空无一人,心道:“大哥起得好早,怎得不叫醒我?”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下人端来软巾、热水,请李羽坤洗漱。李羽坤问道:“袁大哥哪里去了?” 那人回道:“李爷,老爷他一早出门办事去了。他吩咐小人伺候李爷,正午前带您去白云楼赴宴。”李羽坤点了点头。 用过早点,李羽坤便回房练功。盘腿坐在床上,伸手入怀,触碰到油纸包,心想自己多日来竟未想起答应史青锋之事,好生内疚,却也实在不知该去哪里找寻史东白。 李羽坤叹了口气,收起思绪,练起了日月无极功。不一会儿,只觉丹田中一股暖流升起,游走全身经脉、穴道,慢慢地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约莫一个时辰后,李羽坤起身站起,直觉内息饱满充盈,心中欢喜,忍不住清啸一声。 过不多时,早上伺候的那钱小六急匆匆推门进来,看到李羽坤状若无事站在那里,诧道:“李爷有何吩咐?” 李羽坤歉然道:“没事没事。小六哥,你也不必陪我,只需告诉我怎么去白云楼即可。”钱小六道:“听您吩咐。” 江城最有名的楼当然非黄鹤楼莫属。而这白云楼却也是江夏最有名的酒楼,其高九层,除了第一层为迎客厅,第二层为庖厨,第五层为此间老板处事之地外,其余七层均为招待客人的雅间、包房。这第九层更是只有达官显贵、名士高人方能入内。 李羽坤正想入楼,见一匹高头大马缓缓奔来。一白衣青年公子骑在马上,左手拉着缰绳,右手摇着折扇,目如朗星,唇红齿白,十分俊美。 李羽坤让在一旁。那公子下了马,早有人接过缰绳,点头哈腰道:“欢迎公子,公子请进!” 那公子回头打量李羽坤,微微一笑道:“这位兄台,也是来喝酒的吗?”声音颇为动听。 李羽坤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公子不再理会,迈步进了白云楼。 另有待客之人过来招呼,李羽坤说明来意,跟着他一层层沿着楼梯登上顶层,在一扇形门前停下脚步,只见门上浮雕三字翻江亭。 门口左右各站了一名绿衣绿裤女子,长相甜美,皆梳了两只马尾小辫。见有客人到来,微微躬身,齐声道:“大爷好!”顺手推开了门。 李羽坤略显尴尬一笑,走了进去,便被包房内那布置所震撼。 包房内正中一张圆桌金光灿灿,竟似黄金打造,连台上早已备好的五副碗筷,也似是黄金铸成。围着圆桌五张扶手靠背椅上铺了貂皮软毯,左右墙上分挂一字帖一山水画,橱柜之间摆放了几样古玩,三只花瓶中插了鲜花,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甚是怡人。 李羽坤对字画古玩一窍不通,看不出美丑高下贵贱,心中却微感失望,心道:“此间虽处处透着豪奢,但比起药王前辈的家里,那真是庸俗至极。袁大哥怎得把我看低了,把我当成贪图富贵享乐之人?坐在这里吃饭喝酒当真难受。” 那领路的道:“李爷稍作等待,袁大爷他很快就到。”说罢吩咐人沏了一壶香茶,并倒了一杯。李羽坤嗯了一声,走到窗边张望,这一望之下,心情顿觉愉悦。 原来白云楼临长江而建,从窗口望出去正好将江上水烟袅袅,碧波滚滚的美景一览眼底。李羽坤一边喝茶一边欣赏江景。 过不多时,只听脚步声自楼梯传来,在门口停下,三人手挽手笑着走了进来。正中一人是袁路,左右挽着一青年道人和一财主模样的中年人。那道人步履轻健,脸泛红光,双目有神,而那中年人脚步轻浮,双眼混沌,气喘吁吁。 袁路笑道:“原来贤弟早到了!”李羽坤道:“小弟刚到不久。” 袁路道:“贤弟,我来为你引见。”拉着那财主模样的中年人道:“这位乃江夏知府张大人,是愚兄的父母官,愚兄有今日之成就,也多亏了张大人提携。”李羽坤拱手道:“见过张大人。” 那张大人甚是不悦,心道:“我是江夏知府,你只不过一介草民,见了我不磕头也就算了,居然一点恭敬谦卑的意思都没有。” 袁路又拉着那位道人,道:“这位道长你别看他年纪轻轻,在武林中可是大大有名,今日愚兄运气不错,有幸请到他。他便是武当山玄真派掌门大弟子火玄子。” 火玄子微笑道:“袁大侠过奖了,贫道无名小卒而已,只是江湖朋友抬爱罢了。”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看他年纪还要小我几岁,竟然便是江湖人称飞花逐月、一剑似仙的火玄子。” 第三十八章 斗酒出丑 袁路笑着又道:“张大人,火玄子道长,这位便是丰城三侠的二侠李羽坤。他与我知交多年,昨日久别重逢,又帮我解了困,我实在高兴得紧。” 火玄子道:“原来是李二侠。贫道在武当山上,也时常听闻丰城三侠的侠名。今日得见本尊,真是三生有幸。”那张大人却很不以为然,嗯了一声,大大咧咧在主位上一坐,手指轻抚桌面,道:“袁老弟,你说这桌子真是真金铸造的吗?” 袁路笑道:“若是足金,只怕是压穿了楼板,里面应当是木头,表面那一层倒是真金,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是三爷花了巨资,请了十三名铸匠,花了七七四十九日,打造了三张一样的金桌。大人若是欢喜,我跟三爷求求,叫人送到大人府上便是。”张大人笑道:“那可不敢当,不敢当呐!” 袁路拉了火玄子坐张大人右首,火玄子百般推辞,终究拗不过,只好坐下。袁路在左首相陪,拉着李羽坤坐在自己身边。李羽坤见还空了一个位置,心道:“莫非还有贵客?” 袁路轻拍双掌,不一会儿,原本候在门外的那两位姑娘碎步走入,陆续端来美酒佳肴,有八盘荤菜,六碟素菜,另有两盆汤汁。李羽坤对饭食向来毫无讲究,见菜肴极其丰盛但也满不在乎。 张大人semimi盯着那两姑娘,趁一姑娘走近倒酒,猛得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那姑娘急忙躲远,满脸绯红,嗔道:“大爷捏疼我了!” 张大人哈哈大笑,道:“待会再为你揉揉,可好?”那姑娘撇了撇嘴,道:“我再去取酒,大爷今天不醉不归。”张大人拊掌大笑,连称妙极。 李羽坤心道:“此人大腹便便,极为好色,真当令人讨厌。”脸上不自觉露出鄙夷之色。 张大人极会察言观色,看在眼里,愠道:“李大侠看不惯本官行径?” 袁路抢道:“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人,小弟我敬你一杯。”张大人举杯喝掉,道:“老弟家有老虎,不敢纳小,真是枉费了好男儿之身啊!哈哈哈!”袁路赔笑道:“确是如此,确是如此!” 四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酒已喝了不少。张大人与袁路尽聊一些官场之事,李羽坤无甚兴趣。那火玄子一直微笑作陪,偶尔插上一两句话,观点新颖,评论独到,惹得张大人十分高兴。 张大人道:“今日大好风光,本官借老弟的酒敬敬两位武林中年轻俊杰!来,道长,我与你先干三杯!”说罢果真连饮三杯。火玄子道:“多谢大人!”也是连饮三杯。 张大人大声道:“换六个碗来!”一旁伺候的姑娘急忙送上青花瓷碗。张大人命她倒满六碗酒,道:“把三碗酒送到李大侠那边。”那姑娘一应照办。 张大人道:“你是袁老弟的兄弟,我便当你是自家人,我与你对饮三碗如何?” 李羽坤道:“好,多谢张大人!”一碗接着一碗,咕咚咕咚将那三碗酒喝得干干净净。他本不贪杯,只是看不惯张大人,心想:“你故意灌我酒,我可不能让你小瞧了。” 张大人见他先行喝完,随即也是片刻将自己面前三碗酒喝干,大声点:“再倒!”另一姑娘急忙吩咐小二送来两坛酒,每一坛足有五斤重。 张大人拊掌大笑,道:“妙哉妙哉!如此省得倒酒了!我与你一人一坛如何?”原来这张大人酒量极佳,今日有心让李羽坤酒醉出丑,因而与他拼酒。 李羽坤平日虽会饮酒但酒量一般,此时已有五分醉意,酒气拥着豪气上涌,便大声道:“好,我们干了这两坛酒!” 袁路劝道:“张大人您是海量,坤弟他量浅,您就饶了他吧!” 张大人干笑道:“李大侠一身侠胆,难道还怕这一坛子酒了不成?今个,本官非得跟他喝一坛不可,谁也不能劝我!” 袁路只好作罢。火玄子笑道:“那贫道就当个公道,看看谁先喝完。”他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怂恿张李二人比试速度。袁路只有皱眉苦笑。 这张大人喝酒不但酒量好,还有一项绝技,擅长喝快酒。火玄子提议比试喝酒谁快,正和他意。 只见张大人捧起酒坛来,深吸一口气,张开一张大嘴,将整坛酒源源不绝地倒了进去。谁知李羽坤依样画葫芦,学了张大人这奇特的喝法。他内功深湛,这口气自然也长出不知多少,手法自然也是迅捷无比,自然比张大人先倒完一坛酒。 张大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气呼呼的问道:“莫非他将酒倒在了地上?” 火玄子尴尬地笑了笑,道:“贫道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确实是李二侠先喝完。” 李羽坤虽然赢了赌约,但此时肚子装满了酒,酒气弥漫,头昏脑胀,连眼睛望出去都已看不清楚,说不出得难受。他忽然打了个饱嗝,一股热流直冲喉头,急忙紧闭嘴巴忍耐,才没呕吐。 李羽坤想要站起,却感觉双腿发软,脑袋沉重,实在忍耐不住,只得趴在桌子上,耳边传来张大人的嘲笑声,却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李羽坤但觉耳边笑声,杯碗声,也不知是琴声还是箫笛声此起彼伏,又似有人唱歌,接着又觉自己在飘荡,飘了一会终于躺在了不知道一个什么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李羽坤感觉有人在轻轻按摸他的太阳穴,脸颊,心中一惊,顿时醒转。只见自己躺在一张软榻之上,置身于一间卧室之中。 榻边一粉衣女子正笑盈盈地盯着他看。粉衣女子约莫二十一、二岁年纪,甚是秀美,一笑之间右边嘴角梨窝若现。 李羽坤心道:“方才难道是她?”转头一看,卧室中除了他俩,并无旁人。 那女子柔声问道:“公子在找什么?”李羽坤脸上微微一红,他与一年轻漂亮女子独处一室,甚是别扭,也不知如何回答。 那女子噗呲一声笑出了声,这一笑之下,更增美丽。女子道:“公子喝醉了酒,是袁大侠差人送你到这里休息的。这里啊,原本就是为醉酒的贵客醒酒休息准备的。” 李羽坤哦了一声,想要坐起,但觉腹中难受,头晕目眩,四肢沉重,皱了皱眉。他以前也曾喝醉过酒,只不过这次似乎更加难受。 那女子端起一碗,用勺子盛了一勺汤水喂到李羽坤嘴边,道:“公子宿醉未醒,不如喝点参茶醒醒酒吧!” 李羽坤吃了一惊,问道:“难道我在此已躺了一夜?你……你也一直在此相陪?” 第三十九章 与美同室 那女子道:“公子已睡了六个多时辰啦!那酒凶得很,寻常人喝一两斤都得大醉,听说公子喝了七八斤。公子的酒量真是太好啦!我见公子醉得厉害,不敢离去,一直在这里候着。” 李羽坤这才发现,原来房内已点起了灯,心道:“睡了六个多时辰,那此刻已是三更时分啦!” 那女子又道:“我原本以为公子入夜后便会醒转,哪知……” 李羽坤嗯了一声,道:“多谢姑娘照料,此刻我已没事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请回去安歇吧。” 那女子脸色一变,道:“公子是不要我服侍了吗?袁大爷明日若知道了,定会怪罪于我。他吩咐我一定要照顾好公子,直到明日他再来。” 李羽坤道:“不会的,我自会跟他解释。” 谁知那女子竟低头啜泣。李羽坤手足无措,只好温言问道:“姑娘你怎么了?是受了什么委屈吗?” 那女子并不答话,只是摇了摇头,却哭得更凶了。 李羽坤平日接触的女人不多,三妹苏红儿是性格豪爽之人,自然也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此时实不知如何应对。 那女子忽然停止了哭泣,摸出一块丝帕来擦了擦眼泪,然后悠悠叹了口气。李羽坤挠了挠头,欲言又止。 那女子道:“我自己伤心难过,与公子无关,倒让公子见笑了。” 李羽坤忙道:“姑娘有何伤心之事,不妨说出来听听。我听说一个人心里有难过事情,说了出来,就会舒服很多。” 那女子道:“我只叹自己命苦。”她顿了顿,又道:“我本是乡下的一户寻常百姓人家,无意间竟被那知府大人看中,定要强行纳我为妾。起初我执意不从,可是他找了个借口将我爹爹和大哥都关进了牢里。于是我……我……呜呜……”说到此处又哭了起来。 李羽坤勃然大怒,道:“可是日间那张大人?” 那女子止住哭声,颤声道:“是的,他灌醉了你,还让我弹琴唱歌,还要灌我酒。我坚持不喝,他便要将酒倒到我脖子里,只因我来得晚了。我本是在为一位白衣公子弹琴唱歌,张大人非要我去,我又不敢不从。还好那公子彬彬有礼,并未责怪。” 李羽坤道:“岂有其理!”想了想又道:“可是手拿折扇的年轻英俊公子?”心中莫名一酸。 那女子道:“他确实有把折扇。不过呐,他可不是真正的公子。” 李羽坤奇道:“此话怎讲?”那女子笑道:“我一进门便看出他是女扮男装的,那双手,比大小姐的手都要白都要嫩,身上又有一股女人的香味。” 李羽坤道:“原来如此,后来又是张大人让你来陪我的?”心想自己怎么就看不出来。 那女子摇了摇头,道:“是袁大爷叫我来服侍公子的。我是被卖到白云楼的,平常陪着客人喝喝酒,为他们唱唱曲,解解闷。” 李羽坤诧道:“是谁把姑娘卖到这白云楼的?”那女子道:“正是那狠心的知府张大人。” 李羽坤大惑不解。那女子续道:“张大人关了我爹爹、哥哥之后,我只能就范。他把我接到府上,谁知第一天就把我卖到了白云楼,只不过因为他夫人请了个高人为我看相,说我一脸克夫相,会影响了他的官运。于是他重重地打了我爹爹和哥哥一顿板子,还不解气,便把我卖到了这里。” 李羽坤怒道:“这还有王法吗?难道就没人管得了他?”随即又想,那张大人身为江夏知府,在这里,也许他自己就是王法,寻常百姓怎斗得过他。 那女子道:“好在我爹爹和哥哥总算平安无事,我虽然吃了点苦,倒也值得。在这里,像我一样的姐妹还有十多个,大家彼此帮忙照应,只要不遇到蛮横不讲理的客人,总算能过得下来。”说罢她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李羽坤心道:“天下受苦受难的百姓又何止这十多人呢?”他重重叹了口气。那女子急忙问道:“公子何故叹气?” 李羽坤道:“没什么。姑娘可愿意跟着我离开这里?在下可以送你回家与家人团聚。” 那女子一双美目凝视着李羽坤,良久,重重地点了点头,仿佛已被李羽坤那坚定的神情所感动。 李羽坤道:“好。今夜姑娘暂且委屈下,在此稍作歇息。明日一早,我便去找那老板。”说罢下了软榻,将榻上软毯铺平,然后示意那女子睡在软榻之上。 那女子俏脸含羞,扭捏着慢慢躺了上去。李羽坤伸手抓过一条绒毯给她盖上,随即转身走开,在远处一张椅子里盘腿坐下,合上双眼,练起了日月无极功,但总觉体内气息不调,腹中微感不适,只道自己喝多了酒,也不勉强。约莫练了个把时辰,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清晨,李羽坤醒转起身,见软榻上空无一人,心道:“她何时起来离开的?我竟毫无察觉。”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忽然门吱呀一声打开,一白衣女子走了进来,笑道:“公子睡醒了吧!我侍奉公子梳洗。”将手上端着的银盆置于茶几之上,伸出一双玉手轻搓面巾。 李羽坤终于认出她便是昨夜那位女子,笑道:“姑娘换了装扮,我竟一时没有认出。我还不知姑娘芳名。” 那女子将搓好的面巾摊开,过来要为李羽坤拂面,李羽坤忙道:“我自己来。”一把抢过面巾,洗漱干净。 那女子笑道:“小女子名叫刘嫣,嫣然一笑的嫣。”李羽坤赞道:“好名字!”刘嫣道:“爹爹大字不识几个,难得有个朋友是教书先生。我出生后,我爹便去求他帮忙取了名字。” 李羽坤哦了一声,道:“在下李羽坤,洪州豫章丰城人。”刘嫣道:“我听袁大爷说过您的名字,丰城?那离这里远不远?”李羽坤道:“挺远的,骑马的话最快也要五六日才能到吧。” 刘嫣嗯了一声,将洗漱用物收拾妥当,推门出去,不多时便回转,手上端了托盘,盘中盛了五小碟各色糕点,还有一壶茶。 李羽坤摸了摸肚子,已有许久不曾吃东西,确实也饿了,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吃了一会抬头看到刘嫣微笑瞧着自己,心下歉然,道:“我只顾自己吃,却把你忘记啦!你也来吃点,这糕点甚是好吃。”说罢递了一块过去。 刘嫣连连摇手道:“不不不,我吃过了,公子慢用。我在白云楼地位低微,但老板待人不错,我们姐妹们吃穿住都顾得妥当。” 不久,李羽坤吃完糕点,又喝了几杯茶,操起长剑,道:“我们这就找老板去!” 刘嫣惊道:“公子难道要动武吗?老板他养了一帮人,功夫可都不弱。我不愿公子为我犯险,我……我不走了!” 第四十章 三爷被杀 李羽坤笑道:“白云楼的老板是谁我都不知,怎会无缘无故找他打架?刘姑娘放心,我是找他好言相说,大不了多补偿他一点银子。” 刘嫣转忧为喜,道:“那就好,那就好!”忽而又秀眉微蹙,道:“可是老板要的赎金高得很,可要让公子破费了。”李羽坤笑而不语,刘嫣只好在前领路。 李羽坤这才知道,昨夜自己就待在白云楼第九层翻江亭斜对面的卧室之中。他跟着刘嫣沿着楼梯一层层往下走,只走到第五层方才停步。 刘嫣轻声道:“听说老板每天一早便会到楼里来,清算前一天的账目。”她指了指一扇门,道:“他就在房内。” 李羽坤道:“刘姑娘在此稍候,我自个找他便是。对了,老板尊姓大名?”刘嫣道:“我不知道,大家都叫他三爷。” 李羽坤轻轻敲了敲门,少顷,房内似乎有人轻咳三声。李羽坤不明其意,侧耳倾听。房内一人嘶哑着喉咙道:“进来吧!” 李羽坤推开门走了进去,便看到了白云楼的老板三爷。只见虎皮交椅中端坐着一人,此人面前案上堆满了一本本账本,右手摸着一把黄金算盘。但是他却无论如何不能再算账了。 自咽喉流下的血将他面前摊开的账本都已浸透,他脚边地毯上一片暗红色,显然是血滴在上面留下的血渍。 此时刘嫣也已赶到,她急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李羽坤问道:“他就是这里的老板?”刘嫣点了点头。 李羽坤暗道:“方才房内有人应答,难道便是凶徒?”正想出声喝问,忽然之间,两柄长剑一前一后刺向李羽坤。一人大声叫道:“来人呐,三爷被人杀了!” 李羽坤身如游鱼般从两柄剑之间滑过,说道:“杀三爷的不是我,或许他还没走远,藏在房内!”一人道:“不是你还有谁!休要狡辩,看剑!” 李羽坤左臂一把搂住刘嫣腰间,腾身而起,直抢楼梯,他知道此时误会已成,无从辩白,当务之急是离开这是非之地,日后查探清楚,再作辩解。 谁知他快,那两柄剑也不慢,瞬间剑尖已直抵后心。李羽坤百忙中身子前倾,反手一掌劈出,不知不觉已使出了降魔掌功夫。 那两人识得厉害,不敢直面掌力,急忙窜身躲避。咔啦咔啦数声,那板门竟被掌力震裂成几块。这样缓得一缓,李羽坤抱着刘嫣已下了一层。正要再往下跑,楼梯上一阵脚步声自下而上传来,听声音少说也有五六人,而且武功似都不弱。 只听有人高声喊道:“贼子掳了姑娘跑啦!”“大家伙别客气,留下贼子再说。”“可别伤了姑娘!” 六人各持兵刃冲来。一人手持铁棍,一招夜叉探海。李羽坤左臂搂着刘嫣,躲闪不便,右手探出,一招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一击抓住了棍头。那人用劲回夺,谁知铁棍瞬间烫如火烤,急忙撒手。 李羽坤持棍在手,挑开攻来的一刀一剑,右足反踢,正中一人侧股。那人身子平飞出去,恰好撞翻另一人。李羽坤铁棍挥出,逼退攻来的两人。 另一人甚是蛮横,大刀笔直砍下,刀棍相交,李羽坤只觉手臂被震得发麻,顺势铁棍撒手前送,正好击中那人天池穴。那人闷哼一声,软瘫倒地。此时下层楼梯上又有人奔上来。 李羽坤凝气运劲,接连拍出三掌,将围攻上来的四人逼退。脚下一蹬,身子倒飞出去,一掌拍开窗户,便钻了出去。 白云楼每层比寻常阁楼高出不少,李羽坤携着刘嫣从四层跃下,身体疾坠,道:“刘姑娘别怕,抓紧我便是。”刘嫣紧紧抱住李羽坤,索性连眼睛都闭了起来。李羽坤只觉耳边风声呼呼,软香在侧,不由得心中一荡,如此眨眼间已下坠到二层楼的位置。 李羽坤回过神来,运劲朝地面拍出两掌,身体借势平飞,稳稳落地,低头见刘嫣紧闭双眼,柔声道:“刘姑娘,不用害怕,我们落地了。” 刘嫣张开双眼,发觉自己仍抱着李羽坤,不由羞得满脸通红,急忙松开双手。 此时,十余名大汉手执兵刃呼喊着追了出来。当先两人四手连扬,钢镖、袖箭、金钱镖等暗器嗖嗖嗖飞来。 李羽坤不想与他们硬拼,但见他们不问青红皂白便下杀手,心中有气,长剑出手,或拍或弹,一半暗器被他拍飞,一半暗器反弹回去,直射追来众人。只听“哎呦、妈呀、他妈的”乱成一片。刘嫣拍手欢呼。 李羽坤长剑入鞘,说了声“得罪了”,搂紧刘嫣迈开大步,疾驰而去。那些人哪肯罢手,呼啸着追赶,另有几人骑马追来。 刘嫣被李羽坤搂抱着,足不点地,犹在空中飞行一般,似是十分新奇兴奋,脸上满是笑容。 李羽坤轻功极佳,但毕竟抱了个人,过不多时五名骑马汉子已经迫近。他心下着恼,正欲停下教训教训追来的人。刘嫣凑到他耳边,道:“前面有座道观,进去躲一躲。”吐气如兰。李羽坤心神一醉,不知不觉往她手指方向奔去。 此时大街之上来往行人颇多,大家见一男子抱了个美人奔驰如飞,一群挥舞刀剑棍棒的大汉凶神恶煞地追赶,甚是新奇,都停下来瞧热闹。 李羽坤怕撞到行人,索性跳上房顶。过不多时,果见一处道观,提气掠入观中大院,闪身进了偏殿。 大院中一小道童正在扫地,忽觉白影闪过,一眨眼消失在偏殿内。当晚睡觉他竟莫名发烧,还梦见了太上老君。料定白天所见必是老君真身,于是以后每日都去偏殿,期盼老君再次现身,传授无上道法。 李羽坤放开刘嫣,见偏殿内供桌之上一座神像,也不知是谁。刘嫣轻声道:“这是张天师。” 忽听殿外一人道:“太师父,徒孙一直在此处扫地,并未看见有生人进来。”另一苍老声音道:“三位居士,灵宝他确实未曾看到有人进来。会不会是居士眼花看错了?” 一人道:“我兄弟外号金眼雕,怎么可能看错?那贼子杀了三爷,掳了白云楼的姑娘,的确是躲进了玉清观。道长只需让我们兄弟搜上一搜,便能一示清白。若果真没有,那我三人向道长赔罪。若是搜了出来,我们自行处置,也与道长毫不相干。” 第四十一章 聆听妙解 李羽坤心道:“看来今日少不得要动武了,不如索性出去打发了他们。”正欲现身。刘嫣一把拉住他手,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天师像后。 李羽坤只觉掌中小手温暖柔滑,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想也不想,跟着刘嫣向那天师像背后走去,藏身神像供桌之下。 少顷,只听四人入殿,脚步一缓三快。当先那人脚掌触地几近无声,想是武功高强,步履轻捷。其余三人脚步虽快不乱,每一步跨出步长都似丈量过一般无二。 李羽坤心道:“多亏刘姑娘阻拦,这四人武功高强,我一人别说退敌,想要全身而退都未必能够。”想到这,不禁充满感激地看向刘嫣。 供桌虽大但底下狭小,两人缩在下面十分拥挤。李羽坤但觉刘嫣吐气如兰,气息可闻,一张俏脸与自己相距不过一尺,强自收敛心神。 只听那苍老声音说道:“三位居士若执意要搜,贫道悉听尊便。贫道仅有一事相求,请勿扰了弟子清修,也不可亵渎了天君。灵宝你先退下吧!”“是!” 一人道:“道长放心,我等绝不毁坏观中一草一木。”另一人道:“我亲眼见到他们进了这里,说不定就藏在天师身后也不一定。” 李羽坤心道:“糟糕糟糕,他们一进来便看破了吗?” 忽听一人喝道:“下来吧!”嘭、咔啦。一人不知从何处纵身跃下,一人闷哼一声。一人笑道:“这位朋友何必下重手打坏了牌匾。” 李羽坤心道:“怎么火玄子也在这里?他必定先一步到来,藏身牌匾之后,那我与刘姑娘进来,他全瞧见了。” 那苍老声音道:“原来是武当山玄真派真虚上人的高足火玄子道长,道长驾临敝观,有失迎雅,还请恕罪则个。” 火玄子道:“家师命我下山办事,特意嘱咐若来江夏,一定要拜会白眉道长。家师他老人家说,白眉道长修为高深,武功深湛,要我多向道长请教无上道法,必将受益无穷。” 那苍老声音道:“真虚上人过誉了。”李羽坤心道:“白眉道长?莫非便是以一柄长剑,孤身力战江湖号称长江十二白龙的江上大盗,最后将他们赶出长江。” 果听火玄子道:“想当年道长一人一剑,单剑赴会,独闯白龙帮,以天下无双的绝妙剑法,杀得长江十二白龙抛刀认输,退出长江,为长江上多少渔民、商贾造福了。” “贫道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火玄子又道:“所以方才这位朋友,你打坏了道长的牌匾,不如趁早赔偿得好,否则道长若是追究,只怕你要倒霉。” 那人道:“道长有所不知,听兄弟们说,那贼人昨日醉酒,白云楼看在袁路袁大侠面子上,好心留他过夜醒酒,还安排白云楼的姑娘伺候。谁知他不但不感激,反而今天一早杀了三爷,掳走了姑娘。这不是剥了兄弟们的脸皮了吗?若是真让他跑了,兄弟们以后别说在江夏,在江湖上也没脸见人了。” 另一人道:“瞧他那副贼样,昨夜与姑娘独处一室,只怕姑娘早已被他玷污了吧!” 第三人道:“那姑娘貌美如花,真是便宜了那淫贼!” 李羽坤听在耳中,自己旦夕之间变成了旁人口中的贼子、淫贼,还连累了刘嫣名声,恨不得当即现身解释。但又想自己问心无愧,别人的想法理他作甚,却不知刘嫣生不生气。 突觉手掌被人捏了两下,只见刘嫣冲他扮了个鬼脸。供桌之下虽然昏暗,但李羽坤眼力极佳,刘嫣的神态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但觉眼前这位刘姑娘越看越美,秀美的脸庞多了三分俏皮,更增可爱,不觉如真如幻、如痴如醉。 火玄子道:“诸位口中的贼人、淫贼乃是丰城三侠的二侠李羽坤。贫道听说他为人端正,颇有侠名,不失为正人君子。杀人之事有待详查。” “哦?道长的意思是三爷非他所杀?”火玄子道:“多半不是。” “那他为何掳走了白云楼的姑娘?难道不是因为做贼心虚,是故挟持?” 火玄子道:“贫道不知,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也许他确实是见那姑娘生得漂亮,见色起意吧!” 刘嫣伸指触了一下李羽坤手背,侧头凝视,好像是在问:“他说得可是实情?”李羽坤甚是尴尬,满脸通红。 刘嫣嫣然一笑,身子有意无意往李羽坤这边靠了靠。李羽坤不敢大动,任由刘嫣轻偎在自己身上,心里莫名希望火玄子等人不要过早离去。 火玄子道:“贫道今日一早便已躺在牌匾之后睡大觉,确实未曾看到有人进殿。” 李羽坤心道:“火玄子脸皮倒也不薄,竟能说得如此心安理得。” “既然连火玄子道长都说没人进来,那李羽坤便当真没有进观。那咱们兄弟便去他处搜寻了。白眉道长,多有叨扰,告辞。”白眉道:“三位居士慢走不送。”三人慢步走出殿外,一人脚步甚是沉重。 过不多时只听白眉道:“火玄道长光临敝观,贫道着实欢迎。可道长何故不知会贫道?道长果然武功高强,只一击便吓退了那三人。” 火玄子笑道:“家师叮嘱晚辈,特来拜会道长,讨教精妙道法。” 白眉道:“令师武功道法修为远在贫道之上,讨教一说从何说起?” 火玄子道:“晚辈确有不明疑惑请教。”白眉哦了一声。火玄子续道:“有经云:日月有极而无极,天地无极而有极,纳万物之灵气聚于心,启星辰之力而汇于神,静若止水,动如星河。不知是何妙意,还请前辈高解。” 李羽坤大吃一惊,心道:“火玄子怎么也知道这日月无极功?”不禁伸手入怀,那秘籍仍在,油包也在。 白眉似乎思索良久,才说道:“有极便是无极,无极亦可有极,两者相融相通,相互呼应。天地之间,万物皆有灵,又有力,道法自然,吸纳于神于心。水与星河皆为静,也亦为动,静就是动,动又是静。” 火玄子拍掌赞道:“得聆前辈高论,不虚此行。晚辈多谢指点。君子闻道不分明暗,我是明闻,有人是暗闻,妙极妙极!” 白眉道:“两位慢走,贫道不送。希望两位日后能多为苍生谋福,贫道在此亦常会遥祝两位身体康健,万事顺心。” 第四十二章 去而复返 李羽坤知白眉也已发现自己,当即拉着刘嫣现身相见。李羽坤躬身行礼,道:“晚辈唐突,不请自来,甚是无礼,多有得罪,还请前辈海量汪涵。” 白眉道长笑道:“少侠内功深湛,若非火玄道长提醒,贫道倒也难以察觉。贫道进得大殿,还只以为只有女居士一人。” 此时两名青年道人快步奔入殿内,向白眉躬身施礼,道:“师父,那三人……”白眉摆了摆手,道:“元成、元阳,不必理会。”指了指李羽坤道:“这位是丰城三侠的二侠李羽坤。”又指了指火玄子,道:“这位是武当山玄真派火玄子道友。这位姑娘……” 刘嫣笑道:“道长,我叫刘嫣。” 元成、元阳上前与三人相见,他二人是白眉道长的徒弟。白眉收了五个徒弟,元成姓郭,排行第三,元阳姓赵,排行第四。 火玄子忽然笑道:“李二侠的武功在下也是佩服的,只是酒量嘛差了些。”李羽坤甚是尴尬,急忙岔开话题:“我袁大哥昨日回府了吧?” 火玄子道:“他说去鄂州接家眷啦。他还说若我再遇到你,便代他跟你说后会有期,让你一路保重,说有缘再见。” 李羽坤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道长可曾知道是谁杀了白云楼的老板三爷?” 火玄子道:“贫道不知,昨日酒宴,袁富翁倒也邀请了三爷,但据说三爷是去见一位大人物,因而不能赴宴。席间说起,三爷似乎功夫不差,却不知三爷是死于什么手段之下?” 李羽坤道:“他是在算账时,咽喉中剑,瞬间气绝毙命。以在下猜测,杀他之人若非剑术高超,就是三爷相熟之人,否则断不会一剑致命,毫无反抗。” 火玄子道:“言之有理。如此说来,杀他之人倒真有可能是李二侠你了。” 李羽坤笑道:“道长抬举我了,也有可能是火玄道长你。” 火玄子拊掌笑道:“妙哉妙哉,想不到你我昨日有缘一同喝酒,如今却又都有可能是杀人凶手。看来贫道只有先行告辞了。”说罢转身便走。 李羽坤正想也告辞离去,忽觉一股掌力排山倒海般袭来,不及细想,急忙运劲拍出一掌。 双掌相交,李羽坤只觉对手掌上似有一股很强的粘力,将他手掌粘了过去。 李羽坤运劲回掌,那掌力忽而转势而上,击向空中。李羽坤急忙收住掌力。 火玄子哈哈大笑道:“李二侠的降魔掌果然厉害,来日再请教高招。”说罢飘然而去。李羽坤喃喃自语道:“此人行事令人难以捉摸。” 白眉道长道:“真虚上人教得好徒弟,贫道自叹不如。” 元成、元阳均觉火玄子十分无礼,又听师父夸赞,甚为不悦,但也只好暗自忍耐。 白眉道长转头对李羽坤道:“少侠原来是少林门下,不知尊师是哪一位禅师? 李羽坤道:“晚辈得蒙了空大师收录门墙。” 白眉道:“原来是少林方丈的高足,幸会,幸会!少侠远来是客,不如让贫道略尽地主之谊,请少侠在敝观逗留片刻,也好避避白云楼那些门客。” 李羽坤刚想说好,刘嫣却道:“道长好意心领了,公子还有要事要办,就此告辞。”李羽坤只好称是。 白眉欲要亲自送客,刘嫣极力让他留步,挽了李羽坤便走。白眉吩咐元成、元阳相送。 二元领着李羽坤和刘嫣出了观门,拱手道别,那元成连连偷瞧刘嫣。刘嫣不以为意。二元回转观内。 李羽坤抬头看着观门上方一块牌匾,见上书玉清观三个大字,若有所思。刘嫣笑问:“公子在想什么?” 李羽坤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刘姑娘有何打算?是要回家吗?”想起还未替她赎身,又道:“我去白云楼跟那些人说明我不是凶手,再送姑娘回家如何?” 刘嫣道:“公子,还请麻烦带我一起再进玉清观去。” 李羽坤诧道:“为何?”刘嫣轻声道:“白云楼的门客必然不肯善罢甘休,说不定此刻正盯着我们。我们一出去,他们还会来找麻烦。就算公子去跟他们解释,他们也未必相信。我总觉得,三爷之死必有蹊跷,一时半会,难以查明真相。”她顿了一顿又道:“我知公子武艺高强,不会怕了他们。只是没必要跟这群人打打杀杀。” 李羽坤心想也是,暗赞刘嫣聪明,四下观察,果见观外不远处零零落落有几人甚是可疑,心道:“想是白眉道长名望极高,那些人也不敢造次,故而退出玉清观,在外监视。” 李羽坤使了个眼色,刘嫣心领神会,两人左转往西边走去,才走出去没几步路,李羽坤右臂搂住刘嫣腰间,发力疾奔,直到转过一个弯。 李羽坤携了刘嫣纵身跃上房顶,趴在屋檐上,过不多时,果见五人飞奔而来,轻功着实不弱。 待五人跑远,李羽坤搂住刘嫣悄悄从另一边下了房顶。刘嫣轻声道:“公子放开我吧,我带你回去。” 李羽坤脸上一热,放开手臂。刘嫣带着李羽坤兜兜转转,绕到一处黄墙之外。那墙却比寻常高出数尺。 刘嫣道:“悄悄进去,不必惊动道士。”李羽坤知是玉清观到了,嗯了一声,攀上黄墙,见墙内似是一处偏院,院内无人,地上落满枯叶。轻轻搂住刘嫣越过黄墙,落在院内。 刘嫣指了指东首,道:“去那边!”拔足便跑,李羽坤紧随其后,心道:“刘姑娘怎么如此熟悉来路?是了,她想必时常在左近走动,却不知这是观中什么地方,现在要去哪里?” 刘嫣贴在一扇木门上倾听,李羽坤也已赶到,轻声道:“门内无人。” 刘嫣回头一笑,伸手推开木门,走了进去。李羽坤急忙跟进,刘嫣轻轻合上门。 只见房内除了两个上锁的木箱,一张矮桌,三张椅子,别无他物,却打扫得干干净净,木箱和桌椅上一尘不染。 刘嫣在椅子里坐下,笑道:“正好歇歇脚。”抬起粉拳轻轻捶打双腿。 李羽坤四下打量,也看不出这间房是何用处,只得也在椅子里坐下,欲言又止。 刘嫣笑问:“公子想说什么?”李羽坤道:“姑娘别叫我公子,怪不习惯的。” 刘嫣喜道:“那我叫你李大哥吧。”李羽坤点了点头。 刘嫣道:“李大哥抱……带着我奔了那么远的路,先休息休息。”说罢脸上一红。 第四十三章 隔壁听秘 李羽坤想找些话说,却又不知说什么好,两个人就这般静静地坐着,气氛略显尴尬。 刘嫣忽然噗嗤笑出了声。李羽坤抬手挠了挠头,尴尬的问道:“姑娘在笑什么?” 刘嫣道:“我笑你头发上有只虫子在爬来爬去,你却还不知道。”李羽坤急忙将自己的头发摸了个遍,却哪里有什么虫子,发觉自己上了当,故意板起脸来, 刘嫣道:“怎么,生气了吗?”李羽坤不答,索性转开头去。 刘嫣吐了吐舌头,道:“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李羽坤突然虚空一抓,紧接着屈指朝着刘嫣一弹,然后嬉皮笑脸。 刘嫣道:“怎么?”李羽坤道:“我方才捉了条虫子,弹到你头发上了,它正在爬来爬去。” 刘嫣呀一声,跳了起来,急忙伸手乱摸,将头发都弄乱了。李羽坤哈哈大笑,笑得都弯了腰。刘嫣发觉上当,坐回椅子中,从怀中摸出一把小梳子,轻轻梳起了头,一边梳头一边轻声哼唱着。 李羽坤不懂音律,只觉得甚是动听,端坐聆听,不觉听得痴了。 良久,李羽坤回过神来,忽觉门外远处似有人踏着落叶而来。李羽坤使了个眼色,刘嫣止住歌声。那声音却是慢慢朝这边而来。 李羽坤轻声道:“若被白眉道长发现我们去而复返,又不打招呼躲在屋子里,只怕惹出误会,得找个地方躲躲。”刘嫣点了点头。但屋子里别无可藏身之处,难道躲在箱子里不成?况且连箱子也是上了锁的。 那脚步声渐行渐近,两人双双站起,不知所措。李羽坤跨到门边,侧耳倾听,皱了皱眉,他已听出来者绝对是位高手。 在这玉清观中,高手不知道有几位,但其中一位定然便是白眉道长。李羽坤仿佛已看到白眉见到他和刘嫣躲在屋内的不悦表情。 忽然一阵沉闷的声音响起,李羽坤回头一看,无比惊讶,见刘嫣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竟在墙壁上打开了一扇“门”。门外那人显然也已听到异响,止住了脚步。 刘嫣招了招手,李羽坤不及细想,与刘嫣一起藏入“墙内”,那墙不知怎得,竟又缓缓合上。 四周瞬间一片漆黑,李羽坤努力张开眼睛,依然看不见任何东西。他不敢点亮火折,怕有光透出暴露行藏,只鼻中嗅到身旁刘嫣发出的淡淡香味,心跳和呼吸之声异常清晰。 过了一会,仿佛听到有人走进了屋子,在屋子里踱步。不多时,接连发出三声“咔啦”,接着似乎是打开了箱子。 李羽坤充满好奇,心道:“来者似乎不是白眉道长,更像是一个小偷,不知箱子里装着什么贵重东西?” 又不知过了多久,墙里墙外寂静得犹如静止了一般。 谁知就在此时,墙外传来开门声,接着有人说话。 “无量天尊,怎么又是火玄道长你?你两次偷偷摸摸来我玉清观,不知意欲何为?” 李羽坤心道:“怎么又是火玄子?这次被白眉道长抓了个正着。” “白眉道长你好,真是巧的很,在哪里都能遇到你。”依然若无其事,连李羽坤都暗暗佩服火玄子的镇定与厚脸皮。 “贫道与真虚上人虽相见不多,但也神交已久,算是好友,算起来你还是贫道的晚辈,你把东西放下,这就走吧,贫道既往不咎。” “如此晚辈应当称道长师叔了。若是真的白眉道长,叫你师叔倒也无妨,只可惜你压根就不是白眉。”此话一出,连李羽坤都吃了一惊。 “这话什么意思?贫道不是白眉,却又是谁?” “若我猜得不错,真正的白眉道长被你囚禁起来了。而你多年来假冒白眉,做了这玉清观的主人,却始终没被人识破,一来是你深居浅出,很少与相熟之人来往,二来你的长相本与白眉有几分相似,只要用特殊的材料将眉毛全染成白色,便也能蒙混过关。加上白眉道长本来为人性如烈火,甚是严苛,那些弟子平日对他又怕又敬,就算发现了细微的不同之处,也断不敢怀疑他们的师父、师祖竟然是假的。” “如此你又有什么证据说我不是白眉?” “证据自然是有的,但我也没必要告诉你。之前我故意请教一段经文,你稍加思索便能解答,我更加有了怀疑。因为我知道真正的白眉道长虽然武功高强,但对道法的理解远远达不到如此高得境界,而你却能妙解,我就有所怀疑。” “如此说来,贫道的修为比之白眉要高了?若是白眉早就看过那段经文呢?”他这话无疑已经承认自己确认不是白眉道长。 “绝对不会,只因那不是普通的经文,而是一部精妙的内功心法,江湖上见过的人原本不会超过三人,现下可能又多了一人。” “莫非是你师父所练的神功?你背了出来,难道就不怕泄露了?那时可还有旁人偷听。” “这日月无极功并非恩师所有,他也没有练过。只知口诀而不知运功法门,倒也不能瞎练,所以就算我将整部秘籍都背诵出来,不知法门之人听了也无从练起。” “原来如此。”随即便是沉默。 李羽坤心下诸多疑点,恨不得出去问个清楚,谁知两人却不再说话。少顷,忽然听到砰砰几声,显然是二人动起手来。过不多时,竟似斗到屋外去了。 刘嫣轻声道:“那火玄子道长发现了白眉的秘密,白眉恼羞成怒,怕是要杀人灭口。不知道火玄子打不打得过白眉道长?” 李羽坤道:“此事疑点重重,我也不知。”说话间摸出火折子,吹了口气,四周瞬间亮起。只见自己和刘嫣置身斗室之中,四壁皆为砖石砌成却空无一物,也不知此间平日作何用处。 刘嫣摸了摸墙壁,道:“外面那间屋子显是常有人来,故而打扫得十分干净,此地墙上都是灰,想是绝少人来。”掏出丝帕擦了擦手,白丝帕瞬间布满污垢。刘嫣倒也不以为意,又折好放回怀中。 李羽坤暗赞刘嫣聪明,随即问道:“姑娘是如何打开壁门的?” 第四十四章 世外桃源 刘嫣笑道:“我也不知道呀,我看你紧张兮兮的样子,心中害怕,不小心绊了一下就撞在墙上,谁知墙壁就打开了。” 李羽坤道:“或许是撞到了墙上的机关。姑娘帮我拿着火折,我找找机关在哪里,也好出去。” 刘嫣接过火折,道:“这东西能烧多久?” 李羽坤道:“这是江南霹雳堂秘制的火折,能点至少一个时辰。”说罢贴着墙壁查看,这里摸摸,那里敲敲,忙乎了好一阵子,砖墙却毫无反应。 刘嫣笑道:“李大哥何须多此一举,大可发功打穿它便是。” 李羽坤想想也是,道:“我真糊涂。不过我们不请自来,又打坏了东西,只怕白眉道长回来见了要生气。” 刘嫣嘟嘴道:“那人又不是真的白眉道长。”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笑道:“火玄子说那假的白眉道长把真的白眉道长囚禁了起来,说不定假白眉把真白眉就关在了这里附近的某个地方。那火玄子聪明得很,多半猜得不错。李大哥你再敲敲这面墙。” 李羽坤赞道:“姑娘也聪明得很。”依言而为。刘嫣侧着脑袋听了听,道:“你再敲敲那面。”李羽坤照做。 刘嫣指着先敲的那面墙,道:“劳烦李大哥打穿了它。” 李羽坤嗯了一声,力贯右臂,一招黑虎掏心,击穿了墙壁,透过破洞望过去,里面黑乎乎不见光亮。 李羽坤心下好奇,掰下砖块,掰出一个大洞。刘嫣举着火折照了照,李羽坤见那边也是斗室一间,别无他物,颇为失望。 刘嫣道:“过去瞧瞧!”李羽坤索性又拍了几掌,刘嫣矮身穿过大洞,过不多时,喜道:“李大哥快来看!” 李羽坤急忙也钻了过去,见刘嫣指着地上一块石板,并无明显不同。 刘嫣道:“这块石板踏着与其他的地板不同,下面想必是空的。”李羽坤忍不住试了试,果然如刘嫣所说,脚下用力,想直接踏穿石板。 谁知这块石板十分坚硬,连一条裂缝都踏不出来。 李羽坤道:“依我之见,应当有机关可以开启这石板。”刘嫣将火折递给他。李羽坤接过之后,仔仔细细观察墙壁各处,果见一块砖头与众不同,轻轻一按,砖块便陷了进去。那石板应声开启。刘嫣拍手笑道:“找到啦!” 李羽坤拿了火折凑近往下看,隐约有石阶通往下面。李羽坤让刘嫣拿着火折,脱下袍子运劲挥舞,扇去污秽之气,道:“我下去瞧瞧,你在此等我,莫要走开。” 刘嫣道:“我随你一同下去。”李羽坤心想也对,自己下去之后若那假白眉回来,不好应付,便当先开路,领着刘嫣顺着石阶往地下摸索走去。 李羽坤原本以为地下多半是个囚室,极有可能关着真正的白眉道长。谁知道下去之后,竟发现别有洞天。 越往里走,越是开阔,竟有光亮透了进来,还能听到潺潺水声。 刘嫣忽然啊了一声,甚是惊奇。李羽坤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看到几尾鲤鱼从头顶游过。刘嫣笑问:“我们是走到了一只大鱼缸下面了吗?” 李羽坤道:“看来这里是某处湖底或者河底,显然是人工开掘了一条通道,不知是用什么透明玉石封住了水流。” 刘嫣叹道:“那要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啊?”李羽坤道:“想来是很多很多吧!普通人做不到,但有权有势的人就可以。所以很多人想得到很大的权柄,有些人想当王,甚至当皇帝,到了那时,他便能呼风唤雨,调动天下多少人为他卖命。”刘嫣道:“原来如此。”低头若有所思。 李羽坤笑道:“快走,若是水流压塌了玉石,灌了下来,那可糟糕。”刘嫣呀一声,撒腿就跑。 再往里走,又是一片黑暗,周围甚是潮湿。那火折也快燃到尽头。李羽坤道:“这可糟糕。”过不多时,火折熄灭,一片漆黑。 刘嫣心中害怕,不由自主抓紧了李羽坤手臂,颤声道:“这里不会有鬼吧?” 李羽坤笑道:“世间多有人怕鬼,说鬼,可我从来未曾听过有人见过鬼。鬼神之说,或许便是无稽之谈。”但也任由刘嫣抓着他。 李羽坤自后背解下长剑,作为探路之用,一步一步缓缓前行,如此走了不知多少时候,只觉通道慢慢变窄。李羽坤心道:“难道再过去便没路了吗?若真如此,须得原路返回,倘若有人堵住了进口,我和刘姑娘倒要被关在地下了。” 刘嫣忽道:“你看,那边有光!”李羽坤喜道:“是啊,也许那边就是出口!”两人加快脚步,离那光亮处越来越近。 果然,通道尽头有个大洞。两人钻了出去,眼前豁然开阔。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绿树,花草。白花、红花、黄花满地都是。树上挂满了各式各样见都没见过的果子。 刘嫣眉开眼笑,忍不住转起了圈圈,直转到头晕目眩,跌倒在草地上。她索性仰躺在草地上,将双手枕在头下。 李羽坤摘了些果子,在刘嫣身旁坐倒,道:“这些果子甜得很,快尝尝。”刘嫣接过两个便吃,不住称赞。 李羽坤道:“这里四面环山,也不知如何才能走得出去。” 刘嫣道:“这里这么漂亮,走不出去又怎样,索性长住下来也不错。”忽然想到了什么,俏脸绯红。 两人走了很远的路,腹中饥饿,又有点疲累,接连吃了好几枚果子,才算过瘾。彼时天已微寒但此处暖和,太阳照得身子暖烘烘的,两人躺在草地上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李羽坤见刘嫣身着大红袍子,头上插了支漂亮的凤凰金钗,围着自己跳舞,舞姿曼妙,看得李羽坤心花怒放。 正高兴间,一个道人提了长剑怒气冲冲地杀来,一脚踢翻了地上的香炉,长剑刺向刘嫣。刘嫣扑向李羽坤,躲得慢了,头上那支金钗竟被长剑削断。 李羽坤高喊住手,猛然醒来,才知是在做梦。但见刘嫣侧躺着,用手支头,正好奇地瞧着自己。 刘嫣问道:“李大哥,你做梦梦见吃肉喝酒了吗?笑得这般开心。” 李羽坤脸上一热,甚是尴尬。刘嫣又道:“不是梦着吃肉?莫非是梦见自己武功天下第一了?还是梦见娶媳妇?哈哈,准是如此,否则岂会笑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李羽坤面红耳赤,连连摆手,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是梦见……梦见……” 刘嫣撇嘴道:“不说就算了,有什么稀罕的。李大哥你看,那边有烟升起,莫非是有人在做饭?” 李羽坤定睛望去,果见有数缕青烟徐徐升起,站起身来,道:“咱们过去瞧个究竟。” 第四十五章 白眉道长 两人朝着青烟升起的方向寻路走去,转过一片草地,穿过一片树林,并无屋舍,那青烟也凭空消失了一般。两人心下奇怪,左顾右盼,李羽坤更是跳上树枝,登高瞭望,也不见有人家。 李羽坤喃喃自语道:“奇怪,刚才明明有烟。”刘嫣玉手一指,道:“那边有个山洞!似有人影。” 李羽坤笑道:“不错,还是你眼尖。”两人奔了过去,见山洞前还摆放了石凳、石桌,却不见有人。 李羽坤朗声说道:“请问可有人在?我二人迷了路,误入贵地,还请现身相见。”刘嫣心道:“看不出李大哥还会骗人,明明是自己找来的,却说成迷路。” 过不多时,只听洞内传来咳嗽声。李、刘二人对望一眼,心想洞中果然住了人。 等了一会,不见有人出洞。刘嫣撇嘴道:“看来主人家不想待客。” 谁知洞内忽然传出几声冷笑,一苍老的声音冷冷道:“客人?难道你们是好人吗?好人怎么会摸到这里来?” 李羽坤听那主人家满是敌意,似乎不想见人,心下无趣,便欲拉了刘嫣离开。刘嫣却不以为然,老实不客气地坐着石凳上,笑道:“这里风景漂亮,不如坐下来欣赏欣赏。” 洞内那人又道:“女娃娃倒也识货,像这般漂亮的地方你等以前可曾去过?” 刘嫣道:“我是乡下人家的普通姑娘,去过的地方不多。这位李大侠啊,走南闯北,浪迹天涯,想必也没到过如此令人……令人……” 那人急道:“令人流连忘返?”刘嫣喜道:“是,是,是!我没读过几本书,想不出来这个词。您说得对,到了这里呀,真不想回家了。” 那人道:“女娃娃嘴巴很甜,倒也有趣,我就见见你们也无妨。”李羽坤只觉眼前一花,刘嫣对面的石凳之上已坐了一人。这人约莫六十多岁年纪,脸颊瘦削,眼窝深陷,头发稀疏花白,眉毛却已全白,身上裹了一件浅蓝色的袍子,却只有一条腿,正自打量这刘嫣。 刘嫣呀一声,差点跌倒。那人道:“怎么?老头子模样丑陋,吓到你了?” 刘嫣拍了拍胸口,道:“白眉道长,您来得好快,还真是把我吓了一跳。”李羽坤奇道:“刘姑娘认得他?” 那人惊奇不亚于李羽坤,但惊疑之色转瞬即逝,瞪眼道:“你们是那贼道派来的?哼,又想出新花样来骗我?当我是三岁孩童吗?你们识相的快给我滚!否则我发起火来,杀了你们吃了!”说罢,在石桌上拍了一掌,震得扬起一片尘土。 刘嫣笑道:“道长,我们不是坏人,您不用吓唬我们。您说得贼道可是玉清观中那假白眉?” 那人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刘嫣,忽然左臂舒展,点向李羽坤。李羽坤没想到他会突然袭击自己,急忙闪避。 那人变招抓李羽坤前胸要穴。李羽坤缩胸吸腹,堪堪避过。好在那人坐在凳子上,臂长有限。 那人两招落空,不再出手,斜眼道:“我虽偷袭于你,但你能从容躲开也算不易,年轻人功夫不错。” 刘嫣笑道:“白眉道长,若是他真跟你打,你老人家未必赢得了他。” 那人道:“女娃娃好大的口气!你难道料定我便是白眉?” 刘嫣笑道:“当然!方才我多次叫您白眉道长,您都没有否认,我想您自然就是白眉道长了。” 那人叹了口气,神情显得有些萧索,道:“是的,我就是白眉。想不到那么多年,居然还有人记得我。你们两个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刘嫣于是说了两人名字,又把事情经过简略说了。白眉被关在这里数年,没听过丰城三侠的名号,只冷冷道:“这么说来,那贼道并不知道你们偷偷来了这里?”刘嫣点了点头。 白眉招呼李羽坤坐下,道:“听你名号,当为正直之人,我便说与你二人知道。这贼道本名顾常青,道号常青真人,曾经是我白眉的至交好友。哼哼,想不到他为了贪图财宝,多次假意亲近,探我口风,后来又趁我不备,重伤了我,砍去了我左腿。但我始终不肯吐露那批宝藏的所在。贼子倒也耐心,没杀我,把我囚禁在此,每隔一段时候,便来问我。可恨我武功本就不如他,现在又断了一条腿,更不是他的对手。” 刘嫣笑道:“这常青真人倒对你不差,把你关在这个世外桃源,还时常送来生活起居之物,神仙也不过如此。” 白眉道:“你猜得不错,我平日穿得吃得都是他亲自拿来的。” 李羽坤却道:“那前辈为何不离开这里?这里虽然四面环山,想必也有出路。” 刘嫣道:“李大哥,我想道长之所以不愿离开,一来这里风景宜人,他老人家习惯住在这里,二来多半那批财宝就在附近。只不过十分隐蔽,说不定设有什么机关陷阱,因而常青真人费尽心机也找不出来。他隔一段时间来问道长,其实也是在想法子探宝,只不过他实在是笨了点,一直找不着,自然他也就舍不得杀死道长了。” 白眉双目圆睁,忽然哈哈大笑道:“好聪明的女娃娃!” 刘嫣又道:“我猜呐,我和李大哥刚踏足这里,您便发觉了,还躲在暗处瞧着我们,看我们是不是常青真人派来的。” 白眉大拇指一挑,道:“好!我看你俩单纯无邪,目光清澈,不像坏人。我故意偷袭,你二人若心中有鬼,只怕会心慌意乱,露了马脚,但你二人坦然自若,足见真心。我不识奸人,把他当好兄弟看待,谁知他却背叛于我,害我落到如此下场,如今又如同禽兽被困牢笼一般。老道我实无面目再立足于江湖,只好躲在这里,看守着先祖之物。” 他本是热情之人,困在这里久不与人说话,甚是寂寞,今日遇到李刘二人,难得刘嫣冰雪聪明,十分讨喜,故此心里防备卸去,不知不觉说出了心里话。 白眉叹了口气,又道:“老道已六十五岁,实无多少时日好活,总不能把一切都带入土里。你二人机缘巧合,寻到这里,也算与我有缘。罢了,我便说与你们知道。” 刘嫣见有故事听,甚是高兴,道:“道长您英雄了得,我猜当年在世上肯定是大大有名。” 白眉哼了一声,道:“大大有名却也未必,论武功和道法修为,我与常青都相差太远,我说什么也是比不上他的。哎,就算他不偷袭我,正大光明跟我打,我一样会输。” 刘嫣喃喃自语道:“不知火玄子会不会输?” 第四十六章 大梁后人 李羽坤心道:“刘姑娘怎么关心起火玄子来了?”随即明白刘嫣心意,暗赞:“刘姑娘心思缜密,想得周全,若火玄子输了,常青真人必定回到那屋内,多半便会发觉有人潜了进来。若他跟着下来还好,若是直接堵住了进口处,我和刘姑娘如何出去?”心下不免惴惴不安,希望火玄子能够打败常青。 正思量间,只听白眉说道:“老道本想将这个秘密带入土里,绝不公诸于世,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对。此事关乎重大,绝非我白眉一人之事,将来很可能对整个江湖乃至天下,都会产生影响。知道宝藏之事,打这个宝藏主意的绝非只有常青一人,要想凭老道一人守住宝藏,谈何容易。” 李、刘二人聚精会神听着。白眉问道:“你们可知我祖上是何来历?”二人摇了摇头,刘嫣道:“想必非富即贵,否则岂能存有宝藏。” 白眉点了点头,道:“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老道本姓萧,江湖上知道我姓氏的人不多,只因我萧家一直以来都隐姓埋名,绝少在江湖显山露水。可说起老道的先人,却也是极为显赫的。你二人可听过大梁王朝?”二人不约而同摇了摇头。 白眉道:“大梁虽没有当今李唐王朝、前朝杨家的大隋朝那般强大,但也是当时江南的一个极有实力的王朝,可惜后来被杨坚灭国。老道便是大梁朝萧家的后人。” 刘嫣惊道:“原来道长您是皇帝的后人啊!” 白眉叹道:“荣华富贵,过眼云烟。我萧家传到隋末时,又出了一位了不起的英雄好汉,他于隋末乱世之中揭竿而起,争雄天下,后来又众望所归,拥兵称帝,国号为梁,后迁都荆州,坐拥精兵四十万,雄踞南方,是何等的霸气!”说到这里,白眉一张老脸上傲气凛然。 李羽坤问道:“这位萧英雄他叫什么名字?后来又怎样?” 白眉不答反问:“你可听过李靖的名号?” 李羽坤道:“可是初唐战神卫国公李靖?听说他东征西讨,为大唐立下了汗马功劳。”刘嫣笑道:“李大哥也姓李,可与那战神有关?啧啧,能称战神,不知武功有没有李大哥你厉害?” 李羽坤脸上一红,道:“天下李姓之人何止百万,我可不敢高攀,更不敢与卫国公相提并论,刘姑娘莫要笑话我。” 白眉打断二人对话,道:“这位大英雄便是我梁国皇帝萧铣!唉,可惜可惜,他后来遇到了李靖,不幸战败。为保士兵和百姓不被屠戮而开城投降,但也逃不过被唐朝皇帝杀死的厄运。” 刘嫣吐了吐舌头,道:“李大哥,还好你与那李靖无关,否则……” 白眉抢道:“老道虽性如烈火,脾气暴躁,但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即便你李大哥是李靖后人,我梁国被灭又与他有何干系!” 白眉顿了顿又道:“那宝藏便是那时留下的,也许是为了有朝一日,我萧家能凭此招兵买马,东山再起。岂知皇图霸业,无非也是人世间一场梦而已,到头来都逃不过烟消云散的命运。” 李羽坤道:“前辈看得通透!” 白眉道:“你等稍待,我去去就回。”说罢飘然进洞。 刘嫣道:“李大哥,莫非道长要把藏宝图送给你?” 李羽坤道:“我可不敢要,也不能要,刘姑娘休要胡说。” 过不多时,白眉去而复归,在石凳上坐下,将一柄长剑置于石桌之上。只见剑鞘是普通铜铁制成,与寻常长剑的剑鞘并无不同,只那剑柄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光芒。 白眉轻拂剑鞘,铿一声,剑身弹出三分,剑身银灰。李羽坤感觉到一股寒气直逼眉间,心道:“好强的剑气!” 刘嫣却不懂剑,两只眼睛盯着剑身,显是十分好奇。 白眉道:“此剑名唤乌金剑,乃是顶级乌金炼成,断金切玉,锋利无匹。常青贼道垂涎三尺,却又不敢据为己有,只因我跟他说了:剑在人在,剑若不在,人就必亡。他知我性子如此,怕我自杀,故而不曾夺去。女娃娃,我见你聪明,人又机灵,今日就把此剑送给你了。” 刘嫣又惊又喜,道:“多谢道长赠剑!”伸手抚摸剑鞘,忽然委屈道:“可惜我不会武功,这剑不如送给李大哥吧!” 白眉道:“我既已送你,你若转送他人,我也无权干涉。” 李羽坤笑道:“宝剑乃道长相赠于你,我岂敢据为己有。你若想学剑术,我可以教你。”刘嫣拍手称谢,抄起乌金剑把玩,甚是新奇。哪知竟似没拿稳,掉在地上。 刘嫣惊道:“宝剑竟似活了一般,震得我两手发麻。” 白眉面色凝重,朗声说道:“你既已来了,还不现身,鬼鬼祟祟躲在暗处做什么?” “嘿嘿嘿,白眉兄,多日不见,你竟老糊涂了,把祖传宝剑送给了一个陌生丫头。”却是常青真人手提长剑到了!原来刚才正是他用石子弹去了刘嫣手中的乌金剑。 顾常青看着李刘二人道:“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两位一早来我玉清观,原来是早有图谋,只怕也是冲着这宝藏来得吧!莫非少林掌门也看上了这宝藏?因此派你小子来打探消息?” 李羽坤正色道:“宝藏之说今日也是第一次听到,道长莫要污蔑恩师名誉。” 白眉诧道:“少林寺方丈了空大师是你师父?” 李羽坤道:“正是。”白眉笑道:“原来是少林方丈的高足,很好,看来我没看错人,老道的事可以托付于你。顾常青,今日我便与你了结这数年的恩恩怨怨,老道就算身死,也无怨无悔了。” 顾常青笑道:“也好,今日贫道不但要得到你的宝藏,还要得到另外一样东西。李少侠,我劝你还是早点拿出来的好,否则休怪贫道手下无情。” 刘嫣道:“老道士,你要我李大哥拿出什么东西来?” 顾常青捻须微笑道:“正是那日月无极功的秘籍!那火玄子自作聪明,故意背诵几句口诀试探于我,岂知我本就知道世间有日月无极功,贫道正愁得不到此功,他却送上门来,可惜他却并无完本的秘籍。贫道看在真虚上人的面子,念在同道中人的份上,放过了他。贫道思来想去,料定你才有,是也不是?只因江湖早有传闻,当年你师父还未出家之前,就已凭借这神功扬名江湖。” 李羽坤笑道:“道长料事如神,晚辈万分佩服。” 白眉哈哈大笑道:“顾常青,你真是永远也改不了这贼心,见到什么好东西都想占为己有。小兄弟,今日让我先与他算清这笔账,我若死在他手里,麻烦你为我报仇!” 第四十七章 别离难 顾常青冷笑道:“你们三人一起上,贫道又有何惧!” 白眉袍袖一拂,将乌金剑卷起,轻轻一送,宝剑稳稳落在刘嫣怀里。刘嫣伸手接过。 白眉道:“李少侠,老道借你长剑一用如何?” 李羽坤道:“晚辈佩剑乃凡品,不知能否入前辈法眼。”说着还是抽出长剑,倒转剑柄递上。 白眉接剑在手,缓缓站起身来,单腿站定,纹丝不动。 顾常青哈哈笑道:“白眉兄,你若使那把乌金剑,或许能凭借其利,有一点点取胜的机会。” 白眉淡淡道:“老道今日要取你性命,让你死得心服口服。李少侠、刘姑娘,请二位退出五十步外,我与贼道公平决斗。” 李羽坤本想助战,见白眉态度坚决,只好照做,心道:“莫非白眉道长已有克敌制胜的法子?” 顾常青拔剑在手,将剑鞘插入土中,捏个剑诀,道:“出招吧!念在你我朋友一场,我让你三招。” 白眉嘿嘿冷笑,举剑攻来。他虽断了一条腿,但行动依然迅捷无比,身形晃动,长剑舒展,便如狂风暴雨般攻向顾常青。 顾常青只守不攻,在剑光之中腾挪闪避,游刃有余,笑道:“三招已过,我还手了。”长剑穿过剑光刺出,两人斗在一起。 李羽坤专心观战,心道:“白眉道长说得不错,顾常青武功明显高出一筹。”寻思自己如何才能帮上手。 三十招一过,顾常青占尽上风,他每一剑出手,都逼得白眉甚是狼狈,若非白眉经验老道,对顾常青的剑法熟知,早就输了。 斗到分际,白眉大喝一声,长剑撒手掷出。顾常青哈哈大笑,轻而易举避过长剑。此时白眉手中无剑,真如待宰的羔羊一般。 谁知白眉反手在石桌上一拍,只听轰隆一声,地面忽然裂开,顾常青毫无防备,身子急坠而下。 白眉蹂身扑上,一把抱住顾常青。地面哐啷一声,又再合上。 李、刘二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面面相觑。李羽坤急忙奔近,大声道:“白眉前辈,您还好吗?” 过不多时,地下传来白眉的声音:“哈哈哈,顾常青,你这贼子!老道耗尽心力,终于布成了这机关,现在石板合起,世上除了我,没人打得开了。李少侠、刘姑娘,山洞之中有我留下的秘密,希望二位妥善处置。今日白眉得报大仇,死而无憾了。贼子,拿命来!” 李羽坤俯下身子用力拍打石板,无济于事,听到地下接连传来数声惨叫,随后又是一阵狞笑声,少顷又恢复安静,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李羽坤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道:“刘姑娘,我们走吧!”刘嫣黯然道:“道长他……他……”说了两个他,却不知说什么好。 李羽坤道:“白眉前辈性格刚烈,不愿我助他,原来他早已想好法子,如今终于如愿以偿报了仇,我们该替他高兴才是。我们回去吧!” 刘嫣道:“你不去洞里看看?”李羽坤道:“这世上,有些事情还是莫要知道得好,如此也可少去了很多烦恼。” 刘嫣点点头。两人跪在地上拜了三拜,随即顺着原路返回,进入了地下通道,走了一个多时辰,回到玉清观下。 李羽坤见那石板大开,心中一宽,拉着刘嫣钻了出去,回到那间密室。刘嫣忽道:“李大哥,这里怎么这么热!” 李羽坤也已感到似乎被热浪包围,鼻子嗅到烟味,急道:“不好,起火了!”运劲劈开墙壁,携了刘嫣急冲出去,果见玉清观竟已成了火海,火势腾腾,浓烟滚滚,四下蔓延。 早有观中弟子、周围街坊邻居赶来救火,但火势太大,一时无法控制。 刘嫣道:“李大哥,我们快走,不然被人发现,只怕又说不清楚。”李羽坤心想也对,搂住刘嫣,展开轻功,疾掠而去,尽择偏僻道路狂奔。 跑了小半个时辰,已离玉清观甚远,李羽坤放开刘嫣,道:“我们慢慢走吧!”刘嫣道:“玉清观烧成灰烬倒也好,白眉道长的秘密便不易被发觉。”李羽坤点头称是。 两人低头默然不语,并肩走了很久,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往的行人大概也会以为这是一对刚吵完架的情侣吧。 约莫走了一顿饭的工夫,不知不觉竟已走了很远的路。李羽坤问道:“刘姑娘有何打算?” 刘嫣转过头来,神情很是落寞,甚至有一些悲伤,淡淡道:“李大哥是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双手不觉揉弄着衣角。李羽坤点了点头,道:“嗯。我要赶回丰城。” 刘嫣叹了口气,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我就此别过吧!”李羽坤的心忽然仿佛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般,道:“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刘嫣捋了捋头发,一阵风吹过,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李羽坤竟有将她拥入怀里的冲动,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知道,自己也许还不能真正可以照顾好她。 刘嫣忽然笑了笑,抬手指了指远处,道:“走过那个拐弯,我们分别吧!他日有缘再见。”她和他也许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李羽坤答应为她赎身,但他也成了杀人疑凶。因此他不能去白云楼,所以只能给了刘嫣五百两银票,让她一个人回去。 分离,有时候也是最好的选择。 李羽坤回到客栈,正是晚饭时分,那小二见他回来,急忙迎上道:“大爷,您可回来了!您的枣红马我可没饿着,每顿都喂食上好的草料!” 李羽坤连连道谢,摸出十两银子塞给他,道:“小二哥,给我炒几个菜送到房里。对了,再来一坛酒,多余的便送你,多谢你照顾我的马。” 小二点头哈腰,接过银子,急忙下去准备酒菜。 李羽坤回到房中,过不多时,小二送来酒菜。李羽坤心中惆怅,不知不觉竟喝多了,于是倒头便睡。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李羽坤知道总要离开,牵了马匹,出了客栈,信步走在青石板大街之上。他不想骑马,似乎想走得更慢些。 终于还是出了城,李羽坤叹了口气,正欲上马离去,忽见对面树下一小乞丐向他招了招手。 李羽坤指了指自己,那小丐点了点头。李羽坤牵着马过去,那小丐点头哈腰,甚是谦恭。李羽坤不明其意,摸出二两银子递了过去。 那小丐双眼放光,一把抓过银子,藏入破布袋中,咧嘴笑道:“可是李爷?”李羽坤道:“在下李羽坤。小兄弟有何指教?” 那乞丐笑了笑,道:“指教倒是没什么好指教的。有人托我带个口信给你,他说这个事情对你很重要,说你要是不愿意去或是去晚了,可能会懊悔得紧。” 李羽坤心领神会,又递过去五两银子。小丐老实不客气地接过揣入布袋,道:“李爷是个爽快人,那我也不拖泥带水了。是这样子的,今日早饭时分,我腹中饥饿,便想着去哪里打打牙祭。可大爷想必也清楚,如今像我们这些叫花子,与日俱增。本来嘛一个和尚抬水喝,两个和尚挑水喝,三个和尚居然没水喝,你说奇怪不奇怪。” 李羽坤心中来气,啪一掌拍在树干之上,落叶如雨般落在小丐头上、脖颈里。小丐脖子一缩,吐了吐舌头,道:“大爷好大的力气。”李羽坤道:“还不快说!” “是是是!后来有个比大爷你矮了一个头的黄脸大爷,也不知是人还是鬼,无声无息地就杵在我身后,一说话吓了我一大跳。他问我想不想赚银子?我说当然想。于是他便跟我说了你的形貌,让我到大街上找你。他让我告诉你,有个什么刘姑娘在他手上,让你去狮子山找他。……哎呦,疼死我了!大……大爷放手。” 原来李羽坤听小乞丐说到刘姑娘,猜测必是刘嫣,听这口气,似乎刘嫣被那人捉了去,情急之下一把抓过小丐手臂,用力过猛,痛得小丐哇哇乱叫。 李羽坤松开手掌,道:“抱歉,我一时失手,还望小兄弟勿怪。请问狮子山在何处?”说着又递过去五两银子。 小丐吃了苦头,本是老大不乐意,见又有银子收,转怒为喜,道:“沿着这条道一路向东,出了东门约莫再走三里,便到了。”李羽坤道:“多谢小兄弟报讯。”说罢转身便走。 那小乞丐叫住他道:“大爷,你给了我那么多银子,足见你是好人。我得提醒大爷,那伙人凶巴巴的不太好惹,再者山上多有野兽出没,大爷凡事小心。” 李羽坤谢过小丐提醒,骑了枣红马一路狂奔,不一会便出了东门,又奔了一阵,果见远处烟雾缭绕,峰岚叠嶂,想是狮子山到了。 第四十八章 独闯虎穴 李羽坤翻身下马,提气跃上一株参天大树,举目眺望,见山雾缭绕中似有屋舍。 李羽坤心道:“对方来路不明,我独闯虎穴,不宜硬拼,不如待天黑再上山。”打定主意后,他跳下大树,牵了马儿躲进了密林深处,找了隐蔽的地方呼呼大睡。 这一觉直睡到日落西山、夜幕降临才醒转。李羽坤寻了些野果充饥,然后又练起了日月无极功。 约莫练了一个多时辰,李羽坤见月黑风高,那山腰屋舍依稀亮着灯火。李羽坤循着灯火疾掠而去,不一会儿已到了山脚下,忽听林中下山道上似有人说话。李羽坤倏然藏身一块大石之后。 山道上似有两人渐行渐近,一人道:“他妈的,这么晚了还吃什么劳什子糕饼。” 另一人道:“是啊,他奶奶的,待我们买来,吐些唾沫上去,让她尝尝大爷的口水味。”两人哈哈大笑。 李羽坤心道:“不知想吃糕饼的是谁?” 只听那两人又道:“老贾,依你看来,此番众多大人物都聚集到山上,到底所图何事?” 那老贾道:“我也猜想不透。对了陈老弟,你觉得江夏城最富的人是谁?” “那还用说,自然便是袁路袁大爷。” “哈哈,那你多拍拍他马屁,大财主一高兴,赏你几两银子花花。” “嘿嘿,不瞒兄弟你,他今个已经给过我赏钱啦!你看!” “哇,居然是五十两!啧啧啧啧。” “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待会买几壶好酒回山,咱哥俩喝个通宵。” “好好好,我们赶紧买糕饼去,顺带买只烧鹅,老常头做的烧鹅可是又肥又香,不知他睡了没。” “你要吃烧鹅,就算老常头睡死过去了,也得把他叫醒!” “想不到袁大爷还真是大大的好人,非但不计前嫌,还跟当家的做起了朋友。” “这你就不知道了,多半他是看在了那位大爷的面子上。” “嘘!” 听那两人慢慢走远,李羽坤心道:“听他二人之言,莫非袁大哥也在山上?还跟这里的当家交上了朋友?这里的什么揭阳不是捉过他公子以此勒索钱财吗?他不是去接家眷了吗?” 李羽坤百思不得其解,心想上去探探再说,隐身黑暗,一路掠行,不一会儿,那灯火已近在眼前。黑暗中只见几重院落,颇为宏伟。 李羽坤见院中一株大树枝繁叶茂,提气纵身,足尖在高墙上一点,便投入枝叶之间。哪知忽觉寒光一闪,一柄长剑自枝叶空隙间刺来。 李羽坤身在树中,不便避闪,百忙中屈指往剑身弹去。剑尖一歪,刺入树枝。 李羽坤已看清那人所在,指尖顺势一送,点中那人檀中穴。那人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李羽坤一把抓过那人,将他架在粗枝之上,心中直呼侥幸,若那人内力稍强,自己一指弹不歪长剑,势必被长剑穿身。 李羽坤透过大树枝叶空隙四下凝望,只见几重院落灯火通明,不时有岗哨来回巡逻,实不知还有多少暗哨,只觉此地表面平静,实则危机重重。 李羽坤折了一截树枝用力掷向窗户,力犹未尽,穿窗而过,落到地上。只听刀剑出鞘之声,有人叫道:“什么人?” 少顷,一人手持钢刀,窜出厅来,落在大树之下院中四下张望,轻功颇为不弱。那人不见有人,抬手摸了摸头,转身回转厅内。 不多时,一人笑道:“哪里有人?我看兄弟你是自己吓自己了。” “听闻那人武功高强,咱们还是谨慎点好。” 忽然,一阵箫声悠悠传来。李羽坤不懂音律,只是觉得箫声绵软柔和,甚是好听,竟似在哪听过,便循着那箫声掠去。 过了两重院落,那箫声嘎然停止,一处大厅内灯火通明。 李羽坤远远从厅门望进去,隐约可见厅内有五人正在吃喝,其中主位一人果是莫云飞,他左右坐着的两人竟是袁路和张大人。还有一大汉背对自己,看不清面貌,另有一灰衣汉子在下首相陪。 李羽坤施展壁虎游墙功,轻手轻脚翻过高墙,藏身假山之上。谁知莫云飞冷笑道:“阁下既然已经来了,为何鬼鬼祟祟不现身相见?” 李羽坤知他说得是自己,心里佩服莫云飞耳力上佳,只好现身,双脚轻飘飘地落在厅门之外,拱手道:“莫兄好!” 莫云飞笑道:“鹤州一别多日,复又相见。看来李兄生来喜好躲藏暗处窥视。”那大汉转过头来,原来是公孙虎。 李羽坤脸上微微一红,不知如何对答,索性闭上了嘴巴,心道:“公孙虎居然也在,看来今夜真是闯入了虎穴。” 莫云飞道:“山风阴冷,不如请李兄进来喝杯水酒。”李羽坤缓步走入,莫云飞招呼他在公孙虎身旁空位坐下,那灰衣汉子命人送来一副碗筷。 李羽坤立定不动。袁路尴尬一笑,道:“贤弟前日酒醉,为兄有要事缠身,故而不辞而别,请贤弟勿怪。”李羽坤笑道:“袁大哥勿念,小弟一切安好。” 张大人面露鄙夷之色,冷冷道:“李大侠的酒可醒了?今夜若再醉倒,只能扔到山里喂狼了。莫大侠说得果然不假,他一吹箫,你便会现身,哈哈哈。” 李羽坤笑道:“早知大人在此,真该带几坛白云楼的美酒来。” 张大人怒道:“你还敢提白云楼?本官还未追究你杀死三爷之罪!” 忽有三人快步入厅,手持兵刃,将李羽坤围在中间。 莫云飞微笑着:“李兄,你可认得这三位?他们都是三爷的好兄弟,今天是来为三爷报仇的。那日在鹤州,你侥幸逃脱,今日只怕是肋生双翅也飞不出去了吧!我劝你还是莫要抵抗,早些投降了的好!” 袁路叹道:“贤弟何苦为了一名女子,甘冒风险?你若真要她,为兄代你跟三爷提一声便是,何必闹到杀人的地步。你平日不将任何女子放在眼里,而如今……那姑娘真有这么好吗?” 李羽坤心念电转:“袁大哥也认定三爷是我所杀,又不知他为何竟跟莫云飞在一起,看他们样子,似乎很是亲近。多年未见,袁大哥身上似乎藏了很多秘密。” 李羽坤道:“说起鹤州,我倒想请教,玄天门精英尽出,布下天罗地网,施展阴谋诡计,却不知后来如何?”他见此处人多嘴杂,故意不提玄天门攻陷问剑山庄,李问剑等被擒的事。 莫云飞笑道:“此事我为何要告诉你?李兄抛下义兄义妹,独自跑来江夏城逍遥快活,却还有脸来问我?” 李羽坤不想与他争辩。围住他那三人早已不耐烦,黄脸汉子大声道:“我花了五两银子,让小乞丐到处找你,引你到这里来,不是听你说废话的。” 另一手持判官笔的矮个子汉子道:“在玉清观,让你小子给躲过去了,也算是便宜你了。” 最后那黑脸高个汉子道:“玉清观的火只怕也是你小子放得吧!” 李羽坤心想再说下去,只怕江夏的坏事都是他干得了。 莫云飞哈哈大笑,道:“李兄果然不愧为丰城三侠,干了坏事,深陷重围依然从容淡定,真是令人佩服。” 第四十九章 假兄弟 李羽坤心中不停盘算,当前之势,他全力突围不难,但若想找到并救走刘嫣,千难万难。瞥眼看见张大人正乐呵呵地坐着看热闹,心生一计。 李羽坤道:“三位兄台,在下从未见过三爷,彼此无冤无仇,我何故要杀他?想来此事必有蹊跷。” 那三人自然听不进李羽坤分辨,互相使了个眼色,两刀一对判官笔,齐向他身上要害招呼,一出手便是杀招。 使判官笔的矮个叫祝良,黄脸汉子名叫葛俊杰,黑脸高个名叫蔡进,均是绿林草莽出身,后来投身白云楼做了三爷的门客。论武艺,三人在三爷数十名门客中倒也算高得了。发现三爷被杀后,他们便追击李羽坤到了玉清观,后来又看在假白眉道长顾常青的面子,撤出玉清观。再后来,他们经揭阳引荐,结识了公孙虎,拜入了白虎帮。此刻在此地又遇上李羽坤,自然是想大显身手,在新主子面前争面子。 李羽坤心中来气,心想你三人与我也是第一天相见,竟好似有深仇大恨一般,非要置我于死敌不可。当即展开身法闪避,随手一掌拍向祝良。 三人久在一起,配合默契,祝良撤笔变招,葛、蔡二人钢刀呼应,从后直砍过来。 李羽坤早已料到会有此夹击之势,身子疾往后退了三步,接连拍出三记降魔掌,掌风呼呼,将三人封住。但见他身子飘然而起,便如老鹰般扑向圆桌。 坐着观战的几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吃了一惊,公孙虎身高臂长,也不起身,伸手抓向李羽坤足踝。 李羽坤身在半空,竟能拧腰转身,落在张大人身旁,一把拽起他,手掌已按在了他后心,掌力一吐便可要了他性命。 李羽坤抓了张大人飘然后退,背靠角落。 莫云飞就挨着张大人坐在那里,竟也来不及救援,只能起身笑问:“李兄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挟持朝廷命官。” 那张大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出一身冷汗,但毕竟是知府,见识过不少大场面,随即便恢复镇定,冷冷道:“你快放开我,难道是要公然挑衅王法吗?” 李羽坤笑道:“莫兄,我跟张大人曾经同桌喝酒,岂会伤他。我只想跟莫兄要个人,只要你放了她,我便马上放了张大人,绝不伤他一根汗毛。” 莫云飞笑道:“不知李兄要得是谁?” 李羽坤道:“刘嫣刘姑娘,她与此事毫无关系,还请莫兄放了她。” 不等莫云飞回答,袁路道:“贤弟,你快放开张大人,其他的事好办。我也相信,三爷确实不是你杀得,我定会叫人查明真相,还你个公道。”说着慢慢走近李羽坤。 李羽坤道:“袁大哥,你……”话说到一半,只见莫云飞手上忽然多了一柄长剑,一招后羿射日,长剑脱手掷出,竟朝李羽坤飞来。 李羽坤吃了一惊,没料到莫云飞会出如此险招,刚想躲闪,忽听啊一声惨叫,见那飞剑竟插入了袁路的肩头。袁路向前便倒。 李羽坤出手如风,点了张大人穴道,身子掠出,轻舒猿臂,已将袁路抱起,提气一纵,稳稳地落回原处。忽觉胸前华盖、紫宫、玉堂三大穴道上微微一麻,竟被人封了要穴。 袁路挣脱李羽坤手臂,反手将右肩长剑拔出,自怀中摸出金疮药涂上,伤口颇深,血流如注。莫云飞帮他封住肩头穴道止血。 那金疮药颇为灵验,不一会儿血已止住。袁路擦了擦额头冷汗。 李羽坤诧道:“袁大哥何故点我穴道?”袁路尴尬一笑,并不答话。莫云飞却道:“你难道还不知道,你袁大哥早就接了玄天令,早已经是玄天门的人了。” 袁路道:“贤弟,愚兄家大业大,如今托庇于玄天门之下,宇文教主天恩浩荡,必能佑我此生平安富贵。” 李羽坤要穴被封,自己尚且不能自保,更别说营救刘嫣了,此时此刻他无话可说,只有苦笑。 袁路又道:“兄弟漂泊江湖,不如今日也归顺了玄天门,至少为兄保你将来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必一定要跟宇文教主作对呢?那样对你没有半分好处。” 李羽坤摇了摇头,心中苦涩,他一直以来都将袁路当成了好大哥。今夜在此地看到袁路,心中虽有疑惑,但也从未怀疑过袁路会出手害他。刚才见袁路受了飞剑之伤,不加考虑便出手相救,谁知却反遭暗算。 莫云飞笑道:“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李兄何必如此固执呢?再者李兄的义兄、义妹也已落入玄天门之手,李兄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他们着想?” 李羽坤道:“在下何德何能,玄天门多一个我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莫云飞道:“宇文教主宅心仁厚,不忍多有杀戮,故此他老人家吩咐我们不得伤了中原武林诸派高手,只需将各位平安请到总坛即可。至于李兄,教主特别叮嘱,务必要请回总坛。” 李羽坤诧道:“这是何故?宇文教主也太抬举我了!”莫云飞道:“个中详情,本使不知。来人啊,把李大侠请下去,好生照料,明日启程。”两名玄天门弟子急忙上前,莫云飞将一人叫到跟着,耳语了几句,那人连声称是,两人搀扶李羽坤下去。 那两名弟子将李羽坤扶到一间卧房之中,将他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床上。一人抓过枕头垫在李羽坤头下,另一人摊开原本折好的被子盖好,举止甚是恭敬。 李羽坤笑道:“两位照顾周到,在下甚是感激。不知两位尊姓大名?”两人急忙连连摇手,互望一眼,支支吾吾却不说话。 李羽坤心下好奇,又道:“在下跟两位兄台打听个人。山上是不是有一位莫使者请来的客人?她叫刘嫣刘姑娘。” 两人又对望一眼,突然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一人道:“小人在门中职位低微,不明详情,李大侠莫要再问。”另一人道:“是啊,小人们不敢乱说,小人们只是奉命好生照料大侠,别无他意。求大侠千万不要为难小人,否则小人性命不保。” 李羽坤一头雾水,实在猜想不透个中原委,只能说道:“那烦请二位出去吧,我想睡觉了。”二人如蒙大赦,爬起身来蹑手蹑脚出了门,又轻轻合上房门。 李羽坤躺在床上,望着房顶出神,暗骂自己糊涂。 第五十章 重逢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李羽坤感觉四下寂静,眼皮也愈来愈沉重,竟不知不觉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有人轻轻拍他肩膀。 李羽坤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秀美脸庞,满是关切之情地看着自己,竟是刘嫣。只见她一身白衣,坐在床前的一张凳子上。 李羽坤喜出望外,犹在梦中,正想抬手掐自己,才发觉被点穴道仍未解开。刘嫣轻声道:“李大哥你终于醒过来啦!是受了伤吗?” 李羽坤笑道:“我是被人点了穴道啦。点穴之人手法奇特,我使尽全力也冲不开。刘姑娘是被何人擒来?又是如何逃脱的?”他见刘嫣无恙,甚是高兴。 刘嫣道:“昨日我与你分别之后,心里……心里难……难过。后来我便回白云楼,谁知他们也正好在找我俩,还问我你去了哪里。他们呀,依然把你当成了杀害三爷的凶手。为此我便好言相劝,说你不是凶手。他们哪里听得进去,说我吃里扒外,把我捉来这里,说……说你垂涎我的美色,定会赶来救我,届时便可拿下你。幸好袁大爷也在这里,他为我求情,他们才没有为难我,只是不许我下山。再后来,山上来了好多穿黑衣服系黄腰带的人,凶巴巴地,说什么是玄什么门的,带头的是什么莫使者。”她顿了顿,又道:“李大哥,你能教我解穴吗?我学会了便可解开你的穴道啦!” 李羽坤笑道:“姑娘不会内功,解不开穴道的。”刘嫣甚是失望,叹了口气,道:“早知如此,我当初便该学点功夫的”。 李羽坤怕她难过,又道:“我是被袁大哥点了胸前华盖、紫宫、玉堂三穴,又被莫云飞点了两臂曲池穴。”说罢将穴道位置详细说了。 刘嫣瞪大眼睛,奇道:“袁大爷为什么要点你穴道?” 李羽坤摇了摇头,道:“可能是他想让我投入玄天门下吧。” 刘嫣忙道:“对对对,是玄天门。这名字还怪好听的。李大哥,要么你教我解穴如何?” 李羽坤心道:“刘姑娘不懂武功,没有内力,自然解不开穴道。”但见她一脸好学的模样,不忍拒绝,便把解穴的手法说了。 刘嫣甚是高兴,人又聪明,伸出右手食、中两根玉指比划,倒也似模似样,不一会儿便已得要领。 刘嫣练了一会,笑道:“李大哥,不如让我试试看如何?”李羽坤见刘嫣甚有兴致,笑道:“也好,说不定还真能解开。” 刘嫣喜道:“好,那我试了,得罪莫怪。”说罢点向李羽坤胸前华盖穴,李羽坤暗运内力冲击穴道。刘嫣指上丝毫不带内力,加上她怕戳疼了李羽坤,用力甚微,这一指戳在穴道之上毫无劲力。 随即她又在玉堂、紫宫二穴上点去。谁知这三指下去,李羽坤只觉自身体内内力激荡,被封穴道骤然解开,他翻身坐起,坐在床沿。 刘嫣拍手笑道:“居然成了。”李羽坤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带你离开此地。” 刘嫣大喜,急忙站起身来,忽又转喜为忧,道:“敌人武功高强,李大哥一个人能全身而退,若带上我这个累赘,只怕想走不易。” 李羽坤道:“我怎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再说,若不是你解我穴道,我还只能乖乖地躺在床上,哪里也去不了的。” 刘嫣双目发光,十分欢喜,重重点了点头。李羽坤轻声走到门口,侧耳倾听,感觉四下无人,轻手推开房门,回头朝刘嫣招了招手。 两人出了房门,刘嫣指了指远处一扇月牙门,低声道:“我便是从那里过来的。只是这里房屋林立,回廊盘绕,不好认路。”李羽坤点了点头,道:“姑娘若不怪罪,我带你从房顶离开。” 刘嫣俏脸一红,点了点头。李羽坤道:“请姑娘伏在我背上。”说罢半蹲身躯。刘嫣轻手轻脚伏到李羽坤背上,双手环抱他脖颈。 李羽坤感到一又软又香的娇躯伏在他背上,心中一荡,不敢多想,展开轻功,跃上房顶。 忽听房上一人喝道:“什么人!啊,贼子休走,放了……啊……”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李羽坤点倒在地。 刘嫣说道:“你看!”李羽坤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屋舍火光冲天而起,有人高声喊叫:“着火啦!快去救火!”“是库房着火,快些抢救!” 李羽坤喜道:“天赐良机,姑娘抓紧了!”说罢脚尖用力,展开轻功,犹如大鹏般飞跃,眨眼间便已出了大院。 李羽坤双脚甫一着地,黑暗中忽然闪出一黑衣蒙面人拦路。若非李羽坤眼力极佳,反应迅捷,及时收步,这一下非撞上不可。 那人双手抱肩,也不说话,只冷冷盯着李羽坤。那目光似冷电,似利刃。李羽坤似乎在哪里见过,随即想起,笑道:“原来又是阁下,为何阁下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黑衣人冷冷道:“一别几日,你小子倒是艳福不浅,又结识了新的姑娘,还背着人家姑娘到处乱跑。怎么,原来那位姑娘呢?” 李羽坤心中来气,随即脸上一红,反驳道:“在下之事,不用阁下多管闲事!阁下若要考较功夫,可定下时日,在下必当奉陪,今日却多有不便,告辞了。”说罢迈步欲行。 黑衣人冷笑道:“比试功夫,何须他日,今日我就领教领教阁下的轻功。”说罢盯着李羽坤背上的刘嫣瞧了很久。刘嫣不明所以,笑问:“你在瞧什么?” 黑衣人转身走入林中,不一会便回转,怀中竟抱了一块大石,看样子少说也有一百斤上下。 李羽坤已明其意,道:“如此告辞了!”迈开大步,如青烟般平平飞出,一口气跑出去一里开外。只听刘嫣在他耳边说道:“那人抱了石头追上来了。” 李羽坤嗯了一声,加快脚力,不一会便下了山。踏上平地,李羽坤奔行更快,几如脚不着地。 刘嫣只觉耳边风声呼呼,犹如飞行一般,到后来眼睛都睁不开,索性将头藏在李羽坤肩后,闻到强烈的男子气息,心中小鹿乱撞。偶尔睁眼回头,见那黑衣人抱着大石,始终如影随形,模样甚是怪异,不觉又好笑又佩服。 第五十一章 神秘人 约莫奔跑了一顿饭工夫,李羽坤体内真气运转自如,气息调和如意,不觉疲累,反而更加神采奕奕。 回头瞧那黑衣人,依然相距不足四五丈远,心下暗自佩服,却也想不出他会是武林中哪号人物,只觉此人行事古怪,令人捉摸不透,与那火玄子的行径倒也有几分相似。 此时正值四更时分,路上无人,李羽坤也不认路,只管沿着官道奔跑。又奔了半柱香的时候,已将那人甩开了七八丈远。 李羽坤寻思:“我这般奔跑,自己倒也不累,只是苦了刘姑娘,不如就此作罢,大不了跟那人认输便是。”想到这便缓缓止步。回头轻声呼唤刘嫣,不得回应。原来刘嫣趴在他肩头竟自睡着了。 过了一会,黑衣人也已赶到,瞪眼道:“你我还未分出胜负,何故停步?” 李羽坤笑道:“阁下轻功高绝,在下认输了。”黑衣人怪声怪气道:“你明明占了上风,何必假惺惺说自己输了。” 李羽坤道:“在下真心佩服阁下功夫。在下背人,相比阁下抱着石头,倒是容易多了。” 嘤嘤之声,刘嫣悠悠醒来,揉了揉眼睛。李羽坤半蹲松手放她下来。刘嫣道:“对不住,我竟睡着了。李大哥是赢了吗?” 黑衣人一翻白眼,道:“小…………姑娘对他倒是很有信心。”刘嫣笑而不语。黑衣人又道:“前路艰险,姑娘是要跟着他走吗?” 李羽坤心道:“刘姑娘的事何来一个陌生人操心。”便道:“阁下若无他教,在下和刘姑娘便要告辞了。” 黑衣人道:“好,今日我便放过你,山水有相逢,在下下次再领教高招。”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 刘嫣奇道:“此人行事怪异,李大哥可认得他?” 李羽坤道:“见过一次面,不认得。”随即想起苏红儿,心道:“不知大哥和三妹他们可好。我得尽快赶去丰城,然后再设法营救。” 李羽坤不知该如何安置刘嫣,正在踌躇间,只听刘嫣说道:“李大哥此去丰城,路途遥远,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等着你呢!若是我会武功,那该多好,至少也能帮上一点忙。但即便我不会武功,能在李大哥身旁侍奉,照顾起居饮食,也是好的。” 李羽坤正色道:“刘姑娘不怕危险吗?”刘嫣道:“李大哥武功高强,只要能陪伴你左右,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你嫌弃我弱不禁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羽坤笑道:“我怎么会嫌弃你。姑娘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姑娘冰雪聪明,明辨是非,对我大有助益。再说我还答应过要教你剑法呢!” 刘嫣大喜,笑道:“明辨是非不敢当,冰雪聪明也未必,但倒是可以帮大哥盯着坏人,让他们不能施阴谋诡计陷害你。啊呀,不好,白眉道长送我的宝剑还落在山上呢!” 李羽坤笑道:“我偷偷潜回去偷出来便是!” 刘嫣道:“那也犯不着让你独自涉险了,那个什么莫使者可喜欢这把剑了,多半在他手上,下次遇着他,你帮我抢回来。”她顿了顿又道:“我还有一事相求,请大哥答允。” 李羽坤笑道:“刘姑娘但说无妨。”刘嫣道:“请你莫要再叫我刘姑娘,我爹爹妈妈都叫我嫣儿。” 李羽坤喃喃自语道:“嫣儿,嫣儿,这称呼好听得紧。”转念又道:“可否需要前往告知你爹爹妈妈?” 刘嫣道:“大可不必,免得他们担心。”李羽坤笑道:“是啊!若是二老知道你跟着一个整日舞刀弄剑,浪迹江湖的人,只怕会不高兴。” 刘嫣笑道:“那也未必,妈妈说不定很喜欢你。”说罢含羞低头。 一阵微风吹过,刘嫣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李羽坤除下长衫,披到她身上。刘嫣柔声道:“莫要冻着了你自己。” 李羽坤道:“我是练武之人,身体健壮如牛。”刘嫣噗呲笑出了声,道:“哪有人说自己如牛的。”李羽坤哈哈大笑。 两人并肩坐倒在路边草地之上,刘嫣抬头看着那一弯新月道:“坤哥,你看今晚的月亮多美!”李羽坤挠着头笑道:“我还从未想过月亮美不美。” 刘嫣又道:“你看我美不美?”李羽坤沉吟片刻,道:“美!”刘嫣笑道:“那是我美还是她美?”李羽坤诧道:“她?”刘嫣道:“那黑衣人说起的那位姑娘。” 李羽坤哑然失笑,道:“他说得是我义结金兰的三妹苏红儿。你和她啊,是不一样的美。”刘嫣笑道:“是什么不一样的美呢?”李羽坤挠头道:“这个……我也说不清。” 刘嫣嫣然一笑,捋了捋头发,却不说话。李羽坤看得痴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心里暗骂自己无情无义,义兄义妹此刻身陷囹圄,自己却在这里儿女情长。 刘嫣柔声道:“我们上路吧,这就赶去丰城。”李羽坤道:“好。”心里却想:“此去丰城旅途遥远,嫣儿多半不会骑马,得去雇辆马车。可惜我光顾与那黑衣人比试脚力,却忘了那匹枣红马。” 忽听一阵马嘶,接着蹄声大作,由远而近。李羽坤跳起身来,大喜道:“马兄来了!想不到它竟能找着我。”枣红马奔了过来,不住用头蹭着李羽坤,十分亲昵。 刘嫣笑道:“看来这匹骏马是打定主意跟定你了。它叫什么名字?”李羽坤从未想过马儿会有名字,张口结舌。 刘嫣笑道:“你看它一身枣红色的毛多漂亮,不如叫它小红。” 李羽坤拊掌叫好,翻身上马,拉了刘嫣坐在自己身前,双腿轻轻一夹。那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奔驰如飞。刘嫣靠在李羽坤身上,只觉犹如腾云驾雾一般。 赶了约莫一个时辰路,天已大白,正巧路过一集镇。李羽坤找了家饭馆,与刘嫣饱餐了一顿,问起掌柜哪里可有马车雇卖。那掌柜说集镇北有个叫阿三的,专做这个生意,而且很会赶车。 李羽坤让刘嫣在饭馆休息,自己前去雇车。那阿三还在呼呼大睡,被他老婆叫醒,甚是不愿。 李羽坤递过去一锭十两的银子,说到了丰城另有重谢。阿三老婆一把抓过,满脸堆笑,拉着阿三的耳朵催他上路。 阿三套了车马,准备妥当。李羽坤领了他接上刘嫣,自己骑马,让刘嫣坐车。 阿三赞道:“大爷一表人才,出手豪气,夫人又这般美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李刘二人听来甚是顺耳,也不解释,心中甜丝丝的。 第五十二章 回家 江夏去丰城,若是快马,约莫五六日便可到达。李羽坤顾念刘嫣辛苦,不忍昼夜赶路,到了晚上便找客店住宿。那阿三驾车技艺确有过人之处,将一辆马车赶得又快又稳,这一日已过了江州。 一路行来,倒也没遇着什么难事,只是遇到五名寻常盗贼,自然不是李羽坤对手,轻而易举便被打发了。 原本担心的玄天门,或者白云楼的人会现身截杀的情况,也没有出现。 刘嫣憾道:“可惜我不会武功,不然还能帮点忙,打打小毛贼。” 阿三笑道:“李爷武艺高强,何须夫人动手!夫人若要学武,李爷肯定愿意教啊!”刘嫣笑着望向李羽坤。 李羽坤笑道:“也好,我就传些粗浅功夫与你,紧急关头也好自保。”刘嫣佯嗔道:“难道我很笨,只能学粗浅功夫?” 李羽坤笑道:“你可比我聪明多了。既然嫣儿想学,我便教你些家传武功吧!”于是李羽坤便将家传拳掌功夫教了刘嫣。 刘嫣冰雪聪明,又很好学,居然一学就会,学了几次,已将一套拳法,一套掌法尽数学会,更吵着要学剑法。 李羽坤正色道:“你根基尚浅,切不可贪多。他日待你扎稳了根基,再学不迟。”刘嫣吐了吐舌头,道:“好严苛的师傅。” 李羽坤又教了些内功修炼的法门,刘嫣心满意足,每日坐车闲来无事,便在车内修练内功。 这一日,李羽坤骑在马上,扬起马鞭,指了指远方,道:“翻过那座山,再走两三个时辰,便可到达丰城了。” 刘嫣掀起车帘,看着远处呆呆出神。李羽坤问道:“嫣儿怎么了?” 刘嫣回过神来,道:“坤哥,你多赏些银子给阿三哥吧!”李羽坤说了声好,随即摸出五十两银子递给阿三。 阿三哪见过如此多的赏钱,连声道谢。刘嫣又道:“不如就此下车分别,阿三哥离家多日,想必嫂子也十分挂念。” 李羽坤想想也是,便收拾了行礼,扶刘嫣下车,道:“阿三哥辛苦了,咱们就此别过。” 阿三又躬身拜谢,道:“李爷和夫人真是大大的好人,将来必能幸福安康,多子多孙。”刘嫣脸上一红。阿三拜别二人,赶了马车回江夏去了。 待阿三马车走远,李羽坤问道:“嫣儿你怎么了?是人不舒服吗?”刘嫣摇了摇头,低着头拨弄衣角。 李羽坤急得直挠头。刘嫣轻声道:“我是怕。” 李羽坤道:“你是怕玄天门的人早已布好了天罗地网在等着咱们?有我在不用怕!我必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 刘嫣扭捏道:“我不是怕敌人。”李羽坤急道:“那是怕啥?”刘嫣跺脚嗔道:“我是怕见到你爹爹妈妈。怕……怕他们嫌弃……不喜欢我。” 李羽坤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刘嫣握紧粉拳,击在他左胸。这一拳自然伤不到李羽坤,况且刘嫣非但没什么内力,更是没用力。谁知李羽坤体内真气自然而然生出反弹之力,将刘嫣的拳头弹开。 刘嫣揉了揉酸麻的拳头,奇道:“这是什么功夫?怪好玩的。” 李羽坤歉然道:“我体内真气护体,真气以为你真打我,故此反弹你拳头护我胸口。”刘嫣撇了撇嘴,道:“这真气倒是对你好得很。” 李羽坤笑道:“等你练成内功,自然也有真气护体。小红,辛苦你又要驮着我们二人啦!” 刘嫣上了马,坐在李羽坤身后,双手圈住他虎腰,将头靠在他背上,柔声道:“我真怕见着你爹爹妈妈后,他们不喜欢我。” 李羽坤道:“我爹爹和妈妈多年前就云游天下去啦,我已有七八年未曾见到二老了。我爹爹他是医者,他老人家常说要行医天下,救济普天下受病痛折磨的百姓。我妈妈一直陪着他帮衬。可惜我打小就不喜医术,只好学武,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望。” 刘嫣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道:“你爹爹妈妈真的了不起!” 两人打马缓行,终于到了丰城内。刚入城内,早有人迎了上来,又是那白发白须老人陈伯。 陈伯见李羽坤领着一陌生年轻女子,不见程醉风和苏红儿,怔道:“二爷,大爷和三小姐呢?” 李羽坤摇了摇头,他怕陈伯担心,推说在外办事,又引见了刘嫣,问起陈伯何以在此等候。 陈伯道:“三位多日不归,我十分着急,每日都在城内到处打探等候。”李羽坤道:“进城之时,我在道上看到好多眼生的江湖人士,城内饭馆客栈也聚集了好多江湖门派的人,这是何故?” 陈伯道:“是啊,城内大小客栈都住满了人,每日吵翻了天,甚至大有喝酒闹事打架斗殴之人。官府惹不起,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听说十月初一,也就是四天后,在玉华山剑池开什么品剑会,品评天下名剑。” 李羽坤哦了一声,问道:“那是谁召集了那么多江湖人士?”陈伯道:“二爷不知?”李羽坤摇了摇头,陈伯续道:“江湖门派都接到了请帖,署名是问剑山庄。”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定是有人冒名了的,多半便是玄天门。宇文宗必有什么阴谋诡计,对中原武林不利。说不得是想将中原武林精英人士引到丰城,一网打尽。我便如何才能击破他的阴谋?”左思右想,不得要领,盘算只好见机行事。 说话间三人已回到府上,李羽坤让人带了刘嫣下去安歇,陈伯嘱咐厨子准备晚饭。 李羽坤又问起杨兰,陈伯言道:“她曾来过几次,听她说已拜了三小姐的师父为师啦!”李羽坤笑道:“定是兰儿软磨硬泡,梅姑姑拗不过她,才答应收她为徒。” 吃过晚饭,李羽坤陪着刘嫣说话,说起丰城美景,李羽坤答应刘嫣这几日四处游历一番。 刘嫣问道:“那剑池是什么地方?”李羽坤便把干将莫邪铸剑被杀,其子报仇,后双剑失踪,化作白龙,隐于丰城的故事简略说了。 刘嫣叹道:“这真是一个凄美悲壮的故事啊!” 第五十三章 夜来客 李羽坤喝了口茶,续道:“相传莫邪剑当年化成白龙,飞到了丰城,盘踞在如今的剑池之中。多年来白龙保佑丰城一直风调雨顺,百姓富足。” 刘嫣颇为神往,道:“想不到宝剑竟能如此灵性。对了,如此岂不是可以找个水性好的人潜入剑池之中,寻找那莫邪神剑。” 李羽坤笑道:“多年来确有好多人如此做过,但却始终找不着那莫邪神剑。传闻那池底暗藏潜流,深不可测,已吞没了好几个人啦。” 刘嫣道:“坤哥也下去看过?”李羽坤摇了摇头,道:“我不习水性,哪敢下水。” 刘嫣拍手娇笑道:“原来还有你不会的呢!”李羽坤道:“我不会的事情可多着呢,岂止这一项。” 李羽坤又讲了些江湖上的事情,刘嫣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已是亥时。 李羽坤见天色已晚,便道:“时候不早了,嫣儿早些安歇吧!我也去睡了。”刘嫣点点头。 李羽坤回到房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直躺了大半个时辰,依然毫无睡意,心想不如练会无极功,便盘腿坐在床上,修炼起来。谁知依然心烦意乱,根本静不下心来。 李羽坤叹了口气,不再勉强,心想不知刘嫣睡着了没有,又觉口渴,正想下床拿水喝。 忽听静夜中左近似有夜行之人,那声音细微距离不近,但李羽坤听觉敏锐,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李羽坤披上外衣,穿好靴子,推开窗户,穿窗而出,一个起落便上了房顶。他伏在屋脊之上四下打量,果见不远处大街对面屋脊上,一团黑影慢慢移动。 过不多时,那团黑影竟朝李羽坤这边掠了过来,轻功着实不弱。李羽坤急忙屏住呼吸,隐蔽在黑暗之中。 那人几个起落,已落入了院中,矮身小跑。李羽坤心道:“他到我家里来做什么?”急忙轻声跟了上去。 只见那人东张西望,见四下无人,一扇窗户开着,便从窗中探进去张望。李羽坤暗暗好笑,心想你偷窥我房间做什么。 片刻,那人又缩回上身,这边听听,那边瞧瞧,最后靠着柱子似在思索什么。 李羽坤实在忍耐不住,闪身到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肩头。 那人被吓了一跳,身子弹出,落在院中站定,回头低声喝问:“谁?快快现身!” 李羽坤笑道:“你偷偷摸摸来我家里,窥探我卧房,还问我是谁?岂不可笑!”那人满脸尴尬,张口结舌,不知如何答话。 李羽坤沉脸道:“快说,你是谁?三更半夜到我家里来意欲何为?” 那人急忙拱手施礼,道:“在下并非有意冒犯,也非图谋不轨,在下是来报讯的。请问阁下是李羽坤李二侠吗?” 李羽坤点了点头,道:“正是!报讯?报什么讯?谁要你来的?” 那人道:“我叫田展丰,众弟子中排行第五,是我师父鹤英柏让我来得。师父说承蒙李大侠相助之恩,今番若有可以为大侠效劳之处,必定全力以赴。他老人家还说,此次丰城品剑会明说是武林盛况,实际上恐是暗藏杀机。丰城三侠届时若有用得着飞鹤派的地方,尽管开口。”他一口气说清了身份来历和行事目的,口才倒也不错。 李羽坤哦了一声,道:“田兄好!原来是鹤掌门的高足。田兄为何三更半夜翻墙前来?”那日他到飞鹤派时,田展丰并不在场,故而不曾相识。 田展丰笑道:“白天人多眼杂,恐有不轨之徒盯梢。”随即他走近压低声音道:“师父他老人家探得消息,玄天门出动了大批高手前来丰城。” 李羽坤心头一紧。田展丰又道:“十月初一那天,剑池必定是高手云集,又有问剑山庄李庄主和丰城三侠压阵,那玄天门武功再高也翻不了天。到时大家伙齐心协力,来个瓮中捉鳖,让他们有来无回。” 李羽坤暗暗叹了口气,但也不便明说事实,便道:“多谢田兄指点。鹤掌门已到了丰城吗?”田展丰道:“师父他和两位师叔要后天才到。” 李羽坤哦了一声。田展丰道:“如此在下先告辞了。”李羽坤道:“田兄还是从房顶走吗?”田展丰笑道:“是。不过……不过……” 李羽坤见他吞吞吐吐,似乎还有话要说,也不催促,静静看着他。 田展丰道:“不过在下还想打听个人,就是我师妹,也就是我师父的宝贝千金。”李羽坤问道:“婉儿姑娘?她怎么了?” 田展丰忽然扭捏道:“倒也没什么,若是李二侠知道她在哪里,告诉在下一声,在下回去也好禀报师父。自从师妹离家出走来找你之后,师父他老人家可担心得很。”说着斜眼瞟了瞟李羽坤。 李羽坤诧道:“此话怎讲?哎呦,我可忘了。”说罢走进卧房,找着白天所穿得那件袍子,摸索一会,找出那日在桔林遇到鹤婉儿时,捡到的那粒明珠。 李羽坤将明珠递给田展丰,笑道:“这颗珠子可是你师妹的?麻烦田兄帮我给她。” 田展丰忙道:“是,是,是,不,不,不,既然师妹将这个宝珠送了给你,我怎么可以拿回去。这个可是师妹的宝贝,李二侠好生保管。只不过……哎……可惜啊可惜。”说罢扭头就走,腾身而起,眨眼睛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李羽坤一头雾水,摇了摇头,把珠子放入怀中,正想回房睡觉,背后一人道:“这人倒挺有趣的。”却是刘嫣。 李羽坤诧道:“你也还没睡啊?”刘嫣道:“翻来覆去睡不着,听到你说话的声音,便出来瞧瞧。那人是你的朋友吗?” 李羽坤道:“他叫田展丰,是来报讯的。他得到消息,玄天门大举来犯,恐大大不利。” 刘嫣哦了一声,走过来拉住李羽坤的手,柔声道:“坤哥你也不用过分担忧,那玄天门虽然势大,却也未必伤得到你。” 李羽坤道:“嫣儿,也许我不该带你来丰城的。若是真如田兄所说,此次品剑大会,当是玄天门策划的一场阴谋,说不定宇文宗正是要借机将中原武林高手一网打尽。如此十月初一的剑池,哪怕整个丰城,说不定会血雨腥风,血流成河。” 刘嫣笑道:“我不后悔认得你,自然更不会后悔跟你来丰城。坤哥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定不会容许有人伤害你!”她真情流露,说得斩钉截铁。 李羽坤望着她那双清澈明亮,又充满真诚的美目,不觉心底升起一股暖意,一股信心。两个人就这样对望了很久。 忽听三声冷笑自墙角发出,李羽坤回过神来,道:“哪位朋友鬼鬼祟祟躲在那里?” 那人冷冷道:“大敌当前却还在儿女情长,可笑啊可笑!真是辱没了少林方丈大师的威名!” 李羽坤淡淡道:“朋友请现身说话!”那人喝道:“要说话先吃我一掌!” 李羽坤但觉掌力袭来,轻轻将刘嫣推开,举掌相迎。两股掌力相击,李羽坤后退半步。 那人又接连拍出三掌,李羽坤心道:“难道真当我怕了你不成!”心头来气,降魔掌拍出,掌力已使出了七八分。只听轰隆一声,坚墙应声倒塌。 “二爷,我们来啦!”“是谁在这里撒野!”陈伯领了五人手持棍棒而来,众人显是仓促奔来,有人光着脚,有人只穿了短褂。 李羽坤急忙拦住众人。陈伯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躲在暗处突施暗算,绝非英雄好汉所为!” 第五十四章 比剑 黑暗里呼呼之声大作,掌力滚滚而来。李羽坤气沉丹田,凝气于掌,一招万佛朝宗。两人掌力不相上下,一时难分伯仲。 李羽坤自从修习了日月无极功之后,原本至阳至刚的降魔掌、大力金刚拳拳劲掌力更增了几分柔劲,往往一拳一掌使出,后劲刚柔并济、澎湃回旋、绵绵不绝。 两人对到第十招时,那人大喝一声,拔地而起,跃上房顶,道:“阁下掌力又精进了!可喜可贺!”说罢大笑着离去。 李羽坤调匀内息,片刻后道:“好厉害的武功!”刘嫣道:“听他说话声音,似乎是认识的人。” 李羽坤笑道:“不错,他就是火玄子。” 刘嫣道:“这火玄子道长行事好生令人费解。” 李羽坤寻思:“此人出身正道,武功高强,性格张扬,行事却亦正亦邪,难以揣度。他与袁大哥相识,又与张大人之流混在一起。最奇怪的是他显然也知道日月无极功,还偷偷潜入玉清观,不知所图何事?此番他来到丰城,又深夜到此,不分青红皂白与我交手,实不知有何用意。他号称飞花逐月,一剑似仙,拳掌功夫已如此了得,剑法想必更是精妙绝伦。若他是敌非友,着实难以应付。” 那边陈伯已吩咐下去找人修好围墙。李羽坤道:“嫣儿你先回房安歇吧!我想出门走走。” 刘嫣道:“坤哥是想去探查下城中武林人士的动向?” 李羽坤点了点头,道:“此时天色已晚,便于行事,白天可就人多眼杂了。” 刘嫣道:“那你万事小心,记得带上兵器。”李羽坤笑道:“嫣儿宽心,我不是去打架的,就不带兵器了吧。” 刘嫣笑道:“你不想找人打架,可总有人喜欢没来由找你打架。或许是你看着像是个好欺负的老实人吧!” 李羽坤拜托陈伯好生照看家里,出门右转,不多时便到了杏花楼。 杏花楼是丰城最有名的酒楼,生意自然没得说,近半月来更是出奇得好。杏花楼的掌柜金老板心情自然十分愉悦,整日乐呵呵得拨弄着算盘。算盘打得越快,银子收进得越多。 紧靠着杏花楼便是福来客栈,这半个月客栈的生意当然也很兴隆,客栈的裘老板当然应该也很高兴。 可裘老板如今却满面愁容地站在客栈大门口,呆呆地望着灯火通明的杏花楼,并时不时唉声叹气。 李羽坤走近的时候,裘老板满面堆笑迎了上来,拱手道:“李二侠,多日不见,这么晚才来喝酒吗?” 李羽坤拱手回礼,道:“裘老板是在等客人吗?在下出了趟远门,今日才回城,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 裘老板笑道:“客栈都住满了,就算新来客人也住不下了。” 李羽坤笑道:“如此岂不是发财了。” 裘老板苦着脸道:“银子没少赚,可麻烦事也不少。”他压低声音道:“最近城里来得都是江湖草莽、英雄好汉,我可没少被他们呼来喝去。这群爷每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喝多了可谁也管不住,兴子来了,还要比划比划。这不,官府的人都只能皱着眉头。” 李羽坤问道:“住店得都是些什么人?” 裘老板摇手道:“我可不认得,总之都是携带兵器的,都是外地过来的。有几个还霸道得很,吹胡子瞪眼的。有一次,一个黑脸汉子把一个黄脸瘦子揍得鼻青脸肿。还有一次,一个瞧着斯斯文文的年轻公子,一剑削去了一个麻脸汉子的一大片头发,稍有不慎,只怕脑袋便搬家了。伙计们啊,吓得直哆嗦。老金呐,倒是看得开,只要有银子赚就成。” 李羽坤笑道:“看来也只好如此,只能委屈裘老板多出点力气,多赚些银子了。” 裘老板叹道:“的确如此!” 李羽坤走进杏花楼的时候,金老板还没有半点要打烊的意思。他算累了账目,正想喝口茶休息一会,一看到李羽坤,便跳起来迎了上去,拉着李羽坤的手道:“李二爷,您可有十来日没来光顾啦!今夜怎么有此雅兴?” 没等李羽坤答话,一人笑道:“掌柜的,他今夜是来找我喝酒的。”正是飞花逐月,一剑似仙的火玄子,手中正摆弄着一只酒杯。 李羽坤道:“道长当真好兴致。早知道长想喝酒,在下应该在寒舍就请道长喝几杯的。” 火玄子叹道:“只要是到过丰城的人都知道,想喝酒最好的地方便是这杏花楼。这杏花楼的杏花村可是千里迢迢从山西运过来的酒道正宗。只可惜有的人酒量太差。” 他将酒杯凑到唇边一口喝掉,接着又给自己倒满,那坦然自若的表情就好像他今晚根本没去过李羽坤府上。 李羽坤老实不客气地坐倒在火玄子对面的凳子上,招呼掌柜送来一壶杏花村,伸手便去抓桌上竹筒中的筷子。 谁知火玄子右臂袍袖轻拂,扫向李羽坤手掌。李羽坤食指微抬,指向火玄子手掌劳宫穴。 火玄子急忙变招,切向李羽坤手腕。李羽坤手臂疾缩,左掌在桌面一拍,竹筒中一支筷子飞起,其余碗碟纹丝不动。 李羽坤右手抄起筷子,一招仙人指路,点向火玄子心口。 火玄子臀不离凳,曲背吸胸,那筷子不长,自然落了空。他不等李羽坤变招,右手也已抢到一支竹筷,轻挑李羽坤右手脉门。 李羽坤竹筷回撤,在空中划了个圈,筷影点点,亦实亦虚。 火玄子面带微笑,也用竹筷划起了圈。两人以竹筷施展上乘的剑法,你来我往,转眼间已拆了二十余招。 此时杏花楼大堂之中尚有十数人在喝酒闲聊,且大多都是江湖人士,见二人手持竹筷比试武功,均觉新奇。 有几人索性站起来围上观战,不时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金老板也是习武之人,平日也喜欢使使剑。他知李羽坤武功厉害,见那青衣道人年纪不大,竟能与李羽坤斗到数十招不落下风,颇感惊讶。 忽见火玄子剑法一变,只见他手中竹筷在左路指指点点,接着又在右路指指点点,却始终不与李羽坤手中竹筷相交。 金老板已分不清火玄子手中竹筷攻向何方,亦不知哪招才是实招,哪招本是虚招,不觉为李羽坤捏着一把冷汗。 旁观一人叹道:“飞花逐月,一剑似仙,果然名不虚传!”另一人惊道:“你说这青年道长便是武当山玄真派的火玄子?” 第五十五章 豪侠 金老板得知与李羽坤以筷子较量剑法的人竟然便是火玄子,吃了一惊,更替李羽坤担心。 此时火玄子剑法凌厉,招招攻势,将一支筷子使得千变万幻,逼得李羽坤只守不攻,一支筷子护得上半身,风雨不透,一时倒也不至于落败。 再看十数招,金老板只觉头晕目眩,几欲作呕,心知自己剑法修为与二人相比,相差太大,再看下去有害无益,急忙移开目光。其余旁观众人亦是如此。 两人直拆了一百多招,忽然一起将竹筷扔在桌上,大笑罢斗。 李羽坤倒了一杯酒举起,道:“痛快!来,我敬道长一杯!” 火玄子道:“杯子太小,老板,换碗来!再拿一坛好酒。”金老板吩咐伙计送来两只大碗、一坛杏花村。 火玄子抓起坛子,轻轻拍碎封泥,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他左掌托住酒坛,右掌轻抚坛身,猛得一股酒箭从酒坛口子射出,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李羽坤面前碗中,眨眼间已倒了满满一碗酒,竟连一滴都未溅落在桌面。 李羽坤笑道:“道长好本事!”深吸一口气,单掌按在酒碗边沿,说来也怪,那碗中的酒化作一条水柱,直窜他嘴中,片刻间一碗酒便已喝得干干净净。 那伙计张口结舌、呆若木鸡,许久才回过神来,喊了声:“乖乖,真神了!” 火玄子赞道:“妙极妙极!”说罢给自己斟满一碗酒,抓起酒碗,一饮而尽,又赞道:“好酒啊好酒,怪不得剑仙常以饮酒为乐,酒后留下无数佳作。我辈若能与剑仙同饮,当真是不枉此生了。李兄可认得剑仙否?” 李羽坤道:“在下惭愧,对剑术只懂得一点皮毛,亦无缘识得剑仙。” 火玄子哈哈大笑道:“李兄过谦了,李兄剑法若是皮毛,可置在下于何地?李兄既不知剑仙,那知剑圣否?” 李羽坤正色道:“可是裴旻裴大将军?” 火玄子道:“正是正是!来来来,你我敬裴将军一碗。”两人又对饮一碗。 忽听一人道:“老裴也在这里吗?”金老板只觉眼前一花,一黑衣大汉已站在他面前。这人约莫五十多岁年纪,身高足有九尺,虎背熊腰、高鼻阔口、大耳垂肩,一把茅草般的黑灰胡须。 只见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金老板的肩膀,道:“上十斤烧酒,要最烈得那种,再切十斤牛肉,一只肥鸡。” 金老板咧嘴干笑道:“客官稍等,马上送到!” 那大汉找了个空位大马金刀一坐,转头笑道:“赶了一天路,口渴得紧,这位道长,可否赏碗酒喝?” 火玄子笑道:“好!”轻拍酒坛,那酒坛便如长了翅膀一般飞到了那大汉面前。 大汉赞道:“好俊的身手,多谢了!”举起酒坛凑到嘴边,咕咚咕咚片刻间将半坛酒喝得涓滴不剩。 大汉咂了咂嘴,道:“味道还算不错,就是淡了些。” 不多时,伙计端了牛肉、肥鸡上来,金老板亲自抱了一大坛烧刀子,微笑着送到大汉面前。 那大汉一手抓起一整只肥鸡,另一手抱着酒坛,吹一口气,那封泥应声而落。 大汉凑近大吃大喝起来,咬一口鸡肉,喝一大口酒,不多时便将整只肥鸡都喂入了腹中。接着他又吃起牛肉来。 他吃牛肉倒是很慢,每一片牛肉都细细咀嚼,慢慢吞下,只是酒喝得仍然很快。 李羽坤心道:“好一条神威凛凛的汉子!他与那公孙虎倒有几分相似,但此人比起那公孙虎却少了匪气,多了豪迈英雄之气。”忽生结交之念,拊掌赞道:“好一个英雄好汉!在下李羽坤,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那人双目如电,一扫而过,道:“你便是李羽坤?听闻你飞鹤派退强敌,听风观败电使,问剑山庄脱虎穴,力敌玄天门高手,可有此事?” 李羽坤道:“在下惭愧,差点身陷囹圄,不敢担此高评。” 那人又道:“年轻人有点成就不骄不躁,很好很好!” 火玄子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走近那汉子,躬身行礼,道:“若晚辈未曾眼瞎,前辈可是骨似铁、胆如钢,一对肉掌震八荒的秦南阳秦前辈?” 那人嘿嘿冷笑道:“想不到老夫十多年不履中原,居然还有人记得我。年轻人有点眼力!方才是你提起裴将军吗?裴将军也要来参加这品剑大会?若说普天之下还有东西能让老裴动心得,只怕就只剩下剑了。” 火玄子微笑道:“晚辈今日有幸目睹前辈风采,当真不虚此行了。晚辈却也不知剑圣侠踪,但如今秦前辈既然已来了丰城,我想剑圣他看着老朋友的金面,说不定也会驾临。” 秦南阳道:“好,很好!不知尊师是谁?” 火玄子道:“恩师乃武当山玄真派真虚道人。” 秦南阳哦了一声,道:“原来是玄真派掌门真虚上人的高徒,怪不得有如此眼力。老夫隐居山野日久,江湖上倒出了许多青年才俊。” 众人除了李羽坤听师父提起过秦南阳之外,其余众人均不识秦南阳是何人。但见火玄子都对他极为恭敬,猜想他当是武林中十分了不起的人物。 秦南阳吃饱喝足之后,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抛在桌上,道:“老板,可够酒肉钱?” 金老板满面笑容,道:“平日就算我老金八抬大轿也请不来大侠,怎么还好意思收钱。这顿算我请客了,大侠请收起银两。” 谁知秦南阳黑脸一沉,道:“难道我还白吃你不成!”右掌轻轻一扇,那银子平平飞出,不偏不倚正好落入金老板怀中。 秦南阳拍了拍肚子道:“可有客房?”金老板急忙道:“隔壁客栈就有,小人马上去安排。” 秦南阳道:“如此有劳了!”转头对李羽坤道:“李少侠,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羽坤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秦南阳迈开大步当先出了酒楼,李羽坤道:“火兄可与我同去?” 火玄子笑道:“秦大侠没叫我去,我若跟去,只怕被打断了双腿,我还是在这里喝酒得好,你的酒钱算我的了。” 李羽坤道:“那多谢了,告辞了。”说罢急忙跟了出去。 第五十六章 欲传艺 李羽坤见秦南阳大步流星,已在十数丈外,提气追去。谁知他快秦南阳也快,他步子慢下来,秦南阳也慢下来,始终隔着约莫十丈的距离。 李羽坤知他在考较自己轻功,不想被他轻视,展开身形紧追。 约莫半柱香的时候,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西城门,秦南阳并没有要停步的意思,他不停,李羽坤自然也不能停。 又过了半顿饭功夫,秦南阳终于在一个小山坡上停了下来,望着远处的群山出神,神情严肃,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李羽坤也已赶到,站在秦南阳身后静静等着。秦南阳忽道:“李少侠一身功夫似乎出自少林,不知是哪位高僧座下?” 李羽坤正色道:“前辈问起,不敢隐瞒,恩师是了空禅师。” 秦南阳道:“原来是了空大师的高足啊!我在关外时听闻他当上了少林派掌门,无缘到场道贺,可惜可惜。” 李羽坤道:“前辈与家师是老朋友了吧?”秦南阳道:“我与了空大师颇有渊源。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秦南阳又道:“我在入关之后听到了一些江湖中的传闻,说玄天门宇文宗亲率两大天王、四大使者、八大孝卫,重出江湖,妄想踏平中原武林。而以问剑山庄、少林寺、玄真派为首的武林正道尚没有行动。玄天门已收服了江湖上一些颇有实力的帮派,正欲乘势出击,剿灭武林正道。听闻少侠去过问剑山庄,此事还望如实相告。” 李羽坤叹道:“实不相瞒,晚辈在湘西时,已见识过玄天门的厉害。连问剑山庄李庄主都着了道啦。玄天门用卑鄙手段擒住了李庄主,还有我义兄义妹也已落入敌手。此事颇为秘密,中原各派想必都还不知情。” 秦南阳哼了一声,道:“此事我也略有耳闻,如此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喝酒?怎得不想方设法营救?” 李羽坤道:“不瞒前辈,晚辈是奉了恩师之命回来丰城。”心想不知秦南阳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秦南阳道:“是为了品剑会?江湖各大门派收到的是问剑山庄的请帖,而李问剑李大侠实则已为玄天门所擒,下落不明。难道这品剑会是宇文宗设下的圈套?”李羽坤道:“正想听前辈指点。” 秦南阳道:“老夫向来不喜耍弄手段,有本事就明刀明枪干一架。哼,十多年前老夫出了关,未曾能与那宇文宗一较高下,深感遗憾。今番终遇机会,这次品剑会,宇文宗若真敢来丰城,我便与他一决雌雄!” 李羽坤道:“既然有前辈在此主持大局,我想玄天门此次必定无功而返。” 秦南阳转开话题,问道:“听说你与几位玄天门的高手都交过手,他们武功如何?” 李羽坤道:“晚辈曾目睹余不从和端木盛两大天王的武功,自知难以匹敌,相差甚远。那端木盛使得是劈空掌功夫,甚是霸道。我与他对了一掌,险些身受重伤。那右天王余不从的武功我倒未看出端倪,他曾用后背硬接了我一掌,毫发无损。” 秦南阳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忽道:“你打我一掌试试。”李羽坤道:“这个……前辈这是何意?”秦南阳道:“尽管打就是,哪有这么多废话!” 李羽坤明白他用意,不再犹豫,叫了声“看掌”,一掌拍向秦南阳后背。 秦南阳也不躲闪,更不招架。李羽坤这一掌啪一声,结结实实击在他后背。 李羽坤这一掌只用了三分劲力,但觉犹如拍在石块上一般。秦南阳哼了一声,道:“怎么,是没吃饭吗?如此绵软无力,还是怕打伤了我?再来!” 李羽坤撤掌运劲拍出,这一掌已出了五分劲力。哪知啪一声击在秦南阳后背,便如打在铁板上一般,竟震得手掌微微酸麻。李羽坤撤掌说道:“前辈钢筋铁骨,晚辈佩服!” 秦南阳冷冷道:“难道少林功夫这般不济,还是了空和……秃驴教得不对?” 李羽坤心道:“你说我也罢了,可不能骂我恩师。”心想可不能让前辈小瞧了少林功夫,一掌拍出,正是降魔掌的一招佛祖赐经,这一招已使出了七分力。 只听嘭一声,秦南阳身子纹丝不动,笑道:“少林降魔掌果然厉害!啊!”大叫一声。李羽坤只觉一股大力反弹而来,急忙后撤跃开。 秦南阳转过身来,道:“臭小子宅心仁厚,不用全力。你若尽了全力,只怕我要受伤。少林功夫,慈悲为怀,却少了几分杀气。倘若临阵死战,却不免会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李羽坤点头道:“前辈指点得是。”心中却不以为然,心想除非有深仇大恨,否则何必拼命死战。 秦南阳又问道:“了空大师近来身体可好?” 李羽坤道:“恩师前几日受了点伤。”秦南阳奇道:“受伤?难道是练功走火?否则是谁有这么大能耐,能打伤少林掌门?” 李羽坤道:“是宇文宗,个中详情晚辈亦不知晓。但那宇文宗也伤得不轻,此番品剑会未必能到场。” 秦南阳凝望着群山中的黑暗,许久,才叹了口气,道:“一个月前,裴将军传信于我,他说天下恐要大乱。届时受苦得自然是普天下的平民百姓。他邀我进关,共商大事,希望能够以微薄之力,不敢说平定这纷乱,但也希望能为天下苍生出一份力。” 李羽坤听着这话,呆呆出神,心里想着:“师父他老人家向来以维护天下苍生为己任,李大侠、秦大侠他们又何尝不是呢!那从未谋面的裴大将军,绝对也是这样的人啊!有他们这样的人物存在于这个世上,真是武林之福、百姓之福!” 只听秦南阳又道:“年轻人,你我也算有缘,老夫有一事相求,不知少侠可否答允?”李羽坤忙道:“前辈但有所命,晚辈无有不从。” 秦南阳道:“晚辈独居关外,一直未收弟子。老夫有几招剑法,无人相授,深感遗憾。此次复再入关,一是受裴将军之邀,二来也是想找个传人。今夜我已查看你很久,你放心,我虽想传你功夫,但你却不必拜我为师。你若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大哥即可。” 李羽坤心下踌躇。秦南阳笑道:“你跟我学武,你师父必然不会怪罪。” 李羽坤再不犹豫,当即拜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道:“他日禀告恩师,再行大礼,请前辈勿怪。” 秦南阳哈哈大笑,声震如雷,道:“老夫的几招剑法,终于有传人了!” 第五十七章 巧遇史东白 秦南阳道:“老夫一身武功出自天台寺,因此与少林寺也算同根同源。师传武功我也不便教你,即便教了,对你亦无多大助益。我在关外时,自创了一套剑法,这便传了给你吧!坤儿,我见你与那火玄子交手,你认为他的玄真派剑法如何?” 李羽坤思索良久,才道:“玄真剑法变幻无穷,生生不息,晚辈不是敌手。” 秦南阳笑道:“你只守不攻,以不变应万变,确也是抵挡玄真剑法的妙招。玄真剑法变化繁复,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若是武功修为和定力稍差的人与他对敌,不免心神俱乱,难免一败。剑术之道,重形、重力、重气、重意等不一而足,各有千秋,孰优孰劣,实难说清。” 李羽坤心道:“火玄子的剑法大概就是重形重意了吧,那我的剑法呢?又不知秦前辈的如何?” 秦南阳续道:“那火玄子与你的武功本在伯仲之间,他要以剑法胜你,须得两百招之后了。而你若想赢他,除非内力压制,剑招上当占不到半分便宜。”李羽坤道:“是!” 秦南阳道:“老夫这自创的剑法也就十一招,你仔细看好了。”说罢折了根树枝,掰去枝杈树叶,一招招缓缓演示了一遍。 十一招剑法使完,秦南阳问道:“记住多少?”李羽坤道:“记住了九招。” 秦南阳道:“很好,我再使一遍。这次使得快些。” 不一会十一招剑法又再使完。秦南阳掂量着树枝,笑道:“记得几招了?” 李羽坤闭上眼睛思索片刻,睁开眼睛道:“晚辈愚钝,只记得四招了。” 秦南阳点了点头,道:“坤儿你比我想象得要聪明的多了。我再练最后一遍。”说罢,右手一扬,剑招自树枝奔泄而出,眨眼间秦南阳扔了树枝,哈哈大笑。这十一招剑招仿佛只有一招,又仿佛有数十招。 李羽坤道:“前辈,晚辈一招都不记得了。”说罢闭上眼睛,苦苦思索,良久才又睁开眼睛,道:“晚辈脑海中似有百招千招,但却记不得前辈方才所使的剑招。” 秦南阳笑道:“好,很好。人言裴将军掷剑入云,高数十丈,宛如电光下射。我这剑法很多地方借鉴了他的剑法。你的剑招可以比对手质朴,可以比对手力弱,但是不能比对手势弱。每一剑挥出,当雷霆万钧、千军万马、波涛汹涌,定要在气势上压倒乃至压垮对手。任他千变万化,你自有泰山压顶之势。” 李羽坤拜倒在地,道:“多谢前辈指点。” 忽然一道闪电劈落,接着数声惊雷响彻云霄。秦南阳抬头看天,双眼精光闪耀,道:“这闪电、这雷霆,何等气势!大丈夫手持三尺长剑,建不世之功,何等壮哉!” 李羽坤只觉血脉喷张,激动万分。 又一声闷雷,秦南阳道:“要下雨了,我也该回客栈了,咱们品剑大会再见。”李羽坤肃立道:“是!”秦南阳的背影终于消失在了黑暗中。 李羽坤拾起树枝,展开身形,将新学剑招从头到尾演练,越练越觉奥妙无穷。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砸了下来,落在他脸上、身上,但他混不在意。 他练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练到第十遍时才停下,将树枝插入泥土,下了山坡正想回家。 忽听马蹄声由远及近狂奔而来,此时雨势渐大,伴有雷电,但李羽坤却也听得清清楚楚,似乎是一匹马在前面狂奔,有三四匹马跟在后面。 只听呼喊呵斥之声已近,一人高声喊道:“臭小子别跑了,省点力气吧,你是逃不掉的!” 另一人骂道:“他妈的害我们兄弟追这么远,你若再不听话,老子捉住了你,先把你痛打一顿出气!” 李羽坤心道:“听口气,似乎是后面几人在追拿一个年轻人。” 黑暗中一匹马奔近山坡,忽然前腿一软,跪倒在泥泞中,一青衣年轻人急忙跃下马背。 追赶的四人拍马赶到,勒住马匹,将他团团围住。一人笑道:“怎么不跑了?你倒是起来继续跑啊!” 另一人道:“史东白,你小子武功不高,逃跑的功夫倒很厉害。快说,你是怎么骗了五妹,让她放了你的?” “他妈的,老子跟五妹认识多少年了,她从不和颜悦色和我说话。你小子倒好,才见过她几天,就把她迷得神魂颠倒。快说,你们神龙帮是不是有什么蛊惑女子的秘方。” “二哥,难道你想学了去勾引女人不成?哈哈。” “二哥我还用勾引,直接拿下不就得了。” “大哥,那边有人,我过去问问。” 一人骑了马踱步过来,问道:“喂,你小子是什么人?怎么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山坡上淋雨?” 李羽坤不理不睬,心中却想:“终于遇着史东白了,希望他不是假的。” 那人骂道:“他妈的,你是聋子吗?没听到大爷问你话呢!” 李羽坤缓缓走下山坡。那人看他走近,抡起鞭子劈头盖脸抽了下去。 李羽坤手腕一翻,已抢住鞭子,使劲一拽。那人猝不及防,摔下马来,一头载在泥坑里。 一人叫道:“老四,你没事吧!”那老四一跃而起,怒目圆睁,叫到:“他妈的,我剁了你!”反手抽出钢刀,劈向李羽坤。 李羽坤闪身躲开钢刀,不再客气,一脚踢出,正中那人侧臀。那人站立不定,翻倒在地,连打了几个滚才止住。 其余马上三人怒不可遏,两人下马抽出钢刀扑来,一人去扶起那老四,一人朝李羽坤杀来。这人武功比起老四,显然强出不少。李羽坤想夺他钢刀,一时竟也不能成功。 那人更是心惊,心想自己在这柄钢刀上已下了二十余年苦功,竟收拾不了一个深夜在野外淋雨的傻瓜,只好抖擞精神,持刀猛劈。 这时,老四也已站起,拎着刀扶着腰恨恨道:“三哥不用管我,快去帮二哥把这人砍了!”那三哥说了声好,提了刀前来助战。 第五十八章 玉华山下 李羽坤怒道:“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就提刀要来杀我,如此蛮不讲理的人倒真少见。” 史东白高声道:“这伙人是山上的强盗,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大侠可小心了!”说话间史东白挥舞双拳,跳起身来攻向马上那人。那人急忙下马应战。 史东白积怒日久,满腔怨气急欲发泄,出手狠辣不留余地。 那人武功虽强过史东白不少,但遇到史东白疯子一般的打法,一时倒也无可奈何,只有招架,一不留神,肩头中了一拳。他破口大骂:“臭小子,你是疯了吗?” 那边李羽坤赤手空拳,以一敌三也占尽上风。不出十招便夺下钢刀,将三人打倒在地,爬不起来。 那大哥看在眼里,心生怯意,又被踢中一脚,便想夺路而逃。无奈兄弟躺在地上,却也不好意思弃之不顾,强自收敛心神应战。 三十招一过,史东白体力不支,落了下风。他一路逃命,心力交瘁,一顿猛攻又损耗了体力。 打斗中,史东白胸口中了一拳,随即背上又挨了一掌。好在那人拳掌力道不大,并未致伤。 李羽坤身形晃动已抢了进来,他在旁观战,已看清了那人的功夫路数,第三招时已抓住那人胸口檀中穴。 那人要穴被制,知道只要李羽坤劲力一吐,自己就会没命,急忙开口求饶:“大侠饶命啊!小人与大侠无冤无仇,这个……那个……大侠只要放了咱们兄弟,过几日我差人送一千两银子到贵府。”他的三个兄弟趴在地上,也都出言附和。 李羽坤实也无心伤他们,右臂用劲,一把将那人抛出去老远,嘭一声摔在地上,痛得直打滚却爬不起来。 他那三个兄弟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过去扶起他来,互相搀扶着逃命,连马也不敢要了。那三匹马倒也识人,见主人走远,急忙跟了上去。 李羽坤打量着史东白,只见他虽被雨水淋湿,更沾满了烂泥,但也颇为俊朗,眉宇间隐隐显露傲气。 史东白抱拳道:“多谢大侠相救之恩,不知大侠尊姓大名,他日若有机会,在下也好报恩。” 李羽坤:“我乃本地人士,名叫李羽坤。”史东白哦了一声,似是没听过李羽坤是谁。 李羽坤道:“此处不便说话,史兄弟可去在下家中避雨休息。” 史东白道:“如此多有叨扰了。” 李羽坤带着史东白回到家中。陈伯仍未睡下,坐在客厅之中相候,见二人淋湿了衣衫,急忙找来干净的衣裤鞋袜。 李羽坤叫人准备饭菜。那史东白已饿了一天,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饭毕,李羽坤见史东白甚是疲累,心想也不必急于一时,让陈伯带史东白下去休息,自己回房去了。 次日一早,李羽坤梳洗完毕,正想去找刘嫣,谁知房门一开,却看到刘嫣端了托盘笑盈盈地走来。 刘嫣将托盘放在案上,端出一碗面条,笑道:“坤哥,来尝尝我亲手做得面条。” 李羽坤喜道:“你怎知我早上喜欢吃面?”拿起筷子挑了面条送到嘴里,不住称赞。 刘嫣笑道:“当然是陈伯告诉我的啦!陈伯说你昨夜很晚才回来,还带了个陌生男人。” 李羽坤笑道:“看来陈伯很喜欢嫣儿啊,什么都跟你说了。”刘嫣道:“那是自然,谁叫我嘴巴甜呢!” 过不多时,陈伯赶来告知,昨夜那年轻人留了几句感谢的话便匆匆离去了。李羽坤心下怅然,问道:“他有说会去哪里吗?” 陈伯摇了摇头,道:“他未曾提及,但我猜想,他多半要去剑池的了。只因他问了我很多关于剑池的事情。” 刘嫣忽道:“坤哥,不如你带我去剑池瞧瞧吧。” 李羽坤道:“也好,我也想上去看看。”陈伯道:“二爷凡事小心,听说剑池这几日聚集了好多江湖人士,也不知他们谁有歹意,谁是好人。” 李羽坤携了刘嫣骑马出了丰城,向西南方向玉华山而去,沿途果然见着好多身带兵器的江湖人士。 一些言行轻佻的男子见李羽坤带了一位美貌女子,指指点点,有人更是出言调笑。 刘嫣却也毫不在意,还劝李羽坤道:“他们说我美貌,我很高兴,没来由跟他们生气。”李羽坤哈哈大笑。 两人一路欣赏风景,说说笑笑,赶了两个时辰的路,直到午时方才到达玉华山脚下。远远望去,见山脚空地上稀稀落落的搭着好些帐篷。 刘嫣道:“这些人来得还真早,居然住在了山脚。” 忽有一人笑着迎了上来,拱手道:“李二侠来得真早,可用过午饭了吗?”李羽坤抱拳还礼,道:“金老板怎得也在这里?” 金老板笑道:“不瞒您说,这次盛会可是数年来武林中一件大事,赶来玉华山的英雄好汉少说也得有个几百号。我和老裘当然不能放过这发财的机会,经多方恳请,才得以揽下这门生意。” 李羽坤笑道:“恭喜两位老板财源广进了。” 金老板哈哈大笑道:“那还是老裘有这个眼力,想出了这么好的生财之道。这不,他还准备了几十辆马车,专门负责将杏花楼和福来客栈的客人接送到这里来。”说罢看了几眼刘嫣,凑近李羽坤耳边低声道:“李二侠好眼光,改日我老金可要讨杯喜酒喝了。” 李羽坤笑骂道:“胡说八道!” 金老板引了二人来到一处帐篷内,吩咐下人送来饭菜。 李羽坤也不客气,摸出一锭银子塞了过去。金老板道:“如此我不打扰二位了,二位用过午饭可以先行上山欣赏风景,过些时候可就没这么安静了。”李羽坤点头称是。 刘嫣夹了一块鱼肉送到李羽坤面前碗中,自己也夹了一块细细品尝,道:“这老头油腔滑调,菜倒是不错。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李羽坤脸上一红,道:“也没什么,随便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刘嫣也不追问,每样小菜都尝了一遍,又吃了一碗米饭。 用过午饭,李羽坤道:“嫣儿,今日天气很好,我这就带你去剑池看看吧!”刘嫣拍手叫好。 第五十九章 游山 两人站在山脚抬头仰望,只见雾气锁山,隐隐约约见峰岚叠起,那山顶却也不是很高,倒有一种飘飘若仙的感觉。 刘嫣道:“玉华山比起狮子山,似乎高出不少。”李羽坤道:“山上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石头,年少时我们经常爬上去玩。据说山上还有神仙,我们却从来没有见到过。” 刘嫣道:“你与苏三侠是不是经常上山游玩观石?”李羽坤道:“三妹倒也不喜欢看石头。” 刘嫣兴高采烈道:“我们上山看石头去,我最喜欢看奇形怪状的石头了。” 昨夜城内下雨,玉华山这里倒没下,山势颇缓,李羽坤登来自然毫不费力,刘嫣心情舒畅,脚步轻快,走得甚急,倒是把李羽坤甩在后面。 李羽坤望着她背影在山石树木之间穿来穿去,若隐若现,担心山林中潜伏野兽,急忙加快脚步紧紧跟随。 爬了一阵山,刘嫣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回头喊道:“坤哥,你快一点上来,这里的风景很美!” 李羽坤应了一声,快步赶上在刘嫣身边坐下。果见此处远望群山别有一番风味。 刘嫣指着远处说道:“你看那边的几块石头,像什么?”李羽坤道:“石头就是石头啊!” 刘嫣道:“你看左边那块,像不像一个小孩子?右边那块像不像一只大公鸡?你看你看,那边那块是不是像极了一个美人?” 李羽坤哑然失笑,不知如何回答。刘嫣又道:“那边烟雾缭绕,会不会住着神仙?” 李羽坤瞭望了一番,道:“此处似乎没有山路过去那边,要登上那里只怕要下山之后绕路爬上去才行。” 刘嫣道:“我并不想真的去那边啦。这个世上有些东西远远地看着反而更好,真要走近了,也许就没有原本所见的那种美啦。” 李羽坤若有所思。刘嫣道:“你在想什么?” 李羽坤回过神来,道:“我在想你方才所说的话,似乎很有禅机。” 刘嫣笑道:“我说的话能有什么禅机啊!我又不是和尚道士。歇够了,我们再往上走吧。” 两人循着山道往山顶而去,沿途确有遇着许多游客,大多数都身带兵刃,显然是江湖人士。也有认得李羽坤的人,远远瞧见便上来招呼,说些别来的场面话。 刘嫣道:“这条山道游客太多,一路寒暄上去倒也麻烦,不如找一条幽静偏僻的路上去如何?” 李羽坤道:“好是好,就怕山路难走,或有野兽出没。” 刘嫣道:“若真难走,坤哥就带我飞上去好了,若是遇着野兽,有你在还怕它吃了我呀!只怕到时倒霉的是它了。” 两人绕了个弯,找到一条小路上山,果然没有再遇到他人。走了半顿饭的功夫,忽听得有哗啦啦的急流之声。 两人绕过上方大石,转了个弯,眼前山壁之上一条瀑布急流而下,水势颇急,汇入一汪潭中。那潭水盈盈,碧绿清澈。 刘嫣立在潭边,探头看下,只见潭水旋流直下,深不可测,不知最终流向何处,不觉打了个冷战。深潭周围方圆数丈却也极为平坦宽敞。 李羽坤急忙拉她回来,道:“嫣儿勿要站在潭边。” 刘嫣道:“你怕我掉下去被水冲走吗?” 李羽坤道:“记得以前,我跟着大哥爬上山来,搬了石头往潭里扔,总听不到石头触底的回音,听老人们说,这潭直通到地下去了。” 刘嫣啊了一声,道:“你可别吓我,那我们快走,莫要被它吸了进去,那可糟糕。” 李羽坤哈哈大笑。刘嫣佯嗔道:“原来你是骗我的!”李羽坤笑道:“岂敢岂敢!确实有这种说法。” 两人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登上山顶,极目远眺,心情无比舒畅。此时山上大片树木树叶已近枯萎凋落,冷风吹过,漫山的黄叶飞舞。几片常绿的植物夹杂在其中,更显现了一幅生机勃勃的景象。 刘嫣叹了口气道:“我在山下的时候看到山上的景色,心里想着上了山肯定更加好看。等到了山腰,发觉果真如此。但真要上了山顶,再看出去,却没有在山腰时看到的景色漂亮了。” 李羽坤道:“你这样一说倒让我想起以前我恩师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说有一只小猴子,第一次离开山里,看什么物事都很新鲜,都想据为己有。小猴子看到地上有一个玉米棒子,觉得很好,便捡了起来。一路往前,经过一个西瓜地的时候,小猴子被又圆又大的西瓜深深吸引了,急忙丢掉了玉米,去捧回了西瓜。不过西瓜真的很重,小猴子抱着赶路倍觉辛苦。这个时候小猴子看到了一粒芝麻,从没见过,觉得是个好东西,就丢了西瓜,捡起来芝麻放好。走了没多久,又看到不远处突然跳出了只小兔子,小猴子改变主意了,还是觉得小兔子好,于是丢了芝麻开始去追小兔子。当然怎么追得过小兔子呢?结果小猴子两手空空,到最后什么都没捡到。” 刘嫣笑道:“你会不会变成那样子的小猴子?” 李羽坤摇了摇头,正色道:“不会的,我打小就很容易满足。记得小的时候,不管爹爹妈妈给我买来什么玩意,我都很开心,就算玩得再多也不会生厌。直到现在,我都把儿时玩过的小玩意藏在了一个箱子里,不肯扔掉。” 刘嫣撇嘴道:“你倒是很念旧。”转念又道:“那剑池呢?” 李羽坤道:“就是方才那水潭啊!只不过剑池有两个,方才所见的是山上的,山脚下还有一个却是后来人工挖掘的。我猜品剑会多半是在山下那里开。” 刘嫣道:“原来如此!风景看得差不多了,不如下山吧!” 两人顺着原路下山,路过那剑池时,刘嫣忍不住又俯下身子凝视深潭,喃喃自语道:“我倒真想潜下水去,说不得潭底果真住着白龙。”转头问李羽坤道:“我若执意要潜水下去,坤哥你会陪我跳下去吗?” 李羽坤正色道:“嫣儿莫要胡说,我不许你下去。”随即挠头道:“你若一定要下去,我也只好陪着你了,总不能眼见你涉险。” 刘嫣满意地点了点头,站直身来挽了李羽坤继续往山下走去。 第六十章 残杀 两人刚走下去不远,山上忽然狂风大作,刹那间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大雨了。 李羽坤皱眉道:“这可糟糕,你我要被淋成落汤鸡了。”刘嫣嘟着嘴道:“这山上的天气变化也太快了。” 两人正欲快步下山,谁知刹那间豆大的雨滴噼噼啪啪、密密麻麻落下。李羽坤叹了口气,急忙折了一段枝叶繁茂的树枝遮雨,一边手指远处道:“那边有个山洞,先过去躲躲雨再说。” 刘嫣跑出去几步,脚下一滑,哎呦一声往后便倒。李羽坤吓了一跳,好在他眼疾手快,扔掉树枝,轻舒长臂搂住她腰,足尖一点山石,跳跃出去,几个起落便到了洞口。 刘嫣轻手拍着胸口,道:“我的妈呀,吓死我了!” 李羽坤让刘嫣在洞口等候,自己进入山洞探查,只听啊一声,随即李羽坤走出山洞,脸色甚是难看。 刘嫣一边擦拭淋湿的黑发,一边笑问道:“怎么,洞里有猛兽吗?把坤哥吓得脸都白了。” 李羽坤正色道:“死人,山洞里躺满了死人!”刘嫣这时才发觉,李羽坤手中提了一把长剑,剑刃之上血仍未干透,在昏暗的天色映衬下发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 李羽坤静下心来,道:“嫣儿在此稍候,我得再去仔细查看下。” 刘嫣道:“你要去洞中检查尸体?看看他们是怎么被杀死的?”李羽坤点了点头。刘嫣道:“那最好带着我一起进去,因为我在这里会更加害怕。” 两人小心翼翼进了山洞,李羽坤点燃火折子,横剑护身,他怕杀人者仍在洞中,也怕有幸存者把他们当成敌人,暴起伤人。 刘嫣抬手遮住眼睛,但又忍不住透过手指缝偷看,这一看之下,嘤一声紧紧抓住李羽坤手臂,整个人都藏到他身后。 李羽坤感觉自己和刘嫣都心跳得异常厉害,因为洞中的景象实在太过恐怖凄惨。 山洞之中充满了血腥味,混合着一股恶臭,横七竖八躺着、趴着、靠着一十三具尸体,四人喉头被刺穿,眼珠突出,充满了怀疑恐惧之色,其中两人是五十多岁的老者,一位是中年汉子,另一位却是个中年女子。 三人心窝中剑,血水浸透了衣衫。 两人身上心口、腹部、肋部、手腕尽皆中剑,一人还被削去一只手掌,也不知断掌掉在了哪里。 还有两人却是趴在地上,身周一滩血水,也不知是哪里受了重创、如何毙命的。 另有两人斜靠在石壁之上,手中仍然紧紧握着长剑,双目瞪视,下身发出屎尿臭味。 李羽坤凑近细看,确定二人已然断气,看他们全身没有明显伤口,心道:“看这二人脸上布满惊悚恐惧,难不成是被吓死的?”他俯下身子仔细检视了几人创口。 忽听刘嫣啊了一声,冲到洞口。李羽坤急忙跃去,只见刘嫣一手扶着石壁,弯下身子不住呕吐。 李羽坤抛开长剑,将掌心贴住她后背穴道,轻轻按摩,输入真气。 刘嫣将腹中残留食物吐得干干净净,才勉强止住。 李羽坤摘下身上水壶递过去,刘嫣接过喝下漱口,连漱了七八次才觉得满意,掏出丝帕擦干净嘴巴。 李羽坤柔声道:“好点了吗?”刘嫣拉起他手,颤声道:“什么人如此残忍?竟将人当成鸡鸭猪狗一般屠杀。” 李羽坤只觉她手掌冰凉,浑身颤抖,心生怜惜,运功缓缓将真气自她手掌劳宫穴送入。片刻之后刘嫣手掌温暖,总算镇定下来。 李羽坤道:“这十三人中有十一人都是被剑法高超之人所杀。他们当中至少有四人武功不差,绝非一般好手能一举杀这么多人。” 刘嫣道:“那另外两人呢?”李羽坤道:“是被吓死的。”刘嫣惊道:“吓死的?” 李羽坤缓缓道:“他俩亲眼目睹同伴惨死敌人剑下,肝胆俱裂,活活吓死了。”刘嫣脸色惨白,左顾右盼,道:“坤哥,那凶手会不会就藏在附近,正在偷听我们说话?” 李羽坤被她说得心中一紧,忍不住仔细打量周围。刘嫣又道:“坤哥,若是真如你所说,那凶手武功高强,剑法尤其高超,这样的人在江湖上必定不多,这几日就在丰城,在玉华山的应当更少。”李羽坤点点头。 刘嫣又道:“那坤哥有没有猜到可疑之人?”李羽坤心中默想,许久才道:“我不知道。” 刘嫣道:“我倒是想起一人,就是那位火玄子道长。”李羽坤心道:“嫣儿果然聪明。”但他实在想不出火玄子有何理由跑来这里行凶。 忽听脚步声响,有人高声道:“我在下面隐隐约约见到此处人影闪动。” “那边有个山洞,师父他老人家会不会在里面避雨?” 不一会儿一群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汉子手持刀剑奔了上来,当先一人见山洞口站着陌生的一男一女,先是一愣,随即抱拳问道:“这位兄台,可见过我师父?哦,对了,还有我五位师弟。”说话间偷偷看了几眼刘嫣。 刘嫣喃喃自语道:“是六位,不是十三位?”那人不明其意,望向李羽坤。 不等李羽坤开口,一人奔进,捡起地上长剑,颤声道:“大师哥请看,这是本门长剑,怎么还有血迹?” 那大师兄接过长剑,道:“这是师父他老人家的佩剑!师父出门总是剑不离身,怎会……” 李羽坤叹了口气,不知如何开口。 那大师兄忽然想到了什么,径直走向山洞,李羽坤和刘嫣让在一边。另有三人跟了过来。 少顷,洞内传来号啕大哭声。其余洞外等候诸人面面相觑。那大师兄手提长剑奔了出来,一剑刺向李羽坤。 李羽坤闪身躲开,问道:“兄台何故?”那人也不说话,又是一剑削来。李羽坤一边躲闪,一边询问缘故。可那人犹如疯了一般,剑剑直奔李羽坤要害。他那十余位师弟更是摸不着头脑。 这时,洞内其余三人哭着奔了出来,两人提剑加入战团,一人回到队伍之中,双眼通红,咬牙切齿道:“各位师兄弟,师父和五位师兄弟准是让这对狗男女杀害啦!今日大家伙齐上,把他二人剁成肉泥!” 第六十一章 蒙冤血战 三人状若疯汉、招招拼命,一时竟将李羽坤逼得险象环生。 刘嫣在一边急道:“你们怎得如此蛮不讲理!我二人又没得罪你们,你们的师父、师兄弟也不是我们所杀!” 一人拔剑在手,高声道:“这贼子武功高强,残暴不仁,大家不用跟他讲江湖道义,并肩子一起上吧!” 那大师兄虚晃一剑,跳出战圈,叫道:“对,郝师弟,你设法通知鄱阳帮、神刀门的朋友们上来!他们的师父以及同门也惨死在洞中啦!” 那郝师弟应道:“是是是,我马上就去,可别让这对丧心病狂的大魔头逃走了。” “不如先把那女的杀了出气!”一人提了剑朝刘嫣杀来,一剑直刺她心窝。 李羽坤虽教过刘嫣掌法拳法,但毕竟没有教过实战技巧,怕她不知如何拆招,瞥眼见刘嫣百忙中向左跨出一步,剑锋擦着她衣袖刺过。 刘嫣似乎吓得花容失色,想起李羽坤所教的掌法,也不知管不管用,挥掌用力斩向那人头颈。 那人长剑刺出,不及回撤,竟没躲开这一击,正中颈部,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又一人仗剑攻来,刷刷刷连刺三剑,刘嫣啊一声连连倒退。 李羽坤掌风逼退围攻数人,抓起晕倒那人朝余人掷去,滑步过来,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一招便夺下那人长剑,顺手一指,将那人点倒抓起掷出。众人急忙上前接住二人。 李羽坤大声道:“嫣儿躲到我身后去!”展开长剑守住洞口,众人持剑上攻,皆被他击退。 那大师兄方才心神混乱,故而胡乱疾攻,此时回过神来,指挥众人道:“贼子武功厉害,各位师弟莫要强攻,大家轮番上阵,累也把他累死。” 他站立洞外,指挥众人结成三四人的剑队轮流攻来,一时竟威力倍增。 李羽坤长剑左右招架,一边朗声说道:“各位可否停下听我一言?” “休要理他,先拿下他再说。到时还怕他不从实招来嘛!” 李羽坤摇头苦笑,见三人攻来,长剑运劲挥出,叮叮当当,那三人长剑皆被击飞,急忙退下,另有三人结队杀来。 山道上脚步声不断,数十人狂奔而来,未见其人,先闻哭声。 那大师兄迎上说话,与那当先领头的两名汉子私语。不一会儿,山洞前空地上已挤满了四五十人。 一满脸胡子的大汉站在一块山石上高声说道:“各位兄弟姐妹,今日我等恩师皆遭这贼人杀害,我等是为师父、为同门报仇!大家守好下山要道,誓将贼人困死在洞中,以慰恩师和师兄弟妹在天之灵!”众人轰然叫好。 李羽坤心中气愤,但又无可奈何,自知自己要想脱身或许可以办到,但要带着刘嫣平安逃脱,实在没有把握,说不得只好以武力强行杀出一条血路了。但若四五十人群起轮番进攻,自己纵然能够一一击退,难免付出很大代价。 这一分神,对手一剑平平刺来,李羽坤急忙横剑格挡,谁知另外两柄剑配合默契,刹那间封住了李羽坤退路。 危急时刻,李羽坤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自然而然使出来秦南阳所传剑法,手中长剑化作一道闪电。 两人手腕中剑,长剑脱手。一人退得慢了,被李羽坤长剑刺入左肩。 李羽坤本不想伤他,急忙撤剑,那人肩头鲜血淋漓,嗷一声怪叫,蹂身又上,尽是不要命的打法。 酣斗中那人右臂又再中剑,三人加入战团将他替下,那人兀自骂骂咧咧,不肯罢休。 “贼子又伤人了!咱们也不用客气!上啊!”三刀三剑将李羽坤围困在刀光剑影之中。 刘嫣看在心里,苦于不能帮手,急道:“坤哥,你不用管我,自己杀出去吧!” 李羽坤高声道:“我怎能弃你于不顾,大不了一起死在这里!”想到可能与刘嫣一起莫名其妙葬身此地,心中凄苦,忍不住一声长啸,长剑雷霆般劈下,势不可挡。 三人兵器震飞,一人躲闪不及,上身自胸口到小腹被划了长长一道口子,险些被开膛破肚,鲜血汩汩流出。另外两人惊得呆了,被李羽坤一掌一个,拍出去老远,躺在地上口吐鲜血。 此时大雨已止,李羽坤长剑挥舞,杀入人群,左冲右突,左刺一剑,右拍一掌,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转眼间打倒十余人。 其余二十余人见他如此威猛,心下大骇,不敢上前接战,更有甚者站在原地浑身发抖。 混战中一人叫道:“放暗器!”“先去宰了那女人!”数十枚钢镖、飞蝗石、金钱镖、银针等暗器蜂群般蛰向李羽坤。 李羽坤长剑挥舞护住周身,袍袖疾拂,将半数暗器反射,只听哎呦、妈呀声不断。李羽坤身子倒掠,已回到洞口,随手抓起一名抢进山洞的汉子。 谁知那人武功不弱,人虽被捉住,手脚还能活动,啪啪两掌击在李羽坤后背。 李羽坤只觉喉头一甜,哇得吐出一口鲜血,与此同时,后背和双腿多处一阵刺痛,显是为暗器所伤。 李羽坤恼羞成怒,降魔掌使出,正中那人胸口,那人喷出一口鲜血,抽搐了几下,眼见是不能活了。 一人哭喊道:“师兄!”手持钢刀扑杀而来。李羽坤刚杀了一人,杀心已起,一记大力金刚拳,将来人打飞出去,连带撞倒数人。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李羽坤打了个冷颤,才自清醒,心想自己一身武功出自少林,深得恩师教诲,自己与他们本来无冤无仇,为了一场误会竟杀死、打伤这么多人,心下愧疚,这一分神一柄钢刀已砍到眼前。 忽觉一股力道推了自己一把,来人一刀砍在石壁之上,钢刀反弹,正中那人自己额头,竟自晕了过去。 李羽坤回过身来,道:“多谢嫣儿救我!” 忽然间鼻子中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还有嗤嗤之声。刘嫣道:“他们在扔什么东西进来?” 李羽坤定睛一看,道:“不好,敌人似是扔了硫磺之类的火药,是要放火烧洞,炸死我们!”回头望向刘嫣。 刘嫣借着光亮见他浑身血迹斑斑,不知哪里受伤,这血是别人的还是他的,悲从中来,飞身扑入他怀中呜咽。 李羽坤轻拂刘嫣头发,柔声道:“嫣儿你怕吗?” 刘嫣止住哭泣,抬头道:“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李羽坤看她说得诚挚,红唇颤动,一双大眼睛兀自挂着泪珠,倍增爱怜,心中一动,低头吻了下去。 第六十二章 梦若仙子 这一吻之下,李羽坤心神俱醉。他不敢吻得太久,但又不舍得就此移开嘴唇,只觉怀中刘嫣又软又烫,还在微微颤抖。 软香在怀,温玉在唇,难道这是一场梦吗? 耳边忽然传来什么东西爆裂的声音,李羽坤心中一惊,心道:“我这就要和嫣儿葬身在野外孤山啦!”突觉全身一阵酸软,就此晕了过去。 李羽坤感觉自己似乎是在飞行,转瞬间似又在坐船,但却说不出的气闷,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压着一般,压得骨头都快粉碎。 这难道便是天堂和地狱的感觉吗? 唉,这一死便再也见不到大哥、三妹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羽坤悠悠醒转,睁开双眼,见自己躺在木屋之内一张竹塌之上。 屋内一应家具均是或竹或木,竹帘已然卷起,阳光照射进来,晒得他全身暖烘烘的。 忽然竹门嘎吱一声打开,一位女子手中端了个碗慢慢走了进来。 李羽坤看得呆了。 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一头乌黑的头发随便在脑后梳了个辫子,露出一整张清丽绝伦的脸庞,明眸如星辰,发出淡淡光芒。即便是身上只穿了件淡绿色粗布衣裳,也掩饰不住她的美貌,只脸色略显苍白。 女子看他已经醒来,把手中端着的碗轻轻放在竹台上,走向窗口望着远处出神。 李羽坤急忙坐起下床,见那碗中似是药汤,捧起碗来嗅了嗅,确定是药汤,便大口喝干了。 只觉入口香甜,与一般药汤大有不同,喝完之后全身说不出的舒坦,心道:“我这是在哪里?难道是死了升天了吗?否则怎会有如此美貌的女子,有如此好喝的药?嫣儿呢?” 李羽坤把空碗放回原处,忍不住问道:“这位姑娘,请问这是哪里?嫣…………与我一起的那位姑娘现在在哪里?”心想那女子让自己喝药,那就多半还在世间。 那女子不知是出神还是没听见,头也不回。 李羽坤又道:“是姑娘救了我吗?”此时他已透过窗子看到屋外的景象,自己此刻应当是身在一个山谷之中。 那女子缓缓转身,不加理睬,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拿起空碗走出屋外。 李羽坤一片茫然,他坐在竹塌上,试着潜运内力,觉得体内真气流畅,未感滞涨,又撸起裤管看了下伤口,已然结疤,不知涂了什么伤药,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心想背上创伤想必也已治好,多半是方才那女子的长辈所为,等见到之后须得好好感谢一番。 李羽坤站起身来,走出屋外,发觉自己果然置身在一处山谷之中。 其时天已入冬,但此处甚是温暖潮湿,木屋周围栽满了花木,一条小河蜿蜒流过,水声淙淙。小河两边遍布鲜花绿草。 李羽坤深吸一口气,感觉空气中隐隐有股甜味,不觉心旷神怡。 方才那女子此刻正蹲在河边,不知在洗些什么。 李羽坤缓缓走近,见那女子手拿锦帕,正在擦洗一把青铜古壶,不觉甚是好奇。她擦得十分仔细,仿佛是在擦洗她在这个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她擦了好半天方才满意,将古壶小心翼翼地放进身旁一个竹篮,拿起那空碗洗刷干净,也放入竹篮,又将锦帕拧干盖在古壶之上。 一条小鱼从她面前的河水中游过,那女子伸出玉手探入水中,竟一抓便捉住了小鱼。 她将小鱼托在掌心,细细地看着,嘴唇动了动,却未发出声音。随后她又将鱼儿放回水中,拎起竹篮起身就走,连瞧都没瞧李羽坤一眼。 李羽坤心道:“这姑娘似乎身怀武功,方才那一抓分明是极高明的擒拿功夫。”自觉抓鱼不难,但要像她一般举重若轻、手法巧妙,似乎不能。 李羽坤更增好奇,远远跟着那女子。 那女子回头冷冷看了一眼,却也未出言阻止他跟来。 李羽坤心道:“莫非她是个聋哑人?”想到如此绝色的女子竟然有可能是个聋哑人,不禁很是遗憾。 那女子沿着山谷小径穿过一片草地,转过一个山坳,在三间木屋前停下。 李羽坤见这三间木屋与原来那间外观上相差无几,连屋子周围生长的花木也似乎大同小异,应是出自相同人建造,心想这里应该就是这女子的家里,说不定此刻救他的人也在其中。 那女子推开木门跨了进去,却并未合上门。 李羽坤走近前去,踌躇了一下,在木门上敲了敲,朗声道:“晚辈承蒙相救之恩,望前辈赐见,晚辈好当面谢过。” 片刻之后,屋内一人道:“门又没关上,你何不自己进来?难道你想谢我还要我跑到你面前来不成?”语音清脆动听,不似出自年长之人,只是语调有些冰冷生硬。 李羽坤道:“如此叨扰了。”缓步走了进去。只见屋内东首那间房门紧闭,西首却是开着,似是烧火做饭之处。 那女子正拿着斗大的勺子俯下身给几盆花草浇水。屋中家具摆设也与原先那屋子一般无二。 李羽坤心道:“她长辈定是在房中休息,我倒不好打扰了。”便想告辞离开。 那女子浇完最后一盆花草,直起身子,看了一眼李羽坤,淡淡道:“既然你想走,怎么还站着那里?” 李羽坤愣住,心道:”原来她就是刚才说话之人,莫非真的就是她救了我?“急忙躬身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那女子在一张竹椅中坐下,捧起案上那个青铜古壶,小心抚摸着,淡淡道:“并非我要救你,你何必谢我。” 李羽坤感觉眼前这位美女绝美之极,却又冰冷至极,似乎除了那个古壶,她对其他的东西都不感兴趣。 李羽坤一向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此时此刻,他除了乖乖地出门,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于是他只有说道:“还是多谢姑娘相救之恩,他日若有机会,在下一定补报。”说罢转身想走。 谁知那女子说道:“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你身上中的毒还没完全化去,你若走了,我答应人家的事情可就办不到了。” 李羽坤忙道:“不知姑娘答应了谁?” 那女子道:“她没求我告诉你她的名字,我何必多嘴。”她顿了顿又道:“我有名字,你何必总是叫我姑娘?我叫杨梦,木易杨,做梦的梦。” 第六十三章 奇妙 李羽坤赞道:“好名字!”那女子问道:“哦?你倒说说看,好在哪里?” 李羽坤确实觉得杨梦这名字好听,但让他说出好在哪里,一时倒也说不出来。 杨梦道:“奶奶说得一点也没错,外面的人坏得很,只会骗人。”李羽坤正色道:“不是的,姑娘的名字真的很好听。” 杨梦见他说得诚恳,也就信了,不再追问。 李羽坤环顾四周,问道:“杨姑娘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杨梦欲言又止,忽然眼圈一红,似要哭出来了。 李羽坤不知所措,心想自己只不过随口一问,竟然要把她惹哭了,正不知如何安慰,只好叹了口气。 谁知杨梦反问道:“你叹什么气?”李羽坤急中生智,叹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就来到了这里,打扰了杨姑娘,还要麻烦你为我治伤。” 杨梦道:“原来如此。你随我来。”说罢小心翼翼的放下古壶,起身走出门去,李羽坤暗自得意,急忙跟上。 李羽坤一路跟着杨梦走了约莫半顿饭工夫,来到一处激流险滩之地。 只见一股急流从山石缝隙间奔泄而出,汇聚到一片湖中,昼夜不停地旋圈后流成那条小河。 李羽坤叹道:“这地方真美!这湖水便如天上来得一般。”杨梦笑了笑,随即又板着脸道:“你这人油嘴滑舌,尽喜欢讨好人。” 李羽坤道:“姑娘冤枉了,我说得都是真心诚意的大实话。” 杨梦见他说得诚挚,便又信了,道:“你这人看来似乎还算不是坏人。”她指了指那湖又道:“你可知这湖叫什么名字?谅你也不知道,我便告诉你吧!此湖名叫剑湖。” 李羽坤怔住。只听杨梦又道:“我便是从这剑湖中把你捞起来的。你的死活本来与我无关,但你若是死在此湖中,那就是大大的不该了。” 李羽坤心中一酸,心道:“原来我是顺着流水冲到这里来了。不知嫣儿身在何处?杨姑娘方才说有人求她救我,却不知是不是嫣儿?若是嫣儿,难道也是顺着流水冲到此处的?” 他抬头望了望山峰,又想:“此谷离那山洞甚远,若真是从那边冲到这里,嫣儿弱质女子,如何受得了?”想起刘嫣可能已经香消玉殒,心中痛楚,连眼圈都红了。 杨梦道:“一个大男人居然要哭鼻子,羞不羞!” 李羽坤急忙转移话题,苦笑道:“玉华山别的不多,剑池、剑湖倒是不少。” 杨梦俏脸一沉,左手一挥,李羽坤只觉左脸颊似是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随手一摸,摸到一片树叶。 杨梦道:“不许你说剑湖的不是,这次便饶了你,下次再犯,不仅仅是打个嘴巴了。”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这姑娘好强的武功,不知用什么手法,将一片薄薄的树叶扇在我脸上,如同扇了一记耳光一般。” 杨梦又道:“哼,外面那些不知情的人将玉华山上那深潭唤作剑池,以为神兵便在那潭中,岂不是无知之极。更有甚者居然在山脚挖掘池子,树一块石碑便成剑池,岂非更加可笑。听说他们还要在那里召开什么品剑会。那是什么样的大会?” 李羽坤摇了摇头道:“在下不知。” 杨梦道:“这几日山上人影穿梭来往,颇为热闹,想是来了很多人参加品剑大会,不知品得是什么剑?” 李羽坤道:“据在下猜测,这可能是玄天门的诡计,目的是要对中原武林各派不利。” 杨梦沉思片刻,问道:“玄天门?玄天门的教主还是那宇文宗吗?” 李羽坤诧道:“杨姑娘也知道那宇文宗?”他话一出口便即后悔。 果听杨梦哼了一声,道:“知道宇文宗有什么了不起?他只不过……只不过……”她说了两句只不过后并没有说下去,改口道:“明日你随我出去,看看这品剑会。” 李羽坤道:“明日?莫非我已昏睡了两天了?” 杨梦忽道:“张嘴。”李羽坤愣了一愣,随即张大嘴巴。 杨梦曲指一弹,李羽坤只觉口中多了一粒药丸,没等反应过来,药丸便已滑落肚中,只觉口中清凉芬芳,连吐出来的气都是香得。 杨梦道:“明日一早再喝一碗药。你中得毒便都好了,伤也好了,武功相比受伤之前不退反进。” 李羽坤躬身拜谢,道:“姑娘真乃妙手回春,在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杨梦道:“你这人婆婆妈妈,毫无男儿气概,真不知她……” 咕噜咕噜几声,李羽坤尴尬笑道:“在下唐突了,想是肚子饿了。” 杨梦淡淡道:“你昏睡已久,肚子饿也是理所当然,你自己去林中找些山果吃吧!切不可捕食动物鱼虾!还有,只摘树上的果子吃便可,其余不可乱吃。”李羽坤连连点头称是。 夜幕降临,杨梦已然回房安睡。李羽坤摘了大堆野果饱餐了一顿,只觉谷中野果甘甜多水,异常美味。 他只摘树上所长之果,对偶尔看到的奇异野果,倒也只是看看,不敢摘来吃。他知杨梦此说必有深意,多半这些野果不是有毒便本是她培植的药草。 李羽坤回到河边那间木屋,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抬头望着漫天星辰。 一颗流星划过天边,李羽坤心道:“听三妹说起,流星出现的时候,若是来得及在它消失前许了愿望,这个愿望多半可以实现。”于是便直勾勾地盯着天上。 果然片刻后又有流星划过,李羽坤将事先想好的愿望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希望流星保佑,刘嫣安然无恙。 过不过时,流星又再飞过,李羽坤又许了愿望,希望大哥、三妹他们也能平安得救。 随即又有五颗流星陆续坠落,李羽坤一一许了愿望。 许完心愿,李羽坤思潮起伏,暗暗寻思:“不知山洞之中那一十三条人命,是何人所杀?围攻自己的除了鄱阳帮、神刀门,还有什么门派?若是嫣儿落在他们手中,他们想必也不会为难一个弱女子。这美丽女子杨梦为何孤身一人住在山谷之中,她又有何来头?为何年纪轻轻武功很高,又会医术?又是谁求她救我性命?那剑湖到底是何来历,会不会与那干将莫邪的传闻有关?”? 想来想去,终究毫无头绪,只得叹了口气,心道:”还是明日跟杨姑娘去品剑大会再说了。“ 第六十四章 神剑出湖 千头万绪,纷乱如麻,李羽坤又叹了口气,正想回屋睡觉,忽觉远处似有一黑影掠过。 李羽坤定睛一看,果见一个黑影几个起落没入了林中。 李羽坤不假思索,急忙追了上去。 密林深处月光、星光照射不到,好在李羽坤日间走过两次,倒也熟悉。不一会儿,出了林子,已不见那黑影。 李羽坤又走了一段路,竟不知不觉到了剑湖畔,心道:“糟糕,杨姑娘吩咐我不要乱跑,我私自到了剑湖,若是被她看到,只怕又要吃树叶子了。”便想即刻返回,但又想到:“瞧那黑影身法,功夫不弱,莫要是奸恶之徒欲对杨姑娘不利,叫我撞见,岂可坐视不理?” 李羽坤四下打量,不见人影,正自踌躇不决之时,忽听剑湖之中似有异响。 李羽坤急忙掠去,藏身湖边大石之后,探头张望。 月光照在清澈的湖面上,微风吹过,湖面水波粼粼,水中一物慢慢移近。 李羽坤仔细打量,大为尴尬,那物不是别的,却是杨梦在慢慢向岸边游来。 李羽坤急忙缩身石后,心道:“糟糕糟糕,杨姑娘白天不便,夜里才来湖中洗澡,却被我无意撞见,那可如何是好?我若此刻离开,必被她发觉,到时只怕她会以为我有意偷看,非挖了我双眼不成。” 李羽坤知杨梦武功厉害,听觉必是异常灵敏,背靠石头,大气都不敢出,只盼她赶紧上岸,穿好衣服离去。 过不多时,李羽坤果然听见水声哗哗,似是杨梦从水中上岸,却未听见她穿衣服的声音。 少顷,只觉杨梦在石头上坐下,又不知将何物靠在石头之上。随后便听到水滴滴答答滴在地上的声音。 此时此刻,李羽坤心快跳到嗓子眼了,心想:“她光着身子坐在石头之上,不知道要坐多久?” 过不多时,只听杨梦哼了一声,冷冷道:“你藏在石头后面,当我不知道吗?你既然已看在眼里,为何不光明正大出来相见?” 李羽坤满面通红,只好紧闭双眼走了出来,抱拳道:“杨姑娘,在下不是有意偷看,只是发现一个黑影朝这边而来,怕是奸邪之徒,故此跟过来瞧瞧究竟。” 杨梦道:“奸邪之徒?莫不是说你自己吧!你为何闭着眼睛?” 李羽坤急道:“在下不是有意的,姑娘的玉体在下未曾偷看一眼,请姑娘放心。” 杨梦叹了口气,道:“既然撞见了,那也罢了,反正你迟早也会看到,睁眼说话吧!” 李羽坤心中突突乱跳,实不知为何迟早也会看到。 杨梦道:“叫你睁眼怎么还闭着眼睛?你脸红干什么?” 李羽坤双手乱摇道:“不不不,在下不能睁眼,男女有别,姑娘千金之体,在下……这个……那个……” 杨梦轻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这个那个?再不睁眼好好说话,我一剑刺瞎你的双眼。” 李羽坤正自彷徨无定时,只觉后背劲风拂来,知是掌力偷袭,心道:“杨姑娘明明在我面前说话,怎么掌力却从背后击来?莫非另有他人偷袭?还是她掌力可以拐弯?”急忙滑步避开。 但那掌力如影随形,劲力比方才更强了。 李羽坤足尖点地,身子向前奔出,谁知脚下一绊,差点摔倒,百忙中手掌往地上拍出一掌,借势翻身站直。 他刚站稳,一掌又已拍到,只听一苍老声音道:“臭小子闭着眼睛打,难道是看不起我老婆子吗?哼!” 李羽坤感到掌风呼呼,只得举掌相迎,双掌相击,只觉手臂酸麻,急忙张开双眼,见一黑衣白发老妪正瞪视着自己,旁边杨梦一身黑色紧身衣,头发湿漉漉的,全身都在滴水。 李羽坤抱拳施礼道:“前辈勿怪,晚辈只是……只是……”说了两个只是,却不知如何说下去。 只听杨梦道:“孙婆婆暂请停手!这人倒也不算坏人。” 那孙婆婆道:“是!小姐,请赶紧用内功烘干衣服,不要冻着了。” 杨梦道:“无妨,我这紧身水衣进不去水。”说罢还是运起内力,将头发烘干,不一会一头黑发冒起白气,片刻便干了,连那水衣也已干透。 李羽坤心道:“好强的内力!” 那孙婆婆哼了一声,冷冷道:“臭小子盯着小姐看什么!”李羽坤道:“晚辈……” 孙婆婆又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这些臭男人,都是一肚子坏水。” 李羽坤心中委屈,但也不好跟这老妪顶嘴,只好默不作声。 孙婆婆走近杨梦,毕恭毕敬地垂首说道:“小姐,老奴有要事禀报,请小姐回屋。”说罢斜眼瞧了一眼李羽坤。 李羽坤心领神会,忙道:“在下先告辞了。”转身欲走。 杨梦道:“你不必离开,听了也无妨。”李羽坤只好站在那里,他总觉这少女冷冰冰的话,真如金科玉律一般不敢违拗。 孙婆婆道:“是!小姐,这两日谷外已聚集了各门各派许多人,来得倒也算是江湖上一些有头有脸的门派。但问剑山庄、少林寺、玄真派等大派和玄天门的人似乎还没有到。明日午时,便要召开品剑会,实不知那李问剑究竟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依老奴看来,他多半是借品剑会的名头,广邀天下武林同道参会,到时再以武力夺得武林盟主之位,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率领群雄与那宇文宗一战。而那宇文宗,断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必然也会派遣玄天门高手赴会,搞什么图谋破坏。” 李羽坤心道:“这孙婆婆说得倒也合情合理,只不过她始终算不到李庄主已然被擒。”想到这忍不住叹了口气。 孙婆婆瞪了他一眼道:“怎么?我老婆子说错了吗?” 李羽坤道:“个中缘由晚辈也猜想不透,只有等明日大会再见分晓。” 孙婆婆又道:“小姐明日是想亲自赴会?” 杨梦转身拿起靠在石头上之物,李羽坤这才看清,原来是一把剑。那剑鞘似青铜所铸,隐隐泛着绿光,剑柄也是青铜色,看着倒与那古壶的色调有些相似。 李羽坤对剑虽说不是精通,但也看得出那应是一把古剑。 第六十五章 赴会 杨梦手按剑柄,只听铿一声,剑只出鞘三分。李羽坤见那三分剑身似铁非铁,似铜非铜,不知是什么材料铸成,在月光下射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奇异光芒,宝剑的寒气比那乌金宝剑更甚。 一想到乌金宝剑,不禁又想起刘嫣,心也微微作痛。 杨梦还剑入鞘,喃喃道:“这莫邪为何始终如一把死剑?”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莫邪剑,想不到它果然在丰城,江湖传闻干将在问剑山庄,又不知是真是假?”想起欧阳青和方玉冲,总觉得他们那日有可能就是在找那干将神剑。 死剑都有如此杀气,若是活剑那还了得? 杨梦望向他道:“你想说什么?”李羽坤心道:“杨姑娘似乎总能猜透别人心意。”于是说道:“莫邪剑会不会是在等干将剑现身?” 杨梦抚摸剑柄,若有所思。孙婆婆道:“臭小子你懂什么!干将莫邪本来失传已久,小姐先祖也是无意间得到了莫邪剑,这干将剑也不知还在不在世间?”李羽坤默然不语。 孙婆婆又道:“小姐,明日大会,若是干将当真重现世间,那真是先祖庇佑啦!”她与杨梦和李羽坤对话的语气截然不同,对杨梦是极其谦卑,对李羽坤则是既冷淡又有敌意。 李羽坤倒也不以为意,听二人对话,似乎藏有重大隐情,心想此二人身份上似是主仆,来历上又很神秘。 杨梦道:“如此便早些安歇吧,明日一早出谷。” 李羽坤回到住处,想起事情,到处翻找,却不见史青锋所托之物,心道:“多半是被流水冲走了,不知以后如何跟史东白交代,实在对不住史帮主临终所托。”又想幸好自己早将日月无极功的秘籍藏在了家中。 次日清晨,李羽坤便等候在木屋之前。门吱呀一声打开,孙婆婆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起得早,进来吃早点吧!” 李羽坤受宠若惊,急忙跟着进屋。只见杨梦一身白衣,长发披肩,发束金带,正坐在椅子里喝茶。孙婆婆道:“小姐和我都吃过了。” 李羽坤不敢直视,急忙坐下抓起桌上碗碟中糕饼吃了起来,又喝了一碗浓汤。见桌角放了一碗药汤,与昨日无二,当即端起喝干。 杨梦起身道:“我们出发吧!” 孙婆婆当先领路。李羽坤见孙婆婆身背一黑色长布袋,心想当是那莫邪剑。 李羽坤跟在身后不知转过多少个山坳,穿过几片树林,路过几条小溪,终于出了山谷。李羽坤心中一动,问道:“孙婆婆,这山谷如此幽静隐秘,景色又如此美丽,不知叫什么名字?” 那孙婆婆看了一眼杨梦,道:“此地名唤灵犀谷。怎么,你还想再来?” 李羽坤笑道:“就算想来,没有婆婆带路,只怕也进不来。”心里却想他日若能隐居此谷,逍遥快活,便如过上了神仙一般的日子。 孙婆婆笑道:“你小子倒也算有自知之明。跟你说了也无妨,若是没有小姐和我带路,就算你找三天三夜,也是找不到进谷的路的。”李羽坤道:“那是自然。除非我长了翅膀飞进来。哈哈!” 孙婆婆指了指前方,道:“那边人影攒动,便是品剑会了。” 一身背长剑的青衣劲装青年男子远远看到三人,飞也似得奔了过来,抱拳施礼道:“三位远道而来,欢迎之至,庄主命我等十余人在此迎客,不知三位尊姓大名?贵派掌门人可曾驾临?”说话间不住偷偷斜眼瞧着杨梦。 李羽坤愕然道:“哪个庄主?”那人笑道:“自然是问剑山庄李庄主。”李羽坤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孙婆婆淡淡道:“我等无门无派,大名说与你听,谅你也不知。” 那人笑道:“那三位可有庄主请帖?” 孙婆婆瞪眼道:“怎么?就不许我们不请自来吗?” 那人脸色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忽听一人笑着走来,拍了拍那年轻人肩膀,道:“老弟,你连丰城李二侠都不识吗?他可是李庄主的好朋友。” 李羽坤抱拳施礼道:“原来是长沙虞二哥,许久不见,虞二哥风采依旧啊。” 那人笑道:“你叫我二哥是往我虞骏脸上贴金啊。哈哈。”转头看了几眼杨梦和孙婆婆,奇道:“这二位是李二侠的眷属吗?”他见杨梦一身白衣,清丽绝伦,便如仙子一般。 孙婆婆便想发作,李羽坤急忙拉着虞骏道:“虞二哥莫要胡言。” 虞骏笑了笑,岔开话题道:“程大侠和苏三侠呢?怎么不见同来?” 李羽坤道:“此事会后再聊。”虞骏道:“好!如此兄弟不打扰了。”说罢笑着走开。 那青衣年轻人急忙道:“三位贵客请入会,前面不远处剑池之畔已经摆设好了桌椅,请移步稍待,用些茶水瓜果。”说罢走开待客去了。 一路过去,又有数人上前寒暄,均不免多看杨梦几眼,杨梦倒也不以为意。 孙婆婆道:“想不到你小子在江湖上还有点名气。”李羽坤挠头道:“不敢!不敢!” 孙婆婆又道:“小姐,我们不如找个安静所在。”说罢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丝巾,道:“小姐不如蒙上了脸吧,省得这群臭男人瞧来瞧去,冒犯了您。” 杨梦皱了皱眉,但还是接过丝巾蒙住口鼻,只露出眼睛。 李羽坤心道:“就算蒙住了半张脸庞,依然掩盖不住她的绝世容颜啊!” 人工挖掘的剑池方圆仅有二十余丈,比灵犀谷中剑湖小得多了。围着剑池的一圈倒也空旷,此时已整齐地摆满了桌椅,桌上放着一些茶水果盘。 乌泱泱一大片人或安坐椅中,或聚在一起高谈阔论,不时传来笑声。 正中位置搭起了一座三尺多高的台,台上铺好了红布。 杨梦找了个边缘的位置坐下,孙婆婆和李羽坤立在一旁。孙婆婆道:“你不去找你那些狐朋狗友聊天?” 李羽坤尴尬一笑,四处打量,见来者大多不识,但也有相识相熟之人,却不见鹤英柏师徒,心道:“田兄说他师父和师叔也会来参加这大会,想必还未赶到。” 忽听一人朗声道:“玄真派真虚上人到了!”群雄立马安静下来,许多人伸长了脖子看着远处。 一人道:“玄真派的掌门人都到场了!” 另一人道:“那是,武林中谁敢不给李庄主面子!依我之见,少林寺必定也会到场,就算了空大师自己不能亲来,也必定派遣了字辈高僧前来。” “李庄主怎得还不现身?” 只见数十人簇拥着一位道骨仙风、白发白须、满面红光的道人缓缓走来,那老道面带微笑、袍袖飞舞,当真犹如画中走出来的神仙一般。身后跟着一人,正是火玄子。 一群人经过杨梦等三人时,那火玄子凑近李羽坤低声说道:“李兄艳福不浅,每每相遇,身边总有佳丽陪伴,真是羡煞旁人。” 第六十六章 武林盛会 李羽坤笑道:“火兄好。”火玄子又道:“今日李兄可要小心了,山洞之事有人不肯善罢甘休。”说罢随着人群而去。 李羽坤心中一动,心道:“他怎么也知道此事?莫非真如嫣儿所料?” 一人健步如飞,转眼间奔近,李羽坤吃了一惊,来人竟是韩连铜。李羽坤刚想上前相认,韩连铜却冲他摇了摇手。 不一会儿,只听远处一人高声喊道:“李庄主、少林寺了因大师驾到!” 群雄当即又是欢声雷动,不少人涌到迎接处翘首以望。 谁知等了许久,未见有人来。 孙婆婆哼了一声,道:“好大的架子!”李羽坤心下疑惑更甚,心想:“李庄主武功通神,或许真的已经脱困,又或者是了因师伯下山之后出手相救的吧。不知大哥和三妹可曾同来?” 孙婆婆自怀中取出一个面罩,递给李羽坤,道:“把它戴上。”李羽坤不明其意。 孙婆婆又道:“认得你的人太多,都要打招呼,吵着小姐了!”李羽坤只得依言而行,心中苦笑不已。 又过了好一会,但见二十余名青衣劲装男子疾奔而来,转眼间已至。 韩连铜早已招呼众人让出一条丈宽的走道,地上也已铺好了大红地毯,只有真虚上人和杨梦端坐椅中。真虚上人捻须微笑,杨梦似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那二十余名男子左右一站,持剑在手,手按剑柄,神情庄重肃穆。 一人双手捧着一个黑色的匣子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装扮与前面二十多人一般无二。 李羽坤心道:“若来得真是李庄主,这匣子里装得只怕便是干将剑了。干将莫邪重会世间,这品剑会倒也名符其实。” 一阵爽朗的笑声远远传来,只见两人并肩走来。一人金冠银带,一身紫袍,李羽坤认得正是问剑山庄庄主李问剑。另一人灰衣僧袍,手捻佛珠,乃是少林寺了因大师。 群雄窃窃私语:“你看李庄主,湛然若神,真是绝世无双!” “那灰衣神僧想必便是少林寺方丈了空大师的师兄了因禅师了。听闻他的武功还在了空方丈之上。” “了因大师本就是了空方丈的师兄,师兄武功高过师弟并不稀奇。” “你说老方丈为何将方丈之位传给师弟而非师兄?” “此等大事我如何知晓。” 一人道:“在下倒是略知一二。” “啊,原来是江湖百晓生周焕周大侠。”那周焕笑道:“百晓生三字不敢当,大侠更是受之有愧。” 李羽坤听他们谈论恩师,侧耳倾听,谁知那几人却不再说话,原来李问剑和了因已然越走越近。 李羽坤便想上前相认,互道别来之情。谁知杨梦低声道:“少安毋躁。”李羽坤微一犹豫,便立定不动。 了因远远看到真虚上人,朗声笑道:“阿弥陀佛,原来玄真派真虚上人已经到啦!” 真虚当即带了火玄子上前相见,道:“多年不见,李大侠、了因大师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呐!” 李问剑满面笑容,拉住真虚上人的手道:“上人远道而来,真是往李某脸上贴金了。” 真虚道:“哪里哪里!庄主殷勤相邀,贫道岂有不来之理?哪怕我双脚不能走路,让弟子抬也抬到玉华山来。火玄,快来见过两位前辈高人。” 火玄子急忙拜倒,道:“晚辈见过李大侠、大师!” 了因笑着伸手相扶,道:“飞花逐月,一剑似仙!上人收得好徒弟啊!真是羡煞旁人。”火玄子微笑着站起身来。 真虚上人道:“禅师过誉了,您也不是收了许多好徒弟,今日可曾同来?” 了因道:“老衲孤身一人前来。问剑山庄倒有许多后辈高手在此,待会不如让他们切磋切磋武学可好?” 真虚上人拊掌笑道:“妙极妙极!却不知李大侠意下如何?” 李问剑笑道:“今日李某是东道,自然是听凭两位吩咐。” 人群中又有十余位武林人士上前拜见,李问剑均与之攀谈几句。 约莫交谈了半顿饭工夫,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李问剑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今日得蒙各位武林同道不弃,远道驾临玉华山,参加这品剑大会,本人深感荣幸。” 人群中立刻有人高声道:“能来参加李庄主主持的盛会,是我等的福分!” “别说来这玉华山,哪怕是远赴西域塞外,也不会有半分犹豫和怨言。”群雄附和之声不绝于耳。 李问剑摆了摆手,众人安静下来。李问剑接着说道:“各位请先入座,大会稍候便正式开始。” 群雄纷纷叫好,一一坐定。 李问剑回身坐倒在椅中,随手端起桌上一碗茶喝了几口。 韩连铜走到李问剑身边,低声说了几句,李问剑点了点头。 韩连铜缓缓登台,团团作揖,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各位武林前辈,武林同道,在下问剑山庄韩连铜,承蒙李庄主厚恩,收录山庄,已有多年。庄主平日谆谆教导,在下牢记心中,不敢忘怀。今日问剑山庄广邀天下英雄,齐聚丰城,在下受庄主亲口委托,跟大家伙说几句掏心窝子的真心话,不知各位前辈高人、武林同道愿不愿听?” 台下立刻有人大声道:“韩大侠但说无妨!我们大家伙洗耳恭听。”群雄大声附和。 韩连铜道:“在座各位想必对玄天门也有耳闻,有些人可能还跟玄天门有过瓜葛,韩某不妨直言不讳了。” 他顿了顿又道:“一个月前,在下听到消息,时隔十年,玄天门在教主宇文宗带领下,重出江湖,已干下了不少恶事。经过十年发展,如今的玄天门,势力之大,前所未有,门徒已逾万人。教中高手如云,教主宇文宗之下,有两大天王,四大使者,还有八大孝卫。如此人多势众,非一门一派所能匹敌。因此,李庄主他老人家常言武林同道只有联合起来,才足以对抗玄天门,否则各自为战,只怕终究要被其各个击破。” 群雄尽皆动容,有人更是大赞李问剑深谋远虑。也有人心想,今日多半是要选武林盟主了。 果然听韩连铜道:“因此上,李庄主广发请帖,请各位来到丰城,一来是想着让大家叙叙旧;二来正所谓一人技短,数人技长,大家伙聚在一起,也好商议商议对付玄天门的办法;三来啊也是那句古话,群龙不可无首,要对付玄天门,团结武林同道至关重要,但选出一位德高望重、德才兼备的大英雄、大豪杰作为盟主,来领导大家,韩某认为,也是当务之急的。” 群雄纷纷叫好,更有人是直接提名:“在下觉得李庄主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何必还要再另选他人?” 第六十七章 鸣冤 韩连铜摆了摆手道:“实不相瞒,韩某也是这么想得。但是,李庄主说,天下英雄千千万万,武林各派人才辈出。因此啊他老人家提议还是大家伙再谋划谋划,选一位有担当、有谋略、有武功的英雄出来,领导群雄,可不能让玄天门嘲笑我们没有人才,没有英雄。” 群雄纷纷叫好!“是啊,可不能让邪门歪道小看我们武林正道没人!” “李庄主为了造福武林,已做了多少好事,应该让他老人家多休息休息,不要这么劳累!” “到时只要李大侠抽空多指点指点,亦无不可。” 有人想到:“早就听闻李庄主没有正式收徒,难道今个他要选接班人?要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忽有一人道:“请问韩大侠,那我们是如何选定盟主呢?是比试剑法吗?”群雄心道:“不错,既然是品剑会,多半是要比试剑法。” 有人则甚是失落,心道:“可惜我不会剑法,看来是不能参选了。” 也有人想:“天下若论剑法,还有人比得过李庄主,除非他不登场,又或者剑圣驾临。” 正在此时,忽有一人悲愤道:“李庄主,还望您老人家主持公道,帮晚辈报这学海深仇!” 李羽坤抬眼望去,见有一人挤开人群走出,满脸悲恨愤怒之色,年纪不大,却不认识。 韩连铜道:“这位少侠如何称呼?有何冤情,但说无妨。” 那人咬牙切齿道:“晚辈石亮,乃铁剑门下弟子,跟随师父、师叔来参加品剑大会,满心欢喜,以为可以结交天下英杰,也打算在庄主带领下,多为武林出一份力。谁知前日,我师父师叔竟被恶徒在玉华山上残忍杀害。我与师兄弟及时赶到,欲替师父师叔报仇雪恨,却不料敌不过那凶徒,除我侥幸逃过一命,师父、师叔和其他十余名师兄弟都不幸被杀。”说得声泪俱下,愤恨之情溢于言表。 众人均吃了一惊,心想铁剑门掌门人铁剑先生卜秀山武功不弱,那凶徒竟有如此本领,杀得了那么多人。 石亮勉强止住哭泣,接着说道:“凶徒不仅杀了铁剑门的人,还杀害了二十余位神刀门和鄱阳帮的好汉,连神刀门掌门人徐望山和鄱阳帮帮主盖英豪夫妇也在其中。” 这一句话出口,群雄无不惊呼。 了因忍不住问道:“阿弥陀佛,那凶徒是否还有同伙?怎得杀心如此之重!” 石亮恨恨道:“另有一名女魔头!” 李羽坤心中来气,心道:“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便围攻我和嫣儿,我只不过是自卫反击,并没有杀那么多人。你怎么如此污蔑于我,还把嫣儿说成魔头。” 正想越众而出辩白,随即一想,此刻若现身,当真百口莫辩。忽见火玄子朝自己笑了笑。 思量间只听了因说道:“那凶徒竟有如此本领?” 石亮点了点头,道:“说来惭愧,凶徒一柄长剑,当真厉害,我等不是他对手。那女魔头武功更加恐怖,时隔多时,每每想起,依然不寒而栗。” 说罢拉开衣衫,露出前胸。只见一道伤痕自左肩一直到腹部。 石亮道:“这便是那人长剑留下的伤口,若是再深一分,只怕要开膛破肚了。” 群雄无不心惊。 李羽坤心道:“原来他说得不是嫣儿。那又会是谁?莫非……莫非是杨姑娘?”想到这忍不住瞟了一眼杨梦,见她依然坦然自若。 真虚上人问道:“你可认得他们?” 石亮道:“那女魔头我不认得,也看不出她的武功路数。但那男恶贼,我对他名号倒是早有耳闻。”说罢跪倒在地,大声道:“请各位武林前辈为晚辈做主啊!” 了因离座伸手将他扶起,道:“你倒说说看,他是何人?只要我等查明你所说的都是实情,任凭他是谁,我们都会为你做主。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石亮恨恨道:“他就是……啊……” 了因一把抓过石亮,将掌心抵住他背后穴道,缓缓输入真气,一边问道:“凶徒到底是谁?” 群雄不知发生何事,凑近去看,才发觉不知何时,石亮竟被一支羽箭从后背射穿,穿心而过。 石亮嘴巴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突然脖子一歪,就此断气。 早有人持了兵器四下查探,却哪里找得到行凶之人。 了因放开石亮尸身,口诵佛号:“阿弥陀佛,愿施主早登极乐。我等定为你找出凶手,将其绳之于法。”他虽是佛家高僧,但平日性格坚毅,恩怨分明。 两名汉子急忙上前,将石亮的尸体抬了下去。 群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都料定暗箭射死石亮的人即便不是凶手本人,想必也是同谋,意在杀人灭口,看来石亮所说的凶手身份非比寻常,说不定此刻正混在人群中也不一定。 有人更是偷偷四下打量,寻找凶手。想到可能跟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混在一起,当真不寒而栗。 这几下变故李羽坤都看在眼里,心下愕然,不知如何是好,只听杨梦说道:“暂且不必理会,也无须分辨,静观其变就是。”心想她说得这么大声,倒叫众人都听见了。 谁知群雄似乎并未听见,心道:“杨姑娘武功深不可测,想必是用了传音入密的功夫,只我一人听到了她的话。” 李问剑与韩连铜耳语了几句,韩连铜叫来两位问剑山庄弟子,低头嘱咐,那两人点头离去。 韩连铜回到台上,高声道:“既然大家伙要结为同盟,自然是要同心协力、同气连枝,铁剑门、神刀门和鄱阳帮的大仇,也就是大家伙的大仇,大家说是不是?” 群雄均大声赞同,有人道:“一定要查出凶手,将他碎尸万段,以祭奠数十位好汉的冤魂。” 有人道:“那凶徒如此残暴,多半便是玄天门的恶贼了,我们快选出盟主,让盟主带领大家杀上玄天门总坛,杀他们一个鸡犬不留!” 有人问道:“你可知道玄天门的总坛在哪里?” 先前那人哑口无言,过了半晌才回道:“就算我不知道,盟主肯定知道。盟主神通广大,必然无所不知。”群雄皆连连点头认可。 有人提议:“李大侠、真虚上人、了因大师,不如咱们早些选出盟主,也好早些行动。” 韩连铜道:“何掌门所言极是,不知您有何高见?” 李羽坤心道:“此人貌不惊人,莫非便是山东泰山派的掌门人何太书?” 果听那人道:“我何太书名字里虽然有个书字,却没读过几本书。我是个粗人,粗人嘛讲究笨办法。不管男女老少,谁武功高就当这个盟主便是。” 一个黑脸紫衣中年汉子笑道:“何掌门说得有理,却不知如何比法?总不能一对对比试下去,那样的话只怕比试三天三夜也比不完。” 何太书拱手道:“原来是武夷山的冯掌门,失敬失敬!看来武夷山神拳门也是有兴趣争一争这盟主之位喽?” 第六十八章 比武夺帅 “哈哈,想不到我冯艮多少年不在江湖走动,居然还有朋友认得我啊!我这次带着几名不成才的弟子下了武夷山来赴会,那是没半点争雄的意思,只是来看热闹。” 周焕大声道:“可惜啊可惜!”群雄不知他在可惜什么,只听他又道:“冯掌门不出手,咱们可看不到那七七四十九路神拳啦!” 何太书也道:“确实可惜!” 冯艮笑道:“非也非也,大家伙不要再插嘴啦,还是听听韩大侠说说选盟主的规矩吧,否则你一言我一语,只怕要说到天黑。” 群雄立刻深表赞同。 韩连铜团团作揖,朗声道:“方才韩某趁大伙讨论的时候,请示了庄主。庄主说啦,各位英雄,诸位朋友,今个都很给面子,那问剑山庄也就不客气啦!” 群雄欢声雷动,纷纷表示,听李庄主吩咐便是。 韩连铜道:“既然叫品剑会,自然是品剑第一,比武次之,第三才是选出盟主。这个盟主嘛,未必便是武功第一,但必须是大家伙都认可赞同的人。那是不是必须得比试剑法呢?当然也不是,只要在坐朋友愿意献技,剑法也好,刀法也罢,哪怕是轻功暗器,都无所谓。品剑品剑,宗旨是研讨考较武学,点到为止即可。” 群雄又是欢声雷动、拍手叫好。 韩连铜挥了挥手,一名问剑山庄弟子捧了那个剑匣缓缓登台,呈送到韩连铜面前。 韩连铜打开剑匣,取出一柄古剑,高举过顶道:“各位,这柄神剑便是干将。它本是庄主所有,这次大会,最后哪位得了盟主之位,便把神剑也传了给他。” 有人问道:“韩大侠,若是盟主不会剑法,岂非只能将神剑当作摆设?” 韩连铜笑道:“这位兄台考虑周详,李庄主自然也想到了此节。他老人家说了,除了这柄干将,庄主还会传授一套剑法,这套剑法乃是庄主博采天下剑法之长,精心淬炼而得。” 众人内心无不欢喜,心想干将剑虽是神剑,但价值比起那套剑法来说,不可同日而语。 那套剑法乃李问剑毕生心血而得,当真天下无双、非同小可。就算本就不会武功的人得了去,练成之后不敢说天下无敌,至少也能成为江湖顶级的剑客。 群雄悠然神往,跃跃欲试,琢磨着若是李问剑、真虚上人、了因大师不出手,自己或许还有登顶之机。 盘算中听韩连铜说道:“咱们学武之人,自然绕不开交手过招,要比武就得先说好规矩。待会就请各派一一登台展示,每派指定一两位高手出场即可,若是二人均输了一招半式,那么此派不可再派人登场。胜者将接受其他门派的挑战,直到无人登场挑战为止。待会就在这擂台上动手,刀剑无眼,恳请各位点到为止,若是被打下擂台,自然也算输。” 群雄连连点头赞同。 韩连铜道:“若是各位没有异议,稍候便开始品剑如何?请各位先喝会茶。”说罢将干将剑放回剑匣中,那弟子捧了剑匣走下台。 韩连铜又道:“韩某还有个提议,为了公平公正,请玄真派真虚上人,少林寺了因大师和周焕周大侠共同担任比武的评判如何?” 群雄自然又是纷纷叫好,被推举的三人当然也没有异议。 韩连铜道:“如此,品剑大会正式开始!”说罢下台走到李问剑身后站好。 过不多时,只听一人大笑道:“诸位,就让在下抛砖引玉吧!”一大团黑影一闪,一个大胖子已跃上擂台。 李羽坤望去,心道:“原来是沧州断门刀掌门人赖仁德,多年不见,更加胖了。算起来他与我也算同门,武功都是出自少林一脉。” 赖仁德拱手作揖,道:“在下沧州断门刀赖仁德,今日有幸受邀参加这品剑大会。可惜在下只会使刀,想着今日英雄云集,只好硬着头皮上台,请哪位朋友一起上来,咱们啊,就随便比划几下,以博诸君一笑即可。这盟主之位,在下做梦都不敢想得了。”说罢亮出一柄钢刀。 台下一人笑道:“老哥你都上台了,兄弟我自当奉陪!”跃上擂台,却是个矮小精悍之人。 群雄一看,无不心乐,心想台上两人当真滑稽,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赖仁德笑道:“原来是河南金刀门的廖有为廖师傅,你家掌门可曾亲来?” 廖有为一脸不高兴,翻着白眼道:“怎么,掌门师兄不来,我就没资格跟你交手?” 赖仁德笑道:“那倒不是,可惜你我都是使刀。” 廖有为道:“使刀怎么了呀?” 赖仁德道:“倒是也没什么,那就较量较量吧!” 廖有为见他似乎有轻视之意,心头来气,不再客气,亮出金刀,说了声请,一刀劈向赖仁德。 他这刀虽然叫作金刀,但是除了刀柄镶金外,刀身却是精铁打造而成,比寻常钢刀轻便一些。 赖仁德见廖有为一上来便使出金刀门的看家刀法大落叶式,不敢轻慢,忙用五虎断门刀应对。 这五虎断门刀是少林的一门刀法,施展开来动作敏捷精灵、刚劲有力、勇猛矫健、神情兼备,是一套比较上乘的刀法。 但赖仁德身形肥胖,犹如一座小山一般,施展这五虎断门刀,看着竟有些滑稽。 连孙婆婆看得眼中都有了笑意,低声道:“少林的五虎断门刀被这个胖子使成这样,若是达摩老祖复生,看了只怕要气死。”身旁数人投来赞许的眼神。 那边台上两人已交手二十多招,赖仁德使一招白虎过涧,跃起一刀砍下。刀风呼呼,倒也非同小可。 孙婆婆又道:“这招白虎过涧使出来,倒似是老鹰扑小鸡了。” 李羽坤暗暗佩服,心道:“孙婆婆武功修为着实了得。” 廖有为知道厉害,不敢格挡,身子向旁滑步躲避,心想你身躯庞大,腾挪不易,我攻你个措手不及。 他想到这,不等赖仁德落地,拧腰滑步,犹如在台上滑行一般,手中金刀快如闪电,连削带宰。 也是赖仁德过于轻敌,没将这个金刀门掌门人的师弟放在眼里,自以为对付他绰绰有余,在占了上风之后洋洋得意,终于连遇险招。 第六十九章 白衣人 廖有为占了上风,一把金刀使得虎虎生风,丝毫不给赖仁德喘息的机会。 赖仁德身体肥胖,动作迟缓,加上被廖有为一轮疾攻,左抵右挡,竟似有点力不从心。 廖有为暗自得意,心道:“谁让你瞧不起我,这下要你好看。” 李羽坤虽说也是少林弟子,而且是方丈的亲传弟子,练过很多正宗少林功夫,但却没学过这五虎断门刀,只是少时偷偷观看同门拆招练习。 这时见赖仁德将这套刀法使得似是而非,完全没有少林正宗刀法的气度,颇觉诧异,心道:“多半是他平日偷懒好吃,疏于练武的缘故。” 斗到分际,廖有为使一招八门金锁,金刀狂舞、刀风呼呼,气势端得非同小可。 孙婆婆笑道:“可惜这人身材矮小,否则这招八门金锁能更具威力。” 李羽坤心道:“孙婆婆居然说得出廖师傅这招的名字,看来似乎对各派武学都有涉猎。”心中对她的佩服又多了一分。 他又自思量,杨梦和孙婆婆到底会是武林中什么门派中人,只觉颇为神秘。 李羽坤回过神来,见台上两人相对而立,赖仁德面带微笑,廖有为脸色难看。 只听赖仁德笑道:“廖老弟承让了。” 廖有为瞪了一眼,心有不甘,随即倒提金刀跃下擂台回归本队。 孙婆婆道:“这大胖子倒也很有心机,故意将刀法使得破绽百出,让对手掉以轻心,引诱他猛攻,然后又骤然反击,一招得胜。” 李羽坤心道:“原来如此!” 赖仁德在台上团团一揖,笑道:“哪位朋友愿上台指教。” “赖仁德,不用得意,罗某来会会你!”一人手提大刀顺着台阶踏步上台。 有人道:“原来是河北罗家庄的罗永辉罗庄主,听说他是赖掌门的好朋友。” 另一人不解道:“既然是好朋友,何故上台挑战?而且看他口气脸色,似乎不是寻常切磋。” 又有一人道:“其中缘故我倒是略有所闻。” 那两人忙道:“这位兄台,可否相告?” 那人道:“赖掌门和罗庄主本来是至交好友,已交往二十多年。可是两年前,赖掌门的侄子和罗庄主的儿子因为一点误会,大打出手,最后赖掌门的侄子打伤了罗公子。若仅仅是这件事,倒也不至于让两家反目。”说到这,他面带微笑,摇头晃脑。 “陈老兄,你就不要吊胃口啦!爽爽快快说了,大不了兄弟我请你喝酒!” “后来赖掌门带着侄子上罗家庄赔礼道歉,本来也没什么,罗庄主有个台阶下,这事情就算过去了,哪知在罗家庄又生出了事端。赖掌门和罗庄主谈论双方子侄交手过招之事,赖掌门直言不讳,说罗家的刀法中存在破绽漏洞,他侄子正是发现了破绽才得以获胜。” “那罗庄主怎么说?” “罗庄主自然不服气,于是便和赖掌门争论起来,后来又动了手,结果赖掌门果然破了罗家的刀法。罗庄主啊,输得跟罗公子一般无二。” “后来如何?” “结果赖掌门过分得意,言语上惹毛了罗庄主,双方便翻了脸,据说已经两年没来往了。” “陈大哥又是如何得知个中缘由的?” “不瞒兄弟,陈某有个亲戚是在罗家庄做事的。” 一众听者恍然大悟。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离擂台又很远,台上二人自然没有听到。 他们说话间,赖仁德和罗永辉早已交上了手。他们二人曾经常在一起研习刀法,对彼此的武功可以说了如指掌。 这一交手,二人以快打快,挥刀对攻,已斗了五十余招,兀自未分胜负。 孙婆婆眯着眼睛道:“看不出赖仁德这老儿倒有几分真本事,这五虎断门刀使得还算像模像样,原来之前都是假装的。” 有人忍不住问道:“前辈可知罗庄主的刀法?” 孙婆婆瞪了他一眼,道:“我岂会不知!罗老儿使得是八卦刀。你看他脚下步伐,每一步踏出都有讲究。要赢他轻而易举,只要迫使他踏错了步伐,八卦刀可破!” 那人又问:“那如何才能迫使他踏错步子呢?” 孙婆婆又瞪了一眼,道:“在我轻而易举,在你就未必能够。” 那人闭目沉思,似乎甚为受用。 转眼间赖仁德和罗永辉又斗了三十余招,罗永辉使一招扭转乾坤,反手刀削向赖仁德。 赖仁德心道:“你还是使出这招,上次你输,这次还要输!”一招黑虎摆尾,手中大刀朝着罗永辉的刀身贴了上去,手腕顺势一翻,反削罗永辉手腕,脚下配合已占住罗永辉腾挪躲闪之路。 谁知罗永辉大刀忽然撒手,手臂疾缩,继而前送,一指点在赖仁德持刀之手的手肘关节处。 赖仁德啊一声,大刀脱手掉落。 罗永辉伸手抓起自己刚才丢弃的刀,架在了赖仁德肩上。 哐啷一声,赖仁德的大刀落地。 赖仁德愣住,随即笑道:“妙哉妙哉,真有你的老罗。你赢了,哈哈哈哈!” 罗永辉见他爽快认输,一时倒也无所适从,心里想好的讥讽的话不便出口,只得撤刀。 赖仁德笑道:“两年来,你终于想到了破解之法,我输啦!” 罗永辉愣了好一会,才终于哈哈大笑,笑罢,捡起赖仁德掉落的大刀,塞回他手中,挽起他另一条手臂,道:“老赖,走,咱们兄弟喝酒去!” 赖仁德忙道:“对对对,喝酒去,你我的武功还轮不到在这里争夺盟主。” 二人正想下台,忽听一阵笑声由远及近,一道白影如疾风般飘落擂台。 只见一白衣公子拦住赖仁德和罗永辉,冷冷道:“本公子未曾出手,你们怎么能下台?” 赖仁德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这位公子姓甚名谁?赖某方才说过了,我和老罗要去喝酒,这里留给少侠你便是。” 白衣公子傲然道:“若是赢得了本公子,本公子再放你们走,再告诉你们我的大名。”他目光转向台下扫视,最后停在周焕身上,问道:“你号称江湖百晓生,可认得出我的来历?” 周焕仔细打量了一番,忽然惊道:“你可是……不会的,年纪不对。周某不认得你。” 白衣公子冷笑道:“你是不认得,还是不敢说?” 第七十章 血溅当场 罗永辉脾气火爆,见白衣人年纪轻轻,不懂礼数,也不自报家门,还轻视自己和赖仁德,说得话让人很不受用,便想发作。 赖仁德使了个眼色,笑道:“这位少侠,方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擂台还是留给你,自有人上来领教少侠高招。” 他见此人轻功绝妙,气度不凡,连周焕也好像认不出来历,胡言乱语,料定此人必是大有来头,其长辈想必是武林中十分厉害的人物,说不定此刻正坐在台下。 谁知那白衣公子却不给面子,冷冷道:“要本公子下台可以,你二人把刀留下吧!” 罗永辉哪里还受得了这等折辱,大刀一横,道:“好,我便领教你的高招!亮出你的兵刃吧!” 白衣公子道:“对付你这种三流人物,还需要兵器吗?来来来,让本少爷见识见识你的破刀法。” 话说到这个份上,连台下的群雄都已经忍耐不住,有人高声道:“罗师傅,揍他!揍他!”一时间群情激愤。 罗永辉嘿嘿笑道:“看来你小子自恃武艺高强,想必是平日里少了人管教。好,就让我来管管你!”抡起钢刀砍来。 白衣公子身子纹丝不动,手臂都没抬一下,既不格挡、也不躲闪,任由罗永辉的大刀劈向自己。 罗永辉心道:“是你自己找死,可别怪我!” 哪知不知怎的,也不见白衣公子用了什么手法,罗永辉这一刀当啷一声砍在地上,身子停不住,往前扑去。 白衣公子已到了罗永辉身后,飞起一脚,正中罗永辉臀部。罗永辉站立不住,身子平平飞出,砰一声掉到了台下。 罗永辉一跃而起,低头一看钢刀居然还拎在手中,扑上擂台冲着白衣人疯砍。 白衣人展开身形,在刀光之中穿梭,忽然飞起一脚,又将罗永辉踢下擂台,连掉在台下的姿势都与第一次差不了多少。 罗永辉踉跄着站起身,面如死灰,杵在台下半天,叹了口气,抬起刀来就往脖子里抹去。 这一下任谁都没有想到。现场不乏武功高强之人,但均来不及救阻。 只见殷红的鲜血自刀口飚射而出,罗永辉倒地不起,身子抽动了两下便即不动了。 赖仁德跳下擂台,冲过去扶起罗永辉的头,按住刀口想要止住血,可哪里止得住,一探鼻息,已然气息全无。 这时罗永辉带来的两个徒弟冲了过来,半跪下身子,齐声叫道:“师父!”另有十数人围了上来。 台上白衣公子也是吃了一惊,呆呆地看着台下众人,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我可没想要你的命!怎么自己就抹了脖子?” 两个徒弟止住了哭声,狠狠的瞪着白衣公子,想要上台为师父报仇,却也实在不敢。 了因站起身来,想要发作,转念一想,这事大半也怪不得这白衣年轻人,重新坐会椅中,转头望了一眼真虚上人,心想:“须得有人上去教训教训这个年轻人。” 赖仁德叹了口气,道:“赖某以为刚跟老朋友和好,回头能喝上几杯,想不到竟有如此变故。老罗啊,你我相交多年,赖某总也不能睁着眼睛看你死得不明不白。我这就上去,大不了让他杀了,也好下来陪你。”提起大刀便要上台。 周焕起身叫道:“赖兄,还有两位贤侄,但请节哀顺变,请先将罗兄遗体带下去吧。你们不是他的对手,这个仇难报。” 了因道:“周老弟,他到底是谁” 周焕道:“这个年轻公子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但我认识他的长辈,他是白衣罗刹的传人,多半便是白衣罗刹的儿子,因为他与白衣罗刹长得极其相似。” 了因吃了一惊,问道:“你说他是白衣罗刹的儿子?”周焕点了点头。 那白衣公子忽然笑道:“你人称江湖百晓生,果然有几分见识,不错,本公子正是白衣罗刹的儿子。不过我的外号可不叫白衣罗刹,本公子姓傅名夜华。” 周焕道:“不错,白衣罗刹本名叫做傅天行,只不过江湖上知道他名字的人本就不多,大多都被他杀死了。”他顿了顿又道:“想不到当年飞云涧血战,死了那么英雄好汉,还是让白衣罗刹脱了身。” 白衣公子傅夜华冷笑道:“那也是我爹他命不该绝!你们这些武林正道中人,不顾江湖道义,一群人围攻他一个,将他打成重伤。哼,今日本公子便是来领教你们这群武林正道的高招的。” 了因道:“飞云涧一战,老衲倒也有所耳闻。如此说来,小施主来此是想为令尊报仇吗?可这里也许并没有当年围攻你爹的人。” 傅夜华哼了一声,并不接话。 了因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你不杀罗庄主,罗庄主却因你而死。” 傅夜华道:“确实如此,本公子就在这里,哪也不去,你们大可来找我报仇。” 周焕道:“今日你来只怕另有目的。” 傅夜华道:“那是自然,我来参加这品剑大会,当然是为了品剑比武,争夺这武林盟主之位了。这还用多说吗?” 群雄悚然动人,心道:“这杀人魔王的儿子竟也想来争夺武林盟主的宝座!” 傅夜华傲然道:“怎么?难道是我不配吗?” 有人道:“你爹爹当年为非作歹、杀人如麻,今日你没有请帖不说,一来还害死了罗师傅,怎配争夺这武林盟主之位?” 不等傅夜华说话,李问剑笑道:“既然少侠有此雅兴,李某当然欢迎。” 傅夜华笑道:“果然还是李大侠有气量。好,那么便请哪一位英雄好汉上台吧!” 群雄当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赖仁德虽说想上台,但得知这傅夜华乃是白衣罗刹的儿子,心中发憷,拎着刀在台下进退两难。 他虽然没有见过白衣罗刹,但是白衣罗刹的恶名,可是听得多了。 “既然各位英雄都不争先,就让老夫上台领教下白衣罗刹传人的高招!” 只见一紫袍老者一步一个脚印,缓缓登上擂台,正是武夷山神拳门的掌门人冯艮。 周焕高声道:“武夷山神拳门掌门人冯艮登台挑战白衣罗刹传人傅夜华。” 第七十一章 神拳无敌 李羽坤见冯艮缓步登台,往傅夜华对面一站,岿然不动,颇有名家风范,心道:“神拳无敌冯掌门果然气度不凡!” 群雄见冯艮登台,急忙欢呼助威。 有人就想:“白衣罗刹武功高强、恶名远播,他儿子年纪轻轻,估计学到得只是身法轻功,拳脚功夫再高也有限度,真要动手,多半还是敌不过冯掌门。” 有人轻声道:“冯掌门是要报仇了。” 旁边一人问道:“哦?难道这傅夜华是冯掌门的仇人?或者冯掌门是罗师傅的朋友?” 先前那人道:“兄台有所不知,冯掌门的师父独臂老人当年便是被白衣罗刹杀死的。” 果听冯艮说道:“家师当年死在你父手中,只叹技不如人,此事说来也与你无关。所以今日老夫并非寻仇,而是想领教下白衣罗刹传人的功夫。”他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傅夜华道:“好!请了!冯掌门你年纪大我不少,我让你先出手。” 冯艮嘿嘿冷笑,叹道:“白衣罗刹的儿子跟他老子一样。好!你使什么兵器?” 傅夜华道:“我就以一对拳头领教下神拳。” 冯艮道:“果然是后生可畏,那就别怪我以大欺小,看招!”呼得一拳打出。 这一拳劲力和方位拿捏得都恰到好处,不愧称为神拳。 群雄中有擅长拳法的,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傅夜华微微一笑,轻飘飘得便躲开这一拳。 冯艮当然不给他反击的机会,又是一拳击出,劲力未全发,左手拳跟着击出第三拳。 自然有人大声喝彩,神拳门掌门的拳法果然是名不虚传。 可惜这臂若游龙,势如奔雷的拳法,似乎对傅夜华毫无作用,又被他轻而易举的避开。 已经有人想到:是了,这小子身法太过巧妙。 冯艮心道:“谅你年纪轻轻,武功修为定然赶不上当年的白衣罗刹,只不过是学到了他的身法轻功而已。让你见识下我神拳的真正威力!” 冯艮深吸一口气,拳头雨点般落下。他每击出一拳,脚下就踏出一步,转眼间已踏出一十六步。 傅夜华身影飘忽不定,在拳风之间来回穿梭,就像狂风怒涛中一叶扁舟。 了因叹道:“好一个神拳!好一个千机变!” 他说这话甚轻,李羽坤离得远没听清楚,脱口而出说了句:“这傅夜华的轻功竟精妙如斯!” 孙婆婆瞧了他一眼,道:“你知这功夫叫什么名字?”李羽坤摇了摇头。 孙婆婆道:“千机变!这是白衣罗刹傅天行独门的轻功。若论武功,他也并不是江湖顶尖水准,但因为轻功实在巧妙,与他交手过招自然吃了身法的亏,往往被他千变万化的身法迷惑得晕头转向,最后被他出手击败。” 李羽坤道:“是,前辈见识广博,晚辈佩服。”心想白衣罗刹能屡次逃脱江湖高手的追击围剿,多半也是因为轻功高绝的缘故。 那边冯艮已击出三十拳,但傅夜华始终不与其正面交锋,一味凭着千机变的身法躲闪。 群雄中不免有人大为不屑,发出鄙夷的嘲讽声。 更有人替罗永辉不值,认为他没来由被踢下擂台,一时意气用事,竟然挥刀自杀。若是凭真本事一战,或许早已砍下傅夜华的脑袋了。 冯艮突然收拳不发,怒道:“你一味逃避,这架还打不打?”心想你不正面交手,倒显得我胡搅蛮缠了。 傅夜华单腿立在台上,身子随风飘荡,笑道:“冯掌门的神拳确实霸道强横,本公子也看得差不多了。就让你见识下我的绝学!” 傅夜华身形晃动,一拳击来,拳到中途,倏然变招,瞬间击出两拳。 冯艮吃了一惊,见傅夜华使得竟然是他刚才使过的招式。一惊之下,傅夜华拳头已到眼前。 这套拳法冯艮练了三十年,自然时常与神拳门同门切磋拆招,就算闭着眼睛,只听拳风,也知道对手使出来的是哪一招,当然也知道如何应对。 他见傅夜华使出了神拳,显是十分惊诧,忘了拆招,等回过神来,拳头已至。也是他对这门拳法烂熟于心,下意识躲避,堪堪避过,背上一阵凉意,急忙专心应对。 傅夜华又是一拳击出,冯艮心想你这不是班门弄斧吗?身子往左滑步便能躲开这一拳,随即便可使一招倒挂星河便可反击。 哪知他刚躲开,傅夜华的手臂竟能突然拐弯,跟着击来。 也是冯艮本领高强,经验老到,百忙中后退一步。谁知傅夜华手臂复又拐弯追击。 只听砰一声,这一拳正好击在冯艮左胸。 冯艮本就在后退,受这一击之力,哪里还刹得住脚步,噔噔噔倒退七八步,身子向后便倒。 冯艮急忙运劲稳住,他不用力任由自己摔倒还好。这一用劲,牵动胸口,虽然人已站直,喉头一甜,哇得吐出一口鲜血。 冯艮两名徒弟,见师父吐血,急忙跳上擂台相扶,一人问道:“师父,您没事吧?” 冯艮脸色惨白,挥了挥手,强忍痛楚,道:“老夫输了!” 他的两个徒弟使了个眼色,扶着师父轻轻跃下擂台,回归本座。 早有徒弟送来伤药,喂师父服下。 台上傅夜华白衣飘飘,淡淡道:“冯掌门,若非本公子手下留情,你这条老命只怕剩不到三成。” 冯艮脸色难看至极,勉强点点头,虽心有不甘,但是毕竟是输了,而且对手竟然是以神拳门的拳法赢了他,真让他颜面扫地。 他的大徒弟桂平扬大声道:“你居然偷师我师父的拳法,真是卑鄙无耻!” 有人心道:“只怕是你们神拳门自己没把拳法练好,傅夜华的神拳施展开来会拐弯抹角,你们却不会。” 台下一人哈哈大笑,飘然上台,掌中长剑一抖,笑道:“老夫泰山派何太书,手中长剑名唤巨灵,乃我泰山派传世宝剑,少侠用什么兵器?”正是泰山派掌门人何太书。 他泰山与武夷山虽然相隔千里,但平日与冯艮交好,见好友受辱,急欲为他出气。 第七十二章 剑道高手 傅夜华抱拳道:“原来是何掌门,幸会幸会!既然何掌门手握宝剑,我若空手应战,倒是对你大大不敬了。”说罢自腰间腰带中缓缓抽出一物,迎风一抖,发出嗡嗡之声,竟然是一柄软剑。 何太书笑道:“妙极妙极,傅公子这柄剑倒很有趣,不知有何来头。” 傅夜华轻轻抚摸剑身,良久才缓缓说道:“此剑名唤蔷薇,乃先父佩剑。” 何太书心中一紧,寻思:“既是傅天行的佩剑,当年死伤在此剑下的人不知有多少,在坐中人,想必也有不少人的师长同门曾与傅天行有仇,甚至是死伤在这柄剑下。今日我与他儿子比武,若是能赢了他,折断这蔷薇软剑,倒是可以在武林中赢得莫大的美名。” 想到这,何太书不再犹豫,捏了个剑诀,道:“傅公子请了!今日有缘让老夫领教领教白衣罗刹的武功。”他故意点出白衣罗刹,意在引起台下群雄的共鸣。 果然如他所愿,群雄纷纷叫好,更有呐喊助威者,不在少数。 何太书十分满意,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傅夜华已明白其用意,淡淡道:“何掌门年事已高,怎么说都是长辈,请先出剑。”傅夜华性格高傲,何太书对他客气,叫他傅公子,他便对何太书也心存好感。 何太书笑道:“后生可畏啊!”手中宝剑徐徐挥出,是他泰山剑法中一招苍松迎客,作为起手式,也有对对手以示尊重的意思。 傅夜华见他这招绵软无力,蔷薇软剑一抖,贴着巨灵剑剑身进招,同时也是防备何太书后着。 何太书手腕一翻,摆脱蔷薇剑削来。 傅夜华身子微微后仰,手腕一抖,那蔷薇剑剑尖竟然如同一条毒蛇般暴起咬人。 何太书抽剑平平下击,便如同击打蛇的七寸一般。 群雄轰然叫好,心想果然是应了那句话: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两人这一交上手,剑招竟有几分相似,均走清灵飘逸的路子。 何太书的剑招变化不多,但速度快,招式连绵,往往一出手就是几招剑法连击,剑招与剑招之间浑然天成,威力剧增。 而傅夜华每每出招看似都慢了半拍,但大多总能后发而先至,出剑速度上反倒是还快了何太书一分。 一旦被何太书占了先机,他也能凭借巧妙的身法弥补,扭转战局。 他们各自都忌惮对方宝剑之利,每次对手宝剑攻来,不敢运劲用自己的剑迎着剑刃格挡,只是腾挪闪移,尽量不让两柄宝剑相砍。 偶尔双剑相交,也是一触便各自退开。 剑术修为不高的人看来,双方好像是师兄弟拆招一样,点到为止,都未出全力。有人甚至想:多半姓傅的小子又在偷学泰山派的剑招。 然而何太冲心中却惊诧无比,在他眼中,无论自己多快多准的招式,傅夜华总能自如应对。 李羽坤自学了秦南阳的剑法之后,对剑道的领悟不知高了几个层次。 此时他正专心致志观看二人斗剑,深觉何傅二人剑法造诣颇高。 尤其是傅夜华,年纪轻轻,之前根本没在江湖露面,此刻迎战剑法持重老道的泰山派掌门人,竟然未落下风,更是难能可贵。 只听孙婆婆说道:“人言何太书剑法已炉火纯青,今日看来,虽有所夸大,倒也名符其实。傅夜华这小子居然能与何太书交手数十招不落下风,想必事先已对泰山派剑法有所研究。” 周围众人听惯了孙婆婆的独到分析,颇为佩服。一人忍不住问道:“以前辈看来,他们谁能胜出?” 孙婆婆哼了一声,道:“何太书稳中求胜,当可立于不败之地。跟一个小辈交手,这么没出息,真是枉为一派掌门人。” 那人喜道:“邪门歪道,终究敌不过武林名门正派啊!” 另一人附和道:“言之有理,虽说打赢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娃娃有点那个胜之不武,但是总好过输了,既丢脸,又没了争夺盟主的资格。” 先前那人道:“总不能让白衣罗刹的儿子当了这盟主。” 孙婆婆又哼了一声,道:“谁说何太书就一定能赢?” 那两人面面相觑、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 孙婆婆道:“那年轻人必是经过高手的指点淬炼,而且想必之前已对泰山派的剑术有所研究,故此才能应对如此从容不迫,或许他后面有杀招,这何太书一不留神输了也属平常。” 那两人连连点头,眼中既有期待,又有惋惜之色。 李羽坤暗暗好笑,心道:“这孙婆婆面冷心热,表面上冷冰冰难以接近,实则也是一副古道热肠,喜欢与人谈论。却不知杨姑娘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人?”转头看向杨梦,见她正望着装干将剑的剑匣出神。 李羽坤心中一动,心道:“杨姑娘多半是为了干将而来,想要得到这柄宝剑,就得比武夺得盟主之位,不知她何时会登台。”想到有机会亲眼目睹杨梦出手,心底莫名期待兴奋。 这时,何太书与傅夜华已交手接近百招,依然势均力敌,胜负难料。 何太书暗暗心惊:“传闻白衣罗刹不仅轻功好,剑法也一样高超,想不到他的儿子已得真传,剑法竟然也精妙如斯。”半点不敢大意,沉着应战。 斗到此时,何太书内心已有悔意,怪自己实在不应该着急登台,倘若让其他人先登台挑战,自己在台下观战后,当能摸清了对手招数底细。 稍一走神,傅夜华蔷薇剑一剑刺来,何太书急忙侧身避过,举剑回撩。 谁知傅夜华手腕疾抖,软剑发出嗡嗡之声,竟然如同一条水蛇般扭动,剑尖寒光点点,实不知将攻向何处。 何太书连连后退,那蔷薇剑却如影随形。 何太书一咬牙,长剑挥舞出一道光圈,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何太书刚想变招反击,突觉手中宝剑似乎被缠住了,凝神一看,吃了一惊。 原来傅夜华手中蔷薇宝剑如同藤蔓般缠在巨灵剑身上。 何太书用力回夺,却无济于事,心想你用剑缠住了我的剑,你自己也就如同失去了兵器。 他右手抓紧剑柄,左手运劲一掌拍出,掌力翻滚,心道:“除非你撒手,否则我看你如何抵挡躲避!” 第七十三章 流云掌 电光石火间只听啊一声低喝,何太冲面色难看之极。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右手还握着他的巨灵剑,巨灵剑上依然缠着蔷薇。 只不过蔷薇已只有剑身,没有剑柄。 蔷薇剑的剑柄依然握在傅夜华手中。 只不过傅夜华不知何时已到了何太冲的右侧,更奇怪的是,剑柄之中又长出了一柄剑身,剑尖已刺入何太冲右肩一分。 蔷薇剑是何等锋利,倘若傅夜华运劲前送,也许能刺穿何太冲整个人。 有不少人忍不住发出了叹息声,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何太冲输了。 虽然傅夜华有使诈嫌疑,但是输了便是输了。况且看上去傅夜华还算手下留情了。 当啷一声,何太冲将巨灵连同蔷薇一起扔到了擂台上。 傅夜华撤剑,鲜血滴滴答答滴在台上。 何太冲淡淡道:“傅公子剑法高超、应变神速,老夫佩服。” 傅夜华拾起两剑,解开蔷薇收好,将巨灵塞到何太冲手里,微笑道:“何掌门承让了,本……晚辈也是侥幸获胜。” 何太冲苍白的脸上微微一红,嗯了一声,飘然下台。早有泰山派弟子等在那里,拿出伤药给他敷上。大弟子葛志宏满脸关切地问道:“师父您不碍事吧?” 何太冲摆了摆手,回归座位入座。葛志宏瞪了一眼台上的傅夜华,急忙回到师父身边。 傅夜华连胜三人,满面红光。他将蔷薇剑擦拭干净,收入腰带,抱拳道:“哪位英雄愿上台指教?” 群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一人答话。 傅夜华又问了一遍,还是无人上台。 傅夜华笑问:“三位评判,若是无人登台挑战,那便如何?” 李羽坤听他如此说话,忍不住看向杨梦,却见她没有上台的意思。 了因道:“阿弥陀佛,傅施主连胜三场,不妨喝口茶歇息一会如何?” 周焕笑道:“不错,省得你说咱们车轮战。” 傅夜华道:“多谢两位,不必了,我想向在坐哪位英雄领教下掌法。” 孙婆婆瞧着李羽坤道:“你不去争争这盟主之位?” 李羽坤笑道:“晚辈生性驽钝,当不来盟主的。” 孙婆婆道:“怕是你不敢吧!” 李羽坤也不介意,只是摇了摇头,心道:“那火玄子似乎天性好动,喜欢争斗,却为何也不登台?难道是真虚上人不许?”望向真虚上人身后,却不见火玄子,探头四处打量也不见其人,心想他难道走了不成。 人群中一人如大鹏鸟般冲天飞起,在空中接连翻了三个跟斗才稳稳落在擂台之上。 只见那人约莫三十多岁年纪,着一身宽大的黑袍,一张长脸上长满了麻子,尖嘴猴腮,甚是丑陋。 只见他绕着傅夜华走了一圈,嘴上不住啧啧称奇。 傅夜华不明所以,也不说话,微笑着看着他。 那人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若说这个人身上哪样东西最漂亮,无疑就是这牙齿了。 那人笑完忽然又满脸愁容,接着叹了口气,幽怨的说道:“这老天为何如此不公平?你我同是父母所生,为何你英俊潇洒,我却丑陋粗鄙?” 群雄哄堂大笑。一人道:“大侠你虽然长得丑陋,但是武功想必是高得,他虽然英俊,武功可能不及你。” 那人喜上眉梢,手搭凉棚,左顾右盼道:“哪位朋友如此识货,真乃花某知己,不如上来你我当众结为兄弟如何?” 周焕插话道:“这位是华山花千山花大侠。花老弟,你就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啦,好好打一架吧!” 花千山嘻嘻笑道:“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自己不上来打架,却让我师兄把我踹上擂台打,是不是师兄?” 那边华山派掌门人王道成翻了翻白眼,怪声怪气道:“花师弟,师兄我早看出你想上台挑战,看你跃跃欲试却始终不登台,索性帮你一把,把你踹了上去。” 群雄哈哈大笑,心想原来他果真是被踹上擂台的,这华山派的掌门人也太会开玩笑了。 李羽坤心道:“听闻华山派的掌门人王道成一手流云掌出神入化,但是要论造诣,还是他师弟花千山要高。看这花千山说话行事疯疯癫癫,不知是不是装模作样、迷惑敌人的?” 花千山愁眉苦脸看着傅夜华说道:“傅兄弟,你刚才赢了泰山派的何掌门,足见你功夫厉害。本来嘛,我是不敢向你挑战了,但是我师兄要我出手,他是掌门人,我只有听他号令了。” 傅夜华笑道:“我愿领教阁下高招。” 花千山道:“如此也罢,你我比试比试掌法如何?若是我输了,拍拍屁股走人,换我师兄来揍你。若是你输了,我也不想争这盟主之位,你就给我一百两银子,你我一起拍拍屁股下台如何?” 傅夜华点了点头,心道:“这人怎么如此啰嗦不清?再跟他说下去,不知说到什么时候。”右掌一挥,说了声请,一掌劈出。 花千山忙作抱头鼠窜状,嘴上喊叫:“乖乖,怎么说打就打!”忽然右掌轻飘飘拍出,竟是精妙的华山流云掌法的一招万古长青。 傅夜华急忙施展家传的大阴阳掌迎敌。 花千山虽然说话行事看似疯疯癫癫,长相也是颇为丑陋,但是武功确实高强。平日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致志在屋子里研习武学。 这一套流云掌虽然名为掌法,但其招式之中隐隐有上乘的擒拿手和点穴功夫,施展开来,当真行云流水,又无孔不入,一旦有可乘之机,便栖近傅夜华身体或抓或点穴道关节,当真防不胜防。 而傅夜华的大阴阳掌,需要配合轻功步伐施展,才能更具威力,暗含五行八卦变化。 但花千山招招紧逼,不给傅夜华施展空间。 斗到酣处,傅夜华使一招阳奉阴违,右掌平斩,左掌虚拍,虚虚实实,难以分辨。 谁知花千山根本不理会这一招的虚实变化,中宫疾进,双掌回旋拍到,竟将傅夜华的后着变化全都封死。 傅夜华急忙疾退,花千山得理不饶人,运劲抓紧,嗤一声,抓破傅夜华肩头衣衫。 傅夜华连连倒退,已被逼至擂台边。 李羽坤心道:“华山流云掌确实厉害,看来傅夜华要输了。” 群雄自然看得明白,纷纷鼓掌叫好! 第七十四章 疑点重重 群雄轰然叫好,喝彩声中,花千山攻势更甚,势将傅夜华逼下擂台认输。 傅夜华额头已沁出汗珠。他不想输,也绝不能输,所以紧咬牙关,苦苦支撑。 孙婆婆叹了口气,道:“这个年轻人毅力倒是很强,只不过掌法太拙,如今落尽下风,想不输都难。” 李羽坤道:“华山掌法确实厉害!” 孙婆婆道:“若是你与花千山交手,能否破他流云掌?” 李羽坤沉吟半晌,道:“毫无把握。啊,这傅公子也太刚烈了!” 孙婆婆闻言望向擂台,道:“可惜可惜。” 原来傅夜华被逼入绝境,无可奈何之际,竟然以身体硬挨了一掌,然后出手将花千山逼下擂台。 只见傅夜华弯腰吐出一口鲜血,喘着气道:“三位……三位评判,我是赢了吗?” 没等真虚上人等人开口,花千山笑道:“小子,真有你的。你为了赢居然连命都不要了,难道盟主之位对你真有那么重要?” 傅夜华脸色惨白,勉强挺直腰板,擦去嘴角血迹,笑道:“多谢花大侠手下留情,方才你若使出十分掌力,我这条命只怕是要丢在这玉华山了。” 花千山摇了摇头,道:“花某输了,愿你好自为之。不管怎样,命始终才是最重要的。”说罢回归华山派队列,对着王道成说道:“师兄,师弟没用,丢了华山派的脸面了。” 王道成道:“师弟,师父生前说得没错,你虽悟性过人,又是武痴,终于练成了一身好本领,可惜太过仁慈,与人交手只怕要吃亏。” 花千山叹了口气,垂首站在一旁。 傅夜华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打开倒出一粒白色药丸服下,又闭上眼睛暗运内力疗伤。 群雄只是交头接耳,有人跃跃欲试想登台挑战,但又想此时趁人之危输了固然脸面扫地,赢了也会落下话柄,只得任由其疗伤。 约莫半顿饭工夫,傅夜华睁开眼睛,面色也恢复红润,他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还有哪位朋友想上台比试?” 了因诧道:“傅施主受了掌力之伤,依然还要比试?” 傅夜华笑道:“晚辈未输,盟主之位悬而未决,自然还要再比,除非你们认可了我这个盟主。” 真虚笑道:“看来傅少侠对这个盟主之位志在必得。” 傅夜华道:“这是当然了,此行我原本就是冲着盟主之位来的。” 真虚道:“很好,年轻人有这样的武功和志气真的很难得。” 傅夜华道:“莫非道长也想登台比武吗?若是道长挑战,那在下只好认输。不过道长一代前辈高人,又担任本次品剑会的评判,想是不会亲自动手了的。若是玄真派门下弟子愿意指教,在下极愿奉陪。” 李问剑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先用晚饭,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比如何?” 既然他这么说了,群雄自然没有人反对。 傅夜华暗暗松了口气,庆幸有一夜时光可以疗伤,正好养精蓄锐再战。 韩连铜缓缓登台,道:“按照庄主吩咐,今日的比试到此结束。问剑山庄在玉华山下安排了酒席和住处,担保大家好吃好住。若是住不惯此地,也可回城中福来客店休息,这里有马车送去城里,明早自会接回。” 群雄纷纷表示,愿意吃住在玉华山下。 李问剑站起身来,携了真虚和了因说笑着离去。群雄潮水一般跟着离去,不一会剑池畔只剩下杨梦、孙婆婆和李羽坤。 李羽坤望向杨梦,心道:“她多半是要回灵犀谷中吧!” 孙婆婆问道:“小姐是回谷中还是?” 杨梦抬眼望了望群雄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良久才淡淡道:“我有几件事情想不通。” 孙婆婆默然不语。 杨梦道:“其一,问剑山庄李问剑广邀武林各大派召开武林大会,为何要放在丰城,而不是其他地方,比如鹤州?其二,既然要选武林盟主,领导群雄与玄天门对抗,自然要选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如此才能服众,在坐各派人士唯有李问剑他自己,真虚上人还有了因和尚最有资格,为何他还要约定比武选定?” 李羽坤点了点头,道:“不错,杨姑娘言之有理。” 杨梦又道:“其三,既然已经约定比武夺帅,为何还要以干将和绝世剑谱为饵,引诱群雄争夺?要知道这干将虽为神兵,但终只不过是一把剑而已。他李问剑博采各家所长淬炼而得的剑术,那可非同小可。” 孙婆婆不解道:“小姐认为他是有意为之?背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杨梦道:“我实在猜想不透他到底为了什么。按理说要对付玄天门,只要他李问剑登高一呼,武林名门正派必然前赴后继,何用再另选他人作盟主。” 孙婆婆沉吟片刻,说道:“老奴也有一事不明。那白衣罗刹的儿子傅夜华来得颇为蹊跷,此人在江湖中从未露过面,今日现身争夺盟主之位,倒似有人暗中安排。” 李羽坤频频点头称是。 杨梦又道:“他爹傅天行当年做尽坏事,杀害了许多武林正道。这伙人自诩名门正派,怎能甘心让傅夜华夺得盟主之位?奇怪得是,傅夜华连胜四场,终究受了伤,他又在邀战,李问剑何故要在此时暂停比武让他有修养喘息之机?” 孙婆婆拍手道:“定是李问剑故意的!本来傅夜华逼死了罗永辉,群情激愤,但李问剑没来由认可他参与盟主之位的争夺,难道他是想让傅夜华做这个盟主?”她想了想又道:“喂,李小子,你认得的人多,参会各派能胜过傅夜华的人有几个?” 李羽坤忙道:“杨姑娘和孙婆婆自然能胜他。” 孙婆婆道:“除了我们呢?” 李羽坤想了想道:“李庄主、真虚上人、了因师伯自然能够胜他,但他们三位多半不会出手。真虚上人的徒弟,玄真派大弟子火玄子或许能胜。”心想当然还有秦前辈,不知为何他没到场。 孙婆婆诧道:“你是少林派的?” 李羽坤道:“晚辈师承了空师父。” 孙婆婆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道:“看不出你小子居然是了空和尚的徒弟,很好很好!” 她顿了顿又道:“了空和尚近来可好,他的易筋经练成了吗?若是练成了,那可要恭喜他了。” 第七十五章 探营 李羽坤听孙婆婆口气,似乎与恩师相识,不觉甚是好奇,忙问道:“孙婆婆是家师的朋友吗?” 孙婆婆道:“谁是和尚的朋友!”转头对杨梦道:“小姐,老奴以为此事绝不简单,请小姐先行回谷,我留下监视这群人。” 杨梦摇了摇头道:“今夜不必回谷,我总觉今夜可能有事发生,不如留下来静观其变。” 孙婆婆道:“但小姐千金之躯,怎可在此涉险?再说,这里都是江湖草莽、粗鲁汉子……” 杨梦打断她道:“我意已决,孙婆婆无须多言。” 孙婆婆只得作罢,喃喃自语道:“老头子出去办事,怎么还不回来!难道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杨梦道:“孙公公武艺高强,遇事沉着冷静,不会出事的,孙婆婆无须担心。” 孙婆婆点点头,道:“那老奴就下去准备起居用品。” 杨梦嗯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向剑池。 李羽坤心道:“那孙公公多半是孙婆婆的丈夫了。杨姑娘在此过夜,又没说让我离开,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当留下听候差遣。” 想到这急忙追上孙婆婆,说道:“婆婆,那边有许多帐篷,老板是我朋友,不如今晚就住在帐篷里可好?” 不等孙婆婆答话,杨梦说道:“我喜欢安静。” 孙婆婆嗯了一声,独自离开。 李羽坤茫然无措,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好。忽听杨梦说道:“请你过来下!” 李羽坤左顾右盼,见左近无人,心里万万没想到杨梦会主动叫他过去,还用了个“请”字,当即应了一声急忙奔了过去。 杨梦看了一眼,道:“现在没人,你把面具摘下来吧,看着蛮奇怪的。”说罢自己也将蒙在脸上的丝巾摘下放入怀中。 李羽坤忙把面具摘下,先前没细看,现在仔细看来,这面具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柔软,且透着淡黄光泽,像极了人的皮肤,他小心收好。 杨梦道:“我知你性格随和,不喜张扬,看似老实憨厚,实则心思缜密,处事不惊。” 李羽坤得到杨梦如此夸赞,不免脸上一红,想说点客套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梦又道:“我想请你帮个忙,不知你愿不愿意?” 李羽坤忙道:“杨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但有所命,我……只要不是干伤天害理、迫害他人的事,在下无所不从。” 杨梦道:“好,我想你帮我去查探下,那把干将剑是不是真的?” 李羽坤吃了一惊,问道:“姑娘怀疑那把根本不是干将?” 杨梦道:“是的。若真的是干将,我的莫邪岂会毫无反应。” 李羽坤沉思片刻,说道:“在下有一事始终未曾向姑娘明言,此事颇为蹊跷,容在下细细说来。” 于是他便把自己在鹤州所遇到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杨梦听完连连摇头,道:“不对的,不对的,既然李问剑中了迎风三步跌,不可能在两大天王都在场的情况下走脱。所以今日品剑会上的李问剑压根就是假的。” 李羽坤心中一动,道:“玄天门八孝卫中有一人叫欧阳青,外号千面人,极擅易容术。” 杨梦道:“如此便能说通了。这场品剑会本就是玄天门的阴谋,宇文宗假借李问剑的名头广邀天下各大门派前来赴会,然后再设计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李羽坤道:“那宇文宗果真如此歹毒?” 杨梦道:“所以你只要设法查清那剑是不是干将即可,若不是干将,李问剑多半也是假的了。” 李羽坤道:“言之有理,我这就去!” 杨梦道:“不急,等他们睡下了再去。” 入夜之前,孙婆婆支好了帐篷,备好了一应用具,并端来了饭食,足够三人饱餐一顿。 饭毕,李羽坤起身告辞,杨梦道:“带上莫邪剑。” 孙婆婆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将神剑递了过去。 李羽坤满是感激,却道:“莫邪乃神兵,若是带在身边,反而太过惹眼。” 杨梦点点头。 李羽坤出了帐篷,往群雄驻扎的营地而去,过不多时,便听到嘈杂人声,想来群雄定是还在喝酒吃饭。 李羽坤找了块隐蔽的山石藏身,四下打量,见营地灯火通明,不远处一个偌大的帐篷内人影颤动、人声鼎沸,不时有人穿梭在各个帐篷之间,显然是群雄正在开怀畅饮,料想那个大帐篷内是摆设了酒宴。 李羽坤掏出那个面具戴好,小心翼翼掠了过去,俯在一处帐篷外侧耳倾听,里面静悄悄毫无生息。他又掠到另一个帐篷外,听到里面有两人正在说话。 “老弟,你看那傅夜华到底是什么来头?确是白衣罗刹的儿子吗?” “多半不假,周焕这老儿不会认错人。” “老弟,如此说来你我大仇有望得报啊!想那傅天行,残忍杀害我们的师父,多年来我们一直找不到他报仇,想来他本人已经死了,这仇便只能落到他儿子头上,正所谓父债子偿。” “嗯,只不过这小子武功高强,要杀他只怕没这么容易,得想个万全的法子。” “日间他被何太书打伤,我便想上台结果了他,谁知道李庄主居然叫停了比武,哎,真是白白浪费了良机。” “是啊!这小子机敏得很,知道这里仇人多,大会一散,他便不知去了何处,估摸要到明天才会现身。” “来来来,还是喝酒,明日见机行事便是。” 李羽坤心道:“原来是两个想找傅夜华报仇的人。”知道听下去也听不出什么,四下张望一番,悄悄朝那大帐篷掠去。 刚到大帐篷外,帘子掀起,一人走了出来,正是火玄子。 李羽坤急忙闪身躲避,屏住了呼吸。 只见火玄子抬头望了望天,径直往东边去了。 过不过时,帘子又再掀起,五个人一起出来,李羽坤只认得何太书,其他四人不认识。又过一会,又有八九人出了帐篷,互道告辞后各自散去,周焕、冯艮、赖仁德也在其中。 李羽坤也不知要跟着谁去,正在踌躇难决时,忽觉有人轻轻拍他肩膀。 这一惊非同小可,谁知背后那人轻声道:“是我,跟我来!” 第七十六章 杀人者竟是他 李羽坤听出说话之人竟是秦南阳,转过身来,见秦南阳已经走远,急忙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秦南阳在一片树林中停下,李羽坤提气赶到,摘下面具,躬身行礼,道:“秦前辈好,前辈是如何认出我的?” 秦南阳道:“坤儿,你一出现我便看到了,我一看你的身形轻功就断定是你,你戴个面具鬼鬼祟祟做什么?” 李羽坤道:“一言难尽,晚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正想跟您禀报,请您参详一二。”于是便把玉华山上山洞之事说了,只略去被杨梦所救之事。 说完之后叹道:“我也后悔自己出手太重,杀了好几个人,惹得他们群起围攻,最终闹到难以收拾的地步。” 秦南阳哼了一声,道:“你可有猜过山洞中卜秀山、徐望山、盖英豪等一十三人是被何人所杀?” 李羽坤道:“我仔细看过那些人的伤口,断定杀人的应该是位剑术绝顶高手,至于会是谁,却一时毫无头绪。” 秦南阳道:“是我杀了他们的。” 此言一出,李羽坤呆住,半晌才回过神来,道:“不知……为何……这个……” 秦南阳道:“难为你替我背了黑锅,差点命丧山腰。” 李羽坤道:“前辈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想多半是这几个门派得罪了前辈,若真如此,也不必……不必那个。” 秦南阳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缓缓道:“他们若只是得罪了我,倒也不打紧,我秦南阳也不是随便滥杀无辜的人。可那铁剑门、神刀门和鄱阳帮其实早已加入了玄天门下,做了宇文宗的走狗了。” 李羽坤诧道:“他们也接了玄天令了?”想起袁路,心想玄天门势力庞大,加入的江湖门派和势力也越来越多,以后更加难以对付了。 秦南阳点头道:“那鄱阳帮本就是黑道帮派,在鄱阳湖一带做过不少恶事,而卜秀山和徐望山也不是善茬,干过的坏事也不少,不过都比较隐秘而已,知道的人不多。若仅仅如此,被我撞见也就稍加惩治一番即可,也不会取其性命。” 他顿了顿说道:“那日一早,我便上了玉华山,想去看看传闻的剑池到底是什么模样。后来我在山上无意中听到铁剑老儿、徐望山的密谋,再后来鄱阳帮的人也来了。” “铁剑老儿不知怎么一眼认出了我,怕所谋之事被我捅破,对我阿谀奉承、百般讨好,还说什么他们是被逼无奈,如今遇到了我,正好可以在我的带领下,反抗玄天门。我当然不会相信他们的鬼话,后来他们把我引到山洞,趁我不备,想暗算于我,我一气之下,把他们全杀了。” 李羽坤道:“原来如此,不知他们在密谋什么?” 秦南阳道:“他们密谋如何在品剑大会上设计擒拿正道各派人物,当作是给玄天门教主宇文宗的献礼!” 李羽坤叹道:“玄天门真是处心积虑,令人防不胜防啊!” 秦南阳道:“我杀人之后,便下山去了,倒也没遇到你,想不到机缘巧合,你也去了那个山洞。对了坤儿,想必你日间身在品剑会,以你看来,那李问剑大侠是不是本人,还是有人冒充的?” 李羽坤摇了摇头道:“难以判断,此事说来当真诡异,晚辈实在是猜想不透。” 秦南阳道:“不瞒你说,日间我也曾到品剑会看过,后来又一直在玉华山方圆十数里内查看,却无发现可疑情况。” 李羽坤道:“前辈想得周到。” 秦南阳道:“日间有个年轻人叫傅夜华的,功夫不错,我见他赢了两场便离开了,后来如何?” 李羽坤便把傅夜华的事情如实说了,又道:“晚辈也曾听闻那傅天行作恶多端,残害了很多武林正道人士。” 秦南阳道:“江湖上是非对错、恩怨情仇有时候很难说得清楚。当年傅天行行事是乖张邪气了一些,也确实杀过一些人,其中不乏一些正道中人,但也有奸恶之徒,是非曲直一时也难以评判。” 李羽坤心中一动,问道:“那傅天行如今还活着吗?” 秦南阳摇了摇头:“听说当年飞云涧一战,围攻傅天行的武林门派死伤惨重,但最后还是让他逃脱。傅天行在这一战中也身受重伤,后来就销声匿迹,从未在江湖上现身。看那傅夜华年纪,不过二十岁出头,一身武功倒也难得,希望他不要走上正邪不分的道路。” 说到这,秦南阳忍不住苦笑道:“一个人上了年纪,看着品行武功不错的年轻人,总是希望他们能走在正道上。” 李羽坤心道:“这何尝不是一代代武林前辈对后辈的殷殷期望啊!” 秦南阳抬头看了看月光,道:“时候差不多啦,我们去探探李问剑的虚实!” 李羽坤戴上面具,两人正想走出树林,忽有一人骤然现身拦住去路。 那人一身黑衣黑裤,脸蒙黑巾,一对眼睛炯炯有神,冷冷地盯着秦南阳。 秦南阳回头摆了摆手,道:“你先走!” 李羽坤心领神会,提气疾掠出了树林,那黑衣人也不阻拦。 秦南阳淡淡道:“朋友拦住去路,不知有何见教?” 黑衣人不答反问道:“阁下可是人称骨似铁、胆如钢,一对肉掌震八荒的秦南阳秦大侠?” 秦南阳笑道:“想不到老秦多年不在江湖走动,居然还有人记得我的外号。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黑衣人眼中满是笑意,握紧双拳,发出爆豆一般的声音。 秦南阳暗自戒备,他当然已经发现,眼前这个黑衣人绝对不简单,虽然蒙着脸,但那种气度不是一般的高手可以比得。 再说李羽坤出了树林,回到营地,见大多数帐篷都熄了灯火,只有少数几个忽明忽暗还亮着灯,隐隐有人影晃动。 李羽坤心道:“杨姑娘让我帮忙去查那干将剑的真伪,可这剑多半在李庄主手上,要接近谈何容易,更不知他住在哪个帐篷里。” 李羽坤正自彷徨无措时,忽见远处一个帐篷帘子掀起,一人走了出来,竟是金老板。 李羽坤心道:“今夜也真凑巧,总是遇到熟人。”见四下无其他人,急忙跟了上去。 第七十七章 迷局 金老板嘴里哼着小曲,走到一辆马车旁,早有车夫等在那里。他正想上车,忽觉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金老板一回头,见是一个戴了面具的汉子,便道:“阁下是谁。” 李羽坤压低声音道:“李羽坤。” 金老板嘘了一声,一把拽过李羽坤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回城里!” 车夫答应一声,驾起马车。 李羽坤摘下面具,金老板笑道:“二爷放心,车夫从小跟着我,是心腹。对了,你可知道好多人都在找你,有人还想杀你!” 李羽坤问道:“说我杀了铁剑先生、徐掌门他们?” 金老板笑道:“是啊,可我却不相信。他们说你杀人那也罢了,更为离谱得是他们还说,还说……” 李羽坤急道:“还说什么?” 金老板叹了口气道:“要说这么一个娇滴滴美貌的姑娘是个女魔头,一出手杀了那么多人,谁能信啊?” 李羽坤诧道:“你认得杨姑娘?” 金老板怔了怔,问道:“哪位杨姑娘?” 李羽坤反问道:“那你说得是谁?” 金老板又叹了口气,道:“还能有谁,不就是跟你一起来游山的那位姑娘啦!我看她啊,跟二爷你啊蛮般配的,你说奇怪哇,这么一个姑娘武功会那么高?一口气能杀得了这么多江湖汉子?” 李羽坤怔住,他实在想不到金老板说得杀人的魔头真的会是刘嫣。 金老板接着道:“本来我也是不相信的,可幸存下来的两人都能将那姑娘的穿着样貌说得丝毫不差,我可是见过那姑娘的,想来他们不会说谎。” “他们说,你用卑鄙手段暗算杀害了卜、徐两位掌门和鄱阳帮帮主夫妇,后来又把铁剑门、神刀门和鄱阳帮的兄弟们骗进山洞,杀了他们十几个人。再后来,他们团结一致、奋起反抗,终于打伤了你,就在这个时候,那女魔头……那姑娘突然出手,杀光了他们。” 金老板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拿起车内一个水壶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水,继续说道:“那两人说起那姑娘的武功时惊恐万分,说是犹如鬼魅一般。啊!那得多厉害啊!” 李羽坤插口问道:“那两人叫什么名字?是在哪里,对谁说起这些话的?” 金老板道:“这些话我虽非亲耳听到,但转述给我听的人却十分可靠,断不会瞎编乱造,那幸存的两人一个是鄱阳帮的雷林,一个是神刀门的诸昆。” 李羽坤又问道:“那他们现下身在何处?” 金老板忍不住问道:“二爷是要去把他们……”单手做了个砍的手势,接道:“也好,谁叫这两人满嘴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李羽坤正色道:“我想去问问清楚,刘嫣姑娘只跟我学过一些粗浅功夫,怎会像他们说得这般厉害。” 金老板摇了摇头道:“我想这两人肯定还在营地的某个帐篷里养伤,要不我去帮你打听打听?” 李羽坤道:“多谢金老板告知,此事不便麻烦你了,否则怕是会给你带来祸端,你我就此别过。” 金老板哦了一声,道:“二爷凡事小心,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李羽坤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金老板可知李庄主住在哪个帐篷里?” 金老板摇了摇头,道:“金某早想拜见这位当时大英雄、大豪杰,可惜啊,人影都没见着。”失望神情溢于言表。 李羽坤别过金老板,又奔回玉华山脚下,找去与秦南阳分别的树林,见树上地上打斗痕迹明显,却不见人影,思前想后,毫无头绪,琢磨着秦南阳武功高强,当能全身而退。 李羽坤回到营地,月光下见有个人影摇摇晃晃走来,李羽坤急忙隐身黑暗中。 那人打了个饱嗝,又咂了咂嘴,解开裤子对着一株枯树小解,一边说道:“大爷……呃……大爷给你浇浇肥水,呃!” 李羽坤见他尿完,绕到他身后,拍了拍他肩膀。 那人吓了一跳,转过身来,不见有人,挠了挠头想走。 原来李羽坤早已闪身到他身后,又拍了拍他肩膀。 那人身子弹起,在空中转了个身,落在地上,轻功着实不弱。 谁知李羽坤又已站在他身后,手掌按在他后心,轻声道:“莫要出声,否则我摧动掌力,你便心脉俱断。” 那人知道此言非虚,急忙站直身体,酒意尽散,轻声道:“好汉饶命!好汉有何吩咐,但说无妨,在下无有不从。” 李羽坤冷冷道:“很好,那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不可少说,也不能废话!” 那人连连称是。 李羽坤问道:“你是什么门派的?叫什么名字?” 那人忙道:“金陵栖霞派叶大根。” 李羽坤忍不住笑出了声,叶大根忙道:“在下的名字确实土了些。” 李羽坤道:“栖霞派在江南是名门大派,宋掌门他亲自到会了吗?”心想白天似乎没见到宋一青。 叶大根回道:“师父他老人家正在闭关,不便外出,故此派大师兄董斌带队参会。” “哦?是一掌翻江董斌董大侠吗?”李羽坤问道。 叶大根道:“是的,大师兄这个外号是狂了点,论真功夫,未必能胜过阁下。” 李羽坤道:“我多半赢不了他。” 叶大根忙道:“董师兄他家是无锡的名门,家里请了一帮武师,从小教他功夫,想来所学颇杂,没阁下功夫精纯。” 李羽坤转移话题:“跟你打听两个人。”心想此人多半不知,就当随口问问。 叶大根道:“阁下打听两个人,那便是雷林和诸昆,而不是傅夜华了。”没等李羽坤说话,叶大根续道:“傅夜华日间出尽了风头,哼,董师兄没得师父当面许可,不能随便登台,否则岂容那小子嚣张。” 李羽坤冷冷道:“你啰哩啰嗦,尽说些废话!你怎知我要问雷林和诸昆?” 叶大根急道:“大侠,我纯属瞎猜,这两人受了重伤,恰好我师父是医道高手,李大侠以为我董师兄也必然精通,便差人请董师兄去治伤。可董师兄学到得是师父的功夫,师父他老人家把医术都传了给我,所以我便去给他们治伤了。大侠放心,这两人受伤虽重,在我的医治下,算是保住了小命。大侠若有事要问他们,我带你去便是。” 原来叶大根为人聪明,极会揣摩别人心意,又会审时度势,一听李羽坤说话口气,便能猜到一二。 李羽坤淡淡道:“好,你这就带我去,我没有恶意,你也别叫喊,否则休怪我失手。” 叶大根自然满口答应。 李羽坤忽道:“转身,张嘴!” 叶大根一愣神,不由自主转过身,张大嘴巴,李羽坤曲指一弹。 叶大根只觉似有一粒药丸滑落肚中,料定必是什么毒药,暗暗叫苦,心想看来只得以此人马首是瞻了。 第七十八章 真相 李羽坤跟着叶大根进了营地,左转右转,在一顶帐篷前停下。帐篷内还点着灯。 叶大根轻轻咳嗽了一声,帐篷内有人问道:“什么人深更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 叶大根道:“是我,叶大根,来看看病人伤势。” 那人笑道:“原来是叶神医,请进吧!” 叶大根看了一眼李羽坤,李羽坤使了个眼色,叶大根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叶神医,他们服了你的伤药烧也退了,正睡得香呢!呵呵,叶神医真是妙手回春呐!” “叶神医,我这背上有时总痛得莫名其妙,你何时给我也治治。” “洪爷客气了,夜里不便,明日我给您看看。两位爷再叫我神医,可让叶某无地自容了。” “啊呦,多谢叶神医!像您这般医术高明之人称神医也不过分。” “叶神医,他是谁?” 原来李羽坤在帐篷外听了一会,从说话呼吸之声察觉看守的两人武功也就三流水准,便也跟了进来。 叶大根见是李羽坤进来,便道:“这位兄台,你是来换班值守的吗?” 李羽坤暗赞:“这叶大根反应倒是真快。”于是点了点头。 “那你戴着个面具作甚?”那麻衣汉子原本盘腿坐在毛毡上,见有生人进来,站起身来问道。 李羽坤道:“在下生来丑陋,怕惊到别人,故此到哪里都戴着面具。” 帐篷内铺了两个床铺,有两人睡得真熟,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脑袋,多半便是雷林和诸昆了。 麻衣汉子咧嘴笑道:“原来如此!那你倒是走运了,这位叶先生医术高超,说不定能把你变英俊了。哈哈!” 另一长脸汉子起身道:“这位兄台,怎么称呼?是韩大侠派来替班的吗?” 李羽坤拱手道:“在下问剑山庄祁丰,韩大哥是我好兄弟。本来韩大哥还安排了王魁兄弟,可是他眼睛不适,故此没有同来,二位想必清楚,我那王魁兄弟只剩下一只眼睛,可珍惜得很。” 长脸汉子笑道:“原来是祁连三侠啊,久仰久仰!既然是祁大侠,咱们哥俩就放心了。”使了个眼色,与那麻衣汉子告辞离去。 两人还未走出帐篷,李羽坤骤然发难,伸指将二人点倒,轻手扶住,将二人平放在铺上。 叶大根面色极为尴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阁下好功夫。雷、诸二位是吃了药睡着了,大侠若要问话,我叫醒他们。” 李羽坤点了点头。 叶大根伸手在两人太阳穴上轻揉了一番,二人嗯嗯几声,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睛。 叶大根道:“两位兄台醒啦,这位是韩连铜韩大侠的兄弟祁丰,他有事要向两位请教。” 二人有气无力地盯着李羽坤看了很久,缓缓点了点头。 叶大根又道:“祁大侠必有要事相问,在下不便在此,我出去为您把风。” 李羽坤道:“如此有劳叶兄,记得吃药。”说罢在凳子上坐下,对着一人道:“这位想必就是雷林雷大哥了?”那人点了点头。 李羽坤道:“在下祁丰,受庄主委托前来慰问两位兄台。方才有人误闯营地,欲行杀人灭口之事,已被韩大哥设计擒获,两位无须担心了。” 雷、诸二人均吃了一惊,雷林道:“想来是那恶贼的党羽,欲杀了我和诸昆兄弟,以此掩盖他的罪行。” 诸昆道:“嘿嘿,这恶徒这时来灭口,已经晚了,我等早就把他的罪行公诸于世。可惜当日没有剁了他,让那女魔头救走了他。” 雷林道:“哼哼,诸兄弟,你也不必着恼,那对魔头最后被我们逼到跳入了深潭,多半是活不了的。”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如此说来,果然是嫣儿了。她怎么会武功?央求杨姑娘救我的人也是她了,这么说她也还平安活着,那么她现在去了哪里?” 李羽坤强自镇定,寻思如何套话。 过了片刻,李羽坤问道:“两位可知那女魔头的武功来历?” 他问完这话,只见雷林和诸昆似乎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连脸色都变得惨白。 诸昆叹道:“说来惭愧,那女魔头的武功当真恐怖至极,简直如鬼魅一般,根本看不清招式路数。” 李羽坤奇道:“如此说来,她又是如何被逼跳下深潭的?” 雷林咧嘴笑道:“那得多亏她蠢,被那男恶贼迷了心智。她一直舍不得丢下那男恶贼,背着他作战,终于被我们逮到机会,抢下他的尸首,丢到了深潭里。” 诸昆补充道:“唉,咱们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谁知这也彻底惹恼了女魔头,她杀心更甚,下手再不留情。最后她又纵身一跃,跳下深潭,殉情去了。” 雷林道:“想不到这女魔头也是至情至性之人!” 李羽坤听到这里,个中缘由已了然于胸,心道:“嫣儿对我如此情深,别说只是杀了几个人,哪怕作恶更多,那又如何!何况她杀人也是为了我!”当即决定先去查探那干将剑的真伪,再告诉杨梦,求她说出刘嫣的下落。 李羽坤站起身来,拱手道:“祁某先告辞了,两位兄台好好休息。” 雷诸二人点头称是。 李羽坤出了帐篷,见叶大根等在外面,心中暗暗好笑,也不说破,道:“烦请叶兄守夜,我要去见韩大哥了。” 叶大根怔道:“我的毒……” 李羽坤低声道:“明日品剑会,我给你解药,那两人被点穴道要在三个时辰后便可自行解开。” 叶大根无奈,但也只能听由吩咐。 李羽坤正想离开,忽听帐篷内两声闷哼,暗叫不好,掀开帘子冲了进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雷林和诸昆两人四目圆睁,头歪在一边,嘴巴还在汩汩吐出血水。 帐篷被人划了一个大洞,风呼呼刮进来,显是有人从此洞进出行凶的。 叶大根伸手探两人鼻息,又俯下身查看,随即摇头道:“被人下了重手,活活打死了。” 掀开被子,扒开两人衣衫,雷诸二人胸口皆留下一个淡红色掌印。 叶大根叹道:“一掌毙命,好强的功力!” 李羽坤瞧着那两个掌印,实在想不通到底谁要杀人灭口,只觉此事越来越扑朔迷离。 第七十九章 真真假假 叶大根道:“此人杀人之后,又悄然退去,几乎不露痕迹,若非阁下听觉灵敏,实难发觉。此人武功之高,令人胆寒。但我想不通,他为何要杀雷诸二人。” 李羽坤明白叶大根话里的意思,雷诸二人已将山腰之事说于群雄那么多人知道,即便是杀人灭口,也已毫无意义。再者如此高手,自重身份,怎会杀死两个病榻之上的人。 除非还有什么事情,他不想让人知道,于是杀人灭口。 那么雷诸二人到底知道了什么秘密呢? 李羽坤对叶大根道:“兄台自便,我去也!”说罢便如灵猫般钻出帐篷上破洞。 月光被黑云遮蔽,营地显得分外安静。 李羽坤四下瞭望,不见人影,心道:“那人杀人之后定未走远,说不定他是附近几个帐篷内的宿客也不一定。”总觉营地茫茫,实不知该何去何从,又去哪里找到那把干将剑。 李羽坤思前想后,忽然心生一计。他出了营地跃上一个山坡,捡了一堆枯枝找了一条藤蔓捆紧,负在背上偷偷溜回营地。 李羽坤将藤蔓解开,取出火折,小心翼翼将枯枝一根根点燃。 这火折是临行时孙婆婆所赠,虽没霹雳堂的好用,但点燃几根枯枝倒也绰绰有余。 过不多时,火势渐起。李羽坤抓起枯枝,一根根投在十数个帐篷上,随即便小心翼翼跃上一个不曾点火的帐篷,趴在顶上四处观望。 枯枝被烧得噼噼啪啪作响,很快将帐篷点着。 有几人冲出帐篷,大声呼叫:“着火了!着火了!” “他妈的是谁放得火!” “老子的帐篷也着火啦,快找出放火的贼人,别被他趁乱干坏事!” 李羽坤凝神扫视,见不少人抢出帐篷,救火得救火,搜查得搜查,好不热闹。 远处一个帐篷门帘掀起,一人披了外衣快步出来。 李羽坤一眼认出是韩连铜,心中窃喜,悄悄滑落,疾掠而去。 韩连铜叫来一人,耳语了几句,那人飞奔而去。韩连铜回身进了帐篷。 李羽坤一边飞掠一边寻思:“不如先去见见韩大哥。”刚接近韩连铜的帐篷,见他又走了出来,手中捧了那个剑匣,一路向北走去。 李羽坤急忙尾随。韩连铜转来转去,在一顶帐篷前停下脚步,低声道:“庄主,您安歇了吗?属下韩连铜有事禀报。” 李羽坤心道:“他果然是来见李庄主的。”他知李问剑听觉必定敏锐异常,不敢靠近,远远地躲在黑暗之中。 “连铜啊,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深更半夜大吵大闹的。”确实是李问剑的声音。 韩连铜垂首回道:“也许是谁不小心打翻了烛火,点着了帐篷,火势不小,属下已经安排人救火了。” “哦?让他们小心点,天干物燥的,营地里一百多顶帐篷,要是都烧起来,岂不是火烧连营了。” “是!”韩连铜急忙答应。 “还有其他事吗?”李问剑问道。 韩连铜回道:“庄主,我怕有贼人趁火打劫,故此把干将神剑也带出来了。” “连铜你想得很周到,把剑放下吧,我自会取。你去看看火势控制得如何了。” 韩连铜将剑匣轻轻放在地上,想了想又道:“庄主,待此间事情一了,请您准许我兄弟三人归隐山林,从此再不过问江湖中的事。” 李问剑似是考虑再三,才说道:“好,我答应你,品剑大会结束,你去接祁丰和王魁走吧!” 韩连铜颤声道:“多谢庄主!那属下先下去了。” 帐篷内李问剑又嗯了一声。韩连铜转身离开。 李羽坤心道:“此刻我若去偷剑,倒有可能成功,只是太也对不住李庄主和韩大哥了。可要是剑被李庄主拿进帐篷,再想沾手,可就千难万难了,那答应杨姑娘的事又如何办到。” 正自胡思乱想,只觉眼前一花,黑影一闪,似有一人扑向那剑匣。 帐篷帘子掀起,一人闪身出来,抬手就是一掌。 那黑影手刚要触到剑匣,却被掌力所阻,急忙翻身回退躲避。 先前那人不容黑影稳住身形,又是一掌拍出,竟是劈空掌力。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端木盛怎么在帐篷里?”再看那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孙婆婆。 孙婆婆人在半空,无法躲闪,低喝一声,双掌齐出,封住劈空掌掌力,身子借势向左飘出,稳稳落地。 她刚一落地,手臂甩出一团物事,正好卷住剑匣。 端木盛没想到对方会出这招,急忙伸手去夺,终究慢了一步。 剑匣平平飞出,落到了孙婆婆怀里。 孙婆婆哼了一声,转身飞奔。 端木盛哪容她带剑逃走,提气疾追。 李羽坤见孙婆婆和端木盛一前一后往剑池方向跑去,他知道端木盛厉害,怕孙婆婆吃亏,刚想跟去,却见韩连铜站在黑暗中向他招了招手,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转身就走。 李羽坤心道:“端木盛虽然厉害,但遇到杨姑娘和孙婆婆联手,必定讨不到好处,我去见见韩大哥。”现身跟着韩连铜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树林,韩连铜跳上一棵大树,四下张望,少顷又跳下树来,低声道:“李兄弟,日间说话多有不便,故此没有相认。” 李羽坤道:“是,韩大哥,多日不见,想不到会在玉华山重逢。小弟心中有许多疑问,正要请教。” 韩连铜叹了口气,道:“韩某知道你要问什么,此事说来实在匪夷所思。你可想得到那李庄主是有人假扮的?” 李羽坤虽已与杨梦谈论过这李问剑可能是有人假扮,但是此刻经韩连铜说出口,仍然忍不住惊呼出声。 韩连铜道:“假扮庄主的人是玄天门的人,我也不知道他本来叫什么名字。只知他和庄主长相极其相似,连说话举止都几乎一模一样,我猜那宇文宗必定早就找好了这么一个人来模仿庄主。” 李羽坤忍不住道:“那真的庄主去哪里了?” 韩连铜道:“李庄主一家人,程醉风大侠、苏三侠连同沈清鸿沈大侠和他孙子沈充,都被押往玄天门总坛去了。” “只怪我们消息不通,那宇文宗竟早在一月之前就已经以问剑山庄的名义下发了英雄帖,请天下各大派十月初一齐聚玉华山,品剑论武!” 李羽坤忍不住问道:“如此说来,玄天门除了假庄主、端木盛之外,还有其他人混在品剑会中?” 韩连铜道:“必是如此,我却不知到底是哪些人。那些问剑山庄的弟子的确都是我带来的。” 第八十章 杨家姐妹 李羽坤将韩连铜所说的话在心中默默理了一遍,才道:“韩大哥,你既已知道庄主是假扮的,品剑会也是玄天门阴谋布下的陷阱,却为何不在群雄面前揭穿?莫非是将计就计,故意等玄天门来袭,好与群雄合力反杀?” 韩连铜苦笑道:“李兄弟有所不知,祁丰、王魁也已落在他们手上,韩某别无选择。若我不听从他们安排,帮助假庄主在大会上登台演戏,两位义弟性命不保不说,庄主他们也会有危险。” 李羽坤哦了一声,问道:“如此韩大哥可知他们下一步的图谋?” 韩连铜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但我感觉到,玄天门中有一身份极高的人也在玉华山。”他说得很是肯定。 李羽坤问道:“不是左天王端木盛吗?” 韩连铜又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 李羽坤心道:“难道是宇文宗亲临玉华山了?他上少林寺挑衅,终于被师父所伤,不便露面,定然是躲在暗处一边疗伤一边指挥大局。” 他想到这里忽然又记起一事,便问道:“韩大哥,那把干将剑可是真的?” 韩连铜诧道:“李兄弟何故有此一问?难道你已看穿这把剑是假的了?” 李羽坤嘘了一口气,道:“杨姑娘猜得不错,这干将果然是假的。”暗暗佩服杨梦的眼光。 韩连铜道:“杨姑娘?就是日间和你在一起的那位?”李羽坤点点头。 韩连铜又道:“世人猜得不错,干将确实在问剑山庄,只不过,哼,欧阳飘雪率领部众攻陷了问剑山庄,欧阳青、方玉冲他们到处搜查,也一直找不到干将剑。哼,他们绝想不到庄主将宝剑藏在哪里。庄主他在数年前无意中得此神兵,但说来也怪,庄主说干将剑并非传说中那般神奇。” 李羽坤奇道:“此话怎讲?” 韩连铜道:“庄主说他三岁学剑,平生见识过不少宝剑,但那干将剑却似乎并无宝剑之灵气,就如同一把死剑。后来庄主便把它沉在了落月湖底,说是养剑,让它吸收天地之灵气。” 李羽坤寻思:“既然如此,孙婆婆抢走剑匣就毫无价值,那端木盛显然知道实情,却为何还要追击?啊呀,不好,韩大哥说玄天门除了端木盛,另有一位重要人物在场,无论是谁,武功必定很高,若是此人也赶去剑池,那杨姑娘和孙婆婆就不占优势了。我得赶紧过去相助。”于是便与韩连铜道别。 韩连铜道:“李兄弟万事小心了,玉华山上之事,韩某相信你定是被冤枉的。但此时恐难分辨,须得小心有人报复。” 李羽坤谢过韩连铜的善意提醒,匆匆忙忙往剑池方向奔去,一边跑一边想:“秦前辈也不知去了哪里?那黑衣人又不知是谁?他会不会就是玄天门那位重要人物?” 不一会儿,李羽坤已到了剑池,却见周围一片宁静,池边白衣若隐若现,正是杨梦。 那孙婆婆捧着剑匣静静立在一边,就好像她今夜一直都站在那里,未曾离去过一般。 李羽坤停住脚步,摘去面具,诧道:“孙婆婆,那端木盛呢?” 孙婆婆淡淡道:“走了。” 李羽坤奇道:“他就这么走了?” 孙婆婆道:“他打又打不过小姐,说又说不过我,不走又能怎样?况且像这种老狐狸,怎么会为了一把假的宝剑拼命呢?” 李羽坤连连称是,暗暗佩服杨梦武功高强,居然连玄天门的左天王都知难而退。 孙婆婆忽道:“小姐,老奴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梦道:“孙婆婆有话直说,不用这般客气。” 孙婆婆道:“是。老奴以为,既然干将剑是假的,那李问剑多半也不是真的。端木盛既出现在这里,玄天门只怕是早已设好了圈套。明日的品剑大会,变数很多,吉凶难卜。因此,老奴恳请小姐回谷,不必趟这趟浑水。” 李羽坤心道:“孙婆婆言之有理,却不知杨姑娘怎么想?”只见杨梦望着水波荡漾的池面出神,显然是在权衡利弊。 忽听一人说道:“老婆子所言非虚,但留下来也有大大的好处。” 孙婆婆一听这话,大喜道:“老头子回来了!”她将剑匣立在地上迎了上去。 黑暗中一灰衣老者飘然而至,走到杨梦面前便要下跪。 杨梦急忙伸手扶住,柔声道:“孙公公无须多礼。” 孙公公还是跪下行礼,一边说道:“礼数不可废。”杨梦只能任由他跪拜。 礼毕,孙公公站起身来,冷目如电,从李羽坤脸上一直看到脚,忽然向着李羽坤拜倒。 李羽坤吃了一惊,不知他何以如此,急忙拜倒还礼。 孙婆婆也满脸诧异,问道:“老头子你是疯了吗?何故给这小子行此大礼。” 孙公公一边扶起李羽坤,一边自己站起,笑道:“小姐、老婆子你们有所不知,这位公子可是杨家的恩人啊!” 杨梦和孙婆婆大惑不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看向孙公公。 孙公公四下打量,孙婆婆道:“放心,此处四面无遮挡,有人偷听一眼便能看到。” 孙公公这才说道:“是他救走了二小姐。” 此言一出,杨梦、孙婆婆连带李羽坤都啊了一声。 李羽坤心念电转,忽然想到一人,忙道:“前辈说得可是杨兰?”忽觉手臂被人抓住,隐隐作痛,竟是杨梦。 杨梦发觉自己失态,放开李羽坤手臂,满脸关切地问道:“兰儿现在在哪里?” 李羽坤不答反问:“这么说,杨姑娘也是杨雄大哥的女儿?” 孙婆婆斥道:“不得无礼,你怎可直呼主人名讳,还称他大哥!” 李羽坤满脸尴尬,挠了挠头,道:“晚辈三兄妹与杨大……你爹爹相交多年,倒未曾见过姑娘。” 杨梦道:“我从小就跟师父老人家学艺,住在这灵犀谷中,绝少回家。” 李羽坤道:“原来如此。几位不必担心,兰儿此刻正在丰城,一切平安,还拜了我三妹的师父梅花剑客梅雪华为师啦!”心想不知杨姑娘的师父是谁?竟能教出如此本领,还居然就在丰城,自己三兄妹却毫不知情,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第八十一章 芳踪何在 杨梦闻言脸露微笑道:“兰儿没事我就放心了。” 孙婆婆忽然拜倒在地,对着李羽坤连磕三个响头。 李羽坤不及相扶,诧道:“孙婆婆何须如此,真是折煞晚辈了!” 孙婆婆起身说道:“李爷,这两日老奴对你有失恭敬,请勿见怪!多谢李爷救了二小姐,还给她安排拜入了梅花剑客的门下。” 孙婆婆江湖阅历极其丰富,自是听过梅雪华的名号,知道她是武林中一位了不起的女剑客。 梅雪华在丰城,乃至在整个江湖上,名声响亮,不仅剑法高超,而且为人广受好评。 李羽坤笑道:“那是兰儿蕙质兰心,惹人喜爱。” 杨梦听他夸赞妹妹,心中高兴,微微一笑。 李羽坤忽道:“孙公公,难道我和大哥那日夜里见到的高手是您?”他怕他听不明白,又把他与程醉风奔赴浏阳救援杨家之时所见之事说了。 孙公公笑道:“老朽姓孙名行松,少侠是主人的朋友,直呼我名即可。那日我背了二小姐出来,被一群人追击。嘿嘿,就凭那伙小毛贼也敢来捉我,最后都被我杀了。但我发现另有一名高手一直躲在暗中尾随窥探,我便把二小姐藏在草丛之中。那人缠着我不肯罢休,我与他打了一夜,未分胜败,后来他说他有要事在身就走了。你救走二小姐的情景被我看在眼里,我看你们二人一身正气,料定不是坏人,再者又被那高手缠住,脱不开手,便只能任由你带走二小姐了。” 杨梦点头道:“原来如此。后来孙公公又去了哪里?” 孙行松道:“后来我无意中听到关于神龙帮的事情,心生好奇,便一路追查下去。” 孙婆婆忽道:“李爷,我搭起了帐篷,你伤势初愈,不如先去休息如何?” 李羽坤明白他们定是要谈论要事,不想让他参与,便道:“多谢孙婆婆好意,此地离晚辈家中不远,晚辈想回去一趟。”他说这话倒也不是作假,他正想回去看看刘嫣是不是回去过。 孙婆婆不敢作主,看向杨梦。 杨梦道:“如此也好。” 李羽坤告别主仆三人,往城中而去,心道:“那日带着嫣儿游山,把马匹寄存在金老板那里,方才遇到倒是忘记问了,不如去营地看看,就算偷一匹马骑骑也好。” 李羽坤找到营地临时搭建的马厩,正欲偷马,忽见不远处一匹马昂首嘶鸣,正是枣红马。 李羽坤掠了过去,轻抚马背,枣红马几天不见他,甚是亲昵,低着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枣红马旁边栓着一匹马,正是当初刘嫣所骑乘之马。李羽坤睹物思人,心中一痛。 李羽坤解开马缰绳,跃上马背,轻轻拍了拍马屁股,低声道:“小红,咱们回家去,悄悄地走,莫要惊动了旁人。” 枣红马似乎听懂了,载着李羽坤缓缓离开营地,直到相距甚远才撒开四蹄疾驰。 枣红马一路奔驰如飞,不一会儿便进了丰城。 离家越近,李羽坤心中越是期待,他盼望着刘嫣已坐在大厅相候。 李羽坤勒住枣红马,让它在青石板大街上缓缓而行。他不想走得太快。 终于,枣红马在一处宅邸前停下。 陈伯笑着迎了上来,道:“二爷您可回来了!这两天有好多人来找过您啦!有几个还凶巴巴的想来打架!都被我老头子打发走了。”说罢左右打量,见四下无人,牵过枣红马。 两人进了大门,陈伯吩咐人关上门,上好门栓。 李羽坤道:“真是难为陈伯了。”随即又颤声问道:“刘姑娘……她……回来过吗?” 陈伯道:“刘姑娘她昨天回来过,在您房里呆呆坐了五六个时辰,饭也没吃,脸色很难看,似乎心事重重。二爷,您和她是不是吵架了?” 李羽坤又惊又喜,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问道:“后来如何?”他听陈伯语气,似乎刘嫣现在已不在家中。 陈伯道:“刘姑娘一直坐到天黑才跟我告别离去,她特意嘱咐我,让我跟二爷说几句话。” 李羽坤急问:“她说了什么?” 陈伯道:“刘姑娘她说,若二爷您回来,让我告诉您不用为她担心,她很好。她说她不是有意骗您,还说下次见面时当面跟您解释清楚。” 李羽坤一头雾水,浑浑噩噩走进房间,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换洗的衣裤也折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 李羽坤坐在椅子里,闭上眼睛,仿佛刘嫣就坐在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 李羽坤思前想后,总觉得刘嫣说得那几句话,已经表明了确实她隐瞒了他她会武功的事情,还有其他一些事情也没有吐露实情,比如刘嫣的真实身份,她接近他的真实目的。 李羽坤叹了口气,躺到床上,很久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巳时,心道:“品剑大会多半已经开始了。”心想自己去也好,不去也罢,似乎毫无分别,自己又无心争夺这盟主的宝座。 但他随即又想,秦南阳说不定会在会上现身,说不定会与玄天门发生冲突,自己去了,倒是可以帮忙。 可他心中却还有个念头:刘嫣喜欢热闹,说不定会去参会。 于是李羽坤吃饱了肚子,找了柄长剑插在腰间,骑了枣红马往玉华山剑池方向奔去。 枣红马奔驰如飞,跑了大半个时辰,便已到了玉华山脚下。 李羽坤坐在马上举目眺望,见剑池畔旌旗飘扬,人山人海,比昨日还要热闹,心道:“今日怎么多出这么多人?莫非是玄天门的人也到了?” 李羽坤将枣红马放入树林,戴上面具,展开轻功奔去,远远望见杨梦坐在昨日那个位置上,身后一左一右站着孙行松夫妇。 假李问剑坐在椅子里,微笑着看着擂台上两人比剑。 韩连铜伺候在旁,真虚上人等均坐在椅中,却仍不见火玄子。 原来放置剑匣的地方依然摆放着一个剑匣,也分辨不出是否是昨日那个。 李羽坤挤了进去,在杨梦身后站定,孙行松冲他笑了笑。 比剑的两人一个是黄脸瘦高个汉子、一个马脸矮个子,身穿一件淡黄色道袍,这两人李羽坤都不认识,心道:“难道傅夜华已经输了?” 李羽坤环顾人群,发现果然来了很多陌生面孔。 傅夜华坐在东边的一张椅子里,正在闭目养神。 在他不远处坐着一人,却是鹤英柏,丁展成和鹤婉儿都站在他身后,鹤婉儿面容有点憔悴,显得神不守舍,不知在想着什么。 第八十二章 剑无常形 李羽坤低声问道:“孙婆婆,这傅夜华是输了吗?” 孙婆婆向他这边靠了靠,低声道:“比武夺帅又改了规矩啦!说傅夜华是昨日的胜者,暂且不必登台接受挑战,先由其他人再角逐另外的胜者,最后再由胜者和胜者之间比试。” 自她得知李羽坤是杨家朋友,又救走杨兰之后,对他十分客气。 孙婆婆又道:“台上那马脸矮个子道人是无量观的观主无形道人,已连胜了两场啦!飞鹤派鹤英柏的师弟石贡,青城派掌门梅谱,都输在他的剑下。这无形道人道号无形,意思也是他的剑法无形无影,变化无常。现下与他交手的是青城派掌门梅谱的师弟魏云顶,听说早几年他暗地里与掌门人不睦,还俗出了青城派。” 李羽坤道:“无量观是南诏无量山上的吗?” 孙婆婆道:“不是的,是西域昆仑山上的,听说武功和道法都是传自武当山一脉,无形道人算起来也是真虚上人的师侄一辈。” 李羽坤赞道:“前辈见识广博,熟知江湖事,晚辈佩服。” 孙婆婆微微一笑,不再言语,专心看台上两人比剑。 有人私语道:“听说当年魏云顶之所以离开了青城山,是因为上代掌门人没把掌门之位传给他,他一气之下便与梅谱闹翻了。” “兄弟可谓消息灵通啊!但其中隐情只怕你不知道。” “你知道?” “不可说,不可说!” “我看你呐,只不过是故弄玄虚而已。” “我瞧着也是,哈哈!” “哼,说与你们知道又如何!当年青城掌门本就在梅谱和魏云顶两人之间择其一。老二魏云顶武功更高,为人豪爽,深得同门师兄弟认可。而大师兄梅谱则颇有城府,办事牢靠,平日喜怒不形于色。老掌门因此一直犹豫不决。谁知后来他突然暴毙,大师兄梅谱手持掌门信物,顺利接掌了门户。” “原来如此,此事颇为蹊跷啊!” “快看,啊,魏云顶也输了,这无形道人的剑法果真了得” 只见魏云顶脸色铁青,拱手道:“多谢道长手下留情,不然老魏的一条胳膊,可要交代了。” 无形道人还礼笑道:“魏大侠剑术精绝,贫道侥幸胜得一招半式。” 魏云顶悻悻下台,向李问剑拱了拱手,头也不回离开剑池。 周焕朗声说道:“无量观观主无形道长连胜三场,还有哪位英雄想上台比试?” 群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无人登台。 周焕又问了一遍,依然无人响应。 周焕道:“若是无人登台,那无形道长当算胜出,可与傅少侠角逐。” 傅夜华微笑着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紧了紧腰带,正欲上台。 忽听一人笑道:“你也是观主,我也是观主,不如就让我领教领教无量观的绝世剑法!” 说话间那人手提长剑,已站在台上,一身浅灰色道袍,满面红光,竟是听风道人。 无形道人笑道:“原来是听风道友,多年不见,道友更加清健了。” 台下群雄恍然大悟:“原来是听风道人,怪不得敢上台挑战。” 李羽坤寻思:“他怎么也来了丰城?”回想那日听风观三战之事,想到孙秀才的绝世剑法,心中一股莫名的悸动油然而生。 听风道:“无形道兄请!” 无形笑道:“今日有机会领教听风拂柳式,很好,听风道友请!” 两人掌中长剑一抖,斗在一起。 听风一上来便使出了听风拂柳式。他本来对这路剑法极为自得,总觉得不仅剑招威力大,而且每一招的名字都那么诗情画意。 可那日在听风观惨败在孙秀才剑下,让他不仅颜面扫地,而且自信心也已动摇,十数日不敢提剑。 后来他越想越不是滋味,总想找个机会扬眉吐气、重振雄风。 听风这次参加品剑会,本是来帮端木盛的忙,他在台上眼看无形道人出尽了风头,心头来气,所以才会上台挑战,希望通过击败无形道人重拾剑道信心。 无形看出听风这路剑法的厉害,而且见他手中长剑并非凡品,自己手中的不过是普通长剑,越发不敢大意,施展无量剑法凝神对敌。 李羽坤早就见识过听风的剑招,方才又看了无形的剑术,此时感觉有点乏味,便四下打量,细细观察,看群雄队伍中是否混有玄天门的人。 他看了半天,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无意中望向真虚上人,见他身后站了一名小道童,心道:“奇怪,火玄子最喜欢热闹,却不知去了哪里?昨夜分明在营地见过他。” 只听有人道:“你看那听风道长,剑术修为果然高,偏生使出来的剑法又这般好看,总觉得有种剑舞的感觉。” “说到剑舞,你可听过公孙大娘?” “当然听过,若说天下谁使出来的剑法最好看,就一定非公孙大娘莫属了。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她早已绝迹江湖,只怕再也无缘得见她举世无双的剑舞了。” “难道你以前看到过公孙大娘的剑舞?” “并没有,所以才更加的可惜,简直可惜得要命!” “哼!好看的剑法中看不中用!”却是孙婆婆冷冷说道。 “哦?那请问什么样的剑法中用?” 孙婆婆道:“自然是杀人的剑法!” “难道杀人的剑法不好看?” 孙婆婆道:“我保证绝对不好看,正是因为不好看,才有用,才能杀人。” 那人若有所思,细细品味。 李羽坤总觉得孙婆婆这几句话甚为有理,心道:“这么说来,孙秀才前辈的剑法应该也是杀人的剑法,秦前辈教我的剑法也是。孙秀才前辈和孙婆婆都姓孙,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他转念一想又哑然失笑:“孙婆婆多半不姓孙,而是因为孙行松前辈姓孙,她才叫孙婆婆的吧!” 胡思乱想中只听孙婆婆说道:“据说这听风是湘西鹤州一带除了问剑山庄之外的剑道高手,今日瞧他这路剑法,当真是徒有其表、华而不实啊。” 第八十三章 邀战 孙婆婆说这话声音不大,但附近众人却是听到了,不免投来情绪复杂的眼神。 他们听她评论得多了,心中忍不住想:“这人年纪一把,口气很大,不知身手如何?” 李羽坤是亲眼目睹孙秀才片刻间打败听风的,此时正在想:“这听风道人的剑法似是退步了,那日听风观三战,他使得可比今日快多了,也犀利多了,还好今日碰到的不是孙秀才,否则只怕输得更快更惨。” 他哪里想得到,倒不是听风的剑法变差了,而是他自己的剑术修为变高了,对剑道的理解也更深了。 有人忍不住问孙婆婆:“依前辈所见,这无形道人的剑法如何?” 孙婆婆瞪了他一眼,却不回答。 那人讨了个没趣,自言自语道:“果然剑如其名,剑法变化多端,不着痕迹!” 台上两人不知不觉已经交手了五十多招,此时听风心中懊悔不已。 他在台下看到无形连赢三阵,似乎也并非因为剑法高到什么程度,而是与他交手的那三人武功不强的缘故,自忖自己若是出手,在剑法上当能立于不败之地。 谁知这一交上手,听风发觉无形道人的剑法看似平平无奇,实际剑招无迹可寻,剑势飘忽不定,往往一剑刺出,四分攻势、四分守势,还有两分令人捉摸不透的变化。当真是攻守兼备、奇妙无穷。 听风心道:“罢了罢了,今日我若再败,武林可再无我立足之地!”剑势一变,横砍斜劈,竟是蛮横拼命的打法,脸上也是戾气大盛。 孙婆婆道:“想不到他还有这么一手,岂知这样子的打法对高手来说毫无用处,倒是自己有失风度。” 李羽坤将眼光重新投到擂台上,看了一会便已明白听风用意。 听风手中所执乃是一把宝剑,而无形的长剑一看就知道是寻常兵器。听风是想借助宝剑的锋利,砍断对手的长剑。 再看无形道人,依然脸露微笑,在剑光之间闪转腾挪。 忽然叮一声,无形手中长剑断为两截,半截断剑坠落直插入擂台。 无形索性抛去另半截长剑,空手应战,在听风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之中,依然游刃有余。 台下有人也已看穿了听风的打法,不免颇有微词。 先前谈论的那几人中一人道:“可惜,这无形道长剑法明显高出一筹,但是手中长剑断了,如今赤手空拳,只怕是抵挡不住听风观主的利刃了。” “听风道长的打法忒也不讲道理了,无形道长输得可惜。” “比武夺帅比得是武功高低,又不是比讲道理!要讲道理不如去公堂上讲好了。” “公堂上就一定可以讲道理吗?” “谁说无形一定会输!”却是孙婆婆说话。 那几人来了兴致,一人故意问道:“他手中已没有兵器,听风道长的攻势又如此之盛,宝剑又如此之利,如何能保不败。” 孙婆婆并不理会,转头问李羽坤道:“李爷觉得如何?” 李羽坤思索片刻后说道:“听风道长这剑招看似凶猛,实则必大耗内力,无形道长若是以身法躲避,倒可保不败,待到听风道长内力不济,或许有取胜之机。” 孙婆婆笑道:“我料无形必有杀招,否则岂会如此气定神闲、胸有成竹。” 那两人听了,急忙专心致志观看台上比试。 听风接连攻出一十三招,无形都只能躲闪,无暇反击。听风挥舞宝剑所形成的剑光已将无形整个人都裹住,那剑光又似在慢慢收紧。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无形似乎毫无机会了。 周焕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与参加品剑会的诸多门派关系不错,尤其和这无形道长最为亲近。去年无形生辰,他还专程远赴昆仑山道贺。 这次无形道长亲临大会,并且上台比武,连胜三场,本来有机会一争盟主之位,谁知却碰到听风这种打法。 周焕深为无形惋惜,心道:“谁叫你不带一把宝剑来呢?你不是常说昆仑山的铁石精贵无比,铸成的兵刃天下无双,怎么就不铸一把自己用呢?” 听风占得上风,心中也不免高兴,同时也力求速战速决,当即便使出了听风拂柳式中最厉害的一招一泻千里。 这一招的剑意已不同于这套剑法中的其他招式。刹那间剑光奔泻而出。 只见无形忽然右臂袍袖飞舞,骤然攻出三招。 剑光忽然就停顿了,听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甚是吃惊惶急。 群雄根本没看清擂台上发生了什么情况,面面相觑,有人询问:“这是谁赢了?” 台下真虚上人忽然笑道:“无形道长果然高明,居然以指为剑,使出了绝妙的剑法。” 听风惨然问道:“道长这招叫什么名字?” 无形收回点在听风右胸口的两根手指,笑道:“贫道未给自己的剑招取名。” 听风道:“无名剑招,无名剑招。我输了,多谢道兄手下留情。”他知方才无形只是在他右胸口轻轻点了一下,已让他血脉不畅,心口作痛,若是再加几分劲力,只怕自己有性命之虞。 听风还剑入鞘,缓步下台,跟魏云顶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听韩连铜朗声说道:“无形道长胜出!时辰也不早了,庄主提议,大家伙休息一番,用过午饭之后再行比试如何?” 群雄轰然叫好。 却听傅夜华高声道:“用过午饭,在下愿意领教无形道长的高招。” 韩连铜道:“庄主也是这个意思。” 忽听一人道:“不用这么麻烦了,如此比试下去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 李羽坤吃了一惊,因为他见说话之人竟是孙行松,心道:“莫非孙前辈要登场?那日看他出手,武功当是江湖一流。” 群雄纷纷左顾右盼,要看看说话之人是谁。 一些离孙行松较近的人投来目光,见是一个貌不惊人的驼背老者,不免心中诧异:“他怎敢质疑李大侠的决定!难道是他要上台挑战?” 无形道人已看见说话的孙行松,微微躬身说道:“这位前辈高姓大名?是否要上台指教?” 孙行松笑道:“一个个指教太也麻烦。老夫听说昨日获胜的是一位年轻公子,是不是就是方才说话的那位?” “正是本公子!”远处傅夜华高声回应。 孙行松道:“很好,如此便请你登台吧!” 傅夜华淡淡道:“方才本公子说得很清楚了,待用过午饭,我便登台与无形道长比试。” 孙行松道:“老夫让你登台,并非想看你与无形比武。” 傅夜华道:“难道是阁下要与我过招?” 孙行松道:“老夫是代我的小主人邀战!她要以一敌二,一并击败你们两位胜者。” 第八十四章 雾野仙踪 孙行松此言一出,在场听到的人中,最为吃惊的人莫过于李羽坤。 李羽坤万万想不到,杨梦居然要登台比武,争夺盟主之位,而且居然要一并挑战傅夜华和无形道人两位高手。 李羽坤以为孙行松是在开玩笑。 但是他已经看到杨梦站起身来,又见杨梦足尖在地上一点,身子已翩翩飞起,最后飘然落到台上。 她白衣飘飘,姿势曼妙无比,真如仙子一般。 群雄见一个脸蒙丝巾的白衣年轻女子,如仙女般降临擂台,竟不约而同爆发如雷掌声。 有人忍不住想:“这女子年纪轻轻,轻功曼妙无双,身材婀娜多姿,可惜脸蒙丝巾,不知长相如何?” “瞧她皮肤白皙,双瞳剪水,样貌必定不差。” 杨梦随随便便在擂台上站定,眼光扫过无形道长,又扫向台下的傅夜华。 傅夜华被她美目扫视,不免心中一突,莫名一阵脸红。 杨梦淡淡道:“傅少侠还不登台吗?” 傅夜华被她当着群雄的面叫阵,一时语塞,有点不知所措。 他本是个随心随性,颇为自负的年轻人,但此时却被台上这白衣女子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度所震慑。 那无形道人站在台上,也是甚为尴尬,索性背着手沉着脸低头看着擂台台面。 周焕已看出这白衣女子来历定然不简单,他望向李问剑,心道:“这莫不是你亲自安排的吧!瞧这女子年纪,是你闺女也不一定。” 李问剑跟韩连铜耳语了几句。 韩连铜朗声问道:“台上这位姑娘尊姓大名,是何门派?师长又是哪位前辈?” 杨梦未曾回答,台下孙婆婆大声道:“凭尔等也敢问我家小姐名讳师承!”她说话时运了真气,话音响亮,隐隐有回声。 谁知杨梦却道:“孙婆婆少安毋躁,既然我要当这武林盟主,总要让他们知道盟主的名字。我叫杨梦,木易杨,做梦的梦。至于家师大名嘛暂且不便奉告。” 此言一出,台下一人笑道:“做梦的梦,好名字,果然是发了春秋大梦啊!不然怎么会口出狂言,要一人挑战两位高手。” 杨梦俏目如电,一扫而过,已发现说话之人,只见她右手轻轻挥出,那说话之人啊一声,翻倒在地,双手捂着脸。 周围众人不明情况,尽皆诧异,有人道:“胡老三莫不是中邪了吗?” 那胡老三挣扎着站起,一人问道:“胡老三,你怎么了?”却见他右脸颊通红,高高肿起。 胡老三惊道:“方才有人重重打了我一个耳光,脸好痛。” “你是不是疯了?谁打你了?我们可都没瞧见。” 李羽坤暗暗好笑,他知道打胡老师耳光的人必是杨梦无疑,心道:“谁让这个胡老三老三老四,口出戏言。” “确实有人打我,难道是她?”胡老三抬手指着台上的杨梦,神情既委屈又惊恐。 杨梦冷冷道:“不错,是我打你,谁叫你出言不逊。” 此言一出,连真虚上人都吃了一惊,心道:“她轻轻一挥手,竟能相隔五十余步隔空发掌,这是何等功力?” 胡老三不敢再说话,急忙躲在人群之中。 “既然这位姑娘不愿吐露师承,也不勉强,不过姑娘要以一人之力挑战两大高手,是不是显得有些托大了?”真虚上人忍不住说道。 杨梦道:“若道长也想指教,等我打发了他们二人,再与道长比试如何?” 话说到这个份上,傅夜华再不上台,那真是无地自容了。 傅夜华飘然登台,抱拳道:“姑娘身怀绝学,本……在下有幸领教,真是……真是……”他心高气傲,说了两个真是,也不知说什么好,索性闭上嘴巴。 杨梦道:“很好,二位均已登台,那便请出手吧!” 无形道人与傅夜华互望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杨梦道:“既然你们不肯先出招,那我可先动手了。”左掌一挥,身子飘出,一掌拍向无形道人。 无形想不到她暴起发难,急忙滑步躲避。 谁知杨梦如影随行,刹那间攻出三掌,将无形逼得手忙脚乱。 杨梦忽然身子倒飞出去,已到了傅夜华眼前,刹那间又攻出三掌。 傅夜华没想到杨梦出招变招,身形变幻如此快速,好在他身法轻功本就了得,才堪堪避过她掌击。 那边无形刚回过神来,杨梦掌力又已拍到,百忙中双掌齐出,护住全身。 杨梦移形换位,又到了傅夜华身前,傅夜华哪里还敢大意,抖擞精神想看清杨梦招数再作应对。 谁知杨梦飘然后退,站定擂台边缘,不再出招。 无形、傅夜华均不知道她到底是何用意,怕她骤然攻击,全神戒备。 杨梦淡淡道:“二位还不认输,是不要命了吗?” 真虚上人忽然站起身来,满脸诧异,问道:“难道……难道你是……你是……不可能,不可能……哎,无形道友、傅少侠,你们输了,不用再比了。要不是她方才手下留情,你们二人现下就算能保住性命,也必是受了重伤。你们看看自己的胸前。” 无形、傅夜华双双低头看自己的胸口,这一看之下,居然异口同声发出惊呼。 原来二人胸口衣衫,不知何时竟被戳出七个小孔,这七个豆大的圆孔隐隐排列成北斗七星的方位形状。 傅夜华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记得他的这件锦袍是今日一早才新换上去的,原本不可能有破孔。 难道是方才眼前这位姑娘攻过来时留下的? 真虚上人道:“这位姑娘,请问你是不是出尘仙子的传人?” 周焕惊道:“出尘仙子?难道是本朝卫国公李靖李大将军的妻子红拂女侠?” 真虚上人点了点头。 群雄相顾愕然。他们自然听过卫国公李靖夫妇的大名,但万万想不到眼前这位姑娘竟然会是红拂女的传人。 真虚上人道:“她方才所使得轻功,是出尘仙子的雾野仙踪,使得掌法多半是七星掌,那指法我却不识,想来也是出尘仙子所传的精妙武功。” 李羽坤心道:“出尘仙子,红拂女的大名倒是有所耳闻,可这雾野仙踪、七星掌功夫却是闻所未闻。” 第八十五章 绝世无双 杨梦肃然道:“道长倒是很有见识,不错,红拂女侠正是我的师祖。”她听真虚上人提到师祖,心中敬畏,不敢隐瞒,当即便承认了。 傅夜华叹道:“姑娘得传高人神功,轻功、掌法、指法世所罕见,但在下输得不服,想再领教姑娘的剑法。” 杨梦道:“你想必认为我是突施冷箭才侥幸得逞,若你有所防备,我便奈何不了你?” 傅夜华脸上一红,嘴上却说:“不敢,在下只是想见识见识姑娘的剑法。” 杨梦淡淡问道:“你不后悔?” 傅夜华道:“死而无憾!” 那无形道人也道:“贫道也请姑娘赐教!” 杨梦道:“很好,我本就让你们一起上的。孙婆婆,剑来!” 孙婆婆听到杨梦唤她,应了声好,解下背上黑色长布袋,取出莫邪剑,双手捧着,沿着红毯缓缓走向擂台。 群雄伸长脖子探望,见她所捧长剑剑鞘和剑柄都似青铜所铸,年代显已久远。 孙婆婆拾级而上,将剑送到杨梦身前。 杨梦左手轻拂剑鞘,右手握住剑柄,微微用劲,拔剑在手。 孙婆婆退下擂台站定。 杨梦轻挥莫邪,左右虚劈两下,顿时剑光闪耀。 群雄无不心惊,心道:“好一把宝剑,不知叫什么名字?” 李问剑笑问:“姑娘手中可是莫邪?” 台下群雄听到莫邪二字,瞬间群情激动,交头接耳。 孙婆婆哼了一声,道:“算你有点见识,还认得出神剑。” 有人心道:“李庄主号称剑神也不为过,怎会不识得宝剑?” 有人更想出言呵斥孙婆婆无礼,但一想到胡老三的下场,却也不敢随便造次。 杨梦莫邪剑一挥,眼光自傅夜华扫向无形,淡淡道:“进招吧!” 傅夜华缓缓抽出蔷薇软剑,迎风一抖,发出嗡嗡之声。 他自然不愿与无形联手战杨梦,手腕一翻,一剑刺向杨梦,嘴上说了声“看剑”。 杨梦浑然不动,待他软剑及身,横剑一挡,只听叮一声。 蔷薇软剑剑尖点在莫邪剑身。傅夜华撤手变招。 无形道人长剑被听风削断,空手站在擂台上,他自然也不愿与傅夜华合战一个年轻后辈女子,心道:“等傅夜华不敌我再出手。” 傅夜华软剑轻点,转眼间刺出五剑,每一剑都仿佛是刺向杨梦某个要穴,但每一剑又仿佛只是虚点。 这五剑之后,可能还有后招蓄势待发。 傅夜华对自己这五剑非常满意,甚至嘴角忍不住挂起了笑容。 谁知杨梦也是举剑连点,她虽是后手,手中莫邪剑又较蔷薇软剑沉重许多,但说来也怪,她这五下连击使得如同一击,不仅将傅夜华刺出的五剑尽数化解,更是连他的后着都已封死。 傅夜华深吸一口气,身形游走晃动,手中软剑配合他的千机变步法,从不同方位攻向杨梦。 谁知杨梦既不招架,也不躲闪,更没有后退,而是身子跟着游走晃动,忽然直接前冲,看上去仿佛是自己往蔷薇剑上撞去一般。 台下有人不免发出惊呼,心道:“这女子只怕是疯了吧!” 连傅夜华都想不到对手会自己送到利剑上,他本无意伤她,但此时撤剑已然不及。 傅夜华忽觉眼前一花,杨梦的左掌竟从剑光之中袭来。 傅夜华急忙后撤闪避,谁知杨梦玉臂竟似暴长数寸。他只觉被拂中,手臂一酸,蔷薇剑竟然脱手掉在地上。 傅夜华惊诧无比,呆呆看着擂台上的蔷薇剑。 杨梦左手凌空虚抓,那蔷薇剑竟然跳起,直飞到她的手中,随即轻轻一挥,那剑便如长了翅膀一般,剑柄正好落到了傅夜华的手中。 傅夜华一愣,紧握软剑。 杨梦淡淡道:“方才我并非以剑法赢你,想必你不服气,我们再打过。” 傅夜华惨然一笑道:“不必了,姑娘掌法、内功精妙于斯,剑法想必也是当世无双,我输了,其实姑娘破了我那五剑时,我便输了。”他顿了顿又道:“这武林盟主之位看来非姑娘莫属!” 杨梦微微颔首。傅夜华退到台下,但仍看着台上。 杨梦转向无形道人,道:“请道长赐教!” 无形道人叹了口气,道:“姑娘一身神功,贫道本不该再自不量力,但贫道有几手剑法,乃是久居深山钻研而得。今日想使给姑娘看看,请姑娘品评一二。” 杨梦点头道:“好!道长的剑呢?” 无形伸出两根手指,道:“剑在心中,手中无剑亦有剑。” 杨梦道:“道长剑意高深,很好。”说罢将莫邪剑随手一抛,孙婆婆顺手接过,回剑入鞘。 杨梦伸出食指和中指两根玉指,道:“我也学学道长的手法,以指为剑试试。” 无形点了点头,道:“贫道几招初浅剑法,不知能否入红拂女侠传人的法眼。”手臂一抬,若剑攻来。 杨梦飘然躲闪,以指作剑,还了一招。 无形不等手臂伸直,便即变招,接连变换了三个方位。 但杨梦似乎总能看穿他的意图,两根手指轻描淡写还招,便化解了他的攻势。 李羽坤专心在台下观战,不禁想道:“无形道长以手指为剑,使出来的剑招就更加具备无形无势的剑意了。可杨姑娘却总能从容不迫的应对,并且也以指为剑使出来绝妙的剑法反击,足见她对剑法的理解之深。” 台上两人你来我往,刹那间已斗了十余招。 傅夜华在台下看得明白,忍不住想:“这无形道人的手指总是能使出意想不到的剑招,可无论如何,那姑娘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化解,还能犀利反击。唉,我如何比得上她?” 无形忽然跳出战圈,哈哈大笑道:“姑娘剑法举世无双,贫道不是对手,贫道认输了。”说罢捡起断剑,飘然下台。 他本生性洒脱,将输赢之事看得很淡,今日遇到杨梦这样子的高手,见她显露了如此精妙的武功,知道无须再比试下去,当即便诚心认输。 台下群雄不明所以,有人心道:“这傅夜华和无形道人两个武功高强,却输得如此莫名其妙,就好像他们三人说好了,串通起来演了一台戏一般。” 第八十六章 新任盟主 周焕起身朗声道:“杨梦杨姑娘比试获胜!连胜傅夜华、无形道长两位胜者!” 李问剑满脸笑容坐在椅子里,看着擂台上的杨梦,就好像这结果完全在他意料之中,却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而了因站起身来,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嘴,重新坐倒。 台下群雄本来还有人想上台挑战的,但见杨梦轻松接连胜了傅夜华和无形道人,自觉非她对手,不敢登场。 其中有人也不是冲着盟主之位,只因远远望着台上的倩影,总有种想正面细看,甚至摘下她蒙面丝巾,瞧瞧真面目的期盼。 周焕环视群雄,高声问道:“有哪一位英雄还想上台挑战红拂女侠的传人杨梦杨姑娘?”不知为何,他特意把红拂女侠四个字说得特别响亮。 有人忍不住想:“虽说无形道长剑术高强,又是得道高士,武功和道术也是出自武林正宗武当山,但无形观毕竟是西域门派。那傅夜华更不用说,是白衣罗刹的儿子,其品性如何不得而知。让这红拂女侠的传人来当这个盟主,虽然她年纪轻轻,不是众望所归,至少也是名正言顺。” 此时孙行松也已走到擂台下,站在孙婆婆的右首。 李羽坤心中也替杨梦高兴,寻思:“按照现下的情况,只要真虚上人、了因师伯不登台挑战,其余人多半都不是杨姑娘的对手。” 他素来非常崇敬卫国公李靖,红拂女侠又是李靖的妻子,如今她的传人当了这武林盟主,他日率领武林群雄挫败玄天门宇文宗,维护这江湖安稳、天下太平。 可他忽然又想:“这李问剑是玄天门中人假扮的,玄天门怎会让杨姑娘夺得这武林盟主之位?必定有什么阴谋。”忍不住左顾右盼,暗暗留意群雄动向,却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忽见李问剑站起身来,朗声说道:“承蒙各位武林同道赏脸,四海云集,来参加这品剑大会,李某再次感谢各位大驾光临。”说罢微微躬身作揖。 不等群雄寒暄客气,李问剑又道:“今番经过多轮比试,终于决出最后的胜者,我想大家伙也别无异议,各位朋友如果还有人不服气的,大可上台挑战,不知还有没有人想上台的?”说罢双目如电,环顾全场。 台下群雄顿时鸦雀无声,这玉华山脚下,只听得呼呼的风声。 李问剑似乎十分满意,点了点头,转头问真虚上人道:“真人可有异议?” 真虚上人摇了摇头,微笑道:“贫道没有异议。” 李问剑又转头问了因和周焕道:“了因大师、周兄,可有异议?” 了因和周焕都摇头,了因说道:“阿弥陀佛,杨姑娘一身武功传自红拂女侠,也就是卫国公的传人,老衲以为必能承顺天命,不但庇佑苍生,亦能护国安邦,保天下太平。” 李问剑微笑道:“如此李某作为本次品剑会的发起者,郑重宣布,本次比武夺帅的胜者是杨梦杨女侠,她将是武林盟主,从今往后带领武林正道大展宏图,匡扶正义。” 群雄立刻欢声雷动,齐声高呼:“李庄主好!杨盟主好!” 李羽坤心中诧异,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假李问剑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如此一来,连台上的杨梦也颇为诧异。因为她本已猜到这个李问剑多半是有人假扮的。 只见李问剑转身跟韩连铜使了个眼色,韩连铜捧起那个剑匣,缓缓走向擂台,顺着台阶一步步上台,走到杨梦身边,躬身道:“杨盟主,此乃干将神剑。” 李问剑哈哈笑道:“干将莫邪本就一对,看来杨姑娘夺得盟主之位也是天意使然。” 李羽坤心中更为诧异。 孙婆婆将手中莫邪剑递给孙行松,自己急忙登台,接过剑匣,韩连铜转身下台,回到李问剑身边站定。 李问剑又道:“杨女侠,不如跟大家伙讲几句话。” 台下有人道:“是啊,盟主,请盟主指点机宜。” “盟主,属下斗胆请您摘下纱巾,也好让大家伙认识认识,否则以后遇到,认不出盟主,那可是大大的不该了。” 群雄立即附和,大半人是想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模样,是美是丑。 孙婆婆道:“大胆,怎可对我家小姐无礼!” 杨梦摆了摆手,却没说什么,缓缓摘下面纱。 台下群雄忽然鸦雀无声,呆呆看着台上的杨梦,他们几乎都是一个心思:“这个少女也太美了!只怕是杨贵妃亲临,西施复生,也没她美貌。” 孙婆婆咳嗽几声,才勉强将群雄的心拉回。 周焕笑道:“杨盟主样貌倾国倾城,武艺绝世无双,真是世间罕有。能有这样一位盟主,也是武林之福啊!” 李问剑道:“杨女侠,李某一生习剑,一生爱剑,今日有幸见到干将莫邪重现人间,不如请盟主展示下双剑,也好让群雄开开眼界。” 群雄当然又是高声欢呼。 此时,连孙婆婆都是十分诧异,想不通到底李问剑是何用心。 杨梦淡淡道:“孙公公、孙婆婆,请展示下双剑。” 孙行松和孙婆婆点头应了声是。孙行松走上擂台,来到孙婆婆身边。 孙婆婆捧起剑匣,孙行松一手提了莫邪,一手去开剑匣。 群雄无不伸长脖子,想看看这对传世神剑。 剑匣打开,忽然一道精光自匣中射出。 孙行松早有防备,右掌疾挥。 谁知那道精光冲天而起,自半空中轰然炸开,剑池畔瞬间白烟缭绕。 白烟被风一吹,弥漫散开,说来也怪,这白烟非但不刺鼻,反而有股淡淡的幽香,让人忍不住想深吸一口。 只听有人高声道:“屏住呼吸,小心白烟有毒!” 群雄恍然大悟,急忙凝神屏息,但此时已然不及。 不少人吸了白烟,起初只觉心旷神怡,过不多时,忽然头晕目眩、全身无力,站也站不直,跌倒在地。 只听扑通、哐啷、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群雄十有五六软瘫在地,其余众人乱成一团,屏住呼吸我看看你你看看我。 第八十七章 将军驾到 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妈的,谁要害我!我他妈……哎呦……”“扑通”。原来他开口说话,吸进毒烟,当即便软倒在地。 李羽坤定睛查看,见台上杨梦、孙氏夫妇似乎并无大碍,再看向李问剑,见他面带微笑、坦然自若,似乎所发生的一切尽在他预料和掌握之中,当即明白,这定是他设下的诡计。 忽见空中一束烟花炸开,接着远处传来轰天呐喊声。 李羽坤心道:“不好,这定是玄天门的信号,只怕会有大批门徒赶来。” 果不其然,远处马蹄声大作,不一会儿一匹白马当先奔到,其后乌泱泱跟着一大队人。 李羽坤定睛望去,见马上之人银盔银甲,年纪约莫二十岁左右,面如冠玉,英气逼人,手中一杆长枪,身侧一人扛了一杆大旗紧紧相随,旗上两个大金字:宇文。 其身后奔来的人也是身披战甲,手中或刀或枪或弓,足有千人之多,呐喊声震天价作响。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看这阵势,来得应是官兵。” 此时白烟被风吹散,但毒气仍未散尽,内功不是很高的人不得已盘腿坐下地上,运气抵御。 李羽坤不敢大意,暗运内力,只觉体内气息畅通,并无大碍。 过不多时,又有三骑三人奔到,一人一身黑袍,一人一身黄杉,竟是端木盛和莫云飞,另一人却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圆脸黑衣青年。 李羽坤心道:“是了,莫云飞在江夏时结交了张大人,可见玄天门和官府早有往来,这支军队或许是豫章郡的驻军也不一定。怎得如此凑巧,这白马将军也是姓宇文?” 为首那银甲武将勒住白马,提枪一点,傲然道:“大胆逆贼,竟敢在此聚众闹事,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语音清脆悦耳动听。 李问剑拱手笑道:“宇文将军来得正是时候,群雄已被我迷晕,将军可将他们绑缚带回。” 群雄面面相觑,想不通李问剑这话什么意思。 真虚上人诧道:“李庄主何意?” 李问剑冲他笑着摆了摆手,真虚上人更是摸不着头脑。他方才开口说话,吸进一丝毒烟,顿觉难受,急忙运功抵御。 真虚上人身后那小道童忽然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不等那少将军开口,端木盛道:“如此倒省了我们很多力气。” 谁知那少将军双眉一轩,道:“这般容易就擒获群贼,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忽然看到擂台上的杨梦,稍一愣神,问道:“这位姑娘是?” 端木盛策马到那少将军马旁,凑近耳语了几句,少将军点了点头。 孙婆婆斥道:“端木老儿,昨夜放你走脱,今日还敢再来,不怕挨揍吗?” 未等端木盛开口,一名甲士怒道:“兀那婆娘,岂有此理,怎可对天王无礼!” 孙婆婆刚要发作,却见那甲士仰头便倒,他身旁两人上前相扶,被他一带,三人滚倒在地。 莫云飞问道:“怎么回事?” 那三人爬起身来,发现都没受伤,跟孙婆婆说话那甲士道:“云使大人,不知怎得,有一股大力推了我一下,胸口还隐隐作痛。” 群雄听罢,已猜到多半是杨梦发功所为,心里对她的佩服又增了几分。 有人见杨梦主仆三人站在台上,泰然自若,无视毒烟,更是钦佩无比,希望盟主大发神威,打退敌人。 那少将军与端木盛商量了几句,端木盛朝李问剑使了个眼色。 李问剑突然暴起,伸指同时点向真虚和了因。 真虚和了因虽有戒备但想不到偷袭得会是他,被点中要穴,动弹不得,苦于不敢开口问话。 那周焕与真虚、了因离得最近,但自忖武功跟这几人相比差得太远,眼下只有任人宰割的命,索性闭目端坐椅中,暗自运功抵抗毒烟。 端木盛抬手一挥,千余名甲士踏步奔上,将剑池群雄包围起来。 群雄中忽然有一帮人也骤然发难,刹那间将尚未中毒的人一一点倒。显然他们也是早就混在群雄队伍中的玄天门弟子。 各派不乏武功高强之人,但一来有毒烟,二来事发突然,毫无防备,皆着了道儿。 李羽坤见一黑脸老者伸指点向自己璇玑穴,微一侧身,一掌拍出。 那老者武功本来不低,但没料到李羽坤会瞬间反击,急忙举掌相迎。 啪一声对了一掌,那老者倒退五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李羽坤借势腾空而起,几个转折落在擂台上,急道:“杨姑娘,两位前辈,咱们身陷重围,如何是好?” 他一开口说话,后悔不已,怕自己中毒,忙运气抵御。 孙婆婆道:“无妨,你吃过小姐的灵药,又戴着特制面具,毒烟毒不到你。” 李羽坤这才放心。 孙行松笑道:“方才李爷有机会突围,为何还要跳上擂台,落入这包围圈内?” 李羽坤笑道:“在下跟着杨姑娘和孙婆婆一起来的,自然是要一起回去。” 孙行松道:“可如今敌人众多,只怕很难杀出去!” 李羽坤道:“在下这条命也是杨姑娘救得,大不了拼在这里,又有何妨!”心中想起刘嫣,升起一股淡淡的忧伤。 孙行松大拇指一挑,道:“好汉子,小姐果然没看错人!” 李羽坤看向那少将军,正好那少将军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李羽坤心中一颤,心道:“这将军怎么如此面熟,似在哪里见过?” 那少将军神情颇为奇怪,嘴唇微动,似要开口说话,却又忍住。 端木盛哈哈笑道:“小姑娘,本天王劝你还是赶紧交出干将莫邪,再把那件宝物献出来,宇文将军一高兴,或许会放了你。” 孙婆婆瞪眼道:“端木老儿,你在说什么宝物?” 端木盛道:“事到如今你等也不用装了,你当老夫不知道吗?”他指着孙行松道:“这位想必就是令夫了,你们夫妻很少光明正大在江湖走动,所以认识你们二人的没几个。你们的主子便是浏阳杨雄,杨雄是什么来历江湖上知道得人更少,但却瞒不过宇文教主。此处人多嘴杂,难道真要老夫我说出口不成?” 孙婆婆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端木盛又道:“这位小姑娘多半就是杨雄的千金了。教主早已将你们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 第八十八章 剑池之围 杨梦听他说到父亲,当即点了点头。 端木盛续道:“所以,本天王再次奉劝你们老老实实交出宝物,以免刀剑无眼,伤了故人和气。” 李羽坤心道:“故人?难道玄天门和杨姑娘家里,本就有来往吗?” 孙行松忽然仰头大笑,道:“端木盛,你道老夫怕了你吗?有种过来与我单挑,你我既分胜负,亦决生死!” 端木盛嘿嘿冷笑道:“孙老儿,你当我端木盛是莽夫吗?今日你等深陷重围,插翅难飞,本天王何必与你争匹夫之勇?” 孙婆婆哼了一声,道:“端木老儿,你好歹也算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人物,玄天门中位高权重的天王,竟然如此不要脸面,还勾结官府、卑鄙暗算,干这江湖上下三滥的手段,真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连我这个六旬老太婆,都为你感到丢脸。” 端木盛黑脸一沉,似要发作,随即看了一眼那少将军,见他毫无反应,便又忍住。 那少将军骑在马上,神情甚是古怪,一副漠不关心,又似神不守舍、若有所思的样子。 李羽坤总觉得他脸熟,忍不住时不时远远望着他。 忽见孙婆婆腾身而起,双手连扬。 莫云飞叫道:“小心,她放暗器!” 只听嗤嗤之声不绝于耳,似是银针之类的暗器朝骑在马上的四人射去。 端木盛人在马上,出手如风,反手脱下身上披风甩出。 与此同时,李羽坤只觉身旁人影飞出,孙行松犹如老鹰般扑向那少将军,瞬间明白:原来孙氏夫妇一直说话想激怒端木盛,又发射暗器扰乱他,实则都是有意为之。 孙氏夫妇料定对方阵营之中数端木盛武功最高,故此吸引他注意力,再想设法擒住少将军。 这少将军复姓宇文,多半跟宇文宗有瓜葛,正所谓擒贼先擒王。 那少将军犹在梦中,竟似浑然不觉。 孙行松人在半空,右臂疾探,已抓向那少将军左肩。 端木盛与那少将军离得最近,急忙扔掉披风,劈空掌拍出。 谁知一股掌力半道杀出,封住了他劈空掌力,却是孙婆婆赶到。 莫云飞和另外那黑衣人想要救援,但因离得太远,已然不及,只能齐声呼叫:“小心!” 两人方想下马助战,但觉两股刚柔并济的掌力分袭二人,急忙运劲应对。 那少将军被莫云飞和黑衣人的呼喊惊醒,猛然回过神来,见来人已近在咫尺,却依然不慌不忙,抬臂挺枪便刺。 孙行松身在半空,没料到少将军骤然反击,枪法既快又准,还好他武功高强,百忙中拧腰变换身形,堪堪避过长枪。 他刚一落地,那少将军长枪又已刺到,急忙侧身避过,伸手抓向那枪杆。 少将军变招也快,沉枪横砸。 孙行松高高跃起避过。 谁知少将军根本不容他喘息,抖枪连刺,竟是极为上乘的枪法。 孙行松吃了一惊,心道:“一个军伍之人、毛头小伙,枪法怎如此了得?”好在他武艺高强,在空中变换身形,足尖轻点枪杆,身子倒飞,回到擂台站定。 那边孙婆婆与端木盛交手十招,占不到便宜,也退回擂台之上。 唯有李羽坤独战莫云飞和黑衣人两人,围着他们二人坐骑疾走。那两人骑在马上,行动多有不便,甚是被动。 李羽坤瞥眼见孙氏夫妇已退回擂台,自己一时半会讨不到便宜,虚晃一掌,跳出战圈。 七人交手之际,杨梦始终静立擂台不动。 群雄中不少人眼见几人交手,进退有度,攻守各有妙处,暗暗赞叹不已。 端木盛嘿嘿冷笑道:“孙老儿,到了此时,你难道还想全身而退?” 孙行松与孙婆婆对望一眼,均是一样心思:“如何帮助小姐突围出去?” 杨梦环顾四周,皱了皱眉。她虽然久居深谷,绝少过问江湖之事,但心思通透,绝顶聪明。 她眼见当前之事,若是己方四人想突围不难,余下各派掌门、高手和其余武林群雄不免落入虎口。 她方任盟主,就抛下他们,如何能够服众。 就算品剑会本是个圈套,盟主之争也只是玄天门布下的圈套诱饵,她这个所谓的武林盟主自然也是假的。但若是她能够化解眼前这场灾祸,说不得这个假盟主也可以成为真盟主。 他日,她便真能率领武林群雄与玄天门一战,进而最终完成杨家世世代代心心念念的大业。 所以,当务之急是击退这宇文将军和玄天门众高手,最好是擒住那宇文将军或是端木盛。至于解除群雄所中的毒,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她精通药理,而且她亲身感受过,似乎那毒烟的毒性并非很强。 她见孙行松与那宇文将军交手数招,已看出这少将军定然身怀绝技,并不是一名普通的将军。想要击退他,也许不难,但想生擒他,不容易。 她虽聪慧过人,又善于揣度他人心意,但是毕竟年少,生平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局面,要如何妥善处置,委实难以决断。 孙行松偷袭没有得手,也已判断当前形势对己方不利。杨梦得来的那个盟主之位,隐隐有如鸡肋一般。 杨梦忍不住望向孙行松,用传音入密的功夫与他交谈。 李羽坤见孙行松点了点头,嘴唇动了许久,接着杨梦摇了摇头,嘴唇也动了一番,之后孙行松又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这传音入密乃是极为高深的一种武学,传音者本身需要极深的内力,可以选定任意人作为对象,其他人只能看到他们似在说话,却听不到说了什么。 李羽坤内力修为已有一定火候,但没有学过这门功夫,所以只能听而不能说,只听杨梦对他说道:“请你等会趁乱去解开真虚上人和了因大师,以及各派武功高强的几人的穴道。大家齐心协力,杀退强敌。” 李羽坤点了点头,示意他听到了杨梦的话。 那端木盛道:“孙老儿,你等又在商量什么?我劝你莫要作无谓抵抗了。” 李羽坤笑道:“端木天王,想不到你废话竟也如此之多。” 端木盛道:“你是谁?为何戴着面具鬼鬼祟祟?” 第八十九章 进退两难 李羽坤不答反问道:“请问莫兄,余不从余天王可在附近?”他深知玄天门下两大天王都有自己的嫡系,莫云飞多半是右天王一系。 莫云飞听到李羽坤说话,忽然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李兄!真是山水何处不相逢啊!” 端木盛回头问道:“怎么,你认得这面具人?” 莫云飞正色道:“禀报左天王,这人您在鹤州见过。”凑近端木盛,低声耳语了几句。 端木盛听罢皱了皱眉,随即又笑道:“原来是这小子!那日在鹤州让你走脱,今日你便是生了翅膀,也飞不出这玉华山了。” 李羽坤哈哈大笑道:“端木天王,那日在听风观,晚辈见识了你的言而无信,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你的伤可好全了吗?” 他本不是一个爱耍嘴皮子的人,无奈今日敌我力量相差太过悬殊,想着在气势上绝对不能输于端木盛,同时想激怒对手,也好有可乘之机,故此便出言讥讽。 端木盛怒道:“好小子,真当老夫拿你没办法吗?宇文将军,让老夫先教训教训他如何?” 那宇文将军坐在马上,依然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端木盛纵马前冲,抬手便是一记劈空掌,拍向擂台上的李羽坤。 李羽坤在鹤州见识过端木盛劈空掌的威力,不敢怠慢,深吸一口气,待掌力涌来,运起内力,一招降魔掌迎上劈空掌力。 只听砰一声闷响,李羽坤身形微微晃动,他又吸一口气,挥手还了一记降魔掌。 端木盛人在马上,马在前冲,不便躲闪,他实则也不惧李羽坤的掌力,便挥掌迎击。 又是砰一声闷响,端木盛身子微微一晃,那马受不了这劲力,前腿一曲向前便倒,端木盛跃下马背,心道:“这小子的功力怎的精进甚多?” 端木盛单手用劲拉起马匹,沉声道:“你小子学过少林功夫?” 李羽坤见他如此神力,暗暗佩服,收劲站定,淡淡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莫非你怕了吗?” 端木盛不怒反笑,道:“看来你小子确实有招人看重的地方。好,我不与你一般见识。莫云飞,你跟了余天王那么多年,想必学到了不少精妙功夫,你去会会他吧!” 莫云飞怔了怔,不置可否。 忽听人群中一人高声道:“端木天王,童阔海求战!” 端木盛道了声“好”。 只见一大汉自人群中走出,跳上擂台。这大汉约莫三十多岁年纪,身高九尺开外,身穿一件薄布衫,红脸短须,浓眉大眼。 他站在台上,高出李羽坤甚多,双臂抱胸,当真神威凛凛。 那宇文将军似是被这童阔海的话音惊醒,抬起头来看了看,缓缓道:“八孝卫之一的童阔海,八极拳法刚猛无比。好,那你就与台上这位大侠比划几招吧!” 杨梦与孙氏夫妇退到擂台边缘,站定观战。 童阔海道了声请,八极拳使出,拳风呼呼,一拳击向李羽坤。 这八极拳是一种极为刚猛凶狠的近身拳法,讲究的是以硬打硬。对手拳掌攻来,通常不躲不闪,举拳硬上,以此破开对手的架子,再予以反击。 李羽坤心道:“你这拳法倒与那公孙虎的猛虎拳有三分相似之处。”于是当即施展大力金刚拳应对。 群雄中中毒未深的人听到台上有人过招,睁眼观战,见那童阔海一对铁拳使得虎虎生风,势不可当,不免替面具人担心,怕他一不留神被童阔海打得骨断筋折。 但看了数招之后,见李羽坤毫不胆怯,拳拳硬对,而且不落下风,便暗暗佩服。 那鹤婉儿虽然也中了毒烟,但好在离擂台远,吸进的毒烟淡而少,中毒不深,此刻虽然软倒在地上,神智却很清醒。 她已听出李羽坤的话音,大喜道:“爹爹,我知道那面具人是谁了。” 鹤英柏正在运功抵御毒烟,听到女儿说话,忙道:“莫要开口说话。” 丁展成也盘腿坐在地上,脸上忽现恼怒之色。 擂台上李羽坤与童阔海已硬对了十多拳。童阔海忽然大喝一声,双拳连击,刹那间击出六拳。 李羽坤不躲不闪,也是双拳齐出。 砰砰砰砰砰砰六声,两人各自退开。 李羽坤甩着手臂,道:“八极拳果然刚猛无比。” 再看那童阔海,脸色铁青,双臂下垂,竟似在微微发抖。 端木盛沉脸道:“少林大力金刚拳,果然是好拳法,她果然没看错人。嘿嘿,童阔海,你输得不冤枉。” 童阔海勉强拱手道:“阁下拳法刚柔并济,劲力无坚不摧,童某佩服!”说罢跳下擂台回归本队。 李羽坤傲立擂台,高声道:“不知哪位玄天门高手还愿赐教?” 那假李问剑忽然笑道:“你莫要想着拖延时辰,各派高手能运功逼出烟毒。中了那毒烟之毒,两三个时辰内可不能与人动手过招。” 李羽坤见自己心中所想之事已被识破,心想:“若真如他所说,杨姑娘让我趁乱去解开真虚上人、了因师伯,还有各派高手的穴道,那也于事无补啦!”不免十分失望,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 他随即又想:“看来只能想方设法擒住那宇文将军了,看那端木盛对此人言语中都似透着恭敬,看来他权位不低,莫不是宇文宗的子侄?可是连孙前辈都捉不住他,又已打草惊蛇,再想接近他而活捉他又谈何容易。” 正自思量之间,隐隐听到远处似是马蹄纷飞,有数十匹马疾驰而来,心道:“难道是玄天门的援军到了?” 端木盛也已听到异声,高声道:“万城山,速去一探究竟。” 人群中一人应了声是,越众而出,飞奔出去,轻功着实不弱。 李羽坤心道:“万城山?这名字好生熟悉。”随即想起,这万城山多半便是那日在神龙坡上打死神龙帮帮主的那位了,寻思:“想不到这万城山竟已经投入玄天门门下。端木盛让他去查探,来的人有可能不是玄天门门徒,那会是谁?” 他心中暗暗期盼疾驰而来的是武林正道的人,那样己方才或许有机会。 第九十章 救兵 那马蹄声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急促。 转眼间已能听得更加清楚,来得人只怕不少。群雄都是一样的心思:但愿来得人是友非敌。 忽然间,马蹄声渐止,隐隐传来阵阵马嘶。 莫云飞喃喃道:“这万城山怎么还不回来?” 端木盛皱了皱眉,随即翻身上马,踱步到那少将军身旁。 莫云飞笑道:“天王不必担忧,就算来得是援兵,也无关大局,只是自投罗网罢了。” 端木盛嗯了一声,他心里清楚,此次带来围困剑池的可是精锐。 谁知过了一盏茶工夫,既不见万城山回转,也不见人来,甚至似乎连马匹嘶叫之声都停止了。 李羽坤看向杨梦,只听她说道:“此事好生蹊跷。” 李羽坤点了点头,又见孙行松似在说着什么,杨梦却摇了摇头,嘴唇微动。孙行松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会,忽听远处发出轰隆隆的巨响,这巨响慢慢移近,显已不足百丈。 那黑衣人拨转马头,策马而去,过不多时回转,大声道:“宇文将军,左天王,有一块圆形巨石朝这边滚来!” 端木盛诧道:“圆形巨石?它自己难道会滚?”心想定是人力所为。 群雄大多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尚能动的自然忍不住转头望去,果见一大块小山般的巨石缓缓滚来,少说也有万余斤。 如此巨重的石头怎么会慢悠悠的滚来?难道是有人在背后驱使? 可是天下又有谁能驱动万余斤的巨石? 端木盛笑道:“有趣有趣,当真有趣,莫云飞,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云飞应了声是,翻身下马,疾掠而去。巨石之后忽然闪出一人,怒目瞪视。 莫云飞拱手道:“阁下是谁?玄天门在此办事,还请阁下回避。”他见此人驱石而来,必有非凡之能,故此一上来便亮明玄天门身份。 那人哼了一声,道:“玄天门很了不起吗?” 莫云飞艴然不悦,正欲说什么,但见巨石仍然向前翻滚,只能往后退了五步。 那人却道:“小子,若能接我一掌,我便转身便走。”也不等莫云飞是否同意,抬手就是一掌拍出。 莫云飞见他这掌轻描淡写,没放在心上,挥掌相迎。啪一声双掌相击,莫云飞倒飞出去。 那人跃上巨石,踏着巨石而来。 李羽坤站在擂台之上,看得格外清楚,此刻站在巨石之上的不是别人,正是秦南阳。他见方才莫云飞与秦南阳对了一掌,必是吃了大亏。 果见莫云飞摇摇晃晃吐出三口鲜血,两名甲士飞也似地奔去相扶,秦南阳不理不睬,任由他们扶走莫云飞。 那巨石越滚越近,群雄已看清石头上所站之人神威凛凛,犹如天神下凡一般。 端木盛朗声问道:“来者何人?为何平白无故出手伤人?” 秦南阳双足一踏,那巨石慢悠悠翻滚几下便戛然而止,秦南阳哈哈大笑,道:“老夫秦南阳!若非老夫掌下留情,那个年轻人早就没命了。” 端木盛吃了一惊,道:“阁下就是骨似铁、胆如钢,一对肉掌震八荒的秦南阳?” 秦南阳笑道:“难道还有假得不成?”转头望向擂台,道:“坤儿,不必担忧,有我在,担保你和你的朋友们平安无事。” 李羽坤高声道:“多谢前辈亲临剑池主持大局。” 孙婆婆诧道:“李爷,这秦南阳认得你?好像关系还很不错。” 李羽坤点头道:“秦前辈与晚辈有两面之缘,乃是我的师长,传过我剑法。” 孙婆婆笑道:“你小……李爷福泽深厚,秦南阳居然肯传剑法给你,这是江湖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啊。” 只听端木盛道:“本天王早就听闻阁下久居关外,不履中原,怎么忽然踏足剑池?况且玄天门与阁下素无瓜葛,阁下何必多管闲事。” 秦南阳冷笑道:“端木盛,老夫虽然人在关外,但是一直以来都心念武林正道。你们玄天门在关外悄悄干下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以为我不知道吗?” “哦?”端木盛面露疑色。 秦南阳续道:“你以为老夫定居关外,只是隐居吗?” 李羽坤心道:“莫非秦前辈早已探明玄天门总坛的所在,一直以来都在暗中监视?所以本次玄天门一有风吹草动,秦前辈便已察觉。” 端木盛嘿嘿笑道:“本天王早就听闻阁下的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正好一试身手,瞧瞧某些人是不是自吹自擂。” 秦南阳戟指道:“端木老儿,别人怕你们玄天门,老夫可不怕,今日我便让你领教领教老夫的铁拳!” 李羽坤心下盘算:“秦前辈与端木盛交手,莫云飞又受了伤,那宇文将军身边除了那黑衣人之外,再无高手,正是擒住他的良机。只要擒住了他,再以他为人质,便可迫使玄天门退军,剑池之围可解。” 他忍不住望向那宇文将军,这一望之下,心中一凛,暗道:“奇怪,我怎么一看他的眼睛,心中便扑通扑通乱跳,难道他是会什么迷惑人心的法术不成?”想到这他不敢再看,急忙移开目光。 “老秦,要打架怎少得了我!咦,你踩着块石头做什么?” 李羽坤四下张望,却不见说话之人,暗道:“此人内力如此雄浑,听语气又是秦前辈的朋友。”心下大喜。 秦南阳喜道:“哈哈,老哥哥总算来了,看来玄天门这群小兔崽子要倒霉。这块石头是我随便在路边找来玩玩的,本想用它冲开敌阵的。” 端木盛怒道:“说谁是小兔崽子!” 甲士纷纷破口大骂。有人喝道:“鬼鬼祟祟躲在暗处,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人不予理睬,说道:“这群人假冒军士,让我教训教训他们。老秦,劳烦你用力拍这巨石,出八分力足矣,拍完退出五十步。” 秦南阳笑道:“好,就依老哥了。”说罢运劲于臂,双掌拍出,啪啪两声,击在巨石之上。随即他身子飘出,已落在五十步外。 李羽坤心下好奇,心道:“这是要做什么?”忽觉一道疾光闪过,正击在巨石之上。 紧接着又是三道疾光劈落,正中巨石。 那巨石发出咔啦啦之声,猛然爆裂。 第九十一章 混战 灰影一闪,巨石之后忽然站了一个人,那人一身紧身灰布衣衫,看不出年纪,满脸络腮胡子,手中擎了一柄重剑。 那人大喝一声,重剑连挥,一块块碎石密密麻麻疾射而出。 只听啊呦之声不绝于耳,无数碎石不偏不倚,纷纷击中甲士,顿时阵脚大乱。 一道白影左冲右突,转眼间将混在群雄中的玄天门门徒一一点倒在地。 那些人本来武功不弱,但杨梦雾野仙踪的轻功极其巧妙,根本防不胜防。就算能还得一招半式,也不是杨梦的对手。 那些未被碎石击中的甲士缓过神来,提了兵器,与随后杀到的孙氏夫妇混战在一起。 李羽坤冲入群雄之中,趁乱解开各派高手被封的穴道,待到鹤英柏面前时,鹤婉儿满脸通红,叫了声“李大哥”。 李羽坤嗯了一声,又去解救其他人。 忽听呐喊声震天动地,远远望去,数十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坐着的多数是和尚、道士。 李羽坤击退围攻他的三名甲士,循着呐喊声望去,见当先两人一人竟是火玄子,另一人是一个身着灰衣僧袍的和尚,依稀认得是了因师伯的二徒弟本明,心道:“原来火玄子是搬救兵来了。” 那些人来得好快,转眼间已到眼前。群雄尚能一战者不在少数,见援兵杀到,很是高兴,纷纷助战。 火玄子高声喊道:“各位大师,诸位师弟、道友,不必留情,先料理了那些甲士再说。” 众人呼声震天,有些人跃下马背杀入重围,有些人直接骑着马冲了进来。 那宇文将军高声约束:“众军士不必慌乱,结队迎击!”声音一字字传出,清清楚楚。 众甲士听到主将号令,顿时士气大振,整顿阵形,挥舞兵器应战。那些被石块击伤却不是很重的,也带伤作战。 这些兵士本就久经操练,又有弓箭手突然放箭,战斗力抖增数倍。 群雄可以作战的人数虽多,但中毒未解,虽有援军杀到,但被弓箭一轮疾射,长枪兵冲杀,死伤无数。 火玄子望见师父,拍马冲杀想去营救,那宇文将军打马横冲,拦住火玄子去路。 混乱中,李羽坤瞥眼见假李问剑一手一个抓起真虚和了因,两名甲士当先开路,欲冲出人群。 李羽坤足尖点地,纵身前跃,喝道:“放开他们!” 假李问剑右手放开了因,冷笑一声,反手一掌拍出。 李羽坤没想到他出手如此之快,而且掌力雄浑,扑面而来,他人在空中,不好躲闪,只能运劲挥掌迎击。 两股掌力相击,李羽坤双脚着地,但觉右臂发麻,心道:“好强的掌力!” 如此缓得一缓,假李问剑已抓了真虚、了因二人走得远了。 那边宇文将军挥舞长枪和火玄子斗在一起。 道士平日本就不太骑马,火玄子骑术不佳,手中兵器又只是一把长剑,兵器长短上吃了大亏,一交上手便落尽下风。 激斗中稍有不慎,火玄子坐骑被刺中臀部,狂嘶一声,撒腿就跑,将火玄子从马背上掀了下来。 火玄子翻身落在地上,手舞长剑,转身游斗。 局面瞬间倒转,宇文将军骑在马上,手中兵器又是长枪,极为不便。好在他骑术枪法异常了得,数度化险为夷。 可他又十分爱惜座下白马,一杆长枪不仅要进攻防御,还要遮拦火玄子的长剑,护住白马不被长剑所伤。如此一来,倒是火玄子占了上风。 那边李羽坤追着假李问剑,长剑在手,随手撩倒拦截的两名甲士,却又有数名甲士上前拦截。但见假李问剑拍倒两名道人、一个和尚,抢了马匹,自己坐了一骑,将真虚和了因交给两名甲士,捆绑在马上,疾驰而去。 可怜两位高手,何曾受过如此屈辱,但苦于中了烟毒,又被点了要穴,索性闭起眼睛。 李羽坤心下焦急,不再留情,掌劈剑刺,杀了围攻他的三名甲士,提气追去。 忽见两块石头疾射,正中那挟持了真虚、了因的两名甲士后背,栽落马下。 又有一块石头飞出,直奔假李问剑后背。 假李问剑回身拍落,却也被震得晃了晃。他稳住身形,拉过那两匹马的缰绳,三匹马疾奔离去。 但见本明挥舞戒刀杀出重围,上了一匹马追着假李问剑而去。李羽坤怕他一人吃亏,急忙跃上马背跟去,身后喊杀声不绝于耳。 有数名甲士想要追击拦截,不知被谁斩杀了,发出惨叫声。 那假李问剑一人三马,驾驭得得心应手,一路向北,本明和李羽坤一前一后,奔出数里,仍然追赶不上。 如此追击了大半个时辰,李羽坤熟知地形,知道再往北去便是赣江了,心道:“看你怎么渡江。” 本明那匹马脚力不佳,跑到后来,越跑越慢。李羽坤已追上了他,在马上也不便施礼,只是说道:“本明师兄好。” 本明一时倒没认出李羽坤,问道:“你是哪位师叔的弟子?我似没见过你。” 李羽坤说明缘由,本明微笑点头。 本明道:“那恶贼捉了师父,一路向北,不知去往何处?” 李羽坤道:“此去不远,便是赣江,须防有人接应他渡江。” 本明嗯了一声,索性将缰绳递给李羽坤,自己下马施展轻功奔跑。李羽坤知他用意,是想让马休息,便骑了一匹马、牵了一匹马紧紧跟随。好在假李问剑无法疾驰,一时倒也不致于跟丢。 又追了一会,水声滔滔,赣江已近在眼前。 赣江边常有客船做这渡江生意,这时停着一大两小三艘渡船,都有船家在船上等候。 假李问剑伸手夹断绑住真虚、了因的绳子,一手一个,抱了二人跃上大船,两名光脚汉子见他抓了一僧一道两人,后面又有两人追来,面露惊色,怕他是什么江洋大盗,但细看他模样,又似不像。 假李问剑扔给一大锭银子,道:“这两人是朝廷要犯,蓄意谋反,后面那两个是他们的同伙,载我过江,官府事后必定重重有赏。” 第九十二章 江上追击 本明眼见渡船入江,心中大急,一跃而起,扑向渡船。 他双脚刚要落到船上,假李问剑挥掌拍来。本明出掌相迎,啪一声,本明吃了假李问剑这凝力一击,在空中翻了个跟头,退回岸上。 假李问剑哈哈笑道:“少林般若掌果然名不虚传!”转身将真虚和了因推入船舱,回身道:“你等若敢再追来,我在他们头上各拍一掌。” 李羽坤随后赶到,翻身下马,渡江已驶离岸边三丈有余。他不习水性,望着这滔滔江水直皱眉。 本明也不善水性,只能急得跺脚。他们听到假李问剑告诫,相顾愕然,手足无措。 李羽坤道:“师兄,岸边还有渡船,我们乘了追去吧!” 本明诧道:“阿弥陀佛,羽坤师弟,可是那恶贼说要是我们追去,他便杀了师父和那道长,这可如何是好?” 李羽坤道:“想来是他要挟之言,吓唬我们的。他费尽心机拿住师伯和真虚上人,多半是要送回玄天门的,怎么会半道杀人。” 本明诧道:“那位便是玄真派掌门?”不等李羽坤回答,摇了摇头,道:“不好不好,万一他真干得出来,那可糟糕。” 李羽坤心中叹气,暗想:“本明师兄太过迂腐了。” 本明只有干着急的份,却丝毫想不出办法,眼见渡船远去,只有干跺脚。 李羽坤知他无急智,便道:“师兄,不如我们远远跟着好了。” 本明沉吟半晌,甚是为难,过了良久,才道:“远远跟着,莫要被那恶贼发现才好。” 李羽坤雇了渡船,发现自己身上没有银钱,本明却是有的,摸出三两银子递给船夫,嘱咐他远远跟着,不可追近 大船。 那船夫姓戴名三禾,四十来岁年纪,长得黝黑粗壮,拍着胸脯打包票,绝对不会跟丢。 戴三禾驾船确有一手,转眼间追近大船。本明急忙摆手道:“施主不可太快,远远跟着就好。” 李羽坤只有苦笑。 本明问起剑池品剑会诸般事宜,李羽坤简略说了。 本明叹道:“玄天门处心积虑,令人防不胜防。” 李羽坤又问起他何以会与火玄子快马来救。 本明和盘托出,原来了因带领他还有本光等十二名亲传少林弟子下山,在豫章暂住。 总觉自古以来通常都是会无好会,了因便执意孤身前往赴会,让本明带领其他人等在豫章郡的法严寺。 后来本明等人无意之中在城里遇到了武当山玄真派的人。 和尚和道士多有不和,因此也就见面客套几句。 谁知后来火玄子来找本明,说品剑会可能是个陷阱,参会各派人士或有劫难。 再后来又得到确凿消息,玄天门组织大批军士前去围剿群雄。 于是本明率领少林弟子跟着火玄子快马赶来玉华山助阵,正好赶在混战爆发时到达。 本明问道:“羽坤师弟,你一直在品剑会,想必对形势看得明白透彻,据你推测,那边战局如何?群雄可有胜算?” 李羽坤道:“回师兄,剑池群雄人数不少,都中了毒烟,但有秦南阳前辈,还有他朋友,以及杨梦、孙氏夫妇压阵,当能稳住形势。玄天门那边的高手也就端木盛和那宇文将军,但兵甲众多,又有弓箭,着实不易对付。” 他这番话说来等于没说,本明却也不以为意,道:“那恶贼内功深湛、掌力雄浑,我与他对了一掌,直到此刻,手臂仍然隐隐作痛。” 李羽坤知他说得是假李问剑,便道:“确实如此,此人必是玄天门中一位厉害人物,是宇文宗处心积虑布下的一枚重要棋子。他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极善伪装,心思缜密,将来必是武林正道的一大劲敌。” 他转念一想,又道:“实则玄天门如此势大,真不知还有多少高手。就说那宇文将军,年纪轻轻,但是功夫却那般了得,连火玄子都奈何他不得。” 赣江不大,但那大船并未急着靠岸,而是一直顺流直下。那假李问剑自从进了船舱之后,一直未曾露面。 赣江多有激流险滩,但此地倒也平缓,加上冬运旺季,江上来往客船、货船甚多,过不多时,来来往往已驶过好多船只。 那行船之人多数还认得戴三禾,远远跟他热情的打招呼,聊几句家常。 本明除了跟李羽坤说话之外,双眼便死死盯着那艘大船,唯恐跟丢。 不习水性的人坐小船通常特别怕水,李羽坤也不例外,那船摇得快了被江水一冲颠簸摇晃。 李羽坤紧紧抓住船舷,甚是紧张,心中却道:“此人划船功夫比起刘长那是差了许多。”那日刘长驾船渡过长江,比现在稳当多了。 本明忽道:“羽坤师弟,那大船怎么一直在江中行驶,却不靠岸,他这是要去哪里?” 李羽坤喃喃自语:“去哪里?奇怪,不好,本明师兄,我们可能上当了!” 本明急道:“上什么当?” 李羽坤道:“假李问剑、了因师伯还有真虚上人多半已不在船上。戴大哥,麻烦追上那大船。” 戴三禾道:“好嘞,二位抓紧了。” 小船轻便,他用力摇橹,便如轻舟一般疾行,过不多时便离那大船越来越近。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果然追上了大船。 本明道:“师弟,那贼子不让我们追去,这……”一句话没说完,见李羽坤已跃上大船,急忙跟着跃去。 李羽坤进了船舱,不一会便即返回,道:“果然不在了!” 本明惊诧无比,急忙走进船舱查验,舱内哪里有人,当即出了船舱,见李羽坤正在盘问船家。 一人支支吾吾道:“那教书模样的人付了五十两银子,让我哥俩将船摇到豫章去。” 李羽坤急道:“他是何时下船的?又是去了哪里?” 另一船家道:“大爷,此事与咱兄弟无关,我们只是收了赏钱办事,况且他说自己是官差,我们哪敢违拗。他是半个时辰前带了那位大师和道长悄悄跃上对面驶来的一条船上的。” “是啊,那大师和道长没精打采的,小人问起,那人说他们是被打伤了,说伤人的是……是……” 李羽坤道:“是我和这位大师?”说着指了指本明。 两位船家摇了摇头,一人道:“他说伤人的是他自己,他说他的功夫厉害得很。” 第九十三章 意外收获 本明又急又气,在船上直打转,却仍然毫无主意。 李羽坤冲他使了个眼色,跳回小船,本明急忙跟来。那戴三禾忙道:“二位真乃神人啊,跳来跳去,这小船却依然稳当,小人原本还怕它会翻呢。” 李羽坤无心跟他说话,道:“掉头回去。师兄,请再给他五两银子。” 本明急忙付钞,戴三禾连声称谢,接过银子,船橹摇得格外起劲。 本明忍不住问道:“师弟,如今是要去哪里?” 李羽坤道:“我也不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本明张口结舌,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 戴三禾得了赏钱,十分卖力,小船在水面快速滑行。李羽坤索性仰躺在船里,望着天上的白云,一边回想江上一路追赶的情形。 约莫半个时辰,回到来时遇到几只客船、货船的地方。 李羽坤让戴三禾放慢船速,四下打量,发现岸边竟有一个渡口,刚好有货船停靠在岸边卸货,三个健壮的汉子将船上十数个大麻袋扛到岸上的一辆牛车里。 他心想自己当时一门心思盯着那艘船,倒是忽略了岸边渡口。 李羽坤吩咐戴三禾靠岸,纵身跳上岸,找到那牛车主人,问道:“不知这位小哥等在这里多久了?” 那人见他身带兵器,后面还跟着个提了刀的和尚,疑心是强盗,是来抢货的,急忙点头哈腰,尴尬说道:“两位爷,小人也是不久前才赶着牛车到了这里,这麻袋里装得是大米,若是失了回去之后主人家可是要小人我赔得。小人上有老、下有小,还请两位爷高抬贵手。”说话颇为连贯有条理。 李羽坤笑道:“不要误会,我们是好人,只想跟你打听个事。” 那人见不是强盗,顿时放心,咧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小人还以为又是强盗,大爷有事要问请直说。” 李羽坤奇道:“怎么说又?难道小哥遇到过强盗?” 那人苦着脸道:“实不相瞒,小人是前面兴隆镇兴隆米店的帮工,名叫张大,今日老板命小人和癞痢头赶了两辆牛车到这里来装米。谁知道不走运,半路碰到个强盗,强买了癞痢头的牛车,哎,癞痢头还算走运,得了十两银子,我就倒了霉了,一辆牛车装这么多大米,可别把牛累死。” 李羽坤哑然失笑,道:“这个强盗倒也不赖,居然还给了十两银子。” 张大道:“小人说他是强盗,是因为他绑了两个人,那两个人一个是和尚、一个是道士。” 本明急道:“他往哪里去了?” 张大指了指东北方向,道:“赶了牛车往那里去啦!” 本明道:“阿弥陀佛,谢谢施主赐告。”与李羽坤对望一眼,又问明道路。 李羽坤心道:“一来一去过去了个把时辰,假李问剑早已去得远了,只好沿路再打探了。” 两人内力悠长,加之救人心切,一路狂奔。本明还嫌奔跑时那戒刀碍事,索性把刀扔进了江里。 约莫跑了一炷香的工夫,到了张大所说的岔路口。两人便收住脚步。 本明问道:“以师弟之见,贼人走得是哪条路?” 李羽坤俯身仔细查看,用手抓起道上的泥土闻了闻。 本明问道:“师弟有何发现?” 李羽坤摇了摇头,道:“按那张大所说,右边这条路去往兴隆镇,再过去就是老虎岭,道路难行。左边这条路去到庆丰镇、白石镇,最后可至豫章。” 他顿了顿又道:“我本是豫章郡人士,久居丰城,对这一带颇为熟悉,那张大说得没错。” 本明道:“可这两条路都通向那渡口,来往车马极多,想必无法从车痕中辨认判断。” 李羽坤道:“师兄说得是。” 本明道:“右去之路多山难走,贼人赶了牛车按照常理多半会选去豫章的路。” 李羽坤又点了点头。 本明却摇了摇头,说道:“然而师父常说,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好多事往往不能以常理度之,况且那贼人又无比狡猾。” 李羽坤一边点头一边说道:“请本明师兄示下。” 本明道:“虽说那人武功高强,智谋深远,你我单独一人未必是他对手,但为营救师尊,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以防万一不如你我分头追击。” 李羽坤深表赞同,并提议本明走左路,自己熟悉地形,不至于在山中迷路,走右路。 本明没有异议,两人告别分头行动。 李羽坤施展轻功疾行,不时遇到路人,便停步打听,但都被相告来时并未遇到牛车,马车倒是遇见过。 李羽坤只得继续赶路,眼看就要天黑,心想不如去兴隆镇上看看。 此去兴隆镇不远,半个时辰便已到达。李羽坤到处打听,依然没人见到过假李问剑。 李羽坤在路边摊买了两个烧饼,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吃了起来,谁知无意间竟看到路上似是沾了血迹。 李羽坤低头检视,确定那块暗红色的果是血迹,仍未干透,而且不止一块,一路断断续续都有。 李羽坤急忙问那烧饼摊老板是否有人受伤路过。 那老板回道:“那血迹是有匹白马驮了个将军经过时留下的。那将军也不知是死是活,趴在马上一动不动。奇怪,附近好像没有战事,难道那将军遇到山贼了?” 李羽坤心中一动,心道:“难道是那宇文将军?”急忙问道:“白马往哪里去了?” 那老板道:“白马跑得不快,往东边去了。” 李羽坤谢过老板,急忙循着血迹一路追踪,不一会儿便出了兴隆镇。 此时已看不到血迹,又跑了一段路,道路崎岖,离那老虎岭已不远。 李羽坤心道:“我是来营救师伯和真虚上人的,何故没来由追踪白马将军?”转身折返。 他跑出几步又犹豫停步,寻思:“这宇文将军受伤出逃,又无军士和玄天门高手护在左右,说明群雄胜了。他孤身逃脱,又负伤在身,若是擒住了他,大可跟宇文宗来个走马换将。”想到这又掉头回去。 第九十四章 治伤救命 打定主意,李羽坤跃到高处,四下打量,并未发现白马将军的踪迹。 他跳回地面,低头查看,亦无发现血迹,却有浅浅的马蹄印。他用手指戳了蹄印上的泥土,凑近细看,猜测那马匹踩过的间隔并不长,极有可能在他到来前不久路过的。 李羽坤见前方便是老虎岭,心道:“这马蹄印直奔老虎岭去了,听过往的樵夫说,那老虎岭上可是有老虎的,那白马将军受伤不轻,不要落入虎口了。”急忙快跑,不一会儿便踏上老虎岭。 老虎岭只因山体形状如俯卧的老虎而得名,其实就是南方一带常见的普通丘陵,并不高。 李羽坤不费吹灰之力便登了上去,此时天已寒冷,山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不禁紧了紧衣服。 李羽坤蹲下身子细看,果见此处还有马蹄踏过的痕迹,心想那白马倒是很会护主,知道主人受了伤,驮着往山上躲。 李羽坤一顿疾跑,见前面一片树林,便钻了进去,忽见身旁一棵枣树树干上似有掌击和类似棒头撞击的痕迹。 李羽坤心道:“他打这枣树做什么?”抬头看到满树的枣子便明白,他是饿了,但又无力跃上枣树摘枣子,只能用劲拍打枣树,震落枣子,可是他力有不逮,多半是那白马帮忙用蹄踹击树干。 他蹲下一看,果见树下落叶上隐隐滴了许多血迹,心想定然是他用劲拍打致伤口流血留下的痕迹。 他再看前方,果见也有血迹留下,循着血迹往前,不一会见前方有一处山洞,洞外一团物事晃来晃去,竟是那白马。 李羽坤心中扑通扑通直跳,心道:“那宇文将军定是躲在山洞里,他受伤很重,我轻而易举便能擒住他。可是他……他……”也搞不清自己为何如此心中不安。 李羽坤轻声靠近,谁知那白马发觉了他,鼻翼抽动,甚是狂躁。 李羽坤大胆靠近,像抚摸枣红马一样轻轻抚摸白马马背,白马见他友好,竟慢慢平复。他侧耳倾听,洞中悄无声息。 那白马忽然叼住他的衣袖,一边闪动着两只大眼睛,一边使劲把他往山洞那边拉。 李羽坤甚是好奇,不知它想他做什么。 那白马松开嘴,直接用头拱他身子,直把他往洞里推。 李羽坤见山洞中一片漆黑,伸手摸出火折吹燃,轻声走了进去,见一人身披银甲,双腿伸直,半靠在山壁上,银盔滚在一边,一头长发遮住了半边脸,依稀果然是那宇文将军。 李羽坤吓了一跳,心道:“他不会是伤重不治,死了吧!”急忙凑近查看,隐约听见那宇文将军还有气息,不觉松了口气,随即甚是尴尬,心道:“他是敌人,我怎么为他担心?” 他怕宇文将军装晕偷袭,小心翼翼靠近,见他毫无反应,确定他是真的晕了过去。 李羽坤举着火折子细看,见他胸前隐隐有大片血迹,渗得银甲都变了颜色,半张脸惨白,嘴唇微微颤动,知他受伤很重,自己要是掉头就走,他必然死在洞中。 李羽坤内心纠结,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救他性命。 思量良久,他终于为自己找了个理由:“我还要拿他走马换将,若是他死了,宇文宗哪里还会认账。”下定决心救他。 李羽坤料定他必是前胸受伤,蹲下身子,轻轻解开他的银甲。 宇文将军忽然剧烈咳嗽,如此前胸瞬间溢出大片血水。 李羽坤出手如风,封住宇文将军胸前要穴,过不多时,血水便不再渗出。 宇文将军嗯了一声,嘴唇动了动,却未发出声音,竟似又晕了过去。 李羽坤寻思:“他受伤太重,失血太多,再不止血,恐有性命之忧。”想起今日离家时,正好带上了金仓药还有风药儿所赐的神药。 李羽坤寻了个石缝,将火折小心翼翼的插入其中,随即掏出金仓药和一个小瓷瓶,放在一边,伸手去解宇文将军的衣衫。 谁知那宇文将军忽然开口说话:“你想干什么?”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这说话声音怎的如此熟悉?怎么像是……像是……”强自收敛心神,说道:“我是替你治伤,你胸口的伤口很深,再不止住,血都要流干了。” 宇文将军半边脸微微抽动,却说不出话。 李羽坤以为他是默许了,又再解衣,但他怕太用力,牵动宇文将军的伤口,但是用力不大却扯不开衣衫,无奈之下,潜运内力,用指尖划开宇文将军衣衫。 李羽坤不免摇头苦笑,原来厚厚的外衫之内还有一层紧裹的丝衣,竟是红色,心想鲜血将他内衣都浸透了。 李羽坤见他前胸隆起,心下佩服:“这人年纪轻轻,练就一身好功夫,前胸肌肉这般强壮。” 李羽坤运劲于指,用力一划,内衣裂开,宇文将军猛然睁眼,怒道:“你,你!”说了两个你字,惨白的脸上似乎是血气上涌,转头又晕了过去。 李羽坤暗暗好笑,趁他晕了,急忙伸手扯开他胸前内衣,谁知眼前忽然弹出两团物事,李羽坤大吃一惊,盯着看了一会,随即明白过来,急忙闭起双眼,感觉自己双脸火烫,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良久,他才想起还要治伤,心慌意乱睁开眼睛,那两团物事又映入眼帘,心想救命要紧,急忙默念日月无极功口诀,强自镇静,辨明受伤之处。 那伤口在左胸下三寸,有半指长,呈扁平状,显然是被长剑刺伤,若仅仅是此处剑伤,宇文将军受伤应当不会如此重。 此刻也管不了这么多,取出金疮药,伸指勾了一块,均匀涂抹在伤口上。 那宇文将军又轻轻哼了几声,李羽坤吓得急忙缩手,过了一会,见她没有反应,轻手给她拉好衣襟,又倒出那粒伤药捏成两半,转念一想,料定她定是受了较重的内伤,便把两个半颗药丸都喂入她口中。 李羽坤轻轻扶起她,手掌贴在她后心,缓缓输入真气。 宇文将军缓过劲来,知道有人正在为自己疗伤,勉强吞下药丸。 李羽坤感觉输入真气之后,她内体真气似有流转,知道她也在催动自身真气。 火折忽然熄灭,洞内一片漆黑。约莫过了小半炷香的工夫,李羽坤撤回手掌,那宇文将军身子一软,靠在他身上。 李羽坤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似曾相识的幽香,心中一片茫然,动也不是,静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第九十五章 真实身份 也不知过了多久,宇文将军嘤咛一声,似乎醒了过来。 李羽坤急忙颤声问道:“你是……你是谁?”谁知宇文将军嗯了一声又没了声音。 李羽坤心想她失血过多,精气不足,只得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听她呼吸声音由微弱转为粗重,过了一会儿又转而平缓悠长,知她内伤外伤均无大碍。 不知不觉洞内起了光亮,李羽坤转头一看,见是月光照进洞来。 李羽坤压抑不住内心的悸动,轻手捋开她的长发,露出惨白脸庞。他低头细看,心中大动,这宇文将军怎么越看越像刘嫣。 在剑池时,他便觉得这宇文将军眼熟,但当时她银盔银甲,长枪白马,英气勃勃,自己从未想过会是个女子。 此刻知道了她是女子,再细看,总觉她便是刘嫣,即便不是刘嫣,也当是刘嫣的近亲姐妹之类,否则岂会如此相像? 李羽坤听着洞外的风声、鸟兽鸣叫声,自己的心跳声,怀中女子的呼吸声,总觉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犹如梦中一般。 又过了一会,怀中之人忽然动了动,说道:“大哥,我不是有心骗你。” 李羽坤不知如何接话,亦不知她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但这说话的声音真真切切便是刘嫣。 那女子忽然又叹了口气,李羽坤知她已然醒转,问道:“姑娘醒了?” 那女子嗯了一声,却不离开他的怀中,李羽坤自然也不会推开他。 那女子终于说道:“大哥,我便是嫣儿。” 此言一出,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李羽坤忍不住啊一声。 刘嫣道:“你看到了我的面貌,还听过了雷林、诸昆的话,自然断定了宇文将军便是刘嫣了。哼,雷林、诸昆,还有那石亮,都是我让人杀得,他们到处冤枉你,抹黑你,当真死有余辜。” 李羽坤不知说什么才好,嗯了一声,将怀中刘嫣抱得紧了些。 刘嫣抬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续道:“大哥,我真不是有心骗你,你莫要怪我。那日我去白云楼,是去办事的,想不到遇到了你。” 李羽坤柔声道:“嫣儿,我不怪你,真的,若不是你,我早已死在玉华山了。后来你又求杨姑娘救我,我很感激你。” 刘嫣道:“杨姑娘?原来她姓杨,她可真漂亮,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李羽坤道:“是啊,她真漂亮。” 他虽然不笨却向来诚实,有什么说什么,可是他却不知,一个男人绝不该在一个女人面前承认并夸赞另一个女人是真的漂亮,尤其是在喜欢自己的女人面前。 一个女人可以在一个男人面前夸赞另一个女人漂亮,但这个男人却最好莫要表示赞同,就算是心里赞同,也最好莫要说出口。 果然只听刘嫣哼了一声,道:“杨姑娘她比我漂亮是不是?这几日你一直跟她在一起是不是?咳……咳……” 李羽坤马上意识到自己错了,急忙转换话题:“嫣儿,后来你去了哪里?你又是怎么出谷的?你知不知道,那地方名叫灵犀谷,要找路走出来,可难得很。” 刘嫣又哼了一声,道:“那可难不住我。只是……只是我骗了你,心里好生难受,在剑池又认出了你,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李羽坤安慰道:“嫣儿,你待我好我知道,你没告诉我实情,想必也是为我好,我不会怪你。只是你武功如此厉害,倒是出乎我意料,你师父肯定是武林中十分了不起的人物。” 刘嫣忽然叹了口气,紧紧依偎在李羽坤怀里。 李羽坤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在玉华山上你杀人,都是为了救我,况且那些人本来就不明是非,有错在先,还逼得你跳下深潭。若非你我命不该绝,怎还有机会在人间相会?” 刘嫣扬起头,道:“可是……可是你为何不问我是谁?为何带兵围困剑池?” 李羽坤道:“我知道,你是嫣儿,其他的不重要。” 刘嫣听他如此说,心下欢喜,这一激动忽然又咳嗽起来。 李羽坤急忙轻抚她后背,一边问道:“是谁伤了你?是那火玄子吗?” 刘嫣好不容易止住咳嗽,道:“哼,那火玄子可伤不了我,若非我一心护着小白,早就刺他一个窟窿了。” 李羽坤猜想她所说的小白定是洞外那白马,道:“那是秦前辈?还是秦前辈的朋友?就是手握重剑的那位大侠。” 刘嫣道:“哼,在你眼里,他们都是大侠,我是魔女喽?”不等他接话,又道:“伤我得人是那杨姑娘,若非我顾念她对你有救命之恩,我才不会对她留情呢!即便是她最后能赢我,我也至少能打她一掌,刺她一枪。” 李羽坤道:“哦,原来是她打伤你的,她的功夫好厉害,她是红拂女侠的传人,轻功叫什么雾野仙踪,她还能把树叶扇到人脸上,就像打了个耳光一样。” 刘嫣忽然推开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嘴上恨恨道:“她这么厉害,你去找她好了,不用管我了!” 她本不是个小气的女人,只是受了重伤,差点性命不保,自然心情也不会很好。 李羽坤手足无措,只得把刘嫣重新搂在怀里,大着胆子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刘嫣当即便软了,轻声道:“我是偷懒,不好好学爹爹教得武功,否则岂会打不过她?她的那把剑倒是锋利,不仅削断了我的长枪,还险些杀了我,还好我躲得快,可惜还是被她打了一掌。” 李羽坤不敢再夸赞杨梦,只是淡淡道:“她那把剑是莫邪剑。” 刘嫣哦了一声,道:“坤哥,还是跟你说了吧,你现在不问,将来终究也会知道,其实我叫宇文嫣,是玄天门教主宇文宗的独生女儿。” 此言一出,李羽坤惊诧无比,忍不住啊了一声,他心中已经想到刘嫣有可能不是真名,她有可能跟玄天门有着莫大的关系,但实在想不到她竟然是宇文宗的独生爱女。 也许他根本不敢这么想。 宇文嫣哼了一声,道:“怎么?嫌弃我了?哼,世人只道我爹是大魔头,在我心里他就是大英雄,他文武双绝,天下又有几人能比得上他!” 李羽坤哦了一声,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九十六章 原来如此 他不说话,宇文嫣也不说话,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最后还是宇文嫣忍不住先开口:“那日我女扮男装去白云楼喝酒,在门口见到你,当时我就在想,这个人腰板笔挺,满脸正气,倒是条汉子。” 李羽坤呀了一声,道:“原来那天我在门口遇到的那个白衣公子是你装扮得,可那时你好像骑得不是白马。” 宇文嫣道:“小白金贵得很,我才不会随便骑着它抛头露面呢!” 李羽坤连声称是,笑道:“那时我还在想,这是哪里来的公子哥?怎么生得如此俊美?” 宇文嫣切了一声,道:“你别岔开话题,听我说。” 李羽坤嗯了一声,道:“好,我不打断你,你继续说吧!” 宇文嫣续道:“我跟你说得那些话啊,也并非都是假的。那日我在白云楼包房里喝酒,他们为我找了一位弹唱的姑娘,便是刘嫣刘姑娘。我见她名字中也有一个嫣字,弹唱又是那般悦耳动听,顿生好感,很是亲近,跟她说了很多话,她还告诉了我她的遭遇。后来她被人叫去,再后来我隐隐听到她的求饶声和臭男人的笑声,我道定是那些男人在欺负她,便闯了进去,这一进去啊,倒是先看到一个人,那个人趴在桌上,显然是喝醉了。” 李羽坤哈哈大笑道:“喝醉的那个人自然就是区区在下了!” 宇文嫣笑道:“是啊!我心里想这人外表看着如此英雄了得,酒量却这么差?” “后来呢?”李羽坤急忙问道。 宇文嫣续道“后来我便把刘嫣姑娘又带回自己的包房啦!” 李羽坤奇道:“那张大人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让你带走她?” 宇文嫣道:“这有何难,我给他看了一面令牌,他就乖乖放人啦!” 李羽坤道:“原来是玄天令。” 轮到宇文嫣好奇了:“你怎知道是玄天令?你见过?” 李羽坤简要说了他在飞鹤派见过玄天令的事情。 宇文嫣嗯了一声,道:“莫云飞本来就是奉了爹爹的号令,去收服江湖中一些帮派的。他去江夏,为得也是收服长江流域一些帮派。听他说江夏那个袁路,依仗那张大人,实际控制了长江帮,经营水运,势力已遍布长江中游。爹爹为了打通长江的水路,自然要派人去收服他们。” 李羽坤道:“原来如此。”心想她告诉我这些事情,不怕我将来暗中破坏吗? 只听宇文嫣又道:“后来我玩心顿起,便告诉刘嫣我也是女儿身,并与她互换了身份,让她逃出了白云楼。无巧不巧,后来他们居然让我来看护你,那两人喝多了酒,想必也没注意我压根不是刘嫣。可我想不通那火玄子为何没有说破。” 李羽坤笑道:“袁大哥和那张大人真是有眼无珠了,居然要宇文大小姐来照顾我这个醉汉。” 宇文嫣伸指弹了一下他的脸,道:“你想多了,谁愿意照顾你了。只不过我见你一身豪气,想招揽你将来为爹爹所用。” 李羽坤听了这话沉默不语,宇文嫣自觉说错了话,也闭上了嘴巴。 半晌,宇文嫣才问道:“坤哥,我知道你将来肯定会与爹爹作对,但我不怪你,我也不会劝你,可是你一定要小心,更要保护好自己。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也不是你能力挽狂澜的。” 李羽坤本想问她,若是自己和她爹爹为难,她会站在哪一边,但觉绝不能将难题抛给她。 宇文嫣接着说道:“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便一路跟着你来到了丰城。” 李羽坤道:“怪不得在狮子山上时,他们会放过我,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也是认得你的。” 宇文嫣叹道:“起初我只是一时兴起,到后来竟不知不觉喜欢上了你。” 李羽坤听她一个女儿家,竟直言表白,心中感动,心道:“莫说她只是宇文宗的女儿,就算真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又如何?” 宇文嫣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怎么会隐藏的如此深?” 李羽坤啊了一声,没明白她说得是什么意思。 宇文嫣道:“在白云楼时,我的确是把自己当成了刘嫣,把她的遭遇都告诉给了你。后来出了白云楼,我是以宇文嫣来待你的。我是不是很会装扮?” 李羽坤道:“你是说易容术吗?这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是你们玄天门的孝卫,她叫千面人欧阳青。” 宇文嫣正色道:“你认得她?欧阳青这丫头可鬼得很。” 李羽坤窘道:“我可不敢靠近她,她的留心针厉害得紧。”于是便把在问剑山庄遇到欧阳青的事情说了。 正说话间,忽听洞外白马嘶叫。 宇文嫣笑道:“小白似乎对你不错,居然会放你进洞。” 李羽坤笑道:“也许我这人特别讨马的喜欢,小白跟小红倒是有得一比。啊呀,我把小红……” 忽听宇文嫣嘘了一声,李羽坤不再说话,小白却在连声嘶叫,甚是不安。 宇文嫣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小白如此焦躁不安,当是有生人来了,恐怕是追兵。” 李羽坤低声道:“你躲在洞里,我出去看看。” 宇文嫣道:“不妥,别忘了,在他们眼中,你我都是魔头。” 李羽坤道:“不怕,我有面具,戴着他们便认不出我是李羽坤。” 宇文嫣道:“可他们认得白马,你和我在一起,又未曾杀我捉我,他们便会认定你是我一路的,到时他们再强迫你摘下面具,你便百口莫辩了。不如你趁黑走人,我来应付。” 李羽坤摇头道:“不成,他们更不会放过你。” 宇文嫣哼了一声,道:“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李羽坤坚持不肯,宇文嫣无可奈何,轻声道:“如今想走也不行了,他们到了。” 只听洞外一人沉声道:“那厮受了重伤,定是躲在洞里,咱们进去捉他出来!” “阿弥陀佛。” “无量天尊。” 李羽坤心道:“这可糟糕,连少林寺、玄真派的人都到了,实不知有多少高手!” 第九十七章 一马平川 李羽坤心念电转,暗暗寻思:“如今我又找到了嫣儿,定要想方设法护她周全,绝不能让他们伤害嫣儿。可是如何才能脱身呢?” 正自彷徨无措时,只听宇文嫣在他耳旁低声说道:“脱下我的甲胄,使劲拉扯,甲胄能变大,披在你身上,扶我出去抢了小白逃走。” 李羽坤喜道:“妙计!”轻手脱下宇文嫣的甲胄,用劲一拉,甲胄倏然变大,穿在身上虽然仍不合身,但已相差无多。他又捡起头盔,却戴不进去。 宇文嫣伸手抱过,自怀中掏出一块白色丝帕,示意李羽坤蒙住口鼻。 此时洞外脚步声慢慢移近,洞内也越发明亮,显然是群雄生怕洞内之人突然发难,持了火把小心翼翼的靠近包围山洞。 小白则是不停嘶叫。 李羽坤见洞中多有碎石,随手抓起两块运劲掷出,他接连掷出十余块石头,洞外一片大乱,有跳跃躲避的,也有格挡的,呼喝谩骂声四起。 李羽坤揽住宇文嫣腰肢,运劲拍出两掌,掌风呼呼,卷起尘土,宇文嫣大喝一声:“本将军来也!” “快闪开迎敌!”洞外有人高声指挥。 李羽坤抱了宇文嫣出得山洞,果见有十余人持着火把围着山洞,有僧有道,大多数人手持兵器。 他不想久战,大喝一声:“看暗器!”双手连扬。群雄急忙躲闪,却哪里有什么暗器。 李羽坤看准方位,抱了宇文嫣纵身跃出,正好落在白马鞍上,他将宇文嫣放在身前,宇文嫣轻斥一声:“走!” 白马听到主人号令,一阵长嘶,撒开四蹄冲出人群,扬长而去。 山路崎岖,白马却如履平地,尚能避开山石、树桩等障碍物。 群雄回过神来,呼喊着飞也似的追赶,有几个轻功高的,奔在最前面。 夜已深,但皓月当空,白马惹眼,正好方便群雄跟踪追击。 李羽坤忽然听到破风之声,料是有人发射暗器,反手拔出长剑回身听风辨音、疾挥拍打,但因群雄所发暗器数量太多,劲力又各有不同,难以尽数抵挡拍落,有几枚暗器正中他后背。 还好他穿着甲胄,暗器射不穿,但也被一飞蝗石之类的暗器打得后背隐隐作痛。 白马神骏,但毕竟驮着两人,又在山路上奔跑,加之之前又载着宇文嫣逃命,在洞外时也只吃了些枯草,尚未进食草料,跑出去一段路之后便被人迫近。 李羽坤倒也不是怕了追兵,只是他不愿与他们为敌,何况追兵中又有少林弟子。不过好在无一流高手在列,否则只怕更难应付。同时他又熟悉道路,不一会儿便上了官道。 一上官道,白马奔跑更快,渐渐甩开了追兵,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听到破口大骂声。 李羽坤鼻中闻到丝帕上的幽香,怀中靠着宇文嫣,又摆脱了追兵,心情大好,跑出一段路,见前面一处树林,宇文嫣道:“进去歇歇。” 进得树林,李羽坤翻身下马,抱下宇文嫣,让她靠着树干坐下,撤下丝帕小心翼翼叠好递给宇文嫣。 宇文嫣笑道:“送给你以后蒙面用。” 李羽坤笑着将丝帕放入怀中,四下打量,见不远处似有几棵果树,树上长满了一颗颗黄澄澄的果子。 李羽坤认得那是枇杷,过去摘了数十余枚,用外衣捧了回来放在宇文嫣身旁的枯草上,蹲下身来一颗颗剥了皮喂给宇文嫣吃。 宇文嫣尝了三枚,只觉入口香甜多水,甚是美味,问道:“这是什么果子?” 李羽坤道:“这叫枇杷,这几颗还不算大。” 宇文嫣笑道:“你也吃。”说着剥了一枚喂到李羽坤嘴边。 李羽坤张嘴便吃,一不小心触到了宇文嫣的手指头,心中一荡。宇文嫣浑不在意,又剥了一枚喂给他吃。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次似乎是宇文嫣的指头主动触到了他的嘴唇,两人相视一笑,宇文嫣俏脸上升起两片淡淡的红云。 吃完了枇杷,李羽坤掏出丝帕为宇文嫣擦了擦嘴,问道:“接下来去哪里?” 宇文嫣笑道:“这一带我倒不熟,只能悉听尊便了。” 李羽坤本想回家,但一想定有人会上门找他,便道:“参加品剑大会的群雄必然还未散去,丰城暂时不能回去,豫章也不能去,此去东南多山,虽然难走,倒是可以躲避追兵。不如我们就往东南方向的抚州去吧。” 宇文嫣道:“好,就听大哥的,正好带我游山玩水了。” 李羽坤想起什么,想问又忍住了。 宇文嫣看在眼里,道:“你想问我带兵来玉华山所为何事?” 不等李羽坤回答,接着说道:“那假李问剑本名叫郁寒琛,是我爹爹暗中栽培的十二能士之一,十二能士只听我爹爹一人号令,即便是我,也指挥不动他们。这郁寒琛文武全才,极富智谋,品剑会自是他一手策划,目的是要将武林各派高手都生擒回玄天门,肯为爹爹所用的,便招入玄天门中,否则要么关押,要么杀了。那一千兵士则是端木天王向豫章郡的太守借的,由我率领,前来玉华山抓人。” 李羽坤道:“那豫章太守为何愿意借兵?” 宇文嫣道:“个中缘由只有端木天王知道了。” 李羽坤笑问:“那你又为何扮成将军?” 宇文嫣嫣然一笑,道:“坤哥,我什么都不瞒你,都跟你说了吧!你可知我家祖上是何出身?” 李羽坤道:“听我师父说,前朝权臣宇文化及是你家先辈。” 宇文嫣点了点头,道:“宇文家出过很多大将,爹爹跟我说过先辈事迹,我自小便很神往,可惜我身为女儿身,做不得将军。” 李羽坤摇头道:“你虽为女儿身,身披战甲,可比大部分将军英武多了。” 宇文嫣笑道:“我也是玩心重,才扮作将军的。坤哥,我自小就好玩胡闹,连爹爹妈妈都甚为头疼,将来你可不能怪我。”她说完这话忽然想到些什么,双脸通红,低下头去。 第九十八章 十年之前 李羽坤并未发现异样,又问道:“嫣儿,我想跟你打听几个人。” 宇文嫣抬起头来,道:“你想问真的李问剑去哪里了?” 李羽坤点了点头,道:“还有我大哥程醉风,三妹苏红儿等人。” 宇文嫣道:“我听端木天王说,余不从余天王押了李问剑等人回总坛去了,你大哥三妹多半随行。坤哥放心,他们暂无性命之忧。” 李羽坤想了想,还是问道:“玄天总坛是在关外吗?” 宇文嫣道:“好多江湖人士猜测玄天总坛在函谷关、潼关一带的关外,其实不然,真正的总坛是在岭南道邕州境内的青龙山,离此甚远,若是坤哥想去,嫣儿带路便是。” “青龙山上可漂亮了,比玉华山好玩多啦!”不等李羽坤说话她又补充说道。 李羽坤想不到她如此爽快,反而不好意思,只道:“先养好你的伤再说。” 他随即暗暗寻思:“那郁寒琛捉了师伯和真虚上人,多半也是要带回玄天总坛得了。” 两人忙活了一日半晚,甚是疲累,便在山石之间寻了处挡风的地方安歇。 李羽坤本想生火取暖,但却没了火折,宇文嫣身上自也没有,又怕火光引来追兵,好在此地处于山坳之间,并不寒冷。 他除下外衣盖在宇文嫣身上,两人靠着石头沉沉睡去。 过了一会,宇文嫣便沉沉睡去,李羽坤却一直睡不着,直到四更时分才迷迷糊糊睡去,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太阳出来才醒转,李羽坤睁开双眼,见宇文嫣正笑眯眯地瞧着自己。 李羽坤尴尬笑问:“怎么,我脸上有泥灰吗?” 宇文嫣笑道:“原来一个男人睡着了也这般有趣,满脸的满足感,你是在做美梦吗?” 李羽坤更加尴尬,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哪里,哪里。”实则方才他确是在做美梦,梦见宾客满堂、高烛闪耀,自己身上背着一朵大红花,正在跟新娘拜堂。 新娘一身大红嫁衣,偷偷的掀起红盖头的一角看着他笑,不是宇文嫣是谁。 宇文嫣也不追问,缓缓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初晨的暖阳照在她白皙又带有一丝晕红的俏脸上,反射出奇异的光芒。 李羽坤竟看得痴了,良久才回过神来,道:“嫣儿,你的伤好了吗?” 宇文嫣回头道:“多亏你为我运功疗养,助我打通了闭塞的经脉,我的伤差不多好了四五成了,你那颗药丸灵得很,是你爹爹妈妈炼制的吧。” 李羽坤一跃而起,很是高兴,道:“那就好,那就好,这颗药丸是疯子药王风药儿前辈赠给我的。” 宇文嫣奇道:“这名字倒很有趣,有机会我想见见这位前辈。” 李羽坤道:“这位前辈虽说外号叫疯子药王,实际上却像极了教书先生。你要见他倒也不难,他多半也会去玄天门总坛。” 于是便把在鹤州遇到风药儿的经过说了,心里暗骂自己:“嫣儿对我一片真心,我却想着如何让她带我去邕州青龙山玄天门总坛,设法营救李庄主还有大哥、三妹他们。”想到这里忽听自己肚子咕噜噜直叫。 宇文嫣点了点头,笑问:“肚子饿了吧,方才我看到一只野兔,不如你去捉来。”抬手指了指不远处一棵枇杷树下。 李羽坤大喜,展开身法,轻而易举捉住了野兔,叹道:“早起的兔儿被人吃啊!” 宇文嫣在前引路,找到一条小溪,李羽坤用长剑将野兔杀了洗净,随即忽然愣住,道:“没有火折,如何烤这兔肉?” 宇文嫣笑而不语,将方才随手捡来的枯枝堆在地上,又捧来枯叶盖在枯枝上。 李羽坤问道:“嫣儿是要钻木取火吗?” 宇文嫣摇了摇头,俏脸一沉,似在凝神运气,片刻后伸出右掌,在枯叶上轻抚。 说来也怪,那枯叶慢慢卷起,继而由褐黄色变成黑色,又过一会竟自燃烧起来。 宇文嫣撤回手掌,深吸一口气,擦了擦额头汗珠。 李羽坤张口结舌看着那一堆枯叶点着了枯枝。 宇文嫣笑道:“赶紧烤兔肉。” 李羽坤回过神来,架起兔肉就火烧烤,一边忍不住问道:“嫣儿,你这是什么功夫?可邪……厉害得紧呐。” 宇文嫣道:“这也算不得什么,若是将这玄天功练到极致,化水成冰、点木生火,水火相融、阴阳互济,不说天下无敌,至少也是武林一流。” 李羽坤忍不住吐了吐舌头,道:“原来这就是玄天功!” 宇文嫣道:“坤哥你想学吗?若是想学,我教你。” 李羽坤连连摇头,道:“不敢不敢,那是令尊绝学,岂可随便传授给我?” 宇文嫣撇了撇嘴道:“你是看不上吧,你既是少林方丈的弟子,想必早就学会了易筋经,还有少林七十二项绝技,岂能看得上我们玄天门的邪派武功?” 李羽坤忙道:“嫣儿莫要胡说,我可没有福气学那易筋经,也学不了那么多项绝技。” 宇文嫣哦了一声,道:“其实啊,这玄天功虽非邪派武学,可是本身却有很大缺陷,所以我爹爹当年才会输给李问剑,十多天前也没能打赢你师父。” 李羽坤轻声道:“你知道你爹爹去过少林跟我师父交过手?” 宇文嫣点了点头,道:“当年爹爹与李问剑一战,江湖只道我爹爹输给了李问剑,实则他是输给了自己的玄天功。” 李羽坤不明所以,无法接话,只得一边翻转兔肉,一边看着宇文嫣等她说下去。 宇文嫣续道:“当日爹爹与李问剑在泰山之巅决斗,李问剑连使一十三套剑法,爹爹他始终以一双肉掌迎战,他们从日出一直斗到日落,始终难分高下。到最后我爹爹已看出李问剑已到极限,已快力竭,便使出了玄天功最为厉害也是最为恐怖的绝招,全身内力化作一张大网,将李问剑连人带剑裹在其中。不出半盏茶的工夫,这位一代剑侠必将命丧当场。可就在这紧要关头,玄天功忽然反噬,爹爹那汹涌如巨浪般的内力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李问剑自然也感觉到了这种变化,一剑刺出,正中爹爹右胸口。” 第九十九章 暗度陈仓 李羽坤道:“后来怎样?”心中直呼好险。 宇文嫣道:“那时,李问剑想必也已经强弩之末,无力再斗,我爹爹受了剑伤,勉强下了泰山,从此隐居多年足不出户,倒不是怕了那李问剑,而是他一直闭关研习这玄天功,希望能悟出弥补缺陷之法。” 李羽坤道:“想必宇文教主已想到要诀了。” 宇文嫣摇了摇头,叹道:“若真已想到破解的法子,爹爹他便不会打不赢你师父了。所以啊,即便是你想学,我也不会教你,因为这玄天功威力虽大,反噬却也很大。” 李羽坤听到这里,手一抖,整只兔子跌落火堆,急忙探手捞起。 宇文嫣关切道:“怎么了?火势太旺,烧到你手了吗?” 李羽坤摇着头正色道:“那玄天功有如此大的缺陷,随时都有可能反噬,嫣儿,你可不能再练。” 宇文嫣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随即伸手握住他的左手,柔声道:“坤哥你在乎我我很欢喜,你放心,这玄天功只有练到第八重,才会有反噬,我只不过才练到第五重。既然你不许我练,我以后便不练了,大不了报不了杨梦那一剑一掌之仇。” “不练就好,不练就好。”李羽坤微笑说道。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那日宇文教主亲上少林与我师父交手,嫣儿你也一同前往了?” 宇文嫣道:“爹爹不让我同去,我便赌气去了江城游览黄鹤楼去了,坤哥何故有此一问?” 李羽坤道:“那日你爹爹离去以后,我便见了恩师,后来我又听说有位年轻公子正在闯寺。据说那公子武艺高强,好多少林弟子都不是他对手。” 宇文嫣笑道:“你道又是我假扮的呀!” 李羽坤笑而不语。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烤兔肉,过了一会香气扑鼻,李羽坤缩回手来,道:“兔肉儿烤好啦!” 他撕下一只后腿递了过去,宇文嫣伸手接过,咬了一口,细细咀嚼之后吞下,赞道:“好香,好吃,你也吃。” 两人将一只兔子吃得干干净净,又喝了几口溪水,但觉神清气爽、精神倍增。 宇文嫣掬水洗了洗脸,伸手入怀,随即皱了皱眉。 李羽坤急忙掏出那块丝帕帮她擦干净脸上水珠。 宇文嫣嫣然一笑,接过丝帕道:“我也为你擦干净脸吧。” 李羽坤忙道:“不不不,我的脸上多是尘土,可别弄脏了这么干净的丝帕。”掬水洗脸,又抬起手臂用衣袖擦干。 宇文嫣将丝帕拧干递还,李羽坤接过叠好放入怀中。 宇文嫣见他对丝帕如此重视,心中甜丝丝的。 李羽坤灭了火堆,又怕死灰复燃烧着树林,掘了些泥土盖严实。 两人上了白马,出了树林,李羽坤辨明方向,打马直奔抚州而去。 山路难行,一路却也无事,直到正午时分才进了抚州城。 丰城离抚州不足两百里,李羽坤过往常来,对这里颇为熟稔。他见宇文嫣身上衣衫多有血渍,又未有更换的衣服,商量之后,进城便直奔成衣铺。 那大牛成衣铺老板姓牛,一向来十分敬重李羽坤,见他带了一个美貌女子,笑着迎了上去,拱手弯腰道:“李爷好久不见。” 他斜眼看了一眼宇文嫣,又道:“恭喜李爷,今日是要买些衣物吗?小店新到了许多冬装,必有这位姑娘喜欢的。” 他见二人神态亲昵,同骑一匹马而来,又见宇文嫣发饰装扮仍是姑娘模样,故此既说了恭喜,又说这位姑娘,而不是李夫人了。 李羽坤道:“牛老板好,请带宇……我朋友选选合身衣服,不过今日出门匆忙,忘带了银两,先给记着,他日必定双倍奉上。” 牛老板笑道:“无妨,只要李爷和这位姑娘看得上,尽管拿去,银钱方面不必在意。”说罢引着宇文嫣去往店内悬挂展示衣服之处。 宇文嫣甚是高兴,看着一件件五颜六色漂亮的衣裙,笑道:“坤哥,我眼花缭乱了,还是你帮我选吧!” 李羽坤答应一声,走了过去,不多时选中一套淡黄色绸布衣裙,下身一圈薄纱裙摆,甚是好看,随即沉吟片刻,又选了一套白色长袍。 牛老板笑道:“李爷好眼光,这两身衣服,姑娘穿了必定好看。”转头问宇文嫣道:“姑娘要不要试试是否合身?” 宇文嫣笑道:“不必了,就这两身吧!” 牛老板接过衣服小心翼翼的叠好,又拿起一个装衣物的包裹包好。 宇文嫣自选了两身贴身衣裤,为李羽坤也选了两身衣服,见天气渐寒,挑了两件皮毛披风,牛老板都拿来包好。 所购衣物总计十两银子,李羽坤让牛老板记账。牛老板问起二人要去往何处,李羽坤随口道:“远赴武康拜访故友。” 牛老板非常热情,说道过往多得李羽坤照顾,此番所购衣物之资权且记账,待改日李羽坤路过再结,但却坚持奉上白银二百两作为盘缠。 李羽坤见推托不得,只好收下。 出得门来,宇文嫣笑问:“你故意大摇大摆带我来此,又说要前往武康,是怕追兵到此盘问,设计引开他们?” 李羽坤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我确是知道此间老板的衣服甚是漂亮,故此想买来送给你。那老板是我大哥的表亲,我又曾救过他全家,故此对我非常客气,此番非得赠送二百两银子给你我。” 宇文嫣道:“好好的一家店,名字居然叫大牛成衣铺,偏生衣服又如此好看。” 李羽坤带着宇文嫣来到城中的五福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宇文嫣贴身衣服上沾了不少血渍,便洗了澡换了衣服。当她一袭淡黄色衣裙站着李羽坤面前时,李羽坤看得呆了。 宇文嫣笑道:“肚子饿了,李老板身揣二百两银子,可要请我吃顿好的。” 李羽坤叫来小二,点了一桌菜肴,吩咐小二送到自己房里,宇文嫣多要了一壶酒,两人关上房门吃喝。 两人自江夏回丰城的途中也曾喝过酒,李羽坤知道宇文嫣生性豪爽,喝酒爽快,今日孤男寡女,不敢多饮,只是意思意思对饮了七八杯。 酒气上涌,他看对面的宇文嫣更加美艳,不由自主心猿意马,只得强自收敛心神。 宇文嫣聪明伶俐,当然逃不过她眼睛,但也只是装作不知。 用过酒饭,两人各自在自己房里小睡了一个时辰,宇文嫣来叫,二人离开客栈出城往武康方向而去。 此番要行远路,只有一匹马颇为不便,在城外时正好遇到一个中年汉子卖马,李羽坤便花了二两银子买下了那匹黑鬃瘦马,自己骑乘。 两人在官道上策马奔驰,那瘦马外表颇不起眼,但跑将起来,居然不落下风。 宇文嫣的白马小白甚具灵性,见黑鬃马脚力不错,有心较量,撒开四蹄飞奔,终于将它甩开老远。 宇文嫣轻声连连呵斥,才总算拉住了小白,让它跑得慢些。 两人直跑出去二十余里,见路边正好有个酒铺,便停下打尖。谁知那老板竟是黑道人物,意欲谋财害命,在茶水中下了蒙汗药。 可是他没料到,他鬼鬼祟祟的勾当早被宇文嫣看得明明白白,这一来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被宇文嫣一顿饱揍,打得鼻青眼肿。 幸亏宇文嫣只是想惩戒他一番,又利用他误导追兵,才没有要他性命,否则只怕是有十个脑袋也搬了家。 两人离开酒铺又往东北方向行了十余里,才寻路折返往南。 宇文嫣笑道:“若是那群乌合之众真的寻来,让他们去武康逛逛吧。” 李羽坤忽然想起沈清鸿,道:“武康沈氏颇具侠名,沈老前辈和他孙儿沈充也被余不从擒获,希望玄天门门徒没有为难他们祖孙二人。” 宇文嫣侧着头道:“你多为别人考虑,可有为自己着想的?” 李羽坤叹道:“恩师一直教导我要多为天下苍生谋福,可叹我年近而立却仍然碌碌无为,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望。” 宇文嫣道:“似你这般身手,倒是可以去考个武状元,到时保家卫国,守护天下百姓,也好光宗耀祖、光耀门楣。”她说这话也只是无心之言。 谁知李羽坤竟正色回道:“年少时候我倒真有此想法,只是爹爹时常告诫,官场复杂,尔虞我诈,非我所能驾驭,故此让我莫要涉足。” 宇文嫣点了点头,道:“是啊,听爹爹说,当今皇帝宠幸美色,亲近奸臣,疏于朝政,好多忠心耿耿的臣子多受排挤,坤哥还是不要为官得好。” 李羽坤却从未知晓这些,颇为好奇,又再详询,可宇文嫣知之甚少,只说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叫什么杨玉环,美貌不可方物,说道将来若有机会,定要去见识见识。 李羽坤却道:“只怕是世人谣传,那杨贵妃只要有你七分美貌,便已很了不起了。” 宇文嫣自然是十分高兴,但随即又道:“若论相貌,我自叹比不上杨梦杨姑娘。” 第一百章 雪夜漫话 酉时时分,天上忽然飘下鹅毛大雪,宇文嫣皱眉道:“不知前方有没有城镇,如此大雪天赶路,山路湿滑,多有险阻。” 李羽坤马鞭一指道:“此去向南不远,当是建州,入夜之前赶去那里住店如何?” 宇文嫣道:“听说那武夷山便在建州,可惜下了大雪,否则上山游玩倒也不错。” 李羽坤道:“建州武夷山多有武林门派,其中一个便是神拳门,那日在剑池品剑会上,我倒是见识过神拳门掌门人冯艮的神拳。”于是便把品剑会上所见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宇文嫣哦了一声道:“最好他们莫要为难我们,否则只怕他神拳变废拳了。” 这雪越下越大,直致没了马蹄。两人不敢策马快跑,慢行了两个时辰,才终于进了建州城。 李羽坤向路人打听城中有何住处,被告知城北客安客栈背湖而建,风景宜人,待客热情,酒菜美味,适合住宿,便问明道路寻了过去。 那客安客栈的伙计果真十分热情,叫人牵下马匹多喂精料,注意保暖,自己引着二人进了客栈。 李羽坤要了两间相隔的上房,在大堂找了个临窗靠湖的位置坐好,吩咐伙计多炒几个店里的招牌菜上来。 那伙计笑问:“雪天寒冷,客官是否要来一壶烫好的烧酒暖暖身子?也好一边吃酒一边赏雪。” 宇文嫣点了点头,那伙计笑着下去准备,过不多时便端来酒菜。 由于突降大雪,天气寒冷,加之已是二更时分,大堂内只另有两桌三人还在吃喝。 李羽坤与宇文嫣冒雪赶了两个多时辰的路,又冷又饿,酒菜一上,便尽兴吃喝。 东北角桌上两人也是刚到不久,见有生人住店,不时斜眼偷看,其中一人忽然重重叹了口气。 另一人问道:“白二哥何故叹气?” 那白二哥又叹了口气,才说道:“朱明兄弟,你说若论武功,咱建州武夷山谁当第一?” “别的不说,你白二哥的刀法算得武夷山一绝。” “朱明兄弟,不用往我白鹏脸上贴金了,要我说啊,这武夷山第一非冯艮冯掌门莫属。” 李羽坤心道:“原来那个马脸黑衣汉子叫朱明,那个白面书生模样褐衣人叫白鹏,不知他使得是什么刀法?”听他们说起冯艮,便一边吃喝一边留心倾听。 那白鹏说道:“神拳门在武夷山一带是名门大派,神拳无敌冯掌门一身神拳功夫,甚是了得,可万万没想到,他竟遭了奸人毒手,客死异乡,听说遗体今日午时才运回了建州。”说到后来语音中尽显悲愤。 朱明惊道:“你说冯艮冯掌门死了?可没弄错?” 李羽坤不由也吃了一惊,心道:“他准是在剑池混战中不幸身亡的。”忍不住看了一眼宇文嫣。 宇文嫣混不在意,伸出筷子夹了一块卤肉送到李羽坤面前的碗中。 只听白鹏道:“若非消息确凿,在下怎敢胡言?冯掌门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半年前嫁给了他大弟子汪池,如今冯小姐已有身孕,可惜冯掌门却见不到他外孙了。” 朱明问道:“到底冯掌门是被何人所杀,请白二哥速速道来。” 不等白鹏说话,旁边桌子一老者道:“听说冯掌门是在玉华山被杀的。” 白鹏道:“这位老哥说得没错,受问剑山庄所邀,冯掌门日前赴丰城玉华山参加品剑大会,想不到,哎……” 朱明急道:“白二哥,你就别卖关子了,爽爽快快说了吧!” 白鹏道:“白某也是听神拳门的人说得,据说冯掌门在剑池与人比试拳法,不幸落败,还受了点伤。” 朱明惊道:“冯掌门号称神拳无敌,与人比试拳法,还会落败?”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有什么稀奇的。”那老者抢着说道,“据说擂台之上打伤冯掌门的年轻人大有来头。” 朱明抱拳道:“老哥不像是本地人,不知尊姓大名?” 那老者抱拳回礼,道:“老夫无名小卒,贱名不提也罢。” 朱明道:“老哥何以也会知道此事?在下朱明,不瞒你说,曾受过神拳门不小的恩惠,请老哥和白二哥明言,那杀害冯掌门的贼人到底是谁?”言下之意,若是他知道是谁,便会出手寻仇。 白鹏道:“白某所知有限,还是请这位老哥详说。”说罢招呼伙计过来,吩咐他给那老者再上一坛酒,言明那老者的酒饭钱均算在自己这一桌。 朱明道:“老哥若是不嫌弃,过来与我二人同桌吃喝可好?” 那老者很是感激,举杯起身各敬白、朱二人一杯酒,果真将碗筷搬了过去,一屁股坐在白鹏身旁的长凳上。白鹏和朱明一起举杯,回敬了一杯酒。 那老者放下酒杯,缓缓道:“两位把老夫当朋友,请我吃酒,老夫便也不再隐瞒,老夫姓郝名千齐,泉州人士……” 未等他说完,白鹏惊起离座,瞪眼诧道:“老哥便是江湖人称千里一阵风的郝大侠?”此言一出,那朱明也是站起身来,脸上满是恭敬之色。 那老者极力掩饰脸上的得意表情,摆手道:“那是江湖朋友的抬爱,不足道也!” 白鹏立刻向老者说了自己和朱明的名号,郝千齐明显不识,却也拱手说了久仰大名。 宇文嫣忍不住咯咯娇笑出声,李羽坤急忙冲她摇了摇头。 郝千齐回头瞧了一眼,微微皱眉,随即转过头去,招呼白、朱二人坐下,说道:“两位老弟,本月初一,问剑山庄李庄主广邀武林各派英雄,在丰城玉华山剑池召开品剑大会,咳咳,老夫俗务缠身,未能亲往。” 白鹏问道:“是鹤州问剑山庄的李问剑李大侠吗?”郝千齐点了点头。 朱明道:“问剑山庄既然身处鹤州,李大侠为何要在玉华山举办盛会?” 郝千齐喝了杯酒,续道:“个中缘由,老夫不知。后来老夫办完事即刻北上,估摸着赶到剑池时,那品剑会还未结束。” 朱明大拇指一挑,道:“以您的轻功,自然是赶得及参会了。” 郝千齐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我虽日行一千余里,但终究慢了一步,倒也不是因为我跑得慢,而是那品剑会只开了不到两日便结束了。” 白鹏叹道:“想不到李庄主竟然如此草率。后来怎样?” 郝千齐笑问:“二位不如猜猜,品剑会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朱明是急性子,受不得这等煎熬,端起酒杯连敬了三杯酒,笑道:“老爷子,郝前辈,我朱某性子急,一向不喜猜谜,您还是直说吧!” 郝千齐点头道:“好吧,那我直说了。李庄主邀请了那么多门派,是要作甚?原来啊,是要比武选盟主,选出盟主之后率领群雄与玄天门对抗。”他说到玄天门时,忍不住左顾右盼,眼中竟有些许惧怕之色。 白、朱二人对望一眼,面色凝重。 白鹏问道:“白某倒也听过玄天门的名号,只是江湖中已多年未见其门下弟子作恶,怎么,他们又重出江湖了?” 郝千齐点了点头,道:“可惜盟主刚刚选定,玄天门便大兵压境,数千兵马将玉华山围了个水泄不通。你道玄天门领军的人是谁?是一位复姓宇文的少年将军,他胯下一匹白马,手中一杆银枪,单枪匹马杀入群雄队中,如入无人之境,其英勇堪比当年长坂坡七进七出的常山赵子龙。”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咳嗽了两声,又喝了一杯酒。 宇文嫣听到这里,实在忍耐不住,笑得前俯后仰、花枝招展。 那朱明喝了不少酒,啪一声在桌上一拍,怒道:“这位姑娘三番两次在我们谈论时发笑,意欲何为?” 宇文嫣啪一声,也是一拍桌子道:“本姑娘听故事听到动人之处,自然高兴发笑,与你何干!” 朱明见她美貌异常,对面又坐了一名汉子,虽看不清面貌,但看他腰板笔挺,甚是健壮,长凳之上还靠了一柄长剑,不敢造次,瞪了一眼,道:“郝老哥请继续说,不用理她。” 郝千齐续道:“后来,那武林盟主终于发威,登高一呼,三百群雄奋勇冲杀,终于大败玄天门数千门徒,重伤那白马将军,解了玉华山剑池之围。据说玉华山最终血流成河,玄天门一败涂地。” 白、朱二人连声叫好,白鹏道:“过瘾,此处当喝一杯。” 他倒完酒,正想举杯,谁知眼前一花,脸上吃痛,显然是被人打了一耳光,他刚回过神来,又见朱明和郝千齐均抬手捂着脸颊,不明所以。 那方才说话的黄衣美女已站在眼前,微笑看着三人。 郝千齐心道:“难道打我们耳光的会是眼前这位娇滴滴的姑娘?不会的,肯定是做梦,她不可能有如此快的身法,若非做梦,她便是妖怪。” 朱明一拍桌子,道:“是你捣鬼吗?” 白鹏伸手拉了拉朱明的右臂,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胡说。因为他看得真切,确是这黄衣姑娘伸手打了朱明和郝千齐耳光。 第一百一章 协力擒凶 宇文嫣不答反问:“这位前辈,后来如何?那白马将军逃脱了吗?” “那白马将军……白马将军受了伤,下落不明。”郝千齐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受了惊吓,说话疙疙瘩瘩。 宇文嫣手臂探出,已抓起桌上的酒坛,也不见她如何用力,那酒坛啵一声碎裂,酒水四溅,全溅在三人脸上。 朱明就算再傻,也已看出眼前这位姑娘身怀绝世武功,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能抬手擦干脸上的酒水,聋哑人吃黄连了。 宇文嫣笑道:“那前辈可曾亲眼见过白马将军?” 郝千齐一边擦脸,一边苦笑道:“没有见过,老夫方才所说得话都是听朋友说的。” 宇文嫣道:“前辈说得故事很好听,请说下去吧,我听着。”说罢拉过一张长凳坐下,歪着头微笑看着郝千齐。 “嫣儿快回来,莫要打扰几位吃酒,我们早些歇息,明日还要赶路呢!”李羽坤怕宇文嫣惹出事来,故而回身叫她回来。 郝千齐本来背对着李羽坤,听到他说话转过身去,照面之下大吃一惊,颤声道:“你……你是丰城三侠的二侠李羽坤?” 李羽坤起身抱拳道:“郝前辈认得在下?” 郝千齐老脸煞白,道:“这个……那个……” 白鹏和朱明却不知李羽坤是谁,齐向郝千齐投去询问的眼神。 “坤哥,我听完故事便回房歇息,你再多喝几杯酒等等我吧!”宇文嫣见郝千齐神色慌张,欲言又止,问道:“你如何认得李羽坤的?” 郝千齐道:“我两三年前在丰城见过李……李二侠。” 白鹏和朱明见郝千齐吞吞吐吐,似乎害怕得很,心下十分诧异,但又不便多问。 宇文嫣笑道:“方才的故事还未讲完,前辈可不能尽吊人胃口啊!快快说与白大侠、朱大侠听,免得他们一头雾水,不明真相,坏了大事。” 郝千齐十分尴尬,只能据实相告:“老夫听闻,后来那白马将军受伤逃脱,藏身在山洞之中,群雄探到他的踪迹,围困山洞,谁知他却被……被人救走了。” 宇文嫣问道:“救那白马将军的人是谁?” 事到如今,郝千齐只能回答:“便是这位李二侠了。” 宇文嫣又问道:“这些事你是听谁说得?” “是神拳门冯艮掌门的二弟子周耀光,他正好跟着冯掌门去了玉华山。再者他与我是同乡,故此都告诉了我。” 宇文嫣与李羽坤对望一眼。宇文嫣沉吟片刻,问道:“那冯艮冯掌门是怎么死得?” 郝千齐道:“这个……这个……” 朱明见郝千齐不肯说,只道又是吊胃口,略有不满地说道:“郝前辈,您就如实说了吧!” 郝千齐更显尴尬,偷偷瞟了一眼李羽坤。 宇文嫣看在眼里,立时便明白了,她皱眉道:“哼,莫非那周耀光告诉你,杀死冯掌门的人便是这位李羽坤李二侠?” 郝千齐愣了一下,随即尴尬讪笑,此举无疑承认了宇文嫣所说的话。 那伙计本来坐在柜台后打瞌睡,听到这里也明白过来,瞬间惊醒,心里暗呼倒霉:“怎么把杀人凶手引到了客店里?” 那朱明起初听到冯艮被人杀害,义愤填膺,如今再听到杀人者竟然便是眼前这位汉子,忍不住双眼余光扫向李羽坤。 李羽坤皱眉道:“又是谁栽赃嫁祸于我?”抬手一拍桌子,震得碗中汤汁四溅。 那郝千齐心中甚是懊悔,自己没来由道听途说,如今又指出了杀人凶手,骑虎难下,多半是要被杀人灭口了。 况且周耀光还跟他说了,李羽坤伙同一位女魔头,在玉华山上尽屠铁剑门、神刀门、鄱阳帮数十条好汉,被逼跳进了深潭都未死,足见其二人是多么恐怖。 他心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凭借自己天下无双的轻功,必能脱离虎口。 想到这里,郝千齐不由得看了一眼宇文嫣,心中忐忑不安:“难道她便是那女魔头?”暗暗运劲,骤然弓背缩身,滑步飘出,已到了客店门口,正欲夺门而出,谁知门口一条大汉站在那里挡住去路,不是别人,正是李羽坤。 他心想不如先下手为强,抬手一拳击向李羽坤前胸。 李羽坤不躲不闪,伸手抓他拳头。 郝千齐心道:“你小子自己找打,可怪不得我狠心!”力贯右臂,拳风呼呼,料想一拳就能打折李羽坤手指。 啊一声大呼,郝千齐右拳犹如被钢抓夹住一般,整条手臂又酸又麻。 “外面雪大路滑,郝前辈不如留下吃酒。”李羽坤微笑看着他道,“冯掌门如何被在下所杀,连我自己都不曾知道,正好请前辈明言。” 郝千齐用力撤拳,竟摆脱不了对手五指,连运了三次劲力无果,又羞又急。 那边白、朱二人只道郝千齐正在与李羽坤比拼内力,见郝千齐老脸通红,李羽坤面带微笑,都为前者捏了一把汗,心中祝愿千里一阵风能快快打败对手,最好能捉了他,二人再帮忙送到神拳门去,说不定可以得一大笔赏钱。 他们着急担忧的神情被宇文嫣尽数看在眼里,宇文嫣笑道:“郝前辈似乎处于下风,两位不妨上去相助,一起捉了凶手上神拳门领赏。” 朱明跃跃欲试,白鹏颇有心机,急忙使了个眼色,向宇文嫣道:“姑娘难道是被这凶徒蒙蔽,才与他同行?” 宇文嫣假装十分伤心,叹道:“小女子本以为他是顶天立地的大侠,才跟着他来到建州,如今想不到竟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生性好玩,赶了一天的路,甚是气闷,遇到机会,便诚心戏弄。 李羽坤当然任由她,只是微笑看着郝千齐。 白鹏、朱明见宇文嫣说得诚恳真切,不免动心,缓缓站起身来,握紧拳头,三步一回头朝门口走去,白鹏心中后悔:“怎么没带上刀呢?” 宇文嫣笑吟吟地坐在那里,仿佛将要发生的事情与她毫无关系。 白鹏、朱明二人大着胆子靠近李羽坤,分左右向李羽坤攻去。 与此同时,郝千齐见有人帮忙,右臂用力回夺,左腿踢向李羽坤右腿膝盖。 第一百二章 再背黑锅 郝千齐不出脚还好,这一脚踢出,身子骤然失去平衡,李羽坤右臂轻轻一送,郝千齐向后便倒。 那边白鹏、朱明还未沾到李羽坤半片衣角,被他一击拿住胸前要穴,立时软瘫在地,晕了过去。 李羽坤心道:“我才使出两分劲力,何以他们便晕了?” 郝千齐倒也有几分真功夫,双脚落地,拧腰立定,稳住身形,他见白、朱二人一招之间便被制住,甚是惊讶,想要上前再斗,却无半分把握,愣在原地,无所适从。 宇文嫣笑道:“郝前辈,如今你只怕是跑也跑不了,打也打不过了,这便如何是好呢?” 郝千齐腰板一挺,朗声说道:“两位也无须戏弄老夫,老夫落在你们两个魔头手里,自认倒霉,要杀便杀吧!”他料定今夜必被灭口,索性当一回好汉了。 他说完这句话别转头去,正好看到躲在柜台后的伙计,叹道:“小兄弟,今夜算你倒霉,这对魔头想必也不会放过你,黄泉路上你我正好作伴。” 他与这伙计本也没什么感情,自然不会存心怜惜,只是看到有人跟着自己倒霉,心里的懊恼苦楚仿佛便少了一些。 那伙计哆嗦着走了出来,抖如筛糠,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二位……二位大侠,请放……放过小人吧!小人家中还有七旬老母需要奉养,这……” 宇文嫣站起身来,缓缓走了过去,笑道:“小二哥起来吧,我不会为难你,只想请你帮个忙。” 那伙计料定这必是反话,哪敢起身,俯下身去,接连磕了三个响头。 郝千齐冷冷道:“你此刻求她饶命,又有何用?他们既然已经杀了冯掌门,今夜自然又将杀了我和白鹏、朱明,怎会在意再多杀你一人?与其跪着求饶,不如像我这般站着硬气。” 宇文嫣赞道:“郝前辈果然是条汉子啊!既然你不怕死,那我就送你一程吧!”右掌挥出,拍向郝千齐。 郝千齐方才在李羽坤手下吃了亏,心里窝着火无处发泄,见宇文嫣一掌软绵绵的拍到,有心出口恶气,举掌迎了上去。 双掌相击,郝千齐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身子倒飞出去,直接撞翻了两张长凳、一张桌子,坐倒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 宇文嫣身子一飘,已到了他面前,玉指一点,郝千齐忍不住张嘴,只觉似是一粒药丸滑下喉头,落到肚中。 他回过神来,料想刚才这女魔头给自己喂得必是毒药无疑,又惊又怕,颤声道:“你……你给老夫吃了什么毒药?” 宇文嫣故作吃惊道:“前辈何以知道那是毒药?” 郝千齐见自己猜中,微微愣神,随即破口大骂:“你这魔头,没来由毒害老夫,老夫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老夫诅咒你们,将来生儿子没……眼!” 他想自己存活无望,索性过足口瘾,痛骂一顿出口恶气也好。 宇文嫣不怒反笑,不觉俏脸通红。 郝千齐又道:“快快给老夫一个痛快吧,免得我再咒骂。” 宇文嫣俏脸一沉,道:“郝千齐,我已喂你服下毒药,若你听我吩咐,事情办完,我便赐你解药,若你胆敢违拗,三日之后,教你肠穿肚烂,生不如死。” 郝千齐心中一惊,但听她话中之意似乎还有转机,满脸堆笑道:“方才老夫一时失言,还请姑娘赎罪。姑娘美若天仙,李大侠英雄盖世,将来所生子女必是一代天骄啊!” “胡说八道!”宇文嫣笑骂。 可任谁也听得出,她这“胡说八道”四字八分欢喜两分羞涩,至于生气,那是半点也没有的。 那伙计平日也见过世面,急忙跟着恭贺:“两位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宇文嫣笑道:“行了行了,劳烦小二哥再开一间房,将白鹏、朱明背到房内,扔在床上,好生看管。” 她又对郝千齐道:“千里一阵风是吧!就劳烦你带我和这位李大侠去一趟神拳门。” 郝千齐吃了一惊,心道:“她要去神拳门做什么?人家不来找她二人报仇,她却自己送上门去。”转念一想,“也好,把他们带去神拳门,到时候人多势众,擒住他们,再逼她交出解药。” “好,老夫这便带二位前往神拳门。”郝千齐爽快答应。 李羽坤一直站在门口,此时忍不住问道:“嫣儿,你这是……” 宇文嫣道:“神拳门既然冤枉你杀了他们掌门,我们便上门去瞧瞧,若是能解释清楚,就帮你洗脱这栽赃嫁祸之罪,若是不能,索性灭了神拳门,一了百了。” 李羽坤吃了一惊,正色道:“嫣儿莫要胡来,岂可滥杀无辜,那不是让我入了魔道,回不了头了嘛!” 宇文嫣吐了吐舌头,道:“跟你开开玩笑,何必当真。”走将过去挽住李羽坤胳膊,道:“上了神拳门,一切听从坤哥吩咐便是。” 李羽坤想了想道:“嫣儿说得对,既然正好遇上,不如登门对质,解释清楚,否则又让我背了这口黑锅可不好受。但你要答应我,到时不可伤害好人。” 宇文嫣笑道:“你当我真是女魔头啊!我怎么会无缘无故杀人。” 那小二急忙起身,跑了两趟,将白鹏、朱明背入房内。 店内二楼本就住了十数人,听到大堂内吵闹打斗,有几人走出房门看热闹。 宇文嫣抬头道:“你等若是睡不着觉,不如跟我们一起去神拳门看热闹吧!” 那些人哪敢再看,齐齐躲回房内,闭门睡大觉。 宇文嫣问郝千齐道:“去神拳门远不远?” 郝千齐道:“不远不远,神拳门总坛设在武夷山上,但其在建州城中多有房产,冯掌门的遗体此刻便在城里家中,门中弟子大多也尽在城中,不在武夷山上。”他怕宇文嫣嫌远不去,故而急忙解释。 宇文嫣道:“既然如此那便请你带路,雪天寒冷,速去速回!小二哥,照顾好马匹,回来自有赏钱!” 那伙计自然连连点头答应。 第一百三章 龙潭虎穴 李羽坤和宇文嫣跟着郝千齐出了客安客栈,郝千齐吃了“毒药”,自然只能老老实实在前带路。 雪已渐止,但风仍未停,吹在身上,甚是寒冷。 三人走在积雪上,发出吱吱的声音。 李羽坤柔声道:“嫣儿,雪夜寒冷,况且你内伤并未痊愈,不如歇息一晚,明日再去吧!” 宇文嫣笑道:“我的伤好了六七成了,何惧风雪,再说夜长梦多,还是早去早好。” 李羽坤道:“嫣儿以为此事有蹊跷?” 宇文嫣点头道:“我实在想不通他们为何嫁祸于你,冯艮若是死在剑池乱军之中,不轨之徒便诬赖你不得,因此我断定他必是离开剑池之后遭人杀害的。昨夜山洞之前围追之人,可有冯艮?” “我没留意,冯掌门受伤在前,又中了毒烟,即便是有人帮他解了毒,他多半也不会参与追击。”李羽坤若有所思,“郝前辈,那周耀光说我杀死冯掌门,他是亲眼所见还是听人说起?” “亲眼所见。”郝千齐回头说道,“至于是在何时何地,他并未对我详说。” 李羽坤皱眉道:“这就奇了,我根本就不认识周耀光。” “这就是了,周耀光想必也不认识你,杀人者只需冒你姓名即可。再者那人杀了冯艮之后,想要再杀周耀光,显然易如反掌,之所以不杀,是要借周耀光之口到处宣扬是你杀人的。”宇文嫣说道。 李羽坤道:“如此说来,此去神拳门,必然是百口莫辩、危机重重了。嫣儿,不如你回客店休息,我跟郝前辈去便是了。” 郝千齐心中大喜:“这叫嫣儿的女子明显聪慧,若是没有她同往,擒住李羽坤的把握便大了几分。” 谁知他没高兴多久,便听宇文嫣说道:“你一个人去我可不放心,有我在,他们耍不了什么把戏。” 自客安客栈到冯艮的家中倒也不远,三人走了不到小半个时辰便到了。 只见一处大宅的大门两边各挂了一只大白灯笼,灯笼被风吹得不停摇摆打转,忽明忽暗,将那个“奠”字映得分外阴气。 大门大开,陆续有身着丧服的人进进出出,门内隐隐传来女眷们哭泣之声。 郝千齐回头问道:“此间便是冯掌门的家中,门内高手无数,两位此刻想走倒还来得及。”他故意激将,心底哪里舍得他们就此离开。 一中年鼠须男人远远望见三人,快步走了过来,抱拳道:“我是冯家的管家罗九,三位可是冯老爷生前的朋友,特意过来吊唁的?” 宇文嫣道:“罗管家好,我和这位李爷与冯掌门有数面之缘,深得冯前辈教诲。今日正好路过建州,在客店遇到这位郝前辈,从他口中得知冯掌门遭奸人所害,不幸过世的噩耗,便马不停蹄冒雪赶来,盼着能再亲眼见见冯掌门的遗容。” 罗九看了看三人,道:“老爷遗体已经入殓,瞻仰遗容多有不便。” 宇文嫣道:“怎得如此急促?” 郝千齐抱拳道:“老夫泉州郝千齐,是周耀光周爷的同乡,冯掌门遇害的经过便是周爷在回返建州的途中与我相遇时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那便请进吧!”罗九在前引路,领着三人走进府内。 刚进大门,便有下人递过三条孝布,郝千齐伸手接过系在腰间,对罗九道:“这两位不必系了。”心想二人便是杀人凶手,岂能让他们也系上孝布? 宇文嫣乐得如此,微微点头,罗九继续带路前行。 灵堂内外人影颤动,白布飘摇,哭喊之声不绝,不少人站在院中唉声叹气,低声窃语。 “你说这冯掌门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遭了毒手!” “是啊,冯掌门武功高强,想不到也会死于非命。” “听说杀他的人在江湖上颇有侠名,是什么丰城三侠,叫什么李羽坤。” “孟老弟有所不知,如今世道,欺世盗名、人面兽心之徒还少嘛!” “钱老哥言之有理!” “嘿嘿,二位兄台有所不知,那李羽坤本来倒算是一条好汉,可惜啊,不知怎得,他被女色所迷,从此倒行逆施,不知所谓,在玉华山犯下了滔天大罪,不仅杀害了冯掌门,还屠戮了铁剑门、神刀门、鄱阳帮数十条人命。” “丧心病狂,丧心病狂啊!此人真是人人得而诛之!” 郝千齐心中得意,心道:“此间群情激愤,待会若是动手,看你们如何脱身?”转过身来,不由大吃一惊,原来跟在身后的李羽坤、宇文嫣早已不知去向。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转念一想,急忙定下神来,拉着那罗管家的胳膊道:“罗管家,冯府现下是谁在主事?” 罗九看了一眼他身后,奇道:“你那两位朋友呢?” 郝千齐道:“此事一言难尽,快带我去见此间主事之人,我有要事相商,事关重大,还请罗兄帮忙。” 罗九点了点头,道:“郝爷稍候,我去通报。” 原来宇文嫣拉着李羽坤施展轻功,藏匿起来,偷偷瞧着院中。 李羽坤轻声问道:“这是为何?” 宇文嫣嘘了一声,示意不要说话,指了指郝千齐。 过不多时,罗管家便回转,身后跟了一个全身孝服的高个子健硕男人,孝冠压得很低,看不清面貌。 郝千齐跟那高个子低声耳语了几句,那人似乎甚是惊讶,左顾右盼。 片刻之后,那人拉着郝千齐就走。罗管家自顾进了灵堂。 宇文嫣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那高个子男人领着郝千齐穿过走廊,进了一扇偏门,里面便是中院。他推开一扇门,两人走了进去,随即门便合上,屋内亮起了烛火。 李羽坤和宇文嫣施展轻功绕到屋后,见四下无人,宇文嫣贴着墙壁半蹲在窗下倾耳倾听,李羽坤靠着廊下柱子站定,巡视四下,以防有人突然赶来而不知觉。 只听屋内一人颤声道:“郝前辈,你说那贼人果真随你同来了?” “是,那贼子自恃武功高强,又有妖女相助,想必是来灭口的。”听口音是郝千齐,“汪大侠,那贼人武功确实高强,在那客安客栈之中,老夫差点便命丧他手。” 李羽坤心道:“郝千齐口中的汪大侠想必就是冯艮的大弟子、女婿汪池了。” 第一百四章 情怨纠缠 “郝前辈,你与那贼子交手,他使得是什么功夫?” “恕我愚钝,老夫未曾看破。”郝千齐说这话实则是不想出丑,他与李羽坤交手也就两招便即惨败,哪里来得及细看对手用得是什么武功。 “实不相瞒,此次师父他老人家赴那李大侠举办的品剑会,只带了我二师弟周耀光和四师弟邓舟,汪某因要照顾怀有身孕的内人,未曾陪同前往。” “若是有汪大侠在场,想必那李羽坤很难得手。” “郝前辈高看汪某了,我检视过师父的尸身,他老人家胸骨碎裂,心肺俱毁,当是那凶徒以刚猛掌法重击致死的。” “啊!李羽坤那厮竟能习得如此厉害的掌法!” 李羽坤心中一动:“打死冯艮的人会不会与打死雷林、诸昆的是同一人?” 宇文嫣回头摆了摆手,拉起李羽坤掠了出去,转过一个回廊,在一扇房门外倾听,料定房内无人,便推开门走了进去,转身关上了门,低声道:“那里没什么可听了。” 李羽坤道:“方才听那二人所说,倒让我想起一事。我在剑池营地曾见过雷林、诸昆,后来他们便是被人以重手击杀,或许和杀死冯艮的人有所关联。” 宇文嫣道:“要想弄清此事,须得着落在周耀光身上,你在此处等候,我去捉他过来问话。” 李羽坤道:“不妥,神拳门得知我们到来,必然有所防备,他们人多势众,我岂能让你独自冒险,不如我去捉那周耀光。”说罢转身欲走。 宇文嫣一把拉住他笑道:“你一个大男人去了多有不便,还是我去好。一群乌合之众,能奈我何?”不等李羽坤答话,她便打开房门出去,反手带上了门。 李羽坤无可奈何,只能默许,心道:“为何一个大男人要捉那周耀光多有不便,难道周耀光是个女人?可周耀光明显是个男人啊!”又想宇文嫣足智多谋,此举必有深意,便安心留下等待。 谁知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宇文嫣回来,他心中万分焦急:“难道嫣儿她被捉住了?”当即便想出去。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不会:“这冯府中,除了哀乐哀哭,并无吆喝打斗之声传来。” 又等了半炷香的工夫,他实在忍耐不住,轻轻打开房门,正想出去一探究竟,却见黄影一闪,正是宇文嫣回来了。 李羽坤刚想开口,宇文嫣低声道:“不必多言,跟我去见一个人。” 李羽坤心道:“原来嫣儿已找到那周耀光了。”他跟着宇文嫣跃上房顶,往北掠去,不多时跳下落入院中。 李羽坤四下打量,见此处明显是内院,所居住的人多半是冯家的女眷。 他跟着宇文嫣闪身进了一间屋子,屋内圆桌之上点了明灯,照得四面甚是光亮。 李羽坤环顾屋内摆设,心道:“这里当是女子闺房。”只因他熟知三妹房内摆设,故而一看便知,所不同的是,苏红儿房内时时透着清香,而此间虽然干净整洁,却透着一股刺鼻味道,显是很长一段日子没有人住过。 宇文嫣轻轻咳嗽一声,脚步声响起,珠帘叮咚,一人身穿孝服,缓步走出。 来人是一女子,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脸上不施脂粉,却也看得出甚是美貌,只是泪痕未干,眼中尽是悲伤之色。 李羽坤略微打量,发现她腹部高高隆起,问道:“可是冯小姐?” 那女子点了点头,在桌旁凳子上坐下,招呼李羽坤和宇文嫣同坐。 两人走近坐定,那女子道:“我是冯掌门的女儿冯琪,此处是我未嫁时的卧房,你便是李羽坤李大侠吧?” 李羽坤道:“正是李某,冯小姐你已相信令尊非我所杀?” 冯琪道:“我相信宇文姑娘的话,她虽然喜欢你,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来维护你,但她没有必要大老远跑来骗我。” 宇文嫣笑道:“冯姐姐,谢谢你相信我。” 冯琪诧道:“你叫我姐姐?姐姐……嗯,我若是有你这样一个既美貌又聪明的妹妹,那可真是太好了。” 宇文嫣忽然握住冯琪的手,柔声道:“冯姐姐,你有什么话便说出来吧,我与坤哥定会为你做主。” 李羽坤越听越是奇怪,只好默不作声坐着,等她们说下去。 冯琪叹了口气,放下手轻轻抚摸腹部,似是犹豫不决,过了好一会,才道:“宇文妹妹,你如此聪明,又找到我的奶娘和丫鬟问过话,想必已能猜到一二?” 宇文嫣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李大侠,你很有福气,遇到了这么好的姑娘。”冯琪说道,“哎,我若能像宇文妹妹这般有勇气,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李羽坤更是摸不着头脑:“冯掌门被杀与她有没有勇气,又有什么关系?” 宇文嫣柔声道:“冯姐姐,我认定的事我便会坚持,不管是谁都没办法阻挠。”她说得斩钉截铁。 冯琪点了点头道:“这本是我私密之事,断不该说与外人知道,但我见了宇文妹妹之后,甚为投缘,忍不住便想将这心里话说了出来。爹爹他尸骨未寒,报仇之事对我来说,甚为渺茫,他日若是查明凶手,还望李大侠和宇文妹妹能够相助。” 宇文嫣正色道:“这人假冒坤哥之名杀人,我若知道他是谁,必不会放过他。” 李羽坤心道:“若那人是端木盛,该当如何?” 冯琪起身一福,道:“多谢妹妹了。”宇文嫣急忙离座伸手相扶。 冯琪回归座位,缓缓道:“爹爹他总共收了八名弟子,年纪都比我大,因而皆是我的师兄。其中五师兄和六师兄早年便不幸被爹爹的仇家所杀,还好爹爹生前已为他们报了仇。七师兄因为犯了门规,被爹爹逐出了师门。剩下的五位师兄里,爹爹最疼爱二师兄周耀光。周师兄品行端正、为人持重,像极了爹爹,我从小与他也是特别投缘。他家境贫寒,父母是泉州一带的渔民,他刚来神拳门时,沉默寡言,只是一心学武,我见他忠厚老实,自己顽皮胡闹,便经常捉弄于他。” 宇文嫣笑道:“久而久之,姐姐便喜欢上了这位周师兄?” 冯琪微微一笑,随即便又回复悲伤的面容,说道:“他被我欺负之后,从来不会生气,更不会去向爹爹告状。在神拳门里头,他也从来不去争什么,别人给他的他不一定要,他自己喜欢的却也不去争。” 宇文嫣问道:“你心里怪他吗?” “想来是不怪的,因为我没有恨过他。”冯琪缓缓道,“后来我不得已嫁给了大师兄汪池,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偷偷躲起来哭。我看见了啊,心里真是难受得很,恨不得死了才好。”说到最后,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随后又掏出一块手帕擦干。 李羽坤了然于胸:“原来她明明喜欢的人是周耀光,最后却嫁给了汪池,却不知为何?” 冯琪好不容易稳住情绪,说道:“外人只道外子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是神拳门未来掌门的不二人选,整个建州城、武夷山都以为我嫁给了一个大侠,哎,他们哪里知道,他汪池只不过是一个人面兽心的混蛋而已。” 李羽坤吃了一惊,满脸诧异。宇文嫣轻轻按了按他手背。 “不错,他确实尽得爹爹真传,武功已青出于蓝,连爹爹也说已不是他的对手,可这又如何?七师兄会犯门规,都是拜他所赐,是他暗中捣鬼,七师兄本来天分就比他高,爹爹常说七师兄的成就必定远远高过爹爹自己,所以汪池就设计陷害。至于周师兄,汪池对他更是恨之入骨,不为别的,就因为汪池一直以来都想得到我。”说到这里,她语气越来越急促,显然是心中十分愤怒。 冯琪喘了几口粗气,道:“我不该这么失态的,两位不要介意。” 李羽坤和宇文嫣齐齐摇了摇头,都在等她说下去。 谁知忽然屋外远处脚步声大作,一人高声道:“夫人,你在这里吗?” 冯琪惊道:“汪池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宇文嫣道:“不必怕他!” 冯琪道:“他已掌控整个神拳门,二师叔、三师叔都听他的话了,加之现下冯府好多人都是先父好友,是江南道武林成名人物,他们必定……”话未说完,来人已到了门外,哐啷一声,门被推开。 “他们两个是谁?”说话之人一身孝衣,人高马大,一脸不悦,显然就是汪池,后面跟着三名中年男人,其中一人是那罗管家,另两人一高瘦一矮胖,长相倒有几分相似,甚是有趣。 冯琪道:“他们……他们是我的朋友。” 汪池冷冷道:“朋友?你哪来这样子的朋友?我怎么不认识?” 不等冯琪开口,宇文嫣说道:“怎么,你夫人交几个朋友你也要管?” 罗九颤声道:“姑爷,他们就是……那男的就是李羽坤,他们是跟着郝千齐来的。” 汪池回头道:“罗管家,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叫我姑爷!” “是,掌门。”罗九低头说道。 “掌门?什么掌门?”冯琪站起身来问道。 第一百五章 孰对孰错 汪池笑道:“夫人,忘了告诉你了,我已是神拳门的掌门人了,不信你问两位师叔。” 没等冯琪开口,汪池身后那高个子道:“琪儿,冯师兄不幸惨死,神拳门不可群龙无首,不论武功还是人品,汪师侄当这个掌门都是实至名归。” “是啊,师侄接任掌门之后,首先就是为师兄报仇,怎么,你是被这两个恶贼挟持了吗?”那矮个子说道。 汪池笑道:“夫人不用怕,有我在这里,这杀人凶手插翅难飞了。两位师叔,还不将李羽坤拿下,开膛剜心,以告慰师父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爹爹他不是李羽坤杀得。”冯琪淡淡道,“你去请周师兄来,当面认人便可知晓。” “周师兄、周师兄,你的好周师兄,多半便是李羽坤的同党,否则以这厮年纪轻轻,如何杀得了师父。”汪池手指李羽坤。 冯琪颤声道:“怎么?你怀疑周师兄串通外人,谋害爹爹?” 汪池道:“不是我怀疑,而是事实也许就是如此。” 冯琪道:“串通外人,杀害爹爹对他有什么好处?” “有什么好处?难道你非要我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口吗?你不丢脸,我都觉得丢脸。”汪池恨恨道。 冯琪身子一颤,险些跌倒,幸亏宇文嫣及时上前扶住,让她坐倒。 宇文嫣上前几步,歪着脑袋仔细打量着汪池,汪池被她看得莫名其妙,问道:“小魔女,你盯着我看什么?” 宇文嫣冷冷道:“我只是想看看清楚,如此不要脸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子,这一看之下啊,更觉恶心。” 汪池怒道:“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与你何干!”宇文嫣说罢转身就走。 汪池怒道:“妖女,看我杀了你!”一拳直奔宇文嫣后心击去。 宇文嫣哎哟一声,向前便倒,李羽坤飘然而出,伸臂抱住,急道:“嫣儿你怎么了?”怒眼斜视,抬手便是一掌。 汪池身后一高一矮两位师叔踏步上前,接过掌力,身子都是一晃,两人互望一眼,满是诧异之色。 宇文嫣其实并未被汪池的拳头击中,她往前一冲,便躲开了,只是故意假装受伤。 汪池道:“妖女,耍什么花样?” 冯琪急忙走到宇文嫣身前,关切问道:“宇文妹妹,你怎么样?他打伤你了吗?” 宇文嫣不忍骗冯琪,站直身子道:“姐姐放心,以他的功夫还伤不了我!” 冯琪哦了一声,站在原地,眼神呆滞,不知在想着什么。 汪池淡淡道:“夫人还不过来,难道是想让凶徒劫持吗?” “是啊,琪儿快过来!师叔定为你报杀父之仇!”那高个子说道。 冯琪回过神来,眼神之中忽然流露出坚定,她看着汪池,一字字道:“我既已怀了你的骨肉,便永远是你的妻子。劳烦你带周师兄过来,让他……” “住口!为何你定要见他?”汪池怒道。 “周师兄身上多处负伤,依然拼了性命护着爹爹的遗体回到建州,你为何不让他给爹爹守灵尽孝?你到底把他怎么了?”说到最后,冯琪声色俱厉。 汪池似乎没见过一向温雅顺从的妻子也会发怒,不由退了一步,道:“周师弟他……他正在养伤。” 冯琪叹了口气,抬手擦干脸上的泪水,冷冷道:“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 汪池道:“我如何骗你了?” 冯琪道:“周师兄他,他多半已经遭了你的毒手了!” 汪池怒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为何要杀他?” 冯琪道:“因为你要坐这神拳门掌门的宝座!” “这神拳门掌门的位置本来就是我的,我又何必与他争?”汪池看着他妻子,仿佛像是看着一个疯女人。 “哼,爹爹生前早已表露心迹,要将掌门之位传给周师兄。只因爹爹清楚,你虽然武功比周师兄高,但是你心术不正,若是让你当了掌门,爹爹在时还好,爹爹不在了,那你便会把神拳门搞得面目全非,乌烟瘴气。” 汪池冷冷道:“这些话都是师父亲口说得?哼,你怎么不说周师弟心术不正、意图不轨呢?周师弟一直以来都偷偷喜欢你,可师父将你嫁给了我,周师弟怀恨在心,加上师父打定主意将掌门之位传给我,所以周师弟恼羞成怒,勾结贼人,杀害师父。” 高矮两位师叔对望一眼,觉得双方各执一词,根本无从分辨真伪。 宇文嫣忽道:“你们二人各执一词,孰难分辨真假,我看只有找到周耀光,不管他是死是活,终究可以水落石出。” 冯琪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凄然道:“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心术不正,想不到你居然毫不顾念同门之情,痛下杀手。二师叔、三师叔,请过来说话。” 那两人看了一眼汪池,似乎拿捏不定。汪池道:“两位师叔,莫要听信她一派胡言。” 高个子道:“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如坐下来好好说话。” 矮个子也道:“是啊,冯师兄尸骨未寒、大仇未报,我们怎能自相诽谤?” 汪池道:“两位师叔,杀人凶手就在眼前,要为师父报仇现在动手即可。你们不动手,那就我来动手吧!”他已看清冯琪必是仗着有人撑腰,才敢跟他对峙。 汪池伸手摘掉孝冠递给罗九,怒眼圆睁,瞪着李羽坤,道:“阁下自恃武艺高强,因而敢上神拳门来撒野,企图蒙骗琪儿,今日不教训教训你,真当我神拳门好欺负了。” 李羽坤道:“好,就让在下领教领教阁下神拳,此处乃冯小姐闺房,不如去到院中相斗。” 汪池点了点头,转身便走,高矮两人摇了摇头,只得跟了出去。 那罗九忍不住道:“小姐,姑爷他……他……哎。”跺了跺脚跟了出去。 宇文嫣道:“冯姐姐,就让我们帮你教训教训他们吧!” 冯琪点了点头,道:“有劳两位了,只是……只是求妹妹手下留情。”叹了口气,起身跟着走出房门。 第一百六章 自取其辱 汪池往院中一站,淡淡道:“两位师叔请守紧门户,莫要让恶贼逃走。”面若寒霜,倒有几分气势,“罗九,速去前院招呼客人,告诉老三,好生守灵。” 高矮两人点了点头,那矮个子低声道:“小心了,那李羽坤功力不容小觑。” 罗九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李羽坤踏入院中,宇文嫣陪着冯琪站在廊下。 宇文嫣道:“我去给姐姐搬个凳子来。”冯琪一把拉住她,摇了摇头。 汪池冷哼一声,力贯双臂施展神拳攻向李羽坤,一出手便想将李羽坤置之死地。 李羽坤在剑池之时已见识过这套神拳的威力,那日傅夜华凭借千机变的绝妙身法,在擂台上游斗冯艮,后来又以“拐弯抹角”的拳法击败了冯艮。 这神拳刚猛勇武之外,深含玄妙变化之道,颇具威力。 汪池少年时便拜入了神拳门,冯艮对门下弟子传艺都是出乎真心,从不藏私。因而汪池作为大弟子,入门时候最长,已尽得冯艮真传。 但在李羽坤眼中,这神拳功夫却也平平无奇,他所学的少林大力金刚拳已然大成,又修习了日月无极功,对阴阳融合、刚柔并济的玄妙之处理解得更加透彻。 若非他看在冯琪面上,不出十招,便可击败汪池。 汪池在这套拳法上已经下了十余年苦功,加之他本人甚具天赋,造诣已在他师父冯艮之上,料想李羽坤武功虽高,自己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当能克敌制胜,最不济也能打成平手。 谁知这一交手,非但自己奈何不了李羽坤,而且对手似乎并未出全力,应对游刃有余,不免心惊。 汪池心下暗暗盘算:“我好不容易说服二师叔、三师叔,让自己接任掌门之位,若是此战无功而返,甚至落败,以后如何还能服众。”故此双拳使得更加紧了,脸上也戾气大盛。 宇文嫣此刻就站在冯琪身旁相陪,轻声问道:“冯姐姐,你对这人可还有情谊?” 冯琪初时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片刻之后便已明白,幽幽道:“不论如何,他始终是我腹中孩儿的父亲。” 宇文嫣明白她心意,朗声道:“坤哥,你已让他二十余招,给他点苦头吃吃即可,倒也不必下杀手。” 这话汪池听在耳中,大为恼火:“难道我要这贼人相让不成?”大喝一声,双拳雨点般落下。 李羽坤听到宇文嫣说话,抬手降魔掌拍出,汪池自然看出他这一招的厉害,急忙滑步闪避,随手还了一拳。 李羽坤上踏半步,变掌为拳,一招大力金刚拳,中宫直入,这一掌一拳速度与气势皆为上乘。 汪池撤拳已然不及,只得拳对拳硬刚。 砰一声,李羽坤纹丝不动,汪池右臂又酸又麻,垂落身旁,竟然抬不起来。 那高矮两位师叔见状,知道汪池吃了大亏,怕李羽坤再施杀招,一左一右抢上。 李羽坤双掌齐出,分拍二人,二人急忙后撤。 李羽坤飘身抢进,呼呼两掌追击。 那二人平日久在一起习武拆招,配合默契,变换身形,避开掌风之后揉身而上,反守为攻。 那边汪池方才在李羽坤手下吃了亏,急欲找回脸面,也不顾道义,上前夹攻。 冯琪重重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你们三人居然围攻李大侠一人,爹爹的脸都让你们丢光了。” 高矮二人便想收招,汪池却道:“杀师之仇,不共戴天,不用跟他讲什么江湖道义。” 那二人便不再犹豫,施展平生所学合力攻敌。 冯琪急道:“妹妹,你不去帮他吗?” 宇文嫣笑道:“他又未输,我不着急。再说,我的功夫和他的不同,下场帮忙反而不妥。” 冯琪哦了一声,面露疑色。 宇文嫣解释:“坤哥的功夫用于制人,而我的功夫用于伤人、杀人,我可不想让姐姐难堪。”她这几句话随口说来,天真无邪,可围攻三人听来,简直是奇耻大辱。 汪池虚晃一拳跳出战圈,怒道:“小妮子说什么大话,不如下场与我较量较量。” 宇文嫣撇嘴道:“谁稀罕与你较量!” 那高个子加紧攻势,那矮个子缓得一缓,道:“汪师侄不必与她一般见识,她是在扰乱人心而已。” 他这一分心说话,高个子一人作战,连遇险招。 宇文嫣笑道:“坤哥,不如换我来会会他们。” 李羽坤摇头道:“嫣儿你伤未痊愈,不可胡来。” 汪池瞪了宇文嫣一眼,心道:“这李羽坤使得多半是少林功夫,一时难以赢他,这女魔头受过伤,不如设法擒住了她。”想到这里,心生一计,忽道:“夫人,你怎么了?”身子窜出,已到了冯琪身旁。 他装模作样要去扶冯琪,实则忽然出手抓向宇文嫣檀中穴。 这檀中穴乃是人身要穴,在胸部正中位置,这一抓对宇文嫣一个女子来说是何等不敬。 宇文嫣俏脸一翻,眼见汪池五指近身,玉臂疾挥。 只听啊一声,汪池仰天摔倒在地,左手抓着右掌,痛得满脸冷汗。 高矮两人听到他惨叫声,吓了一跳,双双罢斗,那高个子过去扶起汪池,问道:“怎么了?” 李羽坤也不乘势追击,收招站定,宇文嫣冷冷道:“看在冯姐姐面上,我只断你五指,下次再敢……再敢冒犯,别怪我手下无情。”说罢轻轻咳嗽几声。 李羽坤急忙上前,见她脸色煞白,知她方才动了真气,急忙拉起她的右掌,自劳宫穴缓缓输入真气,宇文嫣脸色瞬间转红,柔声道:“我没事了。” 那汪池强忍五指锥心痛楚,问道:“你方才使得是什么邪功?” 宇文嫣笑道:“魔女自然是用魔功,但我为何要告诉你?冯姐姐咱们走,我带你去找周耀光。” 冯琪颤声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宇文嫣道:“你真要见他我便告诉你,不过可能会对令尊不敬。” 汪池喝道:“小魔女,休要蛊惑我夫人!” 宇文嫣冷冷道:“你难道还想断一条手臂吗?”转头对李羽坤道:“坤哥,请喊郝千齐过来。” 李羽坤心领神会,气凝丹田,朗声说道:“郝千齐郝前辈请过来相见!”声音一字字传出,回声不绝。 高矮两人大吃一惊,不约而同想:“他内力如此之高,若非手下留情,我等早已在他掌下吃大亏了!” 第一百七章 真相难白 过不多时,只见房顶之上一团黑影由远而近,飘忽而来。 转眼间那黑影跃入院中,四下打量,十分诧异,冲着汪池尴尬一笑。这千里一阵风的轻功确实有独到之处。 宇文嫣笑问:“郝前辈,想必你已查探清楚?” 郝千齐道:“多半正如姑娘所料,只是不敢私下求证。” 冯琪诧道:“这位前辈是?” “他是你周师兄的同乡,曾与你周师兄在回建州的途中相遇。”宇文嫣说道,“汪掌门,两位神拳门的前辈,你们三人可要同去?啊对了,汪掌门多半不敢去了。” 汪池手握断掌,冷哼一声,道:“二师叔、三师叔,若是让他们随意来去,神拳门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可是……他们……”两人犹豫不决。 “两位师叔,查明真相才是敬重爹爹啊。”冯琪正色道,“有劳妹妹了,走吧!” 她走近汪池时说道:“你若还认爹爹,就一起去。” 那两位作为冯艮的师弟,多年以来十分敬重这位掌门师兄,冯艮不幸殒命之后,他们对这唯一的侄女自然而然心存莫大怜惜,见她心意已决,不便多说,看了一眼汪池,跟着冯琪往前院走去。 汪池沉吟片刻,只好跟随。 过不多时,一群人进了前院灵堂,只见堂内跪坐了二十余人,数人仍在低声啜泣,一人正在烧着纸钱。 冯艮早年丧妻,并未续弦,他也并无亲兄弟姐妹,此刻守孝之人多为师侄徒弟,旁支亲戚。 彼时已是四更,宾客大多已离去,只有四五个冯艮生前深交的朋友还坐在堂内陪夜,见冯琪等人进来,皆起身相迎。 一白眉白须老者温言道:“琪儿,你也不必太过伤心,要保重身体,多为腹中孩儿着想。此处有我几人照看即可,你可先行回房歇息。” 冯琪微微欠身施礼,说道:“多谢施伯伯关心,我不碍事。既然施伯伯,还有其他几位伯伯叔叔都在,琪儿便直言了,也好请各位为我作主。”说罢又是欠身施礼。 白须老者等几人都满口答应。 一年轻男子走上前来,诧道:“师妹,发生什么事了吗?啊,掌门师兄,你的手受伤了?这两人是谁?” 汪池道:“老三,这……” “三师兄稍安勿躁,先听我说。”冯琪打断说道,“各位,神拳门不幸,爹爹他客死他乡,被奸人所杀,幸亏二师兄、四师兄拼死回护,遗体才得以回归建州。” “师妹,我等愿在掌门师兄和你带领下,北上丰城,找李羽坤为师父他老人家报仇!”那三师兄愤愤道。 冯琪道:“三师兄,那凶手武功高强,爹爹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报仇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师妹所言不差,可是杀师之仇不共戴天!”另一年轻男子说道。 冯琪点了点头,眼光扫视众人,最后停在黑棺之上。尸体已入殓,棺材已合起。 冯艮重伤致死,尸体头脸受伤极重,又是周耀光从丰城疾驰带回,雪天受冻,故此汪池执意尽早入殓,给师父多留点体面。 冯琪在棺材前跪倒在地,勉强俯身磕了三个头,缓缓道:“爹爹,女儿不孝,竟未能给您老送终。您尸骨未寒,神拳门却生变故,女儿不想您死不瞑目,故而只有在这灵堂之上,说个清楚明白。” 那施伯伯忍不住连声叹气,左右使了个眼色,一名丫鬟急忙上前扶起冯琪。 冯琪转过身来,对着汪池说道:“念在夫妻一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众人不知她用意何在,都是面露诧异。 汪池抬起头来,直视冯琪,眼中多是怒意。 冯琪重重叹了口气,道:“瞧你眼神,似乎仍然不知悔改。好吧,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两位师叔,麻烦您二老帮忙打开棺材。” 此言一出,众人不免吃惊。 那高个子师叔道:“琪儿,这是为何?” 那施伯伯也道:“琪儿,既已封棺,再行打开,便是对死者不敬。” 汪池忽道:“你我夫妻一场,你宁可相信凶手,也不信我?” 那施伯伯奇道:“凶手?什么凶手?” 汪池施礼道:“施伯伯,杀害师父的贼人李羽坤此刻便在灵堂之上。”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呼,大家齐齐看向李羽坤和郝千齐,因为在这堂中,只有他二人是众人都不认识的。 郝千齐感觉到众人眼神中的怒火,尴尬讪笑道:“老朽乃周耀光周二爷的同乡。” 众人那充满敌意、仇恨的眼神自然就全落在李羽坤身上。 汪池断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朗声说道:“各位叔伯兄弟,汪某不才,意欲为恩师报仇,可叹自己学艺不精,斗不过他,被他断了五指,今番恳请各位看在恩师面子上,助我杀贼报仇!” 他不说擒贼而是直接说杀贼,最好挑起众怒,一哄而上,将李羽坤剁成肉泥。可惜众人身在灵堂,都未携带兵刃。 李羽坤急忙将宇文嫣拉到身后,傲然而立,双目如电,扫视众人。 一人怒吼一声,揉身扑上,一拳直取李羽坤面门。 李羽坤右臂暴长,拿他手腕。谁知那人不管不顾,任由右臂被李羽坤抓住,左肘横撞李羽坤前胸。 李羽坤侧身闪避。 冯琪大声道:“三师兄,他不是凶手,快退下!” 那三师兄置若罔闻、状若发疯,只是疯斗。 冯琪再欲喝止,但忽然间只觉头晕目眩、腹痛如绞,摇摇欲坠差点跌倒。 汪池看在眼里,冲上前去,单手相扶,大声道:“只怕是动了胎气,快来人,将她扶回房里!” 两名丫鬟闻声疾跑过来,扶着冯琪就往内堂走。 冯琪想要挣扎,却觉全身仿佛没有了力气,连说话都已不能,只得任由两名丫鬟带走。 汪池面露狞笑,高声道:“跟凶徒还讲什么江湖道义,一起上吧!” 宇文嫣大声道:“汪池,你夫人身子不适,你不去照看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煽风点火?” 汪池不理不睬,只是呼喝着众人围攻。 李羽坤暗叫不妙,灵堂拥挤,神拳门众人已将他和宇文嫣团团围困,若是一拥而上,实难应付,此时情景,比之当初在玉华山上,山洞之前可要凶险多了。 第一百八章 火烧冯府 神拳门在福建,乃至整个江南道上,都算名气、实力较大的武林门派,今番掌门不幸身死,神拳门弟子都是心中窝火,他们见汪池发号施令,又见诸位长辈站在那里,并无反对,呼喝一声,上前夹攻。 那施伯伯等来客站在一旁跃跃欲试,他们几人均是冯艮好友,报仇心切不亚于神拳门弟子。 李羽坤将宇文嫣护在身后,边斗边退,退至角落。他施展降魔掌和大力金刚拳,沉着应对,但他下手一味避开众人要害部位,未下狠手,众人已成合围之势,一时半会却也难以脱困。 宇文嫣高声道:“你等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我们无情了。” 她不说这话还好,这一开口,神拳门弟子以为他们心存轻视,攻势更加紧了。有几人更是出了灵堂,找来兵刃。 激斗中一人一拳击来,李羽坤微侧避过,那人倏然变招,手中已多了一柄朴刀,横砍而至。 宇文嫣看在眼里,手掌自李羽坤肋下穿出,指尖在那人手腕处一点。 啊一声惨叫,那人朴刀脱手,正好扎在另一人大腿上。 宇文嫣变指为掌,拍在那人左胸,那人倒飞出去,好在宇文嫣并未下杀手,他总算保住一条小命,有人将他扶走,另有人挥刀攻上。 宇文嫣道:“坤哥,这帮人一心想要我们性命,我们还犹豫什么,不用客气啦。”娇叱一声,身子自角落飘出,杀入人群,施展玄天神功,左突右冲。 她所练玄天功虽是宇文宗自《千金方》中悟得的道家绝妙神功,但却比正道武学多了几分戾气,宇文嫣心中来气,出招更不容情,转眼间,已打倒五人。 那五人皆是身上关节、穴道被击中,受伤不轻。 二十余名神拳门弟子见他二人武功如此之高,不免心生怯意,十余人杵在原地,只是呼喊,却不敢上前助战。 汪池见此情形,喝道:“今日若是让他们走了,神拳门的脸面还往哪搁?再说,师父他正在看着弟子们替他老人家报仇,我们平日多受师恩,岂能不拼死血战?” 他说这话效果明显,那十余人胆气陡增,紧咬牙关上前围攻。 宇文嫣倏然回转,与李羽坤背靠背站立迎敌。 其实若论武功,他们只要全力出手,杀出重围并非难事,只是心念冯琪之情,不忍下杀手。 就在这时,忽听灵堂外一声清啸绵绵不绝,接着接连传来三声惨叫。众人惊诧罢斗,左顾右盼。 一团黑影在人群中穿梭而过,飘进灵堂,背手站立。 来人一身黑衣,脸上却戴着一个弥勒佛的面具。 那人怪声怪气道:“与人动手怎能手下留情?他们要杀你俩,你们不杀他们便冲不出去。既然你们不忍下杀手,就让我来代劳吧!” 话音未落,黑衣人突然出手,随后一抓,已抢到一把钢刀,冲入人群。 只见黑影飘忽、刀光闪烁,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 那一个大大的“奠”字上鲜血淋漓,说不出的恐怖诡异。 李羽坤回过神来,见黑衣人已砍翻了十余人,混战中那冯琪的高个子师叔被齐腰劈成两半。 那矮个子双目几欲喷出火来,发疯般冲上前去拼命,却被黑衣人一掌拍在天灵盖上,口喷鲜血倒地。 李羽坤喝道:“快住手!”一掌拍向黑衣人后心,嘴上喝道:“快逃!” 他这“快逃”实是说给众人听得。 那黑衣人也不转身,反手一掌。 砰一声,黑衣人转头赞道:“好一招降魔掌!”手中钢刀左劈横削,又砍翻两人。 有几人听到李羽坤“快逃”两字,呼喊一声,抢向门外。谁知那黑衣人逼退降魔掌力之后,踏步追来,刀砍掌劈,连杀四人。 其余人等哪里见过这等杀阵,胆小得两腿钉在原地,抖如筛糠。 李羽坤知道再不下狠招,灵堂中人非被黑衣人杀光不可,潜运内力,扑向黑衣人。 谁知那黑衣人后背犹如长了眼睛一般,脚下滑步,手舞钢刀杀向另一头,一刀劈向那施伯伯。 那施伯伯年老体衰,武功本就不高,哪敌得过他,勉强躲过一刀,却被黑衣人一脚踢在小腹之上,身子飞出去撞在棺材上,口喷鲜血,头一歪,就此毙命。 李羽坤反手拔出背上长剑,一剑刺向黑衣人。 黑衣人似是发觉这一剑的威力,举刀招架。 李羽坤手腕连抖,变招近袭。黑衣人咦了一声,回刀封挡。 李羽坤不等剑招用老,长剑刷刷刷连刺三剑,黑衣人识得厉害,急忙向左滑步躲避。 可李羽坤早已算到这一点,长剑斜撩,根本不给他喘息反击的机会。 黑衣人急忙又转身躲闪,但他终究还是慢了半步,李羽坤剑尖已刺破他左臂衣衫。 如此缓得一缓,黑衣人终于觅得良机,左手曲指在李羽坤剑身一弹。 李羽坤只觉一股大力传来,急忙握紧剑柄,黑衣人举刀连劈,将李羽坤逼退,左手一掌拍出。 李羽坤不敢硬接,滑步躲闪。 黑衣人哈哈大笑道:“好剑法!我去也,下次再打过。”他迈开大步跨向门外,随手砍翻三人,真如砍瓜切菜一般。 李羽坤提气想追,那黑衣人随手抓起一具尸体扔出,李羽坤拦腰抱住放下,那黑衣人已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李羽坤连连跺脚,回头见宇文嫣呆呆地站在角落,脸色难看之极,心中一惊,冲上去问道:“嫣儿,那黑衣人伤到你了吗?” 宇文嫣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缓缓道:“我没事。” 李羽坤这才放心,环视灵堂,见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人,也不知还有几人活着,瞥眼间见角落中缩着一人,正是汪池。 只见他全身不住颤抖,眼神中满布惊恐,忽然站起身来,指着李羽坤道:“魔鬼,魔鬼,你也是魔鬼!”转身冲出灵堂。 李羽坤想要呼唤,宇文嫣拉住他手。 李羽坤只觉掌中宇文嫣的手甚是冰冷,关切道:“嫣儿你怎么了?” 宇文嫣打了个冷战,道:“魔鬼,真的是魔鬼。还好,那黑衣人不是我们的敌人。” 李羽坤细细查看灵堂众人,竟无一活口。这些神拳门弟子武功不弱,但面对那黑衣人,却犹如稻草人一般,任由宰割,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李羽坤既惊且怒,又自觉惭愧,一拳重重打在墙上,直打出一个洞来,恨恨道:“这黑衣人到底是谁?下手竟如此残忍。” 忽听一声尖叫,李羽坤和宇文嫣齐齐转头循声望去,见一丫鬟似是自内堂出来,看到如此惨状,吓得愣在原地。 她忽然发一声喊,转身想跑,谁知脚下一软,倒在地上。 宇文嫣跑了过去,蹲下身子扶起她,在她人中上掐了掐。 过不多时,那丫鬟悠悠醒转,睁开眼睛瞧着宇文嫣,忽然啊一声尖叫。 宇文嫣出言安慰,那丫鬟哪听得进去,挣扎着起身跑往后堂。 宇文嫣回头说道:“我去看看冯姐姐。”李羽坤道:“我跟你一块去。” 两人追着那丫鬟的脚步声而去,穿过中院,直奔后院,谁知那丫鬟早已不知去向。 李羽坤喃喃自语道:“不知冯小姐住在哪里?” 宇文嫣道:“上房顶看看。”李羽坤依言而行,随即跳回原地,摇了摇头,道:“到处都亮有烛火,不知她在哪?” 宇文嫣沉吟片刻,道:“那丫鬟定会以为灵堂中诸人都是你我杀得,现在想必是跑去跟冯姐姐报讯。冯府的丫鬟自然不会只有她一人,故此丫鬟们极有可能会劝冯姐姐躲起来,或者直接离开了冯府。” 李羽坤道:“可冯小姐明辨是非,断不会误听丫鬟的话。” 宇文嫣叹了口气。 “不好,着火了!”李羽坤高声说道。 宇文嫣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显然是灵堂起火,火势熊熊,已蔓延开来。 李羽坤道:“莫非那黑衣人去而复返?” 宇文嫣摇头道:“不会的,那黑衣人武功如此之高,断然不会纵火烧屋。说不定是汪池放得火。啊!坤哥你看,后院似乎也起火了!” 李羽坤抬头望去,果见后院火光冲天,火苗乱窜,诧道:“雪天潮湿,为何火势蔓延如此之快?” 宇文嫣道:“定是加了助燃之物,有意纵火。哎,坤哥,我们走吧!冯姐姐想必自有脱身之法,或许这火本就是她让人放得。” 李羽坤应了一声,诧道:“冯小姐何必要放火烧自己的家?” 宇文嫣道:“她看似柔弱,实则心思细腻、处事果断,她如此做必有深意。” 李羽坤回想自己走到哪里哪里都有事情发生,在浏阳时,杨雄府上被烧,在江夏时,玉清观被烧,如今跑来建州,冯府又被烧。 他越想越气苦,忍不住放声长啸。 过了好一会,李羽坤止住啸声,道:“嫣儿,我们回客栈去吧!” 宇文嫣点了点头,两人离开冯府,直往客安客栈而去,身后不时传来呼喊声、呼救声、救火声,偌大一座宅院化成了火海,融化的雪水遍地流淌。 第一百九章 海天帮 李羽坤和宇文嫣回到客安客栈已是五更时分。 客栈已早早开门迎客,伙计们正在擦拭桌椅,昨夜那伙计远远望见二人回来,便迎了上来,笑道:“小人恭候二位多时了。” 宇文嫣道:“小二哥昨夜没睡吗?怎么眼圈漆黑?” 那伙计点头哈腰道:“小人一晚上都守在柜台,一来等二位回来好开门,二来是守着房里那二位爷,不敢相瞒,那白二爷可是贵客,现下他们还在房内睡大觉呢!” 李羽坤道:“那两位还没醒吗?”心下甚奇,“我虽点了他们要穴,但运力不深,何以到此刻仍未自解开?” 宇文嫣道:“小二哥,劳烦煮两碗雪菜肉丝面上来。” 那伙计答应着下去煮面,不一会儿便端来热气腾腾的面条。 李羽坤腹中饥饿,风卷残云般将整碗面吃得干干净净,连面汤都喝干。 宇文嫣抿嘴微笑,从自己碗中挑了半碗面条放入李羽坤碗里。 李羽坤呵呵傻笑,低头继续吃面。 宇文嫣低声说道:“冯府之事多半已惊动官府,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吃完便上路,路上再找地方歇息吧!” 李羽坤想想也是,叫来那伙计,付了银两,又给了三两银子的赏钱。那伙计自是连声道谢。 两人吃完面条上楼取行李,李羽坤拿了包袱,顺道想去解开白鹏、朱明的穴道,宇文嫣回房收拾。 过不多时,宇文嫣听到李羽坤大声唤她过去,急忙快步走进白鹏、朱明的房内。 只见李羽坤呆立床前,满脸惊疑愤怒。 宇文嫣问道:“他二人被杀了?” 李羽坤点头道:“不错,又是那人,重击前胸,一掌致命。” 宇文嫣嘘出一口气,问道:“是何门何派的武功?” 李羽坤苦笑道:“看得出,但也看不出。若只看表面,跟我少林掌法十分相似,但其出手如此霸道凶狠,与少林功夫的慈悲为怀大不相同。” 宇文嫣道:“难道是凶手故意模仿少林功夫杀人,让人以为杀人者便是你?” 李羽坤只能苦笑,凶手处心积虑,接连杀人,可他实在猜不出江湖上有人会与他有如此深仇大恨,想尽法子陷害他。 宇文嫣道:“坤哥,我们走吧!” 李羽坤道:“那这两具尸首怎么办?” 宇文嫣道:“我自有安排。” 两人刚想出门,忽听楼下有人高声道:“小二,听说白二爷昨夜在此喝酒?怎么,他是喝多了睡在这里了吗?” “请问大爷尊姓大名?是来找白鹏白二爷吗?” “你小子是想挨揍啊!没听我说吗?快去叫白二爷起来,就说茅把子差我来接他去泉州的。” “是是是,小的马上就去请白二爷下来。” 李羽坤低声道:“这可糟糕,那人定是来找白鹏的。” 宇文嫣道:“那人说话中气充沛,显是内功深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从后窗走!” 李羽坤道:“可是若走了,这笔账定是又算到我们头上了。” 宇文嫣笑道:“即便现在出去跟他解释,这人如何能信?茅把子、茅把子,此人莫非是海天帮的帮主茅天海的属下?” 说话中,那店小二脚步声已到门口。 宇文嫣拉起李羽坤推开后窗,一跃而出,找到马厩牵了马匹翻身上马,打马而去。 远远似乎听到大声喝骂之声。 昨日虽突降大雪,但城中街道积雪不厚,加上天寒地冻,道上来往行人绝少,两人策马在城中大街一路快奔,不一会便到了南门口,见城门虽开,但有兵卒、官差把守。 两人勒住马匹,有兵士横枪拦路,一人道:“这么早出城干嘛?”见宇文嫣美貌,嬉皮笑脸瞧着,另有三名持刀兵士围了过来。 宇文嫣拱手道:“几位军爷早,临近年关,小女子要带……要带他回老家见爹爹、妈妈。” 那兵士瞧了瞧李羽坤,撇嘴道:“福气倒是不错,竟有这般美人看上你!” 李羽坤报以微笑。 那兵士又道:“昨夜可曾去过冯府?” 宇文嫣道:“回军爷话,雪夜寒冷,我二人一直在客店之中休息,未曾出门。” 那兵士收起长枪,挥了挥手。 宇文嫣对李羽坤道:“大哥,拿点银子出来。” 李羽坤心领神会,摸出一大锭银子递给那兵士,那兵士自然老实不客气接过,放入怀中。 两人打马缓行出了南门,正欲向南驰骋,忽听城内马蹄声大作,一声大声喝道:“贼子休走!” 李羽坤回头一瞧,见一灰衣络腮胡大汉骑了一匹高头大马追来。 那几名兵士似欲上前盘问,那人一边挥舞马鞭,一边说道:“海天帮办事,军爷行个方便。” 那些兵士急忙退在两旁。 李羽坤道:“嫣儿先走,我来打发了他。” 宇文嫣摇了摇头,道:“缓缓前行,不必理会他。” 两人缓缓前行,那络腮胡大汉瞬间追到,拦住去路,马鞭一指,道:“大胆狂徒,竟敢公然杀人逃窜!速速下马随我回去!” 宇文嫣勒住小白,板着脸道:“大胆狂徒,竟敢公然拦路!速速让开,否则休怪本姑娘翻脸无情。” 那大汉愣了愣,撇开大嘴哈哈大笑,笑罢瓮声瓮气道:“女娃娃,你可知我是谁?” 宇文嫣冷笑道:“大个子,你可知本姑娘是谁?” 那大汉也不生气,指着李羽坤道:“瞧你一身正气,双眼清澈,不似奸邪之辈,为何要杀人?” 李羽坤拱手道:“兄台明鉴,那二人确实非我所杀。” 大汉嘿嘿笑道:“什么明鉴、暗箭,我叫茅天湖,是海天帮二当家,我大哥茅天海差我来接白家兄弟去泉州做客,总不能接个死人回去,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文嫣笑道:“茅天海、茅天湖,请问有没有茅天河?” 茅天湖正色道:“那是我妹妹,你可不能欺负她,她美若天仙,可是海天帮的宝贝,谁要是欺负她,准活不过一天。” 宇文嫣奇道:“这么说来,本姑娘还真想去见见这位天河姑娘,瞧瞧她是不是真的美若天仙。” 茅天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宇文嫣,撇嘴道:“小姑娘虽然美貌,却也美不过天河。” 宇文嫣回头道:“坤哥,不如咱们去一趟泉州,不为别的,就算只是见见美若天仙的天河姑娘,也是好的。” 李羽坤不知宇文嫣的用意,只好点了点头,心想她多半是跟茅天湖东拉西扯,然后伺机溜之大吉。 第一百一十章 人面兽心 茅天湖皱眉道:“这么说,那白鹏确实不是你们杀得?”他看了一眼李羽坤,随即又道:“昨夜建州出了大事,我听闻白鹏在客安客栈喝酒,一夜未归,便一早就去接他,想不到还是晚到了一步。” 李羽坤点头道:“在下虽然不才,但是绝不会敢做不敢当。” 茅天湖瞪眼道:“你俩若没杀人,为何要跳窗逃走?” 宇文嫣道:“实不相瞒,我和坤哥被冤枉惯了,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因此索性一走了之。我们与那白鹏也只是一面之缘,无冤无仇,何故杀他?” 茅天湖嘿嘿笑道:“既然没杀人,为何不等我上楼,向我辩解?难道我茅天湖是蛮不讲理的人吗?” 宇文嫣道:“我听到你在楼下说话声音,知你武功高强,若你听不进辩白,进而动武,我们可打不过你。” 任何人都喜欢被拍马屁,此理亘古不变。 茅天湖摸着短须,甚是得意,笑道:“好,茅天湖信你一次,咱们泉州见。”说罢拨转马头,扬鞭打马回城。 宇文嫣见他走远,喃喃自语道:“海天帮的二当家亲自从泉州赶来建州接人,那白家兄弟绝非泛泛之辈。” 李羽坤道:“难道是白家庄的白不仇?那白鹏莫非是白不仇的弟弟?” 宇文嫣抚掌笑道:“必是如此!听余叔叔说起江湖人物,说道江湖流传一句话:宁与鬼为敌,不与白结仇,说得便是白家庄的白不仇了。连余叔叔都对这白不仇的武功甚为推崇,看来他绝非浪得虚名。” 李羽坤道:“我也曾听闻白不仇的大名,这次品剑大会却没邀请他。” 宇文嫣道:“哈哈,如此我倒真想去一趟泉州了,既见天仙,又见白不仇,想想都好玩。” 李羽坤也只能由着他了,心中却想:“我一直想着跟嫣儿去那玄天门总坛营救大哥、三妹,可那里必是龙潭虎穴,又如何才能得手?” 宇文嫣见他沉思,笑道:“坤哥,我只是说着玩得,咱们还是尽早赶去青龙山吧,可别错过了除夕盛典!” 李羽坤心中感动,心道:“她虽说是赶回家中过除夕佳节,实则也是为我着想,此时离过年尚有一月有余。” 两人策马前行,一路沿着官道望西南方向而去,约莫一个半时辰后,路过一处破庙。 整夜未睡又寒日赶路,两人甚是疲累,便在破庙中歇息。 宇文嫣施展玄天神功点火烧柴取暖,李羽坤不住啧啧称奇,随后又笑道:“宇文教主若是知道你用他的神功点火烤兔子,烧柴木取暖,只怕是要大大生气。” 宇文嫣歪着头道:“非也非也,爹爹对我甚是溺爱,怎会为此小事生气。” “不知冯府现下如何?冯小姐是否安然无恙?”李羽坤转换话题,“对了嫣儿,那周耀光真的已经死了?那你说要带冯小姐去见他,他的尸身在何处?” 宇文嫣一边往火堆中添了些干柴,一边娓娓道来:“昨夜我离开你之后,便在冯府四下查看,无巧不巧,居然让我遇到了冯姐姐的奶娘。我见冯府众人都在忙忙碌碌,唯独她躲在房内偷偷哭泣,十分好奇,当即便现身与她攀谈。她起初对我怀有戒心,后来她便和盘托出了。” 李羽坤诧道:“这是为何?” “我不是最会哄人,骗人啊!”宇文嫣笑道,“她说冯姐姐十分可怜,从小就没了娘亲,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啊,就是盼着冯姐姐能嫁个如意郎君。说到这里,她又伤心得哭了起来。当时我便想到,冯姐姐嫁给汪池,定然非心甘情愿,于是我便直言不讳。冯姐姐的奶娘十分诧异,问我是如何猜到的。” 李羽坤嗯了一声,道:“冯小姐真正喜欢的人是那周耀光。” “是的,她之所以嫁给了汪池,只因有一天汪池酒后强暴了她,她怀了汪池的孩子,所以不得已为之。”宇文嫣道,“昨夜我本想杀了汪池,但看在冯姐姐面上,就放过了他。可是汪池这一走,我们以后的麻烦可就大了。” 李羽坤点头道:“是的。” 宇文嫣又道:“后来我又捉来冯姐姐的贴身丫鬟,从她口中得知,那周耀光一回神拳门,便没了踪迹,连冯姐姐也没见过他。我越想越是蹊跷,便让那丫鬟偷偷找来了冯姐姐。冯姐姐是聪明人,只是死了爹爹,悲痛过度,来不及细想,才会暂时被汪池蒙蔽。冯艮确实早已流露出会将掌门之位传给周耀光的意思,也确实跟冯姐姐说起过。冯姐姐自然会按照他爹爹的遗愿,说服众人,立周耀光为掌门,那汪池多半反对不得。” “所以汪池才会先下手为强,杀了周耀光?”李羽坤插嘴道。 “是的,必是如此,否则周耀光断无忽然失踪的道理。”宇文嫣续道,“我猜测,冯艮是将周耀光的尸体藏到了冯艮的棺材里,所以他才会如此心急就为冯艮入殓。” 李羽坤啊了一声,道:“他这么做,难道就不会被人发现?” 宇文嫣道:“冯姐姐说当时她因为伤心过度,晕了大半个时辰,醒来之后才知汪池已亲自为她爹爹入殓,当时在场的只有汪池、她三师兄还有一名老仆,因此我让郝千齐设法去找那位老仆,我还告诉郝千齐我的猜想,这老头虽然狡猾,却不知我给他吃的毒药只不过是一粒花生而已。” 李羽坤道:“郝前辈看来是查到了端倪。”忽然一拍大腿,“嫣儿,我们还是有证人的,我昨夜查看尸体,并未见到郝前辈,看来他是走脱了。” 宇文嫣笑道:“这老狐狸的轻功确实高明,我看到他如一阵风似的飘出了灵堂,连那面具黑衣人却未曾发觉。” 李羽坤叹道:“希望有朝一日他能现身为你我说话。” 两人在破庙中睡了一个多时辰方才上路,一路向西南方向而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酒醉情迷 一路无话,入夜时分,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山下小村落借宿。 那村落只有五户人家,其中两户人家家中没地方留宿,另两户住得都是壮年夫妻,妇人暗见丈夫直勾勾的瞧着宇文嫣,哪敢引美入室,板着脸重重关上了门。 好在最后那户人家住着一对老夫妻,他们的儿子远赴广州从军未归,家中正好有一间空余卧房。 老夫老妻甚是和蔼好客,做了一大桌菜款待,虽然都是青菜萝卜之类,但吃来却异常美味。 更妙得是他们竟然颇善酿酒,自家酿的果子酒入口香醇,饮来别有一番味道。 饭桌之上,那对老人见李羽坤与宇文嫣神态亲昵,十分羡慕,都说希望哪一天他们的儿子也能带个漂亮姑娘回家。 酒足饭饱,老妇为二人铺好床铺便笑吟吟走出房间并带上了门。 李羽坤和宇文嫣晚饭时分都喝了不少酒,已然喝醉,一个坐在椅子里,一个坐在床沿,直坐了好一会,气氛甚为奇妙。 两人隐隐听到那对老人正在说话,话音虽轻,但却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老头子,你怎么让那两个年轻人喝了那么多酒?你没看出来他们还未成亲啊!要是……要是……” “老婆子这你就不懂了,你看那姑娘样子,多半是富贵人家的娃娃,那年轻人虎头虎脑,老实巴交,得帮帮他,否则只怕是娶不到那姑娘了。” “你个糟老头子真是坏得很!” “哈哈,那是当然,若不是当年你肚子大了,你爹怎肯把你下嫁我这个穷小子!” “嘘,小声点,别让他们听到啦!” “对对对,别打扰了他们!” 李羽坤听在耳中,抬眼见烛火下宇文嫣双脸绯红,低头含笑,回想给她治伤时的情景,心中大动,不能自已,伸臂将她揽了过来,低头吻下。 宇文嫣羞得闭起了眼睛。 双唇相接,李羽坤只觉体内似有股火焰升起,把怀中宇文嫣抱得更加紧了。 宇文嫣发出轻嗯声,全身火烫,甚为动情。 良久,李羽坤移开双唇,宇文嫣嘤咛一声将脸贴在他胸前。李羽坤不敢再动,勉强控制心中情欲。 宇文嫣柔声道:“坤哥,你喜欢我吗?” 李羽坤轻声道:“喜欢,喜欢得要命!” 宇文嫣扬起下巴,道:“我也很喜欢你,我早就决定,今生啊非你不嫁!” 李羽坤甚是感动,凑近亲吻宇文嫣的脸颊。 宇文嫣任由他亲完,才说道:“可是啊,我总得禀明妈妈和爹爹之后,才能跟你成亲,所以……所以……” 李羽坤柔声道:“嗯,是的。我们这就去青龙山,我非求宇文教主将你嫁给我不可!” 宇文嫣娇声道:“倒也不必求我爹爹,只要妈妈同意,爹爹便不会反对了,爹爹呀最听妈妈的话了。” 李羽坤道:“是是是,将来我也听你的话。” 两人就这般情意绵绵抱在一起说话,好久才自分开。 李羽坤将宇文嫣安顿在床铺之上,盖好棉被,自己则盘腿坐回椅中,将另一床棉被裹在身上。 可他方才动了真情,久久不能平静,只能默念日月无极功的口诀,直念到第三遍时,全身真气流转,才沉沉睡去。 宇文嫣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总是忍不住转头瞧李羽坤,心里竟然有一股想也不敢想,却又挥之不去的冲动,四分害怕竟有六分期盼。 最后她见李羽坤似乎是睡着了,心中隐隐有些失望,睁着眼睛看着房顶,好不容易才恍恍惚惚睡去。 第二日一早,犬吠之声将宇文嫣惊醒,她转头一看,李羽坤已不在房内,急忙起身穿戴整齐推门出去。 那老妇笑着迎了上来,招呼她洗漱吃早饭,并说道:“你那……他早就吃好了,正帮老头子在屋前劈柴呢!” 早饭虽然只有咸菜、萝卜和稀粥,但宇文嫣吃来犹如山珍海味一般,直吃了两碗粥才满意。 这时李羽坤劈完柴进屋,两人便向两位老人告别。 老人拜托二人若是去广州遇到他们的儿子,一定代为转告家中一切安好。 李羽坤摸出十两银子答谢,两位老人执意不收,二人只得告辞离去。 行出老远,宇文嫣哎呀一声,道:“我怎么这么糊涂,竟忘了问二老他们儿子的名字。” 李羽坤笑道:“老人家早上告诉我了,他们儿子姓马名志远,是广州一名参将。” “他们对你倒好。”宇文嫣笑嘻嘻说道,“参将也算是大官儿了,怎么不接父母同住?” 李羽坤道:“二老住惯了这里,不喜他乡生活。” 宇文嫣嗯了一声。两人对望一眼,想起昨夜之事,宇文嫣面红耳赤,含笑低头。 两人一路缓行,得以欣赏沿途冬景,酉时时分到了龙岩,便找客店住宿。 谁知一连找了两家客栈,都被告知已经住满客人,并无多余房间。只找到第三家时才总算要到一间偏房。 经过昨夜之事,二人自然不再在意是否同住一室,便即住下。 宇文嫣甚是诧异,询问伙计为何有那么多住客。 那伙计告知原委,原来龙岩魏县令私下发了告示,要为他女儿比武招亲,明日正式开始,因此周围城镇赶来参加的人为数众多,所以龙岩城内的客栈才会如此生意兴隆。 宇文嫣更加好奇,问道:“一个县令的千金为何要比武招亲?” 那伙计道:“那魏小姐虽然生得美貌,但平日不习女红,却喜欢舞刀弄剑,跟着山里的道士学了一身武功,如今十八岁了,县太爷便想给她寻户人家。谁知那魏小姐执意要比武招亲,县太爷也只能任由她了。” 宇文嫣道:“原来如此,那明日倒要去见识见识了。不知比武招亲的擂台设在何处?” 那伙计道:“回姑娘话,就在县太爷府前。” 宇文嫣含笑点头,点了几个客栈的招牌菜,吩咐伙计上菜。 那伙计笑问:“本店不但菜好,酒也好,两位要不要来一壶本店特酿的老酒?” 宇文嫣点了点头,道:“那就来一壶尝尝吧。” 过不多时,伙计端来酒菜。 宇文嫣每样菜都尝了一口,又喝了一杯酒,叹道:“味道还算马马虎虎,坤哥你也吃。” 李羽坤拿起筷子夹菜,宇文嫣给他倒了一杯酒。 李羽坤喝了一杯,皱了皱眉。 宇文嫣问道:“怎么?这酒不好喝吗?” 李羽坤道:“这酒劲大,少喝几杯。”随即脸上微微一红。 第一百一十二章 比武招亲 两人赶了四个时辰的路,甚是疲累,用完酒饭便回房歇息。 与昨夜不同,今夜房中放有两张床,两人心意相通,也就不再避讳,洗漱完之后各自坐在床沿泡脚。 宇文嫣一双玉足浸没盆中,轻踏盆底,嘴里哼着山歌。 李羽坤虽在昨晚经历莫大煎熬考验,现下还是总忍不住望向她,见她脚腕莹莹如玉,一双玉足在水中轻荡,只觉心中扑通乱跳,急忙草草洗完脚钻进被子蒙头大睡。 宇文嫣见状咯咯娇笑,故意问道:“怎么,你困得很吗?” 李羽坤嗯了一声,也不答话。 宇文嫣知他不敢多和自己说话,嘴上哼了一声,心下却十分欢喜,哼着歌擦干双脚倒了水,便即钻进了被子里。 次日一早两人起来吃过早饭,问明去县太爷府的路。 得知比武招亲要过了辰时方才开始,两人便上街闲逛。 由于今日是县太爷的宝贝女儿比武招亲的大日子,街头自然分外热闹,街道两旁更是多了许多小贩摊位。 宇文嫣生性活泼好动,之前从没到过龙岩,东瞧瞧、西看看,甚是新奇愉快,过不多时,李羽坤手上大包小包拎了一大堆,都是水果、蜜饯、花生之类的吃食。 临近辰时,街上人流便往县太爷府而去。李羽坤跟着宇文嫣抢在前头,不多时便到了县太爷府前。 擂台足有六尺多高,正北方两根杆子高挑,拉了一条红幅,上书“比武招亲”四字。 擂台东西南三方围满了人,少说也有二百多人,不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其中多为劲装青年男子,大多携带兵刃,不问可知,都是冲着魏小姐来得。 “老兄,听说这魏小姐才貌双全、武艺高强,剑法更是一绝,若是能娶她为妻,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只怕你斗不过她手中长剑。” “老兄可知比武招亲的规矩?” “不知,多半是谁能赢她,她便嫁给谁。” “若是和尚赢了她,她也只能嫁给和尚?” “和尚不能娶妻,自然也不会上台比武,你瞎操心什么!” “可惜,可惜,早知道我便认真习武,现在真是追悔莫及啊!” “快看,来了!” “谁来了?魏小姐吗?哪个是魏小姐?” “废话,自然是身穿红衣,戴着红纱面巾那一位啊!” “魏小姐穿戴得倒是喜庆。” “魏小姐身边那位紫袍中年人是县太爷,那身后那位华服青年是谁?” “是她表哥,号称龙岩三公子之一的狄云生。” “莫非他也要参与比武招亲?” “那就不清楚了,还是拭目以待吧!” 魏老爷和魏小姐、狄云生三人在擂台后那排椅子里坐定,由下人奉上茶水。 魏老爷喝了口茶,低头与狄云生耳语了几句,狄云生点了点头。随即他又转头跟魏小姐说着什么。 魏小姐似在点头答应,却看不见表情。 宇文嫣笑道:“不知那魏小姐面貌如何?瞧她身段婀娜,皮肤白皙,想必多半是个美人儿。” 旁边一布衣老者捋须微笑。 宇文嫣笑问:“您老也是来比武招亲的?” 那老者摇了摇头,道:“我是陪我儿子来得。”说着指了指身前一人。 那人转过身来微笑点头,随即愣了一会,好久才红着脸道:“小生姓陈名睿,龙岩本地人士,今年二十有二,尚未婚配。” 那老者又道:“姑娘你也是陪人来的吗?”说着瞧了瞧李羽坤。 宇文嫣道:“我们是来看热闹的。”挽住李羽坤胳膊。 那陈睿似乎颇为失望,转过身去看着擂台,那老者也不再说话。 只见狄云生站起身来,提气纵身,在空中一个转折,轻飘飘落在台上。 台下立时爆发如雷掌声。 狄云生背手而立,朗声说道:“在下狄云生,受姑丈所托,主持本次比武招亲大会。我姑丈深受皇恩,在龙岩为官已有数年。他老人家常言自己恬为父母官,未能造福百姓,深感愧疚。” 台下有人大声道:“狄公子哪里话,魏大人为民作主,广兴善事,实乃大大的好官!” “是啊,魏大人治理龙岩,从无纰漏过错,真是少有的青天大老爷啊!” 那魏老爷咳嗽一声,站起身来,团团拱手道:“魏某多谢各位乡亲抬爱!魏某只要在龙岩一天,便为百姓做一天的事!”此刻他身着便服,说得自然也非官话。 众人轰然叫好,掌声雷动。 魏老爷摆了摆手,回归座位。 狄云生续道:“在下表妹魏无双,年方二九,曾得蒙武平长青观百妙真人传授,习得一身好武功。今日设擂招亲,遍寻天下德行高雅之士配作佳偶,只要是年纪十八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未婚青年,皆可参加,不看相貌、家境,只重品德武学才华。” 有人道:“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若是这君子不会武功,又如何求得?” 狄云生微笑道:“若是君子自己不会武学,可让其师长亲朋代为比武即可。若师长亲朋亦不会武功,由在下代劳亦无不可,总之,比武只是个形式,关键是选得人品上佳之人。” 有人问道:“那么,请问是跟谁打呢?” 狄云生道:“兄台莫急,在下还未说完。” 他清了清嗓子,续道:“受姑丈亲口嘱托,表妹同意,在下将担当本次比武招亲的评判,也是唯一的一名评判。若是比试武学,则由在下出手,不论拳脚、兵器皆可,只需将在下击败或是打下擂台,便算获胜,只需赢得了我,便可通过初选。相反,若是被我打下擂台,也便是输了。但凡通过初选之人,最后再跟表妹比试。若是文比,则直接由表妹出题,参选之人答得符合表妹心意,也便通过了初选。至于最后如何选定,那就由表妹自己作主。好啦,规矩就这些,还有哪位不明白,请出言询问。” 台下立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魏老爷忽道:“今日乃喜庆日子,比武较劲点到为止,不可伤人,也不可使用毒药暗器之类下三滥的手段。” 众人自然毫无异议。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速之客 宇文嫣笑道:“如此比法,倒也别出心裁,名为比武招亲,实则最后定数全在魏无双魏小姐自己的选择,此举确实高明。” 那陈睿转过身来,拱手道:“姑娘所言极是,关乎终身大事,岂可只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当自己作主,魏小姐如此招亲,倒也合情合理。” “如此说来,你来参加招亲,也是出乎本心,并非你爹爹强逼?”宇文嫣笑问。 未等陈睿开口,身旁一高瘦青年笑道:“阿睿最是孝顺,自然深知伯父心意,哈哈。” 那老者捋须微笑,陈睿转过身去,看向台上。 李羽坤心道:“这陈睿当是读书人,却不迂腐,倒也难得。” 他平日极少接触读书人,心里总以为整天抱着四书五经,摇头晃脑诵读,时常引经据典之人多半迂腐古板,做事拖泥带水,不如他们学武之人爽快豁达。 宇文嫣掏出几颗蜜饯吃了起来,又抬手喂了颗到李羽坤嘴里,正好陈睿转过头看到。 宇文嫣问道:“你要不要吃?” 陈睿微笑摇头,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李羽坤心想,自己名字倒不便透露,随口道:“在下姓李。” 陈睿也不介意,道:“原来是李兄。” 宇文嫣笑道:“陈公子,你若真想娶那魏小姐,我可让这位李兄帮你比武。” 陈睿摇手道:“多谢姑娘好意,只是娶妻之事若要他人相助,那还有什么意思。我也不是什么公子,姑娘可直呼我名即可。” 李羽坤心道:“这位陈兄弟倒是可以结交结交,待会若他上台,自己当设法暗中相助。” 说话间,一人跃上擂台,自报家门,乃是龙岩县古溪镇人士,姓赵名挺。 结果不出五招,便被狄云生逼下擂台。 又一人随即登台,长得贼眉鼠眼,甚是丑陋。狄云生忍不住微微皱眉。 那人道:“在下龙岩本地人士,姓郭名谯,读得几年书,学过几年武功,虽生得丑陋,但久想娶妻生子。” 狄云生道:“好,请出手。” 郭谯拉开架势,施展拳法攻上,结果也是不出五招,便被逼下擂台。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已有十二人登台,但都被狄云生击败,狄云生下手极有分寸,只是把他们逼下擂台,输了的人更加心服口服。 一时之间倒也没人再登台。 宇文嫣笑道:“陈睿,你什么时候上去?” 陈睿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那老者,道:“爹爹,我……” 那老者点了点头,道:“好吧,记得爹跟你说过的话。” 陈睿点了点头,正想上前,忽听东北方一人高声道:“魏老爷,你也太不识趣,刺史大人早已托人来说亲,你不同意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设擂招亲,这不是明着打窦大人的脸吗?” 那人来得好快,蓝影一晃,台上已站着一人。 只见他约莫三十多岁年纪,戴了个布帽,中等身材,脸色黝黑,一袭蓝袍,手中纸扇轻摇,倒似个教书先生。 那魏老爷脸色难看,勉强稳住情绪,站起身来,拱手道:“原来是刺史大人府上的陈奉之陈先生,陈先生这是从福州远道而来吗?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也好让魏某略尽地主之谊。” 陈奉之冷笑道:“只怕你不欢迎我。” 魏老爷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陈先生年逾三十,早已娶妻,按规矩是不能登台比武的。” 陈奉之哗啦一声收起纸扇,冷冷道:“魏书桓,难道你到此刻仍不知悔改吗?”他直呼魏老爷大名,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魏无双腾一下站起身来,魏书桓摆了摆手,指着陈奉之淡淡道:“陈先生,再怎么说,我也是朝廷命官,而你,说得好听些,是刺史大人公子的先生,说得不好听,只是一条狗而已,不用在此惺惺作态、狺狺狂吠!” 陈奉之脸色铁青,正欲发作,转念一想又忍住,阴笑道:“既然如此,休怪我辣手无情了。你们不是比武招亲吗?不是言明可以代人比武吗?好,我这就代替我们公子爷出战!” 狄云生一直在听他们说话,见已闹翻,回头看了一眼姑丈,见姑丈脸色凝重,右掌轻拍椅子扶手,冲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狄云生心领神会,心道:“别人怕你福州刺史,我可不怕。”拱手道:“陈先生大冬天扇扇子,难道是热昏了头?陈先生既然要出手,在下欢迎,不知陈先生可用兵器?” 陈奉之怪眼一翻,手腕一抖,折扇虚点,道:“这就是兵器。” 狄云生点了点头,傲然道:“取我剑来!” 有家丁急忙捧着一柄长剑送上擂台,狄云生拔剑在手,家丁捧着剑鞘退下。 陈奉之眉毛一挑道:“我倒要看看,这个什么龙岩三公子是不是名副其实!”折扇一晃,点向狄云生喉头。 狄云生长剑一挥沉着应对。 台下宇文嫣忍不住问那姓陈老者:“老先生,这陈奉之刚才说得什么提亲是怎么回事?”她也是随口一问,料想这陈姓老者并不知情。 不等他回答,那陈睿转过身来,低声道:“福州刺史大人窦天德的儿子窦志承不知怎得,认得了魏小姐,看上了魏小姐,多次差人来提亲,都被魏老爷拒绝了,有一次,那窦志承亲来,却被魏小姐打了一顿。” 李羽坤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魏家要比武招亲了。” 只听陈睿又道:“听闻那窦公子是福州府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浮华轻佻、多行恶事,魏老爷怎能把魏小姐嫁给他。” 宇文嫣点了点头,问道:“那魏老爷为何没把魏小姐许配给狄云生?瞧他一表人才,他们两家又是姑表之亲。” 陈睿道:“听说狄云生早已有了意中人了。他这次帮魏小姐守擂,纯粹是表哥爱护表妹,想为表妹寻得如意郎君。” 宇文嫣笑道:“这魏小姐的如意郎君此刻正在台下。” 陈睿奇道:“他是谁?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李羽坤心中暗暗好笑,宇文嫣道:“自然是陈公子你了!” 陈睿双脸泛红,转过头去看台上两人比斗。 第一百一十四章 暗算不成 李羽坤见那狄云生一柄长剑使得中规中矩,法度严谨,显是得自名家真传,可惜终究欠了火候,进退之间太过刻意,难以做到挥洒如意。 而陈奉之以折扇作为兵器,使得是判官笔的点穴功夫,时而又夹杂着一两招剑法,着实令狄云生头疼。 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陈奉之手中折扇虽短,但他数招之后欺近狄云生而斗,反倒是占了主动。 李羽坤看了一会,断定狄云生想要赢陈奉之,千难万难,但一时半会却也不至落败。 不曾想十余招过后,那狄云生忽然啊一声,单腿跪倒在地,额上青筋暴起、冷汗直冒,显得甚是气愤。 陈奉之收招背手站立,讪笑道:“狄家剑法,不过如此!” 狄云生道:“你这卑鄙小人!” 陈奉之冷冷道:“魏书桓,你还不差人将他抬下去,难道要我踢他下擂台吗?” 魏书桓摆了摆手,立时有两名家丁上台扶了狄云生下去。魏无双急忙走上前去,查看他伤势。 狄云生咬牙切齿,双眼盯着台上陈奉之,几欲喷出火来。 一人大喝一声:“奸贼!我来斗你!” 李羽坤定睛一看,一人提着长剑纵身上台,自报名号,乃龙岩林峰。 陈睿低声道:“林公子是狄公子的好朋友,亦是龙岩三公子之一。” 那林峰捏了个剑诀,一剑刺出,陈奉之轻飘飘闪身躲避,还了一扇。 李羽坤忍不住摇了摇头,正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那林公子一剑刺出,方位和剑势都差了太多意思,足见其剑术优劣高低。 果不其然,十招一过,陈奉之卖了个破绽,林峰并未识破,反而大喜进击,被陈奉之点中曲池穴,一脚踢下擂台。 有家丁急忙上前相扶。 魏无双眼见狄、林二人都受伤离场,哪里还坐得住,伸手操起长剑,便要登台。 谁知台下一人看在眼里,高声道:“魏小姐少安毋躁,我来斗他。”正是陈睿。 陈睿撩起长衫,沿着架着的踏梯一步步登上擂台,在陈奉之对面一站,拱手道:“小生陈睿,登台讨教。” 陈奉之斜眼相视,冷笑道:“一个书呆*子,逞什么英雄!” 陈睿道:“先生也是读书人,又与小生一样姓陈,何故揶揄?” 陈奉之嘿嘿笑道:“念在你也姓陈,自己下台去吧,我不伤你。” 陈睿正色道:“既已登台,岂能不战而退!” 陈奉之双眉一挑,道:“好,那你要怎么比法?是比作诗写字吗?” 台下魏无双高声道:“陈公子,你先下来,这人外号叫作毒手书生,出手心狠手辣。”声音清脆悦耳,十分动听。 陈睿转头望了一眼魏无双,抱拳微微一笑,转头对陈奉之道:“先生若要比试作诗写字,也无不可。” 李羽坤转头看了一眼那陈姓老者,见他面带微笑,坦然自若,不免暗道:“难道这陈公子身怀绝技?是了,当初我在鹤州刚遇到孙前辈时,哪能看穿他。” 陈奉之侧着脸仔细打量陈睿:“好,既然你想在美人面前逞能,我便成全你,看招!” 陈奉之折扇点出,直击陈睿眉心,这一招实是虚招,他见眼前书生文质彬彬、身材瘦削,不像是习武之人,所以出招试探,若是陈睿会武功而躲闪,他便变招再攻。 谁知陈睿既不躲闪也不招架,只是目不转睛盯着折扇。 如此一来,陈奉之这一招便成了实招。 陈奉之心道:“是你小子自不量力,可怪不得我辣手。” 台下不少人发出了惊呼,李羽坤离擂台甚远,想要援救已然不及。 谁知台下忽然又鸦雀无声,原来不知怎得,陈奉之的折扇却已到了陈睿的手中。 陈奉之愣在台上,他根本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夺下他的折扇的,只道是巧合。 陈睿将纸扇托在手心,就这么瞧着陈奉之。 陈奉之急欲找回颜面,伸手一抓,竟不费吹灰之力抢回折扇,手腕一翻,点向陈睿。 陈睿依然不理不睬。 陈奉之不等招数用老,倏然变招,连变三次,最后直取陈睿喉头。 这一四连击,是他得意之作,自以为方位、时机、劲力,都拿捏得妙到毫巅。 再看陈睿,忽然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一夹,正好夹住扇头。 陈奉之吃了一惊,用力回夺,哪能夺得回来。他忽觉一股力道自扇柄传来,刹那间掌心如被火炙,急忙撒手。 台下众人却不知台上两人发生了何事,不明所以之人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瞧瞧我,我看看你。 李羽坤和宇文嫣却看得明白,宇文嫣对那老者道:“老先生,您儿子武功很高啊!” 陈老先生摇了摇头,微笑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陈奉之忍不住后退两步,指着陈睿道:“臭小子,你使什么妖法?把扇子还我!” 陈睿笑道:“好。”松开双指,拇指在扇头一按,纸扇缓缓飞出,直奔陈奉之而去。 陈奉之伸手抓住折扇,满脸堆笑抱拳道:“公子武艺高强,奉之佩服。”说罢更是躬身行礼。 陈睿饱读圣贤书,极重礼仪,见他行此大礼,忙躬身还礼道:“陈先生不必客气。” 台下忽然啊、啊之声不绝,那魏无双更是惊呼道:“公子小心!”她这一声公子自然喊得是陈睿。 原来陈奉之行大礼是假,偷袭是真,折扇展开,精光四射,齐齐飞向陈睿。 他这把折扇内藏毒针,扇柄装有机括,只要按住便可发射毒针。 台下不乏眼尖之人,见陈奉之弯腰之际,眼神恶毒,折扇对准陈睿,但见光芒闪烁,不知射出了什么暗器,只道陈睿必将遭殃。 陈睿听到惊呼之声,又见精光闪烁朝自己飞来,知是暗器,他不慌不忙,气运双掌连拍。 只听哎呦、啊,陈奉之跪倒在地,满头大汗,左手捂住胸口,右掌撑地,甚为痛苦。 陈睿轻哼一声,淡淡道:“君子待人以诚,待小人以针,你也是咎由自取。” 陈奉之不住发出嗬嗬怪叫,忽然滚倒在地,片刻之后,他颤抖着点了自己胸前穴道,自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拨开,向着嘴里狂倒。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东床快婿 “哼,狗奴才,平日总是炫耀自己武功高强,临到关头一点屁用都没有!” 众人循着说话声音望去,只见两名壮汉一前一后抬了一顶滑竿缓缓走来,一白袍公子懒洋洋地半躺在铺着虎皮软垫的椅中,两条腿架在身前那壮汉肩上。 那两名壮汉长相极为相似,明显是双胞胎兄弟,他们的动作也是整齐划一,甚至连每跨出一步都别无二致,只是穿着不同,前面那人黑衣黑裤,后面那人灰衣灰裤。 滑竿之后居然还跟着一个瘸腿之人,若非他走路发出的刺耳声音实在太大,众人还真不易发现他这个人,只因他实在太过矮小,身高只怕不足四尺,却长了一张满是胡渣,极为沧桑的脸。 最奇特的就是他双脚穿着的鞋子,明显是铁制而成,刮擦地面的声音听着极度让人不舒服,甚至连汗毛都有点要竖起来。 宇文嫣低声道:“坤哥,你看那瘸腿之人的眼神,是不是令人毛骨悚然?” 李羽坤点了点头,道:“那白袍公子多半便是福州刺史窦天德的儿子窦志承了。”心道:“这窦志承嚣张跋扈倒也罢了,那抬轿的两人和那瘸腿人,必是高手无疑,看来这比武招亲充满变数。” 陈奉之挣扎着爬起,颤颤巍巍下了擂台,连滚带爬到了滑竿前,道:“公子爷我……” “不必说了,你先滚回福州去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窦志承瞪着眼睛打断了他的话。 陈奉之无可奈何,只能悻悻然离去,不时回头望向台上,眼中满是恶毒。 魏书桓站起身来,笑道:“窦公子好!窦公子何时来得龙岩,怎么不知会我一声?” 窦志承抬手敲了敲竹竿,滑竿停下放低,他缓缓站起身来,掸去袍上灰尘,冷冷道:“怎么,不欢迎我吗?” 魏书桓笑道:“自然是欢迎的,只不过今日是我女儿无双大喜的日子,魏某无暇招待公子,还请见谅。” 窦志承缓步走到魏无双面前,侧着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笑道:“几日不见,无双妹子越发好看了。呦呦呦,还蒙了面,怎么,害羞了吗?魏大人,你方才说什么?什么大喜的日子?” 魏书桓道:“今日是小女比武招亲的日子。” 窦志承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又沉下脸来,说道:“不对呀,无双妹子不是早就许配给我了吗?怎么还要比武招亲?” “谁是你的妹子!谁许配给你了!”魏无双瞪了他一眼,“难道你还要找打?” “呦呦呦,这么凶干嘛!若是打死了我,你不是得守寡了吗?”窦志承满脸淫笑。 魏无双又要发作,魏书桓摆了摆手。 窦志承又道:“即便是真要比武招亲,本公子也可以参加吧!” 魏书桓赔笑道:“本来嘛窦公子也是可以参加的,只是窦公子晚到了一步,错过了机会,无双早已许配他人了。” “此话怎讲?”窦志承左顾右盼,似是十分诧异,又似在寻找那个“他人”。 魏书桓正色道:“比武招亲已经有了结果,无双已选到如意郎君了。” 此话一出,连魏无双似也吃了一惊。 窦志承冷笑道:“不知哪位公子如此走运抱得美人归了啊?” “便是陈公子。”魏书桓指了指台上的陈睿说道,“陈公子技压群雄获胜,自然便是我魏书桓的东床快婿了。窦公子若是不信,大可问问在场各位乡亲父老。” 窦志承斜着眼睛瞧着陈睿,陈睿脸上一红,报以微笑。 窦志承最后又将目光落到魏书桓脸上,咬牙道:“好你个魏书桓,你三番两次拒绝本公子,却把你女儿许配给这么一个书呆*子,你怕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吧!居然敢得罪我!” 他顿了顿又道:“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他是你的女婿,那好,我若杀了他,你便就没有了女婿,哈哈,黄大、黄二,给本公子将台上的小子宰了!” “是!”那两名大汉齐声喝道,一前一后,一步步登上擂台,分前后一站,张开双臂,将陈睿困在中间。 那黑衣人道:“俺是黄大,公子要我们取你的命!” 那灰衣人道:“俺是黄二,只怪你生错了地方!” 那黄大啊一声喊,抡起拳头,一拳砸向陈睿面门,势大力沉。 陈睿没有退路,自然不能后退闪避,他也没有往左右闪避,而是前冲,待拳头及身,忽然侧身,挥掌拂向黄大手腕。 谁知黄大看似高大笨拙,反应却是奇快无比,撤拳上击,那黄二也是啊一声喊,一拳击向陈睿后心。 黄大黄二前后夹击,势若奔雷。 陈睿身子忽然拔高一丈有余,左右腿分踢黄大黄二,啪啪两声,皆中手腕。 可黄大黄二混不在乎,竟展开五指抓向陈睿双足。 陈睿身在空中,无处借力,也不能躲闪,双足竟被黄大黄二一抓即中。 黄大黄二齐齐将他身子举高,齐声大笑,黄大道:“公子,要不要撕了他?” 陈睿瘦削的身子不住在风中左右飘荡。 窦志承咯咯怪笑,道:“随你们高兴,记得下手尽量快一点,别让他多吃零碎苦头。无双,这时候反悔还来得及,再过片刻,你便要守活寡了,哈哈哈哈!” 魏无双那蒙住大半的脸已惨白,跺脚道:“你……你……” 魏书桓道:“窦公子,你身位刺史的儿子,怎可随意滥杀无辜?” 台下一片惊呼声,惊呼声未停又骤然响起一片惊叹之声。 只听啊啊两声闷哼,黄大黄二都用手捂着一只眼睛,不同得是黄大捂着的是右眼,黄二捂着左眼。 再看陈睿,已稳稳站在擂台之上。 黄大黄二嗷一声喊,忍痛扑向陈睿。砰一声,不知陈睿使了什么手法,两人脸面撞在一起,鼻血直流。 两人直如负伤发疯的野兽,扑来扑去。 陈睿依然举重若轻,身形飘忽,穿梭其中,那两人连他的半片衣角也碰不到。 那窦志承脸色难看之极,不断冷哼,向那瘸腿人使了个眼色。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佳人心意 那瘸腿人如同一只狸猫般蹿上擂台,一脚踢向陈睿后脑。 黄大黄二见来了帮手,嗷嗷怪叫,加紧攻势,两双拳头长驱直入,齐齐往陈睿要害之处招呼。 陈睿听风辩声,不用转头已知那一脚的方位,闪身避开四拳,反手一掌正好击在铁鞋之上。 一声沉闷的声音过后,那瘸腿人倒飞出去在空中一个转折又再踢来。 陈睿双掌疾拍逼退黄大黄二,伸手抓瘸腿人脚腕,用得正是二黄对付他的招数。 那瘸腿人急忙连环踢出四脚,身子落地,以手撑地,倒转身子攻来。他这双铁鞋此刻竟然如同两把铁锤一般。 陈睿既要应付铁鞋怪异的招式,又要防备二黄的死缠烂打,连遇险招。好在他本身武功极高,身法又很巧妙,因此总能有惊无险化险为夷。 宇文嫣哼了一声,道:“好不要脸的打法!” 之前称赞陈睿孝顺的那高瘦青年急道:“伯父,不如我去帮阿睿吧?” “不必着急惊慌。”陈老者信心十足,“且看你哥怎么应付。” 高瘦青年哦了一声,表情十分焦急,双眼盯着擂台上四人缠斗,看到关键时不住跺脚搓手。 陈睿以一敌三,起初颇受束缚,多是闪避招架,待到二十余招之后,缓过神来,对三人的招数已了然于胸,看准时机一指戳中黄二檀中穴,黄二闷哼一声软瘫在地。 陈睿随即飞起一脚,正中黄大左肩,黄大被踢了个趔趄,未自稳住身形,陈睿一掌逼退瘸腿人,欺身进击,点倒黄大。 只剩瘸腿人一人对战陈睿,瞬间落尽下风,强自撑了数招之后,终于还是被陈睿一击点中檀中穴,晕死过去。 台下众人欢声雷动,忽然想起莫要得罪了那窦志承,便齐齐安静下来。 窦志承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睿道:“臭小子,你等着,本公子迟早有一天会杀了你!”随即又指着魏书桓的鼻子道:“魏书桓,你行啊,你给我等着,我请爹爹带兵来捉你。” 魏书桓皱眉道:“天下自有王法公道,孰是孰非,我想刺史大人自有明断。” “明断、明断,好,你等着明断。”窦志承气急败坏,扭头就走。 陈睿朗声道:“窦公子,这几人你不带回去吗?” 窦志承哼了一声,道:“劳烦魏大人处置了。”说罢拂袖而去,谁知走出去没多远,啊一声跪倒在地,好不容易站起身来,揉着双腿恨恨问道:“是谁暗算本公子?” 众人忍住笑齐齐摇头。 窦志承忽见地上两粒花生还在慢悠悠打转,吃了一惊,急忙一瘸一拐逃之夭夭了。 众人哄堂大笑,齐呼解气。 魏书桓摆了摆手,朗声道:“陈公子打退强敌,连胜四人,大伙还有谁想登台挑战他吗?”他连问三遍,台下无人响应。 魏书桓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问魏无双道:“无双,你有什么要说得吗?” 魏无双娇羞低头,片刻之后抬头说道:“爹爹,比武招亲还没结束呢!女儿还想领教领教陈公子的功夫。” “对对对,魏小姐还没出手呢!” “哈哈,我想陈公子多半不是魏小姐的对手。” “两位才貌双全,不如斗斗诗文,让我们开开眼界。” 魏书桓微笑点头,魏无双抄起长剑,跃上擂台,缓缓除去面纱,台下立时一片惊呼。 “恭喜恭喜,您未来儿媳妇如此漂亮。”宇文嫣笑着对那陈老者道。 陈老者捋须微笑,甚是满意。 陈睿愣愣地看着魏无双,魏无双笑道:“陈公子,请把这三人穴道解开吧!” 陈睿回过神来,连声称是,逐一拍开瘸腿人和二黄的穴道,但他们要穴被封已久,解开之后,并未立即醒转。 魏无双招了招手,立时有家丁上台将三人抬下擂台扔在一边。 “陈公子使什么兵器?”魏无双笑问。 “我……我……”陈睿本想空手对敌,但转念一想,如此便是对魏无双轻视了,便道:“小生也使剑,只是今日未带。” 魏无双冲台下家丁道:“取一把剑来。” 那人应了一声取过一柄长剑送来,陈睿接过。 魏无双持剑在手,道:“我使得是武平长青观百妙真人亲授的柔风剑法,柔而不弱,陈公子小心了。” 陈睿微笑道:“多谢提醒,我使得是无名剑法,人无名,剑亦无名。” 魏无双笑道:“公子过谦了。”长剑一挥,一剑缓缓刺出,陈睿挥剑格挡,两人剑来剑往斗在一起。 宇文嫣笑问:“坤哥,你猜魏姑娘打得过陈睿吗?” 李羽坤摇了摇头。 宇文嫣道:“若是真打,自然是陈公子厉害。” 李羽坤笑道:“这也未必,魏姑娘的剑法是道门正宗,剑招变化莫测,极难应对。” 宇文嫣笑道:“你曾答应要传我剑术,还算数吗?” 李羽坤挠头道:“亏你还记得,自然算数啦,只不过嫣儿武功远胜于我,恐怕是看不上我的剑法了。” 宇文嫣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专心看台上二人比剑。 与方才的殊死搏斗不同,陈睿与魏无双衣袂飘飘,姿势曼妙,好比两人联袂舞剑一般。 魏无双一剑平平刺出,陈睿也是一剑平平刺出,双剑叮叮叮撞击。 两柄长剑忽然又齐齐上扬,两人身子跟着跃起,在空中一个转折,各自刺出三剑,刺到第三剑时,叮一声,两柄长剑剑尖相抵,两人同时向后跃开。 众人齐齐鼓掌,心道:“这哪里是比剑,分明是小夫妻一起练剑,如此情意绵绵的比斗倒也是头一次瞧见。” 斗到五十余招时,有人实在看不下去,高声笑道:“我看还是赶紧拜堂成亲吧!” 有一人挑头嬉笑,自然有人相随。 “哈哈,赵大哥说得是,我们也站了很久了,正好跟魏大人讨杯水酒喝。” “是是是,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口渴呢!” 擂台上两人脸上都是通红,正自踌躇时,忽听屋檐上一人冷冷道:“小娃娃使剑,真是狗屁不通!哼!” 第一百一十七章 高人 陈睿与魏无双听在耳中,即时罢斗,齐齐转头望向屋檐之上。 只见县太爷府屋檐上站了一麻衣老者,约莫六十多岁年纪,花白胡须,两鬓斑白,背负着双手,满脸冷峻,正远远瞧着擂台上二人。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想这人正好站在自己对面的屋檐上,为何自己竟然没有发觉?也不知他什么时候站上去的? 陈睿倒转长剑,拱手行礼道:“前辈好!” 那老者哼了一声,道:“年轻人也算谦逊,你使几招剑法给我瞧瞧。嗯,你先使青松迎客,再使柳暗花明,接着是举头望月,最后使百鸟朝凤。” 陈睿闻言愣住。那老者道:“怎么,你师父没传你这几招剑法?” 陈睿道:“回前辈,恩师所授剑法唤作无名剑法,剑法无名,剑招亦无名。因此前辈方才所说的四招剑法晚辈从未听到过。” 他顿了顿问道:“前辈认得恩师?” “无名剑法,无名剑招,哼!”那老者抬头望着红日,忽然显得意兴萧索,“那你师父想必也未曾向你提起过我的名字。” 魏无双忍不住道:“屋顶上风大,前辈不如下来说话。” 麻衣老者哼了一声,足尖轻点屋檐,身子缓缓掠出,最后双脚稳稳落在擂台上。 陈睿走近躬身行礼,问道:“不知前辈高姓大名?可是恩师的朋友?” 那老者并不答话,只盯着魏无双手中长剑。 魏无双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不知不觉向后退了一步。 那老者忽然伸出右臂食指和中指,点向魏无双。 魏无双吓了一跳,根本没想到这老者会突然偷袭,想要躲闪已然不及,百忙中长剑上撩他手臂。 那老者变招奇快无比,曲指一弹,正中剑身,魏无双手中长剑顿时脱手飞出。 那老者伸指再点,魏无双已避无可避。 陈睿看在眼中,喝了一声:“不可!”一剑刺向老者后心,这是攻敌之所必救。 那老者侧身闪避,伸臂抓过魏无双的长剑,反手就是一剑。 陈睿想不到他出手如此之快,急忙挥剑格挡。 谁知那老者不等剑招用老,长剑改刺为撩,自下而上,贴着陈睿长剑剑身直袭陈睿面门。 陈睿脚踏擂台,身子后跃,那老者手臂忽然暴长三寸,剑尖颤动,寒光点点。 陈睿心下骇然,只因他已看出这老者所使正是他自己所学的无名剑法,可是这老者的出剑速度、剑招变化之快令自己望尘莫及。 那老者忽然又高高跃起,长剑东刺一剑、西刺一剑,连刺八剑,但这八剑又仿佛只有一剑。 陈睿再难躲开,呆立台上。 好在这老者无心杀他,骤然停手,收回抵在陈睿喉头的长剑。 连那魏无双都吓得花容失色,呆呆站在那里,实不知那老者是何用意。 宇文嫣低声对那陈老者道:“老先生,我真是佩服您的定力,自从您儿子上台以后,您一直坦然自若站在这里,好像所发生的一切都与您无关一般。你难道真不怕那人杀了你儿子?” 陈老者微笑道:“他若真心想杀睿儿,睿儿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保不住。” 宇文嫣啧啧称奇,随即恍然大悟,道:“您认得他吧?” 陈老者笑而不语。 台上老者冷目如电,射向宇文嫣,冷哼一声,宇文嫣吐了吐舌头。 那老者收回目光,对陈睿道:“方才这四招剑法便是我之前所说的剑招,你总该认得便是你所学剑法。” 陈睿恢复镇定,点了点头。 那老者道:“今夜戌时时分,你到城东破庙等我。”说罢将剑递还魏无双。 陈睿又点了点头。 那老者转身跃下擂台,径自离去,陈睿高声道:“小生恭送前辈,今夜必准时赴约。” 陈睿目送那老者走远,回身对魏无双道:“魏小姐,我们还比吗?” 魏无双轻跺一脚,转开头去,却不说话。 宇文嫣高声笑道:“陈睿,你真是书呆*子,魏小姐已选定你了,还要比什么?” 魏无双双脸通红,转身跃下擂台,回到魏书桓身旁。 魏书桓凑近她,与她低声耳语了几句,魏无双似是应允,望了一眼台上陈睿,转身进了府门。 有人高声笑道:“陈公子,还不赶紧拜见岳父大人,愣在台上做什么?” 陈睿沉吟片刻,缓步沿着踏梯走下擂台,来到魏书桓身前,拜倒在地,朗声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魏书桓微笑着将他扶起,道:“此处多有不便,我们进府说话。” 陈睿道了声是。 魏书桓又道:“你父母亲友可有到场?一并请他们入府。” 陈睿道:“小婿爹爹和堂弟在。” 魏书桓在陈睿的指引下,亲自过来,将陈老者和陈睿堂弟迎回府中。 其余众人自然知趣散去,唯独只有二黄和那瘸腿人仍然昏迷未醒。 魏书桓摆手道:“由他们三人去吧!谅他们醒来之后不敢进府闹事。” 李羽坤一直看着,心中甚是羡慕陈睿,心想自己到了青龙山,将如何面对玄天门教主,自己虽然打定主意要娶宇文嫣为妻,但毕竟正邪有别。 他转念一想,又暗骂自己糊涂,既然认定了宇文嫣,又何须在意两人身份之别,大不了到时与宇文嫣携手退出江湖,不问世事,想必江湖正道中人也不会再加干涉,只是须当先行营救诸人脱困。 宇文嫣见他若有所思,轻轻拍了拍他手臂,说道:“我们要不要进去讨杯喜酒喝?” 李羽坤道:“他们应当不会这么快就成婚吧,哪来喜酒喝?” 宇文嫣撇嘴道:“可惜,本来我想瞧瞧你们汉人是如何成婚的?” 李羽坤面露诧异,宇文嫣笑道:“我们宇文氏先祖是鲜卑后裔,只是久居汉地,多近汉人,已与你们汉人没什么分别啦!我妈妈也是汉人哩。我年纪还小,却没见过汉人成亲的阵仗。” 李羽坤哦了一声,心道:“难怪嫣儿如此豪爽,与寻常汉人姑娘不同。”随即问道:“鲜卑便是后来的匈奴吗?” 宇文嫣道:“是啊。既然没有喜酒喝,那我们回客栈歇息,也好养足精神,夜里赶去城东破庙。” 李羽坤笑道:“你啊就爱凑热闹。去看看也好,我对那前辈也甚是仰慕。”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夜会 两人回到客栈,用过午饭便即回房歇息。 李羽坤盘坐床头修炼日月无极功,宇文嫣说起,那日李羽坤为她疗伤,为自己输入真气,隐隐发觉两人内力竟能糅合自如,水*乳*交融,甚是好奇,便问起他所练功法。 李羽坤据实相告,只道这日月无极功实为道家武学内功心法,或许与玄天功有许多相通之处。 宇文嫣点头称是,她冰雪聪明,谈论了一些自己对功法的见解。 宇文嫣修炼玄天功已有多年,玄天门又高手如云,余不从、端木盛等人亦时常指点她,因此她对武学所知甚博,见解独到,领悟深远。 李羽坤颇受启发,之前修炼时所遇的难题竟也忽然豁然开朗,领悟更深,心中欢喜自己的修为又高了一层。 李羽坤还说既然那玄天功练到后来会有反噬,不如就此别练,下次等他禀明恩师,将日月无极功传授于她。 宇文嫣大为感动。 后来两人又谈论起剑法,宇文嫣对那麻衣老者的剑法大加赞赏,还说他的剑法和自己的武功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羽坤沉吟片刻便明白她所说之意。 那老者和陈睿虽然使得是同一种剑法,但那老者的剑法是杀人的剑法。 李羽坤忍不住说道:“恩师传授武功之时,时常教诲我凡事能忍则忍,下手要留有余地分寸,要有仁爱慈悲之心。” 宇文嫣颇不以为然,但也未加说服,只是笑他与陈睿都是十足的儒生,过于迂腐。 李羽坤叹道:“那陈公子文武全才,我自叹不如。” 宇文嫣笑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轻看了自己。身为少林方丈高足,又精修佛道数门高深武学,天下人都艳羡不已呢!” 李羽坤挠头傻笑。 宇文嫣问他对于魏无双比武招亲之事的看法。 李羽坤笑道:“魏老爷慧眼如炬,为魏姑娘寻得了陈睿这般好的女婿。” 宇文嫣道:“我猜那窦志承三番两次前去滋扰魏无双,那县太爷被那窦志承所逼,无奈之下只好比武招亲,目的是通过比武招亲,为女儿寻得一位武艺高强、人品上佳的郎君,好让那窦志承死了那条心。” 李羽坤皱眉道:“那窦公子家里想必养了许多能人异士,他岂肯就此罢休,陈公子以后的麻烦大了。” 宇文嫣点了点头,又道:“是的,不过寻常高手倒不是陈睿的对手。” “可是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李羽坤说道,“对了嫣儿,你觉得那位前辈是何来头?” “多半是陈睿同门长辈,否则岂会熟知陈睿那什么无名剑法。”宇文嫣道,“这老头剑法高得很呐!” 李羽坤忽然想起一事,正色道:“玄天门中有一位风使,叫作欧阳飘雪,她的剑法造诣也是非比寻常。” 宇文嫣嗯了一声,道:“下次你遇着她,别跟她过招,最好逃之夭夭。哈哈,坤哥,我不是说你剑法差劲,而是欧阳阿姨的剑法实在是太高了,你多半斗她不过。你可知她师父是谁?” 李羽坤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意思是他自知剑法比不过欧阳飘雪,但又不知道她师出何门。 宇文嫣道:“欧阳阿姨的师父便是天下人皆称剑圣的裴旻裴大将军。” 此言一出,李羽坤呀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随即又坐倒在床上,喃喃自语道:“原来是剑圣的徒弟。咦,听说剑圣还有一位徒弟,号称剑仙,便是那李太白了,这么说来李太白是欧阳飘雪的师兄或者师弟,多半便是师兄了,这么说来……啊,嫣儿,我……” 宇文嫣噗呲一声,望着满脸诧异的李羽坤笑得前俯后仰。 李羽坤正色道:“嫣儿莫笑,难道……难道我在鹤州遇到的孙秀才便是那剑仙李白?”想起在问剑山庄遇到欧阳飘雪时,多亏那“师兄”传音相助,才终于脱困,此刻想来,这“师兄”极有可能便是那孙秀才,也就是号称诗仙、剑仙、酒仙的李白。 宇文嫣微笑道:“总之,不要与她比剑即可。” 两人又谈论了一会江湖趣事,便卧床小睡,直到入夜时分才下楼吃了晚饭,见时候差不多了,找来伙计询问去城东破庙的路。 那伙计十分诧异,问道:“城东那寺庙早就荒废,两位要去那里干吗?”说着还是言明了路径。 自客栈去往城东倒是有段路,两人用过晚饭便即出门,一路无话,到达东门时城门已然关闭,有数拨军士来回巡逻。 这自然难不住两人,两人轻而易举越过城墙,出了东门,按照伙计所指一路下去,过不多时便找到了那破庙。 大唐崇尚道教,举国各地道观兴盛而佛寺衰败,此处寺庙本名灵台寺,起初香火颇盛,可如今断瓦颓垣,茅草丛生,极为破败。 破庙四周,除了冷风,便只有刚刚融尽的雪水滴滴答答的声音。 两人靠近破庙,宇文嫣忽道:“庙里有人。” 李羽坤顺着她手指方向,果见破庙中隐隐透着火光。 两人展开轻功掠近,正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已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想必那位前辈不会介意我跟着你来。” “嗯,前辈若是怪罪,我一人承担便是。” 李羽坤和宇文嫣相视一笑,里面说话之人正是陈睿和魏无双,想不到他们早就到了。 “那前辈日间与你比剑,可把我吓坏了,若是他一不小心失手,还不在你身上刺上几个窟窿。” “他不会杀我的,他只是考较我的武功。” “你没问过你爹他是谁?” “问过,但爹爹只是让我听他的话,却未说他是谁。我想他定是本门前辈,否则岂会熟知无名剑法。” “嗯,他的剑法可高得很啊,比我师父都要高。” “外面风大,两位不如进来烤火说话。” “睿哥,外面有人吗?” “哈哈,陈睿,想不到你耳力甚佳。”宇文嫣笑嘻嘻地拉着李羽坤进了破庙。 只见火堆燃起,陈睿和魏无双站在一起,魏无双满脸惊讶道:“你们是谁?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啊,是了,日间你也在。”魏无双指向宇文嫣。 第一百一十九章 乌合之众 陈睿拱手道:“原来是李兄,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宇文嫣,无双妹妹漂亮得很呐。”宇文嫣走近魏无双身边道,“陈睿这小子福气真好,啧啧啧。” 魏无双被她看得略显尴尬,只好笑道:“宇文姑娘国色天香,人间绝色,这位李大哥也是好福气。” 宇文嫣甚是高兴,拉起魏无双的手,十分亲昵。 魏无双也是少年人心性,见到宇文嫣如此热情,当即便和她坐倒在火堆旁的石块上说话。 李羽坤与陈睿相视一笑,陈睿道:“听李兄口音,不是本地人。” 李羽坤道:“是,在下豫章丰城人士。” 陈睿脸色一变,随即恢复如初,似要说什么,却又忍住。 宇文嫣笑道:“陈睿,莫非你要问玉华山品剑会的事情?” 陈睿尴尬一笑,道:“听闻问剑山庄李问剑大侠盛邀江湖武林同道齐赴玉华山剑池,召开品剑大会,后来又陡生波折,不知李兄可有耳闻。” 李羽坤心中踌躇,不知要不要说出实情,宇文嫣却道:“还好你没去参会,否则只怕也会中了暗算。” 陈睿笑道:“小生德薄才疏,武功低微,并未受到邀请。” 李羽坤道:“此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正想简略告知品剑会事宜,忽听庙外远处似有多人狂奔而来。 其余三人也已听到异响。 陈睿道:“来得人不少,少说也有二三十人。” 魏无双霍然站起,皱眉道:“难道是那窦志承真的带兵前来?” 宇文嫣缓缓起身笑道:“他若敢来,我帮你宰了他。” 魏无双柳眉一挑,道:“若非爹爹拦着,我早杀了这登徒子了。” 李羽坤心中暗暗好笑:“她们俩倒是一般的性情。” 嗖嗖嗖之声不断,陈睿低声道:“贼子放箭!”抓起地上一截枯枝拨打。李羽坤、魏无双拔剑在手,宇文嫣没有兵器,随手抄起一根木棍,四人闪转腾挪,一边躲避一边拨打羽箭。 李羽坤和陈睿分别挡在宇文嫣和魏无双身前。 羽箭一轮轮从四面破洞射来,好在四人武艺高强,拨打自如,均想他们的羽箭总有射完的时候,到时再冲出去厮杀一番。 果然,几轮乱射之后,便没了声息。 李羽坤摇了摇手,示意三人莫要出声,自己先俯身断墙之后,其余三人也借着庙内之物躲藏,魏无双索性拉起陈睿跳到了供桌破败佛像之后。 片刻之后,忽觉外人又在投掷什么东西,啪啪啪之声不断,接着庙内火光四起,原来那些人竟然投掷了十余支火把进庙。 庙内虽多有朽木茅草,但颇为潮湿,一时烧不起来。 谁知又是一连串瓦罐坛子破碎声音,随即酒香扑鼻,大火瞬间蔓延四起,浓烟滚滚。 李羽坤大喝一声,接连劈出三记降魔掌,挥舞长剑杀出破庙,其余三人急忙跟着冲出。 李羽坤四下打量,见黑暗中一大伙黑衣蒙面人围着破庙,见四人冲出,急忙纷纷亮出兵器围了过来。 宇文嫣喝道:“你们是谁?” 为首那黑衣人嘶哑着嗓子喝道:“杀!” 数十名黑衣人刀剑在手,挥舞着杀来。 宇文嫣掠近李羽坤,问道:“怎么办?要不要杀?” 李羽坤怔了怔,随即明白她是故意问自己,叹了口气,道:“下手尽量轻点。” 说话间一人一刀劈来,李羽坤挺剑前冲,那人没想到李羽坤如此凶悍,不躲反冲,钢刀在外,门户大开,被李羽坤伸指点倒。 李羽坤长剑顺势刺出,正好刺中一人肩头,那人甚是彪悍,忍痛呼喝其余人上前围攻。 李羽坤一边应敌,一边瞥眼打量,见宇文嫣、陈睿、魏无双皆已加入战圈,与一众黑衣人混战在一起。 这群黑衣人人数虽多,但武功不强,四人左冲右突,瞬间已击杀击倒十余人。 剩余十余名黑衣人见四人武功如此之高,不免胆怯,只是围着四人吆喝,却不上前相斗。 李羽坤正想喝问,只见夜色中火光映衬下黄影飘忽,原来是宇文嫣已冲了出去,将十余名黑衣人尽皆点倒在地,只擒住带头那人跃回李羽坤身边,笑道:“我可没杀他们,只是点了他们穴道,不过他们得在这荒芜野外睡到天亮了。” 那人只是被宇文嫣拿住了手腕穴道,全身酸麻动弹不得,嘴却能动,急道:“好汉……好汉饶命!” 宇文嫣放开他手腕,陈睿和魏无双也已近前,魏无双啪啪两脚踢在那人双腿膝盖上,那人啊一声跪倒在地。 宇文嫣一把扯下那人脸上黑布,那人一脸惊恐,十分慌张,连声求饶。 宇文嫣喝问:“你是谁?为什么带了这么多人来杀我们?” 那人急忙堆满笑容,说道:“小人名叫叶岩,姑娘莫怪,我们不是来杀你的。” “你们又放箭又放火,不是杀人是什么?再说,姑娘是你叫得吗?”魏无双冷冷道。 叶岩忙道:“是是是,两位女侠,两位大爷!” 魏无双冷冷道:“是窦志承派你们来得?” 叶岩见被猜中,知道狡辩无用,只好点头,一边讪笑道:“窦公子只要我们戌时来此,杀了……杀了破庙中人,却没说是谁。早知道四位大侠如此厉害,小人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前来。” 宇文嫣笑道:“并非我们四人厉害,而是你们这些人太蠢。” 叶岩连连点头。 宇文嫣又道:“你等只需先行放火,再放冷箭,我们便多半逃不出来。” 叶岩苦笑道:“女侠聪明,小人们愚笨。” 宇文嫣忽叫一声不好。 李羽坤、魏无双大感诧异,陈睿明白过来,急道:“无双,你我赶紧赶回府里。” 宇文嫣问道:“快说,窦志承派了多少人去县太爷府?” 叶岩勉强笑道:“小人地位低微,窦公子岂会告诉我这些,小人实在不知。不过……不过……” 魏无双急道:“不过如何?” 叶岩道:“围攻县太爷府的人中,有几名高手坐阵。啊……” 原来是宇文嫣一掌斩在叶岩后颈,他立时晕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章 杀身之祸 四人深知事态已至生死关头,不敢耽搁,施展轻功疾行回城。 李羽坤和宇文嫣轻功不相伯仲,疾掠在前,陈睿陪着魏无双紧随在后。 魏无双挂念父亲安危,哪敢懈怠,全力狂奔,但其内力修为毕竟差了许多,奔了半盏茶时分,体内气息不畅,面红耳赤,渐渐落后。 宇文嫣放慢脚步,待陈睿和魏无双奔近,说道:“陈睿,你与李大哥先去,我陪着无双妹妹随后赶来。” 魏无双道:“不用了,我还能支撑。”她开口说话,泄了真气,更落后一大截。 陈睿急忙靠近她,伸臂搂住她腰间,道:“只管调匀内息和步伐即可。” 魏无双满是感激,依言而行,果然奔行轻松了许多。 四人疾行了一顿饭工夫,终于进了东城门。 那守门兵士本已躲在角落中避风偷懒,忽见眼前一花,发觉似有人掠过城墙,本想大声呼喝,转念一想,来人轻功如此之高,若是惹恼了他们,岂非自寻死路,因此当即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过不多时,四人终于返回县太爷府。 远远望见府内一片安静,不觉松了口气,想那贼人多半还未来犯。 魏无双上前叫门,等那忠仆前来开门。平日里只要唤得一声,那梁叔便会答应着出来。 可是魏无双叫了三声,仍然未有人来,不觉心底升起不祥预兆。 宇文嫣道:“走!”当先越过围墙入了府内,双脚未曾落地,忽听破风之声当头而来。 宇文嫣轻斥一声,飞起一脚,砰一声正中偷袭那人腰间。 一黑衣人啊一声翻倒在地,一个鲤鱼打挺刚站起,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已搭在他肩头。 宇文嫣顺手夺过那人手中单刀。 李羽坤低声道:“你们先进去,我来处置他。” 魏无双心急如焚,提了长剑直入后院书房。 她知平日此时爹爹自在书房看书,于是便直奔而去。陈睿和宇文嫣随行。 李羽坤收起长剑,冷冷地盯着那黑衣人。 那人左手一扬,随即向右窜出。 李羽坤身子一闪已拦在那人身前。 那人急忙又向左逃窜,谁知李羽坤又已赶在他前头挡住了去路。 那人一连变换四个方位,都被李羽坤拦住,心知与他武功相差太远,便站定不动,嘴上说道:“要杀便杀,何故戏弄!” 李羽坤见他并未开口求饶,反而挺直腰板,去了轻视之心,问道:“窦志承来过没有?” 那人白了他一眼,道:“你们来晚了。” “来晚了?”李羽坤反问,实不知他这句话的意思。 “嗯。”那人微微点头,“谁也不能得罪窦公子,他这人睚眦必报。”口气中倒有几分不平。 “你也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李羽坤道,“那你为何还要为虎作伥?” 那人又白了他一眼,道:“在下身不由己,不过我没杀人,只是负责把风。” 脚步声由远而近,魏无双当先奔出,啪啪啪连打那人三记耳光。 那人嘴角流血,却仍强忍着站直身子,脸上却无愤怒害怕之色。 魏无双吼道:“你们把我爹爹怎么了?你们……你们这些强盗,居然杀了那么多人!呜呜呜!”说到最后已泣不成声。 宇文嫣走近李羽坤,低声道:“府中之人,除了魏老爷之外,其余的人都被杀了。” 那人叹了口气,脸上全是悲伤之色。 “事到如今,你还要故作怜悯!”陈睿也已动怒,随即又十分自责地说道,“都是我不好,倘若我让我爹爹和阿弟留在府上,或许这里就不会出事。” 宇文嫣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无双妹子,你妈妈她……” 陈睿道:“岳母大人前些日子回泉州娘家去了。” 宇文嫣心道:“魏老爷安排此次招亲,看来是迫在眉睫,否则岂会不等无双的妈妈回家再办。” 那黑衣人忽道:“他们押着魏老爷回福州去了,说魏老爷他……他蓄意谋反,故此押回福州府审问定罪。” 众人松了口气,陈睿道:“劳烦李兄与宇文姑娘代我回城东破庙一趟,若是遇到那前辈,代为转告,我已连夜赶赴福州,请他恕我失约之罪。”他又转头对魏无双道:“无双,我们即刻动身,或许还能追上。府上事宜以及一众尸体只能延后再行处置。” 魏无双心乱如麻,幸得陈睿提点,当即与陈睿先行离去。 宇文嫣问道:“坤哥,这人如何处置?” 李羽坤正眼打量那人,说道:“李某念你并未杀人,对那窦志承行径颇为不屑,我就暂且放过你,你走吧!” 那人忽然惊道:“坤哥?李某?你是李羽坤?” 李羽坤奇道:“你认得我?” 那人道:“嘿嘿,在下纯属瞎猜。在下不认得你,哼,只是听闻你到处行凶杀人,前几日在建州又灭了神拳门满门,现下福建武林正道四处在搜捕你。” 宇文嫣冷冷道:“所以你也要杀他?” 那人摇了摇头,淡淡道:“有人说李大侠是受人栽赃,我信这个人的话。” 李羽坤道:“这个人是谁?” 那人道:“在下生死之交,叶大根。” 李羽坤一时没想起来叶大根是谁,只觉这个名字非常熟悉。 那人又道:“福建武林门派众多,联合起来势力颇大,可李大侠想必也不会害怕,只因其中大多名大于实,不足为惧。但有个人,李大侠却不得不防,他便是白家庄庄主。” 李羽坤喃喃自语道:“宁与鬼为敌,不与白结仇。” 那人道:“正是白不仇,只因他怀疑你杀了他弟弟白鹏。而且听闻海天帮的人也在找你,海天帮帮主茅天海本来邀请了白庄主前往泉州,可是白庄主为了找你,去不成了泉州,海天帮自然便怪罪在你头上了。” 李羽坤叹道:“看来我惹得麻烦着实不小。” 那人淡淡道:“所以你还是赶紧杀了我,否则我怕自己忍不住将你的行踪透露出去。” 李羽坤笑道:“我已想起叶大根是谁,既然他信任我,我再怎么样也不能杀了他的至交好友,你走吧!” 那人道:“你不后悔?” 李羽坤笑着摇了摇头,那人犹豫了片刻,道:“在下赖剑华,希望李大侠能化险为夷,告辞。”说罢转身跳上围墙回头看了一眼,拱手而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乔装 李羽坤与宇文嫣商量片刻,李羽坤想即刻赶往城东破庙,宇文嫣却劝道:“那前辈如若去到城东,见到破庙被烧,又见被点了穴道的黑衣人,一问便知,我们无须多此一举。” 李羽坤想想也是,便道:“那我们怎么办?” “那陈睿颇具智慧,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宇文嫣思索片刻后说道,“所以他让你我赶去破庙报讯,其实是为了支开我们,不想让我们涉险。” 李羽坤点头赞道:“嫣儿果然聪明。陈兄弟此行必遇诸多凶险,所以不愿我们插足。” 宇文嫣叹道:“可惜啊,他始终猜想不到,你的麻烦比他大百倍。” 李羽坤也叹了口气,道:“哎,确实如此,一个白不仇已经够让人头疼了,如今又多出一个海天帮。” “关键是他们在江湖上多有耳目,想要找到我们,那是再简单不过了。”宇文嫣接道,“所以我们得想个巧妙的法子,以避开他们的追踪。” 李羽坤急道:“嫣儿你就快说吧!我知道你已想到了办法。” 宇文嫣笑道:“走,回客栈去。” 两人出了县太爷府,悄悄返回客栈,进了客房便闭门睡觉。 次日一早,宇文嫣让李羽坤留在房内,要了二十两银子,独自外出,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才回转,手上拎了两个大包裹,一进屋便摊开铺在床上,随手递过两个烧饼。 李羽坤甚为诧异,吃着烧饼凑近细看,只见一个包裹内有一男一女两套袍子,两双靴子、一顶镶了金丝的帽子。 另一个包裹内装了各式各样小物件,李羽坤认得大多都是女子装扮用物。 李羽坤立时明白,笑道:“嫣儿,你这是要乔装改扮啊?” 宇文嫣笑而不语,等李羽坤吃完烧饼便帮他换上那件淡蓝色袍子,又拉着他在床沿坐倒,拿起木梳为他梳头。 李羽坤任由她一双玉手摆弄自己的头发,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过不多时,宇文嫣又让李羽坤闭上双眼,轻轻在他脸上左涂右擦,收拾停当,宇文嫣嘱咐李羽坤没有自己允许,不得睁开眼睛。 李羽坤闭着眼睛坐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只听有人说道:“请问这位便是俞文言俞先生吗?”听声音是个上了点年纪的女子。 李羽坤侧耳倾听,确定房内只有他自己和方才说话的女子,心想不知嫣儿去了哪里,只得睁开眼睛。 眼前站了一个陌生女子,约莫三十多岁年纪,甚是美貌,一头黑发盘在脑后,斜斜插了一支玉钗。 那女子见他睁眼,微微一福,微笑道:“相公你可醒啦!我们该出门啦,否则只怕赶不上喝喜酒了。” 李羽坤微一愣神,随即认出眼前女子所穿的袍子,正是宇文嫣买回来的那件,低声道:“妙极妙极,嫣儿易容术果然精妙。” 谁知那女子脸孔一板,冷冷道:“谁是嫣儿?快说!是不是你在外面认得的女人?” 李羽坤张口结舌,愣在当场。 那女子噗呲一笑,走近挽起李羽坤胳膊,笑道:“收拾东西,走吧!” 李羽坤伸手挠头,却发现自己带了帽子,哑然失笑道:“我现在是俞什么言什么的?” 那女子作势拍了他一掌,瞪眼道:“老糊涂,你连自己叫什么都忘记了?是不是喝酒喝傻了。我再说一遍,你叫俞文言,人则俞,文人的文,说话的那个言。” 李羽坤佯装道:“那你是谁?” 那女子道:“我自然是你的夫人,大名不用管了,小名叫阿宝。” 李羽坤忍不住哈哈大笑,随即又忙不迭捂着嘴巴。 那女子瞪了他一眼,挽着他出了房门下楼结账。 可怜那掌柜和伙计,怎么都想不起来这对夫妻是什么时候住进店里来的。 李羽坤和宇文嫣出了客栈大门,绕到马厩去牵马匹。 那黑鬃瘦马倒也顺从,可小白却是认人的,一看来人不识,作势欲踢。 宇文嫣凑近在它耳边低语,又轻抚它的鬃毛,小白竟似听懂了一般,低嘶几声便顺从了。 李羽坤连声称赞。 两人翻身上马,缓缓而行,李羽坤问道:“夫人,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宇文嫣甜甜一笑,道:“但凭夫君。” 李羽坤捋须道:“如此,我们就去福州府一趟,见见我那侄子,希望能赶上他们的大喜之日。” 两人出了东门一路快马疾驰,直奔东北方福州府而去,沿路打听,却毫无陈睿、魏无双的踪迹。 入夜时分,两人在龙溪镇打尖。 龙溪虽然只是一个小镇,但却甚是热闹,恰好又赶上镇上倪员外大喜之日。 那倪员外是龙溪镇首富,田产无数,今日连纳第五、第六房小妾,当真是举镇庆贺,酒席摆满全镇各个客栈、酒楼,但凡过往旅客,皆可随意吃喝。 因此李羽坤和宇文嫣得以白喝了一顿喜酒。 两人在龙溪镇住了一晚,第二日又再赶路,一路无话,午时便到了福州府。 福州府是大唐江南道大城,极为繁华,闽江自城中穿过,城内多山,固有“山在城中、城在山中”的美誉。 两人问明路人,寻了一处江边的客栈落脚,选了间临江的上房。 店小二操着一口浓浓的闽南话热情地介绍福州风土人情,店内美食佳肴。 宇文嫣自扮成妇人之后,在人前行为举止颇为庄重,听那小二讲完,微笑道:“劳烦按照方才小二哥所说的美食送来房内。” 小二答应一声下去准备,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便端来杯筷碗碟,还有一壶酒。另有一人送来菜肴,有一只陈年菜脯鸡、一条清蒸鲈鱼、四只肥大的螃蟹、一碗牛肉浓汤,还有几盘点心、蔬果。 李羽坤叫住两个伙计,各打赏了二两银子。 两人都是感激万分。 宇文嫣道:“相公,听闻福州府在那刺史窦大人治理下,当真是城泰民安。” 李羽坤不知她有何用意,只能道:“阿宝说得是。” 那年长的伙计眉头一皱,似欲说什么,却又立时忍住。 第一百二十二章 改扮 宇文嫣问道:“请问两位小二哥,那刺史大人府怎么走?” 那年纪稍轻的伙计愣了愣,问道:“夫人要去窦无……窦大人府上所为何事?” 宇文嫣道:“我和相公是赶来福州府喝大侄子喜酒的,我们在老家时经常听到百姓谈论福州刺史窦大人的美名,说他如何如何清廉、如何如何深得民心之类的,心里十分好奇,所以便随口问问。” 那年长伙计干笑道:“是是是。”对那年轻伙计使了个眼色,转身欲走。 宇文嫣看出不对,轻声叫住两名伙计,又起身关上了房门,跟李羽坤要了五两银子,塞到年长伙计手中,笑道:“两位小二哥请放心,我夫妇都是外乡人,并无他图,只是想跟两位打听下刺史大人公子的情况,只因我夫妇膝下有个女儿,年芳十六,也到了找个好婆家的时候。正巧我有个表亲在福州府当官,故此想请他牵线作媒,能将我女儿嫁给那窦公子,哪怕是做小也好。” 两位伙计对望一眼,那年轻伙计跺脚道:“大爷、夫人,二位都是好人,我小五实在忍耐不住,想跟二位说说实话。” 那年长伙计想说什么,忽又摇头叹气。 宇文嫣笑道:“小二哥,有话但说无妨。” “老马,不用担心,左右客房都没人住。”年轻伙计续道,“大爷、夫人,你们可千万不能把小姐嫁给那窦公子,只因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 此言一出,那被唤老马的年长伙计甚是惶恐,左顾右盼,就好像怕有人在外面偷听。 宇文嫣佯装吃惊,随即温言道:“我夫妇二人断不会将这里听到的话传扬出去。” 那老马叹道:“小五说得是实话,那窦公子真不是个东西,干过的坏事没有一百件,也有八十件。” 小五冷笑道:“老马,小的不是东西,老的更不是东西!” 老马嘿嘿笑道:“确实如此,那窦刺史纵容儿子肆意妄为,当真是福州一恶,老百姓真是敢怒不敢言。” 小五接道:“咱们私下都管这窦刺史叫窦无德。这不,今日一早我便听人说啊,这窦志承又作恶啦!” 宇文嫣哦了一声。 老马问道:“小五,这件事情你是听谁说得?可有真凭实据?” “消息绝对可靠。”小五道,“那龙岩县令不知为何得罪了窦志承,姓窦的诬陷他蓄意谋反,派人将他连夜抓回了福州府。” 宇文嫣故作惊奇,诧道:“你是如何得知的?又是如何断定那龙岩县令是被诬陷的?” 小五道:“只因小人有个朋友是龙岩县人,昨日正好来了福州探望他在刺史衙门当差的堂叔,听他堂叔说起此事的。夜里他住在小人家里时又跟我说起。他说龙岩县令魏大人那是青天大老爷啊,如今却被诬陷下了大牢,听说明日午时三刻就要问斩了。”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想:“陈睿和魏无双今夜多半要劫狱。” 宇文嫣叹了口气,随即对老马和小五连声称谢,一边说道:“多谢二位如实相告,你们先下去吧,待会再来收拾。” 二人得了赏钱高高兴兴出了门,老马反手轻关房门。 李羽坤和宇文嫣一边吃饭,一边商议,断定今夜陈睿、魏无双会去劫狱。但也深知那刺史府大牢自然戒备森严,说不定多有高手,自当设法相助。 两人正自吃喝,忽听楼下有人吵闹。 “他奶奶的,你没长眼睛吗?看到大爷来了还不让路!” “是是是,两位官爷行行好,放过小人吧!” “你方才这一撞,势大力沉,显然已经撞伤了我。不过大爷我大人有大量,放过你也可以,快赔我五两银子的汤药费。” “小人哪有五两银子啊。啊啊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李羽坤紧皱眉头,恰好那小五敲门进屋收拾碗碟。 李羽坤问道:“楼下发生何事?” 小五一脸气愤,低声道:“有两个刺史府的狗奴才出来办事,又在仗势欺人了,哼!那老先生不小心撞到了其中一人,便被他拖着,非得赔钱才让人离开,你说这不是强盗吗?” 宇文嫣听完之后,却笑了。她等小五走后,低声对李羽坤道:“待会把那两名狗奴才骗到楼上来,如此这般这般。” 李羽坤大喜道:“此计甚妙!” 过了半顿饭工夫,李羽坤独自下楼,见那两名官差正坐着喝酒吃肉,吃相难看。 李羽坤快步走近,凑近低声道:“小人有要事要向两位官爷禀报。” 一人重重将筷子往桌上一拍,斜眼问道:“你谁啊?” 李羽坤道:“小人俞文言。”偷偷递过十两银子,那人眼睛一亮,抓过揣入怀中,笑道:“说吧,什么事?” 李羽坤左顾右盼,低声道:“此地说话多有不便,请两位爷台移步说话。”说罢指了指二楼。 两名官差极不情愿,但看在银子份上,懒洋洋站起身来,伸手抓过佩刀。 李羽坤跟在二人身后沿着楼梯上了二楼,抢到头里推开他们所住客房左边的客房木门。 两名官差跨步走了进去,还没等反应过来,便被李羽坤双双点倒。 李羽坤将他们身上官服、官靴扒下,撕下他们一大块内衣搓成布绳,将他们手脚绑好,又撕下两块布,揉成一团塞在两人口中,最后将人移到床下藏好。 他点穴下手较重,估摸着两人至少五六个时辰后才能醒来。 李羽坤拿起官服、官靴悄无声息回转自己房内,宇文嫣道:“我已付了银两定下那间房。” 李羽坤将东西放在椅子里,宇文嫣拿起其中小的一件官服在身上比了比,感觉大小相差无几,便把两件官服都浸入事先准备好的水盆里搓洗干净后催动玄天功烘干。 之后,两人关上房门呼呼大睡,入夜时分方才醒来,下楼随便吃了点东西便自回房,换上官服官靴。 宇文嫣剪下一小撮头发做成胡须粘好,又在脸上涂了些黄腊。 李羽坤对着铜镜一照,镜中之人完全不识,忍不住啧啧称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十面埋伏 临行前,李羽坤又对那两名官差补了两指。可怜两人,实不知要睡到什么时候。 两人大摇大摆出了客栈,直奔刺史府而去,路上行人远远望见无不让道,态度惶恐谦卑。 宇文嫣粗着嗓子含糊喊了几句,路人只道是在喝骂,急忙躲得远远的,唯恐没来由惹祸上身。 过不多时,两人便到了刺史府前,远远望见一波波来回巡逻的官兵。 福建乃富庶之地,刺史府建造得相当宏伟,府衙坐北朝南,有一道正门两道小门。正门上面门匾上刺史府三个烫金大字,在灯光辉映下闪闪发光。 大门左右各蹲了一只五尺多高的石狮子。 正门已关只开了左首一道小门。 此时已是亥时三刻,天已大黑,又有黑云闭月,但透过小门望进去,府内有明亮灯火透出。 宇文嫣大摇大摆就往门口走去,李羽坤跟在她身后,甚是纳闷:“为何不从后门进去呢?” 巡逻兵士看到二人,带头一人上前拦住二人道:“你二人是哪位校尉部下?” 宇文嫣故作神秘,自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随手晃了一晃便即揣入怀中,粗声粗气道:“不瞒兄弟,我们是公子亲信,故意扮成这样子的,目的是……啊,公子吩咐,不得泄露。” 那人恍然大悟,左右瞄了一眼,低声道:“原来是伏兵,嘿嘿。” 宇文嫣佯装吃惊,道:“老兄慧眼如炬,佩服佩服。”随即又嘘了一声,“切莫露出马脚。” 那人急忙站直身子,眨了眨眼睛,大手一挥,领着其余兵士巡逻去了。 李羽坤跟着宇文嫣进了大门,四下打量,见府内戒备森严,除了明面有许多兵士巡逻,暗地里似乎另有埋伏。 不时有兵士上前盘问,宇文嫣都是亮出令牌,那些人见了令牌便不再过问。 李羽坤心中大奇,见四下无人,低声欲问,宇文嫣摆手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宇文嫣拉着李羽坤穿过一条走廊之后跃上房顶俯身屋脊。 谁知还未来得及藏身,听得不远处有人低声问道:“什么人?” 李羽坤定睛一看,一人自屋脊北面探出头来。 宇文嫣挥了挥手,道:“噤声,自己人。” 那人点了点头,比了个手势,也不知是何意思。 宇文嫣猫着腰慢慢靠近那人,低声问道:“这里就老兄一人把守?” 那人道:“我负责监视大门,另有兄弟在别处藏身。” 宇文嫣哦一声,忽然探出手指,正中那个章门穴,她这一指已使出了八分内力。 谁知那人并未立即晕去,发觉被偷袭后,侧身作势反击。 宇文嫣玉指前送,点中他檀中穴,那人立时趴倒在屋顶上,晕了过去。 宇文嫣假装又与他交谈了几句,才回到李羽坤身边。 宇文嫣低声说道:“侥幸,倘若方才那人喊叫,我们便被发觉了。” 李羽坤指着远处一房舍道:“那里有狱卒进出,多半便是大牢。” 宇文嫣点了点头,道:“我在此处放风,你去捉一个人问问清楚,倘若果真关在那里,咱们便等陈睿和魏无双到了之后便即动手劫狱。” 李羽坤应了一声,溜下屋顶,沿着回廊一直往北走去,不多久迎面有人走来,看穿着当是两名寻常兵士。 那二人一瘦一胖,见是一陌生人,急忙闪在一旁,低眉垂首,态度十分恭敬。 李羽坤不明所以,思索片刻便明白他们是凭官服分辨职位高低的。 李羽坤假意四下打量一番,然后凑近低声道:“两位也是公子派来看管要犯的?” 那二人对望一眼,瘦子道:“回大人,小人不知,哪位要犯如此重要,竟然需要公子派人来?” 李羽坤笑道:“同为窦大人,还有公子爷办事,不用如此见外,二位当真不知?” 那二人齐齐摇头,那胖子道:“小人们职位低微,未得参与要事。”脸上神情颇为失望。 李羽坤道:“此事颇为机密,不便多嘴,那我先走了。”说罢迈步欲行。 谁知那胖子急道:“大人留步。” 李羽坤立定不动,面露疑色。 胖子道:“大人平易近人,与其他人极为不同,因此小人斗胆恳请大人能给小人们一个表现的机会。”说着连连给那瘦子使眼色。 瘦子忙道:“是是是,请大人成全。” 李羽坤故作沉吟,那两人不敢催促,只能满脸期待等着。 李羽坤见时机成熟,便道:“二位可知那反贼魏书桓?他蓄意谋反,被公子爷看破,擒回福州,下入大牢。那反贼还有同党未曾抓获,公子爷说他们必来劫狱,所以……”说到此处他凑近压低声音道,“今夜极有可能会来劫狱。” 那两人倒吸一口凉气,互望一眼,神色凝重。那瘦子道:“大人们身负重任,恨我等竟无能为力。倘若大人许可,我等自当粉身碎骨不足惜。” “好吧,你们便随我去牢房周围埋伏。”李羽坤沉声道,“若贼子敢来劫狱,必让他有来无回。事成之后,我定向公子爷保举二位。” 二人连声称谢,并自报了姓名,胖子姓罗名明,瘦子姓骆名飞鹏,都是岭南人。 二人十分开心兴奋,当即便在前引路,直奔牢房。 刺史府当真很大,李羽坤虽已大致知道牢房所在方位,但于地面行走时拐来拐去,几乎将他兜晕。 终于罗明和骆飞鹏在一扇铁门前停下脚步,两人回头微笑哈腰,罗明道:“大人,里面就是刺史府的大牢,我二人职位低微,不便入内,劳烦大人跟牢头们知会一声,小人们才好行事。” 李羽坤点了点头,沉声道:“那你二人便在此等候吧!” 二人应了声“是”,骆飞鹏轻轻推开铁门,里面黑洞洞的不见灯火,却飘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又让人厌烦的味道。 两人往两边一站,李羽坤背对二人,微笑着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原本这没有灯火的地方瞬间亮如白昼,十余名劲装军士擎了火把鱼贯而出,将李羽坤团团围住。 那罗明和骆飞鹏脸上没有了谦卑,多了三分冷酷,四分得意,罗明冷冷道:“大胆贼人,竟敢假冒官兵前来劫狱,你心中还有王法吗?” 骆飞鹏道:“你已落入十面埋伏,还不投降!” 第一百二十四章 孤身劫狱 李羽坤微笑道:“二位何意啊?”他环顾四周,兵士少说也有二十七八人,皆手执刀剑。 “何意?哈哈哈哈!”骆飞鹏大笑道,“你假冒官兵混入刺史府,为得便是那魏书桓吧!公子爷早已看穿了你们的图谋,因此上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你们上钩。”神情十分得意。 罗明嘿嘿冷笑道:“快说,你还有多少同党?他们现在在哪里?” 李羽坤道:“窦公子料事如神在下佩服,看来在下除了投降求饶,似乎别无他选了。”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实话告诉你,这些弟兄,可是刺史府中精挑细选的精兵,以一敌十的勇士,所以哈哈哈,你是插翅难飞了。”罗明补充说道。 李羽坤叹道:“两位军爷,在下只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骆飞鹏道:“哦?念在你如此识趣,我便许你请教!” 李羽坤道:“窦公子以魏书桓作饵,想必魏书桓根本就不在这牢房之中,想必公子早已命人将他藏到了其他地方。” 罗明摇头笑道:“福州城还有比刺史府更好的关人地方吗?我怎么不知道?” 骆飞鹏也笑道:“实话告诉你,这魏书桓就在你身后的大牢之中。” 李羽坤点头道:“很好,如此我便放心了。”话音刚落,他左掌探出,一把抓过一人。 那人离他最近,猝不及防,啊一声惊呼。 李羽坤掌力前送,将那人平平推出,撞向人堆,一举撞翻数人。 罗明喝道:“好小子,竟然敢负隅顽抗,弟兄们给我上!” 骆飞鹏高声道:“不必手下留情!” 李羽坤一击得手,左劈一掌,右手抽出长剑,再无半点手软。他知这些官兵要得是他的命,可不会对他手下留情,而且府中军士还有更多,若是大批赶来,实难应付,必须速战速决。 罗明和骆飞鹏见李羽坤武功高强,转眼间已杀了数人,当即拔刀在手,加入战团。 他二人平日对自己的功夫颇为自信,料想联手出战,必能手到擒来。 罗明一刀劈向李羽坤左肩,李羽坤侧身闪避,顺势拍出一掌,正中一兵右肩,喀喇一声,将他肩骨打断。 那兵士啊一声惨叫,向后便倒。 李羽坤避过骆飞鹏一刀,长剑横削,又是一声惨叫,一兵手掌齐腕而断,当啷一声,连着断掌握着的钢刀掉在地上。 那兵士捂着断掌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这两声惨叫极有震慑效果,其余兵士一时便不敢近前,提着刀剑只是低喝,独留罗、骆二人双斗李羽坤。 罗明和骆飞鹏武功其实并未高出普通兵士多少,哪里是李羽坤的对手。 李羽坤一掌击在罗明后背,罗明一口鲜血喷出,李羽坤探手一抓,擒住骆飞鹏,沉声道:“带我进去见魏书桓。” 骆飞鹏亡魂大冒、抖如筛糠,颤声道:“英雄饶命、好汉饶命!你们快退下、快退下!” 啊一声惨叫,不知是谁掷出一柄长剑,正中骆飞鹏前胸,透背而出,骆飞鹏当场毙命。 李羽坤将他尸体推在一旁,抬头一看,原来是那日围攻陈睿的瘸腿人和黄大黄二到了。 他们三人那日被陈睿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当着主子的面击败,让他们颜面扫地。 他们自龙岩赶回刺史府之后,更是被窦志承一顿数落,好不容易才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因此他们急欲表现,以此重获主子欢心信任。 他们方才在自己住处喝酒,离牢房不远,故而听到打斗声音后便即赶来。 一过来便听见骆飞鹏求饶,那瘸腿人当即掷出一剑,杀了这个贪生怕死的懦夫。 黄大黄二握拳如爆豆,黄大撇开大嘴嘿嘿笑道:“好小子,居然打伤这么多人。哼哼,给我躺下吧!”挥拳击向李羽坤。 在他看来眼前这冒牌兵士虽然英勇,但跟那陈睿相比,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黄二傻笑在一旁看着。 砰、啊、砰。 黄二揉着眼睛,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哥居然被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汉子一拳击飞,背脊撞在高墙上,又滑落到冷冰冰的地上。 黄二急忙奔了过去,扶起黄大,道:“哥,你没事吧?” 黄大脸如金纸,嘴角淌血,吃力地摇了摇头,勉强抬手指了指外面,意思是走。 黄二见大哥没事,定了定神,便想去帮他报仇。 哪知刚一回头,忽觉眼前一花,看清楚竟是那瘸腿人冲天飞起,砰一声掉在了隔壁院中。 黄二再英勇也已知道自己的武功断不会是此人对手,急忙抱起黄大逃之夭夭。 余下十余名兵士哪里还敢上前,战战兢兢站在原地,若说上前围攻,那是万万不敢,可说逃走,却也万万不能,只因他们双腿发软,连半步都迈不动了。 李羽坤双目如冷电,一扫而过,喝道:“让开!” 众人微微愣神,随即齐刷刷艰难往两边一让。 李羽坤提剑在手,径直走向牢房。他推开一扇铁门,走了进去。牢房内灯火通明,关了不少人。 囚徒们早已听到外面呼喊打斗之声,此时见有人提了长剑进来,都手握栅栏围观。 李羽坤沉声道:“魏书桓魏大人在哪里?”话音清晰传出,牢房中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左首一间牢房传来魏书桓的声音:“是谁叫我?” 李羽坤靠近那间牢房,还剑入鞘,双手握住那牢门上锁链,用力一拉,将锁链拉断,推开牢门道:“魏大人,我是陈睿陈公子的朋友,特来救你出去。” 魏书桓颤颤巍巍站起,颤声道:“小婿陈睿和小女无双可曾同来?” 李羽坤道:“未曾遇到,想必也会前来。” 魏书桓喜道:“还没来就好,没来就好。” 李羽坤不明其意。 魏书桓拱手道:“劳烦这位大侠转告小婿小女,让他们不必管我,自去泉州接回无双她娘,好好过日子。” 李羽坤道:“魏老爷无须多言,还是快随我出去。” “原来是大侠你,那日比武招亲我曾见过你。”魏书桓已认出李羽坤,随即连连摇头,叹道,“大侠好意,我心领了。若我跟你走出此间,便真是坐实了谋反之罪,以后魏家哪还会有生路,只怕还会连累陈家受难,所以我万万不能走。” 第一百二十五章 血战刺史府 李羽坤正自踌躇难决,只听魏书桓又道:“我虽说只是个小小的县令,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想那窦刺史多半不会任由他儿子胡来。” 李羽坤心道:“魏大人也太迂腐了。”正在为难之际,忽听外面一人道:“俞文言可在里面?”正是宇文嫣到了。 李羽坤道:“我在。” 脚步声响起,进来的却是三人,当先一人正是宇文嫣,她身后跟着两人,都是一身黑色夜行衣,脸蒙黑巾,看不清面目,瞧身形是一男一女。 黑衣人摘下面巾,果然是陈睿和魏无双。 魏无双跨步上前,扑到魏书桓身边。 魏书桓惊道:“无双,你怎么来了!” 魏无双道:“爹爹,女儿来救你了,快走吧!” 魏书桓跺脚道:“糊涂啊!如此怎还有回头路!你们快走,不用管我,去泉州接回你娘,然后回老家去。” 魏无双道:“女儿怎么能丢下您不管,要走一起走。” 魏书桓怒道:“我若走了,那便坐实了谋反罪名,他日怎还有活路可走。” “你若不走,便会被砍头,还不是一样成了反贼。”宇文嫣冷冷道,“不仅你是反贼,你女儿女婿也是反贼。” 魏书桓愣神道:“你是?” 宇文嫣道:“婆婆妈妈,要走快走!” “一个都别想走!哈哈,这里就是你们的地狱。” 陈睿皱眉道:“窦志承到了。” 一阵骚动,牢门一扇扇打开,数十人手持兵刃跑出,原来他们是早就埋伏好了的兵士。 透过大铁门看外面,亮如白昼,想必是窦志承领了兵士包围了大牢。 魏书桓脸色惨白,急得直跺脚。 宇文嫣低声道:“杀出去。”抬手一直点中魏书桓,魏书桓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陈睿伸臂抱过,魏无双随即明白宇文嫣的用意,朝她微笑示谢。 宇文嫣低声在李羽坤耳边说道:“待会你挡住兵士,我想法子擒住那窦志承。” 李羽坤嗯了一声,心道:“今夜说不得只好大开杀戒了。”长剑一挥当先杀出。 陈睿将魏书桓负在背上紧随其后,宇文嫣挥舞钢刀,魏无双手持长剑断后。 窦志承高声道:“大家听好了,今日是你等报效朝廷的大好时机,但凡有杀贼者,我定禀明刺史大人,擢升三级,给我上!” 此话一出,众兵士气势如虹,大声呼喝杀来。 世间之事你不能只看回报而不考虑付出,回报越大背后所要付出的代价、努力也便越大。你要争这“擢升三级”的大功得有争功的实力,否则只有付出生命的代价。 兵士们一个个倒下,但依然有后来者奋勇杀上。 冲在前面的人想得是,自己占了先机,而后冲上去的人想得是,反贼杀了这么多人,也该累了,力气也该耗尽了,轮到自己捡便宜了。 结果自然是发现自己和冲在前面的伙伴并没有什么区别,都只是鱼肉而已。 一道道血箭射在墙上,飙在牢房顶上,有些直接喷到了牢房中犯人们的身上、脸上。 刺史府大牢关押着的不乏一些杀人放火、作恶多端、十恶不赦的凶徒。 这些人竟然吓得都缩在墙角中嗷嗷怪叫,却又实在忍不住不去看这搏命的厮杀。 有一名胆大的犯人双手紧抓着铁栅栏,瞪圆了眼珠,一副既惊恐又夹杂着满足的表情,如同是在欣赏着眼前的杀戮。 一道道刀光、剑光,一具具尸体倒下,那犯人双拳紧握,鼻翼抽动,指甲都嵌到了肉里,但是他忘记了疼痛。 他喉结上下滚动,嘴巴里发出阵阵野兽一般的嗬嗬怪叫。 终于他仰天躺倒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摸进裤裆,过不多时,啊啊低唤,他的手越动越快,最后全身软瘫,裤裆湿了一大片。 大牢中已躺满了尸体,李羽坤当先杀出门口,却被一阵羽箭射回。 李羽坤大喝一声,抓起地上的尸体用力掷出,一连掷出十余具。 弓弦之声不绝,当真箭如雨下。 李羽坤回头问道:“怎么办?”一边说话一边拨打羽箭。 宇文嫣嗯了一声,提了大刀在牢房内狂奔了一圈,道:“没有别的出口,只能杀出去。” 只听窦志承狂笑道:“本公子准备了三千支利箭,够送你们归西了。” 李羽坤抄起数支羽箭,运劲掷出,只听啊啊几声惨叫,也不知射中了几人。 窦志承约束兵士:“不要乱,不要乱!” 陈睿道:“若是能抢到几只弓那便好了。” 李羽坤点了点头,他虽能运劲掷箭,但毕竟没有准头,只能当成暗器使用,但投掷这种利箭比发射寻常暗器难得多了。 正自无措之际,忽听大牢外乱作一团,隐约听到一人道:“你们是谁?”随即惨叫声不绝于耳。 李羽坤与宇文嫣互望一眼,挥舞刀剑当先冲出。只见百余名兵士正围着两名黑衣蒙面人激斗。数名劲装兵士拥着窦志承躲在一边。 那两名黑衣蒙面人武功厉害恐怖至极,随手抢过钢刀劈杀,刀刀见血,无数颗头颅滚落在地,断手断脚到处都是,好几人被直接劈成两半。 魏无双实在忍耐不住,弯腰不断呕吐。 她今晚为了劫狱,事先吃了不少食物,此刻直呕了半盏茶时分,才总算吐了个干净。 等她直起身子的时候,地上已躺满了尸体,陈睿柔声道:“走吧。” “那两名蒙面人和那窦志承呢?”魏无双忍不住问道,刚说了句话,又弯下腰呕吐,却连半点东西都吐不出来。 陈睿轻拍她背,宇文嫣上前扶住她,便往外走。 “啊,刺史府起火了!”李羽坤惊道,“火,又是火!怎么我到哪里,哪里便有火光之灾?” 李羽坤等人纵身上了房顶,抬眼望去,刺史府已乱成一团。他们无心细看,辨明方向疾掠而出。 等上了街道,李羽坤问道:“陈兄弟、魏姑娘有何打算?” 陈睿道:“龙岩不能再去,我和无双准备了车马,决定先去泉州接回岳母大人。” 李羽坤道:“那我和嫣儿送你们出城。”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十二能士 李羽坤和宇文嫣护送陈睿、魏无双上了马车,陈睿驾车直奔东门,都道须得趁乱出城,等到明日天亮,怕有变故。 刺史府之事片刻间已传遍福州城官府,城内遍布官兵,四处搜查。 他们本想一路赶到东门必定又是一场厮杀,谁知一路行来,毫无阻隔,远远望去,东门大开,静悄悄不见人影。 李羽坤甚是诧异,疾奔过去探查,不久便即回转,道:“守军都死了。” 三人面面相觑,陈睿道:“也顾不得这些了。”扬起马鞭策马奔出城门,直奔出半盏茶工夫才在路边停下。 宇文嫣早已为魏书桓解开穴道,但因其毫无内力,因此仍需昏睡小半个时辰才能醒来。 李羽坤和宇文嫣下了马车,陈睿抱拳行礼:“多谢二位相助之恩,他日必当报答。” 魏无双下车握着宇文嫣的手,道:“多亏姐姐相助,否则我和睿哥只怕不能得手。” 宇文嫣笑道:“要谢得谢那两个蒙面人。” 李羽坤沉吟道:“这两人不知为何要来帮我们?难道他们本就是冲着刺史府来得?”只觉毫无头绪,不再多想,转头抱拳对陈睿道:“陈兄弟,咱们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再见了。” 魏无双问道:“姐姐要去哪里?” 宇文嫣道:“回城里。” 魏无双惊道:“可是此时城中必然戒备森严,到处在搜查,二位为何还要回去?” 宇文嫣笑道:“无妨,谅那窦家父子也奈何不了我们。” 李羽坤开口跟魏无双解释,只道二人行李马匹均在客栈之中,那行李也就算了,小白可是一匹宝马,不能弃之不顾。 四人互道珍重便即分别。 此时已是子夜,路上没有行人,过不多时两人已到了东城门,隐约见城门口一个白影晃来晃去。 等到奔近,二人大吃一惊,那白影不是别人正是小白,那黑鬃马却独自卧倒在城墙下,连两人的包袱都已经在了。 李羽坤拎起包袱背好,那黑鬃马见有人来了,急忙站了起来。那小白却是认人的,眨巴着两只大眼睛打量着来牵它的人。 宇文嫣轻轻拍了拍小白,道:“是我啦!” 小白听出是主人的声音,凑过来表示亲昵。 二人上马缓行,李羽坤道:“此人想必跟着我们很久了,知道你我住在哪里,随身携带了什么,故此把马匹和行李送到此处。” 宇文嫣点头道:“嗯,我不知道他们总共有几个人,但可以确定他们一直在跟着我们,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李羽坤道:“看来他们是友非敌,否则……否则……啊,我猜到啦,他们是……他们是玄天门的人。” 宇文嫣正色道:“定是爹爹派来保护我的人,哼,还当我是个小孩子。如果我没猜错,几天前在冯家,今天在刺史府那蒙面人,多半就是我爹爹的十二能士,怪不得武功都这么高。” 李羽坤想起那郁寒琛,暗想:“玄天门果然是高手如云,单说这十二能士,就是武林一流高手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宇文嫣见他面色凝重,柔声道:“你在想十二能士已经出现的三个都如此厉害,其余九个想必也不会很差,你们正道武林只怕难以匹敌?” 李羽坤点了点头,他与宇文嫣心意相通,无须欺瞒。 宇文嫣道:“我们这便回青龙山,救出你大哥、三妹等人后,我就去央求妈妈,让她答应我们的婚事,之后我们便找个地方隐居,从此不问江湖之事,可好?” 李羽坤见她说得真挚诚恳,极为感动,连连点头。 二人策马奔驰,沿途找了个山洞住了一晚。 次日宇文嫣只道既然有玄天门高手暗中跟随保护,那白家庄、海天帮的人自然也不能来找麻烦,也不用再易容改扮,便换回本来面目。 二人一路南下,果然没遇到什么阻拦,这一日到了岭南道界内的潮阳郡,估摸着最多两日,便可到达邕州。 二人找了家酒楼吃饭,刚刚坐定,那掌柜亲自过来,点头哈腰无比殷勤。 宇文嫣随口点了几样菜式,那掌柜急忙亲自去到厨房准备。 李羽坤低声道:“嫣儿,自从咱们进了潮阳,我总感觉有人鬼鬼祟祟跟着我们。方才这掌柜又太过殷勤,不知是何缘故?” 宇文嫣笑道:“跟着我们的都是玄天门的人,过不多久,便会有人来迎接我们。” 李羽坤哦了一声,不再说话,暗暗左右打量。 宇文嫣道:“没我吩咐,他们不敢进店来的。坤哥,你不必太过拘谨,随意就行。” 李羽坤嗯了一声。 过不多时,那掌柜微笑着亲手端来酒菜,宇文嫣摆了摆手,掌柜急忙退下。 李羽坤奇道:“他也是玄天门中人?” 宇文嫣道:“不是,是有人让他好好招待我们。”她吃了口菜,赞道:“味道不错,你也吃。”夹了一筷送到李羽坤面前碗中。 李羽坤拿起筷子吃了起来,随即挑了一块鱼肉送到宇文嫣碗中。 宇文嫣嫣然一笑,道:“我猜妈妈多半也派了人来。” 李羽坤道:“是啊,伯母多日未见着你,想是思念得紧,故此差人来见你。” 宇文嫣噗嗤一笑。 李羽坤奇道:“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宇文嫣忍住笑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充愣?” 李羽坤笑道:“哈哈,我是真傻真愣,还用装吗?” 宇文嫣忽然拉起李羽坤的手,李羽坤左右一看,略显尴尬。 宇文嫣道:“我妈妈是差人来看你的。” 李羽坤睁圆眼睛,随即明白过来,脸上一红,低声叹道:“这一看之下,想必非常失望,怎么是个傻小子。” 宇文嫣嗔道:“以后不许你说自己傻。” 两人吃饱喝足,叫来掌柜结账。 那掌柜说什么也不肯收钱,非但不收,而且亲手奉上五百两银子,说道是送上的路费。 宇文嫣知道推辞不掉,让那掌柜将五百两银子都分给城里贫困之人。 那掌柜连连点头,直夸宇文嫣和李羽坤是大善人。 宇文嫣拉着李羽坤刚走出酒楼,忽听一人道:“大小姐好,多日不见,大小姐越发美貌了。” 李羽坤听说话声音有点耳熟,抬头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千面人欧阳青。 第一百二十七章 暗生叛乱 欧阳青一身白衣,一头黑发扎了个辫子挽在脑后,走近微微一福:“欧阳青见过李大侠、大小姐。”她已知李羽坤是宇文嫣的心头宝,称呼时故意将他放在前面以示看重。 李羽坤曾被欧阳青暗算,中了她的留心针,若非有风药儿所赠的解毒丸,早成了阶下囚,必定难以脱身。此时见欧阳青以礼相待,便也微笑拱了拱手。 宇文嫣故意板着脸道:“为何你到此刻才来?” 欧阳青委屈道:“属下奉了风使之命在外办事,直到回到总坛才知大小姐外出,恨不能陪伴左右,十分懊悔。前日听到大小姐返回的消息,便请示了夫人,许我和香姨前来迎接。” 宇文嫣喜道:“香姨也来啦?那她人呢?”左右打量,不见另有他人。 欧阳青凑近低声道:“回大小姐,香姨她暗中观察了很久,笑眯眯地先回去了。” 宇文嫣莞尔一笑道:“行了行了,别大小姐长大小姐短,怎么?你们把李问剑他们关在青龙山了?” 她这直接发问倒是让欧阳青猝不及防,欧阳青瞟了一眼李羽坤,宇文嫣道:“看他干嘛,没事,说吧。” 欧阳青道:“此处不便说话,我准备了马车,就在前面拐角处。” 宇文嫣点了点头,拉着李羽坤牵来马匹,让欧阳青带路。 小白显是认得欧阳青,不住用头拱欧阳青的背。 欧阳青回头笑道:“小白思春了啊!得给她找个夫君了,哈哈。” 宇文嫣抬起脚在欧阳青屁股上重重踹了一脚,瞪眼道:“臭丫头,指桑骂槐啊!” 三人两马转过一个弯,马车旁三人远远望见,急匆匆奔过来,弯腰行礼,齐声道:“见过大小姐。” 宇文嫣挥了挥手,三人又郑重拜见李羽坤。之后一人在前引路,其余两人过来牵马,宇文嫣轻轻拍了拍小白。 宇文嫣、李羽坤、欧阳青三人上了马车,车夫轻挥马鞭,两匹高头大马缓缓拉动马车。另两人牵了小白和黑鬃马在后小跑着跟随。 欧阳青在李羽坤和宇文嫣对面的软垫上坐下,正色道:“李大侠,在问剑山庄时多有得罪,欧阳青向你赔罪了。” 李羽坤笑道:“无妨,确实是在下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欧阳青道:“李大侠侠肝义胆、大仁大义,怪不得大小姐对你如此看重。” 宇文嫣啐道:“行啦,别拍马屁啦,快说正事吧!” “是。”欧阳青微笑点头,“半月前我与小方回到青龙山,却未见到教主,只见到了余天王。李大侠,小方便是玉面狐狸方玉冲,你在问剑山庄见过。” 李羽坤微笑点头,宇文嫣插嘴道:“爹爹下山办事,我便是偷偷跟着他外出的。” 欧阳青续道:“余天王平时不苟言笑,极具威严,我们都怕他。但是那日他显是心情极好,微笑着跟我和小方说话,还点拨了我们几招剑法。后来他嘱咐我们要加强青龙山的防卫,谨防有人上山捣乱。我和小方事后说起,料定余天王擒回了李问剑,为教主立了大功,故此甚是得意。” 宇文嫣问道:“除了李问剑,还有哪些人也被带回了青龙山?” 欧阳青瞥眼间见李羽坤全神贯注,十分关切,便道:“我在鹤州时,已听小方说余天王设计捉住了好多武林高手。非我不肯说,而是我的确不知李大侠的结义大哥和三妹有没有被带回山。” 李羽坤颇为失望,但又无可奈何,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欧阳……欧阳小姐,那郁寒琛可有回山?” 欧阳青捂嘴笑道:“你叫我小青便可,这郁寒琛又是谁?” 宇文嫣道:“坤哥,小青不认得郁寒琛,等到了青龙山,我去见余叔叔,一问便知。” 欧阳青道:“李大侠不必担心,有大小姐出面,自然马到功成。” 李羽坤充满感激地望向宇文嫣,心道:“她事事为我着想,不怕惹恼她爹,如此情义,今生我必不辜负她。” 岭南地区多山,道路难行,自潮阳往西更是山川连绵,车马只得慢行。 宇文嫣与欧阳青从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无话不谈,一路之上,宇文嫣便向欧阳青说起闯荡江湖的一些趣事,欧阳青甚是艳羡,说道自己少有机会踏足江湖,整日闷在青龙山,十分无聊。 宇文嫣答应下次带她出去见见世面,欧阳青表示感谢。 李羽坤一路细心观察,那随行三名不起眼的汉子名为仆从,实则步履轻捷、双眼有神,左右太阳穴鼓起,显然是玄天门中内家高手。 李羽坤问起他们姓名,欧阳青只道他们三人是亲兄弟,黑脸那人是老大,名叫赵宏,圆脸微胖那人是老二,名叫赵溢,高个子那人是老三,名叫赵翔,都是匈奴人后裔。 一行人戌时前赶到了石龙镇打尖。石龙镇是岭南重镇,隶属东莞县管辖。 赵翔找了镇上最好的客栈住宿,点了两桌酒菜。赵宏和赵溢外出探查。 李羽坤、宇文嫣和欧阳青同桌吃喝,赵翔便在门外等候。 直过了一顿饭工夫,赵宏和赵溢相继回转,面色都很凝重。 欧阳青过去与二人耳语了几句,随即让赵氏兄弟先行用饭,回来坐下道:“小方曾说,他自邕州官场探得消息,岭南不稳,桂州,容州,交州多有动荡,三州那什么都护将军有反叛之意,岭南五府经略使宋能杰欲举兵镇压。” 宇文嫣道:“据我所知,石龙镇并非受这三州管辖。” 欧阳青点头道:“赵宏、赵溢一路早就发觉异常,方才又探到消息,那经略使在东莞驻扎了重兵,钱粮等军资却有大部分屯在了石龙镇。” 李羽坤忽道:“莫非三州都护将军想偷袭石龙镇,抢劫钱粮?” 欧阳青大拇指一挑,赞道:“李大侠慧眼如炬,小青佩服。” 宇文嫣笑道:“可惜我宇文将军有要事在身,否则倒要留下来瞧瞧热闹。” 欧阳青问道:“大小姐意思是我们连夜赶路?” 宇文嫣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群夜行人 一行人吃过晚饭,当即退房连夜出镇,那掌柜十分诧异,但收了十两银子后便不再多问。 山路崎岖,晚间更是难走,好在今夜明月高挂,马匹神骏,加上那赵宏驾车功夫又十分了得,一路倒也没遇到什么险阻。 出了石龙镇向西行了约莫十余里路,忽然刮起了大风。 大风扬尘,灰蒙蒙一片,人和马都看不清前路,一行人只好找了个避风的山坳暂歇。 赵宏独自前去探路,过不多时便即回转,向宇文嫣禀报前路发现数十名可疑夜行人。 欧阳青直说希望那些人莫要经过山坳这里,否则只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李羽坤和宇文嫣皆点头赞同。 谁知过了一盏茶工夫,山道上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李羽坤叹了口气,心道:“也许麻烦还是找上门来了。” 李羽坤凝神静听,有人沉声道:“老大,那边好像有人。” 另一人道:“卜老弟,麻烦你带人过去瞧瞧。” 有三名身背兵刃的黑衣汉子疾掠而来,在离车马八九丈远的地方站定,为首一人抱拳道:“几位朋友好!” 欧阳青钻出马车淡淡道:“我等只是在此避风,诸位请便。”言下之意己方一行人只是路过此地,不会多管闲事,你们爱干嘛干嘛去。 那三人见是一美貌年轻女子,微微一笑,转身便走。欧阳青回转车内。 少顷,脚步声又再响起,李羽坤侧耳倾听,估摸着有二三十人健步如飞,穿过山坳往石龙镇方向而去,不由想到:“难道这些人便是去抢劫宋经略史所屯钱粮的?” 脚步声渐渐远去,宇文嫣说道:“听脚步声,这些人武功都不弱,极有可能便是图那钱粮去的。” 李羽坤点了点头,忽又低声道:“有人跑回来了。” 果然听赵宏道:“小姐,有六个人奔了回来。” 宇文嫣道:“来者不善,小心应对。” 赵宏应了声是,喊了赵溢和赵翔同去,李羽坤道:“我也去看看!” 宇文嫣拉住他摇头道:“不必,他们三人可以应付。” 李羽坤只能坐好,凝神倾听,赵氏兄弟似是在与对方交涉,没说几句,似乎又动起手来,过了一会传来几声惨叫,随即有人奔回马车。 “小姐,对方找死,我们杀了五人,走脱一人,请小姐降罪。”是赵宏的声音。 宇文嫣嗯了一声,道:“让赵溢和赵翔回来吧!对方不会罢休,恐再来袭。” 赵宏应了一声,出声呼唤他两位弟弟。 欧阳青问道:“赵大哥,你可看出对方的来历?” 赵宏道:“青小姐,听他们的口音,似乎是交州安南人士。” “交州?如此看来,桂州、容州多半也会派人去那石龙镇了。”宇文嫣沉吟半晌后说道,“若是石龙镇有失,宋能杰平乱之事必有差池,岭南便会大乱,届时……” 欧阳青道:“请你和李大侠先行回山,我们留下来静观其变。” 宇文嫣看了看李羽坤,似是十分为难。 李羽坤心想岭南乃大唐国土,绝不能因自相残杀而生变乱,便道:“欧……小青,劳烦你连同三位赵兄,带嫣儿先行回青龙山,我自去石龙镇设法通知那里的守军做好防备。” 宇文嫣摇头道:“不成,若是消息属实,只怕还有大队人马袭击石龙镇,焉能让你一个人犯险。哎,若是爹爹身在邕州,当可作出决断。” 李羽坤心中诧异,却也不便详问。 忽听赵宏说道:“小姐,那群人又杀回来了!” 山坳口脚步声急促逼近,远远听到赵溢沉声喝道:“你等意欲何为?” “你等可是玄天门的人?” “是又怎样?” “嘿嘿,那就怪你们来错了地方,兄弟们,杀,一个都别放过!” 赵宏沉声道:“属下去帮忙!” 欧阳青脸色微变,伸手抄起软垫旁的长剑,当先钻出马车。 李羽坤和宇文嫣紧跟着下车,见赵氏兄弟已与那群人斗在一起。 赵氏兄弟本未携带兵器,此时却以钢刀应敌,显是方才杀死五人后所夺得。 那伙交州人人数众多,轮番上阵围攻,武功不弱,出招又很凶狠,赵氏三兄弟应对颇为吃力。 激斗中,赵溢左肩中了一剑,他顾不得疼痛,咬牙坚持。 欧阳青见情势危急,长剑出鞘,轻斥一声,杀入战圈。 李羽坤抽出长剑,也飞身杀入人群。宇文嫣展开身法紧随其后。 李羽坤见赵溢负伤之后被三人围攻,迭遇险招,当即欺身到他身边,长剑一挑,拨开砍向赵溢的一刀,左掌接连拍出,逼退其余围攻的两人。 李羽坤道:“赵大哥退下治伤。”长剑连刺,叫人近身不得。 赵溢感激道:“多谢李大侠相救之恩。”退在一边自怀中取出金仓药涂在伤口处,撕下布条一嘴一手裹好,右手拎着钢刀去相助欧阳青。 李羽坤一边打斗一边斜眼观察己方其余五人战况。 宇文嫣自不必多说,她的武功本就不在李羽坤之下,加之身法迅捷,虽是空手作战,敌人也拿她毫无办法。 李羽坤见她时而跃上山坡,攻出几招,时而又跃回地面,在人众之中来回穿梭,往往能使出意想不到的招式攻敌,当真形如鬼魅,每每出手,总能伤敌,心中佩服之极:“这玄天功果然精妙无匹。” 赵氏三兄弟的武功属刚猛一路,每一刀、每一掌虎虎生风。 而欧阳青在己方六人中武功是最弱的那个,好在她身法巧妙,又有赵溢在旁助战,总能有惊无险,短时内不至落败。 激战了半顿饭工夫,对方已有二十余人躺在地上,其余人虽然仍在顽抗,心中却已无斗志。 李羽坤出手如风,转眼间拍倒三人,另有数人被宇文嫣和赵氏兄弟击倒。 李羽坤看准那带头之人,长剑刺出,那人矮身躲避。 李羽坤跃起扑下,一招降魔掌拍出,接着长剑挥出,已封住那人退路。 那人面如死灰,闭目等死。 李羽坤收掌伸指,点了那人穴道,反手将他掷在一旁,回头问道:“大家可有受伤?”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反杀 欧阳青忽得单腿跪地,咬牙道:“右腿中了一刀,左臂被削了一剑,不碍事。”白衣上已血迹斑斑。宇文嫣急忙扶着她回马车疗伤。 赵宏道:“我与几名贼人对了几掌,气息不畅,并无大碍。” 赵溢道:“李大侠,我左肩受伤,没事。” 只那赵翔受伤较重,脸色惨白,靠在山壁上呼呼喘气。赵溢咬牙切齿道:“三弟被人重手打在后背,受伤极重。” 李羽坤急忙拉起他手掌,掌心贴掌心输入真气,助他调匀内息,只过了一盏茶工夫,赵翔脸色才慢慢转红,勉强翻身跪倒在地,道:“多谢李大侠救命之恩。” 李羽坤急忙将他扶起,道:“赵大哥无须行此大礼。” 赵宏和赵溢立即上前行大礼感谢,他二人虽内功不弱,但不会以内力给人疗伤。 赵溢扶着赵翔返回马车旁,宇文嫣让他进马车休息。但他坚持不肯,只是靠着斜躺在车板上。 李羽坤和赵宏则检视被击倒击杀的众人,见有受伤倒地者,便出手封了穴道,以防他们走脱或是突施暗算。 宇文嫣跳下马车,冷冷地盯着那带头人,只看到他满脸惶恐。 那人颤声道:“你……我……” 宇文嫣冷冷道:“说吧,若有半点隐瞒,我便打断你腿脚,把你扔在山林之中。” 那人眼珠打转,思索片刻,终于彻底屈服,和盘托出。 原来此人名叫孔百岁,是这伙人的带头人,他们本是交州安南地区的武林人物,被那交州都护杜凌风养为门客已有多年。 此番杜凌风暗地里勾结了桂州都护钱尚云、容州都护呼延北承作乱,企图瓜分岭南,割据称王。 至于造反的具体细节,此人的确不知。他只道这些门客奉杜凌风之命于今夜子时前赶往石龙镇,会桂、容二州派遣之人合力攻占石龙镇大营,抢下钱粮。 所劫钱粮若是能全数运回三州则更好,若是不能,则烧毁粮草,尽量多得抢回军资。 而其余两州都护到底派出了多少兵力,孔百岁也一无所知。 宇文嫣听罢眉头紧皱。 李羽坤问他何以要诛杀自己一行六人,那孔百岁吞吞吐吐,不敢明说。 宇文嫣道:“坤哥,此事系我玄天门的事,你无须插手。” 李羽坤见她眉头紧皱、面色凝重,猜测此事事关重大,便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怎能袖手旁观?” 那欧阳青坐在车内,听到外面说话,插嘴道:“大小姐,既然李大侠自愿援手,你便说与他知晓吧。” 宇文嫣注视李羽坤,良久叹了口气,道:“谢谢你。”反手一指,点晕了那孔百岁,随即吩咐赵氏兄弟,“赵宏,你骑着小白火速赶往东莞县,通知那里的玄天门弟子,让他们即刻前往石龙镇。”说罢摸出一块令牌抛了过去。 赵宏双手接过,小心翼翼揣入怀中,领命而去。 宇文嫣又道:“赵溢,你护送欧阳青和赵翔速回青龙山,并禀明余天王,请他派遣高手速来接应。” 欧阳青急道:“大小姐,让我留下来与你并肩作战,我的伤真的不碍事!” 宇文嫣笑道:“以前让你好好练武,你偏要去钻研易容术,听我话,你先回青龙山。” 欧阳青无可奈何,只得答应。 宇文嫣分派完毕,携李羽坤同骑黑鬃马原路返回石龙镇。 路上,宇文嫣向李羽坤简略明说事情原委。 原来李唐对岭南地区的统治向来并不稳固,数年前当今皇上在岭南增设了五府经略使,治所设在广州,统领广州、交州、容州、桂州、邕州五州。 玄天门在岭南地区苦心经营多年,实际上已基本控制了邕州,虽未得证实,但宇文嫣猜测那邕州都护洪道荣实为其父宇文宗的属下。 再者,玄天门又常年结好那经略使裴敦复。 而其余三州都督护平日里名义上虽听命于裴敦复,暗地里却沆瀣一气,甚至与当地南蛮以及南诏都有勾结,企图在岭南获取更大的利益。 半年之前,三州都护派人游说邕州,说当今皇帝宠幸贵妃,任用奸佞,国事日益荒废,天下早晚必会大乱,希望四州联手,趁机除掉五府经略使。 到时四州便可瓜分岭南,进可夺取大唐南部,退可在岭南割据称霸。 可那邕州都护洪道荣非但当即果断拒绝,而且还大义凛然、直斥其非,那三州都护怕他泄露机密,自然不会放过他,多次派遣高手前去刺杀,结果都被玄天门暗中派人瓦解。 后来,三州都护查明是玄天门暗中作梗,所以对玄天门便怀恨在心,但又畏惧玄天门高手众多,故此暂且忍耐了下来。 李羽坤听完宇文嫣所说,大致明白了个中原委,心道:“虽然宇文宗妄想称霸武林,但其又并未趁机搅动岭南动乱,从而趁机得利,反而相助除乱,倒也不失为正道所为。”想到这里不免暗暗下决心,定要设法破坏三州图谋,以保岭南安稳。 说话间两人快马奔回石龙镇,李羽坤问道:“不知那军资粮草屯在何处?” 宇文嫣道:“赵氏兄弟已探明,在镇北大仓。” 两人将黑鬃马放入树林,下马步行,直奔镇北而去,过不多时,已到了镇外,远远望见前方群山林立。 李羽坤心道:“这大仓莫不是建在了山中?” 又走了一段,隐约可见前方密密麻麻立着数十个圆形仓窑。仓窑间隙扎了数十支大帐篷。 李羽坤借着月光四处打量,见那里三面环山,峭壁耸立,似是处在山谷之中,十分不解为何要将仓窑修建于此等绝地。 虽说这如同葫芦的地方,只须集中兵力防住正面口子就行,但若是敌方大军围困,断了与外界的联络,非困死在里面不可。 于是他便把心中疑惑说了出来。 宇文嫣道:“附近必有其他营寨,只要此处受敌,其余各寨火速驰援,到时便可前后夹击,必能大破敌军。况且此处多山,易守难攻,石龙镇驻军久驻此间,熟悉地形,占尽地利。” 李羽坤听罢不觉暗暗佩服宇文嫣心思缜密。如此一来,大仓万无一失了。 第一百三十章 瓮中捉鳖 李羽坤举目眺望,见两座高逾三丈的箭楼挺立,每座箭楼上都有兵士值守。 就在此时,远处西北方山道之上传来急促脚步声。 李羽坤心道:“贼军终于来了!” 李羽坤和宇文嫣攀上一块突出的大石躲在暗处,居高临下,四周情景一览无余。 过不多时,但见夜色中两名黑衣人一前一后疾掠而至。 那两名黑衣人跃上一株大树张望,不久又跃下,探头探脑、鬼鬼祟祟,接着又凑在一起显是在商量着什么。 其中一人探手入怀,掏出什么物事,接着竟吹燃了火折。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又跃上大树,单手举着火折子左右摇摆,来回摆了五次方才重新跃回地面。 宇文嫣轻拍李羽坤肩头,指向箭楼。 李羽坤定睛望去,不觉吃了一惊。 原来两座箭楼之上竟也有人在晃动火把。 李羽坤心下雪亮,这分明是在互通暗号,只不知这暗号是什么意思。 正自思量之际,但见不计其数的黑衣人嗖嗖嗖嗖疾掠而至,举着兵刃直奔营寨。 箭楼上那些兵士忽然点起十数支火把,纷纷掷向营中帐篷,瞬间便点燃了,营寨顿时火光冲天。 突然间有人大喝道:“有人劫营!”接着锣鼓声四起,帐篷中杀出数百名身披甲胄的兵士。 黑衣人中一人高声叫道:“兄弟们,给我上,无须手下留情。” 杀声震天,百余名黑衣人挥舞兵刃,冲上前去,与那些甲胄兵士混战。双方短兵相接,搏命砍杀。 守营兵士人数虽多,但那些黑衣人显然武功更高,即便是以一敌三,也是占尽上风。 那些身在箭楼的守卫张弓搭箭,频频发射冷箭。可他们不射来劫营的黑衣人,却专门瞄准守营兵士射,一大批兵士中箭哀嚎。 有人高声骂道:“他妈的,有内奸!” “他妈的,居然吃里爬外,快把那些狗日的料理了!” 十余名兵士冲向箭楼,但未爬到一半,就被乱箭射死。 山谷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李羽坤急道:“嫣儿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助他们杀贼!”长剑出鞘,便想奔过去。 宇文嫣一把拉住了他:“少安毋躁,此事颇为蹊跷。” 说话间忽然战鼓声大作,有人高声道:“逆贼,尔等已落入圈套,还不束手就擒!给我杀!” 谷外正南方竖起几百支火把,也不知有多少士兵潮水般涌向谷中,当真如神兵天降一般。 那些黑衣人见有不计其数的援军杀到,不免慌神,一边拼杀一边靠拢。 援军从中有几人飞身而起,抢上箭楼,刹那间尽数歼灭箭楼上的兵士,随后又扑下,当先冲杀。 这几人武功高强,势不可当,黑衣人瞬间落了下风,且战且退,被逼入山谷尽头。 李羽坤大喜道:“正如嫣儿所料,原来守军早已埋下伏兵,静待敌人杀入再包围冲杀,便如瓮中捉鳖,看来战局已定。” 宇文嫣摇头道:“依我看此战或还有变故。” 李羽坤心存疑虑,凝神观看谷中厮杀。 那群黑衣人虽有百余人之多,武功也明显高于一般兵士,但架不住援军人多,连番冲杀之后,援军虽然死伤颇重,但黑衣人终于全军覆没。 数十名兵士提了大刀四处检视,见有己方之人受伤倒地的便叫人抬下治伤,若是见着并未断气的黑衣人,则当即补刀。 山谷又恢复平静,一名将军登高大声道:“兄弟们,那三州叛军意欲抢劫钱粮,却中了经略使大人的妙计,终于让他们有来无回。” 谷中顿时笑声震天,充满了胜利的喜悦,更多得是得意和嘲笑,嘲笑那些黑衣人飞蛾扑火、自不量力。 那将军又道:“马校尉,你带本部兄弟镇守营地,我自领军士回镇,等候裴经略使命令行事。” 人群中一人高声道:“志远领命!” 李羽坤忍不住呀一声,低声道:“这校尉名叫马志远。” 宇文嫣笑道:“有机会去见见他。” 那将军整顿兵士,徐徐撤出山谷,还未走远,忽有一匹快马疾奔而来,待得奔进,一人滚落马下。 数名兵士举着火把上前,见那人浑身是血,极为狼狈,有人急忙上前将他扶起。 那将军分开众兵士近前,有人道:“啊,原来是黄将军。” 那将军凑近问道:“黄将军,发生了什么事?” 那黄将军被人扶着踉踉跄跄站起,跺脚道:“严将军,不好了,石龙镇大营丢了!” 那严将军吃了一惊,紧紧抓住黄将军的手臂,问道:“你说什么?” 黄将军垂头丧气说道:“您带兵走后,我与秦将军镇守大营,谁知那容州都护呼延北承和桂州都护钱尚云亲率精兵前来劫营。秦将军不幸战死,若非兵士拼死护我突围,我哪还有命来见将军,连石龙镇也已落入敌手。呜呜呜。”说罢竟哭了起来。 严将军瞬间呆若木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羽坤心道:“幸好我们连夜出镇。” 那马志远本在清理战场,听到二将说话,大步流星奔来。 黄将军止住哭泣,道:“严将军,请您拨我一支人马,黄某誓死也要夺回石龙大营。” 严将军问道:“敌军有多少人马?” 黄将军道:“有万余之众。” 严将军怔道:“如此……我军……我军不足四千,如何能敌万人?” 黄将军道:“可若是丢了石龙大营,我等有何面目去见裴大人?” 马志远插嘴道:“是啊,将军,大批钱粮屯在石龙,石龙一丢,裴大人必不轻饶。” 黄将军道:“马校尉言之有理。” 严将军来回踱步,似是犹豫不决,又似在思量如何破敌。 马志远又道:“当今之计,莫不如派人疾往东莞搬救兵。” 严将军叹道:“二位有所不知,东莞守军本就不多,如何有救兵可派?现下我心存疑虑,那桂、容二州万余大军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便到了石龙镇?” “难道……难道韶州也已落入敌手?”马志远惊道,“镇守韶州的可是岭南大将潘风。” 严将军叹道:“潘风虽然厉害,可他太好喝酒啊!”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第一百三十一章 屠镇 李羽坤看向宇文嫣,却听宇文嫣低声道:“走,先回石龙镇。” 两人悄无声息溜下山石,直往石龙镇掠去,老远就望见镇内火光四起、亮如白昼,隐隐听到吆喝怒骂哭喊狂笑之声。 渐近镇北入口,但见一队甲胄兵士各持长枪把守关卡,四处竟已修筑起了城寨防御设施。 这时镇内吵杂之声更加听得清楚,李羽坤皱眉道:“莫不是二州兵士正在欺凌镇内的百姓?若真如此,让我遇到,怎能不管!” 宇文嫣道:“我在青龙山时,时常听闻岭南驻军常有骚扰百姓之举,传闻看来不假。坤哥,你真要管?” 李羽坤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他不想宇文嫣跟他一起涉险,但他又不得不管,他也知道宇文嫣必定会陪他一起。 守卫兵士中有人发觉二人,高声喊道:“来者何人?快快报上名来!” 他一喊之下,惊动其余守卫兵士,钢刀出鞘,一字排开。 李羽坤望向宇文嫣,看她如何回答。 宇文嫣却不说话,直往前奔,李羽坤紧紧跟随。 数十名兵士见来人是一对青年男女,男子英武,女子貌美,健步如飞,显是身怀武功,急忙围拢过来,成了包围之势。 一兵喝道:“没听到问话吗?再往前走便把你们抓起来!” 宇文嫣拉着李羽坤停下,说道:“小民有机密军情报告,不知这里由哪位都护将军坐镇?” 那兵双眉一挑淡淡道:“呼延都护不在镇上,有什么军情可以跟我说。” “啊,原来各位军爷是呼延都护部下。”宇文嫣故作惊讶,眼珠一转,问道,“却不知钱都护的大军现在何处?” 她左右打量一番,压低声音道:“是关于广州裴经略史的消息。” 那兵士看了她一眼,似是心存疑虑,说道:“二位莫要走开,我去禀报彭校尉。”说罢拉着一兵走到一边低声耳语。 李羽坤和宇文嫣听力极佳,自然听得清楚,那兵士说得是:看紧了,别让他们跑去钱尚云那里。 宇文嫣假意对李羽坤说道:“看来我们找错了人。” 李羽坤点了点头。 一名兵士满脸堆笑道:“两位找对了,找对了,我们呼延都护兵强马壮,没有处理不了的事情。” 旁边一兵连声称是,李羽坤暗暗好笑,心道:“原来桂、容二州之间也存有嫌隙。” 宇文嫣装作很是勉强,叹道:“好吧,那我们就再等等吧!” 直过了一盏茶工夫,先前那报讯兵士快跑回来,道:“彭校尉有请,请二位随我来。” 宇文嫣挽起李羽坤跟着那兵士往镇内走去,沿途不时发现店家、民居之中倒卧百姓尸体,多有死状惨怖者。 李羽坤紧握双拳便要发作,转念一想,决定先见了那彭校尉之后再做计较。 接连拐过两个弯之后,带路兵士在一座宅子前停下。 门口两名值守兵士迎上前来,不住偷瞄宇文嫣,一人凑近那领路兵士,笑道:“恭喜兄弟立下大功,彭将军必定喜欢。” 另一兵道:“可惜都护大人不在此间,否则只怕兄弟功劳更大。” 三人齐声淫笑,李羽坤双眉紧皱,三人脸色一沉,瞪了他一眼。 进了大门,但见大厅内灯火通明,不时传来女子惊呼声、男人大笑声,随即又是一声惨叫,一个粗鲁声音骂道:“臭表子不知好歹,呸!” 进了大厅,首先见到的是一具女尸。 这女尸生前应当是个漂亮的姑娘,此刻满脸恐惧混杂着羞愧、愤怒,还裸露着上身,下身也只挂着几片破布。 十余名身着甲胄的军士分坐大厅两侧案后,正在喝酒吃肉,每个人怀中都搂着一名女子,有些女子战战兢兢、有些极力挤出愉悦的笑容。 大厅正中主位上坐了一个彪形大汉,满脸络腮胡须,上衣半开,胸毛袒露。 李羽坤扫视一圈,冷目如电直射那大汉,心道:“待会绝不会放过他。” 领路那兵士弯腰行礼道:“启禀彭将军,人已带到。” 那大汉跳起身来,挥了挥蒲扇般的大手,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宇文嫣,淫笑道:“美人,听说你有军情禀报?” 宇文嫣笑问:“你就是彭将军?” 彭将军也不管她说了什么,笑道:“快到我身边来,你看,本将军知道你要来,所以杀了那讨厌的丫头。”说着指了指那具女尸。 李羽坤再也忍耐不住,戟指怒道:“人是你杀得?” 彭将军眯起了眼睛,冷冷道:“你是什么东西?来啊,把这小子给我剁了!”他见李羽坤与眼前这美人一起来,料想他们关系非比一般,早想杀掉李羽坤。 那些正在喝酒的军士推开怀中的女子,踉跄着起身,拔刀在手。 那十余名女子齐声惊叫,爬起来乱哄哄逃到一边。 李羽坤心中愤怒之极,又道:“镇上的百姓都是你们杀得?” “是我命人屠镇的,怎样,难道你要为他们报仇?”彭将军斜着眼睛不耐烦的说道。 李羽坤冷笑道:“倒也没什么,只不过你们都得偿命!”拔剑在手,展开身形,东刺一剑、西刺一剑。 眨眼间大厅中鲜血直飙,十余名军士全部咽喉中剑,捂着喉头,双眼突出,缓缓栽倒在地。 那彭将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酒已醒了七分,回身取自己的佩刀。 李羽坤已欺身过来,剑光闪动,将他双耳都削了下来。 彭将军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双目几欲喷出火来,张开大手,抓向李羽坤。 李羽坤冷哼一声,长剑刺出,一剑洞穿了他的手掌。 彭将军啊一声惨叫,一只右手举在半空,不敢再动。 李羽坤握住剑柄抽出,彭将军又是啊一声惨叫,冷汗淋漓。 他既想捂住耳根,又想捂着伤手,当真左右为难。 又有闻声赶来的兵士,宇文嫣抄起掉落地上的钢刀,轻松击杀。 那十余名女子吓得挤在角落之中抱团发抖,每个人都尽力捂着嘴巴不发出声音来。 宇文嫣抓起散落在地上的女人衣衫,走过去盖在那女尸之上,招呼两名女子上来将尸首搬到一边。 那彭将军软瘫在地,哀求道:“好汉饶命,姑奶奶饶命!我有得是金银财宝,只要你们放过我,我便全部拿出来献给你们。” 第一百三十二章 快意复仇 李羽坤满脸鄙夷地盯着彭将军冷冷道:“呼延北承现在在哪里?” “呼延都护他……他此刻应是身在镇外大营,是是是,大侠猜得没错,这些坏事都是他让我干得,镇上的人都是他让我杀得,不关我事。”彭将军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你倒推得一干二净。”宇文嫣道,“快说,现下镇上有多少驻军?” 彭将军想了想道:“三百,不不不,只有不到两百名。” “如何才能让他们都赶来这里。”宇文嫣淡淡道。 彭将军不知她说这话是何用意,愣在那里。 “怎么,耳朵掉了听不清话了?”李羽坤怒道。 “是是是,啊!不是不是,我听得见。”彭将军拼命点头又摇头,颤抖着从腰间摘下一块令牌递给李羽坤,说道:“他们见了此令牌,自然赶来。”心想:“你们自己找死,待会兄弟们赶到定将你二人拿下,男的剁成肉酱,女的剥光了用鞭子抽,以解我掉耳穿掌之恨。” 李羽坤抓过令牌,几个起落跃到屋外,正好见到有两名兵士在大门口探头探脑。 那两人看到了他,先是一愣,随即拔刀在手,一人喝问:“你是谁?屋里发生了什么事?” 李羽坤将令牌抛了过去,低声道:“速去调回镇上守军前来营救彭将军!” 一人接住令牌,仔细分辨之后确定是真的,两人互望一眼,不明其意。 李羽坤道:“彭将军被人劫持,只要能救了他,大家伙都有重赏。” 那两人见令牌是真,又听到有赏赐,应了一声撒腿便跑去传令。 李羽坤飞身回了大厅,向宇文嫣点了点头。 约莫过了半顿饭工夫,门外人声鼎沸,夹杂着马嘶之声,一人高声道:“大胆贼人,竟敢挟持我们彭将军,快快束手就擒,或可留你们一条狗命!” 李羽坤长剑一挥,削去彭将军一根手指,冷冷道:“叫你的部下进屋来,他们说一句废话,我便割你一根手指,割完手指,就割肉,听明白了没?” 彭将军哪敢出声,连连点头,咬紧牙关强忍疼痛,高声道:“兄弟们,快来助我杀敌,成功之后本将军必有重赏。”心里不住骂道:“他妈的还不赶紧滚进来,尽在外面胡吹大气!” 宇文嫣第一次见到李羽坤如此愤怒,走近握紧他的手,柔声道:“你消消气。” 李羽坤道:“我没事,他们这种人渣,不配活在世上。” 宇文嫣点了点头,反手一刀砍下那彭将军人头,出手快极,那彭将军竟来不及发出半点声音。 屋外兵士只知彭将军被人劫持,唤人来救,却不知屋内真实状况,听见有重赏,争先恐后抢进屋来。 李羽坤挥舞长剑,宇文嫣提了钢刀,杀入人群,将率先冲进来的人杀得一个不留。 又有数十名兵士挥舞兵刃杀入。 李羽坤施展秦南阳的剑法,大开杀戒。 落在后面的兵士隐约见到一男一女武功如此厉害,杀心如此之重,真如魔鬼一般,哪敢还奢望什么赏赐,倒提兵器转身便跑。 宇文嫣脚尖点地,如大鹏般扑出截杀。 彭将军说镇上只有两百兵士,也是说谎,实际上有五百余人。 李羽坤和宇文嫣前后夹击,那些兵士被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恋战,纷纷抢了马匹四散逃窜,没抢到马的人撒腿没命奔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宇文嫣跃上房顶打量,但见远处似有人马奔来,定睛细看,当先一匹白马奔驰如风,马上之人隐约可见正是赵宏。 他身后之人不问可知,自然是前来支援的玄天门弟子了。 宇文嫣深吸一口气,高声说道:“玄天门弟子听令,截杀逃窜士兵,莫要留下一个活口!” 赵宏等人远远听到大小姐发令,又见火光月色下四下逃窜的士兵,齐声答应,策马围追堵截逃兵。 这些逃兵本就被李羽坤杀得心惊胆战,又遇玄天门高手围堵截杀,简直如猪狗遇到了豺狼,哪里还有活命之望,一顿饭之后尽皆丧命。 李羽坤和宇文嫣见大局已定,回屋找那些女子查问。 刚一进门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到,那十余名女子个个举着钢刀,已将那彭将军剁成一块块的了。 原来这些女子都是镇上百姓,那彭将军带兵破镇之后,大肆抢劫杀戮,只要是男人和四十岁以上以及尚未长成的女子,尽皆屠杀。 这些女子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是却遭受了侮辱欺凌,那些不堪受辱的,死得更惨。 李羽坤叹了口气,看向宇文嫣道:“这些人如何安置?” 不等宇文嫣回答,一年纪略长,却颇有姿色的妇人凄然道:“多谢二位活命之恩,我等自当留下来料理后事。”其余人尽皆赞同。 此时赵宏进得厅来,向宇文嫣回报。 宇文嫣命他派人再去打探镇外桂、容二州大营驻军情况。 赵宏领命刚想出门,却见一人飞奔而入,急道:“大小姐,不好了,东南方向,离镇十余里,似有桂州兵马朝这边缓缓开来。” 赵宏皱眉道:“敌军有多少人?” 那人道:“少说也有三千余人。” 赵宏吃了一惊,望向宇文嫣。 宇文嫣道:“镇北大仓有那裴敦复部众几千兵马,现由姓严将军统领,若他敢一战,尚有取胜之机。” 赵宏道:“大小姐,属下恳请您和李大侠先离开之地。” 宇文嫣道:“如今石龙钱粮已落入桂、容二州之手,若不早日夺回,只怕广州和邕州两地短期之内难平其余三州之乱,长久下去岭南非大乱不可,届时我玄天门又能如何自处?” 赵宏低头不语。 宇文嫣道:“形势紧迫,各位随我立时赶往镇北大仓,求见严将军。” 一行人出了镇外,各自上马,直奔镇北而去。 过不过时,但见前方有一小队人马缓缓而来。 那队人马也已发觉宇文嫣一行,为首一人急令勒马停步。 李羽坤、宇文嫣一行勒住马匹,李羽坤道:“原来是马将军,在下有一事正想劳烦将军。”来人正是马志远。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营惊变 马志远尽力回想,却也想不出自己曾在哪里见过眼前这行人,只得拱手道:“诸位认得小将?”回头暗暗使了个眼色,他见一行人行色匆匆,又都携带兵刃,身上明显还沾了鲜血,不觉心存戒备。 李羽坤笑道:“在下曾路过马家村,在马将军家中借宿过一宿,令尊令堂对在下极为照顾,令尊亲酿的果子酒醇香无比。” 马志远听他说到父母,说起果子酒,知道属实,便道:“这位兄台,家父家母身体可好?” 李羽坤道:“令尊令堂托在下向马将军报个平安,二老都很健硕,将军无须挂念。” “这就好,这就好。等我忙完公务,定要告假回家探望。”马志远微笑点头,“几位行色匆匆,是要去哪里?几位自南而来,可曾路过石龙镇?这位兄台又是如何认出小将的?” 李羽坤道:“我等便是从石龙镇而来。”于是把石龙镇之事简略说了,马志远满脸诧异,不自觉望了望石龙镇方向。 宇文嫣见他始终心存疑虑,笑道:“马志远,你是信不过我们?还是不信我们能诛灭镇上守军?你等诱敌深入,在镇北大仓全歼那伙黑衣人时,我和坤哥正好也在那里,所以认得了你。” 马志远道:“这个……原来如此,各位武功高强,小将佩服。” 宇文嫣道:“时候不多了,钱尚云的数千人马离此仅有数里,快带我们去见你顶头上司,好商议退兵之策。” 马志远惊道:“这位姑娘说得可是真话?” 宇文嫣道:“骗你作甚?” 马志远沉吟片刻,吩咐两人快马前去打探,又让其余百余名兵士原地待命,也好监视石龙镇,若有军情,快马禀报。 宇文嫣吩咐赵宏等玄天门弟子留下助阵。 马志远问明李羽坤、宇文嫣姓名,回马引了二人去见那严将军。 三人快马疾驰,片刻间便回了镇北军营。 马志远问起严将军所在,被告知正在大帐议事。 马志远领了李羽坤和宇文嫣直奔而去,到了帐外命兵士通报。 过不多时那兵士回转,请马志远进去。 马志远带了李羽坤和宇文嫣进了大帐,但见帐内灯火通明,严将军居帅位而坐,六位将军分列两侧。 马志远行礼道:“马志远拜见严将军。”李羽坤和宇文嫣站在他身后,朝严将军抱拳行礼。 严将军颇为不悦,淡淡道:“马校尉,本将军命你带人前去查探军情,为何这么快回来?还带了两个生人进帐?” 帐内其余六人见严将军脸色不善,也都拉下脸来,盯着三人。 马志远道:“启禀严将军,这两位是家父家母的朋友,他们刚从石龙镇而来,获知了敌军的消息,因此小将带来见将军。” 严将军仔细打量二人,哼了一声,冷冷道:“此二人年纪与你相仿,怎会是你爹娘的朋友?石龙镇已落入呼延北承和钱尚云之手,他们来自镇上,莫非便是呼延北承和钱尚云派来的奸细?你与他们在一起,莫不是早已投了敌人?” “将军何以见疑?”马志远诧道,“志远深蒙经略史大人提携,深受皇恩,怎会做这通敌的勾当?” 严将军嘿嘿笑道:“马志远,你此刻提起裴经略,是不是意在提醒本将军,你是他的心腹手下?提醒我就算打狗也得想想主人?” “这……这……”马志远张口结舌、呆若木鸡。 严将军扫视左右,沉声道:“岭南经略府下马志远勾结叛军,意欲谋反,来人啊,给我拿下!” 帐下六将齐声应是,齐刷刷抽出佩刀,怒目而视。帐帘掀起,十余名持刀兵士鱼贯而入,将三人团团围住。 马志远道:“严将军,小将好歹也是裴大人派来助你平叛的,你怎可如此对我!” 严将军冷笑道:“马志远,我本想留你一条命,但你三番两次、口口声声拿裴大人来压我,只当我奈何不了你。好,我这便杀了你。来啊,给我拖出去斩了!” 马志远诧道:“你……你……”说了两个你却气得说不下去。 宇文嫣冷冷道:“马志远,这严将军只怕早已叛变投靠三州了吧!” 马志远惊道:“严将军,是不是?” 那严将军嘿嘿笑道:“反正你也要死了,告诉你又有何妨,不错,本将军已打算投靠钱都护,正好拿你的人头向他表明心意。” 马志远呆立当场。 宇文嫣嘿嘿冷笑,身子忽然飘出,抢到一将面前,右手轻拂,那将啊一声松手。 宇文嫣抢刀在手,马志远长叹一声,亦拔刀在手,他虽然忠义,但绝不愚蠢。 其余五将见宇文嫣偷袭得手,纷纷扑上围攻,十余名兵士亦抡刀上前砍杀。 李羽坤心道:“此地凶险,必须速战速决,尽快离开大营。”他抬头见严将军手按剑柄站立观战,如大鸟般扑去,探手抓向严将军右肩。 严将军吃了一惊,想拔剑迎战,却因为紧张一时未能拔出来。 李羽坤指尖刚要触及严将军肩头,感觉他身后两股掌力分左右袭来,急忙在空中拧腰躲闪。 严将军身后闪出两黑衣人,也不知原来躲在哪里。 李羽坤双脚刚落地,那两人齐齐扑上,四掌连击,根本不容他喘息。 李羽坤稳住身形,施展降魔掌对敌。 那边十余人围攻宇文嫣和马志远,马志远刀法虽然纯熟,一柄钢刀使得虎虎生风,但终是寡不敌众,若非宇文嫣回护,只怕早已不敌。 宇文嫣下手毫不容情,将帐中六将和十余名兵士都砍翻在地,但帐外兵士听到帐内呼喊,不断涌入。 宇文嫣自知若是长斗下去,对方几千兵士轮番冲杀,己方三人必定难以脱身,若是账外万箭齐发,更难活命。 那严将军眼见三人凶悍,心生怯意,趁机想溜出帐外。 但他瞥眼见李羽坤与两名黑衣人激斗正酣,料想他无暇他顾,抽出长剑,慢慢靠近他,妄想背后偷袭。 宇文嫣看在眼里,钢刀连砍逼退围攻数人,手握刀柄运劲朝那严将军掷出。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将计就计 这严将军武艺本就稀松平常,又在全神贯注想着暗算李羽坤,哪里躲得开宇文嫣这凝力一击。 啊一声惨叫,钢刀穿胸而过,严将军翻倒在地。 宇文嫣抢到一杆长枪,运劲横扫,击退数人,拉住马志远后跃,低声道:“你快向将士说明,那严将军串通三州谋反,我们是奉了经略使之命,暗中诛杀叛贼的。” 马志远心领神会,跟着宇文嫣杀出大帐,一边大声道:“严有法通敌谋反,现已伏诛,众将士也是受他蒙蔽,只要真心悔改,我马志远定禀明裴大人,一概既往不咎!” 马志远本部人马听到他呼喊,急忙从各处聚拢过来护主,其余将士本无心杀他,听到他这话,立马停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宇文嫣高声道:“众将士听命,速归本队,严阵待敌,违令者斩!” 马志远也道:“这是裴经略的命令,大家照办就是!” 众将士高声应道:“遵命!” 有人言道:“我等受那严有法挑唆,如今真相大白,真是谢天谢地!” “多亏马将军英明,这位女将军……多智,终于粉碎了敌人的奸计!” 马志远摆了摆手,众将领了本部人马离去。 这时帐内传出惨呼,宇文嫣回身进帐,见李羽坤已料理了一人,生擒了一人。 宇文嫣出指如风,连点那黑衣人三处要穴。 那黑衣人忽然瘫倒在地,只觉全身犹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一般,满地打滚嗬嗬怪叫,强忍痛苦勉强张嘴求饶。 宇文嫣轻拍他穴道,过不多时,黑衣人终于慢慢恢复镇定,大口喘着粗气。 宇文嫣冷冷道:“说吧,你是谁派来的?你们有什么图谋?” 那人眼见大势已去,当即便想保命,于是全盘托出:“在下是钱都护府上门客,名叫费天彪,那是我师弟侯开吉。”说着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另外一名黑衣人,“我师兄弟二人是奉了钱都护的命令前来相助严有法的。” 马志远道:“严将……严有法果真已投靠了钱尚云。” 费天彪点了点头:“严有法别无选择,他若不降,待钱都护大军一到,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宇文嫣瞪眼道:“好大的口气!” 那人打了个冷战:“是是是,有几位大侠、女侠在,我想钱尚云就算大兵压境,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徒增烦恼,望营兴叹了。” 李羽坤暗暗好笑,心道:“这费天彪与那玄天门孝卫快刀林奔,说话口气倒有几分相似。” 马志远道:“所以严有法故意支开了我?” 费天彪又点了点头:“严有法本来并未下定决心,所以支开了将军。等他下定决心投靠钱都护之后,你们便回转了。” 李羽坤道:“怪不得那钱尚云的军队只是缓缓行进。” 宇文嫣道:“严有法投敌之后,你们作何打算?” 费天彪道:“合兵一处,直取东莞县。” “那韶州是不是已经落入尔等之手?”马志远问道。 费天彪忍不住笑了笑,道:“将军猜得没错,那韶州守将潘风虽然厉害,可是这厮太过好酒,那日喝得烂醉如泥,被我师兄弟二人割了脑袋。”脸上不无得意之色。 马志远听罢甚是恼怒,砰砰踢了费天彪两脚,恨恨道:“可惜了潘风啊,为何不听我劝,少喝点酒?”随即又问道:“黄贞发黄将军呢?” 费天彪苦笑道:“他不肯归降,还大骂严有法忘恩负义、吃里扒外。” “所以你们便把他杀了?”马志远怒目圆睁,拔刀在手,他素来与黄贞发交好。 “没有没有,本来是想杀了他的,可是严有法又说黄贞发在军中极有威望,本营将士有许多是他的部众,所以暂且留了他一命。等里应外合诛杀黄贞发部众之后,再处置他。”费天彪一口气说完,使劲吞了几口唾沫。 宇文嫣点了点头,问道:“你们约定的联络讯号是什么?” 费天彪道:“若那严有法真心诚意投降,则在大营前插两面严字将旗,待钱将……尚云领兵赶到,引兵入营。” 宇文嫣笑道:“马将军,正该你立此大功啊!你我如此这般这般,必能大破敌军,生擒钱尚云、呼延北承。” 马志远大拇指一挑,赞道:“姑娘真乃女中诸葛也!小将马上去安排。对了,请问姑娘这费天彪、候开吉如何处置方才妥当?” 宇文嫣道:“自然是关押起来,日后连同三州叛贼,一并押解广州。” 马志远微笑点头,命人进来将费天彪、候开吉五花大绑押了下去,又命人将大帐内收拾停当。 马志远照着宇文嫣所授妙计下去安排诸事。 有人将李羽坤和宇文嫣二人引到帐中歇息,马志远早已命人整治了酒菜款待。 李羽坤和宇文嫣忙活了半夜,腹中饥饿,便吃喝起来。 过不多时,兵士来报,原来是马志远部下和玄天门弟子打探消息回营。 马志远差人好生招待,赵宏独自一人来找宇文嫣回报,说道那钱尚云的数千兵马正在离此十余里的野外按兵不动,但也并未下营扎寨。 宇文嫣便把心中所谋之事说了,之后便叫赵宏先下去休整,并派人严密监视钱尚云大军动向。 赵宏领命告辞离去。 李羽坤柔声道:“嫣儿,你累了一天了,不如先休息一会吧。” 宇文嫣笑道:“也好,你也歇息吧,待会还有一场恶战,需要养精蓄锐。” 李羽坤嗯了一声,两人便在帐中小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羽坤被帐外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只听有人道:“李大侠,宇文姑娘,时辰已到,是否依计行事?”正是马志远,听说话口气有些着急。 李羽坤道:“马将军稍候。”这时宇文嫣也已醒转,正在梳头发。 宇文嫣道:“挂起两面严字将旗,依计行事。” 帐外马志远应了声好,急匆匆离去。 李羽坤和宇文嫣出了大帐,赵宏与玄天门弟子已等在帐外。 宇文嫣握住李羽坤的手道:“战场厮杀非武林对决那般,凡事一切小心。”又对赵宏道:“照顾好李大侠。” 赵宏躬身道:“是。” 李羽坤柔声道:“你也要小心。”随即领了赵宏等人去见马志远。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获全胜 马志远正在清点人马,见李羽坤等人到来,拱手道:“五百精兵已整装待命,可要劳烦李大侠了。” 李羽坤道:“多谢马将军了。” 马志远正色道:“李大侠哪里话,是小将应该多谢你和宇文姑娘才是。二位满腹侠义,萍水相逢却冒险助小将平叛,行这利国利民的大事,小将十分钦佩。” 李羽坤道:“好说好说,如此我便去了。”说罢挥了挥手,带领五百名精挑细选的勇士出营朝西南方向而去。 按照宇文嫣事先部署,李羽坤领了玄天门诸人和五百精兵埋伏在了大营西南侧的密林之中,待钱尚云大军陷入混乱时杀出。 密林处于山坡之上,远远望去,正好看清大营状况。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已近黎明,但见昏暗的夜色下一大队人马缓缓朝大营行去。 辕门大开,三将挥舞兵器策马当先杀入大营,数千兵士呐喊冲入,大营中瞬间杀声震天。 一排弓箭手火箭齐发,营内无数营帐火起,火势蔓延开来,营内立时大乱。 李羽坤站在高处瞭望,隐隐听到一人高声道:“钱尚云在此,还不赶紧缚手来降,更待何时!”声音中气充沛,字字清楚。 又一人道:“严有法何在?” 混乱中一人高声大笑道:“哈哈哈,严有法通敌叛变,早已伏诛!钱尚云你中计了,还不下马投降!众将士听令,给我活捉钱尚云!” 顿时四面八方鼓声大作,伏兵呐喊着自四面营帐中杀出,气势震天,为首一人正是马志远。 “哈哈哈,乌合之众,有何惧也!既然你们执迷不悟,今日便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钱尚云当下便指挥部众厮杀。 忽见一匹白马横空疾驰冲出,马上一人高声呵斥,挥舞一杆长枪杀来,当真是马似霹雳,枪出如龙,长枪抖动,眨眼间刺翻数人。 李羽坤用力一拍大腿,赞道:“你家小姐马战本领当真了得。” 赵宏笑道:“回李大侠,小人常听门中前辈弟子说起,大小姐九岁便开始习练骑马射箭的功夫,十三岁时一杆长枪已经使得出神入化。” 李羽坤点了点头,凝神观战,但见混乱中,那钱尚云战不到十个回合,便被宇文嫣生擒活捉。 李羽坤、赵宏等众人远远望见,轰然叫好。 只见宇文嫣将钱尚云扔在地上,几名兵士上前拿住捆绑。 宇文嫣拍马杀出,不知是发射了什么暗器,将另一副将打落马上。 剩余一黑袍将军见大势已去,高声指挥兵士:“快退、快退出大营!”拨转马头向辕门处冲杀。 李羽坤沉声道:“各位准备突击。” 钱尚元部众见主帅被擒,无心恋战,前军索性缴械投降,后军则急忙跟着黑袍将军且战且退。 他们刚刚杀出大营,正遇李羽坤率领的五百精兵。 李羽坤当先赶到,长剑刺出,那黑袍将军急忙挥枪格挡。 李羽坤高高跃起扑上,长剑贴着枪杆削下,黑袍将躲闪不及长枪只能撒手。 李羽坤左掌拍出,正中黑袍将右肩。 黑袍将啊一声,跌落马下。 李羽坤探手抓起,顺手点了他穴道。 败军被五百精兵全力冲杀,肝胆俱裂,又见副将被擒,哪里还有半分斗志,纷纷扔去兵器投降,当真是兵败如山倒。 这时宇文嫣和马志远也已杀到,命兵士将俘虏尽数押解下去看守。 李羽坤、宇文嫣、马志远三人换上桂州将士盔甲,率领早已换上桂州兵士甲胄的一千精兵,举了桂州兵马的军旗直奔呼延北承大营而去。 赵宏夹着被点了昏睡穴的钱尚云混在队伍之中。 约莫一顿饭工夫,探子来报,前方正是呼延北承的营寨。 李羽坤陪着宇文嫣策马上前,远远望去,但见营寨布置井然有序,岗哨林立,防御设施完备。 宇文嫣道:“这呼延北承倒有几分行军打仗的真本事。” 李羽坤不懂安营扎寨之道,只道是很难攻克。 宇文嫣回马归队,道:“低声传令下去,偃旗息鼓,作败军状,让降卒扛着钱字帅旗走在人马前面。” 传令兵策马疾奔下去传令。李羽坤和宇文嫣假装受伤,俯身在马背上。 过不多时,距那营寨已不足一里,寨中哨兵已然发觉,数十名弓箭手张弓搭箭、一字排开。 马志远大声道:“各位不要误会,我们是钱都护的部下。”说罢命那降卒高举钱字帅旗。 箭楼上一将高声道:“钱都护身在何处?” 李羽坤假装吃力地挥手,嘶哑着嗓子说道:“我……我……” 马志远急道:“那严有法假意投降,骗我们去他大营,却在营中设下埋伏,钱都护奋力率众杀出,却也受了重伤。那严有法又派兵劫了我军大营,害得我们无处可去。快去禀报呼延都护,请他替我军报仇!” 那将军将信将疑,挥了挥手,差人速去禀告呼延北承。 片刻之后,一匹高头大马缓缓奔来,马上一人一身睡衣,显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身材颇为健硕。 众将士远远看见他便躬身行礼,显是呼延北承到了。 马志远挥了挥手,赵宏牵了载了钱尚云的马匹出列。 呼延北承登上箭楼,捻须笑问:“钱都护人呢?” 马志远道:“启禀呼延都护,钱都护他受伤过重,一直昏迷未醒。”说着指了指昏睡在马上的钱尚云。 呼延北承笑道:“老钱太过鲁莽啊!开门,放他们进来。帐中营帐有限,可住不了这么多人。” 马志远道:“多谢呼延都护,只要安置好钱都护即可,我等自行解决。” 营寨辕门大开,赵宏牵了马匹缓缓前行,李羽坤和宇文嫣轻拍马匹跟在后面。 呼延北承呵呵笑道:“老钱受伤很重啊,速去传大夫来给他治伤。” “大夫还是留给你自己吧!”宇文嫣一声娇叱。 “杀啊!” “冲啊!” 一千精兵潮水般杀入营寨,呼延北承部众哪里来得及抵御。 一炷香之后,营寨被攻陷,呼延北承束手就擒。 马志远清点己方将士,伤亡不过两百。 如此轻而易举便尽破呼延北承大寨,马志远心中激动,忍不住哈哈大笑:“宇文姑娘真乃奇才也!” 第一百三十六章 捷报 见大势已定,马志远邀请李羽坤和宇文嫣以及几位将军在帐中叙话,忽听帐外有人哈哈大笑。 马志远一拍大腿,笑道:“黄贞发黄将军到了!”起身迎接。 帐帘掀起,黄贞发在两名兵士搀扶下笑着一瘸一拐走了进来,一进来便盯着宇文嫣道:“这位莫非就是宇文姑娘?”脸上满是惊叹佩服的神情。 宇文嫣微笑点头,站起身来抱拳道:“见过黄将军。” 黄贞发躬身施礼道:“老黄在此多谢宇文姑娘了!” 宇文嫣急忙伸手相扶:“将军无须多礼。” 黄贞发站直身子,马志远扶他坐了主位,自己在他身边坐下。 黄贞发挥手让那两名兵士出去,再次感谢宇文嫣:“若非姑娘神机妙算,一举挫败叛军,不仅石龙落入敌手,东莞亦危矣!东莞若丢,广州东西两面受敌,可就糟糕透顶了。” 马志远一拍大腿,瞪眼跃起,忽然向着宇文嫣拜倒在地,倒把宇文嫣和李羽坤都吓了一跳,宇文嫣道:“马将军何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马志远跪着不动:“小将一时糊涂,只顾杀敌,却未想到今夜破敌大胜竟有如此重要的意义。” 宇文嫣见他并未起身,袍袖拂出,马志远身不由己站了起来,惊道:“姑娘不仅擅长行军打仗,武艺更是高深莫测。”说着转身来到黄贞发身旁,手舞足蹈、绘声绘色讲述宇文嫣生擒钱尚云的场面。 黄贞发听罢连连抚掌大笑:“妙极妙极,黄某来时已听人说起,此刻听马将军再说,更如身临其境、亲眼所见呐!黄某还听将士们说,李大侠武功之高,更在宇文姑娘之上,大侠挥三尺长剑杀入敌丛,挡者披靡,如入无人之境,真如天神下凡一般呐!哈哈!” “是是是,小将对李大侠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马志远忙不迭接口。 之后四人商议善后事宜,宇文嫣虽然聪明,但毕竟不是军中之人,此刻危机已去只是献策不能决定。 最后黄贞发和马志远决定先将钱尚云、呼延北承和桂、容二州军中重要人物押解看管,待明日午后先押去东莞县衙,随后再派重兵护卫送至广州五府经略史府。 另外,此番击败二州万余大军,斩敌五千余人,收服降卒四千余名,追回原本石龙镇的钱粮,又缴获了一批军械物资,可谓是大获全胜。 黄、马二人再三斟酌之后暂定由马志远择日率兵将降卒和钱粮押往东莞,并快马报于五府经略史裴敦复,请示如何处置。 黄贞发留守石龙大营,一面重建石龙镇,一面整顿兵马,伺机攻取韶州。 此时天已大亮,李羽坤和宇文嫣及玄天门一众弟子见大事已了,便跟黄贞发、马志远辞行。 黄、马二人再三挽留无果,便要重赏。 李羽坤和宇文嫣坚持不受,黄、马二人只得作罢。 临行之时,宇文嫣笑着对马志远说下次回家,定要带回姑娘,让二老高兴高兴。 马志远挠头傻笑,忽然想到什么,直说将来定然不要忘了请他喝喜酒。 宇文嫣欣然答允,李羽坤见她并未避嫌,反而直露心意,心中无比感动,又觉十分温馨。 一行人出了大营,策马西行。宇文嫣吩咐除赵宏外,其余玄天门弟子自回东莞。 晌午时分,三人路过一镇。赵宏寻了客店打尖。三人饱餐一顿便住下歇息,只睡到酉时三刻方才醒来。 三人索性又住一晚。由于有赵宏同行,李羽坤和宇文嫣倒也不便同住一室。 二更时分,李羽坤正自在房中练功,忽听隔壁右手边赵宏房内似有人说话,声音有点耳熟,随即想起那人是赵溢。 他并未想偷听赵氏两兄弟说话,但他耳力极佳,虽然赵宏和赵溢说话声音很轻,但却逃不过他耳朵。 “大哥,这次余天王率众协助邕州都护洪道荣大败交州兵马,斩杀安南大将阮英杰,可谓是极大震慑了交州叛军,那交州都护气得暴跳如雷,却又不敢提兵来战。”赵溢顿了顿又道,“大小姐不会怪余天王没有派人来援吧?” “自然不会。”赵宏甚是得意,“大小姐和李大侠这次大发神威,合力击溃容、桂二州叛军,生擒了二州都护将军,送了份大礼给那裴敦复。” “哈哈,恨不能亲眼得见大小姐和李大侠杀敌,真是万分遗憾。”赵溢十分羡慕,“这次大小姐和李大侠送了一份如此大的礼给那五府经略史,下次大小姐和李大侠完婚,那裴敦复必须要回重礼,哈哈。” “嘘,休得无礼,李大侠就在隔壁,别让他听到了。” “听到了也没事,最好大小姐也听到了,保管欢喜得很。” “臭小子,没大没小,别说了,我去回报大小姐。” 只听房门开关的声音,随即左手边宇文嫣房门口传来轻轻三下敲门声,接着是赵宏的声音:“大小姐,我二弟赵溢回来了,他有事禀报,大小姐是否方便?” “门没栓,进来吧!” 房门轻轻被推开,随即又关上,过不多时赵宏、赵溢便将邕州与交州作战的情况又说了一遍。 宇文嫣听完之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问道:“爹爹他还没有回总坛吗?” 房内传来嗯一声。李羽坤心道:“嫣儿她爹爹被师父所伤,想必还未痊愈,因此没有回山。” 只听宇文嫣道:“爹爹被坤哥的师父了空方丈所伤,不知伤好了没有。” “啊!”“啊!”房内传来两声惊呼。 “怎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敢,属下……属下……” 宇文嫣哼了一声:“爹爹虽然打不过少林方丈,了空大师却也赢不了爹爹,爹爹受了伤,他也好不到哪去。” “是是是,教主他神功无敌,了空和尚岂是他的对手!” “不得对少林方丈无礼!” “是是是。” “好啦,下去歇息吧,明日一早便启程回山。” “属下遵命,属下告退。” 第一百三十七章 耍猴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一行人用过早饭,出镇策马西行,申时时分便进了邕州城。 这邕州城虽是西南大城,但与中原地区的大城相比,其建筑构造、繁华程度还是相差甚远。 一进东门,但见城内街道上颇为冷清,只两旁酒肆、酒楼中,聚了一些人,高谈阔论、开怀畅饮。 自从进了邕州城,赵宏一直眉头紧锁,左顾右盼,似乎在找着什么,神情甚是不悦。 李羽坤颇为不解,忍不住问道:“赵大哥,你为何闷闷不乐?”一路行来,他觉得赵宏为人不仅老成持重,办事可靠,而且极有礼数,因此心中对他颇具好感。 赵宏偷偷看了一眼宇文嫣,才道:“李大侠,小人生气得是居然没人来迎接大小姐。” 李羽坤暗暗摇头,他跟赵宏提过多次,以兄弟朋友相称,但赵宏却坚持称他李大侠,把自己看成下人。 赵溢也道:“这邕州城离总坛不过数里,按理说教中兄弟早已收到大小姐回山的消息啦,况且这城中亦有玄天门的分号。即便其他人不来,青小姐理应也会前来迎接,莫不是她的伤还没好?” 赵宏瞪了他一眼:“大小姐回山,青小姐只要知道,就算是爬也会爬来迎接,别说手脚受伤了,她难道不会坐着轿子来啊!” 赵溢连声称是,直呼奇怪。 宇文嫣皱了皱眉,淡淡道:“今夜便在城里住一晚,明日一早再行上山。” 赵宏使了个眼色,赵溢策马先行,显是去安排住宿之事。 宇文嫣笑道:“坤哥,想必你以前从未来过邕州吧!不如我带你四处走走如何?” 李羽坤笑道:“也好,邕州风土人情与中原地区大为不同,我倒也想开开眼界。” 宇文嫣翻身下马,李羽坤也下了马。 “先将小白带去客栈吧!”宇文嫣将缰绳递给赵宏,拉起李羽坤便走。 宇文嫣一边走一边说道:“岭南百姓以越骆后裔居多,外族混居,与你们汉人地区大不相同。你们中原人士向来视汉人以外的人为外族,或征讨或笼络或怀柔,总之是既看不起我们这些外族,诸多偏见,说我们是胡人是蛮夷,说我们凶残暴虐,好滥杀无辜,却又总想利用我们,给我们些许好处,或是挑起诸如南蛮、突厥、吐蕃、回纥之间的矛盾,想让这几个外族自相残杀,汉人好坐收渔翁之利。” 李羽坤急忙摇手道:“不不不,我可从未想过这内外之分,汉人与南蛮、回纥,还有你们鲜卑人,在我心里没有半分不同。” 宇文嫣抿嘴笑道:“我又不是说你。再说我们鲜卑人早已汉化,已跟你们汉族人没什么分别。” 李羽坤挠头傻笑,忽然心想:“嫣儿是鲜卑后裔,听说鲜卑便是匈奴,古来一向生活在北方,玄天门总坛却何以会在岭南?” 正想发问,忽听宇文嫣兴奋说道:“快看,那边有猴戏看!” 宇文嫣拉着李羽坤挤进人群。 只见一位衣裳褴褛,满脸胡茬的中年汉子,手牵三只毛猴围在身边,两只大猴,一只小猴,笑道:“这可是一家子猴。” 三只猴儿均是一身金褐色的绒毛,面容俊秀,微红的小脸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神气十足。 李羽坤笑道:“这猴儿长得好生英俊。” 那中年汉子微笑着投来赞许的目光,操着一口外地口音,粗声粗气地朝猴儿们喊道:“快向父老乡亲们行礼。”将手中的牵绳猛地一提。 那两只大猴想必平日里训练有素,听了主人的吩咐拱着前爪团团作揖。 唯独那只小猴颇为顽皮,非但没有按主人的吩咐行事,反而冲着主人龇牙咧嘴,扮起了鬼脸。 那汉子脸一沉,举起手掌作势要打。 谁知那小猴子非但不怕,反而举起右爪迎着那汉子的手掌拍去。 那汉子手一缩,小猴拍了个空,但它并未收爪,反而拍到了他的肩头。 那汉子大怒,自腰间摘下皮鞭,凌空虚抽。 小猴儿吓了一跳,急忙躲到两只大猴身后,却又忍不住踮起脚尖越过一大猴肩头偷瞧。 “哈哈哈……”围观的人无不被这小猴逗笑得直不起腰来。 那小猴儿似是觉得在场众人都能为它作主,指指点点、吱吱怪叫,似在嘲笑那汉子。 顿时,惹得汉子更加气恼,将绳子拉紧过来,一把扭向小猴的耳朵。 这时淘气的小猴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牙还牙,跳起伸爪就扭着了汉子的耳朵。 “哈哈哈……”人群里又是一阵哄笑,宇文嫣笑得前俯后仰。 那小猴儿松开爪子落在地上,那汉子哪还会放过他,抡起手中的鞭子向小猴身上打去。 小猴吃了痛,纵身一跃,又躲到两只大猴身后。 那汉子挥鞭又打,那两只大猴终于看不过去,一只大猴张开双臂护住小猴,另一只怒目瞪视。 那汉子只能苦笑:“反了反了,你们这一家子都想反了吗?” 瞪眼那只大猴似是听懂了这话,双爪叉腰,吱吱怪叫,忽然跳起扑向那汉子。 那汉子吃了一惊,眼见一对猴爪便要抓到自己脸上,急忙松开绳子抬手去挡。 那大猴以为他要打自己,跳在半空又缩了回来。 李羽坤忍不住哑然失笑,心道:“这猴儿这几下倒是像极了武功招式。” 那三只猴儿脱了牵绳的控制,躲得远远地齐齐冲那汉子扮起了鬼脸。 那汉子鼻子都气歪了,喝道:“好一群兔崽子,今日老子一定教训教训你们。” 人群立即爆发大笑。 那汉子暴跳如雷,抡起鞭子劈头盖脸抽向三只猴子,打得它们一边吱吱怪叫,一边抱头逃窜。 那汉子并未就此罢手,踏步追打,哪里还像是在嬉闹,分明是想打死那三只猴儿。 他追得急,猴儿逃得快,他总是慢了半拍,每一鞭都恰好打到了地上,抽得地面啪啪作响、尘土飞扬。 众人有点摸不着头脑,实不知他为何如此生气,有人更是出言为猴儿求情。 那汉子不理不睬,抡圆了鞭子奋力抽出。 他这一鞭哪里是抽向猴儿,分明是夹着劲风直奔李羽坤面门而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莫名偷袭 李羽坤正在看他追打猴子,满心以为这是耍猴的一出戏,哪里想到这鞭子会突然抽向自己。 宇文嫣正站在他身前,也没有想到那汉子会有这一手。 千钧一发之际来不及细想,李羽坤搂住宇文嫣的腰极力矮身躲避。 鞭子擦着他的头发掠过,只听啊一声惨叫,原来那鞭子抽到了一路人的脸上,那人顿时踉跄着倒地,抱头惨呼,显然受伤不轻。 围观耍猴戏的百姓大惑不解,有人言道:“哎呦,怎么打猴变成伤人了?” “快收起鞭子,莫要再伤到人。” 那汉子嘿嘿冷笑,长臂一圈,那皮鞭忽然掉头回来,击向李羽坤头颈。 事到如今,李羽坤自然清楚他是有意偷袭,便轻拍宇文嫣,两人不退反进,滑步前冲。 宇文嫣玉指探出,点向那汉子持鞭右手的手腕脉门。 那汉子沉腕撤鞭,呼得上抽,鞭梢翘起,如同毒蛇般咬向李羽坤后脑。 李羽坤心中来气,转身探手去抓那鞭梢,与此同时,宇文嫣一个转身已到了那汉子身后,点向他后脑玉枕穴。 这玉枕穴乃是人脑袋上的要穴,若被高手点中,哪里还会有命在。 那汉子只得躲避,鞭梢落入李羽坤手中,他用力回夺却夺不回来。 那汉子索性扔去鞭子,忽然吹响口哨,那三只猴儿齐齐扑向宇文嫣,六爪乱抓。 宇文嫣虽说武功高强,实战经验丰富,但却从未与猴子交过手,自然也不清楚猴子的进攻招数,一时竟被三只猴儿攻得手忙脚乱。 她最厉害的拳脚功夫是擒拿点穴,可那猴儿极其灵活,窜来窜去毫无规律,出招“挥洒自如”,更不知有没有穴道可点。 宇文嫣只能跳跃闪避,偶尔拍出几掌。 猴儿似乎也看出她功力深厚,但见她出掌,忙不迭灵活躲避。 猴儿最擅长的事情便是见样学样,这几只猴儿想必久经训练,竟能现学现用,过不多时便模仿起宇文嫣的身法招数。 宇文嫣又好气又好笑,但一时想不出克猴之法。 那边那汉子正在与李羽坤较量拳法。 李羽坤见这汉子不管是身法还是所使拳法,都与那三只猴儿十分相似,心想这必是猴拳了。 这汉子长相粗犷,人高马大,却也能如猴儿般灵活腾挪闪移,甚至连表情都与猴儿有七八分相似,看来真让人忍俊不禁。 围观众人起初见他们打斗,害怕伤到自己,都想溜之大吉,但见他们打得既热闹又好看,比耍猴戏可要好看数倍,便舍不得就此离开,都站得远远得看,连被鞭子抽伤那人也忍痛观战。 过不多时,已远远聚了一大群看戏的百姓。 转眼间李羽坤已与那汉子交手三十余招,兀自不分胜负。 李羽坤正自思量如何破敌时,却听众人一声声惊呼,随即吱吱吱猴子惊叫声,接着听宇文嫣在一旁说道:“捉住他问个明白,到底是谁指使他来对付我们的。” 李羽坤瞥眼见宇文嫣正站在一旁观战。 原来宇文嫣久战不克,心想自己连三只猴子都打不过,传回玄天门,还不让欧阳青和方玉冲笑掉大牙,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一条妙计。 激斗中,她忽然向后退步,立定后张开双臂紧握双拳。 那三只猴儿见她使出如此怪异的招式,先是立定不动,随即便学样,也是张臂握拳。 宇文嫣身子前飘,出指如风,连出三指点向三只猴儿胸前,也不管猴子与人的檀中穴是不是一样。 三只猴儿胸前各挨了一指,哪里抵受得住,各自怪叫一声便晕死过去。 那汉子见猴儿落败,自己一套猴拳堪堪使完却依然占不到便宜,而且对手似乎并未尽力,同时又怕宇文嫣上前夹击,心中生了怯意,便想逃走。 他这一分心,李羽坤三拳连击,立时把他逼得手忙脚乱。 李羽坤哪还会给他喘息的机会,一招礼敬如来正中他左肩。 那汉子噔噔噔倒退三步,忽觉背上一痛,已被点中神堂穴,又觉两臂天井穴也被拂中,顿时身体僵直,双臂下垂。 宇文嫣转到他面前,冷冷道:“谁指使你来对付我们的?” 那汉子冷哼一声转开头去,来了个不理不睬。 宇文嫣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出手出风,点在他檀中穴上,催动玄天功力。 那汉子忽然脸部扭曲,满脸冷汗直冒,显然十分难受,仍然紧咬牙关忍耐。 宇文嫣道:“看你能忍多久。” 那汉子面容惨白,苦苦支撑,连嘴唇都已咬出血来。 李羽坤见他是块硬骨头,便道:“算了嫣儿,放了他吧。” 宇文嫣极为不愿,却依然哦了一声,解开了他被封的穴道。 那汉子啊一声,软瘫在地。 李羽坤淡淡道:“念你也算条汉子,今日便放过你,你走吧!” 那汉子想不到李羽坤和宇文嫣会放他离开,愣了一会,才勉强爬起来背起三只猴儿踉跄着离去,围观百姓急忙让道。 他走不多远回过头来,缓缓道:“谢某多谢二位。”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两位前路小心。”说完迈开步子缓缓走远。 百姓见没有了热闹看,纷纷散去。 李羽坤道:“这人临走让我们前路小心,不知是何意思?难道想对付我们得不止他一个?” 宇文嫣皱了皱眉:“走吧,先去客栈再说。” 经此一事,二人无心再游玩,径直去了城南福悦客栈。赵宏和赵溢两兄弟领着掌柜和一大帮人远远出来迎接。 原来这客栈是玄天门开得,那掌柜丁远熊是风使欧阳飘雪一系心腹手下。 一行人进了客栈包房坐定后,宇文嫣向丁远熊问起近日来教中是否有人来过客栈,以及城中是否来了可疑人物。 丁远熊都回答说没有,只道教中兄弟近日来一直忙于对付交州杜凌风。 随即丁远熊便告退下去准备酒菜。 赵宏见宇文嫣面色凝重,似想开口询问却又忍住。 李羽坤瞧在眼里,便把方才所发生的事情说了。 赵宏和赵溢满脸惊诧,赵溢忽道:“他妈的,不知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叫我查出,必定将他抽筋剥皮!” 第一百三十九章 暗箭杀人 赵宏喝道:“二弟,大小姐面前,休要口出粗鄙之言!” 宇文嫣笑道:“让他说吧,他这句话不骂出口,便像喉咙里卡了根鱼刺一般难受。” “谢谢大小姐成全。”赵溢笑着说道,“请允许我出去打探打探,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可疑人物潜伏在邕州城。” “也好。”宇文嫣点了点头,“你吃过饭多带几名兄弟一起去,切勿轻举妄动,有什么事情速来报我知道。” 赵溢躬身道:“是,谨遵大小姐吩咐。” 赵宏和赵溢告退下去用饭,过不过时,那丁远熊亲手端来酒菜,摆满了一桌。 丁远熊躬身施礼:“大小姐,若是没别的吩咐,小人先下去了。” 宇文嫣嗯了一声。 丁远熊恭恭敬敬倒退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宇文嫣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一杯送到李羽坤面前,笑道:“坤哥,我敬你一杯。” 李羽坤笑着举起酒杯相迎。 两人酒杯轻轻一碰,李羽坤正想喝酒,宇文嫣却道:“且慢,你衣衫怎么破了?”说罢放下手中酒杯。 李羽坤转头一看,见自己肩头衣衫果真破了个大洞,便道:“不碍事。” 宇文嫣歉然道:“倒是我疏忽了,快些脱下来,待会我为你补补。” 李羽坤摇头道:“怎可劳烦你。” 宇文嫣笑道:“你怕我不会女红?快脱下来我瞧瞧。” 李羽坤拗不过他,站起身来除去外衣。 叮一声不知什么东西自他衣衫内滑出,恰好落在了他面前桌上的酒杯之中。 李羽坤皱了皱眉,低头一看,原来便是鹤婉儿那粒明珠。 宇文嫣抓过酒杯,笑道:“想不到你身上还有这么漂亮的一粒珠子啊!难道是买来送给我的吗?”倒去酒水,将明珠倒在掌心,仔细端详,不住啧啧称奇。 李羽坤脸上一红,尴尬笑道:“这粒珠子是我捡到的,是一位姑娘不小心掉得,我倒忘了还她了。”他怕宇文嫣生气,不住偷瞟。 宇文嫣嗯了一声,并未说话,只是翻来覆去看那珠子,只看了好一会才道:“奇怪,这珠子怎么还会变色?” 李羽坤凑身过去,也道:“是啊,我明明记得它是淡黄色的,怎么如今它变成了淡紫色?” 宇文嫣点头道:“是啊,我第一眼瞧见它的时候,它显然也是淡黄色,奇怪,难道……” “难道酒中有毒?”李羽坤低声道,他悄无声息掠到门口,侧耳倾听,确定门外无人,又掠回宇文嫣身边。 宇文嫣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凑到鼻下嗅了嗅,除了酒香并无他味。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帕,将明珠捏在指尖擦干。 过不多时,那明珠变回淡黄色。 李羽坤一脸诧异。 宇文嫣轻轻将明珠投入自己酒杯之中,转眼间那明珠又呈紫色。 两人对望一眼,宇文嫣摇了摇头,故意大声道:“坤哥,我再敬你一杯。” 李羽坤心领神会,一手抓起一个酒杯,互相轻碰,说道:“好。” “来,我也敬嫣儿一杯。” “啊,我怎么有些头晕?莫不是这酒力道太大了?” “是啊,我也有些头晕,多半是我们之前赶路赶得太急有点累了。” 两人趴倒桌面,两只酒杯跌碎在地,连那壶酒都摔在地上,酒水洒了一地。 屋子里静悄悄,没半点声音。 过了好一会,传来敲门声,一人道:“大小姐,可有吩咐?” 他一连问了三次,没人应答。 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一人在门口探头探脑,竟是那掌柜丁远熊。 丁远熊小心翼翼走进房内,回身关上了门。 他怔怔地打量着摔碎的酒杯、酒壶,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走到长凳前一屁股坐倒,表情甚是痛苦。 他双手捂脸,拼命摇头,半晌才移开双手,喃喃自语道:“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我本不想这样做,只是……只是……唉!” “只要你说出是谁指使你的,我便饶过你。” 丁远熊从凳子上弹起,呆呆地看着宇文嫣,脸上充满了惊恐:“大小姐,你……你没有中毒?” 不仅是宇文嫣,李羽坤也已抬起头来。 宇文嫣淡淡道:“你入玄天门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 丁远熊木然点头。 “我十三岁那年,便偷跑下山,到你这客栈里躲了好几天,还偷喝了你珍藏的美酒。” “是的,那是我故意放在显眼的地方的,只因我早就听说大小姐喜欢喝酒。”丁远熊笑得十分奇怪,有点满足,又有些遗憾。 “所以,若不是逼不得已,你绝不会下毒害我?” 丁远熊又点了点头。 “你的家人落在了他们的手上?” 丁远熊依然点头,忽然又使劲摇头:“即便如此,我也不该害大小姐。” “所以你告诉我,他是谁?我答应你,一定救他们出来。” “他?他们?”丁远熊似乎并未听懂,又似乎在经历着内心的挣扎,直过了好一会,才终于下定决心:“让我下毒害你的人就是……啊!” 随着一声惨呼,丁远熊仰面栽倒在地,胸口血流如注,一支羽箭兀自在微微颤动。 李羽坤飞身掠到窗口。 窗户并没有关,这支羽箭分明就是自窗子射进来的。 李羽坤穿窗而出,双脚在窗沿一点,身子便如弹丸般射出,直射到对面的屋顶上。 一道灰影正在离他七八丈远的屋顶飞掠。 李羽坤俯身抓起两片青瓦,运劲掷出一片。 那人听风辩声,挥手拍击,将青瓦击落,身子因此一震。 如此缓得一缓,李羽坤迫近了三丈。他手一挥,又掷出一片青瓦。 那人不敢再拍,而是向右跳跃躲闪,如此李羽坤又追近了三四丈。 他气沉丹田,大喝一声,一记降魔掌拍出。 那人知道厉害,不敢怠慢,身子忽然拔高而起,躲开掌力。 等他落下时,李羽坤也已追到。 李羽坤恼恨他暗箭杀人,喝道:“留下吧!”双掌齐出,降魔掌掌力奔泻而出,涌向那人。 第一百四十章 玄天总坛 李羽坤这一招掌力已使出了八分。 那灰衣人面色凝重,双掌连拍,企图消去掌力,身子借势向后平平飞出,但只飞出去丈余远忽然身子一软单膝跪倒在屋檐上。 李羽坤已然落到他身前,探手抓他前胸穴道。 灰衣人来不及站起,急忙举掌格挡,两人眨眼间拆了数招,招招精妙。 第九招时,李羽坤手掌按在了他百会穴上:“只要我掌力一吐,你便会没命。” 那人知道此言并未恫吓,脸色难看,不敢再动。 李羽坤淡淡道:“说,是谁派你来得?你为何要杀丁掌柜灭口?” 那人似是犹豫难决,忽然纵声大笑,笑声远远传开,随即向前扑倒,趴在青瓦上扭曲了几下身子,便不动了。 李羽坤吃了一惊,翻过他身子,见那人嘴角流淌黑血,一探鼻息,已然气绝。 李羽坤叹了口气,放下那人尸体,随即又拦腰抱起尸体,跃落地面。 宇文嫣正好赶到,问道:“是谁杀了他?”她知李羽坤宅心仁厚,通常不会随意杀人。 李羽坤摇了摇头:“这人多半嘴里含了毒药,被我擒住,不愿吐露背后指使之人,便服毒自尽了。” “原来是一名死士。”宇文嫣淡淡道,“那丁远熊也死了,临死前说了两个字:小心。” “小心,小心。”李羽坤念叨,“到底是谁?” 李羽坤将尸体抱回客栈,放在一边。 客栈里竟很安静,别说赵宏和赵溢,连那些伙计都未出现。 李羽坤心头涌起不安,抓住宇文嫣的手问道:“难道赵大哥他们……他们……” 宇文嫣叹了口气道:“赵溢死了,赵宏不在客栈,应该是外出打探消息去了。” 本来是赵溢领命外出探查,可如今死得却也是赵溢。 李羽坤看到了赵溢的尸体,赵溢死得似乎没有半分痛苦,他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眉心微微有些泛黑,显然是中了毒。 “他中了剧毒,我儿时曾跟一位前辈学过如何辨别毒药,但是下在我们酒中的毒药我看不出。”宇文嫣说道,“赵溢多半也是中了相同的毒,此毒无色无味,莫不是那粒珠子,你我此刻也跟他一样了。”她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赵溢。 李羽坤心底掠过一丝凉意,暗呼侥幸,莫不是在湘西桔林偶遇鹤婉儿,捡到她失落的珠子,后来又忘记还于她,那今日的后果不堪设想。 “到底是谁想杀我们呢?”李羽坤略作沉吟,“或许那人只想杀我。”他实在想不通到了邕州这玄天门总坛所在的地盘上,会有人想要杀宇文嫣。 宇文嫣摇了摇头:“我现在有点害怕,我担心青龙山上已生变故。” 李羽坤不明其意,怔怔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宇文嫣又道:“坤哥,我实在是不想拉你下水,可……” “嫣儿,若是你有难处,我定会助你。”李羽坤打断她的话,“若是有人想伤害你,我就算自己性命不要,也要保护好你。” 宇文嫣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是现在……今夜我们便偷偷回山,一探究竟。” “你怀疑玄天门出了事?”李羽坤忍不住问道,他自打认得宇文嫣,没见过她如此不安。 宇文嫣点了点头:“不知是来了强敌还是内生变乱。” “强敌?”李羽坤问道,“难道是中原武林人士攻上了青龙山?” 宇文嫣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忧虑:“那杨姑娘新任盟主,她本身武功高强,再聚集少林、玄真派以及其他门派的高手,攻上青龙山也不是做不到。更何况爹爹不在总坛,群龙无首,玄天门虽然占了地利,却也难言稳胜。” 李羽坤愣了愣,在他心中,隐隐是向着武林正道的。 可是,若是杨梦果真统帅群雄,攻破玄天总坛,宇文嫣将如何自处?他李羽坤又将如何自处?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厌倦江湖,若能就此携手宇文嫣隐退,那该有多好。 可是他还不能够,他得赶去青龙山,救出大哥程醉风,三妹苏红儿,还有宇文嫣的妈妈,或许他还应该救出其他人。 宇文嫣以筷作笔,在赵溢身侧的墙上刻下:我已回山,料理完后事在城中等候,切勿妄动。 两人奔向马厩,幸运得是,小白和其他马匹都没有被毒死。 宇文嫣和李羽坤策马出了南门,直奔青龙山而去。 不到半盏茶工夫,已至青龙山脚下。 这青龙山与李羽坤所想的不同,到了山脚才发现青龙山是一成片山岭,主峰高耸挺立,远远抬头望去,比之狮子山和玉华山要高出不少。 四座高低不同的山峰围绕着主峰,山上房屋鳞次栉比,灯火通明,云雾缭绕中隐隐见到主峰最高处似是建造了一座巍峨宫殿。 此时虽是冬季,但青龙山温热湿润,花草树木四季常青,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山门位于阳麓山脚下,门楼高大,气势极为宏伟。 门楼上方正中一块金匾,上雕三个金光灿灿的大字:玄天门。 看到这门楼完好无损,宇文嫣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皱眉道:“怎得无人值守?” 谁知话音未落,门楼之后山道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羽坤举目打量,认得来人正是玉面狐狸方玉冲,见他一身白衣,头上戴了一顶书生帽,倒是像极了私塾里的富家学生。 在他身后,跟了四名手提“气死风”的黑衣黄带青年。 宇文嫣瞪了他一眼:“怎么,想进京考状元吗?” 方玉冲向宇文嫣行礼,说道欧阳青因为手脚不便,又感身体不适,正躺在床上养病,随即又向李羽坤抱拳行礼,笑道:“李大侠,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宇文嫣问起欧阳青生了什么病,方玉冲只道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身体不适。 宇文嫣又问起教中事宜,方玉冲直言近来教主不在总坛,教中自余天王以下都各司其职、恪尽职守,不敢有丝毫怠慢。 宇文嫣这才放心,挽着李羽坤上山,沿途指指点点向他介绍青龙山风景。 方玉冲提了一灯落后两步,其余四名弟子牵过马匹,远远跟在后面。 第一百四十一章 青龙卧山 山道上每隔半里就建有歇脚的亭子,另有值守的教众。 这些值守弟子年纪虽轻,但都颇为健硕,精气饱满,显然是精挑细选过的。 守卫远远望见便躬身行礼,神情十分庄重恭敬,偶尔也有向宇文嫣禀告事宜的。 李羽坤见宇文嫣到了这里依然毫不避嫌,反而显得分外亲热,略显尴尬之余明白她的良苦用心:青龙山毕竟是玄天总坛,他这个所谓的武林正道孤身上山,难免招惹非议,然而宇文嫣对他越是重视,其他人也便越不敢造次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但见前方亭中似坐了一人。 李羽坤心想之前所见的值守弟子都是站在亭外的,此人坐在亭中,想必不是一般教众。 走近亭子时,李羽坤看得清楚,那人约莫五十岁左右年纪,面容瘦削,一身单薄的衣衫一尘不染,一把花白胡须打理得整整齐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显得出奇得整洁干净。 那人站起身来,冷冰冰地瞧着李羽坤,瞧得李羽坤都有点不好意思。 宇文嫣缩回挽着李羽坤的手,微笑着退在一边。方玉冲等人更是站得远远的。 李羽坤心中一惊,心道:“难道亭子里的人便是那玄天门教主宇文宗?他不是不在山上吗?” 那人淡淡道:“你便是李羽坤?” 李羽坤只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他极力保持镇定,拱手道:“晚辈正是李羽坤,不知前辈……” 那人又道:“什么晚辈前辈,婆婆妈妈,接我三掌不死便让你上山。” 李羽坤心里咯噔一下,未等他开口,那人身形一晃,已到了他身前,一掌缓缓拍来。 李羽坤只觉这一掌轻飘飘的,绵软无力,正不知如何应对。 谁知那人手掌一晃,一掌化为三掌,掌力骤然涌来。 李羽坤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双掌不自觉地运劲迎上。 可他只有两只手掌,实不知对方哪一掌才是虚得,亦不知对方还有什么厉害的后着。 此时此刻也管不到这么多了。 只听砰一声,李羽坤身子一晃,双臂酸麻。 那人倏然后退,又已回到了亭子里。 李羽坤暗呼侥幸,走近亭子躬身施礼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他已知此人绝不是宇文宗。 那人转身背手而立,望向远处不再说话。 宇文嫣笑着走进亭子,拉着他的手道:“萧叔叔,您不跟我们一起上山吗?” 那人道:“我已二十年没上山啦。” “那今日不如便一起上山去吧?”宇文嫣拉着他的手来回摇晃。 那人道:“丫头,你莫不是怕教中之人欺负他,故此想让我这个老头子帮手?” 宇文嫣微笑默认。 那人嘿嘿笑道:“他武功不差,只要余不从、端木盛不出手,别人还真奈何不了他。你们快上山去吧!”说罢转身便走。 宇文嫣只好放手。 那人走过李羽坤身边时,微微点头,随即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中。 宇文嫣回到李羽坤身边,问道:“萧叔叔的掌法厉不厉害?” 李羽坤点了点头:“奇怪。” 宇文嫣诧道:“奇怪什么?” 李羽坤道:“他方才所使的掌法似乎是少林功夫。” 方玉冲惊道:“萧叔叔竟是少林弟子啊!何以他竟会在这青龙山二十年了?难道是少林寺派来玄天门的卧底?” “小方,休要胡说,你找打啊!”宇文嫣瞪了方玉冲一眼,“再说,萧叔叔也不是教中之人。” 方玉冲急忙闭嘴,转身瞪了一眼四名弟子,说道:“你们先行回山吧,别总像个跟屁虫一样。” 那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迈腿,一人道:“大小姐、方孝卫,余天王命小人们迎接大小姐和李大侠回山,小人们不敢擅自作主先行回去。” 方玉冲摆了摆手:“好啦好啦,废话真多!” 一行人继续往山上走,过了半山腰时,宇文嫣指着环绕主峰的其余山峰道:“站在这里望出去,风景特别的好看,等明日我带你来看。” 李羽坤点了点头,笑道:“这青龙山五座山峰,倒是像极了人的五指,这主峰便像是中指一般最高。” “五指?哈哈,若是可以,我让爹爹把青龙山改成五指山好了。” 方玉冲笑道:“李大侠可知,这青龙山以前可不是叫青龙山。” 李羽坤面露疑色看着方玉冲。 方玉冲道:“教主他老人家嫌青秀山不霸气,便将那秀字改成了龙。” 李羽坤微笑点头:“原来如此。”心中不禁想:“只怕是另有深意。” 再往上走,便要穿过一间间的房舍,房舍内点有明灯但未见有人。 李羽坤心下好奇,但见宇文嫣并未多说,自己也不便详询。 穿过长廊沿着一条丈宽的山道往前进入一段隧道。 方玉冲提了“气死风”走在最前引路。 缓缓走来,这隧道竟有里许,也不知它是如何开凿而成的。 过了隧道眼前豁然开朗,主峰的建筑房屋一览无余。三座巍峨的宫殿巍然矗立,彼此独立又互通相连,宽宏雄伟,深邃厚重。 彼时明月高挂天边,山中花香四溢,鸟雀啼鸣。宫殿背后山壁上几条水龙急泄而下,水声隆隆,不知流向何处。 居中宫殿之前方圆二三十丈的广场上,两队教众分左右而立,手持长枪,岿然不动,甚具气势。 但见殿前广场前立了一座汉白玉的巨大牌楼,牌楼上十二个大字:右首是“文成武德”,左首是“泽被苍生”,横批“一统”。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这宇文教主好大的抱负!” 宇文嫣指着居中的宫殿道:“这便是玄天门正殿了,平日只有议事、庆典、宴会时方才开放。右边是爹爹妈妈还有我的住处了,尚有数间空房,今晚你可住在其中。左边偏殿是两位天王、四使的住处,方玉冲也住在里面,有什么事也可吩咐他办。” 方玉冲连声称是,语气略显尴尬。 宇文嫣不予理会,正想领着李羽坤去见母亲,忽见正殿内隐约可见人影攒动,不觉疑惑:“爹爹不在教中,正殿大厅何以有人?” 李羽坤心中却道:“这玄天门总坛虽在山峰高处,但上山道路平坦无阻,沿途亦无多少守卫,若要攻上来,倒也不难。” 第一百四十二章 接风洗尘 那方玉冲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今夜有大小姐引路,上山才能畅行无阻,若是敌人来犯,只怕很难到半山腰。” 李羽坤想想也是,便报以微笑。 忽见殿内大踏步走出一人,在殿门口立定后大声说道:“余天王请大小姐和李羽坤大侠相见!” 宇文嫣皱了皱眉。 方玉冲道:“大小姐,余天王并未召我进殿,我不便入内,我去后山瞧瞧青妹。” 未等宇文嫣答话,那传话之人又道:“方玉冲也一并入殿。” 方玉冲高声道:“谨遵右天王号令。”脸上不悦之情一闪而过,随即他又凑近李羽坤低声道:“大小姐在教中并无实职,故此……” “行了,不用你提醒,我自会去见余叔叔。”宇文嫣打断他的话头。 李羽坤与方玉冲一前一后跟着宇文嫣迈步走向大殿。 那两队教众忽然握枪杵地,异口同声道:“喝哈,喝哈。”动作整齐划一,颇有气势。 快到殿门,人影一闪,一人已到了门口:“嫣儿,你可回山了。” “见过余叔叔。”宇文嫣躬身施礼,“余叔叔唤我,不知所为何事?” 余不从笑道:“外面风大,进殿说话。”双目如电,扫向李羽坤。 李羽坤微微一笑,便跟着宇文嫣走进殿内,忽觉一股劲力涌来,知是有人偷袭,心想绝不能让玄天门小瞧了,暗暗气沉丹田,不动声色运劲硬接。 波一声,李羽坤微微一晃,余不从淡淡扫了他一眼,眼神中更多是惊奇。 李羽坤暗呼惭愧,他若是知道偷袭的人是余不从,断然不敢硬碰,见宇文嫣放慢脚步,关切地看着他,便微笑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进了大殿,李羽坤心道:“好长的大殿!”但见殿堂阔不过四十来尺,深却约有三百来丈,金碧辉煌、金光闪耀,石柱上雕刻了姿态各异的金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长殿尽头高设一座,李羽坤心道:“这便是玄天门教主的宝座了吧!” 殿内数十名执戟教众神情肃穆,分列而立。 李羽坤正自四下打量,见余不从当先引路,一行人已转向大殿左首一条回廊。 一路行进转过两个弯,进入后厅,厅门外站着一人,一身蓝袍,却是蓝林甫。 蓝林甫见众人过来,急忙上前见礼,宇文嫣微笑点头,余不从摆了摆手。 蓝林甫让在一边,偷偷朝李羽坤瞪了一眼。李羽坤微笑颔首。 这后厅比之大厅那是小了不止十倍,此刻已摆好了酒席。 李羽坤明白这必是日常会客之地。 一行人落座,宇文嫣请余不从坐了主位,自己坐在他右手边的位置,示意李羽坤坐在她身边。 蓝林甫不敢落座,方玉冲自然更不敢,远远站在门口。 余不从挥了挥手,淡淡道:“像根木头杵在门口干嘛,还不坐下!” 蓝林甫低首应了声是,在靠门边的位置上坐倒。 方玉冲却不敢坐,微笑着走过来拿起酒壶,先给余不从满上一杯,又陆续为宇文嫣、李羽坤、蓝林甫三人倒满酒。 宇文嫣道:“小方,你就在李大哥身边坐下,陪他喝几杯吧!” 方玉冲微笑点头,坐倒在李羽坤身边,却不敢为自己倒酒。 余不从淡淡道:“大小姐让你陪李少侠喝酒,你不给自己满上,待会如何敬酒?” 方玉冲慌忙道:“谨遵天王和大小姐吩咐。”拿起酒壶给自己也满上了。 李羽坤暗暗好笑:“这方玉冲平时油嘴滑舌,此刻倒真是像足了一个听话的乖宝了。” 余不从淡淡道:“小方,我与你爹爹素来要好,你也算是我侄子了,不用怕我。” 方玉冲连声称是。 宇文嫣端起酒杯站起身来,说道:“多谢余叔叔坐镇总坛,使爹爹可以安心在外办事,我待他敬您一杯。” 余不从急忙起身,正色道:“嫣儿哪里话,咱们都是尽心尽力为教主办事。” 两人仰脖喝干,回到座位,宇文嫣拿起酒壶倒酒。 李羽坤心中暗暗发窘,心想自己不胜酒力,别又要灌酒自己可吃不消。 余不从端起酒杯回敬了宇文嫣一杯酒,接着又敬李羽坤,直言李羽坤出身名门武功高强云云。 接着是蓝林甫起身敬酒,对余不从、宇文嫣甚是恭敬,敬完李羽坤时,问道:“李大侠,蓝某有事想要请教。” 李羽坤道:“电使言重了,有事但说无妨。” 未等蓝林甫开口,余不从摆手道:“林甫,嫣儿和李少侠旅途劳顿,先喝酒吃菜,有事明日再说。” 蓝林甫只能回归座位。李羽坤暗暗松了口气,起身自余不从开始逐个敬了一圈。 如此五人一边喝酒吃菜,一边闲聊,余不从只是问一些归途发生的琐碎事情,只字不提鹤州围攻问剑山庄和品剑会所发生的事,也没有问起宇文嫣和李羽坤在石龙镇之事。 李羽坤自然也不便询问程醉风、苏红儿等人的去向。 小半个时辰后,余不从说道酒足饭饱,时候也不早了,又说教主夫人多半还在等候。 宇文嫣便即告辞,带着李羽坤去见母亲。 李羽坤已喝了不少酒,有点微醺,见左右无人,忽然拉着宇文嫣道:“糟糕了,糟糕了。” 宇文嫣笑问:“怎么了?” 李羽坤十分尴尬:“忘了买礼物啦!如何能去见伯母?” 宇文嫣拉着他的手,柔声道:“傻哥哥,爹爹不在,正好先去见妈妈,至于礼物吗,今日来得匆忙,下次多备些不就是了。” 李羽坤想想也只好如此,笑道:“还好宇文教主不在,否则我只怕会被赶下山去。” “在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人看来,我爹爹必是魔头无疑。”宇文嫣撇了撇嘴,“可是在我心中啊,他可是大英雄、大豪杰。” 李羽坤虽然内心免不了对这位传闻中的人物有些害怕,但隐隐也很想见见这位宇文教主了。 两人有说有笑,穿过长廊,走近后院,一阵花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但见花园中一裙装妇人正在低头打理花木,听见有人进来,回过头来,笑道:“野丫头终于舍得回来了!” 李羽坤心中一颤:“嫣儿的母亲怎得如此美貌!” 第一百四十三章 教主夫人 宇文嫣扑入那妇人怀中,娇声道:“妈妈,嫣儿可想你了!”嘟着嘴在她脸上亲了三下。 那美妇人轻轻推开宇文嫣,嗔道:“多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也不怕人家笑话。”话音温柔动听。 李羽坤急忙近前拜倒在地:“小侄豫章丰城县李羽坤,见过伯母。” 那妇人伸出玉手将他扶起,仔细打量,随即点了点头,对宇文嫣说道:“嫣儿,屋子里有你香姨刚炖好的浓汤,去喝了解酒吧。” 宇文嫣应了一声,拉起李羽坤便走。 李羽坤来不及细看,只觉此处与寻常大户人家房室结构相差无几,比之自己在丰城的家里却要大出不少,却不见丫鬟。 两人在内厅坐定,李羽坤接住宇文嫣递过来的汤碗,只见淡黄色汤汁表面似是漂浮着几片花瓣,汤中半浮着三颗桂圆,凑近嘴边,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尝了一勺,但觉粘稠爽口,索性一口气喝完,连那汤底的桂圆也吃进嘴里,不住称赞。 宇文嫣笑嘻嘻地走来走去,这边看看,那里摸摸,仿佛她是第一次到这里的一般。 李羽坤随口问道:“伯母种得那些花木叫什么名字?我从来没见过。” “这是扶桑花,也叫朱槿,过些日子,便能开出一朵朵大红花或是大黄花,可漂亮了。”宇文嫣一边端详着花瓶一边说道,“妈妈常说,这扶桑花可比我好养。” 李羽坤哑然失笑。 “你笑什么?我说得可是真的。”宇文嫣又摘下挂在墙上的一柄长剑,铿一声,拔剑在手,“这柄剑如何?” 李羽坤凑近细看,只见长剑剑鞘似是铁铸,但剑身却是淡绿色微微泛着红光,便道:“此剑年代已久,剑刃似钝实利,必是宝剑。” “你倒识货。”宇文嫣赞道,“你喜欢这柄剑吗?我让妈妈送与你。” 李羽坤连忙摇手:“不不不,此剑我可受不起。” 宇文嫣还剑入鞘,挂回墙上,笑道:“这剑既短又轻,适合女人用。等见着莫云飞,我把乌金剑要回来送你。我剑法不成,不喜使剑。” “好吧。”李羽坤点了点头,想起自己的长剑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我娘闺名秦月莲,嫁给爹爹之前可也是江湖上成名的女剑客。”宇文嫣随即又喃喃自语道:“奇怪,香姨不知去哪里了?” “怎么,想念你香姨了?”说话声中,那绝美妇人秦月莲端了茶壶茶杯缓缓走了进来。 李羽坤急忙行礼,宇文嫣接过她手中的盘子,倒好三杯茶,便拉着李羽坤坐好,将一杯茶放在他手边的茶几上,又递了一杯给她娘。 秦月莲接过茶杯在一张椅子里坐倒,浅浅喝了一口,顺手将茶杯放在茶几上,问道:“李少侠,嫣儿顽劣胡闹惯了,这一路多蒙你照顾了。” 宇文嫣急忙道:“娘,孩儿哪里胡闹啦!” 李羽坤抢道:“不不不,这一路都是嫣儿照顾我,若非有她,我多半不能平安抵达青龙山。” 宇文嫣笑道:“我娘好说话得很,你不用紧张。” 李羽坤自从见了秦月莲之后,只觉她不仅容貌绝美,而且端庄典雅,又极其平易近人,自然而然生出亲近之感,看到她竟不自觉让他想起自己的爹娘。 秦月莲问起李羽坤家中境况,李羽坤只道自己并无兄弟姐妹,爹爹妈妈携手行医天下,已有数年未曾团聚了。 他又道自己从小不喜学医,却好学武,十二岁那年有幸拜少林寺了空大师为师,学了十年少林功夫,之后便多在江湖走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叹自己今年已二十有八,却依然一事无成,甚为惭愧。 宇文嫣一直抿嘴忍笑。 秦月莲笑骂:“你笑什么?” “娘,我只是在奇怪。”宇文嫣忍住笑,“他和女儿一路走来,我观他不善言辞,为何在您面前便滔滔不绝了啊!” 李羽坤脸上一红,甚是尴尬。 秦月莲白了她一眼,又道:“坤儿,嫣儿从小顽劣成性,可谓是青龙山第一胡闹之人,小时候没少吃板子,以后希望你能多担待了。” 李羽坤大喜,急忙起身拜倒:“我定然照顾好嫣儿,绝不让她吃亏受苦。” 秦月莲伸手将他扶起,让他坐回椅子。 宇文嫣也是十分高兴,双脸微红:“他平日木讷得很,面对您可机灵起来了。” 秦月莲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叹了口气。 李羽坤和宇文嫣互望一眼。 宇文嫣问道:“娘在为爹担心?” 秦月莲又叹了口气,道:“坤儿,想必你已看懂殿前那牌楼了。” 李羽坤点了点头。 “宇文家虽然也算有过辉煌,但那都是一百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再说那时的名声并不算好。”秦月莲喝了口茶,续道,“如今李唐王朝虽已过鼎盛,但依然强大,天下也算太平,如何能逆势而行?” 宇文嫣点了点头,说道:“可爹爹他常说事在人为,又说若是天不顺他,他便要逆天而行,改天换命。” 秦月莲脸上闪过一丝忧虑,幽幽道:“我已劝过他很多次了,可惜他始终听不进去。罢了,随他去吧。” 李羽坤忽道:“伯母,我有一事不敢隐瞒,还请伯母勿要见怪。” “你想说你此行还想设法营救李问剑等人?你想问余不从余天王从湘西抓回来那些人此刻关在哪里?”秦月莲问道,“我跟嫣儿虽为教主妻女,但在教中却并未任职,实不知那些中原武林首脑人物,被关在何处。” 她顿了顿又道:“但我听小青说,余天王捉了两条巨蟒回来,据说是传说中的神龙。” 宇文嫣奇道:“那神龙关在哪里?我倒是想去瞧瞧。” 秦月莲道:“养在峰顶天池,你该知道,除非教主许可,否则任谁都不能上去。” “知道啦!知道啦!我不去便是。”宇文嫣娇声道,“妈妈,那神龙到底有什么用?” 秦月莲正色道:“据你爹爹所说,那神龙可是天下无双的宝物,且听我慢慢道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神龙丹 李羽坤和宇文嫣本来就对这神龙极为好奇,听到居然有机会得闻神龙的秘密,都伸长了脖子表现得颇为兴奋。 宇文嫣更是索性搬了椅子靠着秦月莲坐好。 秦月莲娓娓道来:“世上学武之人一向梦寐以求的不是顶级的武功秘笈便是旷古神兵利器,多有为这两样东西争破了头的。神兵利器固然可以提升使用者的攻击力,但说到底它不过是辅助而已,是外在的东西。而习武者自身的武功修为才是内在的、根本的。因此争夺武功秘笈的人又比争抢宝刀宝剑的多了。” 宇文嫣插嘴道:“这个道理我懂,比如爹爹打出一招黑虎掏心,我是既接不住恐怕也躲不开。而小方就算左手莫邪、右手干将,也打不过我。” “谁说小方就一定打不过你?你把自己看得高了点。”秦月莲淡淡道,“他们方家家传的剑法本就极其高明,更别说你雪姨那一身天下无双的剑法,若是传了给小方,恐怕你连他十招都接不住。” “孩儿一直以来都想看娘跟雪姨打一架,比比谁的剑法厉害。”宇文嫣笑嘻嘻说道,“不过您说得这秘笈啊、宝刀宝剑啊跟这神龙又有什么关联?” “别打岔。”秦月莲白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传闻那神龙几十年、上百年才长成一次,据说只要取其胆炼成丹药,服用之后便能提升修为,即便是只有些许内力之人,也能凭借神龙丹提升功力。而真正知道神龙秘密的人并不多,知道神龙丹炼制方法的人更少,再者,传闻那神龙坡极为隐秘,知道它的人世上不会超过五人,只因神龙坡原本是神龙帮的总坛所在,只因多年前一场浩劫付之一炬,之后便没有多少人能找得到它了,而神龙只会出现在神龙坡。” 李羽坤喃喃自语道:“难道那天我和三妹便是误打误撞到了神龙坡?” 秦月莲诧道:“你到过那神龙坡?” “是。”李羽坤便把那日神龙坡之事简略说了,心中却想:“那湘西五雄却不知又是如何找到神龙坡去的?他们挖来挖去,难道是在找别的东西?” 秦月莲点了点头,说道:“教主一直以来都在寻那神龙,终于被他知道,派了莫云飞前去擒拿。莫云飞倒也没有辜负重托,将神龙捉了回来。教主传他魔笛,原来便是为了催眠神龙的。” 宇文嫣问道:“那爹爹是要炼丹?”她满脸好奇,跃跃欲试。 秦月莲又点了点头:“教主神功盖世,但却一直突破不了玄天功的第八重,他思前想后,总觉只有找到神龙,炼成神丹服食,借助神丹的功效提升玄天功的修为。他迟迟不归,多半是还没寻到那炼丹的能手和炼丹的法器。” “原来爹爹他自己不会炼丹啊!”宇文嫣显得颇为失望。 “传闻要炼成神龙丹必须要有那适用的法器,也就是类似丹炉的器皿。同时炼制过程十分繁琐艰难,要做到取龙胆而神龙不死,丹药成形之后再放回神龙体内,养丹七日后神丹才能算真正炼成。而这七日,如何能保证神龙不死,那更是千难万难的。所以,必须找到一位当世无双的神医圣手才行。”秦月莲接道。 “疯子药王!难道宇文教主是去找风药儿前辈了?我在鹤州时有幸见过这位神医,他对神龙也是极为向往。”于是李羽坤又说了在鹤州遇到风药儿的情景。 秦月莲若有所思:“坤儿你福泽深厚,看来那神龙与你有缘。那风药儿肯赠药给你,便是把你当成了朋友。” 宇文嫣奇道:“若是坤哥服了这神龙丹,又会如何?” 李羽坤急忙摇手道:“我可从未觊觎过神龙,更没想过可以服食神龙丹。” “神丹之事终究渺茫,不可尽信。”秦月莲正色道,“数百年来,只听闻前神龙帮帮主秦豪天得享神龙之福,称霸武林,个中内情却也无人详知。” 李羽坤插嘴道:“那已故的前任神龙帮帮主史青锋多半知道神龙秘密,那日他临终将一本书册交给了我,托我将其交给他儿子史东白,可惜那日在我家中,史公子不辞而别,那本书册便没有交还他手上。后来玉华山一战,书册便丢了。” “啊!”宇文嫣圆睁双眼从椅子里弹起,满脸惊诧,倒是把秦月莲和李羽坤都吓了一跳。 宇文嫣忽然走过去拉住李羽坤的手说道:“被杨姑娘拿去了。” 李羽坤问道:“什么东西被杨姑娘拿去了?杨姑娘是杨梦吗?” 宇文嫣点了点头,道:“那日我抱着你跃入深潭,随着潭水冲到了谷中。你受了重伤,眼见是活不了了,我伤心欲绝,也不想活下去了。谁知那杨梦突然出现,我当时惊呆了,心想世上哪会有如此美貌的少女,莫不是天上来的仙子?” 李羽坤听她说得诚挚,痴痴地望着她,忽然想起她母亲就坐在边上,脸上一红。 秦月莲却道:“原来你们还受过如此苦楚。” 只听宇文嫣又道:“后来她见我哭得伤心,似乎动了恻隐之心。无巧不巧你怀中掉出来那个油纸包,油纸泡水后不知怎得裂开了。我也不记得是不是打开了那本册子,只记得杨姑娘答应救你,但是条件便是我将那本册子心甘情愿送给她,我自然满口答应。” “后来你又是如何离开谷中的?”李羽坤忍不住问道。 宇文嫣似乎在回想,好一会才说道:“我也不知,我只记得我见那杨姑娘答应了救你,喜极而泣,忽然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竟已躺在一片林子里,更奇怪得是,我居然恢复了功力,于是便寻路出去,后来遇到了莫云飞,跟他一起会合端木天王。再后来,我回了一趟你家里。哎,坤哥,我那时总觉得骗了你,心里难过得很。” 李羽坤站起身来,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良久,秦月莲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气把李羽坤和宇文嫣自回忆中拉了回来。 二人各自回到椅中。 秦月莲道:“嫣儿,你明日一早便与坤儿下山去吧!” 宇文嫣吃了一惊:“妈妈,这是为何?” 第一百四十五章 密道 “你二人两情相悦、用情已深,我这个当娘的很是欣慰。”秦月莲满脸喜悦,“但是坤儿毕竟是名门正派中人,有朝一日他要是与你爹爹为敌,到时你能站在哪一边?” 宇文嫣点了点头,说道:“此节我在心里不止一次想过,我确实无从选择。我与坤哥已商量好,这次回来,是要想办法救出他义兄义妹一行人,之后找个地方隐居,不再过问江湖事。” “伯母您不如与我们一起归隐吧!”李羽坤说道。 秦月莲叹道:“我总不能丢下嫣儿的爹爹。”她顿了顿,又道:“明日我去问余天王,他将那些人都关在了哪里,再设法营救。” 李羽坤心中感动,怔怔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当晚,李羽坤便独自住在东厢房。宇文嫣则是陪她母亲一起睡,母女分别日久,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李羽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盘算如何才能既救出大哥三妹一行人,又不用与玄天门发生冲突,想来想去毫无头绪,只道明日只能见机行事了。 他不免想,这次上山来,得到了宇文嫣母亲的认可,总算可以名正言顺和宇文嫣在一起。 他转念又想,恩师常教导自己要为武林出力,为天下百姓谋福,可宇文嫣对自己情义深重,自己如何能让她为难? 可若是不听恩师的话,又如何对得起他的一番苦心栽培? 他思前想后总觉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甚为苦恼。 最后他一拍大腿,心想自己已答应宇文嫣和她妈妈要携手归隐,怎么还在犹豫不决? 想到这里,他暗暗下定决心,过不多时便即睡去。 睡梦中李羽坤忽觉有人在轻轻推自己,他睁开眼睛,见窗户大开,月光正好照了进来,床边站了一人,却是宇文嫣。 李羽坤心中怦怦直跳,心道:“三更半夜,嫣儿来我房间做什么?” 宇文嫣低声道:“快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李羽坤这才看清,宇文嫣一身夜行衣将她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 他急忙掀开被子下床,宇文嫣打开一个包裹,取出一套夜行衣:“快穿上。” 李羽坤嗯了一声,站起来穿好夜行衣,只觉极为合身,又套上鞋袜,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救你大哥和三妹啊!”宇文嫣说道。 李羽坤吃了一惊,喜道:“伯母已问到余不从将我大哥和三妹他们关在了哪里?” “伯母、伯母,你怎不叫她岳母大人呢?”宇文嫣咯咯娇笑道。 李羽坤脸上一红,不知说什么好,宇文嫣身子一软靠在了他怀里。 李羽坤心中一动,紧紧搂住了她,亲吻她脸,宇文嫣回吻。 良久,宇文嫣柔声道:“妈妈已答应我们的婚事啦,我很高兴,妈妈答应了,爹爹自然也反对不得。” 李羽坤嗯了一声,笑道:“下山之后我得准备聘礼再送来青龙山了,否则只怕你爹爹妈妈脸上无光。” 宇文嫣捏了他一下,嗔道:“你嘴巴越来越油了。” “是啊。”李羽坤又亲了亲她脸,才道,“我这嘴巴总是想亲你。” 宇文嫣咛嘤一声,将脸埋在他怀中,轻轻摩挲。 李羽坤低下头去看她,两人一个没站稳,踉跄着跌倒在床上。 月光朦胧,李羽坤双眼中似已着火,宇文嫣轻轻拍了拍他脸,笑道:“乖,先去救你大哥和三妹。” 李羽坤回过神来,满面通红,收敛心神,扶着宇文嫣一跃而起,心中直骂自己怎得如此下作,总想和她做些什么。 宇文嫣掏出两顶黑布头套,将其中一顶递给李羽坤:“套在头上。”自己也套好,露出口鼻和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 宇文嫣带着李羽坤出了厢房,并未沿着来时的路出去,而是向内院跑去。 李羽坤心中诧异,暗道:“这是要去哪里?” 过不多时,宇文嫣推开一扇房门走了进去,李羽坤跟着进去,但见此地原来是一处书房。 房内架几案上摆满了卷宗、书册。书案笔架上挂了数支毛笔,下方砚台干透,显已多日没有研墨了。 书案之后的墙上挂了几幅字画,笔力遒劲,力透纸背。 李羽坤呆呆地瞧着墙上的“文武”二字出神,宇文嫣拍了他一下:“这都是我爹爹写得。” 李羽坤哦了一声,回过神来,见宇文嫣正在用力转动一只青瓷笔筒。 随着一连串刺耳的咔啦声,墙上“文武”二字左右分开,露出一道暗门,黑漆漆的不知通向何处。 宇文嫣抽开一屉,抓起一支火折吹燃,道:“这火折可以连续点亮四个时辰都不会熄灭。” “是江南霹雳堂的火折吗?”李羽坤问道,“我家中也有许多。” “不,这是我爹爹自制的,他在青龙山深谷中发现了一种可以点着的黑水,极为粘稠。他用玄天神功将黑水凝固制成了火折。”宇文嫣很是骄傲。 李羽坤心下暗暗佩服:“这宇文教主真乃奇才也!”当下跟着宇文嫣钻入暗门。 暗门后是石阶,直往下延伸,宇文嫣举着火折引路,两人小心翼翼走了下去。 石阶尽头是一条高不过九尺,阔约莫两尺的石道,却看不到尽头。 李羽坤心道:“莫非这条密道便是通向牢房的?奇怪,这密道显然是在地下,为何却丝毫没有异味?” 思量间宇文嫣已拉起他往前小跑。 密道却也不是笔直的,弯来弯去直跑了半顿饭的工夫才终于到了尽头。尽头处是一道上了锁的铁门。 宇文嫣自怀中掏出一把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咔嚓一声。她伸手一推,铁门慢悠悠荡开。 两人闪身进内,李羽坤吃了一惊,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只大竹篓,足可装下十来石米。 宇文嫣跨进竹篓,朝李羽坤招了招手,李羽坤抬脚跨入,心想这倒也有趣。 宇文嫣拽过贴着石壁的一条粗索,道:“一起拉它。” 李羽坤急忙帮忙用力拉扯,竹篓慢慢上移,原来是装了绞索绞盘,将竹篓拉了上去。 二人持续拉扯,竹篓不断上升,李羽坤抬头上望,只见头顶处隐隐透着亮光。 过不多时,宇文嫣低声道:“到了。”让李羽坤将绞索固定在一块突出的尖石上。 两人跨出竹篓,宇文嫣当先引路,穿过又一条窄道,眼前豁然开朗。 第一百四十六章 自大的下场 原来此处竟是一处石室,室中竟然还有卧榻,榻上还铺了被褥,一应起居用物俱全。 李羽坤心下大奇,心想难道这里还住有人?见宇文嫣不说,只好忍住不问。 宇文嫣将火折递给李羽坤,在石壁上这里摸摸,那里敲敲,也不知是不是在找机关。她摸索了好一阵,似是没有找到,双手叉腰,一双大眼睛东看看西瞧瞧,忽然又走到卧榻前,一把掀开被褥,低声道:“啊,原来在这里。” 她轻轻拍击三下,一阵沉闷的声音过后,一扇石门缓缓移开,宇文嫣拉起李羽坤就走。 门后的密道又高又阔,走了老长一段,竟听到有说话声音:“方才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你耳朵坏了吧,哪里有什么声音?” “不不不,我真的听到了,难道是教主他来了?” “听说教主还未回山。” 宇文嫣使了个眼色,疾掠而去。 只见两位黑衣黄带的玄天门弟子正坐在石桌旁喝酒吃肉,见有黑衣蒙头的人进来,竟然也不慌张,更没有大声呼叫,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又自顾自吃喝。 李羽坤心里纳闷,心想难道他们二人早就认出了嫣儿,愿为内应? 宇文嫣似也怔住,回过神来粗声粗气问道:“那些人关在哪里?” 那圆脸弟子抬起头来,指了指身后的墙壁,淡淡道:“就在这堵墙后面的牢房里。” 那长脸弟子道:“打赢我们,就可以过去。” 宇文嫣倒是被这两人逗乐了,笑道:“好大的口气。” 圆脸弟子站起身来,指了指那长脸:“他是我把弟,名叫包信,我叫柯百贵。你们放心,我们不会喊其他教众过来,因为我兄弟二人不想跟其他人分这个功劳。” 那包信道:“你二人能闯到这里来,多少也有点本事,很好。擒住了你们,想必也算是一份不大不小的功劳。” 李羽坤一头雾水,实在猜想不透包信、柯百贵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心想这二人定是身怀绝技,否则岂会如此有恃无恐? 宇文嫣可不管这些,说了声好,倏然出手,一指点向柯百贵玉堂穴。 柯百贵既不招架,也不躲避,反而向前跨出一步,就像是自己的穴道送到宇文嫣的指尖一样。 李羽坤寻思:“此人定是会变换穴道方位,亦或者有闭穴的神功。”他曾听恩师了空方丈说起过,有人可以将全身穴道移形换位,甚至闭塞自己的穴道,与人交手,对手即便是点中死穴、要穴,也坦然无事。 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柯百贵显然就是会这种功夫。 宇文嫣指尖刚一触及柯百贵玉堂穴,只觉对方穴道中生出一股黏力,将她的手指吸住了。 宇文嫣冷哼一声,催动玄天功真气,柯百贵啊一声,踉跄跌倒,脸色惨白,满脸惊疑。 一个人自卑、自惭形秽固然不好,但若是过度自信、自大,那就更加不可取了,有时候会显得像个大傻瓜。 柯百贵此刻无疑就是那个傻瓜。 那包信眼见把兄一身闭穴神功竟被眼前这个黑衣人一招之间破了,心下大惊,但他随即恢复镇定和傲气,冷哼一声,跃起一掌拍出。 这包信确实有骄傲的本钱,他这一掌,不论是出手的方位,还是劲力,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有厉害的后招。 李羽坤沉声道:“退后。”他喊得自然是宇文嫣。 宇文嫣身子向后飘出,李羽坤举掌迎上包信的掌力。 啪一声,两只手掌黏在一起。 包信催动掌力,满脸得意。 可是他错了,他也意识到自己错了,但已经来不及。 李羽坤并未将他击飞,而是催动掌力将他震得软瘫在地。 李羽坤出手如风,点了包信和柯百贵的穴道,将他们移到墙边靠在墙上,心下暗自心惊:“怎么自己的功力精进如斯。” 他不知道,他所修炼的日月无极功是一种极为玄妙的内功心法,哪怕是吃饭走路睡觉的时候,体力真气也会在全身奇经八脉中徐徐自行流动。 别人每天只练几个时辰,他是无时无刻不在修炼,功力自然精进得更加快了。 宇文嫣轻而易举打开石门,石门后便是牢房,她没明白,她爹爹为何要设计这样子的密道和机关。 牢房内自然另有玄天门弟子把守,而且人数还不少。 这些人见石门打开,以为是包信和柯百贵出来了,谁知却是两名黑衣套头的人,显然这两人还不怀好意。 “什么人?”一人问道。 “啊,看,包、柯两位兄弟被……”一弟子眼尖,看到了靠倒在墙壁上的那两人,他不知那两人是死是活,故此说不下去。 依然是宇文嫣率先出手,她并没有下重手,因为这些都是她爹爹的手下。 李羽坤知道,这些教众武功必然不弱,要速战速决,所以他也冲了出去。 一人挺枪平平刺来,李羽坤侧身闪过,一沉右臂将枪杆夹在腋下。那人使劲回夺却纹丝不动。 李羽坤左掌拍出,那人反应也快,拨转枪杆格挡。 李羽坤变掌为拳,自枪杆下穿出,直击那人右肋。 那人沉肩缩腹躲避。谁知李羽坤手臂暴长,砰一拳正中他右肋。 那人啊一声,忍住疼痛抬腿踢出一脚,以防李羽坤乘势追击,左手却仍死死抓着枪杆。 李羽坤滑步前倾,一指点中那人中庭穴。那人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李羽坤顺势抄起长枪,当作棍子使出少林罗汉棍。三名弟子手持钢刀上前围攻。 酣斗中一人高声道:“这厮是少林派的。” “嗯,他定是来救那秃驴的。” 李羽坤寻思:“莫非了因师伯或是了尘师叔被关在这里?”当下加紧攻势,数招之后,将三人打晕在地。 他顺势左冲右突,又拍倒四人。 那边宇文嫣也已击倒其余看守的教众。 两人疾往牢房深处掠去,见这里一间间牢房虽多,却都未关人,直跑到最深处,才终于见到有人。 李羽坤四下打量一番,喜道:“原来是风前辈、了尘师叔和琴前辈。” 第一百四十七章 难道是圈套 风药儿和阿琴耳聪目明,听到异响早就在隔栏观望,只了尘盘腿坐在地上不为所动,闭目念经。 “小子,你为何要说了尘师叔和琴前辈,你知道阿琴是我什么人吗?你怎么能把她和这老和尚并在一起称呼?”风药儿怪声怪气道,“啊,你小子说话的声音有点耳熟。” 李羽坤愣住,随即明白过来风药儿性格古怪,多半是在吃干醋,笑道:“前辈,我是李羽坤,你怎么也被关在这里?” 风药儿似乎是在想李羽坤是谁,了尘睁开双眼,站起身来,一脸诧异道:“你是哪位师兄的弟子?” 李羽坤摘去头套,拜倒在地:“师侄是了空禅师关门弟子李羽坤,蒙恩师垂怜,倾心教授了少林绝技,因少在寺中露面,故此师叔不认得我。” 了尘隔着铁栅栏将他扶起,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原来是掌门师兄的高徒!那这位施主是?”他指了指李羽坤身后的宇文嫣。 李羽坤道:“此地不宜久留,出去再说。”心想师叔问起不能隐瞒,但若是据实相告,那就太难令人相信了。 那阿琴冷冷道:“既然不能久留,那还婆婆妈妈说什么,还不打开锁链放我们出去?不过钥匙在蓝林甫手中。” 李羽坤连忙称是,一看牢门上绕着的那锁链似是精钢铸成,不禁皱眉,双手捧起,暗运内劲拉扯。 阿琴冷哼道:“这锁链坚韧无比,拉不断的。” 宇文嫣道:“坤哥,用这个便是。”自靴筒中拔出一把匕首递了过去。 阿琴道:“还是这位小姑娘靠得住,随身带了利器。” 李羽坤接过匕首,但见匕首隐隐透着寒气,知是宝物,握紧手柄运劲逐一将三扇牢门的锁链斩断,问道:“师叔,两位前辈,可能行走?”他怕三人也中了那迎风三步跌的毒药,行走不得。 了尘道:“阿弥陀佛,老衲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当能行动自如。”说话间缓缓走出牢门。李羽坤心中一宽。 那阿琴一把推开牢门,冲风药儿道:“老风,还不出来?” “我不走。”风药儿连连摇头道,“我要在这里等宇文宗回来,带我去见那对神龙。” “疯子就是疯子,整日价就想着炼制什么神药!”阿琴气得直跺脚。 风药儿道:“小兄弟,麻烦你带阿琴走吧,让她先回家里去。我见了神龙,炼成了丹药再回去。” “阿弥陀佛,风施主,那宇文教主武功本就高强,若再得你助他炼成灵药,不是如虎添翼了吗?”了尘急道,“以后天下还有谁制得住他?如此施主便是助纣为虐了啊!” 风药儿哼了一声,道:“管不了这些了,神龙是我师父的心病,我非帮他老人家达成心愿不可。” 李羽坤又好气又好笑,风药儿既然不肯逃走,自己也奈何他不得,何况自己还要去救其他人,便问道:“师叔,您可知这里有没有关着其他人?” “羽坤师侄,不知你所指何人?”了尘望了一眼风药儿夫妇,又道,“此地仅仅关了老衲与风施主夫妇三人。” “香姨不会弄错,她明明探听到你大哥还有三妹都关在这里。”宇文嫣说道。 “此处是否还有其他牢房?”李羽坤问道。 “小子,你是不是在找李问剑李庄主他们啊?”风药儿问道。 李羽坤急忙点头称是,想起当日与风药儿兵分两路,前去查探,风药儿被抓到了玄天门总坛,那他便极有可能知道一些关于李问剑等人的消息。 阿琴不耐烦道:“那日你们走了之后,那什么右天王余不从就率人找上门来。这人倒还算有点真本事,点了我穴道,将我擒住了。” “是啊,阿琴,我自然会追来救你,可那余老儿确实厉害,我也打不过他。”风药儿插嘴道,“后来他得知我是疯子药王,开心得两眼放光,于是便把我也带来了邕州。现在啊,就算他赶我走,我也不走了。阿琴,你先回家吧,帮我照看好那些草药。” “你真不回去?”阿琴盯着风药儿问道。 风药儿点了点头。 “那我也不回去了,谁愿意帮你去打理那些草药啊!”阿琴索性进了原本关风药儿的牢房,“你们走吧!我和这疯子索性住在这里白吃白喝算了。这里起居用物齐全,又不用我自己动手做饭烧菜,难得让我也过几天清闲日子。”她索性躺倒在卧榻上。 风药儿笑道:“老和尚,李小子,还有这位不知姓什么的姑娘,你们先走吧,我风药儿不走。李庄主他们关在哪里我确实不知,但可以肯定,他们都在这青龙山上。不过你们没有那迎风三步跌的解药,救出他们也无济于事啊!” 李羽坤暗呼糟糕,但事到如今,也无可奈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正想带着了尘离去,忽听一人说道:“我知道程醉风在哪里,他被人关到别处去了,你要救他便随我来!”声音自入口处传来。 李羽坤低声道:“嫣儿,帮我照顾好师叔。我去瞧瞧。” 宇文嫣忙道:“不可,此地机关甚多,那人是何用心也不得而知。” 那人却道:“小姐无须担心,我不会害他。” “原来是你。”宇文嫣笑道:“坤哥,你跟他去吧,一切小心,明日东厢房见。” 李羽坤奇道:“他是谁?” 宇文嫣道:“我想他自己总会告诉你。” 李羽坤嗯了一声,疾掠而去。只见一蒙面黑衣人正站在入口处向他招手,总觉此人身形有点眼熟。 那人见他过来,转身便跑,李羽坤提气追去。 那人对牢房似乎极为熟悉,奔行毫不停顿,只是每到转弯处便停步向李羽坤挥手指明方向。 如此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密道,最后走出一扇石门,竟已回到了地面。沿途并未遭到阻拦,只是多有玄天门教众躺在地上。 李羽坤心想这些人多半是被这黑衣人击倒了的。 那人推开一扇门,闪身入内,回头招了招手,李羽坤见四下无人跟着进入,谁知双足刚跨过门槛,忽觉一股劲风扑面袭来,心道:“糟糕,莫不是中了那人圈套?” 第一百四十八章 猜想不透 黑暗中,李羽坤身子左倾闪避,掌风刮得他脸皮刺痛。那人一脚踢上房门,房内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未等李羽坤反应过来,那人变招斩他头颈。 李羽坤强行使了个千斤坠,狼狈躲过这一击。 可没等他稳住身形,那人竟直拍他头顶百会穴。 李羽坤身子半蹲,索性就地一滚才躲开这一击,砰一声撞在墙上,强忍疼痛翻身站起。 那人嘿嘿冷笑,双掌齐出,又攻出三招。 李羽坤眼睛还未适应房中的黑暗,只能竖起耳朵倾听,可那人出招奇快无比,他勉强躲过两掌,终被那人一拳击在右肩。 李羽坤肩膀吃痛,心中愤怒,呼得拍出一掌,咔嚓一声,似是桌椅碎裂的声音。 砰一声他左腿又被踢了一脚。 好在那人出手不是很重,不至于将他打伤。 又拆几招,李羽坤双眼适应了黑暗,已能勉强看清那人的招数,不仅能见招拆招,还能反击。 两人在房中互有攻守,转眼间交手二十余招。 那人招数精妙,出手狠辣,简直是想将李羽坤毙于当场。 李羽坤心中大惊,倒非害怕,而是他发现对手武功招数竟然像极了宇文嫣。 李羽坤微一走神,那人一指戳在他肋下,还好黑暗中他认穴不准。 饶是如此,李羽坤只觉肋骨剧痛,深吸一口气,似未骨裂,这才放心。 他心中恼怒,骤然攻出两招,一脚踢中那人胯部。 那人啊一声,忍痛又上。 李羽坤左手一掌,右手一拳逼退那人,出言喝问:“阁下是谁?何故想置在下于死地?” 那人冷笑几声,道:“你生性凉薄,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挥掌攻来。 李羽坤道:“你再蛮不讲理,我可不客气了!” 那人冷哼一声,曲指抓向李羽坤双眼。 李羽坤心想:“你咄咄逼人,休怪我辣手了。”当即便施展降魔掌和大力金刚拳。 那人武功本就不如李羽坤,起初只是因为招数精妙,又占了地利才能占据上风,此刻李羽坤双眼已能视物,而且熟悉了那人的招数,那人便占不到半分便宜了。 激斗中,两人对了三掌,那人倒退三步,背脊撞在墙上,诧道:“你的功力怎么精进了这么多?” 李羽坤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又是你!你到底是谁?”他这句话若是叫第三人听到,肯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哼,好你个李羽坤,非但薄情寡义,而且还恬不知耻,居然委身宇文宗,学到了他的功夫。”他压低了声音,似也怕被人听到。 “阁下简直不知所云,委身宇文宗的人是你,你栖身玄天门鬼鬼祟祟,又骗我来此,到底意欲何为?”李羽坤直言反问。 那人双眼一翻,道:“你明明是少林派的,学得是至阳至刚的武功,何以如今招数中有一股阴柔之力?那日在客栈,我与你对了一掌,在江夏又与你赛跑,你功力并未高出我,何以半月不见,竟能精进如斯?还不是因为你学了嫣小姐的玄天功。” 他顿了顿又道:“你明知嫣小姐是宇文宗的女儿,还跟她亲近,不是看中她爹爹的武功吗?你义兄义妹身陷囹圄,你却只顾着谈情说爱,不是寡义吗?你三妹对你一往情深,你却跟嫣小姐在一起,垂涎她美色,这难道不是薄情?” 李羽坤脸上一红,这人说话颠三倒四,黑白不分,所说的话倒也不是全错,只能岔开话题道:“你说你知道我大哥和三妹在哪里?快说。” “哼,我此刻却不想告诉你了,免得带了你去见他们,他们看见你生气。”那人双手叉腰,怒目而视。 李羽坤鼻子都气歪了,但又无可奈何,总不能捉住他逼迫他,再说此人性格古怪,寻常逼迫多半也没有用。 他本不是个有急智的人,面对这黑衣人更加束手无策,沉吟半晌索性推门而出。 那人追了出来,低喝道:“站住!你要去哪里?” 李羽坤回头淡淡道:“既然阁下只是消遣我,我何必留在这里,难道还要等你喊人来捉我?” “哼,一个大男人竟如此小气。”那人冷冷道,“真想不通嫣小姐看上你哪一点。” “你若无心带我去救人,无须多费唇舌。”李羽坤潜运内力,啪一掌拍出,咔嚓一声,竟将门板劈落。 那人怔了怔,忽然眼神中布满笑意,道:“走吧,这便带你去。”说罢挥了挥手,示意李羽坤跟他走。 李羽坤微微一愣,便跟了上去,心想:“此人举止古怪,我自当留心在意,休要再上了他当。” 那人显然对此地极为熟悉,左转右转出了院子,又拐进一条长廊,一路竟没遇着一名教众。 李羽坤心下大奇,抬头望天,估摸此时当是丑时,心道:“此地是玄天门重地,为何没有守卫?”转念一想,“是了,这里住得不是教主、教主夫人,就是两大天王,四大使者,武功高强,哪用得着守卫。” 谁知那人忽然跃上了屋顶,李羽坤只好跟上。 那人朝北疾掠而去,李羽坤紧紧跟随,知道这是往大殿后,也就是后山去。 日间没有看清,此时在屋顶飞掠,才发现原来宫殿竟如此宏伟广大,直奔了好一阵,才终于到头。 两人跃回地面,那人闪身躲在一块大石后面,朝李羽坤挥了挥手,又指了指他右手边一块石头。 李羽坤明白他意思,闪身躲了起来。那人又示意屏住气息。 过不多时,隐约听到一重一轻两种不同的脚步声快速而至。 一人轻声道:“启禀电使,属下确实未见有人闯入。” 另一人哼了一声道:“方才我在房内睡觉,分明听到有夜行人自屋顶飞掠向北。你当真未见有人上山?” 先前那人答了声是,似是沉吟片刻,说道:“属下今夜见过雷使,他说奉余天王之命巡视。” 李羽坤心道:“原来是蓝林甫。” 只听蓝林甫说道:“嗯,这小子阴阳怪气,总喜欢鬼鬼祟祟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你去后山看看,我去禀报天王。” 随即便听到脚步声一往南、一往北而去。 那人冷哼一声,低声道:“他自己才是阴阳怪气、鬼鬼祟祟,却来说我!” 李羽坤吃了一惊:“原来这人竟是玄天四使之一的雷使!” 第一百四十九章 重地 那人向李羽坤招了招手,随即便当先跃到路上猫着腰向北小跑而去,李羽坤索性戴上头套,轻声跟在他身后。 跑出没多远,三人忽然现身拦住去路,当先一人斜背长剑,一身劲装,双臂抱肩冷声道:“两位夜闯玄天总坛,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活腻歪了?”身后那两名教众手握刀柄,怒目而视。 “大胆薛仲,连我也认不出来了吗?”那人扯下面巾瞪眼道。 斜背长剑之人便是薛仲,只见他怔了怔,躬身行礼:“原来是雷使,请恕属下有眼无珠。您可是在殿前巡视时发现了敌踪,所以才会蒙面追往后山重地?”另外两名教众跟着行礼。 李羽坤跟在这雷使身后,看不到他面貌,心道:“这人果然是雷使。” 那雷使摆手道:“有人夜闯玄天总坛,本使奉了余天王之命暗中追踪,追到这里便没了敌人踪迹。你们守在这里可曾瞧见有人经过?”他又反手指了指身后的李羽坤,“这位是自家兄弟。” 李羽坤微微颔首。 薛仲道:“电使也曾言道有人闯山。” 雷使哦了一声道:“既然如此,薛仲,你随我一起去后山查探吧!” 薛仲连连摇头道:“属下职位低微,不敢擅入后山重地。” 雷使沉吟片刻,淡淡道:“好吧,那便辛苦你们在此值守吧,若有异况,立即报与蓝林甫知道。” 薛仲等三人齐声应是,肃立让在一边。 雷使拉上面巾,半转身向李羽坤一挥手,向后山掠去,刚转过一个弯,见前面一片密林,雷使忽然纵身入林。 李羽坤不明其意,只好跟了进去。 雷使低声道:“你对付那薛仲,我对付另外两人,把他们击倒后丢在树林里。那薛仲是八孝卫之一,平日里为人不错,留他一命。” “好。只是你身为雷使,何故帮我这个外人?”李羽坤问道。 “哪里这么多废话,快走。”雷使白了他一眼,当先带路,绕了一圈回到原来遇到薛仲那地方。 薛仲和那两名弟子已不知去向。 只见那雷使俯身捡了数枚石子,一颗颗运劲掷出,有些直射在石头上,有些射在树干上。 雷使又道:“你尽管出去好了。” 李羽坤明白他意思,纵身跃出,果听有人喝道:“谁?”两人一前一后将他拦在中间。 那薛仲笑着走了出来:“你是谁?” 李羽坤也不答话,一掌劈向身前那人,右足反踢身后那人,眨眼间逼退二人。 薛仲冷哼一声,抽出背上长剑,直刺李羽坤。 李羽坤微微侧身,五指成爪,抓向长剑。薛仲倒是吃了一惊。 待五指方要触及长剑,李羽坤曲指弹向剑身,叮一声,将薛仲手中长剑荡开。 李羽坤顺势拂向他手臂,正中曲池穴,薛仲手臂下垂长剑落地。 李羽坤乘势点中薛仲华盖穴,薛仲动弹不得,刚想张口呼叫,又被点中了哑穴。他张口结舌,半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那边雷使也已点倒那两名教众。 两人扛了三人进了树林,将他们扔在树边。那薛仲虽不能动,也不能言语,眼睛倒是看得见,此刻双眼之中满是疑惑。 雷使补了一指,将薛仲点晕,掸去身上灰土,问道:“你可知后山重地防卫为何如此松懈?仅有数名不成器的教众把守?” 李羽坤笑道:“想必是雷使你将教中精锐都调走了,只留下几人守卫。” “我虽然厉害却也没那么大的权力。”雷使白了他一眼,道,“根本无须多余守卫,只因那里只有一个入口,而把守入口的两人武功之高,远在蓝林甫、莫云飞之上。即便杀了那两人进到里面,只怕也难以全身而退,更别说救人了,只因那里更不知潜伏了多少高手。” 李羽坤哦了一声,知道他必有下文,故此没有接话。 果听雷使又道:“昨日余天王命人将李问剑、沈清鸿、还有你大哥和三妹都移入后山关押,并加派高手看守,此节非但嫣小姐不知,连教主夫人也不知道。当下局面,想要救人实在断无可能了。” 李羽坤心中大疑,暗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带我来此?” 那雷使仿佛猜透了他心里的想法,说道:“我之所以引你来此,只不过是想带你认认路,好让你他日有机会时再来营救。” 李羽坤只有苦笑。 “快天亮了,走吧。”雷使甩了一下头。 “如今在下只有一事不明,想要求教。”李羽坤道:“阁下到底是谁?” “你这人就是太婆妈,无论做什么事都瞻前顾后,以前如此,如今还是这般,只怕将来亦是狗改不了吃屎。”雷使极不耐烦。 “好,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再相逼。”李羽坤举步走向林外,“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承认你就是司空志。” “司空志……司空志……”雷使哈哈笑道,“希望有一天这司空志还会回来。” “他一定会回来的。”李羽坤停步回头,扯下头套,眼神中满是坚定。 雷使忽然也扯下面巾,笑道:“不错,他一定会回来的,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往北掠去。他们并没有走大路,而是尽量在树林石丛之间穿行。 如此约莫半顿饭工夫之后,雷使俯身石后,李羽坤藏身在他身侧。 两人竖耳倾听,除了呼呼风响,倒也并无其他异声。 雷使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道石门,道:“那里便是石牢,是玄天门关押重犯的地方。这里原本只是一个山洞,是教主命人改造过的,洞内满布机关陷阱,任你武功再高,进到里面,也是有去无回。” 李羽坤倒吸一口凉气,今夜不久之前,他已见识过密道机关,若非有宇文嫣带路,哪能轻易通过。 雷使又道:“如今教主不在,总坛除教主夫人和嫣小姐外,皆奉余天王号令行事。” 李羽坤知他说话喜欢卖关子,十分配合得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知难而退?” 第一百五十章 深夜来客 雷使点了点头说道:“你和嫣小姐一回总坛,余天王便摆了接风酒为你和嫣小姐洗尘,这只是给嫣小姐面子罢了。实则教主夫人和嫣小姐却也不能指示余天王行事。所以你想教主夫人出面,让余天王放了你大哥和三妹,实也不能。” “所以我只能灰溜溜下山去?”李羽坤道,“我既然来了,总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 “那也不是。”雷使笑了笑,“我之前说过,让你等待时机,在我看来,时机也许很快就会来到。” 李羽坤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雷使道:“若我猜得不错,玄天总坛必有变故,多半是有强敌要来,否则余天王何必将他们转移到这里来?难道他是怕你劫狱?自然不会。” 李羽坤点了点头,暗道:“在城中时,嫣儿也曾如此说过,难道真是杨梦姑娘率领群雄要攻上山来?余不从已探到了消息,所以严阵以待?” 李羽坤正自思量间,忽觉两道黑影齐头并进一闪而过,他吃了一惊:“此二人身法好快!” 雷使也已发觉,低声道:“不像是玄天门中之人,难道山上果真来了强敌?” 那两道黑影在离石门三四丈远的地方站定,李羽坤定睛一看,心下又是一惊,这二人背影怎如此熟悉?随即明白过来:“怎么是孙行松和孙婆婆两位前辈?” 只听孙行松轻轻咳嗽了三声,过不多时,石门前忽然就出现了两人,他们正好面对李羽坤和雷使,所以看得真切。也不知他们事先躲在何处的。 李羽坤远远望去,但见那两人身材和长相都十分相似,都是约莫五十岁不到的年纪,中等身材,国字脸,长须垂胸,都穿着一身青袍。 两人将手中提着的灯笼挂在石门两侧,只听右首那人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孙行松似是干笑两声,并未答话。那孙婆婆冷冷道:“我夫妻之名说与你兄弟二人听,想必你们也不认得。” 虽然离得较远,又是背对,但李羽坤却也能听得清楚。 左首那人道:“我兄弟二人从来不杀江湖无名之辈。” 孙行松冷哼道:“好大的口气,也不怕山头风大闪了舌头!” 那两人齐声哼了一声。 “鲁氏昆仲久不在江湖上露面,想不到是投入了玄天门下,做了那宇文宗的走狗。”孙婆婆冷冷道,“当年徐州一战,江湖上皆以为鲁家兄弟已命丧真虚上人剑下,可谁又能想得到,你们是躲到这青秀山上来了。贤昆仲哪一位是鲁玉良,哪位是鲁玉林?” 右首那人道:“我是鲁玉良。”左首那人道:“我是鲁玉林。” 鲁玉良又道:“你方才说错了。” 孙婆婆道:“我老婆子说错什么了吗?” 鲁玉林道:“第一,此山名为青龙山。第二,我兄弟二人并非躲了起来。” 他二人显是同胞孪生兄弟,说话极有默契。 “那又怎么样?”孙婆婆一副满不在乎的口吻,“蛇虫之类即便是偶得机缘,暂时得利得势,终究只是下品,岂会真能成龙成凤?” 孙行松在一旁嘿嘿冷笑。 鲁氏兄弟似乎并未在意她话语中的嘲讽之意,背负双手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孙婆婆道:“还不赶紧打开石门,放李问剑等人出来,难道非要我夫妇出手吗?” 雷使忽然拍了拍李羽坤,低声问道:“这二人是何来头?居然敢夜闯玄天门,还大言不惭跟鲁家兄弟要人,真当教主不在,玄天门是好欺负的吗?” 李羽坤摇头道:“我只知那老者姓孙名行松,他夫妇二人武功极高,但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心想杨梦之事暂时没有必要告诉他。 雷使道:“你在这里莫要轻举妄动,我出去瞧瞧热闹。”说罢大笑着飘然而出,掠到那鲁家兄弟身前立定。 鲁家兄弟齐齐抱拳,鲁玉良道:“见过雷使。”雷使转身抱拳回礼,对鲁家兄弟倒是彬彬有礼。 李羽坤心道:“他想做什么?” “两位深更半夜闯入玄天门重地,又口出狂言,真当青龙山是随便可以来的吗?”雷使板着脸冷冷说道,“这位老先生便是孙行松吧!” 李羽坤看不到孙行松的表情,但明显感觉到他十分诧异,只听他不答反问道:“阁下是谁?怎么认得老夫?” “孙先生的大名在江湖上虽然并不显山露水,但我却知道,贤伉俪必是大有来头之人。”雷使嘿嘿笑道,“贤伉俪光临青龙山,我深表欢迎,但是两位若是专门跑来玄天门撒野的,那么恕我直言,那是来错了地方。” 孙婆婆自是听不得这种话,她年纪虽大依然性如烈火,冷冷道:“我便要撒野那又如何!看招!”呼得一掌朝雷使拍去。 未等雷使动手,那鲁玉林滑步而出,挥掌迎着孙婆婆的掌力拍去。 啪啪啪三连击,李羽坤见鲁玉林与孙婆婆刹那间对了三掌,两人各自退回原地,脸色均十分凝重,料想二人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那边孙行松一步一步踏上前去,他每走一步都很慢又很沉重。 李羽坤不明其意,但见那鲁玉良也是一步步跨出,两人越离越近,忽然一起举掌对击。 二人手掌黏在一起,显然是在比拼内力。 但见那鲁玉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随即又变成墨绿色。 李羽坤心中好奇:“他这是练了什么内功?” 过了半盏茶工夫,孙行松忽然大喝一声,那鲁玉良噔噔噔倒退三步,勉强稳住身形,脸色又变成了惨白。 孙行松嘿嘿笑道:“方才你若是退足五步,你就不会受内伤,但你为了面子,只退了三步,便已受了内伤。” 鲁玉林听到兄长受伤,掠到他身边,问道:“大哥,你没事吧!”鲁玉良摆了摆手,盘腿坐倒在地,运动调息。 鲁玉林满脸关切,急得直搓手,抬眼见雷使站在一边,拱手道:“雷使,可否助我大哥疗伤?我与哥哥所练内功大不相同,不好施救。” 第一百五十一章 神秘高手 那雷使脸色颇为尴尬,似是犹豫不决。 李羽坤心中明白,此时此刻雷使想得必然是:他若出手帮鲁玉良疗伤,那么若是孙氏夫妇趁机出手偷袭,李羽坤多半救援不及,鲁玉林离得虽近但绝不是孙氏夫妇的对手,自然阻止不了孙氏夫妇,那他自己便真如砧板上的鱼肉一般了。 李羽坤当然不能让雷使成为鱼肉,所以他当即便想现身相见,毕竟他与孙氏夫妇还是有一点交情的,别的不说,请求他们莫要与那雷使为难还是可以的。 谁知就在此时,一阵清啸声骤然升起,随即又绵绵不绝四散开去,在群峰之间盘旋。 啸声过后,一人的话语自前山大殿处传来:“玄天门弟子听令,奉教主法旨,玄天总坛教众各司其职,镇守总坛,以身护教。但凡有想不利于本教,上山寻衅滋事之人,一律拿下,有冥顽不灵之徒,杀无赦!” 此人这几句话一字字远远传出去,在山谷中回荡久久不绝。 过不多时,只听到漫山遍野的回应之声:“谨遵教主法旨!誓死护教!” 这声音不仅来自主峰,连那四座辅峰之上亦有人齐声呐喊回应。 李羽坤被这气势所震慑,心中突突乱跳,心想这玄天总坛不知有多少教众?看这气势,只怕有数千甚至上万之众。 他心中盼望杨梦莫要当真率领群雄攻山,否则真是羊入虎口了。 那孙氏夫妇猛然间也是被这气势所震慑,两人靠在一起,凝神戒备。 忽见石门缓缓打开,有一人飞身而出,这人身法好快,在空中一个曼妙折身一腿踢向孙婆婆。 孙婆婆转身躲避,孙行松抡臂下砸,两人招数上的配合无比默契,浑然一体。 那人若不收腿,自己这一脚自然踢不中孙婆婆,而铁定会被孙行松砸中腿骨。可这人飞身半空,无处着力,想要躲开孙行松这雷霆一击,当真千难万难。 谁知就在此时,一阵破风之声直射孙行松后背。 李羽坤看得明白,竟是一柄长剑。 孙行松若不闪避,就算能砸断那人腿骨,自己必然被这长剑刺穿。 这是攻敌之所必救。 只见孙行松身子向左滑步避开长剑。 千钧一发之际那人左腿一脚踢中剑柄,身子竟然借这一踢之力翻身落地,随即袍袖一卷,已卷回那柄长剑,他握剑在手,刷刷连刺三剑,剑剑不离孙行松的上身。 孙行松踏步疾退,那人长剑如影随形,刹那间又已刺出了三剑。 孙行松双掌连拍,掌力激荡,卷起万千尘土。 那人哈哈大笑,双腿连踢,身子向后飞出,一边大声道:“孙老儿使坏,拿尘土呛我,咳咳。老子走了,不跟你玩了。” 他果真说走就走,直飞入石门之内。 李羽坤见那孙婆婆走到孙行松身前,低声耳语了几句,只见孙行松摇了摇头。 忽然那石门中又传出一阵咯咯怪笑声。 李羽坤循声望去,但见门内缓缓走出一人,一身白衣,长发披头散开,只露出半张面孔、一只眼睛、半个鼻子,半张嘴。 李羽坤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远远望去,那人根本不像是个人,十足便是个鬼。 那人咯一声,不知是打了个饱嗝还是如何,随即又挥了挥手。 说来也怪,他挥手之间,面前竟出现了一团火焰。他对着那团火焰轻轻吹了口气,火焰竟然激射而出,直奔孙行松夫妇。 孙行松举起右臂呼得朝那火焰拍出一掌,那火焰戛然而止,悬在半空。 那人啊一声怪叫,袍袖乱拂,那火焰复又前飞。 孙行松右掌凝力不动,左掌连拍助力。 那人似是看出了厉害,哇哇怪叫,双臂飞舞。 那团火焰终于禁不住内力激荡,砰一声炸开,万点火星四散飞溅,那人怪声道:“放个烟花,好看好看。”说罢转身回入门内。 李羽坤四下打量,也不知那雷使和鲁家兄弟去了哪里,正自奇怪,却见那石门缓缓关闭,连那门两边的灯笼都熄灭了。 恰好月光也已被那黑云遮蔽,这石牢之前瞬间暗了下来。 黑暗之中似见孙氏夫妇耳语了几句,齐齐转身飞掠离去。 李羽坤躲在暗处,心中疑窦丛生,他实在想不通孙氏夫妇上山来的目的是什么,那石牢之中出来的那两人又是谁? 他们为何仅仅与孙氏夫妇交手数招便又退回石牢之中?如今又紧闭石门,对孙氏夫妇不闻不问,任其离开,又是为何? 那发言命令玄天门弟子的人多半是右天王余不从,为何他不现身?为何他也任由孙氏夫妇离去而不下令阻截? 李羽坤越想越不明白,也不知接下来自己又该如何行事,是去是留? 正自彷徨失措时,隐隐约约见有人飞掠而来,几个起落便到了。 李羽坤心中一喜,急忙现身,低声呼唤:“嫣儿,你怎么来了?”来得人正是宇文嫣。 宇文嫣扑身过来,问道:“坤哥,可见到你大哥和三妹了吗?” 李羽坤摇了摇头,低声道:“一言难尽。”简略把事情经过说了。 宇文嫣紧皱眉头说道:“这石牢我早就知道,但内有高手我却全然不知。” 李羽坤又问起他师叔了尘现在身在何处,宇文嫣只道她已差方玉冲将他送下山去了。 李羽坤十分诧异,直言那余不从定是看在宇文嫣的面子上,才放任方玉冲送了尘下山。 宇文嫣道:“余不从已擒获神龙,又找到了屠龙取胆,炼制神龙丹的圣手,留着你师叔实已没半点作用,索性卖个面子放他下山,此为其一。其二,如今玄天总坛大敌当前,我爹爹他不在,余不从要代教主行事,率领教众抵御强敌。” 李羽坤问道:“难道真是杨梦杨姑娘带领群雄攻上山来了?” 宇文嫣点头称是,不禁连连皱眉,眉宇间满是担忧之色。 李羽坤暗暗寻思:“难道武林各派当真高手齐聚、倾巢而出,意欲攻上山来,所以嫣儿才会如此担心?” 第一百五十二章 御风神功 二人说话间,那石门又缓缓开启,有一人站在门内,也不出来,背负双手,只是淡淡道:“山头风大,还是请回吧!” 宇文嫣转过头去,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欢喜的朝石门奔去:“原来是秋伯伯,您怎么在这里呀?嫣儿还以为您早就下山去啦!” 她隔着花岗石门槛拉过这人的手左右摇晃,娇声道,“秋伯伯,若是嫣儿没记错,我都有六年没见着您啦!您这些年都去了哪里?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秋伯伯摇了摇头,柔声道:“我是前几日方才回山的。” 宇文嫣转头道:“坤哥,快来见见秋伯伯,他可是青龙山上出了名疼我的人。我小时候顽皮胡闹,没少挨骂,秋伯伯为了护我,多次教训我爹爹呢!” 秋伯伯淡淡道:“我不见外人。” 李羽坤听到宇文嫣呼唤,快步走了过来,听那秋伯伯如此说,脸上一红,愣在当场。 “他不是外人啦!”宇文嫣嫣然一笑道,“他叫李羽坤,乃少林方丈大师的高足,忠肝义胆、颇具侠名,秋伯伯定当喜欢。” 秋伯伯瞥了一眼李羽坤,淡淡道:“这样的人,教主夫人多半喜欢,可你那臭脾气老爹,如何能接受这样一位名门弟子?”他指了指李羽坤,又道,“臭丫头,莫不是又想让我为你的事情跟宇文教主吵一架?” 宇文嫣撇嘴道:“我可不敢麻烦您老啦!您好不容易回山来,总不能为了我的事儿跟爹爹闹翻又下山去,那嫣儿可就又会好多年见不着您啦。啊……秋伯伯。” 说话间宇文嫣但觉手掌一震,不自觉缩回手来,“哈哈,秋伯伯内力又深厚了许多,只怕强过爹爹了呢。” 秋伯伯笑骂:“你这个贼丫头,越大越精怪,好啦好啦,等教主回山,我劝劝他。” “多谢秋伯伯。”宇文嫣郑重其事的躬身行礼。 李羽坤走近前去跪倒在地,想要磕头行礼,那秋伯伯袍袖一拂,说道:“不必行此大礼。” 李羽坤只觉一股绵柔的力道传来,托住自己上身,心想他是在考较自己的武功,当即暗暗调匀内息潜运日月无极功拜了下去,连磕了三个响头,忽觉那股力道消失得无影无踪。 宇文嫣笑问:“他的功夫怎么样?” 秋伯伯缓缓点了点头,道:“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很好很好,好自为之。”说罢转身离去,石门又再缓缓合上。 宇文嫣拉着李羽坤退后两步,瞧着那石门出神,良久,她才悠悠道:“走吧。” 两人往前殿走去,直走出去好一段路,李羽坤忽道:“石门之内有一股我从未感受过的气息。” 宇文嫣嗯了一声,李羽坤续道:“里面定是高手如云,才会发出如此强大的杀气。” 宇文嫣又哦了一声,李羽坤见她似乎心不在焉、意兴阑珊,便不再多说下去。 宇文嫣却道:“坤哥,你说吧,我在听呢。” “啊,你秋伯伯一定是江湖上十分了不起的人物,可惜他的名号我却从未听闻。”李羽坤显得有些许遗憾。 宇文嫣悠然说道:“你错了,秋伯伯在江湖上并不出名。他不喜江湖争斗,常说江湖尔虞我诈、人人利欲熏心。他喜好归隐田园山野,不问世事,喜好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李羽坤奇道:“那他为何会身在玄天门?” “他是爹爹的至交好友,爹爹时常说,秋伯伯是他今生最大的知己。”宇文嫣笑道,“多半是爹爹请他回山的。” “秋伯伯大名如何称呼?”李羽坤忍不住问道。 “秋伯伯一直不肯告诉我他的真名,他只说在家中排行第九,因此叫秋九。”宇文嫣道,“秋伯伯一生游历天下、见闻广博、无所不通,他自创的武学御风神功,是我见过最为玄妙奇幻的武学。方才他扶你,只怕只使出了不到三成的功力,否则你岂能如此轻易便能拜下去!” “难道这御风神功比宇文教主自创的玄天功还要玄妙?”李羽坤瞪圆了眼,心道:“不知这御风神功比起我修炼的日月无极功来又如何?” 宇文嫣连连点头,笑道:“你若感兴趣,有机会我求他将这门功夫口诀传给我,我再传给你,如何?” “不不不,这可使不得,我可不敢受此大礼。”李羽坤连连摇手。 “其实秋伯伯也想寻个传人,毕竟他绝不想在他百年之后,这门神功失传。”宇文嫣正色道,“他常说这门功夫,对修炼者的悟性、品性、心智要求都非常高。比如急功近利之人、品性不端、朝三暮四之人是万万修习不得的。” 李羽坤笑道:“哈哈,如此说来,这第一关悟性我便过不了,更不说心智了。奇怪,在我看来嫣儿可是上佳的习武材料,秋伯伯又如此疼爱你,为何不将神功传授给你?” 宇文嫣摇头道:“我生性活泼好动,受不了学这御风功的气闷,再说我已练了玄天功,再修炼御风神功,反而两者都不能兼顾精进。这御风神功的奥妙太深太玄,不是一般人能理解领会,有机会让秋伯伯说与你听。” 李羽坤听她对这门功法说得如此神乎其神,不免心向往之,但嘴上却道:“秋伯伯那肯说与我听。” “或许你与这门神功有缘。”宇文嫣道,“秋伯伯曾向我说起御风神功的入门心法,可我却坚持不到第三天便放弃了。” 李羽坤奇道:“这御风神功竟有如此难练?” “是的。”宇文嫣点了点头,随即便在道旁找了块石头拉着李羽坤并肩坐下,缓缓道来。 原来修炼这御风神功,最难得便是前三天,只有能顺利通过了三天的考验,才能传授心法秘诀,正式修炼功法。 宇文嫣虽然冰雪聪明,但却无能如何都熬不过三天,因此也就不能得传心法秘诀。 至于是何原因,秋九从未明言,只是说她与御风神功无缘。 自从修炼了日月无极功之后,李羽坤对这天地变换,阴阳交融的妙法体会得更加深刻,他越听越觉得玄乎,对这御风神功更加向往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武学奇才 宇文嫣又道:“这御风神功开头三天这一关极难通过,可一旦过了这一关,再按照心法口诀从呼吸吐纳这种非常基本的功夫练起,直至大成,都非常简单,可谓一蹴而就。” 李羽坤心下甚为好奇,说道:“这世上大多高深的武学,都是开头容易,越学到后面越难。这御风神功确是反其道而行之,当真有趣。” 心想这秋伯伯真不愧是一位武学奇才,不仅能自创绝顶武学,更是能琢磨出如此古怪的练功法门。 宇文嫣也点头称是,她还说他爹爹所创的玄天功就是如此,她小时候练第一重时她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练第二重是花了两个时辰,突破第二重达到第三重直花了半月有余。 从第三重晋升到第四重花了一年半载,再到第五重则足足花了五年时光。为此她不止一次想放弃,心里还想她能学得精妙武学多如牛毛,何故为了一门功夫花费那么多时光。 李羽坤却夸赞宇文嫣也是武学奇才,并详细询问御风神功入门“三天”之限的奥妙。 宇文嫣却卖起了关子,只说他日秋伯伯若肯收他为徒,传授他神功时,便能明白,此刻就算是知道了也无用。 李羽坤握起宇文嫣的手直道自己出身平凡,却能得蒙恩师收录门墙,传授少林神功,只怪自己愚钝,至今未大成,想来实在汗颜。 后来他又得师父垂怜,私下传授了日月无极功的秘笈,本以为够幸运了,谁知又机缘巧合与宇文嫣相遇,简直是上天对她的莫大眷顾,再后来还习得了秦南阳的剑法,若是再不知足,老天都会看不过去了。 宇文嫣听他将遇到自己这事说成是上天莫大眷顾,十分感动,将头靠在他的肩头,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过,李羽坤柔声道:“回屋去吧,别冻着了你。” 宇文嫣道:“不怕,我修炼了玄天功,既不怕冷也不怕热。” 李羽坤赞道:“这玄天功除了会有反噬这个缺憾,其他真是妙不可言啊。” “是啊,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世间万物,总没有完美无缺的。”宇文嫣笑道,“再者万事也许都有两面性,有些人功夫练得越高,权位越高,心中的寂寞感越大,有些人本事越大,想要的更多,好多人看似得到了很多,可能失去的也不少。” 李羽坤点了点头,脸庞正好蹭到宇文嫣的秀发,只觉心中有种又麻又酥的感觉,抬头看了看天,见东方微白,便道:“快天亮了,回去吧。” 宇文嫣轻声道:“好。” 两人站起身来,一路返回,刚进宫殿,正好遇到余不从迎面走来。 宇文嫣笑问:“余叔叔起这么早?”李羽坤微微欠身示意。 余不从道:“昨夜有人夜访青龙山后山石牢重地,用心昭然若揭,但最后却无功而反,但我想他们还会再来,所以一早赶去那里瞧瞧。”他说话间看了几眼李羽坤。 李羽坤被他瞧得尴尬,强装若无其事。 “爹爹不在,教中诸事让余叔叔费心了。”宇文嫣躬身表示谢意,又道,“来人武功高强,余叔叔可看出了他们的来头?” 第一百五十四章 芹儿月儿 余不从摇了摇头,道:“听教众回报,那两人武功之高,已属江湖一流了。听闻在玉华山剑池品剑大会上,端木天王和莫云飞都伤在了敌人之手,也不知伤他的人是不是与昨夜闯山的人有关联。” 李羽坤心道:“想不到端木盛也受伤了,不知道是谁打伤他的?这余不从哪怕是对嫣儿说话,也总是一脸严肃,让人一看就心生敬畏,方才几句话一语双关,显然是说给我听得。” 宇文嫣当然也听出来了,便道:“我带坤哥趁着夜色四处走走,让他开开眼界,见识见识我玄天总坛的神威,也让他知道在我青龙山上,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的实力也许不值一提。” 余不从嘴角微动,似是想笑,随即又正色道:“嫣儿这话倒是长我们自己的脸面了,但也是托大了。中原武林各派光是少林寺,一直以来便是藏龙卧虎之地,何况还有玄真派等门派,更别说洛阳李唐了。” 李羽坤心中暗道:“他将当今朝廷说成洛阳李唐,倒似朝廷也是一个门派一样。” “余叔叔谦虚了,想那玄真派掌门人真虚上人和那少林寺方丈的师兄了因、师弟了尘均被我教中人擒获,再说若不是余叔叔宽仁,那了尘昨夜也下不了青龙山。” “那了尘和尚整日价就知道念经,满口阿弥陀佛、慈悲为怀,听得人心烦,还不如早日放他下山,否则只怕会让青龙山散去不少杀伐之气。”余不从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是笑了笑,但随即又板着脸。 李羽坤想不到余不从还会说笑话,忍不住也脸露微笑。 余不从双目如电,从他脸上一扫而过,随即眼含笑意道:“嫣儿和李少侠忙活了一夜,想必也累了,不如下去歇息一会吧。”说罢便告别往后山重地去了。 李羽坤叹了口气,缓缓道:“每次在余天王面前,总归觉得很不自在。” “你是怕他?”宇文嫣道,“于叔叔不苟言笑,教中之人对他都是又敬又怕。” 李羽坤点了点头,二人转来转去,各自回房蒙头大睡。宇文嫣的母亲秦月莲知道二人昨夜劳碌,也没叫吃早点。 李羽坤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转,有丫鬟过来伺候,宇文嫣却没有来。 李羽坤问起,那丫鬟只是低头含羞抿嘴浅笑,却只摇头不说。李羽坤无奈,他吃过另一名丫鬟送来的午饭之后,无所事事,又问起宇文嫣身在何处。 先来的那丫鬟似是不敢答话,后来那丫鬟比较活泼,笑着道:“姑爷半日不见小姐,便如此想念,小姐要是知道了,必然十分开心。” 李羽坤被他一声姑爷叫得心里甜丝丝的,脸上一红。 “我叫月儿,她叫芹儿,都是小姐的贴身丫鬟。”那丫鬟手指着含羞的那丫鬟说道。 芹儿推了月儿一把,怯生生道:“怎能跟姑爷说起我们的名字!”所有责怪之意。 月儿白了芹儿一眼,嗔道:“你我二人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打小就跟着小姐,将来小姐嫁到姑爷家里,我们也是要跟去的,当然要告诉姑爷你我的名字啦!” 芹儿想想也是,不再怪她,自顾自收拾碗筷。 第一百五十五章 深谋远虑 月儿似乎并不想放过她,接着说道:“姑爷,芹儿她可会做饭烧菜了,她的手艺啊只怕是比皇帝宫里的厨子都要好。芹儿,你说是不是?”说话间为李羽坤倒好一杯茶,并将茶壶放回茶几上。 芹儿啐了一口,低着头轻声道:“你吃过皇宫里的菜吗?”她话音里带着一股绵软柔和的口音,听来十分动听,李羽坤猜想她多半是江南那边的女子。 果然听月儿说道:“芹儿她啊,是苏州人士,听她说话,总觉得甜丝丝的,她烧得好多菜啊,也有股甜味。姑爷,您喜欢吃甜食吗?” 李羽坤微笑点头,随手拿起茶杯,见茶水中漂浮着若干细绿茶叶,低头一嗅,香气扑鼻,浅酌了一口,入口后起初有点涩,回味过来却有淡淡的香甜味。 月儿急忙说道:“这茶叶可是夫人亲手培植栽种的,一般人可喝不到呢!” “月儿,你今天话太多哩,夫人和小姐怪罪下来,你可担当不起哩!”芹儿皱眉跺脚说道,“姑爷,您可不要怪月儿大嘴巴。” “大嘴巴?什么意思?”李羽坤一脸诧异的问道。 芹儿掩嘴笑道:“大嘴巴就是话多的意思啦!”说罢端了碗筷出了门。 月儿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拿起一块抹布仔细地擦拭饭桌。她虽然是“大嘴巴”,可干起活来却也是相当卖力,直到将整张桌子、四把椅子都擦到一尘不染才停手。 芹儿也已回转,垂首立在一旁听候吩咐。 月儿擦完桌椅后将抹布轻轻放入水盆中,端了出门,不一会便回转,垂首立在芹儿对面。 李羽坤微觉尴尬,只能低头喝茶。 那月儿忽然噗嗤一笑,芹儿瞪了她一眼。 “两位姑娘不必站着,坐下来吧。”李羽坤找话说道。 芹儿急忙摇头,月儿道:“那可不敢,姑爷若有事吩咐便是。” “我也没什么事情,只是……只是你家小姐去哪里了?”李羽坤总觉不习惯,心想不如去找宇文嫣。 月儿正想答话,忽听门外一人轻轻咳嗽了一声,月儿和芹儿急忙迎到门口。 李羽坤站起身来,但见一淡妆中年美妇不徐不疾走进门来。 月儿和芹儿双双屈膝行礼,那妇人摆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月儿和芹儿齐声应是,出门离去。 那妇人朝李羽坤微微一福,李羽坤急忙还礼。 那妇人让李羽坤坐下,自己也在椅子里坐定,问道:“李官,我便是嫣儿口中的香姨,嫣儿她自然跟你提起过我了。我在你和嫣儿南下石龙镇的途中,曾悄悄一路跟随。”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想自己怎么全然不觉,急忙离座欠身道:“是。” 香姨顿了顿又问道:“李官可喜欢这里的饭食?” 李羽坤急忙摇手,道:“您直呼我名即可,嫣儿经常向我提起您,说您如何如何疼她,简直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看待。”随即又觉失态,补充道,“这里的菜很好吃。” 香姨微笑点头,随口问起李羽坤一些琐事,李羽坤一一简略说了。 香姨似乎很是满意,总是微笑听着,最后她问道:“坤儿,在你眼中,玄天门是怎么样一个门派?但说无妨,我想听实话。” 李羽坤沉吟半晌,才开口说道:“我曾听结义兄长说起过玄天门,他说……说玄天门是一个神秘门派。” 香姨笑了笑:“只怕是说邪派吧!” “倒也不是。”李羽坤实话实说,“我在江湖上也听过关于玄天门的一些传闻,有些确非正道门派所作所为,我倒也无法求证。后来,我在神龙坡、在鹤州,都与玄天门发生过冲突,两位天王、风云电三使的行径虽说有些……有些暗箭伤人,但也并未卑鄙无耻无恶不作。” 他顿了顿又道:“后来我在江夏无意中遇到了嫣儿,我与嫣儿相处的日子感到特别的开心快乐。再后来,我们结伴南下,在丰城玉华山上蒙冤被围攻,我受了重伤,嫣儿带我跃入深潭,好在老天开眼,我们命不该绝,终于重逢,最后跋山涉水到了青龙山。” 说到这,李羽坤甚是欣慰,正色道:“香姨,我与嫣儿确想找个地方归隐,不再过问江湖上的事。” 香姨含笑点头,道:“我懂,我也相信你,虽然有人说你只是想利用嫣儿是教主之女的身份混入玄天门,企图营救中原武林各派首脑人物。” 李羽坤脸上一红,脱口而出道:“香姨,此来青龙山,我确实是想要救出结义兄长,还有义妹,若是可以,还想救出李大侠等人,但是我对嫣儿却也是真心的。” 香姨又点了点头,忽然又皱了皱眉。李羽坤心中一突。 香姨叹道:“姐姐与我说过了,她也已下定了决心,你们趁早下山去吧,越快越好。但是若想救人,除非嫣儿求得秋九放人,否则别无他法。” 李羽坤惊道:“嫣儿去后山石牢求秋伯伯了?我早该想到的。” “是,秋九最疼嫣儿,要他将所擒诸人全放了倒是不能,若只放了你义兄义妹,想必有望。”香姨缓缓道,“假如秋九愿意放人,就算是余天王也阻止不了。” 李羽坤面露疑色。 香姨道:“只因宇文教主与秋九是生死之交,数十年来,他二人出生入死、亲如兄弟。只有秋九放人,教主回来总坛知道了才不会真的翻脸,但是秋九却也不能全放了,否则教主便下不了台了,你可明白?” 李羽坤点了点头。 “还有,必须是你和嫣儿先下山,秋九再放人。若是你自己带着你义兄、义妹一起下山,两大天王、四大使者的脸皮可挂不住。”香姨续道,“所以你与嫣儿早日下山,秋九便能早日放人。” 李羽坤茅塞顿开,站起身来,拜倒在地。香姨笑着等他磕完头才伸手将他扶起。 李羽坤正想说点感激的话,谁知就在此时,他忽觉香姨手掌上一股内力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 第一百五十六章 情缘逝去 李羽坤不明所以,却又不及相问,正自疑惑间,感觉香姨的手臂微动,本来扶他的右手掌掌心内竟有一股内力直冲自己左掌劳宫穴。 李羽坤心中大惊,心道:“她为何要暗算我?”抬头吃惊地望向香姨,却见她也是满脸惊惧诧异之色。 李羽坤暗运内力想要挣脱香姨手掌,哪知如此一来,对方的内力更加汹涌地涌向自己劳宫穴,暗道不好,他已感到香姨内力之高绝不在自己之下,如此下去,自己必被她所伤。 正自惊慌失措之际,听到香姨大声道:“快些收回内力,全身放松。” 李羽坤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她是嫣儿的香姨,绝不会害自己。 他索性闭上眼睛,极力做到什么都不想,一切顺其自然。 过不多时香姨才终于撤回手掌,顾不得擦去额头大汗,急切问道:“坤儿,你练得是什么内功心法?” “日月无极功。”李羽坤直言不讳,“是恩师传给我的。” 香姨吃了一惊,出手如风一把抓住他手腕,又急忙甩脱,惊喜交集道:“令师是少林寺方丈,怎会这日月无极功?”随即又低头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天下只怕便只我和他会这无极功了。” 李羽坤诧道:“香姨您也会这功法?”心下却道:“这个'他'不知是谁?” 香姨并不答话,身子摇晃跌入椅中,神情恍惚。 李羽坤关切道:“香姨您怎么了?是我伤到您了吗?” 好久,香姨才回过神来,问道:“他今年五十三岁了吧?” 李羽坤不知她问得他指谁,木然不知所措。 香姨幽幽问道:“你师父可曾告诉过你他的出身?” 李羽坤点头道:“恩师说起过,说他出身官宦之家。” 香姨又问道:“你师父可曾说过,修习这无极功,要谨记'静若止水、动若星河'八个字?” 李羽坤连声称是。 “那你师父可曾……可曾说起过她?”香姨接连发问,“他是否曾提起过……提起过……一个叫成香的女人?” 李羽坤也不知香姨所说的“他、她还有成香”到底是谁,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 香姨也发现自己失态,语焉不详,沉吟半晌后才说道:“二十多年来我一直在找他,想不到他竟然是投入了少林派,还当上了方丈,他这些年过得好吗?” 李羽坤终于知道香姨所说的“他”果然是自己的恩师了空,便道:“恩师身子轻健,近年来醉心佛法,几乎足不出山。”心道:“原来恩师居然认得香姨!原来香姨也会这日月无极功!师父受伤之事倒也不必相告,毕竟是宇文教主打伤的。” “那就好,那就好。”香姨十分欣慰,犹豫再三终于娓娓道来。 李羽坤听到这段尘封多年的往事,竟听得痴了。 原来香姨便是她方才所说的成香,二十多年前,她正二十芳华,身背长剑行走江湖,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李羽坤的师父,当时他还未出家为僧,本名楚芝恩。 楚芝恩刚刚经历父亲惨死的痛苦,但因为仇家武功太高,父仇不能得报而意志消沉。 楚芝恩本来年轻潇洒,极为俊美,遭受打击之下更添了几分颓废之美,成香一见倾心,不知不觉情根深种。 她知道楚芝恩的心事之后,极力为其分忧。她自师父那里听到过日月无极功秘笈的传闻,便对楚芝恩坦承相告,相约探寻秘笈。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经历诸多波折后,秘笈终于被他们找到。 两人便找了一处隐秘的山林潜心修炼了五年,终于最后神功大成。 楚芝恩出山之后,杀了仇家报了父仇,但其仇家的后代也来找他报仇,还是一名女子,名唤百里寒冰。 那百里寒冰武功虽高,但哪里是楚芝恩的对手,几次三番都败在楚芝恩手下。 楚芝恩并没有为难她,成香也是好言相劝,希望从中斡旋,解了这段仇怨。 但那百里姑娘性格倔强,万不愿听,终于有一次,楚芝恩一时失手重伤了她。 他心中愧疚,想尽办法为她治疗,病榻之前熬药送饭,无微不至,终于造出一段孽缘。 那姑娘伤好之后,消失了好一段日子,有一天回来再找楚芝恩报仇。 楚芝恩想要成全了她,谁知那百里寒冰竟挥剑自刎,临死之前说自己爱上了仇人,百般不该,无颜面对死去的亲人云云。 最后,楚芝恩心灰意冷,一走了之,成香遍寻天下,也找不到他,想不到他竟然出家当了和尚。 香姨一口气讲完这段往事,泪珠滑落双颊,不住叹气。 李羽坤自她眼神中看出,她对他恩师至今仍未忘情。 天下哪有容易断了的情,若是真有,这情只怕原本并没有那般珍贵。 良久,香姨擦干泪水,看着李羽坤道:“嫣儿学过这无极功吗?” “没有。”李羽坤摇了摇头,“未得恩师许可,我断不敢将这功法传给他人。” 香姨点了点头道:“如此你这无极功还未大成。” 李羽坤忙道:“是是是,这无极功太过玄妙,练到最后总感觉缺少点什么。” “若说玄妙,天下怎会有功夫比得过御风神功和玄天功。”香姨脸上满是钦佩,“宇文教主和秋九大哥,当真是武林中百年难遇的奇才。” “香姨,您会去少室山见师父吗?”李羽坤忍不住问道。 香姨低头思索,显是难以决断。 李羽坤又道:“若是香姨不便,坤儿可以代劳传话。” “不用了。我与他既然无缘,如今两忘于江湖,岂不更好。”香姨满脸坚定。 李羽坤怅然若失,不禁想道:“真能两忘吗?” 香姨站起身来,浅笑道:“今日之事且别说与嫣儿知道,省得她缠着我问东问西。” 李羽坤点头答应。 香姨又道:“嫣儿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你随我去等她吧。”说罢转身出门,李羽坤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往大殿方向走去,刚转过个弯,但见一人低着头急匆匆跑来,差点与香姨相撞。 第一百五十七章 刑房 李羽坤认出那人正是月儿。 月儿急忙躬身行礼,香姨问道:“出什么事了?这般匆忙。” 月儿回道:“启禀香姨,听说方孝卫方才捉到一人,据说是中原门派的奸细,鬼鬼祟祟的,似是来青龙山探山的。方孝卫说,只怕是敌人要攻上山来。因此我赶着去跟小姐报告。” 香姨与李羽坤对望一眼,问道:“他是什么门派的?叫什么名字?” “那人眼光闪烁,说自己是什么栖霞山的叶大根,坚称自己不是奸细,而是来山上采药的。”月儿答道。 “原来是他。”李羽坤忙道,“此人医术倒也高明。”心下却想这叶大根何以千里迢迢,赶来青龙山采药,难道他要的药材只有这青龙山上才有? “这叶大根是姑爷的朋友吗?”月儿笑问。 “有过一面之缘,却也算不得朋友。”李羽坤挠头笑道。月儿总是称他姑爷,听来虽然舒坦,却也不免尴尬脸热。 “既然如此,那便任由方少爷割了他脑袋吧。”月儿说道。 “不可。”李羽坤急忙摇手。 “月儿不得无礼!”香姨轻声斥责。 “是。”月儿红着脸低头。 香姨沉吟片刻道:“小方与嫣儿一起长大,还小着嫣儿三岁,连同那欧阳青三人情同姐弟,小方应该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月儿,你带李少侠去见那叶大根吧。若那叶大根确实是来采药的,让小方放了便是。” 月儿屈膝领命。 李羽坤心想也好,便告别了香姨,跟着月儿朝殿北走去。 月儿熟门熟路,领着李羽坤左转右弯,半盏茶的工夫便到了一排屋子前。 沿途遇着不少玄天门弟子,但见有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带路,都恭敬让道。 又有两名弟子迎了上来,一人笑道:“月儿姐姐怎么有空来刑房?是大小姐差你来办事的吗?”偷偷瞟了李羽坤几眼。 月儿瞪了那人一眼:“大小姐的事也要你来瞎操心吗?” 那人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与另一名教众退在一旁。 月儿推开一扇门,李羽坤打量屋内,他想不到玄天门竟也有如此大的刑房,但见墙边架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 月儿笑道:“姑爷,月儿可不能进去,方少爷就在里面,您自个进去找他吧!我在屋外恭候。” 那两名弟子听到眼前这人居然是“姑爷”,不约而同吓了一跳,急忙跪倒行礼。 李羽坤一一将二人扶起,那二人甚是紧张,很不自在地退得远远的。 李羽坤跨进刑房,走进内屋,见方玉冲正坐在椅子里,手中摆弄着一副刑具,似是用来夹十指的,却不见那叶大根。 他身旁还站着一黑脸汉子,约莫三十多岁年纪,一张脸黑得出奇,若是在夜里遇到,只怕都看不清面目。另有两名教众远远地站在墙边。 方玉冲和那黑脸汉子听见有人走进来,均抬起头上,那黑脸汉子怒道:“你是谁?未经传唤怎可闯入刑房重地!” 方玉冲起身相迎,满脸笑容道:“李大侠怎么事先不知会一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转头瞪了一眼那黑脸,“连李羽坤大侠都不认得!” 李羽坤拱手示意。 那黑脸汉子实不知李羽坤是谁,见方玉冲都如此客气,不像是装出来的,只得呵呵傻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方玉冲请李羽坤坐下,问道:“李大侠亲自来这刑房,是……”说了个是字便闭上了嘴巴。 “不瞒方孝卫,在下是想见见那叶大根。”李羽坤说道。 “这当然可以。”方玉冲笑道:“来人啊,把捉来的那个叶大侠带到这里来。” 那两名教众答应一声转身离去,过不多时领了一人回来,正是叶大根。 叶大根一身灰衣,衣服裤子上还破了几个洞,头发凌乱,双手绑缚身前,左顾右盼,见到李羽坤时,只是一呆。 只因那夜李羽坤并未以真面目示人,叶大根自然不识。 叶大根虽说是正派中人,医术高超,但却不是那种铁骨铮铮的硬汉子,被捉来了这里,早就吓得双腿发软,虽想极力装作很镇定的模样但却总是掩饰不了惶恐害怕之色。 方玉冲正色道:“这位叶师傅可是李大侠的朋友,没看到李大侠等在这里啊,还不赶紧解开绳子!” 那黑脸汉子使了个眼色,一名教众忙不迭解开了绑着叶大根的绳子。 叶大根显得十分诧异,不知这几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活动了一番手腕筋骨,大着胆子问道:“几位……几位是何意啊?” 方玉冲道:“给这位叶师傅看座。” 一名教众搬来一张圆凳放在叶大根身后,叶大根战战兢兢坐下。 那黑脸汉子挥了挥手,两名教主出了刑房,还随手关上了门。 方玉冲道:“李大侠,这位叶大根叶师傅,一个人在青龙山中转悠,说是来采药的,你信不信?” 李羽坤笑道:“据我所知,这叶师傅确实是个医者。”心里暗骂方玉冲确实滑头。 “这位……这位李大侠认得叶某?”叶大根微觉诧异,仔细打量李羽坤,忽然“啊”一声,紧接着又抬手捂住了嘴巴,模样甚是滑稽。 方玉冲饶有兴趣看着叶大根。 李羽坤心想:“不知这方玉冲到底是何用意?是在演戏给那黑脸汉子看还是怎得?” 方玉冲忽然指着那黑脸汉子道:“李大侠,这位是迟重,是教中拟任的孝卫,替补朱茂春的,等禀明了教主,便可正式接任。” 李羽坤知道方玉冲所说的朱茂春便是潜伏在问剑山庄的奸细,那日已与赵生同归于尽。 那黑脸汉子迟重拱手咧嘴笑道:“承蒙右天王栽培提携,云使平日教诲,方孝卫关照,属下感激不尽,定当竭尽全力效忠教主。” “迟孝卫隶属云使,与我同为孝卫,平起平坐,大家以后便是好兄弟了,因此不必拘谨客气,请坐下说话。”方玉冲微笑说道,说话间偷偷朝李羽坤眨了一下眼睛。 那迟重答应一声,乐呵呵地坐在椅中,神情十分得意。 李羽坤心中却想:“难道方玉冲是在暗示我,这迟重是莫云飞的人,也就是右天王余不从的人,只是在监视这里的一举一动?”他忍不住看了迟重一眼,见迟重仍然面带得色,总觉此人憨厚老实,不像是心细诡诈之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救人 李羽坤心念电转:“那金陵栖霞派是名门正派,掌门人宋一青老先生在江湖上素有侠名,更难能可贵得是,宋掌门精通岐黄之术,乐善好施、悬壶济世,救治过不少贫民百姓。这叶大根能够尽得宋掌门真传,品性必定不差,今番落入玄天门之手,被我遇到,须得救他一救。” 那迟重入门已久,从一名最普通的弟子一步步当上堂主,今朝又终于有机会升任孝卫,自是十分珍惜这样的机会,总是想卖力表现。 今番这叶大根是方玉冲手下人捉到的,自己讨不到功劳,只希望他果真是奸细,还有同伙混迹在山上,那样自己便可以去一并捉来,便是大功一件了。 所以他厚着脸皮粘着方玉冲,只盼能逼问出口供,自己好有立功表现的机会。 可忽然来了个什么“李大侠”,似乎身份地位都很高,连方玉冲都要讨好于他,可自己居然不认得。 你说迟重生不生气,懊不懊恼。 但迟重生气归生气,对眼前的形势还是看得清的,这里还轮不到他说话,所以只管呵呵傻笑就是。 李羽坤轻轻咳嗽了一声,方玉冲笑道:“迟孝卫,方才我已向李大侠介绍了你,现下我再为你隆重引见下这位李大侠。” 迟重正色点头,又慌忙摇头:“迟孝卫倒是叫得早了。” 方玉冲不去理会:“这位李大侠乃……” “方玉冲,你是听余天王的还是听这位李大侠的?” 李羽坤闻声皱眉,只见蓝林甫缓缓走了进来,双眉一挑,冷冷地看着他。 方玉冲与那迟重起身相迎,方玉冲微笑道:“原来是电使大人。” 蓝林甫淡淡道:“李大侠乃我玄天门的座上宾,蓝某看在大小姐面子上,不与你为难,你何故不请自来,干涉我教中大事?” 叶大根不认得蓝林甫,但也看得出此人身份地位高于方玉冲,更增惶恐。 李羽坤笑道:“蓝兄好,这位叶师傅是在下一位新交的朋友,听闻被方少侠请到了山上,便过来见上一见。” 蓝林甫哼了一声:“强词夺理,我来问他!”他走到叶大根身前,叶大根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刚想起身,却被蓝林甫一把按回凳子。 “你是金陵栖霞派的叶大根?”蓝林甫问道。 叶大根急忙点头。 “栖霞派掌门人宋一青现下在不在邕州?” “家师已多年未出金陵。” “你来青龙山做什么?” “采药。” “采药?”蓝林甫斜眼瞧着叶大根,似是不信。 “这位……大侠,我来青龙山确实是来采药的。”叶大根吞了口唾沫,“您看我武功低微,哪有什么本事来当奸细。” “哼,中原武林各派多有奸诈之辈,谁知道你上山来有什么阴谋诡计。”蓝林甫冷冷道,有意无意瞟了一眼李羽坤。 李羽坤只当没看到,依然微笑坐在椅子里。 叶大根苦着脸道:“在下真的是来采药的。不瞒大侠,在下曾被一心狠手辣之人劫持,那人喂我吃下了一枚剧毒药丸。在下虽为医者,但却解不了那毒。正自一筹莫展时,听闻青龙山上有一种草药,服之可解此毒,故此千里迢迢赶来邕州。” “小方,你在青龙山上待了二十年了,可曾听过山上有这么一种草药可以解剧毒的?”蓝林甫问道。 方玉冲似是努力回想,良久才道:“青龙山藏龙卧虎,自然是什么都有得,可我不通药理,对草药自是一窍不通。” 迟重忽道:“既然你说中了剧毒,何以能活着赶来青龙山。” 蓝林甫向迟重投去赞许的目光。 叶大根叹了口气,抬手解开衣衫,露出胸膛,说道:“几位大侠请看。” 李羽坤坐得较远看不太清。 蓝林甫就在叶大根身侧,看得清楚,问道:“你给我看前胸这三个小洞是什么意思?” 迟重抚掌道:“他是个大夫,多半是曾用银针之类的东西给自己解毒。” 叶大根右手拇指一挑,赞道:“这位大侠目光如炬,在下确实是以银针封住自己的血脉穴道,不让毒气流转全身,才勉强保住了性命,撑到了现在。” 蓝林甫踱步走开,似在沉思,半晌才转过身来,笑道:“我们习武之人有三不杀,一不杀妇孺,二不杀恩人,三呢便是不杀大夫。好吧,本使作主,这便放你离开吧!” 叶大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站起身来躬身拜谢。 蓝林甫脸色一沉,道:“采到所需药草之后,速速离山,若再多有盘亘,休怪我无礼!” “是是是。”叶大根连声称是。 蓝林甫又道:“李兄,鹤州一别已有月余,不知兄台武功可有精进?” 李羽坤不知蓝林甫此话何意,微笑不答。 蓝林甫哈哈大笑道:“可敢接我一掌?” 李羽坤笑道:“蓝兄若想赐教,在下自当奉陪。” “好,李兄果然英雄气概,看掌!”蓝林甫也不等李羽坤站起身来,呼得一掌拍出。 李羽坤索性坐在椅中,举掌相迎。 一阵沉闷的声音过后,蓝林甫后退两步,李羽坤身下椅子咔啦一声裂开。 李羽坤直身而起,笑道:“蓝兄功力又精进了,可喜可贺。” 蓝林甫嘿嘿笑道:“看在大小姐面子上,这次卖你个人情,这叶大根你带走吧。” “如此便多谢蓝兄了。”李羽坤向蓝林甫等三人拱手道别,带了叶大根走出刑房。 月儿见他出来,十分欢喜,轻声问道:“电使没有为难姑爷吧?” 李羽坤道:“此处不便说话,先回我住处再说。” 月儿带路,不一会儿回到右殿东厢房,宇文嫣仍未回转。 月儿知道李羽坤与叶大根有话要说,知趣离开。 李羽坤请叶大根坐下,为他倒了一杯茶,笑问:“叶师傅是真中了毒吗?” 叶大根堆起一脸笑容,道:“在下似乎并不认得大侠,大侠何故说是在下朋友,救我脱身?” 李羽坤笑道:“我便是丰城李羽坤。” “啊!你是李羽坤?”叶大根大吃一惊,“那天晚上夜探营地,喂我吃了毒药的人也是李大侠你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失手杀人 “叶师傅认出我来了?”李羽坤笑问,在玉华山营地初遇时,他便觉得这叶大根深具智慧,能看出别人心中所想。 “不是的。”叶大根喝了口茶,摇了摇头,“在刑房时,我只是觉得你的说话声音和身形像极了那夜的面具人。” 叶大根顿了顿,抬头问道:“这么说来,神拳门的冯艮冯掌门果是你杀得?冯府也是被阁下灭门的了?你已经投入了玄天门?”叶大根连珠炮似得发问。 李羽坤诧道:“叶师傅怎知冯掌门被杀,冯家被灭门之事?” “哼,杀了我吧,何必惺惺作态、多此一问!”叶大根突然生出了傲骨,斩钉截铁说道。 “我为何要杀你?”李羽坤脸上诧异之色更浓。 叶大根重重哼了一声,冷冷道:“你鬼迷心窍、丧心病狂,与武林正道为敌,不仅救走了那宇文将军,还杀了冯掌门灭口。我猜定是他知道了你的秘密!” 不等李羽坤辩白,叶大根又气呼呼说道:“你身为少林方丈关门弟子,却投入玄天门这种邪派,为虎作伥,滥杀无辜,你如何对得起了空大师多年苦心孤诣的栽培?” 李羽坤急忙辩驳:“叶师傅,在下是含冤莫白,在下……” “含冤?哼,被你杀死的人才是含冤。”叶大根怒极反笑,“难道那么多武林名门正派人士都是在歪曲事实,冤枉于你?” 叶大根忽然一拍桌子,喝道:“今日我便要为武林除害!”呼得一掌拍向李羽坤。 李羽坤坐在他对面,没想到他会偷袭,右掌轻推桌台,身子连同椅子滑开躲避。 叶大根脚下一蹬,身子自桌子上方直扑过来,一掌直拍向李羽坤天灵盖。 李羽坤见他门户大开,想不通为何他突然如此拼命,起身躲避。 叶大根拧腰翻身落地,又接连拍出三掌,掌掌不离李羽坤要害,对自己招数间的破绽全然不顾。 李羽坤若是有心伤他,他哪里还有命在。但他只守不攻,沉着应对叶大根玩命打法,心道:“叶大根不是鲁莽刚勇之人,且看看他是何用意?” 又斗片刻,叶大根使一招白猴献果,右掌自下而上,击向李羽坤下巴。 李羽坤微微仰头,举掌格挡。 谁知叶大根向前一扑,正好撞在李羽坤掌上,他啊一声仰面跌倒,凄惨喝道:“我叶大根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啊……”一声凄厉的惨呼之后两腿一蹬,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李羽坤瞧着自己的手掌愣住,他心里清楚,方才这一下,绝不至于让叶大根送命或者受重伤,他见叶大根直挺挺躺在地上,双目紧闭,纹丝不动,真如死了一般,急忙走近蹲下身子查看。 李羽坤一探叶大根鼻息,只觉他已气绝,吃了一惊,心想莫非蓝林甫等人喂他吃下了什么慢性@毒药,直到方才才发作?看他脸色,却不像中毒身亡的样子,抓起他手腕探脉搏,也已停止跳动。 李羽坤甚是懊悔,暗骂自己糊涂,应当早点将他制住,可如今后悔已然无用。 他思虑再三,总觉先处理好尸体再说,心想那月儿必然就在左近,打开房门,高声呼唤。 果然隐隐约约听到月儿应了一声,不一会儿急匆匆赶来,一进房门便掩嘴惊呼,诧道:“姑爷您把他杀了?”随即感觉自己失言,扑通跪倒在地。 李羽坤让她起身,皱眉道:“我也不知他是如何死的,我与他也算旧识,总该为他料理后事。” “是是是。”月儿忙道,“此人得罪了姑爷……不不不,他多半有隐疾,方才突然发作因此一命呜呼。” 李羽坤喃喃自语道:“隐疾?这话也有道理。” “嗯,必然如此。”月儿重重点头。 “山上有没有棺材?”他问出这话随即暗骂自己糊涂,棺材是不祥之物,堂堂玄天门总坛大殿内怎么会有。 谁知月儿却点头道:“有的,有好多,就在殿后仓房内。”她顿了顿又道,“奴婢马上去禀报方少爷,只不过这些棺材另有重用,不知方少爷答不答应。” 李羽坤问道:“有什么重用?” “堂主以上,但凡为本教尽忠战死的,死后均用那些棺材入殓下葬后山墓地。前几日那朱茂春朱孝卫便是藏在那里了。”月儿笑了笑接道,“有幸葬入后山,都是莫大的荣耀,能够死而无憾了。每年清明,教主还会亲往祭奠。” “原来如此。”李羽坤暗道,“宇文教主待下属如此重情重义,怪不得他们愿意为他拼命尽忠了。”嘴上却道,“既然如此,只怕方少爷不敢答应,罢了,我自带他下山安葬吧。” 李羽坤也不等月儿答话,扛起叶大根出门。月儿急忙跟随带路。 出了东殿便进入大殿,屡有把守教众上前,月儿三言两语说明原委,那些教众听到这姑爷居然失手杀人,生怕他恼怒之下把自己也杀了,哪敢阻拦,一律放行。 但这宫殿也是真大,绕来绕去直花了好一会工夫才到了殿外。 彼时正值午后艳阳高照,那巨大的汉白玉牌楼在阳光照射下竟透射出神圣的光泽。 李羽坤摆手道:“月儿姑娘,你先回去吧,若是你家小姐寻我,你便告诉他我料理完叶师傅的后事便回来。” “如此也好。”月儿点头赞同,递过一块玉牌,“这是夫人亲赐的令牌,青龙山畅行无阻。” 李羽坤伸手接过,扛着叶大根的尸身下山,一路上出示玉牌,果然毫无阻拦。 李羽坤步履轻健,奔行如飞,他想这青龙山主峰和辅峰都是玄天门总坛所在,不适合埋葬叶大根,因此穿过隧道直往山下奔去。约莫跑了大半个时辰,便到了前日上山时遇到那萧叔叔的地方。 远远看见亭子里坐了一人,奔近时一看,正是那萧叔叔。 李羽坤停步问好,萧叔叔淡淡道:“怎么,闯了祸了?” 李羽坤简略说了事情始末经过。 萧叔叔嘿嘿笑道:“你小子倒也够义气,跟我来吧!” 第一百六十章 起死回生 那萧叔叔领着李羽坤走过一座木桥,穿过一片菜地,顺手抄起菜地旁一把锄头,绕到山后,眼前便是一片树林。 他将锄头递给李羽坤,指了指树林中道:“将他埋在那里吧!完事之后来菜地北的木屋子里找我。” 李羽坤接过锄头:“晚辈多谢萧前辈。” 萧叔叔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李羽坤心下好奇:“他为何总是满脸萧索之气?” 李羽坤目送萧叔叔走远,才进了树林将叶大根的尸体放倒在落叶上,提着锄头打量周围。 树林幽静偶有鸟鸣,阳光透过树杈间隙照射进来,照得林间忽明忽暗。 李羽坤看着叶大根的尸体笑了笑,扔掉锄头蹲下身子,抓起叶大根的手掌,掌对掌输入真气。 真气经叶大根手掌劳宫穴直冲叶大根体内。 过不多时,李羽坤撤去手掌,继而在叶大根百会穴上轻轻一拍。 那叶大根的尸体忽然啊一声叫出声来,猛然坐起身来,睁开了双眼。 李羽坤笑道:“叶师傅,你骗得我好苦,我还以为真的把你打死了。” 叶大根大口喘着粗气,良久,才平复过来,挣扎着爬起却又跌倒。李羽坤扶着他背靠着树干坐好。 叶大根问道:“李大侠怎知我没有死?”他不等李羽坤答话,续道,“在下其实是赌了一把,若非如此,你我怎能如此顺利便下了山?” “我起初确实以为你被我误杀了,你气息已闭,脉搏已停,已毫无生机。”李羽坤笑道,“可我扛你下山时,隐隐感觉你心脉仍在跳动,而且身体并无僵硬,我便猜你是装得了。” 叶大根笑而不语,李羽坤补充说道:“你医术高明,自然懂得闭气之术,我虽与你并无深交,但料你不是鲁莽少智之人,你如此做必有深意。” 叶大根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半晌才道:“叶某对自己的眼光并无多大把握,但叶某相信了空方丈绝不会看错人。旁人说你杀了冯掌门,又灭了神拳门满门,叶某说什么也不敢相信,我猜其中必有内情。” “谢谢你。”李羽坤只能说这三个字。 “你走吧,是上山也好,下山也罢,你我就此别过。”叶大根说道,“我来青龙山,确实是为了采药,只因我董斌师兄不小心被毒蛇咬了,只有这青龙山上才有解毒的草药。” 李羽坤惊道:“董大侠怎会被毒蛇咬伤?” “我也不瞒你了,反正你迟早都会知道。”叶大根道,“那日玉华山品剑大会之后,那杨梦杨姑娘当上了盟主,虽然她这个盟主得来有点蹊跷,但她击退玄天门,又为群雄解了毒,群雄虽然未必服她,却不得不领她的情了。” 李羽坤点了点头,心想:“杨姑娘年纪轻轻便当上了武林盟主,当真难得。” 只听叶大根续道:“那日玄天门阴谋败露,假李问剑挟持了真虚上人和了因大师逃走,群雄追捕无果,后来一众武林各派首脑人物在玉华山下商议如何营救正派武林人士,如何对付玄天门之计,说来说去终是不得要领。最后,那杨盟主的家奴孙婆婆献计,提议群雄只要攻上玄天总坛,一举击溃玄天门,一应难题自然迎刃而解。” 李羽坤吃了一惊:“群雄真要进袭青龙山?” 第一百六十一章 无情雪崩 叶大根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嘿嘿笑着说道:“李大侠尚未自证清白,在下不敢明言,敢请大侠体谅。”他闭气装死大耗元气,说了许多话后喘了好一会才又平复。 李羽坤皱了皱眉,也不再强求,问起叶大根下一步的打算。 叶大根只道让他不用担心,自己只要在树林里调息一炷香的工夫,恢复元气后便有法子采到药草并溜出山去。 李羽坤见他信心满满,也就不再多说,互道保重后便走出树林寻那萧叔叔去了,一路不住思量叶大根所说的话,断定群雄必然已有行动,说不定已有先锋赶到了青龙山,那一掌翻江董斌说不定便在其中,所以才会在山中被毒蛇咬伤。 有毒蛇出没的地方,附近多半有解毒草药。 木屋不大,但建构精巧雅致。木屋前后,亦有一大块菜地,栽种了一列列冬令蔬菜,李羽坤认得其中一片是芦菔。 他曾听爹爹说:这芦菔,味甜,脆嫩、汁多,熟食甘似芋,生食脆如梨,其效用不亚于人参,故有“十月芦菔赛人参”之说。 李羽坤心道:“萧叔叔种了这么多蔬菜,一个人怎么吃得完?是了,瞧这四间木屋甚是宽敞,多半有亲人同住。” 那萧叔叔显是听到了李羽坤已到,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小子,进来吧,门没关。” 李羽坤整了整衣衫,恭恭敬敬迈步走进木屋,只见萧叔叔正坐在一张矮几之后喝着茶。 屋内陈设雅致,一尘不染,与那萧叔叔一样干净整洁。 萧叔叔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李羽坤坐下:“不必过于拘谨,你就当老朽是你的朋友也罢,长辈也可。” “晚辈不敢。”李羽坤正色坐下。 萧叔叔为他倒了一杯茶,李羽坤恭敬谢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觉清香扑鼻。 “老朽名叫萧道炎,并非玄天门教徒,想必嫣儿也已告诉过你。” “是。”李羽坤放下茶杯,点点头,“但她并未提及前辈大名。” “老朽深居青龙山十五年,犹如冢中枯骨,名讳实已无用,江湖上只怕也早已没有人记得老朽了。”萧道炎淡淡道,“你可知老朽到底是什么人?” “前辈必是江湖高人。”李羽坤正色说道。 一丝傲气在萧道炎瘦削的脸庞一闪而过,随即他便又恢复冷漠,淡淡道:“你中心定是在想,老朽并非玄天教众,却何以能在青龙山一住就是十余年,何以能与教主的女儿过从甚密?” “是。”李羽坤确实满腹狐疑。 萧道炎喝了口茶,说道:“老朽其实是嫣儿母亲的师兄。” 李羽坤呀一声,显然是吃了一惊。 萧道炎哼了一声,傲然道:“十余年前,说起雪山剑派,江湖上哪个不知哪个不晓。雪山派虽然人丁单薄,掌门人之下不过十余名徒子徒孙,但哪个不是江湖上成名的剑客!” “雪山剑派、雪山剑派,啊……”李羽坤惊道,“莫非就是多年前被一场玉龙雪山上的雪崩灭门的雪山派?” 萧道炎重重叹了口气,满脸悲伤神情。 李羽坤歉然道:“晚辈失言,前辈莫怪。” 萧道炎缓缓摇头,意兴萧索,他闭起双眼,似在回忆往事,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良久,他额头满布汗珠,双肩颤动,又重重叹了口气。 李羽坤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充满怜悯地看着他。 “那夜雪崩,冲毁了所有房屋,将整个雪山派都埋入了雪中。”萧道炎张开双眼缓缓说道,“秦师妹下山办事未归,侥幸躲过一劫。师父他老人家竭尽所能救出来我,自己却力竭身死,雪山派只我和秦师妹,也就嫣儿的母亲活了下来。” 李羽坤听得呆了,只听萧道炎接道:“任凭你本领再强,在天灾面前,显得多么的微不足道,我亲眼见到大师兄和二师兄被雪浪卷入,五师妹和六师妹本来可能有机会逃生,只是她们二人一心想去救大师兄和二师兄,最后也被大雪掩埋。本来大师兄和五师妹是一对,二师兄和六师妹两情相悦,如今只盼他们能做得地下夫妻。” 李羽坤手心满是冷汗。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良久,萧道炎才缓过神来,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显得有些冷漠。他定定地看着李羽坤,问道:“听说你是少林寺主持的亲传弟子?” “是,晚辈有幸蒙恩师传授了少林武功。”李羽坤点头答话。 “可你的掌力之中似乎有一股绵柔之力,不像是少林功夫,莫非嫣儿将玄天功教了给你?”萧道炎冷眼问道。 李羽坤正色道:“不瞒前辈,恩师曾传我日月无极功功法,晚辈资质愚钝,尚未练成。” “原来如此。”萧道炎淡淡道,“玄天功虽然精妙,终究不是正派武学,练之无益。你的无极功尚未大成已极具威力,他日练成之后,便可跻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列。” “前辈高看晚辈了,晚辈甚是惶恐。”李羽坤说道。 “未来之机确也无定数,希望你和嫣儿能过了眼前的难关。”萧道炎又道。 李羽坤听出他话中另有他意,忙颔首道:“请前辈指点。” 萧道炎道:“依我观之,武林将有一场百年一遇的大浩劫,甚至天下终将大乱,如今正是风雨来之前短暂的平静。远得不说,就说这青龙山,今日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短短数日间,玄天门大批高手回返总坛,绝对不是过年这么简单。我猜正道武林短期之内,必然有所行动,极有可能大举来犯。所以玄天门才会急调高手回山,连那秋九都回来了。” 李羽坤问道:“前辈认得秋九前辈?” “哈哈哈哈。”萧道炎朗声大笑,“天下人不识得秋九,老朽可没瞎眼,老朽曾有幸与他切磋武学,他的御风神功可谓古今第一奇功。” 李羽坤极为神往,心道:“若有机会,我定要见识下这御风神功。” 第一百六十二章 谁敢攻山 李羽坤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问道:“晚辈有一事不明,还望萧前辈赐告。” 萧道炎双眉一挑,问道:“你想问老朽何以会使少林功夫?” “前辈英明。”李羽坤道,“上山时,我与前辈对了一掌,前辈所使掌法似是少林寺的千手如来掌。如来掌亦真亦幻、变化万方,若非前辈手下留情,我必定伤在掌下。” “嘿嘿,难道只少林功夫厉害吗?”萧道炎笑道,“老朽所使的掌法可不是少林的千手如来掌。” 李羽坤呀一声,脸上一红。 萧道炎续道:“老朽当年年轻时闯荡江湖,无意中认得了一位少林高僧,与他攀谈甚欢,因此结为忘年之交。这位高僧多次与我切磋武学,对我悉心指点,后来我心血来潮,借鉴了他的千手如来掌,自创了这套掌法,我取名雪山飘渺掌。” “前辈真乃高人也。”李羽坤由衷赞道,心想俗话说得没错,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这几日接连遇到高人,当真是大开眼界。 萧道炎站起身来,背对着李羽坤,透过窗棂望着屋外的景色,又似在思索什么。 李羽坤毕恭毕敬坐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萧道炎回转身来,说道:“先师临终前曾叮嘱我,有朝一日能为雪山剑法找个传人。十余年来,苦于一直遇不到心仪之人。嫣儿天性聪慧、活泼灵动,她本身的武功身法巧妙,与雪山剑法灵动飘逸、变化莫测的剑意相符。” 李羽坤连连点头赞同。 “唉,可惜这丫头不喜练剑,为此她母亲亦十分头疼。”萧道炎叹道,“罢了,既然她不愿学,我和秦师妹只能另寻有缘人了。” 李羽坤心中一突:“难道我便是这有缘人?” “师妹既然默许了你和嫣儿的婚事,足以证明你值得托付嫣儿的终身,我自然相信师妹的眼光。所以你也值得我托付重任。”萧道炎道,“但你研习少林武学,又正修炼日月无极功,实不该再涉猎其他武学,以免贪多嚼不烂,况且你本身武学路数未必与雪山剑法剑意相符,只恐学之无益。” “是。”李羽坤虽说并不垂涎这雪山派的剑法,但听到萧道炎的话心中仍然免不了觉得有些失望。 萧道炎沉吟片刻,自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册子书页已有些许泛黄。 他正色说道:“这便是雪山剑法的秘笈,老朽便将它托付于李少侠和嫣儿了,希望有朝一日,你们能帮我雪山派找到传人,也好让雪山剑法传承下去,不至于深埋土中。”他将秘笈递给李羽坤。 李羽坤站起身来,不敢伸手接过,恭恭敬敬道:“前辈大可自寻传人,晚辈眼拙智愚,只怕辜负了前辈的重望。” “收起来吧!”萧道炎苦笑摆手,“老朽寄人篱下,碌碌无为,此生已无颜再出江湖了,寻找传人一事实属渺茫,还请少侠莫要推托。” 李羽坤只得双手接过秘笈,小心翼翼收入怀中,道:“晚辈定不辜负前辈所托。” “好,好。”萧道炎甚是欣慰,“只盼你和嫣儿能远离江湖纷争,安安稳稳厮守终生。”他顿了顿又道,“你去告诉嫣儿,与她早些下山去吧。” 李羽坤心道:“怎么都让我们早日下山?莫非玄天门真有一场浩劫?若真如此,萧前辈自己为何不走?他留在山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思量间,隐隐听到远处山下砰砰砰三声异响,由于离得较远,若非李羽坤听力极佳,只怕听不到。接着似乎是山上亦发出砰一声,这一声他倒听得清晰。 萧道炎眉头紧皱,缓缓道:“这是玄天门上下联络的响箭讯号,山下连续三声,暗示事态紧急,山上一声,示意已收到讯息,怕是真来了强敌。” 李羽坤喃喃道:“总坛高手如云,又有谁敢当真来犯?” “宇文宗不在,玄天门群龙无首。”萧道炎道,“左右天王自成派系,互不心服,青龙山并非外人想象的那般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李羽坤知道萧道炎所说的外人只怕就是指自己。 三声响箭之后不久又接连响起三声响炮。 萧道炎啊一声,道:“对头来得好快,已到了山下!不知电旗营能守多久?” “他毕竟是向着玄天门的。”李羽坤心道,“难道真是杨梦姑娘率领群雄打来了吗?电旗营?这名字好古怪。” “电旗营隶属玄天四使之一的电使蓝林甫麾下,有八百之众,平日负责守卫上山要道。”萧道炎道,“玄天总坛虽有五峰,但入山口只有一处,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萧道炎说完指了指椅子,示意李羽坤坐下,他自己也坐回椅中喝茶。 李羽坤心念宇文嫣,哪里坐得住,刚坐倒又站起。 萧道炎道:“暂时不用为嫣儿担忧,但如今你和嫣儿想下山却也已不能了,不如顺其自然等着吧,老朽倒也想瞧瞧,是何人胆敢率众来攻。” 李羽坤暗暗为难,眼下形势,他实不知自己该站在哪一边。 如此过了一顿饭工夫,山下忽然又响箭齐鸣,三长两短,响彻云霄。 萧道炎道:“对手来势汹汹,电旗营果然没守住。” “电旗营失守,来犯之人是否可以径直攻上山来了?”李羽坤忍不住问道,心想蓝林甫身在山顶,未能亲自指挥电旗营,电旗营战力必然大打折扣。 萧道炎道:“门楼之处守有重兵,还设有机关陷阱,正道人士没那么容易突破。” 李羽坤听了这话,又隐隐为群雄担忧了,此次攻山大军,必有各派高手坐镇,少林寺为了营救了本派长辈,必然也会派遣高手加入,李羽坤当然不希望看到他们有所损伤。 他端起茶杯,大口喝干,强自收敛心神。 萧道炎站起身来,挥了挥手,道:“你我出去瞧瞧吧。”当先走出屋外。 李羽坤心道:“原来萧前辈也坐不住了。”急忙站起跟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绕到木屋之后,登上了一处高坡。 李羽坤手搭凉棚,瞭望山下,但见尘土滚滚,隐隐传来厮杀声,心中一动:“看来双方人数都不少!”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先锋 由于离得太远,根本望不到山脚门楼处的战况,只隐隐可见乌泱泱一大片人,犹如天上的云朵一般,一会聚拢、一会散开。 萧道炎叹道:“今朝青龙山只怕要尸横遍野了。” 李羽坤心中一震,心道:“恩师素来慈悲,也常教导我要多行善事,如今一场惨烈的争斗正在上演,我怎么能置身事外?又当如何才能阻止这场大厮杀?” 忽听又是数支响箭冲天而起,砰砰砰炸开,萧道炎惊道:“突破门楼了!” 李羽坤举目远眺,果见黑压压一大堆人缓缓往山上移动,片刻之后便看不到了,显然是被山体树木遮挡了。 李羽坤心中焦急,心道:“我若只待在这里观望,实在有违狭义道所为。”便道:“前辈保重,我自下山去设法阻止这场浩劫。” 萧道炎诧道:“你要去阻止这场厮杀?你如何阻止?难道是凭借一张嘴去劝他们化干戈为玉帛,不再争斗?” 李羽坤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所见到的那般简单,也不是个人能力所能左右的。”萧道炎说道,“中原武林各派与宇文宗迟早一战,令我没想到得是,他们居然真敢主动进攻。” 李羽坤道:“晚辈武功低微,力量单薄,但不能眼睁睁看着青龙山尸横遍野。众生平等,中原武林各派的人是人,玄天门的人也是人。前辈保重!我去了。” “好,好一个众生平等!”萧道炎赞道,“你去吧!一切小心。” 李羽坤拜别萧道炎,疾往山下掠去。上山时,他默默记下了道路,因此奔行如飞,毫无耽搁。 他一路下山,竟未遇阻拦,心中奇怪:“余不从怎得还未派人支援守山?” 李羽坤又行一段路,接连遇到数名黑衣黄带的玄天门弟子,他们衣衫不整、面色慌张,不少还身上负伤,显然是刚被杀败逃回山上的。 李羽坤抓住一人胳膊,问道:“这位兄弟,山下发生了何事?” 那人左臂负伤,垂在身旁,右臂又落入李羽坤手中,动弹不得,只能苦笑道:“中原武林各派大举来犯青龙山,他们的先锋部队已攻破了我玄天门两道防线了,我等正要赶回山上报讯。” 旁边一教众停住脚步,诧道:“尊驾是谁?” 李羽坤心道:“无须跟他们啰嗦。”便道:“先锋部队都有哪些门派,由谁率领?” “是问剑山庄、玄真派的高手,领头的人是个年轻道士,武功精强,手中一柄长剑如蛟龙出海一般,杀了我们不少兄弟。” 李羽坤嗯了一声,放开那人,继续下山,心道:“那年轻道士多半是火玄子了。李庄主和真虚上人皆落入了玄天门之手,两派弟子自然奋勇当先,急欲救回两位掌门人。” 他奔了一阵,突然停住,暗道:“糟糕,那叶大根可能还在山上。”便想回去寻找,但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羽坤一路下山直到门楼,竟未再遇到一名玄天门弟子,也没有碰到问剑山庄和玄真派的先锋部队。 但见门楼处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不少人死状恐怖,多为玄天教众。 李羽坤摇头叹气,四下打量,见不到一个活人,心想:“先锋部队打到哪里去了?” 他举步欲行,忽听身后一人喝道:“大胆妖人,竟敢下山来,看刀!” 李羽坤只觉背后劲风扑来,却并非砍向自己,显是那人不屑偷袭,只是虚砍,当即前跃转过身来。 只见一灰衣微胖僧人手握戒刀,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李羽坤抱拳道:“师兄法号如何称呼?” 那胖僧戒刀虚斩,道:“谁是你师兄!小贼,快快报上名来!” “师兄……大师可是少林寺的高僧?”李羽坤只好问道。 “是又怎样?”胖僧双眉一挑。 “我是少林俗家弟子,师从方丈,名叫李羽坤。”李羽坤笑道。 谁知那胖僧大眼圆睁,戟指喝道:“魔教妖人,居然还敢冒充我少林弟子!看刀!”呼得一刀当头劈来。 李羽坤见他这一刀势大力沉,劲力方位拿捏极佳,知道此僧虽然说话夹杂不清,但武功却是高的,不敢大意,跨步躲闪。 谁知胖僧手腕翻转,刀锋内卷过来。李羽坤急忙后跃。 那僧踏步前冲,戒刀跟着袭到。 李羽坤一个转身,伸手搭向戒刀。 胖僧哈哈笑道:“好狂妄的小子!”撤回戒刀左手劈出一掌。 “好一招般若掌!”李羽坤不知他功力深浅,没有硬接,闪身躲开。这一掌落了空,卷起一大片尘土。 李羽坤笑道:“你也吃我一掌!”凝力拍出一掌。胖僧不躲不闪,嘿嘿一笑,举掌相迎。砰一声,两人身子都是一晃。 胖僧一愣,戒刀杵地,问道:“你怎么会少林降魔掌?” “方才我已说过,我的恩师便是了空方丈。”李羽坤轻挥手掌,扇去尘土。 胖僧低头沉吟,似是在犹豫要不要相信,片刻之后,抬头问道:“你还会什么少林功夫?使出来给贫僧瞧瞧。” 李羽坤双眉一挑,道:“好,且看我这一招大力金刚拳!”一拳击向胖僧。 胖僧咧嘴乐道:“好!”举拳相迎,招数与李羽坤这一拳一般无二。 双拳相击,两人又各自一晃。 胖僧笑道:“你小子果然是少林弟子!不过当真古怪,你的降魔掌、大力金刚拳掌力、拳劲之中怎么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道。” “先不说这个,师兄法号……” “行了行了,啰里啰嗦的,贫僧法号本愚,愚蠢的愚。”胖僧不耐烦地说道,“笑什么,贫僧的法号很好笑吗?” “不不不,本愚师兄真乃性情中人。”李羽坤急忙解释。 “性情个屁!”本愚瞪眼道,“恩师说我天性驽钝,便赐给我这个法号。恩师不嫌我蠢笨,亲自教我武功,传我佛法,他对我恩重如山,我一定要救他出来。” 李羽坤点头道:“原来是了因师伯的弟子。” 本愚道:“李师弟好,你说错了,我是了尘禅师的第三弟子。” 李羽坤哦了一声,奇道:“了尘师叔不是早就下山了吗?师兄难道没遇到他老人家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少林憨僧 本愚拉住李羽坤的手急切问道:“师父他何时下山的?” “昨夜三更时分。”李羽坤道,“难道他下山途中,又遇到了什么变故?” “不可能。”本愚斩钉截铁说道,“武林正道大军前日已抵达邕州,暗暗将青龙山团团围困,盟主还派遣高手带队巡逻值守,师父若是下山,我们怎会不知?” 他扫视地上的尸体,续道:“今日午时过后,盟主便要派遣先锋进攻青龙山。我自然是越众而出,请命杀敌。谁知姓杨这小丫头并未答允,反而派了火玄子和问剑山庄的韩什么铜的率领问剑山庄和玄真派的弟子打头阵。” 李羽坤暗道:“果真是杨梦姑娘。”只听本愚接着说道:“我当然不服气,也没跟了痴师叔和了真师叔请命,自己偷偷跟来了。” 李羽坤插话道:“少林竟出动了两位了字辈的师叔。” “师弟莫要插嘴。”本愚责怪道。 “是是是,师兄请继续说。”李羽坤微笑道。 本愚满意地点了点头,拉着李羽坤走到一株树下,坐倒在石块上,将戒刀架在一边,接着说道:“一夜没合眼,有些倦了,还是坐下说话。” “啊,师兄为何一夜不睡?” “哼,为何总是要打断我的话。”本愚翻着白眼道。 “我错了,师兄,我不插嘴了。”李羽坤满是歉意,心道,“本愚师兄倒也有趣。” “啊呀,我方才说到哪里了?都怪你,一直打断我说话,令我忘记说到哪里了。”本愚连拍大腿。 “师兄方才说你未请示了痴和了真师叔,偷偷跟着火玄子等人来攻山了。”李羽坤急忙提醒。 谁知本愚白了他一眼,道:“阿弥陀佛,羽坤师弟记性比我都差,我明明说到我一夜没睡,你却怪我未经师叔批准,私自行动。” 李羽坤不敢再接话,正色看着本愚,等他说下去。 本愚满意地点头说道:“我怕他们提早出发,哪敢睡觉,一直盯着他们,直到今日午时,他们都没行动。我好生失望,吃过午饭有些疲倦,不小心睡着了。醒来之后,竟不见了火玄子和韩什么铜,我便找本远问话,得知先锋部队已然出发。我便急忙追来,终究来晚了一步,唉,早知就不睡觉了。” 李羽坤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想问却又闭上嘴巴。 本愚看了他一眼,问道:“师弟可知先锋部队哪里去了?” 李羽坤哑然失笑,心道:“原来本愚师兄是跟丢了。”摇头道,“我也是刚来,并未见到他们。” “哦,原来你也一样蠢笨。”本愚显得十分开心,站起身来东张西望,继而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喃喃自语道:“奇怪,一百余人怎么就没了影子,难道是遁入地下了不成?”说罢他又提了戒刀飞掠出去。 李羽坤以为他发现了先锋部队的踪迹,急忙跟了出去。谁知本愚又奔了回来,他方才是奔向东方,现下又疾奔向西,停顿瞭望之后横掠向南。 李羽坤索性等在原地,心里暗赞本愚身法高明。果不其然,本愚掠了回来,摇头晃脑啧啧称奇。 李羽坤知他是在查探,但没有什么发现。 本愚跳了起来,落地后一拍光头,随即瞪眼指着李羽坤。 李羽坤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本愚。 本愚忽然大怒道:“好小子,贫僧差点就被你骗了,还好贫僧想起来了。” 李羽坤更是惊诧,问道:“师兄何意?” 本愚不由分说,抬手就是一拳击来,使得也是大力金刚拳功夫。 他在这套拳法上花费了莫大的苦功,由于他生性驽钝,入寺之后学武进境极慢。但他极为刻苦努力,别人每日练两三个时辰,他除了吃饭睡觉,便是打坐练功。 因此他虽然愚钝木讷,但根基却打得极为扎实,经年累月,终于练成了这大力金刚拳。他这拳法比起李羽坤的,变化不足但贵在刚猛淳朴,看似大拙,实则功力精纯,威力奇大。 李羽坤没想到本愚会突然发招,见他这一拳竟如奔雷一般,劲风扑面,刚猛无匹,急忙闪避,好在他对这大力金刚拳的招数已了然于胸,终于能堪堪避过,可拳风刺得他脸皮火辣辣疼痛。 未等李羽坤回过神来,本愚第二拳又已击到。他双足蹬地,身子倒飞,一边喊道:“师兄快快停手!” 本愚果然听话,收拳站立,怒目而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放完我可要接着揍你了!” 李羽坤笑道:“师兄何故打我?” “瞧你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好人。”本愚撇嘴道,“他们说你投靠了玄天门,做了宇文宗这魔教头子的女婿了。你倒行逆施,杀人无数,背叛了少林,所以我要抓你回去,请两位师叔发落。” 李羽坤心道:“本愚师兄天性淳朴,纠缠不清,没法与他细说,不如设法摆脱他再说。”想到这心生一计,故意问道:“本愚师兄,方才你所使得功夫也是大力金刚拳吗?” 本愚瞪眼道:“是又怎么样?难道我使得不对?难道就你会这金刚拳?” “不不不,师兄,你误会了。”李羽坤摇手道,“师兄的大力金刚拳真不枉这金刚二字,实难抵挡、难以抵挡啊!” “嘿嘿嘿,你也知道我这拳法的厉害?”本愚甚是得意,“我在这套拳法上,可花了十多年苦功,啊,只怕有二十年,我记不清是哪一年开始练了。” “是啊,唉……”李羽坤故意叹了口气。 本愚果然上当,走近几步问道:“师弟何故叹气?” “我有几招一直使不好,今日遇到行家,本想请教,可……可是……”李羽坤吞吞吐吐道。 “啊呀,你是怕我不肯指点?尽管说来!”本愚拍着胸脯大声道。 “那就好,那就好。”李羽坤窃喜,“那招金刚拂袖,对对对,还有那招大鹏展翅,我就使不好。” “这个容易,贫僧这便使给你看。”本愚气凝双拳,先是一招金刚拂袖,随即高高跃起,使出大鹏展翅,在空中一个转折,“奉送”了一招金刚送经,落地之后笑问:“师弟,师兄我这三招使得如何?”却哪里还有这“好师弟”的影子。 第一百六十五章 诱饵 李羽坤一边飞身疾掠,一边心中暗骂自己不地道,竟然能对一个老实人使坏。 同时他又怕被本愚赶上,不敢走大路,只捡山石密林之处奔行,直奔出好一段路,才停下躲在一块大石后,探出脑袋观望,不见本愚追来,这才放心。 李羽坤靠在石上思索方才本愚所说之言,猜测火玄子和韩连铜率领的先锋部队到底去了哪里,总觉此事颇为蹊跷。 先锋部队突击青龙山,接连突破玄天门两道防线之后不知去向,此举无异于打草惊蛇,提醒玄天门严加防备,下次再想突袭已然不能,猜想不透杨梦为何要这样做。 再者,玄天门的布防也匪夷所思。余不从多半已经探到中原武林各派的动向,却为何没有派遣高手主持山下防务,加强防卫,任由正道先锋轻松破防。 李羽坤思索良久,不得要领,心想若是宇文嫣在就好了,她多半可以解透自己心中各种疑窦。 想到宇文嫣,他不觉心中一暖,忍不住笑了笑。接着他又叹了口气,心想如今之势,自己和宇文嫣都不能置身事外,实不知最终会演变成何种状况。 李羽坤正自胡思乱想之际,忽觉眼前一花,一道白影一闪而过。他收敛心神,定睛细看,但见那白影已然远去,眨眼间隐没在对面的树林之中。 李羽坤相信自己方才没有看错,那白影定是一位高手无疑。他提气掠入树林,借着树木遮挡追了上去,那白影早已不知去向。他只能小心翼翼深入树林。 令他没想到的是,没走多远,便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李羽坤急忙悄无声息躲在一株大树之后,竖起耳朵倾听。好在这片树林生长得都是常绿树木,此时虽是冬季却依然枝繁叶茂,利于躲藏。 只听一人说道:“傅兄此刻前来,有何见教?”话语之中有一股隐隐的傲气。 另一人说道:“道长身负重任,盟主怕你力有不逮,因此我便请命前来相助。” 李羽坤吃了一惊,说话的两人听口音竟是火玄子和傅夜华,随即他又暗暗好笑,心道:“这傅夜华跟火玄子一样骄傲,火玄子这回可是遇到对手了。” “哈哈,想不到傅兄也会听命于人!”火玄子话中隐隐有讥讽的意味。 “火兄这话什么意思?”傅夜华似是十分不悦。 “没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傅兄不必多虑。”火玄子顿了顿,又道,“如此傅兄有何指教?还是盟主有什么话要傅兄代传?” 傅夜华哼了一声,才道:“盟主只是让你和韩连铜率领先锋部队刺探玄天门兵力布防,却没让你们打到山上来。” “盟主是在怪我了?”火玄子淡淡道。 “嘿嘿,盟主深知火兄心意,令师真虚上人被俘,火兄定是心急如焚,因此她并无责怪,而是让我传话,请火兄莫要急功近利、轻举妄动,须得按照她事先布置行事。”傅夜华似是强忍怒气,淡淡说道。 “傅兄一口一个盟主,倒让贫道惊奇。”火玄子笑道。 傅夜华哦了一声,语气中满是疑虑。 火玄子接道:“傅兄心高气傲,何以会对一小姑娘言听计从,还甘愿当他的传话卒?莫非……” “莫非什么?”傅夜华急切问道。 “莫非傅兄是看上了她?哈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况这杨梦杨盟主确实美逾天仙,怪不得你,怪不得你。” 令李羽坤吃惊得是,傅夜华居然并未立时发作。 片刻之后,只听傅夜华说道:“不管怎么样,你总应该听盟主的话的,临行之前,群雄都说过会以盟主她马首是瞻。” 李羽坤暗道:“杨姑娘当真厉害,居然收服了群雄之心,连这傅夜华如此高傲的人都这般信服。难道火玄子说得是实情?” “哼,贫道恩师受辱,我这个做弟子的怎能不急?还要徐徐进兵,围而不打?”火玄子冷哼道,“就算青龙山真是龙潭虎穴、人间炼狱,我也便闯了。”他说得十分坚决。 没等傅夜华说话,忽听另一人道:“两位少侠无须争执,大家都是为了武林正道,须当同气连枝、尽心竭力。”却是韩连铜到了。 只听火玄子和傅夜华都冷哼一声。 良久才听韩连铜又说道:“问剑山庄被挑,庄主和夫人、小姐都被俘,韩某和一众兄弟无地自容,若不救出庄主,将来又有何面目存活于天地之间。但玄天门势大,非一人一派之力所能抗衡。既然群雄都认可了杨梦姑娘这个盟主,自当听她号令,不得擅自行动。” 又沉默了一会,听到火玄子说道:“韩大哥言之有理,好吧,贫道愿意听命行事。” “如此甚好。”韩连铜十分高兴,“请傅少侠直言,盟主有什么指示。” 傅夜华道:“盟主昨夜令孙氏夫妇夜探青龙山顶,孙氏夫妇闯入玄天门重地,连遇数名高手,那些人武功之高,连孙氏夫妇都赞叹不已。” “既然如此,孙氏夫妇为何能全身而退?”火玄子问道。 “那孙行松也一直想不通。以他所说,当时情况,若是玄天门想留下他夫妇二人的性命,也是易如反掌。” “奇怪,这孙氏夫妇平时眼高于顶,如今怎么也会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火玄子话语中满是讥诮之意。 韩连铜说道:“依韩某之见,只怕是玄天门故意为之,目的是诱我正道群雄上钩。” 火玄子和傅夜华齐声哦了一声,语气中显有疑问。 韩连铜接着说道:“玄天门诡计多端、狡诈万分,多半是设下了什么天罗地网、阴谋陷阱,等我正道群雄跳将进去,他们好一网打尽。” 却听火玄子说道:“不然,贫道听闻那宇文宗并未回山,玄天门群龙无首,因此他们所做的一切,目的只是想迷惑我们,拖延时日,等待宇文宗回来主持大局。” 李羽坤心道:“火玄子此言倒也有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左右两难 “道长所言极是,韩某恰好也听闻一事,满腹疑云,正好与二位一起参详参详。” “韩兄且莫直说,让贫道猜上一猜。” “道长请说。” “韩兄莫非是想说宇文宗独闯少林,与少林方丈一战之事?” “道长果然消息灵通。”韩连铜似是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曾听周焕周老哥言道,那宇文宗独上少林寺挑战,与少林寺方丈了空大师激战数百招,最终不敌受了重伤。也是那宇文宗命不该绝,侥幸逃脱,至今未曾回返青龙山,只怕正躲了起来疗伤。” “哼,少林和尚不过如此,宇文宗能全身而退也不足为奇。”傅夜华淡淡道。 “哈哈,傅公子亦领教过少林功夫吗?”火玄子笑道,“不知是哪一方胜了?” 李羽坤与火玄子有过数次谋面,知道他说话喜欢讥讽调笑,态度倒也算好。但今日听他与傅夜华说话,话语之中除了讥讽调笑,也不知为何还满是敌意。 只听傅夜华淡淡道:“本公子不才,上个月也曾独上少林挑战,击败数名寺中高手,自己未伤一分一毫,安然下山。” 李羽坤心中一动:“原来那夜的年轻公子是他!” “厉害,厉害!”火玄子鼓掌叫好。 “道长号称飞花逐月、一剑似仙,本公子正好也想领教领教!”傅夜华冷笑道。 “两位少侠都是人中龙凤,是江湖中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韩某深感钦佩。现如今大家同在一条船上,自当齐心协力,攻破魔教,事成之后,二位再切磋武功也不迟。”韩连铜怕二人当真打起来,急忙出言劝慰。 火玄子和傅夜华倒也听得进去,各自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韩连铜又道:“宇文宗受伤一事当是属实,但受伤轻重难以求证。玄天门自然也知道我正道人士必是探到了他们教主受伤的情报,会抓住机会大举进攻,然而他们依然疏于防范,令我等轻轻松松攻破了山下防线,韩某实不知魔教意欲何为?或许真如火玄子道长所言,他们在拖延,目的是等宇文宗回山来主持大局。” “兵家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真假难辨。”火玄子淡淡道,“依贫道之见,不如咱们主动乘胜出击,直接攻上山去。” “可你方才明明答应要听盟主号令行事。”傅夜华立刻出言阻止。 火玄子笑道:“哈哈,贫道当然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既然盟主派傅兄来相助,如此我便斗胆请傅兄帮个忙。我便直说了吧,贫道想请傅兄带个口信给盟主,请她加派高手助战,我和韩兄稍作休整打探后便发动攻势,若我等行动顺利,请盟主亲率群雄驰援,咱们一鼓作气,攻破玄天总坛。想必傅兄不会拒绝贫道吧?” “道长所谋之事倒也可行。”韩连铜表示赞同,“若我先锋队受阻,自当及时撤退,绝不恋战。” 那傅夜华似是沉吟许久,才道:“好,我且回去替你传话。若是盟主答允,便以两声响箭为号,若是一声,请韩兄和道长按兵不动。” “如此甚好,贫道谢过傅兄。”火玄子口气变得客气许多。 “那就如此办了。”傅夜华道,“盟主另有话带给火玄子道长和韩兄,她说如若遇到那人,定要活捉,不能伤害他。” “唉。”韩连铜重重叹了口气,“想不到他竟变成这样,可悲可叹。” 李羽坤心中狐疑:“他们在说谁?” “此人生性不坏,只是为美色所迷,才会倒行逆施,犯下大错。”火玄子道,“也好,贫道与他也算相交日久,实也不忍心见他堕入魔道不能自拔。若被贫道遇到,定擒他回去,请他前辈师长好言感化。” 说到此时李羽坤心中雪亮,他们所说的这个人必是他李羽坤无疑了。回想过去一月的遭遇,自己被误会当成魔头也无可厚非。 当下之势,实已百口莫辩,除非能找出杀死冯艮的凶手、灭神拳门的那戴着弥勒佛面具的人以及血洗刺史府的两个黑衣蒙面人。 若真如宇文嫣所料,这三个人便是玄天门中的什么十二能士,这十二人都是直接听命宇文宗的,他们又如何肯出面为自己洗脱罪名。 等他回过神来,已听不到那三人说话的声音,心想他们定是走远了,又想那三人武功高强,听力敏锐,自己可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必被他们发觉。 李羽坤在林中待了一刻钟的工夫,才借着树木掩护轻声掠出树林,但见夕阳西下,已近黄昏。 李羽坤思前想后,始终拿不定主意是回山顶还是追踪火玄子和韩连铜。转念一想,又急忙回入树林,直呼好险。 火玄子、韩连铜和傅夜华在这片树林相见,那么先锋部队必定就藏身在左近,必有人在各处巡视,绝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的行踪。 李羽坤跃上一株大树,躲在枝叶之中。 过不多时,隐隐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透过枝叶空隙望出去,见有两名劲装汉子身背刀剑一前一后掠进树林。 两人一路穿过林子,不一会儿又掠回。 那背剑汉子忽然停步蹲下细看,随即又跃到他处一一仔细查看。 那背刀汉子跃近低声问道:“怎么,有发现?” 背剑汉子点头道:“脚印很浅,轻功不弱。” “会不会是傅夜华留下的?”背刀汉子问道。 “不会。”背剑汉子很是肯定,“傅夜华这小子虽然高傲,但他那千机变轻功确实了得,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脚印。” 两人齐齐抬头,四目扫视。李羽坤屏住气息。 背剑汉子忽然拔剑在手,大喝一声:“啊,贼子休走!”高高跃起一剑刺出。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难道那株树上也躲了人?”见那人跃回地面,左顾右盼,明白过来,原来他什么都没发现,只是虚张声势。 方才若是李羽坤误以为自己被他发现,有所行动,便会真的被发现藏身之地了。 那背刀汉子拔刀在手,也是大喝一声,单刀劈出,一招劈断了一株大树。 李羽坤心道:“好快的刀!若是他一直劈下去,我倒无可藏身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刀剑双绝 那人挥舞手中单刀,接连劈倒数株大树,树干断处平整光滑,足见其手中是一柄宝刀。 那持剑汉子则是站在那里,双目如电,不时原地缓缓转圈扫视整片树林。 猛然间他高高跃起,挺剑刺向李羽坤藏身之处。 李羽坤知道自己的行藏已经败露,一拍身前树枝,使个千斤坠溜下树来。 那人变招也快,身子下沉,手中长剑变刺为砍,追着李羽坤当头劈下。 李羽坤并未携带兵器,身体下坠时反手折了一根树枝,击向长剑。 那人长剑挥洒,刷刷刷刺出三剑,当真快如闪电。 李羽坤手持树枝,左支右挡,数招过后,树枝上枝杈树叶被那人长剑削了个干净。 李羽坤横枝一抖,笑道:“多谢了,这树枝刚好称手。” 那人冷冷道:“阁下是谁,为何鬼鬼祟祟躲在树中?”那持刀汉子早已奔了过来,垂刀戒备,断了李羽坤的后路。 “两位又是何人?何故手持利刃随意砍杀?”李羽坤随口反问,心中却在盘算该如何应对。 他躲在树上时已见识了这两人的功夫,自忖若是他二人齐上,自己百招之内当无获胜希望。若是再引来其他人,那便更难脱身了。 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趁其不备脱身远遁。 “哼哼,大哥,不用跟他啰嗦,此人定是魔教妖人无疑。”持刀汉子冷冷道,宝刀虚劈,便要动手。 那持剑汉子较为谨慎,方才他见识过李羽坤的功夫,不敢贸然出手,想要问个清楚明白。他向持刀汉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少安毋躁。 持刀汉子按捺躁动,持剑汉子倒转长剑,拱手道:“在下昆仑派岳华城,他是我师弟邓元晖,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原来是昆仑派的刀剑双绝,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有幸得见,快哉快哉。”李羽坤拱手还礼,“在下是豫章郡人,名叫俞文言。” 李羽坤虽未亲眼见过岳华城、邓元晖两师兄弟,但却早就听过昆仑派刀剑双绝的大名,知道他二人武功极高,一刀一剑极为难缠,心中直呼倒霉,哪有半分“快哉”。 岳华城和邓元晖听他不假思索便能说出“刀剑双绝”的大名,不免脸现得色,想说几句客套话或者恭维对方的话,但又实在没听过俞文言这名字,只能相视尴尬一笑。 岳华城问道:“不知俞兄是何门何派?到这青龙山上来所为何事?” “在下无门无派,只是江湖上一无名小卒而已。”李羽坤说道,“数日前在好友那里听闻当今武林新任盟主率领正道群雄齐聚青龙山,与玄天门决战,营救被魔教生擒的正道中人,故此特意赶来,看看是不是有机会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岳华城和邓元晖均是恍然大悟,邓元晖道:“原来是同道中人,欢迎欢迎。” 李羽坤道:“不知此间是哪位大侠主事?在下正好拜见。” 岳华城面有难色,踌蹴难决。 李羽坤又道:“在下只是无意探到重要敌情,想要……” “原来如此,先锋部队是由玄真派的火玄子道长和问剑山庄的韩连铜韩大侠共同主持。”邓元晖说道,“俞兄弟既然有要事通报,我兄弟二人便带你去见他们二位。” 那岳华城也道:“正该如此,俞兄请了。”说罢让在一边,请李羽坤先行。 李羽坤拱手道:“如此有劳二位了。”迈步缓行,正当他经过岳华城身边时,只觉岳华城身形晃动,曲指成爪,朝自己抓来。 李羽坤早有防备,举右臂格挡。 岳华城倏然变招,疾伸食指中指戳向李羽坤双眼。 李羽坤心道:“好家伙,竟然想让我变成瞎*子。”身子倒飞躲避,随即抬手拍出一掌。 哪知那邓元晖早已截住李羽坤的后路,宝刀一横,刀锋向外,看上去李羽坤完全是自己往他刀刃上撞去。 百忙中,李羽坤倒持树枝回点宝刀,身子借势拔地飞起。 岳华城高高跃起,长剑轻点。 李羽坤抬起树枝格挡,被长剑削断,他落回地面,向东南方冲去。 可那邓元晖又已等在那里,正笑嘻嘻看着他。 李羽坤急忙折向西北,身法迅捷无比。 谁知那岳华城似是猜到了他的心思,早就挡住了去路。 李羽坤无奈只能刹住双腿,叹了口气。 岳华城嘿嘿笑道:“姓俞的,我方才出手只是试试你,你若不躲不闪,我便会信了你,带你去见火玄子和韩连铜,可是你自作聪明,不但招架还手,还想逃跑,这便说明你心中有鬼。” “所以你还是老实点直接说出来,你到底是谁?来这里想干什么?”邓元晖接话道,“我想提醒你,你既然知道我兄弟的名号,自然也知道在我们刀剑之下,你完全没有半分胜算。” “只怕你也不是什么俞文言吧!”岳华城补充说道,轻轻对着自己手中的长剑吹了口气,也不知吹走的是什么。 李羽坤忍不住笑了,他不是笑他们说的话,而是他觉得岳华城方才吹剑的动作很有趣。 岳华城脸一沉,道:“莫非你以为我们兄弟二人是在吓唬你不成?” “哪里哪里。”李羽坤道,“看来我除了束手就擒之外已别无选择。” “只怕真是这样。”邓元晖笑道。 “唉,遇到你兄弟二人,我李羽坤只有自认倒霉了。”李羽坤重重叹了口气。 刀剑双绝显然是吃了一惊,岳华城诧道:“你真是李羽坤?” 邓元晖也问道:“你是丰城三侠的二侠李羽坤?” 李羽坤点了点头,忽然出手,一掌劈向岳华城。 岳华城没想到他说话间竟出手偷袭,慌忙封挡,被这一掌震退了数步。 李羽坤滑步追击,攻得岳华城手忙脚乱。 那边邓元晖见师兄遇险,挥刀攻向李羽坤后背。 李羽坤正自全神贯注全力出招想制住岳华城,对邓元晖这一刀竟不闻不问。 刀剑双绝平日与人对敌配合默契,李羽坤出招偷袭岳华城,邓元晖下意识出手相救,但他没料到李羽坤不躲自己这一刀,眼见便要将他砍成两半。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中了埋伏 邓元晖显然接到过要生擒李羽坤的指令,眼见手中宝刀便要砍到他身上,急忙手腕用劲、刀刃向下撤刀,与此同时,李羽坤被那岳华城一剑逼退,身子倒退正好撞在刀身上。 邓元晖只觉一股大力涌来,没想到这一撞之力如此之大,吃了一惊,刚想稳住身体,忽觉胸前数个要穴上微微一麻,显然已被点中,知是被李羽坤偷袭得手,心中愤怒又暗暗叫苦。 李羽坤偷袭得手,反手补了一指,邓元晖宝刀落地,不能动弹。 岳华城大喊一声:“师弟,你怎么了?”提剑杀来。 李羽坤伸脚一勾那宝刀,伸手抄起,挥出格挡。刀剑相击,发出一阵沉闷的声音。 李羽坤呵呵笑道:“原来你手中的也是宝物,再吃我几刀!”玩心大起,学那林奔的快刀刀法,一招力劈华山当头劈下。 岳华城满脸怒容,他见李羽坤这招力劈华山虽然是极为常见的刀法招式,但是刀势之快、刀风之盛,自己从未见过,知道厉害,自然不敢格挡,急忙向右跃开闪避。 李羽坤右臂抡圆了,又是一刀劈下,还是这招力劈华山。岳华城又跃开躲闪。 可李羽坤踏上一步,还是一招力劈华山劈下。岳华城向后跳跃闪躲。 李羽坤哈哈大笑,抡圆长了长臂,接连劈出三刀,一刀快过一刀,一刀猛过一刀。 林奔若在当场,见到李羽坤使得这招力劈华山,只怕是无地自容,再不敢使快刀功夫了。 三刀之后,李羽坤又连续抡臂劈出,已看不清到底劈出了几刀,刀风将岳华城整个人都裹在了里面,岳华城万万躲不开这最后一刀了,无奈只得横剑格挡。 谁知李羽坤手腕一翻,中途变招,刀锋贴着他的长剑横斩。 岳华城想不到李羽坤变招如此之快,刀法如此之精,脸如死灰、心下大骇,心道:“我命休矣!”长剑撒手,上身尽力后仰。 令他更没想到的是,李羽坤忽然松开刀柄,横拍一掌,宝刀平平飞出。李羽坤顺势一指点中岳华城穴道。 噗一声,宝刀直插入一株大树树干,枝叶乱颤,叶如雨下。 岳华城呆呆地看着李羽坤叹道:“阁下好功夫!”他心里非常清楚,若非李羽坤刀下留情,他的脑袋多半已搬家。 躺在地上的邓元晖满脸冷汗,颤声道:“多谢阁下没杀我师哥。” 李羽坤正色道:“昆仑派刀剑双绝乃侠义道,我岂会无辜伤你们。李某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半个时辰后,两位穴道自解。” 李羽坤抱拳一揖,飞掠离去。他要去见杨梦,想尽办法劝她莫要率众攻山。最好是赶在那两声响箭信号响起之前见到她。 因为他非常清楚玄天门的实力,若是火玄子和韩连铜带领先锋队攻上山去,余不从一旦派遣高手迎战,火玄子和韩连铜,还有问剑山庄、玄真派众人九死一生。 可他不知道杨梦此刻身在哪里,他本想故意被刀剑双绝生擒,但他怕岳、邓二人捉住他之后没有直接带他去见杨梦,而是先关在什么地方。 方才他行险偷袭,其实心中也没多大把握,还好一击得手,此刻回想起来,手心忍不住冒出冷汗。 若是那邓元晖并不听从杨梦号令,或者是收刀不及,他便会重伤在宝刀之下了。 但是他信得过刀剑双绝的人品,既然他们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很是惊讶,没有愤怒,说明他们最多只会生擒他回去,不会要他的命。 所以他才会冒险一试,没想到竟这么容易奏效。 李羽坤一路疾掠,但只奔出不到一里便停了下来,因为他听到了两声响箭。 李羽坤仰望那冲天炸开的响炮,叹着气摇了摇头,心想只能回去找到火玄子和韩连铜,劝说他们莫要进攻。 他转身回掠,很快经过那片树林,心想不如去解开岳华城和邓元晖的穴道,一起去找火玄子和韩连铜。 谁知就在此时,见远处山坡上人影攒动,寒光隐隐,当先一人一身道袍,正是那火玄子。 李羽坤暗呼糟糕,想不到这火玄子行动如此迅速,信号一起,便率队出发了。 李羽坤提气追去,但他离那山坡颇远,火玄子率领先锋部队去得远了。 这先锋部队是由问剑山庄和玄真派中精英组成,功夫精强,加之救人心切,个个奋勇当先。 等李羽坤跃上山坡时,他们早已没有踪迹。 李羽坤暗暗着急,蹲下身子察看山路上足迹,辨明方向,飞身追去。 跑了约莫一里路,忽听前方杀声震天,心道:“不好,先锋队与玄天门已交上手了。” 他心急如焚,奔得更快,厮杀声越来越近,忽然又传来阵阵惨叫,此起彼伏。 只听一人高声道:“大家快退,快退!”却是韩连铜的声音。 惨叫之声更甚,更有声嘶力竭的喊叫声。李羽坤快步如飞,终于见到了战场状况。 先锋队显然是中了埋伏,死伤惨重,火玄子和韩连铜,还有十余名年长道士挥舞长剑断后,掩护先锋队撤退。 百余名身披甲胄的玄天门教众挥舞长枪、长刀追杀。李羽坤之所以断定他们是玄天门教众,是因为他们虽然身披盔甲,但腰间依然系着黄带。 这些长枪、长刀甲士似是结成了阵法,五六人为一小队,长刀和长枪进击、防御配合都十分默契。小队与小队之间又遥相呼应,一队受攻,另外的小队便来救援,首尾呼应,极难对付。 突然间又杀出一队甲士,弯弓搭箭,乱箭齐射。 惨呼声连连,一大波人中箭倒地。 李羽坤抬头望去,见有一黑脸汉子正在高处指挥,正是那迟重。 迟重左手持了一面黄旗,右手持了一面黑旗,见他黄旗一挥,那队弓箭手收起硬弓撤了回去。 迟重举起黑旗正要挥下,忽然愣住。 李羽坤知道他是看到了自己,纵声道:“迟孝卫高抬贵手,放过这些人吧!” 未等迟重答话,只听砰一声大响,李羽坤抬头望去,见一支响炮在半空中炸开。 火玄子高声道:“诸位师叔、师弟,还有问剑山庄的兄弟们,大家齐心协力杀上山去,营救师父、李大侠!” 第一百六十九章 殊死混战 李羽坤听到火玄子高声呼喊,扭头看过去,不禁大吃一惊,只见树林山石间忽然杀出一大波人,看衣着都是问剑山庄和玄真派的人。 原本那些且战且退的人,也都突然燃起来斗志,奋勇回杀。这些人似乎早就憋着一口气,这一声响炮无疑就是反攻的信号。 再看迟重,似乎没料到对手早布下了援军,让他有点不知所措,持了两面令旗举棋不定。玄天教众被这突如其来的冲杀震住,阵形散乱,转眼间落于下风。 忽听一声清啸传来,一人如奔马般急速掠来,却是蓝林甫到了。 蓝林甫纵身跃到迟重身边,一把抢过迟重手中的两面小旗,朗声说道:“兄弟们不必慌乱,听我号令行事。” 玄天教众听到电使下令,都是心中一定。 那迟重虽已提名升任孝卫,但地位资历能力均无法与四使相比,由他指挥作战,战事顺利时倒也还好,一旦受挫,稳不住人心,立刻便乱了阵脚,陷入被动局面。 蓝林甫挥舞两面小旗,一会黄旗抬起又落下,一会黑旗抬起落下,李羽坤不明其意,但见长枪甲士阵形变换,冲杀在前,长刀甲士退后,另有近百名手持利斧、短刀的黑衣劲装教众杀出。 李羽坤一生之中,虽有经历像玉华山剑池畔混战这种大场面,当时敌方人数多至数千,己方参战人数较少,自己又凝神作战,中途追击郁寒琛去了,故此并未看清战场全貌。 今番他置身局外,正视战场,不由越看越是心惊胆战。 这方圆不足一里的地方刹那间化成了一个大屠杀的修罗场。双方各有数百人参战,人人脸上都布满了杀机,都在舍生忘死的酣战,但见兵器挥舞、血肉横飞,一块块人的肢体、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呼,当真是惨不忍睹。 正道先锋队人数比起玄天教众来说,要少出很多,但他们个个武功精强,又有玄真派诸多前辈高手压阵,战力惊人。而玄天教众利在人多,又明显久经操练,加上身上穿有甲胄,还有阵法加持,双方一时之间打了个旗鼓相当。 李羽坤脸色煞白,呆立当场,在他心中,实不知到底希望哪一方获胜,无论谁最终胜出,失败的一方只怕都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激斗中,也不知是谁,一刀砍下李羽坤后背。 李羽坤听风辨音,下意识躲避,但毕竟还未全然回过神来,躲得慢了半分,刀刃将他左臂划出一道口子。 不知是不是受了场上血战的影响,李羽坤恼恨那人偷袭,心头杀机一闪而过,回身一掌拍落,正中那人天灵盖,那人哪里受得住这一记重手,立时口喷鲜血毙命。 李羽坤回过神来,满是歉意,定睛一看,见那人身穿甲胄,是玄天门教众。 李羽坤低头看自己左臂,见衣衫开裂,有血水渗出,伤处颇为疼痛,好在并无麻痒之感,心中一宽,料定刀上无毒,急忙扯下布条裹好。 他退在一旁凝神观战,越看越是心惊,忍不住高声道:“大家可否暂时罢斗,听我一言!”话语一字字传出。可无一人理会于他。 李羽坤不想参与到这场混战之中,他想阻止但又完全不能,只得茫然站立。 混乱中,李羽坤眼前一花,似有一物朝自己飞来,他倒退半步伸手接过,竟是一条断臂。胳膊断处鲜血淋漓,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李羽坤心头一紧,急忙抛掉。 谁知又有一物飞来,他不敢再接,滑步躲开,转头一瞧,那东西落在地上不停打转,好久才总算停下,竟是一颗头颅,双眼兀自圆睁,满脸恐惧之色。 李羽坤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强忍喉头难受之气,潜运内力,朗声说道:“快给我住手!不要再打了!” 可战场中数百人早已杀红了眼,没人理会他的话,如何还能停得下来。 李羽坤寻思:“为今之计只有擒贼先擒王,设法捉住双方头领,或许才能止斗。”他抬眼望去,见人群中那火玄子正挥舞长剑冲杀。 火玄子剑法高超,手中所持似是利刃,数招便杀翻一人,转眼间已杀了五人。 玄天门教众眼见同门被杀,发一声喊扑上拼命,七八人围攻火玄子一人。火玄子挥舞长剑沉着应战。 李羽坤展开轻功,冲入人群,直奔火玄子而去。 火玄子正在全神贯注杀敌,瞥眼间见到李羽坤冲过来,急攻三剑将围攻之人逼退,问道:“你来助我吗?” 李羽坤道:“请道长喝令罢斗,先听我一言。” 火玄子一边对敌,一边冷笑道:“李兄早已做了宇文宗的乘龙快婿了,如今是来杀我的吧!” 李羽坤躲开身旁攻来的一刀一剑,正欲分说,又有数人冲他出招。 他此刻身在战圈,两方人马都不认识他,却都把他当成了敌手。 李羽坤暗暗叫苦,被动应战。 一年长道士呼得拍出一掌。 李羽坤急忙跳跃闪避,可四周都是人,砰一声正好撞到一持枪甲士。 那甲士身体被撞,站立不稳,手中长枪前送,噗一声刺入对面一年轻道士腹部。年轻道士啊一声惨叫,双目瞪视,左手紧抓枪杆,右手竭力刺出一剑,刺入那甲士胸口。 两人同时栽倒毙命。 先前那年长道士哀嚎道:“青玄,你……为师替你报仇!”双眼喷火,怒视李羽坤。 李羽坤微一愣神,那道士挥剑刺来。李羽坤闪身躲过。 那道士手腕连抖,接连刺出三剑,剑光闪闪,剑气逼人。 他这三剑大有来头,乃是玄真派七绝剑中的一招落日余晖。 七绝剑并非一套剑法,而是玄真剑法中的七招,每一招都是经过数十年淬炼而成,当真非同小可。 李羽坤猝不及防,况且又身在重围,四面八方都是人,哪里还来得及躲避,百忙中不及细想,随手抓过一杆长枪格挡,身子又尽力后仰闪避。 啊一声惨叫,那道士突然满脸惊诧、口吐鲜血,踉跄几步扑倒在地,背心一支羽箭兀自在微微颤动。 第一百七十章 千钧一发 李羽坤低头匆匆一瞥,自己前胸衣衫已被方才那道士长剑割裂,若非有人射箭杀了那道士,他恐怕已受剑伤,甚至有性命之虞。 “逆贼逞凶,杀了真灵师叔,师弟们快杀了他报仇!”一年轻道士语带哭腔呼喊道。 他的声音甚是洪亮,在场玄真派弟子都听得清清楚楚,辨认清楚“逆贼”,便有十余人舍了原来的对手提剑杀来。 李羽坤暗暗叫苦,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无论是谁,面对一帮杀红了眼,失去了理智,冲上来报仇的强手,只怕都很难应付。 况且这帮人要杀他,他并不想杀他们,他只是招架,却不反击。 所以他很快身陷重围,频遇杀招,若非他武功高强,早就命丧这十余柄长剑之下了。 十余招之后,他小腿中剑,血流如注。 一人狞笑道:“贼子腿上中剑了,看他还怎么跳跃闪避!” “对,先废了他双腿。”两柄长剑尽往李羽坤下盘招呼。 李羽坤心中气急但又无可奈何,心道:“今日只怕要丧命于此地了!”胡乱拍出几掌。 人在危急时刻往往会下意识想法子自保,激发潜能。 李羽坤虽然不想伤人,但他也不想不明不白被杀,不知怎得他抢到一柄长剑,使出了秦南阳所传的剑法。 围攻诸人本已占尽了上风,眼看数招之内便能杀了这个“贼人”。谁知这“贼人”却忽然使出了狂风暴雨般的剑法,转眼间杀了一人,砍伤三人。 那火玄子本被数人围攻,此刻已击杀了围攻之人,见李羽坤持剑逞凶,大喝道:“李羽坤,我要你的命!”飞身扑来杀入战团。 “玄天门的兄弟们听令,李羽坤李大侠乃大小姐的如意郎君,是我玄天门的姑爷,可别让这群兔崽子们伤害他!” 蓝林甫没来由的这句话,更加激起了正道群雄的怒火,又有数人上前围攻李羽坤,势要将他剁成肉泥。 数百名玄天门弟子听到蓝林甫的话,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有数十人赶忙聚拢过来,保护李羽坤,帮他御敌。 李羽坤杀伤多人后本来心存悔恨,正自彷徨之际听到蓝林甫那“姑爷”二字,想到了宇文嫣,内心升起莫大的求生欲望,心想:“是你们冤枉了我,欲置我死地,那我休怪我无情了,我便大开杀戒了!” 哪知就在此时,忽听呐喊声大作,李羽坤听到身边一人道:“不好,敌人援军杀上来了!” “姑爷,这便如何是好!” “李大侠,兄弟们护着你杀出去!” 李羽坤十分感动,心道:“这帮人头一次见我,却把我当成了自己人,在他们自己都命悬一线时,依然真心诚意想要保护我,我如何能够负他们?”大喝道:“各位兄弟,咱们生死与共、一起冲出去!” “姑爷有命,生死与共,兄弟们一起杀出去!”数百人齐声高呼,声震山林,倒是惊到了正道群雄。 李羽坤全身血脉偾张、豪气大涨,也不管是非对错,正邪之分,随着玄天教众冲杀。 可正道援军虽只来了百余人,但都是硬手,玄天门众人哪里抵挡得住。 但见身旁一名名甲士身死倒地,好几人抢先扑到他身前,帮他应敌,为他挡刀剑。这些人方才还高呼要与他生死与共,要与他一起杀出去,话音刚落却一个个先倒下去了。 李羽坤悲从中来,热泪盈眶。他扶住刚中剑倒地的一名教众。 那人惨笑道:“告诉大小姐,我吴剑已经尽力了,我吴剑永远效忠教主、效忠大小姐,还有姑爷。” 李羽坤哽咽道:“吴兄弟,我知道,我知道。” 吴剑笑着闭上双眼,脖子一歪就此断气。 李羽坤轻轻放下他的尸身,心中愤怒已极。 正道中人的命是命,玄天门众人的命也是命,不管正邪之人,命就是命,并非谁的命就高贵、谁的命就低贱。 如果人家一门心思要你的命,那你便也只能竭尽所能先取了他的命。 李羽坤手持长剑,左右打量,见一高一矮两名褐衣汉子正在合斗一名甲士,那甲士挥舞长枪,身上沾满鲜血,也不知哪里受了伤。 李羽坤凝力一剑直刺其中那高个褐衣汉子。 那人反应也快,收回攻出的一刀格挡。可李羽坤这一剑何等厉害,哪里挡得住,噗一声直刺入他心窝。 那矮个子眼见同门被杀,心神大乱,被那甲士一枪刺翻。 李羽坤杀了一人,挥剑前冲,又解了几名甲士之围。 他见一中年道士剑法高超,数招间已杀了二名甲士,顺势一剑刺向那道士,中年道士举剑格挡。李羽坤变招下劈,那道士哎呦一声着地一滚才勉强躲开。 李羽坤没打算放过他,前跃追击,挺剑刺出,那道士刚自爬起,哪里躲得开。 忽然斜刺里一柄戒刀挡住了李羽坤长剑,一人颤声道:“羽坤师弟。” 李羽坤吃了一惊,急忙变招,收回长剑,定睛一看,那人竟是少林和尚本明。 本明道:“师弟,你怎么入了魔道?” 李羽坤被本明两声“师弟”唤醒了灵智,叹道:“本明师兄,我……我……”说了两个“我”却不知说什么好。 “师弟小心!”本明急道。李羽坤一声闷哼,哇哇吐出两口鲜血。 原来他正和本明说话之际,一人挥掌击在他背后。 李羽坤摇晃两下,强自忍耐才没有跌倒。 偷袭那人又自运劲一掌拍来,本明一把推开李羽坤,道:“休要伤我师弟。” “师弟?哈哈哈,他是魔教妖人,怎是你师弟?”那人大笑道,随即又再攻来。 本明欺身而上,护住李羽坤。 那人道:“和尚,你也要加入魔教吗?” 本明本就不善言辞,哪里说得过他,只得口念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那人嘿嘿冷笑,一掌拍出,本明挥舞戒刀与他缠斗,有三名甲士急忙护着李羽坤退下。 李羽坤受掌伤不轻,只觉天旋地转、体内真气乱窜,难受至极。 身边一人大喜道:“姑爷你看,雷旗营的兄弟们杀来助战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战暂止 李羽坤强自忍耐掌伤之苦,顺着那人手指方向望去,果见山上黑压压一大批玄天门教众手持兵器杀下来,足有三百人,当先一人是雷使。 此刻他未戴面具,正是李羽坤曾经非常熟悉的那张脸,只比数年前略胖了一些,也成熟了许多。 雷使一边飞奔,一边四下打量张望,似在找人。他在人海中终于望到了李羽坤,立刻开怀大笑,并兴奋地挥了挥手。 李羽坤大喜道:“兄弟你可来了。”他受伤之后不能发力呼喊,加上周围杀声震天,他的话根本传不出去。 雷使高声道:“传余天王号令,电旗营死战守山,有功。请电使率领兄弟们先行撤退,回山休整,此处由我雷旗营应付便是。” 玄天门生力军冲入战场,场上形势瞬间逆转。 正道群雄人数本就不多,这一下更是落了下风。原本苦苦支撑的电旗营见来了援兵,精神大振,完全没有撤退回山的意思,反而随着雷旗营大举反扑。 正道群雄只能且战且退,慢慢聚拢到一起御敌。 十余名电旗营的甲士护着李羽坤轻轻松松杀出重围,远离战圈,一人说道:“电旗营战死了那么多兄弟,其余兄弟要为他们报仇了,因此不肯退去。” 李羽坤扭头一看,见说话之人手提单刀,浑身血渍,满脸血污,根本看不清面貌。 那人抬臂用衣袖抹了一把脸,笑道:“在下林奔,李大侠可还记得。” 李羽坤喜道:“原来是玄天八孝卫之一的快刀林奔。”他与林奔只在听风观时见过,并不算熟,苏红儿还以快剑破了林奔的快刀。但方才并肩作战,不知不觉亲近了许多。 想起自己曾以一招力劈华山制服了昆仑派刀剑双绝的岳华城,笑道:“林孝卫换刀了啊!” 林奔脸上一红,李羽坤自觉失言,急忙说道:“多谢林兄弟护我杀出重围。” 这时蓝林甫奔了过来,道:“林奔,速速保护李大侠回山。” “多谢蓝兄,多谢林兄弟。”李羽坤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与蓝林甫站在同一阵营,心中忍不住苦笑。经方才一战,自己手上又沾染不少正道中人的鲜血,实不知以后还能如何立于江湖。 虽说自己也是逼不得已,但终究走错了一步。 林奔命人搀扶李羽坤,一名高大健壮的甲士征得同意后,索性将李羽坤负在背上。林奔率领十余人护着李羽坤撤出战场往山上走去。 李羽坤忍不住回头观望战况,有了雷旗营助战,正道群雄瞬间显露败相,一个接一个人被杀,一声声惨呼传来。 李羽坤心中着实难受,但又无可奈何。 背负李羽坤的甲士虽然健硕,但毕竟大战在前,体力损耗严重,又知李羽坤受伤严重,不敢走得太快,怕牵动李羽坤伤势,那可万万担当不起。 一行人缓缓上山,李羽坤回想方才血战情景,不免心有余悸,想到自己日后又当如何自处,忍不住叹了口气。 林奔本来走在最前面引路,听到他叹气,放缓脚步说道:“李大侠无须担心,中原武林各派不知天高地厚,敢跑来青龙山撒野,那真是老寿星寻短见,活得不耐烦了。大小姐和余天王镇守总坛,万无一失,那帮兔崽子断没可能攻得上峰顶。” 李羽坤不禁皱眉,心想余不从定然已部署妥当,群雄别说攻破玄天总坛,就连全身而退只怕都困难。 今日之战,也许仅仅是双方的试探性对战而已,实不知还有多少大战即将上演,到时又不知会死多少人?只怕青龙山果真要血流成河、尸骨如山了。 正行间忽听山下三支响箭响起,砰砰砰在空中炸开。 林奔停步仰望,皱眉道:“这是敌人的信号,难道他们要增兵强攻?” 一名甲士道:“林孝卫不必担心,纵然敌人倾巢来攻,余天王也有应对之策。” 林奔点头道:“嘿嘿,风旗营和云旗营还未登场呢!到时让这群兔崽子好好领教领教我们玄天四旗营的厉害!”说罢忍不住看了一眼李羽坤。 李羽坤终是外人,不便插嘴。 忽见山道上一人自山下飞奔上来,林奔见是自己人,急忙迎上问道:“山下战况如何?” 那人停步躬身道:“启禀林孝卫,敌人血战杀出重围,败退逃去。” “好,好!速去报与天王知道。”林奔大喜。那人领命离去。 一行人继续上山,路过一亭子,林奔正欲请李羽坤去亭中稍事歇息,却见亭中坐了一人。 李羽坤也已看到,认得那人是秋九,示意背他的甲士将他放下,然后勉强走到亭边,躬身行礼道:“晚辈见过秋前辈。” 林奔等人虽不认得秋九,但见李羽坤对他如此尊敬,也都肃立在亭外。 秋九指着林奔道:“你们几个先行上山,将战况详细报与余天王知晓。” 林奔急忙应是。他身居教中要职,自然知道教中教主以下,除了两大天王、四大使者之外,还有许多前辈高人,虽然并不任职,但地位极高。 林奔望了一眼李羽坤,秋九摆手道:“去吧,这小子我来照料就好。” 李羽坤点了点头。林奔等人告退离去。 秋九道:“你受伤不轻,张开嘴巴。” 李羽坤不明其意,依言而行,张大了嘴巴。 秋九自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打开塞子倒出一粒药丸,曲指一弹。不偏不倚正好落入李羽坤嘴中。 李羽坤只觉喉头一暖,合着唾沫将药丸吞下。一股暖意自喉头滑下直达腹中。 秋九又道:“坐下行气,不必刻意,只需顺其自然,让真气自行流转全身奇经八脉即可。” 李羽坤应了声是,颤颤巍巍盘腿坐倒在地,潜运内力,默念日月无极功口诀,内息游走全身。一炷香之后,内息汇入丹田气海,只觉全身暖烘烘的,甚是舒坦。 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掌伤已好了六成,急忙又拜倒在地道:“多谢前辈赐药助我疗伤。”心想秋九的伤药竟也能如此奇妙。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天降大礼 “起来吧!”秋九面无表情点头说道,“你小子内功不错。” 李羽坤复又站起,垂首站立,态度十分恭敬。 “不必拘谨,进来坐下说话。”秋九冲他招了招手。 李羽坤应了声是,毕恭毕敬走进亭子,却不敢坐下。 秋九哼了一声道:“小子不必迂腐。” “是。”李羽坤遵命坐在石凳之上。 秋九转头望了一眼即将落山的夕阳,喃喃自语道:“夕阳虽美却终究日薄西山了。” 他叹了口气,回过头来道:“对方小败撤退,不知夜里会不会前来偷袭?”沉吟片刻又道,“不会,他们不熟悉地形,自然不敢夜里攻山。” 李羽坤点了点头,心道:“孙前辈夫妇夜闯青龙山,多半是来探山的。” “你可知中原武林各派何以要长途跋涉,大举进犯玄天总坛?”秋九问道。 李羽坤道:“是来营救被玄天门擒获的李问剑李庄主等中原武林各派首脑人物。” “这只不过是表面上的目的而已。”秋九说道,“你可知宇文教主为何要捉了李问剑等人?” 李羽坤略微思索,大着胆子说道:“宇文教主想要争霸武林,必然要击败中原武林各大门派,而问剑山庄、少林寺和玄真派自然首当其冲,只要击败了这三派,其余各派说不定便会不战而降,玄天门便能一统江湖了。” 秋九微笑道:“你将问剑山庄排在少林寺之前,是觉得问剑山庄对我玄天门的威胁要大过少林吗?”他不等李羽坤答话,接着说道,“世人只道宇文教主尽遣高手攻克问剑山庄,是报十年之前泰山之巅不敌李问剑之仇,如此却把教主看小了。若论门派实力,问剑山庄岂能与少林寺相提并论,也无法与玄真派相比。你可知其中奥妙?” 李羽坤摇了摇头,道:“晚辈不敢妄言。” “但说无妨。”秋九摆手说道。 李羽坤清了清嗓子说道:“依晚辈愚见,少林寺乃佛门慈悲之地,避世无争,在宇文教主眼中,少林虽高手众多但却不足为虑。而问剑山庄在江湖上声望日隆,李庄主虽非武林盟主,实则已是武林表率,他若登高一呼,各大门派必然群起响应,那玉华山品剑大会便是明证。所以宇文教主才会出动大批高手对付问剑山庄,事成之后,再假冒李庄主之名召开品剑大会。若我猜得不错,品剑大会的请帖只怕早在玄天门一众高手远赴鹤州前就已经发出了。” 他顿了顿又道:“但我想不通的是,宇文教主何以要独上少室山挑战,而后又擒了我了因师伯,如此无疑……无疑是逼得少林出手了,对玄天门来说,又多了一个强敌。” “教主行事高深莫测,断不能以常理度之。”秋九淡淡道,“当今武林大势,撇开玄天门不说,鹤州问剑山庄、嵩山少林寺、武当山玄真派已成三股鼎足势力。其中问剑山庄最易得到其他门派的拥戴和支持,少林和尚每日里只知道吃饭念经,说一些玄之又玄的陈词滥调,确实不足为患。” 李羽坤听他述说少林的不是,沉默不语。 “你可知玄真派的底细?”秋九突然问道。 李羽坤不明其意,只好摇了摇头。 秋九道:“玄真派创派不过数十年,但发展壮大之速,令人侧目。依我看来,这玄真派绝不简单,它背后代表的势力多半就是李唐王朝。” 李羽坤微微错愕,他曾听师父私下言道,李唐王朝以李耳后人自居,崇尚道家而抑制佛教。这玄真派既然是道家门派,自然容易得到朝廷的支持。 只听秋九续道:“你可知真虚上人的来历?” 李羽坤道:“晚辈年少在少林寺学艺时,曾听闻恩师与师兄谈起真虚上人,说他是各派掌门中最为神秘的一位,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他出任掌门之前,恩师也从未听过他的名号,似乎他是从天而降的一般。” “从天而降?哈哈,不错,了空和尚这个词用得好!”秋九笑道,“宇文教主猜测,这真虚上人极有可能是朝廷的人,而且出身非比寻常,所以他才能从天而降,接任玄真派掌门。” 李羽坤满脸疑问,心道:“若真虚上人是朝廷的人,你们玄天门拿住了他,岂非得罪了朝廷?”他转念又想,“秋前辈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事情?他在这里等我,难道就为了跟我说这些事情吗?” 秋九不再提这些武林门派之事,转而笑问:“你可知嫣儿今日一早便来找我了?” “是。”李羽坤点头应是,“想必嫣儿是来求前辈放了我大哥和三妹吧?” “我从小看着她长大,这丫头的心思我比谁都清楚。”秋九微笑道,“罢了,我总不能将功夫带进棺材里,你我也算有缘,今日我便将御风功传了给你。” 李羽坤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愣愣地看着秋九,心中扑通扑通乱跳。 “怎么?看不上我这门功夫?”秋九哼了一声。 李羽坤急忙摇手道:“不敢不敢,只是……只是晚辈听嫣儿说,御风神功玄妙无比,对修炼者要求极高,须得过‘三日’大关,连嫣儿这般聪明的人都过不了关,我怎么……怎么可能过得了关?” “哈哈哈,你小子真相信这‘三日’大关之说?”秋九扬头笑道,“谁有资格学这神功,谁没有资格学,还不是我说了算!我说你能学便是能学,我若不想传你,哪怕你整日价跟在我屁股后面,向我磕一万个头,我也不会传你!今日我是心甘情愿将御风神功传给你,并非看在任何人的面子上。你若不学,我便用这功夫杀了你。” 秋九双目精光四射,盯着李羽坤。 李羽坤忙不迭离凳拜倒在地,颤声道:“多谢秋伯伯成全。” “磕九个响头吧,先不必叫我师父。”秋九道,“我知少林门规极严,他日你禀明了空老和尚之后再叫我师父不迟!” 直到此刻,李羽坤仍觉自己身在梦中,恍恍惚惚磕了九个响头。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天道自然 秋九坦然自若端坐石凳,受了李羽坤九叩之大礼。 李羽坤磕完九个响头,秋九让他起身坐下,问道:“听嫣丫头说,你除了学过少林佛门武学,还修炼过道家的功法,名唤日月无极功?” 李羽坤道:“是,也是恩师了空禅师传我的。” 秋九奇道:“佛门高僧居然也会道家的武学,有趣有趣。” 李羽坤本想详说日月无极功的来历,但想此事涉及恩师和香姨的隐私,便忍住不说。 好在秋九并未细问,只是微笑道:“道家功法与佛门武学在修炼上有诺大差别,既然你两者兼修又已有小成,再学我御风神功,自然会容易得多了,很好,很好。” 李羽坤心中好奇,心想不知这御风神功属于什么家的武学? “你可曾听说过《千金方》?”秋九问道。 李羽坤恰好听恩师说起过这《千金方》,便道:“晚辈曾听恩师说过,这《千金方》是本朝张真人呕心沥血所作的医药巨著,不知造福了多少世人,张真人不愧学究天人,强似圣贤。据说宇文教主的玄天功便是从这《千金方》中悟出来的。”心中却想,“莫非这御风神功也是自这《千金方》中悟得的吗?果真如此,那便也是道家武学了。” “张真人?哪个张真人?”秋九摇头道,“这《千金方》乃是一名叫孙思邈的世外高人所著,并非什么张真人。” 李羽坤脸上一红,尴尬道:“想是我记错了的。” 秋九并未理会他的话,继续说道:“你说得没错,宇文教主真乃旷世武学奇才,他搜罗了这《千金方》,观其大略、摘其经典,自创奇经八脉、周身穴道行气之法,最终练成了神功。他练成玄天功之后,将功诀口述与我听,等于是将这玄天功传给了我,我自然不肯照搬修炼。他便激我,说让我也自创一套神功给他瞧瞧。我自是不服气,当即便跟他明说,要创出一套功夫,绝对不会比他的玄天功逊色。嘿嘿,老夫冥思苦想三年,终于创出了这御风神功。” 李羽坤满脸崇敬,心向往之。 “我将御风神功精要大意说给教主听,又演练功法,终于令他心服口服,直夸叹为观止。”秋九十分得意。 说罢他缓缓站起身来,指着夕阳问道:“你可知太阳为何每日从东方升起,晚时从西方落下?” 李羽坤怔住,他从来没想过太阳为何要东升西落。 秋九忽然轻拂袍袖,手掌一翻,掌心已多了一片树叶。 李羽坤站起身来,愣愣瞧着那片叶子,他根本没看清这片树叶怎么就到了秋九的掌中。 秋九问道:“你可知树叶为何会从枝头掉落地上?” “树叶像人一样,也有生老病死,当他离开树枝的时候,也便是死了。”李羽坤回道。 秋九不置可否,忽又指着远处一条溪流问道:“你可能以刀剑斩断这溪中的流水?” 李羽坤摇了摇头道:“不能。” “你可能让太阳从东边升起,又从东边落下?”秋九继续问道。 李羽坤又摇了摇头,心想除非是大罗金仙。可随即又否定这个想法:大罗金仙未必能够! “你可能让梅花在夏天盛开,让荷叶在冬日绽放?”秋九连续发问。 李羽坤忍不住笑了。 秋九并未责怪他,而是双目炯炯有神看着他。 李羽坤已感觉到,秋九之所以问他这些问题,并非调笑为难他,而是要讲述武学至理给他听。 所以他满脸兴奋,心痒难耐,忍不住不停搓手。 “你听懂了?”秋九侧目问道。 “晚辈只是觉得前辈是在传授武学至理,晚辈驽钝,未曾想透,还望前辈明示。”李羽坤急切说道。 秋九手捻胡须,满意地点头道:“未曾想透便是已想到了一些,好,你且把所能想到的说与我听。” 李羽坤道:“太阳东升西落,四季交替、花开花谢、流水不断,这些都是人力所无法阻止改变的。若是非要强行更改,只怕于理不合,逆势而为。” “你说得没错,在我看来,这便是天道。”秋九点头道,“既然不能改变,便要去适应这天道,正所谓顺天而行,我这御风神功的精要便是这四个字:顺天而行。” 李羽坤低头沉吟,良久抬起头来问道:“晚辈曾听闻有圣贤说‘人定胜天’,前辈则说要顺天而行,不知……不知又该何解?” “你想问,既然人定胜天,却何以又要顺天而行,而不是想方设法改变这天道呢?”秋九双眉一挑道,“那就要看人是什么人,天又是什么天,而定得又是什么了!流水固然可以筑坝断之,但断得是时,却不能断了势。” 李羽坤皱着眉头在亭中来回踱步,思索良久却不得解,模样甚是苦恼。 秋九也不说话,缓缓坐下,悠闲地眺望着夕阳。 约莫过了一顿饭的工夫,李羽坤一屁股坐倒在石凳上,使劲挠头。 秋九微笑不语。 又过了好一会,李羽坤猛然抬起头来,怔怔地瞧着秋九,忽又低下头去,表情变得十分痛苦。 秋九任由他苦思。 最后,李羽坤又跳了起来,竟然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落回地上时龇牙咧嘴,显然是牵动了伤处。 秋九淡淡道:“你想通了?” “未曾全通,但已观其大略。”李羽坤直言不讳。 “嘿嘿,嫣丫头果然没有看错,你小子资质甚高,比我想象中聪慧许多。”秋九十分高兴,微笑道,“浮于表面自然大错特错,但若死钻牛角尖也是不对,你懂观其大略,足见你不仅有悟性,而且知深浅进退,很好,很好。” 李羽坤又获秋九“很好”之赞,脸上微微一红,随即又郑重其事拜倒在地:“多谢师父受业解惑!” “哈哈,你终于肯叫我师父啦,起来吧!” 李羽坤缓缓站起。 哪知就在此时,山下忽然响箭齐鸣。 秋九霍然起身,诧道:“他们竟敢趁夜攻山!” 李羽坤仰头望去,才发现天已大黑。夜色星光下,数支响炮发出奇异光芒。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兄妹重逢 秋九紧皱双眉,心事重重。 “师父无须担心,雷旗营把守上山要道,中原武林各派没有那么容易突破。”说罢他脸上一红,心中十分愧疚,暗骂自己忘本,竟然站在玄天门的立场说话了。他转念一想,数年之后能够跟兄弟重逢,实属万幸之事,管他正邪是非对错了。 秋九摆手道:“青龙山易守难攻,山上诸多机关陷阱未曾发动,中原武林各派远道而来,我们以逸待劳,他们此举无疑是飞蛾扑火。” 李羽坤暗暗叹了口气。 秋九道:“但愿他们能知难而退,趁早离去,以免徒增伤亡。” “师父慈悲。”李羽坤忙道,“我早些下山本想去见那新任盟主,劝说她勿要用强,后来却被困在战阵之中,逼不得已出手,打死打伤了多人,如今他们想必已将我视为仇敌,我再去劝解只怕……” “时候不多了,无须再为此事费神。”秋九打断他的话,探手入怀掏出一卷羊皮纸,递了过来,“这便是御风神功的功诀,你现下速速牢记。” 李羽坤躬身接过,展开羊皮纸,见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定了定神,从头到尾默默诵读。 这功诀足有千余字,好在用词简练,并不晦涩,但也花了他大半个时辰,才终于记住。 秋九又让他背诵,李羽坤直背了三遍才终于一字不差牢记于心。 秋九双掌夹紧羊皮纸搓揉,片刻之后,羊皮纸碎成千万片迎风飘散。 李羽坤暗暗吃惊。 秋九拍了拍双手,开始详解神功行气之法,李羽坤对武学之道悟性颇高,秋九一句句讲来,他略加询问便能通晓。 秋九甚是高兴,如此讲完整篇功诀又用去半个多时辰。 期间见几队玄天门教众下山助战,倒是未见有正道中人偷上山来,也未曾见到有教众回山,料想山下战局当是十分焦灼,未分胜败。 这御风神功当真玄妙无比,功法共分五重。 第一重乃入门的行气之法,虽为入门功夫,但却极为难练,其宗旨便是要吸天地万物之灵气纳于丹田气海。 试想天地万物妙法自然、混沌归一,如何才能取其灵气精华,而去其污浊糟粕,为己所用? 第二重为内息导气之法,是在练成第一重之后,将丹田之气导入奇经八脉,并打通每一处穴道,待真气游走全身后最终汇入膻中穴暂存。 此关行功极易但却异常凶险,导气入经脉、通诸穴时容不得半点差错,一步走错便可能经脉尽毁、武功尽失,轻则成为废人,重则一命呜呼。 第三重为返气入海,顾名思义就是要将暂时积蓄在膻中穴的真气“原路返回”,重归丹田。 这一关不难,随时随地便能做到,走路吃饭睡觉之时,甚至是与人动手过招之时均可行功。 第四重为以气驾驭武功招数之术,此节对李羽坤来说极其简单,因为他本身就已精通数门武功,只需掌握凝气发功之法即可。 第五重为固本培元之术,也就是所谓的提升修为,此为持续过程而并非一时之计,短则数年,长则十余年、数十年,且无休无止、无穷无尽。 待李羽坤熟知御风神功功法要诀之后,秋九又问起武林新任盟主身份来历等事。 李羽坤都如实说了。 秋九摇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良久才道:“听你所说,此女身份来历成疑,她仿佛是突然冒出来的一般。她的家仆武艺已是江湖一流,料想她的身世必有重大隐情。杨家、杨家,啊……莫非她是……啊……想来是有可能的。说不定教主早已得知此事了。” 秋九轻拍额头,缓缓道:“如此便能解释她为何要夺得盟主之位,又为何率领武林群雄奔袭千里,来攻青龙山了。” “哎。”秋九重重叹了口气,“若真如此,那可以说是世仇了,此仇难解呐。” 秋九自言自语、自说自话,李羽坤满腹疑云却又不便开口询问。 “坤儿,你我就此别过。”秋九飘然出亭,往山上走去。 李羽坤没料到秋九话题转换如此之快,急忙追出几步,欲言又止。 山道上传来秋九的话语:“你在此逗留片刻,我已差方玉冲送你结义大哥和三妹下来与你会合,小方会指引你们绕道出山。” 李羽坤心中感激,抬头细看时却见秋九已去得远了。 李羽坤怅然若失,呆呆地站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缓缓走回亭子中静静地等待。 奇怪得是,山下居然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声音传来,山道上也许久没有一人经过。 青龙山静得可怕,只剩下风吹树叶发出的簌簌声。 李羽坤坐了一会又站起,在亭子里来回踱步,不时望向山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山道上人影晃动,三人快步奔来。 李羽坤跃出亭子,迎了上去。 当先一人远远看到他,呼唤道:“二弟,果真是你吗?” 那人身后一女子喜道:“二哥!” 三人奔到一起,各执双手,热泪盈眶,忽然又仰天哈哈大笑。 李羽坤道:“大哥,你的毒解了?” “是啊!”程醉风道,“我原本以为很难再见到二弟了。” “大哥,在鹤州时,小弟不该舍弃你和三妹。”李羽坤哽咽道。 “二哥说什么话,咱们三兄妹情深似海,何须多言。”苏红儿笑道。 本来一直站在远处的方玉冲道:“三位大侠,不如早点下山,迟了怕有变。” 李羽坤嗯了一声,道:“大哥、三妹,我们先下山去吧。” 苏红儿点了点头,程醉风忽然沉脸道:“二弟,你是不是投入了玄天门?” 李羽坤心头一震,不知如何回答。 方玉冲笑道:“程大侠,虽然晚辈竭力相劝,但李二侠坚决不肯加入玄天门。” 程醉风哼了一声,道:“玄天门真的就这般容易便放了我们兄妹?” “那是自然。”方玉冲道,“秋前辈言出如山,说一不二,请程大侠放心。” 程醉风哼了一声,道:“咱兄妹三人向来以侠义道自居,今日侥幸逃脱本该知趣下山,可正道诸人皆落入敌手,我等怎可不闻不问?” 李羽坤愣愣地瞧着他,不知说什么才好。 第一百七十五章 真情流露 程醉风双眉一挑,紧紧抓住李羽坤的双手道:“二弟,你可不能忘了少林方丈对你的授业之恩,莫要忘了在鹤州时,李庄主拼尽全力送你突围之情。” 李羽坤心中一颤,叫了声“大哥”,便不知说什么好。 “唉……”程醉风长长叹了口气道,“二弟,大哥心里清楚,你和三妹本是一对,可因为四弟的缘故产生了误会。这些年来,你们彼此心里都有对方,你和三妹年岁都不小了。” “大哥,此事已过去多年了,请不要再提啦!”苏红儿红着脸打断了他的话。 李羽坤甚是尴尬,不觉偷偷瞧了一眼方玉冲,见他正望着远处一株梅树发呆。 程醉风又叹了口气,道:“没错,那妖……那姑娘是对我们有恩,若非是她,我和三妹也不能到这里来。可是她终究是魔教中人,与你毕竟是两路人,你与她如何会有善果?” 李羽坤诧道:“大哥已见过嫣儿了?” “嫣儿?便是那给我解药,放我和三妹出来的姑娘?嘿嘿,你叫得倒亲热。”程醉风甚是不悦,“三妹有哪一点比不上她?” “大哥,二哥和那位姑娘想必已是两情相悦,你又何必拆散他们?”苏红儿急道,她一直以来都很了解李羽坤,见到他此刻的模样,心中雪亮。 “她对我兄妹有恩,他日我们另寻机会报答了也就是了,二弟断不可泥足深陷,误了自己的前程。”程醉风继续劝说。 “大哥,三妹,我……”李羽坤面红耳赤,说不下去。 “莫非……难道你与她已有了夫妻之实?”程醉风问道,他对李羽坤性格脾气了然于心,今日见这个“好弟弟”说话吞吞吐吐,举止扭扭捏捏,多半是被情所迷,不得自拔。 不等李羽坤回答,他接着说道:“魔教中人擅长蛊惑之术,二弟你血气方刚,为情色所迷也是情有可原,只要悬崖勒马,改过自新,不失为一条拿得起放得下的好汉。” “大哥,嫣儿她对我一片真心,别无他图,我也是真心喜欢她,今生是绝不会辜负她的。”李羽坤正色说道。 “你……你……”程醉风怒说两个“你”字,也不知能说什么好。 砰砰砰,三声响炮忽然冲天炸开,打断了三侠的交谈。程醉风似是吃了一惊,抬头望去,问道:“这是什么信号?” 李羽坤望向方玉冲,方玉冲心领神会,道:“这是我玄天门的联络信号,当是雷旗营击退了来犯之人。” 李羽坤心中盘算,要不要将雷使的事情说与义兄义妹知道,考虑再三,决定还是先不说。 方玉冲又道:“请三侠先行下山,再续兄妹情谊不迟。” 程醉风哼了一声,道:“多谢你引我们到此,请你自便,我兄妹三人自行离去即可。” 方玉冲甚是为难,望向李羽坤。 李羽坤暗暗寻思:“想是大哥欲营救李庄主等人,所以不肯就此离去。唉,不如……”他忽然出手,一指点向程醉风。 程醉风的武功原本不在李羽坤之下,但他中过迎风三步跌的毒,此刻虽然服了解药可尚未完全恢复功力,加之李羽坤练了日月无极功之后,武功精进甚多,这一指偷袭,程醉风哪里躲得开。 苏红儿诧道:“二哥作甚?” 李羽坤身形一晃已到了她面前,抬手一击点了她穴道。 “二弟,你干什么?”程醉风怒道。 李羽坤道:“大哥,三妹,休要怪我。”转头对方玉冲道,“方孝卫,麻烦你差信得过的人将我大哥、三妹平安送下山去。若是可以,送回丰城最好不过。” “坤哥,此事小方办不到,我来安排。” 李羽坤大喜道:“嫣儿你来啦!”但见宇文嫣一身白衣,飘飘然如仙子般而来。 她走到李羽坤身前,抓起他的手握着,深情望着他柔声道:“方才你的所言所行我都看在眼里,我很开心。” 李羽坤嗯了一声。程醉风脸色铁青,鼻翼翕动。 李羽坤转向程醉风道:“嫣儿虽是宇文教主的女儿,但她不是女魔头,她对我是真心的,我也必会真心待她,今生不负。” 宇文嫣双眼闪光,她没想到情郎会在义兄义妹面前说得如此真挚诚恳。 程醉风大吃一惊,双眼圆睁道:“你说她是宇文宗的女儿?”苏红儿轻轻叹了口气。 宇文嫣放开李羽坤的双手,缓步到程醉风面前,道:“是的,我是玄天门教主宇文宗的独生女儿。” 程醉风嘿嘿笑道:“怪不得,怪不得,你非但有那迎风三步跌的解药,还能让人放了我和三妹。你杀了我吧!我不想欠你的情。”他本不是个鲁莽冲动的人,但此刻他心情激荡,竟说出这等胡话来。 “大哥,你和三妹先回丰城。”李羽坤道。 “是是是,我们若留在这里,会妨碍你做宇文宗的女婿,解开我和三妹的穴道,我们自己下山,不用你们护送。”程醉风沉着脸道。 李羽坤见义兄说得坚决,不敢违拗,正要出手解穴,谁知宇文嫣却抢先出手,玉手拂出,程醉风轻啊一声,软瘫在地。 宇文嫣身形一晃,又将苏红儿点晕。 李羽坤诧道:“嫣儿这是为何?” 宇文嫣道:“你义兄义妹若是留在这里,必然会协助正道群雄攻打青龙山,届时难保安然无恙离开邕州。” 李羽坤点了点头,问道:“那便如何安置他们?” 宇文嫣嫣然一笑道:“交给我你大可放心。”她轻拍双掌,李羽坤只觉眼前一花,一灰衣老者已站在当场。 宇文嫣指了指倒在地上的程醉风和苏红儿道:“劳烦忠公公将这两位朋友连夜送回丰城,一路好生照料,进城之后再解开二人穴道。” 那灰衣老者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过不多时竟赶来一辆马车。方玉冲将程醉风抱入车内,宇文嫣则将苏红儿抱入车内。 灰衣老者一抖缰绳,那拉车的高头大马轻嘶一声,缓缓迈步。 李羽坤见车内还坐了一人,宇文嫣笑道:“车内之人是忠公公的老婆。你义兄义妹交到他们夫妇手中,大可放心。” 李羽坤点了点头,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心中五味杂陈。 第一百七十六章 随心随性 宇文嫣柔声道:“坤哥放心,忠公公、忠婆婆是我宇文家的忠仆,至于武功嘛,绝对不在那孙氏夫妇之下。” 方玉冲笑道:“大小姐派出忠公公、忠婆婆,足见她对李大侠你的真心。” “多嘴。”宇文嫣白了他一眼,“怎么,中原武林各派先锋还在攻山?” “是,这伙乌合之众太自不量力了。”方玉冲道,“据我猜测,他们多半也是试探,并未敢出全力。” “难道我玄天门就出了全力,动了真格?”宇文嫣轻哼道。 方玉冲道:“余天王说不见兔子不撒鹰,正主儿不现身,我们便也只陪这些虾兵蟹将玩耍玩耍。” 宇文嫣笑道:“想不到余叔叔也会说得这般幽默风趣。” 方玉冲笑道:“是,余天王确实是这么说得。” “坤哥,你有何打算?”宇文嫣问道。 “我本想设法阻止这场厮杀,但我自己却逼不得已,杀了好几个正道中人,现下他们必然视我为仇敌,我再说什么他们也听不进去。”李羽坤把山下群战之事简略说了,随即转念说道,“秋师父说武林各派此次远来,绝不是为了救人这般简单。” “秋师父?你说得是秋九秋伯伯吗?”宇文嫣问道。 “是的。”李羽坤点了点头。 “你叫他师父,他把神功传给你了?”宇文嫣跳了起来。 “是啊!”李羽坤微笑点头。 宇文嫣“啊”一声扑到了李羽坤怀里,李羽坤猝不及防,差点被扑倒,急忙扎稳马步,搂住了她。 方玉冲知趣的告辞独自回山上去了。 宇文嫣拉着李羽坤回到亭子里,面对面坐在石凳上。 宇文嫣急切问道:“你怎么过了那‘三日’大关的?” 李羽坤将事情原委原原本本说了。 宇文嫣撇嘴道:“原来秋伯伯一直在蒙我,害我还信以为真。哈哈,你现在是秋九的徒弟,爹爹便再也不能反对我和你了。” “谢谢你,嫣儿,若不是因为你,师父他断然不会传神功给我。”李羽坤道。 “你错了。”宇文嫣正色道,“若非秋伯伯真心想传你御风神功,哪怕是我跪在他面前三天三夜不停苦苦哀求,他依然不会动容。所以,他是认定你这个徒儿了。” 李羽坤笑道:“我实在想不出我有什么好,可以令得他老人家垂青。” “你个傻瓜,我还不是倾心于你,别以为我是少女心性昏了头,我宇文嫣的眼光可高着呢!”宇文嫣嗔道。 “是是是,哈哈哈!”李羽坤挠头傻笑,心中甜丝丝的。 “你有何打算?”宇文嫣言归正传再次问道,“你是想置身事外还是设法从中斡旋?” 李羽坤叹道:“只怕已由不得我了。” 宇文嫣垂首沉吟片刻,抬起头道:“眼下之局面,已然成了死局,你选哪一边也许都不能,倒不如……倒不如见机行事、随心随性而为。” “见机行事?随心随性?”李羽坤满眼迷茫问道。 “做你心底想做的,你内心的选择也许便是对的。”宇文嫣道。 李羽坤心念电转,直想了好一会才道:“你说得对,当务之急我想先去见见杨姑娘,设法探查她到底为何要率领群雄前来攻打玄天总坛。” “好,我随你一起去。”宇文嫣点头道。 “嫣儿,你……” “我不许你一人犯险,你要去我便陪你去。”宇文嫣打断他的话,笑道,“别忘了,我的易容术天下无双。” 第一百七十七章 投效之人 冷风拂山、寒月如霜,青龙山北的山道上,两名青衣汉子一前一后飞身疾掠。 掠在前面的汉子看上去约莫四十岁不到的年纪,面色黝黑,身材健硕,下颏蓄了一把短须,不时打量张望,顾盼之间颇有精神。 他身后那汉子年纪与他相仿,个头小了不少,戴了一顶浅灰色布帽,帽沿压到眉间,一张瘦脸蜡黄,留了鼠须,更显贼眉鼠眼之态。 他们偶尔跃上高树大石,东张西望,偶尔又俯身地面,静神倾听,随即又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 两人一路向东掠去,过不多时又折返回来,转而向南。 就这般行了一刻钟不到的工夫,前路忽然就出现了两名黑衣人拦住去路。 两名青衣汉子刹住脚步,那鼠须青衣汉子怪眼一翻,没好气地问道:“两位蓦然现身,倒是吓我一跳,不知二位尊姓大名,拦着我哥俩是何用意?难道是拦路抢劫吗?” 右首那黑衣人打了哈哈,不答反问道:“两位兄台从何处来,往何处去?”他说话间右手握住插在腰间长剑的剑柄,双目如电扫视。 鼠须青衣汉子哼了一声道:“瞧你二人鬼鬼祟祟,莫非是魔教妖人?” 黑脸青衣汉子急忙摆手道:“二弟莫要胡言,瞧这两位正气凛然,定是正义侠士,绝非邪门歪道。” 左首那黑衣人笑了笑,道:“阁下也是一身正气,你身边这位嘛就……” “就怎么样?”鼠须青衣汉子问道。 “就有点贼眉鼠眼了。”左首黑衣人轻笑道。 鼠须青衣汉子暴跳如雷,吹胡子瞪眼正欲动手。多半是他多被别人说成贼眉鼠眼之辈了。 黑脸青衣汉子伸臂拦住了他,抱拳道:“在下程峰。”他又指了指鼠须汉子,“这是我堂弟程谷。我兄弟二人是自北方渤海国而来的。” 黑衣人见他礼数周到,便也缓和下来,右首那人道:“听两位口音,不像是北国之人。” 程峰笑道:“这位兄台好耳力,在下兄弟系中原人士,后来才到渤海国寻些营生的。” 左首那人面露疑色道:“渤海国距此数千里,两位何以会不辞辛劳到这南蛮之地来?” 程峰与程谷对望一眼,程峰欲言又止。那程谷瘦脸之上多是愤恨,鼠须微颤。 程峰道:“听二位口音,似也不是本地人士,何以会身处在这荒山之中?” 程谷插话道:“两位兄台似乎是……” “是什么?”两名黑衣人异口同声问道。 “在下方才说到魔教,二位并未生气,如此看来二位绝不是玄天门教徒。”程谷尖声尖气说道,“细看二位,双目有神,神清气爽,定然是身怀高超武功之人。若我猜得没错,二位大侠必是名门正派的高手无疑,此来这青秀山,是为这魔教而来。” 两名黑衣人对望一眼,右首那人道:“你二人难道也是为这魔教而来?” “哈哈,不瞒二位大侠了。”程谷笑道,“在下兄弟二人深受魔教之苦,无意中听得泰山派的友人说起,中原武林各派在玉华山剑池新选了一位武林女盟主,德高望重、武功高强,她率领群雄意欲铲平这玄天门的总坛,故此快马兼程赶来,看看是否有我兄弟二人效劳之处。” “原来如此。”右首那人点头道。 “可二位远在渤海国,跟这玄天门是如何结怨的?”左首那人甚是心细。 “二位可曾听说长白山的白虎帮?”程峰问道。 两名黑衣人均点了点头,显然听过白虎帮的名号,左首那人道:“传闻白虎帮帮主名叫公孙虎,手下帮众已有数千之众。” “正是这公孙虎!我兄弟二人本在长白山一带经营一些药材生意,说不上兴隆,倒也能养家糊口。哼,可恨那公孙狗贼,抢了我兄弟的生意,逼得我兄弟二人在渤海国无立锥之地,只能跑到泰山,托庇于泰山派何掌门之下。”程谷愤愤不平道,说到愤怒时连连跺脚,朝地上吐了好几口唾沫,余怒未消,将一块小石块踢得老远。 左首黑衣人忍住笑,故作惊讶道:“公孙虎欺负了二位,应当去跟白虎帮算账,为何跑来邕州寻玄天门的晦气啊?” 程峰道:“实不相瞒,这白虎帮早已投入了玄天门下。” 程谷道:“只要群雄灭了玄天门,还怕那公孙虎!” “所以你二人也想加入扫灭魔教的大军?”左首黑衣人接着问道。 程峰、程谷齐齐点头。 右首那人十分高兴,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看来灭魔大事可成也。” “话虽如此,可惜我兄弟二人无人点拨,不知该如何加入正义之师,为天下武林出力。”程谷叹道,“所以我二人才会在山里转圈,本想杀个几个魔教妖人,提了人头去求见盟主。可转了半天,未曾遇到一名魔教邪徒。只远远听到呐喊厮杀之声,正想循声赶去,却突然迷失了方向。” “原来如此。”右首黑衣人点头说道,“二位遇到我们,算是走运了。我二人可为你们引荐。” 左首黑衣人却道:“鲍兄莫要仓促应允,程家兄弟……”他说了半句话便闭上了嘴巴。 程谷双眉一挑,鼠须一颤,道:“阁下何意啊?” 左首黑衣人道:“在下只想请两位露一手功夫,让咱们开开眼界。” “也好,省得两位把我们兄弟当成酒囊饭袋了。”程谷道。 右首黑衣人道:“钱兄想多了吧,瞧程家兄弟身法迅捷,武功自是不弱。” “这位钱兄说得也是,咱兄弟要入伙,自当要有入伙的资格。哥,你就随便耍几招拳法给鲍兄、钱兄指点指点吧。”程谷轻描淡写说道。 程峰说了声“好”,紧了紧腰带,往旁边走了几步侧身呼得一拳击出,正中一树树干。 砰一声,那树干直凹进去三分,树枝颤动,树叶纷纷落下。 鲍钱二人齐声赞道:“好功夫!” 那程谷嘿嘿笑了几声,身子飘出,双手连抓,片刻之后又倏然回归原地,展示双手,只见他十指之上,竟穿了数十片树叶。 第一百七十八章 巧舌如簧 鲍钱二人见识了程峰和程谷的武功,不禁抚掌赞叹。 姓鲍的笑道:“二位武功高强,鲍某佩服。在下鲍善,这位是我师弟,名叫钱林。我二人都是玄真派俗家弟子。” “原来是鲍大侠、钱大侠啊!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当真三生有幸。”程谷满脸崇敬说道。 程峰也是连呼久仰,还说他虽然久居关外苦寒之地,但一直都有听闻武当山玄真派的大名,今日有幸见到派内高人,真是高兴。 鲍善和钱林二人自是十分得意。四人又说了一些互相赞美的话,鲍钱二人便提议先带二程去群雄驻地再说,至于能不能见着盟主,得以加入讨魔大军,那要看二程的运气了。 程峰和程谷自然毫无异议,对鲍善和钱林更是千恩万谢。 鲍善和钱林在前带路,程峰和程谷紧随其后,同往山南奔去。一路多遇人突然现身阻拦盘问,不问可知,皆是正道各派人物。 待得四下无人,程谷问起为何每隔数里便有正道高手隐藏守望。 鲍善言道那是盟主特意安排,而那钱林言语间则颇有微词。 程谷很不以为然,直言此安排实乃多此一举,他说若玄天门真要有所举动,定是派遣大队人马行动,非大批高手不能阻挡,像这样只派几人守望相护,明显以卵击石。 钱林连连称是,那鲍善却道:“盟主此举必有深意,既然群雄皆愿听奉号令,自当以她马首是瞻,不得私生怨言。” 程谷直夸鲍善胸怀大局,实乃大侠胸襟,随即他又问起那盟主多大年纪,是何出身来历。 鲍善、钱林尽皆摇头,鲍善顾左右而言他,只说盟主虽然年纪不大,但武功极强,在玉华山时,若非有她,群雄所中之毒难解,更别说击退数千大军了。 程峰问起详情,鲍善也只是摇头,说他和钱林都没参与品剑大会,只是后来才获师门召唤,加入征讨魔教的大军的。 四人便这般边行边聊,直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出了山区,又行了一顿饭工夫才终于停了下来。 鲍善一指前方,道:“驻地到了。”只见方圆数里的洼地里密密麻麻扎了数百个帐篷,在月光下显得特别扎眼。 程谷赞道:“这么看来,你们盟主也是很有见识的。” 鲍善问道:“兄台何出此言?” 程谷环顾群雄驻地,抬手指点,说道:“此处三面环山,峭壁环绕,只有南方这一出入口,北面又有河流经过,还有山泉自石壁流下,实乃安营扎寨的首选之地。”他顿了一顿,又道,“莫非有高人指点?” 钱林笑道:“程兄弟莫不是觉得我们盟主自己没有这个能耐?” 程谷道:“在下听闻新任武林盟主是一位年不过二十的小姑娘,所以……” “哈哈,程谷兄此言差矣。”鲍善打断了他的话,“盟主年纪不大,能耐却是有的,这安营扎寨之道皆是由她亲自部署的。” 程谷连连点头,啧啧称奇。 忽听一人道:“鲍老弟、钱老弟,他二人是谁?”一人飘然而至,袍袖飞舞、衣带生风。 鲍善、钱林见到那人,急忙抱拳行礼。鲍善道:“原来是董大侠,今夜是轮到栖霞派值守吗?” 程峰诧道:“这位难道便是金陵栖霞派,江湖人称一掌翻江的董斌董大侠?” “不错,正是董某。不过这外号休要再提,以免江湖朋友嘲笑我大言不惭。”董斌淡淡说道,言辞神情间大含得色。 “啊,原来是董大侠!”程谷瞪圆了眼珠,又惊又喜道,“在下虽然远在渤海国,但屡有听过往商旅、武林人士谈论武林各派精英人物,说起长江以南各派武学,若论掌力之雄浑强劲,非栖霞派董斌董大侠莫属。” “若是长江以北呢?”钱林恰到好处问道。那董斌脸上的热切期望一闪而过,凝神以待。 “长江以北嘛……”程谷故意拖长了语调,“少林武功博大精深,什么降魔掌、般若掌等等掌法底蕴深厚,威力很大,但是嘛……” “但是什么?”董斌终于忍不住问道。 程谷清了清嗓子,忽然又凑近董斌低声道:“群雄驻地过于安静,是不是有无数高手在暗中窥视?我怎么总感觉许多双眼睛正在瞧着我,瞧得我背上冷飕飕的。” 董斌尴尬一笑,转而询问程峰、程谷二人的来意。程峰如实相告。 董斌点了点头,转身招了招手,一人从黑暗中走出,走近董斌低声道:“大师兄有何吩咐?” 董斌指了指二程道:“两位程兄远道而来,希望加入讨伐魔教的正义之师,劳烦阚师弟带他们下去先住下歇息,明日再去禀明盟主,听她示下。” “是。”那人应道,“大师兄蛇毒初愈,不宜过分操劳,不如我去请宋师哥替你值守?” “宋师弟是师父独子,岂能让他涉险!”董斌略有不满。 那人嗯了一声,转头示意程峰和程谷跟他下去。 程谷郑重感谢了一番董斌,却不再提起之前未说完的话题,董斌也不好多问。 二程告辞之后,跟着那姓阚的下去,问起他名讳,那人说他姓阚名飞,在栖霞派众师兄弟中排行第九。 程谷又问他方才说得那宋师哥,阚飞说宋师哥名叫宋瑜,排行第八,是掌门人的独生爱子,此番出来是历练的。 说话间阚飞将二程带入一帐篷内,点起烛火,便即告退,临走叮嘱二人莫要乱走,并小心火烛,以防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二程皆点头应允。程谷直夸栖霞派都是大大的好人。 待阚飞走后,程峰笑问:“谷弟,长江以北,董斌的掌法排得第几?” 程谷嫣然一笑,模样既有点滑稽,又有点诡异:“待下次董斌追问,我再说与你们听。” “莫非谷弟是故意调笑于他的?”程峰低笑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程谷笑道,随即和衣而卧,将双臂枕在后脑下,定定地瞧着帐篷顶。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夜宿 程谷道:“哥,咱们明日还要去见盟主,不如早些安歇了吧。” 程峰嗯了一声,轻拍一掌扇灭烛火,帐篷内顿时一片漆黑。 程峰猫着腰贴着帐篷侧耳倾听,听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轻手轻脚回到地铺旁坐倒。 黑暗中,程谷忽然叹了口气,程峰问道:“怎么了?” 程谷道:“他们毕竟信我们不过,随随便便把我们哥俩晾在这里不闻不问,也不知明日会不会引见我俩去见盟主。” 程峰也叹了口气,道:“如今玄天门势力日益壮大,遍布江湖,连渤海国这种偏远地方也有他们的教众,长此下去,武林危矣。” “是的,我还听闻玄天门在江湖中广发玄天令,收服了不少黑白两道的门派帮派。”程谷道。 程峰接道:“希望新盟主能够率领群雄粉碎玄天门的阴谋,还武林一个太平盛世。到时咱哥俩又可以回渤海国经营生意,一大家人其乐融融。” 程谷换了个话题,说道,“不知大嫂,翠花,还有侄子侄女他们过得可好?” 程峰嗯了一声没有接话,程谷接着说道:“翠花她虽会武功,但为人性急鲁莽,还好有大嫂陪伴左右多有提点,否则我还真不放心把他们母子留在登州。” “谷弟莫要过于担心,你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要竭尽所能走下去。”程峰道。 “大哥说得是,希望明日能见着盟主,即便见不到她,能与其他英雄好汉多多亲近也是好的,只要许我兄弟二人留下来,便有机会为武林出力了。”程谷说得十分真诚。 “谷弟所言极是。”程峰道,“咱哥俩明日便诚心诚意求见盟主,谅她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好,若她不见我们再从长计议。”程谷回道。 两人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帐篷内传出轻微平缓的呼吸之声,程氏兄弟显然已经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光下一条人影缓缓靠近程氏兄弟所住的帐篷,是一中年汉子。只见他先是附耳倾听,脸上似笑非笑,随即举起右手在空中挥了三下。 忽见黑影一晃,一条彪形大汉掠到这人身后,抡起拳头就朝这人后背砸去。 中年汉子轻啊一声,拧腰躲闪。那大汉嘿嘿冷笑,展开蒲扇般的大手抓向他腰间。 中年汉子转身躲开,还了一掌,大汉也不躲闪,举掌迎上。 波一声,中年汉子闷哼一声,倒退几步撞在帐篷上。 忽听又有人低声喝道:“什么人?” 大汉啊一声,瓮声道:“有奸细!” “在哪里?” “啊,奸细休走!”原先被那大汉震退的中年汉子跳将起来,朝大汉招了招手,飞身追去。 那大汉急忙提气追赶。 “哥,咱要不要也去瞧瞧?”是程谷的话音。 “好。”程峰应道。 帐帘掀起,两条人影疾掠而出,程峰抬眼眺望,举手一指:“在那边。” 程谷率先冲了出去。 但见月色下三条黑影越奔越远,片刻间消失在黑暗尽头。 第一百八十章 擒贼 程峰和程谷一路跟踪疾掠,转过一个山坳,已不见那几人的身影,心下奇怪:为何驻地群雄无其他人响应?难道他们都睡得很沉? 正自纳闷,却见数条人影忽高忽低飞跃而至,程峰看得明白,其中一人正是那一掌翻江董斌。 董斌也已看到二人,微一愣神,招了招手,带领其他人往前方去了。 程峰使了个眼色,招呼程谷飞掠跟上,程谷道:“莫非驻地来了玄天门的人?”程峰道:“多半是的。” 过不多时,听到前方有人吆喝打斗,等到掠近,果见七人围成包围圈,将三人围在核心,两人赤手空拳正在酣斗,其中一人一身夜行衣,第三人手按剑柄四下戒备,也是一身夜行衣。 一目了然,那两名身着夜行衣的汉子自然是一伙的了。 董斌正抱胸立定,注视着场中两人的较量。程峰认得七人中有两人正是那鲍善和钱林。 众人见又有人来,转头打量,一人喝问:“你二人是谁?” 董斌摆了摆手,道:“不必大惊小怪,是同道中人。” 程氏兄弟往鲍善身旁一靠,程谷低声问道:“鲍兄,发生了什么事?” 鲍善指着场中那两个夜行人低声道:“他们俩是玄天门派来的细作,混迹在驻地多日,今夜欲行破坏之事,还好被我等察觉,他们便想趁夜逃遁,董大侠带领大家追捕来着。” 程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程谷。 “大哥,今番正好是你我立功的良机,你去把那人拿下了吧!”程谷指着场中那观战的夜行人说道,“不用手下留情,只需留下活口供盟主盘问即可。” 程峰心领神会,越众而出,戟指喝道:“兀那贼人,还不束手就擒,难道真要我动武吗?” 持剑夜行人先是怔了怔,随即仰天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也敢挑战本长老!哼!” 程谷冷笑问道:“长老?你是哪门子长老?” “哼,说与你听也无不可,老子是玄天门的长老!” 程峰道:“程某最喜欢打长老,看招!”抬手劈出一掌。 那长老双眉一挑,举右掌迎了上来,似乎对自己的掌力很是自信。 谁知程峰这一招其实是虚招,身子一侧,变掌为抓,直抓向那长老手腕。 长老应变也快,微微缩手,伸出两根手指。 若是程峰这一招不收手,便会被长老点中自己右掌掌心劳宫穴。 程峰心道:“我不露一手真功夫,还真不能服人了。”眼见长老的手指就等在那里,既不变招躲闪也不格挡,反而将真气灌注在手掌上。 说时迟那时快,长老的食指中指正好命中程峰右掌心的劳宫穴。 在旁人看来,完全是程峰自己将劳宫穴撞到长老的指尖上去的。有人禁不住想:这人不是傻瓜就是功夫太差。 谁知长老“啊”一声,全身如被电击,急忙缩手,整条手臂一软,垂在身旁微微发颤。 程峰嘿嘿轻笑,滑步前冲。 长老强忍手臂麻木,勉强后跃,左手握住剑柄,铿锵一声拔剑在手,刷刷刷急攻三剑。 程峰没料到这人是左撇子,左手剑使得这般出神入化,好在他功夫高强,应变神速,以几乎不可能做出的姿势灵巧躲避。 那长老的长剑贴着他的前胸滑过。程峰凝气于指,曲指朝剑身弹去。 长剑弯折,发出嗡嗡的声音,长老拿捏不住,骤然脱手。 程峰袍袖一卷,已卷住长剑,往回一拉,长剑倒转过来,直奔那长老喉头刺去。 长老哪还躲得开,眼看就要被长剑刺穿喉咙,只听一人高声道:“程兄手下留情!” “好!”程峰应了一声,长剑说停便停,剑尖在长老喉咙前一寸处颤动。 程峰倏然出指,点了长老穴道,可怜那长老张口结舌,圆睁双眼,满脸惊疑动弹不得。 程峰将手中长剑随手抛在地上,滑步飘出,抓向另一夜行人肩头。 那夜行人本来正在激斗,不知是见同伴遇险心里焦急还是怎得,罢斗之后正目瞪口呆关注着长老,根本来不及应付这一抓。 程峰一抓便即得手,正中那人肩头。那人“啊”一声惨呼,似乎很是痛苦。众人面面相觑。 程峰顺手点了他的穴道,拍了拍双掌,似是在拍去手掌上的灰尘。 程谷笑道:“我哥对他们稍加惩罚,捏脱了这人的肩膀,烦请董大侠带他们下去,好生看管,待明日盟主亲自审问,一定要问清他们二人在魔教中身居何职?混在正道大军中有何图谋?我兄弟二人今夜也算帮了个小忙,这便回去休息了。烦请诸位大侠明日在盟主面前多美言几句,许我兄弟二人留下来在阵前效力。” 程峰朝董斌抱拳道:“程某先行告辞。” 董斌脸上微微透着尴尬的神情,正想说些什么。 程谷又道:“对哦,玄天门诡计多端,断然不会就派了这两个窝囊废前来,怕还有其他高手潜伏,董大侠可要费心细察了。若有用得着咱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董斌只好点头应是。那鲍善大拇指一挑,赞道:“程峰兄好身手!”钱林瞪了他一眼。 程谷拉着程峰团团作揖,告辞先行返回驻地去了。 两人刚奔到驻地入口处,立刻有人自黑暗中一跃而出,拦住去路。 程峰、程谷认出其中一人正是栖霞派的阚飞,阚飞也认出了他们二人,笑问:“两位老哥这是哪里去了?难道是夜里睡不着游山去了?” 程谷道:“你大师兄发现了敌踪,追了出去,我兄弟二人初来乍到,自然想立功,便去帮忙捉了贼人。你道是什么?原来是魔教派来这里的奸细!” 阚飞挠了挠头,笑道:“原来如此,那我大师兄呢?” “正在树林那边盘问奸细!”程峰回身指了指远处。 阚飞哦了一声。 程谷道:“小兄弟辛苦了,再会。”拱手告辞离去。 两人回进帐篷,程谷抿嘴乐呵,程峰歉然道:“我出手是不是重了些?” 程谷摇了摇头,哼着调调躺倒在地铺上,说道:“若非白虎帮人多势众,以咱哥俩的身手,还怕他公孙虎!” 第一百八十一章 议事 天亮之后,有人端来早点。帐篷内本就备有清水和洗漱用物。程峰和程谷漱口之后草草抹了把脸,便吃起了早点。 过不多时,一人乐呵呵地走了进来,自报家门,说是泰山派的邓百明。 程谷郑重其事向他躬身行礼,邓百明受宠若惊,急忙还礼。 程谷说自己和堂哥两家人多蒙何掌门照应,才不至于被那白虎帮的公孙虎完虐。 邓百明似乎并不知情,详细询问事情原委。程谷甚是惊讶,随即连打哈哈,却不详说。 程谷又问起何太书此刻是否身在此地,自己兄弟好去拜见,也好当面郑重道谢。 邓百明却道丰城玉华山品剑大会之后,师父有要事先行处理,因此并未赶来邕州,只派了泰山派掌门大弟子葛志宏率队助战。掌门人办完事情之后便会赶来邕州与群雄会合。 程谷直言可惜,程峰似是长出一口气。 三人闲聊了一会,邓百明提出带程峰、程谷二人前去见盟主。 程峰、程谷大喜过望,又是连连道谢。 盟主的议事大帐位于驻地中心区域,方圆足有半里,帐外旌旗迎风招展,右首旗上“除魔”,左首旗上“卫道”。另有一杆大旗高举,淡金色的旗帜中央上书一个烫金大字:杨,左右两边各有四个略小的黑字,左边是武林盟主、右边是决战天下。 程谷赞道:“好气派!为何昨夜未曾见到这旗帜?” 邓百明微微一笑,只道:“杨盟主正在大帐内议事,邀请二位一同参与。” “多谢杨盟主看得起咱兄弟。”程峰拱手谢过。 邓百明掀起帘子,做了个请的动作,程峰和程谷迈步走进大帐。 但见帐篷内地上铺了绒毯,四排椅子整整齐齐排列,直达帐篷尽头。椅中坐满了人,有数十人之多,只最外处空出了两个位置。 尽头处设了一座,座上坐了一白衣少女,双臂扶着椅子扶手,一张俏脸上犹如罩了一层寒霜,低眉垂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自是武林新任杨盟主了。 在她身后站了一男一女两人,都是一身浅灰绸衫,年纪当在五十多岁,面容冷峻,双目如电,盯着走进来的程峰和程谷瞧了好一会才移开目光。 程谷团团作揖,高声道:“渤海国药材商人程峰和程谷见过杨盟主,见过诸位英雄好汉!”未等回答,便老实不客气地拉着程峰在那两张空椅中坐倒,自顾自四下打量。 程峰甚是尴尬,用胳膊肘推了推程谷,程谷摇了摇头,报以一笑。 群雄不时都转过头来打量二人,程谷均会报以微笑,只是他长得颇为猥琐,微笑之下更添一股奇怪的味道。 只听一须发皆白的老者朗声说道:“昨日玄真派火玄子道长、问剑山庄韩连铜大侠率领先锋军数次攻山,虽有小胜但自身付出的代价颇重。尤其是与魔教雷旗营一战,中了对手的奸计,陷入苦战,伤亡惨重。若非玄真派高手祭出七星剑阵,只怕……唉,看来灭魔大战仍需从长计议。” 他所坐位置靠近盟主,想来身份地位不低。 程谷隔着程峰轻轻戳了戳坐在程峰身旁的那中年人的胳膊。 那人转过头来,低声问道:“这位兄台有何事?”态度很是温和。 程谷问道:“方才说话那位老先生是谁?” 中年人很是吃惊,反问道:“兄台真的不认识他?” 程谷笑道:“不认识就是不认识,难道还有假!” “他乃中州大侠古行春,前天专程赶来邕州助阵的。”中年人低声道,“那姑娘便是杨梦杨盟主,站在她身后的是孙行松前辈和他夫人田娥田前辈,二人是杨盟主的家仆。” 程谷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老爷子,怪不得说话敢如此直言不讳。” 程峰也是点头道:“原来是古老爷子。我久闻其大名,却一直缘铿一面。” 程谷又问:“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那中年人微笑道:“在下蜀中方于同。” “啊!”程谷一声惊呼,随即急忙捂着嘴巴,倒是引来在场许多人不满的目光。 “你就是江湖人称大地飞鹰的方于同?”程谷接着问道。 中年人十分尴尬,挪动了一下身子才道:“这外号折煞我了。” 三人说话间,又有两人对昨日之战进行了评论,观点无非就是正道大军虽有得但所失也不小。 忽听一人高声道:“听诸位说来,昨日一战,倒是我玄真派和问剑山庄过于冒进,杨盟主指挥不当喽?” 程峰抬眼望去,见说话之人是一年长道士。 方于同转过头来,压低声音道:“这位道长是玄真派掌门人真虚上人的师弟真纯道人,一手玄真剑法炉火纯青。” “真纯道长?这名字当真搞笑。”程谷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他说话声音不大,但在场众人听力都不差,无不投来异样的眼神,尤其是玄真派的人,眼神之中多是恼怒,想来真纯道长的道号没少被人取笑。 程谷急忙闭上嘴巴。 只听古行春道:“真纯道长,贵派掌门人被擒,令师弟真灵道长又被魔教所杀,大家都深感心痛。” 真纯啪一声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蓦然站起,气呼呼地瞪着古行春,随即又坐回椅中。 古行春顿感失言,道:“老夫并非那个意思,只是觉得火玄子小道长这般拼命,太过……太过那个了。” 真纯满面怒容,便要发作。 却听又一人道:“古大侠,依您之见,我等又该如何行动?” 方于同道:“他是华山派掌门人王道成,他身旁那人是他师弟花千山。” 程谷微笑道:“多谢方大侠为我解惑,方大侠真是大好人。” 方于同轻轻咳嗽了一声,转过头去。 古行春道:“既然群雄奉杨姑娘做了武林盟主,自然是听她号令了。” 站在杨梦身后的孙行松淡淡道:“古大侠言之有理。” 田娥立即附和:“我家小姐自有妙计破魔教,诸位莫要心急,且慢慢听她指示。” 第一百八十二章 意欲何为 杨梦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帐篷内一众武林各派首脑人物。 她除了天生丽质、美貌绝伦外,自有一股华贵高雅的气质,让人忍不住不看却又不敢直视,看得太久。 程谷自言自语道:“杨盟主真是美逾天仙啊!” “诸位武林前辈、各派英雄好汉,请先听我一言。”杨梦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话音十分悦耳动听,“承蒙各位抬爱,我得以出任武林盟主之职,我自当奋身竭力,不负重托。各派掌门人摒弃门户之见,凝神聚力,齐聚邕州,共讨魔教,此乃天下之大幸也,亦是魔教之大不幸也。” 她这几句话说来大义凛然,格局高远。群雄不禁轰然叫好,有老成持重者本来因为年纪缘故对她心存疑虑,听她如此说,也不禁颇为动容。 “然魔教势大,其爪牙遍布天下,其人数之多,恐远超我等所估量,更何况我正道大军仓促集结,远道而来,深入魔教大本营,而魔教以逸待劳、占尽地利,若是真与其正面交锋,吃亏得必然是我们,故此切不可冒进攻敌,只能静待良机,伺机而动。” 群雄听到她这话,又是频频点头,有人更是直接大声赞道:“盟主思虑周详,所言极是!” “不知盟主有何指示?”一人高声道。 “盟主但有所命,我等自当遵从。”另一人道。 杨梦摆了摆手,群雄立时便安静下来,她接着说道:“据我所探知,这青秀山玄天门总坛,教众有数千之众,除了风云雷电四旗部众,更有神秘高手无数,他们或据点把守,或隐匿暗中,实难尽观。所以我以为要想获胜,必然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盟主说得没错,我正道群雄自当避重就轻,避实就虚,方能出其不意,克敌制胜。”一人高声道。 “盟主方才所言自然在理,可我也想问赵帮主,听你方才所言,我们又该如何出其不意,才能克敌制胜呢?”一人冷冷问道。 先前那人哼了一声,道:“侯帮主,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故意和我赵某人抬杠吗?” 侯帮主笑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诚心求教赵帮主你。” “好啦,好啦,赵帮主、侯帮主,此时此地,你二位不要争吵啦。”站在杨梦身后的老妇田娥摆手说道,“蛟龙帮和飞鱼帮为了争夺黄河一带的水运枢纽,多次兵戎相见、大打出手,伤亡颇重、得不偿失,今日既然身处同一阵营,自当暂时摒弃前嫌,同舟共济,方为上道。” “孙夫人说得是,赵帮主、侯帮主,你们从入伙那日开始,一直争吵,实在有伤盟军和气,我劝两位帮主暂时放下私人恩怨,等破了魔教,你们再分个胜负高下不迟。”一人说道。 赵帮主和侯帮主各自哼了一声,别开头去。 杨梦皱了皱眉,淡淡道:“正道群雄本来就不占优势,若是再内生异心,如何还能争胜?”她俏脸一沉,满是威严。 那赵帮主和侯帮主果然不敢再吵嘴,都红着脸低下头去。 “不知盟主有何破敌良策?但说无妨。”群雄皆沉默之时,中州大侠古行春率先发问。他这一问,群雄都转过头看向杨梦,听她如何回答。 杨梦对古行春微笑点头,道:“得蒙古老英雄相助,实乃正道武林之福,不知您有何高见?” 古行春默然不语,低头沉思,群雄自然也不敢插话,都静静地瞧着他。 良久,古行春才抬起头来,道:“按照用兵之道,我等远来疲惫,补给不足,不能久战,当求速胜。魔教自然也看到了我们的劣势,但其并未急于与我们决战。盟主派遣先锋队攻山,魔教也只令小队人马迎战,得胜之后也并未追击,老夫猜想不透,魔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魔教自然是知道我盟军之短处,因此只守不攻,拖延时日,拖得越久,越是对他们有利,待到我方疲惫,人心不稳之时,他们便大举来攻。”华山派掌门王道成说道,“不知我讲得有没有道理?” 杨梦点了点头,道:“古老英雄言之在理,王掌门所言也合情合理。” 古行春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接着说道。“老夫也一直在想,魔教为什么不大举进攻?一众高手为何至今都不现身?一直龟缩在山上?想来王掌门猜测得很有道理,魔教真的是在拖延,只不过老夫想问:他们为什么要拖延?” “老英雄想到原因了吗?”玄真派真纯道人问道。 “原因再简单不过,那便是江湖传言,魔教教主宇文宗伤于少林方丈了空大师手下,重伤难愈,难以主持大局,因此魔教群邪无首,人心浮动,才会缺少决断,龟缩不出。”古行春捋须说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古施主所言不无道理。”一僧双手合十说道。 “了痴大师,您可有亲眼见到宇文宗独上少室山,邀战了空方丈?”一人问道。 那僧摇头道:“了痴并未看到,了真师弟可曾看到。”他转头看向坐在他身旁的了真。 “阿弥陀佛。”了真口诵佛号,“贫僧曾去求见方丈师兄,但未能得见,古施主所言,贫僧亦不知真伪。” “嘿嘿嘿,说来说去,废话连篇,我看你们是怕了那魔教头子宇文宗吧!”一人冷笑道。 群雄循着说话声音望去,见是一身穿青衫的年轻人。 古行春问道:“少侠所言何意?” 程谷问道:“方大侠,这年轻人是谁?” “是栖霞派宋掌门的公子宋瑜。”方于同低声回道。 只听宋瑜又道:“在我看来,玄天门分明就是一只病老虎,只是在虚张声势故弄玄虚,管他宇文宗在不在山上,有没有受伤,大家伙冲上山去,一战便知。” “少侠高见啊!”程谷冷不丁抚掌叫好。 宋瑜辨明说话之人,投来赞许的目光。 谁知就在此时,一人跌跌撞撞冲进大帐来,高声道:“启禀盟主,大事不好,魔教妖人打过来了!” 程峰转过头去,见来人是那玄真派俗家弟子鲍善。 第一百八十三章 渤海国王 群雄听到鲍善所说的话,悚然动容,不少人霍然起身,更有甚者直接亮出兵器,左顾右盼,似要冲出杀敌。 孙行松朗声道:“诸位莫要躁动,请鲍兄弟细细说来。” 鲍善快步奔到距离杨梦身前三丈的地方立定,抱拳行礼。杨梦摆手道:“无须多礼。” 鲍善应了一声,道:“据前哨探到确切消息,魔教五十余人正朝此地而来。” 一人问道:“只有五十余人,并非五百多人?” “是。”鲍善极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盟主,贫道愿请命前去迎击!必能全歼魔教妖人!”真纯道人站起身来高声说道。 杨梦略微沉吟,问道:“那队人马现在何处?” “距此不到五里。”鲍善答道。 “哼,只有五十余人,怎敢攻我大本营!莫非来得都是高手?”中州大侠古行春道。 “就算来得全是高手,又有何惧也!”真纯道,“保管让这群邪门歪道有来无回!” 杨梦摆了摆手,道:“真纯道长,劳烦你亲率玄真派弟子,前去查探,切记莫要动武,只需探清敌人动向即可。” “这是为何?”真纯不解。 杨梦淡淡道:“我自有打算,道长小心行事即可。” “好,贫道这就去。”真纯道人挥了挥手,领了几人大步流星出了大帐。 “今日是谁负责值守?”杨梦问道。 “是青城派梅掌门亲率本门弟子负责值守。”孙行松答道。 杨梦道:“孙公公,若是魔教那五十余人真往此地来,让梅掌门放他们进来,不用阻拦。” 孙行松领命前去。 群雄有人禁不住想:那五十余人若是真敢到这里来,那必是高手无疑,凭他青城派又如何拦得住? “哈哈,魔教只五十余人前来,却把诸位吓到惊慌失措,可笑啊可笑。” 众人循声望去,见说话之人是那栖霞派的宋瑜。 “嘿嘿,以宋公子之见,又当如何应付?”古行春笑着问道。 宋瑜哈哈大笑道:“区区五十人,吞之则可,何须多费周章。” “宋师弟,切莫胡言乱语。”宋瑜身旁一人摆手劝道,是那一掌翻江董斌。 “大师兄,我说什么也要你管吗?”宋瑜冷冷道。 “哈哈,你栖霞派是听宋少爷的还是听董大侠的?”一人幸灾乐祸说道。 宋瑜白了那人一眼,道:“不管听谁的,总之不会听你的。” 董斌也道:“是,宋师弟所言极是。” 那人张口结舌,甚是无趣,只好转开头去,暗生闷气。 “诸位莫要心急,也不要争执,请听我一言。”杨梦说道。 群雄连那宋瑜,都立刻安静下来,坐回椅中望向她听她说话。 杨梦道:“前哨所探到的情报多半无误,玄天门派遣五十余人往这边来,试问有何目的?”她一双美目扫视全场,接着说道,“五十人,哼,又有何惧,要想生擒甚至全歼,都不是难事。” 群雄频频点头称是,有人提议:“且看看他们有何阴谋诡计。” 杨梦道:“栖霞派董大侠,听闻你昨夜擒到两名魔教奸细,他们现下身在何处?” 董斌微笑道:“不错,那两人本想在我们的饮食中下毒,幸好为我察觉,又得高手相助,轻轻松松便拿下了,此刻正关在牢蓬内,并有多人看守。” “啊,难道那五十多人是来营救这两名奸细的?”有人道。 “是啊,莫非昨夜捉到的那两人在玄天门中地位很高?”另一人道。 “程峰、程谷两位大侠,请近前说话。”杨梦忽然说道,目光望向坐在末端的程峰和程谷二人。 程峰怔了怔,程谷则笑着站起,拉起程峰,一起缓缓走向杨梦。 程谷在离杨梦丈余远的地方站定,微微欠身道:“渤海国程谷,这是我堂哥程峰,拜见武林盟主杨姑娘,杨姑娘真乃天仙下凡也,哈哈,若是我年轻十多岁,只怕要被盟主你迷得发疯。” “大胆!”田娥瞪眼道。杨梦摆了摆手。 “啊,这位少侠不知如何称呼?为何对我怒目而视?莫非我方才说错了什么吗?”程谷歪着头看着身旁一白衣公子怪声怪气说道。 程峰急忙拉着他手臂,道:“谷弟不可无礼!” “本公子名叫傅夜华,你就是程谷?”那白衣公子站起身来,冷冷道。 “是啊,我就是程谷。”程谷斜眼道。 “傅公子,你先坐下,待我问问两位程大侠。”杨梦说道。 “好。”傅夜华脸色转为缓和,坐回椅中。 程谷笑道:“杨盟主但有所问,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梦点了点头,道:“两位真的是从渤海国而来?” “盟主觉得呢?”程谷不答反问。 杨梦微笑道:“渤海国多为靺鞨人,他们的首领名唤大钦茂,是当今皇帝赐封的第三代渤海国王。听闻这大钦茂文韬武略,英明果敢,可谓一方英雄,不知是不是真的?” 程谷点头道:“杨盟主见多识广,所知甚详,程某十分佩服。大钦茂虽然英雄了得,比起他的爷爷大祚荣、他的爹爹大武艺来,还是相差甚远。”他此言无疑是认可了方才杨梦所说的话。 群雄中不少人听到大祚荣、大武艺、大钦茂的名字,忍不住笑出了声,因为他们实在想不通,世上居然有人会叫这样的名字。 只听杨梦又道:“大祚荣、大武艺的大名我也略有耳闻。” 程谷微笑看着她,她顿了顿又道:“我又听闻这渤海国王近年来招兵买马,笼络人心,渐有拥兵自重之势,难道是别有所图?” 程谷沉吟片刻,说道:“我兄弟只知经营些药材生意,对其他事情倒也不是很关心。若非那白虎帮逼人太甚,我和哥哥也不会离开家人,到这南蛮之地来。” “这白虎帮也投入了渤海国王麾下?否则以二位武功,断然不会怕了他们。”杨梦接着问道。 “哈哈,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白虎帮帮众数千,我兄弟二人人丁单薄,岂能是他公孙虎的对手!”程谷不急不缓说道,“更何况,这白虎帮背后的主子可是玄天门,在我看来,宇文宗可比那大钦茂厉害多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久别重逢 群雄听到他提到宇文宗,又拿宇文宗与当今皇帝赐封的渤海国王大钦茂相比,不禁都来了兴致,有几人更是离座走近,伸长脖子盼着他说下去。 “这位程兄弟曾经见过魔教教主宇文宗和渤海国王大钦茂本尊吗?”古行春饶有兴致地问道。 程谷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群雄不免心急,有不少人也都问道:“阁下将这两人放在一起比较,自然是见过这他们的了。不知宇文宗这魔头到底是怎么样的人?那什么钦茂的国王又是怎么样的人?” “听闻宇文宗的玄天功乃天下第一邪功,练此功时,需要吸食活人的热血才不至于走火入魔,不知是真是假?” “据说宇文宗性如疯魔,杀人无数,这青秀山顶白骨如山,如同人间炼狱。” “啊,我听说得可不一样。” “兄台听说得是怎么样的?说出来让大家伙参详参详。”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等见到他时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样子了。” 群雄越说越是兴奋,有几人围在一起,滔滔不绝探讨。 程谷微笑着这里看看,那里望望,眼神中满是讥诮之意。 忽然帐帘一掀,一人掠了进来,直掠到杨梦身前才停步,却是那“飞花逐月、一剑似仙”的火玄子到了。 杨梦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火玄子凑过身去,耳语了几句。杨梦立时又惊又喜,甚是激动,竟腾身而起冲了出去。 “姐姐!”一声清脆的女声响起,一女孩儿手提一柄短剑奔了进来,径直扑到了杨梦的怀里。 “妹妹!”杨梦大喜呼唤,两人紧紧抱在一起,一边嘟嘟囔囔说着什么,一边却也笑着淌下泪水。 群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诧无比。 良久,孙行松和田娥缓步走近杨梦和那小姑娘,田娥柔声道:“二小姐,你总算来了。” 那女孩离开杨梦的怀抱,扑入田娥怀中,娇声道:“孙婆婆!”这面容冷峻,随时都可能动手杀人的老妪竟忽然热泪盈眶,抬手轻抚着女孩的黑发。 孙行松在一旁安慰道:“好啦,好啦,别让诸位英雄好汉看笑话啦。” 田娥回过神来,瞪眼道:“什么笑话?”随即擦了擦泪水道:“是是是,是老奴太高兴了。”略显语无伦次。 “兰儿,你是怎么寻到这里来的?”杨梦柔声问道。 女孩指了指外面:“是师父带我来的,在来得路上还遇着了程叔叔和苏师姐。” “程叔叔?苏师姐?”杨梦面露疑色,孙行松和田娥互望一眼,田娥喜道:“二小姐,你师父梅花剑客梅雪华也到啦?快些请她进来。” 女孩诧道:“孙婆婆,你怎么认得我师父?” 田娥笑而不答。 女孩并未追问,冲着帐篷外大声呼叫:“师父,师姐,还有程叔叔,你们快进来吧!” 随着几声爽朗的笑声,三人缓缓走进大帐,当先一人是一身材婀娜的中年美妇,一身淡紫绸衫,手提长剑,她身后跟着一男一女。 “啊,梅花剑客梅雪华风采不减当年,丰城三侠中的程醉风程大侠和苏红儿苏三侠,果真侠气。”一人高声说道。 梅雪华循声望去,浅笑道:“阁下莫非是江湖人称百晓生的周焕周大侠?” 那人笑道:“梅花剑客双目如炬,在下正是周焕。” 梅雪华微微欠身作揖,程醉风和苏红儿均是抱拳团团行礼,群雄大都起身还礼。 “梅前辈,多谢您收录小妹杨兰。”杨梦深深一拜。 梅雪华伸臂搀扶,微笑道:“杨盟主不必多礼,兰儿一听到你做了武林盟主,率领群雄远袭玄天总坛,便无论如何要来见你。” “是啊,姐姐,若非兰儿软磨硬泡,师父怎肯带我来!”杨兰一脸稚气,笑着说道。 “小丫头,这还不是师父疼你。”苏红儿笑道。 杨兰扮了个鬼脸,道:“师姐吃醋了吗?” “兰儿休得无礼!”杨梦斥道,“怎可没大没小!” 杨兰吐了吐舌头,一脸无辜的模样。 苏红儿摆手道:“无妨无妨,兰儿还是个小孩子。” 群雄立时哈哈大笑。 大帐之内除了程峰、程谷之外,其余人皆十分欢喜,只程峰隐隐皱眉,脸含忧虑,不知在担心些什么。 孙行松让人在前排看座,梅雪华、程醉风、苏红儿三人入座,杨兰粘着姐姐,田娥只好让她一起站到盟主座椅之后。 梅雪华倒也并不避讳,问起群雄与玄天门战况,火玄子在得到杨梦许可后简略说了,还说魔教那五十余人现下在离此不足三里之地按兵不动,不知意欲何为。 梅雪华紧皱眉头,低头沉思。群雄亦议论纷纷。 火玄子忽道:“程大侠,苏三侠,贫道想向二位打听个人。” 程醉风道:“承蒙道长引路,程某还未道谢。不知道长有何要问?程某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程大侠和苏三侠义薄云天,贫道虽未深交,但真心佩服,贫道想问那李羽坤之事,二位大侠可曾听闻?” 程醉风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重重叹了口气,苏红儿道:“大哥,二哥他……” 程醉风摆手道:“三妹无须护短,二弟他确实做错了。” 一人忽道:“唉,程大侠,苏三侠,这李羽坤可是大大丢你们的脸啦!” 火玄子哼了一声,嘿嘿冷笑。 程醉风霍然起身,深深一揖,道:“舍弟羽坤,为美色所迷,误入歧途,尚不知悔改,程某深感惭愧。” “大哥,或许二哥他有苦衷。”苏红儿忙道。 “三妹,二弟他天性淳朴,忠厚老实,唉,如今却被妖女所迷,难以自拔,我们应当劝他回头,断不可为他找理由借口。”程醉风义正词严。 “回头?哈哈,只怕没这么容易了吧!”火玄子冷冷道,“他的所作所为不仅有违狭义道,而且近乎作恶多端、丧心病狂,如何还能回头?” “道长此话何意?”程醉风诧道,话语中略显不满。 火玄子嘿嘿笑道:“好,贫道这便说与程大侠知道。” 第一百八十五章 恶贯满盈 火玄子起身踱步到大帐正中位置,满脸愤慨打量着大帐内群雄,最后眼光落到了程醉风脸上。 程醉风挺背站立,毫不避忌。 火玄子说道:“说来贫道与那恶贼李羽坤原本也可以算是朋友了。” 程醉风和苏红儿听到他说“恶贼”二字,不禁眉头紧锁。 火玄子续道:“我与他第一次见面,是在江夏的白云楼,那是江夏城最好的酒楼,当时那李羽坤刚相助好友袁路击退了白虎帮的公孙虎,因此袁路在白云楼设宴款待恶贼,贫道有幸参与。” 有人忍不住问道:“那袁路是谁?怎会招惹到白虎帮的?” “别打断火玄子道长说话。”有人则是埋怨刚才那人插嘴。 “那袁路是江夏巨富,是长江帮幕后的大老板,控制了长江一带的水运和渔业生意。”火玄子微笑摆手,“我初时见到李羽坤,瞧他正气凛然,不亏一个侠字,便有心和他结交。可笑这厮,不仅酒醉失态,调戏白云楼的女侍,还见财逞凶,杀了白云楼的老板,抢走了大批珠宝字画。” 火玄子顿了顿接道:“这厮杀人之后,挟持了那女侍外逃,白云楼的人自然拦不住他,但也没有放弃追剿。于是这厮便躲入了城中的玉清观,玉清观白眉道长被他蒙蔽,出手相助收容了他,各位道后来怎样?” “后来怎样?”程醉风大声问道。 有人则惊呼道:“啊,原来是白眉道长!”也不知“原来”二字作何解。 火玄子瞧了程醉风一眼,冷笑道:“恶贼自然又是以怨报德,不知是不是觊觎玉清观的秘笈还是怎得,这厮竟杀人放火,将这百年道观付之一炬!” “那白眉道长难道不出手阻止?”周焕疑惑问道。 火玄子叹了口气,道:“白眉道长只怕已遭了毒手啦!” 群雄尽皆愕然,程醉风忙道:“不可能、不可能,不错,坤弟是少林寺方丈大师的关门弟子,修炼了少林绝学,但他年纪尚轻,修为尚浅,怎能杀得了白眉前辈?” 王道成冷笑道:“明斗自然是敌不过的,若是暗算下毒之类的卑鄙手段,那白眉道长纵然武艺高强,只怕也防不胜防了。” “王掌门言之有理。”群雄尽皆点头赞同。 “如此说来,道长是亲眼所见了?”苏红儿问道。 火玄子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是,那日贫道恰好也在玉清观,白眉道长本就是家师的好友。” “如此便奇怪了。”苏红儿淡淡道,“难道道长见我二哥逞凶,没出手阻止?难道道长身为玄真派掌门首徒,以道门正宗武功,也不是他的对手?” 她这话问得极是高明,若是火玄子说自己见到李羽坤逞凶而不阻止,那说明火玄子无见义勇为、拔刀相助之心,若是他说自己出手了但却敌不过李羽坤,则有道门正宗武学比不过佛门武功之嫌。 “苏三侠问得好。”火玄子微笑道,“若是这恶贼只会少林武学,虽说贫道不一定能拿下他,倒也不至于落败,可他又学了一门叫‘日月无极功’的道家武学,他突然使出,贫道大惊失色,便着了道啦!”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数声佛号响起。 火玄子朝了痴和了真微笑点头道:“两位大师,那李羽坤……” “道长无须多言,是对是错,自有公论。我少林寺绝不会包庇门徒,但也不会任由他派恶语诋毁。”了真淡淡道。 程醉风和苏红儿立时双双投去感激的目光。 “那是自然。”火玄子点头道,“后来贫道便一路追踪他到了丰城,在那杏花楼中,贫道又与他起了冲突,却被一代豪侠秦南阳秦前辈阻拦。” “啊,难道是骨似铁、胆如钢,一对肉掌震八荒的秦南阳?” “天下还有另外一个秦南阳吗?”周焕嘿嘿笑道,“剑池品剑大会,魔教部下天罗地网,若非秦大侠和剑圣前辈及时赶到相助,再有杨盟主力挽狂澜,我正道群雄只怕要全军覆没。” “啊,剑圣也去了品剑大会?” “唉,我因故没去剑池,却无缘亲见两位武林前辈的尊容啊!”一人说得极为惋惜。 有人暗暗好笑:“这周老儿果然是一只老狐狸。” “后来怎样?”程醉风问道,把群雄从思绪中拉回。 “也不知怎得,恶贼又忽悠了秦大侠,他不但得以脱身,还得秦大侠指点了剑法。”火玄子叹道,“后来的事在座各位好多人都知道了。” “是。”一人应道。 程醉风转头望去,认得那人是长沙虞骏,便抱拳道:“虞二哥好,请虞兄直言无妨。” 虞骏叹了口气道:“可惜啊可惜,李兄弟在玉华山上,一时错手,杀了铁剑门、神刀门还有鄱阳帮数十人。” “一时错手,哼,你倒说得客气。”火玄子冷冷道。 “不可能,坤叔怎会如此胡作非为?”杨兰终于忍不住大声道,她数次想要说话,都被田娥劝阻。 “兰儿莫要插嘴,听道长说下去吧!”杨梦摆手道,“他曾救了你,我也曾救过他一命,就算扯平。若是种种指认皆属实,我自当取他性命,还武林各派一个公道。” 于是火玄子又缓缓道来:“后来,李羽坤在众目睽睽之下救走了宇文将军,这宇文将军你们道是谁?哈哈,保证诸位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不等群雄答话,直接说道,“此人竟是魔教教主宇文宗的女儿宇文嫣!” 群雄立时发出片片惊诧之叹。 “是,在下也曾听闻,玉华山上若是没有妖女在场,凭李羽坤一人,怎能尽诛铁剑门、神刀门、鄱阳帮的高手?” “言之有理,卜秀山、徐望山、盖英豪几位可也不是好对付的。” “宇文嫣这妖女本来身负重伤,却被他救走,神拳门冯掌门多半是发觉了他们,而被残忍杀害的。”一人道。 另一人立即附和:“是啊,后来妖女伤愈之后,他们还追去武夷山,灭了神拳门满门。” “当真是一对丧心病狂的杀人狂魔啊!” “唉,昨日大战,玄真派真灵道长,还有数名玄天门、问剑山庄弟子都丧命在这恶徒手中,这可是好多人都亲眼所见的。” “这恶徒手上沾满了正道中人的鲜血,已然恶贯满盈,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噗”、“啊”,程醉风口喷鲜血,栽倒在地。 第一百八十六章 被看穿了吗 群雄中有两人快步奔向倒地不起的程醉风,一人是那程峰,他率先奔到,另一人是追着程峰的程谷。 苏红儿坐倒在绒毯上,扶着程醉风的头放在自己腿上,正自掐他人中。 程峰急道:“大……大侠他怎么了?”这时陈谷也已近前,弯腰端详了片刻之后淡淡道:“这位程大侠定是急火攻心,晕厥过去了,应当没什么大碍。” “叶大根师傅人呢?还不快些请他给程老弟看看。”周焕左顾右盼道。 “叶某在此。”叶大根答应着快步奔过来,蹲下身子为程醉风诊脉,过不多时放开程醉风的右臂,道:“方才那位老哥说得没错,程大侠急火攻心晕过去了。不过……” “不过怎样?”苏红儿急忙问道。 叶大根伸指翻开程醉风的双眼眼皮,又查看了一下程醉风双掌掌心,才郑重道:“程大侠似是中过一种剧毒,且解毒未久,元气未曾恢复。这毒毒性必然很猛,但却又十分隐秘,奇怪奇怪,天下怎会有如此厉害诡异的毒药。” “叶先生所料不错,大哥中过魔教教主宇文宗的独门毒药迎风三步跌。”苏红儿缓缓道。 “啊,原来如此。”叶大根恍然大悟,“不知这迎风三步跌是何种厉害的毒药?” 火玄子却道:“听闻程大侠和苏三侠曾在鹤州被玄天门暗算所擒,不知又是如何得以脱困的?” “啊,那程叔叔没事吧?”杨兰颇为关切着急,走了过来细看。 群雄正对这“迎风三步跌”极为好奇,刚想发问,却被火玄子打断,听得火玄子提醒,本来正待细问程醉风和苏红儿之事,却又被杨兰打断。 正当无所适从时,只听杨梦淡淡道:“无妨,孙婆婆,给程叔叔服一粒伤药。” 田娥答应了一声,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小心翼翼的拔出塞子,倒出一粒乳白色的小药丸,走近程醉风喂他服下,道:“助他行气活血。” 程峰说了声“好”,伸出一掌轻轻按在程醉风百会穴上,缓缓输入真气。 片刻之后,程醉风悠悠醒转,见面前蹲着一四十多岁的黑脸汉子,正关切地看着自己,低声问道:“这位兄台是?”左右打量见站满了人,都在看着自己。 苏红儿小心翼翼将他扶起,让他坐在椅子里,道:“大哥您先歇息一下,不必费神。” 火玄子忽然指着程峰和程谷道:“这两位好生面生,不知如何称呼?” “这二位大侠也姓程,这位是程峰,那位叫程谷,是渤海国人,赶来青秀山助战的。”周焕道,“昨夜那两名玄天门的奸细便是这二位拿住的。” “二位程大侠不像是北国之人,尤其是这位程爷。”火玄子指着程谷道。 程谷双眉一挑,道:“那要什么样的人才像渤海国人?” 那边程醉风忽然重重叹了口气,道:“三妹,你我已无面目再留在此地,这便离去吧。我们去寻到二弟,当面问他,若这位火玄子道长和诸位英雄所讲的都是事实,我们便取了他的性命,全了侠义之名。” “大哥,二哥不是那样的人。”苏红儿正色道。 “唉,昨日我见到他和妖女在一起,还那般亲近,心中便隐隐觉得害怕。”程醉风又道,他本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只因遭逢大变,心神激荡,情绪十分低落。 “哦?这么说程大侠已见过那李羽坤了?”火玄子道,“李羽坤如今身在玄天总坛,已做了宇文宗的乘龙快婿,程大侠昨日遇到过他,还见他与妖女在一起。如此说来,是他放走你和苏三侠的了?” 程醉风点了点头,嘿嘿笑道:“若非玄天门放人,我和三妹怎下得了青龙山?”话语中满是自嘲。 “青龙山?哼,只有魔教之人才管这山叫青龙山,这应该是青秀山才是,宇文宗定是发着什么清秋大梦。”火玄子冷哼道。 苏红儿哼了一声,冷目如电,射向火玄子:“道长说话总是阴阳怪气,语带双关,到底是何居心?难道真当本姑娘怕你不成。” “红儿,沉住气。”梅雪华自进入大帐以来都只是默默坐着,静静听着,此刻见爱徒发怒,便温言提醒。 “师父,这道士油嘴滑舌,说话总是不伦不类,不像好人。”杨兰嘟着嘴道。 梅雪华摆手道:“兰儿,你先退下,你姐姐如今身为武林盟主,自有公论。” 杨梦轻轻咳嗽一声,道:“梅前辈说得是,兰儿不得无礼。孙婆婆,梅前辈远来疲惫,程、苏二位大侠也需要修养,劳烦你带他们下去歇息吧。” “是。”田娥躬身领命。 古行春忽道:“盟主,古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梦微笑道:“古前辈请说。” 古行春道:“既然程老弟和苏三侠昨日便是从这玄天总坛下来的,不妨请他们说说山上的状况,便于我正道群雄行事。” “古老英雄英明。”王道成赞道,“天下英雄长途跋涉,赶到此处,正是为击破玄天总坛而来,如今程大侠、苏三侠得以脱困来投,正是大大有助于我正道武林。” “话虽如此,只怕……”火玄子淡淡道。 “只怕什么?”古行春问道。 “道长,你不用阴阳怪气说话,我程某在武林中地位虽低,但也算是条汉子。”程醉风微愠道,“诸位有话便问,在下绝不隐瞒。” “好。”火玄子赞道,“盟主,贫道家师被擒,心急如焚,请允许贫道向程大侠求教几件事情。” 杨梦略微沉吟后缓缓点了点头。 火玄子喜道:“多谢盟主,诸位前辈英雄,请回归本座。”诸人纷纷回座。 程谷轻轻拍了拍程峰的肩膀,二人正待迈步,杨梦忽道:“二位程大侠留步说话。” 程峰和程谷一愣,便即站定,程谷笑问:“杨盟主有何指示?” 杨梦浅笑道:“你也不必做戏啦!别人看不穿你,只道我也会被你蒙蔽吗?” 第一百八十七章 针锋相对 杨梦此言一出,群雄立时便警觉起来,纷纷凝神戒备,严阵以待。 有人更是出言喝问:“只怕你并非什么程谷,你到底是谁?” “还不快快道出实情,否则准要你好看!” “啊哈,我早就说这两人来历不明,藏头露尾,你看,在盟主盛威之下终于原形毕露了吧!” 程峰掠到程谷身旁,正欲说什么,程谷拍了拍他的手臂,摇了摇头,随即淡然道:“杨盟主是在说笑吗?” 杨梦冷冷道:“你说呢?宇文姑娘。” 这“宇文姑娘”四字当真犹如晴天霹雳,群雄被劈得不知所措,只好愣愣地先看向杨梦,见她并非像是开玩笑,又转头瞧向程谷。 连那机智多变、能言善辩的火玄子都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宇文姑娘?这人是女人?” 程谷微笑着望着杨梦道:“你是怎么发觉的?”这一问无疑承认了他便是这“宇文姑娘”,话音不再是粗声粗气的男子声音,而是清脆动听柔婉的女子声音。只是声音中多有傲气。 有人不禁心中暗问:宇文姑娘是谁? 程峰忽道:“快走!” “走不了了。”程谷淡淡道,“既然她已看破,我们怎么能如此轻易就闯出去?” 程谷又道:“你是怎么看穿的?” 杨梦缓缓起身,缓步走向程谷,程峰飘然挡在程谷身前。 杨梦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我在剑池闻到过一次。我一直不敢确定,若是你不承认,我也没法子逼你承认。” “是。”程谷笑道,“但我不想否认。” “只因你不想再输给我?”杨梦问道。 “如此你是高看你自己了。”程谷笑道,随即探手入怀。 群雄好几人甚是紧张,全神戒备,谁知程谷只是掏出一块手帕。 群雄莫名其妙,呆呆看着她。 程谷轻轻擦拭自己的脸,过不多时,便露出本来面目。 群雄无不惊叹。 “原来是你,贫道见过你两次,一次是在李羽坤家中,你在一旁看贫道与李羽坤比试掌力。另一次在剑池,那时你是宇文将军。”火玄子笑道,“这么说你便是宇文宗的女儿宇文嫣了,那么他是李羽坤?”他指向程峰。 “不错,火兄,你很聪明。”程峰抹去脸上的伪装,露出本来面目。 大帐中惊诧之声此起彼伏。 “二弟!”“二哥!”几乎是异口同声。 “大哥,三妹!”李羽坤苦笑道,“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重聚了。” 程醉风叹了口气,苏红儿苦笑道:“你不该来的,更不该显露本来面目。” 李羽坤忽然拉起宇文嫣的手,笑道:“跟嫣儿在一起,在哪里都一样,她露面了,我怎能藏着?” 宇文嫣嫣然一笑,道:“大哥,三妹,放心,我们死不了,这杯喜酒你们喝定了!” “妖女,事到如今,还在口出妄言,真当视天下英雄如草芥吗?”火玄子冷笑道。 “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宇文嫣斜眼冷笑道,“杨姑娘,多谢你救治坤哥,若非有你,只怕我和坤哥都会死在玉华山下。” 杨梦停步,正视着宇文嫣。 宇文嫣毫不畏惧,微笑直视。 群雄心想:这两位绝色美人针锋相对,就要出手搏斗了吗? 第一百八十八章 脱身之策 火玄子使了个眼色,数名玄真派弟子执剑在手,疾掠到出入口处围堵,以防二人逃遁。 李羽坤心念电转,急思脱身之计。 大帐之内可谓高手如云,光杨梦一人,就算自己和宇文嫣联手,也未必敌得过,看来今日无论如何都没法子全身而退了。 可他见宇文嫣坦然自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内心稍定。 人群中一人缓步走出,走到杨梦身侧,沉声道:“盟主,傅夜华想领教下李羽坤的少林功夫。” 李羽坤想不到傅夜华会当众向自己挑战,想起在树林中时听到火玄子嘲笑傅夜华的话,此刻又见他看着杨梦时的眼神,心中肯定他果是喜欢上了杨梦。 宇文嫣笑道:“这位傅公子好生俊朗,跟杨盟主站在一起,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啊!” 傅夜华俊脸一红,似要发怒却竟又想笑但却又竭力忍住,最后一副似想反驳却又不舍的模样。 李羽坤暗暗好笑,心想嫣儿当真聪明,一看便能猜到人家心意。 宇文嫣又道:“我知杨盟主乃红拂女侠的传人,想那红拂女和她夫君李靖李大将军是何等的盖世英杰。” “你不用逞口舌之利,卫国公和红拂女侠无双无对,天下人人皆知,不用你来多此一举再作评判。”火玄子冷冷道,“贫道愿领教玄天门的功夫。” 火玄子想得自然是亲手擒住宇文嫣,好以她作为筹码,向玄天门换回恩师真虚上人。 宇文嫣抚掌笑道:“妙极妙极,本姑娘也正想见识见识道家玄妙的神功。可是……” “可是什么?”傅夜华问道。 “一个个比试过去太也麻烦,不如你们一哄而上,将我二人生擒也好,剁成肉泥也罢。”宇文嫣道,“坤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不是?” “是啊!”李羽坤点头道,他倒没有听过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稍作思考也便明白这话的意思了。 杨兰忽然高声道:“姐姐,坤叔……”她刚想说什么,却被田娥阻止,田娥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杨兰甚是不愿但也无可奈何,走过去拉着梅雪华的手轻轻摇晃。 梅花剑客缓缓摇头,指了指杨梦。杨兰不再纠缠,气呼呼地坐回椅子里。 只听杨梦说道:“你心中如何想尽管直说,不用激我,对付你二人怎用以多为胜?你想单打独斗,亦或者你二人一起上也行,我皆愿奉陪。” 李羽坤早就领教过杨梦的厉害,知她极善察言观色,似是能读懂别人的内心想法。 “杨盟主的雾野仙踪身法可谓是当世第一轻功,那日在剑池时,我便已见识过,当日还领教了你的掌法和剑法,我自认不是你的对手。”宇文嫣直言不讳,“我有一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听她这么说,群雄中立时有人提醒:“盟主,切莫听她妖言惑众,她扯东扯西想必是在拖延时辰想办法突围。” 杨梦摆手道,“宇文姑娘,我知你心中想法,那五十余名玄天门高手也许就是来接应你们的。他们驻留在二里之外,便是等你信号召唤。” 群雄不免心道:“原来如此。” “你很聪明,跟聪明人说话就不用绕圈子了。”宇文嫣道,“三战定输赢如何?” “何为三战?”古行春朗声问道。 宇文嫣笑道:“古大侠,您若要出手,我和坤哥自愿奉陪。” 古行春袍袖一拂,哼了一声,不知是自觉自己出手有失身份还是不敢出手。 宇文嫣又道:“我与坤哥联手与诸位比斗三场,三战两胜,你们是一个人下场也好,是一起上也罢,我和坤哥都是二人对敌。三战两胜,若我们输了两场,是关是杀悉听尊便。” “好,若你们赢了,去留自便。”杨梦接口道。 “盟主,他们今日已成网中之鱼、笼中之鸟,何必还要费力与他二人比斗。”王道成说道,“邪门歪道,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万一他二人以卑鄙手段侥幸获胜,岂不……岂不糟糕!” “哈哈,王掌门,不如我现下就领教领教阁下的流云掌功夫如何?”李羽坤笑道。 人群中一人道:“也好也好,我可与师兄下场双战你二人。” 李羽坤抬眼望去,见是花千山,知此人说话有时有些颠三倒四,但为人却很正直,于是抱拳道:“原来是花前辈,只要花前辈愿意,我自当奉陪。” “二弟,你真要与天下英雄为敌吗?”程醉风叹道,“事到如今,为何你仍然执迷不悟?这妖……这宇文姑娘到底给了你什么?你与她相识才数十日,难道我和三妹与你十多年的结义之情也比不过你和她的感情吗?” “哈哈,程大侠,瞧你二弟的样子定是得了什么好处,才会如此神魂颠倒,正邪不分。” “那是什么好处呢?” “这个嘛,就要问问这位宇文姑娘了,哈哈。” “她多半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口吧!” “那倒是。” “大哥,任由二哥吧。”苏红儿劝道,“二哥的脾气我们最清楚不过了,他认定了的,哪怕是一万匹马,也拉不回来。” “原来你与我一样,发起性子来,比驴还倔。”宇文嫣嫣然笑道,“怪不得你我如此投缘。” 李羽坤立时报以微笑道:“嫣儿,与你在一起时,我总觉得特别自在。” “事到如今还在卿卿我我。”火玄子大笑道,“你们不羞愧贫道都觉得脸红。” 宇文嫣冷冷道:“好,火玄子,第一仗,你们玄真派一起上吧,让你见识下,什么才是精妙绝伦的道家武学。” “无量天尊,既然女施主如此说,玄真派若是不出手,倒会被人小瞧了。”帐帘掀起,真纯道人缓步走进,“请盟主答允,贫道与师侄火玄子二人,合斗李羽坤和宇文嫣。” 杨梦点了点头,摆手与傅夜华回归本座。群雄不少人将座位移开,腾出一片偌大的区域以作比武之地。 真纯道人使了个眼色,与火玄子同时拔剑在手。 火玄子道:“两位用什么兵器?即便你们赤手空拳,贫道也不会心软,辱师之仇,杀叔之恩,不共戴天!”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双斗玄真 宇文嫣脱去外套,随手抛在方才坐得椅子里,露出一身紧身劲装,将她的身子包得更加凹凸有致、婀娜多姿。 群雄中自然多有好色之人,见到两位美女对峙而立,各有各的好看,不免心神荡漾,但却不得不自重身份,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她们看,只能瞥眼偷瞧。 宇文嫣问道:“坤哥,你用什么兵器?” 李羽坤摇头道:“我没带长剑。” 宇文嫣笑道:“可要我帮你借一把来?”她虽说是借,实则多半是抢。 李羽坤摇手道:“不忙,我先使使拳脚功夫,活动下手脚。” 他本不是个油嘴滑舌之人,但见今日之局面,自己和宇文嫣若想全身而退,必当想方设法争胜,火玄子的武功他十分清楚,那真纯道人是火玄子的师叔,袍袖鼓荡,立若庭渊,武功自是更加厉害。 因此他若无其事说这话,实是使了一些盘外招,目的是想惹怒对手,己方才好有可乘之机。 果然听真纯冷哼道:“好大的口气。” 宇文嫣道:“好,若我再空手对战,倒是对玄真派高手不敬了。”她缓缓自腰间解下一碗口大小的金环,握住半圈,抬手拨弄。 群雄哪里见过这般奇门兵器,忍不住探头观望,啧啧称奇。 宇文嫣道:“坤哥,我这个金环儿好看吗?” “很好看。”李羽坤点头道,“它叫什么名字?怎么看起来像个小孩儿的项圈?” “它叫乾坤环。”宇文嫣道,“乾坤环为双环,有乾有坤,是我小时套在手臂上玩儿的。乾为男用,坤为女用,昨日走得急,顺手只拿了坤环,乾环没带在身上,下次拿来送给你。” “啊!”一人惊呼出声。 群雄扭头打量,见惊呼之人原来是花千山,只听他说道:“小姑娘,这乾坤环可是宝贝,传闻宝刀宝剑也砍它不断。这坤环正合你用。” “花前辈识得这宝贝?”宇文嫣笑问,“为何这坤环适合我用?” “你用这坤环正好一辈子套住你坤哥了啊!”花千山笑答。 群雄哄堂大笑。宇文嫣不以为意,反而笑道:“多谢花前辈祝词,若待会与你对敌,我定不下杀手。” “花某先谢过姑娘了,花某其实也不想出手,但若师兄有命,我即便粉身碎骨,亦要遵从。”花千山苦着脸说道。 群雄又是大笑。王道成瞪了花千山一眼,花千山吐了吐舌头,缩回椅子里。 李羽坤望向程醉风和苏红儿,二人也正望过来。 李羽坤正色道:“大哥,是非曲直一时难以说清,他日坤弟定当向您明言。三妹,劳烦你照顾好大哥。” 程醉风叹了口气,苏红儿则点了点头。 火玄子嘿嘿冷笑,喝道:“逆贼逞凶,看我玄真派如何除妖卫道!”长剑一挥,一剑刺向李羽坤,一出手便是玄真派的玄妙剑法。 宇文嫣身子飘出,举环格挡,“叮”一声,长剑不偏不倚正好刺在金环上。 火玄子撤剑横斩,又是“叮”一声,长剑正斩中金环。 群雄“啊”一声惊呼,火玄子滑步后撤,举剑一看,长剑竟崩了个口子。 宇文嫣笑道:“你的长剑好脆啊,不如换把宝剑来斗。” 群雄未料到这乾坤环竟能如此强势,直接崩坏了长剑。 实则方才火玄子长剑横斩使出了六分内力,宇文嫣也是暗运内力以宝环格挡,寻常长剑那敌得过宝环,因此火玄子不知不觉吃了暗亏。 火玄子长剑虚劈,冷哼一声,举剑再攻。那边真纯道人亦挥动长剑,跨步上前加入战团。 李羽坤道了声“得罪了”,挥掌拍向真纯,使得是降魔掌功夫。 真纯只觉一股至刚的掌力朝自己涌来,掌力雄浑似还有四五分余力,没料到李羽坤年纪轻轻,轻描淡写拍出的一掌,竟能如此厉害,急忙运劲横剑去封掌力。 群雄又是“啊”一声惊呼,你道怎得?原来是那真纯的长剑被李羽坤的掌力震得弯成了半圈。 真纯赞道:“好一招少林降魔掌!”长剑抖直,不敢再轻敌,展动身法,全副心神施展玄真剑法。 真纯和火玄子都是玄真派一辈人中的佼佼者,真纯道人的剑法沉稳老辣但又不失玄真剑法变化繁复、虚实难料的精髓。 而火玄子二十多岁便能赢得“飞花逐月、一剑似仙”的外号,剑法自然也是非同小可。 况且他二人久在一起精研习练剑法,一人进击,一人便负责防御,攻防进退之间法度严谨、配合默契,互相弥补破绽漏洞,又能寻隙出杀招,真是浑然一体,犹如一人使双剑一般。 李羽坤和宇文嫣只开局时出其不意占了些许上风,等到真纯和火玄子凝神对敌,全力施展之时,李羽坤和宇文嫣渐渐落于下风。 好在李羽坤在杏花楼时早已见识过这玄真剑法,不同的是那时他与火玄子面对面坐在酒桌上以竹筷作剑,以武会友。现如今却有点性命相搏的意味。 后来他得秦南阳传授了剑法,又经历过几次实战体验,对剑意的理解已不可同日而语,今番交手之后数度游离在真纯和火玄子两柄长剑剑光之中,进退自如,攻防有度。 火玄子似是恨透了李羽坤,他攻向李羽坤的剑不离要害,而攻向宇文嫣时,明显避重就轻。 宇文嫣手中乾坤环是极短且小的兵刃,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越是短小的兵刃对敌时攻击范围越小,必须接近敌人才能攻击。 但宇文嫣胜在身法巧妙,总能从敌人意想不到的方位近身出招,加之兵器招数怪异,当真形如鬼魅,令人防不胜防。 三十余招后,宇文嫣更加熟悉了玄真剑法的攻防路数。 李羽坤和宇文嫣便与真纯和火玄子斗了个旗鼓相当。 火玄子七分注意力都放在李羽坤身上,一不留神,右肩被宇文嫣左掌拂中,还好他退得及时,并未受伤,只觉得肩部火辣辣的疼痛。 耸肩活动筋骨,断定并无大碍,饶是如此,亦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斗到七十多招时,李羽坤和宇文嫣已占了上风。 群雄中自然不乏剑术行家,但见两柄长剑使得出神入化、变化无穷,却慢慢被李羽坤和宇文嫣压制,不免心惊。 有人更是庆幸,自己没有逞能上前挑战,否则只怕早已败了。 那火玄子越斗越是心惊,他曾经数次试探过李羽坤的武功,自忖不能速胜,但也绝不至不敌。 可短短不到一月不见,火玄子惊叹李羽坤的武功竟精进如斯。见他每每一掌或者一拳击出,看似质朴无华,变化不多,但贵在真气激荡,后劲十足,劲风有时竟压得自己胸口烦闷,刺得皮肤隐隐作痛。 真纯道人自然也看出了这点,所以攻防之间尽量将李羽坤的攻势引到自己身上来。 如此一来时候一久,场上看似是由玄真派师叔师侄合斗李羽坤和宇文嫣这对情侣。实则最后演变成火玄子对战宇文嫣,真纯独斗李羽坤了。 令人更加预料不到的是,即便是火玄子对战宇文嫣,也渐渐处于下风。 若论真实武功,火玄子相比宇文嫣可能是有不足,可相差不会很大,但因他昨日大战一场,消耗很大,而宇文嫣的乾坤环招数太过奇妙,身法更是变幻无方,所以才会以变应变,完全克制了火玄子的玄真剑法。 旁观群雄明眼人看得清楚明白,真纯道人毕竟年岁已长,功力深厚,剑法老道,短时不会落败,但火玄子对上宇文嫣竟然落尽了下风,实难支撑太久,一旦他落败,场面会变成李羽坤和宇文嫣双斗真纯,那真纯焉有不输之理。 古行春、周焕等人频频摇头、暗暗叹气。 那数名玄天门二代弟子见大师兄露了败相,皆神情紧张,跃跃欲试,随时想冲上去助战。 先前宇文嫣让玄真派齐上,因此他们即便是上前围攻也无不可。只是碍于真纯道长说得那句:贫道与师侄火玄子二人合斗云云。 又斗片刻,宇文嫣更占上风,火玄子脸色难看,大汗淋漓,出招收招间长剑更显沉滞。 斗到分际,火玄子大喝一声,长剑连劈,左掌连拍。 宇文嫣冷哼一声,挥动乾坤环高接抵挡,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火玄子忽然拍出一掌,继而长剑脱手飞出,直刺宇文嫣前胸。 他一招飞剑看似有意为之,实则是无可奈可,兵行险着。 宇文嫣倒似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招,一边后退,一边掷出金环。 说来也怪,那金环已然掷出,在空中打转,却仍控制在宇文嫣的手中。 群雄定睛细看,才发觉宇文嫣掌中有一段极为细小的金丝,正自拉扯操控着金环。 金环嗡嗡转动,套住长剑,宇文嫣轻轻一拉,将长剑卷回,她没有丝毫停顿,身子前冲,探手点向火玄子。 火玄子反应也快,立即出招化解。 哪知宇文嫣右臂抡回,金环套着长剑砸来。 火玄子急忙后跃闪避。 可宇文嫣手中金丝却能放长,金环驾驭着长剑追击而去,眼见将刺中火玄子。 只听“叮”一声,不知是何物击中金环,骤然改变了长剑飞行方向。 长剑脱离金环掌控掉落在地,火玄子面色惨白呆立当场。 第一百九十章 莫邪出鞘 宇文嫣收环立定,笑吟吟道:“这可怎么算?杨盟主,你怎么能破坏规矩呢?” 那边真纯道人虚晃一剑跳出圈外,急切问道:“没事吧?” 李羽坤也不追击,收招立定。 火玄子摇了摇头,惨然道:“师叔,玄真派输了!” 真纯道人缓缓点头道:“是,玄真派输了。”他嘴上认输却满脸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只得与火玄子寒着脸回归本座,不时回头瞄了几眼李羽坤,眼中满是狐疑。 “两位道长承让了。”李羽坤拱手说道,随即转头凝视宇文嫣,眼中满是关切。 宇文嫣微笑摇头,嘴上却道:“杨盟主的暗器功夫当真了得,可是要亲自下场赐教?”她顿了顿又道,“方才你若不阻止,我也不会当真杀了火玄子。” 杨梦淡淡道:“火玄子道长昨日率先锋队攻山,竭心尽力,与玄天门电旗营、雷旗营厮杀多场,今日比试才会力有不逮。” 火玄子满是感激望向杨梦。 “小姐,不如派老奴夫妇下场?”田娥躬身请战。 李羽坤见孙婆婆索战,不禁皱眉。孙婆婆的武功他早有见识过,孙行松显然更在孙婆婆之上。他们若是出手,自己和宇文嫣难保不败。 杨梦低首沉吟,过不多时,抬头道:“各位掌门,诸位英雄,请为我掠阵。”她缓缓站起来身,无疑是要亲自下场。 田娥道:“小姐,老奴提请,可再找一位在座英雄与你联手。若是觉得以大欺小,不如让傅公子与你一起出战?” 杨梦要亲自下场无可厚非,玄真派已不敌,己方已输了一阵,若是再派其他人出场,如果再有闪失,那便是两战两败,第三场不用再比。 田娥想得也很周到,杨梦以盟主之尊,在李羽坤和宇文嫣先斗一场的情况下,若与别派掌门联手出战,有欺人之嫌,所以提议由傅夜华出手,如此年轻人对年轻人,至少看上去公平合理。 可群雄中不免有人心生异议,心想这傅夜华毕竟是白衣罗刹的儿子,怎能代表正道武林呢? 傅夜华倒很是高兴,正欲下场。 谁知杨梦摆手道:“不必,我一人即可。” 傅夜华先是一愣随即淡然微笑点头。 如此一来,群雄又大是担忧,心中暗暗责怪杨梦毕竟年轻,争强好胜,过于托大。 古行春想要出言劝阻,却又忍住。 杨梦已站到了李羽坤和宇文嫣对面。 宇文嫣笑道:“杨盟主,你的莫邪剑呢?” 杨梦瞧着她,直看了好一会才淡淡道:“宇文姑娘还想领教莫邪剑的厉害?” “那日我伤在莫邪之下,若非巧遇坤哥,只怕便死了。”宇文嫣道,“因此只要有机会,我总想报这一剑之仇。” “好,我便给你这个机会。”杨梦道,“剑来!” “遵命!”田娥回身自盟主之座后取出一剑匣,打开之后捧出一柄古剑。 李羽坤认得是那莫邪剑。 田娥单手捧剑,另一手拔剑出鞘仅一尺。但见大帐内寒光闪耀。 孙行松伸掌一拍剑鞘,莫邪剑铿锵一声,离鞘飞出,直奔杨梦飞去。 杨梦也不回头,反手接住,虚劈两下。 李羽坤顿觉一股寒气直奔自己眉宇之间。 杨梦指着李羽坤道:“孙婆婆,给他寻一把剑来。” 田娥应了声是,李羽坤却道:“不必了,天下还有何剑能与莫邪神剑相抗。” 杨梦点头道:“好胆色。” 李羽坤道:“杨盟主,那日在谷底,蒙赐灵药,我不仅重伤痊愈,还因此功力大涨,大恩不言谢。今日你以一敌二,还是我和嫣儿占了便宜,请进招吧!”说罢双掌一摊,摆了个降魔掌的起手式。 杨梦淡淡道:“这也是你的造化,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你身旁的宇文姑娘吧!若非她苦苦哀求,又以宝物相赠,也许我也不会救你。” “宝物?”李羽坤望向宇文嫣,宇文嫣摇了摇头,并未细说,而是将宝环挂回腰间。 群雄以为她要空手对敌。但见她自怀中掏出一团白色的物事,轻轻扔给李羽坤:“坤哥,接住了。” 李羽坤探手接过,展了开来,见是一副白丝手套,奇道:“这是何物?” 宇文嫣笑道:“莫邪剑何等锋利,你空手迎战,别被剑气伤着手掌了,戴上它吧。” 李羽坤道:“嫣儿,还是你戴吧!” “你手上这副是爹爹的,不合我手,我还有一副小的。”说罢果真又自怀中掏出一副看似一模一样的手套,戴在了双手之上。 李羽坤低头看着手中的手套,心中一颤,这个手套是宇文宗的,若是自己戴上对战杨梦,那更是表明自己站到了玄天门这一边,坐实了与正道为敌的恶名了。 沉吟过后,还是戴在了手上,感觉这手套似丝又非丝,似金又非金,戴上之后,套沿直达脉门上三寸,抚掌试探,只觉又滑又软,也不知是什么材料织成。 宇文嫣摘下腰间坤环,说了声“请了”,上冲攻向杨梦。她方才还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但说出手就出手,出招之快,令在座群雄咂舌。 杨梦莫邪神剑一挥,封住了宇文嫣金环的攻势。 宇文嫣变招也快,转动身子至杨梦右侧,左手曲指抓来。 杨梦微微侧身,神剑抬起,恰好又封住了宇文嫣的招数。 转眼间宇文嫣接连变招,已攻出五招,这五招当真犹如闪电一般快。 可杨梦每每都只是以莫邪剑封挡,却总能恰当好处封住了宇文嫣的招式。 此外杨梦如此做也是别有深意,她先前曾在剑池与宇文嫣交过手,方才又目睹了四人厮杀,对宇文嫣的武功已有大致的认知,知道宇文嫣极善近身相搏。 是故她仗着莫邪剑的剑气锋芒将宇文嫣逼得无法近身。 当然杨梦此举还有一层用意,毕竟李羽坤近在咫尺观斗,随时便会出手,自己也要留力防备。 电光石火间宇文嫣又攻出了五招,但均被杨梦以神剑封挡,她看似举重若轻,实则每一次封挡都料敌机先、后发先至。 李羽坤聚精会神看了一会,知宇文嫣不是杨梦对手,只得上前夹攻。 第一百九十一章 无双神功 李羽坤凝神聚力,轻喝道:“嫣儿退后,我来敌她!” 宇文嫣听到李羽坤呼唤,急速后退,杨梦却也不追击,只是挑眉横剑戒备。 李羽坤运劲于双掌,扑上去施展降魔掌,呼得舒展右臂一掌拍出。杨梦故技重施,横剑封挡。 李羽坤掌力刚一触及莫邪剑,只觉剑上似乎生出了一股吸力,吃了一惊,急忙左掌跟着拍出,两股掌力汇合在一起,直扑杨梦。 杨梦轻斥一声,莫邪剑再次挥出,接去部分掌力,随即左掌缓缓拍出,要与李羽坤硬碰硬比拼掌力。 李羽坤知杨梦内力非同小可,可以将树叶扇成巴掌拍在人脸上,心中生怯,自然而然便变换身形。 本来他处于攻势,这样一来,形势倒转,反而是杨梦处于攻势了。 杨梦一击“吓退”李羽坤,自然不会放过大好机会,莫邪剑刷的劈出一剑。 杨梦身材较宇文嫣要矮不少,而莫邪剑相比于一般长剑重得多,又长了数寸,使将起来倒是与她飘逸的身法、灵动的招式格格不入。 但她强在内力深厚,平平无奇的一招从她手底使出来,威力奇大,莫邪剑到处,竟然剑气纵横。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她内力怎得如此之强,竟能化成剑气!”见她神剑斩来,急忙侧身闪避,正想还招。 可杨梦一击占据主动,哪还会放过先机,右手剑、左手掌,轮番攻来。她方才面对宇文嫣,只守不攻,如今面对李羽坤,则是招招抢攻。 她的每一招出手速度不快,但强在劲力和气势。 七星掌功夫本来以变化玄妙,轻巧灵动见长,可是杨梦机缘巧合之下修成了天下无匹的内力,故而使出来的七星掌威力之大,真是亘古罕见,就算李靖和红拂女复生,亦当无比赞叹钦佩。 当日在剑池品剑大会上,正是杨梦以七星掌功夫在无形道人和傅夜华胸口衣衫之上各留下了七个小孔,完全震慑住了两人。 李羽坤当时也在场旁观,如今直面杨梦,瞬间陷入被动,险象环生。 宇文嫣眼见情郎被剑光、掌风所困,展动身形前冲,试图觅得近身攻击的战机。 可她一连冲了几次,都被杨梦以七星掌力逼回,只得凝力掷出金环。 “叮”一声,坤环被莫邪剑斩落,宇文嫣急忙拉回,拾起来一看,见坤环上隐隐有一道凹痕,显然是莫邪剑斩击留下的。 宇文嫣甚是气恼,她本对这金环也不是很爱惜,可方才华山派花千山说得“用坤环套坤哥一辈子云云”,她可是全听进去了,故而哪里舍得坤环受损,心疼得直跺脚,赶忙将金环收了起来不敢再用。 经她这一掷,杨梦神剑攻势受阻,如此缓得一缓,李羽坤终是有了可乘之机,急忙出招反攻。 可他的拳掌功夫虽然是佛门正宗的降魔掌和大力金刚拳,走得是刚猛一路,但面对内力高出他太多的杨梦却是毫无用处。杨梦根本不惧怕硬拼掌力。 反而是李羽坤既畏惧她内力之强,又害怕她神剑之锋,打得畏首畏尾,完全施展不开。 宇文嫣看在眼里,心中忧虑,沉吟片刻,思得一策。她展开身法围着杨梦和李羽坤疾奔,看准时机便攻出一招。 有时她高高跃起,在空中如灵猴般回旋飞踢杨梦,有时则自李羽坤臂下窜出偷袭,总之,她凭借自己极为巧妙的身法,施展拳脚招数。 而她所出的招数也是极为怪异,或拳、或掌、或抓、或指、或腿,甚至还用膝盖,手肘攻击。攻击的部位更是“随缘”,肩部、穴道、头颈、臀部甚至是头发。 如此,杨梦要分出四分精力来防备她的怪招,便不能全力攻击李羽坤了。 群雄本来见杨梦占了优势都很高兴,不少人大声欢呼,此刻见宇文嫣施展如此怪异的招数,看得群雄眼花缭乱,又不免为杨梦担心了。 只要杨梦一个不留神,就可能伤在宇文嫣手中。 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妖女好不要脸,居然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招数!这哪里是高手比武,分明是泼妇当街撕斗了。” 此人身旁那人恰好极喜抬杠,听他说得义愤填膺、唾沫横飞,便问道:“为何她的这些招数是下三滥的?” 先前那人瞪了他一眼,怒道:“你怎么为妖女说话?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啊?” 喜欢抬杠那人瞠目结舌,半晌才委屈地说道:“我自然是正道中人,哪有为妖女说话,我只是没听懂你的话,所以才真心请教你,你不高兴说也就算了,何必怒目而视!” 先前那人听他说话口气怪异,更加恼怒。于是乎两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吵了起来,最后若不是旁边有人劝住,当真会大打出手。 这两人争吵间,那边李羽坤、宇文嫣和杨梦已交手数十招,杨梦以一敌二,防守严密、进攻犀利,丝毫不落下风。 反倒是李羽坤越打越是心惊,只因他发觉不管是莫邪剑还是杨梦的手掌,似乎都有一股吸力,能够将他的掌力、拳劲吸去。 李羽坤心下诧异:“怎么会有如此邪乎的武功?”如此一来他更加不敢直面其锋了,到得最后。居然也只能如宇文嫣一般游斗。 杨梦却依然自顾自一边施展七星掌功夫,一边以莫邪剑随心所欲施展一些平平无奇的剑招。 那花千山一直伸长了脖子观斗,此刻忽然重重叹了口气,朝不远处正自专心观战的一道人喊道:“无形道长,你在剑池时真是太走运了。” 那道人正是昆仑山无量观的无形道人,听到花千山喊他,收回心神,笑问:“花兄有何指教?” “指教倒也没什么可以指教的。”花千山摇头道,“那时你与杨盟主争夺盟主之位,真是太不量力了。她若下狠手,你哪里还有命在!” “是。”无形道人微笑道,“杨盟主年不过二十,却能练成如此厉害的神功,贫道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天降大运 无形道人说完这几句话便又扭转头去,专心观看场中比斗。 花千山见无形不再理他,似乎觉得很是无趣,忽然重重叹了口气。 周焕离他很近,听他叹气,便问道:“花老弟,你叹什么劳什子气?” “不瞒周兄,花某担心那二人耍诈。”花千山满面忧虑说道。 “耍诈?”周焕问道,“盟主此刻已占尽上风,宵小之辈即便耍诈,只怕也奈何不得她。” “那是自然,盟主以一敌二,毫无畏惧,且占尽了上风,胜利在望,一般阴谋暗算确实奈何不了她。”花千山点头道,“但我担心那两人忽然认输,以盟主之胸襟气度,自然不会拒绝。他们二人反而可以留足精力应付第三场较量。周老哥您说是不是?” 周焕听罢鼻子差点被他气歪,花千山说话声音不小,大帐之中群雄齐齐投来埋怨的眼神。 王道成喝道:“师弟,你在胡说什么!” 花千山吐了吐舌头,委屈地缩回椅中。 战圈中杨梦忽然招式大变,加紧了攻势。 花千山所言她听在耳中,似乎也怕李羽坤和宇文嫣果真主动开口认输,她倒也不好反对。 李羽坤和宇文嫣心中雪亮,杨梦若是将他们打成重伤,他们便无力再比第三场,就算不是重伤,多耗二人功力,再逼迫二人认输,到时第三场比斗只要派出在座高手,李羽坤和宇文嫣必然敌不过。 刹那间,在杨梦疾风暴雨般的攻势之下,李羽坤和宇文嫣更加被动,只有挨打的份。 激斗中,杨梦左掌拍向宇文嫣。 宇文嫣想躲倒也容易,但无巧不巧,此刻她正身处杨梦和李羽坤之间,她若躲开,杨梦的七星掌力必然击向李羽坤。 她不敢保证李羽坤能来得及躲开。 电光石火间,宇文嫣不及细想,娇叱一声,举双掌迎上杨梦的左掌。 李羽坤驻足惊呼道:“不可!” 砰一声,宇文嫣的双掌与杨梦的单掌击在一起,令李羽坤吃惊的是,宇文嫣并没有被击飞,倒成了比拼内力之势。 李羽坤心念电转:“嫣儿与杨梦硬拼内力,如何是她对手?”他瞥眼间见宇文嫣双脸绯红,脸色凝重,而杨梦神色自若,面带微笑。 当前局面已容不得他过多考虑,只得潜运内力,一招万佛朝宗拍向杨梦。 李羽坤这凝力一击并非想伤杨梦,而是想迫使她撤去掌力。 杨梦的内力高于宇文嫣太多,因此她能收放自如。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杨梦忽然倒转莫邪剑,插入地下。 砰一声闷响,杨梦的右掌已迎上李羽坤的这一招万佛朝宗,双掌骤然粘在一起。 群雄见战局刹那间成了比拼内力的僵局,尽皆动容,许多人站起身围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三人。 这三人之中,若论内力强弱,毫无疑问是杨梦最强,宇文嫣最弱。 李羽坤还能勉力应付,而宇文嫣虽已竭尽所能,但实在是力所不逮,豆大的汗珠自她额头缓缓滚落。 她咬紧牙关苦苦支撑,只因她心里清楚,此刻她若是败退,自己身受内伤不说,情郎独自承受杨梦如潮的内力,必定也会遭殃。 杨梦气定神闲,竟能开口说话:“你们若自行认输,甘愿留下,便眨一眨眼睛,我们三人一起撤去掌力。” 宇文嫣哪里还能回应,只能惨然摇头,眼中却满是坚定。 李羽坤看在心里,自然也能猜到她的心意,她绝不想再输给杨梦。 这个世上本就有许多事很奇怪,说不清道理缘由。 比如女人和女人之间的争斗,有时候并非因为彼此身怀什么深仇大恨,而是内心深处一种天生的争强好胜欲望。 试问哪个优秀的女人愿意当着众人的面承认另一个女人比她还要优秀? 也许世间的男子也皆如此。 群雄不免松了口气,事到如今,他们都知道,杨梦已立于不败之地。 再比斗下去,重则李羽坤和杨梦双双油尽灯枯,身受重伤,轻则也是萎靡不振,不能再战。 有几人甚至有点替二人惋惜。 程醉风和苏红儿不忍再看,但又不能不看。 他们虽无时不忘结义之情,当然也不愿李羽坤受伤,但他们确实无能为力,除非他们奋起一击,攻击杨梦。 可他们怎能这样子做? 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结义兄弟为了一个魔教女子,任性妄为、战败重伤,甚至可能就此身败名裂,或者毙命当场。 苏红儿霍然站起,双手发抖,忍不住便要掠过去出手相助。 程醉风紧握双拳,连指甲都已嵌进了肉里,然而他根本不觉得疼痛。 眼见宇文嫣身子已在发颤,脸色越来越难看,李羽坤料定她已支撑不了多久,心道:“罢了,若是与嫣儿一起丧命于此,倒也一了百了。”不再留力,催动残存的掌力,自忖不到半盏茶的工夫,自己必定油尽灯枯。 程醉风和苏红儿自然也看出来了,苏红儿终于忍耐不住,飘然而出。 谁知她眼前一花,一人挡住她的去路,正是孙婆婆田娥。 田娥淡淡道:“苏三侠请自重。” 苏红儿秀眉一挑道:“请前辈让开!” 田娥叹道:“苏三侠,老太婆我也是为你好,你这一去无疑是飞蛾扑火。” 苏红儿道:“多谢前辈提醒,但我不在乎。” 田娥道:“唉,若苏三侠执迷不悟,老太婆可也不会手软。” “大哥,三妹,莫要管我!”李羽坤这一开口说话,泄露真气,只觉杨梦右掌内力犹如洪水般涌来,不觉心中一颤:“我这就死了吧!” 他脑海中无数个念头闪过,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那御风神功的心法口诀。 突然间,令他决然想不到的是,杨梦体内的内力从自己右掌掌心的劳宫穴直涌进来,便如江河倒灌一般。 李羽坤心中大骇,努力张大嘴巴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但群雄看得清楚,杨梦脸上的惊骇神情更甚,群雄面面相觑,实不知激斗的三人发生了什么变故。 田娥一望之下便已发觉杨梦异常之处,撇下苏红儿,疾掠到杨梦身侧,急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杨梦口不能言,只动了几下嘴唇。 田娥更是心惊,只以为是李羽坤和宇文嫣耍花招,一掌拍向李羽坤肩头,想把他震开。方一触及李玉坤肩头,只觉烫如火炙,急忙缩手。 孙行松也已掠了过来,问道:“老婆子,怎么了?” “有古怪。”田娥不由分说,伸指点向李羽坤的檀中穴。 哪知她的指尖一点上李羽坤的檀中穴,但觉自己体内的内力奔泻而出,不觉大惊:“老头子,我……我……”说了两个我字便说不下去。 孙行松怒道:“臭小子,你使什么诈!”伸手去拉田娥的手臂,掌心恰好触到她臂弯的曲池穴,顿觉体内内力飞速外泄。 惊愕之下,孙行松急忙运劲回拽,如此一来内力外流的更快。 此时苏红儿也已奔了过来,急道:“二哥,你怎么了?” 李羽坤全身犹如火烤一般难受至极,神志却是清醒的,他用尽力气张嘴说道:“三……三妹,别……别碰我!” “大哥,快来看看!二哥怕是走火入魔了!”苏红儿惊呼道。 她这一呼唤,群雄中不少人都聚了过来。程醉风抢在最前,见除了宇文嫣外,李羽坤、杨梦以及孙氏夫妇都显得极为痛苦,仿佛是在经历着酷刑一般。 群雄中不乏见多识广之辈,却猜想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数程醉风最为担心,而其余人皆在指指点点,不知所谓,他见田娥一直点着李羽坤的檀中穴,心想这檀中穴可是要穴,须得立时解救,不由分说便去拉拽田娥的手臂。 其余人见他动手,心想确实要把这几人分开,便齐心协力帮忙拉人。 几人去拉李羽坤,几人去拉孙行松,几人去拉田娥,傅夜华和火玄子大着胆子帮杨兰去拉杨梦,苏红儿一看,只能去拉宇文嫣。 如此一来,李羽坤但觉惊涛骇浪般的内力涌入自己体内,自己的身体似乎在不断胀大,直到快要爆裂。 万般煎熬之中自然而然会想法子自救,于是便不由自主运功行气。可涌入他体内的内力实在是太多,在他奇经八脉中乱窜,根本无法掌控。 他只觉全身真气轮番冲击周身穴道,几欲破体而出,尤其是丹田气海和檀中穴,便如两个火炉一般。 大帐中其余群雄以为这伙人是中了邪,哪还敢靠近,只能远远站着,目瞪口呆观望。花千山和周焕正在其中。 花千山吞了口唾沫,问道:“周老哥,你看他们是怎么了?” “我哪里知道!”周焕一颗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那我们该怎么办?”花千山又问。 周焕不停搓手,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奈何无计可施。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啊……”一声绵长的呐喊,接着一大波人软瘫在地,只李羽坤一人气喘如牛,矗立场中。 花千山瞪大眼睛惊呼道:“这……这是……” 半晌之后,李羽坤忽然回过神来,左右打量一番,俯身抱起宇文嫣闪电般抢出帐外。 花千山喊道:“李小子,你要去哪里?” 第一百九十三章 内火焚身 李羽坤抱了宇文嫣冲出大帐,差点与迎面奔来的一人撞个满怀。 那人飞身躲过,见李羽坤满脸怪异表情,怀中还抱了一名女子,喝问:“阁下何人?啊!” 原来这人刚一开口,就被李羽坤点中穴道,随手抓起抛在一边。 李羽坤飞身疾掠,不时有人上前阻拦喝问,都被他一一点倒,抛在地上。 李羽坤一边飞奔,一边问道:“嫣儿,嫣儿,你没事吧?” 宇文嫣并未答话。 过不多时,两人已奔出群雄驻地。 宇文嫣忽然嗯了一声,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身在李羽坤怀中,却耳旁生风,知是李羽坤抱着他在飞奔,便道:“坤哥,我们怎么逃出来的?啊,你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是啊,我难受得很。”李羽坤一边飞奔一边腾出手来拉扯自己身上的衣衫。 “你怎么了?身上怎得如此之烫?”宇文嫣柔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身体之内好似有个火炉,要将我整个人点燃了一般。水,哪里有水?”李羽坤一边说话一边停下来东张西望。 “那边有条小溪。”宇文嫣抬手一指。 “啊,不错。”李羽坤抱了宇文嫣腾身而起,直掠到溪边,他将宇文嫣轻轻放在草地上,扑入溪水中,拼命喝水。 宇文嫣全身酸软无力,只能躺在地上勉强支起身子,柔声道:“慢些喝。” 李羽坤轻嗯了一声,大口大口喝水,直喝到腹部高高隆起,仍觉不过瘾。他直起身来,忽然“啊”一声喊叫,腹中溪水自他口中飙射而出,四散飞溅。 宇文嫣花容失色,颤声道:“坤哥,你莫不是中邪了吧?” “没有没有。”李羽坤连连摆手,“啊,有人追来了。” 宇文嫣扭转头去,果见远处数条人影飞掠而来。 李羽坤强自忍耐,抱起宇文嫣四下张望,选了一条上山的道路疾掠而上。 宇文嫣但觉身在空中飞行,耳旁风声呼呼,忍不住将头埋在李羽坤胸口,柔声道:“慢些好了,他们追不上的。” 李羽坤哦了一声,放慢脚步。 又奔了一阵,穿过一片林子,见前方有个山洞,宇文嫣道:“进洞再说。” 李羽坤说了声“好”,脚尖在岩石上一点,便掠进洞中。 此洞背阳,洞中昏暗,山风贯通,甚是干爽,隐隐还有一股暖意香气。 李羽坤将宇文嫣轻轻放在地上,靠着石壁坐好,自己坐在她身旁,不停喘着粗气。 良久未听见有人追来。 宇文嫣试着运气,却仍觉得全身无力,也不勉强,只道自己受了内伤,转头问道:“坤哥,是杨梦放过我们了吗?” “我不知道,嫣儿,我真的不知道。我好难受,嫣儿。”李羽坤用力摇头,忽然盯着宇文嫣,眼神怪异。 宇文嫣心中一荡,正想说点什么,谁知李羽坤伸臂一把抱住了她。 宇文嫣闻到他身上一股强烈的男子气息,又听他气喘如牛,感觉他全身滚烫,猛然心跳加速,心脏几欲跳出腔子了一般。 李羽坤恍恍惚惚间只觉软香在怀,鼻中嗅到宇文嫣身上的幽香,眼中所见是宇文嫣双瞳似水的柔情,刹那间心神俱醉,低头吻了下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功成 宇文嫣起初想推开李羽坤,因为她感觉到今日的“坤哥”与往日大不相同。 但她心中这个念头只是闪了一闪,便不由自主紧紧抱住了他。 李羽坤如火的嘴唇完全覆盖住了宇文嫣的娇唇,宇文嫣轻轻娇声呢喃,语不成声。 这样的声音充满莫名的诱惑,更加挑高了李羽坤心中那团火。 李羽坤的吻唇雨点般落在宇文嫣脸上,脖颈中,甚至更低的部位。 片刻之后,宇文嫣“啊”一声娇呼。 说来也怪,这本来还万里无云的蓝天忽然就飘来扎堆的黑云,黑压压一大片。一阵山风卷过,也不知自何种树上吹落了数枚青果,啪啪啪接连掉落到石头上,破裂之后留下一片片殷红。 雨点如断线的珍珠般滚滚落下,山林间尚未藏匿过冬的飞禽野兽四散逃跑。 两头小鹿正欲奔进山洞躲避这突如其来的山雨,可它们在洞口徘徊了一会便又逃远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雨总算停歇,乌云忽然间全都散去,冬日的暖阳光芒四射。 山洞中宇文嫣柔若无骨般倚靠在李羽坤胸前,娇声道:“坤哥,我们回山上去还是?” “嗯,我们哪都不去,就待在这里可好?”李羽坤抚摸着宇文嫣的黑发说道,“对了,嫣儿,还痛吗?” 宇文嫣“嘤咛”一声,良久才又道:“奇怪,我的内伤仿佛突然间就好了,丹田气海暖烘烘的,似乎功力涨了不少。” “还有此等怪事?” “是啊,真当奇怪。你的怪病好了吗?” “全好啦,全好啦,就是有点……有点那个。哈哈。” “有点什么?咯咯,你吹得我耳朵好痒。” “那边有个山洞,逆贼想必就藏在其中。”洞外一人呼喊道,“哈哈,小贼,大爷我已经听见你们的声音啦,还不速速出洞束手就擒!” “大哥小心,莫要靠太近,以防贼人偷袭。”另一人道。 “洞外是什么东西,胆敢口出狂言!” “啊,原来是那女魔头。” “哈哈,光天化日,想不到这对淫贼魔女躲在山洞里做见不得人的事!” “啊!”“啊!”两声凄厉的惨叫响起,洞外两人摇晃了几下便倒地不起。 “嫣儿,这可糟糕,我只不过扔了两颗石子,那两人怎么就没了气息?” “坤哥,你把他们打死啦。” “糟糕,糟糕,这可如何是好?我出去瞧瞧他们是否还有救。” “不要啦,哼,他们口出污言秽语,死不足惜。你还是在这里陪着我吧!我喜欢你抱着我。” “好吧,我也喜欢。” 冬日西斜,山洞里又传来说话声。 “嫣儿,你说我会不会是练成了这御风神功?” “啊,怎么就突然练成了?” “那时,我们与杨梦比拼内力,我眼见你支撑不住,心中焦急万分,便用尽全力奋力一击,心中却悲伤已极。” “是啊,我以为我们就要命丧当场了。” “忽然间,杨姑娘体内的内力自我掌心劳宫穴急速涌入我体内,接着大家都来拉扯我们,涌入我体内的内力更多,在我奇经八脉中乱窜,我整个人快爆裂了一般。恍惚间我不知不觉按照秋师父传我的行气之法,引导内力游走全身奇经八脉。可真气经过穴位时,直欲将穴道冲破,我只得用尽浑身解数压制真气,可随之而来的便是如火般的煎熬。我抱了你狂奔,这火炙之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甚。我以为我就要走火入魔而死,还好有你在身边。” “你且将御风神功的要诀说与我听,放心,我不会偷偷练习啦!” “嫣儿说什么话,若你想学,我自当传你。”于是李羽坤便把御风神功的五重功法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宇文嫣听罢沉吟半晌,才道:“原来如此,你福泽深厚、天降大运,我猜定是你在危急关头,触发御风神功行功之法,吸了杨梦的内力,又得数名高手助力,终于练成了神功。” 李羽坤张口结舌,一拍大腿,随即又摇头道:“可秋师父说要吸天地万物之灵气,没说要吸别人内力啊!” “那杨姑娘年纪轻轻,居然练成了天下无匹的内力,若我猜得没错,她必是有什么奇遇,所以她的内力想必比秋伯伯说得什么天地万物灵气更好。”宇文嫣正色道,“再者,秋伯伯说不定根本没想过,他的御风神功可以直接吸人内力,亦或者他知道但并未告知你。” “哈哈,难道是怕我见人就吸?” “怕你贪得无厌,逢人便吸,成为大魔头。”宇文嫣笑道,“你冲那石头拍一掌试试。” “好。”李羽坤答应了一声,随手拍出一掌。 “啪”一声闷响,那箩筐般大小的石头纹丝不动。 “嘻嘻,不过如此嘛!近在咫尺,打得石头连动都没动一下。看我的!”宇文嫣正想出手。 李羽坤轻轻捉住她玉手,柔声道:“你再看。”说罢他鼓起腮帮子冲那石头吹了口气。 咔啦咔啦,石头骤然开裂,最终碎成大小相差无几的四块。 宇文嫣挣脱李羽坤的手,拍手叫好:“妙极妙极!”随即又缓缓摇头道:“奇怪,奇怪,为何我的功力似也大涨。” “哦?”李羽坤问道。 宇文嫣道:“我明显感觉到我的玄天功突破了第五重,至少达到了第七重。” “啊!”李羽坤惊呼道,“那可糟糕,若是这玄天功练到了第八重,便会被反噬。” “傻哥哥。”宇文嫣娇声道,“我从第五重直接晋升第七重,非我自身之功,而是得益于你的相助。” “有这回事?”李羽坤更加惊诧,“我是何时助你的?” “你还说!”宇文嫣娇嗔道,“你是将你的纯阳内力传了给我,助我提升功力了啦!” 李羽坤回过神来,哈哈大笑。 宇文嫣轻轻捶击他的胸膛,嗔道:“你好坏,你好坏!” “是是是。”李羽坤连连点头,“我是大坏蛋,你是女魔头,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想不到你也变得如此油嘴滑舌了。”宇文嫣撇嘴说道。 李羽坤哈哈大笑,两人又抱在一起。 第一百九十五章 故布疑阵 入夜之后,李羽坤携手宇文嫣飘然出洞,李羽坤诧道:“原来我们是在半山腰啊!这山是青龙山五峰之一吗?” 宇文嫣摇头道:“非也非也,你看,青龙山五峰在那边。” 李羽坤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原来此处离青龙山主峰相去甚远,心想自己冲出群雄驻地,竟迷迷糊糊,慌不择路奔到这里来了。 他又想也对,因为群雄驻地本来就离青龙山主峰有好一段路程。 李羽坤转头见到被他用石子杀死的那两人仰躺在地上,皆是檀中穴破了个血洞,血渍已干,满脸说不出的诡异表情,心道:“我只想以石子击中他们的檀中穴,让他们动弹不得,谁知却失手杀了他们。” 他朝两具尸体鞠了三个躬。 忽听不远处似有水流之声,宇文嫣道:“过去瞧瞧。” 二人飞掠过去,宇文嫣大喜道:“想不到此处竟藏有温泉,正好洗个澡。” “正是。”李羽坤也很是高兴。 二人也不回避,各自解去衣衫,相视一笑后缓缓步入温泉。 泉水自石壁孔中流出汇成一小池,池水不深只没到腰部,宇文嫣索性仰面半躺入水中,任由身子浸没在其中,只露出脸面。 李羽坤不习水性,起初不敢躺入水中,后来见宇文嫣乐得逍遥自在,便也学样,试了几次总算成功。 大半个时辰后,二人迈出水池,宇文嫣运功将洗净的衣衫裤子和鞋袜烘干后穿上。 李羽坤问道:“嫣儿,你我再去群雄驻地瞧瞧如何?” “好。”宇文嫣也不问缘由,便即答应。 此时他们武功大成,底气更足。 两人腹中饥饿,宇文嫣自林中摘了大把可食的果子供二人勉强果腹。那青果看似青涩,食之却大为甘甜可口。 李羽坤问起此果名称,宇文嫣只道此果原也没有名字,玄天门中人管它叫极乐果,虽然美味,却也不能多吃,吃多了反而会头晕目眩,口舌麻木,甚至是上吐下泻。 李羽坤瞪大眼睛十分诧异。宇文嫣又道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度,一味索取过度便不好了,过犹不及不说,甚至还有反噬效果。 李羽坤频频点头称是。 二人施展轻功奔下山去,但觉步履轻捷,奔行如飞之际犹如腾云驾雾一般。 李羽坤不认得路,宇文嫣却是认得的,她在前带路,过不多时,便到了群雄驻地。 但见驻地一顶顶帐篷虽在,却不见有人,随处可见起居用具、锅碗瓢盆等丢弃之物。 李羽坤诧道:“莫非他们走了?” 宇文嫣道:“进去一探便知。” 李羽坤说了声“好”,当先飞掠,只掠到盟主大帐之外才停下,见那几面旗帜也已不见,侧耳倾听,确定帐内无人,撩起帐帘进入,宇文嫣随后赶到。 帐内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宇文嫣道:“他们都走了。” 李羽坤嗯了一声,问道:“嫣儿,他们去了哪里?” 宇文嫣沉吟片刻,说道:“杨梦以及孙氏夫妇等人被你施展御风神功吸走了内力,元气大伤,无力再战,便趁夜逃遁了。” 李羽坤道:“嫣儿说得是。” 宇文嫣又道:“先回家再说。” 李羽坤道:“好。” 二人正待离去,忽听一阵异响由远及近而来。 宇文嫣道:“有大批人围了过来。” “糟糕。”李羽坤惊道,“莫非是杨盟主设下的陷阱?” “有可能,快走。” “帐内之人,还不束手就擒,尔等已被我电旗营包围了。”一人笑道。 “原来是蓝林甫。”宇文嫣笑道,“电使不必惊慌,是我。”后一句却是大声呼喊了。 “啊,原来是大小姐。”蓝林甫口气中满是诧异。 宇文嫣携李羽坤走出大帐,蓝林甫迎了上来,向宇文嫣行礼,随即又朝李羽坤抱拳。 李羽坤微笑抱拳还礼,宇文嫣见四下黑压压一大群穿了夜行衣的教众,足有百余人,便问道:“电使,你何以率众来此?” 蓝林甫道:“余天王知大小姐与李兄深入敌营,放心不下,便派了数名高手密切关注动向,却不知实则大小姐已派了数十名高手接应。” “那些人是秋伯伯派来的。”宇文嫣点头道,“那五十人呢?” “回山去了。”蓝林甫道,“领头的据说是剑鬼戚定杰。” “剑鬼?也是我玄天门中之人吗?我倒是没听说过。”宇文嫣道。 “是,属下也不认得,却是听雷使说得。因此余天王放心不下,便差我前来。”蓝林甫道,“大小姐,那群兔崽子都逃了吧?连吃饭睡觉的家伙都扔了。” 宇文嫣知蓝林甫说得是武林各派,正想说自己也在奇怪。 忽听不知何处一人大笑道:“哈哈哈,剑鬼,这名字倒真有趣。” “什么人?”蓝林甫双眉一挑喝问道。 李羽坤和宇文嫣互望一眼。 那人又道:“你们这些邪魔外道,胆敢闯我大营,今夜怕是真要见鬼去了。” 蓝林甫喝道:“有种出来说话,躲在暗处鬼鬼祟祟算什么英雄好汉!”蓝林甫带来的百余名玄天门教众纷纷现身喝骂。 “好,只怕你见了要后悔。”那人嘿嘿笑道。 教众又大声喝骂:“他妈的,快点滚出来!” 宇文嫣低声道:“只你电旗营来了吗?” 蓝林甫吃不准宇文嫣问这话是何用意,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快撤!”宇文嫣低声道。 “来不及了,哈哈,你们真当我们武林各派是好惹的吗?”话音一落,哈哈大笑声震天响,似有上千人在齐声大笑。 一玄天门教众飞奔而至,向宇文嫣、李羽坤和蓝林甫团团行礼后说道:“四面八方似乎都有敌人。” “哈哈,不错,尔等快快报上名来,莫要当了无名鬼。”那人又道。 “阁下到底是谁?为何藏头露尾不肯现身?”蓝林甫一边说话一边朝身边的两名教众使个眼色。 那两人心领神会悄悄借着帐篷遮挡溜下去打探。 李羽坤凝神细听,但由于驻地三面峭壁,实则如在山谷中,那人说话声音洪亮,回声不绝,很难判断其所在方位。 宇文嫣凑近来在李羽坤耳边说道:“此人莫不是在虚张声势,装神弄鬼?” 第一百九十六章 六箭之约 李羽坤低声回应:“嫣儿,听此人说话的声音,内力充盈,当是高手,但口音生疏,当不是认得之人。” “嗯。”宇文嫣亦低声道,“蓝电使,你设法引他多说话。” 蓝林甫点了点头,高声冷笑道:“玄天门宇文教主座下风云雷电四使的电使蓝林甫在此,鼠辈可敢现身一战?我绝不倚多为胜,凭我掌中单刀,保管打得你满地找牙。” 蓝林甫运了真气说话,话音远远传出,在山谷中回荡,久久不绝。 谁知那人并不接话。 一名教众吸了口气,高声道:“别说蓝电使,就是我这个无名之辈,亦能收拾得了你。” 另一名教众抢道:“哈哈,高大哥,这你就别跟兄弟我抢功劳了,对付这种鼠辈,小弟我单手即可!” “哼,好大的口气!”那人果然沉不住气,“兔崽子这是在找死!” 李羽坤和宇文嫣双双拔地而起,在帐篷上轻轻一点,身子跃高七八丈有余,好一会儿才稳稳落下。 二人同时跃高又同时落下,落下之时脚尖在帐篷顶一踏,身子横着飞出,直奔东南方向而去。 所见教众无不咂舌,蓝林甫眯着双眼喃喃自语道:“想不到这小子的功夫竟然精进如斯!” 片刻之后,李羽坤和宇文嫣又双双折返,蓝林甫迎上前低声问道:“大小姐……” 宇文嫣摆了摆手,道:“都是稻草人。” 蓝林甫愕然不解。 此时那人话音又再响起:“哈哈,你们俩的轻功不错,倒是有资格与我打一架。女娃娃,你叫什么名字?”这女娃娃之称自然指得是宇文嫣了。 宇文嫣跃上帐篷,一声娇叱,冷冷道:“我乃玄天门教主宇文宗之女宇文嫣!” 山谷之中顿时传来回声:我乃玄天门……宇文嫣……文嫣。 “想不到宇文宗竟生了一个如此了不起的女儿。”那人说道,“那臭小子是谁?” 李羽坤正想答话,宇文嫣抢道:“他是我夫君。” 此言一出,百余名玄天门弟子倒也没觉得什么,蓝林甫心中一惊,想不到宇文嫣竟会当众说出这话。 李羽坤则是心中一荡,回想不久之前山洞中所做之事,瞬间脸红耳热,心跳加速,随即又甜甜的甚是受用。 那人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宇文宗这魔头运气这么好,生了个好女儿,又找了个好女婿。女娃娃,臭小子,你二人可敢各接我三箭?羽箭的箭。” 李羽坤心道:“这人倒也有趣。”朗声道:“前辈,我一人接你六箭,十箭也可。” 那人又笑道:“很好,真是个疼老婆的好男人,我若有你一半贴心,我那老婆也不会总跟我过不去了。也好,你代替你老婆站到帐篷顶,我射你六箭,若射不伤你,我拍拍屁股走人,不再为难这里的百余人。否则,哼哼,只怕这里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了。” “你他妈的别如此嚣……”一名教众“张”字还未出口,突然闷哼一声,仰面栽倒在地。 蓝林甫吃了一惊,跃上俯身查看,那人额头破了一个血洞,鲜血和脑浆汩汩流出。 宇文嫣跃下帐篷顶,看到这情景,不觉皱眉。李羽坤道:“不知是哪里射来的暗器。” 宇文嫣压低声音道:“坤哥,你要小心,我怕敌人并非只有一人,若是有六名高手以强弓同时向你射出六支羽箭,着实不好应付。” 李羽坤点头道:“嫣儿、蓝电使,你们看好敌人在哪里,他要放箭,自然会泄露行踪。” 宇文嫣点了点头。蓝林甫却道:“大小姐,何必让李羽……让姑爷冒险,既然都是稻草人,不如就此冲出去。” 宇文嫣摇了摇头,道:“冲不出去的,即便奋力冲出,只怕会死伤惨重。” 蓝林甫顿觉莫名其妙,愕然道:“大小姐何意?” 宇文嫣道:“虽是稻草人,却摆了某种阵法,只怕有玄机。” “哈哈,女娃娃,你倒是有点眼力。”那声音又再响起,“想好了没?是接我六箭,还是突围冲杀?” “前辈,我绝不躲闪,接你六箭,若我侥幸接住了,便如何?”李羽坤问道。 “臭小子有胆气,想不到宇文宗这老小子不仅生了个好女儿,连选女婿的眼光都如此好。”那人叹道,“你若接我六箭不伤不死,我便撤去法阵,放你等离去。” “那稻草人真当如此厉害?居然可以困住我们?”蓝林甫忍不住问道。 宇文嫣正色点头:“绝不可硬闯。”她知若是不说清,蓝林甫和电旗营必不甘心,于是便笑道:“前辈,你用稻草人部下了奇阵,我虽看不穿阵法,但知此阵暗含阴阳八卦之玄妙,我们若是误入阵中,你便能发动阵法。可我修为不够,还看不透这稻草人是如何攻击的。” “哈哈,废话少说,先接我六箭再说。”那人道,“臭小子,可别临阵退缩。” 李羽坤轻飘飘跃上帐篷顶,背手而立,朗声道:“请前辈赐箭!” 那人低喝道:“好!箭来了!” 李羽坤但觉一阵破风之声响起,一支羽箭从天而降,直奔自己面门射来。 那箭来势不快,却劲风十足。 李羽坤艺高人胆大,不慌不忙,待羽箭及身,猛然偏转头,张嘴一咬,正咬中箭身,随即一甩头,羽箭嗖的飞出,直插入一根木桩之中,兀自剧烈颤动。 那人重重哼了一声,道了声“看箭”! 嗖嗖两声,竟有两支羽箭前后夹击,一支取李羽坤上路,一支直奔李羽坤后腰。 李羽坤道了声“来得好”,双手前后挥出,刚好接住来箭,但觉手臂一麻,心道:“好强的臂力!”双臂甩出,两支羽箭直插入土中。 “臭小子有点能耐,箭来了!” 李羽坤凝神戒备,刹那间只觉眼前一花,羽箭距自己额头已不过一丈。 李羽坤凝力右手,看准了抓向羽箭,谁知那羽箭忽然一分为三,分袭他上中下三路,当真快如霹雳闪电一般。 众人齐声惊呼。 第一百九十七章 火计 教众眼见敌方射出的利箭“一箭化三箭”,直击李羽坤,不少人忍不住喊道:“李大侠小心!” “他妈的那人使诈!” 连宇文嫣也有些紧张,双眼死死盯着帐篷上的李羽坤。 李羽坤脚下生根,吸一口气,看准来箭,断定羽箭不会再改变方向,双腿一分、张开嘴巴,同时双掌平平拍出。 “啊!”帐篷下百余名教众又是齐声惊呼,随即又爆发出如雷喝彩声。 你道怎得?原来李羽坤先是拍出掌力,将羽箭迫得缓了一缓,接着双腿一分夹住一支,双掌一合夹住射向中路那一支,又以嘴巴接住了一支。 其中又以嘴巴接箭最为精彩,他并未像接第一支箭时那般侧头去咬,而是正对来箭,直接咬中箭头。 试想若是羽箭劲道强过他,岂非崩掉他的牙齿、甚至自口中射穿头颅? 若是箭头抹了毒药,岂非便会轻易中毒? 李羽坤将三支羽箭皆抛在地上,抱拳道:“前辈承让了。” 四下迟迟未有回应。 李羽坤借着星光月色团团远眺,看不出什么异样,才轻轻跃回宇文嫣身旁。 宇文嫣嗔道:“你自己充英雄也就算了,却把我吓了一大跳。牙齿没掉吧?” “确实行险了。”李羽坤摇头笑道,“那人似乎走了。” 宇文嫣嗯了一声,差人前去打探,过不多时,探子回转,回报稻草人仍在。 宇文嫣只道那人一走,稻草人阵便毫无威胁,当即嘱咐蓝林甫率众回山,蓝林甫应允离去。 待电旗营一众人走远,宇文嫣来回踱步,低头沉思。 李羽坤见她苦苦思索,便不去打搅,自顾自飞掠巡视,片刻之后回转,道:“空无一人。” 宇文嫣道:“坤哥,方才那人武功如何?” “深不可测。”李羽坤道,“若非我御风神功大成,那三支箭说什么也接不住。嫣儿你看。”说罢摊开手掌。 宇文嫣见他掌心一张纸,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上书:好自为之。她微微一愣道:“这是何意?” 李羽坤正色道:“劈开箭尾,夹在其中。这四字想必是给我看的,他射出那几箭并未出全力。” 宇文嫣道:“他摆下稻草人阵,莫非是为了阻止我们追击武林各派?” “嫣儿,我有一事实在想不通。”李羽坤道,“我们来时并未见有稻草人,那么这数十个稻草人又是何时部下的?” 宇文嫣点头道:“是啊,当真诡异。”她顿了顿又道,“走吧,回山再说。” 二人齐头并进,疾掠离去,出了营地,已不见那些稻草人,料定必是电旗营收拾带走了。谁知才掠出去不到一里路,便听到前方树林中有呵斥怒骂之声。 宇文嫣道:“难道是电旗营遭了伏击?” 二人快步奔近,忽然间火光冲天而起,整片林子骤然间化成火海,不时有惨叫声传出。 二人停住脚步,李羽坤皱眉道:“怎么烧得这么快?” “啊!”宇文嫣惊呼一声道,“莫非是有人引燃了黑水?” “什么黑水?”李羽坤诧道,忽然想起宇文嫣曾在她爹宇文宗书房之中时说的话,“便是你爹爹发现的那种黑水吗?” 宇文嫣点了点头,但见有几个火人哀嚎奔出,扑腾着摔倒在地。 李羽坤眼皮直跳,又见一人裹了什么滚了出来,急忙脱下长衫上前帮他扑熄身上火苗。 那人一跃而起,怒骂道:“他妈的,这群兔崽子还没走远。”却是蓝林甫,他头发被烧掉了一大半,连眉毛胡子都被尽数烧焦了。 李羽坤急道:“蓝兄,出了什么事?” “他妈的,我带着兄弟们回山,刚走出驻地,收拾了稻草人,便见不远处有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站在山石上向我招手。那怪物一身白衣,还戴了顶高帽子,就跟无常鬼似的。”蓝林甫道,“有个兄弟上前探问,却被那东西一把抓了过去投到石头上摔死了。” 说到这蓝林甫一个踉跄坐倒在地,李羽坤伸手欲扶,宇文嫣摇了摇头。 蓝林甫在地上坐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道:“他妈的被烟熏迷糊了。” 李羽坤伸掌按到蓝林甫百会穴上,蓝林甫吃了一惊,正欲反抗,忽觉一股柔和的内力自百会穴流入,流遍全身,片刻之后顿觉浑身舒坦。 李羽坤收回手掌,蓝林甫站起身来抱拳道:“多谢李兄。” 李羽坤笑道:“不必客气。” 蓝林甫接着说道:“我见有兄弟丧命,便提了刀上去想砍了那东西。谁知那东西阴笑了几声转身逃走,轻功着实高明。我便发力追去,可那东西轻功甚好,一边跑一边回头吐舌挑衅。兄弟们便都随着我追赶,那东西把我们引进了这个树林,正当我暗呼中计之时,树林便烧了起来。他妈的,他妈的,老子定要捉住那鬼东西剥皮抽筋,为兄弟们报仇。” 蓝林甫连连跺脚怒骂。李羽坤和宇文嫣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望着化为火海的树林。 “要下雨了。”宇文嫣说道,“走吧,记着电旗营这百余名兄弟的命,他日一定要讨回来。” “嫣儿。”李羽坤颤声道,“我们……我们……” 宇文嫣点头道:“是的,我们方才死里逃生了。” “他们本要点燃驻地的,可不知为何却没有下手。”李羽坤看着一脸愕然的蓝林甫说道。 蓝林甫急道:“雷旗营的数十名兄弟也在附近,莫不是也中了埋伏?否则看到此处大火,怎会不赶过来?” 李羽坤心下大骇,忙问道:“雷旗营是哪位率领的?” “是那雷使。”蓝林甫道,“雷使还与我打赌,说看谁能立得更大功劳。” “他们在哪里?”李羽坤万分焦急,一把抓紧蓝林甫的手臂问道。 蓝林甫手臂吃痛,咧嘴道:“蓝某不知,来时约定以响箭为号,若是哪支队伍陷入危机,便放信号求救。” “对不住了。”李羽坤放开蓝林甫手臂,蓝林甫自怀中掏出一支两寸余长的响炮,倒似一支炮仗。 正在此时,忽见“砰”一声,三人抬头望去,见远处半空中一支响炮炸开,蓝林甫道:“是雷旗营所发的信号!” 第一百九十八章 解围 李羽坤见那一声响炮过后,又再接连响起两声,颇为急促,便出言问道:“这是何意?” 蓝林甫皱眉道:“情势紧急,当是生死关头。” 李羽坤啊了一声,心中焦急,来不及细说,辨明方向飞身掠出,眨眼间已在半里之外。 他越奔越快,几乎足不沾地,过不多时听到前方隐隐传来呵斥打斗之声,顿时心中一定。 只要仍在打斗,说明雷旗营并未像电旗营那般被火海淹没困死。 李羽坤提气急纵,片刻之后终于见到厮杀场面。 百余人混战在一起,一方黑衣黄带,有六七十人,显然是玄天门教众,虽然人数占优,但却是弱势一方。 另一方人数虽少,但却个个武功精强,是占优势的一方,不时有玄天门教众被他们打翻在地。 李羽坤清啸一声,高声喊道:“阿志可在?” 混战诸人听到啸声、喊声,禁不住心中打了个激灵,但都无暇顾及,不少人心想:这人功力好强。 却有一人应道:“我在。啊……” 李羽坤循声望去,但见一白衣人与一黑衣人正在酣斗,那黑衣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兄弟雷使司空志,而那白衣人居然是傅夜华。 傅夜华招式精妙,逼得司空志几乎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而且司空志似是多处受伤。刚才分神说话,左肩又再中了一掌。 李羽坤正想冲进去,却有两人现身拦住去路,一僧一道,那道人面容清瘦,手中长剑一横,嘿嘿冷笑。 那僧人手提戒刀,满脸憨气,竟然便是少林寺本愚。 本愚一愣,诧道:“怎么是羽坤师弟?” 那道人冷笑道:“本愚大师,他现下可是魔教妖人,并不是你的什么师弟。” 本愚戒刀一指,道:“清玄子,可他确确实实是少林俗家弟子李羽坤,也就是贫僧的师弟。” “这么说大师是要帮他的了?”那道人清玄子斜眼冷声问道。 李羽坤哪里有心情跟这二人说话,说了声“得罪了”,伸指点向清玄子肋下穴道。 清玄子没想到他会突然袭击,好在他功夫不弱,急忙闪身躲避。 李羽坤手臂忽然暴长,变指成抓,抓向清玄子肩头。 清玄子正想变换身形躲闪,谁知眼前一花,不见了李羽坤,忽觉内息滞涨,已被点中了后背神道、灵台、至阳三个穴道,立时便动弹不得。 只听本愚诧道:“师弟,你果真加入了魔教吗?” 李羽坤知道本愚憨厚,夹杂不清,便道:“师兄,此地刀光剑影,着实危险,你赶紧带清玄子道长离开。” 本愚愣了一愣,心想也是,一把扛起清玄子,果真头也不回离去了。 李羽坤冲进战团,又有数人上前阻挡,却哪里会是他的对手,眨眼间被他点中穴道,或是僵立当场,或是瘫倒在地。 李羽坤终于靠近了傅夜华和司空志,见司空志果真多处受伤,血渍斑斑,显然是伤在了蔷薇软剑之下,心中来气,低喝一声:“傅夜华,你敢伤我兄弟!” 傅夜华正在专心对战,没想到有人偷偷欺身身后,吃了一惊,施展千机变轻功,滑步躲开,并反手刺出一剑。 李羽坤恼怒他打伤兄弟,有心挫他锐气,见他软剑刺来,也不躲闪,待软剑及身,凝力曲指弹向剑身。 傅夜华内功颇深,却也受不住李羽坤这凝力一弹,只觉一股大力自蔷薇剑传来,震得虎口酸麻,急忙运劲握住剑柄。 李羽坤飞起一脚,正中傅夜华手腕。傅夜华软剑拿捏不住,脱手飞出。 李羽坤伸手一抄,抓过软剑,架在了傅夜华肩头。 傅夜华呆立当场,面色惨白,嘴唇微动。 这时宇文嫣和蓝林甫也已赶到,宇文嫣喝道:“若想活命,立时罢斗!” 蓝林甫则大声骂道:“他妈的,又杀伤这么多兄弟!”自地上拾起一柄钢刀,冲入战场。 司空志喘着粗气,站到李羽坤身边,道:“老二,你可来了,你是真心帮本教了吗?” 李羽坤苦笑道:“稍后再说。” 忽听有人冷笑道:“嘿嘿,我当是谁,原来是少林叛徒李羽坤,我正道武林今日要斩妖除魔!” 宇文嫣道:“坤哥,把这群人都捉回山上去再说。” 李羽坤正自犹豫要不要出手,数人挥舞刀剑朝他杀来,他只得叹了口气,出手如风,点了傅夜华穴道,将蔷薇剑掷入土中,展动身形,冲入人群。 这是他练成御风神功之后第一次大显身手,真当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半盏茶之后,在场正道武林人物均被李羽坤和宇文嫣点中穴道。 玄天门弟子清理战场,一人报知宇文嫣,己方战死十三人,受伤二十多人。 另一人言道敌方来得都是强手,却也有十余人受了轻伤,八人战死。 蓝林甫咬牙切齿道:“大小姐,让我砍了这群兔崽子为电旗营的兄弟们报仇!” 雷使司空志走近蓝林甫问道:“蓝兄,你的百余名兄弟呢?”他被傅夜华所伤,却也并无大碍。 蓝林甫便把中计遭遇大火焚林之事说了。 玄天门教众无不怒声痛骂,有人更是直接揍了几个被点穴道的正道中人出气,若非宇文嫣喝止,只怕便要当场杀死几人方能平息胸中怒火。 宇文嫣令雷旗营绑了所擒诸人,押回总坛听候发落,又担心回返途中,再遇袭击,便和李羽坤与其一起回山。 司空志、蓝林甫陪着李羽坤、宇文嫣走在最前,宇文嫣笑问:“坤哥,雷使是你的朋友?” 司空志忽然躬身行礼,正色道:“实不相瞒,我名叫司空志,实则早在年轻时候便已认得了李羽坤。” “不错。”李羽坤笑道,“嫣儿,他是我四弟。” “原来如此。”宇文嫣莞尔一笑,“兄弟重逢,该当庆贺一番。”随即又道:“那日在江夏城,你们已认出了对方吗?” 司空志摇头笑道:“他应当没认出我,想不到几日不见,他的武功竟练得如此厉害!” 李羽坤笑道:“我与四弟十年未见,每次见他,他都是黑衣蒙面,确实没认出是他,更想不到是他。” 李羽坤和司空志齐声大笑。 第一百九十九章 俘虏 李羽坤和宇文嫣率领雷旗营教众押着擒获的各派人物回山。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来,一行人未带雨具,司空志提议李羽坤和宇文嫣先行回山或者索性找个地方躲雨。 宇文嫣摇头道:“不必。” 被擒众人中有几人沿路一直大骂李羽坤狼子野心、厚颜无耻、弃明投暗。个别人越骂越起劲,唾沫横飞。只傅夜华一直寒着脸不说话。 李羽坤只有苦笑,几名教众实在看不下去,狠狠抽了喝骂之人的嘴巴,李羽坤却也好言相劝,直说随他们骂吧。司空志出手封了他们的哑穴。 日前激斗的战场已经清理完毕,损毁的门楼也已重建完成。 李羽坤远远望着那“玄天门”三个大金字出神,心中五味杂陈,今日再次登山与那日初来时心境截然不同了。 那日他是怀着来营救诸人的想法而来,然而此时,他与玄天门生出了更大更深的瓜葛,已经完全脱离不了干系。 宇文嫣似乎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背,柔声道:“上山再说吧,再者,也许玄天门未必如江湖传言的那般是什么魔教。” 李羽坤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 宇文嫣叫来司空志,说道:“雷使,请将俘虏押往电旗营所在的次峰吧!” 司空志微笑点头,蓝林甫却道:“大小姐,属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宇文嫣摆手道:“但说无妨。” “是。”蓝林甫道,“本次下山,电旗营损失惨重,百余名兄弟被大火活活烧死,属下心中满是恨意,恨不得当场便宰了这群王八羔子。”说着他怒目瞪视俘虏,啐了一口,才接着说道,“但本教教规甚严,属下又看在李大侠份上,暂且先留着他们的狗命,但属下认为,这群人须得押回主峰,请天王定夺,该当如何处置。” “这么说,你只听天王而不听小姐的话喽?”司空志双眼一翻说道。 “属下不敢。”蓝林甫回道,“属下也只是提议,是否押回主峰还得大小姐决定。” “也好,那便如你所说吧。”宇文嫣爽快答应。 “谢大小姐成全。”蓝林甫郑重行礼感谢。 一行人冒雨上山,谁知刚走出没多远,忽然杀出二十余人拦住去路,是问剑山庄的人和玄真派的道士,奋力拼杀欲营救同伴,最后自然是寡不敌众,全数被擒。 哪知从山脚行到半山腰,断断续续又有三拨人杀出营救,皆为各派精英人物,但李羽坤和宇文嫣神功大成,加上玄天门人数占优,没费多少力气便将其尽数擒获。 如此,俘虏的人已超百人。 司空志笑道:“这群人真是自不量力。” 蓝林甫道:“如此也好,省得咱们跑来跑去,过得数日,便能以逸待劳,全擒武林各派了,到时我玄天门一统武林,江湖唯宇文教主独尊。” 玄天门教众哈哈大笑。 宇文嫣笑道:“真要如此,那山上的牢房可不够关人了,连粮食只怕也不够吃了。” 第二百章 心甘情愿 冬雨止歇,但夜里天色昏暗,一行人数众多,上山之路走得甚是缓慢。 好在再也没有遇到各派中人前来营救,沿路也有玄天门教众接应,点起了“气死风”在前引路。 宇文嫣一直想向傅夜华探问杨梦此刻的去向,傅夜华冷眼相对,双唇紧闭。 宇文嫣倒也不生气,忽然笑着问道:“傅公子可是喜欢上了杨盟主?” 傅夜华先是一愣,随即满脸通红,却仍不愿说话。 李羽坤拉了拉宇文嫣,摇了摇头。 宇文嫣道:“我知傅公子生性高傲,如今却心甘情愿为各派卖命,若非是他喜欢上了杨盟主,还会是什么原因?” 俘虏中有人冷哼道:“妖女岂知我正派中人内心真实想法。” 另一人急忙向他递了个眼色,低声道:“兄弟切莫招惹她。” 宇文嫣不止一次被称作妖女,但她似乎对这个称呼混不在意,只是问道:“你们有什么真实想法?” 先前那人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一路无话,一行人进入那条一里多长的隧道。 俘虏们见到山中竟能开凿出如此长的一段隧道,皆为之动容。 蓝林甫看在眼中,冷哼道:“今日叫你们这群自命不凡的正派人物见识见识我玄天门的神威。” 司空志淡淡道:“老蓝,多说无益。” 蓝林甫道:“现在不说给他们听听,待会被砍了脑袋,可听不到我说的话了。” 司空志笑道:“你倒是很为他们着想。” 李羽坤暗暗皱眉,心道:“无论如何,总得想办法留下这些人的性命。” 这时迎面一人飞奔而来,李羽坤瞧那人身法便知是方玉冲。 方玉冲微笑奔近,朝宇文嫣等人一一行礼后才道:“余天王令雷电二使将各派俘虏押往天王殿候审。”随即他又凑近宇文嫣低声耳语。 宇文嫣点了点头,嘴上却道:“余天王居然要连夜审问,无妨,我与坤哥一起去天王殿吧。” 方玉冲似乎甚是为难,司空志笑道:“小方,去跟余天王禀报,李羽坤是我的结义兄长,此次相助雷旗营、电旗营击退各派高手,生擒百余人,我正要为他向天王请功呢!” “也好。”方玉冲笑着告辞离去。一行人续往前行,过不多时穿出隧道,许多人发出惊叹之声。 玄天门教众自然十分得意。 只听一人低声道:“宇文宗好大的口气!” 此人说话声音极低,但李羽坤耳力极佳,自然一字不差听在耳中,知道他说得是汉白玉牌楼上的十个字。 过不多时,方玉冲去而复返,向宇文嫣禀告,余天王请李羽坤和宇文嫣一同前去天王殿。 宇文嫣点了点头,道:“劳烦二使押解一干人等先行前去,我与坤哥先回房换身衣服。” 司空志、蓝林甫齐声应是,率众离去。 宇文嫣和李羽坤回到右殿,那害羞的苏州姑娘芹儿正在焦急等候,远远望见便快步跑了过来,行礼后低声道:“小姐,夫人和香姨已经睡了。夫人命奴婢在此等候。” 宇文嫣道:“娘有什么话要你跟我说?” 芹儿低声道,“夫人说,请小姐莫要胡来,一切听余天王的话就是。” 宇文嫣皱了皱眉,摆手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香姨亲自为小姐和姑爷准备了饭食,还准备了换洗的衣衫,已差月儿送去姑爷的房间。”芹儿说罢便即告退。 宇文嫣拉着李羽坤回到东厢房,月儿正候在门口,见二人到来,快步上前行礼,宇文嫣道:“不必多礼,你也下去歇息吧!” 月儿看了一眼宇文嫣,又看了一眼李羽坤,笑嘻嘻地离去,一边走一边嘟囔:“小姐和姑爷也早点安歇,别去管什么闲事了。” 宇文嫣瞪了月儿的背影一眼,笑骂:“你这个鬼灵精丫头。” 二人进了房内,合上房门,房内灯火通明,桌上摆了几样精致的小菜,还有一盆米饭、几张面饼、一壶香茶。 李羽坤忙活了一天,只吃了些果子,早已饥肠辘辘,坐下来狼吞虎咽。 宇文嫣一边吃一边发笑。 吃饱之后,李羽坤停下筷子,笑问:“我的吃相是不是很难看?” 宇文嫣噗嗤一声甜笑道:“以后整日都在一起吃饭,吃相好看难看还不是一样!” 李羽坤心中一荡,见灯光下宇文嫣双脸泛红,一身紧身衣包得全身凹凸有致,黑发被雨打湿之后仍未干透,更增几分诱惑,加之刚吃饱了肚子,哪里还忍得住,走过去抱起宇文嫣进了内房。 一番云雨,梳洗完毕之后,两人换上一身干净衣服鞋袜,宇文嫣盯着李羽坤看了很久。 李羽坤尴尬道:“怎么,我穿上这身衣服很难看吗?” 宇文嫣摇头道:“好看,你这身衣服可是香姨亲手做得。” “啊!”李羽坤惊呼出声,“香姨做得衣服既好看又合身!” 他这时才发现,宇文嫣身上穿得是那日在牛老板店中买的那身淡黄色衣裙,便痴痴地望着她。 宇文嫣笑道:“傻哥哥,你还没看够吗?” “没看够,没看够。”李羽坤挠头傻笑道,“嫣儿,我是不是太那个了?” “什么那个?”宇文嫣问道。 “我们才认识没多久,便把你那个了。”李羽坤低声道。 宇文嫣走近将头靠在他肩头,李羽坤伸臂抱住她腰。 宇文嫣道:“我是心甘情愿,愿意一生一世都跟着你的。你将来是做回正道人士也好,是愿意留在玄天门也罢,或者浪迹天涯也成,总之你去哪里我便跟着去哪里。” 李羽坤十分感动,在她额头吻了吻。 宇文嫣道:“走吧,去得晚了,真怕余天王将那伙人都砍了脑袋。” “谢谢你。”李羽坤更加感动,“你一直都在为我着想。” “傻哥哥。”宇文嫣咯咯娇笑。 李羽坤突然“啊”一声惊呼,倒把宇文嫣吓了一跳,急问道:“怎么了?” 李羽坤道:“你左胸下面那个剑伤口子怎么不见了?” “你这坏蛋!”宇文嫣重重捶着他胸口道,“我爹爹调配了一些祛疤的药膏,你身上的疤痕也可褪去。” “原来如此,岳父大人真乃奇人啊。”李羽坤点头赞道。 宇文嫣笑道:“你倒改口快。走吧!” 第二百一章 心意相通 李羽坤和宇文嫣出了东厢房,刚走出一段路,宇文嫣忽然停下,说道:“你等我一会。” “好。”李羽坤点了点头。宇文嫣快步离去,不一会便即回转。 李羽坤见她腰间插了一柄长剑,剑鞘银白,剑柄乌黑,末端垂了一束金丝剑穗。 宇文嫣摘下长剑递给李羽坤,笑道:“我拿了爹爹的长剑给你用,这剑名叫飞天,是爹爹与秋伯伯一起铸成的。” 李羽坤连忙摆手道:“这可使不得,若是教主知道,非打断我的手不可。” 宇文嫣娇声道:“你连他在这个世上最珍爱的宝贝都据为己有了,还在意多此一剑?” 李羽坤瞪大眼睛问道:“那是什么宝贝?” “这个宝贝就在你眼前呀!”宇文嫣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哈哈哈,对对对。”李羽坤笑着接过长剑斜斜插在腰间。 宇文嫣微笑赞道:“一表人才,很配很配。” “什么很配?”李羽坤不好意思地问道。 “衣服很配,宝剑也很配。”宇文嫣道。 李羽坤轻轻握住宇文嫣的手,温言道:“嫣儿,现下你是我在这个世上最最珍爱的宝贝了。” 宇文嫣双眼发光,十分开心,长出一口气后,说道:“走吧!” 李羽坤却忽然皱眉说道:“嫣儿,此去我怕会横生枝节,到时若是我与余天王起了冲突,你两不相帮即可。” “放心,爹爹不在,余天王自也会给我三分面子。”宇文嫣正色道,“但若是那伙人自命清高,自己找死,余天王当然也不会任由其在玄天门总坛放肆。” 二人出了右殿,直奔天王殿。 从右殿前往天王殿甚远,加上途中门户甚多,二人直走了一盏茶的工夫才到了左殿入口,却未见教众值守。 宇文嫣不禁皱眉道:“奇怪,今夜值守的教众哪里去了?一路过来居然一人都未遇见。” 李羽坤心中一咯噔,心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二人刚想迈步,忽听石阶下似有人发出喘息之声。 李羽坤滑步掠出,只见石阶下果然躺了一人,似是受了重伤,正自低声呻了吟。 他见到此人面孔,不禁吃了一惊,道:“嫣儿,是赵宏赵大哥!” 其实宇文嫣早已来到他身边,也已见到了赵宏。 李羽坤蹲下身子扶起赵宏,低声问道:“赵大哥,你怎么了?我是李羽坤。”只觉赵宏全身滚烫,脸色又极其难看。 宇文嫣抓起赵宏一条手臂,探了探脉象,道:“他受了极重的内伤。” 赵宏听到说话声,恢复一丝清醒,嘴唇动了两下。 李羽坤知道赵宏多半支持不了多久,叹了口气,一掌抵在他后心,缓缓送入真气,助他恢复神智,说出遗言。 片刻之后,赵宏缓缓睁开双眼,愣愣地瞧着李羽坤和宇文嫣,好久才道:“是大小姐和李大侠吗?” 李羽坤和宇文嫣齐齐点头,李羽坤道:“赵大哥你怎得伤得如此重?” 赵宏紧咬牙关,挣扎着翻身拜倒,对着宇文嫣连磕了三个头。李羽坤急忙将他扶住,让他背靠石阶坐好。 赵宏喘着粗气,良久才勉强说道:“大……小姐,我赵氏三兄弟尽忠……尽忠玄天门,尽忠教主、夫人,还有小姐,今日赵宏有一事相求,还望小姐垂怜。” 宇文嫣道:“你放心,我定查出毒杀赵溢的凶手,为他报仇。” “谢大小姐,谢小姐。赵翔他年纪还小,以后还请小姐和李大侠多多提携了。” “好,我不会亏待他。”宇文嫣点头道。 赵宏眼含热泪,“大小姐,李大侠,你们要小心……小心,玄天门内部恐怕……恐怕已生变乱。” 宇文嫣吃了一惊,抓紧赵宏的手问道:“是自己人打伤你的?” 赵宏摇头道:“不是的,那人我不认得,但我查到消息,有天王要叛乱,但我……我不知是右还是左。” 宇文嫣和李羽坤互望一眼,赵宏忽然剧烈咳嗽,接连喷出几口血,脖子一歪就此断气。 李羽坤叹了口气,宇文嫣道:“先将赵宏尸体放于屋内,待查明叛乱之人,再回来处置。” “好。”李羽坤依言而行,他将赵宏尸体放入一间空房,宇文嫣一直跟在他身边。 李羽坤道:“若赵大哥说得没错,嫣儿,你说会是哪位天王叛乱?” 宇文嫣摇了摇头,道:“余不从、端木盛一直以来都效忠玄天门,尽心尽力为爹爹办事,我难以相信他们之中会有人意图叛乱。” 李羽坤低头沉吟,良久才道:“玉华山之后我们便再没见过端木盛,不知他去了哪里?” “他没回山。”宇文嫣道,“那日剑池混战,端木盛起初就在我身旁,后来不知去了哪里。杨梦率领大队人马来犯青龙山,余天王一直以来都只派出雷电二使抵御,不知是何道理?坤哥,风云雷电四使皆有所属,风云属右,雷电属左。” 李羽坤点了点头,道:“这么看来,余天王的可能性要大一点。他派遣雷电二旗抵御各派,损耗他们的实力,再控制风云二旗,发动叛乱,胜算便大了几分。” 宇文嫣摇头道:“不然,风使欧阳阿姨绝不会跟着余天王作乱。” 李羽坤哦了一声。 “不知爹爹此刻身在何处?为何迟迟不回山?”宇文嫣道,“相比内乱,现下我更担心爹爹他会不会遇到了什么变故。” 李羽坤急道:“嫣儿,不如你速速回去,带你娘还有香姨尽快下山。” 宇文嫣淡然一笑道:“爹爹不在,教中若生变乱,我这个做女儿的自当为他分忧,竭尽所能平乱,断然不能一走了之。” “是,我自当助你!”李羽坤坚定地点了点头。 宇文嫣道:“只是……只是正邪有别,我玄天门在武林各派眼中,终归是魔教,唉,坤哥,你当真不怕遭天下人唾弃谩骂吗?” 李羽坤笑道:“嫣儿,你别忘了,你可是我今生最最珍贵的宝贝,天下人怎么想我可管不了。” 宇文嫣满脸笑容,此时此刻,再没有什么比情郎的支持更为重要了。 第二百二章 神秘杀人者 宇文嫣携李羽坤穿过三道门、三条长廊之后便到了天王殿外,“天王殿”三个大金字在灯火照耀下金光灿灿。 意料之外的是殿外亦无人把守,两扇高逾两丈,宽逾一丈的铜门紧闭。 宇文嫣秀眉微蹙,喃喃道:“难道押去牢房了?” “殿内有人。”李羽坤侧耳倾听后说道,他双掌齐出,推向铜门。 铜门十分沉重,李羽坤力贯双臂,一阵令人不甚愉悦的声音过后,两扇铜门被打开两尺宽,已足够人进入。 透过门缝望进去,殿内情景令二人十分困惑。 但见殿内灯火通明,犹如白昼,人头攒动,乌泱泱聚集了一大波人,皆背门而立,然而这些人杵在原地,一动不动,铜门开启所发出的刺耳声亦没有使得一人转过头来。 李羽坤和宇文嫣看不见他们的面貌,但凭他们的装束,知是玄天门教众无疑。 李羽坤和宇文嫣小心翼翼闪身入内,细看数名教众,发觉他们是被人点了穴道。 李羽坤轻拍一人肩头,那人只瞪眼瞧着前方,毫无反应,连眼珠子都未动一下。李羽坤在那人哑穴上轻轻拍击。 可那人依然不动不言。 宇文嫣忽道:“这些人都死了。”李羽坤吃了一惊。 宇文嫣伸掌在一人肩头推了一把,那人仰面栽倒,全身僵直。 李羽坤一连探了数人鼻息,确认如宇文嫣所说,已然死去。他心想方才自己明明听得有人。 李羽坤与宇文嫣分头游走大殿,并未发现一名活口,不过好在也未见到司空志等熟人。 宇文嫣指着大殿彼端高置的两把椅子,说道:“那是左右天王宝座。”此刻椅中自然也是空无一人。 “嫣儿,这是怎么回事?”李羽坤只能问道,“那些被俘的各派人物也不在这里。” “奇怪,当真奇怪。”宇文嫣摇头苦思,“无论是谁,要想如此轻描淡写杀死这么多教众,都绝非易事,更别说让这些教众毫无反抗。” “难道是用毒?”李羽坤问道。 “也许只剩下这种可能。”宇文嫣点头道,“但你看这些人,至少表面看来,毫无中毒的症状。” “不对。”李羽坤惊道,“殿内定有活人,我方才在殿外明明听到有人说话,只是话音极低。” 宇文嫣没有怀疑,虽然她自己没有听到,但相信李羽坤不会听错。 宇文嫣将眼光落到天王椅上,她跃上高台,转到天王椅背后,立时惊呼道:“在这里了!” 李羽坤足下踏地,跃到宇文嫣身旁,但见椅后竟有一方密道入口,黑乎乎不知通向何处。 李羽坤与宇文嫣互望一眼,宇文嫣点了点头,李羽坤心领神会轻轻朝密道口拍出一掌,除激起一些灰尘之外别无异样。 宇文嫣跃下高台,纵身跃起摘下一盏斜插在墙上挂钩中的明灯,回返密道入口处,除去灯罩,探入密道,但见火苗乱颤,密道底部清晰可见。 火苗颤动说明密道之中通风。 李羽坤道:“我先下去。”说罢跃入地道,宇文嫣装上灯罩提灯跟着跃下。 跃下之后发现密道甚为宽敞,高过一丈,宽也有丈余,实际上是四方形的,地面以青石板砖铺砌而成,其余三面为天然石壁,密道直通到远处,只是没有光亮,黑漆漆的。 李羽坤俯身细看,摸了一把,板砖干燥洁净,看不出足迹。 宇文嫣说了声“走”,提灯开路,李羽坤急忙抢到前头,二人沿着密道小心缓行。 密道极长且没有岔道,行出一段路之后,有滴滴答答的水声。 宇文嫣道:“想必此密道穿过山体,故而有水渗出滴下。” 又行片刻,便听不到水滴声,但觉密道似是往下延伸。 李羽坤想起在江夏时也曾与宇文嫣一起走过一段极长的地下密道,此刻想来心中一甜。 正好宇文嫣侧头见到他脸上的笑容,笑道:“说不定这密道尽头也是一处世外桃源,却不知有没有宝藏?” 情侣相处,没有什么比心意相通更让人愉悦,李羽坤微笑道:“嫣儿,你以前可曾听说过这条密道?”他看得出宇文嫣显然也没有进入过这里。 “没有。”宇文嫣摇头道,“这里多半可以通往后山重地。” 李羽坤哦了一声,道:“难道有各派高手闯入,在天王殿杀死了玄天门教众,又沿着密道去往后山营救李庄主等人?” “也有可能真如赵宏所说,有天王叛乱。”宇文嫣仍然十分担心玄天门内乱之事。 李羽坤心想如此也说得通,只有天王这等位高权重之人才可能知道有这条密道存在。 又行了一段,宇文嫣低声道:“前面有人!” 李羽坤也已发觉,顿时加快脚步。 只见一人身子蜷缩躺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李羽坤小心翼翼走到那人身旁,看清了那人面目,吃了一惊。他虽不知此人名字,却记得他是所俘虏之中一人。 李羽坤见这人双眼圆睁,满脸愤恨之色,一探他鼻息,道:“没气了。” 宇文嫣忽道:“前面还有。” 李羽坤抬头借着灯光望去,果见前方五六丈外躺着好几个人。 二人快步前行,宇文嫣呀一声,原来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六人,看衣着均非玄天门教众,这些人脸上无不满是愤恨,更有一人牙关紧咬,牙缝间渗出血水。 李羽坤蹲下查看,片刻后道:“跟前面那人死因一样,皆是被人下重手打死,身子仍未僵硬,尚有余温,可见死去不久。” “坤哥,你猜我想到了什么?”宇文嫣问道。 “嫣儿,你是不是想起了冯艮之死?”李羽坤道,“不错,那日我在剑池营地所见,诸昆和雷林亦是死于重手。”他撕开一人衣襟,果见此人胸口乌青深陷,留有很深掌印。 宇文嫣道:“这掌印确实像极了端木天王的劈空掌功夫。” 李羽坤点头赞同,寻思难道端木盛发觉这些人闯入了密道,便下重手击杀? 第二百三章 密道阴谋 李羽坤检视其余五人致命伤,无独有偶,均是前胸中了重击,骨断筋折。 宇文嫣沉吟半晌才说道:“这些人何以为进入密道?难道真是叛乱者引狼入室?” “嫣儿,也许答案就在前面。”李羽坤道。宇文嫣缓缓点头。 二人站起身来,继续前行,李羽坤当先开路,全神戒备,心想在这密道之中,若有高手突然偷袭,或是发射弓弩暗器,倒是不好应付。 密道忽高忽低,有时又是连绵蜿蜒,绕来绕去,二人根本分不清方位,也不知前方吉凶,单凭一身神功,毫无惧意。 好在密道中一直都有清风徐徐吹来,因此毫不气闷。 李羽坤不住赞叹,直夸玄天门了不起,竟能开凿出如此一条密道,比之那殿前一里多长的隧道,又要神奇几分。 又行了一盏茶的工夫,前方一个急弯,等到转过,发觉眼前又横卧一人。 与之前所遇不同,此人显然还活着,正在低声哼哼卿卿,满头大汗,脸如金纸,十分痛苦。 李羽坤惊道:“这人我记得,是雷旗营的,上山时跟我说过几句话。”他轻轻扶起此人,抓起他手掌握住缓缓输入真气。 谁知真气入体,那人剧烈咳嗽之后吐出几口紫血,脖子一歪就此断气。 李羽坤叹了口气,将他扶到一边靠在石壁上,暗骂自己施救不当送了他性命。 二人再往前走,过不多时又见一人横卧。那人脸向石壁,背脊还在微微起伏。 李羽坤只觉此人背影很是眼熟,宇文嫣诧道:“是蓝林甫!” 李羽坤快步上前,正欲相扶,宇文嫣追在他身后急道:“小心有诈!” 李羽坤顿了顿,出言问道:“蓝兄,你没事吧?” 蓝林甫哼了一声,吃力翻身,仰面躺定,气喘如牛,看得出来受伤不轻,但似乎并不致命。 他也见到了李羽坤和宇文嫣,微微愣神,脸上表情很是复杂。 宇文嫣蹲下身来,出手如风封了蓝林甫的穴道,又伸指搭他脉搏,片刻后放开蓝林甫手腕,道:“受了内伤,经脉受创,但短时不会丧命。” 李羽坤知道宇文宗能从医学典籍中悟出神功,自然对医术也是精通的,宇文嫣长年耳濡目染,懂得医理也不足为奇。 蓝林甫轻轻咳嗽几声,勉强开口道:“他娘的,我为他……卖命,他居然要……要杀我!” “谁要杀你?”宇文嫣脱口而出问道,“是不是端木天王?” 蓝林甫眼中闪过一丝惊奇,随即缓缓点头道:“是的,他……他想当教主。” 李羽坤和宇文嫣虽然早已猜到极有可能是端木盛谋反,但听蓝林甫亲口说出,仍然不免大吃一惊。 “端木天王跟了爹爹二十多年,想不到竟然会造反!”宇文嫣说道,“是他勾结了正道各派,准备里应外合,先灭右天王,再攻入后山重地?” 这回轮到蓝林甫吃惊了,他吃力昂起头,呆呆地仰视着宇文嫣。 宇文嫣道:“我封了你要穴,令得你体内真气不会乱窜,你这条命算是保住了,但是你所受内伤能不能痊愈,却要看你是不是尽忠本教了。” “大小姐,蓝某虽然……一直以来都跟着端木天王办事,他对我甚好。但是……但是……咳咳……”蓝林甫一口气说了太多,顿时大声咳嗽起来。 宇文嫣已明其意,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打开之后倒出一粒药丸托在掌心。 李羽坤捏起药丸喂入蓝林甫口中,又将其扶起靠在石壁上。 蓝林甫吞了药丸,李羽坤又以内力助其顺气,过不多时,蓝林甫脸上渐渐起了血色。 宇文嫣出手解开其穴道,蓝林甫接连咳出两口淤血,颤声道:“多谢大小姐,多谢李大侠相救之恩。”说话已很是连贯。 宇文嫣摆手道:“客套话不必多说了,说说端木盛是如何谋反的?” 蓝林甫道:“大小姐,赶紧赶去夫人那里,我怕端木盛会对她不利。” 宇文嫣吃了一惊,急道:“此话怎讲?” “端木盛久未回山,原来早已投靠了那杨梦,所以杨梦才敢率众大举来犯。小姐,你先去救夫人,个中原委来日再说。去得晚了,怕夫人落入恶贼手中,到时端木盛以夫人要挟,我们就……就难办了。”蓝林甫一口气说了很长一段话,又不住喘气。 “好。”宇文嫣起身便走。 蓝林甫急道:“回头路太长,沿着这密道一路下去,不到一盏茶工夫,在岔路口右转便能赶到右殿。此密道是端木盛修来专门想暗算教主的,又能直通后山重地。” 宇文嫣转身疾奔,李羽坤道了声“保重”,起身追去。 二人一前一后疾奔,那盏灯晃来晃去,密道中忽明忽暗。 奔出好一段之后,宇文嫣忽然停下,李羽坤猝不及防差点撞上她:“嫣儿,怎么了?” 宇文嫣道:“坤哥,你说蓝林甫是不是在施苦肉计?” 李羽坤道:“你怀疑他在骗我们?” 宇文嫣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道:“以他的脉象来看,确实是受了内伤,多半是被刚猛掌力所伤。”她顿了顿又道:“蓝林甫入门已有一段时日,他本来功夫不高,又没什么智谋,办事能力也不突出,爹爹倒是待他不薄,不仅点拨他武功,还破格答应端木盛提拔他当了电使,按理说他不至于背叛爹爹。” 李羽坤摇头道:“不管是真是假,总要尽快赶去密道尽头。” “嗯,走吧,一切小心。” 果然如蓝林甫所言,不出一盏茶工夫,果然见到那岔路口,二人毫不迟疑右转之后没多久,密道到了尽头,修有石阶通往上去。 二人拾级而上,过不多时到顶,李羽坤轻推头顶石板。 嘎吱一声,石板打开,李羽坤脚下一点,如箭般穿出,落地之后凝神聚力,环视四周,见所处竟是一女子卧房。 宇文嫣跟着跃上,落在他身旁,她看清房内摆设后,正欲开口,忽听背后一人冷笑道:“你们总算来了。” 第二百四章 击溃双绝 李羽坤听出说话之人正是那玄天门左天王端木盛,同时感觉端木盛身旁另站有两人,内息悠长,喘息之声几不可闻,同时却隐隐有杀气传来,心中一突,心想自己和宇文嫣将后背卖给了三名高手,这便如何是好? 房内灯火通明,李羽坤和宇文嫣自然看到映在二人对面白墙上的三道人影。 “嫣儿,多日不见,你竟然与这小子混在了一起。臭小子,那日在鹤州时,被你侥幸逃脱,今日只怕你插翅也难飞了。”端木盛十分得意,“哦,居然连教主佩剑也给了这小子,看来传言非虚。”话语中又满是惊诧。 “我当是谁,原来是端木天王。”李羽坤淡淡道,“剑池一别,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端木盛哼了一声,并未接话。那时他并未认出脸戴面具的李羽坤。 宇文嫣道:“端木叔叔,侄女我只有一事不明,可否相告?” “你叫我叔叔,自称侄女,好吧,你问吧!”端木盛道,“你想问我为何叛教?”他不等宇文嫣开口,便自己说了出来。 “端木叔叔,您哪有叛教!”宇文嫣故作吃惊道,“我想您只不过是跟侄女我开个玩笑而已。” “开玩笑?”端木盛淡淡道,“我像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吗?” “天王,不用跟她废话!”一人阴沉沉说道,“直接杀了算了!” “大哥,那未免有些可惜了。这小妮子身材如此婀娜,皮肤如此白皙,啧啧啧,直接杀了那不是暴殄天物吗?”另一人急忙劝说道。 “二弟,你敢打她主意?她可是宇文宗的女儿,你不怕宇文宗回来邕州找你麻烦?”先前那人笑道。 “宇文宗,哈哈哈,又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二弟”淫笑道,“别说是这小妮子,连同那两个半老徐娘,老子也可一并收了。” “你真不怕我爹爹?”宇文嫣不怒反笑问道,心中却很焦急,听这人口气,似乎自己母亲和香姨均已落入敌手。 “怕自然是怕的,只不过嘛,哈哈,只怕他回不了这玄天总坛了吧!”“二弟”笑道,“所以啊,今夜如果你愿意跟了我,或许我便饶了你。” “咳咳咳。”端木盛似乎也听不下去,轻轻咳嗽。 “端木天王,南海双绝出手助你,总要有点丰厚回报,这小妮子真不错,就归我了吧!”正所谓色胆包天,好色之徒胆子通常比一般人大很多。 “哈哈哈哈!”一阵突如其来的大笑声倒是把端木盛等三人吓了一跳。 “臭小子,你笑什么?你忽然发笑倒是把老子我吓了一跳。”那“二弟”出言责怪道。 “我在笑你。”李羽坤沉声说道,“你们是什么南海双绝?” “怎么?怕了吧!”“二弟”继续颐指气使,“老子不告诉你,让你死不瞑目!” “也是,将死之人叫什么名号根本不重要。”李羽坤淡淡道,“在下本不喜杀人,但是今夜却非杀你不可。” “哈哈哈,臭小子竟敢如此狂妄,凭你也杀得了我?”“二弟”狂笑,转念又出言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只因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李羽坤道,“嫣儿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能对她不敬,也不能对她母亲和香姨不敬。” “哈哈哈,臭小子,事到如今,不妨跟你说个明白。你二人此刻背身面对我们三人,只怕根本没有机会反击。只要你们稍有异动,我担保立时便能取了你们性命。”“二弟”冷冷道。 “是吗?”李羽坤淡淡问道,“那你就错了。”他忽然“啊”大喝一声,随即双掌交叉自左右肋下拍出。 他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本就在暗暗蓄力,那“二弟”言语无礼,他动了真怒,这两掌已出了全力。 只听砰砰两声,接着两声闷哼,李羽坤已借势转过身来,又是双掌拍出。 那南海双绝方才接了李羽坤从两肋下拍出的掌力,但觉手臂酸麻,胸口气闷无比,见他双掌又再袭来,不及思索,吸一口气又各举一掌相迎,三人四掌粘在一起,直接成了比拼内力之局。 宇文嫣也已转过身来,微笑看着端木盛道:“端木叔叔,你乃武林前辈,想必不会在此刻出手吧!” “南海双绝绝非浪得虚名,这小子的功力我了然于胸,不会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对手。”端木盛信心十足,更何况他怎会自降身份,以多为胜。 可过不多时,端木盛见李羽坤气定神闲,而南海双绝满面通红,额头冒汗,嘴角抽动,甚至手臂都在微微发抖,似乎已快支撑不住,不免心中狐疑:这兄弟二人在搞什么鬼? 宇文嫣笑问:“端木叔叔,你要不要出手帮忙?” 端木盛是看着宇文嫣长大的,知道她从小古灵精怪,颇具智谋,吃不准她说这话有何用意。 “端木叔叔,你再不出手,他们可就要呜呼哀哉了!”宇文嫣出言催促。 端木盛眼见南海双绝浑身都在颤抖,顿时惊诧无比,正自犹豫不决之时,听宇文嫣接着说道:“端木叔叔,你跟了我爹爹那么多年,一向来待我和颜悦色,不像余叔叔那般不苟言笑,我想不通为何你要背叛爹爹,投靠杨梦那小姑娘?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这……她……”端木盛竟然也会支支吾吾。 “那些人是你杀的是不是?你不想让各派知道有这么条密道是不是?”宇文嫣继续发问,未等端木盛回答,她又接着说道:“可我想不通,你为何要杀蓝林甫?难道他看破了你的图谋,不愿与你同流合污?” “嫣儿,你很聪明,但你也不用分我心神,意图拖延。”端木盛笑道,“即便这小子击败了南海双绝,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正要领教你的劈空掌!”李羽坤收招站立,南海双绝软瘫在地,一动不动。 端木盛吃了一惊,眼角余光扫视躺在地上的南海双绝,见二人脸如金纸,纹丝不动,真如死了一般。 “我娘和香姨呢?”宇文嫣挑眉问道。 端木盛毕竟是高手,瞬间恢复一副冷傲模样,淡淡道:“打赢我再说不迟!” 第二百五章 不战而走 “嫣儿,端木天王由我来对付,你自管去找娘还有香姨。”李羽坤说道,双眼一直盯着端木盛。他喊出一声“娘”后,忍不住也是脸上一红,偷偷瞟了一眼端木盛。 好在端木盛似乎并未关注他这个称呼。 “好。”宇文嫣答应一声,抢出房门,端木盛不管不顾,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只是凝神戒备,冷冷瞧着李羽坤。 端木盛深知南海双绝的武功底细,若单打独斗,兄弟俩任何一人都不输于蓝林甫,然而方才两人齐上,仅仅对了两掌,居然被李羽坤以掌力震倒在地,生死不明,当真匪夷所思。 这内力比拼完全作不得假,如此看来,眼前这人已不是当初那个连自己一掌都接不住的小子了。 李羽坤此刻心中却在盘算:玄天门已生内乱,杨梦率领的武林各派高手多半也已偷上山来,说不定是端木盛带上来的,自己和宇文嫣,还有岳母大人和香姨已经深陷险地,如何才能化险为夷? 他与宇文嫣有了夫妻之实,心中早已认定了这妻子,进而自然也顾不到正邪有别了,何况岳母秦月莲乃是名门正派雪山派的嫡传,而香姨更是与自己的师父有莫大的渊源。 他绝不能不顾她们的安危,他一定要把她们平安带下山。 一个男人,该承担的责任一定要承担,该保护的人一定要保护。 李羽坤知道事态紧急,打定主意后决定速战速决,也不讲什么江湖武德,提气低喝一声,大力金刚拳击出。他不等招式用老,变招降魔掌,拍向端木盛前胸。 他在鹤州听风观时见识过端木盛与沈清鸿比斗,清楚端木盛劈空掌的厉害,因此一出手便是少林绝学。他这两招是完全不同的功夫,使出来却浑若一招。 端木盛本就猜测李羽坤近段日子功力大涨,见他这一掌内力强劲,掌风扑面袭来,观之还有后招,便背负双手飘身闪开。 他背负双手尽显高手气度却也有些目中无人了。 咔啦一声,窗棂被李羽坤掌力扫中,裂开后落下一大块断木。 李羽坤变招奇快,斜跨一步又拍出一掌。端木盛又再避开。 李羽坤气凝双臂,双掌一高一低拍出。 此间卧房乃香姨的住处,虽然宽敞但也放置了很多家具。端木盛一味闪避,李羽坤掌力拳劲不免都波及了家具。 他心想总不能拆了这里,虚晃一掌,提气跃向房外。 他在院中站定之后,端木盛并未出房,忍不住说道:“端木天王,有胆出来与我一战!” 他在鹤州林家茶馆中与端木盛对过一掌,后来又与余不从有过交手,都吃了大亏,心中本来对两大天王很是忌惮,但今朝练成了御风神功,功力大涨,内心生出了一股自信,渴望能跟端木盛斗一斗,比比高低。 男人总有好胜之心,武功越高争胜之心越强,天下几乎无一例外。 哪知即便他无礼挑战,端木盛亦不为所动。忽见黄影一闪,宇文嫣飞掠回来。 李羽坤急忙迎了上去,问道:“没找着娘和香姨吗?”他见宇文嫣双眉紧锁,满脸忧愁,便直言心中猜测。 “妈妈房内有打斗痕迹,留下了许多剑削刀砍的痕迹。”宇文嫣说道,“月儿芹儿也不知去向。” “娘和香姨武功高强,一般人奈何不了她们。”李羽坤出言安慰。 宇文嫣点了点头,问道:“端木盛呢?” 李羽坤指了指房内,又再高声索战。但任凭他如何叫嚷,端木盛都未现身。 宇文嫣轻轻掠到房门口,向内张望一番,回头道:“他走了!” 李羽坤急忙奔进房内,哪还有端木盛人影,心想端木盛好歹也是玄天门左天王,想不到竟会避而不战,一走了之,又想他多半是从密道中走了,便问道:“要不要追去?” 宇文嫣摇头道:“我们从上面山道去后山。” 李羽坤心想也是,若是端木盛在密道中设伏,自己和宇文嫣就算早有防备也不好应付。 宇文嫣没找到母亲和香姨,心中焦急万分,索性拉起李羽坤掠上房顶,辨明方位,直往后山疾掠而去。 不一会工夫,二人踏上去后山的山道。李羽坤曾在司空志带领下去过一趟后山,又与宇文嫣一起回返,相隔没多久,还清晰记得路径。 加上宇文嫣对道路也很熟知,二人行进速度奇快。 不过跑出一段路之后,二人便停了下来,只因他们看到路旁倒伏了不少人。 看他们的衣着,既有玄天门教众,又有各派人物。 李羽坤和宇文嫣细心查看倒伏的十余人,发现无一活口。 玄天门教众大多都是死于剑下,咽喉、心口、腹部等要害中剑。而各派人物则多被掌力所杀,数人更是直接被拍碎了天灵盖致死。李羽坤认出其中几人是不久之前擒上山来的。 李羽坤问道:“是余天王出手的?” 宇文嫣点头道:“多半是的。”随即又道,“若我没猜错,这些各派人物当初是故意被擒,以便能混上山来。而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做,无非是因为端木盛,也许蓝林甫也是内应,当时是他力主将俘虏押往天王殿的。” 李羽坤连声赞同:“这么说,端木盛杀蓝林甫是为了灭口?”随即他又摇头否认了自己的判断,端木盛摆明了叛教,无须多此一举,灭口手下。 所有的疑惑也许只有到了后山,才能迎刃而解。 二人续往前走,每隔一段路便会发现一些尸首,走出不到一里路,便已发现了五六十具,有些更是挂在了树上,死相可怖。 宇文嫣脸色越来越难看,李羽坤多次出言安慰,宇文嫣只是摇头摆手,显然对玄天门当下的形势很是悲观。 李羽坤忽然问道:“怎么没见过风云二使?” 宇文嫣也只是摇头,良久才道:“莫云飞在剑池受了重伤,不知有没有突出重围,也就不知身在何处。欧阳阿姨攻陷问剑山庄之后,多半没有回返总坛,想必爹爹命她驻守问剑山庄了。” “那风旗营和云旗营亦不在山上?”李羽坤继续问道。 宇文嫣道:“风旗营主力跟随欧阳阿姨出征,云旗营动向不得而知,风云雷电四旗弟子分驻四辅峰,平日没有传唤,不能上主峰来。” 李羽坤嗯了一声,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二百六章 重归于好 李羽坤本来对这玄天门总坛既存敬畏又觉神秘,大敌当前,自当戒备森严,恍如龙潭虎穴。 谁知此刻奔行在去往重地的要道之上,竟如同走在清晨的街道上一般,冷冷清清毫无阻挡。 除了天王殿中莫名其妙丧命的数十名教众,山道上数十具尸首,其余人不知去了哪里。 他转念一想,立时明白过来,也许所有事情的关节要点便是那两条传说中的神龙和困在后山重地中的正派首脑人物。 杨梦率领武林各派冒险进击,显而易见为了营救各派被困之人。 那么杨梦会不会觊觎神龙?或者说正道武林各派是不是也想得到神龙? 李羽坤本来对神龙只是好奇,也许还有怀疑,他压根就不太相信这么两条大蛇会是什么百年一得的至宝。 但是自从他听了秦月莲的话,又亲眼见识了疯子药王风药儿对神龙的极度痴迷之态,才终于相信这两条大蛇或者蟒蛇真是神物,真能炼成神龙丹,服之可大大提升修为。 所以他有理由相信,各派也想得到神龙,或者阻止玄天门占有神龙。 李羽坤正自胡思乱想间,忽然被宇文嫣拉着跃进了树林,宇文嫣冲他摇了摇手,示意噤声,并指了指山道。 夜色中但见有两人一前一后缓缓自去后山的道路走来,前面那人身材婀娜,是一名女子。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怎么是三妹和四弟!”随即明白过来,三妹定是跟随各派高手趁夜偷渡上山,后来却在后山遇到了多年不见的四弟。那么大哥程醉风此刻又身在何处? 李羽坤正欲现身,宇文嫣急忙拉住他,指了指远处。 李羽坤定睛一看,原来黑暗中还有一人跟在苏红儿和司空志身后,只是距离较远,正是大哥程醉风。 李羽坤热血上涌,顾不得许多,当即奔出树林,颤声道:“大哥、三妹、四弟,我们四人总算团聚了!” 苏红儿等三人看清来人是李羽坤,程醉风和苏红儿脸上欢喜之情一闪而过,苏红儿垂首站到一边,程醉风哼了一声,问道:“你伤了人,又躲到山上来了?那妖女呢?” 宇文嫣当即跟了出去,朝程醉风微微欠身道:“大哥好。”随即逐一望向苏红儿和司空志,笑道,“三妹、四弟好!” 程醉风紧皱双眉,问道:“你们已成亲了?”苏红儿和司空志则是微微一笑。 “还没有。”宇文嫣道,“等此间大事一了,我们便去寻回坤哥双亲,然后再拜堂成亲,到时还望大哥、三妹和四弟多喝几杯。” “哈哈哈。”程醉风笑得略显凄惨,“一直以来,程某以为自己虽然武功低微,但承蒙江湖朋友抬爱,赐了个侠字,如今看来当真是笑话了。” “大哥,你可能误会二哥和四弟了。”苏红儿忍不住说道。 “误会?怎么会误会。”程醉风手指李羽坤,又指了指司空志,愤愤道,“他们两个,一个早早投入玄天门,做宇文宗的马前卒,还当上了什么雷使。另一个短短月余,被女色所迷,倒行逆施,残杀同道。我程醉风如何还有脸面立于江湖同道之前!” “大哥,不是这样子的。”苏红儿辩解。 “不是这样的?”程醉风凄然落泪,“前日,他们两人率领玄天教众杀了多少正道中人!连玄真派真灵道长都命丧山脚下。”他顿了顿,接道,“三妹,我知你重情重义,顾念结义之情,我何尝不是?但事到如今,各派还会放过他们吗?” “你武林正道中人的命是命,我玄天门教众的命便不是命吗?”宇文嫣冷冷道,“大哥,我知你仁侠宽厚,重情重义,但是非曲直并不能听信片面之言,也要讲道理的。” “讲什么道理?”程醉风瞪眼问道。 “玉华山腰,铁剑门、神刀门、鄱阳帮的人没来由围攻我和坤哥,根本不听我们辩解,最后坤哥出于自卫才杀伤了他们几人。可是他们还想用火药将我们炸死在山洞之中。我和坤哥岂能坐以待毙?” “玉华山之战不必多言,我玄天门死伤更重,几乎全军覆没,若不是坤哥偶遇救我,我哪里还有命在?” “至于冯艮以及神拳门的人,非我二人所杀,乃是一戴着弥勒佛面具的黑衣人所为,我和坤哥也想查出此人是谁。” “依我看来,多半也是你们魔教中人!否则岂会如此残忍好杀?”程醉风直言不讳。 “残忍好杀?”宇文嫣歪头苦笑,“若说残忍好杀,你正道中人不逞多让。” “你这话什么意思?”程醉风厉声问道。 “四弟,你来说吧!”宇文嫣望向司空志。 司空志尴尬笑道:“大哥,这……她倒是也没说错。” “好好好,你们沆瀣一气,倒是说给我听听看!”程醉风气得浑身发抖。 司空志虽然性格怪异,但对程醉风向来又怕又敬,他吞了口唾沫,道:“山脚之下,电旗营百余名教众误中各派埋伏,被大火烧死在树林之中。” 程醉风一愣,转向苏红儿问道:“真有此事?” 苏红儿摇头道:“小妹不知,但我远远望见确有大火焚林。” “还有天王殿中数十名教众,也不知中了什么毒,无声无息丧命。”宇文嫣淡淡道,“原来正道高手也善于用毒,真让人刮目相看了。” “嫣儿,不得无礼!”李羽坤轻喝道。 宇文嫣撇了撇嘴。 程醉风低头沉吟,来回踱步,忽然重重叹了口气,道:“好没来由的一场杀戮!罢了,二弟、四弟,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 李羽坤和司空志均心中一喜,司空志抢道:“宇文教主对我有恩,这些年来我忠心为教办事,也算能抵过,我便辞了雷使之职,从此隐居山林,不问世事。” 程醉风点头道:“好,大丈夫恩怨分明!你呢?”他转向李羽坤,“既然你与宇文姑娘情投意合,大哥也不强行拆散你们。” “谢大哥!”李羽坤深深一揖。宇文嫣也甚是欢喜,笑道:“大哥,坤哥与我很想阻止这场江湖浩劫,却不知如何施为,还望大哥指点!” 第二百七章 侠士之风 程醉风摆了摆手,道:“我不反对并非代表你和二弟真能顺利如愿,厮守在一起,你们二人要走得路还长着呢!” 李羽坤和宇文嫣皆点头称是。 司空志笑道:“大哥,咱们好不容易团聚,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叙叙旧。” 程醉风四下张望,指了指树林,当先迈步,其余四人鱼贯跟入。 五人在树林中找了块较为空旷的区域,李羽坤和司空志搬了五块干净的石头过来,围成一圈。 程醉风首先坐好,李羽坤在他右首坐下,苏红儿坐在程醉风左首,司空志坐在苏红儿身旁,宇文嫣坐在李羽坤身旁。 程醉风正色道:“二弟妹……” “大哥!”李羽坤和宇文嫣异口同声,均是满脸欢喜,起身施礼。 “坐下吧,一家人不必客气。”程醉风摆手说道。 李羽坤和宇文嫣又是双双一揖,齐齐坐倒。 苏红儿抿嘴笑道:“看他们多有默契。” “唉。”司空志叹道,“想不到老二这么个呆*子,老天爷竟然待他如此不薄。” 宇文嫣笑道:“四弟,你也老大不小了,此间事情一了我便为你说一门亲事,如何?” 司空志黑脸一红,偷偷瞧了一眼苏红儿,随即怪声怪气问道:“那姑娘可有你和三姐美貌?” 宇文嫣道:“那姑娘比我漂亮多啦,比之三妹嘛那是有所不及。” “二嫂客气了。”苏红儿笑道,“如此说来我倒也很想见见这位姑娘啦!” 李羽坤笑问:“我认不认得这位姑娘?” “自然认得,你猜猜是谁?”宇文嫣问道。 “可是欧阳青?”李羽坤道。 “聪明!”宇文嫣赞道,“你说他俩是否般配?” “可她似乎与小方甚是亲昵。”李羽坤道。 宇文嫣摇了摇头,道:“欧阳青与小方乃是表亲,两小无猜,有的只是兄妹之情。” “别别别。”司空志连连摆手道,“这小妮子外号千面人,一张脸变来变去,谁认得出她来。还是听大哥说正事,别再打岔。”司空志岔开话题。 程醉风一直微笑坐着,轻拍大腿听四人说话,见四人齐齐望向他,便道:“二弟年少时,我便与他相识,他生性淳朴,为人正直侠义,在江湖上颇具侠名。此番遭遇,当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吧!也许是老天对他的考验。” 程醉风为人豁达,对结义弟妹极重情义,但他绝不迂腐,心中虽有正邪之别,但也没有门户之见,不会死板拘泥于出身,更为看重人品。他听了许多关于李羽坤的传闻,但心中一直未曾相信,苦于没有证据证明二弟清白,否则只怕早就对那些造谣中伤之人指鼻痛骂了。 他之前之所以称宇文嫣妖女,实则也是一种试探,看看宇文嫣会不会“妖气”尽显。他通过几次观察,发觉宇文嫣对李羽坤真心诚意,而且所作所为算不得奸邪之辈,便也打开了心结,接受这个弟妹了。 四人知道他还有下文,便没有插话。 谁知程醉风话锋一转,问道:“二弟,你是不是学了什么邪门的武功?” “大哥何故有此一问?”李羽坤问道。 宇文嫣笑道:“你在盟主大帐内大显神威,施展的武功确实有点邪门。” 程醉风莞尔一笑道:“弟妹冰雪聪明,确实跟二弟很配,有你在他身边,算是上佳补益。” 李羽坤一拍大腿,便将秋九传功之事详细说了。 司空志又叹了口气,道:“瞧你愣头愣脑,想不到天下的好事都让你占了。” 李羽坤挠头傻笑,随即正色问道:“大哥,杨盟主,孙前辈夫妇还有其他人有没有因此受伤?” 程醉风摇头道:“没有,你们走了之后,他们有点虚脱,歇息了几个时辰便也好了。” “奇妙,奇妙,这御风神功当真奇妙。”李羽坤满脸疑惑,“等见着秋师父,定要问问明白。” “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程醉风叹道。 “啊!”李羽坤忽然跳了起来,“大哥,三妹,各派高手是不是在杨盟主率领下都上山来了?现下是不是在后山重地与秋师父率领的玄天门教众厮杀?” 程醉风苦笑点头。 “嫣儿,不如你送大哥他们下山去,我立时赶去,设法阻止这场争斗。”李羽坤急道。 宇文嫣道:“我与你同去。”自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抛给司空志,“四弟,带大哥和三妹下山。” 司空志扬手接过,点头说“好”,他自然认得玄天令。 程醉风摇了摇头,道:“怎能让你二人犯险,罢了,一起去吧!弟妹,你差人送过我和三妹一次,不要再送第二次啦!” “大哥,我也正想问你。”宇文嫣道。 “那两位前辈送我们回丰城,走出不到五十里路,歇脚吃饭时正好遇着我师父和杨兰师妹。师父她老人家以为两位前辈捉了我们,便要动手营救,我当即说明原委,两位前辈通情达理,放了我们。”苏红儿娓娓道来。 李羽坤点头道:“原来如此。” “对了,四弟,你可曾见到我娘?”宇文嫣忽然问道,“还有香姨。” “教主夫人和香姨不见了?”司空志诧道,随即出言安慰,“二嫂不必着急,夫人和香姨武艺高强,二人合力,连两位天王任一人都未必敌得过,应当不会出事。” 宇文嫣点了点头,这也是她虽然发现母亲房中有打斗痕迹,却并不十分担心的原因。别说是余不从、端木盛,即便是她爹宇文宗,也未必能胜过她娘和香姨联手。 程醉风问道:“二弟,若此场浩劫无法化解,你会站在哪一边?” 李羽坤怔怔看着程醉风,却不知如何回答。 程醉风笑道:“傻二弟,自然是带着弟妹平安脱身要紧。” “大哥……”李羽坤正想说些什么,却被程醉风打断:“咱们五人只愿武林太平,各门派相安无事便好,什么神龙,什么一统江湖,咱们都不感兴趣。” “大哥所言极是。”苏红儿接口道。 五人出了树林,飞身掠向后山重地,过不多时,便能远远望见石牢。 可此时石牢前黑漆漆未见一人。 程醉风道:“他们在上面。” 宇文嫣吃了一惊,道:“难道他们上了天池?” “难道你爹爹回来了?”李羽坤惊道。 第二百八章 玄天禁地 “是你们所说的那秋九带上去的。”苏红儿说道。 他们四人飞掠奔跑之际开口说话,功力高低便有显现,李羽坤和宇文嫣毫无影响,程醉风和苏红儿则是身形微顿。 程醉风等三人只是见到双方人马赶往天池,自己因为认出了司空志而未上去便掉头回转,所以不知天池在哪里。 宇文嫣自然知道,便当先带路直奔玄天门禁地而去。 山道渐行渐窄,到得后来,两侧峭壁高耸,只中间一条宽约两尺的窄道可以通过。 宇文嫣当先引路,程醉风、苏红儿和司空志依次跟在她身后,李羽坤断后。 山道中无月光照入,十分昏暗,好在五人眼力甚佳,虽然奔行快速,倒也如履平地。 李羽坤不时仰头打量,心中忐忑,此处若有人设伏,以乱石下投,己方五人实难应付,不知当时各派通过这里时又是怎样的心情? 这狭窄的通道比李羽坤想象中长出很多,估摸着直疾行了一刻钟的工夫才终于通过。 过了山道,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高约十丈,宽三丈有余的大石壁,壁面光滑,不着一物。 李羽坤原本以为这么大一块石壁上,必然刻有壮志豪言之类的文字,仔细打量却没有。 宇文嫣出言解释:“这块石壁唤作无名壁,爹爹凡是遇到不解难题,便会来此面壁思策。有时愣愣地站在这里一天都瞧着这块石壁。” 五人复又前行,前面是一潭方圆数丈的水池,想是青龙山很久没有下大雨,池水几快干涸,池底隐隐约约似沉有许多兵器,有刀剑枪棒等常见的,亦有斧钺钩叉之类比较少见的。 李羽坤起初以为这便是天池,但见宇文嫣并未停步,便知不是,当他看清池中的兵器时吃了一惊,心道:“莫非是各派群雄落下的?”他知道玄天门教众虽多,但所使兵器以刀剑枪戟为主。 程醉风和苏红儿亦是满脸疑惑,宇文嫣这次却没有解答,反而加快了脚步。 程醉风回头望向司空志,司空志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情。 李羽坤定睛细看,才发现许多兵器露出水面的部分早已生锈,显然丢在池中时日已长,便暗暗松了口气。 又行了一会,耳中听到隆隆的水声,隐隐传来呐喊欢呼之声,李羽坤心想多半快到天池了。 果然转过一个弯之后,眼前是一大片广场,方圆足有两里,一条瀑布挂在远处。 广场外围一圈立有十余根石柱,柱子上横插了上百支火把,照得广场亮如白昼。 广场两边分左右足足站了数百人,左首众人服饰各异,显然是各派中人。右首边人数较少,显是玄天门教众,大多黑衣黄带,却也有数十名年轻女子,皆是一袭白衣,身背长剑,长得都颇为秀丽,一头黑发挽于头顶。 广场彼端一方高十余丈的石台,石台上设了两座。 李羽坤看清座中两人一人是余不从,另一人果然是杨梦,杨梦身后站了两人,自然是孙行松夫妇。 另有一人一身灰白长袍,背负双手站立石台,却是秋九。 此刻数百人千余只眼睛都盯着广场中心区域面对面站立的两人。 一人一身道袍,年逾五十,手捻长须,身背长剑。 另一人李羽坤依稀认出是那夜在石牢前来去匆匆,凭借绝妙身法,施展绝妙剑法袭击孙氏夫妇的怪人,心道:“莫非此人便是剑鬼戚定杰?” 一条人影快步奔来,眨眼间到了近前,却是欧阳青,原来她一直心不在焉,关注来路,一看到宇文嫣等人,便过来相见。 欧阳青道:“我的大小姐,你可来了!” 宇文嫣道:“你的伤好了?小方说你手脚不便,又生了病?” “放屁!”欧阳青怒道,“本姑娘好好地,小方这兔崽子胡说八道。”她话一出口,顿觉过于粗鲁,尴尬一笑。 但她说话大声,引来无数人的目光,玄天门教众多数认得宇文嫣和司空志,齐声欢呼,不少人奔过来行礼。 而各派群雄不少也是认得这五人的,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宇文嫣朝那些教众摆手,令他们回归原位,拉着欧阳青,随同李羽坤等人在一旁站定。 宇文嫣道:“快说说经过。” “那老道士是峨眉山上什么紫云观的观主紫云道人,要跟剑鬼先生比试剑法,两个人念念有词对峙了好一会了,都不出手,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欧阳青语音清脆,一口气讲了一大段话。 李羽坤心道:“这人果然是剑鬼。” 宇文嫣道:“长话短说,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事?” 欧阳青哦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详细道来。 原来端木盛勾结各派,打算里应外合,他命蓝林甫率领电旗营趁夜假装袭击各派驻地,之后又假意追击敌人而闯入树林,实际上早已在树林中埋伏好了高手。 伏兵以迷烟迷倒了电旗营百余名教众,脱去他们的外衣外裤靴子,再找来各派高手乔装成电旗营,轻而易举便跟着端木盛混上了青龙山。 但令各派和端木盛没想到的是,李羽坤和宇文嫣武功大进,轻松击败了围攻雷旗营的高手,并尽数活捉上山。 蓝林甫反应也快,将计就计,力主将俘虏押去天王殿。他们故伎重施,以毒烟迷晕了天王殿的教众,并全部杀死。 好在右天王余不从修为高深,并没有被毒烟所迷,带领数人杀出重围,退往后山。 各派集结之后直扑后山重地,一方面要营救李问剑等人,另一方面是想抢夺神龙。 秋九率领教众和石牢中的高手奋力抵抗,他以一己之力击败各派数名好手,最后杨梦与秋九达成口头协议,双方一对一公平决斗。于是秋九直接引着众人上了天池。 双方之前由余不从和杨梦出面,长篇大论讲了好多说辞,故此才比试了两场,双方各胜一场。 司空志听罢大骂道:“他妈的,蓝林甫这小子吃里扒外,若非我急着赶去跟秋前辈报告,就也着了他们暗算啦!待会我定要好好揍他一顿出气!” 第二百九章 赌约 李羽坤道:“四弟,只怕你短时不得如愿了,只因蓝电使被端木盛所伤,受伤不轻,要修养好长一段时日才能复原。” 司空志吐舌道:“端木天王怎如此辣手?老蓝虽然为人好勇斗狠,但好歹这么多年来,为他办成了许多事,他竟然狠得下心冲自己的心腹手下下手。”双眼满是遗憾和不解。 他们五人与各派中人离得较远,尽量压低了声音说话。 一黑衣女子听到司空志骂声,转过头来,一望之下即刻奔了过来,躬身行礼:“薛秀见过大小姐!”随即又朝司空志行礼,“见过雷使。” 司空志道:“不必多礼,你哥哥呢?” 薛秀双眼一红,几欲落泪。 “怎么?出了什么事?”司空志追问道。 “哥哥被人暗算,受了重伤,现下回去疗伤了。”薛秀终于忍不住掉下几滴泪来。 “他妈的,是谁伤了薛仲?”司空志怒道,“别哭啊,我最怕瞧见女人哭。” “是,属下失态了。”薛秀擦去泪水,“是装扮成雷旗营兄弟的各派贼人,姓名倒也不知。” “好吧,你先下去吧,待我查明,为他报仇。”司空志摆手道,“他妈的,敢伤害我的人!” 薛秀嘴角抽动,似乎竭力忍住了笑,欲言又止,转身回返原位。 宇文嫣笑道:“大哥,三妹,看来我无须为四弟说媒了。” “哦?”程醉风面露疑色。 苏红儿笑着指了指离去的薛秀的背影。 程醉风哑然失笑,又叹了口气,司空志略显尴尬。 “唉,不知小方现下如何?”欧阳青忽然也叹了口气道,这口气叹得倒是恰当好处。 宇文嫣道:“莫非小方受了端木盛胁迫?” “大小姐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欧阳青道,“姑姑尚未回山,端木盛不知耍了什么手段,竟然捉住了姑丈,并以此为要挟,胁迫小方和我率领风旗营随他反叛,先拿下云旗营,再诛杀余天王等一众高手。但我和小方一直不忍也不愿朝同门下手,端木盛索性软禁了我,不让我出来,还好最后被余天王识破,派人救我出来。” “怪不得我回到总坛后,你和小方的举动都很奇怪,你是人影都不见,小方总是神神秘秘。”宇文嫣笑道,“小方人呢?放心,我不会怪你们。让他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救他爹爹。” “唉。”欧阳青又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错了,对不起玄天门,不敢见你,自己带了十余名风旗营的兄弟姐妹救他爹爹去了。” “这小子真心胡闹!”宇文嫣骂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擅作主张,等雪姨回来,看不打断他的狗腿!” “那可怎么办?大小姐你得帮帮他呀!”欧阳青软语相求。 “事到如今,先解决这里的事情再说。”宇文嫣道,“就算他落入敌手,端木盛想必也不敢杀他。” “啊!”一声惊呼自程醉风口中喊出。 原来宇文嫣和欧阳青说话间,那边紫云道人和戚定杰早已交上了手,他们以快打快,剑招如奔雷闪电,瞬间交手了五十余招。 激斗中,戚定杰卖了个破绽,紫云道人没看出来,冒进攻击,结果被戚定杰刺伤了右手手臂。 紫云道人很是愤慨,剑交左手想要再斗,却被人劝了下来。因此判定玄天门再胜一局,暂时领先一场。 宇文嫣皱眉道:“如此比下去,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 欧阳青道:“余天王和杨梦下了赌约,至明日午时便停止比斗,胜场多的一方为最后的赢家。若是各派赢了,玄天门交出李问剑等人和神龙,任他们下山,若是玄天门赢了,各派退下青龙山,退出邕州,杨梦交出神壶。” “如此倒也公平。”程醉风点头道,“还避免了混战杀戮。” 李羽坤、苏红儿、司空志三人齐齐点头。 “神壶?什么神壶?”宇文嫣奇道,踮起脚远望石台,并未发现杨梦身旁有什么壶。 “啊!”李羽坤惊呼道,“难道是那个青铜壶?” “李大侠见过那神壶?”欧阳青诧道,“正是一把青铜壶,据说此壶可以用来炼制神龙丹。杨梦展示之后,那老太婆便收了起来。”她指了指石台上杨梦身后的孙婆婆田娥。 “是啊,我在灵犀谷养伤时亲眼见到杨姑娘擦拭一把青铜古壶。”李羽坤道,“见过两次,当时我还以为这是她先辈留下的遗物,所以她才会格外珍视。”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一见那本册子便双眼放光。”宇文嫣道,“原来只要集齐神龙、神壶,还有那本神龙帮帮主遗下来的册子,便能炼制神龙丹。啊,不对,不对,还少一名炼丹高手。” 李羽坤凑过去道:“嫣儿,杨姑娘她自己便是医道圣手。” 宇文嫣皱眉道:“确实如此,那时我对你的伤束手无策,她却能救你。” “你是关心则乱。”李羽坤笑道,“若是你静下心来,多半也能救活我。” “多半便不是一定,若救不活你,我自己也便不想活了。”宇文嫣嗔笑道。 欧阳青啧啧称酸,程醉风、苏红儿和司空志则是面带微笑。 欧阳青问道:“我们要过去石台那边吗?” 宇文嫣道:“不必,余天王和秋伯伯都看到了我们,秋伯伯还跟我摇头示意,我们便在这边观战吧!” “秋师父什么时候向你摇头的?我怎么没瞧见?”李羽坤道。 欧阳青接口道:“李大侠眼里心里只有嫣儿,哈哈。” 李羽坤脸红挠头。 说话间又有两人登场比试,其中一人李羽坤认得是华山派的王道成,另一人却是玄天门一名白衣女弟子,年纪比王道成小了很多,比之宇文嫣也大不了几岁。是余不从指名道姓让她出场的,名唤余晓。 王道成起初见玄天门派这么个年轻女子与他对战,极为不满,气鼓鼓地,多半是认为玄天门是轻看了他华山派,更是对他这个华山派掌门的不敬。 等交上手,才知道眼前这个白衣女子绝不简单。 程醉风缓缓点头赞道:“玄天门果然是高手如云,这姑娘年纪轻轻,掌法竟精妙如斯。” 第二百一十章 连胜 宇文嫣笑道:“大哥,这大姑娘可不简单,虽说她只是风旗营一名普通教众,可她却是右天王余不从的亲侄女,余天王亲手传了她几门厉害功夫。” “原来如此,这姑娘的掌法厉害得很呐!华山派王掌门要胜她不易。”李羽坤摇头道。 “谁说余晓便一定打不过王道成?”宇文嫣瞪了李羽坤一眼,“若你轻看我玄天门的功夫,待会我与你也比试一场好了。我倒要看看是玄天功厉害,还是御风神功精妙。” 程醉风和司空志哈哈大笑,苏红儿浅笑道:“我早就想再见识见识二嫂的功夫了,二哥你就陪她过几招吧。” “甚妙,甚妙!我也想看看到底是李大侠厉害,还是大小姐高明。”欧阳青抚掌赞道。 五人齐齐将目光投向她,欧阳青却默不作声,转过头去观战了。 李羽坤当日见过花千山与傅夜华比试掌法,花千山的流云掌行云流水,变化无方,又暗含极为高明的擒拿点穴功夫,使得傅夜华处处受制,最后以身体硬受一掌,将花千山逼下擂台获胜。 而此刻见到王道成使出这门功夫,虽然在灵巧变化上比不过花千山,但贵在沉稳老辣,出招收招比之花千山虽然迟缓不少,但气度不凡,不愧是一派掌门之风。 而余晓的掌法得自于余不从亲传,因为女子比之男子身材娇小,力道不足,所以但凡适合女子习练的掌法,一般多偏重身法及招式变化。 但余晓的身材不同于一般娇小女子,看上去比之宇文嫣还要高大一些,而王道成瘦削精悍,比余晓矮了一个头不止。 再者她所使的掌法居然属于刚猛一路,而且似乎内力不弱,有时候一掌拍出竟能将华山掌门逼退。 王道成脸上已无初时的轻视恼怒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佩服,夹杂着些许惭愧。 啪啪啪,王道成与余晓连对了三掌,各自飘然后退三步,随即又齐齐跃上硬对了六掌。 王道成依然后退三步,而余晓则退了五步,她娇叱再上,数十名白衣女教众齐齐娇声喝彩,其余玄天门弟子跟着纷纷叫好。 宇文嫣赞道:“想不到余晓的功夫又精进了不少。” “是啊,去年我还能接她五十招,现在只怕连她十掌都接不住了。”欧阳青摇头叹息,“以她武功,升任孝卫绰绰有余,余天王倒是清正,这么多年依然让她当个普通风旗营弟子。” 宇文嫣道:“这有何难,等爹爹回山,我请他升余晓为孝卫。” “我替余晓谢过大小姐。”欧阳青道,“小方犯了错,自也不能再担当孝卫之职了,余晓接替他的位置合情合理。” “不然,小方虽然犯错,只要回头,罪不至免职,届时罚他面壁思过一年即可。”宇文嫣摇头道,“端木盛叛教,自然不得再担任左天王。爹爹肯定会提拔雪姨升任左天王,届时你便能升任风使,就是你这功夫,得好好练练了,别老是钻研这易容术荒废了武功。” 欧阳青急忙摇手:“不可不可,我武功和办事能力均不足,必然不能服众,哪能升任风使!”说着她瞄了一眼李羽坤,笑道,“只怕宇文教主到时候会请李大侠当左天王。” 李羽坤正在专心观战,对宇文嫣和欧阳青所说的话只听了个大概,但最后一句“宇文教主会请李大侠当左天王”可听得清清楚楚,急忙摆手笑道:“李某当不来天王。”心想宇文教主见了自己,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怕要生气,说不定还会出手。 程醉风忽道:“我去跟几位朋友叙叙话。”苏红儿也道:“我去师父和师妹那边。” 二人走后,欧阳青道:“程大侠和苏三侠看来是对李大侠担任左天王之职有异议。” 李羽坤只有苦笑,索性不理会欧阳青,收敛心神观战。 此时王道成和余晓已斗了一百多招,兀自未分胜败,谁也没能占得上风。 虽说斗了个旗鼓相当,但大家心里明白,王道成贵为一派掌门,跟一个玄天门普通教众激战百招未能占到便宜,实在说不过去。更何况这名教众还是个年轻女子,不但他脸上无光,华山派也没了面子,整个正道各派都感觉憋屈,不少人连连摇头。 王道成因此不免更加急躁,不得已屡出险招,想要出奇制胜。 可他想不到,这余晓年纪不大,心性却异常沉稳,完全不为所动,自顾自沉着应对,绝不冒险急功近利。但她一旦捕捉到战机,却也毫不拖泥带水,出招精准狠辣,往往能逼得王道成手足无措。 如此一来,倒是余晓渐渐占了上风,王道成更加心烦意乱,一不小心,肩头被余晓拍中一掌,倒退三步。 王道成脸色铁青,低喝一声,脸上戾气大盛,陡然变招,出招异常狠辣,有几招甚至不顾对手是年轻女子,直指前胸,小腹等部位。 不少各派中人连连摇头,玄天门教众则是纷纷喝骂王道成老不要脸,其中数那些白衣女子骂得最凶。 王道成忽然发一声喊,跳出战圈,怒道:“罢了罢了,不打了不打了,王某认输便是,气死我了!”扭头就走。 花千山和一众华山弟子急忙迎上去,王道成盛怒之下,一掌拍向花千山。 花千山也不躲闪,肩头挨了一掌,身子一晃,苦笑道:“掌门师兄,可消气了吗?” 王道成愕然道:“师弟,你没事吧?你怎么不躲开啊!” 花千山摆手道:“师兄我没事,顶得住。” 王道成轻轻拍拍花千山后背,携手站回本队。 石台上余不从淡淡道:“杨盟主,玄天门连胜两场,暂时领先两个胜场,不知杨盟主接下来派哪一位高手下场?”话语中不无得意之色,“晓儿,你先下去歇息歇息!” 余晓朝余不从躬身行礼,余不从摆了摆手,余晓道:“启禀右天王,属下还想再战一场,请哪位英雄下场,指点我几招刀法。” 余不从沉吟片刻,道:“也好,年轻人就是太过骄躁,得让你吃些苦头。” 第二百一十一章 二女相斗 “杨盟主,古霜霜求战!”各派群雄队列中一年轻女子缓步而出,着一身翠绿色毛边袄子,约莫二十岁出头年纪,体态娇小,面容清秀,扎了两根辫子垂至双肩。 “杨盟主,就让小女霜霜试试吧。”却是古行春说话,原来这古霜霜是他女儿。 杨梦点了点头,出言提醒道:“这位余姑娘一身武功传自玄天门高手,霜霜姑娘务必小心,万不可轻敌。” 古霜霜点了点头,缓缓抽出一柄一尺短刀,将刀鞘扔给古行春,古行春轻描淡写接过,插入腰带。 此时余晓也已拔刀在手,她的刀长约一尺半,刀身成弧状,是一把窄刃弯刀,倒似一把柳叶刀,却比寻常柳叶刀短了几寸,宽了几分。 二人垂刀对立,目不转睛看着对方,谁也没有率先出招。 最后还是古霜霜先行出刀,她手臂一转,短刀自下而上反撩。 余晓踏步后缩避开刀锋,弯刀划出美妙弧线斜劈。她这一刀出手时机拿捏得恰当好处,正是古霜霜短刀悬在半空的时候。 古霜霜若是回刀格挡,则必须先卸去上撩之力,再反向下击,力道必然不足,说不定短刀直接会被余晓震飞。 如果她后退,中路空虚难以防备,余晓顺势变招横斩,更难应对。 谁知古霜霜突然之间选择了一个非常古怪的姿势躲避,她整个人向后便倒,而两条腿自膝盖以下却纹丝不动,犹如钉在地上一般。 余晓一刀劈空,还未变招,古霜霜上身骤然弹起,舒展玉臂一刀砍下。这一刀她借了身子弹起之势,虎虎生风。 余晓不及细想,索性回刀上格。她身形比古霜霜高大太多,力气自然也大。 一阵沉闷刺耳的碰撞之声后,余晓居然禁不住倒退三步。 古霜霜占了先手,哪还会错过良机,短刀疾风暴雨般劈砍,一时之间将余晓逼得手忙脚乱。 而且不知怎么回事,古霜霜身子柔韧性特别好,总是能做出古怪甚至是匪夷所思的动作,出刀方位令人意想不到。 正在观战的欧阳青皱眉道:“这姑娘身子柔若无骨,恍如柳枝。” 宇文嫣道:“她定是从小就练了软骨的功夫。” 欧阳青点头道:“是啊,你看她手臂居然还能向外弯折,那小腰更是灵活,不好对付,不好对付啊!” “古姑娘手中短刀似是一柄宝刀,刀身厚重,刀刃锋利。”李羽坤说道,“余姑娘的弯刀第一次与古姑娘的短刀相击,便被砍出了一道口子,她就更不敢用刀格挡了。” 李羽坤目光如炬,看得清楚明白。 余晓果然担心弯刀被砍断,避实就虚,也就更加被动,偶尔还了一刀,亦被古霜霜轻而易举躲避或者封挡,有时以古怪身法躲开之后立时还击。 古行春手捻长须,面带微笑,对女儿很是满意。 叮叮当当,古霜霜高高跃起,连砍四刀。余晓不知是躲避不及还是不想输了气势,挥刀上迎。 古霜霜一声娇喝,将余晓弯刀砍断,余力未衰,刀锋直奔余晓前胸而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平淡的比斗 玄天门风旗营一众女弟子齐声惊呼,其余教众也都十分紧张,但碍于比武规矩,不得援手。 噗一声,刀锋及身,余晓上衣裂开,露出脖子以下雪白肌肤。 余晓扔去半截弯刀,双臂抱胸遮挡,古霜霜也不进招,持刀立定冷笑。片刻之后,一件长袍从天飘落,不偏不倚正好披在余晓身上。 余晓索性穿起长袍,裹紧系好腰带,抬起头来一双冷目直视古霜霜。 古霜霜哼了一声,道:“你不服?” 余晓转身面向石台,高声道:“余天王,属下输了没有?” 余不从淡淡道:“输了。她若追上补刀,你未必躲得开。” “我虽当众出丑但心神未乱,还可一战。”余晓心有不甘。 余不从摇头道:“莫要让天下英雄小瞧了我玄天门。” 余晓双眉一挑,片刻之后转过身来面向古霜霜道:“我输了,但你可敢接我一掌?不算在比试胜负之内。” “尽管来!”古霜霜傲然道。 余晓哼了一声,上跨三步,挥掌拍出。古霜霜横刀封挡。 砰一声,余晓一掌正好拍中刀身,噔噔噔古霜霜疾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余晓收招站定,四下打量,只见各派群雄队列中一男子与自己目光接触后微笑点头。 余晓见他未穿外衣,抱拳道:“多谢阁下抛衣遮羞。” 那人摆了摆手,并未答话。 那边宇文嫣笑道:“坤哥,要不要给大哥送件袍子去?” 李羽坤摇了摇头道:“想必余姑娘会送去的吧!” 欧阳青笑道:“李大侠神机妙算啊!” “大哥可有成婚?”宇文嫣笑问。 “大哥眼界甚高,虽然已三十有五,但仍未寻到意中人。”李羽坤笑答。 “余晓姑娘她眼界也很高,不知她和程大侠会不会看对眼?”欧阳青道,“他们二人倒是挺般配的,方才两人似乎还说了句什么话。” 那边古行春唤回古霜霜,古霜霜本来还想连战一轮,但古行春坚决不允。 石台上余不从淡淡道:“杨盟主,你又胜一场。”他转头问秋九道:“秋兄,接下来你看玄天门应当派谁出场?” 秋九缓缓道:“但凭余天王作主。” 余不从微笑道:“不如请……”他话未说完,群雄队伍中一僧越众而出,将手中戒刀往地上一杵,瓮声瓮气道:“少林寺本愚求战!喂,贫僧心中有气,非揍几个玄天门中人出气不可,那个什么天王,派几个能打的人出来吧!” “天王,属下求战!”一黑脸大汉疾步走出。 “迟重,这位大师乃是少林高僧,你可有把握?”余不从沉声问道。 迟重躬身道:“属下竭力为教尽忠,死而无悔!” 余不从点头摆手。 “贫僧不是什么高僧,黑大个,你小子看着禁得起揍!”本愚大声说道,不知怎么,他脸色铁青,似乎满肚子怨气。 迟重招了招手,有教众提了一杆镔铁棍上来。那教众身材不输迟重,但提着棍子显得颇为吃力。 迟重抬臂接过,耍了几个棍花,摆了个起手式,喝道:“大和尚,进招吧!” 本愚撇嘴笑道:“好!”提了戒刀缓步靠近迟重,举刀便砍。 迟重提棍相迎,二人刀来棍往斗在一起。 宇文嫣看了一会,甚觉无趣,拉着李羽坤退到远处坐倒在石头上。 李羽坤抬头望了望天,道:“再过一会便要天亮了,嫣儿,不如你睡一会吧!” 宇文嫣摇头道:“我不困。” 欧阳青奔了出去,过不多时又奔回,手中提了两个水壶,还有一个竹篮。 李羽坤接过水壶,欧阳青将竹篮放在另一块石头上,掀开盖子,竟是一篮精美的吃食。 欧阳青道:“我去石台前候命,待会若有合适对手,我也为玄天门出一份力。” 宇文嫣问道:“比武禁暗器吗?” 欧阳青笑道:“留心针可是我的秘技,不到万不得已岂能轻易使用!”说罢笑着离去。 宇文嫣摇头道:“这小妮子就是鬼点子多,不肯好好学武。” 李羽坤微笑点头,自竹篮中挑了一些递给宇文嫣,宇文嫣接过。李羽坤自己也拿了一些吃。 宇文嫣吃下一块豆沙蜜糖糕,喝了口水,问道:“这和尚是你师兄?” “是。”李羽坤道,“迟重打不过他。”他想了想补充说道,“本愚师兄一肚子火气没地方撒。” “哦?他在生你的气?”宇文嫣问道。 “是的,唉,少林寺了痴、了真两位师叔,本愚、本明还有一众师兄弟只怕都在生我的气。”李羽坤叹道,“但我不后悔,你教我随心随性,任由我心,我记着了。” 宇文嫣甚是欢喜,又给李羽坤挑了一些吃食:“你说大哥和三妹会不会出手?” “多半会的。”李羽坤道,“此事发展到如今局面,也算万幸,至少没有尸横遍山。” 宇文嫣低声道:“你多吃些,养足精神,我怕或有重大变故。” 李羽坤点头道:“是,端木盛还未出现,不知他会有何种阴谋诡计?” “迟重果然不是你师兄对手。”宇文嫣望向远处,只见迟重呆坐在地,镔铁棍落在三丈之外。 余不从挥了挥手,两名教众将迟重扶下,另一人去捡回镔铁棍。 双方各胜三场战成平手,本愚并未尽兴,继续索战,又一玄天门教众得到许可后,提了钢刀出战。 李羽坤望了一眼,道:“本愚师兄功力精纯,一般人难以匹敌。这人过不了三十招。” 果不其然,二十三招时,本愚将那人踢倒在地,那人半天爬不起来。如此各派反超一场。 余不从又派遣一人出场,那人撑了五十招,也非本愚敌手,败下阵来。 李羽坤甚是不解:“为何余天王不派高手出战?” “还未到决战时候。”宇文嫣回道,“双方实力伯仲之间,谁也没有必胜把握。也许杨梦是在等端木盛,而余天王可能也在等人。” “他在等谁?”李羽坤奇道,“难道是在等郁寒琛等十二能士增援?” 第二百一十三章 青鸾索战 “都有可能吧!”宇文嫣点头说道,“此时的比武看似走马观花,异常平淡,实则是大风大雨欲来之前的平静,天池暗流涌动,吉凶难料。” 二人说话间本愚又以般若掌功夫击败了玄天门一人,那人极为彪悍,却因此受了重伤,被人抬了下去。 了痴口颂佛号唤本愚下场,本愚意犹未尽,满脸不愿显有怒意,但又不敢不从。 实则了痴见本愚出手伤了人,怕有玄天门高手下场报复,故此见好就收,唤下本愚。 如此玄天门落后三个胜场。 余不从似乎并不着急,依旧坦然自若正襟安坐,群雄在本愚退场时欢声雷动。本愚这才转怒为喜,呵呵憨笑。 忽听一阵怪叫由远而近,众人转头循声望去,但见一长发白衣人足不沾地,随风飘来。 李羽坤认出这白衣人正是那晚自己跟着四弟司空志夜探后山重地时所见的怪人。 白衣人缓缓飘至台前,不时扭头瞧向各派群雄,直把人瞧得背脊发凉,经过道人时,均瞪眼怒视,振振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也不知他为何仇视道人。 白衣人在台前站定,抬臂手指孙行松,怪笑道:“孙老儿,下来打一场!” 孙行松正欲答话,群雄中一道人掠出,道:“无量天尊,装神弄鬼,看贫道来降你!” 白衣人咯咯怪笑,身子忽然向那道人飘去,左臂暴长,抓向那道人面门。 有人惊呼提醒:“青鸾道长小心!” 那道人哼了一声,不躲不闪,待白衣人左手五指离自己脸面只有一尺距离时,骤然抬手朝白衣人左手抓去。 白衣人变抓为掌拍下,那道人变招也快。砰一声,两人对了一掌,各自后退一步。 白衣人拨开披肩长发,露出一整张苍白的脸,冷笑道:“你便是畜生道长?”他说话卷舌音颇重,那道人并未听清,傲然道:“贫道正是长安玄都观青鸾子。” “所以我说你是畜生道长没错!哈哈。”白衣人仰天大笑。 这次青鸾子听清了畜生二字,不怒反笑道:“你这白衣鬼,贫道今日便渡了你!” 群雄中不少人惊叹,对那青鸾子投去崇敬的眼神,心里想得一样:这人年纪不过三十岁上下,竟然便是长安玄都观的青鸾子! 宇文嫣问道:“这道人的道号有点意思,竟以神鸟为名。” “是。”李羽坤点了点头,“玄都观在天下道派之中极负盛名,听说其规模不亚于武当山玄真派。观中高人均以鸟雀作为道号,这道长以青鸾这种神鸟为道号,其实力在同门中必然出类拔萃。” “那玄都观掌门人叫什么鸟名?”宇文嫣笑问。 “精卫真人。”李羽坤正色道,“传闻他武功已入化境,道法更是举世无双,民间更有人说他是地上的神仙,不知真假。这青鸾子是他的师弟,武功修为自也非同小可。” 宇文嫣听罢瞪圆了眼睛道:“等此间事情一了,你带我去长安,我一定要见见这精卫真人,还有那杨贵妃,我倒要瞧瞧这鸟真人是不是神仙,这杨贵妃容貌是不是真的倾国倾城?” 李羽坤笑问:“这白衣人是教中哪位高人?” “白衣剑痴庄笑果。”宇文嫣笑道,“若论剑法,玄天门数他第一。” 李羽坤问道:“那他为何不用剑?” 宇文嫣笑道:“痴于剑忠于剑,在他心中,天下没几人值得他拔剑。” “原来如此,难道连风使也不是他对手?”李羽坤奇道。 “略有不及。”宇文嫣道,“仅限于剑法。” 李羽坤缓缓点头,心中想起裴大将军、秦南阳,还有那孙秀才,心下嘀咕:“不知这几人与庄笑果相比,谁的剑法更胜一筹?” 二人说话间那边庄笑果和青鸾子已战在一起。 宇文嫣笑道:“坤哥,你且仔细瞧瞧青鸾道人的武功,也好心中有数,他日若与玄都观的人动手,不至措手不及。” 李羽坤微笑摇头,凝神远眺二人比斗。 庄笑果和青鸾子使得都是掌法,前者出招迅捷无比,眨眼间能攻出数招,而且出手既狠又准,总是攻向对手要害。 而青鸾子虽然处于守势,四五招里才还得一招半式,但其每每还招却都能后发而先至,攻敌之所必救。 那夜李羽坤曾见识过庄笑果以内力驱动火球攻击孙行松,知道庄笑果内力并非很强,逊于孙行松。 此刻庄笑果仅仅凭借精妙的招式才得以略占主动。 再看青鸾子,李羽坤初见他现身时,神情倨傲,出言不逊,似是目中无人,没把庄笑果放在眼里。但真动了手,青鸾子防守沉稳,反击果断狠辣,眼神沉着冷静,实是劲敌。 而且似乎青鸾子内力比之庄笑果要强出不少,他偶尔拍出一掌,都能将庄笑果逼退。 又斗十招,庄笑果拍出两掌,踢出两脚,身子倒翻身出去,落在远处,连连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没意思没意思。” 群雄无不愕然。有人骂道:“你分明知道不是青鸾真人对手,所以才会厚颜无耻、临阵脱逃!” “你说什么?”庄笑果满脸怒气,歪头问道。 那人见他神色不善,有些害怕,但又拉不下脸就此退缩,涨红了脸道:“我说你是胆小鬼,不敢再与青鸾真人较量!” “我与他打不打关你屁事!”庄笑果瞪眼说道,“你若要打,庄某定当奉陪!” 那人还想逞能,却被人拉了一把。那人正好顺坡下驴,不再说话。 庄笑果又瞪了青鸾道人一眼,转身便走,直走到李羽坤和宇文嫣身旁。 李羽坤起身抱拳道:“庄先生好。” 庄笑果呲牙咧嘴一笑,找了块石头坐下,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司空志并未走远,走过来微微躬身,刚想说话,庄笑果摆手道:“你是四使之一,在教中职位远高于我,不必客气。” 司空志甚是无趣,转身离开。 那边青鸾道人独自站在场中,微觉尴尬,沉吟片刻后提气朗声说道:“玄都观青鸾子求战少林叛徒,玄天门宇文教主的女婿李羽坤!” 第二百一十四章 青鸾显威 玄天门教众听到青鸾子向李羽坤索战,惊呼之下有人直接破口大骂:“凭你这臭道士,也敢向李大侠挑战!” “臭道士简直是螳臂当车,蚍蜉撼大树,自不量力!” “哈哈,李大侠,您不用跟他一般见识,小人代你收拾了他即可。” 说话的教众多半早就看到李羽坤和宇文嫣到来,因而高声喊叫,讨好之心明显。 一些并未看到李羽坤和宇文嫣来到的教众一阵躁动,左顾右盼。 有一高个教众越众而出,迈步走向青鸾道人,不由分说挺枪便刺。 青鸾子侧身闪避,在枪杆上一拍,高高跃起,飘然落地朗声道:“这一局算不算?” 那人微微愣神,望向余不从。 余不从道:“算!” 那人精神一振,抽枪横砸。青鸾子身子旋转一圈左手轻描淡写在枪杆上一推,复又腾身而起。 那人抖直长枪,提枪上刺,青鸾子身在半空,足尖连踢枪杆,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动作极其花哨,惹来群雄如雷掌声。 青鸾子回旋踢向那人前胸,那人侧身一闪,回枪再砸。可他没想到青鸾子人在空中居然还能旋身变招,后背结结实实吃了一脚,直踢得他往前疾冲,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转过身来意欲再攻。 谁知青鸾子早已到了他身后,手掌已按在他后心。 只听青鸾子沉声道:“李羽坤是不是少林叛徒?” 那人微微愣神识趣不动,不知青鸾子问这句话是什么用意。 青鸾子又道:“你若承认李羽坤是少林叛徒,是武林败类,我便饶了你!” 那人后心被制,知道只要自己有异动,青鸾子掌力一吐,自己不死也会重伤。但他忽然哈哈笑道:“臭道士,李大侠何等英雄,岂是你这牛鼻子所能比!” “你不怕死?”青鸾子冷声问道。 “怕自然是怕的,但是……操你妈的牛鼻子!老子绝不能丢李大侠的脸!”那人回肘撞向青鸾子前胸。 青鸾子冷哼一声,掌力一吐,那人啊一声惨叫,软瘫在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李羽坤见到那人受制后并未妥协便已飞掠过来,可还是慢了一步,他看着青鸾子冷冷道:“青鸾道长,你不该重手伤他。” 青鸾子转过身来问道:“你是谁?” 李羽坤和宇文嫣扮作程峰和程谷混入群雄驻地时,青鸾子并不在场,还在赶来邕州的路上,故而并不认得李羽坤。 但他后来跟群雄会合后听有人谈起过盟主大帐变故,便知道了李羽坤的“所作所为”。他贵为“天下第一观”玄都观掌门人的师弟,此次奉命下山,加入除魔卫道的正义之士,发誓要大显身手,为自己正名,也为玄都观抹金,故而一心想要与李羽坤一战。 他未能参与玉华山剑池争夺武林盟主之战,一直耿耿于怀。 “我便是你要找的人。”李羽坤淡淡说道,走过去蹲下身子查看,见那人似乎还有气息,便扶着他,拉起他手臂掌对掌输入真气。 那人呃呃几声,眼皮抽动两下,勉强张开双眼,歪头吐出几口血,缓缓道:“你……你是李……李大侠?” 李羽坤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人得李羽坤输入真气,忽然精神大振,挣扎着翻身跪倒,朗声道:“属下电旗营雷彪,见过李大侠。” “原来是雷兄弟,你好。”李羽坤微笑说道,心想电旗营总算没有全军覆没。伸手去抓他手臂想扶他起来,刚一碰及,雷彪笑着翻倒在地,鲜血自他嘴角流出。 立时有多人冲了过来,出声呼唤雷彪名字,可雷彪早已死去,哪里还听得到。 那些人豁然拔出兵器,将青鸾子围在中央。 青鸾子连声冷笑道:“李羽坤,贫道对你所作恶行早有听闻,今日你若在天下英雄面前跪地认错,贫道便放过你,只废去你的武功,亲自押你回少林寺交由少林方丈。” “贼道人,竟敢口出狂言!”一人挥刀劈去。 青鸾子嘿嘿冷笑,踢出一脚正中那人腰间,将那人踢出去老远爬不起来。 另有一人赤手空拳冲上,青鸾子双臂疾探,那人啊一声惨叫,双臂垂于身侧。 其余四人方想合力攻上,李羽坤出言阻止:“诸位退下!” 那四人恨恨然急欲为同伴报仇,并未退后。 青鸾子朗声道:“自取死路!”左冲右突,眨眼间将围攻四人尽数击倒,受伤皆不轻。 有教众急忙上前将他们扶下,一人悲愤道:“李大侠,兄弟们被这贼道人废了!” 李羽坤摆了摆手,面向青鸾子道:“道长出手未免重了些。” 他方才心中在急速盘算,这些人虽然是玄天门教众,但之所以围攻青鸾子,皆因维护他所致,不管他们是出于真心还是有意讨好。现下这些人尽数被青鸾子所伤,一人直接丧命,自己要不要出手?若是自己出手,那是不是真正在天下英雄面前,表明立场,站到了玄天门这一边? 青鸾子道:“哼哼,贫道留下他们的狗命,已然算是手下留情了!”他顿了顿又道,“你放心,贫道亦会留你性命。” 李羽坤打定主意,不管怎么样,眼前这个道人太过张狂,自己再不出手,倒显得自己怕了他。 青鸾子又道:“李羽坤,贫道听闻你是少林寺方丈的亲传弟子,想不到堂堂了空方丈竟然教出这么个徒弟!还是他本身就识人不准,未看出你这一副贼心?” “二哥,他恶语相向,一心想要激起你的愤怒,逼你出手。”苏红儿忽然高声说道。 “二弟,你要出手便出手吧!你要记得,不管正邪,你首先是一个男人。”程醉风正色道。 “多谢大哥!”李羽坤朗声道,“青鸾道长,那就让李某见识见识玄都观的正宗道门武学!” 青鸾子面露喜色,反手拔出长剑,迎风一抖,长剑发出嗡嗡之声。 李羽坤正想说以空手领教领教玄都观的剑法,忽听一阵破风声,有一物朝自己飞来。 “坤儿,以剑法胜他。”却是台上秋九高声说话。 李羽坤应了声是,微微侧目,反手抓过秋九掷来的长剑。 第二百一十五章 针锋相对 青鸾子嘿嘿冷笑道:“贫道就以玄都观的玄妙剑法会会少林寺的独门剑招。” 秋九道:“坤儿,以我的长剑战他即可,嫣儿不懂规矩,莫要理会!” 李羽坤心中一突,已明其意,反手将秋九掷来的长剑钉在地上,淡淡道:“李某至今未习练少林剑法,我便以少林降魔掌和大力金刚拳功夫领教道长的玄都观剑法。”同时又将腰间长剑取下反手掷向石台,道,“秋师父收好。” 秋九伸臂接过,提在手中:“好,教主归来之前,暂由我保管。” “果然狂妄至极!好,贫道便如你所愿。”青鸾子长剑一抖,平平刺向李羽坤左肋。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李羽坤见青鸾子长剑剑尖急剧颤动,似有光芒闪动,不觉吃了一惊,心道:“这是什么厉害的招数?”他这微一愣神,青鸾子的长剑离自己肋下仅一尺。 在场之人不乏名家高手,见青鸾子一剑刺出,剑尖竟能生出半尺飘忽不定的青芒,无不惊呼出声:“剑芒,这是剑芒!” 青芒犹如蛇头般伸缩不定,伺机而动。 李羽坤急忙右滑步躲开,剑锋擦着他衣衫滑过。他自然听说过剑芒但却从未见过,一时之间也不知应当如何应对。 青鸾子一剑占了先手,当即变招再攻,第二剑他画了个圈,似削似撩,飘忽不定。 李羽坤知他还有后招,又侧身滑步闪避,双眼不离他长剑剑尖。 青鸾子暴喝一声,长剑一挺,剑尖青芒更甚,伸长到足有两尺。 李羽坤只能再次闪躲,只觉那剑芒似乎“刺”得自己脸上肌肤隐隐作痛。 群雄立时齐声喝彩,有人更是大笑道:“这小子怕了,道长,快戳死他!” “哈哈,是啊,看他那样子,都不知如何抵挡了!” “小青,你可知这剑尖的青芒有什么用?”却是宇文嫣在问话,她见李羽坤与青鸾子放对,立时跟了过来,站到欧阳青身旁。 欧阳青似乎故作沉吟,半晌才道:“小青愚钝,实在不知,还请大小姐指点。” “在我看来,除了唬人,没半点作用。”宇文嫣笑道。 “哦?”欧阳青很是不解,“这青芒犹如毒蛇一般,若是被它咬中那还得了?” “雕虫小技而已,不足为虑。”宇文嫣说得很有信心。 “原来如此,大小姐真乃武学奇才。”欧阳青赞道,“李大侠一身武功还在大小姐之上,看来是稳操胜券了。” “那是自然。”宇文嫣笑道。 这两女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甚是大声,青鸾子自然都听在耳中。 他攻了数招之后忽然后跃停了下来,喝道:“小姑娘莫要胡言乱语,待贫道胜了李羽坤再来教训你!” “坤哥,既然鸟道长这般出言不逊,不如便由我来教训教训他?”宇文嫣冷笑道。 李羽坤刚想开口,黄影一闪,宇文嫣已出招攻向青鸾子。 青鸾子抬剑横削,一出剑便封住了宇文嫣的正面攻势。 宇文嫣身子旋转到他身后,抓他后背要穴。 青鸾子斜跨一步,反手剑自肋下穿过刺出,这一招倒是像极了当日苏红儿迎战蒙面司空志时使得一招。 宇文嫣腾身而起避开这一剑,接着又如老鹰般扑下,脚尖踢向青鸾子后脑。 青鸾子背后犹如长了眼睛一般,长剑回斩宇文嫣足腕。他这一剑后发先至,拿捏得无比精准。 玄天门教众一片惊呼,此刻宇文嫣身在空中,无处借力,眼见长剑便要砍上她的腿,但见金光一闪,铿一声响。 原来是宇文嫣掷出坤环,正好荡开了青鸾子的长剑。 青鸾子躲开脚踢,提气拔起,落在宇文嫣一丈之外。 宇文嫣收回坤环,正当众人都以为她在蓄力,准备暴起发难,谁知她竟走回欧阳青身旁,喃喃道:“没意思。” 秋九哼了一声道:“嫣儿莫要再胡闹。” 宇文嫣嘟着嘴道:“秋伯伯,嫣儿见这青鸾子无理取闹,打伤数名玄天门弟子,犹如鸟儿一般扑上扑下,好不威风,故此也想学学他的进攻套路,现学现卖,您看我方才使得对不对?” 秋九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李羽坤暗暗好笑,心道:“嫣儿真是少年人心性,开口闭口不离鸟字,明显是在取笑青鸾子。” 青鸾子本来口才颇佳,但宇文嫣伶牙俐齿,他一时倒也无可奈何,沉吟片刻,只得决定将气撒在李羽坤身上,举剑再攻,这次他并未催动内力吐出剑芒。 李羽坤只守不攻,只是闪躲。 青鸾子挥舞长剑转眼间攻出十余招,李羽坤变换身形,一味闪躲,并不还招。 各派群雄以为他是怕了青鸾子的剑芒,不少人出言嘲笑。 青鸾子却也不着急,凝神使剑,颇有大家风范。 青鸾子使到第十八剑时,李羽坤躲得慢了些,剑刃自他右耳边削过,剑锋割下了几丝黑发,随风飘远。 各派群雄又是齐声喝彩,而玄天门教众则显得有些气馁。 李羽坤不慌不忙,他心中对青鸾子的剑招已有了大致的了解,惊叹眼前这道人不愧是高手名家。 与火玄子的玄真派剑法想比,若论剑招繁复变幻,火玄子略胜一筹,但若论时机拿捏,出剑时的劲力气势,青鸾子明显更强。而且青鸾子更沉得住气,他开始时虽然出言略显无礼狂傲,一旦真动上手,则沉稳老辣、不急不躁。 若非李羽坤这几日修为大大提升,哪能如此随心所欲、游刃有余躲闪? 李羽坤又躲开三剑,心中已有计较,他有心试试青鸾子的内力,后退之际骤然轰出一记大力金刚拳。 青鸾子剑眉一挑,刷刷刷连劈三剑。 李羽坤只觉剑气纵横,有两道剑气抵住了金刚拳,还有一道直扑自己前胸。他左臂舒展,随手拍出一掌。 两人身子都是一晃,李羽坤气凝右臂,握拳击出。 青鸾子手提长剑朝李羽坤右拳刺来,剑尖青芒吞吐。李羽坤并未撤拳,反而催动内力。 玄天门教众齐声惊呼,不少人大为诧异,心想拳头怎么禁得住剑刺? 第二百一十六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谁知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但见青鸾子手中长剑忽然弯折,他反应神速,旋即后退,避开了李羽坤的拳劲,脸上满是惊诧。 李羽坤不等青鸾子缓过神来,接连轰出两拳。 青鸾子不敢硬接,提气高高跃起,在空中挥舞长剑交叉劈出两剑。 众人猜想他又是在外放剑气,急忙后退,怕被剑气误伤。 李羽坤收回右拳,仰头拍出两掌。 只听波一声,掌力与剑气激荡,李羽坤感觉双掌火辣辣疼痛,心道:“这青鸾子的内力竟也如此深厚,竟能放出如此凌厉的剑气!” 再看青鸾子,身子倒飞出去一丈有余才落地,落地之后又倒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二人两下硬拼,各自对对方的内力深浅已有所估量。 青鸾子额头见汗,眉头紧皱,似在考虑接下来应当如何对敌。他显然没有料到李羽坤的内力如此之强。 而李羽坤心中对青鸾子也很是佩服,想得是如何让青鸾子知难而退,免得自己不慎出手伤人。 李羽坤微微一笑道:“道长,你我平分秋色,不如就此作罢如何?” “拿起你的剑来,你我比比剑法。”青鸾子语调略显激动,随即又恢复平静,淡淡道,“不是非要使少林功夫不可。” “也好。”李羽坤微笑点头,右掌探出凌空虚抓,钉在地上的长剑抖了几下离地飞起,稳稳落入他手中。 那长剑离他手掌足有两尺多远,竟被他轻描淡写间吸来,所见之人无不心惊。 李羽坤长剑一抖,道了声“看剑”,平平刺向青鸾子。青鸾子本来离他有两丈远,但他此刻内力之强已经世所罕见,这平平无奇的一剑转瞬间到了青鸾子身前,其速度之快、声势之大令人咋舌。 青鸾子似乎为他这一剑的气势所震慑,呆立不动,直到长剑及身才作出反应堪堪避开。同时他手中长剑贴上李羽坤的长剑,往前疾削,试图削断李羽坤的握剑手指。 李羽坤微微一笑,青鸾子这一招在他看来,看似巧妙,时机拿捏也很到位,只不过这般使剑,他只需右手撒剑左掌疾拍,必能击伤青鸾子。 但李羽坤不想这么做,因为他答应青鸾子要比试剑法。故此他旋身抬剑,一来避开青鸾子削来的剑锋,二来自己长剑挑向青鸾子持剑右手的手腕。 青鸾子似乎也已料到李羽坤的这一招变化,歪头缩身躲过。 李羽坤乘势长剑下劈,青鸾子弓背缩头,身子忽然原地向右弹出。 各派群雄见他躲得如此巧妙,不禁高声喝彩。 喝彩声助长了青鸾子的信心,他抖动长剑又再攻来,剑尖青芒再起。 李羽坤心道:“不如我也试试,看看能不能逼出剑芒。”他行气于臂,再达剑身,挥剑刺出。 只听嗤嗤之声,青鸾子啊了一声,高高跃起躲避。 原来李羽坤以御风神功使出的剑芒长达一尺,比之青鸾子剑上的青芒长了一倍,青鸾子事先没有防备,好在他发觉不妙及时躲避,青芒只刺破了他的道袍袖子。 李羽坤见青鸾子脸上满是惊讶,又十分不甘,便回剑以上臂遮挡口鼻,以传音入密的功夫说道:“青鸾兄,就此罢手如何?你我算打成平手。你放心,人家听不到我的话。” 传音入密是一门极为高深的武学,在很早以前了空方丈已传给他诀窍,但因为内力不足而不能施为。如今神功大成,施展传音入密便水到渠成。 青鸾子此刻再不答应便是不识抬举了,他虽然生性高傲,但绝不是一个蠢人,他早已发现自己虽然在剑法上未必会输给李羽坤,还有许多厉害的绝招没有使出来,但是他知道,二人的内力相差太远。再比斗下去,就算自己能以绝妙的剑法伤到李羽坤,自己也会被李羽坤厉害的反击所伤。 李羽坤看出青鸾子已经默许,便收剑拱手道:“青鸾道长剑法高绝,在下佩服,今日便到此为止,他日有缘再战。” 青鸾子行了个道家礼,道:“无量天尊,李大侠果然名不虚传,他日若来长安,玄都观必定无比欢迎。” “一定一定。”李羽坤点头道,“李某早就想拜会精卫真人了。” “贫道必愿引见。”青鸾子说罢还剑入鞘,转身飘然而去。 他千里迢迢,自长安南下来到邕州,本想要大显身手,但却遇到了李羽坤这样的高手,他自知难以匹敌,留下来也没有意义,故此决然离去。 大多数人都以为高傲的人一旦遇到挫折便会头脑发热、死要面子,便会不管不顾,钻牛角尖,实则不然,生性高傲的人必然有可以高傲的本钱,通常都武功高强而且心智颇高,自然善于审时度势,量力而为,绝不会轻易干一些蠢事。 当然也有蠢人高傲的,那就是盲目自大,自吹自擂了,这种人只求嘴巴快活,一有机会便四处显摆,宣扬自己的厉害之处。 他们遇到本事比自己大的人,也会滔滔不绝、吹嘘自己技高一筹,一旦被打败或者遇到挫折,通常都会恼羞成怒、恶语相向,要是侥幸逃脱,之后多半整日谋划复仇,可能什么卑劣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到最后自然是自取其辱,不是卑微死去便是一蹶不振,有如烂泥。 李羽坤望着青鸾子远去的背影点了点头,转过身来,眼神自各派群雄队列扫过,正在踌躇自己该站到哪里去,忽听有人说道:“这人练成了一身邪门武功,为免日后为祸武林,今日我正道中人当合力诛杀,不留祸患!” 李羽坤知是火玄子,叹道:“火兄,你我总算是朋友一场,何必……” “呸,谁跟你是朋友。”火玄子怒道,“盟主,这厮杀了贫道师叔,今日玄真派要先为师叔报仇。” “你们已领先三个胜场,难道是想顾左右而言他,意图拖延时辰?”石台上余不从淡淡道,“别忘了此时未过卯时,离午时还有三四个时辰。” 第二百一十七章 剑阵 火玄子领着六名玄真派弟子持剑出列,齐齐望向石台上的杨梦,火玄子稽首道:“请杨盟主成全玄真派报仇之心。” 杨梦低头沉吟片刻后抬头说道:“也罢。” “多谢杨盟主。”七名玄真派弟子齐声说道。 火玄子一挥手,其余六人展开身法将李羽坤围在核心。 火玄子道:“贫道知你武功高强,自忖仅凭自己一人万万不是你的敌手,念及杀叔之仇不共戴天,玄真派也不与你讲江湖道义了,贫道师兄弟七人便以多欺少战你一人,你可怕了吗?” “哪里哪里,李某早就领教过火兄的剑法,今日既然有缘,也想大开眼界见识见识贵派的剑阵。”李羽坤微笑说道。 那边玄天门教众听到火玄子的话立时群情激奋,有人高声喝骂玄真派不要脸,有人则出言请战:“余天王,属下愿助李大侠迎敌!” “属下请战,必助李大侠击破这剑阵!”十余人鱼贯出列面向石台躬身行礼求战,这些人之中不少人参与过山脚下的大战,曾见过玄真派以剑阵杀出重围,杀伤多名雷旗营和电旗营的弟子,此时倒也想抓住机会为死伤同伴报仇。 余不从略作沉吟,先望向李羽坤,随即又望向宇文嫣。 宇文嫣朗声说道:“余天王,请您令玄天门弟子退下,由李羽坤一人迎战便是,这是他与玄真派的私人恩怨,便由得他们私下解决,玄真派是一起上也好,是单挑也罢,都不关玄天门的事。” 余不从没料到宇文嫣会这么说,微一愣神之后淡淡道:“也好,玄天门弟子都退下观战吧。” “嫣儿!”秋九满脸诧异看向宇文嫣,宇文嫣笑着指了指秋九,又指了指李羽坤。 秋九脸上诧异之色更甚,随即点了点,脸上的表情由诧异转为惊喜,喃喃自语道:“怪不得,怪不得,很好,很好!”秋九捋须微笑。 那些出列的玄天门教众听了余不从的指令,只得回归原位,有人出言提醒:“李大侠小心。” 李羽坤摆了摆手。 宇文嫣道:“坤哥,戴上那副手套。” 李羽坤摇头道:“不必了。”他原地缓缓转圈侧目打量,见围住他的七人年纪都不大,但都颇有高手风范,不敢大意凝神戒备。 他转了一圈最后面向火玄子,暗暗盘算该如何应对,总觉这七人中以火玄子武功最高,只要抢占先机出手击溃了他,打开了缺口,剑阵必乱,到时也就不攻自破了。 他转念一想又决定先不发力,看看这剑阵有何玄妙厉害之处。 火玄子冷笑数声,也不说话,挺剑便刺,他这边一出招,站在李羽坤身后的两人交错横掠,长剑虚劈,在李羽坤左右两侧的四人持剑不动。 李羽坤三分注意力放在火玄子的长剑上,挥剑挡开他刺来的一剑。果然在他出剑的一刹那,身后两人举剑削来,出招极快,显然是找准了出招的最佳时机。 李羽坤提气拔高,摆脱两柄剑的纠缠,足尖连踢,恰好踢中那两柄剑的剑身,身子借势横飞,一剑刺向火玄子。 火玄子挺剑格挡,那两人手中长剑被踢得荡开,急忙运劲握住,不由涨得满脸通红,可见李羽坤这一踢之力是多么大。 李羽坤这一剑攻向火玄子,原本站在他左侧的那两人也有所行动,低喝一声,挥剑夹击。由于李羽坤此刻还在空中,故此他们两人都是跃起之后出剑。 李羽坤忽然使了个千斤坠,身子急速落回地面,不仅避开了火玄子反击的一剑以及那两人的上刺,同时他挥剑横斩两人的下盘。 李羽坤右侧那两人眼见同伴跃起之后身处险境,急忙增援,双双挺剑刺向李羽坤后背,正是攻敌之所必救。 谁知李羽坤忽然倒退,背上犹如长了眼睛一般,身若游鱼在剑光之间掠过,身子微侧左手食指中指疾探,点向那两人胸前要穴。 这两人没想到李羽坤会在长剑间隙之中近身,猝不及防,好在他们武功修为不弱,电光石火之间踏地后退,才得以避开李羽坤点来的手指。 李羽坤数招间将玄真派七人攻得手忙脚乱,引得玄天门教众一片欢呼叫好。 宇文嫣微笑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火玄子高声道:“各位师弟,行阵对敌,切勿急躁。” “是!”其余六人齐声答应,手执长剑绕着李羽坤疾走,仅留火玄子一人站在圈外,目不转睛瞧着李羽坤。 李羽坤立在圈中,左右斜眼观察,但见六人越绕越快,手中长剑在火把照射下精光闪耀,很是刺眼。 过了一会,李羽坤微觉头晕眼花,已明白他们的用意,索性不再理会转圈之人,只静静地瞧着圈外的火玄子。 火玄子正眼与他对视,眼神中自有一股异样,有仇恨,有警惕,有嘲讽,甚至还有一丝羡慕。 那六人也不知奔了多少圈,李羽坤见他们迟迟不动手,实在猜不透他们的用意,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 “进!”火玄子冷不丁喝道,倒是把旁观诸人吓了一跳。 李羽坤拔地而起,躲开六人同时从六个方位刺来的长剑。 “退!”火玄子又喝一声。六人收招退后。 李羽坤落回圈中,双脚刚一着地,身后便有两柄剑攻来。他晃身躲开,又有两柄剑从斜刺里杀出。 李羽坤挥剑杀退两人,左手拍出一掌,将正要攻来的另外两人逼退。忽觉右侧后方一道掌风袭来,知是火玄子到了,运劲右臂闪电般劈出一剑。 立时有人惊呼出声:“师兄小心!” 李羽坤右手手腕一抖,只听嗤一声,一片被长剑削下的布条随风飘落。 火玄子后跃退开,脸色铁青,一看自己没受伤,知是李羽坤剑下留情,否则自己一条手臂怕是废了。 李羽坤占到先机,展开身法主动出击。七人不约而同后退几步紧守门户。 李羽坤长剑攻向这几人,那几人便冲上,李羽坤回头抵御这几人的攻势,原来那几人缓过气来便反击,如此一来李羽坤一时之间倒也没有办法,八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第二百一十八章 车轮战 玄真派的剑阵确实有其独道玄妙之处,场中七人攻守兼顾、首尾呼应、互为掎角之势。斗到酣处,七人混若一体,七柄长剑犹如织成了一张网,把李羽坤围在其中,当真密不透风、坚不可摧。 任何武功或多或少都会有破绽,这剑阵也不例外。但是这七人久在一起习练,对每个人招数之中的破绽漏洞早已烂熟于心,一人出招之时显露了破绽漏洞,立时会有另外一两人出招补上,如此一来破绽便不是破绽,漏洞也不是漏洞,有时候反而成了诱敌深入的招数。 一旦李羽坤抓住某个破绽进击,其余数人马上从旁疾攻,往往能一击解围。 当然这七人对李羽坤颇为忌惮,不敢过于冒进,似乎是打定了主意打持久战、消耗战,不求速胜,但求将李羽坤困在阵中,直到他精疲力竭。 对于李羽坤来说,起初他想突破剑阵并不很难,只需找准一两人强攻即可。但若是强行破阵,必然要下重手伤人。他实在不愿再与玄真派结怨。 时候一长,剑阵运转更加如意,李羽坤再想破阵而出便难了许多。不过好在他功力深厚,想要自保倒也不是难事,他不想伤人,人家想伤他也不是易事。 火玄子等七人心中百感交集,既惊诧又佩服,惊诧的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剑阵居然拿不下李羽坤,佩服的是百招之后,对手非但丝毫不露败相,而且游刃有余,似乎留有余力。 再者他们七人的功力剑术也有较大的高下之分,火玄子深得真虚上人真传,剑术最精,功力最强,其余四人比他差了一些,而另外两人年纪最轻,显然入门最晚,功力最弱,此时已然大汗淋漓,极为吃力。别说进攻,自保都很勉强。 其余五人自然而然对他们两个有所照顾,接去了李羽坤绝大部分的攻势。 斗到此刻,李羽坤也已打定主意,既然自己不想伤人,索性稳守缓攻,只要等到那两人支撑不住,剑阵自破,到时玄真派想必便会知难而退,不再纠缠他。 也许不用三十招,那两人便支撑不住了。 李羽坤故意猛攻那二人,刷刷刷连攻三剑,玄真派其余五人急忙争相补漏,如此一来,剑阵瞬间显现乱相。 李羽坤加紧攻势,施展秦南阳所授剑法幻化而来的精妙招数,将七人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眼见七人眨眼间就将落败,群雄队列中有两名中年道士提剑掠出,直奔战圈杀来。一道人沉声道:“百玄、风玄退下!” 另一道人掠近战圈,不由分说朝李羽坤连劈三剑。 李羽坤反手劈出一掌,逼退身后的两人,后跃躲开那道人攻来的三剑。 “啊,真阴、真阳两位师叔,你们怎么也来了?”一人退出战圈后气喘吁吁地问道。 说话间原先让百玄、风玄退下的那道人也已杀到,替下了另外那快支撑不住的那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被替下的自然便是百玄和风玄,他们远远退开,累得气喘吁吁,几乎直不起腰,有两名年轻道士过来将他们扶下休息。 真阴和真阳道人是真虚上人的师弟,剑术修为比百玄、风玄两名年轻后辈高出太多。有了他们两个生力军的加入,其余五人精神为之一振,剑阵的威力瞬间大增,一番急攻将李羽坤逼得只能回剑招架。 李羽坤心中来气,心想这般打下去,玄真派不断有新人轮换上场,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 有玄天门教众忍不住高声骂道:“玄真派真是好不要脸,以多打少尚且不说,还玩起来了车轮战。” 有人立马高声附和:“不如你们将全派的道士都叫来,七个一队轮流上来与李大侠比试。” 另一人问道:“如此不知谁胜谁败?” 先前那人大笑道:“这还用问,自然是李大侠最终获胜。” 有人立即问道:“兄弟何出此言?” 那人正色道:“只因这群臭道士都是酒囊饭袋。” 这几人高声讥讽调笑,各派群雄包括玄真派的道人理亏在前,倒也无可奈何,只能暗暗咬牙切齿、怒目而视。 李羽坤见玄真派不顾道义,心中恼怒,连使了几下杀招,将一人的手臂割伤,又拍出一掌,将另一人的长剑击弯。 这两人跃离战圈,果然又有两名中年道人补上。 这时连欧阳青也急了,拉着宇文嫣道:“不如我们去帮忙揍这群臭道士?” 宇文嫣摇头道:“大可不必,你我若去援手,胜之不武。” 欧阳青笑道:“你对李大侠倒是很有信心。” 宇文嫣抬手一指说道:“小青你看,玄真派场边只真纯道长一名高手了,就算他也下场,也奈何不了坤哥。” “真纯道长?便是那位满脸忧色的老道吗?”欧阳青问道,“他在摇头啊!” 宇文嫣正色道:“真纯道长摇头说明场上七人快支持不住了,我看不出半炷香的工夫,剑阵必破!” 她曾经与李羽坤合斗真纯和火玄子,对真纯的武功和气度很是佩服,故此话语间说到真纯时还算客气,没有出言揶揄。 李羽坤虽然在阵中激斗,宇文嫣和欧阳青的对话他却听得清清楚楚,听到宇文嫣说半炷香的工夫云云,突然玩心大起,算准了时候,估摸着快到半炷香时,挥动长剑,疾风暴雨般攻击,偶尔拍出一掌,踢出一脚。 那七人哪里还抵挡得住,一人慌乱中挨了一脚,被踢得踉跄后退。有两人扑上想补位,却被李羽坤用了擒拿手功夫夺去了长剑。 他们一愣之下,被李羽坤点中穴道动弹不得。 李羽坤将右手长剑钉在地上,施展拳脚功夫,不出十招,便将魂不守舍的四人制住。 那被踢中的年轻道士手提长剑,愣在当场,连同其余被制六人,面如死灰。 火玄子咬牙切齿,忽然破口大骂:“奸贼,你杀了我吧!” 李羽坤愣了一下,道:“我为何要杀你?” 火玄子道:“早知今日,当日在江夏时,就该杀了你的。” “火玄师侄!”真纯道人缓步走来,“玄真派今日一败涂地,再无面目留在此地!” 第二百一十九章 火玄子的偷袭 火玄子凄然道:“真纯师叔,恩师他老人家还身陷囹圄,我们怎能就此放弃?” 真纯摇头道:“师侄,玄真派已经尽力了,想来掌门师兄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师叔!”火玄子高声呼唤。真纯凄然摇头。 李羽坤实在看不下去,说道:“几位道长,若是李某猜得不错,真虚上人并不在青龙山玄天总坛。” 真纯和火玄子听罢愣了一愣,真纯问道:“何出此言?” 李羽坤并未回答真纯道人的问话,而是转身面对石台,望着秋九。 秋九正想开口,余不从道:“玄真派掌门人在不在青龙山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神龙在。他们救人是假,抢夺神龙是真。” 李羽坤沉吟片刻,出手解开了六人穴道,淡淡:“真纯道长,火兄,你们带人下山去吧,真虚掌门和我了因师伯为玄天门郁寒琛设计所擒,我与本明师兄曾跟踪追击,后来却被他甩脱了。本明师兄,你说是不是?” 那本明正在群雄队列中,正站在本愚身旁,听到李羽坤问话,向前跨了一步,脸现疑惑:“阿弥陀佛,不知师弟所说的郁寒琛是谁?难道便是那假李庄主吗?” “哈哈,李羽坤,贫道既然败于你手,你要杀便杀,何必假惺惺编造故事。”火玄子见本明根本不知道郁寒琛其人,只道是李羽坤胡言愚弄。 李羽坤道:“那时我也不知他名叫郁寒琛,本明师兄自然也不知道,但我与本明师兄一起追踪郁寒琛之事属实,我们直追到了赣江之上,才被他逃脱。” “阿弥陀佛,羽坤师弟所言确是实情。”本明说道,“那人十分狡猾,后来贫僧与羽坤师弟分头行事,贫僧直追了三百余里,仍未发觉师父和真虚掌门的踪迹。” “分头行事?这么说来本明大师并未一直与李羽坤在一起?”火玄子快步走到本明身前问道。 本明点了点头。 火玄子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你那羽坤师弟显然有机会独自做下很多大事。” “道长此言何意?”本明皱眉问道。 火玄子又哼了一声,道:“李羽坤故意带着大师你在赣江上瞎转悠,最后随便找了个借口摆脱了大师,然后他一个人赶去接应你们口中的那个郁寒琛,将贫道恩师以及少林了因大师藏到了隐秘的地方。之后,他又救走了受伤的宇文将军,哦对,这宇文将军便是宇文宗之女宇文嫣。也就是这位黄衣姑娘,贫道猜得对不对?”说话间他已走到李羽坤身前一丈之地,双目炯炯有神瞪视李羽坤。 李羽坤道:“火兄,李某所言皆为实话,又何必骗你?” “火兄,火兄,贫道怎敢与你称兄道弟。”火玄子冷哼道。 “坤儿,不必多言,他信也好,不信也罢,玄天门不惧任何人!我秋九的徒儿也不用怕任何人!”秋九高声道,“牛鼻子若是识相,赶紧滚下山去,若是不识抬举,别怪玄天门辣手!” “秋师父……”李羽坤唤了一声之后不知如何接话。 “啊哈,各位英雄好汉,大家可是亲耳听到了,这厮不仅色迷心窍,做了宇文宗的女婿,还欺师灭祖,反出少林,拜了这玄天门的魔头为师。”火玄子厉声道,“大师,这就是你的好师弟吗?” 本明本就口拙,顿时哑口无言,少林群僧只得口诵佛号,了痴和了真更是垂眉低首,念起了经文。 李羽坤本来把火玄子当成朋友,但因为立场不同多次被火玄子误会,此刻更是被他说得百口莫辩,心中憋屈,只得叹了口气,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利弊得失由得你自己作主。”说罢转身迈步。 谁知他走出没几步便觉背后兵刃破风之声袭来,也不回头,反手就是一掌,对于偷袭自己的人,他也不会手软。 只听啊一声,接着数人异口同声叫道:“师兄!” 原来火玄子忽然拾起先前被李羽坤击落的长剑,意图背后偷袭,却被李羽坤掌力震得吐血倒飞。 李羽坤回头一看暗暗惊诧:“怎么我轻飘飘的一掌竟能如此厉害?” 火玄子落到地上之后,瞬间便晕了过去。 玄真派诸人急忙上前救治,真纯摆手道:“下山去吧,别再留在此处丢人现眼了。” “道长,若是敌人趁玄真派撤下山时埋伏偷袭,如何应对?”中州大侠古行春高声问道。 真纯淡然笑道:“多谢古英雄关心,若是真如阁下所言,也是玄真派该有此一劫。” 真纯、真阴、真阳聚在一起商议了一会,便带领玄真派一行三四十人辞别了杨梦以及各派群雄,头也不回下山去了。 真阴和真阳道人临走时面露愤恨,他们两人是今日才赶来支援的,谁知以剑阵围攻李羽坤一人依然落败,自觉脸上无光。 李羽坤望向远处,见一道白影跟着玄真派众人掠去,看身形是那白衣剑痴庄笑果,心道:“他定是跟踪尾随玄真派诸人,监视他们是否别有所图。” 第二百二十章 少林前辈 玄真派尽数退去后,场面一度冷场,过了好一会才有人高声说道:“玄天门李羽坤、白衣人战平长安玄都观青鸾道长,李羽坤战胜武当山玄真派,玄天门暂时落后两个胜场。” 说话之人中气充沛,一字字传出,清晰无比,李羽坤知道是那孙行松,听他将“玄天门李羽坤”六个字说得异常大声,不由苦笑摇头。 玄天门教众齐声鼓掌,而各派群雄则议论纷纷,颇有非议。 李羽坤望向少林派所在的区域,见了痴、了真两位师叔面无表情,正在闭目念经,而本愚也正望向他,四目相接,本愚冲他瞪了一眼,脸上却也没有愤怒之色。 李羽坤摇头叹气,宇文嫣握了握他的手道:“方才火玄子偷袭你,被你打伤,实则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再者余天王准许他们下山,玄天门亦对他们仁至义尽了。” “希望他们能安全下得青龙山,平安出邕州,莫要半路遭遇变故。”李羽坤正色说道。 宇文嫣微笑着低声道:“余天王只要守住神龙即可,你放心,他不会分出兵力去围剿玄真派。” 二人说话间,场中有人出列挑战,自报名号,李羽坤认得是那青城派掌门人梅谱。 由于玄天门已经落后两个胜场,故此余不从颇为谨慎,沉吟半晌之后仍然拿不定主意派谁出场,转头望向秋九。 秋九想也不想便道:“坤儿,你可还能再战?” 李羽坤吃了一惊,没想到秋九会出言问他,犹豫不决。 秋九道:“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一时被人误解没关系,他们若不服,那便打到他们服气为止!” 群雄一片哗然。 李羽坤只好出列,心道:“秋师父必有深意,我只要注意分寸,莫要伤人就好。” 梅谱在剑池时争夺武林盟主时,曾败于无形道人之手,今番是想找回点颜面,谁知玄天门一方派李羽坤出战,梅谱心中叫苦不迭,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向李羽坤拱手道:“请!” 李羽坤也拱手道:“梅掌门请了!” 梅谱拔剑在手展开身形施展青城派剑法,上来便一顿疾攻。他自忖不是李羽坤对手,只能先下手为强,不求取胜,只望能多撑几个回合,输得不是很丢脸即可。 李羽坤没见过梅谱出手,不知他剑法的深浅,但却见过同是青城派的魏云顶的剑法,当时还听闻魏云顶的剑术修为比之梅谱要强,便挥动长剑随意封挡。 这青城剑法以灵巧和速度见长,数招之后,李羽坤看出梅谱的剑法修为确实不如魏云顶,他出招收招虽然够快够灵动,可剑招与剑招之间衔接不是很自然流畅,如此便暴露了许多破绽。 虽然这些破绽一闪而过,但对于李羽坤这种高手来说,要抓住这种破绽一击制胜并非什么难事。 若非李羽坤顾念梅谱作为一派掌门的面子,不出十招便能击败他。 堪堪斗到五十招之后,李羽坤催动长剑,连出数招,最终逼得梅谱主动认输。 梅谱倒转长剑拱手为礼,低声说道:“李大侠武功高强,贫道佩服。”说罢转身离去,眼神中满是感激。他也看出来李羽坤一直都在让他,最后也只是以长剑轻轻刺破他的道袍,给他留足了面子。 李羽坤拱手还礼,收剑立定,抬头望天,见天色已然放亮,心下盘算:“今日之事,终究要以武力解决。各派群雄远道而来,绝不会无功而返,倒不如以武力挫败他们,让他们知难而退,以避免大的冲突杀戮。” 李羽坤冲着群雄队列抱拳朗声说道:“诸位英雄,还有哪位愿下场赐教?” 群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伙人又望向石台上的杨梦,听她有何指示。 “阿弥陀佛。”一老僧缓步走出,走到李羽坤对面,直视李羽坤道,“早些回头,以免堕入魔道不能自拔。”正是少林高僧了真。 李羽坤最不愿做得事便是和少林派交手,见师叔了真出场,将长剑钉在地上,躬身行礼道:“李羽坤拜见师叔。” “既然你叫老衲师叔,便听老衲一句劝,速速下山去吧,别再助纣为虐了。”了真缓缓道,“老衲临下山时,掌门师兄多有叮嘱,师兄吩咐老衲,若是遇到了你,一定好生照料。” 李羽坤心中一突,颤声道:“多谢师父挂念,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了真叹了口气,并未答话。 忽听有人道:“大师不必多言,这小子已然入魔,不可能听大师劝了。” 李羽坤抬头望向说话之人,认得说话之人是栖霞派的宋瑜。 “阿弥陀佛。”了真口诵佛号。 “阿弥陀佛”这四个字的最大妙处是无论人家说什么,都能以这四字答话。 李羽坤道:“师叔请回,师侄不敢与您动手。” “阿弥陀佛。”了真失望摇头。 “大师无须多言,他是您的晚辈,理应由您教训教训,也好让他迷途知返。”宋瑜从旁挑拨。 李羽坤心中有气,有心出手教训下宋瑜,身子骤然飘出,已到了宋瑜面前,探手抓向他脖子。 宋瑜吃了一惊,没想到李羽坤会向他出手,更没想到李羽坤出手竟这样快,百忙中使了个铁板桥后仰躲避。 李羽坤变招挡开从旁攻来救援宋瑜的一掌,一把抓住宋瑜前胸的衣服,力贯手臂将宋瑜扔出来老远。 宋瑜狼狈跌在地上,跌了个七晕八素,好一会才爬起来,脸色惨白气得发抖,抬手指向李羽坤,颤声道:“你……你……” 李羽坤扔出宋瑜之后,与救援宋瑜的一掌翻江董斌过了三招,一掌将董斌震退,董斌呆立当场,脸色比宋瑜还要难看。 叶大根尴尬笑道:“李大侠,您……” 李羽坤摆了摆手,转身便走。 “阿弥陀佛。”了真摇头叹气,他虽然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但是身上灰衣僧袍鼓荡。 李羽坤知道了真已然做好动手的准备,马上便要出手“教训”自己,可自己怎能向师叔动武呢? 第二百二十一章 装模作样 了真道:“师兄降下法旨之前,你仍是本门弟子,师兄传你大力金刚拳和降魔掌功夫,老衲今日便以这两门功夫与你切磋几招。” 李羽坤知道法旨的意思,不由心中一痛,要自己向师叔动武,又断然不敢,正自踌躇之际,只听身旁一人道:“久闻少林寺乃武林泰山北斗,正所谓天下武学出少林,今日我倒想看看眼界,向大师讨教几手少林绝学。”却是宇文嫣来到了李羽坤的身边。 “嫣儿,你……” 宇文嫣摆了摆手,打断了李羽坤的话,示意李羽坤退到一旁。 李羽坤百般无奈,只好依言而行,站回欧阳青身旁,欧阳青低声道:“放心,她有分寸。” 李羽坤点了点头,心想也只好如此。 谁知了真口诵佛号,摇了摇头,散去真气,显然是不想与宇文嫣动手。 宇文嫣道:“大师难道是看不起我,不愿与我交手吗?” 了真道:“女施主请回吧,自己做下的错事总要由自己承担一切可能发生的后果。” “师叔所言极是,嫣儿你回来。”李羽坤走了回来,向了真躬身行礼,“恭请师叔教诲。” 了真点头道:“很好,待会交手老衲必出全力,你也不用手下留情。” “请师叔先行出招。”李羽坤抬手礼让。 “阿弥陀佛。”了真聚气全身,缓缓拍出一掌,正是降魔掌功夫。 正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了真这一掌尽显一派佛门高手风范,端的是非同小可。 李羽坤自然知道厉害,丝毫不敢大意,当下便以降魔掌应对。 交手数招之后,李羽坤心下纳闷:“师叔修炼这降魔掌功夫时日尚短,功力并不精纯。”他转念一想便又明白:“了真师叔主修的并非这降魔掌功夫,这掌法必是他近年来才开始研习的。” 少林寺对门下弟子修炼武学的要求,与其他门派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少林寺并没有什么很严苛的要求。 其他门派的武学一般都由师父亲传或指定专人代传,高深的武学秘笈更是只掌握在极少数人甚至是掌门人一人手中,对习练者要求极严,出现师父藏私不传授某门武功的情况也属平常。 而少林派则大大不同,派内设有藏经阁,向来不禁门人弟子进阁翻阅,甚至连少林七十二绝技的秘笈都摆放其中。 但凡入门的少林弟子,不论年纪、辈分、修为,只要有学武资格,便可以到藏经阁自行研习武学典籍,降魔掌也好,般若掌也罢,你想学便可以学,还不禁门数,能练成多少门全看弟子的领悟和天资。 而李羽坤的情况却略有不同,他是了空的亲传俗家弟子,自己并未进过藏经阁研习武学。 了真年少时便拜入了少林,因其天资不高,学武进度较慢。好在其刻苦努力,不求多,只求精,几十年如一日只求练好一两门功夫。除了一些入门功夫,七十二绝技中他主练得是龙爪擒拿手,练了二十余年才终于大成。 近年来他才又练了大力金刚拳和降魔掌功夫,至今还未练成,出招收招间不免生涩。 因此若论降魔掌功夫的高下,了真实不如李羽坤。在场不乏目光如炬的行家高手,自然也看得明白。 数十招一过,李羽坤占据了上风,但了真倒也毫不心急着恼,淡定自若使完降魔掌的招数,接着又施展大力金刚拳。 李羽坤立即换大力金刚拳迎战。这拳法的造诣,自然又是李羽坤为高。但李羽坤并未想着取胜,只求走个过场打成平手,或者自己找个机会输个一招半式。 但又不能做得过于明显,以免被旁观之人看穿,折了少林和了真的面子。 如此一来,二人的打斗变得十分枯燥乏味,真如同门平和拆招一般,不免有人唏嘘抱怨。 了真耳听八方,自然将抱怨之声听在耳中,但他依然不为所动,只管出招。 一套拳法堪堪使完,了真后退几步,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阿弥陀佛。” 众人不知他是何用意,只道他要言和退下。 果听了真说道:“你不尽全力,老衲也奈何不得你,你我算打成了平手。” 李羽坤正色道:“弟子承蒙少林栽培,习得无上神功。” 谁知了真又道:“阿弥陀佛,老衲接下来会使出龙爪擒拿手功夫,不知你会以何武功应对?” 不少人又心存不满:哪有人动手之前出言提醒对手自己要使何种武功。 人群中有人冷哼了一声,出言讥讽道:“我直道少林寺都是得道高僧,此番了真大师上场,是要挫败妖人清理门户,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只不过是装模作样、意图蒙混过关。” 李羽坤听口音便知说话之人是那宋瑜。 “喂,你小子休要诋毁少林!”本愚怒眼圆睁,高声还嘴。 宋瑜哼了一声,道:“在场各派英雄各具慧眼,早就看穿了你们逢场作戏的把戏。” “啊哈,你小子方才是没摔疼吗?有种跟贫僧手底下见真章,不要阴阳怪气胡言乱语。”本愚气急说道。 宋瑜又重重哼了一声,铁青着脸望向董斌。董斌也不知他这一望是何用意,只得出言说道:“各派同气连枝,唯杨盟主马首是瞻,休要吵嘴伤了和气。” 宋瑜又哼了一声,背转身去,不再言语。 忽见杨梦站起身来,飘然下台,来到了真身旁。 “阿弥陀佛。”了真不明其意。 杨梦摆手道:“大师有劳了,请大师暂且回归本队歇息。” 李羽坤一愣,心道:“难道她又要出手?” 果听杨梦续道:“此人武功极为怪异,那日我差点伤在他手下,今日我要亲自动手。” 了真无奈,只得微微颔首,缓缓回归本队。 杨梦一双美目紧紧盯着李羽坤,看得李羽坤有点不好意思。 “坤哥,你要小心,她杀气很重。”宇文嫣出言提醒,她本来想设法阻止杨梦出手,但一想李羽坤已然练成了御风神功,就算赢不了杨梦,也必能全身而退,何况今日若能一战而胜,当能大显神威,威震江湖。 第二百二十二章 巅峰对决 李羽坤摆了摆手,他不敢分神回头看宇文嫣,因为他曾经“吸”过杨梦的内力,此刻又见杨梦眼中满是敌意,所以怕她暴起伤人,只能全神贯注注视杨梦,暗自戒备。 好一会儿,杨梦才冷哼问道:“你练得是什么功夫?” 李羽坤尴尬一笑,心想没必要告诉她。 杨梦见他没有答话,似乎很是生气,双眉一挑,俏脸如霜,随即手掌一挥。 李羽坤只觉一股劲力自左前方扑面而来,随手隔空拍出一掌。 两股劲力撞在一起,发出波的一声。 杨梦再挥手掌攻击,李羽坤有感这一次是从右前方袭来,当即左掌轻挥迎上,只觉被杨梦隔空发出的劲力震得掌心微微发麻,暗呼:好强的功力! 杨梦距离他有两丈有余,但发出的掌力居然十分浑厚,这令他又是惊诧又是钦佩。 李羽坤凝神戒备,知道杨梦必有更厉害的后招。果不其然,只见白影晃动,杨梦已到了他身前,只觉两股掌力分左右袭来,但此时比拼掌力已然不及,只得旋身躲开。 因为杨梦此次掌力并未外放,所以他不怕躲开之后掌力误伤其他人。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杨梦方才这一招居然还是波及他身后站着的宇文嫣、欧阳青等人。欧阳青和几名女性教众惊呼出声,不由倒退几步。 李羽坤稳住身形之后飘然后退尽量远离人群。 杨梦果然追到攻击,李羽坤有心试试自己的内力高低,不再躲闪,而是抬右掌迎上杨梦的右掌。 一声闷响之后,李羽坤和杨梦双双后退三步。李羽坤心中暗喜,在剑池时自己与杨梦的功力天差地远,如今神功练成,两人功力已在伯仲之间。 杨梦哼了一声,说了声“再来”,这次是举双掌攻来。 李羽坤凝力双掌拍出,四掌相交,杨梦双足下陷,李羽坤倒退五步才稳住身形,只觉手臂酸麻,体内气血翻腾。 一般人都以为高手之间的打斗必然是精彩绝伦,美轮美奂,普通武夫才会粗暴的比试力道。 实则并非如此,高手之间的比斗有时候更为简单直接而且粗暴。 李羽坤和杨梦运气之后又再对轰掌力,只拼到十余掌才双双后跃。 杨梦指了指李羽坤钉在地上的长剑,自己回身朝孙婆婆招了招手,孙婆婆心领神会拔出莫邪剑掷了过来,杨梦抬手抓过。 李羽坤照例隔空抓过长剑,捏了个剑诀,静待杨梦攻来。 在场之人无论是各派群雄还是玄天门教众,都不约而同往后退出好长一段距离,显然是怕被二人剑气所伤。 杨梦一剑平平刺来,距离李羽坤三尺时莫邪剑颤动,一剑化三剑,也不知攻向何处。 李羽坤担心莫邪剑之锋,不敢用长剑格挡,只能滑步避开。 杨梦变招再刺,李羽坤滑步再躲,顺手还了一招。 杨梦也不躲闪,直接举剑砍向李羽坤的长剑。 李羽坤只能撤剑,如此一来杨梦占了上风,莫邪剑劈砍削刺,如惊雷厉电一般。 李羽坤害怕她兵器之利,打得畏手畏脚,终于躲闪不及,长剑被莫邪剑砍中,发出叮得一声。 李羽坤心头一喜,自己长剑并未断折,连个缺口也没留下,便不再惧怕莫邪剑,他见杨梦剑法精绝,实乃平生未见,激起胸中战意,专心致志迎战,一炷香之后,神游天外,眼中只有杨梦和她手中的莫邪剑了。 广场上观战众人中多有剑术名家,比如无形道长,比如傅夜华、紫云道人,又比如剑鬼戚定杰,他们都目不转睛盯着场中二人比剑,无不为二人的剑术惊叹,同时也不免对自己的剑法产生了怀疑。 欧阳青忍不住说道:“大小姐,想不到李大侠的剑法竟然如此厉害!” 宇文嫣正在聚精会神观战,对欧阳青的话置若罔闻。 此时李羽坤和杨梦出剑越来越快,两人有时跃向空中,逼出剑芒攻击对方,有时相隔数丈挥动长剑以剑气对攻。 又过片刻,两人居然齐齐跃向空中,借双剑相击之力飞渡横跃,直奔挂着瀑布的那面石壁。 那石壁日晒雨淋,极为光滑,不着一物。 二人却能踏壁借力,攀上了山峰。 那山峰顶高出广场地面足有十余丈,各派群雄和玄天门教众看得目瞪口呆,不由自由追出去,但石壁高耸,且与广场相距甚远,他们没有把握攀得上去,只能留在广场伸长脖子远望。 过不多时,竟瞧不见李羽坤和杨梦的身影了。 欧阳青问道:“大小姐,那山峰之上是什么所在?” “天池。”宇文嫣低声道。 “啊!那神龙便在天池之中?”欧阳又问道。 宇文嫣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也许不是,也许是。”她望向石台,却发现原本在石台上观战的余不从、秋九、孙氏夫妇四人居然已不知去向。 宇文嫣大吃一惊,见司空志已赶了过来,便道:“雷使,有劳率领玄天门弟子严阵以待,以防各派突袭。”她转头又道,“小青、薛秀、迟重、余晓等人皆奉雷使号令,不得有误!” 四人围了过来,躬身领命。 宇文嫣安排妥当,望向各派队列,不由暗暗叫苦,在场各派在人数上虽然不及玄天门教众多,但实力上明显高出很多,若真是混战,吃亏得定然是玄天门无疑。 她也不知余不从和秋九以及剑鬼等人去了哪里,按理说石牢之中还有玄天门隐伏的高手,但他们并未接到秋九的指令,只得驻守石牢,绝不会赶到天池上来。 更何况石牢之中关着的乃是李问剑等人。 宇文嫣轻声向欧阳青嘱咐了几句,便发力朝那石壁奔去。 各派群雄发现之后,不知她要做什么,急忙让到两边。 宇文嫣提气纵身跃向石壁,双足轻踏石壁上了山峰。她轻功身法本就强于李羽坤,情急之下使出全力,姿势曼妙,攀登迅捷,引来如雷掌声。 宇文嫣之前曾跟着她爹爹宇文宗上来过几次。但见峰顶烟雾缭绕中隐约有一小池,正是那天池,但其中并没有神龙,也未见到李羽坤和杨梦二人。 第二百二十三章 惊天秘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李羽坤和杨梦激战至峰顶之后,杨梦忽然收招后跃,见没人追来,低声说道:“我引你来此自有原因,但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有胆便随我来!否则便回去广场吧!”说罢倒提莫邪剑跃入小池潜入水下。 李羽坤最怕入水,走到池边瞧着逐渐消失的杨梦发愣。 他猜不透杨梦此举有何用意,思前想后不得要领,转念一想料定眼前这小池多半便是玄天门的天池,只是不见神龙养在其中。 他好奇心起,又想杨梦一个女子都不怕,自己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当即屏住呼吸跃入池中,当即便沉入水下。 李羽坤本不习水性,好在不久之前曾与宇文嫣共浴温泉,学了点粗浅的御水之道,加上内功高深,身在水中可以长久屏息。 潜入水中之后,他努力张开双眼,见不远处一个白影正在拍打一块池底的岩石。 李羽坤努力想让身子下沉,可是想和能完全是两回事。由于他一直憋着气,身体反而不由自主往上浮。他又不敢做太大的动作,否则水流涌动,会让追来的人知道他们在池底。 眼见将要浮出水面,李羽坤心中暗暗叫苦,忽然想到一法,使了个千斤坠功夫,竟收到了奇效,身子急剧下沉到了水底。 令他想不到的是杨梦竟然在池底打开了一个如井口大小的通道,更为神奇的是通道中似乎也有水,因为池中的水并没有倒灌进去,反而自通道中冒出一连串水泡。 只见杨梦犹如游鱼般钻入了通道消失不见,李羽坤在池底缓缓行走,终于也钻进了通道。 这通道长不足一丈,李羽坤游过通道,发现置身于另一个池底,见杨梦未曾游远,怀中抱了块巨石,这巨石少说也有好几百斤重。 只见杨梦怀抱巨石,双腿使劲摆动,终于挪到通道附近。她松开巨石,双足在石上连踏,巨石缓缓下沉,不偏不倚正好堵住了通道口。 李羽坤心道:“她力气怎么这么大?” 杨梦嘴角边吐出一连串水泡泡,冲他招了招手,当先游到上面去了。 李羽坤急忙学着杨梦的样子,划动双臂、扭动双腿跟了上去,费了好大劲才总算探出水面,抹去脸上的水,发现身处一个山洞之中,杨梦正坐在石壁边一块石头上,全身冒着热气。 李羽坤游到岸边,上岸之后运功行气,过不多时,烘干了全身,见杨梦正沿着石壁走来走去。 这山洞甚大,地面处一半是水池,一半是平地,四面和顶部呈锅盖状,不见有出入的口子。 李羽坤心中大奇:“这里会是什么地方?为何杨姑娘知道有这么个所在?” “这里是玄天门的绝密所在,据说也是教主死后的葬身之所。”杨梦似乎又看穿了他心中所想,直接说了出来。 李羽坤嗯了一声,想问“你何以知道”,谁知杨梦却又先开口:“我早已在玄天门布下了眼线,故而知道很多玄天门的秘密。” “杨盟主为何要告诉我这些秘密?”李羽坤问道。 杨梦转过身来,直视李羽坤,李羽坤被她看得心中怦怦直跳,半晌她才问道:“你练成了什么武功?居然可以吸走我的内力。” “御风神功,是秋九师父传我的。”不知为何,李羽坤不由自主吐露了实情。 “原来是他。”杨梦自也知道秋九是谁,“你吸走了我们的内力,却为何又还了回来?” 李羽坤瞪圆了眼睛,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良久才道:“我也不知。” 杨梦盯着他的眼睛,脸上露出很奇怪的表情,随即又恢复冷若冰霜的模样,说道:“你可知我杨家是何来历?” 李羽坤摇了摇头,他虽然认得杨梦的父亲杨雄多年,但从未听杨雄说起过杨家的出身来历,自己虽然心生好奇却也没有问过。 “你可知道大隋朝?”杨梦问道,她不等李羽坤回答,接着说道,“我杨家乃大隋朝皇族后裔。” 李羽坤吃了一惊,完全想不到眼前这位姑娘居然会是前朝皇族后裔。他张大了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心念电转,思虑杨梦为什么要告诉他真相,杨梦到底有何目的?但是他暂时猜不出来。 他努力回想:杨家被贼人夜袭,家园毁之一炬,这是为什么?难道是有人知道了杨雄一家的秘密,所以想要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但是派出去执行任务的人武功似乎差了点。 杨梦出山争夺武林盟主之位,之后率领群雄对抗玄天门,攻上青龙山,她的所作所为看起来早有预谋。 宇文化及乃前朝叛臣,弑君夺位,一手埋葬了大隋。身为大隋后人的杨梦自然要找宇文家报仇。 宇文宗一手创立了玄天门,经过二三十年的苦心经营,玄天门隐隐已成为江湖第一大派,如今他又广发玄天令,笼络各大江湖势力,其野心之大昭然若揭。从大殿前矗立的汉白玉牌楼上的十个字来看,宇文宗的抱负不仅是要这江湖,多半还想要这天下。 杨家呢?大隋被灭了之后,肯定也想复国吧!杨家等了百余年,说不定觉得时机到了,所以才会蠢蠢欲动,凝聚各方势力先与玄天门争霸,若是胜出,便能一统江湖,到时再整顿兵马与当今朝廷一战。 说不定杨家早已培植了自己的势力,只是还未显露而已。 杨梦的咳嗽声将李羽坤从思虑中拉了回来。 李羽坤正色道:“我与令尊相识多年,没想到他是皇族后裔。” 杨梦苦笑道:“说得好听是皇族后裔,说得不好听便是前朝余孽。” 李羽坤第一次从杨梦脸上看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像是无奈,像是萧索,也像是自嘲和烦恼,眼前这美貌的姑娘似乎心事重重。 所以他只好转移话题:“不知杨盟主引我来此所为何事?” 杨梦沉吟片刻后说道:“我见你表情,知你已猜到事情原委。不错,如今天下大乱在即,我杨家复国的机会也来了。宇文家再怎么说也只是叛贼之后,并非正统,你加入他们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我想劝你远离玄天门,再加入杨家阵营,担任大隋的复国先锋!”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大出所料 李羽坤惊诧更甚,杨梦是隋朝皇族后裔的身份已然令他始料未及,更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策动他加入杨家造反的阵营。 在他心中,当今李唐王朝乃是正统,自己虽然没有在朝廷任职,但终究是唐王朝的子民,如何能行这大逆不道的造反之事? 他快速思量如何婉言拒绝,想说一些“在下何德何能,如何能担当大任”之类的谦词套话。 却听杨梦接着说道:“我和孙公公、孙婆婆一直以来都在观察你,都觉得你生性淳朴,心怀忠义,非狡诈奸邪之人,而且你武功高强,行事果敢,是成大事之辈。所以我一直在想,你接近宇文嫣,跟她来玄天总坛,到底有何用意?是不是想混上山来,暗中营救各派被困的人?虽说我不信冯艮和神拳门众人是你所杀,但你杀戮正派中人也是事实,你这些举动令我好生费解,我实在猜不透其中缘由,莫非少林方丈对你另授机宜?” 李羽坤低头不语,只能尬笑,心中却道:“你说我心怀忠义,却为何又引我造反?” 杨梦突然话锋一转:“你见过神龙帮的人?” “是的。”李羽坤猜测杨梦必有后话。 “那本《神龙诀》是你自神龙帮手中抢来的?”杨梦又问。 “《神龙诀》是什么?是那本书册吗?”李羽坤问道。 杨梦点了点头道:“《神龙诀》乃神龙帮镇帮之宝,上面记载了神龙拳拳谱和神龙丹的炼制要诀。” “原来如此,那是已故的神龙帮帮主史青锋临终前托我转交他儿子的。”李羽坤对神龙兴趣不大,“恕我直言,那神龙拳平平无奇,神龙丹之说终归也只是传闻,当不得真。” 杨梦又点了点头道:“你所言不无道理,但我宁可相信神龙丹之说是真。” “所以杨盟主率领武林各派群雄远攻青龙山,一为救人,二为抢夺神龙?”李羽坤大着胆子问道,实则他心中略感失望,他本来感激杨梦活命之恩,又见她气质超然,一副世外天仙模样,心中更存敬畏之心,然今日却见杨梦一反常态,不但邀请他参与谋逆,而且还流露出对神龙丹的追求,摆脱不了江湖你争我夺的俗套。 杨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淡淡地说道:“杨家迟早要与宇文家一战,当趁此时玄天门立足未稳,未成气候之际,果断动用武力剿杀。至于神龙,抢得到更好,抢不到的话应当灭杀,总之不能让宇文宗据为己有。” 李羽坤暗暗思量杨梦的话,心中大感失望,同时又仔细考虑接下来自己应当如何应对。 杨梦似乎又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我邀你入伙,并非空言许诺,以你现在的武功修为,放眼天下,少有人是你对手,若再得神龙丹助力,必将天下无敌,到时便能千古留名,受千万万黎民膜拜。” 李羽坤摆手笑道:“在下不敢奢望。”心想若是跟着你们造反,只怕是要遭受天下百姓唾骂吧。 杨梦转而问道:“你可记得我有一把青铜古壶?” “在下有幸见过两次。”李羽坤答道,心想难道这古壶当真便能炼制神龙丹? “有了这把古壶,加上《神龙诀》,只要得到神龙,便能立刻炼制神龙丹。”杨梦正色说道,“炼成之后,自然少不了你的份,我助你成就天下第一,你助我们杨家光复大隋,届时你就能成为卫国公李靖一般的大人物。” 李羽坤越听越觉离谱,他实在想不到杨梦居然也会利诱于他。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杨梦突然朝他嫣然一笑,然后问道:“我与宇文姑娘相比,谁更美貌?” “自然是你更美貌一些。”李羽坤如实回答。 杨梦很是高兴,又是嫣然一笑,李羽坤急忙移开双眼。他之所以不敢正视杨梦,并非心存异念,而是觉得杨梦似乎别有所图。 果听杨梦说道:“若是大隋复国,爹爹他便是皇帝,我就是公主,到时……到时你若愿意,我便让父皇招你为驸马。”她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若蚊虫,羞得转过身去,背对李羽坤。 自李羽坤进入这山洞中之后,杨梦所说的话没有比这“招你为驸马”五个字更让他惊讶得了,他张口结舌愣在当场。 过了一会杨梦显然是因为他没有答话,转过身来,红着脸看着他。 此刻的杨梦哪还是那个冷若冰霜的仙子,根本就是一副怀春的少女模样。 李羽坤实在猜不透她何以如此,怔怔地不知说什么好。 杨梦见他久久不作回应,颤声问道:“你不愿意吗?” “这……这有点突然。”李羽坤苦笑挠头。 “你一定很奇怪,一定会认为我是在色诱你,会以为我是个坏女子,是不是?”杨梦皱眉问道。 李羽坤摇了摇头。 杨梦很是开心,笑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师父住在灵犀谷之中,很少接触外人。你是我第一个认得的陌生男子。” 李羽坤哦了一声。 杨梦续道:“那日在大帐之中,你与我比拼内力,到得后来,你体内居然生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我的内力都吸了过去。不仅是我,我能感觉到,连孙公公、孙婆婆等人的内力也被你吸了过去。当时我大为惊诧,暗呼糟糕。”说到这,杨梦竟然噗嗤笑出了声。 李羽坤笑道:“当时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我心中越来越害怕,心想再过片刻,我苦修十数年的内力将会被你吸得干干净净。”杨梦道,“谁知片刻之后,你体内的内力又源源不绝地倒流到我全身奇经八脉之中。再后来,你大喊一声,我们都被震晕了过去。” “世间还有如此奇怪的事情?”李羽坤诧道。 杨梦点头道:“确实奇怪,再后来,我便醒了过来,运功行气之后一切如初。但是啊……我心中因此生出了很奇怪的念头。” “什么念头?”李羽坤见杨梦没有说下去,追问道。 谁知杨梦忽然双眉一挑,说道:“哼,有人追来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吃醋了吗 李羽坤顺着杨梦的眼光望向池面,果然见池中水波荡漾,不停泛着水泡,看样子多半是有人在池底推动那块巨石。 他有些担心,心想若是真有人能找到这里,那这人很可能是宇文嫣。身为教主之女,知道此间所在并不稀奇。可是那巨石十分沉重,不知她能否推动? 其实在水中移动重物远远比在陆地上移动重物更为简单。只因他不习水性,也就并不知晓。 过不多时,水流涌动更加厉害,直至泛起池底淤泥。又过片刻自水下冒出个头来。 “嫣儿,你怎么来了!”李羽坤惊喜交集,同时暗暗松了口气,心想嫣儿来得正是时候,否则自己实不知应当如何面对杨梦的追问,难免手足无措。 宇文嫣看清李羽坤之后,也是十分高兴,答应一声往池边游来。 “你来做什么!”杨梦脸现怒容,抬手就是一掌击向宇文嫣。 李羽坤背对杨梦,没想到她会突然发掌,却见宇文嫣一个猛子潜入水中。 砰一声,杨梦掌力击在水面上,激起一大片水花。她扫视水面,寻找宇文嫣踪迹。 “杨姑娘,你这是为何?”李羽坤十分不解。 杨梦并不理会,见池中一处泛起水泡,抬手又是一掌击去。 李羽坤大为不满,闪身挡在杨梦身前。 宇文嫣趁机跃出水池,落在李羽坤身边,抬手抹干脸上的水,诧道:“你们怎么知道玄天门有这么个地方?” 杨梦满脸怒容直视宇文嫣,冷冷说道:“谁叫你追到这里来的?” 宇文嫣笑道:“这里是玄天门的地方,我身为教主之女,想来就来,与你何干?倒是你不请自来,毫无礼貌。” “伶牙俐齿,我不与你辩驳。”杨梦挑眉说道,“你走吧,我不杀你!” 宇文嫣笑道:“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明明是你带人进攻玄天门总坛在先,又擅闯禁地,却口口声声要我走。”她顿了顿又道,“那日你救了坤哥,我很感激你,可你在剑池时打伤了我,一前一后你我算是扯平了。今日你不请自来闯入这里,我可由不得你撒野。” “你想怎样?”杨梦傲然问道。 “不想怎么样,只想再领教你的功夫。”宇文嫣说打就打,伸指点向杨梦。 杨梦微微侧身,伸手来抓宇文嫣的手臂。 宇文嫣哼了一声,变招再攻,杨梦旋身躲过,踢出一脚。她在身子转动之时忽然起脚,倒令宇文嫣吃了一惊。 宇文嫣跃起躲过之后飞脚踢还,杨梦后退躲开,不满道:“你身上都是水,都溅到我身上了,等你烘干了再打。” “好。”宇文嫣运功烘烤全身。 李羽坤道:“嫣儿,能不能先听我说一句话?” “不想听,我现在只想打架。”宇文嫣瞪了他一眼。 “杨姑娘,你……” “你怕我打不过她?要她手下留情?哼!”宇文嫣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李羽坤只有苦笑,心想自己还是乖乖退到一边,但又怕宇文嫣不是杨梦的对手而被杨梦所伤,故而不敢离她们太远,好随时出手救援。 宇文嫣运转玄天功烘干全身之后,向杨梦招了招手,满含挑衅意味:“来吧!” 杨梦哼了一声,问道:“你用的功夫便是宇文宗的独门秘技玄天功吗?” “是又怎么样?”宇文嫣似乎也是一肚子火气。 “很好,我正想见识见识玄天功的威力!”杨梦抬手就是一掌。 宇文嫣知道她这掌法的精妙厉害之处,滑步躲过。 杨梦占了先手,双掌连番进击。她这七星掌功夫十分玄妙,不仅可以如劈空掌一般隔空发力,同时虚实不定变化莫测。双掌连拍时,根本分不清左右哪一掌才是实的。 有可能一虚一实,有可能都是虚,也有可能都是实。 宇文嫣也不管她是虚是实,总之就是不与她硬对,而是以自己绝妙的身法闪避,在闪避的同时寻找机会反击攻敌。 在群雄驻地大帐时,宇文嫣曾经游走巧斗,施展各种怪异的招式对付杨梦。 当时杨梦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宇文嫣奈何她不得。 此番宇文嫣功力大增,使出来的招式更加精妙,速度也快了太多,杨梦应对时便没有原来那般轻松自在了。 宇文嫣也是高傲之人,她曾经两次在杨梦手下吃过大亏,自然时刻想着报仇,所以心中时常思量如何应对杨梦的精妙掌法。 起初因为自己的内力与杨梦相差太多,总觉报仇之事十分渺茫,但自得李羽坤纯阳内力助力,玄天功功力大增之后,便有了底气,出手时也更加有信心。 一时之间,二女斗了个旗鼓相当、平分秋色。 李羽坤曾听宇文嫣说过这玄天功的玄妙之处,练到后来可以化水成冰,点木成火。 此时见宇文嫣攻防之间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所发掌力似乎也是阴阳交错,忽冷忽热,有时冒出白雾水汽,有时又卷起一股热浪,令得杨梦颇为忌惮,不敢靠得太近,他心中没有多少欢喜,反而有些担心:“这功夫邪门的很,得劝劝嫣儿莫要再练了。” 转眼间,二女已堪堪斗了五十余招。 李羽坤料定她们短时内分不出胜负,便移开目光,四处查看,看来看去,总觉得此处除了那水下通道,洞顶那木桶口大小的圆洞,似乎没有其他别的出入口。 此时天已大亮,山洞内颇为明亮。 他又在四壁找寻其他出入口,可放眼望去,实在看不出哪里还有洞孔,也没有看似是暗门的区域。 这让他不免有些担心,试想如果有人堵死了天池,还如何出去? 那头顶圆洞高逾二三十丈,也无法一跃而上。 即便不堵死,只要在通道那头埋伏几名高手,拿了利刃潜伏水中,待三人出去时突施暗算,己方三人武功再高也难以防备和招架。 想到这,他便想出言提醒二女,让她们暂停打斗,先离开这险地再说。 谁知就在此时,忽听一连串巨响,随即池中水花四射。 宇文嫣和杨梦听到异响,罢斗之后各自退开,宇文嫣皱眉道:“有人堵死了外面。” 第二百二十六章 绝地 李羽坤道:“我下去瞧瞧。” 宇文嫣伸臂拦住他道:“你水性不佳,还是我去吧。” 李羽坤还想再说,宇文嫣已跃入池中,消失不见。 过不多时宇文嫣回返,照旧运起玄天功烘干了全身,一边行功,一边说道:“通道另一头的池中全是碎石,就算我们三人合力,也没办法移去而打开一个出去的通道。” 杨梦双眉一挑,并不相信,自己跃入池中前去查看,过不多时回转,烘干全身后仰头望着头顶那个洞口出神。 宇文嫣笑道:“这个洞口不大,我与坤哥多半出不去,你身材娇小,可以一试。” 杨梦挑眉看了宇文嫣一眼,却没接话。 李羽坤道:“我可以助你上去。” 杨梦哼了一声,自石壁边拾起莫邪剑,望了几眼石壁,又将莫邪放回原处,提气纵身攀上石壁,施展壁虎游墙的功夫缓缓爬向洞顶。 但是石壁颇为光滑,杨梦费力爬出一段实在无处着力,翻身落了下来。 在离地面一丈时,她抬手朝地面击出一掌,减去下坠的力道,双脚稳稳着地。 宇文嫣笑道:“任你武功再高,没有坤哥帮忙是绝对上不去的。” 杨梦冷冷道:“你我还未分出胜负呢!” 宇文嫣摇头道:“咱们若是能出去再打过吧,若是困死在这里,又有什么好争得?” 杨梦道:“哼!这里定有其他出口出去,你身为教主之女,岂会不知?但我不会求你告诉我。” 杨梦提了莫邪剑,深吸一口气,忽然跃上石壁,踏壁疾掠,偶尔挥动莫邪朝石壁刺出一剑。 洞中不时发出剑刺石壁的声音,以及杨梦脚踏石壁的轻响。 眨眼间,杨梦竟然绕着在石壁上跑了三圈,离地面已逾六七丈。 宇文嫣啧啧称奇,抚掌赞道:“雾野仙踪果然是天下无双的轻功。”说罢她学着杨梦的样子跃上石壁,踏壁疾掠,却没跑到两圈便掉了下来。 此时杨梦已在十余丈的高处,只见她又跑了两圈,终于还是力有不逮,翻身落回地面,娇喘吁吁。 宇文嫣又出言赞道:“说真的,你的轻功比我高明太多。” “多谢夸奖。”杨梦淡淡回应。 李羽坤忽道:“嫣儿,若是真有出口,你便说了出来吧。” “怎么,你怕她心急?”宇文嫣瞪了他一眼,“实话实说,我真的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别的出口。” 李羽坤心道:“为何嫣儿到来之后似乎很是生气?啊,难道她在水下潜伏了很久,杨姑娘对我说得话她都听到了?” 果听宇文嫣道:“她答应让你当什么驸马爷,你还在犹豫要不要答应,是不是?” 李羽坤忙道:“嫣儿,莫要胡思乱想,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谁知杨梦听了他这话之后十分气愤,抡起莫邪剑朝着石壁连劈三剑。 山洞内顿时剑气纵横,石壁上留下三道剑痕。 宇文嫣正色道:“杨姑娘,我宇文家与你杨家的恩怨纠葛都是上几辈的事了,与你和我无关。” 李羽坤道:“杨姑娘,你才貌出众、武功天下无双,但我心中已有了嫣儿,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你若不弃,我们可以做朋友。” “谁要和你做朋友!哼!”杨梦冷冷道,“杨家迟早要报宇文化及弑君亡国之仇,你也是女子,我便不来为难你。” 宇文嫣叹了口气道:“出得去再说吧。” 李羽坤问道:“不知是谁跟我们为难,想置我们于死地?会不会是端木盛?” “端木盛投诚杨家,岂会连我一起害了?”杨梦淡淡道。 “我很好奇,不知杨姑娘用了什么手段,策反了端木盛?”宇文嫣歪头问道,“想那端木盛入门极早,深得爹爹器重,封为左天王。我想不通他何以叛变,你们许诺他什么好处?” 杨梦道:“封王拜侯。” “想那李隆基虽然日渐昏聩,但李唐王朝未见衰败之相,你们哪里来得信心?就一定能成功?”宇文嫣好奇问道。 “李隆基是谁?是皇帝吗?”李羽坤问道。 宇文嫣和杨梦皆点了点头。 杨梦说道:“天下大势,不足为你细细道来。” “坤哥,我有点困了。”宇文嫣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李羽坤道:“我也困了。”说罢拉着宇文嫣走向石壁,坐倒之后靠着石壁歇息,不一会儿便即熟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李羽坤被自己肚子咕咕声叫醒,见杨梦靠在远处石壁上睡觉,宇文嫣正蹲在池边梳头。 李羽坤抬头望向洞口,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阳光通过洞口照射进来,落在池水上,池面反射阳光至石壁,水光粼粼忽明忽暗。 李羽坤心道:“秋师父若是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必然会来营救。只是应当如何才能让他知道我们在这里?” 宇文嫣转过身来,朝他笑了笑,又接着梳头。 李羽坤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想她定是早已有了脱困之策,便也不再着急,只是腹中饥饿,甚是难受。 宇文嫣把梳子放入怀中,探身捧起一捧水,低头就喝。 杨梦哼了一声,宇文嫣笑道:“这水是不太干净,但若是一直不喝水,我们熬不了多久。” “难道你还想在这里长住?”杨梦问道。 “只能希望有人猜到我们被困在这里,找人来救。”宇文嫣淡淡道,“你没必要陪我们熬在这里,这里虽是峰顶,洞外也不知怎么样,但我想以你的轻功,想要脱身不是难事。所以你随时可以离去。” 李羽坤点头道:“杨姑娘,不如我送你上去?” 杨梦低头沉吟,半晌拿不定主意,过了好一会才终于说道:“也好,我出去之后便让人来救你们。” 李羽坤微笑点头,站起身来走到洞下潜运内力。 杨梦持了莫邪剑,朝李羽坤点头示意,猛然间提气跃起。 李羽坤纵身一跃,双掌高举,直奔杨梦而去。 杨梦跃起之后到了高处双足在李羽坤双掌之上接力再跃,不偏不倚正好自洞口中钻了出去。 宇文嫣拍手叫好。 第二百二十七章 打开石壁 杨梦钻出山洞之后,宇文嫣望着洞口好一会,直到阳光照得她的眼睛有些难受才低下头来。 李羽坤喃喃道:“杨姑娘雾野仙踪的轻功果然天下无双,换成是我,便不能这般自在地钻出洞去。” 宇文嫣揉了揉眼睛,柔声道:“坤哥,你我若是就这样困死在这里,你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李羽坤问道。 “后悔认得我,后悔跟着我来青龙山。”宇文嫣歪头说道。 “当然不会。”李羽坤直摇头,“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后悔遇见你,也不会后悔跟你来青龙山。” 宇文嫣十分欢喜,扑入李羽坤怀中。 李羽坤将她抱紧,轻轻抚摸她的黑发。 宇文嫣忽然贴近他的耳朵,低声说道:“不要出声,也不要望向头顶洞口,听我说。” 李羽坤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示意自己知道了。 “啊,坤哥,你猜杨姑娘会叫人来救我们吗?”宇文嫣说道,随即又压低声音,“我猜她趴在上面偷听。” “杨姑娘身为武林盟主,必然不会食言。”李羽坤没有压低声音。 “你倒相信她,哼!”宇文嫣轻轻捶着李羽坤前胸。 李羽坤笑道:“你打得我好痛。” 宇文嫣又轻轻捶了几下,才离开李羽坤怀抱,拉着他走到池边,指着池子说道:“这内外两个小池便是天池。” 李羽坤不知她说这句话是何用意,便没有接口,只是嗯了一声。 宇文嫣续道:“本来听说神龙养在天池之中,却不知现下被转去哪里了?” “多半是余天王将神龙藏到了更为隐蔽的所在。”李羽坤说道,“只不过我想不通,杨姑娘引我前来,虽说是想……想收我为杨家效力,但是这里犹如一只瓮,一只麻袋一般,她如此聪明,怎么会轻易上当自投罗网呢?” 宇文嫣低头沉吟,半晌才道:“我猜玄天门中有她的人,不止端木盛一人,一定是这些内应告诉了她,说神龙就在这个山洞里。再者,这个内应可能又背叛了他,故意引她到此。” “如此说来也有道理,那这个内应其实也并非内应,而是假装内应的内应。”李羽坤点头称是。 “你也会打禅机了啊!”宇文嫣笑道。 二人又随口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宇文嫣侧耳倾听,半晌才道:“她真的走了。” 李羽坤装作凝神倾听,随即点了点头。 宇文嫣笑问:“我是不是比她胖很多?” 李羽坤佯装不知,问道:“你说谁?” “自然是杨梦。”宇文嫣瞪了他一眼,“你明知故问。” 李羽坤笑道:“我怎么知道?我只抱过你。” “哼,难道你还想抱她?”宇文嫣嗔怒道。 “我只想抱你。”李羽坤说话间果然冲过去抱起了宇文嫣,在她唇上亲吻。 宇文嫣轻轻推开他,道:“快想法子出去,难道真想一直困在这里。” “我觉得困在这里蛮好的呀,这里安安静静,与世无争,就是没吃得东西。”李羽坤笑道,“眼下只有等人来救,难道我们还能自己打开石壁逃出去?” “你说对了,我这就打开石壁。”宇文嫣嫣然一笑。 第二百二十八章 石壁密道 李羽坤吃了一惊,问道:“这里当真有机关暗道?” “那是自然。”宇文嫣不无骄傲,“爹爹极其擅长布置机关密道,我想此处只不过是密室的外围一片极小的区域,待我想办法打开石壁让你开开眼界。” “那神龙也确实被养在此处?”李羽坤又问道。 “我想不是的。”宇文嫣一边摸索着石壁,一边随口说道,“这里的机关是我爹爹亲手造的,教中其他人不会知道。神龙被带回青龙山时,爹爹也不在山上,所以余天王不可能将神龙关在此处。” 她说话间有意无意斜眼瞧了一眼头顶的洞孔,仿佛生怕杨梦还留在峰顶窥视。 宇文嫣沿着石壁边缘一路摸索,待走到池边时望了望池面以上的石壁,喃喃自语道:“难道开启石壁的机关就在那面石壁上?” “机关会不会不在石壁上?”李羽坤说道,“你和杨姑娘施展轻功在石壁上奔跑,杨姑娘还以莫邪剑刺壁,都未曾出现异常状况。” 宇文嫣点了点头:“言之有理,杨梦确实聪明,她在石壁上飞掠,是在找寻机关而不是想要奔到洞口去。” 李羽坤点了点头,打起精神帮忙寻找,可他对机关之道一无所知,忽而也只能胡乱寻找,学着宇文嫣的样子这里拍拍那里敲敲,有时又一边敲打一边贴耳细听。 宇文嫣看在眼里,笑出了声。 李羽坤问道:“怎么,我的样子很可笑?” 宇文嫣笑而不答,继续摸索。 二人就这般找寻了小半个时辰,宇文嫣直起身子,气得直跺脚:“不找啦,不找啦,找不着。” 李羽坤问道:“会不会没有机关?” “不太可能。”宇文嫣显然也有所动摇,虽然否定,但语气上已不是很肯定。 “嫣儿,不如我用方才的法子送你出去?”李羽坤问道。 “不成的。”宇文嫣摇头道,“洞口太小,我就算勉强钻了出去,以我的轻功要下峰很难。” “嗯,不能让你冒险。咱们还是坐着等杨姑娘来救吧!”李羽坤道。 “我不服气,我一定要开启机关。”宇文嫣并不听劝,想了一会忽然跳入池中,潜入水底。 李羽坤知道她定是去池底寻找机关,苦于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干等。 过了一会,宇文嫣探出水面,李羽坤刚想问话,她吸了几口气之后又潜入水中。 如此这般,宇文嫣每隔一段时候便会出来换气。 李羽坤在上面焦急等待,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沉闷又刺耳的声音自身后发出。 他转过身去,惊喜地发现一整块石壁果然正在上移,说明宇文嫣果真在池底找到了开启石壁的机关。 宇文嫣探出身子,见石壁正在缓缓打开,大喜过望,出水上岸,拉起李羽坤真想往黑乎乎的密道中跑。 谁知就在此时,李羽坤只觉眼前白影一晃而过。 宇文嫣诧道:“她先进去了?” 李羽坤点头道:“是的,多半是杨姑娘。原来她一直躲在峰顶洞外,未曾离去。” “那我们赶紧追上去!”宇文嫣正想迈步,忽觉一股排山倒海的掌力从密道中袭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以勇气和实力打开困局 李羽坤眼疾手快,晃身挡在宇文嫣身前,抬手封住了掌力,但觉掌力雄浑无匹,不由全身一震,他深吸一口气,定睛一看,白影已然去远。 “追!”宇文嫣低喝道。 二人一前一后循着杨梦追去。 密道甚是宽敞,足有一丈高,一丈宽,四壁皆以青石板砖砌成。 奔跑间忽听杨梦高声说道:“莫要再追来,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可笑,我们不跟来,怎么出去?再说了,这里可不是你杨家的地盘。”宇文嫣冷冷回应,“我还要提醒你,这密道之中可能会有伤人的机关,哈哈。” 听到“善意的提醒”,杨梦身形果然缓了下来,但片刻之后又挥动莫邪向前疾掠。 令人意外的是,密道中毫无阻碍。 半炷香的工夫之后,李羽坤和宇文嫣也出了密道,身前的景象令人瞠目结舌,连杨梦也持剑愣在当场。 密道的尽头是一座偌大的宫殿,灯火通明,十分奢华。但看不出来是修建在地面还是地下。 此时此刻宫殿中没有人,或者说没有活人,而是横七竖八躺满了死人。 之所以肯定是死人,是因为他们的样子实在是太恐怖了,几乎没有一具完整的尸身。 不是没头,就是断手断脚,或者开膛破肚。 上百具尸体中,看衣着服饰有各派的人,也有玄天门教众。 李羽坤强忍不适,来回扫视,从中发现了认得的人。 迟重被砍去了左臂,双眼凸出,死不瞑目。他还没等到正式提任孝卫,便没了性命。 栖霞派阚飞断了左掌,一柄长剑插在他肚子上,连肚肠都流了出来。 更意想不到的是居然连峨眉山紫云道人、青城派的梅谱,玄天门鲁氏兄弟等高手都命丧当场。 李羽坤只觉手掌冰冷,不由冲了出去细查,最后终于暗暗松了口气,因为他没发现程醉风、苏红儿和司空志,也没发现少林派的人。 杨梦自然也很焦急,找了一遍没见亲近之前,脸色转和,转身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宇文嫣道。 杨梦道:“哼,定是玄天门用了什么诡计将各派中人引到了这里,再下辣手杀害。” 李羽坤道:“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只有赶紧找到其他人,才能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宇文嫣点头赞同,杨梦亦点了点头,三人齐向殿后走去。 大殿后面另有一扇铜门,此时正紧闭着。 李羽坤伸掌想推,宇文嫣立刻高声阻止。 李羽坤也已感觉到了异常,铜门上有一股热浪逼来,隐隐可见门上冒着热气。 杨梦道:“门那头必是焚起来了。” 宇文嫣道:“若非有这道门,火势早就蔓延过来了。” 杨梦道:“但是这道门挡不了多久,最多个把时辰。” 宇文嫣皱眉道:“咱们原路返回吧!” 李羽坤接口道:“看来也只好如此。” 杨梦低头沉吟片刻,回返大殿四处搜寻了一番,似是在寻找活口,但是显然最后没找到。她又仔仔细细查看了大殿四壁以及八根圆柱,最后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与此同时,宇文嫣却仰着头盯着大殿顶,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李羽坤忍不住问道:“嫣儿,你在看什么?” “我在想这里会是哪里?”宇文嫣回过神来,随口说道,“我们追着杨姑娘奔来时,通道是蜿蜒向下的,所以此处很可能是在地下。” “可是大殿内并不气闷,说明这里是通风的。”杨梦也走了过来,望向殿顶,“可我仔细找过,这里表面上并没有其他出入口,除了我们来时的通道,和那扇铜门。” 说到铜门,李羽坤似乎听到一阵噼噼啪啪的火苗乱窜的声音:“那大火显然已经烧了很久了,这些人也已死了很久了。” “是的。”宇文嫣道,“所以大殿至少应该还有其他的通风口。” “你觉得是殿顶?”杨梦问道。 “不管了,坤哥,你使全力击向殿顶试试!”宇文嫣笑道。 “嫣儿,这样似乎有些冒险。”李羽坤挠头说道,“若是我将殿顶打塌下来,那我们不是会被埋在这里了吗?” “我们退回通道口处三人合力击之更好。”杨梦正色说道。 李羽坤暗暗苦笑,心道:“这两位皆是聪明绝顶之人,对得失利弊预判极准,为何现在玩性大起,要击塌大殿?”但他知道拗不过她们,只好跟着走回通道。 三人并排站立,宇文嫣和杨梦分立李羽坤左右,各自潜运内力。 李羽坤双掌上下轻摆,随即猛然齐齐拍出,两股掌力自他掌心奔泻而出,直奔殿顶。 宇文嫣和杨梦心领神会,各自娇叱出掌。宇文嫣的两股掌力发出之后合成一股,又融合进了李羽坤的一股掌力中。 杨梦的两股掌力却是后发而领先,但快要击到殿顶时又缓了一缓。 奇妙的是,三人发出的掌力最后居然全部融合在了一起。 砰一声巨响,只觉大殿都在剧烈颤动。 “哈哈,爽利,刚才这一击打得甚是过瘾。”李羽坤笑道。 宇文嫣和杨梦皆微笑点头。 李羽坤又道:“大殿就要塌下来了,我们快撤吧!” “别说大殿,就算天塌下来,又能如何?”宇文嫣笑道。 “方才这一击,就算是天,只怕也会被打出一个窟窿来。”杨梦也笑道。 李羽坤心中惊奇:“为何方才那一击会有如此强的力道?为何我们三人所发的掌力最后能融合到一起?” 杨梦正在想得是:“为何经此一击,我心中竟然对他们二人都产生了亲近之感?这样子的感觉会不会很危险?” 宇文嫣长长吐出一口气,柔声道:“走吧,出口就在殿顶。” 阳光已照射了进来。阳光有时便是最大的希望。 李羽坤也舒了一口气:“人生就是这样,当你无路可走的时候,也许就需要拿出勇气打出那雷霆一击,为自己打开新的出口,困局便能迎刃而解了。” 杨梦点头接话:“有道理。” 宇文嫣转头笑问:“杨姑娘,出去之后,我们是朋友还是敌人?” 杨梦歪头直视,笑道:“我们刚才已是朋友,至于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说罢她双足点地,率先飞掠出去。 宇文嫣挽了李羽坤,双双飞掠而起。 第二百三十章 神秘来客 李羽坤、宇文嫣和杨梦站在玄天门正殿屋脊上,皱眉望向殿前广场上这一场大杀戮、大浩劫。 眼前的战局令他们心惊肉跳。上千人的搏命厮杀,当真惊心动魄。 有一伙黑衣人,人数最多、武功奇高、下手特狠,各派群雄和玄天门教众虽然好像已经联合在一起,共同迎击这群敌人,但似乎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江湖到底是什么?” “江湖便是纷争和杀戮!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便有仇恨,便有纷争,从而必然也会产生无休无止的杀戮!” “所以一切杀戮的根源其实就是人?” “也不完全是,其实应该是人对权力、金钱、地位,甚至是土地、女人等的热衷和追求,才导致了争执、争夺,最后免不了演变成了杀戮。” “那怎么样才能阻止杀戮?” “我不知道,你看这群人,你能如何去阻止?跟他们讲道理?” “我讲得他们会听?如果不听我的那怎么办?” “对于听不进劝的人,只有使用暴力,以杀止杀,只有杀死滥施杀戮的人,才能阻止更大的杀戮发生。” “除了各派和玄天门的人,另外一伙人是什么势力?” “不知道,但我看得出这伙人才是这场杀戮的制造者。” “嗯,那我只有先去阻止他们,如果别无选择,只能杀光他们。” “先去杀了站在牌楼上那人,这人是领头的,他一直在盯着我们看。” “好,我先去帮大哥和四弟解围。” 李羽坤打定主意,纵声长啸提醒众人他们来了,啸声绵绵不绝传了出去,响彻群峰之间。 广场上正在激斗的上千人有那么一瞬间都愣在当场,但立即又回神投入到搏杀之中。 李羽坤长啸过后,挥动长剑跃入战场,宇文嫣和杨梦随后杀到。 李羽坤一剑拨开一名黑衣人的长剑,沉声道:“大哥退下。” 程醉风喜道:“二弟,你可来了,三妹跟随梅前辈等人突围出去了。” 那黑衣人嘿嘿冷笑道:“原来是少林叛徒。” “找死!”李羽坤冷冷道,长剑疾刺,那人挥剑格挡。 李羽坤飞起一脚正中那人胯部,那人哼了一声,身子一晃却未后退。 李羽坤长剑回削,那人矮身闪躲,李羽坤左掌拍出,正中这人前胸,打得他仰面栽倒,吐血抽搐。 那边程醉风早已提了钢刀去帮助司空志。 司空志的对手是一名白发老者,使一对分水峨嵋刺,招式阴狠毒辣。 司空志身上好几处地方都已见红,不知是先前就受了伤还是被这个白衣老者所伤,此时他正竭力挥舞长剑,紧守门户却依然落于下风。 有了程醉风相助,他终于缓过气来。 李羽坤见那使峨眉刺的老者武功很高,暗想此时混战,也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便随手刺出两剑,立即攻得白发老者手忙脚乱。 李羽坤刺过两剑之后不再理会,飞身杀向汉白玉白楼。 果然程醉风一刀砍中白发老者大腿,司空志补了一剑刺入他前胸。 有了李羽坤、宇文嫣和杨梦三人增援,形势慢慢朝有利于各派和玄天门的方向发展。 站在汉白玉牌楼上的那人忽然朗声说道:“兄弟们,大家小心,有硬手来了,先合力击杀这三人。” 围在牌楼下的十余人齐声应是,纷纷亮出兵刃分成三队分别围击李羽坤、宇文嫣和杨梦三人。 合围李羽坤的五人,有三人使刀,一人空手,另一人使剑。 李羽坤瞥眼间预判了形势,挺剑刺向那空手的中年黑脸汉子。 谁知此人竟然双臂舒展,双掌拍合,竟想以一双肉掌来夹李羽坤的长剑。 李羽坤长剑疾抖,一剑削去了那人两只手掌。 那人哀嚎一声踉跄后退,根本没注意身后的情况,正好被赶到的玄天门教众一刀劈倒。 其余四名黑衣人大怒,挥动兵器围住李羽坤,猛下狠手。 李羽坤施展精妙剑法迎敌,左手偶尔拍出一掌,击出一拳,虽然以一敌四,却仍然占尽上风。 但这四人一来武功甚高,二来报仇心切出招狠辣,毫无顾忌,所以暂时也不至于落败。 李羽坤心知须得速战速决,当下卖了个破绽,一人果然上当,挥刀进击,被李羽坤一掌拍中肩头,直接打得他手臂脱臼。 另一人沉声道:“兄弟们不要冒进,拖住他久战即可。” 那脱臼的人受伤颇重,不能再战,急匆匆退回牌楼下,又有两人提了长剑冲过来围攻,场面变成李羽坤以一敌五。 虽是如此,李羽坤依然游刃有余,颇为从容。他大喝一声,震慑人心,随即长剑如惊雷闪电般劈刺,不多时便杀了两人。 其余三人见他武功如此之高,心下大骇,无心恋战,想要退走,却被李羽坤抓住机会,一一刺翻在地。 李羽坤长剑虚劈,神威凛凛,他举剑一点牌楼上那人,喝道:“你再不下来,我便杀上来了!” 那人冷冷瞧了他一眼,双臂抱胸,并未理会。 李羽坤心头有气,提气纵身扑上牌楼,离得近了,看清此人面貌俊朗,仪表不凡,年纪当在四十岁上下。那人未等李羽坤杀到,轻描淡写拍出一掌。 李羽坤身在半空,倒没想到这人出招如此之快,急忙举掌封挡。 砰一声,李羽坤身形一顿,飘然后退落地,禁不住脸上一红,心道:“我大意了。” 那人轻蔑地瞧了他一眼,重新又将眼光投向广场各处。 李羽坤方才轻而易举杀了数人,他不去找其他黑衣人,那些黑衣人自然也不会活得不耐烦,上来斗他。 这牌楼上的人似又不想与他交手,如此一来,李羽坤站在下面,一时之间倒似置身事外了。 谁知牌楼上那人忽然飘身落到他身前一丈之地,歪头斜眼问道:“你便是李羽坤?” “正是李某。”李羽坤点头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率众来此又意欲何为?” “赢了我手中长剑,便告诉你!”那人神态倨傲。 “好!”李羽坤长剑一劈,“进招吧!” 第二百三十一章 险象环生 那人并未急于出手,只是手按剑柄冷冷地瞧着李羽坤。 李羽坤自然也不能输了气势,立时还以冷视。 那人与他对视了一番之后瞪了他一眼便若无其事转开头,似乎是去观察广场上的打斗情况。 李羽坤感觉此人好是无礼但又无可奈何,心想自己总不能趁他走神之际出手偷袭,便将六分注意力仍然放在他身上,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同时斜眼寻找宇文嫣和杨梦的身影。 宇文嫣和杨梦穿得是黄色、白色的衣衫,在人群中比较显眼。 李羽坤先看到宇文嫣。 宇文嫣不知何时抢到了一杆长枪,正在挥舞厮杀,黑衣人根本近身不得。她的枪法极其精妙,挥舞中忽然戳出一枪,总能有所斩获,挡者非死即伤。 到得后来,围着她的黑衣人只敢在长枪攻击范围之外游走吆喝,却不敢上前搏斗。 宇文嫣索性收枪叉腰,傲视环顾,吓得一众黑衣人不住倒退,当真英气逼人。 随即他又再寻找杨梦身影,瞥眼间但见远处白影如飞、剑气纵横,挡者披靡,知是杨梦持莫邪剑在大发神威。 李羽坤收回视线,对面那人依然只是随随便便站着,既没有移动分毫也没有多余的动作,李羽坤心下好奇,吃不准他到底想要怎样。 谁知那人忽然开口喝道:“杀了程醉风!” 这一句话倒是将李羽坤吓了一跳。 立时有黑衣人高声答应:“遵命!” “哪个是程醉风?”显然有人并不识得程醉风。 “就是那人!”有人高声回应。 “啊哈,连他身边那小胖子一起杀了吧!” 李羽坤自然知道他说的小胖子指得是司空志,心中一紧,便下意识向右转身去找寻程醉风和司空志的身影。 哪知就在此时,他只觉一股极为凌厉的剑气从左边突然袭来。 李羽坤听风辩声,知道这一剑的方位,急忙竭尽全力后滑步躲避,剑锋自他身前擦过,距离喉头仅差寸余。 他背脊一阵凉意,暗道:“此人武功如此之高,怎也会突施暗算?” 李羽坤虽然有惊无险躲过了这一击,可也丧失了先机。 那人手中长剑暴风骤雨般攻来,逼得他只有闪避、格挡,毫无还手之机。 而且此人剑法极其精妙犀利,长剑总是从意想不到的方位攻来,令得李羽坤全力防御也很是吃力。 嗤一声,李羽坤左臂衣袖被那人削去一大块,好在他反应迅捷,及时撤臂旋身,才终于免受皮肉之伤。 那人加紧攻势,猛然击出一拳正中李羽坤后背。 李羽坤闷哼一声,足尖在地上一点,身子借势往前疾冲,高高跃起之后在空中一个转身,正想挥剑反击。 谁知那人根本没给他机会,如影随形跟进之后,一剑斜劈。 李羽坤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躲闪,心下大骇,百忙中长剑横封,只觉右腕刺痛,忍不住便要松脱长剑。 那人一击奏效,左掌跟着拍出,李羽坤躲闪不及,只能潜运内力,硬受了这一掌。 啪一声,那人左掌正好击在他右肩头。 李羽坤闷哼一声,翻落在地,连着倒退。 他落地之后强忍右腕疼痛,反手劈出长剑以防有人背后暗算。 还好他身后并没有敌人趁势伏击,他一连退了七八步之后才勉强稳住身形,只觉右肩剧痛,微微活动之下,感觉并未伤及肩头筋骨,心中一宽,抬眼望去,见那人正站在自己十步之外大口喘气,并未追击。 李羽坤低头查看自己右腕的伤势,只见脉门上半寸处被划破了一条很深的口子,皮肉都已外翻,正在汩汩冒出鲜血。 他瞥眼见那人并不攻来,左手五指使力,在自己衣衫上抓下一根布条,快速裹好伤处。 说来也怪,那人只是弯腰喘着粗气,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好似是受了伤一般。 李羽坤心中纳闷,实不知这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自己被他偷袭猛攻所伤是实,不由心下生气,提了长剑跨步上前,正欲出招攻击。 那人将长剑杵在地上,左手连摆,示意暂且停手。 李羽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沉声问道:“你在搞什么鬼?” 有两名黑衣人大着胆子奔了过来,扶住了那人。其中一人瞪视李羽坤,颤声道:“你为何要打伤我们老大?你知不知道,他可是……可是……”这人连说了两个“可是”,至于可是什么,却并没有下文。 李羽坤只能苦笑说道:“是他偷袭我,而且我根本没还招,怎么打伤他?” 另一黑衣人笑道:“也是,我们老大的武功天下无双,寻常人怎伤得了他!” 那“老大”忽然扬起左掌,给了这两个黑衣人每人一个大耳刮子。 这两个黑衣人直接被打懵了,愣在当场。 “老大”勉强止住喘息,瓮声瓮气说道:“你小子不讲武德,一直卖力躲闪,逼得我出尽全力进攻,差点牵头内伤导致走火入魔。” 李羽坤不怒反笑,心想:“这几人不会都是疯子吧?” “老大”见他发笑,更增恼怒:“你还好意思嘲笑我,若非我先天有病,内力维系难以持久,你哪会是我的对手?你们说是不是?” 那两个黑衣人方才挨了打,此刻正苦着脸低着头,听见“老大”问起自己,急忙双双点头。 “老大”大怒,反手又是两击耳刮子,直打得二人脸颊肿起,道:“兔崽子,居然在外人面前暴露我真的有病,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两人张口结舌、目瞪口呆。 “老大”自然又大发雷霆,一手一个抓起两名黑衣人奋力掷向李羽坤。 李羽坤没料到他会出此怪招,高高跃起躲闪。 谁知那两个黑衣人竟然在飞来的途中双双鲤鱼打挺,齐齐撞向李羽坤。 李羽坤与人比斗无数,却从未遇到过这种奇怪的打法,微一愣神,竟被两名黑衣人每人抱住一条腿,身子失控便不由自主落了下来。 那两人趁势点了他下盘多处穴道。与此同时,另有数人挥舞兵器杀来。 李羽坤立时亡魂大冒,心道:“我命休矣!” 第二百三十二章 杀心大起 李羽坤眼见七八人手举明晃晃的刀剑朝自己砍杀而来,想要抵抗但苦于双腿被制下身无法动弹,完全只有挨宰的份。 生死关头之际他大喝一声,一剑斩去抱住他右腿那黑衣人的头颅,自腔子里飙出的鲜血射了他满身。他顾不得许多,左掌跟着下拍,正中抱住他左腿那黑衣人的天灵盖,立时打得那人头骨碎裂而亡。 李羽坤因此跌落在地,情急之下不知不觉激发了御风神功的威力,只觉体内真气激荡,被封穴道自解,就在此时,数柄刀剑几乎同时袭到,尽往他身上要害之处招呼。 李羽坤一跃而起,剑劈掌击,刹那间将来人尽数杀死。 可叹那几名黑衣人,压根就没看清楚他用得是什么招式,便倒在了血泊中。 李羽坤余怒未消,提了长剑便想去杀了那“老大”,但四下搜索,却未看到其人,他杀心已起,索性挥舞长剑杀入战圈,见到黑衣人便杀,真如猛虎入羊群一般。 李羽坤接连杀了十余名黑衣人之后,其余人看到他奔来,哪里还敢迎击,发一声喊便四散飞逃,却被各派群雄和玄天门教众趁机围追斩杀。 不知何时宇文嫣抢到了李羽坤身旁,见他浑身鲜血、双眼通红,模样甚是骇人,抓住他手臂柔声问道:“坤哥,你怎么了?” 这一声“坤哥”倒是把李羽坤从“杀戮”之中拉了回来,他定了定神,诧道:“方才不知为何,我心中杀念大涨,根本停不下手来。” 宇文嫣哦了一声,眼神中满是忧虑。 李羽坤又道:“这群黑衣人来历实在可疑,他们的首领又不知哪里去了?此人武功奇高,但性格古怪,像个疯子一般。” “我只瞧见他将你杀得手忙脚乱,我想赶过来帮你,却被人围住脱不了身。”宇文嫣说道,“当时我真的急坏了,好在你没事,你手腕的伤重不重?” “还好。”李羽坤微笑道,“怎么不见余天王?” “想必在大殿之中厮杀。”宇文嫣指了指殿内,“不如我们杀进去瞧瞧。” “好。”李羽坤点了点头,当先开路,这时黑衣人哪里还敢阻拦,远远避之唯恐不及。 李羽坤和宇文嫣几个起落便进了大殿,刚踏进大殿的门槛,眼前刀光一闪,两柄大刀当头劈到。 李羽坤微微侧身,长剑前刺,正中一人手臂。 啊、哐啷几乎同时响起,那人惨呼之后大刀落地。 与此同时,宇文嫣长枪急送,刺入另一人肋部。 那人没有立时倒下,而是下垂手臂拼命用力夹住枪杆。 李羽坤拍出一掌,将他击飞。 “嫣儿、坤儿,你们来啦!”一中年美妇坐在地上,背靠着柱子,脸色很是难看,显然是受了伤。 “娘!”宇文嫣扔了长枪,冲了过去。 这时从斜刺里杀出三人阻拦,宇文嫣也不理会。 李羽坤随后杀到,数招之间便料理了他们。 宇文嫣蹲下身子想去扶起秦月莲,李羽坤护在一旁。 秦月莲摆手道:“我的两条腿中了暗器,虽然我已拔除,但暗器上喂了毒药,此刻我双腿发麻,难以站立。我早些时候便与你香姨走散了,也不知她去了哪里,你们可曾见过她?” 宇文嫣摇了摇头,她低头查明母亲伤口,是在小腿肚上,此时伤口周围已然一片黑紫。 李羽坤环顾殿内,见有十余名黑衣人正微笑看着自己,不觉一愣。 为首黑衣老者约莫五十多岁,一头花白头发,手中长剑并未出鞘,杵在地上。这人忽然竖起一根手指,朝着李羽坤勾了勾。 李羽坤道:“嫣儿,想办法为娘解毒,我去杀了这几个人。” “解毒?哈哈哈!”为首那老者仰天大笑,“她中的毒只有老夫能解,不过再有两刻钟的工夫,她的毒便会深入两腿骨髓,到时只能斩去双腿方能保住性命了。” “这么看来解药定是在前辈您身上了?”宇文嫣侧目问道。 “小姑娘,看在你叫我一声前辈的份上,我便告诉你,解药正是在我身上。”那老者甚是得意。 宇文嫣笑问:“坤哥,你杀光这一十三人需要多少工夫?” 没等李羽坤答话,一人狂笑道:“小姑娘怕是疯了吧?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李羽坤长剑虚劈,沉声道:“交出解药,饶你们不死!” “你竟敢口出狂言!”老者怒道,“你可知道我们十三人是谁?” “我管你们是谁!接招吧!”李羽坤挺剑便刺。 那老者向右滑步闪躲,他身后一人挥刀砍出,妄图一刀便震落李羽坤的长剑。 李羽坤长剑绕开钢刀斜刺,那人举刀封挡,有两人施展鹰抓功分左右袭来。 李羽坤呼得拍出两击降魔掌,跟着长剑挑向持刀之人的咽喉。 那人没想到他出招如此之快,想要躲闪和格挡都已来不及,瞬间亡魂大冒,愣在当场。 李羽坤一剑刺穿他的咽喉,顺手一抄,抢过他掉落的钢刀,右手剑、左手刀,大开杀戒。 他本来并未学过什么上乘的刀法,但此时也不管使得对不对,只管硬砍。他内力之高当世已少有人能够与之相比,因此随随便便的一招,威力都是惊世骇俗。 这一十三人的武功本来也不算差劲,可以说都是硬手,但此刻真如孩童一般,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除了那花白头发的老者之外,其余十二人全部躺倒在地。 那老者眼见同伴全部被杀,吓得抖如筛糠,忽然扑通跪倒在地,用尽力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竭力托在掌心。 宇文嫣走过去捏过瓷瓶,问道:“怎么解毒?” “口服……服……两……两粒……即……即可。” 宇文嫣拨开瓷瓶塞子,倒出两粒药丸,凑近闻了闻,蹲下身子喂到秦月莲口中。 秦月莲吞下解药,宇文嫣又以内力助她活血通气,过不多时,她腿上伤处汩汩流出黑紫色的脓血。 又过了一会,血液转黑继而又转红,宇文嫣这才放心,撕下布条为母亲裹好伤腿。? 第二百三十三章 路在何方 秦月莲深吸一口气道:“毒应当是解了。” 宇文嫣喜笑颜开,轻抬粉拳轻轻为母亲捶腿。秦月莲摆手道:“不必了。” 李羽坤走到那老者身前,那老者吓得浑身哆嗦,磕头如捣蒜,一边磕头一边哀求:“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老儿有眼无珠,竟敢冒犯这位……这位夫人,实在是大错特错,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李羽坤哼了一声,道:“既然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为何还要求我饶命?你们是谁派来的?”他对这毫无骨气的老者心存鄙夷,只想知道这群黑衣人的幕后主使之人到底是谁。 那老者弓着身子,苦笑道:“大侠,并非在下有所欺瞒,实则是我真的不知。” “这叫什么话?”李羽坤怒道。 “真的真的,我们这些人并非同一门派,都是受人邀请聚到邕州来的。”老者苦着脸指着躺在地上的尸体道,“小老儿与这十二人乃是结拜的兄弟,外号叫作十三太保。我们久居西北苦寒之地,上上个月接到邀约,让我们赶来邕州办一件大事,给得酬劳极其丰厚诱人。兄弟们一合计,这辈子一直窝在西北也不是办法,便答应下来。大侠,我们真的不知道这件大事原来是……是打玄天门的主意,否则,就算是借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来呐!” “废话少说,邀请你们来此的主子是谁?”李羽坤冷冷问道。 那老者大为尴尬,支吾了半天才终于说道:“不是我不肯说,实在是不知道啊!” “砍了他的脑袋吧!”宇文嫣冷冷道,“十三太保都死了十二个了,他一个人留在世上何其孤单,再说,他日后定会心心念念找我们报仇的。” “好!”李羽坤举起长剑,作势要砍。 “饶命啊大侠,小人哪敢找二位报仇!”老者砰砰磕头,直到额头见血。 李羽坤见他毫无骨气,摆了摆手道:“你走吧!别再让我看到你!” 老者如蒙大赦,又磕了三个响头才颤颤巍巍站起,站了片刻又躬身行礼。 李羽坤好不耐烦,连连摆手。 老者谢过不杀之恩,瘸着腿便走。 李羽坤转身走向宇文嫣。 谁知就在此时,那老者忽然腾身而起,朝着李羽坤、宇文嫣双手连挥,大殿内瞬间精光四射。 李羽坤听见破风之声,知有暗器袭来,回身双掌连拍。宇文嫣也是袍袖飞舞,拂飞暗器。 啊一声惨叫,那老者砰一声掉落在地,脸上不知中了多少枚银针。 他痛得连连打滚,双手作势要去捂脸,但又无从下手,只能哀号。 李羽坤哼了一声,随手挥出一掌,掌力吐出,正中老者前胸。 老者闷哼一声,说了声“谢谢”,脖子一歪就此断气。 极度卑微的人死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李羽坤提了长剑游走于大殿之内,确认殿内并无其余活人才回转。 殿外杀声震天,殿内异常平静,只剩下李羽坤和宇文嫣母女二人。 秦月莲忽道:“走吧!”她在宇文嫣扶持下缓缓起身,手中握着一柄短剑,“嫣儿,去将剑鞘拾来给我。” 李羽坤眼疾手快,顺着她手指方向寻回短剑剑鞘,并从秦月莲手中接过短剑,擦干净血渍还剑入鞘,提在手中。 秦月莲忽然浑身颤抖、泪如雨下。 宇文嫣大吃一惊,问道:“娘,您怎么了?” 李羽坤起初颇为惊奇,但顺着秦月莲的目光所及,定睛一看,但见远处俯卧一人,瞧背影有些熟悉。 李羽坤心头一紧,飞身掠去,蹲下身子翻过那人,立时惊呼出声:“萧前辈!”但见萧道炎嘴角淌血,脸如金纸,身子僵硬,显然已死去多时。 宇文嫣大叫一声“萧叔叔”,扶着秦月莲走去。 秦月莲愣愣地瞧着萧道炎的尸身,宇文嫣悲切道:“萧叔叔是怎么死得?” “师兄为救我而死,当今世上,雪山剑派便只剩下我一人了,多孤单啊!”秦月莲喃喃自语。 “娘,是谁杀死萧叔叔的,我要将他碎尸万段!”宇文嫣恨恨说道。 “师兄杀了一批,其余的那些人已被坤儿杀光了!”秦月莲悲声道。 “原来是十三太保,哼!”宇文嫣说道。 “走吧!”秦月莲摆手道,“从地道走,绕到山后下山去吧!” 宇文嫣怔道:“可是外面正在厮杀,玄天门危在旦夕,我们怎么能不管不顾一走了之,让爹爹苦心经营的基业毁于一旦?” 秦月莲摇头道:“只要你爹爹还在,玄天门便就在,就算总坛毁了,还有许多分舵,他日还能再造总坛。但是,若是你爹爹遭遇意外,那玄天门可就真没了。” 宇文嫣大吃一惊,颤声问道:“莫非爹爹他……他出了什么事了?娘可不要吓我!” 秦月莲点了点头道:“教中可靠之人飞鸽传书,请余天王派遣高手赶赴长安营救你爹。余天王不久之前将消息告知了我。” “余天王他人呢?我得找他问清楚爹爹的事。”宇文嫣急道,“女儿之前还在天池见过他,他怎么没跟我说?” “他追着叛徒端木盛去了。”秦月莲道,“想必他也是不久之前才得到消息的。” “那边有几人探头探脑,我去料理了他们。”李羽坤提剑跃出,片刻后返回,殿门口传来几声惨呼。 宇文嫣扶了秦月莲,李羽坤抱了萧道炎的尸身殿后,他们拐入殿后,进了一间屋子,宇文嫣在秦月莲的指点下打开一处地道口子,钻入之后,秦月莲关上隔板。 宇文嫣索性背着秦月莲,李羽坤点起火折,在秦月莲指引下,在地道中快步奔行。 地道蜿蜒向下,绕来绕去,直走了一顿饭工夫,宇文嫣按照秦月莲指示打了一道石门,出了石门竟是后山。 李羽坤回头瞭望,远远听见大殿那边杀声震天。 宇文嫣和秦月莲齐齐摇头叹气,秦月莲道:“坤儿,你放心,秋九已经放了你的朋友们,并护送他们出山了。” 李羽坤眼前一亮,大喜道:“秋师父想得周全。” 秦月莲让李羽坤寻了块地方将萧道炎埋葬。一切妥当之后,秦月莲痴痴地站在坟前落泪,宇文嫣也低声哭泣。 李羽坤想起一事,自怀中摸出雪山剑法的剑谱递给秦月莲,道:“这是萧前辈给我的雪山派剑谱,他让我帮他物色传人。” “如此你便收着吧,将来找到传人,也好替雪山派将剑术传承下去。”秦月莲缓缓说道。 “是。”李羽坤将剑谱收回怀中。 三人拜别萧道炎的坟茔,辨明下山道路,缓缓离去。 (上部完) 第二百三十四章 赶往长安 李羽坤等五人下山之路并未遇到什么阻拦,顺利下了青龙山,他们没有进入邕州城,而是绕道北上,直达河池。 当晚,五人入住河池天宁客栈,用过晚饭,聚在一起商议。 程醉风言道,曾与苏红儿约定回返丰城,所以打算取道桂州、零陵再往豫章郡去。 司空志则一直低头不语,未曾表态下一步的打算。 宇文嫣眼珠一转便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说如今他伤势痊愈,可以小心行事,前去寻找薛秀。 司空志十分尴尬,但又没有否认。 程醉风又与李羽坤说了一些真心话,多是关于玄天门和宇文宗之事。他没有劝阻李羽坤,只是希望李羽坤救出宇文宗之后,能够多劝劝这位岳丈,莫要再为难武林正道。 李羽坤连连点头称是。 第二日,五人购买了马匹,兵分三路,互道保重,李羽坤和宇文嫣、秦月莲径直北上。 从河池去往长安,有三千余里,而且多经山区,道路甚是难行。 秦月莲和宇文嫣心急如焚,昼夜赶路,路上累倒了好多马匹,好在沿路都能经过城镇,可以买到马匹。 如此疾行了几日,途经湘西。 宇文嫣言道那风使欧阳飘雪多半仍然驻扎在问剑山庄,此去长安定是诸多凶险,要不要带上她一起?也好有个强助。 秦月莲只说弯去鹤州多有耽搁,再者余天王极有可能会传书风使,令她赶去长安驰援。 又行三日,李羽坤见秦月莲和宇文嫣实在太过劳累,便去买了马车代步,自己赶车,让她们母女在车厢内休息。 如此一来,自然慢了下来,原本一天能赶三四百里,现下却只能赶两三百里路。 李羽坤深知凡事欲速则不达,也只能劝说秦月莲和宇文嫣,莫要操之过急。 一路平安无事,这一日终于到了月河镇,距离长安已不足三百里了。 当夜,三人住在镇上最大的客栈月来客栈,秦月莲和宇文嫣一间房。 李羽坤睡在床上,思量去了长安应当如何行事,思前想后总觉毫无头绪,只能见机行事,接着他又想起玄都观,想到朝廷,心想宇文宗之事说不定与当今朝廷有关。 宇文宗一直以来心具野心,朝廷可能有所察觉,因此才会设法引诱他去长安,然后再将他捉了起来。 这个推断很是合理,也有可能宇文宗是自己赶去长安的,至于目的不言而喻,自然去做一些不利于朝廷的事情,故此朝廷才会组织高手与他为难。 一般的高手自然奈何不了宇文宗。在长安,最厉害的门派当然就是玄都观了,所以玄都观极有可能参与了抓捕宇文宗的行动。 谁知就在此时,忽听旁边房内有两人在低声商议。 那两人说话声音压得很低,但是李羽坤听觉何其敏锐。 只听一人说道:“何大哥,你说咱们要不要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 另一人道:“洛兄弟,现在想要退出为时已晚,既然接了玄都观的帖子,说什么也得卖他们面子了。” “可是玄天门人多势众,必然尽遣高手赶去长安营救宇文宗,大战一触即发,咱们莫要陷入两虎相争的旋涡而不能自保啊!” “怕什么,玄都观背后可是李唐王朝,玄天门再势大,能斗得过朝廷吗?” “这倒也是,如此早些安歇吧,明日赶去长安便是。” 李羽坤心中一惊,随即打定主意,想办法从这两人口中探到更多的消息。 第二百三十五章 紫雾山庄传人 李羽坤从何、洛说话声音和气息判断出这两人的武功修为着实不低,他考虑再三,除了以武力强逼之外,想不到其他好的法子。 正当他在想是现在就去逼问还是再等上一会时,忽听屋顶有异响发出,过不多时旁边房内有人沉声道:“朋友既然来了,便请下来说话。” “哈哈,兄弟好耳力。”笑声很低,发自隔壁房门口,接着是“吱嘎”一声。 “原来是华山派钱大哥,快些请进。” “好说好说,钱某不请自来,实在是多有叨扰了。这位小兄弟是?” “进去再跟哥哥介绍,这位少侠可是大有来头。”又是“吱嘎”一声,显然是关上了房门,接着房内有拖动椅子的声音。 李羽坤心道:“来得那姓钱的原来是华山派的,也不知房内那两人是什么来头,只能当一次小人,偷听之后再说了。” 谁知他等了很久,也未听见说话之声,心想难道他们都出房去了?又想不大可能,因为并未听到门窗开启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终于有人低声说话:“钱大哥当真心思缜密,好,咱们便与大哥达成共识,去了长安,共同进退。” “什么人?”一人低喝。 “宵小之辈,躲在房内密谋什么?”一人冷冷道。 “吱嘎”、“砰”、“莫逃!”、“追!” 李羽坤心生好奇,披上外衣悄悄打开后窗,悄无声息跃上房顶,见四道人影一前三后掠往东北方向去了。 他正待追去,却发现宇文嫣已站到了他身旁。 “坤哥,你追去瞧瞧,我陪着妈妈。”宇文嫣低声道,“小心后来那人。” “好。”李羽坤展开身法疾掠而去,那四人轻功虽然不低,尤其是跑在最前面那人,但李羽坤自从练成御风神功之后,已然可以随心所欲施展身法,当真犹如御风飞行一般。 那四人跑了一炷香工夫,最前面那人停在一片平坦区域,其余三人立时追到,分居东南北三个方向,西边是方才来时的方向。 李羽坤见前方无物遮挡,不好藏身,并远远地俯身在草丛之中。他细看之下,确定并不认得追赶的三人,而被追之人身穿灰布长袍,此刻正背负双手背对自己,看不清面貌,只看得见身材瘦高,比其他三人高出很多。 追赶的三人倒也爽利,依次通报姓名,南面那短须汉子是华山派的钱齐,是华山派掌门人王道成的五师弟。 北面那圆脸汉子名叫何彦,并未通报门派,长得白白胖胖,一身富态,像足了一个大财主。 而令李羽坤颇为吃惊的是东面那英俊青年人,他自报家门乃紫雾山庄的洛留尘。 此人之前话语间颇有惧怕玄天门势大,想要抽身离开的意味,却想不到竟然是紫雾山庄的传人。 李羽坤曾听李问剑说起过紫雾山庄。 据说四五十年前,紫雾山庄可是号称天下第一山庄,但后来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山庄传人渐渐销声匿迹,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向。 有人更是传言紫雾山庄由于一场内乱,毁之一炬,庄内洛姓弟子从此隐姓埋名,不问世事。 时隔多年,紫雾山庄弟子居然又重现江湖了,而且居然赶来长安,参与江湖纷争。 那灰袍人听到紫雾山庄的名头,也是吃了一惊,问道:“你果真是紫雾山庄的传人?” 洛留尘略有不满,勉强笑道:“紫雾山庄弟子绝不会在外招摇撞骗。” 灰袍人笑道:“很好很好,白某多年未踏足西北武林,想不到一来便遇到了名人,还有幸见到了紫雾山庄的传人。哈哈,果然是不虚此行了。” “阁下到底是谁?”钱齐问道。 “白不仇。”灰袍人淡淡说道。 “啊,阁下就是……就是武夷山白家庄的庄主?”何彦惊呼出声。 那钱齐更是吓得不轻,只见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掌呆呆出神,脸色甚是难看。 “嘿嘿,没事,我只出了两分力,否则你岂能有力气追我到这里。”白不仇冷冷道。 由于李羽坤是正对着洛留尘,因此他清晰地看到当白不仇报出自己的名字时,洛留尘脸上那种奇怪的表情,混合着惊奇、羡慕,似乎还有几分跃跃欲试,但却没有害怕。 李羽坤不明白为何他听到“白不仇”名号时表情会如此复杂。 宁与鬼为敌,不与白结仇。 白不仇何以会从遥远的东南赶来西北?难道也与长安将要上演的纷争有关? 李羽坤暗暗深吸一口气,寻思:“帝都长安本就藏龙卧虎,说不定又有天下许多高手赶来,看来定有大事发生。” “白庄主,不知您唤我们三人来此,有何吩咐?”何彦拱手行礼,态度不仅和善,可以说很是谦卑。 “何大老板多礼了。”白不仇摆了摆手。 “您叫我大老板,真是往我脸上贴金了,何某能在家乡得遇白庄主,真是三生有幸。”何彦满脸笑容。 李羽坤看得出,何彦这种笑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笑,而不是假笑,强堆的笑。 不论这何彦的出身是什么,武功如何,但凭他待人的态度,就可以看出这人绝对是个老江湖了,或者正如白不仇所称呼的,是个做生意的大老板。 大老板绝不会是傻人,他们待人处事之道自然有其高明之处。 “何老板过谦了,白某想要你帮个忙,不知可否?”白不仇问道。 何彦受宠若惊,急忙道:“但凭白庄主吩咐。” 看得出来,何彦想要结交白不仇,正愁没有机会,白不仇居然主动给了他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白不仇转过身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朝李羽坤所在的位置望了几眼。 李羽坤看得清楚,心想白不仇看上去如此年轻,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 但见白不仇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而那何彦则连连点头称是。 李羽坤心里明白,白不仇定是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向何彦交代事宜。 白不仇交代完毕,摆了摆手,示意何彦先走。 何彦也不说话,更没有看钱齐和洛留尘一眼,转身低头离开,如此一来钱齐和洛留尘十分尴尬,不知该是去是留。 第二百三十六章 重大猜测 白不仇抬头望着天边的明月出神。 今夜月光如银,四周明亮,同时时值冬季,没有虫鸣之声,四下出奇得安静。 李羽坤吃不准白不仇有没有看到他,也不知白不仇接下来要做什么事。他见钱齐和洛留尘也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不免有些尴尬。 洛留尘毕竟年轻,站了一会便沉不住气,他拱了拱手说道:“白大侠若是没什么指教,晚辈便要告辞了。” “嗯。”白不仇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 李羽坤清楚的看到洛留尘紧皱眉头。 洛留尘愣了片刻,见白不仇没有什么回应,看了一眼钱齐,转身便走。 谁知他走出去没几步路,白不仇忽然问道:“紫雾山庄现任的庄主是谁?” 洛留尘停步,双肩微动并未转身。 “紫雾山庄庄主会不会来长安?”白不仇又问道,“若是他来了,请告知我他住在哪里,我想去拜会他。” “家父并未前来。”洛留尘淡淡道,语气略有不耐烦。。 “原来你是紫雾山庄少庄主,很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白不仇道,“年轻人有些傲气也是应该的,但也要分场合,看面对的人是谁。” “前辈若要指教,晚辈奉陪便是。”洛留尘转身气呼呼说道。 李羽坤心下好奇,想不通洛留尘何故之前在客栈时,显得有心胆小怕事,为何此刻面对白不仇时却生出了胆气。 难道他没听过白不仇的名号? 白不仇摆了摆手道:“你走吧,我曾与紫雾山庄有过一些嫌隙,但我也不来为难你。” 洛留尘似要发作,但又竭力忍住,终于还是转身离去,只留下钱齐一人。 钱齐勉强挤出笑容,拱手道:“白庄主,钱某……” “王掌门回来了吗?”白不仇打断他的话。 钱齐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答道:“掌门师兄未曾回山。”他顿了顿,终于忍不住问道,“庄主何以知道掌门师兄他出了门?” “你是怎么认得方才那小子的?”白不仇不答反问。 “钱某也只是今夜才见到他的,看样子是何彦带他来的。”钱齐如实相告,“何彦他是个商人,消息很是灵通,所以……” “这些还用你告诉我?”白不仇又打断钱齐的话头,“请吧,过几日王掌门若是也去长安,我便去拜会他。” 拜会一词有时候就相当于挑战,因此钱齐听到后脸色一变,似乎犹豫了一会才说道:“白庄主若来拜会,华山派定当恭候大驾。” “行了行了,不用说这些屁话。”白不仇拂袖说道。 钱齐再不走便是不识相了,于是他礼节性地拱手道别,飞也似地走了。 白不仇好像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而是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然后望着李羽坤所在的区域。 李羽坤知道他已经发觉了自己,便也不再躲藏,长身而起缓步走了过去。 离得越近,李羽坤越能感觉到白不仇身上有一股令人难以名状的气息,但却不是杀气。 李羽坤拱了拱手,白不仇袍袖一拂,将他身边的一块石头扫到他对面一丈远的地方,指了指示意李羽坤坐下。 李羽坤也不客气,坐了下来。 白不仇双眉一挑,问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到这里来?” 李羽坤道:“我恰好住在何彦和洛留尘隔壁的房内,听到他们三个人说话,很是好奇。后来白庄主到来,他们追着庄主外出,我便跟来瞧瞧。” “原来如此。”白不仇点了点头,“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引他们到此?” 李羽坤摇了摇头。 白不仇道:“我也住在月来客栈中,早已知道了何彦的身份,我方才托他设法拿到这次武林盛会参与门派的名单。” “哦。”李羽坤点头,心中却在猜测这武林盛会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会,这何彦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能拿到名单。 “但这不是主要的。”白不仇续道,“我主要是为了引你出来。” 李羽坤略感意外,只能问道:“为什么?” “你也是来参加这次朝廷举办的武林盛会的?”白不仇似乎很喜欢不答反问。 李羽坤心中一突,他原本听到何彦和洛留尘说是接到玄都观发的帖子,以为是玄都观主办的武林盛会,想不到竟然真的是朝廷主办的。 白不仇见他不答,却也并不在意他的失礼,接着说道:“我猜不出你是什么门派的,我也不来问你,因为你若是不说,我也拿你毫无办法。包括那两位女子,我也看不出她们是何门何派。”说罢他摇了摇头,似乎对自己的眼力颇为失望。 李羽坤显然没料到白不仇对自己会如此友好宽容,说道:“并非在下有意欺瞒,实则在下确实无门无派。” “你可知道朝廷为什么要举办武林盛会?”白不仇微眯双眼,又问。 李羽坤摇了摇头:“愿闻白庄主高见。” “我也只是怀疑,目前还没有确凿证据。”白不仇说道,“当今朝廷也许早就想拔除武林中有实力的势力,有可能已经谋划了多年。此番正是假借玄都观之名,广发邀约请武林各大门派、帮会首脑人物齐聚长安,趁机或是收罗,或是铲除。” 李羽坤没想到白不仇会直接对自己这个陌生人说出他心中如此重大的猜测,委实猜不透他到底是何用意,只好微笑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各大势力有此想法者不在少数,但是大家又都不敢不来,你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白不仇望向李羽坤。 李羽坤道:“任谁武功再高,实力太大,终究大不过当今朝廷。” “不错,所以我白家庄、还有海天帮虽然都不想来,但又都不得不来。”白不仇淡淡道。 李羽坤点了点头。 “当然,我之所以前来,还有一个重要目的,那就是找出杀害我兄弟白鹏的凶手,为他报仇!”白不仇眼神之中掠过一抹杀机。 李羽坤想起那几日在建州所经历的事,不由心中纳闷:“到底是谁杀了白鹏?又为什么要杀?” 第二百三十七章 白不仇 李羽坤心中一突,寻思白不仇是不是已认出自己,专门来找自己麻烦的。 谁知白不仇居然说道:“我细细查探过,几乎可以肯定,凶手不是你,但也并不能完全排除,只因当日你确实就在建州城客安客栈,而且你确实也有杀人的时机。” “白庄主已知道我是李羽坤?”李羽坤只能问道,心想难道他引我来此本是盘问于我? “是的,但是你若是不承认,我亦对你毫无办法。”白不仇笑了笑,“白某久不出世,想不到武林中年轻才俊辈出,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李羽坤正色道:“白二爷确非我和嫣儿所杀,至于凶手到底是谁,我也不得而知。但那夜若非我和嫣儿住在客安客栈,想必白二爷就不会出事。所以我只能说抱歉,将来若是查到凶手,我定当第一时间告知白庄主。” 白不仇摆手说道:“我并非蛮不讲理之人,白鹏有眼无珠,学艺不精还偏要逞能,自己招惹你们。他死于一种极为刚猛的掌力,若论刚猛程度,像极了少林的掌法,但我之所以断言他不是死在你的降魔掌下,是因为少林佛门武功多了几分慈悲,而那人下得重手则戾气太盛。他那一掌,不仅打死了白鹏、朱明,还将他们的五脏六腑震得稀碎。唉!” 白不仇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不知那人何以如此,是不是他本就跟我有着深仇大恨?所以才会先残杀白鹏泄愤?” “庄主认为那人的目标是你?”李羽坤问道,心中佩服白不仇的眼光和胸襟气度。 “是的。”白不仇点了点头,“近年来我已很少在江湖走动,那日海天帮二当家茅天湖来建州邀请我和白鹏去泉州做客,那人偏偏在此时杀了白鹏,我想是要拖我白家庄和海天帮下水,至于是何目的,现下倒猜想不透。哼,但我白不仇是什么人,岂能由得人家牵着鼻子走?所以我和茅天湖商量之后,暂时来了个不闻不问,暗地里却也在调查。” 李羽坤心道:“不知杀人的是不是玄天门的十二能士?他们杀人的目的难道真的不是为了嫁祸给我?” 白不仇又道:“与你随行的母女是玄天门宇文宗的妻女吧?” 李羽坤点头赞道:“白庄主好眼力。” 正当李羽坤以为接下来白不仇会询问玄天门的事情,谁知他却转而说道:“好啦,我也该回去了,咱们长安见吧!”白不仇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李羽坤跟着站起,微笑看着白不仇。 白不仇道:“你还有问题要问我?” 李羽坤笑道:“白庄主神机妙算,在下确有一事想问。” “但问无妨。”白不仇笑道。 李羽坤道:“不知白庄主今年贵庚?” “哈哈哈,原来你想知道这个。”白不仇笑得很是爽朗,“老夫不才,今年已五十五岁。” 李羽坤大为惊诧,想不到白不仇看上去这么年轻,实际上却比自己的恩师了空方丈还大着两岁。 白不仇见李羽坤没有别的问题再问,便转身离去,掠出六七丈远后忽然停步回头说道:“帝都藏龙卧虎,有不少人想要宇文宗的性命,少侠可要小心行事了。” “多谢前辈指点。”李羽坤拱手道谢,白不仇双足点地,飘然远去。 李羽坤望着白点逐渐消失在月色之中,回味白不仇临走说得那句话,总觉得这令无数江湖人胆寒的人,浑身上下透着神秘,令人捉摸不透。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夜半火起 李羽坤见白不仇已然走远,心想自己也该回返客栈,免得秦月莲和宇文嫣担心。 他顺着来时的路提气疾掠,一步竟能跨出去老远,心中畅快,不知不觉独自大秀轻功。他奔行越来越快,耳旁只有呼呼风声。 谁知就在此时,他清清楚楚听到自己左边有人轻轻哼了一声。 李羽坤转头看去,未见有人,正在纳闷之时,又听到自己身后有人重重哼了一声。 李羽坤猛然定住身形并向左滑出三步,接着急转向右,寻找冷哼之人。 可没想到的是,四下除了枯树枯草,乱石泥坑,哪里有人。 可是他方才分明听到有人先是在他左边冷哼,接着又在他身后冷哼。 李羽坤心中一惊:“莫不是见鬼了吧!” “哼!”又是冷哼一声从他身后传来。 李羽坤这次听得格外真切,便道:“朋友,请现身相见,莫要再戏弄于我。” “我就在你后面,你转过身来就能看到我了。” “嘿嘿,我若转身,你便又藏到我的身后啦。” “不会的,只要你转身快,我便来不及躲藏,只要你看到我的样子,我便不再跟你捉迷藏。” 李羽坤心头来气,但心下也很清楚,此人轻功之高、身法之妙,世所罕见,自己想要捉住他,实无半分把握。但没有把握也得想法子见到这人,否则不仅会被他轻视,而且越发被他戏弄。 李羽坤潜运内力,忽然拔高两丈,心想总能看清那人了。 哪知那人又在他身后冷哼,显然是方才见他跃起便也跟着一起拔地而起。 李羽坤对此人越发佩服,落地之后抚掌赞道:“妙极妙极,阁下神功盖世,在下万分佩服、自愧不如。”只听身后发出轻微的踏地之声,知道是那人也落回了地面。 那人听到李羽坤的赞美之词,显得十分高兴,忍不住哈哈笑道,笑罢问道:“那你是万分佩服多一些还是自愧不如多一些?” 李羽坤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顿时便被问倒了,思索片刻不知如何问答,那人倒也并不着急。 李羽坤急中生智:“在下先是万分佩服,接着是自愧不如,最后非得见见您这位大侠了,否则只怕连觉都睡不着了。” “好吧,好吧,念在你嘴甜心诚,我便不与你玩耍了,你转过身来吧。” 李羽坤缓缓转身,眼前出现一花白胡须的矮个老者,高不足五尺,瘦骨嶙峋,身无三两肉,一张脸倒是颇为清秀,加之满面红光,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奕奕。 李羽坤拱手行礼:“晚辈见过前辈,晚辈姓李,双名羽坤,不知前辈尊姓大名?”他见这老者双目炯炯有神,眉目间自有一股非凡气度,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便直报了姓名。 “什么前辈晚辈的,听着烦。”那人瞪了他一眼,莞尔笑道,“啊哈,你小子就是那个了空和尚的关门弟子,后来又投入魔教的李羽坤?啧啧啧,原来也是一表人才。” 此人一边啧啧称奇一边走了过来绕着李羽坤转了一圈,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从李羽坤头发一直看到脚趾头。 李羽坤被他瞧得十分尴尬。那人不以为意,忽然抬手拍向李羽坤左肩。 李羽坤见他似乎没有恶意,并未躲闪。 这人手掌刚一触及李羽坤肩头,急忙缩回,咂舌道:“你小子内功很高啊!” 原来李羽坤体内真气激荡,那人拍肩的动作虽然没有恶意,但也使出些许内力,却被李羽坤体内的真气感应到之后反震回去。 忽听远处有人高声问道:“师叔,你解手解好了吗?” “啊,师叔,您在跟谁说话呢?” “行啦,行啦,烦死了。”老者高声回应。 李羽坤转头望去,只见十余丈外有数人在朝这边挥手。 那老者叹道:“真是作孽,掌门师兄让我带着一帮没出息的兔崽子去长安,唉,从此不得自由啊!” 李羽坤一头雾水,指着那边几人问道:“他们是您的师侄啊?” “是的是的,行了,我要走了,你若是去了长安,我们遇到时你请我吃酒如何?我可不是白吃你,只因今夜你在轻功上输了给我。”老者越说越得意,“记住了,我叫向天飞。” “啊!”李羽坤惊呼出声,“前辈便是传闻能一木渡江的昆仑山的向天飞向老前辈?” “行啦,行啦,这种疯言疯语少提为好,真当我的轻功比得上达摩祖师啊!”向天飞嘴上谦虚,脸上却满是笑容。他摆了摆手,转身飞掠而出,一眨眼便到了五六丈外。 李羽坤暗赞一声,远远望着远去的人影心潮起伏。 正所谓会无好会,宴无好宴。这次长安武林盛会是凶是吉难以预料。 玄都观、昆仑派、白家庄、海天帮、华山帮这些门派可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门派,况且还有紫雾山庄这种神秘武林势力参与。 不知少林寺、玄真派会不会派人参加?若是也有人应邀前来,这次盛会可比品剑大会还要高手云集了。 李羽坤一边往回走一边思量,一会工夫便进了月河镇,离那月来客栈已不足一里路。 李羽坤缓缓而行,忽见前方火光冲天。他辨明方向,疾掠而去,离得近了,不免心中大惊,起火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月来客栈。 说来也怪,熊熊烈火下,既没有呼喊求救声,也不见救火之人。客栈周围的房屋亦是出奇得安静。 李羽坤高手喊道:“起火了,起火了。”他大声喊叫有两个目的,一来是想提醒还在睡梦中的人们,赶紧避火,并尽可能召集人来救火,二来是提醒秦月莲和宇文嫣,自己回来了。 果不其然,他喊过之后,隐隐听到客栈周围民舍之中有人惊呼,有人回应,有人高喊:“不好啦,起火啦,父老乡亲们快来救火!” “哪里起火啦?” “月来客栈!” 但令李羽坤不安的是,并没有听到秦月莲和宇文嫣回应之声,而且火中的月来客栈依然不见一人发声逃生。 第二百三十九章 占了狼窝 李羽坤绕到客栈后院外,高高跃起俯视院内,落下之后不禁松了口气,那马车已不在院中。 如此便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纵火之人在放火烧店之前将马车处置了。另一种是秦月莲和宇文嫣驾着马车离开了,她们离开之后客栈才起火。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么为何秦月莲和宇文嫣没有发觉异常? 她们听觉敏锐,发生危险时不可能一无所知。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么为什么她们没等他回来? 也许她们是接到了极为紧急的情报,故此来不及等他回来便离开了,或者他们留下了口信或者书信但没料到客栈出事被焚。 最为关键的是客栈为什么被烧?是谁干得? 李羽坤略作沉吟之后,绕着客栈缓行查看,看地面上有没有车轮碾压的新痕迹,同时查看客栈周围是否有可疑之人。 由于月来客栈与外界相通的路都是青石板铺就,因而车痕滚过也不易留下痕迹,他细看了好一会都看不出什么端倪,也未见着可疑之人。 这时救火的人越来越多,但火势太猛,难以控制、扑灭,客栈最终还是毁于一旦,甚至波及了附近的一些屋舍,顿时引来无数怒骂。 李羽坤心急如焚,心想秦月莲和宇文嫣若是因为紧急事情突然离开,那么接下来多半是赶去长安。所以他拉住一名满头大汗的救火汉子问明去长安的路,匆匆连夜赶路。 冷月当空,甚是寒冷,李羽坤裹紧衣衫,发力狂奔,一口气奔出几十里路,看天色似乎已近五更。 他实在太过疲累,见前方有个山洞,便想进去小睡一会。谁知刚走到洞口,便闻到一股野兽味道。 李羽坤料定洞内有猛兽,正在踌躇要不要转身离去,洞内忽然冲出一物,扑向自己。 他急忙滑步躲避,借着月光看清楚原来是一匹野狼。 那野狼一扑不中,呲着利齿,目露凶光、呜呜低嗷,也是在蓄力准备第二次攻击。 李羽坤身经百战,但却没有与野兽近身搏击的经验,只在儿时打败过野狗,见眼前这狼体型巨大,模样极为凶悍,一时倒也无从下手。 奇怪的是,那野狼似乎也看出来对面这人不是善茬,只是低嗷示威。野狼不主动攻击,他便也只是戒备而未有行动。 如此一来,一人一狼僵持了许久。 最后还是野狼先认输,收起狠劲夹着尾巴逃走了。 李羽坤心生歉意,对着野狼喊道:“狼兄弟,外面实在太冷,我只是借你的宝地睡一觉,等我睡醒,你再回来。” 野狼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呜呜了几声小跑离去。 李羽坤侧耳倾听,确认洞内没有其他野狼,才钻入山洞,洞中居然还有茅草,草上还有狼的余温。 李羽坤躺了下去,过不多时便熟睡过去,醒来之后天也大亮,阳光照进洞来。 李羽坤出了山洞,那野狼果然已经回来,正站在不远处望着这边,口中叼了一只野兔。 野狼见到他出洞,眼现警惕,仿佛生怕他抢夺野兔。 李羽坤朝野狼拱了拱手,连声道谢,之后飞掠离去。 第二百四十章 劫杀 李羽坤腹中饥饿,一边飞掠一边扫视四下,期望也能遇到一只野兔。但令他失望的是,别说野兔,连半枚野果都未曾见到,想不到此处竟如此荒凉。 他只有挨饿赶路,好在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路过一处小村落。 他敲开一户人家的木门,自怀中摸出几两碎银,言明买点干粮。那户人家住着的是一对年轻夫妇,他们见来人面色和善,递上的碎银足有六两,不敢接过。 但李羽坤执意要给,男人无奈只好怯生生收了,吩咐妻子多准备吃食。那少妇手巧,烤了好些面饼,用油纸包了十张奉上。 李羽坤一边吃饼一边询问这对夫妻是否见过一辆马车经过。令他高兴的是,那少妇直言昨天夜里起夜之时,远远望见一辆马车经过,她还看清赶车的是一名年轻女子,但未看清容貌。 她说马车是往西北方向去了。 李羽坤连声称谢,吃了两张面饼,将剩余的八张包好揣入怀中,继续赶路。他跑了小半个时辰,就进入了山地,山路越来越崎岖。 好在李羽坤内力充沛,步履轻健,奔行之际如履平地。 就在他全速赶路之时,忽然远远望见前方山坡上躺着几个人。 他加快脚步,待奔近看清楚之后,不禁皱起眉头。 只见山坡上并排仰躺着五人,确切地说是五具尸体,四下散落着兵器。 李羽坤查看尸体之后,确定这五人均是死于宇文嫣之手。如此一来他内心喜忧参半。 喜的是自己没追错方向,秦月莲和宇文嫣走得果然是这条路。 忧的是这些人显然不怀好意,半路拦截,与她们为难,宇文嫣才会出重手杀人。 最主要的是这五人显然不是寻常山贼之流,不是山贼却赶到这荒凉山地拦截,说明他们本就是冲着她们来得。也就是说前路应该还有另外的人要劫杀秦月莲和宇文嫣。 李羽坤跃到高处瞭望前路,不由吃了一惊,原来他看到一里外有一辆熟悉的马车连马带车厢倾倒路旁。 李羽坤提气飞身掠出,眨眼间到了马车之旁。他见马车车轴已断,右轮滚出去老远。那匹黄鬃马口吐白沫,倒毙在侧,不知死因。 他拉开车厢查看,见里面只有被褥,不见包袱和水袋,心中一宽,这说明她们是从容离开的。 他站立原地沉思片刻,又俯身检查车轴,发现车轴断处平整,显是被利器切割所致,不禁又皱起眉头。 敌人斩断车轴,又击毙马匹,令秦月莲和宇文嫣只能步行。接下来他们肯定还会在前路设伏。 李羽坤真心担忧,复有疾掠赶路,没走出多远,瞧见路旁一株枯树树干上靠着两具尸体,尸体前胸仍在流淌鲜血。 李羽坤走近一看,却见树干被削去一大块树皮,其上刻了四个字:长安见,嫣。 他低头思索宇文嫣为什么要留字在此。因为留与不留字,他都会赶去长安。 她在被截杀,且前路吉凶难料的情况下,依然留字相约在长安相见,而不是说前路凶险,速来救援之类的话语,只能说明她对前路可能存在的危险全然没放在心上,说明她有信心和母亲平安抵达长安。 她留字是为了让李羽坤宽心。 李羽坤喃喃自语:“嫣儿,长安见!” 第二百四十一章 前路茫茫 那有没有可能是敌人故意刻下此字,目的是误导他,要让他松懈,令其并不急于追赶秦月莲和宇文嫣,以便于他们在前路伏击她们呢? 李羽坤想了一会,觉得这种可能不大,理由很简单,有没有这四个字,他都会义无反顾疾驰前往长安。敌人如此做那就是画蛇添足。 想到这里,李羽坤断定这四个字必是宇文嫣亲手所刻无疑。她必然已经胸有成竹,相信她与母亲两人绝对能够应对前路的变故,最终毫无损伤赶到长安。 因此他也就放下心来,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一边吃饼一边盘算自己下一步如何行动。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到过长安,压根不知道长安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长安城里有多少个武林门派。他只听说过玄都观。 大唐崇尚道教,因此道家武林门派更容易得到朝廷的认可和支持,也就更容易发展壮大。 当今武林,最大的两个道家门派便是长安的玄都观和武当山的玄真派。 这两个门派都“姓玄”,本身有没有存在深层的关系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与朝廷走得很近,关系十分密切。 想到玄真派,他又想到了火玄子。 那日在青龙山天池,火玄子战败之后恼羞成怒背后偷袭,却被自己震得吐血受伤,之后玄真派灰溜溜离开。 李羽坤总觉得那日的火玄子很是反常,一来火玄子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过于激愤,虽然可以解释为因为恩师受困而乱了方寸,但如此与他往日的冷静睿智大相径庭,就显得有些突兀,不太正常。 二来自己反手拍出的一掌没有手软但也仅仅使出了四五分力,意在退敌而非伤敌,但是火玄子躲不开不说,居然还被震得吐血。 他一直在怀疑,火玄子是不是佯装的? 如果是,那么火玄子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总觉得火玄子此人不管是出身还是所作所为都透着一股神秘,火玄子是他的道号,他本名叫什么不得而知。想起在江夏时,自己和宇文嫣两次在玉清观遇到火玄子,有一次还亲耳听到火玄子居然偷偷潜入玉清观行窃,被抓个正着之后一口道破假白眉的身份。 火玄子为何知道这个秘密?他偷的东西又是什么? “如果嫣儿在我身边就好了。”李羽坤悠悠叹道。 如果宇文嫣在,就可以解释很多困扰难题。 想到宇文嫣,他胸中一热,当即便收好面饼,霍然起身赶路。 李羽坤展开身法,发力狂奔,一口气跑出十多里路。 他练成御风神功之后,内力充沛悠长,全力赶路也不觉疲累。 起初只会偶尔遇到路人,他便停步打听询问去往长安的路,以防自己走错了方向。 后来,他遇到的行人越来越多,经过的村镇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知是离帝都不远了。 离长安越近,他便有点紧张。因为他清楚,此次长安行,必然会面对一场腥风血雨。 第二百四十二章 想打狗的人 入夜时分,李羽坤已能站在高处远远地望见长安城了。他之所以肯定十余里外的那座大城便是长安,是因为他通过灯火绵延的范围来判断,这座城至少是豫章郡的几十倍大。 李羽坤倒吸一口凉气,心想长安这么大,不知去哪里才能找到宇文嫣。 此时路上来往行人众多,李羽坤自然看得出,他们中好些人都是武林中人。 就在此时,长安方向奔来十余骑,马上之人都是身背刀剑弓弩的甲士,显然是官兵,为首一将骑了一匹黑鬃马,银盔银甲,左右双肩露出两个刀柄,背后披风被风吹得飞了起来。 行人远远望见官兵便主动闪在路旁,骑马的也都下了马,拉着缰绳低头退在一旁。李羽坤默默站在人群后面。 都道官兵惹不得,更别说长安城的甲士和将军了。 谁知那队人马也勒住了战马,那武将轻提马缰驾驭着黑鬃马来回踱步,略带傲气的双眼冷冷地来回扫视一众行人。 最后他的眼光停在一黑衣大汉身上,那大汉倒也识趣,冲他拱了拱手。 那武将哼了一声,又轻轻咳嗽了几声,离他最近的一兵朗声道:“尔等都是什么人?来长安是做什么的?快快向秦将军禀明实情。” 他问完这句,没等行人回答,便指着那黑衣大汉问道:“你是哪个门派的?可有玄都观的邀帖?” 李羽坤暗道:“这人倒能明白上级的心意。” 那大汉呵呵笑道:“军爷,什么是玄都观的邀帖?” “哼,看来你并非受邀之人,那你来长安做什么?”那兵又问道。 “小人是来探亲贺寿的。”大汉笑答,“小人的姨妈过年要办七十岁寿宴。” “瞧你的样子就不是好人,快说,是不是来长安告状的?”另有一兵高声问道,“别跟军爷耍花样!” “告状?告什么状?”那大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笑着问道。 “为何你回答问话时总是嬉皮笑脸?”先前那兵瞪了他一眼。 “行啦,行啦!”秦将军摆了摆手,“别老是问些没头没脑的话,有些事自有他人处置。” “是!”众兵士齐声应道。 “将军英明。”有人抢着拍马屁。 秦将军又摆了摆手道:“据本将军所见,这群人中虽然有习武之人,但却没有魔教中人,无须多虑,继续巡逻吧!” “是!将军目光如炬,断不会看错。” “魔教?你们说得魔教是指玄天门吗?”黑衣大汉问道。 “你怎知玄天门?”一兵问道。 大汉搓了搓手,嘿嘿笑道:“大爷我最讨厌乱放臭屁的狗,啊哈,大爷我有些手痒,眼前正好有十五条狗等着挨揍,虽不经揍倒也能解痒。” 李羽坤心中一动,心道:“这大汉难道是玄天门中之人?”他早已默数,这群兵将正好是十五人。 秦将军自然也听出了大汉话中的意思,眯着眼睛看着大汉。 大汉摆了摆手,道:“无关之人走远点,莫要被大爷误伤。” 连同李羽坤在内的在场二三十名行人,急忙躲得远远的,却又不舍得离去,因为傻*子都看得出,马上就有好戏看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夜半 黑衣大汉这几句话一出口,当即便有五名甲士翻身下马,拔出佩刀围了过去,将他围在核心。 “他妈的,你到底是谁?” “大胆反贼,竟敢来长安城撒野,请将军下令,属下立时便将他就地正法!” 五名甲士跃跃欲试,其余九人不免后悔未能抢先,错过了立功表现的机会。 “稍安勿躁!”秦将军摆了摆手,能当到将军的人自然有几分能耐,“你在说什么?”他骑在马上看着黑衣大汉,眼中满是疑虑。 黑衣大汉如此口没遮拦,当是有恃无恐,秦将军自然想搞清楚他的身份,敢在天子脚下冲将军撒野的人必不是寻常莽夫。 谁知黑衣大汉身形一晃,竟已抢到了秦将军的马侧,他抡起拳头,一拳击在马颈上。 黑鬃马狂嘶一阵,骤然翻倒,秦将军急忙跃离马鞍,反手便想拔刀。 可是未等他双脚落地,刀也仍未出鞘,大汉又是一拳击来。 李羽坤看得清楚,大汉这一拳是击向秦将军的左腿膝盖。 秦将军身在空中,不及躲闪,只听咔嚓、啊,秦将军惨叫跌落,踉跄瘸腿后退。 当即便有七八名甲士提刀在手拥过来护主。 大汉哈哈大笑,如猛虎般扑来扑去,惨叫声此起彼伏,转眼间,十五名将士尽皆躺在地上打滚惨呼。 那些行人见这大汉胆大包天,打残了官兵,热闹也看够了,当即便一哄而散,逃之夭夭,以免惹祸上身。 李羽坤自然也趁乱遁走。 李羽坤赶到长安南城门下时差不多是戌时时分,城门还没有关闭,有许多兵卒看守,不时盘问查验来往之人。 李羽坤远远望着“承天门”三个大字出神。 长安的城墙足足有五六丈高,戒备森严,城墙上亦有一队队士兵往返巡逻。 长安城不愧是大唐都城,单看承天门的雄伟,以及进出承天门的百姓,便知其繁华程度。 李羽坤老老实实接受盘查,按照事先想好的胡诌了几句便进得城内。 他一边走一边欣赏长安的一派繁荣景象。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但却见不到一个衣衫褴褛的穷人,他们穿戴得都很整齐,不少人全身极尽奢华。 沿途多有高楼大屋,长街两旁店家林立,还有不少小贩沿街摆摊,但却少有店家小贩吆喝叫卖。 李羽坤稍加思索便明白过来,这里顾客如此之多,哪里还需卖主多费口舌。 他忽然闻到一阵浓烈的香气,循着香气转过头去,便见到一高一矮两名金发碧眼的年轻女子正微笑着瞧着自己。 此时虽是冷冬,但她们穿着都十分暴露,脖颈雪白,露出些许酥xiong。 李羽坤略显尴尬又觉好奇,不知她们是什么人。 那高个子女子笑问:“大爷,可要找地方喝酒?”话音虽然动听却也透着一股怪调调。 李羽坤刚想说些什么,便听身后一人笑道:“年轻人,她们是怡红楼的姑娘,你身上若没有足够的银钱,还是莫要去那种地方好。” 李羽坤立马明白过来。 她们却并不生气有人出言破坏生意,笑着饶过李羽坤,拉起一名锦衣中年男子便走。 “哎呀呀,叫我老婆看到了可要打断我的腿!”听话音正是方才劝说李羽坤之人。 “那不是更好,胡大爷可以索性住到怡红楼来了。”矮个子女子媚笑道。 李羽坤见三人走远,只觉腹中饥饿,吞了口唾沫左右打量,瞧见一卖烧烤的摊贩,走上前去买了半只炸鸡,用油纸包好了一边走一边吃,心中却想今晚住在哪里。 他有心向路人打听住处,但想到袋中已无银钱,不免犯愁,正自思虑间,听到前方有人破口骂人。 “他奶奶的,你是不是瞎了眼了,敢撞大爷!你若撞伤了我,就算把你卖了,也赔不起汤药费。” “大爷,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啊呀,还敢狡辩!过来,我也不让你赔钱,随便让我打两个耳光,吐几口唾沫也就是了。” 李羽坤走近前去,见一华服大胖子正在恶狠狠地教训一青衣书生。 那书生满脸委屈,不住躬身道歉。 有许多行人停下脚步指指点点看热闹。 李羽坤心头一喜,心道:“银子送上门来了。”他快步冲上前去,合身撞在胖子身上,顺手摘下他腰间的钱袋。 大胖子踉跄中勉强稳住肥胖的身躯,叉腰骂道:“他妈的你瞎了眼啦!” “对不住,谁叫你胖得像猪,挡住了半条街。”李羽坤笑道。 “啊呀,你敢骂我,瞧我不捏死你!”大胖子撸起袖子作势扑上。 李羽坤哈哈大笑,举手冲上去便打。他虽然并未运用内力,只是信手胡乱拍击,但那胖子空有份量却不会武艺怎抵挡得住,被他劈头盖脸一顿乱揍。 大胖子双手乱挥,好不容易才摆脱李羽坤的扭打,立时气喘吁吁头也不回地小跑逃走。 李羽坤拍了拍双掌,那书生走近向他点头道谢:“多谢英雄为我解围,只是你揍了他,怕是难得清静。” 李羽坤哦了一声,那书生又道:“你可知他是谁?” 李羽坤摇了摇头。 立时有路人道:“他是这条街上的大财主,平时嚣张跋扈,欺凌弱小,他这一走定是回去找人来报仇了。” “是啊。”书生苦笑道,“他方才什么都没说便走,定是怕你逃走。” “不妨事,我在这里等他回来。”李羽坤笑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正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书生劝道。 李羽坤心想也是,自己来长安是办大事的,可不能惹是生非,引人耳目,当即点了点头,打量了一番,转身拐上了另一条街也来了个逃之夭夭。 李羽坤快步穿过一条街,在一家客店前停下,走了进去要了间上房关上了门倒头便睡。 他心中已有计较,先养足精神待夜深之后出门查探,所以便平躺床上全身放松,过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李羽坤半睡半醒中但觉房顶有夜行人踏瓦掠过,立时便清醒过来。 他凝神倾听,有感房顶之人并未走远,心道:“难道他是冲着我来得?” 第二百四十四章 女刺客 李羽坤故意翻了个身,控制呼吸发出轻微的鼾声,实则眯着眼睛斜眼瞧着屋顶。 一滴水、两滴水、三滴水……十滴水,一直没有动静,李羽坤有点以为是自己猜测错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房顶传来极为轻微的声音,接着便看到一束淡淡的月光照进了房间。 有人揭开了青瓦,露出一条细缝。 李羽坤轻鼾翻身仰躺,还咂了咂嘴。 那条缝隙慢慢变宽。 过不多时,李羽坤隐隐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急忙屏住了呼吸。 片刻之后,缝隙合上,月光自房内消失。 李羽坤猜测那人向房内施放了毒烟,并不急于应变拆穿,而是提气运转御风神功抵御。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李羽坤听见房外走廊传来了极为轻微的脚步声,步速也很缓,每隔许久才会跨出一步。 吱嘎一声,李羽坤知是房门被轻轻推开,心道:“此人倒也有点本事,能悄无声息地撬开门栓。” 接着他又听到那极轻极慢的脚步声踏入了房内,随即又是一声轻微的吱嘎声。 李羽坤装作已然中毒昏迷的样子,将心跳压到极低,凝神感知来人的一举一动。 可房内静得可怕,来人暂时没有什么行动,想必是站在某处观察。 李羽坤也不睁眼偷瞟,因为来人很大可能是在死死盯着自己。 他倒也不是惧怕,只是很想瞧瞧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如今就看是谁先沉不住气了。 李羽坤没料到来人那么能忍,直等了半炷香的工夫都未见有什么举动,他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来人被他这一声叹息吓了一跳,发出呀一声惊呼。 接着,李羽坤只觉劲风扑来,轻拍垫被,掀开棉被,腾身躲开对方的攻击,并借势翻身坐在床沿。 那人一击不中,急速变招再攻。 李羽坤看清对方使得是刀,便双掌齐出,一招双龙抢珠,一击便轻而易举夹住了刀身。他用力回夺,那人不肯撒手,反而合身冲向李羽坤怀中。 李羽坤足尖在踏床上一点,身子斜着蹿出,避开了对方的一撞,同时将刀抢了过来,抬手握住刀柄向前递出,正好将刀架在了对方的肩头,沉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深夜前来害我?” 来人显然看出自己的武功跟李羽坤相差太远,不敢再动,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李羽坤借着自窗户照入的月光细看,只见来人一袭黑色夜行衣,脸蒙黑巾,全身被紧衣包得凹凸有致,显然是一名女子。 知道对方是女子,他便没有了主意,收起刀掷在地上,转身套上靴子去打开了房门,让在一边摆手道:“你走吧!” 那女子显然没料到李羽坤会如此轻易便放过了自己,一时之间倒也吃不准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是转过身来愣在当场并未迈步。 李羽坤见她不为所动,索性走到桌边坐上凳子,倒了杯茶喝了起来。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女子竟然走过来坐倒在他对面,抢过他手边的水壶,抓起一只空杯倒满,随即拉下蒙面巾喝水。 李羽坤瞥眼见此女年纪最多不过二十出头,五官长得颇为精致,左嘴角生有浅浅的酒窝。 “你为什么不逼问我?”女子放下茶杯问道。 “我为什么要逼问你?”李羽坤淡淡说道,“你还不快走?” 女子挑眉说道:“你这么着急赶我走,难道是怕了我?” 李羽坤闭上了嘴巴,他虽然不太懂女人的心思,但是他清楚,以自己的口才,说不过聪明的女人。 眼前这个女人多半就是聪明的女人,蠢人怎么可能被派出来行刺? “是不是?”女子显然不想放过他,追问道。 “我为什么怕你?”李羽坤只能问道,此话一问出口,他自己都很是后悔。 果然那女子马上显得十分得意,笑道:“因为我很美貌,像你这样的男人,遇到我这种美貌的女人,多半是会忍不住害怕得。” 她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所以她顿了顿之后补充解释道:“你怕会身不由己喜欢上我,被我的美貌迷得神魂颠倒。” 李羽坤只有苦笑,他实在想不到眼前这位年轻女子说话竟会如此直接而且居然能面无羞态。 女子起身走向门边,李羽坤以为她要走,不觉松了口气。 谁知她只是关上了房门又甜笑着走了回来,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不时还挺起了胸。 李羽坤急忙移开目光。 女子咯咯娇笑着坐回凳子上,抬起双手支着下巴,瞧着李羽坤,半晌才道:“被我说中心事了是不是?不敢正眼看我了是不是?你马上就会喜欢上我了是不是?” 她连珠炮式的问了三个问题,把李羽坤直接问懵了。 女子似乎是知道李羽坤答不上来,所以接着说道:“你们国家的男人就是做作,喜欢装腔作势。” 李羽坤闻言一愣。 女子续道:“实话告诉你,我叫樱子,是日本国人。” “日本国?那是什么地方?”李羽坤忍不住问道。 “在你们国家东面的海上。”樱子随手一指,“我是遣唐使,是日本国天皇陛下派到大唐来学习的。” “这又如何?”李羽坤虽然对樱子很是好奇,很想知道日本国是什么,遣唐使又是什么,但是他实在不想与她共处暗室。 他转念一想便猜到几分:日本国大概是远离中土的番邦小国,遣唐使多半是日本国派到大唐来的使者,而天皇很可能就是日本国的皇帝。 同时他这一问倒也把樱子问得哑口无言了。 樱子沉默了很久,然后气嘟嘟的哼了一声。 李羽坤索性转过头去望向地上的刀,这柄刀长不过一尺,很薄很窄,果然与中土的刀不大一样。 “你真的不想跟我说话了?”樱子幽幽问道,语气透着一股哀怨。 李羽坤打定主意不理她,将眼光从刀转到了窗棂。 樱子大为恼怒,起身跺脚道:“原来你只不过是一根木头,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有人出一千两黄金,请人来取你项上人头?” 第二百四十五章 官差办案 李羽坤淡笑道:“想不到我的人头这么值钱,却不知是哪位大财主舍得出这么多钱请人来杀我?”心下却道,“想不到我刚进长安,就被人盯上了。” 他本来不想跟樱子多说话,但他更想自眼前这个什么遣唐使的口中探到一些事情。看起来眼前这个女子知道得很多。 樱子见他开口跟自己说话,笑着重新坐倒,喝了口茶道:“没人知道此人是谁,但可以肯定,他跟你有深仇大恨,同时他很有钱。” “你也是接下这单生意的人?”李羽坤出言问道。 “当然不是。”樱子笑道,“你猜猜看,我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来杀我。”李羽坤挑眉说道,“你既放毒烟,又拿刀砍我,若说只是跟我开玩笑,说出去谁都不信吧!” “不不不。”樱子连连摆手,“我之所以施放迷烟,确实是为了将你迷晕。但我最终的目的不是杀你,而是救你。” “救我?”李羽坤哑然失笑,“这是哪门子救法?” “这是我自创的一种很特别的救人方法。”樱子说了这句话后自己都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差点从凳子上跌下去。 李羽坤只有等她笑完。 终于,樱子止住了大笑,但她马上又捂住了嘴巴,瞪圆了眼珠。 李羽坤莞尔,真不知她在干嘛,但他马上听到了异响。 有一批人已然来到了客栈周围,虽不确定是几人,但不会少于六个。 李羽坤心道:“这小姑娘听觉竟然也如此敏锐。” 谁知樱子忽然又哈哈大笑问道:“我是不是很可爱?” 李羽坤绝倒。 “你知不知道,现下长安城内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她不等李羽坤回答,接着说道,“没有五十,也有三十,而且这三十人都是高手,其中还有几名用毒的大行家。所以我只有把你迷晕,然后带走,再藏起来,才能确保你的安全。你说我这个救人的法子好不好?” 李羽坤点了点头,道:“很好。” 来人已到了客栈楼下,其中有两人已掠上了房顶。 “所以,你应该感谢我。就算现下不谢,将来还是要重重谢过的。”樱子似乎并未发觉外面有人,或者这些人本就跟她是一路的,她不停说话,只是想分李羽坤的神。 “怎么样?跟我走吧,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樱子歪头说道。 老实说,她确实是个漂亮的姑娘。 “去哪里?”李羽坤笑着问道。 外面的人还未有所行动。 “去了你自然便知道了。”樱子说道,于是乎她真的站起身,走过来拉李羽坤的手,“你似乎已经愿意跟我走了。” “是的,只不过如今想走却不一定走得掉了。”李羽坤笑道。 “为何?”樱子瞪大了眼睛,“想杀你的人到了?” “是。”李羽坤倏然出手,一把便扣住了樱子右手的脉门,“叫你的同伴现身吧,不必鬼鬼祟祟躲在外面。” 樱子惊道:“你说什么?他们也来了?” “哼,来了好几个。”李羽坤冷冷道。 “不可能,他们答应让我一个人来请你的。”樱子似乎还在狡辩。 “也许他们怕你一个人势单力孤,请不动我,所以才会追来相助。”李羽坤笑道,忽然反手一掌拍向空中。 轰隆一声,屋顶被掌力击出一个大洞,房内顿时断瓦尘土乱飞。 李羽坤顺手点了樱子的穴道,抓住她的腰带,拍开房门,足尖点地飞了出去。 他抓住樱子跃到楼下,此时已是深夜,大堂一片漆黑,空无一人。 李羽坤踢开客栈大门掠出,但见有两名黑衣人手持长剑严阵以待。 樱子要穴被点,动弹不得,却能说话,她惊慌中说道:“我不认得他们。” 那两人见李羽坤挟持了一名妙龄女子冲了出来,先是一愣,随即左边那人问道:“你是谁?” “自然是你们要找的人。”李羽坤挑眉说道。 那两人面面相觑,满脸疑惑。 “怎么回事?”房顶一人飘然落地,身上沾了好些灰。 李羽坤见来人是个瘦子,四十岁不到年纪,双目有神,面容清秀。 “不知,此人似乎是……似乎是采花贼。”一名黑衣人手指李羽坤说道。 李羽坤又好气又好笑,想出言解释,却听樱子说道:“快带我走,别打扰人家办正事。” “哈哈,一群乌合之众,也想来跟大爷寻仇,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啊!” “大哥,这厮果然住在这里。” “是又怎样?你们能奈我何?”客栈中说话那人甚是傲气,但也有点含糊不清,似乎是喝多了酒,“那位带着小姑娘的朋友,你我素不相识,你请自便吧!” 如此吵闹,倒是把客栈伙计,还有一些住客吵醒了,不少人本来还想喝骂,听了半天知道这些人惹不起,也只好忍气吞声,自认倒霉。 李羽坤见这些人并不为他而来,甚觉尴尬,很想回房睡觉,又想房顶已被自己击破,实在不好意思回去,出手解开樱子穴道掠回客栈内,正好遇到伙计睡眼惺忪地走出来。 他塞了一锭银子给伙计,尴尬道:“我打坏了东西,这些银子应该够赔偿,以及付清住店的费用。” 那伙计满脸疑惑。 李羽坤掠出客店,见樱子还站在原处,便也不再理她,冲那三人拱了拱手,便扬长而去,心里琢磨:“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来头,来抓得那人又是谁?” 李羽坤快步转过街角,攀上客栈对面宅子的高墙,蹲在暗处打量客栈那边的情况。 月光下只见有十余人都携带兵刃,隐隐包围了客栈,方才见到的那个瘦子似乎是这群人的首领。 他背负双手站在客栈正门外,被围那人仍未露面。樱子已没了踪迹。 “你在偷看什么?” 李羽坤皱了皱眉,心道:“这鬼丫头倒也机灵。” 樱子攀上高墙:“你这样子蹲着腿不酸吗?”她小心翼翼蹲在李羽坤身旁。 “你还跟着我做什么?”李羽坤略有不满。 “看热闹,马上就会有热闹看了。”樱子淡淡道,“围住客栈的那些人都是衙门的捕快。”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捕快办案,说明里面那人可能是要犯。这丫头知道的倒真不少。” “他们之所以还没行动,是因为在等他们的头来。”樱子又道。 李羽坤很想问他们的头是谁,但又生生忍住,因为不管是谁,都不会是他认得的人。 知道这些是官差,是出来办案的,他便没有了看下去的兴致,拍了拍手跃下高墙,头也不回就走。 第二百四十六章 相约东来 大街上传来生硬的打更声,原来已是五更时分。 李羽坤略显懊恼,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自己总不能在大街上游荡,得找个地方挨到天明。 身后传来樱子的声音:“喂,你等等我,别走这么快。” 李羽坤不仅没有回头,反而加快脚步。 “你等等我,我有重要事情告诉你。”樱子仍不放弃。 李羽坤哼了一声,不予理会。 这个丫头鬼灵精怪,身份成疑,又是番邦女子,自己不能跟她走得太近。 “哼,你若是再不等我,我便大喊大叫啦,叫到把想杀你的人引来为止。”樱子有点气急败坏。 李羽坤只好缓步,他不怕人来杀他,但是他怕暴露行踪,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樱子急赶几步追上了他,伸臂去揽他的胳膊。 李羽坤飘然躲开。 樱子也不生气,撇嘴说道:“大唐的男人就是做作。” 李羽坤索性停步,歪头问道:“樱子姑娘,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 “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樱子直言不讳,“你虽非玉树临风,但也一表人才,英雄了得,武功高强,我对你很是仰慕钦佩。” 李羽坤想不到她一个女孩子竟然说得如此直接,不觉脸上一红。 樱子笑道:“你脸皮真薄,不过我喜欢。”说罢又想来拉李羽坤的手。 李羽坤闪身一缩,皱了皱眉。 “你有老婆了?”樱子撇嘴问道。 “还没有。”李羽坤答道,宇文嫣与他虽然有了夫妻之实,但确实还没有夫妻之名。 “那你有心上人了?”樱子又问。 “是的。”李羽坤点了点头,“她就在长安,我要去找她,你不要再跟着我。” 樱子眼珠乱转,最后竟然掉下泪来。 李羽坤愣住。 谁知樱子抬手擦干眼泪,强笑道:“我跟着你去,我想见见她,看看她究竟是怎么样的女人。”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李羽坤叹了口气。 “没事,在长安有百余名像我一样的遣唐使,其中很多人消息都很灵通,你跟我回去,我设法让人查探她的去向。”樱子说得十分真诚。 李羽坤不免心动,但他沉吟过后又觉得不妥,因为樱子只不过是第一次见他,甚至都没问过他的名字,虽然她可能知道他就是李羽坤。 但是她为什么要对他如此热情?而且她是日本国派来大唐的遣唐使,身份特殊。 樱子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笑道:“难道你怕我骗你?实话告诉你,我之所以要来找你,其实也是因为好奇。” “好奇什么?”李羽坤问道。 “我在好奇,什么人的脑袋值得一千两黄金。”樱子歪头盯着他说道,“我还听说你的功夫好得很呐,简直是天下无敌,所以我想见识见识。啊,对了,你为什么没有被我的迷烟毒晕?难道你百毒不侵?” 李羽坤笑了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不说算了,不过你随手拍出的一掌力道真的大,你的轻功也很好,啊,既然你已有了心上人,我也不好意思再来追求你,要么你收我为徒吧,如何?”樱子显得十分兴奋,“你随便教我几招功夫就行。” 李羽坤只有苦笑。 “怎么,你连这都不愿意?”樱子颇为失望。 李羽坤苦笑道:“我还没有收徒弟的打算。” 樱子哼了一声,眼泪又在眼眶之中打转,片刻之后她忽然跃上街旁一堵墙,站在墙头望向远方。 李羽坤只觉她的身法很奇怪,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奇怪,反正不属于中土常见的轻功身法。 樱子跃回地面,正色道:“我要走了,你若暂时不想跟我回去,那也罢了,明日戌时时分,你去城东东来客栈找我,我想法子帮你找到你的意中人。”说罢她冲他挥了挥手,疾奔离去。 李羽坤深感诧异,他方才听到一阵笛声,樱子显然也是听到笛声之后跃上墙头远望的。这笛声可能就是樱子的同伴召唤她的信号。 看着樱子走远,李羽坤抬头望了望天边的月亮,忽然有点怅然若失。 长安城如此之大,但自己此刻孤身一人,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宇文嫣。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做,想来想去总觉毫无头绪。 谁知就在此时,但觉劲风扑面,似有暗器朝自己面门袭来。 李羽坤滑步躲闪。只听噗一声,似有什么东西刺入了他身后的墙壁。 李羽坤全神戒备,以防对方再发暗器,他小心转身查探,果见墙壁上钉了一支羽箭,箭尾兀自在乱颤。 李羽坤走近细看,发现箭头上还钉了一张纸。他探手用力拔出羽箭,见那墙壁居然是实心的,心中赞道:“好强的臂力,竟能将羽箭射入墙壁三寸。” 他摘下那张纸,扔去羽箭,展开白纸,借着月光细看上面的文字。 “李兄,欢迎来到长安。小弟因琐事缠身未能迎迓又不便登门拜访,望请赎罪。明日酉时,小弟在城东东来客栈设宴,为李兄接风洗尘,万望李兄拨冗驾临,席间,小弟有要事相告,必不令兄失望。不见不散。” 落款处空无一字。 李羽坤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只觉纸上的字笔力劲挺,墨透纸背,用语又颇为亲近,倒似是相交多年的友人所写,心中寻思自己有哪位朋友的字写得这般好看。 他思前想后而不得,只能作罢,忽然记起那樱子姑娘所说的话,暗道真巧,居然约在了同一处地方。 李羽坤最后打定主意,就算东来客栈当真是龙潭虎穴,自己也要去闯上一闯。 道理很简单,对方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如果心存恶意,自己再怎么也躲不过去,倒不如直接找上门去,一探究竟,看看这个“小弟“,还有那个樱子姑娘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此时距离酉时还有六个多时辰,李羽坤打算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睡上一觉,养足精神,以应对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故。 第二百四十七章 神秘的小弟 长安城不愧为帝都,天方放亮的时候,大街上早已摩肩接踵、十分热闹。 李羽坤找了个早饭铺子,要了一碗羊肉馍和两张面饼,独自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边吃着。 临桌坐了两个不停打着哈欠的捕快,一直在低声嘀咕,多有埋怨惊骇之辞。李羽坤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他们说得是昨日长安城内外发生的两起凶徒殴打官兵的案子。 无巧不巧,李羽坤恰好知道这两起案子。原来昨夜在客栈中,那些捕快追捕的犯人居然便是他在进长安前见到的那位打伤秦将军和他一十四名随行甲士的黑衣大汉。 只因昨夜黑衣大汉似乎是喝多了,说话含糊不清,李羽坤才会没有听出他的口音。 李羽坤越听越惊奇,听这两名捕快的话,这黑衣大汉武功十分了得,昨夜以一己之力,大败围捕他的捕快,打死三人、打伤数人,最后扬长离去。 连大理寺的高手都不是那大汉的对手。 李羽坤回想那大汉的出手,却也看不出他的武功路数。但想起大汉是因为官兵说到魔教时才出手的,复又怀疑此人是玄天门中的厉害人物,说不定是十二能士之一。 既然玄天门教主宇文宗在长安遇险,作为他亲信的十二能士,必然都会赶来长安。 再听下去,那两个捕快说得都是一些琐事,不再提及黑衣大汉。 此事对于捕快、官兵,都不是光荣的事情,他们自然不太会公然多说。 李羽坤吃完早饭付了钞,直奔城东而去。他想一早便赶去东来客栈睡觉,就当以逸待劳。 长安城这么大,他想找到宇文嫣是真的难,但是宇文嫣这么聪明,极有可能会通过某种方法向他传递信息。 所以他只有先等等看。 但他也不能干等,所以他决定今夜先会过那个自称“小弟”的人,再想办法见到樱子,从樱子口中探到一些消息。 这个女人绝对不会平白无故跑来客栈放毒烟,她这么做自然有她的目的。 她是不是日本国人,是不是什么遣唐使,都不好说,但她消息灵通却是真的。说不定她还真的能探到宇文嫣的消息。 长安是真的大,也是真的繁华。 李羽坤虽然一心赶路,但也不能提气飞掠,只能慢慢走,顺便分心领略长安风景。巳时时分,他终于到了城东东来客栈大门口。 这东来客栈果真很“东”,站在客栈门口居然能望到延兴门。同时它又很高,有五层楼。 李羽坤刚走进客栈大门,立时便有伙计笑着迎了上来。 李羽坤笑问:“小二哥,可有房间?” 那伙计微微屈身道:“有,大爷可是李爷?” 李羽坤一愣,问道:“你认得我?” “小人缘浅,并不认得李爷。”伙计微笑摇头,“只是一早有位爷来客栈吩咐,让客栈好好招呼好一位李爷,那位爷台还定好了包房,说今日酉时,他的主子会来这里宴请这位李爷。” “你可认得那位爷台?”李羽坤问道。 “不认得。”伙计摇头,“李爷可吃过早饭?本店的早点很是不错,不如小人送到您房内如何?” “不用了,我刚吃过。带我去房间吧,我累了。”李羽坤摆手道。 伙计领着李羽坤上了五楼进了一间上房。 刚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令人神清气爽。 等伙计走后,李羽坤除去外衣和鞋袜,躺上了柔软的床。 这人算准了他会提前到客栈来,还为他准备好了休息的上房,不知他用意何在? 若说他有什么恶意,那么大可以当时就派人围剿,不用引李羽坤来东来客栈再出手。 射出那箭的人绝对是高手。 李羽坤甚至有点觉得这自称“小弟”的人是宇文嫣。 道理很简单,宇文嫣喜欢乔装改扮,为了掩人耳目,极有可能与她母亲秦月莲一起易容改扮之后再进长安城。 她在江夏时便是改扮成了一名翩翩公子。 李羽坤几乎已经认定“小弟”便是宇文嫣了,所以他决定呼呼大睡,等着酉时宇文嫣出现。 他心中坦然,这一觉便睡得格外踏实,只睡到申时才醒转,当即唤来小二,洗漱完毕之后随便吃了点权当午饭。 吃过东西,他盘腿坐在床上练功。 自从那日机缘巧合练成了御风神功之后,一刻都没停歇,所以也就没有机会好好揣摩御风神功的关窍所在。 回想当日,自己在绝境之下,忽然触发了御风神功的行功法门,吸纳了杨梦等人的内力,打通了奇经八脉和周身穴道,终于练成了神功,当真是侥幸之极。 至于个中原委,只怕只有秋九能够解释清楚。 之后他以纯阳内力助宇文嫣突破第五重玄天功之事,更是神奇。 再者他心中一直在纳闷的是,自己先前所习练的日月无极功所产生的阴柔内力,此刻仍然驻留在丹田之中,隐隐与御风神功水*乳*交融,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但是他高兴之余存在一丝忧虑,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体内有一种以前没有的东西,有时会冲昏他的头脑,使得他邪性大发。 那时在玄天门大殿外,他便是被这股邪性左右大开杀戒。 所以李羽坤又暗暗打定主意,日后定当竭力压制这股邪性,莫要让它占据了上风,引自己走上邪门歪道。 他运功行气,引导内息走了两个大周天之后,只觉全身舒坦,特别是丹田和檀中,更是舒畅无比。 李羽坤心中大赞秋九,居然能创出如此神妙的武功,在钦佩之余,不免也想自创武学。 内功是不必创了,也创不出,不如尝试创几招拳掌功夫。 他坐在床上,任意挥洒,一炷香之后,忍不住唉声叹气。 原来他无论如何绞尽脑汁,所使招数皆脱不了降魔掌和大力金刚拳的路数,终于心灰意冷,只叹自己愚钝。 正当此时,他忽然听到楼下有人瓮声瓮气骂道:“他妈的,老子偏要进那最豪华的包房吃饭喝酒,你又能奈我何?” 另一人道:“不是小的从中作梗,实在是有人已预订了,大爷你还是将就一下如何?” “将就个屁,你叫那人把包房让出来,他若不肯,我打折他的腿!” 李羽坤心道:“他怎么来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请客的公子 虽只寥寥数语,李羽坤已然听出来人正是那打伤官兵、杀退捕快的黑衣大汉。他怕自己听错,穿上鞋袜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向下俯视,发现自己没有听错。 那大汉仍然穿着那件粗布黑衣,肩上却背了一个深褐色的葫芦,想必里面装得是美酒。 果见大汉单手抓过葫芦,拔开木塞凑近嘴巴仰脖喝了好几口,抬手抹了抹嘴,将塞子塞好,瓮声瓮气道:“我也不来与你为难,你只需将我引进那包房即可,正主来了由我应付便是,无须你为难受累。” 李羽坤身处高楼,离那大汉颇远,但是大汉说话大声,他听力敏锐,自也将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伙计不敢引大汉入店,只是杵在门口点头哈腰,出言解释。 李羽坤只隐隐听到“大爷”“放过小人”之类的哀求话语。 那大汉倒也大度,只是偶尔爆几句粗言秽语,喝几口酒,倒也没有以武力逼迫。如此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有多人凑过来围观。 最后,也不知是大汉让步还是伙计屈服,大汉跟着伙计进了东来客栈,李羽坤便也瞧不见他们身影了。 李羽坤关上窗子,回到床上,心道:“这大汉倒也大胆,他犯了事非但没躲起来,还公然招摇过市,也不怕惹来祸事。”他内心却也十分钦佩这大汉,很想下去与他结交。 李羽坤有心结交大汉,于是便也关心起他的安危来,一直凝神倾听,关注是否有官差前来围捕他。 果不其然,大汉进了东来客栈没多久,李羽坤听到马蹄声从四面八方奔了过来,蹄声很密很急。 敢在长安城内策马疾奔的人,多半不是权贵就是官兵。 李羽坤翻身下床,快速穿好鞋袜衣衫,闪身出门,沿着楼梯下楼。他已听出,来的人不少,足有二三十人。 那大汉已经打死打残打伤多名官差甲士,再敢来追捕他的必然是高手,所以李羽坤当即便潜下楼,准备随时出手相助。 但他不知那大汉此刻身在何处,只得拦住一名伙计问道:“方才在门口吵闹的黑衣大汉此刻在哪里?” 那伙计愣了愣,满脸疑惑,忽然又低声道:“不知怎么,店外来了二十多个凶巴巴的人,看样子是衙门里来的,客官可要小心谨慎些,莫要招惹到官爷。”伙计说完这句话托了盘子匆匆离去。 李羽坤继续下行,忽听马蹄声渐渐远去,待他到了一楼,向外张望,不见一马,心下诧异。 他回头见掌柜端坐柜台后,正在打着算盘算账,便上去询问:“掌柜的,方才那些骑马赶来的是什么人?” “哦,客官,那些是大理寺的官差,是来捉拿要犯的。”掌柜抬头微笑说道。 “他们怎么都走了?”李羽坤又问。 “是啊,东来客栈的顾客都是好人,并没有官老爷们缉拿的要犯,所以他们就都散了。”掌柜说道,“客官有何吩咐?” “没有。”李羽坤微笑摇头。 “啊,大爷您醒啦?”先前招待李羽坤的那个伙计端着盘子走近,“掌柜的,这位就是那位爷请得贵客。” 掌柜的霍然站起,绕过柜台来到李羽坤身前,躬身行礼道:“原来您便是李爷,余升真当有眼不识泰山了,还请李爷赎罪。” 李羽坤摆手道:“原来是余掌柜。” “李爷,那位爷台已在包房内恭候了,余某带您过去相见。”余升微笑道。 “哦?已到酉时了吗?”李羽坤诧道。 “那位爷台来早了。”余升道,“李爷请随我来。” “烦劳余掌柜带路。”李羽坤侧身相让。 余升微笑点头,领了李羽坤拾级而上,最后在三楼东拐。 一名青衣劲装汉子远远瞧见,走了过来,淡淡问道:“掌柜的,他是谁?” 李羽坤见这汉子约莫三十多岁年纪,天庭饱满,目露精光,背后背了一柄剑鞘镶了宝石的长剑,便冲他微微一笑。 余升躬身道:“陆爷,这位便是公子爷请得人。” “哦?原来你就是李羽坤!”那位陆爷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陆老师,是李兄来了吗?快请他进来,莫要怠慢。”门内一人说道,声音清脆,显是年轻人。 那陆爷嗯了一声,回身引路,余升倒退离去,模样甚是恭敬。 李羽坤心道:“看来房内那人身份地位不简单。唉,约我来此相见的毕竟不是嫣儿。” 吱嘎一声,门被拉开,一身锦衣华服,金冠玉带的青年公子轻摇折扇,玉立门内。 青年公子最多不过二十三四岁年纪,脸如冠玉、剑眉星目,随随便便在那里一站尽显雍容华贵。 李羽坤微微一呆。 青年公子收起折扇,拱手道:“晚生见过李大侠,请!”他侧身迎客。 那陆爷皱了皱眉。 “公子过谦,大侠二字愧不敢当。”李羽坤见这青年公子英俊潇洒、彬彬有礼,顿时生出好感,当即迈步入内。 第二百四十九章 请帖 进了包房,李羽坤环顾四下,满脸疑惑。但见房内陈设典雅至极,与“最为豪华的包房”称谓全然不符。 那公子摆了摆手,陆姓汉子进房之后轻轻关上了门,垂手站在一边。 公子笑道:“此间本是东来客栈最豪华的包房,可谓金碧辉煌,极度奢华,但是在我看来,却也是最俗气的所在。今日我在这里宴请李大侠,特意嘱咐老板重新布置了一番。”他顿了顿,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字道,“李大侠可知此帖系何人所书?” 李羽坤随着他的眼光看去,但见那副帖上的字狂放潦草,笔力张扬,自己却一个字不识,不觉脸红,摇头道:“在下胸中无墨,不识名家大作。” 公子微笑道:“这是张旭的《醉墨书》,草圣张伯高的草书天下无双。” 李羽坤并不知道张旭是谁,自然也不知道他号称草圣,而伯高是他的表字。 公子见他对书法确实不通知,便抬手邀他落座,道:“李大侠请。”他自己在花梨木茶几旁的主位落座,李羽坤走过去坐在客位。 由于茶几旁只有两张椅子,陆鸣没座位,只能站在一旁,但他也并不介意。 公子提壶为李羽坤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两股茶水的热气混合着清香缓缓升起。 公子微笑道:“晚生也姓李,故此邀书之上自称小弟,称呼大侠为李兄,大侠不要介意。”他话语间满是尊重,使得李羽坤很不自在。 李羽坤道:“公子某要再称我大侠,否则就显得太见外了。” “那李兄也莫要再叫我公子,我叫李璘。”公子倒了些茶水出来,以指尖沾水在茶几上写了“璘”字,“这位是我的老师陆鸣,教我剑术。”他指着那陆姓汉子说道。 李羽坤起身抱拳为礼:“陆兄好。” 陆鸣抱拳还礼,只是淡笑,并未说话。 李羽坤回坐椅中,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后问道:“不知李兄弟约我来此有何见教?” “李兄爽快,那小弟我也就开门见山,如实说了。”李璘笑道,“李兄可是为这天下武林大会而来?” 李羽坤心想他说的天下武林大会必然就是玄都观发帖邀请天下武林人物参加的大会,便摇头道:“我未曾接到玄都观的邀帖。” “原来如此。”李璘自怀中掏出一张镶了金丝边的帖子递给李羽坤,李羽坤伸手接过,打开细看。 帖子上书:“李羽坤大侠:诚邀阁下参加正月十五在玄都观举办的天下武林大会。”落款是,精卫真人。 李羽坤知道精卫真人便是玄都观的观主,他又从头看了一遍请帖,觉得此帖用语平实,字迹倒是很好看。 “原来李璘兄弟是玄都观的高人。”李羽坤笑道。 “非也非也。”李璘摇头道,“我没有福气拜入玄都观,这次只是替精卫真人跑腿送书罢了,哈哈哈。” 李羽坤见这李璘气度不凡,谈吐文雅,礼数周到,不禁暗暗寻思:“此人莫非与朝廷有什么关系?” 第二百五十章 试探 李羽坤又想那黑衣大汉早些时候硬闯东来客栈,扬言一定要到这最为豪华的包厢,而此刻没有了踪迹,也不知去了哪里。 只听李璘问道:“李兄与那玄都观诸位真人可是旧识?” 李羽坤道:“我曾与青鸾道长有过一面之缘,还打过一架。” 此言一出,那陆鸣跨前半步,欲言又止。 李璘道:“陆老师但说无妨。” “是。”陆鸣应了一声,“陆某想知道李大侠与青鸾真人之战,胜负如何?” “他与我只是点到为止,最后胜负未分。”李羽坤笑答,其实他这话倒不是真话了,当日他与青鸾子比斗,各自都使出了高深的内力,外延剑芒,哪里是点到为止。 青鸾子最终知难而退,飘然下山,并相邀在长安相见,此番李羽坤一进城,玄都观便让李璘前来送书,看来是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再则很有可能便是青鸾子提议精卫真人邀请李羽坤参加武林大会的。 陆鸣听到李羽坤说与青鸾子不分胜负时,甚是诧异,连双眼瞳孔都似收缩了。 而李璘则赞道:“李兄剑术之高,令人佩服啊。我听闻青鸾真人手中长剑可以发出剑气,能伤人于无形。他日若有机会,小弟一定要见识见识李兄高明的剑法。”他顿了顿又道,“此番我造访玄都观,未见到青鸾真人,听说他前段日子出了一趟远门,回来之后闭关不出,定是在修炼什么厉害的武功。” 李羽坤心中一动。 “公子,请允许我向李大侠讨教几招剑法。”陆鸣微微屈身请求。 李璘微笑看向李羽坤。 李羽坤知道他已然默许,犹豫片刻后笑着点了点头。 李璘笑道:“两位点到为止,下手轻些,因为此间的桌椅、字画可都是极为昂贵的东西,若是打坏了,可要赔上好多银子。” 李羽坤道:“陆兄,你我初次见面,便以筷子当剑,随便比划几招可好?” “妙哉、妙哉。”李璘拂掌赞道。 陆鸣走到饭桌前,抓起一双筷子将其中一根递给李羽坤。 李羽坤起身接过,轻轻一捏,发觉筷子是银制的。 陆鸣道了声“请”,左手持筷,摆了个起手式,原来他是左撇子。 李羽坤随随便便一站,说道:“请陆兄进招。” 陆鸣嗯了一声,舒展左臂,银筷斜斜刺向李羽坤。他这一剑速度不快,方位飘忽。 李羽坤看穿他这一招是试探性的虚招,微笑站立,不予理睬。 果然,陆鸣筷子突然接连变招,最后终于化虚为实,点向李羽坤额头。 李羽坤举筷拨挡,后发先至,将陆鸣的银筷拨开。 看得出来,陆鸣手中的银筷微微一震,脸上很是诧异,他肯定是想不到李羽坤的内力竟然如此高深。 陆鸣本来先手攻击,但被李羽坤一招之间就扳回了攻势,他马上后退半步,取了守势,因为李羽坤完全可能乘势进招。 陆鸣不愧是剑术高手,刹那间的取舍很是得当,但令他意外的是,李羽坤并未出招,手中银筷停在了半空。 第二百五十一章 真心结交 陆鸣沉吟片刻之后再次出招进攻,攻得依然是李羽坤的上三路,最后点向李羽坤右胸口。 李羽坤不慌不忙,银筷缓缓击出,点向陆鸣左臂脉门之处。他虽然后发,但筷子先至。 也就是说若是陆鸣不变招,那么在他的筷子击中李羽坤胸口之前必然会先被点中脉门。脉门被点中,自己的筷子能不能再击中李羽坤的胸口就不得而知了。 即便是能击中,那么他也是输招了。 所以他只有变招,左臂下沉,避开李羽坤银筷的同时,刺向李羽坤的右肋。 谁知李羽坤似乎算准了他这一招变化,筷子跟着变招,又是后发先至点向陆鸣脉门。 陆鸣只能后撤步躲避,如此一来他又失了先机。 李羽坤也不进招,微笑收招站立不动。 陆鸣将银筷扔回桌面,叹道:“陆某不是李大侠对手,陆某认输。” “陆兄过谦了,咱们不分胜败。”李羽坤也将筷子扔回桌上,正好落在陆鸣所扔筷子一边,随即笑道,“我人高臂长,占了便宜。” 陆鸣抱拳道:“李大侠胸襟开阔,剑法和内力双绝,令陆某大开眼界。”他转头对李璘说道,“公子,我且去看看酒菜准备得怎么样了。” 高手相斗,有时候一两招便会分出高下。 李璘微笑摆手,陆鸣转身离去。 李璘请李羽坤坐下,说道:“小弟对剑术略懂皮毛,看不出方才李兄所使剑法属于何门何派。” 李羽坤笑道:“随手使出,并不属于任何一派的剑招。” “妙极、妙极。”李璘赞道,“剑法一道本该行云流水、任意挥洒,才能不着痕迹,让人防不胜防。” “李兄弟高见。”李羽坤正色说道,心中对李璘的佩服又多了一分,心想此人除了气度,想不到对剑法的见识也这么高。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陆鸣去而复返,过不多时,有人端来酒菜。 李羽坤一瞥之下,见端菜之人不管是穿着还是样貌都不像是店中的伙计,明显是身怀武功的人,对这李璘的身份更是狐疑,料定他出身不凡,说不定便是什么皇亲国戚,这陆鸣有可能是他的保镖。 菜式不多也不名贵,但很精致,酒自然也是好酒。 李璘留下陆鸣在下首相陪。 席间,李璘和陆鸣频频向李羽坤敬酒。李羽坤对他们二人颇有好感,因此来者不拒,便也多喝了几杯。 酒过三巡,三人闲谈江湖各派情况,李璘并未问起李羽坤的门派出身以及此次赶来长安的目的,想是他早有了解。 李璘说起天下各派剑法,着重提到了鹤州问剑山庄,言谈间颇为神往,说很希望有朝一日能拜会李问剑。 李羽坤只是点头,并未提及问剑山庄被破,李问剑被擒之事。 因为这事始终是极为不光彩的事情,所以他不便明说,但他深知李璘多半是知道内情的。 李璘忽然问道:“李兄为何不问武林大会的事?” 李羽坤笑道:“李兄弟若是能说,自然会告诉我,若是不便透露,那我问了岂非让你为难?” “哈哈哈。”李璘爽朗发笑,“李兄果然值得深交,来,小弟再敬你一杯!” 李羽坤举杯相迎,喝完之后尴尬摆手道:“李某不胜酒力,这酒可不能再喝了。” “也好。”李璘点头,“酒这种东西,浅尝即可,断不可无度。” 李羽坤连声称是,忽然想到初遇宇文嫣时的情况,心想酒有的时候却也是好东西。 “公子,小人有事禀报。”门外忽然传来说话声,听话音颇为着急。 “大胆,公子正在招待贵客,有什么事留待明日再说。”陆鸣转头怒道。 李璘也是微微皱眉,沉吟片刻之后挥了挥手,示意陆鸣出去看看究竟。 陆鸣起身走出去,不久回返,脸色变得很凝重,走近李璘身旁附耳细说。 李羽坤看在眼里,笑道:“多谢李兄弟热情招待,今夜李某酒足饭饱,兄弟若有要事,赶紧前去处理吧。” 李璘笑道:“真是扫兴,也罢,我们来日再聚。” “李兄弟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李羽坤见李璘听完陆鸣的话之后脸色变得很是难看,知他遇到了难题,故此有心相助,便出言问道。 “无妨,我自会处理,不敢劳烦李兄。”李璘笑道,说罢起身与李羽坤道别。 如此李羽坤将李璘一众人送出东来客栈,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道:“不如我跟去瞧瞧,到时他若有麻烦,我便出力帮忙,总不能白喝人家的美酒。” 李璘出了客栈之后是坐轿子走的。 李羽坤也不着急跟上,等他们转过弯之后才施展轻功,跃上房顶追去。 他始终与李璘的轿子保持三十余丈的距离,因为他知道李璘身边多有高手,跟得近了必然会被发觉。 令李羽坤没想到的是,李璘一行人走得并不急,轿子不徐不疾前进。 想了一会他便明白,很可能李璘遇到的事情很是棘手,所以他坐在轿子里一直在思索对策。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工夫,李璘的轿子忽然停下,李璘走出来站在轿子边回望。 李羽坤知他已发现自己,疾掠几步追上。 李璘抱拳道:“小弟之事自会处理,李兄不必挂虑,速回客栈歇息吧。” 李羽坤正色道:“你称我兄,便不用见外。”意思是自己可以帮忙出力。 李璘摇头苦笑道:“实不相瞒,我这次确实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情,可这事却也是我的家事,唉。”言下之意不便让李羽坤插手,“李兄心意我领了,咱们正月十五武林大会再见。” 李羽坤只得作罢。 李璘忽然凑近身子低声道:“长安城内多有人想对李兄不利,你可要小心了。” 李羽坤点头道:“多谢兄弟提醒,保重。” “保重。”李璘坐回轿中,吩咐轿夫速速赶路,一行人匆匆离去,陆鸣始终徒步跟在轿边。 李羽坤心下一宽,李璘走得快了,说明他可能已经想到了处理难题的方法。 第二百五十二章 狡猾的樱子 李羽坤站在原地踌躇难决,盘算自己到底要不要偷偷跟着去,最后还是决定不去,因为李璘没有开口请他出手相助,自然有他的道理。 李羽坤抬头看天,估摸着此时距离戌时已近,便打定主意先赶回东来客栈见那日本国遣唐使樱子,他不能放过任何可能有用的机会。 他快步赶回客栈,远远望见客栈门口一人正在东张西望,分明是之前接引他的那个伙计。 那伙计见到李羽坤,立即迎了上来,躬身行礼道:“李爷,您可回来啦!有个姑娘悄悄进了客栈,凶巴巴地问起你。小人到处找不到你,差点被她打了。” 李羽坤微笑道:“带我去见她吧。”心中却想,“她怎么知道我早就来了东来客栈?看来长安城中多有耳目,不仅是李璘、樱子,还有那个出钱雇人杀我的人,都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我可要事事小心了。” 伙计在前引路,将李羽坤引入一间偏房。 李羽坤心中一动:“她怎么在客房中等我?” 果然他一跨入房内,就闻到一股女子的胭脂香粉味。 “你再不来,我便要放火烧店了。”樱子笑着迎了上来,轻轻关上了门。 她今夜穿了一袭淡绿色的裙装,扎起了头发,露出雪白的脖颈,一张俏脸上红扑扑的,甚是美艳。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她关门时往李羽坤身边靠了靠。 李羽坤急忙闪到一边。 樱子笑道:“你怎么还这么怕我?难道我样子很难看吗?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 李羽坤尴尬笑着摇头,环顾房内,见其间桌子上摆了几样小菜,还有两副碗筷和一壶酒。 樱子笑道:“坐下来喝几杯如何?” “我方才已吃喝过了。”李羽坤道。 “你一个人吃得?”樱子问道。 “不是的,有两位朋友请我喝酒。”李羽坤如实说道。 “哼,你居然接受别人的宴请而不等我一起吃。”樱子显得很不高兴。 李羽坤略有不忍,便坐到了桌边,樱子立即转怒为喜,也坐了下来,抓过酒壶为他倒了一杯酒。 李羽坤不喝,樱子笑道:“你怕酒中有毒?”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握杯喝干。 李羽坤迟疑片刻还是将酒喝了。 “哈哈,你还是上当了。”樱子笑道,“我事先吃了解药,又或者我在酒壶中做了手脚,这酒壶是阴阳壶,一半酒有毒,一半没有。我给你倒得自然是有毒的。” 李羽坤知她说笑,也不理会,象征性地吃了两口菜。 樱子又道:“此番你中的毒更深了,只怕马上便要发作。你只有乖乖听我话,我才会给你解药。” 李羽坤愣住,开始怀疑樱子说得是不是真的,忍不住潜运内力,发觉内息并无异常。 樱子忽然捧腹大笑,笑得前俯后仰、花枝招展。 李羽坤确定她果然是在捉弄自己,静静地坐着等她笑完。 樱子终于笑完,又给他倒满一杯,说道:“我劝你离方才请你喝酒的那位公子远点,他可不是普通人。” “你认得他?”李羽坤问道,心想她果然早就到了,还躲在暗处窥视。 “不认得。”樱子摇头道,“但我看得出,他是皇族的人。” 李羽坤哦了一声,问道:“樱子姑娘约我在此相见,有何指教?” “莫要着急,再喝几杯酒。”樱子举起酒杯要跟李羽坤碰杯。 李羽坤犹豫,之前他已喝过不少,再喝怕酒气上头,眼前这个姑娘过于精怪,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喝三杯,我便告诉你一些秘密。”樱子笑道。 李羽坤无奈,只得照做。 樱子很是高兴,问道:“我美不美?” “美。”李羽坤如实回答,因为他有点摸清了樱子的脾性,只要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可以少去很多不必要的争论。 “我美还是她美?”樱子又问。 “不一样。”李羽坤说道。 “我懂你的意思。”樱子幽幽说道,“实话告诉你,我知道她是谁,我也知道她早你一日进了长安城。但是我们的人将她跟丢了。” “你们为什么要派人跟踪嫣儿?”李羽坤正色问道。 “放心,我们没有恶意。”樱子撇嘴说道,“她的易容术很高明,但还是被我们的人看破了。” “哦?”李羽坤有些不信。 “我们在长安的遣唐使中有一人极其擅长易容术,所以才会有所察觉,本来嘛也是发现不了的,但是因为我们是一路跟踪的,所以才会发觉。”樱子出言解释,“但你的嫣儿很聪明,甩脱了我们的人。” “哦。”李羽坤听明白了樱子有点绕的话,也略感失望,他们跟丢了宇文嫣,自然不知道她现下身处何地,自己想要找到她也就很难。 “但你放心,我们有把握再找到她。”樱子笑道,“因为我们知道她爹爹,也就是你岳父大人被关在哪里?” 李羽坤吃了一惊,皱眉不语。 樱子见他神情凝重,也隐去了脸上的笑意。 “你们有什么条件?”李羽坤知道他们断然不会平白无故地找上他,告诉他这些事情,他们肯定有什么交换的条件。 “你也很聪明,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樱子正色道,“我有两个请求,只要你办到,我便告诉你宇文宗被囚禁在哪里,更可以派人帮助你去营救他。” “我只是疑惑,宇文教主神功盖世,如何会被轻易擒获?”李羽坤试探,他必须确认樱子说得话是真话。 “嘿嘿,长安可是大唐都城,藏龙卧虎、高手如云。你岳丈英雄难敌四手,被抓住又有什么奇怪的。”樱子说道。 “好,说说你所求之事,只要不让我胡作非为,不让我卖国,我都可以考虑答应。”李羽坤不想再拖延,己方深入龙潭虎穴,危机重重,必须速战速决。 “李大侠果然快人快语。”樱子赞道,“我这第一个要求,便是要你抱抱我。” 李羽坤一呆,他实在想不到她第一个要求是让他抱她。 他自然不能去抱她,但是不抱她她便不会告诉他关于宇文宗的事情。 这便如何是好? 第二百五十三章 坐怀不乱 谁知樱子忽然站起身来,微笑着缓缓走到李羽坤身旁。 正当李羽坤发愣吃不准她的意图时,樱子一屁股坐到了李羽坤怀中。 李羽坤不知所措,他本想一把推开她,可是伸手之后发现没有合适的部位可以下手,只能尽量后仰上身,使得自己的上半身离她远一些。 樱子咯咯娇笑,故意凑近李羽坤的胸前。 李羽坤闻到她身上的女子体香,眼中是她秀美的脸庞,不觉有点迷糊。 樱子笑道:“你敢亲我一下吗?” “你胡说什么!”李羽坤怒道。 “咯咯,你真是胆小鬼。”樱子笑得更甜,凑得更近。 正在此时,李羽坤只觉前胸华盖穴、檀中穴、璇玑穴、玉堂穴上一阵微痛,有四股极为怪异的内力自穴道中涌入,知是怀中的樱子偷袭自己。 “啊!”樱子一声娇呼,随即身子跌了出去,滑倒在地上。 李羽坤沉脸看着她。 樱子躺在地上,哼哼卿卿爬不起来,娇声道:“你摔疼我了,还不快扶我起来!” “你为何要偷袭我?”李羽坤只能问道,他竭力装作很生气、很凶狠的样子。 “你没见我受伤了啊,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樱子撇嘴嗔道。 面对这样一位姑娘,李羽坤还真的毫无办法。 “你练得是什么功夫?奇怪的很,居然可以吸去我的内力。”樱子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躺得舒服些,也更撩人些。 李羽坤急忙移开目光。 “不说就算了,很稀罕吗?”樱子嘟囔道。 “好了,说说你第二个条件吧!”李羽坤站起身来,出言催促,他不想再在房内待下去。 “哼,把我震到地上,不来扶我也就算了,还要走。”樱子看穿了他的心思。 李羽坤紧皱双眉,迈步便走。 “好好好。”樱子一跃而起,微笑着走到床边。 李羽坤大为尴尬,心想:“她不会脱光衣服吧。” 好在樱子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打开了原本放在床头的一个包袱,取出两套夜行衣,“来,换上。” “在这里换?”李羽坤诧道。 “不然去哪里?”樱子瞪大眼睛,说罢将其中一套夜行衣扔给李羽坤。 李羽坤探手接过,只见樱子已除去了外衣,露出雪白的胳膊、香肩,他急忙转过身去。 “好了,我换好了。”片刻之后樱子说道。 李羽坤转过身去,不觉面红耳赤。 樱子咯咯娇笑,这才缓缓穿起夜行衣。 李羽坤无奈摇头,走到房内隐蔽所在除去外衣,穿好夜行衣。这套夜行衣颇为合身。 樱子又扔过来一块面巾:“蒙上脸。” “我们要去偷东西?”李羽坤随口问道。 “聪明。”樱子赞道。 “你让我做得第二件事情便是偷东西?去哪里,偷什么东西?”他开始后悔答应樱子的条件了,这古灵精怪的姑娘不知要让他去偷什么,万一是去皇宫偷皇帝的东西,那可就麻烦了。 “去玄都观,偷一本武功秘笈。”樱子直言不讳,“原本是没有好机会的,不过今晚不一样,玄都观那几只武功最高的鸟都被人请去商量武林大会的事了,观里真正的高手不足五人,这是我们下手的好机会。” “这件事情可不是胡作非为,也不是让你卖国。”樱子怕他拒绝,补充说道,“实话告诉你,那本秘笈名叫《东瀛忍术》,本来就是我们日本国的宝物,是被玄都观的什么鸟抢了来的。” 每次说到玄都观的“鸟”,李羽坤总是想笑。 “你可知道玄都观有哪些高手?”李羽坤问道,他只听过玄都观的人喜欢以神鸟为道号,什么精卫、青鸾,都是神鸟的名字。 “路上说,去晚了那几只鸟儿都要回巢了。”樱子笑道,“只要你帮我拿回《东瀛忍术》,我便可以当上遣唐使的首领,到时便能帮你营救宇文宗了。” 李羽坤心想如今也只好如此,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中途若是发觉樱子欺骗自己,当即抽身,绝不能跟这些日本人混在一起。 他打定主意之后跟着樱子偷偷摸摸从东来客栈后面出去,上了等在门口的一辆马车。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夜入玄都观 樱子与车夫叽里呱啦说了几句,李羽坤一个字都听不懂。 李羽坤和樱子面对面坐好,车夫提缰策马缓行。 据樱子所说,车夫名叫松下俊生,也是遣唐使,到长安尚不到三个月,还未曾学会说汉话。 此时已然是戌时七刻,长安城街头依旧热闹非凡,坐马车走得还没步行快。 但是樱子似乎并不着急,她笑盈盈地看着李羽坤。 李羽坤索性闭起眼睛养精蓄锐。 玄都观可不是善地,此去盗书免不了会有一番苦战。 “你不问我玄都观和秘笈的事情?”樱子问道。 “你想说自然会说,你不想说我问了也没用。”李羽坤淡淡说道,依旧闭着眼睛。 “我很难看吗?所以你要闭起眼睛。”樱子又问。 李羽坤给她来个不理不睬。 “玄都观的牛鼻子道士并非都以鸟名作为道号,精卫真人他们原本的道号也不是鸟名,只是后来武功和道法修为高了,才被皇上赐予神鸟道号。玄都观实则是皇上的手下,所以他们才身不由己接受这不伦不类的道号。”樱子缓缓说道,“我们在玄都观布下了可靠能干的棋子,所以才会掌握道观牛鼻子道人们的一举一动。” 李羽坤嗯了一声,棋子一说在他的意料之中。日本人既然知道秘笈在玄都观,自然就会想方设法打入玄都观内部。 樱子续道:“玄都观武功最高的并非观主精卫真人,而是一名叫做凤凰真人的坤道,对了,坤道便是女道士,据说凤凰真人是个极其美貌的道姑,她几乎足不出户,每日都留在观内清修,听说是在参悟长生之道。” “世间真有长生之道?”李羽坤睁眼好奇问道。 “你不信?”樱子反问,“我和你一样也不信,生老病死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怎可人为加以改变?但是凤凰真人驻颜有术倒是真的,她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年纪,实则据说已经快五十岁了。” 李羽坤哦了一声,心想古来道士便有炼丹修仙的做法,说不定这凤凰真人参悟长生之道也是为了皇上。 “你现下是不是很想见见这位大美人?”樱子笑问。 “叽里咕噜……”松下俊生忽然低声说道。 樱子立时出言解释:“羽坤君,俊生君说前面有一队官兵在盘查路人,问我如何处置。” 李羽坤微微皱眉,他对“羽坤君”这个称呼有点不喜。 “叽里咕噜……”松下俊生又说了一大堆话。樱子低声回应。 马车停下,二人说了一大串对话。 樱子皱眉道:“想不到会遇到官兵,你我都穿了夜行衣,他们若是掀开帘子见着,必会生疑。” 李羽坤侧耳倾听,通过呼吸之声断定,官兵人数着实不少,至少有二十余人。 他倒并未将这些官兵放在眼里,但是他们真要上来盘查,总不能动武硬闯。但他相信樱子总有应对之法。 李羽坤听清有五人已朝马车这边走来。 樱子低声道:“听我的,别乱动。” 李羽坤点了点头。 樱子忽然快速脱去夜行衣,抱着李羽坤躺倒在马车内。 李羽坤刚想挣扎,马车帘子便被一把掀开。 松下俊生叽里咕噜又在说着什么。 “哈哈,倭人就是这么浪,居然躲在马车里干这事。”一名官兵大笑道。 樱子立时装作很惊慌的样子缩成一团,双臂却依然环抱着李羽坤的脖子,颤声说了一句日本话。 那五名官兵显然听不懂,说笑了几句,一人道:“这三人多半是遣唐使,由得他们苟且吧。” 五人相继离去,李羽坤听到一人道:“这女人长得不错,哈哈,若是能陪我一晚,那便死而无憾了。” 李羽坤已满脸通红,挣脱樱子的双臂坐起。 樱子微笑看着他,松下俊生策马缓行。 “你可知晓这群官兵在盘查什么?”马车离官兵百步远之后,樱子穿起夜行衣出言问道。 李羽坤摇了摇头。 “他们是在追查杀退大理寺官差的那人。”樱子道,“官兵不仅增设多重关卡,还派出十余队人马四处搜查,但终究查不到那人的行踪。” 李羽坤暗暗好笑,说道:“这群官兵也太草包了,那黑衣大汉明明大摇大摆出现在了东来客栈,却无人知晓。” “你错了。”樱子摇头说道,“不是这群官兵草包,而是他们聪明。” 李羽坤脸露疑惑。 樱子道:“那人武功高强,不是一般的官兵能够对付得了的,况且那人出手极重,与他交手的人,非死即伤,所以换成我是官兵,也不希望真能找到他。” 李羽坤恍然大悟。 “不过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为何朝廷不派高手前去缉拿?”樱子歪头思索。 “难道是在等?”李羽坤道,“等那人的伙伴现身。” 樱子点头道:“确有可能,若我没猜错,那人应当与你是一路的。” 李羽坤也点了点头,暗赞樱子聪慧。 此时马车上了一条较为偏僻的大街,路上来往行人渐少,马车跑得快了些。 樱子又向李羽坤介绍玄都观的情况。 原来玄都观位于城南区域偏西的位置,离承天门不足三里。 但长安城着实大,从城东东来客栈赶去玄都观直用去了一个多时辰。 马车抵达玄都观附近的时候已是子时。 但见诺大一座道观矗立在夜色之中,根本看不清有多少房舍,其大小是白眉道长的玉清观的数倍。不少房舍还亮着灯。 远远望去只觉道观周围紫气环绕,飘飘然有如仙境一般。 李羽坤蒙上面巾,跟着樱子绕到道观西边,双双跃墙而入,但觉置身在一处小院落内。 院落内枯叶满地,踩上去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此间似乎少有人来。 樱子低声道:“这里是受罚道人静思的地方,已经很长一段时日没人住了。玄都观门规极严,但道士们大多洁身自好,少有人会犯错受罚。” 李羽坤点了点头。 谁知就在此时,忽听一处房舍内有人朗声说道:“无量天尊,二位善人不请自来,不知有何贵干?”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青鸾子怎么身在此处?” 第二百五十五章 入虎穴 樱子蒙着面巾,满眼疑惑,她得到的消息足够可靠,但不知为何,此地居然有人。 此人是刚受罚来此地静思的还是玄都观已经料到有不速之客会从此处闯入,因而派他来镇守阻截的? 屋内亮起烛火,木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人一身青衣道袍,背负双手缓步而出,正是青鸾子。 青鸾子依然一副高傲的模样,静静地站在屋檐下,双目如冷电,逐一在李羽坤和樱子身上扫过,最后停在李羽坤身上:“两位一身黑衣,脸蒙黑巾夜闯玄都观,想必是不安好心了,说吧,你们是什么人?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樱子正想开口说什么,李羽坤右臂挥出,使出御风神功,卷起一堆落叶汇聚成一股力量击向青鸾子,随即左臂一探,抱起樱子,足尖点地扑向房顶。 他不想跟青鸾子纠缠,所以以无双的内力一招之间封住青鸾子的行动,乘势遁去。 李羽坤抱了樱子飞掠离去,樱子随手一指低声道:“往那边去。” 李羽坤斜眼后瞧,发现青鸾子没有追来,倒是有点诧异,循着樱子所指方向飞掠。 说来也怪,一路之上竟没遇到拦截,青鸾子也一直没有追来。 李羽坤心中疑惑,落地之后,藏身一处偏殿之内,确认四下无人,出言问道:“玄都观的人都去了哪里?” “我也在奇怪。”樱子答道,“你的武功真高,轻功真好。” “不好!”李羽坤凝神静听,发觉有许多人朝偏殿围来。 樱子也已听到密集而轻微的脚步声,密集表示来得人多,轻微说明来人武功高,她急道:“难道他们本就是要放我们到这里,然后再包围我们?” “无量天尊,二位善人出来相见。”一个倨傲的声音响起。 “毕方、大风,守住房顶,青鸾、九凤,你们率领二代弟子守住南北方向,断不可让不速之客走脱!。” “是!” “好!” 李羽坤听这几人说话之声,中气充沛,显然都是高手。 毕方、大风、青鸾、九凤皆为神鸟名字。 “来了五只鸟,这下有点不妙了!”樱子勉强笑道。 “哼,伶牙俐齿,既知不妙,还不速速出来受降,难道真要我等进来拿人吗?” 此人话语间一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让人听了好生厌烦。 李羽坤环顾殿内,只觉殿内并无供奉神像,也无桌椅,除了四根柱子,几乎是空无一物。殿北区域左右各有一处出入口,不知通往何处。 不管其通往何处,只怕此时都有玄都观高手把守。 李羽坤镇定心神,寻思当下处境。 如今自己和樱子被困殿内,自己若是想单枪匹马冲出重围,并非难事,若是想带走樱子,只怕得费一番周章,必要时说不定只好下重手伤人。 但自己和玄都观素无瓜葛,没来由为了一个日本女人,与玄都观结下仇怨。 可是若说撇下樱子独自离去,倒也非君子所为。 李羽坤一时之间倒还真的束手无策。 他转头看向樱子,想看看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子有何妙计。 樱子见李羽坤看向自己,眼中满是歉意,低声说道:“你走吧,不用管我。他们就算拿住了我,想必也不会为难我。” “这话似乎也有些道理。”李羽坤笑道,“如此我便独自走了。” “哼,想不到你竟然如此没义气!”樱子见李羽坤迈步欲行,急忙改口。 李羽坤原本也只是戏言试探,见樱子果然只是假意说那样的话,不觉略感失望。 谁知就在此时,却听殿外有人朗声说道:“各位师兄师姐,殿内男子便是少林狂徒李羽坤!我记得他的口音!”说话之人正是青鸾子。 “青鸾师弟没有听错?”先前那倨傲的人沉声问道。 “青鸾道长没说错,李某在此!”李羽坤见已被识破,索性扯下面巾,大方承认。 第二百五十六章 五神鸟 砰一声,偏殿正门大开,一道人影疾掠而入。 李羽坤只觉眼前一花,一道极为霸道凶猛的掌力朝自己击来,没半分工夫犹豫,抬手拍出一掌。 两股掌力相击,波一声,来人一声闷哼落地,稳住身形后伸臂又击出一掌。 李羽坤换左掌迎上,来人又闷哼一声,身子倒飞出去,殿外群道传来阵阵惊呼。 “朱雀师兄,你没事吧?”是青鸾子的声音。 “哼,伤不到我!”倨傲的声音响起。 李羽坤朗声道:“原来是朱雀真人,承让了!”这朱雀真人之前话语间总是一副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姿态,李羽坤仅仅出了两掌便逼退了他,顿觉心中爽气。 “师父,弟子请战!” “弟子请战!” 十余人出言请战! “你们这些牛鼻子,只会吆喝,有胆冲进来啊!”樱子见李羽坤两招逼退玄都观朱雀真人,对其信心大增,便出言讥讽。 寒光闪动,三人挥舞长剑跃进偏殿,辨明李羽坤所处的位置后便全力进攻。 李羽坤变换身形闪避,一边观察三人招数。 来袭三人都是年轻道士,剑法的造诣却也颇高,而且他们一味进攻,似乎是想一轮急攻将李羽坤斩于剑下。 李羽坤曾在玄天门天池见识过青鸾子的剑招,这三人显然是低一辈的弟子,其剑法上的造诣明显比青鸾子差了不少。 他们奋勇攻敌,剑法破绽百出。 李羽坤暗暗寻思:“今夜之势,到了此时只能以武力压制,我也不必顾忌玄都观的颜面,但求速战取决击退敌人,只需不杀死,不重伤人即可。” 打定主意之后,他便施展绝世神功,数招之间便将三人点倒,扔出殿外,并随手抢到一柄长剑。 三人被扔出去之后,立时有人营救,有人出言喝骂:“贼人好生卑鄙,居然躲在暗处伺机伤人!” 樱子冷笑道:“打不过就打不过,何必找借口!” “有种出来打过!”立时有人还嘴。 李羽坤哈哈大笑道:“诸位真人,李某无心与玄都观为敌,只需你们交出《东瀛忍术》秘笈,我便掉头就走,不与诸位为难。” “嘿嘿,还真当玄都观是任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了!”朱雀冷笑道,“今夜若拿不下他,玄都观在长安,在天下,便无立锥之地了!” “是!定然活捉狂徒!”群道轰然怒言,气势倒也十分强势,连樱子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往李羽坤身边靠了靠。 李羽坤低声道:“樱子姑娘,我且问你,你是否真的知道嫣儿身在何处?” 樱子愣了一愣,随即正色道:“知道。”她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说话。 李羽坤听罢面露喜色,朗声说道:“各位真人,李某今夜不请自来,便是想要见识见识玄都观的绝学!” 他倒提长剑,足尖点地跨出偏殿,立时便有两人举剑攻来。 李羽坤长剑出击,一招间便震断一人手中长剑,夹手夺过另一人长剑。他立定扫视,看清身前、屋顶共有二十余名道人。 他一现身,除了攻击的两名年轻道人,其余多人亮出兵器,占据各个方位。四名神鸟道人亦围了上来,将李羽坤围在核心,另有一道依然立在屋顶,不知是毕方还是大风。 第二百五十七章 该不该 李羽坤环顾细看,只见在场年轻道人个个长剑在手,神态甚是紧张,而围住他的三男一女四名神鸟道人亦凝神戒备,似乎在防备他暴起出手。 李羽坤方才与朱雀真人打过两个照面,此刻借着月光、火把看得清楚,朱雀真人年约四十,一袭紫色道袍,面容清瘦,颇具仙风道骨。 那九凤真人果然是名坤道,也是一身紫袍,长得颇为貌美,年纪当在三十五六岁,此刻正右手轻握拂尘,侧身斜眼瞧着李羽坤,神情颇为冷傲。 另外一名中年道人也是一身深蓝道袍,留着长须,看不出年纪,手中长剑已然出鞘。 青鸾子冷哼道:“那日贫道邀你来玄都观,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来了。你不走大门,偏要学那些宵小之辈,偷偷潜了进来。” 李羽坤微微一笑道:“青鸾兄好!”他话音刚落忽然滑步举剑劈向青鸾子。 青鸾子正在说话,没料到李羽坤会突然出手攻向自己,但他不愧是高手,虽惊不乱,以最快的身法躲开李羽坤这势若奔雷的一剑。 李羽坤原本也不是为了伤青鸾子,当即舍了他,滑步一拳攻向那长须中年道人。 中年道人方才见他突袭青鸾子,正想要不要出招解救,却没想到他会刹那间攻向自己,百忙中长剑疾斩。 李羽坤收拳挥剑,叮一声过后,李羽坤借着那一击之力,高高跃起一脚踢向朱雀真人。 朱雀真人早有准备,冷哼一声拍出一掌。 李羽坤不理会他这一掌,身在空中拧腰后撤,飘然落在那九凤身侧,伸出左手抓向她肩头。 九凤当然也不会是善茬,沉肩躲过之后拂尘疾甩,直扑李羽坤面门。 李羽坤早料到她会如此应对,矮身滑步,隔空虚点,正中九凤右臂曲池穴。 九凤一条手臂连着拂尘下垂,脸露惊诧。 李羽坤手臂疾探,又点了她左臂曲池穴。 九凤双臂无法动弹,脚却能动,急忙后退。 另外三位神鸟道人眼见九凤不妙,自三个不同的方位前掠相助,其他道人亦出言呵斥,造强声势。 李羽坤运劲于右臂,长剑横斩,发出无形剑气,将朱雀、中年道人、青鸾逼退,随即滑步追击,左臂拂出,封住九凤要穴。 九凤当即便面如死灰,动弹不得。 李羽坤制住了九凤,挥动长剑逼退扑上救援的道人,并拍出一掌,震退站在屋顶攻来的那人,站在九凤身侧正色道:“取《东瀛忍术》来,我便放了九凤真人。” “呸,好个逆贼,竟然帮着倭人对付自己国人。”朱雀怒道,“少林寺教得好徒弟!” 李羽坤心中一动,心想朱雀说得不无道理,便道:“李某无心得罪贵派高人,只想……” “逆贼何须逞口舌之力!”朱雀打断他的话头,“快放了九凤,否则休怪贫道不客气!” “那本《东瀛忍术》本就是日本人的,如今还了给他们,似乎也合情合理。”李羽坤强词夺理说道。 “你知道什么!”青鸾子冷声说道,“借用你佛家的一句话,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快放了九凤师姐,玄都观也不与你为难。” 九凤虽然动弹不得,但却牙关紧咬、一言不发,只是怒目看着李羽坤。 李羽坤哼了一声,瞄了一眼偏殿,心道:“樱子怎么还不现身?” 谁知就在此时,忽见远处一座高楼处一声清啸冲天而起。 朱雀皱眉道:“赵天敬、李德思,速去查探。” “是!”两名年轻道人齐声答应,提剑奔去。 青鸾子转头回望,沉声道:“难道这是倭人调虎离山之计?”实则他站得位置是看不到那座高楼的。 “大风,那边发生了什么?”中年道人抬眼问房顶那道人。 房顶道人是大风,那中年道人便是毕方了。 “有许多黑衣人攻进了藏经楼。”大风急道。 “哼,无须理会。”朱雀冷声道,“藏经楼有凤凰把守,一群乌合之众能奈她何?” 李羽坤心中雪亮,原来樱子是利用自己引开玄都观的高手,好让其同伴冲入藏经楼抢夺《东瀛忍术》。 藏经楼、藏经楼,里面必然是藏有玄都观的武学典籍、道法真经,难道日本人想夺回《东瀛忍术》是假,抢夺其他典籍、真经是真? 李羽坤不觉一惊,自己极有可能是被蒙骗利用了。 不过说来也怪,在场的道人知道藏经楼遇险,却并不急于赶去救援。 难道凤凰真人果真身具通天彻地的神功,可以轻而易举击退来犯的敌人? 第二百五十八章 轻薄九凤 李羽坤心中好奇,突然拔地而起。那大风以为他要自屋顶遁走,赶去藏经阁增援,心想绝不能放他过去,手中长剑疾攻。 与此同时,青鸾子掠过去解开九凤的穴道,朱雀和毕方腾身上房,防备李羽坤对大风狠下杀招。 李羽坤长剑挥出,荡开大风的剑,随即拍出一掌。 大风一丝犹豫后还是举掌相迎。 轰隆一声,大风整个人坠入自己双脚踏出的大洞,李羽坤飘然落至屋脊,望向藏经楼方向。 这时青鸾和九凤也已赶到,四神鸟分站四面,拦住了李羽坤。 他们怕李羽坤各个击破,神鸟和九凤站得近,毕方和青鸾站得近,好互相救援,其余年轻道人没得命令,留在地面。 实则他们也不敢上房。 过不多时,大风回返房顶,全身上下沾了不少尘灰,模样略显狼狈。 远远望去,藏经楼是一座五层的高塔,虽是深夜,但每一层楼都透着灯火。 此时塔外并无一人,想是突袭的黑衣人们都攻进了楼内。 由于离得比较远,也听不到楼内的声音,只不时看到三楼、四楼人影、兵刃晃动,似乎已经动上了手。 朱雀冷声说道:“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或可保住性命!” 李羽坤只是皱眉望着藏经楼,对朱雀的冷言冷语并未放在心上。 朱雀又道:“真当玄都观怕了你吗?” 李羽坤仍然不理。 朱雀大怒,使了个眼色,道:“对付异邦妖孽,无须讲什么江湖道义。” 其余四神鸟心领神会,九凤早已按奈不住,拂尘挥动卷向李羽坤脖颈,一出手便是杀招,显然是对方才失手被擒之事耿耿于怀,急欲报仇雪耻。 李羽坤虽然一直在望着藏经楼那边,但是同时也在凝神戒备五神鸟。他方才各与对方五人交手,对他们的武功已有所了解,暗忖自己若是一对一,他们随便哪一人都不是自己对手。 若是自己以一敌二,也能取胜,倘若迎战三人,要想取胜非得花一番工夫。 可若是五神鸟齐上,自己便没取胜把握,就算想要脱身,只怕也不易。 唯一的法子还是要狠,要一上来就施杀招,重挫一两人,那便不足为惧了。 可是问题是自己确实没有任何理由与玄都观为敌,也就没有理由杀伤他们。 李羽坤是这么想得,可五神鸟并没有这么想。 待他避开九凤的攻击后,忽觉背后左右有两股劲力攻来,急忙足尖轻点屋脊,身子拔高躲避。 谁知对方早已料到他会如此应对,两柄长剑从空中斩来。 李羽坤长剑画圈,叮叮叮叮……,三柄长剑交织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李羽坤冲出对方的剑网,刚要回身,又有人合身攻上,知是青鸾子到了。 青鸾子曾与李羽坤比拼过内力,知道自己内力不及李羽坤,故而此次再交手,便没有托大硬拼,而是施展极为高明的擒拿点穴功夫,想要拿住李羽坤的要穴。 青鸾子一进攻,朱雀立时便扑上封住李羽坤的退路。 李羽坤长剑劈出一道剑气,逼退毕方、大风,身子斜刺里窜出,以绝妙的身法突破了朱雀和青鸾的包围圈。 朱雀和青鸾微微一愣,均没有想到他的身法竟如此巧妙。 连李羽坤自己却大为诧异。 轻功身法本来并不是他的特长,但是自从他吸了杨梦的内力,练成了御风神功之后,轻身功夫大进,竟能做到随心所欲,身随心动。 他不止一次怀疑是可能“学会”了杨梦雾野仙踪的神功。 “拦住他,休要放他走脱!”朱雀沉声喝道。 毕方、大风挥动长剑追上李羽坤,一前一后出招,一人刺向李羽坤后心,一人刺向李羽坤小腹。 李羽坤心头来气,心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却总想要杀我。” 对于一心想要置你于死地的对手,你也不必再留情。 李羽坤是这么想得,也是这么做得。 他虽然不想跟玄都观结仇,但更不想毙命于此,所以他施展秦南阳所传的无名剑法,两招击退毕方、大风。 由于大风躲得慢,右臂中剑,鲜血直流。 但他退下裹好伤处之后,剑交左手,纵身又上,他冲上来之前,李羽坤又分别与青鸾、九凤交手数招。 李羽坤将九凤手中拂尘夹手夺下抛出老远。 他倒并没有针对九凤,想让她再次出丑,只是他发觉九凤拂尘的招数很是怪异,拂尘挥出攻击距离甚远,不易对付,所以才会先下手为强,抢下拂尘扔远。 可九凤不这么想,她本来就十分气恼,如此一来更是勃然大怒,怪叫一声扑上,双臂翻飞,使得都是进手招数,全然不顾自己的现出的破绽。 这种疯狂的打法面对武功与自己差不多的人时,会见奇效,往往能攻得对手手忙脚乱,但李羽坤武功高出九凤太多,九凤拼命乱打,李羽坤躲闪之间抓住机会出指点向她手臂曲池穴。 九凤虽然发怒但神智还是清醒的,怎能让李羽坤再次点中曲池穴,急忙躲避,但她慢了半拍,又低估了李羽坤招式的速度,虽躲开了曲池穴,却没躲开身子。 李羽坤只觉指尖一软,正中九凤右胸,想起对方是名美貌的道姑,急忙撤指回身去迎击青鸾子。 九凤面如死灰,恰好大风过来急问:“师妹,你没事吧?” 九凤也不说话,夹手抢下大风的长剑,前掠疾刺李羽坤后心。 李羽坤与青鸾对了一掌,听风辨音,闪身躲开长剑,左臂圈出,环绕九凤脖颈抱过,出指点中她檀中穴,左手轻按她喉头,沉声:“退下,否则休怪我辣手!” 他说完这句话,鼻中闻到一阵女子幽香,瞥眼一看,发觉自己抱着的不是毕方、不是大风,而是九凤,顿觉十分尴尬。 他出手攻击青鸾的时候听到长剑破风之声朝自己后背刺来,便想到了如何突施奇招擒住来人。 谁知是九凤抢了大风的长剑攻击他,而他既点中九凤双乳之间的檀中穴,又将九凤抱在怀里,如此“轻薄”,让九凤脸往哪里搁? 第二百五十九章 挫敌锐 “放开九凤师妹,贫道准你离开!”朱雀沉声说道,脸上亦十分惊慌。 “你若不信,贫道来换九凤师姐护你出观便是。”青鸾子说着上跨几步。 毕方和大风满脸关怀混合着急躁,恨不得扑上救下九凤。 李羽坤扫视四神鸟,沉吟片刻,出手虚点解开九凤的穴道,轻轻在她背上一推,欲将她推回四神鸟身旁。 青鸾子离得最近,前掠相迎。 九凤朝青鸾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过来。青鸾停步面露疑惑。 九凤脸色惨白咬牙立定,仰头望了一眼天边的残月,忽然身子倒退,往李羽坤身上撞去。 李羽坤以为她急怒攻心不知所为,微微愣神不知如何应对。 九凤身子已斜,李羽坤下意识伸臂去接,已然触及九凤双肩。 谁知就在此时,九凤双手紧握剑柄,长剑倒转,直往自己腹部插去。 电光石火间,李羽坤已明其意,她觉得受辱在前,想要跟自己同归于尽,急忙拍出一掌,震歪了她手中长剑。 噗一声,长剑一滑,刺入九凤肋部,顿时鲜血淋漓。 九凤吃痛,咬牙再刺。李羽坤左掌拂出,夺去她的长剑,顺势拂中她肋部的穴道。 九凤立时软瘫。 朱雀和青鸾双双扑上,各举一掌分袭李羽坤。毕方和大风同时抢上抱回九凤,查看她伤势。 李羽坤抛去两柄长剑,双掌齐出,砰砰两声,三人四掌黏在一起,成了比拼内力的场面。 李羽坤只觉对方两人手掌之中传来一阳一阴两种截然不同的掌力,朱雀掌力为阳,青鸾掌力为阴,阴阳互济,源源不绝,端得十分厉害。 李羽坤暗自庆幸自己练成了御风神功和日月无极功,否则断然不能接得住朱雀和青鸾合力一击。 朱雀和青鸾脸上表情越来越凝重,他们万万没想到合二人之力居然敌不过李羽坤一人。 朱雀脸色越来越红,青鸾脸色越来越白。 李羽坤则坦然自若,比斗之际瞥眼见九凤正寒着脸盘腿坐在屋檐上观战,显然是所受剑伤并无大碍。毕方和大风神情紧张,立在九凤身旁,似乎很想扑上来相助朱雀和青鸾。 啪啪啪之声不断,原来是朱雀、青鸾踩碎了脚下的瓦片。 李羽坤淡淡道:“我数三声,大家一起撤去掌力如何?” 朱雀怒眼圆睁,却说不出话。 青鸾则脸现犹豫,似乎很想答应。 “毕方师兄,还等什么,不如一起上吧!”大风急道。 “可是,如此以多为胜,可丢尽了玄都观的脸啦!”毕方摇头道。 “逆贼调戏九凤师妹,今夜若是让他全身而退,我等四人还有什么脸面在长安城立足。”大风正色说道。 “也是。”毕方咬牙点头。 他与大风互望一眼,双双跃上,各自站到朱雀、青鸾身后。 毕方伸出右掌抵住朱雀后心,大风伸出左掌抵住青鸾后心。 李羽坤只觉自朱雀和青鸾掌心传来的内力陡然增强,不敢大意,调匀内息催动掌力应对。 如此一来,李羽坤与四神鸟又斗了个旗鼓相当。 朱雀等四神鸟此时此刻内心惊诧无比,他们实在难以置信李羽坤能以一人之力与己方四人抗衡。 更为不可思议的是,己方四人似乎已经出尽全力,而李羽坤仍然气定神闲、坦然自若,似乎还留有余力。 他们惊叹李羽坤内力之强,已到了震古烁今、骇人听闻的地步。 同时他们又有点后悔,方才没有听从李羽坤的建议,撤掌罢斗,如今骑虎难下,难以善了。 到最后,如果是他们四人赢了,传扬出去,多半会落个以多为胜,胜之不武的恶名。 若是输了,那玄都观更是声名扫地,在武林中永远抬不起头来。 正当他们叫苦不迭,彷徨无措之际,忽觉李羽坤双掌的掌力在慢慢消失,更为奇怪的是,自己的掌力也在跟着消失。 朱雀等四神鸟大吃一惊,以为是着了道了,正在想方设法应对之时,李羽坤收掌后跃,微笑拱手道:“诸位真人,李某不请自来,多有冒犯,心中不安,今夜就此别过,他日我必再登门道歉。”说罢深深一揖,转身跃下便走。 那些青年道人作势想要拦截,朱雀摆手说道:“都退下吧!” 青年道人们如蒙大赦,暗暗松了口气,退在一旁。 朱雀又道:“李居士神功盖世,贫道佩服。”言语中的倨傲已荡然无存。 李羽坤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掠出玄都观去了。 第二百六十章 丐帮帮主 李羽坤刚出玄都观,背后又传来朱雀真人的话语:“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李居士若有闲暇,欢迎再来玄都观参加盛会。” “多谢真人盛邀。”李羽坤朗声回应,他举目四顾辨明方向,思量过后决定离去,不再理会樱子等日本人的所作所为,不想去管他们是真的去寻回《东瀛忍术》还是别有所图,也不去关心他们能不能得手。 此时夜已深,街道之上已没有行人,他便提气疾掠,有时直接掠上了房顶,越过府邸高楼直奔东来客栈方向。 实则他也不知道东来客栈的具体方位,只管一路往东。东来客栈不好找,延兴门好找,只要找到了延兴门,便也找到了东来客栈。 谁知他刚纵身跃起想要踏上一处宅邸高墙,忽觉黑影一晃,有一人恰好占据住了他想要落脚的地方。 李羽坤身在半空,难以收势,眼见便要撞上那人,好在他的轻功身法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在空中提气往右边大街上下落。 哪知那人似乎早已猜到了他的身法变化,身形一晃,轻飘飘地悬在空中,又抢占了他的落脚点。 李羽坤心头来气,心道:“你不怕撞,难道我还怕你不成?”当即便直跃而下。 砰一声,两人果真撞在了一起。 那人“啊”了一声,仰头栽下,直挺挺落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躺在那里。 李羽坤飘然落地,蹲在那人身旁细看。 只见这人脸庞黝黑微胖,约莫五十多岁年纪,中等身材,颇为健硕,但此刻却牙关紧咬,脸色惨白,似乎是真的被撞晕了过去。 李羽坤伸出右手食指探那人鼻息,一探之下吃了一惊,那人竟已毫无气息。 李羽坤又摸向他胸口,发觉此人心跳也已停止。 李羽坤不觉大吃一惊,暗想难道真的是自己把他撞死了?他急忙一把抓起那人手掌,自劳宫穴缓缓输入真气。 真气不断输入,直折腾了半炷香的工夫,那人却不见一丝起色。 李羽坤放开他手掌,满是歉意道:“这位老哥,在下实在不是有意的。”心中却想如何查探到此人的来历,把他送回亲朋好友身边。 就此此时,李羽坤只觉前胸天突、璇玑、华盖、紫宫四穴被轻轻拂中,顿时气息一滞,动弹不得。 那人一跃而起,捋须笑道:“你这小子还算好心,没有抛下老夫不管。” “前辈,原来你果真是在跟我开玩笑。”李羽坤笑着说道,暗地里却在运气冲穴。 “不用费力啦,老夫的点穴手法与一般人大大不同,任凭你内功再高,一时半会也是冲不开的。”那人笑嘻嘻说道。 李羽坤一冲之下,知道此人没有骗他。 那人忽然一把抱起他,飞掠疾奔,几乎足不沾地。 李羽坤被他夹在腋下,感觉犹如腾云驾雾一般,脸孔朝上,眼里见到一弯冷月和漫天繁星,耳旁尽是呼呼风声。 他只能看着月亮的位置猜测那人带着他往西边而去,便出言问道:“前辈是要带我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那人笑道。 此人轻功很高,但毕竟带了个高大的男人,一说话身法便慢了下来。 李羽坤心想再问他也不会明说,索性便闭起了眼睛,暗骂自己过于大意,着了人家的道,如今也不知会被带往何处,也不知前路是凶是吉。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李羽坤只觉那人奔得缓了下来,又听见嘎吱一声,便睁开了双眼,只觉眼前一片漆黑,隐约见到了房梁、屋顶,知是进了一处宅子。 那人一把把李羽坤扔在床上,自己掏出火捻点燃了桌上的油灯,抓起茶壶就着壶嘴咕噜咕噜喝水。 “前辈,可以解开我的穴道了吗?”李羽坤问道,虽然心里并不抱有希望。 “你小子太也啰嗦,再叽里咕噜的话老夫便连你的哑穴也一并点了。”那人装出一副很凶的样子说道。 李羽坤只好闭上嘴巴,不仅闭上了嘴巴,索性连眼睛也闭上了,大不了睡一觉,穴道可能就自解了,再说折腾了半夜,确实也有点犯困了。 “喂,你小子怎么不说话了?”那人冷声问道。 李羽坤不理不睬。 那人似乎沉默了片刻,又问:“你可知道老夫是谁?” 李羽坤想摇头,但发现动不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那人似乎有点生气。 李羽坤暗暗好笑,便睁开了眼睛。 “哑*巴了?”那人追问。 李羽坤苦笑道:“前辈让我不要说话,我便不敢说了。” “你倒是很听话。”那人赞道,“行了行了,老夫行钟名典,你可听过老夫名讳?” “啊!”李羽坤大叫一声。 “大惊小怪干什么?把老夫吓了一跳。”钟典埋怨道。 “前辈可是丐帮的?”李羽坤问道。 “是的。”钟典点头。 “前辈果真便是丐帮帮主钟老前辈?”李羽坤诧道。 “怎么?钟典很了不起吗?老夫要冒他的名字。还是你觉得老夫是在诓骗你?”钟典虽然这么说,但话语中不禁透露出得色,“好啦好啦,我且问你,你小子来长安真的是为了营救宇文宗而来?” “前辈知道宇文……宇文教主被擒之事?”李羽坤反问道。 “丐帮眼线遍布天下,知道这个消息并不奇怪。”钟典拉了张凳子,在床前坐了下来。 他浑身上下出奇得干净整洁,确实不像个乞丐头子。 “你盯着我看做什么?”钟典瞪了李羽坤一眼,“快说,你是不是真的要当宇文宗的女婿?” “是啊。”李羽坤正色道,“晚辈与嫣儿已有了白头之约,今生不离不弃。” “嫣儿?就是宇文宗的女儿?”钟典歪头问道。 “是的。”李羽坤承认。 “你小子可以啊,连宇文宗的女儿都能看上你。她也一道来了长安是不是?”钟典说道,“老夫让徒子徒孙们去查查,把她带到这里来与你相见如何?” 李羽坤脸露疑惑,他不明白钟典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不明白便不能表态。 “哈哈,你一定很奇怪,老夫为什么捉你来这里,又要帮你把那丫头找来。”钟典换了个坐姿,“只因老夫想帮你救出宇文宗。” 第二百六十一章 生死一线 无论如何,李羽坤都想不到钟典煞费苦心,点了他穴道抱着他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他要帮他营救宇文宗。 这听上去是多么的不可思议,但是钟典的样子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再者丐帮乃是大帮,身为丐帮帮主的钟典岂会信口雌黄? 钟典笑道:“后天夜里就是除夕夜,你在这里好好待着,莫要乱跑。老夫去把那丫头找来,陪你过年。” 他顿了顿又道,“长安城里有人出千两黄金要你的人头,老夫派人多方查探但不知幕后主使之人是谁,但好在那些sha手至今未曾现身。不过还未现身并不表示他们怕了你,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待着为好,此处是丐帮在长安城的秘密据点,一般人找不到这里来。” 李羽坤愣住,想不出理由,钟典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小子,不用胡乱猜测,日后你定会清楚明白。”钟典起身拍开李羽坤的穴道,语重心长地说道,“世间之事,是非善恶一时之间难以定论,有些事在一些人看来是错的,在另外一些人看来则是对得。” 李羽坤心中大为感动,翻身下床躬身行了晚辈的大礼。 钟典捋须微笑,再次言明让李羽坤安心在此歇息,说罢转身离去,随手带上了门。 李羽坤搬起钟典方才坐得凳子走到桌边坐下沉思,他很好奇自己此刻身在何处,很想出房去瞧瞧,但没有钟典的允许,他倒也不好意思乱走。 百无聊赖之下,李羽坤索性吹熄油灯,除去外衣鞋袜,倒头大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李羽坤醒转,但见屋内仍旧颇为阴暗。 他不知此时是什么时辰,只觉又饥又渴,想着去哪里找些吃食,正好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很是沉重,最后在他门外停下,随即便响起了三声敲门声。 李羽坤穿好鞋袜快步过去打开房门,但见门外站着一名驼背老人,手中端了一个木盘,盘中放了一盘馒头,还有一壶茶。 驼背老人点头哈腰,递过木盘,却不说话。 李羽坤伸手接过,说道:“多谢老伯。” 驼背老人抬头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接着摇了摇头。 李羽坤已明其意,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驼背老人转身缓步离去,李羽坤直到见他消失在拐角处才收回眼光,抬头望了望天。 天上乌云密布,眼见马上就要下大雨了。 正因为没有太阳,便判断不出时辰。实则他都不知东南西北,就算旭日当空,他也不知时辰。 李羽坤一手托了木盘,一手关上房门,回到桌边放下木盘,捏起一个馒头沉思。 驼背老人脚步虚浮沉重,目光有些呆滞,显然不会武功,而且他又聋又哑。 老人定然是丐帮中人,奉了钟典的命令专门给他送饭食的。 所以馒头和茶水应该都不会有毒,钟典如果要sha他,根本不用下毒。 李羽坤放下馒头,走到床边的木架前,架子上有水盆,盆里有清水,还有面巾。 李羽坤洗漱完毕,坐回桌边,拿起馒头吃了起来。 馒头很香,还热乎着。他一连吃了三个,吃到第四个的时候,感觉噎着了,便倒了杯茶喝。 就这样,他一边吃馒头,一边喝茶,将六个馒头吃得干干净净。 吃饱之后,他站起来在房内来回踱步,一边猜测钟典为什么要帮他。 他之前从未见过钟典,与丐帮也素无瓜葛,只听程醉风提到过丐帮,谈论过丐帮帮主钟典的为人。 程醉风说钟典是一位真正的大侠,他治下的丐帮帮规极严,帮众已达数千人但少有不良之徒。 由于当下大唐国力强盛,老百姓的日子挺富足的,所以乞丐的日子也挺好过的。 但他们并非一味以乞讨为生,平日里也干一些侠义之事,比如惩戒恶徒,剿除山贼等。有时候官府不办或者办不到的事,丐帮弟子就会代劳。 因此丐帮在江湖中口碑很是不错,属于名门正派。 既然是名门正派,自然不会跟玄天门有什么很深的交情,所以也不会平白无故赶到长安来出力营救宇文宗。 李羽坤自忖,就算自己想破了头,只怕也想不到个中原委。 既然想破了头都想不明白的事情,最好的法子便是不要再去想。可是不想又太过无聊,无聊到除了躺在床上睡觉别无他法。 李羽坤叹了口气,心想不如上床练会功。他脱掉靴子盘腿坐在床上,运行内息之后,觉得全身舒坦。 谁知体内真气运行到天突、璇玑、华盖、紫宫四穴时,竟然浑身一震,随即气息沉滞,手脚酸麻,头昏脑涨,几欲作呕。尤其是丹田气海和檀中要穴,难受无比。 李羽坤心下大骇,种种迹象表明,他不是走火入魔便是中了剧毒。 而真气难以通过的穴道,正是被那钟典设计点中的穴道。 李羽坤想要归气于丹田,但全身真气已然不受控制,在奇经八脉中左冲右突,彻底迷失了方向。 他汗如雨下、亡魂大冒,但脑子却是清醒的,急忙勉强翻倒在床上,放松全身。如此一来,倒是好受了些。 一滴水、两滴水……十滴水…… 约莫半炷香过后,他体内真气冲突之感减弱了许多,虽然仍旧不受控制但已缓和了许多。 又过了一会,他只觉真气趋于静止但全身酸软无力,几乎连想抬一下手臂都做不到。他张嘴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此时此刻,除了眼珠能转,心中能想事情之外,身上其余部位仿佛不属于自己了一般。 李羽坤越想越是害怕,但苦于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唯一能做得就是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 他开始怀疑是钟典害了他,是钟典用独门点穴手法封闭了他的真气,又或者是那驼背聋哑老人在馒头和茶水里下了毒。 但他又盼着钟典或那老人能够尽快回返。 如果真的是他们害了自己,那他们绝对很快便会回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太监的盘问 李羽坤竭力让自己的神智保持冷静清明,急思应对之策。虽然他全然无法动弹,眼下就算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妇孺,也能轻而易举杀死他,但是他绝对不能躺以待毙。 李羽坤心中默念御风神功的功法口诀,但终究找不出应对此种特殊情况的方法。 他无法行功,自然就不能疏导体内散乱的真气,也就无法打通闭塞的穴道和经脉。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觉瞪大了眼睛,有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难道我是中了迎风三步跌的奇毒?当初李庄主和大哥他们便是中了迎风三步跌的毒,才会轻易被玄天门擒住。 可这毒药是宇文教主的独门毒药,只有玄天门重要人物才有可能随身携带。莫非是他被擒之后,毒药也落入了他人之手? 那人便取了毒药,再设计加害于我?这人难道便是钟典? 可是,钟典既然擒住了我,直接将我杀了即可,为什么还要浪费工夫,大老远的抱着我来这里,再说一番甜言蜜语稳住我,最后解开我穴道,再派人用迎风三步跌将我毒倒。 如此做法实在匪夷所思。 除非,他还有其他的目的,他并不要我的命,留着我的命,还有很大的用处? 难道是要引嫣儿来救我? 李羽坤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之大。 敌人定是以他和宇文宗作饵,想将玄天门一干高手引来长安,再设下圈套埋伏以图一网打尽。 想到这里,他不再为自己担心,反而十分挂念宇文嫣和秦月莲。 且不管那钟典是不是真的丐帮帮主钟典,这个钟典明明白白说要去找宇文嫣,找到之后是否便要下毒手? 李羽坤本来已趋于平静,想到那钟典极有可能对宇文嫣不利时,立即又汗流浃背。 就在此时,那沉重的脚步声又再响起。 李羽坤的听力依然十分敏锐,听得出来来的人正是那送来馒头和茶水的驼背聋哑老人。 脚步声沉重,每一步都很缓慢,但是上一步与下一步中间又夹杂着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 这个人的脚步声很轻微,呼吸也很平缓轻微,显然是内功修为高深。 李羽坤心头一颤:难道来得人是嫣儿? 片刻之后他便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如果来得人是宇文嫣,那么她知道他在房里,必定会快步走来,不会小心翼翼走这么慢。 所以来得人肯定不会是宇文嫣,那会不会是钟典? 应该也不会,道理很简单,如果是钟典,他不用如此小心翼翼近乎鬼鬼祟祟,大可大摇大摆走进来,因为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了。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李羽坤斜眼看到驼背聋哑老人弓着背垂首站在一边,有一个戴了顶四方帽子,穿着十分花哨的男人缓步走了进来。 他走路的姿势很奇怪,有点像猫,每一步跨出都很小心,先是脚跟着地然后脚掌再轻轻落地。 等李羽坤看清这个男人面孔的时候,不由背脊发毛,因为这个人看上去很是阴翳。 男人皮笑肉不笑地站在床前七八步远的位置,死死地盯着李羽坤看,只看了好一会儿。 “你是谁?”李羽坤问出这句话时自己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开口说话了。 “你不需要知道,咯咯咯。”男人尖声尖气说道,随后一阵阴笑。 李羽坤从来没听过一个男人笑起来会如此难听,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 “交出神功功法,我便考虑放过你。”男人又道,“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说得是什么,实话告诉你,我的耐心很有限。” 李羽坤勉强笑了笑,与此同时心念电转,猜到男人说得神功定然是御风神功。 这个人怎么会知道御风神功?他和钟典是不是一路的?难道钟典没有杀他是为了让这个男人来逼问御风神功的功法?钟典为什么不自己逼问?难道是因为钟典自重身份不好下手? “你说什么?”李羽坤明知故问,心下仍在盘算应对之策。 “我再说一遍。”男人阴笑道,“交出你所练神功的功法要诀,我便留你一命。” “原来你说得是御风神功。”李羽坤笑道,随即假装剧烈咳嗽,好一会才缓过来。 “它叫御风神功?”男人兴奋地移动脚步,离李羽坤仅有两尺的距离了。 李羽坤看得更加清楚,这个男人的脸有些惨白,像是常年晒不到太阳。 他看上去足有五十岁年纪,但却没有长一根胡子。 “快把御风神功的功法背给我听。”男人催促。 “我不仅可以给你解药,放你走,还可以送你黄金美女,总之你想要什么我便能给你什么!”男人威逼加利诱。 “看来我别无选择只有告诉你。”李羽坤苦着脸说道。 “很好很好,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男人大拇指一挑,歪嘴赞叹。 “唉,恕我驽钝,御风神功的心法口诀很长,我背不出来。”李羽坤唉声叹气道。 笑容在男人脸上凝结,随即他冷哼了一声,脸现怒容,又往前走了一步。他果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刘公公,此人定是在说谎诳你。”门口一人粗声粗气说道。 “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男人翻着怪眼转头说道。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刘公公?公公?难道便是皇宫里的太监?怪不得说话尖声尖气的。”更令他吃惊的是驼背聋哑老人居然会说话。 驼背老人跨过门槛缓缓走进房内,站到刘公公身后五步远的地方。 “没我的吩咐你进来做什么?”刘公公很是不满。 “小人见公公逼问无果,甚是着急,便进来瞧瞧有什么可以帮忙的。”驼背老人淡淡说道。 “你能帮什么忙?给我出去!”刘公公愠怒道。 “是。”驼背老人躬身应是,缓缓转身。 “说吧,要怎么样才能让你记起功法?”刘公公转头又问李羽坤。 “这个……那个……”李羽坤皱眉,眼角的余光却在留意那驼背老人的举动。 原来驼背老人自怀中拔出了一把匕首,正自高举,随时便要刺向刘公公后背。 第二百六十三章 独闯皇宫 刘公公似乎并未发觉危险的降临,仍旧寒着脸看着李羽坤:“我数三声,你若再不如实相告,我只有点了你的死穴。哈哈,我的点穴手法跟一般人可不一样,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劝你最好莫要尝试。” “在下确实不记得功法了。”李羽坤叹道,“但是……” “但是什么?”刘公公急不可待,插话问道。 李羽坤忍不住转动眼珠看向自己的胸前,随即又移开目光,闭上了嘴。 “原来如此。”刘公公大喜,上跨几步探手摸入李羽坤怀中。他以为神功秘笈正藏在李羽坤身上。 与此同时,驼背老人忽然出手,举起匕首飞扑扎向刘公公后背。 令李羽坤没想到的是,驼背老人出手奇快无比,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刘公公没能躲开这一击。 在刘公公手掌触及李羽坤前胸的瞬间,驼背老人的匕首也刺入了刘公公的后背。 刘公公“啊”一声惨叫,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正好喷在李羽坤脸上。 李羽坤感觉满脸热乎乎的,甚是难受。 刘公公面部扭曲,咬牙切齿正想暴起反击,哪知他摸在李羽坤怀里的手掌竟撤不回来。 李羽坤只觉自刘公公手掌传来一股极强的内力,涌入自己的檀中穴。 他先前的猜测没错,刘公公的修为高深,内力深厚。 而驼背老人一击奏效之后用力拔匕首,但却怎么也拔不出来。他索性放开匕首,跃起之后一掌拍向刘公公后心。 看得出来,这一掌他是用了全力的,就是要将刘公公毙于掌下。 他的手掌结结实实拍在刘公公背心之上,砰一声之后再也不能移开。 李羽坤只觉又有一股内力穿过刘公公的身体,最后涌入自己的檀中穴,知道定是御风神功大显神威,千钧一发之际救了自己,此刻正在吸取眼前二人的内力。 约莫两刻钟的工夫,驼背老人和刘公公双双栽倒在地。 李羽坤一跃而起,高举双臂、掌心向天,发出“啊”一声长啸,只喊了好一会才又跌坐床上,大汗淋漓。 良久,他站起身来,扑到桌边抓起茶壶将壶中茶水喝了个涓滴不剩,随即盘腿坐倒在地上,紧闭双眼五心向天,运功行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羽坤张开双眼,眼前一幕让他吃了一惊。 只见那刘公公与驼背老人死死地扭在一起,四目圆睁,却一动不动。 他走近细看,刘公公满头满脸是血,背上的匕首仍在,他的右手满是血渍,五指插入了驼背老人的左胸口,左手死死抓着驼背老人的右肩。也不知他手上的血是他自己的还是驼背老人的。 而驼背老人双手如铁箍一般掐着刘公公的脖子。 两人虽然都没有闭眼,但显然已经双双毙命了。 李羽坤摇头叹气,蹲下身子捡起掉在刘公公身边的一块令牌,令牌上三个金字:司宫台。 他也不知司宫台是什么机构,随手将令牌抛在桌上,站起身来沉思。 李羽坤沉吟片刻之后打定主意,也不去管这两具尸体,还是先离开此地再说。 他洗净脸上的血污,穿好袍子鞋袜,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喃喃自语道:“说起来我还是得感谢二位,若不是你们,我这怪病一时半会还真好不了。” 他向着尸体微微躬身,随即大踏步走出门去。 外面是一处小院落,整个宅院有五间房,天下过雨,雨虽然已停,但天上的云仍未散去,地上还是湿的。 李羽坤侧耳细听,并未发觉宅院另外的四间房内有人,他有心查看下此地是何所在,但转念一想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径自跃出宅院,落在了一条小巷之中。 小巷中没有人,只隐隐约约听到几声狗吠。 李羽坤也不辨东南西北,随便选了个方向快步疾走,过不多时,走到巷子尽头右转进了一条大街。 雨后的大街上,行人穿梭不止。 李羽坤低头赶路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停下,只因他瞥眼间见一家店铺的屋檐下站着一个妇人,正在打量着自己。 那妇人见李羽坤望向自己,急忙移开目光回身走进了店铺。 李羽坤不以为意,淡淡地望了一眼店铺的招牌,上面写着“老梁米铺”四个字。 他正想离去,忽见米铺内有一双眼睛盯着他,正是方才屋檐下那妇人。 李羽坤皱了皱眉,那妇人忽然朝他招了招手。 李羽坤甚觉尴尬,心道:“难道她是那种人?难道她把我当成了那种人?” 他决定不予理会转身就走。谁知那妇人竟追了出来,拉他的胳膊。 李羽坤甩脱她的纠缠,愠怒道:“你做什么?”环顾四周,见来往行人并未注视他与妇人的异常举动。 “嫣小姐让我等你。”妇人低声说道,随即又高声问道,“大爷买米吗?本店新进了一些南方大米,又糯又香。” “好,我且去瞧瞧。”李羽坤淡淡道。 他跟随那妇人进了米铺,直接走进了后堂。 妇人一边躬身行礼一边说道:“属下玄天门长风堂堂主狄玲参见李大侠。嫣小姐她说您最喜欢吃雪菜肉丝面。” “狄大姐无需多礼。”李羽坤不再怀疑,手掌一拖将她扶起。 狄玲满脸惊喜,说道:“李大侠好深的功力。” 李羽坤微笑道:“嫣小姐呢,她去哪里了?” “她进宫了。”狄玲回话。 此言一出,李羽坤吃了一惊,急忙问道:“她进了皇宫?她去皇宫里做什么?” 狄玲低声道:“嫣小姐进宫是为了去捉一个人。” “捉人?”李羽坤皱眉道,“嫣儿胡闹啊,怎得不等我到了之后再有所行动?天子之地龙潭虎穴,岂由人随意闯入!教主夫人呢?难道她也一起进宫了?”心想秦月莲并未劝阻,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跟着一起去了。 “啊!教主夫人也来了长安吗?”狄玲惊喜交集。 李羽坤一听秦月莲并未跟着宇文嫣一起进宫,更加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追进宫去。他无心再与狄玲攀谈,当即便要告辞离去。 狄玲也不阻拦,随口告诉他玄天门在长安城的一些重要情况。 李羽坤出了米铺,直奔城北而去。 第二百六十四章 纵马赴皇城 李羽坤急匆匆出了米铺,也不在乎路人投来异样的眼光,在大街上疾行。 来往百姓见他面色不善,行色匆匆,都识相让道,只不过见他行远不免在背后指指点点。 李羽坤行了一盏茶工夫,暗骂自己糊涂,没向狄玲问清楚皇宫的所在,他只知道皇宫在长安城北,却不知道它的具体位置,也不知道应该从何处混进宫去为好。 可此时离米铺已远,总不能再折返回去详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到了皇宫附近再另作打算。 他继续赶路,瞥眼见前方街旁有一处围了二十余人,心生好奇便放慢了脚步。隐隐约约听见那些人在谈论什么侍卫,什么追捕之类的,便停下来多看了几眼。 原来街边躺卧了一具尸首,看服饰是官兵,而且似乎品级不低。此人胸口破了个大洞,血已流干,染红了一大片地。 只听一人道:“魔教妖人果然厉害,居然能杀得了五品侍卫!” 李羽坤心头一动,便站在一旁留意倾听,心下好奇这里死了一个五品侍卫,居然没有其余官兵前来查探处置尸首,任由他暴尸街头。 “嗯,那妖人自称是叫什么李羽坤。” “嘘,小声点!” “怎么?” “万一他躲在附近,我们这般说他,被他听到了,岂非要杀人灭口!” “言之有理,对了,阿三等人赶去报官怎么还没回来?” 李羽坤心道:“不知是谁冒充我名字杀人?” 就在此时,只听前方脚步声大作,他抬眼望去,见一队捕快小跑而来,足有二十余人。 他们脚上皂靴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整齐划一的声响,足见其平日训练有素。 李羽坤急忙让到一旁,那队捕快果然是冲着五品侍卫来的,他们驱散了看热闹的百姓,围住了尸体。 百姓并未离去,远远地站着看热闹,李羽坤便混在他们中间。 只见有两名捕快蹲下身子查看那具尸体,检查得甚是仔细。 过不多时,李羽坤听到有马蹄声朝这边而来,百姓知趣让在一旁。 一匹军马载着一名蓝衣劲装男子缓缓奔来,奔到近处,蓝衣男子翻身下马,立时便有多人迎了上去,一人接过缰绳牵马退在一旁。 “总捕头,您可来了!” “卞大人死得好惨!您可一定要捉住凶手为他报仇!” 总捕头摆了摆手,捕快们让到两旁,他快步走到尸首之前,皱眉俯视。 “死因是什么?”总捕头问道。 “不知被什么兵器在胸口击出了一个大洞,足有拳头大小。” “盘问过附近的百姓没有?”总捕头又问。 “有个叫阿三的带人跑来衙门通风报信的,据他所说是一个叫什么李羽坤的魔教妖人下得毒手。” “他的话可靠?”总捕头冷哼问道,“你们可知魔教指得是什么?” “便是玄天门。” “这个阿三还说,此地并非杀人现场。那李羽坤是在别处杀死卞大人,然后拎着卞大人尸首跑到这里,扔在了街边。” “然后有人看到卞大人胸口多了个血洞,血流了一地。那人哈哈大笑,自称他是李羽坤。” “围观的百姓本来有四个,其余三个吓得不轻,虽然也跟着阿三一起去得衙门,却说不清话。” 捕快们七嘴八舌轮番解说。 李羽坤听在耳中,觉得那人冒自己之名杀了这什么五品侍卫卞大人,必有深意。但此刻他也无心留下来细探,便悄悄挤出人群离去。 谁知他没走出去几步,便听有人惊呼道:“啊,李羽坤!” “啊?李羽坤在哪里?” “那个想逃走得就是!” “围起来!” 二十余名捕快在总捕头的指挥下,拔刀在手冲了上来将李羽坤围在核心。 他们虽然围住了李羽坤,可是大多数人脸上隐隐约约透露着恐惧之意。 总捕头自两名捕快的间隙之中走进包围圈,站到李羽坤对面,淡淡地瞧着李羽坤:“你便是杀死卞大人的凶手?” 李羽坤双眉一挑,摇了摇头。 此事很蹊跷,有人冒名杀了朝廷侍卫,又有路人“及时”认出了他,引来捕快围捕他。 这是巧合还是别有所图? “方才是哪位良民指认了凶手?”一名高个捕快问道。 无人回答。 他又问了一遍,还是没人回答。 总捕头哼了一声,冷冷地瞧着李羽坤。 李羽坤微笑道:“卞大人确实非我所杀,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 “我们不信,你能怎么样?”总捕头问道。 “嘘。”李羽坤长长吐出一口气,手臂暴长抓过近处的两名捕快抡起砸向总捕头。 随着两声惨呼,总捕头闪身躲过,两名捕快跌倒在地。 李羽坤足尖点地,飞身跃起,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总捕头骑来的马上。他双腿一夹,右掌在马臀上一拍,军马扬蹄奔出。 “追!” “放暗器!” “住手,休要伤到百姓!” 捕快们乱成一团,提刀追赶。那总捕头轻功不弱,大踏步飞奔急追,但终究快不过军马,渐渐被拉开距离。 李羽坤骑了军马,尽挑人少的地方疾奔,街上行人远远瞧着就躲在一旁。 百姓们不认得李羽坤,但是认得军马。 骑着军马在大街上狂奔的人自然是大人,看到大人自然要赶紧让路,最好还能做出恭敬的姿态候在一边。 李羽坤心下思量,如今抢到一匹军马,倒是可以假扮军爷,骑着马大摇大摆奔赴皇城。若是途中遇到人盘问,便说有紧急军情需要面见皇帝禀报。 他暗暗为自己想到的这条妙计喝彩。 他索性提缰纵马疾奔,奔得越来,越显得军情紧急。 总捕头的马果然是好马,奔得虽快,却懂得躲避障碍和路人,一路下来未曾踢翻一处摊贩,擦到一名路人。 李羽坤也不认得皇城在哪里,总之认准北方跑便是。 而他辨明方位的依据便是大宅的朝向。 约莫奔驰了半个多时辰,沿途的房屋越来越豪华,越来越贵气,亭台楼阁、鳞次栉比,知是离皇城越来越近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浑水摸鱼 李羽坤遥望前方,隐约可见皇城高墙,他不敢再策马疾奔,下了马牵着缓缓向前。 离得近了,见一队队甲胄卫士持枪荷戟来回巡逻。他们的步调整齐而有气势。但却见不到进皇城的门在哪里。 “站住,来者报上名来!”两名银甲卫士离开本队,踏步上前拦住李羽坤,沉声问道。 “啊,这匹马好像是大理寺总捕头的坐骑。”一人认出了马匹,板着脸盯着李羽坤细看,“你是大理寺的官差?” “是啊,两位将军,我便是奉了总捕头的命令前来报讯的。”李羽坤抱拳答话。 “报讯?报什么讯?向谁报讯?”右边那卫士皱眉问道。 李羽坤左顾右盼,见其余巡逻卫士离此尚远,并不关心他们三人,便装作很郑重的样子凑过去低声说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那两名卫士对望一眼,面露疑惑。 李羽坤道:“二位将军可听过魔教?” “什么魔教?”一人问道。 “二位将军借一步说话。”李羽坤低声道。 “有话快说,别啰里啰嗦的。”另一人颇不耐烦。 “好。”李羽坤点了点头,又凑近一步,忽然出手如风,点向二卫士,一举将二人点倒之后伸臂扶住。 他见其余巡逻卫士未曾发觉,并扛起两人悄无声息遁入不远处一个隐蔽之处。 片刻之后,李羽坤换上卫士的银甲,提了长枪大摇大摆往皇城走去。 “喂,你是新来的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一名高大的银甲卫士指着李羽坤问道。 李羽坤一愣,立时发觉自己的盔甲与那高大卫士略有不同。 高大卫士高声喝问,引来十余名相同服饰的卫士围了过来。 李羽坤尴尬笑道:“兄台,小弟确实是新来的,今日是第一次守卫皇城,方才去了趟茅房,出来以后便迷了路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原来如此。”一人笑道,“怎么,你们羽林军没人了吗?派你这傻兮兮的新兵来守卫?” “实不相瞒,小弟早就盼着能替圣上出力办事,因而花了好些银子才求得上头给我这个机会。”李羽坤将手掌遮在嘴边压低声音说道。 一群兵士不约而同投来异样的眼光。 “行了,行了,你从那边走便是。”一人上前指路,“马上便要换班了。” 李羽坤假装回头认路,嘴上却道:“多谢多谢!告辞告辞。” “真是个傻*子,哈哈哈。还好我们神策军中没有这种傻*子。”一群人哄笑离去。 李羽坤等到他们走远,展动身法,飘然攀上皇城高墙外的一株大树之中。 现下虽然正值年关,但皇城内外却也有不少常绿树木。 他躲在枝叶繁茂处向内张望,皇城之大,远远超过他的想象,城内一道道高墙林立,也有一队队卫士来回巡逻,偶尔还有一名身披金甲的将士带队。 李羽坤凝神四顾,发觉除了这些明里巡逻的卫士,还有许多暗哨,心道:“皇宫果然戒备森严。” 他从来没进过皇城,自然不知道皇城内的真实情况,实则这里还只是皇宫的外围区域。 李羽坤暗暗叹了口气,这么大的皇城,去哪里找到宇文嫣?宇文嫣又去哪里捉什么人? 他见天色尚早,心想不如先在树上睡上一觉,等到天黑再混进宫里去。 他抱胸躺在一根粗枝之上闭目静神却一直睡不着,好不容易挨到天黑,恰逢卫士换班,他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捉了一名卫士点了穴道藏在树中,代替他混进了一队卫士之中。 李羽坤怕被人认出,便一直持枪走在队尾,一边跟着巡逻,一边暗暗观察周围情况。可是令他失望的是,这一队卫士一直只在皇城外走动,并未进到里面。 李羽坤只好耐着性子饿着肚子为皇上“尽忠”。 这一队卫士来回走了一个时辰才终于换班。 李羽坤跟着疲惫的卫士们进了班房歇息。好在班房内备有不错的吃食,他便老实不客气坐下享用。 班房很大,还有其余三队卫士正在轮休。 坐在他对面的年轻卫士问道:“兄弟你是哪里来得?好是眼生。” “我是新来的。”李羽坤随口说道。 那人哦了一声,转开头去,并不关心他这个新来的小兵。 “他妈的,这几天皇城内总是有人闹事,所以上头才会增设卫士,本来今夜轮不到我。”一人捶着腿抱怨。 “小声点,别被校尉大人听到。” “大人们怎么会到班房来?” “你可知皇城内有多少校尉?只怕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哈哈,老子以后也要当个校尉!” “得了吧,就凭你!除非你能立大功。” “这几日宫里可不太平,也许立功的机会近在眼前。” “保住小命才最重要。你可知道昨夜宫里出了什么事?” “什么?” “我听说有什么玄天门的人偷进宫来。” “玄天门是什么门派?他们进宫来做什么?” “据说是武林中一个大门派,比玄都观还要大!他们进宫来,自然是想行刺皇上!” “嘘,小声些,不怕掉脑袋吗?” 众人左顾右盼不再说话。 李羽坤听到关键时刻,见他们停口心里着急但又不便相问,只好暗自猜测:“嫣儿他们为何要行刺皇上?难道是想活捉皇帝之后用来交换宇文教主?我得想办法混进宫里去,最好是能捉到一名校尉,扮成他的样子。” “起来,都起来!” “啊呦,林校尉,什么风把您吹到班房来了?快快快,给校尉大人搬上凳子!” 所有坐着的卫士急忙站起,包括李羽坤在内。 一名卫士急忙抱起一个凳子迎上去放在那林校尉身边,还不忘用袖子擦着凳面。 李羽坤看着刚进来的那位林校尉,忍不住心花怒放。 此人身材与他相仿,连脸型都有八分相似,扮成他真是再好不过了。 林校尉大马金刀往凳子上一坐,沉声道:“大将军有令,这几日大家伙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是!”众卫士高声呼应。 李羽坤将眼光移到林校尉腰间,盯着他的腰牌盘算如何与他互换身份。 第二百六十六章 守卫 “鲁有道、钱振林,你二人多带些弟兄在皇城外巡逻,一旦发现可疑之人,首先设法擒拿,能抓活得便留下活口,若不能则就地正法,并以响箭为号,通知皇城内的神策军。”林校尉下令。 “是!”两名卫士出列,抱拳躬身领命,也不知哪一个是鲁有道、哪一个是钱振林。 他二人回头各点了十五名卫士,急匆匆出了班房。 “华天、欧元训!”林校尉再次点兵。 “在!”“是!”又有两名卫士出列,应命不像之前二人那般齐整。 “你二人各领两名弟兄携带弓箭,藏身暗处,伺机而动。”林校尉沉声下令。 “属下领命!”这一次二人很有默契,异口同声。 林校尉满意的摆了摆手,华天、欧元训各点了两名卫士,背了弓箭出了班房。 李羽坤暗暗留意,班房中约莫还有三十余人,这三十余人静静地等在原地,等林校尉下令。 李羽坤暗想:“看来这林校尉在羽林军中身份地位很高。不知神策军的班房又在何处?”他之所以断定这里是羽林军的班房,是因为先前遇到的那几个自称神策军的卫士,甲胄服饰一致但与这里的人不同。 林校尉环顾四下,最后眼光停留在李羽坤脸上,然后又从头到脚细看。 李羽坤暗道不好。 果听林校尉沉脸问道:“你是谁?我怎么似乎没见过你?”他这一说,班房中三十多名卫士都转过头来,齐齐望向李羽坤,不少人均面露疑惑,显然也是不认得李羽坤。 李羽坤心念电转,原地躬身行礼,随口敷衍道:“属下是新来的,姓俞名文言,属下早就听说过林将军的大名,今日有幸为林将军办事,甚觉荣光。将军但有所命,属下火里来水里去,绝对不皱一下眉头。”他本不是个能言善辩之人,也不知哪里来的急智和灵感,竟能编造谎话,阿谀奉承、对答如流。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林将军听罢十分高兴,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但随即又沉脸说道:“你我都是尽心尽力为皇上办事,无须说这些话。” “是!”李羽坤态度十分恭敬,“属下但凭将军吩咐,一定尽心办事,不辜负将军的教诲。” “很好。”林校尉点了点头,“你会什么功夫?” 李羽坤沉吟片刻说道:“属下功夫浅薄,不值一提,属下倒是会射箭。” 林校尉又点了点头,道:“也好,你便跟着雷鹏领十名弓箭手,一起守卫城楼吧!” “属下领命!”李羽坤大声应命。 “雷鹏遵命!”人群中走出一名卫士,约莫三十岁左右年纪,手臂粗壮,虎背熊腰,一张脸黝黑坚韧。 雷鹏点了十名弓箭手,带队离去,李羽坤随手抄起长弓和箭篓,跟随在后,出门时仍不忘朝林校尉抱拳谢恩。 出得班房,李羽坤快走几步跟上雷鹏,抱拳点头道:“雷大哥,小弟初来乍到,日后还望大哥多提点一二。” 雷鹏淡淡道:“有林将军提点便够了,何须雷某多此一举。” “哪里哪里,若是没有雷大哥耳提面命,小弟真不知如何当好这个差。”李羽坤诚心说道。 雷鹏皱了皱眉,并不接话。 所谓的城楼便是哨台,高约七八丈,站在上面可以望到皇城一大片区域,而且相同的哨台不止一处。 雷鹏将己方一十二人分成三队,每队四人值守一处高台。李羽坤分在雷鹏这一队。 第二百六十七章 公主 李羽坤跟着雷鹏等三人顺着木梯攀上哨台,哨台是四方形的,他们四人正好一人把守一面。 另外二人名叫施登群、乔商。 李羽坤有心向雷鹏请教一些关于皇城中的事,但一来他与雷鹏只是初识,若是问得太多,怕雷鹏起疑,二来雷鹏外表严肃不喜多言,即便是问了,很大可能也不会多说。 值守相当枯燥乏味,而且站在离地七八丈高的地方,不免受尽冷风吹。 但雷鹏等人不敢懈怠,一直非常专注。 原因很简单,一来是因为值守皇城任务很重要,稍有差池那可谁也担待不起,二来人在高处,比较显眼,一举一动说不定都会被人瞧得清清楚楚。 李羽坤面对的方向是北方,正好可以看见皇城。 此刻已是二更时分,但皇城内依然是灯火辉煌。 李羽坤定睛眺望,隐约可见北方矗立着巍峨的宫殿,心知那里必是皇宫,同时还可以看到一批批的甲胄兵士不停来回巡逻,心想这皇宫戒备森严,别说是人,就算是一只飞鸟,也很难躲过那么多耳目飞进宫去,不知宇文嫣现下有没有混进宫去。 他真心期望宇文嫣不要莽撞闯入宫去,否则万一被发觉想要脱身可真是千难万难。 但是宇文嫣既然留下口信说她要去皇宫捉人,自然也是真的,否则岂不是平白无故引李羽坤身陷险境。 她之所以留下口信,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希望万一狄玲找到李羽坤,可以告诉他她的动向,她的打算,也好让李羽坤接应支援。 可是皇城这么大,该去哪里找宇文嫣呢?即便难找也得主动去找,总不能干等在这里。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忽听身后乔商轻“啊”了一声。 “怎么了?”雷鹏出言问道。 “公主这么晚进宫来了。”乔商随口说道。 李羽坤心道:“公主不都是住在宫里的吗?”转念一想不对,“这肯定是一位已经出嫁的公主。” 他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公主是什么样子,忍不住转身凑到乔商那边望下去,只见不远处一人缓缓走来,不是别人,正是玄都观的九凤。 九凤此刻穿了一件淡紫色的道袍,空手并未携带一物。 那些巡逻的卫士远远瞧着便跑过去行礼。 李羽坤隐约听见他们说拜见九凤公主云云。 李羽坤吃了一惊,忍不住问道:“她便是公主?” 这时施登群也已凑过来看:“是啊,她就是九凤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妹妹。” “站好了,别瞎看,也别多说。”雷鹏出言斥责。 施登群吐了吐舌头,急忙回归本位。李羽坤也转过身去,不敢再看,深怕一不小心被九凤见到认出。 “啊!”乔商一声惊呼。 “别一惊一乍!”施登群出言埋怨。 “有人对公主不利。”乔商说道。 这下子连雷鹏也凑过去细看。 但见九凤已和一名黑衣人斗在一起,十余名卫士将二人团团围住,另有二三十名卫士在两名校尉带领下急匆匆奔过去增援。 李羽坤定睛细看,见那黑衣人戴着黑色头套,只露出一对眼睛和口鼻,瞧身形似乎是一名女子,她武功精强,使得是一套掌法,身法灵动,掌法巧妙,与九凤近身搏斗丝毫不落下风。 九凤的武功李羽坤见过,虽非一流但也可以算是高手了。 二人空手对战,一时之间打得难分难解。 旁观卫士不得九凤命令,自然不敢随便上前夹攻,只能将二人团团围住,以防那人走脱。 李羽坤看了几招,便知那黑衣女子武功与九凤在伯仲之间,二人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但久战下去,必定是黑衣女子吃亏,因为她孤身一人深陷重围,除非能生擒九凤,挟持她为人质,才能脱身,否则就算她打败了九凤,甚至杀了九凤,最后仍然敌不过众多卫士。 这人为什么要来皇城找一个公主的麻烦? 她套了头套,自然是怕人认出她,难道她是玄天门中之人?目的是要生擒九凤,用以交换宇文宗? 李羽坤想来想去,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于是他便暗暗留意,思索到时如何伸以援手。 “雷大哥,咱们要不要下去帮忙?”李羽坤问道,实则他是想找个借口靠近战圈。 “不必。”雷鹏随口说道,“小心留意四下,看看那人有没有同伙。”说罢他在台上转来转去细看。 “雷大哥说得有道理。”施登群接口道,“此人胆大包天,敢跑来皇城撒野,必定有所倚仗,说不定此刻她的同伙们正躲在暗处窥视。” “啊!”李羽坤惊呼出声,“那边着火了。” 雷鹏等三人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 “不好,那里是神策军的班房。”乔商说道。 随着一声声呼喝,火越烧越大,救火的卫士越来越多,但奇怪得是竟控制不住火势。 远远瞧见一人暴跳如雷,高声骂道:“他妈的,你们这些饭桶,还不赶紧扑灭大火,若是惊动了皇上,老子要你们好看!” “郎校尉又在大发雷霆了,这帮人有得受了!”施登群说道,口气中夹杂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李羽坤心下寻思:“这火起得蹊跷,多半跟这个黑衣女子有关,也许就是她的同伴放得火,目的是策应她。” 火起之后,雷鹏更加警觉,不时到处张望,但却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由于是背对,李羽坤看不到九凤和那女子的战况,只是听到二人酣斗之际发出的娇哧,以及卫士们的喝彩声,想必是九凤占了上风。 而那什么郎校尉,依然在骂骂咧咧指挥神策军灭火,此时火势总算得到了控制。 忽听施登群诧道:“不好,那边也有失火!” “啊,那边也烧起来了!”李羽坤也道,实则他早已猜到来人肯定会多处放火,以扰乱皇城守卫,好趁机浑水摸鱼。 这让他越来越肯定,那黑衣人,放火的人应该都是玄天门教众,他们的所作所为极有可能便是宇文嫣授意的。 他忽然很感谢林校尉的分派,因为站的高看的远。 正在此时,忽听弓弦之声在耳旁响起。李羽坤转过头去,原来是雷鹏朝黑暗中射了一箭。 第二百六十八章 淫贼 雷鹏射出一箭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搭箭开弓,连射三箭,三箭犹如齐发一般,但却分别朝着不同的方位疾飞而去。 李羽坤顺着他箭矢攻击的方向定睛细看,发觉一道黑影正在羽林军班房顶飘忽躲闪。 那黑影身法快如闪电,穿梭于四支羽箭的间隙之中。 若非李羽坤现在是“卫士”,真的会忍不住为那黑影喝彩。 那黑影躲开四箭,左手叉腰立定,昂起头伸出右手朝哨台上的雷鹏招了招手,挑衅的意味极其强烈。 李羽坤知道,羽林军身背的一个箭篓中有十支箭,雷鹏已经射出四支,还剩下六支。 黑影挑衅之后,雷鹏冷哼一声,反手夹住三支箭扣在弓弦上。 李羽坤心生好奇,要看他如何三箭齐发,又看那黑影能否躲过。 施登群和乔商摘下箭篓端在手里递了过去。 雷鹏沉声道:“收起来!”他瞄准黑影却不发箭,那黑影等得不耐烦了,抬手伸出小拇指勾引。 “找死!”乔商收起箭篓,出言骂道。 “他妈的,此人好生嚣张,雷大哥,我过去把他踹下来。”施登群骂骂咧咧准备下哨台,见雷鹏并未出言阻止,便踩着木梯下去了。 雷鹏此时注意力全在黑影身上。 李羽坤看得真切,雷鹏全神贯注,半眯着双眼似乎在等待最佳的放箭时机。 那黑衣人仍然在做着各种挑衅动作,由于离得较远,且他身处阴影暗处,李羽坤看不清他的面貌,只隐约可见是一中年矮个汉子。 李羽坤越看越觉得那黑影像是昆仑派一木渡江的向天飞。 那夜李羽坤在野外偶遇向天飞,向天飞便曾以高绝的轻功捉弄于他。 此番向天飞跑到皇城来捉弄卫士,说起来倒也合情合理,完全符合他爱玩的个性。 弓弦声响起,雷鹏果然三箭齐发,分上中下三路直袭黑影。 那黑影不慌不忙站着不动,并不急于躲闪。 弓弦声又响,雷鹏又是三箭齐发,这一次是分左中右三路射去。 六支羽箭射出之后呈一个“十”字形。 李羽坤想起当日在青龙山脚下各派群雄驻地时,自己曾与躲在暗处的高人订下“六箭赌约”。 雷鹏的这后三箭虽然是后发,但却先至,而且左右两箭去势十分飘忽。 与李羽坤预料得一样,黑影果然拔高躲避。 他高高跃起,便上了雷鹏的当。 雷鹏先射的那三支箭忽然加速朝黑影飞去。 黑影身在半空,只能挥动双臂拍击羽箭。 “啊”一声低喝,黑影大腿中箭,落回班房房顶,他用力过猛,踩碎了数张青瓦。 李羽坤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瞧此人虽然轻功很高,但比起向天飞来,还是差得太远。 此时施登群正好带着数名卫士跃上了班房房顶,将黑影团团围住,继而一哄而上擒拿。 黑影大腿中箭,但却很是凶猛,一双肉掌使得虎虎生风,接连打倒三人,但围攻卫士人数众多,前赴后继,黑影大腿上插了一支羽箭,行动略有不便,想要突围已是千难万难。 黑影猛攻数招逼退卫士,垂手硬拔羽箭。 乔商冷哼一声。 只听那黑影“啊”一声惨叫,原来羽林军所用的羽箭箭头铸有倒刺,他用力拔箭,带出了一大块皮肉。 李羽坤皱了皱眉,心道:“这人多半是玄天门教众,我得设法救他一命,却不知该如何出手?” “李兄弟,你跟林校尉说你会射箭,不如请你出手,了结了那黑衣汉子,如何?”雷鹏忽然说道。 李羽坤沉吟片刻说道:“雷大哥,那人已然受伤,又深陷重围,断无全身而退的可能,小弟不想乘人之危,暗箭偷袭。” “哼!”雷鹏冷哼一声,面露不满。 “啊,公主受伤了!”乔商惊呼道。 “下去!”雷鹏不再与李羽坤计较,当先下梯,乔商紧跟其后。 李羽坤只好跟着下去,他回头看了几眼,神策军班房的大火已经被扑灭,料想神策军必然会到处搜查放火之人。 而那羽林军班房顶的黑衣人虽然受伤不轻,但斗志昂扬,一时之间倒也不会落败。 李羽坤下到地面之时,雷鹏和乔商都已挤进九凤和黑衣套头女子的战圈。 公主受伤可是大事,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当今皇上必定龙颜大怒,到时这里的人每一个人都别想活命。 李羽坤快步走近战圈,透过卫士空隙看去,九凤左臂下垂,不知受了什么伤,她正寒着脸以右掌对敌。 而那黑衣女子也好不到哪去,跳跃之际看得出左腿受了伤。 李羽坤不禁皱眉思索,到底该如何施为,才能助这一男一女两名黑衣人脱出重围。 当务之急是要确认这两人是什么来路,但转念一想又觉此事甚为难办,自己总不能走上前去问他们是不是玄天门教众。 他考虑良久都想不出好的办法,无奈之下高声呼叫:“属下看那黑衣人定是魔教贼人,兄弟们不如一齐上,擒下妖人再说。” 他突然大喊大叫,倒是把许多卫士吓了一跳。 有人回头瞪了他一眼,斥道:“公主正在施展神功擒拿妖人,要你多管闲事干嘛!” 李羽坤一听之下恍然大悟,这么多卫士只是围观,却不上前助战,原来是知道九凤心高气傲,绝不允许他们出手以多欺人。 谁知就在此时,九凤忽然跳出战圈,抬手阻止那黑衣女子,随即她踏地飞跃,落到李羽坤对面,戟指怒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淫贼!” 李羽坤叫苦不迭,他方才粗声粗气大声说话,本以为九凤不会留意,谁知她竟能辨别说话的声音。 “众卫士听令!”九凤沉声说道,“眼前这人是魔教妖人李羽坤,也是本真人不共戴天的仇人,你们一齐上将他活捉,若是走脱了他,军法处置!” 众卫士面面相觑。 那黑衣女子忽然大喜道:“原来是李大侠到了!属下秋风堂堂主顾秋雁见过李大侠!房顶那位是秋风堂副堂主欧阳不平。” 第二百六十九章 厮杀 一众卫士回过神来,舍了顾秋雁,哗啦啦转而将李羽坤包围起来。 “秋风堂?”乔商愕然道,“那是魔教吗?” “自然就是魔教。”雷鹏冷目似电,射向李羽坤,“你果然是混进来的魔教奸细!哼,弟兄们,奉九凤公主号令,拿下魔教妖人!” 雷鹏抽刀在手,当先杀出,疾冲之后一刀斜劈。 “顾堂主,去帮欧阳堂主,他腿上有伤。”李羽坤轻飘飘躲开刀劈,随口说道。 顾秋雁嗯了一声,赶去相助欧阳不平,卫士们瞄了一眼九凤,见她毫无反应,便也任由顾秋雁离去。 在他们看来,这几人今日定然难以逃脱,自己只要守在公主身边,定有尽忠的机会。 这边雷鹏一刀不中,横刀再斩。 李羽坤侧身躲过,曲指一弹,正中刀身。雷鹏用力握紧刀柄才没脱手。 李羽坤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说道:“别人听不到我的话,退下吧,我不愿伤你。”他虽然与雷鹏相处时间不长,但看出雷鹏是一条汉子,故此想让他知难而退。 雷鹏微一愣神,随即沉下脸,变招再砍。他箭术一流,刀法却稀松平常,只有一股狠劲。 其余卫士不知李羽坤武功深浅,见雷鹏气势逼人,而李羽坤只是防守,只道是雷鹏占了上风,忍不住齐声喝彩。 九凤阴沉着脸站在一边。 李羽坤有心让招,直到第十招时才以空手入白刃的手法抢过来军刀,轻轻一掌震退了雷鹏。 众卫士见雷鹏似乎是败了,转头看向九凤。 九凤沉声说道:“现在又不是比武较量,而是诛杀反贼!羽林军一齐上吧!”她知李羽坤武艺高强,连玄都观数名高手都对付不了,当下只能一哄而上,先将他困住,再召来更多的卫士作战,以群殴加车轮战的方式活活将他累死。 众卫士早就想着在公主面前立功表现,听到九凤下令,便争先恐后挥舞刀剑枪戟冲杀上去。 李羽坤皱眉喝道:“莫要逼我动手!” 众卫士哪里会听他的金玉良言,冲在前面的三人已到了李羽坤身前,各挥兵器向李羽坤要害处招呼,一上来便想要李羽坤的命。 因为他们听得清楚,九凤说得是诛杀而不是擒拿。 与此同时,皇城一扇城门大开,一队甲胄卫士小跑而出,足足有一百余人,当先一人金盔金甲,身体健硕,英气逼人,显然是一名将军。 李羽坤见三名卫士下手狠辣,又瞥眼见大队人马来援,心中一沉,军刀挥出,一招便架开攻来的一刀一剑一枪。 其余卫士也已杀到,从他身后偷袭。 李羽坤飘然躲开,心想事到如今只好下重手方能冲出重围,当即不再留情,反手一掌,将一名卫士打得口喷鲜血,倒地不起,又一刀将一卫士持刀的右臂连根斩断。 接着他飞起一脚正中一卫士腹部,那卫士哪里受得住,倒飞撞倒三人,四人倒在地上低声惨叫。 李羽坤一上来便下狠手,重伤数人,目的是要震慑群卫,让他们知难而退。 谁知这些卫士不是普通的兵卒,乃是皇帝的禁卫军,个个勇不畏死,哪会那么容易被吓退。 李羽坤的做法不仅没吓退他们,反而激起了他们同仇敌忾的意气。 羽林军如潮水般上涌,而刚来增援的神策军也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扑上来拼斗。 但羽林军再凶猛,再忠心,再英勇无畏,终究在战力上与李羽坤相差太远。 若非李羽坤心存忠义,不想跟朝廷结下解不开的仇怨,皇城前早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了。 饶是如此,短短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已有二三十名卫士受伤翻倒。 这时,九凤已退在一旁,正在旁观这场厮杀。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那金盔金甲的将军过来参见,她并不理会,只是象征性的摆了摆手。 将军无趣的站在一边,招手示意几名神策军卫士保护好公主。 片刻之后,站着的羽林军越来越少。九凤皱眉说道:“薛将军,还不让你的神策军上去帮忙!” 那金甲将军应了一声,大手一挥,神策军加入战团。 李羽坤不善刀法,索性抛去军刀,抢了一杆大戟作战。 他本来也不会使长兵器,只是围攻他的卫士太多,用大戟作为兵器,可以将卫士逼在自身一丈开外,更有利于防守。 激斗中,李羽坤听到有人呼唤“李大侠”,瞥眼见另有五六名黑衣人杀到。在他们身后追来的正是林校尉以及他率领的卫士。 李羽坤知是玄天门的援兵到了,朗声说道:“兄弟们不可恋战,救了两位堂主杀出去再说!” 一名使长剑的黑衣人冲了过来,杀翻几名卫士,靠近李羽坤之后低声道:“大小姐在里面。” 李羽坤暗暗叫苦,心想嫣儿果然进了皇宫,如此一来他便不能带领众人杀出重围遁走了。 那人又道:“我们还会有帮手来,只要宫中高手不出来,这帮乌合之众奈何不了我们!”他说话间又杀翻三人。 李羽坤见此人人高马大,剑法老辣,听他方才一说又明白了他们的用意。他们是想将皇宫里的高手引出来,方便宇文嫣行事。 混乱中,那薛将军在劝说九凤离开,但九凤不愿,还吩咐薛将军派人去请宫中高手来。 薛将军无奈,只好安排手下前去报讯请人。 而刚到的林校尉参见完九凤、薛将军之后,暴跳如雷,大声咒骂李羽坤。 那边顾秋雁和欧阳不平已合力杀出围困,与新到的几人会合在了一起。 除了顾秋雁,其余几人只是穿了夜行衣,却未曾蒙面。 他们聚在一起之后,战斗力大增。 神策军卫士虽然个个都是好手,但终究敌不过江湖上的高手,死伤惨重。 薛将军和林校尉颇为焦急,一直都在向皇城城门处张望,不用多说,是在等待高手增援。 半顿饭工夫,城门内五人缓步走出。 九凤大喜,迎上前去。 那五人都是道士打扮,当先那人白发白须,满面红光,犹如仙人一般。 九凤稽首为礼,手指李羽坤颤声道:“精卫师兄,那人便是玄天门教主宇文宗的女婿李羽坤,九凤求您和师兄们出手,拿下此人!” 第二百七十章 宫中高手 白发白须的精卫真人捻须沉吟,半晌不决,他身后的一名中年道人上前一步说道:“九凤师妹,你怎么孤身赶来这里?玄都观可安好?” “一言难尽,昨天夜里,五位师兄走了以后,这淫贼……”九凤指了指李羽坤,“带着一帮倭人突袭玄都观,想要抢夺藏经楼的经典,好在藏经楼有凤凰师姐坐镇,轻而易举便击溃了自不量力的倭人。但这淫贼武功高强,出手……出手恶毒狠辣,我们在朱雀师兄率领下,合五人之力也不能拿下他。我见五位师兄久去不归,便来皇宫寻你们,却在皇城外遇到魔教妖人来袭。” 中年道人大吃一惊,追问道:“朱雀、毕方、大风、青鸾加上师妹你,仍然降服不了他?” 九凤点了点头:“据青鸾说,此人出身少林,后来又习得了一种极为厉害的功夫。” 中年道人凝神望向李羽坤,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无量天尊。”精卫沉声说道,“此事交由几位将军处置便是,九凤,你与我等速回玄都观,皇上有重要安排。” 九凤还想说什么,精卫摆了摆手,道:“武林大会近在眼前,暂时不用为此人费神。明日夜里便是除夕,今夜不宜大动刀兵。” 九凤只得点头,她虽是公主,但精卫毕竟是掌门师兄。 诸道的对话,李羽坤都听在耳中,见九凤果然跟着精卫等五名道人缓步径直离去,也不关注战况,不免暗暗松了口气。 薛将军和林校尉急忙追上五道见礼,却被九凤摆手劝退,只是随口吩咐了几句,务必让他们保护好皇城。 薛将军和林校尉自然满口答应。 待精卫等玄都观道人走远,薛将军吆喝指挥神策军、羽林军作战,但无奈李羽坤以及玄天门诸人武功太高,卫士死伤惨重。 军中本来不乏神射手,但一大波人挤在一起,不能放箭。 混战中,忽然有一队捕快快奔而来,为首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正是那大理寺的总捕头。 总捕头翻身下马,向薛将军和林校尉拱手为礼。 “这些贼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来皇城撒野。”总捕头冷冷说道,“贼人胆大妄为,居然杀伤了这么多卫士。” 薛将军满脸不高兴,沉声说道:“总捕头是何以得到风声赶来助战的?” “嘿嘿,原来是他!”总捕头冷笑道。 薛将军和林校尉满脸疑惑。 “此人白天伙同他人杀害了卞明卞大人,后来又抢了我的马匹逃走,原来是带人跑到皇城来作乱了。”总捕头指着李羽坤说道,倒也没有隐瞒丢马之事。 “啊,卞大人被他杀害了?”林校尉惊道。 “是。”总捕头点头回应,他带来的三十余名捕快持刀待命。 总捕头又道:“我接到消息,皇城外有人作乱,便赶回来查探。薛将军,可要徐某助战?” “不必不必。”薛将军摆手说道,“总捕头还是赶紧回大理寺吧,省得贼人前去捣乱而没有防备。” “也好。”总捕头点头说道,“大理寺关押了要犯,可不能出事。”说罢挥手示意,一众捕快扬长而去。 薛将军与林校尉互望一眼,两人都是一般的心思。 如今骑虎难下,进退两难,抓又抓不住,杀又杀不了,退又不能退,只能盼着宫内高手快些到来。 一众玄天门高手杀得性起,已将在场的大半卫士杀翻在地。 薛将军和林校尉干着急却没有办法,心里不停咒骂,援军为何迟迟不来。 李羽坤出手如风,点倒数人,瞥眼见薛将军和林校尉退在一旁指挥,有心擒下他俩作为人质,便挥舞大戟往二人那边杀去。 林校尉看在眼里,急忙指挥卫士拦截,可哪里拦得住。 片刻之后,李羽坤离薛将军和林校尉已不足两丈。 二人虽然心里怕得要命,很想转身逃跑,但碍于面子,自然不能丢下手下溜之大吉。 正当薛林二人六神无主之际,李羽坤已杀到他们身前。他横掷大戟,砸翻数人,双臂暴长,抓向薛将军和林校尉。 薛林二人亡魂大冒,竭力闪避。 李羽坤踏步前冲,眼看就能点中二人穴道。 谁知二人身后突然闪出两名卫士,各伸一掌拍向李羽坤。 李羽坤双手变抓为掌,迎了上去。 砰砰两声,三人对掌。 那二人各退两步,李羽坤身子一晃,心道:“高手来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得胜撤离 李羽坤潜运内力,凝神戒备,等那二人主动攻击。其余卫士虽然呼喊跳跃,但并不主动上前进攻。 李羽坤也趁机看清了二人的样子,他们穿着神策军的盔甲,表面上看上去与一般卫士毫无分别,细看之下却发觉他们年纪大出一般卫士很多,双目炯炯有神,显然是内功精深,而且他们长相上十分相似,似乎是孪生兄弟。 薛将军和林校尉眼见二人出手,都是面露喜色,但没有说什么,只是快步退后。那二人互相打了个眼色,分左右踏地前跃,出拳攻击李羽坤。 他们来势汹汹,拳如蛟龙出海,势若雷霆万钧。 李羽坤微微一笑,双拳齐出,一招大力金刚拳的罗汉正位。 四股刚猛的拳劲砸在一起,两声骨头断裂的声音过后,那二人呆若木鸡,冷汗直冒。 其中一人强忍痛楚,咬牙说道:“少林派大力金刚拳果然厉害!” “你杀了我兄弟二人吧!”另一人黑着脸道。 李羽坤摆了摆手,正想开口,忽见黑暗中一人飘然而来。 待那人掠近,李羽坤才看清楚也是一名黑衣人,装束与玄天门诸人一般无二,头上却也套了头套,看身形也是名女子。 那人直接掠到李羽坤身旁,开口说道:“李大侠,大小姐让我们先行撤离。” 李羽坤听出此人是白天遇到的狄玲,点了点头。 围在四周的卫士听到他们要撤,耸然动容。 “弟兄们,今夜若是走脱了反贼,我等不免死罪一条!”说话的人正是雷鹏。 雷鹏的话起到了两种作用。 胆小怕死者,不免对他心生怨恨,忠心勇猛者,士气为之一振,跃跃欲试想要扑杀。 薛将军拔刀在手,高声喝道:“神策军、羽林军众卫士听令,随本将军一起杀敌,以报皇上恩典!” “杀杀杀!”主将发令,神策军和羽林军残部顿时士气高昂。 狄玲冷笑道:“但有挡路者,杀无赦!”她自腰间摘下兵器,是一对峨眉刺。 众卫士都是一样的心思:打不过李羽坤,难道还打不过你! 有一卫士抢着攻来,却被狄玲左手峨眉刺架开军刀,右手峨眉刺刺中左肋。还好他避开了腹部要害之处,否则只怕是一招之间就呜呼哀哉了。 狄玲抬起一脚,将此人踢了个跟头,随即挥动峨眉刺主动进攻。 李羽坤见四下还有不少卫士,担心久战下去可能会引来更多的神策军和羽林军。既然要撤退,那就要速战速退。 他展开身法杀入人群,迎面一柄单刀横斩而来,正是薛将军。 李羽坤张开大手迎着单刀抓去。 薛将军对他十分忌惮,见他空手直击刀锋,知道他有厉害的后招,急忙撤刀采取守势。 李羽坤顺势拍出一掌,正中刀身。 薛将军连人带刀倒飞出去,跌在地上,刀锋翻转,竟割破了他大腿皮肉,顿时血流如注。 林校尉见薛将军受伤,忙不迭过来救护。 薛将军怒道:“扶我起来,我要报仇!”他在林校尉相扶之下踉跄站起,刚想挥刀进攻,复又摇摆跌倒。 林校尉呼唤左右:“薛将军身受重伤,快来人护他突围!” “是! “林校尉,您快保护将军离开!” “反贼猖獗,我岂能不战而退!”林校尉义正辞严。 “保护薛将军重要!”有人出言劝道。 “唉,好吧,如此便有劳各位弟兄抵挡追兵了!”林校尉说得振振有词,极为不情愿地在几名卫士的保护下扶着薛将军撤离。被李羽坤震断臂骨的那二人也在其中。 李羽坤也不与他们为难,左冲右突,点倒卫士无数。 那些卫士碰到他也算走运,最多受伤倒地,而遇到玄天门诸人,那就倒了大霉了。他们出手毫不留情,卫士非死即重伤。 一炷香之后,神策军和羽林军连一个站着的人都没有了。 李羽坤和玄天门诸人聚在一起,欧阳不平瘸着腿,浑身是血,也不知血是谁的,满口直呼过瘾。 顾秋雁帮他包扎好了腿上伤口。 余人互相检视,多人只是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 欧阳不平又大呼奇怪,说道此间乱战,皇城内为何不见援军到来?众人也都表示纳闷。 混战中那雷鹏过于刚烈,被狄玲所杀,而施登群则死在了欧阳不平手下。 最后狄玲提议安全撤离皇城再说,众人簇拥着李羽坤扬长而去。 第二百七十二章 准备过年 李羽坤率领玄天门诸人撤离皇城,令人意外的是,途中并未受到一丝一毫的阻击拦截,顺顺利利平安无事到了长风堂。 他们杀伤了近两百名神策军、羽林军卫士,居然并未招来大军的围堵,实在匪夷所思。 据欧阳不平推测,那是因为这群龟孙子吓破了胆,龟缩在皇城里不敢出击。 长风堂位于长安城城西偏南的区域,是一处不大不小的宅院,也就是在老梁米铺的隔壁。 众人自后院越墙而入,在狄玲的引领下进了大厅。 大厅中未曾熄灯,狄玲和顾秋雁除去头套,现出本来面目。那顾秋雁约莫三十岁出头的年纪,长得中规中矩,不算好看,但也不难看。 狄玲与顾秋雁套了头套,是因为她们平日都是以店铺老板示人,狄玲是卖米的,顾秋雁是卖油的,是玄天门安插在长安城内的两个重要据点,若是暴露了,对于玄天门来说,很是不利。 狄玲喊来一名妇人准备酒席,并让李羽坤坐了主位,随后便向他一一引见玄天门诸人。 原来玄天门在长安及其附近的城镇设有五个堂口,分别是长风堂、秋风堂、离风堂、月风堂、乘风堂。 长风堂堂主狄玲,副堂主项好还在外打探消息,接应玄天门其他教众。 秋风堂堂主顾秋雁,副堂主欧阳不平。 离风堂堂主王闯,便是那剑法高超的大汉,副堂主哈坦,在不久前被人所杀,至今未查明凶手。 月风堂堂主戴瑞,副堂主于飞。 乘风堂堂主顾云齐,是顾秋雁的堂弟,副堂主苗阿水。 各堂堂主、副堂主逐一拜见李羽坤,李羽坤每每都是还以平辈之礼。 过不多时,酒菜上桌,作为东道的狄玲率先向李羽坤敬酒,其后余人纷纷依次敬酒,而且用得都是瓷碗,一碗酒有三四两之多。 李羽坤虽然不善饮酒,但也只能酒到碗干,好在他内功深厚,可以压制酒气不上涌。 那王闯十分豪爽,见李羽坤连干八碗白酒之后,依然坦然自若的坐在那里,更是钦佩,倒满一碗又走过来敬。 李羽坤起身对碰之后喝干。 王闯大拇指一挑,赞道:“李大侠好酒量,好英雄!” 李羽坤摆手道:“惭愧惭愧,王大哥,不瞒你说,我只是以内力压制酒气,实则腹中如翻江倒海一般了!” 王闯大笑道:“李大侠武功之高,只怕已不在玄天门两大天王之下了。” 欧阳不平接口道:“那是自然,他日救出教主,李大侠便是副教主了,其地位自然在两位天王之上。” 其余人立即深表赞同。 他们倒不是溜须拍马之辈,只是方才与李羽坤一起身陷重围,全力厮杀,见他武功奇高,不免真心钦佩。 李羽坤心中不安,连连摆手。 欧阳不平倒满酒又要来敬。 坐在李羽坤身旁的狄玲说道:“大家伙别光顾着敬酒,先吃点菜。” “是是是,小弟已不胜酒力。”李羽坤连忙说道。 “好好好,先吃菜,酒待会再喝。”王闯出言说道。 于是众人一边吃菜一边谈论。 李羽坤向狄玲问起宇文嫣,狄玲正色道:“大小姐一切安好,请李大侠不必挂念,明日午后,她便能回来这里与你一起过除夕。” 其余堂主、副堂主立时欢声雷动,纷纷表示要留下来过除夕。 狄玲笑道:“你们的家人皆不在长风堂,还是各回各堂口吧,更何况还有弟兄们等着呢!” 王闯出言反对,直言想要留下过节,其余人自然高声附和。 狄玲瞪了王闯一眼,说道:“李大侠与大小姐多日未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你们这些粗鲁汉子留在此地,岂不是打扰了他们。” 顾秋雁连连点头,说道:“经过今夜一战,保不准朝廷会派人查探我们的所在,大家聚在一起虽然热闹,但人多了也容易暴露。再则各堂也需要我们回去主持,以免出了岔子。要知道,现下可是营救教主的关键时刻。” 王闯无奈,只能同意,其他人自然也不再坚持。 李羽坤又问起宇文宗被擒之事,狄玲正色道:“并非我等不肯说,实则是真不知情,只有等大小姐回来再告诉你了。” 酒足饭饱,众人纷纷起身告别,李羽坤微笑说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各位可否答应?” 王闯笑道:“李大侠但有所命,我等无有不从。” “我所求之事便是李大侠这三个字。”李羽坤道,“从今往后,我与诸位平辈论交可否?” 众人面面相觑,直呼不敢。 李羽坤故意板起脸说道:“你们这样,便是看不起我李羽坤了!” 王闯急忙带头赞同,其余人也是微笑点头。 李羽坤笑着与狄玲一起送他们从后门出了长风堂。 待众人走后,李羽坤忽然想起一人,便出言问道:“狄大姐,教中可有一武功高强,喜欢身背酒葫芦的彪形大汉?”他详细描述了在城外以及东来客栈遇到的那人的样貌和他袭击官兵时所使的武功招数。 狄玲低头沉吟良久才摇头道:“我不知教中有此人物。”她顿了顿又道,“教中高手如云,再则很多人都很神秘,绝少露面,有许多人我都未曾结识。” 李羽坤点了点头,思前想后此人多半是十二能士之一。 狄玲见天色已晚,便引李羽坤住到东首厢房,自己则回来西首的卧房。 经方才一战,又喝了不少酒,李羽坤确实也累了,简单洗漱一番之后便上床安睡。 一夜无话,这一觉直睡到巳时过后才醒转,李羽坤梳洗完毕之后便溜达出房,恰好见到那妇人正在院中忙活。他已知这妇人名叫吴月宝,虽也是教中人物,但却不会武功,平时在米铺帮忙。 李羽坤走过去细看,发现吴月宝正在剪窗花。 吴月宝见他来了,急忙行礼,并道:“李爷,我去端吃得来。对了,堂主她出去采买今晚的菜食去了。” 李羽坤点了点头,道:“你先忙吧,我自己去吃便是。” 吴月宝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告知李羽坤午饭放在厅内,是她刚做好的。 李羽坤便独自进厅吃饭去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缠人的樱子 李羽坤吃过午饭,坐着无所事事,吴月宝进来收拾碗筷。 李羽坤随口问道:“这里住着多少人?”他已暗暗观察过,宅院内有五间厢房,构造与当日钟典带他去的地方一般无二。 他忽然记起,似乎钟典带他去的那处宅院好像也在城西区域。 “李爷,平日这里只有狄堂主和奴婢两个人住,堂主的丈夫和孩子都不在长安,偶尔才会过来相聚。”吴月宝停下手头的活回话,“有时其他几位堂主也会赶来议事,偶尔会住上一晚。” 李羽坤点了点头。 吴月宝见他没有其他的话问,便端了碗筷出去了,过不多时她又回转,原来是沏了一壶茶送来。 她将茶壶茶杯送到李羽坤面前,微笑道:“这是长安城里上好的茶叶,请李爷尝尝。” 李羽坤点头示谢,并问起时辰,吴月宝说道:“现下差不多是午时四刻。”她见李羽坤没有别的吩咐,便道,“奴婢先去贴窗花了,李爷有什么吩咐大可唤我。” “好,你先去忙吧。”李羽坤随口说道。 待吴月宝走后,李羽坤独自品茶,喝完小半壶后,狄玲提了几大包东西回转。 她跟李羽坤打了个招呼后便去了厨房。 李羽坤站起身来走到院中赏梅。 院里摘了两株梅树,花开得正当时。 李羽坤看了一会,叹了口气,百无聊赖之下只得回房练功。 他盘腿坐在床上,运转真气练起了日月无极功,小半个时辰之后只觉神清气爽。 他每次练习这无极功时都会想到师父和香姨,记起他们所经历的那段往事,便会觉得自己的师父和香姨都是可怜人。 恩师看似遁入空门,四大皆空,实际上心中可能装了很多往事。 青龙山玄天总坛一别,也不知如今香姨身在何处,是不是安全? 李羽坤断定那日香姨舍弃秦月莲而去,定然是遇到了什么变故,而且这个变故极其突然并且非比寻常。 香姨若是没事,说不定会上少室山去见恩师,只是不知道恩师会不会见她,还是会避开她或者是硬起心肠将她赶下山去。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听得房顶上传来几下轻响,应该是有人飞跃而过,在房顶踏足借力。 李羽坤心中奇怪,心想大白天的怎么会有人在房顶飞跃而过。 谁知片刻之后,房顶又传来轻响。 李羽坤歪头细听,确定那人竟然没有离去,而是停在了房顶。 “喂,你这丫头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房顶鬼鬼祟祟干什么?”院中传来吴月宝的喝问声。 李羽坤心道:“定是狄大姐发觉了异响,为了掩人耳目,让不会武功的吴大姐出来应对。” 院中传来轻响,想是房上那个女子落在了院里。 “你想干什么?你不会是强盗吧?”吴月宝惊慌说道。 “这位大姐无须惊慌,我是好人,不是坏人。”来人娇声说道。 李羽坤心中一突,心想樱子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你飞来飞去的让人见了害怕,好像是个飞贼一样。”吴月宝道,“你快走吧,我家里可没有值钱的东西,再说,我家男人可要回来了,他别的不行,好色那是这条街数一数二的,你这么娇滴滴的姑娘,还是莫要让他瞧见了。” “哈哈,大姐,你不用虚言吓人,我可不信这一套。”樱子笑道,“我是来找人的,有人见到他进了这里,骗不了我的。” “你要找得人是谁?”吴月宝只好问道。 “李羽坤。”樱子说道。 “她果然是来找我的。”李羽坤心想,“得想个法子打发了她,否则被她缠上了那是相当的麻烦。” “你找李羽坤做什么?”院门开了又关,一人走了进来出言问道。 听到这个声音,李羽坤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当即便想出去相见,随即又强行忍住,心道:“嫣儿来了,樱子讨不了好去。” “啧啧啧,好一个美貌的姑娘,我叫樱子,你就是李羽坤的老婆宇文嫣喽?”樱子出言问道。 “我是谁与你无关,你也不用告诉我你的名字,趁我没发脾气之前,你最好赶紧离开这里。”宇文嫣淡淡说道。 “哎呦,这么蛮横的姑娘,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啊……你……” “走吧,下次我便不止是捏你的脸了。” “哼,走就走,很稀罕吗?”樱子似乎很不服气,“怎么,李羽坤就在屋里?难道你怕我勾走了他,所以不放心让他见到我?啊……你……你太过分了!走就走!” 李羽坤听到踏地飞掠的声音。 片刻之后,房门吱嘎一声打开,宇文嫣飘然而入。 李羽坤痴痴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宇文嫣咛嘤一声扑入他的怀中。 李羽坤将她紧紧搂住,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嫣儿,你去了哪里?可想死我了。昨晚我想闯入皇宫去找你,但是在皇城之外耽搁了,后来便奉你的号令跟着几位堂主回到了这里。” 宇文嫣轻轻挣脱李羽坤的双臂,拉着他坐好,笑道:“还好你没闯入宫里来,否则就扑空了。我根本没进宫去。” 李羽坤哦了一声,问道:“那你去了哪里?快跟我说说。” “你先说,你是如何认得方才那个丫头的?”宇文嫣故意板起脸来。 李羽坤大呼冤枉,于是便把那天晚上离开客栈之后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只是略去了樱子在房中对他的纠缠,但并未隐瞒跟随樱子前去玄都观盗书之事。 当说到李羽坤被向天飞捉弄时,宇文嫣笑得前俯后仰。 当说到李羽坤在玄都观独斗五神鸟时,宇文嫣听得津津有味。 当说到李羽坤中了毒药差点遭了毒手时,宇文嫣紧紧握紧他的手,连手心都是冷汗。 “钟典其人确是丐帮的帮主,只不过你遇到的那人不一定是真的钟典。”宇文嫣皱眉说道,“不知此人抓你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为了得到御风神功的功诀?还有,那什么刘公公必然就是宫里的太监了。” 李羽坤点了点头,随即笑道:“好啦,该我听你说啦!” “嗯。”宇文嫣点了点头,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干之后娓娓道来。 第二百七十四章 别来无恙 原来那夜李羽坤追着白不仇、紫雾山庄少庄主洛留尘、华山派钱齐和富商何彦四人走后,客栈外忽然来了一群神秘人,人数在二十人上下。 他们与原本住店的客人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最后竟然大打出手。 这群神秘人武功高强,出手毒辣,一上来便杀了客栈老板和几个伙计,以及好几名参与斗殴的江湖客。 其余江湖客虽然气势汹汹,但已有点惧怕了。 也该这群人倒霉,或者说他们不长眼,居然去招惹秦月莲和宇文嫣母女,出言特别污秽。 以宇文嫣的脾气,哪里会放过他们。 最后除了两三人逃脱之外,其余神秘人皆被母女二人所杀。 但是也不知是谁,有可能是没死透的神秘人,也有可能是某个江湖客,最后竟然放了把大火点着了客栈。 秦月莲和宇文嫣母女二人抢出了随身物品,本想等李羽坤回来,但一想到这群神秘人,总觉是冲着她们来得,于是宇文嫣提议连夜赶路。 途中又陆陆续续遇到几波人的劫杀,都被母女二人轻而易举的打发了。 宇文嫣在树上留字提醒李羽坤。 一路之上,也有几个人一直暗中跟踪监视,但并未有所行动,好似也没有恶意。 李羽坤告知这伙人便是东海日本国派来大唐的遣唐使。他们连宇文嫣易容改扮之事也知道了的。 宇文嫣直言这伙人很会藏匿行迹,确实是干见不得人的事情的能手。好在她母亲心细如发,发现了端倪,最后成功摆脱了他们。 进了长安之后,宇文嫣想办法与玄天门教众取得了联络,便有高手赶来接应,带她们去了玄天门在长安城内的秘密据点,如今秦月莲正是留在那里主持大局。 但秘密据点并非绝对安全,秦月莲就怀疑教中还有叛徒,而且这叛徒就在长安。 很有可能因为叛徒的出卖,宇文宗才会失手被擒,否则以他的武功修为,天下有几人能敌得过? 这也是母女二人没将李羽坤引去据点相聚的原因,要留他在外作为强援,以防一旦发生变故,可以带人驰援解困。 昨夜,宇文嫣确实想闯进宫去,但原因不是想去掳劫某个人,而是去打探消息。 有玄天门探子得到消息,玄都观掌门人精卫真人率领鲲鹏、金乌、孔雀、大鹏四人进宫面见皇帝,商量大事。 所以宇文嫣亲身赴险,想要一探究竟。同时,她让人通知长风堂、秋风堂、离风堂、月风堂、乘风堂的堂主们,命他们赶去皇城外接应。 她又找到了五堂之中最可靠的狄玲,告知她李羽坤的情况。 无巧不巧,李羽坤机缘巧合路过了米铺,正好被狄玲瞧见。 李羽坤问道:“嫣儿,据你所知,教主是不是真的被擒,他会被关在哪里?” 宇文嫣沉吟半晌才道:“很难说。江夏一别,我也不知爹爹他到底去了哪里。他若真来长安,定是要办一件极为重要的大事,如此肯定会秘密行事,岂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行藏?再者,爹爹武功高强,当今世上,能与他战成平手的人已寥寥无几,更别说能打败他,抓住他的人了。” 她顿了顿又道:“所以我猜,这其中必有隐情,但我现在还想不到。” “嫣儿,会不会消息的来源本身就有问题?是有人捏造假消息,目的是诓骗玄天门高手来长安?”李羽坤问道。 “也有可能。”宇文嫣点头道,“连端木盛都会反叛,更别说其他教众了。” 李羽坤道:“我记得白不仇说,这次武林大会名义上是玄都观主办,实际上是朝廷在背后运作。朝廷的目的是为了收服天下武林各派,对于不愿臣服的,便会以武力翦除。” “玄都观广邀各大派高手,很可能也是为了对付赶来长安的玄天门教众。”宇文嫣正色说道,“这次玄天门的麻烦可真大。” “确实如此。”李羽坤点头道,“不过放心,我必竭尽所能,护玄天门周全。” 宇文嫣噗呲笑出了声。 李羽坤正色说道:“我是认真的!” “我当然相信你是说真的。”宇文嫣嫣然笑道,“可是啊,我在想,天下人都说你叛出正道,加入了魔教,如此一来,以后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李羽坤握紧她的手道:“我不在乎。” “我很开心,你心里有我。”宇文嫣甜笑道,“他日,这玄天门教主之位非你莫属,到时……” “不不不。”李羽坤放开宇文嫣的柔荑,连连摆手道,“我可做不来教主。” “坤哥,我说真的。”宇文嫣收起笑容道,“江湖上所谓的名门正派都视玄天门为魔教,其实玄天门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教规之中也有明文禁止残害无辜弱小的条文。只是玄天门教众人数众多,良莠不齐,为非作歹之徒倒也是有的。将来你做了教主,可以大刀阔斧推行教规,严于治教,慢慢将玄天门引上正途也就是了。” “我心目中倒是有一人,是绝佳的教主人选。”李羽坤笑道,“那便是嫣儿你。论武功,你不弱于我,论智谋,你在天我在地。” “我啊,可不想当教主,我最多做个教主夫人。”宇文嫣歪头笑道。 “咳咳咳。”三声咳嗽打断了李羽坤和宇文嫣的情话。 “是娘到了。”宇文嫣起身去开门,李羽坤急忙站起身上前相迎。 秦月莲进得门来,宇文嫣拉着她坐好,笑问:“娘,您来陪我们吃年夜饭啊?” “嗯,也算能吃一顿小团圆饭。”秦月莲说道。 “可惜爹爹不在,香姨也不在。”宇文嫣撇了撇嘴,“娘,您说香姨她会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秦月莲缓缓摇头。 “我知道。”宇文嫣拍手道,“她啊,定是去找她的情郎了。” “她都告诉你了?”秦月莲面露疑色。 “是啊,香姨多半去少室山啦!”宇文嫣道。 李羽坤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嫣儿怎么跟我想得一样!” 第二百七十五章 闲聊 秦月莲叹了口气,转而向李羽坤问起少林方丈的情况,李羽坤如实相告,只道自己年少时在少室山上学艺,恩师除了传授他少林功夫之外,平日里多是帮忙处理寺务,经常会下山办事,半月乃至数十天不回。 后来恩师接掌了少林方丈之位,他也学成下山,多年未回少林寺,只在不久前回去一趟,得蒙传授了日月无极功秘笈。 秦月莲点了点头,又问起了空方丈的武功修为。 李羽坤直言自己只是见过恩师演练招式,或是教授武功时与自己拆招,但从未见过恩师与对手、敌人相搏。 秦月莲又点了点头,低头沉思。 宇文嫣见母亲似乎心事重重,便出言询问缘由。 秦月莲说道:“江湖有传闻,你爹爹独上少林,与了空方丈大战,最后胜负未分、两败俱伤。但此事也是传闻,不知有谁亲眼见到?” 李羽坤道:“我师伯了因亲眼所见,晚辈当日偷上少林,面见恩师之后了因师伯便到了,还说起宇文教主受伤之事。” “原来如此。”秦月莲面露疑惑,“但我实在想不通,教主为何要独闯少林寺?” “爹爹不肯带我一起去,否则我还能帮上忙。”宇文嫣嘟嘴说道。 “你尽会胡闹,能帮上什么忙?”秦月莲瞪了她一眼,“你在玉华山剑池的所作所为,小方和小青已经原原本本告诉我了。若非你运气好,早已命丧当场了。剑圣裴旻、大侠秦南阳,哪一个不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他们不愿跟你这个小辈当真罢了。” “嫣儿武功高强,带兵有方,倒也不是纯粹胡闹,只是她想将正道武林一网打尽,这想法倒真不对。”李羽坤微笑帮腔。 宇文嫣只是瞪了他一眼,并未出言埋怨。 “唉。”秦月莲叹了口气,说道,“我原本还想让你们二人尽快远离江湖是非之地,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了。坤儿生性善良淳朴,却一再因为玄天门与正道武林为敌,如今又不远千里赶来长安趟浑水,以后想要抽身就难上加难了。” “岳母大人!”李羽坤正色说道,“我与嫣儿已有夫妻之实,从今往后,只要我在,便要保你们周全。” 宇文嫣没想到他会说出实情,不觉满面通红。 秦月莲一呆,随即满面欢喜,连连称好,而后又道:“坤儿,有你这样的女婿,我很是开心,不管怎样,你不欠玄天门。你所作所为必须遵循自己的心意,切不能被嫣儿左右。” “谨遵岳母大人教诲。”李羽坤点头应道。 秦月莲道:“好啦好啦,年夜饭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们一起吃个团圆饭吧!等吃好了饭,你们可以出去逛逛,今夜的长安城定十分热闹。” “娘,您跟我们一起去吗?”宇文嫣拉着秦月莲的胳膊问道。 秦月莲摇头道:“我就不去了,我还得回据点。嫣儿你就留在坤儿身边吧,若是有什么消息,我自会派人告知。” 狄玲敲门请三人去吃团圆饭,无话。 吃过年夜饭,诸人又坐着聊了一会,秦月莲在狄玲的陪同下回返据点。 李羽坤携宇文嫣乔装之后上街闲逛。 第二百七十六章 卖艺人 宇文嫣挽着李羽坤的胳膊刚走上一条大街,就听得远处砰一声响。 二人循声望去,原来是远处有人在燃放爆竹。 砰砰砰之声不绝于耳,随处可闻爆竹声声,爆竹所能发出的光亮虽小,但贵在数量多,将长安城上空映照得若明若暗。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此时都停下脚步来东张西望欣赏爆竹,不时拍手欢呼,不少女子、孩童虽然捂着双耳,但依然满脸兴奋期待。 爆竹过后,忽然又是一阵烟火,绚丽多彩,五光十色,把长安上空照得光彩炫目。 宇文嫣此生从未见到如此多的爆竹、烟火,一时之间竟看得痴了。 漫天的烟火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才停歇,忽见正北方区域上空数十支烟火同时炸开,气象宏伟壮观。老百姓们又驻足眺望,大声喝彩。 “哈哈哈,那是皇城在放了。”有百姓说道。 皇城上空的烟火炸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才慢慢止歇,老百姓们纷纷赞叹:好一派天下升平的盛世景象! 宇文嫣拉住一名大家闺秀模样的秀丽女子问道:“姑娘,我们是外乡人,请问今晚长安城哪里好玩?” 那女子见宇文嫣貌美如花,顿生好感,回道:“承天门大街上有花灯,还有各种各样的节目表演,很是热闹,二位可以去看看。” 宇文嫣又问承天门大街的位置,那女子耐心指路。 宇文嫣谢过那女子之后,拉着李羽坤往承天门大街方向走去。 承天门大街是一条南北向的街道,是长安城内的主街,宽逾百步的街面上此刻真是人山人海。 宇文嫣望着往来如潮水的人群,咂舌道:“长安怎么这么多人啊!” 二人随着人潮缓缓移动,有时候停下来欣赏街旁的花灯。 那花灯上绘有各式各样的图案,也有一些山水,甚至是诗句、谜语。 宇文嫣对那绘有谜语的花灯特别感兴趣,找了好几个让李羽坤猜,李羽坤不善猜谜,一个也猜不出。 宇文嫣刮脸嘲笑,自己能轻而易举猜对,还获得了相应的小奖品。 李羽坤帮忙将奖品揣进怀里,笑着说道:“你若一路猜下去,所得只怕都拿不下了。” 二人有说有笑缓缓前行,不多时见到街边围了一大堆人。 走近前去方知有人卖艺,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的绝技。 那躺在地上的赤膊汉子虽然健壮,但压在他身上的石块显得更重。 汉子脸色凝重,紧闭嘴巴,显然是在屏气凝力。 石旁站了一身材娇小的年轻女子,瘦骨伶仃,手中扶着大榔头的木柄。 众人不解:这样一个弱不禁风小女子怎么举得起那么大的榔头,砸得碎那么厚的石块? 女子身旁有一驼背老妪,手里托着个铜盘,大声说道:“小婿一身钢筋铁骨,小女一身蛮力,列位父老乡亲可看好了!若是看得满意,请叫几声好,若是钱袋中宽裕,也请赏几个铜钱。正所谓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老妪说完,放下铜盘,拾起脚边的铜锣锤子,使劲敲了数下。 那年轻女子伸出一双又瘦又白的小手,抓住木柄发力,高高举起大榔头。 围观众人吆喝喝彩。 那女子啊一声娇呼,猛力朝着石块砸去。 随着赤膊汉子一声怒吼,他胸前石块碎成八块。 围观百姓立时爆发如雷掌声,不少人摸出铜钱甚至是碎银打赏。 汉子拨开碎石一跃而起,与年轻女子,还有那老妪一起团团作揖,感谢众人的捧场和打赏。 就在这时,有人嘿嘿冷笑道:“只怕这石块和榔头都是假的吧!” 第二百七十七章 请保镖 围观百姓循声望去,见说话的是一公子哥模样的人,约莫三十岁左右年纪,长得眉清目秀,甚是俊美,只是眉宇间多有酒色之气,身后跟了两名黑脸壮汉,一看就是保镖家将一类的人物。 那公子手摇折扇,笑嘻嘻地看着那瘦小年轻女子,眼神中多有调笑之意。 而那精壮大汉正想上前理论,被老妪伸臂拦住。 老妪欠身说道:“这位公子,小人们为了生计除夕夜也抛头露面做点小生意,请公子莫要乱说,若是公子信不过,大可亲自检查石块、榔头。” 李羽坤心中一惊,心道:“看这公子的样子,多半是来者不善,但这老妪说话不卑不亢,应对沉着冷静,莫非身怀武功才会有恃无恐?” 那公子收起折扇,笑道:“本公子正要检查检查。”说着将折扇插入腰间玉带,卷起右臂袍袖。 那年轻女子将榔头递了过去。 公子笑嘻嘻地伸出手来,抓向木柄,指尖一触之后反手抓向女子前胸。 年轻女子吃了一惊,撒开木柄,闪身躲开,一张脸羞得通红。 公子顺手抓住榔头木柄,哈哈大笑道:“躲得还蛮快的!”围观百姓有不少人亦发出笑声,有几个老成持重的看不下去,摇头离去。 那精壮汉子瞪圆双眼,马上就要发作,老妪拍了拍他的后背,汉子强忍怒气。 公子作势单手举起榔头,笑道:“啊,是我错怪你们了,这是真榔头,而且很重。”说罢“当啷”一下把榔头扔在地上,又俯身去看那几块碎石。 他看了好一会之后站直身子,啧啧称奇。围观百姓不知他是何用意,均面露疑惑。有些人忍不住跟着他,学他的样子。 公子笑道:“果然是货真价实的坚石,本公子佩服佩服!”说话间朝那精壮汉子拱了拱手。 精壮汉子见他彬彬有礼,便也拱手回礼。 公子又道:“这位壮士身体健壮、功夫了得,方才露了一手胸口碎大石的真功夫,让乡亲父老们开了眼界,本公子有个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立时有人大声道:“公子请说!” 其余百姓料想有热闹看,便也出声附和。 公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续道:“他们自顾自练着,看起来有些无趣,本公子恰好带了两名家丁,平日里学过一些初浅功夫,正好请这位壮士指点一二,乡亲们以为如何?” 围观百姓轰然叫好。 公子更加满意,不等精壮汉子答话,挥了挥手,一名家丁纵身上前,不由分说击出一拳。 精壮汉子也不躲闪,反而跨步迎上。 家丁这一拳正好击在他左肩。 精壮汉子纹丝不动,那家丁反而被震退半步。 百姓们立时爆发如雷掌声,李羽坤暗道:“这汉子果然身负武功,刚才这一招似乎是横练的铁布衫功夫。” 家丁大喝一声,扑上又出一拳,直掏精壮汉子心窝。 精壮汉子不理不睬,这一拳正中他心口,家丁皱眉后退。 公子奇道:“咦,难道他全身真如铁板一般?” “公子,小人去试试!”另一家丁沉声说道,“二弟,你让开!” 先前那家丁哼了一声,极不情愿让在一边。 此家丁从靴筒中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目露凶光,缓缓朝精壮汉子走去。 “阿牛哥,小心!”年轻女子急忙出言提醒,那老妪却坦然自若,拉着年轻女子退开几步,顺手将铜盘里银钱倒入木箱,把铜锣和木锤也放入箱中,合上箱盖上了锁。 在她做这些事的时候,精壮汉子已与匕首家丁交上了手。 匕首家丁身手敏捷,手中匕首一轮抢攻,精壮汉子只是躲闪未曾还手。 攻守之间,家丁分心疾刺,精壮汉子冷哼一声,闪身之后一拳击出。 家丁躲闪不及,被击中腹部,直接扔掉匕首,痛得双手捂着肚子跪倒在地,冷汗直冒。 他二弟怒吼一声踢出一脚,精壮汉子抬脚踢出,正中他胯部,直接将他踹翻在地。 “没用的东西,给我滚!”公子冷冷道。 两名家丁哪敢拂逆主人意思,互相搀扶着狼狈退走。 围观百姓本想热烈鼓掌,却也不敢得罪这公子,只好强忍暗暗叫好。 公子满面堆笑道:“本公子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位壮士确实是一条好汉!若是壮士愿意,可以做我的保镖,所赚银两肯定比你卖艺多得多。不知壮士可否愿意?” 李羽坤起初还以为这人故意找茬,是想调戏那年轻女子,此刻听来原来他是来请保镖的。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那精壮汉子竟然答应了下来。 宇文嫣轻轻拉了拉李羽坤的胳膊,二人不动声色离去。 走出去老远,宇文嫣才低声说道:“那卖艺的一家是玄天门教众。” 李羽坤讶异道:“那他为何要当那公子的保镖?那公子又是谁?” “多半不是富家公子,就是官宦人家。当了保镖可以掩饰身份。”宇文嫣说道。 李羽坤点了点头,暗赞他们想得周到,同时又感慨玄天门中果然多是能人,那卖艺的精壮汉子武功十分了得。 “你在江夏时遇到的那个公孙虎也会率领帮众赶来长安,还有其他江湖上一些新加入玄天门的帮派。”宇文嫣又道,“加上长安城中原有的教众,这次聚集的教众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看来长安城必将大乱!”同时又想,“白虎帮远在关外,他们加入玄天门,赶来长安与朝廷作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宇文嫣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猜到他心中所想,出言解释:“白虎帮远在关外东北,与玄天门天南地北,看似毫无瓜葛,实际上却也有共同利益。近年来大唐对东北区域加强统治,要把那里变成大唐真正管辖的土地。原本扎根在东北的势力自然不太愿意,但凭借他们自身的实力还不足以与朝廷抗衡,必须借助外力。玄天门正是他们可以仰仗的外力。” 第二百七十八章 谁是段郎 李羽坤低头沉思,总觉十分不解,这些江湖门派甘愿冒险坐上玄天门这条船,与朝廷为敌,必然存在十分诱人的利益驱使。 可是这些二三流门派攀附的玄天门实力再强,也无法与当今朝廷抗衡。 这就好比蚍蜉撼大树,大唐就是参天大树,而这些门派只不过是蚍蜉,玄天门虽然强大,但最多也只是停在大树上的老鹰罢了。 二人离开热闹的街道,拐上一条偏僻的小巷,宇文嫣压低声音说出了一个惊天秘密:“有人要造反,大唐马上将会大乱。” 李羽坤倒吸一口凉气,正想问造反的人是谁,却见小巷彼端五十步外有两名官差摇摇晃晃走来,似乎是喝多了酒。 李羽坤拉着宇文嫣让在一旁,那两名官差越走越近,酒气越来越浓。 其中一名个子稍高的官差打了个饱嗝,一股难闻的酒气四溢。 宇文嫣皱眉以手掩鼻。 此人看到了宇文嫣,双目放光,快走几步过来,淫笑道:“小娘子,这是要去哪里啊?” 个子稍矮的那名官差较为清醒,瞟了一眼李羽坤,见他气度不凡,急忙过来拉住高个子官差。 高个子官差醉意正浓,被同伴一拉之下差点跌倒,只是不是往后跌,而是往宇文嫣身上靠。 这真的是叫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宇文嫣还未出手,李羽坤右掌轻拂,那高个子官差倒飞出去,背脊重重地撞在了高墙之上,又顺着墙壁下滑,软瘫在地。 另外一名官差打了个冷战,酒意全无,踉跄后退去扶那倒地的同伴,一探鼻息之下心中一宽。他转过头来,惊恐地看着李羽坤和宇文嫣,嘴唇微动却未说出一个字来。 “崔三、刘正,你俩……你俩在干啥?” “啊,刘正坐在地上……地上……做什么?莫非真的喝多了?” 两名大着舌头的官差跌跌撞撞走来。 李羽坤心想没必要跟他们周旋,拉起宇文嫣便走。 谁知那两名官差黄汤灌饱胆气十足,一人拔出腰刀迈步追来,嘴上喊道:“好小子,打伤……了……呃……人,还想……呃……还想逃!”舌头虽然打结,步子迈得倒是很大,追近之后举刀就劈。 李羽坤也不回头,落后一步右足反踢两下,一下踢飞腰刀,一下踢在那官差侧臀,将他踢了出去。 官差挣扎着爬起,不知是喝多了不知疼痛还是怎么,骂骂咧咧挥舞拳头再上。 李羽坤索性出手震晕了他,之后不想再跟余人纠缠,拉起宇文嫣腾身而起,跃上一道高墙掠出一段路之后落入一处僻静的小院中。 他之所以是震晕那人而非封他穴道,是因为震晕了容易被同伴救醒,若是封住穴道,只怕一时半会没人能解开。 他们本想穿过这宅院从另一头出去,谁知刚一踏足院中,只听有人轻啊一声,随即颤声问道:“段郎,是你来了吗?”听声音是个年轻女子。 李羽坤甚是尴尬,望向宇文嫣,示意一走了之。 谁知厢房门打开,一白衣女子急跨出房,到了院中见到李羽坤和宇文嫣之后一呆,继而面露惊疑,侧身皱眉问道:“二位好生面生,不知来我家里做什么?” 白衣女子长得甚是秀丽,话语中多是责问并无惊慌。 宇文嫣上前一步笑道:“这位姐姐,我与阿哥为了躲避几条恶犬不请自来,闯入了姐姐家中,请姐姐莫要怪责。” 白衣女子面色转缓,淡淡道:“原来如此,这附近养有恶犬吗?我倒是不知道。” “想来是别的地方游荡到这里来的。”宇文嫣笑道,“坤哥,我们走吧,莫要打扰姐姐。” “好。”李羽坤朝那女子拱了拱手,环顾左右找门,心想总不能当着女子的面跃出墙去。 谁知那女子忽然啊了一声,对着二人一顿打量,接着又掩住樱桃小口,满脸惊愕。 宇文嫣笑问:“怎么了?” “你们……你们是李羽坤和宇文嫣?”白衣女子皱眉问道。 这次轮到李羽坤和宇文嫣吃惊了,他们互望一眼,心中想得一样:这陌生女子怎么认得我们? 就在此时,正门上传来三下富有节奏的敲门声。 “你们快走吧!莫要让段郎瞧见了你们,否则便要大大的不妙了。”白衣女子说道,随即拂袖而去,显然是去开门,而敲门的人自然便是他口中的“段郎”了。 只是不知为何让“段郎”瞧见了,会大大的不妙?这“段郎”又是什么人? 第二百七十九章 交易 过不多时,门吱嘎一声打开,李羽坤和宇文嫣正想悄悄离去,却似乎听到那女子又轻声“啊”了一声,语气中带着惊讶。 李羽坤不以为意,宇文嫣却为之神情一凛,皱眉向那白衣女子走去的方向定睛细看。 白影一闪,只不过这道白影是被人横抱着的。 “你们是谁?”抱着白衣女子的年轻男子诧道。 宇文嫣淡淡道:“放开她,我便饶了你。”她见白衣女子似乎是晕了过去,而男子眼神颇为闪烁,很显然是做贼心虚。 男子不禁猛眨眼睛,显然是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没有心理准备,但随即又恢复冷静,笑道:“你二人到底是谁?” 宇文嫣心想没必要跟他废话,滑步上前。 男子颇不以为意,想要抱着白衣女子闪身后退,可哪里还来得及,一招之间被宇文嫣点中双臂穴道。 别说他抱着个人,就算是全力应付,也不是宇文嫣的对手。 宇文嫣自他双臂上抱过白衣女子,见她双眼紧闭,已昏迷过去,脸色白里透着微红,猜想她多半是中了迷药。 宇文嫣跟李羽坤使了个眼色,李羽坤心领神会,上前质问道:“你是谁?快把解药交出来。” 那男子颇为慌张,双臂虽不能动,但身子却是能动的,正想后跃,却被李羽坤拂中要穴,顿时动弹不得,张嘴支吾着说不上话来。 “妙儿,你在哪里?”一人大力推开门,摇晃着走了进来,看到那被点了穴道的男子,又见到李羽坤和宇文嫣,满脸疑惑,随即看到宇文嫣抱着的白衣女子,急忙抢上来抱过,瞪大眼睛问道:“你们把妙儿怎么了?” “你姓段?”宇文嫣不答反问。 “是又怎样?在下正是段铮”来人醉眼惺忪问道,“屠二哥,你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做什么?”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道,“不对啊,你不是说回住处去了吗?怎得到了妙儿的住处?” 那屠二哥满脸尴尬,只有苦笑。 “啊!不对,你们二人看上去怎么这么眼熟?”段铮歪头细细打量李羽坤和宇文嫣,忽然惊道,“好啊,原来便是你二人!” “段兄弟认得我们?”李羽坤笑问。 “哼,我还犯愁找不着你们,想不到你们竟送上门来了!很好,很好!”段铮笑道。 段铮将白衣女子抱回厢房,随后提着长剑出来,举剑一指,傲然道:“在下段铮,本来与二位无冤无仇,但今日却要拿下二位,好去换金子。” 李羽坤哑然失笑:“原来段兄是接了杀我的买卖啦?” “正是。”段铮承认,“但我不杀你,只擒了你二人前去见买主,全凭他处置。” “我想问得是我们值多少金子?”宇文嫣饶有兴致地问道。 “李羽坤值千两黄金,你宇文嫣嘛,值得更多,两千两黄金。”段铮正色说道。 “我只有一点不明白,你怎么会认得我们?难道你手上有我们的画像?”宇文嫣问道,“而且那白衣姑娘也见过这画像?” “你很聪明。”段铮道,“我确实给妙儿看过画像。” “阿铮,少跟他们废话,快些动手,这可是黄澄澄的金子啊!”屠姓男子忙道。 “多谢屠二哥提醒。”段铮说罢长剑斜挑,刺向李羽坤。 李羽坤见他这一剑暗含四五个变化,心中暗赞,同时晃身躲过。 段铮变招再刺,他虽然喝了不少酒,但剑法依旧犀利,颇有剑术名家的风范。 李羽坤闪身再躲。 段铮一连刺了六剑,李羽坤便躲了六剑,只是闪躲,并不还手。 段铮剑尖指地,无趣地说道:“你不还手,打起来没劲。” “你喝多了酒,坤哥他即便赢了你也胜之不武,你也输得不甘心,不如等你酒醒了再打不迟。”宇文嫣在一旁笑道。 “少来唬我。”段铮瞪眼说道,“我若应了你,等我酒醒了,你二人早就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又要费劲找寻。” “你先去叫醒那姑娘,我们不逃,在这里等你便是。”宇文嫣道,“她中了你屠二哥的迷药,晕了过去。屠二哥多半是意图不轨。” “什么!”段铮扔去长剑抢身过去怒视屠二,“她说得是不是真的?” “兄弟可别上了他们当。”屠二强笑道。 “我先去救醒妙儿再说。”段铮奔进厢房里去了。 半炷香的工夫之后,厢房内传来交谈声,片刻之后,段铮扶着那妙儿走出厢房,段铮怒视屠二:“我待会跟你算账。” 接着他又向李羽坤和宇文嫣屈身行礼,道:“多谢二位,若非二位在场,妙儿可要糟糕。”他顿了顿又道,“只是让我就这样放弃三千两黄金,倒真办不到。” 妙儿道:“段郎,你我情投意合,何须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可是……可是你爹爹嫌我没钱,不肯将你嫁给我,我若得了黄金,便能光明正大娶你。”段铮酒意未去,直言不讳,妙儿俏脸一红。 李羽坤和宇文嫣含笑对望,宇文嫣笑道:“原来你也是个痴情种,好吧,我与坤哥便成全了你,明日我们再来这里,你便带我们去领赏吧!” “此话当真?”段铮奇道,“不行不行,你们是恩人,我段某人怎可恩怨不分。”段铮摇头叹息。 “无妨。”宇文嫣道,“带我去,三千两黄金我一时拿不出,但三千两白银却是可以的。”说罢自怀中取出一叠银票上前递过。 段铮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居然有这种好事,他思索片刻之后明白过来:“我也不知那人是谁,但可以肯定,他身份地位绝非等闲之辈,二位深入敌营,危险重重。”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宇文嫣笑道。 段铮犹豫再三,终于点头,但却不接银票。 宇文嫣索性将银票塞入他手中。 “我若拿了银票走人,你们不是吃了大亏?”段铮问道。 “你不是这样的人。”宇文嫣道,“这个屠二可不是什么好人,我这便杀了他以绝后患。” 第二百八十章 苦肉计 “不要,求姑娘饶命!”屠二急忙求饶,他苦于身体不能动,只吓得满头冷汗。 “姑娘可否放他一马?”段铮不忍,“再怎么说,此人也是我的同乡,我不忍心见他身死。” “也好,那就留他在此间住上几天,可否?”宇文嫣问道。 段铮明白她的意思,但却很是为难。 李羽坤微笑走过去,在屠二身上补了一指,屠二立时便晕了过去。 宇文嫣问道:“妙儿姐姐,可会武功?” “会几手三脚猫功夫。”妙儿答道,“都是段郎教得。对了,我名叫戚妙。” “家中可有利器?”宇文嫣又问。 “我明白了,只要此人大喊大叫,我便杀了他便是。”戚妙明白过来,“方才这位李大哥定是点了他重穴,让他几日间动弹不得,我只需给他些许吃食,让他不至于死掉即可。” 宇文嫣笑着点头,与段铮约好明日午后再会面。 李羽坤和宇文嫣在繁华的长安城内四处游历,只觉这帝都确实充满了魅力,怪不得普天之下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想要称霸天下。 因为一旦你拥有了天下,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你便也拥有了一切。 包括土地、金钱、美女,你享之不尽,用之不绝,整日过上奢华生活。 二人此次出来,只是乔装,没有易容,因而会被段铮认出。 段铮能认出他们,其他人自然也能认出来,所以他们虽说是在欣赏长安的夜景,但也颇为小心翼翼,好在一路之上,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其实宇文嫣本可以利用自己超高的易容术来改头换面,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她希望以自己和李羽坤为饵,诱出一直藏在深水中那条大鱼。 可是这条大鱼似乎很沉得住气,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他所雇佣的那群虾米,也没有出现。 这让李羽坤和宇文嫣有些许的失望。 也许他也在过除夕,享受天伦之乐吧! 三更时分,长安街头依然十分热闹。李羽坤和宇文嫣逛了一晚,买了许多东西,恋恋不舍的回到长风堂。 狄玲仍在院中苦候,见二人回来才放下心。 三人各自回房安睡。 李羽坤醒来时发现已日上三竿,他洗漱完毕出得房门,宇文嫣穿了一身喜气洋洋的新衣,正在院中赏梅。 吴月宝见李羽坤出房,去端来一套新袍子、一双新靴子。 “今日是新年第一天,所以得穿新衣服。”宇文嫣笑道。 李羽坤回房换好,对着铜镜一照,只觉衣服裁剪的甚是合身,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 午时时分,李羽坤和宇文嫣驾着狄玲准备好的马车,依约去找段铮。 段铮已在院内等候,戚妙在一旁相陪。 “妙儿莫要听信屠二的哄骗之言,他若有不轨举动,杀了他或者用重物打晕他即可。”段铮千叮万嘱。 “知道啦,段郎你也要小心啦。李大哥,宇文妹妹,帮我多加照顾段郎,他这人牛脾气上来,就会不管不顾了。”戚妙笑道。 “你与那买家约在哪里相会?”宇文嫣坐在车内,出言问道。 “城外真武观。”驾车的段铮随口说道,“观内供奉的是真武大帝。据说真武观观主叶秋离出身玄都观,后来不知为何自立门户,创立了真武观。” “也许是朝廷的意思。”宇文嫣道。 段铮点头道:“姑娘说得不错,长安的道观多隶属于当今朝廷。” “这么说来,背后的买主真的有可能是当朝的人。”李羽坤猜测。 出了延平门往西约莫行了十余里路,进入了山区,再行半个多时辰,马车在山脚下停下。 李羽坤和宇文嫣轻轻撩开车帘露出一条缝望上去,已可清楚看到山腰处屋舍林立。 真武观还真不小。 不远处牌楼矗立,牌楼后修了一座凉亭,亭内有人。 段铮低声道:“我先去瞧瞧,二位等在车上便是。” 段铮走后,李羽坤问道:“嫣儿,你可信得过段铮?” “没有区别。”宇文嫣笑道,“反正我们都想见见那幕后之人,他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都无关紧要。” 李羽坤点头赞同。 段铮回返,甚是尴尬,囧道:“守在亭中的是真武观的道士,不让我们上山。” “那买主与你们有什么相见的讯号?”宇文嫣问道。 段铮道:“我并未亲眼见过买主,只是从他的下属那里接到的任务,那人只说将你们的人或者首级带来真武观即可。” “那你便点了我与坤哥的要穴即可。”宇文嫣笑道。 段铮怔住,半晌才道:“姑娘此话何意?” 李羽坤笑道:“尽管点便是。” 段铮犹豫片刻,尴尬说道:“好吧,我只装模作样点吧,点什么穴道好呢?” 宇文嫣笑道:“封住坤哥的檀中要穴即可。我嘛自己会点。” “檀中穴乃人身上第一大穴,这……”段铮犹豫。 宇文嫣摇了摇头,出指如风,点中李羽坤的檀中穴,又点了双臂的曲池穴和双腿的环跳穴。 李羽坤摔倒之际手掌拂出,正中宇文嫣要穴,宇文嫣也栽倒在车厢内。 段铮呆若木鸡,半晌才回过神来,自言自语道:“他妈的,买主怎么还不露面?” 他装模作样在围着马车转悠了半晌,也不见有人上前搭理。 只过了一顿饭的工夫,那亭中的两名道士提了长剑走了过来。 “喂,你怎么还不走?”其中一名道士问道,语气颇为不善。 段铮拱手说道:“两位道长,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想求见观主,劳烦代为通报,就说我抓到了他想要的人。” “哼,胡言乱语。”另一名道士说道,不禁撩起车帘向内张望,看了半天不认得倒在车厢内的李羽坤和宇文嫣,回身问道,“他们二人是谁?” 段铮故作神秘道:“那是观主要的人,观主见到之后就明白了。” 两名道士拿不定主意,一道问道:“他们被你点了穴道?” “是的,他们还中了点迷香,此刻毫无反抗之力。”段铮笑道,“否则我也擒不到他俩。二位道长可知他们是谁?” 没见过车厢内情况的那名道士也撩起车帘仔细打量过后摇头道:“不认得。” “他们可是大有来头,武功之高世所罕见。”段铮正色说道,“若非我用了一种厉害的迷烟,怎么可能捉到他们。” 李羽坤暗暗好笑,心想这段铮看似憨厚,在宇文嫣的教导下,说起慌来也是面不改色。 第二百八十一章 神秘的买主 那两名道士追问李羽坤和宇文嫣的姓名,段铮故作神秘但就是不说。 道士无奈,互望一眼,其中一道说道:“宋师兄,你在此处陪着,我去禀明马师叔,请他示下。” “也好,那劳师弟,你速速上山去吧!” “不不不。”段铮连连摇手,“一定要见到叶观主才行,见其他道长不管用。” 宋、劳二人十分为难。 “婆婆妈妈的,真叫人无语。”段铮略显无奈,忽道,“咦,那边走来的道长是谁?” 宋、劳二人转身张望,段铮连劈两掌,斩在二道后颈,二道当即晕倒在地。 段铮又补了两指,点了二道穴道,小心翼翼将他们拖入亭子,嘴上说道:“若有野兽过来,也只能怪你们倒霉了,谁叫你们不肯为我通报。不过野兽都是夜里出没,此时暖阳高照,只怕不太会有。” 段铮驾着马车缓缓上山,山道铺就的甚为平坦,马蹄铁踩在路面发出富有节奏感的声音,在寂静的山道上显得特别明显。 越往上走,山间迷雾袅绕,看出去朦朦胧胧的。 李羽坤和宇文嫣身在车厢内,看不见车外的山景,不禁心想:若是段铮将车赶离山道,冲下悬崖峭壁倒是糟糕了。 好在段铮并没有这样做。 说来也怪,一路行来,竟没有遇到什么阻拦,连一个道士都没遇着。 就这样子,马车很顺利的到了半山腰,数名身背长剑的道士才终于现身,远远的呈两列奔来。 为首的一名中年道人立定后挑眉说道:“无量天尊,贫道飞云子,这位善人何故赶着一辆马车上山?” 段铮自车上跳下,抱拳道:“道长好,在下段铮,带了叶观主想要的人来求见观主。只因这两人中了迷药又被我点了穴道,行动不便,所以我才会用马车载着他们上山。” “掌门师兄有要事在身,不便迎客,段善人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有什么人也可以交给我。”飞云子淡淡道。 “可是……”段铮十分为难,环顾四下后说道,“道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段善人请。”飞云子沉思片刻后指了指远处。 “道长,实不相瞒,车中之人乃李羽坤和宇文嫣,是有人出了三千两金子,悬赏缉拿,在下有幸拔得头筹,那人言明务必亲手交到叶观主手中。”段铮跟着飞云子走远后低声说道。 “哦?”飞云子虽然竭力掩饰但没有逃过段铮的眼睛,他听到李羽坤和宇文嫣的名字时,十分吃惊。 “所以……”段铮故意顿了顿,“还请道长引见。” 飞云子捋须沉思,良久才点了点头:“善人稍候,贫道这就去通报。” “有劳飞云道长。”段铮谢过。 飞云子走到马车前,撩开帘子仔细打量。 宇文嫣狠狠瞪了他一眼:“臭道士,看什么!”李羽坤闭目不语。 飞云子飘然远去之后,留下的道士冷冷站立,凝神戒备。 段铮只是欣赏山景,也不来寻他们说话。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飞云子才回来,跟段铮说“掌门师兄有请。” 段铮驾了马车跟随一众道人进了一个院落。 飞云子道:“掌门师兄正在前面偏殿等候,马车就停在这里。车内二人可走得动路?” “不用麻烦,连同马车一起进殿吧!”殿内有人朗声说道。 “是。”飞云子答话,挥手示意段铮赶车进殿。 段铮哑然失笑道:“这还是头一遭。”跳上马车,轻扬马鞭。 马匹吃力的拉着车上了台阶,数名年轻道人在后面帮推,又有两人撤去大殿门槛。 段铮一愣,笑道:“原来门槛也能撤去的。” 段铮驾驶马车停在殿内,但见供台高筑,其上供奉的神仙他也不识,只依稀可见是名长须道人。 供台上香火旺盛,之前背身站了一名道人。飞云子挥手清退众道人,缓缓关上了殿门。 那道人回过身来,段铮上前几步躬身行礼:“在下段铮,拜见叶真人。” 那道人稽首还礼:“无量天尊,贫道凌云子,段善人不辞辛劳,远道而来,言明要见贫道,不知所为何事?” 段铮一呆,随即撩开车帘,指着车厢内的李羽坤和宇文嫣道:“此二人正是真人悬赏缉拿的李羽坤和宇文嫣,请真人查验。” 宇文嫣冷冷道:“叶秋离,你为何叫人捉我们?” “女善人何出此言?”凌云子淡淡道。他始终一副淡然的表情,果真有世外高人的模样。 段铮将车帘挂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道:“在下已依约将人送到了真武观,真人也该兑现承诺,付我三千两黄金的酬劳。”说罢自怀中掏出一卷纸,摊开之后对着车内的二人比照,“是吧,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凌云子点了点头道:“确实是画像中的二人,可是方才段善人说的话贫道一点也听不懂。” “真人不是想赖账吧?”段铮满脸疑惑。 “善人莫要胡言乱语。”飞云子插话道。 段铮双手一摊道:“我接了陌生人的生意,只要擒住李羽坤和宇文嫣,或者杀了他俩,带着他们的人或者首级赶来真武观,交给叶真人,就能得到三千两黄金的酬劳。” “你可认得那人?”飞云子问道。 “不认得。”段铮摇头叹气,“他当时戴了个弥勒佛的面具,把画像交到我手上,言明条件之后便走了。” 李羽坤心中一动,想起那日在神拳门,那杀人者亦是戴了个弥勒佛面具。 “善人,你多半是被诓骗了。”飞云子笑道,“像我道门中人,怎么面戴弥勒佛的面具?” 段铮诧道:“如此说来,那人竟是和尚?” “不一定是和尚,但多半是信佛的。”飞云子淡淡道。 “看来我好像是上当了。”段铮苦着脸道,“如此我只有赶着车把他二人送到别处去了。” “段善人想去往何处?”凌云子问道。 “我也不知道。”段铮摇头叹气,“长安城内想要得到李羽坤和宇文嫣的人不在少数,我只有去大街上叫卖了,大不了打个折扣,总比血本无归来得好。” 李羽坤心中佩服,这个段铮确也机智过人。 第二百八十二章 将计就计 凌云子沉吟片刻,出言问道:“段善人此法倒也可行,不知善人想要打几折?” “哈哈,真人也想做这笔生意?”段铮笑问,“一千五百两黄金总要收的,否则岂不是吃大亏了。” 凌云子又问:“不知善人自己的命又值多少金子呢?” 段铮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苦笑道:“我听出来了,观主想做一笔无本的买卖。” “你很聪明。”飞云子点了点头,再次走近车厢,忽然出指,下重手点了李羽坤和宇文嫣的要穴。 “道长做什么?”段铮诧道。 “煮熟的鸭子可不能飞了。”飞云子笑道,“段善人,看来你已经没得选了。” 段铮苦着脸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叹了口气道:“看来我是没得选了。他们的命虽然值钱,但比起我自己的命来说,总归要不如一些,所以我现在只好跟二位真人说两个字了。” “哪两个字?”飞云子含笑眯眼问道。 “再见。”段铮拍了拍屁股,大踏步往外走去。 李羽坤看得真切,凌云子眼露杀机,瞟了一眼开门而去的段铮。飞云子微微点头,紧随段铮而去。 凌云子走近车厢,细细打量,他面无表情,不知在想着什么。 李羽坤潜运御风神功,轻而易举冲开了穴道,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地看着凌云子。对于段铮的安危,他不是很着急,因为他看得出,段铮武功很高,全身而退当不是难事。 “我不是叶秋离。”凌云子淡淡道。 “那你是谁?”宇文嫣问道。 “我是凌云子。”凌云子一字字说道。 “哦,可惜段铮也不认得凌云子并非叶秋离。”宇文嫣淡淡道。 “没什么分别。”凌云子道,“他只是众多棋子之中的一枚而已,而且是最无关紧要的那一枚,无关整个棋局。” 宇文嫣笑道:“段铮是棋子不假,只怕连你都是棋子罢。” 凌云子微微变色,随即又恢复那种淡然的表情。 宇文嫣问道:“我很想知道,躲在你们这些棋子后面执掌整个棋局的人到底是谁?我想不管这人是谁,定是一个十分厉害的人物。” “宇文宗不愧是宇文宗,光看他女儿,便知他是多么厉害的人物。”凌云子叹道。 “你认得我爹爹?”宇文嫣心中一动,暗想凌云子是否知道爹爹的下落。 谁知凌云子换了话题:“这位想必就是少林方丈的高足李羽坤了,贫道近日听闻你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倍感诧异。不知你做这些事情是授意于了空方丈还是出乎你本心?” 李羽坤不知他此话的用意,只好闭口不言。 凌云子哼了一声,道:“贫道知晓少林寺也在本次武林大会邀请名单之中,不知届时了空方丈会否亲自带队参会?” 李羽坤心中一动,但猜不透凌云子为何说起这茬,自然也无从接口。 凌云子谈兴正浓,滔滔不绝又道:“佛道之争由来已久,佛家被我道家压过一头已有数十载,哼哼,贫道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翻身!”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想怎么还涉及佛家与道家的争斗?他对这种宗教之间的明争暗斗一无所知。 “道长,我猜是你把叶秋离道长抓起来了,你的目的是要取而代之。”宇文嫣突然之间的猜测似乎是把凌云子吓了一跳。 凌云子走近半步仔细打量宇文嫣。 正在此时,脚步声响起,飞云子回转,神色颇为不善。 “师兄,那小子跑了!”飞云子沉声道。 凌云子眯眼沉声,半晌才道:“无妨,那小子掀不起什么风浪。师弟,把这两人关进密室再说。” 飞云子做了个砍头的手势,凌云子摇了摇头,道:“留着他们,将来必有大用,或可利用玄天门、少林寺。” 飞云子点了点头,探手入车厢,一手一个,抓起李羽坤和宇文嫣向大殿左侧的门户走去。 这飞云子身材高大,力气也大,提了两人依然健步如飞。 李羽坤和宇文嫣哪里受过如此待遇,索性闭上眼睛暂时忍耐。 飞云子提了二人穿过两条长廊,进了三道门,最后进了一间厢房。他将二人丢在地上,转动墙边橱柜之中的一个花瓶,打开了一道暗门,便把李羽坤和宇文嫣丢了进去,沉声道:“老老实实在里面待着吧!” 暗门合上,密室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听到飞云子离去的脚步声,李羽坤问道:“嫣儿为何不让我动手?” 宇文嫣也已冲开穴道,低声道:“这种机关怎困得住我们?待到天黑之后,我们出去查查叶秋离的下落。我想叶秋离肯定知道很多秘密,才会被人软禁起来。” 李羽坤点了点头,随即想起宇文嫣看不到,又说了声“是”,又觉哪里不妥,细想之下明白,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中哪里知道什么时候天黑。 李羽坤和宇文嫣席地而坐,宇文嫣挪近之后靠在李羽坤肩头,笑道:“昨晚我没睡好,趁现在歇息一会。” 李羽坤轻拂她的秀发,柔声嗯了一声。 密室之中有徐徐风声,定是哪里有通风口,但却没有光亮透进来,说明通风口外面也不在地面之上。 李羽坤摸了摸怀中,发觉没带火折,暗叫自己糊涂。 宇文嫣道:“我带了火折,你不必烦心。” 李羽坤心想若是打不开机关出不了密室那可如何是好?又想起方才凌云子所说的话,心中不知是盼望恩师来长安多一些还是不来多一些。 接着又想到佛道之争,寻思当今皇帝是信佛多一些还是崇道多一些。 沉吟片刻便明白肯定是崇道多一点,光说长安,据说就有好些知名的道观,仅仅是玄都观,就可见一斑,那里可是有公主在里面清修的。 胡思乱想之际,李羽坤竟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李羽坤听到宇文嫣在轻轻唤他。 李羽坤睁开双眼,只见密室里一片光亮,暗门也已被打开。 宇文嫣向他努了努嘴道:“走吧,咱们来个夜探真武观。” 第二百八十三章 白云道人 李羽坤低声欢呼道:“嫣儿,你真本事,居然悄无声息便打开了暗门,连我都没听到异响。” 宇文嫣横了他一眼,随即又噗嗤笑出了声:“这密室很可能是独立的,并未通往其他地方。” “啊,我原本还在想这里会不会通往别的密室,那里有可能囚禁着叶观主。”李羽坤说道,“那这徐徐的清风是何处吹来的?” 他左顾右盼,借着宇文嫣手中火折发出的光亮看到了墙上的两个出气孔。 “嫣儿,我扶你上去看看那两个洞孔。”李羽坤道。 宇文嫣点了点头,李羽坤扶着她的腰举起之后让她坐在自己肩膀上,慢慢靠近墙壁。 宇文嫣凑近洞孔定睛细看,半晌过后,忽然“啊”一声惊呼,身子不由自主后仰。 “看到什么了?”李羽坤将她放下后问道。 “一对眼睛。”宇文嫣低声道,抬手拍了拍胸脯。 李羽坤皱了皱眉,沉声道:“嫣儿,你且关上暗门。” “好。”宇文嫣也不问缘由,摸索墙壁上的机关,关上了暗门。 “嫣儿退后。”李羽坤扎稳马步,气凝双掌,骤然拍出。 “轰隆”一声,坚墙应声而坍。 “好小子,你吓人呢!”一苍老的声音责怪道。 粉尘散去,李羽坤和宇文嫣均吃了一惊。 但见一六十多岁的白发白须老道手足均被儿臂粗细般的铁锁链困住,锁链的另一头牢牢固定在铁环上。铁环焊在铁板上,铁板镶嵌进了石墙之内。 之所以断定这老头是个道人,是因为他身着的那件破烂袍子,隐约还可以看到阴阳八卦图形。 李羽坤暗暗好奇,自己与宇文嫣在隔壁密室待了那么久,居然并未发觉隔壁老道的气息,也没听到锁链发出的声响。 再看这老道,双目炯炯有神,一对眸子顾盼之间精光四射。 “前辈,你怎么被关在这里?”宇文嫣问道,心中却想不知他是如何离地数尺,凑近墙上的洞孔观望的。她很肯定,方才在洞孔中见到的那对眼睛正是这老道的。 “女娃娃,你一对眼睛漂亮得紧呐。”老道嘿嘿赞道,他叹了口气道,“贫道在这里已住了三年零七个月啦!怎么,是马师弟让你们来救我的?嘿嘿,小子,观你的掌力,确实是当世难得一见的高手啊!” 李羽坤抱拳谦让几句,见老道气度不凡,不免生出几分敬意,问道:“不知前辈的马师弟是哪位?” 宇文嫣笑道:“自然便是飞云子道长。” 李羽坤面露疑惑,那老道却点了点头。 李羽坤奇道:“嫣儿,你早就认得那飞云子道长啦?他暗中托你来救这位前辈?” 宇文嫣歪头笑道:“不然,我只是猜得。” 那老道盘腿坐下,抬手捋须,锁链发出当啷当啷的声音。 “若我猜得没错,前辈便是真武观的观主叶秋离。”宇文嫣说得很有信心。 老道点了点头,摆手示意她说下去。 “飞云子道长之所以把我和坤哥关到这里来,其目的便是要我们发现前辈,并且想法子救出前辈。”宇文嫣续道。 李羽坤不解,诧道:“要将我们关到密室来的是凌云子道长,莫非他本意也是要我们救出叶前辈?” “不然。”宇文嫣摇头道,“我向凌云子说起是他将叶观主关起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反驳,反而紧紧盯着我看,他那眼神让我觉得我猜得没错。再者,我猜凌云子的本意并非让飞云子将我们关到这里,而是关到其他的密室,是飞云子道长自作主张,将我们带来了这里。” 她顿了顿又道:“这里应当是非常秘密的所在,飞云子道长一定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探查到有这样一个地方。又或者他费了很多功夫,用了很多手段,才取得凌云子的信任,探听到叶观主被关在此处。” “可是飞云子道长下重手封我们的穴道,又去追杀段铮,这又如何解释?”李羽坤道。 “他是在试探我们的功夫,若是我们连穴道都没办法冲开,便也没能力救出叶观主了。”宇文嫣笑道,“他若真心追杀段铮,必然会带领真武观的高手一起追击,段铮不可能轻而易举逃脱。” “女娃娃分析得很有道理。”叶秋离对宇文嫣很是赞赏,“唉,在这真武观中,也就马师弟和贫道的几位亲传弟子,是站在我这一边了,其他的人只怕都已倒向了凌云子师弟。” 李羽坤听得出叶秋离的话语中满是悲凉悲伤之意,不禁勾起对他往事遭遇的好奇之心。 叶秋离问道:“贫道近四年难闻江湖事,江湖上竟出了你们这一对了不起的情侣。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李羽坤说出自己和宇文嫣的姓名,叶秋离直言并未听过。二人也不以为意。 李羽坤想起一事,出言说道:“那背后主使之人为何要说将我们送到真武观来?” 叶秋离不明所以,李羽坤将来龙去脉简略说了。 叶秋离听罢皱眉思索。 宇文嫣却道:“此事很是蹊跷,只有见着飞云子道长或者段铮,方能问清。” 李羽坤点了点头,转而去看困住叶秋离的锁链。他抓起铁链细看之后,双手用力拉扯。 锁链随之变长但十分坚韧,拉扯不断。 宇文嫣道:“早知道带上一把利刃来了。” 叶秋离摆了摆手,笑道:“贫道在这里已被关了三年多了,要走也不急于一时,二位且坐下来,贫道有话要说。” 李羽坤和宇文嫣见叶秋离神情凝重,知有重要秘密将从他口中说出,便挨着坐在掉落在地的断墙碎块上。 叶秋离叹了口气,双眼中的精光隐去,随之而来的是愁苦萧索之意,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娓娓道来。 原来叶秋离道号白云子,十余年前本是玄都观精卫真人的师弟,后来得当今天子授意,在朝廷的支持下建立了真武观,并担任掌门。 这十多年来,真武观香火好生兴旺,又广收门徒,如今已有五百余名道人,还在其他地方建有六座道观,作为真武观的分观,道人加起来有两千余人。 而凌云子和飞云子也是出身玄都观,一直以来都与叶秋离犹如亲兄弟一般,谁曾想三年多前,凌云子居然会发动叛乱,软禁了叶秋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