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术助我拿下狂傲夫君》 第1章 重生后秒变学渣 大龄剩女于佳惠穿越了。 小姑娘长得那个水嫩,十指如青葱般白净无瑕,肌肤如蔷薇花散发着自然的红润色泽,五官精致,身段苗条。 相貌普通的于佳惠兴奋得手舞足蹈。 原主不但长得好看,最要紧的,还有丫鬟侍候。 偷偷数了下,光服侍她衣食起居的丫鬟就有四个,外头还有四个三等小丫鬟,和粗使丫鬟若干。原主是位真正的千金小姐,还是拥有爵位的伯爵府千金。 每天起早贪黑上班才能有饭吃的于佳惠双眸放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生涯居然真的实现了。 在家高兴了没两天,等出了一趟门,于佳惠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安阳长公主府与顾家是姻亲,长公主的嫡次媳妇是顾家的大姑娘,顾拂云的大姐姐,如今喜得麟儿,顾拂云也跟着长辈们一道参加。发现大姐姐对她冷淡,就是客人对她也是指指点点。 后来于佳惠才知道,原主顾拂云,居然还有不少黑历史。 争强好胜,不学无术! 于佳惠嗤笑一声,谁家还没个学渣啊?至于吗? “……不学无术也就罢了,居然还不自量力,挑衅素有才名的骄阳郡主,最后被弄得下不来台,也是活该。”一位红衣小姑娘直接把窃窃私语改为嚷嚷。 甚至还冲于佳惠冷笑一声。 这下子,于佳惠想要装死也没法了。 于是,于佳惠,现在该叫顾拂云了,直接祭出讲台上十多年练就出的死亡凝视,直逼红衣小姑娘。 好歹做了十多年的医学老师,还是学校里的王牌老师,没道理拿捏不住一个小姑娘。 红衣小姑娘很快就怂了,不敢再与顾拂云对视。 初战告捷,顾拂云决定再接再厉,上前几步,板着脸训道:“听说过‘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吗?” 贵女们瞬时无声。 都只是十来岁的小姑娘,正是论及婚嫁不能有名声瑕疵的时候,自然不敢担上“长舌妇”的名声。 顾拂云深知贵女们的弱点,立时拿捏在手,拂袖道:“还大家闺秀呢。”拉长的声音里饱含了未出口的嘲讽。 一些脸皮薄的贵女便心虚地红了脸,也有不服气的,比如这位红衣少女,忍不住回了顾拂云一句:“自己敢做,还怕别人说吗?” 顾拂云上下打量对方,莞尔一笑:“我不怕,你接着说。” 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反而把红衣少女气得口不择言:“不要脸!” 顾拂云脸色一板,声色俱厉:“这位姑娘请慎言!我虽不学无术,好歹幼承庭训,遵规守矩,勇于认错。怎的就不要脸了?你是哪家的小姐?走走,现在就去找你长辈说道说道,我倒要看看究竟什么样的人家,开口闭口就能给我定罪。”说着就去拉红衣小姑娘的手。 红衣小姑娘吓得连连后退,幸而有同伴站出来赔着笑脸道:“我这妹子年纪小不懂事,说话没个轻重,还请顾五姑娘不要与她计较。” 其他贵女也反应过来,赶紧道:“不过是姐妹间闹了些口角,何至于闹到长辈面前?我看就算了吧。” 顾拂云轻哼一声:“敢情骂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作壁上观。但我却不行,我做的不好,自有长辈教训,还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指手画脚。立即向我道歉!不然今天的事儿没完。”后边一句话是对着红衣小姑娘说的。 后者脸色忿忿,显然不想服软。 顾拂云冷笑地挑衅对方:“反正我是虱子多了不怕痒。” 这话里包含着威胁意味,红衣小姑娘到底还是怂了,不得不向顾拂云道歉。 顾拂云抬着下巴高傲地道:“这次就算了。下回再犯,绝不客气。” 看着一群小姑娘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顾拂云骄傲的很。 …… 收拾了这帮长舌妇,顾拂云心情得到放松,就喝了不少茶水,然后就去了趟官房。 安阳长公主府后花园相当阔大,官房就有好几个。但大都建立在隐蔽的地方。顾拂云找了个最近的官房出来,经过一座汉白玉拱桥时,迎面走来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子。 这男子身材挺拔,身高腿长,气宇轩昂,不过二十左右的年岁,面庞如冰雪雕成,不若顾家男儿的斯文俊秀,这男子看起来特别有男儿气概,英气勃勃,极是不凡。镂雕的白玉腰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分割出传说中的黄金分割点,雨过天青色锦锻金团花暗纹刺绣斓边长袍下那双腿看起来笔直修长。 这人估计也是去官房的,但见顾拂云这副花痴样,剑眉紧皱,眸子闪过阴鸷,立时把头扭到一边。 顾拂云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又去看他的腰。 她生平两大爱,欣赏别人的腰和腿,男女不论。 就算穿越到顾拂云身体里,这货依然改不了这个嗜好。 男子在经过身边时,顾拂云还在低头偷看人家的小蛮腰,却没注意脚下有颗石头,一脚踩上去,脚下一扭,身子一歪,就歪出了拱桥扶栏。 人在危急关头,总会爆发出意想不到的成果。 眼看就要歪进拱桥下的水池,顾拂云下意识抓住这男子的手臂。 男子手臂被抓,下意识就要甩出去,但不知为何,人停顿了一下,就陪顾拂云一并落到了拱桥下的池水中。 人在意外发生时,总会下意识发出尖叫,伴随着顾拂云这声尖叫,她与男子一起跌落湖水中。 …… 桃子新坑来了,宝宝们,是不是快把我忘了? 本文古言,爽文,有小小的金手指,最重要的,双洁哟! 桃子的文,保证不弃坑,不虐恋,不狗血,只有小小的脑洞和反转。宝宝们放心入坑吧。快动动你的兰花指,喜欢就收藏咯。 桃子完结文:《庶女的生存法则》身为穿越女,写一首诗唱一首歌就能万丈光茫的时代早就一去不复返。如情虽然穿越了,也得低调做人,老老实实地当好安份的庶女,不然如何过得了要强的嫡母、高傲的嫡姐那一关?得宠的庶姐,也不是善茬啊! 《锦绣医院》以医术结缘,小小医女逆袭人生的故事。 《屠夫的娇妻》寒门小姑娘高嫁给凶名在外的总督大人,没想到英俊不凡的夫君,居然是人首蛇身,吓得小她娇妻差点自闭。 《火爆女君的修仙之路》,桃子第一本女性玄幻小说,虽然人气不乍样,却是带着满满的激情写的。爽文,励志,不黑暗。欢迎入坑,快要饿死了都…… 第2章 倒霉 于佳惠是还是会水的,只是在游泳池中游过几回,这回猝不及防落水,狠吃了好几口水。 但她的理智还未失,一边闭着气,一边抓着被她连累的男子,就要挺出水面。 可惜她低估了自己的力气和游泳技能,没把人抓出水面,自己却往湖底沉去。 这下子,她才真正的慌了起来,口鼻又呛了不少水。 她开始拼命挣扎,最终徒劳无功。 忽然有人抓着她的手臂,把她带出了水面。 她被呛得半死不活,耳边尽是嗡嗡的说话声。 “真是不知聒耻,顾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有人不屑地说。 “可怜顾六顾七,真是倒了血霉才有这样的姐姐。” 顾拂云此时也反应过来,她刚才落水了,与陌生男人一起掉入水中,这在男女授受不亲女人名声比天大的古代…… 面对眼圈通红的顾舒云姐妹,顾拂云脑袋爆炸,一口气提不上来,华丽丽地晕了。 …… 永宁伯府,顾家,寿安堂。 掀起朴素沉稳的石青帷帘,一个头发花白身穿深蓝色刻丝姜黄色万字不断头刺绣褙子的老妇人,愤怒地把手中的粉色茶盏掷了出去,好出哐啷声响,这声音响在跪在地上的粉蓝褙子妇人耳里,又让她身子抖了几抖。 “老太太息怒,是媳妇教女无方,给顾家蒙羞,是媳妇的错,还请老太太不要气坏了身子。”妇人是顾家三太太,也是顾拂云的母亲乔氏,听说女儿众目睽睽下算计了护国公世子,一并落入水中,乔氏只觉天眩地转,几乎晕劂。 老太太厉喝:“你闭嘴!你生的好女儿,我顾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又拿了一个粉盏扔到顾拂云脚下,“孽障,看你做的好事。” 顾拂云在马车上便清醒了,不由大骂贼老天,太过分了。 穿越到古代来就给她一口不学无术的大锅,还没把锅甩走,又给她甩一个更大更黑的锅来。 顾拂云身体素质还算不错,被草草换了身衣服,穿了中衣,披了外裳,就被押到了寿安堂来。虽然左脚痛得厉害,但此时却是不敢吭声的,就怕惹犯众怒。 面对暴怒不已的老夫人,顾拂云很怂地跪了下来。 “祖母,孙女知错了。”顾拂云吓得身子抖了三抖,欲哭无泪,她可以解释她真的只是崴了脚,不小心掉入河中,为了自救,这才抓了旁边的男子自救,却不料那男人也倒霉地一并掉入湖中吗? 正这么想,脸上就挨了重重一记巴掌,打得顾拂云脸上眼冒金星,头晕耳鸣,她捂着脸,痛得倒吸了口气。 “孽障,你怎能做出这等丢脸的事?娘平时是如何教你的?”耳边响来母亲乔氏气急败坏到咬牙切齿的声音,然后,顾拂云另一边脸又挨了一巴掌。 顾拂云脸上挨了好几巴掌,打得她双颊火辣辣痛着,头昏眼花又还头昏耳鸣,只好双手捂着脸哭着求饶:“娘,别打了,呜呜……女儿错了……”贼老天太缺德了,她上辈子除了爱偷看男人的小蛮腰和大长腿,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做过缺德事啊。 乔氏也心疼女儿,见她披头散发,双颊红肿,也是心疼,最后实在打不下去了,又向老太太磕头,哭道:“老太太,阿拂年纪小,不懂事,这才闯出如此祸事来,今后媳妇一定严加管教她,但请您饶了她这一回吧。” 乔氏又向周氏磕头:“大嫂,对不住,是我教女无方,连累六丫头七丫头了。” “乔氏,你闭嘴。”老太太怒喝一声,瞪着顾拂云,“五丫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虽然想骂这个时代坑爹的礼教,但顾拂云还是相当珍惜小命的,赶紧说:“祖母,都要怪孙女,孙女走路不小心,踩到石头崴到脚,落到了水里,还连累了旁人。祖母打我骂我都成,只求您别气坏了身子。”又赶紧磕下头来。 顾家二太太金氏却冷笑一声:“呵呵,五丫头,在做这起子事之前,你就不能想个好的说辞?” 乔氏赶紧说:“二嫂,阿拂说踩到石头才落到水里,并非有意的。” “三弟妹,不是我不信五丫头,而是外头的人信才成。” 乔氏立时无言。 老太太看着五体投地的顾拂云,怒气稍缓:“五丫头,抬起头来。” 顾拂云直起上半身,抬起眼睑,可怜巴巴地眸子看着老太太。 于佳慧多少知道古代未婚女子与男性接触就会视为失贞,是相当严重的行为,还会连累家族姐妹抬不起头来。 于是顾拂云可怜巴巴地说:“祖母,孙女知道错了,孙女愿意领罚,只求祖母不要气坏了身子。” 顾拂云一双杏眼确实好看,水汪汪的,此时又一副委屈又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脸上掌印纵横,头发散乱,唇角鼻角都带着未擦完的残留血迹,确实也够可怜的。平时如刺头般的倔强,如今倒也玲珑乖巧,让人情不自禁怒气顿消,素来喜欢漂亮小姑娘的老太太的气便消了大半。 老太太捏着手中的佛珠,缓缓地说:“五丫头,无论今日之事,你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但你的名声是没法子洗掉了。我整个顾家,以及你的几个未出嫁的姐妹,她们都将受到你的连累。” 乔氏凄厉叫道:“老太太,阿拂一时糊涂做了错事,还请老太太宽宥她,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顾拂云懵了,老太太慈眉善目的,真不会拿她沉塘吧? 老太太长叹了口气,一脸疲惫地道:“来人,把五丫头带下去。” 立即有人来拉顾拂云。 而乔氏死紧紧抱住顾拂云,声音凄厉:“老太太开恩啊,留阿拂一条性命吧。” 真的要她的小命? 本来乖乖起身的顾拂云一听,这还了得,挣脱婆子的手,就往外头冲去,只是她忘了有一只脚被崴,还没跑两步,就跌了个狗吃屎,运气相当不好地撞上茶几,又还撞上尖角,额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捂着额头,痛得倒吸口气。 她一只手捂着痛入骨髓的额头,另一只手捂着痛得快要断掉的脚踝,泪牛满面,几乎痛岔了气,老天爷,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倒霉的人吗? ------题外话------ 本文是爽文,欢迎宝宝们收藏,留爪,多多地支持哟 第3章 梦 老太太再多的怒火,看着满面鲜血,痛得身子蜷缩成一团的顾拂云,此时也消了大半。乔氏凄厉到让人耳膜生痛的哭叫,老太太长叹了口气,不得不看向周氏。 周氏膝下一男三女,长女已嫁人,两个闺女年纪还小,五丫头干出来的丑事,受连累最深的便是周氏了。 周氏也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本来恨死顾拂云了,但见她这副惨状,再大的怒火也消了大半,便说:“五丫头都撞柱以证清白了,到底年纪还小,难免有做错事的时候,罢了,老太太,就饶她一回吧。” 老太太双眸一亮,说:“五丫头,本来是要送你去乡下,但有你大伯母求情,就枉开一网,饶你一回。” 乔氏正被满面鲜血的女儿弄得痛不欲生时,闻得此言,对周氏含泪道:“多谢大嫂宽宥,多谢老太太宽宥。”又扯着顾拂云,“赶紧给老太太磕头,给大伯母磕头。” 周氏摆了摆手:“五姑娘都以撞柱以证清白了,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请大夫去。” …… 顾拂云的身体素质还是相当不错的,落水没有晕,被乔氏狂扇耳光没有晕,撞到额头也没有晕,大夫给她包扎了伤口,又给崴了的脚踝上药。 额头撞得有些凶,撞得又是几子尖角地方,伤口不大却深,有可能会留下疤痕。 乔氏又是心疼得不行。 大女儿顾晓云却安慰她说:“只是留下疤痕而已,总好比送去家庙来得强。” 乔氏这才重新好转心情。 顾拂云经过大半天的折腾,又痛又饿又还累,呛了水的肺部也极不好受,喉咙又痒又痛,吃了药后,人就迷迷糊糊地睡了去。 还好,阴差阳错撞了几子,受了一番罪,倒也因祸得福,没有发配乡下。 她又可以当个衣食无忧的米虫了。 顾拂云放放心心地睡了过去。 留下乔氏母女,以及长媳妇朱氏和长女顾晓云。 看着脸色苍白额头被包扎的女儿,乔氏又是一阵心疼。 她抹着眼泪说:“就算不送家庙,可这回她闯的祸实在有些大。还不知要怎生收场。” 顾晓云安慰母亲说:“娘刚才没听大伯母的话吗?妹妹虽然做错了事,但撞了柱以证清白,想来也挽回了些许名声了。” 乔氏的儿媳妇朱氏开口道:“倘若护国公府来提亲的话,倒也祸事变好事了。” 乔氏脸上带了希翼。 顾晓云却说:“痴人说梦。护国公府是何等的门弟?五妹妹又做了这起子事,恼五妹妹还来不及呢?又岂会来提亲?” 有急促的脚步声响来,乔氏的贴身大丫鬟跌跌撞撞奔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太太,护国公府,护国公府来人了。” …… 顾拂云睡到半夜,就发烧了,毕竟落了水难免不呛水,水呛进肺里,滋味可不好受。这个时代的大夫医术又好得到哪儿去呢?全凭经验而已。 大夫半夜里又被挖了来,又重新开了退烧的药,顾拂云吃了药,又沉沉睡去。 睡梦中,她梦到了真正的顾拂云。 “你还没投胎?”于佳慧有些吃惊地瞪圆了眸子。 顾拂云说:“本来是要准备投胎去的,忽然想到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没与你讲,就又返了回来。” “是关于我落水的事吗?” 顾拂云愣了下,说:“不是。我是来提醒你,千万别嫁给楚锐。” “楚锐是谁?” “护国公世子楚锐。”顾拂云声音咬牙切齿,“此人诡计多端,又心狠手辣,还克妻。我是他第三任妻子,才刚嫁给他,新婚之夜就冷落我,还杀了我。” 于佳慧打了个寒颤,居然有家暴倾向,这种男人确实要远离。于是又问:“这也是你不愿重生的原由吗?” 顾拂云哭道:“我是个没用的,爹娘不疼,祖母不喜,无论我如何努力,都不及姐姐的一根手指头,还时常挨打挨骂。好不容易嫁了人,却让楚锐那个恶混给活活掐死了。就算老天爷给我重生的机会,我也不想再呆在顾家,更不想嫁给楚锐。” 于佳慧觉得吧,老太太和乔氏并非不疼顾拂云,而是这货钻牛角尖了,又太过争强好胜。才弄得老太太不喜,乔氏的恨铁不成钢。 顾拂云又抹了眼泪说:“刚才我在判官那打听出楚锐这混蛋,后台极硬,命格极好,与他作对的下场都会很惨。上辈子我又还嫁了他,死在他手上。所以特地来向你提个醒,千万别嫁给楚锐,要离他离得远远的。” 看她这么严肃,于佳慧点头:“好,我听你的。” “我真的要投胎去了,你多保重。”顾拂云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水,又说,“你可以嫁给我彦表哥。他是个正人君子,家世好,为人好,将来还有大出息。” 于佳慧又点头,目送顾拂云消失在一片茫茫灰雾中。 第4章订婚 醒来后,天已大亮。 窗户开了一扇,外头百花争相绽放,徐徐微风送来了袅袅花香。 外头金光遍地,还有一束金光俏皮地射了进来,又是春光明媚的好天气。 顾拂云捂着额头,这儿已经不痛,但喉咙还有些干干的,不怎么舒服,脚踝被裹了一层白棉布,大夫说伤了经脉,大概需要养上一个月左右才能走路。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并向顾拂云福了身子:“五姑娘,奴婢书晴。奉老太太的命令,特地来服侍您的。” 书晴可是老太太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如今拔到她身边来服侍她,不是重视,而是时刻提醒她,你还是待罪之身。 顾拂云身边服侍的四个大丫鬟,全都不见了,她问书晴。 “已被老太太发卖了。” 顾拂云满心愧疚:“都怪我,连累了她们。” 书睛淡淡地道:“所以今后姑娘做任何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顾拂云讷讷道:“以后再也不乱来了。” 居然让一个丫鬟给训了,而她还不能反驳,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倒霉的人吗? 用了早餐,书晴便拿了一本书,和笔墨纸砚。 “老太太吩咐,姑娘养伤期间,要把这本书仔细抄上五遍。” 书皮是深蓝色,已有些陈旧,书皮上写着《顾氏家规二十条》,翻了翻,整整二十条家规,每条家规下面还有备注以及释义。整本书足足有三百页。 顾拂云倒吸口凉气,但因是待罪之身,还真不敢说半个不字。 “三姑娘来了。”门口响来小丫鬟的声音。 湘妃竹帘一声脆响,进来一个婷婷玉立的少女。 少女二八年华,眉目清秀,端庄优雅,一身淡紫色掐绿牙边长褙子,腰肢纤细,身形修长,眉宇间与顾拂云有几分相象。 “姐姐。”看到来人,顾拂云讷讷低叫。 书晴朝来人福了身子。 顾晓云板着一张清秀的脸儿,对顾拂云说:“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姐姐呀。” 顾拂云低下头来,讷讷地道:“姐姐,对不住,让你担心了。” “我担心你做什么?虽然你做了混事,丢了脸,却也心想事成。我恭喜你也来不及呢。” “什么心想事成?”顾拂云茫然。 看着妹子这副模样,顾晓云又也生不起气来了,因为顾拂云此时真的很惨,昨日双颊被乔氏打得红肿充血,虽然上了药,但脸上的青紫还是清淅可见。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又带着股娇憨劲儿,让人又怜又爱。额头又缠了一层白布,看起来更加可怜。 顾晓云坐了下来,狠狠捏了她的手臂一把,说:“护国公府昨儿派了人来,把你的亲事给订了。” “啊?订亲?订什么亲?”顾拂云咯噔一声。她的名声都烂大街了,居然还有人肯要她?该不会是那些歪瓜裂枣娶不到老婆之类的吧? “护国公府啊。你昨儿个拉护国公世子下水,护国公府还算仁厚,居然认下了你这个媳妇。昨儿已经来咱们家把你的婚事订下了。” 顾拂云脑子嗡嗡作响,尽管知道古代向来都是盲婚哑嫁,可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让她不大接受得住。 顾晓云又叹了口气说:“护国公爷虽然早些年没了,但他是为朝廷牺牲的,皇上对护国公府也是爱戴有加。护国公世子不过弱冠之龄,便已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龙骑卫统领。护国公世子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又有皇上的宠幸,今后的前程肯定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护国公是世袭罔潜的一等公,护国公府只有楚老太太,长房有楚太太,以及护国公世子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三房四房人丁也简单。你嫁过去,就是未来的世子夫人,国公夫人。” 顾拂云还是无法反应过来,她不过伯府三房千金,父亲不过恩荫任了个闲职,永宁伯府顾家在京城勋贵圈中,也并不起眼,不过普通勋贵而已。与护国公门弟可是差了好几个档次呢。 古人不都讲究门当户对吗? 顾晓云又说:“虽然护国公府同意了这门婚事,但你这般进得门,今后入了护国公大门,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儿去。不过人是你自己选的,以后就得全靠你自己了。娘家可是帮不到你了。” 顾拂云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就是现代也都讲究门当户对,更不用说古人了。 虽说女子普遍高嫁,但夫家与娘家地位也不会相差太多。 像伯府三房千金嫁给国公府做世子夫人的,放眼满京城,怕也找不到第二家了。 顾晓云让屋子里的丫鬟都退下。这才说:“固然你心想事成,但你可知,护国公世子年届二十,为何还没有娶妻?” 确实很奇怪呢。像她们的大哥二哥,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八岁就娶了妻。像护国公府世子这样的身份,也不会迟到哪儿去的。 顾晓云低声说:“之前护国公世子曾定过两次婚约,但每次订下婚约后没多久,未婚妻就死了。一个落水而死,一个生病而没了。因此,外头都在传护国公世子有克妻之嫌。” 也正是因为护国公世子有克妻的名声,这才拖到二十岁还未成亲。 在护国公府主动来向顾家提亲时,顾家长辈们先是大松了口气,然后又是喜悦,但随后又是阴霾笼罩。 若非护国公世子克妻,怎么可能被算计了还乖乖上门提亲,想都别想。 顾拂云叹了口气,果然有猫腻。 第6章 不识抬举 “世子爷,老夫人回来了。正冲夫人发脾气呢。”护国公世子楚锐才刚从宫中回来,一踏入大门,外院大管家便向他禀报。 楚锐冷淡地把马鞭交给一旁的护卫,边走边道:“那我先去向祖母请安。” 护国公老夫人早些年没了丈夫,后来又白发人送黑人,长子次子连续战死沙场。但老夫人依然熬了过来,如今她满身希望都在长孙楚锐身上。见楚锐回来,脸上扬起慈爱的笑容。 “孙儿给祖母请安。”楚锐恭敬地给老夫人请安。 “大郎,过来祖母这边坐,在宫中当差,可还劳累?”老夫人让楚锐坐到自己身边,上下打量孙子,半个月不见,孙子又成熟稳重了不少,又是欣慰,又是感叹。 她早年丧夫,中年丧子,要不是还有年幼的孙子支撑着她,早就垮了。她的长孙无疑是最优秀的,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已事业有成,能支撑起护国公门庭。唯一遗憾的是,长孙克妻,不然她早就抱上重孙子了,也继承了国公位了。到时候,孙子绝对是京城最年轻的国公爷。 楚锐笑道:“在宫中当差,劳累是肯定的,不过习惯了就好。祖母没必要担心。对了,祖母不是去大佛寺礼佛吗?怎么好端端就回来了?” “还不是你与那顾五的事。”护国公老夫人有些嗔怒,又骂孙儿,“你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还让别人给算计了。” 楚锐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外头的护卫撇唇,世子爷武功高强,连他都不大打得过,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因为世子爷早在之前,就知道夫人已经相中顾五了。 只是让周青不解的是,世子爷明知夫人不安好心,为何还会将计就计?闲妻旺三代,闹妻衰三代,护国公这样的门弟,对嫡妻的挑选是何等紧要?那顾五不学无术,在贵女圈也没啥名声,如何担得起护国公夫人重担? 老太太又与楚锐说了些话,这才让楚锐离去,让他向母亲请安。 楚锐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却直奔外院。 护卫周青跟上楚锐步伐:“世子爷,不去向夫人请安吗?” “不用了。”楚锐声音冷淡,大步流星地向外院走去。 周青便不再说话了,不过心头却无比舒展。 世子爷明明是夫人的亲生儿子,可夫人眼里心里只有二爷和三爷,对世子爷偏心得过份。世子爷又不是那种愚孝之人,才不会任由夫人的孝道帽子压一辈子呢。 嗯,从五年前开始,世子爷对夫人就开始冷淡了。 国公府上下,除了老夫人外,全都暗搓搓地为世子爷鼓掌。 不对,就是老夫人,表面上要世子爷重孝道,估计内心深处,也是这么想的吧。 来到外书房,外院大管家已经候在书房门口,看到楚锐,赶紧迎了上来:“世子爷,刚才周大夫给小厮们检查过了,认为是下焦湿热型症状,也就是石淋之症。” “石淋?”周青眉毛拧了起来,“世子爷,这个病症,可是不大好冶呀。” 楚锐脸色也有些难看,得石淋之症的人,大都是军中将士,且让大夫们束手无策。 没想到国公府的小厮们,也开始有这些症状了。 真令人头痛。 让李管家把那个大夫找来,亲自问了病案,得知吃了药物后,已经得到缓解,小厮们尿痛之类的症状已改善许多,这才稍稍放心。又让周大夫多开些药,让国公府受训练的小厮们全都喝上几遍,预防石淋之症。 “世子爷,狄龙回来了。”又有小厮向楚锐禀报。 狄龙是国公府的小厮。 虽然只是小厮,穿着普通的灰衣短打,但步伐沉稳,神色坚毅,脚下生风,身上脸上丝毫没有做小厮的觉悟。 “顾五姑娘并未撞柱。”狄龙开门见三地说。 一旁暗卫周青撇唇:“我就说嘛,咱们世子爷人中龙凤,年轻英俊,少年英才,顾五姑娘岂会真舍得撞柱。” “顾五姑娘却是撞了茶几,茶几都给撞翻了,额头撞出了个血洞。”狄龙又说。 周青:“……” 随后,周青又瞪着狄龙,你他妈的为什么总喜欢说一句停一句的? 楚锐眉毛拧了起来,本来就漠然萧杀的脸越发的冷意袭人。 “你确定不是苦肉计?” 狄龙也是低垂着头,不敢看自家主子:“打听得很清楚,据楚红说,当时顾老太太屋子里,还有不少丫鬟婆子都在场,顾五姑娘确实是要撞柱的,只是崴了脚,这才撞上茶几。大夫说,额头伤口并不大,却比较深,估计会留下伤疤。” 周青偷偷描向世子爷,惨了,世子爷一张脸完全拉下来了。 为了给世子爷台阶下,周青很是气愤地道:“能嫁给世子爷可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份,竟然还嫌?” 楚锐:“……” 良久,楚锐挥了挥手,说:“都下去吧。” 周青和狄龙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心想完了,世子爷生气了。 “赶紧告诉大家,把皮崩紧些,千万别让世子爷逮着把柄了。”周青对狄龙说。 狄龙点点头,他正有此意呢。 二人赶紧向练武场走去。 世子爷心情好的时候,会陪小厮们过下拳脚,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更要与小厮们练拳脚了。 书房清净后,楚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红宝石耳环。 这是那天顾五落水后被救上岸后不小心落下的。 耳环小巧精致,颜色红润,散发出夺人的华光,与她清亮的眸子,相形益彰。 这女人,骄纵任性,争强好胜,又还蠢笨无脑,怎么会有那样一双如星光的眸子呢? 带着复杂的心绪回到镇国公府,夫人便给他解决了这份疑难杂症。 “那顾五这般算计你,确实配不上你。可你自己也知道,顶着克妻的传闻,好些人家都舍不得把闺女嫁进来。就让这顾五替你挡灾吧,就算死了也不足惜。” 楚锐一直知道,自己并非真的克妻。 鬼使神差的,他仍是点头同意了。 楚夫人是个行动派,立即派人前往顾家,却传出顾五撞柱以证清白的传闻。 楚锐恼怒不已,觉得这顾五果真上不得台面。 ------题外话------ 宝宝们,收藏收藏 第5章 不满 …… 永宁伯府顾五在安阳长公主府中算计护国公府世子,双双落水。但顾五撞柱以证清白,护国公府登门提亲的消息,顾拂云的名声倒也保住了。 一些对顾拂云咬牙切齿的人,越发咬牙切齿了。 就算镇国世公子有克妻传闻,但他深得帝心,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又是世袭罔替的一等公继承人,年轻,优秀,真正的少年才俊,长得又好看,甩那些膏梁纨绔八条街,不知迷倒了多少高门千金。 唯一的美中不足,也就没什么大不了了。 可这么个金龟婿,却让名声不佳的顾五用下三滥的计谋得了去,怎不恨得咬牙切齿? 顾拂云一边抄家规,一边连连打着喷嚏。 到了下午,护国公夫人亲自登门,双方合了八字,交换婚书。 永宁伯顾家五姑娘与护国公世子楚锐,便正式订下婚约。 “楚,楚……锐?”古人用的繁体体,顾拂云刚开始看得颇有些费劲,但身为学霸的她,经过一个多月的默默训练,已能认齐大部份繁体字了。 只是当她瞧到婚书上写的男方名字时,一时睁大了眼。 这个应该读锐吧? 顾晓云白她一眼,说:“护国公世子姓楚名锐,字衡山,整个京城哪个不知?有必要大惊小怪?” 等了片刻,才发现妹子没有说话,只瞪着一双眼珠子,目光惊恐,一副遭了雷击的模样,不由纳闷,问:“干嘛了?” 顾拂云眼珠子慢慢地转动起来,三十好几的人生阅历,再震惊再害怕,也不至于表现在脸上,但内心却是一万个草尼马在胸口奔腾。 原主特地把投胎时间省了,还跑来郑重交代她,远离楚锐。而她却阴差阳错,居然与楚锐这个家暴男订下了婚约。 顾拂云还说,楚锐连新房都没有进,便去了姨娘屋里,她气不过,冲去那姨娘屋中找他理论,争执中,挨了楚锐一巴掌,顾拂云也被激起了脾气,便与楚锐撕打起来,却被楚锐狠狠推了一把,后脑勺不小心撞了坚硬物,人便晕厥过去。期间她曾清醒过来,但才刚睁眼,便被人捂住口鼻,活活闷死了。害得她就算有幸重生,也没胆量找楚锐复仇,因为她在判官那得知楚锐后台强硬,命格极强,生来就是享受荣华富贵及名利双收。她自知胳膊拧不过大腿,舍弃了重生机会都要去投胎,这才便宜了于佳慧。 可她居然又还重走顾拂云的老路,与楚锐有了婚约。 老天,你未免也太偏心了吧。 这么一个大渣男,你居然让他名利双收。我这么一个温柔善良从未做过坏事的大好人,居然要嫁给这么一个打女人的大渣男,是不是太过分了? 当真是修桥补路无尸骸,杀人放火金腰带。 顾拂云愁眉不展,垂头丧气。 胳膊又被人重重拧了一记。 顾拂云尖叫一声,欲哭无泪。 “顾拂云,你是想讨打不成?”顾晓云见她这副鬼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顾拂云一边揉着胳膊,一边抱着顾晓云的手臂,说:“三姐姐,我可不可以不嫁?” “可以啊。” 顾拂云抬头看着她,眼含希翼。 “你去与祖母说,你不想嫁。” 顾拂云垂下头来,满脸绝望。 …… 此时的护国公府,也并不平静。 护国公老夫人怒气冲冲地瞪着护国公夫人:“大郎堂堂护国公世子,什么样的媳妇娶不到?你居然背着我娶那种女人。你是不是要把我气死才甘心?” 也不能怪护国公老夫人生气了,她之前一直在大佛寺礼佛,后来闻得长孙受女子算计双双落水,气不打一处来,马不停蹄就赶了回来。 但仍是迟了一步。 这个棒槌媳妇,居然把那不知廉耻的姑娘给订下了,连婚书都下了,气得肋痛肝痛。再也顾不得媳妇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狠狠摔了满地的瓷器,以表达心中不满。 护国公夫人还不到四十岁,因保养得当,看起来如三十丽人,风姿绰约,闻言只是垂泪道:“老夫人明鉴,顾五那样的出生为人,媳妇自然是瞧不进眼的。可大郎您也知道,之前接连给他说了两门亲事,女方没过多久就没了,如今外头已经在传大郎克妻了。那些疼女儿的高门人家,如何肯把女儿嫁过来?为此媳妇都愁得睡不着觉了。恰巧顾五撞上门来,媳妇倒觉得是个契机。” 几句话说得护国公老夫人怒气消了大半,重新坐了下来。 如果给大郎定个高门大户,真要是被克了,这就是结仇了。 于是,护国公老夫人缓和了脸色,说:“罢了,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但愿那顾五能扛过来。对了,大郎呢?大郎对这门婚事可有意见?” 护国公夫人说:“大郎并无反对,不然媳妇也不会枉顾他的意愿去顾家提亲了。” 老夫人点头,放下心来:“大郎不反对,那我就放心了。”现在她又要求菩萨,保佑那顾五,一定要活得平平安安的,别再被大郎克死了才好。 第7章 严重缺银子 李管家抖擞着精神进来了。 李管家事无巨钿地向楚锐汇报了他另两个兄弟的动向。 “夫人给二爷定了镇国公府的嫡次女,给三爷定了礼部尚书家的千金。对了,四小姐的婚事也有眉目了,是望北侯府的嫡长子。” 楚锐目光一眯,微微一笑。 “夫人眼光倒是好。” 李总管说:“是,夫人眼光一向好。”心头却叹息着,夫人对世子爷却是狠心呀,从小到大都是训斥居多,这接二连三订的都是些什么人家呀? 无论是之前已死的两位小姐,还是这个顾五姑娘,李总管都很为世子爷抱不平。 只是世子爷有克妻的传闻,好些高门大户都不愿把女儿嫁过来。 这顾五虽然出身差了些,名声还不大好,不然哪有资格嫁给世子爷。 李管家声音低沉紧崩,“昨儿夫人来找我要库房钥匙,要把皇上赏赐给世子爷的御赐之物和田产给四小姐陪嫁,我没有同意,说等世子爷定夺。” 身为兄长给妹妹添嫁妆天经地义,可也要兄长自己心甘情愿才成。 夫人仗着是世子爷的生母,都不告之世子爷一声,就私自动用世子爷的财物,确实有些过分。 还好,这几年来,随着年纪的增长,世子爷已不再像以往那般愚孝了,懂得纡回拒绝夫人了。 李总管欣慰的同时,对夫人越发不满了。世子爷可是夫人的嫡长子啊,今后的一应荣宠都身系世子爷身上,讨好都来不及,怎会处处打压偏心呢? …… 顾拂云养伤期间,顾家姐妹们都来瞧她。 除了亲姐顾晓云外,四姑娘,六姑娘,七姑娘对她也来看望了她。 顾舒云站在顾拂云榻前,轻蔑一笑:“恭喜五姐姐,心想事成。” 顾拂云正在抄家书,抄得手都痛了。 她放下毛笔,不好意思地说:“四姐姐,你这样的恭喜,可真是让我无地自容啊。” “算计了护国公世子,又如愿以偿与楚家订下婚约,你应该高兴才是。”顾舒云气得柳眉倒竖。 顾轻云赶紧拉住她,说:“五姐姐,我和两位姐姐结伴而来,主要是看望五姐姐。五姐姐看起来无大碍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五姐姐抄家规了。”再一次拉了拉顾舒云的衣袖。 顾拂云说:“多谢姐妹们还能来看望我。我,我很高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哼。”顾舒云哼哼地走了。 走到门口,顾舒云又扭过头来,对顾拂云说:“攀上高枝算不得什么,要在枝头上过得舒服那才叫本事。”一把推开端着茶水进来的书晴,昂扬而去。 顾轻云咬着唇,说:“我去追六姐姐。”也跟着走了。 出了含香院,顾轻云拉住顾舒云:“干嘛说话那么冲?” 顾舒云甩开妹子的手:“这种人,为达目的,丝毫不顾惜我们姐妹名声的人,我还有更多难听的话呢。” 顾轻云轻叹一声:“傻姐姐,不管五姐姐做的事多么让人耻笑,可她已经与护国公世子订下婚约了。” 顾舒云重重哼了声:“七妹妹,我知道你和娘的心思,不就是觉得五姐姐攀了高枝,说不定今后咱们家还要靠她来支撑。我却不这般想。这般进的门,我看她如何在护国公府立足。到时候可别连累咱们顾家才好。” 顾舒云的话很响,屋子里的顾拂云也听到了,脸上倒无尴尬之色,反而深以为然地点头,扬声道:“六妹妹,你说得极是。以后姐姐若是在护国公府过得不好,到时候还望六妹妹拉一把才是。” 顾舒云一口老血涌进喉咙,却又吐不出来。 “不要脸。”半晌,顾舒云恨恨地说了句,又重重跺着脚,走了。 屋内的顾悠云也把快到唇边的话咽了回去,然后重新组织语言说:“五妹妹,你安心养伤,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屋子里清静后,顾拂云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人人都在幸灾乐祸地认为,顶着这样的名声嫁过去,估计也没好日子过。 所以,她抄家规抄得更认真了。 …… 额头上的伤口也已结了疤,大夫说有可能会留下疤痕,她倒是无所谓。她就是医生,大不了自己买些药材来配祛疤的药。 像顾家这样的门弟,大夫都是上门服务的,当然,服务费也不便宜,上门一次就是一两银子的车马费,药费另算。 顾拂云一个月四两月银。拿外头一碗阳春面三文钱来推算,这二两月银能买两百石大米,相当于现代普通白领的薪水了。 她院子里的丫鬟的月钱和吃穿用度全由公中支付。 可她现在是待罪之身,月例银子都被扣了。 把顾拂云以前的私房钱拿出来,不过十来两银子,以及一些零碎的金银珠饰,但大都重量较轻。 永宁伯府在京中只是普通勋贵,家业也不算丰厚。之前还因受到夺嫡之争的台风尾,差点被抄家,直到现在还没有恢复元气。 顾家是伯爵之位,靠御赐的田产,以及俸禄,养百十口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可因夺嫡之争的台风尾,御赐良田早已被没收,如今只剩下俸禄。 老太太持家有方,这些年来经过开源节流,又重新购置了效外三千亩良田,以及朝阳大街和丰台大街十来间大铺面,每年靠租金也是笔不菲的收入。 顾家人口简单,花销不多,只要不铺张浪费,日子还算不错。但因为折戟过一回,仍是走简朴素路线。 而顾拂云医治额头和脚踝,就花掉了二十两银子,不说立持节俭的周氏,就是顾拂云,也过意不去了。 在大夫第三次登门给她换药时,顾拂云对大夫说:“我的伤口已好得差不多了,把药膏留下,我自己上药就是了。” 大夫却是不肯的,找了一大堆的理由来拒绝顾拂云。他是顾家的专属大夫,药铺就在顾家不远处,跑一趟伯府就轻松挣一两银子,靠着给顾家看病,养活了一家老小七口人。 顾拂云多少理解大夫的心思,也不再说什么,暗想,今后我要是在护国公府过不好日子,索性重操旧业,干老本行。 禁足的日子无聊透顶,书晴找来的书不是《女则》便是顾氏家规,让她去外院找哥哥们借点书回来,借回来的还只是《史记》,想看话本子还得去外边买。而大齐朝的话本子老贵了,以她呼奴唤婢的奢华生活都舍不得买啊。主要是买了两本医书就把她的私房钱给花得干干净净。晚上点着蜡烛看书也太费眼睛了。为了打发时间,索性让书晴找来木炭和纸画画。虽然没法子成为出口成章的大才女,好歹可以通过绘画来弥补下不学无术的名声。 第8章 最凶残的撒娇 尽管老太太让她安心养伤,但顾拂云还是跛着脚来寿安堂给老太太请安了。 当丫鬟一声“五姑娘来了”的话响来,屋子里立即变得落针可闻。 顾晓云,顾悠云,顾舒云,顾轻云,都看向一跛一跛地走进来的顾拂云。 顾拂云朝老太太磕了下来,说:“祖母,孙女来给祖母请安。”又磕了个头。 老太太冷哼一声:“身子可养好了?” 顾拂云抬起头来,说:“已经好得不差不多了。大夫说没大碍了。” 顾拂云额头上有一块半个指甲大的疤,配在白皙的脸庞,确实醒目。 老太太问:“可会留下疤痕?” 顾拂云说:“暂时还不清楚。不过祖母不必担心,真要是留下疤痕,用头发遮着便是。顺便时刻提醒我,今后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再也不得给家族丢脸,给祖母丢脸了。”又睁着明媚的大眼,看着几位姐妹,诚恳地道,“也绝不给姐妹们添麻烦了。” 顾晓云脸上闪过欣慰之色。 但顾悠云却是不以为然,顾轻云别过头,顾舒云稍温婉些,但也冷淡。 老太太仔细打量顾拂云,见她气色还算好,眼神清亮,态度真诚,不似作假,便说:“罢了,知错就好,起来吧。” “谢祖母。”顾拂云借着书晴搀扶的力道站了起来。 老太太见她还一跛一跛的,又问她的脚。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大夫说伤了筋骨,大概再过十天半个月就彻底好了。” “身子还未好俐索,把骨头完全养好了再来请安也不迟。“老太太说。 顾拂云笑着说:“祖母体恤孙女,孙女就更不该恃宠生娇的。更何况,我这脚除了不能着力外,真的没什么大碍了。” 别的姑娘没病也要装出三分病,她却是反着来。 老太太那仅剩的一丁点儿怒火也烟消云散了,说:“抄了五遍家规,你倒是懂事不少。” 老太太是顾家的掌舵人,处事公正,为人公允,说一不二,在家极为权威,就是老伯爷都要退一射之地。巴结了老太太准没错。 于是顾拂云又拿出哄人的本领,把老太太哄得心花怒放。 顾晓云瞥了妹子一眼,没有说什么。 身为伯府的小姐,并非无所事是,都要练习书画,或做女红,或跟在各自的母亲身边,学习管教理财的事,老太太看时辰差不多了,便让她们各自回去了。。 顾拂云仍是一跛一跛地走着,顾晓云有些心疼她,便说:“实在不行,就让丫鬟背你回去吧。万一落下了病根可就不妥了。” 顾拂云说:“没事,过几天就好了。”一边提着裙摆,一边垫着脚走路。 顾舒云冷哼一声:“我看是装的吧。” 顾晓云扭头,严肃道:“六妹妹,我知道你对五妹妹有怨言,但你也该知道,身为闺阁姑娘,这些话却也不该从你口中说出来。你到处去打听打听,伤筋动骨是不是要养上一两个月?再则,咱们都是一家子姐妹,就这么冷嘲热讽,像什么样?” 顾舒云胀红了脸:“我一直当她是姐妹,可她呢?又是如何对我们呢?” 顾晓云正色道:“五妹妹这回犯的错确实有些大,可老太太已经罚了她。事情已经得到了完美解决,六妹妹一直揪着不放,又有何意义?” 顾舒云嘴巴张了张,最后又重重哼了声,甩袖走了。 顾轻云叫了两声,对顾拂云歉然笑道:“六姐姐就是这副脾气,我再去劝劝她。” 顾晓云揪了顾拂云一把:“都是你干得好事。” 顾拂云摸着痛处,可怜巴巴地道:“姐姐,我错了。” “一句知错了就能让所有人原谅你吗?你要不是我亲妹子,我都想活活打死你了。你也不能怪六妹妹,六妹妹因你的事,不知受了多少嘲笑。”看了崩着脸的顾悠云一眼,又感叹道,“四妹妹,我知道你心里也不痛快,可是一家子姐妹,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五妹妹纵然有不是,就请四妹妹看在大家姐妹一场,饶了五妹妹这一回吧。” 顾悠云看了顾晓云,说:“三姐姐言重了,我不过庶出,哪有资格生气。五妹妹可是高嫁的,今后说不定还要仰仗五妹妹呢。” 顾晓云瞪了顾拂云一眼:“看吧,别以为与护国公世子订了婚约就觉得万事大吉。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能否过好日子,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路上遇见一个青年,正是姐妹们的兄长,顾远山,顾家二公子,三房的长子,顾晓云顾拂云的胞兄。 “二哥。”姐妹俩一前一后叫着,并福了福身子。 顾远山今年刚好二十岁,还在一心读圣贤书阶段,向顾晓云点了点头:“三妹妹,我才给母亲请过安了,母亲精神仍是不大好,母亲就由你代为照顾了。” 忽然看到顾晓云身后的顾拂云,重重哼了声,拂袖走了。 书晴小心地看着顾拂云,被自家兄长这般无视,也实在丢人呀。 就是顾晓云也有些担忧地看着顾拂云。 哪知顾拂云毫不在意地对顾晓云说:“娘生病了?那我们赶紧去看望娘。” 姐妹俩走了几步,顾晓云还是对妹子说:“娘因你的事,气得一直卧床不起,二哥是个孝顺的,如何不恼你?你也别怪二哥不给你面子啊。” 顾拂云说:“我知道,我不会生二哥的气的。” 二太太乔氏还趟在床上,面色腊黄,中气不足的模样。她这回是真的被顾拂云给气倒了,经历了大惊大怒,大恐大喜,人就病下了。 “娘……”顾拂云知道母亲是真的被气着了,乖乖上前,向母亲跪了下来,寻求原谅。 “你来做什么?”一看到顾拂云,乔氏又气不打一处来,床上的瓷枕都扔了过去,但到底不敢扔在女儿身上,只扔在了地上。 “给我出去,我再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顾拂云就知道乔氏刀子嘴豆腐心,于是捡起枕头,膝行跪了过去,并跪到脚踏上,挨着乔氏,拉着她的手臂摇了摇说:“娘,女儿错了,您就别生气了吧。” “出去。”乔氏抽回手,别过脸。 顾拂云整个人环着乔氏的腰,撒娇道:“娘,女儿错了,以后一定乖乖的,再也不惹您生气了。要不,您打我两下出气吧。” 乔氏拼命地趴拉她的手,趴拉不开,气急败坏:“你们都是死人呀,还不把这死丫头给我赶出去。” 丫鬟们只好上前,拖着顾拂去,但那力道,也就只能拖只蚊子。 顾拂云索性爬了起来,整个人往乔氏怀里钻,继续撒娇:“娘,您就别生气了吧,您再生气,会长皱纹的。”又搂着乔氏在脸上左右开弓,狠狠亲了几记。 丫鬟们都吓呆了,没想到五姑娘撒起娇来,是如此的凶残。不知太太要长出多冷硬的心,才能拒绝这样的撒娇。 乔氏不料女儿经历了一场事,居然变得如此脸皮厚,简直没法招架,最终,还是被女儿的死缠烂打给破了功,搂着她的身子,在她背上狠狠捶了两记。 “你这不省心的东西,你就知气你娘。你真要把我气死了才甘心。” 顾拂云尽管挨了捶,但捶在身上的力度也就是打蚊子的力度,继续撒娇:“娘,不生气了嘛。”又在乔氏脸上拼命地亲着。 乔氏实在招架不住,不得嗔笑道:“你这死丫头,就是花样多。”还能不能让她好好生个气? * 话外 乔氏:也不知这死丫头从哪学来的伎俩,害老娘都没法好好生气了。 第9章 挣钱的门路 在顾拂云不要脸外加凶残的撒娇下,乔氏心头那股怒火也没了,见女儿果然懂事了许多,病也就好了大半。 第二日就给老太太请安去了。 老太太也从书晴嘴里得知,五丫头确实改过自新,变得比以前懂事多了,还懂得体恤人了,又能屈能伸,心下也喜欢,对周氏说:“趁着六丫头七丫头单独开院,也挑几个机灵乖巧的丫鬟去五丫头院子里。”又对顾拂云说,书晴就拔给她了,做她屋子里的大丫头。 出身清贵之家的老太太再节省,也不会省了对姑娘们的教养和排场。 顾家每位嫡女都会配两位大丫鬟,两个二等小丫鬟,四个三等小丫鬟,外加两名粗役婆子。 据说这是京城伯爵府嫡女的普遍标配。 …… 解除了禁足令,又得到了长辈的原谅,顾拂云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头还是压着一块石头。那楚锐既然有严重家暴倾向,她这样的小身板,可经不得捶呢。 万一要是遭了家暴,以顾家的门弟,怕也说不上话,反而还惹人耻笑。 顾拂云已能想象,每遭受一回楚锐的家暴,外人便会幸灾乐祸地说:看吧,这便是她算计来的男人?活该,报应。 然后还会拍手称快地说,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 所以,顾拂云只能自救。 呆在屋子里冥思苦想了几日,总算让她想出了好办法。 “书晴,去药铺里买些银针回来。另外,再按着我写的单子,把这些药材和书籍买回来。” 等书晴买回银针和药材,为了不使书晴怀疑,顾拂云又把所有积蓄都给了书情,让她买了《黄帝内经》、《千金方、《针炙大全》之类的书籍,每天细细地研究。 于佳慧的父母都是医生,父亲还是中医院院长,祖父是远近驰名的老中医,她本人更是学霸级的人物,从小就熟读各类医学书籍,考了国内首屈一指的医学院,又主攻中药和针炙,祖父说她在用药方面颇有天赋,把脉上头也学得了他老人家七分真传,就是针炙功夫还没怎么到家。 穿越到齐朝后,她才发现,齐朝的医疗技术,实在算不得好。有些人运气不好,区区一个风寒就能要掉性命,古人性命实在太脆弱了。 顾拂云觉得吧,以后真要是在护国公府混不下去了,出来做一个大夫,想来还是有前途的。 如果楚锐真要家暴她,她就拿银针扎他,扎得半死不活才好。 爷爷说她在针炙方面要差些,但身为学霸极的天才人物,岂能让针炙难倒呢?不熟就学嘛。反正有现存的书籍。 看了这么多针炙书籍的顾拂云,觉得自己的针炙技术已有较大进步,便跃跃欲试起来,问书晴:“你头痛吗?” 书晴愣了下,摇了摇头。 “落枕吗?” 书晴还是摇头。 顾拂云泄气。 …… 这日,顾拂云正一边拿着针炙书,一边不停地研究身上的穴位,好不容易把各种穴位掌握了, 李大夫来了。 他今日进府,给老太太们请平安脉,请完平安脉后,又被老太太叫来给小姐们请脉。发现顾拂云额上的疤痕已淡了许多,便说:“这疤痕已经淡了许多,倒也幸运。”然后长叹一声说,“隔壁的李五姑娘,之前不小心被火烧着了,半条胳膊全起了水泡,太医院的人来上了药,也不见效果。今早打开纱布,皮肉撕裂,痛苦万状,不忍目睹。可我也实在无更好的法子,只能用常规的火烧膏途抹。” 顾拂云心中一动,忽然来了个主意,说:“烧伤确实不容易医治,不过我这儿倒有个医治深度烧伤的法子。李大夫若是信得过我,我迟些配好给你送来。你拿去给李小姐试一下。” 李大夫倒是没怎么怀疑,毕竟顾家是高门大户,每个高门大户都有着想象不到的底蕴,一张药方,一张食物方子,都是家传之宝,轻易不得外传的。于是便说:“五姑娘若是有好的烧伤膏,那是再好不过了。李姑娘也就有救了。” 顾拂云便说:“好,李大夫先回去,我迟些派人给你送来,你再拿去给李小姐用。若是有效果,可得给我报酬哦。” “这是自然。” 李大夫走后,书晴便问顾拂云:“姑娘,你手中真有烧伤膏的药方?” “没有,不过我记在脑中呢。”顾拂云对书晴说:“院子里的丫鬟,我一个都不放心,只能麻烦你帮我跑跑腿了。去厨房拿些石灰,和山茶油来。” “这就能治疗烧伤吗?” “你别多问,快去吧。” …… 等书晴把材料拿了来,顾拂云已经命人拿了一个盆子,并盛上水,把上边一层澄清过的水另倒入碗中,再倒入清油和冰片,搅拌成茶色油状,找了个玉制的葫芦装起来,又给书晴交代了几句,让她交给李大夫。 “这,这能管用吗?”书晴吃吃地说。她是瞧过姑娘制作烫伤药的程序的,这也太简单了吧。 “管不管用,到时候再说。快去吧,记着我的交代。”顾拂云倒是颇有自信,这是治疗烧伤的民间偏方,确实管用,比医院里的各类消炎药之类的管用多了,又还简单,便宜。 就是如此简单的药方,绝大多数大夫却不知道呀。并且医院里就算知道了,也是不稀罕用的,认为是歪门左道。 书晴叹了口气,只好拿着葫芦去找李大夫了。 “我家姑娘交代了,烧伤且用姑娘的药最好了。若先已用它药,用盐水洗掉再搽此药。搽上此药后,五天内不用包扎。若较严重,可抹上地榆粉。再用干净的鸡毛沾药涂患处。烧灼感消除,即可包扎。换药时要用盐水洗掉旧药。另外忌煎炒酸辣和荤腥。如果烧伤严重,可内服两碗糖水。” “对了,姑娘特地吩咐过了,此秘方概不外传,希望李大夫务必保密。”书情又特别交代。 李大夫点头,确实,高门大户里传承下来的配方,是轻易不得外传的。 而书晴却认为,这偏方实在太过简单,姑娘应该知道,要是公布配方,不知要笑掉多少大牙。还是保持一份神秘感吧。 “还有,我家姑娘说,这烧伤药,值……二十两银子。”书晴说这话时,明显中气不足。 * ------题外话------ 话外 书晴:黑心烂肚啊,真的是黑心烂肚啊…… 第10章 不丢脸的最佳办法 李大夫去了赵家,效果果然不错,李太太欣喜若狂,出手也大方。 尽管收得有些心虚,但永宁伯府的门弟,也当得起这份价钱。 李大夫心安理得地收了。 李大夫捧着白花花的纹银和银票,回了回春堂,书晴没过多久也来了。 书情是一路飘着回到含香院的。 “怎样,银子收回来没?”顾拂云见她的模样,心头也直打鼓。 二十两银子,足够寻常人家一年的生活花用了。 她是不是太黑心了? 书晴默默地拿出一张银票。 顾拂云接过,忽然眼珠子瞪得老大。 “一百两?” 书晴声音都是飘的:“李大夫直接给了一百两银子,说李五姑娘用了效果奇好,很快伤口就不痛了。大夫还问我,姑娘是否再配些药方,他想再买几瓶。” 顾拂云把银票贴在胸前,仰躺在榻上,手舞足蹈,脚后跟把软榻打得乒乓声响。 “姑娘,您好歹是大家闺秀,到底还是要注意下形象。”书晴板着脸提醒她。 顾拂云赶紧坐起身,理了理被弄皱的衣服,又把银票拿出来细细地看了,又偷笑了起来。 “再去弄些老石灰和清油来。”亲自来到柜子里,拿出一个匣子,这里头躺的全是顾拂云这些年来存的私房钱。匣子翻来找去,也就只找出了一块碎银子并十个铜板递给书晴。 “银子赏你,铜板给厨房换清油回来。” 书晴再是稳重,见识了自家姑娘忽悠人的本领,也是佩服的紧,赶紧去了。不过那石灰水兑清油居然能医治烧烫药,实在是神奇。 她一定一定要给姑娘保密。 书晴取了材料回来,把屋子里服侍的小丫鬟赶了出去,关了窗户,并亲自守在门口。看着顾拂云配药。 等把药配好后,顾拂云把几个瓶子交给书晴。 书晴接过,说:“姑娘,您这配方,务必要保密。” 顾拂云点头,这是必须的啊。 好不容易找了个生财方式,可不能白白溜走了。 古代看病确实贵,高门大户就是打赏大夫的钱,少说都是一两银子起步,抓药的费用又还是单的。 拥有一个“祖传配方”,简直就是抓了个生钱的聚宝盆,不愁没有钱花。 顾拂云:“要是配方泄了秘,你家姑娘我肯定会被骂黑心烂肚,良心大大的坏。” 书晴:“……” 良久,书晴才道:“姑娘报仇的境界越来越高了。” 顾拂云没有听明白。 书晴解释:“姑娘与李五姑娘向来不睦,互看不顺眼。可姑娘却给李五姑娘配药,奴婢还以为姑娘不计前嫌,心胸广阔。现在才知道,这才是姑娘报仇的最高境界。” 这下子轮到顾拂云无语了。 良久,她这才小心求证:“烧伤的是李五?”那个顾拂云本尊的生死大宿敌? 书晴说:“我才被派来服侍姑娘,但奴婢在老太太那也听说了姑娘与李五姑娘的恩怨很深。” 意思就是她顾拂云与李五的恩怨已经弄得人尽皆知了。 顾拂云一时间哭笑不得。 书晴这才明白,敢情姑娘根本不知道隔壁受伤的就是李五本人,她可不可以收回刚才的话? …… 次日一大早,书晴就出了顾家,把四瓶烧伤药给了李大夫。 李大夫激动不已,连连道谢。 书晴清了清喉咙,说:“我家姑娘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李大夫今后若有遇上烫烧烧伤的,尽管来找我们姑娘。但前提是李大夫务必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家姑娘好歹是闺阁千金,要是传了出去,会惹人耻笑的。” 大户人家确实规矩多,李大夫也是知道的,二话不说就应了。 …… 初晴把药交给了李大夫后,又带回了另一则消息。 “姑娘,刚才大街上,我听闻护国公府的二爷定了镇国公府的嫡次女,给三爷定了礼部尚书家的千金。听说护国公府的四小姐也与望北侯府的嫡长子定了亲。” 顾拂云正在看医书,头也不抬地道:“那与我何相干?” 书晴唇角抽搐,与这位五姑娘相处了二十来天了,多少知道她的想法与常人不大相符,于是便耐着性子道:“您与护国公世子定了亲,今后嫁过去,就是护国公世子夫人。可您的妯娌,一个是镇国公府的嫡次女,一个是礼部尚书的千金。姑娘,您身为伯府小姐,不会感到有压力吗?” “不会。” 书情虽然没有说话,却已用眼神说明了一切。 “姑娘,您想想,你们三妯娌,要是同时宴请客人,人家一个是镇国公千金,一个是礼部尚书千金,客人全都去了她们那,却无人来找您玩,我就不信您坐得住。” “这个啊……”顾拂云想了想,说,“所以,为了不让自己丢脸,我闭门谢客,宣称不让任何人登我门不就完了。” 书情:“……” ------题外话------ 话外 书情说:果然是很强大的不丢脸的好法子。 第11章 扯平了 初战告捷挣了两百两银子,给了顾拂云莫大的信心,白日看书看得更勤了,晚上画画也画得格外认真,虽然多年没有画过。 至于有家暴倾向的未婚夫楚锐,以及未来的高门妯娌,都让顾拂云抛诸脑后。反正桥到船头自然直,与其担忧,还不如想办法多挣些银子当私房才是王道。 看书看累了,傍晚时分,顾拂云带着书晴去后花园散步,居然碰到了也出来散步的顾远山夫妇。 “二哥。”顾拂云的声音清脆响亮。 “哼。”顾远山别过脸去。 朱氏却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顾拂云笑了笑:“五妹妹,你也出来散步呀。” “嗯,二嫂,难得与二哥一道出来散步呢。”顾拂云笑眯眯地应了声。 朱氏说:“才吃了饭,出来散步消消食。” 顾远山说:“理她做什么?走了。”拉着朱氏果真就走了。 朱氏有些不好意思,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哪有你这样做人兄长的?五妹妹又不是外人。” “我才没有这种丢人现眼的妹子。”顾远山拉着朱氏就走。 朱氏回过头来,给了顾拂云一个歉然的笑意。 书晴同情地看着顾拂云,被自己的嫡亲兄长这么无视,没有人会做到心平气和的。 顾拂云的脸色也是红了青,青了红,最后说:“罢了,二哥心情不好,我大人大量,不与他计较。” 书情:“……” 拜托,不是二爷心情不好,而是懒得理你。 …… 翌日,傍晚,有丫鬟气喘吁吁地跑来对顾拂云说:“姑娘,二爷和二奶奶去了后花园。” 顾拂云赶紧放下书,带着书晴火速去了后花园。 来到连接后花园的月洞门,古色古香的月洞门处,有一株银杏树,从银杏树后冒出一个小丫鬟来,正是顾拂云院子里的小丫鬟。 “刚才二爷往那边去了。”小丫鬟指着前边的道路。 顾拂云当机立断,领着书晴,走另一条道路。 顾家的后花园虽然不大,但亭台亭阁,树木花草一应俱全。 从月洞门出来,有两条道路,环抱半亩地宽的花台,再在前方的翠阁亭相汇。 “姑娘,您找二爷有事吗?”书晴扶着走路还有些跛的顾拂云,不明白她到底要干些什么。 二爷已经连续两回不给姑娘面子了。 姑娘这是要讨好二爷吗? 二爷是姑娘的嫡亲兄长,身为妹妹,确实该讨好兄长。 不然将来出嫁,都没有人背姑娘出门了。 到时候丢的脸更大。 顾拂云没有回答,因为一路疾赶,已经来到翠阁亭了,通过摇曳的芭蕉树,已能看到正陪着朱氏散步的顾远山。 顾拂云赶紧带着书晴,拐去了另一条小道。 隔着芭蕉树,顾远山夫妇的脚步声传来。 顾拂云从另一条小路出来,瞧到顾远山,重重哼了声,只对朱氏福了身子,叫了声“二嫂”,看也不看顾远山一眼,扭头就走。 书晴不明所以,只好一路跟上。 她这回是真的猜不透姑娘这是什么操作。 但书晴频频回头的过程中,瞧到了二爷黑如锅底的脸是事实。 顾远山看着跛着脚的顾拂云,气得肝痛肋痛。 …… 又过了两日,顾拂云掐着饭点,去了朱氏的住处。 朱氏与顾远山住在舒涵院的东跨院,三间正房,六间厢房,虽然不够宽蔽,却也典雅大气。 朱氏客气地把小姑子迎进了屋子,让人茶端倒水上点心。 顾拂云也不客气,吃了两块糕饼,四处望了下:“咦,二嫂,圆哥儿呢?” 朱氏拿着花篷,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说:“让丫鬟带着他去外院找他爹爹了。” 顾拂云说:“我听说前阵子圆哥儿吃东西积了食,不知现在可好了些?” “吃了大夫开的消食丸,已经好了,多谢五妹妹关心。”朱氏一边应付顾拂云,一边心中纳闷,平时她与这个小姑子都没说上两句话,今儿却来她屋子里,一坐就是半天,难道真的转性了? 想着那日晚上,她只招呼了自己,却没有招呼丈夫,反而故意无视丈夫,把丈夫气得不行,回来在她面前对小姑子好一通数落。今日小姑子又登门来,也不知所为何事? 顾拂云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说:“二哥什么时候回来?” 一旁的书晴肩膀抖了抖,那日,姑娘特地把屋子里的小丫鬟全派出去,只为跟踪二爷的行踪,然后姑娘特地踩着时机,只为给二爷一个高傲不屑的冷脸。 用姑娘的话就是:“总算把丢掉的脸找回来了。” 书晴无话可说。 姑娘这找回脸的方式,确实别具一格。 旁人可是学不来的。 但既然姑娘已经把脸找回来了,为何又要来找二奶奶呢? 直到听顾拂云提及圆哥儿时,书晴心中忽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朱氏想着前天晚上小姑子面对丈夫那傲娇不屑的冷脸,心头直打鼓,却老实回答:“平时日这个时候大概也该回来了。” 正说着,门口便有小丫鬟进来。 小丫鬟向朱氏顾拂云一了身子,问顾拂云:“姑娘,时辰不早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小丫鬟是顾拂云院子里的,顾拂云曾交代她一件很重要的任务。 暗号就是踩着时机,来提醒顾拂云,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朱氏便说:“马上就要开饭了,五妹妹就留下来一起用晚饭吧。” 顾拂云起身,说:“既然二哥要回来,那我就告辞了。” 话才说完,顾远山进来了。 当瞧到顾拂云时,顾远山微愣。 顾拂云仍是把头往旁边一扭,动作很夸张,把对顾远山的无视表现得淋漓尽致。 顾远山更气了。 “你来做什么?”顾远山生气地道。 朱氏说:“相公,难得五妹妹来咱们这儿一趟,你黑脸给谁看呢?”又对顾拂云说,“嫡亲的兄妹,哪有什么隔夜仇的,五妹妹,就留下来吃顿饭吧。” 顾远山没有再说什么,经过时间的洗礼,他对这个妹子的怒火已没那么强烈了。但顾拂云的冷脸,却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不了,看到二哥这张脸,我哪还吃得下饭。二嫂,我先走了,以后空了再来找二嫂。”顾拂云向朱氏福了身子,看都不看顾远山一眼,领着丫鬟扬长而去。 顾远山气急败坏,忍无可忍,在身后吼道:“站住。” 大步拦住顾拂云的去路。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我好歹是你嫡亲的兄长,你就这么对待自己的兄长?”顾远山气急败坏地教训。 顾拂云一本正经地说:“自然是跟二哥你学的。”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传来顾远山气呼呼的骂声。 出了东跨院,走在回含香院的路上,书晴小声地问:“姑娘,今儿你这又是哪一出啊?” “给二哥没脸。” “您前儿不是已经把丢掉的脸找回来了吗?” “上回只是扯平,今儿是我主动出击。不就把之前的脸找回来了吗?” 书晴无话可说。 “姑娘,二爷到底是您嫡亲的兄长,您这么得罪他,对您没好处啊。”书晴苦口婆心劝慰。 “你没听说过百无一用是书生吗?我讨好他有什么用?将来我若是被丈夫欺负了,他还能替我揍回去不成?” 书晴:“……” ------题外话------ 话外 书晴:听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第12章 选丫鬟 又过了两日,大太太周氏差人叫顾拂云,让大家去牡丹院。 姑娘们都大了,都有了各自的院子,每个院子都要安排丫鬟,让姑娘们自己管理,为今后当家作主主持中馈练练手。 顾拂云之前的丫鬟被打发了不少,这回要重新挑选丫头。 顾晓云要出嫁了,也要挑几个丫头陪嫁。 顾悠云身边有丫鬟到了年岁,也要放出去配人。 顾舒云顾轻云等过了十三岁的生日,就会各自拥有一处院子,所需丫鬟数量不少,周氏便联系了与顾家常年合作的人伢子,送来了不少丫鬟,经过两个月的调教,这才带出来供三姐妹挑选。 顾晓云即将出嫁,她只挑了两名肤白苗条秀气的丫鬟。 顾悠云虽还未定亲,但老太太和金氏已在四处给她物色对象,相信再过不久便会有眉目了。 而顾悠云挑了两个其貌不扬的丫鬟。 轮到顾拂云时,这货对着五排一组的丫鬟道:“把你们最拿手的本事亮出来,什么本事都成。” 丫鬟们你望我,我望你,然后各自说了自己的真本,大都是会女红的。 顾拂云说:“女红都烂大街了,我家书晴就是女红能手。别的本事呢?” 丫鬟们低下头来。 “下一组。”顾拂云说。 这一组丫鬟垂头丧气地下去了。 又一组丫鬟站了过来。 五名丫鬟都没有开口,只紧张地看着顾拂云。 有一个丫鬟小小声地说:“奴婢也只会女红。” 看来,人伢子调教丫鬟的第一步,都是从女红做起。 这也难怪,古代分工不若现代的细,生产力又落后,一家子大至衣物裤子,小至贴身衣服手帕荷包袜子等缝缝补补的活儿可多着呢。会女红的丫鬟,向来是各家大户的最爱。毕竟有个女红熟手,可就省了一大笔开支。 顾拂云看着旁边那个壮壮的丫鬈,问她:“你呢?有什么特长?” 丫鬟心虚地缩着身子,讷讷道:“奴婢,奴婢……奴婢力气大算不算?” “呃……算。”顾拂云双眼一亮,又问她力气有多大。 丫鬟想了想,说:“我可以轻松举起一块磨豆石。” 书晴赶紧说:“姑娘,一块磨豆石,少说也有百十来斤。” 顾拂云笑了起来:“好,就你了。站到我这边来。” 一旁的人伢子赶紧说:“这位姑娘果真有眼力,我这丫头啊,虽然壮了些,但力气确实大。平时在我家,都是她在挑水拉磨,力气可大了。以后跟着姑娘,肯定能给姑娘省不少事。” 周氏侧目,笑着说:“五丫头,你选这个壮丫头做什么?该不会让她给你拉磨吧?” 顾拂云笑道:“力气大的丫鬟带出去,我若是走累,还可以让她背我嘛。” 顾拂云又问另一名丫鬟:“你呢?你会什么?” “奴婢……奴婢在被卖之前,一直靠抓毒蛇卖钱,奴婢还打得一手好弹弓,不知算不算优点?”丫头的声音有些小。 顾拂云唇角抽了抽:“确实算得上优点,行,站过来吧。” 丫头高兴地眉毛都要飞舞起来,飞快地站到壮丫鬟身边。 周氏抚额,不过没有说话 顾拂云挑了两个丫鬟,觉得差不多了。 她不喜人多,屋子里已有五个人服侍,已绰绰有余了。 顾晓云说:“五妹妹,按着规矩,你应该还得再挑两个丫鬟。” 顾拂云指着壮丫鬟说:“这丫头一顿饭能吃五个馒头,我想一个人做两个人的活儿应该绰绰有余了吧。”更何况,她院子里也确实没什么活儿,没必要养这么多张嘴。虽说丫鬟月钱不多,可总归要张嘴吃饭啊。 壮丫鬟立即说:“没问题,包在奴婢身上。” 顾晓云便不再说什么了。 接下来,就是顾舒云和顾轻云挑选了。两姐妹单独开院,所需丫鬟数量较大,每个人各挑了六名丫鬟。 二人挑的丫鬟四平八稳,与大多数贵女一样,长得娇俏的没有挑,长得太过寒碜的也没有挑。 顾拂云唇角抽了抽,果然,身为闺阁千金,也还是有一套挑丫鬟的通用准则,太漂亮的坚决不挑,以免压过自己的风头,太丑的也不挑,以免拉低自己的品味。 剩下来的丫鬟一个个面色沮丧,失望得快要哭了。 周氏又问顾拂云:“五丫头,你真的不要丫鬟了吗?” 顾晓云说:“五妹妹,听大伯母的,再挑两个吧,” 姐妹们都是一个大丫头,四个大丫鬟,就顾拂云少了两个丫鬟,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是不是顾拂云做了什么错事呢。 顾拂云只好继继挑。 挑了那个最胖的丫鬟。 那胖丫鬟见又憨又能吃的壮丫鬟都有人要,自己却没有人要,正沮丧呢,被顾拂云挑中,反而震惊了。 人伢子也惊呆了,生怕顾拂云指错了,小心求证:“贵人,真要挑这丫头?” 顾拂云说:“这么胖的丫鬟还真是少见,我要了。” 人伢子喜笑颜开,但很快她又有些狐疑了,这么胖的丫鬟,一直在她这儿呆了好几年了,都没有卖出去,怎么这位娇滴滴的小姐却又要了呢? 大富人家衣冠禽兽并不少,谁知这位貌美如花的小姐会不会有不良嗜好呢? 人伢子组织着语言说:“这丫鬟虽然胖,可拥有一身好厨艺。姑娘选了她,也不算埋没了她。这丫鬟父亲曾是宫中御厨,因得罪了贵人,这才落了难,被抄家发卖的。这丫鬟流落到我手中,厨艺确实没得说,倒也得了其父的三分真传。” 顾拂云双眼又是一亮:“那就更该要了。”伯府的饭菜虽然营养健康,可味道也只是一般。如果有个好厨艺的丫鬟,她也能享口福了。 胖丫鬟见有人要她,又看中了她的厨艺,这才破涕为笑,喜兹兹地道:“我就知道,还是姑娘有眼光。” 人伢子瞪她。 顾拂云莞尔,也没有计较胖丫鬟不合规矩的插话,目光在一群丫鬟堆中来回扫视。 挑了那个长得最好看的丫鬟。 不止人伢子纳闷,就是周氏等人也吃惊了。 “五丫头,你挑她做什么?” 顾拂云笑着说:“这么好看的丫鬟,放在身边养眼也不是错啊,最重要的,这丫头擅长按摩。”在现代,算上教学挣的薪水外加给爷爷当助手兼职所挣的钱,也是不大舍得天天请私人按摩师的。 古代的劳动力,当真不值钱呢。 不要白不要。 周氏便不再说什么,她以为顾拂云瞧中了这丫鬟的美貌,今后给姑爷做通房。 顾晓云也没再说什么,她的想法与周氏差不多,还给了顾拂云一个“总算懂事”的眼神。 ------题外话------ 话外 顾拂云:力气大的丫鬟能干的事多着呢。 漂亮又能捏肩捶背的丫鬟更是一道人间享受有木有。。。。 第13章 让丫鬟把丢掉的脸挣回来 人伢子松了口气,她可是正儿八经的人伢子呢,可不是那种黑心烂肚的,手中的丫鬟,真的只是用来服侍各家大户的,可不是为了满足那些衣冠禽兽们的特殊嗜好的。 这壮丫鬟和胖丫鬟落在她手中整整两年了,从来都没有卖出去过,如今总算有人要,心头一颗大石也落了下来。 人伢子又还指着那最漂亮的丫鬟对顾拂云说:“五姑娘,这丫头您随便差谴她,但她曾与我说过,不服侍爷们,还请姑娘海涵。” 不服侍爷们,那买来做什么? 顾晓云正要开口,顾拂云已笑吟吟地道:“我自己的丫鬟自然服侍我一个人,服侍爷们,想得美咧。” 顾晓云黑了脸。 就是周氏也是摇了摇头,这五丫头啊,也太天真了。 选好了丫鬟,大家各自把丫鬟领了回去。 顾晓云与顾拂云并排走着,顾晓云说:“你个傻子,今后当真不给姑爷安排通房?” 顾拂云捋了耳边的秀发,说:“安排肯定是要安排,但绝不会是身边的丫鬟。” “为什么?”顾晓云奇怪,一般给爷们安排通房,用的都是自己身边的丫鬟,知根知底,卖身契在自己手上,也翻不出风浪来。 “我自己调教的丫鬟,才舍不得给男人糟蹋呢。”顾拂云说:“真要安排通房,我就去外头重新买。一口气买三个。” “一口气买三个?”顾晓云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对呀,刚好与我凑个数打牌。若有不安份的,就再买一个来,把不安份的打发了。这样一来,她们讨好我都来不及呢。” 顾晓云满脸黑线的同时,却也觉得,这个法子确实挺管用。 嗯,以后她也这么干。 书晴唇角抽了抽,姑娘就是姑娘,想法总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顾晓云看了低眉顺目走在身后的那漂亮丫鬟,低声道:“这么好看的颜色,你真放心留在身边?” “这么漂亮的颜色,天天放在身边欣赏也是件美事。”顾拂云最爱小蛮腰和大长腿,男女不限。这丫鬟不但符合她的审美,还会按摩,身为知名医学院的高级教师,却从未享受过美人服侍的腐败生活。确实该偿试一下。 虽然同情这些没有人身自由的丫鬟,却也不会圣母地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只要是人,都会有私心,也有人性的弱点,丫鬟再可怜,肯定也有刁奴,或背主的存在。而个人利益和男色便是丫鬟叛主的最重要的根源。顾拂云也不会天真地认为,知根知底的丫鬟送去服侍爷们,就会不变心。 历史证明,蓝颜祸水的威力也是无穷的。 “唉,看你选的什么丫鬟啊,胖的胖,瘦的瘦,丑的丑,美的美。”顾晓云看着身后一群高矮胖瘦不一美丑不一的丫鬟,很是头痛。 顾拂云说:“丑的留在身边,外人肯定会说我过于自恋。所以留个漂亮的,刚好可以堵住他们的嘴了。” “说不过你。”顾晓云无力地摇着头。 回了含香院,顾拂云坐在掌屋八仙桌前,四个丫鬟向她磕了头,并请求主子赐名。 顾拂云拿了一本《大齐通典》,仔细翻了翻,指着壮丫鬟,赐名:“你叫青丝。” 能抓蛇又能打弹弓的瘦丫头叫青娟。 胖丫鬟叫青娥,至于最漂亮的丫鬟,顾拂云继续翻着字典,在众人心惊胆寒的眸光下,拍板:“找到了,你就叫青鸿,记着了,鸿,有大,盛大的意思。” 青鸿呆了呆,仍是磕头:“谢姑娘赐名。” 其余三个丫鬟也赶紧磕头。 顾拂云交代了一番含香院的规章制度后,又说:“屋里除了书晴是大丫头外,目前屋里还缺两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都还没排等级,先看你们的表现,半个月后再重新排等级。努力吧。” 然后开始安排任务。 青鸿识字断文又会女红,还会按摩,自然是留在房中服侍了。 青丝长得壮,人又憨,力气大,屋子里的粗活就让她包了。 青娟虽然会捉蛇,且弹弓,但此时并无用武之地,顾拂云便安排她与小丫鬟们一道打扫庭院,负责跑腿之类的活儿。 至于青娥,这丫头既然会厨艺,肯定不能埋没了。 于是含香院每日的饭菜,便由她去大厨房领。 分好工后,顾拂云让她们先下去,等熟悉了环境后,就各就各位。 等丫鬟们都下去后,书晴问:“姑娘,干嘛非要让她们识字?” 顾拂云慢条斯理地吹着手中的茶叶,风轻云淡地道:“你不觉得身边的丫鬟都能识文断字,那样岂不衬托我这个做主子的厉害?” 书情:“……” 顾拂云又道:“外头的人都笑话我不学无术。但我偏要让他们瞧瞧,光自己厉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本事,自己身边的丫鬟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识文断字,那才叫本事。” “……” 顾拂云看着书晴:“之前被他们打了脸,掉地上已经捡不起来了。那我就发奋图强,让自己的丫鬟替我把这份脸给挣回来。” 书晴忍无可忍,说:“与其把希望押在丫鬟身上,还不如姑娘您自己发奋图强,把这个脸挣回来。” 顾拂云睁着一双好看的可眼,盯着书晴。 书晴被盯得心慌意乱:“姑娘这么看奴婢做什么?” “书晴,你觉得我是那个琴棋书画的料吗?” 书晴:“……” ------题外话------ 话外 自己不行,让丫鬟上。 不就衬出主人的本事吗? * 清明节踏青的大好时光,有多少人却因为疫情没法四处浪的? 第14章 要上就上最粗的香 今晚由青鸿值夜。 然后,顾拂云享受了前所未有的腐败生活,让一个美得冒泡的俏姑娘,给她按摩,还不必支付小费和劳务费。 青鸿初来乍到,人伢子周嬷嬷虽然心地善良,不忍心把她卖入烟花之地,或虎豺之家,可讲规矩以及保守的人家,却也不肯要她,觉得太过漂亮,有可能让爷们把持不住,让爷们误了正事。 青鸿被周嬷嬷卖过三次,但又被主人家重新提来卖了。 理由都差不多,长得太美了,一看就是家乱之源。 这回卖给了顾拂云,为了不被退货,青鸿把看家本领施了出来。 顾拂云美得那个冒泡啊。 嗯,抛开婚嫁和其他各种礼教约束,其实穿越古代做千金小姐,真的是件美事。 …… 再也不乱骂贼老天的顾拂云,在老太太决定去大佛寺礼佛时,主动请樱。 她一定要好生拜谢佛祖。 今日顾拂云只带了壮壮的青丝和美美的青鸿,这二人一胖一瘦,在去大佛寺的路上,还狠拉了些回头率。 就是老太太也忍俊不禁,不住地打量两个丫头。 “五丫头,你挑这个壮丫头有什么用?” “力气大,万一祖母爬山走不动路了,就可以让青丝背您老人家上山啊,比轿夫还管用。”大佛寺也有专门抬人的轿夫。既然有免费的劳力,不用岂不可惜。 老太太果然就高兴起来,说:“还是五丫头你想得周到。” 背着一大捆香的青丝赶紧奔过来,说:“老太太,要奴婢背您上山吗?” 老太太说:“不用不用,老婆子还走得动路。” “哦,那好吧,老太太若是累了,记得叫奴婢。对了,老太太,奴婢叫青丝。” 老太太沉默了下,说:“青丝,果然好名字。”然后又问青鸿:“你叫什么名字?” 青鸿恭敬地回答:“回老夫人的话,奴婢叫青鸿。” 顾老夫人:“……” 身材壮硕的丫鬟取名青丝,如丝般柔弱苗条,寓境深远,拥有高期许。鸿,有盛大的意思,五丫头的意思是想让自己的苗条丫鬟变得壮硕不成? …… 进入寺庙,顾拂云就让青丝拿出香来,全都捆在一起,并全部点上,开始对每位佛祖挨个跪拜,相当虔诚。并拿着香对佛神诚恳地说:“佛祖在上,信女顾拂云对佛祖一片诚心,日月可鉴,只是信女并无多少身外之物,为了表达信女对佛祖的虔城之心,信女只能多烧些香来供奉佛祖。因为信女平时不大出门,不能经常给佛祖烧香,信女只好把未来一年的香都捆在一起全烧给佛祖,希望佛祖保重自身,不要太过劳累。” 诚恳地磕了个三个头,亲自把香一一插好。 青丝迷茫地问:“姑娘,别人上香都只上三柱香,为何您要上一捆香?” 顾拂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不是有话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口香吗?这就好比你们这些丫鬟全都有求于我,每个人都只送我一个银镯子,唯独有一个丫鬟却送了我个金镯子。身为主子的我,自然要多加关照这丫鬟了,佛祖也一样。” 青丝恍然大悟。 顾拂云把大佛寺所有的大小佛祖全都磕拜了一遍,上的全是最粗又最大的香,说的都是同一段话。 ------题外话------ 话外 听说,佛祖也会看人下菜 ……还会嫌贫爱富! 第15章 朱薇 养伤养了足足一个半月,从未踏出过家门,这还是第一次外出放风,是该好生逛逛。 “姑娘,我之前服侍过的主子便曾说过,大佛寺的住持宏雅大师德高望重,佛法高深,给好多善男信女传业解惑。姑娘要不要去瞧瞧?”青丝一脸期待地说。 顾拂云没什么意见,找了一个小和尚给指了路,直奔住持宏雅大师的禅房。 宠雅大师的禅房外,居然还有不少小厮丫鬟在排队,而他们各自的主子,则坐在廊下休息,手中招着扇子。 顾拂云进入禅院,便被长长的队伍吓了一跳,这宏雅大师的信徒也太多了吧。 “哇,这么多人排队,看来这宏雅大师果然是有真本事的。”青丝说。 青鸿说:“姑娘,需要奴婢去排队吗?” 顾拂云说:“不了,我只是来瞧瞧而已。”这宏雅大师真是世外高人,她还真不敢出现在人家面前。万一真被人家看出来这具身子被换了芯,会不会把她当成妖魔鬼怪处理? “姑娘,那儿还有位置,咱们去那边坐坐。”青丝指着走廊上的登子。 主仆三人坐了下来,青鸿特地拿出桃花团扇,给顾拂云打扇。 顾拂云很是满意,四个新丫鬟中,就青鸿做事细心,服侍上也体贴入微。让她享受了于佳慧从未享受过的腐败生活。 旁边坐着一个少女,胖乎乎的身子,脸上满是痘痘,身边有两名丫鬟正在给她打扇,瞧到顾拂云,上下打量,眼里闪过一丝羡慕。 “这位小姐的皮肤真好。”少女看着顾拂云的皮肤,很是羡慕。 顾拂云看着少女脸上的痘痘,手指头动了动,又死死按捺住,说:“以前我的皮肤也很不好,满脸长痘,后来用了药后,这才消掉了。” 少女眼睛一亮:“姐姐用了什么药?还请不吝告知?” 顾拂云微笑道:“丰台大街回春堂,找李大夫开的药方。小姐可以试一下。” 少女双眼一亮,道:“丰台大街回春堂李大夫,好,我记住了。”然后又对顾拂云笑道,“我是朱薇,是顺恩伯府的人。不知小姐是哪家的小姐?” 顺恩伯府? 这不正是京城大名鼎鼎的土匪家族吗? 听说顺恩伯之前是大齐朝有名的占山为王的土匪,两年前才被朝廷招安,立了些功劳,被皇帝封为伯爵。这朱薇,正是顺恩伯府的嫡小姐。 顾拂云尽管心头震惊,面上却说:“我姓顾,出身永宁伯府。” 朱薇略和惊讶地说:“原来是永宁伯府的小姐。”又一次打量顾拂云,“可是那位与护国公世子订了亲事的顾五小姐?” 四周立时射来嘲讽的目光。 顾拂云再厚的脸皮也差点崩不住了,但迟早要面对这些目光,只好说:“是。” 朱薇更加惊讶了:“怎么与传闻不一样呢。” 顾拂云努力保持着微笑。 要不是真正的顾拂云曾对她交代过,朱薇虽出身土匪之家,可人家是有大造化的,要她好生巴结。 不然她早就走人了。 没瞧到朱薇身边还有不少空位子吗? 而其他人,情愿站着,也要离朱薇远远的。 也只有她们主仆不认识人家,一屁股坐了过来。 朱薇身边的丫环对朱薇说:“姑娘,这位顾五姑娘是第一次主动与姑娘说话呢,要不,小姐这回过生日,就请顾五小姐可好?” 朱薇说:“那怎么行,我们家是不允许任何人来串门的。” 顾拂云唇角抽了抽。 不允许别人串门? 寿恩伯府果然别具一格,独立特行。 朱薇对顾拂去说:“咱们家的规矩不允许任何人来串门,所以我过生日,也不好请你了。不过,你是第一个与我说话的小姐,今后就是我的朋友了。以后谁敢欺负你,就来告诉我,我替你出气。”不知何时,手中出现一条红色的鞭子,红色的鞭身,呈蛇纹状,鞭鞘更是活灵活现的蛇头,顾拂云不怕蛇,却怕蛇制的鞭子啊,看这活灵活现的蛇鞭,差点魂都吓没了。 顾拂云强忍着逃跑的动作,努力保持微笑:“多谢朱姑娘厚爱。” 此时,有个丫鬟奔了过来,对朱薇说:“姑娘,姑娘,马上就要轮到咱们了。” 朱薇起身,对顾拂云说:“我就先去找宏雅大师了。等我得了空,就去永宁伯府找你。” 顾拂云脸上的笑容快要崩不住了,但仍是轻轻点头,目送朱薇去了宏雅大师的厢房。 周围寂静无声。 顾拂云看着那一双双射过来的眸子,无辜地看着大家。 众人也无辜地看着她。 ------题外话------ 打滚求收藏 撒泼求收藏 遍地打滚,还是求收藏 第16章 不识未婚夫 此时,宏雅大师的禅房门开了,一位胖妇人高高兴兴地领着闺女走了。 现在该轮到朱薇了。 但小和尚却站在门口,恭敬地说:“请女施主稍等片刻。” 禅房内的宏雅大师身边还立着个小和尚,小和尚在宏雅大师耳边小声地说着:“此人是顺恩伯府的小姐,父亲曾是土匪,她长得胖,脸上还有痘痘,刚才永宁伯府的顾五小姐曾说丰台大街的回春堂李大夫有治痘药方。” 宏雅大师微微点头,摆了摆手,小沙弥悄然离去了。 站在门口的小和尚得到暗示,便请朱薇进来。 朱薇果然问的是如何医治她脸上痘痘。 宏雅大师先是闭唇不语,捏着佛珠,说了一翻高深的佛门中语,这才睁眼,才朱薇道:“女施主不必心急,船到桥头自然直。贫僧刚才推算一番,女施主这个愿望,还是很好实现的。只要女施主找到生命中的有缘人,问题便逢刃而解了。” 朱薇双眼一亮,赶紧问:“那请问大师,谁是我的有缘人呢?” 宏雅大师闭唇不语,良久,才道:“这个有缘人,其实女施主已经见过了。” “啊,那会是谁?”朱薇赶紧问。 “贫僧只能说这么多了,再说下去,就要泄露天机了。” 朱薇恍惚地起身,一路都在想,我的有缘人,我都已经见了,那会是谁呢?然后又问一旁的丫鬟,“我今天见了些什么人啊?” …… 朱薇走后,顾拂云便受到了在场诸人的嘲笑。 “我道是谁,原来是顾五啊。难怪能与朱薇说得起话了。” “这顾五怎么了?”立即有小姐问。 “你居然还不知道?就是那个在安阳长公主府,算计护国公世子,以不光彩手段与护国公世子订婚的顾五啊,永宁伯府顾家五姑娘。” “哦,我知道了,原来她就是顾五嘛。” 有人打量顾五,粉白的面容,精致的脸庞,大大的杏眼,高佻的身段,语气不知不觉就变得酸酸的,“难怪敢打护国公世子的主意,原来还是有凭仗的。” “护国公世子大概也是被美色所迷,这才同意这门婚事吧。” “唉,想不到,护国公世子也是这么的肤浅。”又有失望的声音传来。 顾拂云脸色黑了又黑,这帮人,也太不把她放眼里了,当着她的面,就说“悄悄话”。 青鸿看了顾拂云的脸色,说:“姑娘,这儿呆得挺热的,要不,咱们回厢房休息?” 青丝赶紧说:“奴婢好饿啊。” 顾拂云正找不到离开的理由,闻言便说:“我肚子也有些饿了,那就走吧。” 青丝扶着顾拂云,叉着腰,大声说:“等奴婢把肚子填饱了,就来把这些人的烂嘴给撕了。”凶狠的目光瞪着一群刚才说闲话的人。 顾拂云才步下台阶,差点被青丝霸气侧漏的话吓得一个趔趄,赶紧站直身子,一本正经道:“你这憨丫头,背后说人是非并非闺秀所为,但你这么喊打喊杀的,败坏的岂不是你家姑娘我的形象?” 青丝很认真地说:“姑娘,真正要顾虑形象的应该是这帮人才是。”目光凶狠地瞪着一群小姐们。 小姐们脸色青了青,可一瞧到青丝凶狠的目光,和壮硕的身材,还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头骂上几句。 顾拂云看了几个小姐一眼,莞尔一笑,风轻云淡地道:“这倒也是。反正我是债多了不愁。青丝,一会儿你得多吃两碗饭。” “好咧,姑娘。”青丝答的非常响亮,又还恶狠狠地看了那些人一眼。 一群小姐几乎花容失色。 青鸿忍不住抚额,她的新主子,表面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可实际上,却一肚子坏水有没有? 一个大嗓门忽然响来:“姑娘,姑娘,您刚才不是见过那位顾五小姐吗?这顾五小姐会不会就是您的有缘人?” 顾拂云:“……” 院子里等待宏雅大师解惑的人也纷纷看了过来,不等顾拂云反应过来,朱薇已奔了过来,拉着顾拂云的手说:“刚才宏雅大师说,我脸上的痘痘需要我生命中的有缘人替我化解。宏雅大师还说,有缘人已经出现了,我还见过了,想来想去,那便是你了。顾五姑娘。” 顾拂云:“……” 才刚踏入院子的周青,刚好瞧到这一幕,低声对楚锐低声说:“世子爷,是朱小姐,还有那顾五。” 众人也瞧到了楚锐,脸上纷纷闪过看戏的神情。 正值正午时分,阳光毒辣。这些来找宏雅大师的香客全都坐在走廊阴凉处等候,此时,但凡认得楚锐的人,无不站了起来,连头顶的毒日也不顾了。 朱薇没有瞧到楚锐。 顾拂云也没有瞧到楚锐。 并且,她也不认识他啊。 虽然那日大家双双落水,都被呛得死来死去了,哪还有功夫去记住被她拉下水的倒霉蛋的脸。 “刚才你曾与我说过,是回春堂的李大夫治好了你的痘痘吧?难怪宏雅大师说您是我的有缘人。”朱薇拉着顾拂云的手,越说越高兴:“顾五小姐,我一定要与你做朋友。你是我这辈子以来第一个朋友,有可能也将是唯一的朋友,走,咱们现在就结拜去。”然后拉着顾拂云就走。 可怜顾拂云还来不及说话,就被朱薇拉着走了。 然后,稀里糊途地与朱薇结拜为姐妹。 不说围观的人傻眼,就是楚锐也是震惊得圆瞪了眸子。 朱薇,顺恩伯府的千金,又胖又丑的土匪千金。 可谁也不会知道,朱薇居然能统御百兽诸虫。 等等,顾五怎么与朱薇在一起了? 楚锐脸色一凛。 朱薇目前还只是土匪千金,在京城压根没人理会她。 顾五怎么与她有说有笑了,还被朱薇拉着去结拜。 楚锐脸色一抽,顾不得别的,大步走了。 “跟上。” 众人看着急匆匆离去的楚锐,脸上全是大写的八卦。 “哈哈,这下又有好戏看了。” ------题外话------ 继续打滚求收藏 姐写作的动力就是收藏 第17章 帝都第一奇靶 朱薇拉着顾拂云,来到空地上,就要跪拜天地。 顾拂云见她来真的,果断制止她,找了一大堆理由,比如,结拜还需要设香案,祭告天地,提前沐浴焚香,还有请见证人,准备酒水,鸡血之类的……很是麻烦。并且,她们年纪太小了,需要禀告双方亲长,亲长同意了,才能结拜。 朱薇说:“嗯,你说得也有道理,那就改日结拜吧。” 顾拂云松了口气。 朱薇又说:“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明儿我再来找你。等明日我们结拜了,就请你带我去回春堂找那个李大夫。” 顾拂云心肝儿乱颤:“不好意思,明日我怕是不会来大佛寺了。” 朱薇说:“我当然知道,你们这些闺阁千金,出一趟门不容易,所以我明日亲自去永宁伯找你。” 顾拂云双眼一黑,赶紧说:“……这不大好吧,京城不安全,令尊令堂,不怕你独自外出有危险?” “我爹娘才不担心呢,他们只担心惹我的人。” 顾拂云艰难地打着找理:“明儿啊,明儿估计也不大行。” “那就后天吧,后天你有空吧?” 顾拂云欲哭无泪,现在她才发现,这朱薇要与她结拜,是来真的。与一个土匪结拜,老天,你亡了我吧。 “后天也不行么?那就大后天?”朱薇见顾拂云犹豫,以为她后天也不成,于是很善解人意地说,“你直接说吧,你哪天有空,我哪天来。” 看来是真的避不过了,顾拂云闭了闭眼,狠了狠心,说:“就这个月初七吧。大概那天我应该回家了。”想来七天时间,也够她制作消痘药膏了。 朱薇双眼一亮,说:“好,那我就初七来找你,就这么说定了。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一步了。” 走了几步,朱薇又回过头来,一张小胖脸上,那晶亮的痘痘在阳光下格下惹眼发亮。 “我们家不允许任何人串门,你若是来找我,记得提前给我下贴子啊,等我回了贴子,再登门哦。” 顾拂云看着她脸上晶亮的痘痘,点了点头。 暗处的周青捂着肚子偷笑说:“看得出来,这顾五是赶鸭子上架啊。” 楚锐紧皱的眉头也舒展起来,顾拂云脸上勉强又僵硬的微笑,实在太明显了。傻子都能看出来,她对朱薇,恨不得有多远就躲多远。奈何朱薇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甩都甩不掉。 可谁又知道,这朱薇却能御百兽镇万虫,数度救皇上于水火,最终成为这大齐朝最尊贵的女人。这顾五倒还阴差阳错被朱薇看上了,也不知是不是走了狗屎运。 …… 朱薇高高兴兴地下了山。 身边丫鬟不得不泼她一盆冷水:“姑娘,那顾五分明只是敷衍你,她哪里真的想与你结拜?” “是呀,姑娘,顾五看姑娘的眼神就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另一个丫鬟也忍无可忍。 朱薇停下脚步,瞪着她们:“虽然这是大实话,但有必要直接出来让你家姑娘我丢脸吗?” “姑娘,您还有脸吗?” 早就丢尽了呀,捡都捡不回来了好不好? 朱薇先是生气,然后又笑嘻嘻地道:“虽然丢掉的脸已经捡不回来,但我可以从别的地方捡回来呀。” “奴婢不懂。” “笨啊,京城无人与咱们家来往,也无人与我做朋友。唯独这顾五脸皮薄,心地善良,最重要的,她是第一个不嫌弃我长得胖的贵族小姐。所以我要生米煮成熟饭,等与她结拜了,不就有了正儿八经的朋友了吗?” “以后看谁还敢嘲笑我,说我没朋友!” 丫鬟:“……” “顾五是永宁伯府的千金,是帝都贵女。” “脸皮薄,心地善良,明知我一头热,却因为顾忌我的脸面,不忍拒绝我。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更要先下手为强才是。” “走,赶紧回去,让爹爹给我准备结拜用的器具,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庙了。” “……姑娘,不是要初七才去吗?” “笨啊。你都知道顾五只是敷衍我,我干嘛要傻傻的等到初七那天?” “那姑娘的意思是?” “咱们明天就去。让她知道我结拜的诚心,肯定会感动得哭的。” 丫鬟心累还心塞,很想说:应该是惊吓吧! …… 顾拂云并不知道,自己在朱薇眼里是心地善良,好欺骗的人,她此时也有些心累。那朱薇既然是顺恩伯府的小姐,如果真跑到顾家来,要与她结拜,不说自己丢脸,就是老太太估计也要打死她。 那朱薇虽然一头热,可那股拧劲儿,顾拂云都有些怕了。 她真的不怀疑,七天后朱薇就会兴冲冲跑来找她结拜。 到时候,她要如何向老太太解释? 带着沉重的心情,拖着沉重的脚步,顾拂云去了后厢房。 “祖母,孙女又闯祸了。”顾拂云顾不得顾舒云姐妹还在场,跪倒在老太太脚前。 老太太吓了一跳,说:“五丫头,你又闯什么祸了?” “祖母,刚才孙女与顺恩伯府的朱小姐说了几句话,朱小姐就要与孙女结拜为姐妹。”一边说一边观察老太太脸色,发现老太太神色呆滞,又赶紧道,“刚开始孙女并不知道她的身份,这才与她说了几句话,谁知,这朱小姐居然赖上了孙女,非要与孙女结拜为姐妹。孙女好说歹说,都没能推掉。祖母,您说我该怎么办?”忐忑不安地观察着老太太的脸色。 老太太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但见孙女忐忑的脸,也不好责备她,于是说:“没事,那你们结拜了没有?” “还没。但朱小姐说七天后就会登门找我结拜。”顾拂云心累的很。好不容易出一趟门,来大拂寺散散心,顺便感谢下佛祖对她的照顾,谁知拂祖他老人家对她这么好,又给她送一个姐妹来。 顺恩伯府朱家,那可是才被皇帝招安没几天的土匪头子呢,大齐朝有史以来最厉害最嚣张的土匪,没有之一。 虽然顺恩伯被招安了,却无人与他们家来往。 而朱家也很少与别人来往,独立特行的让人发指。 天气热,老太太并不常出门,都差点忘了顺恩伯府这号人物了。 今天听孙女这么一提,只觉满脑门都是黑线。 ------题外话------ 打滚撒泼都没用啊 第18章 忽悠界的鼻祖 低头看着可怜巴巴的孙女,老太太说:“没事,凡事有祖母呢。初七那天是吧,咱们在大佛寺一直住到初八再回去。” 顾拂云破涕而笑,抱着老太太壮硕的腰:“还是祖母最会想办法。” …… 老太太一句话就解决了顾拂云的烦恼,压在心口的石头被搬走,顾拂云又出了后厢房,继续逛大佛寺。 大佛寺香火一直旺盛,尤其住持换成了宏雅大师后,香火就更加旺盛了,就连宫中贵人也时常来大佛寺礼佛或小住,大佛寺隐隐成为皇家寺院。 宏雅大师佛法深厚,不知用佛法度了多少迷涂中人。 好些游人来大佛寺,大都是冲着宏雅大师的名头。 穿越而来对老天爷已有了深深敬畏之心的顾拂云,又带着丫鬟,去了宏雅大师的禅院。 她是真的想知道,宏雅大师要真是佛法深厚,那她就鼓足勇气,让他帮忙算下她未来的姻缘。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现代女子都如此,更不用说以夫为天的古代了。 尽管顾拂云目前很享受这种腐败的千金小姐生活,但人无近忧,必有远虑。 中午过后的大佛寺被阳光晒得金光灿灿,天空澄清,松风入怀,呆在幽静而庄严的寺庙中,蹿入鼻间的香火味,闻着不时响来的鸣钟之声,就连树上的知了的叫声,仿佛都带了份惮意。 正值酉时中,太阳正毒,宏雅大师的禅院也无多少人,只走廊下还稀稀疏疏地坐了几个人,都只是些普通香客,不若上午一堆堆呼奴唤婢。 顾拂云找个不晒太阳的凳子坐下,青鸿又拿出扇子给她扇风。 青丝哀怨地看着顾拂云,左右瞧瞧,说,“姑娘,我给您捶背。” 顾拂云还觉得这丫鬟有觉悟性,谁知她的手一沾她的背,差点把她捶得岔了气。 顾拂云身子往前一倾,赶紧说:“别别,别给我捶了。”她这小身板还真承受不起青丝的一拳呀。 “姑娘,不给您捶背,那我做什么?” “你来打扇,青鸿替我捏背。”顾拂云想了个执衷的办法。 青鸿捏背确实捏得好,顾拂云舒服得快要冒泡了。旁边几名妇人又羡又妒地在心里说,“投胎还真是门技术活。人家投胎在大户之家呼奴唤婢,肤白貌美,而我就投生在普通农户,每天累死累活磨成黄脸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站在黑柱后的周青和狄龙相互看了眼,自从这顾五进入院子后,他和周青就低下头,缩着肩膀,背对着顾五。看着两个一胖一瘦一美一丑的丫鬟,二人唇角狂抽,都不知该如何形容内心的想法了。 那厢,宏雅大师的禅房里坐着个黑衣男子,门口立着个小沙弥,宏雅大师的规矩,在禅房内的人还未出来之前,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打扰。 外头的香客,便只好耐心等候了。 黑衣男子正是楚锐,他对宏雅大师道:“今儿下午,将有位夫人来找大师合八字。大师什么都不用说,只说一句话。”并不动声色地递了张银票过去。 宏雅大师淡淡地说:“施主有话请讲。”却把银票推了回去。 “出家人,这些身外之物已是无用,只求三餐温饱便足矣。施主还是把这身外物收好吧。” 楚锐收回银票,说:“一会儿捐给贵寺,算是香油钱吧。”外人都盛传这老家伙佛法高深,其实在楚锐看来,全都是忽悠,好在这老家伙不爱财,只喜欢被人尊敬享受香客们对他的毕恭毕敬。 “阿弥佗佛,施主一心向佛,佛主会保佑施主的。” 楚锐说:“大师只对那妇人说,用恶毒手段抢来的福报终有一天会遭报应,这份报应,终究会落到亲生子女手上,不日就要得到应验。大师是得道高僧,应该知道该如何说吧?” 宏雅大师眉毛掀了掀,不过还是忍了下来。 凭多年来与权贵打交道的直觉,加上炉火纯青的相面之术,一眼就能瞧出,眼前这年轻人并非池中之物,又非善茬,身边还有两名武艺高强的人保护,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吧。 能屈能伸的宏雅大师宣了声佛号,说:“施主公然在拂门净地贿赂贫僧,佛主会生气的。” 楚锐冷笑:“有人在佛门净地干坏事,不也没被佛主降罪吗?大师当真佛法高深,代表佛主,为何还要对权贵摧眉折腰?” 宏雅大师脸都绿了,不过还是无奈地应了,谁叫人家捉了自己的把柄呢? 身为忽悠界的鼻祖,宏雅大师就算处于下风,依然风轻云淡,一派高人风范地道:“就依施主所言,贫僧当尽力而为。但也请施主信守诺言。” 一时大意,小沙弥在暗中收集并观察香客情报,被人家给发现了,这脸皮已被人家扒得干净了。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只好上此人的贼船了。 楚锐呵呵一笑,说:“出家人,都有一套生存方式,我理解。虽然我这人是多有不是,但绝对信守诺言。大师您忙。”正准备起身走人,周青却拼命向他使眼色,并做手势。 顺着周青的手势望去,楚锐也瞧到了顾五。 顾五一身紫白相间的夏衣,头梳流云髻,扎着不少的细小辩子,薄薄的刘海下,那双大大的杏眼清灵澄澈,也不知与丫鬟说着什么,不时捂唇笑着。而那壮丫鬟却鼓着腮帮子,哀怨地看着手中的笺纸。 楚锐收回目光,又对宏雅大师说:“大师可瞧到对面那个紫衣女子?” ------题外话------ 话外 不打滚撒泼,姐准备拿刀了 第19章 佛法高深的宏雅大师 太阳西移,在阳光快要晒过来时,顾拂云也移动了身子,渐渐地接近禅房。尽管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还是能听到宏雅大师的话。 “大师,我时常夜里做噩梦,醒来后总是吓得大汗淋漓,并且总是头痛,每次疼起来,两边太阳穴仿佛要爆炸假的。看了不少大夫,大夫说我是着了凉的缘故,可这大夏天的,怎会着凉呢?大师,您说我是不是被什么邪物入侵?” “观施主面相,虽非大富大贵,却也不是普通面相,一切邪魅,岂能作祟。”宏雅大师义正字严,精光爆射,一派佛门高僧形象,宝相庄严,掷地有声。 “大师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放心了。可是,既然不是邪魅所侵,那又是什么呢?还请大师不吝指点。” 宏雅大师说了一通事而非的佛理,顾拂云听得半懂非懂。 “大师,我不大听得清白,请大师再说清楚些可以吗?” 宏雅大师宣了声佛号,道:“看破不说破,是我佛门弟子必须遵循的要诀。人夜间做噩梦,有多种原因,有的是做了亏心事,有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有的只是单纯的疾病……” 顾拂云又走近了两步,又仔细打量那中年男子,虽然背着自己,但刚才走路虚浮无力,眼圈深厚,一看就是身子虚弱的缘故。 而此时,宏雅大师把握着该男子的手,说要查探他的阳气。看身上的阳气是否还在。并还解释,若阳气缺失,便疾病缠身,噩梦缠身。 宏雅大师看了男子的眼珠子,摸了他的手腕,又还摸了他的心口。 然后,宏雅大师得出结论,男子是因为阳气缺失的缘故,但他与佛结缘,慧根深厚,他便给他指点一二。 男子大喜过望,赶紧问:“还请大师多多指点。” 宏雅大师说:“佛法有云,阳气不足生百病。无论男女,都要有足够的阳气支撑,方可百邪不侵。施主大概被邪气所侵,阳气被吞食,方有夜间噩梦不止的征兆。也亏得施主及时来找我,若再迟些时日,后果不堪设想啊。” 那男子由恐惶转为庆幸:“那真是太感谢大师了,恳请大师指点迷津。” 宏雅大师笑呵呵地说:“施主与我佛有缘,贫僧自当告之。施主请听好。每日卯时,快走或小跑三千六百步,午时,在太阳底下走一千九百九十九步。晚饭后,再走三千三百三十三步。每天坚持不懈,不出七日,便能改善噩梦临身的症状。” 男子一听,大喜,对宏雅大师千恩万谢地走了。 那男子掏出了几两纹银,递给宏雅大师。 “出家人四大皆空,这些身外物,施主还是拿走吧。” 男方说:“大师果真是得道高僧,不为名利所诱,那我便捐给贵寺,算作香油钱吧。” 宏雅大师高声宣了佛号,感激和欣慰之色浮现在宝相庄严的圣吉面容下,“我佛慈悲,贫僧代佛主感谢施主康概,有施主的慈悲胸怀,施主丢失的阳气,定能早早回归。” 男子高兴地走了。 但男子走后,小沙弥站在门口,让本该轮到的那名壮妇人在门口停留片刻。而过了好一会,小沙弥这才放行,恭请这壮妇人入内。 而此时,夕阳西斜,禅院内,便只剩下顾拂云主仆三人了。 那壮妇人进入了禅房后就哭诉起来。原来这妇人总是被男人打骂,特别是男人喝了酒后,更是往死里打她。她本想反抗,但她婆婆却说她是上辈子欠了男人的,要是反抗的话,罪孽会更重,并让她忍受,不要反抗。等上一世欠下的孽债还清后,丈夫就不会再打她了。 “大师,我也照母亲说的做了,一直拼命忍着,可我那口子却变本加厉,这不,如今居然还想休妻。大师,您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宏雅大师沉默了下,问这位妇人的丈夫,有多高,有多重。 妇人纳闷,但仍是如实照说。 顾拂云默默地推算,身高五尺,庆朝一尺是32厘米左右,五尺也就一米六罢了,一均三十斤重,三均半重还差三斤,也就100斤左右。1.6米身高,才100斤,分明就是个矮瘦子嘛。这妇人目测1.65米的身高,但吨位保证有一百五十斤重,居然还打不过一个瘦子? 耳边又听宏雅大师说:“观女施主面相和八字,女施主上辈子虽非积善之家,却也不曾欠过谁的债。再探男施主八字,上辈子虽非穷凶恶极之徒,却也小奸小恶不断。女施主这完全是本末倒置啊。” 妇人“啊”了声,拍了桌子:“大师所言当真?” “千真万确。女施主上一世不欠任何人的债,男施主才是欠债的一方。这一世,女施主无债却反而让有债的男施主讨债,这无疑是自掘坟墓,自绝于人,难怪男施主要欺负女施主。” 妇人愣了,赶紧请教,还有什么补救措施没有。 宏雅大师说:“办法不是没有,只是怕女施主不敢做。” “有什么不敢的,既然我没欠他,而是他欠我,他还经常打我,有没有天理了?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宏雅大师宣了声佛号,又问妇人是否喝酒。 妇人不好意思地说:“平时也就喝一二两酒。但没有醉过。” 宏雅大师又说了些深奥的佛家用语,妇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女施主回去后,先准备一条结实木棒,三尺长、手臂粗即可,再把屋内收拾妥当,一应家具桌椅全收拾到墙角,然后喝酒二两,待男施主进得家门,记得把门窗锁死,再分别敲打男施主手臂,大腿,臀部,忌敲腿骨与头部,男施主若是奋力反抗,那便证明男施主身上累积的债越多。女施主要顶住压力,继续用力敲打男施主。女施主在敲的同时,还要大声念:汰,让你天天打我。一直念,每打一下,就念一下,一直打到男施主告饶为止。” 妇人大声念好,然后把宏雅大师的话反复牢记,并背得滚瓜烂熟后,这才千恩万谢地离去。 妇人走后,轮到顾拂云。 顾拂云提着裙子,跨过门槛,跪坐在宏雅大师面前。这和尚五十上下的年纪,面容富态白净,并非慈眉善目,却是宝相庄严,让人望之生畏,继而收起了轻视之心。 顾拂云上下打量宏雅大师,穿着白绫中单,黄色袈裟,脖子上垂着紫檀木的佛珠,端座于团蒲之上,旁边小几子上摆着三羊开泰的三鼎小炉,炉子里插着一枝檀香。桌上摆放有古色古香的紫檀茶壶,以及两个茶色底白里边的小茶碗。 另一小沙弥正给顾拂云面前的茶杯倒上茶水。 嘿,这泡的还是功夫茶呢。 正宗龙井茶。 “女施主请用茶。”宏雅大师做了请的姿势。自己执起茶杯,喝了一口,又重新放下,问顾拂云。“我佛慈悲,女施主找上贫僧,可是问姻缘?” 顾拂云点头,“是。” 宏雅大师打量顾拂云一番,面露惊容,又念了声佛号,声音绵长,气韵悠远。 顾拂云问:“大师,我的姻缘怎样?” 宏雅大师端看顾拂云半晌,说:“女施主中挺饱满,山根高挺,圆润有肉,此乃福相矣,天生就是大富大贵之命……” 一个破空风声响来,有什么东西从宏雅大师耳边溜过。 一片树叶掉在他肩膀上。 ------题外话------ 话外: 佛法高深的宏雅大师,这位忽悠界的鼻祖,也准备忽悠我们的女主了。 第20章 姻缘果然不好 宏雅大师身子不动,若无其事地拂掉袈裟的树叶,语气一转:“但是……女施主上一世欠下太多孽债,冲掉了这份福报,女施主的姻缘不会太顺当。”这倒是大实话。眼前这位女施主,前期姻缘会一波三折,但观她面相,是个福泽深厚的。倒也不必太担心,这姑娘的姻缘是极好的,天生大富大贵的命。等把前期的业报偿完,便能枯木逢春,重焕生机。 果然楚锐就是个大渣男! 顾拂云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自己将来婚婚不顺,还是有些不爽,但她仍是竭力收拾心情,问:“怎么个不顺当呢?是否会危及性命?” “那倒不至于。”宠雅大师赶紧道。 顾拂云又问:“我会被家暴吗?” “嗯?” “我的意思是,我会如刚才那妇人般,会被丈夫殴打吗?” 一般的人遇上他这样说,不是该问怎么化解吗? 宏雅大师的目光下意识看向远方,背对着顾拂云的院子对面,楚锐正立在一根石柱上,把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接收到宏雅大师的目光,楚锐微微讽笑,骤然想到什么,点了点头。 宏雅大师收回目光,看着顾拂云,苗条纤细的身段,粉白毫无瑕疵的面容,精致小巧,柳眉杏眼,一双眼珠子黑亮如黑曜石,这么可爱娇美的姑娘,却不为未婚夫所喜,还会对她动粗。 宏雅大师语气沉重地道:“女施主虽出身富贵,可惜这姻缘却不大好。所嫁男儿,将出人头地,人中龙凤矣,却非女施主命中良人。”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却也点明,楚锐确实会家暴她。 这便越发坚定了顾拂云学针炙的心,将来姓楚的真要打她,她就用针扎他,把他扎得半身不遂。要不就给他下药,把他药得下吐下泻,没力气打她后,再把他绑去衙门,然后以“家暴”为由,请求官府义绝。 虽说古代女子地位卑微,男人打老婆被视为天经地义,就算被捅到官府,也就是不痛不痒地说“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废话。但就算把胳膊折进袖子里也不愿让外人看笑话的高门大户却丢不起这样的脸,反而更容易和离。市井小民一不如意就殴打老婆,不会有人说什么,但高门大户里的男人要是有这样的市井做派,就要受到谴责了。真要打起离婚官司来,反而比现代人离婚更来得痛快。 楚锐又瞪了宏雅大师一眼,让他继续往下说。 宏雅大师清清喉咙,又面色凝重地道:“贫僧有句忠告,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师请说。”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是莫强求。靠算计得来的姻缘,固然得偿夙愿,终究会自酿苦果。” 顾拂云很想说,我真的没有算计楚锐,这姻缘真的不是我算计来的。只是看着老和尚低垂的眉目,又咽下了所有解释,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多谢大师。” 宏雅大师见顾拂云神色虽沮丧,却并未花容失色,反而纳闷了,又郑重地:“女施主也不必灰心,老纳这儿倒是有个妙方,可助女施主脱离苦海。” 顾拂云双眼一亮:“大师请讲。” 宏雅大师又望了楚锐一眼,楚锐面无表情地瞅着他。 “只要女施主主动提出解除婚约,一切便可应刃而解。” 顾拂云垮下双肩。 宏雅大师望向楚锐,后者并没有理会他,只是神色莫测地盯着顾拂云。 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容,但见她骤然垮下来的头,还是让他莫名不爽。不过借着宏雅大师,他的目的已达到,便不再逗留,悄然离去。 看到楚锐离去,宏雅大师那颗叫紧张的神经骤然得到放松,又说:“不过女施主也不必灰心,有句话叫姻缘天注定,只要女施主努力勤恳,肯定会迎来美好的局面。其实,我观女施主的面相,分明就是有福的面相。” 嘿,出身伯府,虽然无法大富大贵,却也吃穿不愁,呼奴唤婢,当然是有福的嘛。就算今后与楚锐和离,另起炉灶,以我的本事,应该不至于过不下去。 于佳惠向来是乐观向上的。不管有多么不好的结局,好在已提前知情,又有了应对之策,既做了最坏的打算,又有了退路,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更何况,她本来就不信这老和尚的话。 宏雅大师又宣了声佛号,又问顾拂云是否还有疑惑。 顾拂云笑眯眯地说:“大师,其实,我还有另一个目的。” 宏雅大师纳闷:“那女施主的来意是?” “特地来给大师讲个故事的。” 宏雅大师微怔,但仍是语气平和地道:“女施主大老远来找贫僧,想来这个故事会相当精彩。” “也算不得精彩。” “不管精彩与否,贫僧洗耳恭听。” ------题外话------ 话外 差点点儿,就被隔离了,幸好,幸好 第21章 略懂些医术 顾拂云清了清喉咙,说:“我小时候身子不好,总是闹头痛,夜间也常做噩梦,后来我看了医书,书医书上说是因为缺少阳气的缘故。” “缺阳气百病生,大夫是这么与我说的。” “于是天天走路锻炼身子,早晚各走路三千三百三十三步,先是快走,再是慢走。坚持了七日,我头痛的毛病就再也没有犯过了。” 顾拂云双眼晶亮地看着宏雅大师:“没想到,大师不但精通佛法,还懂医理,实在让人佩服。” 宏雅大师:“……” 但握着佛珠的手却收紧了。 “刚才那妇人遭受的家暴问题,大师当真解的妙。一个长年受家暴的妇人,因着子虚乌有的命里欠债,像紧箍咒紧紧箍紧了她,使得她在丈夫面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实际上,以她壮硕的身材,一般的男人还真不是她对手。尤其那妇人丈夫不到三均半的重量,和五尺的身高。妇人一只手就能把他撂倒。” “大师应该与我一样,才不会相信那子虚乌有的什么上辈子欠债之类的吧?” “因此,大师就顺势而为,用高深的佛理使妇人相信,她命里不欠任何人的债,而她丈夫才是欠债的一方,消掉她心中的顾虑。” “手臂粗的木棒,只打手臂,大腿,臀部,不打头和骨头,那样就免去不小心把人打死的危险。” “酒能壮人胆,大师让妇人喝酒二两,实在是再正确不过了。” “在打人前,把家里的家具全都收拾妥当,不但能腾出空间,好生发挥,还能保证家具不受损毁,毕竟,看妇人的衣着,家中肯定不会太富裕。” “丈夫一进门,就把家中门窗锁死,实际上是为了防止丈夫逃跑,或搬救兵。” “妇人在大师不动声色的开解下,已经解除了对丈夫的欠债心理,又因喝了酒壮了胆,以她的力气和壮硕的体格,她丈夫只有被打得跪地求饶的份。” “妇人边打,还会说一句,吠,让你天天打我。” “有些人就是贱骨头,不给他点厉害瞧瞧,就不知天高地厚。那妇人的丈夫就是这种人。” “等他知道,他的妻子比他还凶悍,力气比他还大,他压根就打不过她,也就知道厉害了,以后就再也不敢打妻子了。” “妇人狠狠收拾了丈夫,丈夫老实了,哪里还敢提休妻。” “妇人在大师的指点下,丈夫也变老实了,肯定会四处宣扬大师的佛法高深。大师的威名,会更加响亮,大佛寺的名声,也会随着大师的名声而更上一个台阶。” 顾拂云笑吟吟地看着宏雅大师,这张白白净净的脸上,已出现密密的细汗,眼里带着心虚和闪躲,哪还有之前得道高僧的宝相庄严。 顾拂云又说:“大师也别误会,佛门中人有佛门中人的生存技能。我对大师的本领那可是佩服的紧。我对大师,只有仰望的存在。大师也不必担心我会说出去。” “佛法,医理,心理,其实说穿了,也都是相互融通的。大师既擅佛理,又精医理,更精通人性,解厄于人。不管是佛理起了作用,还是医理救人,抑或只是借鬼神之名排优除难,只要能消灾解难,消病除痛,我都认为是好事。” “我只会医理,却不擅佛理,更不懂心理,难怪混不开,我还得与大师多加学习才是。”顾拂云越说越自信了,之前被这老头儿忽悠得沉重心情也得到释放。这老头儿应该擅心理学,或是事先就知道她和楚锐的婚约,所以三分真七分假地忽悠她。 宏雅一颗心像油煎似的。 听了顾拂云的话,这才仿佛活了回来。 但面上仍是讪讪的。 暗自叫着倒霉。 同一天里,前脚那个护国公世子活捉躲在走廊里听收取情报的小沙弥,撕掉他宝相庄严的面皮,并威胁他上了他的贼船。 后脚又让人家的未婚妻给抓了把柄。 宏雅大师想死的心都有了。 “阿弥陀佛,”宏雅大师宣了声佛号,只是声音不再高昂清越,显得中气不足。 “女施主句句在理,贫僧受教了。” “佛理,既是医理,医理,便是佛理,两者融汇贯通,并不冲突。女施主这话说得极妙。” 宏雅大师随口说了富含哲理的话,忽然又问:“女施主擅医理?” 顾拂云微笑道:“从小看了不少医书,略懂一二。” “女施主可听说过石淋之症。” 顾拂云道:“自然听说过。” 石淋之症便是结石。 于佳慧的祖父在医治结石方面,已有了独到心得,她身为助理,无论是开药,还是针炙把脉,也基本上掌握了七八分了。 宏雅大师问:“请女施主不吝告知,石淋之症该如何解?” 顾拂云深吸口气,心头电转,显然,宏雅大师这么问,应该也被这个病症给困住了。她要是指出来,与这老和尚结下善缘,以后行事就更方便些了。 于是,顾拂云说:“石淋之症有多种,分别有胃石淋,胆石淋,肾石淋,膀胱石淋,尿道石淋。诱发石淋之症有多种原因,其中最为常见的有三种,一,长期喝水极少;二,不良生活习惯;三,与水质有关。” 宏雅大师默默地重复着这句话,动容道:“石淋之症居然还分这么多种,贫僧受教了,受教了。”然后又问如何医治。 顾拂云说:“想要医治,也不难,内服,加针炙,双管齐下,固然无法根治,却可以遏制病情。” 宏雅大师激动地道:“女施主能治石淋之症?” “应该……有七成把握吧。”顾拂云不敢说得太满,万一结石长在胆管里、膀胱里,以及尿道上呢?要是长在这些地方,确实要受一番罪了。 宏雅大师身子激动前倾,很快又重新坐了回来,眸子里精光四射,正义凛然:“原来女施主与我佛有缘,慧根深厚。”宏雅大师一边说,一边摸出一枚玉牌,放到桌上,推到顾拂云面前,“但凡与我佛有缘,与我大佛寺有缘的施主,贫僧都会赠送一枚大佛寺镇山玉牌。持玉牌者,便是我大佛寺的贵客。” 第22章 果然不是良人 顾拂云看着这玉牌,淡黄色泽,莹润洁净,雕刻着大佛寺山门影色。 “女施主与我大佛寺有着深厚的缘份,这枚镇山令牌,便赠与女施主。今后女施主随时都可以住我大佛寺,一应费用全免。” 顾拂云犹豫片刻,没有伸手去拿。 她还在想,要不要曝露自己这身医术。 她堂堂千金贵女,要怎么向世人,向家人解释自己会医术的事? 还有,一旦传出她会医术,肯定会有不少人来找她诊治。 普通老百姓还好,权贵们的病可不好医,医好了皆大欢喜,要是没医好,那就是万劫不覆。 宏雅大师能靠一张嘴忽悠权贵,眼力劲,以及察颜观色的本领那绝对是杠杠的,便说:“女施主不必顾虑,我大佛寺的宗旨,只渡有缘人。只要与我佛无缘,与我大佛寺无缘之人,无论高低贵贱,贫僧都不会渡他,更不会让他来打扰女施主。” 这宏雅大师太会说话了。 并且也是个聪明人。 是否与佛有缘,不过他一句话的事。 要是与佛有缘,他医治不了的病,便一边忽悠病人,一边偷偷让人来找她,让她来解惑开方。既不用自己出面,这老和尚又还保持了深不可测的形象。 一举数得。 顾拂云仔细想了想,认为这老头儿还是值得信任的。 人,生活在这世上,总会有自己的追求。 有些人追求名利双收。 有些人则追求名气,能够让史书留名的那种。 宏雅大师是出家人,他不追求利,因为大佛寺香火已经相当旺盛了。 他只追求名。 其实把名声打响了,自然就名利双收。 一个追求名利的人,自然就会有弱点。 有了弱点,便可以拿来利用。 也可以相互合作。 顾拂云并未收下玉牌,她可不想给自己留下这么个威胁人的把柄。 于是顾拂云笑着把玉牌推了回去,说:“大师太高估我了。这世上,总会有那么一部份人,不问苍天问鬼神。大师借着这些人的心理,让他们既问了苍天,又问了鬼神,何乐不为呢?” “过程并不重要,结局才最重要。” “用佛法替人解惑,医人病,医心病,只有让人佩服的份,大师何错之有呢?” “这玉牌,小女子是万万不能要的。今后大师若是有需要小女子的地方,尽管差人去丰台大街永宁伯府顾家找我便是,我在家中行五,人称顾五姑娘。” 既然要与人家合作,就要把真诚带上。 就算抓着了人家的把柄,也要给对方递个大台阶。 皆大欢喜。 只要不是心胸狭隘之人,都会感激涕零,铭记于心。 与其捉了人家的把柄要胁,还不如双方合作共赢。 宏雅大师是聪明人,也是后者。 顾拂云不收玉牌,宏雅大师也不勉强,让人重新上了茶水,又与顾拂云讨论了些医学上的凝难杂症。 顾拂云嘴上说七分,保留三分。身为大夫,靠手艺吃饭,哪会真正的知无不言。但就这七分,也把宏雅大师激动坏了。 酒逢知已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宏雅大师已被顾拂云强大的医理知识震撼住了,像个求贤若渴的学生,不停地发问。 顾拂云一一作答,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直到青鸿忍不住,上前来催她。 “姑娘,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不然老太太要担心了。” 顾拂云抬头望天,这才发现,太阳已经落山,原本靛青的天空已变成深蓝,不由抚额,惨了,居然忘记了时间。回去后祖母还不知要如何骂她呢。 宏雅大师便让小沙弥送顾拂云离开。 走了两同步,顾拂云忽然驻足,问宏雅大师:“对了,大师,我的姻缘真如大师刚才所言,不会太顺当?” 宏雅大师四处看了看,姓楚的小子早就不见了人影,于是便道:“施主福泽深厚,姻缘美满,不必担心。”这本是他的大实话。这小姑娘天生就是大富大贵的命,实在没必要担心自己的姻缘。 “大师,我要听实话。”顾拂云很认真地道。 宏雅大师无奈地道:“顾施主,别的不说,贫僧的相面之术,还是能够登堂入室的。” 顾拂云信了,心下越发想哭了。这老头儿都被她揭穿了真面目,也没必要骗她了。那楚锐,果然不是她的良人。 ------题外话------ 话外 宏雅:老子说假话的时候,你们都信,老子说真话的时候,却没有人肯信。 第23章 楚夫人 果然,对于她的晚归,老太太可是气儿大了。 好在,有小沙弥作证,得知五丫头一下午都在与宏雅大师禅房中讨论佛理,这才咽下埋怨的话。 等小沙弥走后,老太太便问她:“五丫头,你还会佛理?” 顾拂云不好意思地道:“我哪会什么佛理?不过是与宏雅大师说了些话。” “你还能与宏雅大师说上话?” 顾拂云越发不好意思了,“因为我帮了他一个小小的忙。” “什么忙?” 顾拂云不好意思地道:“只是个小忙而已,祖母就不要多问了,不然要是传到宏雅大师耳里,还以为我嘴上没个把门的,守不住秘密呢。” 老太太便不再多问。 …… 在大佛寺留宿的香客不少,永宁伯府不过是其中一家子。 永宁伯府也是勋爵之家,老太太又带了个未出阁的孙女,便要了一间单独的一进院子,三间正房,外加东西厢房,倒厅、抱厦、厨房、茅厕,应有尽有,一个晚上花费二两五钱银子。如果小住,还可以再优惠些。 这样的客院大佛寺还有十来间。 老太太借宿的院子旁边刚好有个青石道铺就的走道。 走道一大清早已被打扫得纤染不染,不时有衣着鲜亮的小厮丫鬟进出。 “这些人在做什么啊?”顾轻云看着进出的丫鬟婆子。 老夫人的贴身赔嫁杨嬷嬷回答:“……大佛寺客房分三种,一种是单间厢房,供香客歇脚休息,一天四钱银子,免费供应茶水,几乎无人过夜。第二种是咱们这种客院,供大富人家小住,一晚上一两五钱银子。” “大多数人都会选咱们这样的客院,经济还实惠。” “但也有身份更为尊贵的人,会选择更好的客院。一来清静,二来更加安全。” “我打听过了,大佛寺最好的客院一个晚上就要十两银子呢,还不包括别的花用。” 顾轻云看着在青石道进进出出的丫鬟婆子,这些人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器具,衣服被襦之类的,加上进出小厮护卫,少说也有五六十人了。不由乍舌:“也不知哪个高门大户的太太要来长住。” 一般小住也不会带这么多东西。 如今已是六月初,京城的夏天可不好过,好些有条件的人家,都会找幽静又凉快的地方避暑。大佛寺建依山而建,夏季山中凉爽,便成了一些大富人家避暑胜地。 “管他呢,反正与我们无关,走吧,趁着天气还凉快,我们去逛逛。”顾拂云收回目光说。 主仆三人便乘着清景的微风,漫步林荫小道。一直到太阳升高,这才打道回府。 等回到客院,老太太身边的杨嬷嬷已急匆匆朝她们走来:“我的祖宗哦,五姑娘总算回来了。姑娘赶紧进屋去,楚夫人来了。” 顾拂云笑问:“谁是楚夫人?” “是护国公夫人,五姑娘您未来的婆母。今儿来大佛寺上香,听出老太太和五姑娘也大大佛寺,便过来拜访老太太了。五姑娘,别耽搁了,快随我进去吧。”杨嬷嬷急忙拉着顾拂云往屋里走去。 顾拂云进入屋子,便见一位身穿红色遍地金妆花锻对襟褙子的贵妇人,正坐在贵妃榻上,隔着个小炕桌,与老太太说着什么。 一身深褐色绣团花富贵纹的老太太朝顾拂云招手:“五丫头回来了,快过来,见过楚夫人。” 虽然还未嫁进护国公府,但顾拂云仍是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顶着一道道打探的视线,顾拂云硬着头皮上前,对楚夫人福了身子。 “拂云见过夫人。” 楚夫人双手作虚扶状,打量片刻,南露浅笑:“果真是个齐整的孩子。”又指着旁边墩子上坐着的少女:“这是我闺女,排行四,单名一个钰。” 少女站起身,头上同样是百宝的展翅凤钗,垂下的硕大东珠耀眼生辉,富丽堂皇。 顾拂云冲少女福了身子:“楚四姑娘。” “顾五姑娘。”楚四姑娘草草福了福身子,便坐了下来。 如此态度,显得较为傲慢无礼。 越是高门大户的千金,在礼仪方面,越不会让人挑出错处来,再是瞧不上别人,也不会把不满和轻蔑表现在脸上和行动上。 可这楚四就这么赤裸裸,亮堂堂地表现了出来。 顾拂云暗自吸气,忍不住看向楚夫人。 第24章 大手笔 楚夫人面不改色,笑道:“四丫头被我宠坏了,性子有些傲,还望老太太和五姑娘不要见怪。” 老太太说:“哪里,令媛是难得的真性情。” “真性情确实是真性情,不过却是任性了些。” “娘。”楚四姑娘有些不满了。 楚夫人宠溺地说:“好了,不说了,不说了。”然后不动声色地打量顾拂云,保养得当的脸上是温和的浅笑,她伸手双手,对顾拂云招了招手说:“好孩子,快过来,让我瞧瞧。” 顾拂云上前两步,楚夫人笑眯眯地打着她,越看越满意,笑容不住地溢出眼角。 顾拂云也趁此机会打量未来婆母,齐朝女子大都及笄就嫁人,楚夫人长子楚锐已然二十,楚夫人年纪最多就三十七八岁年纪,生了三子一女的楚夫人,虽然身子发福了,但皮肤状况相当好。 楚夫人穿着也华贵,满头珠翠,镶百宝的凤簪更是沉甸甸地压在飞仙髻上,再配上额间的东珠流苏,更是雍容华贵。 楚夫人的排场也很大,屋外立了八个丫鬟婆子,屋内还立有六个婆子丫鬟,身后也还立着两个俏生生的丫鬟。 不愧是国公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的衣裳料子不是缂丝就是锦锻。 顾拂云开始羞窘了。 因为她今天身穿上穿的便是素地绸的料子,价格与锦锻差不多。 四两银子一匹,可以裁两件半类似的外裳。 而楚夫人这遍地金妆花锻,少说也是八十两银子起。 楚四姑娘身上的七色冰丝软烟罗更是名贵,是才出来的面料,极其昂贵,数量极少,少说也要值两百两银子。 楚夫人笑问顾拂云,平时都做些什么。 顾拂云低头回答:“也就做些女红,或看些书打发时间。” 楚夫人扭头对老太太道:“难怪呢,这般秀气文雅,这孩子模样生得好,性子也好。”从手腕上撸下一枚白色羊脂玉镯递给她,“上次我来贵府,你正在养病,没能见到你,今儿总是把遗憾填补了。来,这是给你的见面礼,仔细收着。” 顾拂云看了看老太太。 老太太说:“夫人给你的见面礼,你就收着吧。” 顾拂云这才收下,并福了身子道谢。 有丫鬟拿着个托盘上前,托盘里有五个绣葱绿色虫草荷包。 楚夫人拿过其中一个荷包,亲自递给顾拂云,笑道:“刚才这手镯,是给未来儿媳妇的见面礼。那这荷包,便是给贵府几位姑娘的见面礼。” 荷包很大,足足有巴掌大。还精致,上头还缀有几颗晶莹的珍珠。 老太太赶紧道:“夫人太客气了,这怎能行呢?” “一点小小心意,老夫人就别推拒了。以后大家就是亲戚了,真没必要那么见外。”楚夫人指了漆盘中的四个荷包,“这几个是给贵府另外的姑娘准备的。只是我的小小心意,还望老夫人转交给姑娘们。” 四个荷包不但大,还相当奢华,就这么一个荷包,也能值十来两银子了。用这样的荷包装的礼物,价值肯定不会太低。 顾老夫人本要推拒,但架不住楚夫人的盛情,只得收下,道:“如此,那就多谢夫人厚爱。老身就替几个丫头收下夫人的这份心意。五丫头,楚夫人对你这么好,今后嫁到楚家,可得好生孝顺婆母。知道吗?” 顾拂云赶紧起身,郑重福了福身子,道:“是。” 楚夫人满面慈爱地看着顾拂云,显然极是满意这个儿媳妇,又还奉承顾老夫人:“老夫人真会养孙女,个顶个的乖巧可人,不像我这丫头,脾气冲,性子还娇蛮……” “娘。您别总是灭女儿威风长他人志气好不好?”楚四姑娘不服气了,尽管坐着,但总给人一个居高临下的气势,并瞟了顾拂云,“好歹女儿也是堂堂国公府的嫡女,没点脾气怎么镇得住人呢?” 楚夫人无奈一笑:“你呀,真被我宠坏了。” 顾拂云重新坐了下来,刚好与楚四遥相对应。 楚四抬头就能瞧到顾拂云,却骄傲地别过头,赤裸裸地表现出对未来长嫂的不喜。 顾拂云毫不当回事,反正她也不打算与楚锐过一辈子,瞧不起就瞧不起吧。保持着闺秀的完美坐姿,听着老太太与楚夫人说着话。 听了一会儿,顾拂云才知道,楚夫人带着女儿来大佛寺,一来是找宏雅大师,给女儿和望北侯大公子合八字,二来天气炎热,想在大佛寺小住两个月避暑。 前脚刚来,后脚就听到老太太带着几个姑娘来大佛寺了,便特地来拜访。 老太太客气地说:“夫人一路车马劳顿,都还不及休息,就来找我老婆子,老婆子实在不好意思的。” “您是长辈,来拜访您是应当的。更何况,我也是想瞧瞧我未来儿媳妇是何等模样。”看顾拂云的目光透着无比的满意。 “老夫人也知道,犬子之前也曾订过两门婚事,可惜一个个出意外没了,外头都盛传犬子克妻,我这颗心呀,简直跟油煎似的。幸得老天垂怜,让犬子与五姑娘相遇相识。我一看五姑娘就是个有福气的,我都恨不得五姑娘早日嫁到我家,好堵了那些人的嘴。” 顾拂云垂下眼敛,一言不发。 ------题外话------ 话外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第25章 反常 老太太却笑得开心:“能入夫人的眼是五丫头的福气,只是夫人也不必心急,横竖五丫头也快及笄了。” 楚夫人也跟着笑,然后又说了些话,这才带着女儿离去。 老太太下了罗汉床,对顾拂云说:“五丫头,你代替老婆子亲自送送楚夫人和楚小姐。” 顾拂云起身,微红着脸,亲自把楚夫人母女送到院门口。 楚夫人握着顾拂云的手说:“好孩子,你与钰丫头年纪相仿,钰丫头将在大佛寺呆上一两个月,她在大佛寺也没什么玩伴,若是得了空,就来找钰丫头玩。” “嗯,我会的。只是怕叨拢了夫人和四姑娘。” “哪里的话,以后咱们就将是一家人了,还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 老夫人订的院子,就在青石道旁边,而青石道进去,则是京中顶级权贵们在大佛寺的歇息之处。 此时,还有不少丫鬟婆子进出,见楚夫人握着顾拂云的手笑容满面,纷纷在心里说,这楚夫人果然心善,顾五这样算计人家的儿子,也高兴成这样。 楚夫人身边的一位婆子对顾拂云笑着说:“夫人刚才送五姑娘的荷包,可是夫人特地让人加了驱蚊香草的,大佛寺虽凉快,但夜里蚊虫多,五姑娘晚上记得挂在帐子里,保证无蚊虫。”又还拍了自己腰间的荷包。 与楚夫人送给顾拂云的荷包差不多大小。 楚夫人说:“不说我还真忘了。那荷包记得夜里挂在帐子里,就可以驱蚊了。” “多谢夫人。” 送走了楚夫人,顾拂云回到屋子里。 刚好听到杨嬷嬷惊喜的叫声:“好大的东珠,足足九颗呢。”然后又打开其他荷包,双眸发亮,全是东珠。 顾拂云让丫鬟打开荷包,果然是九颗东珠,个顶个的饱满大个,足足有龙眼大小,东珠之珍贵,市面上也是难以见着的,全是沿海地区官员当成贡品来孝敬给皇帝的。 就是老太太也有好些年没见过东珠了。 楚夫人一口气送出这么多东珠,个顶个的硕大,出手果真大方。足可见护国公府的底蕴深厚,深得帝宠。 也是,两代护国公都是为朝廷牺牲,皇帝只要不太凉薄,都会善待护国公府的。尤其护国公老夫人与太后还是手帕交。 杨嬷嬷对顾老夫人笑道:“没想到楚夫人这么温和柔婉,出手也这么大方。”想来对五姑娘应该是极其满意的。 还没进门呢,楚夫人对五姑娘的喜爱就溢了出来,出手还如此大方。完全没有想过,之前五姑娘是如何算计她的儿子。 这也证明楚夫人确实善良。 女子嫁入婆家,相处最多的并不是丈夫,反倒是婆母。婆母心善好相处,日子也就差不到哪儿去。要是婆母不省心,那可就遭罪了。 五姑娘真是走了狗屎运。 顾拂云摸着自己手中的荷包,脸色却有些难看。 老夫人说:“行了,眼皮子也别那么浅,全收起来吧,等回去后,再分发给几个丫头。” 顾拂云却对顾老夫人道:“祖母,能否让我瞧瞧楚夫人给姐妹们的荷包吗?” “都是东珠,个个饱满匀称,价值千金呢。”顾老夫人看了放到炕几上的荷包,每个荷包都装了九颗东珠,楚夫人出手着实大方就是了。 顾拂云拿起荷包,放在鼻间闻了闻。 “五姑丫,你闻荷包干什么?”顾老夫人问。 顾拂云闻了闻,又闻了自己的荷包,心头有了数,又把荷包放了回去,笑着说:“这些荷包果然加了驱蚊香草。两位妹妹晚上可是把荷包挂在帐子中,保证无蚊虫叮咬。” 看着笑容冷淡的孙女,顾老夫人心头一突,挥退屋里服侍的人,单留下顾拂云。 顾拂云坐到老太太身边:“祖母。” “楚夫人出手如此大方,对你也很满意,你是不是觉得今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顾拂云沉默了下:“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她……并不若表面那般仁善……” 老太太说:“你能这样想那就再好不过了。” 顾拂云赫然抬头,望着老太太那双洞察一切的眸子。 老太太微微眯起了眸子:“护国公夫人出身并不高贵,当年她的身份还不如你呢,只是普通官家小姐,却有幸嫁给了护国公。人家肚子也争气,嫁进护国公,接连生了五个孩子,只夭折了一个。传闻护国公殁后,楚夫人偏心次子的传闻就从未断过。虽未有真凭实据,但护国公世子克妻的传闻却尘嚣宣上。” 顾拂云点头,一边摸着羊脂玉手镯,这是实打实的羊脂玉,东珠也是实打实的东珠,市面上都难得一寻。可楚夫人却当成见面礼就打赏给了她,甚至未见面的姐妹们都人者有份。就算护国公府富可敌国,也没必要给如此贵重的见面礼。 反常必有妖。 这个楚夫人特地交到她手中的荷包,已诠释了楚夫人的反常。 ------题外话------ 话外 反常必有妖 第26章 诱蛇粉 顾老夫人又说:“就算护国公世子克妻,但他说第一门亲事的时候,肯定还没有这个传闻的。但他的第一任妻子,出身虽好,却只是丧母长女。家中继母当家,在继母手中长大的长女,又岂能成为堂堂一国公的世子夫人呢?” 丧母长女并非不好,而是因为从小缺少系统的管教,有教养方面,肯定是不及有母亲亲自教导的嫡女。 很多重规矩的人家,都不会给儿子娶丧母长女。 再则,在继母手中长大的嫡女,十有八九都是有明显的缺陷的。 因为十个继母当中,至少会有七个继母刻薄虐待继女。 不然也不会“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的说法。 这大概便是与父权思想有关。 因为男人既是丈夫又是父亲,他作为一家之主掌控着家庭所有资源的控制权。 后妈害怕前妻所生的小孩会与自己的亲生小孩抢夺资源,所以各种打压刻薄继子继女,让他们无法与自己的小孩竞争或竞争落败,男人死后最终得以继承这个家的主要财产。 也有女人天生自私狭隘的妒忌心作祟。 堂堂护国公世子,居然娶一个丧母长女,确实令人奇怪。 而这个姑娘与护国公世子定婚后,没过多久就出意外死了。 而顾拂云,在贵女圈本就不显眼,名声还不大好,又顶着算计楚锐的名声。却还能得到楚夫人喜爱和厚赏。实在太反常了。 老夫人赞赏地看着顾拂云:“五丫头,看来你并未被表面的繁华给遮了眼。祖母很是欣慰。只是,你现在明白得也有些迟了,不管楚家是不是龙潭虎穴,为了你的几个姐妹,你都要嫁过去的。”脸上又带着些微的怜悯。 能作主楚锐婚事的只有两个人,护国公老夫人,以及护国公夫人。 如今护国公府是楚夫人当家。 楚夫人偏心次子的传闻从未断过,为此还与护国公老夫人起过不少冲突。 今日楚夫人表现出的慈爱和大方,并未让老太太打消顾虑,反而加深了内心的怀疑。 楚夫人对五丫头毫无道理的慈爱,却无视楚四小姐的嚣张傲慢和尖刻,确实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以后见了这楚四姑娘,你可得忍着点。” 顾拂云说:“祖母,您不必为孙女操心。刚才楚夫人不是说了吗,要去找宏雅大师合楚四姑娘和望北侯大公子的八字呢,楚四姑娘已经及笄了,想必离出嫁也不远了。一个嫁出去的小姑子,我只需敬着便是了。” 老太太点头:“你能这样想那是再不好不过了。你是永宁伯府的姑娘,就万万不能堕了永宁伯府的骄傲。人家不理会你,你也别去跟前凑着。” …… 从老太太房里出来,顾拂云并未回自己的厢房休息,左右打量这间客院,虽然面积不大,但足够她们祖孙四人以丫鬟仆妇居住。 大门是由梨木镶接而成,虽然结实,院墙并不高,稍微懂点武功或会攀爬的人,也容易爬起来。 “小姐,外头可热呢,您不回屋里午睡吗?”青丝强忍着打哈欠的动作。她每日午时过后就要睡午觉的,雷打不动。现在已过了午睡的时间了。 青鸿瞥了青丝一眼,问顾拂云:“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姑娘面上可没有被未来婆母厚赏的喜悦,一直捏着荷包,脸色阴晴不定。想着姑娘刚才闻送其他荷包的举动,青鸿就知道,楚夫人送的荷包肯定有别的名堂。 顾拂云把荷包里的东珠拿了出来,让青鸿重新找了荷包装上,捏着只装有香草的空荷包对青鸿道:“走,去找宏雅大师。” …… 接近午时四刻,宏雅大师也正在午休,偌大的禅院并没什么人。 就连宏雅大师的禅房外守的那个小沙弥也不见了踪影。 “宏雅大师在吗?”顾拂云站在门口,轻声叫着。 没有听到回声,顾拂云又叫了声。 过了会,一个小沙弥出来了,认出了顾拂云,双掌合什,说:“女施主请海涵,方丈正在午休,女施主请稍候再来。” “大师什么时候午休完?”顾拂云问。 “大约未时二刻吧。” “行,那我未时二刻再过来。” 顾拂云转身,没走两步,身后又传来另一个小沙弥的声音:“女施主请留步,方丈有请。” 顾拂云转身,高兴地进入了禅房,特权神马的,真的太令人欢喜了。 青鸿却是稍稍傻了眼,之前她也曾卖给别的权贵人家,尽管时间不长,可也听说了宏雅大师的威名,那可是连权贵们都要巴结交好的方外大师,怎么对自家姑娘这么客气呢? 昨日,顾拂云与宏雅大师说话,是特地谴退了两名丫鬟的。 是以,青鸿和青丝都不知道自家姑娘找宏雅大师究竟解了什么惑。 更是不解宏雅大师为何对自家姑娘这么客气。 顾拂云进入禅房,又等了会,宏雅大师这才施施然出来,双手合什:“顾施主,这个时候来找贫僧,可是遇上什么急事?” 顾拂云没有拐弯抹角,对宏雅大师说:“有重要私事要请求大师襄助。” 宏雅大师二话不说,把屋里的小沙弥全清了出去,并让人守于禅房外。宏雅大师则带着顾拂云去了另头的雅间。 “顾施主请座。”亲自给她端了茶水。 “多谢大师。”顾拂云接过茶水,拿出楚夫人送的红包,“大师请看。” 宏雅大师接过,仔细摩挲,荷包触手就与众不同,因为布料是用沙布制作,并且还是双层沙布,夹层里有淡淡的花香,轻轻一闻,便有香气溢出。 宏雅大师闻了又闻,说:“这里头确实有天竺葵,还有胡椒粉,呃,好像还有鸡蛋和面粉的味道。天竺葵确实是有驱蚊的功效,至于这胡椒,以及别的有什么功用贫僧就不大清楚了。” 宏雅大师略通医理,但也只是半吊子水平而已。能闻出天竺葵已经难能可贵了。 就是太医院里的太医,怕也没法子辩认。 顾拂云深吸口气,说:“这里头是诱蛇粉。里头有味药材,在齐朝境内可是没有的,若非我自小熟读天下奇闻秘书,还真不会想到,我齐朝境内,居然会有这种诱蛇粉的存在。” 时下老百姓铺蛇,大都是拿血淋淋的鱼或老鼠青蛙之类的尸体放入笼子里引诱捉蛇,诱蛇粉只有柬埔寨那边才有,因为只有那边才生长有诱蛇粉的原材料。 没想到,如此难得的诱蛇粉,居然让楚夫人装在这荷包里,还单单当成见面礼赏给了她。 “这真是诱蛇粉?”宏雅大师也是脸色微变。 第27章 恶毒 顾拂云也没有隐瞒他,说:“千真万确。我也是从一本民间读本上瞧到的。也亏得我什么书都看,不然真要是死于毒蛇之口,还真应验了护国公世子克妻的传闻了。” “护国公?”宏雅大师脸色又是一变。 “是我未来的婆母,护国公府楚夫人送我的见面礼,还特地交代我,说这荷包里放了驱蚊草,要我晚上挂在蚊帐中就可以驱蚊。” 宏雅大师脸色再度一变。 昨日,护国公世子拿着他的把柄,要他今日对楚夫人说一番“因果报应”的话。 今日,楚夫人就拿诱蛇粉谋害她未来的儿媳妇。 楚夫人可是护国公世子的亲娘啊,护国公世子却要他对他的亲娘说那番话。 显然,这对母子,怕是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了吧。 而护国公世子,对楚夫人给他订下的未婚妻,也是不喜。 最可怜的就是这个小姑娘了,平白无故的,便成了这对母子的出气筒。 顾拂云不知道宏雅大师的内心,问宏雅大师:“大师,我可不会捉蛇,相反,我可是相当怕蛇的。您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如果青娥那丫头在的话就好了,那丫头可是会捉蛇的呢。 宏雅大师深吸口气,恢复平静,看着顾拂云,说:“顾施主若只打算自卫,那就好办,把这荷包丢掉就是了,今晚贫僧再派人守着顾施主的院子。保证万无一失。” “这个法子固然好,可人家已对我起了杀心,失败了一次,还会有第二次。”顾拂云冷冷一笑,“毕竟,护国公世子可是有着克妻的传闻。” 就算她真的死了,大家也不会想到阴谋方面。 只会认为她是被护国公世子克死的。 楚夫人偏心次子,想让长子姻缘不顺,一辈子娶不到老婆,那就给楚锐定一个未婚妻,就弄死一个。让楚锐一辈子顶着克妻传闻。那么为了传宗接代,楚夫人完全可以上书朝廷,让次子袭爵。 没见过这么偏心的母亲,简直恶毒得令人发指。 难怪楚夫人一出手就如此大方,一来是为了迷惑老太太,迷惑众人。 二来也是弥补吧。 一个顶级的羊脂玉手镯,外加四十五颗东珠,换取她顾五一条小命,值吗? 顾拂云冷冷一笑,楚夫人你太小瞧我了。 我顾五的命,可不是你想取就能取的。 “大师,就算有诱蛇粉,但客院干躁,蛇不一定会来我房间。我想,对方肯定会派人抓一条毒蛇丢到我房间。客院里全是丫鬟仆妇,连个身强力壮的男人都没有。如果对方再用上迷药,那我就真是再劫难逃了。” 宏雅大师脸上也是怒火万丈,居然敢在大佛寺干这种缺德勾当,简直没把我大佛寺放眼里。 大佛寺依山而建,山水相连,夏季来临,为防蛇虫出没,大佛寺上下每隔数日会便会散下雄黄酒以及驱虫香,驱赶蛇虫。客院里的人真有人死于毒蛇之口,大佛寺的声誉也会一落千丈。 有毒蛇出没的寺庙,谁敢来小住? “顾施主请放心,我大佛寺,别的没有,身强力壮的和尚还是有的。”宏雅大师眸子暴睁,杀气腾腾。 有了宏雅大师这话,顾拂云这才放下心来。又分析凶手的作案时机。 “今晚对方应该不会行动,毕竟前脚见了我,我后脚就被毒蛇咬死,也太惹人注目了。我估摸着,明天,或后天他们才会行动。” “凡事不可掉以轻心。”宏雅大师说,“从今晚起,贫僧便安排几个身强力壮的和尚,守在客院里。以保顾施主安全。”但为了安全起见,让人拿出一袋雄黄,让顾拂云放在身上,以免毒蛇近身。 “多谢大师。”顾拂云接过,真心感激。 顾拂云领着丫鬟,大步离开了禅房。 此时,禅房外已经又坐满了人,院子里小厮小鬟也排起了长队。 顾拂云身型修长,纤白貌美,一双杏眼如澄碧的湖水,望不见底,又如被精雕过的美玉,散发出淡淡华光。 顾拂云没有看任何人,离开了禅院。 躲在暗处充当香客的一名小厮叽咕着,“这不是世子爷的未婚妻顾五吗?她怎么也跑来找宏雅大师来了?” 另一名正在排队的丫鬟也望了望顾拂云离去的背影,心下纳闷,没想到这顾五姑娘也跑来找宏雅大师算命。 第28章 泄露天机 顾拂云走后,宏雅大师又连续接待了四位香客。 等第四位香客走后,一旁的小沙弥便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宏雅大师挥挥手,不动声色地说:“下一位。” 第五位香客是一位锦衣华服的贵妇人,贵妇人还领着一位同样锦衣华服的小姐。 正是楚夫人母女。 宏雅大师一瞧到来人,便眉头微皱,面露惊疑,左右打量楚夫人。 楚夫人便笑道:“大师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可是有什么脏东西吗?”伸手摸了摸脸。 “夫人脸上并无脏东西。”宏雅大师面露疑惑,“贫僧观夫人面相,明明是大富大贵的命,可夫人的面相……” “大师,我的面相怎么了?”楚夫人赶紧问。 宏雅大师有些难以启齿:“夫人的面相,极为紊乱,以贫僧的法力,也只能略窥一二。夫人是否请人给你逆天改过命?”一脸严肃。 楚夫人心中一惊,心道,这宏雅大师果然有两把刷子,但嘴上却说:“没有啊,我从未让人改过命啊。大师为何会出此言?” 宏雅大师纳闷了:“这就奇怪了。夫人的八字与面相都是大富大贵的命,可惜却是早夭之命。但夫人却活得好好的,不是被逆天改过命又会是谁呢?” 楚夫人心尖儿一颤,镇定地说:“逆天改命?我真的没有,大师是不是算错了?” 宏雅大师长长叹了口气说:“虽然夫人不肯承认,但贫僧却不愿说假话。夫人肯定是被人逆天改过命。逆天改命其实并不难,可一旦成功,将会引发天道惩罚,降来天劫,并伴随血流成河。夫人逆天改命时,是不是死过很多人?” 楚夫人扭着帕子,脸色有些难看。 楚四姑娘也用惊奇的眸子看着自己的母亲。 “娘,您真的逆天改过命?” 楚夫人正要否认,宏雅大师说:“夫人不愿说,贫僧自然也不会过问。” 楚夫人大松了口气,说:“大师果然是世外高人。” 然后拿出一张纸条来,上边写着两个生辰八字:“这是我闺女与订婚夫的八字,还请大师帮忙测算一下,是否适合婚配。” 宏雅大师拿了起来,便开始测算。 良久,他长长一叹。 “大师,怎样?”楚夫人心情紧张。 就是楚四姑娘的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望北侯府是京中少数的权贵派,她嫁给望北侯大公子,今后就是未来的侯爵世子夫人,侯夫人,以后的二品诰命夫人。和母亲一样,众星捧月,前呼后拥,威风凛凛。 宏雅大师说:“天作之合。” 楚夫人高兴得大落口气。 楚四姑娘也喜笑颜开。 宏雅大师又长长叹口气:“可惜,代人受过,将死无葬身之地啊。尤其是女方。”指着另一个生辰八字。 楚夫人如遭雷击。 楚四姑娘也是脸色一白。 “大师,您是不是算错了?”楚夫人急忙说。 宏雅大师严肃地说:“贫僧算了两回,确实是天作之和,但女方却替人受过,将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什么?不可能。”不止楚夫人不可置信,就是楚四姑娘也是急红了眼。 “大师,我为什么要替人受过?我将会替谁受过?还望大师指点迷津。”楚四姑娘一颗心已经慌乱不堪了。 楚夫人回过神来,也赶紧追问。 “女方命格是极好的命格,大富大贵之命,奈何……” “奈何什么?”楚夫人急得快要跳了起来。 “夫人可有听过一句话,多行不仁,祸及子孙;多积阴德,广利后世!” “什么意思?”楚夫人心头咯噔一声。 “夫人,贫僧与您说实话吧,一个人的命格本是低贱贫困之命,但因逆天改命,强行霸占别人的命格,把别人大富大贵的命格抢夺到自己身上。这人虽然享受了属于别人的富贵命格,但只要一心向善,也不会出什么太大问题,上天也会给他几分福禄。可若是此人用卑劣血腥的手段抢了别人的命格,又还不修德,不积福,坏事做尽,那必将引发天道惩罚。” 宏雅大师看着楚夫人,高声宣了声佛号,说:“天道本无情,视万物为刍狗,然刍狗无法无天坏事做尽,天道必降下天罚。天罚看不见摸不着,却会用雷霆之怒,降及自身。身上福报会以冲墙倒壁的速度被天道夺取,若罪孽当真深重,自身难以赎罪,便会降罚于子女。” “观夫人八字以及面相,夫人命中应有三子。但夫人身上的福报已有溃散的迹象。并且即将面临身败名裂之大祸。不出三年,就会祸及子女。夫人命中三子也将替夫人受过……死无葬身之地……” “你这个死和尚,你胡言乱语,妖言祸众。”楚夫人气得全身发抖,忽地站起身来,指着宏雅大师厉声怒骂。 “你这老和尚,本夫人还以为你真是德高望众的一代高僧,谁知居然是江湖骗子,还是江湖巨骗。你胆敢在本夫人面前妖言祸众……” 宏雅大师忽然喷了口鲜血,然后倒地不起。 楚夫人尖叫一声,吓得后退数步,身子发颤,面无人色,因为宏雅大师喷出来的鲜血还喷在她的身上。 “方丈,方丈!”正端着茶水进来的小和尚见宏雅大师口吐鲜血,吓得摔了托盘,赶紧跪地扶起宏雅大师。 禅房内的动静立时惹来外头香客们的好奇和试探,发现宏雅大师倒地不起,口吐鲜血,纷纷围了过来。 “宏雅大师这是怎么了?” “方丈,你醒醒,你这是怎么了,方丈?女施主,你对我方丈做了什么?”和和尚悲忿地瞪着楚夫人。 有不少人认出了楚夫人,纷纷惊呼。 楚夫人面色也极不好看,双手不可自抑地打抖,发颤,她狠狠咬牙,冷声道:“这贼和尚招摇撞骗,欺我深闺妇人,妖言祸众,我还没来得及让人收拾他呢,他自己就吐血晕倒了。” “你胡说八道。方丈是得道高僧,这些年来从未诓骗过任何人,怎会诓骗你呢?” 其他香客也纷纷为头,宏雅大师八岁就出家大佛寺,也就是五年前才成为大佛寺方丈,佛法深厚,仁心仁术,在民间拥有极高的声望,就是庙堂、京里的权贵名门对宏雅大师也是客客气气的,视为方外高人。又岂会骗你楚夫人一人呢? 此时,宏雅大师幽幽醒转,在众人的关切下,颤声道:“贫僧泄露天机,这是天罚,不碍事。” “什么,泄露天机?”众人面面相觑。 宏雅大师想坐起身,却费了九牛二虎之呼,也没能坐起来,反而又倒在小和尚怀中,最终,他只能艰难地道:“贫僧此时全身无力,精神不济,不能再给诸位解惑,还请诸位原谅。” 香客们无不善解人意,见宏雅大师这般模样,哪里还能替他们解惑呢,全都说了几句“大师保重,等你好了我们再来”之类的话,便走了。 宏雅大师颤危危地楚夫人道:“夫人请回吧,今日这事,老纳就当没发生过。” 楚夫人看着宏雅大师那张如金纸的脸,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她握了握拳头,又松开,最后又握紧,深吸口气,说了句“大师多加保重”,便带着女儿离开了禅房。 ------题外话------ 话外 放在现在,宏雅大师也是妥妥的一代高僧啊…… 第29章 等另一只鞋子落地 楚四姑娘挽着母亲的手,一路疾走,来到无人处,楚四姑娘这才低叫:“娘,那和尚说得是真的吗?”心头已蒙上了一层阴影。 “哼,无稽之谈。”楚夫人轻蔑一笑,然后又继续往前走着。 楚四姑娘也认为是无稽之谈,可宏雅大师吐血的画面还在眼前晃荡,加上说她将会替人受过,死无葬身之地的话给吓着了,又问,“娘,我真的会死无……” “胡言乱语。你是娘的女儿,是国公府尊贵的嫡小姐,未来护国公的嫡妹,只要国公府不谋反,怎会死无葬身之地?那贼和尚分明是想骗你娘的香油钱才会危言耸听。” 进入客院,楚夫人又严厉告诫了女儿,要她不许把宏雅大师的话放心上,更让她不许把刚才的事传出去。然后说了声乏了,屏退屋内服侍的人,身子就软软地瘫倒在榻上,手足再也不可抑止地打起颤来。 …… 顾拂云到了晚饭后才听说宏雅大师给人算命,泄露了天机,吐口鲜血一事,不由哭笑不得。要不是知道这老和尚的真面目,还真要给骗了。 不过她还是让青鸿带着茶点,去看望了宏雅大师。 青鸿很快就回来,说:“宏雅大师已经无大碍,只是让奴婢转告姑娘一句话,不变应万变。另外,宏雅大师还说,目前来说,护国公世子确实非姑娘良配。” 顾拂云这回是真的惊讶了,这老和尚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算命本领,全靠身边亲信四处搜集情报,加上一身半吊子医术,以及较为强悍的心理战术,再夹杂所谓的佛法来忽悠众人,又怎会说她与楚锐非良配呢? 带着这个疑惑,顾拂云晚上就寝时,果真拿出楚夫人给的荷包挂在蚊帐里,等丫鬟就寝后,又偷偷拿出雄黄放在床边。以保万无一失。 一整晚过去,没有动静。 顾拂云便差青丝去看望泄露天机受伤养病的宏雅大师。 青丝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对顾拂云说:“宏雅大师已经没大碍了,只是全身有气无力,大概被天罚束缚了手脚的缘故。” 这老和尚,还真会忽悠。 “对于姑娘的疑问,宏雅大师要奴婢转告于您,姻缘天注定,船到桥头自然直,让姑娘不必费心姻缘。” 顾拂云翻翻白眼,护国公世子本就不是她的良配,这不明摆着的嘛。 楚夫人一心想害死她,坐实楚锐克妻传闻。 这等恶毒的妇人,她却没法子揭穿,也不敢告之老太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好在,她还有宏雅大师帮忙。 …… 第二日夜晚,仍是一夜无动静。 顾拂云有些精神不济。 伸头是一头,缩头也是一刀。 可一只鞋已落地,却迟迟等不到另一只鞋落地,这种等另一只鞋落了地才能安然睡觉的滋味可不好受。 …… 与此同时,大佛寺一个避静的角落里,周青低声对楚锐道:“夫人身边的人翠环才给属下递了消息,夫人从宏雅大师那回去后,就一直闭门不出。” 楚锐冷淡道:“就这些?” “翠环还说,夫人此次来大佛寺,还把全安带了来。” “全安?” “是府里的侍卫,他姐姐是夫人身边的管事媳妇,颇受信任。全安会捉蛇,任何毒蛇也难不倒他。并且,翠环还说,全安来的时候,身上一直背着个竹筒,竹筒大约有这么大。”周青比划了竹筒的长度和宽度。 不用说,一个会捉蛇的杂役小厮,背上又背着个那么大的竹筒,肯定动机不纯。 “派人盯着全安。” “是。” …… 第三天夜里,荷包好好地挂在帐子里,但毒蛇的影儿都没见着。 顾拂云都快憋不住了。 她眼睛下方,已有了层浓厚青影。 守株待免的滋味可不好受。 明知有人要害自己,自己却不能反抗,不能声张,只能一个人受着煎熬。 等人脏俱获后,看她怎么收拾那恶毒妇人。 顾拂云坐在镜子前,咬牙切齿。 但顾拂云也没能恨太久。 朱薇又来大佛寺了,还直奔她所在的客院。 “姑娘,顺恩伯府的朱姑娘来了。”老太太身边的李嬷嬷看着五姑娘那咬牙切齿的脸色忽然变经呆若木鸡,心情也跟着沉重。 这位朱小姐,不止一个人来,还带了她的兄长,还有一只鹅,一条狗,以及一大堆结拜用的香案、插誓为盟的碗,一只大公鸡。浩浩荡荡,让人侧目。 ------题外话------ 话外 行动派的朱薇插腰大吼,替作者要收藏,不然就来找你们结拜。 欢迎宝宝们打赏,今天为宝宝们加更,晚上还有一更,别走开哟 第30章 硬着头皮结拜 顾拂云呆了呆,心头咯噔一声,闪过不好的预感。 “唉,五姑娘,赶紧与我回去吧,老太太估计都招架不住这位朱姑娘了。” 顾拂云轻一脚重一脚地回到客院,当看到院子里那个显眼的香案时,差点没一头栽倒。 不止香案,连刀具,公鸡,碗,酒全都准备妥当了。 院子里站着几个小厮和丫鬟,看到顾拂云,纷纷冲她一笑。 顾拂云却一阵恶寒,真的要晕倒了。 可惜她身强体壮,想晕都晕不掉啊。 顾拂云在李嬷嬷的催促下,深吸了口气,来到正房。 老太太一瞧到顾拂云,只差没有从床上蹦起来:“五丫头总算回来了,来来来,朱小姐等你多时了。” 朱薇还是那张满是痘痘的脸,她从墩子上起身,快步朝顾拂云走来,拉着她的手说:“顾五,你总算回来了。走,我们就去结拜吧,香案一应物品我全让人备好了。就等你了。” “不是说了初七去我家吗?”顾拂云弱弱地问。 “我昨儿就去了你们顾家,你们门房上的说你和老太太在大佛寺小住。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我便直接来大佛寺了。”朱薇高兴地说,一双丹凤眼弯如月芽,说不出的天真可爱,“顾五,我特地问过我爹爹了,结拜仪式以及所需物品也全都让人准备好了,我们马上就结拜吧。” “朱姑娘,您是认真的?”顾拂云只觉眼冒金星,欲哭无泪,忍不住看向祖母。 老太太也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说:“五丫头,朱姑娘一片诚意,你可不能辜负了。去吧,祖母去请几位高僧来做个见证。” “老太太不用麻烦了,见证人我已经请了。”朱薇欢快地说。 “……不知朱姑娘请的是哪位见证人?”顾拂云弱弱地说。 “当然是宏雅大师啊,他可是大佛寺方太,做咱们的见证人,那是再好不过了。是吧?” 顾拂云:“……” 不一会儿,宏雅大师果然来了。 面对顾拂云可怜巴巴的眼神,他也回个可怜巴巴的表情。 顾拂云:“……” 朱薇的兄长,朱乾看了沙漏说:“妹妹,时辰差不多了,可以结拜了。” 顾拂云望向朱乾。 虽然出身土匪窝,可朱乾却身形修长,器宇轩昂,英俊挺拔,一身灰色细布长袍,既没有二世祖的纨绔形象,也没有富家子的金玉骄横,反而更像个书香门弟出来的翩翩佳公子。 朱薇拉着顾拂云的手说:“顾五,我们赶紧结拜吧。” 顾拂云垂死挣扎地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也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还说:“五丫头,朱姑娘一片诚心,你还犹豫什么?赶紧结拜吧,太阳大,别再耽搁了。” 顾拂云最后的希望被掐灭,只能任命地与朱薇跪到了香案前的团蒲上。 既然被赶鸭子上架,再无退路,也只能认命了,规规矩矩的跪了下来。 朱家一名蓄着胡子的管家模样的人站出来,开始吟唱,“拜天地和四方诸神。” 在管家的指挥下,顾拂云和朱薇对着香案磕认认真真地磕了八个头,然后又对着对方,相互磕了八个头。 俗称八拜之交。 顺恩伯的小厮拿起酒坛和碗,放在香案上,倒了两碗酒。 朱薇和顾拂云各自拿过香案上的小刀,往自己手指上划上一刀,放出鲜血来,滴入酒碗中,再相互喝下,算是礼成。 顾拂云拿着刀的手始终划不下去。 她怕疼啊。 朱薇也是,拿着小刀,双手打着颤。 “妹妹,赶紧划啊,划个小口子就是了。”朱乾提醒妹子。 “哥,我我我怕疼。”朱薇说。 “我也怕疼。”顾拂云可怜巴巴地说。 朱乾叹了口气,说:“没事,我来。”拿起小刀,在妹子手腕上划了一刀,朱薇痛得轻叫一声。 轮到顾拂云时,她闭了眼睛,感觉到锋利的刀子划过手腕时的那股尖锐疼痛,不过她拼命地忍着,没有叫疼出声。 “好了。”朱乾的声音温文儒雅,干净清透。 顾拂云睁眼,手腕上有一丝血线,伤口并不是深。 她站起身,把伤口里的血挤到碗里,两只碗都挤了些鲜血。 朱薇却是对着酒碗,挤了不少血,碗里的酒都被鲜血染红了,她还在继续挤。 顾拂云赶紧制止说:“够了够了,别再挤了,当心失血过多。” 朱薇却说:“没事,为了表达我结拜的诚意,更要多挤点才是。”又继续挤。 顾拂云看得胆战心惊,渐渐地,有一丝感动在心口拂过。 朱乾划的伤口并不大,朱薇挤得也很吃力。 最后朱乾实在看不下去了,说:“妹妹,行了,差不多就得了。” 朱薇却说:“不成,顾五是我第一个结拜的姐妹,不能马虎了。大哥,再给我划一刀,我要多挤些血来,以表达我的诚意。” 顾拂云和老太太也前后阻止,说只是一道仪式,见了血就好了。 朱薇却不干,非要朱乾再给她划一刀。 顾拂云赶紧道:“不可,差不多就成了。” “不成,还得挤,这点血,哪够啊。” 朱乾扭不过妹子,复杂又埋怨地看了顾拂云一眼,又给妹子划了一道口子。 朱薇又挤了不少血出来。 顾拂云看得心惊胆寒,上前制止说:“不能再挤了,当心失血过多。”看着从她手腕滴出来的鲜血把原本只有装了一半的酒的碗装满,并拿出帕子,强行把她的伤口捂住。 朱薇和顾拂云各自包扎了伤口,一人拿过一只碗,开始喝起来。 顾拂云不怎么会喝酒,这副身体也没有被酒刺激过,酒水混合着血水的滋味可不好受,一进入喉咙,喉咙就火辣辣的,一进入胃,全身都热烘烘的了。 说实话,血酒的滋味真的不敢恭维,但她仍是咬牙,一口一口地喝了。 人家都放了这么多血,要是不喝光,真的对不住人家呀。 朱薇大概是经常喝酒的缘故,喝起来很轻松,脸不红气不喘。 喝了自己那碗后,朱薇看盯着顾拂云喝酒。 直至顾拂云一口一口地把血酒喝完,这才扬起大大的笑脸。 朱乾板着的脸这才缓和不少。 ------题外话------ 话外 顾拂云:别人家的兄长啊~~~~~~ 第31章 一条大白鹅为见面礼 等顾拂云把一整碗血酒喝完后,只觉全身血液都在沸腾,天眩地转,头重脚轻。 胃子里不时翻涌出反胃的迹象,都被她强压住了。 还是老太太心疼她,赶紧让青鸿给她拿了蜜饯压味。 朱薇握着顾拂云的手说:“我年纪比你稍长,就占你个便宜,好妹妹,以后咱们就是好姐妹了。” “嗯,姐姐。小妹见过姐姐。”尽管头晕目眩的,但顾拂云还是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声姐姐。 既然生米已煮成熟饭,与其扭扭捏捏,让人不痛快,还不如大方些儿。 尤其人家冒着大太阳,大老远的来大佛寺,只与自己结拜,刚才又放了那么多血,这份真心实意,就是铁打的心也不忍辜负了。 朱薇笑了笑,拉着她的手,指着自己的兄长:“这是我大哥,姓朱,字乾,字子江,咱们已经是姐妹,那就与我一道叫声兄长吧。” “小妹见过兄长。”顾拂云忍着头晕,又与朱乾福了身子。 人家虽然出生土匪窝,但说话行事却文质彬彬,斯文有礼,顾拂云对朱乾很有好感。 尤其朱乾对朱薇这个妹子是真心疼爱的。 顾拂云感动了,还妒忌了。 自家兄长对自己可是眼不见为净呢。 朱乾也回了一礼:“妹妹不必多礼,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了。” 顾拂云脑袋越发沉了,身上脸上的热气也冒了出来,这是吃了酒后的反应,在快要出糗之前,便说:“姐姐,兄长,我不善饮酒,估计醉了,请容妹妹失礼,先回房中歇一会儿。” 看着顾拂云满脸通红,双眼迷离,确实是醉了。 朱薇便扶着她说:“好,我扶妹妹去房中歇息。” 青丝也过来搀扶,然后顾拂云忍无可忍,华丽丽地醉倒了。 …… 顾拂云一觉醒来,入眼就是挂在帐子里的那个葱绿色大荷包。 顾不得头痛,赶紧坐了起来。忽然觉得不对尽,往旁边瞧了瞧,又哭笑不得,她旁边,朱薇正睡得跟猪一样呢。嘴巴微张,口水差点都流出来了。 夕阳西斜,黄昏已尽。 顾拂云不料自己醉酒居然睡了这么长时间。她轻手轻脚跨过朱薇的身子,下了床,看着朱薇的痘痘,手又止不住地痒了起来。 伸了伸手,又缩了回去,打量熟睡的朱薇。 胖子也有胖子的优势,除了脸上的痘痘外,身上的肌肤却是相当不错的,白嫩嫩的,像剥了蛋壳的鸡蛋白,嫩滑娇美,极有手感,还相当有弹性。 门吱牙一声响了,顾拂云朝门口望去,忽然傻眼了。 她揉了揉眼,这是神马情况?怎么屋子里会出现这么一只大白鹅? 大白鹅也发现了顾拂云,却丝毫不以为意,踱着步子跨过门槛,一摇三摆地走了过来,并扇了翅膀,冲顾拂云叫了声。 “嘎……嘎……嘎……” 顾拂云无语至极,刚才与朱薇结拜时,就瞧到这声大白鹅了,应该是朱薇养的宠物了。 老天,养一只大白鹅做宠物,这货果真口味独特。 大白鹅身躯可不小,脖子伸直,几乎有半人高,这是一头成年白鹅,并且被养得极好。顾拂云身子崩得直直的,看着渐渐走近的大白鹅,心情紧张透了。 别以为大白鹅优雅美丽,实际上十分凶猛,战斗力惊人。都说没有被鹅追过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尤其在八九十年代的农村,这货可是所有熊孩子的噩梦。 顾拂云没有在农村呆过,但她却被鹅收拾过,当时腰间的一小块肉被咬住,然后它嘴脖子一转,真真是童年噩梦也不为过。 好在,大白鹅没有理会顾拂云,瞟了她一眼,便慢步踱到床前,还上了脚蹋,伸着脖子在朱薇耳边“嘎……”地叫了几声。 朱薇便醒了。 一眼睁就看到大白鹅,居然抱着大白鹅的脖子,摸着它黄色小脑袋,说:“大白,你又跑到我屋子里了。”又发现顾拂云,赶紧坐起身,笑道,“妹妹,你醒了?” 顾拂云僵硬地笑道:“你这宠物可了不得呢,刚才见了我,都不理我,顺带还白我一眼。” 好像她还被一只鹅给鄙视了。 可她还不敢反抗,生怕这家伙给自己来一记嘴巴外带反方向拧。 朱薇哈哈一笑,搂着大白鹅的脖颈,亲昵地摸着它的翅膀和脖子,说:“我这大白可厉害了,警赐性强,领地意识更强,只要有陌生人靠近,先尖叫,再发起进攻。赤手空拳的人,鲜是它的对手。大白的战斗力也很强悍,并不输给犬类。并且,相当护主,只要我带它在身边,但凡有人对我不怀好意,必会攻击对主。对了,大白可聪明呢,已经通了灵性,我说的话它都能听懂呢,对吧,大白?” 大白嘎嘎叫了两声,脖头直往朱薇脖子里。 顾拂云羡慕不已,说:“京城养鹅做宠物的人可不多见呢。” “那是。大白可是鹅王,还百毒不侵呢。”朱薇爱怜地抚摸着白鹅的脖劲,对顾拂云说,“咱们已经结拜为姐妹,我身为姐姐,也没见面礼送给妹妹,就把我的大白送给妹妹好了。” 顾拂云花容失色。 “我说过,大白可不是一般的鹅,只要你对它好,他就会对你忠心耿耿的。是不是啊大白?” 大白不满地叫了声,瞪了顾拂云一眼,好像在说,我才不稀罕这个主人呢。 朱薇摸着它的脖劲说:“大白是我的生命中最重要的宠物,我把它送给你,主要是证明我的诚意。妹妹就收下吧,不然我可要伤心了。” 顾拂云几乎要泪牛满面了。 “既然大白是姐姐的宝贝宠物,姐姐也舍得送我?”顾拂云不死心地问。 朱薇说:“当然舍不得啊,只是你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意义非凡。我那天回去后,就满库房找礼物,都没找到适合的礼物,还是爹娘和大哥都建议我把大白送给你。说大白是我最重要的宝贝,只有把自己最爱的宝贝送给朋友,才能表达我结拜的诚心。” 朱薇虽然胖,但一双眸子却生得相当好看,流光溢彩,纯真可爱,像被雨水清洗过的黑曜石,光明澄净。 被这么一双眸子眼巴巴地盯着,顾拂云也实在狠不下心来,违心地咬牙同意了。 “姐姐都诚意十足,做妹妹的也不能小气了。”顾拂云肉痛地把楚夫人给她的羊脂玉手镯拿了出来,递给她。 “我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也就这个楚夫人送我的羊脂玉镯子。姐姐若是不嫌弃,就收着吧。” 朱薇接过,打量一番,“楚夫人送的?” “嗯,护国公夫人。”一提到楚夫人,顾拂云又下意识地看着吊着帐子里的荷包,今天是第四天了,那老女人怎么还不行动? 朱薇也望了荷包一眼,无声地笑了笑。 ------题外话------ 话外 小时候,我也被鹅拧过,那可是我的童年噩梦啊。 所以我长大后,为了报复鹅,我经常吃鹅。话说,鹅肉烧黄瓜,真是绝绝子,我能干两大碗饭。 听说鹅肉还能排体内的毒素哦。 第32章 打脸 “这羊脂玉成色极好,楚夫人可真大方,妹妹可真有福气。” 顾拂云淡淡一笑,遇上楚夫人这样的婆母,当然是她的福气了。 “妹妹,你说你脸上的痘痘是找回春堂的李大夫治好的吗?”朱薇问。 顾拂云点头,说:“其实,李大夫治痘痘的法子也简单,就是先把长出来的痘痘给挤了,再搽上盐水,外用祛痘的膏药,内服清热解毒汤药,不过七日功夫,保证消痘。” 朱薇双眼发亮:“这么简单呀?” 在朱薇的牵线下,顾拂云与大白鹅建立了主仆感情,大白鹅大概已经接受了主人把它送人的事,并未有低落的情绪,反而斗志昂扬地冲顾拂云叫了一声。 顾拂云忍着恐惧的心理,轻轻抚摸着大白的脖劲,见它没有反抗,又轻轻扶摸它的翅膀。 “大白脾气虽然不怎么好,但可听我的话了。知道你是我的妹子,它以后也会听你的话,并忠于你的。妹妹放心好了,今晚就让它守在你屋子里,只要你一直住在大拂寺,住在这间客院,保证给你惊喜。” 顾拂云心中一动,又看了挂在帐子里的荷包。 蛇怕鹅她是知道的。 如果楚夫人真的让人放蛇进来,有大白在,岂不高枕无忧? 朱薇又拉拉杂杂说了大白的一系烈脾性习惯,顾拂云听得直点头,鹅是家禽界的泥石流,战斗力爆表,警戒性强,领地意识强,并且没有任何种族歧视,对待任何生物,就一个字:干! 以前农村人家养鹅都是当狗用的。 朱薇喝了两大口茶水,这才意犹未尽地问顾拂云:“妹妹,你比我有学问,你给大白重新取个名字呗?” 顾拂云说:“就叫大白不好吗?” 朱薇说:“妹妹还是取一个吧,我取的大白,大家都笑话死我了,说太俗气了。妹妹一定要给它娶个威风凛凛的名字。” 大白忽然扑着翅膀叫了几声,还冲着顾拂云拍了拍翅膀。 朱薇就笑了:“看吧,大白对自己的名字也很不满呢。” 顾拂云无语了半天,讪讪地说:“既然要威风,那就叫白将军吧。” “白将军?果然好名字,既有气势,还威风。妹妹果然好学问。”朱薇竖起大拇指。 有丫鬟敲了房门,是朱薇的丫鬟:“姑娘,公子差奴婢来问姑娘,时辰不早了,该启程回府了。不然天黑了路不好走。” 朱薇看了外头的天色,果然天阴已暗了下来,便说:“是该走了。不然天黑月风高,又有人趁着夜色对我哥盖布袋暴打,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盖、布、袋、暴、打? 顾拂云仿佛听天书般,双眼冒着金星。 朱薇说:“唉,你有所不知。武安侯六公子,与我哥那可是死对头呢,总是对我哥抽冷子下黑手。不得不防。” 武安侯六公子? 顾拂云还是听说过其名声的,简直是京城最有名的纨绔子弟,溜街逗狗,吃喝嫖赌,你认为人家一天到晚带着家丁到处耀武扬威吗? 错! 人家可是赤手空拳打出来的纨绔江山呢。 斗狗,斗鸡,斗蝈蝈……至今无败绩,把其他有名的纨绔子给斗得差点连裤子都输子。 比拳头,也鲜有人是他的对手,人家武功高强啊。 比骑射,就是正儿经八的大内高手,也鲜能占到便宜。 唯一能够胜过人家的,也就是文采。 但人家一个堂堂纨绔子,要文采来做什么?直接武力解决不就好了吗? 想象朱乾弱不经风的模样,顾拂云很难想象,朱乾未来的日子将是如何的凄惨。 眼见顾拂云脸上生出的同情之心,朱薇摆摆手说:“妹妹这是担心我哥吗?放心吧,我哥也很厉害的。” 朱乾一个文弱书生,怎么能斗得过那种纨绔呢? 很快,顾拂云就被打脸了。 朱乾正坐在院子里的榕树下休闲地喝着茶水。 清风徐徐茶香入鼻,夕阳金光灿烂似火。逆阳下的朱乾,身上仿佛渡了层金光。 以顾拂云的角度,只瞧到朱乾英俊的侧脸,修眉俊眼,俊朗斯文,翩跹如浊世佳公子。 顾拂云微叹,这要是投生在书香门弟之家,保证让大部份女子疯狂。 “哥,妹妹送了我羊脂玉的手镯子。”朱薇走得急,在下台阶时,脚下踏空,身子不由自主地扑向朱乾。 手中的羊脂玉就飞了出去。 在顾拂云和一众丫鬟的尖叫声中,朱乾不慌不忙,把茶水喝下肚后,这才把茶盏放到石桌上,身子忽然凌空飞起,伸手接住了空中的羊脂玉,在半空中又一个挺背折腰,轻飘飘落了地,干脆俐落,帅气优雅。 “走路小心些。”朱乾把羊脂玉递给朱薇,忍不住叮嘱。 朱薇接过羊指玉镯,笑道:“嗯嗯,以后我会小心了。哥,你看,这是妹妹送我的礼物呢。好看吗?” “好看。”朱乾冲顾拂云笑了起来,抱拳道,“多谢妹妹。” 顾拂云还震惊于朱乾刚才帅气又俐落的动作,喃喃道:“兄长还是练家子。” 朱乾不好意思地道:“平时练着玩的,不过用来强身健体罢了。” 顾拂云没再说什么。 朱薇对朱乾说:“哥哥,我把大白送给妹妹了。” 朱乾说:“你舍得?” “是有些舍不得,不过哥哥说得对,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大白了。现在大白不叫大白了,妹妹给取了个威风的名字,叫白将军,哥哥,白将军是不是很威风?” “嗯,是很威风。” 不知是不是顾拂云的错觉,她感觉朱家的小厮丫鬟包括朱乾,都对她投来感激的一瞥。 ------题外话------ 话外 白将军是不是很威风,霸气侧漏! 第33章 徒手捉蛇的五姑娘很娇弱 朱乾兄妹走后,天色也暗了下来。 顾拂云想着今日发生的事,苦笑地摇了摇头。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朱家兄妹虽然出自土匪窝,但还是颇重礼节的,临走前还特地给老太太道了别。看着白将军优雅地在天井散步的模样,老太太唇角抽了抽,对同样耷拉着脑袋的孙女说:“行了,是垂头丧气了。事已至此,就当多个姐姐吧。” 顾拂云挽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娇道:“祖母,为什么您也不拒绝呢?” 老太太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 “你以为我不想拒绝吗?我是找不到理由拒绝啊。” 想着刚才接待朱家兄妹时的情景,于老太太来说,简直是不堪回首的记忆。 …… 多了个土匪义姐,顾拂云的心情还不算太糟糕。 祖母对朱家兄妹评价还不差:“是个大智若愚的,连皇上都要拉拢朱家,结交了也没什么坏事。” 后来,顾拂云才知道,朱薇已经被皇上封为县主了。 他们呆在大佛寺,消息闭塞落后,还是听前来上香的香客嘴里得知的。 当时顾拂云还认为是不是皇帝对土匪头子的拉拢手段,手来才知道,并不是。 朱薇是凭实力得到的县主之位。 因为朱薇救了皇帝的命。 朱薇前脚受封县主,后脚便去顾家找顾拂云结拜,得知顾拂云还在大佛寺,又马不停蹄地赶来大佛寺,诚意满满。顾拂云再是瞧不起人家土匪的身份,也不得不感动这份真情实意。 更何况,英雄不问出身。 当天晚上,这个朱薇送给她的白将军,果然是家禽界的泥石流,战斗力爆表。居然在房门口就捉到了一条蛇。 “……当时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听到白将军一声嘎嘎猛叫,深更半夜的,听起来格外刺耳,我就赶紧爬起来。并点亮烛火,这才发现,门口白将军脖子伸得笔直,两只翅膀猛力张开,一副猛虎下山的气势,对着这条毒蛇又啄又拧,而毒蛇一伸一缩的反击全成了无用功,最终被白将军叨住蛇尾,那毒蛇还本来要咬白将军的,但白将军的皮毛很厚,根本没能咬中白将军,反而被白将军一口捉住七寸,再反方向一拧,这毒蛇就失去反抗之力。然后,然后……”青丝正对着院子里的一群丫鬟们眉飞色舞地说着白将军大战毒蛇的经过。 “然后怎样?”这些丫鬟不但有老太太身边服侍的,还有顾轻云顾舒云的丫鬟。 青丝声音低了下去,说:“然后,被我家姑娘一把抓住了蛇头。” “啊!”丫鬟们面无人色。 “五姑娘不怕蛇?” “五姑娘还能抓蛇?” 脑海里想象,柔弱纤细的五姑娘,一把抓蛇的模样,全都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五姑娘好厉害。”丫鬟们喃喃道,眼里全是对五姑娘的无限崇拜。 忽然杨嬷嬷从正屋出来,对着一群丫鬟厉声道:“主子的私事,不许议论。” 丫鬟们赶紧作鸟兽状跑开了。 杨嬷嬷又严令大家,不许把昨晚之事传扬开去,要是有嘴碎的,打上二十板了再提出去卖了。 五姑娘到底是姑娘家,徒手抓毒蛇固然厉害,可要是传扬出去,那就是形象彪悍了,身为闺秀千金,还是娇弱些为好。 深更半夜的,房间里居然出现一条毒蛇,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老太太一脸严肃地问顾拂云:“五丫头,你告诉祖母,你屋子里怎会出现毒蛇?” 还是竹叶青这种剧毒之蛇。 顾拂云说:“祖母,孙女也不知道呀。不过幸好有白将军,要不是有白将军,我……”然后就后怕的哭了起来。 老太太一脸无语,你这丫头还哭,都能徒手抓蛇了,还怕区区毒蛇吗? 顾拂云咬了唇,又抱着老太太壮硕的腰身:“祖母,当时我都睡着啦,那毒蛇真要是神不知鬼不觉钻到床上咬我一口,那祖母可就真要白发人送……” “不许胡说。”老太太厉声斥责,又放缓语气,“青丝不是睡在脚榻上吗?毒蛇想要上你的床,怕是得先咬青丝吧。” 顾拂云低下头来,她哪里好说,青丝虽然睡在我屋子里,但并未睡床前的脚榻上,而是睡在软榻上的。 尽管知道这是楚夫人的阴谋,但顾拂云不愿告诉老太太,因为她实在太想挣钱了。 哄了老太太,顾拂云去了宏雅大师那。 宏雅大师给楚夫人算命,却因泄露天机而受到天罚,目前依然还在休养中,并闭门谢客。 顾拂云以探望之名,在禅房内见了宏雅大师。 “……放蛇之人已经捉到,此人已供认不讳,是奉楚夫人之命,如今已被捆在密室里。顾施主可有什么打算?”宏雅大师问。 经过整整四晚上的守候,宏雅大师派去护守老太太客院的几名和尚,总算捉住了那名放蛇之人。 顾拂云真诚地向道了谢,拿出一张信封,递给宏雅大师,说:“麻烦大师派个小沙弥,并自交到楚夫人手上就是了。” 宏雅大师接过,只是普通信纸,封口已被合上,显然不豫让外人知道信封里的内容。 对于顾拂云提出来的请求,宏雅大师一口答应。 前两日,虽然宏雅大师闭门谢客,但之前香客们留下来的疑难杂症,还有未能解决的。其中最显著的就是石淋之症。 听了顾拂云的话后,宏雅大师做到心中有数后,经过一番神操作,又是测算有缘人,又是测算生命中的贵人,把那名香客忽悠到了回春堂找李大夫。 李大夫哪会医治石淋之症啊,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待,经过一番查问,才知道大佛寺方丈宏雅大师推荐来的。李大夫也是个会来事的,找了个理由打发了患者,屁颠颠地连夜来了大佛寺,拜见宏雅大师。 宏雅大师又是一通忽悠,把李大夫忽悠得轻一脚重一脚地回去了。在半路上,居然捡了本书,上头刚好有治石淋之症的方子,虽然只是一篇手记,但病理写得极为详细,连方子都开好了。李大夫大喜之下,连夜敲开了那户人家的门,说经过宏雅大师的点化,他已经想到医治石淋之症的方子了。 那人吃了药,病情果然缓解了,原本痛得快要打滚的症状,很快就舒缓了。给了李大夫厚厚一个红包。 李大夫得了红包,却谦虚地说是宏雅大师的功劳。使得宏雅大师名声越发响亮了。 名利双收的宏雅大师,觉得有必要与顾拂云继续合作下去。对她的小小要求,哪有不应的呢? ------题外话------ 话外 这一章可是双喜临门啊,咱们的女主总算捉到蛇了,宏雅大师名利双收了 第34章 敲诈楚夫人 楚夫人头两日总是心绪不宁。 夜深人静时,宏雅大师的话便如针刺般扎进心窝,令她转辗反侧,神魂惊惧。 直至昨日,碰到朱乾朱薇那对土匪子女后,就让楚夫人从牛角尖中钻了出来。 朱家人可是土匪呢,打家劫舍不知害了多少条人命,坏事做尽,最终还被朝廷招安,受封伯爵之位,朱薇还受封县主。 她虽然做了不少缺德事,但犯下的罪孽远不及朱家人。 杀人如麻坏事做尽的人都封了伯爵,享受荣华富贵,没道理她这么点小奸小恶就要遭受报应。 楚夫人想通后,便行动了。 只是,一个晚上过去,一上午过去,一直等到金乌西坠,圆月高升。 顾家老太太的客院却毫无动静。 到底是作贼心虚,不敢派人去打探,只能装作不知晓。 到了午后,楚夫人就有些不安了。 因为周友好家的来对她说,她兄弟全安不见了。 楚夫人心头咯噔一声,赶紧派人去找。 但因为心头有鬼,不好意思大张旗鼓地找。 到了晚上,圆月清辉皎洁,山风清凉,仍是没有全安的踪影,楚夫人心头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了。 但她已经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只是失踪了一个侍卫而已,就算真的被发现,被人活捉了,凭区区一个侍卫,还不足以掰倒她。 觉得万无一失的楚夫人正待睡觉,便有小沙弥来找她。 尽管时间很晚,但楚夫人还是见了小沙弥。 “有人要贫僧把这封信转交给楚夫人。”小沙弥把信交给了楚夫人,便走了。 楚夫人拆开信,一看信里的内容,眸子就瞪得老大,等她看到末尾的签名时,全身冰凉,脸色灰败。 “娘,信上写了什么?”楚四姑娘见母亲这副模样,正要上前看信,却被楚夫人把信给揉成一团,并厉声道:“这不是你该过问的。” 楚夫人打发了女儿,又打发了屋里服侍的人,再一次展开被揉得皱皱巴巴的笺纸,脸上血色无全。 “黑骑卫,全安居然让黑骑卫的捉了去。” 楚夫人双眼发黑。 她想过许多个理由,全安就算落入大佛寺手中,或落入官府手中,她都有办法摘清自己。可遇上黑骑卫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却不得不害怕。 因为黑骑卫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拥有纠察百官之权,监管文武勋贵,又不受任何势力监管,一直野蛮生长。黑骑卫最臭名昭著的就是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都会给你安上一堆罪名,更不用说,这么个把柄被人家捉了去。 楚夫人握着信纸的双手颤抖起来,又恨又悔。 她这回确实草率激进了。 她应该徐徐图之的。 顾五那样的出身,又是那样进的门,等嫁进了国公府,她要取她的小命易如反掌,在大佛寺下手,确实太冒进了。 楚夫人深吸口气,把纸条撕成碎片,这才叫人进来。 进来的人是她的心腹嬷嬷,赵妈妈。 “此次出门,带了多少银票在身上”楚夫人问。 “三万两。”赵妈妈说,很快又解释,“不过现在只剩下两万五千两不到了。”夫人要来大佛寺小住,带了这么多人来,花费是相当惊人的。五六十人的吃喝拉撒,加上国公夫人的排场,以及对寺庙的香油钱和对僧人的打赏,日费斗金也不为过。不过五日功夫,就花了五千两出去了。 楚夫人深吸口气,说:“拿一万两银票给我。” “夫人要银票做什么?” “拿出来。”楚夫人心乱如麻,哪有耐心解释,见赵妈妈东问西问,一口邪火就冒了出来。 赵妈妈知道夫人的性子的,人前慈爱有礼,人后却是刻薄尖酸,脾气冲,还狠毒。不敢再多言,只得拿出珍藏的银票,全是一千两面额的银票,一共数了十张出来。交给楚夫人。 “你下去吧。” 被人威胁了,楚夫人连心腹嬷嬷都不敢说的,只能自己想办法。 她找了个装珠饰的紫檀木的绣海缲纹的匣子,把银票装了进去,并用稠带把匣子系得严严实实。再深吸口气,叫来一名侍卫,把这个匣子,务必交到半山腰那处叫“观江亭”的亭子里。 “把匣子放到亭子里的石桌上,不要耽搁,赶紧走人。明白吗?”楚夫人冷着脸叮嘱道。 侍卫点头,捧着匣子便走了。 …… 大佛寺的西面,一条十来丈宽的河,江涛滚滚,奔流不息,波撼两岸山岳,曾有前朝著名诗人留下了一首侩炙人口的诗,使得这条河流大受文人墨客青眯,平时无事,都爱聚积在大佛寺半山腰处欣赏江河奔腾的雄伟景致。 大佛寺便投其所好,在半山腰处修建了一个美伦美焕的亭子,取名“观江亭”。 侍卫一路下山,提着个气死风灯笼,几乎用跑的方式,来到观江亮。 此时的观江亭的石桌上,同样放了盏羊角灯,微弱的光亮把周围的颜色薰成烟薰之色。在这寂静的山林中,显得越发幽静神秘。 石桌上还点了个香,此刻已燃了一大半。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知了不停地鸣叫。 侍卫再是艺高人胆大,心脏依然怦怦直跳。 他虽然只是名侍卫,可国公府这些年来抬出去的尸体没有二十具也有十八具。 他深知,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 放下匣子,人便匆匆地走了。 没走几步,忽然头昏目眩,暗道不好,已然迟了一步,一头栽倒在地。 石桌上的那盏油灯依然散发着昏黄寂静的光茫。 山风吹来,那柱香烧得更快了。 那枚海缲纹的紫檀木匣子,静静地躺在石桌上,等待有缘人的摘取。 过了一会儿,一个胖乎乎的身影出现在亭子里,把匣子拿到手里,塞入怀中,把那香料丢到了悬崖下,提着羊角灯,出了亭子。 山上客院附近,栽着不少松树,树上还挂着不少灯笼,红色的光晕从灯笼中散发,松林下这条道路,越发幽静。 顾拂云正在松树道上溜鹅。 青鸿尽职尽责地跟在她身后,一脸的无奈,她真的不明白,这么晚了,姑娘还出来溜鹅。 白将军走在顾拂云前边,大摇大摆地踱着步,不时发出嘎嘎声叫。 忽然白将军箭步冲了出去,对着黑漆漆的小径嘎嘎地叫着。 “白将军,别叫了。”顾拂云轻轻叫着。 白将军果然没有再叫,因为它已看到来人了。 一个身影从旁边小径上来。 这条道路是通往半山腰处观江亭,也是寺里和尚们取水的必经之路。 青鸿则是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青丝,轻叫:“青丝,你干什么去了?” “姑娘,幸不辱命。” 第35章 惊慌 回到屋子,关上房门,青丝便把匣子交给了顾拂云。 顾拂云先研究了匣子,没有任何可疑之处,这才拿出剪刀,剪掉外头绑着的稠绳。 匣子打开,里头躺着银票,拿出来数了数,一共十张银票,每张面额都是一千两银子。 看着这么多银票,青鸿睁大眼:“姑娘,这银票是哪儿来的?” 顾拂云盯瞩青丝:“今晚你做过的事,不许透露给任何人。” 青丝虽然壮,人也憨,还缺心眼,但这样的人用好了,也是一道助力。顾拂云吩咐她干什么,她就一板一眼地完成。要她保密,就绝不会说出去,并且嘴巴相当严实。 顾拂云赏了青丝半吊钱,又赏给青鸿二十文钱,让她们各自去歇下。 至于床上挂着的荷包,她唇角微抿,就算这里头有诱蛇粉,也不可能有蛇进来。 除非有人故意放蛇进来。 相信楚夫人经过这回教训,应该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轻松敲诈了楚夫人一万两银子,顾拂云很高兴。 寻常人家,十两银子就能过一整年了,一万两于普通人家来说,已是天文数字。 就是伯爵府,一年的花用也不超过五千两。 有了这一万两,顾拂云就能做很多很多事了。 这晚,顾拂云睡得很香很甜。 …… 翌日,又是一个大好晴日。天空那轮红彤彤的火球,把它无穷无尽的热情都撒射在这片土地上。起床后的顾拂云神清气爽,但楚夫人却相当憔悴。 昨晚她一直在等侍卫的消息,可侍卫一直没有回来,这让她一颗心跟油煎似的。 一直等到半夜里,侍卫才回来,有些心虚地说明了事情经过。 楚夫人握紧了拳头,不过也没说什么,赏了一个银锞子,就让他下去了。 “黑骑卫,果然好本事。幸好我没有派人去试探,更没派人去杀人灭口,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楚夫人如是想。虽然心疼那一万两,但花钱消灾,还是值得的。 可黑骑卫的心狠手辣,还是让楚夫人有些不安。 但一想到自己已花钱消灾,想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楚夫人便把那份不安压下,睡觉去了。 旭日东升,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赵妈妈顶着烈日的余光,进入屋子,对才刚起床的楚夫人道:“夫人,刚才周嬷嬷去山脚下买东西,在山门处瞧到了昔日的吴妈妈。” “哪个吴妈妈。”楚夫人慢不经心地说。 “就是当年偷了太后赏给夫人的碧玉手镯然后逃跑了的那个吴妈妈呀。” 正在给楚夫人梳头的赵妈妈发现楚夫人身子一僵,镜子里的脸色惨白,眸子瞪得老大,也跟着吓了一跳,赶紧说,“夫人不必生气,那吴妈妈当年就算侥幸逃脱,但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 楚夫人握紧了手中千叶珠偏凤钗,赤金打造的金身被捏变形了都不自知。 “可有瞧到她与什么人在一起?”楚夫人声音平静。 “好像是狄龙吧。” 楚夫人身子再度一僵:“你确定没看错?” 赵妈妈说:“是周嬷嬷与我说的,说刚才下山时,居然瞧到了失踪多年的吴妈妈,居然与世子爷身边的狄龙在一起,神神秘秘的。” “啪……”楚夫人手中的千叶珠偏凤钗被捏断了,刺破了楚夫人保养得当的手,鲜血也冒了出来。 赵妈妈大惊,赶紧又拿出手帕替她包扎:“夫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来人呀……赶紧拿金创药来,给夫人上药。” “不用了。”楚夫人忽忙起身,脸色灰白,身子摇摇欲坠的,她一双带血的手紧紧抓着赵妈妈,“赶紧派人,不惜一切代价,杀掉吴妈妈和狄龙,赶紧,快去。”见赵妈妈呆愣的模样,又忍不住嘶吼,并一把推开她,不顾还没有梳好的头发,就冲了出去,“赵胜,赵胜死哪去了?”声音尖锐,惶急万分。 不一会儿,赵胜急急忙忙奔了过来,半跪于地:“夫人有什么吩咐?” “你赶紧带着人马,立即下山,不惜一切代价,杀掉狄龙。快去!” 与赵妈妈一样,当听到狄龙的声音,赵胜也是愣住了。 “夫人,哪个狄龙?” “就是世子爷身边的小厮,狄龙。”楚夫人见赵胜还没有行动,语气又变得尖锐起来,“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带着人马,立即下山去,务必杀了狄龙。” 赵胜一个激灵,赶紧说:“夫人可是魔怔了?狄龙可是世子爷身边的小厮,卑职哪里敢动世子爷身边的人。” 楚夫人目露凶光:“狄龙是奸细,是别人派在世子爷身边的奸细,你赶紧去杀了他,杀了他,不然世子爷就危险了,快去……”最后已经跳了起来,声嘶力竭,仿佛天要榻下来似的。 一听说狄龙是别人派在世子爷身边的奸细,要杀世子爷,赵胜也吓了一跳,赶紧说:“卑职马上就去。” “多带些人马,务必杀掉狄龙。还有与狄龙在一起的吴妈妈。”楚夫人又冲在赵胜身后又急切地加了句。 楚夫人形若疯虎的模样,吓坏了一群丫鬟,楚四姑娘也吓懵了,呆呆地上前:“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要杀狄龙?他是奸细吗?那大哥会不会有危险?” 楚夫人回过神来,她此时头晕目眩,全身上下已被未知的恐惧所支配,没什么力气地软软地倒了下去。幸亏赵妈妈等人及时奔过来搂住她,并把她抬回了屋子。并给她受伤的手上药。 楚四姑娘也吓得不轻,看着母亲灰败的脸,额上还冒出冷汗,惶急道:“娘,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让人去请太医。” “回来。”楚夫人眸子一睁,忽然又迸射出一股子力气,从床上弹了起来,“不行,我要立即回府,赶紧的,打道回府。现在就回去。” “夫人,赵胜才带着侍卫走了,咱们现在回去,万一路上遇上袭击,那可如何是好?”赵妈妈说。 “天子脚下,哪来什么袭击。立即收拾东西,不,东西先不忙收拾了,立即回去。都愣着做什么?”楚夫人挣扎着下了床,见没有人反应,又大吼了一声。 第36章 挣点零花钱 得了一万两银票,正美兹兹地做着有钱人的美梦呢,后被丫鬟吵醒,朱薇又来了。 顾拂云匆匆打扮一番,在东厢房的小厅子里接待了朱薇。 “姐姐,你怎么又来了?可是想我了吗?”顾拂云握着朱薇的手,笑眯眯地说。 朱薇打量顾拂云,说:“想你做什么?想你挂在床帐里的荷包。” 顾拂云咯噔一声,声音缓了下来:“那荷包,有什么独特之处吗?” “把荷包给我,姐姐给你挣些零花钱回来。” 顾拂云松了口气,哭笑不得地说:“那荷包也就镶了几颗小珍珠,可也值不了几个钱呀。” “谁说的?但凡是你姐姐我瞧中的东西,就是一块烂石头,你姐姐我都能把它换成钱。”朱薇笑嘻嘻地说。 朱薇身边的丫鬟说:“顾姑娘,您就相信我家姑娘的话吧。我家姑娘就是有本事,只要瞧中了的东西,都可以换回一大堆的零花钱。顾姑娘就让我家姑娘试一试吧。” 顾拂云想了想,反正已剁了楚夫人的爪子,这荷包也没什么用处了,给了她也无妨。 朱薇拿着荷包,对顾拂云说:“妹妹就坐在屋子里,等我的好消息吧。走!”带着两个丫鬟走了。 顾拂云尽管好奇朱薇如何拿这荷包换钱,但外头太阳实在太大了,懒得跟出去。就随她吧。 …… 朱薇拿着荷包,出了顾老太太的客院,进入旁边的青石道,一路来到楚夫人的客院。 楚夫人已经收拾妥当,正准备离开客院,便瞧到一个胖姑娘领着两个丫鬟朝她走来。 楚夫人没有理会,急匆匆地就要从朱薇身边经过。 “楚夫人,等等,”朱薇叫住楚夫人,把手中的荷包递给急匆匆停下来的楚夫人看,“您看这是什么?” 当楚夫人瞧到这荷包时,又是脸色大变。 朱薇笑眯眯地道:“这里头装着的东西,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哦。” 楚夫人本来已无多少血色的脸,更是变得苍白,不止眸子瞪得老大,就是一颗心也被人拽得紧紧的,无法呼吸。 她惊怒地盯着朱薇:“你是谁?这荷包怎会在你手上?” “皇上亲封的俊宁县主,便是我家姑娘。”朱薇自然不会掉价地亮出自己的身份,自有丫鬟代为回答。 “俊宁县主?”楚夫人在大佛寺呆了几天,也听说了皇上才封了一位县主的事,正是顺恩伯府的小姐,脸色再次变了。 “原来是俊宁县主。”楚夫人强撑着笑脸,“不知县主叫我有什么事?还有,这荷包怎会在县主手上?” “楚夫人,最近我手头有些紧,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用这个荷包,向楚夫人借一万两银子花,如何?”朱薇慢吞吞地说,并把荷包甩啊甩的,悠闲的过分。 楚四姑娘怒道:“土匪就是土匪,说什么讨,还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朱薇丝毫不生气:“既然楚四姑娘觉得借不好听,那就拿这荷包换一万两银子吧。”盯着楚夫人,笑眯眯地说,“相信以楚夫人的眼光,这荷包,少说也要值一万两,对不?” 楚夫人深吸口气,努力压制颤抖的四肢,说:“这是自然。” “那行,楚夫人,一万两银票,拿来吧。”朱薇说。 楚四姑娘气急败坏:“放肆,一个烂荷包,也值一万两,你怎么不去抢?” 楚夫人拼命地握着手,拉住暴怒不已的女儿,紧咬着牙邦,说:“钰儿,你闭嘴。” “娘……” “我说闭嘴。”楚夫人冲她厉喝一声,然后转头对赵妈妈说,“给她。” 赵妈妈也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轻喝:“夫人……” “不必多言,赶紧给她。”楚夫人此时已快崩溃边缘,身边人还总拖后腿,哪还有往日的温柔形象,声音不免尖锐起来,就像尖刃刺在钢刀上那种让人耳膜生痛心脏发颤的声响。 “娘,您糊涂了不成?凭什么要给她,我偏就不给,看你能把我怎样。”楚四姑娘气急败坏,伸手去推朱薇,却被朱薇身后的丫鬟眼明手快踹了一脚。 楚四姑娘养在深闺,身娇体弱,身子被踹飞出去,幸而有丫鬟婆子接住,但她被踹的地方又是肚子,当场就把她给痛岔了气,抱着肚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放肆,你一个无品无秩的普通贵女,竟敢对县主无礼。”丫鬟踢了楚四姑娘,又还亮出朱薇县主的身份。 楚夫人一方面担心女儿,一方面又急着下山,另一方面,朱薇手中的荷包已让她心乱如麻,心力憔悴,哪有功夫与朱薇计较这些,吩咐左右:“赶紧扶起四姑娘。赵妈妈,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数一万两银票。” 赵妈妈哆嗦着身子,从怀中拿出银票来,一张一张地数着。一共数了十张,递给朱薇。 朱薇笑眯眯地接过,交给丫鬟。 楚夫人心事重重,满颗心全在狄龙和吴妈妈身上,便耐着性子说:“可以把荷包给我了吧?” “县主,怎么少了一张银票?明明只有九张哎。”朱薇的丫鬟说。 楚夫人瞪着赵妈妈,吼道:“你老眼昏花了吗?” 赵妈妈身子抖了抖,说:“我明明数了十张的。”又赶紧从怀中掏出剩下的银票来数,昨晚在给夫人银票之前,她怀中都还有二十五张银票以及一些小面额的银票。昨晚给了楚夫人十张银票,刚才数给了朱薇十张银票,那么她怀中就只剩下五张银票。 对,她怀中只剩下五张银票。那便证明她刚才是数清了的。 朱薇的丫鬟横眉道:“明明就是九张,你还蒙我。讨打吗?”手中的银票甩得啪啪声响。 赵妈妈据理力争,但楚夫人哪有这个闲功夫,忍无可忍,甩了她一巴掌,骂道:“不中用的老货。”劈手夺过银票,拿了一张递给朱薇。 丫鬟赶紧接过。 “县主可以把荷包给我了吧?”楚夫人一张脸阴沉得似要滴出水来。 朱薇递了过去,笑咪咪地道:“这是自然。” 楚夫人捏着荷包,对朱薇一字一句地说:“今日之事,本夫人会铭记于心的。”然后领着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 题外话:打滚要收藏,宝宝们,赶紧动下你的小指头儿吧 第37章 又挣了一笔外快 顾拂云在屋子里看了会儿书,后知后觉想到,那个荷包有诱蛇粉,朱薇要是带着荷包,万一把山中的毒蛇引诱出来了呢? 于是顾拂云赶紧起身,领着丫鬟急匆匆出去找寻。 运气还好,绕过影壁,刚好瞧到朱薇慢吞吞地跨进门槛,顾拂云松了口气,大步上前:“姐姐,那荷包呢?” 朱薇笑道:“妹妹干嘛稀罕那荷包?” 顾拂云把朱薇领进屋中,挥退丫鬟,这才说:“稀罕个鬼哩,实话告诉姐姐吧,那荷包里头有诱蛇粉,我也是后知后觉才想起来,我怕你带着荷包出去,万一把蛇引来了怎么办?”顾拂云最后还是决定与朱薇说实话。 “啊,妹妹原来也知道这荷包有问题呀?”朱薇惊讶地道。 顾拂云挑眉:“听姐姐的口气,你早就知道这荷包有问题?” “我昨天就发现了。”朱薇说。 顾拂云睁大眼。 朱薇又说:“当时妹妹醉得不省人事,我瞧到这荷包,气味不对,便问你的丫鬟,说是楚夫人送的。我就知道,这老女人不安好心。所以这才留下白将军,白将军对蛇可有一套了。就是毒蛇也是不怕的。” 顾拂云震惊又感激:“原来姐姐把白将军留给我,是为了替我抓毒蛇。”她床上有雄黄,毒蛇倒是无法接近她的床,但朱薇这种不动声色就把危机化于无形的举动,让顾拂云感动不已。 朱薇也是睁大眼,说:“原来你早就知道这荷包有问题,那为何还要把荷包挂在床上?” “引蛇出洞。” “你的意思是……”朱薇先是迷惑,然后又脸色微变,“妹妹,我刚才把荷包交给了楚夫人,换了一万两银子回来。我,我是不是坏你的好事了?” 这下子轮到顾拂云震惊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朱薇不好意思地说:“自从知道这荷包是楚夫人送给你后,心里就逐磨开了,联想楚世子接连死了两个未婚妻,楚夫人偏心次子的消息又尘嚣喧上,便觉得,楚夫人送你这个荷包,分明是包藏祸心。 “我原想告诉妹妹的,但又怕妹妹知道了说不定死得更快。这才忍下不说,只留下白将军替你守着屋子。回去后,我想了一夜,决定还是主动出击,把荷包还回去,给楚夫人一个警告,顺便换点零花。” 十一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一字排开,排在顾拂八仙桌上。 顾拂云再一次震惊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朱薇。 朱薇不好意思地说:“实在不好意思,妹妹,我做事是不是太急躁了,有没有坏了你的大事?” 顾拂云深吸口气,忽然一把抱住朱薇,哈哈大笑起来:“没有没有,昨晚,白将军已经立了大功了,逮到一条毒蛇了。” “真的啊?” 顾拂云点头,说:“多亏了姐姐的白将军。我知道是楚夫人干的,便给她写了匿名信,说放蛇小厮已被我活捉,并惊动大佛寺和尚,不想被揭发,立即奉上一万两银子,我替你摆平大佛寺。银票用木匣装好,三更时分,准时放到观江亭里。然后再签上黑骑卫的名字。” 朱薇张大嘴,睁大眼,然后重重拍了顾拂云的肩膀:“真有你的。黑骑卫在京城臭名昭著,无人敢惹,更何况楚夫人这种把柄被人家捏住的,更是吭都不敢吭一声,你居然借黑骑卫来狐假虎威,太厉害了你。” 顾拂云也嘿嘿地笑着,说:“哪有姐姐厉害,用一个荷包,就挣了这么多钱。比我厉害多了。”为了捉楚夫人的把柄,她和大佛寺的几个和尚,可是连续四晚上没睡好觉了。这得来的一万两银子,又还分了一部份给几位和尚,目前她手中也只剩六千两银子。 哪像朱薇,不过几句话,就弄了一万两银子。简直不要太厉害。 朱薇把银票递给她,让她数。 顾拂云不明所以,但仍是乖乖地数了,又纳闷:“怎么是十一张?” 朱薇哈哈一笑:“那楚夫人神色惶急,估计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要急着离去。我叫住她,拿了荷包给她看,直接要一万两银子。楚夫人虽然脸色不好看,但仍是二话不说就让人数了十张银票给我。我丫鬟也是个妙人,故意昧下一张,说少了一张。她还真又补了一张给我。” 顾拂云也大笑起来。 朱薇分了五张银票给顾拂云,说:“咱俩一人一半。” 顾拂云哪里敢要,赶紧把银票推了过去。 但朱薇仍是执意把银票给她:“这是你应得的。荷包好歹是你的对吧?咱们是结拜姐妹,自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顾拂云笑眯眯地说:“好像也有些道理。嘻嘻,一个荷包,就挣了这么多银子,我还得感谢楚夫人呢。” 朱薇也笑了起来:“可不是呢。只是你今后可得小心了,楚夫人存了杀你之心,万不可轻忽大意。” 顾拂云说:“她已经被人捉了把柄,又给威胁了,如今又让你敲诈了一通,估计早就怄得吐血吧。短时间内,想必会安分的。” 朱薇点头:“真没想到,这楚夫人居然这么心狠,偏心偏到这种程度。对了,你要不要把这事告诉楚世子?” 顾拂云说:“原也想过,只是还是算了。我又没真凭实据,就算说了,也要人家相信才是。”谁会相信一个外人而怀疑自己的亲娘呢?说不定还会被安上包藏祸心的名声呢。 …… 感nmeigui111打赏的11朵鲜花。 好久没有收到过打赏了,小小鸡冻了一把 第38章 来了贵人 经过荷包事件,姐妹俩的感情迅速升温,很快就变得无话不谈了。 顾拂云看着朱薇脸上的痘痘,实在忍不住手痒,便忽悠着让朱薇躺到榻上,给她挤痘痘。 千防万防,仍是没有防住朱薇与顾拂云的结拜,老太太也已接受现实。加上朱薇送的白将军,逮着了钻入顾拂云房中的毒蛇,算是救了孙女一命,老太太对朱薇也是打从心里喜欢了。只是当她瞧到朱薇那张烂脸,差点没吓出毛病来。 “好端端的脸怎么成这样了?”老太太惊呼。 朱薇说:“无事无事,只是脸上的痘痘被挤了,过几天就好了。” “你们这样的年纪,确实容易长痘痘,只要多忌下嘴,少食辛辣,自然就消了。”老太太以过来人的经验说。 朱薇说:“嗯嗯,今后一定忌嘴。”唉,她就是太贪吃的缘故。 …… 顾拂云到底还是与朱薇结拜了,老太太便没必要再呆在大佛寺了,让人收起东西,准备明日打道回府。 朱薇蒙着面纱走了,说等顾拂云回了顾家后就去找她玩。 顾拂云亲自送了朱薇下山,平白得了一万一千两银子,就变得财大气粗起来,看着山脚下卖的混饨,这才惊觉肚子有些饿了。于是让青丝打包了几份,准备带上山请老太太,还有顾舒云姐妹等。 古人的打包盒也满先进的,用油纸制成的打包盒,一层一层地盖好,主仆三人一人拿着老板递来的小竹垫,油纸碗盛上混饨,放在小竹垫上起着隔热作用,再小心翼翼地上了山。 上山徒中,碰上一伙人。 一大群穿着颜色不一的劲装的青年男子,拥簇着一对父子,缓缓往山上走去。 顾拂云看了那男子一眼,发现此人身材微丰,皮肤白净,头带淡紫色五梁冠,宝蓝色开襟长袍,同色方心左衽襕衫,淡金色腰带,气质卓然,不怒而怒。 中年男子领着的小姑娘,十三四岁模样,长得娇俏可爱,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倨傲。 发现顾拂云的目光,带着淡淡的骄矜,对中年男子说:“父……父亲,不是说大佛寺已经清山了吗?怎么还有人上山?” 随中年男子一起上山的一名侍卫模样的青年人抿了抿唇,对顾拂云说:“这位姑娘,大佛寺已经清山,你们怎的还在这儿?” 顾拂云呆住了,说:“清山吗?我怎的没有听说呢?” 黑衣侍卫脸色更黑了,说:“已经清山了,姑娘还是速速离去吧,要是冲撞了贵人,是要吃板子的。” 这女人,居然不认识他。 转念一想,这也难怪,那日她落水后被呛得半死不活了,哪还有心思看他。 尽管与她订下了婚约,但他们确实没有见过面。 大佛寺规模可不小,接待了不少天皇贵胄,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还要清山的。 什么贵人会有如此大的排场? 不敢多想,更不敢再看对方,顾拂云说:“青丝,青鸿,我们赶紧上山通知祖母吧。” 于是三人加快了速度。 看着顾拂云上山的动作,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拎手帕,尽管走得急,却也动作文雅,淡紫色绘蝴蝶蚕丝长裙下,随着登梯步的动作,那优美的臀部,如一道强烈的视觉盛宴,硬生生地挤进楚锐的心房。 楚锐甩了甩头,暗骂自己魔怔了。府中丫头个个丰而不满,千娇百媚,肤白妖娆,这丫头就根竹竿一样,光长了张好看的脸,身材却泛滥可陈。 大概是身体久旷的缘故吧。 …… 回到客院,就瞧到那条象征身份的青石板道又有进进出出的人,每人手中都带着不少东西。 看来这位贵人果真不同凡响。 顾拂云也没有去探究,永宁伯府只是普通的勋贵人家,离金字塔还远着呢。于顾拂云来讲,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累了有人捏肩捶肩连如个厕都有人服侍的日子已经相当满足了。 此时,她们住的客院大门蔽开,老太太身边的李嬷嬷正指挥着丫鬟婆子收拾东西。 “李嬷嬷,这是要做什么?”顾拂云有些惊讶。 “五姑娘回来了,听闻寺里来了贵人,整个大佛寺都要清场。不止咱们,全部住在大佛寺的香客,都要立即离开。”李嬷嬷说。 尽管天已微黑,但无人敢抱怨什么,大家收拾了东西,准备悄悄地出发。 看着顾拂云有条不紊地指挥仆妇收拾东西,老太太暗自点头。 这世上多是积极钻营之辈,都想更上一层楼带来更多的权利富贵。 可君王给的权利富贵,也并不是那么好接的。 永宁伯府只是普通勋贵,在京城众多勋贵中,并不起眼。 不起眼也有不起眼的好处,至少安全,不必受夺嫡之争左右命运。 今上四十出头,膝下只有二子,长子寿王身有宿疾,次子也就是太子已成年,只要太子不作死,相信未来二十年也不会再有血淋淋的夺嫡之争。 收拾好东西后,忽然又有僧侣来通知大家,贵人大度,取消清山,大家可以不用急着下山了。 众人轻舒口气。 老太太沉吟片刻,说:“既然贵人发话了,明日再走也不迟。五丫头,不要到处乱跑,就呆在屋子里。我去给贵人磕个头就回来。” 既然知道贵人来了,肯定是要去磕头的。 …… 第39章 态度冷淡的楚世子 皇帝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微服来大佛寺,找宏雅大师求佛问道。 宏雅大师一派得道高僧形象,在帝王面前也是不卑不亢,言之有物,看得楚锐心中好笑。 这老头儿,要不是抓了他的把柄,谁都不会知道,世人称颂的佛法高深的大佛寺方丈,也不过是个神棍。 当然,这个神棍还是有点子本事,据说颇有相面之术,靠着相术,再配合佛法就能把人忽悠的团团转,也是了不起了。 楚锐又想到顾五。 她也曾来找过宏雅大师。 她那样的年纪,除了求姻缘外,也没别的了。 所以他让宏雅故意误导顾五,让她对他这个未婚夫产生畏惧。 楚锐又听闻,夫人对顾五很好,不但送了羊脂玉的镯子,还送了不少御赐的东珠。 当时听到这消息时,楚锐只是冷冷一笑。 皇帝正与宏雅大师讨论佛法,楚锐身为皇帝身边的侍卫统领,自然要站在身测的。 他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心头却在想国公府里的事。 这个时候,夫人应该回到了国公府了吧,没有找到狄龙和吴妈妈,估计此时已坐立难安,侧夜无眠了吧。 山上的客院里还住有不少世家勋贵,闻得贵人来,也全都跑来磕头。 永宁伯府顾老太太在一群世家勋贵中,真的很不起眼。 偏偏皇帝叫了人家起后,特地问楚锐:“爱卿,朕记得你与顾家姑娘定了亲吧。” 顾老太太也在这个时候瞧到了与五丫头定婚的护国公世子楚锐,不免多看了眼。 一身黑色劲装,领子绣着金色麒麟,器宇轩昂,挺拔高大,那张如冠玉般的面容,疏离如月下的寒江,清冷如林间的松风。 传闻护国公世子楚锐英俊潇洒,面如冠玉,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不止英俊,气质卓越,那股让人心折的男儿气概,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楚锐抿了抿唇,恭身回答:“是家母定下的。” 皇帝笑呵呵道:“顾老夫人沉稳睿智,胸有丘壑,教出来的姑娘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皇帝虽然已有接近二十年没有见过顾老夫人,但对顾老夫人还颇有好印象的。当年永宁伯府是如何落败,如何重新起复,他再清楚不过了。若非这位顾老夫人力挽狂澜,坚守原则,固守本心,顾家早就消失于历史长河之中。 这些年顾家发展虽慢,却也稳中有升,也是离不开顾老夫人这个掌舵人。 得了皇帝的夸赞,老太太赶紧恭身说:“老妇人不过深宅妇人,当不起皇上如此夸赞。” 皇帝笑道:“夜间路不好走,老夫人小心脚下,楚卿,替朕送送顾老夫人。” 老夫人婉拒:“皇上身边可离不得人,楚世子差事要紧,老妇人一个人回去便成。” 楚锐已二话不说上前几步,对顾老夫人做了请的姿势。 楚锐亲自送老太太回了客院,老太太笑着邀请楚锐进去坐坐,喝些茶。 楚锐冷淡道:“老夫人太客气了,我还得向皇上复命,就不进去了。老夫人小心脚下。” 看着楚锐冷淡的脸,老夫人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也不知这楚世子究竟是天生冷淡,还是因为五丫头之故才对她冷淡。 五丫头是楚夫人作主定下的,楚世子与楚夫人母子关系冷淡,五丫头又那样算计了人家,楚世子这样的青年才俊,自是心高气傲的。 也不知五丫头嫁过去,能否拢住楚世子的心。 第40章 五公主(修改) 翌日一大早,顾拂云就被喊起来,收拾东西走人。 路上可是要坐两个时辰的车,老太太如厕去了。 顾拂云索先出发,牵着白将军,领着丫鬟,准备在外头等候祖母。 刚好瞧到五公主出来散步。 皇后所出的五公主,一身淡黄的衣衫,如清晨的露珠,清新而鲜亮。 五公主也认出了顾拂云,出声:“是你?” 顾拂云微微一笑,牵着白将军,福了福身子,并把路让出来,让五公主先过去。 五公主轻瞟了顾拂云一眼,看着她脚下的白将军,“你居然养鹅做宠物?” 白将军忽然扇了扇翅膀,冲五公主嘎嘎地叫起来,脖子伸得老直,全身炸毛的模样,吓了顾拂云一路,赶紧拉住白将军,轻轻安抚。 也亏得她熟知鹅的习性,可是见谁不顺眼就干的货,眼里从来没有个“怕”字,生怕白将军啄了不该啄的人,因此早早在它的脖子上系了根结实的稠带。顾拂云见白将军展翅,脖子往前升直,哪还有不明白的呢?赶紧拉住白将军,说:“这是我义姐才送我的宠物,还不大熟悉它的脾性。麻烦姑娘不要太靠近它,免得啄到您。” 五公主柳眉直竖:“一个扁毛畜生,还敢啄我?” 白将军冲五公主愤怒地扑闪着翅膀,一副要与她干架的模样。那全身炸毛的模样,吓得五公主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 顾拂云赶紧双手抱着白将军,并轻声安抚,白将军依然愤怒地冲五公主嘎嘎地叫着。 “这扁毛畜生,胆敢凶我?看我不收拾它。”五公主拿出鞭子,就要抽白将军。 顾拂云心脏微颤,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姑娘信佛吗?”。 五公主愣了下:“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区别?” “若姑娘信佛,那就该知道,佛祖面生,众生平等。姑娘在佛门前摆阶级特权,是会惹恼佛祖的。” 五公主便说:“那本……那我要是不信佛呢?” 顾拂云忽然道:“公主,我祖母快要出来了,赶紧摆出您公主的端庄高贵的架子呀。” 五公主愣了愣,明明恨不得给她两鞭子泄愤,鬼使神差的,居然还真的抬首,挺胸,眼角微挑,下巴微抬,还真有几分端庄高贵的嫡公主形象。 顾老太太领着顾舒云顾轻云出来了,下了台阶,看到顾拂云,说:“五丫头,你不是下山了吗?怎么还在这?” 顾拂云抱着白将军上前几步,说:“祖母,这位是五公主。” 顾老太太微怔,赶紧上前两步,向五公主施礼:“老身顾吴氏,拜见五公主,公主万福金安。”身后的顾舒云和顾轻云也纷纷蹲下身子。 要是以往,面对这种普通勋爵人家的施礼,五公主肯定会从鼻吼里哼一声,然后瞧都不瞧一眼就走人。 但想着刚才顾拂云所说过的公主形象,只好端着公主架子,声音平淡:“这是宫外,没那么多礼节,老夫人不必多礼。” 顾拂云把白将军交给青丝,双手扶起老太太,欢快地道:“祖母,五公主是嫡公主呢,等闲人可不容易见着呢。” 老太太含笑道:“是呢,如此高贵的嫡公主,确实不容易见到。今儿老身有幸见到公主,也是三生之幸。” 五公主表面上不说什么,但内心还是颇为受用的。再是身份尊贵的人,臣子家眷一脸的荣耀,还是让她颇有自得的。尽管知道顾拂云只是在拍她的马屁,仍是让她受用。 五公主语气就缓和了不少:“老夫人不必客气。老夫人这是要离开了吗?” 老太太恭敬地道:“是,在大佛寺连续住了几日,也该回去了,不然家中的皮猴儿可是要翻天了。” 五公主看了顾拂云一眼,发现她也正望着自己,一脸的笑意,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便说:“我与父皇原也不欲兴师动众,老夫人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必急着离开。” 说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瞧她这说的是什么话。 老太太笑着说:“公主平易近人,端慧庄重,是我大齐的福气,更是天下百姓的福气。能在大佛寺参拜天子,拜见公主,已是老身莫大的福份。老身就更该早些回去,把这份福气带给家人,也让他们多沾沾皇上和公主的福气。” 顾拂云佩服不已,姜还是老的辣啊,也太会说话了。 五公主还能说什么呢,反而还好生好气地让老太太脚下小心,路上走好。 老太太祖孙四人,又一次向五公主施礼,这才离去。 ------题外话------ 宝宝们,动动你的小手儿,喜欢本文的记得收藏一下哦 第41章 好歹要留点面子 “老夫人留步。”忽然一个悠然的声音响起。 老太太心中一惊,却行云流行不动声色地停下脚步,对从拐角处出来的灰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拜了下去:“老身见过圣上。” 顾拂云吓得心中一抖,刚才躲在暗处偷笑的人,果然是皇帝,吓得小心肝发颤。 帝王心思难测,刚才她那番话,可以用来对付公主,可传进君王耳朵里,要是遇上心胸狭隘多疑的帝王,她这条小命就要交代了。 皇帝声音平静,喊了老太太起。 祖孙二人这才起身,但全都低垂着头,无天子吩咐,是不能直视天颜的。 皇帝与老太太说了两句话,老太太恭敬回答。 皇帝话锋一转,目光盯在顾拂云身上:“这便是楚卿的未婚妻?” 楚锐抿了抿唇,看了顾拂云一眼,冷冷地回答:“是。” 顾拂云听到这声音,下意识抬头,打量楚锐。 今日的楚锐仍是一身黑衣劲装,只是领口胸口绣金色麒麟纹,不正是昨日与自己说过话的那人么? 他就是楚锐? 自己的未婚夫? 在安阳长公主府被自己倒霉地拉下水的护国公世子? 顾拂云深深纠结了。 楚锐也是瞪着她。 瞧她刚才对五公主说的什么话。 顾拂云被他瞪得莫名其妙,但他都这么瞪自己了,自己要是不瞪回去,岂不吃亏? 于是,顾拂云也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这家伙既然有严重家暴倾向,就不能在他面前示弱了。 而在帝王看来,分明是两个小年轻,在他面前眉目传情。 皇帝呵呵一笑,开口道:“你就是顾五?” 顾拂云赶紧回神,恭敬地垂下眼睑,说:“是。”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顾拂云心头咯噔一声,紧张得快要晕倒了。 “我父皇叫你抬起头呢。”五公主说。 顾拂云不肯抬头,重新跪了下来,弱弱道:“皇上天威深重,臣女胆子小,不敢抬头,怕御前失仪。” 胆子小…… 皇帝忍俊不禁。 楚锐不忍直视。 老太太也是懵了一圈,还当孙女当真胆子小,于是描补说:“皇上恕罪,五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更从未见过天颜,平时别看乍乍呼呼的,其实也就是个窝里横的。” 顾拂云欲哭无泪,祖母啊,您这么善解人意,真是个好祖母啊。 五公主哼了哼:“那刚才面对本公主的气势哪去了?也是窝里横吗?” 顾拂云懦懦地解释着:“只要不拼爹,大部份人我都能横过她们。可是大部份人臣女拼爹实在是拼不过。所以,所以……只好窝里横了。” 皇帝先是不明所以,但细细品味,又觉得有趣,忍不住大笑起来,对老太太道:“老夫人,你这孙女,还真是个妙人了。” 老太太心头也七上八下的,原以为五丫头得罪了五公主,正紧张着呢。但五丫头这个解释,实在是妙不可言。 老太太无奈地说:“臣妇这孙女,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让皇上和公主笑话了。” 皇帝又问顾拂云:“顾五,抬起头来,让朕瞧瞧,到底是何等的欺软怕硬。”忍不住又瞥了楚锐一眼。 顾拂云只好抬起头来。 先是小心翼翼的眼神,其后又是怔忡和纳闷,最后才是落口气的模样。看得皇帝大为有趣:“现在胆子不小了?” 顾拂云抿了抿唇,笑道:“我一直以为,身为天下之主,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的一国之君,应该是身高八尺,威风八面,三尺胡须迎风招展,眼神如电杀气腾腾,没想到,咱们的皇上,看起来居然是如此的慈祥,就像邻家的大伯伯一样。”然后又懊恼地叽咕道,“那些话本子误我。” 皇帝脸上止不住的笑:“你还看话本子?” “平时无事就会看些……呃……”一双杏眼忽然闪过惊惶,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动着被人捉包后的心虚,然后小心又小心地往旁边瞟,对着老太太射过来的目光,赶紧露出讨好的笑容,“祖母,孙女只是偶尔看看,偶尔看看……” 楚锐只觉呼吸都重了起来,盯着她那明明只是做坏事被抓包后的心虚和狡黠,可偏偏却露出几分勾人的媚态来,尤其那双杏眸,如一汪清泉,澄澈中又带着波光潋滟,那缓缓斜上瞟的动作,如同一把利箭,骤然射在身上,只觉半边骨头都软了。 楚锐紧握着拳头,眸光狠狠眯起。 这女人,明明包藏祸心,偏生着一张宜嗔宜喜的面容,难怪会让那女人相中。 老太太板着一张脸,说:“五丫头,在皇上面前,祖母给你留点儿面子。你说偶尔看看,便偶尔看看吧。” 顾拂云张了张嘴,委屈地扁着唇,还哀怨地看着皇帝,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惹来皇帝的放声大笑。 就是五公主也忍俊不禁,幸灾乐祸说:“顾五,你惨了,堂堂大家闺秀,居然偷看话本子。” 顾拂云急了:“都是之前看的,早就扔了。”又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家祖母。 五公主赶紧说:“父皇,您有所不知,儿臣听说这顾五不学无术,之前还曾不自量力挑战骄阳堂姐的才艺,被骄阳堂姐狠狠收拾了呢。” 顾拂云满脸通红,期期艾艾地道:“公主,好歹也要给臣女留点面子啊。” 五公主哈哈一笑:“你的面子?你的面子早就掉地上,捡都捡不起来啦。” 皇帝又笑问:“敢与骄阳比才艺,勇气可嘉啊。” 顾拂云忽然拉着老太太的手说,小脸儿晶亮晶亮的,“祖母,您瞧,孙女到底还是有优点的嘛。” 老太太茫然:“你有什么优点来着?我怎的不知道?” 祖母哎,最佳奥斯卡奖不颁给您,真是没天理了。 “勇气可嘉啊,皇上都亲自说了啊。” 老太太噎了噎,想说什么,最后又忍了下去。 皇帝哈哈笑了起来。 第42章 气忿 五公主笑着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人。今儿倒是长见识了。”扭头对皇帝说,“父皇,不过这顾五挺好玩的,就让顾五留下来陪儿臣说话解闷可好?” 皇帝便问顾拂云,“顾五,你可愿意留下来陪公主?” 顾拂云扭着手帕,有些期待,又有些犹豫。 五公主冷下脸来:“怎么,你还不愿意?” 顾拂云赶紧说:“能得公主青眯,那是臣女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 “只是什么?” “不知有没有报酬……”顾拂云小小声地说。 五公主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眸子。 她可是嫡公主啊,那些臣女无不削尖了脑袋往她面前凑,讨好巴结无所不用其极。这顾五倒是好,居然还向她要报酬,简直…… 老太太板着脸说:“五丫头,能陪伴公主身边,那是你几世修来的福份,更是你身为臣女的义务和本份,你还敢要报酬?不嫌丢人吗?” 顾拂云小小声地辩驳:“可是,可是,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为什么陪公主左右就不能有报酬啊?那我拿什么来陪公主啊?” 老太太气得头晕脑胀,刚才她还暗赞这丫头能说会道,装乖卖巧,成功解危,可转眼功夫,就变成棒槌一个,真是气死她了。 五公主气呼呼地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报酬?” 顾拂云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银子。” “那要给你多少呢?”五公主昂起下巴问。 “公主觉得臣女的陪伴值多少银子,就给多少吧,只要有赏赐,臣女不挑的。” 众人差点掉了下巴。 五公主也是被她的脸皮厚所折服,表面上生气,内心里却有种奇异的感觉。 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讨价还价过,还说出这翻新颖的话。 “行吧,一天一百两银子,成吧?”五公主压根没有金钱概念。 皇帝虽然四体不分五谷不勤,但也知道一百两银子,都可以养二三十个宫人了。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只意味深长地看着楚锐。 楚锐低下头来,气得快冒烟了。 这个女人,吹牛也就罢了,还贪财,贪成这样,也是少见。 真是给他丢脸。 只是,看着她巧笑倩兮,神采飞扬的脸蛋儿,如突破乌云包围的阳光,炫烂多姿。又如夜间的宝石,是那么的耀眼夺目,光华璀璨。 五公主的话轮到顾拂云惊呆了,又是惊喜又是小心地求证:“公主,当真一天一百两银子?” “本公主说出去的话自然是一口唾沫一口钉。”五公主昂着下巴说,“怎样,行吧?” “行行行,只是丑话说到前头,臣女不负责溜须拍马哦。”顾拂云加了个条件。 五公主:“……” “要你溜须拍马,你真敢对本公主溜须拍马,本公主还得治你的罪。”半晌后,五公主才恶狠狠地说。 顾拂云笑道:“还有,事先声明一下啊,我这人最爱忠言逆耳了。若是让公主不高兴了,也不能打我板子,更不能抽我鞭子。” “顾五,得寸进尺啊。”五公主怒了。 顾拂云赶紧说:“没没没,就这些了,就这些了。”又喜笑颜开地老太太道,“祖母,孙女也能挣银子了,嘻嘻,等孙女挣了银子,就给祖母买好吃的孝敬您老人家。” 老太太偷偷打量皇帝的脸色,见皇帝心情颇好,心下舒了口气,这个孙女,没想到还有这份化险为夷的怪才。于是板着脸说:“居然挣银子挣到公主头上,胆大包天。不过看在你能挣公主银子的份上,话本子的事,祖母就不追究了。” “啊……”顾拂云身子一缩,小声地道,“只是话本子而已,祖母,瑕不掩瑜,瑕不掩瑜啊。” 老太太身子一个踉跄,忍无可忍,吼道:“说你不学无术呢,你懂得又还挺多的,歪理连篇。说你聪明呢,又没个拿得出手的本事。还好意思称自己瑕不掩瑜。” 顾拂云小声说:“祖母,皇上和公主都在呢,好歹给孙女留点面子嘛。” 皇帝哈哈大笑,对老太太说:“老夫人,就别责骂你这小孙女了。小小年纪,就能挣公主的银子,可了不得呢。” 顾拂云深以为然地点头,一双好看的杏眼更是笑得弯弯的,像极了吃饱喝足的小猫,又憨又娇,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同时,又生不起气来。 老太太谦虚道:“那是皇上和公主大度宽宏,不然这丫头啊,早就被砍了十次八次脑袋了。” 她可是看明白了,五公主是出了名的骄纵,五丫头都还能把她哄得高高兴兴的,一般人可是没那个本事的。难怪皇上不生气。 而五丫头插诨打趣的本领也高明,不管是五公主喷过来的难堪的往事,无论是陷阱,还是讽刺,五丫头都能轻易化解。 一般人被上位者这么讽刺,只会羞得面红耳赤,讷讷说不出话来。 但五丫头就是有本事化解这份尴尬。 就是楚锐,之前也还以为这死女人不会有好果子吃,现在倒也有几分佩服了。 五公主的骄纵任性,连他常在帝王身边行走的人都吃不消,没想到这死丫头倒是有本事。 以前还真是小瞧了她。 皇帝又看了楚锐,发现他正偷瞄着自己的未婚妻,只以为是小两口眉目传情,便拍了他的肩膀说:“别看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楚锐脸一红,赶紧收回视线。 第43章 破罐子破摔 顾老太太一个人走了,临走前,顾老夫人还要盯嘱她几句,可当着皇上和楚锐的面,又不知该如何启口。她又偷偷瞄了面无表情的楚锐,悄然叹了口气,只说了句“好生陪伴公主,那可是你几世修来的福份。” 顾拂云搬到了五公主住的客院。 身为最顶级的贵人,周围守卫森严,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极是严格。 搬行李,收拾床铺之类的事,自有下人去做。 收拾妥当,顾拂云在五公主的屋子里,陪她下五子棋。 与顾拂云一样,五公主也是属于不学无术的那种,只是要比顾拂云好一些,人家至少会下围棋。可顾拂云连围棋都不会下,面对五公主的嘲笑,只好把棋盘当成五子棋。凭着以前的经验,狠赢了几盘。 这下子换五公主不干了,非要让顾拂云陪她下围棋。 顾拂云叹了口气:“饶了我吧,公主,我真的不会下围棋啊。” “看你长得花容月貌,却是个不学无术的,当心楚锐嫌弃你。”一说完,就猛地捂着嘴巴。 顾拂云毫无所觉地说:“我不嫌弃他就谢天谢地了。” 拿着银签刺了块西瓜放进嘴里,这才发现了五公主的不对尽,心头咯噔一声,缓缓转头。 楚锐站在门口,身姿如松。明明艳阳高照,毒日肆虐,可这人却如高山之巅的铠铠白雪,终年不可化。 楚锐先给五公主施了礼,这才懒洋洋地看着顾拂云,把她的心虚看在眼里,哂笑一声:“还真要多谢顾五姑娘的不嫌弃。” 顾拂云吞了吞口水,讪讪笑道:“世子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一向爱吹牛……”想着这桩婚事的由来,心头还是颇为心虚的。可听真正的顾拂云说过,这家伙有严重家暴倾向,又觉得自己倒霉催的。 不不不,人越是倒霉,就千万别再说自己倒霉,更不会怨恨命运不公,骂老天不公的。有时候你越是埋怨,越会有一连串的霉运等着你。 于是,顾拂云换了种语气,说:“楚世子英俊威武,气度不凡,能有幸嫁给楚世子,是我几世修来的福份。”伴随着诚恳的语气,她够真诚了吧? 楚锐没有理会她,对五公主恭身道:“皇上有旨,请公主去舒衡阁。” 五公主看了看楚锐,又看了看顾拂云,说:“行,那我先过去了。顾五,你与楚世子,好生聊聊。”给了个暖昧的笑,便走了。 五公主走后,顾拂云忽然觉得此处气压降低不少,心胸仿佛有什么重物压着似的,压得她心脏止不住的加快。 楚锐上前一步。 顾拂云赶紧起身,飞快地睃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来。 完了,这家伙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高,顾拂云的身高在同龄姑娘中也不算矮,可站在这男人面前,却生生矮了一大截。 并且这男人虽然看起来腰细腿长的,可走近了才发现,一身黑衣下的肌肉显得极为结实矫健,能做大内侍卫统领的男人,拳脚功夫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吧。 “顾五!”楚锐忽然开了口。 顾拂云下意地应了声,又抬头,看着楚锐,她再是不会察颜观色,多瞧出了这男人眼里的冰凉和淡漠,想来,他是极为讨厌自己的吧。 在外人眼里,明明是她算计他的。 因为他母亲的缘故,不得不与她定了亲,他厌恶自己也是应当的。 只是顾拂云也挺委屈的,明明就只是意外,明明就是他母亲要算计他,却让她成了炮灰。 “我母亲很喜欢你!”楚锐开口,用的是肯定句。 顾拂云说:“世子指的是令堂吗?” 楚锐不答反问:“听说还送了你不少好东西。” 顾拂云纠结了,他母亲要害死自己的事,要不要告诉他呢,还是告诉他? 抬头,再一次打量这男人。 古人确实比现代人早熟,不过二十岁的年纪而已,已经有了独挡一面的气势。上位者特有的威严,加上出身尊贵带来的矜持和优越感,再一次让顾拂云认识到,这门婚姻,确实门不当户不对。 顾拂云再不济,好歹也有闭月羞花之貌,可在楚锐眼里,完全瞧不到半分受自己吸引的影子。 或许,因她“算计”了他,再加上他的母亲却将计就计,大概惹毛了他吧。 堂堂国公府世子,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到? 不对,他这话的意思,应该不止表面上的意思吧? 顾拂云后知后觉地想,这人会不会认为她与他母亲合起来算计他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还真是要吐一口老血了。 于是顾拂云赶紧说:“令堂确实送了不少好东西给我,尤其那个装有九颗东珠的荷包,那荷包还……”看着男人骤然变得阴冷的神色,顾拂云骤然打住。 这男人分明就是厌恶她啊,她要是说出真相来,万一他将计就计怎么办? 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子弟,从来视人命如草芥。 真让他知道连他母亲都要置她于死地,还不高兴死,说不定还会推波阻澜一把。 于是顾拂云只能打落牙齿血吞地说:“不管楚世子信不信,当初我并非有意算计楚世子,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不管楚夫人是否包藏祸心,是否要置她于死地,也不管这男人是否厌恶她,她都没了退路。更不能退婚。 落水事件,楚锐当然知道这不是意外。 但他丝毫没有半分愧疚之意。 不管有没有那场意外,他母亲都会相中她的。 唇角浮起嘲笑一笑:“不嫌弃本世子了?” 顾拂云夸张地摇头:“哪有哪有,只要楚世子不嫌弃我就谢天谢地了。” 顾拂云本就生得好看,白嫩的肌肤呈现自然色泽的少女光晕,那摇头的动作,也增添了几分娇憨,薄薄的刘海下,那双杏眼又大又明亮,比昨晚山上观看过的星辰还要明亮。 “本世子就是嫌弃你,你又该如何?” 顾拂云毫不犹豫地说:“只要你不对我家暴,嫌弃什么的都无所谓。” “什么家暴?” 顾拂云这才恍然想到,家暴这个词,这个时代还没发明呢。 “全称,家庭暴力,打妻子就叫家暴。”一边解释,一边仔细观察楚锐。 楚锐脸色黑了起来,过了会,脸色又阴沉了起来,他目光古怪又冰冷地盯着她,冷笑道:“本世子从不打女人。” 顾拂云说:“那就好,只要世子不打人,一切都好说。”至于嫌弃神马的,真的无所谓的。反正她是大妇,是嫡妻,国公府要是敢宠妾灭妻,朝廷律法也并非是白设的。 楚锐冷冷一笑,嘲笑道:“本世子虽然不打女人,但有的是法子让她生不如死。” 男人眉宇本来就有些阴鸷,再说出这翻话来,配上阴沉沉的威胁,说实话,顾拂云真的吓着了。 她后退一小步,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伯府与国公府本就门不当户不对,婆母要置她于死地,男人也视她为肉中刺,想要搓磨她,实在太容易了。 顾拂云咬了咬唇,忽然间就怒了,冷笑一声:“楚世子这话我会牢记于心的。我不欢迎楚世子,阁下还是请吧。”昂着头转身,对青丝说,“关门,以后闲杂人等和狗不许再放进来。”然后骄傲地进了内室。 楚锐瞪着她的背影,握紧了拳头,有些动怒,不过也并未说什么,扭头就走。 第44章 交锋 正午的阳光相当毒辣,金灿灿的射在院坝里,天地万物都被渡成了一层金色。 看着院坝里陡亮的阳光,都能感觉到浓浓的热气。 顾拂云在屋内,无论是站还是坐,都觉得闷热。 刚才楚锐的话,如同棒槌,重重敲在心田,让她心头压着沉沉巨石,搬不走,移不动。 楚夫人要置她于死地,楚锐又厌恶她,她几乎要为将来嫁入护国公府的日子点柱香了。 顾拂云不是那种经不起挫折的人,甭管前方的路再如何的艰险难走,在没了第二条路可走的情况下,她还是会鼓足勇气一往直前。 就算会摔伤,会遭遇各种艰险困阻,只要她不言败,日子,终究是要过下去的。 顾拂云深吸口气,给自己设置了最坏最坏的结局。 不受宠,独守空闺,如此而已。 这些她都能忍受,至于来自楚夫人的搓磨和暗算,她可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媳妇,把她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那个放毒蛇的全安,还被关在大佛寺地下室呢。 看来,这个全安还得好生养着才是。 至于楚锐,冷落她就罢了,要是敢磋磨她,哼哼,于佳慧学的那多年的医术,不是白学的。 想通后的顾拂云,心情总算没那么沉甸甸的难受了。这才有空打量后山的景致。 五公主的客院,拥有前后花园,此时的后花院山风习习,凉爽如秋,顾拂云便打算在后边圆子里乘凉。 白将军也神气活现地跟在脚边。 虽然这些后园子的景致及不上大富之家的精致唯美,但经过打理过的树木花草,却也显得生机勃勃,一片繁荣景象。 顾拂云在角落发现有几十株接近人高的草木,叶片呈椭圆形,花冠呈钟状,浅蓝色,浆果球状,心中狐疑,轻身上前,仔细观察这些花冠,又掰开花冠,里头居然躺着淡褐色的种子。呼吸微微一紧,把种子捧在手中,又闻又搓,忽然欣喜起来。 她忽地起身,叫来青鸿和青丝,把这花冠里的种子全采下来。 青鸿一边采摘种子,一边问:“姑娘,这种子有什么用处?” “用处可大呢。”顾拂云喜得眉梢眼角都是喜悦的光茫,“别偷懒,赶紧把种子全采摘下来。我有天大的用处呢。” 把花冠里的种子全采摘了下来,居然采了半大盆子。顾拂云欣喜不已,端着盆子,去了厨房,让青鸿拿了稠带,把衣袖从背后系起来,好方便做事。用了小半的种子,用纱布包好,放在水里面不停地搓揉,搓揉过程中渐渐产生黏液溶入水里,顾拂云一直搓,一直搓,觉得搓得觉得差不多后,再把溶了粘液的水放在井水里镇着。接下来又找来红糖,兑上水,再削了个苹果,细细地切成丁,等把这些活儿都做完,被井水镇过的粘液变成凝固物。 “咦,姑娘,这是什么啊?”青丝看着透明晶莹的凝固物,有些惊奇。 “冰粉,夏季消暑的一大利器呢,以前可有吃过?“顾拂云拿出一个小瓷碗,拿出勺子,舀了半碗,再浇上红糖水,淋上苹果粒,再用银勺子剁碎,原本透明晶莹的凝固物,加上红糖水,变成了晶莹剔透的褐色状,散地着动人的光泽。 顾拂云轻轻尝了口,满足低叹。爽滑、透明、冰爽、清甜,以前于佳惠几乎吃腻了的冻冰粉,这会子成了顾拂云后,反而成了人间美味。 “来来,你们尝尝。”顾拂云又让青丝和青鸿分别尝了口。 青丝圆滚滚的脸儿带着惊讶和欣喜:“姑娘,太好吃了,又冰又滑嫩,简直是人间美味。” 青鸿也点头:“没想到姑娘还有这等本事。”看着盆子里还剩下的半盆种子,心头惊讶,没想到这个毫不起眼的褐黄色种子,居然能制成如此鲜美嫩滑的美食。 顾拂云又吃了几口,大喜过望,又拿了一部份种子,如法炮制,制成了冰粉,装进瓷盆里,放到井水里镇着。 “这剩下的种子留起来,务必收好,我要拿来做明年的种子。”顾拂云一想到明年又能吃上嫩滑冰爽的冻冰粉,简直不要太兴奋。 青鸿赶紧把剩下的种子找纸包好,并放到她的行李包袱里。等收拾妥当后,又来到厨房。 姑娘刚才用了厨房,她身为丫鬟,就得负责收拾厨房。 冰粉籽只有这么多,顾拂云也没做多少,她们主仆三人一人吃了一碗,已所剩不多。 “姑娘,剩下的还有,您赶紧吃了吧,我好洗碗。”青丝恋恋不舍地看着铁盆里的晶莹剔透的冰粉,吞了吞口水。 顾拂云其实还想给五公主留些的,顺便再孝敬些给皇帝。可帝王的吃**细着呢,规矩也多。并且,她就只做了这么多,自己都不够吃,哪舍得孝敬给皇帝啊。 正犹豫着,忽然身后响来脚步声,赶紧扭头,发现又是楚锐,心情又不好了。 楚锐提着一个食盒,来到厨房,只站在厨房门口,却没有进来,声音冰冷冷的毫无温度:“奉圣上旨意,赏顾五姑娘冰镇芙蓉莲子羹。”把一个精致的食盒亮了出来。 顾拂云愣了愣,看着他手中提着的食盒:“皇上赏我的?” 皇上怎么这么好? 青鸿看了顾拂云,赶紧上前接过:“多谢世子。” 顾拂云假假一笑,说:“楚世子随便派个人来便是,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楚锐脸色更黑了:“圣命难违。”恶狠狠瞪她着她。 本来差个小太监就可以送来的,就是这丫死头,讨好了五公主,害得五公主都站在她这边,非要他亲自送来,皇帝也由着她。想着他堂堂大内侍卫统领的身份,居然成了跑腿的,还给他向来不喜又厌恶的顾五送,这口气在胸腔里打着转,发着酵,怎么也咽不下。 顾拂云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其实皇上一点都不好。 楚锐又瞪了她一眼,又责怪她:“没事躲在厨房做什么?”太阳这么大,害得他刚才好找。 “做了一道小吃。”顾拂云忽然回过神来,说,“你稍候,我这儿做了些吃食。” 打开食盒,把冰镇芙蓉莲子羹端了出来。 把还剩小半盆冰粉匀成两份,分别盛进白瓷碗中,再浇上红糖水,淋上苹果片放下勺子,置入楚锐提来的食盒中,并盖好,交给楚锐。 “这是什么?”楚锐刚才眼睛尖,已瞧到了碗中所盛之物,看起来晶莹剔透,似冰非冰,似糕非糕,也不知是什么吃食。 “我亲自制的凉冰粉。”顾拂云笑着说,“这是我孝敬给皇上和公主的,麻烦楚世子了。” 这是什么鬼玩意? 楚锐严肃地说:“皇上的吃食层层把控,你这来历不明的吃食,岂能呈给皇上?” 顾拂云蹙眉,有些难办了。 楚锐冷冷地说:“你要孝敬皇上,本世子不拦你,但别找本世子替你背锅。要孝敬自己孝敬去。”说着就大步走了。 顾拂云瞪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楚锐刚好回头。 第45章 凉冰粉 顾拂云赶紧收回鬼脸,恢复到一本正经的淑女形象,清清喉咙,说:“行,我亲自孝敬皇上去。麻烦楚世子带路。” 楚锐说不出什么心情,看她一眼,大步走了。 顾拂云提着食盒,没想到这食盒是实木制的,里头有一层锡纸,有着隔热的功能,只是提起来还有些沉重。 “姑娘,外头太阳大,奴婢给您找把伞。”青鸿心细,生怕自家姑娘白嫩的皮肤被晒黑,赶紧又回到屋子里,打开箱子,找出一把白底桃花油纸伞来。 在楚锐头顶快冒烟的眼神瞪视下,顾拂云一手提食盒,一手打伞,总算出发了。 “你们女人就是罗嗦。”楚锐恨恨地说了句,大步出了院子。 走了一段路后,发现身后没动静,不由回头,愣了愣,居然没人。他又大步往回走,在拐角处,才发现那个可恶的女人,打着伞,提着食盒,正慢吞吞地走着。不由气得鼻子都歪了。 “你就不能走快些?”楚锐恶声恶气。真是受不了这些大家闺秀,做事慢吞吞不说,实在罗里八嗦。 顾拂云说:“走不快。”天气这么热,走得快了,就容易冒汗,到时候一身汗臭味,要是薰着了皇帝怎么办? 更何况,这食盒可不轻,货真价实的实木制,提在手上虽然不算沉,可提久了,也会累人的。 这具身子也是衣来伸张饭来张口的主,要不是这三个月来时常锻炼,估计更加不如。 楚锐厌恶地看她一眼,等她走上前后,这才转身,大步地走了。 前边有个小山坡,二十多个台阶,楚锐三两步就上去了。又站在树荫冷眼看着这女人,慢条斯理地拾阶而上,腾不出手来提裙子,怕踩到裙子,走的就更慢了。 楚锐忍了又忍,最后别过头去,哼,他才不会帮她提呢。 不过这女人的动作实在是慢,不过二十来个台阶,她硬是像蚂蚁一样的速度。好不容易等她上了台阶,发现她脸颊已变得红通通的,额上鼻尖浸出了晶莹的汗珠儿。 “还有多久啊?”提食盒的左手换成了右手,拿着绣帕抹了额上鼻尖的汗水,顾拂云的声音都有些微喘了。没有锻炼过的身子,真的太吃亏了。 看来回去得好生锻炼一下了。 楚锐撇撇唇,一言不发地走了。 顾拂云瞪着他的背景,暗骂钢铁直男,但仍是认命地跟了上去。 唉,一天拿人家一百两银子,拿人的手软啊,不然她才不想受这份罪呢。 又走了一大段路,下坡,上坡,累得直喘气,总算看到前边有不少身穿甲衣的侍卫严肃而萧杀地立在山头,看来皇帝就在里头了。 舒衡阁是大佛寺方丈用来接待贵客之所,此时戒卫森严,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守着。 楚锐大步进入禅院,两旁侍卫赶紧抱拳:“统领!” 顾拂云收了伞,并把绘桃花折伞放到门槛处,并冲守门侍卫笑了笑:“这位大哥,我把伞放在这儿,一会儿出来拿。” 楚锐发现她又没跟上来,不得不扭头,刚好看到她冲侍卫笑,俏鼻朱唇,眸子清亮温柔地盯着人家,如同荷花池里那半开未开的花苞儿,充满了遐想。 阳光射在她脸上,给她白嫩的脸庞度了层金光,娇好的面容配上灿烂的笑容,嵌上那乌黑发亮的如黑葡萄的眼珠子,如同一块上等天然美玉,毋须雕饰,便能散发幽然光华。 侍卫原本严肃冰冷的脸忽然红了起来,还结结巴巴地说:“没,没问题,但不要太久了。一会儿我就要换班了。” “不会耽搁太久的。”顾福云又冲他笑了笑,谁说皇帝身边的侍卫个个森冷不近人情的,又还狐假虎威?其实也还是有好说话的嘛。 “招蜂引蝶。”楚锐恨恨地暗骂,胸腔有股不知名的怒火,闷闷的,胀胀的,横冲直撞。 顾拂云没有理会楚锐,这人是那么的厌恶自己,不管她做什么都是错,她又何必吃饱了撑着看他的脸色行事呢? 此时皇帝正与宏雅大师说着什么,五公主也跪坐在一旁,恭敬而沉默,但那不时移来移去的身子,显然已不大坐得住了。 楚锐进来,朝皇帝恭敬作揖道:“皇上,臣幸不辱命。” 皇帝看着楚锐,笑着说:“不是放你半日假吗?怎的又跑来了?” 楚锐无奈地抿了抿唇,说:“顾五也做了吃食,说要孝敬皇上和公主。” 五公主已经瞧到顾拂云了,赶紧从团蒲上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说:“顾五,你来啦?你也会做吃的吗?做的什么好吃的?” 顾拂云把食盒提在手上,匆匆向五公主福了身子,一边擦汗一边说:“是我亲自做的凉冰粉。想请皇上和公主尝尝鲜。” 打开食盒,端出两碗雪白瓷碗,轻轻放在几子上。 “这是什么吃食?怎的从未见过?”皇帝好奇地看着这碗里的透明之物。 顾拂云向皇帝福了身子:“回皇上的话,臣女佼幸在五公主行宫后边园子里发现了几株冰粉籽,臣女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此作物可以用来制作冰粉,便按着昔日的印像,试着做了些冰粉。没想到运气还好,居然成功了,这也是托了皇上的宏福,不然哪会这般顺利。刚好楚世子奉皇上之命赏我吃食,臣女无以为报,只能拿这个来孝敬皇上和公主了。” 有太监立及上前,拿出银针插进碗中,银针没起任何变化。 皇帝便说:“端过来。” “皇上且慢。”楚锐忽然出身,“皇上九五至尊,这进口的食物还是小心为上。”瞥了眼顾拂云,上前端过碗,自己拿出个银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然后咽下了肚。 “怎样,楚卿?”皇帝笑问。 楚锐把碗端给皇帝:“请皇上慢用。” 皇帝接过,拿着勺子吃了起来,一入口就惊呆了:“这是什么吃食?冰凉香甜,嫩滑爽口,朕还从未吃过如此吃食。” 五公主见状,也迫不及待端了起来,舀进嘴里,也惊呆了,说:“太好吃了,冰凉爽口,似冰非冰,顾五,你这叫什么?” “冰粉。”顾拂云笑吟吟地解释:“这是一种消暑解渴、生津解暑,清凉降火的夏季保健食品。” 皇帝和五公主三五下就吃得精光,笑道:“真是人间美味啊,顾五,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手艺。” 顾拂云笑着福了身子:“能让皇上和公主喜欢,臣女这些辛苦也就值了。”又拿出帕子试了额上的汗水。 面对皇上,她真的会紧张的,看吧,紧张得汗水都冒出来了。 好在,皇帝满意了,她这才敢拿帕子抹汗水。 第46章 厚赏 皇帝以为她只是热的冒汗的缘故,说:“外头太阳大,你一路走来也确实辛苦了。” 顾五赶紧说:“不辛苦,出些汗反而有利于排毒,更健康呢。” “出汗还能排毒?”皇帝有些惊奇。 宏雅大师宣了声佛号,看着顾拂云,说:“顾施主说得很有道理,排汗确实有利于排毒。预防风寒,保护骨骼,促进消化,增强阳气。” 皇帝说:“原来出汗还有这等好处啊。” 顾拂云笑着说:“夏天出汗,是上天赋予我们天然的保健方式,所以,夏天就应该让自己大汗淋漓,身体才痛快!而有句话叫不要该出汗的时候不出汗,医药费要花千千万。适当出下汗,身体倍儿棒。” 皇帝说:“你小小年纪,懂得倒也挺多的。” 顾拂云笑道:“于男人来讲,书中自有颜如玉,于我们女儿家来讲,书中自有千万般道理。臣女也是从书中看来的。” “你也知道书中自有颜如玉?” 五公主说:“父皇,偏题了偏题了。刚才不是还在问顾五这道冰粉吗?怎么跑到颜如玉上头了?” 皇帝哈哈大笑,正色说:“好好好,说正事,顾五,你这冰粉可还有?再来一碗。” “我也要,我要两碗。”五公主急急忙忙地说。 顾拂云笑着说:“井里还镇着一盆,皇上再稍等片刻,我去端来。” “我也和你一道去。”五公主赶紧说。 顾拂云说:“外头太阳大,公主稍座片刻。我去去就来。” “无事,山上也满凉快的,还有,你不是说夏天出汗有利身体吗?走,我陪你出汗去。”五公主不由分说,抓了顾拂云就走。 顾拂云:“……” 五公主拉着顾拂云一路出了舒衡阁,直至无人时,方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总算可以出来透个气了。宏雅大师的佛法,我是真的听不进去。” 顾拂云如何不知她的打算呢,笑眯眯地道:“所以公主还得感激我,救公主于水火。” 五公主白她一眼,说:“你那个什么冰粉的,我还要吃,赶紧的,我还要吃。” 重新把冰粉提了来,这回只有两碗,皇帝一碗,宏雅大师一碗。 “宏雅大师也来一碗。” 宏雅大师又惊又喜:“还有贫僧的一份?” “您是大佛寺方丈,肯定要有您的一份。不然我身在您的屋檐下也是不安啊。” 与皇帝看过来的视线交汇,顾拂云赶紧解释:“五公主回去后,就吃了两碗。臣女怕公主吃多了伤脾胃,不敢再让公主吃了。”其实她也吃了两碗,并且份量比五公主的还要多。 当然,她肠胃功能好,自是不怕的。 宏雅大师放下碗,说:“顾施主果真心灵手巧。” 皇帝点点头,满足低叹:“嫩滑爽口,冰凉清甜,简直是人间美味。”又说,“一天一百两银子,花得值。” 顾拂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说:“皇上,您就是把臣女夸成一朵花,臣女也没法子再做冰粉给您吃了。” “冰粉的原材料没了。”顾拂云赶紧说,“不过我留了一些种子,等明年种了冰粉籽,做了冰粉就孝敬皇上。冰粉籽是在大佛寺发现的,明年有了多余的种子,再给大佛寺送些来。” 宏雅大师含笑道谢:“女施主宅心仁厚,难怪能与我佛结下厚缘。” “种子生万物,留种自更生。你小小年纪,便能有这种见地,也难能可贵了。”皇帝一脸遗憾,但想到明年就能吃到美味爽口的冰粉,也还是值得的。并且对顾拂云能够有留种的想法,也颇是赞赏。 顾拂云喜笑颜开。 不过她也有自知之明,赶紧趁机告退。 理由是:“皇上赏我的冰镇芙蓉莲子羹,臣女还没来得及喝呢,臣女先告退,回去喝连子羹了。” 皇帝说:“来人,赏顾五纹银百两,赐良田五十亩。” 顾拂云惊呆了:“皇上,无功不受禄,这赏赐臣女收着问心有愧啊。” 皇帝笑呵呵地说:“这冰粉是你做的,冰粉种子也是你发现的。让我大齐又多了一道美食,这便是功劳。” “那皇上就赏我银子好了,良田愧不敢要。” 皇帝说:“朕赏你的,你就接着吧,顺道用来种冰粉籽。” 顾拂云严肃地道:“那更不行了。皇上,粮食对老百姓,对一个国家来说,可以说是头等民生大事。冰粉籽固然解渴消暑,可比起粮食的功用来,又要退八射之地了。拿种粮食的良田种植冰粉,太暴殓天物了。臣女实在于心不忍啊。” 皇帝怔了怔,问:“既然舍不得良田,那这冰粉籽该种于何处?” 顾拂云又说:“皇上可以赏赐臣女一瘦地或山地便成,冰粉籽不择地。” 皇上说:“福全。” “奴才在。” “拟旨,永宁伯顾五,其言善,其行妥,其思妙,其手巧,其心美,朕心甚慰,赐纹银百两。呃……皇庄可有山林地?” 杨海被问住了,但他是个机灵人,赶紧说:“奴才没去过皇庄,但皇庄确实有不少山林之地。” “赐山林之地一座,另赐良田五百亩。” 顾拂云却张大了嘴巴。 就是楚锐也惊讶至极,然后又抿了抿唇,对顾五更加讨厌了。 那些出征在外,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一年到头可还没得到半个铜板的赏赐。这顾五,上下两张嘴皮子,不过做了一两碗吃食,便得到如此厚赏,简直不公平。 五公主发现顾五还愣愣地站在那,便说:“顾五,父皇赏你,还不谢恩?” 真是怪了,顾五能得到父皇的赏赐,五公主怎么也有种与有荣嫣的感觉呢? 顾拂云呆呆地跪了下来:“谢皇上赏赐。”然后又歪着头,呆呆地看着皇上,目光带着迷惑。 皇帝笑问:“高兴傻了?” “确实高兴傻了,臣女现在也是有恒产的人了,还是皇上赏赐的。感觉人都要飘了。” 皇帝:“……”不过他就是喜欢顾五这种毫不做作的喜悦。 第47章 蛇 有人飘,就有人不忿。 不过顾拂云已经不在乎了,爱乍乍地。 顾拂云叩头谢恩,一路飘着出了舒衡院,五公主迫不及待地拉着她的手说:“顾五,走,我们去逛下大佛寺。” 顾拂云抬头看天,说:“公主,太阳还没下山呢。” “无事,山上凉快,绿荫颇多,也不怎么晒的。”见顾五不动,不由气了,“你不是说出汗能有利于身体健康吗?难道是哄我的?” 顾拂云赶紧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乖乖地下山了。 “你与楚世子怎么回事?”五公主偷问,“刚才楚世子可是一直在瞪你呢。” 顾拂云耸耸肩说:“我哪知道。” 楚锐本来就厌恶她,不管做什么事都是错。刚才她得了皇帝的赏,这家伙更是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也理解他的心,她得了帝王的欣赏,今后嫁给他,他就不好磋磨自己了嘛。 “你不说,我也能猜出几分来。”五公主说。 顾拂云看着她。 五公主捏了她的鼻子:“明明做了那么多冰粉,给楚世子留一碗又不会掉你的肉。”刚才她在厨房看着一盆子的冻冰粉,还特地建议她,给楚世子留一碗,保证让他对她改观,化冰山为春风。这家伙怎么回答来着? “得哩,万一他不吃,给我扔了怎么办?浪费粮食可耻。” 刚才五公主瞧得可清楚了,楚锐其实也是很想吃冰粉的。只是这家伙太小气,连一碗冰粉都不肯给人家留一口,难怪一直瞪她。 顾拂云却不想再提楚锐了,没得影响心情。 牵了白将军,一边与五公主闲逛,顾拂云一边说了白将军的丰功伟迹,惹来五公主的连连惊叹。 顾拂云摸着白将军的柔软的羽毛:“白将军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之前公主要打她,我哪能坐视不理的。所以说话就冲了些,还请公主见谅。” 五公主虽然骄纵,但她挺喜欢顾拂云不矫揉造作的性子,闻言也不生气,说:“虽然你这人不学无术了些,但挺好玩的,我就勉为其难不治你的罪了。” 顾拂云笑呵呵地福了福身子:“公主大量,是臣女的福气。” 大概在宫中闷久了,五公主觉得宫外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奇可人,到处疯玩。最后来到大佛寺山后山脚下一道瀑布下玩水。 瀑布并不但高,还宽,像一条宽宽的白色匹炼,挂在半空,其声如雷,如万马奔腾,雄壮威武。 飞流而下的水溅出无数水花,氲氤水气滋润了周围附近的泥土,除了一条经常走的小石道外,周围但凡有泥土的地方,全被大半人深的草丛覆盖。 五公主这还是第一回见到瀑布,很是惊奇,天气本来就炎热,便想下水去凉快凉快。 顾拂云赶紧拉住她:“这水可冰着呢,你这娇贵的身子一看就是中看不中用的,万一着了凉,怎么办?我可不想银子没挣到,就挨皇上的板子。” “我偏要玩。”五公主坐下来,就要脱鞋。 等她脱了一只鞋后,发现顾拂云居然没有阻止她,便瞪她道:“你怎的不阻止我?” “只要不怕被人告到皇上那儿去,爱怎样就怎样吧。” “此处就你我二人,又没别人,你不说,我不说,父皇怎会知道?” “公主,你确定这儿就你我二人?”顾拂云认真地问。 五公主目光四处瞟射,数丈方圆的水塘四周,茂密的草丛时高时低,想要藏个人,确实很容易。 只是,如今整个大佛寺都已封山,住在大佛寺的香客也都走了,如今除了大内侍卫和宫人太监外谁还有那个胆子来偷窥她? 顾拂云对着白将军说:“白将军,你四处搜索下是否有外人。” 鹅的警惕性相当高,并不亚于狗,动物的嗅觉和感应能力有时候比人类还要厉害。白将军果然通人性,闻言立即扑闪着翅膀,带着“嘎嘎”的尖叫,冲向草丛中。 “哎,啊……” 从草丛中忽然跳出一个黑衣劲装的青年,白将军正对着此人又扑又啄的。 看着这个冒出来的黑衣人,顾拂云脸都黑了。 黑衣人一边躲着白将军的攻击,一边说:“公主恕罪,卑职奉楚统领之命保护公主……” 五公主说:“真讨厌,为什么要跟着我?” “公主安全不容忽视。” 顾拂云松了口气,赶紧叫回白将军。 白将军虽然没能战胜黑衣人,却也啄了对方,很是得意,大摇大摆地朝顾拂云走来。 五公主说:“这儿又没什么危险,你就别跟着我了。” “那怎么成……”黑衣侍卫忽然脸色一变,大叫,“公主别动!”从腰间抽出刀来。 顾拂云也大叫:“公主别动,白将军,上!”指着五公主背后的草丛,厉声尖叫。 一条拇指粗细的小蛇,不知何时从草丛中冒了出来,挺着身子,吐着蛇信子,盯着五公主。 不止侍卫,就是顾拂云也吓得心脏都要跳出胸腔了。白将军也发现了,这货领地意识极强,一瞧到这条小蛇,便激发了鹅性,张着翅膀,一声声嘎嘎的尖叫就冲了过去。 “啊!”可惜还是迟了,五公主也发现了脚边的毒蛇,吓得哇哇大叫。 小蛇迅速咬了五公主一口,伴随着五公主的尖叫,就钻入草丛中溜走了。 白将军冲进草丛! 顾拂云和黑衣侍卫一前一后冲到五公主身边。 五公主捂着小腿,大哭:“蛇啊……”看到伤口,哭得更大声了,“呜呜,顾五,我会不会死呀?” “公主碰到我,想死也没那么容易。”顾五双手紧紧按住伤口上方,拿了菱型绣帕,在伤口上方处,把小腿用力缠住,不让毒液随着血流往上走,并对黑衣侍卫道:“匕首!” 侍卫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来。 顾拂云拿起匕首,迅速在伤口处划了个十字口,五公主又哭叫起来:“你要干什么?” “别哭,你越是哭,毒液更会顺着血液往上跑。”顾拂云把匕首丢到一边,低下头来,开始吸着伤口的毒血。 五公主听了顾拂云的话,果然不敢哭了,任由顾拂云给她吸毒。 顾拂云吸了后就吐到一边,继续吸,并且一边吸,一边用力挤着伤口,直到伤口处的乌血变为鲜红色的正常血液,这才停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顾拂云这才直起身来,看了看鲜红的伤口,松了口气说:“幸好这蛇毒性并不强。”对黑衣侍卫说,“以后遇上这种被毒蛇咬的,记得用我这个法子处理。” 黑衣侍卫呆呆地看着顾拂云,呆呆地点头。 他知道她是楚统领的未婚妻,长得当真好看,刚才给五公主医治蛇毒时的当机立断和成竹在胸的气势,让他心生钦佩,于是便问:“顾姑娘,您一个深闺小姐,怎的知道这种法子?” 顾拂云便推给万能的书本上:“自然是从书中学来的。”又对五公主说,“以后碰到毒蛇,千万别动,也不要发出尖叫,而是赶紧把身上的东西丢出去,荷包啊,团扇啊,玉坠之类的,往别的方向丢去,吸引它的注意力。” 五公主点头:“你懂得可真多。” “没办法,谁叫我不爱学诗词歌赋,偏爱这些医药杂书呢。” 顾拂云又说,“山上蛇虫本来就多,尤其此处草木茂盛,又比较潮湿,肯定会有蛇虫出没。” “那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五公主一听说此处还有蛇虫,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起身。 此时白将军从草丛中出来,小眼神儿有些愤怒,显然让那条蛇给溜走了。 顾拂云拍了它的小脑袋,说:“别生气了,乖啊,回去后给你吃好吃的。” 五公主的伤并不重,并不影响走路。 只是走了几步,黑衣侍卫脸色微变,全身肌肉忽然紧崩起来。 第48章 刺客 “怎么了?”五公主有些不解。 黑衣侍卫严肃地说:“有些不对尽。” “什么不对劲?”就是顾拂云一颗心提了起来。 耳边是山风拂面的凉爽,和瀑布飞流直下万马奔腾发出的巨响,鼻间是潮湿的水蒸气,阳光虽然灿烂,但此处地处山腹之地,四周茂密植被和参天大树遮接了大半阳光,只剩下如丝如线的斑驳光影。 鸟在低语,虫在鸣叫,天高云淡,玉宇清澈,山风习习,清凉如秋,刨去刚才那条毒蛇的影响,此处真是个夏季乘凉的好去处。 “没什么不对劲的啊。”顾拂云说。 五公主才刚被蛇咬了,还以为会不会又有毒蛇,吓得把顾拂云抱得紧紧的。 侍卫没有说话,飞快地奔向远方,顾拂云和五公主也跟了上去,又走了一段距离,直到上了石步阶梯,瀑布带来的如雷巨响已逐渐远去。 侍卫又仔细聆听了一会儿,脸色大变:“不好,确实出事了。” 这会子,就连顾拂云也听出来了,是撕杀声,刀剑击在一起的金戈交鸣之声,以及冷兵器刺入肉体的闷哼声响,和惨叫声,还有“抓刺客,护驾”之类的尖叫。 皇上遇刺了! 顾拂云全身血液冻结! 五公主也是吓得全身发颤:“父皇,父皇遇刺了,怎么办?” 侍卫脸色也是变了数变,看了看五公主,又看了看顾拂云。 顾拂云狠狠掐了手心,力持镇定,她抓着五公主的手,对侍卫说:“我们马上找个地方躲起来……” 话还未说完,一声惨叫响来,有人从山上滚落下来,黑衣黑裤,黑布遮面,那刺客滚落下来,摔得头重脚轻,骨折手断,却还未失去应有的警惕,因为他已瞧到了顾拂云三人。 “啊!快来人啊!”五公主吓得放声尖叫,被顾拂云赶紧捂着双唇。 “杀了他。”顾拂云对黑衣侍卫说,只觉全身血液沸腾了起来。 黑衣侍卫当仁不让甩出长剑,那人一声闷哼,最后气绝身亡。 顾拂云一边扶着全身发颤的五公主,一边对侍卫说:“这儿不用你管,你先去救驾,我来保护公主。” “可是……” “别可是了。我带公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顾拂云不由分说,扶起五公主,目光四处扫射,准备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黑衣侍卫从死人身上抽出长剑,五步并作三步,奔上了石阶,很快就消失了。 “哎,别走啊……”五公主看着侍卫走了,更加害怕了。 “你把人支走做甚?万一来了刺客怎么办?”五公主怪罪顾拂云。 顾拂云说:“刺客的目标是皇上,咱们只是无关紧要的。我们先躲起来不让刺客瞧到就好了。” “对啊,父皇有危险,这可怎么办?不行,我要去找父皇。”五公主提着裙子就跑。 顾拂云忍着揍她的冲动,低吼:“你别去添乱好不好?你手无缚鸡之力,你不去帮倒忙就罢了。” “谁说的,我还是会些拳脚功夫的。”五公主把腰间的软鞭扯了下来,她使鞭子可是使得出神入化的。 顾拂云哭笑不得,说:“你这点三脚猫功夫,还不够人家砍的。别添乱了,咱们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成,我要去救父皇,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五公主又提了裙子往前冲。 顾拂云气得恨不得把她暴打一顿,上前一步抓住她的后衣领,把她拎了过来。 “我知道你对皇上的孝心,可你要是去了,反而会分散侍卫的注意。侍卫不但要保护皇上,还要保护你。万一,你被刺客抓了怎么办?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不动点脑子呢?”顾拂云是真的怒了。 又一声惨叫传来,紧接着,一个全身是血的身影从山上滚落下来,石阶步本来就陡,这人一路滚落下来,立即晕迷了。 五公主睁圆了眸子,这回却是没有再吵着上去救父皇了。 因为此人穿着大内侍卫的服饰。 顾拂云见那人虽然晕迷了,但身子却还在抽搐,胸前已经湿了一大片,尽管身穿黑衣看不出血绩来,但那分明就是鲜血。顾拂云提着裙子上前,来到侍卫身前,此人已经晕迷了,嘴角溢出了血丝,胸前被横着劈了一剑,伤口颇深,好在未伤及要害,但若不及时处理伤口,还真的会一命呜呼。 顾拂云又抬头看了上头,果然,隐隐绰绰的刀剑金鸣之声不绝于耳,显然双方正缠斗得厉害,要不是有树木拦着,上头也不会知道下边还有人。 当机立断,顾拂云一边让五公主赶紧躲起来,一边把晕迷的侍卫拖入了一个不容易被找着的草丛中。 白将军却在嘎嘎地尖叫着,翅膀扑闪着,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模样。 顾拂云说:“白将军,别叫了,赶紧躲起来。”扯开侍卫胸前的衣服,果然一道长达两尺宽伤口,皮翻肉绽,触目惊心。 五公主哪里敢一个人躲起来,赶紧跑到顾拂云身边来,说:“这人已经没救了吧?” “别说话。”顾拂云瞪她,真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半分机灵劲儿都没有,只会拖人后腿。 第49章 救人 刚好旁边土坡上就有专治外伤的草药,顾拂云把叶子全勒了来,放在手中搓揉,直至搓出绿色汁液来,这才把搓成泥的草药一股脑盖在伤者伤口处。 又捡查此人的手和脚,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手折骨折太容易了。 好在,此人应该是受过特殊训练的,就算受了伤滚落下来,也会下意识地保护头部,并利用巧劲化去了大部份撞击力道,顾拂云给他检查了四肢,居然没发现骨折,简直不可思议。又给他检查肩膀,胸腹部。 一摸上肩膀,手上就察觉了不对尽。 顾拂云立即撕开此人肩膀上的衣服,果然,肩膀骨折了,血肉模糊,骨折断裂,五公主不忍直视,赶紧撇过眼,小声说:“这人估计没救了,我们还是赶紧躲起来吧。” “这儿就是最安全的。傻瓜。”前边草丛足足有大半人高,她们的背后就是山坡拐角处,从山上下来,可不容易发现。只要她们不出声,谁会知道这下边还藏得有人呢? 又一声惨叫传来,伴随着山石滚落的声音,又有一人落了下来,刚好落到她们旁边不远处。 那人倒是个狠人,大概只是被踹下来而已,跌落草丛中,大概摔得半晕不晕的,半晌后,才支起剑站了起来。顾拂云瞧到他一只手臂软软地垂了下来,并汩汩地流着鲜血,肩膀上的衣服也被划破了,露出血淋淋的肌肉。这人还没完全站起来,目光就定住了。因为就在他丈多远的距离,还有两双惊惧的眸子正惊恐地瞪着自己。 那人脸上闪过杀机,站起了身子,握起了剑。 五公主赶紧缩到顾拂云身后,尖叫:“不要过来。” 顾拂云紧张得全身冒汗,血液骤停,但她从小锻炼出的冷静功夫让她立即抱起脚下的石头,狠狠掷了过去,嘴里大叫道:“白将军,上。” 其实不用她开口,白将军已经带着嘎嘎嘎的威胁叫声,勇敢地冲了上去。 那人并未把顾拂云扔来的石头放心上,身为刺客,功夫肯定是不弱的,手中宝剑一挥,就打落了,石头一分为二,外加纷纷扬扬的灰尘。 但此人也没有得意太久,忽然下身传来剧痛,那种皮肉被人揪着还狠狠反时针方向扭一下的痛楚,就是身为刺客,也是无法忍受的。 尤其白将军啄的又是他的命根子。 刺客夹着臀,弯着腰,捂着命根子,痛得几乎岔了气。 白将军一击就中,并未放过恶人,趁着此人弯腰之际,又恶狠狠啄向对方眼睛。 刺客又一声惨叫,但不愧是久经训练的刺客,就算命根子和眼睛前后被啄,就算受了伤,依然右手挥舞着手中宝剑砍向白将军, 但白将军的反应能力超出了顾拂云想象,也超出了刺客的想象,白将军啄了对方眼睛后,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又啄向刺客持剑的那只手腕,依然是狠狠啄中,再反方向一拧,大白鹅那张嘴的力度可不轻,刺客下意识落了宝剑。 顾拂云见机不可失,顾不得其他,一个饿羊扑虎的姿势,扑了过去,把那人撞翻到地。 刺客惨叫一声,命根子处再度遭了袭击,痛得他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双手捂着裤档,在地上打着滚。 原来,顾拂云的目标就是这人的命根子,因为她知道,男人最薄弱之处便只有这第三条腿儿了。所以她是拼了吃奶的力道捶了过去。 白将军趁着刺客捂着他的第三条腿在地上打滚时,英勇上前,又抓又啄,还拿出必杀计,再反方向拧。刺客好不容易缓过了腿间那快要岔气的痛感,腰间的软肉又被啄中,恨极,怒极,伸手去捉白将军的脖子。 而此时,顾拂云在求生欲的支配下,摸起一块石头,拼了姥姥的力气砸向那人的脑袋 随着“怦”得一声闷响,那人后脑勺被砸开了花,对方哼都没哼一声,脑袋晃了晃,就躺在了地上。 顾拂云生怕打蛇不死,又继续砸了两下,直至把那人的脸砸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这才罢休。 五公主看着神勇非凡的顾拂云,吓得都忘记尖叫了,木木地看着她,目光瞪得老大。 顾拂云把那人砸死后,二话没说,又返了回来。看着五公主那惊讶地模样,说:“公主别怕。一切有我呢。” “一切有我呢。”顾拂云这话就像闪电一样划过五公主紧张恐惧的心田。她咬着唇,看着鬃发散乱,衣服脏污,身上还有血迹的顾拂云,她们明明相同的年纪,可遇上危险时,自己吓得手脚发颤,全身无力,而她却生龙活虎,不但治命救人,还能英勇制敌。 人与人的差距,还真不是出身就可以决定的。 顾拂云可没功夫理会五公主的内心世界,她此时正蹲下身子,给这名肩膀骨折的侍卫接骨。挨了一剑,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肩膀先着地,百分百骨折。 顾拂云凭借着经验,一边摸着骨头,一边给对方正骨。她在医学上颇有天赋,当初学的是全科,带的学生也是全科,包括骨科都有涉及,虽然不是很精通,但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掌握了人体骨骼,还是很好处理骨折类的伤病。 只是给此人正骨后,却没有夹板可固定,不得不四找处寻,最后折了一节树枝来给他固定,并把他的下袍摆撕了当作绳子给绑上。 五公主看着她的动作,问:“顾五,你还会医术?” “从医书上学了些,死马当作活马医吧。”顾拂云忙活了一阵子,弄得全身是汗。但她也只是用袖子抹了下汗,又继续缠绳子,又还撕了一块布条下来,把整条手臂给固定住。 好不容易弄妥当了,才喘了口气,又滚落一名侍卫来,这侍卫运气没那么好,膝盖骨刚好跌到石头上,闷哼一声,抱着膝盖骨在草地上几乎打滚。 顾拂云一颗心紧紧揪在一起,但那人掉的地方太打眼了,生怕被上头的刺客发现,只能悄悄地喊道:“赶紧爬过来,我给你看看伤势。” 那侍卫正痛得冷汗直流,拼死拼活地咬着唇,不让痛苦的惨叫声逸出唇角,闻到顾拂云的声音,骤然扭头。 第50章 谁是公主? 顾拂云和五公主就躲在草丛的另一边,背后是山坡,一颗歪脖子树加上漫山的藤条刚好把她们遮住,要是站在山上,压根就瞧不出脚底下还藏着两个大活人。 顾拂云冲那侍卫勾勾手指,示意他赶紧爬过来。 侍卫一边捂着摔碎的膝盖骨,一边挪了过去。可惜侍卫手臂受了伤,正汩汩冒着鲜血,他一手捂着膝盖,一手捂着手臂,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没力气挪动身子。 顾拂云把裙子一角拧在一起扎了个结,用汗巾子固定住,猫腰上前,双手从他背后胳肢窝伸出,掌心往上扣,扣住他的肩膀,把他一路拖了过来。 “伤到哪了?还有,皇上怎么样了?”顾拂云蹲下来,先给他看手臂上的伤势,等把衣袖撩起来,这才发现,手臂上的伤口深刻见骨。 侍卫忍着剧痛说:“皇上还好,有楚统领护着,楚统领武艺可真高。” “那刺客呢?” “刺客有不少人,但已经被消灭了不少,剩下的只是负隅顽抗罢了。”侍卫额上痛得冷汗涔涔,眼角忽然扫到一个人,脸色大变,“这是萧千云?” 顺着他的目光看望去,那名被顾拂云救下的人 五公主并不关心这名侍卫的死活,只是抬头看着上头,“打斗好像没那么激烈了吧?” 顾拂云可没功夫关心别的,救眼前的人才要紧。虽然没有伤及大动脉,但血也流得不少,赶紧先给他止血,继续用老办法找来草药,搓成泥,再盖在伤口,并给他包扎。又从他袍摆处,撕了布条,把整条手臂挂在胸前。 “我只能先给你止血,等回去后再找个可靠的大夫给你重新上药。”顾拂云又把那株治外伤的药扯起来,递给他,“实在不行,就用这个吧,并不比太夫开的金创药效果差。”她知道这些侍卫,虽然是大内侍卫,但月俸并不高,如今受了这样的伤,应该会算作工伤,请太医医治,还会有抚恤金或帝王的赏赐。但他的膝盖要是毁了的话,这辈子就完了。 侍卫伤口还痛得厉害,但上了药后,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完觉伤口已没那么痛了,说:“多谢姑娘。” “我再给你瞧瞧膝盖。”顾拂云拿过他手中的剑,割掉他受伤的那条腿的裤管,此时整个膝盖骨被撞得血肉模糊,伤口狰狞,皮翻肉绽,五公主看了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就不敢再看他的伤口了,只着急地问她父皇怎样了。 顾拂云双手在他膝盖上摸着,碰触到伤口,痛得他全身颤抖,冷汗直流,就像从水中捞出来似的。 “膝盖骨碎了。我先给你接骨,会很痛,你忍着点。”还没有给他正骨呢,就痛成这样,顾拂云都有些于心不忍了,不得不从衣袖里拿出一根从未示人的银针来,说,“你躺下来,我用银针让你晕迷后再给你继骨。” 侍卫一脸惊讶:“你会接骨?” “嗯。” 顾拂云杏眼明亮,虽然衣衫已是脏污不堪,脸上也还是花的,虽然显得沉稳冷静,可脸上的稚嫩是作不得假的。这么个小姑娘,又养在深闺,能有多高的医术? 侍卫有些忐忑,又看向那名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侍卫,说:“萧兄也是姑娘所救?” “嗯,他肩傍骨折了,我才给他正了骨。别犹豫了,躺下来。”顾拂云见不得他犹犹豫豫的模样,把他推倒在地,一只手在他额上来回摸索着,找准神挺穴,刺了进去。 侍卫很快就感觉头晕脑胀,然后晕了过去。 五公主赶紧问:“你把他怎么了?” “让他先晕迷一会儿。”顾拂云又折了两根树枝,又依葫芦画瓢,扯下他身上的袍摆,撕成一条一条的,再一根根结下。这才开始给他接骨。 膝盖骨不比其他地方,要是没有接好,容易落下残疾,终身残废,因此她摸得很仔细,把所有骨头全都捏回原位后,这才开始给他上夹板。 五公主看着顾拂云俐落的手段,很是惊奇:“顾五,你还会医术?” “嗯,不过公主可不要说出去。” 此时,夕阳西斜,天边残阳如血,给这片灿烂的天地增添了一丝不详的征兆。 山上的打斗已经停止,耳边又听到“一定要抓活口”的话。 二人面面相觑。 “看来刺客失败了,并且逃了。”顾拂云如是猜测。 五公主却站了起来:“还有力气抓刺客,那想必父皇已经安全了。” “赶紧蹲下来。”顾拂云把她拉下来蹲着。 “为什么,刺客已经被杀光了,咱们也安全了呀。”五公主不明所以。 “你没听到有人说要抓活的吗?显然有刺客逃了。万一逃到咱们这儿来,你我可就惨了。” “你也太小心了,哪会这么倒霉。” 正说着,头顶就响来一串脚步声。二人来不及反应,那人已经迅速下了石阶,刚好就瞧到站着的五公主。 五公主捂着嘴巴,瞪圆了眸子,想发出求救的声音却发不出声。 顾拂云赶紧拉着她逃。但五公主吓得双腿发软,根本没力气走,顾拂云恨死她了,可又不能丢下她逃跑,谁叫这死丫头是公主呢。 刺客看到她们,很快就提着剑奔了过来,二女赶紧后退,身子抵在背后的山石上,吓得瑟瑟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 五公主吓得缩在顾拂云身后,抖着声音说:“你的白白白将军呢?” 顾拂云很是无语,这个时候,叫来白将军也没用啊,人家手上有剑呢,白将军再厉害,对上这种没有受伤的死士,也只有身首分家的份。 但还是有些奇怪,白将军那么有领地意识的货,这回怎么没有扑上来攻击那人呢? 看来,做鹅也是欺软怕硬的呢。 “你们谁是公主。”刺客提着剑逼近一步。 第51章 劫持 二人眸子睁得老大,就是顾拂云,就是脑袋一片空白。 忠君,爱国? 还是爱国,忠君? 去他的,她才不要为了这个猪队友葬送自己的性命呢。 可……可是,她要是敢出卖公主,不止她要完蛋,就是顾家也有可能跟着完蛋…… 可要她大义凛然站出来,像忠心耿耿的忠烈臣子,说我就是公主,然后英勇就义,康慨赴死……呸,好死不如赖活。 黑衣人抖了抖剑,厉声道:“快说,到底谁是公主,不然我两个一起杀。” “是她,她是公主……”五公主指着顾拂云,声音尖锐。 顾拂云心头说不出的滋味,但也没法子想太多,因为她已经被刺客粗鲁地抓在手中。 此时,五公主已放声尖叫起来。 当然,也惹来了大内侍卫。 楚锐一马当先,从山上直接飞身下来,几个起落,如矫健的雄鹰,动作俐落地来到离他们一丈远处。 “你们都让开,放我离开,不然我就杀了公主。”刺客一只手死死扣住顾拂云的脖子,一只手拿着剑,抵在她脖子上。 顾拂云只觉有死神向她招手,剑尖混合着死亡的味道和鲜血的腥味,不但刺激着她的五官,也让她全身止不住地发抖。 能不发抖吗? 你以为是电视上演的,明明抓了人质,歹徒的刀还驾在人质肩膀上,脖子与刀,可还隔着两层衣服呢。 而这刺客可比电视上演的专业多了。 不但双手用力扣住了她的脖子,她只有张着嘴巴方能有呼吸机会,连吞个口水都不能,剑尖与脖子还是负距离接触。那股冰凉的死亡味道,刺激得她全身血液冻结。 楚锐看着被刺客挟持的顾拂云,脸色微变。握着剑的手有些发抖。 这个女人曾与那女人一道合起来害他,他岂会轻易放过她? 可就让她这么死了,怎么心头还有些不忍心呢? 他是不救呢,还是将计就计? “让开,不然我就杀了公主。”刺客果然是个狠的,见楚锐犹豫,冰冷的剑尖就在顾拂云白皙的脖子处划了下,一道血丝迅速出现。 顾拂云吓得全身痉挛,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离死亡如此近过。她手脚发颤,几乎站立不稳,这种死士心狠手辣,扣在脖子上的那只手的力道便能让她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和死神的招手。 楚锐握着剑,犹豫起来。 顾拂云脸色吓得雪白,脸上呈痛苦之色,眼里闪着兢惧,因为脖子被人掐住,整张脸不得不往后仰,楚锐清淅地看到她的脖子被人掐得有多深,只要此人手指稍稍用力,她那纤细的脖子就要被折断。而那抹鲜红的血丝,已经从伤口处溢出了出来,变成血珠子,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让开,不然我就杀了公主。”刺客再一次扣紧力道。 顾拂云痛得快岔气,脖子都快要被捏断,死亡的威胁让她眼前几乎起了黑光,这种窒息感太强烈了,太痛苦了。 楚锐摆了摆手,果然让开来。 “不许伤害公主。”楚锐沉声说,身后的侍卫也持着剑,让开道路。 “统统把剑丢了。”刺客又一次命令。 侍卫们全都看向楚锐。 楚锐稍作犹豫,把剑丢了。 刺客捏着顾拂云的脖子,就要走人,但她双腿发软,根本走不动路,刺客只好松开她的脖子,改拎她的衣领,像捉小鸡一样把她拎在手中,但剑仍是没有离开她的脖子。 脖子得到解放,顾拂云只差没跪地感谢老天爷,这种窒息的痛苦太残忍了,她情愿被一刀砍死也胜过这种窒息啊。 刺客扯着顾拂云往石阶走去,没走几步,山上又奔来一群侍卫。 刺客又把剑架在顾拂云脖子上,冷声道:“让开,不然我杀了公主。” 侍卫们没有动作,因为他们知道,被劫持的女子根本不是公主,而是楚大统领的未婚妻,不由集体看向楚锐。 “公主性命要紧,让他离开。”楚锐沉声道。 他虽然厌恶顾拂云,却也不想她现在就死,并且死在自己面前。 此时,顾拂云已从战栗的死亡紧张中恢复了些许冷静,敢刺杀皇帝的人,已是把性命置之脑后,不管是否得到安全,都是要杀她的。与其被对方杀害,还不如放手搏一搏。 顾拂云哆嗦着双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银针。 黑衣人一直警惕地盯着侍卫们,压根没有把手中娇弱的“公主”放眼里。 顾拂云成功拿出银针,对着拿剑的那只手,试了又试,可惜又没胆量刺下去。 楚锐紧张地看着她手中的银针,一颗心都要跳出胸腔了。 侍卫们也紧张地看着她,这么个绣花针,找死还差不多。 远方的五公主神色复杂地看着顾拂云的动作,咬着唇,眼里闪过愧疚,但又闪过一丝期翼。 顾拂云拿着银针,比划了刺客那只青筋暴露的手掌,最终还是放弃。她又拿着银针,想抬手刺对方的眼睛的,但又怕刺不中,平白招来对方的凶性大发。 楚锐看着她的小动作,一颗心也跳得厉害,这个蠢女人,怎么就这么笨呢?这种绣花针能起什么作用,与其拿绣花针刺对方,还不如刺死自己得了。 刺客抓着顾拂云边走边移,他一方面要防楚锐等人的反扑,一方面又要看路,根本分不得神。 顾拂云被他拎着衣领,也是踉跄移动着双腿,她实在没有把握一招致命,索性伸手在自己额上摸了摸。 楚锐一边盯着刺客,一边看着她的动作,简直要被气死了。 她摸自己的额头做什么?没见过这么蠢的女人。 摸了半天,顾拂云总算找准了额头上的神挺穴,此穴一旦刺入,立时头晕脑胀,然后陷入晕迷。她要是晕迷了,就走不动路了。刺客想要拿她脱围,就会增加难度。就算晕迷中被刺客杀了,她也认了。 与此同时,白将军张着一双白翅膀,伸着脖子,气势汹汹杀气腾腾地冲了过来。 第52章 受伤 楚锐目光一缩,手腕一抖,一把乌黑发亮的匕首滑入手中。 白将军伸长脖颈,跳了起来,狠狠啄向刺客持剑的那只手。 刺客果然是个狠人,就算手腕被啄,手中的剑并未掉落,但顾拂云已能感受到他持剑的力度没有刚才那么强,抓她衣领的手已有些放松。她趁机发狠,大学期间学过的擒拿术,此时派上用场,双手扣着刺客的手,反方向一扭。 刺客掐脖子的手情不自禁地被反方向扭去,正常人一般是无法忍受之种痛楚的。但不愧是饱经杀戮血礼的老手,一脚踢飞白将军,另一只持剑的手立即去扯顾拂云的头发。 头皮传来的剧烈痛感,顾拂云眼泪珠儿一股恼地迸了出来,但她仍是死死地双手扭着对方的手,身子灵巧地避过,手肘狠狠往对方肋骨撞去,刺客闷哼一声,身子忽然飞了出去。顾拂云也跟着一道扑了出去,幸好扑倒的地方只是茂密的草丛,倒没有摔伤,只是被摔得天眩地转,全然找不着北,紧接着耳边传来半声惨叫…… 然后顾拂云安全了。 等顾拂云回过神来,一切已经结束。 白将军依然在刺客身上啄来啄去。痛得那刺客满脸狰狞,全身抽搐,可惜他又无法反抗,原来他的手筋脚筋已被楚锐割断,嘴里塞满泥土,想要寻死却是不成了。 白将军大概也知道这点,可劲地在他身上啄,一边啄,还一边反方向拧,看着刺客痛不欲生的模样,侍卫们哈哈大笑起来,刚才的一切紧张氛围消弥于无形。 楚锐蹲下身来,白将军又愤怒地去啄他,刚好啄在他手臂上。 楚锐只觉手臂被人狠狠拧着皮肉拧了一把,脸色一黑,还真他妈的痛。 侍卫们大笑起来。 有人取笑道:“看来这鹅可是六亲不认呀,连自己的姑爷都不认得了。” “白将军,回来。”顾拂云从死神手中捡回了性命,已是全身无力,连抬手都费力。但见白将军的神勇,一身力气又回来了,把白将军叫了过来,抱着它的身子,全身颤抖,无比感激。 “多谢你了,白将军,你救过我两回命了。”顾拂云顾不得别的,亲上白将军的白色脑袋,又抚摸着它的脖子和羽毛。 白将军嘎嘎地叫了几声,像是在邀功,又像在得意。 此时,楚锐捏着刺客的嘴,把他嘴里的泥土抠了出来,忽然一拳头击向刺客的脸颊,刺客半边脸一歪,拳头击在脸上那种骨头相撞的闷响,把顾拂云吓得身子抖了三抖。 刺客满口喷血的画面,楚锐那狠辣阴森的双眸,微拧的眉头,再看他那紧握的拳头,又想到顾拂云原主曾说过她上一世是被楚锐打得求生无望,这才自溢身亡。再想象他刚才一拳击向刺客脸颊的狠辣,要是那一拳击在自己身上,忽然间不敢想象了,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那刺客嘴里喷出一道血,有几颗血牙也落了出来。 楚锐又捏着他的下巴,只听到咔嚓一声,刺客的下巴被捏脱了臼。 楚锐站起身,收好乌光闪闪的匕首,冷声说:“带回去,务必让人仔细看守着。” “是。”侍卫们齐声称喏,把刺客带走了。 一些没走的侍卫则对顾拂云竖着大拇指:“顾姑娘,行啊,巾帼不让须眉啊,养的鹅战斗力也是这么的厉害。” 显然,大白鹅已经与主人心灵相通了。 这么厉害的宠物,如此聪明有灵性,真让人羡慕。 有侍卫见顾拂云坐在地上,便对楚锐说:“统领,小嫂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好歹安慰下人家啊。”一个个还挤眉弄眼的。 顾拂云脸一红,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可惜双腿发软,怎么也支撑不住身子,又软软地倒了下去。 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 顾拂云赶紧别过头,后退一步,忍下喉咙恶心反胃的味道,尼玛,这人身上全是薰人的汗臭味儿,还混合着血腥味,真令人作呕。 “没事吧?”楚锐看着顾拂云,刚才扶住她时,这才发现她身子好娇小,骨头也细,身上看起来没二两肉,却有种软绵绵的肉感,大概这便是传说中的柔弱无骨吧。 “我没事。”顾拂云的头发刚才被刺客一把抓弄得乱七八糟,头上的荆钗珠饰也是要落不落的,风一吹,有发丝就不听话地到处飘。她赶紧伸手捂住,并捋到耳后。 顾拂云也顾不得害羞,因为她刚好瞧到有人正在搬被她救过的那两名侍卫,赶紧说:“别动他们。” 顾拂云赶紧叫住正要抬人的侍卫:“那人肩膀骨折,胸前有伤,小心他肩膀上的伤。那人膝盖骨才刚接好,手臂有伤,务必小心移动。” 楚锐也看到地上的躺着的二人,脸色微变:“他们怎么了?” 顾拂云此时已把死亡的阴影和恐惧抛诸脑后,冷静地指挥着一群人,把晕迷不醒的二人抬走了。 “……他们的伤口我已经简单处理了,骨折的地方也弄好了,只等让太医来上药。” 楚锐大步上前,察看了二人的伤势和被树枝绑着的地方,抬首看他:“你还会给人医治骨折?” “略懂些皮毛。对了,一人五十两银子的医治费。谁来支付?” 楚锐瞪她:“你眼里心里就只知道银子!” 顾拂云理所当然地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救命之恩,他们肯定是无以为报的。所以收取五十两银子报酬,好让他们良心安宁啊。” 楚锐气得大步离去。 顾拂云瞪了他的背影,轻哼一声,左右四顾,这才发现,此处就只剩下自己一人了。五公主也不知去向,对了,好像刚才得到安全后人就晕过去了吧。 真是没出息!顾拂云在心里骂着。 “白将军,我们也走吧。”顾拂云走了没几步,这才发现脖子处火辣辣地痛,走了几步,找到草药,搓成泥,敷在伤口上。 又发现手肘,手心,膝盖处也传来火辣辣的痛,应该是刚才被刺客扑倒在地时弄出来的。 她提着裙子,来到瀑布处,用水清洗了伤口,找来草药,给伤口敷上。又索性坐下来,撩起裤管,膝盖还真的破皮了,这具身子皮肤还真娇嫩,就那么一跌,就跌出这么讨厌的伤口来。 楚锐已经步上了石阶,发现顾拂云没有跟来,心头还是紧张了下,又黑着脸重新返了回去,刚才与刺客对峙的地方,仍无顾拂云的影子,不由急了,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不由大喊:“顾五!” 没有回音,只有远方瀑布发出的巨响。 ------题外话------ 劳动节耍五天,可惜没地方浪,唉 第53章 以退为进 楚锐一颗心提了起来,赶紧朝瀑布方向奔去。这才发现,那个可恶的让他心脏平白紧张了两下的女人,居然坐在岩石上整理自己的头发呢,一条腿儿屈起,裤管也撩了起来,露出白生生的小腿。 楚锐气得头顶冒烟,这个女人,刚才差点命丧刺客之手,历经了如此凶险,五公主都晕了过去,她居然没人事似的,坐在水边整理自己的头发。 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完全没个女人的样子。 白将军已经发现了楚锐,居然冲他嘎嘎地奔了过来,那大张的翅膀,还往前伸得笔直的脖颈,那气势汹汹的小眼神,毫不怀疑,白将军已把楚锐当成入侵它领地的外来者。 听到白将军的动静,顾拂云侧头就发现了楚锐,赶紧大叫:“白将军,回来!” 白将军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在它眼里,才没有种族歧视,但凡闯入它领地的,统统要赶走才罢休。 白将军倒也听顾拂云的话,冲到楚锐面前,果然就停了下来,却对楚锐挑衅地叫着。那小眼神儿简直不要太凶残。 楚锐黑着脸,瞪着这个扁毛蓄生,恨不得一脚踹飞它。 顾拂云赶紧走了过来,轻轻摸着白将军的头,说:“你打不过人家的,以后见了要离得远远的啊。”万一激起这家伙的凶性,一脚就能让白将军小命呜呼。 楚锐冷着一张脸:“怎的还不走?”这才发现顾拂云脖子上涂了一层绿乎乎的药泥,与周边白皙的肌肤格格不入,不由怔了怔,“这是什么?” “我自己找来的草药涂的,还挺管用,你手下那帮人可有受伤的?扯几株回去,搓成泥抹在伤口处,效果极好。比金创药还管用。”顺便指了指满地的草药。 楚锐拧眉,有些惊讶:“你连这个都知道?” 顾拂云没有回答,理了理一身皱巴巴又脏兮兮的裙子说:“时辰不早了,该走了。”一提脚才发现,受伤的膝盖上药后,反而不方便行走了,一走路就扯得伤口疼。 楚锐出发现了她的异样,便问:“腿受伤了?”刚才他可是亲眼瞧到她挽起了裤腿,想来腿上确实受了伤。 “还好,并无大碍。”顾拂云走了几步,这才适应,尽管还是扯得痛,但她不愿在这男人面前露了怯。 楚锐其实也想帮她一把的,但见她态度冷淡,只好收回双手,一路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提着裙子走在前头,虽然她身上的衣服又脏得不行,却仍是不影响她苗条的身段,这女人虽然不学无术了些,性子也特别不讨喜,但走路的仪态还是颇为美妙的,虽然不若别的大家闺秀那般弱柳扶风,优雅入骨,但行动间却有股爽利和阿娜姿态。 回到五公主所在的客院,青丝和青鸿早在路口引颈张望,发现顾拂云的身影,一颗心这才落了肚,嗷呜一声奔了过来。 “姑娘,您没事吧?”青丝壮硕的身子一接搂过顾拂云,差点没把顾拂云搂岔气。 青鸿后跟追上来,柳眉倒竖,斥道:“青丝,还不放开姑娘。” 青丝…… 壮硕的身材,壮实滚圆的脸蛋,楚锐唇角抽了抽。 青丝放开顾拂云,激动道:“谢天谢地,姑娘没事。”发现顾拂云衣裙上的血迹,尖叫,“姑娘受伤了?” 顾拂云耳朵都快被震聋了,赶紧说:“我没事,别担心,走,先进去吧。” 主仆三人外加一只鹅,就那么急匆匆走了。 留下楚锐在原地瞪着顾拂云的背影,恨不得把她后背瞪穿。 顾拂云一心只想回到厢房,收拾一番,狠狠休息一回,压根就没想到身后还有个楚锐。 回到五公主的客院,顾拂云先问了五公主的境况,得知五公主已经回来了,只是受了惊吓,期间醒了过来,吃了太医开的安神丸,又睡了过去,至今未曾醒过来。 顾拂云便不再多问,来到东厢房,青丝和青鸿赶紧服侍她宽衣,并一番梳洗。 因为膝盖上有伤,不能坐浴,只能拿着湿帕子擦试身体,顾拂云躺在凉椅上,光着身子任由青鸿服侍自己,对青丝说:“有没有吃的?赶紧弄些来,饿死了。” 青丝端了些糕点和米粥进来,说:“因为刺客忽袭,所有人都慌得不行,厨房也没备什么饭菜,这还是别的地方送过来的,姑娘将就着吃吧。” 顾拂云肚子也确实饿,抓着绿豆糕就着小米粥就吃,囫囵填了肚,便觉得周身疲惫不堪,上下眼皮打架,索性上床睡觉去。 正要进入梦乡,五公主来了。 顾拂云睁着上下打架的眼皮,下了床,迎接五公主。 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五公主期期艾艾地上前:“顾五,你,你没事吧?” 顾拂云抬头看她,说实话,她对五公主是失望的,但这种天黄贵胄,从小接受的理念就是自己是最尊贵的,所有人都是替我卖命的,死了大不了给些厚赏,像愧疚自责之类的都不会有。 顾拂云咽下心头的不平,说:“一万两银子。” “啊?” “五千两封口费,五千两救命费。”顾拂云理直气壮地说。 五公主怔了怔,然后露出心中大石骤然被搬开的笑容。 顾拂云也是没办法的,已经被推出来当炮灰了,佼幸没死,活了下来。找人家清算旧账,要是有人直接来一句:“能替五公主分忧,也是你的福份”,气都要气死。 她更怕五公主做了这等不光彩的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怎么办? 这些高高在上的天黄贵胄,还真干得出来呢。 刚才她被刺客劫持,不是没有瞧到五公主脸上闪过的复杂和希翼。 人家还巴不得自己死在刺客手里呢。 如今自己安全了,她又跑来找自己,才不是为了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呢,威胁加封口才是这些天之骄女该干的事儿。 活了大把的岁数,见识了一大堆人性黑暗,又看了那么多历史典故,顾拂云就是脑子找抽,也不会公然说出刚才的事。索性要些好处,让五公主心安,也让自己找些安慰。 果然,顾拂云的以进为退还切准了五公主的脉络,面对她的高价勒索,居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只说她没有带银子,等回宫后,向她母后要。 第54章 医药费 五公主说:“大佛寺遇刺,父皇是不能再多呆了,我和父皇马上就要回宫了。你,你……明日你就一个人回去吧,不过我已经让父皇派了楚锐亲自护送你。” 顾拂云很心塞,连话都不想说了。 但五公主以为她害羞,便说:“有什么好害羞的嘛,你是楚锐的未婚妻,他护送你回家天经地义啊。” 顾拂云有气无力地道:“多谢公主。” “这回你也立了大功,我已经禀明父皇,父皇回去后会重赏你的。等回了永宁伯府,就等着接旨领赏吧。” 顾拂云心头总算好过些了。 得了,已经敲诈了五公主一万两银子,又打消掉了被杀人灭口的可能,她已经别无所求了。 五公主却认为顾拂云识大体,是个懂事的,就更满意了,便说:“这回你也受惊不小,先好生休息一晚,明日让楚衡山护送你回去。” 皇帝带走了大半侍卫,领着五公主浩浩荡荡连夜赶回了宫中。 如今山上只留下了楚锐,以及一群伤兵。 此时,专精骨折损伤的周太医和梁太医带着各自的小徒弟屁滚尿流地赶到大佛寺,给一帮受了伤的大内侍卫上药。 大内侍卫有一半以上的人身上带伤,其中刀伤剑伤居多,还有少数骨折的。 本来昏睡的江湛,是被一阵高过一阵的呻吟和惨叫声弄醒的,清醒后,只觉脑袋一阵阵的抽痛,这才忆起,他被大统领的未婚妻顾五给刺了一针,然后就晕了过去。 江湛眼珠子乱转了一通,这才发现偌大的屋子里,全是伤员。两名太医正在给人医治,刚好他旁边躺着个手折的倒霉蛋,被几个人按在地上,周太医正在给他正骨,那惨叫声简直要把他的耳膜震破。 江湛这才想到,自己膝盖骨好像也断了吧,也不知是否被接好骨头,不由动了动身子,这一动,就痛得全身直冒冷汗,等缓过这阵剧痛后,他才微微抬起头来,发现自己膝盖处还绑着两节木棍,他稍稍松了口气,膝盖骨应该接好了,就不用再受罪了。 但很快,他又艰难地抬起头来,“有没有空的人啊,过来两个啊。” 刚好楚锐审讯完刺客,向皇帝复了命,这才有空过来过问属下们的伤势,听到江湛的声音,便走了过来,说:“再耐心稍等片刻,马上就轮到你了。” “等不住了,我要方便。”江湛狰狞的着脸说。妈的,都快憋不住了。 楚锐微怔,看着他胸前吊着的手臂,以及被绑着的膝盖,抿了抿唇,叫来一名叫梅明全的侍卫,二人合力抱起江湛去了外头。 身为男人,也没什么太多的讲穷,小便嘛,哪里方便就哪里尿。等方便完,楚锐合着梅明全把他抱回屋里。 江湛对楚锐说:“替我向顾姑娘道声谢啊。” 楚锐怔了怔:“什么意思?” 江湛呲牙道:“真没想到,小嫂子还挺有本事的。我手臂上的伤口就是她给我包扎的,现在都不怎么痛了。膝盖骨,大概也是小嫂子给我接好的吧。”把当时的情形添油加酷地说了出来,包括顾拂云拿针把他扎晕的事也说了。 梅明全惊讶地检查了他的膝盖,说:“不错嘛,骨头真的接好了。” 江湛又说:“还有千云,他的伤势也不轻,应该也是顾五姑娘所救吧。当时我受了伤,看到千云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但肩膀绑了两个木头,手臂也吊在胸膛处。” 梅明全惊叫:“萧千云也是顾五姑娘所救?”刚才萧千云醒了过来,都还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救的呢,但刚才周太医给萧千云检查了胸前的伤势和肩膀,赞不绝口,还曾问萧千云,是谁给他接的骨,抹的药。 萧千云一问三不知。 唯独楚锐心中有了答案,却不愿相信,那个养在深闺的顾五,会有这么一身好医术。 但江湛的话却让楚锐不得不相信,那顾五,说不定还真有些本领。单看他胳膊上的药和膝盖上的木棍便知是同一个人的手法。 但楚锐仍是不敢想信,那么一个深闺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怎么迈的,如此狰狞恐怖的伤口,她怎么就敢下手呢?一般的小姑娘看了这样的伤口早就吓得尖叫了。 “衡山?”江湛连叫了楚锐几声。 楚锐回过神来,“什么事?” 江湛说:“真的多亏了顾姑娘,要不是她及时救下我,估计我现在命都没了。” 楚锐心里还是颇为受用的,但嘴上却说:“小事一桩。” 江湛是忠定候府的嫡幼子,虽然已被包扎了,但楚锐还是不大放心,又把周太医叫来,给他看下伤势。 周太医拆开江湛手臂上的布条,就瞧到伤口处涂抹的草药,便笑着说:“看来给你上药的人还是懂医理的,居然晓得用这种草药给你敷伤口。” 江湛便问:“周太医,这药很神奇吗?” “也算不得神奇,这种草药很普通,但治疗外伤却是相当有用的,可知道的人却不多。”周太医又检查江湛的膝盖,先把木头拆了,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痛得江湛死去活来,冷汗直冒,拼命地握着拳头说:“太医,你还是扎我一针,让我晕过去吧。” 周太医说:“老夫专精跌打损伤,并不擅针炙之术。” 江湛眼珠子转了转,摸了摸额头,说:“刚才顾五姑娘就是用针扎了我一下,我就晕过去了。” “顾五姑娘?”周太医纳闷。 楚锐说:“刚才已与我说了,就是胡乱扎的,死马当作活马医而已。” 江湛张大嘴巴,怪叫一声:“不会吧……” 楚锐对周太医说:“麻烦周太医再仔细检查下他的膝盖骨。” “好,请诸位按好他。” 等江湛受了一番罪后,却被告知,骨头接得很好,不用重新接。江湛恨不得破口大骂,这不是白折腾人嘛。 周太医拿出专治骨伤的药膏,贴在断骨处,又重新绑上夹板,一翻叮嘱后,又给别的侍卫治伤去了。 江湛抹了额上的冷汗,剜了眼楚锐:“刚才我对你是万分感谢的,但你又让我平白遭了份罪,扯平了啊。” 楚锐唇角抽了抽,鬼使神差的,居然来一句:“五十两银子。” “啊?” “顾五说的,你与萧千云,一人五十两银子的医治费。” 江湛:“……” 第55章 发动 良久,江湛才叫道:“五十两?这么狠?” 楚锐淡淡地道:“我也这么觉得。” 江湛咧唇笑了起来。 “可是,顾五说的也挺有道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救命之恩,你们肯定是无以为报的。所以收取五十两银子报酬,好让你们良心安宁。” 江湛:“……” 同样傻眼的还有萧千云,他叫得比江湛还要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穷啊,身上的银子从来不超过五两银子,我哪来五十两银子。”上下打量楚锐,“衡山,你却是可以的呀,吹下你的枕头风,说不定小嫂子就不收我的医治费了。” 楚锐说:“枕头风我是不可能替你们吹的。” “别这样嘛,大家好歹是兄弟。” “不过,只要你们把这事守口如瓶,这笔钱我替你们支付了。”下意识的,楚锐不想让别人知道顾五会医术的事。 萧千云赶紧保证道:“我是嘴松的人吗?”就算真收他银子,他也不可能到处宣扬啊。 …… …… 给所有受伤侍卫的伤口全包扎妥当,并分发了药,已经是两更天了。 除了轮班的人外,所有人全都进入了梦乡。 楚锐睁着疲备的双眸,对同样累得快直不起腰来的周太医道:“您身上还有金创药吧?” 周太医让小徒弟翻了药箱子,说:“谢天谢地,这儿还有一瓶。楚世子也受伤了吗?” 楚锐没有回答,只是把金创药拿到手中,说:“放在身边备用也成。” 周太医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这把老骨头,可是累得不轻呢,总算可以回去睡个好觉了。 但楚锐却不让他和梁太医走,让他再多呆一日。 两位太医也没别的意见,只以为明日还要给侍卫们上药,便在大佛寺住了下来。 楚锐拿了金创药,去了五公主所在的客院,五公主已经走了,带走了所有服侍的人。此时的客院,就只剩下顾拂云和她的两个丫鬟。 虽然门已经插了拴,但以楚锐的本事,轻而易举就给打开了。正是因为太过轻易就打开房门,他就更生气了。 这女人太没有警惕性了。 只是他也没有生气太久。 才刚推开房门,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楚锐暗叫不好,原来这女人屋子里还有那只鹅。不敢多想,当机立断关上房门,并翻出了院墙。 这一切,顾拂云并不知道,依然睡得香甜。 …… 因为皇帝和五公主昨晚已经走了。 顾拂云睡到日上三竿都还未起床。 因天公不作美,今天居然下起了雨,虽然算不得倾盆大雨,但也不适合赶路。 顾拂云,包括还在山上疗伤的那帮大内侍卫,也只能滞留在山中。 但楚锐却冒着雨走了。 不过顾拂云并未理会,以她与宏雅大师的“交情”,想来就是不交钱,宏雅大师也不会赶她的。等雨停了,她们就下山自己雇辆车子回去。 经过一晚上的休养,脖子上的伤已结了疤,膝盖和手掌上破了皮的地方,也不痛了。 “姑娘,看样子,这雨怕是一时半刻都停不下来啊。”青鸿忧心忡忡。 如今这偌大的院子,就剩下她们主仆三人,万一有歹徒闯入这可怎么办哦。 顾拂云说:“不用担心,雨这么大,歹人也怕雨啊。” 因为五公主要来,寺里采买的送了不少好东西来,有的还用冰块镇着。但皇帝和五公主都没怎么享用,人就走了。 这就便宜了顾拂云,在厨房转了圈,便准备给自己做好吃的。 …… 楚锐冒着雨回了护国公府。 李管家急忙上前,说:“世子爷,夫人两日前回了府,就要捉拿狄龙,说狄龙是别人派来害你的奸细。” 楚锐心头冷笑,说:“狄龙人呢?” “不见了。”李总管还是不相信狄龙会是奸细,可夫人说得这么斩钉截铁,他都不知道该信哪个了。所以只好连夜派人给世子爷送信。 “嗯,我知道了。”楚锐换了一身衣服,去了老夫人屋里,向老夫人请了安,皇帝去大佛寺遇刺的消息,已被瞒了下来。老夫人并不知道这些,只道楚锐从宫中当差回来,看他神色憔悴,双眼下方还有青影,就一阵心疼,说:“你可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凡事不要那么拼命。” 楚锐说:“祖母,我省得的。” 又与老夫人说了会儿话,楚锐就走了。 回到外书房,楚锐叫来周青:“狄龙呢?” 周青回答:“已经藏了起来,吴妈妈也一并藏了起来,世子爷放心,保证安全。” 楚锐点头:“替我研墨。” 周青一脸哀怨,他明明是世子爷的侍卫,可跑腿的,打杂的活儿全都干了。 但看在一个月五两银子的份上,周青还是忍下这份哀怨,任劳任怨地磨起墨来。 楚锐拿起笔,蘸了墨水,用左手写下一行小字,装进信封里,并把信揣进怀中。又叫来李管家。 “都已准就绪了吧?”楚锐问。 李管家恭敬地回答:“全已准备就绪,就等世子爷发动了。” 楚锐点头,“楚铄呢?” “二爷今儿一大早就出了门。”楚铄是楚锐的谪亲兄弟。 楚锐唇角弯了起来:“李管家,我先出去一趟,大概晚上回来。今晚就准备发动吧。” “是。”李管家低声应了,但又有些于心不忍,“世子爷,到底是您谪亲的兄弟啊……”夫人偏心二爷,整个国公府都是清楚的。可世子爷就这么陷害二爷,是不是又太心狠手辣了。 楚锐目光冰冷,冷笑一声:“这几年来,我屋子里出现的毒蛇,膳食被下的毒,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吧?” 李总管咯噔一声,然后脸色大变:“世子爷,您的意思是……” “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楚锐冷道,“我堂堂护国公世子,在自己的家里还要提心吊胆过日子,你觉得有意思吗?” 李总管忽然说不出话了。 “这样的日子,我实在过腻了,也不想再过了。”楚锐站起身来,欣长的身躯带着年轻迸发的力量,混合着常年混迹在帝王身边所沾染的上位者气息,压迫着李总管已有些苍老的身躯。 李总管后退一步,眼里闪过敬畏和欣慰。 ------题外话------ 好戏即将登场 第56章 二公子楚铄 楚锐又道:“我还有别的事,要出去一趟,等我回来就开始行动。” 李总管不再犹豫,立即恭身应了。 楚锐出门时,居然碰到才从外头回来的楚铄。 “大哥?”楚铄一身米白色绣金银丝线长袍,头戴紫金小玉冠,二龙夺珠宝石抹额,金镶玉腰带,脚蹬银丝钱绣制的尖扭羊皮短靴,身披天青色锦锻披风,器宇轩昂,英俊绝论,华贵优雅。比起一身黑衣只头发束髻的楚锐还要来得气派,更吸引眼球。 如果说楚锐是京城有名的阳刚美男儿,那楚铄绝对是翩翩佳公子的典范。 两兄弟容貌还是颇为相似的,但气质却大为炯异。 楚锐人如其名,一身锐气,如一把未插鞘的宝刀,周身散发着令人不敢亲近的寒气。 而楚铄,同样的人如其名,光彩夺目,如日月天地之光彩,如一块散发着四射光茫的美玉,温润、优雅、贵气。 楚锐冷淡地道:“二弟。”上下打量楚铄,唇角微微一笑,这一身行头,果然华贵非凡,不愧为国公府的二公子。也对得住一个月三千两银子的花用。 他堂堂国公府的世子,每个月的份例也才区区二十两银子呢。 “小的见过世子爷。”给楚铄打伞的小厮敛墨腰杆笔直,飞快地打量了楚锐,唇角微撇,还堂堂世子爷呢,这身穿戴实在不敢恭维,真给国公府丢脸。还是我家二公子更有国公府公子的气派,难怪夫人这么偏疼二公子。 “大哥这是要出去吗?这么大的雨。”楚铄手中描金镶红宝石的拆扇轻敲着另一只手掌,动作优雅天成,浊世佳公子,莫过如此。 “嗯,圣上身边事务繁多。还真羡慕二弟,无拘无束,无忧无虑。”楚锐语气充满了揄揶。 楚铄笑了笑,一派的斯文优雅:“大哥真是说笑了,我还羡慕大哥呢,深得皇上器重。”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楚锐说,“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大哥慢走。”等楚锐高大的身躯消失在影壁,楚铄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不过比自己早出生两年罢了,凭什么就得了这世子之位,耀武扬威的,还得了圣上的器重。 敛墨说:“二爷,世子爷每天都忙忙碌碌的,都不去夫人跟前尽孝。”难怪夫人不喜世子爷,完全是自找的。 楚铄想到偏疼自己的母亲,也无声地笑了,但嘴上却说:“混说什么,大哥这是在给咱们国公府挣前程呢。” 敛墨撇唇,不以为然:“二爷也不差啊,得了太子殿下的眼缘,将来前程说不定比世子爷的还要好。”不过是皇帝身边的侍卫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家二公子,可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第一红人呢。 太子殿下是今上的唯一独子,乃华贵妃所出,地位稳固,无人可撼动。 世子爷一心孝忠今上,眼界未免太狭隘了。 还是他家二公子厉害,一旦太子殿下登基,二爷的从龙之功是跑不掉的。 楚铄被敛墨说得心中得意,但嘴却谦虚说:“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忽然又想到母亲最近心绪不宁,神色憔悴,大哥却不闻不问,又有了些怒气,说:“走,去给母亲请个安。” …… 这厢,楚锐领着侍卫周青,一主一仆披着蓑衣,骑着马,直奔大佛寺,在半路上。楚锐忽然拦下一个乞丐,给了他一绽银子,让他把这封信交到护国公府门房上就可以了。 只是交一封信而已,就能得一两银子,乞丐哪有不同意的,拿着信屁颠颠就跑了。 周青看得清楚,这信封上分明写着“楚夫人亲启”字样。小乞丐只要把信送到护国公府门房,门房上的看到信封内容,便会直接交给楚夫人了。 但他还是不大明白,世子爷到底要干什么。 不过他只是侍卫,又是世子爷一心培养出来的,就算疑惑,也不会多说什么。 第57章 怒火高涨 楚锐赶到大佛寺,雨势渐小。受伤侍卫们还在一个院子里养伤,此时大家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馒头。 那馒头并不大,不过半个拳头大,但皮子薄薄的,还被馅里的油浸得油光水亮,一看到被油浸透的馒头,楚锐就忍不住吞了口水。 他生平最爱吃这种被馅里的油水浸透皮的馒头了。用半肥瘦的肉炒出来做馅,包进发酵后的面皮里,再放进蒸笼里蒸,肉里的油水浸透薄薄的皮,那咬上一口就满口生香的滋味,简直不要太享受。 可是,他是护国公府的世子爷,身为顶级权贵,是不屑吃这种猪肉的,除了肘子算得上大餐外,猪肘子以外的肉,在贵族眼里,都只是上不得台面的。 猪肉只是贵族们吃多了出珍口味偶尔换个口味的寻常选择而已。 其实楚锐很喜欢吃猪肉,尤其是肥肥的油油的东坡肉,还有卤得鲜香四溢的肘子,以及张记馒头铺里的肉馒头,都是他的最爱。 可他堂堂护国公世子,为了维持自己的高贵形象,人前却是不能吃猪肉。 至于人后,就更没得吃了。 他只能吃瘦肉做的馒头,或瘦肉做的炒肉丝,就是肘子也不能多吃,怕被人笑话自甘低贱常吃猪肉。 这些大内侍卫,除了少数出自勋贵之家外,大部份都只是中低阶层选拔上来的。他们的膳食顿顿就有猪肉,还全是又肥又嫩的五花肉。 咦,不对,大佛寺不是佛门净地吗?常年茹素吗? 这肉馒头是打哪来的? “……多亏了顾五姑娘啊,她说咱们受了伤,需要补充大量的营养,吃素是不行的。于是去找了宏雅大师,大佛寺就给咱们采买了一头猪回来。说给咱们补充营养。”一名侍卫一口一个包子地吃着,一边吃一边说话,满嘴的油腻在楚锐看来,简直就是鲜香美味,油光闪亮。 “顾五姑娘的厨艺还真不赖,给咱们做了肉馒头,这味道,比那张记馒头铺里的鲜肉馒头还要好吃。我一口气就吃了十五个。” “你那十五个算什么,老子还吃了十八个呢。”有人不服气地反驳。 “顾五姑娘说我们骨折,需要补充大量的营养,猪骨头的营养丰盛,如今正给咱们熬骨头汤呢。”少数几个骨折了的侍卫也一脸向往地说。 “顾五姑娘还说咱们人多,她们主仆三人忙不过来,咱们好几些个受伤不是太重的兄弟都去打下手了。” 楚锐脸色青了起来,胸中怒火高涨。 这个顾五,真是不守妇道,堂堂大家闺秀,居然给这帮混账做吃食。 大步上前,看着其中一名侍卫盘子里的馒头,说:“这么丑!” 那侍卫翻翻白眼:“是有些丑,但味道好吃啊。顾五姑娘手受伤了,不能沾手,都是让身边的丫鬟弄的。但有顾五姑娘的指挥,这肉馒头确实美味。” 顾五还受了伤?他怎么不知道? 楚锐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 那侍卫嘻笑着说:“怎样,味道不错吧?” 楚锐把第二口放进嘴里,吞下肚后,这才说:“马马虎虎吧。”又拿了起一个馒头,三五下就吃了。 侍卫不干了,赶紧护着盘子里仅剩的两个馒头:“既然不好吃,那统领还抢我的干嘛?”楚锐虽然贵为护国公世子,又是他们的首领,但私下里没什么架子,又还护着他们,与大家相处得颇为愉快,大家便有些没大没小了。 楚锐面不改色地道:“包子都已经冷了,你受了伤,吃冷的怕对伤口不利。”把最后一个也给抢来吃了。 三个小馒头哪够楚锐吃呢,于是,楚锐又去扫别人的货。这些人已有了防备,用没受伤的手赶紧一抓二,往嘴里塞去。但哪架得住楚锐的动作呢? “统领,我这个是热的。”基于刚才那侍卫的凄惨下场和前车之鉴,这人哪会犯同样的错呢? 楚锐吃了一个,又抓了两个,说:“我帮你尝尝。” “嗯,确实是热的。” 连续抢了八九个肉馒头的楚锐吃了半饱,这才施施然地说:“我去瞧瞧厨房的饭好了没。” 众人在他身后集体把大拇指倒竖:“卑鄙,无耻,下流。” “脸厚,心黑,无赖。” 大家骂得差不多后,又开始讨论起楚锐今天的无赖行为:“统领今儿怎么回事?居然抢咱们的馒头来了,平时也没这样过啊。” “是呢,平时统领从来没有这么无赖过,今儿太奇怪了。”他们的统领身为护国公世子,什么样的山珍美味没吃过? …… “姑娘,奴婢真没想到,您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厨艺。”吃着热气腾腾的肉馒头,青丝脸上身上,包括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幸福的味道。 五花肉馅的馒头实在太好吃了,先把五花肉剁成碎肉,加上生姜蒜末,放锅里炒上一遍,加上盐,再加上葱花制成肉馅,包进发酵的老面皮里,上锅蒸上一盏茶时间,鲜香四溢,肉馅里的油全浸进老面皮里,咬上一口,油浸滋润,入口即化,恨不得连舌头一并吞下去。 青丝也时常吃馒头,不过以素的居多,但她更爱吃肉馒头,这回姑娘制作的味道,真是太美味了。 顾拂云正拿着捣药石捣着药呢。 她运气真是不赖,之前救下的两个人,居然不是普通身份,一个叫萧千云,一个叫江湛,身份都不俗。二人一致认定,她能给他们接骨,想来也能配治医治骨折的药物,还让她给他们配药。 顾拂云觉得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便答应了,反正有两只肥羊主动上门,不宰白不宰。于是让青鸿去找了宏雅大师,配了些药材过来,配了几副续骨膏。 配好续骨膏后,让青丝把药送了过去。 …… 萧长云笑眯眯地说:“衡山,你小子又上山啦。”| 看着萧长云胸前吊着的手,以及另一只手中的药,楚锐说:“我已经通知你家人,再过不久就会上山来接你了。” 萧长云说:“这样啊,那我还得找小嫂子再给我多配些药。” “配什么药?”楚锐眉头拧成麻花。 “小嫂子呀,这是她给我专门配制的专治骨伤的药,说连续抹上十天,还教了我一套保健动作。嘿,别看小嫂子年纪小,医术并不比周太医差呢。” 楚锐胸口怒火越发高涨。 第58章 楚夫人的如意算盘 见了顾拂云后,楚锐累积在胸口的怒火就喷了出来。 “顾五,这么抛头露面,又是给人做馒头,又是给人治伤,怎么,大家闺秀当腻了,想当走街串巷的市井妇人吗?”楚锐闯入顾五的屋子,发现她还坐在那捣药,更是怒不可遏。 顾拂云抬头看着炸毛的楚锐,平静地说:“楚世子教训的是,青丝,麻烦去告诉萧公子和江公子,就说世子爷不让我给他们配药,让他们把药拿回来。” 青丝人比较憨,可没那些弯弯肠子,非常忠诚地执行顾拂云的命令去了。 “好,我这便去找他们,把药拿回来。” 楚锐脸都黑了一半,喝道:“回来。” 青丝停下脚步,看了楚锐一眼,但仍是看着顾拂云。 她家姑娘对她很好,并不嫌弃她长得壮,也不嫌弃她一顿吃十个馒头。刚才,吃了多日素的她想吃肉馒头,姑娘这才特地给她做。但大佛寺没有肉,姑娘便去找宏雅大师,借着侍卫要养伤离不得肉,让大佛寺买了一整头猪回来。她一口气吃了二十个肉馒头。 青丝一边吃,一边暗自下决定,只要姑娘不嫌弃她,她跟定姑娘了。 顾拂云没理会楚锐,说:“去,把药膏拿回来。” 青丝点头,一溜烟跑了。 这下子轮到楚锐气急败坏了,叫了声:“周青。” 周青脚步一闪,挡在青丝面前。 青丝还差点撞上了他,后退两步,瞪他道:“让开。” 周青面无表情地道:“我家世子爷不许你去。” “他又不是我主子?” 周青:“……” 周青看了看楚锐,又看了看一脸平淡的顾拂云,很想对这憨丫头说,你家姑娘是我家世子爷的未婚妻,以后你家姑娘嫁到国公府,就得听我家世子爷的,你身为丫鬟,就更得听世子爷吩咐了。 可是,看着这丫头横肉邦邦的脸,周青却无法说出口。 青丝饶过周青,走了。 周青傻了眼,从没见过如此没眼色的丫鬟。顾五姑娘怎么调教的人啊? 楚锐见青丝真的跑出去,气得脸都黑了,冲周青吼道:“还不拦住她。” 周青脖子一缩,赶紧抓住青丝,说:“世子爷不许你去。” “我干嘛要听他的。”青丝气呼呼地说。 面以过么个憨丫头,周青忽然觉得心很累。 楚锐也是心累的很,但语气却凶狠:“不听吩咐就打断腿。” 青丝怂了,赶紧求救地看向顾拂云。 顾拂云放下捣药锤,对青丝说:“罢了,回来吧。” 青丝恶狠狠地瞪了楚锐,不甘不愿地回到顾拂云身边。 每次她给姑娘跑腿,姑娘都会赏她吃食。 这回却让世子爷截了胡,她恨死世子爷了。 被一个壮丫鬟瞪了的楚锐心塞的很,但他更气的是顾拂云,“你是成心的吧?” 顾拂云抬眼瞟他一眼:“我给萧公子江公子捣药,世子爷不高兴,我现在不给他们捣药了,世子爷还是不高兴。您老人家到底要闹哪样啊?” 楚锐滞了滞,半天无语。 他气她不自重,给外男治病,一想到她在别的男人身上摸来摸去,就火大地恨不得踹人。 他只是说她两句,让她长点记性而已。可不是让她领着他的吩咐让人把药要回来。 可这些话他又说不出口。 这死丫头分明就是故意的。 楚锐就更生气了,看着桌上的馒头,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想到这死丫头还自降身份给那帮受伤侍卫做饭,又火大起来,阴阳怪气道:“你倒是会收买人心,还给大家做吃食。” 顾拂云无奈地解释:“原也不想的,只是萧千云来找我替他制药,看到我在蒸馒头,我顺手给了他两个。他觉得好吃,便求着我多做些。我便让丫鬟给他们做了几笼馒头送去了。”她只是负责炒料以及包馅,其他活儿自有人来干。 楚锐还是生气,她给一群外人做馒头,都不给自己做。 让他更气的还在后头。 顾拂云居然向他下逐客令。 “楚世子,虽说你我已有婚约在身,但到底还未成亲,您这么堂而皇之登我大门,不大妥吧?” 楚锐握紧了拳头,拂袖而去:“你想要我呆我还懒得呆呢。” 他决定了,他会娶她进门的,然后纳十个八个小妾,天天睡小妾,就不去睡她,也不登她的门,看她到时候会不会来求他。 …… 护国公府,楚夫人的屋子里,富丽堂皇又精美大气的家具,都掩盖不住楚夫人脸上的憔悴。 “娘,自您从大佛寺回来,您脸色就好难看,是不是病了?”楚铄关心地看着自已的母亲。 楚夫人自从大佛寺回来后,就茶饭不思,没几天人就憔悴得不成人行。 但她不豫让人知道她的心事,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她也不可能告诉的,于是说:“没事,就是天气热,人有些闷,过一阵子就好了。” 楚铄又关心地嘱咐了几句,便把话题转到楚锐身上:“今儿下这么大的雨,大哥都没能呆在家中,也不知大哥每日都在忙些什么。” 一提起楚锐,楚夫人心头就一阵不痛快,这个孽子,已足足有半个月没来向她请安了,她现在是越来越管不住他了。 尤其这孽子成日歇在外院,把外院管理的跟铁桶一样,她以前插进去的人全被踢了出来。 如今他连二门都不迈了。 她已经没法撑控他了。 而每年朝廷发放给国公府的俸禄,岁钱,赏赐,全被外院截了去。国公府名下的铺面、田庄、各种营生和产业,全由老夫人作主,交给了李总管打理。 老夫人的理由是:“这个家迟早要交到大郎手上,家中的恒产肯定也要掌握在大郎手中。并且大郎已经领了差事,已能独挡一面。把这些产业交给大郎,我放心的很。” 楚夫人便以大郎年纪还小,又还没成亲,手中钱财太多,怕他乱花乱用。 老夫人便说:“堂堂护国公世子,还靠一个月二十两月例银子过活,像什么样?”又指责她的二郎,“二郎只是弟弟,每个月的花用比大郎还要高,真不明白他怎么这么能花钱。” 楚夫人气得直咬银牙,可老夫人她还真惹不起,这死老太婆精明又固执,一心向着大郎,国公府经年的老人,有大半都是老夫人提拔起来的。 而她身边的下人,却因这样那样的错处,被大郎和老太婆捉了把柄,换了一拔又一拔。 楚夫人在国公府内院的势力已远不如前了。 更不用说掌控外院了。 楚铄见母亲脸色难看,又说:“娘,您就别生大哥的气了,想来大哥也是辛苦。下这么大的雨,还要出去办差。” 楚铄不说还好,楚夫人更是气得不行,冷声道:“别人家就算差事在身,也不像他那样,成日不落家的。他眼里根本就没有这个母亲。” “娘,我朝以孝治天下,大哥不会不孝顺你的。只是大哥一心当差,难免疏忽了。”楚铄又安慰着说。 楚夫人冷笑:“他若是再敢一意孤行,不把你娘我放眼里,我就去告他,不孝忤孽。” 一个对生母不孝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继承国公府? 楚夫人越发觉得这个主意好,她已迫不及待想进宫了。 话外 看到这里,大家有什么想说的没? 第59章 回锅肉 楚铄掩去眼里的喜悦,说:“娘,大哥到底是您的亲生儿子,你就再给大哥一次机会吧。” 一名婢女进来,福了身子:“夫人,二门上有人递消息进来,说有人给夫人送了一封信。请夫人过目。” “呈上来。”楚夫人恢复脸色,淡淡地道。 丫鬟双手把信封递了过去。 楚夫人拆开信封,打开纸条,这一看,如遭雷击,双眼几乎发黑。 “娘,您怎么了?”楚铄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顺道瞧了上头的字。 就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了。 “准备一万两银子,换取吴妈妈。”署名是天下第一帮派丐帮。底下还有一行小字,但楚铄没能看得清楚。 这分明就是勒索信。 但楚夫人却脸色灰白,全身发抖,双眼睁得大大的,在儿子面前,她力持镇定。并找了理由支走了儿子,等楚铄一走,楚夫人全身力气就被抽干,差点跌落在地。 …… 大佛寺。 周青拿着一个木匣子,来到楚锐在大佛寺临时休息之处。 “世子爷,这是万良交给我的匣子,说指名要交给世子爷。”周青把木匣子交给楚锐。 楚锐打开匣子,里头躺着一万两银票。 周青也瞧到了银票,嘴巴张得老大。 “万良这小子,他身为暗卫,居然还有这等本事弄这么多钱回来。”周青又羡又妒。 楚锐把银票收了起来,淡淡地道:“万良哪有这等本事。” “那这银票是谁的?” “当然是我国公府的。” …… 护国公府。 赵妈妈清点了楚夫人的私房,实在忍不住,不得不拿着装银票的匣子对楚夫人道:“夫人,这短短数日时间,您就支取了整整三万两银子出去。您的私蓄已所剩不多了。” 赵妈妈是楚夫人的心腹,跟了楚夫人已有十年了。 赵妈妈精通理财算术,便专门负责掌管楚夫人的私蓄。 夫人疼爱二爷三爷和四姑娘,赵妈妈是知道的,每个月除了公中的月例银子外,楚夫人私底下还贴补了不少。 楚夫人贴补的钱有一部份是自己的嫁妆,另一部份是管家时克扣下来的。 之前,夫人当家,世子爷向夫人支取银子时,夫人总是借着家中花销增多,抠着抠着的给。世子爷还真以为家中入不敷出,就去问老夫人。 老夫人也觉得奇怪,便让夫人把账本交上来,就发现了不少亏空之处。这些亏空有一部分被二爷三爷和四姑娘花了,但还有一大部份,进入了夫人的私库。 老夫人没有去计较这些,只一心认定夫人私心太重,偏心眼,不适合掌家,便把国公府公中的产业全交到外院,并交给了世子爷掌管。而内院的一应花销,全由外院拔钱。 尽管外院每个月拔给内院的钱还是要经夫人之手,但除了主子下人的花用外,也所剩不多。 而二爷三爷还有四小姐的花费却是相当惊人,夫人也曾让世子爷增加用度。但世子爷惊讶地说:“我堂堂国公府世子爷,一个月花用还不到二十两呢,就算有人情往来,公中支出也不超过五百两。二弟三弟怎的这么能花?” 有了世子爷的先例,老夫人对二爷三爷四姑娘也是不满了,严令外院,除了公中给的份例,不许再增添,以免养出个不事生产只知乱花钱的二世祖来。 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最后只得私下贴补他们。 其实,赵妈妈也觉得夫人太过溺爱二爷三爷和四小姐了。也曾委婉地提醒过,但夫人我行我素,还说:“身为国公府的公子小姐,自然是金尊玉贵的,岂能在银财上克扣他们?” 赵妈妈打理着楚夫人的私库,今天又被夫人无缘由地支取了一万两,实在忍无可忍,只好来找楚夫人。 楚夫人看着匣子,是紫檀木制,一尺见方,专门用来装她的银票和房产,地契之类的。 如今,地契房产都还在,银票却少了大半。 楚夫人脸色一青,把银票抓了出来,数了数,脸色变得不好了:“怎么还只剩下只有这么点儿?” 赵妈妈叹了口气,说:“夫人,光从今年起,二公子就向您要了不下十万两银子了。再这样下去,就是有金山银矿都不够二公子花啊。” 楚夫人脸色更变了,冷冷地盯着赵妈妈:“你这老货,铄儿是我儿子,我的钱不给他还能给谁?” …… 楚锐人高马大,一身力气,吃得饭也多,虽然抢了八九个肉馒头,但一口就能吞掉的包子,哪够塞他的胃。 不到未时,楚锐肚皮就饿得咕咕叫,便让周青去顾拂云的院子,找些吃的。 刚才他忿而离开顾拂云的屋子时,又还去厨房里转了圈,桌上的木桶里,熬得香香的排骨汤,煮了冬瓜片。还有装进盆子里的切得半肥半瘦的宝肋肉和青椒。他就知道,今儿晚上的伙食应该是排骨冬瓜汤,以及青椒炒宝肋肉。 目前还不到吃晚饭时间,但舀一盆子排骨冬瓜汤下饭还是很不错的。 周青很快就回来了。 听到脚步声响,楚锐迫不及待地拿出随身的银筷子。 周青手上却空空的。 楚锐脸色臭了起来。 “世子爷,他们已经在吃饭了。” 楚锐忽地站了起来:“现在还不到未时,吃那么早做什么?”平时吃晚饭少说在酉时末好不好? 周青说:“我也是这么说的,可宏雅大师说,一日两顿饭,对于养伤的人来说,远远达不够营养,建议大家一日吃三顿饭。” 齐朝没有午饭之说,一日只吃两顿饭,早饭和晚饭。 楚锐一想到炒得外焦里嫩的半肥瘦的宝肋肉,口水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他大步起身,另一客院走去。 侍卫们正吃得热火朝天,这个说这宝肋肉炒得太好吃了,带着微微的甜,还有浓浓的酱香味,比宫中的厨子做出来的回锅肉还要好吃。 也有的说这冬瓜排骨汤味道也很地道,骨头炖得软烂,入口即化。排骨不若肉摊上,被肉贩子剔成了光骨头。这上头还有一层肥膘呢,肥瘦相间,吃起来简直不要太爽。 大家边吃边赞美,又妒忌起楚锐来。 因为这回锅肉和冬瓜肉片汤是顾五姑娘身边的丫鬟亲自掌的勺。 因此大家自动忽略了楚锐的黑脸,“统领,什么时候把顾五姑娘娶进门?我都迫不及待想去国公府蹭饭吃了。” 楚锐原本只黑了一半的脸,黑如锅底。 ------题外话------ 以前物质不够丰盛时,肥肉才是人们的最爱,排骨因为带骨头,不划算,吃的人很少,所以都被剔的极其干净。现在,物质条件丰盛了,就反着来了。 第60章 差点就没饭吃的楚锐 一群没出息的混账,区区回锅肉就把他们收买了。 但楚锐什么也没说,拿起木勺和碗,给自己舀饭。 有人说:“统领,顾五姑娘一个人吃未免寂寞,你应该去赔顾五姑娘啊。” “对,我可是亲自听顾五姑娘对丫鬟吩咐说,特地给统领留了一份的。” 楚锐舀饭的动作顿了下,然后放下木勺和碗,压下飞扬的心情,说:“那我去瞧瞧吧。” “唉呀,还真的去了?” “人家是未婚夫妻,在一起吃个饭也没什么的。” “可是,我刚才是故意诓骗统领的呀。”那人在心头小小声地说,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三五下便把宝肋肉扫进碗中,排骨汤也喝得溜响。 …… 楚锐大步去了顾拂云的客院。 顾拂云也在吃饭,还有她的两个丫鬟。 桌上是排骨冬瓜汤,青椒炒回锅肉,以及一盘子凉拌白菜。 宝肋肉里的酱香味勾引着楚锐肚子里的馋虫。 楚锐冷着脸说:“你堂堂大家闺秀,竟然也吃猪肉?也不嫌丢人?” 顾拂云当然知道古代的猪肉只有普通人才吃的,身为顶级权贵,吃猪肉的时候很少,至多吃些肘子,猪脚之类。但永宁伯府并非顶级权贵,他们一日两餐,多少都会吃猪肉。猪肉不但能管饱,吃了有力气,价格还便宜。 于是顾拂云便说:“知道你不吃猪肉,所以没有替你准备。” 没有准备,没有准备…… 楚锐只觉胸口被利箭射中,几乎要蹬蹬后退三步,才能稳住身形。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她:“行啊,顾五,给外人准备饭菜,都不给自己的未婚夫准备,你真够可以的啊。” 顾拂云说:“你又没受伤。” 我又没受伤? 楚锐再一次被利箭击中,不对,这回是巨大的利箭,射得他胸口发疼,全身止不住的怒火。 顾拂云见他气成这样,也怪害怕的,于是就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大佛寺是佛门净地,常年茹素的,若非他们受了伤,今儿又下雨,又不能马上下山,吃素并不利于养伤。”只是郁闷的是,大佛寺的和尚,只会做素食,并不会做荤菜,总不能让一群伤员带伤做饭吧? 在宏雅大师的恳求下,她只好带着丫鬟上阵了。 楚锐一张脸完全黑了,瞪着顾拂云,恨不得生吃了她,空空的肚子让他止不住的想骂人,最后他咬牙问道:“我虽未受伤,但我也需要吃饭,更需要吃肉维持体力。” 顾拂云赶紧说:“那你赶紧去吃啊,今儿我做的比较多,应该还有剩的。” 他堂堂护国公世子,居然吃手下吃剩的饭菜。 很好,顾五,你给我记着。 楚锐恨恨地走了。 …… “统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楚锐进来时,侍卫们已经吃饱了饭,歪歪斜斜剔着牙呢。有的还摸着肚皮满足低叹。 楚锐一言不发,目光望着桌上的残汤剩水,一张俊脸更黑了。 排骨冬瓜汤被喝得一滴不剩,盘子里的回锅肉也被吃得只剩下几片老姜和蒜片。 吃吃吃,吃个鬼。 但楚锐哪会告诉他们,自己还没吃饭呢? 于是,他找了个瞥足的理由:“特地来瞧瞧你们,有没有被撑死。” “差不多快撑死了。顾五姑娘做的回锅肉真心好吃啊。” 又有人起哄,让楚锐赶紧把顾五姑娘娶回家,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去护国公府蹭吃的了。 楚锐心塞,默默地走了。 但胸口的怒火却越积越多。 这帮不中用的混账,区区回锅肉就把他们收买了,几辈人没吃过肉吗? 还有顾五,堂堂千金小姐,居然自甘下贱给这帮混账做饭,不嫌丢人吗? 楚锐又怒气冲冲地去了顾拂云的客院。 身为千金闺秀,吃饭是要细嚼慢咽的。 身为中医,于佳惠吃饭也是很讲究的。 顾拂云吃的并不快,所以楚锐来的时候,她还没有下桌。 盘子里还有一半的回锅肉,汤盆里还有几块排骨,和冬瓜。 “世子爷怎么又来了?”顾拂云并未起身,“这么快就吃完饭了?” 楚锐黑着脸坐了下来,他坐的刚好是青鸿才坐过的位置,青鸿饭量小,很早就下桌了。 但青丝还在桌上,看着坐下来的楚锐,懵了。 “再拿副碗筷来。”楚锐直接吩咐青鸿。 青鸿也懵了,看向顾拂云。 虽然姑娘是这位爷的未婚妻,可她身为有眼力的丫鬟,肯定要听姑娘的吩咐。 顾拂云也懵了,不过也没说什么,同意了。 青鸿这才去厨房拿了碗筷来。 楚锐夹了块又肥又厚的宝肋肉,放进嘴里,味道也不乍样,不是太难吃,但也不会好吃到惊为天人的地步。对于饿狠了的人来说,已经是佳肴美味了。 身为大家闺秀,这样的手艺,也还算可圈可点。 顾拂云看着风卷残云的男人,惊讶地道:“没想到你也吃猪肉啊。” 楚锐差点噎住了,红通通的脸咳了几声嗽,这才转为正常脸色,他白她一眼:“你都能吃,本世子为什么不能吃?” 顾拂云:“……” 楚锐吃饭很快,三两下就把小木桶里的饭舀光了,又夹起一块回锅肉放嘴里,这才发现有一双绿豆大的眼睛正愤怒地瞪着自己。 楚锐神色一冷,太没大没小了,区区丫鬟,居然敢瞪主子。又斜了顾拂云一眼,“怎么调教的丫鬟。” 躺着就中枪的顾拂云同情地看了青丝。 青丝吃饭有个规矩,那就是喜欢把所有菜全倒进碗里,然后一并刨进肚子里。 青丝刚才吃得并不多,她只想等她和青鸿吃完饭后,再把剩下的菜全部扫进自己肚子里的。 但楚锐却让她计划打空,还把她的口粮给吃了,能不生气吗? “厨房里还有些肉,你再去炒一份来。”顾拂云不忍心苛刻这个憨丫头的口粮。 青丝这才化愤怒为喜悦,高兴地去了。 楚锐确实饿狠了,他的饭量本来就大,加上这饭菜还算合自己胃口,很快,盘子里的肉,包括青椒,盆里的冬瓜排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等吃完饭,这才发现自己吃得太粗鲁了,并且盘子也吃得太干净了,面上就有些尴尬。 怎么只顾着吃,却忘了把那套优雅用餐礼仪给带出来呢? 第61章 他会对她好些的 又平白让这女人看了笑话。 顾拂云才没理会他呢,对青鸿说:“吃了饭,也该收拾东西回去了。” 青鸿说:“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目光忍不住瞟向楚锐。 昨儿皇上可是说过的,要他送姑娘回家的。 楚锐放下碗快,说:“急什么,雨才刚停,山下的路肯定泥泞难行。明日再出发也不迟。”他在大佛寺的事情还多着呢。 其实皇帝并没有回宫,依然呆在大佛寺,只是藏了起来。 回去的辇驾只有五公主一人。 但这回带出来的大内侍卫损伤不少,楚锐只好去神机营调了些兵力,扮成香客混了进来。 虽然天公不作美,下了大半天的雨,但今晚说不定还有一场恶战。 因为,皇帝未回行宫的事,只告诉给了华贵妃一人。 如果今晚还有刺客,那幕后凶手便有了眉目。 当然,他的好二弟那么死心踏地靠向太子,还把国公府的银钱流水般贡献给太子,他这回也不能让他太过失望。 今晚太子殿下的人马要是不来,他都要想办法让他们来。 尽管已准备充足,成败就在今晚,但楚锐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他的事还多着呢。 于是,他对顾拂云道:“吃过晚饭不许到处走。”人就走了。 …… “姑娘,明明只有二十来个受伤的人,可大厨房却做了好多吃食,这些人吃得完吗?”青鸿要细心不少,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顾拂云悄声说:“不该问的就别问。” 到了晚饭时间,楚锐也过来了,让她们赶紧吃饭。 青鸿和青丝把饭菜端了上来。 楚锐看了桌上桌的菜,又对青鸿说:“再去装一盘肉来。” 青鸿回答:“姑娘说食物不能浪费,这些已经足够咱们吃了。” “那我呢?”大马金刀理所当然地坐了下来,并瞟了顾拂云一眼。 顾拂云:“……楚世子怎么不去吃饭?” 楚锐心头又来了气,横她一眼:“我是谁?” “护国公世子爷,皇上的内卫统领。”顾拂云翻着白眼回答。 “我还是你的未婚夫。”楚锐盯着两个木头木脑的丫鬟,“愣着做什么?这点子菜,哪够我吃,再去厨房端些来。”白肉蘸酱,还没吃过,没关系,反正他不挑食。 顾拂云说:“厨房没有菜了。” 楚锐脸色难看了起来,看着半尺直径宽的冬瓜汤碗,又看着叠得齐齐整整的白肉,三肥七瘦,旁边还有单独切出来的全瘦肉。 这么点菜,还不够他一个人吃。 青丝给顾拂云舀了饭,他夺过碗,自顾地吃了起来。 青丝懵了。 顾拂云闷了一会,这才有气无力地对二人说:“去拿两个碗来。” 她没想过楚锐这家伙会如此脸皮厚地跑来蹭她的饭,厨房里的饭菜全送出去了,她们主仆三人的口粮全在这小桌上。 接过青丝递过来的盘子,顾拂云夹了半盘子白肉,舀了半碗冬瓜汤,让青丝和青鸿去别处吃饭。 她可没有那种自己吃了再把剩下的赏给下人吃的习惯,觉得太不尊重人了。 楚锐见她居然倒了一半的菜给两个丫鬟,更是来了气,夺过盘子,又把倒出去的肉倒了回来。最后只给了两个丫鬟小半碗冬瓜汤,和一小盘子白肉,说:“别处去吃。”真是没规矩,他家的下人,都是主子用完饭才能吃的。 又横了顾拂云一眼。 顾拂云来了气:“又怎么了?”这家伙已经瞪了她不下三回了。 楚锐说:“看你调教的丫鬟。”发现那个壮丫鬟也在瞪他,沉下脸色,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顾拂云却是深刻明白青丝的怨念,对青丝说:“把碗拿过来。” 懒得看楚锐的黑脸,又倒了些冬瓜汤给青丝,顾拂云说:“将就着吃吧,今晚就委屈你了,等回去我给你弄好吃的。” 青丝点点头,说:“还是姑娘最好了。”又瞪着某个抢她口粮的人,这个姑爷太过分了,连姑娘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难怪连姑娘都讨厌他。 青丝和青鸿去了别处吃饭,但青丝还是在怨念中,青鸿警告她:“别以为姑娘好说话,你就蹭鼻子上脸。姑爷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以后仔细你的皮。” 青鸿也曾被卖入别家,之前服侍过的人,其实大部份都与未来姑爷差不多的。像姑娘这种仁慈的又好说话的主子,可以说是很少见了。 青丝说:“我当然知道姑娘是好的,可是姑爷怎么就差那么远呢。” 青鸿瞪她:“你还敢说。像姑爷这样的主子,才算是正常的。” 这个姑爷其实还算好的了,不管脾气再差,至少不会像别家的姑爷那般,妻子都未过门,就把色眯眯的目光放在未婚妻身边的丫鬟身上。 这厢,顾拂云已经见识了楚锐的大胃,果然,这些饭菜根本不够他吃,于是她只好吃了几片瘦肉,就着少许冬瓜汤下了半碗饭,便放下碗筷。 楚锐看她一眼,心头那股不悦就不知不觉消了。 这丫头虽然不讨喜了些,可恶了些,到底还是善解人意的。 知道他饭量大,主动把饭菜让给他。 看在她如此善解人意的份上,等她进了门后,只要安分守已,他会对她好些的。 ------题外话------ 我知道现在的读者都喜欢爽文,穿越女打脸各种瞧不起。可是,真要实是求是地说,现代穿越女去了古代,能否活下来都是未知数。你要是穿成大家闺秀,礼仪和孝道这一关,我相信9成的姑娘都得脱成皮。更别说大家闺秀的日常技能,管家理事,调教仆妇,有多少现代姑娘学过学些?想玩转后宅,摸着自己的脚趾头,你是那块料吗? 再说下婚姻观,古代妻子的义务就是侍奉姑舅,服侍丈夫,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还得管教妾室。你不侍候公婆,不服侍丈夫,你要干嘛?你要上天?想不让丈夫纳妾,就得看你有没有让男人独宠的本事了。 长孙皇后那可是出了名的贤后?还主动让李世民去睡妃子,贤慧是真贤慧,问题是,谁抗得住一年到头不是在怀儿子就是做月子? 第62章 好大的酸臭味 填饱了肚子,楚锐心情得到放松,但见她没有丝毫动作,不得不提醒她:“你家嫂子在你大哥吃完饭后会干些什么?” 顾拂云奇怪地看他一眼:“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家兄嫂一起用饭,应该不会像你这般吧?” “我这般,我这般怎么了?”顾拂云莫名其妙。 楚锐深吸口气,安慰自己,不过普通伯爵府的丫头,想来还不知道妇人要以男人为天,以男人为尊的思想,没关系,现在还不晚,他来调教她吧。 “你家兄嫂一起用饭,想来你家大嫂不会大赤赤的坐在主位吧?”她见了自己不起身相迎,吃了饭后也不给他递杯茶水,这些他都可以忍了。但这座位上的主次,是绝不能乱的。这是关乎他身为一家之主的颜面呢。 顾拂云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呵,这是嫌她没有尊重他,吃饭让他坐次位,而自己坐了主位,不由又好气又好笑,真是个没眼色的自大沙猪男。 顾拂云立即说:“我家大嫂可贤惠了,但我大哥也不差啊,端茶递水,虚寒问暖。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楚锐胸口一滞,有些心虚地说:“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心头却在想,难怪这丫头这么的没大没小,没有尊卑,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青鸿端了个描金填漆银盘过来,放到桌上,青鸿的银盘内有一盅茶,还有一个痰盂。 “姑娘,请喝茶。” 顾拂云端起茶水来,嗽了口,青鸿又递了小痰盂过来,把茶水吐了进去,再拿帕子抹了唇角并不存在的水渍。 青丝则收拾桌面。 楚锐冷眼旁观,见青鸿服侍了顾拂云,就下去了,都不理会自己,皱了眉,不悦至极:“看来你的丫鬟还需要仔细调教。” 顾拂云看他一眼:“她们所受的调教只是服侍我。” 楚锐别过头去,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不满又冒了出来。 只是他也懒得去理会这些了,看看天色,确实不早了,于早起身说:“马上收拾,我送你们去别的地方将就一晚,今晚不得到处走动。” 顾拂云就没多问,只吩咐青丝青鸿收拾东西,走人。 雨已停,山上的树木被雨水冲刷得绿油清秀,还有不少雨珠躲在树叶上,风一吹,便簌簌地落下水珠子来。脚下的青石板也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两边的青草茂盛如初,迸发出顽强的生命力。 此时天已黑烬,天空呈黑灰之色,苍穹不见一丝别的颜色,似与远方低树紧挨。 青丝打着灯笼,照在顾拂云脚下。可惜她天性不擅走夜路,加之又是下阶步,提着裙子,每走一步路,都要顿一下,可没把走在前边的楚锐急坏。 楚锐忍无可忍,蹬蹬奔了上来,抱起顾拂云就走。 顾拂云吓了一跳,等她回过神时,人已经被他打横抱起了,不由气得捶他:“放我下来。” “蚂蚁都要被你踩光了,你就积些德,留它们一条小命吧。”楚锐没好气地说。 顾拂云也有些脸红,她天生就不擅走夜路啊,更何况还是夜色中下台阶,生怕一不小心崴到脚,或一脚踏空就滚落台阶,摔得半死不残的,哭都没地方哭。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顾拂云挣扎着。 “别动,当心掉下去。”楚锐又换了个姿势,这女人那么瘦,没想到还挺有肉感的,不是那种皮包骨头的硌人。 楚锐抱着她走得很快,脚下仿佛生了风,咚咚咚地就下了石梯,顾拂云生怕他不小心或力气不支把她丢到地上,只好搂紧了他的脖颈。她的身子紧紧挨着他滚热的胸堂,两条强有力的手臂膀搂着她的后背和腿弯,但有一只手却紧紧扣在她的大腿处,火热的气息透过大掌,穿过薄薄的衣料,透入肌肤,有种异样在心田滋生…… 少女的身躯柔软无骨,有温热的气息吐在脸颊上,楚锐只觉有股热气从脚下冲出来,直奔脑门。 来到平地,楚锐放下她来,嗅了嗅鼻子:“没洗澡吗?” 顾拂云脸一红,瞪他:“你说呢?”她有时间洗澡吗? “难怪一身汗臭味。”楚锐嫌弃地呼了呼鼻子。 顾拂云:“……”这个钢铁直男,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嫁给他。 不管如何都不能说自己倒霉,应该是他倒了八辈子霉才是。 于是,顾拂云用帕子扇了扇鼻子,说:“你以为你又能好到哪儿去。”夏季容易出汗,他身上也不是没异味。刚才她就闻到了,只是为了他的自尊心,忍住没有说,也没有把头扭一边去,忍得也够痛苦了。她如此善解人意,可他却是十足十的直男一枚,还是钢铁型号的,就气不打一处来。 楚锐冷哼一声,大步向前,但还是忍不住扯了领子在鼻间嗅了嗅,一大股酸臭味冲入鼻间,楚锐心虚了,脸红了,脚下的速度就越发快了。 第63章 贫僧掐指一算…… 顾拂云跟得有些辛苦,不得不提着裙子追上来,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带我去哪?” “这是平时宏雅大师后禅院。”楚锐头也不回,见她跟了上来,又继续大步走。 顾拂云稍稍放慢脚步,又落后了一大截,又咬牙追了上去。 这是一片桃树林,四周黑洞洞,看起来鬼气森森的,万一从黑暗中跳出两个蒙面人胡乱杀一通,未免太冤枉。 于是顾拂云又小跑步,与他并肩,但楚锐却又往旁边移了两步,与她保持了三尺宽的距离。 顾拂云气得半死,也累得气喘吁吁,好在,宏雅大师的后禅院到了。 身为方丈主持的禅院,安全方面应该还是有保障的,尤其宏雅大师还亲自出面,领着她们进入了一片树林背后的那幢木屋。 木屋里有一张大床,挂着蚊帐,厚实的窗帘挡住了灯光,就算有刺客闯进来,黑灯瞎火的,也不容易找到这幢木屋。 借着烛火的光亮,楚锐迅速打量了屋子里的摆设,点了点头,对顾拂云说:“今晚你们主仆三人就在这儿呆一晚,无论外头发生任何事,都不得出声,不要出来,明白吗?” 开玩笑,好奇心害死一呆猫的道理顾拂云还是懂得的,才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换那不能吃又不能穿的好奇心。 楚锐大步走了。 宏雅大师也走了。 主仆三人就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 青丝把肩膀上的包袱拿出来,拿出一套新衣服,说:“姑娘,天气热,您肯定是要洗澡的吧,我还给您带来了换洗的衣服。我现在就打水去。” 这丫头,可真够缺心眼的。 不过有时候缺心眼也是一种幸福。 青丝和青鸿分别打来水,拿着帕子给顾拂云擦试了身子,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今晚特殊情况,主仆三人都挤在一张床上。 顾拂云以为自己会紧张得睡不着觉,却不料,一沾上床,就睡了过去。 自然就错过了今晚山上的种种惊心动魄。 …… 此时,大佛寺山顶上那间只有贵人才能入住的豪华客院里,正发生着大规模撕杀。 惨叫声,加上刀剑刺入身体的沉闷之声,在这片漆黑的夜空下,凄厉又残忍地进行着。 明明已经升空的月牙,也被夜幕下那残忍的血腥手段给吓得躲回了云层,不肯再出来。 撕杀声一直持续到半夜,才渐渐平息。 楚锐抹了抹飞溅到脸上的鲜血,看着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目光横扫。 一名侍卫上前,抱拳道:“一共一百七十八具尸体,已经全部一网打尽。” 楚锐一直紧崩的神经这才稍稍松懈下来:“不得放松,继续戒备。” “是。” 楚锐出了院子,来到侍卫们养伤的那间客院,此时,养伤的人全消失不见。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寂静笼罩着这间院子。 楚锐毫不犹豫地踏入偏房,敲响了其中一扇门。 …… 第二日,天气放晴,灿烂的阳光挂在天空,今天又将是一个艳阳天。但因头天才下过雨的缘故,今日的阳光虽然金光灿烂,却没什么威力。 山上依然凉爽如斯, 顾拂云醒来后,便让自己的丫鬟,回到之前住过的客院,准备收拾行礼,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回家。 一个时辰后,青鸿和青丝各自背着包袱回来,二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姑娘,山上好多尸体啊,到处都是血。”青丝抓着顾拂云的手,想从她身上寻求安慰。 顾拂云说:“反正不关咱们的事。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吧?” “都收拾妥当了。”青鸿说。她细心,顾拂云的所有行李都是她在收拾,一件没落下。只是她力气小,只背了个小包袱,剩下的全在青鸿身上。 “行,我先去拜别宏雅大师。” 此时的宏雅大师正头大着呢,皇帝来大佛寺游玩,却遭遇刺客,尽管化险为夷,却也让他吓得手足发软。 昨晚上山上发生的惊心动魂的撕杀,虽然大佛寺没有主动参与,可也吩咐着办了不少事,吓得也够呛。 好在邪不胜正,被派来的刺客全部竖着来横着出去,大佛寺也免去被血洗的命运,他的方丈之位也还算保住了。 皇帝总算走了。 可皇帝前脚刚走,这个黑心烂肚只会威胁他的护国公世子,只与他说了几句话,去上了个茅房,人就倒下了,夹着两条腿,摸着裤档,痛得直不起腰来。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的命根子被人阉了呢。 周青见自家主子这副惨状,吓得手足无措,赶紧奔到山上去,把正在给侍卫们治伤的周太医给背了过来。 周太医来了也不顶事啊,术业有专攻,周太医主攻跌打损伤,不擅内科啊。虽然预测有可能是石淋之症,可惜他开不来药啊。楚锐已痛得满头大汗,就算开了药,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楚锐痛得脸色扭曲,心头也是阴影掠过,刚才方便时尿呈赤红色,命根子仿佛要断裂的剧痛,要不是从小习武,皮粗肉厚,忍痛力强,早就痛晕过去了。 周青看着自家主子痛得衣服像被水中捞出来似的,急得团团转。石淋之症,军中将士最容易遭这个病了,没想到自家世子爷也得了这不好医治的毛病,差点要崩溃。 太医院也有精通内科的太医,只是人在宫中,这一来一去,来回也要耽搁半天时间,就算把人请了来,黄花菜都凉了。 可楚锐这副模样,显然也骑不得马啊。 周青当机立断,背起楚锐就走。 “等等,”宏雅大师忽然拦住周青,对周青说,“阿弥佗佛,贫僧掐指一算,楚施主与我佛结有厚缘,我佛慈悲,断不会让楚施主这般痛苦下去的。” 周青破口大骂:“老和尚,滚开,现在不是听你念经的时候。” 宏雅大师并不生气,一脸严肃地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楚施主与我佛结有厚缘,贫僧现举荐一人,必能救治楚施主。楚施主不妨试试。” 第64章 一切都是为了银子 楚锐痛得快要撑不住了,他虚弱地瞪着双眼,说:“让他替我瞧瞧吧。”命根子传来的钻心疼痛让他恨不得马上有大夫给他医治,而不是这么干耗着。 宏雅大师说:“楚施主随我来。”在楚锐头顶捏了又捏,楚锐人就昏过去。他示意周青把楚锐放到他的禅房里,让周青出去,他现在要去请与楚锐有缘的人来给他医治。 周青是少数知道这老头儿伎俩的,见他这个时候了还装神弄鬼,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拳头就要揍他,宏雅大师怒目而视:“施主若再无礼,贫僧就撒手不管了。” 明知这和尚的伎俩,可周青此时也是六神无主,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地问:“大师,您真有办法医治我家世子爷?” “贫僧也不敢有万全的把握,但楚施主这般境况,怕也经不得颠簸,施主自去宫中请太医,贫僧先请那位有缘人给楚施主诊治,不说效果如何,至少可以缓解楚施主疼痛,施主意下如何?” 周青经过一番艰难决择,还是决定做两手准备。 世子爷这样的状况,确实不便骑马。 尤其世子爷痛的地方太尴尬了,不知情的还以为世子爷下三路出了问题呢。要是进了宫,人多嘴杂,传扬出去,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于是周青威胁了宏雅大师几句,用暗号,叫来国公府的暗卫,让他们赶紧去宫中请专精内科的太医来大佛寺。 …… 本来要来向宏雅大师告辞的顾拂云,却被这和尚叫来给人看病,还是所谓的石淋之症。 顾拂云才来这个时代没多久,手上也没个像样的家什,对石淋之症也没什么把握啊。但架不住宏雅大师的坚持,只好硬着头皮过来了。 谁叫这老头儿捏准了她死爱钱的命脉呢? 一千两银子,不管成功与否,事后都会无条件奉上。 来到宏雅大师的禅房内,当瞧到躺在床上的居然是楚锐时,顾拂云吓了一跳。上前两步,来到床前,仔细打量,这不正是楚锐那个混蛋嘛。 昨晚都还生龙活虎的,今天就虚弱成这样了。 不说一身薰死人的汗臭味和血腥味,脸上的汗水都还没干,尽管晕厥,但眉头紧皱,显然是身体不舒服引起的。 “小便淋漓不畅,或尿急、尿痛,或兼血尿,应该是泌尿系常见病症。属石淋、范畴,是尿路结石所致,这个暂时先施针止痛,再另外开药排石除淋。”顾拂云先把了脉,看着他的下三路地方,有些纠结。 她虽然是一名医者,又是全科,无论是内外科,还是针炙之术,人体构造早就熟记于心。男人的裸体又不是没见过,又只是医病救人,就更没什么好羞涩的了。 可她现在是顾拂云啊,养在深闺的少女,若是表现得太过寻常,岂不让人起疑? 这要是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啊。 宏雅大师及时递来了枕头,并且给了个大大的台阶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之所以举荐顾施主医治楚施主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顾施主不是与楚施主订有婚约吗?” 原来这老头儿什么都知道。 顾拂云红着脸说:“话虽如此,可到底未婚……要是传扬出去……” 宏雅大师立即说:“此处只有贫僧,顾施主,以及晕迷不醒的楚施主,顾施主认为消息传得出去吗?” “那可难说。”顾拂云嘴上如是说,其实已经被说服了。 为了银子,一切都为了银子。 虽然讨厌这楚锐,但当初她落水连累人家,心头也是满愧疚的。 当然,愧疚归愧疚,我这一切,还是为了银子。 这个时代对石淋之症的技术还不成熟,万一医不好,熬出了大毛病,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更何况,医好了她还可以狠狠敲他一笔,何乐而不为? 于是,顾拂云忍下面上的羞怯,撩起楚锐的袍子,并扒掉他的裤头。唉哟喂,这家伙还是昨天那身衣服。夏季天热,光出一天的汗,不及时更换衣服,那味道不要太酸爽。这家伙昨晚又撕杀了大半夜,血腥味,汗臭味,还有尿骚味,薰得顾拂云忍不住作呕。 真是个脏男人!她在心里暗骂。 “我要加银子。”顾拂云虽然被恶心的不行,但此时不加价更待何时? 屋子里蔓延的酸臭味着实令人作呕,再看了漂亮可人的顾拂云,宏雅大师默默地念了“阿弥佗佛”,答应了。 宏雅大师颇通医理,身边家什还是较齐全的,给了顾拂云一套银针。看着顾拂云拿出银针刺肾俞、三阴交和足三里,便问刺这些穴位可有什么作用。 “缓解疼痛,促进排石。” 这个时代又没有先进的b超技术,一切全靠大夫的经验。 顾拂云并不知道他的结石到底是长在肾上,还是膀胱处,抑或堵在尿路上,是否受感染?于是,又拿出银针,在他腹部前正中线脐下四寸处摸了摸,摸到了中极穴,这才下针。 一针下去,楚锐那丑东西便飙出了一道液体来,断断续续,并不流畅,一大股骚臭味,薰得她几乎作呕。她忍着冲出去的冲动,频住呼吸,仔细观察着流出的尿液,尿液呈赤黄近乎红色,显然是尿路受了感染,初步珍断应该是上尿路感染。 想到这几日发生的事,出汗量多,喝水又少,加上昨天又下雨,这家伙仗着身体强壮,连伞都不打一个,应该是受了凉引发的结石症状吧。 顾拂云又继续做了针炙,她虽把人体各个穴位背得滚瓜烂熟,到底没有亲自实践过,找穴位便花了些功夫。针炙的速度就变得相当慢。 宏雅大师在一旁看得仔细,但他在针炙方面的技术也不过关,记了半天,还是没能记全,只好问:“做针炙就可以缓轻石淋之症,那是否可以排淋呢?” “针炙石淋之症也要分三种,像他这种,我估摸着是上尿路结石加感染所至,绞痛发作时,应用重刺激泻法。” 因为没有先进的b超,她也笃不定这家伙究竟是上尿路感染还是下尿路感染,抑或膀胱结石引起,索性全针炙一遍。反正也没坏事,最重要的是用来练手。 施针也是需要技巧的,这种绞痛发作,需要用重刺,并且留针一柱香,留针期间每隔四分之一柱香行针一次,用震颤手法行针三十息时间,加强针感。 宏雅大师被她繁复的针法弄晕了,记到后头,也实在记不住,只好作罢,只负责点香,用沙漏帮忙记时。 周青在外头等得焦躁不安,在禅房外来回奔走着。 …… 话外: 顾拂云:一切真的只是为了挣银子!!! 宏雅大师:谁敢说贫僧的佛法不高深? ------题外话------ 宝宝们,本文快上架了。 喜欢的小伙伴们,记得收藏一下哈。如果有时间,还得把另一个仙侠文的新坑填起来的。 第65章 我的字典里没有施恩不忘报 周青想了无数回,是不是该派人通知老夫人,可老夫人年纪大了,又怕让老夫人担心出了个好歹来。就算通知了老夫人,老夫人也只能下贴子请宫中的太医来府中医治。 可世子爷病的这个地方,太难以启齿了。 国公府因夫人当家的缘故,并不是铁桶一枚。 至于夫人,周青是压跟就没有想过,甚至还要死死瞒着。 世子爷在国公府就经常遇上毒蛇,膳食里被下毒,他真不敢想象,要是让夫人知道世子爷病重,会不会使妖蛾子。 悲伤担忧中,周青又恨死了夫人。 …… 金乌当空普照,千里碧空如洗,孤云闲适,大佛寺半山腰的禅房四周,虫叫林更静,鸟鸣山更幽。 周青抬头望天,脸色再一次沉了,太医怎么还没有来? 宏雅那老和尚,究竟找了什么人来给世子爷医治啊? 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周青决定硬闯。 但他并未成功。 不等他靠近禅房,从暗处就出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和尚,露出的胳膊肌肉鼓鼓的,每个人手中拿着根结实的梨木棍子,目光森冷地盯着自己。 周青沉下脸来:“让开。” 没有人回答他。 周青抽出腰间的刀来。 和尚们把手中的木棍扔了。 周青心头一松,这帮家伙果然欺软怕硬。 但周青才向前走了一步,就听到几声尖锐刺耳的抽刀之声。 周青傻眼了。 几个和尚手中明晃晃的大刀,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道道刺眼的白茫。 那大刀又长又粗,还宽阔,周青眼力极好,在刀身上看到一排小字“周记刀铺!” “这帮狗日的。”周青不得不放下刀来。周记刀铺的刀是出了名的锋利,更是出了名的厚重,一把精钢打造的刀,少说也有半石重,但这半石重的刀,这帮和尚就像拿掏火棍似的轻松,显然手上功夫不浅。 周青是侍卫出身,手上也是有真功夫的,可双拳难敌四手。 于是周青改兵为礼:“在下实在担心世子爷的病,麻烦诸位帮我瞧一下,世子爷现在怎样了?” 站在最旁处的那个年轻和尚矜持地说了句“施主请稍候”,就转身去了禅房。 那六个肌肉结实的大和尚,依然铁塔一般守在门口。 周青暗骂“狗日的小和尚,哪天等你落了单,看我不把你打得连你老子娘都认不出来。” 这厢,小和尚正低声对宏雅大师说:“楚施主身边下人问楚施主病情是否已缓解?” 楚锐还在晕迷当中,但他紧皱的眉头已经渐渐抚平,显然疼痛已得到缓解。 小和尚得了宏雅大师的话,又出来与周青说了。 “施放请放心,楚施主病情已得到控制。” “当真?”周青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个大夫是谁?等他出来,我要向他磕个头。”周青还是有些小心机的,世子爷这病分明就是国公府小厮包括军中将士们常得的石淋之症。如果这大夫真能治这种顽疾,就想办法把他弄到军中去,实在不行,弄几张药方也是成的啊。 小和尚不敢作主,又去找宏雅大师了。 看着正在专注行针的顾拂云,宏雅大师对小和尚说:“你去告诉那位施主,给楚施主施针的是位女施主,并且已有婚约在身。” 小和尚惊呆了,飘着脚步出了禅房,对周青如实告之。 周青:“……” 小和尚却恶作剧发作,居然又问:“施主,还要给那位施主磕头吗?” 周青结结巴巴地说:“不用了,不用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宏雅老和尚,虽然神棍了些,但这回确确实实帮了世子爷大忙,是得好生感谢他。 …… 这厢,顾拂云也累得不轻,施针也是道技术活,体力活,还不能分神。 好在,经过一翻摸索和实践,她在针炙方面的技术有了空前的突破。 果然是实践出真知啊,光靠书本知识也是行不通的。 顾拂云收了针,抹了额上的汗水,依着上一世辅助祖父医治结石病人的经验,让宏雅大师写药方。 宏雅大师内心欣喜,按着她的要求,写下药方来。 顾拂云仔细斟酌,又增减了几味药材。 宏雅大师也是颇通医理的,看了药方,有些不解,说:“这金钱草只是活血化淤,清热解毒,管用吗?” 顾拂云说:“金钱草不止清热解毒,还能利尿排淋。但凡石淋之症,都要加金钱草。” 宏雅大师惊奇地道:“当真?” 顾拂云点头,中医医治结石,金钱草绝对是主要配方,并且剂量最重。不止祖父爱用这味药,就是民国时期的杏林高手,也爱用金钱草医治结石。 顾拂云见他像个不耻下问的好奇宝宝,索性一次性解释:“起病急、疼痛程度剧烈,尿血颜色鲜红,小便灼热疼痛,多由膀胱湿热久蕴,煎熬水液,日积月累,聚为砂石而成。” “三棱、莪术、鸡内金,破积软坚行气;赤芍、丹皮、丹参、桃仁、红花活血化淤、散痛消肿;再配以萹蓄、瞿麦、滑石、车前子利湿清热;诸药相伍,共奏排石之效。” 顾拂云又拿起笔,写上一张方,说:“这副药吃下,应该会有效果。若结石体积过大,难以排出,再加入甲珠、皂刺以助其散石排淋。” 宏雅又拿了笔仔细写了下来。 看着宏雅大师屁颠颠的兴奋模样,顾拂云也有些好笑,这老和尚,人前从来都是得道高僧的宝相端庄的高大上形象。在私底下却是这副老小孩性格。 顾拂云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又交代了几个注意事项,让他转告楚锐。 宏雅大师点点头,忽然目光一闪:“顾施主不亲自告诉楚世子?” 顾拂云摇了摇头:“还是不用了。”她还想挣楚锐的银子呢。要是让他知道了,她可就没脸开口要报酬了。 宏雅大师却误会顾拂云施恩不忘报,还夸了她。 顾拂云忍着脸上的羞窘,一本正经地道:“您错了,在我的字典里,可是从来没有施恩不忘报的说法。” 宏雅大师:“……” 顾拂云又道:“针炙是我的压箱底绝技,越少人知道越好!” 宏雅大师:“……理解!” “我只要两千两银子的医治费。至于大师收他多少,就不关我的事了。”顾拂云笑容灿烂。 宏雅大师:“……” 顾拂云拿着宏雅大师给的三千两银票,有些不解。 宏雅大师一本正经地说:“三千两银子太少了,也对不住顾施主的辛苦付出。”其实最重要的,是刚才学习了宝贵的医治经验。 当然,羊毛出在羊身上。 这笔钱,肯定要让楚锐来支付。 顾拂云也没有去计较这些,一个学了经验,一个得了银子,皆大欢喜。 …… 话外: 顾拂云:针炙是我的压箱底绝技,越少人知道越好! 宏雅大师:顾五姑娘是我的压箱底绝技,越少人知道越好! 第66章 不知恩人是谁 “还要麻烦大师替我保密,不要让他知道是我给他医治的。”之前在楚锐面前已经露过一手医术了,顾拂云不想再露。 医术是她的压箱底绝技,尤其楚锐这家伙有家暴倾向,医术便是对付他的不二法门。 宏雅大师当然要保密的,要是说了出来,可就无人替他支付学费了啊。 两个心怀鬼胎……哪能这样说人家呢,应该是两个深藏功与名的人,目的达到,各自散去。 顾拂云还是从后门走的,避过了周青,避过了从宫中气喘吁吁赶来的太医,领着丫鬟,在山下雇了辆马车出发。 此时阳光正好,天地间的景色,浓妆艳抹,好不美丽。 …… 马车一路进了城,便发现街上多了不少官兵,不时有一队队重装盔甲的士兵气势汹汹地奔过。 听车夫说,这些可是来自君山大营。 君山大营离京城还有几十里路呢,这些士兵平时都在君山大营操练,怎么跑到城里来了呢? “谁知道呢?大概是有什么大人物出了事吧?” 想着昨晚大佛寺的种种不寻常之处,顾拂云没敢多问。 …… 当看到白发苍苍的朱太医被人背了来,周青心中一颗巨石总算落肚,赶紧迎上前去。 朱太医知道楚世子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并且又是奉了皇帝之命前来,自是不敢怠慢,顾不得被马车抖得快要断掉的老腰,小跑步提着袍摆奔进禅房。 “咦,世子爷醒了?”周青不信地揉了揉双眸,他家的世子爷之前还痛得全身发颤,这会子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事了。虽然神色有些憔悴,可精神尚可。 楚锐道:“弄一套衣服来。”他身上的衣服,经过昨晚大半个晚上的撕杀,血腥味加汗臭味,就是自己都不忍闻了。 尤其他的裤子还湿了,这种从里到外的湿透,甚至还弄脏了宏雅大师的床榻,尽管宏雅大师没说什么,但楚锐仍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楚锐换了一身衣服,坐在椅子上,由朱太医给他把脉。 良久后,朱太医说:“确实是石淋之症引发。”病情也与顾拂云诊断的差不多。 是经由膀胱湿热久蕴,煎熬水液,日积月累,聚为砂石而成,砂石堵住尿道,这才引发尿痛、尿不出等症状,并伴随剧裂疼痛。 “石淋之症乃顽疾,并不好根治,好在这个不会要人命,平时注重养生,多喝水,应该不会复发。我这先开个方子,世子爷先吃上几日再看看。”朱太医开了个方子,递给楚锐。 楚锐接过,谢过朱太医,再请周青送朱太医回宫。等朱太医走后,又问宏雅大师:“那个替我针炙的大夫,应该也留下了方子吧?” 宏雅大师点头,把自己誉抄的方子递给他。 楚锐接过一瞧,与朱太医开的方子大为炯异。 宏雅大师说:“那位大夫医术相当高明,不但诊断出楚施主是石淋之症,还是上尿路砂石,因楚施主喝水少,又受雨淋所致。那位大夫还说,只要按着她的药方,吃上十日,堵积在上尿路的砂石便会由尿路排出。在排出过程中,有可能会出现尿痛灼痛等症状。请楚施主在这期间,方便时务必要注意自己的尿液颜色。” 楚锐便决定用宏雅大师举荐的大夫开的这个方子,并好一番感谢:“多谢大师,大师此番救治之恩,楚某莫齿难忘。” 宏雅大师宣了声佛号:“楚施主不必言谢,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楚施主与我佛有缘,方有柳暗花明之奇遇。” 这老头儿,真是三句不离本行。 楚锐说:“大夫医术如此高明,楚某心生佩服,还望大师帮忙引荐。” 宏雅大师又是一声宏亮的佛号:“佛曰,不可说。” “楚某甚幸,得了宏雅大师青眯,用精深佛法驱除病魔,排灾难解。”楚锐似笑非笑地说,“楚某决定,将以护国公府的名义,捐赠五千两香油钱,敬献佛祖。另再捐赠一千两,使大佛寺上下僧侣能够改善些生活。” 宏雅大师眉眼动了动,但仍是宣了声佛号:“楚施主有心了,贫僧替佛祖敬谢楚施主康概,更替大佛寺三百僧侣敬谢楚施主善心。” 楚锐磨牙:“麻烦大师替我引荐那位大夫。” 宠雅大师紧紧捏着佛珠,摇了摇头说:“楚施主何必强人所难呢?” “大师如今身在云端,自是不知跌落泥里的苦楚。”楚锐收起了笑意,“大师是得道高僧,应该再品尝下跌落神坛的滋味才是,等领会了各种酸甜苦辣,想必才能进一步修佛问道。” 宏雅大师心头一抽,恨不得扇死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他苦笑道:“不是贫僧不肯告施主,而是那人不愿见楚施主,再三告诫贫僧,不可泄露她的身份。并且,那人身份特殊,楚施主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一旁的周青赶紧说:“世子爷,小的知道您一心想报恩,可人家喜欢好事不留名,施恩不图报,世子爷就成全了人家吧。免得方丈难做人。” 周青还真怕宏雅受不住世子爷的威胁,把那女大夫说出来,到时候可就真的进退两难了。 楚锐见状,便说:“是我强人所难了,请大师原谅。”然后表示,给大佛寺捐赠五千两香油钱,另外再捐赠三千两让大佛寺上下僧侣改善生活。 …… 话外 此次楚锐没能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不是很不爽?莫急,我们坐等这家伙下回发病找上宏雅大师,然后的然后……大家可以自行脑补了 第67章 回家 回到顾家,顾拂云先去向寿安堂向老太太磕头。 此时的寿安堂正热闹着呢,乔氏的嫡姐李乔氏,和庶妹汤乔氏各自带了自已的儿子闺女,拜见了老太太,也见了乔氏的长子顾远山,以及媳妇朱氏,长女顾晓云,却唯独没有瞧到次女,李乔氏便问乔氏:“怎的不见拂姐儿?” 乔氏说:“前阵子与老太太去大佛寺小住了几日,这丫头贪懒怕热,吃不得苦,瞧着大佛寺比家里还凉快,加上又有昔日的闺蜜也在大佛寺,就死活不肯走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李乔氏心中一动,便忍不住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笑道:“可不是呢,这丫头啊,最是偷奸躲懒了,在大佛寺遇上了要好的姐妹,就不肯回来了。罢了,让她们多玩几天便是。”皇帝和五公主去了大佛寺的消息,并未外传,老夫人自然也不会传出去。就算陪在五公主身边是件长脸的事,自己知道就成,要是到处宣扬,说不定会惹来帝王的反感和不喜。 老夫人经历了大风大浪,涉及天家事,自然不会多说半个字。 李乔氏面上说着:“也是老太太慈爱,才会这般疼姐儿”的话,心里却逐磨开了。 永宁伯府可是勋贵人家,姑娘们的教养是极其严格的,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居然独自与闺蜜呆在大佛寺不回来,家中长辈居然也不过问,要不是姐儿不受宠,另一个原因就是那个姑娘身份不一般。 而汤乔氏却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居然贪图凉快就呆在寺庙里不回来了?这成何体统?” 老太太不高兴了,冷眼睇过去。 就是乔氏也有些不高兴了,“三妹,怎的就不成体统了?” 汤乔氏说:“二姐,不是做妹妹的说你,你也太纵着姐儿了,姐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居然一个人住在寺里,几天不回来,身边也没个长辈在身边,万一,这万一要是有个好歹,怕是连哭的地方都没了。二姐,姑娘家的闺誉是何等的重要?” 李乔氏瞥了汤乔氏一眼,慢悠悠地说:“三妹,你这话可就不妥了,姐儿是顾家的姑娘,老太太和二妹比谁都上心呢。你怎的知道姐儿一个人住在大佛寺就不安全了?你亲自去瞧过了吗?” 汤乔氏滞了滞。 因汤乔氏不适时宜的话,惹得屋子里热闹的气氛有些冷凝。 忽然有丫鬟脆生生的声音响来:“老太太,五姑娘回来了。” 老太太又惊又喜,本来窝在引杭大枕上的身子立时坐直了:“五丫头回来了?” 屋子里的人也全都望向门口,乔氏更是急切得站了起来。 只见门口一声风铃脆响,一个苗条欣长的少女从外头进来,身着淡青色翻袖短衫,下身是月白色月华裙,娉婷阿娜,清丽绝伦。 少女肤若凝脂,眉眼清俊,杏眸清亮澄澈,不过从外头走来,仿佛披着一身的阳光,灿烂如霞。 少女踩着急切的小碎步,来到老太太榻前才跪了下来,抱着老太太的腿叫道:“祖母,孙女回来了,祖母有没有想孙女?” 老太太双着捏着她的天青色桃花折枝刺绣的胳膊,笑骂道:“你个猴儿,自己贪图凉爽,与闺蜜玩得痛快,不肯回来,气都快被你气死了,还想你,赏你板子倒是可以的。” 老太太双手在顾拂云胳膊上捏了捏,顾拂云得到暗示,说:“祖母,大佛寺虽凉快,可没了祖母在身边,老想祖母了。这不,就赶紧回来了,生怕祖母想我想得太狠,快赶慢赶才赶了回来。” 老太太捶了她两下,说:“就你会哄人,鬼才信你哩。”并让她起来。 顾拂云直起身,给自己的母亲乔氏行了礼:“娘!女儿回来了。” 乔氏含笑道:“总算舍得回来了。来,快来见过你大姨母,这是你大姨母。大姐,这是拂姐儿,淘气的很。你可千万别与她一般见识。” 顾拂云睁着大眼,看着李乔氏,施了礼:“见过大姨母。” “这是你大姨母家的方表哥,淑表姐。”乔氏又介绍着李乔氏带来的两个孩子。 身材有些胖的少年叫李方,同样微胖穿着粉红褙子的少女叫李淑,是李乔氏的一双儿女。 “方表姐,淑表姐。”顾拂云向二人施礼,二人也同时施了一礼,分别叫“拂云表妹。” 乔氏又指着一个身穿宝蓝色撒花褙子的妇人,介绍说:“这是你的三姨母。” 语气有些冷淡,不若介绍李乔氏时的热切。 顾拂云同样福了身子,口称:“三姨母。” 汤乔氏上下打量顾拂云,眼里闪过妒忌,嘴里啧啧有声地道:“拂云丫头几年不见,出落得这么婷婷玉立,真是女大十八变呢。之前我有幸随我家大嫂进宫给贵妃娘娘请安,宫里的贵人一个比一个美。拂云丫头完全不输给宫中的贵人呢。” 老太太脸色微变,说:“宫中的贵人那都是天边的人物,五丫头一个闺阁姑娘,岂能与宫中贵人相比?”对乔氏说,“我有些乏了,老三媳妇,你带你的姐妹去你院里说话去,好生招待。五丫头留下,陪老婆子说说话。” 众人起身,向老太太福了身子,便各自散去。 …… ------题外话------ 今天周六,又下雨,时间充足,所以今天准备双更,宝宝们,给点打赏呗让我动力下 第68章 今非昔比了 寿安堂里,顾拂云屏蔽屋子里的丫鬟,没有隐瞒,把这两日所见所闻全如数告之老太太。 老太太深明睿智,有勇有谋,是顾家的掌舵人,和定海神针。 老太太先是凝眉,神色沉重,但很快就放松心情,说:“五丫头,你做的很好。” 五公主贪生怕死,推五丫头出来顶缸,五丫头事后索要一万两银票是再明智不过了。既得了实惠,又能打消五公主怕这种不齿之事被泄露而引发的杀人灭口,在皇上那又还有了好的印象。 按五丫头的描述和所见所闻,老太太已有了初步眉目,却只字不提。 “这些事烂在心里就好,也别对任何人说起。”老太太叮嘱。 顾拂云说:“我也只与祖母说,别人我肯定不会说半个字的。就是我娘也不会告诉她。” 一副“快来夸我”的小模样。 老太太很高兴,赏了她一个镶紫玉的金手镯子。 …… 顾拂云几乎是众星捧月地被丫鬟拥着回了屋子,有人打扇,有人倒茶,有人端点头,把顾拂云侍候的舒舒服服。 就连顾拂云带回来的白将军,也有专人服侍。 这么一只雄纠纠气昂昂的大白鹅,丫鬟们可兴奋了,迫不及待地想去逗弄,只是等白将军啄了其中一人后,便无人敢放肆了。 顾拂云听到白将军的声音和丫鬟们的尖叫声,赶紧说:“白将军脾气可大着呢,你们千万别去招惹它。仔细啄你们。” 顾拂云吩咐屋里的丫鬟,给白将军在廊下给白将军砌个窝,并派了青娟,专门照顾白将军。 白将军果然有将军派头,啄了一个想抱它的丫鬟立了威后,这才踱着大摇大摆的步子,进入主屋。 丫鬟们已见识了白将军的厉害,见它走来,也不敢阻拦,赶紧让步,威风得让人测目。 白将军来到顾拂云面前,嘎嘎地叫了两声,自己找了个角落地方趴了下来。 顾拂云端着茶水,吃着点心,满足低叹,看着屋子里高矮胖瘦不一的丫头:“还是家里好啊。” “这点心是谁做的?味道挺不错的。”这才发现手中的点心软中带黄,黄中带金,又脆又酥甜,入口即化,香酥美味。 书晴说:“这是青娥做的板栗糕。” 顾拂云又拿起一块板栗糕,细细品味,不住地点头:“味道确实不错。真是太佩服我的眼光了。” 书晴不解地问:“姑娘,青娥的糕点好吃,与您眼光好有什么关系?” “青娥是谁挑选的?”顾拂云反问。 书晴:“……” 肚子填得半饱,顾拂云打发了丫鬟,只留下书情和青鸿,让青鸿把她在大佛寺挣来的银票拿亮了出来。 接过十多张面额一千的银票,书晴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茫然又震惊地看着顾拂去。 “姑娘,这这这……” “我在大佛寺挣的。”顾拂云心中得意到不行,面上却故作平淡地道,“你好生收着,这可是我的压箱本呢。也别告诉任何人。”钱才是女人的胆,有了这些银子,总算可以挺直腰杆了。将来楚锐敢家暴我,就趁他睡熟后把他扎成残废;我不反对他纳妾,要是敢宠妾灭妻,我不建议当寡妇。反正她这人也没什么野心,楚家是世袭罔替的公爵府,就算失去了当家人,至少三代内的荣华富贵是跑不掉的。至于以后,得,活在当下才是最要紧的。 顾拂云在院子里转了圈,发现进门拐角的小倒厅里,居然设了个炕,放了一堆柴火,还有一口简易的灶台,以及一口不大的锅,锅旁边还有个丑丑的小柜子。 书情见状,说:“除了青娥还会有谁?大厨房做的伙食,总是觉得不好吃,索性自己做来吃。喏,就如姑娘看到的。这丫头自己在倒厅里搭了个简易的灶台。姑娘这几天不在家中,咱们也无事可做,这丫头便主动去厨忙帮忙,便蹭了这些东西回来。锅,炉子,柴火,柴米油盐,应有尽有了。还偶尔带回些大厨房做剩下的疏菜肉食回来。” 顾拂云下巴都快了一地,看着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的简易灶台,激动得泪牛满面。 青娥这丫头,真是她的福星啊。 “青娥人呢?” “估计又去了大厨房帮忙了吧。”青芽捂唇笑了起来。 这丫头,果然好本领。 为了吃,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对于吃惯了一日三餐,骤然换成一日两餐,还真不习惯。更何况,以养生学来讲,一日两餐也不利于养生啊。 而此时,也才不到未时,离吃饭时间还早着呢。而光吃点心又还吃不饱,顾拂云拍板决定,“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现存的蔬菜瓜果之类的,一样弄些回来。” 青丝很快就回来了,带回了土豆、藕、茄子之类的疏菜。 没能带回肉,却带了几根排骨回来。 “这还是青娥的功劳,鲁妈妈看在她的份上,这才让我带回来的。”青丝觉得自己“五姑娘特例”的身份,居然还不及青娥来得管用,有些沮丧。 顾拂云却惊喜连连:“厉害啊,这青娥,有了她在,以后咱们去大厨房要吃食就容易多了。”以前她还是“戴罪之身”时,月例银子都没了,手中没钱,都没脸去大厨房要东西吃。现在她有了银子呢,大厨房又不要她的银子了。 第69章 又一个今非昔比 乔氏正陪着李乔氏和汤乔氏在屋里说着话,李乔氏的一双儿女李方和李淑,以及汤乔氏的女儿汤静静则在侧屋,由顾晓云相陪。 顾拂云亲自端了狼牙土豆,进入屋子,便听到汤乔氏的话:“……二姐你这屋子是有些热呢,这一盆子冰,哪够呢。改明儿妹妹给二姐送一车冰来。妹妹别的没有,冰是管够的。” 汤乔氏嫁的只是宛平普通的耕读人家,但因与沐恩伯府有着亲戚关系,这些年来紧抱沐恩伯府的大腿,不过秀才功名的汤姨父在仕途上倒也顺水顺水,如今已是正六品的冰井监司,虽然没什么上升空间,却也颇有些油水。 身为朝廷冰井监司,夏日里的冰块是管够的。 顾拂云掀了帘子,便笑道:“三姨母家又没开冰铺,哪来的冰啊?” “哟,拂姐儿来了,”汤乔氏笑着说,“你三姨父如今任了冰井监司,别的没有,但这冰是管够的。都是一家子亲戚,有要用冰的,尽管开口就是。” 乔氏淡淡地说:“三妹妹好意,我心领了。” 汤乔氏说:“不过几块冰而已,改明儿让人给二姐送来。” 顾拂云放下盘子,笑道:“三姨,听闻三姨父升任冰井监司了?” 汤知氏笑得眉眼都弯了,一脸得瑟:“是呢,才升上去的,多亏走了沐恩伯府的门路,不然哪有你三姨父的事儿。” 顾拂云笑道:“恭喜三姨父高升。” “也就是个不入流的小官罢了,哪及得上你大姨父和你父亲伯爵府的门弟呢。”汤乔氏面上这么谦虚,可嘴里的话却是赤裸裸的炫耀,又把她随沐恩伯夫人一道进宫给贵妃娘娘磕头的事儿重提,华贵妃美艳端庄,简直是天上的神仙中人,堪比王母娘娘。 “……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见了贵妃娘娘,手脚都在抖,生怕说错话,惹恼贵娘娘呢,谁曾想,贵妃娘娘却是个慈爱的,说话也是细言细语的,唉哎,现在我才明白,越是身份尊贵的人,越是慈爱有加。有些人啊,不过攀了高枝儿,就把自己当根葱,总是鼻孔朝天,真真是满壶水不响,半壶水响叮当。” 说这话时,还斜了乔氏和李乔氏。 不过两姐妹都没有理会她。 顾拂云笑道:“三姨母,三姨父高升的事,除了咱们家外,别的亲戚可都知道了?” 汤乔氏说:“嗯,差不多都知道了。”她只是一个庶女,当初也不过嫁了个普通后生,公公不过是不入流的小官,连品秩都排不上。好在夫家在乡下有不少田产,日子还是较为富足的。后来一家子还迁去了天津卫,一呆就是十年,经过这些年来的努力和钻营,靠上沐恩伯府,进了京,男人也得了冰井监司的差事,方有今日成就。 汤乔氏觉得总算可以在姐妹面前扬眉吐气了。 汤姑爷靠上沐恩伯府,华贵妃娘家,当今太子的外祖家的事儿,早已由汤乔氏的嘴,弄得举世皆知了。 顾拂云又问李乔氏:“听闻大姨父得了大理寺司直的差事?” 乔氏回答:“你大姨父上任都有几天了。” 顾拂云笑道:“大姨可瞒得真紧呢,这可是升官的好事呢,怎的不学那半壶水哐当响一下呢,也好让亲朋好友高兴下嘛。” 李乔氏笑呵呵地道:“不过是不入流的小官儿,有什么好召告天下的,没得让外人笑话。” 乔氏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姨父和大姨都是素来稳重低调,就是你大姨父得了三品的大官,也绝不会到处宣扬的。” 顾拂云深以为然:“这倒也是呢,又不是那起子暴发户,升了官,攀了高枝就恨不得召告天下,也不怕让人笑话。” 汤乔氏:“……” 大理寺司直,是正六品的官。 冰井监司,只是从六品的官。 成功削了汤乔氏一顿,顾拂云很满意,这才端起盘子,说:“娘,我做了南瓜饼,大姨母,三姨母都来尝尝。” 乔氏说:“肚子饿了吗?居然捣鼓这些玩意。”仍是给面子地拿了南瓜饼放入嘴中。 “怎样?味道可好?”顾拂云赶紧问。 乔氏说:“还成,只是天气热,什么都不大吃得下。”再美味的食品,也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口味,乔氏就不是很喜欢,但为给女儿面子,又还吃了几块。 李乔氏也吃了几口,笑着说:“拂姐儿还挺会弄的,叫什么来着?” “南瓜饼,大姨母您喜欢吗?喜欢就多吃一些。” 李乔氏很给面子地说:“确实不错,带着淡淡的甜味,又不腻,吃起来香软可口。”还连吃了几块,并勒下手中的金镯子,递给顾拂云,说,“多年没见侄女儿,这是给侄女的一点子见面礼。” 镯子是金的,较细,估计有几钱重。再看大姨母身上所穿的印花锻面的面料,就知大姨母家的条件也只一般。但顾拂云仍是接过了,甜甜地道了谢,并戴在自己手腕上。 汤乔氏见李乔氏都给了见面礼,也撸了手腕上的一寸宽的银镯子,递了过去。 顾拂云接过,道了谢。 又请汤乔氏吃南瓜饼。 汤乔氏吃了一口便说:“大概是口味问题吧,我并不觉得这东西好吃。姐儿也真是的,不是做姨母的爱说你,你是闺阁小姐,无忧无虑长大,怕是没有经历过三餐不济的日子。你这么浪费粮食,可有想过当年你们顾家遭了难时的情形?你当初生下来时,差点就养不活了,还是我给了你娘二两银子,请了个大夫才把你治好的呢。” 汤乔氏是庶女出身,手头就从来没有宽裕过。一朝富贵,也舍不得用好的。要给儿子攒娶媳妇的钱,平时又还要孝敬给沐恩伯府,手头也过得紧巴巴的,自然见不得顾拂云这种奢侈行为。 话外 汤乔氏:现在我也是今非昔比了 第70章 忧心的乔氏 汤乔氏在家,一日两餐外,点心小吃之类的完全绝迹。 她严格要求自己,也严格要求儿女,不能铺张浪费,一定要节省持家,告诫儿女的话从来都是“千万别学你二姨母,有多少就花多少,当年家中遭了难,还是靠我接济的。” 想着这个需要靠自己接济才能养活的侄女,如今长大了,居然这么的铺张浪费,汤乔氏比谁都还要痛心疾首。 顾拂云笑道:“三姨母教训得极是,女孩子家确实该勤俭持家。书情,把我给静表姐准备的蝴蝶压花赤金簪拿回去,换个银钗过来。” “是。”跟在顾拂云身边两个多月的书情已不知不觉被主子带歪了,闻言便特地打开其中一个匣子,问,“姑娘,是这个吗?” 用金丝编制的振翅欲飞的蝴蝶栩栩如生,筷子粗的簪身呈赤金之色,足足有半尺长,少说也有一两多重。 顾拂云点头:“对,就这个,赶紧拿回去换成一个银的来。以后也务必提醒我,女孩子一定要勤俭持家,奢侈浪费确实要不得呢。” 汤乔氏脸都绿了,赶紧说:“拂姐儿,吃穿用度方面确实要节省些,但有些地方却不能省的,比如说,人情往来方面的支出就不能省的。不然会让人笑话的。” 顾拂云笑道:“三姨母,有句话叫礼轻情义重。” 汤乔氏嘴巴张了又张,胸口堵着一把火,却又发作不得。 李乔氏和乔氏相互望了眼,纷纷别过头去,把这份笑意压下去后,李乔氏这才开口道:“拂姐儿,一晃也有十二年不见了吧?唉,当初瞧到你时,还是这么大的个儿呢,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 乔氏说:“女孩子家大了,更是愁人呢。” 乔李氏感同深受,看着亭亭玉立的顾拂云,精致的眉眼,漂亮的脸蛋儿,苗条有型的身段儿,金尊玉贵般的高贵优雅,衣着也只是普通,可偏就穿出了一种娇俏的美来,光静静地站在那,便能自然吸引所有目光,这是身为美人的天生优势。 再看自己的女儿,胖乎乎的身形,普通的五官,就算把金缕衣穿在身上,扔进人群都找不着了。 李乔氏心中颇为难过,一双儿女都随了他们父亲的身材,方哥儿还好,男儿身,只要有出息,娶个家世低些的姑娘便是了。淑姐儿怕是只有往更低门户里寻婆家了。 书情很快就带了一个匣子,递给顾拂云。 汤乔氏一看,这匣子比刚才的匣子小得多,质材也普通,想必珠饰也不会值钱到哪儿去,一时间不知是该后悔刚才一时口快,还是气顾拂云的小心眼。 顾拂云却没这些自觉,又跑去找两位表姐玩去了。 …… 等顾拂云走后,李乔氏这才问乔氏:“晓姐儿这马上就要嫁人了,拂姐儿呢?可有许人家?” 乔氏说:“许了,是护国公世子。”忽见汤乔氏那目瞪口呆的眉眼,就知道她又要眼红眼绿一番,又叹了口气,说,“可京里谁人不知,护国夫人偏心次子,对长子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也不知拂姐儿嫁过去,会不会受磋磨?” 汤乔氏才从外地回来不久,这还是第一次登嫡姐家门。一听二姐的小女儿居然定下了国公府的世子,妒忌得眼都红了。一听乔氏后头这话,心下又稍稍舒坦了,便说:“五根手指头都还有长短呢,更何论做父母的?不过有些做母亲的就是偏心的。之前我就遇到一个,也是偏疼小儿子却不把大儿子一家子当成人的。什么好的香的都紧着小儿子,有什么臭的烂的全都推给大儿子,还成日看大儿媳妇不顺眼,今天立规矩,明儿上眼药,后天找麻烦,好好的小媳妇,居然生生被磋磨没了……” 越说越开心,仿佛顾拂云嫁到婆家,天天被婆母磋磨得不成人样了。 乔氏一直都在担心女儿会不会受楚夫人磋磨,汤乔氏还这般说风凉话,便说:“这种婆母世上确实有。不过我家阿拂还算有些福气,之前随老太太去大佛寺礼佛,还碰巧见了楚夫人。楚夫人对阿拂也还算满意,送了一荷包的东珠,个顶个的龙眼大。老太太回来还与我说,楚夫人对阿拂应该是喜欢的,不然哪舍得送这种市面上都难见的东珠。” 汤乔氏又妒忌得牙都要咬掉了。 李乔氏冷眼看了汤乔氏一眼,对乔氏说:“咱们这个三妹妹啊,是从来见不得有人比她好呢,甭理她去。拂姐儿居然有这样的造化,我真是太高兴了。说不定以后我这个做姨母的还得沾侄女一份光呢。” 尽管李乔氏也妒忌一母同胞的妹子儿女有出息,竟有这般造化,但她还是理智地把这份妒忌压了下来。一心盘算着,侄女要是嫁入护国公府,我们李家也算是护国公府的姻亲了。有这门关系在,儿女在婚事上应该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乔氏一方面得意小女儿能嫁到护国公府去,另一方面,又担心女儿这般进得门,爷们会不会瞧不起她,国公府的长辈会不会看轻她,下人们会不会不尊重她,总之是百般的辗转忧心。 可乔氏又不好把这份忧心说出来。 看着自己嫡亲的妹子,李乔氏还是颇为羡慕的:“你也四十了吧,看这身段,这眉眼,一点都不显老。伯爵府果真养人。” 乔氏说:“姐姐你是当家主母,要操心的事确实多。说起来,也是亏得了家中有大嫂掌家,老太太撑着,我们就只知道安图享乐。不过今后要是分了家,也就那样了。” 顾家也是近些年来才好转的,也没多少底子,今后分了家,大概能分得些财产,衣食无忧是没问题的,可想要沿续在未分家时的舒心日子,怕是不容易了。 李乔氏说:“分家有分家的好处,不分家也有不分家的好处,单看你要怎么想。” …… 为今天涨势不错的收藏加更!!! 再送几朵鲜花来,姐明天依然双更~~~一切都是为了银子啊~~~ 第71章 大富人家的保养之道 李淑羡慕地看着顾晓云顾拂云苗条高佻的身段,又看了自己的矮胖身子,越发自卑了,忍不住道:“两位妹妹,怎的这么苗条?平日里可是有什么养生的法子?” 顾晓云笑道:“这个呢,大概是遗传吧。再则,每顿饭只吃七分饱,吃了饭后再散步半个时辰。早上起来做半个时辰的五禽戏,偶尔约几个闺中姐妹跑几圈马,一直坚持下去,想必能瘦下来的。”顾晓云生活习惯很是良好,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自然是最有发言权的。 这世上可没有所谓的天生苗条,大都是靠庞大毅力养成的苗条身段。 越是有底蕴的人家,越是注重对身材和身体的保养。早上做五禽戏,晚上散步,一日两餐,七分饱,这是每个千金小姐包括贵妇奶奶们每日里的必经课,另外每个月还有专属大夫上门请平安脉。除了天生肥胖或遗传外,大多数贵女其实都算不上胖的。 当然,李淑这种小胖女也并不少见,但大都是普通家庭出生的居多。 普通家庭的姑娘,在教养方面就没有那么严格了,通常都是随性发展。 汤静静模样儿生得不错,酷似汤乔氏,但性格看起来要稳重多了,手上还带着些薄茧,显然是经常做粗活所致。 刚才面对顾拂云送的银钗,却说:“二表妹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家中还有不少这样的珠钗,二表妹还是拿回去吧。” 顾拂云对汤乔氏不喜,又见汤静静这么的清高有志气,便从善如流地收了起来。 顾晓云得知汤静静女红厉害,便让人拿了花篷来,请汤静静教她苏绣之法。 顾拂云赖做女红,李淑同样如此,便随顾拂云一起去后花园里闲逛。 顾家的后花园虽然不大,却也有三亩多地的面积。在李淑眼里,已经是双眼冒金星了。 “不愧为伯爵府,后花园都这么大。” 顾拂云笑了笑说:“表姐若是喜欢,咱们就好生逛逛,就当作锻炼吧。” 李淑就喜欢上了这个表妹了,虽然出身高贵,长得还漂亮,却没有架子,没有因出身伯爵府就高人一等,就刻意在她面前表现。 李淑觉得与这个表妹相处,比与汤静静相处更自在些。 一路上,李淑把汤静静的底倒得老干净。 “这个静表姐也挺可怜的,三姨母重男轻女,一味紧着表哥,却把静表姐当成牛马一样使唤。我们家虽不富裕,但我娘好歹还给我买了个丫鬟使。静表姐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平时日还要负责一家子的针线活。” 顾拂云惊讶至极,虽说京城的穷官员不在少数,有些清廉的不会钻营的,甚至连一家人都不大养得活。但汤家好歹还是小有资产的地主阶层吧,这个时代的地主家,哪家哪户不是呼奴唤婢的? 汤家和李家同一时间进京述职,又在半路相遇,便一路结伴而行。李淑与汤静静混熟了,自然知道汤静静的处境。 “听三姨母的口气,好像要把静表姐嫁入沐恩伯府的三爷做妾。静表姐以死相逼,这才作罢。却惹恼了三姨母,裁了静表姐身边唯一的丫鬟,还让静表姐干家务活呢。” 顾拂云唏吁不已:“没想到静表姐居然过得这样惨。” 李淑说:“可不是,我们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可爹娘还是疼我的。不像静表姐,摊上三姨母这样的亲娘。” 李淑这些年都在京城以外的地方长大,性子无拘无束的很,有什么就说什么,甚至还问顾拂云:“二表妹,你看我这副模样,也不知娘要给我找什么样的婆家。” 顾拂云安慰她说:“淑表姐你只是有一点点胖而已。只要每日快走,或跑步一个时辰,天天坚持,一年后,肯定会瘦下来的。” “真的吗?”李淑将信将疑。 顾拂云点头:“是真的,我每日晚饭后都会去花园走上一个时辰的。你看我这么苗条,都是走出来的。”顾家人都拥有良好的作息习惯,每日晚饭后都会有散步的习惯。 顾拂云却喜欢跑步,跑步不但提升身体素质,还能提升肺活量,预防大半癌症肿瘤。这个时代医疗条件落后,一个感冒都容易一命呜呼,还是好生锻炼身体要紧。 看着顾拂云纤细苗条的身段,李淑又羡又妒,说:“那我回去后也试下跑步。”但又跨下脸来,“可惜我家没你家宽阔,后院也就巴掌那么大的地方。” 顾拂云安慰说:“没关系,跳绳也是可以的,或做五禽戏,你看我姐姐,她就是常年做五禽戏,身材可苗条呢。” …… 在未时初,李乔氏和汤知氏带着各自的儿女告辞离去。 乔氏带着两个闺女亲自把她们送到了二门处。 汤乔氏三句不离沐恩伯府和贵妃娘娘。 等人走后,顾拂云这才问乔氏:“娘,当年您怎的就嫁给了父亲呢?” 当年乔家只是普通官宦之家,长女李乔氏可是嫡女呢,也不过是嫁到了京效李家,耕读传家的那种,有良田有铺面日子过的较安逸但政治地位较低的那种地主人家。经过多年的努力经营,李姨父如今也才混了个六品的大理寺司正的小官儿。 汤乔氏只是庶女,嫁的就更不入流了,只是乡下的土地主而已。汤姨父还只是秀才功名,经过多年钻营,至今也才捞了个冰井监司的差事。 乔氏身为乔家嫡次女,居然能嫁入伯爵府,对比李乔氏,自己的娘实在撞了大运啊。 乔氏爱怜地捏了她一把,说:“当年,你父亲忽然得了急症,大夫都说不大好,需要冲喜。” 不然,以乔家小小的六品官儿的门弟,哪配得上伯爵府的嫡次子呢? 顾拂云恍然大悟。 乔氏见了多年未见的姐妹,心头也是感慨万千,说:“当年你外祖父本来是要你三姨母嫁进来的,你三姨母不愿下半辈子守活寡,死活不同意,天天哭啊闹的,你外祖父没法子,便让我嫁了。” 顾拂云大惊:“娘,您可是嫡女啊。” 哪有嫡女代庶女嫁的说法? 乔氏语气淡淡:“嫡女又怎样?有个不受宠的娘,嫡女的日子也难熬啊。”顾拂云的外祖母只生了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傍身的女人,在夫家的日子到底是难熬的。 乔氏郑重地握着两个女儿的手:“阿晓,阿拂,听娘的话,今后你们嫁到婆家,第一要紧的就是赶紧生儿子,知道吗?只有生了儿子,地位才有保障啊。” 顾晓云点头。 顾拂云却有些不以为然,忍不住道:“生不出儿子也不完全是女人的错好不好?分明就是男人命中无子。怨得着女人吗?” 乔氏一脸呆滞,随后惊恐道:“阿拂,你这是哪来的混账想法?快给我住嘴,以后不许再胡言乱语,知道吗?” 顾晓云却是若有所思:“娘,女儿倒是觉得妹妹说得有道理。” 话外 古人对儿子可是执着的很,没有生儿子的女人,日子是真的难熬。而很多女人也会因为没有生出儿子而自觉低人一等,是家族罪人。依我看,生不出儿子也不能全怪女人,要怪就怪男人命中无子才是。 第72章 鲜肉小笼包 今日沐休,顾家所有主子都要齐聚老太太的寿安堂吃晚饭。 顾拂云第三次见到原主的父亲,顾高杰。 与大多数千年老三差不多的待遇,顾高杰只是个颇受溺爱的老三,但活得却是最为潇洒的。不用像长子一样支撑门户,也不必像老二那样自我发展,自我成才,身为老三的顾高杰,便是个不受长辈期许,只负责受宠便足够了。 顾高杰靠恩荫在衙门里任了个闲职,平时无事时就与人斗鸡,吃喝玩乐样样在行,是个较为资深的中年纨绔。因有严厉的家规镇着,顾高杰这个中年纨绔倒还没有歪得太厉害,除了吃喝玩乐外,也就是吃喝玩乐,干不出别的惊天大地的坏事。 帝都盛行斗鸡,虽然颇让一帮文人病诟,却是纨绔子们联络感情的最佳利器。 一群志同道合的纨绔总会每隔一段时间就聚在一起,把各自的斗鸡拿去比赛。顾高杰养的斗鸡有输有赢,但最近,他输得有些多,有些承受不住了。回来找乔氏拿银子,被乔氏拿着板凳砸了去,就收敛了不少。 顾拂云对这个父亲也有些无语,对于曾经历过家道中落的人,居然还这样纨绔,实在是生平少见。 不过顾高杰除了纨绔外,对子女也还是颇为关心的。 还知晓给大孙子圆哥儿买木头玩具,给顾晓云顾拂云一人买了一条彩带。 “听说今年才流行的彩带,用来扎头发,很好看,你们姐妹试试。”顾高杰笑眯眯地说。 顾拂云姐妹一人拿着一条彩带,福了身子,齐声说:“多谢爹爹。” “半月后为父还有一场斗鸡比赛,若是赢了钱,为父就给阿晓买一套头面,给你做嫁妆。嫁去婆家也好有面子。” 顾晓云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说:“那要是输了呢?” “不会不会,为父的斗鸡可厉害呢,才不会输的。” 无人时,顾晓云恨恨地捏扯着彩带,恨不得丢掉,对顾拂云说:“咱们可真是命苦,怎的就摊上这样的爹呢?” 顾拂云笑道:“姐姐快别气了。爹爹虽贪玩了些,好歹没干过出格的事。不像隔壁的李五,听说她父亲还往家里带了个青楼妓子呢,这阵子闹得可厉害了。” 顾晓云更恼了:“你个死丫头,居然拿李五家那个色鬼与咱们爹爹比。” “所以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比起李五的爹,咱们的爹爹还算是好的了。”至少没有把过剩的精力用在女人身上。 京城的纨子也有各个圈子的,与顾高杰这种纯碎玩乐的圈子不同,另一个圈子是比谁睡的女人最多,谁出入青楼的次数最勤,要是家中有这样的纨绔,其妻儿那才是遭罪呢。 那个给顾拂云取翠竹竿绰号的李五,最近都没有消息了。 顾拂云感到很满意。 …… 翌日清晨,顾拂云领着白将军向老太太请安后,就回到含香院,与青娥一起在简易的灶台前,捣鼓着做起了肉包子。 自从听青丝说顾拂云在大佛寺做了一种叫葱葱包的肉馒头,青娥就上了心,非要弄个葱葱包来吃不可。 顾拂云觉得吧,为了养生,一日三餐是必须要吃的。可顾家也是一日两餐,两餐间隔时间又还颇长,虽然中途还有时令点心瓜果,但仍是不大受得住。 如今手中有了银钱,便不想再委屈自己,便给自己定了个养生食谱,交给青娥,让她负责自己的一日三餐。 青娥一心钻研厨艺,青丝又是个大吃货,两个壮丫鬟很快就打成了一堆。 今日按着顾拂云做葱葱包的方子,试着做了一笼葱葱包,味道果真不错,并不比那张记馒头铺里的肉馒头差。 青娥小试初成,顾拂云也高兴,再一次感叹自己好眼光。她光知道吃,却懒得动手做,有了青娥在,以后自己想吃什么,只需说出大致的做法,青娥就能做出来,这日子实在太幸福了。 顾拂云吃了早饭后,领着白将军去后花园溜了一圈回来,又开始钻研针炙医术。 不过半个时辰,青娥第二锅葱葱包又做了出来,小小巧巧的个儿,白色的皮有大部份都被里头的猪肉馅浸透,油浸浸的,轻轻一咬,鲜香四益,半肥瘦的猪肉馅虽略显油腻,吃着却够香,加了些许的葱花在里头,更添了几分葱香味儿。 比起昨日顾拂云做的油炸土豆,今日的小笼包,显然更受欢迎些。整整四十八个小笼包,装了几盘,分别送去各个院子里。 到了未时中,顾拂云掐着时间,领着书睛和青丝,端了两笼小笼包,特地去了舒涵院的东跨院,找二嫂朱氏去了。 “五妹来了?快进来坐。”朱氏看到顾拂云,很是热情地招呼着着。小姑自从与护国公世子定了婚后,反而比以前懂事多了,也鲜活多了。 朱氏倒也喜欢上了这样的顾拂云。 顾拂云也比较喜欢这个二嫂,为人和气爽利,不是那种小肚心肠的。 “五妹妹,这是什么?馒头吗?”朱氏看着盘子里比婴儿拳头差不多大的馒头问。 古人把蒸食而吃的面食统称为馒头。 包子也算是馒头中的一种。 顾拂云笑道:“嗯,是馒头,不过正式名字叫包子,鲜肉小笼包。这是我和屋里的丫头一起做的,大嫂尝尝看。” “五妹妹,你这小笼包味道实在美味,汁液饱满,鲜嫩可口,皮薄滋润有弹性,你是怎么做到的?”朱氏完全停不住嘴了,接连吃了五个小笼包,这才依依不舍地停了下来。 盘子里孤零零地剩了三个。 顾拂云笑道:“二嫂若是喜欢,下回我再多做些,给二嫂送来。” 朱氏笑着说:“那我就厚颜谢过五妹妹了。” 耳边忽然听到青丝的咳嗽声。 顾拂云便对朱氏说:“小笼包要趁热吃,二嫂赶紧把剩下的吃了吧,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我已经吃饱了,这剩下的,也让你二哥尝尝。想必你二哥也会喜欢的。”朱氏与丈夫顾远山感情不错,有好吃的自然要一并分享的。这剩下的小笼包,本来就是给丈夫留的。 而且这个时候,丈夫也该回来了。 正说着,顾远山果然回来了。 “五妹妹又送了什么好吃的来?”顾远山大老远就瞧到顾拂云的两个丫鬟,便知道五妹妹又来了。想着这个任性妹子,已经连给自己好几回冷脸了,顾远山心头也有些不爽,但这妹子气性比自己还大,他这个做兄长的,都有些怵她了。进入屋中,一眼就瞧到炕几上盘子里的小笼包,笑道,“这是五妹妹送我的点心吗?” 朱氏端起盘子,递了过去,笑道:“五妹妹亲手做的鲜肉小笼包,刚才我尝了,味道可好了。相公你也尝尝。” 顾远山吃了一个包子,咂咂嘴:“果然不错。五妹妹什么时候练了一身好手艺?” 顾拂云等顾远山把第二个包子送进了嘴,这才埋怨朱氏:“我是特意送给二嫂吃的。” 顾远山:“……”咬包子的动作都小了许多。 第73章 面子总算找回来了 朱氏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好妹妹,真是难为你了,你哥哥惹你生气,你居然还惦记着我。真让嫂子感动。” 顾拂云斜了顾远山一眼,说:“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明儿我做了小笼包再给嫂子端过来。” 到了第二日,顾拂云让青丝给朱氏端了五个小笼包。 已经踩准了顾远山每日回来的时间,青丝去的时候,顾远山刚刚回来不久。 青丝把小笼包放到桌上,还特地对朱氏说:“昨儿二奶奶只吃了五个,今儿姑娘特地按着二奶奶的胃口装了五个,二奶奶请慢用。”她紧记着姑娘的吩咐,都没有看顾远山一眼,只对朱氏福了身子。 看着盘子里的五个小小巧巧的小笼包,朱氏又好气又好笑,赏了青丝些碎角银子。等青丝走后,对同样无奈的顾远山说:“看来我这些日子得来的口福,还是拜相公所赐。”她是聪明人,哪会不清楚这个五妹妹的把戏呢?分明就是故意报复自家相公的。 顾远山摇头苦笑:“这丫头,气性可真大。” 到了晚上,一大家子的小辈们都给老太太请安时,老太太当着大家的面拉着顾拂云的手说:“五丫头,今儿你做的那个鲜肉小笼包,味道真心不错,祖母明日还想吃。” 然后大太太周氏,二太太金氏也都表示顾拂云今日送来的小笼包确实美味,她们吃了都忍不住还想吃。 大哥顾远航也笑着说:“五妹妹有心了,小笼包味道确实不错,为兄现在想来,都忍不住流口水呢。” 顾拂云从善如流地表示,明儿让青娥借用大厨房,给大家统一做鲜肉小笼包当早餐。然后又问顾远航:“小笼包要出笼时趁热吃,重新蒸热或冷了口感都要差上一层。所以一定要精准定量。大哥哥,您准备吃多少?五个可够?” 顾远航说:“五个哪够?起码也要十五个。”小笼包那么小,一口塞一个,他起码能吃上十个。剩下的五个,呃,虽然他们这样的人家只能吃七分饱,但偶尔任性下也无所谓的。 顾拂云又问老太太,大伯父,大伯母等人,一屋子人全都笑着定了数量,这个要十个,那个要十五个,顾晓云虽然也喜欢吃,但油油的小笼包却是不敢多吃的,只要了五个。 顾拂云又问朱氏:“二嫂,你呢?你要多少?” 朱氏看了顾远山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估计要三十个,你侄子也爱吃小笼包,刚才就还吵着还想吃呢。”下午顾拂云送来的五个小笼包,有三个都进了顾远山的嘴,剩下的两个给了圆哥儿,她一个都没吃呢。 “嗯?”顾拂云斜了顾远山一眼。 顾远山苦笑,赶紧说:“好妹子,还在生二哥的气啊?” 顾拂云把头故意一偏:“岂敢生二哥的气。” “看这小嘴儿,能挂个油壶呢,分明还在生二哥的气呢。”顾远山捏了她的脸,现在他才发现,这个妹子当真生得好看,白白净净的肌肤,精致可爱,眉眼清亮,活泼中又带着狡黠,就是刚才翻白眼的动作也是那么的可爱,让人生不起气来。 这个可爱漂亮的妹子,年纪又还这么小,哪有不犯错的呢?当初自己的气性也大了点儿,现在想来实在不应该。 于是顾远山伏低作小道:“五妹妹,之前二哥是有不是,二哥郑重向你赔罪道歉。请妹子原谅二哥吧。” 顾拂云扭头,上下看他一眼,这才傲然地点头:“行吧,看你认罪态度这么好的份上,本姑娘大人大谅,原谅你了。” 老太太笑呵呵地问:“五丫头,你二哥还曾得罪过你不成?” 顾拂云说:“那是,不过孙女宰相肚里能撑船,已经不计较了。” 众人喷笑,哪有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众人请了安各自回去了,顾晓云拉着顾拂云到一边,轻声道:“你行啊,居然让二哥主动向你赔罪。” 顾拂云嘿嘿地笑了笑。 对身边的书晴呶了呶嘴,还翘了翘鼻子。 书晴唇角抽搐,低下头来。 服侍在五姑娘身边这么久,书晴多少了解了姑娘的性子,那就是面子在哪丢了,就要从哪里找回来。 之前二爷当众给姑娘没脸。 姑娘表面上不放在心上,却契而不舍地用她的方式,把面子找了回来。 期间整整用了一个月零六天的时间。 姑娘可真够记仇的。 顾晓云不动声色地打量顾拂云。 夜色下,妹子粉白的面色越发晶莹如玉,杏眼清澈,不时散发着狡黠的光茫,模样说不出的娇憨可爱,一派的小儿女姿态,有些小狡诈,又有些小脾气,却让人生不起气来。 妹子是越长越好看了,性子也越来越讨喜,顾晓云心头却带着轻愁:当初怎么就做了糊涂事呢? …… 因记挂朱薇脸上的痘痘,顾拂云次日禀明老太太,要去朱薇家一趟。 老太太说:“既然已经是结拜的姐妹,人家对你又是一片诚心,是该亲自去一趟,以表亲近。”老太太还特地让周氏安排了一辆马车和一名车夫,并两名护卫。 “天气热,车上多放些冰,要是中了暑气,可就遭罪了。” 顾家如今已由周氏掌家,周氏很快就安排了下去,单驾双轮平顶油壁小车,虽然不大,但简洁舒适,收拾得也干净。一桶冰搁在最正中,放了些盐,冰化得快,散发的寒气使得车厢像开了空调一样凉爽。 顾拂云带了书晴和青丝,与白将军,一并上了车,驶向顺恩伯府。 京中所有人都知道顺恩伯前身是朝廷招安的土匪头子,尽管招了安,但一身匪气也不容易消掉。顺恩伯府也无人登门,就连大门都是半开着的。 车夫停了马车,上前敲门,敲了半天,才有人匆匆地跑来:“你找谁?” 得知有人主动上门,还找自家姑娘,寿恩伯府的小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三确认后,这才赶紧打开大门,说:“虽然我们家夫人和伯爷早就三令五申,不允许任何人擅自登门。但这位小姐来者是客,又是大热的天,大老远来这么一趟不容易,小的便擅自作主,请姑娘进去。” 顾拂云:“……” …… 话外 上架了,宝宝们,给点鲜花鼓励鼓励呗,今天有加更福利哦 第74章 出大事了 小厮对顾拂云做了请的姿势,并说:“顾姑娘里边请,我马上去通知我家姑娘。” 顾拂云道了谢,随着那小厮(少说也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进入寿恩伯府。 进入二门里,小厮就冲空门的一个婆子叫道:“哎,李婆子,赶紧去通知我们家姑娘,就说有贵客到。” “啊,居然有人来找咱们姑娘?”那守门的婆子正昏昏欲睡来着,听闻有人找自家姑娘,一个机灵,瞌睡立时醒了,当看到亭亭玉立美貌如花肤白貌美气质高雅的顾拂云时,简直就要顶礼膜拜了。 “虽然我们家夫人和伯爷早就三令五申,不允许任何人擅自登门。但这位小姐来者是客,老婆子就擅自作主,请姑娘进来吧。” 顾拂云:“……” 顾拂云随这婆子进入二门,往里头走着,并观察寿恩伯府的布局,打扫得倒也纤尘不染,只是不若别的人家,总爱种些花草点缀其中,使园子增添些绿意和风雅,寿恩伯府几乎看不到花草,不少角落里,不是长得旺盛的冻青树,就是半人多高的仙人掌。 顾拂云又看了看那高墙,心想,要是有刺客翻墙进来,要是不熟悉这里头的路,保证被仙人掌扎得满身是刺。 嗯,看来自己回去后,也在含香院围墙下种些仙人掌,以防宵小。 一路上,居然碰上不少丫鬟,这些丫鬟也是高矮胖瘦不一的,看到顾拂云,眼睛都睁大了。 “我眼睛没花吧,这哪来的天仙般的姑娘啊?” “对呀,如此天仙般的姑娘居然来咱们寿恩伯府,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有的甚至还抬头望天。 顾拂云唇角抽了抽,都不知该如何说话了。 “咦,这不是咱们姑娘养的大白吗?”有人发现了白将军。 白将军嘎嘎地叫了几声,昂首挺胸地跃过顾拂云,大摇大摆地往前走着。 李婆子忽然拍了额头:“怎么忘了大白呢?大白是知道姑娘的住处的,那我就不送姑娘了,由大白给姑娘带路就可以了。” “哎呀我想起来了,这位高贵美丽的姑娘不就是咱们姑娘的结拜姐妹吗?”有丫鬟惊呼。 姑娘的结拜义妹亲自登门来找姑娘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寿恩伯府。 正在后院武场练习骑射的朱大虎听闻此事,对儿子朱乾道:“看看你妹子,进京才多久呀?就交到了新朋友,你也不能太落后啊。” …… 朱薇看到顾拂云,也是喜出望外,急匆匆就奔了出来,握着顾拂云的手喜出望外说:“妹妹,真是难为你了,居然不怕我这土匪窝,一个人就来了。别人都是不敢来的呢。” 顾拂云抹了额上的汗说:“不是说你们不允许别人登门吗?” 朱薇“啊”了声,拍了自己的嘴巴,然后小小声地道:“实话告诉你吧,主要是别人都说咱们是土匪窝,都不肯来。所以我们这才宣布不允许任何登门的。” 顾拂云:“……” 怪不得,刚才那小厮和李婆子,以及那些丫鬟看自己的眼神是如此的兴奋和不可思议。 书晴看了自家姑娘一眼,唇角又抽了起来。 现在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姑娘会与这土匪出身的朱姑娘结拜为结妹了。 这挽面子的本领实在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啊。 朱薇见顾拂云额上冒出热汗,赶紧说:“外头热,快随我进屋去。” 朱薇的屋子宽敞大气,三间屋子全部打通,只用屏风隔了卧室和起居室。朱薇带着顾拂云,去了后花厅。花厅一边挨着起居室,一边是清澈的湖水,远处是一大片生长旺盛的竹林,不但隔绝了太阳的热力和温度,竹林那边还有山风不时吹拂进来,俨然是一片凉快的好去处。 顾拂云坐了下来,由山,我一吹,人便凉快下来,说:“你这儿倒是凉快。” 白将军仿佛回了自己的家,居然一头就扎进水中,在湖里欢快地游着。 “白将军,你这混账东西,我正准备下水玩呢,你倒是先下水了。”朱薇站在岸边叉着腰骂。 回答她的只是白将军的扑闪着的翅膀带出来的水珠。 “岂有此理,这混蛋东西。又开始捣乱了。”朱薇又她,“白将军可听你的话?” “听话,也多亏了姐姐把它送给了我,如今啊,已经是救了我两回命了。”顾拂云无比感激。 朱薇说:“真的啊?不枉我把它送你。这么热的天,你还来看我,真是辛苦你了。” 顾拂云笑着说:“不辛苦,主要是想看看你的脸怎么样了。” 朱薇又欣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你开的药方还真管用,我不过吃了两天,感觉好多了,之前的红肿也没了,痘痘也没再涨了,你看看,是不是好了很多?” 顾拂云早已瞧到了,朱薇之前整张脸全是痘痘横行,如今痘痘全都消失,之前的红肿也没了,只留下些许痕迹,想来再过几日,便会如数淡去。 “确实好了很多,我再给你重新拟个方子,固本培元,希望不会再复发。” 朱薇喜出望外,赶紧让人拿来笔墨纸砚。 顾拂云拿起笔,又看了她胖乎乎的身材,说:“你这痘痘属于顽固性的皮肤症状,姐姐每日也要运动起来,管住嘴,迈开腿。姐姐今后每日早晚快走半个时辰,我给姐姐开的药方里还有去脂减肥的几味药,姐姐每日煎服,连续服用七日,我再来看看效果。” 朱薇双眼一亮:“还能吃药瘦下来?” 顾拂云点头:“除了一日两次服用药物外,每日早晚快走半个时辰。相信很快就会瘦下来的。” 朱薇送她的白将军,连续救了顾拂云两次命,又还分享了挣来的五千两银子,顾拂云无以为报,只能用自己的医术,给她治痘减肥。 顾拂云临走前,又还随朱薇拜见了朱薇的母亲,朱夫人。 朱夫人并不像土匪夫人,反而像个大家闺秀般温婉典雅,弯眉凤眼,圆额丰颊,与朱薇眉宇间颇像,身子略丰,却丰而不肥,再仔细瞧了,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 对于女儿唯一的小姐妹,又还是伯府千金,朱夫人很是热情,居然还打赏了顾拂云一套红宝石头面。用一个金丝楠木装着,足足有三斤多重。 打开一瞧,巴掌大的孔雀衔红宝石点翠挂珠钗,凤凰吐珠嵌红宝石金簪,红宝石银莲抹额,红宝石耳环,以及红宝石吊坠赤金项圈,铰金丝嵌红宝石手镯一对。 顾拂云赶紧关掉匣子,递了过去:“夫人,这太贵重了,拂云实在不敢要。” 如此贵重的头面,少说也要值上万两银子,就是公侯之家怕也舍不得送出如此贵重的头面,只做个见面礼。 朱夫人说:“你是薇薇唯一的结拜妹妹,便算是我的半个女儿,我身为长辈,送些礼物给晚辈,有何不可?快莫如此,赶紧收下吧。” 朱薇也把匣子重新交到顾拂云手上,说:“好妹妹,你就收下吧,我娘别的没有,就是首饰特别多。妹妹听说过千金阁吗?那就是我娘的产业。” 顾拂云惊讶至极,千金阁可是京城最负盛名的金玉楼,临街五间大铺面,分上下两层楼,里头的金银珠饰应有尽有,在京城已颇有些年头了。没想到,这间大铺面,居然是朱夫人的产业。 朱夫人这是土匪夫人吗? 怎么摇身一变为千金阁的老板了? 不过最终顾拂云并未收下,要是自己接了,等朱薇来自己家里,母亲可找不出这么贵重的礼物送朱薇啊。 但朱夫人热情不忍拒绝,顾拂云只好实话实说。 朱夫人便笑了起来:“真是个实诚的孩子。这是伯母送你的,没别的意思,收下吧,是伯母给你的见面礼,以后不会再送了。” 顾拂云不好再坚持,这才收下,并道了谢。 一个婆子急匆匆进来,对朱夫人道:“夫人,宫中传来消息,华贵妃殁了。” 不止朱夫人惊讶,就是顾拂云也惊讶至极。 在这个时代呆了也有四个多月了吧,顾拂云多少知道当今天子,有一后一贵妃并无数妃嫔,但皇后膝下无子,只一个五公主,便被太子的生母华贵妃生生压了一头,不但代掌凤印,统领后宫,连圣宠都要甩皇后几条街。 今上膝下存活下来的只有两个儿子,顾拂云恶意地猜想,剩下的估计都被皇帝的小老婆给暗磋磋地害死了吧。 而这唯一仅剩的两个儿子,长子还残废了,次子是华贵妃所出,已被立为太子。因是今上唯一的儿子,尽管太子能力平庸,因是唯一的储君人选,地位还算稳固。 不出意外,太子登基做了皇帝,华贵妃母凭子贵,必定是实权在手的皇太后。 华贵妃因是太子生母的身份,在后宫中多有跋扈,后宫诸人都敢怒不敢言。 好些外命妇都还受过华贵妃的气,甚至受过沐恩伯府的气。 沐恩伯府是太子外家。 今后太子登基做了天子,沐恩伯府就会改为沐恩侯府了。 汤乔氏那副巴结上了沐恩伯府就自觉高人一等的嘴脸让顾拂云格外讨厌。 所以,顾拂云比任何人都还幸灾乐祸于华贵妃的殁逝。 ------题外话------ 二更 第75章 惊慌失措 朱夫人先是掀了眉毛,最后又说:“就这样死了啊?也太便宜她了。” 顾拂云抬头看了朱夫人,华贵妃虽然了,但太子还在呢,她这么公然表达自己的开心,会不会被太子穿小鞋? 大概知道顾拂云的想法,朱夫人笑道:“华贵妃身子健康,太医院的人都已收买了大半,好端端就暴毙了,显然是被暴毙的,我自然是要高兴的。” ……好像,也还有些道理。 但也不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啊。 看破不说破,是每位大家闺秀们和诰命夫人们的必备技能呢。 朱薇说:“现在可是三伏天呢,这华贵妃死了,娘是不是还得进宫哭灵啊?” 华贵妃位份仅次于皇后,又是太子的生母,如今殁逝,宫中是要举办盛大的祭奠活动,四品以上文武官员、外命妇,都要入宫祭奠,这种热死人的三伏天,绝对是一件苦差事。 顾拂云开始担心起自家祖母了,老太太今年六十岁了,虽然身子骨健康,也不知能否捱过去。 朱夫人说:“既然是暴毙,肯定是犯了别的什么错处。且等着吧,如果皇上要给太子体面,肯定会下旨的。不下旨那就再好不过了。” 顾拂云看着朱夫人,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就说得这样直白,也不怕我四处宣扬。 朱薇送顾拂云出府时,顾拂云实在忍不住,便轻声问:“伯父没有教伯母和姐姐,隔墙有耳吗?” 朱薇看她一眼,捂唇轻笑:“真是个傻丫头,我娘这是没拿你当外人呢。” “可是,这些话也是不能随便乱说的啊。”顾拂云虽然才来这个时代几个月,已深深明白,天家私事,大家都怕祸从口出,隔墙有耳。就是亲近之人,也只是点到为止。 朱薇说:“我相信妹妹的为人,不会到处乱说的。更何况,咱们家虽然人不多,却与铜墙铁壁差不多了,谁敢在咱家偷听?除非活得不耐烦了。” 顾拂云四处打量,就是普通的墙围,普通的地砖,丫鬟小厮也没几个,府里侍卫更是鬼影子都没一个,这离铜墙铁壁是不是太遥远了? 朱薇神秘一笑,又轻轻点了她的额头:“真是个傻子。” …… 顾拂云带着轻松的心情回了顾家。 但回到顾家,老太太却是不轻松。 原来,在顾拂云回来的路上,皇帝已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旨抄了华贵妃娘家沐恩伯府,华家男女老少,一百多口人,上至六十老夫人,下至三个月大婴儿,全都捉拿下狱,无一人幸免。 奉旨抄家的居然是大内侍卫统领楚锐,和禁卫领统梁晗。 华家不止抄家,举族下狱,甚至牵连三族,足足六百余人。 所有人都从中感到了不寻常之处。 显然,沐恩伯府必定涉及谋反,才会被帝王下令铲除。 连太子的面子都没有给。 失去了生母的庇护和外家的支持,太子的地位和声望也将受到沉重打击。 皇帝只有寿王和太子两个硕果仅存的儿子,寿王身有残疾,早已失去竟争资格。太子几乎是毫无悬念地被立为储君。 以往无论华贵妃与皇后如何斗法,皇帝都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给足了太子脸面。 此次不同寻常,大家很快就猜到,沐恩伯府谋反,太子是否也参与了? 顾拂云也在用她有限的政治细胞想了一圈,便安慰神色凝重的老太太:“祖母,这是好事啊。不然贵妃殁逝,外命妇还得进宫祭奠呢,这大热的天,不知要遭多少罪呢。如今看来,祖母是不用进宫受那份罪了。” 众人一听,可不是这个理嘛,于是气氛又活络了起来。 大热的天,大家都不愿进宫受那份罪。 老太太脸色也好转起来,笑骂道:“就你想得长远。”但很快又长长叹了口气,“储君不稳,朝堂必乱啊。” 顾家诸人心头又是一禀,他们都是经历了上一届夺嫡之争,因为被扫了台风尾,过了几年艰难岁月,要不是今上仁慈,恢复了顾家爵位,后果不堪设想。 大老爷顾高云说:“母亲,儿子不过五品的小官儿,咱们家也只是普通勋贵人家,只要安分守已,不参与任何夺嫡之争,想来是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众人深以为然。大老爷只是五品的小官儿,二老爷外放未归,三老爷只是任的闲职,顾家姻亲旧故,大都只在中下层圈子里混,那些夺嫡的势力怕也瞧不上顾家的。 老太太点头:“老大说得对,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个稳。”目光缓缓打量儿子媳妇,以及孙子孙女,说,“从现在起,所有人务必谨慎言行,低调行事。” …… 与顾家的轻松不同,护国公府却是乌云滚滚,电闪雷鸣。 一向不过问朝堂事的楚老夫人赶紧差人去打听楚锐是否回来,而楚夫人也是心跳如雷,一颗心怎么也无法安稳地放回原处。 她的二郎,可就是太子的人马啊。如今太子生母和外家出了如此大事,受影响最大的必定是太子。二郎紧跟太子步伐,太子要是不好了,她的二郎岂不要受牵连? “二郎呢?二郎去哪了?赶紧派人去找。”楚夫人像无头苍蝇一样,连连下命。 老夫人不悦地看着楚夫人,重重拍了几子,怒道:“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还这么的不稳重?给我坐好。天还没塌呢,光着急有什么用?” 楚夫人被骂得下不来台,她扭着帕子哭道:“老太太,我还不是担心二郎吗?太子外家出了这样的大事,太子那边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二郎会不会也受太子牵连啊?” 老夫人冷声道:“你慌什么?不是还有大郎吗?等大郎回来仔细问了不就清楚了。” 对,还有大郎。 大郎是天子红人,就算二郎受了太子牵连,还有大郎,有大郎在,二郎应该不会有事的。 楚夫人心下稍安。 又有丫鬟进来禀报:“世子爷差人递话给老夫人和夫人,外头的事请老夫人和夫人不要着急。世子爷现在去办一件私事,很快就回来。” 老夫人一颗心便落了肚,说:“大郎既然说没事,那便没事了。刘氏,你也别急着上火了。” 楚夫人果然放下心来。 那丫鬟又道:“世子爷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居然发现了当年偷了夫人御赐之物的吴妈妈的线索,世子爷特地让人去追了。还让奴婢特地来告诉夫人一声,至多明日,就会把吴妈妈捉拿回来,到时候任凭夫人处置。” 楚夫人双眼一黑,几乎晕倒。 第76章 为兄弟求情 赵妈妈赶紧扶住她,脸色微变:“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楚夫人扶着花梨木交椅扶手,强自镇定道:“我没事,只是太过激动了。” 老夫人说:“看你脸色不大好,人也瘦了一圈,可是没休息好?” 楚夫人点头:“是,最近天热,没什么胃口。” 找了个理由,楚夫人回了自己的院子,屏退屋子里的丫鬟,紧抓着赵妈妈的手说:“快,赶紧差人,务必要把二郎找回来。告诉他,我这儿出了天大的事。” …… 楚铄是在未时中回的护国公府。 下了马后,入了大门,在一众小厮的恭敬声中,大步流星地走了。 敛墨都差点跟不上他的步伐。 楚铄回了自己的院子,找了个理由让敛墨退下,那身优雅入骨的贵公子形象便散了架,软趴趴地摊在了太师椅里。 他面如死灰,双唇发白,四肢轻颤。 他不甘心啊,那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就失败了呢?还把太子生母和外家全给牵连了。 当时他正与太子秘密商议如何弥补之前失败的计划,便听到皇帝已下令查抄沐恩伯府,华贵妃已被赐死的消息。 当时太子就失了一半的魂,他本人也是利剑高悬,骇得面无人色。 后来太子被皇帝派来的人叫走了。 亲自来请太子的,正是他的好兄长啊。 楚铄大口喘着粗气,他现在还记得他那兄长的眼神,冰冷到没有任何生气,就像一头没有感情的野兽。在临走前,才给了自己一个毫无感情的一瞥。 楚铄全身冰冷,手足发凉。 太子被楚锐亲自带走,怕是不会有好下场了。 而他这太子身边的狗腿子,估计也不会有好下场。 不过,很快,楚铄又镇定下来。 谋反是诛九族的死罪,他是护国公府的二公子,如果真的涉及谋反,整个护国公府都要受牵连。想来他的好兄长,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为了整个楚家,说不定他还得替他开脱罪行,或隐瞒。 但是等他回来后,肯定会狠狠收拾自己。 不过楚铄并不怕。只要有母亲在,还轮不到大哥来教训他。 楚铄这么一想,又恢复了镇定,让人进来服侍他洗嗽,重新穿戴妥当,去了楚夫人的院子。 重新出现在人前的楚铄,一袭华丽锦衣,象征身份的紫金玉冠,镶红宝石的玉带缠腰,莹润夺目的压袍羊脂玉,连手腕上的玉板指,都是鲜亮贵气。 经过的丫鬟仆妇无不偷瞄,小声惊叹:“咱们二爷越来越英俊了。” …… “二郎,你没事吧?”看到儿子进来,楚夫人箭步冲了过来,上下打量楚铄,一身锦衣华服,衬托得贵气优雅,楚夫人稍稍放下心来。 “娘,对不住,让您操心了。”楚铄轻言细语地说,“刚才大哥说要收拾我。” “他收拾你做什么?”楚夫人眉毛一竖,厉声道,“他敢!” 楚铄叹了口气:“母亲偏疼儿子,早就惹得大哥不满。这回我是受太子连累,大哥肯定会借机收拾我的。” 楚夫人说:“赶紧与我说,太子究竟怎么回事?” 楚铄沉默了下,说:“估计,不大妙。” 楚夫人脸色一白,又赶紧捉着儿子的衣袖:“那会不会牵连你啊?” “这个,就得看大哥的心情了。”楚铄苦笑着说。 楚夫人脸色变了数变,心头做着天人交战。 …… 到了晚上,皇帝的雷怒之怒依然在延续。 被立为储君整整九年的太子,居然也被皇帝下令抓了起来,并下了大狱,连太子的两儿两女,包括太子妃,侧妃,东宫上下百多人,全一锅端。 太子被废,理由是谋逆! 也有朝臣连夜入宫求见皇帝。 太子是储君,储君被废,国本动摇啊。血腥的夺嫡之争又将把朝堂弄得乌烟障气,血流成河。 皇帝膝下只有寿王和太子,太子被废,皇帝膝下无子,就得从宗室里过继,到时候整个宗室子弟又将陷入血腥的争夺当中。 这是朝臣所不愿看到的。 太子谋逆,赐死就好。 但可以培养皇长孙啊。 太子本来就资质平庸,又犯谋逆罪,死有余辜。 但皇长孙还可以培养的嘛。 只是,这些忧国忧民的朝臣入宫面圣不久,便急匆匆地出了宫,对太子被废一事,三缄其口,就连替皇长孙求情的话也没了一句。 …… 处置了太子,皇帝心情很不好,但还不至于牵怒身边人,不过是踢飞了一个小杌子。 对于此次立了大功的楚锐,还是论功行赏。 但楚锐却跪了下来,请皇帝恕罪。 皇帝愣了愣,说:“衡山何罪之有呀?” 楚锐似是难以启齿,但最后还是向皇帝磕头道:“此次太子谋逆,太子身边幕僚也有参与其中。” 皇帝说:“朕知道。明日楚卿再带人去抄家抓人便是。”这帮人中,有四个是京里的勋爵人家,刚好他对这些根深叶茂又为非作歹的世家已极为厌恶,趁机抄家灭族,还能充盈下国库,节省开支。 楚锐抬头,艰难地道:“皇上,臣的二弟……也参与其中。”然后又痛苦地低下头来。 皇帝反而笑了起来,他早就知道太子谋逆,楚铄也有参与,只是一直没有吱声,冷眼看着楚锐会如何处置这件事。 “涉及谋反,按律要抄家灭族。”皇帝声音听不出喜怒。 楚锐额头触地:“请皇上明鉴。楚家忠于朝廷,从无二心。二弟却干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也是臣疏于管教之故,臣不为二弟辩解,只求圣上看在楚家满门忠烈的份上,饶楚家上下百口人性命。” 皇帝问一旁的大太监:“杨海,你怎么看?” 杨海说:“依老奴之见,其实这也怪不得楚世子。一个不受母亲疼爱的长子,偏继承了世子之位。一个受母亲偏疼的次子,却无缘世子之位,谁也不会甘心。楚世子一直在皇上身边当差,这阵子更是忙得脚不点地,前儿个生了病也一直坚持当差。可这楚二公子,京城谁不知楚夫人偏疼楚二公子?这被父母偏疼的子女,多少会有些不切实际的野心。” 皇帝当然知道这些,反而同情起楚锐来。 ------题外话------ 四更 第77章 忧虑 “有这等偏心的母亲,也是难为你了。”看在楚锐此次立了大功的份上,皇帝便放过楚铄,并把处置楚铄的决定权交给楚锐。 “衡山,你说你这个二弟该如何处置?” 楚锐抿了抿唇,良久才道:“臣愿拿此次微薄之功,换取二弟一条性命以及楚家上下灭门之祸。请圣上恩准!” “准了。” “谢皇上圣恩。”楚锐又磕下头来。 …… 楚锐出了宫,回到护国公府,已是深夜。 但仍是有候在二门处的丫鬟上前提醒楚锐:“世子爷,夫人吩咐了,世子爷回来后,无论多晚,都要去夫人那一趟。” 楚锐身后的周青面带怒色。 世子爷出身入死才挣下了这份功劳,却舍弃此次的封赏换取二爷性命,以及灭家之祸,夫人不感谢也就罢了,居然还在摆长辈架子。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事情明天不能再说吗? 楚锐对那丫鬟说:“对母亲说,我拿此次功劳换取二弟死罪和楚家灭门之祸,皇上已经同意了。让她不必再担心二弟。” 等丫鬟走后,周青再也忍不住,替楚锐打抱不平。 “夫人太过分了,在她眼里,就只有二爷是她亲生的,世子爷难道就不是她亲生的吗?” 楚锐冷冷一笑,说:“母亲嘛,自然是我亲生的。” …… 知道大哥已经把事情摆平,楚铄松了口气。 楚铄对楚夫人就越发孝顺了。 楚夫人一边爱怜地摸着他的头,一边说:“这回也是你运气不好,谁知那太子会是这么的不中用呢?不过你也别太灰心,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她始终认为自己的二郎是最优秀的。 并不比大郎差。 楚铄也是如此认为。 …… 因太子谋逆,之前的东宫属臣,全受了牵连。 京城又消失了四户勋爵人家。 抄家灭族,资产充公,皇帝倒还仁慈,除了主谋被处斩外,其余全被发配三千里,无大赦不得回京。 护国公世子楚锐亲自带着人马抄家。 楚锐的大名响彻帝都。 不止深得帝宠,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六亲不认也是出了名的。 其中被抄了家的两户勋爵人家,与楚家还是姻亲关系。 楚锐都毫不犹豫地把人打入大牢,被他的表姨母指着鼻子大骂狼心狗肺,还被楚锐一个鞭鞘打过去,半边脸肿得老高,牙齿和着血水喷了一地。 对面永寿伯府的赵大姑娘便跑来串门子,说起了楚锐的丰功伟迹:“……楚世子实在太冷酷无情了,那忠勇侯夫人孙氏,还是他的表姨母呢,与楚夫人平日里感情可好了,没想到楚世子连亲戚情份都不顾,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就让人拿下。可怜孙氏,平时养尊处忧,几时受过这等折辱?原本还求情,说看在往日的亲戚情份上,放她们母女一马,给一份体面,就不要拿铁莲锁了。楚锐却二话不说,全都锁了。孙氏气得全身颤抖,大骂他狼心狗肺,六亲不认,今后一定要遭报应。楚世子就大怒,一个鞭鞘抽过去,孙氏半边脸肿得老高,口吐鲜血,当场就晕了。” 顾轻云拧着帕子,轻声问:“真有这么凶狠?” 赵大姑娘狠狠点头:“我的丫鬟去外头买金丝绣线,回来途中亲眼所见,这还有假?” 又看着顾拂云,“真佩服五妹妹呢,以后嫁入护国公府,有楚世子护着你,看谁还敢欺负你啊。” 顾拂云哪会不清楚她话里的意思,不外乎是想看她的笑话。当初要不是她算计楚锐,不然哪会与楚锐定下婚约,这般进得门,楚锐不厌恶她才怪。说不定看她不顺眼,也给自己来这么一鞭,估计不死也会掉半条命。 赵大姑娘又说:“那孙小姐也是出了名的大美人呢,就那么楚楚可怜的跪在他面前,请求他看在亲戚情份上,救她一条命。楚世子也是看都不看一眼,就让人直接锁拿入狱,那孙小姐国色天香的美色,都无法激起他的冷香之玉之心,足可见为人之冷酷。” 赵大姑娘扬长而去。 顾拂云满心无奈,还彷徨。 顾晓云安慰顾拂云:“你别听她的胡言乱语,她这分明是妒忌你呢。楚锐武艺高强,也只能用到外人身上。你将是他名媒正娶的嫡妻,倘若把他的冷酷当真用在你身上,那便是他的不是。我大盛朝律法可不是摆设的。” 顾轻云迷惑:“三姐姐,有句话叫家丑不可外扬。” 好些被丈夫殴打的妻子,大都是忍气吞生的,真要是闹出来,固然会让男人脸面扫地,可她本人又还有什么脸面呢? 顾晓云冷笑:“脸面是一回事,自己的性命是一回事。实在过不下去,大不了告官和离,丢人总比丢命强。” 顾悠云瞪圆了眼珠子道:“话是这么说不假,可又有哪个女子,真的提得起胆量与男人闹和离呢?” 顾轻云也点头,能够与男人和离的,就算是男方的过错,可想要轻易和离也是不可能的。除非女方家门弟比男方家高。 顾拂云也有些沮丧。 顾舒云拧着帕子,冷笑道:“活该,自作自受。” “六妹妹,你是巴不得五妹妹过得不好?”顾晓云皱眉 顾舒云昂着脸,冷道:“一家子姐妹,我自然是盼着大家把日子过好,可若是动了歪心思,最终却自作自受,可就由不得我毒舌了。” 顾晓云悠然道:“歪心思?什么歪心思,麻烦六妹妹说来听听。” 顾舒云抿着唇,不说话。 “那件事五妹妹固然有错,也不过是顽皮落水,长辈们已经训斥教导过了,五妹妹额上的伤疤还在那儿呢。哪有做妹妹的指着鼻子骂的道理?身为大家闺秀,就是这样的教养吗?” 顾晓云一通训斥,顾舒云立时没了言语,忿而起身走了。 顾轻云歉然对顾晓云顾拂云道:“六姐姐就是这个火爆脾气,我去劝劝她。” 顾晓云揽着顾拂云的肩膀,看她耷拉着脑袋,也颇有些心疼,说:“日子都是用心过出来的,你也别太放心上,船到桥头自然直。” 顾拂云抿了抿唇,她能不担心吗?楚锐不喜她,楚夫人又一心想置她于死地,可以想象,她嫁入楚家会是如何的水深火热。 并且大家都知道她嫁进楚家是用了心机手段的,日子过得下去还好,要是过不下去的话,被楚锐打了一巴掌,或被楚夫人磋磨立规矩,都只能途惹他人笑柄罢了。 不过顾拂云也没有悲观太久,三姐姐说得对,船到桥头自然直。 ------题外话------ 五更 第78章 赏赐 外头全是有关楚锐的传说,但顾家相对来说,还比较平静。 太子被拉到了菜市口斩首示众,血溅三尺。除此之外,还有之前跟随太子的几位世家子弟,一共六人,便有五人全被斩首。这五人背后的家族也倒了血霉,全都抄了家,举家流放三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 唯一没有被斩首的,便是护国公府二公子楚铄。 “人家就是好命,明明也参与了谋逆,可因嫡兄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这回又立了大功,皇上看在楚世子的份上,也就放过了楚铄。” 顾晓云看着顾拂云,认真地说:“所以说,这楚锐也并非真正的六亲不认。” 刚好又是男人沐休的日子,顾晓云这话也是说给顾轻云听的。 顾拂云已经给自己想好了退路,倒是不去过问楚锐如今的名声是恶霸还是冷酷,一心在想,皇帝处理完这些糟心事,是不是该论功行赏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皇帝的赏赐便下来了。 顾家已有多年没有接到过圣旨了,这回圣旨上门,全都懵了。这阵子四位勋爵外加一户清贵之家的灭族并消失,已让大家谈圣旨色变。 好在,这是封赏圣旨。对顾拂云好一通褒奖,并赏两座山头,纹银五百两,黄金一百两,另还有不少金银玉器布料绸缎等赏赐。琳琅满目,摆了几大箱子。 看着几大箱子的赏赐,众人眼都直了。 顾晓云捏着顾拂云的脸蛋:“好端端的皇上怎会赏赐你?” 顾拂云赶紧说:“帮了皇上一点点小忙。” 老太太便没有再多问。此次的御赐之物,琳琅满目,无不珍贵稀奇,随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显然,五丫头不止是救了五公主,应该还立了别的功劳。 老太太按下心情,看着诸人那羡慕妒忌的神色,说:“这是圣上赐给五丫头的,自然由五丫头作主。把御赐圣物全抬去含香院。” 二太太金氏妒忌得眼都红了,赶紧说:“老太太,五丫头是咱们顾家的姑娘,这些赏赐理应入了公中才是。”她的两个儿子至今还未成婚呢,要是拿一两件御赐圣物出来充面子,做定亲信物,必能抬高身份。 大太太周氏也有些眼红,但还不至于像金氏这般眼皮子浅,闻言只是冷笑一声,说:“二弟妹,之前你娘家也送来了不少好东西,怎的不一并入了公中呢?” 金氏出身四品官员之家,虽比不过出身名望族的周氏,却也吊打普通小官吏之家的乔氏,闻言便说:“那是我娘家送我的,怎能入公?” 周氏便说:“这些全是圣上赐给五丫头的,又怎能入公?” 金氏说:“那不一样。” “怎的不一样?”老太太声音冰冷。 金氏还是比较惧怕老太太的,声音就小了许多,讷讷道:“老太太,媳妇也是为了顾家好,咱们家姐儿哥儿都长大了,婚姻嫁娶支出频繁,我这不也是为了整个顾家着想嘛。” 老太太冷声道:“隔房的婶娘居然贪图侄女御赐之物,要是传出去,你不要脸,我还要呢?恒哥儿程哥儿有你这样的娘,真是替他们蒙羞。”又对二老爷顾高杰斥道,“看你娶的好媳妇,还是清贵之家的小姐呢,眼皮子竟这样浅,书香门弟的风骨喂狗了吗?真真是丢死人了。”拂袖走了。 顾高杰被斥得面红耳赤,瞪了金氏:“不成体统。”也跟着拂袖走了。 金氏被骂得下不来台,便扭着帕子哭对周氏道:“我还不是为了顾家好……五丫头得了这么多好东西,难道不应该分些给公中吗?怎能一个人独自享用?未免也太自私了。” 乔氏有些不豫,不过还是说:“二嫂,你这话就不妥了,阿拂又没说不分给大家,你就这么给阿拂扣上自私的帽子,哪有做长辈的风范?” “娘,上行下效,是说不得假的。”顾拂云说,“二婶,还真让您说对了,我就是这么的自私呢。” “我虽然自私,却也比不得二婶,至少我不会眼红别人,就逼着人家把好东西充公。大伯母,二婶婶真的是书香门弟出来的吗?怎的堂而皇之当起了强盗?” 顾拂云没有与金氏客气。这种人她可是见得多了,对于这种道德婊,是不能客气的。你越与她客气,她越蹭鼻子上脸。她是于佳惠,不是真正的顾拂云,才不会为了所谓的“大方”之类的名声委屈自己,她就要自私,怎么了?你来咬我一口啊? 金氏气得手足发颤:“五丫头,我好歹是你的长辈,你就这么与长辈说话的吗?” 顾晓云毫不客气地道:“二婶婶在指责五妹妹之前,可有想过你是长辈?堂堂长辈,竟然公然打起侄女御赐之物的主意。这比自私更让人不齿吧。” 金氏被指责得下不来台,怒瞪着乔氏:“三弟妹,你可是养了两个好女儿啊,攀了高枝,就不把长辈放眼里了。” 顾晓云的未来夫家是礼部左侍郎府的次公子,顾拂云还是护国公世子爷未过门的妻子,在顾家几位姑娘里,三房的两姐妹确实是攀了高枝。 乔氏正要说话,被顾晓云拦住:“我和五妹妹之所以能攀高枝,那是因为祖母和我娘教得好。我们姐妹的婚事也是祖母订下的。三婶婶若连这个都要眼红,何不自己生个嫡女出来。光欺负我娘做什么?柿子捡软的捏吗?” 顾拂云看向顾晓云,这个二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不过这话说得漂亮。 金氏这个爱犯红眼病的人,是病,得治,并且还要狠狠地治,可不能惯着,越惯越蹭鼻子上脸呢。 金氏气了个仰倒。 顾拂云不理会金氏,对乔氏说:“娘,我先把东西整理一下,呆会儿再孝敬给祖母,还有家中的诸位长辈。我是个自私的人,二婶婶就别指望了吧。” 又笑着对姐妹们道:“三姐姐,六妹妹,七妹妹,过会儿来我院子里玩啊。”并指挥着下人,把东西全抬去了她的含香院。 顾轻云顾舒云矜持地点头,与周氏一道走了。 周氏私下对两姐妹说:“我是看出来了,五丫头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一会儿你们去了五丫头院里,也别多说,人家给你们什么你们就接着,千万别学你们二婶婶,眼皮子忒浅。” 顾轻云轻哼:“谁稀罕她的。” 周氏沉下脸来:“御赐之物,不要白不要。虽然娘让你们不要学三房的眼皮子浅,但也没必要假清高,与财物过不去。” 顾轻云这才没有再说话。 含香院,丫鬟们都忙碌开了。书晴领着青鸿,指挥着底下丫鬟把所有御赐之物重新登记造册,过于贵重的重新写一篇,适合送人的则另放写了个册子,地契和赏赐的黄金白银则收进了柜子,并上了锁。珠饰头面是需要与姐妹们分享的,绫罗绸缎则送两匹遍地金妆花锻面的料子给了周氏。 “这几匹料子给大伯母送去,请裁缝上门,给咱们姐妹量了尺寸,一人做一套衣服。”顾拂云又指着另外一匹颜色稍深些的姜黄色妆花锻面,“告诉大伯母,这匹料子,是特地孝敬给祖母的,剩下的料子请大伯母裁夺。” “这些人参和鹿耳全留下来,燕窝分半斤给祖母送去。”剩下的燕窝自然是自己吃了。燕窝可是兹补美容养颜的好东西呢,不吃白不吃。 “以后每日给我熬上三碗银耳燕窝红枣粥,记住啊,每日熬三碗。”顾拂云对青娥说。 青娥问:“为什么要熬三碗呢?” “我一碗,我三姐姐一碗,母亲一碗啊,笨。”燕窝可是好东西,一般人家还不大吃得起呢。这皇帝真大方,居然一口气赐了两斤下来,送了半斤燕窝给老太太,剩下的燕窝,一顿用一两,也足够吃上一两个月了。 把该分的都分了后,顾拂云这才让人去请了几位姐妹来。 很快,大房的顾轻云,顾舒云,顾晓云都来了。 二房的顾悠云却是没有来,她就是想来,也不敢来啊,顾忌着嫡母金氏的脸面呢。 顾拂云指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珠饰对几位姐妹说:“姐妹们赶紧来,一个人挑选两件吧。” 顾轻云已经知道顾拂云送了两匹遍地金妆花缎给母亲,要给她们姐妹一人裁一套衣服的事,拿人手短,对顾拂云的不满便消散了大半。如今又瞧着满桌子的珠饰,不是赤金便是镶百宝的,凤簪,钗子,耳环,镯钏……林林种种,看得人眼花缭乱。 顾晓云也不客气,挑了一件最大的点翠镶红宝石的挂珠钗,以及赤金凤簪。 顾轻云轻笑着说:“五姐姐让我选,那我不客气了啊。”学着顾晓云,选了个挂珠钗和孔雀衔珠的偏珠钗。 顾舒云则选了一套东珠蓝宝石耳环和镶了蓝宝石的赤金凤簪。 顾拂云问大家:“再给大嫂二嫂选一件首饰吧,你们说该选什么样的呢?” 顾晓云说:“大嫂的喜好得问六妹妹和七妹妹,至于二嫂,我觉得这个点翠镶玉的金步摇就挺适合她。”朱氏每次外出都会插一支步摇在发髻上,用以约束走路过快的步伐。 顾轻云看了桌上剩下的珠饰,说:“这个红宝石抹额就适合大嫂。” 大嫂蒋氏额头生得有些宽,是以各种各样的抹额便成了蒋氏的重要妆束之一。 顾拂云拿把金步摇和红宝石抹额分别拿了起来,让顾晓云和顾轻云代为转送。 “你不亲自送吗?”顾晓云问。 “不了,天气热,我才不受那份热。”顾拂云又问顾晓云,“四姐姐那,要不要派人给她送些过去?”姐妹之间,也容易患均而不患寡。其他姐妹都送了,唯独没有顾悠云的份,心宽的人还没什么,但这顾悠云的心眼儿可不怎么大呢。 顾晓云想了想说:“还是算了吧,若是让二婶婶知道了,四妹妹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要送也只能私下里送,别让二婶婶知道。” 顾拂云与顾悠云姐妹感情较淡,加之顾悠云又是庶女,平时也不大与她们玩在一起,顾拂云见姐姐都这么说了,便作罢,不再提及顾悠云。只随意选了两件首饰,交给书晴,让她打发小丫鬟,私下给顾悠云送去。 ------题外话------ 六更,我要票票,我要收藏,我要鲜花,反正啥都要 第79章 下毒 皇帝接连查抄了几大世家,正弄得人心惶惶,忽然重赏顾拂云,反倒成为最热门的话题。 老太太心中也高兴,有帝王的赏赐,对顾家哥儿姐儿们的婚事都是相当有利的。 顾悠云很快就订下了亲事。 大理寺右少卿家的次公子。 正四品的实权高官,对于顾悠云这样的庶女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就连大太太和周氏都认为是沾了顾拂云的光。 老太太深以为然。 唯独金氏有些不爽。 因为顾悠云只是一介庶女,如今攀了高枝,今后就不怎么好拿捏了。 …… 次日,皇后的赏赐也下来了。 顾家人再一次接了旨,这回看顾拂云的目光已是震惊和敬畏了。 得了皇帝的赏赐已是祖坟冒青烟,又还得了皇后的赏赐,这在京里的诸多贵女当中,绝对是头一份。 皇后的赏赐也很实在,一套镶百宝的赤金点翠头面,一对成色极好的碧玉手镯,还有几匹时下流行的金丝刺绣云罗缎,市面上顶三十两银子一尺。皇后却是送了整整六匹。 用紫檀木的匣子装着,由宣旨太监亲自交给顾拂云,笑容满面:“这是五公主特地让咱们转交给顾姑娘的。” 顾拂云接过,老太太让人把早已准备妥当的红包递了过去。 小太监很是高兴,又说了些恭喜话,便走了。 众人无不羡慕。全都盯着这匣子,也不知里头装了什么。 五公主居然也有赏赐,也不知这五丫头怎么就搭上了五公主。 金氏尽管眼红,但因上回被顾拂云毫不留情面地刺了一回,却是无论如何也是不敢说上半句了,只揉着膝盖,唉哟唉哟地说“年纪大了,跪得我膝盖疼。” 没有得到过这死丫头的好处,却还要负责跪地相迎,真是气死她了。 皇后赏的东西不多,也就一套贵重的头面,和一对碧玉手镯,周氏把目光看向那几匹金丝妆花云罗上头,暗自估量了下,这东西太珍贵了,估计也没两个女儿的份了,便笑着指挥下人把东西全送去含香院。领着两个女儿走了。 老太太见状,暗自点头,不愧是顾家的宗妇,够大气,够稳重。 于是老太太对顾拂云说:“这些东西收好,今后全陪嫁到护国公府去。护国公是何等的门弟,有了这些好东西,也不至于让人看轻了去。” 私底下,顾晓云问顾拂云:“五公主送了你什么好东西?” 面对自己的亲姐姐,顾拂云也没有藏着掖着,把匣子打了开来。 “银票?”顾晓云惊呆了,两张面额五千两的银票,盖有皇家第一钱庄盛鸿钱庄的印章。 就是乔氏也惊得目瞪口呆:“五公主干嘛要送你银票?” 她活了这么把岁数,又是伯府家的三太太,还没见过五千两面额的银票呢。并且她这些年私蓄加起来,也不过两三千两银子而已。 当初长房嫡长女顾修云,嫁的是永平伯府,公中也不过三千两的陪嫁。乔氏也明白,老太太和周氏应该私下还补贴了不少。但周氏出身名门望族,嫁妆丰富,而自己嫁妆单薄,两个闺女在嫁妆上,肯定是不及顾修云的,心头正暗自发愁呢。小女儿居然已有了这么多银子了。 “好歹帮了五公主一点小忙。”顾拂云没有多说,把其中一张银票递给乔氏,“姐姐要出嫁了,娘手中也并不宽裕,这银子就给三姐姐做嫁妆吧。” 乔氏其实是很想收的,可又觉得对不住小女儿。 顾晓云说:“这怎能行,妹妹你孝敬给母亲,母亲收着便是。但没必要给我啊,我身为姐姐,哪有用妹妹银子的道理。” 顾拂云说:“我打听过了,那云家长房媳妇,人家可是有八十八抬的嫁妆呢。姐姐少说也要弄个六十六抬,也不能太过寒碜了,不然人家肯定要笑话姐姐的。” “姐姐嫁的是文官,讲什么攀比排场。没得被人家说成是暴发户。”顾晓云知道文官们的性格,不若勋贵之家一味讲排场讲奢华讲气派,文官只讲究名声和底蕴,可不想把自己弄成暴发户让婆家笑话,死活不肯要。 顾拂云说:“换成良田铺子也是可以的,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京郊的良田不过八两银子一亩,五千两银子少说也能买上六百亩田,给姐姐陪嫁两百亩良田,每年收上几十两租金,至少够花用了。 顾拂云得了帝后丰厚赏赐的事,大京城还掀起了不小的议论。 皇帝已有多年不曾赏赐过贵女了,因为平时大都由皇后赏赐。这回由皇帝亲自赏赐,一些擅钻营的人便觉得此事非同寻常。 要不是顾拂云已与楚锐订下了婚约,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揣测。 …… 护国公府也听说了顾拂云受帝后赏赐,楚老夫人倒也高兴,这顾氏是媳妇私自作主订下的,她原本并不满意,但能够得帝后赏赐,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便对楚夫人道:“算你有点子眼光。” 楚夫人却是有苦说不出。 但她心中更慌的还是吴妈妈。 昨晚她就听丫鬟说,大郎在前院安置了一名婆子,那婆子叫什么名字,却不得而知。楚夫人也曾闯过外院,却无功而返,外院已经被大郎经营成铁桶一块,水泼不进,针插不入。她堂堂当家夫人,在外院都是使不起威风的。 楚夫人越发忐忑心安了。 “大郎什么时候回来?”楚夫人唯一庆幸的是大郎这阵子忙得脚不点地,每日披着晨曦的露珠出去,晚上披着一身月光回来。唯一安慰的是那婆子至今还未与大郎接触。 出去打听的丫鬟回来回话:“世子爷还未回来。不过听说今日会早些回来的,大概未时就会回来。说是外院那个婆子有相当重要的事要禀明世子爷。” 楚夫人心乱如麻,手中帕子扭成一团。 到了未时初,果然有丫鬟奔回来禀报:“夫人,世子爷回来了。奴婢原本请世子爷立刻来见夫人的,世子爷说他先去见一位重要的客人。等见了那位客人就来给夫人请安。” 楚夫人双眼发黑,她手足发颤,她力持镇定地道:“大郎这阵子一直忙得脚不沾地,也够辛苦了。我让厨房熬了补药,赶紧给大郎端过去。让大郎趁热喝了吧。” 丫鬟是去年才被安排到楚夫人屋里当差的,忍着兴奋,说:“是,奴婢这便给世子爷送去。” 丫鬟长相俏丽,一般长得好看的丫鬟,都会有别的想法。看着手中提的楠木食盒,丫鬟很是激动。理了理头发,又把衣襟拉低了些,这才提着食盒去了外院。 楚锐的外书院,戒备森严,虽称不上五步一岗,三步一哨,却也不是楚夫人这等弱质女流能够闯入的。 丫鬟提着食盒,越过层层关卡,这才被放了行,一路进入外书房。 “世子爷,奴婢奉夫人的吩咐,特地给世子爷送吃食。夫人说您这阵子忙得脚不点地,身子肯定熬不住,特地给世子爷熬了补汤。请世子爷趁热喝了。”丫鬟俏生生地立在楚锐面前,目光含媚地打量楚锐。 虽然没有二爷那般优雅精致,也没有二爷会打扮,着装上有些潦倒,可世子爷全身上下却散发出一种极为阳刚的男儿气概,二爷虽然英俊优雅,可身子骨到底单薄,粉脂气重了些,并且也太风流了。 还是世子爷好,未来的国公爷,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身为小姑娘,哪有不爱英雄的,尤其是这种位高权重的尊贵男人。 楚锐看着食盒,说:“放桌上吧。” 周青亲自接过食盒,并打开,把里头加了补药的鸡汤端了起来。 忽然周青脸色一变,“这汤有问题。” 丫鬟脸色一白,心跳如雷。 楚锐目光忽然锐利起来,盯着丫鬟。 周青拿出银针,针头立即变黑。 “这里头放有剧毒,一旦喝下肚就会立即毙命。”周青杀气腾腾地盯着丫鬟。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世子爷下毒。” 丫鬟吓懵了,赶紧跪了下来磕头道:“世子爷,奴婢冤枉呀,我没有下毒,没有下毒啊。” “那这汤里为何会有剧毒。”周青厉声喝问。 “奴婢也不知道,是夫人交给奴婢的,奴婢真的不知道啊。”丫鬟磕着头。 “夫人是世子爷的生母,难道做儿子的还会下毒害自己的儿子不成?我看你是不想说实话吧。” 丫鬟瘫倒在地,赶紧说:“我只是放了些媚药而已,给我十个胆子,也是不敢给世子爷下毒药啊。” “给主子下药,是死罪。按国公府的家法,杖毙。”周青冷冷地说。 “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补汤,究竟是谁让你端来的。” “真的是夫人,真的是夫人让我端来给世子爷喝的,不关奴婢的事啊,奴婢只是在汤里下了媚药而已。求世子爷开恩,饶了奴婢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丫鬟拼命地磕着头。 “想要活命吗?”楚锐问。 丫鬟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向楚锐。年轻的男主子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带着高高在上的威仪,并决定了她的运命和生死。 丫鬟赶紧说:“求世子爷开恩,奴婢一定听世子爷的吩咐,世子爷要奴婢怎样,奴婢全都听您的。” “我听说最近你与敛墨走的很近?”楚锐忽然问。 丫鬟愣了下,说:“是与敛墨走的很近。”她长相俏丽,敛秋应该是看中了她的美貌吧,不过她并未瞧中敛墨。她有这么好的容貌,跟了敛墨,也太可惜了。 楚锐对周青说:“带人去抄了二爷的屋子。” 周青领命而去。 丫鬟惊呆了,她与二爷身边的小厮敛墨走的近,怎么世子爷居然要去抄二爷的家? 楚锐没功夫理会这丫鬟,又吩咐别的小厮,“报官刑部,就说有人要毒害本世子。” ------题外话------ 七更 第80章 闻所未闻的偏心 楚夫人在内院等的心焦,丫鬟送了补汤去外院,这时候应该回来了吧,怎么还不回来呢? 没过一会,就有人跌跌撞撞进来禀报;“夫人,不好了,世子爷忽然倒地不起。” 楚夫人闭了闭眼,心中落了口气,很快就睁眼,焦急道:“怎会这样?是谁下的毒?” 丫鬟奇怪地说:“世子爷没有中毒啊,只是一时气急攻心,这才晕过去了。” 楚夫人呆了呆,赶紧问:“什么意思?大郎没有中毒?为何要气急攻心?” 丫鬟吱吱唔唔,楚夫人厉声道:“快说。” 丫鬟吓了一跳,赶紧说:“有人给世子爷送鸡汤,世子爷发现鸡汤被下了剧毒,认为是二爷给世子爷下的毒,已经下令把二爷的院子围了起来。二爷也被抓了起来。” “什么?”楚夫人一口气提不上来,几乎栽倒在地。 赵妈妈赶紧上前扶着楚夫人,连续拍她的背,楚夫人这才恢复理智,气道:“这个孽子,关二郎什么事?我看分明就是他想借机生事,故意要二郎背这个黑锅。” 丫鬟目光奇冷,又说:“奴婢也认为是二爷下的毒,因为世子爷已经报了官了。是刑部尚书亲自登的门,初步认定是二爷下的毒。” 楚夫人如遭雷击,尖声道:“这个孽子,他怎么敢,怎么敢?”手脚颤抖,四肢发颤,六神无主,她气冲冲地道:“来人,随我去外院。我倒要看看,这孽子为何如此凶残,连自己的嫡亲手足都不肯放过。” …… 次日,有关护国公世子楚锐在自己的外书房被人下毒的事已是尘嚣宣上。 虽未亲眼见证刑部尚书查案的过程,但一群人已开始各种脑补下结论了。 “补汤虽是楚夫人端来的,但身为母亲,哪有给自己亲生儿子下毒的道理?分明就是楚铄搞的鬼。” “楚锐要是死了,世子之位不就是楚铄的吗?” “不错,这楚铄实在是狼心狗肺,毫无人性。之前因太子谋逆,本就该抄家处斩,要不是皇上看在楚锐的面上,如何会放过他?他倒是好,不思感恩,还对自己的嫡亲兄长下如此毒手。” “真是人不可貌相。楚铄看起来风度翩翩,温文儒雅,没想到野心这么大,这么毒。” “有些人,狠辣只是在面上,有些人却是毒在心里,这种人更是防不胜防。” 楚锐被毒倒后,身边人吓慌了,居然跑去报了官,本来已下了衙的刑部尚书也都亲自来了。后来经过仔细侦察,凶手直指楚锐生母楚夫人。 但楚夫人是楚锐生母,当母亲的哪会毒害自己的儿子? 并且楚夫人也矢口否认,她怎么会给自己的儿子下毒,根本不可能的事,肯定是有人嫁祸陷害。 刑部尚书也觉得楚夫人不可能毒害自己的亲生儿子,但办案多年的刑部尚书,又基于谁死谁得利的原则,把目光放到楚家二爷楚铄身上。 楚锐要是死了,护国公世子就会落到楚铄身上。 刑部尚书在京城多年,一路从刑部普通郎中,升到刑部尚书的位置,破案水平不怎样,但对于这些大富之家因财产之争、爵位之争、或利益之争或妒忌之争的事儿,已见怪不怪,并且相当有经验。 堂堂世子爷,居然在自己地盘上被下毒,没有足够大的利益,谁敢干这种事? 楚锐一死,得利最大的便是楚铄。 楚铄自然是不肯承认的。 但没关系,汤里下的毒是一种罕见的野生蘑菇,这种毒菇一旦吃进肚,立即毒发身亡,药石无医。然后就从采买的一路查起,顺藤摸瓜,查到了厨房做饭的婆子身上。 婆子大喊冤枉,跪下来称是夫人让做新鲜蘑菇补汤,但汤中的蘑菇却是二爷身边的小厮敛墨拿来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这蘑菇会有如此剧毒啊。 便查了楚铄身边的小厮敛墨身上。 敛墨刚开始还不承认,板子打下去后就招认了。确实是楚铄指使他亲自上街采买的新鲜蘑菇,并亲自交给厨房的,据说能使鸡汤更美味。但敛墨还是大喊冤枉,他只是奉二爷的吩咐而已。 楚夫人带着质问而来,却被充足的证据链弄得头晕目眩。 刑部尚书已下令把楚铄抓了起来。 尽管楚铄大喊冤枉,并大声说是大哥妒忌他得母亲的宠,想排除异已,这才故意嫁祸给他的。 但在强大证据面前,就算他死不承认也无济于事。 楚老夫人当场就把板凳丢了过去,砸得楚铄满脸血。 刑部的人给楚铄上了枷锁,连拖带揣带走了。 楚夫人心如刀绞,如疯虎般上前去拖拽楚铄,并对老夫人凄厉哭喊说:“家丑不可外扬啊,老夫人。” 一般大富之家,哪家没有点阴私事儿呢?公公爬灰,小叔子与婶子偷情,儿子爬老父亲小妾床的事儿可没少发生,区区下毒,还真算不得什么的。一般人家都是关起门来处置,生怕家丑外扬让人笑话。像护国公府这等报官查案的,还真是少见。 老夫人也觉得家丑外扬实在是丢人。 可官已经报了,来的又还是刑部尚书,她再大的脸也是没资格封人家的嘴啊。 她内心愤怒凄凉,愤怒地掴了楚夫人一巴掌,厉声道:“若不是你平日里尽宠着这才畜生,喂大了他的野心,二郎也不至于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 楚夫人又跑去抓扯楚锐:“到底是你嫡亲的兄弟,你这做兄长的怎的就这么不容人呢?” 李总管看不下去,忍不住说:“夫人,是二爷要置世子爷于死地啊。” “不是还没有死吗?”楚夫人扯着楚锐的衣襟,“你二弟不可能干得出这种事的,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你不能因为我偏疼二郎就置他于死地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你怎能这么残害自己的手足,你怎么不遭天打雷劈……” 刑部尚书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楚夫人,人证,物证俱全,无从抵赖……” 楚夫人忽然又去抓刑部尚书:“不是二郎,绝对不是二郎,是我给大郎下的毒,不关二郎的事啊。” 但却无人相信楚夫人的话。 到底是亲生母子,哪有做母亲的给儿子下毒的道理? 刑部尚书也认为楚夫人为了给儿子脱罪,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罢了。 楚夫人见无人相信,又再一次哭喊:“真的是我让人给大郎下的毒,不是二郎,真的不是二郎啊。” 楚锐亲自扶住她:“母亲,我是您亲生儿子啊,亲生母亲竟然给亲生儿子下毒?除非您不是我亲生母亲。” 楚夫人大哭的声音忽然一滞:“……” 老夫人怒道:“糊涂,当初大郎出生时,我就在产房外候了一天一夜。”又重重拄了下拐杖,“如若不是你一味纵着二郎,二郎会干得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吗?” 楚铄如同疯虎,拼命挣扎嘶吼:“祖母,您一定要相信我,不是我下的毒,不是我。”又怨毒地瞪着楚锐,“肯定是大哥,他妒忌我得母亲的宠,他分明是贼喊捉贼。” “住口。”老夫人大怒,拐杖狠狠击打在他脸上,打得楚铄惨叫一声,老夫人盯着楚铄,双手气得颤抖,一字一句道,“之前我就怀疑,大郎院子里为什么总会无故出现毒蛇,膳食里为什么总会被人下毒,身边的通房,为何总是包藏祸心。原来这一切的一切,全是你在搞鬼。”说得咬牙切齿,痛心疾首,并越说越气,又拿拐杖劈头盖脸打了过去,“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为了爵位,竟然六亲不认,狠辣至此,你实在不配为人。” 楚铄被打得嗷嗷直叫,他已经被上了枷锁,又反抗不得,一张脸被打得肿胀如猪头。 楚夫人见不得儿子被打,赶紧冲上去跪了下来,“老夫人,不是二郎干的,都是我干的,全是我干的,是我给大郎下毒,那些通房便是我安排的,是我,全是我干的啊,真的不关二郎的事啊……” 老夫人一把踢开她:“到现在你还维护他。这小畜生能有这般狠毒的野心,全是你纵出来的。” 不管楚夫人如何闹腾,如何哭天抢地,楚铄依然被枷锁上身带走了。 老夫人更是连连怒骂,并让人开了祠堂,请了族老,要把楚铄除名,逐出楚家。 楚夫人急怒攻心,晕了过去。 …… 护国公府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护国公夫人偏疼次子,为了给次子脱罪居然还说出“你不是还没死吗”之类的话,据说让楚锐格外寒心。 这还不算,楚夫人为了楚铄,更是不顾母子情份,还逼着楚锐去刑部把楚铄放出来,否则就要进宫告楚锐不孝。 消息传至顾家,大太太周氏摇了摇头,对老太太道:“这世上怎有这等偏心的母亲?真是闻所未闻。” 老太太低叹:“做父母的一碗水不端平,迟早要祸起萧墙,楚夫人好歹也是国夫人,怎的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顾拂云。 顾拂云将来嫁入楚家,有楚夫人这么个拧不清的婆母,日子估计不会太好过。 顾拂云没有注意到这些同情的目光,而是在想,如果楚夫人当真要置自己于死地,自己是反抗呢,还是反抗? 大盛律法,婆母加害儿媳,流配一千里。 儿媳妇加害婆母,罪大恶极,死罪。 顾拂云便有一万个“草尼玛”在胸口咆哮沸腾。 ------题外话------ 鲜花钻石之类的整点来,姐再来一更 第81章 威胁 老太太等所有人都走后,留下顾拂云,问她:“五丫头,如果楚夫人当真要磋磨你,你可有应对办法?” 顾拂云说:“做婆母的磋磨儿媳妇,富贵人家,也就那三板斧吧,塞通房塞妾室,被立规矩,装病让媳妇通宵达旦侍候。”总不至于亲自挽袖子上阵,与媳妇干架吧或如泼妇一般吵闹吧? 老太太说:“是呀,做婆母的也就这些招数,换作是你,你会如何处理?” 顾拂云便笑了起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真敢塞通房进来,我就全给发卖了。她要是敢指责我不孝,我就去衙门里告她宠妾灭妻。媳妇屋里的事也要横加插手,看她有脸没脸。” “至于立规矩,呵呵,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她若实在过份,大不了把事情捅出去,去官府鸣冤,她又没生我养我,凭什么要那样作贱我?实在过不下去,大不了和离。我大齐律法,妇人与丈夫不合,都有和离的先例。婆母磋磨儿媳妇,儿媳妇实在忍无可忍,为什么不能和离?” “至于床前侍奉,她若真要我床前通宵达服侍她,没问题,看我一天十碗八碗的药灌不死她。” 看着一脸横肉还跃跃欲试的孙女,老太太一口老血哽在喉咙。 “傻丫头,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哟。” “祖母,婆婆与媳妇,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您孙女可不是逆来顺的主。她敢磋磨我,我也有法子收拾她。如今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楚夫人偏疼次子,厌恶长子。她若敢磋磨我,只要传出去,先入为主的观念,别人也会先指责她,而不是指责我。” “再则,媳妇虽然受制于孝道不敢不孝顺婆母,但只要做媳妇的肯豁得出去脸皮,她又能拿我怎样?” 老太太不住地点头:“你能这样想,那祖母就放心了。”心中暗叹,是她老了吗?现在的年轻人是一代比一代强了。 …… 楚铄毒害嫡亲兄长的事儿已是板上钉钉。 但楚铄始终不肯认罪。 并在天牢里一直咒骂楚锐。 当天晚上,楚锐来到天牢。 一见到楚锐,如见仇人,楚铄分外眼红,冲到铁栏杆,隔着铁栏杆就对楚锐拳打脚踢,并咆哮:“你个卑劣无耻的阴险小人,分明就是你自导自演的苦肉计,你就是想排除异已,陷害于我,你好狠的心。你会不得好死的。” 面对楚铄怨毒的咒骂,楚锐一脸沉痛:“二弟,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死不悔改。” “明明就是你妄想排除异已陷害于我。”楚锐嘶吼。 此时,天牢里的狱卒已被请了出去,楚锐上前一步,把乱抓乱踢的楚铄的手一把抓在手里,稍稍使力,楚铄就杀猪般尖叫起来。 “你放开我!”楚铄只觉骨头都要断了。 楚锐掐着他的脖子,逼他仰着脸,赡后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当然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楚铄眼子睁得老大,拼命挣扎,可他一介文弱书生,哪敌得过从小习武的楚锐的力气,越是挣扎,脖子被掐得越紧,渐渐呼吸不畅,只得垫着脚尖,顺着楚锐的力道,把整张脸都挤在铁栏杆上,本是英俊优雅的贵族脸已被压得变了形。 “毒是你那贱人母亲刘氏下的。”楚锐轻声说,并观察楚铄的神色,“可是,没有人会相信当母亲的会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基于谁死谁得利的原则,只能委屈你了。” “你……不可能,母亲怎么会……”楚铄惊得说不出话来。 “正是因为毒是母亲所下,所以你必须死。” “为什么?” “母亲当真是偏疼你啊,为了让我给你挪位子,不惜下毒毒杀我。”楚锐冷笑,“你说,我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呢?” “还有,你根本就不是我楚家的血脉。”楚锐声音阴冷至极,“你不过是那贱妇与外头一个破落户生下的孽种,白白享受了国公府二公子多年的福,也够本了。现在也该还回去了。”一把推开他。 楚铄身子被掀得踉跄倒地,摔了个四脚朝天,他顾不得疼痛,又赶紧爬起来,努力去抓楚锐,“你胡说八道……你胡说八道……”声音却没之前那么强硬了,显然已是信了五分。 楚锐背负着双手,脸上又换成沉痛之色,并斥道,“楚铄,你心术已坏,就算拼着被娘指责不孝,我也不能再容忍你了。”然后大步走了。 被留在外头的狱卒看到大步出来的楚世子,脸上带着沉重之色,纷纷心生同情,暗骂这楚铄真是禽兽不如啊。 …… 楚锐回到国公府,又去看望楚夫人。 楚夫人自楚铄被下了大狱后,又被老夫人责骂痛打,便病下了。 她躺在床上,想着自己金尊玉贵地长大的儿子,就这么被冤枉入狱,含冤莫白,一颗心就跟油煎一样,忍不住泪流满面。 “娘,二哥干得出这等残害手足之事,简直死有余辜。您就别伤心了。”五郎楚锘今年十三岁,正在松山学院读书,闻得家中出事,赶紧向先生请了假,回来安慰母亲。 对于母亲偏疼二哥,偏心大哥的行为,楚锘就早看不顺眼了,便说:“二哥变得如此心狠手辣,禽兽不如,还不是娘您纵出来的。二哥变成这个模样,娘要负大半的责任。” “你这个孽子。”楚夫人被小儿子气得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可惜此时她身上毫无力气,只能流着眼泪骂道,“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楚锘心头也难受着,十三岁的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母亲偏疼二哥,平时都不怎么关心他,心里也是有怨气的。见母亲这个时候了,心心念念的还是那禽兽不如的二哥,也是心寒。 楚锘愤而起身,尖声道:“母亲您可有想过大哥的感受?你与大哥的母子情份,可还经得起一次次的摧残?” “别给我提那个孽子。”楚夫人尖声道,“那个孽子,死了最好。” “母亲,大哥也是您亲生的啊。” “那又如何?他还一次次气我,对我不孝。不若你二哥,你二哥才是真正孝顺我……”想到在天牢里受苦受难的儿子,楚夫人又是一阵剜心的痛。 楚锘气得拂袖而去,却在廊下瞧到了楚锐,不由轻轻叫了声:“大哥。” 楚锐轻轻抬了眼皮。 楚锘轻脚上前,轻声说:“大哥,母亲……母亲糊涂,您别与她计较,大不了,大不了以后少出现在母亲跟前就是了。” 楚锐盯着楚锘,目光古怪。 楚锘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结结巴巴地道:“大哥这么看我做什么?” “歹竹居然也能出好笋,不容易啊。”楚锐轻喃。 楚锘一脸涨得通红:“大哥,其实我也不大瞧得上二哥平时的所作所为的。这样也好,烂了的脓包,就得剜肉止痛。” 楚钰不知从哪冲了出来,对楚锘一通骂:“小五,你也糊涂,平时二哥对你不够好吗?你居然吃里扒外。大哥,你太过分了,二哥固然有错,可你并未有任何损伤,你为何非要置二哥于死地呢?要是把娘气出个好歹,你就是天大的不孝。” “我朝以孝治国,你再一意孤行的话,我娘就要去告官,告御状。一个顶着不孝名声的世子爷,看你还有什么前途。” 楚锘说:“四姐,你太过分了。你怎的与娘一样,是非不分呢?” “都是一家子骨肉,何必喊打喊杀的?二哥固然有错,但大哥并未有损伤,何不放二哥一马,也好让娘宽心,大哥明知娘心疼二哥,还要一意孤行,置二哥于死地,大哥才是真正的禽兽不如,狼心狗肺。” 楚锐古怪一笑:“禽兽不如?狼心狗肺?很好,很好。”大步离去。 看着楚锐大步离去的背影,楚钰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 …… 第九更,尽力了,今天就到此结束,姐妹们晚安!感谢宝宝们的鲜花和评价票,明天再统计公布一下。 第82章 原来不是亲生的 楚铄参与太子谋逆,皇帝看在楚锐的面上,不予治罪,没想到这厮不知感恩,反而下毒加害嫡亲兄长,皇帝闻得此事,也是勃然大怒。亲下圣旨,截去四肢,再杖一百,并于午门前行刑。 楚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当场晕死过去。 而楚家更是逐楚铄出族。 和德十九年夏,七月二十二日,护国公二公子楚铄,因毒害兄长,罪大恶极,帝王亲自下令,处以截肢并杖责之刑,并于菜市口行刑示众。这一日,围观者多不胜数,整个菜市场几乎瘫痪。 顾拂云却没去凑这个热闹,左右不过一死罢了,先截去四肢,再打上一百板子,就是有九条命也挺不过来。并且受刑之人却要受尽痛楚而死,足可见皇帝对楚铄之痛恨。 不过她内心还是颇为兴奋的。 楚铄是楚夫人的爱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活活打死,想必楚夫人应该会痛不欲生吧。 要是就此大受刺激,长病不起,或一命呜呼,那真是太好了。 楚夫人死了,那楚锐就要守孝三年,三年后才能娶自己,到时候,她也才十七岁,十七岁成亲,总比十五岁就成亲好吧。 可惜让顾拂云失望了,楚夫人并未按顾拂云的期待来个一命呜呼。 听说前去观刑回来的人说,楚铄先被截去四肢,血流如注,痛不欲生,并晕死过去,刽子手居然泼了一盆冰水,又迅速抹了把药泥在断肢处,止住了血。楚铄被泼醒后,又被杖责,被打到十下时,便晕死过去,又被泼醒,然后继续打,一直打到三十八大板时,便彻底咽了气。但剩下的板子还是一棍一棍地落到楚铄身上,等一百大板打完,楚铄整个人已是血肉模糊,观者无不颤栗胆寒。 楚夫人的痛哭嚎叫之声凄厉如夜间厉鬼,并大骂诅咒楚锐狼心狗肺,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围观之人也替楚锐愤慨,这般狠毒又糊涂的母亲,当真是举世少见。 楚夫人也晕厥过两回,却没有如顾拂云所期望的一命呜呼。 但楚夫人被抬回去后,病重是事实。 顾拂云一直都在期待,赶紧死吧,赶紧死吧,去阴曹地府与你的宝贝儿子团聚吧。 顾拂云一边如此期待,一边在花园里散步,期间碰上提着一个鸡笼的顾高海。 “爹爹。”看着顾高杰眉开眼笑的模样,顾拂云很是无奈。 这个纨绔爹,一大把年纪了,居然学起了斗鸡,简直是玩物丧志。 顾高海高兴地提起鸡笼,对顾拂云说:“五丫头,你看,我这斗鸡精神吧?” 铁笼里的斗鸡体型魁梧、体质健壮结实,一双眸子透露出强悍的气势,头、颈昂起,颈、胸、胫几乎成一直线。大红色的鸡冠像一团彩云,眼大而锐,喙粗短、尖端微弯而甚锐,颈粗长灵活,腿强劲有力,爪子粗大、坚硬锋利。全身羽毛稀薄,并富光泽。见顾拂云观察它,还拍打了翅膀,拍打有力。 光看体型和外表,这应该是一只凶猛并战斗力强悍的斗鸡。 顾拂云叹了口气说:“爹爹多大的人了,怎的还没个上进心呢?” 顾高杰说:“只是娱乐罢了,又没作奸犯科,至于么?丫头,你放心,此次阿猛要是赢了,爹爹就给你们姐妹一人买一套头面,镶百宝的,保证让你们风光出嫁。”然后提着鸡笼子屁颠颠地走了。 …… 看着脸色蜡黄的楚夫人,楚老夫人大恨,要不是怕她死了,影响大郎和四娘嫁娶,真想不顾她的死活,一碗毒药毒死她了事。 楚老夫人想着这些年来,自从儿子去后,这个儿媳妇行事越发牛心左性,尽干些与豪门大户格格不入的蠢事来,早已恨不得她去死。 见楚夫人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便对楚锐说:“你娘病成这样,怕是时日不多了。要不,早日与顾家姑娘完婚,也免得耽搁了你的婚事。”大郎已经二十岁了,别的爷们这个年纪,早已成亲生子,儿子都能到处跑了。 楚锐唇角浮起一抹讽笑:“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她了。” 楚老夫人惊证,轻斥:“大郎,你母亲纵然有不是,到底是你的亲生母亲,哪有做儿子的这般盼着自己母亲死的。”当然,她是婆母,内心也是暗自盼着刘氏死的。因这刘氏越来越不像样了,死了还省事些。 楚锐冷笑:“祖母,刘氏根本就不是我的生母。” …… 窗外月色如勾,夜风不时吹打雕着如意纹的窗棂,发出噼啪声响。 望着眼前这位神色憔悴的老嬷嬷,楚老夫人死死掐着手心,才不至于晕厥过去。 她涩涩地看了面无表情的楚锐,又看着老嬷嬷,艰难地开口:“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啊。” 吴嬷嬷老泪纵横:“老夫人,这事儿确实闻所未闻,可却是真真切切发生了啊。先夫人什么性子老夫人再清楚不过了,温柔文静,心地善良,可这假夫人心狠手辣,这些年做过的事,一件件一桩桩,哪有先夫人的半分善良?不说别的,单说假夫人,为何会如此偏疼二公子?还不是因为世子爷并非假夫人亲生的啊。” 楚老夫人尽管嘴上说着不信,其实心里头已是相信了的。不然真的没法解释,自从儿子走后,刘氏对大郎就开始冷淡起来,总是责骂多过疼爱,这近几年来,大郎更是时常遭受莫名其妙的马儿失蹄、屋子里出现毒蛇、通房下毒之类的层出不穷又匪夷所思的事。 大郎不是刘氏亲生,对于一个母亲来讲,自然是希望自己的亲生儿子继承爵位才是。这就难怪刘氏会三番五次毒害大郎。 老夫人越想越怒,想着这些年来大郎遭受的暗算,全是刘氏所为,挖心控肝的怒,就恨不得生吃了刘氏。 “这个贱人,害得我大郎好苦。”楚老夫人气得摔了茶杯。 气急败坏的楚老夫人又厉声喝道:“来人,去把刘氏给我叉进来。” ------题外话------ 昨日打赏榜单,女nmeigui111赠送了价值664潇湘币的礼物 第83章 真相大白(为lanmeigui111加更) 楚夫人因儿子的死,气急攻心,一下子就病倒了,她正要在床上想办法让楚锐失去世子爵位,好让自己的五郎承爵,忽然听闻吴妈妈被找到了,已被迎进了老夫人的院子,只觉五雷轰顶,吓得魂飞魄散。原本有气无力的身子忽然迸射出无穷的力量,撑着一身的力气,火速下了床,都来不及打扮,便冲进了老夫人的松鹤堂。 当楚夫人瞧到老夫人那杀气腾腾充满杀意的眸子时,眼前一黑,双腿几乎发软,正要力持镇定,组织语言,但老夫人哪还会再给她机会,拾起炕上的几子就扔了过去。 “贱人!” 楚老夫人可是上过战场的,拥有一身过硬的武艺,就算这些年养尊处忧,但底子还在。带着楚老夫人十二分恨意的几子精准砸向楚夫人,楚夫人额上立时起了个大包,晕了过去。赵妈妈赶紧去搀扶,却被人拉了开来。 老夫人向身边的王妈妈使了使色。 王妈妈上前,扯过楚夫人的衣服,金丝绣钱的滚边里衣被撩了起来,手臂光滑,还略富有弹性。 “当年先夫人生世子爷时,是老奴亲自给先夫人擦抹的身子,对先夫人的身子还略有些印象,先夫人的右手臂上有颗黑痣。” 而这个女人手臂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赵妈妈大怒:“放肆,怎可对夫人如此不敬?”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楚老夫人怒吼,又砸了一个茶盏过去。 赵妈妈被砸得头破血流,吓得双腿发软,赶紧跪了下来。 楚夫人带来的其他的婢女就更不敢说半个字了,吓得缩在角落里。 王妈妈又撕扯了楚夫人的衣襟,露出锁骨和一片胸脯,“先夫人左胸口还有个淡淡的凹痕。此人胸口什么也没有。” 吴妈妈恨声道:“当年我家小姐与孪生妹妹玩耍时,脚下不小心撞上了几子,撞出来的印痕。” “够了,”楚老夫人已百分百确定,这个女人确实是假冒的,是儿媳妇的孪生妹妹所假扮,一时间恨得五脏六腑都冒了烟。 “大郎……”老夫人担心地看着楚锐。 楚锐却一反知道真相的愤怒,而是冷静地道:“泼醒她。” 一盆冷水泼向假夫人,也就是小刘氏。 小刘氏幽幽醒转,看着恨不得生吃了自己的老夫人,以及神色冰冷的楚锐,一股寒气从头凉到脚,但她还是要负隅顽抗地叫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大郎,你情愿相信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老货,都不肯相信自己的亲娘吗?” 楚锐冷然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手中鞭子轻轻一甩,击打在地上,大理石的地面发出一声尖锐鞭响。 “你尽管嘴硬便是。”鞭子丢给一旁的周青。 周青拿起鞭子,恨得每个毛孔都在冒烟。 原来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世子爷的生母,难怪这些年来如此偏心,处处为难世子爷。 周青高高举起鞭子,恶狠狠挥下。 “啊!”小刘氏一声惨叫,多年养尊处忧,鲜嫩饱满的肌肤几时受过这等鞭挞,当场痛得直岔气,并满地打起滚来。 周青又继续挥着鞭子。打得小刘氏惨叫连连,满地打滚,鬓发散乱,狼狈如落了翅的鸡,哪还有贵妇人形象,只一个被鞭子打得无法忍受痛楚的普通妇人。 周青专往小刘氏肉多的地方抽,背脊,双腿,手臂是重点抽打的对象,这些地方打在身上钻心疼痛,却又伤不到要害。 但周青却低估了小刘氏的承痛能力,几鞭子过后,人就晕了过去。 “泼醒!继续!”楚锐声音冷冰,毫无丝毫感情。 得到消息的楚钰,飞快地奔了进来,刚好瞧到母亲被人打得血肉模糊,也听到了楚锐这句冷酷无情的话,气得目眦欲裂,嚎叫一声,冲到楚锐面前,巴掌招呼了过去。 “你这个天打五雷轰的,你竟然敢这样对我们的娘……啊!”楚钰身子在原地转了个圈,然后飞了出去,摔进角落里。这一巴掌把她打蒙了,火辣辣的,好半晌才捂着脸,挣扎着爬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楚锐,“你居然打我?” 楚锐收了手,冷声吩咐:“拉下去,一起打。” 楚钰虽然是假夫人小刘氏的闺女,可到底也还是国公府的血脉,楚锐这话,屋子里的下人却是不敢动作的,纷纷看向楚老夫人。 老夫人看着楚钰,神色复杂,有厌恶,又还有不忍,于是说:“来人,把四姑娘带下去,好生看管。” 楚钰不明所以,对上前拉她的丫鬟一番拳打脚踢,并上前几步质问老夫人:“祖母,您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娘?我娘犯了何错?” 楚老夫人气得捶了炕,看向吴妈妈:“吴妈妈,你来告诉四姑娘。” …… 护国公府二公子楚铄被处以极刑,楚夫人痛哭晕厥的八卦还没有从大家的好奇心里褪去,楚家又一劲爆消息刷新了众人的眼球。 “护国公夫人刘氏居然是假冒的?”顾拂云听到这个消息后,被震得外焦里嫩。 就是顾老太太也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 大太太周氏点头:“是,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这还是府里采买的婆子回来告诉我的。” 顾老太太放下茶盏,说:“到底怎么回事,赶紧说出来。别有了上句没下句吊得人心慌。” 周氏说:“听说那楚夫人,根本不是真正的楚夫人,而是楚夫人的孪生妹妹小刘氏。当年,楚夫人生下长子楚锐不久,家中母亲便去逝了,小刘氏因要守孝,耽搁了婚事,好不容易出了孝期,男方却因病没了。小刘氏已被耽搁得有些大,一时不好找婆家,楚夫人心善,就把妹妹接到护国公府陪她。谁知这小刘氏入了护国公府这个富贵窝,就被楚家的权利富贵迷花了眼,她与刘氏是孪生姐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不仔细分辩的话,还真不容易辩出。这小刘氏就萌生了取而代之的恶毒想法。” “这小刘氏也是个狠的,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收买了楚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和马夫,在那个丫鬟和马夫的合作下,在上香途中,在马车上,就用迷药迷晕了楚夫人,然后把楚夫人身上的衣服剥下来穿在小刘氏身上,再给楚夫人换上小刘氏的衣服。然后制造一起马车失事跌落山崖的事故。真正的楚夫人,被丢进了悬崖。而小刘氏则取代楚夫人,佼幸从车厢滚落出来,只是受了些轻伤。这件事被安排的天衣无缝。就连楚老夫人都被瞒过了。毕竟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子,除非朝夕相处的人,谁会分辩出来?” 顾拂云听得寒气直冒:“那楚国公呢?自己枕边人都换了,他也毫无察觉吗?” 周太太说:“五丫头你问我,我问我谁去?” 顾拂云讪讪地笑了。 顾老太太却说:“男人都是粗枝大叶的,像护国公这样的男人,他们的精力全在朝堂之上,后宅妇人哪值得他们关注?” 周氏说:“可不正是这个理吗?那小刘氏取代了楚夫人后,其实还是黄花大闺女,为免与护国公行房时被察觉,小刘氏竟然还事先与那车夫搞到了一起,据说,楚铄并非护国公的血脉。” 众人倒吸口气。 乔氏连声呸了几声:“好个毒妇,毒杀亲姐取而代之,居然还混淆夫家血脉,这种人,凌迟处死都不为过。” 周氏说:“这等毒妇,为了荣华富贵,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因为心虚,生怕楚夫人身边的近身丫鬟服侍,找了各个理由,把这些丫鬟打发了出去。那个吴妈妈,楚夫人的奶娘,刚好来护国公府看望楚夫人,就觉得自己奶大的小姐有些不对劲,心怀疑惑,小刘氏便借着吴妈妈偷了她御赐之物,对吴妈妈下了追杀令。” “那吴妈妈也个命大的,肩膀上挨了一记,跌落河中,居然没有死。” …… 这厢,吴妈妈也在说起这些年的经过:“……当时跌入河中,就失去了记忆,也是前两年才恢复了记忆,想着我苦命的小姐,居然被这毒妇给害死,还取而代之,就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吴妈妈瞪着还躺在地上晕迷不醒的小刘氏,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楚钰却是七魂被轰去了六魄,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不时看向楚锐,又看向自己的母亲。 良久,她这才反应过来,尖叫道:“就算我娘是冒充的,但我娘给楚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又看着楚锐,“我娘就算不是大哥的亲娘,可也是你姨母啊。大哥,你不能这样对待我娘。” 楚锐冷笑:“你娘为了荣华富贵,都敢毒杀自己的孪生姐妹,我为什么就不能杀她?” 楚钰滞住。 “大郎……”楚老夫人看着楚锐,“四娘和五郎,毕竟是国公府的血脉,你爹的血脉。”老夫人生了四个儿子,就有两个战死沙场,另一个儿子,还呆在任上,至今未归。长子次子已经没了,次子连半个血脉都未留下,而长子也只留下大郎和五郎,以及四娘三个血脉。老夫人恨毒了小刘氏,却也舍不得折损长子的血脉。 楚锐说:“四娘和五郎可以留下,但必须改为庶出。” …… 感谢宝宝们的打赏,评价票和月票都要,多多益善,爱你们 ------题外话------ 红梅花开送了1张月票 jkp安送了1张评价票 逗号主人送了1张月票 137*****407送了1张评价票 137*****407送了1张评价票 137*****407送了1张评价票 钰426送了1张月票 158*****012送了3张月票 zhou67726912送了1张月票 第84章 婚事要不要作罢? 徐钰尖叫:“休想!我是国公府嫡出大小姐……我……”她不敢看楚锐阴冷的神色,只好哭求老夫人,“祖母,我已经与望北侯府大公子定下了婚约,我以护国公府嫡出的身份嫁过去,对楚家也是一份助益呀?祖母,若把我记成庶出,对楚家也无任何好处啊,对吧?” 老夫人一言不发。 楚锐却冷笑:“有这么恶毒的娘,还妄想嫁入望北侯府?哪来的脸?”看着幽幽转醒的小刘氏,又冷笑,“忽然想起来了,就是给这个贱人学的吧?眼高手低,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小刘氏幽幽醒来,就看到女儿的惨状,脸色大变,她赶紧爬了过来,抱着女儿,哭道:“老夫人,我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替自己辩解。可四娘和五郎他们是无辜的,他们可是国公爷的血脉啊。求老夫人看在四娘和五郎的份上,留我一条贱命吧。四娘马上就要定亲了。五郎,还有五郎,五郎要是我这样的娘,肯定会蒙羞的。老夫人总不至于看着五郎小小年纪就受人非议吧?” 老夫人脸色铁青,怒道:“贱人,到了现在你还敢要胁我。” 小刘氏哭道:“老夫人,我不敢。只是求您看在四娘和五郎的份上,不要宣扬出去。我是死不足惜,却不能连累四娘啊。我若是死了,四娘就要守孝,会耽搁婚事的。” 楚锐淡淡地道:“小刘氏,你必须死,不但要死,还要死得轰轰烈烈。不然如何告慰我娘的在天之灵。至于四娘和五郎,你自己造下的孽,都没能还完呢,剩下的,就该由他们来偿还。” “大郎,他们可是你的手足啊……” “你都能为了荣华富贵毒害自己的手足,还好意思来指责我?哪来的脸?”楚锐冷笑,“敢多说一个字,现在就当着你的面,杖毙你的宝贝闺女。” 楚钰吓得脖子一缩。 小刘氏则瘫软在地,痛哭流涕。 …… 翌日,楚家又有了新的消息。 假夫人小刘氏被杖毙,楚老夫人还叫来族中长老,把四姑娘和五公子的身份由嫡改庶。 楚四姑娘与望北侯府的婚约自然也就作罢。 堂堂望北侯府的嫡长媳,怎么可能由一个庶女担当呢? 尤其这庶女的娘还是如此的恶毒。 楚四姑娘本来名声就不大好,骄纵无礼,蛮横刻薄,以往有护国公的门弟,又是嫡女的身份,骄纵些也无所谓。如今换成了庶女,就让人反感了。 顾舒云曾与楚四打过交道,便幸灾乐祸地道:“活该,以后看她还得瑟,鼻孔朝天。” 金氏忽然说:“唉呀,我忽然想起来了,五丫头是假夫人替楚世子定下的吧?” 顾拂云喝茶的动作忽然僵住。 老太太拿点心的手也放在半空。 周氏、乔氏,以及顾晓云也心头咯噔一声。 …… 楚锐恨毒了小刘氏,并未立即毒死她,而是把她关入地牢,他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把这些年替代母亲享受的荣华富贵全吐出来。 楚老夫人并未制止,心疼孙子这些所受的苦,也就由着他发泄。 等楚锐从地牢里出来,楚老夫人这才轻声问:“大郎,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你与那顾五的婚事……” 所有人都知道,顾五是算计了楚锐才得到这门姻缘的。 只有楚锐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可是,想到小刘氏对顾五的热情有加,楚锐一颗心又冷了下来。 …… 假夫人小刘氏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楚铄继承爵位,为了搬开楚锐这个绊脚石,可谓是毒计频出。 其中最让人瞩目的便是连续给楚锐订下的婚约,未婚妻未过门就死于非命的事。 现在大家才知道,分明就是假夫人小刘氏搞得鬼。 楚锐第一任未婚妻虽然出身勋贵,却是丧母长女,被小刘氏知奚,这才屁颠颠地给订了下来,然后见天地在其继母面前表现出慈爱和维护的一面,惹来那继母的妒恨,私下用了些手段,整死了继女。 这还是假夫人小刘氏亲自说的。她心知那继母不容继女,便故意当着继母的面,对这位小姐百般维护和爱戴,惹来继母的忌惮和妒恨,这才设下毒计,给继女下了迷药,然后在寒冬腊月里,大开窗户,又不给盖被子,活活把这位苦命的小姐冻病了,染上急性风寒,一命呜呼。 在小刘氏的揭发下,这位继母顶着毒害继女的名声,虽未有确切证据,却也如过街老鼠,被好脸面的夫家送去了家庙,了此残生。 楚锐第二任未婚妻,自幼患有哮喘,见不得柳絮。楚夫人给楚锐订下此女后,在一个明媚的阳春三月里,故意用柳絮害死了此女。因为此女有哮喘,又对柳絮过敏,在过多的柳絮刺激下,便会引发窒息而亡。 而楚锐第三任未婚妻,永宁伯府顾五姑娘,却是算计楚锐在先,被楚夫人给定了下来。 之前大家都还认为楚夫人豁达大度,是真善人。 现在看来,分明就是包藏祸心。 这回小刘氏身份被揭露,大家这才知道,楚世子并非克妻,而是被小刘氏算计了。 那么,小刘氏给楚锐定下的顾五,楚家要是不认,顾家也找不着理由跳出来喊冤。 又有人开始幸灾乐祸了。 并暗搓搓地打听楚家的动态。 …… 天色已然昏暗,苍蓝色的天穹下,整个护国公府静谧而冷静。 楚老太太说:“本来我就不喜欢这顾五,出身低不说,还那样算计你。只是小刘氏已经给你定下了,婚书都下了,也就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如今小刘氏身份败露,这份婚书,我楚家不认,他们顾家也是没脸说半个不字。” 楚老太太想借机毁了这门婚事,重新给孙儿说一门高门大户的嫡女。 孙儿如此优秀,什么样的公侯贵女娶不到? 区区普通伯爵府,又还是三房次女,父亲又还是个一无所成的纨绔子,楚老太太还真瞧不进眼的。 趁机退了婚事也好。 楚锐却有些犹豫,脑海里浮现一张清丽又俏皮的面容,有神采飞扬的,也有骄蛮任性的,还有能把我气得半死的可恶的脸,全交叠在一起,就变成了一张鲜活多变的面孔,牵引人心,让人爱恨不能。 楚锐起身,说:“祖母,请容我先想想。” …… 话外:如果真的退婚了,大家是不是很高兴,很开心? ------题外话------ 潇湘的后台真的很操蛋,想要看读者的评论,还得登陆另一个后台,麻烦死了。不过再麻烦,我每天都要登陆后台看一下。哈,我的读者都是高冷范十足,留脚印的可不多。和我一样,只想专心写文,很少时间冒泡 第85章 果然退婚了 最近顾拂云心头也不好受。 尽管她对楚锐很是抵触,她打从心里也不想嫁给这个家暴男。 可楚家真要是退了婚,她就真的没名声可言了。 她的名声坏了不要紧,最怕的是会连累家中的姐妹。 大伯娘周氏今天的脸色也有些凝重,尽管没有明说,但顾拂云看得出来,如果婚事真的有变,翻脸是迟早的。 老太太就更不用说了,一个晚上而已,眼底下的青影就遮都遮不住。 乔氏更是私底下就抹起了眼泪。 顾晓云也在私底下安慰顾拂云:“别怕,就算楚家真的要退婚,总要让他们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能连累你的名声。” 今日清晨,大家向老太太请了安后,老太太没什么心情地让大家退下,单独留下顾拂云。 老太太仔细打量顾拂云,小姑娘沉静地坐在跟前,安静乖巧的让人心疼。 老太太轻叹口气:“五丫头,楚家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顾拂云轻轻点头。 “你就不担心楚家找理由退婚?” 顾拂云也叹了口气,说:“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担心也没用。” 这丫头倒还沉得住气,老太太暗自点头,要是换作别家的姑娘,估计早就担惊受怕,以泪洗面了。 “如果楚家真的要退婚,你有什么打算?”老太太直接了当地问。 顾拂云说:“小刘氏居心叵测,包藏祸心,这才特地选了我。想必我身上应该有让小刘氏瞧中的地方,会不会我与楚世子八字相克,这才入了小刘氏的眼缘?” 老太太眼睛一亮。 …… 阴暗潮湿的地牢,昏暗的烛火映射下,地面上不知被多少鲜血浸染的颜色,斑驳又杂乱,使得周围看起来阴森又恐怖。 黑色羊皮靴,轻轻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走廊尽头,肮脏的墙上,挂着一个血淋淋的人,披头散发,一身破烂的衣服,不知被鲜血浸染过多次,已分不出原来的颜色。 “世子爷,这女人真不经收拾,又晕过去了。”一名国公府的小厮冲墙上吊着的人吐了唾沫。 “泼醒。” 一盆加有烈酒的水泼向墙上的女人,女人又活活痛醒,拼命地挣扎着,身子扭曲不成人形,烈酒有消毒杀菌的功用,但浇在伤口上,足以痛掉半条命。又有两个婆子上前,其中一人端着药,捏着她的下巴,强行给她灌了进去,这可是用名贵药材熬制的滋补药物,专门用于提神醒脑并滋补的。 女人身子扭曲好半晌,才把那股痛入骨髓的裂痛撑过去,她目光惊惧地看着楚锐,嘶哑地哭喊:“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活了近四十年,一直过着养尊处忧的日子,骤然从云端跌落,跌入泥里,又被这般折磨,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上的折磨,都快把她逼疯掉,她的双手被吊了已有两天,已被吊得失去了知觉,双腿也站得发酸,如灌了铅,脑袋又重又沉,每一刻都是生不如死。 她好后悔,她应该在他小时候没有反抗能力时就药死他,不然哪会有今日的下场。 “是不是很后悔,没早些毒死我?”楚锐冰冷一笑,“真是个蠢货,就算你早早毒死了我,你以为你那又蠢又笨的儿子就能支撑得起国公府的门庭?” 小刘氏全耷拉着脑袋,想着惨死的儿子,又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我楚氏一门,历来以军功起家,不参与夺嫡,不拉帮结派,只做纯臣,方有今日之地位。楚铄那个蠢材,他有什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贪花好色,志大才疏,好大喜功,也就是与脑袋不符的野心。光有野心却无相应的智慧,就算让他承爵,光屋里那一群茑茑燕燕就足以把他拖垮。慈母多败儿,说得就是你这种蠢妇。就算让他承爵,光太子谋逆,就足够让你们母子死上三回。还将连累我们整个楚家。说你比猪蠢都还侮辱了猪。说你蠢呢,你又还干得出李代桃僵的事来。” 小刘氏身子一僵了僵,又悔又恨,内心抽痛无法以言语描述。 “现在我问你,那顾五,究竟是你将错就错,还是顾五已被你收买,要暗害于我?” 小刘氏一声冷笑:“你说呢?” 楚锐双眸微眯:“当真是受你指使,想要暗害于我?” 小刘氏又冷冷一笑:“现在再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 楚锐紧握拳头,胸腔被怒火填满,仅剩的期翼化为灰烬,让他有种毁灭一切的冲动。 他松开拳头,也冷笑一声:“很好,很快,你就会为你的所做所为付出惨痛代价。” 对旁边的小厮吩咐:“仔细侍候着,千万别让她太舒服了,也别让她太早死了。” …… 看着神色阴沉的孙儿,楚老夫人心中一叹,赶紧收拾了心情,轻声问道:“我想了半天,那顾五虽然名声有些不大好,顾家门弟也不高,但顾家门风严谨,家教严格,顾老太太也是有名的贤能人物,想来顾五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不如……” 楚锐悍然道:“那种女人也配做我嫡妻?” 楚老夫人怔了怔:“既然如此,那祖母就亲自登门,把婚事退了吧。” 楚锐紧抿着双唇,神色漠然。可内心深处,还是有种无法挥泄的邪火。 他没有想到,这女人居然与小刘氏勾结想要暗害于他。 这个贱女人,表面上无辜又对他不屑一顾,看起来善良又活泼,原来不过是装出来的。她的本质与那小刘氏又有何区别? 就是一蛇蝎心肠的恶毒贱妇。 楚老夫人说:“顾家虽然只是普通勋贵,但在京城风评还不错。顾老太太与我早些年还有数面之缘,就算要退婚,也得找个不伤极姑娘名声的理由。” “我看就……” “全依祖母作主。”楚锐说。 …… 今日顾拂云眼皮一直猛跳,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祖父一大早就与人喝茶去了。 父亲也是一大早就出去了,并且还兴奋地对她说:“今日是斗鸡的最后决赛,爹爹一定会赢的,到时候就给你们姐妹一人买一套千金阁的镶百宝头面,让你们带去婆家也有体面。” “阿拂,快,随我去寿安堂。”乔氏急匆匆地来到含香院,拉着顾拂云就要走。 顾拂云正在抄医书,一方面练字,另一方面为了筑固医学知识。 “怎么了?娘?”顾拂云放下笔,天气炎热,她只是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圆领长裙,外罩淡紫色的素锻比甲,头发也只是梳了简单的髻,再梳成小小的辫儿,用赤金梅花簪相绾,整个人显得清新脱俗。 看着乔氏焦急的神色,顾拂云心中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看着懵懂的女儿,乔氏没忍住,泪珠儿落了下来,她赶紧拿手帕擦掉,说:“楚老太太来了,看样子不会是好事。你赶紧随娘去寿安堂,赶紧打扮一下,说不定楚老夫人瞧到你本人,就喜欢上你了呢。” 乔氏吩咐书晴给顾拂云重新更衣打扮。 顾拂云却有种另一只鞋总算落地的感觉。 “娘,人家都来退婚了,咱们再上赶着,又有何意义呢?”顾拂云不肯动,“上赶着的可不是好买卖,娘。” 乔氏跺脚:“我又何偿不知道这些呢?可你若当真被退婚,于你又有何名声可言?咱们家可不止你一个女孩儿啊,要是影响了六丫头七丫头,你大伯娘还不生吃了你。”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顾拂云倒是无所谓,嫁与不嫁都没什么的,可若真的连累了其他姐妹,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顾晓云也赶了过来:“楚老夫人已经走了。” 乔氏身子晃了晃:“这么快?”从她得到消息,再到女儿的含香院,也就一盏茶的功夫,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顾晓云说:“听说楚老夫人是上过战场的,做事从来不喜欢拖泥带水。”她又上前,轻轻抱着顾拂云,说,“别难过了,这也怪不得你,要怪就怪那小刘氏。真是个害人精,毒妇。” 当初妹子不小心落水,虽然名声有了微瑕,但后来妹子已撞柱得以证了清白,本来名声也挽了回来,小刘氏上门来提亲,这才顺水推舟。谁知小刘氏却是假冒的楚夫人,如今被揭穿来,反而把妹子给连累了。如今外人提起这件事,不会说楚家的不是,只会说是妹子枉费心机,竹篮打水一场空。 顾晓云已能想象妹子将要面临的各种恐怖的流言斐语。 乔氏也搂着顾拂云,哭道:“我可怜的儿啊,怎的这么苦命啊。” 一会儿,又有丫鬟进来,是老太太派来的,让顾拂云去寿安堂一趟。 乔氏抹了眼泪,赶紧说:“老太太不喜哭哭啼啼那一套,就算再委屈,也得把眼泪忍住,知道吗?” 不用乔氏嘱咐,顾拂云也知道该怎么做。 此时,周氏金氏以及顾家的姑娘们都在,目光全看向顾拂云身上,有带冷意的,也有带怜惜的,还有嘲讽幸灾乐祸的。 ------题外话------ 烟柳皇都送了1颗钻石 感谢亲爱滴的钻石。这钻石看太得喜气了,今晚为你加更,莫走开哦 还有其他投评价票和月票的宝宝们,因为后台只能看到大家投了月票和评价票,无法看到日期,所以就不全列出来了,不过每天我都会看榜单乐一下。 第85章 大事不好了(为烟煌柳都加更) 顾拂云走在乔氏身后,向老太太福了身子。 看着乔氏红通通的眼睛,老太太叹了口气,不过也没说什么,又看着顾拂云,这丫头还算是沉得住气的,居然没有哭,心就放宽了三分,说:“五丫头,过来,来祖母这儿坐。” 顾拂云犹豫了下,坐到了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握着她的手,说:“刚才楚老夫人已来过了,这是退婚文书,你看一下吧。” 顾拂云接过,略有惊讶,又抬头看老太太。 老太太说:“还好,人家还算厚道,只是称小刘氏包藏祸心,你与楚世子本就八字相冲,这才特地相中了你。楚老夫人说,咱们顾家闺女并非配不上楚世子,而是你与楚世子八字相冲。一切全是那小刘氏惹出来的祸事,与你无关。你也别往心里去。” 顾拂云说不出的心情,有惆怅,还有种道不明意不尽的尘埃落定。 她与楚锐,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样也好。 乔氏也惊呆了,但很快又松了口气,说:“谢天谢地,这楚老夫人果真是个厚道的。这样一来,就算阿拂与楚世子退婚,也不影响阿拂的名声了。” 周氏说:“楚老夫人确实是个厚道人。”楚老夫人刚才登门,她还心头咯噔一声呢,生怕五丫头退婚影响两个女儿的婚事,如今看来,她完全可以把心放回肚子了。 金氏却撇唇说:“五丫头失去了国公府这门好亲事,今后怕是不好说亲了。”她现在是真的高兴啊,这五丫头之前仗着与楚世子有了婚约,又得了帝后的赏赐,拽得跟什么似的,现在忽然被打回原形,真是大快人心。 乔氏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老太太说:“五丫头还未及笄,亲事可以慢慢挑,不急。目前最重要的,是三丫头和四丫头,她们姐妹的婚事,可不能再有差错了。” 尽管被楚家退婚,好在不至于让女儿失了名声,乔氏尽管惆怅,却也明白,这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顾晓云又安慰妹子:“你年纪还小,有祖母在呢,一定给你说门好的亲事。就算门弟比不上楚家,但也不会委屈了你,好妹妹,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 顾拂云点点头,反握着她的手:“嗯,我听姐姐的。” 回到含香院,整个院子静悄悄的,除了白将军不时传来的嘎嘎之声,丫鬟们走路的声音都放轻了。 大家都知道姑娘被楚家退了婚,全都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惹来姑娘不快。 就是书晴也放轻了脚步,对顾拂云道:“姑娘,明儿就是与李大夫约定的交药的日子,要交吗?” 至从李大夫用了顾拂云的烫伤药治好了隔壁李五的烫伤后,李大夫的回春堂的烫伤药就开始火了起来,前阵子烫伤药卖完了,李大夫就又借口来给顾家诸人诊平安脉之际,向顾拂云购买烫伤药。 顾拂云答应了明日给他送去。 李大夫大喜过望,当场支付了十两银子的定金,并一口气预订了二十瓶。 顾拂云说:“交,当然要交。天大的事也没有挣银子来得重要。” 主仆俩一通忙碌,总算在午时末把烫伤药弄妥当,书晴给了青丝半吊钱,让她去厨房拿一桶清油来。 过了好一会儿,清丝才气喘吁吁地回来,把一大桶油放到桌上,说:“那张大妈太过分了,之前见了我都称呼为青丝姑娘,今儿居然爱理不理的,我说要拿一桶清油,居然不肯给我。我把姑娘给的半吊钱递过去,也才给我半桶油。我一下子怒了,夺了青油就走。” 青丝身强力壮,力气又大,性子又憨,哪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不过是因为顾拂云被楚家退了婚,厨房的便怠慢了起来。 顾拂云喜欢做美食,少不了清油、猪油、花椒芝麻之类的佐料。 上回也是给了半吊钱,就给了一桶油,半罐子猪油,以及各种佐料若干。 这回同样的钱,却只肯给半桶油。 也幸好派了青丝这丫头去,要是换别的丫鬟,那半吊钱估计也就只能换半桶油了。 顾拂云没说什么,只对书晴说:“以后要买什么东西,直接派丫鬟去外头买。” 制好了烫伤药,顾拂云的眼皮还是在跳。 屋子里还出现了吱吱叫的老鼠声。 心头阴影丛生。 以前于佳慧就曾因屋子里总爱听到老鼠吱吱叫而找人算过命,算命先生便说:“老鼠拥有未知的力量,如乌鸦,能够感受到不好的能量或气场,若听到老鼠发出叫声,那么家中必会发生不好的事。” 丫鬟们开始搬箱抬柜,发了狠要把老鼠赶走。 青娥更是拿来一个散竹竿,竹竿一头被切成细细的竹条,拍打在地上,受力面积广,说是打老鼠专用。 丫鬟们把屋子里的门窗堵住,有的守在门口,有的守在床底下了,拿着东西往各个角落掏打着,把老鼠撵得四处飞蹿。 乔氏身边的丫鬟锦秋忽然奔进来,哭丧着脸喊道:“五姑娘,大事不好了。” …… 顾拂云轻一脚重一脚地赶到寿安堂。 刚才在路上,锦秋已对她说了事情的经过。 她那纨绔父亲,今天与人斗鸡,输惨了。 与所有赌徒差不多的心理,赢了的还想赢,输了的就想翻本,然后越输越多,最后实在输不起了,不敢再来。却经不住对方的激,脑子一热,把女儿给输出去了。 “那人是武安侯的六公子,人称苏六爷,是京里出了名的纨绔。”锦秋小心翼翼地看着顾拂云的脸色,哭丧着脸道,“三老爷欠了苏六爷一万多两银子,不知怎的被武安侯六公子诓着写了份赌约,若是输了,就把姑娘抵给苏六爷做妾。” 书晴铁青着脸:“三老爷怎的如此糊涂?哪有把自己嫡女做赌住的?” 顾拂云也是怒火万丈,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往寿安堂。 寿安堂的丫鬟们看到顾拂云,纷纷叫道:“五姑娘来了。”看顾拂云的目光全带着同情。 …… 第87章 新的赌约 才被楚世子退了婚,还没缓过气呢,又被自己的亲爹当成赌注,输给了武安侯六公子。 顾拂云进入屋子。 屋内的气氛可不好,老太太正对顾高海破口大骂。 顾高海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一声不敢吭。 乔氏正撕扯着顾高海,又抓又打。 武安侯六公子苏澜,正大马金刀地坐在老太太下首。 看着从外头走来的顾拂云,微微眯了眼,也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顾高杰的闺女居然长得这么好看。 普通的淡青色素面长衫,玉白色折枝桃花长裙,清雅脱俗,简单的偏髻,只点缀了几朵蜜蜡金花,和一根双凤蝴蝶压发簪子,小小的珍珠耳环,除此之外,也无别的华贵装饰,却自有股青新脱俗的气质。 少女肌白貌美,眉细而长,不画而黛,杏眼桃腮,标标准淮的小美人,尤其那双明媚的大眼,清亮而有神,有股灵气索绕其中。 少女不若时下女子常见的弱柳扶风的走路姿势,却自有股爽利劲儿,和夺人的气势。与他的目光在空中相汇,又毫无波动地移开视线,看向跪在地上的顾高杰,和正在撕打他的乔氏。 顾拂云轻步上前,拦着乔氏,轻声道:“娘,别气了,仔细气坏了身子。” “阿拂,我苦命的儿啊,你怎的就遇上这种狼心狗肺的父亲啊?”乔氏搂着顾拂云痛哭起来。 苏澜看着背对自己的少女,因弯腰的动作,那玉白色长裙依稀显现出一截浑圆的臀部,虽然不大,却是结实圆翘,勾人魂魄,苏澜喉咙一紧,赶紧别过眼去。但又忍不住偷偷地看了过去。 此时顾拂云已直起了身子,身姿苗条纤细,腰肢不盈一握,再往上,那微微突起的典线,又让苏澜胸口蹿起一股邪火,压都压不住。 少女脖颈纤细,下巴优美洁白,鼻梁挺直小巧,修眉杏眼,全身上下,无一不精致,那双扶着乔氏的手,反倒是离他视线最近的,也是青葱般水嫩白静,指甲上淡淡的桃花色泽,露在空气中的那小小一截纤白皓腕,细细的银钏子,更是衬得手腕骨白静纤嫩,如美玉般纯静。 顾拂云知道苏澜正在打量她,不过也顾不得此人,只轻拍着母亲的背,说:“娘,您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事情已到这一步,总该有个解决的方子,光哭又有何用呢?” 老太太说:“五丫头说得极是。光哭有什么用?乔氏,你先闭上嘴。五丫头,到祖母这边来。”恶狠狠地瞪了苏澜一眼。这个色中饿鬼,刚才居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孙女瞧,纨绔子就是纨绔子,丝毫不知廉耻。 顾拂云坐到老太太身边,一把扑进老太太怀抱:“祖母!” 老太太轻轻拍了她瘦弱纤细的肩膀,说:“五丫头放心,有祖母在,谁也别想把我孙女作贱了去。”目光凌厉地盯着苏澜。 “我这不争气的东西,输了多少银子,尽管找他要去。我老婆子就当没这个儿子。” 苏润放下二郎腿,笑容可掬地道:“老太太,您言重了,顾三老爷欠的钱也不多,也就几万两银子。但我苏澜不要银子,只要顾三老爷愿赌服输。”拿出一张笺纸来,放在空中扬了所,发出纸折的声音,“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顾高海与苏澜斗鸡决赛,顾高海输,则拿次女顾拂云送我作妾,之前所欠债务一笔勾消。其实老太太,顾三叔这笔买卖还是挺划算的啊,不轮输赢,他都不用支付银子。” 老太太声音凛冽,“苏六公子,我顾家虽比不得你们武安侯府,却也不是任人作贱的。我孙女是顾家嫡女,老婆子放手心疼的,要是委屈与人做妾,除非我老婆子死。” “祖母,”顾拂云赶紧拉住老太太。 “五丫头放心,有祖母在,绝不容易任何人作践你。”老太太像护犊子的老母鸡,把顾拂云揽在怀中,又瞪着苏澜,说,“这混账欠你多少银子?我老婆子替他还了。” “我不需要银子,我只要人,只要顾家愿赌服输。”苏澜语气轻佻,冲顾拂云眨了眨眼。 顾拂云嫌恶地别过脸,心头一阵恶心。 老天爷大概打混去了,居然还给了这纨绔子一副上好的相貌,平白浪费了一副好相貌。 老太太说:“我朝律令,赌赙是不受律法保护的。你这张赌约,并不成立。” 苏澜懒洋洋地道:“那成,咱们就去顺天府告官呗。” 老太太滞了滞。 顺天府尹是武安侯的姑爷,武安侯在朝堂上势力纵横交错,盘枝错节,远不是顾家这种边缘化的普通勋爵可比。 真要是见了官,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就算打赢了官司,孙女又还有何名声可言呢? 怕是整个顾家也没什么名声了。 这苏澜本就是个滚刀肉,才不在乎名声呢,可顾家还要顾脸皮啊。 老太太投鼠忌器,可苏澜却是不怕的,他有这份底气有实力。 乔氏死死咬着唇,说:“到底欠了你多少银子,我们还你银子还不成吗?” 苏澜嘲讽一笑:“四万六千两银子,顾三太太,你还得起吗?” 乔氏脸色一白,身子摇了摇,又扑到顾高杰身上,边打边骂。 老太太深吸口气,握紧了拳头,四万多两银子对于好不容易才有起色的顾家来说,确实是天文数字了。她就算拿出来,顾家也将被掏得干干净。 顾家也并不只五丫头一个女孩儿啊。 顾高海抱着头,向苏澜磕头:“苏六爷,算我求你了,银子我会慢慢还你的,就饶了我女儿吧。” 苏澜赶紧起身,避开顾高海的磕头,凉凉地道:“可别,三老爷,您是长辈,我可承受不起您老人家的一跪啊。” “求您放过我闺女吧,我会慢慢想办法还您银子的。”顾高海又继续磕头。 乔氏也跪了下来哀求。 顾拂云看不下去,上前扶起乔氏,“娘,您起来,若下跪有用的话,这天底下就没有摆不平的事了。” “顾姑娘这话说得极妙啊,正是这个理呢。”苏澜结掌,“还是顾五姑娘懂道理,父债女偿,天经地义,是吧?顾五小姐,跟我走吧。”苏澜笑嘻嘻地冲顾拂云说。 “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我会好好疼你的。” 顾拂云冷冰冰地斜眼过去:“苏六公子,你是故意的吧?” 苏澜笑了笑:“事已至此,再谈故意无意也没什么意义了。一句话,愿赌服输,如若不然,就顺天府见吧。” 顾拂云冷冷地道:“我爹欠你四万六千两银子对吧?” “之前欠两万三千两银子,但因为他又与我赌了一场,还是输,翻倍便是四万六千两银子。” 得了消息正赶回来的顾大老爷顾高云怒声斥责:“你怎的不去抢?” 周氏赶紧迎了上去:“老爷……” 顾高云忍着怒气向老太太施了礼,对跪在地上鼻青脸肿的顾高海冷声道:“这等败家玩意,还留着做什么?叉出去。” 乔氏身子一震,如果能把这人赶出去就能免去女儿与人作妾的命运,那就赶出去吧。 顾高海身子一颤,却也一言不发。 苏澜语气凉凉地道:“别以为赶出去就可以万事大吉,这年头可是有着父债女还的规矩的。一句话,要不还钱,要么让顾五跟我走。” 顾高云皱眉,忍着怒气道:“苏六公子,强纳贵女为妾,并非君子所为。” “我也没说自己是君子啊。不过是请顾三老爷愿赌服输而已,这与君子小人有什么关系?少给我说些有的没有的,我只是代表我个人,不是武安侯府,也别把我爹娘扯进来。” 顾高云确实还想把武安侯夫妇请出来的,苏澜的油盐不进让顾高云也没了主意。 顾拂云昂着头道:“赌博本就是违法行为,是不受律法保护的。我爹爹与你的赌注,本就作不得数。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还你四万六千两银子。二,一文钱也休想得,抬我的尸体去你们苏家。” “阿拂,不可啊!”乔氏悲呼。 顾高云沉着脸道:“糊涂,那是四万六千两银子,不是四千六百两。”就是顾家所有产业加起来,也凑不出这么多银子啊。 很快,顾高云又释然了,五丫头前阵子不是还得了帝后的赏赐吗?每一样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呢。只是,这些御赐之物,要是公然拿出去变现,要是传进圣上耳朵,怕会得不到好吧。 顾拂云抬起下头道:“给我十天时间,十天后,我一文不少把银子还给你。”顾拂云盘算了下,目前她手中有两万七千两的银票,帝后赏赐的东西不能变卖,也不能动。但她可以找宏雅大师帮忙,大不了卖几个方子给宏雅大师。 “五丫头,你哪来的银子?”老太太问。 大家都能猜到顾拂云应该是要动用帝后的赏赐了,倒也舒了口气。 虽然帝后的赏赐不能变卖,却可以换个方式来变现。 现在轮到苏澜郁闷了,他抠了抠脑袋,说:“我不要银子,就要你的人。” 顾拂云目光忽然眯了起来。 明明只是个还未长开的小姑娘,身高也只及他的下巴,可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双眸凌厉的眯起来,就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之感。 苏澜被她盯得膝盖骨都软了,只觉背脊一凉,说不出的心虚蔓延心头,鬼使神差的,加上一句:“不是做妾,做嫡妻可好?” 众人愣住了。 很快,大家那颗沉重的心又飞扬起来。 做妾当然是不成的,如果做嫡妻……当然还是……可以考虑下的。 尽管名声不会太好听,总比做妾好吧。 武安侯也是勋贵之家,比顾家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苏澜虽然纨绔了些,但苏家门风严谨,苏侯爷是有名的厚道人家,五丫头就算受气也是有限的。 众人看苏澜的目光忽然又变了。 那是从人厌鬼僧猪嫌狗烦转化为一块吊着二两肉的香饽饽的救命稻草啊! 顾拂云轻蔑一笑:“多谢苏六公子的抬爱,奈何小女子身卑位轻,怕是无福消受苏六奶奶的身份。苏六公子还是要银子来得更实在些。” 苏澜皱起眉来,也有些不高兴了:“你别不知好歹,全京城想嫁我的名门千金多了去。” 顾拂云垂眸,没有回话,只是直接说:“苏六公子请回吧,十日后再登门。” 她抬眸,盯着苏澜,一字一句道:“要么拿银子走人,要么抬我的尸首回去。苏六公子任选一样都成。” 苏澜也怒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你。” 好吧,他承认,他受她吸引了。 他苏六就是这么肤浅的人。 顾拂云昂着头道:“对不起,我不求未来夫婿大富大贵,只求他能靠自己的本事养活我。苏六公子,你虽是侯府公子,但离了武安侯,你就什么也不是。” “这你可就小瞧我了,我斗鸡的本领那可是全京城一绝,我若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就算靠斗鸡,他都能衣食无忧。 苏澜洋洋自得。 顾拂云冷笑一声:“大话谁都会说。” “你不信?”苏澜指着苏高海,“令尊便是最好的见证人。” 顾拂云深吸口气,“我一个深闺女子,都可以赢你,你信不信?” 苏澜盯了她好一会儿,先是哈哈大笑,然后说:“不信。” “十日后,我与你对赌斗鸡。我输了,就给你做妾。你若是输了,那我父亲与你的赌约就一笔勾销如何?” “阿拂!”乔氏急了。直接还他银子不就得了?为何还要与他赌? 老太太却没有阻止,她发现这个孙女越是危急关头,越有力挽狂澜的本领。 苏澜想了想,不管输赢,他都不亏。 当然,其实她也不亏的。 但苏澜不是这种斤斤计较之人,他忽然发现自己对她起了兴趣,看她横眉冷眼的模样,都有种说不出的迷人风情。 好吧,他承认,他就是个肤浅的男人。 明明就是个心计颇深的女人,但在她的美色下,还是情不自禁沦陷了。 “行,我答应了。”苏澜一脸邪笑地说,“十日后,天盛楼,咱们来一场光明正大的斗鸡比试。你若是输了,就嫁给我。倘若我输了,之前的赌约一笔勾销。” 顾拂云唇角微弯:“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苏澜深深看她一眼,把她精致的眉眼和倔强的小脸深深印在海中,这才大步离去。 …… 话外,潇湘技术小哥大概没吃到鸡腿,后台都无法评价。害我被读者们催惨了,今天这一章比较压抑,我怕被读者们捶,所以两章合在一起上传。姐是不是史上最为读者着想的作者?赶紧来爱我吧 第88章 最坏的打算 苏澜走后,顾拂云只觉像打了一场硬仗似的,累得不行,全身提不起力。 乔氏抓着她,跺脚道:“你这孩子,苏六明明已经松动了,你为何又要画蛇添足呢?” 不止乔氏,就是老太太,周氏,还有顾高云都认为顾拂云此举并不明智。 那苏六既然已退了一步,娶五丫头为嫡妻,这已经是想当好的结局了,这五丫头非要画蛇添足,多此一举,整什么斗鸡,岂不摆明了白输给人家嘛。 唯独老太太有自己的见解,斥道:“枉你们一大把年纪,居然还没有五丫头看得明白。”她又把顾拂云抓到跟前搂着,笑道,“还是五丫头有主见,不管十日后输赢如何,你都不亏。并且还赚了名声。”又对一群目光短浅的儿子媳妇道,“鼠目寸光,要是五丫头现在就答应嫁给苏六,外人只会认为,五丫头这个嫡妻是苏六通过斗鸡赢回来的。但五丫头亲自与苏六斗鸡,就算输了,五丫头也是愿赌服输,反让人钦佩,懂吗?” 顾拂云却是泪牛满面。 老太太是不是把她看得太厉害了? 她要是有这等本事,早就混得风生水起了。 众人不知道顾拂云内心的想法,全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乔氏这才化忧为喜,说:“还是老太太想得长远,媳妇就是鼠目寸光。”很快,她又担忧起来,“可是那苏六,却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吃喝嫖赌……” 周氏忽然打断她的话:“二弟妹,苏六虽纨绔了些,却从未给家里惹过什么麻烦。” 金氏撇唇,在心里说,大嫂,你这么说,良心不会痛吗? 武安侯可不是普通权贵人家,那可是实权在手的勋贵,苏侯掌握了大盛朝三分之一的兵马,苏侯爷的妹妹还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虽然殁去多年,但皇帝依然把苏侯当成舅爷来敬重。皇帝爱屋及乌,苏家满门都有着不俗的势力。放眼全京城,也找不到第二家能够与苏家媲美了。 苏六就算在外头闯了祸,人家顾忌苏家的势力,也是敢怒不敢言啊,就更不敢向苏侯告状了。 不过这苏六确实是纨绔中的极品,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五丫头嫁给苏六,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但苏家门弟高啊。 尽管比不得护国公的门弟,可以五丫头的出身和不大好的名声,能嫁给苏六,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大家都在讨论苏六与苏家,就连老太太都认为,这苏六配五丫头还是不差的。 大家又开始从苏六身上找闪光点来安慰自己有些痛的良心。 顾高云说:“苏六虽然纨绔了些,但他从不打女人。” 周氏说:“苏六虽然好惹事,但从来不会把麻烦带回家。” “苏六虽然名声不大好,但今上却颇为宠幸他。”老太太也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既安慰自己,也安慰忧心女儿的乔氏。 “那苏六好歹仪表堂堂,还是个美男子。看起来也爽心悦目。”金氏也找了个优点。 众人纷纷点头,这确实是最明显的优点了。 众人全都绞尽脑汁想着苏六的优点,耐何苏六纨绔名气实在太大,大家想了半天,也没能找到像样的优点。 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场。 忽然有人说:“苏六虽然好赌,却是从来没有输过。” 众人点头,这个倒也是事实。 咦,是谁在说话? 一双双目光忽然看向地上还跪着的顾高海。 顾高海艰难地移了移双腿,扯了一抹讨好的笑:“娘,儿子可以起来了吧?” 老太太抓起盘子里的点心就丢了过去,怒道:“给我去祠堂里跪着,并抄家规五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出来。老大,你亲自去监督。” …… 回了自己的含香院,顾拂云有气无力地瘫在床上。 书晴怜惜地看着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没多久,顾晓云和顾轻云,顾舒云以及顾悠云来看望她。 “三姐,四姐,六妹妹,七妹妹。”顾拂云有气无力地招呼着。 书晴和青鸿则赶紧上茶,并退了出去。 顾晓云坐了下来,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这才道:“我打听过了,那苏六固然纨了些,但也并非一无是处。” 顾拂云:“……” 顾悠云说:“五妹妹也别太灰心,我听说,苏六之前曾为了一个青楼妓子与人大打出手,主要是那人强取豪夺,苏六看下不去这才出手的,为人还是颇为仗义的。” 顾拂云瞟她一眼,顾悠云一派关心温婉。 顾轻云也瞟了顾悠云一眼,说:“我娘曾与我说过,这女子嫁人,不光要嫁男人,还得看家风是否严谨,是否重规矩。我听说苏侯和苏夫人是明事理的,苏家几位爷们风评都还不错。那苏六再如何纨绔,想来不至于在家中乱来。五姐姐不必担心。” 顾拂云意外地看了顾轻云,真真是受宠若惊啊。 顾轻云也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清喉,说:“一家子姐妹,虽然也会有些牙齿印,但我还是盼着大家都能好好的。幸灾乐祸什么的,不是我的作风。”又瞟了顾悠云一眼。 大理寺卿年纪大了,已向皇帝递交了辞呈。皇帝也已同意。 大理寺左少卿便顺利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 顾悠云是大理寺卿即将过门的次媳妇,也将水涨船高。 这阵子顾悠云在姐妹面前说话都开始变得大气而有些张扬了。 之前与楚世子订了婚的顾拂云,也没有像她这般,张扬又显摆。 如今的顾拂云从云端跌落泥里,上午被楚家退婚,下午又被三叔逼得差点成了苏六的妾。但刚才面对苏六的咄咄逼人,却是冷静以对,无锋而利。 顾轻云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五姐姐比四姐姐更值得看好。 于是顾轻云又说:“那苏六虽然声名在外,但屋子里却也干干净净,连半个通房都没,比起别的纨绔子来,倒是好多了。” 顾悠云说:“可我听说,许多大富之家的爷们,都要在婚前赐通房丫头呢。” 顾晓云瞥她一眼:“这倒也是呢,吴家二爷与四妹妹的婚事也将近了,我听闻吴太太已经给吴二爷安排了两个通房。倒是减轻了四妹妹的负担。” 顾悠云咬了唇,拳头握得死紧。 二姐姐顾晓云的未来夫家是礼部左侍郎的次公子,自己的未来婆家是大理寺卿,嫁的都是次子。 两家都是正三品的实权高官。 但大理寺卿在权利等级上,又要高于礼部侍郎。 就是在油水方面,也非礼部侍郎可比的。 三姐姐是嫡出,而自己只是庶出。 嫡女的婚嫁反而还不若庶出的自己,三姐姐,这是在妒忌我吧? 顾悠云很快又释然,放下愤怒,化为轻淡的矜持。 “三姐姐说得是。有两个奴才替我分忧,我确实可以省不少事了。”顾悠云笑得轻淡,“养得起两个通房的人家,想必还是颇有实力的,那我就不必担心嫁过去受苦了。” 不止顾晓云惊呆了,就是顾拂云也惊呆了。 谁家的通房多谁家就有实力,这是哪个脑残定的标准? “三姐姐,三姐夫屋子里还干干净净呢,以后三姐姐确实要多受些罪了。改明儿我可得给祖母提提意见,让祖母多给你些私房做陪嫁,免得苦了自己。”顾拂云一本正经地对顾晓云说。 顾晓云揪她一把:“你个小没良心的,咱们都为你担心死了,你还来打趣我。” 顾轻云顾舒云也笑了起来,都有些受不了得了门好亲事就抖起来的顾悠云,于是也说:“五姐姐说得对,三姐姐天生劳禄命,等给三姐姐添妆时,咱们姐们咬咬牙,也多给三姐姐添些妆吧。” 说完,这对双胞胎姐妹也笑了起来。 顾晓云又去揪她们:“打死你们两个促狭鬼。” 顾拂云却拉住顾晓云,笑道:“姐姐这是害羞了吗?” 顾晓云又去打她,又爱又怜地掐她的脸:“你还取笑我,也不想想你自个儿。” 第89章 一切都是阴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武安侯府的苏六用一只斗鸡,把永宁伯府的顾三老爷输得几乎连裤子都保不住了,不但欠了苏六大把银子,还把顾三老爷的闺女顾五输给了苏六做妾。 苏六的纨绔名声被推上了历史新高。 纨绔界里的一群二世祖把苏六列为生平榜样。 那顾五被楚家退了婚,虽有楚家的厚道在前,顾五的名声还是受了些影响。 谁叫顾五机关算尽,最终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这世上有锦上添花,便有落井下石。 顾五前脚失去楚锐这个优秀的未婚夫婿,后脚又被自己的亲爹输给了苏六做妾。 虽然也有人同情顾五,但更多的还是对苏六的崇拜。 顾五虽然名声有瑕,但模样确实是极美的,又是永宁伯府的嫡出姑娘,让苏六以一只斗鸡就抱回家做妾,想想就热血沸腾。 纨绔们有的是女人,但除了嫡妻外,身边的通房小妾,也只是些低贱出身的丫鬟,哪有正儿八经伯府姑娘来得刺激。 被众人羡慕得半死的苏六此时却沮丧地坐在酒楼包间里,垂头丧气地说:“也不知怎么回事,一看到顾五,逼她做妾的话硬是说不出口。” 坐在苏六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楚锐。 楚锐仍是一身玄黑衣袍,头发只简单地束了个髻,身上丝毫没有国公府世子爷的派头,但那周身的气势,索绕于身的威仪,也使人不敢轻易放肆。 楚锐握着茶盅,淡淡地问:“然后呢?” “我就承诺许顾五嫡妻之位。”苏澜有些中气不足,还有些心虚。 他与楚锐私交不错,楚锐特地拜托他,一定要让顾高杰输得倾家荡产,等顾高杰输得无法承受时,再让他好生羞辱顾五一顿。 赌徒的心理被楚锐研究得很彻底,本来事情进行顺利,顾五也成功被她老子输给了苏澜,只是这苏澜却是个没中用的。 “嫡妻?她也配!”楚锐冷笑,重重放下茶杯,“一个能与小刘氏相勾结想算计于我的毒妇,也配做你的嫡妻?你平时的精明劲哪去了?” 苏澜低下头来,不敢看楚锐的目光,讷讷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一瞧到她,她就只站在那,不怒不喜地盯着我,我就被她盯得一阵心虚。什么坏主意都不敢有了。” 楚锐恨铁不成钢:“出息。” 苏澜又悻悻然地道:“我许她嫡妻之位,人家还不乐意呢,还要与我对赌。” 在楚锐惊讶的目光下,苏澜越发没了底气:“十日后,顾五要与我比试斗鸡。输了就嫁给我,赢了之前的赌约一笔勾消。” 楚锐呆了片刻,忍了良久才不至于胖揍他一顿。 “如此明显的把戏,你竟然也会上当?”究竟那顾五给他施了什么迷药?让他这么的不中用,之前无耻霸道的纨绔形象哪去了? 苏澜被指责得乱不爽一把的:“我喜欢,我乐意,怎么着?你觉得顾五居心叵测,我偏就觉得她可爱,很好玩。衡山,我决定了,我要娶她。” 忽然间,苏澜又挺直了腰杆,丢人就丢人吧,反正他本来就没什么名声可言。那些世家大族嫌弃他太过纨绔,都不愿把女儿嫁给他,其实他也不稀罕那些表里不一的所谓的贵女。这顾五,刚好就合他的胃口。 楚锐只觉胸口一股邪火又蹿了出来。 胸口钝钝的不舒服的感觉让他又陌生又烦恼。 他紧握着拳头,冷声道:“这种女人,你也稀罕!无可救药!” 苏澜说:“或许那顾五与你来说,是砒霜,但与我来讲,便如蜜桃。衡山,我决定了,我一定要赢顾五,然后正大光明娶回家。” 其实顾五除了嫁给他外,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不嫁给他,就要还他四万六千两银子,以顾家的实力,由里到外全榨来吃了也不可能拿出来。 顾家又不止顾五一个姑娘。 苏澜觉得,就算他拿一只老母鸡与顾五斗,照样能赢。 楚锐压抑着心头不知名的怒火,说:“顾五分明就是故意要与你斗鸡再输给你,她光明正大嫁给你,不但不用还你钱,还赚了名声。你怎么就不清醒点呢?” 苏澜双眼一亮:“你也是这么想的吗?那真是太好了。顾五还真的满聪明呢,我喜欢。” 楚锐:“……” 不止楚锐心塞,就是一旁服侍的周青,也心塞的很啊。 那顾五怎么就这么好运呢?才被世子爷退了婚,后脚就又钓到了苏六这个金龟婿。 世子爷明明是想报复顾五的,没想到反而成全了人家。 那顾五要是嫁给了苏六,苏六如果嘴上没个把门的,出卖了世子爷。 以苏六对顾五的稀罕,在苏六耳边吹吹枕头风,苏六肯定会疏远世子爷。 世子爷不但要失去苏六这个好友,还偷鸡不成蚀把米…… 呸呸呸,怎能这样说自己的主子呢? 应该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才是。 苏澜却没功夫理会楚锐这对主仆的内心世界,兴冲冲地道:“衡山,对不住啦,这回就算兄弟对你不住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兄弟一定帮忙。我就先回去了,好生训练我的斗鸡。一定要狠狠赢回来,抱得美人归。” 还嫌不够刺激楚锐,又还拍了他的肩膀,“等与顾五成了婚,我会给你一个媒人礼的。” 苏澜走了,楚锐再也忍不住,把桌子捶得稀烂。 周青腿肚子打着颤,轻声说:“世子爷,要不,暗中做些手脚……” “你以为苏澜是傻子?”楚锐横他一眼。 “那就从顾五身上下手。”反正不能让顾五赢了那苏六。 只是,顾五一介闺阁女流,就算花高价买了斗鸡,也不一定能斗赢苏澜啊。那苏澜训练斗鸡可是有一套呢。打遍京城纨绔界鲜有敌手。 楚锐讽笑:“如果你是顾五,你会怎么做?” 周青想了想,忽然明白过来,倒吸口气,咬牙道:“这顾五,小小年纪,心计居然如此之深。”这苏六,居然就这么被美色所迷。太让人失望了。 楚锐握了拳头说:“所以,我们绝不能让苏六赢得比塞。” …… 话外:我来帮大家一起痛揍骂姓楚的 ------题外话------ 一天到晚鱼来了送了1颗钻石 今天为你加更,下午就更,别走开哦 第90章 顾五的秘密武器(为一天到晚鱼来了加更) 苏六即将与顾五斗鸡的消息立时轰动京城。 其劲爆程度,立时盖过护国公夫人是先夫人李代桃僵的孪生妹妹假冒的风头。 比某某权贵偷爬儿媳妇床的消息还要来得吸引人。 在了解事情前因后果后,所有人都对顾五有了新的认知。 聪明,有心计,有本事。 前脚被楚家退了婚,后脚就又攀上了苏六。 至于那苏六,却是被美色所迷的大笨牛。 明知顾五的计谋,却还一头跳进去。 但不管最终输赢如何,顾五与苏六的这场斗鸡盛事,已让纨绔们彻底疯掉了。 天盛楼的包间一夕之间便被订光。 一些来迟的人订不到位置,还差点大打出手。 天盛楼的少东家梁越,也是纨绔界里的翘楚,虽只是商人之身,却因天香楼是京城有名的纨绔集中地,也认识了不少纨绔,在纨绔界也是相当有名气的。 “吩咐下去,苏六与顾五的斗鸡比赛,苏六一赔一成五,顾五一赔十。”天盛楼不止承包了纨绔们的吃喝玩乐,还设置了赌注。 每当遇上赛事,天盛楼总会推出各种押注玩法,简单,又好上手。深得纨绔们的喜欢。 苏六听闻此事,哈哈长笑,直接拿了一千两银票押自己赢,虽然押自己赢最多也就只赔一百五十两银子,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其他纨绔也蜂涌着下注,全都一窝蜂地押苏六赢。 苏六在斗鸡、斗鹅、斗蝈蝈方面都颇有天赋,斗遍京中无敌手,苏六的本事已深植人心,并且,顾五无论输赢,都是稳赚不亏的买卖。 说不定顾五还巴不得自己输呢。 押顾五赢的人实在是廖廖无几。 梁越都有些后悔了,为了刺激大家多押顾五的注,梁越又派人四处宣扬顾五的丰功伟迹。 “五姐姐,这下子你是出大名了。”顾轻云哭笑不得地看着正在喂白将军吃玉米的顾拂云。 “如今外头都说你养了一只大白鹅,凶猛好斗,见人就干,打遍天下无敌手。” 顾舒云也忍着笑道:“大家都说,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你敢挑战苏六,肯定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顾轻云问顾拂云:“五姐姐,外头传言是真的吗?” 顾拂云说:“佛曰,不可说。” 酉时末,朱薇来找顾拂云了。 开门见三就问:“听说你要与苏六斗鸡?” 顾拂云无奈地说:“消息传得还真快。” 朱薇哈哈大笑说:“真有你的,斗鸡呢?赶紧拿出来,让我瞧瞧,我先给你训练训练。” 顾拂云摇头说:“姐姐恕罪,我的斗鸡那可是秘密武器呢,轻易不得示人。以免泄露军情。” 外头的人都在疯传,她有心计,有本事,不管输赢,她都不亏。 她没法去解释,只能用行动来打这些人的嘴了。 朱薇张大嘴:“你还来真的啊?” 顾拂云很心塞,她分明是认真的啊,是真的打算要赢苏六的,怎么就无人相信呢? 朱薇握了拳头:“对,一定要赢苏六。要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然后又认真地对顾拂云说,“妹子,你是真心要赢苏六的吧?就让我看看你的斗鸡,有我在,不出五日,一定给你训练出一只超强战斗力的斗鸡。” 顾拂云上下打量她:“你行吗?” 朱薇吃了她开的配方,脸上的痘痘还真的消掉了,只余下些许的痘印。 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朱薇人也瘦了些,圆滚滚的脸蛋儿居然尖了少许了,比以前更加耐看了。 朱薇见她打量自己,高兴地道:“你给我开的药还真管用,我最近真的瘦了呢,之前的衣服穿在身上,已大有松宽。连我娘都说我瘦了,还说要来感激你呢。” 顾拂云说:“你我是结义姐妹,有什么好谢的。等与苏六斗鸡结束,我再仔细给姐姐诊治一番,重新给你开药,保证让你半年内瘦下来。”朱夫人送她的那一整套红宝石头面,真真是让她拿人手软啊。 朱薇眉开眼笑:“行,一言为定。” “哎,好妹妹,真不让我看你的斗鸡?你就相信我吧,有我在,保证让你的斗鸡散发三倍的的威力。” 顾拂云半信半疑,“真的吗?” “好妹妹,你就相信我吧,天盛楼少东家还特地给你和苏六设了赌注,你的赌注高达一赔十。我可是赌你赢啊,足足投了一千两银子呢。你可不能让我输了,不然我跟你急。” 顾拂云:“……” 朱薇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相信,把天盛楼开具的小票递给她,“你瞧瞧看,这便是天盛楼的赌注小票,白纸黑字呢,可作不得假的。” 顾拂云接过一瞧,果然,小票上虽无名姓,却写有“银一千两,押顾五赢,赌注一赔十。认票不认人,盖妥善保管”等字样,下边还有日期,并还盖了天盛楼的大红印章。 顾拂云把票递回去,说:“姐姐怎的认定我一定会赢?” “不是有我在嘛。”朱薇拍了胸脯说,“有姐姐在,你就是想输都没那么容易呢。” “别犹豫了,赶紧的,把你的斗鸡拿出来,让我替你训练数日。” 顾拂云沉默了下,只好指了指院子角落里的那个用篱笆围起来小小天地。 朱薇顺着她的手指头望去,一双不大的丹凤眼都快瞪爆了,不信邪地起身,蹬蹬地奔过去。 篱笆与院墙隔了个不足十尺见方的小天地,一只花白色的老母鸡正带领着一群才出生不久的小鸡在鸡槽里觅食。见到生人来,全身鸡毛炸开,鸡翅膀张开,箭步来到篱笆处,瞪着朱薇这个闯入者,嘴里发出尖锐的警告声, 朱薇瞪着快要掉下来的眼珠子,看了看炸毛的老母鸡,又看着顾拂云,“这这这……这就是你的斗鸡?” 书晴和青丝等人都不忍直视,几乎要捂眼了。 每次看到姑娘选的“斗鸡”,她们都恨不得钻地缝。不说她,上至老太太,下至乔氏,瞧了姑娘选的斗鸡,无不是这副惊讶到呆滞的面容。 不过老太太到底见多识广,看了老母鸡后,虽然有一瞬间的呆滞,很快就恢复过来,说:“五丫头就是有见地,祖母放心了。” 而自家姑娘还煞有其事地让老太太务必保密。 老太太还真是由着姑娘胡闹,也是煞有其事地点头同意了。 “确实该保密,传令下去,所有人都不得议论五姑娘的斗鸡。若有违背,赶出府去。” 三太太还没有修炼到家,见了这所谓的斗鸡后,却说了句“胡闹”后,便不再过问了。 至于三姑娘等人,她们至今都还没有见过姑娘的斗鸡呢。 因为姑娘说了,要保密,不能泄露军情。 …… 话外 打滚要月票,评价票,我还要打赏,姐就是个俗人,有打赏才有动力 第91章 押顾五 朱薇深吸口气,对顾拂云说:“妹妹,你实在是太厉害了,你怎知这老母鸡能够打败苏六从吐番带回来的斗鸡?” 这下子轮到书晴等人傻眼了。 就是顾拂云也有些惊讶地看着朱薇,“姐姐也认为我的老母鸡能打败苏六的斗鸡?” 朱薇拼命点头:“那是必须的啊,不是还有我嘛。”她撩起白色青斓边裾的绸裙翻进了篱笆,老母鸡全身炸了毛,叫得更凶了,并向朱薇发起了凶猛的攻击。 但朱薇手一扬,在老母鸡头顶招了招手,老母鸡忽然就安静下来。 朱薇把老母鸡抱了起来,翻出了篱笆,在老母鸡脖子上,身上来回揉着,老母鸡被揉得舒服地微微瞌眼。 顾拂云看得大为惊奇,问:“姐姐这是做什么?” “刺激它的肌肉。”朱薇解释,“每日给它刺激肌肉,便能激发它的体能。连续五日,便能激发出老母鸡三倍以上的体能和战斗力。到时候再下场与苏六的斗鸡相斗,保证杀得对方片甲不留。”又看着地上的小鸡,微微一笑,“没想到妹妹也是个妙人呢。” 顾拂云这回却是明白她这话的意思,笑了笑,“姐姐懂得比我还要多呢。”自己是因为有着三十多年的人生阅历和丰富的社会百科知识。但这朱薇,小小年纪,却懂得这么多,她又是从哪学来的呢? 难不成与自己一样,是穿来的? 朱薇嘿嘿一笑说:“这斗鸡算什么,都是我和大哥昔日玩剩下的。当年在天门山,我和大哥一言不合就斗鸡,我大哥从来就没有赢过我。” “……” 朱薇洋洋得意地道:“我这个推拿术是专门刺激老母鸡的体能的。更何况,才刚孵下小鸡的老母鸡可厉害了,这个时期的老母鸡,谁敢招惹它?但凡有人从它身边走过,它都敢战斗的。为母则刚,不是说着玩的。” 顾拂云说:“姐姐懂得可真多。” “这有什么?当初在天门山,可见得多了。妹妹养在深闺,也知道这些,倒让我佩服呢。” 书晴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姑娘非要找这种才刚孵了小鸡的老母鸡。 朱薇说:“才刚孵了小鸡的老母鸡战斗力确实厉害,但想要刺激它战斗,还得把小鸡也一并带去。” 顾拂云点点头,看着朱薇不顾老母鸡身上的脏污,仔细给老母揉搓着身子,又感动起来。 “姐姐,这鸡可脏了,还是让丫鬟来吧。” “不行,丫鬟手法不准,给她揉了也是白揉。”朱薇一边揉,一边说,“你也别太感激我,我主要是为了挣梁越那家伙的一赔十的赌注,哈哈。” 顾拂云:“……” 朱薇揉了一会儿,忽然纳闷道:“咦,这老母鸡精神气不错啊,看起来精神抖擞,也挺狂暴的。妹妹,你给它吃了什么啊?” 顾拂云说:“什么也没有吃,就是每日把它喂得饱饱的。” 书晴眸光闪了闪,忽然忆起姑娘让她去买的麻黄、马钱子、甘草、人参、当归之类的药材,每日熬成药汁,放进鸡食里,让老母鸡每日食用。她原本不明就里,但听了朱薇的话,难不成这些药材大有用处? 朱薇深深看了顾拂云一眼,说:“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再加上我的推拿手法,保证完败苏六那只从吐番高价买回来的斗鸡。” “不过,等它战斗过后,便会萎靡下来,千万不可再参与战斗了。” 朱薇给老母鸡一翻推拿后,便走了,说明日还来。 …… 天将微黑,苍穹低垂,护国公府外书院初上华灯。烛火映在楚锐棱角分明的脸上,映射出忽暗忽明的冷厉面容。 周青垂头丧气地对楚锐道:“顾家瞒得可真紧,直到现在都还未打听出顾五的斗鸡是何方神圣。” 楚锐冷笑:“她就是拿一只老母鸡战斗,于她来说也没任何影响。”赢了自然是好事,输了就嫁给苏六。苏六的门弟可不低。 这顾五,果真是好算计。 周青不再说话,这本就是事实嘛。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世子爷之前明明对顾五有想法,怎么现在又要想方设法毁掉人家呢? “世子爷是不想让顾五嫁给苏六吧?”周青试探性地问。 楚锐没有说话,只是神色有些怔忡。 按理说,截破了顾五的阴谋,与她退了婚,她要嫁给哪个男人都不关他的事。 可在得知她被苏六瞧上时,心头又百般不是滋味呢? 苏六是他的好友,虽然纨绔了些,但本事不差,假以时日,一飞冲天不是不可能。 顾五却是居心叵测的坏女人,还真配不上苏六。 “我是苏六的好友,自然不愿让他娶这样的女人进门。”楚锐这么说,也安慰自己,他做的一切全是为了苏六好。 周青便说:“既如此,那世子爷应该从苏六公子的斗鸡上下功夫啊。” 楚锐揉了揉眉心说:“苏六的斗鸡被保护得极好,你以为咱们有那个本事给他的斗鸡做手脚吗?” 周青说:“世子爷,您还真是当局者迷啊。世子爷不是使得一手飞针暗器吗?等到了苏六斗鸡那天,世子爷偷偷给那只斗鸡来一记飞针,保证神不知鬼不觉。那顾五赢了比赛,就嫁不成苏六啦。” 楚锐双眼一亮:“果真是个好主意。”因为楚锐从小练就的飞针,并未在人前施展过,主要是当压箱底使用的。放眼整个大盛朝,知道他会飞针的人,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这些人全是他的心腹死士,忠心自不必提。 …… 小雨沥沥,晶亮的细雨滋润着整片街道上的树木,使得枝叶看起来越发润亮如酥,青翠可人。 万众瞩目的纨绔子与千金小姐的斗鸡盛事,在这片细雨下如期在天盛楼召开。 一大清早,天盛楼已被一群纨绔子们霸占,就连平时从来不曾踏足过天盛楼的各家公子爷们,全都带着各自的小厮来看热闹来了。 楚锐去的迟了,天盛楼楼上楼下都已挤满了人,用人山人海来形容都不为过。 天盛楼的门口处还坚着一个大木板,木板上贴着一张红布,用黑色墨汁写着令人心动的赌注。 “这位爷,要不要下一注?一两银子起注,不限额。押苏六公子赢,一赔一成五。押顾五姑娘赢,一赔十。顾五姑娘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敢与苏六公子比试,肯定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爷要不要碰碰运气?”天盛楼的小厮赔着笑脸说着这些天做梦都在说的话。 楚锐冷冷一笑,丢了绽银子,“押顾五。” …… 话外 早上看股市去了,要不是粉丝提醒,还真给忘了~~~~ ------题外话------ 今天为你加更,别走开哟,不过要迟些更新哈 第92章 顾五来啦(为lanmeigui111加更) 小厮赶紧拿起银子,放到天秤称上称了,说:“五两银子,押顾五赢。”另一名书生模样的小厮已经写好了小票,并盖了章,亲自递给楚锐。 “爷,这是小票,倘若赢后便持小票来兑奖。” 周青亲自接过,见自家主子神色淡漠,咬了咬牙,拿出才发下来的月银,递了过去:“我也押顾五。” “好咧,五两银子,押顾五赢,小票请收好,一会儿赢了就拿小票来兑换。天盛楼认票不认人,请爷收好小票。” 周青拿着小票,赶紧跟了上去。 一位气度不凡一身锦衣华服身量微丰的中年男子,也慢腾腾地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两名眉清白秀的小厮。 小厮照例招呼着中年男子是否要下注。 “还下注?”其中一名穿青衣的小厮双眼一亮,等问清楚了规则后,说:“我也下注,我也要下注。” 中年男子并未反对。 青衣小厮拿出一绽银子,在苏六和顾五的名字上来回打着转,最后咬牙,下注顾五。 “顾五才这么点注,也怪可怜的,我就下她吧,算是支持她。” 另一名灰衣小厮便说:“你这岂不是白拿银子丢嘛。” “顾五好歹救过我,就算是支持她吧。” 灰衣小厮拿出一绽银子,略微犹豫,押了苏六。 中年人带着两名小厮,直接上了楼,还是三楼的豪华雅间。 斗鸡时间是辰时中,虽说时间还早,但并不影响大家的高谈阔论,虽然昨儿下了一场雨,今儿早上还下了一阵子雨,如今雨变小,天气倒也凉快,但这么多人挤在一处,时间长了也怪热的。但这些平时一点热都受不得的人,这会子却是无比耐热,一边拿着帕子抹汗,一边朝门口引颈张望。 “怎的还没来?” “你说,那顾五,堂堂大家闺秀,会来这种地方吗?” 二楼以上的包间,也并非清一色的爷们,也还有不少贵女呢,只是这些贵女走的后门,并未经过大堂,直接上了女眷用的楼梯,进入雅间后,栏杆处还会放下一道帘子,遮掩了外头探索来的一应目光,却不影响她们的视线。 天盛楼之所以声名远扬,深谙贵族们高人一等的心思,难怪会如此红火。 雅间里,一群大家闺秀也正在议论着顾五。 有人说:“这种龙蛇杂混的地方,她要是敢出现在底楼,保证让她名声扫地。” “可若不出现在底楼,怎么与苏六斗鸡呢?” “是啊,所以,这顾五无论输赢,只要来到这种地方,保证让她声名扫地。” “过分了吧,人家就算声名扫地,同样会嫁入苏家呢。” 有一会儿的沉默过后,又有人说:“苏六喜欢她,不代表苏侯和苏夫人也喜欢这样的媳妇,且等着吧,我敢打赌,就算顾五故意输了比赛,也不可能嫁给苏六了。” 殊不知,她们的话却被旁边包间里的人听了个正着。 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脸色就沉了下来,对身旁的威武绝伦的中年男子道:“小六就爱胡闹,一会儿侯爷出场,务必把小六给带回去。” 这妇人正是武安侯当家夫人,苏夫人。这中年男子自然就是苏六的父亲武安侯了。 武安侯说:“你想得也太简单了。这场盛事,已经把整个京城的目光都吸了过来,你若真把小六带走,让比赛无法进行,那可就犯了众怒了。” 苏夫人滞了滞,又说:“都是那顾五惹的祸,真是个祸水。小六人单纯,被她算计了犹不自知,我却是不那么好糊弄的。” 武安侯看了夫人一眼,说:“少说两句,隔墙有耳,且先看着吧。” 苏夫人这才没有再说话。 苏澜来了,手中提着一个铁笼,笼子里的便是他的得力悍将,从吐番高价买来的斗鸡。 一头威风凛凛雄纠纠的斗鸡。 众人瞧到苏六,全都沸腾了,并鼓起了手掌。 如雷般的掌声让苏六心情激荡,站在高台上,团团向大家作揖,并说了漂亮的场面话。这苏六虽然有着纨绔名声,但话却说得相当漂亮,并且他穿着也不俗,白地紫金团花箭袖长袍,镶红、黄、蓝、绿、褚五色宝石的紫色玉带缠腰,比目节节高升羊脂玉压袍玉佩,脚蹬羊皮靴,面如冠玉,神采飞扬,举手投足间,尽是贵公子的优雅气派。 明知苏六的纨绔名气,但他这一身贵公子的装扮,还是让三楼那些贵女羞红了脸,明明别过了头,仍是又下意识去偷瞄此人。 “这小子,不过一场斗鸡也要打扮成孔雀。”三楼包间里的楚锐脸色有些阴沉。再看自己千篇一律的玄袍,便有些后悔了。也不知那顾五是不是与旁边雅间里的贵女一样,只喜欢苏六这种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男人。 武安侯看着像孔雀一样的儿子,恨不得把他抓起来抽一顿。他膝下共有六子,另外五个儿子都得了他的真传,酷爱低调行事,这小儿子却如此张扬,真是丢尽他的老脸。 苏六已经来了,就剩下顾五了。 所有人又看向门口,真真是望穿秋水啊。 此时的顾拂云,其实也颇为紧张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上台亮相——与人斗鸡。 想着那么多男人和二世祖,心头也是没底的。 朱薇却再一次给她打气,让她放心大胆地去斗。 输了也不要紧,倘若当真不愿嫁给苏六,她会让她哥哥出面,把她当场给抢了,然后做她的大嫂得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顾拂云脑海中出现被朱乾抢亲的画面,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赶紧说:“那我还是努力赢得比赛吧。”朱乾其实也长得很好看,英挺帅气,武艺还高,机智超群,为人也风趣幽默,她都拿他当兄长一样看待,要是做枕边人,那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双驾平顶四轮油壁大马车驶到天盛楼,朱薇对顾拂云说:“你先去吧,我从别的地方进入。”她也知道自己不受京城贵女待见,顾拂云能顶着压力与自己结拜,已是难能可贵了,可不想让她受其他贵女排斥。 有眼尖的人已发现了这辆马车,嗷呜一声尖叫,赶紧吼道:“顾五来啦。” 第93章 拉风出场(为土豪lanmeigui111加更) 一些爱凑热闹的人纷纷奔了出来,只是没跑几步,又全都止住脚步。 八名身强力壮肌肉虬实的大汉,人手腰间悬着把大刀,把马车护得严严实实,目光睥睁地看着这群人,脸上带着漠然和冰冷的杀气。 人群忽然安静下来,并默默地站在一丈远的位置,默默地看着四轮油壁车上那道灰色的车帘被掀了起来,一名壮丫鬟从里头出来,动作俐落地跳了下来。 那双腿着地的声音,那全身抖动的肌肉,人群中便有人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来。 壮丫鬟下了马车后,又有人从里头出来,分别是两名面容普通的丫鬟,最后,才出现一双粉色缎面绣鞋。 众人心情紧张,这大概才是正主了吧。 缎面绣鞋的主人很快就出现在人前,那模样,确实是清丽绝伦,皮肤白皙,身段苗条,气质出众,并由壮丫鬟亲自抱了下来。 “这便是顾五?” “果然国色天香。”有人咽了咽口水。 但下一刻,众人又呆住了。 因为那女子下了车后,却并不走开,而是在一旁掀了车帘,原来马车里还有人。 众人这才知道自己看错了,又伸长了脖子,看向马车里的人。 一个穿着淡青色绸缎长披风,头戴白色面纱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优雅地下了马车。 众人倒吸口气。 白色帷帽下垂着的白色轻纱遮面,根本瞧不到一丁点面容,只有被漂亮丫鬟牵着的那白嫩皓腕,可以明白,轻纱下肯定是一张白嫩美丽的脸蛋儿。 虽然顾五整张脸都被轻纱遮住,但那苗条唯美的身段,优雅的举止,却让众人乖乖地闭上了议论的嘴巴。 眼前这女子,那高贵的仪态,那行云流水的步伐,那挺直的背影,那天青色披风在空中拂过的一段优美弧线,那白地桃花折枝裙摆随着走路的动作而微微起伏着的如云般的波浪,无不给人一种心灵上的震憾。 无处不在的高贵,无可忽视的气势…… 人们不止下意识地闭了嘴巴,还下意识地站开了一条道路。 并非因为那八个身强力壮强腰悬大刀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护卫,而是他们从顾五身上,瞧到了一种无与论比的气质,那是高贵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不容轻怠,更不能侮辱的贵女风范。 八名从寿恩伯府借来的小厮扮成的护卫隔绝了有可能的冲撞,人群里鸦雀无声,一个个规规矩矩地站到一旁,看着自己的目光再无轻视,只有敬畏和震撼。 顾拂云很是满意,越发端起了贵女的派头,步伐轻灵地继续往前走着。 众人随着她的步伐,目光也一路追随而去,等顾拂云进入天盛楼大楼,这才反应过来,又看向那壮丫鬟手中提着的笼子。 笼子黑布笼罩,看不到里头的景象。 顾拂云来到大门处,出来瞧稀奇的人就更多了,当看到八名侍卫拱卫的顾拂云,全都毫不意外地噤了声。并乖乖地让了路。 顾拂云顺利地来到大门处,发现门口立着一个红布黑字的“海报”。 天盛楼的小厮赶紧起身,绕过桌面,结结巴巴地解释:“今儿苏六公子与顾五姑娘斗鸡,我们天盛楼推出了下注活动。押苏六公子赢,一赔一成五,押顾五姑娘赢,一赔十。” 顾拂云说:“押我的人有多少?” “这个,这个……”小厮装模作样地翻了账本,说,“大约有三千多两银子,只比苏六公子差了一点点。”其实已经差了一个零头了。 顾拂云点点头:“我也下个注。” “好咧,那请问,姑娘下谁的注?”话一说完又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自然是押我赢了。”顾拂云说,“书晴,三千两,押我赢。” 书晴心脏抖了抖,很想说,姑娘,你到底知不知三千两是多少银子?这可不是十两,百两银子啊。三千两银子都可以买几百个丫鬟了啊。 但书晴也知道,身为丫鬟,人前是不能给主子丢脸的,只好面无表情地拿出三张一千两银票递了过去。 小厮飘着身子接过银票,那负责写票据的书生也飘着手写了小票,并盖了章。 提着笼子的青丝见状,蹭蹭上前问:“我身上只有二两银子,可以下注吗?” 小厮看着顾拂云,又看着这个壮壮的丫鬟,说:“都可以,随便下多少都可以。” 青丝赶紧摸出唯一的一把碎银子放到桌上,笑道;“这可是我毕生积蓄呢,全押了,押我家姑娘赢。” 小厮:“……” 围观的人也忍俊不禁,说:“这丫鬟虽然胖了些,好在忠心啊。” 由八名侍卫拥簇的顾拂云,在人山人海的底楼,简直如一道春花拂柳般的清流,大厅里原本喧闹的声音全都不见,全都张大了嘴巴,看着那个头戴帷帽并覆面纱,身披薄款天青色素面披风,里头是淡紫色桃花边素袖上衣,下身是月白色绘桃花折枝长裙,气度雍容,如万黑中的一抹白,清新脱俗,亭亭玉立。又如丛生杂草中的一株傲世幽兰,不顾周边恶劣环境,独自散发芬芳,遗世独立,悠然自得。 二三楼鸦间里也有片刻不曾有声响,全都被顾拂云的打扮和出场方式震憾住了。 就是武安侯也忍不住把头伸了出来,想看个究竟。 苏夫人也情不自禁地掀了湘妃竹帘,想看下那个把儿子迷得团团转的顾五是何方神圣。 可惜,白纱遮面,什么也瞧不到,只瞧到此女纤长的身子,亭亭玉立,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又如悬崖边上的幽兰,清新脱俗,如雪风中枝头抱香的寒梅,又如遗世孤立的崖边幽兰,高洁无尘。 楚锐也瞧到了,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顾拂云冲苏六微微福了身子,声音清脆冷淡:“苏六公子,小女子来迟一步,让您久等了。” 苏澜赶紧还了一礼,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我也是刚到不久……” 众人见他这副熊样,纷纷大笑。 顾拂云说:“苏六公子,时辰可到了?” …… 话外 女主拉风出场,来来来,掌声欢迎!!!钻石鲜花赶紧送上!!! 第94章 老母鸡? 苏澜看了一旁的梁越。 梁越从顾拂云身上回过神来,赶紧说:“差不多了,到了,到了,可以开始了。” 顾拂云含颔:“那就开始吧。” “等等!”苏澜盯着顾拂云,“顾五姑娘,你我今日的赌约内容可还记得吧?” 顾拂云迷惑道:“苏六公子可是想更改赌约?” “不不不,我只是事先与姑娘声明一下。”苏澜捏着拳头,不知为何,他居然还有些紧张。 “姑娘可听清楚了,今日当着诸位的面,你我的斗鸡比赛,若姑娘赢了,那之前的所有赌约一笔勾消。若姑娘输了,那就请姑娘兑现赌约。” 顾拂云道:“苏六公子,倘若我赢了,那家父与苏六公子的所有赌约全部作废,包括纳我为妾,欠下的四万六千两银子,统统一笔勾消,是这个意思吧?” 苏澜涩涩地点头:“是。但倘若姑娘输了……” “小女子倘若输了又当如何?” “之前便已经说好了,姑娘便嫁与我为妻,不得反悔。”苏澜生怕唐突了她,又赶紧加一句,“真正的明媒正娶。” 顾拂云:“多谢苏六爷抬爱。那就这样吧,一言为定。” 书晴和青娟抬了一个花梨木官帽椅和一个几子过来,并还用手帕擦了又擦,顾拂云这才微微掀了披风,优雅落座,双手放在膝盖上,双腿合拢,肩背挺直,下巴与脖子形成垂直孤度,非常淑女的坐姿,也是贵女们必学的完美仪态。 最漂亮的丫鬟青鸿去了别处,一会儿后,端来一杯茶水,递到顾拂云旁边的几子上。 苏澜深深看着顾拂云,可惜看不到她的脸,只好失望地扭了头。 一名中年男子上了台,把双方的赌约再大声公布了一遍,又还写下文书,一式两份,由二人分别画押,按手印。 一二楼的客人已经沸腾了,差点把屋顶掀垮。 武安侯与夫人互望一眼,都从各自眼里看到了震憾。 “……其实,这姑娘也还不错。”苏夫人轻声说,有大家风范,端庄,沉着,稳重,镇定,有股无锋而利,无骄而横的气势。 永宁伯府虽然只是普通勋贵,可顾老太太当年那股大家之风却还是深入人心的。 不知不觉中,苏夫人对顾拂云已有了改观。 反观自己的儿子,刚才的表现真的有些让人失望啊。 武安侯说:“做宗妇都绰绰有余了。小六这混账,好像也还不大配得上人家。” 另一包间里,两个模样精秀的小厮却挤在门帘处,青衣小厮说:“这顾五虽然才情不及你,但这等雍容气度,却是你我所不俱备的。” 灰衣小厮说:“行了行了,耳朵都听得生茧了,能不能换个说词?” 另一边,楚锐脸色却沉了下来。瞪着那个悠然落坐的顾五,恨不得把她抓来打一顿。 这女人,她到底有没有自觉啊,她以为面上覆上一层白纱,就万事大吉了? 瞧那帮色狼,盯着她口水都快流一地了。 真是不守妇道,招蜂引蝶。 某一个二楼包间里,朱薇推了推兄长朱乾:“要开始了,赶紧准备啊,别走神了,要是让我输了钱,看我不捶死你。” 朱乾笑道:“放心吧,不止你押了顾五,我也押了她。比你更希望顾五赢。” 朱薇吃惊地瞪圆了眼珠子:“你押了多少?” 朱乾比了个数字。 “1千两?你哪来的钱?”朱薇立即质问,上下打量兄长,又看向兄长的小厮。 小厮赶紧解释:“公子绝对没动用家里的钱。再说了,公子身上也没有钱呀。这1千两还是公子才挣来的。”然后解释了这1千两银子的来处。 原来朱乾看到有押注的,掏遍全身,也只掏了点碎银子出来押顾五。惹来天盛楼少东家梁越的嘲笑,甚至说,堂堂寿恩伯公子爷,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来,就别学纨绔子作派,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当然,如果朱乾真要押注,他可以借银子给他,但需要收取一天2成的利息 明知是高利贷,但朱乾仍是向梁越借了1千两银子,押顾五。 朱薇双眼一亮,笑道:“还是哥哥有眼光。不过为了慎重起见,哥哥还是不得掉以轻心。” …… 这厢,双方各自在文书上按了手印,又还请了几位名人做了中间人,中间人也一道按了手印。中年人又上台,再一次宣布斗鸡比赛正式开始。 “请双方斗鸡上场。”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苏澜的铁笼子上的黑布被掀了开来,露出一只毛羽发亮的斗鸡。精神饱满,斗志昂扬,雄心勃勃。 众人又是尖叫,又是鼓掌,一副欢迎拳王回归的架式。 紧接着,是顾拂云的斗鸡。 有小厮从青丝手中拿过笼子,放到台上,并掀开黑布时,所有人仿佛被掐住了脖子,那些已经欢呼出声的还剩下半声全截留在了喉咙处,怎么也喊不出来。 众人不信邪地揉了揉眼,然后再一次揉了眼,纷纷叫道:“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品种的斗鸡?我怎的从未见过?” 只见顾拂云的斗鸡忽然响来“咯咯咯”的呜叫,然后又传来“叽叽叽”的小鸡叫声。 原来,老母鸡翅膀下,居然还有一只小鸡。 “这……这是什么品种的斗鸡呀?这么肥,居然还带有小鸡?”所有人都傻眼了, 青衣小厮仔细盯着那黄白色的斗鸡:“咦,这是什么品种的斗鸡啊,好熟悉啊?” 不知是谁说了句“怎么看起来那么像家中下蛋的老母鸡啊?” 众人这才如才夜梦初醒,纷纷大叫:“对对对,这就是老母鸡啊!” 众人惊呆了,沸腾了。 “老母鸡?”雅间内还有不少人正矜持地喝着茶水,闻言全喷了出来。 有的被茶水呛得连连咳嗽,也有的哈哈狂笑,笑得东倒西歪,形象全无。 一群躲在竹帘后的贵女们也笑得花枝招展。 “哈哈哈……老母鸡,哈哈哈……”一阵阵狂笑声几乎要把屋顶掀破,好些人不顾形象地笑得前伏后仰,有的甚至还弯着腰抱着肚子唉哟唉哟地叫着。 书晴等人面色抽了抽,强自撑着镇定,冷眼看着这帮笑得夸张的混账。 老母鸡怎么了? 老母鸡就不能参与斗鸡么? …… 话外:感谢宝宝们的月票和评价票 第95章 赢了赢了赢了 苏澜盯着笼子里的老母鸡,也是忍俊不禁,看着斗志昂扬的斗鸡,又看着正咯咯叫的老母鸡,原来紧张的心脏却恢复了平静。 他又偷偷看了顾拂云,心想:也是,这姑娘养在深闺,估计不知道斗鸡长啥样的吧。 所有人都笑得肚子疼,唯独楚锐紧握了拳头,恨不得捏死顾拂云。 她就这么想嫁给苏六吗? 就算要与苏六比,你至少要做点样子吧,找一只过得去的斗鸡也成嘛,居然找这么一只老母鸡,分明就是想嫁给苏六。 周青也暗叫一声:“坏了,世子爷到时候要怎么作弊啊?” 楚锐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如果双方都是斗鸡,他还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手脚。可换成老母鸡,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会赢。他要是再做手脚,嫌疑也太大了。 楚锐握紧了拳头,胸口以升起了熟悉的憋闷和气急败坏。 顾拂云也被众人笑得差点下不来台,也幸好她有面纱遮着,不然早就钻地缝了。 苏澜忍着笑问:“敢问五姑娘,这是什么品种的斗鸡?” 顾拂云一本正经地道:“此斗鸡是田园牌老母鸡,取名女王。是小女子才训练出的斗鸡。虽比不得苏六公子的黑王,却也不容小觑。” 众人品了品,咂了咂嘴,暗道,这么一只老母鸡,还田女王,还叫勇士,听都没听说过。 苏澜一本正经地道:“原来此斗鸡叫勇士,希望鸡如其名。” 她对青丝道:“去,打开鸡笼。照我刚才的吩咐做。” 青丝这丫头虽然憨了些,不懂得转弯,但对于顾拂云的命令却是执行得相当彻底的。闻言也不顾周围的嘲笑声,上前提起鸡笼子,放到六尺见方的斗鸡台上。 苏澜见状,也赶紧挥手,天盛楼的小厮也把鸡笼子放到斗鸡台上,并打开了鸡笼。 青丝抓住小鸡,放到苏六的斗鸡面前。 那只斗鸡看到巴掌大的小鸡,很是不屑地用鸡嘴啄了小鸡一下。 这下子可把老母鸡给惹怒了。 只见老母鸡全身炸毛,张开翅膀,一声尖叫,伸直了脖子,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与斗鸡干了起来。 正在大肆嘲笑的人们这时也停止了嘲笑,赶紧观看斗鸡台。 只见一黑一花两只鸡斗得正烈。 黑色斗鸡气势昂扬,威风凛凛。 花母鸡全身炸毛,凶悍恶煞。 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黑色和花色以及白色的鸡毛到处乱飞。 众人的情绪被调动了起来,纷纷握拳大喊:“黑王打它,打死它!” 无论普通走卒,还是自恃身份的王公贵族,此时也掀了门帘,大喊。 也不知是为了斗鸡而喊,还是为顾拂云的老母鸡而助威。 楚锐没有喊叫,却是紧张得握紧了拳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两只打得正激烈的鸡。 额头冒汗也不自知。 青丝也叫得最激烈,声音也最宏亮:“女王必胜,女王必胜!” 受了青丝的刺激,苏澜身边的小厮也不落人后,也梗着脖子吼道:“黑王必胜,黑王必胜。” “呸,我的女王必胜,你的黑王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纸老虎。” “……” 武安侯身边的小厮也来到栏杆处,纷纷大喊着“黑王必胜”,他们当然是替自家公子的斗鸡助威来着。 青衣小厮也是握紧了拳头,拼命地大喊。 底楼斗鸡台附近的一帮人就更是不顾形象了,全都对着斗鸡台吼得声嘶力竭。 就连苏澜也紧盯着两只不停战斗的鸡大喊:“黑王,加油,干掉它,干掉它,回去我奖励你吃好吃的。” 青丝更是丝毫不顾形象地喊着吼着。 书晴虽然没有吼叫,却也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青鸿和青娟强迫自己镇定,只拿出绘桃花玉面团扇,给顾拂云打着扇。 不若周围如雷的吼叫声和山呼般的音啸,顾拂云依然端坐在椅子上,一手握着茶水,一手捏着茶盖,优雅地,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茶水。 与周围形若疯狂明显格格不入。 身后两个丫头也颇有大家风范,面不改色地招着扇子。 也有一些志不在斗鸡的人,开始暗中观察顾拂云,不由暗赞。 其实谁也不知道,顾拂云此时也是紧张得腿肚子都快抽筋了。 要不是心头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估计早就倒下了。 也亏得她戴了面纱,不管她是哭也好,笑也好,紧张也罢,都无人知道她此刻的神情。 目光四射,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台上的斗鸡身上,她偷偷对青鸿二人说:“力气大点,热死人了。”要不是为了装逼,她何至于把这款薄披风穿出来。 而面纱遮在脸上,就更热了。 此时她脖子下全是汗水呢。 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吼叫声中,那只雄纠纠气昂昂的从吐番来的黑王斗鸡不负众望地被老母鸡干趴掉了。 长长的倒抽气之声撕破空气阻力,传入众人耳膜。 偌大的空间,顶沸的喧闹骤然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望着斗鸡台上,那只肥肥的,笨笨的憨憨的老母鸡。 老母鸡把斗鸡压在身下,像一只耀武扬威的母老虎,洋洋得意,又凶神恶煞。 而黑色斗鸡身上的狂傲酷拽已被扒得干干净净,此刻就是一只完完全全的战败的公鸡。 “我赢了,我押了一千两,哈哈哈……”猖狂的笑声把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紧接着,惨绝人寰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我没看错吧,顾五的老母鸡居然赢了苏六的斗鸡之王?” 哀嚎之声传来,仿佛能够传染似的,很快,整栋大楼,哀嚎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我可是押了苏六五十两银子啊。” “你那算什么?我还押了六百两呢,生平积蓄啊。” 但很快,这一片哀嚎又让一阵吹呼声盖过。 押苏六的人此时已是捶你顿足不足言表。 押了顾五的人无不振臂欢呼。 震耻欲聋的欢呼声、惨叫哀嚎声齐响,如雷霆轰鸣,奔腾于这片虽大却也有限的空间里,四周的建筑物又把回声倒传回去,使得整片空间,如千万斤山洪倾泄,震得人耳膜作痛。 朱薇抱着丫鬟哈哈狂笑,她赢了,一赔十,赚了赚了赚了…… 我眼光果然好。 朱乾也笑了起来,瞟着呆若木鸡的梁越,唇角浮出一丝冷笑,不动声色把手中的绣花针收了起来。 不靠作弊就能把银子挣回来,着实难得。 …… 话外 知道大家非常鸡冻,我也不吊大家的胃口,早早更新,说实话,写这个情节时,我也很鸡冻啊,哈哈…… 第96章 一赔十 妹子果然有眼光。 小厮却是毫无顾忌,哈哈狂笑,并掀开包间的门帘,居高临下地欣赏着梁越的表情:“梁公子,难怪我家公子一直都在说,您是我家公子命中的贵人呐。不,散财童子!” 梁越:“……” 一些亲眼见证梁越之前碾压朱乾时的得意劲,此刻再看魂都掉了的梁越,心生同情的同时,内心又是极度舒适,没由来的感到高兴。 我们都被朱乾压着收拾,没道理你梁越就可以例外! 楚锐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与周青看了一眼:“顾五那老母鸡当真赢了?” 周青呆呆地点着头:“是啊,老母鸡赢了。顾五赢了苏六。”要不是要维护国公府的形象,他早就大吼大叫来表达胸中喜悦。 刚才他可是押了顾五五两银子啊,早知如此,他应该把所有积蓄全押上的。 不知名的喜悦从胸腔蔓延,原本累积在心田的钝重感,如山石般压抑的沉重全被搬开,楚锐吐出了胸中浊气,收起手中的如绣花针般纤细的银针,缓缓地道:“算她还有点自知之明。” 自己的老母鸡果然赢了,顾拂云比任何人都要欢喜。不但一雪前耻,还把之前丢尽的脸全找了回来。 最重要的,她还赚了三万两银子回来。 人生赢家,莫过如此。 为了顾及大家闺秀形象,顾拂云只矜持地对青丝点点头。 青丝兴冲冲地上了斗鸡台,把老母鸡装进笼子,连小鸡仔也一并装了进去,然后盖好黑布。 顾拂云起身,朝苏澜福了身子,语气柔和却又清冷,如山间的清泉,温温柔柔中又带着甘洌和冰凉。 “苏六公子,我赢了。” 苏澜没有反应,他还沉浸在失魂落魄中…… 顾拂云也没有在意,又说:“按着之前的赌约,家父与阁下的赌约一笔勾消。对吧?” 苏澜还是没有反应,他依然沉浸在满天的不可置信中…… 顾拂云又道:“麻烦苏六公子拿出赌约文书,今儿当着公证人和诸位的面,把事情理个清楚明白,可好?” 苏澜还是没有反应,他仍是沉浸在强烈的巨大的失望当中! 顾拂云见状,只好看向天盛楼的少东家,梁越。 “梁公子,刚才我与苏六公子的赌约内容可有印象?” 梁越此时也是失神落魄,一心沉浸在居然亏了大本的油煎当中,此时恍然回过神来,赶紧说:“有有,顾姑娘请吩咐。” “苏六公子好像不大方便与我交涉,那就麻烦梁公子与大家重新公布下赌约内容。”顾拂云温温柔柔地说。 “好好。”梁越看了看失魂落魄中的苏六,强自打起精神,清清喉咙,振臂高呼:“今日我宣布,此次永宁伯府顾五姑娘与武安侯府苏六公子的斗鸡比赛,顾五姑娘赢。” 稀稀疏疏的掌声传来。 这些掌声全来自于押了顾拂云赢的人。 一个猖狂大笑从二楼雅间传来:“我家公子赢了,一赔十!梁越,赶紧把银子准备好!” 一个女声也响来:“还有我家姑娘,我家姑娘也押了1千两银子,姓梁的,记得把银子准备好!” “姓梁的,你要是敢赖账,就让你见识下我公子的本事。” “还有我家姑娘的本事。” 此时,不少人也听出味来了,这说话之人,不正是那土匪家的四旬带胡子的小厮和二八年华穿金戴银的嚣张丫环吗? 想着一赔十的堵住,这天盛楼少东家着实要揭一层皮。 一些输了银子的纨绔们也不再心疼输出去的银子了,实打实地高兴起来。 不少的人依然沉浸在沮丧中,以及押注输了的难过中。 不过顾拂云浑然不在意这些,等梁越宣布了她与苏六之间的赌约一笔勾消,从此两不相欠,桥归桥路,路归路后,团团向众人福了福身子,领着人扬长而去。 顾拂云走了,但留给大家的却是数不尽的谈资和有关顾五姑娘斗鸡时那风轻云淡的风采…… 对了,顾五姑娘在众人的注目下,来到门口时,对那押注的小厮说:“书晴,把押注小票拿出来,兑换赌金。” 书晴面无表情地拿出一张小票来,矜持地递了过去。 小厮颤着双手接过,忍着肉痛,依依不舍地数了三万两的银票,递给书晴。 本来以为稳赚不赔的买卖,却因顾五这匹无敌大黑马,没能让天盛楼赚钱,反而还要赔出去不少。虽然押顾五的人没多少,可一赔十的比例赔下去,已远远盖过押苏六赢的钱啊。 小厮忽然好想哭,怎么办? …… 书晴接过银票,仔细装好后,几乎用飘的形式,飘进了车子里。等上了马车,驶上了路,这才反应过来,飘着声音说:“姑娘,您靠着这只老母鸡,不但打败了苏六公子的斗鸡,洗刷了之前二老爷的欠债,还额外挣了两万七千两银子。” 顾拂云说:“赶紧给我把帷帽取下来,热死我了。” 书晴和青鸿赶紧替她解开披风,取下帷帽,青娟也尽职地拿着扇子给她打扇。 顾拂云被热得脖子上全是汗水,双颊也热得红通通的,她拿着帕子拭着额上脸上包括脖子处的汗水,接过书晴递过来的银票,一张一张地数着,然后在榻上翻来滚去,并仰躺上去,没有脱鞋的双脚拼命地跺着榻,手舞足蹈:“两万七千两银子,两万七千两银子……耶……” 书晴黑了半边脸,赶紧把她从榻上扶起来,低声道:“姑娘,形象,形象。” 顾拂云抱着书晴狂亲:“去他的形象,先让我高兴一会儿。”又去抱青鸿,这丫头的腰枝真是纤细啊,不盈一握,柔弱无骨的身躯,自带馨香,连身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沉迷其中,抱着青鸿不忍放手了。 青鸿脸也黑了,把胸前那张纤白爪子拿开。 “姑娘,这个还要留着吗?”书情又拿出一个密封的信封。 这是姑娘出发前,递给她的信封,特地交代她如果斗鸡输了,就让她当众打开宣读,并交给老夫人。当时姑娘面色平静,她却手足冰凉,不敢往深处想。 如今姑娘的斗鸡赢了,这个信封也没打开的必要。 书晴是个相当细心之人,结合昨天姑娘把清点好的财物全装进匣子里锁了起来。以及写的这封信,她有种直觉,如果斗鸡真的输了,她不敢想象后果。 …… 第97章 还是银子来得实在(为lanmeigui111加更) 如今姑娘的斗鸡赢了,这个信封也没打开的必要。 书晴是个相当细心之人,结合昨天姑娘把清点好的财物全装进匣子里锁了起来。以及写的这封信,她有种直觉,如果斗鸡真的输了,她不敢想象后果。 顾拂云接过,并未打开信封,眼神空洞,百感交集,斗鸡赢了,最坏的命运终究过去了。 但这场教训,依然让她永生难忘,并在她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教训。 “留着吧,放进我箱子底下,就当是个血的教训。”最终,顾拂云还是留下了这封信。 …… 狂欢过后,天盛楼便是一地的鸡毛。很多押了顾五的纨绔们兴高采烈地在门口兑了银子走了。梁越站在一旁,拳头紧握,内心抓心抓肺的难受。 “公子,此次光兑出去的赌注,差不多有10万两银子。”精通盘算的小厮拿着算盘,噼哩叭啦打了一会儿,“苏六的赌注也不过2万两银子不到。押顾五赢的也不过5千两出头。算起来,咱们今儿可就赔了6万5千两银子。” 另一名伙计接过话:“光顾五一人,就赚去了3万两银子。这女人简直有毒!” 梁越差点站立不稳,及时扶住门框才不至于倒下去。 …… 朱薇的丫鬟看到梁越的症状,飞快地奔回包间。 而朱乾的小厮也正拿着算盘打着:“梁越这回绝对是亏得裤叉都不剩。公子,你说咱们现在找梁越兑换赌注,他要是不认账怎么办?” 朱薇双眸一亮:“那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大喜事啊!” 朱乾笑道:“妹妹所言甚是有理。”问小厮,“客人都走光了吗?” “差不多都走光了。” “苏六呢?” “被他老子领回去了。”小厮眉开眼笑,“看他那怂样,真是大快人心。” 丫鬟奔进来,冲朱薇喊道:“小姐小姐,咱们现在就去兑赌注吗?您说,梁越会不会被活活给气死?” 朱薇笑嘻嘻地道:“怎会呢?梁家家大业大,完全吊打咱们朱家。相信这么点小钱,梁大公子应该不会放在眼里的。是不是啊,哥哥?” 朱乾起身,笑道:“正是这个理,走,去兑换赌资了。梁大公子真是咱们兄妹的命中贵人呀。” 小厮和丫鬟拼命捂唇,是不是贵人我们不清楚,克星绝对是真的。 回到顾家,门房上的已得到确切消息,见五姑娘聘聘婀娜地下了马车,全都赔着笑脸上前:“恭喜五姑娘,贺喜五姑娘。”心头却在狂叫,早知道老母鸡就能打败大名鼎鼎的斗鸡,老子干嘛还要辛苦守门呀?我也去找一只老母鸡,赢得万惯万财,然后自行赎身,脱掉贱籍,过上悠哉安逸日子。 顾拂云矜持地嗯了声,婷婷婀娜地进入仪门,再一路去了老太太的寿安堂。 此时,周氏,金氏,乔氏三妯娌,以及大奶奶蒋氏,二奶奶朱氏,还有几位小姐全都在老太太屋子里。 一屋子的人都在等着消息,当确切消息传回来后,众人却是呆住了。 挥退小厮后,杨嬷嬷看着一屋子瞪直了的眸子,一时间也没了声音。 五姑娘,居然赢了苏六公子。 五姑娘那只老母鸡,居然把苏六公子那只大名鼎鼎战无不胜的斗鸡给赢了。 良久,老太太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五丫头……真真是厉害啊……” 乔氏也呆住了,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周氏却有些失落:“五丫头失策了啊,怎么就赢了呢?” 金氏更加直接:“对呀,这如何还嫁得去武安侯府啊?五丫头平时争强好胜也就罢了,如今把一门大好姻缘都给争没了。” 乔氏胸口堵堵的,女儿能赢苏六,自是好事一件。可听金氏这么一说,又觉得女儿是不是太鲁莽了? 那苏六虽然纨绔了些,可武安侯府的家风还是较不错的。 当见到顾拂云后,所有人全都陆续站了起来。 顾拂云已经取了帷帽和披风,入得厅堂,疾步上前,向老太太跪下来,磕着头道:“让祖母心忧挂念,原是孙女不孝。幸而有祖宗庇护,幸不辱命。祖母一片怜爱之心,孙女无以为报,只能多给祖母磕几个头,愿祖母长寿安康,福禄寿齐。” 老太太赶紧让人把孙女扶了起来,嗔怪地说:“知你孝顺,也没必要磕来磕去的,当心硌了膝盖。” 顾拂云扭着身子,搂着老太太的脖子笑道:“还是祖母最心疼我。” 乔氏迫不及待地问道:“阿拂,你的老母鸡,真的把苏六的斗鸡给赢了?” 顾拂云坐正身子,对书晴招了招手。 书晴把一沓银票双手递了过去。 顾拂云拿着银票,递给老太太,笑嘻嘻道:“祖母,孙女不但赢了苏六,之前的赌约不但一笔勾消,还赢了三万两银子呢。祖母,我是不是很厉害?”高高兴兴地把她押自己赢,并一口气押三千两的事儿说了一遍。 老太太:“……” 众人:“……” 金氏扭着帕子,眼红地瞪着那一沓银票,她虽是四品文官家的小姐,可长这么大,也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银票啊,当年她的嫁妆也不过两百两银子而已。 乔氏就更加凄凉了,统共还不到一百两的嫁妆呢,嫁入伯府这些年,过了几年的清苦日子,后来在老太太的力搀狂澜下,日子渐渐好了,如今已是衣食无忧,可也不曾见过如此巨额的数目啊。 就是嫁妆丰富的周氏,见了这么多银子,呼吸都有些紧了。 老太太盯着这一沓银票,直了好一会儿的眼,方回过神来,说:“五丫头果真是厉害的,不但反败为胜,还能力挽狂澜,火中取栗,挣了这么多的银子回来。”话锋一转,又问,“但你可知,你虽赢了苏六,却失去了嫁入苏家的机会啊。” 顾拂云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祖母,您与我开玩笑吧?婚姻大事,岂能儿戏。那苏六视婚姻如此儿戏,孙女自小受祖母教诲,可是不敢跟着儿戏啊。” 老太太:“……”她什么时候教导过她这些了? 金氏说:“五丫头啊,那苏六都当众承诺赢你便聘你为妻,怎的就儿戏了呢?全京城的人都瞧着呢。” 顾拂云瞪大眼说:“倘若我输了,就挣不了这么多银子了啊。” 金氏:“……” 顾拂云又说:“三万两银子呢,我孝敬祖母一千两,交给公中五千两,再给娘一千两,剩下的我自己留着,躺着吃,站着吃,燕窝随我买,一次煮三碗,吃一碗,放一碗,倒一碗,也可以吃上十年八年了啊,不香吗?嫁给苏六有什么好?除了让世人嘲笑我是苏六用一只斗鸡赢回来的外,我能得什么好?还不如银子来得实在呢。” 一副“你们怎么不会算账”的表情。 老太太和众人:“……” 一双双眸子尽呈呆滞状,良久,老太太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五丫头这话也颇有些道理。”嫁给苏六,与挣三万两银子,两者相较起来,当然是银子来得划算了。 有了这么多银子,可以买多少亩良田置办多少嫁妆干多少事啊。 乔氏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说:“阿拂说得也对,那苏六,本就是个纨绔子弟,阿拂嫁给他,未免委屈。”还是挣银子来得实在。 周氏说:“听说苏六还曾为了个青楼妓子与人大打出手过呢,这种人确实不能嫁。”还是银子来得实在。 金氏扭着帕子,想着顾拂云说过的要拿五千两银子入公中,便说:“是啊,那苏六只是武安侯的幼子,又不能承袭爵位,今后若是分了家,也不过如此。”确实还是银子更实在些。 得了消息赶来的顾高云一进门就说:“拂丫头,你怎的就赢了呢?你,哎……”武安侯多好的门弟啊,这丫头怎么就不好生把握呢。 老太太已经被顾拂云洗了脑,闻言便说:“五丫头为什么要输?嫁给苏六有什么好?亏你活了一大把岁数,还没咱们五丫头来得实在。”把一沓银票显摆地放在桌上,“倘若五丫头输了,可就挣不了这么多银子了。” 看着一沓的银票,顾高云还不大反应过来。 还是顾轻云顾舒云两姐妹替他解惑。 顾高云张大了嘴巴,震惊地看着顾拂云,直把她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良久,顾高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其实,我也觉得,输给苏六确实掉面儿,赢了好,赢了好。”这么多的银子,虽然是五丫头的,但好歹留了一部份给公中,当然是赢了好。 顾高云也认为,就算五丫头嫁给苏六,顾家也得不到实惠啊,还是银子来得实在。 …… 不让大家久等,更新了再说 ------题外话------ 感nmeigui111打赏的200潇湘币 第98章 后续(为打赏的其他读者加更) 顾拂云果然分了一千两银子给老太太,老太太却没有要,转手交给了乔氏,让她代为保管。 周氏得了五千两,但这是交到公中的,可是要入账的。 剩下的银子全由顾拂云支配,但顾拂云又把银票交给老太太,美其名曰:“我听姐姐说,咱们家原先也遭过难的,但有祖母的力挽狂澜,方有了今日之局面。我这银票还是交给祖母替我保管,免得我乱花钱。” 顾拂云还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的。 这钱要是交给乔氏,她脸皮薄,肯定会惹来多方觊觎,特别是父亲顾高海。 要是自己保管,也会惹来多方眼红。父亲那个老纨绔,靠一个孝字,就可以压得她动弹不得。 还是交给祖母好。 祖母善经营,当初顾家恢复爵位后,家中依然举步维艰,全靠祖母那一千二百亩地的陪嫁庄子过活,祖母硬是靠着这个庄子,合两代人努力,买了铺面,做起了营生,又买了一处八百亩地的庄子,日子才好了起来。 两万两银子交给祖母,相信祖母也会想办法钱生钱。 祖母人品好,肯定不会干劫富济贫的事。 并且,祖母是家里的大boss,就算大家都知道她老人家手中有钱,也无人敢打主意的。 老太太也没有拒绝,接过银票交给一旁的杨嬷嬷,说:“也亏得你信任祖母,放心,祖母不会让你的银子发霉的,多少也得给你生些银子出来。” “祖母,孙女爱死您了。”顾拂云抱着老太太的脸狂亲不止。 老太太正是含贻弄孙的年纪,平时孙女们都规矩有礼,但小孙女像只小松鼠般偎依着自己,还是让她心中无比柔软。搂着顾拂云纤细的身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宠溺地笑了。 众人又羡又妒,觉得五丫头运气实在是好,这么个无解的死局,居然被她盘活了,还反败为胜,赢了这么多的银子回来。 金氏忍着心头的妒意走了。 顾悠云看了被顾轻云两姐妹围着说话的顾拂云,也默默地走了。 她之前曾在顾拂云面前的显摆,仿佛成了笑话。 顾晓云瞥了眼顾悠云的背影,微微讽笑,却没有说什么。 …… 一口气赢了这么多的银子,顾拂云兴奋得睡不着觉。 今晚,同样睡不着觉的还有梁越。 他原以为靠苏六与顾五的斗鸡盛事,在彩头上必定会赢上一笔。 谁会想到顾五居然成了亮瞎人眼的大黑马,害得他非但没赚到钱,还倒赔了不少银子出去。 除去这场盛事带给天盛楼的丰厚营收,他累死累活了几天,居然还倒亏七万多两银子出去。 朱乾!这个混蛋! 同样睡不觉的还有苏六。 他是带着必胜的信心的,他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漂亮,并抱得美人归。 可老天却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他居然输了。 输给了一个从未斗过鸡的闺阁女子。 他花了天价买来的斗鸡,成然还斗不过人家的老母鸡。 外头的嘲笑都算不得什么,最让他抓心挖肺感到难过的是,娶不到顾五了。 回忆起顾五那风轻云淡的贵女姿态,周围一切喧嚣都不能影响到她的镇定从容,使得他全血血液越发沸腾,当时他就激动地想:一定要把这个淡然高贵的女子拥入怀中,打上他私人物的标签,并把她娶回家,她的美和她的媚,全都是他的,并将任由他采撷。 一想到他即将完全拥有这个女人,身体几乎要出糗。 可现实却给了他一个天大的玩笑。 苏澜越想越不甘,又冲进了母亲的院子。 “娘,我要娶顾五为妻。”苏澜跪在苏夫人膝下,双眸坚定而乞求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求母亲亲自去顾家一趟,替孩儿求娶顾五。” …… 这场斗鸡,使得顾拂云名声大增,以前算计楚锐的那件事,又被人拿出来重提,褒贬兼有。 顾拂云却没有理会外界的种种评论,只窝在含香院,与朱薇一道庆贺此次大赚,成功挤身小富婆。 “天盛楼怎么可能亏本呢?押苏六的人那么多。”顾拂云还是有些不解。 朱薇笑道:“主要是天盛楼少东家梁越,好好的生意人不做,偏要做某些人的走狗。到处给我哥哥下绊子,使坏。以我哥哥睚眦必报的性子,怎能不好生回报一番的?那天我哥本来只是陪我一道去看热闹的。觉得我这一千两银子有可能打水漂,不过为了支持我,还是把身上仅剩的碎角银子押了你。被那梁越瞧到了,当场给我哥难堪。还说可以借给我哥打肿脸充胖子。我哥就真向他借了1千两然后顺手押了你。” 顾拂云:“……那我要是输了呢?” 朱薇哈哈大笑:“怎会?我哥为什么会陪我去天盛楼?就是为了保证你必须赢的。梁越这个二傻子,送上门来让我哥宰,不宰白不宰。”然后马上又说,“你可别多想。你的老母鸡可是赢得正大光明的。我们就是想作弊,不也还没施行嘛。” 顾拂云:“……” 良久,顾拂云又问:“后来我听说,兄长把梁家给抢了?” “哪有那么夸张?不过是梁越输红了眼,不肯兑现赌资,我哥只好去找他家长辈讲理去了。刚开始梁家长辈也不愿与我哥讲道理的。我哥没办法,只得用咱们老朱家的方式给他们讲道理了。” 顾拂云无语,她可是听说了,朱乾带着一群小厮,可是把梁家给祸害惨的,最后梁家不得不捧上一万两银子,以及2千两银子的“辛苦费”。这件事早已传遍京城,其后果是言官们弹劾朱大虎教子无方,朱乾目中无人,欺压商人,与民争利。但朱大虎反过来又弹劾梁家人,目无法纪,勾结权贵子弟,公然设赌,官商勾结,不诚讲信。 双方打嘴仗打得过瘾,朱大虎父子最后挨了帝王一顿训斥,被责令闭门思过。而梁家人却因不诚信及勾结权贵子弟公然设赌,被罚银十万两,生意一落千丈。 被点名的权贵子弟,也被帝王逮着其长辈训斥了一通,每家罚1万两银子。 以顾拂云没多少政治细胞的脑袋,也多少品出了点味来。 大盛朝开国至今已有八十载,三代君王都还算有些作为,但国库始终空虚。而权贵们却已过上了富得流油的神仙般日子。帝王会不会是借此机会,变着法子来劫富济贫? …… 话外 这该死的潇湘系统,技术员真该回老家吃土,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找不到详细的打赏名单。说是要下app,等我下了app,登进去了,什么数据都没有,连作家后台都进不去。又去微信小程序里找,能进去,但啥子数据都没得,真要气死人矣。除了当天打赏最多的会特别显示外,其余的只能在粉丝动态里翻找,太烦人了。 第99章 赴约 想归想,手上的动作可不含糊,顾拂云给朱薇开了固元减肥的药物。 朱薇的肥胖并非天生,主要是吃得太多,又没有进行有效运动所致,结合药物去脂,再加上适量的运动,瘦身效果格外明显。 不过半个月功夫,朱薇身上的衣服便小了一号。因为有了盼头,主动控制了食欲,并每日快走一个时辰,减肥消脂,效果明显。 小瘦下来的朱薇已依稀有了清丽的五官,和小巧的下巴,果然,胖子都是最好的潜力股。 顾拂云不但给她配制了减肥药物,又还给了她搽脸专用的珍珠美容膏。 “这次我能赢那苏六,也是姐姐的功劳,这神仙美容膏就当酬谢姐姐。姐姐拿去,每日途搽全身,长期使用,致使肌肤莹润白嫩,富有弹性。” 这个时代的护肤品,虽然算得纯天然无污染,可代价高昂,一般人可是用不起的。外头虽然也有卖,也只有贵女才能买得起。 顾拂云结合了外头美容膏进行进一步改良,添加了益母草、珍珠粉和天然香料所制,不但能润肌美肤,还能使肌肤保持润泽弹性。 朱薇接过,美容膏用奶白色的瓷瓶盛装,轻轻弄了些在手中,质地细腻,有股淡淡的馨香。喜道:“妹妹这调制的美容膏自是极品,多谢了。” 顾拂云又拿了一瓶白绿相间的瓷瓶递给她瞧:“这是我自己制作的面脂,后天骄阳郡主过生日,向我下了贴子,我打算把这个当作贺礼给她,姐姐替我掌掌眼,我这个自制的面脂,不知是否送得出手。” 这是顾拂云自己发明的面膜,用细辛、葳蕤、黄芪、白附子、山药、辛夷、川芎、白芷、瓜蒌、木蓝皮,再加猪油炼制而成。这可是当年御医张文仲给武则天调配的面脂,尤其经典。于佳惠也正是引用的此方,每日敷于面部,敷上一盏茶时光,再用清水洗净,长期使用,保证肌肤光滑如玉,白嫩莹润,滋润有弹性。如今成为了顾拂云,手中有了银钱,便买来材料自己制作,每天都用,感觉效果还算不错。 朱薇问了这面脂的功用,便说:“骄阳郡主身份尊贵,你这用于脸上的,怕是不会轻易使用的。还是改送别的吧。” 顾拂云的面脂也确实不差的,可由御医调配出来的面脂,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像骄阳郡主这样的金枝玉叶,自有御医亲自开方,并让专人给她炼制各类面脂、粉饼,效果确实是好的。骄阳郡主也是宗室里出了名的肤白貌美,顾拂云送面脂,有班门弄斧之嫌。 顾拂云垮下脸,是她孤漏寡闻孤芳自赏了。 这个时代虽然生产力落后,但贵女们所享受到的护肤特权,却是现代有钱人都所不俱备的。 这些有身份有地位的贵女,都有由御医配制出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再由专人亲自制作,纯天然无污梁,效果比起现代的大牌产品还要好。 顾拂云也不敢保证自己配制出来的化妆品就一定比太医配出来的管用。 “骄阳郡主出身贵胄,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妹妹擅厨艺,要不,亲自做些吃食过去?比方说,妹妹昨儿做的那个红糖芝麻烤饼,我就觉得味道极好。”一想到前儿吃过的那种饼子,朱薇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顾拂云便笑了起来:“人家出身宗室,什么样的美食没吃过?” “那不一定。就是皇上也是不敢保证能吃遍全天下的美食?我就觉得你这红糖芝麻香酥烧饼就是好吃。前儿个我带回去给爹娘,还有哥哥吃,你还不知道,为了争最后一个,爹娘差点把大哥给揍了。” 这红糖芝麻香酥烧饼确实是顾拂云的最爱,当年于佳惠教书的大学校门正对面就有一家专做这个来卖的,基本上每隔一天就要去光顾一回,靠一张治胆囊炎的药方,把技术学了过来。等成了顾拂云后,还是挺怀念那个味道的,这不,特地让人去外头弄来一个铁桶和平底锅,桶内置炭火,架上平底锅,经由发酵的老面裹上红糖汁于饼内,再置于锅上,煎至半熟,滚上一圈黑芝麻,再把面饼置入铁桶边缘,以炭火之威,烤至焦黄色泽,色香味美,酥脆劲道。红糖经过高温化为汁液,浸入饼内,放凉即食,味美香甜,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休闲零食。以前于佳惠都是用来当早餐或点心食用。 顾拂云也认为红糖芝麻烧饼味道不错,但再好的食物也不能保证满足所有人的口味,那骄阳郡主出身宗室,地位尊贵,什么样的美食没见过?万一不喜怎么办? 朱薇说:“我就觉得很好吃,要不就试试呗。骄阳郡主吃惯了山珍海味,说不定你这个烤饼就合了她的心意呢。”又推了顾拂云一把,“就算人家不喜,也没什么的。人家什么身份?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礼轻情义重嘛。” 顾拂云点头称是,是她过于较真了。 朱薇又奇怪地问:“对了,骄阳郡主庆生,为何会向你下贴子呢?” 顾拂云解释:“大概是五公主的缘故吧。”其实她心头也纳闷呢,原主不学无术,骄阳郡主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二人还闹了些矛盾,又弄得天下尽知。之后原主还曾找骄阳郡主挑战,最终却借由撞了脑袋而认怂,惹来各方讥笑。按理骄阳郡主是压根不会理会她的才是。 但这回却亲自给她下了贴子,邀请她参加她的生日,还言明,将有骑射活动,务必备上一套骑射服。 顾拂云不擅骑射,顾家的经济实力,也不容许顾家姑娘学习骑射,不过去见识一下贵女们的骑射也是好的。 至于有可能来自诸方的嘲笑,倒也不曾放心上。 谁叫她拥有强大的抗压能力呢? 到了这日,顾拂云直接穿上棉麻骑射服,对着镜子仔细修了眉毛,便不肯再上妆了。谁叫她天生丽质呢,肌肤娇嫩,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且眉形娇好,只需稍微修饰下,清丽可爱的俏佳人就出现在铜镜中。 “姑娘肌肤好,长得也好看,还是上些粉饼吧。如今京城贵女流行粉面朱唇呢。”书晴说。 顾拂云却觉得这副天生丽质的容貌压根不需要上妆,白里透红的桃花芙蓉面,眼波流转,杏眼清亮,就这清水出芙蓉的面容也才艳压群芳了。要是上了妆,盖过骄阳郡主的风头,岂不惹人妒恨? 书晴却坚持扑些粉饼,无论是在家接待客人,或去他人家作客,都是要化妆的。这是最起码的礼仪。别人都化了妆,就你一个人素面朝天,反而会成为异类。正是因为天生丽质,肌肤好,面容佳,就更需要上妆。那种仗势生得好看就不化妆的人,是要受别的贵女排挤的。 顾拂云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只好让书晴拿粉饼涂抹一番。 这粉饼可是书晴带着丫鬟亲自制作的,其主要原料就是大米。将其浸泡碾磨成浆,盛放在粉钵内,发酵沉淀后便得出了洁白细腻的米粉。然后放在太阳下晒干,再次将粉块研成粉末,便成米粉,加入一些特制的蔷薇、桃花汁液用以制成“香粉”,不但能遮瑕,还能拥有莹润花香之感。 顾拂云往镜子一照,果然有种烈焰红唇之美,比之素颜,有种逼人的空灵和张扬放肆的美。 书晴惊艳地道:“瞧,姑娘上了妆,可漂亮了。只是这额头,平白添了个印痕,实在遗憾。” 顾拂云摸了摸额角上的印记,因撞了骨头,骨头都撞了个半个指甲壳大小的坑洞,就是仙丹妙药都没法修复了。好在,印痕不大,平时弄个刘海或带上抹额便能遮住。但今日她因穿着一身骑装,前后头发全结成细小发辫,再用簪钗固定成简单利落的髻,为防止刘海冒出,用二指宽的珍珠链制成的抹额系于发髻上,一颗红宝石镶嵌于抹额正中,正垂于眉心,抹额为了固定刘海,又要系于髻上,这右额角的印痕却未能遮掩,依然露了出来。与无瑕白面之上,便略带瑕疵,令人惋惜。 顾拂云却没有当一回事,只是说:“世人皆追求完美,殊不知,这世上本无十全十美之事。人当尽人事而听天命,居一求缺,不就是自得其乐吗?” 书晴震惊:“姑娘怎的忽然变得这么有文采了。” 顾拂云白她一眼:“我这是安慰自己啊。” 书晴又说:“姑娘还是把青鸿带上吧。” “青鸿啊……”顾拂云其实是想带青丝的,这丫头力气大,虽然笨是笨了点,但有她在,她也有几分安全感啊。 “青鸿能识文断字,长得又好看,跟在姑娘身边,岂不给姑娘挣面子?” 顾拂云想了想说:“我的面子还是需要靠我自己来挣。青鸿今儿就呆在家吧,就你和青丝一道去。” 第100章 排挤 骄阳郡主第一次以自己的名义请客,将在诚王府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马会,邀请了京中不少顶级贵女参与。 骄阳郡主的兄长明城郡王,也趁着热闹,同时邀请了不少世家公子哥,宗室子弟。 书晴把得来的情报简单分析了下:“今儿明城郡王在王府后花园的潇湘阁举办书画会,邀请了不少世家公子宗室名流。潇湘阁虽靠近前院,却与整个后花园相通。而骄阳郡主的马会,则在王府西侧,与潇湘阁倒也互不侵拢。” 顾拂云便对青丝说:“等去了王府,就紧跟我,千万别靠近潇湘阁,就是后花园也要少去,明白吗?” 书情:“……”姑娘怎能抢我的话呢? 等到了诚王府,马车直接驶从后门进入,然后坐上了王府早已准备好的轿子直接去了骄阳郡主用来待客的沉香榭。 虽已立了秋,但秋老虎依然肆虐,沉香榭两面环水,微风习习,倒也凉爽。站在靠近糊边的栏杆边,脚下水中铺满的荷叶以及含苞待待的莲花,清新雅致,看了就使人倍感凉爽。更何况四周角落处,不但摆放了各式鲜草花卉的盆栽,还放了不少冰桶。冰桶里撒了些盐,促进冰块融化,其散发的冷气由微风一吹,只觉浸人心脾的凉爽。 顾拂云来的时候不早也不晚,偌大的亭子里已坐了不少贵女,大家都是闺秀打扮,锦衣华服,珠饰明亮,闪耀生辉。 顾拂云一身猩猩红的骑射装,便与众人格格不入了。 也吸引了无数目光。 立即就有贵女嗤笑起来。 看着贵女们清一色的闺秀服饰,顾拂云再厚的脸皮也有些挂不住了,忍不住问书晴:“骄阳郡主不是说要举办马会吗?” 书晴心头也咯噔一声。 此时,那个当众嘲笑出声的贵女起身,昂着下巴道:“骄阳郡主确实举办马会,但那都是下午的事了。你别告诉我,你是第一次来诚王府。” 顾拂云老实地回答:“确实是第一次来诚王府。蒙郡主相邀,甚幸。” “原来是第一次来啊?”贵女语气就有些轻蔑了,上下打量顾拂云,面生的很,看其着装和头上珠饰,也不像是顶级贵女的打扮,就额头那颗红宝石也不过小指甲壳大,这么小的红宝石,她也只用来镶荷包。她时常活跃于顶级贵女圈,可从未见过此人,这位出自忠定侯的千金便问:“你是哪家的小姐?可有郡主请亲自下的请贴?” 顾拂云虽然在贵女圈里大名鼎鼎,但却从未踏进过顶级贵女圈,是以,这些贵女们并未见过顾拂云。 顾拂云回答:“丰台大街永宁伯顾家,排行五。” 忠定侯千金微愣:“永宁伯顾家?我怎的没听说过?”京城的公侯伯爵府,稍微有点名气的她都是知道的。但这个永宁伯府,还真的没怎么听说过呢。显然只是普通的勋贵罢了。 但别的千金却是立即想了起来:“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顾五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一听闻是最近大出风头的顾五,一群贵女便围了过来,上下打量。 忠定侯千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顾五啊。”上下打量顾拂云,满头的小辫子结成的髻,以珠花簪环凤钗相馆,珍珠制成的嵌红宝石抹额倒也增添了几分英气妩媚。长得倒是挺好看的,一身猩猩红的骑射服,衬得腰肢纤细,双腿修长,纤瘦合度,英气勃勃。 被这么多人打量,顾拂云也怪不好意思的,不过她脸皮厚,强忍着格格不入的另类感,对众人福了福身子。 “我是顾五,不知姐姐贵姓?”顾拂云轻声问。 “区区伯府的小姐,我的名姓你还不配问。”忠定侯千金语气冷淡尖锐,并扭头就走,给了顾拂云好大一个冷脸。 靠,这些贵女也太眼生头顶了吧。表面功夫都不肯做。 不过顾拂云却并不奇怪,虽说英雄不问出处,可门户之见,古往今来,自皆有之。越是高门大户,越是把身份看得极重。对于不如自己的人,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直接就发难,固然这种当场发难的人难有大出息,家教也堪优,可在特权大如天的时代,也算不得什么了。 被当场给予难堪,顾拂云哪能不怒呢,但家世短板的她,也只能佯装若无其事地反问她:“当然配呀,这还用问!” “你!”忠定侯千金气得瞪圆了眼。 顾拂云哪会让她有说话的机会呢,昂着头道,“请你让开,你还不配与我说话。”且还用轻蔑凌厉的语气扫视对方一眼,然后昂然离去。 忠定侯千金慢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厉吼一声:“你给我站住。”并冲上前,就要抓扯顾五。 顾拂云忽然转身,高高扬起手来,忠定侯千金下意识刹住双脚,并双手捂脸。 顾拂云故意在她面前拍了个巴掌,笑道:“只是打只讨人嫌的苍蝇,看把你吓的。” “听闻祖上以武起家,威武不屈,极是威风,其后代却让我大开眼界。”顾菲轻蔑一笑,转身走了。 忠定侯千金呆住了,她顺风顺水长到现在,还从未像今天这般被人羞辱过,直气得双目赤红,头上嵌红宝石点翠金步摇垂下的南珠急剧晃动。 微风拂过湖面,大片荷叶挨挨挤挤,在清风的命令下,集体舞动,蜻蜓立于荷尖,堤岸两旁柳枝纤细,如绿玉般碧翠,如此美景,却无人欣赏。一双双眸子,全看向那个三言两语便把忠定侯千金轰成渣的顾拂云,气神定闲地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剥着葡萄吃。 现场一片寂静,众人又看向忠定侯千金,心中暗哂,这般沉不住气,活该丢人。 …… 话外 今天更新迟了,一会儿还有更新,为打赏的宝宝们加更,不要走开哦。 更改一下情节,骄阳郡主此次请客,非生日,只是寻常的宴客。特此更正!!! 第101章 你刚才的模样真的很难看(为一天到晚鱼来了加更) 震摄住了这帮贵女,耳根子倒也清静,却也被孤立,而这被孤立的滋味可不好受。贵女虽然不若忠定侯千金那般明着给顾拂云难堪,却也无人上前与她说话。 顾拂云得意于把忠定侯千金轰成渣,但没脸也是真的。不过人家不理会自己,她总不至于厚着脸皮去巴结人家。幸而有更加丢脸的人惦底,倒不至于过份没脸。便一心吃起瓜果来。 这饱满晶莹的葡萄,削皮会弄脏手,便舍了葡萄,吃起青枣来。这青枣又大又甜,还有切成块状的哈蜜瓜,这可是御贡之物,一般人可是吃不到呢,身为吃货的顾拂云如何能放过? 顾拂云专心吃着水果,忠定侯千金在别的小姐安慰下,这才恢复神色。怨毒地瞪了顾拂云,暗中发誓,给我等着,我一定要你好看。 顾拂云吃得太过认真,以至于又让人不爽了。一个年纪看起来不大的贵女语气轻蔑地对旁边人小声道:“一来就吃个不停,饿死鬼股胎的不成?” 另一个声音响来:“你以为人家是你呀?估计一年到头也吃不上这种从新疆运来的甜瓜呢,自然要多吃些好回去与人吹嘘呗。” “骄阳郡主怎的请了这样的人?也太掉面了。” 一名红衣女子忽然挽着忠定侯千金的手,说:“你等着,我来替你出气。” 忠定侯千金感激地看着红衣女子,她出身侯爵,已是尊贵,但这位红衣女子却是出身公门,母亲是安阳长公主,太后的嫡亲孙女,她本人也受封县主,地位尊贵,与公主也差不了多少。 红衣少女来到顾拂云桌面,质问:“我怀疑你是混进诚王府的,拿出你的请柬来让我瞧瞧。” 顾拂云没理会她们,继续吃着瓜果。 “嘉和县主与你说话呢,耳聋了吗?”另一名姜黄色长金丝刺绣牧丹纹褙子的贵女声音尖利。 “青丝。”顾拂云停了下来,叫道。 “姑娘,有什么吩咐?”青丝赶紧问。 “有人打扰了我吃东西的兴致,立即把人请走。” “是。”青丝来到那名姜黄衣服的姑娘面前:“这位姑娘,你扰了我家姑娘吃东西的兴致,请离我家姑娘远些。” 没想到居然被赶,姜黄衣少女气得全身发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何下得来台,戟指顾拂云:“你居然敢赶我?你可知我是谁?” “你又不是公主,我怎的知道你是谁?”顾拂云反呛一句,“我该认识你吗?” “你!”姜黄衣贵女气急败,忍着怒气说,“我是庆国公千金。” “那又如何?”顾拂云反问,瞥了眼青丝。 青丝一把抱起庆国公千金,在她的尖叫声中,把她抱到离顾拂云最远的一处桌前坐下,并按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庆国公千金,你刚才扰了我家姑娘吃东西的兴致,麻烦你离我姑娘远一些。等我家姑娘吃完了你再找姑娘搭话也不迟。” 瞧这说的,好像还是庆国公千金去巴结人家似的。 人群里便有人低笑出声。 庆国公千金气得尖叫,指着青丝:“狗奴才,你竟然敢对我无礼!” 青丝也怒了,重重把她按到凳子上:“你又不是我主子,在我面前使什么威风?” 庆国公千金被青丝按得骨头都快散架了,自小娇生惯养的骨头痛得她快要哭了,只得叫道:“碧柳,青丝,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这贱婢打出去。” 庆国公千金带来的两名丫鬟这才回过神来,慌忙上前去拉青丝。 但青丝却一人一个就把人掀翻在地,盯着二人说:“你们也叫青丝?谁是青丝?” 一名青衣丫鬟愤怒起身,拍了拍裙子,说:“我就是青丝。”又不屑地盯着青丝一身肥壮的体型。这么壮硕的身材,居然好意思取名为青丝。 青丝却给了她一巴掌,打得另一名青丝身子在原地转了大半圈。 “这么弱,也配与我齐名?赶紧让你主子把名字改了。不然我以后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不止贵女们惊呆了,就是顾拂云也惊呆了。 她从来没想到,这丫头会如此匪气。 那青衣丫鬟被打得脸上火辣辣的痛,被打的地方仿佛有数不清的针刺一样,不但痛,还丢了脸面,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打又打不过青丝,只好来到庆国公千金身旁,请求姑娘替她作主。 庆国公千金也懵了,指着青丝,又对顾拂云厉声道:“你竟然指使丫鬟对我无礼,还打我的丫鬟,顾五,你是要与我为敌是吧?” 顾拂云拿着帕子擦试了手指头,然后起身,负双手于背,慢吞吞走向庆国公千金。 她身子略高于对方,又带着三十多年的人生阅历,以及十多年的教学生崖,对付这种小毛孩子儿,有的是经验。只是慢吞吞逼近,对方脸上眼里便有了惧意,强撑着气势,色厉内荏地道:“你要做什么?这可是诚王府,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顾拂云忽然拿出匕首,庆国公千金吓得尖叫一声,本能反应下便要跑开,却因慌不择路,撞向了青丝。庆国公千金纤细娇贵的身躯,与青丝壮硕高大的身子相撞,结局可以预见,青丝身子纹丝不动,庆国公千金反而身子往后倒去,跌了个四仰八叉。 庆国公千金的丫鬟惊呼一声,赶紧上前相扶。 顾拂云惊讶地看着羞忿而起的庆国公千金,拿着身畔石桌上的苹果,用匕首削着皮,道:“我只是削个苹果而已,怎么就吓成这样呢,”对四下笑了笑说,“这样的怂包,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四下鸦雀无声。 看顾拂云的目光却是悄悄地变了。 庆国公千金气得满面通红,“你”了半天,但还真不敢说半个字了。她还真怕这个出身低贱的女人。 顾拂云重新坐下来,一边削着苹果,一边淡淡地道:“此处可不是庆国公府,你在家里耀武扬威任你使,但千万别把威风使到我这儿来。身为闺阁女子,出身的高贵,就更该配以高贵的行止,以及高贵的灵魂。而不是颐指气使,耀武扬威,以出身来碾压他人。你刚才的模样,真的很难看,毫无贵女应有的风度和教养,你知道吗?” 庆国公千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又反驳不得。 第102章 挖坑(为lanmeigui111加更) “从古自今,想要威服他人,并不是靠出身啊,姑娘。而是靠个人的人格魅力,以及出众的品格和修养。这些道理想必令尊令堂包括教养嬷嬷都教过你的吧,怎的还需要我这么一个出身不如你的人来教你呢?” 顾拂云话虽说得轻柔,却字字戳心,庆国公千金气得眼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最后口不择言地道:“你凭什么来教训我?顾五?当初用那下作法子算计楚世子的人,也配对我说教?” 顾拂云眨眨眼,忽然击掌:“不错嘛,还懂得以攻代守,正中软肋,我倒是有些佩服你了。” 书晴:“……”姑娘啊,人家这是在讽刺你,揭你的疮疤呢,你还这么夸人家,真的好吗? 庆国公千金也一时无言,任谁被当场揭短,必会恼羞成怒,谁会像这顾五,毫不知羞,果然脸皮厚如城墙。 顾拂云摸了摸额头上那个白色的疤痕:“你可是在揭我的疮疤呢?不过我这伤口早就好啦,你再揭也揭不出什么来了。” 庆国公千金:“……” 众人:“……” 书晴却是唇角抽了抽,忍得相当辛苦,她从来不知道,她家姑娘噎死人的本领会如此强悍。 一些人这才回过味来,当初这顾五算计了楚世子,人家后来却是撞柱以证清白,还留下了一道伤疤,这便说明人家并非故意算计楚世子。就算算计了楚世子,人家事后也后悔了,这人嘛,哪有十全十美的,终有犯错的时候。 并且这顾五也挺厉害的,不过凭借一张嘴,不但把忠定侯千金轰杀成渣,连庆国公千金也弄得下不来台,不过动动嘴皮子,就让对手弑羽而归。以此人为鉴,还是不要惹这顾五吧。 要是像庆国公千金这般,欺负不成,反被人家碾压收拾,多丢人啊。 贵女们在各自心中盘算了下,便悄悄地退了回去。 庆国公千金气得眼泪花在眼睛里直转,生平最猛的尴尬和难堪在生生凌迟着她,下意识地看向刚才那个红衣女子,“嘉和县主。” 见识了顾拂云的凶残的红衣女子,正是嘉和县主,本想偷偷溜掉,被庆国公千金这么偷偷一叫,只得摆正姿态,语气淡淡:“我觉得顾五说得挺有道理的。身为闺阁小姐,以出身来碾压他人,你刚才的模样,确实很难看。” 众人惊呆了,庆国公千金更是傻了眼。 是她耳朵出了问题吗? 她刚才可是在帮嘉和县主呀……庆国公千金捂着胸口,此处仿佛被暴击三千次。嘉和县主的反水,其杀伤力,比受顾拂云轰杀还要来得强大。什么叫里外不是人,指的便是庆国公千金了。 顾拂云看得啧啧有声,庆国公千金没脑子,活该两面受暴击。但这个嘉和县主,却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呀。这样的人,拥有高贵的出身和坚实的后台,又还能屈能伸,比刚才的忠定侯千金,和庆国公千金危险多了。 收到顾拂云充满警惕的目光,嘉和县主淡淡一笑,风轻云淡地走人。 刚才虽然小小丢了下脸,好在,有庆国公千金垫底,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贵女们见身份最高的嘉和县主都对顾五退舍三舍,再垫了垫自己的斤两,自认自己并不会比庆国公千金厉害,便也默契地走开了。 她们不屑与顾五打交道,可也不愿去招惹她。 这庆国公千金的下场还摆着呢。 远处的忠定侯千金揪着手帕,心头天人交战,她与庆国公千金自来要好,如今她被顾五欺负,她是上前解围呢,还是装作不知? 正当忠定侯千金在心头作天人交战,庆国公千金也正下不来台时,忽然有个声音传来:“五公主来了。” 贵女们心中一惊,果然,远处已有个大红色的身影在仆妇的拥簇下向这边走来,全都赶紧整理了钗环和衣服,起身相迎。 忠定侯千金和庆国公千金也大松了口气,五公主的及时出现,无疑是对她们的脸面尊严的拯救,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了上去,面上还带着热情奔放的笑意。 顾拂云后知后觉,把嘴里的青枣吞下肚,并吐了核,这才起身,向五公主走了过去。 贵女们纷纷向五公主行礼。 “这儿又不是宫中,不必那么多礼。”五公主一身大红色的骑射服,戴着白色手套,持着一根玄色镶红宝石的鹿尾马鞭,腰肢用镶了五色宝石的金色玉带相束,脚蹬黑色羊皮尖扭靴,越发显得身高腿长。大红骑射服领口袖口和肩膀处皆以金丝丝绣以凤凰于飞的图案,配上用金色祥云如意纹钗环固定的高髻,和红宝石金抹额,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英气逼人。 五公主皱了皱眉,问:“骄阳呢?不是要骑射吗?你们怎么还不换装?咦?顾五?你来啦。”顾拂云这身猩猩红的骑射服,在众多锦衣华服的闺秀当中,也是格外惹眼的,真正的鹤立鸡群。 五公主一下子就瞧到了顾拂云,便忍不住打了招呼。 顾拂云上前两步:“五公主,您的请柬呢?” “请柬?”五公主呆了呆。 顾拂云指了指庆国公千金,说:“这位庆国公小姐是负责检查各位请柬的。公主您虽贵为公主,也不能例外哦。赶紧把请柬拿出来给这位小姐瞧瞧,以免发生误会。” 五公主盯着庆国公千金:“本公主来自己姐姐府上,何须请柬?” 庆国公千金心头咯噔一声,但此时也来不及想别的,只能本能地解释:“五公主误会了,臣女只是觉得骄阳郡主是何等的身份,万一有人混进来,那还了得?”还特地看了顾拂云一眼。 顾拂云道:“不错,确实该检查。只是我的请柬已经交给门房上的婆子了,怕是不能让您瞧了。不知诸位的请柬呢?可否给这位小姐看过?” “吴小姐的顾虑也没有错,万一真有人混进来呢?还是把请柬拿出来,交给吴小姐好生瞧瞧吧,也好安吴小姐的心。” 众人哪有不明白呢,这顾五刚才收拾了吴小姐还不过瘾,当着五公主的面还要继续给吴小姐挖坑呢。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月票,评价票,和打赏 也感谢大家涌跃发言! 后台只能看到打赏的数据,但看不到俱体打赏日期。但只要有打赏的,都为其加更。如果有漏掉的,请评价区提醒我。 第104章 为(为烟柳皇都加更) 不过这吴小姐也是咎由自取,认为人家出身低,就要检查人家的请柬,这也太不尊重人了。 这时候五公主哪还有不明白的呢?于是冷笑一声:“笑话,检查请柬只是门房上的奴才干的事。你堂堂千金小姐,居然连奴才的活儿也要揽去,丢不丢人?” 一些看吴小小姐的贵女便轻轻笑了起来。 吴小姐也气得满面通红,却没胆子与五公主硬杖腰子,赶紧解释:“五公主您误会了,臣女只是觉得这顾五出身低贱,骄阳郡主如何会请她,我觉得她肯定是混进来的,所以想看下她的请柬。” “顾五出身低贱?”五公主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顾五出身永宁伯府,顾家堂堂世袭罔替伯爵之位,还低贱?那可是我皇祖父亲自赦封的爵位,在你眼里,竟然还低贱?呵,本公主真是长见识了。你出身忠定侯府,就高贵了?你高贵在哪啊?给本公主瞧瞧啊!” 众人惊呆了。 吴小姐也惊呆了。 她们没有想到,五公主居然当众维护顾五,如此的不遗余力。 这顾五几时靠上了五公主啊? 就是顾拂云也惊呆了,不过月余不见,五公主说话的水平真是蹭蹭上涨啊,高屋建瓴,太厉害了有木有? 看着吴小姐那摇摇欲坠的脸色,忽然间内心极度舒适。 五公主眼角瞧到顾拂五那崇拜的小眼神,颇是得意,又用斜眼瞟着吴小姐,厉声道:“说啊,你高贵在哪啊?高贵给本公主瞧瞧啊。” 吴小姐双手绞着手帕,面色发白,双唇颤抖,眼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不知所错,整个人已经傻住。 五公主这话太刁钻了,任谁都是没法回答的。 这吴小姐本来就不是那种有应变能力的人,就更是被动了,被五公主整治得难堪又狼狈。 就是一群贵女也是不敢随意吭声了,五公主本来就是个一碰就爆的刺头。她们早就见识过了,说给你没脸就给你没脸,不知有多少贵女被她整得没脸了。全都在心头恨得牙痒痒,但因是嫡公主,今上又重视嫡庶尊卑,大家再恨也是没奈何,见了五公主还只能巴结讨好,半点脾气都是不敢有的。 各扫门前雪,死贫道莫死道友本就人之常情。 吴小姐被弄得狼狈不堪,却无人替她解围,越发尴尬难堪了。 顾拂云觉得差不多了,这才说:“公主,人的高贵不在皮囊,更不是出身,而在于灵魂。这灵魂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只能用心去感受才是。” 五公主说:“这倒也是。那要怎么去感受一个人的灵魂高低贵贱呢?” “这个嘛,我也无法给个确切的回答。不过有一点是可以值得证明的,那就是比起上回来,公主您的灵魂确实变得更加高贵了,这是事实。” 五公主指着她道:“拍我的马屁哩?” 顾拂云笑道:“我这人从来不拍马屁的。我只会实话实说。” “呵,说你拍马屁还不承认。咦,你这一身的骑射服也挺好看的。新做的吧?” “是。我平时连马都没摸过,何谈骑射?这是特地赶制出来的,就这么一套呢,公主您手下可轻点啊,要是弄坏了,我就赖上您了。”顾拂云半开玩笑地说。 贵女们眼珠子都瞪圆了,这顾五居然敢用这种方式与五公主说话。就不怕五公主治她的罪么? 但五公主偏就喜欢顾拂云这套说话方式,软中带硬,硬中又见柔。无论是软还是柔,又见几分道理。并且与顾拂云说话,很是轻松,让她学了不少有用的本领。 “赖就赖呗,改明儿给你送来十套八套骑射服,让你穿个够。” 骄阳郡主总算来了,边走边道:“不好意思,刚才忽然有事耽搁了,我来迟了,还请大家恕罪。”亲自大家福了福身子。 众人赶紧回了半礼,并纷纷表示没什么的。 骄阳郡主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人长得也是端庄大方,可以说是集天下优点于一身。 骄阳郡主招呼了五公主,又看着顾拂云,“顾五,你来啦。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顾拂云向骄阳郡主福了福身子,笑道:“承郡主相邀,万分荣幸。这是给郡主备的礼物,红糖芝麻烤饼,是我亲手所做,不成敬意,略表心意,还望郡主不嫌弃。” 骄阳郡主打开食盒,里边齐齐整整地躺了几排烧饼,个个只有两指厚,小巧浑圆,烧得焦黄色,一看就皮酥松脆,几颗黑芝麻和篷松的形状令人无不指食大动。 骄阳郡主拿起一个饼子,咬了一口,立时有饼屑冒出,赶紧用手帕接住,连吃了两口,道:“果然好吃。这真是你做的?” “如假包换。”顾拂云说。 “那真是太好了。”骄阳郡主又咬了一口,对身边的婢女说,“把这些装一半,给我大哥送去。” 侍女说:“今儿世子爷请了八位宾客,那就给世子父送九个好了,刚好一人一个。” “行,赶紧送去吧。” 五公主说:“这是什么饼子呀?我也尝尝。”毫不客气地拿了一个,咬了一口,然后说:“味道一般吧。不过你这样的闺阁小姐,还能做饼子,也是难能可贵了。” 顾拂云笑着说:“论文采,我是拍马都比不上骄阳郡主的。因此痛定思痛,改弦易辙,钻研起厨艺来了。老天爷果真是公平的,东方不亮,让我西方亮了起来。呵呵,公主,我这饼子可还合胃口?” “马马虎虎,差强人意。”五公主已经把一个饼子吃完了,又伸手去拿。 骄阳郡主打了她的手:“干嘛还要吃?” “肚子饿了不成吗?”五公主拿起一个又咬了一口,说,“不错,刚开始吃只觉一般,但越吃越香,这是红糖的馅吧?吃起来挺好吃的。” 骄阳郡主又对侍女说:“再留几个起来,给父王母妃送去。”又对其他贵女说:“你们也尝尝顾五的手艺。” 贵女们一人拿了一个品尝,吴小姐受了顾拂云挤兑,哪里肯吃,只说自己不喜吃甜食。顾五也不敢保证自己做的食物就能满足所有人的口味,但就算再不好吃,贵女们也不会直接说出来的。吴小姐的前车之鉴,五公主与骄阳公主对顾五的另眼相待,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才不会学吴小姐这般没眼色呢。 于是,顾五得了“厨艺精湛”的高规格赞美。 第105章 出息! 骄阳郡主又问顾拂云那日斗鸡一事,顾拂云知道大家肯定会好奇,她选的老母鸡为何会赢苏六的专业斗鸡。顾拂云把早就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其实很简单,老母鸡才做了母亲,为母则刚大家肯定都听说过。动物也一样……” 五公主喜欢顾拂云,却又被她的绝色容颜所吸引,不时看她的脸,心中感叹,真是个毫无瑕疵的美人儿呢,并且耐看。 忽然,五公主瞪大眼,指着她右额角的浅白色的疤痕:“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的就留了个疤痕呢?” 顾拂云摸了摸这道疤痕,叹口气道:“还不是之前在安阳长公主府上,不小心踩到石子崴了脚,连累了刚好从旁边经过的楚世子一道落了水。祖母震怒,我还以为祖母要拿我沉塘,吓得慌不择路想要逃走,可右脚崴了,无法使力,就磕到几子上,留了这么个疤痕。原来祖母并非要拿我沉塘,只是要送我去庄子而已。害我白白受了一番罪,真是冤死我了。” 顾拂云之所以到处受人排挤嘲笑,不外乎是顶着算计楚锐的名声,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她没法子对每个人解释当初的事,却可以借着这道疤痕,主动揭开事情经过。让大家明白,那件事压根对她造不成伤害,今后再用楚锐来挖苦嘲讽她,也是没用的。 吴小姐听到这里,脸色就难看起来。 骄阳郡主也听说了那件事,说:“原来如此,那你确实挺冤枉的。” 五公主说:“是啊,好可惜,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顾拂云毫不在意地道:“没事,天地偿不能圆满,何况人乎。” “不是说你不学无术吗?你还知道这些?”五公主拉长了声音。 顾拂云嗔道:“这么多人呢,就不知给我留点面子么?” 五公主狂笑,就连骄阳郡主也是目光连闪,看顾拂云的目光带着探究和兴味。 忽然斜里插进一个好奇的声音来:“顾姑娘,既然事情经过如你所说,只是不小心撞到几子弄了伤疤,可我怎么听说,你是撞的柱子呢?” 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吴小姐心绪大定,这位荣国公府的千金与她交情向来不错的,如今都开了口,自己就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于是吴小姐定了定心神,故作好奇地道:“当初我也听说,你算计了楚世子,回去后还撞柱以证清白,怎么今儿却变成了撞几子?” 顾拂云别过脸去,都不看她一眼。 吴小姐却以为她心虚了,冷笑一声:“怎么?不敢回答,心虚了。” 顾拂云淡淡地道:“你我又不熟,我干嘛要回答?” “你!”吴小姐脸胀得通红,气忿羞恼。 顾拂云并不理会她,只对五公主和骄阳郡主道:“对于喜欢我的人,我就是遍地打滚,他们还是会喜欢我。对于讨厌我的人,我就是把心剖出来,她们都会想方设法挑我的毛病。我干嘛要为讨厌我的人而浪费唇舌。” 吴小姐气得满脸通红,眼泪在眼眶里转动,欲落未落。 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给过她如此大的难堪。 五公主却乐了,说:“说得好。”又去拉了顾拂云的衣袖,“我不讨厌你啊,喜欢你都来不及呢,与我说下呗。” “说什么?” “就是你明明是无辜的,为何还要撞柱?” 顾拂云叹了口气,拉着五公主走了几步,小声地说:“我没有去撞柱,原想逃走,只是慌不择路,又因脚下无力,这才撞上了几子。可我的家人却吓坏了,真以为我要寻短见,魂都吓飞了,也因当时撞得满脸血,长辈们又心软了,这才没收拾我。当时我可是待罪之身呢,又解释不清楚,为了不被送入去庄子上,只好将错就错啊。” 五公主同情地道:“真可怜。” 顾拂云说:“当时确实难过,好在长辈们都心疼我,也就不委屈了。”这倒是个大实话,虽然闹了个大乌龙,又还名声有瑕。但长辈们对她都很好,也就释然了。 …… 这厢,诚王世子正招待友人喝酒,并行射壶、击箭等娱乐活动。 有侍女送来一个食盒,称是永宁伯府顾五小姐亲自做的红糖芝麻烤饼,骄阳郡主觉得好吃,又给兄长送了些来。 “永宁伯顾五姑娘?”诚王世子轻喃,看着苏六和楚锐,没错过二人同时僵住的脸色,不由笑了起来,打开食盒,“这顾五堂堂千金闺秀,居然还会做吃食,倒是有意思,先尝尝看。” 其他公子哥多少也听出了顾五的威名,冲苏六和楚锐挤眉弄眼,半开玩笑地道:“能用老母鸡就能斗赢苏六的专业斗鸡,想必厨艺也是不差的。我也尝尝。” 于是人手拿了一个,咬了一口,说:“这味道嘛,也还马马虎虎……” 但也有说好吃的,并点评了几句。而这点评的公子哥是公认的挑嘴,食不厌精,刽不厌细之人,又还颇有些文采,自带传说中的“大v”带货气场。 众人一听,便纷给改口,并给面子地说好吃。等吃到最好,还倒吃出了几分意犹未尽。甚至还作了首诗,“香酥圆润浸满月,芝麻红糖于腹间,开合只闻脆玉响,留得残香指腹舔。” 众人一听,倒也符合本意。苏六闻得此饼是顾五所制,想象那个高贵文雅的姑娘,立于灶台前,揉面烤饼的模样,只觉心情激荡,赶紧拿起饼子,放嘴里咬了一口,然后说:“果然好吃。” 众人便取笑他“没救了’。明明被顾五用老母鸡打败,本是件丢人的事,他偏毫无所觉,反而逢人就说一定要娶到顾五,并扬言今生非顾五不娶。 众人除了笑话他没出息外,也没多说什么。那顾五,虽名声有瑕,但那日在天盛楼的气场和表现,确实让大家耳目一新,暗生敬佩。 诚王世子瞧了面无表情地楚锐,说:“衡山,还剩下最后一个,你不尝尝吗?” 楚锐嫌弃道:“我不吃甜食。”其实他一直很喜吃甜食的。只是厌恶顾五,招峰引蝶,看这饼子也好吃不到哪儿去。不过是因顾五长得好看,让这帮人降低了对食品的追求罢了。 苏六说:“行,那我就不客气了。”赶紧把最后一个饼子拿到手,却又不急着吃,反而用手帕裹之,置于怀中。 众人问他为何不急着吃。 “没想到顾五不但人长得好看,做的饼子味道也这么好,我要留着回去慢慢品味。”一副陶醉的模样。 众人鄙夷,纷纷大骂:“出息!” 楚锐胸口又有不知名的邪火乱蹿,烧得他恨不得把苏六胖揍一顿。 ------题外话------ 亲们,调整一下更新时段。默认早上更新一章,如果当天没有加更,我会给大家说明一下。如果有加更,我也会通知大家。以后加更都放到晚上。据说晚上的流量最大。 第106章 还击 这厢,贵女们用了些点心瓜果,吃得半饱,便去了马场。 诚王府的马场地势阔大,两边设有看台,挂着高大的帐篷,把一切阳光和热气全隔挡于外。 贵女们已去了指定的更衣间,换上了各自的骑射服。 一时间,高贵端庄的贵女,变为英姿飒爽的巾帼女英,那颜色各异的骑射服,成为这座马场的一道亮丽风景线。 五公主是穿着骑射服而来,便不用去更换,便问顾拂云:“你怎的也与我一样,直接就穿了骑射服来?” “主要是怕麻烦。”她是真的不习惯在别人家更换衣服的。 五公主说:“你会骑马吧?咱们一会儿比一场。” 顾拂云赶紧摇头说:“别,我不会骑马啊。” 五公主惊讶地道:“既然不会骑马,你还来?” “我可以看大家骑啊。”顾拂云比五公主还要说得理所当然,“不过呢,我可以找一匹温驯的小马驹在边上慢慢骑,嘻嘻……” 骄阳郡主也换了一身红色的骑射服,红衣乌发,衬得她整张脸越发白净明丽。头发挽于头顶,镶东珠的抹额衬于额中,衬得一张玉脸越发光茫四射,英姿不凡。 其他贵女也穿着各自的骑射服,打扮上更是花招倍出,但顾拂云仍是觉得,骄阳郡主是才是真正的美人儿,无论气质,还是美貌,都是一等一的。 骄阳郡主也发现了顾拂云的目光,便笑问:“顾五,骑马去。” 顾拂云说:“我不会骑马。” “不会可以学啊。”顾骄阳郡主立即吩咐马夫,找了一匹温驯还未成年的小马驹,让顾拂云骑在马上,沿着马场边缘慢慢地走着。她则与五公主以及一群善骑的贵女驰骋马场。 五公主跑了几圈,便觉无趣,纵马来到顾拂云身边,笑问:“会骑了吧?” “哪那么快?我很胆小的,不敢骑太快了。”顾拂云小心地握着缰绳,只能让马儿小跑步跑着。 “胆小鬼,真没意思。”五公主嘀咕了两句,又纵马跑了。 其他贵女也纵马狂奔,不时从顾五身边如风般掠过,也会时尔落下意味深长的一瞥,然后扭头继续冲刺。 这些目光中,多是因自己能骑而别人不能骑的矜持自得和强烈的优越感。 大盛朝无论从文从武,皆善骑射,一些有条件的权贵人家,还会不时举办马术比赛,以彰显自家实力。皇家每年中秋前后还会有盛大狩猎活动。善骑射的公子哥和各家贵女,便是这些活动中的主角,举世夺目,倍受关注。 贵族女子不说骑射俱佳,至少要善骑,不少贵女都以拥有一匹举世宝马,并能纵横马场而自豪。 今日被骄阳郡主邀请来的贵女,大都带了各自的宝马。 每匹宝马无不镶金砌玉,金鞍银蹬,连马鞭都镶有珍贵宝石。 贵女们的攀比,各自宝马的品种、出身来历,以及装扮都成为软实力的体现。 那些无条件拥有宝马的贵女,人家至少善骑。 反观顾拂云,既无宝马,又不善骑。与顶级贵女相比,确实差得远。 庆国公千金朱小姐刚才被顾拂云挤兑得颜面骤失,如今进入马场,高大英武的乌云盖雪,人和马一身金光闪亮的装束,加上强劲的骑术,使得朱小姐总算找回了身为庆国公千金的骄傲和恣意痛快。 在经过顾拂云身边时,鼻吼里发出了重重的哼声。 人都是欺软怕硬,甚至趋利避害的,知道这顾五不好惹,吴小姐还真不敢再去招惹她,但用精湛的骑术和名贵宝马来碾压她还是可以的。 顾拂云不以为然,继续慢吞吞地骑着马,面子与生命相比,当然是生命重要,就算被人嘲笑她也认了。 …… 潇湘阁里,诚王世子正与友人一道作画,苏澜却百无聊赖,忽然起身说:“既然顾五也来了,我也瞧瞧去。” 诚王世子怔了怔,笑着说:“也成,刚才顾五姑娘做的饼子味道还不赖,顺道替我问下是怎么做的,或是替我把方子要来。谢了。” 苏澜双眼一亮,笑道:“正愁找不到接近她的正当理由,沐宇兄,谢啦。” 诚王世子呆住了。 众人放声大笑,全都笑苏澜没出息,丢人。 苏澜却不以为然意,说:“只要能抱得美人归,丢人就丢人吧。” 众人又是一番打趣挖苦,直说没救了。 楚锐盯着他的背影,攥紧了拳头,胸口又有股不知名的邪火乱蹿。 …… 顾拂云也没骑多久的马儿,因为骑久了,特别腰酸腿痛,并且她也有些时候没有喝水了,得下马来喝点儿水才是。 书晴知道自家姑娘每天都会喝不少的水,见她下了马来,便赶紧拿起挂在腰间的水囊递了过去。 顾拂云接过,咕噜噜地喝了一大口用铁皮石斛泡过的凉水,又去了趟官房。 …… 从官房出来,顾拂云坐在帐子里,看着骄阳郡主如一道赤色火焰驰骋于天地间,那皎皎英姿真令人移不开眼,不由又羡又妒,出身好,长相佳,有才艺,善骑马,文武双全啊有木有? 就是其他贵女也不遑多让,英姿焕发、威风凛凛,不让须眉。 清脆的笑声传出去老远。 有不少目光朝这边射来。 顾拂云妒忌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心情,并告诫自己,不能妒忌,不能妒忌!其实老天爷对我也还是较厚爱的,人不能太贪心。 这么一想,顾拂云又平衡了。 捻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王府中午并不供饭,但有各式各样的茶水点心糕饼之类的裹腹。 顾拂云把糕点一样尝了点,总得来说,王府的糕点做的还是相当有水准的。至少以顾拂云的舌头来讲,还是很合她的口味。 可惜没带青娥来,要是有她在,只要让她吃上一遍,保证能把这些可口的美食山寨出来。 书情见顾拂云一个劲地吃水果点心,几盘子点心便消灭了大半,脸都黑了,赶紧低声道:“姑娘,还是少吃些吧。” “为什么?”顾拂云不解。 “您看,这天色还早的呢,别桌的糕点都没怎么动过,您的却吃了一大半了。”书晴说。 顾拂云低头看了自己的桌面,又看了别人的桌面,忽然有些脸红了。每个桌面都有一盘子时令瓜果,以及四盘子糕点和水茶,别的贵女都没怎么动过,唯独自己已吃得差不多了。 “奇了怪了,她们都不饿吗?”顾拂云纳闷。 书晴说:“出门在外,姑娘还是少吃些吧,免得让人家瞧了笑话。等回去后,随便姑娘吃都成。” 坚决不准顾拂云再多吃了。 顾拂云也还只吃了半饱而已,哀怨不已。 …… 贵女们也没骑多久,大概跑了十来圈,便累了,渴了,也饿了。又下了马来,进入帐子里,吃点心,喝茶水。 五公主出了一身的汗,被人服侍着重新换了一套新的骑装,这才坐到顾拂云身边,笑道:“你倒是会躲懒,会骑了吗?” “慢慢儿小跑还是没问题的。”顾拂云老实回答。 “还不错,再多骑几次就可以纵马奔驰了。” “可是我家中没有马场,也无马可骑啊。估计这辈子也不会骑马了。”顾拂云实话实说。 旁边立时便响来一声轻嗤,顾拂云毫不在意,反倒是五公主扭头看了那人一眼,又回头轻笑:“我就爱你的实城,总比有些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的人来得强。” “多谢夸奖。主要是这年头已经不流行以胖为富了,而是以瘦为美。”顾拂云笑道。 五公主又瞟了眼对方,忽然笑了起来。 唐朝时期,时人审美观是女子以胖为美,但大家都理解错了,女子的胖,并非肥胖,而是丰而不满,均称高挑的那种。其实唐朝依然是以瘦来衡量的。只不过唐朝是历代以来,第一个实现全民皆富的朝代。且当时之审美,瓜子脸并不吃香,圆润的脸有种富态美,一张肉肉的丰满的脸,也能彻面证明此人家中富裕。一些画师给人画肖象时,倘若把主人画瘦,反而不喜,认为一张瘦削的脸,就是穷人的姿态。在当时的环境下,方有打肿脸充胖子之说。 但如今的盛朝,审美观却普遍以瘦为美。权贵人家的胖子,是要受鄙视的,要不是你比猪还懒,要不就是贪口腹之欲,总之,懒和贪吃,都是让人嘲讽的,认为生而为人,岂能与猪比肥? 打肿脸充胖子,那是不可能的。 顾拂云这话有两层意思,那就是我不喜欢打肿脸充胖子。而别人却有这种嫌疑。 至于被打上“打肿脸充胖子”嫌疑的贵女,虽未点明,但众人的目光却似有似无地看了过去。 这位贵女长得较圆润,确实不符合时下审美,她以顾拂云家穷连马都不会骑为由发出嘲笑之声,顾拂云便以“你长得太胖,与猪也好不到哪儿去”进行还击。 非常漂亮。 …… 上加半个月,总算读者堆里出了一位秀才等级,哈哈! 第107章 偶遇 这位贵女气得脸儿通红,长得胖又不是她的错,并且她也不算胖,只是脸圆,胳膊粗,骨架大而已。她是地道的北方人,骨架本来就大,长得又高,再略长些肉,就显得肥壮了。 骄阳郡主笑着打圆场:“吾辈中人,皆富贵者,此乃上天浩生之德,我辈沐浩荡君恩,浴命运垂怜,方有今之人上之境。此乃上天浩荡,四海靖平,皇恩隆厚之故,更当不以物喜,不以已悲。吾辈安享命运宏福,更该达济天下,穷善其身,而非捧高踩低。另则,眼看他人高楼平地而起,眼看他宾客满座,眼看他楼塌人消,何矣?须知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在座诸位都是天之骄女,由命运垂青,方有今日之荣华,更该虚怀若谷,而非恃气凌人。倘若他日命运不再垂顾,由云端跌落,又当如何?” 骄阳群主不愧为才女,一番引经据典,有理有握,禅述我辈既得老天垂青,方有今日之荣华富贵,就更该知福惜福,而不是仗势欺人。须知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万一哪天命运不再眷顾,跌落泥中,便知昔日的作为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众人听了皆默不作声,唯顾拂云惊叹,不住点头:“郡主此言有理,令我受教。”又看着那名被她讽刺胖的贵女,诚恳地道,“刚才多有不是,还请姐姐海涵。”那名嘲笑顾拂云的贵女见状,也赶紧起身说:“我也有不是,不该嘲笑妹妹。还请姐姐原谅我才是。” 骄阳郡主笑着说:“都是帝都的小姐,低头不见抬头见,各自家族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至于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而起怨念?实不应当,也不可取。须知退一步海阔天空,人与人的相处,贵在将心比心,大家说是吧?” 嘉和县主第一个附和,说:“表姐说得不错,正是这个理。” 众人哪有不附和的,纷纷表示郡主言之有理。 顾拂云也被骄阳郡主的人品所折服,这才是真正的贵女啊。 人家才多大年纪,就有如此气度,反观自己,白活了这么些年,还停留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上头。 等骄阳郡主走远后,顾拂云对五公主道:“骄阳郡主不愧为帝都第一贵女,这气度,这见识,还有这容人之量,我自叹不如。” 五公主低笑:“你哪里不如她了?” “出身才气就不用多说了,遇上挑衅,我也只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顾拂云顿了下,又说,“不过,以后再遇上类似的挑衅,也只能以牙还牙啊。” 五公主几乎喷出嘴里的茶水,她放下茶盏,说:“为什么啊?” “公主和骄阳郡主都是天之骄女,就算被人冒犯,也可以不用在意,外人只会夸一句雍容大气。而我的出身摆在那,要是被人欺负,若不吭声,别人可不会认为我有贵女风范,而是懦弱,软柿子好捏罢了。”顾拂云这话是说给五公主听,也是说给其他贵女听。 别的贵女如何想,不得而知。但五公主却深以为然地点头,就是嘉和县主也说:“顾五你这话很在理。”又主动移到顾拂云这张桌前,低声笑道:“其实呢,刚才我也想查看你的请柬。” 顾拂云也低声说:“可惜这差事被人代劳了。” 嘉和县主挑了挑眉,想象刚才朱小姐所丢的脸,好奇地问:“你可真够凶悍的,三言两语就把人家轰成渣。” 顾拂云耸耸肩:“我若是太过软弱,今儿被羞辱成渣的就换成我了。” 在座贵女已见识了顾五的不好惹,又见顾五虽然出身不若她们,却颇得五公主和骄阳郡主的喜欢,哪里还敢针对她? 除了吴小姐和那位忠定侯千金外,顾拂云与贵女们相处得颇为愉快,大家又还在一起讨论起了吃食,不知不觉中,之前因门弟而引发的森严壁垒因顾拂云润物细无声的不好惹形象便被无形打破。 顾拂云虽然有着根深蒂固的“不学无术”的名声,但于佳惠的才学见识此时派上用场。不管是吐槽,还是说话谈吐,虽没法子像骄阳郡主这般出口成章,但也着实不差。并且顾拂云性子爽利,做事毫不扭怩,又素来喜欢自黑自嘲,大家都没攻击她的机会。反而被她的见识和谈吐所倾,没了之前的不以为然,此刻却多了份尊重。 时光就在大家的吃喝说话中悄然流逝。 顾拂云看看天色,觉得也该回去了,向骄阳郡主告辞。 骄阳郡主也不留她,因为顾拂云的住处较远,便说:“天色也不早了,就这么回去,我也不大放心,刚好与杨七姑娘顺路,你们就一起上路吧,这样我也安心些。” 杨七姑娘便是刚才嘲笑顾拂云却被顾拂云讥讽胖的小姐,是荣国公府的嫡女。 顾拂云虽与杨七闹了些不愉快,但在顾拂云的主动道歉下,杨七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便主动与顾拂云搭话修复关系。这回也给骄阳郡主面子,二话不说就同意。并对顾拂云道:“我先去趟官房,一会儿我们就出发,妹妹请稍等我片刻。” 此时,她们就在诚王府后花园东北角,那儿有间官房,顾拂云便站在一株桂花树下等着杨七。 此时,夕阳西斜,诚王府远方亭台楼阁在夕阳余辉下,越显明澄清光,岸芷汀兰,花木树草依然郁郁青青。站在此处,依稀听到前边潇湘阁传来的丝竹之声。 诚王世子还在那儿接待客人呢。 “顾五……”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身后响来。 顾拂云转身,当瞧到来人后,一双秀眉就拧了起来。 苏澜大步朝顾拂云走来:“你可让我好找,骄阳郡主的客人都在马场骑马,你怎的不去骑马呢?”刚才他躲在马场,找了半天都没能找到顾拂云的身影,后来总算在边缘处瞧到了坐于马上慢吞吞行走的顾拂云。因她一直就在原地骑着马,他站在另一方,等至心焦,也不见她过来,只得怅然作罢。之后一段时间里,她一直在帐子里与贵女们吃茶聊天,根本没法靠近。 总算,顾拂云要走了,苏澜这才赶了过来,与顾拂云来了一场偶遇。 …… 话外 今天晚上还有一更。 第108章 出卖 “苏六公子。”顾拂云语气冷淡,但仍是出于礼节,微微福了下身子,并回答,“我不会骑马。” “这样啊……”苏澜不料顾拂云会有这样的回答,但很快又说,“没关系,我会骑马,我可以教你啊。” 顾拂云却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盯着他。 少女的目光干净清澈又纯碎,像黑宝石般,有着让人不敢放肆的魔力。 苏澜被盯得渐渐不自在起来,低下头来,讷讷道:“顾五,我心悦你。想娶你为妻……” 顾拂云盯了他半晌,缓缓道:“承蒙苏六公子看得起我,是小女子的荣幸。可,我却是无法把自己交给一个视婚姻为儿戏的男子。所以苏六公子的美意,我只能辜负了。” 苏澜张了张嘴巴,赶紧说:“不是的,我是认真的,我是真的心悦你,想娶你为妻,我对你是真心的。” “一个视婚姻为儿戏的男人,不但拿一个女子的终身幸福做赌注,还拿自己的婚姻做赌注,很抱歉,我无福消受。”顾拂云冷淡地道,“苏六公子,我只是个平凡普通的女子,虽不会憧憬未来丈夫是何等的伟岸英姿,但绝不会是那种拿无辜女子做赌注之人。你与家父拿我做赌注,丝毫没有顾及我的感觉,就那么大赤赤上门来要我与你为妾。拿自己亲生女儿做赌注之人固然让人绝望,但逼女子为妾的苏六公子的为人,我也是不敢恭维的。” 古人以孝治国,孝道大于天的古代,父母对子女拥有绝对的权威,包括生命控制权。做父亲的就算把女儿拉去卖了或打杀了,也无人会说什么。反过来,做子女的却要无条件顺从父母。 顾高海拿女儿作赌的行为,虽被老太太收拾了一顿。但顾拂云这个做女儿的,却是没资格置喙,甚至去抱怨。 顾拂云也没有去抱怨,因为她对顾高海本就没多少父女之情。 顾高海的行为固然让人寒心,但苏六又好到哪儿去呢? 想象他在顾家的那副嘴脸,她是真心没好感的。 他的心悦不过是因为没有得到,而得不到的反而是最好的心态罢了。 一个赌徒,能有多少的品格?又能拥有多高的道德水准? 他的心悦,又能有多少的保鲜期呢? 苏澜被顾拂云一番话弄得脸色一白,胸口仿佛被坠了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赶紧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却又无法解释当时的心态。 “苏六公子,请您明白,我是赢了您的。如果苏六公子愿赌服输,我还会高看您一眼。”顾拂云扭头就走。 苏澜急了,又大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面对顾拂云投过来的冷淡冰凉的目光,骤觉冒犯了对方,又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几步,急忙解释:“对不住,当初原是我错了,我不该拿你作赌的。可我不是故意的,我……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是……是衡山,是楚锐要我这么做的。”少女冷淡中带厌恶的目光击垮了苏澜仅剩的坚持和煎熬,不得不吐出实情。 “是楚锐要我这么做的,他得知令尊要与我斗鸡,便找上我,要我无论如何也要赢了令尊,好让令尊欠下一大笔钱,欠的越多越好……楚锐是我好朋友,我本不该出卖他的,可……我是真的心悦你,我不想让你误会我,之前是我混账,不该拿你做赌约,可后来在顾家见到你后,我就改变了主意,以妾相待确实是侮辱了你,我当时已真心决定要娶你为妻的。” 顾拂云却听不得这些,只是问:“你说,这一切,全是楚锐搞的鬼?” 苏澜沉默了下,一方面是自己的好兄弟,一方面是自己心悦的姑娘,他确实不该为了女人就出卖自己的好兄弟,可为了让心悦的女子原谅他的唐突和放肆,只好对不住兄弟了。 于是苏澜点头:“是。是楚锐要我这么做的,不但要让令尊欠下大笔钱,还要诓着令尊拿你作赌住……好报复于你……” 顾拂云肺都气炸了,原来这么一切,居然是楚锐在搞鬼。 她忍着心口怒火,冷冷道:“果真是一丘之貉。” 苏澜低下头来,满心愧疚,讷讷道:“对不住,是我的不是,我不该为了帮好兄弟就拿你作伐。” 顾拂云料想杨七也该从官房出来了,便道:“罢了,事情已经过去,多提无益。我走了,有机会再见。” 苏澜还要追上去,但见顾拂云迎向一名女子,二人有说有笑的,不好再追上去,只能失落地往潇湘阁走去。 潇湘阁附近也有官房,在官房附近还碰到楚锐。 楚锐脸色不好看,阴沉着一张脸。 苏澜脸色就更加难看了,生平第一次,对楚锐出生了怨怼之心。 “刚才我去见了顾五。”苏澜盯着楚锐,沮丧道,“顾五还是厌恶我,她恨我与她父亲作赌,却拿她作伐。我不想她继续厌恶我,所以只好把你供了出来。” 楚锐脸色一变,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苏澜说:“这也不能怪我,要不是为了帮你,我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一地步。兄弟对不住啊,为了我的终身幸福,只好出卖你了。” 楚锐:“……” …… 话外 楚锐: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出卖我! 苏六:要不是你,顾五也不会如此讨厌我了。 第108章 两不相欠 苏澜出卖了楚锐,心头反倒大安,心想顾五知道他只是受楚锐指使,想来不至于再讨厌他了。等她消了气,他再去找她。 胸中巨石落定的苏澜又去找诚王世子喝酒了。 现在却换成楚锐一颗心跟油煎似的。 虽然气苏澜不够义气,出卖他,但楚锐更担心的是顾五会不会恨上他。 尽管他的报复天经地义,是她不仁在先,他这才略作报复。 可不知怎么的,他心头总有股心虚和不安。 有小动作被她发现后的心虚。 在得知自己才是罪魁祸首后,她会不会也像讨厌苏六那样讨厌自己? 真是见鬼了,明明就是她不仁在先,可他居然有种莫名的心虚,更怕她会厌恶自己。 而这种不安和心虚使得他坐立难安。 最终,他向诚王世子提出告辞。 诚王世子也没留他,毕竟天色将晚。 …… 顾拂云与杨七同坐一辆车子,不愧是荣国公府的嫡女,光出行坐驾都比自己的豪华不少。双驾梨木四轮华盖马车,碧绿绣粉色芙蓉花帷幔,四角分别垂鲤鱼式样的红色璎珞,并悬挂小巧六瓣铃铛,随着车轮辘辘行走之声,铃铛也一路发出叮铃铃的脆响。马车上荣国公府的标志使得队伍一路畅通无阻。 车厢宽大,石青色软榻,绘双鱼送吉白底蚕丝被襦和靠枕,嵌在车壁上的几子上,嵌有磁石茶具,特制的茶具放进磁格里,省去了颠簸之苦。软榻下设有各个暗格,装了不少随身之物,取用方便。车厢正中放着一个铜炉,里头置了冰块,冰块融化散发的袅袅寒气,驱散了车厢内的躁意,变得清爽如秋。 看着杨七的出行马车,再去看自己那个单驾油壁车,顾拂云深深自卑了。 “姐姐这马车坐着可真舒服。”顾拂云羡慕地说。 杨七说:“这原是我母亲的出行坐驾,平时我也甚少出门的。今儿应骄阳郡主之约,这才用了母亲的车子。” 顾拂云说:“不愧是国公府的座驾,就是气派。” 杨七虽然自得,却也不敢小觑顾拂云,更不敢在她面前显摆,此人与五公主交好,骄阳郡主对她也并不若传说中的厌恶,并且顾拂云也不是好欺负的,忠定侯小姐和吴小姐的前车之鉴,使得杨七小姐越发谦虚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倘若寒碜,恐会遭人笑话。有时候还真需要打肿脸充胖子。” 这话说得倒也不假,大齐建朝不过数十年,戎马一身的老一辈权贵们还略懂些分寸,过着较朴素的生活。而新的继承者们能力本领、眼界、格局大都良莠不齐,有的把家族发扬光大,有的则开始走下坡路。把家族发扬光大的人家,自是烈火烹油,富贵泼天,自然要享受更加舒适的物质生活。而走下坡路的人家仍是铺张奢侈,生怕被人轻瞧了去。以至于无论过得好歹,行走在外,必须要符合与出身相符的气派。 比方说,身为公侯勋爵家的嫡女,服侍的丫鬟仆妇“标配”都在十二至十六人之间,但有些人家为了彰显自身实力,甚至给安排了二十人甚至更多的人服侍。 公侯家的嫡女出行,今儿见别人是双驾马车,那明儿我也必须要双驾甚至三驾马车。别的嫡女拥有宝马,那自己家的嫡女也必须要有。 这种攀比之气蔚然成风,使得公侯家的小姐们的出行方式,一个比一个气派。生怕轻车从简,被认为是家道中落。 顾拂云笑道:“打肿脸充胖子是每个人都必须要俱备的,倒也没必要视为洪水猛兽。但我们顾家,还真不瞒姐姐,咱们家受过一次难,底子薄,就是把脸打肿了也充不起胖子的。索性不充。” 杨七说:“我倒也佩服妹妹这份心性,豁达乐观,自得其乐。” 顾拂云说:“也不过是穷开心罢了。我们家遭过一次难,所以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日子。” 如此坦然接受自己的弱处,反倒让杨七越发佩服起顾拂云了。这回说话倒也带了几分真心,“勤俭持家,相信妹妹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荣国公府与顾家并不远,杨七的荣国公府先到,顾拂云拒绝了杨七送她回家的好意,坐上了自己的单驾油壁车。 反正荣国公府与永宁伯府已经不远了,至多再走半柱香就到。此时街道两旁华灯初上,巡逻官兵列队而出,不时在大街上行走,倒也安全。 忽然有人击打车帘,顾拂云有些不明所以,书晴撩了车帘,便瞧到一个骑马的青年跟着马车一路走着,这青年英气挺拔,眉目生得极俊,居然是少见的美男子。 书晴微怔,语气不善:“登徒子,离我家姑娘远一点。” 此人正是楚锐,一边控着马儿,一边问:“我找顾五,有事要找她。”主动掀了帘子,瞧到了坐在最里头的顾拂云,目光微眯,语气微沉。 一瞧到楚锐,顾拂云就来气,她没想到,父亲与苏六斗鸡,输得一踏糊涂,居然是这姓楚的暗中指使的。她都还没有找他算账呢,他倒好意思找上门来。 于是顾拂云冷冷地道:“正好,我也有话要问楚世子。” 楚锐怔了怔,把主动权让给她:“你先说。” 顾拂云一手掀了帘子,只露出半边精雕细琢的脸来,一双杏眼沉静地盯着他:“我听苏六说,我父亲与苏六设赌,是你干的好事!” 楚锐下巴一抽,冷笑:“是我。” 顾拂云忍下问“为什么”的冲动,说:“幸好咱们已经退了婚。”重重放下帘子。 楚锐怔住,按理,面对他的回答,她应该问为什么才对。 她为什么不问呢? 还有,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楚锐不甘心地重新掀了帘子:“你什么意思?” 回答他的只是顾拂云一记眼角都不带扫的轻蔑一哼。 被人漠视的滋味可不好受,楚锐火大地道:“问你话呢?” 顾拂云这才抬了抬眼:“当初害你落水,原是我的不是,让小刘氏借机逼你与我定婚,你心中有气,方算计于我,两厢扯平,今后就互不相欠。” ------题外话------ 汗,我以为我更新了。。。。 第109章 原来一直冤枉她了(请正版支持) 楚锐反倒有些心虚,因为落水的真相他再清楚不过了,但他很快就又冷笑起来:“说得好像自己有多无辜似的。我来问你,合着小刘氏一道算计我的账?又该如何算?” “什么意思?”顾拂云不解。 楚锐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以为你与小刘氏狼狈为奸暗算于我,当真天衣无缝?” 顾拂云这下子总算听明白了,又惊又怒,这个王八糕子,挨千刀的混账玩意。居然敢这样怀疑她。 不过她拥有三十多年的人生阅历,并未急吼吼地解释,因为嘴长在他人身上,并且她这时候就算解释了,他也不会相信的。 于是顾拂云冷笑一声:“我和小刘氏相勾结暗算楚世子?楚世子是从何人嘴中得知?” “小刘氏亲口告诉我的,这还有假?”楚锐强硬地道,内心却有些不确定了。 “当真是小刘氏亲口所说?”顾拂云再一次说。 “这还有假吗?”楚锐说得色厉内荏。 “我统共只见过小刘氏一回,就与她勾结算计楚世子,楚世子不说,我都还佩服我自己呢。” 楚锐:“……” “幸好楚世子与我退了婚,不然让我嫁给这么一个偏听偏信的愚蠢之人,我可真要疯掉。”顾拂云万分庆幸。 楚锐大怒:“你敢不承认?” “没做过的事我要如何承认?”顾拂云轻蔑地道:“明知小刘氏包藏祸心,居心叵测,她说什么,楚世子便信什么,如此好骗,也是开了我的眼界。” “你……”楚锐脸色变了数变,要是以往,被一个女人这般冷嘲热讽,早就勃然大怒了,可他满身的怒火无处安放,此时只剩心虚。 顾拂云挑眉:“那小刘氏是否告诉过楚世子,在大佛寺她就妄想毒死我,好坐实你克妻传闻?” 楚锐大惊失色:“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世子若是不信,大可去问大佛寺的宏雅大师。”顾拂云放下帘子,不肯再理会他。 楚锐却是风起云涌,五脏六腑全是震惊愤怒,又赶紧打马上前,去掀车帘,却被不知名的物件击在脸上,刚好击在鼻子上,痛得他几乎滴下两滴英雄泪。 周青跟在身后,看得一清二楚,那个击在世子爷脸上的分明就是女子。那顾五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拿绣花鞋打世子爷的脸,简直是胆大包天。 周青策马上前,说:“幸好与这顾五退了婚,这么凶悍,就是美若天仙世子爷也是不稀罕的。” 周青是特地给世子爷台阶下的。 可为何世子爷却是身躯一震,半天没有动作,最后盯着顾五远去的马车,不知在想些什么。 …… 回到顾家,顾拂云先回含香院重新梳洗一番,去寿安堂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见孙女回来了,便问了些问题,比如与骄阳郡主处得如何,其他贵女对她可还友好。 顾拂云说:“孙女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大多数贵女都对我挺好的。” 老太太说:“那还是证明有少数人针对你?” 顾拂云毫不在意地道:“是。不过孙女我可厉害着呢,可没给她留面子的。”添油加醋地把吴小姐找碴却让她反击回去的事儿抑扬顿坐地说了一通。惹来老太太的哈哈大笑,不住地拍她的肩,夸道,“不错,就该如此。咱们顾家虽然不是顶级门弟,却也是不是任人欺负的。”之前还担心孙女去那种顶级贵女圈会受排济,如今倒是彻底放下心来了。 于是老太太说:“从外头回来,还没向你娘请安吧?赶紧回去吧。” 顾拂云便起身,辞别老太太,又去了乔氏的舒涵院。 顾拂云直接来到乔氏的屋子里,发现居然还坐着一位妇人,不由奇怪地看了一眼。 乔氏看到顾拂云,便笑道:“你这猴儿,总算回来了。快来见过你表婶。” 身穿宝蓝色遍绣枝宝相花的中年妇人上下打量顾拂云,眼里闪过惊艳:“这便是三表嫂的阿拂?真是女大十八变呀,这才几年功夫,就这么高了,长得这么好看了。” 顾拂云向中年妇人福了身子,原来这是老太太嫡亲妹子家的长媳妇,文氏。文氏此次进京,还带了自己的儿子,原来文氏的儿子江彦要将在顾家长住,好方便参加今年的秋闱,文氏便带着儿子一道来顾家。等安顿好后,文氏便又来乔氏这儿来了,刚好碰到顾拂云。 文氏知道婆母有个姐姐,是京城的伯爵府老夫人,还是朝廷诰命夫人。这位大姨母育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知道三房的顾拂云还未定亲,今儿又去参加骄阳郡主举办的马会,心头就更加热络了。此时见了顾拂云,就更是喜欢了,小姑娘不但生得好看,还落落大方,明丽可爱。 文氏特地把手中的铰金银丝的玉镯子撸下来,给顾拂云做面见礼。 顾拂云看了乔氏一眼,乔氏点头,这才收下。 …… 楚锐回到国公府,便马不停蹄去了地牢。 小刘氏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她一心想死,却又不敢死,因为她知道楚锐不是说着玩的,她要是如愿死了,她的一双儿女就会受到楚锐的惨烈报复。这些天来所受到的非人折磨已把她的所有念想和不甘全化给击走,只剩下悔恨。 果然,宏雅大师说得对,靠恶毒手段夺来的荣华富贵,终有一天会加倍还回去的,还有可能连累子女。 她始终认为人定胜天,却不知人的命数也是有定数的。夺了别人的福报,又不积德修福,迟早要翻船,并被加倍还回去的。 可惜她明白得也太迟了。 忽然她听到一阵脚步声,小刘氏艰难地抬起头来。 楚锐一脸阴寒地冲了过来,一巴捏住她的下巴,声音如地狱来的恶鬼:“回答我,当初为什么要给我定下顾五?” 小刘氏被捏得眼泪狂飙,却因无法说话,无法挣扎只能痛苦闷哼。 楚锐稍稍放开力道,语气阴冷:“说!” 这些日子小刘氏已被折磨成了条件反射,为了不受皮肉之苦,赶紧道:“原也没想过顾五的,后来你们双双落水,那顾五出身不显,名声也没了,觉得娶她进门也没坏事,便上门提亲了。” 楚锐眯了眼:“当真?” “我没必要骗你。”小刘氏赶紧道,浊泪溢出干枯的眼眶。 “在大佛寺你见了她,还送了她不少稀珍名品。”楚锐又问。 小刘氏道:“不过是迷惑外人罢了,用以掩饰我对她的杀心。” “你说什么?”楚锐大惊。 “本想丢一条毒蛇到她屋里,毒死她,便再次坐实你克妻传闻,让你再也娶不到高门嫡女。反正顾五出身不显,顾家只是普通勋贵,就算真被毒蛇咬死了,也不会怀疑到我头上,外人只会怀疑是……啊……”小刘氏一声凄厉惨叫,因为楚锐一拳头捶在她脸上。 眼见楚锐杀气大冒,周青赶紧上前劝道:“世子爷,你忍着点啊,要是一拳打死了,可就没乐趣了。”小刘氏这种毒妇,一刀宰了她实在太便宜了,就得一日三顿打,好泄世子爷这些年来所受的苦楚。 楚锐确实是起了杀心,恨不得把小刘氏千刀万剐,但见小刘氏被打得出气多进气少,也知道这女人经不起自己一拳头,恨声道:“好生看着她,千万别让她死了。” 急促的马蹄声响在幽静的街道上。 已经宵禁的街面已无人烟,只有巡逻的官兵不时出现在街道上。 急促的马蹄声惹来巡逻官兵的注目,并齐刷刷地扬起手中长戟。 “何人大胆?敢在夜间纵马?”为首之人厉声大喝。 马上骑士却不曾理会他们,只一句“楚锐。” 官兵们一听楚锐的大名,立时收了长戟,敬畏地看着从身旁一闪而过的背影。 护国公世子,未来的国公爷,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他们的顶头顶头上司,又武艺高强,最气人的是,人家长得还好看。 ------题外话------ nora叶叶送了1只财财狗 第110章 跑步 楚锐一路策马前行,不住地夹着马腹,鞭子抽打着马臀,此时的他胸口有一团火将他困住,却又无法冲出火焰的包围圈,被憋得格外难受。 他的满脑子都是小刘氏的话,小刘氏说,她并未与顾五勾结算计他,只是想毒死顾五,让他坐实克妻的传闻。 当时楚锐只觉五雷轰顶,脑海嗡嗡作响。 他知道,他冤枉顾五了。 而他在未进行任何求证的前提下,就对顾五施展开了报复。 他与顾五退了婚。 他还指使苏六报复顾五…… 而顾五已经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楚锐心乱如麻,第一时间冲了出去,他要去见顾五。向她解释清楚,向她承认错误,并请求她原谅。 他抵达顾家,顾家紧闭的朱漆大门却又让他却步了。 他该以什么理由敲开顾家大门呢? 他该以何面目面对顾五呢? 苏六算计顾高杰,害顾五差点儿就成为苏六妾室,都让顾五厌恶至极,而他这个幕后凶手……他不敢想象,顾五会怎生恨他。 此时的他心乱如麻,头重脚轻。 脑海里一片又一片地回想着顾五与他说话的语气,都让楚锐三魂轰去两魄。 夜色如墨,那远方被黑暗笼罩的屋舍,仿佛在对他挤眉瞪眼,似在嘲笑他活该。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传来响亮的打更声,提醒天干物躁,小心火烛。 楚锐的身子动了动,再深深看了紧闭的朱漆大门一眼,缓缓策马离去。 …… 不过戌时初,顾家人大都已经歇下。 而顾拂云却一如以往穿上自制的运动服,扎紧裤腿,在后花园里跑起步来。 她喜欢跑步,不但可以锻炼身体,增强体质,还能借着跑步清空脑海里的负面信息和想法。 苏六那个恶混! 楚锐也是个大恶混! 苏六与楚锐比起来,要稍好些儿,人家至少还晓得向她说对不起。 而楚锐这种人,就算知道真相又如何?为了他的面子,还不是得继续错下去。这些权贵人物可是把面子看得极重的。哪会承认自己居然也会上当受骗呢? 或许,下回见到楚锐…… 真是的,不可能再有下回了。她可是闺阁女子,又不经常外出,不见面也好。 虽然他算计了她,但她也没吃亏,倒还因祸得福,赚了三万两银子回来。 父亲那个老纨绔也被老太太被关进了祠堂。 这么一想,顾拂云总算气顺了。 此时,紧挨前院的另一月洞门下,却走出两名男子,为首一个身穿青衣,迷惑地看着昏暗的后花园方向,问一旁的小厮:“端砚,你听前边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叫端砚的小厮仔细听了,方说:“公子,是脚步声。” “脚步声?”男子微怔,又仔细听了起来,果然是脚步声,又说,“怎会有这样的脚步声呢?”仿佛有多双鞋子落地发出的声音,并且声音步伐一致,时远时近,在这昏暗的夜色下,显得犹为诡异。 小厮说:“公子,天色已晚,咱们还是回去吧。这是伯府的后花园,这么晚了,居然还挂了几个灯笼在树上,看起来倒显得阴气森森……又还有古里古怪的脚步声,听起来怪吓人的。” 话刚说完,便见朦胧夜色中,忽暗忽明的灯笼下,由远而近出现一行人,清一色白色衣物……树上昏黄略显猩红的灯火下,给这片夜色带来了不一样的颜色。因主仆二人心中想不好的方面想去,于他们所见到的几位朝他们奔跑过来的白衣女子,仿佛是各个话本子里才会出现的狐狸妖精,或是深宅大院中被冤死枉死的冤魂…… 主仆俩吓得面无人色,心脏怦怦作跳,仿佛要跳出胸腔,但双腿却像灌了铅般无法动弹。好在,这群女鬼并未真的朝他们奔来,而是在前边几丈远的地方,又拐了个弯,朝另一个方向跑去了。 几个白色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整齐的脚步声依然响在耳边,却把上仆二人的紧张和害怕给带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好奇。 “公子,脚步声这么响,她们应该不是女鬼。”端砚忽然说。 青衣公子早就猜到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更多的好奇涌上心田。 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在后花园跑步。 也不知这几名女子的身份,究竟是府里的主子,还是下人。 后花园各处树上还挂着灯笼,里头的烛火燃得正旺,是专门为这几名女子准备的吗? 那……应该只有府里的主子才有这个资格吧。 陪顾拂云夜跑的有书晴,青鸿、青丝,和青娥,大家刚开始累得气喘吁吁,后来连续了跑了十来天,便也习惯了这等运动强度。还能边跑边话说家常。 虽然后花园挂有烛火,但也只能在夜间勉强视线,一些黑暗中的景象不仔细瞧,也是不大瞧得清楚的。因此顾拂云并未发现那对主仆。 “姑娘,我已经连续跑了半个月了,怎么还不见瘦啊?”青娥一边跑一边说,刚开始被顾拂云捉来陪她一道夜跑时,还叫苦不已。直至听说每天坚持跑步,就能瘦身,方起了兴致。刚开始跑也是累得半死不活的,接连跑了半个月,这才习惯起来。如今还能边跑边说话,声不粗气不喘。 顾拂云说:“哪那么快,少说也要坚持一年以上。” “啊,要一年啊?”青娥惨叫。 顾拂云说:“别叫,跑步好处多着呢,跟着我跑就是了。” 说着,五人又跑到了这对主仆的附近,但大家并未发现月洞门下的那对主仆。 青娥一边跑一边说:“表太太家的彦表少爷就住在松竹轩,从前边那道月洞门过去,便能瞧到表少爷了。” “谁是彦表少爷?”顾拂云一边跑一边抹着脸上的汗珠子。 “就是表太太的儿子啊,老太太嫡亲妹子的孙儿,来自金陵江家。”青娥说。 顾拂云“哦”了声,没有说话。 端砚刚好听到这段话,说:“公子,应该是府里的小姐。就是不知是哪位姑娘。” 江彦也听到了,这声音很清脆,如珠玉落盘,但相当陌生,想来应该就是那个白日去了诚王府便没能见着的三表叔的二千金,五表妹了。 ------题外话------ 潇湘书院改版后确实很不方便,也是难为大家了。微信上的小程序输入潇湘书院,然后搜作品倒是可以直接看文。但却失去了评价的机会,可惜我人言微轻,给编辑说了,也是白说,唉! 特别感谢正版支持的各位宝宝们,你们都是我的小天使 正版支持还投各种票票的宝宝是我的大天使!! 正版支持投各种票还打赏的宝宝,是我的超级大天使!!! 第111章 狭路相逢(为lanmeigui111 加更) 端砚又说:“这位表姑娘肯定很受宠。” 江彦便问:“为何这么问?” “那还用说?一般人家也不可能在夜间还把后花园点上灯笼的。想必是这位喜欢在后花园跑步的表姑娘的缘故。这位表姑娘若非受宠,也不可能如此随心所欲了。” 江彦没有说话,但心头还是颇为认可的。 一个受长辈疼宠的姑娘,想必是比较骄蛮任性的吧,一如他那个从妹。 “走吧。”江彦见她们跑远了,便缀在她们身后,往另一条道路走去。 他的母亲文氏被安排在了三房的西跨院里。 他要去三房找母亲问些事儿。 从外院的松竹轩,去三房,是需要经过伯府的后花园的。 脚步声又由远而近响来。 江彦下意识地带着端砚躲进了一旁的侧山旁边。 很快,齐整的脚步声便从旁边经过,还伴随着一个清脆恼怒的声音:“别再与我提那姓楚的,幸好被他退了婚。不然还不知要受多少罪呢。” 江彦微怔,原来,这个五表妹居然被人退了婚。 书晴说:“其实,今儿在诚王府,奴婢倒是觉得那苏六公子对姑娘一片真心……” 顾拂云冷笑:“那种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二世祖,我才不稀罕呢。” 等人走远了,江彦从假山旁出来,看着远去的白色身影,若有所思。 …… 等江彦与母亲文氏说完话,进入后花园,仔细听了一会,果然没了跑步的脚步声响,想来这五表妹已经回去了。于是领着端砚朝大路走去。 虽说这是姨祖母的伯府,安全应该是有保证的,可夜色中,走那种黑暗不见灯火的地方,还是心头有些发憷的。 走了没一会,忽然又听到了个熟悉的声音。 “咦,咱们府里居然也种有仙人掌啊?” 江彦心中一惊,赶紧拎着端砚蹲了下来,刚才此处有半人多高的花台,这样蹲下身,倒是不容易被发现。 “青丝,青娥,给我摘几片仙人掌回去,我要种在墙角下。”顾拂云吩咐。 “为什么啊姑娘?”青丝问。 “仙人掌好种,又带刺,种在墙角下,不但可以用来观赏,还可以防爬墙的贼,一举多得。别磨蹭了,赶紧摘回去。” “姑娘,咱们伯府向来安全,又有护卫守着,哪来的贼啊。” “那可难说。小心使得万年船,懂吗?” “姑娘,摘五片够不够?”青丝问。 “多摘些吧,我要把整片院墙全部种上。”顾拂云又瞧到旁边还有夜来香,说,“把这夜来香也一并带回去移栽在院墙下。就可以有效驱蚊了。” 书晴说:“姑娘,您明年就及笄,迟早要嫁出去的。这些花啊草的种进院子里,姑娘怕是没机会消受了。” 顾拂云说:“我才被姓楚的王八糕子退了婚,短时间内怕是不会有人来提亲的。急什么?” “那可不一定呢。”青娥说,“不是还有那苏六公子吗?” “谁稀罕他。” 书晴说:“姑娘,今儿奴婢瞧那楚世子,应该对姑娘有些误会的。” “别再与我提他。”顾拂云不满地说。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本来就不是她的菜。楚锐的误会于她来说也是不痛不痒。相信有了这个误会,这厮算是欠她一个道歉。哼哼,。 青娥忽然指着旁边不远处那颗枣子树,叫道:“姑娘,您看,枣子居然成熟了,干脆我们摘些回去吃。” 顾拂云抬眼瞧了瞧,果然昏黄的灯光下,那颗碗口粗的枣子树上已挂满了青红相间的果实,一想到在诚王府吃到的枣子,不免吞了吞口水,说:“行,摘些回去吃。” 只是枣树太高,四个丫鬟,瘦的瘦,胖的胖,瘦的没力气,胖的怕把树子压坏,全都上不去。 顾拂云见状便说:“都让开,我来。” 书晴拦住她:“姑娘,身为贵女,岂能爬树?” “现在又没人瞧到,怕什么?”见书晴又要说教,顾拂云赶紧说,“等过了今天,你家姑娘又是温柔婉约的淑女。”她穿的是一身改良的“运动装”,爬树倒也方便。双腿夹着树杆,配合双手使力,三五下就爬上了树。 “嘿嘿,没想到我堂堂大家闺秀竟然也会爬树,太厉害了我。”爬上树后,叉在树杆上,顾拂云自我陶醉。 江彦忍俊不禁,他确实没料到,大家闺秀居然也会爬树,还爬得如此俐落。 书晴在树下急得团团转,不住地催促:“姑娘,还是下来吧,要是让人发现了,那还了得。” “发现了也没关系……” “谁在那里!”一个厉喝响来,然后便瞧到有人提着灯笼朝这边走来。 书晴几人全都吓蒙了。 这是夜里值勤巡逻的婆子啊,直接归大太太管的。 就是江彦也替顾拂云捏了把冷汗。 顾拂云也吓蒙了,赶紧对树下的几人说:“你们还愣着什么?赶紧跑啊?” “可是……”书晴傻眼了。她们跑了,姑娘怎么办? “赶紧跑步啊,笨蛋。”顾拂云低声催促。 四人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摆也跑步的动作,小跑起来。 那几个婆子很快就冲了过来,当发现是书晴等人,五姑娘院子里的丫鬟,并且书晴又还是老太太屋里服侍过的,赶紧换了张笑脸:“原来是书晴姑娘,这么晚了,您们还在跑步吗?” 书晴抹了额上的汗水,停了下来说:“原来是廖妈妈,今晚由您值夜吗?” “是的。书晴姑娘,这么晚了,还跑步呀?不累吗?咦,五姑娘呢?怎的没瞧到五姑娘呢?”婆子四处张望。五姑娘每天晚上都要跑步,大家都是知道的,老太太偏疼五姑娘,还特地让人在后花园的各个树上挂了灯笼,好方便五姑娘夜跑。 之前五姑娘被护国公退了婚,大厨房的孙妈妈就开始怠慢五姑娘。五姑娘一怒之下,找大太太提了两句,孙妈妈一家子便被打发到庄子去了。 有了孙妈妈的前车之鉴,她们这些杂役婆子就更不敢放肆了。 书晴说:“五姑娘才走,我们也要回去了。” 廖婆子笑道:“那好,几位姑娘慢走,慢走。” 书晴带着人扬长而去。 几名婆子又提着灯笼往别的地方走去。 顾拂云等她们走远了,这才轻手轻脚地下了树。 而江彦,也揉着蹲得快要麻掉的双腿,起身,也轻手轻脚地迈开脚步。 在一处明亮的灯笼下,双方忽然狭路相逢。 ------题外话------ 感谢其他投评价票,月票的宝宝们 作品上app精品推荐,对数据有要求,数据不好后头就没机会了,所以宝宝们一定要雄起哦,至少得正版订阅支持,拜托大家了。 当然,桃子也会努力加更,不负大家支持! 第112章 彦表哥 要不这是自己的家园,他们头顶刚好挂着个灯笼,明亮的烛火映射在对方尴尬的脸上,而对方比自己还心虚,顾拂云真要大声喊叫了。 顾拂云瞪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对主仆,问道:“你们也是来散步吗?” 江彦正手足无措,尴尬莫名,闻得这句,顿觉松了口气,赶紧作揖施礼:“是,在下江彦,贵府老太太是我大姨婆,目前住在松竹轩。因换了地方,有些择床,外头凉爽,便出来走走。”看着顾拂云,眼前微亮,明亮又昏黄的灯光下,少女亭亭下立,身姿纤细,杏眼明亮,貌美肤白,如同跌落凡间的仙子,高贵而明丽。尤其那双杏眸,清亮澄澈,像黑色墨宝,又像黑色的珍珠,闪动着狡黠的神韵。 江彦又说:“你应该是府里的表妹吧?不知行几?我怎的从未见过?”又顿了下,故作恍然,“你应该是三表叔家的五表妹吧?” 顾拂云有些纠结,她是该承认呢,还是不承认? 低头看了自己一身改良的“运动装”,白色束袖外衫,及膝短裙,白色长裤,白色薄底软缎鞋,整个人看起来不伦不类,与大家闺秀相之甚远。 于是顾拂云当机立断地道:“公子您认错人了。” 看着顾拂云手里捧着的枣子,江彦含笑道:“怎会?刚才我还看到五表妹爬上枣树,身边的婢女都称呼你为姑娘。难不成府里还有别的姑娘不成?” 靠,居然被他瞧到了。 顾拂云脸上火辣辣的,但很快她又镇定下来,昂着下巴道:“江表哥刚才既然瞧到了我,为何不制止我爬树呢?” “啊?”江彦傻眼。 顾拂云又正色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更有不成人之恶。明知我爬树是不对的行为,表哥为何见了不阻止呢?” 江彦:“……” 顾拂云又昂着起巴,说:“我们双方都是有错的。所以,刚才的事,表哥最好当作没瞧到。” 江彦:“……” 顾拂云击掌道:“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今日之事不许外传。我走了,表哥请自便。” 顾拂云毫不犹豫地转身,也为自己的机智而喝采。自己真的是小机灵鬼啊,眨眼功夫就能想到如此巧妙的解决法子,真是太厉害了。 看着顾拂云离去的背影,江彦好容易才回过神,不禁笑了起来,这个五表妹,原来还是这么的刁蛮,却也可爱。 …… 翌日一大早,顾拂云又雷打不动地带着一群丫鬟和白将军去后花园散步。 整个三房的人也都受了顾拂云的影响,每日一大早都会来后花园散步,活动下筋骨。先在后花园走上五圈,再回各自的院子做五禽戏。 顾拂云瞧到乔氏后,主动上前,挽着乔氏的胳膊,轻声道:“娘,皇上赏赐了我两座庄子,我想抽空去瞧瞧,我什么都不懂,又不事生产,娘和姐姐陪我一道去吧。” 乔氏这才想到,皇帝可是赏赐了女儿两处带山林的庄子,足足有一千亩地宽呢,心头也有与有荣嫣,便答应了。女儿年纪小,肯定要替她出谋策划的,免得被刁奴欺负了。 顾拂云高兴地说:“那择期不如撞日,咱们今天就出发。”而今天天气还不错,居然没有出太阳。 乔氏说:“今天怕是不行。” 顾晓云解释:“姨祖母家的大表婶和江彦表哥来了咱们家,今儿估计会办场家宴,给大表婶和江彦表哥接风洗尘。” 顾拂云嘟了唇,暗道可惜。 在后花园散步,又回到自己院子里做了五禽戏,活动了全身筋骨,吃了一大碗用红枣、银耳、葡萄干、枸杞、燕窝一起熬的营养粥,外加青丝在自己小院子里按着自己要求做的玫瑰米膏,此时不过辰初时刻,又去了寿安堂向老太太请安。见到了文氏的儿子,江彦。 江彦是老太太嫡亲妹子的孙子,年十七,还未娶妻,已经是秀才功名,两过月余,便将下场参加明年的秋闱。 江彦将在顾家住上至少一年的时间。 老太太很高兴,特地把家中的小辈们全叫了来,表兄弟表姐妹们相互认一认。 顾拂云向江彦福了身子,口称:“彦表哥。”昨晚在后花园爬树摘枣被他瞧到,倒也不怕他说出去,但心头仍是不可避免地咯噔一声,这位该不会就是顾拂云口中的那个“彦表哥吧”? 偷偷打量江彦,大概是古人早熟的缘故,十八岁的少年已经脱去了青涩,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衫,戴着读书人惯戴的青色文生巾,身子略显单薄,但大长腿小蛮腰却越发显得不盈一握。 顾拂云目光在他松垮垮的用一根丝带系住的腰肢上转了圈,大概生来就瘦的缘故,这腰肢看起来果真纤细啊,实在是太性感了有木有?真的好想去抱抱,感受到小蛮腰的无穷滋味。 江彦见到这个美丽的小表妹时,还是有片刻的惊艳。昨晚灯火昏黄,只看到了模糊的轮廓,只觉五姑娘是个美人儿,但今日正式见到本人后,方觉五表妹果真国色天香,让人难以忘怀。 而此时的五表妹,安静文雅,与昨晚爬树时的活泼以及威胁自己时的刁钻口吻大相径庭,不由再看了她一眼。 顾拂去坐在顾晓云身边,正襟危坐着,今日她穿着白地浅紫色的折枝梅花式样的小坎肩,左衽白襟绣腊梅的紫色小衫,看起来宽松,却更加显得腰身不盈一握,白色绣梅花的月华裙下层层叠叠地铺在椅子上,又像云朵堆集于地,露出小巧的粉红缎面镶珍珠绣鞋。 少女皮肤雪白,下巴小巧莹润,薄薄的刘海下,一双清亮的大眼如清泉般澄澈,漂亮得不可思议。头发梳得精巧好看,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两朵紫色珠花和两支偏凤簪相馆,很符合少女的装扮。看起来清新绝伦,充满了美好而纯真的少女气息。 江彦又飞快地低下头来,俊脸微微红了。 身为正人君子,岂能一直盯着表妹猛瞧呢?幸而长辈们正与母亲说着话,没有注意他,不然就真的要出糗了。 …… 话外 宝宝们,目前数据不错,别然订阅不多,但订阅粘性是桃子有史以来最高别级的,相当于有九成的宝宝从开头就在一直追更。这是所有作者梦寐以求的数据。不求订阅有多高,至少读者粘性强。 第113章 清高与俗气(请尽量正版支持) 文氏正与老太太说着话,也在暗地里打量顾家三妯娌,以及各自的儿女。 大房周氏育有两子两女,老大顾远航,娶妻蒋氏。因另一个孩子不到七岁便夭折,都未入族谱。长女已经嫁人。顾轻云和顾舒云是一对双胞胎,不到十三岁,已各自拥有一间院子,仆妇成群,金珠玉彻般长大。 大房还有三名庶子,也夭折了两个,唯一成活的一直养在外院,看起来颇为规矩恭敬。 二房金氏育有三子,只成活了一个儿子,便是四爷顾远程。还有个庶女,是四姐儿顾悠云。 三房乔氏育有四子三女,却也只成活了两子两女,分别是顾远山,顾远帆,以及顾晓云,顾拂云。 三老爷并未纳妾,因此三房全是嫡出,并未有庶子女。 顾家三房妯娌都是能生养的,想来这几个姐儿应该也是能生养的。 文氏目光又在几个姐儿身上打着转。 顾晓云已经订亲,顾拂云订了亲又被人退了婚,名声微瑕,倒是让文氏多留了个心眼。 二房的四姐儿顾悠云是庶出,又订了婚,文氏便没有过多关注,又看向大房的六姐儿七姐儿,都是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看得出来,端庄规矩,一看就知是从小受过极严格的闺阁教养。 文氏目光又看向顾拂云,发现她正与姐姐顾晓云说着话,而周氏所出的六姐儿,却不时偷偷看向彦哥儿。 文氏略有得瑟,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儿子。 这一看不打紧,心头就有些来气。 这混小子,居然偷看五姐儿。 而五姐儿却压根没有瞧他一眼,只与顾晓云低声说着话。 文氏本来颇中意顾拂云的,此时却有些不高兴了。觉得这五姐儿好高骛远,都被退过婚的人了,居然还这么的眼高于顶。 等所有人都到齐后,老太太又宣布今晚在寿安堂设家宴,为文氏母子接风。另外,老太太另一个庶妹,也将要带着孙儿前来,所有人都不许缺席。 众人齐声称喏,各自散去。 回了含香院,顾拂云又美美地吃了早餐,已经是辰时末了,然后又去了大房牧丹院,观看并协助周氏管家。为将来嫁人后,好替夫家主持中馈。 周氏出身门名望族,书香门弟,管家上头倒也是一把手,家中仆妇被管理得井井有条,奖罚分明,不若那些各家权贵或巨商,酷爱铺张奢侈讲究排场。周氏管家,只讲效率,坚持不移地执行老太太不浪费不铺张政策,也因为有两代主母的勤俭持家,顾家子弟大都低调行事,不惹事生非,家风清明,方有今天的安宁团结。 顾家的姻亲也大都是中低阶层的勋贵圈和官宦圈,顾家姑娘们学的也是管家理财女红识字之类的主妇必学之能,不说多精通,至少人人都会。连于佳慧这种从未拿过针线的人,女红方面也还学了些皮毛。 至于管家理事,周氏是个很好的主母,大公无私,胸有乾坤,倒也不藏私。每个姑娘有不懂之处,只要开口询问,周氏都会耐心讲解。 虽然周氏对每个女孩儿并不亲近,但并不影响顾拂云对她的敬重。 据说,当年周氏在闺阁时代也是多家争求的名门娇女,那时的顾家,也只是普通的勋贵人家。老太太一眼就相中了周氏,但周家并未瞧中顾家。于是老太太和大伯父母子齐上阵,经过契而不舍的诚心,总算把周氏娶回了家。 当初顾家为了迎娶周氏,也是费了不小的功夫,并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现在看来,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一个贤妻旺三代,可真不是说假的。 身为宗妇,主持中馈,不但要有一颗公平公正的心,还要有有容乃大的胸襟。如果一个主母心胸狭隘,斤斤计较,意气用事,自私自利,随便拥有哪个毛病,一个家必会弄得四分五裂。 周氏虽然也有自己的私心,也并非完美,但都在正常人的理解容忍范围内。老太太满意,大伯父敬重,与妯娌相处也甚好。这便是她的魅力所在。 周氏把一日要交代的事儿分派下去后,见姑娘们都学得认真,也颇有成就感,问道:“可都有明白?” 顾晓云和顾拂云都各问了不少问题。 顾轻云和顾舒云年纪还小,还没能体会管家意味着什么,本已不耐。但她们自小所受的教养也不会把这份不耐烦表现在脸上。只能耐着性子坐在那。 顾悠云是庶女,平时哪接触得到这些,并且她也并不认为自己嫁人后,还会与这些柴米油盐等粗活打交道。她即将嫁入大理寺卿家,她也多方打听过了,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方家祖业颇丰,大理寺又油水丰厚,她嫁过去,便能过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奶奶的日子。 也因大理寺卿门弟高贵,她也听老太太说过了,公中将给她陪嫁一千两银子的嫁妆,老太太出五百两银子,父亲也会私下贴补些,她的嫁妆也并不算低了。隔壁李家的庶女,上个月才出嫁,嫁妆倒也有二十四抬,但她亲自看了,全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至多值两百两。 对面的永寿伯府的嫡女出嫁,也不过三十抬嫁妆,庶女就更差了,不过十八抬嫁妆而已,全是些不怎么值钱的玩意。 果然,还是老太太说得对,女子的尊荣体面,全系于夫家。在娘家的一切尊荣,都算不得什么。 顾悠云还有几个月就要出嫁了,她已经开始期望嫁入吴家的美妙日子了,不必再看嫡母眼色,不必再过着紧巴巴的日子……对管家之类的就没怎么放心上。 顾晓云和顾拂云却有着不同的想法。一个觉得身为嫡妻,就算不主持中馈,但自已的一亩三分地是必须要管理妥当的。另一个因皇帝赏赐了两个庄子,顾拂云可没有管理经验,找周氏取取经也好。 而周氏也不吝赐教,倒也学了不少技巧,以及管理庄户的技能。 顾拂云一边听,偶尔还拿笔记下来,大大满足了周氏的为人师表的心,讲的越发精细了。 文氏来找周氏时,刚好就瞧到顾拂云请教周氏有关一亩良田能收多少粮食,一亩肥地能种出多少小麦,上缴多少税,便微微撇了唇。 身为伯府的小姐,居然与这些粗贱的活儿打交道,未免过于俗气,她的清高矜持呢? …… 话外:古代读书人(尤其是功名在身)地位之高,年轻读者肯定是想象不到的。幸好,我们没有生在古代。 第114章 婆母的款 因是长辈,顾晓云几人见到文氏,便赶紧起身相迎。 文氏笑道:“大表嫂,在忙什么呢?没有打扰到您吧?” 周氏笑道:“怎会?表嫂请坐。”招呼着丫头上茶果点心。 文氏坐了起来,笑问:“几个姐儿都在呀,都在说些什么呢?这么热闹。” 周氏笑着回答:“三姐儿五姐儿请教我田地上收租的情况呢。” 文氏一脸吃惊地说:“姐儿们都是闺阁小姐,自该金尊玉贵,岂能由这些俗务污了耳呢?庄子上的事,自有管事或庄头负责打理,哪需要当家主母或姑娘们操心的。”文氏出身清贵之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家里的庶务也都由管事打理,每年坐收租子便是,日子过得清省自在。向来瞧不起有些主妇,为了三丁两枣的绳头小利,与庄户们锱铢必较,实在有损身份。 周氏却有不同的看法,说:“虽有下人干活跑腿,但身为主人也得心中有数才好,不然万一养出了刁奴,欺上瞒下,悔之晚矣。” 文氏说:“这怎么可能,卖身契在手中,还怕他们翻了天。” 又看着顾拂云,说:“五姐儿,你是闺阁小姐,就该有大家闺气的气派,这些俗务哪是你干的呢?交给底下人就是了。” 周氏不高兴了,她也是大家闺秀呢,如今还管着家,操持着一大家子的事。大家闺秀也是要吃喝拉撒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不过是温室里的花朵,经不得风吹雨打,有意思吗? 顾拂云心头也不爽,便说:“大表婶,我就喜欢干这些俗务。” 文氏便说:“堂堂大家闺秀,这成何体统?”文氏今儿想了一个早上,顾家还未婚嫁的姐儿只有三个,六姐儿七姐儿年纪还小,暂时不考虑。唯有顾拂云年纪适合,她是三房的闺女,长得也好看,虽然名声微瑕,但乔氏能生养。 想来顾拂云也是能生养的。并且,三姐儿顾晓云嫁的是礼部侍郎家的公子。儿子要是娶了顾拂云,便与侍郎公子成为连襟,对儿子今后的仕途也是一道助力。 最重要的是,听说顾拂云与人斗鸡,赢了三万多两银子,文氏心头火热得不行。 江家虽然也颇有些家底,可也只够温饱,随着儿女渐长,这近年来已有些入不敷出,手头渐紧。如果娶了顾拂云,生活便能大为改善。三万两银子啊,他们江家一年也不过几百两银子的嚼用呢,省着点,足够他们花十数年了。 于是文氏越想越美,看顾拂云的目光便自动转为婆母看媳妇的目光。 模样长得不错,身子纤细,但骨骼匀称,脸庞圆润有肉,不似那种苦命单薄之相。 肌肤白里透红,身体想来健康,有利于生养。 出身伯府,身份高贵,娶回家去也是倍有面子的事。 唯一的美中不足的便是被人退过婚,对于素来讲究名声的江家来说,有些不大能接受。 不过话又说回来,正因被人退过婚,不可能再嫁入高门,他家彦哥儿才有机会呢。 并且这样的人才好拿捏啊。 文氏不知不觉地把顾拂云当成未来的儿媳妇,不由自主地就想训诫几句:“身为大家闺秀,就该矜持自重,哪能与这些俗务打交道?没得把自己也弄俗了。像咱们这种诗书传家的人家,俗务都是让专人打理的。堂堂主母,亲自操持这些,未免自降身份。五姐儿,听大表婶的,生儿育女,侍奉公婆,相夫教子,那才是女子当做的。” 顾拂云有些愕然,这哪来的奇葩啊? 这个时代的女人大都要走上相夫教子侍奉公婆的老路,可要是手中没银钱,凡事都要向婆家伸手或靠公家过日子,再是衣食无忧照样有拿人手软之感。手头有钱的女人可就不一样了,腰杆子都要硬上几分,好女不吃嫁时妆,靠自己努力挣银钱,那日子才叫美妙呢。 这文氏活了半辈子,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呢? 而文氏显然把顾拂云的愕然当成是被批评后心虚的体现,越发加重语气:“听表婶的没错。女子多做些女红,方为贤惠,平时多给公婆爷们做些鞋袜衣服,不但省了开支,还是孝顺的体现呢。你的几个表嫂,都是如此。对了,我身上这件衣服,就是你的庆表嫂亲手做的呢。” 众人目光看向文氏身上的宝蓝月白二色的刻丝刺秀褙子。 周氏不威不淡地道:“表嫂可真是有福的。” 顾拂云笑道:“站在亲戚的角度,大表婶确实是有福的。可站在女儿家的角度,我却是颇为同情庆表嫂了。”扭头对顾晓云笑道,“三姐姐,将来嫁入侍郎府,可千万别学庆表嫂哦,祖母爹娘还有我都会心疼的。” 顾晓云忍着笑道:“那是,身为媳妇,虽说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天经地义,但两家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咱们这样的人家,做婆母的可不是非要儿媳妇服侍的。真要享儿媳妇的福,就该娶个小门小户的回来,随便磋磨都没人说什么。既想娶高门儿媳妇做脸,又想摆婆婆的谱,天底下可没有这么好的事。” 顾晓云这话说得轻蔑,并且语气铿锵,惹来周氏和顾拂云的赞同。 周氏又还借机教导几个姑娘:“三丫头说得不错,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媳妇不止延绵子嗣,传宗接代,还有联系两方家族之纽带。咱们这样的人家,给婆母长辈做衣裳的行为,偶尔为之是为贤惠孝顺,若经常做之则自降身份。你们是顾家姑娘,代表的是顾家的脸面和尊严,将来嫁入婆家,也切莫自降身份做些不合身份之事。” 顾晓云领着几个妹妹起身,恭身道:“大伯母教训得极是,侄女谨尊大伯母教诲。” 顾拂云等人也恭身重复了一遍。 周氏满意地点点头。 文氏却羞恼得胀红了脸。 顾晓云重新坐下来,又继续刚才的话题,问周氏:“大伯母,刚才五妹妹请教您的问题,侄女也想请教您老人家,还望大伯母不吝赐教。” 周氏便笑道:“皇上赏赐了五丫头两处庄子,五丫头确实该了解些。你娘也给你买了三百亩良田做陪嫁,也该把庄户上的学问学起来。身为主母,可以不通俗务,却也不能毫不过问,不然底下的奴才可就要翻天了。” 文氏惊讶叫道:“什么?皇上还赏赐五姐儿庄子?” …… 三更送上!!! 感谢大家的票票 大小儿童们一定要快乐哟 第115章 就要气死你 顾晓云笑眯眯道:“咱们五妹妹是有福气的,皇上赏赐了五妹妹两处庄子,一处占地七百亩,一处占地五百亩。” 文氏内心一阵火热,江家这些年来,也就靠四百亩良田收租,另加两间笔墨铺子和米粮店过活,一年有上千两银子的出息。但江家近年来嫁娶也多了起来,这些出息就不大够用。而这五姐儿,一个人就拥有一千多亩地的私产,三姐儿还有三百亩良田做陪嫁,这也太大手笔了。 文氏看顾拂云的目光就越发热切了。刚才顾拂云说的那些不愉快的话也抛诸脑后。 “五姐儿果真是有福气的,一个人就拥有这么多的产业。”再一次坚定了要把顾拂云娶回家的决心。 顾拂云心中厌恶文氏,便说:“表婶说笑了。我对俗务一窍不通,还得请教大伯母教我管理呢。” 文氏说:“这是自然,自该好生打理的。” 事后,顾晓云对顾拂云说:“以后离这个表婶远一些。” 顾拂云点头,酒逢知已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们与文氏在庶务与婆媳理念上大不相同,这就注定双方都认为自己的观念才是正统,对方的观念都是不合时宜的。她们是小辈,而人家是长辈,为了争出个高低也没什么意义,索性敬而远之。 但让顾拂云无语的是,到了下午,文氏又还跑到她的院子里,说是无事,呆着闷,特地来她院子里逛逛。 来者是客,顾拂云再是不喜,也只能让人招待茶水并作陪。 文氏打量顾拂云的院子,暗自吃惊,不愧为伯爵府,姑娘都是单独住一个院子,还有这么多丫鬟服侍。仔细数了数,居然有十二人服侍。乍舌的同时,又见屋内摆设精巧雅致,顾拂云居家常服也是贵重的刺绣蚕丝缎面,头上没多少珠饰,但雪白手腕上却戴着碧油油的镯子,心头又是一阵眼热。这镯子翠绿鲜艳,如一汪碧泉,如此上等成色,就这么一个镯子,也是价值连城啊。可人家就这么随随便便套在手腕上,也不怕摔坏了。 此时,白将军从院子里奔进来,朝顾拂云奔来。 顾拂云高兴地摸了它的头,说:“怎么了?肚子可是饿了?” 白将军嘎嘎叫了几声。 果真肚子饿了。 顾拂云对青鸿道:“赶紧把白将军的口粮拿来。” 嫩绿的青草切得碎碎的,盛在竹筒内,放在地上,白将军低头便吃了起来。 文氏吓了一大跳,看着这头大白鹅,吃惊道:“姐儿还养鹅?” 顾拂云不愿与文氏多说,只简单嗯了声。 文氏打量这头大白鹅,心头又是一阵窝心的难受。原来这头大白鹅的脖子上,居然吊着个牛皮脖套,脖套下边还垂着个赤金的牌子,虽然牌子不大,也有约一两多重,一两多重的赤金,居然就这么戴在大白鹅脖子上,这也太暴殄天物了。 文氏忽然觉得,这个五姐儿也太败家了。于是便对顾拂云说了勤俭持家的传统美德,又把那个没见过面的庆表嫂拿出来说项,庆表嫂朴素而节省,原来陪嫁了四个丫鬟,后来为了节约,主动裁了三个丫头云云。 顾拂云再是迟钝,哪有不清楚文氏的目的呢?就更加厌烦了。 于是顾拂云便笑道:“节流自然是好的,但想要家族长久发展下去,开源也是必不可少的。相较于一味节俭的人,也证明这种人不善开流。而我花再多的钱,却能挣更多的回来。人生苦短,干嘛要委屈自己?” 文氏不赞同地道:“那不成的,女子就该勤俭持家,一味的奢侈浪费,如何使得?姐儿在家中自是可以随心所欲,可一旦嫁入婆家,你这么铺张浪费,肯定会受婆家嫌弃。” 顾拂云淡淡地道:“养得起我的人家,如何会斤斤计较这些三丁两枣的花用?” “可万一你的婆家养不起你呢?”文氏赶紧说。 顾拂云理所当然地道:“这样的婆家我也不会嫁啊。”见文氏急了眼,又慢悠悠地道,“表婶放心,我的未来婆家就算不能大富大贵,至少也要养得起我才是。其实我的花用也不高的,一个月不过百八十两银子罢了。” “百八十两银子……”文氏心疼得倒抽气,直说,“姐儿你这也太铺张浪费了。” 顾拂云又悠吞吞地道:“表婶家是不是快揭不开锅了?” 文氏脸色大变,厉斥:“胡说些什么呢?我江家书香门弟,耕读传家,虽比不得伯爵府这泼天的富贵,却也衣食无忧。” 顾拂云“哦”了声,笑道:“那便好,不然我会以为表婶家穷得快揭不开锅呢,不然表婶何至于一个劲要我节省呢?” 文氏:“……” 刚好青娥进来,端了一盘子苦瓜烧的排骨,一份冬瓜绿豆汤,一份炒白菜,外加一碗紫米饭。 顾拂云便说:“我要吃午饭了,要不表婶也来一点儿?” 文氏看着一荤一素一汤,说:“这才午时啊,怎的就要吃饭了?” 顾拂云笑道:“咱们家都是吃两顿饭的,但我食量大,一天两顿饭吃不饱,所以中午我都要加餐的。表婶来得不巧,所以只做了这些。”却没有说让文氏也一道吃。 文氏也是一日两餐的,便说:“顾家其他人也都一日三餐吗?” 得知整个顾家,就只有顾拂云要吃三顿饭,就又说了顾拂云两句。 “女孩子吃那么多干嘛?家中其他人都吃两顿,你还要吃上三顿,成何体统?这要是嫁入婆家……” 顾拂云打断她的话,笑了笑说:“多谢表婶的关心。我又不嫁到江家去,又不吃表婶家的饭,表婶就少操心些吧。” 文氏脸色都变了,一股怒火集在胸口,气得说不出话来。 顾拂云却毫不当一回事,笑道:“表婶在家应该是勤俭惯了的,想必是看不惯我的奢侈浪费,可我已经养成了奢侈习惯了,还真的改不掉,也不想改。这可怎么办?” 文氏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悻悻然地走了。 “表婶慢走,青丝,替我送送表婶。” 顾拂云冲着文氏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气死你活该! …… 泸州地震了,6.2级,我坐在底楼,都能感受到震动,吓死宝宝了。这几年,地震太频繁了,离我最近的一次,也就前两天的20公里远。幸好震级不高。之前有好几次都是半夜里冲出屋子。 第116章 我就是特地富给你看的 文错在心头却恨声骂道:“你就拽吧,嚣张吧,等嫁到我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边,顾拂云也有些生气。这世上怎会有这种不要脸的女人啊? 顾拂云不是那种受了气还忍气吞生的主,想了想,便去了乔氏那,添油加醋一番,倒了文氏不少坏话。 “你表婶相中你做彦哥儿的媳妇?”让顾拂云郁闷的是,乔氏并没有多少愤怒之情,反而盘算起来。 女儿被楚家退了婚,又与苏六发生了那样的事,婚事上暂且不会有什么结果,也找不到多好的人家了。那个江彦也还不错,十八岁的年纪,文质彬彬,又有才学。江家是金陵有名的望族,姻亲遍布整个江南地区,又是世代书香,耕读传家。江彦今后要是考了功名,有江家和顾家的扶持,前程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 顾拂云见乔氏眸光眨起光亮,气不打一处来,赶紧摇了摇乔氏的胳膊,道:“娘,江彦表哥确实还不错,斯文俊逸,文质彬彬,确实是不少丈母娘的乘龙快婿人选。可您也知道,一个女人,嫁人就是嫁给整个家族,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婆母。您瞧瞧表婶那副嘴脸,八字都没一撇呢,就把我当成她的准儿媳妇般训斥。娘,是训斥啊。不过中午多吃了点儿,她就说我吃太多,会让她不喜欢。我要管理庄子嘛,她说我俗气,应该学庆表嫂,呆在家中天天给她做衣服,纳鞋底。您说这是人话吗?您女儿我娇生惯养,如何受得了这种婆母?还有还有,听她的意思,我被人退过一次婚,她肯接受我就该谢天谢地。我的天啊,这世上怎会有这种人?” 乔氏脸色微变:“她当真这么说你?” “虽未明说,但我能听不出来吗?”顾拂云没好气地道。 乔氏有些纠结了,说实话,她也不大喜欢文氏的为人脾性,可对江彦却是很看好的。 于是,乔氏又说:“你表婶是不大好相处,可与你过日子的是彦哥儿,又不是她。只有彦哥儿敬重你,别的委屈也就算不得什么了。更何况,顾家虽然门弟不显,但与江家相比,那是绰绰有余的。想来你表婶不会太过分吧。” 顾拂云被气笑了:“娘,祖母是个难得的好婆母,您是没受过婆母的磋磨,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且问您,爹爹那样的男人,一不成器,二无大志,成天混吃混喝的人,倘若祖母也是个严厉且不近人情的婆母,我看您的日子怎么过?” 乔氏又好气又好笑,说:“真是个混账丫头,居然这么编排起长辈来,有没有规矩?” 顾拂云昂着头说:“娘,您不知道表婶这种人的德性,明明是她想攀咱们顾家。可一边攀吧,还一边想方设法拿捏我。这种人眼界太低,心胸太狭隘,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和面子,毫无大局观。做这种人的媳妇可累了。江彦表哥还没显达,八字都没一撇呢,她就想着要如何拿捏我了。倘若江彦表哥真的有出息了,估计又是另一副嘴脸了。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娘您常年呆在深宅大院,不知道世上还有一种婆母,简直是人见鬼憎。咱们这位表婶,就是其中一种。” 总算说服了乔氏后,顾拂云又去了寿安堂,找老太太诉苦去了。 她要先给老太太打支预防针,免得让文氏先下手为强。 刚好,文氏居然也在寿安堂,正与老太太说话呢。 顾拂云去的时候,发现文氏脸色有些古怪,老太太也沉着一张脸。 向祖母请了安,又与文氏福了福身子,这才一屁股坐到祖母身边,把自己做的抹额献宝似地拿出来,“祖母,孙女的女红虽然不怎样,但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总算有了些许的进步。这是孙女特地给祖母做的抹额,祖母试试看。” 老太太看着浅绿色的抹额,欣慰地笑了起来,说:“五丫头有心了,怎么想到要给祖母做抹额?” “做孙女的孝敬祖母天经地义啊。您可是孙女的嫡亲祖母啊,教导我,养育我,孙女这点回报不过百之其一。”顾拂云起身,亲自给老太太戴上抹额,左右看了看,说。“嘻嘻,我真是太厉害了,这抹额做得刚刚好。” 老太太忍不住拍了她两下,说:“哪有这么自夸的,也不怕让人家笑话。” 顾拂云顺势坐到老太太身边,并搂着她的胳膊,撒娇道:“我这也是自信的表现嘛。对了,祖母,姐姐快要出嫁了,我身为妹妹,也该给姐姐们准备些礼物才是。孙女想明儿去一趟千金阁,给姐姐打一套好些的珠饰头面。” 老太太说:“你们姐妹情深,祖母高兴都来不及呢。只是,为何要去千金阁?” 千金阁是京城最大的银楼,品种齐全,款式新颖,就是价格不太亲民,以顾家的经济条件,也只能偶尔消费一次。 顾拂云说:“孙女前阵子才挣了一笔银子,不出去花点儿钱实在心痒痒啊。我要给姐姐打造一整套红宝石的头面,好让姐姐的夫家不至于小瞧了我姐姐去。” 老太太说:“红宝石头面,大套的少说也要值千两,小套的也要值两百两银子,你舍得啊?” 文氏心头一个哆嗦,赶紧说:“一套头面就要值这么多钱?太奢侈了,要是换成粮食,不知要买多少石了。” 我就是特地富给你看的! 顾拂云就等她这句话,笑咪咪地道:“表婶,我三姐姐再差也是平嫁,给姐姐打造一套两百两银子的头面,刚刚够好。这已经顾忌侍郎府的门弟了,不然我还准备给姐姐准备一套镶百宝的头面呢。” 文氏倒吸口气,扭着帕子,心疼地道:“五姐儿,我知道你有银子,可也不能这么乱花呀?这手也太松了,就是金山银矿也不够你花啊。” 顾拂云笑道:“这是我的私房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祖母都没干涉我,外人就更管不着了。我不过给姐姐送几百两银子的头面,表婶就心疼成这样,难不成,表婶家连几百两的头面都戴不起吗?” ------题外话------ 感谢宝宝们的月票和评价票, 感nmeigui111赠送了价值400潇湘币的礼物 姐的铁粉哟,桃子的超级无敌大天使,爱你!!! 今天上午只有一更,晚上10点后会努力更新的。 感谢正版支持的宝宝们,你们都是桃子的小天使! 虽然读者少,但读者粘性强,一路追更。半路下车的人很少。哈哈,姐也算是圆满了。 正版支持还有各种票票的宝宝们,是桃子的大天使! 虽然月票要进入前十才有奖励,但看着一路上涨的名次,还是很圆满的。 第117章 珠光宝气 文氏心头一堵,赶紧说:“不是戴不起,只是觉得没那个必要。我们江家是耕读传家,一向遵循祖训,杜绝铺张浪费,一向主张勤俭持家。五姐儿你这么大手大脚,说实在的,表婶确实心惊。照你这么花下去,就是金山银矿也不够你花啊。” 顾拂云点头说:“我确实大手大脚花惯了,也不想改了。” 文氏迟疑半晌,说:“肯定要改的,不然养成了习惯,嫁入婆家也那样大手大脚,会让婆家人嫌弃的。” “那关我什么事啊?”顾拂云眼里虽然带笑,但笑容却未达进眼里,“我花点钱就要嫌弃我,那这样的婆家,我要来何用?我在顾家娇养着长大,没道理去了婆家就要节衣缩食过日子。这样的人家,我才看不上呢。” 文氏:“……” 老太太已是回过神来,说:“五丫头放心,姑娘家就该娇养,做儿媳妇也同样如此。那种舍不得娇养儿媳妇的人家,要是因你花几个钱就与你甩脸子的人家,祖母绝不会把你嫁过去的。”目光还瞟了眼文氏,皮笑肉不笑地道,“比起别的勋爵人家,咱们家其实离奢侈浪费还远着呢。” 顾拂云搂着老太太的脸,左右开弓亲了两记:“还是祖母疼我。” 顾拂云又把脸靠近祖母,说:“祖母,您闻闻,我身上香不香?” 老太太吸了吸鼻子,说:“果然香喷喷的,是不是抹了花露?” “嗯,是蔷薇花露,以鲜蔷薇花为原料蒸馏而成的香水,每天洗脸和沐浴后,舀出一小勺花露轻拍在脸上身上,可香了。” 老太太爱怜地捏着她的脸蛋儿,说:“果然香喷喷的,这皮肤也是吹弹可破,用了什么好东西啊?” “每天吃一碗燕窝粥,每日晚上还抹上我自制的珍珠美容膏,肌肤自然就越来越好了。”顾拂云又说,“虽然是有些费银子,不过确实能保养肌肤,倒也是值的呢,祖母觉得呢?” 老太太说:“爱美乃女孩子的天性,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保养身体,祖母自然是支持的。” 顾拂云又打蛇棍跟上:“是啊,孙女也觉得值。只是一天一碗燕窝粥,每天所用的花露和珍珠美容膏,还有每日的吃食,大概需要一两银子左右。孙女每个月不过区区四两银子的月钱,哪里够用?孙女决定,明儿个除了给姐姐买头面外,我还要去庄子里转上一圈,争取把俗务打理起来,努力开源。” 老太太赞许地点头:“不错,光节流也是不成的,想办法开源才是重中之重。明儿我与你大伯母说一声,给你准备马车和护卫。”想了想,又说,“再让你大伯母给你拔两个精通俗务的庄家把式陪你一道去。” “祖母,您真是太好了,太爱您了。”顾拂云激动地抱着老太太又狂亲起来。惹得老太太止不住地笑,把她搂在怀中,重重地拍了两记,说,“这么大的姑娘了,还这么爱撒娇,也不害臊。”对看得呆了去的文氏说,“让你笑话了。” 文氏赶紧说:“没有没有,五姐儿也是真性情,更是老太太的福气才是。”心头却纠结不已,顾家确实是好门弟,五姐儿家财也丰厚,可也太奢侈了。一天的花用就要一两多银子,太吓人了。这样的姑娘娶进门,怕也不是福气。 可一想到顾拂云那三万两银子和两处庄子,又实在舍不得。 顾拂云继续拉着老太太说着她平时的生活用度,不但每日全身途抹用珍珠制成的美容膏,连洗头用的澡豆也用的是最好的桅子花香露,就连白将军的花销也是不菲,还特地派了个小丫鬟专门服侍白将军……林林种种,每一样都要钱,文氏还在脑子里算这样下来一个月要花多少……而顾拂云又说明日去千金阁,还把她以前不怎么佩戴的首饰拿去融了重新打造,赏些给身边的丫鬈…… 文氏听得心都在滴血了,心头大骂败家子。但她实在插不下话,最后只得起身告辞离去。 等文氏走后,顾拂云就扮了个鬼脸,松了口气:“总算把她吓走了。” 老太太笑着捏她的鼻子道:“你个促狭鬼。不知情的还道是你在人家面前露富显摆呢。” 顾拂云搂着老太太的脖子,笑道:“可祖母刚才还与我一道显摆露富呢。”显然也是故意说给文氏听的,好让她知难而退。 老太太果然就哼了声:“也是看在你姨婆的份上,方对她客气。她倒好,竟然打起你的主意来。”其实老太太还是很喜欢江彦的,也曾有过某些想法。可刚才见了这文氏后,就改了主意。这文氏实在太上不得台面了,还书香门弟呢,就一鼠目寸光的市井妇人,只把目光盯在她孙女的奢侈浪费上头,还跑到她面前数落她的宝贝孙女的不是。哼,顾家当年还落过难呢,就算如今起复了,虽勤俭持家,却也不像文氏这般抠门吝啬。 这文氏也是无知,八字都没一撇呢,就跑来她面前指责五丫头奢侈浪费,还要她好生管管,简直不知所谓。 于是老太太又对顾拂云说:“一会儿就是家宴了,赶紧回去,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也好让某些人知难而退。” 顾拂云笑着点头。 等顾拂云打扮得珠光宝气地去了寿安堂,这才发现顾晓云同样是亮闪闪的锦衣华服,头上还插了枝沉甸甸地镶祖母绿的展翅赤金钗,顾轻云顾舒云头上也各插了枚漂亮的赤金的小凤珠钗和衔红宝石的金步摇,文静中又见富贵气派。就是顾悠云这个庶女,也破天慌地戴了赤金的展翅珠钗,这可是正式场合才会有打扮,今日却用在家宴上。 江彦看了顾拂云整张脸儿在赤金点翠展翅偏凤钗和镶红宝石的点翠仙鹤金步摇相映衬下,越发的精致大方。不若早上见到的清丽喜气,经过盛装打扮的她全身上下流露出高贵气派,多了份庄重和名门闺秀的典雅气质。 江彦收回目光,坐到了顾远山身畔。 五表妹今日的打扮,虽然更添美丽,却有种实实在在的距离感。 第119章 打一顿就好了 顾拂云对玉哥儿道:“玉哥儿果真是个实诚的孩子。” 玉哥儿以为顾拂云是在夸他,便说:“我不喜欢这个表嫂,仗着有了身孕就把自己当成娇小姐似的,我家的几位嫂子可不像她这般娇气。我大嫂大着八个月大的肚子还在我娘跟前立规矩呢,我二嫂也有了身孕,还要服侍我娘用膳呢。” 众人集体无语。 顾拂云挑眉笑道:“玉哥儿,刚好我也不喜欢你,怎么办?” 玉哥儿愣住了。 顾拂云忽然拿起鸡毛弹子,朝玉哥儿胳膊打去。玉哥儿不防,被打得嗷嗷惨叫。 顾家女眷,上至老太太,下至周氏等人,都吓了一跳,不过却没有制止顾拂云。因为玉哥儿的行为实在太让人生气了。 钱顾氏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抱着玉哥儿,疾声说:“五丫头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么大个的人了,怎的还与小孩子计较?” 顾拂云笑道:“不好意思啊,姑婆,我其实也不大啊,我今年才十四岁呢,也还是小孩子呢。我就是瞧玉哥儿不顺眼。”对青丝使了道眼色,“把玉哥儿拉过来。” 幸好今晚带了青丝过来。 青丝力气老大,大步上前,粗暴地拉开钱顾氏,像拎小鸡一样拎过玉哥儿。 顾拂云拿起鸡毛弹子,劈头盖脸打了去,这会子她是没有再留力气,一股恼地抽了过去,肩膀、手臂、臀部、大腿、小腿、看中哪儿打哪,直把玉哥儿打得嗷嗷叫,拼命地闪躲,并大叫:“祖母救我。” 顾拂云边打还边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我顾家的长孙媳妇也是你能推的?你是天王老子吗?你怎么就不翻天呢?” 钱顾氏急了,大吼一声:“五丫头,你怎能打你表弟?”赶紧上前制止顾拂云。 顾晓云上前一步,笑道:“姑婆,我知您疼玉哥儿,舍不得打,就让我五妹妹替你教训他吧。幸好我大嫂无事,若我大嫂真有个三长两短,不说我们顾家,就是蒋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姑婆您以为一句小孩子不懂事或他还是个孩子就可以揭过吗?未免太天真了。” 老太太冷声说:“姑老太太你舍不得责罚自己的孙儿,就让五丫头替你教训吧。” 周氏看着被顾拂云打得不停哭叫求饶的玉哥儿,内心严重舒适,庄严肃穆地说:“这种无法无天的,要是我儿子,早就被他爹打得半死了。” 乔氏也认为玉哥儿确实该打,却不应该由阿拂来打啊,这岂得罪人?于是便说:“阿拂,玉哥儿没家教,把他送回请钱家人管教就是了,你又何必越俎代刨呢?” 钱顾氏赶紧说:“就是就是,五丫头快住手,玉哥儿我带回去亲自收拾。你一个闺阁女儿家,当众打比自己还要小的表弟,成何体统?要这是传扬出去,未免让人笑话。” 顾拂云也累得不轻,闻言停了下来,捋了耳边的秀发,笑道:“姑婆这话严重了,我也是个孩子啊,玉哥儿都可以看谁不顺眼就要推人,我为什么不可以?再则,咱们顾家家教严格,大伯母治家严厉,这样的事也不可能传得出去啊。” 钱顾氏脸色铁青。 周氏闻弦歌知雅意,便说:“五丫头放心,今儿之事,绝不会有人传出去的。姑母,想必您也不想让外人知道您的宝贝孙儿是个狠毒自私的人吧?” 顾拂云说完话又去毒打玉哥儿了,直把玉哥儿打得连连惨叫。 钱顾氏心疼如刀绞,吼道:“五丫头,够了,你真要把你表弟活活打死吗?他只是不懂事,你就放过他吧。” 顾拂云没有理会,边打边道:“姑婆放心,玉哥儿只是受顿皮肉之苦,相比我大嫂,你已经很幸运了。” 钱顾氏赶紧说:“大哥儿媳妇不是没事吗?” 顾晓云慢悠悠地道:“姑婆,也亏得我大嫂没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玉哥儿就不是挨一顿打这么简单了。” 钱顾氏又急又气:“你们……你们怎能这么狠毒呢?大哥儿媳妇又没事,为什么就不能得饶人处且饶人呢?” 顾晓云一脸奇怪地道:“我大嫂是顾家未来的宗妇,肚子里怀的可是顾家将来的宗子,身份可贵重了。玉哥儿算什么?不过是亲戚家的孩子罢了。姑婆更该感激我大嫂没事。不然的话,不止玉哥儿要倒霉,咱们两家亲戚都没得做了。” 老太太气钱顾氏这副拧不清的嘴脸,怒道:“三丫头说得没错,姑老太太要是再说半个字,顾钱两家的亲戚情份就到此为止。” 钱顾氏脸色大变,又气又怒,但还真的不敢再说半个字。因为她知道这个嫂子,向来是说到做到的。并且如今的顾家,早已由大嫂当家,她那个没用的大哥就是个甩手掌柜。 钱顾氏看着被顾拂云打得惨叫连天的孙儿,那鸡毛弹子又是结实的,打在身上又钝又痛,每听到打在身上那种清脆的皮肉之声,心头就抽痛不已。也暗自后悔,早晓得顾家人这么的霸道不讲理,就不该带玉哥儿来。 这厢,顾拂云打累了,这才收了手,她打人还是有分寸的。虽然把玉哥儿打得极惨,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全是血浸浸的青紫痕迹。但并未伤及要害,不过是要痛上几天罢了。 顾拂云重新坐了下来,拿着淡蓝色绣梅花的绣帕拭了脸上的汗水,这才道:“大夫来了没有?” “早就让人去请了,应该也快到了。”有丫鬟立即说。 顾拂云说:“我大嫂虽然没事,却也受了过度的惊吓,安胎药和安神汤是必须要喝的,怀孕的人每日还得吃点燕窝补补身子。还有,刚才我救大嫂时,身子也受了不轻的伤,也需要看大夫,这一切的一切全是玉哥儿惹出来了。子不教,父之过,姑婆,看大夫的钱,以及我大嫂的安胎补品的钱,是找表叔要呢,还是找姑婆要?” 众人惊呆了。 钱顾氏更是抖着手指着她道:“你把我玉哥儿打成这样,还要我们出银子?” 顾拂云道:“玉哥儿惹出来的祸事,并不能因挨一顿打就抵消的。不但要挨打,还要赔付损失,不然如何让他长记性呢?玉哥儿,你说该不该赔?” 玉哥儿被顾拂云打得可惨了,全身都还钻心地痛着,又被青比反扭着手,挣扎不过,更怕继续挨打,闻言赶紧说:“赔,确实该赔。” “看吧,孩子不打不成材啊,打了一顿就懂事多了。”顾拂云欣慰至极。 众人:“……” …… 一会儿还有一更 第120 五更送上(感谢支持我的小伙伴们) 钱顾氏还能说什么呢?她现在也看出来了,顾拂云的意思,就是整个顾家的意思,要是不赔付些银子,顾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五两银子够吧?”钱顾氏忍着气说。 没有人说话,全都看向顾拂云。 顾拂云挑眉:“姑婆的银子可真够值钱的,区区五两银子就要换我顾家的长孙媳妇,顾家未来宗妇肚子里的孩子一条命?” 那蒋氏不是没事吗? 钱顾氏气得要炸掉。 可她也没胆子再说这话了,只好加到二十两。 顾拂云只是冷笑:“我顾家的下一代长孙才值二十两银子?” 钱顾氏气得双眼发黑,一赌气,加到五十两银子。 顾拂云眼都不带抬的,说:“看来姑婆手中没银子,这样吧,明儿咱们直接找表叔要去。” 钱顾氏忍无可忍,低吼:“五十两银子都可以买十个丫鬟了,你到底要怎样?”他们家五十两银子足够两三个月的嚼用了。 “五百两银子。”顾拂云说了个数目,“一则,我要让玉哥儿和姑婆明白,顾家未来的长房嫡孙,就是这么的金贵。二则,也是让玉哥儿长长记性,下回在伸手之前,总得惦量惦量自己是否承担得起后果。” 钱顾氏几乎立站不住,五百两银子,相当于他们家两年的嚼用了啊。 老太太说:“五丫头说得没错,我顾家的长子嫡孙,就是这么的金贵。” 乔氏有些生气,更多的还是担忧,觉得女儿表现得太强势了,这要要不得呢,女孩子要是太过好强,会把人吓跑的。这要是传出去,谁家敢要啊? 最终,钱顾氏还是拿了五百两银票出来。 顾拂去接近银票,笑咪咪地道:“今儿的事,对玉哥儿来说也不是件光彩事。祖母,大伯母,是不是要严禁下人。今日之事,不得外传,以免对宗表叔产生不好的影响?毕竟表叔身份可不一般呢。” 钱氏唇边的狠笑立时凝住,她本来还想到外头败坏下这小贱人的名声,让她嫁不出去的…… 老太太深以为然地点头,对周氏:“五丫头说得极是。你宗表弟到底是你公爹唯一的嫡亲外甥,如今又在行人司当差,万万不能传出任何不利的消息。虽然宗哥儿教子无方,可钱家还有已到婚嫁年龄的儿朗,可不能让玉哥儿一个人毁了家族的名声。这事儿,还是烂在咱们自己肚子就好。” 周氏秒懂:“还是老太太高瞻远瞩,想得长远,媳妇一定严令下人。绝不会传出半句玉哥儿不好的消息来。”盯着钱顾氏,加重语气,“姑姑放心好了,玉哥儿虽然混账了些,但绝不影响我家世子爷和宗表弟的感情的。” 钱顾氏嘴都气歪了。本来想通过败坏顾拂云名声让她嫁不出去来报仇的,可老太太和周氏却直接拿她儿子的前程来威胁,因为整个钱家就玉哥儿他爹最有出息了。 为了儿子的前程,钱顾氏也只能拧着鼻子表示:“大嫂放心,今日之事,我一定烂在肚子里,绝不外传半个字。”想了想,还是有些不甘心,又添了一句,“可玉哥儿到底还是个孩子,小孩子说话没个遮拦,要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顾拂云立即道:“这有何难,铰了舌头便是。” 钱顾氏怒道:“五丫头,你小小年纪,怎的就如此狠毒?玉哥儿再有不是,也是你表弟!” 顾拂云一脸不赞同地道:“只是铰掉舌头,又不要他性命,姑婆何必动如此肝火?” 乔氏见她越说越不像样,赶紧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呢?别吓唬你姑婆了,要是吓出个好歹……” 顾拂去笑嘻嘻地道:“娘,玉哥儿能干得出害人性命的事来,都没见姑婆被吓到呀?我这点威胁又算得了什么?” 钱顾氏气了个仰倒,但也着实被吓着了,只得表示,今日之事绝不外传。这才气冲冲地带着玉哥儿走人了。 姐妹们赶紧围向顾拂云,七嘴八舌地夸她厉害。 顾晓云轻笑地捏着顾拂云的鼻子:“真有你的呢。” 周氏也夸顾拂云大气沉稳,镇得住人,并且不拘一格,拉得下脸面,有大家风范。 金氏也有些不是滋味地夸了顾拂云两句。 这个五姐儿,刚才与钱顾氏据理力争时的气势,还真的让人不敢放肆。 老太太也慈爱地夸了顾拂云:“还是五丫头厉害,玉哥儿那样的人,就该狠狠打上一顿。只是,你敲了你姑婆这么多银子,又那样威胁她。估计是要恨死你了。” 顾拂云不以为然:“恨就恨呗,我又不会少块肉。要是不狠狠敲她一笔,她肯定不知心疼为何物。” 乔氏埋怨地道:“我知你心疼你大嫂,可女孩子太过强势,要是传了出去,如何是好?” 周氏笑着说:“二弟妹放心,今日之事,谁敢传出去,就休怪我家法处置。”又看着文氏,试笑非笑,“大表嫂也不是外人,倒也不用担心。” 顾拂云看着文氏,笑吟吟地道:“表婶出自书香世家,大伯母您多虑了。” 文氏赶紧说:“五姐儿做得好,玉哥儿那样的人就要那样收拾。”彦哥儿还需要顾家帮助呢,她还是知道轻重的。但对顾拂云,却是再也不敢有想法了。 这么凶悍,要是娶回去,儿子温吞斯文的性子只有被欺负的份啊,更不用说拿婆母的身份压她了。 …… 大夫来给蒋氏把了脉,开了安胎药和神神汤便走了,蒋氏今日确实吓得够呛,得知胎儿没事,握着顾拂云的手感激地说:“五妹妹,刚才真是多谢你了。”无论是顾拂云用她的身体护住自己,还是替她出气,都让她感动不已。 尤其顾拂云那句“我大嫂是顾家未来的宗妇,肚子里怀的可是顾家将来的宗子,身份可贵重了。”以及“顾家未来的长房嫡孙,就是这么的金贵”时,更是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静。 顾拂云笑道:“一家人,何需说两样话?您是顾家的长孙媳妇,又是我大嫂,肚子怀的可是我的侄儿,玉哥儿不过亲戚家的孩子,熟轻熟重,我自然分得清。” 周氏点头:“刚才我是真恨不得把那小蓄生拎来打折他的手,只是顾忌亲戚情份,不好意思动手。五丫头倒是狠狠替我出了一口恶气。”褪下手腕上的铰金银丝刻满天星宽面手镯,递给顾拂云。 蒋氏见状,略作犹豫,最终也把手腕上的羊脂玉手钏褪了下来,送给顾拂云。 顾拂云要了周氏的铰金银丝刻宽面手镯,却没有要蒋氏的羊脂玉手钏,因为周氏这个镯子也就值二三十两银子,但蒋氏的估计要值上千两银子,并且还是她的陪嫁之物,更不能要的。 蒋氏其实也舍不得把羊脂手钏送人,只是顾拂云帮了她大忙,又让钱顾氏赔了五百两银子,不好不表示。见顾拂云不要,便半推半就地把玉钏收了回去。 …… 次日,给老太太请安时,大哥顾远航与蒋氏一道来到寿安堂时,得知顾拂云今日要出门去千金阁买头面,顾远航便自告奋勇,亲自陪她去千金阁。 顾拂云笑道:“大哥今儿不读书吗?”顾远航今年二十有二岁了,也还只是秀才功名。今年就要参加秋闱,这阵子一直都在书院读书。 顾远航笑着说:“偶尔还是得出去放松下。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去换套衣服,在二门处等五妹妹。” 做妹子的要上街购物,兄长亲自相陪,都是件极有面子的事,顾拂云没理由拒绝。 但顾拂云与顾远航出门,顾远山这个嫡亲的兄长就有些不舒服了,暗自嘀咕:“这死丫头,去千金阁也不叫我陪她。” 朱氏好笑地道:“你要陪五妹妹去千金阁就去呗,又没有人拦着你。只是不知相公的私房钱是否买得起千金阁一套头面。” 顾远航之所以陪顾拂云去千金阁,应该是准备买一套珠饰送给顾拂云还昨晚的人情。 顾远山便不说话了。良久后,又叹息道:“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凶悍。”又有些担心起来了。 妹子名声本来就不好,要是这凶悍的名声传了出去,就真得砸在手中了。 ------题外话------ 五更送上,感谢正版支持的小伙伴们!!! 说实话,为了数据好看,真的是拼了老命了。 当然,大家也很给力,爱你们! 第121章 楚老夫人 千金阁离丰台大街还有些距离,顾远航骑马,领了几名家丁护院。 顾拂云则点了青鸿和青丝,坐了马车,浩浩荡荡去了千金阁。 由兄长陪同逛街就是不一样,面上都是有光的。 顾远航一路上对她也颇为照顾。 抵达千金阁后,顾拂云在书晴的搀扶下,进入千金阁。 千金阁的女掌柜一瞧到顾拂云,便迎了上去,笑道:“欢迎光临千金阁,公子和姑娘里边请。”千金阁的招牌响亮,前来千金阁的人都是非富即贵。顾拂云和顾远航的衣着和神情,便心中有了数,直接把人领到了二楼,二楼全是专门给普通富户准备的,价格不低,却也不算高,刚好适合这些普通富贵人家。 进入二楼时,楼上刚好下来一位身子略丰满头银丝的老妇,老妇虽然年纪看起来有些大了,却精神抖擞,动作俐落,皮肤呈小麦色,戴着金色绘祥云纹的红宝石的抹额,梳着时下贵妇酷爱的圆髻,再饰以各式珠花缀其中,两枚碧油油的桃心簪子,插上一枝孔雀衔宝的累丝点翠步摇,更添雍容大气,这分明就是位养尊处忧的贵妇人,看起来富贵圆润。 老妇人衣着也精致,深蓝色云罗褙子,米白色刺绣双鱼送吉衣襟,里头玉白色的中衣,小竖领中衣领子上刚好钉了枚用累丝镶嵌的龙眼大小的蓝宝石。 这老妇人通身的气派,简单大气,又不失气度,也不知是哪家的贵妇人。 因对方正要下楼,顾拂云便站在楼梯处,准备等老妇人以及身后随从下来才上楼梯。 老妇也瞧到了梯楼边的顾拂云,双眸一亮,不由赞道:“好漂亮的小姑娘。” 顾拂云今日出门还特地打扮了一番的,白地绣绿荷开襟长褙子,天青色绣白梅花的衣襟,下身白色挑银丝线素面长裙,薄薄的齐眉刘海下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白嫩如细瓷的肌肤毫无瑕疵,既有少女的纯真,又有大家闺秀的典雅,清新又脱俗,如夏季里葱油美观的绿萝,又如初相绽放的幼荷,含苞待放,极是清灵动人。 顾拂云闻得老妇人赏扬自己,福了福身子,抿唇一笑:“多谢老夫人赞美。” 老妇人生平最爱娇俏可爱的小姑娘,见这小姑娘被赞美却不害羞,也不自得,只大大方方地道谢,就更是喜欢了。笑问:“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目光在顾拂云简单到只有两朵细小珠花的头上掠过,又看了她身后的两名丫鬟,以及一旁文质彬彬穿着半旧不新的细布直缀的顾远航。心下暗想:想来出自普通的官宦之家。 顾拂云见这老妇人通身气派,威仪毕露,想必是那种权贵之家的老封君,但又这么的和谒可亲,便大方回答:“我是丰台大街永宁伯顾家的姑娘,家中行五,这是我大哥,字嘉善。” 老妇人忽然惊叫起来:“永宁伯府顾家……”但最终却把话咽了下去,又一次仔细打量顾拂云,漂亮的杏眸,如一汪清泉般澄澈干净,瑶鼻朱唇,模样周正清丽,尽管年纪还小,却已是难得一见的小美人,假以时日,待身子长开,不知要迷倒多少男儿。 最重要的,这小姑娘看起来干净娇俏,说话也是落落大方。 并且她还不认识自己。 老妇人先是震惊,其后又变为复杂,最后又暗自庆幸,幸好这小姑娘不认识自己,不然岂不尴尬? 顾拂云并未认出老妇人,但见老妇人这震惊的眉眼,便知人家肯定知道自己昔日干过的好事,便有些尴尬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顾拂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先走一步,老太太请自便。”又冲老妇人福了福身子,对顾远航说道,“大哥,我们上楼吧。” 顾远航冲老妇人作揖,这才上了楼。 留下一脸怔忡复杂的老妇人,盯着顾拂云的背影良久,方匆匆离去。 来到二楼,偌大的地方,琳琅满目地摆放了不少珠饰,这些珠饰头面,全装进不同式样不同颜色的匣子里,匣子里还放有各式颜色的绒布,衬得这些珠饰越发鲜艳明丽,真正的珠光宝气,光彩夺目。 顾拂云看到这么多珠饰,眼都直了。 这些珠饰全都明码标价,价格确实不便宜。 最高标价六百九十九两,最低一百八十八两。 顾远航跟在一旁,也把这些价格看了遍,稍稍松了口气,还好,最高也就不到七百两银子,五妹妹给三妹妹选一套,再给自己选一套,撑死了也就一千三百两银子,这个数目还能承受。 人情都是相互的,五妹妹都这么懂事明理,他这个做兄长的自然不能小气了。 心中有数后,顾远航便对顾拂云说:“妹妹可有中意的?” 顾拂云说:“太多了,我也眼花了。大哥请容我再瞧瞧啊。” 顾远航笑着说:“行,那我先去坐一会儿,喝口茶,你慢慢选,选好了告诉我一声。” “嗯,大哥去喝茶吧,不必顾我。”顾拂云也怪不好意思的。 …… 这厢,老夫人上了马车,坐定后,又还掀了车帘,看了千金阁二楼的窗户,长长叹了口气,放下了车帘。 随老夫人一道进入马车的贴身心腹嬷嬷吕嬷嬷轻声说:“老夫人,刚才那位姐儿,不就是……” 老夫人叹了口气,心头说不出的滋味。 她以为,能够算计孙子的姑娘,少说也是充满心计又骄横跋扈的,亲自见了本尊后,居然是这么个可爱娇美的小姑娘。 外头也有不少顾五的传闻,得了帝后的赏赐,又与苏六斗鸡,用一只老母鸡就赢了苏六,那些世家夫人对这顾五的评价是毁益参半。 但老夫人还是颇为佩服顾五的。 那苏六有多纨绔,老夫人再清楚不过了。 那样的绝境,都能让小姑翻盘,便证明这小姑娘确实是有手腕有本事的。 护国公府虽是世袭罔替,光靠大郎一个人支撑也是艰难。越发需要一个优秀端方的妻子,替他打理后宅,稳固后院。 当今帝王虽名声颇佳,却也鲜少大动干弋地赏赐过勋贵千金。 五公主骄纵蛮横,也不是普通千金贵女能消受得起的。 骄阳郡主素有才名,虽性情柔和端庄,但来往皆才女。 顾五一个不学无术的人,还能得到这些人的青眯,足见其手腕。 传闻,素有力狂狂澜于危的顾老夫人,甚是宠爱这个五孙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来这顾五应该颇有顾老夫人的几分本事。 …… 话外 姐妹们,端午节安康! 今天不让大家熬夜了,我早些更新,别走开哦 第122章 难受的楚老夫人 吕嬷嬷轻声提醒老夫人:“老夫人,礼物已经选好了,是不是该去庆国公府?” 老夫人早些时日便向庆国公老夫人下了贴子,今日要前去拜访庆国公老夫人。 老夫人收回复杂的心,点头:“行,走吧。” 马车行驶了一段路,老夫人忽然惊叫一声:“糟了,我的珊瑚手串呢?” 吕嬷嬷也是咯噔一声,看着老夫人空空的手腕,赶紧四下找了找,这才拍了脑袋说:“该不会是刚才老夫人在千金阁试镯子时落在了几子上了吧?” 这珊瑚手串可是老国公爷在世时亲自送给老夫人的,自老国公爷去后,老夫人一直戴在身上,意义非凡。 老夫人也恍然想了起来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赶紧去千金阁。” …… 经过万般艰难决择,顾拂云最终选了一套赤金嵌红宝石的头面,虽然点翠展翅凤钗不是很大,但式样新颖好看,用金丝制出来的凤凰轻薄又栩栩如生。最难得的是,这凤钗式样还可以人为改动。 讲究的人家每次外出,都会换上不同的珠饰和衣物,要是穿重了,都会让人笑话。但真正的家财万贯的人家又有多少呢? 大多数人无不绞尽脑汁换花样,或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但这套头面,却是可以人为制成多个式样的凤钗来,无论偏戴,还是正戴,都是相当不错的,也不易被人发现,倒也省了不少功夫。 这套头面值二百九十两银子,还有成套的耳环,抹额,项珠,手串,虽然份量不重,但胜在轻巧灵动。红宝石也有指甲壳那么大,这个价位,也还是较值的。 顾拂云也不是个忧柔寡断的,既然中意了这套,便拍板拿下。 顾远般喝了半杯茶水,这才起身:“可是选好了?” 顾拂云点头,打开海澡纹黑镙匣子,金灿灿的精致珠饰光华璀璨。 顾远航赞道:“妹妹果然好眼光。”又问,“这是给三妹妹选的吗?” “嗯,希望姐姐能喜欢。”顾拂云轻笑。 “既然出来了,再给自己选一套吧。”顾远航笑着说。 顾拂云知道顾远航的意思,这是借着送她头面,好还昨日的人情呢,也就不再拒绝。 有些人面皮薄,不愿欠人人情,还是让大哥大嫂把这份人情还了吧,免得一直记挂在心头,反而不美。 于是,顾拂云选了一套一百八十九两银子的五色珠花垂红宝石的珠珠簪环。 这簪环做工也很是精细,用宝蓝、浅绿、姚黄、桔红、莹白等颜色制出了五朵形式各样的珠花,再以珍珠链子相串,这是用来缠发的,既能装点发髻,又能固定头发,最外头一圈还垂了一串细珍珠链子,末端垂了一颗指甲壳大的红宝石,红宝石刚好垂在额间,漂亮极了。 这副五色珠花垂红宝石的珍珠簪环也不过一百多两银子,顾远航也还是出得起的。且远低于自己的预算,自然是高兴的。 顾拂云也喜欢。 皆大欢喜。 兄妹二人下了楼,来到柜台处结账,顾远航直接拿了银票递给柜台。 楚老夫人从外头进来,刚好就瞧到这对兄妹,略有意外,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又急匆匆上了楼。 等楚老夫人找到了那枚珊瑚手串,下了楼后,顾家兄妹已经不见了,便装作不经意地问女掌柜:“这对兄妹选了些什么头面?” 女掌柜笑道:“一整套红宝石的赤金珠饰,一副五色珠花垂红宝石的珍珠簪环。” “哦,这也得花不少钱吧?”老夫人淡淡地笑道。 “是兄长付的钱,不过这小姑娘倒也没有挑最贵的买,统共也就不到四百两银子。”女掌柜说。 老夫人略有意外:“兄长付钱?” “是呢,看得出来,兄妹俩感情极好。不然也不可能让兄长陪同,还一道付了钱。” 老夫人附和了两句,心头却叹了口气。 骄纵任性的姑娘,一般也就是被父母宠坏了的居多,但与兄弟姐妹肯定是处不融洽的。 倘若这顾五当真骄纵任性,兄长岂会这么偏疼她? 上了马车,又忽然想到前几天刮大风下暴雨,把院子里的盆栽打坏了不少,老夫人便说:“去花鸟街,看看花草。” 楚家不若别的世家勋贵,为了养花,还专门建了花房,请专人打理。楚家是武将起家,可没这些讲究,老夫人早些年也不大爱莳花弄草,年纪大后,这才开始养起花草来。也就延安堂养了几十盆花,但楚家可没有花房,被雨水打坏了,便只能去花市上采买。 吕嬷嬷却建议:“花卉市场在丰台街,离这儿还远着呢。老太太何必亲自去一趟,要不,奴婢与管事说一下,直接把花送到护国公府上。” 老夫人道:“不了,既然出来一趟,去瞧瞧花卉市场也是好的。家里实在冷清啊。”又长长叹了口气。 护国公府确实冷清啊,护国公府人口本来就简单得过分,自从小刘氏没了后,四姑娘和五爷都不大爱往老夫人跟前凑了。世子爷虽孝顺,可每日早出晚归,平日都见不着人影。 自四老爷外放后,不说国公府冷清,就是老夫人也越发寂寞了。 吕嬷嬷也建议老夫人出去走走,可老夫人却说自己是孀居的妇人,不好到处走动。 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确实该四处走动走动,散散心也好。 意外的是,在丰台大街的花卉一条街的那个巷子里,楚老夫人又碰到了顾拂云,不免多看了眼。 吕嬷嬷也瞧到了,轻声道:“那不是……” “别出声,”老夫人忽然说,然后握着吕嬷嬷的手,“跟上去。” 吕嬷嬷有些不情愿,因为天色已不早了,再耽搁的话,回去怕是会很晚的。 再说了,这位顾五姑娘都与世子爷退了婚,老夫人又何必去关注呢? 顾拂云并不知道身后跟着位老夫人,还是楚锐的祖母,朝廷一品诰命夫人。只与大哥顾远航解释说:“我想在自己院子里种些仙人掌,后花园的仙人掌都被我拔光了,还是不够,索性出来多买些回去。” 顾远航哭笑不得:“别人都买花啊草的回去装饰点缀,你倒是好,尽买仙人掌,也不怕让人笑话。” 顾拂云说:“花草肯定也要买啊,但得把仙人掌买了再说。” 在经过一个摊位前,却被一盆金菊给吸引了,顾远航说:“五妹妹,你瞧,这可是一品金菊,最适合你们这些小姑娘侍弄了,要不买一盆回去养着?” 顾拂云也挺增欢这盆金菊的,但一问价格,就说:“太贵了,算了吧。” 一盆金菊就值八百两银子,她又不是钱多到没地方花。 顾远航也不再说什么,顾家历来勤俭为主,杜绝奢侈浪费,一盆八百两银子的金菊,确实划不着。他们顾家又不是豪门巨富。 最终,顾拂云选了十来盆比较好养的茉莉花,肉桂,夹竹桃,夜来香,地柏,观音莲,价格也不贵,这么多盆栽,也才十两银子不到。 第123章 开始喜欢她了 一个小孩子跌跌撞撞在巷子里奔跑,不小心跌在顾拂云脚下,顾拂云吓了一大跳,后退两步,让书晴把小孩子扶起来。 一个妇人从斜里杀出来,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却一口咬定顾拂云推了她儿子,要赔偿。 顾远航冷眉喝道:“放肆,你自己不看好儿子,以至儿子摔倒,我们好心相扶,你倒还讹上了。” 那妇人使泼道:“不是你们撞的你们为何要扶?肯定是你们撞的。你们这些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小姐,视我们老百姓如草芥,你今儿要是不给赔偿,我就与你没完。”又还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还大骂顾拂云兄妹“为富不仁”之类的。 这种市井妇人的使泼伎俩很快就惹来围观,全指着顾拂云兄妹指指点点。 顾远航气得蹙起了眉头,冷冷地道:“你说我们欺负你儿子,我说你讹诈我们,如今双方各执一词,那就衙门里见吧,请官府出面定夺吧。“ 那妇人又呸了声,恨声道:“谁不知道你们这些有钱人都与官府相勾结,若真进了衙门,还不是被你们倒打在耙。” 顾远航便笑了:“好吧,就算我等为富不仁,你还这么使泼,不怕我指使家丁收拾你们娘俩?” 妇人冷笑:“这可是天子脚下,是有王法的。” 顾远航笑道:“你不是说我们与官府相勾结吗?那我们便是王法。如此胡搅蛮缠,我还未治你冲撞之罪呢,你倒是讹上我们兄妹了。是不是觉得我们兄妹年轻面浅,好欺负,嗯?”脸忽然间就沉了下来。 顾远航是顾家长房长孙,顾家未来的宗子,一直由大老爷顾高云亲自带在身边精心培养,走的又是文人路线,口才可不差,有理有握地驳斥,如今又威仪加身,这妇人的声音都小了一半。 “你们这是以权压人,我要去衙门里告你们,御史台,督察院也不是吃素的。我要去督察院告你们,仗势欺人,以权压人。”妇人恶狠狠地道。 顾远航又笑了起来:“行,那你就去吧。就从这条巷子出去,往右拐,有个叫双榆胡同的巷子,那儿住着位姓胡的御史,专门管我们这种仗势欺人的二世祖,你赶紧去告吧,对了,把你儿子也一并带上,再在他身上掐两个血印子,就说是咱们掐的。这位胡御史疾恶如仇,一定会替你申冤作主的。” “实在不行,还可以去顺天府告我们。你去击鼓鸣冤时,就与官老爷说,我们撞了你儿子。对了,我们是如何撞了你儿子?怎么撞的呢?你来示犯一下吧。” 围观的人便笑了起来。 顾拂云说:“大哥,与这妇人说那么多做什么?我们家虽不擅长仗势欺人,但遇上这种泼妇刁民,仗势欺人还是有必要的。青丝!” “姑娘。”青丝跃跃欲试上前。 顾拂云昂着头,淡道:“这妇人既说我们撞了她儿子,撞得是否严重也不得而知,诸位父老乡邻作证,咱们现在把这孩子衣服扒了,看身上是否有撞伤。” 青丝上前,三两下制止了妇人的泼闹和挣扎,把小孩子的衣服当真全给扒了。 小孩子哇哇大哭起来,但身上细嫩的肌肤上却布满了被打的痕迹和掐印,惹来围观众之人的众怒。 那妇人厉声道:“大家可看到了吧,我儿子被打成这样,不该叫他们赔钱吗?” 顾拂云看着孩子身上的伤口,神色冷凝:“大家仔细瞧瞧,孩子身上全是被打的痕迹,还有掐印,新旧伤口有之。我现在怀疑你根本不是孩子的母亲。身为母亲,如何会这般毒打自己的骨肉?” 那妇人脸上闪过心虚和惊慌。 顾拂云越说越怒,指着这妇人声色俱厉:“我看你分明就是拐子,大哥,赶紧把人控制起来,送官严办。持了大伯父的贴子,务必要让官府重打她板子,再判她流刑,以敬效犹。” 顾远航马上就是要做父亲的人,将心比心,这么一个弱小的孩子被妇人虐待,如何不气?当下叫来顾家护卫,把这妇人扭送官府。 顾远航指挥护卫把妇人送官,至于这孩子却有些难办。 顾拂云却说:“这孩子也忒可怜,先送去药铺,请大夫给上药,我看这孩子衣服虽然有些破烂,但料子却是极好的,想必出身应该不会太差。要不就一并送去官府,由官府出面安置这孩子吧。” 通常遇上这种被拐的孩子,官府会帮忙寻找生父母,实在找不着,便会送去善堂。 顾远航点头表示同意。 楚老夫人一直在旁冷眼观旁,顾拂云拒绝买八百两银子的金菊,却花了二十八两银子买了一大车的盆栽,证明守已本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有乱花钱。兄妹俩处置这使泼无赖妇人,也是沉着冷静,既没有遇上忽发问题就惊慌失错,也无一味拿银子息事宁人,更没有仗势欺人,以恶制恶。而是有理有据地驳斥,并切中要害,张驰有度。 在处理孩子的问题时,并没有一味心软抱回家,而是送去药铺上药,再交由官府安置。既成全了做好人的胸怀,又不会因做好事而使自己受累,真正做到了达者兼济天下,穷者独善其身的境界。 …… 从庆国公府回来,天色已晚,楚老夫人回了延安堂,吕嬷嬷知道老夫人心情不大好,便轻声问:“时辰不早了,要不要传膳?” 楚老夫人问:“大郎呢?” 吕嬷嬷赶紧差人去外院打听,然后回答说:“李总管说,世子爷并未回来。我问李总管世子爷这阵子在忙些什么,李总管也并不清楚。世子爷身边的周青,狄龙都不在。奴婢只好交代李总管,一会儿世子爷回来了,就派人通知我。” 楚锐如今已不在皇帝身边当差了,而是去了京卫指挥使司,任指挥佥事,正四品,并兼任刀弩营都指挥使,每日早出晚归,极是辛苦。老夫人怜惜孙儿军务繁忙,便免了他的晨昏定醒。但楚锐每日若回来得早,便都会来向老夫人请安的。 老夫人便没再说什么。 于是老夫人让人传膳。 才刚拿起箸,楚锐便回来了。 …… 三更,感谢大家的月票。 第四更晚上去了。大家玩去吧,别等我了。 第124章 后悔了 老夫人很高兴,说:“今儿倒是回来得早,军营里没什么事吧?” 楚锐如今身兼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佥事指挥佥事和三大营之一的刀弩营,都是实权在手的差事,其忙碌程度可想而知。 老太太一边高兴于孙子的出息,另一边又忧心孙子的婚事,每日忙成这样,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媳妇。 若不是小刘氏那个恶毒的贱人,她早就抱上了重孙子。 老夫人恨小刘氏入骨,就越发疼惜孙儿,心疼地看着楚锐,说:“怎么又瘦了?再如何的忙碌,还是要顾及身子才是。”无论是刀弩营还是京卫指挥使司,都是实权位置,但责任也大。 刀弩营不但是军中主力部队,还分担着京中三品以上实权高官的护卫职责。刀弩营出来的士兵,都是一以挡十的好手。为避免长期护卫这些实权高官被对方收买,每隔三个月便会换防,换回来的士兵又得继续操练,保持绝对的战斗力。楚锐每逢双日都要去刀弓营查看士兵们的操练状况,以及安排高官们出行的护卫工作,极是忙碌。 楚锐笑道:“祖母不必操心我,我身子壮的很。倒是祖母,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还没吃饭吧,先吃饭,把肚子填了咱们再说。” 显然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 楚锐松了口气,开始专心吃起饭来。 待吃过饭,祖孙二人嗽了口,各自抱着一杯消食茶在手。 老太太看着楚锐,轻声说:“你姑母再过两日就要带新媳妇过来给我请安,我今儿去千金阁,选了一套头面,准备给新媳妇作见面礼。” 老太太有四子一女,夭折了两个。成年的长子和次子战死沙场,唯一的四子则在边关戌守,楚锐这个姑母,也只是国公府的庶出。但老太太还是当成亲生女儿来疼的。有老太太这层关系,楚锐对这个庶出的姑母也还是颇为敬重的。 于是楚锐便笑道:“不知姑母什么时候来?也不知我那天是否得空。” 老太太说:“就下个月,等天气凉快些就来。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另一件事。”她看着楚锐,轻声道,“祖母还在千金阁碰上了顾家那个丫头。” 楚锐心头一紧,京城还有好几个姓顾的呢,会是永宁伯顾家吗? 老太太又道:“那姑娘看起来真真是娇俏可爱,由她兄长陪同,见我从楼梯下来,便站在一旁,等我下了楼梯再上去。我夸她长得好看,也是落落大方道谢。与传闻中的心计深沉颇有不符。” 楚锐放缓呼吸,微微移了身子,说:“祖母见过那顾五了?她可有认出祖母?” “不曾。”老夫人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幽幽地说,“今儿我去庆国公府,吴老太太还向我打听这顾五,性子,为人。你也知道,吴老太太身份尊贵,等闲之辈如何会入她的眼?如今却向我问起顾五来,我便奇怪问了一句,谁曾想吴老太太却与我说,她也是替别人问的,听说,通政使家的江夫人,和武安侯夫人都正在四处打听这顾五。” 楚锐身子僵住,握着茶杯的手渐渐握紧了,他压下心头的紧张,又问:“他们打听顾五做什么?” “吴老夫人也不甚清楚,不过我却是听说,武安侯苏夫人已经向顾家下了贴子,说不日就要去顾家作客。不是给人保媒,便是相看那顾五吧。不然苏夫人和江夫人也不会托了吴老太太向我问那顾五了。”见孙子脸色怔忡,又说,“我也没见过顾五啊,也就今儿在千金阁见过一回。也是凑巧,去丰台大街花卉市场买花时,又还碰到了那顾五。” 楚锐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惊骇和不知名的紧张,说:“祖母感觉如何?” 老太太越发不是滋味了:“印象尚可。”自己不要的东西,别人却抢着要,一般自大的人便会认为这些人没眼光。要是没见过顾五,楚老夫人也会如此想。但今日偶然见了那顾五,除了那让人无法移开眼的容貌外,坚守本心,遇事不惊的性子也颇合老夫人的脾气,便有种隐隐的悔恨。 外人只看到楚家的风光显赫,以为凭借楚家的门弟,什么样的千金贵女娶不进门? 可只有她知道,越是门弟显赫,反而越不好挑选媳妇。大郎一个人支撑楚家着实艰难了些,她希望能给他找一个大郎喜欢的,能力卓越的妻子来帮衬他。而不是拖他的后腿。 顾家虽然不显,但家风清白,至少不会扯姻亲后退。 那顾五虽然名声不是甚好,但阔朗大气的楚老夫人却是瞧中她险地自救的本领,以及较强的交际能力。 但老夫人也明白,婚都已经退了,再重续前缘已是不可能了。 她与顾老太太在闺中时还颇为要好,深知她的为人。 人家怎么可能再让孙女吃大郎这颗回头草呢? 并且再登门提亲,她也拉不下那个脸啊。 楚锐心头也颇不是滋味,万般煎熬。 如今更是悔恨歉疚啃噬着他,让他很多次夜间下衙后,都想不顾一切地冲去顾家。可顾家紧闭的大门又让他止步不前。 他与顾五之间的距离,终将是天漄之隔。 如果他们还没有退婚,他便可以正大光明拍开那扇紧闭的大门。 而不是像现在,多少次策马经过顾家,却鼓不起勇气进入。 他想见顾五,做梦都想,想对她道歉,想请得她原谅,可双方已无婚约的羁绊,他都找不着理由去见她。 他是外男,她是闺阁姑娘,就算隔着一道院墙都不容易见到,更何况国公府与顾家还隔了几条街的距离。 祖母正在四处替他物色姑娘。 祖母一直要弥补他,找的姑娘不但貌美,家世也是一流的,全都是顶级名门嫡女。 可他连续相看了几位,便再也提不起兴趣。 在没澄清误会之前,他脑子里也都是顾五。 得知自己冤枉了顾五却又铸下大错后,楚锐整颗身心,全是顾五的影子,以及那张得知自己是幕后使指者后那冰冷而不屑的脸,每每想起在大街上,她坐在马车里,投向他那冰冷漠然的一瞥,只觉全身伤硬,心痛如绞。 …… 话外 今晚只有一更,宝宝们晚安! 第125章 御赐的庄子是这副模样 老夫人不知道孙子的内心,见他一直沉默,便叹息道:“罢了,事情至此,后悔也没用了。祖母明日再去一趟……陈家。” 京城各大勋贵之家的嫡女她都相看得差不多了,没一个满意的。 于是老夫人决定把目光放在文官圈中。 文官圈与勋贵圈迳渭分明,清高目下无尘的文官集团,不一定瞧得上勋贵名门。而顶级文官圈鲜少会考虑与勋贵联姻,就是同意了,也容易惹来帝王忌惮。楚家想要继续在朝堂担任要职,老夫人只能目光继续往下,决定在普通的文官圈子里挑选。 老夫人是孀居之人,平时都不大出门的。 但这回为了孙儿的婚事,时常奔走于各家。相看了不知多少位姑娘,但都不是很满意,有时候她满意了,楚锐又不喜欢。 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 可又实在生不起苦命的孙儿的气。 楚锐如今满颗身心全是顾五的影子,哪有功夫相看别的姑娘,想也不想就说:“庆国公府的小姐就算了吧。”见祖母瞥来的目光,解释说,“目中无人,眼生头顶。听说骄阳郡主宴客那天,还曾公然瞧不起别的贵女,被那位贵女刺了回去,丢脸死了。” 心头又有些不好受了。 听说不止庆国公千金公然给顾五难堪,还有忠定侯千金。尤其那庆国公千金,还曾拿顾五算计他的事来羞辱顾五。 可以想象顾五当时羞愤欲绝的心。 楚锐心头又一阵抽痛。 老夫人年纪大了,哪会关心小姑娘的事,听闻孙子这么一说,便道:“本来也没瞧中陈家小姐。”想到这一个多月以来,天天去各家做客,也有不少人向她推荐姑娘,她都不置一辞,估计人家早就在背后说她挑剔了吧。 可老夫人也有苦衷的啊。 大朗娶的不止是媳妇,还是护国公府未来的国公夫人,楚家宗妇,肯定要慎重选择。 脑海里又浮现一张清水芙蓉的脸儿,老夫人甩了甩头,心说:怎么又想起那顾五了? 老夫人又问孙子:“你到底要选什么样的妻子?好歹与祖母说下嘛。温柔婉约的,还是俏丽活泼的,还是美艳大方,抑惑是贞静端庄?高的瘦的矮的胖的,什么样的家世,总要与祖母说下嘛。” 楚锐迟疑了下,便说:“自然要苗条的,但也不能太瘦了。个头稍高些的才好,我可不想娶个矮子。性子嘛,最好在俏丽活泼和贞静端庄二者之间。至于家世,这个可以放宽些,也并非一定要高门嫡女,普通勋贵家的嫡女也成……” 老夫人脑海里又浮现了一张俏丽的面容,甩了甩头,怎么又想起了那顾五。 等楚锐走后,老夫人问吕嬷嬷:“我怎么觉得大郎喜欢的媳妇类型,分明就是顾五的原形啊。” 吕嬷嬷惊讶地看着老夫人:“奴婢刚才也是这么想的。”在世子爷说起姑娘类型时,她也差不多就把顾五代入其中了。 她以为自己多心了,没想到老夫人也是如此想。 老夫人心中一动,喃喃道:“难不成这孩子,还是中意那顾五?” 吕嬷嬷不敢开口。 …… 把买来的盆栽花草全摆放安置妥当后,顾拂云又窝在含香院,带领着丫鬟们松院墙下的泥土,把整片靠墙的地方全栽上仙人掌。 次日一大早,顾拂云向老太太请了安后,便带着老太太拔来的两个庄稼把式,领了护卫,与乔氏,顾晓云一道去了郊外。 皇帝赐给顾拂云的两处山头,地理位置并不是很好,不但偏僻,还是瘦地荒地,石林,山林占了一半以上。真正能种粮食作物的田地,也只占了五十亩不到。两个庄子都还在山腹地里建了一间三进的宅院,地盘倒也宽,还设有庄头,养着十多名长工以及丫鬟仆妇。 乔氏带着激动的心情而来,当瞧到御赐的山林地却是这副模样,一颗心都凉透了。 “……这种山林地,也就不到五十亩地的可耕之地,即非良田又非肥地,就算租给佃农,一亩地一年能收个半吊钱的租就谢天谢地了。五十亩地满打满算,一年也就五十两银子的营收。但自己却累得个半死,你想想啊,至少半年要收一回租子吧,从家中一路来到庄户里,少说也是半天的时间,这一来一回的花用都可以抵几十亩田地的租子了。就算不自己亲自收租,请个管事来,也是麻烦,谁知这管事的会不会欺上瞒下?总之,这两处山头实在是鸡肋。” 顾晓云也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安慰乔氏:“听说这两处庄子的前身是一位犯了事的官员所购置,后来此人犯了事,抄了家,这两处庄子便充了公。庄子宅院人手都是现存的,有了这帮人,上手也较快。就算出息不多,也足够嚼用了,有总比没有的好吧。” 乔氏说:“你想得也太简单了。两处庄子,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一百亩地,又还全是瘦地,真正能种庄稼的不过五十亩地,剩下的全是山林,还要养这么多的人,每年又能剩下多少出息?” 乔氏四处走了走,看了大片荒芫的山林地,以及瘦地里种的倒死不活的庄稼,长叹了口气,说:“依我看,这些庄头长工还是辞了吧,重新租给佃农种,就算一亩地收个半吊钱的租子也是好的。让给这些庄头把持,除了他们的嚼用处,怕也所剩无几了。” 顾拂云也是这么认为的。 倒是老太太拔来的两名庄稼把式却有不同的看法。 其中一名山羊胡子皮肤黝黑个子瘦小的老者说:“太太此话差矣,山林之地虽然不能种粮食,却可以种别的作物呀。比如玉米,土豆、果树之类的,也可以放养些牲畜,比如养些牛羊鸡鸭也还是不错的。虽然收成不怎样,好歹也有部份出息。瘦地种粮食确实不如肥地效益好,却也可以用来种些别的啊。” 另一名蓄着长胡子身材有些魁梧的中年汉子也说:“赵老叔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如果换作我,山林之地,放养些家禽,或种些果树、玉米、土豆、茶叶之类的,这些作物不择地,山林地再适合不过了。即不占地方,又还产出效益。” “那处水洼之地,可以挖出来,养些鱼,或种上莲藕,不也挺好的吗? 顾拂云点头,说:“全都说到我心坎里了。这些山林之地,经过打理,还是能够产生效益的。”当下拍板,让这赵老汉和李铁牛各自负责这两处庄子。至于之前的庄头,顾拂云二话不说,全部让他们走人。这些长工倒是可以留下来,倘若有偷奸躲懒的,就让赵老汗和李铁牛辞了,重新再找长工便是。 两处庄子收益固然不大好,但庄头加上十来名长工在庄子里呆了这么些年,也已经呆惯了。虽然庄子后来充了公,但几年也不见有人来过问,庄头便懒散起来,每年的收益全往自己腰包里钻。 今年庄子被赏赐给了一勋贵家的小姐,庄头也并未放在心上,以为这位小姐不通庶务,随便找理由就可以搪塞过去,依然可以过着高枕无忧的生活。谁知这位看起来漂漂亮亮娇娇滴滴的小姑娘,二话不说就让他们走人。 庄头赶紧跪下来述说着打理庄子的种种艰辛,比方说与官府打交道所受到的拮问,佃农和长工们不好管之类的杂七杂八的事儿,说得好像这庄子离了他们就无法运转似的。 …… 一会儿还有更新,大家不要走开哈 第126章 有人上门说媒 顾拂云淡淡一笑:“想要留下也可以,但你们承诺每年给我产出多少收益?” 两名庄头咬了咬牙,一个说一年能产出六十两银子,一个说能产出七十两银子。 顾拂云心头盘算着,之前曾问过大伯娘周氏,周氏有个六百亩田的陪嫁庄子。周氏曾说过,好的庄头,可以成倍产出收益。差的庄头,还有可能亏本。所以一个庄子的收成好坏,除了看天吃饭外,庄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赵老伯和李铁牛都是老太太从外头雇来的庄头,负责管理老太太的陪嫁庄子,只有一千亩地的山头,但一年却能产出三百两银子的收益。另外顾家的鸡鸭鱼肉猪牛羊包括果蔬有一半就出自这处庄头。 顾拂云算盘下了自己的庄子面积,心中越发坚定了主意。至于这两个不愿走的庄头,顾拂云轻笑一声:“行,你们就留下吧。” 两名庄头心头得意,面上却是恭敬地走了。 乔氏说:“明知这二人没什么真本事,也无法更好的打理庄子,你为何还要留下他们?” 顾拂云眨了眨眼说:“之前这庄子是无主之物,那产出的收益都会上缴国库的。这二人吃得肥头大耳的,显然这些年来贪了不少进腰包。万一这二人跑了,官府找谁补缴去?” 乔氏恍然大悟:“阿拂的意思是?” 顾晓云已经听明白了,笑道;“娘,您还不明白吗?五妹妹先把二人留下,待官府的人来了,丈量土地,交割地契,清算之前的收益,肯定要找这两个庄头清算啊。要是庄头跑了,那还有些说不清呢。” 乔氏恍然大悟:“倒还把这茬给忘了。”又问顾拂云,“官府真的还要来人丈量土地?” 顾拂云说:“这是自然,不然如何进行交割呢?”御赐的庄子还是有好处的,除了不用上税外,也无人敢来强占土地。毕竟是御赐的,就是飞扬跋扈的皇亲国戚都是不敢打主意的。 顾拂云又准备把赵老汉和李铁牛留下,但二人是老太太庄子上的管事,就算要留下他们,也还得与老太太商量,并且这二人在庄子上拖家带口的,就算老太太同意了,也还得给他们些时间收拾才是。 顾拂云与赵老汉和李铁牛把两个庄子都逛了遍,二人给了不少建意,山木地种果树养牲畜,收益并不比种粮食差。但古人以食为天,那些瘦地瘦田就算不适合种水稻小麦,至少也要种些能够裹腹的土豆,玉米,以应付万一哪天又闹饥荒的危机。 大盛朝已进入精耕细作的深入发展时期,普遍出现人多地少的矛盾,农业生产向进一步精耕细作化发展。海外许多作物被引进天朝,对农作物结构发生重大影响。多种经营和多熟种植成为农业生产的主要方式。但封建时代下的农民,还是以种植业,尤以粮食为主,家畜饲养业为辅。 御赐的庄子,并不适合种水稻,但种些黍、稷、麦、菽、麻还是可以的,顾拂云知道古代时常闹天灾人祸,不止朝廷,就是老百姓对存粮可是从骨子里热衷的。来到这个时代,也得入乡随俗,居安思危,多多存粮,或种些能够裹腹的作物才是。 现代粮食种植技术日新月异,一亩田就能养活一家子人,就算来了天灾,发生战争也不怕。世界贸易的开放,大不了以经济互惠的形式向别国交换粮食就是了。 而古代一亩肥田,不过四五百斤的收成,生产力落后,种植技术低下,在天灾面前鲜有抵挡之力,生活于底层的老百姓时常饿肚子。倘若天灾严重,就是顾家这样的勋爵之家也容易遭秧。 故而就算这些田地不适合种植粮食,顾拂云也会建意长工们多种些土豆、玉米、五谷类的作物,不但是一项收益,也是未来的保障。 “……我有个主意,不知是否可行。两位替我拿个主意。”顾拂云对赵老汉李牛铁道,“那些已经开发的田地,我想租给佃户种值,一亩地能有个半吊钱的租子就成。那些山林之地,可得仔细开发出来,除了种黍、稷、麦、菽、麻之外,再种些别的比如说,土豆、芋头之类的地下作物。”顾拂云想着之前在大佛寺弄来的冰粉籽,特地找地来种实在划不着,不适合种庄稼的山石地倒适合种植冰粉树的,真要是种了出来,制成冰粉,也是一道夏季消暑美食呢。还可以孝敬给帝王,一举多得。 其实顾拂云还想把这些山头开发来种植花卉,比如茉莉花,玫瑰花,蔷薇花,时下贵妇人酷爱用来制作花露、面脂之类的化妆品,也是需要大量的花卉。 “若是有条件,再养些牛羊就好了。”顾拂云期待地说。这个时代的牛肉其实是很便宜的,牛肉价格每斤12文左右,而猪肉价格则是18文。主要是官府不允许屠杀耕牛。虽然市面上也有牛肉卖,但价格被官府把控极严,不能卖出高价。牛的生长周期长,养殖成本又高于猪,价格却还低于猪肉。 农户卖一头牛,需要里正和官府出面办手续,还要左右打点。在这种严格控价的环境下,除了耕牛外,专业养牛的并不多。 并且这个时代,牛肉也未被当作主要肉食供上餐桌,故而吃牛肉的人并不多。 羊肉倒是餐桌上的肉食之一,可价格并不便宜。就是顾家这样的人家,也并非顿顿吃羊肉。 顾拂云又是个无肉不欢的,生平最爱的就是吃肉,尤其是牛肉和羊肉。 李铁牛见顾拂云小小年纪,却颇懂农耕,精通庶务,并且顾拂云没什么架子,也乐意与她交底。 “姑娘若是想吃牛肉,庄子里倒是可以养几头。却不能养得太多了,主要是养牛赚不到钱。养来自己吃还是可以的。” 顾拂云赶紧说:“就是用来自己吃。” 李铁牛便说:“原来姑娘喜欢吃牛肉,这也简单。老太太的庄子里便养有几头牛,已经成年了。只是天气炎热,一直没舍得宰杀。既然姑娘喜欢吃牛肉,等天气稍冷些,便宰了来孝敬给姑娘。” 这个时代可没有冰箱,牛体积大,宰杀来不及时吃了就会坏掉。天气冷些倒也可以多放些时间。 李铁牛想得倒也周到。 顾拂云很满意,打赏了赵老汉和李铁牛一人一吊钱,越发坚定了要李铁牛做她的庄头。 回到顾家,已经是第二日下午了。 母女三人风扑尘尘回到家中,乔氏便被老太太的人叫走了,说是家中来了客人,要乔氏过去接待。 乔氏不敢怠慢,赶紧回屋子换了套衣服,便匆匆去了寿安堂。 顾拂云回了含香院,由丫鬟们服侍洗嗽,好一通忙碌。 顾拂云的净房并不宽阔,放了个香柏木的浴桶后,便只能容得下两三个人,于是顾拂云只留了青鸿和青娟服侍她,给她捏肩搓背。 从浴桶出来,顾拂云一边拧着湿淋淋的长发,一边问书晴:“祖母那来了什么客人啊?” 书晴说:“是永平伯府的二太太。” “她来做什么?” “奴婢也不大清楚。据奴婢所知,咱们家与永平伯府平时也没怎么往来的。”书情道。 “三太太也被叫去了,会不会是来相看姑娘的?”青鸿则道, 书晴凝眉道:“不大清楚,反正已经坐了半天了。” 顾家还有三位待字闺中的姑娘,其中,又以顾拂云年纪最长,一旦有身份高贵的妇人来家作客,老太太通常都会让她出来见客,一来是给个好印象,二来也是向别人推销。 至从与楚家退婚后,顾拂云都还没有见过客人呢。 想到那永平伯二太太,顾拂云有些不安。男女平等的现代,都还会不时发生女子嫁错人被婆家磋磨的悲剧,更遑论男尊女卑婆婆还大于天的古代。 于是顾拂去赶紧差了青娟前去寿安堂打听。 过了一会儿,青娟果然奔了回来,气喘吁吁地道:“果然是来给姑娘说媒的。” “说的是哪家爷们?”书晴赶紧问道。身为顾拂云身边的头等丫鬟,她未来的命运也是系在顾拂云身上。未来姑爷的门弟、品性、为人,都与她们有着切身利益关系。 春娟道:“武安侯,苏六爷。” 一听是苏六那个纨绔子,顾拂去立时就炸了毛,就要杀去寿安堂,拒绝这门婚事。却被书情死死拦下。 “姑娘,不能去呀!”并与她讲事情利害。身为未出阁的姑娘,就得矜持。姑娘的嫁娶,素来讲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姑娘是不能置喙自己的婚事的。要是传扬出去,姑娘本来就不好的名声,就真要烂大街了。 也就在此时,此刻,此景,顾拂云方恍然惊觉,谁说在古代做千金小姐是件幸福事? …… 话外 上午只有二更,剩下的晚上更新。 感nmeigui111,粉丝榜中的举人等级啦,爱你 也感谢众多正版支持和投票票的宝宝们,你们都是桃子的动力源泉 第127章 苏夫人 这厢,寿安堂的气氛并不是很好。 永平伯二太太戚氏一边与顾老夫人闲话家常,一边暗中打量顾老夫人。 一身半旧不新的深蓝色素面贡缎长褙子,月白色小竖领中衣,黑色马面裙,头梳圆髻,灰色嵌红宝石的抹额外,插了枚含金珠的孔雀金簪。手腕上各戴了一只白玉手镯,简单朴素。 窗台上有天鹅颈的甜白瓷觚插了几株新鲜采摘的茉莉花,三羊开泰小铜炉里插着一支檀香。角落里摆有几盆绿色绿栽,都是些普通的花儿。屋子里的摆设也以朴素为主,但布置得整洁大方。唯有这些厚重古朴的檀木家具,依稀能看出顾家当年的底蕴。 整个京城都知道,顾家虽恢复了爵位,但这些年来一直与世无争,在朝堂上并不起眼,最多算得上二流世家。 顾家当年可是遭了倾家之灾,世人都说顾家还能拥有现在这番规模,离不得顾老夫人的殚精竭虑和持家有方。戚氏佩服顾老夫人的同时,但见屋子里朴素的摆设,以及老太太身上半旧不新的衣裳,便知,顾家想要恢复当年的元气,怕是不容易了。 于是戚氏对于此趟任务越发有信心。 苏家是有名的望族、宿族,又是世袭罔替的侯爵之位,在朝堂上也是领有实权。苏六虽然无功名,又纨绔,但以苏家的门弟,娶顾五也还绰绰有余的。 据说那苏夫人在天盛楼见过顾五一回,上回也来顾家见过一回,印象倒还深刻。只是不愿让顾家认为自家儿子太过上赶着,特地压了压。又压了大半个多月,方登门求娶。 苏夫人也向她交过底,苏家求娶顾五是真心的,但也不能让顾家人认为苏家是上赶着这门亲事的。这个度,让她自己拿捏。 所以戚氏也没有过份的热络,直接把话题引到顾五身上。 只是让戚氏意外的是,当她把话题扯到顾五身上,老太太仿佛没有领会似的,只说今日不在,和她娘一道出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戚氏心道,既然顾五不在,赶紧派人去把人叫回来啊,或打蛇棍跟上,说改日再携顾五来去永平伯府拜访她也成。 于是戚氏又说明自己的来意:“……晚辈今儿前来,其实是给老太太带句话的。武安侯府您老人家也是知道的吧。苏夫人前两日找上晚辈,让晚辈给您老人家带句话,苏家六爷心悦贵府五姑娘。苏夫人拧不过儿子,只好让我走这一趟了。” 为了保证完成苏夫人交代的任务,戚氏还特地加重了“拧不过”三个字,旨在提醒顾老夫人,你家姑娘能有人求娶,你顾家就该谢天谢地了。也就别摆出抬头嫁女的姿态来。 刚好乔氏来了,听到这话,就不大舒服了,却也不好说什么,谁叫自家闺女名声有瑕,顾家也没有与苏家叫板的底气呢? 顾老夫人恍然未觉,只一脸遗憾地道:“真是可惜了的。我家五丫头已经说好婆家了,就只差相看了。老婆子只能替我家丫头辜负苏六爷的青睐了。想必苏夫人也不必再左右为难了。” 顾老夫人特地加重“左右为难”四个字。 乔氏惊愕抬头,看着自己婆家,脸上带着焦急。老太太真要给阿拂作主婚事,除了住在松竹轩的江彦外,不作第二人想。可江彦的母亲文氏却不是油省的灯呀。 但文氏再如何的不省油,比起姿态高傲的苏家,乔氏还是沉住了气。 戚氏滞了滞,赶紧赔着笑脸道:“唉呀,这还真是遗憾呐。不知贵府五姑娘说了哪家?还望老太太告知,这样晚辈也好向苏候夫人交差啊。”特地把“苏候”这个代表着身份权利的称呼着重强调。 大盛朝公侯伯三种爵位,都同列一品权爵,入则为相,出则拜将。话虽如此,但随着权利的更替,风水的轮流转。武安侯苏家才是引领公侯伯爵的风向标。 妇凭夫荣,苏侯夫人在冠盖云集的顶级贵妇中,算得上其中佼佼者。 像护国公、望北侯、镇北侯之类的同样领有实职,儿郎优秀的家族,论朝堂影响力,都不及武安侯。 原因无他,在权利相等的情况下,姻亲的实力也是一种隐形实力。 顾家在姻亲遍在朝堂内外的苏家面前,完全就不在一个档次。 戚氏旨在提醒顾家,拒绝苏侯夫人抛来的青睐,并非明智之举。 顾老太太淡淡地道:“是我娘家那边的亲戚,门弟虽然不显,胜在家风严谨,长辈慈爱。爷们不算有出息,至少是个安份守已的。配五丫头刚刚够好。” 却没有是哪家的爷们。 “那也不错呀,看得出来,老太太是真正疼惜姑娘的。顾家的姑娘们,都生在福窝里了。”戚氏不咸不淡地拍了老太太马屁,话锋又一转,“可到底还未正式订婚。老太太就真不考虑一下苏六爷,武安侯府?” 顾老夫人笑道:“依武安侯府的门弟,能瞧上我们家丫头,确实是五丫头的福气。只是武安侯府是那样的显贵,我家五丫头何德何能,岂能高攀?再则,老婆子已经与他人订下了口头约定,实在不好毁约。就只能让二太太白跑这一趟了,实在过意不去。” 顾老夫人都这样说了,这门婚事到底是说不成了。 戚氏心中这么腹诽,觉得这顾老太太是不是在家呆久了,不大外出交际应酬,又因家中子弟与朝堂脱节的缘故,故而人情世故方面也跟着退步? 戚氏百思不得其解。 离开顾家的戚氏,直奔武安侯府。 从未想过顾家居然还能拒绝的苏夫人,着实不舒服。 在苏夫人心中,她儿子虽纨绔,却也有勇有谋,又是侯府嫡子,娶出身普通勋贵家又还名声有瑕的姑娘,绝对是绰绰有余的了。原以为只要她稍微露下口风,对方便能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把顾五叫来让她相看。 把话说得太铁,却没能完成任务的戚氏也乱没面子一把的,见苏夫人脸色不豫,心中也有些发沉,赶紧添油加醋地把顾家说了一通。 “那顾家也太不识抬举了,也不瞧瞧自个是什么德性?夫人能瞧上他们家闺女也是他们家几世修来的福气,居然还敢拒绝。” 晚上,武安侯回到府中,苏夫人借着儿子的婚事,特地把武安侯从小妾房中叫到了正房,说起了此事。 武安侯道:“小六那混账玩意,稍微疼闺女的人家,也不可能同意把闺女嫁过去。顾家能拒绝,说明是疼闺女的。” 本是向丈夫告状的苏夫人:“……” 第128章 重新登门 武安侯又道:“顾五……那日在天盛楼,印象尚佳,你也是见到过的,应该能镇得住小六这个混世魔王。小六就该娶一个能镇得住她的嫡妻。” 苏夫人:“……可是,顾家二话不说就拒绝了咱们小六。分明没瞧到咱们的小六。”这也是苏夫人心中不舒服的原因。 武安侯看了妻子一眼,道:“顾家为什么不能拒绝?你自己儿子什么德性还不清楚吗?还有,你请什么人不好,偏要去请那戚氏?那戚氏本就是个刻薄人,踩高捧低的,是不是这女人去顾家把下巴抬得太高?让顾老夫人反感?” 苏夫人:“……”面对丈夫对戚氏的指责,她就更不敢说真话了。 一看妻子的表情,武安侯就知道她打了什么主意,冷哼一声:“明儿你亲自去一趟顾家,把诚意带足。顾家虽然门弟不显,到底是世袭伯爵府。配小六也是绰绰有余了。我觉得顾五刚刚正好。” 见妻子有些不情愿,武安侯又质问道:“怎么,你还想给小六娶个高门大户不成?” 一般注重嫡长子的人家,都会给嫡长子娶高门大户的嫡女做媳妇。但嫡次子或嫡幼子的媳妇门弟就不会高过嫡长媳,至少不会再娶一个嫡长女或性子强的媳妇。以免妯妯个个出身高贵,谁也不服谁,成天在后宅掐架攀比打擂台影响家族运势。 苏夫人赶紧道:“没有,我只是在想,明天要穿什么衣服去顾家。” “穿朴素点就是了。”武安侯直接来一句。 …… 顾老夫人安慰乔氏:“五丫头是个好的,只是名声微瑕,也不容易找个好人家了。但也不能因为名声微瑕就不用心挑选。姑娘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 老夫人向来深明大义又疼爱小辈,乔氏放下心来,诚心诚意地服侍了老太太。然后安抚女儿,要她不用操心自己的婚事,老太太是不会害她的。 顾拂云小小松了口气,高门大户她是真的不稀罕的,尤其是苏六那样的混账男人。 这古代女人嫁人,就是嫁给整个婆家,现代女人都不一定能搞定婆家的七大姑八大姨,更遑论她了。 苏家门弟是显赫,可上有公婆,下有丫鬟妾室,中间还有妯娌大小姑子,想想就头皮发麻。 于是顾拂云偎依有乔氏怀中,撒娇道:“娘,好歹给我找个家中人口简单的,没有婆婆,没有大小姑子,没有妯娌的。” 乔氏嗔道:“说的什么浑话。稍微有门弟的人家,哪家没有公婆大小姑子妯娌和七大姑八大姨的。”就算真有家庭简单的,但门弟绝不会显赫到哪儿去。这样的人就算有,家世和人脉绝对不会好到哪儿去。女儿娇生惯养的,如何受得了? 顾拂云也知道自己异想天开了,把脑子里认识的男人都过滤了一遍。 江彦倒是不错,可他那极品老娘,便让她退避三舍。 朱乾倒是人口简单,可才被招安的土匪家族,未来能否得到善终还是个问号。 最后便是楚锐了。 还真别说,这家伙虽然可恶又可恨,但家中确实简单,公婆没了,大小姑子也没一个,只有一个年事已高的祖母。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 …… 乔氏今日又被叫去了寿安堂。 乔氏一进得门来,便瞧到一个打扮得光鲜的中年妇人,与老太太并坐在临窗大炕上。 大太太周氏坐在老太太左侧下首第一个位置。 顾老夫人向乔氏招招手:“这位是武安侯苏夫人,还不过来向苏夫人见礼?” 乔氏悚然一惊,压下心中的心思,赶紧向苏夫人施礼。 得知这妇人便是顾五的母亲,苏夫人回了半礼。 乔氏恭维了苏夫人一番,这才落座。然后暗自打量苏夫人。 苏夫人那镶百宝中嵌龙眼大的祖母绿的展翅凤钗明晃晃的耀得人眼花。赞金珠小凤钗,点翠嵌玫瑰花金丝碧玉簪,镶金刚石玉梳篦,凤抬头吐珠压发簪,大南珠金抹额,红宝石珍珠耳环,硕大的镙钿嵌猫眼石颈珠,衬得苏夫人通身气派,不敢逼视。姜黄色遍地金妆花缎褙子,桔色烟罗金丝刺绣祥云堆山川六福湘裙,那裙裾上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那么的栩栩如生,那金丝更是璀璨,夕阳从百格窗台透进来,苏夫人裙裾上那刺绣金丝更是反射出刺眼的金茫。 苏夫人还带了八位颜色各异着金戴银的丫鬟,一个个低眉顺目,静声屏气。身上的衣裳,全是清一色的锦缎。四名婆子也是昂首挺胸于门口,精神饱满,就是见了自己,也只是矜持地躬了躬身子。 苏夫人也起身,回了一礼,双方落座,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动声色打量对方。 乔氏心想:苏夫人穿得如此富丽堂皇,还带了这么多丫鬟仆妇,这是来显摆武安侯府的气派吗? 抬头嫁女,低头娶妇。 苏夫人这般,那自己的闺女还真不能嫁了。 苏夫人也在打量乔氏,一身红色牡丹纹白袖贡缎比甲,下身是水红色的银丝刺绣斓边娟面湘裙,头上的五尾挂珠钗和吐金珠的喜鹊登枝玉簪,颇有几分富贵气质。 乔氏皮肤白净,虽体态略丰,却也资容不俗,生了六个孩子的人能保持着这样的身材和肌肤已难能可贵。 乔氏的长子早夭,次子已娶妻,幼子也都快十岁了,这乔氏至少也有四十岁的年纪,可她看起来仿佛三十二三,眉宇平和,眼神清亮,唇角带着从容的孤度。 苏夫人心头一惊。 顾家这般条件,顾五名声微瑕,顾三老爷又干出那样的事儿,生了六个孩子的乔氏实不应该如此年轻。家境不好的妇人,操心各种各样的事儿,劳心劳力,何来的平和,又何来的眉宇舒展? 苏夫人轻声说:“三太太实在不像是六个孩子的母亲。” 乔氏神色黯了黯,说:“也是我福薄,六个孩子也只养活了四个。还一个个的不让人省心。” 谁家的孩子能够全部养活呢? 苏夫人生养了四个孩子,也只成活了三个。 生下小六后,她的身材就发福不少,再也回不到过去了,丈夫虽然还来她屋子里,却也只是单纯地睡觉而已。 乔氏便笑道:“儿女债,一辈子都愁不完的。” 苏夫人又说:“听老太太讲,三太太带着姑娘去了乡下庄子?” 乔氏笑道:“是,才回来,听闻苏夫人登门,真是倍感欣喜。” 苏夫人淡淡一笑:“听闻三太太的大姐儿即将出嫁,我也给大姐儿准备了些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苏夫人瞟了身后的丫鬟一眼。那名红衣丫鬟便捧了个如意海水纹的紫色匣子进来。 按着礼节,收了人家的东西,就得让当事人亲自向送礼之人请礼问安。 于是,乔氏差人把顾晓云叫来,向苏夫人谢恩。 苏夫人打量顾晓云,笑道:“果真是难得一见的名门闺秀,还是老夫人会调教人,瞧三姑娘,文静典雅,端庄持重,这通身的气派,不愧是伯府嫡女。” 老太太笑道:“苏侯夫人过奖了。” 苏夫人又问:“三姑娘都这般端庄稳重,想必与三姑娘一母同胞的五姑娘也不遑多让。怎的不见五姑娘呢?” 这下子,你们总得把顾五叫出来了吧? …… 话外,最后一更,今天没有了,大家不要等了。 月票继续哈~~~ 第129 再次拒绝 乔氏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也有些犹豫,苏夫人特地登门,想来诚意足,她心中的天秤已在动摇了。可苏夫人这身富丽堂皇的打扮,又让老太太心生不喜,更是淡了结亲的念头。但人家已两次点了五丫头,不让人出来见见也实在说不过去。于是便道:“侯夫人是长辈,按理,应该让五丫头出来给侯夫人磕过头的。只是实在不巧的很,五丫头去了乡下,回来后就病倒了,怕病气给了侯夫人。改日老身让乔氏带五丫头登门给侯夫人磕头赔罪。” 苏夫人带着不快,索性不再拐弯抹角,开口道:“……自是养病要紧。今儿我来,其实是想向老太太提亲来的。”苏夫人坐正身子,慢悠悠又温文地看着老太太,“我家小六,自上次在天盛楼与贵府五姑娘打过交道后,对五姑娘顿生爱慕之情,成天在家里上跳下蹿,非要我来向贵府提亲。这孽障那么大个的人,竟然背着我在外头与人斗什么鸡,还连累了贵府的三老爷和五姑娘。我都恨不得打死这丢人现眼的混账。好在,贵府五姑娘是个厉害的,居然还稳压这孽障一头,着实令我欢喜。今厚颜登门,也就是为了我那孽障,向贵府五姑娘提亲。就是不知老太太是否瞧得上我那孽障?” 老太太微垂着眼睑,慢吞吞地说:“侯夫人瞧得起我家五丫头,原是五丫头的福份。只是我们顾家门弟低微,之前又曾与护国公世子有过婚约,名声有瑕。而贵府六公子却是人中龙凤,在京城名声响亮,什么样的名门闺秀娶不到?我家五丫头怕是无法与六公子匹配。” 苏夫人笑了笑:“老太太太过自谦了,顾苏两家门弟相当,何来低微之说?五姑娘虽名声微瑕,但瑕不掩瑜,我们又不是那等鸡蛋里挑骨头的人家。小六对五姑娘也是一片情深,不然我也不会厚颜登顾家门了。” 这苏夫人一再点明,苏六对小五一往情深。 显然,苏夫人是看在儿子的份上方来提亲,并非苏家瞧中了小五。 乔氏微皱了眉,说:“苏夫人是不是误会了?六公子年纪小,哪知什么感情?不过是一时输给了五丫头,一时气不顺罢了。我家五丫头无才无德,岂配六公子喜欢?就像当初我家小子,也是忽然喜欢了一个姑娘,死活要娶回家,后来我没理会他,时日一久,便也淡了。六公子应该也是如此吧。” 老太太点头说:“我也这么认为。夫人实在没必要因小孩子一句喜欢就当真。”见苏夫人还要说话,老太太又说,“苏家的门楣那是无可挑剔,可惜我们五丫头福薄,不敢高攀。更何况,老婆子已经给五丫头物色了一门亲事。实在不好耽搁了六公子的前程。” 苏夫人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太太,又看着乔氏。 她居然被拒绝了。 她家小六,堂堂武安侯嫡子,居然被永宁伯府给拒绝了。 老太太见苏夫人脸色不好看,又不好意思地道:“六公子已快到弱冠之龄了吧,夫人还是赶紧给他重新物色名门闺秀,选德才兼备的姑娘才是。我家五姐儿福薄,又无真才实学,实在配不上贵府的六公子。” 苏夫人来提亲之事,顾拂云也没有多问。因为她已在姐姐顾晓云那得知老太太和母亲都拒绝了苏夫人的提亲。 苏夫人既然只是为了苏六才上门提亲,就不该富丽堂皇带上一大堆丫鬟仆妇,既然想拿武安侯的气派来压她,又何谈诚心。 她真要嫁过去,能不能压得住苏六这个纨绔膏梁也还未知,苏夫人不喜欢她倒是事实。一个不受婆母喜欢的媳妇,加上男人又是那般的纨绔,这日子谁过得下去? …… 从顾家出来,上了三驾平顶黑漆四轮华盖马车,高贵雍容的苏夫人原本装出而来的高贵形象已然皲裂。 “不识抬举。”苏夫人恨声骂了句。再是生气,但多年养成的矜持尊贵,到底没有发作出来。但内心对顾家上下,还是带了不喜和不屑。难怪顾家这些年来逐渐被边缘化,敢情是前过于清高所致。 强悍高壮的护卫护送着苏夫人,一路回到武安侯府,马车才刚停稳,苏澜已迫不及待上前。 看着满面期待之色的儿子,那炯炯发亮的眸子,刺得苏夫人心头微酸,又后悔起不该听丈夫的话…… …… 当晚顾拂云在顾老夫人面前撒娇打滚外带熊抱,并赠送左右开弓无数个香吻。 顾老夫人被爱撒娇的孙女弄得没了脾气。老人家年纪大了,小辈们都不大爱往跟前凑。顾拂云如小松鼠般的撒娇刚好蔚籍了老夫人失落的心灵。不止一次向她保证,一定会给她挑个品性好有担当的夫婿。 顾拂云放下心来,反正祖母她老人家不会害了她。她目前所有注意力都在两个庄子上。 在她的恳求下,老太太果然把赵老汉和李铁牛拔给了她,成为庄头。 因为两处庄子并不在一起,中间还隔了一片百十亩地的小庄子,顾拂云想把这些地买下来,然后把两个庄子合在一起。 后来着人打听,方得知这百十亩地居然是通政使江家的产业。 老太太对孙女重视农耕又精擅俗务很是高兴,亲自出马,向江太太下了贴子。 江太太看也没看,便让人回了。 倒是江太太的长子江湛却怪叫一声:“永宁伯府?娘,三弟有救了。” 江太太唬了一跳,赶紧擦了眼泪道:“胡言乱语什么啊?永宁伯府老太太能救你三弟吗?” 江湛激动地道:“娘,当初我在大佛寺也曾摔断膝盖骨,您看我现在不也活蹦乱跳吗?” 江太太摇了摇头,说:“你是说那个擅长骨伤的周太医吧?你爹早就让人去请了,只是周太医却不在京城啊。” “不是周太医!”江湛激动地道,“是顾家的五小姐替我接的骨。只是人家是闺阁姑娘,当时又是护国公世子爷的未婚妻,不好说出去罢了。如今三弟摔成这样,而顾五姑娘又与楚世子退了婚,为了三弟,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 读者小步上升中。灰常开心,一会儿再来一更,莫要走开哦 第130章 江太太登门请顾五接骨 江太太很快就回了贴子,还特地来了永宁伯府。 迎着初升的朝阳,江太太已坐在满日金光铺就的寿安堂的花厅里了。 老太太虽惊讶于江太太如此隆厚的礼仪,但仍是客气地接待了。 “……请顾老夫人安,祝老太太身安体健,事事顺遂。晚辈自接了老太太的贴子,甚是欢喜,恨不能一睹老太太慈颜。奈何最近家中发生了些事,我家三郎身子不大爽利,晚辈忧思过重,几度睡不好觉,容颜憔悴,家中也乱糟糟的,实在不宜见客,还请老太太恕罪。” 老太太关心地问:“儿病疼在娘心啊,贵府三爷病下,那可是剜你的心啊,你家三郎病的可严重?” 江太太说:“不瞒老太太,三郎骑马不小心摔了膝盖骨,请了几位接骨大夫,都说三郎这条腿必废无疑,不止我,就是老爷,也都是揪心的很啊。”说着面露凄色。 老太太念了声阿弥佗佛:“伤筋动骨可是大事,可有请宫中的太医?” “请了,只是两位精通接骨的太医,一个回家奔丧,一个染了风寒卧床不起。外头的大夫实在不放心啊,我家老爷和大郎正四处打听擅接骨的大夫。听闻我家大郎说,贵府五姑娘擅接骨,还请老太太疼疼我们家三郎,请贵府五姑娘施以援手,大恩大德,我们将铭记心于,永不敢忘。” …… 顾拂云正在屋子里看医书,重温针炙之术,听得老太太找她,便换了件耦荷色的刻丝通袖小衫,再在铜镜前看打量镜子里那张如画的眉目。早上才向祖母请了安,头发珠饰也未乱,就算祖母来了客人,也不算失礼,便拢了拢鬓边的小辫子,这才去了。 来到寿安堂的小花厅,一名身穿枣红色绘三色细花比甲的妇人,正坐在老太太右下首的椅子上,眼儿红通通,神色憔悴。 老太太看到顾拂云,招了招手:“五丫头来了,赶紧过来,见过江太太。” 那妇人扭头,看到顾拂云,只觉眼前一亮,赶紧起身,惊讶地道:“这便是五姑娘吗?” 顾拂云向老太太施了礼,又还了这妇人半礼,嘴中说:“见过江太太。” 老太太迫不及待地叫了顾拂云:“五丫头,这是通政使江家太太,江太太说你会接骨?可是真的?” 顾拂云懵了。 目光锐利地盯着江太太。 江太太赶紧解释:“五姑娘恕罪,原本我们并不知道五姑娘竟然也会接骨。我们家大朗五姑娘可还有印象?我家大郎说,之前在大佛寺,大郎摔伤了膝盖,就是姑娘给大郎接的骨。事后周太医都赞不绝口,说骨头接得非常好,毫无差错。若非我家三郎摔伤了膝盖,找不到接骨的大夫,我家大郎也绝不会厚颜来打扰五姑娘清静的。” 江太太又飞快地睃了眼顾拂云,心头也是纳闷,这位顾五姑娘看起来娇滴滴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何会给人接骨? 可大郎说得斩钉截铁,还说顾五确实会接骨,并且接骨手法干净俐落,并不比宫中的御医差。 说起御医,以江家的身份,还没资格请御医的。便拜托了护国公世子帮忙请御医。说来也不凑巧,宫中两位擅长接骨的御医,一位并不在京城,另一位染了病,卧病在床。 而三郎的断骨却是等不得的。 普通大夫又不敢下手,最终大郎这才想到了永宁伯的顾五姑娘。 架不住大郎说得斩钉截铁,江老爷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可顾老太太比她还惊讶,显然老太太也不知自己的孙女会接骨。 江太太心中没底了,可小儿子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再拖下去就有可能落下终身残疾。大儿子又拍胸脯再三保证,顾五会接骨,不但接了他的骨头,连镇北侯家的三公子萧千云摔断了的肩膀骨也是这顾五接好的。因顾五是闺阁女子,当时又与护国公世子订有婚约,这才双双保密,并未宣扬出去。但顾五会接骨,并且医术精湛是事实。 可是,再精湛的医术,也需要匹配的年龄才是。 这顾五才多大年纪,就算生下来就开始学医,也不会有如此精湛的医术吧? 架不住大儿子的一再保证,她这才动身前往顾家。等见了顾五后,心头的疑惑和担忧又冒了出来。 顾拂云纳闷,问:“贵府的大爷怎知我会接骨?” 婆子说:“犬子说,当初在大佛寺,摔伤了膝盖,还是由五姑娘亲自接自接的骨。” 顾老太太惊讶道:“五丫头,你会接骨?祖母怎的不知道?” 顾拂云不好意思地道:“祖母,孙女只会些皮毛,当初江家大爷摔得挺严重的,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大夫,我这才硬着头皮,死马当成活马医。也是佛祖保佑,竟然成功接了骨。江太太,其实这都是佛祖的功劳,江大爷福大命大,方有如此福报。与我倒是没什么相干的。” 江太太见状,心头忽然了些许信心,又说:“姑娘太谦虚了。犬子说姑娘的接骨术,就连周太医都是赞不绝口的。若非姑娘是女子,早就杏林扬名了。我也知道姑娘不靠医术吃饭,只是三郎伤势实在严重,万一弄个不好,就会落得终身残疾,这才厚颜来请姑娘。还请顾姑娘菩萨心肠,救我家三郎于水火。无论姑娘是否能接好三郎的骨,我们都记姑娘这份情。” 顾拂云有些犹豫,当初给江湛接骨,也只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可没想过万一接不好,或是骨头接错位之类的后果。但这回不一样,患者家属带着期待而来,她便有了几分压力。这个时代又没有先进的ct,光凭经验接骨,万一出了差错呢? 这个后果她可承担不起的。 于是顾拂云便说:“承蒙江太太如此瞧得起我,亲自登门跑一趟。只是我医术浅薄,平时虽时常看些医书,可到底没多少实践经验,比起外头的大夫还要不如。贵府三爷那么精贵的人,我实在没勇气医治。还请江太太另请高明。” 老太太便说:“五丫头说得没错,这丫头才看了几天的医书啊?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哪有什么医术?江太太还是另请高明,以免耽搁了三爷的病情。”自从顾拂云落水后,老太太便把书晴拔了过去。 顾拂云养伤期间爱看医书的事,书晴也没有瞒老太太。 老太太虽惊讶,却也没什么往深处想。 女孩子看些医书也没什么坏事。 但孙女看了两本医书,却让外人找上门来求医治,就有些啼笑皆非了。 …… ------题外话------ 话外 古代医者,只能是中九流,在上九流面前,还得退一射之地。就连大文豪韩愈,&“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流露出赤裸裸的轻视和不屑。宋代过后,医者地位提高,勉强与上九流并列。但闺阁女子行医,是有碍名声的,除非只医治妇人小儿。 第131章 这就是大夫? 江太太也觉得顾五没什么医术,当初给儿子接骨,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可大儿子也说得对,一个误打误撞,两个也误打误撞吗?那萧千云肩膀骨尽碎,这顾五也给接好了。证明顾五应该还是有两下子的。 最重要的,萧千云和江湛事后的续骨膏,也是顾五给配制的,效果还挺不错的,比其他骨折手断的同僚好得更快。后来他们的骨伤好得差不多后,还把剩下的药送给了别人。那人用了这药后,也说效果不错。 不管这顾五是否能接好小儿子的骨头,但配制的续骨药,却比太医院的还要管用是事实。 于是江太太又说:“我也知道,五姑娘堂堂闺阁小姐,是我让老太太和五姑娘为难了。可是,老太太刚才也说,儿病在身,痛在母心,看着三郎躺在床上倒死不活的模样,我这心简直跟油煎似的,恨不得替他受过。还请老太太疼疼我家三郎,请五姑娘去瞧瞧也好。不管三郎造化如何,我们都领老太太和五姑娘这份情。” 人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去也不行。 老太太无奈地看着顾拂云:“五丫头,祖母还是第一回听说你会给人接骨,你真的会接骨吗?” 老太太这话也是特地说给江太太听的。 孙女会接骨的事,她这个做祖母的也是从未听说过,让江太太千万别抱希望。 顾拂云说:“看了几本医书,完全是纸上谈兵。只是江太太拳拳母爱,孙女实在不忍心不去,那就去瞧瞧吧。若孙女无能为力,还请江太太另请高明。” 江太太赶紧说:“那是自然。不管五姑娘能否医治,这个情我们必是要领的。” 老太太还是担心,可这时候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让她去了。 顾拂云带了青鸿和青丝前往。 等顾拂云走后,老太太又把书晴叫来。 对于老太太的询问,书晴不敢隐瞒,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姑娘是否会医术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但奴婢被派到姑娘身边时,姑娘确实爱看医书。”书晴犹豫了下,又低声说,“不过姑娘凭借几个桐板制出来的烫伤膏,却卖了数百两银子倒是事实。” 老太太惊呆了:“五丫头还会治烧伤?”这烫伤烧伤,在这个时代,可是最难治的,就算命大,活了下来,皮肤也会留下疤痕。 书晴从七岁时就开始服侍老太太,深知老太太的为人脾气,见瞒不过了,只得如实照说。 “是的,还是奴婢亲自找的材料,成本也就几个桐板而已,但姑娘硬是卖出了二十两银子的天价。那回春堂的李大夫,已经在姑娘手中买了好几回了,买一回就是几瓶几瓶的买。另外,寿恩伯府的朱小姐,原来长得胖,又还长了满脸的痘痘,姑娘开了几副药,那朱小姐不但瘦了下来,脸上的痘痘也消了不少……哦还有,老太太也知道青丝和青娥吧?难道老太太没发现,她们都瘦了些吗?” 老太太脑海里便浮现出两张胖到走路脸上的肉都会抖动的脸来,说:“这两个丫头,一个壮,一个胖,能不印象深刻吗?” 书晴说:“姑娘每隔几日,便会给她们做针炙,还让她们去花园跑步,并给她们开药,据说是用来减肥的。青丝瘦得不多,她本来就长得壮。但青娥这阵子却瘦得厉害,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都空荡荡了。” 五孙女会医术,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来得震惊。老太太震惊了半晌,这才喃喃道:“这么说来,江太太请五丫头,也不算是病急乱投医?” 老太太还是不愿相信自己娇滴滴的孙女,居然会医术的事实,又问书晴:“五丫头当真会接骨?” 书晴犹豫了半晌,这才回答:“几个丫鬟中,五姑娘对青丝还挺另眼相待的。之前青丝捡了条流浪狗,那小狗后腿折了,青丝还抱了那狗狗请姑娘医治。姑娘两只手在那狗的断腿上一搓一揉,再给绑了两个夹板,没过几日,那狗狗就活蹦乱跳了。之前奴婢还没当回事,今儿听老太太这么一说……” …… 双榆胡同离顾家也不算远,半个时辰便到了。 江太太亲自扶了顾拂云下了马车,她忧心儿子的伤,脸上带着焦急,恨不得带着顾拂云立即飞到儿子床前。 江家姑娘已经在门口等候,见到顾拂云,赶紧上前施礼,不好意思地道:“顾家妹妹,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亲自跑一趟。” 顾拂云笑道:“病人的伤势要紧,江家姐姐快带我去瞧瞧病人吧。” 江姑娘见她如此干脆,心中一喜,赶紧作了请的姿势。 江家是四进宅院,江家人口简单,江淇便住在第二进的宅院里。江太太母女领着顾拂云,来到江淇的屋子,江家人包括江湛全一窝蜂地奔了过来。 江湛瞧到顾拂云,脸上闪过欣喜,大步上前:“顾姑娘,总算把您盼来了。”忽然又愧疚地长身向顾拂云作揖,“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初我已答应姑娘要保密。可如今舍弟受了重伤,大夫也不好找,只好舍了当初的承诺,厚颜相请顾姑娘。还请顾姑娘好人做到底,救治舍弟。” 顾拂云还了一礼,说:“罢了,人都来了,再说别的也无意义了。先让我瞧瞧令弟吧。”看到江湛身旁站着的穿玄服的中年男子,心知这但是通政江大人了,轻轻福了身子。 江老爷赶紧还了一礼,尽管纳闷顾拂云的美貌和年纪,可人已经请了来,也只能让她试试了。 顾拂云来到江淇的房间,床上躺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这便是江淇了。 江淇腊色蜡黄,因伤及膝盖骨,又没能接好骨,不敢动弹,一动就钻心入骨地痛,这一整天可是受足了罪,吃喝拉撒全在床上,恨不得死去。不过一个日夜的功夫,便被折腾得人都瘦了一圈,生死不能。如今见了顾拂云,眼里一亮,但见这么个年轻小姑娘,估计年纪还没自己大,能有多好的医术?又悲从中来,怒道:“你们就给我请个这样的大夫吗?” ------题外话------ 从昨天起头就有些重,晕乎乎的,应该是颈椎病犯了,今下午拔了火罐,拿银梳子梳了头,稍好些了。职业病早就出来了,可惜仍没能混出名堂。几乎被小姑娘给拍死在沙摊上了。先让我羞愧三分钟。 对了,最近的章节有些平淡,但读者们热情不减,订阅平稳,感谢大家。 也正是因为情节平淡,桃子一直都在精修后头的内容情节,争取做到尽善尽美,让大家订阅的每一个字都值得。 至于高潮……呃,高潮确实在后头,但还没到火候,请再进耐心等候哈。 131章 护国公世子也来了…… 江老爷赶紧喝斥道:“不许无礼,这是永宁伯顾家姑娘。” 江湛赶紧说:“三弟,当初我的伤势并不比你的轻,就是顾五姑娘替我接的骨。你要相信顾姑娘的本领才是,先让顾姑娘替你瞧瞧吧。” 江淇将信将疑地看着顾拂云,上下打量一眼:“你真的行吗?” 顾拂云笑道:“我也不敢百分百保证,但至少也是一份希望,是吧?” 顾拂云把袖子挽好,并用束袖绑起来,又让人把江淇身子按住,不让他动弹。她坐到床沿,剪去江淇淞江三梭布的裤子,膝盖虽上了药,但仍是肿成了馒头。 她开始摸骨,才刚一接触断骨处,江淇就痛得尖叫。 顾拂云先让人准备赤铜,取细末研酒备用。坐于床前,继续摸骨,但江湛痛得嘶声大叫,额上冷汗涔涔,身子紧崩,拼命挣扎,但因被人胺住四肢和身躯,江淇就是痛得大汗长流,也是动弹不得。 江太太怕他咬到舌头,又忍着泪,给他塞了张手帕。 顾拂云在接骨方面,还是颇有些经验和天份的,就是长达上千字的接骨口诀,更是背得滚瓜烂熟。膝盖骨不比其他地方,稍不注意就容易落下终生残疾,江淇属于粉碎性移位骨折,需把膝盖切开,古代医疗条件落后,不若现在,直接切开骨头,做手术,上钢钉。但这个时代,可没有这些先进的技术呢。一切只能用古人的办法了。 幸而于佳惠颇有医学方面的天赋,吸取了现代接骨术和古人的经验,略作犹豫,便想到了一个较好的办法。 顾拂云对江家人说:“我有七成把握,但也不敢百分百保证三爷不落下残疾。”她也不能把话说得太满,毕竟她是人,不是神。 儿子的膝盖骨都断成了三块,连请了几位接骨大夫,都不敢接骨,全都说会落下残疾,顾拂云说有七分把握,已让他们欣喜。就是太医院大名鼎鼎的太医也不敢说会有这等把握。 于是江老爷便说:“顾姑娘只需尽力而为即可,不要有任何压力。” 有如此懂事的患者家属,于医者来说也是件幸事,就怕胡搅蛮缠之人。 顾拂云于是便放开手脚。 只是江淇却要受些罪了。 顾拂云说:“女人生孩子相当于全身十二处骨头同时骨折,你不过只骨折一处,就痛成这样。等伤好后,可得好生孝敬令堂。” 江淇:“……”这女人说的还是人话吗? 但江太太却是感动莫名。 当初她生老三时,确实受了许多罪的,可却无人体会她生孩子时的苦楚。果然,还是只有女人才能体会女人的疼痛。 顾拂云见江淇痛得全身发抖,额上青筋暴露,也有些于心不忍,拿了针,刺了他额上的穴位,让他陷入晕迷。 等他身子得到放松,对接骨也是有好处的。 她又拿出银针,在他大腿上方几处重要穴位刺了下去,以减轻那种钻心之痛。 江老爷看她几枚银针下去,就让儿子安静下来,倒也小小松了口气,升起了小小的希望。 没有三分三,岂敢上梁三? 顾拂云拿了锋利的小刀,在火上烤了又烤,又拿烈酒消了毒,用干净的毛巾擦试后,这才划开膝盖上的皮肉。 江家人看着这血腥场面,只吓得心脏发紧,赶紧别过头去,不忍细看。 江湛却是盯得目不转睛,惊讶地看着顾拂云。 没想到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有这等胆识,还有这等接骨的手法。 上回,她给自己接骨好像没这么复杂吧? 顾拂云开切此肉后,又拿用酒泡过的赤铜屑末抹在断骨处,开始接骨。 把断骨一块一块地接好,又拿针线来,把划开的皮肉一针一针地缝好, 抹了续骨膏,这才开始上夹板。 弄妥当后,顾拂云也出了一身的汗水。 她净了手,从丫鬟手中拿过白色帕子,抹了手,又抹了脸上的汗水,取了银针,又坐到床前,给江淇把了一会儿的脉。 良久,方道:“骨头已经接好,未来十天,伤腿忌碰水。包扎不要太紧,五日后,江姑娘再给我下贴子。” “另外,我再开几副内服的药,用于消炎止痛活血,一剂吃一日,一日三次。忌辛辣和油腻,多吃些骨头熬制的高汤、牛肉,因为骨头需要大量的营养补充。” 江老爷赶紧涕零:“没想到顾姑娘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医术。” 顾拂云不好意思地道:“平时无事就看医书打发时间,呃,再加上我胆子比较大的缘故吧。” 江太太说:“顾姑娘不但救了我家大郎,如今又是三郎的救命恩人,这份大恩,实在无以为报。请姑娘请江某一拜。” 顾拂云赶紧侧过身子,说:“虽然骨头已经接好,后继还要上药,做针炙,以及做康复运动,没有半年休想恢复。我先回去,再配制些续骨膏,夫人派人来取,每日早晚途抹两次。” 一般骨头骨折以后,会固定,然后关节周围就会产生粘连,骨化性肌炎,或者是说,关节强直。需要用手法松解,或者针灸推拿疗法来调理一段之间,再结合患者锻炼才会有更好的疗效。 若要江淇彻底好转,少不得要时常往江家跑了。 可她与江家并没什么交情啊, 时常往江家跑,也不是个事啊。 顾拂云想了又想,只好对江姑娘说:“两日后,江姑娘就向我下贴子。或来我家找我玩。”她与江姑娘私交甚好,相互过府玩耍,便也合情合理。 江姑娘赶紧说:“只要顾妹妹不嫌弃。” 江湛再一次向顾拂云作揖:“多谢顾五姑娘对舍弟施以援手,以后顾姑娘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 顾拂云微微一笑:“江大爷不必言谢。令弟福泽深厚,方有如此造化,我也不过是碰巧医好了。” 江老爷和江太太,以及江湛,江姑娘全都亲自送顾拂云出门。 顾拂云可不想弄得这般高调。榆树胡同住的大都是官宦之家,来来往往的人可不少,要是让人瞧见她一个闺阁女子,居然由江家人合家送行至中门,肯定会心生疑惑,到时候她会医术的事可就瞒不过了。 医术是她的傍身技能,却不想弄得人尽皆知。 现代法津相较完善的大环境下,医者都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医闹事件层出不穷,更不用说医治不好贵人,还有可能掉脑袋的古代。 在顾拂云的再三坚持下,江老爷只把顾拂云送至二进门处。 然后再由江太太和江姑娘亲自相送。 进入一进门,绕过影壁,再往前走几步,便是江家大门。 但此时江家大门洞开,奔进来江家的小厮,差点与从影壁后出来的江太太撞了个正着。 小厮吓了一大跳,赶紧后退两步,这才激动地道:“太太,护国公世子爷带了位大夫来,说给三爷接骨。” 话才刚说完,一位身穿玄衣的青年,以及一位提着药箱的老头儿已踏进了大门。 江太太却是心头一个咯噔,一时间懵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题外话------ 最后一更,尽力了,我要去休息了,脖子受不了了 第132章 又是那个有汗臭味的傻高个 这位护国公世子与大儿子曾在宫中共过事,关系尚可,自然也知道楚世子与顾五曾有过婚约,后来顾五被楚家退了婚。 顾五当初与楚世子又是那般订的婚,尽管楚家还算仁义,把过错全推到作恶的小刘氏身上,只以双方八字不合为由退婚。 但顾五名声受损是事实。 任谁被人退了婚都会心生恼意。 顾五是她请来给小儿子接骨的,楚世子却是大儿子之前请来的…… 如今在她的地盘上短兵相接,顾五会不会把账算在她头上,然后不再给小儿子看病? 楚锐进入大门,便瞧到江太太身边的顾拂云,几乎是万绿花丛中的一点红,又如接天无穷的碧叶中那一株娇嫩耦荷,立于万千碧绿中,是那么的惹眼,婷婷玉立,含苞待放。 楚锐双眼一亮,大步上前:“……你怎么也在这?”语气欣喜,充满了不可思议。 顾拂云却后退一步,多年的人生阅历,使得她在见了楚锐后,虽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她倨傲地昂起下巴,也不理会他,只是对战战兢兢望着自己的江太太含颌:“江太太既然有客人临门,那就先招待客人吧,不必顾我。我先走一步。”向江太太福了身子,便朝大门走去。 一个玄色的高大身影拦住她的去路。 楚锐急忙道:“你先别走,我有话要与你说。”对江太太说,“这位张大夫是我从乡下带回来的,张大夫的接骨术在乡下那可是数一数二。伯母赶紧带张大夫给淇哥瞧瞧吧。” 江太太结结巴巴地道:“……多谢世子爷,您日理万机还惦记着我们淇哥儿的伤势。这位是张大夫吧?请,请随我来……” 淇哥儿已经由顾五接好骨了。 可楚锐又带了大夫来,这份情不能不领。 可接受了张大夫,对顾五未免又不尊重,饶是八面玲珑的江太太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办了。 江太太不敢得罪楚锐,更不好拂了人家一片好心,所以只能歉然地看着顾拂云。 她只是带张大夫进去做做样子而已…… 顾拂云却是没什么好说的,她也理解江太太此时的为难,神色不变地道:“三爷的伤势要紧,江太太不必顾我。我就先走一步。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江太太尽管开口。用不着也没什么的。” 顾拂云绕过挡在面前的楚锐,走人。 但她才走两步,楚锐又横了过来,拦住她:“你先别走,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虽然是护国公世子,可想见顾五这样的闺阁小姐,却也不容易。 顾五平时又不大出门,他的人守在顾家十来天了,都不见顾五出门。 这可把他急坏了。 能在江家碰上顾五,这么好的机会,岂能错过呢? 等等,她为何会出现在江家? 江太太那快要掉下来的眼珠子提醒他不该这么做,于是楚锐只能向狄龙使了使眼色。然后对江太太道:“伯母,三公子伤势要紧,先带张大夫给三公子看下伤势吧。” 江太太回过神来:“哦,好好好……多谢世子爷,让您费心了。”尽管此时身子跟不上脑袋的运转,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迎向张大夫,嘴里也跟着吐出完美的话题,“张大夫辛苦了,您这边请。”并一心三用地地吩咐车把式,务必安全地把顾五姑娘送回顾家,不然唯他是问。 单驾油壁马车已经停在了江家大门口,顾拂云上了轿子,青丝和青鸿随后也上了马车。 …… 这厢,楚锐一心想见顾五一面,也没心思多呆,随便找了借口,辞别江太太。闻讯赶来的江大人和长子江湛,也只能看到楚锐消失于大门的残影。 “楚世子这是有急事吗?”江大人愕然。 …… 离开江家,楚锐一路打马前行,在狄龙的手势下,很快就追赶上顾五的单驾油壁车。 楚锐纵马拦住马车,面对车夫愕然的面孔,翻身下了马,丢了一块银子过去。 “你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如何赶得好车呢?”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就行将就木了?我今年才四十有八,赶了二十多年的车,从未出过事故,不然江家也不会用我的马车了。”车夫不干了。他的赶车技术可是业界翘楚呢。 车帘被掀起,露出一张肥胖的脸,看到楚锐,又迅速放下车帘,紧接着,车内传来青丝的声音:“姑娘,又是那个全身汗臭味的傻高个。” 楚锐:“……” 汗臭味? 傻高个? 赶紧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又闻了闻自己的衣领,没有汗臭味啊。 ……呃,刚才骑马,好像确实出了点汗…… 身边的狄龙也赶紧嗅了嗅了自己,偷偷松了口气,还好,我大前天才换的衣服。 楚锐隔着车帘,道:“这车夫又瘦又矮,年纪又大,我实在不放心你坐他的车……” “哎年轻人,话不能……” 一绽银子丢了过去。 车夫接过银子,道:“老朽确实又瘦又矮,年纪也大了,赶车技术也开始退步了。” 楚锐道:“顾五,让我送你一程吧,这样我也放心些。”不由分说,跳上马车,夺过车夫手中的鞭子和缰绳。 车夫:“……”看在银子的份上,就让你过下车夫的瘾吧。 鼻间蹿来似有似无的酸臭味,车夫猛嗅了嗅鼻子,不动声色地移了移身子,心道:这年轻人长得好看,身上的衣服也不差,怎么就这么不讲究呢? 车箱内,青鸿蹙眉,轻声问顾拂云:“姑娘,怎么办?” 青丝则提起裙子,露出脚上的红色绣花鞋,做出踹人的动作,问顾拂云:“姑娘,要不要?”她力气大,这一脚踹过去,保证能把人踹飞。 顾拂云摇了摇头:“罢了,他要做车夫就让他做吧。” 听到顾拂云的声音,楚锐心中激荡,赶紧回头保证:“莫怕,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狄龙牵着马,又骑着一匹马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看着驾车的楚锐,一脸纠结,要不要告诉世子爷,你身上真的有汗臭味啊。 …… ------题外话------ 真心郁闷死,好想与大家互动,可直到现在,都没法看评论。真的很无语。 更让我无语的是,我家铁公鸡给娃儿买衣服,破天荒给我买了一件。料子倒是不错,蚕丝面料,穿着倒是舒服,也很有质感。就是颜色比较老气,黑红黄相间。这家伙真的是是大直男,居然说,也不看看你多大的年纪了,就得端庄大方。话虽如此,可我还是想在青春尾巴上多吊几年啊。 第134章 落荒而逃 江家离顾家并不近,加上路面又拥堵,江家找来的马车不过是外头雇来的。哪比得上权贵人家,只需在车上挂上家族标志,驶在路上,其他车驾见了便能自行避让。 此次的“车夫”尽管身份足够,但谁会注意一个车夫?因此,第一次做车夫的楚锐,也遇上了不少的难题。 与他人争道吧,对方不肯相让,还把鞭子甩了过来,骂道:“瞎了你的狗眼,忠义侯府的车驾也赶拦。”然后驾着三匹宝马嘶呖呖而过,嘴里还骂骂咧咧地道,“什么玩意,不长眼的东西。” 楚锐:“……”算了,仗势欺人不是我的作风,今儿就忍你一回吧。 足足跑了一个时辰,才抵达顾家。不过对于楚锐来讲,这也是一道享受。 楚锐跳下马车,对顾拂云道:“到了。”目光贪婪地盯着从车上下来的顾拂云的面容,依然如记忆中那般清丽绝论,水汪汪的杏眼像黑珍珠般纯碎澄澈,不画而黛的秀眉,小巧的鼻梁,嫣红的双唇如娇艳欲滴的牡丹,恨不得一采芳泽。 优美小巧的下巴,倨傲地微微扬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固然让人不敢靠近,却勾得他魂都飞了一半,只觉半边身子都酥了,恨不得把她揉进怀中,打破她脸上的冷漠,染上一层气愤恼意后的嫣红,想必那样会更美。 顾拂云下了马车,青鸿掏出荷包,数出五个铜板递给楚锐:“给你的车马费。” 楚锐:“……” 楚锐觉得这丫头真是碍眼,向狄龙使了记眼色。 狄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咬牙上前,把青鸿拖到一边,嘴里邪笑道:“小美人,我家世子爷要与你家姑娘说话,你站在这儿可真够碍眼的。” 青鸿却一把推开他,捂着鼻子道:“离我远一些,臭死人了。” 狄龙:“……” 这厢,顾拂云蹙着眉,冷声道:“我们之间实在没什么好聊的。” 从他身边经过。 楚锐再一次上前拦下她。 “让开。”顾拂云冷声喝道,俏脸阴沉,脸罩寒霜,双唇紧抿,柳眉微竖,有一种不容侵犯的气势和锐利。那双剪水秋瞳里仿佛射出两道利箭,刺得楚锐心尖一痛,下意识后退两步。 顾拂云扬长而去。 空中还有她扭着脖子甩出的青丝划过的孤度,其中有一缕青丝还拂过他面颊,痒痒的,酥酥的。 楚锐盯了顾拂云大步离去的背影,急了,赶紧又上前拦住她:“顾五,我只是想向你道个歉。” “那你就道吧。” “啊?” “你不是说要向我道歉吗?”顾拂云耐着性子道,“那就赶紧道歉吧。”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之前我一直以为……” “我接受你的道歉。” “……啊?” 顾拂云道:“我说,我接受你的道歉。” 楚锐傻眼了,他没想到她会如此轻易就原谅他,他以为她会骂他,踹他,咬他,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接下来他就把打好的腹稿使出来…… 顾拂云见他又傻在原处,忍下踹人的动作,放缓语气:“人非圣贤,熟能无过,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楚锐吃吃地道:“我做了那样的错事,你当真不恨我?” 顾拂云笑得越发温柔了,“之前确实很生气的,不过想着楚世子也是受害者,将心比心,我也理解楚世子当时的心情。真的,我已经不怪罪楚世子了。” 要不是你凶名在外,怕被你报复,你以为我会那么轻易原谅你? 顾五的反应大出自己预料,楚锐一时也没了主意,只能结结巴巴地道:“可我真的想要补偿你。” 顾拂云就等这句话了,赶紧道:“我知道楚世子向来是个光明磊落的,既然楚世子这么有诚意,又不愿欠人情,那这样好了,就赔我些银子吧,也好安楚世子愧疚的心。” 楚锐:“……” 顾拂云很善解人意地道:“楚世子没带银子吗?没关系的,下次让人送到顾家便是了。” 楚锐:“……” 顾拂云又道:“小女子该进去了,楚世子好走,不送!” 楚锐下意识就想拦他,被狄龙一把抱住:“世子爷,时辰不早了,咱们确实该回去了。”又在他耳边小声地道,“爷,您身上好臭的,也不怕把人家薰着了。” 顾拂云差点一个趔趄,忍不住回头瞟了眼说话之人。 狄龙见对方主仆看向自己,赶紧扯出笑容来。 唉,主子不靠谱,还得让我这个下属出马啊。 瞧,人家主仆笑得多欢快呀,刚开始只是扑嗤一声笑,后来是大笑,再后来是闷笑…… 主子都没这样的待遇。 此时楚锐已没了再拦佳人的心思,以为顾五在笑话自己,越发的尴尬了,赶紧闻了闻衣袖,没有臭味呀。 “领子领子……”狄龙还热心地指着他的小竖领中衣衣领,虽说天气转冷,可今儿都骑了半天的马了,身上能不臭吗? 楚锐身子再度僵住了,不拥摸,现在的他背心处确实汗濡濡的…… 楚锐也顾不得去拦顾五了,一脚踹过去,低骂:“为什么不早些提醒我?” 越想越气,他已经在顾五面前丢了不止一回脸了,一想到刚才顾五有可能屏住呼吸与自己说话,就全身不得劲了,越发恼怒了,“混账东西,回去刷马桶去!” 狄龙:“……”有些不甚服气地反驳道,“我也想提醒您呀,可是一直没机会而已。” “闭嘴!”楚锐脸色黑如锅底,又想到刚才顾五居然还冲这混账笑,又忍不住吃味,再度踹他一脚,“以后不许在顾五面前笑!” “啊!啊?” …… 之后,每隔三天,顾拂云便会接到江殊梅的贴子,应邀前去江家作客。实际上是给江湛治腿。 而她每次外出,总会与楚锐偶遇。 连续三次外出,都能碰到同样上街的楚锐。以至于顾拂云不得不开始想入非非了。 第一次,她坐在油绿色单驾车上,驶出家门不过七八里远,楚锐便骑着马儿冲了过来,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一股脑地从车帘外丢进来。 “给你的补偿,你看可够?” 顾家的车夫一鞭子甩了过来,喝道:“混账东西,永宁伯府车驾在此,尔等宵小还不快滚!”骑着高头大马又怎样?这年头骑宝马的不是纨绔子,就是纨绔子。 身为顾家车夫,一家老小都背靠顾家,他唯一能做的就得靠一身正义喝退对方。 纨绔子虽然无法无天,唯独缺少正义化身的当头棒喝! 面对一身正义的顾家车夫,楚锐落荒而逃。 …… 话外 直到现在都没法看大家的评论,真是挖心挖肺的难受 晚上还会有一更! 第135章 再一次当起了车夫 看着脚下七零八落的银票,顾拂云:“……” 青鸿捡了起来,数了数,乍舌道:“姑娘,一共九千五百两银票。” 顾拂云道:“收起来吧。”楚锐对她干过缺德事,这些银票她收的心安理得。 本来她还想结个“善缘”,得,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今后也不一定用得上,还是银子来得实在。 回来的路上,再度被楚锐堵路,顾拂云本想和颜悦色地问他,是不是对我有想法?可大庭广众之下,着实说不出口。于是就换了个话题:“楚世子要不要回去换个衣服?” 她发誓,她真的只是建议,良心的建议。 今儿下了场小雨,瞧他衣服都湿了,他又有尿结石,这个可不能着凉的,一旦着凉,就容易复发。 可楚锐却是脸色大变,飞快地闻了自己的衣袖,又闻了闻衣领,就打马跑了。 瞧那离去的背影,怎么有种落荒而逃? 周青有些心塞地打马而追,但楚锐胯下宝马又是少见的良驹,一路追回国公府,才把人堪堪追上。 “世子爷,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掉头就走?” “重新换身衣服。” “可是,您今早才换洗的呀。”不但沐了浴,衣服还特地薰了一整晚的韩公浓梅香,腰间还佩了同类型香囊。 楚锐脚下一顿,狐疑地看了周青一眼,又嗅了下身上的味道,确实有股好闻的梅香味,可顾五为什么要让他换衣服? 周青后槽牙都快咬痛了,但又不能再伤主子的自尊心,只得道:“人家应该只是良心的建议吧。天气转冷,您刚才还淋了雨呢,要是染了风寒如何是好?” 楚锐双眼一亮:“你是说顾五只是在关心我?” 周青:“……” 完了,主子真的陷进去了。身为下属,可不能让主子这么继续陷下去啊。 于是周青道:“不一定,说不定是真的只是嫌弃您身上有味儿。” 楚锐一脚踹了过去:“胡说八道,老子今儿又没出汗!” “可我出了呀。”这一路打马狂奔,又出汗了。 楚锐更加生气了,又一脚踹了过去:“原来让你这个混账东西拖了后腿!” 周青:“……” 楚锐越想越气,好不容易得来的沐休就这么浪费了。想要再见顾五,又得下个沐休日了。而下个沐休日,顾五也不一定能出门。越想越气的楚锐恶气恶气地首,“你也去涮马桶!” 周青脸色大变,“不要呀,世子爷,我还是陪您练拳吧。”狄龙经常被罚涮马桶,那是因为这小子时常缺心眼,尽干混账事。要是他也沦为涮马桶,不就证明自己也是缺心眼干了混账事吗? 还不如陪世子爷练拳,挨一顿揍,也好比涮出桶来得强。 …… 顾拂云第三次见到楚锐,已经是三天后了。 出门时,天气便不甚美妙,给江湛看了腿,就火速往家中赶。 坐了约半个时辰,天空就下起了雨,并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最后变成飘泼大雨。这样的雨势,赶路也是极其危险的。 戴着斗笠的车夫对顾拂云道:“姑娘,前边那个巷子里有一间茶馆,我们先去那儿避雨去。” “好。”顾拂云应了声,忽然握着青丝的手,小声道,“车夫有问题。” 青丝眸子一缩,打开车门,抬起一条腿,狠狠踹向正在赶车的车夫。 车夫不防会受到来自于后方的攻击,整个身子往前扑去,刚好扑在马屁股上,马儿受了惊,狂嘶一声撒开蹄子狂奔。 车内主仆三人身子往后仰去,所幸,马儿很快就被控制住。顾拂云顾不得撞痛的后脑勺,手忙脚乱地掀开窗帘。刚好就瞧到一男子,站在雨中,手握缰绳。 “多谢楚世子相救。”顾拂云感激地道,顾不得被雨淋湿的脑袋,“刚才有人冒充我家车夫,欲图对我图谋不轨。亏得有楚世子,您真是我的再世大恩人。” 楚锐:“……”一脚踹向车夫,并道,“既然这车夫有问题,那我先把他抓起来。” 那车夫后背挨了一脚,又跌落在地。亏得他身手矫健,没有受伤。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当头就被踹了一脚,整个身子飞了出去。 楚锐吩咐左右护卫,“把这歹人抓起来!严刑拷问!” 护卫们犹豫了会,但仍是俐落上前,把假车夫绑了起来。 那车夫懵了,却也并未反抗,乖乖被缚。 “先带回去,仔细审问!”楚锐挥挥手。 “雨这么大,赶路也很危险。前边巷子里有一处茶馆,我带你去避避雨。” 楚锐跳上马车,亲自驾着车驶入小巷子里。 青鸿紧张地握着顾拂云的手:“姑娘……” 她敢用项上人头作赌,刚才那个车夫,肯定、绝对就是对方安排的。 姑娘岂不羊入虎口? 顾拂云大声道:“什么也不要说了。是楚世子救了我,我相信楚世子会把我们安全送回家的。” 楚锐:“你放心,我定会平安把你送回去,只是雨太大了,先去茶馆里歇一下,等雨停了,我再亲自护送你回去。” 顾拂云笑得真挚诚恳:“不用了,我一个人在外头,久未回去,长辈们肯定会担心的。还是请楚世子好人做到底,直接送我回家吧。” “可是雨这么大……” “没关系的,反正也不远了。”顾拂云放软声音,“就拜托楚世子了。” 少女声音娇软,又是一脸的信任和感激,这让肚子里拥有一万个歪心思的楚锐也没法子拒绝了,只能咬牙答应了:“……好吧!” “多谢楚世子。”少女欢快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 楚锐唇角发苦,却也不得不重拾马鞭,并再一次当起了车夫。 身后跟着的护卫傻眼了,不是要把马车赶到前方巷子里的茶馆吗?怎么与事先设定的不符? 侍卫们望向周青。 脸上犹带青紫之色的周青却是沉着冷静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跟上去。”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一旦涉及顾五,再好的计划,都比不上变化。他那英明神武的主子,一旦遇上顾五,整个脑袋就全成浆糊了。 …… 从昨天起,每天跑步半小时,睡前再用银梳子蘸玫瑰精油梳下脖子,晚上睡矮枕头,这就是我对付颈椎的不二法门。 第136章 这男人服高帽子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总算停在顾家门前。 周青动作迅速地拿出一把伞递了过去。 楚锐跳下马车,接过伞,打开车门。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闺秀不闺秀了。顾拂云提着裙子,正要从车上跳下来。却被楚锐一把捞了过去。 “干什么?”顾拂云尖叫。 “地上有积水,我怕打湿你的鞋。”楚锐身子早就湿透了,他一手撑伞,一手搂着她的腰身,单手便把她锁在他怀中。而在说话的同时,楚锐已搂着她向前走了几步,并把她放在了不会被雨淋的屋檐下。 顾拂云整理着被雨水打的头发,示意青丝敲门,并向楚锐福了福身子:“多谢楚世子送我回来。楚世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女子只得在菩萨跟前多多祈福,让菩萨保佑楚世子宦途顺利,平步青云。” 不是无以为报,就该以身相许吗? 楚锐正要说话,顾拂云又道:“楚世子为了救我,衣服都淋湿了,湿衣寒气重,易招来风寒。本该请楚世子入府喝杯茶再走,但男女有别,还请楚世子见谅。楚世子还是赶紧回去换身衣裳吧,免得着了凉。不然岂不是我的罪过?” 少女认真的话语中带着诚恳地关切,楚锐晕乎乎地道:“我听你的,我这便回去换身衣服。” “楚世子慢走,路上小心。”顾拂云从善如流地福了福身子。 这下子,不走都不成了。 “对了,楚世子,小女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楚锐赶紧道:“你说!” “我的车夫老钱,应该是半路上被歹人神不知鬼不觉暗算了,也不知现在是死是活。”顾拂云忧心忡忡地道,“楚世子手眼通天,在京城那是鼎鼎有名的。便厚颜请楚世子帮我寻下老钱。” 楚锐赶紧道:“这事包在我身上。天子脚下,歹人想必也不敢如此猖狂。车夫应该是半路被什么事耽误了,所以才让歹人有机可趁。你放心,我一定把他找回来。” “如此,那就多谢楚世子了。”顾拂云再度福了身子。 楚锐移动着如灌了铅的双腿,不甘不愿地走了。 而此时,大门总算被打开,顾拂云很快就闪身进去了,留下楚锐一个人站在雨中,望着紧闭的房门,惆然若失。 周青打着伞走了过来:“世子爷,雨越来越大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十月的天气,配上这么一场大雨,已有了刺骨的寒气了。 …… “姑娘,那个车夫分明就是楚世子的人。”进入屋子,得到安全后的青鸿忍不住提醒顾拂云。 顾拂云淡淡地道:“我知道的。” “那您刚才……” “我要不那样说,就真的羊入虎口了。”所幸,这男人还比较服高帽子。要是真的被带去那间所谓的茶馆,后果不堪设想。 “今天这事儿,务必烂在肚子里,不许对任何人提及半个字。”顾拂云郑重交代两个丫鬟。 “可是,车夫老钱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是死是活。”青鸿担忧的是这个。 所幸,车夫老钱,居然一个人回来了。面对门房上的巡问,胡乱找了个说辞,也就囫囵了过去。加上顾拂云替他遮掩,这事儿就无声揭过。 但自那以后,顾拂云就再也没有出过门了。主要是江淇的腿伤已得到了控制,生怕楚锐又使坏,之后半个月硬是没踏出过家门半步。 …… 不吊大家胃口了,把本个支线情节全上传了。大家可以安心睡觉了。 第137章 姐妹间也有攀比 转眼间,便到了金秋十月。 寿恩伯朱大虎,与统领大盛朝一半兵马的齐王扛上了,双方你来我往,火药味十足。 每次都是齐王找朱大虎的茬,最后被朱大虎反抽回去,然后又有一批官员落马。 有人欢喜有人愁,齐王一系有损失,便有人趁机出头。 顾家也从中谋了不小的好处。 “大伯父升官了?”顾拂云看着神清气爽的顾轻云顾舒云,吃惊的同时,也跟着高兴。 不止大伯父升了官,兵部主事,正五品,算得上小有实权。就是大哥顾远航,也得到了当代著名大儒谢进方的制艺指点。 “谢先生不愧是当代鸿儒,不过是去松山书院走了一趟,大哥就得了他老人家青睐,不但特地指点了他的文章,还把大哥推荐给了谢先生的学生,礼部侍朗王少博王大人。王大人据说极有可能是这一届秋闱的主考官。”顾轻云笑得见眉不见眼。父亲升官,胞兄功名有望,也将惠及她的姻缘,能不高兴吗? 顾拂云也跟着高兴,虽然升官的是大伯父,顾远航只是从兄,但顾家三房又没有分家,一荣俱荣,长房得势,他们三房也能大树底下好乘凉。 当晚老太太还特地设了家宴庆贺。 江彦也参加了,忍不住偷偷打量顾拂云。 不知是不是错觉,五表妹似乎又长好看了不少。 不常回门的顾修云也回来了。 嫁入安阳长公主府已有三载的顾修云,生下嫡子后,在长公主府算是站稳了脚跟。此次回来,不但带了大包小包,甚至把半岁多的嫡子也一并带了回来。 对于这个嫡长孙女,顾老太太也是非常疼惜的,拉着顾修云的手,不停地问寒问暖。 顾修云做事滴水不漏,回一趟娘家,不但给长辈们准备了礼物,就是几个妹妹,都是人手两套头面和一匹稀珍缎料。 顾拂云分了一套攒珠玫瑰偏钗和金海棠珠花步摇,式样精巧,栩栩如生。衣料是紫蓝白相间的妆花缎面。 顾拂云见顾悠云是镏金的蝴蝶纹和翠鸟步摇,布料是粉蓝色的妆花缎面,心道:这位大姐姐虽年纪不大,却也是个妥当人。对庶出从妹的顾悠云和嫡出从妹的她,能做到一视同仁,也是难得了。 可当她发现三姐姐顾晓云的礼物时,又愣住了。 点翠双鸟送吉含红宝石赤金正钗,足足有巴掌般大,姜黄色挑金线妆花缎,无论是珠饰,还是布料,就是她和顾悠云的全部加起来,都还不及这枚点翠镶红宝石赤金正钗来得值钱。 顾拂云不动声色地打量顾修云,全套点翠镶宝石金钗,花样繁多,无论是玫瑰型的偏钗,还是攒珠叶的方胜,不但采用了珍而贵之的点翠设计,甚至还嵌了各类宝石。如此奢华的扮相,无不彰显出长公主嫡次媳的尊贵风范。 顾修云正笑吟吟地对两个嫡亲妹子说着话,并把一支镶南珠的金雀钗亲自簪在顾轻云头上。 “妹妹年纪还小,倒不怎么适合戴这种镶宝石的,这枚镶南珠的金雀钗再是适合不过了。虽不贵重,却甚是讨喜呢。” 周氏微嗔道:“东珠还不算名贵吗?你可别带坏了妹妹。”目光却是似有似无地看了乔氏一眼。 人皆有攀比之心,再是心性开阔,关系和睦的妯娌,其中的攀比和较量,也是在无时无刻不动声色地进行着。 可惜周氏却是俏媚眼使给瞎子看。乔氏早就被顾修云的大手笔给惊着了,只顾着高兴,哪有功夫去回应周氏。 金氏见状,也忍俊不禁。目光在几个姑娘面前的珠饰和面料上轻轻一扫,便知其中奥妙。有时候她都佩服乔氏,心大之人,果然活得痛快。 顾轻云两姐妹也发现了自己的礼物在姐妹中是头一份的。到底年纪尚小,还做不到收敛情绪,非常高兴地把点翠含珠金雀钗戴在头上,显摆似地让姐妹们欣赏。 “六妹妹戴着可真好看。大姐姐真有眼光。”顾晓云含笑道。 “五姐姐,怎样,大姐姐送我的步摇好看吗?”顾轻云又看问顾拂云。 顾拂云巧笑倩兮地道:“好看,大姐姐眼光看心不错。”拿出顾修云送她的海棠珠花步摇戴在发间,笑问屋内众人:“怎样,大姐姐眼光是不是很不错?我戴着是不是很好看?” 乔氏笑道:“你大姐姐的眼光那是没得说,确实好看呢。”又看了顾轻云顾舒云头上的清一色的点翠步摇,笑容一凝。 不止乔氏看出来了,顾老夫人,周氏,金氏包括几个姑娘,都看出来了。 顾轻云顾舒云两姐妹笑得最为开心,果然,在大姐姐心中,还是亲疏有别的。 唯独周氏的笑容有些勉强。 就是顾修云也有些挂不住脸了。她没想到顾拂云会当场把步摇戴到头上,这样一来,她送给妹妹们的礼物,天壤之别就立时现了形。 周氏只能嗔怪地埋怨顾修云:“知道你心疼妹妹,可也没必要这么惯着她们。”顾修云笑道:“娘放一百个心,我的妹妹们又岂是一两件贵重的珠宝首饰就能带坏的。”还特地瞥了眼顾拂云,笑容微敛,“五妹妹的珠饰比之前淡雅了不少。” 顾拂云视力极好。加上女人天生对珠饰衣物有着非比寻常的鉴赏能力,立时发现顾修云送给顾轻云顾舒云的礼物,无论首饰还是面料,无不是顶尖的。反观她和顾悠云的,则是惦底。 再稍作对比,她的面料和珠饰,甚至比顾悠云还要稍差些儿。 顾拂云垂下眼敛,轻轻一笑:“在自己家里,当然就随意些了。再则,知道大姐姐要回来,刻意打扮素雅些,也好让大姐姐心疼心疼妹妹呗。” 顾修云笑道:“五妹妹这小嘴儿倒是比以前会说话了。”这回的笑意比刚才的真诚了些。在顾拂云简单的头饰上扫了一圈,便亲自摘下头上的点翠镶红宝石的赤金步摇亲自簪到顾拂云头上,仔细端详一番,满意而笑,“其实五妹妹挺适合佩戴步摇的。” 顾拂云羞涩一笑:“多谢大姐姐。只是这点翠太过贵重了,妹妹不敢夺大姐姐所好。” 第138章 长房和三房的育儿之道 大盛朝流行点翠,非一般人是用不起的。因为这些点翠,全是用翠鸟羽毛一根一根地采集,再用繁复工艺嵌于首饰上,开合间,翠光流动,璀烂耀眼。也因翠鸟稀有,已濒临绝迹,以至于点翠在珠饰界,越发昂贵。佩戴点翠已成为权贵人家的攀比和身份的象征了。 顾修云笑道:“五妹妹不必与我客气,点翠虽珍贵,但我那有的是。拿云佩戴便是。”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顾拂云,这个五妹妹,确实变了不少呀。 周氏有些心疼,但又不好多说什么,谁叫女儿行事疏漏呢?只得道:“你一回娘家就对娘家人送这送那的,也不怕长公主有意见。” 顾修云笑道:“放心吧,娘,婆婆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顾老太太笑着道:“长公主宽厚,你也不能放肆了。以后回来便是,可不许再送这么多东西回来。” 顾修云道:“还不是因为爹爹升了官的缘故,孙女也只是为爹爹高兴嘛。”她虽是帝都贵女,可在大嫂面前,始终抬不起头来。无论是嫁妆,门弟,还是姻亲实力,始终被大嫂死死压了一头。如今爹爹升了官,好歹可以扬眉吐气一下。 顾老太太却有些不以为然:“你老子不过升了半品官,看把你高兴的。在自已家里倒是没什么,切记不要在婆家露出来。免得被人说轻狂。” 顾修云赶紧表示她在婆家是半点口风都没有露的,还是大嫂告诉她,她才知道爹爹升了官。 顾老太太道:“升官是好事,但也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低调些,总没坏处。”看着满头珠翠的长孙女,顾老太太语重心肠地道,“身为长公主的媳妇,打扮奢华些也没什么的,但也别太过了。你要记住,你虽是长公主的媳,却出自顾家。顾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修去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头上的五尾展翅挂珠钗,再看看长辈们普通又简单的珠饰,便有些讪讪的。 …… 大家散了,各自回到自己的院子。在回舒衡院的路上,乔氏看着两个闺女:“你大姐姐送你们的珠饰,就好生收着吧。平时也多拿出来戴戴。至于面料,明儿我让人裁了,给你们做一身新衣裳。” 顾晓云顾拂云互望一眼,无不点头。 乔氏顿了下,又道:“大姐儿与六丫头七丫头到底是一母同胞,亲厚些也无可厚非。你们明白吗?” 顾晓云道:“娘,道理我懂,放心吧。我又岂是那种得了肉还嫌毛多的人。” 顾拂云也跟着笑道:“姐姐说得是。到底隔了房,这亲疏有别,女儿还是理解的。” 乔氏满意地点头:“那就好。”女儿认不清自己的位置,才是人生道路上的最大绊脚石。认清现实,摒除不必要的攀比,方为明智之举。 …… 这厢,周氏也在教育女儿:“就算亲疏有别,但也别太过了。你这点儿小心思,谁瞧不出来?” 送礼还真是一门学问,不送就都不送。要送,就一视同仁。当场搞区别对待,不但钱白花了,还讨不到好,何苦来哉? 顾修云也有些讪讪的,但还是忍不住替自己辩驳:“六妹妹七妹妹与我才是嫡亲的妹子。” 周氏道:“话虽如此,但也别做的太明显了,至少大面上得过得去。”私底下再送妹子不好么?非得当着大家的面搞区别对待。女儿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犯这样的糊涂呢? 顾修云也有些后悔刚才的行为,但仍不认为自己有错:“我就是不喜欢五妹妹。为人轻狂无礼,又还拥有那样的名声。她自己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却丝毫不体谅我这嫁出去的姐姐。” 周氏赶紧道:“怎么?长公主给你气受了?” “那倒没有。”顾修云闷闷地道:“是我那小姑子,之前五妹妹干的那些事,我可没少受这小姑子挤兑。”她那个小姑子,着实不好侍候。偏又是婆母的心头肉,她就是受了气,还得哄着供着,甭提有多憋屈了。 历来不省心的小姑子都是令人头痛的,周氏安慰道:“你那小姑子年纪也不小了,迟早要嫁出去。你再忍忍就好了。” 顾修云也是这么想的,心情便好些了,又问起顾拂云的婚事来。 周氏道:“五丫头这样的名声,这辈子也就那样了。武安侯的苏六倒是中意她,但让你祖母给拒了。” 顾修云撇唇:“五妹妹这样的人,也只有苏六那样的人才瞧得上了。” 周氏道:“横竖那也是你三婶该头疼的。你可别在人前说五丫头的任何不是,到底都姓顾。” 顾修云道:“这我知道,我也就是私底下抱怨两句罢了。娘,六妹妹七妹妹的婚事,您可得好生挑挑。虽说妹妹们现在年纪还小,婚事可以不用急,但也得提前做好功课。妹妹们嫁好了,对爹爹对顾家,也是益处不是吗?”然后又略微嘲讽地道,“给顾家添彩助益,也只有咱们长房的姑娘才能胜任了。” 周氏也是颇为得意,但嘴上仍是道:“你也别小瞧三丫头。三丫头的未来夫家虽然不显,人家却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入仕,未来亲家已官拜礼部右侍郎,女婿也有了功名在身,前程光明着呢。” 正经科举入仕的人,才是朝廷的中坚力量,倍受人尊敬的。 顾修云笑道:“这我知道,三妹妹向来是拧得清的,我又怎会与三妹妹结怨?”这回她送给顾晓云的礼物,并不比两个亲妹子的差。 “你也别总是针对五丫头。”周氏警告,“五丫头虽有不是,但已改过自新,你也别太过纠结以往。就算轻疏有别,到底是一家子姐妹,大面上至少得过得去。” …… 过了两日,顾拂云又去了江家。江淇的骨头恢复不错,但后期还得做保健。给江淇施了针,教了一套保健动作。被热情的江夫人留了下来吃了晚饭才回来。 回到顾家,金乌已然西坠。 照顾白将军的青娟却是满头大汗地对顾拂云急急忙忙地道:“姑娘,自您走后,武安侯一家子就来了。武安侯夫人正在老太太那。武安侯和苏六爷在前院由大老爷招待。老太太已经打了香兰姐姐过来两回了,说姑娘回来后就立即去寿安堂。” 顾拂云心中一沉。 第139章 五十步笑一百步 顾拂云对青娟道:“你让青娥去大厨房瞧瞧,倘若还有什么吃食,便让她赶紧给我端来。我肚子可饿了。”青娥天生就是做厨子的料,她不过给她示范了一遍做鲜肉包的步骤和所需用佐料,青峨便做得分毫不差。 如今青娥已经是各个主子眼里的红人了。 给江淇接骨,出了一身汗,肚子又饿。但古代洗个澡可是大工程,需通知大厨房烧热水,烧好热水后再抬到含香院来。期间又得耽搁不少时间。于是顾拂云只能在书晴服饰下,洗了把脸,重新换了衣服,梳了头,胡乱吃了青峨从厨房端来的玲珑宝塔酥填肚。 老太太院子里的香兰又来了,向顾拂云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五姑娘,老太太打发奴婢前来,请五姑娘动作快些,不能让客人等候。” 顾拂云叹了口气,让青鸿给了香兰几个铜板,表示马上就到。 稍作打扮,带了书晴和青丝,去了寿安堂,向老太太请安了。 “给祖母请安。”顾拂云轻快地进入屋子,顾家三妯娌,以及姑娘们都到了,各坐一边。眼角瞟了眼与老太太打横坐着的苏夫人,却也目不斜视,先向老夫人施礼。 看着如花骨朵般的孙女,老太太神色复杂。几个孙女中,就只有五丫头最爱对她撒娇弄痴,她也想竭力给孙女找门各方面都不错的婚事。 可惜,形势比人强…… 顾老太太在心中叹了口气,笑道:“总算回来了,这是苏侯夫人,苏侯夫人等你多时了。还不赶紧向苏侯夫人问安。”老太太打量孙女一身半旧不新的淡青色小竖领素面绘紫罗兰滚银边长褙子,下身米白色长裙,头梳偏髻,只饰以五色珠花相馆,小巧的珍珠耳环并不起眼,一副居家打扮的模样。并未因家中来了贵客,便一通奢华装扮,心下满意,果然是沉得住气的。 顾拂云从善如流地向苏侯夫人敛衽施礼,“晚辈见过侯夫人,让侯夫人久等,晚辈多有恐惶。” 苏夫人笑道:“快别多礼,我们一家子不请自来,叨扰了贵府,应该是我们恐惶才是。” 老太太笑道:“侯夫人这话委实客气了,苏侯和侯夫人能来,足使寒舍蓬璧生辉。我等只有高兴的份。” 顾拂云又向大伯母周氏,二伯母金氏,乔氏施了礼,这才坐到了顾晓云下首位置。 今日的苏夫人不若上次那般打扮得雍容华贵,气派高华,而是略带居家的韵味,就连仆奴丫鬟也缩减掉一半。 苏夫人也在不动声色打量顾拂云,也不怪儿子那么执着要娶这姑娘了。小姑娘大大的杏眼,如一汪清澈山泉,汩汩地流着鲜美的泉水,浸人心脾。就光静静地坐在那,确实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可这世上多的是外表无辜内里充满了心机的姑娘,想着儿子如着了魔般的喜爱, 苏夫人心头又是堵得厉害。她自认不是那种把得了儿子喜欢的姑娘就看成抢去儿子的恶婆婆。可她对顾五是真的喜欢不起来。 苏夫人冷眼打量顾拂云,又微微皱起了眉头,结合小姑娘的打扮和举止,就更加不舒服了。 老太太开口道:“五丫头,厨房今晚做回锅肉,你去厨房指点下厨娘,让她多放些姜蒜。” 顾拂云乖乖起身,向老太太福了身子,“祖母,孙女告退。”又与苏夫人福了福身子。 出了寿安堂,望着逐渐黯下来的天空,心底说不出的滋味。 到底还是要与苏六这种纨绔子相处一生。 顺带附送一座如大山般高昂的富贵婆母。 她都可以想象未来的婆家生活,不是哄着夫婿过日子,便是在高门婆母面前伏低作小。 “姑娘,”书晴担忧地看着顾拂云。 顾拂云恢复笑容,道:“走吧,去厨房。” 拧起裙据,跨过院门,是了,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不着调的纨绔子丈夫也没什么大不了,能哄就哄,哄不住就各过各的日子。 规矩大的婆母又怎样?把我逼急了,弄不死你! 等顾拂云从厨房回来,寿安堂已是欢声笑语。 老太太刚好对苏夫人笑道:“贵府诚意十足,侯夫人也不是那等会磋磨媳妇的恶婆婆,苏氏满门贵胄,苏六爷又是一表人才,谁要是嫁到苏家去,那可是掉进福窝了。没想到我们家五丫头还有这等福气。” 苏夫人笑道:“老夫人这是什么话?顾家堂堂伯爵府,又是世袭罔潜,顾家门风清正,哥儿优秀,姐儿端庄温仪,那可是京里数得上的端贵人家。京中多少男儿以娶到顾家姑娘为荣。虽说五姑娘之前……与护国公世子……”看了门口的顾拂云,笑容不变,转过头来对老太太说:“人无完人,瑕不掩瑜。我们也不是那种愚昧的人家,五姑娘这般优秀,些微瑕疵又算得什么呢?我们苏家也不是鸡蛋里挑骨头之人,只要人品好,别的,已无所求。” 顾老太太捏着佛珠,淡淡地垂下眼敛。 顾拂云面上带着羞涩,心头却冷笑起来,如果当真是真心求娶,又岂会把我与楚锐的事拿出来重新翻炒?分明就是在敲打我,要我认清现实。 乔氏心头也不是滋味,说实话,武安侯亲自带着妻儿上门求娶,诚意着够了。加上苏家附带的各种好处,阿拂不嫁也得嫁,她心中已经认命了。但苏夫人的话,还是让她不怎么舒服。 顾晓云是真的心疼妹子的,见苏夫人还紧咬着以前的事不放,心中也是不喜,想了想,便笑着对顾拂云招手,并高声道:“五妹妹,苏六公子虽然在京中名声响亮,好歹也是苏家出来的嫡公子,肯定还是重规矩的,不会乱来的。你就放心吧。” 苏夫人微滞,她本来就是心思玲珑之人,这顾家三姑娘把“响亮”和“重规矩”“乱来”几字刻意加重拉长,旨在提醒她,自己儿子的名声也不是那么好的。也就别在这儿五十步笑一百步。 …… 第140章 很认真很光棍的顾五 顾拂云淡淡地道:“嗯,我相信苏侯爷和苏侯夫人教导有方,苏六公子肯定不会乱来的。” 苏夫人再次气了个仰倒,因为顾拂云也特地把“教导有方”四字拉长加重,旨在提醒她儿子德性好不到哪儿去,是他们做父母的责任。 苏夫人强忍着怒气,皮笑肉不笑地道:“五姑娘倒是能说会道。” 顾拂云很认真地看着苏夫人,就算这人今后将是压在她头上的大山,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反正对方本来就不喜她,她就是伏低作小估计也不会得到夸赞,应该是变本加厉的磋磨吧。 于是顾拂云直视苏夫人,很是认真很是光棍地道:“夫人不喜欢我,还要替苏六公子来求娶我,也是难为夫人您了。” 苏夫人:“……” 屋内诸人:“……” 顾拂云特别恭敬地向苏夫人郑重地福了福身子:“夫人不喜我,那晚辈还是赶紧走吧,免得碍了夫人的眼。” 成功看到苏夫人那张明明已经龟裂却又不得不挂上笑容的脸,心情瞬间好过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浑话。”苏夫人不料这顾五居然有如此光棍的一面,内心被堪破,着被尴尬。赶紧组织语言,“我要是不喜欢你,又怎会三翻五次登门求娶呢?老太太,您说,五姑娘这说的是什么浑话?” 顾老夫人索先反应过来,立即道:“五丫头是个实心眼儿,大概是侯夫人刚才拿她与护国公楚世子的婚事说事,心中委屈罢了。” 苏夫人神色僵住,事实本来就是如此,怎么着,你还怕让我说不成? 顾老夫人又郑重道:“世人皆知,护国公世子与我家五丫头的婚事,不过是一桩人为的阴谋罢了。全是假夫人小刘氏包藏祸心所致。与我家五丫头有什么关系?侯夫人拿这事儿来谪,五丫头能不委屈吗?是不是啊,五丫头?” 顾拂云道:“祖母,不委屈的。真正委屈的应该是侯夫人才是。” 众人:“……” 此时最尴尬的人是谁? 绝对非苏夫人莫属。 苏夫人一口气堵在胸腔,发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可面上还得挤出慈爱的笑容,也真是难为她了。 她确实不喜欢这顾五,可当着人家长辈的面,被直击内心,也着实难堪。 “五姑娘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怎会不喜欢你呢?我要是不喜欢你,就不会上门提亲了。”苏夫人尽力维持端方笑容,并竭力否认。 对于素来讲面子又自栩为掌握了主动的人来说,当场揭穿她的内心,绝能对让方慌乱一阵子。 苏夫人便是如此,她不喜顾五是一回事,当场被揭穿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深谙人性之道的顾拂云,看着苏夫人竭力的表演,内心极度舒服。 周氏赶紧打圆场,笑斥顾拂云胡言乱语,并对苏夫人解释,“夫人莫要放心上。与护国公世子的那桩姻缘,五丫头着实委屈的很呢。这便以为夫人不喜她呢。其实都只是误会。” 顾老太太道:“这也不能怪侯夫人。侯夫人素来重名声,眼里揉不得沙子,对五丫头有些看法也在情理之中。五丫头,你也没什么好委屈的。月有阴晴圆缺,更何况人?” 顾拂去喏喏受教。 顾老夫人对苏夫人笑道:“如今的人啊,就喜欢添油加醋,张冠李戴。苏侯爷和侯夫人那么明事理的人,苏家自来家教严谨,教出来的爷们个顶个的优秀。苏六爷却被传得那样不堪,想必侯夫人心中也是恼怒万分的吧。” 苏夫人:“……” 顾老太太又道:“不过侯夫人也莫要放心上,嘴巴长他人身上,咱们也不能堵他们的嘴不是?只要咱们不当回事就是了。老婆子相信苏六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像他爹一样。” 面对顾老太太软中带刺的话,苏夫人还能怎样呢?只能努力维持脸上的笑意。 若非丈夫看好顾五,并亲自登门求娶,她才不受这闲气呢。 亏得苏六被带进了寿安堂,解了苏夫人的尴尬。 除了周氏三妯妯外,便只留下顾拂云一人。顾晓云四姐妹都已回避。 苏六见到顾拂云,那眸子里的亮兴是遮都遮不住。 顾老太太眉毛微动,神色已有些松懈。这苏夫人虽然有些高高在上,但身为实权勋贵家的夫人,倒也不足为奇。顾家虽是伯爵府,但在苏家面前,确实被甩了一射之地。相较起别家的世家夫人,这苏夫人也算得上矮子里拔高个了。并且苏家在勋贵中的名声,还算是较好的了。 顾老太太又打量苏六,虽然纨绔名声在外,但见苏六一片真诚,并在兵部挂了职,只要用心当差。以苏家的权势,只要这苏六按部就班,今后前程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且苏家数代人经营,实力雄厚,就算将来分家,苏六身为嫡子,也会分得不少的家业。五丫头嫁过去,也只有享福的命。 老太太心中的天秤又移向了苏六,于是声音慈祥地道:“苏六爷……” 苏六赶紧恭身道:“老太太安好。晚辈字谨宁,老太太称呼晚辈为谨宁就是了。” 顾老夫人微微点头,从善如流地称呼“谨宁”。 苏六爷又与周氏三妯娌施礼,知道乔氏便是顾拂云的母亲,声音不免宏亮了几分:“谨宁见过三太太,三太太安好。” 乔氏神色复杂,与上次的吊儿郎当不同。此时的苏六,不但模样生得俊俏,还谦逊守礼,态度诚恳。苏夫人带给她的那点子不快便消了大半。 苏六又看向顾拂云,双眸晶亮,作揖笑道:“五妹妹。” 顾拂云起身,沉稳地施了一礼:“苏六爷!” 顾老太太笑呵呵地开口:“五丫头,你再去厨房一趟,让他们动作快些。” 这是故意把她支开,在外人看来,免得姑娘家害羞。 顾拂云从善如流地施礼退下。 …… 出了寿安堂的顾拂云,并未去厨房,而是来到寿安堂西侧方向,那儿有个小花埔,中间还搭着桌椅,平时姐妹们没事时,还会来这儿小聚。 小花埔里已坐了人,分别是顾晓云四姐妹。 看到顾拂云,顾轻云索先起身,呐呐地叫:“五姐姐。” 顾拂云“嗯”了一声,“七妹妹。三姐姐,四姐姐,还有六妹妹,你们都在这儿呀。” 另外三姐妹也跟着起身,来到顾拂云面前。顾晓云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开口。 反倒是顾悠云笑着道:“恭喜五妹妹,喜得良缘!” 她是真的为顾拂云高兴呀,武安侯苏家又怎样?苏六声名在外,苏夫人明晃晃地表达出对五妹妹的不喜,堂堂嫡女照样没有她这个庶女嫁得好。 顾悠云表示,她这个顾家唯一的庶女,也算是圆满了。 …… 话外 在古代,婆婆是真的大于天。孝道压制下,儿媳妇真的很难翻身。大户人家还要好些,多少要顾及下面子。所以穿越一定要谨慎。 第141章 靠男人不如靠儿子 书晴担忧地看着顾拂云。 顾拂云也没有沉默太久,很快就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是不是良缘还未可知。不过我相信祖母她老人家的眼光。” 顾晓云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姐姐。”顾拂云轻声喊道。 顾晓云握着她的手,站在寿安堂外头的夹墙下,看着墙上伸出来的藤蔓,道:“你和苏六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了。” “我知道。” “你都不问一下为什么吗?”顾晓云有些奇怪。 “横竖逃不脱利益交换。”顾拂云淡淡地道,“难道说,武安侯还能以势压人不成?” 就算以势压人又如何?堂堂侯爵之尊,为了小儿子的婚事,携妻儿亲自登门,已经是莫大的诚意了。顾家再是不识趣,那就是真的不会做人了。 顾悠云掩唇笑道:“怎是以势压人呢?人家分明是满满的诚意。五妹妹可真有福气呢,能让堂堂侯爷亲自登门求娶。” 顾晓云再也忍不住,横了她一眼:“四妹妹,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了,没有人当你是哑巴。” 顾悠云:“……” 顾拂云笑道:“四姐姐,我相信你是真心祝福我的。到时候我出嫁,四姐姐记得要给我多添妆哦。” 顾修云:“……” 顾轻云顾舒云两姐妹却是争先恐后地表示:“五姐姐,你放心,等你出嫁那一天,我一定给你添妆。” 顾拂云先是奇怪地望着她们,随后发现二人脸上都带着尴尬,又忍不住看向顾晓云。 顾晓云用眼角瞟了她们一眼,对顾拂云轻声道:“此次大伯父升官,是武安侯从中运作的结果。” 当然,武安侯也不至于直白地登门,对顾家人说,你这次升官是我的功劳。人家只需上门来说声恭喜升了官,此次提携你的官员,与苏家有那么点拐角关系。顾家人自然就秒懂了,只要会做人,都得表示感谢。 然后武安侯一句“咱们祖上都是开国元勋,两家关系莫逆。也就是最近几年疏远了。其实说起来,顾苏两家那可是世交。这点小忙哪有不帮的道理?也就是举手之劳罢了。”再唠嗑一下双方祖上曾一起随太祖皇帝打江山,关系如何的铁,共同回忆当年的峥嵘岁月。顾家祖上也是风光显赫过的,这么一唠嗑,本来已生疏的关系便拉近了。 然后武安侯再提及这桩婚事,不说顾高云,就是顾老太太也是没法拒绝了。 顾拂云不了解其中的内幕,但有顾晓云这话,便能明白祖母为何要同意这桩婚事了。顾轻云顾舒云两姐妹为何会这般歉疚尴尬了。 顾悠云是庶女,当然无法接触到核心机密,但听顾晓云这么一说,嘴巴微张,眼珠子一转,又笑了起来:“原来大伯父升官还有这等内幕啊?五妹妹,那你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了。” 顾轻云两姐妹越发尴尬了。 顾晓云道:“什么功臣不功臣的,五妹妹是顾家的一份子,为家族贡献一份力,也是份内事。四妹妹,不会说话就别说。不然我还以为是二伯母没有把你教好。”然后紧紧地捏了顾拂云的手。 顾拂云心中温暖,回她一个用力的反握,微笑地对姐妹们道:“三姐姐说得是,我们三房平时都仰仗大伯父的余荫,能为家族贡献微薄之力,也是我的荣幸。何来功臣之说。四姐姐,三姐姐说得是,不会说话,就别乱说。不然我还以为你在挑唆我和妹妹们的姐妹之情呢。” …… 或许见识到了顾家人的护短,顾拂云又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二百五,用晚膳时,苏夫人倒是收起了架子,变得平易近人。这顿晚膳宾主尽欢。 晚膳过后,顾家大开中门,由顾高云周氏带头,热情扬溢地送走了武安侯夫妇。苏顾两家已相互交换了信物,但在婚约文书未写好之前,双方都不得声张。主要是防万一双方八字不合。 顾拂云重新回到寿安堂,顾老夫人朝她招招手:“五丫头,过来。” 顾拂云乖乖地坐到老太太身边。 顾老夫人仔细打量孙女,粉白的鹅蛋脸儿,精致的五官,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身段苗条,肤若凝脂,如青葱般鲜活娇嫩。所有孙女中,五丫头的相貌是最好的,难怪那苏六会如此着迷。 可毕竟红颜易老。身为嫡妻,纯碎靠颜色,也不可能拴住爷们的心啊。 顾拂云见老太太神色复杂,便主动开口:“祖母,真要把孙女嫁给苏六?” “人家都登门三回,诚意也足够,你大伯父此次升官,也是武安侯使力的结果。祖母也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顾老夫人缓缓道:“五丫头,祖母知你不喜那苏六。可是,你该明白,你是顾家姑娘,享受了顾家带给你的尊荣,你就有义务回报家族。所以祖母违背了之前向你许下的诺言,你可会怪罪祖母?” 顾拂云摇了摇头:“怎会呢?孙女也知道祖母已经尽力了。我身为顾家的一份子,能为顾家出一份力,也是我的荣幸。” 武安侯是何许人,一句话能让大伯父升官,便能一句话把大伯父打入尘埃。大伯父是顾家的顶梁柱,要是顶梁柱倒了,他们这些依附于大伯父的人,又能得到什么好呢? 她不怪任何人,也怪不着命运的捉弄,享受了千金贵女的衣食无忧,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苏六纨绔又怎样?苏夫人有可能当恶婆婆又怎样?在家族荣辱面前,这些都算不得什么。退一万步讲,她于佳惠混得再差,也不至于嫁到苏家就不见天日了。 苏夫人是个讲名声的人,讲名声的人,是优点,也是弱点。 顾老太太又道:“那苏六虽然纨绔,好在出身武安侯府,苏家也是颇讲规矩的人家。你非长子媳妇,想必苏夫人也不会对你有太高要求。日后进了门,努力督促爷们上进,侍奉姑舅,团结妯娌小姑,早日生下嫡子。等站稳了脚跟,爷们的心是否在你身上,也就不那么要紧了。” 顾老夫人如何不知道男人的劣根性呢?再好的颜色,也无法阻挡男人左拥右抱,与其痛苦,还不如靠自己,靠儿子来得稳当。 …… 话外 在古代,女人在婚姻中,孝顺公婆是首要任务,其次是生儿子。至于男人,你能护着我,我就对你好一些,你不维护我,我就拿你当合伙人。只有明白人才能活得长久。 第142章 男人如同核武器 顾拂云睁着一双杏眼,看向老太太:“祖母,我明白,千万别相信男人那张嘴。因为男人向来是靠不住的?” 顾老夫人怔了怔:“你小小年纪,怎么就有如此消极的想法?”男人着实是靠不住的,顾老夫人也是用了大半生才有所领悟。可孙女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观念,是不是太消极了? 顾拂云无奈一笑:“咱们家一直致力勤俭持家。可祖父不还纳了两位姨娘?还有大伯父,二伯父。养小妾不要钱吗?”然后巴着指头开始算养小妾的成本,“每位姨娘都有一个婆子,两名丫鬟侍候,光月例银子,加上姨娘的月银,一个月8两银子就没了。除了月银外,还要管吃喝拉撒,每位姨娘每年还要裁四季衣裳,胭脂水粉,夏季送冰,冬季补炭。我替大伯母打下手时,也曾偷偷算过。光祖父屋里的丁姨娘一个人,所有花销算下来,一个月差不多要18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是两百两银子。这还不包括偶尔生个病请大夫什么的。魏姨娘还未曾生养过呢。而生养过四姑姑的方姨娘,花销更大。而大伯父房里的新宠张姨娘,公中的花用就接近三百两,这还不包括大伯父私底下的贴补……而我们家中,光姨娘就有整整六位,一年算下来,养姨娘的钱都可以买几百亩上等良田了。”顾拂云越算越心痛,爷们下半身的舒爽,不但是插在妻子胸口的一把刀,还是用白花花的银子堆出来的啊。越算越心痛的顾拂云又忍不住埋怨道,“我的天呀,有养姨娘的钱,还不如买几百亩上等良田,每年收点地租,或粮食,不香吗?” 顾老太太:“……” 顾拂云越想越心痛,几乎都坐不住了,赶紧摇了摇祖母的手,气呼呼地道:“养姨娘实在是太费银子了。祖母,说好的勤俭持家呢?” 顾老太太见孙女一脸心痛的小模样,哭笑不得。 “你说得也有道理,咱们家也并不富裕,着实没必要养姨娘。可,咱们家好歹也是伯爵府,爷们屋里过于干净,也着实不好看啊。” 顾拂云不解地反问:“屋里干干净净的不好吗?难不成,养上两个姨娘,才能体现咱们家有钱不成?” 顾老夫人无奈地道:“你还是姑娘家,你不懂,女人每个月总会有那么几天不方便。”孙女还是黄花大闺女,有些话也不好说得太直白,于是顾老夫人道,“等你嫁了人就知道了。就算你不给爷们安排,家中长辈也会安排。倘若让长辈塞人,那就处于被动了。还不如自己先安排上,不然杜绝长辈塞人,还能掌握主动,又能博得好名声,你大伯母如此,你大嫂也是如此。” 顾拂云不服气地翘起粉唇:“每个月就那么几天,也忍不住吗?我看分明就是惯的。” 顾老夫人:“……” 等顾拂云走后,顾老夫人才恍然想起来,又被这丫头带歪了,害我正经事都忘了讲。 …… 翌日,顾家与苏家换了庚贴,并拿了双方的生辰八字,去大佛寺合八字,只要八字相合,不日便来顾家正式提亲。 顾家各房反应不一,大太太周氏微微叹息:“这回咱们倒是欠下了三房的人情。” 顾舒云说:“还好,五姐姐也没有反对这门婚事。” 周氏说:“五丫头当初若不做那糊涂事,只要稍稍钻营些个,公侯勋爵家的子弟任她挑。又何至于便宜那那苏六。” 回到娘家的顾修云说:“往好的一面想,苏六虽然纨绔了些,但苏家好歹是名门宿族,家规森严,苏家子弟都颇有出息,五妹妹嫁过去,便能安享荣华。更何况,五妹妹可不是面团儿,说不定真能镇住那苏六。” 一想到那天顾拂云把她送的步摇直接戴到头上与两个妹妹比美,顾修云便说不出的难堪。凭直觉,这个隔房的从妹,可不若表面那么牲畜无害啊。 蒋氏也私下对丈夫说:“五妹妹也是命苦,怎的就嫁给了苏六那种浑人。” 顾高云升官,最直接受益者便是顾远航这个顾家长子嫡孙。对于用顾拂云换来的高升,顾远航也有些过意不去,道:“等五妹妹出嫁时,咱们多给添些妆便是。”算是对五妹妹的弥补了。 同样是做兄长的,顾远山听到苏六即将做他的五妹夫,眉头皱得死紧。 朱氏不解,劝慰道:“我知你心疼五妹妹,但那苏六,其实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他对五妹妹一心一意,也给足了诚意。” 顾远山长叹一声:“五妹妹嫁了人,我就吃不到她做的鲜肉包子了。” 朱氏:“……” 顾远山又叹了口气,说:“那苏六名声实在不好,五妹妹虽然……唉,罢了,大概这便是她的命吧。” 他也知道,大伯父升官是牺牲了五妹妹的婚事,可为家族贡献本就是每个子女的责任,五妹妹也算不得牺牲,不过是为家族尽一份义务罢了。 朱氏却心说,你妹子一看就是会享受生活的人,你这当哥的也是白担心了。 …… 吃了晚饭,顾拂云先去舒涵院,向乔氏请了安,乔氏再携顾晓云顾拂云,顾远山,顾远山夫妇和圆哥儿,以及顾远帆,一道去寿安堂向老太太请安。 如今整个顾家,都知道顾拂云即将与苏六订婚,在寿安堂,大家看顾拂云的目光便带着复杂与奇怪。 江彦也在偷偷打量顾拂云,如画的眉目,平静的眸子,俏丽的脸庞并未有嫁给苏六那种纨绔而悲观,也没有即将嫁入高门的志得满满。这阵子江彦也没少打听苏六的为人和名声,看顾拂云的目光也带着丝丝的同情和复杂。 文氏也来了,自然也听说了顾拂云的婚事,笑得耳朵上的珍珠耳环左右摇晃:“真是恭喜五姐儿,竟然嫁得高门。我虽孤漏寡闻,却也听说过武安侯府的威名。那可是真正的名门宿族,勋爵世家。苏六也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又是个怜香惜玉的,五姐儿嫁过去,那可是掉进金窝银窝了……” 文氏虽然表面上说着羡慕的话,心头却是不以为然。一个吃喝嫖赌的世家子,又是倍受疼宠的幼子,顾五嫁过去,有她的好受。叫她瞧不起我江家,叫他看不上我的彦哥儿,活该。 顾拂云没有理会文氏,只静静地听顾老夫人讲:“……明儿彦哥儿他娘便要离开顾家,起程回老家。明晚举办家宴,给彦哥儿娘饯行。所有人都必须出席,都听到了吧?” 众人齐声称喏。 待大家请安完毕,顾老太太挥退众人,只留下顾拂云,说:“苏家一心求娶你,又给了咱们家天大的好处,祖母实在不好再拒绝,否则便是结仇。祖母仔细惦量过,那苏六虽纨绔了些,但只要浪子回头,犹未晚矣。只要他能痛改前非,不再犯浑,倒也是门不错的亲事。苏夫人虽然有些不大痛快,好歹也是要脸面的,不至于使恶婆婆的款,磋磨你。只要你不犯大面上的错,苏家也不会苛刻你。退一万步来说,苏六就算再混账,亦是不敢宠妾灭妻的。” 顾拂云点点头,把头挨在老太太怀中,说:“祖母,这些我都知道。也请祖母放一百二十个心,您孙女才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顾老夫人欣慰地说:“这才是祖母的优秀孙女。祖母相信你会把日子过好。苏六那样的人,估计是靠不住的,你嫁过去就赶紧生个孩子,最好多生几个,孩子才是你的最终依靠。男人嘛,不过是搭伙过日子,你把他看作合伙人便是了。也千万别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否则苦的还不是自己。那些情呀爱的,不过是话本子上编造的,谁信谁倒霉。” 顾拂云抬头看着老太太轻描淡写的脸,心中微酸。老太太不再年轻了,翻年便是六十的知天命之年,额头,眼角已布满了皱纹,一双饱经风霜的眸子已染上看透世间百态后的从容与漠然。 顾家早些年风雨飘摇,祖母力挽狂澜于困顿,而身为顶梁柱的祖父,却不见有半分男儿本色。听老太太这话,便心知,她老人家是压根没有把希望放在枕边人身上。 不过这也难怪,这个时代,于女人来讲,男人又有几个是靠得住的呢?依靠男人风险实在太大,还是得靠自己和娘家才来得实在些。 可老太太说得也有道理:“男人嘛,你说他有用,他什么都帮不了你。可你说他无用吧,很多时候,离了男人,还真什么事都干不了。男人就好比大门上那把刀,平时也没什么用处,还得不时维护。但要是这把刀没了,什么魃魅魍魉全冒了出来。” 顾拂云深以为然,男人就好比核武器,既费钱还占地,平时也没什么用处。可没有这玩意,还真的不行。 …… 今天提前更新,晚上就不更新了!大家不用再等了。 第143章 难过吗? 苍青色的天空,由稀疏几颗星辰点缀,天边那抹月芽在这样的夜色下,显得格外幽静。 整座顾家已褪去白日的喧闹,变得宁静下来。就是舒涵院东跨院里的小孩子的哭声都隐匿不见。 含香院照样不例外,今晚的白将军也没了往日的闹腾,早早就钻入自己的小窝就寝了。 蓦地,青娥的声音打破这片寂静。 “姑娘,牛肉汤熬好了,您瞧瞧是这个味么?”胖乎乎的青娥端着一个大瓷盆,兴冲冲地冲地屋子。 正在角落里与青鸿一道做针线的书晴赶紧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堵青娥于门前。 “小声些,大呼小叫做什么。”书情压低声音。 青娥不得不放低声音:“书晴姐姐,姑娘在里头么?我刚才按着姑娘吩咐的步骤,熬好了牛肉汤,正要请姑娘品尝。” 书晴放低声音:“你个吃货,只知道吃吃吃。把汤交给我,赶紧回你的房间,不许再大呼小叫了。” 青娥不肯放手,说:“书晴姐姐,这是姑娘亲自交代我的,我得亲自交给姑娘。请姑娘品尝,好给我意见呀。” 书晴咬牙道:“你个憨货,与青丝一个样……” “书晴姐姐,你叫我吗?”正在另一边角落里认字认得打盹的青丝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立即来了精神,“是不是姑娘叫我?姑娘是不是又做了好吃的?” 书晴额上青筋暴露,横了眼青丝,小声骂道:“你也是个吃货,成天只知道吃吃吃。姑娘吩咐你的任务可有完成?” 青丝立即缩了缩脖子,小小声地道:“还没呢……不过我觉得,还是服侍姑娘要紧。书晴姐姐,倘若姑娘有什么吩咐,一定要记得叫我啊。” “闭嘴,赶紧识字去。” 顾拂云收回发呆的思绪,对书情扬声道:“书晴,让青娥进来。” 青娥从书晴手中端过牛肉汤,进入屋子里来,喜笑颜开地道:“姑娘,您交代我的牛肉汤我熬制好了,您看看是不是这个味?” 顾拂云双眼一亮,揭过瓷碗上的盖子,一股浓浓的中药香味扑鼻而来。 “好香呀。” 不止顾拂云惊叫,青娥已深深陶醉了,赶紧表功道:“姑娘您有所不知,刚才我在大厨房熬制牛肉汤时,这香味都把已经值夜的张婆子给勾引了来。直说这是什么汤,这么香,还想尝呢,我可没让她尝。” 顾拂云笑道:“你做的很好。”青娥做事还挺细心的,居然还拿了碗和勺子来。顾拂云拿汤勺盛了些汤,喝了两口,果然美味,并不比她在现代常吃的跷脚牛肉汤味道差。 跷脚牛肉算得上川西地方的一道名菜,于佳惠这样的吃货,曾去那里旅游,吃过当地跷脚牛肉后就惊为天人,回到家后,仍是念念不忘,后来几经周折,花了八千元,弄到了那个老板的牛肉汤的配方,自己也按着配方做了几回吃,虽然味道稍次些,也能弥补这份不足了。 如今,成为永宁伯府的千金后,仍是不忘吃货本色,有了一定的经济条件后,自然要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恰巧老太太的庄子宰杀了一头牛,送到了顾家大厨房。但因这个时代,鲜少有吃牛肉的,并且做法也单一,除了烧烤,清炖、爆炒外,也没别的吃法了。 但一头牛足有数百斤重,顾家上下一大家子人,也要吃上两三天。顾拂云要了一部份肉,自己试着做跷脚牛肉吃。写了配方,让书晴拿着方子分别去各个药店买了药材,再交代青娥按着配方制作,用牛棒子骨和牛脊骨吊汤。青娥不愧是御厨之后,果然有厨艺天赋,一次就成功了。虽然味道要比她的预估有些许出入,却也难能可贵了。 “青娥,赶紧把这汤端到小厨房去,再去大厨房把牛肉端来。今晚我们吃跷脚牛肉当夜宵。”顾拂云一想到即将吃上热腾腾又美味无比的跷脚牛肉,只觉唾液一阵一阵地往外冒。 顾拂云又吩咐青鸿,让她把桌面收拾出来,让大家一起吃牛肉汤锅。 书晴悄悄打量顾拂云,烛光下玉容娇美,杏眼旷亮,俨然有了美食的欣喜。 青丝和青娥这两个憨货不用了。青娟稍好些,却也是不知忧愁为何物,成天只知逗鹅溜猫。青鸿是四个青中唯一拥有正常思维的丫鬟了,但见青鸿放下手中女红,动作麻利地收拾起桌面,书晴几乎要吐出一口老血。 书晴飘着脚步走了,还在心头百思不得其解:姑娘就要与那京城一霸的苏六订婚了,难道就我一个人在替她感到难过吗? …… 皓月逐渐升空,已从月牙化为半圆。 当乔氏和顾晓云相携来到含香院,还未进门便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隔着院墙传了出来。借着丫鬟手中的灯笼的烛光,可以瞧见乔氏与顾晓云母女眉宇间的轻愁。 “这孩子,莫不是魔怔了?”乔氏喃喃地道。 顾晓云却说:“娘您太小看五妹妹了,这丫头,就是天塌下来都是不愁的。何况区区一个苏六?” 此时含香院院门紧闭,丫鬟敲了半天,才有人来开门。 一个小丫鬟从门中探出头来,当瞧到乔氏后,吓得一声嗷叫:“姑娘,三太太来看您了。” 忽然又瞧到顾晓云也在,又叫了声:“三姑娘也来看望您了。” 乔氏和顾晓云一进入院子,大老远便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说是药味,又不大像,因为药味可不会有这么香的味道;说是香味嘛,又带着股药味,总之,闻起来特别香,晚饭只吃了七八分饱的乔氏也不免有些饿了。 一听说母亲和姐姐来了,顾拂云赶紧放下筷子出来相迎,“娘,姐姐。” 烛火下,顾拂云白嫩的脸蛋儿带着诱人的红晕,临近中秋时节,秋高气爽,晚上的气候宜人,凉爽如斯,身子单薄的人还得披件袍子才能抵挡这份萧瑟的秋意。乔氏见女儿只着一件玉色中单便跑出来,生怕着了凉,赶紧把她推回屋里。 ------题外话------ 一会儿还有一更,大家不要走开哦,月票继续哈 第144章 入乡随俗 “外头冷,也不知多加件衣服。”乔氏埋怨顾拂云身后的一众丫鬟,“全是死人吗?都不知道给姑娘加件衣服。万一让姑娘着了凉看我不揭了你们的皮。”乔氏骂了这些丫鬟,幸而女儿的手干净温暖,脸蛋儿也是热乎乎的,这才放心下来,但仍是快步进入屋子。 一进入屋子,桌上那一盆深褐色的汤锅和杯盘筷箸让乔氏瞪圆了眸子。 外头又响来白将军的咯咯大叫声,青娟又赶紧奔了出去,抱起白将军,并抚摸着它怒张的翅膀,说:“白将军,你今晚到底怎么了?又不是没给你吃东西。” 白将军仍是冲着墙面呱呱大叫,翅膀大张,一副要与人干架的模样。 青娟抬头,看了六尺高的墙面,说:“你这家伙,又想出去玩啊?白天才带你去后花园转了一圈。明儿再去吧。” 白将军依然猛张着翅膀,甚至叫得更加猛烈了。 “白将军?”乔氏骤然想到女儿养的那只鹅,越发无力了。女儿养什么不好,居然养鹅当宠物。这丫头也真是奢侈,为了一只鹅,居然还给指派一名丫鬟专门照顾服侍。幸好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要是让那金氏知晓,不知又要如何作妖了。 顾拂云亲热地挽着乔氏的手臂说:“娘,姐姐,你们来得正好,今儿我发明了一种牛肉汤,味道还不错,你们都来尝尝。” 看着女儿如画的眉眼,兴高采烈的语气,乔氏默默地咽下一口老血。以为女儿大概是大悲之后的破罐子碗摔,也咽下一肚子的话,默默地坐了下来。 有好吃的自然要与亲人分享,顾拂云高兴地服侍乔氏用牛肉,并给顾晓云介绍牛肉汤的来历和吃法。 顾晓云仔细观察顾拂云的神色,也咽下一肚子的话,沉默地吃了起来。 这一吃不打紧,基于养生原则,从来不吃宵夜的乔氏,破天荒地把肚子填得滚饱。等肚子实在装不下后,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正事。 “……阿拂,娘知你不满意苏家的婚事,可也没必要这般自曝自弃呀。”乔氏停下筷子,看着同样吃得肚皮滚圆的女儿,艰难地开口。 顾拂云艰难地吞咽着书晴递来的消食茶,闻言还没反应过来,只迷茫地看着乔氏。又看了顾晓云,大大的杏眼眨呀眨的,似在问,“娘究竟在说什么呀?” 看着妹子憨萌的样儿,顾晓云又气又心疼,青葱食指忍不住点了她的额头:“身为闺阁千金,哪有你这样死吃混胀的,也不怕吃成猪。” 身为医生,顾拂云也是知道只吃七八分饱的道理,但这回只是意外。便解释道:“保证没有下回了。”她也怕吃撑了,把胃撑大,到时候吃成球,胖成猪。一胖毁所有,她还是懂得的。 顾晓云说:“这还差不多。” 乔氏也说:“你这牛肉汤确实好吃,但实在不宜晚上多吃。不然积了食可就不好,一会儿可得喝些积食茶消消食。” 顾拂云点头,说:“这牛肉汤是我第一次试着让青娥做的,味道倒还不错。明儿个我再让青娥做一锅,给各房各院送去。让大家尝尝鲜。” 乔氏欣慰地点头:“这样也好,有好东西就该与大家分享。只是,明儿要家宴,等两天再给各房各院送去吧。”她也实在厌恶那文氏,实在不想让文氏吃到她宝贝女儿的牛肉汤。 顾拂云从善如流地点头。 顾晓云叮嘱她:“食物可以与大家一道分享,但配方你可得仔细收好。今后带到婆家去,那也是压箱底的嫁妆呢。” 这个时代,一个食谱,一张治病的方子,都是珍贵的秘方,轻易不会示人。一些有底蕴的人家,甚至把方子当成嫁妆,让姑娘带到婆家去,既是底蕴所在,也能立足婆家,不会让人小瞧。 顾拂云点头,她又不是傻子。 看着乖巧可人的小女儿,乔氏一想到那苏六,一股子气又堵在胸口,吐不出,下不来。 “那个苏六……”乔氏语气艰难,沉声问道,“老太太已经把你的庚贴给了苏侯夫人,此事已无反转的余地。你真的想清楚了?” 吃得太撑了,就连消食茶也不易吞下肚,顾拂云站在一旁,抱着茶杯,笑嘻嘻地道:“娘,瞧您说的,嫁谁不都一样嘛。那苏六再混账,到底不会短我的吃穿用度。苏家再如何的高门大户,总不至于不让我吃饱饭嘛。您就甭担心我啦,反正都是嫁人,也没什么好与坏的。终究是要过日子的。”其实退一万步来说,嫁给苏六也并非一无是处,只要不是坏到根子里的人,她就有信心把日子过好。倘若苏六当真坏到骨子里,她就会想办法脱离苦海。反正办法都是想出来的嘛。只要没坏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又何必杞人忧天自找罪受呢? 那苏六对老太太的承诺就让她知道,此人绝不会是她的良人,一个正在与她求亲的人,居然对老太太保证说,今后纳妾,也只纳良妾。而纳良妾的男人,便是这个时代的优秀男人,顾拂云还能说什么呢?她到底没本事,直言不讳地说:我的男人就是不能纳妾的话。她虽是现代人,拥有独立自主的意识,可也不敢保证,现代男人就一辈子不会偷吃,不会出轨。她改变不了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三妻四妾的思想,便只好入境随俗了。 她不可能像于佳慧那般,嫁不出去,也不影响什么。而这个时代的女人,是不允许剩在家的。既然婆家才是她下半辈子的归宿,把苏六当成过日子的搭伙人,苏家是她的终身庇护所,也不失为美事。 再则,以苏家的势大根深,她有拒绝的权利吗? 看着一脸天真的女儿,似乎压根就不清楚女孩子嫁了人意味着什么。乔氏说不出的忧心。 相比母亲的深深担忧,顾晓云反倒有信心多了,反而安慰起乔氏来。 “娘,您就放心吧,五妹妹可不是那种吃了苦只会往肚子里咽的人。” …… 这几章比较压抑,但高潮很快就会来临,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第146章 各方反应 楚锐站立不稳,双手下意识地寻找支撑物,蓦地,手上又传来尖锐的痛楚。借着月色,楚锐这才发现,原来他倒霉地落到了一片仙人掌树上。此刻,双腿,双手全被仙人掌刺刺得钻心地痛着。 楚锐心头骂着娘,忍着剧痛,艰难地从仙人掌中抽出身子。 好容易落了地,但仙人掌刺已深入皮肤里,闷痛的滋味实在不爽。紧接着,屁股传来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钳住了一块嫩肉,再往反方向一扭,痛得楚锐一掌劈向身后,打中一道白影。定眼一瞧,居然是顾五养的那只大白鹅宠物,又赶紧收回手上的力道,只把白将军丢出老远。 白将军击中敌人,自己也受到了攻击,更是来气,一边扯着嗓子猛叫,一边扑着翅膀气势汹汹朝楚锐奔来,大有不打败对手不罢休的架势。 睡得再死的人,此刻也被院子里的动静给惊醒了,就是顾拂云也警觉地爬起身,厉声道:“何方鼠辈?胆敢扰我清梦,看姑奶奶不阉了你。”然后一阵悉悉蟀蟀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正院的房门被人打开,一个高壮的身影已冲了出来,借着月色,还能瞧到手上拿着一个高脚几子。 此时,含香院的月色出奇的明亮。 青丝冲出院门便瞧到了楚锐,想不瞧到也难呀,因为白将军一身白地正在与屑小缠斗,翅膀大张,发冠直竖,声音尖锐,正勇猛地与攻击屑小。 青丝大喝:“鼠辈休要猖狂!”扬起手中的高脚几子,就朝楚锐扔了去。 楚锐真要吐出一口老血了,一脚踹开白将军,躲过丢来的几子,再遗憾地看了已经亮起了灯光的屋子,不得不跳上院墙遁走。 身后依稀响来青丝气势如虹的声音:“天杀的贼子,给我站住。” …… 旷亮的灯火映照下,当瞧到满院的鹅毛,以及墙角处那一丛被踩断的仙人掌树,顾拂云这才后知后觉地后怕起来。双腿发颤,几乎站立不稳。 要是没有仙人掌,要是没有白将军的示警,要是歹人摸进她的房间……顾拂云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书晴也是吓得面无人色,后怕不已,心脏怦怦直跳。含香院的动静很快就惊动各院,乔氏披着外衫,连头发都未打理,便赶了过来。 一身玉色中衣的顾拂云一瞧到乔氏,赶紧奔进母亲怀中,寻求安慰。 “娘!”依在乔氏温热的怀中,顾拂云身子直颤。她再是胆大,毕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歹人夜半入侵深闺,一想到即将发生的种种后果,顾拂云也是吓得全身直发抖。 乔氏受到的惊吓,并不比顾拂云低,此时搂着女儿娇柔的身体,也是一个劲地后怕着,但她仍是安抚着女儿,说:“我儿莫怕,那贼人已经跑了,不会再来了。你已经安全了。” 不一会儿,周氏也来了,先是关心地问了顾拂云几句,又问了含香院的一众丫鬟。得知贼人都翻进了院墙,幸而白将军示警,并英勇抵挡,夸了白将军两句:“这白将军倒是没有辜负五丫头对它的偏疼。”然后周氏命令下人,严禁门户,从里到外彻查死角盲点,并下令,今日之事不许外传。因为涉及顾拂云的闺誉,要是传出去一丁半点儿消息,顾拂云就再无名声可言了。 被安排在乔氏的舒涵院就寝的顾拂云喝了安神汤后的,这才压下了一颗狂跳的心,恢复如常,看着眉宇紧皱的乔氏,反而安慰道:“娘,这次只是个意外,您也甭替我担心了。我这不是没事嘛。” 乔氏点点头,说:“大概是前阵子你得了皇上的赏赐,又因与苏六斗鸡,赢了几万两银子,惹来屑小的眼红。以此为戒,以后切记财不外露。” 顾拂云细细想了下,还真有这个可能。至于别的,她也不敢去想。 …… 看着一身狼狈的楚锐,赤金冠歪歪斜斜挂在发髻上,脸上还有几处血印子,衣服也破了,周青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去堵狄龙的嘴。但仍是迟了一步,狄龙这个二傻子果然惊呼道:“世子爷您被顾家捉包了?” 周青额上青筋暴露,踹他一脚:“闭嘴吧你。”这么没眼色的人,世子爷怎么还能容忍至今?这已经被列为国公府近十年来的头等悬案了。 不用楚锐交代,周青已手脚麻利地把楚锐头上的赤金冠摘了下来,并问他身上是否还有别的伤. 楚锐声音低沉无力:“把周大夫叫来。” 周大夫专治跌打损伤,一向违疾忌医的世子爷居然破天荒叫大夫,看来伤得不轻呀。周青赶紧命人去叫人。 而狄龙已惊惊乍乍地叫道:“世子爷是不是被仙人掌伤了?” 发现楚锐目光如毒箭般射来,狄龙赶紧道:“我早就知道顾五院子里种了仙人掌,所以我没有翻墙进去。只在外头听墙角。”还一副庆幸的语气。 周青闭了闭眼,毫不意外,便听到拳脚到肉的声音,以及熟悉的惨叫,再加上委屈的指控:“世子爷您自己不小心被仙人掌刺,干嘛拿我出气?” 楚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滚出去!” “哦!”狄龙也委屈呀,可一看周青的神色,就知道自己应该又说错话了,也不敢再呆,灰溜溜地走了。 “回来!” 狄龙仿佛活了回来,世子爷良心发现了? “滚出去!我让你用滚!” 狄龙:“……” 算了,世子爷一副噬人的夜叉样,我还是别触他的霉头吧。于是,狄龙乖乖的滚了出去,刚好瞧到周大夫提着药箱赶来。 周大夫见怪不怪地跨过正在地上翻滚的狄龙,进入屋子。 狄龙:“……” …… 不知是不是昨晚受了惊吓所至,还是只着单薄的里衣被夜里的冷风吹凉所至,次日顾拂云居然发起烧来。看着奄奄躺地床上昏睡满面通红的顾拂云,乔氏心疼得直掉眼泪,又是请大夫,又是熬药,好一通忙碌。 老太太也亲自来看望了顾拂云,看着孙女脸上不正常的红晕,也是心疼得直掉眼泪,嘱咐了乔氏好生照顾,也免了乔氏的晨昏定醒。与周氏一样,严令门禁,顾家所有人,都不许把昨晚之事外传,违者发落出去。 也因文氏后日便要离开,顾家今晚又还设了家宴,也不能因顾拂云一人病下便取消家宴。顾家下人依然秩序地忙碌开来。 文氏也特地来看望顾拂云,一脸心疼地道:“杀千万的贼子,居然夜半三更往姐儿闺阁里钻,简直是禽兽不如。也亏得发现得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顾晓云微微皱了眉头,说:“那贼子大概是想潜入五妹妹屋里偷些银钱吧,也要怪五妹妹,前阵子斗鸡赢了那么多银子,便惹来了屑小的眼红了。” 文氏说:“所以说,财不外露是有必要的。拂姐儿平时就是花钱大手大脚,毫无节制,这才惹来歹人的眼馋妒忌。以后可切莫如此了。” 文氏教训顾拂云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 江太太携女儿江殊梅来拜访顾老太太,实际上是来感激顾拂云的,并送了厚礼。顾老太太尽管仍是不相信孙女,看了几本医书就能治好江家小哥儿的断骨,会不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面上也只是说“那是你们家哥儿鸿福齐天,哪是我那孙女的本事。” 但江太太却一心认为顾老太太为人谦虚,又是一番夸赞,这才表明来意。 江太太还想请顾拂云去江家,再给江淇配些药,因为听江湛说,顾拂云当初在大佛寺配的草药,还挺有效果的。 顾老太太大为意外,心想:想不到我这孙女还有这样的本事。 得知顾拂云昨晚受了风寒,卧病在床,江太太便打消了请顾拂云去江家的主意,但回去后不久,又差人送来了不少补品和礼物。 乔氏亲自接待了江家派来的婆子,并给了半吊赏钱,握着手中的礼单,飘着步伐来到女儿的闺房。 顾晓云正在顾拂云床前陪她说话解闷儿,瞧着乔氏神色有异,便起身相问。 “阿拂,你什么时候与江太太交好了?”乔氏拿着礼单,递给顾拂云。 第147章 将来打算 给江淇治腿的事,只有老太太知晓,而顾拂云会医术的事,却不愿让更多的人知道。因为这个时代,顾拂云身为贵族小姐,学医自用,便是兴趣所好;倘若以医谋生,那便是自甘堕落。她无法扭转这个根深蒂锢的病态社会,也只能尽能力保护自己。江家人大概也明白这个道理,是以派来的女管事并未多说什么,乔氏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会医术一事。 顾拂云随便找了个理由蒙了过去,在大佛寺里她帮了江家长子江湛一个小忙,江家这才在她生病时送了厚礼来。 乔氏说:“怕是不止小忙这么简单吧?”本来还要追问的,便有丫鬟急忙地冲进来,“……太太,苏侯夫人和苏六爷来看望五姑娘了。” 乔氏大惊,赶紧吩咐丫鬟说:“赶紧把我放在多宝阁中五彩竹筒里的毛尖拿出来,奉茶,好生伺候着,我马上就过去。” 顾拂云也是睁大了眼,一时间不知所措。 丫鬟又道:“苏侯夫人和苏六爷先拜见了老太太,得知五姑娘病下了,这才过来看望五姑娘的。如今苏侯夫人和苏六爷已经在厅里了。” 还是顾晓云镇定,把正欲起身的妹子重新按回床上,并给她盖好被子,说:“你现在可是病人,赶紧躺着,不许出去,以免把病气给过了苏侯夫人。” 乔氏回过神来,赶紧说:“对对,你现在可是病人,好生躺着。”昨儿苏家母子才把女儿的庚贴拿走了,今天又登门来,又还亲自来看望闺女,看来,女儿与苏六的婚事,是真的跑不掉了。 乔氏一方面有种“女儿总算订下婚事”的落口气的感觉,一方面又有股沉甸甸的心疼和失望。但此时由不得她多想,赶紧倒饬一番,便去了正厅,接待苏侯夫人和苏六。 看着即将与自己成为亲家的顾三太太,苏夫人不动声色地一番打量,银红撒花三色长褙子,耦荷色的挑线长裙,头梳偏髻,斜插红宝石金步摇,口衔珍珠的喜鹊登枝凤簪,手腕上各一枚绞金银丝的镯子。 传闻顾家早些年落了难,虽经起复,到底不若昔日的厚底子。从顾家上至顾老太太屋中摆设,中至主子的衣着打扮和衣食住行,下至奴仆的穿戴,都能看出,顾家已无昔日风光,也就是个空架子。 这样的人家,倒也适合结亲。 小六这孩子,混账名声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稍微有底蕴些的人家,也都不愿把闺女嫁给他。而愿意嫁过来的,苏夫人又瞧不上。且小六性子霸道,给他娶个性子骄傲的高门贵女,也非良缘。这顾五倒还挺适合的。出身伯爵府,又是嫡女。丈夫说的对,虽然顾家底子薄,好歹是勋贵名门,顾五虽名声微瑕,好歹拿得出手。 这么一想,苏夫人心中的那抹不快,便如见了阳光的雾,须臾化开。对乔氏扬起了真心的笑意,并还关切地问了顾拂云的病情。 面对即将与自己成为亲家的苏夫人,乔氏内心颇为抗拒,可架不住木已成舟,乔氏也只能重拾心情,扬着真诚的笑脸,与苏夫人寒暄,先是感激苏夫人拔冗来看望女儿,又夸赞苏夫人皮肤好,保养也好。 苏夫人五旬的年纪,也不年轻了,但胜在多年养尊处忧,保养得宜,看起来确实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面对比她更年轻的乔氏的奉承,苏夫人也很开心,很快就与乔氏亲热起来。 一旁的苏六干坐在那,恨不得立马走人,去看望顾五。 乔氏冷眼旁观,虽然仍是不待见苏六,但木已成舟,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试着找对方的优点来说服自己。 双方已合了八字,交换了庚贴文书,今日登门,便正式与顾家下婚约,有文书为证,并交换信物。 苏夫人又特地去看望顾拂云。小姑娘虽然身在病中,面带病容,但白皙的肌肤,明媚的大眼,修长的柳眉,精致完美的鹅蛋脸儿,还是让苏夫人惊艳了一把,这么个小美人儿,小小年纪,已出落得花容月貌,假以时日,必定更加惊艳夺目。加之气质出众,落落大方,抛开之前那些让人病诟的名声,这顾五无论是家世,还是本身的容貌气质,与小六还是颇为般配的。 苏夫人也相信丈夫的眼光,他说顾五能管得住儿子,想来不会让她失望。 再则,这样的二百五,给她难堪就是给自己难堪,吃过一回闷亏的苏夫人,自然不会犯同样的错。 想通后的苏夫人,对顾拂云越发慈爱有加,甚至还亲自坐到床前,给她掖了被角,并嘱咐说:“身体发扶,受之父母。以后务必爱惜自已,不使长辈担忧才是。” 周氏管家得当,昨晚歹人夜闯含香院的事,已无人提及,故而苏夫人并不清楚,也信了顾拂云是受寒所至。 顾拂云羞涩道:“晚辈不孝,竟让长辈操心。夫人快离我远些,以免过了病气。我自己病了不打紧,要是连累夫人,可就是罪人了。” “哪那么娇弱,放心,过不了。”苏夫人握着顾拂云的手对乔氏笑着说:“多懂事的孩子呀,大妹子你可真是有福的。” 乔氏也陪笑道:“也只有在夫人面前才会收敛一二,平时就跟混世魔王一样。” 一番说笑,苏夫人起身离开,随后,苏家管事又送来可观的人参、燕窝等名贵滋补药物。 乔氏和儿媳妇朱氏亲自送了苏夫人出了二门,望着苏夫人那被婆子丫鬟拥簇离去的三驾华盖马车,乔氏微微叹了口气,与朱氏一道又折回了舒涵院。 这厢,顾晓云正在开导一脸郁抑的顾拂云:“我冷眼旁观,那苏六虽纨绔了些,好在苏家门风还较不错。你嫁过去,只要不出差错,就算苏六再混账,也不敢对你乱来的。你毕竟是嫡妻。” 见顾拂云还是有气无力地不说话,顾晓云又说:“反正事已至此,你也别胡思乱想了,日子都是过出来的过好过歹就得靠你自己了。好好养身子,目前苏六对你还算上心,你可得想办法,趁热打铁,先把他拢在手里才是要紧事。” 整个顾家都认为,顾拂云是因为不得不嫁给苏六而把自己闷出病来了。 说了半天,也不见顾拂云回应,顾晓云心头也没底,握了她的手说:“与你说话呢?你到底应一声嘛。” 顾拂云转动着眼珠子,眨眨眼说:“姐姐刚才瞧到没有?苏夫人头上戴的簪子垂下的东珠,个顶个的比鸽子蛋还要大,红宝石抹额也好大。还有点翠展翅凤钗,以及手腕上的那对镯子,可值钱了。是不是证明苏家很有钱?” 顾晓云闷了半晌才道:“嗯,苏家确实有钱。”刚才给她的见面礼,甩手就是一对点翠小凤簪,千金阁少说也要卖百十两银子。 顾拂云双眼一亮:“那这么说来,苏家到时候给我的聘礼肯定不会太少,对吧?” 虽是亲姐妹,可内心深处,多少还是会有攀比的。望着妹子晶亮到闪光的眸子,顾晓云只觉有一把利箭直刺心口。 顾晓云的未来婆家虽是清贵之家,书香门弟,可这样的人家,嫁娶方面,都只是中规中矩,顾晓云也有了“云家的聘礼不会太多”的心理准备。可被妹子这么一说,顾晓云仍然颇不是滋味。 顾拂云依然沉浸在苏家富可敌国的遐想中,又高兴地道:“以祖母的为人脾性,苏家的聘礼,应该不会太差。说不定祖母还会给我添一份嫁妆呢,再加上我的私房,靠着这些嫁妆,我先给自己置办一处宅子,再置办一处庄园,紧挨着御赐的庄园。到那时,倘若我与苏六吵架,就算无法合离,那我也可以住在自己的宅子,想怎么着就怎么着,高枕无忧,关起门来就过自己的小日子,嘻嘻……” 顾晓云:“……” 才刚进门就听到女儿的高谈阔论的乔氏:“……” 同样被小姑子的言论给震惊了的朱氏敬佩不已,原来几个小姑子中,最为通透的,还要数五妹妹啊。 ------题外话------ 感谢正版支持的姐妹们,月票继续哈,有月票投月票,有评价票投评价票。 二更晚上更新哈 第148章 楚老夫人的心病 京卫指挥使司衙门位于皇城以北,此处是大盛朝京军精锐大本营。身为京卫指挥使佥事身边副将兼侍卫长的周青,正在厅堂中整理书案,并进行洒扫。身为楚锐的近身侍卫,周青不但是护国公府的侍卫,还是楚锐身边有品秩的副将,称之为第一心腹也不为过。 楚锐进宫面圣,周青便留下来整理书案,并进行洒扫,连垃圾篓里的文书也都会进行焚烧处理,甚至连楚锐用过的茶碗器具、身上荷包、吊坠饰物都会仔细归档,并放到规定位置,保证不留下任何他人可趁之机。 狄龙如一阵狂风冲了进来,一边抹着脸上的汗水一边疾声问道:“世子爷呢?” 周青道:“世子爷进宫面圣了,一时半刻还不会回来。顾家又发生了什么事?”狄龙目前的任务就是守在顾家,把顾家一举一动告之主子。 脸上犹带青紫印的狄龙跺脚:“大事不妙啊,那苏六,竟然与顾五订婚了。已经合了八字,今儿正式写下婚约文书啦。” 周青豁地抬头,脑海电转,最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么可能?你之前是干什么吃的?” 狄龙也是欲哭无泪:“我一个大男人,白日也只能守在顾家大门外听些只字片语的。真的不知道顾家会这么快的速度给顾五订下婚事。之前武安侯登门,我还以为不过是交际应酬,我……” 周青打断他的话:“你完了,你就等着承受世子爷的怒火吧。”不说世子爷要收拾他,就连他都想打他了。 这世上怎会有这么蠢的人?还好意思一月领三两银子的月俸?要不是自小一块长大的情份,周青都恨不得把他打发去乡下养猪去。 …… 御书房内,皇帝谴退宫人,楚锐正沉声向皇帝禀报:“……根据当年在宫中幸存活下来的宫人口供,先皇后确实平安产下四殿下,预知废人李氏要对她和四殿下动手,而皇上当时并未在宫中,就算赶回来,也是鞭长莫及。先皇后娘娘只好匆匆把还在襁褓中的四殿下,交给了身边的管事宫娥,朱嬷嬷。” “朱嬷嬷抱着四殿下从宫中的狗洞爬出,待出了宫,原想去武安侯府,因行迹匆忙惹来禁卫军的注意,朱嬷嬷慌乱之下,只得钻进附近一辆空置的马车里。待躲过禁卫军的追捕后,朱嬷嬷便抱着四殿下的襁褓,重新找个地方躲起来,没想到忙中出错,她在慌乱中,居然抱错了。误把马车里的类似襁褓的枕头给当成四殿下了。等她急忙跑回原地,马车已经不见了。” “……朱嬷嬷一时疏忽大意,丢了四殿下,惊惶恐惧之下,不敢声张,只得躲了起来。朱嬷嬷出宫时,靠身上带的三千两银票,隐姓埋名,回了宥阳老家,置办了田庄私产,靠娘家侄儿养老。臣找到她时,倒也没有隐瞒。她只知那驾马车是石青帷布,车内所用颜色有姜黄,橘红等色,猜测马车主人应该是名女性。马车虽无标记,但颇为华丽,且是双驾马车。” 皇帝沉着一张脸,在心头思忖,石青帷布,双驾马车,又还使用姜黄橘红等颜色,那马车主人应该出身贵胄之家。 楚锐又分析道:“时间久远,想要凭区区线索,找到四殿下,如大海捞针。但不可否认,马车主人,应该是出身贵胄之家,少说也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黄天不负有心人,朱嬷嬷还提供了一个最重要的线索,那便是四殿下身上有个明显的胎记。” 皇帝呼吸为之一紧,赶紧说:“什么样的胎记?” 楚锐说:“四殿下左耳上有一颗米粒大的红痣。且左边脸颊有个酒窝。” 耳朵上有一颗红痣? 皇帝心口一跳,他仿佛见过这样的人,只是这道白光劈中脑海后,就怎么也想不起,不由心浮气躁起来。 楚锐又说:“倘若四殿下真由帝都贵胄之家收养,那四殿下眼下也不过十九岁的年纪。” 皇帝骤然明白过来,心中一热,颔首道:“楚卿说得甚是有理。那这件事,就由楚卿去办吧。不过,务必要保密。” …… 楚锐从禁宫中出来,直奔国公府。 周青数次打断想要对楚锐汇报消息的狄龙,并对他使了眼色。 尽管不明所以,但狄龙明白,周青向来比他聪明,脑子也转得快,不想继续挨揍涮马桶,就只能艰难地闭嘴。 已是掌灯时分,按照惯例,还得给老太太请安。楚锐并未回内院,而是在外书房里更换了正四品京卫营北营指挥佥事的黑色戎装,一边简单洗嗽后,由周青服侍换上雨过天青色的居家长袍,重新倒饬一番,这才去了松鹤堂,向祖母问安。并陪祖母一道用膳。 楚锐离开后,狄龙就迫不及待地问青周:“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世子爷顾五已经订婚的消息?” 周青道:“你傻呀?世子爷每次遇上顾五就会状况百出。我还真怕世子爷听到这消息会不顾一切冲去顾家。到时候难堪的可就是咱们世子爷了。” 狄龙一脸惊恐地道:“可是,世子爷迟早会知道这件事的。” 周青横他一眼:“所以,我已经派人通知老夫人了。” …… 自假夫人小刘氏和楚铄被除名后,三爷楚钰和四姑娘由嫡转庶,在国公府几乎是透明的存在。 如今偌大的国公府,只有楚锐一个嫡长孙,和四房所出的嫡子楚铿。 楚铿从文,一直在松山学院读书,平时都不大归家。偌大的国公府,实际就只有老太太和楚锐两个真正能决定国公府命运的主子。 因家中冷清,平时都是老太太一个人呆在家居多,孤苦冷清,故而楚锐一旦当差回来,都会陪同老太太一道用膳,略慰老太太孤清寂寞的心灵。 看到宝贝嫡长孙回来,楚老太太自然是高兴的,知孙子还未用饭,赶紧让人张罗着晚膳。看着孙子越发沉稳渐显峥嵘的年轻脸庞,楚老太太一方面自豪宽慰,一方面又隐隐心酸。 孙子已经二十一岁了,却还未成亲,这已经是老太太的一块心病了。 第149章 不甘 楚老太太一边不停地给楚锐夹他爱吃的烧鹅肉、红烧牛筋、以及酒酿鸭舌,一边道:“你也别只顾着当差,还是要先顾着家里才好。祖母年纪大了,偌大的国公府,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呀。” 楚锐说:“不是还有四婶吗?” 老太太道:“你四婶身子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她还帮忙管着厨房和针线房呢。她又是隔房的婶娘,如何好管你的院子。最好还是要有个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才好。” 楚老太太的催婚手段,也是花样倍出了。 楚锐不可置否,他现在真的不想成亲。可他也知道,身为楚家长孙,要继承护国公的爵位,必须要有嫡子传承,而嫡子必须由正妻所出。 娶妻,确实是迫在眉捷的大事。 脑海里又浮现一张俏丽的脸蛋儿,楚锐心情又烦闷起来。 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他必定要吃上一牛车。 楚老太太又按照惯例,给楚锐介绍了几位小姐,有出身尊贵的公侯嫡女,也有官宦家的掌上明珠。但无一例外,都让楚锐寻了些错处否决了。 “……吴家三小姐我看不见得有多厉害,背上说人长短倒是厉害。这种嘴松的人,要是进了我楚家大门,祸从口出惹来麻烦怎么办?我娶的是妻子,可不是长舌妇。” “张侍郎的孙女,倒还不错。只是早年丧母。这样的人焉配国公府的主母?” “忠定侯府虽然家世堪配,但那模样,实在是一言难尽。” “安阳长公主的嫡女倒也不错,可我听说脾气骄纵,又是公主的嫡女,万一对祖母不敬怎么办?” 说来说去,楚老太太给他物色的姑娘,就没一个满意的。 楚老太太又说了几位家世稍低,但容貌不错的姑娘,无一不被楚锐否决。 楚老太太也有些生气了,说:“这个嫌那个不喜,难不成还想娶那顾五进门不成?” 楚锐虽未说话,但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楚老太太心中一痛,悔恨懊恼兼之,最后全化为如风般的惆怅。 “你还是忘了那顾五吧,人家已经订了亲了。” 轰然一声炸响,苑若平地起春雷,炸得楚锐晴天霹雳,头晕眼花。他猛然抬头,一双黑眸猛然盯着老太太:“祖母您说什么?” 孙子的反应让楚老太太嗓子发干,但仍是一字一句地道:“就在今日,顾五已与苏六已正式交换庚贴,并互换信物,不日便将正式定亲……”孙子呆滞的双眸使得楚老太太心中不忍,越发难过起来,“你与顾五,到底没缘份,你还是忘了她吧。祖母一定给你找个比她更好看……” 话未说完,楚锐已蓦地起身,因动作太过急切,带倒身后的雕花大椅。楚老太太还要说话,楚锐已如风一样奔了出去。 “大郎,你要去哪?给我回来。”楚老太太年轻时也是上过战场的,虽然孙儿都这么大了,但动作还是相当麻利,一个箭步就蹿到了门口,只可惜,她动作再快,仍是慢了一步。古朴苍桑的青石地板铺就的院子已无楚锐的身影。只能从大门口瞧到一闪而过的雨过天青色袍摆飞快地从门槛上掠过。 楚老太太招呼着院子里的下人,“都愣着做什么?赶紧去追呀。务必要把大郎追回来。”大郎堂堂护国公府世子,要是闹出夜闯顾家的事来,后果不堪设想。 狄龙看着如一阵风一般冲出去的楚锐,忍不住埋怨周青:“看吧,世子爷还是……” 回答他的同样是如风般刮出去的周青。 狄龙在身后狂奔:“你去干嘛?” “追人!”亏得周青早有准备,马儿并未入棚,还在外院桂花树下候着。 …… 急促的马蹄声响在清静的马路上,虽还未到宵禁时间,但大街上已无人影,只偶尔急促驶过的马蹄声,和一队队身穿禁卫服饰的各城防营的卫队经过。 楚锐一边打马前行,一边盯着前方的道路,整个胸腔闪过无尽的焦灼。 他没想到,不过一天的功夫,顾五居然就与苏六订了亲,甚至还交换了文书。他此时满脑海都是顾五的身影,一想到顾五终将与他形同陌路,投入苏六怀抱,五脏六腑都拧在一块,痛得他全身痉挛。 当胯下宝马高高扬起前蹄,并扮随着一声锐长嘶长,宝马主人已弃马而去,飞一般掠向顾家的黑漆大门。 急促的敲门声把顾家的守门人弄得心头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紧披着衣裳开了门,当看到一个身材高大又气度不凡的年轻人,便问:“公子找谁?” 看着披着衣裳的门房,楚锐反而不知该如何开口,理智总算回归脑海。 他能说他找顾五吗?怕是会被人家拿扫帚打出去。 顾五已经订亲了,他这个时候来找她,顾家估计门都不会让他进。再则,他以什么身份见她? 他又有什么面目见她? 门房见楚锐呆若木鸡的模样,又问:“公子,您找谁?” 楚锐失魂落魄地道:“抱歉,我走错了。”颓然转身,下了阶梯。 身后传来毫不客气的关门声让楚锐心头巨震,这个声响,仿佛出鞘的刀,不但斩断了他和顾五的一切,也把他永远阻隔在顾五身边。 周青追了上来,刚好瞧到一身惆然的楚锐,不知何故,只觉鼻子一酸。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小一岁的男人,虽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却肩扛整个楚家兴衰。小时候让小刘氏母子处处算计打压,甚至连喜欢的女人都无法娶到手。世子爷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啊。 …… 苏六与顾拂云正式订婚,虽未大肆传播,但在纨绔界,却是掀起了狂风巨浪。纨绔界虽然没有顾拂云的参与,但到处都是顾五的相关传说。随着与苏六订下婚约的消息逐渐被外人所知,京城又刮起了一股斗鸡赌姐妹潮。 意思就是纨绔子们斗鸡都以家中姐妹或子女晚辈作赌注,输者便把家中姑娘作赌资。 但这些姑娘就没有顾拂云这般幸运了,不少悲剧就此发生。 而朝中有识之士很快就发现这股歪风不能助长,立时上书朝廷,严禁斗鸡,更不许以女眷为赌资,违者重罚不怠。 这位有识之士便是寿恩伯爷朱大虎,而带队领头没收纨绔们斗鸡的则是朱乾。 身为纨绔界的头把交椅,要是轻易让朝廷没收了斗鸡,那也不用在纨绔界混了。于是苏六公然反抗。然后被朱乾打得半死不活,送回苏家。再由武安侯打得半死不活,勒令半年内不许出门。 武安侯府的院墙确实高大,却拦不住一心向往自由生活的苏六。苏六从后门偷偷溜了出来,半路就碰到楚锐,非常高兴地道:“衡山,带我一程吧,我被我爹关起来了,要去见顾五。” 话才刚说完,便被一拳头揍倒在地,紧接着,又是数不清的拳头。 楚锐打累了后,道:“见顾五是假,跑去斗鸡才是真吧?身为你的好友,怎能让你犯这种错呢?”然后把他扭送回武安侯底。 等待苏六的,自然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揍了苏六一顿,楚锐压抑到极致的心情释放了些许。他也没功夫去伤春悲秋,而是打起精神来,应付皇帝交给他的差使。也算是借用繁忙的公务来忘掉那股总会时不时冒出来的不甘。 ------题外话------ 晚上还有一章。 第150章 三房的窘境 与苏家订婚,顾家并不欲张扬,但苏六却是到处显摆他即将与顾五订婚,惹来纨绔们的集体羡慕。 他们在天盛楼都是见识过顾五的,虽然未曾见到真正面容,但那矜贵的闺秀气质和优雅大方的端庄风范,让他们印象颇深。 那些让人骨头都要酥掉的青楼头牌,在顾五这样的真正的大家闺秀面前,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难怪家里人死活不让青楼妓子进门,在这样的大家闺秀面前,根本没法比。青楼妓子是用来玩的,大家闺秀则是用来支撑家族脸面和门庭的。 面对狗肉朋友们的夸赞,苏六更是笑得见眉不见眼,觉得自己运气当真好,把顾五这样的既有绝色容貌又是伯府嫡女的大家闺秀给订下了。尽管平白挨了楚锐不少拳头,依然打不掉他脸上的笑容。 摸了摸被揍的脸,苏六心情依然爆好,很认真地对楚锐道:“我是真的感激你与顾五退了婚事,更感激你找上我算计顾五,不然哪能抱得美人归呢?” 周青一脸忧心地看着自家主子,又有些无奈地看着苏六,也不知这苏六爷是真的缺心眼,还是故意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面对兴高采烈的苏六,楚锐可以用“肝肠寸断”来形容,偏又还无法述说。 偏苏六还在他伤口上撒盐,居然警告起楚锐来:“顾五将是我的妻,你以后可不能再算计她了。不然我可要翻脸了啊。” 楚锐:“……” 等苏六走后,周青生怕自家主子气出个好歹,赶紧安抚楚锐:“这纨绔就是缺心眼,世子爷不要的女人,也让他当成了宝,什么眼光这是。” 除了鼻青脸肿还是鼻青脸肿的狄龙也跟着补上一句:“就是,难怪能与顾五凑成一对,这真是不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楚锐一拳击在他门面上,狄龙捂着脸大叫:“世子爷,干嘛又揍我?”因为没能及时刺探出顾家动向以至于让苏家先一步与顾五订婚,事后被楚锐狠揍不说,还被罚涮马桶,甚至罚扣一年月银的狄龙,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拍马屁也会被揍。 楚锐铁青着一张脸:“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起顾五!” 看着大步离去的主子,狄龙还委屈得不行,向周青诉起苦来:“世子爷的脾气越来越坏了,这可怎生是好?” 周青懒得理他,走了。 狄龙捂着脸追了上去,继续碎碎念:“你说世子爷是不是欲求不满?老夫人也真是的,怎的不给世子爷安排通房呢?这要是把世子爷憋出个好歹,受罪的还不是咱们?” 周青:“……” 狄龙又继续道:“还有啊,老夫人什么时候给世子爷娶世子夫人呀?咱们都快熬成了老光棍了。”世子夫人进门后,他们这些老光棍才有机会娶世子夫人身边的婢女呀。 周青脚步一顿,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比起世子爷那不值钱又毫无道理的单相思,我们这些侍卫的下半生的幸福也很重要呀。 …… 与苏家进行了隆重的定亲仪式,虽然对苏六无好感,但顾家上下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松气感。 这苏六虽然纨绔了些,好歹家大业大,又是嫡子。如今又在兵部当差,虽然只是不入流的末等小官,连等级都排不上,好歹是个公务员。今后背靠武安侯府,至少能够保证生活质量。 也因为她的“牺牲”,整个大房都对她客气不少。 此次定亲仪式,顾修云也特地赶了回来,送了她一枚点翠镶珍珠缠花发簪。 大伯娘周氏,也送了几件珍稀名品,就是顾舒云顾轻云两姐妹,也各送了一枚镶红宝石的缠花步摇。 倘若嫁给苏六当真过得不幸福,想来大房应该不会不管她的。 这么一想,顾拂云心头那一丁点芥蒂也没了。定完亲,就又马不停蹄地制药去了。江淇的膝盖骨虽接上,也还需要外药敷。 也因为给江淇接骨的缘故,一来二去,便与江家人熟悉了。那夹在御赐庄园中间的一百亩良田,江夫人非常大方地把地契送了来,纯当作江淇的医治费。 顾拂云也不客气,大方收了,又附赠了一张医治骨伤的药方,和后期复原肌健运动。 每个杏林高手,包括太医院里的御医,对自己的秘方都是敝帚自珍,从不轻易外传。这么一张骨伤药方,算得上传世名方。 本来,顾拂云医治江淇,江家也备了厚礼,如今又送出一百亩良田,足够换取诊治费了,隐隐还让顾拂云欠下一笔人情。但顾拂云这个骨伤药方,又让江家大大欠下一笔人情。可这药方太过珍贵,江夫人实在舍不得拒绝,也只能厚颜收下。暗想,等顾拂云出嫁,大不了我再来添一份妆。 有了江夫人这一百亩良田,顾拂云便禀明老太太,然后带着护卫和几名庄稼把式,去了京效。乔氏不放心女儿孤身一人去乡下,也一道去了。 等顾拂云在乡下整合好庄子,重新拟定种植计划,回到京城,已是金桂飘香,秋蟹成熟的季节。 单驾油壁车慢吞吞驶在热闹的大街上,在经过集市时,顾拂云听到有卖大闸蟹的叫卖声。 “……听说每年中秋前后,正是大闸蟹上市的时候。娘,咱们府里也会吃大闸蟹吗?”一想到鲜嫩可口的大闸蟹,顾拂云已是津夜大冒。 顾拂云知道乔氏陪嫁不多,便宜老爹又只是个不事生产的,不败家就谢天谢地了。二哥在前院读书,每年光笔墨纸砚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也只能靠份例过日子。二嫂陪嫁也不甚丰厚,整个三房大都靠份例银子过日子,自然是舍不得吃蟹的。 但今年不一样,顾拂云发了几笔横财,大闸蟹还是吃得起的。 于是,乔氏让车夫调转车头,驶向菜市口。 马车没跑多远,车夫便说:“太太,前方忽然戒严,马车过不去。” 乔氏便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护卫打马前往探听,不一会儿外头就响来阵阵厉喝,女眷孩童惊吓的哭闹声。 第151章 遗憾 顾拂云赶紧掀开油纸糊的帷幔,便瞧到一群身穿红色甲胄的士兵,动作粗鲁地牵着手中粗重铁链,像拉狗一样,拉着身后一群衣着华丽却披头散发珠钗散乱的妇人,这些全是妇人孩童,有两鬓染霜的老妇,也有福态的中年妇人,面目清秀的年轻少妇,以及妙龄少女,还有留头的稚子,全用铁链束了双手,有的泪流满面,双腿发软,有的则嚎声大哭,但无一例外,全被这些赤甲侍卫毫不留情地一脚踹了过去。隔得老远,顾拂云都能感受到那被踹中身子的年轻少妇有多疼痛。 “三奶奶……”一个哭声传来,一名身着青衣的丫鬟扑了过去,却被金甲卫拎了出去,那青衣丫鬟倒没有被铁链束手,只是用绳子束了双腕,被人粗鲁地押走了。 那沈家三奶奶,捂着被揣的大腿,倒地痛苦呻吟,裙下鲜血很快渗透出来。因这位三奶奶倒地不起,影响别的犯妇行走,一名身材欣长,看起来像首领的男子,走了过去,鞭子挥了过去,打在三奶奶肩傍上,隔得老远,鞭子与人体接触所散发的皮肉击打之声,也让顾拂云心脏下意识地缩了缩。 那沈三奶奶挨了鞭子,凄厉惨叫一声,身后的女眷纷纷指责此人狼心狗肺,毫无人性。 那男子二话不说,鞭子又毫不犹豫地挥了出去,打得那些指责他的妇人集体脸上开花,全捂着脸痛苦哀嚎。 “尔等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诰命夫人,而是等死的阶下囚,少在本官面前抖威风。”男子声音低沉醇厚,说出来的话却如千年不化的寒冰,冻得人瑟瑟发抖。 男子转身,目光掠过四周,忽然瞧到一个熟悉的碧色油壁车,不由目光微凝。 顾拂云瞧对方朝这边扫过来,赶紧放下帘子,心脏怦怦直跳。 乔氏也瞧到了这一幕,惊呼说:“那不是护国公世子吗?”脸色很快就难看起来,忧心忡忡地望着女儿如花似玉的脸,又无比庆幸地道,“我原以为,外界传言实乃以讹传讹,如今亲眼所见,这楚世子的凶名,果然……名副其实。” 顾拂云脸色青白交错,脑海里不时闪过楚锐冷酷凶残地对倒地不起的妇人挥鞭子的画面。她又想到在大佛寺,她虽不曾对大呼小叫,却也以怠慢居多。 那日在大街上,她还授意青鸿数了五个桐板给他,意在羞辱他……这么一想,顾拂云全身如坠冰窖。 乔氏又庆幸地道:“亏得他们主动退婚了,这等穷凶恶极之徒,也非我儿……” 忽然外头响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车内何人!” 母女都吓了一跳,纷纷捂着嘴,惊恐地看着绿色帷饰外那隐隐绰绰的金色盔甲。 金甲卫专门拱卫皇城安危的禁卫军之一,也是禁军四卫之首,负责京防,直接听命于帝王,甚至拥有管制交通、捉拿要犯、查抄等特权,就是刑部办案,也是由四卫,以及京卫四营负责刑防事务,在帝都向来是超然的存在。一些在金甲卫里的小小百户或旗长,都是威风八面,鼻孔朝天。 而楚锐,不但是护国公世子,还是京卫宫北营都指挥佥事兼刀弩营统领。这个片区,刚好在他管辖范围。 据说楚锐才刚接任京卫北营,就查抄了一间由某皇亲国戚开设的妓院,血洗了与妓院相通的各处屋舍,落马官员无数。一位涉案的禁卫军千户,被楚锐以“抗拒从严”之故,当其父残其子,凶名远扬。 人的名,树的影,楚锐不过是站在马车外问话而已,也把母女吓得不轻。顾拂云以为楚锐要对她公报私仇,紧张得脸色发白,心脏怦怦直跳。 楚锐记性甚好,之前曾见过顾拂云的绿色油壁车,今儿执行公务时,骤然瞧到同样的马车,心脏不可抑止地跳动起来,他眼力也甚好,又刚好瞧到马车上露出了小半边脸的顾拂云来,尽管只是惊鸿一瞥,却也让楚锐心跳如雷,想也不想就大步往这边走来。 亲自瞧到这人鞭笞妇孺,又是一身的煞气,车夫也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道:“此乃丰台大街十九号永宁伯府三房车驾……” 楚锐放缓语气:“里头坐着的可是贵府五姑娘?” 新车夫没见过楚锐,语气结巴:“……是……” 碧色帷幔骤然被掀起,露出两张惊恐的脸,楚锐一看到乔氏,心头一紧,赶紧放下帷幔,懊恼不已。他也没想到,顾五的母亲也在车上。 楚锐隔着帷幔,拱了拱手,放缓语气道:“不知顾三太太和五小姐芳驾,刚才楚某多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楚锐温和的声音让乔氏找回了被轰掉的魂魄,赶紧道:“楚世子正在执行公务,倒是我等打扰楚世子公务。应该是我们向楚世子道歉才是。” 楚锐抿了抿唇,想对顾拂云说什么,但当着乔氏的面,一个字都挤不出,只好道:“此处已经戒严,闲杂人等不可停留,为避免要犯狗急跳墙,请三太太和五小姐速速离去,以免受到冲撞。” 乔氏稳了稳心神,掀开帷幔一角,露出半张脸来,对楚锐诚挚一笑,说:“多谢楚世子提点,我等这便速离。” 楚锐顺着被掀起的帷幔,越过乔氏,只看到一双蓝色绣花鞋,和藏在湖面色马面裙下的膝盖,除此之外,什么也瞧不到了。 楚锐让开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马车带着油壁车特有的咕轴之声,缓缓启动,经过楚锐面前,隔着帷幔,想瞧瞧顾拂云。可惜这种帷幔,甚是奇特,里头可清晰视外,而由外视内,则什么也瞧不到。刚才还在肆掠的狂风,此时也无影无踪,他连顾五的头发丝都没能瞟到,不免遗憾。 …… 今天股市长虹,兴奋到忘记更新了,还是铁粉来通知我才恍然想起来。不好意思,今天加更,不要走开 第152章 薄彼 待顾家的油壁车走远,一位身着玄甲身披黑色披风的将士上前,对他禀报:“大人,沈府已经查抄完毕。一个沈家长房嫡子不见了。”见楚锐沉下脸色,又赶紧道,“不过大人放心,才审问了沈家心腹奴才,沈家嫡子只是躲藏了起来,就藏在沈家后宅废井中。属下已命将士们下井,延着秘道追查了。 楚锐语气淡漠地道:“既是秘道,奴才岂会得知?休要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沈家这么奸滑,岂会把秘道设在废井中?依我看,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我估摸着,沈家嫡子还藏在沈家,再仔细去搜。” 等走远了,母女二人这才抚平跳得过快的心脏,恢复镇定。 乔氏纳闷起来:“奇了怪了,这人这般凶神恶煞的,怎的对我这般客气?” 顾拂云也有些奇怪。她可不会自恋地认为这人是对自己有意思。 看着女儿平静的脸,乔氏其实也在想,这楚锐是不是看在女儿的份上,不过想着楚家的退婚,又把这个荒唐的念头压了下去。 因金甲卫出动,整条丰台大街已进入戒严状态,再往前走,街上已没什么行人,只有急匆匆的马蹄声,和行色匆匆的行人。 在回家的路上,护送她们的护卫也从路上嘴中听了个大概。 “……据说是金甲卫和赤甲卫的人把太师府给查抄了。领头人正是护国公世子,京卫营指挥佥事的楚锐。” 顾拂云并不知道太师府,但乔氏却脸色微变:“你没听错?当真是太师府被查抄了?” 护卫回答:“错不了,确实是沈太师府被查抄了。一应女眷全像畜生一样被拖了出来,男丁全上了枷锁,戴了脚镣。就是沈太师也被上了厚重的枷锁和脚镣。”护卫又压低了声音,“据说因涉嫌参与暗害先皇后和嫡皇子的案子。圣上龙颜大怒,对沈家进行了大清洗。” 乔氏脸色微变,沈太师是当朝帝师,素来受帝王敬重,沈家因沈太师之故,在帝都向来是清贵且超然的存在。想不到也有这般深陷囫囵满门抄家的下场。 顾拂云心情也有些沉重,身为现代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前一刻还尊贵非凡的清贵之家,下一刻却身陷囫囵,被打入泥埃。 曾经威风赫赫的帝师的沈家的满门抄斩,在帝都掀起了惊涛骇浪般的议论。沈家所犯何罪,众说纷纭,据可靠消息称,沈太师当年涉嫌谋害先皇后,是寿恩伯朱大虎向圣上递交了确切证据,才令沈家被打入尘埃。 其后又传出书香书家的沈家,居然暗中勾结皇亲国戚,开设妓院,逼迫拐卖官家女眷为娼。据说查抄的妓院中,十个姑娘中,便有五个是被拐卖抢劫而来的官妇,或千金。而这些青楼常客,明知对方身份,依然跑去快活。更甚者,这沈家嫡子不但是青楼常客,与这些受难千金的父兄还有着不俗的交情,甚至有的与沈家还是世交、姻亲。 如今消息传出,痛骂沈家者不知凡几。本来还想解救或替沈家说话的姻亲故旧,不但收回说情的步伐,还恨不得冲进牢里把沈家人捶一顿。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没想到,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沈家嫡子,居然干得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真是坏透了。”乔氏也被恶心的不行,反而理解了楚锐的行为。要是换作成自己,也得剡其肉,剜其骨。 而领兵抄了沈家的楚锐并未停歇下来,因沈家失踪了一个嫡子,楚锐又领着人马,四处搜罗,弄得民怨沸腾。朝堂上也有不少御史弹劾楚锐,但顾家远离朝堂,并未关心这些事。甚至还庆幸,边缘化也有边缘化的好处,至少没有伴君如伴虎的风险。 顾拂云也觉得,与皇家走得太近,估计人都要短寿。顾家虽非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家风清正,只要今日不包戏班子明日不买古董字画,居家过日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至少,素来历行节俭的顾家,在大闸蟹上市后,还是狠买了几箩筐肥美鲜蟹来食用。 顾拂云自己也私下买了两箩筐做了香辣蟹、清蒸蟹、蟹酿橙、醉蟹、秃黄油拌饭等,狠过了嘴瘾。只因大闸蟹性寒,乔氏不允许顾拂云多吃,不然她还可以把大闸蟹的一百零八种吃法全尝遍。 中秋节是个传统且富有浪费色彩的佳节,而古代的中秋节,比现代人过得更有仪式感。 还未到农历十五,顾家的大厨房已忙碌开来,做了各式各样的月饼,用攒盒装了,再装些糖果糕点,分别送往顾家的姻亲故旧,左邻右舍。顾大老爷在兵部大小也是个五品官儿,也要送上峰,送同僚。除了送月饼糕点外,还备了肥美的大闸蟹。 身为伯爵府,虽然被边缘化,好歹没有没落,家族还算昌荣,出于礼尚往来,顾家也收到各家各户左邻右舍送来的各式月饼糕点,包括大闸蟹。 出嫁在即的顾悠云,顾晓云的未来夫家,也差管事送来了月饼。 本来得知云家送了月饼糕点,乔氏还高兴了一把,觉得云家还算重视自己的闺女。可得知吴家不但送了四色礼盒,还送了一筐大闸蟹,心头就不平衡了。 “四丫头不过是个庶女,嫁的也不过是庶子。这吴家竟然送出这样的厚礼。相较而言,云家可就没多少诚意了。”但凡是人,哪会没有攀比之心?尤其顾晓云是三房嫡女,所嫁夫婿乃云家嫡次子,但身为姻亲的云家所送之礼还比不上吴家。乔氏心头便堵堵的。 顾拂云也觉得云家的礼薄了,不过还是宽慰母亲:“云家是书香门弟,素来清贵。吴家可不同,吴家乃东望侯府的分支,自来富贵惯了的,出手大方也在清理之中嘛。” 乔氏顺了顺气,指了桌上红莲戏水白瓷盘里鲜红色的大闸蟹,说:“这是大厨房做的大闸蟹,是四丫头差人送来的,一共有五只。给了你二哥二嫂两只,你姐姐一只。剩下的都给你留着呢。” 吴家送的大闸蟹虽然不是顶大,但也肥美鲜嫩,直接加米酒、葱姜蒜等一起上锅蒸熟,即可食用。但蟹虽味美,价格却有些高,顾家虽然吃得起,但素来以勤俭持家的老太太相悖,每年金秋,顾家各房各院,也不过人手三只蟹解馋而已。想要多吃,就得自己掏腰包。 乔氏一心给女儿凑嫁妆,自然是舍不得买的。她又是慈母之心,这五只肥蟹,全都留给儿女食用,自己硬是半只都没舍得吃。 顾拂云虽然眼馋这些肥蟹,却也被乔氏的慈母之心打动,笑着说:“一个人吃多寂寞呀。娘,咱们一起吃。”不由分说,拿起小刀,把仅剩的两只螃蟹全一分为二,与乔氏分食。 …… 晚上还有更新!! 宝宝们,票票继续哦。 第153章 没出息的穿越女 不一会儿,老太太身边的丫鬟绿柳过来,请顾拂云去寿安堂一趟。 “五姑娘,苏六爷来了,正在老太太屋里吃茶,老太太请五姑娘过去。”绿柳对顾拂云恭敬地道。 到底是已有名份的未婚夫妻,见一下也不违规,不见才说不过去。 顾拂云稍微打扮一番,去了寿安堂,苏六一身绿色官服,正与老太太说话。老太太瞧到顾拂云进得门来,冲她招招手,笑道:“五丫头,快过来,谨宁知你酷爱吃蟹,特地给你送了一筐蟹来。” 苏六赶紧起身,对顾拂云施了一礼,笑得见眉不见眼:“五姑娘,在下这厢有礼了。”目光晶亮的看向顾拂云,笑得眉开眼笑。这顾五越来越好看了,水灵灵的大眼,如精雕玉琢的脸蛋儿,纤细苗条的身段,全身上下无一不美。自己真是有眼光呀。放眼整个京城的名门闺秀,比顾五漂亮的也不是没有,但能拥有这般身段,大气沉稳,又还能勾他魂魄的闺秀,还真的找不到第二个出来。 顾拂云坚决不肯承认,她是因苏六送了一筐又肥又大的螃蟹,才对他产生好感的,再也不觉得,这家伙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故而,顾拂云非常标准地向苏六福了福身子,并称:“苏六公子。” 苏六手忙脚乱地道:“你我已是未婚夫妻,五姑娘不必多礼……”望着顾拂云白嫩嫩的脸蛋儿,苏六忽然间口干舌躁,说话也不大俐索了,竟然指着脚下那一筐秋蟹说,“这是兵部程大人所得的御蟹,只因程大人不大爱吃蟹,便送我了。我家里已买了蟹,圣上也御赐了不少,一时吃不完,便想着,说不定你会喜欢,便给你送来了。” 顾拂云欢快地说:“那真是多谢六爷。” 老太太笑着说:“时辰已经不早了,谨宁也该回去了,不然长辈们可就得担忧了。五丫头,你送送谨宁。” 得了人家的肥蟹,相当于吃人嘴短,顾拂云只得送苏六出门。 贵族之家规矩多,就算送人,也只是送到仪门处。 一路上,顾拂云与苏六保持了半步的距离,细碎小步,挺胸收腹,一派淑女范儿,偶尔还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一来二去,双方便也熟悉了。 顾拂云问了苏六在兵部上班的事,是否适应,同僚可好相处。 苏六便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堆,还没有说完,仪门已经到了。但顾拂云还是很有涵养地停在原处,静静地等他把话说完,这才微笑道:“没想到兵部还有这么多门门道道,真是长见识了。听您这么一说,我忽然庆幸我只是女子。”只要不是社交障碍的人,面儿话还是会说的,尤其还是中医教师的顾拂云,此等老油条的回答,虽然官方,却也保证万金油。 苏六笑道:“你放心,虽然我以前混账,但只要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顾拂云微笑道:“嗯,我信你。”男人也是需要认可,需要信任的。 苏六高兴起来,看着她唇边小小的梨涡,如梨花淀放,只觉心痒难耐,他还想说什么,但顾拂云已抬头看了天色,说:“时辰不早了,六爷还是赶紧回去吧。” “你赶我?”苏六皱眉。 “六爷是想继续留下来与我说话吗?”顾拂云反问。 苏六悻悻然地道:“那我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顾拂云低下头来,故作羞涩道:“嗯。” …… 每到中秋佳节,各家各户,文武勋贵,都要向帝王送上节日贺礼。顾家这样的中等人家,也送不出绝世好礼,只能在奇巧方面下功夫了。这些都是老太太在操办,顾拂云只知道顾家送出了一对白鹿作为贺礼。 而中秋这一日,宫中还将举办盛大的宴会,皇帝会邀请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勋爵权贵入宫共享盛宴。虽然顾家已是边缘化,好歹是世袭罔潜的伯爵府,伯爷顾青松还是要入宫的。 顾青松入宫是随君王同乐,皇后在后宫也将宴请各家内外命妇。想要参加皇后的筵宴,还得有皇后的贴子才是。顾老太太鲜少进宫,在中宫面前压根排不上号,也不去凑那个热闹。全让人惊讶的是,顾拂云居然收了来自五公主的请柬。 顾拂云心中忐忑,她是个没出息的穿越女,更没任何野心,只想低调过日子,生怕太过另类被人测目,尤其卷入后宫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没有一肚子的心眼,以及过硬的家世,想要玩转后宫,简直痴人说梦。凭心而论,穿越女在这帮经过各种特训的土著女面前,真的没任何优势。论琴棋书画,土著贵女可以甩穿越女八条街。论阴谋诡计,穿越女更是连号都排不上。 对于金氏等人的羡慕妒忌,顾拂云反而是忧心忡忡,一颗心高高吊起。 五公主对她虽然还不错,可她永远不会忘记,生命倏关之际,她这样的无关紧要的臣女,便只有当炮灰的命。 可不管顾拂云愿不愿意,五公主的邀约,对于顾拂云这样的臣女,包括顾家来说,只有受宠若惊的份。 今上子嗣不丰,之前废太子还在世时,五公主都拥有独一份的宠爱。不然皇后早就被仗着太子之势的华贵妃给挤下后座了。 如今太子没了,华贵妃也变成一堆黄土,身为今上唯一子嗣的五公主,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不用顾拂云开口,老太太已经吩咐乔氏,给顾拂云做两件漂亮的衣赏,再去千金阁做一套像样的首饰,并走老太太的私账。 乔氏赶紧说:“老太太使不得,拂姐儿何德何能,怎能让您破费呢?” 老太太说:“无妨,五丫头得能公主青睐,也是五丫头的福气。咱们自然不能拖五丫头的后腿。就这么定了,老三媳妇你赶紧给五丫头准备一套像样的头面和衣饰。” …… 五公主的邀请,可马虎不得,中秋佳节,又是皇宫大内,不但要叩拜一国之母,还要面向众多帝都贵妇的审视,这不但是对顾家姑娘的一项考验,也是向顶级上流圈子迈进的最佳机会。表现好了,自然皆大欢喜,整个顾家姑娘都将受益。弄不好,整个顾家都要跟着蒙羞。 顾拂云表示,压力山大。 可是她也没胆量拒绝,穿越女的光环,在皇宫大内,真正的天湟贵胄面前,可没任何优势的。 第154章 中秋节入宫 五公主的邀请,可马虎不得,中秋佳节,又是皇宫大内,不但要叩拜一国之母,还要面向众多帝都贵妇的审视,这不但是对顾家姑娘的一项考验,也是向顶级上流圈子迈进的最佳机会。表现好了,自然皆大欢喜,整个顾家姑娘都将受益。弄不好,整个顾家都要跟着蒙羞。 顾拂云表示,压力山大。 可是她也没胆量拒绝,穿越女的光环,在皇宫大内,真正的天湟贵胄面前,可没任何优势的。 在接到五公主的邀请的次日,乔氏就带顾拂云去了千金阁选首饰去了。 到了中秋这一日,顾家还要举办家宴,邀请顾家的同族宗亲,喜乐乐地吃了一顿。然后一大家子在院子里拜月,赏月尝月饼,以及品蟹。 永宁伯爷顾青松则携顾拂云一道进宫,祖孙俩同座一辆伯府标志的双驾平顶黑漆马车,往皇宫驶去。 此时正值酉时中,天边残阳如血,整片天地被笼罩在金色夕阳下,巍峨的皇城在这片金茫下,愈发神俊威严。那巨大的宫门,以及宫门前两排,甲衣鲜亮,长戟威武的卫士,更是把这座皇城烘衬出无与论比的气势,使每个进出之人,无不收起了一身随意,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所有马车,在宫门口,都将接受检查。且这时候的马车也多了起来,甚至还在宫门口排起了长队。 从车帘瞟到那朱色宫门,被夕阳折射出刺眼的光茫,那大开的宫门,仿佛怪兽巨嘴,令人心惊胆寒。 别人入宫是荣幸,唯独顾拂云只有兢兢战战,生怕稍有不慎,就身首异处,小命不保。 看出了孙女的紧张,顾青松安抚她道:“别紧张,少说,少做,少看,谨慎言行便好了。” 顾拂云看着神情闲适的顾青松,忍不住问:“祖父,您老人家就不紧张吗?” 顾青松哈哈一笑:“有什么好紧张的,只要谨慎言行便是了。祖父每年都要进宫三次,已经习惯了。倒是你,既然是五公主邀请你,就要谨慎言行,少说少做。另愿被人称木讷,也休要过份伶俐。皇宫大内,最不缺的就是伶俐人了。” 这话与老太太差不多,老太太也叮嘱她,少说少做,谨慎言行,另愿湮没于众,也好过木秀于林。以顾家的门弟,在深宫中还没有出挑的资格。 而那些在宫中肆意张扬,大声说话的姑娘,无不是用权势和过硬的后台堆砌出来的。 轮到顾家的马车接受检查,车夫自动撩开石青帷幔的车帘,一身伯爵朝服的顾青松正襟危坐,气派非凡,一身雍容。旁边坐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大概是贵女见得多了,侍卫也只是微瞟了眼,便收回目光,公事公办地道:“原来是顾伯爷。这位小姐是?” 顾青松笑呵呵地拱了拱手说:“原来是萧大人,今儿可真是辛苦您了。这是我孙女,行五。应五公主邀请入宫,这是五公主的请贴,萧大人请过目。” 萧大人接过请贴,仔细扫了眼,这才把请贴还了回来,又瞟了顾拂云一眼,微微后退一步,做了“请”的姿势。 马车驶入宫门,顾拂云小声问顾青松:“这人何来历呀?” 顾青松嘿嘿一笑,介绍起萧千帆的来历。 这位萧大人来历也非凡,乃镇北侯府的嫡长公子,萧千帆,不但是镇北侯府世子,还是禁卫军中路统领,负责镇守宫门,正三品的实权武将。 顾拂云听得乍舌,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便坐拥高位,实乃人生赢家。 在第二道宫门,又要接受检查,这回负责检查的人对顾青松也还客客气气地,检查了顾拂云的贴子,居然是五公主亲自相邀,就更加客气了。 在第三道宫门时,检查就更加严厉了,马车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这才放行。 皇帝将在前殿宴请勋贵臣工,而外命妇,以及各家女眷,则要去后宫。顾拂云告别顾青松,一个人踏上了去后宫的那条承龙桥。 此时,承接后宫与前殿的那座铺了汉白玉的承龙桥上,已有不少外命妇携着自家姑娘踏足此桥,往皇后的凤仪宫走去。 一些年纪较大的贵妇,还由宫人抬了肩辇,一路抬着入宫。 不用说,这些能在宫中用肩辇的老妇,不说在宫中得脸,至少其家族在帝王跟前肯定是得脸的。 相较于其他由祖母或母亲陪同的贵女,顾拂云的形单影只,便显得鸡立鹤群了。有妇人笑问:“这是哪家的小姐?怎的一个人进宫?” 永宁伯顾家在帝都顶级勋贵圈中并不出名,就是在仕官圈中,也几乎是无人问津的。故而,骤然这么一个漂亮却面生的面孔,便格外惹人注目,纷纷议论,究竟是哪家的姑娘。 勋贵圈的看其穿戴,顾拂云珠饰虽明亮耀眼,却并不奢华,便认为是仕官圈的。 而仕官圈的瞧顾拂云头上精致的点翠珍珠宝偏头凤钗,身上姜黄色金线刺绣长褙子和月白色折枝梅花月华裙,又觉得太奢华了,不像是清流派的小姐。 送贴子到顾家的宫人交代的很清楚,受五公主邀请的贵女,入承龙桥往右的芳菲亭汇合。 顾拂云踏上承龙桥,也不敢多看,来到桥中,果然瞧到桥下不远处有座亭子,而亭子里还立有几位宫女和小太监。心中大定,便加快脚步,下了桥,往芳菲亭走去。 守在芳菲亭的宫女太监果然是五公主派在此处接人的,检查了顾菲的贴子,其中一个宫女便领着顾菲去了五公主的毓秀宫。 身为今上唯一的嫡公主,五公主的毓秀宫格外奢华,服侍的宫人太监便有上百人。顾拂云抵达毓秀宫时,殿内还有其他面生的小姐,一个个穿的锦绣辉煌。 …… 经过跑步和锻炼,颈椎好了不少,但腰又直不起来,不知是月子落下的病根,还是久坐造成的职业病。都不敢坐太久。今上午只有一更。 第155章 贵女 “永宁伯府顾五小姐到。”随着门口小太监的传唱,屋内正在说话磕瓜子的小姐们,纷纷扭头,看向门口的顾拂云。 顾拂云压下心头的紧张,朝殿内围着圆桌坐的小姐们福了福身子:“给诸位小姐请安,吾出自永宁伯府,家中行五。诸位小姐叫我顾五便可。” 几位小姐起身,礼貌地福了身子,一个自称宁和县主,一个是承恩侯家的小姐。 都是五公主请的客人,就算再是瞧不起出身伯府的顾拂云,但大家面上也还是较为热情的。 很快,顾拂云便与这些人套了近乎,大家面上也还其乐融融。 不一会儿,骄阳郡主和嘉和县主也来了,与顾拂云还都是认识的。而骄阳郡主瞧到顾拂云,也颇有些意外,说:“顾五,你也来了。” “是。公主相邀,是我的荣幸,岂敢不来?”顾拂云笑着与郡阳郡主和嘉和县主福了福身子。二人也同样回了半礼。 “顾五,你什么时候来的?和长辈们一起进宫吗?”嘉和县主问。 “才刚到而已,我随祖父一道进宫的。”顾拂云回答。 五公主也来了,一身盛装的五公主,免了大家的礼仪,说:“都来齐了吧?先随我去向母后磕个头吧。”在诸位贵女脸上围了圈,对顾拂云说,“顾五,我母后对你挺有兴趣的,说不定一会儿还会问你话,你可得放机伶点儿呀。” 相较于别的贵女投射过来的艳羡目光,顾拂云却是一颗心提得老高。 皇后的中宫离毓秀宫并不远,穿过一座假山,再跨过一座桥便是了。顾拂云不敢四处张望,随着五公主一道,穿过层层宫门,来到一处金碧辉煌的殿堂。中宫的奢华摆设和迎面而来的威严气息,已让没见过世面的顾拂云腿肚子抽筋,机械地随着众人,向坐在上首身穿明黄宫装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磕头问安,被叫起后,也是埋着头颅,不敢多看。 皇后先是让人赐座,然后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大致是“……既是小五邀请你们,可别拘束了。”又与骄阳郡主,嘉和县主,宁和县主、承恩侯小姐等人说了几句话。 后来顾拂云才知道,这承恩侯小姐原来是皇后的嫡亲侄女。 骄阳郡主,嘉和县主,宁和县主是宗室贵女,承恩侯小姐是皇后的侄女,就是镇北侯府小姐的母亲,与皇后还是姐妹关系。而与皇后大方说了话的镇北侯张小姐,还特地望了顾拂云一眼,那眼神带着不可描述的得意和矜持。 唯独自己,是真正的外人呀。顾拂云颇为尴尬。 而皇后与四位贵女说了话,这才转到顾拂云身上:“咦,这位小姐很是面生……” 五公主回答:“母后,这便是我向您提起过的,顾五呀。” 皇后恍然,笑道:“原来你便是顾五。” 顾拂云赶紧起身,福了福身子:“民女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皇后笑道:“不必多礼,坐。” 顾拂云小心落座,身体保持着对上位者的谦卑和恭敬。 皇后说:“听小五说,上次在大佛寺,多亏了你舍身相救,小五才得以保全,本宫还未向你道歉呢。” 顾拂云赶紧道:“娘娘过誉了,只是臣女份内之事。相信就算换作别人,也会这么做的。更何况,能替公主分忧,亦是臣女的福气。” 皇后说:“果然是个懂事的孩子,难怪小五一直对你赞不绝口。” 顾拂云抿了抿唇,依然恭敬地道:“能得娘娘和公主抬举,是臣女的福气。” 皇后笑了笑说:“今儿中秋佳节,你们都是小五特地请来的小姐妹,我也不耽搁你们玩儿,去吧,好生玩,不必拘谨。”又还各自赏了一枚嵌五彩宝石的宽面赤金手镯。 这赤金手蜀约有五寸宽,放在手中还沉甸甸的,上头镶有红、绿、蓝、褚、紫等各色指甲壳大小的宝石。 皇后还得受外命妇朝拜,举办宫宴,也没功夫理会她们这些小姑娘,五公主便领着大家,重新去了毓秀宫。 顾拂云也借着这次筵席,吃上了从未吃过的山珍海味,顶级的时令果蔬、各类糕点及大闸蟹。 由宫中顶级御厨做出来的大闸蟹,顾拂云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但为了保持形象和脸面,也只吃了两个,便依依不舍地放下沉甸甸的银箸。 而骄阳群主却还说:“怎么忽然觉得,今年的菜式比往年丰富了不少呢?” 五公主撇唇:“那还用说。往年都是废人李氏主持宫务。今年不同,苍天有眼,总算让这贱人得了报应。”李氏不垮台,哪有她们母女的出头之日。 骄阳郡主笑道:“所以说,靠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得来的荣华,终究是镜花水月。” 宁和县主道:“真金不怕火炼,正是这个理。” 嘉和县主也跟着道:“李氏胆敢混淆天家血脉,死有余辜。果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承恩侯小姐方媛也道:“尤记去年,那林雅柔,仗着是李氏的侄女,在宫中也是横着走的。” 五公主忽然挑了挑眉:“那林雅柔呢?最近还好吧?” 方媛捂唇笑道:“据说她父亲又纳了房美妾。至于她本人,我也有几个月不曾见到她了。公主竟然还惦记她,也是她的福气了。” 五公主眉宇间带着股矜持的浅笑:“可惜了的,林雅柔在诸多贵女中,容貌确实是上乘的。” 宁和县主不屑地道:“是呢,本来人家的目标是东宫侧妃。” 方媛又幸灾乐祸地道:“可惜了的,李氏被连根拔起,她那孽种儿子也跟着烟消云散。林雅柔的侧妃美梦破碎,她们母女没了李氏做靠山,李家又被诛了九族,如今在林家日子可艰难了。” “咎由自取,怨得了谁呢?”嘉和县主不以为然地道。 镇北侯张小姐笑了笑说:“那林雅柔平时依仗那废人李氏,比公主派头还要大。如今被打回原形,也是活该。说起来,真正的贵女气派,也是要母族出身显赫才成。靠姻亲固然能贵已身,又岂能长久?” 顾拂云瞟她一眼,没有说话。 …… ------题外话------ 四川就是这点不好,出太阳又闷又热,不出太阳又潮湿,九成九的人都有湿气。我这老腰最近又酸又胀,应该是寒湿重的缘故,不过被我说成是月子病,生娃儿落下的后遗症,嗯,不但可以正大光明躺尸了,孩子们做家务都勤了不少 第156章 又是才艺比拼 五公主见顾拂云放下筷子,只听她们讲话,便问:“顾五,你怎的不吃了?” 顾拂云强迫自己把视线从满桌的山珍海味移开,说:“已经吃饱了。” 五公主说:“我不信,你平时那么能吃的。在我这儿,不必拘束,想吃就尽管吃。”在大佛寺,她可是见识过顾拂云的好胃口的。 顾拂云泪牛满面,早说嘛。可惜我已经“吃饱”了。 “公主盛情,原不应辞,只是我肚子就这么大,真的不能再多吃了。” 五公主也不勉强,便让顾拂云喝酒。顾拂云酒也不敢喝太多,虽然这酒精度不高,但原主的酒量也不是太好,又不是在自己家,更该谨慎用酒。 五公主劝了一轮酒,顾拂云喝了三杯酒,便死活不肯再喝了,主要是怕出糗,在宫中吃醉酒,简直不可想象后果。 方媛语气微沉:“顾家妹妹,公主让你喝,是给你的恩典。” 顾拂云笑吟吟地瞥了她一眼,说:“方家姐姐,我是真的不能喝。因我没有喝这杯酒而没有确实没有给公主面子。可我确实不能多喝,可你一直让我喝酒,是不是也没有给我面子?现在我们的面子已经抵消了,你觉得呢?” 不等方媛回答,顾拂云又笑吟吟地对五公主道:“就是不知方家姐姐的面子,能否抵五公主的面子?” 五公主虽然泼蛮,但只要顺着她的毛撸,倒也好说话,闻言便道:“方媛是我表姐,勉强能抵我的面子。”然后又对方媛道,“顾五不能喝酒,你还逼她做什么?”对顾五道,“不能喝酒那就吃茶吧,不过还是得把酒量给练出来。” 顾拂云说:“嗯,我听公主的。只是酒量也非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 宁和县主忽然问顾拂云:“我听说你与武安侯府的苏六订了婚约?” 众人全看向顾拂云,一个从未斗过鸡的闺阁千金,用一只老母鸡就斗赢久经沙场的苏六,举世瞩目。如今的顾拂云不止在贵女界名声响亮,就是在京城纨绔界,同样是声名雀起。 顾拂云语气淡淡地“嗯”了声。 宁和县主说:“那你可得小心了。我前阵子去潭拓寺上香,在后山上,便瞧到林雅柔递了个什么东西给苏六,说是她的一片心意,隔得较远,我也没听得太清楚。但苏六却给接下了。” 顾拂云说:“这样呀……” 方媛双眼猛然一亮,对顾拂云道:“那你可真的小心了。林雅柔的母亲小李氏,当年本就是用不光彩的手段嫁到林家,生了林雅柔。有其母必有其女。” 镇北侯张小姐也道:“方姐姐不说,我都差点忘了。顾家妹妹,你确实得小心林雅柔。” 顾拂云微微一笑:“多谢两位姐姐的提醒,我会注意的。” …… 古代贵女平时聚会消谴方式除了喝酒外,便是吟诗作对,要么画画、弹琴,或来个座谈沙龙。 一听要吟诗作对,顾拂云赶紧说:“我的不学无术那是公认的,只要不让我吟诗,干别的都成。” 众人都笑了。 五公主说:“行,那就画画吧。” 顾拂云再度苦着脸。 五公主指了她的额头,笑骂:“我知道了,你连画画都是不成的。” 顾拂云讪讪地道:“画画倒还凑合,只是我画的与大家所画的不大一样。” 五公主击掌:“既然能画,那就画给咱们瞧瞧。反正只是平时的消遣,又不是去当画师。” 身为大家闺秀,画画虽然算不得必备技能,但学习画画却也是闺秀们的必备课程。就是五公主也是请了名师教导。 五公主让人备上笔墨纸砚,大家开始作画。 “就画……湖中那只鹅吧。”五公主一脸坏笑,“咱们都画鹅,如何?” 众人都无异议。开始认真观察对面湖中正在追逐青波的大白鹅。 此时,夜幕降临皇宫,明亮的月色,轻轻柔柔地撒下,和软的南风,吹皱了平静的湖面,几只大白鹅还在湖中悠游,时而啄水嘻戏,时而钻入水中,良久才冒出头来。 顾拂云打量正在众人,有的已聚精会神埋头作画;有的正目不转睛地观察鹅的各种神态。她深吸口气,拿着画笔的手抖了抖,蘸了墨水,刷刷几笔便完成了,然后放下画笔,站在原位静侯。 而众人还在认真作画,就连骄阳郡主,也一脸认真地在纸上涂涂抹抹,不多时,一只活灵活现的大白鹅便跃然纸上。 五公主是第三个完成的,她对自己所画的大白鹅还是颇为满意的,骄阳郡主的速度已在她的预料中,却相当意外顾拂云的速度。 “顾五,你画完了?” “嗯。画完了。”顾拂云点了点头。 “这么快?”五公主一声怪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桌岸前,当瞧到雪白宣纸上那简单的几笔白鹅时,嘴巴张得老大,并怪叫一声,“顾五,你这也叫画?” 就是骄阳郡主也止不住好奇心,过来一探究竟,这一看也是移不开眼,良久才道:“顾五这画,看似简单,实则蕴含深意。你……是怎么画出来的?可以教我吗?” 嘉和县主也画好了,闻言也过来,一瞧顾拂云所画的大白鹅,也吃惊地张大了嘴,说:“这是什么画?竟如此简单!” 其余诸人也一前一后过来,张小姐捂唇笑道:“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简单的画法。” “倒也神似鹅,只是……也太简单了吧?”方媛捂唇轻笑,“顾家妹妹,你这画法,当今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顾拂云无奈地摊摊手,笑道:“我也只会画这些了。” 五公主忍着心中笑意:“你这画,三岁小孩都能画,哈哈哈……” 骄阳郡主拿过画纸,又一次观察,忽然击掌道:“妙呀,真是妙呀。看似简单的几条画线,却蕴含着不一样的画技。”拉过爆笑的五公主,“你也别只顾着笑了,顾五这画看似简单,实则蕴含了独特的构成形象,化繁为简,角度新颖,视角敏锐。你别以为你厉害,让你来画,怕还画不出来呢。” 骄阳郡主的才气那是举世公认的,既然连她都这么说了,五公主便止住笑声,继续研究。 ------题外话------ 昨晚上拿了精油来刮背,还真别说,腰不酸了,恢复如常了。 今天来个大爆发,大家不要走开哦。 月票继续 土豪读者去哪了啊? 第157章 拜你为师可好?(二更求月票) 方媛说:“听郡主这么一说,顾家妹妹这画的鹅,确实与众不同。看似简单,实则大含深意。” 骄阳郡主问:“顾五,可否再画给我瞧瞧?” 顾拂云挽起袖子,拿起画笔,蘸了墨水,果然三两笔就画好了。 虽然也是鹅,但又是另一种姿态,简单,抽象,却是真正的鹅,与刚才那只鹅大相径庭,但却是实实在在的鹅。 刚才那只鹅,是一只飘浮在水面上的鹅。这只鹅,则是弯着脖子啄自己羽毛的鹅。 抽象,却也逼真。 骄阳郡主睁大眼,叹为观止:“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想象,一只大白鹅,在你的三两笔下便能初具成形。” 顾拂云谦虚地道:“当不起郡主的盛赞。我也就只能画些简单的动物。要我画人物,风景,可就不成了。” 骄阳郡主道:“化繁为简,看似简单,可作画之人必须拥有精准的目力、心记、以及手法。复杂简单化,是作画中的一大技巧,也是作画的最基本要素。各种物体都有自己独特的构成因素,结构形势以及比例关系。我辈作画,主要利用水墨的作用,以浓、淡、干、湿、深、浅不同的变化而作,看起来较为抽象。但顾五这画,却相当立体,虽简单,却也包满有趣,活灵活现。入眼看起来简单,可动起手来,方知,这看似简单的墨笔,方是最为艰难的。” 不愧为才女,光这么一通解释,区区一个简笔画,现代五岁孩子都能画出来的水平,都让骄阳郡主说得这般清新脱俗,要不是孔雀尾巴还在,顾拂云还真以为,自己的绘画水平是大师级别了。 当然,简笔画也要考验绘画技巧的,没有学过的人,怕也画不出来。简笔画看似简单,却也运用了平面化、程式化的形式和简洁洗练的笔法,表现出既有概括性又有可识性和示意性的绘画。 古人擅水墨画,水墨画讲笔法和墨韵,讲究神形兼备。对于只会简笔画的顾拂云来讲,无疑是云与泥的差距。 故而,骄阳郡主越是夸她,越让她心虚难安。 这等五岁孩子都能画的简笔画,在这些真正的才女面前,简直不够瞧。 但顾拂云的谦虚,却被认为是虚怀若谷的表现。就连五公主也说:“顾五,没想到你隐藏的还真够深的。” 顾拂云欲哭无泪。可众人却不肯她的解释,因为骄阳郡主甚至双眼发亮地对顾拂云道:“顾五,不知你收不收徒?我拜你为师可好?” 顾拂云几乎一个趔趄。 “拜师就免了,郡主要学,我教你便是了。只是,我这绘画水平实在是差强人意,上不得台面,郡主可别到处宣扬给我拉仇恨呀。”顾拂云干巴巴地道。 五公主说:“顾五,我还是觉得,你吹牛更可爱些。” 这到底是夸她还是损她? 顾拂云一脸黑线。 靠这张简笔画,顾拂云阴差阳错地得了贵女们的认可,就是宁和县主和方媛,都对顾拂云客气友善起来,语气也颇为尊重,再也没了之前的鼻孔朝天。 顾拂云患得患失地想,早知道简笔画就能让这帮人另眼相待,那我常跳的鬼步舞,包括五子棋、跳跳棋会不会也能一鸣惊人? …… 贵女们的爱好都是广泛的。作了画后,大家又来到殿外的院子里,吃月饼,赏月,然后作诗。 几位小姐都轮流作了一首赏月的诗,就连不学无术的五公主,也作了一首模样像样的诗。轮到顾拂云了,她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只得红着脸放弃。 五公主鄙夷道:“真是笨死了,连诗都不会。” 顾拂云红着脸解释道:“家里请的女先生也是教过我诗词的,只是我人懒,一心画画去了……” 古人写诗词,其实就相当于现代人的一种日记,写好后发个朋友圈,或发在微博上,供人欣赏,或抒情,或发泄,或炫耀……古人也差不多,写好的诗还会收集起来,参加下圈子里的文化沙龙,写得好的诗词,自会被人抄录下来供人欣赏,然后便在圈子里流传开了,比现代人发个朋友圈更能出名。那些文采斐然的才子们,相当于现在的超级大v,带货功能强大,还能引领舆论风向。 有简笔画这样的一技在手,大家倒没有把不学无术安在顾拂云头上,甚至还替她辩解:“学而专精,也是不错了。这世上,十全十美之人,又有几个呢?” 还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一直到戌时初,顾拂云这才飘着脚步,出了五公主的毓秀宫。 骄阳郡主,宁和县主,嘉和县主,以及方媛,张小姐,她们各自的长辈都还在皇后的凤仪宫。而顾拂云则在宫女的带领下,一个人来到承龙桥,准备与祖父顾青松汇合。 此时的承龙桥也人来人往,有已经准备出宫的外命妇,也还有在外殿吃了酒,此时站在承龙桥处,迎接各自从后宫出来的老娘或夫人闺女的文武百官。 大概是不学无术的缘故,顾拂云本尊眼力极好,站在芳菲亭里,隔着数丈宽的桥墩,迎着旷亮的灯火,桥对面的各张面孔还能看得清清楚楚。 皇宫中的夜幕,似乎比别处格外不同了些,带着让人压抑的紧张。而这一片旷亮无比的灯火,则驱散了身卑位轻之人对高高在上的权利殿堂的敬畏之心。 顾拂云站在桥上,左右张望,没有看到顾青松,心头便有些紧张。 这些武穿兽文穿禽俗称衣冠禽兽的男人们,高矮胖瘦不一,有头发花白的,也有年纪甚轻英俊潇洒的,无一例外,无不气度雍容,气质卓然。权势富贵于一身洗炼出来的炯然气度,如越放越香的陈年老酒,除了头发花白脸上皱纹能夹死蚊子和身材走型实在不敢恭维的外。稍年轻些的男人,代表权利的官袍加身,只要身量挺拔,模样不太难看,无不被权势烘衬出的悠然气度,使之全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荷尔蒙气息,每个毛孔都在释放令女性为之着迷的男人味儿。 一帮衣冠禽兽拥着各自的老娘和妻儿远去,顾拂云不得不感叹,难怪大家都这般向往权利,权利果真是个好东西呀。 …… 话外 有时候,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第158章 简笔画 张望了许久,总算瞧到了顾青松,顾拂云松了口气,赶紧对送她出宫的两位宫女道了谢,这才拎着裙摆,上了桥,并加快脚步,来到顾青松面前,“祖父。”一阵夜风吹来,顾拂云瑟缩了下身子,紧了紧身上的大红色绣金蝴蝶的锦缎披皮,道,“祖父您没喝醉吧?” 灯光下,顾青松的脸色比来时更加红润了,一看就是酒喝多了的缘故。闻言哈哈一笑说:“是有些喝多了,不过祖父还没醉。走,上车吧。”又瞧到顾拂云手上还拿了个小匣子,便问,“这是什么?” “是皇后娘娘和五公主赏的。”顾拂云小声道。 “皇后娘娘竟有赏赐给你,快让祖父瞧瞧……”顾青松大声嚷了起来,永宁伯府这些年来早已边缘化。而被边缘化的勋贵,在参与帝王的筵席时,其感受无疑是复杂微妙又低落的。而受到皇后赏赐的孙女,则立即成了顾青松用来炫耀的资本。 相较于顾青松的兴奋显摆,顾拂云则不愿出太多风头,赶紧拉着祖父往宫门走去,“等上了车再瞧吧。” 面对这么不知趣的孙女,顾青松很是郁卒。 马车载着清明的月色来到宫门处,接受检查也要了些时间。因为出宫之人太多了,也还有不少插队的,而那些插队的马车,无不是实权公侯勋爵之家或文武要员。顾家的马夫也接受了被插队的无奈,不管任何人来插队,也只得忍着,只把马车驾到一处,等那些插队的车辆走得差不多了,这才驾起马车往宫门驶去。 干等的滋味可不好受,不过顾拂云也没多说什么,规章制度从来都只是用来约束普通人的,对这些权利顶端的人来讲,不过是道摆设。而这些人,也以破坏规则来彰显自己的本事和能量。与这种人讲理,无疑是自取其辱,自掘坟墓。 眼看就要驶到宫门处指定停车点,忽然从后边又杀出一辆三驾青帽马车,堂而皇之地冲到了顾家马车前,车夫不料眼下这般境况竟然还会有人插队,赶紧拉紧缰绳。车内的祖孙俩俱都被这道冲力,纷纷往前栽去。幸而车内被褥厚实,倒没有摔疼。但平白遭罪,任谁都要生气。 楚锐正护送祖母出宫,因今晚还有要事在身,行动上便急迫了些,后头那辆马车上传来的娇呼声使得楚锐心中咯噔一声,赶紧回头望去。银浮屠顶的车身,以及顾家的标志,而那声熟悉的娇呼,使得楚锐心头一热,想也不想便打马过去。 此时,顾青松正在喝骂车夫:“你急什么?赶去投胎不成?” 车夫也委屈呢,只是对方马车间金饰银螭绣带,马颔下缨并鞦辔俱用红缨装饰,这可是一等公的出行标志,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造次呀。于是车夫只好说:“伯爷,是护国公府的马车。” 仿佛喉咙被掐住,顾青松赶紧换了种语气:“没有冲撞护国公府的车驾吧?” 此时,楚锐已打马上前,在车窗外询问:“可是顾老伯爷?” 熟悉的声音令顾拂云心中微沉,赶紧移了移身子,把窗帘的位置让出来。 顾青松掀了车帘,看向楚锐,满面堆笑,并拱手作揖:“正是老夫。世子爷这是要出宫吗?”眼前的青年,居于宝马之上,手持缰绳,着戴皁绉纱雉尾七梁冠,身着绯色绣蟒公服,黄、绿、赤、紫织成云凤四色花锦绶,下结青丝网,玉绶环,气度不凡,玉树临风。 顾青松又羡又妒,果然是别人家的孙子。 楚锐也拱手道:“晚辈因有要务在身,急着护送祖母出宫,冒范老伯爷之处,还请海涵。” 顾青松受宠若惊地道:“世子爷客气了,皇上的差事要紧,我等迟些也无所谓的。” 与顾青松说话时,楚锐也能从窗帘透出的缝隙瞧到了一个让他朝思梦想的纤影,可惜却找不到理由与她说话,加上还有要紧差事,只得按捺住这份激动,客气了几句,这才打马走了。 看着楚锐远去的背影,顾青松也有些感慨,放下窗帘,对孙女叹道:“以前总是听说护国公世子为人冷傲不拘,目中无人,原来传言大多有误。” 顾拂云闷了好一会儿,才说:“祖父啊,其实呢,传言自有传言的道理。” …… 中秋宴后,顾拂云的生活倾于平静。皇后和五公主的赏赐,也让她增光不少。之后又还收到江家小姐的贴子,去了几趟江家,指点江淇做后期保健理疗。一来二去,与江小姐倒也混熟了,都是同年纪的小姐,且双方都是吃货,为了钻研各类吃食,很快就变得无话不谈。 这一日,骄阳郡主及笄,邀顾拂云观礼。 顾拂云备了份礼,又坐着绿色单驾油壁车,去了诚王府。 顾拂云被领着去了诚王府正院,此时偌大的院子,已是宾棚满座。诚王乃今上胞弟,自然是深得圣心。骄阳郡主的及笄礼,也是极为隆重的。受邀前来的客人,除了宗室贵胄外,满帝都有头有脸的勋贵人家的太太小姐们几乎都来了。 与别人的母女成堆或姑嫂同进同出相比,顾拂云的单枪匹马便显得形影单只了些。但这货自认心理承受力一流,从未放心上。落落大方地被人领到骄阳郡主的院子,受邀前来的千金贵女可不少,其中便有安阳长公主的闺女嘉和县主,以及宁和县主,还有那天在五公主宫中见到的镇北侯张小姐,承恩侯家的方媛,大家相互招呼入座,这几位贵女都是帝都叫得上名号的数一数二的贵女,受到这些贵女的礼遇,比上回可是得脸多了。 骄阳郡主今儿是主角,也很忙碌,仍是抽空对顾拂云道:“顾五,今儿没功夫招待你,但你可别拘束了。事后可别急着走哦,我还有事要请教你呢。”又还对嘉和县主宁和县主道,“你们两个可得帮我盯着她呀,别让她溜了。” 顾拂云无奈地道:“我又没欠郡主的钱。” 骄阳郡主笑道:“你那简笔画我很感兴趣,可我总是画不出来,一会儿可得请教你。” 顾拂云只觉满脸的黑线。 第159章 表小姐 又有贵女来了,骄阳郡主招呼去了,而嘉和县主对顾拂云道:“一会儿也得教我简笔画。” 贵女的世界比平常圈子更加现实且势利,一些家世背景稍稍弱些的,都不会入这些人的眼。但当这人有能耐结交她们都要仰视的人物时,便会对这人刮目相看,然后主动靠近。 骄阳郡主和五公主对顾拂云的青睐有加,这些贵女便轻易接受了顾拂云身份上的弱项。 贵女们其实也是怕强欺软的,胜了吧,也胜之不武,还有仗势欺人之嫌。输了吧,又丢不起这个脸。而与顾拂云身份不相符的是她强硬不吃亏的姿态及无锋而横的气势,都让这些向来眼高于顶的贵女不敢轻怠她。 嘉和县主与宁和县主对顾拂云都很亲切友好,就是对顾拂云不大瞧得起的张小姐和方媛,也收起了轻视之心,主动过来攀谈。渐渐地便形成了一个让人瞩目的圈子。 随着五公主的到来,且加入进来,这个圈子就更加受人瞩目。 荣国公府的嫡女杨八小姐随后也加入进来,因为她与顾拂云曾同坐过马车,倒也有了些许的交情。 而借着顾拂云,杨八小姐也进入了这个贵女圈。 五公主也很替顾拂云撑场面,几乎与她同进同出,让顾拂云狠出了回风头。 骄阳郡主及笄礼上,以顾拂云的身份,只能被边缘化的份。看着满室的宾客,每个人的身份都比她高,她都准备好去外围观礼,却硬是被五公主拉到了最前边。 给骄阳郡主做正宾的是一位宗室王妃,五公主充当赞者,协助骄阳郡主行礼。 礼毕,大家各自散去,期间,顾拂云还见到了武安侯的苏夫人,她未来的婆婆。 苏夫人瞧到顾拂云也有些意外,打量她一身淡金色缎绘折枝兰花的束腰小袄儿和米白色月华裙,头梳斜髻,薄薄的刘海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格外明亮透澈。饰赤金镶红宝石的小凤钗,珍珠绕发链,看起来清新脱俗,俏丽迷人。只是过于简单的珠饰,看起来颇为稚气,与别的戴着满头珠翠看起来锦绣辉煌的贵女相比,便显得过于简单了。 苏夫人温和地道:“你也来了,怎的不见长辈?” 顾拂云轻声回答:“长辈们并未一道来,只我一人前来。” 苏夫人微凝,一个人来,那便是骄阳郡主亲自邀请的客人,显然与骄阳郡主还有些交情。实在看不出来,这么一个不显眼不出众又还名声有瑕的姑娘,竟然还有这样的钻营本领。 苏夫人笑道:“原来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小姐妹玩了,去吧。” 顾拂云也笑了笑,福了身子道:“改日再向夫人请安。” 苏夫人身边的一位少女却叫住顾拂云:“等等,顾姐姐,” 顾拂云站住,望着这位穿着绿衣的少女,该少女长相与苏夫人有几分相似,看起来颇像母女。难道说,这位便是苏夫人的闺女不成? 苏夫人便对顾拂云介绍:“这是我的外甥女,姓陈,是小六嫡亲的表妹。目前住在苏家。你若是不见外,也跟着叫一声妹妹吧。”又对陈表妹道,“燕儿,这位是永宁伯府的小姐,姓顾,行五,比你略大些儿。” “原来是顾姐姐,小妹这厢有礼了。”陈表妹甜甜地向顾拂云福了身子。 顾拂云也还了一礼,口称:“陈家妹妹。” 陈表妹对顾拂云一脸天真地道:“顾姐姐好漂亮哦,难怪我六表哥非要闹着娶你进门呢。” 顾拂云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道:“陈家妹妹,你这话不妥。” 受顾拂云严肃的面容影响,陈表妹也略略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歪着头说:“顾姐姐,我说错话了吗?” 顾拂云严肃地道:“陈家妹妹夸我长得好看,我当然高兴,也感谢陈家妹妹对我的赞誉。但陈家妹妹却不该这样说令表哥。你这么说,仿佛令表哥只是个贪恋美色的好色之徒。你这么说,置令表哥于何地?置替令表哥求娶我的苏家长辈们于何地?” 诚王府虽地方宽阔,但苏夫人与顾拂云正处于人声鼎沸的厅堂中,周围已有不少贵妇听了个正着,闻言纷纷点头。都是内宅里混了大半辈子的人,陈家表妹的小心思,完全不够瞧。但顾拂云的回答,却是不卑不亢,软中带硬地刺了回去。 “我想,苏夫人替苏六爷求娶我,应该是我为人尚可,立身持正的缘故。而不是光凭美貌,以色事人。陈小姐,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不然我还以为陈家妹妹对我有敌意呢。”顾拂云顿了下,又浅浅一笑,“我与陈家妹妹初次见面,无冤无仇的,陈家妹妹怎会对我有敌意呢?该打该打,是我小人之心了。请陈家妹妹原谅。”又还笑吟吟地向陈表妹福了身子。 陈表妹张口结舌。 不过才说了一句话,陈势都未摆开,就被人家轰了回来,还轰得她晕头转向,半天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就是苏夫人也滞了滞,她没料到这顾五嘴巴这么厉害,外甥女一句略带尖酸讽刺的话,便让对方毫不留情面地轰了回来。而外甥女此话确实不妥,不得不赶紧打圆场说:“顾姑娘这话很是在理。男儿娶妻,重在一个贤字。我替我儿求娶顾家姑娘,也是因顾姑娘立身持正的缘故。至于美貌,不过是锦上添花。燕儿,你说话确实不妥。以后切莫再这般说了,当心让人笑话。” 陈表妹委屈地红了眼眶,看起来仿佛被顾拂云欺负的小可怜,让人怜惜。而陈表妹也确实长得不差,尖尖的下巴,大大的杏眼,如含波的秋水,让人充满了怜惜。 “顾家姐姐,刚才是我不对,是我说错了话。顾姐姐说得极是,我确实不该那样说。”陈表妹说着说着,又掉了金豆子,看起来好不楚楚可怜。 而一脸严肃的顾拂云,则像极了刻薄人家的女暴龙。 但顾拂云并不说话,就这样盯着陈表妹。 ------题外话------ 真是霉打秋,帮人家寄顺丰,嫌人家的箱子薄了,我自己给他换了个箱子,谁知脑壳长包,居然拿了农药箱子装货,人家的又是食品。最后,帮忙的我还反赔了200元。气的我一整晚都没睡好觉。 第160章 就是要把你轰杀成渣 陈表妹原本还想用哭来博取同情,但对方只是一味地盯着自己,陈表妹盯得都不好意思哭了。 顾拂云缓缓道:“陈家妹妹,虽然你说话让我生恼。但因您是苏夫人的外甥女,日后你我还会成为亲戚。拼着让夫人不喜,我也要说句不中听的。你这动不动就掉金豆子的行为,相当不妥。” 陈表妹微张了嘴巴,连哭都不敢哭了。 顾拂云正色道:“一个爱哭的女人,虽然让人同情,却也会让人无所适从。没有人喜欢悲伤的事物。较之而言,世人更喜欢阳光一点、自信一点、坚强一点的女子。女儿家最美的表情就是她们的笑容。像陈家妹妺这样多愁善感、动辄就泪水汪汪。我想,不会有人喜欢的。要知道,女孩子吸引人的地方,应该是她的乐观和坚强,还有向上积极的心态,而不是遇上什么事就哭哭啼啼。” “我不过是稍微说了你一句,你就哭给我看。请问,你是瓷做的吗?” “我祖母曾说过,女人的眼泪是珍贵的,但得用在适合的地方,并用在适合的人身上。您居然把眼泪用在我身上,我觉得,这很不合理,也是浪费的行为。再则,今儿这样的场合,我并不认为你适合掉眼泪。因为会显得很廉价。” “我祖母还说过,女人最大的武器是眼泪,因为眼泪通常可以达到意想不到的目的。而女人最大的敌人,也是眼泪。因为动辄哭泣的女人是软弱无能的体现。” “陈家妹妹,你今儿这番哭泣,很不妥当,也很不合理。以后千万别再这样了。”顾拂云很认真地说。 陈小姐:“……”她现在已经哭不出来了,不但不能哭,还不敢哭,甚至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陈家妹妹,今后你要是再这样动辄就掉金豆子,我是不敢再与你说话了。”顾拂云再一次认真地道。 陈小姐这种茶里茶气的白莲花,古今皆有,闻者无不痛恨,就更不提当事人了。像陈氏这样的绿茶婊,一旦用上哭泣这个武器,当事人除了憋屈外,自然是怒中火烧,并说出难听话。这样就正中白莲花的下怀。顾拂云反其道行之,直接指明她的哭泣是别有用心,不但晦气,还相当让人反感。还得让外人明白,这种人的哭泣不过是用以裹挟他人的武器罢了。 听者纷纷点头称赞,这顾五虽然名声微瑕,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信服,不卑不亢,进退得宜。既未因对方哭泣就自乱阵脚慌乱道歉,也未因对方的哭泣而气忿指责。反而是有条有理地教育对方,既占据了道德致高点,又能轰杀对方用哭来要挟对手的阴谋。 不愧是伯府家的嫡女,看得出来,顾家也是用了心思教导姑娘的。而这苏夫人的外甥女,确实让人反感。不但不会说话,还动不动就掉眼泪,看了就心烦。 因为陈表妹这样的人,可不在少数。没点应变能力的人,还真就被对方拿捏住了。顾拂云这番义正辞严的话,正好让大家醒壶灌顶,茅塞顿开。 一个性子直的贵妇立即对身边丫鬟说:“把顾五姑娘刚才那番话记下来,回去后就说给老爷听。” 那丫鬟瞬间领会,笑道:“说给老爷听有什么用?应该说给兰姨娘和四小姐听才是。” 妇人便道:“也是,成天就只知道哭,话说重了要哭,声音大了也要哭,难怪最近越来越倒霉,敢情是让这对母女给哭霉了。” 这话可是说到这些大妇们心坎上了,谁家还没点爱哭的小妖精呀?于是大家又说起家中小妖精惯用的伎俩。 陈家表妹:“……”被顾拂云这么说,再被众人这么内涵,哪里还敢哭,只能用无助的眼光,求救地看着苏夫人。 一些饱受小妾眼泪荼毒的贵妇无不暗竖大拇指,真枉我们活了大半辈子,要是我也有顾五的说话水平,就不会被家里的小妖精给气得肝痛肋痛了。 苏夫人心中就不豫了,笑着说:“顾姑娘教训起人来,真是一套是一套的。我这外甥女天生胆小,养得确实娇气了些,稍微受了些委屈就哭,确实不大妥当。我回去后自会好生教导他,就不劳你教训了。” 顾拂云察颜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她这么当众说教陈表妹。苏夫人身为姑母,自然是脸上无光,肯定要生气。但顾拂云并无惧意,反正苏夫人本来就不喜她,她要是伏低作小,忍气吞生,非但得不到对方的喜欢,反而会更加变本加厉作贱自己。她要做的就是绵里带针的反击,让对方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陈氏这样的白莲花就不要给她脸面,就要当众狠狠撕下她的面皮,让她以后不敢再故伎重施。 至于苏夫人,只要大面上过得去,我管你是想生吃我还是活剥我。 虽说这个年代,做媳妇的连顶撞婆母都属于不孝忤孽,把人着实憋得不轻。但顾拂云也不是三岁小孩子,对付这种总爱摆婆婆款的老女人,也是有办法收拾的。 于是顾拂云从容不迫地福了福身子,笑道:“夫人教训的是。我确实不该把陈小姐当成自己的妹妹来教训,该打该打。”然后向陈小姐福了福身子,语气郑重又宏亮,“陈小姐,夫人说得对,你胆子这么小,又娇气,想来是受不得委屈的。我一个外人,确实不该那样说你。刚才夫人已经教训我了,我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向你郑重道歉。希望陈小姐不要放心上。” 苏夫人鼻子都气歪了,什么叫胆子小又娇气又受不得委屈?她这么一说,我外甥女还要不要名声?还有,什么叫我教训你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是非不分呢。 可顾拂云却不给苏夫人生气的机会,从容不迫地向苏夫人福了福身子:“夫人,姐妹们都在等我玩,先行告退,改日再登门向您请安。”然后从容离去。 …… 把顾拂云与陈表妹的交锋全看进眼里的宁和县主猛然拉着顾拂云的手:“顾五,再过两日,就是我的生日,我给你下贴子,你一定要来呀。” 顾拂云心头哀嚎,她再收几张贴子,就真的精穷了,面上却说:“县主相邀,这是对我的抬举,自然要来。”罢了罢了,如果对方是真心与自己交朋友,就不会在乎礼物的贵重了。 嘉和县主看了宁和县主一眼,也跟着说:“顾五,你既然应了宁和的邀约,可不能厚此彼薄哦。下个月便是我的生辰。” 顾拂云呆了呆,笑着说:“好,有幸参加县主生辰,是我的荣幸。” 另外三位小姐见状,虽惊讶,却也若有所思。 第161章 这画好丑! 吃了饭,大家又去了骄阳郡主的院子。 骄阳郡主已经换下了及笄礼时穿的礼服,穿了件遍地金牡丹的长褙子,衬得一张脸儿越发雍容华贵,端庄优雅。 “你们来的正好,我正要使人找你们呢。”然后对顾拂云说,“顾五,今儿可别忙着回去,来来来,先教我画鹅。” 在教骄阳郡主画鹅时,嘉和县主等人也围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看了顾拂云在宣纸上随意画了,一只简单却又抽象的鹅便跃然纸上。 纷纷夸赞,这样的画法,真是闻所未闻,一个个也抢着学。 于是顾拂云就不停地画,不停地教,这些贵女都有绘画基础,倒也学的快,不过一个时辰,便掌握了精髓,挥毫间,各式各样的鹅便遗跃然纸上,然后大家就比谁画的好。 期间还有不少贵女也来骄阳郡主院里,找骄阳郡主玩,顺带在五公主跟前露个面。 到底来者是客,骄阳郡主还是放下画笔,招呼大家吃茶,又让人上点心瓜果。这么多小姐,也无法专心画画了。而顾拂云也不好在人前献丑,便赶紧收了画笔。五公主见这么多人围观,她也是有自尊心的,只得放下画笔。 丫鬟们正在收拾桌面,一位阁老家的千金看着桌上的画,便走了过去,掩唇轻笑起来:“这是哪位小姐所画?画的这么丑。” 其余人见凑过眼神,纷纷笑了起来:“是挺丑的,也不知是谁画的。” 顾拂云微笑着说:“确实丑,诸位勿要笑话,我们都是要面子的。” 一般情况下,顾拂云这般自黑,稍微有点情商的人都会一笑置之,果然,一些说丑的人立即改了语气,说:“这画虽简单,其实也还是有可取之处。”就算心里嫌丑,也不会亮明车马地直接说丑,毕竟那样就太得罪人了,也太不会说话了。 但这位阁老家的千金显然情商不在线,张嘴就说:“既然要面子,就不该当众献丑。” 顾拂云沉下脸来:“我说过,我是个要面子的,你这么公然落我的面子,我可是要生气了。” 阁老家的千金昂着下巴:“我刚才也说过,既然要面子,就不该当众献丑。”拿起画,递给附近的小姐们看,讥笑道,“这么丑的画,也好意思画,换作是我,早就没脸见人了。” 顾拂云轻蔑一笑,对王府的侍女道:“麻烦把我用过的茶水点心端到别处去,本小姐不喜与刻薄之人同坐。” 五公主也对侍女道:“这种刻薄之人,本公主也是不喜,顾五,甭理她,我们里屋说话去。”甚至还亲切地挽着顾拂云的手臂。 以五公主的身份,这般亮车标马,既是下马威,也是一种无形的耳光,掴向这位小姐。 被嫡公主当场嫌弃,任谁都会产生压力,这位阁老千金也不例外,脸色微僵,双唇张了张,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让她瞧不上的顾五,被五公主亲切地挽着手臂进入了屋子。 其余小姐面面相觑,她们也没想到,这顾五居然这般得五公主的青睐。为了维护顾五,连当朝首辅千金的面子都不肯给。 林小姐被五公主当场落了面子,一时间下不来台,羞恼交加,只能故作镇定地对嘉和县主及宁和县主强笑道:“两位县主,不知这顾五用了什么法子,让五公主这般维护她。” 嘉和县主淡淡地道:“这个我知道。” 林小姐顿时来了精顿,仿佛抓了根救命稻草:“还请县主不吝指教。” “我干嘛要告诉你?”嘉和县主起身,下巴微抬,“顾五都说你刻薄,你这人确实够刻薄。” 林小姐:“……” 嘉和县主没给林小姐留面子,就那样走了。 宁和县主也学着嘉和的神态语气,慢吞吞地从林小姐身边走过,却不曾瞟她一眼。 之前与五公主等人一道作过画的张小姐、方媛、杨八等人却是左右为难,不知是该起身,支援顾五,还是留下来。 他们也觉得林小姐说话确实难听,她们应该站在顾五那边。可她们却没有嘉和县主宁和县主那般有底气,可以直接当场给林小姐没脸。 当朝首辅的孙女,那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又是宫中丽嫔娘娘的姨侄女。而丽嫔膝下六皇子,虽然年幼,却是当今圣上除了寿王以外的唯一的皇子。纵然她们身份也着实不差,可也没必要得罪林家啊。 骄阳郡主张罗了点心茶水,发现屋子里的气氛有异,纳闷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像锯了嘴的葫芦。” 没有人说话,只是纷纷看了已经下不来台的林小姐。 骄阳郡主看了林小姐,也看了她手中的画,便笑道:“这是我们刚才画着玩的,恐不入你的眼,请勿见笑。” 林小姐脸色越发僵硬了。 骄阳郡主又看了屋内服侍的丫鬟,丫鬟只得上前,说:“刚才林小姐嫌这画丑,顾五小姐嫌林小姐说话刻薄,不与林小姐同坐,已去了里屋。”顿了下,又道,“五公主、嘉和县主,还有宁和县主也进去了。” 林小姐委屈得快要掉眼泪了,拿着这画递到骄阳郡主面前:“我刚才说话确实难听了些,可郡主您瞧,这画难道不丑吗?” 不但给了骄阳郡主看,还给了在坐诸位小姐们看。 方媛、张小姐、杨八等人当然要说不丑。 其余小姐说话倒还委婉,虽然也都说丑,与三岁小孩子作画差不多,但话锋一转,又道:“虽然简单,但也算不得丑。至少我能看出来,这是一只鹅,浮在水里伸展着翅膀的鹅。” “对,以顾五的本事,能有这般水平,已是不错了。林姐姐,你对顾五太苛刻啦。”有与林小姐交好的小姐,也在不动声色地给林小姐递台阶。 “林姐姐画技一流,自然瞧不上这样的水平。只是这世上,有天才,便会有一窍不通的俗人,粗人,林姐姐你确实不该以已度人。” 连续被人递台阶,林小姐底气大增,面上火辣辣的难堪消褪不少,也有底气反问骄阳郡主:“刚才我确实以已度人。只是,像我们这等人家,就算不通雅趣,也得藏拙是吧?像顾五这般不学无术,还大言不惭献丑,我实在替她臊得慌。我这也是忠言逆耳,谁知她气性这般大。” 人在犯了错或说了错话,有的人自知有错,会大方地主动认错。 第162章 各方邀请 但有的人,反而还会继续找出对方的错来证明自己没有错。就算有错,也是情有可原。 林小姐便这样的性格。 身为首辅千金,又是丽妃娘娘的表侄女,自假太子被诛后,林小姐身边的追随者,也呈几荷级的增长,立即便有人附和林小姐的话,纷纷指责顾五这画确实丑,林小姐纵然说话直了些,但顾五气性也太大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指责了顾五半天,却发现骄阳郡主一言不发,脸色古怪,心头又咯噔一声,糟了,难不成这里头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名堂? 骄阳郡主艰难地道:“顾五说过这画是她画的吗?” 众人一愣,都是家族精心培养的小姐,多少也继承了说话之艺术,骄阳郡主这话让她们心中那根弦立即紧崩起来。 林小姐也是咯噔一声,正要说“她都亲自承认了”,可理智又让她仔细回想了刚才顾五的话,脸色一变,背心立即渗出一层汗来。 骄阳郡主拿过林小姐手中的画,面无表情地道:“这是我画的。” 林小姐倒吸口气:“不可能!” 骄阳郡主说:“顾五虽然不通诗词,但在绘画方面,却极具个人特色,让我大为喜欢。刚才我便在请顾五教我画画。只是我画的不好,让诸位见笑了。” 众人都不忍去看林小姐的脸色了,就是刚才帮林小姐声讨顾五的人,也纷纷退开,恨不得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骄阳郡主又道:“林小姐不必感到自责,帝都谁人不知,林小姐一手丹青,那可是京里数得着的。我们这等雕虫小伎,确实是献丑。我都不好意思出现在林小姐面前了。” 林小姐强笑道:“郡主这话可是折煞我了,京里谁人不知郡主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刚才,刚才……我也有不是……那顾五,尽误导我。”又怪罪在顾五身上。既然不是你画的,居然还误导我,害我出糗,得罪了郡主。 骄阳郡主微微一笑:“顾五也是为我这个主人遮丑,何错之有?林小姐你不怪我献丑,却怪在顾五身上,请恕我不苟同。” 林小姐在骄阳郡主的安抚下,勉强找了个梯子下,尽管大家又恢复了其乐融融,但大家都知道,林小姐估计要没脸一阵子了。 …… 骄阳郡主安抚了林小姐,趁机来到里屋,埋怨五公主道:“你也真是的,怎的让顾五替你出头。”林晓音这人可是出了名的骄纵不识趣。一张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顾五与她杠上,当心给顾五下绊子。 五公主悻悻然道:“我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也亏得顾五给她圆了过去,不然真是要丢死个人。该死的林晓音,一点都不知道做人留一线的道理。 骄阳郡主叹了口气,那种情况,五公主确实不好站出来承认是自己所画,堂堂嫡公主,确实丢不起那个脸。 直至夕阳西下,大家这才意犹未尽地收了画笔,净了手,重新整理衣饰,这才坐到了餐桌上。古时候的桌子都是八仙桌,一桌只坐八人。 五公主这张桌子,便格外惹人注目。能与公主坐一桌吃饭的,少说也是帝都数一数二的贵女,像嘉和县主,宁和县主,二女皆是宗室之后,承恩侯小姐与五公主是表姐妹,勉强算得上帝都一等一的贵女。出身镇北侯府的张小姐和荣国公府的杨八,都让人不大服气,更遑论出身伯府,又没多大实权的顾拂云了。 顾拂云只觉被一双双视线盯得仿佛要冒烟,可以想象,如今的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便是集万千怨恨于一身了。 而自认自己是一等一的贵女,却没能打入五公主这个圈子,心胸宽阔的便会仔细关注顾拂云,想从中找出原因,究竟靠的什么本事。而心胸狭隘的,自然是气恼加身,把顾拂云给恨上了。 不过顾拂云就算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也不至于退缩就把位置让出来。因为就算她让了,也无济于事呀,说不定还会被认为是软弱可欺呢。 于是,在各怀心思的盯视下,顾拂云反而吃得更香了。 用餐用到一半,苏夫人的娘家外甥女陈表妹,又娉娉婷婷地来到顾拂云面前,温柔甜美地道:“顾姐姐。” 顾拂云抬头,然后起身,向陈表妹回了一礼:“陈妹妹,你吃好了吗?” “嗯,已经吃好了。”陈表妹声音娇柔动听,嗓音带着纯正的天真气息,“顾姐姐,下个月初三,是我的生日,不知能否请顾姐姐赏脸,来武安侯府替我庆生。” 啧,区区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居然还要在主人家过生,这本身便有些宣兵夺主的意味。更何况,请的还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顾拂云。而双方之前还曾发生过矛盾。 我看庆生是假,下马威才是真! 表妹表哥什么的真的很讨厌! 顾拂云心头不屑至极,嘴上却说:“陈妹妹亲自相邀,必须去。只是,我下个月初,要陪我家老太太去庙里上香还愿,也不知时间上是否有冲突。” 陈表妹娇美一笑:“顾姐姐就当赏我一个脸吧。我在苏府等着姐姐哦。”也不给顾拂云说话的机会,又向她福了福身子,便走了。 顾拂云重新落坐,杨八问她:“真要去呀?” 顾拂云微微一笑,声音清亮:“陈妹妹亲自相邀,那也是看得起我,是我的荣幸。倘若时间不冲突,定然要去的。” 宁和县主说:“顾五,下个月我也要庆生,我回去就给你贴子。可别不来哦。” 顾拂云笑道:“县主相邀,必须要去呀。只是县主可别嫌我礼物寒碜就是。” …… 正版支持的宝宝都是我的小天使。 投票打赏的宝宝更是天使中的天使! 第163章 受欢迎的决窍 护国公府,楚老夫人对楚锐叹息道:“本来瞧中了林阁老家的孙女,只是祖母觉得此人恃才傲物,恐非你的良配。” 如今盛世微兴,以武起家的楚家自然不会再与同样拥兵自重的勋贵联姻。楚锐联姻的对象便只能在文官圈中挑选,可惜不少清贵之家,过于注重名声,反而不大爱与勋贵来往。楚老夫人这阵子四处物色姑娘,自己瞧中的,人家却不愿往勋贵圈里攀。而对方主动巴上来的,她又嫌人家出身低,无底蕴。挑来挑去,仍无满意的。好容易林阁老夫人主动伸来橄榄枝,林家祖父是当今首辅,林家也是名门望族,可惜楚老夫人又不大瞧得上林小姐那眼高于顶四处得罪人的性子。 楚老太太又一连说了几位小姐,虽然家世比不得林小姐,但其家族也是颇有底蕴,世代书香。但见楚锐听得心不在蔫,并不在状态,便慢悠悠地说:“我还见到了顾五……” 楚锐眼皮猛掀,原本老僧入定的眸子,骤然迸射出幽亮的光茫,用期待的眸子看着老太太。 楚老太太不动声色地道:“那顾五……颇得武安侯夫人的喜欢。” 楚锐那幽亮的眸子渐渐失去光彩,又化为幽深不见底的古潭。他见楚老夫人又要开口,忽然起身道:“孙儿忽然想到还有皇上交代的差事未办。孙儿这便去办差了。” 楚老太太何偿看不出这是这孩子在逃避呢?只是不好明说罢了,于是便道:“皇上的差事要紧,但自己的身体也很重要。瞧你,这阵子每日忙到半夜才归,你可别仗着年轻就胡乱糟蹋自己的身子。”至从楚锐接下新差事后,就一日忙过一日,楚老夫人看在眼里,自然是心疼万分的。 楚锐板着一张脸,唯唯喏喏地应了,这才大步离开松鹤堂。 等院门一关,原本轩昂阔步忽然变成细碎踉跄的步伐,身子弓成虾,双手捂着胯间,对大惊失色地奔过来的周青咬牙道:“赶紧请太医,我的下焦之症又犯了。先别惊动祖母。”不愿让祖母操心,再则,发作的地方也实在尴尬。 …… 每个贵女的及笄礼,都会在上流贵妇圈形成一定的冲击力,形成口口相传之势。骄阳郡主有才有貌,身份也贵重,其及笄礼上发生的任何事,都能成为各家的谈资。借着此次及笄礼,骄阳郡主正式成为各家争抢的理想佳媳。 而顾拂云也开始崭露头角。毕竟,能得骄阳郡主和五公主同时青睐的小姐,本身就代表着不简单。 顾拂云固然入了一些贵妇的眼,但因与苏六订下了婚约,就是再有名,也激不起这些贵妇们的一丝涟漪。但顾拂云怼陈燕的那番话,经过口口相传,倒也让这些当家夫人对顾拂云刮目相看。面对一次次在男人面前装可怜掉金豆子的白莲花,也有了反击之辞,效果还颇为不错。 而顾拂云在贵女圈却是大大出了名的。无论是顶着算计护国公世子如愿以偿与楚锐订下婚约,最终却因小刘氏而功亏一篑让人嘲笑的名声,还是用一只普通的老母鸡斗败苏六,反败为胜的荣光,都让圈中贵女无不为之侧目。如今又添了五公主和骄阳郡主这两位手帕交,就更让人瞩目。 “如今你可是出名了。”朱薇也私下问顾拂云:“五公主我见过两回,向来骄纵任性,为何就偏偏与你看对眼了呢?” 顾拂云神秘一笑,对朱薇招招手:“若要预知真相,附耳过来。” 朱薇果然就把耳朵凑了过去。 顾拂云在她耳边轻声道:“除了我在人前给她圆面子外,也是因为我的不学无术。” 朱薇先是不解,其后又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如此。”又叹息地说,“真是傻人有傻福呀。”不学无术的人,不管走哪都不会让人喜欢。偏偏顾拂云就因不学无术,方入了五公主的眼。说好听些,两个都是不学无术的人,便同病相怜。说难听些,有顾拂云垫底,五公主的不学无术,便没那么显眼了。 顾拂云微微一笑:“人可以傻,却不可以胡说一气。”这世上有一类人,满腹才学,却苦于不会说话,使之事倍功半。当老师的,不但腹中要有货,还得嘴上会说。否则如何让上头对你满意,如何让学生愿意听你的课?实在不会说话的,也得闭紧嘴巴,不该说的别乱说,就连朋友圈也尽量少发。以免一不注意就让人拿放大镜捉你的错,到时候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出于职业病,顾拂云从来不会在五公主面前说任何人的不是,还会尽量哄着她,甚至还偶尔请教她,甚至替她遮丑,让五公主有种成就的满足感。有这么个又笨又没威胁又还一心维护她的人,五公主自然要对她好了,至少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也会维护她。 顾拂云与朱薇是结拜的姐妹,既属于狗肉朋友,又属于难得的臭味相投一路货色。二人在吃方面有着契而不舍的共同喜好,又兼都是外表乖巧实则内里奸滑的,加上双方都对对方骨子里的性情有着欣赏与喜爱。朱薇靠顾拂云治好了脸上的痘痘,又减了肥,而顾拂云也靠朱薇,得了不少实实在的好处。 用一袋加了引蛇粉的荷包,便讹了楚夫人一笔银子;给老母鸡按摩,便赢了苏六的斗鸡。顾拂云便知道,朱薇身上,也还有不为人知的本事。如今,又靠着朱薇的包打听,顾拂云以不到两万两银子便吃下了朝阳大街两间五开阔的大铺面。尽管店面还无人租,但朝阳大街属于旺街闹市,一旦租出去,便能过上月入百两银子的包租婆生活了。 把才刚得来的房契,看了又看,顾拂云这才小心翼翼地让人收起来。 朱薇问她:“这铺面虽便宜,可惜死过人。你就真的不介意吗?”正是因为这间铺面死过人,商家经营惨淡,这才没有继租。要不是因为接连半年都没能租出去,加之房主又好赌成性,急于还赌债,也不可能便宜卖了。 而当时朱薇刚好路经此地,便随口告之顾拂云。而顾拂云刚好手头有银钱,便咬牙买了。 顾拂云笑道:“正是因为死过人,才会卖这么便宜呀。” “可老百姓无不忌讳死过人的铺面。如今那铺面,虽在闹市,只因死过人,生意都做不下去了。你想要坐收租子,怕也不容易的。”本地商人肯定不会再租这间门面的,因为死过人,闹得又挺大。而外地商人,也不可能瞒过,毕竟做生意的人也不是傻子,在租之前,肯定要问街坊四邻。 顾拂云不以为然:“没事,等择个黄道吉日,请大佛寺的宏雅大师亲自去店子里做场法事便是了。”顾拂云早就想好了对策。 第164章 老毛病又犯了 朱薇击掌:“妙呀,这个主意好。”不但超渡了亡灵,又还能起到宣传效应。世人都知这间死过人的铺面被道行高深的宏雅大师亲自超渡了,自然就无那些子须乌有的忌讳担忧。 过了会,朱薇又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宏雅大师可是有名的得道高僧,想要请他出马,怕是不容易的。” 顾拂云但笑不语,说:“不试一下又怎么知道呢?” 朱薇点头,一脸横肉地道:“是这个理。倘若他不同意,就让我哥哥出面。先礼后兵嘛,嘿嘿。” 顾拂云差点栽倒在地,指着她道:“你们都已被朝廷招安啦,还这么的匪气,当心被御史弹劾。”朱薇的哥哥朱乾还在大理寺领了个从六品的司直,据说干得还有声有色。 朱薇不以为然:“倘若我们不做些土匪该做的事,上头才会更加不安呢。放心吧,你尽管与宏雅和尚谈,这叫礼。倘若谈不拢,再叫我哥哥去与他谈兵。” 顾拂云想象斯文英俊苑若贵公子的朱乾忽然化身土匪,对宏雅老和尚一通威副利诱一脸横肉的画面,就风中凌乱。 朱薇瞟她一眼,嘿嘿一笑:“你可别小看我哥哥,这世上可没有我哥做不成的事。” 顾拂云说:“你们如今也不容易,还是算了吧。之前我曾帮过宏雅大师小小的忙,相信他会卖我一个面子的。就不劳你哥哥出马了。” 朱薇一家子都是土匪习性,吃饭不给钱,一言不合就打劫,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没有不被他们打劫过。御史三天两头弹劾他们一家子,皇帝也把朱薇的父亲叫进宫骂了好几回,但朱家人依然我行我素。在皇权大如天的时代里,被招安的土匪还能这般嚣张,顾拂云可不会简单地认为是朱家人福星高照,而皇帝心胸宽阔的缘故。这样的一家子土匪,能被皇帝招安,还被授予重任,本身就代表着不寻常。 朱家人有横行的底气,但顾拂云可没有。还是老老实实地在规则内行事吧。 朱薇笑道:“也只有你真心为我们着想。也罢,你先去试,实在不行,我再让我哥出马。” …… 寒风吹拂着院子里的梧桐树,枝桠乱摆。 楚家外书房的气氛算不得好。 擅自内科的袁太医认为是下焦湿热,给楚锐开了药方,治疗上主要以清热利湿、利尿通淋为主。但服了药后,效果并不是很好,直到吃了第三剂药,疼痛方有所缓解,楚锐感觉这才活了回来。 但到了半夜里,下身又痛了起来,这回的痛楚比白日更剧,周青再一次去请袁太医,奈何今晚袁太医在宫中值夜,而宫门早已落匙,任何人不得进出。想要敲开宫门,也需要种种关卡,浪费不少时间。狄龙无奈,只得回府,禀明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担忧孙子,在请不到太医的情况下,也只能找外头的大夫了。 而擅治石淋之症又擅医治烫伤烧伤和风寒几乎是全能大夫的回春堂李大夫,便被请了来。 自己真实水平有多高,李大夫再清楚不过了。他虽然能够医治石淋之症,也还是从宏雅大师给他的那本手札上学来的一点皮毛,应付些症状较轻的。像楚锐这种已经发作出来的病症,便无多大把握了。开了药,并不见好转,而楚锐每当想要小便,便疼痛难忍,而尿液长期积在膀胱,也憋得难受,真真是生死不如。 看着孙子受罪,楚老夫人一颗心跟油煎似的,一边埋怨楚锐平时不爱惜身子,一边埋怨李大夫这个庸医,名不副实。 没能治好楚锐的病,李大夫不但愧疚,还惶恐。给这些权贵治病,向来是把双刃剑,治好了,皆大欢喜,名利双收。治不好,就等着挨收拾吧。出于自保的心理,李大夫把锅推到宏雅大师身上。 周青眉毛一动,喜道:“宏雅?那老和尚素来贼狡猾,略通医术,但也只是略通而已。不过上回世子爷的病症,确实是宏雅老和尚请人治好的。” 楚老夫人双眸一亮,急忙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大佛寺把宏雅大师请来。” 略知内情的李大夫嘴巴张了张,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可眼下不过四更天,宫门要五更天才会开启,此刻出发,也不一定出得了城。凭护国公府的影响力,固然也能叫开城门,可到底要授人把柄。最终,还是只能熬到五更天,等宫门开启,请袁太医出宫为楚锐诊治。 屋漏偏逢连夜雨,袁太医姗姗来迟,也并未缓解楚锐身上的痛楚。只因楚锐下焦积堵,靠药物虽能缓解,也非一朝一夕能治好,想要缓解下售湿堵之症,还得进行针炙。 袁太医对楚老夫人道:“世子爷淋症发作,下焦积堵,需得以针炙排淋,但下官针炙之术只是寻常,加之年事已高,手抖,不敢妄自行针,再则,行针下焦,何等紧要,需得行针稳健之年轻大夫施之,方为稳妥。” 袁太医专精内科,医术精湛超群,是公认的内科好手,在风寒肺腑方面,及军士普遍易得的石淋之症方面略有心得。可惜袁太医年事已高,再是精神抖擞的老人,静止性手脚震动这等属于老年人的专属病症,袁太医身上也有。故而袁太医已多年不曾行针。 楚老夫人相信袁太医的医术,却也不敢让容易手抖的他给宝贝大孙子行针,便请袁太医推荐别的施针稳健的太医。 袁太医想了想,摇了摇头说:“太医院诸位太医都擅施针。但下焦施针,万万不敢马虎,世子爷这病,怕是无人敢施针呀。” 涉及命根子,稍微不注意就会酿成大祸,太医院那帮老滑头,谁敢轻易出手?没出事还好,一旦出事,一辈子的名声就完了。楚家也不会善罢甘休呀。 …… 顾拂云向来是个行动派,为了尽快把铺面租出去,当个美美的包租婆,当天晚上向顾老夫人请安时,便禀明祖母。顾老太太颇为欣慰孙女的经济头脑,略作犹豫便应了。但她可不放心顾拂云一个人前往大佛寺,便让顾拂云的嫡亲二哥顾远山,亲自护送她一道前往大佛寺。 …… 话外 打脸时刻即将到来,撒花撒花 第165章 出发大佛寺 刚好这一日国子监也放假,江彦便也一道随行,顺道散散心。 本来大哥顾远航也想一路同行,奈何有同窗下贴子,要登门作客,只得作罢。 男子出行,至多带一两名小厮,收拾一两套衣物,便可出发,轻车从简。但姑娘家却不同,不但备了马车,还配了两名粗使婆子。顾拂云又还点了书晴、青丝、青鸿、青娟四个丫鬟,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卫,这才出发。 而顾远山正已等得不耐烦,看着含香院的丫鬟进进出出搬东西至马车上,不得不抚额,对江彦道:“女人就是麻烦。” 江彦笑了笑,没有说话,但一双斯文的眸子却忍不住看向还在指挥丫鬟不停地往车上搬东西的顾拂云,心中暗忖:这位五表妹,确实如母亲所说,是个贪图享受的娇娇女呀。 不过看到五表妹嫩粉的肌肤,娇滴滴的身段,一身大红色白毛边棉氅,赤金飞凤雕纹镶玉绾发与白毛边的昭君套相形溢彰,充满了精致的贵气。心道:精心娇养的小姐,确实与普通姑娘有着天壤之别,五表妹这么一通打扮,如画上的仙女,谁又舍得粗养她呢? 把最后一件箱笼搬上马车,顾拂云这才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顾远山轻吁了口气,说:“谢天谢地,总算能够出发了。”拉了缰绳,下令出发。等马车上了大街,顾远山驾着马儿,靠近顾拂云的车窗,说,“你们姑娘家,就是麻烦。不过去大佛寺住一晚,有必要兴师动众吗?” 顾拂云掀了窗帘,冲顾远山扬眉道:“当然有必要。谁叫我们姑娘家自来娇贵呢?” 顾远山叹了口气,说:“也亏得你嫁的是苏家,倘若是一般人家,怕还养不起你呢。” 一提起苏家,顾拂云就想到那个娇滴滴说上一句重话就抹泪的陈表妹,心情便阴鸷了下。 来到这古代,除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让她感到痛恨外,剩下的便是所谓的表妹更让人糟心了。 走了一段路,顾拂云鼻子灵敏地闻到一股欲仙欲死的香味儿,赶紧对顾远山叫道:“二哥哥,张记的糕点铺到了,我要吃板栗糕,二哥哥赶紧差洗砚帮我买一包板栗糕。不,打包两份,不不,三份。” 少女的声音如百灵鸟清脆,却让顾远山恨不得没听到她的话。 刚好有几位公子哥从旁边经过,便轰然大笑地说:“这么贪吃的小姐,还是头一次碰上。” 顾远山听到这些话,老脸一红,都不敢看江彦的神色,等那几个公子哥走远后,咬牙低声道:“就知道吃吃吃,你成天除了吃就没别的事做了?”早饭还是在老太太的寿安堂用的,他可是亲眼瞧到这妹子,一气吃了八个猪肉包,五个牛肉包,外加一碗燕窝粥。他一个大男人,也才吃了七个猪肉包,四个牛肉包呢。 顾拂云理所当然地道:“张记的板栗糕好吃嘛,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板栗糕。既然路过张记,当然要尝尝了。” 顾远山四处看了看,实在拉不下脸来让人给她买糕点,可江彦却飞快地说:“五表妹稍候,我让小厮去买。” 顾拂云高兴地道:“多谢彦表哥。”然后又哀声叹气地道,“可惜了,亲哥哥都还比不得彦表哥呢。唉,真羡慕彦表哥的妹妹。” 顾远山黑了脸,这个妹子,生来就是气他的吧。 江彦笑道:“五表妹,我娘只有三个儿子。”意思是他并没有妹子。 顾拂云说:“唉,真是可惜了。可偏有的人还不惜福。” 顾远山咬了咬牙,暗自告诫自己,之所以不与她计较,肯定不是为了她做的肉包子和牛肉汤锅。而是堂堂男子汉,才不屑与女子计较呢。 板栗糕买回来了,整整三包,还是刚出炉的,绵软香甜,入口即化,就算才吃了早饭,肚子还饱,也要吃上两块过过嘴瘾。 分给了书晴等人一人一块糕,剩下的顾拂云便让青鸿收了起来,等下午肚子饿了再拿出来填肚子。 从顾家出发到大佛寺还有整整三四个时辰的路,在马上巅峰了半日,好容易出了城门,顾远山早上吃的肉包子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在半道上方便了一回,蹲了个大号,肚子就空了。而这时候路边上卖的各类小吃点心,无不勾引着他的馋虫。而顾拂云却已让人在远离行人的空地上,搭了个简易的桌凳,丫鬟正从珐琅长方型酸木枝食盒里,取出一道道菜肴,切得齐齐整整的卤得鲜香软烂的卤牛肉,酱香犹存的烧茄子和醋溜白菜,四四方方的腊肉糯米煲仔饭还冒着些许的热气,青鸿打开密封的竹筒,倒了一盅酸菜野菇汤。青娟则摆上碗筷,洗砚和端砚两个小厮,正在书晴的吩咐下,搬来小板凳。 顾拂云已朝顾远山招招手:“二哥哥,赶路累了吧?来,坐下来吃点东西。” 顾远山表示,他并非是闻了饭菜的香味才走过去的,而是顾拂云是自己的亲妹子,得给她面子。 江彦四下望了望,有些拘束,“在这儿用餐,不大好吧?” “还好,已经出了城,何必再守那些所谓的规矩呢?彦表哥,坐吧,饭菜不多,而我二哥哥食量也不小,手快有手慢无哦。”顾拂云笑眯米地说。 顾远山听了这话,瞪她一眼,拿筷子的动作并不慢,说:“我食量大?是谁一顿早饭,要吃八个猪肉包子,五个牛肉包子的,比我还吃得多。” 顾拂云瞪大眼道:“不过是最后一个肉包子进了我的肚子,二哥哥有必要记恨于心吗?” 顾远山瞪眼道:“你还有理了?你一个姑娘家,吃那么多干嘛?当心没人要。”顾远山是真的愁呀,这年头,无论男女,吃太多,都会受人病诟的,尤其是女子。妹子这么能吃,在娘家还没什么,要是嫁到婆家去,这么能吃的媳妇,肯定会惹来婆家的不喜的。 顾拂云嘻嘻一笑:“让二哥哥白操心了,不过我已经有婆家啦。” 顾远山依然愁呀,那是因为苏家人不了解妹子的真面目。 ------题外话------ 我以为昨晚更新了 没想到今天打开后台,发现上传的章节,居然存进了草稿箱,没有点击上传,把我郁闷的 大家莫要生气哈,一会儿就补上 第166章 把上次救治过我的大夫找来 江彦没怎么说话,只埋头猛吃,因为饭菜份量确实不多。而五表妹做的饭菜确实美味,不知不觉中,他的胃口都变大了。 而顾远山不过与妹子说了几句话,盘子里的菜便以肉眼的速度消失,急了眼,对江彦一本正经地道:“表弟,你不是说饭吃七分饱,轻松活到老吗?” 江彦噎了噎,复又理直气壮地道:“二表哥,那是针对已经发育成熟的成年男子。” 顾远山深吸口气道:“表弟今年十八岁,已经成年了。” “可我还在长身高。”江彦平静地道,“最近大家都说我高了,不多吃些怎能长高呢?”顿了下,又说,“倒是二表哥你,身子已经定了型,吃多吃少都没关系了,吃个七分饱却是很有必要的。” 顾远山皮笑肉不笑地道:“为兄比不得表弟天纵其才,也只能笨鸟先飞,每日挑灯苦读,天长日久,身子肯定熬不住的。也只能听从祖母的吩咐,吃好吃饱,才能拥有健壮的身体。你说是吧?” 江彦无言以对,便说:“二表哥太谦虚了,二表哥的学问相当扎实,肯定能高中。” “多谢表弟吉言。唉呀,说了一阵子话,肚子又饿了。妹子,还有吃食吗?”顾远山看着已光了的盘子,不得不厚颜向顾拂云讨要。 顾拂云翻翻白眼,“没了。” 顾远山便训道:“没了就没了,身为闺阁小姐,怎能对自己的兄长翻白眼呢?” 顾拂云反唇相讥:“身为伯府的贵公子,二哥哥怎能向自己的妹子讨要吃食呢?连我早上吃了多少个肉包子都记于心,太不像样了。” 顾远山在心口顺了遍气,挥挥手说:“继续赶路吧,争取在申时前抵达大佛寺。” …… 宏雅大师最近相当忙碌,白日要为香客们解惑,宣扬佛法,夜间还要研究医书。放在现代,这宏雅和尚,也不失为一个奋进型的让人佩服的正面人物,奋发努力,好学向上,且活到老学到老的精神,让人深深佩服。 正是因为宏雅大师这种好学精神,顾拂云深深为之着迷,方请宏雅大师出山,替她新买的铺面做个宣传。 “……咳咳,说错了说错了,不是宣传,而是请大师替亡灵超渡。大师佛法高深,是佛门公认的一代高僧,相信有大师亲自出面,定能超渡无辜惨死的亡灵,还请大师看在那些无辜惨死的亡灵的份上,辛苦一二。” 顾拂云是少数知道宏雅大师本面目的人,而顾拂云也替他保守秘密,又还有不俗的医术,面对顾拂云的这一小小要求,自然是满口答应的。 敲定了超渡日期,且把日子定在五日后。顾拂云又与宏雅大师讨论了下医术,便接近酋时,这才住进了临时租下的院落。 “姑娘,这间院子有一间厨房。”才刚踏入院子,青丝已兴奋地对顾拂云小声道,“书晴姐姐正在打理灶台,青鸿和青娟去了厨房,说要弄些菜回来自己烧。” 顾拂云问:“佛门净地,也没什么好吃的,不过是些素菜罢了。” “素菜也不错呀。我还去下边池塘里抓了几条扁鱼回来。”青丝指了指地上木盆里几条游来游去的扁鱼,摩拳擦掌地道,“姑娘,这鱼是清蒸,还是软烧?” 顾拂云无语了一会儿,这才道:“软烧吧。”然后吩咐青丝打理鱼,并准备佐料。书晴和青娟也回来了,二人手上抱着两枚萝卜,两把小白菜,以及十来粒土豆,芥菜,还有一些腌菜,“姑娘,大厨房也就这些菜了,我一样择了点,竟然还花了大半吊钱呢。这些和尚,也忒黑心了。” 顾拂云笑道:“现在这个季节,有新鲜菜就很不错了。”看了二人手中的菜,脑海里迅速出了一份菜单,对书晴说,“你去问下二哥哥,让他把洗砚叫过来替我跑腿打下手。顺道再去马车里,把我们带来的五花肉也一并悄悄搬上来。今晚我们吃土豆红烧肉。” “好咧。”一想到能吃上肥腻腻香喷喷的红烧肉,包括书晴在内的一众丫鬟,无不口水长流。 看着丫鬟们兴奋的动作,顾拂云心头微酸,现代人见了就直皱眉头的肥肉,在古代却大受欢迎。一些小康之家,倘若宴客,必取饱满鲜美的五花肉来招待客人。因为肉越肥,越能证明主人的热情康慨。猪肉在这个时代,只是普通富户和底层百姓的主要肉食。顾家虽是伯爵府,餐桌上也会有猪肉。而普通老百姓,也不可能顿顿有肉吃。就更不用说这些丫鬟了,能够饱饱吃上一顿红烧五花肉,于她们来讲,已经是主人开天恩了。 …… 寒风逐渐浓烈,刮得人脸颊生疼。 一辆石青帷饰单驾马车,急匆匆地停在大佛寺山门前,几名身强力壮的护卫,挽扶着一个身穿玄衣的青年,急匆匆地冲进宏雅大师的禅院。 随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被挽扶着下了车,望着大佛寺的山门,眼里闪过一丝忧色,问吕嬷嬷:“这宏雅大师,真能治大郎的病吗?” 吕嬷嬷搀扶着老太太,低声说:“老太太莫要着急,世子爷吉人自有天佑。刚才周青不是说了嘛,宏雅大师哪来什么高深的佛法,靠的不过是一身医术罢了。上回世子爷的病比这回更加严重,宏雅大师都给治好了。相信世子你福泽深厚,终会逢难化吉。” …… 周青和狄龙扶着楚锐上了山,等见了宏雅大师,开门见山地道:“大师,我家公子老毛病又犯了,还请大师不吝相助。” 当瞧到死死捂着胯间,走路都嫌困难额上冷汗直淌的楚锐,宏雅大师也紧张起来,嘴上却宣了声佛号:“施主这病,贫僧只能尽力而为。”按着上次顾拂云开的药方,让人熬了一碗来,让楚锐喝下,他则拿着早日做的笔记,又翻了起来,一边翻,还一边按楚锐疼痛的地方。 “绞痛甚剧,大师可有办法医治?”楚锐忍着痛问。 周青则直接了当地说:“还要麻烦大师,把上回救治过世子爷的大夫请来。大师放心,报酬不会少您分豪,在我们世子爷心中,您依然是大佛寺德高望重的宏雅大师。”这也是向宏雅保证,就算宏雅只是个挂着狗头卖羊肉的老和尚,他们也不会说出去的。 ------题外话------ 这是今天的一更,另外一更在晚上 第167章 不能说坚决不能说 宏雅大师宣了声佛号,说了声:“先让贫僧瞧瞧施主的病情。”让人脱掉楚锐的裤子,撩起白绫中单,露出下半身,一手拿着书,一手在楚锐腹肌上仔细摸索着,并按了按,双眸又情不自禁地在书上逐字逐句地看着。 而楚老夫人进入门来,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一颗心不由跌入谷底,医者诊治病情,通常都是望闻问切。这老和尚一手拿书,一手不停地按着大孙子的腹部还不时在书上逐字逐句查看是怎么回事?就是坑蒙拐骗的江湖郎中都比他专业。 而宏雅大师问了楚锐不少问题后,却不言语,反而翻起了书,一会儿后,这才拿着一枚银针,在书上看了会,另一只拿着针尖的手在穴位处犹豫一会,这才小心刺了进去。 周青赶紧制止道:“大师,你这是做什么?” 宏雅大师说:“找施主的穴位,进行针炙。”并解释,“施主所患石淋之症,体内积石,致下焦经脉受堵,方有剧烈尿痛之感,光药石不足以排淋,还需得借助针炙。”并说了一大串行针方案,倒也头头是道。 周青挑眉问:“大师实乃高见。可大师连穴位都找不准,如何给我家世子爷行针?” 宏雅大师老脸一红,吱唔道:“贫僧也是第一次行针炙,还不大熟练穴位,以及刺穴手法。需得借助书本。” 周青几乎跳了起来,破口大骂:“你这半调子水平,也敢给我家世子爷针炙,万一出了事,你担得起吗?” 楚老夫人年轻时候可是个爆脾气,实在忍无可忍,剑步上前,劈手夺过书,怒声道:“你这老和尚,到底会不会治大郎的病?不会治赶紧说一声,以免耽搁我大郎的病情。” 眼角余光扫了这本书,更是气得不行,原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书,而是一本手札,上头写有石淋之症的各类症状,用药处方,以及针炙方式。老太太哪还有不明白的?这老和尚根本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医术,分明就是个吭蒙拐骗的老骗子。 楚老夫人戟指道:“你这庸才,误我大郎,且能饶你!”拿起拐杖就要打宏雅。 宏雅赶紧躲开,且周青狄龙也上前拦住楚老夫人,周青道:“老夫人息怒。老和尚医术确实不怎样,但世子爷的病还是离不得这老和尚呀。” 周青瞪着宏雅:“你这老和尚,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说实话,赶紧把上回救治我家世子爷的大夫找来。要是治不好我家世子爷,要你好看。” 从病情发作,到抵达大佛寺,再抓药煎药,前后已过去十多个时辰,楚锐痛得死去活来,这回稍好些,没有像上回那般,痛晕过去。但此刻的他,也是极不好过的,只能咬着牙说:“上回那位大夫呢?” 周青也跟着道:“上回世子爷发作,大师不是找了位大夫给世子爷治病吗?大师赶紧把那大夫找出来吧。银钱不用担心。只要治好了世子爷的病,好处少不了你的。” 宏雅大师嘴巴张了张,却陷入了沉默。 周青急了,道:“赶紧去叫呀。” “那位大夫目前已不在大佛寺。”宏雅大师说。 “这也好办,人在哪,你告诉我,我马上派人去把他请来。”看着爱孙满头大汗的模样,楚老太太又说,“我们带着大郎去找那位大夫也一样。”顿了下,又想到这老和尚见钱眼开,便说,“放心,事后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宏雅大师嘴巴张了张,最后又说:“施主还是另请高明吧。” 周青急了眼,一拳头宏雅旁边的软榻,结实的梨木床应声而断,发出摇摇欲坠的声响。 “不是说佛门高僧,都有悲天悯人的胸怀吗?大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楚老太太克制着怒火,好言相劝。 宏雅大师宣了声佛号,语气无奈:“施主息怒,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也愿意尽最大能力助施主驱除病魔。只是事出有因,那位大夫身份特殊,贫僧实在不好暴露那位大夫的身份。还请施主体谅。”最后,又想了个折衷的法子,回春堂的李大夫擅针炙,请这位李大夫给楚锐针炙,说不定会有奇效。 楚老太太无奈地说:“那位李大夫,昨儿就请了。只是用药后不见效果,李大夫还向老身推荐了宏雅大师。” 宏雅眉毛微掀,哪会不明白李大夫的伎俩的?这阵子他与李大夫狼狈为奸,不对,应该是合作无间,配合默契。面对没有把握的病情,便会似是而非地说病人这是心病,要么是有邪物作祟,要么就是病已超出他身为大夫的医治权限。 李大夫身为大夫,只治病不治命,让病人去找宏雅,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而病人找到宏雅后,被宏雅一通忽悠,便接受了他患的不是病,而是命中注定的劫难,心安理得从容赴死。有的运气好,被宏雅一通忽悠,病情反而好转。而宏雅就算能够医治的病证,也不会自己上阵,反而是借着佛祖的名义,一通忽悠,让对方找李大夫。李大夫治好了病,皆大欢喜,治不好,也被宏雅大师“施主命中注定有此劫难”而忽悠过去。这段时日,宏雅与李大夫已配合出了默契,把病人推荐到他这里,便证明李大夫也束手无策,让他来忽悠病人。 可宏雅大师能够忽悠别人,却不敢忽悠楚家人呀。 宏雅只能直接说自己无能为力,请楚家人另请高明。 楚锐也不指望他来救治自己,主要是让宏雅大师把当初给楚锐针炙过的那位神秘大夫请来。 可宏雅大师眉毛微掀,看着楚锐,却没有言语。 楚锐不由冷笑:“大师身为佛门中人,向来慈悲为怀,我可没有对不住大师的地方。如今本世子有难,求助大师。大师为何推三阻四?” 周青也道:“只是请那位大夫给世子爷治病而已,我们世子爷又不是不给诊金,大师为何推三阻四?” 宏雅大师心头正在做天人交战,但最终,还是说:“实不相瞒,那位大夫身份特殊。”看了楚锐,又看了楚老太太,微叹了口气,道,“要是三个月前,这位大夫肯定会无条件医治楚施主。但现在,定是不成了。” ------题外话------ 现世报总算来了,大家是不是等得心焦? 第168章 死活不能说 可宏雅大师越是这般说,越让楚家人刨根问底,非要逼着宏雅说出那位大夫的身份和来历。 宏雅大师一介老和尚,哪能扛得住楚老太太的威逼利诱呢?最后实在没法,只得破罐子碗摔地道:“那位大夫并非见不得人,而是位女大夫。” 他瞥了不以为然地楚老夫人,又艰难道:“世子爷这病,需得药物与针炙双管齐下。针炙下焦之症,若是男大夫倒也无所谓,可这位大夫,却是位女大夫啊。” 楚老夫人总算明白过来,那位女大夫是如何给孙子治病的,面色不禁染上菜色,就是楚锐,也是神色古怪,下意识地挪了挪身子。 须臾,楚老夫人沉声道:“医者父母,治病救人,何须区分男女?想来那位女大夫也不会拘泥于此等世俗偏见。否则,还做什么大夫。” 医者虽比前朝地位略有提升,但在权贵眼里,依然只是中九流的地位,在这些权贵面前,也还低人一等。也不怪楚老夫人会说这样的话。 除非医者一身医术通玄,拥有神医美誉。 宏雅大师也并不意外楚老夫人能说出这番话,但他又敛眉垂目,悠然道:“女施主此言有理。可这位女大夫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贵女,还是勋贵之后。且,这位大夫,并未挂牌行医。” 楚老夫人震惊了,“勋贵之后?京城哪家勋贵小姐会医术的?我怎的毫无印象?”脑海里努力想啊想,依然理不出半分头绪来。 宏雅大师捏着佛珠,宣了声佛号,便如老僧入定般不肯再说了,只是建议楚老夫人:“世子爷这病,请恕贫僧无能为力。施主还是另请高明吧。” 楚老夫人颓然,拧了眉,忍不住看向周青。 周青也是一脸菜色,但还是仔细回想当日楚锐发病后的情形,断然道:“世子爷初次发病,比这次还严重,非但便血尿,疼痛难忍,还晕厥。宏雅大师举荐的大夫,不过一个时辰,便治好了世子爷,之后仍然有血尿与剧痛,但服药过后,不过两日,便恢复如常。此等医术,就是袁太医怕也是及不上的。” 宏雅大师也帮腔道:“那位女施主,虽年纪甚轻,但在石淋症状方面,确有奇效。贫僧也深为震憾。” 可宏雅越是这么说,楚老夫人越是抓狂。倘若对方只是个普通的女大夫,倒也好办,重金砸下去便是。可人家却出身勋贵之家,又未挂牌行医,便不大好办了。总不至于仗着身份,强逼人家小组给孙儿治病吧? 但老夫人见惯了大风大浪,岂会因对方是勋贵千金就退缩呢?又问宏雅大师:“麻烦大师告之老身,是哪家的小姐?老身好亲自相请。”楚老夫人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对方既然未婚,又出自勋贵之家,也好办,到时候给大郎娶回来做媳妇便是,一举两得。 且楚老夫人想得明白,上回都出手救了大郎,没道理这回就不肯救。大不了给予更多的报酬,再给予更大的诚心。楚老夫人对自己的孙儿的条件还是颇有信心的。 宏雅大师眉毛微抖,复又垂下来,长叹一声,道:“并非贫僧故意拿捏,而是实在是不愿坏小姐闺誉。” 楚老夫人一声冷笑:“大师果然是得道高僧。可大师既然不愿坏小姐闺誉,那上回,为何又让人家小姐出手救治我大郎呢?” 周青恍然,赶紧说:“对呀,大师,您这话完全是自相矛盾。既然人家小姐闺誉重要,为何上回又要请人家小姐给我家世子爷医治?” 宏雅大师面不改色地宣了声佛号:“此一时,彼一时矣。上回女施主救治世子爷,虽有损闺誉,却也合乎情理。这回无论如何都是不成了。实则是,这位女施主已经订下婚约,不日便要嫁人,且所嫁之人,也是京中名门。还请老夫人体谅。” 楚老夫人心中进行一番天人交战,又说:“既如此,那便秘密行事。只要你不说,我们不说,那位姑娘也不说出去,倒也无碍。” 宏雅大师仍是大摇其头,并说:“倘若是别人得了此病,贫僧倒还能厚颜开口求助女施主。” 楚老夫人抓住他的语病,不高兴地道:“什么意思?” 宏雅大师宣了声佛号,低眉垂眉,只不紧不慢地捏着佛珠。 楚锐便道:“罢了,祖母,何必强人所难!”让一个未婚少女在他的下三路进行针炙,光想象那个画面,都忍不住脸上发烧。尤其光想象上次便被人家施过一次针,当时的自己全身是汗,一身酸臭味……想象那位小姐一边给自己针炙一边捏着鼻子嫌弃的画面,楚锐就全身不得劲,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羞恼占据上风,下身的剧痛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楚老夫人却断然道:“不行,淋症祖母也听闻过,是个不发作还好,一旦发作便会要人命的病症。倘若不及时治疗,后果不堪设想。”见孙儿一脸羞色,又道,“祖母还听闻,此症落到最后,无不疼痛难忍。想要医治,将受常人难以忍受之罪。个人脸面要紧,还是开膛剖腹丢掉半条命要紧?” 时下医者也有取石经验,但将要受极大的罪。大夫取石相当残忍,要么开膛剖腹取石;要不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伸入患者肛门,将结石尽量向下推至膀胱颈部,然后在会阴部行月牙形切开,切口两端接近股部并与肛门接近,切口主要在会阴左侧。在切口深部行横行切开,直至切开膀胱,要求切口大于结石。如果石头较大,则用钩子将石头拉出。光想象都让人不寒而栗。且死亡率还很高。不到万一,谁愿意受那份活罪呢? 像楚锐这种下焦石淋之症,更加残忍,想要保命,怕是连命根子都保不住了。 再则,得了这样的病,手上的差事肯定得交出去,身在公爵之家,楚老夫人太清楚勋贵实权在握与无权在手的天差地别了。 …… 话外 来来来,给咬紧牙关不松口的宏雅大师点个赞 第169章 是她是她就是她! 楚锐自然明白淋症的恐怖之处,也暗自后悔,当初真不该病情好转就停了那苦口的药。可一想到将由一个未婚姑娘给自己医治,在自己的下三路行针炙之事,便坐立难安,怎么也过不了自己这个关。 楚老夫人在心中做了一番天人交战,最终,一双上过战场的厉眼,看向宏雅大师。 “大师,老身是个自私的人,姑娘家的名声和闺誉虽重要,可终究比不上我孙儿的性命和前途。这个恶人,就由老身来做吧。” 宏雅大师面有难色,连声道:“倘若两个月前,贫僧还能开这个口,请这位姑娘医治楚世子。可时至今日,贫僧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呀。” 楚老夫人不以为然:“放心,只要你不说,我们不说,那位姑娘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倘若真的泄露了出去,以至于婆家退婚,夫家难觅,那也简单,就由我孙儿负这个责便是了。”见宏雅眉毛微动,楚老夫人自信心又涌了上头,傲然道:“我这孙子虽不成器,好歹也是一等公世子,未来的国公爷。我这孙儿长得也不丑,至今还未娶妻,许以嫡妻之位,难道还配不上这位姑娘吗?” 宏雅大师眉毛微微一动,但很快,又耸拉下来,并宣了声佛号:“不可,不可。” 楚锐怒道:“你这老和尚实在可恨,这不可,那不可,怎么着?是不是还在记恨当初我对你的威逼利诱?故一味吊着我,想要报复于我?” 宏雅大师宣了声佛号:“施主此言差矣,出家之人,向来大肚容人,容天下万物,区区昔日龃龉,贫僧岂会放心上?施主小人之心了。” 楚锐冷笑:“那为何一再推拒,不肯告知对方身份?我看你分明就是借机要胁,妄想奇货可居。” 楚锐越说越怒,下身的疼痛也让他颇感吃不消,祖母面前,又不好过份地丢掉形象,忍得也足够辛苦了。见宏雅油盐不进,新恨旧仇齐涌,向周青狄龙使了个眼色。 二人也恨这老和尚故意卡脖子,摩拳擦掌,就要给这老和尚点颜色瞧瞧。 宏雅大师见状,只得无奈道:“并非贫僧趁机要胁,实在是,这位小姐身份特殊,倘若贫僧说出来,施主定然羞忿欲绝,且对人家小姐也是名声有碍。” 楚老夫人冷笑:“纵然羞忿欲绝,也比不得大郎性命重要。老和尚,你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别逼老身动非常手段。”楚老夫人也是耐性告罄,倘若这宏雅真的油盐不进,她不介意让他尝下她的手段。 宏雅大师无奈,这才长叹了口气,道:“这位大夫不是别人,正是世子爷的前未婚妻,永宁伯的顾五小姐。” 宏雅大师说完,便静候眼前诸人的反应。 此时天色将暗,屋内诸人的脸色在幕色映衬下,如同凝固了的雕像。 窗外寒风乍起,树枝摇拽,但屋内却是落针可闻。 楚锐仰着脸,仿佛听错了般,轻声问:“你说什么?” 宏雅大师沉声道:“施主的前未婚妻,永宁伯的顾五小姐。”然后一脸痛心疾首,悔恨难当地语气,“正是当初顾五小姐与施主有婚约在身,贫僧这才请了顾五小姐给施主诊治。尽管于礼不合,却也情有可原。可贫僧万万没料到,施主最终会与顾五小姐解除婚约。直至如今,贫僧仍是心中难安,原想把此事永远烂在心头……”未说出来的话,全在宏雅大师对楚锐那含怨带讽刺的一瞥里。 楚锐脑袋一片嗡嗡作响,不知该如何反应。无法用言语描述的震惊、羞愧击中他,吞噬他,弄得他坐立难安。脸上是一片火辣辣的红云,心中是大石压顶的沉重,脑袋木木的,下身剧裂的疼痛仿佛都算不得什么了,只剩下那被轰去魂魄后的呆滞的灵魂和躯体。 楚老夫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几乎站立不稳。她脑袋有片刻的晕眩,紧紧捏着拐杖,这才没有失态,但依然失声怪叫一声:“怎会是她?” 周青和狄龙也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反应。很快,二人又心照不宣地齐齐扭头,偷偷瞄了楚锐,忽然间又同情起自家主子来。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楚锐虽然震惊愧疚悔恨,混沌的脑子一片混乱,千言万语,万思千绪,全凝结在胸,但最终吐出来的话却化为简单的一声叹息:“罢了,大概这便是我的报应吧。”对楚老夫人苦笑道,“祖母,还是算了吧。大概这便是老天爷给我的惩罚了。” 楚老夫人的脑子也是一片混乱,好在,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很快就稳住阵脚,沉声道:“这件事确实是我们不地道。可这与你又有何干呢?这也是我的错。大郎你也别灰心,既然顾五能救你,祖母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也要请她来给你医治。”又抖擞了精神,问宏雅大师,“当初真是那顾五救了我家大郎?” “出家人不打诳语。”宏雅大师沉声道。 楚老夫人又看向周青。 周青苦着脸:“回老夫人的话,当时,世子爷被医治的时候,房门全是紧闭着的,小的就算想强闯,对方也不给我机会。之前小的还以为是对方架子大,脾气古怪,如今想来,倒也想通了。”当时世子爷发病时,顾五确实还在大佛寺,如果真是顾五救了世子爷,也就说得过去了。当时他们有婚约在身,顾五提前看了世子爷的身体,也没什么的。 可事后不久世子爷却与顾五退了婚。顾五为了声誉,或出于脸面,就更不能声张了。 楚锐倒没有太多怀疑,当初顾五能给江湛萧千云接骨,且让太医都无话可说,想来也是有两分医术的。但他万万没想到,当初他的下焦之症,也是顾五给医治的。一想到当初自己赤身裸体的狼狈模样,又还全身汗臭味,全呈现给顾五,楚锐便全身不得劲儿。 本来已经愧对人家了,如今再添上这么一桩,楚锐实在是张不了嘴呀。 …… 话外 这回顾五虽未现身,却是吊足了楚家人的胃口。 再一次为机智的宏雅大师点赞 第170章 腼着老脸也要去请 楚老夫人深吸口气,涩涩地说:“既然顾五能救大郎,那我就腆着这张老脸亲自去一趟顾府了。” 楚锐面带苦涩,赶紧说:“岂能劳累祖母受这份罪?罢了,活该我受此一劫,也是我平日不修德的缘故。” 楚老太太不悦地道:“这于你何干?当初也是我生了双势利眼,不然哪有今日之局面。大郎你也是受我连累,要怪也要怪我。” “顾五于孙儿有救命之恩,可孙儿却恩将仇报……祖母,孙儿实在没那个脸……”楚锐声音低沉,充满了痛楚。 “先别说话了,你忍着,祖母这便带你去顾府。”楚老太太决定了,就算对顾五磕头下跪,她都认了。 雷厉风行的楚老夫人吩咐周青,背上楚锐,直奔顾府。 而宏雅大师这才开口道:“世子爷果真是福泽深厚呀,那顾五姑娘今儿刚好就在大佛寺。” …… 吃货主子加上一群吃货丫鬟,组成了史上超强吃货队伍。就算大佛寺只许茹素,但顾拂云还是偷偷藏了一挂五花肉,并带上了山,做了一大盆红烧土豆,从大厨房弄来的蔬菜,也弄得色香俱全,做了两荤六菜一汤。顾远山、江彦以及各自的小厮一桌,顾拂云和四位丫鬟一桌,两名车夫,八名护院,挤一桌,直吃得嘴角冒油,红光满面,甚至连汤汁都喝得一滴不剩。末了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有的说能吃上五姑娘做的饭菜,三生有幸,这辈子也值了。也有的说,那刘肥厨的厨艺,保证被五姑娘甩开十条街。 顾拂云笑了笑,没有说话,顾家的大厨房一共有三位厨子,刘肥厨专门负责三十来位护院的伙食,天天做大锅饭,味道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顾拂云的食量也不差,足足干了两碗白米饭,这才放下碗筷。这厢也干了两碗米饭的顾远山看得直叹气,我一个大男人,吃这么多饭再正常不过了,可你一个肩不挑手不提的丫头,竟然也有如此大的食量,也亏得你运气好,投生在顾家。 顾远山再一次为这个妹子的将来发愁。 江彦也瞧到了顾拂云的食量,也受了不少的惊吓,心想:五表妹这么能吃,身体肯定是健壮的,又有主见,虽然娇气了些,但乐观向上。只是母亲向来固执,瞧不到五表妹身上的好,总认为女子就该以柔弱和逆来顺受为美。 …… 当宏雅大师来敲开顾拂云的院门时,顾拂云正在喝青鸿端来的消食茶,以为只是寻常香客来串门儿,当瞧到宏雅大师时,赶紧起身相迎,问道:“这么晚了,大师前来,可是有要紧事?”她一个深闺小姐,能让宏雅大师纡尊且另眼相待,自然有她的奇货可居之处。而双方都是聪明人,看破不说破,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这份合作共赢的局面。 这么晚了,宏雅还亲自登门,显然又遇到较为棘手的事。 宏雅也不废话,让顾拂云屏退左右,这才笑道:“今儿护国公老夫人以及世子都来了大佛寺。此刻还在贫僧禅房里。” 顾拂云脸色不变地“哦”了声,冷淡地道:“这与我何相干?” 宏雅大师道:“楚世子的淋症复发,寻遍大夫,甚至连宫中的袁太医都有诊治,但楚世子其发作的地方,却是无人敢施针。施主是聪明人,不需贫僧多言吧?” 顾拂云当然明白宏雅的意思,楚锐的尿结石又犯了,这个时代,医者虽然能够医治各类结石,但苦于医学条件,只能通过药物和针炙排石。倘若过份严重,便只得残忍地行所谓的外科手术了。但古时候的外科手术,患者少说也要遭一番大罪,且医辽条件落后,还容易感染。更严重者,便只能活活受结石折磨而死。像楚锐这种下尿路被结石所堵的症状,一旦发作,保证痛不欲生,光靠药物并不易排出,还得依靠针炙。但顾拂云看过大盛朝的各种医学案例,像这种尿路结石,可不易医治,且无有效手段。她爷爷研究了一辈子的针炙,方堪堪整理了一套有效的排石方案。 楚锐尿路结石发作,顾拂云内心暗爽,嘴上却说:“对于楚世子的病症,我也深感痛惜。只是大师也知道我的身份,实在不宜出手。” 宏雅大师说:“贫僧比任何人都明白施主的顾虑。只是,施主当真不考虑一下?楚老夫人重金承诺,只要施主肯出手,一万两银子立即奉上。” 顾拂云说:“这不是钱的问题,我也不差这点儿钱,而是我并未挂牌行医,再则,我身为伯府的姑娘,到底还得顾惜自己的身份和名声啊。” 宏雅大师道:“楚老夫人还承诺,只要施主肯出手,一万两银子,外加一千两黄金。” 顾拂云捏了拳头,义正严辞地道:“楚老夫人实在是大手笔,我虽心动,可我已经订有了婚约,实在不宜出手。” 宏雅大师又咬牙道:“除了以上条件,楚家还承诺,花鸟街有两间铺面,价值五万两银子,一并赠予施主。” 顾拂云立即道:“楚老夫人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宏雅大师微微一笑,并侧身,做了副“请”的姿势,“救病如救命,施主请随我来吧。” 顾拂云并未立即动身,而是说:“楚家如此大手笔,虽出乎我的意料,但我也有个要求。不得让楚家人知道我,至少不能让他们知道是我救了楚锐。” 宏雅大师讪讪一笑道:“贫僧岂是那种长舌之人!只是,以楚家的手段,纸哪包得住火呢?” 身为中医老师兼半个医者,顾拂云察颜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闻言眯了眼,然后怒道:“你这老和尚,竟出卖我。” 宏雅大师赶紧道:“施主息怒,贫僧实在没了法子,楚家人咄咄相逼,以性命相要胁,贫僧四十有八,方识人生滋味,岂有不爱惜小命的?这蝼蚁尚且贪生……” 顾拂云横眉倒竖,气冲冲地道:“你去告诉姓楚的,姑奶奶我不治了。” 宏雅大师笑了笑,上前两步哄道:“施主是聪明人,这种赌气的话还是少说为妙。再则,楚家已知施主救治过楚世子,眼下正是愧疚难安。我若是施主,就更该趁热打铁。” 顾拂云剜他一眼,不得不说,这老和尚果然与我是一丘之骆,成功捏住了我死爱财的弱点,又还精准击中我的人性的另一面。 第171章 正式上门诊治 上回之所以冒着闺誉受损的风险医治楚锐,一是楚锐是她的未婚夫,二来也是存了今后嫁到楚家好来个奇货可居。奈何姓楚的不给她机会,那时候的她也想过,要不要把此事捅出来,好让楚锐内疚。但理智让她并未这样做。 宏雅大师也跟着坐了下来,与她隔了个几子,说:“贫僧原想继续瞒下去,但又觉得于你也无甚好处。此次贫僧可是咬紧牙关不松口,经过千呼万唤再亮出你的大名,这对祖孙眼下可是羞愧难安。故而,贫僧觉得,他们越是这般羞愧,你越该表现得大度不计较。不但赚足银钱,还能屯一波好感。何乐不为?” 顾拂云被他的话给逗乐了,这“屯一波好感”还是她之前说过的话,没想到让这老和尚活学活用。 不过,这老和尚说得也很有道理。正是因为对方羞愧难安,她就更该表现得大度不计较。不但赚到楚家人的愧疚歉意,还能发一笔横财。今后倘若与苏六过不下去,无论与苏六和离也好,分府别居也罢,有银钱在手,倒也不愁后半生了。 顾拂云看了宏雅一眼,说:“行,我就走这一趟。但对方的铺面就不要了。直接付对等的现银吧。”铺面要过户,就得经过官府,到时候有心人一查,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还是直接要银子来得实在。有银子在手,什么样的铺面房子买不到? …… 宏雅大师找了个借口,对顾远山的说辞是宏雅大师忽然棋瘾来了,请顾拂云前去杀两盘。 顾远山立即说:“大师也好棋艺吗?小生也略通棋艺,不如就让小生陪大师下两盘如何?” 宏雅大师:“……” 顾拂云却笑道:“好呀,我的棋艺二哥哥也知道的,实在没脸献丑。大师与二哥哥下吧,我给二哥哥端茶递水。顺带借阅大师的藏书阁,可以吧?大师?” 顾远山瞥她一眼,想着这丫头的娇生惯养,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宏雅大师看了顾拂云,欲言又止,一脸难色。 顾拂云挥着绣帕笑道:“走吧,大师。我对大师的藏书阁早已垂涎三尺了。” …… 山上的夜色格外的黑,宏雅大师窗明几净,禅意十足的起居室,靠窗的位置设了个棋案,宏雅与顾远山开品茗对弈,而顾拂云等他们渐入佳境后,这才借口去藏书阁看书。 出了房门,一身青衣的周青已等候在门外,看到顾拂云如见了救星,声音激动:“顾五……”在顾拂云冷淡的一瞥下,又消了音,一边猛手足无措地猛搓着双手,一边讪讪地道,“救人如救火,姑娘这边请。” 顾拂云微微含颌,紧了紧身上的白毛镶边大红披风,领着书晴和青鸿,踏入另一道院门。 山上的夜风有些大,吹得院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屋内门窗紧闭,屋内透亮的烛火无风自拽,映出屋内诸人焦急的神色。 楚老夫人沉着脸坐在桌前,不时看着厚实的门帘。楚锐躺在床上,蜷缩着身子,他现在身心俱疲,下三路撕心裂肺的疼痛,以及想尿又尿不出的胀痛感,再加上即将面对顾五的难堪和羞愧,令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此时,他正沉浸于既希望顾五快些来好减轻他的痛楚,又不愿立刻见到她的矛盾当中。 还没到院门,守在门口的丫鬟便已远远瞧到,赶紧进来禀明老夫人 楚老夫人忽地站了起来,与楚锐差不多的心思,一方面欣喜于顾五的到来,另一方面又有种不敢见人的羞愧难当,一颗心被沉沉压着。 楚老夫人深吸口气,努力压下沉甸甸的内心,疾步跨出房间,刚好在抄手回廊上,迎上顾拂云。 “五姑娘……”一向要强从未对人低声下气过的楚老夫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好在顾拂云既然答应救治楚锐,就不会再故意拿捏对方,以免对方恼羞成怒,挺而走险,而是落落大方地向楚老夫人福了福身子:“救人如救火,老夫人不必多说,先让我看看世子爷吧。” 楚老夫人嘴巴张了张,但身体却比嘴巴反应更快,已火速让开身子,来不及说话,顾拂云已说了声“得罪了”便已跃过楚老夫人,快速进入屋子。 楚老夫人傻了会儿眼,但很快一悬在半空的心又落了下来,也急忙跟上。 屋内隔着道屏风,屏风后边的酸梨木架子床上,楚锐正忍着痛,手足无措地起身,手足无措地看着顾拂云,脸上似火烧,一双往日里深沉难辩的眸子,正闪烁着心虚,如没有定心的蝴蝶,四处停留,就是不敢把视线停留在顾拂云身上。 顾拂云瞥了他一眼,便看向他的下半身,对旁边的狄龙吩咐:“酒精,银针准备好。”然后解下身上的披风,青鸿上前,接过披风,并抱在手上。 顾拂云靠近床前,对手足无措地楚锐道:“躺下,脱掉裤子。” 楚锐那个内心,无法用言语形容,紧紧抓着裤头,一脸紧张,活像即将被人强的小媳妇。 就是已有心理准备的青鸿,也是睁大了眼,失声叫道:“姑娘!”姑娘可是伯爵府的千金,怎能说出这样的话,人前就让一个大男人脱掉裤子,这肯定不是她家姑娘,肯定是冒充的。 顾拂云看着书晴:“在医者眼里,并无男女之分。更何况,事急从权。” 青鸿不干,义正严辞地道:“不成,就算事急从权也不成,这要是传扬出去,您就再也没名声了。” 楚老夫人赶紧道:“姑娘放心,屋子里全是我的人,不会有半个字漏出去的。” 青鸿怒道:“于你们自然无甚损失,但要是有个万一,老太太可有想过后果?” 楚老夫人正要说话,顾拂云已抬了抬手道:“青鸿,我自有分寸。你站到外边去。” “姑娘,”青鸿急了,她可以预见,要是东窗事发,她第一个就得被活活打死。 顾拂云说:“倘若真的走漏了风声,就让楚家负责。” 楚锐双眼一亮,赶紧说:“对对,倘若真的走漏了风声……” 顾拂云冷道:“到时候我去做姑子,那你就去做和尚。” 楚锐哑住,半晌才道:“做姑子和尚就没必要了,大不了我娶你……”说到此处,一颗沉甸甸的心又飞扬起来,忽然为自己的好主意而喝彩。 第172章 针炙 顾拂云冷笑:“多谢世子爷的好意,不过我却是不敢高攀的。只要老夫人和世子爷保守秘密便可。” 楚锐脸上闪过失望,认真地看着顾拂云:“我是真心的……” 楚老夫人赶紧说:“姑娘放心,谁要是泄露了半点风声出去,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凌厉的目光瞪向屋里的人,狄龙周青赶紧表示,他们绝不泄露半分,否则不得好死。 楚老夫人又瞪着楚锐,这个傻孙子哟,平时的聪明劲儿哪去了,现在是让顾五给你医治,而不是说娶不娶的问题。你这么堂而皇之说出来,小姑娘面皮薄,说不定连半推半就的机会都没了。 顾拂云道:“如此甚好。”又让楚锐脱下裤子,并让人准备酒精,银针。 楚锐握着裤头,不肯脱,扭捏的很。 顾拂云自然理解他的心态。 只是想要活命,也得忍着受着。 最终楚锐还是在狄龙和周青的半强迫下,脱掉了裤子。 楚锐脸上的颜色几乎可以当个调色盘了。 而顾拂云内心同样不好受,身为医者,倒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可这么多人在场,她还得做出一副未婚少女强忍羞涩的模样,她也很不容易好不好? 伸出纤纤玉指,在楚锐的痛处按了按,得到一声强忍着的抽痛惨叫,便知这厮的结石已堵住尿道管,排不出尿液,想必已经感染了,光这等强烈的胀痛感,不要太酸爽。 顾拂云问了发作时间,吃了哪些药,又看了药方,点点头,在科技并不发达一切都靠经验和摸索的古代,能开出这样的药方,已难能可贵了。但楚锐这种尿结石,光用药物也无甚用处,还得结合针炙。但这家伙得病的地方,谁敢轻易下针呢?当年祖父可是对着电脑再结合中西古今,足足花了数年时间,方研究了一套针炙方案。 “尿液呈什么颜色?”顾拂云问。 楚锐恨不得晕死过去,吱唔着不肯说话。 还是周青主动回答:“黄色,焦黄色。之前袁太医说,尿液不正常,是虚火上升之缘故。” “小便困难吗?”顾拂云又问。 楚锐闭了闭眼,羞赧欲绝,最后咬牙吐出几个字来:“难,胀痛难忍……” 顾拂云摸到了穴水道,用力按揉。 楚锐又一声闷叫,本来膀胱已然胀满,又因淋石堵路,无法排出,已憋得难受。顾拂云猛地揉这处穴位,坠胀和剧痛,不要太酸爽,几欲晕厥。 好在,还是有少许液体溢出。顾拂云拿手帕拭了,分辩了下,果然已经感染了。便拿出银针,置入酒中消了毒,又放在烛火下,让周青烧至通红。她则趁着空隙时间,开了个药单子,让人赶紧抓药来熬。 狄龙接过药单,递给楚老夫人。楚老夫人看了眼,二话不说就让狄龙照做。 待银针稍凉,顾拂云开始扎针。 扎针时,楚锐只觉整个小腹,一会儿胀痛不能忍,一会儿又轻松起来,如此反复,忽然间,原本胀得难受的膀胱骤然放松,他舒服地微微瞌眼,轻吁了口气,能够畅快淋漓地小便,于他来讲,已是人生享受。 这时候,他已经不再关注害羞的问题。这个时候,他已无男人的尊严了。 咦,鼻间闻到的让人作呕的尿骚味怎么回事? 楚锐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个问题,猛然睁眼,抬头,赫然瞧到自己的下三路正抽抽噎噎地冒出焦黄液体,楚锐一口气提不上来,几欲晕厥,这回是真的恨不得钻地缝了。不止是当着顾五的面便溺,还是因顾五拿着袖子捂鼻子的动作,深深刺激了他那已经够脆弱如薄片的神经了。 “你……我……”楚锐羞得恨不得钻地缝,男人的尊严扫地不说,还是这般出糗又丢人,纵然脸皮厚似城墙的他,也招架不住了。 就是一旁的周青,也是不忍直看,心中默默呐感,世子爷这辈子丢过的脸全加起来,都没有今天的多。 不过,周青又庆幸,经历了如此羞人又丢人的事,相信应该能治愈世子爷的单相思了。 嗯,果然是福兮祸所至,祸兮福所依。 顾拂云拿着帕子捂鼻子,当然明白楚锐此时崩溃的内心,心中偷笑的同时,也暗自解气。但面上依然平静似水,见楚锐面上似要烧起来,羞至崩溃地步,不得不出声:“你这还算是好的,上回一身汗臭混合血尿,更是恶臭难闻。你这次可比上回好多了。” 楚锐只觉胸口被狠狠补了一刀。 就是屏风后的楚老夫人也是脸上发烧,完全是替可怜的孙子羞出来的。 顾拂云丝毫不认为自己是在补刀,而是很认真地道:“你虽是个男人,但于现在的我来说,躺在我面前的只是个患者,并无性别之分。” 楚锐微微扯了唇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顾拂云拿起银针,开始扎发病处,这东西既敏感又脆弱,又不大爱听使响,顾拂云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握着。 不同于自己双手的柔软触觉,楚锐恨不得跳起来。 顾拂云警告道:“别动,放松身子。不然刺到了要害,伤了子孙根,可就怨不得我了。” 楚锐果然不敢再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楚锐感觉胀痛感逐渐减轻,这才感觉活了回来。但顾拂云还在他下三路施针,他也不敢动弹。 当人在受罪时,时间便过得相当慢,楚锐不知躺了有多久,身子动也不敢动,一颗心跳得怦怦直响,既担心自己的病情,又懊恼于今天丢到姥姥家的脸,这辈子在顾五面前,是没法子捡起来了。 虽然身子不敢动,但眸子却可以转动,在疼痛渐缓后,丢人丢至崩溃的脑海,总算揉进了其他思绪。 话外 这下子,某人丢掉的脸是捡都捡不回来了。 第173章 辣眼睛啊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顾拂云,今天的顾五,打扮得可真好看,头发挽成数缕髻,再由白色镶宝石的昭君套相馆,一张本来就好看的脸儿更是衬得如玉般精致唯美,恨不得抱来亲上两口。 行针时,容不得丝毫马虎,以至于顾拂云竟然还累出了一身汗,不得不解下头上的昭君套。 没了昭君套的衬托,顾拂云漂亮的脸蛋儿便少了份贵气和仙气,却更加亲切,没了那种距离感。楚锐更是放肆地打量顾拂云毫无瑕疵的面容,心头痒痒的,这么漂亮的脸蛋儿,这么饱满又嫣红的嘴儿,还有漂亮的脖颈,优美纤细的腰身……不知不觉中,楚锐某个地方又动了动,且以肉眼的速度崛起。 顾拂云无语至极,男人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都这副鬼模样了,还不忘用这个丑东西刷存在感。抬头剜了楚锐一眼,刚好捕捉到他仓促收回的双眸,不由冷哼一声。 “端一盆清水来,要冷水。”顾拂云吩咐一旁把自己当成木头人且低眉垂目的周青。 周青微掀眼皮,最终还是控制了自己的双眸,不去看有可能让他辣眼睛的画面。 很快,清水端了来。 “清理一下。”顾拂云起身,把位置让出来。 周青拿着毛巾沾了清水,开始擦试楚锐被弄脏的身体,被顾拂云看成刷存在感的物件,在冰冷的清水刺激下,迅速蔫了,软趴趴地垂了下来。 周青唇角抽了抽,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能忍着尴尬和想发笑的唇角,小心避过这些颤危危的银针,擦试后,眼见床单也弄脏了,但此时也不是更换床单的时候,只得拿了干毛巾,垫在楚锐身下。 “端温开水来。”顾拂云又继续吩咐,并让楚锐喝下。 楚锐支起身子,咕噜地喝得精光。 “再喝一杯温开水。”顾拂云又道:“继续喝水,喝到尿意变为透明色为止。” 楚锐又喝了一大杯水,肚子几乎被灌饱,他从小就不大爱喝水,喝水如喝药,可连续两回受足苦头,加之又是顾拂云的吩咐,就是药也得硬着头皮喝了。 顾拂云时常跟在爷爷身边,接触过不少结石患者,这些得结石的人,无不是生活不良习惯养出来的,十有九个结石患者,都是不爱饮水的缘故。像楚锐这种出身富贵窝的权贵子弟,自有一套保养方案,合理的膳食和锻炼,按理不该得这种病。但结合楚家简单的人丁,以及小刘氏的祸害,外加楚锐从武的职业关系,患结石也在情理之中了。 楚锐足足喝了三大碗的温开水,顾拂云又重新坐在床沿,又开始给他针炙,此番针炙,是专门用来疏通经脉,用于排石的。顾拂云很认真地低头施针,楚锐一双眸子,却直直地射在她脸上,心痒难耐。 这顾五当真好看,修长的眉毛,好看又文雅,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眉毛呢?长长的睫毛如扇子般,像羽毛,又像刷子,梳得他心头痒痒的,小巧挺直的鼻梁下,那丰满微翘的红唇,如冬夜里的一点红,咄咄逼人地诱使着畏寒之人贪婪的向往。 感受到楚锐的视线越发灼热放肆,顾拂云忍不住抬头,漂亮的杏眼斜横了过去。 澄澈清亮的眸子,就这么斜横的动作,苑若无形的刀锋,朝楚锐砸来。楚锐赶紧避开视线,心虚且故作镇定地把眸子望向头顶的帐子。 顾拂云继续把目光横在他脸上,多年来炼就的横眼杀,颇具威力,杀得楚锐越发心虚,要不是躺在床上,真的要落荒而逃了。 顾拂云微哼一声,这才低头,继续施针。 过了良久,楚锐这才把紧张的心跳放缓,偷偷移动着眼珠子。 一旁的周青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总是忍不住抬头,又让他看到了辣眼睛的一幕,他家主子,英明神武,威风八面,怎么在顾五面前,就怂成这样呢? 楚锐可不知下属已把他高大形象给拉下了神坛,仍是无法自抑地偷瞄顾拂云,光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就觉得无比满足,胸腔里仿佛有无数只小鹿在乱撞。 摇拽的烛火总算驱散了尴尬的气氛,随着时间的流逝,楚锐喝掉的三大碗温开水开始发挥作用,经过肠胃,流入膀胱,又在针炙的功用下,不经主人同意,便自动淌过下焦之地,从那个不随主人发号施令就能私自行动的丑东西里尿了出来。 温热的液体,混杂着尿骚味,向来喜洁的顾拂云也不可避免的皱了眉,赶紧拿了新的绣帕捂鼻子,尽量使脸上不出现嫌弃神色。 反倒是楚锐,好不容易成长起来的厚脸皮又有削薄之势,只能无辜又尴尬地看着她。 顾拂云轻哼一声,伸手撩了下额前的刘海,又继低头施针。 楚锐目光忽然凝住,紧紧盯住她的额角,只见饱满的额角,有一处明显的疤痕,虽然颜色浅白,不仔细看并不会瞧出来,依然有种白玉微瑕的惋惜感。 仔细观察了楚锐的尿液,顾拂云收了针,说:“差不多了,记得多喝开水。”并起身,绕过屏风,在铜盆里洗了手。 隔着屏风,楚老太太看不到里头的情形,但并不妨碍她的观察,孙子的疼痛应该是缓解了,一颗心总算落回肚里,来到顾拂云面前,讪讪地道:“多谢姑娘不计前嫌,出手相助。” 顾拂云侧开身子,并回了一礼:“老夫人客气了,楚家如此丰厚的报酬,恰巧小女子刚好对石淋之症颇有研究,加上宏雅大师的面子,我岂有不应的道理。再则,我虽出身伯府,却也要食人间烟火的。老夫人承诺的报酬,我也很心动呢。”顾拂云微微一笑,她可不是那些清高孤傲的文人墨客,自恃身份,就视钱财如粪土。 她可是嗜钱如命呢。 楚老夫人心头百转千回,最终化为爽朗浅笑:“救人一命,授予报酬,天经地义。”顿了下,又说,“也要亏得姑娘不计前嫌,老身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顾拂云微笑:“只要老夫人不认为小女子势利爱财便好。” 楚老夫人赶紧道:“姑娘不计前嫌,以德抱怨,老身感激不尽,岂有再挑剔之理?” 此时屋内烛火燃至大半,银盘里的烛泪堆出玫瑰般的姿态,烛火反而更加明亮,也映出楚老夫人眼里的真诚。 顾拂云心道,此时的真诚,是真的,就是不知这种真诚,能保持多久。 第174章 报酬 楚老夫人忽然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紫檀木的匣子,双手递给顾拂云,语气诚恳:“这是老身的一点子心意,还望姑娘笑纳。” 顾拂云双手接过,看都未看,便交给一旁的青鸿。 青鸿亲自打开匣子,里头趟着一堆争票,拿出来数了数,以平静的语气道:“有五万两银子的银票,两千两金票,以及苑平一处三千亩地的地契。” 顾拂云语气平静:“老夫人太客气了。” 楚老太太一直盯着顾拂云,见她神色平静,语气淡淡,仿佛这一万两银子,一千两金票外加大三进并附两亩半地宽的园子的房契,只不过是一件珠饰,一件衣服,心头也有些不是滋味,但更多的还是对顾拂云的佩服。她给出的报酬,足够普通人家一辈子都花不完了。尤其那个三千亩地宽的庄子,不止地段好,还是肥地,一般人可是买不到的。可人家顾五,硬是眼皮都不抬一下,光这份镇定,便足以让人称赞了。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 而出了大血的楚老夫人还笑脸相迎:“姑娘千万别与我客气,这是你应得的。”其实,这里头还有上回对顾拂云救治楚锐和以及对顾拂云悔婚的补偿。 顾拂云点头:“多谢老夫人,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顿了下,顾拂云道,“楚世子这病症,也是平时不爱喝水,外加长期憋尿,以及喜吃坚果等干燥之物造成,再加上身子受了凉,这才引发淋症。以后记得改掉这种不好的生活忌惯。每天多喝水,忌憋尿。石淋之症,忌缺水。而尿意变黄便是身体缺水的征兆,因此,平时必须多喝纯开水。我这儿再开个方子,加水煎服,分三次服下,连续吃上十日,之后再用金钱草泡水喝……再行……”说到此处,语气顿了下,这才道:“倘若运气好,未来楚世子方便时,可以仔细观察,倘若通淋,淋石会随着尿液排出,而在排出过程中,会有胀痛感,尿液里还会夹杂细小颗粒,楚世子仔细观察便可知。” 楚锐满口应答。经过刚才近乎崩溃的羞愧后,他那发烧的面皮已变得麻木,也渐渐接受这个无奈又让他脸面扫地的事实,反而变得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到了一定时间,顾拂云开始收针,收针也是讲技巧的,先是由上到下,有的针是慢慢拔,有的针是旋转而拔,而有的则是一边拔一边刺,如此再三,方如数拔出。 收银针也花了足足一盏茶时间,期间顾拂云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也使得楚锐亲眼瞧到了她额头上那个指甲壳大的痕迹,尽管疤痕已经较淡,却如同针般刺入楚锐的胸口,莫名疼痛,越发心虚愧疚。 顾拂云收了针,揉了揉发配的脖颈,又交代了些事项,对楚老夫人福了福身子,这才带着书晴飘然离去。 至始至终,风轻云淡,镇定自若,既没有因被退婚的恼怒委屈,也不曾依仗救治楚锐而趁机报复,更不曾冷言冷语以泄心头之恨。就一冷淡模样,不但获得了青鸿的无比崇拜,还让楚老夫人这对祖孙不敢造次,原先在肚子里滚了无数遍的话,硬是没能说出口,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顾拂云走后,屋子里反而变得越发寂静。楚老夫人与已穿好裤子的楚锐大眼瞪小眼。良久,楚老夫人才长叹一声,“这个顾五,果然是不一般的闺秀。” 楚锐沉默了下,何止不一般,那种光靠眼神就能灭杀一切的威风,不要太勾人摄魂。他原本在肚子里滚了千万遍的既定小心思,硬是无法出口,也没机会出口,只能沉默空叹。 楚老夫人看了孙儿一眼,聪明地没有再说,只是道:“就算你对顾五仍有非分之想,但今日之事,务必要烂在心里,不得声张。倘若外头有一字半句传出,我就打断你的腿。” 楚锐沉声道:“祖母放心,孙儿岂是那样的人?”其实他也想过,想要从苏六手中抢过顾五,这个法子是最为有效的,可也只能在心中想想。 …… 话外,早上那一章,删了又删,依然被关了两次小黑屋,后来在责编的斡旋下,才给放了出来,所以更新迟了。 第175章 危机感 回到宏雅大师的禅房,顾远山和宏雅大师都各自松了口气,顾远山向她招手:“去看书怎的看这么久?” 顾拂云走进来,看了棋盘一眼,不答反问:“下得如何?” 顾远山一言难尽地看了宏雅大师一眼。 宏雅大师则说:“贫僧学艺不精,惭愧,惭愧。” 顾远山说:“大师一心向佛,佛法深厚,想来并无时间对弈,棋技生疏也情有可愿。” 顾拂云左看右看,忽然明白过来,很是不厚道地偷瞄了宏雅一眼。 宏雅羞愧难当,却只能自咽苦果,故作镇定地问顾拂云:“施主红光满面,双眸清亮,想来此去藏书阁,应该收获颇丰。” 顾拂云一本正经地道:“这是自然。若非夜色已晚,睡意来袭,还真不想离开呢。” 顾远山与顾拂云一道回了院子,顾远山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问顾拂云:“妹妹棋艺如何?” 顾拂云实话实说:“还成吧,倘若与二哥哥对弈,让我五子,我应该能够坚持一盏茶。” 顾远山:“……”良久,他才喃喃道,“难怪宏雅大师要找你下棋。”两个臭棋篓子,难怪能臭到一起。 顾拂云再也忍不住,捂唇大笑:“二哥哥能把宏雅大师的臭棋艺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真让我大长见识。” 剩下顾远山一个人时,顾远山还在喃喃自语:“清新脱俗?这词儿倒是新颖,只是……有这么用的吗?” …… 顾拂云关了房间,挥挥手,让迎上来的书晴边儿去,迫不及待地对青鸿说:“赶紧的,把那匣子给我。” 青鸿无语地从厚实的袖子里,拿出已被她捂得热烘烘的紫檀木匣子,匣子精美,雕了花开富贵如意云纹,中间还用细细的宝石与羽翠镶嵌出振翅欲的凤凰模型,就连锁都是用精致的铜锁造就。但顾拂云可没功夫欣赏,迫不及待地打开匣子,一股脑地把里头的银票,金票,地契,全拿了出来,再一张一张地数着。 青鸿无奈地说:“姑娘,刚才奴婢亲自点过了,五万两银票,两千两金票,以及一张地契。” 顾拂云说:“你不懂,亲自过了我的手,才有成就感啊。”数了一遍又一遍,这才依依不舍地重新放入匣子里,这才有功夫欣赏匣子的精美与富贵,摸了摸匣子,说,“这匣子也太精美了,一看就不安全,还是换了吧。”又依依不舍地把银票地契一并装进匣子里,上了锁,又还抱在怀里,不肯撒手。 书晴虽已见怪不怪,但仍是忍不住抚额。 顾拂云认为,亏得当初被楚锐算计后,她能忍下无边愤怒,没有告之楚锐她曾救过他的事,如今回报果然丰富。 沉甸甸的匣子告诉她,就算有王牌在手,也得在适当的时机丢出来,才能起到事半功倍的功用。 兴奋过后的顾拂云又回归到现实,这地契虽然在自己手上,但她要以什么名义去官府过户呢?万人走漏了风声,外人肯定会猜疑,楚家的地产,怎会平白无故地过继到她名下。要是被好事之人宣扬出去,她与楚锐可就说不清了。 又想挣银子又不愿与楚锐有半分瓜葛的顾拂云,烙了一夜的床单,第二日便顶了一对熊猫眼。幸而年轻,用煮好的鸡蛋敷了下,便不大看得出来。 清晨,楚锐来到顾拂云的院子,院门紧闭,倒是旁边的院门大开,顾远山正与江彦在院子里打拳。顾家好歹也是本朝开国便钦封的世袭伯爵府,三代传下来,也还是颇有些底蕴的,顾家子弟从小便有了一套养身法则。 楚锐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眼角处已发现楚锐身影的顾远山已停止打拳,出来相问:“兄台在此徘徊,可是要找人?” 楚锐这才发现是顾远山,顾拂云的二哥,便有些尴尬。 顾远山也还是认得楚锐的,脸就沉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拱手道:“原来是护国公世子,不知世子大清早的怎会在此?” 身后的江彦也下意识地打量楚锐,眉如刀裁,修长入髻,眼似点漆,炯炯有神,一张年轻的国字脸,既有不怒而威的气势,又因精致的五官,中和了普遍国字脸会有的刻板。一身雨过天青色长衫,并未戴冠,精致的五官,如亭渊岳峙的气度,迥异于时下文人的斯文飘逸却显得单薄的身材,有种力与美的阳光气慨。 江彦心想:时下权贵子弟,大都浮夸风流,可这位楚世子,却有种深不可测之感。让人下意识地不敢造次。亏得五表妹与他退了婚,这样的人,哪适合娇惯又不喜约束的五表妹? 楚锐见到顾远山也颇有些尴尬,但比起昨晚丢脸丢得再也捡不起来,也没要死要活的他,很快就恢复如常,拱手道:“顾二兄。” 顾远山轻哼一声,拂袖道:“楚世子出身公爵之家,来往皆权贵,顾家小门小户,楚世子还是称呼顾某名字即可。” 楚锐:“没想到能在此碰上顾二兄,实是凑巧。实不相瞒,在下有事请教顾二兄。还请顾二兄不吝赐教。” 顾远山道:“顾某何德何能,如何担得起赐教二字。再则,顾某才疏学浅,也不敢赐教于楚世子。楚世子找错人了。” 楚锐并不理会顾远山的冷脸,又抱了抱拳,诚恳地说:“顾二兄,这件事,还真的只有您才能帮忙了。” 顾远山不信,冷声道:“楚世子文韬武略,简在帝心,手中差事也当得好。我辈靠祖荫混日子之人,在楚世子映衬下,尽显平庸,更是羞于见人。能让楚世子都觉得棘手的事,顾某怕也无能为力。楚世子还是另请高明吧。” 此时,顾拂云这边的院门也被打开,青丝探出头来,对顾远山道:“二爷,江表少爷,姑娘的早饭已经弄妥当了,两位爷可以就餐了。”一想到今日自家姑娘做的鸡蛋酸菜粉丝汤,那酸辣酸辣的味儿,已刺激得青丝唾液不住地分泌,把话传完,就一溜烟进去了。 顾远山和江彦也是精神一震,三步并作两作,跨过院门。 而楚锐一听顾拂云居然亲自做早饭给顾远山和江彦吃,目光豁豁地看向江彦。 楚锐目光微微眯起,眼前这个少年,虽然衣着只是普通的杭绸直缀,普普通通的文生巾,可那周身的文雅气息,俊美的五官,这读书人的身份,不正是时下七大姑八大姨包括大家闺秀的理想如意郎君人选吗? 楚锐心头危机密布。苏六都还未解决呢,又冒出个读书人的表哥,这表哥表妹的,真让人讨厌。 …… ------题外话------ 话外 宋代过后,古代女子的择婿第一标准就是读书人。有功名在身的文人,更是大家闺秀的首选。以桃子的眼光来看,古代的举人,地位堪比现在的重本,可以抱金饭碗了。进士就更了不得了,重本里的研究生,光宗耀祖了 第176章 再度上门 院门在楚锐眼前被关上,楚锐不禁苦笑,有顾远山在,原定的计划只得胎死腹中,只得颓然离去。 …… 用生姜、蒜、萝卜条等陈年老坛子泡菜做出来的骨头粉丝汤,每个碗里,再放一个煎得两面金黄的煎鸡蛋,再撒下碧油油白嫩嫩的葱花,泡菜的酸,和生姜朱叟的辛辣,形成一道独特又让人胃口大增的美食,吃得众人大呼过瘾,甚至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顾远山和江彦较为注重脸面,尽管肚子里还想吃,仍是剩下一半的汤在碗里,以示富家公子和读书人的精致优雅。 顾远山放下碗筷,说:“五妹妹,为兄倒是没什么,江表弟年纪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这么点量,哪吃得饱。” 江彦扫了顾远山一眼,心说:明明就是你自己还想吃,干嘛拿我作伐?我年纪不小了,我都可以娶妻了好不好? 顾拂云抿唇微笑,看了江彦斯文俊逸的脸,比起之前第一次见到江彦,现在的他脸上的肉略略长了点出来,反而更加好看了。她说:“厨房里还剩下几个鸡蛋,和一些面条,酸菜是没了。我就给江表哥做一碗鸡蛋面条吧。” 江彦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顾远山在桌下踢了他的脚,说:“表弟,你身子那么单薄,多少用些吧。好妹妹,顺道再给为兄下一碗鸡蛋面条。”顾拂云瞥他一眼,把之前顾远山曾说过的话活学活用:“成天就只知道吃吃吃,也不怕吃成大胖子。” 鸡蛋面条也很简单,先把鸡蛋拌匀,放进烧辣的猪油锅中,煎至两面黄后,再加入骨头熬制的高汤下锅,并拍一芽生姜一起煮开后,放适量盐,便分别倒进三个碗中,青丝这丫头食量惊人,也没有吃饱,央求顾拂云给她开小灶。顾拂云从不在吃食中克刻丫鬟,也给她做了一份。 鸡蛋汤做好后,另一个炉灶里的水也差不多开了,下入面条,搅拌均匀。抽空把酱油、蒜粒一并放入蛋汤里,等面条煮得差不多,丢几片小白菜叶子,须臾,捞出面条,盛进蛋汤里,撒下葱花,热腾腾的鸡蛋面条便端上了桌。 鸡蛋面条只是寻常,但由顾拂云这个资深吃货做出来,便自带了不可描述的美味。 三人三两下便吃光了,这回总算饱了,顾远山放下筷子,一边打着饱膈一边问:“五妹妹的厨艺当真精湛。只是份量实在有些少。下回能多做些就好了。” 顾拂云没有回答,却在心里嘿嘿奸笑,做生意偿有饥饿营销,做吃食同样如此。一次性让你们吃得滚饱,再是人间美味,都不值得怀念了。就要做少些,让你们吃得心欠欠的,才会记着本姑娘的好。 吃了早饭,顾拂云便说要去找宏雅大师下棋去。江彦见状,也要跟着一道去见识宏雅大师的棋技,被顾远山一把拖住,并往反方向拉去,“五妹妹与宏雅大师是难得的棋友,他们下棋,不喜欢受人打扰。表弟还是第一次来大佛寺吧,大佛寺景至怡人,半山腰的望江亭上可观日月星辰,山川形貌,下可观江滔云涌。亭内还有各代文人墨客留下的珍贵墨宝,身为进京学子,是必不能错过的。”然后强行把江彦给拉走了。 还把各自的小厮也领走了。 二人前脚离去,楚锐高大欣长的身影就出现在顾拂云的院门口。 此时院门并未合上,站在门口,楚锐却举足维艰。 等会儿见到顾五,要怎么开口呢? 纠结的楚锐,不时挠着脑袋,看得周青不得不吱声:“世子爷不是要感谢顾五姑娘施救之恩吗?” 周青上前一步,笑道:“姑娘,我家世子爷是特地来向五姑娘道谢的。” 楚锐恍然大悟,对呀,他完全可以借着感谢为由找顾五说话嘛。 于是楚锐大摇大摆踏进了院子。 正在洗碗的青鸿一瞧到楚锐,脑海里就情不自禁地想到自家姑娘不顾名声给楚锐扎针的场景,脸色立时就变了。 “我家姑娘不在,楚世子请回吧。”青鸿声音冷硬。 “我替我家姑娘心领了,楚世子请回吧。”青鸿冷冷地道。 “青鸿,你在与谁说话啊?”书晴出来了,看到院子里站着的两个男人,面带疑惑。 青鸿赶紧道:“不认识的人。” 屋里的顾拂云自然也听出了是楚锐的声音,便出了门,站到廊下:“楚世子找我有什么事?” 清晨的阳光稀疏而撒,顾拂云沐浴的朝阳下,如仙女般纯净,一身天青色绘白梅长褙子,简单素雅,如开在枝头的桅子花,姿态娉婷,阿娜多姿。 楚锐唇口舌躁,本来打好的腹稿,当瞧到少女如画的眉目,和那副冷淡的模样,又给堵在嗓子里。 顾拂云蹙眉,她对楚锐是怨恨的,不过从他身上赚来了下半辈子都不愁的银子,这份怨恨便淡了不少,此刻看到楚锐这副局促的模样,心下也略知一二,不过并未点破,只是道:“楚世子的身体怎样了?” 楚锐赶紧道:“还好还好,多谢顾姑娘施救,楚某感激不尽……”腰间被周青捅了捅,楚锐又赶紧道,“我身子还是略有些不适,还请姑娘……好人做到底,再替我施一次针。” 书情睁大眼:“施针?”目光豁豁地看着顾拂云,她刚才耳朵没出问题吧? 顾拂云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道:“用不着再施针了,只需楚世子按我写的方子,坚持写上半个月的药便可以了。” “哦……”楚锐又一时辞穷,还是周青忍无可忍,赶紧上前道,“顾姑娘,是这样的,我家世子爷是来特地感激您的,感谢顾姑娘昨日的援救之恩。” “只是口头上的谢吗?”顾拂云目光在他们空空如矣的手上扫了圈,“那倒是不用。”姑娘我可是见钱眼开的,要谢就得来点实际点的。 楚锐:“……”恨不得把周青踹出去,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周青脑子忽然灵光一闪,赶紧道:“世子爷,都要怪我,礼物本来已经准备好的,只是临时走的匆忙,给忘记拿了。我现在就回去拿。” 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楚锐小小松了口气,算你这小子还算有点变通本领,比狄龙省心些。于是又道:“周青回去拿礼物了,一会儿就来,顾五姑娘,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书晴赶紧道:“楚世子,我家姑娘已有婚约在身,实在不方便接待楚世子。楚世子请回吧。”然后又对顾拂云道,“姑娘,早上风大,当心着凉。”不由分说,把顾拂云推进屋,并把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端着水盆的青鸿嘴巴张了张,还有我呢?怎么把我给忘了。 第177章 整个人都不好了 书晴的声音从窗口传来:“青鸿,替姑娘送送楚世子。” 青鸿放下水盆,对楚锐福了身子:“楚世子,请。” 楚锐自然不肯走人:“我还有话要与你家姑娘说。” 青鸿面无表情:“婢子觉得,楚世子有话说给婢子听也成,婢子会转达姑娘的。” “你一个丫鬟,岂能作主,我要亲自与你家姑娘说。” 书晴见状,叫来青丝。 “我?”青丝指了自己的鼻子,赶紧摇头,“不行的,这位楚世子功夫好的很,我哪是他的对手。” “蠢,就不知道动动脑子吗?”书晴气道。 而院子里的青鸿抿了抿唇,“世子爷,您可是要逼奴婢使出大招吗?” 气喘吁吁拿了礼物来的周青,一进院门就听到这话,不由乐了,上前道:“小娘子,要使什么大招?赶紧使吧。爷我瞧着呢。” 青鸿心一横,忽然弄乱自己的头发,又扯开银红色的比甲和白色小竖领里衣,然后扯开喉咙大道:“来人呀,非礼啊。” 少女的声音本来就带着尖锐,这么放声大叫,更是刺耳,吓得周青夺路而逃,生怕被人发现了,到时候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不止周青吓得夺门而逃,就是楚锐,也下意识地落荒而逃。等跑出不远,身后的院门忽然“怦”地被关上了。 夺路而逃的二人一听到这声响,后知后觉地停了下来,后知后觉地想到上当了。 “唉。”主仆二人同时叹气,望着紧闭的院门,垂头丧气。 没想到顾五的丫头看起来娇娇滴滴的,原来还是个狠角色。 就是顾拂云也因青鸿的表现而刮目相看。 书晴道:“没想到青鸿平时沉默寡言,危急关头还有这等应变本事。” 青丝道:“姑娘,今后要是再遇上这样的,我也学青鸿。” 书晴鄙夷地道:“你?” 顾拂云却击掌道:“对,同样的应变手法,青丝做起来肯定比青鸿的效果更好。” …… 这厢,不甚服气的周青,气忿地道:“我堂堂男子汉,竟然让一个小娘们给吓跑了,也太丢人了。” “世子爷,不行,我要去把面子找回来。” 楚锐举双手支持:“去吧,说不定娶媳妇的钱都省了。”只要周青把顾五身边的丫鬟搞定,还不怕见不到顾五吗? 周青也是如此想的,不但抱得美人归,还能为主子的终身大计献上一份功劳,值了。 于是,整了整衣衫,英勇而往。 站在拐角处的楚锐等了一会儿,果然又听到大叫“非礼”的声音,不由笑了。果然带周青来是再适合不过的,这小子确实有临危不乱且随机应变的本领。 没过一会,便瞧到周青神色慌张地冲了出来,并慌里慌张地拉着楚锐就跑。 楚锐身子不动,说好的将错就错呢? “登徒子,不许跑,必须要对我负责。”气吞山河的叫声,林子里的鸟儿都被惊起无数。 这声音…… 只见朝他们跑来的人,膀大腰圆,一脸横肉,又高又壮,奔跑间,身上的肉也跟着上下抖动,楚锐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跑得比周青还要快。 周青:“……” 青丝见落荒而逃的主仆,倍感威风,继续追击,一边追还一边大喊:“登徒子别跑,给我站住。” 此时,山上已有和尚们走动,闻声无不看过来。 青丝天天跟随顾拂云跑步锻炼,真真是跑步千日,用在一时,一路死追。 楚锐和周青也不料壮丫鬟这么能跑,不得不施展吃奶的力气,一路狠奔,这才堪堪甩掉青丝。 等把人甩掉后,主仆二人来到一处无人的地方,这才相视一眼,最后苦笑起来。 “这顾五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周五捶了石桌,太气人了。 楚锐也叹了口气,忽然脸色一板:“顾五岂是你叫的?” 周青赶紧道:“是是是,应该是顾五姑娘。” …… 看着原本斗志昂扬的周青被青丝吓得落荒而逃的画面,那画面实在太过养眼,且滑稽,顾拂云笑得肚子疼了。 另外两个青也跟着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顾拂云笑得唉哟唉哟地叫,几乎直不起身了,忽然瞧到书晴没有笑,只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不由咯噔一声,然后收起笑容,缓缓坐正身子。 青鸿也想到了什么,也赶紧束着手,垂着头,等待书晴的质问。 青娥和青娟莫名其妙,不解地看着顾拂云,又看了看书晴。 书晴见状,就知道这两个青没有参与,让二人出去,并关上房门。 青娟和青丝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出去了,并关上房门。 屋里只剩下顾拂云,书晴,以及青鸿后,书晴这才沉着脸质问青鸿:“说!楚世子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青鸿偷偷看了顾拂云。 顾拂云叹口气,道:“书晴,别逼青鸿了,我坦白还不成吗?” 书晴瞪她:“姑娘,我是奴婢,本该不过问主子的私事。可姑娘未免也太出格了。我知道姑娘医术好,但再好的医术,也比不得女儿家的闺誉呀?要是姓楚的到处宣扬,姑娘还要不要名声?” 顾拂云道:“他不敢的。” “人家是护国公世子,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有什么不敢的。”真要是到处宣扬,你能咬人家一口吗? 顾拂云道:“他不敢的,他敢宣扬,我就敢曝光他的病。”就是得个痔疮都是藏着掖着的,更遑论他的命根子。顾拂云赌楚锐不敢宣扬。 书晴冷笑一声道:“万一人家杀人灭口怎么办?” 顾拂云吓了一跳,又道:“你也太会想了,至于吗?” 书晴却是一脸严肃地道:“姑娘不信?您大可去外头打听打听,之前奴婢在老夫人身边,也听得多了。就数咱们对面的李大夫,他的父亲是怎么死?姑娘可知道?” 顾拂云看着书晴。 书晴道:“李大夫的父亲,医术确实有口皆碑,却有一日,被人杀死在家中,至今案子都还未破。” 顾拂云道:“那也不能证明杀人凶手就是这位李老大夫的病人啊?” “确实不能证明。但我听老夫人分析过,李老大夫生前曾去过安国公府,给安国公看病。等安国公病好后,这个李老大夫便被人杀死在家中。老夫人便怀疑,有可能就是安国公府下的手。因为李老大夫死后,安国公的病历本子不翼而飞。” 一般大夫给大富人家看诊,都会有病历纪录。但这也不证明,李老大夫便是国公府杀的啊。 书晴又道:“当时顺天府接了案子,但李家人却草草把李老夫人下葬,民不举,官不究,李老大夫的死,就这样不了了之。但自那以后,李家给人看病,就有一个规矩,只看普通小病,隐私方面的病不给看。” 顾拂云若有所思。 书晴又道:“尽管没有证据显示李老大夫的死与安国公府有关,但,权贵人家看病,一旦涉及隐私,为了不使隐私暴露,极有可能杀人灭口。姑娘,您医术上颇有天赋,但对于人性的把握,还是有必要多长些心。” 顾拂云:“……”忽然间从楚家那挣来的银子不香了,整个人也都不好了。 第178章 心塞 敲门声骤然响来,主仆三人吓得一个激灵。 “顾五姑娘在吗?老妇人是护国公府的,我们老夫人有请顾姑娘。还请姑娘赏个脸。” 糟了,真的要杀人灭口了。 顾拂云一颗心提了起来。 于是顾拂云对吕嬷嬷道:“护国公府的大名,小女子在深闺也是略有耳闻,早就想瞻仰老夫人的风采。只是眼下我与宏雅大师有约,不能失信于人,还请嬷嬷海涵,替我在老夫人面前美言几句。他日得了空,一定给老夫人磕头。” 吕嬷嬷走后,顾拂云赶紧找宏雅大师下棋。 宏雅大师不疑有他,反正他的棋艺也只配与顾拂云这样的臭棋蒌子下。 因为存了心事,顾拂云下得一塌糊涂,宏雅大师还以为她在为昨晚给楚锐针炙的事而不自在,也没多问,非常包容地陪着一起糊涂。 直至楚老夫人来找宏雅大师告辞,顾拂云仿佛才活了回来。 “原来五姑娘也在啊。”楚老夫人是来找宏雅大师告辞并酬谢谢人家的,见顾拂云果然在此,便对于人家拒绝来见自己的不安而释然。 小姑娘果真是个守信用的。 顾拂云满脑子都是非正常死亡的李老大夫的画面。这回一见楚老夫人,便觉得这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妇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狼外婆。而跟在老妇人身边的楚锐,更是随时都会向她举刀子的恶鬼。 面对楚老夫人的问话,顾拂云很是恭敬很是客气地福了福身子:“老夫人安好。” 楚老夫人道:“昨晚的事,真是多谢五姑娘了。大郎,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向五姑娘道谢啊。” 顾拂云一脸笑道:“老夫人说笑了,我一个深闺女子,什么事都没做过,楚世子谢我做什么?” 楚老夫人还以为她是在客气,便笑道:“五姑娘好事不留名,昨晚多亏了五姑娘施以援手,不然……” 顾拂云一脸正色地道:“老夫人是不是弄错了?昨晚我什么都没做啊。” “五姑娘……”楚老夫人怔了怔,见顾拂云一副撇清的模样,便明白过来。人家小姑娘不稀罕他们的谢,甚至提都不要提呢。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并不以大郎的救命恩人自居,挟恩相报,也不以昔日救过大郎反而被恩将仇报被退婚而心生怨怼。 顾拂云微笑道:“老夫人大概是记错了,昨晚小女子不过是送了一盘子点心给老夫人,老夫人和世子爷觉得好,又来向我要了些,也就是些举手之劳的事,哪当得起老夫人特地道谢?是不是?” “嗯,五姑娘说得对。”既然小姑娘不愿提及昨晚的事,那楚老夫人也就不再勉强,从善如流地说起点心的事。 “老夫人若是喜欢,下次有机会,我再做些让老夫人尝尝。” “如此甚好,那就多谢了。”本来准备了一肚子话要说的楚老夫人此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只能与顾拂云尴聊了几句,这才转到正题上,向宏雅大师告辞,并道谢。 “大郎的事多亏了大师……” 宏雅大师从容道:“老夫人客气了,不过是几盘子点心,当不起老夫人亲自道谢。” “……”楚老夫人再度怔了怔,马上就想到,宏雅大师可是得道高僧。昨晚顾五给孙子治病,确实有损姑娘的名声,最好的办法就是烂在肚子里,装作不知道。 这么一想,楚老夫人又从善如流地聊到点心上。 看着睁眼说瞎话的祖母和宏雅大师,楚锐忽然很心塞。 再看顾拂云婷婷玉立地站在一旁,一副若无其事的旁观者模样,楚锐何止心塞,简直一个“愁”字了得。 与宏雅大师说尴聊了几句,楚老夫人便提出告辞,宏雅大师亲自相送。 等宏雅大师回来,顾拂云迫不及待地问道:“走了?” “走了。” 压在心头的乌云骤然被搬开,顾拂云只阳光灿烂,全身说不出的得劲,小手一挥:“大师,咱们继续。” …… 楚锐扶着楚老夫人下山,清晨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祖孙俩凝重的神色如在斑驳的光影下,凝固如雕像。 前边便是拐弯了,但楚锐却扶着老夫人仍是直直地往前走,要不是楚老夫人停了下来,估计楚锐就要扶着自己的祖母直接滚落山下了。 楚锐回过神来,看着只有半步之遥的山坡,直接惊出一身冷汗。 “在想什么呢?路都不好生走。”楚老夫人埋怨,孙子脸上时不是出现的激动和不时闪现的狰狞,多少也能猜出这小子要干什么,于是警告道,“人家已经订婚了,你还是省省吧。再则,人家可是半点都不稀罕你的。”顾拂云昨晚和今天的态度,便足以说明一切。 人家是压根不稀罕他们的报答的。 楚锐抿了抿唇,又不服气地道:“只是定婚而已,又还没成亲。” 楚老夫人早就想到了这一层,道:“定婚容易,退婚却难。除非有正当理由。” 楚老夫人警告道:“咱们已经对不住人家了,你的手段绝对不许用在小姑娘身上,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楚锐赶紧道:“祖母多虑了,孙儿是那样的人吗?” …… 顾拂云与宏雅大师下了一整天的棋,各有胜负,一直到青鸿无奈地对顾拂云说:“刚才江表少爷差端砚来问奴婢,是不是该吃晚饭了。”看着棋盘上许久未动的棋子,姑娘与宏雅大师的技艺,果然是惊天地泣鬼神。对于他们提羊肉卖狗肉的行为,身为贴身丫鬟,除了守口如瓶还能怎样呢? 顾拂云这才发现,只顾着与宏雅大师下棋,时间竟然过去了这么久。在宏雅的地盘上,倒是不缺点心裹腹,但顾远山和江彦估计已是饥肠辘辘了。 古人通常一日两餐,早上在七点左右吃早饭,中途吃些点心裹肚,到了下午三点就用晚饭,此刻已过晚饭时间,难怪江彦坐不住了。 只是回到院子,却发现顾远山并不在,打听了才知道顾远山半路上被楚锐拉走了。 “……我和定宇兄正在望山亭欣赏历代大儒留下的墨宝,遇上了楚世子。楚世子说要有事找定宇兄帮忙,拉着定宇兄就走了。直至现在还未归来。”江彦很是不爽,明明两人有说有笑,一边欣赏侍词佳句,一边谈诗弄赋,好不惬意,偏那楚锐要出来搅局。 明明与五表妹都退婚了,二表兄对楚锐也是冷脸相迎,这楚锐脸皮真是厚,看了就讨厌。 第179章 清新脱俗 顾拂云拧眉:“楚锐找二哥哥帮什么忙?”也有些担心,生怕楚锐把他救治他的事告之给二哥哥。 “江表哥,那你可知二哥哥现在在何处?” 江彦指了指往山上的那条路:“就从这里上去的,据说叫青云轩的地方。” 不那正是楚锐所在的厢房吗? 顾拂云正担心楚锐不讲信用,把昨晚的事到处宣扬,顾远山便下来了。看顾拂云的神色带着复杂,还上下打量这个妹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顾拂云被他盯得毛毛的,后退半步,恼道:“二哥哥这么看我做什么?那楚锐平白无故的找二哥哥做什么?” “倒也没什么,就是请我帮他一个忙,只是,这个忙过份棘手,我并未应下。”顾远山赶紧转移话题,“好妹妹,晚饭做了没?为兄肚子可是饿了。” 顾拂云白他一眼:“正在做,想要吃就进来给我打下手。” 顾远山正色道:“厨房岂是男人进的地方?” 顾拂云扭头,似笑非常:“二哥哥是读书人,为了逃避入厨,倒能引用古人名彦。可圣人亦有云:治大国若烹小鲜。二哥哥自小饱读圣贤书,究竟是君子远刨厨,还是治大国若享小鲜更能治国?” 顾远山瞠目结舌,良久才悻悻然道:“你这丫头,我说你一句,你就十句八句等着我。” 顾拂云轻哼道:“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帮一心读圣贤书的人,读来读去,只会断章取义,人都给读迂了。君子远刨厨不过是因君子不忍杀生,孟子方宽慰劝解。如今倒成了你们这帮读书人逃避厨房的理由。倘若孟子在世,气都要给气死。我一个妇道人家都知道的道理,没道理二哥哥不懂。古来君子六艺乃王道,可再厉害的君子,倘若一朝逢难,依靠所学六艺,就真能让吃饱饭不饿肚子么?” 江彦目瞪口呆,然后拱手道:“表妹此言有理,我等受教了。” 顾远山因是顾拂云嫡亲兄长,倒还想垂死挣扎:“二妹妹这话虽颇有道理,却也不尽然。连厨房都要男人进,那还要你们女人做什么?自古男人是天,女人是地,下厨本就是女人的份内事,怎可让男人进厨?这让男人的尊严往哪摆?” 顾拂云微微一笑:“看来二哥哥还不自信呐。一个自信的男人,就是让他洗衣下厨,伏低作小都心安理得。放不下身段的人,也就是面子作祟罢。就好比一个普通富户,非得锦衣华服,生怕让人瞧轻。倘若换成权贵巨富,就是布衣加身,亦是行走从容。二哥哥,枉你多年苦读圣贤书,还没跳出君子无欲则刚的镜界。看来二哥哥要学的还有很多哟。” 顾远山指着顾拂云,一脸无奈:“小小年纪,就这般伶牙俐齿,也不知……我未来的妹婿有没有福份消受。” 顾拂云耸耸肩:“你未来妹婿有没有福份是他的事。我只知道,一个人的福份,除了娘家外,也得靠自己挣。男人嘛……”拉长了声音,目光四瞟,又在顾远山身上定格,“是最靠不住的。” 顾远山叹了口气,说:“罢了罢了,说不过你。你我兄妹,你在为兄面前怎么说都无所谓,可倘若在婆家还这般巧言善辩,婆家肯定会不喜的。” 顾拂云正色道:“我只是依事实讲道理,又非胡搅蛮缠。倘若因我辩解就认定为巧言令色,那这样的婆家,不要也罢。” 顾远山大惊失色,怒斥:“越发不像样了,这些话是谁教你的?你一个女孩子家,怎可如此轻狂?” 顾拂云轻轻一笑:“二哥哥生的哪门气呀?妹妹我只是比寻常女子多了份主见,二哥哥怎的就容不下呢?难不成,二哥哥还要自己的嫡亲妹子在婆家逆来顺受?委屈求全,忍气吞生?” 顾远山滞了滞,最后颓然道:“并非要你忍气吞生,逆来顺受,而是稍稍和软些不成吗?” 顾拂云笑道:“是,我听二哥哥的,该和软就和软。喏,青娥应该快做好饭了,我得去掌勺了。厨房油烟重,油星四溅,二哥哥是君子,就不要进去了。帮忙摆下碗筷吧。” 顾远山和江彦一后一前进入厅子,顾远山走在后头,在进院门之前,还特地回首望了某一处,脸上是一言难尽的神色。 等院门重新合下,被顾远山瞟过的地方,缓缓直起二人,赫然是楚锐和周青。 周青揉了揉因过份震惊而快要合不拢的下巴,对楚锐道:“这顾五……还真是……能言善辩呐。顾定宇堂堂读书人也被驳得不敢还嘴。”他家世子爷向来笨嘴拙舌,估计就更不是对手了。忽然间,周青觉得,世子爷应该远离顾五。别看世子爷七尺昂扬男儿,在顾五面前,就从未撑直过腰。 望着紧闭的院门,想象刚才顾五那番话,楚锐忍不住闷笑。 “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就是这么的强悍。光靠一张嘴,便能让人烟飞灰灭。” 周青暗自抚额,心头嚎叫一声:完了完了,世子爷没救了。 楚锐忽然把目光横过来,冷声道:“还有,顾五岂是你能叫的?” 周青怔了怔,赶紧打了自己的嘴巴:“小的知错了,应该是顾五姑娘。” …… 晚饭过后,天色已逐渐黑暗吞噬。 书晴进来掌灯,并领着丫鬟收拾餐桌。 江彦对顾拂云道:“表妹擅棋艺,我也想请教一二。不知可否请表妹赐教?” 正在喝茶的顾远山,差点把嘴里的茶喷了出来。 顾拂云摆摆手道:“我的棋艺确实惊天地泣鬼神,与江表哥完全不在一个境界。” 这回,顾远山是真的喷了茶,指着妹子叫道:“再是往脸上贴金,也不是这种贴法。” 顾拂云瞪他:“反喻,反喻不懂吗?还读书人呢,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对神色怔肿的江彦道,“让江表哥见笑了。” 江彦“呃”了半天,这才开口道:“表妹的棋艺……” 顾远山叹了口气,说:“表弟,刚才妹妹都说了,是反喻。” 江彦恍然,唇角抽了抽,想象又不好意思笑,最后只得说:“没想到表妹说话这般有趣。” 顾远山道:“是呀,能把自己的臭棋艺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为兄也是大长见识了。” 顾拂云侧目,不愧是读书人呀,活学活用,果然厉害。 第180章 聚宝盆 江彦却如同发现新大陆般:“清新脱俗?真真是好词。”然后顿了下,又说,“清新脱谷,应指人或事,美丽且不落俗套。定宇兄把这词用在表妹的棋艺上,是不是有些……”到底没有把“不伦不类”说出口。 顾远山垂头冥思片刻,道:“刚才五妹妹也说了,是反喻。既用了反喻,那么清新脱俗这个美好的词,也就成了反衬以及反讽手段。” 江彦再度品了品,深以为然地点头,并赞道:“定宇兄谴词用句果然有一套,愚弟受教了。” 顾远山微赧,忍不住看向顾拂云,在心头挣扎片刻,这才道:“表弟太高看我了,这话原是五妹妹口中说出来的。” 面对江彦的惊讶,顾拂云也是一脸惊讶:“看你们的德性,不愧是读书人,一片树叶,一块石头,一朵山花,在你们读书人眼里,都充满了诗意画意。”心头却在想,清新脱俗这个词,好像确实还不曾在古书上出现过。 顾远山道:“明日便要起程回去了,早些睡吧。彦表弟,我们去歇了吧。” 不顾江彦的反对,就拉着江彦走了。 江彦很是无奈,这天才黑下来,哪就睡得着觉。 顾远山一本正经地道:“找宏雅大师讨论佛经去。” …… 因明天要早启程回家,路上就要耽搁四五个时辰,故翌日,顾拂云起了个大早,领着丫鬟们就忙碌开了。除了要准备早饭外,还准备了在路上要吃的食物。此次顾远山领命陪伴妹子来大佛寺,车夫,自己的小厮守,八位护卫,四位丫鬟,外加江彦主仆足足十七人,一路上的花销也不是笔小数目。尽管兄妹手上都有银钱,完全可以在半路下馆子。但出门在外,总归没在家中方便,有备无患方是上策。 但归心似箭的顾远山全程黑着脸,直至顾拂云把所有东西搬上车上,便一路数落。 江彦不得不替顾拂云说话,说:“出门在外,有备无患是好事,勤带衣粮,饱带雨伞,那可是老祖宗们留下来的,自然有其道理。定宇兄,你就别再责怪表妹了。” 顾远山也有自己的看法:“出门时就因这丫头的耽搁,错过了打尖。此次返程,只要按照规定时辰出发,必能在下晌抵家,收拾一番,还能赶上晚饭。就算路上有了耽搁,也影响不了什么。你看看她,平白无故浪费了近一个时辰,能在晚饭前抵达家门就谢天谢地了。” 顾拂云可不知道她这个兄长,明明是个读书人,却被家族的勤俭节省风给整成了精打细算的性子。她只是觉得,勤带衣粮,路上有备无患嘛。 见顾远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书晴便小小声地对顾拂云道:“二爷应该是心疼回去迟了,就得自己掏腰包吃饭了。” 顾拂云惊愕:“不是没分家吗?为什么吃顿饭还得自己掏腰包?”穿越在古代也不过半年的顾拂云,并还不大清楚顾家的规矩。 书晴小声解释:“规矩是老太太定的。厨房都会根据在家的主子们的人数来定量,争取做到不浪费。一旦过了饭点,想要让厨房另做,不但兴师动众,也不会有太多的选择余地,还得额外拿钱打赏厨房。故而,想要不花自己的私房钱,各房主子都会准点回家。” 顾拂云不以为然:“吃顿饭而已,自掏腰包,又能掏多少?”才挣了一大笔银子的顾拂云,可是腰壮手粗,气吞山河。 书晴说:“我的姑娘哟,您天生福星高照,财运享通。自然不差那几个饭钱。可家里除了大爷外,剩下的几位爷,包括二爷在内,都是靠公中的份例过日子的。要是没能在饭点赶回去,此次随行的护卫,车夫、丫鬟、小厮的伙食,就得由二爷买单。二爷也是靠公中的月例银子过日子的呀。二爷又有妻儿,平时还要交朋会友,迎来送往,银钱方面,肯定也不会太过宽裕,能不精打细算嘛?姑娘误了出发时辰,倘若再误了饭点,二爷就得自掏腰包了。能不生姑娘的气嘛?” 顾家的各种规则,顾拂云还真的不清楚,不由心疼起自家二哥了,想着此次二哥随她外出,承包了路上的花费,以及车夫护卫们的赏银,虽说大佛寺的住宿和花用,因她与宏雅大师是“棋友”的关系,并未收钱,但这一趟出行,顾拂云是赚饱了,而顾远山的腰包却是蔫了的。 可顾拂云也不会因心疼自家二哥,就赶紧把递银两过去,而是打定主意,等回去后,给小侄儿买几套玩具,给二嫂置办一两件饰物。既讨好了嫂子,又能回报此次陪同自己出行的顾远山。 虽然理解自家二哥,但顾拂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虽然伯之禄居侯之下,却是正一品之上,其阶勋皆与侯等,而伯爵益重。公侯伯入则可掌参五府总六军,出则可领将军印为大帅督,辖漕纲,虽不能领九卿事,但堂堂伯爵府的公子,居然也会为银钱而精打细算。虽说顾家在朝堂上没什么话语权,可世袭罔潜的伯爵之位,每年所领的奉禄和也不是笔小数目呀。 书晴在老太太身边呆了好几年时间,还是相当了解伯府的经济状况的,便道:“老太太素来厉行节俭,各房的月例银子也还是足够花用的。只要不今天包戏子,明儿呼朋引伴花天酒地,过日子是绝对没问题的。二爷手头上应该也还过得去,就是二奶奶,当年也还有不少陪嫁的。只不过二爷一向低调务实,从不显摆罢了。” 顾拂云这才小小落了口气,兄妹中就自己腰大气壮,兄姐们都穷的响丁当,确实不成样了些。 宏雅大师不愧为佛门有名的得道高僧,在民间,甚至达官贵族,但凡是信佛之人,都享有崇高声望。用顾拂云的话就是:佛教界的超级大v,随便搞点事情,都能登上京城头条,点击过亿,传播量千万,转载量高达百万,不但能引发各界人氏的热议,营销效果还杠杠的,宣传力度也是妥妥的。 经由宏雅大师亲自出面超渡死者亡灵,弄得声势浩大,顾拂云买下的这两间铺面,很快就有不少人来打听。顾拂云一个闺阁小姐,亲自接见外男颇有不妥,便让乔氏帮忙掌眼。 已婚妇人所受到的桎梏反而没有闺阁小姐来得多。得知女儿如此能干,不但低价吃下旺街铺面,还能请动宏雅大师亲自出面,与有荣耀,倍感欣慰,乔氏欣然前往。没过多久,经过各方面的甄选,最终选定了一家颇有名气民间又颇有商誉的商号,该商号专营全国各地淘来的各种好货,生意奇好,租下顾拂云的铺子,也只是为了开分号。幕后东家实力雄厚,又颇有信誉,岂有不租的道理。 乔氏捧着银两,飘着步伐,来到女儿的院子,把一张租赁合同和三张银票交到女儿手头,连声音都是飘的:“合同已经签定了。对方一口气签定了五年,以一间铺面三千两银子租下,每三年递增一成。这是今年收的租子,一共三千两,半年结一回。” 嘿嘿,以两万两银子的成本,年回报高达20%,而铺面还会继续增值,简直就是聚宝盆呀有木有? 第181章 贵女交际 难怪古人常说,一铺养三代。靠这两间铺面,我都能过上财务自由的美妙日子了。 三房每月80两月银,因与苏六斗鸡差点酿成大祸,月银都直接发放到乔氏手头。父亲想要用钱,都得向乔氏伸手要。 大哥哥顾远航,因为是伯府嫡长孙,每月120两银子。二哥哥是嫡次孙,只有80两。顾晓云顾拂云等姑娘家,因为要锻炼姑娘们的管家能力,所以每月直接发放80两银子,还包含了主仆的所有吃穿住行用。精打细算下来,每月也只能节余不少银子。当然,光靠月例过活,过日子肯定没问题,最大的花用便在迎来送往上,多来几次就捉襟见肘了。所以,这个时候,小金库和私产就起到了关键作用。 顾拂云沉浸在有银子万事足的美梦中,却被乔氏泼了盆冷水。 “按着顾家的规矩,但凡有出息的子弟,都得向公中交出三成出息。我儿如今显达了,也得按着这个规矩来。” “三成?”顾拂云瞠目,赶紧抱着银票,“这可是我辛苦挣来的,岂能便宜了别人?”从小生活在社会主义美好生活下的顾拂云,压根不知这个年代的家族规矩,以及宗族力量。 一个家族,供养姑娘爷们,男的读书,考取功名,延续家族荣耀,姑娘嫁个好的人家,进行纵合联合。把没什么关系的各大家族,以姻亲的手段聚拢在一起,资源互享,共同富贵,一起奔向美好明天。 可顾拂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了出息的子弟,还得把所得收益供献出来,这让向来吃独食吃惯了的她,怎么也服不了气。 乔氏轻叹一声,轻声说:“你是顾家的小姐,顾家供养了你,给了你锦衣玉食,如今你能自己出息,也是你的本事。回馈家族,本就天经地义。虽说自己辛苦挣来的银钱,平白上交,是有些心痛。可你得往好的一面想,你自己出息了,在顾家的地位,也更加牢靠了。腰杆子就挺得更直了。” 乔氏又道:“再则,咱们三房人马,迟早都是要分家的。而这个爵位,迟早会交到你大伯手中。倘若分家,除了祖业和爵位,咱们三房,也只能分得一小部份的财产。如今咱们吃的用的,全是公中,换个刻薄的主母,必会视咱们为眼中钉肉中刺。因为咱们所花用的,也算得上是大房的财产。可这些年来,婚迎嫁娶,红白喜事,包括每个月的吃穿用度,大至人情来往,小至月银发放,你大伯母可是从未克刻过咱们。如今你出息了,上缴出息,这不但是顾家的规矩,亦是天经地义。” 听了乔氏的分析,顾拂云心态总算平衡。不说古代,就是现代大家族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财产纷争,正是因为继承的钱财与公司股票和经营权有着天襄之别。钱财再多,终究比不上公司的经营权和手中的股份,这可是能够生金蛋的金鸡。而大多时候,金鸡又不能宰,不能均分。顾家爵位也与金鸡一样,只能一个人独得,其余人只有干瞪眼的份。嫡长子承袭爵位,心胸狭隘的,会认为兄弟吃用自己,花的是本该自己继承的银钱,心头便会有怨气以及高高在上的施舍感。而不能继承爵位的兄弟,则恨不得从公中多刮些油皮好充作自己的私房。 长兄无心胸,弟弟们贪婪,一个家族迟早要祸起萧墙。 而顾家还算好的,双亲在,不分家。如今老太太当着家,一家子还和和睦睦,没有生出什么妖蛾子 乔氏又道:“之所以会有这个规定,亦是为了平衡各房各族。这样便能避免各房的妒忌和眼红。虽说会让出钱之人委屈不平,但自古以来,都是能者多劳。拂儿,一个家族,唯有内闱团结,方能长久不衰。老太太身体健壮,你大伯母也不是那种苛刻之人。今后,你们姐妹,嫁到婆家,也还要靠娘家支应。你二哥,倘若能够得个一官半职,也要靠伯爵府的门楣和关系网。顾家与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明白吗?” 倘若有本事有能力的人,哪会事事依靠娘家呢?不过,有娘家做靠山确实比单打独斗强。 顾拂云也没过多说什么,便咕哝了一句:“我当然明白,不就是劫富劫贫嘛。”虽然劫富劫贫式的规矩会养出稍弱成员的懒惰和享受,可这也算是不失平衡各房的最好法子。 上缴了银子的顾拂云,果然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家庭地位。 大伯娘周氏对她更加和颜悦色了,庄户上的各种花招,管家理事、各式采买包括御下方面的经验,都教得比往回更加细致。顾拂云也从中学到了许多。 之后天气越发寒冷,顾拂云便不大出门了。一来,她怕冷。二来她已经是订了婚的小姑娘,压根不必像六姑娘顾舒云七姑娘顾轻云这般,随周氏四处去应酬,只为找个适合的如意郎君。 但呆在家中的顾拂云也并未闲着,通政使江家的小姐江殊梅,隔三岔五便邀她入府玩,主要是让顾拂云给江淇的断腿做康复保健。 通过五公主认识的宁和县主,还真的送来了请贴,邀请顾拂云参加她十六岁生辰。 宁和县主也算得是帝都贵女圈里的顶流,既然人家都送了请贴,自然也要去的。小姐妹们的友谊虽然不怎么牢靠,但对于顾拂云这样的身份来讲,好歹也是件添光挣脸的美事。 宁和县主的生日宴,请了不少贵女,除了本家姐妹外,还有不少别家的小姐。 在宁和县主的介绍下,顾拂云又认识了除嘉和县主之外的贵女。 也因为宁和县主的身份,来往皆顶流贵女,因此,这位叫林雅柔的姑娘,便让顾拂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果真人如其名,长得柔柔弱弱的,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想呵护。 只是,这名字怎么如此熟悉呢? 这厢,嘉和县主却指着林雅柔质问宁和县主:“怎的把她给请来了?” 第182章 好一朵小白莲 宁和县主苦笑:“没请她。这些日子一直都住在二房,林家与二房还有些亲戚关系。今儿便由婉莹一并带过来了。”宁和县主嘴里的婉莹,是宁和县主的从妹,也是二房的嫡女,全名周婉莹。 嘉和县主瞟了周婉莹一眼,又撇唇道:“你这个从妹,也是个拧不清的。” 后来,在嘉和县主的解说下,顾拂云才知道这位林雅柔是何方神圣。 林雅柔是工部侍朗之女,外家是早已被抄家灭族的沐恩伯府,前表哥是假太子,嫡亲姨母是曾经冠宠后宫的贵妃李氏。之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在李氏母子一家独大时,这林雅柔仗着李氏的势,在贵女圈可没少拉仇恨。嘉和县主这样的宗室贵女,皇帝唯一嫡亲外甥女的身份,也或多或少受过挤兑。所以嘉和县主不但讨厌林雅柔,甚至连庇护林雅柔的周婉莹也一道讨厌上了。 宁和县主无奈一笑:“我这个二妹妹啊,表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是善良不过了。我之前就与她说过,少与这林雅柔接触。可二妹妹却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岂能干那种踩红捧黑之事?对林雅柔反而比以前更好了。前阵子四妹妹与林雅柔发生口角,二妹妹为了维护她,还指责了四妹妹。把四妹妹都给气哭了。” 嘉和县主翻翻白眼。 而那厢,一个穿玫瑰红米黄二色镶金边的姑娘,却柔柔弱弱地哭了起来,一边用帕子抹着泪,还一边哭道:“对不起,赵小姐,是我不好,是我太高看自己了。原以为之前赵小姐与我情同姐妹,便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还像之前那般随便。对不起,赵小姐,我娘欠您的钱,我一定会想办法还您的。”越哭越激动,几乎更咽起来:“假太子事发,我们这一房骤然从天堂掉落泥里,不知受了多少践踏和冷眼。连赵小姐也要来逼我么?果真应验了那句话,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叫赵小姐的姑娘披着宝蓝色大毛连帽披氅,闻言又气又急,大声道:“你别左右而言他,哭哭哭,就知道哭,欠账还钱,天经地义。要你还钱,还是我的错了?” 林雅柔哭道:“赵小姐可否再宽限我几天?我娘前阵子生病了,请医吃药,花了不少银子。这笔银子对赵小姐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我来说,却是雪中的红炭,冬夜里的温暖。有了这笔银子,我总算可以迈出院门,让我感受到人间的温暖。而不是落井下石,趁火打劫。”末了,还要来凄凄惨惨地来一句,“赵小姐,求求您再宽限几天吧,难不成,您也和别人一样,狠心把昔日的闺蜜逼入绝路吗?” “哇!”顾拂云一声惊叹,好一朵又大又鲜的白莲花啊。 赵小姐还来不及说话,一位桃红色绣姜黄福菊的姑娘已说话了:“赵姐姐,不就是两千两银子吗?何至于此呢?为了这么点银子,就要把人逼人绝路,你也太过份了。”又还哄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林雅柔道,“表姐莫哭了,赵姐姐并非那样的人。”然后又对赵小姐道,“两千两银子对赵姐姐来说,不过是一两件首饰,可对我表妹来讲,却是雪中的炭,冬天的柴火,赵小姐何不好人做到底,资助我表姐?” “哇!”顾拂云再一次惊叹,好一个伟大又神圣的……道德婊啊。 林雅柔果然就感激地对姜黄衣服的少女道:“多谢表妹,现在的我,几乎被人踩进了泥里,也亏得表姐一直护我助我,才让我没有感受到更深绝望。” 姜黄少女也反握着林雅柔的手,坚定地道:“表妹放心,有我在,绝不让人欺到你头上。”然后又义正辞严地对赵小姐道,“不就是借了点银子给我表姨吗?值得大庭广众之下对我柔弱无依的表姐一副逼债的嘴脸?赵家不是自诩诗书传家吗??” 欠债的成了大爷,而讨债的反而还得了个逼债的嘴脸,赵小姐气了个仰倒,可周围还真有不少心地善良的姑娘纷纷加了指责大军,都说赵小姐不地道,如此逼迫人家,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嘛? 还有位姑娘甚至冷笑:“踩红捧黑本就是赵家人惯有的本事,这有什么希奇的。” 赵小姐气得不行,在众人七嘴八舌地指责下,不得不忍下心头的怨言,咬着唇对林雅柔道:“对不住,我不知道你娘生病了……” 宁和县主扭头对顾拂云等人道:“看吧,看吧,赵小姐的下场,就是我之前的洗照。” 顾拂云呵呵一笑:“我穷我有理?” 宁和县主赶紧道:“对对,就一副我穷我有理的姿态,真是气死我了。” 与此同时,周婉莹还拉着林雅柔的手,一边柔声安慰,一边对大家道:“我表姐最近确实困难,我表姨最近卧床不起,就连请大夫的钱都没了。我表姐一片孝心,为了给我表姨治病,连身上的首饰都当了。诸位姐妹们,圣人有云,穷者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还望姐妹们施以援手,康慨解囊,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助我表姐渡过难关。”还第一个拿出荷包,递给林雅柔。 林雅柔立即对大家团团福了身子:“多谢表妹,多谢诸位姐妹。” 其他小姐们:“……”但有周婉莹的号召和以身作则,也不得不纷纷解囊。 周婉莹一边对伸出援手的小姐们表达感谢,称大家都是心地善良的姑娘,佛祖会保佑她们的。 林雅柔一边收着荷包,一边红着眼眶说谢。 轮到赵小姐时,在众目睽睽之下,赵小姐僵硬着脸,拿出荷包,从中掏出一张银票,一脸肉痛地递了过去。 林雅柔接过,再一次含泪称谢,并称赵小姐果然是心善的,之前是她误会她了。 顾拂云则同情地求赵小姐的心理阴影面积! 接下来,所有小姐们,都奉献了自己的爱心,小的有二两碎银子,多的如赵小姐,整整50两银子。谁叫她荷包里只有银票,没有碎银子呢? 宁和县主不屑地道:“看到了吧?我这个二妹妹,真真是观音转世呢。”这话说得咬牙切齿。 嘉和县主忽然身子一僵:“她们居然朝咱们走来了。” 宁和县主赶紧道:“快走。”一手拉顾拂云,一手拉骄阳郡主,就要走人,可惜已经迟了。 第183章 还有一个道德婊 “大姐姐。”周婉莹头顶神圣佛光,分花拂柳地来到宁和县主面前,团团地与诸人施了礼,“大姐姐,还有诸位姐姐,我表姐这么可怜,还请诸位援助一二。积善行德,菩萨都会保佑您的。” 宁和县主僵着脸道:“林姐姐来咱们家住了快半个月了,我前前后后支援了少说也有五百两银子了。怎么,二妹妹还要让我捐助?” 周婉莹笑道:“大姐姐,五百两银子对您来说,并不多呀。据我所知,您的私房钱,就是零头也不止这个数的。捐助些给我表姐又怎么了?” 宁和县主咬牙道:“那是你表姐,不是我表姐。要支援,你支援呗,拉我做什么?” 林雅柔赶紧拉了周婉莹的手道:“表妹,算了,还是不要再得寸进尺了。宁和县主已经助我良多了。” “可是表姨的病不等人啊。”周婉莹对宁和县主道,“大姐姐,大夫说,我表姨的病急需百年老参,我记得伯母库房有不少百年老参吧?” 宁和县主大怒:“二妹妹,你别得寸进尺。那百年老参我娘都舍不得用,你上下嘴皮子一张,倒是把人情给做了。却让我娘白白损失了百年老参。” 周婉莹一脸伤心地道:“大姐姐,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大家亲戚一场,你当真要忍心见死不救?”然后又道,“百年老参固然珍贵,若能救人性命,不也是积善行德吗?与其让老参烂在库房,还不如物尽其用,您说是吧?” 宁和县主勃然大怒,指着周婉莹怒道:“你要做人情你自己做去,你要做好人自己做,别拉上我。我天生就是黑心烂肺的。别与我讲大道理。” 嘉和县主冷声道:“周家二小姐满嘴仁义道德,何不自建仁义牌坊,西城那么多老百姓吃不暖穿不暖,怎的不见周二姑娘的援助?” 骄阳郡主也悠悠地道:“周二姑娘倒是喜欢慷他人之慨。既然你如此心善,而我表妹又不愿当善人,那这样好了,山参多少钱,你买下来,再送给林小姐不就完了?” 周婉莹脸色微变,咬着唇道:“我若是有钱,也不会厚颜来求诸位了。” “你自己都没钱,倒是有脸来找我们要。哪来的脸?”嘉和县主向来不会给人留脸面,火力全开,“就凭你周二姑娘心善,而我们全是冷血无情的大恶人?还是你周二小姐脸大,居然好意思找我们要援助,不给就是见死不救。哪来的脸?” 林雅柔泪眼汪汪地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请诸位不要骂我表妹。”然后又拉着周婉莹的手,“表妹,县主身份尊贵,能纡尊与我们说话,已是看得起我们了。我们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周婉莹正色道:“怎么就强人所难了?”又气呼呼地看着骄阳郡主,嘉和县主,宁和县主,“三位姐姐都是宗室贵女,生来就高人一等,吃穿不愁,享用不尽。自是不知民间疾苦,岂知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苦楚?我不求诸位倾囊相助,好歹给些银子,纯当做善事不好吗?非得冷心无情的见死不救,也太让人寒心了。” “还有顾五姑娘,听说您前不久还买了朝阳大街两间大铺面,据说光收租就是几千两。想必……” 顾拂云没有想到,这周婉莹居然还会找上她,再也忍不住,立即打断她的话,质问:“你是谁啊?我认识你吗?” “我……我是宁国公府二房长女,我叫周婉莹,在家中行二,这位是我表姐……”周婉莹还真自我介绍起来。 “不认识。”顾拂云干脆俐落地道,她已经做好了被众人指责冷血无情了,可一双双羡慕的眼神又为哪般? 周婉莹呆了呆,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不会说话的,一时间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林雅柔拉了周婉莹的手道:“表妹,算了,没必要为了我得罪顾五姑娘,顾五姑娘说不认识我就当不认识吧。” 周婉莹总算反应过来,不赞同的目光立即刺向顾拂云,义正词严地道:“顾五姑娘,人皆有向善之心。勤做善事,饱积福德。我表姐都这么困难了,还望顾五姑娘伸出援助之手。我想,依顾五姑娘的财力,应该不是难事的。” “周二姑娘,宏雅大师说我有慧根,与佛祖有缘。宏雅大师说过,勤做善事,确实能饱积福德。可宏雅大师还说了,沽名钓誉的善事,佛祖会降罪的。”顾拂云瞟了柔弱无依的林雅柔道一眼,又道,“尤其是那种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佛祖不但会降罪,还会降大罪。” 周婉莹赶紧道:“我表姐不是那样的人……” 顾拂云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你要援助别人是你自己的事,但你没资格逼着大家和你一样对他人进行捐赠。你这们的行为,与强盗有什么区别?周二姑娘,你敢不敢问一下赵小姐,让赵小姐来回答,刚才被你进行逼捐,赵姑娘是不是很屈辱,很愤怒,很无助,很委屈很反感?” 没想到现实生活中,还真让她碰上了传说的道德婊,对付这种道德婊,就别对她客气,也别让她把话说完,就得先下手为强,化被动为主动,并拉同盟支援。 才被道德绑架得不轻的赵小姐正一肚子窝火委屈无处诉说,立即响应,大声道:“顾五姑娘说到我心坎上了。”恶狠狠地瞪着林雅柔,又瞪着周婉莹,“你表姐落难,与我何相干?可到了你这儿,就成了我要是不伸出援手我就冷血无情黑心烂肚似的。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种逼捐的人。着实令我恶心。” 其他被逼捐的小姐互望一眼,难怪刚才满肚子的不舒服和愤怒,原来是这么来的。看周婉莹的目光就带着不喜和厌恶。 周婉莹一脸饱受冤枉的委屈模样,大声道:“我没有,我只是觉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表姨卧床不起,院门难迈,无钱医治,我身为晚辈,替长辈略尽心意,难道还是错了?” 顾拂云“呵呵”一笑,一脸的奇怪道:“那是你的表姨,又不是我们的表姨。你要尽孝道尽你的便是,与我们何干?” 周婉莹:“……” 第174章 强硬拒绝 林雅柔拉着周婉莹的手,柔弱地道:“表妹,我知道为了我娘的病情,你已经尽力了。你的心意我会铭记于心的。”然后又对顾拂云等人垂泪道,“顾五姑娘,您一直锦衣玉食,呼奴唤婢,自是没有感受过忽遭大难的绝境。您可以骂我活该,自作自受,但我表妹一心一意为我着想,请您不要屈解表妹的一番善心。” 顾拂云不语,只是一味地盯着林雅柔,意味深长的模样,把众人都看得莫名其妙。 林雅柔有些不安,又抹了眼泪道:“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顾五姑娘不快了?” 嘉和县主轻轻碰了碰顾拂云。 顾拂云上下打量林雅云,轻笑道:“刚才我听周二姑娘说,令堂卧床不起,院门难迈,无钱医治,是这个意思吧?” 林雅柔和周婉莹赶紧点头。 “是,要不是我们家实在没银钱看病,也不会出此下策,在此惹大家嫌了。” 周婉莹拉着她的手,道:“表姐,你一片孝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我朝以孝治天下,就算表姐有不妥的地方,那也情有可原。倘不若有些人,伤口不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 顾拂云嫌恶地道:“倘若真的无钱医治,周二姑娘为何还能穿金戴银?你头上这镶宝的五翅株钗,依我看能值不少银子吧?还有你手腕上的镯子,这是羊脂玉的吧。把这些拿去当铺当了,也能换不少银子吧?” 宁和县主找到了灵感,赶紧道:“对呀,二妹妹,既然你忧心你表姨的病情。为什么不以身作则呢?有制新衣服打新首饰的钱,为何不省下来给你表姨治病呢?” 嘉和县主马上接过话:“倘若你表姨真的无钱医治,而你这个侄女怎么不倾囊相助呢?反倒逼大家捐银子,岂不显得伪善?” 骄阳郡主也道:“还有林姑娘,既然你娘病得这么重了,你还有闲情逸致参加我表妹的生辰,还穿金戴银,披红挂绿,这就是你的孝道?” 赵小姐总算逮着机会,冷笑质问道:“对呀,林雅柔,你娘既然病得如此严重,为何不在床前侍候?既然家中无银钱医治,为何还有能力穿金戴银?”上下打量林雅柔头上的珠饰和身上的衣服,冷冷地道,“还是千金阁的珠饰,云羽坊的衣裳。有钱打首饰制新衣,却没钱给自己的娘治病,还跑到咱们面前哭穷逼捐。恶不恶心啊?” 林雅柔红唇微张,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众人的举一反三让顾拂云颇为满意,不枉她刚才给大家捉重点。 周婉莹见表姐被众人围攻,赶紧上前相助,道:“这些首饰都是我借给表姐的。”又看向宁和县主,“大姐姐,今儿是您生辰,表姐特地来给你庆生,到底要打扮得鲜亮喜气的。总不至于穿一身素吧。” 林雅柔赶紧垂泪抽泣反问道:“难道我娘生病了,我就只能穿破破烂烂的见人吗?”声音哀怨凄碗,闻者无不心痛。 顾拂云看了周婉莹一眼,现在她百分百确定,这但周二姑娘不但是道德婊,还是一个善良的毫无底线的蠢货。于是悠悠地道:“林姑娘,给你一句忠告,别动不动就掉金豆子。我们又不是爷们,是不会怜香惜玉的,更不会吃你这一套。在咱们面前哭,岂不浪费你的眼泪,你越是这样哭,越让人反感。你这种你哭你有理,你弱你有理,你穷你有理的行为,短时间内或许能收到诸多同情,但次不过三的道理,相信你应该能明白的。”她来到林雅柔面前,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道,“林家好歹也是书香门弟,我记得林姑娘是嫡女出身吧?怎么还一副动辄啼哭的姨娘作派?” 小姐们回过神来,看林雅柔的目光就带着不善了。 难怪林雅柔这副哭泣的嘴脸是那么的熟悉了,家中得宠的姨娘和庶妹不就爱哭哭啼啼埋怨自己命苦么? 林雅柔身子一颤,愕然又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拂云,一副饱受打击似要晕厥的模样:“顾五姑娘,我与您无怨无仇,为何您不但见死不救,还要对我落井下石?我到底哪儿惹到您了?请您告诉我,我一定改。” 顾拂云嗤笑一声,很认真地道:“林姑娘,人贵在自知。您全身上下都惹到我了。穿得富丽堂皇,却在我们面前穷哭自己的亲娘没钱医治了,请大家援助一二,这种恶心的事,也只有你林姑娘才干得出来,此为不仁。亲娘病重,却还有心思装扮自己走家串户,此为不孝。口口声声说自己没钱给亲娘医治,自己却一身锦衣华服,还让自己的表妹出来逼捐做恶人,陷表妹入绝地,此为不义。不仁便会有不义,不孝便会有不忠。你这等不仁不义不忠之人,再配上总是一副我哭我有理的嘴脸,好像我们不伸出援手,我们就狼心狗肺似的。” 宁和县主恍然大悟,顾拂云这番话如当头棒喝,总算说到症结所在,原来,她厌恶林雅柔并非是踩黑棒红,而是这贱人全身都在犯贱。 于是宁和县主接过话:“你说的每一个字,流的每一滴眼泪,都把我们恶心的不行。” “大姐姐,”周婉莹睁大眼,不可置信地道,“以前你不是这样的。表姐以前未遭难时,也不见你这样待她呀?” 宁和翻翻白眼,讥笑道:“那是因为不知道你这个表姐居然是这样的人。”想着自己大好的生辰,尽让这个贱人给弄得心情大坏,连虚与尾蛇都省了,直接不客气地对林雅柔道,“林小姐,像你这种全身都在犯恶心的人,请你马上离开,我这儿不欢迎你。” “还有,刚才收了我客人多少钱,现在请你立即还回去。我不然我就扒了你身上的衣服首饰抵钱。”然后又对脸色大变的周婉莹道,“二妹妹,你也别与我讲什么仁义道德。你要善良那是你的事,想要我娘的老山参,可以,自己拿银子来换。少拿我的山参作你的人情。” ------题外话------ 宝宝们,今天需要大家雄起哦,桃子也会努力加更,不负大家期望 第185章 不敢晕 周婉莹咬着唇,一脸受伤地道:“大姐姐,你一直都是急公好义,颇有侠义精神的,怎么如今都变了,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宁和县主气了个仰倒,有个这样的道德婊的妹子,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过她很快就受了顾拂云的启发,一脸受伤地道:“二妹妹,没想到在你眼里,我居然是这样的人。那我之前送出去的千叶八宝珠花,还有东珠头面,以及两百两银票还是错了么?” “……” “原来,我的一片好心,仍是换来了质疑和埋怨,那这样的善事我还是不要做了。林小姐,麻烦把我之前送你的东西,全还回来吧。”宁和县主被气得狠了,也不再保留温婉面孔,宗室贵女的威风使了出来,冷哼一声:“反正不给是狼心狗肺,给少了也是狠心狗肺,索性担了这名声。” 有了宁和县主打头,其他被逼捐的小姐也纷纷开口,让林雅柔把她们之前给的银子还回来。 其中数赵小姐声音最大,直言“把银子丢进水里还能听到响声,要是给了你这种贪心不足的人,别说听不到响声,还得反咬一口给少了,何苦来哉?”见林雅柔还在那无助地抹眼泪,一脸厌恶地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你除了哭还会干什么?还有你,周婉莹。”赵小姐指着周嫁莹,咬牙切齿地道,“顾五姑娘说得对,你这种道德婊,比林雅柔更恶心,更让人想吐。” “你要当你的好人自己当去,少把我们拉下水。” “还有你,林雅柔,立刻马上,把我的银票还给我。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赵小姐越说越气,又指着林雅柔,噼里叭啦一通骂。 其他姑娘们回过神来,对周婉莹也是怒目而视。难怪刚面才对此人左不舒服右还膈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林雅柔固然让人讨厌,但对众人逼捐的周婉莹更加让人恶心。 在众人的愤怒指责下,以林雅柔晕倒而告终。 看着软软躺在地上的林雅柔,众人慌了神。周婉莹仿佛找到了发泄口,一边大哭一边指责众人:“你们好狠的心,不愿支助表姐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落井下石?” 宁和县主也有些慌了神,赶紧让丫鬟去请大夫。 顾拂云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有可能是装的。” 宁和县主睁大眼,眼珠子一转,忽然哭天抢地道:“林姑娘怎么晕倒了?这可怎么办才好?赶紧请大夫,请大夫。”然后一发狠踩在林雅柔的手上。 顾拂云亲眼瞧到林雅柔身子抖了一下,与骄阳郡主互看了一眼。骄阳郡主则悠悠地道:“表妹莫慌,我有办法让林姑娘醒来。”从流云髻上头上取下一根实心的喜鹊登枝的赤金凤钗。 嘉和县主却一把拉住她,道:“用不着,看我的。”忽然放开喉咙尖叫起来,“有蛇钻进林姑娘裙子里去了。” 一听有蛇,姑娘们赶紧跳开了。 顾拂云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又猛地捂着自己的嘴。然后和大家一起欣赏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一边尖叫一边扯着裙子猛跳的林雅柔。 林雅柔跳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停了下来,然后睁着一双惊愕惊恐的眸子看着大家。 周婉莹也呆住了,喃喃地道:“表姐,你刚才……”她这人是真的善良,是那种毫无原则的善良,就算在这个时候,也不愿说出让林雅柔难堪的话来。 装晕被揭穿,林雅柔一张脸儿火辣辣地红着,这回是真的手足无措了。 宁和县主问嘉和县主:“你这办法果然好使。你是怎么想到的?” 嘉和县主悠悠地道:“以前我大哥屋里有一个宠妾叫白氏。每一遇上事,就是林姑娘这般,先委屈的哭,柔弱的哭,这是第一步。倘若哭不能解决问题,就装晕。屡屡得手,把我大嫂气了个仰倒。后来大嫂不知找了哪位高人指点,有一次那白氏又重伎重施,我大嫂让人丢了一条蛇到白氏身上。那白氏马上就跳了起来,比谁都跳得利索呢。” 众人大笑。 赵小姐剜了脸色青白交错的林雅柔,非常解气地问:“后来呢?那白氏怎么样了?” 嘉和县主慢悠悠地道:“后来白氏就再也没装过晕了。”见赵小姐还挺失望的,嘉和县主好笑地解释,“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妾室而已,你能指望她像正室夫人那样端庄大方吗?不过,我一个从妹,之前也爱一哭二闹的把戏,被我大伯母给狠狠抽了一顿嘴巴子。大伯母说,身为大家闺秀,就得有闺产的气派,这种动辄啼哭装晕的把戏,简直丢尽了闺秀的脸。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那样过了。” 还特地看了顾拂云一眼。 大伯家的那位庶女,平时也爱在姐妹面前动辄哭泣说自己命苦。家中女眷无不膈应,可因这庶女颇得大伯宠爱,身后又还有得宠的姨娘,以及祖母撑腰,大伯娘和几位从姐妹们也只能忍了。 大伯娘之所以敢这样收拾这庶女,还是从顾五那受到的启发。 那日在诚王府,顾五怼陈表小姐的那番话,深得人心,贵妇们大受启发,活学活用,效果还不错。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并各自说出家中姨娘庶妹某位亲戚的各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一边说还一边用眼剜着林雅柔。 林雅柔一张脸涨得通红,这回晕也不敢晕了,哭也不敢哭了。 宁和县主烦她烦的要死,对周婉莹道:“二妹妹,既然林小姐的母亲病了,我就不耽搁林小姐侍疾了。麻烦二妹妹帮我送一下林小姐。” 周婉莹咬了咬唇,今日表姐算是丢大脸了,离开也好。可赵小姐不干了,非得让林雅柔把银票还她,态度强硬。 周婉莹拧起秀气的眉:“赵姐姐,平时你都是乐善好施的,怎么到我这儿表姐这儿就这么吝啬呢?” 赵小姐毫不客气地道:“我的乐善好施也得分人。对于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我就是把银子扔进水里,也不会给她。别给我装晕,赶紧还回来。”后边这句是对林雅柔说的。 周婉莹道:“赵姐姐,大家都不是外人,何苦如此咄咄相逼呢?” 赵小姐眯了眼,上下打量周婉莹一眼:“既然你这么同情她,又这么喜欢当道德家,那干脆你替她还好了。” 而让人意外的是,周婉莹还真的给了,从手腕上撸下一枚羊脂玉的镯子,阴着脸道:“没想到赵姐姐是这样的人,我今儿算是看清楚了。” 第186章 成败在此一举 赵小姐接过镯子,放到手中垫了垫,羊脂玉的还是能值不少钱的,立即就收了起来,冷笑道:“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我也算是看清你了。”把一头毫无感恩之心的野狼当成弱羊来保护,迟早有后悔的一天。 其他小姐虽然也心疼自己的银子,又拉不下这个脸。只得事后埋怨宁和郡主,“那林雅柔也就罢了,你这个二妹妹怎么这样?” 宁和县主苦笑:“你们还好啦,受不了她大可离得远远的。可我不行啊,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有这么个博爱又不分是分黑白的善良的从妹,她也很累好不好? 宁和县主对众人道:“我这个从妹,是真的善良。善良到什么程度?刚才你们也见识到了,什么事都要往身上揽,亲戚们都知道她的德性,品格好的倒还好,品格差的,就如这林雅柔,这些年没少从她身上弄银子。” “我估摸着,我这二妹妹的私库应该被林雅柔给哄得差不多了。这才打主意到我头上。刚开始我也因为不好意思拒绝,给了不少补品银钱。没想到这贱人得寸进尺,居然对你们也伸手。”咬牙切齿了一会儿,对顾拂云道,“也多亏了顾五,要不是你,说不定咱们为了名声,还只能傻傻的给她银子呢。”这顾五果然无愧她的另眼相看,果然是有本事的。三言两语,就击溃周婉莹的道德绑架,也撕破了林雅柔那装出来的可怜无助的面孔。 众人纷纷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善良没错,可不分是分黑白的善良,还妄想把这份所谓的“善良”强行派给外人,简直是场灾难,不但自己受累,身边人也受罪。 骄阳郡主道:“这样的人,以后远着点就是了。” 宁和县主哀声叹气:“我已经够远着她了,可她总爱往我跟前凑。甚至还拉着不明真相的人向我施压。有时候,我是真的恨不得……”到底是公主之女,再恨一个人,也不会当场诉诸于口,于是话锋一转,问顾拂云,“咱人都把林雅柔的真面目给撕了,可你也瞧到了,我这二妹妹仍是拿她她无辜的糕羊保护呢。你说我这二妹妹,要是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被这姓林的敲骨吸髓。你有什么办法?” 顾拂云耸耸肩:“既然周二小姐这么喜欢做善事,就让她继续做下去好了。贵府上下这么多人,想必也有不少需要帮助的吧。有周二姑娘在,相信这些需要援助的应该会得到有效帮助。”如此博爱又毫无底线的善良,劝是劝不动的,只能来点实际的,让她充分发挥乐于助人的品德。等她实在承受不住乐善好施所需要的大量银钱,不得不拒绝时,就是她被受助人恩将仇报的一天。 到那时,被受助者冠上“沽名钓誉、帮了别人却不帮我、你那么有钱,给我点钱怎么了?”的指责时,就该明白善良也是需要底线和锋茫的。 宁和县主仔细口味顾拂云的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不错,你说的很有道理。”以前光顾着说教,一味的反对,反倒让周婉莹越发不可收拾。今后就反着来,谁有困难就让对方去找她。 因顾拂云怼人很有一套,得到了赵小姐等人一致的喜欢。后来参加嘉和县主生日宴时,顾拂云还央求嘉和县主多给了她几张请贴,把家中未出阁的姐妹们也一并带去了安阳公主府。 嘉和县主的二哥娶的是顾家嫡长女,算起来,安阳长公主府与永宁伯府还是正儿八经的姻亲。但顾家姐妹们知道,嘉和县主可是从未拿她们当姻亲看待的,这回之所以给她们发请柬,也还是沾了顾拂云的光。 周氏对双胞胎姐妹们道:“这五丫头,不得不承认,在交际方面确实有几分本事的。” 顾轻云轻声道:“五姐姐确实比咱们有本事多了。”顾家与安阳长公主府虽是实打实的姻亲,却从未参加过嘉和县主的私宴。上次在公主府受到的冷遇,早就让顾轻云明白,嘉和县主压根没把她们放眼里的。这回能收到嘉和县主的请柬,确实是顾拂云的功劳。 顾舒云却不甚服气地道:“溜须拍马的本事,咱们确实不及她。” 周氏皱眉,不满地道:“倘若溜须拍马便能给家族带来助益,那也是值得的。你也别小瞧了五丫头,倘若能哄得嘉和县主一人,也算不得本事,如今连骄阳郡主,宁和县主这样的千金贵女都能另眼相待,必有其可取之处。此去公主府,你们好生观察下五丫头与嘉和县主相处之法,取长补短,方是美事。而不是逞嘴上痛快。”之前周氏对于能在极短时间内就攀上了帝都顶级贵女的顾拂云还是颇有些不以为然的。直到前两天她去公主府探望女儿和外孙,才从女儿嘴中得知,女儿嫁入赵家三年,嘉和县主这个小姑子对她一直不冷不热的,但最近却经常在公主面前替她说话。后来隐约得知,嘉儿县主是看在五丫头的份上才帮女儿的。 …… 为了参加嘉和县主的生日宴,顾拂云花了相当多的心思。不但仔细梳了头,戴上从未戴过的红宝石珠钗,和遍绣折技桃花的妆花锻锦衣,甚至还点了书晴和青鸿随行。 “书晴端庄稳重,又是祖母一手调教出来的,肯定能把所有丫鬟都给比下去。” “青鸿这么漂亮,又能识文断字。在丫鬟堆里,必定是鹤立鸡群。你们姑娘我在安阳长公主府丢掉的脸,能否捡起来,就全靠你们了。” 青丝委屈道:“姑娘,我呢,我呢?我在丫鬟堆里,同样也能鹤立鸡群啊。” 书晴和青鸿纷纷扭头打量她,壮硕的身材,高高的个儿,胳膊都比她们的大腿粗,确实是鹤立鸡群。 顾拂云也想带青鸿的,觉得带上这丫头,安全感暴棚。可是,去别人家中作客,也不好带太多丫鬟啊。于是便安慰青丝道:“此次书晴和青鸿可是带着任务而去。你不行的,下次再带你吧。” 书晴与顾拂云相处久了,知道她是个好脾气又能经得住吐槽的,于是便问:“姑娘,我们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丫鬟。一身的本事也只能在丫鬟圈里使啊。”意思就是,顾拂云想要捡掉丢掉的脸,还得靠自己。 顾拂云摆摆手道:“无碍,咱们主仆共同努力,一起使力。能否把我丢掉的脸重新捡起来,成败就在明日了。” …… 话外 捡回曾经丢掉的脸,一直都在努力中~~~ 第187章 勋贵与世家 翌日,姑娘们向老夫人请安时,老夫人打量了她们的衣着,很是满意,因为是参加生日宴,衣着都以鲜亮为主,珠饰精而不多,胜在巧妙。衣服也并非名贵布料,胜在剪裁合身,款式新颖。即未满头珠翠耀人眼花,也没朴素到寒碜的地步,极是符合顾家的低调路线,稳重端庄中又见姑娘的活泼调皮。 顾老夫人满意地点头,夸了几句,又嘱咐姑娘们,一定人谨慎言行,非礼勿礼,非礼忽听,非礼勿言,不凑热闹,不说人是非。就算要出恭,也尽量别落单。水榭、楼台、假山,以及较偏僻的等容易遭受暗算的地方也尽量少去。特别是顾拂云,顾老夫人又郑重叮嘱她:“尤其是五丫头。祖母希望你受过一次教训,应该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顾拂云道:“祖母放心吧,孙女保证不给您丢脸。”我还想一雪前耻,把丢掉的脸捡回来呢。 …… 身为今上唯一嫡亲的外甥女,嘉和县主在宗室里的地位,并不亚于骄阳郡主,在顶级贵女圈,当然是数一数二的。但嘉和县主的生日宴,请的人并不多,加上顾晓云几个走后门的,一共才13人。 除了顾家几位姑娘外,其余贵女无不是顶级名门,除了骄阳郡主,宁和县主两位宗室贵女外,剩下的不是公侯千金,便是豪门世家的小姐,身份尊贵。顾拂云姐妹虽然也出自伯爵府,但在朝堂已边缘化的永宁伯府,与这些实权名门还是有些不小的差距。 故而,在长公主府瞧到顾家姐妹,这些贵女们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 王景芹对身边一位少女笑道:“放轻松些,连顾五这样的人都能来,你为什么不能来?好歹表姐出自江南林家。并不比她们差。” 自唐朝以后,门阀世族已没落大半,宋朝以后的世家,大都是书香门弟,姻亲遍布各地,朝中有人做官,族中有出息子弟,在仕林界颇有名望,如此三四代人经营下来,便可称为世家。 世家自有世家的高傲,骨子里透出来的清贵,非权势与金钱可比,这些世家千金,拼的不是衣饰的珍贵,出行宝马的稀有,而是肚子里的墨水,家族的荣耀,宗族的显贵。 王景芹出自江南王家,王家在仕林界颇有名望,其祖父已位列六部九卿,父亲外放,兄长也即将出仕,与京城世家也有盘枝错节的关系,门庭兴盛,自身颇有才学,妥妥的名门贵女。 林雪与王景芹是表姐妹,同样出自江南名门,但论家族影响力,自然比不得王景芹这个表妹。此次又是住到外祖父家,虽然被王景匠带入贵女圈,可贵女们华丽的珠饰,前呼后拥的气派,颇有些自卑。细细数来,在场诸多贵女中,就她身份最低,衣饰最寒碜了。 可叹自己咬牙置办的衣饰,不过是贵女们身边丫鬟的穿戴。 直至顾家姐妹的出现,林雪方有种“总算没有被垫底”的庆幸感了。 顾家姐妹与众人相互见礼,贵女们虽然不大瞧得起边缘化的顾家,但主人的面子不能不给,贵女的教养也不能丢,客客气气地招呼道。 林雪迅速在顾家姐妹头上的珠饰和身上的衣服上飞快划过,一直紧张的手脚总算有地方放了。轮到她时,非常温和地笑道:“我是林雪。来自杭州林家,目前住在我外祖父家。” 顾拂云并不认识此人,仍是福了福身止,道:“林家姐姐,我姓顾,姐姐叫我顾五就是了。这是我三姐姐晓云,四姐姐悠云,六妹妹舒云,七妹妹轻云。” 看着顾家五姐妹,衣饰虽鲜亮,可比起其他几位不是镶百宝头饰,就是遍地金妆花缎的贵女来,还是有不小差距的。就是身上的披风,也只是普通的锦绒,自己好歹是灰狐狸拼接披氅。林雪笑得越发大方,从容与顾家姐妹施礼。 在顾拂云与别的贵女说话时,林雪赶紧问王景芹:“怎么他们一家子姐妹都来了?”不是说嘉和县主性情孤傲,目下无尘么? 王景芹撇唇道:“顾家的大小姐嫁给了长公主的嫡次子,顾家与赵家,是实打实的姻亲。” 原来靠的是裙带,林雪越发从容了。 宁和县主等大家介绍完毕,这才对顾拂云道:“怎么现在才来?我们都作了一轮诗了。” 上次在宁国公府,与宁和县主共同抵御道德家周婉莹,以及白莲花林雅柔,已结下深厚友谊,也是熟稔了。 顾拂云笑嘻嘻道:“没办法,谁叫我们的马车只有一驾呢,还是匹老马,跑不快,哪比得上你们的三驾豪华大马车。” 嘉和县主抿嘴笑道:“又哄我们呢,无论是单驾,还是三驾,跑起来都差不多的速度。顾五,你就承认你自己赖床来迟了呗。” 顾拂云知道嘉和县主嘴巴厉害,便略过去只是笑,道:“今儿是县主生日,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就自己动手捣鼓的腮红,用粉饼上妆,可还喜欢?” 大盛朝的女子化妆中有胭脂这一块,也就是腮红,目前流行“桃花妆”和“酒晕妆”。把红蓝花在花开之时整朵摘下,然后放在石钵中反复杵槌,红蓝花的花瓣中含有红、黄两种色素,淘去黄色后,即成鲜艳的胭脂。胭脂在化妆中是不可或缺的最后一步。大盛朝贵女,普遍都用白色茉莉花仁提炼而成的“珍珠粉”,再用红花汁染色而成。用惯了现代腮红的顾拂云,并不喜这个时代红得鲜艳的胭脂,便自己想办法,用蜀葵花重绛,黑豆皮、石榴、山花及苏方木等,从这些中药可以提取天然的红色素来制成粉状,只需用刷子蘸上少许,往脸颊上轻轻刷上数下,便能刷出粉嫩娇艳的肌肤来。自己试用了,效果还不错。便当成生日礼物送给嘉和县主。 虽然费了些时间,好歹没怎么费银子,就是费了下人工而已。 而她屋里的丫鬟,不用白不用啊。 嘉和县主知道顾拂云爱捣鼓些稀古怪的玩意,见她脸上的妆容着实好看,便也颇感兴趣地打开盒子,从中抹了点在指食上,笑道:“嗯,不错,颜色比我常用的胭脂要淡些,但这颜色,就像桃花一样。这个是做什么用?”拿起盒子里的一枚小刷子。 顾拂云解释:“刷子,用来刷胭脂的。” “胭脂还可以刷在脸上么?”嘉和县主好奇地拿着刷子蘸了点胭脂,往手背上刷了下,颜色均匀,比用手抹更方便些,便笑道:“不错,还是你会想办法。” ------题外话------ 今晚只有一更了,明天继续 第188章 讲故事 “县主喜欢就好。”顾拂云笑道。 嘉和县主见顾拂云丫鬟手中还有一个盒子,指了指,问道:“这个是什么?” “和你一样的,都是我自制的胭脂,不过这个我是送给我大姐姐的。”顾拂云对嘉和县主笑道,“我先去瞧瞧我大姐姐,一会儿就过来。” 顾家大小姐嫁给了安阳长公主嫡次子赵琳,目前已育有一子。住在公主府南面,是一幢七开门大三进的院子,富丽堂皇,就光这么一间院子,也有顾家的一半大。 得知姐妹们来看望自己,顾闲云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接待了姐妹。她与顾舒云顾轻云是嫡亲的姐妹,自然要比对待顾晓云姐妹热情不少。但也没有怠慢二房三房的姐妹们,让丫鬟上了茶水点心,笑问:“是嘉和给你们下的贴子吗?” 顾舒云看了顾拂云一眼,笑道:“嗯,我们姐妹也都托了五姐姐的福,才有幸参加县主的生日宴。”所以她们也极有自知之明,没有抢顾拂云的风头。 顾闲云扭头对顾拂云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五妹妹。”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顾拂云感觉出顾闲云对自己有股隐隐的厌恶,转念一想,又释然,之前参加小外甥满月宴,自己和楚锐双双落水,掀起了那么大的议论,估计也让这个大姐姐下不来台吧? 重登安阳长公主府的顾拂云本就是为了重拾丢掉的脸,于是便笑道:“哪有,明明就是托了大姐姐的福。” 这话让顾闲云颇有些受用,又想到正是因五妹妹之故,小姑子对她的态度也好转不少,于是就笑道:“你们既然来参加嘉和的生日,也不好在我这儿多呆,赶紧过去吧,别让人家久等。” 于是五姐妹赶紧起身,辞别顾修云。 顾修云亲自把妹妹们送到门口,看着清一色的锦绒带帽披风的妹妹,微微皱起眉来。 顾晓云对顾闲云笑道:“外头冷,大姐姐留步。” 顾修云早在丫鬟的服侍下,披上了件灰鼠毛边的斗纹锦上添花洋猩猩红鹤氅,拢了拢厚实的鹤氅,又摸了摸顾晓云顾舒云身上的锦绒披氅,道:“怎么都是锦绒的?这种天气怕是不怎么暖和。”连个毛领都没有,也太寒酸了些。母亲也真是的,再是勤俭持家,但姑娘们的出行衣物,好歹弄精神点嘛。 顾晓云笑道:“还没到最冷的季节,倒也不冷。”大毛的斗篷她们也不是没有,只是觉得气候还不太冷,没必要穿出来。 顾修云吩咐身边的丫鬟道:“之前二爷不是让人抬了一箱狐狸皮回来吗?选几张整皮的,好看的,一会儿让妹妹们带回去,一人做件斗篷。” 顾舒云赶紧笑道:“怎好让大姐姐破费?” 顾修云笑道:“一家子姐妹,还客气什么?这些皮子都是别人送的,我也穿不完,正好送给妹妹们做斗篷,也算是物尽其用。” 看得出来,顾修云在婆家,确实过着金尊玉贵的日子。 可顾晓云却笑着回拒了顾闲云这翻好意,“大姐姐疼我们,也是妹妹们的福气。只是这些皮子我们是万万不敢要的。大姐姐何不收起来,今后给小外甥做几件皮草,岂不更省事?” 顾拂云也笑道:“是呢,我们今儿是来给嘉和县主庆生的,顺便来看望下大姐姐。哪能让大姐姐破费呢?”亏得顾晓云提醒,不然要了这些皮子,外人还道她们来长公主府打秋风呢。 听顾拂云这么一说,顾修云便不再坚持,亲自把大家送到大门处,这才返回屋里。 重回屋中,顾修云再也忍不住地对乳娘道:“娘也真是的,咱们家又不是过不下去了,这样的场合,怎么不给妹妹们穿大毛的。”今儿前来的贵女,哪个不是大毛斗篷,就她的娘家妹子们穿着锦绒的披氅,这也太寒酸了。 …… 回了芳菲阁,贵女们正在听林雪讲故事呢。 林雪当初从杭州进京,正在说一路进京的各种趣事过往,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们,听得倒也津津有味。 顾家姐妹一踏入屋子,宁和县主便笑着招呼道:“你总算回来了,过来过来,坐我这儿,我正有事请教你呢。” 顾拂云从善如流地坐到她旁边,笑问:“什么事呀?” “上次你讲的灵异故事,还没听完呢,接着讲呗。” 顾拂云自知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也没法子参加文化沙龙连对什么的,于是便把前一世看到过的一篇网络文章《鬼神也爱吃软饭》讲给大家听。经过自己的一番改良,把现代背景改为古代背景,讲的是一个寒门学子,阴差阳错,一边读书一边兼职为鬼神后发生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事,里头有装逼,有打脸,还有各类神反转,又还有一定的幽默和讽刺效果。 最重要的,这位男主人公在阴间大杀四方,是阴间最黑的流氓,可在阳间却相当低调。而女主则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双方身份并不匹配,但男主却正大光明地吃起了软饭,还称声,软饭吃着真香,真爽,把一群羡慕妒忌恨的人恨得牙痒痒。顾拂云极喜欢这本小说,曾翻来覆去看了数遍,她记忆本就不错,倒背如流不至于,但大致故事都还深留脑海,讲起来头头是道。把这些连小说为何为物的小姐们迷得晕头转向。上次在宁和县主那,也只讲了个开头,就把众人弄得神魂颠倒。 有宁和县主这么一打岔,听过顾拂云这个故事的骄阳郡主、嘉和县主也纷纷让顾拂云赶紧讲。而被打了岔的林雪自然就讲不下去了,甚至相当尴尬。 任谁在讲话时被别人打断都会不高兴,甚至难堪。 也不知宁和县主这种受过严格礼仪教养的贵女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好在,顾拂云还是比较照顾这位林小姐情绪的,便对大家笑道:“行,等林小姐把故事讲完,我就接着给大家讲。” 宁和县主嘴里便道:“林小姐,请继续。”话语里带着明显的敷衍。 第189章 处处挣表现 林雪咬了咬唇,她心思本就细腻,又善察颜观色,哪会不明白,宁和县主对她的故事应该不感兴趣,就越发尴尬了。她出自江南氏族,今年十六,因其外祖父位列六部九卿之一,在帝都也是妥妥的清贵之家。父亲便想让她在帝都联姻。来帝都不过半年,林雪便在外祖母、舅母,或表妹的带领下,活跃于帝都各大宴会。有文官圈的清贵派,也有勋贵圈的享乐派,自然也少不了权贵圈的攀比派。小姐们自己办的赏花会诗会茶会,也还有各位贵女举办的文化沙龙,都能见到林雪的影子。在这样的场合下,她自己也是着意表现,半年下来,在帝都已打下才女的名声。 而嘉和县主这样的顶级贵女圈,一直走世族清贵路线的林雪还是头一次参加。本想靠她那三板斧获取贵女们的认可,偏让宁和县主给打断了。 尽管顾拂云照拂了她的面子,让她继续讲,可被打断了灵感的林雪哪还讲得下去。 宁和县主便道:“林小姐讲完了是吧?顾五,赶紧的,该你了。” 林雪:“……” 嘉和县主吩咐丫鬟上茶,并对顾五道:“知道你喜欢喝碧螺春,我特地给你备着呢。” 顾五笑道:“县主有心了。”然后清清喉咙,开始讲起故事来。这货颇有讲故事的天赋,人物对话,各种神反转,手到擒来,本来这种本来就让人感兴趣的灵异故事,有装逼,有打脸,还有让人欲善不能的爱情故事,无不博人眼球。再加上顾拂云讲故事的天赋,明明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故事,从她嘴中道来,也染上五分喜剧和七分精彩。 “……力士是道士用道法折的纸人,再经过七七四十天的术法浸养,就变成了力士。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一般的道士可没这份实力。黄平野一口气培养四位力士,实力还堪比鬼王,果然够厉害,可惜不走正道。” “林逸对付鬼王都够呛,哪对付得了四个力士。所幸老曹这边已拿下鬼王,阴差们赶紧过来对付力士。林逸的压力骤然减轻,黄五夫妇截去了一个力士,林逸就只需对付其中一个。” “这边,乌画飞到被道士们合力捉住的那鬼王头上,道:弱,太弱了。”顾拂云一边讲一边摇头。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茶也不喝了,点心也不吃了,全目不转睛地看着顾拂云。 顾拂云又道:“鬼王咧着一口大黑牙说,小乌鸦,赶紧助我一臂之力,事后我自会有赏。” “乌画破口大道,赏你妈个头,你这种蠢货,还堂堂鬼王呢,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赶紧死去吧,免得贻笑大方。” “鬼王气得瞪圆厉眼,满脸狰狞,气得直喘粗气,然后身子突突地抖动着,身上黑烟大冒,在道士们懵逼的眼神中,不一会儿,鬼王整个身子就消失了。” “居然就这么魂飞魄散了?” “就这样骂他两句,就给气死了?乌画也呆了呆,忽然想到,这鬼王应该是被自己给咒死了。就越发神气了,仰天长笑,原来我的诅咒术这么厉害啊。哈哈哈……” 众人也跟着大笑,就是王景芹也笑得前仗后仰。林雪虽然在笑,但眼睛人一看就知道这笑的勉强至极。 看着大出风头的顾拂云,林雪心中不忿。也不知从哪看到的话本子,众人这般捧场,也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 此时顾拂云说到男主人公林逸的灵宠乌画因掉了毛正在对道士破口大骂,觉得有碍自己主人形像,便说不就是掉了几根毛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乌画更加生气,尖叫地道:“敢情不是你掉毛啊,要是你也掉毛了,就不会这么说我了。你怎么不掉毛啊?” “然后林逸就真的掉毛了,掉成了光头。” 众人一想到那个画面,就都笑得打跌。 林雪心中憋着劲儿,终于忍不住说:“这乌鸦真是过份,居然连自己的主人也诅咒!主人肯定不会再要它了。” 顾拂云诧异的打量了她两眼,还没说话,一边的嘉和县主就笑道:“怎会呢?到底是自己养的宠物,再调皮,也得受着。”养了只白猫做宠物的嘉和县主深有体会,立即反驳林雪。 林雪便正色道:“可身为宠物,居然诅咒自己的主人,这属于大不敬。这就好比自己的奴才居然奴大欺主,不该给予惩罚吗?”见众人无不看向自己,心头得意,又义正辞严地道,“店大店客,奴大欺主,这样的人,是绝不能饶的,否则有一就有二。” 王景芹点头附和林雪的话:“表姐说得有道理。只是,乌画不一样的。” 林雪立即道:“无论是话本子,还是现实生活中,谁能容忍奴大欺主的事儿?有这样的奴才,全是主人家惯出来的,或主人过份软弱导致,换个厉害点的主人,看这乌画还敢不敢胡乱诅咒。是不是啊,顾妹妹。” 林雪觉得吧,想要尽快融入帝都贵女圈,就不能做个毫无灵魂的应声虫。每当遇上分歧时,都会发表自己的意见,引经据典,收效甚好。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自然要好生表现一番的。 看到顾拂云瞥过来的目光,林雪还有另一层小心机,讲故事也要凭一鼓作气。讲到正精彩处,骤然中断,多少会影响发挥,就算继续讲下去,也失了之前的灵魂。此番有目的地插话,就是要让顾拂云尝尝她刚才的滋味。 顾拂云看她一眼,挑眉一笑:“林小姐说得有道理。” 宁和县主埋怨地剜了林雪一眼,催促顾拂云继续讲。 顾拂云喝了口茶水,慢吞吞地道:“抱歉,先让我酝酿一下啊。”被林雪骤然打断,确实影响心情,更影响发挥。 第190章 风头 小姐们也耐住性子,纷纷抽空吃了些点心和瓜果。 过了一会儿,宁和县主又催促道:“好了没?继续讲啊。” 顾拂云清清喉咙,这才继续道:“林逸摸着自己满手的头发,整张脸都是懵的,其他阴差、道士,也都睁大了眼,看着林逸光秃秃的脑袋,想笑又不敢笑。唯独一个猖狂的大笑声传来。你们猜猜,笑声主人是谁?” 当下就有几个小姐异口同声地道:“肯定是老曹。” “回答正确。”顾拂云打了个响指,“正是老曹,也只有老曹敢这样当面嘲笑林逸了,只见他一手猛拍大腿,一边大笑,都给笑哭了,甚至差点儿笑倒在地。身为主人,居然让自己的灵宠给诅咒得掉了毛,确实如林姑娘所言,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林逸被老曹笑得乱没面子的,没好气地道,你再笑,信不信我让乌画诅咒你?” “而乌画因自己嘴快把自己的主人咒成了光头,心下正不安呢,闻言便带着将功赎罪之心,便对老曹骂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既然你这么喜欢笑,就一直笑天到天亮好了。” “然后你们猜老曹后来怎么了?”顾拂云问大家。 小姐们异口同声地道:“笑到天亮?” 林雪却道:“我觉得老曹肯定会收拾乌画的。” “为何?”有位坐她旁边的贵女问。 林雪便道:“老曹好歹是阴间的高阶鬼神,又是当着下属的面,被一只乌鸦给冒犯,肯定会生气的。我猜,老曹肯定会收拾乌画的。”看着顾拂云,道,“就算不要它小命,也会给他点颜色瞧瞧。毕竟,上位者的威严,是不容冒犯的。” 顾拂云神色古怪导看她一眼,道:“林小姐说得很在理。”然后扭头,又继续讲,“乌画嘴巴刚停,老曹就笑得停不下来,还笑得直打膈,甚至弯了腰,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因为他笑得没力气了,并且停不下来了。并且肚子都笑痛了,但就是停不下来,不得不告饶,让乌画饶了他。” “可乌画这家伙,大家是知道的,只管挖坑不管埋,它只负责诅咒,哪里会解咒。可怜的老曹,笑得眼泪狂飙,满地打滚,就是停不下来,最后只能抱着肚子求饶,让林逸赶紧想办法。” “林逸见老曹这么痛苦,哪里还有气。亏得白洁及时开口,说只要丢入粪坑,便可解了诅咒。后来老曹的下场,大家都是知道的。” 小姐们全都乐坏了,有的说老曹活该,也有的说老曹可怜,遇上乌画这样的灵宠,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林雪却是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巴道:“我不信,老曹好歹是阴间鬼神,在自己手下丢了这么大个脸,他会心里没气?不会对乌画起杀心?”见众人又把目光望过来,林雪又发表自己的意见,“顾妹妹,我觉得你这故事不合理。” 顾拂云没有说话,反倒是她身畔的一位小姐掩唇笑道:“我觉得顾五这个故事很合理,又有趣。倒是林妹妹,你说你一路进京,不是遇上狐狸精,就是遇上黑山老妖,我才觉得不合理呢。这世上真有吃人心的狐狸精为何你还能平安进京?” 顾晓云也有自己的交际圈,之前在别的闺蜜家中见过林雪几次。如今这人在自己妹子讲故事时,事事都要插一嘴,便笑道:“这世上有没有狐狸精我不知道,但林小姐这一路进京来,遇上的可真多。今儿遇狐狸精,明儿遇山怪,后日遇黑山老妖,我大盛朝真有这么多精怪吗?我怎的从未见过?是我孤陋寡闻吗?”笑问身边的顾舒云两姐妹。 顾舒云笑道:“三姐姐,不是咱们孤陋寡闻,而是林姐姐见多识广。” 在场的虽然养在深闺,没见过什么世面,可也不是没常识。听顾晓云这么一说,自然就心中雪亮。 顾拂云不大不明白前因后果,顾晓云便在她耳边说了两句,顿时就明白过来。 林雪来自江南,虽然江南多繁华,文风昌盛,可想要融入帝都贵女圈,并不容易。林雪便另劈奇径,以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和江南一带的民间奇闻秩事为桥梁,这一招还挺凑效的。 江南多的是才子佳人,及各个牵强附会的民间传说,无论是所见所闻还是各个地方风情,一向都是博人眼球的利器。这半年来,林雪靠着各类民间故事和传说,一直是人群中的焦点。 如今风头被抢,自然就坐不住了。 嘉和县主的生日宴,林雪早就做了准备,私下打好了腹稿,只等一鸣惊人,好成功打入顶级贵女圈。却让顾拂云抢了风头,自然不忿,便想方设法打断她,发表自己的见解和看法。 林雪觉得,贵女们应该不会稀罕应声虫,肯定会欣赏拥有独特个性和见解的自己。是以,每当顾拂云讲到精彩处的停顿,便是林雪大放异彩驳斥之时。 但众人又不是傻子,林雪第一次打断顾拂云,大家只当是巧合,第二次,自然就有想法了。第三次,又还这么长篇大论,都是在深宅豪门里成长起来的贵女,哪个没点眼力见。 便是此时让顾晓云揭破,众人不过是低头笑笑,没有说话。 嘉和县主看了林雪一眼,到底是自己的客人,也不好让客人过份难堪,便催促顾拂云继续讲下去。 第191章 不忿 就是顾晓云也不欲把人往死里得罪,也催促顾拂云:“后来怎样了?那老曹真的被丢进粪坑里才能解咒?” 好歹是嘉和县主的生日,顾拂云也不愿招惹事端,便笑道:“可不是嘛,因为山上并无粪坑,还只能下山,因为只有农户家中才有嘛。凑巧的是,刚好有一位农户去茅房出恭,大家是知道的,活人哪瞧得到阴差呢?而乡下那种茅房,都是挖两个坑,再放上两块木板,人就站在木板上方便。想把老曹丢进粪坑,还得揭盖子木板不是?于是,白洁便只能去揭木板了。” 众人又笑了,纷纷说这林逸太不怜香惜玉了,不让又丑又嘴贱的乌画去揭木板,非要让美得让人无法呼吸的九尾狐去。 顾拂云笑道:“可不是嘛,白洁也是倒霉摧的,那么漂亮的九尾狐,到哪不吃香喝辣啊?在林逸面前,一身的绝技偏没地儿使,可憋屈呢。但又没办法,主人的命令还只得照做,她去掀了木板。大家也知道,白洁是成了精的九尾狐,她不主动现形,凡人也是看不到的。于是,在这位出恭的农户眼里,便是茅坑的两个木板,凭空动了起来。大家想象一下当时的情形。” 众人纷纷想像那个画面,无不掩唇拧眉。 林雪又要下意识地插话,但顾拂云哪会给她机会呢,又飞快地继续道:“那人被吓得够呛,但反应也不慢,赶紧退出茅房,就听到扑嗵一声。原来老曹被丢进了茅坑。” 小姐们脸上全是一言难尽的表情,一副被恶心到的表情。素来有洁癖的嘉和县主还打了个干呕,赶紧道,“……好恶心……” 林雪也脸色发白地道:“是啊是啊,太恶心了。” 骄阳郡主推了嘉和县主一把,催捉顾拂云:“甭理她,继续讲你的。” 顾拂云便继续讲道:“阴曹地附的阴差,大活人当然看不到啊,是不?但老曹不一样,被丢进粪坑里,这不就显了原形么?一个大活人,平白出现在自家粪坑里,能不害怕吗?那人就瞧到一个黑不溜秋的人从茅坑里飘了起来,吓得双腿都软了。” 不得不说,顾拂云的故事讲的很精彩,就是成心挑刺的林雪,也找不到可以可挑的地方,因为她也被故事吸引了。 而顾拂云讲得差不多了,便不肯再讲了,不停歇地讲话也很累人的好不好?到底不是吃亏业饭的,时间一久,喉咙就有些遭受不住。众人意犹未尽,却不肯罢休,顾拂云便求饶道:“饶了我吧,我现在喉咙都有些痛了,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林雪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便笑道:“顾妹妹想必是真的讲累了,大家就饶了她吧,我也来给大家讲一段故事。” 众人听得正上头,林雪主动站出来讲故事,自然不会拦着。 林雪心中暗喜,她自认自己讲故事的水平不会比顾拂云差,便把她买来的民间话本子上的内容经过一番改良后讲了出来。 可惜,才刚开了个头,宁和县主便起身笑道:“我出去一下。” 只走了位宁和县主,林雪倒没怎么放心上,她对这个刚才打断自己话却捧顾拂云的贵女也有些许的不满,走了更好,更能让她完美发挥。 林雪继续往下讲,这回的故事,是以自己的表姨母为原形,讲表姨母有一回走亲戚,因路上耽搁,只得在乡下农户家中过夜,然后遇到松树精的故事。 小姐们听得津津有味,林雪心中略有得意,忍不住瞟了顾拂云一眼。不止你能讲故事,我也能讲,比你讲的还要好。 顾拂云可没功夫与她打眉眼官司,只安静地当个听众。 讲完后,众人意犹未尽地问:“还有没有?再讲一个呗。” 林雪面上犹豫,内里却欢喜,矜持片刻,便道:“好,那我再讲一个。是我家一个隔房婶娘发生的事。” 然后,林雪又讲了个她隔房婶娘遇到鬼的故事。小姑娘们哪听过这些鬼啊怪的,全都听入了迷。有丫鬟进来,称午膳已准备好,问嘉和县主在哪摆饭。 午饭时间到了,众人便鱼惯去了饭厅。 嘉和县主立即起身笑道:“走,吃饭去。”第一个离开屋子。 顾拂云五姐妹随后也跟着起身了,其他贵女也陆续起身,并鱼贯离开。 讲故事讲到一半的林雪:“……” 在安排座位时,便能一眼瞧出亲疏厚薄来。长方型花梨木嵌象牙色的食案早已铺了精美的桌布,再玲珑有致地摆上各盏山珍海味,清一色的绘富贵祥云纹彩墩前,都放有一盏茶水。清丽苗条的丫鬟俐落而轻盈地穿梭于食案前,把一盏盏美食摆到桌上,鱼贯退出后。嘉和县主招呼大家入座,她是主人,自然要坐尊位,骄阳郡主和殊玉郡主则分别坐于食案左右侧。 接下来是宁和县主,以及公侯贵女。顾晓云几姐妹则坐到中间靠后位置。 谁叫她们身份不如人家呢?被安排到左侧最末位的顾轻云倒是毫无异色地坐了下来,她满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能参加嘉和县主的生辰,也不过是沾了大姐姐和五姐姐的光,有位置坐就不错了。她本来还以为嘉和县主不会与她们同一桌席面呢。 嘉和县主身边的大丫鬟招呼大家落座后,发现林雪还站在食案前,便笑着上前:“林小姐,这边请。”把她安排在食案右侧的最末位。 林雪看了看顾家姐妹的位置,有些不犹,凭什么顾家姐妹的座位还排在她面前,她就只能坐最末位? 食案很大,很长,两边各坐有八位小姐,而林雪不但是单出来的座位,又还是最末位,她的对面又还没有人,仿佛是多出来的客人。便越发尴尬,甚至难堪了。她的表妹王景芹都被安排到靠中间的位置,凭什么她就只能坐末位。 林雪再早熟聪慧,也不过十六岁的年纪,还做不到面改不改色的地步,当下就把不满和委屈表现在脸上。嘉和县主见状,也觉得对客人不大礼貌,可位置都已排好,在座的都是自己的私交好友,身份也不低,只除了林雪。 顾家姐妹与赵家到底是姻亲,多少比林雪强些。以至于换哪个都不行,略作沉吟,便让人在尊位上,再安排了个位置,让骄阳郡主和她一道坐尊位。大家挪了挪,林雪虽然仍是末位,好歹对面有人作伴,倒也不突兀。看着对面的顾轻云,林雪心头仍是不忿,她外祖父是礼部尚书,家族也是江南名门,凭什么让顾家姐妹给比下去? ------题外话------ 四更,尽力了 大家看了就洗洗睡吧 晚安 第192章 炭木画 对面顾轻云斯文地吃着菜,这么小的年纪,林雪也懒得针对她,顾悠云是庶女,还没资格让她讨厌,唯独顾晓云顾拂云两姐妹格外刺她的眼。 用了午饭,嘉和县主带领大家去花房赏花。 嘉和县主非常爱花,不但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了各种奇珍异植,花房还培育了不少名贵花种,都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异花。 长公主府的花房很是宽阔,占地足足有三亩多地宽,不但搭了暖棚,负责种花锄草的下人便有数十人。花房里的奇珍灵植千姿百态,看得人眼花缭乱。顾拂云虽然不懂花,但这么多的植物,红的蓝的绿的粉的墨的挨挨挤挤,摆放齐整,参差有度,看着真是赏心悦目,妥妥的视觉享受。渐渐地也被吸引了眼球,每当看到一株世面难得一见的花草时,便驻足观赏。 而骄阳郡主更加厉害,在这么些奇珍异植的刺激下,诗兴大发,当下就念了一首七言绝句来。 “冬风虽寒也多情,万紫千红描素妆。” 众人细细品味这句诗,无不叫好。 嘉和县主来了灵感,笑盈盈地对大家宣布,接下来,大家轮留作诗,以一盆墨菊为彩头。 一些腹有诗书的小姐们轰然叫好,林雪也是摩拳擦掌,要是能在长公主府拿到这盆墨菊,不但大放异彩,便是成功踏入顶级贵女圈的敲门砖,刚好她腹中已有一篇事先准备好的诗。 顾拂云便苦着一张脸道:“我不会作诗啊,罢了罢了,我就不参加了。来来来,郡主,我给您研墨。”一脸狗腿样。 林雪唇角讽刺一笑,这就是伯府嫡女的气派! 骄阳郡主笑道:“你可以画画啊。” 嘉和县主也笑着吩咐丫鬟去取画具来,对顾拂云道:“对,不会作诗的可以画画。”然后又宣布,无论是作诗还是画画,一旦被评选为第一名,都有彩头。 顾家姐妹平时没在这方面下过功夫,但在书画方面还是略有涉及的。顾晓云选了作诗,顾舒云顾轻云两姐妹则选择画画。 林雪心中一喜,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她不但会作诗,还能画画啊。 嘉和县主让人搬了桌椅和笔墨纸砚,以及桌案,放到花房空地上,小姐们拿着笔,蘸了墨水,对着喜欢的花卉冥思苦想。 顾拂云拿起毛笔,画了一张简笔画,便放下笔,对一旁的丫鬟笑道:“贵府有木炭么?可以给我拿几个木炭吗?” 丫鬟愣了下,还是点了点头,去拿了几块木炭过来。 顾晓云纳闷:“拿木炭做什么?” 顾拂云道:“我习惯用木炭作画。” 大盛朝的画风,都是水墨画见长,尤以山水画闻名,但顾拂云也只学了素描啊,当然要画自己擅长的,虽然没有铅笔,但用木炭替代也是可以的。 嘉和县主让人点了香,不过半柱香,就有人做好了诗,赫然是林雪。 众人心中一惊,暗道,这江南来的小姐还真不容小觑。 画好画,又作好诗的林雪左右瞧了瞧,见名闻帝都的骄阳郡主都还在低头作画,心中得意一笑,再看自己的诗和画,虽然她的画技不怎样,但她的诗绝对能一鸣惊人。 一柱香很快就点完了,小姐们也都作好了诗,画好了画。 唯独顾拂云还在埋头作画,并说:“再等我一会儿啊,我还没画完呢。”她画画的速度,着实慢,谁叫素描的基本功就是打阴影呢? 林雪离她离得远,看她挽着袖子不停地在画纸上刷着,不由得意一笑。刚才让你抢了风头,这回看我怎么挫你的威风。 嘉和县主就取笑道:“看你这龟速,我倒要看看,画的是什么玩意。”便围了过来。 大家虽然也听说过木炭可以入画,可还没亲眼见识过,纷纷围了过来。这一看不打紧,无不惊呼出声。 “天啊,顾五,你是怎么做到的?瞧这细腻的线条,瞧这粗细线条的安排,和整体的层次感,哇,好有层次感哦。”一位贵女惊呼。 骄阳郡主也是捂唇惊呼:“瞧这自然律动感,还有对光线和阴影的捕捉与安排,顾五,你不学无术的名声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如此传神的绘画水平,怎么可能是不学无术之人。 顾拂云心虚一笑:“我只会这种炭木画,别的就不会了。”她只学了几年素描,还是学生时代,为了高考加分才去学了几年。虽然考了级,但比起专业画师还是有较大差距的。但素描本就是西方人发明的灿烂明珠,素描讲究的是立体感和自然律动感,以及整体层次感。古人则擅水墨画,水墨画讲究形单色视角绘画,以点、线、面作为基本元素,以各种手段和运用各自的语言来进行造型,塑造空间、表现肌理、营造意境等。 而顾拂云则偏重于还原事物的写真画法,所以她的画,灵魂没多少,但写真是实实在在的,原原本本还源事物本身,就是速度奇慢。 嘉和县主也挤上前,看到顾拂云的作画方式,也给惊呆了。 看着被小姐们围在中间的顾拂云,林雪也坐不住了,也上前,伸长了脖子看她作画,因隔得较远,只看瞧到黑漆漆的一片,不由抿了抿唇,看着骄阳郡主目光痴痴地盯着顾拂云画画,心中暗恨。 画了足足一个时辰,顾拂云这才把一株十八学士给画好了,虽然只是单一的黑白色,但画的确实精致,细腻,线条流畅,粗线安排合理,层次分明,很有立体感,无论近看还是远观,无不逼真。虽然欠缺了些许灵魂,但这几乎还原事物本身的写真画法,可是把众人给惊呆了。 骄阳郡主拿起画纸,看了又看,简直爱不释手,不停地追问:“顾五,你这丫头可是把我们瞒得好苦啊。” 后来大家开始对新诗作评选,林雪的诗果然拔得头筹,但她的画,也只是一般,嘉和县主还是送了她一盆墨菊。 外来的小姐居然压过了本地贵女风头,大家面上都有些无光。幸而骄阳郡主的画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夸赞。顾拂云的炭木画虽然以新颖制胜,可画的太慢了,又还欠缺了点灵魂,只能屈居第二,却也虽败犹荣了。 而拔得头筹的林雪,风头反而远不及顾拂云,眼见众人都围着顾拂云的画打转,恨得几欲滴血。 在林雪眼里,这个顾五就是生来克她的。 第183章 武安侯府 就是王景芹也饱受吸引,忍不住上前不住地请教。最后,那张用木炭所画的十八学士,还让骄阳郡主要了去。 而一整下午,小姐们故事也不听了,就在那请教顾拂云的画画技巧。林雪气得鼻子都歪了。这顾五,肯定是自己的克星。 …… 以骄阳郡主的带货能力和大v属性,顾拂云总算成功洗掉了“不学无术”的标签,甚至打入顶级贵女圈。觉得曾经丢掉的脸,总算捡了回来,人生算是圆满了。 在离开公主府时,嘉和县主还特地送了她一盆君子兰送让她拿回去入画,找找灵感。 嘉和县主这样的顶级贵女的小小生日宴,林雪也靠一首诗斩露头角,虽然得到了小范围的宣传,可远远不及顾拂云以风云之姿席卷整个贵女圈来的摧枯拉朽。不由气得鼻子都歪了。 顾晓云后来也参加了一小姐妹举办的赏雪会,回来后便对顾拂云道:“如今你可是出名了。今儿个,我听董家姑娘特地提起你,说你的炭木画画的那么好,还问我你这不学无术的名声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 顾拂云傻笑几声,早就想好了说辞,“那段时间不是被禁足了嘛,外头的骂声又太难听了,就偷偷努力了一把。原来画画也没那么复杂的。” 素描也是她用来推翻不学无术的唯一法宝。 顾晓云又问:“为什么不画水墨画呢?” 顾拂云不好意思地道:“笔墨太贵了,用木炭作画,不就更省钱吗?” 这回换顾晓云无言以对了。 …… 连续参加了宁和县主和嘉和县主的生日宴。虽然炭木画刮起了一阵子的新奇风,但顾拂云也知道,她的素描虽然画得不错,却少了些许灵魂,她本人也都不好意思承受这份赞美,好在,素描因是新样画法,倒是可以用来给自己贴金。 这个时代,并未出现素描,而素描特有的写实和有别于水墨画的立体画法,立时让嗜画如命的骄阳郡主惊为天人,就是宁和县主,嘉和县主也忍不住赞叹,总算让顾拂云摘掉了不学无术的标签。 与这群贵女打交道,没个一技之长傍身,真的压力山大有木有? 在杨八小姐的赏梅宴上,顾五当场展示了自己的炭木画。画的是嘉和县主本人。贵女们天花乱坠的溢词不打紧,最让人震惊的还是骄阳郡主的评论:“顾五的炭木画注重型,对线条的提炼也相当到位,且画得很是逼真,几乎还原了物体本身。唯一的缺点就是对眼睛的塑造,还有所欠缺。”点评了一番,又对顾拂云道,“不过依你的年纪,又无师承,完全靠自己琢磨,能有这样的功底,已难能可贵了。” 顾拂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哪来的艺术细胞啊,当初之所以学习速写和素描,不过是见别人都学,而自己不学,仿佛跟不上时代,也跟着画了几年。想不到当年的一时攀比,还派上了大用场。 不知是不是错觉,展示了一手炭木画后,贵女们对她就更加亲近了,还有了格外的尊重。 …… 之后没多久,武安侯府陈表小姐的贴子也来了。 纷飞的雪花下,怒放的腊梅更是增添了无边的诗情画意,没什么雅趣的顾拂云,也难得地雅趣了一回,披上厚厚的披氅,带着丫鬟们,把被雪花打落的梅花瓣一一拾了起来,将梅花捣烂,拌入花瓣腌渍备用;将已煮好的白粥放入小锅内煮滚,放入葱、少量麻油、胡椒粉,用小火熬成稀状,此时倒入腌渍好的梅实、梅花,起锅后即食。其色鲜红,其味鲜香,令人生津。剩下的梅花则放在炕上烘干,再装进纱布,放进衣柜里,与衣服同放,不过一晚上的时间,衣服便也薰出了梅花特有的清冽浓香。 顾拂云穿着用梅花薰香后的衣服,再加上厚实的锦棉大氅,带着青鸿和青丝,出发去武安侯府。 顾老太太叮嘱道:“这位陈小姐是苏夫人的外甥女,又还在武安侯庆生且宴客,想必是极得苏夫人的喜欢,万万不可得罪。你虽与苏六订有婚约,但到底还未过门,倘若苏六要见你,也得保持距离。姑娘家,得矜持,懂吗?” 顾拂云点头:“多谢祖母教诲,孙女懂得的。决不与苏六私下见面。”甚至她还有种预感,这位表姑娘请自己,目的不会单纯。 得知顾拂云要带青丝和青鸿时,老太太打量花容月貌的青鸿,微微皱了眉,不过并未多说什么,又看向青丝,皱的眉头就更凶了。尽管这阵子青丝经过跑步和顾拂云的调理,身子瘦了一圈,可比起苗条纤细的青鸿,仍是壮了两圈。一则,青丝体型壮,骨架大,肉多,再怎么瘦身,也比正常人胖上两号不止。 为了顾及孙女的脸面,顾老太太只得委婉地道:“怎的不带书晴?” “书晴是祖母赏的,自然是顶尖的。不过书晴替我守着屋子,还要管束底下的丫鬟。我出门喜欢带青鸿,一来这丫头识文断字,精通书画,又长得貌美如花,嘻嘻,用来给孙女挣面子再好不过了。至于青丝,”顾拂云向祖母移了移,小声道,“这丫头虽然憨了些,却是一根筋,对我的命令那可是无条件执行,且力气大。用来对付那些牛鬼蛇神再好不过了。” 顾老太太深吸口气,看着笑得一脸纯真乖巧的小孙女,说:“看来,祖母是白担心了。” …… 武安侯简在帝心,那是众所周知的。不但领了京城三分之一的兵权,家中也多有出息子弟。武安侯夫人,一直都是帝都上流社交圈的头把交椅,几乎无人能出其左右。 也因武安侯夫人在帝都社交圈的影响力,以及武安侯在朝堂的势力,武安侯夫人的娘家侄女,陈小姐的生日宴,也请来了不少重要贵女。 顾拂云抵达武安侯府,时间不早也不晚。马车进入武安府的角门,来到一处宽阔的院子,五开门的屋子里,已停了不少青帷软轿,并有不少身材壮硕的婆子恭敬在软轿处。 这是轿厅,公侯伯勋贵家族,都设有轿厅,专门接送客人到内院,顾家也设有轿厅,但平时并不开放。顾家主子包括老太太在内,从不坐软轿,也只有举办重要席筵,方重启轿厅,且抬轿的仆妇,还得从乡下各庄子里重新组装。 像武安侯府,不过表小姐宴客而已,光这么多仆妇严阵以待,可以想象,所花费的银子保证海了去。武安侯府的底蕴,足见一般。 第184章 走人 顾拂云下了马车,已有婆子恭迎上前,检查了青丝递过来的贴子,脸上笑容微微滞了下,然后又满脸堆笑地道:“原来是顾五小姐,奴婢是轿厅管事,姓刘,五小姐请上轿。” 立即便有两名健妇抬了青帷软轿过来,刘婆子还亲自掀了轿帘,顾拂云正要弯身入轿,又有一个清亮的声音响来:“东望侯府吴七小姐到。” 刘婆子立即放下轿帘,厚实的轿帘打在顾拂云的头上,刚好打在她梳得齐整的挽月髻上,挽月髻立时散掉,发髻上插着的赤金点翠嵌红宝石的凤钗,以及蝴蝶玳瑁压发遍簪也几乎掉落,摇摇欲坠地挂在发髻上。 “姑娘。”青鸿赶紧上前,给顾拂云整理秀发和珠饰。 此时那刘婆子箭步去了吴小姐面前,点头哈腰地道:“奴婢是轿厅的管事妈妈,姓刘,恭迎吴七小姐。” 吴七小姐矜贵地点了下头:“原来是刘妈妈,麻烦你了。” 一个身穿绿衣的丫鬟,递了银子给刘妈妈,刘妈妈收下,越发恭敬了:“多谢吴七小姐赏赐。吴七小姐,这边请。”立即有仆妇抬来软轿,吴妈妈亲自掀了轿帘,恭请吴七小姐入轿。 眼角处瞟到顾拂云往外走,吴妈妈微微撇唇,扬起恭敬的笑意,上前对顾拂云道:“顾五小姐,奴婢刚才手滑,实在不好意思的很,还请顾小姐大人大量,恕罪则个。”把手上的银子交到另一只手中,然后轻轻打了自己的脸。 顾拂云一双漂亮修长的眉冷凝成冰箱,对青丝瞟了一眼。 青丝虽然憨笨,但与顾拂云还是建立了默契,一旦顾拂云用眼角瞟她,二话不说,跨步上前,对着刘婆子,劈手就是一记耳光。 青丝只管打人,青鸿便负责善后,只见青鸿冷声道:“胆大包天的狗奴才,我家姑娘好歹是苏家的客人,身为下人,竟然故意弄散客人的头发,该当何罪?” 刘婆子被打蒙了,身子还踉跄了几步,因为青丝的力道可不轻。 此时又有贵女的马车进来,瞧到这一幕,捂着唇,娇呼一声地看着顾拂云。 顾拂云冷眼看了过去,并不认识,不过并不妨碍她教训刘婆子:“苏家的待客之道,我算是领教了。罢了,我还是走人吧。”抬腿就往自己的马车处走去。 刘婆子被打,怒中火烧,正要以弱势身份来嚎上两声,来营造声势,听顾拂云要走,也顾不得生气和哭嚎,赶紧上前拦下顾拂云,弯腰折嘏道:“顾五小姐,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怠慢了您,还请您大人大量,恕了奴婢这一回吧。” 顾拂云冷道:“我本诚心赴陈表小姐的约,奈何苏家下人踩高爬低,乱我鬃发。仪容不整,实在不好再去见陈表小姐。再则,我并无多余的银钱打赏你,苏家的软轿,我是坐不起了,只好打道回府。” 二话不说,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见顾拂云是来真的,刘婆子这下子是真的急了,又赶紧上前拦住顾拂云,恳求顾拂云饶她一回。 顾拂云哪会给她机会呢,她本就不想去见那陈表妹,有这个现成的理由,就更要好生利用了。更何况,这种踩低爬高的婆子,就得狠狠收拾。以免今后嫁到苏家,让这帮下人踩到头上。 顾拂云又对青鸿道:“我不能赴陈表小姐的约,也是情非得已。你亲自把礼物奉上,并交待事情经过。以免让这奴才倒黑颠白,破坏我与陈表小姐的交情。事后你自己租个轿子回来吧。” 绿色的单驾油壁车,载着顾拂云坚定地离开了苏家。 …… 苏家的宴息处设在陈表小姐院子不远处的一幢二楼一底的畅雅居,此处是苏家奶奶姑娘们平时办小聚会,与友人小聚的地方。苏夫人怜惜陈表小姐孤苦一人,便全权交代世子夫人方氏,从中协理,并把后院各管事拔给陈表小姐,听她这位表小姐号令指挥。 陈表小姐也是位千金贵女,一场生日宴也办得有生有色,借着苏夫人和苏家几位小姐的名头,也还邀了不少有头有脸的帝都贵女。陈表小姐穿着一身织金锦绣妆花缎,合身的剪裁和精美的刺绣,加上发髻上簪着的赤金点翠嵌宝和垂于额间的硕大东珠,身后一堆丫鬟仆妇恭敬的听从吩咐,岔眼相望,俨然是苏家嫡女的派头。 陈表小姐如花蝴蝶般,穿梭在贵女间,面面俱到,八面玲珑,倒也得了不少好感。至少她本人是这么认为的。 陈表小姐虽然招呼得热情周到,从未有停歇过,但脑子并未停止运转,客人虽来了不少,可但都是些普通身份的小姐,像那些公侯之家的小姐,除了吴七小姐外,一个都没来。 “……身份贵重的人,大都来得较迟,这个也是能理解的。”面对吴七小姐的询问,陈表小姐是这么解释的。但转过身,又招来丫鬟,让她们守在角门,看是否还有客人来。 又有客人来了,是望北侯府的小姐。陈表小姐也还有几面之缘,热情地迎了上来,一番寒暄,便笑问:“咦,怎的不见你表姐呢?” 望北侯府小姐笑道:“表姐与我并不在一个街道,自然走不到一起了。”打量屋子里的小姐们,望北侯小姐心头便有些不豫了,因为来的人身份大都与她不在一个档次。 身为有身份的贵女,比起寻常人,更来得势利,虽然与屋里的小姐们打了招呼,也只与出身侯府的吴七小姐一道说话。 “你怎的也来了?”趁别人不注意时,望北侯小姐低声问。 吴七小姐也压低声音:“你以为我愿意来呀?是苏三给我下的贴子,我这才来的。等我来了后,这才知道,是苏三的捞什子表妹庆生。”苏三小姐是苏夫人的嫡女。 望北侯小姐撇唇:“我也是。”看着如花蝴蝶般穿梭在小姐堆里的陈表小姐,不屑地哼了哼,“就算穿了金缕衣,住了金窝,也去不掉一个表字。” 越是身份高贵的小姐,越是注重出身,同一个家族,长房与次房,实权与无权,嫡与庶,都有着天壤之别,更遑论父母双亡,只是苏家表小姐身份的陈氏。 吴七小姐四处望了望,又说:“你发现没?只有苏家几个庶女来了,嫡女都没来呢。” 第195章 解释 望北侯小姐四处看了看,说:“陈氏竟然拿苏三的贴子请人,苏三能不恼她吗?” 看来,这陈表小姐除了得苏夫人宠爱外,并不得几位嫡女的喜欢呢。 “我刚才在轿厅,还看到了顾五。”吴七小姐又在望北侯小姐耳边小声道,“那轿厅的婆子,正在给顾五掀帘子,一瞧到我来了,就丢了帘子朝我这边赶。我亲眼瞧到,那帘子刚好打中顾五的发髻,头发当场掉落。顾五的脸都气绿了。” 望北侯小姐双眼一亮:“当真?” “我亲眼所见,那还有假?”吴七小姐掩住笑意渐浓的双唇,“倘若你是顾五,你会怎么办?” 望北侯小姐陷入沉思之中。 而此时,一名黛眉杏眼朱唇桃腮的美貌少女,迎着飞舞的雪花,进入屋子。 该少女肌肤胜雪,身段苗条,乌发如泼,珠饰简单,一身兔毛短氅也能衬出几分贵气。 少女矜持地把贴子递给门口的丫鬟,丫鬟双手接过,赶紧恭身道:“原来是永宁伯府的顾五小姐,顾五小姐,里边请。” 正在屋内吃茶的小姐们听到丫鬟的声音,纷纷把目光抛来,果然见一少女进入屋内,光看这少女如雪的肌肤便惊叹此人的美貌,但但少女的打扮,又鄙夷起来,堂堂伯爵府的小姐,竟然只披着件兔毛短氅,头上的珠饰也简单的可以,最值钱的莫过于那指甲大的赤金簪。虽然长得好看,可穿的未免也太寒碜了吧。 已有苏家的丫鬟上前对少女道:“姑娘这边请。” 少女冷淡地道:“不必了,我要见贵府的陈表小姐,请问陈表小姐呢?” 有人听出了不对劲,纷纷放下手中的茶杯。 唯独望北侯小姐和吴七小姐互望一眼,都从各自的眼里瞧到了兴味。 陈表小姐很快就来了,她今日宴客的目的,一是为了打入京城贵女圈,二来便是为了顾五。听了丫鬟的话,立即整装而出。 “顾家姐姐总算来了,可让妹妹好等……”陈表小姐笑盈盈的话,一见到少女的面容,便主动失了声,“你不是顾五!” 少女不卑不亢地朝陈表小姐福了福身子,声音平板,语气清亮:“奴婢是永宁伯府顾五小姐身边的丫鬟,今奉姑娘之令,先替我家姑娘恭贺陈表小姐生日,祝陈表小姐万事如意,事事顺遂。这是我家姑娘给陈表小姐准备的礼物,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陈表小姐勿要嫌弃。” 少女也就是青鸿,双手拿出一个木匣子,递了过去。 自有丫鬟接住礼物,并退到一旁。 陈表小姐脸色微僵,问:“顾姐姐怎的没来?我不是亲自请了她吗?为何又不来呢?”语气委屈。 青鸿冷冷地道:“我家姑娘非常重视陈表小姐的宴请,早早便来了的。只是在贵府的轿厅,遇上一个婆子,竟用轿帘打散我家姑娘的头发。我家姑娘觉得贵府的下人实在不像样,便赏了那下人一记嘴巴,略施薄惩。姑娘说,她是来苏家作客的,不是来当散财童子的,她是应陈表小姐的邀约来苏家做客,可不是上赶着拿银钱买尊敬。倘若她学别的小姐打赏这婆子,不但惯了这帮见眼眼开的奴才,也还落了下乘。只因姑娘仪表已损,实在不宜见陈表小姐,便打道回府。为避免陈表小姐误会,特地差谴奴婢,奉上礼物,以表心意,并让奴婢转告陈表小姐,今日之事,请陈表小姐不必放心上,更不用自责。要怪也是怪苏家的奴才,与陈表小姐无关。” 望北侯小姐仔细品味青鸿这段话,越发觉得那顾五真是个刺头,也替陈表小姐难堪,自己在内院宴客,苏府的下人却得罪了客人,看她怎么处理。 果然,陈表小姐已经呆住了,愤怒道:“竟然还有这等事,也不知表嫂是如何管的家。”然后克制着怒火,又对青鸿道,“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也是我不会调教下人,致奴才冒犯了顾家姐姐。还请姑娘回去替我转告顾姐姐,我一定严惩那犯事的奴才,改日再登门给顾姐姐赔罪。” 当下便有人笑了起来,并讽刺道:“真拿自己是苏家正经的主子了,还要严惩奴才呢。” 青鸿面不改色地向陈表小姐福了福身子:“陈表小姐切莫如此,我家姑娘说了,又不是陈表小姐您的奴才冒犯了我家姑娘,我家姑娘又不是那起子不分青红皂白的。这事儿就算了吧,反正我家姑娘已经赏了那奴才一个巴掌,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奴婢奉命行事,如今事情办完,奴婢也该告退了。就不打扰陈表小姐了。”又团团向其他贵女福了身子,然后从容离去。 …… 飞舞的雪花,在北风的吹拂下,不时卷着枯叶,在空中横飘。 苏六再一次拢了拢身上的貂毛大氅,不时张目望向前方精致的月洞门。 月洞门是后花园与内院的唯一出口。他是外男,已经搬到外院了,平时除了给母亲请安外,也鲜少踏足这道门。加上今日表姐又在内院宴客,就更不方便出入了。顾五今日也是要来苏家,苏六内心激动,早早便下了衙,在此等候,希望能与顾五说下话,或远远瞧上一眼也是好的。 苏六的小厮广寒也是冷得直打哆嗦,不止一次劝阻:“公子,您先回您的院子,我在这儿等着,要是顾五小姐来了,我就通知您。” “这儿离我的院子还有数百步的距离,等你跑来通知我,顾五早就走啦。” 广寒说:“顾小姐就算人经过这里,也是坐府中的软轿,公子就算是等到了她,也看不到人呀?还不如去方华院呢。”方华院是八小姐的院子,离陈表小姐宴客的院子并不远。上了芳华院的阁楼,便能瞧到那边院子里的动静,何愁瞧不到人。 苏六却说:“这你就不懂了,就算软轿经过,我大可大大方方见上顾五一面,反正我们已经是未婚夫妻,见下面,说上几句话,也没什么的。” 广寒说:“既如此,那公子您为何还要让广柱广冰他们几个守着各路口?” 苏六说:“当然是不想让太多人瞧到嘛。我自己无所谓,但顾五的名声不得不顾惜呀。”陈表妹虽然柔弱了些,果然是善解人意的。 又有贵女的软轿经过,可惜并不是顾五,苏六等得望眼欲穿。 蓦地,广寒忽然指着一个从里头出来的少女,叫道:“公子,您瞧,那人是谁?” 苏六猛地瞧过去,又失望地道:“并不是顾五。”这么冷的天,顾五也不可能穿这么短的披氅,这种短披氅,只有丫鬟才会穿的。 广寒又叫道:“公子,这便是顾小姐身边的丫鬟呀。” 第196章 青鸿的战斗力也是杠杠的 窗外寒风裹杂着雪花,不时拍打着紧闭的门窗,而烧了地龙的屋内,却是温暖如春。 今日顾拂云要外出,兰香院便没有烧地龙,留守在院子里的丫鬟们,也都早早躲回屋内,围着两个炭炉做起了针线。回家后的顾拂云一来懒得升火,二来屋子冷静,便去了顾晓云的院子。 很凑巧,大房的顾轻云顾舒云姐妹也都在此处。 面对早早就回家的顾拂云,顾晓云放下针线,奇怪地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顾拂云歪在临窗大炕上,便把在苏家发生的事说了。 正在帮忙揉丝线的顾舒云气得拍了桌子:“欺人太甚,这苏家的下人也太不像样了。” 顾晓云没有生气,只是微蹙着好看的柳叶眉,道:“踩低捧高,本就是人类的通性,更遑论这些下人。只是不知是苏家的下人看人下菜呢?还是授人指使。” 顾拂云道:“倒是不曾过问。不管是哪种原因,我也不可能再去见那陈表小姐,便打道回府了。” 顾晓云叹了口气,说:“你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可你想过没?你这么一走了之,陈表小姐那肯定是没面子的,说不定还会在苏夫人面前给你上眼药。再则,那轿厅的婆子,好歹也是苏家的下人,你还未进门呢,便把夫家的下人给打了。今后嫁到苏家,可要怎么办才好?” 顾轻云也道:“三姐姐说得很有道理。那下人固然该死,可是人都会趋利避害,肯定会在主子面前添油加醋。到时候引来苏家人的误会可就不好了。” 顾拂云扬眉道:“这个我也想过。可三姐姐,六妹妹,七妹妹,你们想过没有?当贤慧大度、宽容知礼成为一个女子最大的优点时,那么势必也会成为她的最大把柄。我觉得吧,生而认真靠谱,贤慧宽容,是很累人的。与其这般,我宁可做个浪子回头的人,坏人放下屠刀还能立地成佛。而生来贤慧的人,倘若有一件事做得不够贤慧,那么你之前做的九件贤慧事儿,都不叫贤慧了。我何苦要把自己活得这么累?” 顾拂云这番话,把另外三姐妹惊得目瞪口呆。 良久,顾轻云道:“五姐姐这话说得,好像也有些道理。” 顾晓云瞪她一眼,斥道:“道理是有几分。但总不至于就不要名声了。”又教训顾拂云,“对刁奴确实没必要客气。可万一那刁奴在受了你的气后,在主子面前歪你几句,看你以后有好果子吃。五妹妹,你确实冲动了,你打了刁奴后,还要谨防刁奴告歪状才是。” 顾拂云说:“呃,我让青鸿留下替我善后,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青鸿虽然呆在身边时日不久,却是个可造之材。素来机伶周全又极有眼色,相信不会太让自己失望。 而替顾拂云收拾善后的青鸿,却一直到了掌灯时间才回到顾家。 顾拂云打量青鸿,问:“怎么回来得这么迟?可是被什么事耽搁了?”青鸿这么漂亮,她还在担心是不是被哪个纨绔子给强抢了去。 青鸿回答:“也亏得姑娘提前走了,真要是留了下来,就真要落入那陈表小姐的圈套了。” 顾拂云生平最听不得圈套二字,一听青鸿这话,心头便下意识地咯噔一声。这该死的古代,女子稍微行将踏错半分,名声就完了,尤其她已经坏过两次名声了,好容易洗了个半白,可不想又功亏一篑。 青鸿口齿伶俐,言语简单地把事情经过述说了一遍。 “……奴婢依姑娘的吩咐,把礼物亲自交到陈表小姐手中,又把事晴经过陈述了一遍。陈表小姐也因刁奴而生气,还向奴婢陪了不是,说过几日再亲自向姑娘赔礼道歉,还特地打赏了奴婢几个银锞子。”把几个约有一两重的银锞子亮给了顾拂云瞧,又继续道,“奴婢踏出月洞门不久,便遇上了苏六爷。苏六爷叫住奴婢,很是奇怪我身为姑娘的丫鬟,怎的没在姑娘身边。奴婢又把事情经过重述了一遍,苏六爷极是生气,扬言就要找那刁婆子算账。奴婢急着回家,正要离去,苏六爷又拦着奴婢问了姑娘一些事。奴婢便捡着一些不甚重要的事回答,一来二去,不知不觉就说了不少的话,因那处地方,四处都是风,冷的很。苏六爷瞧奴婢冻得厉害,便拿了身边小厮手中的汤婆子丢给奴婢,还指了前边的假山,奴婢与苏六爷便在假山里说话。正当说到姑娘爱吃的菜式,忽然间就传来一声愤怒的尖叫,原来是苏夫人来了。” 顾拂云听得双眸发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青鸿深吸了口气,又重述了一遍。 顾拂云点头,冷静地道:“继续。” “当时,苏夫人应该是误会苏六爷与人偷情还是怎么的,对苏六爷说‘身为世家子弟,就该自重自爱。倘若喜欢哪个丫鬟,与娘说一声,娘给你安排便是。私自与丫鬟澌混,成何体统?’然后又怒声道,是哪个下贱胚子,胆敢勾引我儿,给我滚出来,我倒要瞧瞧,是何等的国色天香,竟勾得我儿不顾尊贵体统,做出这等下流之事?’” 顾拂云深吸口气,紧捏着拳头,平静地问道:“当时你是如何行事的?” 青鸿平静地道:“当时奴婢便知道,苏夫人分明是有备而来,不然这样的天气,又怎会跑到后花园里来捉奸?更何况,今儿陈表小姐还约了小姐们庆生,就算苏六爷在后花园与丫鬟澌混,家丑不可外扬,捂都来不及了,怎会嚷嚷呢?苏夫人这样的做派,实在有违常理。于是奴婢大大方方走了出来,对苏夫人福了福身子,说:奴婢并非苏府的丫鬟,而是永宁伯顾五姑娘身边的丫鬟。” 见顾拂云神色放松地点头,青鸿又道:“苏夫人不料会是奴婢,一时半刻没能反应过来,竟然问我,顾五呢?目光还在奴婢身后瞟了又瞟。奴婢便道,姑娘原本也是来了的,只是受贵府刁奴欺负,有损颜面仪容,已经打道回府。但为了不影响陈表小姐的雅兴,故差谴奴婢奉上礼物,并释原由。奴婢完成任务,正要回去,半路被苏六爷叫住,并问了些话。因那处四面临风,奴婢受不住寒,苏六爷体贴,不但拿了身边小厮的汤婆子递给奴婢取暖,还让奴婢到这边来说话,因为此处避风。并拿了汤婆子给苏夫人瞧。” “苏夫人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还说‘原来是顾五的丫鬟,就算你是奉顾五之命办事,但与未来姑爷在假山里说话,成何体统?万一传出去,还道是你家姑娘教仆无方,出了个背主爬墙的丫鬟。” “奴婢表示受教,并说考虑不周,给姑娘丢脸了。然后奴婢又对苏六爷说,‘日后也请苏六爷多注意些,我一介丫鬟,被说上两句也没什么的,倒是苏六爷您,要是传扬出去,外人固然会说我家姑娘教仆无方,但苏六爷您的名声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顾拂云再一次瞠目,上下打量青鸿平静中依然略带矜持的脸,“你真这么说了?” 没想到我的青鸿战斗力也是杠杠的! 第197章 不做通房 青鸿微微一笑:“是。奴婢是姑娘的丫鬟,一言一行代表的就是姑娘您的脸面,岂能让苏夫人抓着把柄?再则,我问心无愧,又有何好畏惧的?不过,我这样说,苏夫人的脸色可难看了,冷笑着说: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本夫人算是见识了,顾五果然会调教人。我纯当是她在夸我,还说谢夫人夸赞。今儿之事,一定会原原本本告诉老夫人,也让老太太和姑娘高兴高兴。苏夫人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顾拂云忍不住乐了起来,这青鸿也实在太有才了。可以想象,捉奸不成反被讽刺的苏夫人甭提有多恼怒了。 青鸿又道:“事情还没完呢,奴婢瞧着苏夫人身边浩浩荡荡一群人,甚至隐隐把假山围了起来,如何不知苏夫人所打主的意,便扬声道‘奴婢虽只是个丫鬟,但今儿所代表的却是姑娘,依奴婢看,夫人身边的耳报神该换了。我家姑娘连贵府的二门都未踏足过,却平白被人扣屎盆子,也不知是哪个黑了心肝烂了肚瞎了眼的刁奴误导夫人。” 顾拂云目瞪口呆,除了竖起大拇指外,也没别的动作了。实在没料到,青鸿这丫头看起来柔柔弱弱,竟然如此厉害,一张嘴便能大杀四方,且当时那样的境况,一般人早就吓得花容失色,双腿发软,就算被冤枉,撑死就只能喊句“冤枉”,还不是任由对方扣屎盆子。而青鸿却条理分明地反击,还招招致命,既点出了苏夫人的不安好心,不怀好意,又指出了苏家出刁奴,故意误导苏夫人。不然大冷的天,苏夫人吃饱了撑着还跑去后花园散步,鬼都不会信。 顾拂云连连称赞青鸿行事从容,大家风范,忽然又凝眉问道:“当时你与苏夫人两军对垒,那苏六在干什么?” 青鸿不好意思地道:“苏六爷已经解释过了,不过苏夫人并不相信。奴婢这才自己站出来解释的。” 顾拂云夸了句:“做得好。”然后又凝眉问道,“依你看,苏夫人在这里头扮演了什么角色?” 青鸿想了想,回答道:“奴婢不敢妄自揣测,不过苏夫人应该是受人误导,不过她分明是有备而来。” 顾拂云心中齿冷,就算受人误导,得知自己的儿子与未婚妻在假山私会,为了名声,也会装作不知晓,就她还大张旗鼓地来堵人。显然是想把事情闹大,好坐实自己不检点的罪名。 苏夫人此举,分明是想捉了她的错处,今后好拿捏她罢了。 苏夫人为什么要拿捏自己?单看她对陈表小姐的维护,以及当日在诚王府,陈表小姐说过的话,顾拂云自觉离真相也不远了,不免心烦意乱。无论真相如何,表妹表哥神马的,都令人讨厌。 烛火把书晴脸上的忧心无限放大,忍不住问顾拂云:“姑娘,苏夫人对您不喜,那陈表小姐也不那么清白,今后您嫁过去,可要怎么过呀?” 顾拂云淡淡地道:“无妨,反正我对苏家本就没抱任何期望,无欲则刚。更何况,我又不是没退路。” 顾拂云最大的兴趣还是在青鸿身上,她仔细打量青鸿,问道:“你在进府之前,在哪家做事?” 青鸿沉默了。 顾拂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心事,既然不愿提,那就罢了。”她对青鸿很认真地道,“你长得这么漂亮,人又这么聪明,又识文断字,精通书画,可有想过,今后搏个更好的前程?” 青鸿忽然跪了下来,对顾拂云磕头道:“姑娘,奴婢无依无靠,又是贱籍,就算要搏取前程,那也得靠主子信任和栽培。” 顾拂云盯着她,拉长声音:“比如……” 青鸿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顾拂云:“奴婢识文断字,精通书画,给姑娘在外头挣点脸面应该还是可以的。奴婢还会推拿,擅针黹女红,服侍姑娘应该还算合格。奴婢以前也曾在主母身边学过几招对付贱人的手段,倘若姑娘用得上,奴婢绝不藏私。” 顾拂云说:“怎的把自己最大的优势给隐藏了?” 青鸿茫然。 顾拂云微笑道:“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就只做个丫鬟,未免暴殄天物。你可有想过,用这张好看的脸搏取更大的前程和造化?” 青鸿脸色大变,膝行上前两步,声音决绝:“姑娘,以色事人,能得几时好?就算得了爷们几分宠爱,可一个无权无势的丫鬟的命运,还不是由主母说了算。就算主母厚道,也不过是做妾的命运。为人贱妾,还比不得主子身边得用的奴才体面。与其受主母忌恨打压,还不如做主子身边得用的奴才。只要姑娘肯赏奴婢一口饭吃,给奴婢两分信任,奴婢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顾拂云轻叹道:“赴汤蹈火就免了,我只要你的忠心便足够了。地上凉,起来吧。” 青鸿却不肯起来,而是抬起头来,对顾拂云道:“姑娘,奴婢不做通房丫鬟,绝不服侍爷们。还请姑娘成全。” 书晴皱眉,不过却并未说什么。 顾拂云奇怪地问道:“服侍爷们,是每个做丫鬟的终极目标,你怎的与众不同呢?”这个时代的爷们,只要长得不差,都是丫鬟们往上爬的动力呢。 青鸿悲忿一笑,能在床弟之间服侍爷们,确实是做丫鬟的终级目标,可男人是全天下最靠不住的了。他们只贪图享乐,哪会去管被他收用过的丫鬟是否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 “反正奴婢绝不做爷们的通房,更不会做姨娘,求姑娘开恩。奴婢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有安身立命之所,奴婢就跟在姑娘身边,服侍姑娘。求姑娘成全。”青鸿向顾拂云深深磕头。 如此没志向,顾拂云自然是高兴的,她身边的丫鬟,不说多伶俐,至少要忠心。检验真心的最佳利器便是男人。再好的闺蜜,再铁的嫡亲姐妹,一旦爱上同一个男人,都有可能变为生死仇人。再忠心的丫鬟,一旦心中有了男人,那么这个人就会变得危险起来。女人都是善妒且不可理喻的,包括顾拂云在内,她可不想傻傻地养个爱慕自己枕边人的丫鬟在身边服侍,想想就可怕。 青鸿没这方面的志向,自然是皆大欢喜的。 于是顾拂云对书晴说,“今后青鸿就是我屋里的一等丫鬟。” 第198章 心思 没过两日,武安侯的陈表小姐又向顾拂云递了贴子,说要登门亲自向顾拂云道歉,顾拂云并未理会。 陈表小姐无奈地对苏六道:“表哥,不是我不肯帮你,而是顾五姑娘不肯接我的贴子。”苏六对顾拂云的各种上心,在苏家已不是秘密了。陈表小姐心中反而窃喜,因为苏六越是在乎那顾五,越会让姑母不喜。那顾五就算得了表哥的喜欢,可又有几个男人成日呆在内院呢?顾五本来就不得姑母喜欢,表哥越是表现出喜欢顾五,顾五今后的日子越不会好过。 苏六脸上的神采弈弈骤然化为失望,一双修长的眉毛耷拉下来,忍不住道:“会不会是上回因刁奴的事,让顾五恼了我?” 拿着手帕的手下意识地绞紧,陈表小姐说:“应该……不至于吧,顾五姑娘不是那小心眼之人。” 苏六立即说:“顾五当然不是那种人。只是刁奴着实可恨,不但踩低爬高,还假传信息,误导母亲,害得母亲……”害得母亲在顾五的丫鬟面前丢了大脸。 而这事儿,不知怎的,还传到了父亲嘴里。父亲雷霆大发,不但把那刁奴一家子给发卖了,还把母亲也好生发落了一通。 手帕绞得更紧了,陈表小姐一想到好不容易收买的暗桩就这么被拔除,也恨得直咬银牙。暗恨顾五该死,还没嫁进苏家,都要给自己作对,可恶透顶。 “姑母也着实冤枉,只是顾五姑娘身边那丫鬟,口齿未免也太伶俐了些,区区丫鬟,竟然敢与姑母这般说话,也不知顾五姑娘是如何调教的丫鬟,这么的……” 苏六眉开眼笑道:“如你所见,顾五确实会调教丫鬟,也亏得那丫鬟机灵,没有自乱阵脚,不然我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又恼上了那假传信息的下人,虽被恼羞成怒的母亲打了板子,依然余怒难消。也亏得顾五身边的丫鬟进退得宜,不然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陈表小姐温婉清雅的形象几乎破功,生生忍下快要喷出来的老血,挤出笑容道:“表哥说得极是。只是表哥不觉得,那丫鬟长得实在貌美吗?这顾姐姐也是心大,怎的把这么漂亮的丫鬟带在身边?” 苏六却不以为然:“漂亮的丫鬟那才叫赏心悦目。不过你们女人都是小心眼,见不得身边丫鬟比自己美貌,我理解。顾五却反其道行之,足可见其心胸之广阔,不愧是苏某看上的。”然后又陷入得意的臆淫当中,丝毫不知,他这个表妹已气得快吐老血了。 虽然不能借护送表妹的名义正大光明去顾家,但苏六很快又想到一个主意了,一溜烟又跑了。 陈表小姐气了一会儿,又不得不重拾心情,去了苏夫人屋里。 苏夫人才处置了假传信息的刁奴以及轿厅的刘婆子,想着顾五丫鬟说的那番话,分明就是意有所指,精明如苏夫人,怎么会不知道这里头的名堂呢? 只是苏夫人诚府颇深,就算心中已有了数,面上依然不动声色。等外甥女陈燕进来,便收拾了心情,笑了起来:“不是说要去顾府找顾五赔罪吗?怎的还没去?” 陈燕忽然红了眼眶。 苏夫人皱了眉:“怎么了?好端端的怎的哭了起来?”又想起了顾五曾说过的话,也觉得外甥女动辄哭泣确实不让人喜欢。 陈燕抽泣道:“我给顾五下了贴子,可顾五姑娘并未回贴子。”又抬起泪眼汪汪的脸,可怜巴巴地道,“姑母,是不是顾五恼了我?这才不肯接我的贴子。” 少女长得本来就清丽无双,又哭得梨花带泪的,楚楚动人,令人心中忍不住充满了怜惜。 陈燕的话,又勾起了苏夫人的不痛快。那顾五,确实不象样,她府上的刁奴是有不对,可她二话不说就走人,也太不给主人家面子了。 苏夫人淡淡地安慰外甥女:“就算恼了你,不接贴子也情有可原。不过那又如何?你又不靠她吃饭,有什么好担心的。” 陈燕越发愁容惨淡,绞着手帕道:“可是,顾五是澜表哥的未婚妻,今后也是要嫁到苏家的,将来成了我的表嫂,万一想起昔日的不愉快,会不会不喜我?”顿了下,又道,“表哥刚才出去了,说要去找顾五。也不知顾五会不会在表哥面前说我的坏话,倘若如此,那燕儿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就算不喜你,你也不会少块肉。”苏夫人说,意有所指,“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陈燕茫然,不解地道:“姑母这话,燕儿听不懂。” 苏夫人微叹了口气,说:“燕儿,你的那些小心思,就不用在姑母面前藏着掖着了。” …… 苏六终究没去成顾府,因为半路上被昔日的狐朋狗友拦了,架不住这些人的热情,加上确实有一阵子没有去过天香楼,也怪想念那些伶人的娇俏和甜美,也就半推半就地去了。 而苏六去天香楼喝花酒的事,很快全京城都知道了。自然也落到了苏夫人耳里。 苏夫人自然是又一阵生气,怒道:“这个孽子。”又对陈燕道,“你对小六一片心意,姑母都看在眼里。只是小六一直拿你当妹妹,再则,他满眼满心都是顾五,你还是死了心吧。” 陈燕坚定道:“姑母,燕儿对澜表哥一片真心实意,除了澜表哥外,我谁也不嫁。澜表哥只是年轻,贪玩了些,相信再假以时日,就不会再这样了。燕儿有燕心让澜表哥改邪归正的。” 苏夫人眉毛微动,笑道:“难为你的一片真心。但你这是何苦呢?小六已有婚约,我虽不喜那顾五,但两家婚约已定,无更改的可能。” 陈燕立即说:“燕儿已是孤身一人,这世上,除了姑母外,也无别的亲人了。姑母视燕儿为亲生,我却无法回报姑母,只能留在姑母身边,一则略尽些孝道,二则,也能服侍表哥。姑母,燕儿对澜表哥真心实意,还请姑母成全。” 苏夫人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小六已经定有婚约,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万万不可悔婚的。你是我嫡亲的外甥女,我怎的忍心让你做小六的妾呢?” 陈燕咬了咬唇,忽然坚定地道:“那顾五配不上澜表哥。无论是出身,还是品性为人,就她那样的名声,一个被人退过婚的女人,又还顶着那样的名声,除了一张脸好看外,实在无可取之处,我实在替表哥委屈。表哥人中龙凤,顶天立地,堂堂侯府嫡子,竟然娶那样的女人为嫡妻。” 苏夫人无奈道:“所以,你就买通刘婆子等人,故意给顾五安置陷阱?” 第199章 王者般的段位 苏六去逛花楼的消息,也还传进了顾拂云耳朵。 “……苏六也着实不像样了些,别家的爷们,就算要去,也是偷偷摸摸的去,哪像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去喝花酒似的,在大街上就与一帮纨绔子讨论起天香楼的美娇娘来了,真是气煞人矣。”顾悠云忍不住来顾拂云屋里,替她抱不平,又忿忿不平地道,“五妹妹,当初那苏六执意要娶你,我原以为他对你应该还有几分真心,没想到,这人的真心,也不过如此。” 顾拂云平静地看着医书,眉毛都不抬一下。 顾悠云见状,奇道:“五妹妹,苏六这般伤你的心,你就真的不在意?” 顾拂云从书中抬头,看着一脸关切地顾悠云,悠悠地说:“我大盛律法,可没有严禁男子不能逛花楼的条例。他能伤我哪门子心?无欲则刚,四姐姐,对男人不要抱太大期望,否则,期望越高,失望越多。” 古人逛青楼还能给国库创收,因而从上至下,朝廷大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文人墨客也还视花楼为风雅之地,你就是吐一口老血,也无法阻止男人逛花楼,说不定还会被指责善妒,何苦来哉? 顾悠云就更加同情顾拂云了,反而庆幸起来,亏得当初我没有冒尖,不然,就是五妹妹这样的下场了。 …… 苏六逛花楼闹得满城风雨,甚至还带回了一个女子,据说是被拐卖到青楼的良家子,正要撞柱寻死,恰巧被苏六撞见,正义感爆满的苏六,自是见不得这些逼良为娼之事,当下给这姑娘赎了身。那姑娘感激苏六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 顾拂云无奈地摇了摇头:“英雄救美,美人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呵呵,也只有长的好看,又有权势的男人,才能有落难美人以身相许。倘若是普通男人,一定是大恩大德,永生难忘,下辈子做牛做马再还了。” 顾晓云揪她的嘴:“你个促狭鬼。”不过私底下,还是悄声问她,“真的不在意?” 顾拂云轻笑:“倘若我说不在意,肯定无人相信。毕竟这年头,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女人下半辈子的尊荣体面,都系于男人。苏六这般放浪形骸,哪个女人不伤心?只是我实在伤心不起来呀,与他又没感情。” 乔氏叹了口气道:“你能这样想,证明你是真的长大了。拂儿,你要记住,咱们这样的人家,千万不要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你是嫡妻,嫡妻的责任是延绵子嗣,侍奉姑舅,操持家务。待生下嫡子,稳固了嫡妻地位,服侍男人这些低贱活儿,就交给姨娘们去做吧。” 顾拂云扑嗤一声笑了起来。 乔氏瞪她:“有这么好笑吗?” 顾拂云赶紧说:“我是真的没想到,娘居然如此有远见,还高见。”服侍男人还只是低贱活儿,也只有娘才会这么说了。嗯,还真是如此呢,倘若男人不靠谱,嫡妻还得伏低作小侍候男人,门都没有。 乔氏无奈地道:“倘若你与姑爷和和美美,娘自然又是另一套说辞了。”乔氏的娘家并不起眼,但也是通贵之家,嫁入顾家这些年,也深受顾老太太和长嫂周氏的影响。嫡妻就要有嫡妻的风范,若学那帮姨娘做派,也实在掉价。越是钟鸣鼎食之家,男人的宠爱反而不甚重要,名份和子嗣,以及内院的管家大权,才是嫡妻该抓在手里的。 乔氏又安慰顾拂云:“男人逛花楼,实在太寻常了,倘若为着这事就生气,实在划不着。再说了,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自古以来就有之。不过以苏家的门楣,那位报恩的美人,进了府能否贴身报恩,也得看苏家的规矩同不同意。” 乔氏的话也通过朱氏之口,委婉地传入顾老太太耳中。顾老太太正为苏六做的混账事替顾拂云担心,闻得乔氏这番话,总算舒展眉头,对周氏道:“乔氏虽然脾气直了些,不懂变通了些,不过大面上,还是不错的。你看她教五丫头的这番话,便能知一二。” 周氏点点头,说:“三弟妹素来大智若愚。”三个妯娌,周氏也愿意与乔氏来往,并非没道理。 …… 与顾拂云的风平浪静相比,陈燕则是晴天霹雳,如遭雷击。她唯一自救的办法,便只有找苏夫人哭诉,哭诉澜表哥被狐狸精迷住了,请苏夫人出马,一定要把狐狸精赶出府去,坚决不能让狐精进门云云。 相较于儿子做“善事”领回了个姑娘一事,苏夫人就显得镇定多了,面对哭哭啼啼的陈燕,苏夫人道:“哭什么?咱们是有规矩的人家,爷们领个姑娘回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个贱籍,还能让她上了天?凡事按着规章办就是了。你堂堂千金小姐,大家闺秀,竟然让一个贱籍女子弄得失了分寸,成何体统?” 陈燕的无助啼哭,让苏夫人大为头痛,不免有些恨铁不成钢,难免又要拿顾五做对比,便去打听,顾五在这事上,又会有什么反应。得知顾家上下毫无动静,顾拂云照样过日子,并未当回事,苏夫人心中暗赞,这便是大家闺秀与小家碧玉的区别了。可燕儿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兄弟在世时,也是精心教养的,怎么来到自己家,就越发的不成体统了? 苏六领进门的姑娘,确实如乔氏所说,半丝水花都没能溅起来,便被苏夫人打发去了外院,做个低等丫鬟。据说那丫鬟还想“以身相许酬谢公子的救命之恩”,被苏夫人一句话便打发了。 “报恩的方式有多种,为何非得以身相许?能靠双手报恩,不也是报恩吗?为何非得自甘下贱拿身体许之?如此不自重,我就更不能把你留在爷们身边了。”然后那姑娘连低等丫鬟都做不成了,被连夜发卖得远远的。 虽然不喜苏夫人,但顾拂云却无比佩服苏夫人处置这种打着“以身相许”名义行一步登天的勾引之举,简直就是王者般的段位啊有木有? 第200章 无事献殷勤 日子在平淡中渡过,顾拂云也习惯了大家闺秀的日子,虽然不能外出,但呆在家中,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也还是挺不错的。每天早上学习周氏的管家之道,没事时,陪乔氏做做针线,去老太太屋里陪老太太说下话,请教下管理庄子和做生意的经验,下午窝在温暖的屋子里,看看医书,温故而知新,再练几篇大字。练累了就让丫鬟推拿敲背,肚子饿了,吩吩一声,自有人端上美滋滋的食物供她享受。有时候闲的无聊,让丫鬟去外头买些话本子,或看下时事邸报,了解下国家大事。嘴馋了,也可以吩咐丫鬟跑腿去外头买些零嘴。 既不用上班打卡挣钱养家,又不用熬工赶夜加班,更不用为生计发愁,这日子过得着实舒服。 而舒服的日子,向来过得快。眨眼间,便到了腊月,周氏已开始着手准备年货。古人过年的阵仗顾拂云就算没亲身经历,此番也体验到了过年的不易。顾家虽然不是顶级权贵,可在中级阶层,也还是颇有影响力的。 顾高杰已命人开了宗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打扫上屋,还去礼部祭祀司领了春祭。 后来顾拂云才知道,春祭恩赏是帝王按照惯例给受封荫的官僚供祭祖用的银两,虽然不多,胜在有面子。能得帝王春祭恩赏,多少还是有底蕴的人家。 顾拂云不清楚别家是怎生过的年,她只知道,顾家过年,上至主子,下至仆妇,都忙脚板翻。到了年二十八这一日,顾家内外都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果然符合“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就是顾拂云的含香院,也贴了门神,油了新桃符,对联是顾拂云想出来,请二哥哥顾远山写的。除夕的前一夜,顾家以及在京城的偏系旁枝,都在祠堂进行了声势浩荡的祖宗祭祀,并大开厅堂,席开三十桌,宴请顾氏宗亲。 除夕这一日,时至五更天,顾老太太和周氏按品大妆,坐八抬大轿,进宫行礼朝贺。顾拂云等姐妹们,也没有闲着,带领下人收拾打扫昨晚宴客的残局。一直忙到午后,顾老太太和周氏从宫中回来,又是新一轮的忙碌…… 大年过后,大家又开始携带礼物,相互走动,顾拂云几乎每日都要随周氏或乔氏外出走亲戚,礼物除食品外,还有丝绸、金玉珠宝首饰,及珍贵食材等。献上礼物后,首先要向长者行跪拜大礼,说准备好的吉祥话,长辈则回赠事先准备好的礼物,一般是一串铜钱或金银馃子。对姑娘的打赏大都是金银类的珠饰或充满寓意的锞子。同辈之间也要互相行礼作揖并互赠礼物。相较现代人,古人更重视宗族之间的互通有无。春节期间走亲戚是古人最重要的社交活动之一。献上礼物送上祝福,不仅实现了彼此间的联络感情互相慰问,更是日后生活上互相关照的重要亲情依仗。 今年顾家又多了几家姻亲,一是礼部侍郎云家,顾晓云的未来夫家。二是顾悠云的未来夫家,大理寺卿吴家,三是武安侯府苏家。这三家并未走动,但都有年礼往来。 周氏也拿着年礼单子,对顾老太太道:“云家是第一个送礼的,年初一就送来了,送了一箱红枣,和两斤上等茶叶。吴家送了一斤茶叶,两匹淞江棉布。这是礼单,请老太太过目。” 顾老太太接过,瞟了眼,云家的礼物虽然简单,却也精致,吴家送的年礼就较为粗躁了,与顾家送出去的并不对等,心中有数后,又问:“苏家呢?” 周氏迟疑了下:“还不曾收到苏家的回礼。” 顾老太太脸色微沉,轻哼一声:“当初咱们可没有求着他们,反倒是他们上赶着要求娶五丫头。如今咱们依着礼节送年礼,连个回礼都没,武安侯府的处世为人,也不过如此。” 周氏赶紧道:“老太太莫恼。武安侯可不是咱们家可比的,来往皆名门权贵,据说武安侯府日日笙哥,席筵不断,说不定苏夫人比咱们还要忙,一时疏忽也是难免的。” 顾老太太哼了哼:“全京城就他家忙,别家就不用过年了?我看都是借口,分明是不把我们家的五丫头放心上。”末了又叹口气,“五丫头品性相貌样样都好,可惜名声微瑕,有些人就爱计较些旁枝末节。罢了罢了,五丫头也不是个伤春悲秋的性子,我只希望是我多虑了。”有些姑娘得知不受婆家重视,难免会有心理包袱,做起事来缩手缩脚,反而失了身份和体面。 周氏赔笑道:“老太太放心,五丫头素来疏朗大气,不会放心上的。对了,老太太,楚家也送来了年礼。” “哪个楚家?” “护国公府的楚家。”周氏把礼单递给老太太。 顾老太太迟疑地接过单子,礼单上写了一长串,有七彩烟萝锦缎五匹,貂皮狐狸毛皮子各两匹,二品东珠一斛,八钱重的小金猪四十九枚,燕窝两斤,紫金嵌宝点翠如意金步摇一支,白玉镯一对,还有各色糕点暂且不表。顾老太太蹙眉,与周氏对望一眼:“这楚家什么意思?” 这些礼物,一看就知是送给年轻小姑娘的。那楚家都与顾家退婚了,怎么还送这么贵重的礼物?也太奇怪了。 难不成,楚家看上了顾家的姑娘? 可顾家几位适龄的姑娘已定了婚,六丫头七丫头还小,也还未到婚嫁年纪。 周氏说:“是呀,我也觉得奇怪呢,可那送礼的婆子说,是他们老夫人让送来的,对了,那婆子还特地问候了五丫头。” 顾老太太眉头皱得更凶了。倘若五丫头没与楚锐退婚,楚家送来年礼也还说得过去。如今双方都已没了婚约,五丫头也与苏六订了婚,楚家再送礼,便让人觉得诡异,尤其楚家还指明送给五丫头。 “这事儿你怎么看?可有问过那送礼的婆子?”顾老太太问周氏。 周氏说:“问了,我说这礼物太贵重了,我可不敢收。可那婆子却说,这些礼物是给五丫头准备的。我说,五丫头一个闺阁姑娘,就更不该收如此贵重的礼了,她也受不起这等贵重的礼物。那婆子却笑着说,我们老夫人说了,五姑娘受得起。” 顾老太太一双斑白的眉头拧了起来,缓缓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第201章 苏家赏梅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着同样话的还有顾远山,咬牙放下刻有金蝉折桂的玉石镇纸,并推到桌子对面,对楚锐冷哼,“上回我就与你说过,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五妹妹已经与苏六订婚,咱们家可做不出无故悔婚的事儿。世子爷求错人了。” 楚锐说:“事在人为。” 顾远山从鼻吼里哼出声,斜眼瞅他:“上回苏六去花楼闹得满城皆知,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但那又如何?就算苏六把妓子带回家,咱们家也没有悔婚的道理。这点你应该明白。” 大盛朝悔婚的代价可不小,尤其对于女方来说。就算错在男方,可女方要是主动退婚,倘若男方不肯退,便只能闹到衙门,女方就算占了理,退了婚,男方得到了应有惩罚,可女方也会落下不好的名声。尤其因男人在外包戏子,逛青楼之类的错处,女方就要闹着退婚,外人也会认为女方善妒,不贤慧。 世道对女子就是这般苛刻。 身为顾拂云嫡亲兄长的顾远山,就算恨不得打苏六一顿,却也不能堂而皇之地上门质问。一来,苏顾两家门弟不对等级,顾家没底气闹。二来,也会显得女方不庄重,反而会被认为毫无大家风范,堂堂千金贵女,竟然吃起青楼伎子的醋。 楚锐微微一笑:“我也不指望让苏六干两件出格的事就让你们家退婚,不过慢慢来,不急。只要你帮我拖住顾家长辈,不要急着让你妹子与对方大定便是了。” 顾拂云已与苏六走了问名,小定等程序,就差大定和请期了,一旦进入大定程序,无故悔婚者,便要受法律治裁。倘若一方不同意退婚,闹到衙门去,都是相当严重的后果。 顾远山叹了口气,说:“武安侯是何等的人家,就是苏六坏的四肢生蛆,脚底流脓,只要没干违背礼仪道德之事,咱们还真不好主动退婚的。你也知道,我妹妹的婚事,真的不能再有波折了。” 他又警戒地盯着楚锐:“苏家我们都不好给妹子出头,你们楚家,我们就真说不上话了。罢了罢了,自知之明我们顾家还是有的,苏家这门婚事已经是我们高攀了,实在不敢再得陇望蜀了。” 楚锐一把按住正要起身的顾远山,沉声道:“定宇,我对顾五是真心的,苏六生性风流,苏家人丁复杂,他身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表妹,非顾五良配。你放心,但凡影响顾五名声的事,我绝不会去做。只要你帮我拖住顾家长辈,不要急着与苏家大定,就算是帮我了。” 顾远山凝眉,半晌才道:“我暂且信你一次,但千万别连累我妹的名声。”想了又想,又看着楚锐,说,“你到底看中我妹什么地方呀?”他那妹子,就一吃货,且毒嘴毒舌,即不温婉又不贤慧,还嗜财如命,顾远山是真的愁呀。 且妹子也不过是按照普通门阀的嫡妻来栽培,哪担得起顶级门阀主母的担子呀? 楚锐陷入沉思,让他说,看中了顾五什么,他还真说不出来。他只知道,他每天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她,无论是凶神恶煞的模样,还是俏皮的偷笑,抑或是吃东西时的模样,都让他如痴如醉,百看不厌。每当静下来,总会想起她的一频一笑,真的好想摸摸她的秀发,牵牵她的小手,甚至亲亲她的小嘴儿。尤其想尽办法都没法见到心仪的人儿,他都恨不得再得一次下焦之症。 …… 大年初十,不但是武安侯府宴客的日子,也还是武安侯的五十整寿,简在帝心又是少数实权在手的世袭侯爵之尊,武安侯的五十大寿几乎囊括了帝都所有有头有脸的贵胄人家。顾家虽差了一个等级爵位,却与武安侯一样,是世袭老牌勋贵,两家从祖上起,都有列行来往,没与苏家结亲之前,顾苏两家都会有礼节性来往,更遑论如今双方已是姻亲关系。这一日,除了金氏乔氏要走娘家亲戚外,男人女眷几乎举家出动。 也不知是不是苏家重新整饬过下人,还是很重视今日的宴客,顾拂云感受到了来自于苏家上至主子,下至奴才们春风般的对待。不止轿厅里的婆子恭敬有礼,服侍茶水的丫鬟也是周到勤快,就连引路的婆子,也是殷勤小意。 进入宴息厅,给苏夫人磕头后,五姐妹都还得了赤金镯子。一身遍地金妆花褙子的苏夫人对顾拂云也是慈爱有加,说:“上次你来了又走,可是让燕儿不安了好些时日。今儿你们小姐妹就好生玩玩。”又向陈燕招了招手,笑道,“燕儿,好生招待顾五,可不许怠慢了。”只是当瞧到她身后的青鸿时,明显窒了一下。 顾拂云心中一乐,看来她家青鸿那日的战斗力,确实不一般啊。 陈燕已笑着朝顾五福了福身子,巧笑傅兮,“顾五姐姐,上回妹妹思虑不周,让刁奴怠慢了您。妹妹一直心中难安,可惜姐姐让我赔罪的机会都不给我,我还以为姐姐恼了我呢。” 顾拂云淡淡一笑:“陈妹妹说笑了,刁奴一事,与你何关呢?不过是发髻散落,仪容不整,不好见人,故而离去。与陈妹妹有何相干?” 陈燕大松了口气:“果真如此吗?那真是太好了,原来姐姐并未生我的气,那我就放心了。”陈燕又邀请顾五去她院子里玩,顾五不愿私下与陈燕有太多接触,便指了指与她一同前来的姐妹们,笑道,“行呀,听闻武安侯府的西域异梅乃京城一绝,不知我们姐妹今儿是否可以大饱眼福?” 陈燕瞄了顾晓云等人,笑着说:“这有何难,几位姐姐若是不嫌弃,我们就去后花园赏梅吧。” 但真正随顾拂云一起去赏梅的,也只有顾晓云一人。 当时还有不少女眷贵妇在场,见顾家姐妹个个生得花容月貌,又明丽大方,一些正在给儿孙辈物色媳妇的妇人便把目光放在还未婚配的顾轻云和顾舒云身上。这也是周氏带她们姐妹花出来交际的主要原因。 而顾轻云和顾舒云也知道今日出门的目的,便随便找了个借口,留在了周氏身边。 至于顾悠云,她也不愿随顾拂云一道去赏什么梅。在她看来,跟在长辈身边,多认识些贵妇,扩展下交际才是紧要的,将来嫁到夫家,也能给丈夫些许助力。 最后,就只有顾晓云陪顾拂云一道随陈燕去赏花,然后中途又陆陆续续加起了一些小姐,约有六七人。 ------题外话------ 姐妹们,雄起哦,我的票票呢? 第202章 无处不在的攀比 其中还有王阁老的嫡孙女王景芹和外孙女林雪。 林雪下意识就打量顾家姐妹的衣着,再理了理身上的灰鼠毛领,不动声色地笑了。 一路上,陈燕领着众人穿过长长的廊庑,越过假山。路经花房外,陈燕忽然扫到顾拂云头上别着的嵌宝石的用赤金丝制成的蝴蝶发钗,便笑道:“顾姐姐这发钗倒是别致,是在哪家金铺打的?” 林雪微微瞥了眼,便笑道:“确实满别致的呢。”这阵子多方打听,顾家虽是伯爵之家,却只早已朝堂边缘化,没实力没银钱,还没什么权利,也就是个靠祖荫混日子的穷酸货。与靠诗书传家的林家,压根不在一个档次。 顾拂云摸了摸头上的蝴蝶发钗,她全身上下,也就是这个稍微值钱些了。实心的金簪座,再用了一两二钱重的赤金拉制成巴掌大的蝴蝶状,又还嵌了颗指甲大的红宝石,材料是自己提供的,拿到千金阁,光手工费就用了四两银子。对于普通人来讲,这个蝴蝶发钗已是难得一见的头面,但于富贵窝里长大的贵女来说,就不值一提了。顶级贵女们,岂会拿赤金来拉丝,直接拿用点翠,或各色宝石、南珠来镶嵌,瞧瞧那些勋贵人家的小姐,头上无不是嵌百宝的头面。像顾拂云姐妹这种用金赤拉丝制成的头面,多少有些掉价。 但顾家姐妹倒无自卑之心,顾拂云微微一笑,道:“千金阁打造的,不值几个钱。倒是陈妹妹这个珠钗,那才叫富贵亮堂呢。” 众人便从顾拂云头上的珠饰,转移到陈燕身上。 可不是么? 一身大红色遍地妆花褙子的陈燕,斜插赤金嵌红宝石五尾羽凤尾衔珠钗,活灵活现,精致典雅。一头秀发,也以凤钗的大小,绾了不大不小的髻,看起来精致雅丽,配上得体的妆容和脖颈上赤金璎珞项圈垂着的比目双鱼玉佩,整个人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般。 若非知道陈燕不过是寄居在苏家的表小姐,不知情的还道是苏家的正经滴女呢,一身穿着,无论是珠饰,还是衣赏刺绣,无不是嫡女的气派。 这让一些小姑娘们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了,嘴上说着“陈姐姐这身打扮真气派,简直就是嫡女的气派了”,但酸溜溜的语气,却出卖了内心的妒意和不以为然。 陈燕抚摸着颈边的大毛披风,柔软的皮毛,看起来水光柔滑,顾拂云定眼一瞧,原来是貂毛。 只见陈燕矜持地浅浅一笑,道:“瞧李姐姐这话说的,我父母虽已亡故,但嫡女的身份是不会改变的。再则,承蒙姑姑疼我,从未在这方面委屈过我。”目光又在顾拂云的大红色棉花大氅上轻轻瞟过,笑道,“顾姐姐这大氅也很好看呢,这刺绣也挺精致的,这是蜀绣吧?” 顾拂云低头,抚摸着披氅上的腊梅刺绣,淡淡一笑:“陈妹妹好眼力,是蜀绣。” 陈燕捂唇轻轻一笑:“久闻顾家素来以节俭持家,今儿一见,果真名不虚传。顾姐姐这件斗篷,是锦绒的料子吧,我记得,好像是去年的款式呢。” 无论是普通老百姓,还是顶级权贵,在攀比上,也都大同小异。其实顾拂云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场合,更不喜欢与陈燕这样的人打交道,表面上同辈份的小姑娘们亲亲热热地叫一声姐姐妹妹的,可三句不离攀比,你的赤金展翅凤钗是去年的陈货,她的褙子花色是旧年的款式,你这个披风不是大毛的…… 面对一双双有色的眼光和盯在斗篷的目光,顾拂云骄傲地抬了精巧的下巴,淡淡地道:“陈妹妹果然好眼力,看来,陈妹妹平时在穿用方面,应该是下了真功夫的。” 顾晓云也慢悠悠地道:“陈小姐这份眼力,我也是自叹不如,陈小姐再瞧瞧,我这披氅是哪一年的款式?” 陈燕脸色胀得通红,她本意是想讥嘲顾拂云,好与她别个高低苗头,却让这对姐妹讽刺她好攀比。虽说贵女之间少不了攀比,可这种低级段位的攀比,却会让人鄙夷,尤其顾晓云这番话,她还真不好回答。直接说,你这身披氅是今年的款式,岂不打脸之前她说过的话?如果说不认得这面料,岂不让人认为她孤陋寡闻? 还有,她还真没能瞧出顾晓云身上的面料。 陈燕咬着唇,说:“顾三姐姐这面料挺新颖的,看起来光滑亮丽,隐隐闪现暗花,我竟从未见过这种料子。” 顾晓云说:“我这不过是市面上最普通的提花天鹅抹绒,比五妹妹的织金妆花绒还要便宜呢,也能得陈小姐的夸赞,实属不易。” 立刻有人掩唇轻笑出声,提花天鹅绒用来做披氅、斗篷,既保暖,又耐脏,好储存,颜色也艳丽,向来是追求实惠人家的首选。陈燕讽刺顾拂云的织金妆花绒是旧年的款式,却夸赞比织金妆花绒还要便宜的提花天鹅抹绒,确实让人发笑。 陈燕也知被顾晓云讽刺了,也知道自己闹了笑容,一时下不来台,一张脸儿胀得通红。 顾拂云笑了笑说:“姐姐,这便是你的不是了,陈妹妹自来便在金银窝里长大,穿惯了大毛的披氅,没见过咱们这种便宜货也情有可原。” 顾晓云故作羡慕地道:“是呢,真羡慕陈妹妹,要是我也有苏夫人这样的姑母该有多好呀。” 顾晓云这话见人见智,小姐们也跟着附和,“是呀,陈妹妹真有福气。” 陈燕笑着说:“也是姑母怜惜我没了父母,不免偏疼我些。倒让姐姐们笑话我了。” 众人假假一笑,又继续往前走。陈燕是个合格的领路人,一路上还给大家介绍苏府后花园的格局。 早些年,据说武安侯府与永宁伯府一般的格局,一般的身份地位,奈何各机遇各自不同,命运难料。永宁伯府经历了云与泥,如今能重新回归起点,已是心安,不求大富大贵,只求稳妥周全。武安侯府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狠甩顾家八条街。单看苏府足足三公顷宽的后花园,从外头湖水中引进的活水,汉白玉搭的桥,泰山石搭起来的假山,充满了奇珍异禽的虎啸园…… 窥一知全貌,光这个抬头不见底,回头不见尾的后花园,足可见苏家底蕴之深厚了。 ------题外话------ 宝宝们,请尽量正版支持,谢谢!快揭不开锅了都 第203章 泼天的富贵 早些年顾家也有这样宏伟阔大的园子,只是需得人力维护,光每年打扫,维护的下人,就需百十人,花销老大,最终让老太太把园子封了大半,种瓜菜果蔬,用以维持一府开销。 “听闻苏家每年都要举办数场席宴,正月间的年节聚会和武安侯寿辰外,还有春季赏桃宴,夏日赏荷,秋节赏菊。哎呀,前边就是桃花林吧?听闻苏家的桃花林,也自成一景,美不胜收呢。”得知从这条路过去,便是桃花林,林雪便望着前边隐隐绰绰的桃树枝而心生感叹。 另一个小姐便道:“是呢,林姐姐才刚来京城,应该还没欣赏过苏府的桃花。苏府的桃花,在京城也是盛名在外,只是眼下桃花还未到季节,此时也无法欣赏。” 陈燕笑了笑说:“秦姐姐说得极是,眼下这时节,林姐姐要赏也是赏梅花才是。雪花纷飞下,万物萧条,唯独梅花迎寒而盛开,昨儿我就听丫鬟说,梅园里的梅花已经开了,咱们现在过去,刚好就能赏梅。” 昨晚才下了一场雪,此时白雪压枝头,雪地里一片晶莹的雪白,阳光下白得刺眼,给人一种洁净的美感。 时人都在夸积雪的莹美洁净,只有顾拂云知道,越是表面洁净的东西,越肮脏的可怕。 反观这些在冰天雪地里迎风怒绽的各式西域异梅,则给人铁骨铮铮的美感。西域异梅千姿百态,花色各异,桃红,樱红,浅红,粉白,一树一色,三步成景。前来赏梅的客人还真不少,后来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一时间,披着各色披氅,戴着各式各样昭君套的小姐们,便成了梅花林里的奇色异景,豪门出美女,美人们既与梅花斗艳,又能与霜雪比白,雪下品芳香,梅花品美人。 赏梅花时,又有小姐诗兴大发,还应景地念了两句咏梅诗。而林雪作的诗,则让小姐们大开眼界,纷纷惊叹:“不愧是江南林家的嫡女,就这份才学,我等就自叹不如了。”有些在诗词上自认有点造诣的小姐,还在酝酿呢,人家林雪已把诗念了出来,新疑别致,又有意境,心中虽酸,却也不得不佩服。江南世族,虽然没有爵位可继承,可人家走的是正统科举,以诗书传家,着实底蕴非凡。 林雪看了眼顾晓云姐妹,谦虚地道:“我也只会嘴上念两句,哪比得上顾家妹妹。顾家妹妹的炭木画,那才令人拍案叫绝呢。” 陈燕立即就说:“顾姐姐还会画画啊?那可得给咱们露一手才是。” 顾拂云笑道:“雕虫小技,不登大雅之堂,我还是别献丑了。” 有酷爱画画的小姐问顾拂云:“我也听闻顾家妹妹的炭木画,富有层次,立体十足,线条流畅清晰,独具风格。就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识下顾家妹妹的炭木画。” 顾拂云笑道:“让秦姐姐见笑了,也就是平时画着玩的。” …… 赏了梅花,陈燕又建意大家去她的院子里小坐,顺便煮茶品弈,“……我那院里也还有一株异域桃花,原本要一个月后才盛放的,是我让花匠们搭了暖蓬,再吩咐下人在暖蓬里放了几个烤炉,点蜡烛,倒让桃花提前绽放,昨晚便已渐开花骨,相信现在过去,便能遍枝开花,肯定好看,姐姐妹妹们若不嫌弃,就一道去赏花吧。” 让花匠搭暖蓬,又是放烤炉点蜡烛的,也只有武安侯府这种顶级门阀方拥有这等大手笔,小姐们无不跃跃欲试,也想见识下靠人力催盛的桃花是什么样的。 提前开放的桃花其实并没什么好赏的,不过是用于斗富的人用来显摆罢了。顾拂云才不愿去看这姓陈的得意嘴脸,不过青鸿却暗示了她。 “让她找机会算计我?”顾拂云挑眉,到底只是十来岁的小姑娘,还不大沉得住气。算计和心事都表现在了脸上,别人不大看出来,冷眼旁观的顾拂云却是看了个透彻。 青鸿小声道:“这人上回就算计过姑娘,肯定还会有后续动作。这世上可只有千日做贼的,可没有千日防贼的。” 顾拂云点头,一直让这人算计也不是事儿,是该给她些颜色看了。 闺阁女子的算计,也就那三板斧,推人下水,再让外男或男仆相救,名声尽毁。或是借着更换衣服之机,弄些名堂出来。这隆冬腊月的,天气这么冷,苏家后花园的湖水池子大都结了冰,且苏家为了防止有人不小心跌入湖中,还特地做了护栏,想要让人落水,也不容易。那便只剩下更换衣服、在后花园搞事情了。 看着言笑宴宴的陈燕,热情、周到、好客、温和、文雅,穿得这样富贵,打扮得这样花枝招展,还时不是在她面前显摆,真是够了。你成功挑起了我的小心眼和妒忌心。 …… 陈燕的住处是一幢独立的院子,围墙四面环绕,隔绝出一个绝密的私人天地。进入院门,跨过门槛,左边是抱厦,右边是倒厅,两边抄手游廊各有两间东西厢房,正屋是二楼一底的阔三间,虽占地不大,但布局精妙,房间众多。光院子里服侍的丫鬟婆子便有十多人,天井栽了株桃花,两人高的桃树,果然已是花挂满枝,煞是艳丽,在这等萧瑟的季节里,能看到这等色彩明丽的桃花,与地上的积雪形成鲜明的对比,确实是视觉上的享受。 再观陈燕的屋子,多宝阁上尽是名贵古董,屋内的陈设也带着浓厚的奢华色彩,其中笊篱,箕筐等物更是运用了镂金工艺。卧室里陈设玳瑁床,琉璃榻,悉以金龟,银堑。正厅中的圆桌则用百合宝特制而成,甚至穿堂中设的连珠之帐,实乃真珠是也。 光看这一屋子的奢华摆设,无不彰显出苏家的深厚底蕴以及陈燕这个表小姐的受宠程度。 顾拂云目前所掌握的资产,确实算得上小富婆一枚,就算不靠娘家婆家,也能过着呼奴唤婢的舒服日子。可想要过着如陈燕这般奢华的生活,把她所有的银钱拿出来,也还不够装扮这间奢华的屋子。难怪陈燕要死巴着苏六不放,她与苏六是否有真心并不见得,不过是身为家道中落又不愿吃苦便想利用姻缘继续留在苏家享福的势利女子罢了。 第204章 下毒 陈燕招呼着大家进屋吃茶,茶是顶级的龙井,盛在洁白的汝窖溶器里的瓜果点心,造型独特,令人食指大动。 坐在屋子里,喝茶,品点心,赏瓜果,再欣赏窗外妖艳的桃花,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屋中烧有地龙暖墙,便穿不住斗篷了,小姐们纷纷脱下披氅,露出厚重披风下苗条的身段。 顾拂云这才瞧到脱下大毛披氅的陈燕,穿着件真红色织金妆花牡丹过肩立领长褙子,袖口和衣襟都用金丝钱织了穿花凤,再搭配项上的八宝珞璎圈垂下的由点翠和赤金固定的鸽子蛋大的红宝石,整个人气派非凡,富丽堂皇。顶级贵女的打扮,也莫过如此了。 陈燕脱下大毛披氅,也很享受众人投射在身上的羡慕和妒恨的目光,又习惯性地瞟了顾拂云一眼,并未错过她眼里流露出的妒意。陈燕很是开心地笑了,指近着丫鬟给小姐们上了茶水,并亲自端来茶水,双手递给顾拂云,浅笑道:“顾姐姐,上回的事,确实是妹妹做的不够好,让顾姐姐受委屈了。” 顾拂云接过茶盏,却并未喝下,而是淡淡一笑:“陈妹妹客气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必再提。”也学着别的小姐那般,拿起茶盖,先闻了闻茶味的香味,说了句,“真香,这是乌龙茶吗?” 陈燕笑着说:“是的,这是忠义侯府的吴七小姐送来的,我觉得还不错,就忍不住与诸位姐姐妹妹分享了。” 顾拂云笑道作茶盖拔了拔茶水,又轻轻吹拂茶水,说:“是吴七小姐所送?” 陈燕笑道:“是。倘若顾姐姐喜欢,妹妹再均点给姐姐。”立即吩咐身边丫鬟,去装乌龙茶。 顾拂云淡淡一笑:“陈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倘若乌龙茶就是这个味,那还是不要送了。” 陈燕愣了下,问:“姐姐不喜欢乌龙茶?” “茶是好茶,只是这茶喝起来有一股怪味,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顾拂云又问顾晓云,“姐姐,你的茶水可有一股怪味?” 顾晓云神色凛了下,她知道妹子时常爱看医书,据说还看出了名堂,赶紧把自己的茶盏递过去,“我倒是没有闻出来,不过妹妹的鼻子一向比我的灵敏,你来尝尝。” 顾拂云接过顾晓云的茶水,先放入鼻间闻了下,又小小喝了口,便把自己的茶盏重重放到桌上。 都是出身富贵之家的小姐,立即就猜出事情不寻常,纷纷放下茶盏,看着顾拂云。 顾晓云赶紧问:“五妹妹,怎么了?” 就是陈燕也是咯噔一声,强笑道:“顾姐姐,可是茶水不合心意?没关系,我再让丫鬟重新去端茶来。”说着就伸手去端茶水,被顾拂云阻挡,“陈妹妹急什么?”并把茶盏稳稳地往几子中间移了移,青鸿捏了捏青丝的手,与青丝一并站在顾拂云面前,刚好形成对茶盏的保护之姿。 顾拂云抬眸对陈燕说:“这茶水有问题,陈妹妹知道么?” 陈燕呆了呆,脸色变得雪白,马上就嘶声叫道:“不可能,顾姐姐是不是误会了?” “那好,那就请陈妹妹把茶喝下去。”顾拂云冷声说。 陈燕镇定地道:“顾姐姐说笑了,这茶水怎会有毒呢?这里头肯定有什么误会。” “我又没说这茶水有毒,陈妹妹,你这岂不是不打自招?” 陈燕强自捏着手心,强迫自己镇静,她强笑道:“顾姐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你喝还是不喝?” 陈燕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 顾晓云也忽地起身:“陈小姐,倘若这茶水没问题,你就更该大口喝了,以示你的清白才是。” 其余小姐也震惊地放下茶盏,面面相觑。 林雪也起身,对顾拂云道:“我也是觉得这其中肯定有误会。会不会是茶叶放久了,有了陈味?” 陈燕赶紧委屈地道:“对对,应该是茶叶没保存放,有了怪味。” 顾拂云眉毛都不动一下地道:“林小姐,这个时候站出来充好人,是不是太迟了?茶水是否有毒,喝了不就知道了?” 林雪义正严辞地道:“反正我不相信陈小姐会在茶水中下毒。” 陈燕感激地看了林雪一眼,没想到,紧要关头,还是这位她不大瞧得进眼的外地人助她。而平时与她称姐道妹的一群人,却作壁上观。 顾拂云也懒得与陈燕周旋,起身,端起茶水,“青丝,替我服侍陈小姐,把这茶水喝了。” 青丝对顾拂云的命令是不折不扣执行的,立即上前抓住挣扎不休的陈燕,并用力捏她的唇。 陈燕拼命挣扎,并大喊救命,顾拂云作势要灌她茶水,且说:“妹妹,只要你承认这茶水被你下过毒,我就不灌你茶水。你可知,我这丫鬟可是力大如牛呢。” 为了证明自己力大如牛,青丝非常轻易地就把上前来抓扯她的陈燕的丫鬟推开了,丫鬟们一个个娇养得跟花骨朵似的,岂是青丝的对手? 眼看自己的丫鬟个顶个的不中用,而顾晓云的丫鬟也加入其中,自己身为主人,反而被客人制住,双唇也被用力捏住,顾拂云是来真的。 林雪捏着手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顾拂云,堂堂千金贵女,居然干得出如此粗鲁的事来。她就不怕事情闹大了,怎么收场?她到底还要不要做苏家儿媳妇啊? 陈燕吓得魂飞魄散,说:“……是我下的毒,是我下的毒……” 顾晓云甩了陈燕一巴掌,厉喝:“你好歹毒的心,我妹妹与你有什么仇什么怨?竟然要下毒害我妹妹。” 顾拂云并未动怒,而是收起茶水,对青鸿吩咐:“先去通知我祖母,娘和大伯母,然后去报官吧。” 青鸿愣了下,果然就去了。 “不要,不要报官,顾姐姐,我错了,求求你不要报官……”陈燕一听要报官,吓得三魂丢掉七魄,拼了命地叫,还上前去阻拦青鸿,却被青丝一巴掌扫倒在地。 顾晓云见青丝如此暴力,反而担忧起来,小声对顾拂云道:“到底是苏夫人的外甥女,也别面上弄得太难看。” 顾拂云淡淡一笑,拿着茶水对顾晓云道,“姐姐可知这茶水里有什么药吗?” “陈小姐,你堂堂千金闺秀,竟然干出这等下作之事,要这样毁我。我与你何怨何仇?竟让你干出这等歹毒之事?”顾拂云怒斥。 “我,我……”陈燕正要解释,又让顾拂云揣了一脚,刚好踹在她的哑穴上,陈燕只觉舌头发麻发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大冷的天里,也给急出了满头大汗。 ------题外话------ 热死了热死了,这桑拿天,简直了 第205章 告状 苏夫人正在正院里与一群勋爵贵妇说话,楚老夫人也赫然在座。 而楚老夫人与顾老夫人年轻时本就认识,只因楚家退了顾家的婚事,顾老夫人对楚老夫人便有了意见,一直坐在那并不理会楚老夫人。但楚老夫人却主动与顾老夫人攀话,话里话外表达出当初草率退婚的后悔,又还不时以羡慕的语气说苏夫人好福气,顾五是个难得的好姑娘,真是便宜了苏夫人之类的。 苏夫人闻言只是笑笑,附和了楚老夫人,又夸奖了楚锐,差事当得好,是难得的青年才俊,老夫人教导有方之类的,又还让自己的女儿苏三,亲自给楚老夫人继茶,端点心。 楚老夫人大大夸奖了苏三,几乎把苏三夸成了一朵花,又还从手腕上褪了个碧油油的镯子,赏给苏三。众人见状,尽管心里酸酸的,面上还是跟着一道夸苏三,才学出众,品行兼优,是世家大族的理想佳妇人选。 楚老夫人话锋一转,对苏夫人道:“三姑娘这么优秀,也不知将来要便宜哪家小子。” 苏夫人脸色一僵。 众人的笑容也僵了片刻,然后又若无其事地附和楚老夫人的话。 苏三内心羞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夫人也是要面子的,既然楚老夫人没看中自己的姑娘,当然不会再死皮赖脸地让女儿继续留下来,若无其事地对女儿笑道,“老夫人只是一句玩笑话,看把你羞的。顾老夫人茶水也快没了,赶紧给老夫人继茶去。” 在苏夫人的描补下,苏三这才找回了脸面,乖乖地给顾老夫人继茶,然后又给其他贵妇也一并继了茶,也得了不少夸赞。 正在此时,两名身穿大红鹅绒大披氅的妙龄姑娘,进入厅堂。 大红遍绣蝴蝶穿花鹅绒的女子身子高挑,头上的蝴蝶点翠嵌红宝石凤钗衬得一张脸儿清灵秀美,婷婷玉立。另一个同样大红绣白鹤纹的少女,与这少女有七分相像,五官精致,气质绝论。 众人眼前一亮,暗道:“不知是哪家的姐妹花,忒水灵,瞧这通身的气派,与苏三也是不遑多让。” 苏夫人瞧到这对姐妹花,目光随意一扫,便瞧到了二女身后跟着的陈燕,心头咯噔一声,因为她发现陈燕半边脸蛋儿高高肿起,头发也凌乱,神色惶急,气色萎顿,心头便有不好的预感。 但她面前仍是笑吟吟地道:“不是去逛园子了吗?这么快就逛完了?” 顾老夫人也瞧到了两个孙女的不对尽,心头也咯噔一声。 顾晓云朝苏夫人福了福身子,说:“园子是逛了的,后来又还去了陈妹妹的院子里小坐。只是发生了些事,要与夫人私下提一提。” 看到陈燕红肿的脸,和不自然的神色,其他贵妇人极有眼色地找了理由离开了。 等客人都离开后,厅堂内只剩下苏夫人和顾老夫人后。 顾老夫人索先开口:“三丫头,五丫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夫人一颗心也提了起来,赶紧道:“可是燕儿怠慢了你们?” 顾晓云福了福身子,道:“苏夫人,祖母,这位陈小姐对五妹妹很不友好,还做了件极为下作的事,人赃俱获。按着陈妹妹做下的事,定然要送官查办。只是陈妹妹到底是苏夫人的外甥女,为了夫人的脸面,倒是不好越过您去,只得请夫人替我妹妹作主了。” 苏夫人一听惊呆了,连“下作”二字都用上了,看来事情可不简单,怒瞪着陈燕。 只见陈燕半边脸颊高高肿起,神色萎顿凄苦,还满面泪痕,而顾家姐妹昂首挺胸,便明白了什么。 苏夫人厉声道:“孽障,你当真起了那起子坏心思?” 顾拂云眼圈儿一红,忽然奔向顾老夫人,跪在祖母面前,并扑在祖母膝前,哭道:“祖母,有人要下毒害我,还要毁我的名声,您可要替孙女作主。” 顾老夫人身子晃了晃,失声道:“谁要害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武安侯府害你?”目光锐利地盯着苏夫人,又看了陈燕一眼,面带杀气。 陈燕却再也禁不住内心的煎熬,身子一软,跪了下来,未语泪先流。她望着苏夫人,眼带乞求,“姑母,我不是故意的,是有人陷害我。” 自己的外甥女害人不成,反被人捉了个现成,还闹了出来。任谁都要慌作一团,但苏夫人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脸上并未有慌乱,沉声道:“天可怜见的,你生性胆小,岂干得出害人的事?这里头肯定有什么误会。你也莫哭,先起来说话。倘若真是你存了害人之心,我绝不轻饶。倘若真是有人冤枉了你,姑母自会替你作主。” 陈燕果然就站了起来。 苏夫人赶紧让人堵住厅堂的门,不让人进来,这才恼怒地瞪了陈燕一眼,又对顾拂云轻声道:“好孩子,真是委屈你了,地上凉,快快起来。有什么委屈,尽管道来,伯母替你作主。” 顾老夫人也搂着孙女的细嫩的肩膀,沉声说:“侯夫人都这般说了,一定会替你作主的,你先起来说话。这世上哪有害人的站着,而受害者还跪着的道理?” 顾拂云这才抽抽噎噎地起身,并坐在祖母身边。 苏夫人又瞪着陈燕,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说!” 陈燕吱唔着不肯说,只一味地哭诉,她是受人陷害了。 顾晓云冷笑:“在我妹妹茶水里下毒,也叫陷害?既然是陷害,那就拿出证据来。”并把那杯已经凉的茶水端到苏夫人面前,“夫人明鉴,这茶水可是陈小姐亲自端给我五妹妹的,说是赔罪。亏得我五妹妹自小喜看医书,颇学了几分医理,习惯性地闻了闻茶水,便察觉出这茶水有异。让陈妹妹喝,陈妹妹却是死活不肯喝呢。” 陈燕只能替自己叫屈:“姑母,我原先也不知茶水有问题,后来见顾姐姐疾言厉色的模样,多少也猜出这茶水有问题。姑母,今儿可是姑父的寿辰呀。我岂能在自己的院子里干这等害人的事?顾姐姐真要是在我院子里出了事,我也脱不了干系呀?我岂会那么傻干这种事?一定是有人陷害我的,请姑母替燕儿作主。” 苏夫人便道:“这茶水经了哪些丫鬟的手?” 第206章 处置 立即便有丫鬟战战兢兢跪了下来,说茶水是香盈组组端给她的,特地指定让她端给顾姑娘的。 “香盈?”陈燕先是震惊,然后又是勃然大怒,指着跪在地上的香盈大骂:“这个贱婢,我待你可是不薄呀。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顾晓云冷笑着说:“陈小姐,你在演戏之前,应该把心虚的表情收一收,那样我还还能勉强相信你是清白无辜。” 陈燕脸上垂泪道:“顾三姐姐,我知道,无论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再相信我了。可我是真的被冤枉的呀。” 香盈是陈燕的贴身丫鬟,是苏夫人拔到陈燕身边服侍的,因聪明机伶,很快就得了陈燕的信任,是陈燕身边的一等大丫鬟。 苏夫人盯着香盈:“香盈,怎的不说话?” 香盈身子发颤,脸色如土,颤着双唇说不出话来。 苏夫人冷声道:“香盈,你可知,你还有老子娘姐姐妹妹,都在府里当差。你这是要你的亲人替你陪葬么?” 香盈身子一颤,忽然痛哭流递地道:“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自作主张,在外头买来了药,偷偷下到顾五姑娘茶水里。表姑娘并不知情。” 苏夫人脸色铁青,大怒:“你好大的胆子!” 香盈赶紧磕头,请夫人治她一个人的罪,不要连累老子娘和姐妹。 苏夫人气急败坏地让人把香盈叉出去,乱棍打死。 顾拂云道:“且慢!”她慢吞吞地站起身,对苏夫人福了福身子,“夫人,我还是有一事不明,要问问香盈姑娘。” 苏夫人僵着脸,说:“这有何好问的,肯定是这丫头对爷们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这才走了极端,这样歹毒的贱婢,是绝不能留了。” 顾拂云笑了笑,道:“香盈都没有说为何要害我,夫人就如此下结论,岂不大好吧?” 苏夫人沉声道:“香盈是我苏府的奴才,奴才做了坏事,我打死他,也是我这个主人给你的交代。怎的,你还要保她?” 顾拂云却说:“夫人,以常理来推断,首先,她一个奴婢,怎能买到毒药?这里头是否有同谋?其次,害人的动机是什么?这些最主要的问题都没问,夫人,您究竟在掩饰什么呢?” “放肆!”多年顺风顺水,无论走到何处,都是众星捧月的苏夫人,岂能让一个小小的伯爵千金质问,对陈燕的恨铁不成钢,对顾拂云的咄咄逼人的愤怒,使得苏夫人怒拍桌面,面罩寒霜地道,“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顾拂云身子抖了几抖,赶紧偎依在顾老夫人怀中,且哭道:“祖母,苏夫人好凶呀,我,我我不要嫁到苏家了。” 苏夫人:“……” 顾老夫人轻斥:“胡闹。夫人是长辈,哪有让晚辈质问的道理?没个规矩。”但她抬起头来,对上苏夫人的语气却又变得强硬起来,“老身也很好奇,既然这贱婢对我孙女下毒,那总该有个害人的理由吗?老身活了大把年纪,这世上除了穷凶恶极之徒,一般人害人,终究会有个理由。苏侯夫人连理由都不问个清楚,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虽然不大瞧得上顾家,但顾老夫人与自己同样是超品诰命夫人,顾老夫人在顾家落败后倘能支撑顾家门庭,自然不会是无辜的小白兔。 苏夫人咬牙,放软声音道:“老夫人息怒,刚才也是我过于愤怒,以至于忘了最重要的事。”然后又对香盈冷道,“贱婢,为何要害顾五小姐?” 香盈抖着声音道:“奴婢,奴婢喜欢六爷,倘若能服侍在六爷身边,奴婢便心满意足……可顾五姑娘是六爷的未婚妻,听闻顾五姑娘生性善妒,今后怕是无我的容身之地,故而一时糊涂,这才挺而走险,这才给顾五姑娘下药……” “贱婢好大胆子,你一个奴才身份,卑贱身份,也配肖想我儿?给我儿提鞋都不配。”苏夫人气得大骂。 陈燕也指着香盈哭道:“没想到是你,倒是让我给你背锅。” 顾晓云又问:“因怕我妹子抢了你的心上人,便要下毒害人,当真是歹毒。那我再问你,你在茶水中下的是什么毒?毒药从何而来?倘若是从外头买的,是哪家药铺?是你亲自去买的,还是经过他人之手?” 苏夫人震惊地看着顾晓云,虽然永宁伯也有个世袭罔潜的伯爵位,但除了顾家长房外,二房三房所出的姑娘,她还真瞧不进眼里的。但今日,顾晓云的表现,却刷新了她对顾家除长房外皆无用的感观。 就是顾老夫人也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孙女,三丫头果然是做世家大妇的料,只可惜受她那个没用的父亲连累了。否则,做个世族大家的族妇也是绰绰有余的。 就是顾拂云也是震惊地望着顾晓云,这个姐姐,只比自己大两岁而已,也不过十六岁的年纪,竟然就这般厉害。当年十六岁的自己还在死啃课本,这些下毒害人的弯弯绕绕是一概不知的,就算遇上了,也只有报警一途。可古代信奉家丑不可外扬,这便考验当事人的处事手腕了。 顾拂云佩服之余,自己的脑子可也没闲着,也跟着开了口:“姐姐说得对,这丫鬟妒忌我,便要下毒害人。那么,以你的本事和在苏家的所当的差使,你想要对我下毒,也是不容易的。首先,我得去了陈小姐的院子,你方有机会下手。那么,陈小姐带我去她的院子,是受你指引呢?还是陈小姐在丢车保帅?” 陈燕大呼:“我怎会指使香盈干这种事?我也是受香盈陷害,刚才香盈也承认了呀?顾姐姐怎的还往我身上泼脏水?” 顾晓云冷瞥她一眼:“越是做贼心虚的人越会说自己清白无辜。” 陈燕一脸受伤地道:“顾三姐姐,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处处针对我?” 顾晓云冷声道:“收起你的泪水吧,眼下这等情形,可不是靠眼泪就能解决的。还是拿出实际点的证据。”又盯着香盈,“你是现在乖乖回答呢?还是请苏侯夫人把你一家子的卖身契都给我?” 苏夫人看了顾晓云一眼,深吸口气,对香盈厉喝:“贱婢,还不快老实招来。” 香盈飞快地睃了陈燕一眼,最后闭了闭眼,这才道:“只要夫人答应奴婢,不牵连奴婢的家人,奴婢就知无不尽。” “还敢威险我。”苏夫人眯起眼,过了会,这才道,“成,我便答应你。倘若你有半句虚言,就先拿你开刀。” 第207章 心思 香盈磕了头表达了感激,这才道:“并非下的毒药,而是春药,是奴婢前几日奉姑娘的命,去千金阁拿头面,路上碰了个摆摊的江湖郎中,便买了此药。原想着找机会下毒的,没想到姑娘却把顾小姐引来了清涵院,奴婢觉得天助我矣,便趁机把药粉撒在茶水里,并让莲儿端给顾姑娘。” 顾家人都认为事情不简单,可香盈一口咬定是她下的毒,与陈燕无关,所买的春药,只有那么一小包,在香盈的屋里也没能找到剩下的药包,江湖郎中就更不用找了,想找也找不到。 苏夫人气得让人把香盈拖出去打死,算是给了顾拂云一个交代。 苏夫人又还让陈燕向顾拂云赔礼道歉:“虽是香盈所为,与你无关,但你身为主子,也有个失察之罪。也亏得五姑娘无事,及时识破毒计,不然你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还不赶紧向顾五姑娘赔罪。” 陈燕也是一脸后怕地说:“也亏得姑母疼我,及时洗清了燕儿身上的冤屈。也亏得顾五姐姐福大命大,没让贱婢得逞。顾五姐姐,妹妹在此向您赔罪。” 顾拂云起身,向陈燕回了半礼,说:“既然陈妹妹已洗刷了冤屈,那便无事了。也请陈妹妹原谅我刚才的无礼。” 陈燕摸了被打的半边脸,笑道:“岂敢,顾五姐姐也是受害者,当时那样的情形,我也是理解的。” 顾拂云说:“陈妹妹真是善解人意。” 顾老夫人笑呵呵地对苏夫人道:“陈小姐不但善解人意,还性情柔和,也不知今后要便宜哪家的小子。” 苏夫人脸色略有些不自在。 误会弄清楚了,大家便便又恢复了其乐融融,恰巧已到用膳时分,苏夫人让陈燕下去梳妆打扮,便领着诸人,去饭厅用饭。 此时苏家阔大的厅堂外,早已搭起了高高的戏台,各大戏班子正轮流上戏,客人们大都已就坐,见到苏夫人,大多数人还一一招呼着。 苏夫人亲自请了顾老夫人上座,顾拂云几姐妹,也找了个位置坐下,顾晓云与她咬耳朵:“小心那姓陈的。” 顾拂云点头,区区一个丫鬟,胆敢对客人下毒,真是闻所未闻。分明就是陈燕所指使的。 “还得防着苏夫人。” 顾拂云心中惊叹,这真是自己的姐姐吗?一母同胞的亲姐,不过十六岁的年纪,便这般的察洞人心,也是没谁了。 而让顾晓云有所怀疑的苏夫人,在厅堂里招呼了一圈后,便悄然离席,叫来已经重新梳妆过的陈燕,一巴掌甩在其脸上。 “下毒?亏你干得出来。”苏夫人怒不可竭。 陈燕捂着脸默默地跪了下来,垂泪道:“给姑母丢人了。” “你一个姑娘家,竟公然对顾五下毒,你有没有脑子?顾五真要是在咱们出了事,你以为你就洗得清自己?你做事怎的不考虑后果?”苏夫人也不料,这个外甥女竟然如此狠毒,你狠毒就狠毒吧,却还没脑子,以为给顾五下毒,就万事大喜,就能如愿以偿吗?天真。 陈燕也知道自己鲁莽了,却委屈地哭泣道:“姑母,燕儿确实鲁莽,还连累姑母替我收拾烂摊子。可我对澜表哥实在是一往情深,一片真心呀。澜表哥对顾五挖心掏肺,可顾五却不屑一顾,燕儿不免替澜表哥不值。澜表哥那么优秀的人,顾五那种人岂是良配?除了一张好看的脸外,简直一无是处。她对姑母也没个恭敬之心,刚才还说不想嫁给澜表哥。顾五分明就是瞧不上澜表哥,不然岂会说出那样的话。尤其刚才在后花园,澜表哥特地冒着风雪去见顾五,顾五也是不屑一顾。前阵子,出了刘婆子一事,澜表哥心头极是难安,也还去找顾五赔罪。可顾五却是冷口冷面的,我实在替澜表哥心疼。澜表哥天之骄子的人物,居然在那样的人面前低声下气,我不但替澜表哥不值,还替姑母心疼。澜表哥可是姑母的心头肉,平时连姑母都没那样哄过,为了顾五,连男人的尊严都不要了。打我骂我,我都认了。但让顾五做澜表哥的妻子,我头一个不服。这样的人,岂配澜表哥?” 自己的儿子什么德性,苏夫人何偿不知。顾五不喜儿子,也情有可原,可知道是一回事,理智上,没有哪个做母亲的会高兴得起来。尤其有对儿子一往情深,把儿子当成天之骄子来看待的陈燕作对比,苏夫人自然是怜惜外甥女,而不喜顾拂云了。 人人都视儿子为纨绔膏梁,唯独陈燕却一心认定儿子非池中之物,就算做了糊涂事,也让苏夫人生不起气来。只是重新坐下,说:“我知你是个好的。你如今没了父母,世上就我这么一个亲人,我何偿不曾想过亲上加亲呢?奈何…… 唉,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苏顾两家婚约已定,是万万不可更改了。除非……” 陈燕赶紧问:“除非什么?” 苏夫人摇了摇头,把心中骤然升上来的恶念压了下去,警告一脸希翼的外甥女:“身为女子,当立身持正,一时的糊涂不要紧,就怕做下糊涂事,永无翻身之地。小六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不容更改。我苏家虽是侯爵勋贵,却也经不住毁婚的代价。你就收了那份心思,姑母一定会给你挑一门好的婆家,不让你委屈。” 陈燕膝行到苏夫人面前,抓着苏夫人用粟珠镶嵌出的喜鹊登枝的奢华裙裾,泪水婆娑:“姑母,我心仪澜表哥,此生非澜表哥不嫁。再则,燕儿实在不愿离开姑母,就让燕儿留在苏家,长年陪伴姑母,可好?” 苏夫人艰难地道:“你身为姑娘家,岂可一辈子留在苏家?我知你的心思,可你和小六中间横亘着顾五,总不至于给小六做妾吧,你舍得,姑母可舍不得呢。” 陈燕双眸一亮,忽然坚定地道:“姑母,就算给表哥做妾,我也愿意。只要能一直呆在姑娘身边,服侍澜表哥,哪怕做妾,我也是愿意的。” 苏夫人暗叹一声,道:“你这是何苦?外头的正头娘子不做,非得给澜儿做妾,你怎的就这么死心眼呢?” 陈燕又把头挨在苏夫人膝上,亲昵地道:“姑母待燕儿这么好,燕儿实在无以为报,只能服侍姑母身边,侍奉一二,以尽孝道。平时姑母替澜表哥操碎了心,燕儿愿意替姑母照顾澜表哥。那顾五什么样的德性姑母还不清楚吗?她哪是照顾人的性子,怕是还得让澜表哥去哄她,照顾她呢,澜表哥自小金尊玉贵的长大,还得伏低作小哄她,我实在替澜表哥叫屈。再说了,澜表哥对燕儿也并非无心,只是澜表哥碍于礼节,不敢越雷池一步罢了。澜表哥虽然放浪浪形骸些,实际上,骨子里却是正君子不过了。” 这话可真说到苏夫人心坎上了,拍了她的手,慈爱地道:“也只有你认为澜儿是个好的。罢了罢了,难得你一片痴心,姑母就成全你吧。” 第208章 论丫鬟的重要性 从苏府回来,已是华灯初上,顾老太太挥退了前来请安的几个儿媳,单单留下顾晓云和顾拂云。 烛火摇拽,映出顾老夫人苍老又洞察一切的面容。她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孙女,三丫头只等阳春三月便能披上嫁衣,嫁到侍郎府。侍郎府云家是个规矩的人家,以三丫头的手段本事,她是不操心的。 她最操心的还是五丫头。 顾老夫人先是夸奖了顾晓云,面对苏夫人时,也是不卑不亢,毫不退让,颇有大家风范。 “……咱们家虽比不得苏家,却也不是被欺负了还不敢吭声的人。你做的很好。”在苏家,五丫头是受害者,比任何人都有发言权,可苏家又是她未来的婆家,苏夫人将来是她的婆母,要是过份发言,便会惹来苏夫人的不喜和厌恶。三丫头身为五丫头的嫡姐,出面来当这个恶人便好。就是顾老夫人也是不好过份发言的,她只是负责充当事情闹僵后的和事佬。 顾晓云起身,向祖母福了福身子,说:“这是孙女应做的。可惜没能揪出陈燕这个主谋。五妹妹,今后务必小心这陈燕。” 顾拂云点头。连下毒的事儿都敢干,不怕敌人有头脑,就怕敌人不顾一切乱来。陈燕这种行动力强的人,对顾拂云来说,简直就是不定时炸弹。看来得想办法,早早解决了这个可怕的隐患才好。 顾老夫人道:“陈燕这样的女人,实在是个危险人物。五丫头,你可有想好了对付陈燕的法子?” 顾拂云愣了愣,说:“祖母,孙女愚顿,还没想好呢。” 顾老夫人叹了口气,说:“你呀,长点心吧。陈燕这种人,不宜留在苏家,否则迟早会威胁到你在苏家的地位以及性命。可这种人,也不好打发呀。” 顾晓云顾拂云点头,顾晓云又说:“祖母,为何要阻止把这件事传出去?”不管事情真相如何,顾拂云在苏家受到毒害是事实,把事情宣扬出去,今后陈燕想要下手就得顾忌了,苏夫人也不会再任由她胡作非为。 顾老夫人道:“你妹妹今后还得在苏家呆一辈子,倘若未进门就得罪了婆母,你妹子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顾拂云说:“祖母,我可不是任意受人拿捏的人。您实在多虑了。” 顾晓云欣慰地道:“是呀,祖母,五妹妹可不是任人拿捏的。您没瞧到,她收拾陈燕的那个劲儿,估计陈燕今晚都得做噩梦了。”青丝一个巴掌甩过去,陈燕头发散了,脸颊肿了,珠饰掉了一地,魂都被抽飞了。身边的丫鬟也一个个懵了,兢惧地看着青丝,还乖乖地执行顾拂云的命令。有今天的下马威,相信妹子嫁到苏家,陈燕要是聪明的话,就该夹着尾巴做人。 苏夫人不喜又如何?两家联姻,结的是两姓之好。就算顾家比不得苏家的门弟,可要胆敢明张目胆作贱妹子,顾家也不是吃素的。相信以苏夫人的精明,应该不会在大面上为难妹子。至于小事上,相信五妹妹也不是吃素的。 这丫头蔫坏的很。 顾晓云又问顾拂云:“青丝那丫头,人是憨了点,手上的力道可不小,遇事后还挺机伶的,你是如何调教的?也教教姐姐呗。” 说起青丝的本事,顾拂云也是眉开眼笑:“这丫头,人憨,也没什么心眼,但她有一个非常伟大的梦想。那就是当一个威风凛凛的大丫环,除了主子之外,可以横着走的那种。于是,我就教她,怎样做一个可以横着走的丫鬟。” 顾晓云听得入了迷:“往下说。” 顾拂云得意地道:“我对青丝说,在主子被欺负时,身为丫鬟,就要第一时间站出来,替主子撑腰。我向她眨一下眼睛,就是要她无所顾忌打人的暗号。我伸手摸耳环,便是让她站出来用气势压倒对方。我伸手抚摸袖子,便是我不方便搁狠话,由她来站出来放狠话的意思。青丝人虽憨了些,但执行我的命令,却是丝毫不差的。” 顾老太太和顾晓云恍然大悟,顾老太太说:“怪不得事后青丝还敢对陈燕进行威胁,原来是受了你的指使。” 当时,误会解开,陈燕向顾拂云赔礼道歉后,大家便往厅掌用膳,青丝却指着陈燕威胁道:“这回没让我捉到把你的把柄,就算了。再有下回,看我不抽烂你的脸。我贱命一条,大不了事后赔给你便是。” 顾晓云也说:“是呀,青丝这丫头放狠话的模样,还真的挺吓人的。” 在陈燕的院子里,青丝靠一双拳头,就大杀四方,陈燕院里的下人全被吓蒙了,也不敢上前解救陈燕,由着陈燕被青丝威胁放狠话,甚至还威胁这帮下人:“你们给我等着,你们要是清白的也就罢了,倘若手上也不干净,等我姑娘嫁进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顾拂云笑道:“当差这么用心,我自然要给她充足的权力了。如今青丝已是我屋里的二等丫鬟了。每次外出,都要带上她,主要是可以给我安全感。” 顾晓云又说:“青丝是个妙的,青鸿也着实不差,今日青鸿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呢。你是如何调教的?我记得青鸿跟在你身边,也还不到半年吧。” 顾拂云又洋洋得意地道:“主子我这么厉害,身边的丫鬟自然也不能太差了嘛。”然后两姐妹就围绕着如何调教下人的心得上,说得不亦乐呼。 顾老夫人也乐呵呵地把御下心得教给两个孙女。说到精彩处,祖孙三人还哈哈大笑,一直说到酉时末,天色黑透,这才放她们回去。等姐妹二人走后,顾老夫人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本来是要让五丫头早早解决陈燕,怎么就给歪到了调教丫鬟方面去了? …… 虽然在苏夫人的周旋下,陈燕保住了清白,只把罪责全安到了丫鬟香盈身上。但在场的客人又不是傻子,面上不说什么,回去后,自然就议论起来了。 林雪和王景芹也议论了两句,两姐妹都认为这陈燕并不无辜,丫鬟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干这样的事,分明就是受人指使。尤其出于女人的敏感,林雪也感受到了陈燕对顾拂云的恶意。 第209章 新年里的最红流量 王景芹唏嘘道:“以后离这人远一点,太可怕了。”陈燕这么一个小姑娘,就敢下毒害人,还是众目睽睽之下,这也太可怕了。 林雪嘴上点着头,心下却在想幸灾乐祸。这顾五也是个鲁莽的,就算当场出了口气,可也把苏夫人给往死里得罪了。就算陈燕当真有问题,但顾五不管不顾地闹出来,让陈燕失了名声,苏夫人这个当姑母的也会脸上无光。可以想像,顾五嫁到苏家后的凄苦日子了。 最重要的,顾五这么一闹,固然给了陈燕一个警告,但也算是撕破了脸。只要陈燕还呆在苏家的一天,肯定会想办法报复回去的。 …… 林雪能这样想,顾老夫人,乔氏等人,自然也想到了。就是顾晓云也知道,也对顾拂云分析了事情利害。 顾拂云双手撑着下巴,道:“所以,进入苏家后,我是不可能再当软柿子了。” “可是,态度若是过分强硬,更会让人不喜啊。” “那我就作低伏小?苏夫人会稀罕我吗?” “苏夫人是我名正言顺的婆母,要是以婆婆的名义给我立规矩,我就只能受着不成?”顾拂云仔细分析了下,又道,“倘若苏夫人是个要脸面的,反而不好意思这么明着给我穿小鞋。” “可万一,这老太婆就是个不要脸的呢?”顾拂云纠结了,心中的小人儿也苦着脸,最后让青丝去外头买一本大齐法律方面的书籍回来。 …… 虽然各家各户都忙着过年,相互走动,趁机联络感情,但京城的各个八卦消息却是鲜少停过。过年这段时间,犹为突出。 清贵圈出现了一位能与骄阳郡主比肩的才女,礼部尚书王守望的外孙女,来自江南江家嫡女林雪。林雪三天两头就曝出一首令人拍案叫绝的诗,火遍贵女圈。在各位“带货大v”的口口相传下,忽然火出了圈。 然后被博雅社两位成员同时举荐,成为博雅社的社员。 博雅社是由国子监祭酒夫人雅惠夫人在闺阁时期发起并成立,本是一群志同道合的才女们聚在一起搞的文化沙龙,不限身份,不拘家世,凭的是才学品德。就算你贵为公主,没点才学,也是没资格加入的。而够资格加入该社的小姐,无不自带文艺光环,含金量杠杠的。 林雪一介外来人员,却能得到博雅社的认可并加入其中,其才学可见一般。 顾拂云对这个林雪不是很喜欢,心头多少也有点不爽。 如果说林雪在这个新年里光茫万丈,那么承恩伯大公子朱乾干的事,那才叫当红流量。 林雪凭借才艺在帝都大免远扬,这位朱大公子,则以拳头和蛮不讲理,闻名全京,火爆出圈。不过是护送母亲去大佛寺上香,不知怎的,居然把京城一帮有名的纨绔子统统给打劫了。 就连路过的礼部尚书王家的马车也给砸了,害得堂堂尚书夫人带着孙女和外孙女,只能途步下山,累得人仰马翻不说,身上的银钱也被朱乾给洗劫一空。 王夫人身为堂堂尚书夫人,在文官太太圈那可是数一数二的顶流人物,所到之处,收获的无不是各方恭敬和巴结。此次却让朱乾狠狠削了脸皮,如何不怒? 于是,王夫人从大佛山回来,直奔皇宫告御状去了。 紧接着,那群被打劫的纨绔子的长辈,也纷纷进宫找皇帝告状。 皇帝自然要召朱乾进宫。 朱乾还在大佛寺,一时半刻赶不回去,于是朱乾的老父亲,朱大虎及胞妹朱薇进宫了。 全帝都都在期待朱乾一家子倒大霉,最好被皇帝打入大狱,还京城太平风气。 皇宫外,挤满了各家各户派出来的小厮和暗卫,只要一有消息,就会立即通知主人。 过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吧,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几位纨绔子的长辈丧着一张脸出了宫。就是王夫人,也是灰头土脸地从宫中出来。 而朱大虎父女,则坐着马车回了寿恩伯府,身后浩浩荡荡跟了几辆马车。 原来,那几辆马车上装的全是皇帝的赏赐。 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敢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 随后,宫中的消息也流传开来。 皇帝一连下了十四道圣旨,分别去了十四位纨绔子的家中进行申饬,称管教无方,为非作歹,不思进取,有负皇恩,责令纨绔子们在家反省,其家族也一并罚俸三年,以敬效尢。 礼部尚书夫人,倒是未被帝王申饬,可王夫人归家后,便闭门不出,对于当日发生的事,只字不提,也是怪事。 所有人都坐不住了,纷纷去这些纨绔家族刺探军情。这些人家被帝王下旨申饬,又被罚俸,心下正恼火着呢,哪好意思说出真相,只含糊地解释说朱家父女巧舌如篁,他们这么多张嘴都说不过人家,最终还惹来帝王不喜,不止倒霉,还被罚俸。 虽然这些人家没有明说,但还是有不少小道消息传了出来。有的说,这些纨绔子见朱夫人身边的丫鬟貌美,一时见色心起,做了些流氓混混都会干的事,反被朱夫人的丫鬟给收拾了。这帮人恼羞成怒,纠结了家丁狗腿子,气势汹汹地找人家算账。这丫鬟也是个狠人,集合朱家下人,把这帮家丁打得哭爹喊娘。惊动了朱夫人母子。 纨绔子们仗着背后的家族,对朱夫人母子多有挑衅,外加威胁。便把朱乾给惹毛了,不但把他们痛打了一顿,还给绑了起来,然后对各户人家进行敲诈勒索。 虽然事情倒也简单,可闹到帝王面前,这些人自然讨不得好,可公然行敲诈勒索的朱家人却毫发无伤,也太让人奇怪了。 大概知道顾拂云正在家中抓耳挠腮求真相,翌日,朱薇的贴子便送到了永宁伯府,邀顾拂云去寿恩伯府作客。 顾拂云正求之不得呢,当下让人套了马车,直奔寿恩伯府。 虽然还有两日便是元宵节,但整个帝都,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依然罗鼓喧天,宾客盈门。古代大户人家过年,真的是热闹啊。 就是顾家,从大年初三起,直到现在,亲戚都还未走完呢。 但寿恩伯府却冷清的过份。 顾拂云的单驾油璧车慢悠悠地驶到寿恩伯府大门前。 与所有伯府差不多的格局,两蹲石狮子守门,台阶有三,朱门微敞,连门都不用敲,直接推门而入。 进入大门,绕过影壁,穿过长长的倒座房,在紧挨着仪门的左侧有一道院门,此时院门洞开,从中走出一个身披玄黑毛领披氅头戴黑色暖帽的男子。 顾拂云愣愣地看着此人,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第210章 朱家人的骚操作 来人正是楚锐,看到顾拂云后,眼里闪过惊喜:“顾五?你怎么也来了?” 骤然见到楚锐,顾拂云心头正纳闷呢,不过面上还是保持着淑女仪态,轻轻福了身子,“应朱姐姐邀请,给朱夫人和朱姐姐拜年。” 顾拂云很想问你怎么也在此?但楚锐已经主动回答了,“我也来向朱伯父和朱兄拜年。” 顾拂云很想问,朱大虎一家子可是土匪家族,你堂堂护国公世子,与他们搅在一起,也不怕被人说闲话。不过最终还是冷淡地道:“不打扰世子拜年,我先进去了。”淡淡地福了身子,礼貌,周到,却又疏离。 楚锐上前两步,拦住她:“等等,我有话要对你说。” 顾拂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少女的目光冰凉,冷淡,看自己的目光仿佛在看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疏离得让人心慌。 楚锐在她冷淡的目光下,一肚子的话又咽了回去,不知怎么的,每当少女摆出这样的表情,就能让他满肚子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会生气,会翻白眼,还会瞪他…… “楚世子,还有别的事吗?”顾拂云见他拦在自己面前,又不说话,不得不出声。 楚锐结结巴巴地道:“陈燕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要小心此人。” 顾拂云微怔,心头越发火大,如果不是这家伙的算计,她与苏六绝不可能有任何交集,也不会与苏六订婚,就不会被陈燕加害了。 越想想气,顾拂云冷冷地道:“多谢楚世子提醒。” 楚锐又道:“那陈燕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次你成功躲过了,说不定不会善罢甘休,今后你可得加多小心。她又是苏夫人的亲外甥女……” 顾拂云打断他的话,冷冷地道:“不劳楚世子关心。我与楚世子毫无瓜葛,当不起楚世子的关怀。” 楚锐:“……”心中有些发怵,她在生气,她在生他的气? 顾拂云昂着下巴,道:“我要去后院给朱伯母拜年,先走一步。”然后越过楚锐,大步往垂花门走去。 少女从身畔如风般飘过,大红色锦绒斗篷下,那精致的眉眼,如诗如画,又如冰霜般纯净洁美,令人见之望俗。 楚锐恨不得拦下她,把这副花容月貌永刻脑海。可男女有别,又是别人家的地盘,一肚子的想法和行动,全都只能压到心头。 …… 顾拂云对楚锐是恼恨居多,如果不是家伙的无耻算计,她怎会落入如今的两难境地? 可如果不是这家伙,她也发不了财,挣不下那么多银子啊。 世间不平事十有其九,鱼和熊掌,也不可兼得。罢了罢了,看在银子的份上,今后再遇上他,还是客气点吧。毕竟人家出身显贵,又实权在手。 给朱夫人拜了年,奉上一匣子自制的花生酥,以及墨宝斋花了四十两银子买的文房四宝。 朱夫人很高兴,不但回了两匹大红妆花缎,一套红宝石头面,还送了一荷包的金花生,以及一匣子珍珠。珍珠的个头不大,但胜在均匀,颜色晶莹,数量可观。而金花生更是沉甸甸的压手,少说也有三四斤重。 顾拂云赶紧道:“伯母,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逢年过节,长辈们确实有把银子拿去打造成十二生肖,或喜气式样来打赏小辈们。但都是用来打赏小孩子居多。像朱夫人这种出手就是这么一大袋金花生,也太大手笔了。 再说了,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朱夫人却笑着说:“我们家过年都是送金花生,薇薇和遐光兄妹俩都有。你是薇薇的义妹,也不是外人。长辈送你,就收起来就是了。没必要与我客气。” 朱薇也道:“嘻嘻,妹妹就收下吧。反正我们不差钱。” 当然不差钱了,昨儿个,朱乾把纨绔子们打劫了一番不说,还向其家人敲诈勒索,据说最穷的永安伯府,也拿了五千两银子才把人给放了。 拧不过朱夫人的热情,顾拂云只得收下,心头却在想,人家都这么大方了,回头我也给弄点贵重的东西还礼才好。 给朱夫人拜了年,朱薇便带着顾拂云去了她的屋子。 此刻,朱薇的屋了里持满了各式各样的匣子,大小箱笼,年纪不一的丫鬟婆子们正在收拾着,并登记造册。 顾拂云看着满室的耀眼珠宝,绫罗绸缎,瞪大了眼。 朱薇便洋洋得意地道:“这些全是昨晚皇上赏赐我的。昨儿回来的有些晚,没有顾及,今儿才让人重新清理并登记造册。妹妹,你挑几件喜欢的回去。” 顾拂云乍舌:“全是皇上赏赐的?”然后趁机问起昨日的事。 朱薇也不藏私,笑着对顾拂云解释了一番。 原来,那帮纨绔子见朱夫人身边的丫鬟妙语长得貌美如花,确实是见色起意,想调戏一番,却被妙语给揍得半死不活。于是便纠结家丁找上门,找朱夫人讨个说法,并威胁朱夫人,要是不把妙语交出来,就要朱家好看。朱夫人也没惯着他们,让家丁把他们从上到下全给揍了一顿。这帮家伙更来气了,扬言要报复朱夫人,嘴里不干不净的。于是朱乾怒了,不但把他们全给绑了,还打劫了一番。 大佛寺的和尚本来已给朱夫人安排了一间冬暖夏凉的院子。但后来上山的王守望的夫人却仗着身份,态度矜傲地让朱夫人把厢房让给她们。朱夫人自然不肯。便惹来了王夫人的不快,也不知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还是多年顺风顺水惯了,受不得拒绝。王夫人居然使昏招,声称在山上丢了五千两银票,并怀疑是朱夫人这边的人偷的。非要报官,来搜查朱夫人的院子。 官差来了后,搜遍院落,并未在朱夫人的院子里搜到银票,但王夫人仍然不肯罢休,逼着官差要把朱夫人带来的下人小厮,家丁,全给搜查一遍。朱夫人自然不肯,后来宏雅大师赶来了,对王夫人说,刚才在来之前,我就算了一卦,夫人的银票并没有丢。 王夫人便说,既然没丢,那麻烦你给我找出来。 宏雅大师直接指着王夫人身边的一名婆子,莫测高深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那名婆子神色慌乱,但朱夫人却是个杀伐果断的,立即让人把这名婆子拿下,当着官差的面,搜这婆子的身,果然从身上搜了两张五千两的银票。 朱薇说到此处,面有得色。顾拂云心中一动,赶紧问:“倘若王夫人陷害朱伯母,肯定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那为何会被宏雅大师轻易就发现呢?” 朱薇拍着桌子狂笑数声,笑得不乐不可吱,“妹子算是问到点子上了。首先,我娘身边的人,无不是身经百战的高人,就是从未行走过江湖的妙语,一个人收拾三五个大汉不在话下。王夫人派来的蠢货,简直就是鲁班门前耍大斧。” 王夫人本想把银票偷偷放到朱家的院子里,最好藏在朱夫人身边得脸丫鬟的箱笼里。可惜,那小厮前脚把银票放好,后脚便被取了出来,并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到了朱夫人身边的得脸婆子身上,还多加了一张银票。 “这张三千两的银票是从那群纨绔子身上打劫来的,上头还有那纨绔子身上染的如是我闻的香水味。很好分辩的。当着官差的面,从这婆子身上搜出了王夫人丢掉的银票,以及那张混了如是我闻香水的银票,王夫人便坐实了污陷和偷盗罪。尽管王夫人不承认是她做的,但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她狡辩。可王夫人是二品诰命夫人,顺天府也没有拘她的权利。只说此事得上报刑部,或请天子来定夺。” “王夫人被抓了现行,嘴里骂骂咧咧的,灰溜溜下山了。我大哥仍是气不过,便把他们的马车给砸了,马儿也给扣留了,甚至把他们主仆身上值钱的东西全给抢了。” 顾拂云嘴巴张得老大。 朱薇又继续道:“王夫人受了这么大的气,如何咽得下,肯定会进宫告状。还有那群纨绔子的长辈,肯定也会进宫找皇上告御状。嘿嘿,我哥算无遗漏。于是,我和我爹一道进宫了。” 顾拂云嘴巴再也合不上,敢情朱家人早就算到这帮人会进宫告状来着。 朱薇语气不屑地道:“虽然我们把他们打劫了,但那又如何?咱们家可不是吃素的。敢招惹我们,就得承担后果。”朱薇拿起一块花生酥放进嘴里,又喝了口茶水,这才道,“面对这帮人的控诉,我和我爹全都承认了。私底下我爹却对皇上说,这帮人太不像样了,光天化日之下,佛门净地,居然就敢行恶,可见在他们眼里,毫无王法。这样的人,必定严惩,以儆效尤。然后又对皇上说,一共从这帮人身上打劫了13万两银子,分皇上一半。” “啊……”顾拂云好不容易合下的嘴巴再次张大。 ------题外话------ 屁事没干,昨天居然中暑了。今天原本计划中午后就去老妈家吹空调休息。谁知一大早,与老妈吵了一架。老妈把我诅咒了一番气冲冲地走了。我也就不好意思再去了。早早喝了一瓶霍香正气液,猫在风扇前,中午决定让老公送我回去吹空调。顺便管下娃儿的作业。 第210章 本想表现一番的 朱薇又道:“我爹还说,如今国库不正空虚嘛?要是提高税赋,百姓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但这些权贵可是富得流油呢,一不修德二不守法,还专门欺负皇上的子民。你想想啊,这帮人每欺负一个子民,一个家庭就破碎了,国库还会少收一户人的税。而他们却越来越富有,国库却是越来越穷。所以,借着此事,不但能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还可以借此为由,正大光明罚他们俸禄。不但国库增收,这帮纵容子弟为非作歹的家族也受到了教训,岂不两全其美?皇上也觉得很有道理。” 顾拂云不住地点头,“朱伯父真乃高人矣!”这样的骚操作,也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出来的。 朱薇面有得色:“我爹素有急智,我哥也不遑多让。可惜的是,打劫来的银票,分了皇上一半。” 顾拂云:“……” 很快,朱薇又重新笑了起来:“总得来说,我们还是赚了。尤其让那帮人哑巴吃黄链,真是太过瘾了。” 顾拂云由衷地赞美道:“朱伯父好生厉害。” 朱薇笑道:“那是,要是没有三分三,岂敢上梁山?” “那王夫人呢?皇上可有处罚王夫人?”顾拂云又问。那林雪最近大出风头,顾拂云心头也颇不是滋味,而王夫人正是林雪的外祖母。唉呀,她真是太坏了。 朱薇撇撇嘴:“这老虔婆倒是个能屈能伸的,眼见不对尽,立即脱簪谢罪。表示自己被猪油糊了心,做出糊涂事来,请皇上恕她一次。”也因为王夫人主动认罪,并表示回家闭门思过半年,朱大虎也不好痛打落水狗,就便宜了王夫人。 顾拂云饱受启发,果然,越在高位,越能见风使舵,能屈能伸。以后她也得学着点。虽然王夫人这么做,确实让人瞧不起,但认个怂,就能免去狂风暴雨的打压和惩罚,也是值得的。 八卦得到满足,顾拂云心满意足,忽然想到在前院碰到的楚锐,又问起楚锐来。 朱薇回答:“楚世子是哥哥新交的朋友。” 顾拂云惊呆了。 朱薇解释道:“楚世子虽然有些傲气,但为人还是很不错的,与哥哥简直一见如故。无论是武艺,还是骑射,都旗鼓相当。最重要的,他们两个啊,还真是臭味相投。” 顾拂云看她一眼,感觉这货怎么还一脸得意来着? …… 吃过午饭,朱薇带顾拂云去后院滑雪。 朱薇应该是经常滑雪的人,还给顾拂云找来了一套颜色鲜艳的滑雪装备。 寿恩伯府的建筑面积并不大,但后头却有一个极为宽阔的院子,以围墙圈了起来,改造成马场和训练场。此时整个马场被冰雪覆盖,远远望去,一片雪白之色,在阳光照耀下,散发着刺眼的光茫,如此白茫茫一片,看起来颇为壮观。 而此时,雪地上还站满了不少人,有两个人正在雪地上过招,周围围着一群人。定眼一瞧,正是楚锐和朱乾。 朱乾一身素面圆领布衣绣孔雀暗纹青衫,黑地滚金边袖套,金孔双束玄黑宫绦腰带,黑色中裤,尖扭掐象牙边的羊皮靴,英姿飒爽,英挺帅气。招式凌厉,出手如电,身姿如仙鹤般优美,动作如猎鹰般帅气。 楚锐则是玄黑圆领绣暗纹长袍,金地滚银丝袖套,宫绦束腰,脚上黑靴衬得一双长腿修长笔直,充满了力与美。滚银边的箭袖把一双手臂也衬得修长有力。 顾拂云看得目不转睛,两个人都拥有一副好看的皮相,朱乾身高略矮些,但身姿挺拔如松,气质如兰,动作凌厉中又见优美,长腿长手,蜂腰猿臂,温润如玉。就算因打斗而让整张脸显得有些狰狞,目光也变得凌厉狠辣,依然不改温润如玉的气质。 与朱乾的温润不同,楚锐就显得粗旷多了,动作大开大合,沉稳有力,眸光深遂,双唇紧抿,如出鞘利剑。但与温润并不沾边,只能用器宇轩昂来形容。 二人的比试也堪称惊艳,尽管顾拂云不懂武艺,但两个优秀出色的男儿的比斗,非常具有观赏性。把顾拂云这个色女看得目不转睛,几乎口水长流,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我哥的武艺在整个老君山那可是数一数二的。没想到楚世子也不遑多让。”朱薇惊讶地看着楚锐,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兄长的功夫了,兄长从小便在一群变态至极的叔伯们的殴打中成长的。虽看长得斯斯文文,可功夫真不差。虽未在江湖上排名,但去年年底哥哥在百十招内便击毙江湖排名第三的杀手,当时哥哥不过十八岁的年纪。而楚锐能在兄长手中过招,还不落下风,也不遑多让。 朱薇见顾拂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看,便道:“我哥哥是不是很厉害?” 顾拂云满心满眼都是欣赏帅哥的英姿,哪有功夫听朱薇说什么,便“嗯啊”地应着。 而楚锐早就发现了顾拂云,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也存了表现的心思,不知不觉就使出了全力。 而朱乾则是越打越心惊,平时与楚锐过招,一般只用八分劲,没想到楚锐居然逼得他不得不使出全力。一旁的周青和狄龙互看一眼,主子不是要保留实力么?但见楚锐招式越发迅猛,攻击越发凌厉,不由大声咳了几声。 而寿恩伯府的小厮也手握拳头,放在嘴边大声咳着嗽。 楚锐听到周青的提醒,动作微滞,就下意识看向顾五。而高手过招,哪容他分神,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便被朱乾一举踢在右脸上。楚锐被踢过正着,身子飞了出去。 “世子爷。”周青大惊失色,和狄龙迅速赶紧奔上前。 顾拂云也是惊呼一声,刚才她看得清楚,朱乾那一脚,可是实实在在踢到楚锐脸上了的。 朱乾则是一脸惊讶地看着楚锐,刚才他这一脚可是用了十分的劲,他原以为楚锐能躲过去的。 此时,周青和狄龙上前扶起了楚锐。而楚锐的半边脸已肿了起来。朱乾走了过来,问道:“衡山,怎么回事?你明明可以躲过的。” 楚锐捂着脸,下意识地睃了眼顾拂云,只见她正朝这边走来,不由苦笑,本来想在她面前表现一番的。现在好了,反而被她瞧到自己最为狼狈的一面。 第212章 猪头脸不适合使美男计 顾拂云踩着积雪,移步而来,与朱乾福了福身子:“朱大哥好厉害的身手。”又问楚锐,“楚世子没事吧?” 楚锐捂着脸,不肯放下,此时半边脸木木地痛着,习武之人,已有了相当强度的疼痛承受力,只是怕自己肿起来的半边脸吓着对方。见顾拂云关心自己,没由来地心中一热,迅速放下捂脸的手,赶紧回答道:“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的。” 而楚锐的半边脸已迅速肿了起来,把原本英俊的五官全给毁了。 此时朱薇已经吩咐身边丫鬟去拿跌打损伤膏了:“习武之人,受伤是难免的。没事,抹点药就好了。我们家的药可灵了,抹上去,保证半天功夫就能消肿。” 朱乾笑了笑:“衡山刚才应该只是分神了。” 楚锐道:“是有些分神,不过你这腿上的功夫,可真厉害。”然后呲了呲牙,“刚才我只觉整个脑袋都在嗡嗡嗡的响,甚至还有好一会儿没法子反应。” 朱乾不信:“我这算什么?上回被你一脚踢到胸口,差点一口气就提不上来。” 此时,小厮已拿了药膏奔了过来。 趁着周青给楚锐上药时,朱薇问朱乾道:“大哥,您和楚世子还要比试吗?如果要比的话,可否给我们留点地盘?我和妹妹准备滑雪。” 朱乾笑道:“没问题,反正地盘足够宽大。”然后指了指西北处,对楚锐道,“我们去那边比试。” 楚锐却偷偷睃了顾拂云一眼,笑问朱薇道:“县主还会滑雪?” 朱乾笑道:“会,还滑得相当好。” 楚锐则心中一动,下意识偷瞄了顾拂云一眼。不若早上见到的淑女装,此刻顾拂云头发挽成高髻,以白玉簪相绾。身上披着件大红色白狐狸面的孔雀刺绣斗篷。白狐狸毛领衬得一张脸儿如美玉般温润动人,尤其那双如黑珍珠般的眸子,扑闪扑闪的,如一汪清泉,亮若星辰。 楚锐呼吸情不自禁地慢了一拍,这顾五怎么越来越漂亮了? 顾拂云赶紧对朱薇道:“我只会溜冰,不会滑雪。”于佳慧是南方人,南方可没有场地让她滑雪,就算溜冰也只是溜的旱冰。 “妹妹说的是冰嘻吗?呵呵,滑雪和冰嘻差不多啦。试一下吧,反正在雪地里,也摔不疼。”朱薇不由分说,让人拿来雪橇和滑板,开始教顾拂云滑雪。 来都来了,也不好扫朱薇的兴,加上确实没有滑过雪,不试一下怎么对得起现存的机会呢? 于是在丫鬟的帮助下,踩到滑板上,固定好靴子,心想这滑雪应该与溜滑冰差不多,便试着往前滑,当下就摔了个狗啃泥。 朱薇已经站到滑板上,没法子去扶她。青鸿赶紧上前去扶她,却被楚锐抢先一步扶起顾拂云。 青鸿秀美的脸蛋儿狰狞了一下,火速冲上去,强行从楚锐和顾拂云中间的缝隙中生生挤了进去,隔离二人挨得过近的身子。一边给顾拂云拍着身上的积雪,一边道:“姑娘没事吗?” 顾拂云摇了摇头,雪地上倒是没有摔着,就是摔了个狗啃泥,面子上不大过得去。 此时朱薇滑了过来,对她道:“滑雪与冰嘻场地不一样。滑雪一般不用脚腕使力,主要靠手上的支杆和下肢力量。你试着用支杆。” 顾拂云重新站稳身子,见楚锐在这儿碍手碍脚的,于是便道:“楚世子,您不是要与朱大哥比试吗?我看朱大哥应该等急了吧?” 楚锐抿了抿唇,她这是在赶他吗? 朱乾也笑道:“小姑娘滑雪,咱们就别在此碍手碍脚了。走吧,咱们去那边。”小姑娘面皮薄,如何好意思在他们面前摔得四仰八叉?还是把人支开了,免得小姑娘放不开手脚。 连朱乾都要把他支开,楚锐就更不好留下来了,只得悻悻然地去跟着朱乾。 等楚锐朱乾走远后,顾拂云这才放开手脚,试着用支杆撑地面,毫不意外,滑出去没多久,就摔了个四脚朝天。好在,雪地柔软,也摔不疼,顾拂云放开手脚,虽然狠摔了几回,还是逐渐找到了感觉,在越挫越勇的拼劲下,还真让她给学会了。等掌握了要领,身上已出了不少汗。便把斗篷给扯掉,放开手脚滑雪。虽然偶尔还是会摔跤,但只要小心不被分神,还是能正常滑行的,只是不敢滑太快了。 朱薇见顾拂云这么快就掌握要领,也还夸了她几句:“比我当年可是强多了。” 顾拂云抿唇一笑,学会了滑雪,还是不枉此行了。 滑行了数圈,掌握了平衡后,顾拂云开始加快速度。滑行到西北方向时,刚好瞧到被朱乾一脚踹飞的楚锐。顾拂云心头一颤,飞快地睃了一眼,只见楚锐躺在雪地上,四仰八叉的,暗骂一声活该,迅速滑走了。 周青和狄龙赶紧上前扶起楚锐,世子爷这根本不在状态,如何不被人家完虐? 朱乾渡着步子过来,看着已经是鼻青脸肿的楚锐,拧起秀气的眉道:“看来你心思并不在此。”扭头,看着远去的那个纤细苗条的身段,摇了摇头道:“别人在美人面前,是越挫越勇,你倒是好,反而背道而驰,也不怕小姑娘鄙视你。” 楚锐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已滑出老远的纤细身影,脱掉斗篷的顾拂云,红色小竖领束袖及膝短裙,鹅蛋青的汗巾子束腰,穿着及膝的羊绒长靴,宽松的大红缎面的胡裤松松垮垮地扎进靴子里,身子微弓,动作灵敏,看起来是那么的英姿飒爽,如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鹿,动作迅敏,皓洁迷人。 刚才,自己被朱乾一脚踹飞的画面,肯定被她收进眼底了吧。 她会不会在心头嘲笑他技不如人?还是暗骂活该? 朱乾看了滑得正带劲的朱薇二人,对楚锐道:“看来你也没心思比斗,走吧,回书房下棋去。” 楚锐下意识就拒绝:“再来,这回保证不分心。”不能再让顾五小瞧他了。 一定要让她见识下他的厉害。 朱乾笑着摇了摇头,对周青道:“你来劝劝你主子吧。”也不给楚锐说话的机会,就那么施施然往外院走去。 周青则在楚锐耳边低声道:“爷,听朱公子的,不比了吧,与朱公子下棋也好。” 楚锐目光豁豁地瞪着他。这个混账东西,亏他每月领五两月银,年底还给他封厚实的红包,他就是这样回报他的。 周青心头直叹气,正要说话,哪知狄龙已嚷嚷道:“世子爷,您就别逞能了,这张脸都被揍得鼻青脸肿了。我要是顾五,肯定不会多看一眼的。” 腰间挨了一记,狄龙捂着痛处,不服气地对周青嚷嚷道:“干嘛又拐我?我说的是实话嘛。世子爷这张脸都被揍成猪头了,对顾五使美男计,适合吗?” 周青捂眼,表示,这蠢货哪来的?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狄龙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又心直口快了,赶紧捂嘴可怜巴巴地道:“世子爷,我错了。虽然您这张脸又肿又青,但依然英俊潇洒,威武不凡。” 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隐隐作痛,楚锐脸色黑如锅底,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扣你半年月俸。”然后大步流星地往朱乾离去的方向走去。 而狄龙还在放声惨叫:“世子爷,您好狠的心。为什么每次都要扣我月俸?”呜呜,他的媳妇本又没了,要何年何月才能娶上媳妇啊? 周青白他一眼,丢下“蠢货”二字,也快速奔了过去。 第213章 又落空了 “这楚世子到底怎么回事?没在状态中,还是我大哥神勇无敌,武艺更进一步?”看着空空的雪地,朱薇一脸纳闷。 顾拂云笑道:“没想到朱大哥武艺这么好,真是大开我的眼界。”没想到楚锐这么不中用,被人家完虐。亏他长得牛高马大的,估计是没脸见人了,这才赶紧溜了吧。 兄长武艺高强,朱薇这个当妹子的也与有荣焉,笑道:“楚世子也很不错的。应该是临敌经验少了些。”她大哥在土匪窝从小与各路江湖高手打到大,能不厉害吗?楚锐是护国公世子,平时谁敢与他真刀真枪地干?估计是缺少实践的缘故。 …… 这厢,楚锐一想到自己最狼狈的一面都让顾拂云瞧了个正着,就全身不得劲。而脱下劲装,换上雨过天青色绣金色暗纹长袍的朱乾,明明就是走武功路子的人,偏要走斯文路线,白皙的面孔,瘦削修长的身姿,如芝兰玉树般秀雅,排除练武场上的狠劲。 此刻的朱乾,一介书生形象,儒雅斯文,玉树临风也不为过。 这样的装扮,不正是各家千金贵女酷爱的夫婿人选么? 再看看自己,水盆里映出一张已肿成猪头的脸,不但让顾五瞧了个正着,连挨揍都让人家收进眼里,楚锐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越想越火大,偏给他上药的人也不知道轻点,一巴掌拍了过去,怒道:“笨手笨脚的,扣你三个月薪俸。” 周青忍下委屈,敢怒不敢言地道:“卑职手下确实没个轻重,要不,让狄龙来给您上药?狄龙素来心细。” 好不容易存的媳妇本又要没了,当然要找个潜死鬼,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楚锐没有吭声。 周青火速把药递给狄龙。 已经被扣了整整两年薪俸的狄龙正在心疼自己的媳妇本呢,哪有功夫干这事,可周青素来贼滑,自知滑不过人家,只得记下这笔账,硬着头皮,接过药膏,小心翼翼给楚锐上药。 楚锐正在气头上,又一巴掌轰了过去:“你也一样,笨手笨脚的,难怪娶不到媳妇。” “揭人不揭短啊,世子爷。”狄龙瞪着眼睛,忍了又忍,握紧拳头。 楚锐横他一眼:“我说的是事实啊,一大把年纪了,还讨不到媳妇,也是活该。” 狄龙忍不住替自己辩驳:“那是因为我双亲都没了,没有人替我作主啊。”如果他双亲还在,肯定不会让他打光棍,不说娶多漂亮的姑娘,至少家世清白的小姑娘肯定是手到擒来。 楚锐冷笑:“但你祖父母还在。” 好想造反怎么办? 狄龙握了拳头,忍无可忍,反唇相讥:“世子爷,您这是五十步笑一百步。您与我同年,我娶不到媳妇,那是因为我没本事。世子爷到现在也没娶上媳妇,又为哪般?” 互相伤害是吧?那就放马过来吧。 扑嗤! 一旁看戏看的朱乾忍不住喷笑出声,嘴里的茶水都喷出老远。服侍朱乾的小厮,把脸别过去。他以为就我们寿恩伯府的护卫没大没小,原来楚世子的侍卫也不遑多让啊。 也太会戳人心窝了。 瞧楚世子脸都变完了。 周青也是死死咬着唇,不让笑声逸出唇角。同情地看着狄龙,这个傻孩子,怎么尽说大实话呢。 狄龙话一说完,就后悔了,赶紧后退数步,紧张地道:“世子爷,本来我不愿说的,是您逼我的。” …… 一直玩到未时,弄得满头大汗,在丫鬟的监督下,这才鸣金收兵。与朱薇一道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衣裳。又与朱夫人一起吃了晚饭,这才辞别朱夫人,打道回府。 绿色单驾油壁车,载着主仆三人,往永宁伯府方向驶去。此时正是酉时二刻,天色已逐渐昏暗,寒风加剧,逆风行驶的马车跑得并不快,偏偏在半道上,车轮居然坏了。 车夫老张下车检查车辕,脸色微变,对顾拂云道:“车辕坏了。姑娘莫急,我守在这,让青丝姑娘去雇一顶轿子来送姑娘回府。” 好端端的车辕怎么会坏? 顾拂云心中纳闷。 此时,数名骑马护卫拥护着一辆三驾粉色帷饰平顶马车驶了过来,领头的是位青年,身披黑色素面灰鼠里斗篷,路经此处,勒停缰绳:“马车坏了吗?倘若不嫌弃,我们可以捎带一程。” 车夫老张抬头看了一眼,对方一张脸青青紫紫的,已看不出原来的面容。又看了对方车驾,没有任何标志。身为顾家世仆,老张虽然年纪大了,但豪门大户的规矩还是清楚的,并未因对方说要帮忙而感激,反而警惕地看着对方道:“多谢,我已经让人雇了轿子。不用劳烦您了。” 对方飞快地睃了眼紧闭的马车车窗,一时无言。因为,朱乾已骑着马儿追了过来。 “顾五妹妹,”朱乾翻身下了马,一身狐狸大毛披风的他,越发身姿如松,如芝兰玉树般英挺。 “刚才有小厮告诉我,妹妹的马车在离开的时候,发现车辕有问题,我怕妹妹的马车坏在半路上,特地赶了过来,以防万一。”看着已经坏的车辕,又道,“我来得还不算晚吧?” 顾拂云立即掀了车帘,对朱乾笑盈盈地道:“有劳朱大哥了,您来的刚刚好,我的马车刚好坏了,正要去雇顶轿子呢,朱大哥可真是及时雨。” 马车里坐着的楚锐不甘心了,掀了车帘,不满地瞪着朱乾。可不满归不满,他还真没法指责朱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拂云上了朱乾带来的马车,然后扬长而去。 等顾拂云的马车走远后,楚锐这才忍无可忍地瞪着朱乾:“你是故意的!” 朱乾叹了口气,道:“衡山,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看看你现在这张脸。还有,顾五真要是坐你的马车回去,要是让有心人瞧到了,你可有想过后果。” 楚锐抿唇,正是因为他这张脸着实不好见人,所以他才没有骑马。这才施计,弄坏顾五的马车,只是想让顾五坐他的马车而已。 不过朱乾的话还是让他心中一惊,光顾着想与顾拂云私下接触,倒是忘了这一茬。 可顾五是闺阁姑娘,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实在找不到接近她的机会,今天好不容易能接近她的,却被自己给连续搞砸了。过了今日,不知又要何年何月才能与她私下见面了。 第214章 元宵夜 楚锐有些怨怼地看着朱乾:“你明知我的心思,刚才在练武场,为何还专门招呼我的脸?” 朱乾哭笑不得地道:“这能怪我吗?谁叫你要分心?”他要是不分心,能挨揍吗?要是不挨揍,有的是机会与顾五说话。可他都这副猪头脸了,要是跑去找顾五说话,人家会理他才有鬼哩。 反正总之,楚锐一直都处于懊丧之中。大好的机会平白溜走不说,还在顾五那落下了不好的印象。不说在练武场上被朱乾当成沙包揍的狼狈,单说刚才顾五离去时,对他似笑非笑的一瞥,就让他心虚不已。 可是,一想到顾五离他越来越远,心头就急得不行,又无赖地道:“我不管,三翻五次坏我好事,你得负责给我想办法将功补过。” …… 正月里很快就迎来了一年中最为热闹的节日,除了灯会外。这一日,深藏闺阁的小姐们也可上街游玩,在美好浪漫的氛围中,可以得见鲜衣怒马的英俊少年,可谓是心照不宣的情人节。“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道尽青年男女的暧昧氛围。大盛朝的元宵盛会,除了灯谜与百戏歌舞外,还增设了戏曲表演。各个地方的不同风俗,像踩高跷、猜灯谜、耍龙灯、舞狮子等活动,都可以在灯会上大饱眼福。而元宵节也算得上古人一年一度里的狂欢节,在头一天,顾家姐妹们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出行的行头,包括鞋袜珠饰。就连顾拂云,也倍感期待,实在是闺阁生活太无聊了,出去透透气也好。 当然,顾拂云也知道,人多是非也就多,想了又想,把漂亮到没朋友的青鸿留下,带了壮实的青丝和同样高大肥壮的青娥。青丝力气大,扛起百十斤石头跑上一里不带喘。青娥也不遑多让,这丫头体型彪悍,还有一双断掌,打在人身上,保证痛到你怀疑人生,有这两大壮实的丫鬟护着,等闲拐子登徒子也得惦惦自己的斤两。 元宵灯会还是颇有看头的,至少以顾拂云现代人的眼光,还是大饱了眼福。五姐妹开开心心地从街头逛到街尾,所幸没有发生登徒子骚扰之类的事。半路上还碰上也出来逛灯会的朱薇,于是大家结伴而行。 经过一处楼阁时,朱薇建意去三楼坐坐,因为在三楼还可以瞧到对面江边的花灯,极有看头。 “我哥早在上头就订了个雅间,正好可以把对面景致收入眼中,我们现在就上去吧。” 大家确实逛得有些累,进去歇歇脚也好。 望江楼在帝都也算得上著名景点,临江七间大铺面,建了三层楼高,每年元宵灯会,望江楼靠窗的雅间,更是千金难求。要不是望江楼的幕后东家也是位人物,早就被订不到雅间的权贵人物给撕了。 而能在望江楼订到雅间的客人,自然不是无名之辈。除了雄厚的财力外,还得有过硬的家世。不至于被他人用权利碾压。 朱家虽然是伯爵府,可并非世袭,朱乾父子也在朝堂领了小有实权的差事,可土匪的出身,与那些顶级权贵相比,可是差了一个宇宙的距离。 往年都会发生订好的雅间,被他人强行占去的先例。 不过想到朱乾父子才把各家权贵名门给洗劫了的英勇事迹,想必应该不会有眼瞎的人来找他麻烦吧。 上了三楼,果然是一间临窗大包间,炭火烧得正旺,温暖如春,屋内烛火明如白昼。站在窗台前,喝着茶水,吃着瓜果,欣赏整个灯会盛景。以往,大家只知道权利富贵才能带来各种便捷和享受。 如今想来,还得加上过硬的拳头。 顾拂云四处看了下,没瞧到朱乾,便对朱薇道:“好歹沾了朱大哥的光,我想亲自向朱大哥道声谢。” 朱薇抿唇一笑,牵着她的手道:“跟我来吧。” 居然来到了隔壁雅间。 与旁边的雅间差不多的布局,一样的宽敞,一样的富丽堂皇。顾拂云大吃一惊:“朱大哥还订了两个包间?” 元宵灯会,乃一年一度的帝都盛景,不说普通人家,就是权贵名门家的夫人小姐们,也会结伴而出。权贵人家的出行方式与市井不同,自然要找个视野好的地方欣赏。望江楼的阁楼雅间,便成为权贵们的角逐重地。能订上一间雅间,都属于顶端人物了,朱乾却一口气订两间,这拳头得有多硬呀? 朱薇笑嘻嘻地道:“我大哥哪有这本事订两间?这间是别人订的。” 顾拂云正要问这间是谁订的,有人从六折乌梨木绣山川河水的屏风后走了出来。 来人正是楚锐! 不再是鼻青脸肿,也不再是一身黑衣劲装。而是头戴黑色镶红宝石纱帽,身穿绛红色左衽圆领胸前肩膀绣八团花的提花绢面长袍,玉带缠腰,大红宫绦,姜黄色绣黑鹰三角荷包,雕八仙过海的压袍羊脂玉佩。气宇轩昂,气度雍容。 顾拂云瞧到此人,瞳孔微缩,心头咯噔一声。忍不住看向朱薇。 朱薇小声地对顾拂云道:“妹妹,楚世子有话要与你讲。我就在后头守着,你们长话短说啊。” 顾拂云用目光剜她。 朱薇耸耸肩,笑道:“别怕,只是说几句话而已。”然后看向楚锐,笑道,“是吧,楚世子?” 楚锐冲她作揖道:“朱妹妹放心,我与顾五,只是说几句话,不会乱来的。” “那好!给你一盏茶时间。”朱薇满意地道,又给顾拂云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楚锐和顾拂云二人。明明很宽阔的空间,偏产生了一种不知名的紧张。 顾拂云捏着拳头,压下心头的恼怒和异样,问道:“楚世子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上下打量楚锐,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一派权贵子弟的打扮,果然人还是要靠衣装。这一身打扮下来,帅气英俊中又自带男儿的威武阳则之气。顾家男儿走的都是读书人的斯文路线,俊秀有余,阳刚不足。虽然时下也流行那种白面书生的秀气俊雅,但楚锐这种少见的威武气息,还是让顾拂云舍不得移开眼。 楚锐深深看着她,依然是漂亮的让人移不开脸的鹅蛋脸,黛眉杏眸,桃腮朱唇,如画上的仙子似的。 顾拂云见他只顾着盯自己看,俏脸沉了下来。 虽然不愿得罪楚锐,也还想借着他对自己的愧疚,好生利用一把的。但也容不得他用这种直勾勾的眸子盯着自己。 楚锐见她俏脸微沉,也知道自己猛浪了,赶紧收回心神,道:“五姑娘,楚某有事想请姑娘帮忙。” “哦,什么事?”顾拂云下意识瞟向他腰间下方三寸处,被五福绣金八团花遮住的地方,该不会又犯了老毛病吧? 第215章 成了 “不是我。”楚锐见她目光瞟向他下身,又想到那个尴尬欲死的场景,一张俊脸立刻了红起来,为了转移尴尬,飞快地道,“是我祖母,她老人家最爱总是胃绞痛,请了太医诊治,刚开始太医按胃疾的毛病医治,并不见好。后来又诊治出有可能是肝胆堵塞生淋,引发胃疾。太医院的其他太医也是同样的推断。周太医说,肝胆排淋用药方面,异于肾上排淋。但周太医连换了几副排淋的方子,都不见效。周太医也建议用针炙试试。所以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姑娘。” 顾拂云垂眸,一言不发。 楚锐又急忙道:“姑娘请放心,不管成功与否,我和祖母都领你这份情。”然后又长揖到地,“祖母病痛难忍,茶饭不思,院门难迈,我身为长辈,实在忧心。还请姑娘攘助一二。” 顾拂云心想,如果真是胆结石,用药物便能排石,如果结石过大,还可以靠针炙缓解。但万一结石堵在胆管里,就得受一番罪了。 顾拂云蹙眉,沉着一张俏脸,道:“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又不是挂牌行医的大夫,楚世子是不是找错人了。” 楚锐赶紧道:“我问遍了整个京城,也找到了几位针炙的女大夫,但效果并不理想。这些女大夫,也只擅普通的病症。于肝胆淋症也是束手无策。楚某也是没了办法,这才厚颜麻烦顾姑娘。还请顾姑娘赏脸。您放心,只要您答应,我们都领您这份情。” 光领情有个屁的用,真金白银才来得实在啊。 只是顾拂云也不好意思直接伸手要钱,于是便道:“我也听祖母提起过楚老夫人,称巾帼女英也不为过。楚世子孝心可嘉,冲着楚世子这份孝心,还有对楚老夫人的钦佩,若能略尽绵薄之力,也是我的福气。” 护国公府的门弟高,应该比顾家有钱,要是能治好老夫人的胆结石,好歹能发一笔横财。更何况,祖母也说过,楚老夫人品性高洁,光明磊落,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今后我要是与苏六过不下去了,万一将来要分府别过,说不定还需要楚老夫人站出来帮忙说话呢。 见顾拂云答应下来,楚锐喜得魂都要飞掉了,赶紧道:“真是多谢姑娘了。只是不知姑娘何时能移驾寒舍,为祖母治病?” 顾拂云想了想,道:“病痛磨人,择期不如撞日,当然是越快越好。”然后又迟疑了下,“只是,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就这么去贵府,不适合吧?” 顾家与楚家可没什么交集,甚至连拐角亲都没一个,平时压根就没往来过。加上与楚锐又退了婚,顾拂云又还有婚约在身,就更没理由登门去护国公府了。 楚锐赶紧道:“我马上派人把祖母接过来。等我祖母来了,姑娘也找个理由过来便是了。到时候,我再派人送你回去,你如何?” 顾拂云略作沉吟,点头:“这样也成。” 楚锐大喜,见顾拂云并未扭捏拿乔,更未恃技自傲,甚至不计前嫌,就越发不敢放肆了,于是又道:“那就这样,一会儿见。” 顾拂云点点头,毫不留恋地离开雅间。 才一打开门,朱薇就迅速过来了,拉着她的手道:“妹妹去官房怎么去那么久?”在她手上捏了捏。 顾拂云会意,笑道:“哪里久了?也就一会儿功夫。” …… 回到包间,朱薇就说起顾拂云的炭木画上,并问顾拂云是否会问肖像。顾拂云点头,说应该可以的,就于是朱薇击掌道:“那好,可以给我画一张吗?我老早就想让人给我画一副肖象了。只是一直没找到适合的画师。” 顾拂云答应了,于是朱薇就让人备了笔墨,请顾拂云给她画肖像。顾拂云让朱薇端坐到屏风前,开始作画。刚开始顾晓云等人还好奇地围观,但见顾拂云画得贼慢,也失去了耐性,又继续看花灯去了。 只是花灯看久了,也会腻的。而顾拂云弄了半天,也才画了个开头,于是非常善解人意地对大家道:“我画画都很慢的,要不,你们先回去?我画完了再回。” 元宵灯会不设宵禁,就是半夜三更回去也无人说什么。 朱薇也保证道:“放心吧,等妹妹画完后,我亲自送她回去。” 顾晓云见顾拂云画得实在慢,也不知要画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并且元宵灯会会有官兵巡逻,而京城治安素来良好,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于是叮嘱了几句,便带着妹妹们走了。 顾家姐妹离开没一会儿,隔壁就传来笃笃笃的有节凑的敲门声。 朱薇便笑道:“妹妹,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好了。” 顾拂云去了隔壁雅间。 包间门很快被打开,“老夫人,顾姑娘来了。”有人欢快地道,紧接着,身穿褐色万字不断头长褙子的楚老夫人,已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顾拂云在青鸿的服侍下,解下斗篷,冲老夫人福了福身子。被老夫人一把握住,“好孩子,不必多礼。大半夜的还把你叫来,实在过意不去。” 顾拂云笑道:“老夫人切莫如此,能替老夫人略尽绵薄之力,亦是我的福气。” 楚老夫人越发愧疚了,多好的姑娘啊,以德抱怨,宽宏大量,这样的姑娘哪里找啊。 顾拂云却不想与对方有过多纠缠,只想快刀斩乱麻,早早针炙了回家睡美觉容,于是直奔主题。 “老夫人先坐下,我先给您把把脉,麻烦再把以前吃过的药方给我瞧下。” 楚老夫人得了胆结石,虽然不致命,可痛起来不舒服啊。吃了半个月的药,也不见好转,任谁都要心生阴影,生怕没能控制住结石,到时候结石越长越大,最后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得了淋症的人,可受折磨了,这滋味没有哪个富贵人家愿偿试。 顾拂云给老夫人把了脉,虽然脉相上不大摸得出来,但她是女子,可以毫无顾忌地触摸老夫人的疼痛位置,经过一番望闻问切,确定是胆结石,也不算太严重,没有堵在胆管上。看了以前开的药方,倒也对症。至于疼痛难忍,倒也不至于。再看老夫人红润的脸色,也不像是被结石折磨的症状啊。 不过顾拂云也没多说什么,在原来的药方上增减了几味药,又进行了一番针炙,并留下半个月的药方,每日煎服,连吃半个月,便能化石,每隔半个月后再进行一番针炙,应该就根治。 在给楚老夫人针炙期间,楚锐一直呆在屏风外,不时看向屏风。 这时,朱乾轻手轻走了进来,冲他洌嘴一笑。 楚锐心中一动,赶紧起身,放轻脚步,与他一道出了雅间,并关上房门,这才低声道:“怎样了?” 朱乾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三色刺绣斓边刺袖,仿佛上头有锦绣文章。 在楚锐快要不耐烦地拧眉之前,这才轻飘飘一句:“成了。” 第216章 陈燕落水 楚锐眉毛立时舒展开来,喜色浮现在刚毅的俊脸上,击掌道:“那……” 朱乾淡淡地道:“光凭此次的算计,想要达到目的,还不现实。” 楚锐又皱起了眉头,急忙道:“这样还不行?” 朱乾又道:“所以,咱们还得进行下一步动作。” …… 给楚老夫人针炙完,已是子夜时分。并与老夫人约了半月后去大佛寺给她针炙。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经过顾拂云的针炙,楚老夫人觉得全身轻松,总是隐隐作痛的胃也不再疼痛了。 回去的时候,楚锐派了一名叫彭鹤的侍卫亲自送顾拂云回去。 因为事先通知了长辈,顾拂云回去时虽然已是半夜,但还是有人给留门,很顺利地回到家。留守在家的书晴还对顾拂云道:“老夫人知道姑娘今晚会回来得比较晚,所以特地交代了,明儿姑娘不用去请安了。” …… 翌日,顾拂云还在睡懒觉,便被书晴大力吵了起来。 “姑娘,姑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顾拂云赶紧睁眼:“出什么事了?” 看着姑娘漂亮的杏眼,书晴抿了抿唇,小小声地道:“昨晚,武安侯府表小姐在灯会上落水了。” 顾拂云双眸一亮:“落水了?”不会是淹死了吧?不过看到书晴这副凝重的表情,又咯噔一声,皱眉说:“两边护栏那么高,怎么还会落水?”该不会被人推下去的吧?也不对,就算被人推下水,也得有地方推呀。 书情正要说话,忽然外头传进乔氏和青丝的声音,原来,乔氏也来了。 不止乔氏来了,后头还跟着顾晓云,和二嫂朱氏。三人脸上都带着凝重。 “娘,二嫂,三姐姐……”顾拂云赶紧起身,却被乔氏箭步奔过来,一把抱住,然后闷声哭了起来,“呜呜,我的阿拂,怎么这么命苦啊!” 顾拂云僵了僵,心头闪过不好的念头,福灵心至,脱口道:“娘,可是与陈燕落水有关?” …… 顾家长辈们也已得知这件事了,老太太的寿安堂,气氛一度沉凝。唯有乔氏的哭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我的阿拂,怎的就这么命苦呀?”乔氏只能无助地搂住女儿哭了起来。 顾拂云只得反过来安慰母亲:“娘,别哭,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顾老夫人道:“还是五丫头说得对,倘若哭能解决问题,那就尽情哭好了。” 乔氏听出了老夫人的不满,这才赶紧止住了哭泣,拉着顾拂云坐了下来,“老太太恕罪,媳妇实在是忍不住。阿拂的婚事不能再受波折了。那苏六救谁不好,偏要救那捞什子表小姐。也不知苏家会不会借口退婚?” 顾老夫人冷哼一声:“人家就是借口退婚,你又待怎的?打上门去,咬人家一口,你有这个胆吗?” 乔氏颓然地坐了下来,喃喃道:“那这要怎么办?” 周氏叹了口气,说:“三弟妹,眼下也不是哭的时候。苏家应该不至于退婚,不过依我看,应该会以退为进,借着陈氏名声尽毁不能再嫁好人家为由,逼五丫头同意那陈氏进门。” 乔氏抬起头来:“如果是这样,那倒也好办……” “糊涂。”顾老夫人生气地道,“表小姐为妾,那是一般的妾吗?五丫头就算同意了,保住了这桩婚事,今后嫁过去,也不过是个空架子。婆母是那妾的嫡亲姑母,男人是小妾的嫡亲表哥。天生有血缘纽带,五丫头有什么?就是桩摆设了。” 金氏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居然还说起风凉话来:“要是不同意表小姐过门,那这门婚事可就告吹了。五丫头名声本就不大好,再因而退婚,不说五丫头的婚事艰难,就是六丫头,七丫头的婚事怕也要受牵连了。” 这话刚好说到周氏心坎上。 平心而论,苏六真不是个好夫婿人选,如今又出了陈氏这一档子事。五丫头就算不被退婚,可还未过门,就要忍受表小姐这样的贵妾,结局可想而知。可金氏的话也有道理,如果五丫头的婚事再起波折,也将连累自己的一双女儿。 于是周氏说:“苏家好歹也是有规矩的人家,应该不至于宠妾灭妻。” “明面上自然不会,但那样的人家,玩起花样来,那可是防不胜防呢。”金氏一脸的幸灾乐祸。虽然她的两个儿子都不是很聪明,文不成武不就,远远比不得大房的顾远航,能够继承爵位,连三房也略有不如。但此刻见乔氏哭花了的脸,心头颇为畅快。 明知金氏不安好心,但乔氏听了还是锥刺的难受,捂着帕子道:“当初就该咬紧牙关,不应这门婚事就好了。”这也有埋怨顾老夫人的意思,苏家的婚事,就是老太太应下来的。 此时世子顾高云和长子顾远航,二房长子顾远山也都急匆匆赶来了。 看着一室女眷阴沉的面孔,顾高云反而神情轻松地道:“天又没榻下来,何至于呢?” 周氏不满地瞪着丈夫,就算你不关心侄女的婚事,至少面上也要表现出沉痛愤怒的模样来吧。 就是乔氏,也恨不得呸他一头一脸,亏他还是当大伯的,竟然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顾远山对老太太施了一礼,道:“娘,苏六与那表小姐一事,咱们不能再退步了。倘若再退一步,五妹妹在苏家,就真的无立锥之地了。孙儿觉得,退了也好。”犹豫良久,他来到顾老夫人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 顾老夫人双眸一亮:“当真?” 看了还有些懵懂的妹子,顾远山点头。 顾老夫人沉吟半响,起身对顾远山道:“二哥儿这话我还有些懵,我们先里头说话去。” 顾远山亲自扶着顾老夫人,去了里屋,并关上房门。顾远山这才在顾老夫人耳边小声道:“苏六与陈氏一事发生后,彦表弟便与我表明了态度。说五妹妹婚事有变,他愿意聘娶五妹妹。” “彦哥儿呀,”顾老夫人眉头一动,想着江彦这个侄孙子,出身书香门弟,彦哥儿不但是个读书的好苗子,还是个懂礼的好孩子。如果与苏家的婚事不成,这彦哥儿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彦哥儿不错,只是世上可无十全十美之事,彦哥儿他娘……” 顾远山道:“彦表弟只是下下之选。”又在老夫人耳边道:“还有一人,昨晚得知陈氏落水后,连夜便来找孙儿,并说只要五妹妹与苏家退了婚事,他即日便可登门提亲,明媒正娶。” 第217章 稳住 顾老夫人赶紧问:“谁?” 顾远山轻声吐出两个字。 顾老夫人心脏猛烈一跳:“你说谁?” 顾远山沉稳地说了几个字。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顾老夫人,也忍不住双眸发直,半天回不过神来。 顾远山也贴心地给老夫人思考的时间。过了会,顾老夫人定了定神,问道:“这怎么可能?之前不是已经……” 顾远山道:“当时孙儿也与祖母一样,极是震惊。可对方一脸诚恳,且看起来诚意十足。不过我以五妹妹已与苏六订了婚约为由直接拒了。没想到,苏家竟然出了陈氏落水一事。那人刚才又来找孙儿的。还说,陈氏乃苏夫人外甥女,又是苏六的嫡亲表妹。表妹为妾,与贵妾无疑,又长期住在苏家,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了,我五妹妹嫁过去,也就是道摆设了。与其受苏家磋磨,还不如借此退婚,成全对方。另择佳偶。” 顾老夫人眉头紧皱,陷入权衡利弊当中。 最后,顾老夫人冷声道:“你妹子的婚事,一再生波,我已赌不起了。此人纵然对五丫头有意,但口说无凭,岂能尽信?” 顾远山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双手递了过去:“祖母,这是对方的家传玉佩,用来充作定情信物,应该也还够格吧。”又从怀中另一份文书来,“瞧,连定婚文书都写了,也画了押,按了手印。只要咱们写下妹妹的大名,再按下手印,写上日期,便是真正的定婚文书,同样拥有法律效力的。” 顾老夫人接过一瞧,果然如果顾远山所说,这份文书,就算不去官府盖章,一旦写上孙女的名姓,再写上日期,这份文书同样俱有法律效力。 压在胸中的一块巨石骤然被挪开,顾老夫人中气十足地道:“诚意虽足,但也得你五妹妹亲自首恳才成。去,把五丫头叫来。” …… 顾拂云进入内室,朝老夫人恭敬地福了身子:“祖母。” 顾老夫人坐在榻上,上下打量这个孙女,两道秀气的细眉嵌于鹅蛋脸上,漂亮的大杏如一汪秋水,澄澈充满了灵气,小巧的鼻梁下,一张微翘的嘴儿,笑起来显得俏皮可爱,不笑时又有种端庄肃穆之感。掐银红绿柳象牙三色桃红镶白毛滚边鹅绒坎肩,挑银线绣折技梅花耦色月华裙,鹅蛋青的汗巾子束出不盈一握的腰,姜黄色绣虫草香囊和豆绿色宫绦系着的压袍白玉佩,虽然不甚出挑,看不出奢华富贵,却也婷婷玉立,如一株立于池畔中的青莲,濯濯而不妖。 她养得如此可爱漂亮的孙女,嫁给苏六那样的浪荡子已经够委屈了,还得与心机深沉的女人共享一夫,顾老夫人便怒中火烧,问:“苏家那位表小姐,五丫头可有法子?” 顾拂云道:“孙女不孝,又让祖母为我的事操心了。祖母走过的桥比我吃过的盐还要多,我全都听祖母的安排。不过,武安侯府的门弟实在太高,孙女惦着脚才能够得着。可如今呀,就惦了脚踏了过去,还得低着头,耷着背过日子,甚至只能当个摆设,实是无趣的紧。不如退了吧,成全这位陈小姐与苏六爷得了。” 顾老夫人点点头,收好文书,仔细放进匣子里,淡淡地道:“是呀,偶尔惦着脚走路也没什么,但时时刻刻都得惦着脚行走,也实在艰难了些。” “最迟后日,苏家应该会请咱们过去商议这位表小姐的归宿问题。五丫头,你告诉祖母,你真要成全那两个贱人?” 顾拂云正色道:“这是自然。我有祖父祖母,还有父兄替我撑腰,为了区区一个苏家,又何必把自己低到尘埃呢?长痛不如短痛,反正,这世上又没有过不去的坎。” 显然,孙女早已有离志,顾老太太放下心来,但仍是道:“你可知,就算你成全了那对贱人,人家还不会感激你,只会认为你不识抬举。且,你今后婚嫁之路,将会愈发艰难,你也不在意?不后悔?” 顾拂云微微一笑:“高门有高门的风光显赫,但低门也有低门的简单实在。孙女并无大志,简单低调的生活应该也是适合我的。” 顾老夫人点点头:“你素来通透,这通透之人,老天爷再是偏心,也不会太过委屈你。放心,等与苏家退了婚事,祖母再与你挑一门好的婚事。” …… 见惯了大风浪的顾老夫人,尽管孙女的婚事一波三折,却依然稳重如山。她的稳重和气神定闲,也感染了乔氏,尽管面上仍是抑郁难平,到底不好再以泪洗面了。 苏六与表姑娘的事在外头闹得沸沸扬扬,但顾家却不闻不问,让一帮想看笑话的人也跟着无趣。纷纷认为,就算苏家无理在先,相信顾家也没胆量找苏家退婚。 苏家大概也明白这个道理,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三日,这才派了个婆子来通知顾家,请顾家前往苏家,协商并安排表小姐。 已经决定与苏家退婚的顾老夫人,面色淡淡地对这婆子道:“知道了。这两日没空,等我们空了再过去吧,不急。” 苏家的婆子惊呆了,还想说什么,顾老夫人已经端茶送客。 得了顾老夫人指令的杨妈妈,也面容冷淡地对这婆子做了个请的姿态,冷冰冰地把人送到角门,便怦地关上门,并落了锁。 这婆子吃了个冷脸,心头也有怨气,回去便对苏夫人添油加酷地诉说顾家的无礼。 苏六焦燥地道:“显然她这是在怨我了。” 苏夫人横他一眼:“出息!” …… 出了苏六与表姑娘一事,顾家人仍是正常走亲访友,言笑宴宴,仿佛苏家这事,并不被放心上。 十二月底,顾家长房媳妇蒋氏,平安产子,顾家喜气洋洋,孩子乳名为宝哥儿。长房总算有了嫡长子,不止是顾家三代人的希望,更是宗族传承的头等大事。故而,洗三礼办得极为隆厚。顾家姻亲大都上门庆贺。 顾修云早早就回了娘家,不但送了丰厚的贺礼及补品,还帮周氏一道招呼客人。面面俱到,大气雍容,高门主妇的风采,羡煞了顾家几个未出嫁的姐妹,就连客人也是赞不绝口。 顾拂云也现身人前,帮着招呼客人。言笑晏晏,极其精神。 当被问及与苏家的婚事时,顾拂云淡淡一句:“那是苏家自己该解决的,与我何相干?” 第218章 不能退婚 “可万一苏六要纳表小姐为妾怎么办?”有客人如此问。 顾拂云笑道:“那也是苏家自己的事。” 客人愣了愣,反问一句:“难道你不该关心这事?” 顾拂云笑道:“我关心了,事情就能按我想象中的发展不成?武安侯府素来重名声和规矩,我相信苏家会妥善解决的。” 这位被苏家请来顾家探口风的客人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 事后,顾修云对周氏道:“咱们这个五妹妹,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说起话来,滴水不漏,甚至毫无半分彷徨委屈。不管是不是装出来的平静,也让她暗自惊奇了。 顾修云嫁入公主府不过两个月,为了贤慧,主动把陪嫁丫鬟开了脸,送到丈夫床上。可丈夫还不满足,居然主动提出把自小侍候他的丫鬟一并抬为姨娘。当时她可是怒中火烧了好一段时间的。虽然强颜欢笑,帮着张罗酒席,给那丫鬟名份。可足足有大半年时间,都活在被丈夫背叛的痛苦中。 周氏道:“自落水事件后,五丫头确实比以往讨喜多了。” 顾修云冷笑:“那也是经过血的教训。”面对止前顾拂云所面临的遭遇,顾修云依然同情不起来,只有幸灾乐祸。 所以顾修云借着侄儿的洗三礼,还是特地与顾老夫人谈了话,并劝老太太,顾拂云与苏家的婚事不能退。 顾老夫人叹了口气:“大丫头呀,几个姐妹中,就你最稳重周全。祖母也一直以你为傲。五丫头此次的婚事,确实让她受委屈了呀。” 顾修云尽管也知道,父亲此次升官是牺牲了五妹妹的婚事。可那又怎样?这些年来,二房三房一直背靠大房,享了多少福,也该回报大房的时候。 于是顾修云道:“女子嫁人,哪有不受委屈的。祖母真要心疼五妹妹,大不了在嫁妆上多弥补下她便是了。” …… 顾拂云的那番话,也经过有心要的嘴巴,传进了苏家人耳里。 苏夫人一阵气闷,没想到这顾家真是个滑头,居然把问题踢到她这儿来。 依顾五的意思,苏家要是同意让外甥女为妾,便是对顾五的不尊重,苏家也是自毁名声。可要是不为外甥女负责,她还有何活路可言? 苏夫人忍不住向丈夫抱怨这顾五的险恶用心,这都还未嫁进来呢,就陷她这个婆母于两难境地,也太不孝了。 武安侯却横她一眼:“活该,别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陈氏并不是非得给小六做妾才有活路。给她备一份嫁妆,把她远远嫁出京,不就完了?非得把她留在家中,让所有人都为难,才能显示出你这个姑母的慈心?哼,我看是私心还差不多!” 苏夫人:“……” …… 这日,是正月二十,安阳长公主嫡长子赵华行喜得二子,身为赵家姻亲的顾家,女眷们自然也要跟着前往庆贺。上至顾老夫人,下至孙媳妇,以及团哥儿,也都跟着去了。 唯独顾拂云没有去。 本来她也是想去的,她也知道,外界对她的流言已经是山呼海啸,她一旦走出家门,便会面对各种流言斐语。但她又岂是经不起打击之人。 可顾老夫人却执意把姑娘们都留在了家中。只带着周氏,金氏乔氏三妯娌,朱氏和团哥儿也都一并前往。 安阳长公主喜得孙儿,尽管已经是第三个孙子,依然宝贝有加,来往宾客如云,煊闹非凡。 赵家姻亲遍布,顾家虽然也是赵家姻亲,但在一众权贵中,依然不甚起眼。顾家人也有自知之明,在主人面前刷了下存在感后,便去了顾修云的院子。 顾修云去年就生下嫡子,稳固了地位。如今有子万事足,在公主府倒也有了一定的话语权。这才敢把亲娘和妹子带到自己院子吃茶说话。 周氏握着顾修云的手,问了些家常,得知女儿在公主府过得还好,安阳长公主虽然架子大,但甚少摆婆婆的款。姑爷虽然不是那种贴心人,但还是颇为尊重妻子,虽然有几个小妾,但并不成气候。唯一的小姑子嘉和县主虽然性子冷淡高傲了些,却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便放下心来。 但顾修云却有满腹凝问,挥退屋内服侍的下人,便开口问:“母亲,五妹妹与苏家的婚事……” 周氏叹口气:“说起这事,可真够愁人的。” 顾修云道:“娘,五妹妹与苏家的婚事,不能退。” 周氏道:“我又何偿不知道呢?要是退了,不止你父亲的官位有变,就是你两个妹子也将受牵连。五丫头就更嫁不出去了。” “可是,苏家也实在欺人太甚。咱们能咽下这口气,你祖母怕也咽不下的。再则,你祖母如今可宠五丫头了。” 顾修云急了:“五妹妹要是退了婚,岂不影响两个妹妹?再则,为了父亲的差事,所以也就只能委屈五妹妹了。”然后唇角浮起一抹讽刺冷笑,“倘若当初五妹妹不那么掐尖好强,那般算计楚世子,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地步。” 顾修云长相端丽,性情稳重,又素有才情,她本人也肯努力,一直被周氏精心培养,付出了不少心血。而这份付出,也得到了丰厚回报。顾修云凭借出色的个人能力,和端慧才名,以及口口相传的贤名,这才入了安阳长公主的惠眼,成了公主府的嫡次媳妇。 顾修云能有今天的身份地位,全是凭借闺阁时期的辛苦修炼和举周氏全力的付出,走正道,行阳谋。哪像顾拂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最后竹篮打水不说,还连累家中妹子。顾修云对这个妹子,哪还有半分好感?巴不得她嫁入苏家,受苏夫人和表妹的磋磨,以赎当初的自私妄为。 上次顾修云在公主府闹出来的事,便让顾修云没脸了好一阵子,对顾拂云哪还有什么姐妹亲情。 人呐,就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买单。 周氏道:“这话在娘面前说说就得了,可千万别过了别人的耳。” 顾修云笑了笑:“我知道,我的性子娘还不清楚吗?反正不管如何,五妹妹不能退婚,不管是为了爹爹,还是六妹妹和七妹妹,娘也不能松这个口。” 第219章 苏家的态度 周氏说:“你妹妹们还小,婚事倒是不急。倒是五丫头又非出自我们长房,我这个隔房婶娘,在五丫头的婚事上,怕也没多少发言权。” “也不知祖母是怎么想的?” “说来也奇怪,老太太倒是气神定闲。或许,你祖母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 相比气神定闲的顾老夫人,乔氏就显得精神不济,尽管没把忧愁表现在脸上,却给人一种强颜欢笑的感觉。 嘉和县主找到乔氏,主动问起顾拂云的情况。 “三太太,顾五没来吗?” 乔氏赶紧起身回道:“天气寒冷,这丫头素来畏寒,哪儿也不肯去,如今还呆在家中呢。” 嘉和县主道:“最近我呆在家也怪无聊的,等得了空,我也去贵府,找顾五玩去。打扰之处,还请三太太海涵。” 堂堂县主,竟然要亲自找女儿玩,乔氏受宠若惊地道:“县主千金贵体,能驾临寒舍,不胜荣幸。” 嘉和县主道:“就这么说定了,等得了空,我就约着骄阳还有宁和,一道找顾五玩去。”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武安侯世子夫人刘氏,看着与乔氏说话的嘉和县主,若有所思。 …… 长辈和姐妹们都去了公主府,家中就只有顾拂云顾晓云和顾悠云三姐妹,各自无事,便窝在顾晓云的屋子里做做针线,顺便聊天打发时间。 顾拂云不爱女红,便窝在炕上看书,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姐姐们聊天。 窗外寒风依旧,夹杂着细细的雪花,扑打着窗户,透过巴掌大的琉璃窗棂,院子里一片萧条,寒风追着枯叶满地乱蹿,很多植物都在寒风下,瑟瑟发着抖,唯独墙角下的仙人掌,顽强地呆在角落。 顾悠云一边穿针引线,一边道:“再过两个月,便是三姐姐出阁的日子。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只能绣一副石榴百子图给三姐姐添妆吧,希望三姐姐莫要嫌弃。” 顾晓云笑道:“四妹妹有心了。只要是妹妹送的,我都喜欢,何来嫌弃。” 顾修云又道:“真羡慕三姐姐,云家离顾家着实不远,也就两条街的距离,哪像吴家,坐车也得一个多时辰。” 顾晓云道:“这点距离又算得什么。” “也是呢,比起云家,苏家离顾家才更远呢。” 忽然顾晓云又瞪顾悠云:“四妹妹,不会说话就别说。没有人会当你是哑巴。” 顾悠云一脸委屈:“对不住,三姐姐,我错了,我不该提苏家的。五妹妹,你可别往心里去。” 顾拂云瞟她一眼,淡淡地道:“没关系,四姐姐,尽管提苏家,没事儿。只是四姐姐想要看我的笑话,可就要让你失望了。” 顾悠云僵住:“五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真没有看你笑话的意思。” 顾拂云没有回答她,因为苏六登门了。 因与顾家已定了亲,门房上的直接就开了门,并让人通知顾拂云。 顾晓云气恼道:“他来做什么?”但仍是下了炕,穿好鞋子,并整理了衣裙。 顾拂云想了想,道:“罢了,见上一见吧。”让人把苏六带去宴息厅。 顾晓云看着妹子:“不把人叫他到含香院来?” “他还不配。”顾拂云把屋中的丫头都清点一番,一并带去了宴息厅。 顾晓云见她就这么去了,赶紧叫住她:“你就这样过去?”好歹也要重新换身衣裳,梳妆打扮一下嘛。 那陈表妹,姿容可不俗啊。 顾拂云笑了笑说:“没那个必要。” …… 顾客的宴息厅一般不大开放,就算开放,也只接待尊贵却又关系寻常的客人。 两个小厮抬着一个三足鼎的大炉子,放到了厅堂正中,炉火旺盛,有热度,却无烟,这正是贵族们酷爱的无烟银丝炭。炉火上还放着沉香片,正袅袅地冒着烟雾。 苏六一路顶着寒风骑着快马,正冷得直打哆嗦,见苏家下人抬了炉子进来,喜不自禁,赶紧拢了拢身上的狐毛大氅,蹲在炉子前,搓着双手烧起火来。 又有丫鬟端了热茶进来。 苏六正是口渴得厉害,赶紧拿起茶水,咕噜喝了大半。滚热的茶水入肚,快要被冻僵的四肢总算活泛过来。 烤着火,喝着茶,身子总算彻底暖和后,苏六起身,跺了跺脚,不时望向门口。 顾拂云也没让他多等,很快便过来了。 “顾五……”苏六双眼一亮,赶紧迎上前。 顾拂云却行了个端庄的福礼:“苏六爷。” 如此客气生疏,反倒让苏六手足无措:“你我又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多礼。” 顾拂云没有计较这些问题,客气地道:“苏六爷请坐。” 苏六见顾拂神色冷淡,不似生气,心中反而忐忑起来,乖乖就坐后,顾拂云也在他对面的大交椅上坐了下来。 顾拂云坐姿端正,双腿并拢,双手交握于膝上,肩背挺得笔直,目光宁静,那张粉白的脸蛋儿,更是眉目如画,使得本来就有些黯淡的厅堂,瞬间有了华光绽放。 “天寒地冻,苏六爷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顾拂云声音轻柔,大家闺秀的标准坐姿和语气。 女孩儿那双明亮的瞳眸,尽管看向自己,却如古井之水,无波无绪。这让本来就心慌意乱的苏润越发不是滋味,也更加慌张了,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也全抛九霄云外,最后只来得及挤出一句话来:“表妹落水一事,相信你应该也听说了。” 顾拂云点点头。 苏六咬了咬唇,女孩儿的冷静反应着实让他措手不及。 按理说,遇上这样的事,没有哪个姑娘还能够坐得住。 换作别的姑娘,早就使性子对他痛骂不休了。 他也做好被顾五生气指责的心理准备。 可顾五的冷静,反而让他无所适从。 “表妹的事,我很抱歉,但当时的情况,我要是不施救,表妹就只能香消玉陨……我……” 顾拂云打断他的话:“苏六爷来,就是为了陈表妹一事?” “是,是……” 顾拂云微微一笑:“苏六爷有何打算?” “……表妹如今名声已毁……所以,为了表妹的名声,我想纳表妹为妾……”生怕顾拂云生气,苏六又飞快地解释道:“你放心,纳她为妾,也只是无奈之举。我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个嫡妻。让表妹与我作妾,也是情非得已,主要是给她一个名份,不至于受闲言碎语伤害。” 生怕顾拂云误会,又急忙解释:“当时那样的情况,我也顾不得许多。等救下表妹,才想到后果,只是后悔已经晚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顾拂云道:“苏六爷,您没错。” “啊……呃……你真这样想?”苏六双眸一亮。 顾拂云点头:“嗯,您没有错,陈表妹也没有错,所以用不着自责。” 第220章 各方反应 顾拂云道:“我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 “什,什么意思?” “表妹身份非比寻常,是否进门,已不是我所能决定的。苏六爷就别为难我了。” “你是主母,表妹是否进门,也还得你这个未来主母首肯啊。我们苏家是重规矩的人家,绝不会干宠妾灭妻的事,所以,表妹进门一事,还得经你同意才是。” 顾拂云微微一笑:“倘若我说不愿意,苏六爷又该怎么办?” 炉火里的炭火燃烧得格外旺盛,沉香片的烟薰被激发,袅袅烟雾下,女孩子娇美的面庞都变得朦胧起来,像隔了重重迷雾,让人看得不那么真切。看起来近在咫尺,却又如此的遥远。 苏六赶紧道:“我知你素来心善,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表妹去死吧?表妹她……如今成天以泪洗面,她是小舅舅家唯一的血脉,实在是可怜。表妹一向识大体,懂规矩。就算为妾,也不影响你什么。” 顾拂云道:“苏六爷放心,表妹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苏六迟疑片刻,这才明白过来,双眸一亮,高兴地道:“你同意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宽容大度之人。” 顾拂云起身,声音温和轻柔,如夜间的月光,温柔宁静:“等祖母回来,我们会亲自去苏家,把这件事作个了断。” 苏六想了想,也没过多挣扎,顾五要是登门的话,他又能看到她了,于是点头道:“那太好了,那我就在家等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的贤慧大度,我都会记在心里的,等你过门后,我一定好生待你,绝不让你受委屈。” “嗯,时侯不早了,家中也无长辈,我就不留苏六爷了。” “……”他特地这个时辰来,就是想混一顿晚饭吃的。 顾拂云微微福了身子:“男女有别,我就不送苏六爷了。书晴,青鸿,替我送送苏六爷。” 书晴和青鸿面无表情上前来,左右夹击苏六,巧妙地隔开了二人的距离。 “苏六爷,请!”书情面无表情地道。 苏六本来还想挣扎一下的,见状,也只能作罢,有些不舍地道:“那我就在家中等你。” “嗯。慢走,不送。”顾拂云吩咐书晴,“仔细点,不可怠慢了。” 苏六一听,心头暖暖的,谁说顾五刁蛮任性颇有心机的,对他可周到体贴了。 …… 回到含香院,顾晓云抬眸道:“真的打定主意了?” “嗯。”顾拂云神色淡淡,重新坐了下来,喝着青娟递过来的茶水,淡淡地呷了口。 顾晓云道:“祖母同意吗?” “早就同意了。” 顾晓云一脸惆怅,娇美的脸蛋尽是忧色:“连祖母都同意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今后的路,必定艰难,你可得有心理准备。” 顾悠云道:“五妹妹,不可。倘若苏六真纳那表小姐进门,今后哪还有你的位置?表小姐做妾,那也是贵妾,打不得,骂不得,分明就是个活祖宗呐。” 顾拂云懒得理她,淡淡地道:“四姐姐不必着急,我自有主张。” 当晚,顾老夫人和周氏一干人从公主府回来,听闻苏六登门,勃然大怒:“苏家真是欺人太甚。” 两家联姻,在有婚约的前提下,男方一般也不会提前纳妾。就算发生了陈小姐这样的事儿,也是男生自己解决,而不是跑到女方家,用道德和名声逼着女方答应。 实在解决不了,要么男方主动退婚,要不也是直接找女方长辈商议,等女方进门后半年,或一年后再让表小姐进门。而不是直接上门,逼着姑娘答应。 苏六这么做,显然是没把顾家长辈放眼里,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们笃定双方门弟不对等,顾家没有置喙的余地,这才如此有恃无恐。 …… 苏六兴高采烈地回到苏家,面对苏夫人的询问,苏六高兴地道:“哪有娘说的那么复杂。顾五果真是贤惠的,一点都没生气。不但同意让表妹进门,还说不日长辈们就会来苏家,商议这件事。娘之前的担心,全都白担心了。” 有别于苏六的高兴,常年混迹深宅的苏夫人,却感觉不同寻常,再三确认:“顾五没生气?” “没啊。” “没闹脾气?” “没有啊。”苏六得意洋洋,媳妇儿这般贤惠识大体,也让他面子倍增。 “娘,您儿子眼光是不是很厉害?顾五不但人长的漂亮,还这么贤惠,又如此识大体。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苏氏的长子媳妇刘氏也笑道:“六弟果然好眼光,夫人这下放心了吧。” 苏三姑娘却得意地扬起唇角:“怪不得六哥哥要坚持娶那顾五,原来,娶低门户,也有低门户的好处。” 低门户的姑娘,个个都是是贤慧且识大体的,呵呵。 刘氏看了苏三一眼,微微一笑:“三妹妹说得极是。” 苏家六位男丁,除了苏六外,其余的都成了亲。刘氏是长子媳妇,出身也高贵,其他妯娌,从来不被她放眼里。但苏六将来的妻子却是不同的。因为苏六是除了丈夫外的唯一嫡子。苏六奶奶在苏家的身份地位自然是不同的。所以她还是情愿顾五这个名声有瑕的人做她的妯娌。 至于陈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苏夫人却没有儿子这么乐观,不过也松了口气,这样也好,算得上皆大欢喜。对那识大体的顾五,也稍稍满意起来。 …… 而苏六前脚从顾家出来,第二天,有关顾五同意陈小姐进门的消息,便传遍四邻。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当中,毕竟双方门户不对待,顾五又名声微瑕,要是再度被退婚,就真的没人要了,还得连累顾家的其他姑娘。 不过同情顾五的人可就多了去。 表小姐为贵妾,谁摊上这样的贵妾,谁就倒几辈子血霉。 楚老夫人听说后,再度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是我们对不住这小姑娘啊。当初小姑娘之所以会救大郎,也是因为双方有婚约在身。可后来我贸然去退婚,小姑娘却守口如瓶,并未挟恩相要胁。虽说找了个八字不合的理由,尽量圆了小姑娘的面子,可世人都是踩低捧高的,小姑娘顶着瑕疵的名声,也只能嫁给苏六这种纨绔子。苏六又是这般混账,小姑娘也真是可怜。唉,真是造孽。” 不成,她已经错了一次了,不能再继续错了。 第221章 武安侯的态度 “大郎呢?怎的到现在还没回来?” 吕嬷嬷道:“世子爷早就回来了,不过听说又出去了。”他们在外院也安排有人,一旦世子爷回来,就会立时通知老夫人。但今日世子爷早早就回来了,只是在外书院呆了不一会儿,就又出去了。 楚老夫人气道:“这混小子,真是要气死人,紧要关头总是让人操不完的心。” …… 次日,望北侯夫人颜夫人去武安侯府作客,苏夫人亲自接待。 双方一番契阔,便自然切到陈表妹一事上。 颜夫人道:“真打算让亲外甥女给六爷作妾?你舍得?” 苏夫人叹道:“舍不得又如何?小六与顾家有了婚约,也不好因这事,就与顾家退婚啊。”苏家也还是很讲契约精神的。 颜夫人道:“我倒是觉得,应该与顾家退婚。” “为何?” “不说别的,就说那顾五,顾家虽不甚起眼,可当年顾老夫人是何等人物。你还年轻,没见过她年轻时的内宅手段。据说这顾五极得这顾老夫人喜欢,又岂会没个成算?到时候与你那外甥女同处一个屋檐之下,就不怕祸起萧墙?” 苏夫人神色一禀。 颜夫人又道:“咱们这样的人家,爷们有无出息都无所谓,只要拧得清,照样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就怕内宅不睦,妻妾相争,一家子斗得乌烟障气,祸及子孙呀。” 苏夫人垂眸,握着手头的檀木手串,久久不说话。 颜夫人话中的涵意,她哪有不明白的呢? 当年武安侯身边并没有所谓的贵妾,就一普通良妾,她都看不顺眼,找机会把人整死了。 武安侯至今身边还有四个妾室,大都安份守已,在她面前不敢有丝毫冒头,比奴才还要听话。 世人都称赞苏夫人手腕高超,统御有方。 只有她知道,那些但凡受宠的,长辈赐的,或仗着肚子争气就敢与她别苗头的,都被她不动声色干掉了。 …… 外头的流言让顾老夫人气得不行,气哼哼地立即让人喊来长子顾高云,让他马上去苏家退婚。 顾高云大吃一惊,赶紧道:“娘,儿子知您心疼五丫头,可万一苏家不愿意呢?”刚才周氏就对他分析过五丫头的婚事了,以成全表小姐的借口,确实可以退婚,苏家说不定理亏,还会补偿一下顾家。 可万一苏家宁愿表小姐做妾也不愿退婚呢?要是顾家硬着退婚,不就得罪苏家了嘛? 苏家人一句话就能让他升官,也可有一句话让他丢官罢职。 所以唯今之计,就得先试探下苏家的口风再定夺。 顾老夫人瞥了长子一眼,淡道:“苏家不同意也得同意。除非把表小姐嫁得远远的,苏夫人肯吗?那陈氏愿意吗?”那陈氏为了嫁给苏六,连名声都不要了,豁出了性命都要算计苏六,这样的人,还是成全她吧,免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于是顾老夫人对顾高云吩咐道:“今儿你就直接去武安侯府,直接与武安侯言明,我们顾家成全表小姐和苏六,也成全武安侯的名声。我家五丫头主动退出,双方心平气和退婚便是了。” “可,可是……” 顾老夫人冷笑:“倘若不愿意,那你直接对他言明,我顾家姑娘绝非善妒,但也绝不会容忍表小姐做贵妾,更不会嫁到让表小姐做妾的人家。” …… 楚锐才刚收到顾远山的消息,顾老夫人已经同意与苏家退婚,并派了世子顾高云前往苏家,此刻已经出发了。 只要顾五退了婚,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去顾家提亲了。 一想到即将抱得美人归,楚锐哪还坐得住,开始臆想,是不是该去安慰下顾五? 她才被退了婚,肯定会很难过,他得好生安慰下她。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嘛。 相信顾五应该会对他另眼相看的。 看着神魂在外的楚锐,朱乾忍不住泼他冷水,“要是苏家不同意,你怎么办?” 永宁伯府虽然是伯爵府,可比起简在帝心又势力雄厚的苏家,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顾家主动提出退婚又如何?苏家要是不同意,顾家也没胆量与苏家撕破脸。 最好的结局便是苏家给顾家补偿,依然纳表小姐为贵妾,顾家依然把顾五嫁过去。 用一个姑娘换取家族利益,这是多数家族都愿意干的事。 楚锐原地转圈的动作一僵,俊眉狠狠拧了起来。 “苏家敢不同意?” …… 武安侯府的外书院,阔大奢华,黄花梨的多宝阁上摆放着古朴瓷器,以及各式古董,墙上挂了三副画,分别是前朝著名画师的《鸭戏春水》,以及当朝画师斐良安的《岱山登高图》,以及另一位当朝鸿儒所画的《松溪垂钓》;临窗大炕上的炕桌,用百合宝特制而成,就连靠墙的书架上摆放着的匣子,居然用悲翠为原料,紫檀木的书案上摆着的如意玉,蠲忿犀,都是难得一见的奢品。 光武安侯的书房布局,沉稳大气,超乎想像中的奢华中,又见非凡底蕴。 再想象自己的书房,顾高云默然,虽然他的书房也收拾得干净齐整,可全加起来,还不若人家这用百合宝制的炕桌值钱。 武安侯客气地招呼顾高云喝茶,说了些家常后,方直奔主题。 “……贵府表小姐好歹也个尊贵的闺中小姐,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也很为难。六公子这么俊的人品,我家五丫头不知积赞了几辈子的人品才能与贵府公子结为连理。可表小姐这么尊贵的身份,若是屈就给六爷做妾,我们也于心不忍。五丫头也自认才疏学浅,实在无颜做表小姐的主母。因而,我们左思右想了下,干脆让五丫头退出,成全六公子和表小姐,一来成全了表小姐的名声,二来,也不让贵府为难,您看如何?” 武安侯自然是不干的。 自己的儿子有多混账他再清楚不过了。就得娶个能管得住他的姑娘。 既然顾家姑娘能管得住小六,武安侯当然是乐见其成。 那陈氏算什么东西,居然妄想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伎俩成为苏家的媳妇,简直痴心妄想。 第222章 邀功? 当然,小六混账,陈氏上不得台面,妻子糊途,顾家退婚也在情理之中。可正是因为顾家这么明事理,就更不能让陈氏阴谋得逞。 于是武安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顾兄放心,陈氏我自会处理。绝不会让顾家为难。”武安侯是武将,也不喜欢弯弯绕绕,直接了当地道,“顾苏两家能结秦晋之好,亦是我所乐见。苏某就是昏了头,也不可能放弃顾家这门姻缘。” 顾高云迟疑道:“侯爷的意思是,委屈陈氏做小?这怎能行?陈氏到底是贵府的表小姐,金尊玉贵的。” “苏某再如何混账,也做不出纳表小姐为妾的事来。顾兄放心,陈氏我自会处理,绝不让贵府姑娘为难。”武安侯便是父亲纳表小姐为妾的直接受害者。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再一次发生在自己家?给了顾高云一颗定心丸,并送走了心满意足的顾高云后,就直奔内院。 …… 武安侯回到内宅,苏夫人便急忙迎了过来。 “侯爷,顾家来人了?谈得怎么样了?”苏夫人赶紧问,并递了杯热茶过去。 武安侯接过茶杯,轻轻呷了口,道:“顾家是来退婚的。” 苏夫人睁大眼,先是震惊,然后又是愤怒:“他们竟然退婚?” 武安侯冷眼递了过去:“怎么,只许你儿子做初一,就不允许人家做十五?” 苏夫人赶紧道:“侯爷,我这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顾家未免太小气了。” “倘若咱们的女儿还未嫁人,姑爷屋里就多了个不得不纳的贵妾,你又将如何?”武安侯反问。 苏夫人呆了呆,马上就道:“那不一样。”她的闺女是何等身份,顾五又是什么身份,岂能相提并论。 不过,顾家能主动提出退婚,也是好事,倒了省了她不少事。 只是想到顾家的干脆,苏夫人还是颇有些不喜,便道:“既然人家要退婚,那就退好了。”以为她多稀罕他们家闺女似的。 武安侯冷哼一声,他是武将,喜欢快刀斩乱麻,于是直接道:“小六与顾家的婚事,绝不能退掉。” 苏夫人急眼了。 武安侯冷然道:“夫人可有想过,倘若因陈氏之故而退婚,顾家姑娘的婚姻将会无比艰难。” 苏夫人不以为然,又不是我提出退婚的,关我什么事。 知道妻子凉薄自私的德性,武安侯也懒得生她的气。可要是因这个缘故给苏家拉了仇恨,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夫人是不是觉得,顾家主动退婚不识抬举?” 苏夫人动了动嘴巴,想直接说是,但深知丈夫脾性的她还是没有说出来。 武安侯冷笑:“苏家倘若因此退婚,使得顾家姑娘姻缘艰难,我苏家少不得要从别的地方补偿回去。夫人要如何弥补顾家?” 顾家如今已阖族走上了读书路子,走武将路子的苏家想弥补人家,就得转好大的圈,欠出更多的人情。 “再则,小六这样的性子,就该有个能管得住他的妻子来约束他。你觉得,你那外甥女有那个本事管住他?” 陈燕要是有这个本事,就不会使这样的伎俩了。 于是苏夫人赶紧道:“那咱们可以不退婚啊,让燕儿做小就是了。”反正燕儿本就是冲着给小六做妾的。 武安侯冷笑:“让表小姐为妾,亏你说得出口。你对得住你那死去的兄弟吗?你忘了丁氏的祸害吗?忘了我娘还有我们兄妹那些年所受的屈辱?你也是当家做主母的,你去打听打听,那些表小姐为妾的人家,有几个是安宁的?” 苏夫人不喜欢丈夫这样说自己的外甥女,赶紧替外甥女说话:“燕儿不是那样的人。” 武安侯冷笑:“不是那样的人,却敢算计咱们的儿子?还闹得人尽皆知。” 陈燕落水,已经亥时三刻,本来没多少人瞧到,只要捂住了也传不出去,偏偏,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就传遍京城。 苏夫人哪能承认呢,赶紧说:“我仔细问过燕儿了,真不是故意的。侯爷可不能这样说她。姑娘家面皮薄……” 武安侯摆摆手道:“你不用解释。反正,我就一句话,与顾家的婚事,不能退。陈氏也不能给小六做小。” “燕儿名声都坏了,倘若小六不对她负责,她还有何名声可言?” “夫人,到底是你的外甥女重要,还是咱们儿子的姻缘重要?”武安侯见妻子还执迷不悟,也有些怒了,“当初同意小六娶顾家女,一是小六喜欢顾五,二是顾五适合小六。倘若因陈氏之故,让小六娶不到心爱的姑娘,你可有想过是否对得住自己的儿子?” 苏夫人被问住了。 武安侯又道:“倘若与顾家退婚,小六就得迎娶陈氏。你要外人如何看待咱们家?陈氏就算嫁给小六,也改变不了外人对她的议论。” 苏夫人脸色这才凝重起来。 …… 自以为得到完美解决的顾高云,屁颠颠地跑到寿安堂回复老母亲。 “……母亲,武安侯是个明事理的,他不同意退婚,也不会让陈氏做小。” “武安侯不同意退婚?”正等着孙女前脚退婚后脚就会有人来提亲狠狠打那帮人脸的顾老夫人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顾高云误以为老母亲的震惊是因为惊喜所至,还特地加重语气:“对呀,武安侯不同意退婚,他还是很看好五丫头的,还承诺,不让陈氏给苏六做小。母亲就放心好了,五丫头是个有福气的,才不会再遇上这种糟心事呢。” 老母亲怎么回事?高兴傻了么?怎么还不夸下自己呢? 他可是据理力争,给五丫头争取了更多的好处呢。 苏六不会纳表小姐为妾,并会亲自解决陈氏,绝不让五丫头为难,就算是屋里的事,也不会过问的。这样的承诺,已经很难得了。 这可是他据理力争的结果呢。 顾老夫人顺了半天的气,才消化了这一令人沮丧的消息,恨恨地剜了这个棒槌儿子,可又不好与他多说什么,只好挥挥手,有气无力地道:“知道了,你这一趟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没得到夸奖的顾高云悻悻然地离去。 第223章 又施一计 同样心神不宁的还有顾远山,从祖母嘴中得知武安侯不同意退婚,也是一脸日了狗的惋惜表情。 顾老夫人长叹了口气,拿出婚书和玉佩递给对孙子道:“苏家不同意退婚,又做了那样的承诺,咱们家也实在没有理由再说个不字了。你还是把这婚书退回去吧。咱们五丫头,没有那么多的福份。” 强行与苏家退婚也是可以的,可前脚与苏家退婚,后脚就与另一家结亲,明眼人肯定知道有猫腻。就算让五丫头攀了高枝,可顾家的名声也将受影响。再则,苏家也不是吃素的,平白树敌,实为不智。 …… 曾经写好的没有日期的婚书和定婚玉佩被退了回来,静静地摆在大理石桌案上。 顾远山说得很清楚,苏家不会让顾五为难,有了苏家的承诺,顾家也不好再退婚。楚锐写的这份婚书,便只能退还给他了。 顾远山无言地看着楚锐。 这个护国公世子,看到自己掏出婚书,又说了婚事没能退成后,跌坐在椅子上,半晌无言,最后越想越气,气急败坏一摔了一个茶盏,坐在太师交椅里,硬是半天没有说话,与刚才瞧到自己的喜悦相比,这个打击,应该比较大吧。 顾远山也替他惋惜,也为自己惋惜,相较而言,护国公世子舅兄的份量,自然比当武安侯六爷舅兄的份量重多了。 可他没那个福气,当不成人家的舅兄。 顾远山也不好多呆,便告辞离去。 “等等,你别走。”楚锐叫住他,“苏家不同意退婚,就想办法让他们同意退婚。” 顾远山蹙眉:“世子爷,你要怎么做我管不着。倘若连累我妹妹的名声,我是不依的。” “放心,保证绝不连累顾五的名声。”楚锐赶紧保证。 顾远山将信将疑,又警告了他几句,这才走了。 …… 送走了顾远山,楚锐便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子。 周青和狄龙等人也有些心塞,没想到花了大力才促成的算计,居然没能起作用。世子爷一日不娶妻,他们这些老光棍也只能继续打光棍,真的太惨了。 见楚锐还在原地转着圈,一副困兽斗,周青实在忍无可忍,只好上前道:“世子爷,要不,找朱大公子再商议对策?”朱大公子素有神奇的点石成金的骚操作,这点他们身为世子爷的亲卫,早就领教过了。满帝都吃霸王餐不说,还到处打劫,非但无事,受害者要是去告状,还得倒血霉。 朱大公子不但拳头硬,脑子也转得快,一个眨眼功夫,便能设计出天衣无缝隙的连环计。 楚锐剜了周青一眼:“就是每回都听他的,才处处处于被动。”他决定,这回就按自己的办法来。 周青弱弱地问:“那世子爷准备接下来怎么办?” 狄龙实在忍无可忍,直接嚷嚷道:“有什么好顾忌的,实在不行,炮制一个假证据什么的,或是找出武安侯的把柄,直接找上苏家,就说你们犯事了,识相的赶紧与顾五退婚。” 反正世子爷除了刀弩营指挥使,手中还握有一支专司情报的精卫,想要捉武安侯府的把柄,太容易了。 楚锐缓缓看着狄龙。 这厮还一脸横肉相,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势,继续嚷嚷道:“就这么定了,世子爷,给我几天时间,掘地三尺都要把苏家的把柄找出来。” 周青踹了他一脚:“你是土匪变的啊?”武安侯的把柄能有那么好捉吗? 而楚锐却双眸一亮,道:“狄龙这主意不错,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周青傻眼了,不会吧,世子爷与朱大公子才相处几天呀,怎么就近墨者黑呢? 而楚锐却是越想越激动,击掌道:“周青,你去把彭阳找来。” 周青有些不情愿:“世子爷有什么事吩咐卑职就是了。”那彭阳长得比他英俊,又会哄人,好不容易被世子爷打发干别的事了,要是重新把他调到身边来,他不就多了个情敌?可怜他也是个老光棍啊。 楚锐看他一眼:“行吧,从现在起,你就扮成乞丐,去苏家附近专门盯梢陈氏。” 周青赶紧道:“世子爷稍候,我马上就去把彭阳叫来。” …… 一听自己要扮成乞丐去盯梢陈氏,彭阳一万个不愿意,忍不住哭丧着脸道:“世子爷,可不可换别的差事?”天寒地冻的去扮穿不暖吃不饱的乞丐,这是人干的活儿吗? 楚锐眉毛都不抬地道:“一天一两银子。” 彭阳吞了吞口水,道:“这不是银子的问题。” “一天二两银子。” 彭阳默默地算了下,一天一两银子的报酬,一个月就是60两银子,再加上往年的积蓄,应该可以娶个媳妇了。 “干了!”为了娶媳妇,这点苦算啥。 彭阳又问,“世子爷,还有别的吩咐吗?” “暂且盯着陈氏,一有动静就向我汇报。”楚锐吩咐。 “可是,光我一个人盯,也不行啊。”通常互责盯梢少说也要两个人才行,轮留换岗不说,有了动静,还可以一个留下继续盯梢,一个负责通风报信。 楚锐沉思片刻,周青,狄龙,彭卫三人身上来回扫了眼。 狄龙赶紧道:“世子爷,要不我去吧,刚好和彭阳做个伴。”他都被扣了两年的俸银了,再不挣点外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娶上媳妇。 周青瞪了他一眼,上前一步道:“世子爷,让我去吧,我眼力好,腿脚快,最重要的,我人长的瘦。”瞟了另外三人,一脸骄傲。 狄龙白他一眼,道:“世子爷,我皮躁肉厚,又能吃苦,扮乞丐肯定比他强。” 楚锐看了拍板决定:“彭阳和狄龙负责盯梢陈氏。” 狄龙神色一喜,媳妇本有着落了。 楚锐又轻敲桌面,“把莹玉叫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穿火红色绣五福团花缂丝长褙子的年轻女子,打着哈欠进入书房,看着屋子里一群男人,不耐烦地道:“好梦正酣,就被吵起来了,真是的,到底什么事啊。” 楚锐淡淡地道:“联系陈嬷嬷,怂恿陈氏,再接再厉。” 莹玉哈欠也不打了,“武安侯已经明确表示不会让陈氏做小,再从她身上做文章,也没戏啊。” 楚锐抬眸,冰冷的眸子盯着她。 莹玉在他的眸光下,逐渐变得规矩起来,不甘不愿地道:“好吧,我会联系陈嬷嬷的。” 陈嬷嬷是陈燕的乳娘,也是陈家家生子,随陈燕一起住进武安侯府,早就被这泼天的富贵迷花了眼,比任何人都想继续留在苏家。 第224章 小人物也有大志向 楚锐又道:“这些天,有哪些闺阁小姐要设宴?” 莹玉翻翻白眼:“设宴的小姐多了去,有礼部尚书家小姐的赏花宴,还有宁国公大姑娘的生日宴,礼部尚书家的王大小姐的生日宴……” 楚锐立即道:“就王家吧。” “啥?” “想办法,让王家大小姐也给顾五送贴子。再想办法,让陈燕也去参加王大小姐的生日。” 莹玉顺了顺气,忍下越来越多的怒火:“我一个江湖女子,与这些养在深闺的姑娘也没打过交道呀。”让她查各家小姐的动向,已是费了她姥姥劲儿了。居然还要她继续干这些活,还不如让她干老本行。杀人放火刑讯逼供装乞丐都比与这些闺阁小姐们打交道来得痛快。 楚锐语气冷淡:“到底谁才是主子?” 莹玉:“……”一想到这家伙的恶形恶状,莹玉不得不压下满身的怒火,弱弱地解释,“可我实在不擅与这些小姐们打交道啊。” “要不,你去替代杜娟的差事。” 莹玉赶紧道:“虽然您老人家的差事越来越难办,但我觉得,我应该还是能胜任的。还是我去吧。”杜娟那只骚狐狸,比她更惨,居然被迫扮演良家子,天天装柔弱无依的白莲花,可怜那双眼睛不知蘸了多少辣椒水了。 楚锐道:“我就知道,这些活儿非你莫属。” 莹玉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这厮越发过份了,要不是需要这厮庇护,背后的族人也需要他庇护,早就揭竿起而起了。 楚锐哪会不清楚莹玉的怨念,不过并未放在心上,除了他,到哪找他这样善良正直又心软的东家,不但当他们家族的保护伞,还收留给家族闯了滔天大祸的她。 莹玉把脑中的关系人物过滤了遍,做到心中有数后,这才不耐烦地道:“还有别的吩咐吗?” 楚锐轻敲桌面,在脑子里把各个有可能发生的情节重新演示一番,这才道:“你可得听仔细了,我已经设下两种方案。先设施第一种方案,主要攻破目标就在那陈氏身上。好生与陈氏的奶娘分析利害关系。” 莹玉翻翻白眼道:“知道知道,万一陈氏不中用呢?”不就是怂恿陈氏继续上跳下蹿,让顾家忍无可忍忿而提亲么? “第二种方案还在完善当中,你首要的目标就是继续挑唆陈氏的奶娘。在王家大小姐的生日宴上,我就要看到陈氏和顾五短兵相接。”虽然顾五有可能被陈氏恶心得不行,但长痛不如短痛,苏家本就是个泥沼,早早抽身才是明智之选。 莹玉领了差事,黑着脸伸手道:“拿银子来。” “去账房支取一千两银子。”楚锐直接道。 周青眼红不已,办这种差事,哪用得着这么多银子,世子爷就是偏心,看莹玉长得好看,就多多地给银子。下辈子他也要投胎做漂亮女人。 …… 没能挣到外快,周青有些蔫蔫的。就是回到自己的屋子时,也没能恢复过来。 与他同一屋子的彭卫忍不住道:“蠢啊,他们两个出去当乞丐了。世子爷身边就剩下咱们两个人了。”给世子爷办差,虽然辛苦了些,好歹能收买人心,增长见识,增强本事,增加威望啊。 周青道:“可是今后咱们一个人就要干两个人的活。”最重要的,还没有外快,没有外快!没有,外快! 世子爷身边就他们四个一级侍卫长,对外,是护卫,对内,兼大小厮的杂活。在明,他们是世子爷的亲卫;在暗,他们每个人还统领一支暗卫,杀人,放火,刑讯,侦查……但凡是世子爷吩咐的,刀山火海都得干。 齐山白他一眼:“枉你聪明一世,怎么紧要关头就这么糊涂呢?你想想啊,世子爷一心想娶顾五姑娘,如今咱们跟在世子爷身边,不就能与顾五姑娘近水楼台?只要给未来主母留下好印象,等主母进了门,咱们两个老光棍完全可以凭借昔日的香火情,第一个求主母给咱们说媳妇啊。” 周青双眸一亮,对呀,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 …… 得知顾家上门退亲,陈氏暗喜,以为自己终将苦尽甘来。 谁知姑母却告诉她,姑父不同意她给表哥做小,还要把她嫁到京外,并承诺她,会给她置一份丰厚嫁妆,让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陈氏当下就崩溃了,当晚就悬梁自缢。 最后当然没有死成,被婆子救下了。 但次日,整个京城就传出武安侯刻薄外甥女的消息,甚至连御史都惊动了,还在朝堂上弹勋武安侯,称其刻薄无德,逼死孤苦无依的表姑娘。 武安侯在朝堂上也有人脉,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与对方辩驳起来,圣上倒没多说什么,但平白惹了一身骚的武安侯还是气得不行,回到家中就发落了一大批人。对于还在寻死觅活的陈氏,打心里厌恶,但又打不得骂不得,只得忍着心中的厌恶,把身边服侍陈燕的丫鬟婆子全给发落了。 “真要寻死,找个无人的地方死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武安侯不好直接对陈燕发火,只得把火气喷在妻子身上。 苏夫人两头受气,也是邪火乱蹿。外甥女寻死觅活,口口声声说她这个做姑母的不给她活路,丈夫也指责她治家不严,被人牵着鼻子走。简直是无妄之灾。偏偏儿子也不愿娶陈燕,反而跑去顾家当孝子,简直没把她气死。 费了姥姥的劲儿,也没能留到苏家,陈燕心灰意冷,抱着乳娘痛哭。 陈嬷嬷是陈燕的乳娘,陈家被一场忽如其来的大火烧得干干净净,就剩下她陈燕一人。陈嬷嬷一大家子的希望,都在陈燕身上。比陈燕更加希望主子能继续留在苏家。于是陈嬷嬷一边安扶着陈燕,一边道:“姑娘莫要灰心,天无绝人之路,办法都是想出来的。” “可姑父已经厌了我,不愿让我留下来,就连做妾也不许,我还能怎么办?”姑母虽然疼她,可也得听姑父的啊。 陈嬷嬷眸子里闪过算计的光茫,“姑娘放心,姑老爷不同意,不过是觉得顾家是勋贵,是伯爵府,与苏家门当户对。倘若顾家主动提出来?” 第225章 王大小姐的请贴 陈燕愣了下,又摇了摇头:“我又何偿不想这样啊,可并不现实啊。”那顾家虽然看似不起眼,底蕴还是有的。姻亲也厉害。她私下听姑父与姑母说过,顾家的姻亲有勋贵,有文官集团,还有皇亲国戚,拧股成绳,也是一道不可忽视的力量。武安侯走武将路子,在勋贵圈是数一数二的,可在文官圈,就要退一射之地了。大盛朝传承已有三代,要的是治国能臣,文官重要性逐渐凸显。苏家不可能因她与顾家退婚。 苏家如此的威名显赫,顾家也不可能放弃这么一大块肥肉啊。 陈嬷嬷道:“我的傻姑娘哟,要是让顾家主动同意你进门,事情不就解决了吗?”开始向陈燕支招,“有句话叫脸皮厚,多吃肉。只有豁得出去的人,才能得到丰厚的利益。闺阁小姐,大都面皮薄,注重名声。倘若姑娘能摒弃脸面尊严,去那顾五面前跪一跪,求一求。就算顾五气得吐血,为了脸面和名声,说不定也只能捏着鼻子同意。” 陈燕张大嘴,赶紧道:“这怎能行?我真要这么做了,那我还有何脸面名声可言。” “名声重要,还是荣华富贵重要?”陈嬷嬷不以为然,跟着姑娘住在苏家,见识了苏家的富贵,谁会再去过那种所谓的“清贵”生活? “姑娘,您想想,反正您现在已没什么名声可言了,何不破斧沉舟,再为自己争取一回呢?” “那顾五到底是闺阁姑娘家,你以为她的名声又能好到儿去?你去她面前哭求,自愿做小,请她给你一条活路,声泪俱下,我就不信了,她敢不同意。” 闺阁女子面皮薄,又注重名声,确实可以好好利用。可换成顾拂云,陈燕反而没什么把握了。 陈嬷嬷又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放心吧,姑娘,我打听过了,王大姑娘这回宴请的姑娘,不但有各家的小姐,还有宁国府的周家二姑娘。” 陈燕茫然。 陈嬷嬷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位周二姑娘,可是出了名的活菩萨,最最是热心肠不过了,又好打抱不平。只要您当着她的面跪求顾五,就算顾五不同意,这位周二姑娘也会站出来为您打抱不平的。” 所谓的热心肠,说白了,不过是毫无底线的善良。这样的人,利用好了,也能事半功倍呢。 但陈燕还是有些不解地道:“周二小姐是宁国公府的,王大姑娘是文官家的小姐,应该不会请她吧。” 陈嬷嬷道:“打听过了,周二小姐虽然出自勋贵,但周家二房走的是仕途路子,周二老爷还是王守望的门生。王大姑娘的生日,周二小姐必定要去的。”想着媳妇对自己的分析,陈嬷嬷也觉得媳妇的主意再好不过了。她不过是武安侯府表小姐的乳娘,背靠苏家,他们一家子的生活都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在陈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要是离了苏家,他们一家老小又将打回原形。要是姑娘继续呆在苏家,他们一家子也能继续得到实惠。自然要不遗余力地想办法让姑娘留在苏家才是。 …… 没能与苏六退婚,顾拂云也郁闷了好一阵子。虽然有武安侯作主,不会让苏六纳陈氏为妾,可到底往死里得罪了陈燕。如果陈燕在苏夫人面前随便歪几句嘴,说她善妒不容人。再白莲花一些,跑来她面前求她给她一条活路,她是不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事情就有这么凑巧,这日,二嫂朱氏来顾拂云的院子喝茶聊天,门房上的送了贴子进来,说是王家送来的贴子。 朱氏一脸惊讶地问道:“哪个王家啊?”看了精美的烫金名贴一眼,上边两道赤红色的杠,这可是正二品大官才有资格用的啊。 顾拂云收了不少贴子,多少明白名贴的内涵。有功名在身的大都会使用大红烫金的颜色,刻上哪一年研究生毕业……咳咳,错了,会刻上哪一年的进士,祖籍是哪里的,住在哪里。如果有官职在身,还会加上职务。如果是朝中有品级的大员,几品官就刻几道红杠,代表品秩。官员家的公子小姐,会借用家族的名贴,略作修改,再刻上自己的名字。 这大红烫金加两道杠的名贴,不正是二品大员家的吗? 颜色纯正,妥妥的清贵之家。 大盛朝重文轻武,十年寒窗苦读,考取功名,出则拜相,名动天下,才是读书人的终极目标。 顾家虽是勋贵,但在文官圈子里几乎没啥影响力。当顾拂云能收到二品文官家的贴子,难怪朱氏这么惊讶了。 以诗书传家的清贵和自豪感,相当于21世纪在编公务员。拿着三千八的工资,却可以睥睨拿两万五的私企高管。 再说直白些,勋贵就算过着富得流油的日子,在这些读书人眼里,相当于20世纪末住棚户区的上海老阿姨眼里的乡下人。 顾拂云拆开贴子,原来是礼部尚书王守望的嫡孙女王景芹的请贴,请顾拂云参加她的生日小聚。 朱氏飞快地瞧了眼,笑道:“没想到五妹妹与王家大小姐也有交情。”顾家在京城勋贵圈算得上二流权贵,经过两代人的努力,决定走清贵的文官路线,已逐渐朝文官靠笼,这些年来打交道的,文官圈占多数。只是像王家这样的朝廷二品大员的几乎没有。 顾拂云笑道:“上回在嘉和县主那见过一回。”只是她与王景芹只能说认识,也算不得熟悉呀,怎么过生就要请自己呢? 只是王大小姐在清贵派系中属于贵女圈的顶级流量,人家纡尊给自己下贴子,哪有不接的道理,不但要去,还得好生倒饬一番,并且用心准备礼物。 朱氏见顾拂云要参加王大小姐生辰,自然是高兴的,但很快又蹙起眉来,“……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顾拂云瞄她一眼,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平时鲜少来找自己玩的二嫂,今日偏就赖在她这儿,多少有些违和。 ------题外话------ 订阅成绩不是很理想,好在数据没有往下掉,这一切都是姐妹们的功劳,感谢大家。 第226章 能吵架也是一种能力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嫂子,人家主动来找自己玩也是姑嫂和谐的标志,哪有赶人的道理,再说了。她与顾远山本就是嫡亲兄妹。 朱氏道:“我好像听说,武安侯那个表小姐,与王家表小姐交情不错。” 顾拂云蹙起好看的眉,道:“王家表小姐,就是那个林大小姐?”在帝都贵女圈大出风头的那个从江南来的才女? 朱氏先是迟疑地点头,然后又猛然点头:“对对,就是这个人。前阵子我娘家妹子来看望我,与我说起过这位林小姐,与这位武安侯表小姐走的很近,姐姐妹妹的好不亲热。”忽然又捂住嘴,哎呀,她怎么把这事给说出来了呢? 顾拂云默然,林雪是王景芹的表姐,又住在王家,王景芹过生,林雪借此邀请几位熟悉的贵女一道给表妹过生,也有情理之中。 如果,这陈氏当真去了王家,到时候与自己短兵相接…… 一想到陈燕有可能白莲花附体,顾拂云整个人都不好了。 朱氏偷偷瞄了顾拂云的脸色,轻声道:“要不,五妹妹就别去了吧,万一那陈氏也去了,可真膈应人的。” 虽然丈夫特地交代她,一定要怂恿小姑子去王家,可要是陈氏也去了,与小姑子短兵相接,岂不尴尬? 顾拂云看了朱氏一眼,神色莫名,想了想,又轻轻一笑:“见了也好,好让我瞧瞧她还有何脸面出现在我面前。” 虽然完成了丈夫交代的任务,可朱氏心中却有些不安,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忍不住埋怨丈夫:“我有不好的预感,那武安侯的表小姐万一当着众人的面哭求五妹妹让五妹妹同意让她给苏六做小怎么办?” 这样的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朱氏格外不安。 顾远山却道:“我还巴不得陈氏这样呢。” 朱氏睁大眼:“你怎能这样?五妹妹可是你嫡亲的妹子呀。”哪有这样害自己妹妹的。 妻子的指责,顾远山没有生气,反而高兴起来,笑着揽着妻子的肩膀道:“我知你心疼五妹妹。我这个当哥哥的也心疼啊。你放心,我不会害了自己的妹妹的。我自有我的主张。” 朱氏生气地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她都不敢想象,那陈氏真要是众目睽睽之下,跪求小姑子给她一条所谓的活路时,小姑子将坐如何自处?答应了,自己憋屈的慌,不答应,就是见死不救,毫无同情心。总之,左右为难。 顾远山心道,陈氏越作,顾家才有正大光明的理由找苏家退婚啊。但这里头的原因,又不好为外人道,越少人知道越好,就连枕边人也一并瞒了。 …… 顾拂云也花了几个钱,派人去打听,得知陈燕确实会去王家,尤其还听说,陈燕落水后,林雪还特地去武安侯府看望陈燕。甚至还得知王家也向苏家下了两张贴子。 那陈燕,百分百也会去。 而王景芹给自己下贴子,有可能就是包藏祸心了。 但顾拂云岂是吓大的?她倒要看看这陈氏要如何对她进行道德绑架。 接连想了两天,顾拂云把陈燕的种种有可能的行为都捋了一遍,做到胸中有数后,叫来几个丫鬟。 书晴是屋里的头等大丫鬟,稳重,周全,是她不可或缺的大管家。 四个青中除了青娟外,都是二等丫鬟。青娥长得肥胖,擅厨艺,将来嫁人后肯定也得一并带过去。 青丝长得壮,力气大,一根筋,对她却是忠心耿耿,外出带上青丝,都能增加几分安全感。 青鸿长得漂亮,又擅按摩,还能识文断字,是专门给她挣脸面的。 至于青娟…… 这丫头在几个青里,存在感比较低,平时负责照管白将军,没事时还能瞧到她拿着弹弓玩。对了,偶尔还与大厨房的吵架,鲜少有输过。 青娟见姑娘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也有些心虚了,小声问:“姑娘,可是婢子有些地方做得不够好?”忍不住看向另外三个青,难免不妒忌。论长相,她比不上青鸿,论才学,也不及青鸿一个手指头。好吧,不与她比了。青娥擅厨艺,掌握着姑娘的胃,得到姑娘的青睐她也认了。 但凭什么又高又壮吃得又多人又憨的青丝也比她更受姑娘重视呢? 顾拂云问几个青,“你们当中,谁会吵架?” 四个青你望我,我望你。 青娥第一个表示,她只擅厨艺,吵架不行。 青丝倒是拍了胸口道:“吵架婢子不在行,但可以用手的情况下,为什么要用嘴?” 青鸿第三个开口:“姑娘可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 青娟是四个青中存在感最弱的,说不定此时正是她顶上的关键时刻,立即道:“姑娘,吵架我最在行了。文吵我不在行,但武吵我是绝对不虚的。” 顾拂云吃惊地道:“吵架还需文吵和武吵?” 青娟回答:“文吵就是不带脏字地骂人,我识字不多,文吵不在行。但论武吵,婢子应该是可以的。” 顾拂云来了兴趣,把陈燕的事一说。 “你们说,两天后我去王家,遇到陈燕,要是她当着众人的面,求我同意她给姑爷做小,我该怎么办?” 丫鬟们愣了愣。 书晴迟疑地道:“这位表小姐好歹是千金贵女,真能干出这种自甘下贱的事?” 顾拂云冷笑,武安侯泼天的富贵,谁人不心动?一个家族没落的小姐骤然掉入富贵窝,也习惯了享受,会舍得离开吗?自然要千方百计留下来继续享受啊。 青娟却是双眼一亮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真要遇上这种人,姑娘是大家闺秀,不方便骂人。那就由婢子上吧,婢子一定把她骂回姥姥家。” 顾拂云含笑的眸子里带着鼓励和欣喜。 青娟得到暗示,仿佛自己的才处总算有施展之地,乐得眉开眼笑,拍胸脯保证:“姑娘放心,只要姑娘带婢子去,婢子肯定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书情却轻斥:“闭嘴吧你。你一个丫鬟,主子没发话之前,你插什么嘴?真要替代姑娘开口,外人只会认为姑娘管教无方。” 青娟傻眼。 顾拂云也傻眼了,本来她还想借青娟的嘴把陈燕狠狠骂一顿的。 书晴又道:“不过,姑娘的话倒是给婢子提了个醒。倘若那陈燕真的使下作法子,以姑娘大家闺秀的身份,确实不好说太难听的话,倒是可以换种方式,授权给青娟,让青娟来骂她。” 顾拂云双眸发懵,原来还可以这样操作啊?真是涨见识了。 第227章 王家 青娟也是大喜,原来还可以替主子骂人,真的太合她胃口了。她文不成武不就的,这回一定要大发神威,让姑娘见识下她的厉害。也让底下的小丫鬟们知道,她也是有真本事在身的。 小丫鬟那晶亮的眸子,跃跃欲试的神态,让顾拂云好笑不已,当下道:“后天,书晴,青鸿,青丝,青娟,你们四人随我去王家。”虽然平时出门她一般都只带两个丫鬟。但这回不一样,既然要从根子上解决陈燕,就得方方面面都要完善。 书晴心思细腻,负责统筹全局。 青鸿长得漂亮,就负责给她挣面子。 青娟就负责攻击。 青娟见姑娘总算要带自己出门,一万个高兴,一听青丝也要一路,又不满了,赶紧问:“姑娘,青丝去能做什么?” 顾拂云微微一笑:“青丝啊,用处大着呢。” 不等顾拂云解释,青娟开口道:“我明白了,青丝是大胃王,一个人能顶咱们三个人的食量。带她出门狠狠吃上一顿,不就回本了吗?”姑娘每次外出,总会精心准备礼物,虽然姑娘送出去的礼物,并不值多少钱,就是费丫鬟些。可青丝太能吃了,带她去吃别人家,不就吃回本了吗? 顾拂云:“……” 青丝双眼一亮:“对呀,姑娘,以后您外出去别人家,就带上我吧。在家里我尽量少吃。” 顾拂云:“……”这还真是好主意。 王守望虽是礼部尚书,可大盛朝的官员俸禄真的不高。王家虽然也是名门望族,可走清贵路线的人家,又有几个是富有的?她听朱薇说过,当初朱乾打劫王夫人祖孙三人外加一群仆妇们,统共也就打劫了三百两银子不到,这里头还有不少碎银子相加。足以佐证,王家其实不算富有,嗯,让大胃王青丝去他家狠狠吃上一顿,确实是个好主意。 …… 到了这一日,顾拂云倒饬一番,并未佩戴太过贵重的饰品,穿着八成新的紫色绣姜黄折枝梅花贡缎长褙子,下身桔红色月华裙,大红色锦绒斗篷,再带上四个同样穿戴齐整的丫鬟。坐了单驾绿漆油壁马车,浩浩荡荡去了王家。 王家宅院比顾拂云想像的还要小。地理位置也并不是很好,位于丰台大街的一个胡同里。甚至连马车都没法驶入院子,只能在大门口停下,再从侧门进入。 进入院门,绕过影壁,走了不过十来步,便是垂花门,垂花门处,只有一个婆子守在那。进入垂花门,迎入眼睑的便是一间中规中矩的二楼一底的四合院。不大的天井对面,有三间正房,两边各两间东西厢房。 那婆子收了顾拂云的请贴,赶紧施礼道:“顾姑娘,大姑娘和表小姐在西边雅阁,姑娘楼上请。”目光在顾拂云身后的丫鬟身上一瞟,顿时肉痛,没想到顾家小姐居然带了四位丫鬟,看来今日的花费又要超标了。 等顾拂云上了楼,那婆子赶紧派了小丫头往厨房咸话,“永宁伯府的顾五姑娘带了四位丫鬟,一位车夫,还有四名护卫。”顿了下,又交代小丫鬟,“记得给厨房的说,顾姑娘带来的丫鬟和护卫,都是又高又壮的。让多准备点米饭。” 小丫头又去厨房喊话,正在安排伙食的婆子顿时难受了。虽然丫鬟的伙食与主子不一样,可为了彰显主人家的热情好客,好歹也要弄点肉味儿,至少得管饱。 不止厨房的婆子难受,就是在后罩房负责喂马的小厮看着吃草吃得欢的五匹马,也是肉痛的不行。虽然顾家的马儿只是普通的马驹,可草料总得准备吧。京城米珠薪贵,光买马料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啊。 此时的王家二楼雅阁,已被收拾出来,门窗紧闭,只留下一小扇窗户透气,屋子里摆放了三个烧炭的三足鼎铜炉。十来位小姐正围在炉子前,烤着火,吃着瓜子。小姐们的丫鬟们,则静悄悄地立在各自主子身后。 顾拂云到来,王景芹领着林雪赶紧迎上前,招呼着:“顾妹妹来了,快快里边请。”亲切地拉着顾拂云进入屋子。 “王家姐姐,我没有迟到吧?”顾拂云看着屋子里的众多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没有没有,顾家妹妹来得正是时候。”王景芹赶紧招呼着顾拂云。 林雪也笑了笑说:“刚才我们正在对诗呢。相信有顾妹妹的加入,一定会更加热闹的。” “对诗?” “是呀,刚才我们都在对诗顾,顾家妹妹也来对诗呀,也好热闹热闹。”林雪掩唇笑道。 其他小姐们已纷纷起身,一些不认识顾拂云的纷纷好奇地打量她。 “这位是永宁伯府的顾五姑娘。”王景芹给小姐妹们介绍,然后又给顾拂云介绍这些小姐,全是文官圈的姑娘,六部九卿、清贵翰林家的小姐,在这里都能找到。 宁国公府二姑娘周婉莹也来了,见到顾拂云,脸色就有些不自在。但还是与顾拂云福了福身子,“顾五姑娘。” “周二姑娘。”瞧到周婉莹,再瞧到他身边的陈燕,顾拂云已经确定,这贱人应该是有备而来了。 王景芹招呼顾拂云坐了下来,有丫鬟上了茶水点心。 “来,妹妹尝尝这茶叶,是苏妹妹带来的,正宗龙井雨前茶。” 顾拂云呷了口茶,笑道:“苏姑娘带来的茶自然是好茶。” 这是顾拂云第一次参加文官小姐的生日宴。 比起勋贵家小姐动辄收拾一个院子来招待客人不同,王大姑娘宴客的地方不过是这两间阁楼。十多位小姐团团围在火炉子旁,吟诗作对,固然风雅,但狭小的地盘,各自带来的丫鬟们就只能去别的地方消遣了。 因为阁楼并不大,所以小姐们带来的丫鬟,只能去四折梨木绘桃花折枝屏风后,吃茶,嗑瓜子。 有丫鬟来找王景芹,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两句。 王景芹略有惊讶,起身对大家道:“不好意思,我家来了长辈来,祖母叫我过去给姨母磕个头,我去去就来。”吩咐林雪好生招待客人,然后出去了。 主人离去后,顾拂云继续吃点心,打量楼阁的摆设。 樟木龙凤纹屏风,樟木掐牙边的大圆桌,清一色的四方小杌子,黑漆漆的三足铜炉,靠墙的一边摆着官帽椅和束腰高几,墙角还有几盆兰花。窗台上,则放了两个高颈白瓷瓶,插着摘来的腊梅。除了墙上挂着几副前朝名家画作,整个阁楼的布局,显得简洁大方。 换个说法就是简陋。 第228章 差点把王家给吃穷了 当然,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骄傲,那墙上的名画,以及高几上摆放的古董花瓶,便能见证其底蕴。 碟子里的点心倒是不错,应该是外头千味坊买来的葱油饼、千层花生米糕、窝丝糖、红糖桂花糕。 王家比想像中的还要穷,顾拂云吃得越发欢快了。 “顾姐姐……”有个细细的声音响来。 顾拂云抬眸,看着陈燕,月余不见,瘦了不少,脸色也比较苍白,看起来越发的楚楚可怜了。 “听说陈小姐前阵子落水了,没大碍吧?”顾拂云关切地问。 陈燕小声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多谢顾姐姐的关心。” “陈小姐没事就好。”顾拂云不欲多说,在林雪的安排下,坐到炉子边烤火。这楼阁没有烧地龙,也没有火炕,只有炉火。脱了斗篷,离了火炉,还真的满冷的。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顾拂云被安排在苏三旁边。 苏三虽然不大瞧得起这个未来六嫂,态度有些傲娇,好在并未失了礼数。 陈燕和周婉莹则紧挨着苏三。 王景芹过了一会儿进来,笑道:“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因为离午饭时间不远了,所以大家就随心所欲地说着话,直至开饭。 饭厅设在楼下的抱厦里,小姐们坐了两桌,各自带来的丫鬟车夫,便在紧邻前院的厨房外用饭。 可王家地盘并不宽大,丫鬟们吃饭,还得轮留上桌。 王景芹是主人,不但要招呼小姐妹们吃好用好,还得统筹全局。因为今日的宴会,长辈们为了锻炼她,由她全权作主。所以不但要安排客人的膳食,就连客人带来的丫鬟车夫的伙食,也要安排好。 而厨房却还不时来找王景芹,说下人的伙食不够。 王景芹拧眉:“不是准备了五十人的饭菜吗?”原本只准备了40人的饭菜,可顾五带了四名丫鬟,车夫,以及护卫,不得不让厨房多弄了10个人的饭菜。 厨房上的婆子忍着怒气道:“顾家小姐带来的护卫和丫鬟,一个比一个能吃。我们的五谷饭,都蒸了五个抽屉,都被他们吃光了,直嚷着还没吃饱。还有排骨冬瓜汤,回锅肉,一上桌,眨眼间就没了,这顾家下人怎么这么能吃。”甚至把他们的口粮都给吃了,还是不够。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下人。也不知顾家人是怎么想的,专找这种大胃王来当护卫,也不怕被吃穷。 王景芹沉默了下,客人是自己请来的,就是哭着也得让人家吃饱饭啊。 于是王景芹道:“厨房还有别的菜没?” “都没了,咱们的那一份都给他们吃了,还是不够,怎么办?不但五谷饭没了,其他的都没了。我们大厨房实在是尽力了。”这厨娘还抹了额上的汗水,她平时带着两个粗使丫环就做一家子十来人的饭,绰绰有余。今天却要做五六十人的饭菜,尽管提前做了准备,还是累得不轻,如今两条手臂又沉又酸,几乎都抬不起来了。 王景芹想了想,只能咬咬牙,让人去外头饭庄再弄一桌席面。 “就弄三档的吧。”虽然只是给下人吃,但也不能吃太马虎了。1两6钱银子一桌的席面还是要弄的。 厨娘赶紧点头应了。 王景芹又咬牙交代:“再去千味坊买些糕点回来。”屋里的糕点也吃得差不多了,原以为之前买的足够吃了,谁会料到顾五带来的丫鬟,那个壮丫鬟一人就能顶五个人吃,剩下的三人也不遑多让。就是顾五本人,食量也很可观。 王家生活简朴,这厨娘除了给一大家子弄饭,还兼职采买,一边点头一边肉痛地应了,揣了怀中的荷包,原以为趁着大姑娘请客可以小赚一笔,现在好了,能不贴老本就谢天谢地了。 …… 王家待客的伙食自然比不得苏家,虽然只是些普通的鸡鸭鱼肉,胜在美味可口。不怎么挑食的顾拂云吃了个滚饱。 王景芹见顾拂云这么能吃,也是惊呆了,想到顾五带来的丫鬟护卫,一人就能顶三人的食量,也是心塞不已。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今后再也不请她了。 吃了饭后,贵女们又重新来到阁楼。 服侍小姐们的丫鬟们则去吃饭,换上已经吃了饭的丫鬟来服侍各自的主子。 王景芹招呼着丫鬟给大家重新上茶水,目光复杂地看了顾五一眼,忍着心头的郁闷出去了。 厨娘去外头订的一桌席面几乎全被顾五带来的护卫们给吃了。还有十来位在饭桌前服侍各自主子的丫鬟还没有吃饭呢。 家中已没有饭菜了,又还得去饭店重新订。 王景芹不在,林雪便替代王景芹招呼大家,并建意大家对诗。一些诗词造诣不错的小姐立即就应了。 顾拂云则道:“在座的都是才女,可惜我没这方面的天赋,就不献丑了。” 众人惊呆了。 林雪也惊呆了,她没有想到这顾五如此光棍,本来存了心想让她出糗,可人家直言自不会行诗,自己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陈燕柔柔弱弱地道:“顾姐姐,您也太谦逊了。在座的都是清贵人家的小姐,哪个不会对诗呢?顾姐姐出身顾家,听闻顾家公子都走的是读书的路子。想必顾姐姐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顾拂云笑道:“说起出身,倒让我想起了一件事,陈小姐也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吧?据我所知,西北陈家,也是有名的望族呢。这名门望族的小姐,想必也是品性高洁的。品性高洁的人,应该不会做出勉强他人的事吧?” 陈燕滞了滞,又一脸不解地问:“只是让顾姐姐作诗,怎么与品性扯上关系了?” 林雪笑着道:“大家吟诗作对,本是风雅之事。顾五姑娘总不至于扫大家的兴吧?” 顾拂云收起笑容,目光清淡地看着林雪。 少女的目光平淡,却自带不容忽视的凌厉刀锋。 林雪被这股成锋刺得全身不自在起来,不得不避开她的目光,强自笑道:“顾五姑娘这么看我做什么?还是我说错话了?” 顾拂云缓缓道:“林小姐,我知您腹有诗书,进京不过半年,便打出了才女名声,如此一个品貌双全的小姐,怎么与陈小姐一般,也喜欢为难人呢?” 林雪赶紧道:“顾五姑娘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何时为难你了?” 第229章 青丝出马 顾拂云重重放下茶盏,眸光微掀,“在座诸位都知道我不学无术,不会联对,也不会吟诗。我刚才也说了,不愿献丑。林小姐偏要我作诗,还说不做诗就是扫大家的兴。这不是为难我是什么?还是你林小姐的才女名声,便是踩着我们的肩膀出名的不成?” “我……”林雪不料顾拂云会如此不留情面,让她顿时下不来台。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座的小姐,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她说话。一个个端着茶杯,默默地不吱声,只兴味地看着自己。这让林雪越发难堪了,最终只能红着眼眶自救:“顾五姑娘,您这话是不是过了?您不愿作诗,谁还敢勉强您不成?何苦说出这样的话。” 顾拂云道:“君子有成人之美,真要是品性高洁的,怎么可能逼着别人献丑呢?” 反正这林雪也不是好东西,她自然不会忍气吞生。她今天的目标就是对付陈燕,既然林雪要当急先锋,就拿她开炮好了。 林雪一来就扣一顶“不做诗就扫大家兴”的帽子,要是换作别人,除了硬着头皮上,就只能主动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没真才学识。 但顾拂云偏要反攻为守。 才女又怎样?真正品德高尚的人,是不会这么逼迫人家的。反而还会给对方台阶下。 林雪敢这么逼她,就别怪她伸刀子。 顾拂云三言两语,把让林雪从志得满满的才女变成品性不好,勉强别人出丑的小人,又气又急,可又不知该如何辩驳,只能咬着唇,一副委屈的模样。 “是不是我得罪过顾五姑娘?让顾五姑娘一来就针对我。可我与顾五姑娘不过见了两次面,应该没有得罪过您的地方啊。”林雪也有一套自救方式。那就是把顾拂云的针对,说成是顾拂云看她不顺眼所致。虽然不能全面解救自己难堪的面子,好歹可以挽回一二。 但顾拂云又岂是吃素的?闻言立即道:“林小姐,这话应该是我问您才是,我自认没有得罪你的地方吧?怎么一来就逼我做不擅做的事呢?” “你可知道,你这么勉强我,我也会很难堪,很尴尬!还是林小姐本就想让我难堪尴尬?” 林雪张口结舌的面孔,让顾拂云心中的小人儿得意冷笑,你才多大的年纪,再嘴舌厉害,充其量一十来岁的小姑娘,能比得上拥有丰富的社会阅历的我吗? 其他小姐也是面面相觑,她们都是文官圈里的小姐,对这个林雪本就没什么好感。但对于出自伯爵府的顾五,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但顾五战斗力如此强悍,三言两语就让林雪溃不成军。可见所谓的才女,也就那么一回事。 眼见林雪这么不中用,这么快就败下阵来,苏三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道:“顾五姑娘这伶俐的牙齿,真是闻名不如一见呢。” 顾拂云笑了笑:“苏三姑娘可是听说我长得闭月差花沉鱼落雁吧?其实传言大都是夸大其辞的,当不得真的。” 小姐们纷纷掩唇笑了起来。觉得这个顾五,确实与传说中的不符,挺不好惹的。 苏三抿了抿唇,又笑了笑道:“顾五姑娘说笑了,我听到的传言是顾五姑娘不学无术,不自量力来着。” 小姐们脸上的笑意不见了,有的甚至皱起了眉头。 就算顾五确实不学无术,但也没必要当着人家的面就这么大赤赤说出来吧? 苏三这么说,就是不会做人了,也太伤人颜面了。 林雪的小心机也都还在容忍范围内,但这苏三就真的不留余地了。 屏风后正在吃茶的青娟立即就炸毛了,当下就要起身骂回去,被书情捏了一把。这才生生忍了下来。 此时,顾拂云已笑道:“这个传言就不副实了,很明显就是有人故意往我身上泼脏水嘛。”看着苏三,笑盈盈地道,“虽然琴棋书画我都不怎么精通,好歹还能识几个大字,略读了几篇文章,熟背闺训,通晓礼仪。就算有些人目中无人,傲慢无礼,我也不会直接说出来的。” 这便是指责苏三目中无人,傲慢无礼了。 苏三气道:“你!” 顾拂云又笑道:“还有啊,就算我不学无术,可是碍着谁了?可有触犯大盛律法?我觉得吧,有句话叫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要我说啊,总比有才无德的人好吧。青鸿,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在一旁服侍的青鸿朗声回道:“回姑娘的话,君子挟才以为善,小人挟才以为恶。挟才以为善者,善无不至矣;挟才以为恶者,恶亦无不至矣。愚者虽欲为不善,智不能周,力不能胜,譬如乳狗搏人,人得而制之。小人智足以遂其奸,勇足以决其暴,是虎而翼者也,其为害岂不多哉!夫德者人之所严,而才者人之所爱;爱者易亲,严者易疏,是以察者多蔽于才而遗于德。自古昔以来,国之乱臣,家之败子,才有馀而德不足,以至于颠覆者多矣,岂特智伯哉!故为国为家者苟能审于才德之分而知所先后,又何失人之足患哉!” 顾拂云埋怨道:“我叫你解释何谓有才无德,你倒与我掉起了书袋子。成心看我笑话是吧?” 青鸿赶紧道:“姑娘误会了,奴婢要说的是,有才无德比有德无才者为祸更烈而已。” 顾拂云道:“是这么一回事。可如今你家姑娘我被人家当面指责不学无术,我是不是该掩面自泣?” 青鸿正色道:“姑娘又没作奸犯科,为何要掩面自泣?以已之长揭他人之短,小人矣。这样的人,姑娘何须理会。” 被称作小人的苏三气得指着青鸿大骂:“你什么东西?区区一个丫鬟,也敢在我面前狂妄。顾五,这便是你的家教!” 青丝不知何时出现在苏三面前,肚壮的躯体力压苏三的身形,把苏三衬得越发渺小无助,“你这人是来找茬的吧?是不是想打架?”握起了拳头在苏三面前晃了晃。 第230章 王景芹后悔死了 苏三色厉内荏:“……你要干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青娟见青丝居然大出风头,急了,可身为丫鬟,是不能随乱发言的,但就这么眼睁睁地让青丝大出风头,也是怄人,眼珠子一转,忽然拉住其中一个丫鬟,很“小声”地问,“姐姐,这个傲慢无礼又骄横无状的姑娘是哪家小姐呀?看起来好讨厌?” 所有目光全看向青娟。 王家的丫鬟:“……”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赶紧甩开青娟的手。 书情见状,赶紧轻斥:“不可无礼,这位是武安侯的苏三姑娘。” 青娟不服气地道:“武安侯很厉害吗?武安侯出来的姑娘就可以随意骂我们姑娘吗?” 苏三气得满脸通红,却被陈燕死死拦住,并哭道:“表妹,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打包不平。拜托,别再说了。” 苏三赶紧道:“表姐,你莫怕,有我在呢。可不能让她欺负你。” 陈燕又哭道:“表妹,我知道你一心为我,我很感激。可这是王姑娘的家,今儿也是王姑娘的生日,我们之间的恩怨,以后再说,好吗?” 听到客人闹了起来,王景芹赶紧丢下手头的账本,急匆匆地进来打圆场。 “苏姑娘,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丫鬟怠慢您了?还是我表姐没把您招待好?”王景芹笑吟吟地上前,站在苏三面前,不动声色地把苏三拉了过来,笑盈盈地道,“表姐,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嘛,苏妹妹可是我请来的贵客,又素来端庄守礼,瞧现在都赤面急眼的,可是表姐怠慢了苏妹妹?”、 林雪赶紧道:“确实是我怠慢了苏姑娘,都怪我。”然后拉了苏三的衣袖,赔笑道:“苏妹妹莫恼,我这就向你赔罪。”然后又对顾拂云道,“顾五姑娘,刚才是我的不是,我向您赔个不是。也请您大人大量,不要与我计较。”顿了下,又一脸为难地道,“我知道顾五姑娘对我有气,但也麻烦您管好自己的丫鬟行吗?这丫鬟看起来好可怕的。” 王景芹看着这个高高壮壮又一脸横肉还杀气腾腾的丫鬟,又是顾五带来的,对顾拂云也有些不喜了,便道:“顾五姑娘,我们姐妹们聚在一起,都是让丫鬟别处呆着。让你的丫鬟退下好吗?就这么站在这儿,也怪突兀的。”只差没说顾拂云没有管好自己的丫鬟。 顾拂云冷眼看着王景芹,怪不得要给我下贴子,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虽然我的丫鬟无理了些,可说的都是大实话啊。”顾拂云笑盈盈地道,“倒是苏三姑娘,原来您是在替陈小姐出气呀,真是姐妹情深呢。” 既然对方来者不善,我为什么要忍着?撕破脸就撕破脸,与其打些无用的机锋,还不如开门见三,当面鼓对面锣地干一场。 苏三立即就道:“我就是替我表姐打抱不平,怎么着?碍着你了?” 顾拂云冷淡地道:“哦,不知我对陈小姐做了什么?需要堂堂武安侯嫡女要替她作主。” 苏三生气地道:“你少在这儿装聋作哑。我且问你,你为什么容不下我表妹?我表妹金尊玉贵的身份,自愿做小,已是够委屈了,你竟然还不同意。” 顾拂云微掀眼皮,冷眼看着陈燕,淡淡地道:“听苏三姑娘的意思,陈小姐执意要给苏六爷做小?” 陈燕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忽然给顾拂云跪了下来,哭道:“姐姐,求您了,给我一条活路吧。” 其他小姐妹们面面相觑。 顾拂云毫不吃惊陈燕的举动,语气凉凉地道:“又没有人逼你去死,你就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做给谁看?” 王景芹心中有气,不得不道:“苏姑娘,顾姑娘,还有陈小姐,今儿是我的生日,你们二位有什么恩怨,麻烦别处说行吗?” 苏三赶紧道:“王姑娘,我们本也不愿破坏您的生日,但有的人实在过份,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我实在看不下去。” 林雪也赶紧道:“表妹,最后一根稻草也会压死人的,陈小姐看起来多可怜啊,就让她把她话完吧。” 其他小姐也是兴味地看着陈燕的表演,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哪个不好八卦的?闺阁生活实在很无聊,尤其是这种两女争一夫的戏码,真的很上头有木有? 当然,也还有几位生性谨慎的姑娘对王景芹提出告辞,然后匆匆离去。 王景芹苦留不住,只得亲自送客。 把客人亲自送到垂花门处,王景芹一脸苦笑地对这些姑娘道:“实在不好意思,好好的生日宴,让这几人给搅黄了。” 户部尚书家的姑娘苏文丽淡淡地道:“一个巴掌拍不响。” 王景芹滞了滞,她现在已经后悔了,不该答应林雪,为了给顾拂云添堵,特地把苏三陈燕请来。 陈燕能否成功给顾拂云添堵她不知道,但她现在已经很堵了。 王景芹又讪讪地对苏文丽道:“我也没想到,那陈燕是这样的人。”她真的只是想给顾拂云添添堵。现在可好了,反让自己里外不是人。 总是把别人当成傻子的人才是真正的傻子。 苏文丽洞察的目光让王景匠越发不自在起来。她还想解释一下,但苏文丽几人已不想再听她解释,转身就走了。 王景芹追了几步,只得悻悻然作罢。 回到阁楼,便瞧到陈燕向顾拂云拼命地磕头,边磕边哭道:“姐姐,我实在走投无路了,求您给我一条活路吧。我如今名声已经没了,除了给表哥做妾,再无出路。求姐姐给我一条活路吧。” 王景芹额上青筋暴露,赶紧上前扶起陈燕:“陈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冤屈大可禀了家中长辈,由长辈给你作主便是了。你来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您求顾五姑娘也没什么用处呀。” 要不是苏文丽等人的提前走人,陈燕这作派王景芹还不觉有什么,可经过苏文丽的提醒,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这陈燕纵然能给顾拂云添堵,可她这个主人又能落得什么好呢? ------题外话------ 今天简直是水深火热的一天。死男人昨天作死,光荣高烧。诊所不能开药,他就躺在那挺尸,也不肯去医院。没法,只能给他吃布洛芬退烧。一个人忙进忙出,累得半死。娃儿也在惹怒我的边缘徘徊。要不是读者在微信上提醒我,还真想不起今天还没更新。 第231章 不按牌理出牌 可陈燕抱着破斧沉舟的决定,哪会轻易起来呢,王景芹根本扶不动她。 “王姑娘,你别拦我,让我把话说完。我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我也不想这样丢人现眼,可我实在没办法了。我知道给您添麻烦了,我给您赔个不是。”陈燕又重新跪了下来。 王景芹大怒道:“你要丢人现眼回你的武安侯府丢脸去,别在我家丢脸。” 林雪上前拦住王景芹,道:“表妹,陈小姐也是被逼无奈,你让她把话说完吧。” 周婉莹也劝道:“是呀,王姐姐,陈姐姐实在好可怜的。” 青娟睁大眼对身边的丫鬟道:“我家姑娘可真是料事如神呐。前两天听闻王姑娘向苏家下了贴子,就对我们讲,这位陈小姐肯定会当场向她下跪,逼着姑娘答应她进门,果然猜中了。” 这丫鬟正是陈小姐带来的,闻言只恨不得找外地缝钻进去。 不说其他小姐们的表情了,就是陈燕,哭声也是滞了滞,原本准备好的腹稿,都不知该如何出口了。 而青娟又还拉着丫鬟小声道:“我告诉你啊,临走前我家姑娘还说,王家的林表小姐酷爱踩着他人的短处出名,没想到姑娘真的猜中了。还有啊,周家二小姐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不分黑白的那种,没想到,又让姑娘说中了。” 林雪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 周婉莹脸色僵了僵。大姐姐也经常骂她是不分黑白的老好人,就连祖母,还有母亲也不止一次这样骂过她了。 但周婉莹还是很委屈的,她明明就是心地善良,见不得别人哭啊。 书情掐了青娟一把,轻斥:“闭嘴吧你,主子没开口,哪有你说话的份。” “可我忍不住嘛。”青娟委屈极了。 顾拂云三只手指头捏着茶盅,动作说不出的优雅,如一樽绝美的瓷娃娃。她歪着头看向陈燕:“陈小姐,请继续。” 陈燕:“……”本来打好的腹稿,全让这丫鬟给打断了,又还得重新酝酿。 就是王景芹,也不再拦了,因为拦了也没用啊。她倒要瞧瞧,遇上这种已把脸面尊严豁出去的人,顾五会如何收场。 顾拂云看着陈燕:“你不说,其实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 “……” “是不是求我给你条活路,让你给苏六爷做小?” “……我已无路可走,还请姐姐成全。”陈燕讷讷地道。 “倘若我不同意,便是铁石心肠,善妒不容人?不给你活路,活生生逼你去死,对不对?”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陈燕慌乱摇头,这顾五的反应,怎么与乳娘事先设想的发展完全不一样呢? 顾拂云接着又道:“倘若我同意的话,就皆大欢喜,还能证明我是个贤惠大度,对不对?” “我我我……” “你笃定我一个闺阁姑娘家,被你这么当众一哭一求,我就算是再不愿,心里就是怄得吐血,但为了名声脸面,还是得同意对不对?” “……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陈燕哪能承认呢。 “可是,你今天这么一出,分明就是想营造声势,用舆论、名声来逼迫我啊。” 见陈燕张口结舌已说不出话来,林雪绞紧了手中的帕子,没想到这顾五,小小年纪,居然如此难缠。 一般人遇上这样的事,早就心慌意乱,羞怒交加,要不羞恼得恨不得钻地缝,要不为了脸面名声,赶紧同意了事。哪像她,居然还如此镇静地,分析得头头是道,化被动为主动。 顾拂云轻纡口气,对众人道:“大家也瞧到了,陈小姐所求,于我来说,本就是个死局。” 林雪扭着帕子道:“怎会呢?如果顾五姑娘退一步,大度些,就纳了陈小姐进门,您有了名声,陈小姐也不用去死了,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周婉莹也赶紧点头:“顾五姑娘,我知你对我有成见,但我还是觉得,林姐姐说得很有道理。”真不明白,如此浅显的道理,顾五就想不明白呢? 苏三也道:“顾五,你是做主母的人,就要大度容人,答应了又何妨?” 其他小姐们面面相觑,虽然瞧不起陈燕的自甘下贱,也知道陈氏行的是赤裸裸的阳谋,可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当然,她们对顾五也是满同情的就是了,这种被逼着答应的感觉,太憋屈了。 可身为女子,哪有不憋屈呢?怕是公主也会有憋屈的时候。 顾拂云很认真地对众人道:“倘若跪下来哭一哭,就能如愿如偿,那干脆大家都学你这样好了。”又对陈燕道,“陈小姐,浮世三千,吾爱有三,矜持,尊严,和自重。您这么不要脸不要皮的来跪求我成全你,不但使错了地方,也越发让我瞧不起你。” “不管你把自己说得有多么可怜无助,我是绝不会答应你这无理的要求的。” “首先,就如我刚才所言,但凡什么事,只要哭一哭,求一求就能达成所愿,倘若人人都有样学样,何来的规矩可言?” “其次,一个女人,为了给人做小,连脸面尊严都不顾了。这样的人,何来的脊梁?今后再有个风吹草动,怕是会做出更加不知聒耻的事来。” “最后,你故意在人前闹这么一出,不就是想靠舆论和女孩子注重名声来逼我就犯吗?其心实在险恶。你要给苏六爷做妾,那是你的事,你本不该跑来求我。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让你进门的是苏家长辈,你却跑来求我,是要置我于何地?我若同意你进门,岂不违背长辈?我还未过门,就要背负着忤逆长辈的名声,你居心何在?” 顾拂云有理有据地驳斥对方,陈燕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还有林小姐。”顾拂云盯着林雪,“林小姐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刚才我可以认定你只是单纯同情陈小姐。那么现在,你还要我同意陈小姐过门吗?” 林雪咬了咬唇。 这要她怎么回答呢? 要是说是,不就和陈燕一样,没脸没皮么? 要是说个不…… 第232章 陈小姐,你赢了 顾拂云又看向苏三:“苏三小姐,你是陈小姐的表妹。您来说说,我该同意陈小姐进门么?” 苏三咬着唇。 见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声势又让顾拂云破掉,陈燕大声哭道:“顾姑娘,姑父姑母并非不让我进门。主要是因你之故。”然后又伤心地哭道,“我姑母说了,倘若我能求得姑娘同意,姑母就让我进门。不然,我怎会不顾脸面来求您呢?” “表妹,当时你也在场的,姑母是不是这样说的?” 苏三如梦惊醒,赶紧道:“对对,我娘确实这样说过的。顾五,并非我爹娘不同意表姐给我哥做小,而是顾忌你。你就答应表姐吧。只要你答应了,不就皆大欢喜?” 王景芹深深看了苏三一眼,悔得肠子都青了。她真是昏了头,怎么与这种蠢货交好? 林雪赶紧道:“原来是这样呀,苏夫人真是个难得的好长辈。陈小姐虽然是苏夫人的外甥女,却还能顾忌你的感受,这样的长辈,实在是难得了。“ 发现王景芹用冰冷的眸子盯着自己,林雪赶紧道:“表妹,你觉得呢?” 王景芹紧紧抿着唇,忍着心头的怒火,这个表姐究竟是想给顾五上眼药所以故意为之,还是她的本意? 周婉莹也赶紧道:“倘若真是这样的话,我也觉得,顾五姑娘应该答应让陈小姐进门。毕竟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法子了。” 剜了周婉莹一眼,王景芹心中怒火滔天,她现在彻底明白过来,这就是一个圈套,借着她的生日宴,把这些牛鬼蛇神叫来,齐齐向顾五发难,让顾五没脸是真,“多与勋贵家的小姐结交了准没坏处”是假。 而怂恿她向这些人下贴子的,正是她的好表姐。 王景芹看林雪的目光喷火,恨不得生食其肉。 林雪撇开了王景芹的怒火,虽然把表妹当了一回枪使,可那人给她的五千两银子足够她花用半辈子了。 江南林家是世家不假,可这些年已是江河日下,族中婚宴嫁娶层出不穷,早就没了昔日盛景,不过是穷撑罢了。原以为进了京,背靠外祖家会脱离银钱的窘境。谁知,外祖家也不过是表面光鲜。甚至连住的地方都如此逼仄狭窄。至今她还只能与表妹一道挤在阁楼里。今日表妹宴客,还得把阁楼重新布置。随着在帝都参加的席筵越多,越感受到了银钱不足带来的窘境。 不出意外,她将在帝都择婿,可林家包括外祖家,也不可能给他置办太多嫁妆,看着别的小姐穿金戴银,仆妇成群,出行有宝马车驾,入门有仆妇成堆,前呼后拥,众星捧月。而身份地位,才学都不如自己的顾五,却拥有两间临街大铺面,一年光租金就是数千两银子,越发让她挖心挖肺的难受。 动动嘴皮子便能拥有五千两银子,何乐不为? 尽管把表妹往死里得罪了,那又如何?那人可是承诺了,事成后,会给她觅一位方方面面都不差的如意郎君。等她嫁出去后,表妹的恨又算得什么? 王景芹见林雪死猪不怕开水烫,差点就气晕了。 极致的怒火,使得王景芹忍无可忍,大声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不知羞的人。陈燕,当真是开了我的眼界。” 陈燕面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心头却不以为然。 别看王大姑娘在贵女圈大名鼎鼎,可瞧这住的地方,连苏家的三管事住的地方都比这宽阔。 越发坚定了给表哥做妾的心思。 把诸人的表情看进眼里,顾拂云暗忖,林雪,陈燕,苏三,这三人应该是狼狈为奸,合起来算计自己。至于周婉莹,应该是老好人的形像太过深入人心,被特地拉来给对方助阵的。 虽然不知这里头王景芹到底扮演了何种角色,但顾拂云还是很感激她的。 而陈燕,大概是破斧沉舟了还是怎么的,就跪在自己脚下,一个劲地哭,要是顾拂云不同意,她就一直磕下去的架势。 王景芹实在看不下去了,去拉陈燕。但陈燕拼命挣扎着,继续爬到顾拂云脚前苦苦哀求。王景芹大怒,索性让人叫来家中婆子,把陈燕绑了。 “如此不知聒耻的人,我还是头一回见。可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赶紧的,把她给我捆了,堵上嘴,送回武安侯。请苏夫人好生管教。” 陈燕眼露绝望,拼命地挣扎。 顾拂云对王景芹道:“王姑娘,算了,放开她吧。”然后对陈燕道,“虽然我特别瞧不起你,但是呢,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陈燕一张脸早已哭花,闻立抬起一张大花脸:“姐姐的意思是答应我进门了?” 顾拂云笑道:“婚姻大事,结的是两姓之好。我一个人可做不了这个主。我得先回去与长辈商议了才能定夺。就等我两天好了,放心,保证给你一个大惊喜。” 这顾五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众人迷惑不解。 会不会是顾五设下的迷魂阵?陈燕一脸警惕。 青娟不乐意了:“姑娘,这人摆明了想营造声势舆论拿捏您,您可不能上当啊。”她都还没有发挥她的长处呢,姑娘怎么就怂了呢? 顾拂云笑道:“我这人,别的没有,唯有自知之明。论亲疏,不及苏夫人与陈小姐姑侄关系。论手段,也不及陈小姐百出的花样。就是论哭功和扮可怜的本事,我也是自愧不如。与陈小姐比起来,我实在是一无是处。”她盯着陈燕,“可是陈小姐,自从知道你也会来王家作客起,我便晓看天色幕看云,行也难过,坐也难过。只因我是大家闺秀,学不来这等唱念作打。所有一切苦楚,也只能往肚里咽了。陈小姐,浮世三千,吾爱有三,尊严,矜持和自重,他们已融入我生命和骨血。纵然你我皆为大家闺秀,可惜非一路人。” 顾拂云又温文一笑:“今儿你使的这记阳谋,让我无处可逃,无处可躲。明知这是你的阴谋,我却无法还击,只能受你摆布。陈小姐,不得不承认,你赢了。” ------题外话------ 今早睡过头了,还是客户的电话把我叫了起来,然后又是兵荒马乱。得了空就赶紧更新。 第233章 大笑三声 青娟大惊失色:“姑娘,您怎能这么快就怂呢?不是还有奴婢吗?这女人这么不要脸,让我来骂死她!”就要挽起袖子大干。 顾拂云抬手制止她:“傻丫头,一个永远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陈燕面上依然是楚楚可怜的神色,但内心里却是松了口气。虽然今天丢了脸,又没了名声,到底达到了目的。 果然,乳娘这个斧底抽薪的法子当真凑效了。 顾拂云起身,对陈燕道:“陈小姐,看到你这般,只能回馈您一句话,阁下何不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陈燕茫然,这顾五是在夸她吗? 可听起来,怎么有种讽刺的意味呢? 顾拂云见她茫然,又有些心塞,好在,王景芹应该是听懂了。于是又道:“万丈高楼平地起,辉煌只能靠自己。陈小姐,我答应成全你,但也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陈燕咬了咬唇,忍下心头的喜悦,轻声道:“姐姐请讲。” “你年纪比我还大,我可当不起你一声姐姐。还有,你我无亲无故,请莫再叫我姐姐。听了实在恶心。”顾拂云冷冷说完,对苏三道:“既然苏夫人亲口说了陈小姐由我作主。那就麻烦苏姑娘转告令尊令堂,苏家门弟高贵,能与苏家联姻,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也请转告令兄,感郎千金意,羞无珍珠泪,实在无颜冠苏姓,山河路阔,人间星河,各自珍重。” 顾拂云又看向王景芹,后者一脸尴尬,“顾五姑娘,实在抱歉,我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顾拂云摆摆手,淡淡地道,“王姑娘,感谢您今儿的招待。不如意十之八九,这又算得什么?” 王景芹身子晃了晃,心头翻江倒海的难受。 顾五这是恨上她了啊。 “至于林小姐……”顾拂云看了林雪一眼,实在没有说话的欲望,“罢了,我与你实在是无话可说。” “王姑娘,告辞。诸位小姐,我先走一步。”顾拂云向小姐们团团福了福身子。 王景芹咬了咬唇,不知该怎么办。事情都到这副田地,也不好挽留了,只得强笑道:“顾五姑娘,我送您出去。”今天的事情肯定瞒不过的,不出一日,必会传遍全京,到时候,外人都会认为是她设计的这一切。 一想到自己好容易积攒的名声就这么毁了,就恨不得生吃林雪。 其他小姐后知后觉地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偷偷瞄了陈燕,眼里带着鄙夷。至于林雪看了一眼后,就收回目光,只交头接耳地道:“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人。” 王景芹胸口一团邪火四处乱蹿,却又不得不忍下,大声吩咐丫鬟婆子:“仔细点服侍陈小姐,可别磕着了碰着了。” 走在最后的林雪,咬着唇,神色莫名,有些后悔,还有茫然。 …… 顾拂云回到家中,便直奔寿安堂,跪倒在顾老夫人面前:“祖母,孙女不孝,怕是又要麻烦您和大伯父,再去一趟苏家了。” 顾老夫人赶紧问:“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顾拂云膝行至老夫人面前,抱着老太太的衣袖大哭了起来。 “今儿去王家,苏三和陈燕都去了,那陈燕,当着众多人的面,向我下跪磕头,哭着求我要我答应让她进门给苏六做小。” 顾老夫人大怒:“陈氏当真有这么无耻下作?” “办三亲自说了的,陈氏是被苏夫人授意的。”顾拂云一边哭一边用帕子捂着眼。 书晴着急不已,很想说,拜托,这手帕上早就蘸了生姜汁啊。 顾老夫人身子晃了晃,勃然大怒:“岂有此理。”重重摔了炕桌上的茶盏,“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 顾拂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停地拿帕子抹眼睛,哭得停不下来。可把老太太给心疼坏了,赶紧把她搂在怀里安慰着,又瞪着书晴和青鸿:“你们二人直都在姑娘身边服侍吧?把当时的情形仔细与我道来。” 书晴和青鸿这才一人一句,把当时的情况说了。 说得差不多了,大夫人周氏和乔氏一前一后来了。顾老夫人沉着脸,让书晴重新讲给她们听。 当听到陈燕当着各家小姐的面跪求顾拂云,并且陈燕还是苏夫人授意时,无不震惊,然后就是勃然大怒。 “苏家实在是无耻,下作。”乔氏跳了起来,“老太太,这怎能行?不能让陈氏进门,绝对不成。”连脸面名声都不在乎的人,也太可怕了。女儿嫁过去,哪会是陈氏的对手? 顾老夫人沉声道:“周氏,乔氏,你们赶紧回屋倒饬一下,带上婚书,现在就去苏家,退婚!” 乔氏吓了一跳,赶紧叫道:“老太太,真要退婚吗?可真要是退了婚,那阿拂的亲事可就难了啊。”女儿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要是再退婚,不但名声全无,还会联累长房的两个丫头啊。 周氏却是旁观者清,道:“老太太,那要以什么理由退婚呢?” 顾老夫人冷笑:“当然是成全陈小姐的名声和一片痴心呗。” 乔氏有些动摇,又有些犹豫,说实话,那个陈氏就是个搅家精,可真要因陈氏退婚,外人会不会说阿拂善妒不容人? 之前闹出陈燕的事来,顾家主动退婚成全表小姐,武安侯不同意,并亲自承诺不会让陈氏进门。可后脚苏夫人却授意陈燕来跪求顾拂云,这也太恶心人了。要是传扬出去……不,这件事一定要传扬出去,让所有人都见识下堂堂侯夫人的嘴脸。 顾老夫人心中已有决断,立即带着人杀去苏家。 …… 护国公府,楚锐接到莹玉递进来的消息,顾家已浩浩荡荡前往苏家退婚。大笑三声后,又对莹玉道:“立即,马上,把这件事传出去。” 莹玉道:“可是,这样一来,苏家肯定会怀疑到顾五姑娘身上的。” 楚锐不以为然:“就算顾五不传,别人也会传。尤其是王大姑娘,估计她比任何人都要恨那陈氏吧。” 莹玉这才转身出去。 第234章 暴怒的武安侯 “回来。”楚锐又道,“既然那林雪也从中出了不少力,肯定要给她一份大礼才是。”想了一会儿,对莹玉吩咐,“想办法让陈婆子媳妇出面,让她亲自把报酬送到王家,交给林雪,就说是对她的报酬。” 莹玉怔了怔,然后在心头同情起林雪了。 楚锐又交代:“你可别蠢到把自己给暴露了。” 莹玉翻了白眼道:“我做事,您放心。”那陈婆子的媳妇,本就是个又贪又蠢的,她不过是怂恿几句,便一心一意怂恿自己的婆母,也就是陈婆子去说服陈燕,让她一心一意留在苏家,为了留在苏家,真是丑态百出,什么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来。 莹玉去了牛儿巷,扮成路过的某某权贵家的外室身份,敲响了陈婆子媳妇家的大门。 …… 武安侯府。 得知外甥女居然跑到王大姑娘家跪求顾五,苏夫人差点晕倒,气急败坏地道:“你怎么能干得出这种事?” 陈燕哭着解释:“姑母,燕儿真的不想离开您,更不想离开表哥,这是唯一的法子了。” 苏夫人生气地道:“可你这么做,可就再无名声可言了。”外人只道苏家的表小姐为了给人做妾,不要脸不要皮。 陈燕垂泪道:“为了能和表哥在一起,为了能继续服侍姑母,我只能这样了。”然后又补充道,“更何况,我一个做妾的,要那名声做什么?” 苏夫人反倒无话可说。外甥女这一招虽然无耻了些,可确实行之有效,那顾五再是憋屈,估计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答应让外甥女进门了。 苏夫人叹了口气,道:“燕儿,固然你如愿以偿,可也往死里得罪了顾五。将来待她进了门,她是主母,你是妾室,想要给你立规矩,我也不好过多说什么。” 陈燕却道:“只要能和表哥在一起,能继续服侍姑母,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苏夫人神色稍霁,虽然知道这外甥女并不若表面那般乖巧可人,可她对顾五着实喜欢不起来,但苏家长辈素来有“开明”的名声,反而不好当个恶婆婆,由外甥女制约顾五,也不失为好办法。 苏夫人教训了陈燕几句,发现女儿坐在那儿呆呆愣愣的,便没好气地道:“想什么呢?” 苏五蹙起眉头:“娘,我这心里头,总有股不好的预感。那顾五,今儿表现得实在太过平静了。” 苏夫人皱眉:“把当时的情况与我说说。” …… 等苏三差不多还原了当时的情形后,和苏三一样,苏夫人心头也有些不安了,隐隐觉得,顾五表现得那么平静,会不会还有后招? 武安侯已怒气冲冲地奔了进来,不等苏夫人起身相迎,劈手就是摔了一个茶盏。 “陈氏,你这个蠢妇!”武安侯怒发冲冠。 盛怒的武安侯神色狰狞,一双眸子似要噬人。苏夫人吓得心头咯噔响,好半天才轻声道:“侯爷息怒,发生了什么事?让侯爷如此生气?” 武安侯又摔了一个茶盏,并踢飞了一个几子,怒吼道:“顾家刚才登门,死活要退婚。并扬言倘若苏家不答应退婚,就去顺天府打官司,或请皇上定夺。陈氏,我没想到,你堂堂一品诰命夫人,居然干得出这种无耻之极的事来。” 一脸痛心痴首。 苏夫人千算万算,也没想到顾家会退婚,赶紧道:“顾家为何要退婚?之前那顾五不是答应得好好的,让燕儿进门吗?怎么又要退婚呢?”如果当真因陈氏的缘故退婚,苏家就真的成笑话了。 武安侯冷笑:“顾家说了,陈小姐为了给咱们儿子做小,名声脸面都不顾了,如此痴情,顾家深受感动,决定主动退出,成全陈小姐的一片痴心。再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是你授意让陈氏去跪求顾五。顾五不愿让你为难,主动退出,成全你们姑侄情深。” 苏夫人怔了怔,张大嘴巴,赶紧道:“我没有授意燕儿去跪求顾五呀,侯爷这是听谁说的?” 陈燕却是心中一喜,没想到顾五这么不中用。 武安侯这时候才发现陈燕,如鹰般的眸子射了过来。陈燕打了个哆嗦,姑父的眸子仿佛要噬人,好可怕。 武安侯眯了眯眼,紧握拳头忍下打人的冲动。 打妻女也就罢了,要是传出打外甥女的传闻来,可就真的丢人了。 瞥了陈燕一眼,武安侯又对妻子冷笑道:“夫人好算计。知道姑娘家面皮薄,只要让陈氏在顾五面前哭求,营造了声势,便能如愿以偿。你们姑侄确实如愿以偿,人家顾五主动婚退,成全你们。陈氏,是不是准备弹冠相庆?” 陈燕一个激灵,赶紧做出无辜可怜的表情。 “姑父说什么?燕儿听不明白。” 武安侯冷笑,此时的陈燕还跪在地上,越发的柔弱无依了,却是越发让武安侯鄙夷不屑,居高临下地道:“陈氏,你给我听好了,留在苏家的愿望,你实现了。但今生今世,你只能做妾。” “姑父……” 武安侯懒得多看她一眼,一把扯过苏三,一巴掌掴了过去:“孽障,你今日去王家,究竟干了什么,给我老实交代!” 苏三不料会挨父亲巴掌,被打懵了,捂着脸,眼泪花在眼睛里打着转。 苏夫人赶紧抱着女儿,怒道:“侯爷,你有什么气冲我来好了,打自己的闺女做什么?”哪有当父亲的不问青红皂白就打闺女的。 武安侯怒道:“我不打她,等着她名声尽毁吗?你可知,现在整个京城都在传我苏某人的妻女拧不清,正经的大家闺秀不要,非要作死作活稀罕不要脸的妾室。” “陈氏,你自己不要脸就罢了,但别教坏我闺女。”武安侯一想到外人对闺女的议论,生气之余,还痛心疾首道,“凤儿,你母亲糊途,陈氏糊涂,你怎么也这么糊途呢?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当着外人的面,居然帮着一个不要脸的贱妾说话,还陷自己的母亲于不义,你……可真是我苏家的好闺女啊。” 外甥女干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武安侯只是生气。但亲闺女也参与其中,武安侯除了失望,还有痛心。这个闺女可是苏家精心教养的嫡女啊,怎么就蠢成这样呢? 见妻子还要维护女儿,武安侯指着苏三,对妻子道:“你可知这孽障为了逼迫顾五答应让陈氏进门,对外说了什么吗?” “这孽障居然说是受你指使的。” 苏夫人身子晃了晃。 第235章 退婚(lanmeigui111 加更) 武安侯痛心疾首地道:“如今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苏家为了一个不要脸的贱妾,指使陈氏故意跪求逼迫顾五,无耻下作。顾五还未过门,就这么恶心算计人家,顾家退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苏夫人双眼一黑,差点倒地。 苏三此时却是大石压顶,她现在总算明白从王家出来后,那股不安来自于何方了。 …… 回去的路上,帝都已进入宵禁时刻,不时有身穿甲衣的士兵列队巡逻。顾家是伯爵府,也有夜行的资格,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顾家,马车直接驶进旁边巷子里,再从西角门而入,停在了垂花门前,顾老夫人下得马车,在婆子的搀扶下,进入垂花门。从后头马车下来的乔氏快速上前,扶住顾老夫人,一道往内院走去。 婆子们手中提着的灯笼,照亮了眼前的道路。 借着灯笼里昏暗的光亮,顾老夫人扭头看了乔氏,发现离开苏家时还满面怒容,而此却是唇角微翘,显然是一副好心情,不由奇了,便问:“这么快就想开了?” 乔氏有些讪讪的,道:“让母亲笑话了。刚才在车里,儿媳也想了许多,那苏六并非阿拂的良配,陈氏就是个搅家精,那苏夫人也不是个善茬,婚事退了也好。镶金彻玉的马车固然倍有面儿,却总得惦着脚,压着头,驼着背,到底没那么自在。轻车从简倒还自在些。” 顾老夫人乐了起来:“你倒是会想。这话是五丫头说的吧?” 乔氏颇有些不好意思道:“让母亲笑话了,媳妇活了大把的年纪,竟然没有五丫头看得明白。” 顾老夫人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少许。说:“五丫头的婚事不急。咱们的五丫头呀,造化还在后头呢。” 顾高云叹了口气,道:“希望如此吧。” 不过,武安侯确实是个人物,得知顾家决心退婚,而苏家又理亏在前,也没过多纠缠,不但给了五万两银子的赔礼,还承诺,苏家欠顾家一个人情。 顾老夫人坚决不肯要,因为要了就不清不白了。但武安侯坚持要给,直言家门不幸,方让顾家姑娘受这般委屈。说这银子只是给五丫头的添妆礼,算是苏家的一点小小心意。并保证,这件事,天知地知神知鬼知。 而顾家退婚理由是成全陈氏一片痴心,武安侯也同意了,倒也不怎么会影响五丫头的婚事。又还得了五万两银子的赔偿,算是千值万值了。 这武安侯倒也挺会做人的,顾高云感叹。 顾老夫人道:“时辰不早了,你们都先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 回到寿安堂,顾远山已迫不及待地奔了过来,“祖母,娘,婚事可退了?” 乔氏嗔道:“哪有你这样的兄长,竟然盼着自己的妹子被人退婚。” 顾远山搓着手嘿嘿直笑:“退了也好,反正我妹子又不是没人要。” “说什么浑话,进屋再说。”顾老夫人瞪他一眼。 周氏也迎了上来,大家坐定后,顾老夫人把退婚文书扔到了几子上,道:“五丫头与苏家已无婚约。周氏,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紧扎篱笆,严禁下人妄议。” 到底还是退了婚。 周氏说不出的滋味,不过面上还是应了,又问:“老太太威武,咱们顾家固然比不上苏家的门弟,却不是任人欺负的。只是,五丫头的婚事,屡生波折……” 顾老夫人道:“五丫头的婚事自有老婆子操心,你不用着急。” 乔氏感动地道:“母亲自来疼爱小辈,也亏得有母亲坐镇,不然儿媳还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有母亲在,阿拂纵然嫁到小户人家,也好比去苏家受那活罪来得强。” 顾老夫人意味深长地道:“塞翁失马,蔫知非福?咱们五丫头,说不定福气还有后头呢。”然后对乔氏道,“你去看望一下五丫头,这么大的事,估计也睡不着,你去安慰下她,让她别担心,祖母一定给她寻一门比苏家更好的人家。” 乔氏一个劲地应声,她本来就要去看望女儿。 周氏则在一旁想,五丫头估计只能往低门户里寻了。老太太这话听听就是了,当不得真呢。 顾老夫人又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乔氏,“这是苏家的赔礼,五丫头也是委屈了,你替她收着,今后给她做陪嫁。” …… 得知与总算与苏家退了婚,顾拂云总算落了一口气。赶紧拿了冷帕子敷眼,不枉我用的生姜汁啊。 戌时末,大多数人都已熄灯就寝,呼声大作。书晴心疼地扶着顾拂云进入室内,一叠声地吩咐丫鬟们打热水,服侍顾拂云就寝。 乔氏来了,搂着女儿好一通安慰。 顾拂云笑道:“娘可否与我说下事情经过?是武安侯亲自接待你们吗?苏夫人没有出面吗?” 乔氏道:“我和你祖母,还有你大伯,都不喜欢与苏陈氏打交道,所以直接就找了武安侯。那武安侯倒是个人物,我们说明来意,也没过多纠缠,只说家门不幸,教妻无方,管教失职。然后痛快写了退婚文书。还给了你五万两银子的嫁妆银子。”把装银子的小匣子放到桌面上。 “五万两银子可不是笔小数目。虽然你受了委屈,可财帛动人心,这么一大笔数字,咱们也不好独吞。所以我留了三万两银子给公中。剩下的给你留着,将来出嫁时再给你做嫁妆。” 虽然女儿没错,可这个世道,对女儿家本就苛刻,今后女儿也只能往低门户里寻。长房还有两个未出阁的姑娘,也会受一定的影响,所以乔氏也不能独吞这笔银。分一笔给公中,不但可以堵住长房的嘴,也是对顾轻云顾舒云两姐妹的补偿。 顾拂云接过雕富贵开花铜锁的紫檀木匣,打开一瞧,数了数还真是两万两的银票。 顾拂云双眼发直,这就好比待字闺中便挣下人生第一桶金,踌躇满志,自我感觉良好。忽然又被砸下一笔天文数字,且比她之前挣的还要多,激动的同时,又颇有些复杂。 苏家泼天的富贵,也不过让她见识了其冰山一角,难怪那陈氏削尖了脑袋情愿做妾都不肯离去。像苏家这种泼天的富贵深厚的底蕴,又有多少人舍得放弃呢? 说不定,此刻那陈氏已在背窝里偷笑,计谋得逞,今后便能共享苏家富贵名利了。 第236章 急吼吼要提亲 苏顾两家的退婚,外头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苏家不地道,说陈氏下作,不要脸不要皮。但想着苏家的权势富贵,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因为事情发生在王家,又是王大姑娘生日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想瞒也瞒不过。以至于舆论发酵相当快。就算苏顾两家退了婚,但苏夫人下作,陈氏不知聒耻,苏三拧不清的消息尘嚣宣上。 一些本来还想与苏家联姻的人家,见苏三能干得出这样的事,也纷纷打消了主意。 受到舆论攻击的还有王大姑娘。 王大姑娘也给戴上了“包藏祸心”的帽子。 气得直哭的王大姑娘,只能躲在母亲怀里痛哭。 王大太太心疼女儿所受的委屈,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因为这个时候,你对外解释,女儿只是受表小姐林雪的撺缀,别人会信吗?就算信了,但女儿一个“不辩是分,不分善恶”的名声也跑不了。 “娘,表姐实在太令人寒心了。我自认没有得罪她,反而处处帮衬她,没想到她居然这样算计我,背后捅我刀子。” 最恨的是,这场生日宴,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顾五带来的丫鬟护卫,个个都是能吃的,母亲给她的银子,根本不够用,她还自己贴补了不少。却还惹来一身腥,想来就怄。 比起女儿所受的委屈,王大太太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也只能尽力弥补了。 “我儿不要再哭了。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得想法子弥补才是。”王大太太分析女儿的错处,“人哪有不犯错的?犯了错,才能学会成长。你有三错,不该太过相信林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你把贴子给她,但也得知道她请了哪些人,而不是全权交给她,让自己处于被动。这是第一错。事情已经发生了,陈氏和顾五齐聚一堂,那时你就得多加留言陈氏的动静。一旦陈氏要使妖蛾子,你应该立即阻止,或把他们分开。可你什么也没做,反而任其发生。这是第二错。” 看着女儿哭声渐停,知道她听进去了,王大太太又继续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可再挽回。但总得解释两句,把事情来龙去脉解释清楚。至少可以给林雪一巴掌,让大家知道陈氏并非是你请来的。你并非包藏祸心,而是受了林雪蒙蔽。” 王大姑娘垂泪道:“我当时也恨不得撕了林雪。可她到底是我表姐,我原想着给她留点脸面……” 王大太太冷笑:“你给她留脸面,她可有给你留脸面?” 世人重脸面,就算恨毒了对方,面上依然一团和气。大都是折了手臂往袖子里塞,鲜少会把断臂露到外头让外人笑话。 林雪就是笃定王大姑娘不会当场朝她发难,所以心安理得地算计顾五,算计自己的嫡亲表妹。事后,哭着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当时吓蒙了为由,非常自责。 王大姑娘就是想发作,也找不到理由了。可一想到外头对她的评价,就翻江倒海的难受。 王大太太冷声道:“人已经得罪了,唯今之计,还是想办法弥补。走,随我去一趟顾家。” “去顾家做什么?”王大姑娘愕然。 “当然是要赔礼道歉。” “顾五不会原谅我的。”一想到顾五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眸子,王大姑娘就恨得钻地缝。 “咱们与顾家也没什么交集的地方,也不指望得到顾家原谅。只是得把事情说清楚,总不至于让你白担了这包藏祸心的名声吧?”林雪有老太太护着,又唱念作打一番,她们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但总得让顾家知道林雪干的好事吧? …… 外头的流言虽然同情顾五居多,但大家都知道,道理归道理,连续在婚事上起波折,顾拂云将来婚事,怕是难了。 这也正是乔氏担心的,把苏家上下恨得滴血,虽说有苏家的五万两银票作补偿,又有女儿的宽慰,但乔氏事后还是觉得女儿受了委屈,人前虽然没什么,但人后却是欲欲寡欢。 乔氏又恨起了丈夫顾高杰,对大女儿恨声道:“都是你父亲这个老混球,老不正经的老混物,要不是他,你妹妹何至于此?” 如今的顾高杰,还被老夫人拘在祠堂里抄家书,一天抄十遍,已抄了整整半年了。顾高杰不止一次让人带话给乔氏,让她在老夫人面前帮着求求情。乔氏深恨他的胡作非为,生怕他没吃够苦头,提前放出来祸害儿女,也为了省银子,便硬下心肠,坚决不肯去老夫人面前求情。还责令儿女,也不许求情。 …… 楚锐骑马从宫中出来,一身织金仙鹤的玄黑披风随着马儿的脚步,在空中扬起优美的弧度。 大盛朝开国到现在,只有极少数勋贵能拥有宫中纵马的资格。 楚锐驶出宫门,一直候在宫门外的护卫,便呼啦啦地追了上去,并把楚锐护在中间。 周青驾驭着马,靠近楚锐,顶着割面的寒风,对楚锐道:“世子爷,顾家已与苏家正式退婚了。” 昨晚楚锐在宫中陪驾,这个时候才出宫门。 楚锐闻言大喜,“好!立即回府。”一夹马腹,不顾凛冽刺骨的寒气,一路奔向护国公府。 周青咬了咬牙,也只能一夹马腹跟了上去。 楚锐一阵风似地冲进延寿堂,进入院子后,这才放慢脚步,拍了拍身上弄皱的赤红色遍绘仙鹤缂丝长袍,理了理镶五色宝石的玉带,把因跑路而全绞在一起的荷包宫绦压袍玉佩一一归位,又抖了抖五彩斓边的衣袖,这才施施然进入屋子。 “世子爷来给老夫人请安了。”自有丫鬟打开毡毯。楚锐从容踏入室内,烧了地龙的屋子温暖如春,楚锐解下身上的斗篷,递给一旁的丫鬟,向老夫人施礼,“给祖母请安。” 看着一表人才器宇轩昂的孙子,楚老夫人眉梢眼角都布满了笑意。 “肚子饿不饿,我让人熬了鸡汤,赶紧喝一碗,补补元气。” 楚锐从善如流地喝了一大碗当归和乌骨鸡炖的高汤,温热的汤水,混着当归的药气,和特有的鸡香味入了喉,不一会儿,全身就变得暖洋洋的,让一路冒风急行带来的僵硬的四肢也得到解放。 “顾家与苏家退婚了,祖母应该听说了吧。”楚锐喝了鸡汤,吃了块桂花糕,这才说到正事上。 楚老夫人淡淡地道:“早就传遍了,祖母当然也听说了。” “那祖母是不是该去顾家提亲了?”楚锐忍着心头的激动,故作平淡地道。 楚老夫人的表情,比他更加平淡:“急什么?顾家前脚才与苏家退了婚,咱们后脚就跑去提亲,不明就里的,还道是顾家攀了高枝才与苏家退婚的。”好歹也要等风头过了再去提亲。 ------题外话------ 收藏一直在增长,但订阅量反而下降了,怎么回事? 大家又去看盗版了吗? 呜呜,桃子没别的要求,只求姐妹们好歹正版支持一下。 地主家都快没余粮了 第237章 迟来的道歉 楚锐微怔,赶紧道:“可世人都知是苏家做的不地道,顾家才忿而退婚。咱们这个时候去提亲,也并不影响什么啊。” 反而还显得诚意满满,并狠狠打苏家人的脸。相信顾家应该会乐见其成才是。 楚老夫人瞟了孙子一眼:“文书都已经写给人家了,媳妇又跑不掉,你着什么急。”正是因为写好了婚书给顾家,顾家才会从容退掉苏家的婚事。楚家早一步迟一步提亲,都不影响什么的。 可是,我想见顾五啊。 楚锐心里苦,可又不好把急切过份表现出来。 孙子那点花花肠子,楚老夫人哪有不知道的?便与他分析利害,“咱们现在去提亲,确实可以让顾家倍有面儿。你就不怕,外人指责顾家因为攀了高枝,这才借机退掉苏家的婚事?” 楚锐愣了下,想了想,道:“应该不至于。世人都知道,是武安侯的表小姐不要脸不要皮,苏夫人拧不清,才让顾家忿而退婚。现在顾五没了婚约在身,我们完全可以上门提亲。要怪就怪苏家错把鱼眼当珍珠。” 他的人只接触了陈燕,以及她的乳娘,和乳娘的媳妇,这三个女人,为了让陈燕留在苏家,上跳下蹿,算得上超常发挥。再加上他暗中推一把,事情真的成了。 苏家也不可能去查这些事,因为事情已经发生,要么把陈氏扶正,要么把陈氏送走。 楚老夫人听孙子这么一分析,这才道:“行吧,明日,请两位德高望重的冰人亲自前往顾家。” 楚锐大喜,起身,长揖到地感谢祖母。 而世子爷即将有主母的消息,瞬间传遍外院,周青等人激动得恨不得弹冠相庆。 …… 王大姑娘让人递了贴子给顾拂云。 乔氏一听,立即就火了:“她还敢来?” 顾拂云却笑道:“母亲,反正与苏家已经退婚了,就让我见一见她吧。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呢。” 乔氏恨声道:“有什么好见的?你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圈子,既然融不进去,也没必要强融。” 顾拂云笑了笑说:“见下又何妨?眼下,该上火的应该是她,反正我又没有吃亏。”要不是王大姑娘的“包藏祸心”,她还找不到理由找苏家退婚呢。 再则,昨儿带出去的丫鬟护卫都表示,王家的伙食还不错,不枉此行。青丝甚至还打包了五个馒头。昨天回来,到现在,连早饭都省了。 青娟甚至说,他们不但吃空了王家,还逼得王家去外头天一香饭庄订了三桌席面。虽然订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三档饭菜,也是值了。 不管王大姑娘在这里头扮演了什么角色,反正吃亏的是她。自己不但没有任何损失,心想事成不说,还得了那么多银子,值了。 顾拂云回了贴子,下午王大姑娘就登门了。 一身莲青色绘枝宝相花贡缎长褙子的王景芹,梳着流云髻,两枚镶珍珠的青金簪,珠花头链作饰,小巧的丁香耳饰,打扮朴素中,于细节处,又彰显精致,非常符合诗书传家的文艺气息。只是神色憔悴, 眼皮略显浮肿。 双方客套了几句,相互就座。 王景芹一这与顾拂云讨论最近的天气,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屋内的摆设,八折乌梨木彩绘金鱼戏水立屏,把会客室和起居室分隔开来。她们都坐在靠壁的罗汉床上,中间隔着个几子,摆着一套梅花凌寒的粉彩茶皿。窗台前放了个高几,放着一尊冰裂纹的青色妆窑花觚立,插着一大蓬粉色、紫色、红色的木芙容。清一色的茶漆家具,整洁大方。窗台下,放着一个大理石桌岸,桌上累了几本医书,零星摆放着各类画纸和小物件。落地罩挂着淡金色的绡帐,银杏叶的窗帘钓坠着深紫色的流苏。罗汉床边靠着墙根处,放着个矮几,白色汝窑花尊里,插着黄色腊梅,含苞欲放,争艳吐蕊,呼吸间,清香扑鼻。 门缝处,一只雪白大鹅正在那啄自己的羽毛,脖劲上吊着个金赤小吊牌和银黄色的流苏。 顾五的院子并不大,却是单独成院,正中三间正房,带两个耳房外加三间东厢房。院子里一颗碗口粗的枣树,院墙下种满了仙人掌和各色耐寒花卉。透过明亮的琉璃窗户,还能瞧到庑廊靠近抱厦处设的灶台,几个小丫鬟围着一个胖丫鬟正在灶台前忙活着。能在屋里服侍的丫鬟,无不穿金戴银,衣饰明亮。 王景芹垂眸,打量自己青碧色的贡缎彩袖,这样的面料,与顾五身边叫青娟的丫鬟身上穿的一模一样。甚至人家身上的刺绣都比自己的精美。 人人都说顾家厉行节俭,是因为没什么家底之故。 今日一见,方知传言大多与事实不符。顾家这样的节俭,对王家来说,已经是奢华了。 想到自己那逼仄狭小的屋子,再看人家姑娘,不但拥有一幢独立院落,还能呼朋唤婢,好不自在。 王景芹呷了口茶,道:“这是什么茶?口感醇正,回口有甘,还有股清香味儿。” 顾拂云笑道:“这是武夷茶,上回宁和县主庆生,让我包了些回来。我平时不大爱喝茶,到现在都还没有吃完呢。您若是喜欢,一会儿让我给您包点儿回去,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偷偷瞄了眼青娟,不由莞尔,这丫头容貌比不得青鸿的天生丽质,却喜欢巧梳妆俏打扮,发间的三叉分心蜜蜡珠花,身上的红地紫荆花刺绣比甲,鹅蛋青的汗巾子,勾勒出不盈一握的小蛮腰,月白色的紫荆花刺绣月华裙,以及灰鼠皮的短氅。发髻上用针线串起来的丁香花串倒也把脸儿衬出了几分颜色。人靠衣装,果真不假。精心穿戴后的青娟,比尚书家的王大姑娘还要亮眼几分呢。 最最打脸的是,二人穿的衣服,虽然款氏不一样,但都是杭绸面缎。 王景芹捧着茶杯,从青娟身上移回目光,赶紧道:“多谢您了,但不用这么麻烦的。”然后又轻声问,“听说,姑娘与苏家退婚了。” 顾拂云放下茶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王景芹咬了咬牙,放下茶杯,道:“我今儿来,有两件事。第一件,是特地来向姑娘道歉的。” 顾拂云不可置否地看着她。 第238章 贵客临门 王景芹又沉声道:“我今年十六岁了,我娘特地让我操办自己的生日宴,请几个要好的姐妹来家中玩,奴仆的接待和膳食安排,以及接待客人,全都让我自己来办。就连给小姐妹们的请贴,也都是我亲自写上再让人送出去的。因为表姐也住到我家,不能怠慢了表姐,好歹也要请几位与表姐熟识的小姐,于是便给了表姐几张贴子。我也没想到,表姐会请苏家的表小姐来。” 王景芹见顾拂云不吭声,大概不会原谅她了吧。心中苦笑,又道:“第二件事,就是想请教顾姑娘,倘若您一个比较好的亲戚,背后却故意算计你,把你弄得里外不是人,平白背了黑锅。可惜这个亲戚不是一般人,换作是顾姑娘,您又会怎么做?” 顾拂云眨了眨眼,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王景芹应该是在向她解释,她是被亲戚连累背了黑锅的倒霉蛋。心头一叹,这丫头也才十六岁而已。小小年纪,怎么就学那些深宅妇人拐弯抹角地说话呢?还是文官家的姑娘,都兴这种故作高深的说话方式么? 顾拂云淡淡地道:“倘若换成是我,立即赶出去,老死不相往来。” 王姑娘迟疑地道:“我也想这么干,可到底要顾惜家中长辈。并且,我这位亲戚在事发后,不但抢先一步在长辈面前承认错误,并主动道歉,我反而不好再继续追究了。” 这还真是林雪干得出来的事。 能与陈燕那种白莲花处一块儿,不是白莲花也要变成白莲花了。 顾拂云便有些同情王景芹了,道:“既然这样,王姑娘确实不好继续追究了。不过,要是换成是我,我今后是绝不会再与之往来。” 王景芹苦笑,又有些不甘心地问:“除此之外,就再无别的法子了吗?” 顾拂云想了想,道:“你也让她出一回糗,然后也有样学样,事先在长辈面前哭诉。” 走白莲花的路,让白莲花无路可走。 王景芹愣了下,仔细想了想,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这个主意甚好,多谢您了,顾五姑娘。”王景芹真心地道。 “您客气了。”顾拂云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茶水。 王景芹便起身道:“那我就不叨扰您了,告辞了。” 顾拂云放下茶盏,起身:“我送王姑娘一程。”也没说留客的话。 王景芹心中一叹,嘴里说“不用这么客气”,但顾拂云还是客客气气地把她送到二门处,并客气地说有空常来玩。 王景芹坐的是租来的轿子,等轿子消失在侧门,顾拂云拢了拢大毛边的斗篷,站在门口想了想,对青娟道:“去找书晴支二两银子,找人放消息出去。” 青娟双眼一亮:“姑娘请吩咐。” 顾拂云道:“把王大姑娘来向我道歉的消息传扬出去。另外,得让外人都知道,王家表小姐与苏家表小姐交情很好。” …… 王景芹回到家中,向母亲请安。 王大太太一见到她,便沉声道:“你来得正好,随我一道去见老夫人。” 王家只是个三进的院子,王守望和夫人住在二进院的正房,正房楼上则是用以储物。王大老爷夫妇,住在东厢房,女儿王景芹和妹妹王景宣,则住在东厢房楼上。 西厢房住着王二老爷一家子。王四老爷一家子则住在只有三间屋子的东跨院。后罩房则是王家仆妇居住地。王家几位爷们,统统被安排在只有四间屋舍的外院。 表小姐林雪,便只能与王景芹两姐妹共同挤在东厢房楼阁。 家中唯一较宽阔的地方,便只有一家之主的正房了。 出了东厢房,沿着庑廓走上几步,便进入正房。王老夫人正在坐在东次间的炕上,一名穿水红色绘云水纹长褙子头上只插了枚喜鹊登枝老银饰的三十来岁的妇人正半跪于炕上,给王夫人捶着背。 这妇人正是王夫人的乳妹,也是王守望的姨娘。 而林雪,则坐在下首位置,给老太太讲故事。见到王大太太,赶紧起身施礼,“大舅母。”又对王景芹笑道:“表妹回来了。”笑容温婉,亲切又温和。 王景芹忍着心头的不痛快,轻轻喊了声“表姐”,又向祖母问了安。 王大太太向婆母施了礼,坐到左下首位置的椅子上,问候了老夫人几句,这才直奔主题:“若梅也在呀,正巧有件事要告诉你,刚才有人送了个匣子过来,说是指名要送给你。” “指名送给我?”林雪茫然。 王大太太示意丫鬟把匣子拿出来,笑道:“那人自称是武安侯表小姐乳娘的媳妇,说是为了感谢你的帮忙,特地送了五千两银子来感谢你。若梅,你帮了武安侯府表小姐什么忙呀?居然如此大手笔给你这么大笔银子。” 林雪脸色骤然发白。 王老夫人迷惑地问:“武安侯表小姐?就是那个在芹儿的生日宴上,跪求顾五甘愿做小的那个?” 王大太太笑道:“正是此人。人人都说武安侯府富可敌国,果然名副其实。区区一个表小姐,出手便是五千两银子的酬谢。若梅到底帮了人家什么忙啊?” 林雪和脸瞬间白了。 王老夫人的眸子也眯了起来。 …… 今日一大早,顾大老爷顾高云,顾二老爷顾高云本来准备出发去衙门,但才出门便接到了来自国子监祭酒和望北侯府的拜贴,称今日卯时三刻,将登门拜访。 两兄弟纳闷不已,忧虑加身。无论是国子监祭酒方大人,还是望北侯颜侯,无不是左右朝堂风云的人物。边缘化的顾家与之相比,立马被比到八条街。 贵客临门,两兄弟自然是高兴的。 可一看这拜访时辰,未免也太早了。 “今儿又不是沐休,方大人要去书院,颜侯也是有差使在身的,怎的这么早就来拜访?”顾高云心中疑惑。就算走亲访友,一般都是下午或晚上登门。哪会大清早的就来拜访的。 顾高云道:“毕竟是贵客,又是这个时辰,肯定有要事,咱们都向衙门告个假,在家等着吧。” 反正最近朝堂也没什么大事,偶尔告个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到卯时三刻,贵客就登门了。 第239章 提亲 顾高云两兄弟面面相虚,带着沉重的心情,让人大开中门,并整理冠服,亲自在中门相迎。 方大人和颜侯身上还穿着齐整的官袍,从马车上下来,笑容可鞠,面色亲和,看到顾高云兄弟,长笑两声,拱手而来。 顾高云微微松了口气,瞧这架势,应该不会是找麻烦的。于是也堆着满面笑容上前寒暄。 “颜侯,方大人驾临寒舍,真令寒舍逢壁生辉。二位里面请,快里面请。” 二人身后还跟着个身披玄色披风的青年男子。 这男子俊挺出众,气宇轩昂,不若时下流行的白面书生那种浓郁书卷味,此人生得健硕有型,阳刚之气扑面而来。 顾高云微怔,他并未见过这青年,是以,入了书房,落座后,便问道:“这位很是面生,不知该如何称呼?” 青年男子赶紧起身道:“在下楚锐,字衡山,见过世子爷,顾二老爷。” “原来是楚公子,看楚公子气宇轩昂,英姿焕发,不知是哪家儿郎?”顾高云问,能与方大人和颜侯走到一起的又岂会是普通人? 楚锐面色有些发窘,不过还是恭敬地道:“晚辈来自护国公府,今厚颜登门,诚意聘娶贵府五姑娘。” “护国公府?”顾高云兄弟失声惊呼。 楚锐又指了方大人和颜侯:“二位都是晚辈请来保媒的冰人,还望世子爷成全。” “你是护国公世子?”顾高云顾不得世子形象,起身,并失声惊呼。 就是二老爷顾高海,也情不自禁地起身,并瞪大眸子。 再三确定楚锐是真心求娶顾拂云,顾高云两兄弟喜得灵魂都快要飞走,二话不说,便让人赶紧把大爷顾远航,二爷顾远山也一道喊来,好壮壮胆。顾拂云还有娘老子,她的婚事还轮不到叔伯作主,但身为祖母的老太太却是可以的啊。 至于顾拂云的亲老子顾高杰,两兄弟都下意识地撇过此人,只差人赶紧去通知顾老夫人。 …… 顾远山夫妇携着圆哥儿进来,向乔氏请安。 乔氏逗弄了孙儿一会儿,又对顾远山道:“你在国子监念书,可有识得的同窗,人品相貌好,家世清白的?” 顾远山笑道:“儿子识得的同窗倒是多,但儿子觉得他们都不大配得上五妹妹。” 乔氏神色微黯,叹口气:“只要能过得去就是了。我和你妹妹都不挑的。” 朱氏赶紧说:“娘放心,有祖母在,五妹妹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忽然有丫鬟进来禀报:“禀太太,大老爷打发人来请二公子去前边正厅。有贵客登门,大老爷请二公子去前院一并招待贵客。” 乔氏说:“既然有客人登门,那你便去吧。” 顾远山深吸口气,捏了捏脸上的肌肉,握了握拳,走了。 乔氏在顾晓云和朱氏的服侍下,出了舒涵院。 顾远山前脚刚走,后脚又有丫鬟奔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太太,刚才宴息处的刘妈妈打发小丫鬟来传话,一个叫刘三娘,一个叫朱四姑,自称是官媒,向门房上的递了贴子,说明日登门来拜访老夫人和三太太,说是要给五姑娘说媒。” “真的?”乔氏和顾晓云一前一后起身,相互看了眼,都从各自眼里看到了震惊和喜悦。 就是朱氏也赶紧起身,对乔氏笑道:“看来这世上拥有好眼光的人还不少呢,瞧,前脚才去苏家退了婚,后脚便有人登门提亲了。”一来还来两个。 乔氏赶紧道:“太好了,赶紧把贴子拿给我,我给老太太送去。” …… 顾老夫人正在吃早饭,闻得贵客临门,立即放下筷子,有顾远山的事先提醒,老夫人也带着激动和喜悦,三下五除二更换好衣裳,急吼吼赶去朝阳厅。 半路上翅碰上了乔氏。 “老太太,”乔氏喜得见眉不见眼,顾不上施礼,飞快地道,“刚才门房上的送来了两张贴子,是两位官媒,说要给咱们家五丫头说媒。我正要请您定夺呢。” 顾老夫人身影晃了晃,杨妈妈赶紧扶住她,疾声问:“你没听错吧?” “千真万确,媳妇不敢有半字慌言。” 顾老夫人深吸了口气,暗自告诫自己,不能慌,不能乱,更不能大笑得意,要保持镇定。 再度深吸了两口气,顾老夫人问道:“哪家的媒人?” 乔氏赶紧把贴子递过去。 “一个代表的是通政使江家,一个代表镇北侯府,分别给江家大公子和萧二公子求娶五姑娘。”回话的婆子也是云里雾去的,她以为连续被人退了两次婚的五姑娘要烂在家中了,没想到还会有这等喜事。 乔氏又道:“老太太,要不要现在就回个贴子?” 顾老夫人忍了许久才堪堪忍下飞舞的眉毛,淡淡含颌,矜持地对乔氏吩咐:“回,赶紧回。让他们马上过来。” “哦,是是是。”乔氏大喜过望。 …… 外院顾家几位爷们正在朝阳厅接待贵客。 顾老夫人来到朝阳厅,屋里的诸人全起身相迎。 楚老夫人目光迅速在楚锐脸上扫过,然后又扭头与颜侯方大人宣暄:“什么风把二位贵人给吹来了,难怪一大早屋门口就听到喜鹊直叫。” 方大人笑呵呵道:“自然是喜事啊,老夫人。” “两位贵客临门,这不正是喜事是什么?”顾老夫人笑了笑说,佯装没看到楚锐,扭头对顾高云道:“贵客登门,你们爷们可得好生招待,我还得去宴息处,接待媒人呢。” “什么媒人?”顾高云懵了,媒人不就在眼前吗? 顾老夫笑得见眉不见眼:“是两位官媒,受人委托,要给你侄女说媒,如今已在息宴厅等着了,我得赶过去瞧瞧,唉,五丫头的婚事,不能再耽搁了。这回可得好生相看。” 顾高云兄弟直接就懵了,下意识看向楚锐。 楚锐也懵了,赶紧上前道:“等等,老夫人请留步。” 顾老夫人佯装不认识楚锐,上下打量一番,笑道:“这位哥儿好生英俊,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楚锐恭身道:“晚辈楚锐,护国公……” “原来是楚世子。”顾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楚世子身份贵重,老身有失远迎,还请涵海。” 楚锐看了看顾远山,后者向他耸耸肩,他也不明白祖母为何临到头了又拿起架子来。 ------题外话------ 今天总算可以看到大家的评论了,才发现,大家怨气颇大,因为情节缓慢的缘故。汗一个先。 大家先把气憋着,打脸时刻即将到来哦 第240章 拿捏(为lanmeigui111加更) “老夫人,晚辈今日前来……” 顾老夫人对顾远航兄道:“楚世子远道而来,你们两兄弟好生招待着。”又笑容满面地对顾高云兄弟道,“好生招待颜侯和方大人,我去去便来。” 然后就真的走了。 楚锐大急了,赶紧箭步上前,拦下顾老夫人去路,长揖到地:“老夫人,晚辈今日前来,是向贵府提亲。”看着顾老夫人紧皱的眉头,再次长揖作地,“晚辈心悦五姑娘,诚意聘娶五姑娘,请老夫人成全。” 顾老夫人沉声道:“楚世子,你与五丫头已经退婚,双方再无瓜葛,今儿又闹得是哪般?” 楚锐懵了,忍不住看向顾远山。 顾远山默默地摸着鼻子,不敢吭声。 楚锐见指望不上顾远山,只得道:“老夫人,之前与五姑娘退婚,确是晚辈的不是。可事出有因,全由小刘氏从中作梗。今儿晚辈郑重向贵府提亲,一则,晚辈心悦五姑娘,二则,五姑娘温文柔雅,大方端重,乃宗妇不二人选,家祖母也是极是喜欢,并请颜侯爷和方大人作证婚人,晚辈一片真心实意,还请老夫人成全。”然后长揖到地。 颜侯受楚锐所托,自然也要表示两句,赶紧附和道:“本侯虽是第一次替人保媒,但还是第一次瞧到如此离奇曲折的姻缘。楚贤侄和五姑娘兜兜转转,经历各种风浪,最终仍然在一起,不正是传说中的姻缘天注定嘛。方兄,你说是吧?” 方大人也赶紧点头附和。 就是顾高云兄弟也大力点头,对顾老夫人道:“母亲,楚……世子一片诚意,依儿子看……” 顾老夫人打量楚锐,目光锐利,缓缓道:“楚世子确实有几分诚意。只是,楚世子真的不介意我家五丫头当初的作为?” 楚锐赶紧道:“老夫人言重了,当时与五姑娘一同落水,确实只是意外,晚辈可以作证。实在怪不得五姑娘。” 顾老夫人沉声道:“楚世子也知道,我家五丫头,还曾与苏家六公子定过婚,虽说已经退婚,再无瓜葛,但世人皆重名声,楚世子身份贵重,楚家又是朝廷柱石,国之栋梁,楚世子也是人中龙凤,什么样的名门闺秀找不着?娶了我家姑娘,就不怕遭世人非议?” 楚锐道:“我楚家娶妻,关他人什么相干?当初只因受小刘氏欺骗,狠心退婚。五姑娘出自伯爵府,本就是名门千金,又得老夫人奚心教导,慧名远扬,在京中那是有口皆碑的。五姑娘本人也是大方端慧,稳重周全,正是族妇之上选。晚辈如何不心悦?但当时因小刘氏之故,一时激忿,故而退婚。后来已有悔意,奈何五姑娘已与苏家定下婚约,晚辈痛心疾首,不足言表。所幸老天有眼,苏家自绝于人。如此天赐良机,怕夜长梦多,故向贵府提亲。就怕晚了一步,又要引憾终身。” 楚锐再一次看了顾老夫人,再度作揖到地:“晚辈一片诚意,请老夫人厚爱,成全我和五姑娘。” 顾老夫人没有表态,只是问顾高云:“老大,你有何意见?” 顾高云清清喉咙,正要开口,顾老夫人却道:“你只是做大伯的,也不好替侄女作主。二郎,事关你亲妹子的幸福,你来说两句。” 顾高云:“……” 顾远山一本正经地道:“姑娘家的婚姻大事,务必要慎之又慎。孙儿年轻,又没见过什么世面,哪识得出真心与假意,一切全凭祖母作主。” 楚锐不满地瞪他。 顾老夫人有些犹豫不决道:“依楚家的门弟,却是我家五丫头过于高攀了。请世子再容老身考虑一二。” 顾老夫人对楚家也还是颇有怨气的,要不是楚家退婚,五丫头也不会被苏家摆上这么一道。 如今你来伏低作小,多少也要拿捏你两下才能平胸口这股恶气。 反正宴息厅还有两个媒人呢,我顾家姑娘,不愁嫁。 楚锐不清楚顾老夫人的想法,还真以为顾老夫人还在为当初退婚而恼了他,又赶紧说了不少好话,并求救地看着顾高云兄弟。 顾高云也急眼了,生怕老太太拿捏过度,到嘴的鸭子飞了,赶紧道:“母亲,楚世子一片诚意,咱们就应了吧。” 方大人和颜侯也跟着帮腔说话。 顾老夫人想了想,觉得楚锐堂堂护国公世子,少有的人中龙凤,五丫头虽然不差,可论出身,才情,皆不是拔尖的。于是顾老夫人问道:“贵府的诚意,我是知道的。只是我还有诸事不明。”顾老夫人问,“我家姑娘固然讨人喜欢,可比她优秀的姑娘多着呢,为何世子爷非五丫头不可?” 楚锐知道成败就在此举,于是小心又恭敬地回道:“这关乎眼缘的事,哪能说得清楚呢?晚辈也说不出五姑娘哪里好,可我就觉得五姑娘哪儿都好。” “这么说来,世子爷私底下见过五丫头?”顾老夫人蹙眉。 “见过几回,不过都是规规矩矩的,这点我可以保证。您不相信别人,自己的孙女总该相信吧。” 顾老夫人又问:“五丫头名声不大好,之前和楚世子一道意外落水,如今又与苏家退了婚。世人皆注重名声,贵府当真不介意五丫头微瑕的名声?” 楚锐赶紧道:“若是介意的话,今天晚辈就不会登这个门。苏家没眼光,不代表我们没有。” 顾老夫人又道:“论身份,顾家只是普通勋贵,贵府却是堂堂一等公,如日中天,声名显赫。论地位,顾家也多有不及。以贵府的门弟,完全可以娶个同等家世的千金名媛。为何非得我家五丫头呢?” 楚锐沉沉默了下,“谁说顾家门弟差的?顾家门风清正,这不算是优势吗?”顿了下,又对顾老夫人沉声道,“晚辈心悦五姑娘,就绝不会让五姑娘受任何委屈。” 顾老夫人这才勉为其难地应了。 楚锐松了口气,抹了额上差点急出来的冷汗,赶紧道:“多谢老夫人垂怜,我马上通知祖母。请她老人家亲自过来,与您老人家商议议亲细节。” …… 话外 这一刻,绝对是顾老夫人的最高光时刻 ------题外话------ 身为大家族的掌舵人,顾老夫人憋屈到现在,总算可以扬眉吐气,来来来,掌声欢迎,鲜花鼓励!!!为这个殚精竭虑忍辱负重的老太太鼓掌。 相信读者们也憋得够慌,现在可以彻底吐一口气了,哈哈 第241章 显摆一回 口头上同意了婚约,还作不得数,得在德高望重的冰人的见证下,正式写下定婚文书,方拥有法律保障。 顾高云心中暗忖,看来这楚衡山是真心要与求娶五丫头的,瞧这迫不及待的猴急样,生怕婚事出了变故似的。他们都口头答应了婚约,自然不会再无故悔婚,可这小子依然不放心,居然还要把祖母一并喊来。 楚锐的迫不及待让顾老夫人心中大定,笑呵呵地道:“行,就这么着吧。” …… 清晨的阳光,突破厚重的云层,漫天撒下金光,驱散了清晨自有的冰寒。 阳光从窗外射了进来,照在正在奋笔疾书的顾远山身上。 只见顾远山刷刷写下定婚文书,还未放下笔,楚锐便迫不及待地夺过文书。 顾远山赶紧叫道:“墨迹还未干哩。” 楚锐赶紧吹了吹,顾老夫人看在眼里,心头却乐开了花,与顾远山对视一眼,一老一小心照不宣地收回眸子,不动声色地喜悦收进肚子里。 唯独顾高云顾高海两兄弟还在那喜不自胜。顾远航也由衷高兴,拍了楚锐的肩,笑道:“没想到,兜兜转转了一大圈,还是你做了我的五妹夫。” 苏家确实权势薰天,可苏六哪及得上将来要承袭国公府爵位的楚锐? 而苏家还拿腔拿调尽干些恶心人的事儿,相较而言,楚锐无论是出身,还是地位,抑或是求娶五妹妹的态度与诚意,都能响亮地甩苏家两巴掌了。 楚锐笑着对顾远航作了个揖:“大舅兄,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相比正经的妹夫赵谨,楚锐这个从妹夫,更让他喜欢。 至少,在楚锐面前,顾远航总算有身为大舅兄的派头有木有? 等墨迹干得差不多了,楚锐赶紧按下自己的手印,然后递给顾老夫人:“老夫人请!” 盖上双方手印,再按下两位证婚人的手印,楚家与顾家的婚约,便是板上钉钉。 楚锐对顾高云道:“本该拜见未来的岳父岳母和诸位长辈,只是公务缠身,不敢耽误,等办完公务,再来拜见岳父岳母。” 顾高云赶紧道:“公务要紧,世子爷自便吧,得了闲,咱们再坐下来喝两杯。” 顾老夫人眉头微动,今日本非沐休,但楚锐却百忙之中上门,尤其是才与苏家退婚正是顾家上下最艰堪的时候,楚家的登门,更是对五丫头的救赎和脸面的挽回,雪中送炭莫过如此。 对楚锐倒是多了十二分的满意。 顾老夫人吩咐顾高云:“老大,好生招待两位贵客,我还得去息宴厅。那儿还有两家给五丫头说媒的媒婆等着我去打发呢。” 顾高云:“……”老母亲平时可不是这样爱显摆的啊。 顾远山:“……”祖母啊,您这显摆的也太明显了吧。 颜侯,方大人:“……”我家的姑娘怎么就没人家“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境界呢? …… …… 既然答应了婚事,顾老夫人不再多呆,借口还有客人要搂待,离开了朝阳厅,然后对杨嬷嬷道:“走,去宴息室,接待两位媒人。” 杨嬷嬷小声问道:“老夫人,既然已经答应了楚家的求婚,连文书都写了,为何还要再见这两位媒人?老夫人直接打发了便是,为何还要见呢?” 顾老夫人得意冷笑:“有人主动上门来给五丫头抬轿,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蔫能错过?” …… 而此时的宴息室,气氛却比较尴尬。 两位媒人都是正儿八经的官媒,坐在厅堂里的她们,都对对方发出了嗤之以鼻的不屑哼声,皆认为自己所代表的人家能够让顾家眷顾,她们都认为,她们给顾小姐的亲事,保证是百里挑一的俊品人物。 在主人还未进来之前,蓝色刻丝褙子的刘三娘傲然地问对面的许四姑:“今儿我是替镇北侯府的嫡次公子,萧千云萧二爷提亲。姐姐呢?” 许四姑微滞,随即也傲然回话:“我是受银杏胡同的通政司江家夫人所托,特地给江太太的长公子,江湛江大爷聘娶顾五小姐。”通政司虽只是四品,却是实权文官,直达天听,受圣上重用的。那江大爷也是年少有为,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 刘三娘语气微讽:“通政司江家?那不过才四品吧,我镇北侯府,那可是超品侯爵。萧二爷是镇北侯的嫡次子,身份尊贵……” “再尊贵,也无法承袭侯爵,一旦分了家,也不过被称为镇北侯府旁支偏系。哪及得上江大公子,江家的嫡长子,今后可是要继承家业的。”许四姑常年替人做媒,哪会不知道清流派的眼界和格局?纵然公勋爵富贵泼天,却也不得清流派的青睐。虽然她也时常给勋贵保媒,眼馋这些人家的泼天富贵。可此时,输人不输阵,自然要替自己的委托人说好话了。 刘三娘也有着同样的想法,道:“萧二爷虽然不能承袭侯府,却是镇北侯的嫡次子,就算无法继承爵位,那也不是寻常人够能比的。再说了,萧二爷如今在龙虎营当差,时常御前行走,迟早要得到造化。你那江家公子,论权势富贵,论功名前程,比得上萧二爷吗?” 许四姑不屑地道:“论富贵,江家确实不及萧家,但论未来的前程,江大公子未必能够输给萧家。” 乔氏在门口驻足片刻,听得心花怒放,镇北侯府的嫡次公子,她没见过,却也知镇北侯与武安侯一样的门弟。且萧家历来人丁简单,比武安侯府单纯多了。通政司江家的江家大公子她也没见过,却见过江太太,那可是个再和气不过的人了。 眼见里头的人就要吵起来,乔氏赶紧进去,笑道:“抱歉,刚才有事耽搁了,让两位久等了,罪过,罪过。” 两位媒婆赶紧起身,双方各自施礼,等重新落座后,乔氏左右看看,问屋里服侍的丫鬟:“老夫人呢?” 丫鬟福了身子:“老夫人还在外院,奴婢已经派人去禀告老夫人了,相信老夫人很快就会回来的。” 乔氏心下一松,她自认自己在眼界格局上,远不及婆母,尽管欢喜得快要疯掉了,却不敢表达任何意见。还是等婆母来拍板作主吧。 …… 话外 我要是乔氏,我也得患上选择性困难症。 第242章 顾老太太的高光时刻 刘三娘见正主来了,自然要把自己的委托人说得天花乱坠:“……镇北侯府与武安侯同样是世袭罔替,萧二爷是侯府嫡次子,身份尊贵,年轻有为,又在龙虎营当差,御前行走,今后肯定是有造化的。且萧二公子极是仰慕顾五姑娘,就是萧侯夫人对五姑娘,也是赞不绝口,推崇有加,听说五姑娘与苏家的六爷退了婚,可高兴坏了,直称有天助。赶紧托了老身前来,希望萧顾两家喜结百年之好。” 乔氏心头已是乐开了花,果然是山穷水尽颖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于是便对刘三娘道:“我虽未见过萧二爷,却也知道萧二爷是个稳重妥贴的。” 许四娘见乔氏的模样,急了,赶紧道:“萧二爷再好,却也无法承袭祖业,就算此时风光,但等兄长继承了爵位,也就得在兄长手下讨生活。又能如意到几时?还是江家好,江大公子是江家嫡长子,今后是要继承家业的。纵然比不得镇北侯的泼天富贵,却也是自己当家作主,总比看人脸色强。” 乔氏赶紧道:“您说得也有道理。江大公子实在是不错的。” 刘三娘道:“江大公子是不错,可嫁汉嫁当,穿衣吃饭,论富贵,江家怕是要被萧家甩八条街了。三太太,五姑娘也是您金尊玉贵娇养的,再则,顾家也是勋贵之家,这强强联姻,才是佳话。五姑娘嫁到萧家去,吃穿用行,身份地位,又岂是江家可比的?萧侯夫人说了,只要三太太同意这门亲事,萧家立即来下聘,绝不含糊。且萧二爷也说了,萧家人口简单,绝不会拿捞什子的表小姐来给嫡妻添堵。五姑娘嫁过去,那可是正儿八面的正头娘子。就算有小妇作妖,不用五姑娘收拾,萧侯夫人和萧二爷便先收拾了。” 许四娘急了,又说:“江家是比不得萧家,可江家的诚意却是一等一的,三太太,江太太与我说了,早在之前,便心悦五姑娘了,只是那会子五姑娘已有婚约,只能抱憾作罢。如今五姑娘没了婚约在身,只觉老天开眼。江太太说了,只要三太太肯下嫁闺女,江家立即来下聘。且今后绝不干涉小辈的屋里事,就是纳妾也是不许的,小两口恩恩爱爱,夫妻齐心,其利断金,做长辈的也是乐见其成的。江家固然不及萧家富贵,但屋里清静,胜名利富贵千百倍,三太太您说是吧?”斜眼瞟了刘三娘,“萧二爷纵有千般好,但身为侯爵公子,屋里怕不会清静。但凡疼惜闺女的,如何肯让闺女受这等委屈。” 刘三娘见乔氏似要被打动,也跟着急了,然后两位媒婆便当场吵了起来,一边往高了说自己的委托人,一边极尽可能地贬低对方。 乔氏见她们吵了起来,只得从中打圆场,两边不得罪,两边不答应。 但乔氏虽高兴得快要晕过去,却也犯了选择性困难症。 肃家确实是好的,萧二爷无论家世,身份,都要甩苏六八条街。 阿拂嫁过去,不就挽回脸面了么? 可江家也不错啊,门庭简单,江太太性子温和,阿拂与江家的小姐又还是手帕交呢。 阿拂嫁过去,婆母温和,姑子省事,内宅安宁,这是多少做媳梦寐以求的事? 这两位公子,无论哪一位,乔氏都是极满意的。 可正是因为太满意了,反而不知该选哪一家了。 镇北侯府虽然比不得武安侯府的权贵泼天,简在帝心,却也非顾家可比的。且萧家门弟清宁,人口简单,人家又还不嫌弃女儿微瑕名声。又是这般情况登门求婚,可谓诚意十足,雪中送炭。且萧家男儿在京城的风评也还是相当不错的,萧千云也有差事在身,本事也不差。 女儿嫁过去,保证不吃亏,面子里子都有了。 比起苏六的混账来,萧千云绝对甩他八条街。 想要打个漂亮翻身杖,选萧千云绝对能狠狠打苏家两巴掌。 江家虽然差了门弟,但江家同样人口简单,江夫人乔氏也是见过的,那是再和气不过的人了,相信会是个好婆婆,江小姐与女儿又是手帕交,女儿嫁过去,肯定会过得舒心顺遂。 想要女儿过得幸福顺遂,江家也是不二人选。 可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啊。 嫁入勋贵世家,就得忍受通房妾室和一大堆的规矩。 可胜在体面尊贵。 还能狠狠打苏家人的脸。 嫁入普通官宦之家,清贵有余,富贵不足,胜在没那么多糟心事。 乔氏是个慈母,但也离不得人性里的“鱼和熊掌都想兼得”的弱点。 两位媒婆见乔氏犯难,更越发卖力推销自己的人选,并尽可能地贬低对方,几乎就要打起架来。 两位媒婆把各自的爷们夸得天下仅有。乔氏乐得找不着北,两个爷们都很优秀,一个勋贵,一个清流,个顶个的优秀,至少把苏六之流的纨绔比出八条街,最重要的是,姑舅也是省心省事的。一时间犯了选择性困难症,不得不问屋里服侍的丫鬟:“老夫人怎的还没来?” 朱氏也是暗磋磋地吞了吞口水,并把激动的心压了又压,对婆母道:“那就等老祖宗来了再定夺吧。” 乔氏赶紧点头,对对,还是让老太太定夺吧。 …… 等送走了客人,顾远山故作淡定地对领着楚锐,进入垂花门,往舒涵院走去。 只是母亲乔氏并不在,听说去了宴息室。 守院门的婆子喜笑颜开地对顾远山道:“二爷有所不知,刚才来了两位官媒,说是要给五姑娘说亲,太太高兴坏了,正在宴息室接待两位官媒呢。” 顾远山故作瞠目:“什么官媒,我怎的不知道?” 消息闭塞的守门婆子笑道:“就在刚才,五姑娘果真是有大造化的。” 楚锐大惊,对顾远山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我去阻止呀。” 顾远山笑道:“稍安勿躁,祖母才把五妹妹许给楚兄,自然不会再另许他人。” 楚锐依然不放心:“可是令堂却不清楚呀,要是她把顾五许了出去,这该如何是好?” 顾远山笑道:“有道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有老太太在,何至于发生一女许二夫之事。” 楚锐也知道自己白担心了,但还是不放心,催促着赶紧去宴息室,生怕夜长梦多。他实在经不起任何折腾了,也不想再经历那种焦心灼肺的悔恨。 顾远山倒是丝毫不急,就算此时宴息厅坐着两位官媒,也还是悠哉游哉。走了一半的路,顾远山便明白过来,祖母还真是老而弥勒,不过是想借着两位媒人的嘴,向世人宣布,我顾家的姑娘,可是有人争着要呢。 第243章 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顾老夫人来了,乔氏如见救星,赶紧上前,和朱氏一左一右扶着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早已把二人的来历和委托的对象摸得一清二楚,但仍是等二人介绍完毕后,这才一脸惊讶地道:“唉呀,镇北侯府和通政使江家,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人家,我家五丫头能得两家看重,着实是她的造化,奈何……” 两名媒婆常年作媒,自然知道说话的艺术,前方的各种赞溢之词听听就好,要听就听最后的“但是,可是,耐何。只可惜……”之类的转折点。 顾老夫人嘴中的“奈何”一出口,二人就知有变,急忙道:“姻缘也得讲个缘份,成与不成,也是老天安排。老夫人有什么话尽管说。” 顾老夫人悔恨地长叹了口气:“两位来迟了一步,就在刚才,国子监祭酒方大人,以及北望侯府的颜侯爷已亲自登门,替护国公世子爷保媒,求娶五丫头,并已签下定婚文书。” 二人如五雷轰顶,呆若木鸡。 就是乔氏和朱氏也是木瞪口呆,半天反应不过来。 看着两个媒婆如木雕般的凝固,顾老夫人三分歉意七分惆怅:“两位怎么不早些来呢?若是早一步,就不至于应了楚家的婚约了。唉,这五丫头,怎的这么没福气呢?” 乔氏木木地拉着顾老夫人的衣袖疾声道:“老夫人,楚家,哪个楚家?” 顾老夫人捏捏了乔氏的手,示意她安静下来,对两位媒婆遗憾道:“也要怪我草率,五丫头前脚才与苏家退了婚,我正愁五丫头的婚事呢,谁知今儿个方大人和颜侯便登门保媒,这不,就脑子一发热,给应了,还写下了定婚文书。如今,萧家和江家的诚心求娶,我们也只能说声遗憾了。”还一副“你们怎么不早一步来”的模样。 朱四娘和刘三娘也都懵了,定婚文书都写了,还有侯府和国子监祭酒保媒,这事儿已是板上钉钉了,不由长叹口气,看来这笔丰富的媒婆钱是得不到了。 乔氏却是如糟雷劈,不止一次拉扯老夫人袖子:“老夫人,您刚才说什么啊?媳妇怎的听不懂?阿拂,阿拂究竟许给何人了?” 门外偷听的顾晓云也是茫然加震惊,前天妹子才与苏家退了婚,今儿祖母便给妹子定下了婚事,她怎么没得到一丁点消息? 朱四娘和刘三娘从打击中回过神来,赶紧道:“既然贵府五姑娘已经定下了婚约,那老身就冒昧问一句,不知五姑娘定的是哪家儿朗?” 顾老夫人平静且缓缓地道:“护国公楚家,世子楚锐,字衡山。” 这话如同炸弹般响在众人耳膜。 乔氏只觉自已的脑袋不够使,用呆若木鸡都不够形容此时的心情。 就是顾晓云,也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岔了。 乔氏惊叫一声,几乎尖叫起来:“老太太,您说什么?媳妇怎的听不懂?” 两位媒婆心中一沉,如果只是一般人家,她们还可以凭借一张三寸不烂之舌让对方悔婚,可护国公府的门弟,实在是太高了,不得不赔起笑脸说了声恭喜:“贵府五姑娘果真是有大造化的,护国府的门弟,我等心服口服。” 两位媒婆带着沉重的心情走了,顾老夫人还是给了较丰富的跑腿费,并好一通地道歉。 沉甸甸地触感令两位媒婆总算把那份抓心抓肺的失落甩去不少,诚心诚意地道:“这是自然。五姑娘秀静娴雅,顾家教女有方,这才使得百家求娶。足以证明,这世上拥有好眼光的人可多的是呢。” 这也变相地替顾拂云正名。 前脚与苏家退了婚,人家后脚便被三家豪门大户聘娶,最终,兜兜转转,还是让护国公府给定走了,足以粉碎外界一切流言。甚至拔高了顾家五姑娘的形象。 一直在屏风后偷听的顾晓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发现自己没做梦,也没听错,这才扬起大大的笑容,领着丫鬟急忙往含香院赶去。 …… 得知老太太已经打发了媒人,楚锐这才真正松了口气,他迫不及待地想见顾拂云,却被顾远山给打发了,理由也是现成的:“改日吧。好歹也要替五妹妹的名声着想。”这可是祖母的原话,顾远山深以为然,他现在就得找个地方痛快大笑一场,不然真要憋出毛病来。 而顾家一直走低调务实路线,这种得意忘形的事儿,还是关起门来自己欣賞便足够矣。 …… 顾拂云虽然换了一身衣裳,稳狠地坐在屋中窗台前,拿着医书观看,但心思并未放在书上。 书情等人也是七上八下的,尤其是青娟,不止一次想去宴息处打听,却被顾拂云拦了下来。 “不管是哪家求娶,我都听从祖母的安排。”顾拂云平静地说。 家中长辈为她的婚事已操碎了心,她实在没勇气再说半句拒绝的话,也只能听天由命,把后半生的命运,全权交给了祖母和母亲。祖母是个胸有乾坤的,母亲也是疼爱她,相信不会把她推入火坑。 顾晓云急匆匆地来到含香院,一把夺过妹子手中的书,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看书。” 顾拂云见她脸上带着红晕,鼻腔出气浓重,胸口起伏,显然是赶路而来,赶紧问道:“姐姐,我的婚事可是有眉目了?” “自然。”看着妹子白嫩可爱的脸,顾晓云却一时起了恶作剧,道:“祖母不愧是经历大风大浪的,已经给你定了人家,也写下了婚书。” “哪户人家?”顾拂云忍住心头的紧张问。 “你猜!”顾晓云卖起了关子。 顾拂云重新坐下来,笑道:“姐姐还有心思在这儿卖关子,想必求娶我的人家,家世应该不会太低。” 顾晓云呵呵一笑,也跟着坐了下来,戳了戳她的额头:“果然是傻人有傻福。” “不对,应该是好事多磨。” 顾拂云奇怪地抬眸:“究竟是哪户人家?对方门弟应该还行吧?” “你说呢?” 书情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煎熬,道:“三姑娘,拜托您就给个痛快吧。” 顾晓云清清喉咙,正要公布,老太太身边的丫鬟锦秋,声音清脆地道:“五姑娘,老太太发话了,让您现在就去一趟寿安堂。” 顾拂云起身,对顾晓云笑道:“姐姐不肯说,自有人告诉我,哼!” 顾晓云只得道:“不卖你关子了,听好了,是护国公世子,楚锐。” 晴天霹雳,春雷乍响,都不足以形容此刻顾拂云的心情。 顾晓云以为她高兴傻了,还说:“怎样,是不是很意外?很惊喜?呵呵,你们两个,还真是天生的姻缘呢,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定亲了。” 顾拂云抓着顾晓云的手:“真的是楚锐?” “对,千真万确。”顾晓云由衷地替妹子高兴。 顾拂云“哦……”不知何故,得知与楚锐定下婚约,便有种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的感觉。 第244章 我也要拿捏一回 书晴相当激动,如果与姑娘定婚的当真是护国公世子,那姑娘确实是咸鱼翻身……呸呸呸……可是,不叫咸鱼翻身,又该叫什么呢? 激动过后,书晴只觉腰板子直了,一直郁抑于心的那股浊气也吐得渣子不剩。 书晴已能脑补今后随姑娘一道嫁入护国公府后,被各路人马巴结的情形,就恨不得躲起来大笑三声…… 相比丫鬟们的喜形于色,顾拂云很快就压下内心不知名的激动。不用猜都知道楚锐娶她的动机,真的没什么好激动的。 当然,内心深处还是有着不小的激动的。 这种激动并非来自于情爱,而是护国公府这种顶级勋贵带来的优越感以及对苏家怠慢羞辱的响亮回击。 她对楚锐其实还是怨恨居多的,恨这家伙对她做了那么多的混账事,而她还只能默默咽下一切苦果。 苏家的种种恶心事,都是这家伙带给她的。 她还得不计前嫌救治他。 好吧,以往的种种隐忍,总算换来了丰厚的回报。 想到宏雅大师曾经说过的话,顾拂云微掀眉毛,一言不发地去了寿安堂。 顾晓云不明所以,还以为妹子激动坏了呢,摇了摇头,笑骂两句,便也去了寿安堂。 等她去了寿安堂,想象中的欢天喜地并未出现,反而是妹子的无助哭泣,不由懵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了过去。便一屋子的人全都瞪着一双大眼,失魂落魄的模样,而顾拂云却跪在老太太膝下,抱着老太太的双腿大哭道:“……祖母忘了吗?当初小刘氏为何要给护国公世子订下我?主要是我们八字不合啊。宏雅大师那是何等的人物,都亲口与我说了,我与楚锐天生八字不合,将来要是成了亲,轻则两败俱伤,重则有血光之灾啊。祖母,您可不能把孙女推入火坑啊。” 众人无不急眼,五丫头好不容易重新定了婚事,又还是楚家这样的门弟,简直做梦都要笑醒,怎么又晴天霹雳地来了个八字不合的噩梦? 顾老夫人也是咯噔一声:“当真?” “比珍珠还要真。楚家门弟,何人不心动?孙女做梦都想嫁啊。祖母忘了,那小刘氏为什么要来定下孙女?还不是因为小刘氏包藏祸心嘛。” 乔氏也傻眼了,女儿好容易嫁得高门的喜悦再度被泼了一盆冷水。 也因为楚锐的提亲,大大超出心理预期,双方便自动把合八字的程序给省了。 顾高云不大舍得楚家这样的姻亲,不以为然道:“这些所谓的八字,也不过是用来安慰世人的,倒也不必当真。” 顾高海也跟着点头。 但乔氏却纠结了。 说实话,楚家的门弟,她们是一百个满意的。 女儿嫁过去,便是实实在在的姻亲,对顾家也是大大有利的。 可八字不合…… 顾拂云见状,又道:“宏雅大师是何等的人物?既然他都亲口说了,就算勉强嫁过去,也会生变。到时候连累顾家,那孙女就成了顾家的千古罪人了啊。” 楚锐娶她的目的她再清楚不过了。 她不介意嫁给楚锐,也只有嫁到楚家,才能一雪被苏家恶心的前耻,算得上真正的咸鱼翻身。 可让她带着感激涕零嫁入楚家,对方却顶着施恩和救赎的嘴脸,她就全身不得劲。 相较而言,自己的婚姻困难,在堂堂国公世子的尿结石面前,也要退一射之地。 太医院虽然也有医治结石的经验,但并不能根治,尤其是尿结石。而她的针炙排石技能,则就奇货可居了。用国公府世子夫人的位置,换取未来的身体太平,怎么也不亏。 可在外人眼里,甚至自家人眼里,上门提亲的楚家,是对顾家的施恩,是对她的救赎。而她则要带着感恩戴德。嫁入楚家后,做牛做马,鞠躬尽瘁都是应该的。 她凭什么要给楚家做牛做马?明明她才是施恩的那一方,明明就是对方算计在先。 嫁给楚锐她是愿意的,但不能带着感恩涕零的心态嫁。 要嫁就得正大光明地嫁,还得好生拿捏一下。更得让世人明白,她,顾家的五姑娘,是被楚家上赶着求娶,而不是她上赶着嫁过去。 乔氏确实是真心心疼女儿的,便道:“既然如此,老太太,那还是把婚事退了吧。” 顾高云不同意,乔氏怒斥道:“敢情不是你们的亲闺女,你们当然不心疼了。阿拂要是嫁过去,有了三长两短,你们负得起责吗?” 金氏乐得附和乔氏道:“就是,自己的骨肉,也只有自己疼。”幸好五丫头没福气,好容易与楚锐定了婚,又八字不合,真是老天有眼。 周氏旁观者清,对顾老夫人道:“老太太,要不我回家问下我叔公?” 正纠结的顾老夫人瞬间双眸一亮:“对呀,亲家叔爷可是远近驰名的地师。”老太太也不愿意借过楚家这门亲事。毕竟今日的扬眉吐气,全是拜楚家所赐。 于是顾老夫人决定亲自去一趟楚家,先试探下楚家的反应。八字不合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找个地师便能解决了。 当然,顾老夫人也不是没考虑过最坏的打算,但有萧家和江家垫底,以及楚锐求娶时的诚恳,倒也不是特别担心。 …… 得知孙子快人一步,已把才刚与苏家退婚的顾五给定下了,楚老夫人吃惊的同时,又喜笑颜开,拍了楚锐的肩膀:“不错,大丈夫,当出手就出手,一定要快狠准,杀伐果决。” 听了大郎的诉说,楚老夫人也是一阵心惊胆寒:“亏得你下手快,不然顾五就真的被别人定走了。” 楚锐也后知后觉地后怕起来,确实好险,要不是他下手快,事前勾结……呸呸,事先买通了顾远山,有他的通风报信,不然还真没他什么事儿。 于是楚锐得意洋洋地把他勾结顾远山,又暗中撺缀陈表妹一事当成生平得意事来臭显摆,惹来楚老夫人的惊讶。 “原来,苏家那表小姐,居然是你暗中策划,好你个禽兽不如的混账。” 楚锐解释:“那陈氏,不过普通官宦家的千金,家道又中落,不得已才投靠苏家。见识了苏家泼天的富贵,如何舍得离开苏家,不用孙儿撺缀,便会想方设法留下来。我再从中给点援助,不愁她不卖力表演。” 楚老夫人又惊又喜:“是这个理。顾五确实是做主母的料,又两次救你于水火,于公于私,必须得娶回来,可不能便宜了苏家小子。” “也离不开祖母的英明神武和居中策划。”楚锐又拍了老夫人的马屁,要不是老夫人亲自出面,请了忠定侯夫人给苏夫人分析外甥女给儿子做妾的种种弊端,苏夫人也不会如此痛快就答应退婚了。 仔细看了定婚文书,楚老夫人笑道:“过两日,我便去顾家一趟,把你们的婚期敲定下来。总算,你的婚事有了着落,祖母也就安心了。” 楚锐跪到祖母膝前,道:“孙儿不孝,让祖母操心了。” 午时的阳光格外暖和,屋内其乐融融,祖孙二人沉浸在温馨美好的气氛当中。 顾老夫人的登门让祖孙二人面面相觑。 “上午才定了婚,这下午便来了。会不会有变?”悲观的楚老夫人忍不住心脏猛跳。 楚锐也有些心慌,但还是镇定地道:“不可能,文书已经写下,双方都按下了手印,除非有不得已的理由。大概是顾老夫人有别的事吧。” 祖孙二人收拾了心情,热情地接待了顾老夫人。 只是当瞧到一脸严肃的顾老夫人,二人还是不可避免地把一颗心给提了起来。 虽然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楚老夫人还是上前相迎:“老姐姐,你我虽相识多年,但这还是你第一次登门,实在是稀客呢。今后啊,可得多多走动才是。” 一身宝蓝色遍地万字不断头褙子的顾老夫人涩涩一笑:“那是自然,毕竟你我还是多年的老交情了。” 看着楚锐,略为惊讶:“世子爷也在啊。” 楚锐恭身道:“见过老夫人。才与五姑娘定下了婚约,特地回来告之祖母,好让祖母高兴高兴。” 顾老夫人越发难受了,差点还掉了眼泪。 “你们都是好的,世子爷对五丫头的真心,我也是知道的。只是,只是……” 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楚老夫人与楚锐互望一眼,楚老夫人赶紧道:“老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可是不满意我家大郎?” “世子爷这般人品相貌,又是这般家世,我们是一百个满意。只是……唉,也是我们家丫头没福气,竟然与世子爷八字不相和,要是别的算命师也就罢了,偏偏是宏雅大师亲自断的。唉,世子爷这般尊贵,岂能冒这个险?” 顾老夫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试探对方的反应。 袅袅茶香中,楚老夫人眼前一黑,差点就栽倒在地。 八字不合,这老天爷是存心要玩人吗? 楚锐稍稍冷静些,也是心头咯噔乱响,赶紧道:“老夫人何出此言?八字不合?这怎么可能,老夫人找的何人所算?”他一定要把人找出来,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顾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护国寺的宏雅大师,宏雅大师德高望重,是京城有名的神僧。铁口预言,实在是……” 宏雅大师的名头,在帝都上流圈子里,确实还是相当有名气的。楚老夫人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真真是抓心抓肺的难受。 楚锐却神色古怪:“宏雅?” ------题外话------ 不就是订个婚嘛,看把你们激动的。 先别忙着激动,现实点。 《知否》里的白氏,带着百万嫁妆嫁给男主爸,拯救夫家于水火,可以说,没有白氏的百万嫁妆,顾家必定毁券夺爵。按正常人的思维,白氏可是顾家的大恩人嘛。实际上呢,顾家上下只当白氏攀高枝。要不是你有百万嫁妆,我顾家会娶你?白氏有多惨?被气得一尸两命不说,唯一的儿子也惨遭排挤陷害,半身凄苦。 别小看古代的门弟之见,那是透入骨子里的优越感,不是你会医术,有嫁妆就能够消弥的。咱们的女主也是未雨绸缪。 来来来,为咱们聪明有远见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女主鼓掌!!! 第245章 虚惊一场 顾老夫人点头:“听五丫头说,难怪当初小刘氏要给你们订下婚约,原来世子和五丫头八字天生就不和。宏雅大师也亲口说了,若是结为夫妻,必将三灾八难,轻则霉运罩底,重则有血光之灾。两家结亲,是结两姓之好,相互守望,而不是结灾招难。老夫人,您说是吧?甭管真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这么严重?”楚老夫人失声叫道。 唯独楚锐却笑了起来:“老夫人找宏雅断的八字?” “……是。” “老夫人,宏雅是骗您的。”楚锐松了口气。 …… 今日天气不错,难得的艳阳天,温暖的阳光,整得人昏昏欲睡。 往常这个时候,顾拂云还会去后花园散散步,呼吸下新鲜空气,并锻炼下身子。 但现在的她哪来的心情啊,一直呆在垂花门处,不时引颈张望。 顾远山从外院回来,就瞧到神情抑郁的妹子,心头也升起了愧疚,当初楚锐找上他,说心悦妹妹,要他从中协助,怎么就脑子发热给应了呢?也不想想,那包藏祸心的小刘氏为何要给楚锐聘娶妹子。 “五妹妹,太阳虽暖和,但天气仍是寒冷,还是回屋里呆着吧,以免寒意入体。” 顾拂云拢了拢身上的锦棉披氅,道:“我不冷,多谢二哥哥关心。” 顾远山打量她,焦急虽然未挂在一张玉脸上,可任谁都知道,妹妹肯定心头不好受。不由叹口气,宽慰道:“你在这儿等祖母吗?放心吧,祖母向来疼你,绝不会把你推入火坑的。” “希望如此吧。”顾拂云笑了笑。 此刻的她,其实并不着急。 女人混得好,不如干得好。楚家的门弟,着实没什么可挑剔的。 可要让她顶着被施舍的名声嫁过去,又太掉份了。 她一向爱惜小命,才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更不会相信所谓的人定胜天。她相信楚锐求娶她是真心的,但这种真心里头,必定还有着些许的“救她于水火”的施舍。 甭管楚锐此刻的求娶有多诚意,有多需要她的医术,国公夫人的身份有多尊贵,但家世不对等的门户差距,并不是靠区区医术就能弥补的。 她要的是平等的对待,而不是顶着高攀的名声嫁过去。 …… 护国公府,送走了顾老夫人,楚老夫人回到屋中,便揪楚锐的耳朵:“你个混蛋东西,刚才可真让我出了一身冷汗。” 楚锐乖乖地任由老夫人揪着耳朵,告饶道:“祖母轻些,轻些,孙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还有以后!” “没没,保证再无下次。”楚锐举手保证。 楚老夫人重新坐了下来,狠狠地捶了梅花弹墨绒大抱枕,“你老实告诉祖母,你和顾五的八字,当真没问题?” 不然当初小刘氏为何会贸然定下顾五呢?还表现得那么急切。 楚锐点头:“真的是孙儿买通宏雅,故意那般说的,就是为了吓唬他。祖母您也知道,小刘氏本来就不安好心,她替我选的媳妇,我哪瞧得上,所以就……” “你呀,真不知该怎么说你了。”楚老夫人想着孙儿与顾五婚事的一波三折,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顾老夫人一向是谨慎之人,不一定就相信你的话。说不定,出了这道门,也会去找别的算命先生。” 楚锐倒是不怕,他与顾五的八字,确实是天造地设,倒是不怕顾老夫人找别人测算。 “谢天谢地,总算把顾五订下了,这弄出来的乌龙也平了下来。这下子,我就坐等孙媳妇进门了。”楚老夫人又开始畅想孙媳妇进门,她何时能抱曾孙子的美好愿望中。 发现楚锐脸色不大对劲,一脸严肃的模样,再度咯噔一声:“又怎么了?” “糟了。”楚锐脸色一白,忽地起身,“还有一件乌龙还没解决。” 楚老夫人快要给气死了,怒声道:“又怎么了?”要不是这是自己的宝贝孙子,真要一巴掌拍出去。 楚锐箭步冲了出去,身后楚老夫人急忙追了出去,在身后追问:“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你这个混账东西。”真是要气死她了,要不是她心脏足够好,早就被气死了。 楚锐跑了一段距离,又想到这件事比八字乌龙更加棘手,自己出面估计得不到解决,不得不折回来,打横抱起老太太就往外跑,边跑边吩咐周青:“赶紧备马车,立刻去永宁伯府。” 楚老夫人被孙子抱着一路飞奔,身边服侍的下人全都傻眼了,都不知该如何办。 等他们反应过来,想追上去时,楚锐已抱着楚老夫人上了马车,一路狂奔出府了。 …… 这厢,顾老夫人笑咪咪地对乔氏嗔道:“骗你做什么?当初楚衡山不满意小刘氏,得知五丫头找宏雅大师算姻缘,特地买通宏雅,故意对五丫头说他们八字不和。没想到五丫头倒还当真了。”想着五丫头的婚事,顾老夫人也觉得好事多磨。那么多姑娘的婚嫁,都没她的五丫头来得传奇曲折。 如此反转,众人无不惊讶,最后又化为狂喜。 “谢天谢地哦,唉,五丫头啊,你的婚事,还真是一波三折。我活了这么大把岁数,还真是见识了。”周氏是打从心里高兴的,但也不得不感叹,家中姑娘们的婚事,就数顾拂云最为传奇曲折了,没有之一。 看着乔氏喜极而泣的模样,金氏酸溜溜地道:“那可不一定呢,万一是楚锐故意骗老太太您呢?” 乔氏抹眼泪的动作一僵。 顾老夫人板着脸道:“这可作不得假,我又去了附近的道观,请人合了八字,都是天作之合的上好八字。当时也怕这人被收买了,连找了几个八字先生,甚至还去了老大媳妇娘家,请来了老大媳妇的叔爷出面呢。” 周氏一脸道:“叔爷在山巫相术上确实有着不俗的造诣。当初媳妇和世子爷的八字,还是叔爷亲自合的呢。就是大丫头和姑爷的八字,也是叔爷他老人家亲自算的。” 顾老夫人笑道:“可不是呢?别人老婆子不敢尽信,但亲家叔爷的话,哪有不信的道理。五丫头,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乔氏一把抱住顾拂云,又哭又笑:“你这死丫头,就你事多,看把咱们家弄成什么样了。” 周氏笑道:“这便叫好事多磨。不过话又说回来,五丫头经历了这么多的曲折,想必福气还在后头呢。” 众人笑了起来。就是金氏也酸溜溜地道:“五丫头是有大造化的,今后嫁入楚家,做了国公府的掌家奶奶,可别忘了提携娘家啊。” 顾老夫人道:“楚老夫人与我早些年还颇有些交情,只是这些年没怎么来往,今儿略聊了几句,还是没变,仍是爽利大方的性子。楚锐双亲早已没了,除了祖母外,也就是四房的叔婶。楚家人口倒也简单,你嫁过去,倒是不用愁公婆姑妯小姑子之类的糟心事。” 周氏一听,击掌道:“着哇,我就说嘛,五丫头果然是个有福的。” 一想到自己的大女儿在公主府虽然过得风光,实则也要侍服长公主,巴结小姑子的憋屈日子,周氏黯然一叹,这人与人之间啊,还真的没法比。谁会知道,不显山不露水的五丫头居然还有这等造化。 大闺女能够嫁入公主府,付出了多少艰辛,吃了多少苦头,周氏再清楚不过了。 既然顾拂云与楚家婚事不变,自然是喜事一件,又是天作之合的上吉之喜,更是喜上添喜。 唯独顾拂云失魂落魄,白无瑕疵的脸上,毫无喜色。 顾老夫人疑惑地问道:“五丫头,怎的不高兴?” 顾拂云忽然跪了下来,哽咽道:“祖母,实话与您说了吧,楚锐娶我目的并不纯,他他他……他只是想报复我!” …… 话外 接下来顾五还要使“妖娥子”,还得让娘家人知道,楚锐干过的事 ------题外话------ 我晕,上传了,忘记点发布了 第246章 再来一波 数乘铁骑骑着快马,前边开道。 快马后边跟着一辆急驶的马车,一看其标志,便知是护国公府的马车。 马车上,楚老夫人顾不得快要被颠断的老腰,再一次拧着楚锐的耳朵,这回是真的拧,死命地拧。 边拧还一边恨恨地骂:“看你干的好事,活该让你打一辈子光棍。” 楚锐任由老夫人虐待自己的耳朵,可怜巴巴地道:“祖母,千错万错,都是孙儿的错。您老人家要打要骂,等回去后随便您动手吧。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得到顾家人的原谅。对了,还有顾五……顾五她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原谅我的。”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在马车上,听了孙子对顾五的所作所为后,楚老夫人是真的气狠了,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账哟。 只是可惜了这一番筹谋,本以为此时上门提亲,绝对是对顾五的拯救,顾家必定是感激涕零。就是外人,谁不赞一句楚家大气?想来之前对顾五的那些亏欠,也扯平了,如今听孙子这么一说,他们亏欠人家的地方还海了去。 …… 偌大的寿安堂,落针可闻。 唯有顾拂云带着哭音的诉说,一字一句地敲在众人心头。 周氏,乔氏,金氏,包括后来赶过来的朱氏,顾远航,顾远山兄弟,也是怜惜地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顾拂云。忿恨的同时,又格外怜惜起顾拂云来。没想到,五丫头居然承受了这么多不该她这个年龄就承受的痛。 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苏六那个混球,与顾高杰斗鸡,并整出来的赌注,居然是楚锐在幕后策划。 包括顾老夫人在内,在场诸人,无不气得炸掉。 顾远山越听火气越大,恨恨地摔了一个茶盏:“欺人太甚,姓楚的实在可恶。” 顾拂云哽咽道:“还是二哥哥最疼我。” 顾远山:“……”莫名有些心虚有木有? 顾远航闻言,也跟着大发雷霆:“没想到,楚锐背地里居然干了这么多缺德事,实在可恶。” 乔氏更是气得快要晕劂,抱着顾拂云,呼天抢地喊了句:“我苦命的儿啊,被人这般算计,怎的也不告诉我一声?” 顾拂云抱着乔氏,哭道:“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也不愿再说出来途增长辈们的担心。祖母,楚锐一肚子坏水,包藏祸心,我……我不想嫁给他。” 顾远山气得脸色铁青:“退婚,必须退婚。没想到姓楚的这么阴险狠毒,我真是错看他了。”说着就要冲出去找楚锐算账。 朱氏赶紧拦下他道:“别别,有事好生商量。我知你当兄长的心疼妹子,但五妹妹上有老太太作主,下有公婆,先听听老太太的意见吧。” 顾远航也赶紧拦住他道:“对对,先听听祖母的意见要紧。” 众人赶紧看向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内心咆哮:“你们全都看着我干什么?我是万能的吗?我现在也是满脑子混乱,什么办法都没有好不好?” 顾拂云又膝行老夫人跟前,抱着顾老夫人的双腿,仰着脸哀求道:“祖母,我不要嫁给楚锐,这人还阴险卑鄙。当初要不是我机伶,侥幸用老母鸡赢了苏六的斗鸡,我现在怕是一顶小轿,被逼着送入苏家给苏六那混账作妾了。如此卑鄙无耻下作的人,又岂是孙女的良配?” 楚家肯定是不会退婚的,但至少得让家人知道楚锐干过的缺德事。 也得让楚家人明白,她给楚锐,可不是上赶着的,而是楚家千辛万苦求娶的。 顾拂云也清楚,楚家求娶自己的决心应该是比较坚决的。 既然医术就是她的护身符,何不趁此机会,多要些筹码呢? 至少要让楚家不敢摆出一副“救人于水火”的施恩嘴脸。 她要让对方知道,她并不是非得要嫁过去的。 看着义愤填膺的家人们,顾拂云在心里为自己鼓掌,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 乔氏也跪求道:“阿拂说得对,老太太,原来楚锐是这等包藏祸心之徒,阿拂不能嫁啊。还请老太太作主,退了这门婚事吧。” 金氏绞着帕子,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婚书都写了,你说退就退吗?” 周氏也跟着道:“三弟妹,我知你心疼五丫头,只是,这文书已写,双方都已盖上了手印,万万不能再退了。真要退的话,总得拿得出像样的理由。” 顾高云顾高海则认为,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好在并未酿成大祸,只有楚衡山知错就是了。 乔氏哭道:“他楚锐算计我闺女,害得阿拂差点给苏六作妾,这还不算理由吗?” “三弟妹,你觉得,楚家会承认吗?”周氏说。 “这……” 乔氏一时吱唔,不得已,又只好看向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揉着隐隐抽痛的太阳穴,脑子一片混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乔氏的哭嚎让她太阳穴更加抽痛了,孙女的哭声也让她也极不好受,赶紧扶起顾拂云,怜惜道:“五丫头,快别哭了,起来,先起来。” 把顾拂云抱在怀中,轻轻拍打她柔弱的背脊,这才察觉到,孙女的肩膀是如此的稚嫩,身子骨是如此的纤弱。她还不到十五岁呀,居然就经历了这么多痛苦折磨,每一件件,每一桩桩,要是换作其他姑娘,早就去了半条命,也亏得她这般坚强。 顾老夫人想到这里,疼惜的泪花再也忍不住,夺瞒而出,紧紧抱着顾拂云道:“五丫头莫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你放心,祖母一定替你作这个主。” 众人咒骂了楚锐后,金氏算得上旁观者清,等大家咒骂得差不多了,冷不丁问一句:“真要与楚家退婚,老太太,您当真舍得?” 众人沉默了。 …… 话外 天大的委屈,也只能在适当的时机里放出来,方能起到冲墙倒壁的功用。道 第247章 登门赔罪 乔氏哽咽道:“二嫂,孩子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你自然不心疼。反正我是不会让阿拂嫁给楚锐那竖子。” 金氏撇撇唇:“三弟妹,我知你心疼闺女,可好歹也要认清现实吧。就算要退婚,你拿什么理由来退??真要把楚锐算计五丫头的事说出来,你以为人家会直接承认吗?” 众人再度沉默。 金氏又道:“换作是我啊,无凭无据的,我也不会承认。你又能奈我何?” “……” “依我看,用这个理由退婚,真是昏了头了。不聋不哑,不做家翁,有时候啊,糊涂一下,也未偿不是好办法。” 朱氏也跟着小声说道:“五妹妹的婚事不能再折腾了。依我看,婚不能退,不但退不得,还得装作不知晓这件事。更得烂在肚里才好。谁叫人家是国公府呢?” 众人沉默。 朱氏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就是顾老夫人,紧抱顾拂云的手,也跟着松了下来。 顾拂云泪眼汪汪地揪着老夫人的衣袖,可怜兮兮地道:“祖母……” 顾老夫人长叹了口气,紧紧搂着孙女,抿了抿唇,道:“五丫头,祖母知你难过,但你二嫂说得对……” 正不知该如何启口,楚锐登门了。 外院传进来的消息,众人无不迷惑,这个时候,楚锐登门做什么? 在家里随便怎么谴责放狠话,可正主儿来了,一个个立即如锯了嘴的葫芦,闷不吭声,有的甚至还赶紧整理起仪容来。 周氏立即吩咐:“快把人请进来。” “他还敢来?”唯独顾远山忿而起身,一溜烟就冲出去了。 众人急眼了,赶紧起身,朱氏在身后大叫:“相公,你别冲动啊……” 你一个文弱书生,楚锐可是武将世家出身,你这小胳小腿的,可别没打着人家,反而把自己弄伤了啊。 小厮又飞快地道:“楚老夫人也来了。” 如果只是楚锐一个人登门,他们大可以摆摆长辈的架子,可楚老夫人也跟着来了,就容不得他们托大。 于是,顾老夫人也起身,但并未去垂花门处亲自相迎,只是站在寿安堂门口迎接。 众人左等右等,不见楚老夫人的身影,不由纳闷,后来着人一打听,才知顾远山正在垂花门处揍锐呢。 顾老夫人哪还坐得住,本来自家是有理的,但顾远山这么一动手,有理就变成无理了。 于是,一行女眷又急匆匆去了宴息处。 宴息处外空旷的青石板地上,顾远山已打累了,正半弯着腰喘着粗气。 而被他揍了几拳的楚锐,眼角青紫,唇角也破了皮,尽管被揍,仍是好言好语地道:“定宇,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请让我见见五姑娘,我要亲自向五姑娘赔罪。” 本来气得够呛的顾远山正懊恼着引狼入室,凭着一股锐气和被愤怒支撑,狠揍了楚锐,对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态度,又让他气消了大半,黑着脸道:“我五妹妹不想嫁你。我家老太太也不想再与你楚家结亲了,还是把婚事退了吧。” 楚老夫人道:“这便是顾家二爷吧?” 顾远山道:“老夫人有礼了,晚辈名远山,字定宇,家中行二。老夫人称呼晚辈定宇即可。” “顾家儿郎个顶个的英俊斯文,一看就是读书人,不愧是饱读诗书的孩子,就是有礼貌。” 顾远山俊脸一红,饱读诗书之人,却把人家的孙子给揍了,怎么也与斯文沾不上边。 顾远山恭身道:“老夫人廖赞,在老夫人面前,晚辈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造次。但对事不对人,楚衡山实在是……”都不知该如何启口了。 楚老夫人道:“我知道,这混小子确实过份了,也难为你了,也只是揍他两拳,换作老婆子,早就拿刀砍了。” 楚锐:“……”我到底还是不是您的宝贝大孙子啊? 顾定宇:“……”这楚衡山究竟是不是她的亲孙子啊? 此时,顾老夫人一行人,已急忙赶了过来,想像中大打出手的画面并未出现,不过看楚锐那张青肿的脸,还是大为过瘾。 顾老夫人板着脸道:“你还有脸来?”因为生气,甚至把一旁的楚老夫人都给忽略了。 还是周氏打圆场道:“楚世子的脸怎么了?看把咱们老太太心疼的。” 顾老夫人横她一眼,我心疼他个鬼,巴不得让我孙子再揍他两拳。 楚老夫人也不在意这些虚礼,开门见三地道:“老姐姐,我实在无颜见你。这小畜生我给你带来了,只要不要他的小命,随便你们怎么打骂,老婆子都无意见。” 众人目光看向楚锐。 只见楚锐站在楚老夫人身后,低着头,立即长捐到地,道:“老夫人,晚辈特地来负荆请罪。我要见五姑娘。我要亲自向她赔罪。” 顾老夫人看了他就来气,重重哼了声:“不敢当。我家丫头何德何能,没被楚世子算计死,也是福大命大,只求楚世子大人大量,放她一马。哪还敢奢求原谅。” 楚老夫人道:“老姐姐,我知你有气。我也无话可说,这小畜生做得实在出格,也不怪你要生气。换作是我,也得狠狠收拾他。今儿我把人带来了,任打任骂,都随您。” 周氏赶紧打圆场:“外头冷,有什么话还是屋里说去吧。” 顾老夫人拂袖冷哼,直接进入宴息厅。 楚老夫人冷着脸喝斥楚锐:“我那老姐姐还是给你留了几分面子,给我好生跪好。” 走到前头的顾老夫人很是心塞,我哪是给他留面子,而是一头乱,暂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进入宴息厅,楚老夫人和顾老夫人一道坐到首座,周氏,金氏,乔氏三妯娌,也分别就座。顾远航顾远山两兄弟包括朱氏,则坐到另一边椅子上。 丫鬟上了茶水,便退了下去。 楚老夫人握着茶水,笑望着顾家三妯娌,周氏稳重,一看就是个能干的。金氏面相也不错,只是看起来有些尖刻。至于乔氏,因为是顾五的亲娘,便不免多看了两眼。 虽然上了年纪,但依然有顾五的影子,没有周氏的不动如山,也没有金氏讨好的笑容,而是板着一张脸,不时用愤怒地目光瞪着跪在大门外的楚锐。 也只有真正心疼闺女的才会如此。 ------题外话------ 今天保证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第248章 被钱砸得没脾气 楚老夫人又把目光看向顾家两兄弟。 顾家成年男子,便只有顾远航和顾远山两兄弟。都是温和斯文的面容,穿着上,并不华贵,略显普通,但那低调又内敛的气质,立时得了楚老夫人的好感。 比起勋贵子弟的飞扬跋扈和各种炫富,顾家这种内敛低调的才叫过日子。 楚老夫人看着站在乔氏身边的顾拂云,见她眼圈儿红通通的,穿着件莲青色素面褙子,淡金色月华裙,梳着偏堕髻,头戴扁方钗,数朵指甲壳大的淡金色绢花点缀,薄薄的刘海下,眉眼低垂。虽然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居家打扮,却备显清爽,让人顿生爱怜。此时低垂着头,不时拿淡蜜色的帕子抹着眼角,那委屈模样儿,也怪为心疼的。 楚老夫人朝顾云招招手:“五姑娘,来,来老身这儿。” 顾老夫人笑呵呵地道:“五丫头,这是楚老夫人,你还未正式拜见过。赶紧过来,给老夫人见礼。” 顾拂云看了看顾老夫人,温驯地移步上前,动作优雅,莲青色挑绣金丝暗纹的袖衫下,那双小手儿素白小巧,再配上红通通的眼圈,想哭又不敢哭出来的委屈样,越发让她怜惜。 “好孩子,快过来。”楚老夫人亲自握着顾拂云的手,让她站到自己面前,一脸慈爱地望着她,没有错过女孩儿红通通的水眸,和憔悴的模样,显然遭受的煎熬可不小。 楚老夫人怜惜地道:“真是苦了你了,这么小的年纪,却受了那么多苦楚。都是这个小畜生干的混账事。” 顾拂云微微扯了唇,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看得楚老夫人心头也不好受,说真格的,孙子对人家干出这种事来,要是换作她,早就拿刀劈了。 小姑娘明知被算计,顶着那样不堪的名声,却还只能默默咽下。想来,当初被她找上门求着救治大郎时,那忿恨却又只能强忍的心情了。 楚老夫人拍着顾拂云的手背,道:“你放心,那混账干出这等事,我定为你作主。先把他凉着,我们先说说话。” 然后看着朱氏,笑道:“这位便是贵府二奶奶吧?” 朱氏赶紧起身,福了福身子:“老夫人安好。晚辈朱氏,见过老夫人。” 楚老夫人笑呵呵地道:“看面相就知道是个会过日子的。咦,怎的不见大房媳妇?” 周氏赶紧道:“大郎屋里的妾室也有事了,大郎媳照看去了,等她得了闲,再让她给您老人家磕头。” “啊哟,府上又将添丁,这可是喜事。”楚老夫人让人拿出一个金镶底的银盘,上边放了个长方形状的盒子,“这是给贵府嫡长孙的小小心意。贵府又将添丁,老身也没什么好送的,就送些老参以备不时之需。” 顾远航的嫡长子才出生不过两个月,便得了一枚赤金如意玛瑙项圈,就连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都有份,只是项圈略小些。 周氏赶紧道:“老夫人太客气了。一出手就送这么贵重的礼数,实在有些受之有愧。” “家中还有几株老参,暂且也没什么用处,就留给有用得着的,也是物尽其用。” 顾远航起身作揖:“多谢老夫人。” 楚老夫人又问乔氏:“听说贵府三姐儿也即将出嫁了?” 尽管恨死了楚锐,但亲切又出手大方的楚老夫人面前,乔氏也只能把忿恨收到心底,勉强堆起笑容:“是,还有月余便要出嫁了。” “听说定的是礼部侍郎云家的二公子?” “是。” “贵府果然好眼光,这挑女婿的眼光,还真没得说。贵府大姐儿的夫婿已足够优秀了,这三姑娘的姑爷,也不遑多让。”皇亲国戚,勋贵清流都有联姻,着实让她刮目相看。楚家虽是顶级勋贵,却鲜少与清流派打交道。与顾家联姻,楚家也将得到助益。 楚老夫人又让人拿出一个四四方的檀木盒,“这是给三姑娘准备的添妆礼,小小心意,还望三太太莫要嫌弃。” 本来这些都是准备用来送礼的,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些了,先把散财童子当了。 乔氏摆摆手:“这怎生是好呢?老夫人太客气了。” 楚老夫人笑道:“今后大家都是亲戚了,姑娘出嫁,做长辈的给姑娘添妆再是正常不过了,三太太就不要与我客气了。” 乔氏纠结不已,要是收了,这不拿人手短了嘛。 顾老夫人道:“老三媳妇,既然是楚老夫人给三丫头的一点子心意,你就替三丫头收下吧。” 护国公府虽然低调,但多年圣宠不衰,数代人经营下来,肯定富得流油,楚老夫人送的礼物,肯定不俗,不要白不要。 难得掌握了主动权,自然要多捞些好处。 有了婆母发话,乔氏这才半推半就地收了。 “多谢老夫人,我替三丫头向老夫人道谢。” 楚老夫人出手果然大方,除了顾晓云外,顾家的几个闺中姑娘,全都送了一套精美昂贵的首饰盒。顾家四兄弟也有礼物送,成年的两兄弟一人一套出自明书斋的寓意为步步高升的四君子文房四宝。未成年的几个爷们,也都送了一些小物件,就连顾远山的儿子,圆哥儿,也得了一匣子的纯金打造的奇巧玩具。 楚老夫人出手大方,用钱硬生生把顾家上下砸得半点脾气都没了。 最最让顾家人发不起脾气的,还是楚老夫人刚才的一句话:“顾家好歹也是勋爵之家,按照惯例,朝廷可以恩荫一两个差事。我看大公子这么齐整,又是个知礼的,何不去礼部挂个职?好歹也算是个历练。” 这话可把众人的一颗心勾得如七月里的阳光,火辣火辣的。 勋爵之家确实可以恩荫给个不大不小的闲差,不但可以领份奉禄,最重要的是对家族对妻儿,都是有着不可抵御的诱惑。可想归想,京城勋贵可不少,顾家在勋贵圈中又不显眼,好的位置早就被人挑走了,就是剩下的空缺,都没他们的份。但楚家不一样,想要弄个恩荫闲职,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 话外:要是有人拿500万来砸我,我立马滚蛋走人,老公都可以免费送他! 第249章 我……坦白从宽 虽然给孙女出气很重要,可孙子的前程,也重要啊。 看着还跪在门外的楚锐,顾老夫人赶紧对当散财老童子的楚老夫人道:“老妹子出手倒是大方,只是,这一笃归一笃……” 楚老夫人叹道:“老姐姐,您也是知道的,大郎父母自小就没了,这些年来受小刘氏时时算计,也着实可怜。想要说个方方面面都如意的媳妇,可不容易。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五姑娘,我对五姑娘也是极满意的。要真是因这小畜生干的混账事,就白白放错过了这么个孙媳妇,我都要打死他。” 顾老夫人微微动容,到了她这样的年纪,早就看穿了一切,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但有一个靠谱的婆母或长辈,那么人生中的十大不幸,起码可以去掉七成。 本来这门婚事,他们也不可能退掉,到嘴的肥肉,又岂会因沾了点灰就丢掉便宜别人呢?只要肥肉还是新鲜的,能吃下肚肯定得吃下去,管他沾不沾灰。 但道理是这样讲,可面上还是得端着。 “老妹子是个明事理的,我们做长辈的,倒是无所谓,可你也知道,我那五丫头,因着楚世子,不知糟受了多少罪。” 楚老夫人自然明白顾家人已经消了气,于是赶紧道:“我带这小畜生来,除了向诸位赔罪外,最主要的便是取得五姑娘的原谅。” 顾老夫人道:“正是这个理。只是,受委屈的是五丫头,我们倒是不好替五丫头作主。五丫头,楚老夫人都亲自登门了,这份诚意也足够了,你看……” 顾拂云知道祖母的意思,凡事适而可止,别得理不饶人,让有理变无理。 其实,不用祖母规劝,顾拂云也知道,甭管楚锐做了多出格的事,她与楚锐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不容更改。此时发作,不过是要一个说法,要楚家一个态度。 但楚家态度出奇的好,楚锐现在还跪在息宴厅外呢,面子也给得够足了。她要是再不识好歹,得理不饶人,就显得不会做人了。 于是顾拂云抹了抹生生酝酿出来的泪水,小声地道:“看在老夫人的份上,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多说多错,索性不说,保持沉默。 楚老夫人就觉得小姑娘太不容易了,又怜惜地道:“五姑娘,我知你委屈,但你也别憋在心里,老婆子给你作主。”然后中气十足地对还跪在地外的楚锐喝道:“还不滚进来。” 楚锐倒也乖觉,赶紧起身,进入厅堂,又跪了下来,并双手呈上荆条:“我深知罪孽深重,不求五姑娘原谅,只求五姑娘再给我一次机会,任打任骂都成。” 顾拂云横眼看了他一眼,手指头微动,这家伙越是这般,她越想咬他,踢他,怎么办? 顾老夫人冷道:“对我五丫头做了这等缺德事,你以为老身不敢打你?” “不敢,晚辈是诚心来请罪的,还请老太太原谅,只要五姑娘肯消气,让晚辈做什么都成。” 楚老夫人哼道:“顾家都是知书达理的人家,就算恨毒了你,也不可能做那粗俗之事。” 顾远山手指头又痒了起来,很想说:我不介意做这等粗俗之事。 楚老夫人又道:“用不着诸位动手,周青。” 周青小前,拿起棍子,开始击打楚锐。 “砰!”棒子击在皮肉上传来的沉闷声响,众人心头极为舒坦。 真材实料地打。 楚家人的赔罪果然是真心实意的。 棍子打在孙子身上,也痛在老夫人心上。但楚老夫人仍是一声未吭,仔细观察顾拂云。 楚老夫人的诚意是足够的,但心头甭提有多郁闷了。大好的局面,全让这混账东西给破坏了。本以为楚顾联姻,楚家属于“不计前嫌”的一方,顾家只有感激的份。谁知不过半日功夫便掉了个,非但没能掌握主动,反而还得赔小心。 此时此刻,不是顾家上赶着嫁姑娘,而是楚家上赶着求娶人家。 以楚家的门弟,就算对顾五有所亏欠,但国公夫人尊贵体面的身份,足够弥补了。 如今却还远远不够! 楚老夫人看着顾五,只见小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楚锐,先是解气,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歪头着冥思着,过了一会,仿佛想到了什么。楚老夫人不明所以,只能喝道:“没吃饭吗?再用点力。” 周青无奈,只得在心里说:“世子爷,对不住了。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啊。” 棍子继续打了下去,棍棒击打骨肉的声音更响了。 楚锐闷不吭声,握着拳头,背挺得直直的。 连续打了十来下,楚锐承受不住,身子往前扑去。 楚老夫人厉声道:“继续打。” “罢了罢了……”顾老夫看得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楚老夫人道:“老姐姐,就知道你心软。可比起五姑娘所遭受的罪,这点惩罚算什么?继续打,重重打。” 眼光余角却偷瞟顾拂云。 但让老太太感到不解的是,顾拂云直沟沟地盯着挨打的大郎,似乎陷入了沉思。 乔氏拧着帕子,棍棒打在皮肉身上的声响,一次又一次地刺激着她脆弱的心灵。 她恨毒了楚锐,恨不得打得半死才好。 理智又告诉她,闺女所受的罪,又岂是你这几棍子就能算清的? 可要是继续打下去,万一把人打坏了,那就有理变没理了。 周氏等人也不大坐得住了,在她们看来,楚锐纵是犯了天大的错误,到底是五丫头的未来夫婿,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做做样子便是了,何必真打? 就是顾远山也有些不忍了,忍不住给顾拂云使眼色。 顾拂云并未注意到他,目光一直集中在挨打的楚锐身上。 楚锐见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以为心疼他,脸上的痛苦之色越发浓郁,甚至还散了内功,任由这具凡身承受着棍子的毒打。 打人的周青忽然发现,棍子打下去,不再是硬邦邦的声响,而是真正击在肉身上的那种自然闷响,就知道世子爷这是要使苦肉计了。 于是,周青打得更加卖力了。 还是乔氏心软,见楚锐被打得快要直不起身来,整个后背也都渗出了血丝,赶紧叫停:“罢了,罢了,别打了。”又瞪了眼顾拂云,这死丫头怎么回事,也不喊停。当着人家祖母的面,好歹也要做做样子嘛。 楚老夫人也松了口气,但嘴上却道:“继续打!” 顾老夫人道:“别打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我的孙女婿呢。” 楚老夫人内心一乐,仍是板着张脸:“就凭五姑娘所受的委屈,他这算是轻的了。”面向顾拂云时同,又一脸慈爱之色,“五姑娘,你可满意?” 顾拂云沉默了下,忽然道:“楚世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楚锐赶紧道:“五姑娘请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顾拂云想了想,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问:“你是练家子,武艺如何?” 楚锐谦虚道:“尚可。” “比起你的护卫,谁强?” 楚锐抬头看了周青一眼。 周青只觉半边身子都快软了,赶紧道:“世子爷武艺超群,小的哪是世子爷的对手。” 他真的没说慌,他说的是事实啊。 顾拂云起身,往周青走去。 周青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顾拂云继续朝他走来。 周青吓得继续往后退,心道:完了,对方好像来者不善啊。 “站着别动。”顾拂云道。 周青果然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为了世子爷的终身幸福,周青决定,就是被这顾五姑娘拿刀子捅,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顾拂云忽然叫青丝,“你过来,站在这个位置。” 把又高又壮如行走的铁塔的青丝,放到周青身边,与他只有一臂的距离。 “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青丝百思不得其解。 顾拂云对周青道:“你站着别动。青丝,现在你来拉扯他,抓他的胳膊,看能否把他拉动。” 青丝果然就抓住周青的手臂,轻轻一拉,没动静。 又用了一部份力,还是没能让周青动上分毫。 而周青却笑道:“虽然你这丫头看起来壮实,力气比寻常姑娘大,但想要拉动我,可不容易。” 青丝一发狠,扯着他的手臂,猛地往面前拉,周青被扯了个趔趄,往青丝方向小小移了半步,但很快又稳住身形。 众人不明白顾拂云为何要喊青丝拉扯周青,唯独楚锐脸色一白,赶紧拉住顾拂云的裙子,道:“五姑娘,我我我……坦白从宽,应该……应该还来得及吧?” 众人愣住了,纷纷盯着他。 …… 话外 楚锐:挨最狠的打,说最怂的话,下一章,还得做最没脸没皮的事。 第250章 落水的真相 就是周青也赫然明白过来,立即往青丝方向奔去,嘴里还叫道:“救命啊……” 青丝嫌恶地伸手一推。 周青便被推了出去,摔出大老远。 顾拂云低头看着他:“好,你说!”. 楚锐收回手,重新规规矩矩地跪好,一双眸子如同受惊的小免,四处飘散,分明就是作贼心虚的模样。 楚老夫人心头再度咯噔一声,难不成这禽兽不如的混账,还对人家小姑娘做了别的更加禽兽不如的事? 楚锐咬了咬牙,闭了闭眼,然后飞快地道:“当初在安阳长公主府,我和五姑娘在一处拱桥相遇,五姑娘经过我身边时,不小心脚下踩了石子,身方往旁边歪去。”说到此处,楚锐抬头看了顾拂云,又飞快地低下头来,“当时我下意识伸手去拉五姑娘,只是一看到五姑娘,鬼使神差的,便顺着五姑娘的力道,一并从桥上跌落水中……” 屋子里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但楚锐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过了好一会儿,就有一个震天怒吼:“原来是你害了我儿!” 是乔氏。 乔氏还身体力行地扑向楚锐,对他又打又抓,边打边骂:“你这个畜生,你把我们阿拂害得好惨,你这个畜生……” 紧接着,顾远山也回过神来,冲上去就踹,边踹边骂:“卑鄙小人,无耻下作。” 顾远航也不甘落人后,也提起袍子,帮忙踹人。 朱氏起身,扭着帕子,左右看看,也不落人后地上前踹了两脚,表示她这个做嫂子的并未失职,一心给小姑子出气来着。 看着被人群殴的孙子,楚老夫人捂眼,不忍再细看。 她怕自己忍不住,也上前加入群殴行动。 就是顾老夫人,眉毛也是抖了抖,想着孙女所遭受的委屈和流言,真的恨不得也上前补两脚。 只是,这乔氏也太不讲究了,怎么就光打脸呢? 看着楚锐脸上被挖出一道道血痕,不等顾老夫人发话,周氏赶紧起身把乔氏拉了起来:“三弟妹,仔细手疼。”合着丫鬟,把乔氏死拖活拉地拽了起来。 乔氏双手被制止,还不忘伸腿去踢楚锐两脚。 “放开我,让我打死这小畜生,让你算计我儿,让你们一家子作贱我儿。” 顾老夫人见她越说越不像样,赶紧道:“来人,送三太太回去歇着。” 乔氏不肯回屋去,挣脱周氏,又去抱着顾拂云猛哭:“我苦命的儿啊,你这是招谁惹谁了啊?我好端端的闺女被人算计,平白受了这么多罪。老天爷啊,你真的不开眼啊。” 顾拂云也跟着哭了起来,扑到乔氏怀中殷殷地哭道:“娘,当初我说过我真不是故意的,可是大家都不肯相信我!” 反正楚锐的命根子捏在自己手头,大好时机,不趁机报仇雪恨,如何对得住这些天的隐忍? “不嫁,坚决不嫁了。”乔氏发狠地道,“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会把你嫁到楚家去。就是我养姑娘一辈子,也休想再把闺女嫁给你这种人。” 楚老夫人赶紧道:“亲家太太息怒,有话好好说。” “这儿没有亲家太太,老夫人叫别人去吧。反正这门亲事,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乔氏是真的豁出去了。谁敢再逼着她嫁闺女,她就给他拼命。 见顾远山兄弟把人踹得差不多了,顾老夫人这才道:“大郎,二郎,罢了,停手吧。” 顾远航就等这话了,便气呼呼地停了脚,见顾远山还在踹人,而楚锐一声未吭的,脚又痒了,再度踹了一脚,这才重新坐回椅子。 顾远山踹着踹着,如今就只剩下自己,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踹,这才气呼呼地道:“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楚老夫人赶紧道:“万万不可。” 顾老夫人也板着脸道:“五丫头,你过来。” 等顾拂云来到她身边,老太太指着她额角处的疤痕:“你们来看看,你们来看看,这便是当初五丫头被你孙子算计后落下的,当时五丫头真真是千夫所指,百口莫辩,只能撞柱以证清白。你们没瞧到当时五丫头的惨状,真真是血流如注……差点儿命都没了……”说到此处,顾老夫人又捶了心窝子,嚎道,“也要怪我,宁愿相信外人的说辞,也不相信自己的孙女,逼的五丫头只能撞柱以证清白,我苦命的孙女啊……” 楚老夫人气得不行,顾老夫人和乔氏的话,如刀子般插入她心窝,而这一切的一切,全是她的宝贝孙子算计的人家,从太师椅上迸了起来,抡起拐杖就往楚锐身上招呼去,边打边骂:“你这个畜生,打死你都不嫌丢人。” 老夫人也是练武之人,她的赤金龙头拐可是实心的,打在身上可痛呢,楚锐赶紧双手抱头求饶:“祖母我错了,我错了。” “你道歉的人可不是我,被你害惨的人也不是我,你向我道歉有个屁的用。”楚老夫人口沫横飞,下手也是极重,几记拐杖下去,楚锐便被打得哭天抢地,连连求饶。 “祖母,我错了,五姑娘,我错了。我不为自己辩驳,只求你别不理我。” 但正在气头上的顾老夫人,乔氏,哪里还肯同意这门婚事,坚决要取消婚事。 楚老夫人急了,放下狠话:“五姑娘可是我千挑万选的孙媳妇,你要是娶不回来,我就不认你这个孙子。” 楚锐又赶紧对顾拂云道:“五姑娘,我真的知错了,我知道,我混账,我该死……”然后可怜兮兮地道,“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好不好?” “楚世子,如果人人都像你这般,做错了事,挨顿打,道个歉就完了,那以后人人都效仿,那还了得?”顾拂云冷冷地道。 楚锐这张脸被乔氏抓出了数道血印,头发也散了一部份,身上全是鞋印,看起来好不狼狈。可怜巴巴地道:“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一时半会你也不会原谅我,但我向你保证,今后绝不再犯。” 顾拂云扭头,不肯再看他。 楚锐没法了,又求救地看着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板着脸,喝道:“别看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楚锐又可怜巴巴地看着顾老夫人。 …… ------题外话------ 话外 楚锐: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顾五:忍常人不能忍之事,享常人不能享之福……编不下去了,说来说去,还不是仗着奇货可居,此时不报仇雪恨,更待何时? 第251章 只能不要脸了 楚锐又看向乔氏,口称“岳母”,乔氏立即“呸”了声,“谁是你岳母?我可当不起。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我不想再看到你。” 楚锐无奈,只得道:“我知道我的所做所为,天理难容。可是,五姑娘我是非娶不可。五姑娘,我把话说到这,今生今世,你是非我不得嫁。” 顾家人惊呆了,也愤怒了。 你一个待罪之身,要是好生认罪,再来个低三下四,低眉顺目,低声下气,我们好歹还得给你台阶下。 你倒是好,这么快就原形毕露。 我们都找不到原谅你的借口了。 乔氏第一个发作:“不愧是护国公世子爷,原来,好强霸道才是你的真面目吧?” 楚锐沉声道:“本来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是你们逼我的。” 众人更生气了。 乔氏气得几乎背过气去。 顾远山也是气得不行,怒极反笑:“好好好,算计我妹子落水,害我妹子被千夫所指,差点连性命都丢了,勾结苏六算计我妹子,原本都是我们逼你的……” 楚锐忽然来一句:“五姑娘,我身子都让你看光了两回,难道不该对我负责吗?” 顾拂云气得粉脸通红,尖叫:“楚锐,你还要脸不要?” 楚锐道:“如果不要这张脸,就能娶你进门,那不要也罢。” 众人:“……” 顾远山瞪着双眸,半晌才道:“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楚老夫人捂眼,完全不敢看任何人,只在心道:我没有这个丢人现眼的孙子。 就是周青也偷偷缩了身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世子爷越来越无耻了,真的不是我带坏的啊。希望老夫人别牵怒他才好。 就是顾拂云,先是一怔,最后气得差点双眼发黑。 她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最后,还是乔氏反应过来,轻声道:“你刚才说什么?” 她肯定听错了。 楚锐又沉声道:“各位有所不知,五姑娘不但把我全身上下都看光了,还……” 顾拂云气得粉脸通红,恨不得踹死他:“无耻,下流,你给我住嘴。” 楚锐抬眸,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一脸委屈:“我说的是事实啊,虽然让你看光了身子,但那也是迫不得已的行为,毕竟你救我性命,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你就让我以身相许吧。” “你还说!”顾拂云气得头顶冒烟,这人还真是皮粗肉厚,忽然怀念现代的高跟鞋。 楚老夫人深吸口气,对楚锐喝道:“孽障,给我滚出去。” “祖母……” “滚出去,滚到顾家大门外跪着去。”楚老夫人明白,必须要使出杀手锏了。 “勾结苏六算计五姑娘也就罢了,你居然还干得出坏人家姑娘名声的事来。去,去顾家大门外跪着。要是有人问起,就给我一五一十把事情说清楚,还五姑娘清白。” 楚锐嘴巴张了张,有些不情愿。 “去!不然我就没你这个孙子。”楚老夫人发狠道。 楚老夫人心中直叹气,这个禽兽不如的孙子,干了这么多禽兽不如的事。想要让顾五消气,只能从根子上解决,替顾五正名。 而这又蠢又笨的孙子,顾五不过面露疑惑,便竹筒子倒豆子坦白从宽。真是蠢到家了。 尽管楚老夫人也知道,甭管孙子坏得头上长疮脚下流脓,顾家与楚家一样,都不可能轻易放弃这门亲事。 楚顾联姻,对顾五是救赎,是还击苏家的最佳武器。 顾家应该知道,纵然生气,也知晓楚家这门婚事的重要性。只是大郎这个混账玩意,一副上好的牌,全让他给打得稀烂。本是顾家的求赎者,却摇身一变成为顾家的罪人。临到头了,居然是他们堂堂国公府上赶着求娶人家。 而让这一切彻底掉个的罪魁祸首,便是顾五。 楚老夫人心思电转,很快就理清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此时方明白过来,这顾五小小年纪,居然就有如此心计。救治大郎不动声色,被退婚也不哭不闹,她应该知道,大郎那要命的石淋症,她只需坐等时机成熟,便能让他们乖乖上套。到时候他们祖孙还不是任由她拿捏。 明知顾五在这里头耍了心机,可楚老夫人却不得不往里挑。 可以说,顾五行的是阳谋,可她却被拿捏得半点脾气都发不出。 谁叫自己理亏,孙子的命根子握在人家手头呢? 这时候,她要做的就是给出更多的筹码,拿出更大的诚意,给足顾家面子里子。 楚锐也明白这一点,赶紧起身,去大门外跪。 顾老夫人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呆呆地道:“是不是我耳朵不好使了,听岔了?” 众人赶紧点头,纷纷表示,我们的耳朵大概也不好使了。肯定听岔了。 五丫头看光了楚锐的身子,楚锐就要五丫头对他负责。 不对,楚锐的意思是五丫头救了他,楚锐无以为报,所以要对五丫头以身相许。 还是不对,究竟是五丫头看光了楚锐的身子要对楚锐负责,还是五丫头救了楚锐,楚锐要以身相许? 楚老夫人顺了遍气,对比她更尴尬的顾老夫人尴尬道:“老姐姐,你没听错。五姑娘确实看光了大郎的身子,不过那都是为了救治大郎。” 众人长长“哦”了声,原来如此。 却没有问,楚锐到底得了什么病。 楚老夫人起身,拉着顾拂云坐到跟前,亲自替她整理因激烈动作而散乱的秀发,怜惜道:“好孩子,我那孽障干的混账事,我都恨不得打死他,更遑论你。你却是个心善的,明知这孽障对你干了这么多缺德事,还不计前嫌不计女儿家的闺誉救治他,如此以德抱怨。我们实在无以为报,只能让这孽障以身相许,以嫡妻之位,联两姓之好。今后这孽障就归你管束,祖母替你撑着,看他还翻得出天来。” 顾拂云一边拿着绣帕垂泪,一边垂着头,一副伤心无助的模样。 但心头却琢磨开了,既然都把话说开了,想必几年内这家伙应该表现会很乖的。 楚老夫人见顾家人情绪好转,就是乔氏也不再是怒气冲冲的模样,又打蛇棍跟上:“这孽障正是因无人管着,父母也早早就没了,做事才会如此偏激。相信今后有你管束,一定不会再行差踏错。好孩子,就看在老婆子的份上,再给他个机会吧。” 顾拂云停止了的抽泣,经过刚才一通发作,她已经不生气了。 反正她也没指望过爱情,只求实实在在的好处。 …… 话外 女人还是得有心机,有算计,架子必须要有,锋茫必须要露。不然你的付出就一文不值了,你受的委屈,也就不当一回事了。 ------题外话------ 不然就如《知否》里的白氏一样。说实话,知否里的受害女性人物中,最让我不值的就是白氏了。那顾偃开,与孙渣男一样,都是软饭硬吃,但他比孙渣男还要可恨一万倍。 第252章 达成所愿 顾老夫人叹了口气,道:“罢了,人非圣贤,熟能无过?五丫头,既然楚老夫人这般诚意,不看僧面看佛面。” 顾拂云就等这话,于是轻声道:“我听祖母的。” 楚老夫人松了口气,又拍了顾拂云的手道:“好孩子,真是委屈你了。这么个花朵骨般的姑娘,真是便宜了这孽障。不过死罪能饶,活罪难逃。就让这孽障继续跪着,让他长长记性。” 周氏赶紧道:“这哪成呢?我看楚世子已经知错了,又还当着差呢,爷们脸面是何等的要紧?我看还是赶紧把世子爷叫进来吧。” 顾老夫人道:“老大媳妇说得有道理,爷们脸面是何等的要紧,要惩要打,关着门自己收拾。还是把人叫进来吧。” 反正楚锐在大门口这么一跪,五丫头的面子里子都有了,之前丢掉的名声,也重新回来了。 经过这么一出闹剧,孙女今后嫁入楚家,绝对是挺直了腰杆的。楚家也绝对摆不出“施恩”和“救赎”的嘴脸,反而还得感激顾家大度,不计前嫌。 楚老夫人这才勉为其难地道:“老姐姐就是心软,唉,也亏得遇上顾家这样厚道的人家。这孽障虽然本事不乍样,但这挑媳妇的眼光,着实不错的。” 不着痕迹地拍了一通顾家的马屁,这才对吕嬷嬷道,“把那孽障叫进来吧。” 楚锐从小到大,几时在人前这样跪过啊,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让他恨不得钻地缝。不过,要是这么一跪,能给顾五正名,让顾五原谅他,也还是值得的。 就是有些丢大脸了,也不知还能不能捡回来。 在周青的搀扶下,楚锐一拐一瘸进入息宴厅,又艰难地跪了下来,满是血印的脸上呈痛苦之色。 顾老夫人心疼地道:“罢了罢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也算是知错了,赶紧起来吧。” 楚锐偷瞄顾拂云,见她不吭声,又看向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板着脸道:“好生跪着。”转向顾拂云时,又是一副慈爱到要滴水的嘴脸,“好孩子,消气没?倘若还没消气,就让他继续跪着。” 顾拂云低下头来,一副害羞的模样。 心下琢磨着,这男人为何非要吃她这棵回头草?甚至乖乖挨打,又跪又求的,大男人的尊严都不要了,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难不成这家伙的尿结石又犯了? 还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前者还好,要是后者的话,可就危险了。 抬头看着一脸慈爱的楚老夫人,以及喜笑于形的顾家人,包括自己的祖母,全都是笑从心底起,心知她要是再梗着脖子说不嫁,估计就是不识好歹的体现了。 顾老夫人道:“五丫头,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是让楚世子起来吧。堂堂一个爷们,就这么跪着,也不知道心疼。” 顾拂云这才从善如流地道:“又不是我让他跪的。” 声音带着三分任性,七分嗔怪。 楚锐只觉顾五刚才那贪怨带嗔的一瞥,如同利箭,直射心窝,射得他半边身子都酥了。 气氛骤然就活洛了起来,楚锐艰难地起身,这才在顾远山下首得了个位置坐着,但也只能屁股微挨在椅子上,不敢全部坐上去,一副待罪之身的恭谨样。 顾老夫人暗自点头,虽然这人干了混账事,但认错态度良好,楚老夫人又是个明事理的,五丫头嫁过去应该不会吃亏了。 再则,经过这么一闹,楚家只能把五丫头供着,而不是带着施恩的嘴脸对待五丫头。 于是对楚老夫人道:“都不知该说什么了,五丫头虽受尽了委屈,好在兜兜转转,总算苦尽甘来,这小两口啊,也算是姻缘天注定了。” 楚老夫人笑道:“可不是,只是小姑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今后我保证,等五姑娘进了门,要是这孽障敢不对五姑娘好,看我不收拾他。” 楚锐赶紧表态:“老太太放心,祖母放心,衡山绝不辜负五姑娘,若有半句虚言,祖母尽管打我好了。” “你皮粗肉厚的很,打你还硌我的手哩,还不如让五姑娘罚你跪算盘去。”楚老夫人嗔道。 众人大笑,气氛忽然就融洽起来。 顾老夫人又道:“楚世子挨了罚又挨了打,先让人给你上些药吧。” 楚锐赶紧道:“五姑娘会医术,那就有劳五姑娘了。” 众人一阵无语,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不过还是乐见其成。 楚老夫人对顾拂云道:“去吧去吧,倘若对这小子还有怨气,就拿盐水侍候他。反正他皮躁肉厚。” 众人乐了。 顾拂云故作害羞地起身,对众人福了福身子,然后故作平静地对楚锐道:“随我来吧。” 楚锐赶紧屁颠颠地跟上。 众人看他走路的姿势,又乐了起来。 息宴厅离含香院隔了一道院墙,进入垂花门,往右夹道一路往西走,再穿过舒涵院旁边的月洞门,穿过一个小花圃,便是顾拂云的含香院。 顾拂云走在前,楚锐跟在后,见她都不怎么理他,不得不大步上前,与她平行。 “阿拂……” “阿拂岂是你叫的?”顾拂云冷哼。 “拂儿……” 顾拂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横他一眼:“不许乱叫。” 女孩子斜眼横人的模样,配上一双标准的杏眼和那如黑葡萄般的明眸,妩媚至极,楚锐脑子大开,立即打蛇棍跟上:“那我还是叫你阿拂吧。” 顾拂云微微哼了哼,算是默认了。 楚锐一路默默跟随,然后又偷偷握着她的手。 顾拂云赶紧甩开他,冷脸斥道:“放老实些。” 楚锐赶紧道:“阿拂,我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 “那又怎样?”顾拂云冷着脸,看着这男人一脸的讨好,心下肯定,这男人娶她,估计是老毛病又犯了。 来到含香院,刚进入院门,便见一只大白鹅扑张着翅膀朝他奔来,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大有与楚锐拼命地架势。 “白将军,不可无理。”书晴赶紧上前拦住白将军。 白将军没有再攻击楚锐,却大张着翅膀,张牙舞爪地与楚锐对峙。 看着白将军,便让楚锐下意识地摸了摸曾经被啄过的地方,嘴角抽了抽。 丫鬟们见到这么一个陌生男子,又还鼻青脸肿的,都懵了。 第253章 解释 还是书晴及时给大家解惑:“这位是护国公府的世子爷,咱们姑娘的未婚夫。世子爷受伤了,我们姑娘带世子爷来上药。” 顾拂云蹲下身子,摸了摸白将军的头道:“乖,先回你的地盘去。” 白将军警告地瞪了楚锐,这才大摇大摆地回它的窝了。 书晴立即吩咐小丫鬟们准备热水。 丫鬟们一边干活,一边偷瞄这位楚世子。 怎么这么狼狈啊,也不知被谁打的。 把楚锐带到屋里来,楚锐左右四看,屋子并不大,但布置精巧,收拾得干净齐整,也没什么名贵的摆设,但看起来舒适典雅,靠窗的大理石桌案上,摆了厚厚的书,普通的笔架,普通的砚台,以及普通的笺纸,却带着浓郁的生活气息。 白将军又气神定闲地进来了,不时伸着翅膀,但并未攻击楚锐。 楚锐对顾拂云道:“让闲杂人等都出去吧,我有话要对你讲。” 顾拂云哼了哼,挽了袖子,道:“白将军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书情有些不豫:“姑娘,世子爷受了伤,还是奴婢来给爷上药吧。”虽然姑娘与楚世子定了婚约,可到底还未嫁过去,姑娘家还是得矜持些好。 顾拂云横了楚锐一眼,嫌弃地撇撇唇,道:“不了,你们先出去。把门关上。” 书情看着面无表情地顾拂云,又看了仿佛都没地方放的楚锐,心下虽疑,到底没有多说什么,领着丫鬟出去了,并关上房门。 书情是个很细心的大丫头,甚至还守在大门口,不让任何人进来。 大门离顾拂云的卧房隔了一道墙,以及两道屏风,只要不是高声吼叫,站在大门处也休想听到里头的说话声。 随着关门声响起,顾拂云缓缓地看着楚锐。 楚锐凝视着顾拂云粉白的脸蛋儿,目不转睛。 视线又落在少女红润的唇上。 少女的红唇紧抿,如同诱人的蜜桃,恨不得咬上一口。 男人的目光太过狼性,顾拂云忍耐地抿了抿嘴角,平静道:“我想,楚世子大概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完后,发现某人依然直直盯着她看,似乎半点没有把她刚说的话听进去。 顾拂云不由怒了。 她上前几步,站到楚锐面前,修长秀气的眉拧了起来:“楚世子?” 难道是实在找不到借口,或是刚才在宴息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挨打挨骂还罚跪,伤了这混蛋的自尊心,所以破罐子破摔干脆不解释了? 淡淡的茉莉花香袭来,楚锐忽然就想起无数个夜里的辗转难眠,他眼睛一黯,反问道:“解释?” 眼前的男人一开口,顾拂云本能地感受到危险,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楚锐却欺身上前,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 他比她高出几乎一个头,此刻居高临下,危险气息呈直线上升。 顾拂云不愿弱了气势,扬起白皙的下巴与其对视,冷冷道:“楚世子不打算解释一下,为何非要吃我这棵回头草?” 楚锐懵了,半天才明白回头草的含义,看着少女嫣红的双唇,整个人就柔软下来,挠了挠头,“我……我没办法解释……” 察觉顾拂云眼神冰冷,他决定实话实说:“我心悦于你,想娶你为妻。” 顾拂云冷笑,“不是为了我的医术?” “……”楚锐挠了挠头,有些尴尬,“有一部份原因。” 顾拂云挑眉。 楚锐忽然一把搂过她,双唇朝那张梦寐以求的红唇压了下去。 顾拂云彻底傻了眼。 她被揽在怀里,能感受到对方硬邦邦的胸膛传来的惊人力量,那种独属于男子的气息包围着她,让她的思维打结。 在她快要窒息时,他放开了她,并紧紧把她搂入怀中,那力道恨不得把她揉碎嵌入他的骨血。 “我就是心悦你,喜欢你。你的医术更是我不顾一切排除万难娶你的理由。” 顾拂云如梦初醒,伸手推他,斥道:“放开我!” 她力气小,自然是推不动这个钢铁一般的男人,只能狠狠在他腰间拧着,扬声道:“再不放开我,我就生气了!” 楚锐忙松开手,老老实实后退一步。 顾拂云抬眸,盯着他:“你心悦我?” 楚锐赶紧点头,生怕点头迟了,就让她误会他的诚心。 “心悦我还让指使苏六算计我。” 楚锐赶紧解释:“是小刘氏,小刘氏骗我说你与她合谋,要算计我。所以我一怒之下才……” 然后低头,做好挨揍的准备。 但顾拂云并未揍他,而是不可思议地道:“那当初在安阳公主府,你为何要算计我落水?” 当初她还真以为是自己把他拉下水的,现在才明白过来,这男人既然武艺高强,身材又高大,下盘应该是很稳的,她那样的力道,怎么可能把他拉下水。 楚锐挠了挠头,讪讪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是鬼迷心窍了吧。” 顾拂云道:“楚世子,你看我像是傻子么?” 楚锐赶紧道:“真的,当时我也不知怎的,一看到你,半边身子就软了似的,然后就跟着你一道落了水。” 顾拂云摆明了不信,她可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真正的一见钟情,可不是他这样的,落了水,却对她不闻不问。 楚锐欲哭无泪,最后,还是决定坦白从宽:“小刘氏总是干涉我的婚事,我前两个未婚妻,都被她用计害死。后来听说她要替我相看林阁老的孙女,我特地打听过了,林阁老的孙女,天生体弱。小刘氏根本就不想我好。正气愤着,刚好你就出现在我面前,还被石子崴了脚,并拉住我。当时我脑子里就忽然冒出了个想法,倘若娶一个活不久的女人回家,还不如娶你。至少你身体看起来健康。然后就……” 见顾拂云面无表情,又赶紧解释:“当时我也没想到那么多,小刘氏听闻此事,倒是二话不说便答应去你家下聘。” “哦,就是不知,我身上哪个优点让小刘氏给瞧中。”顾拂云冷静地问。 楚锐闷了一会儿,这才小声道:“虽是伯爵府嫡女,家族却没什么显赫的本事。你本人,也是不学无术,在帝都名声不佳。”边说边瞄顾拂云的脸色,生怕佳人暴起发怒。 顾拂云倒是没有生气,因为楚锐说得也是事实,小刘氏既然不想楚锐好过,顶着这样的名声进门又不学无术还没什么背景的儿媳妇,被拿捏是分分钟的事。 顾拂云面无表情地道:“你明知小刘氏不安好心,还把我拖下水。”说来说去,这男人同样自私的过分。 ------题外话------ 屁事没干,昨天我又中暑了。这是今年以来,第三次中暑了。中暑后我才发现,女人还是要靠自己,男人真他妈靠不住。上梁都不正了,你还能指望下梁?所以,娃儿也是靠不住的。 第254章 释然 楚锐垂下头来,道:“我不为当初的混账事辩解。大概是报应吧,等你与苏六订下了婚事,我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喜欢上你了。可那时为时已晚,只能用追悔莫及形容那时的心情。” 顾拂云眼睑微掀,脸上带着轻淡的笑意。 这话要是说给十来岁的小姑娘听,保证干柴遇烈火,立即发酵燃烧,然后爱得死去活来。 可惜的是,她是于佳惠,一个活了三十多年在社会摸爬滚打阅历足够丰富的大龄剩女。 男人那一张嘴,从来都是骗人的鬼。 楚锐见她似乎不信,沮丧地道:“你不信我?” 顾拂云抬眸,淡道:“信不信也没什么打紧的。反正木已成舟,估且信了吧。” 看来她还是不信。 楚锐无奈,也是,对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每一件每一桩,虽不置人于死地,却也够阴毒,她又是个极有主见的姑娘,自然不会轻易就相信的。 换作是他本人,也不会轻信去相信一个数度算计自己的人。 长叹一口气,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楚锐还是感到万分庆幸。 庆幸的是经过运作,并及时下手,总算重新得到了她。 感谢老天,他也是被“幸运”眷顾的人。 他双手揽着她的肩膀,不顾她的挣扎,盯着她漂亮的杏眸,一字一句道:“阿拂,我知道,无论我现在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但我今后会以行动来证明,我对你的心悦,是认真的,发自肺腑的。” 顾拂眉毛掀了掀,最终还是忍不住发问:“不是因为我的医术?” 顾家门弟在国公府面前,又要退一射之地,而她的美貌在这些高门子弟面前也不值一提。除了她的医术外,实在找不着别的理由了。 如果她嫁给了苏六,他要是再发病,于情于理,也不可能再请她给他治病。所以她前脚与苏六退了婚,他后脚就跑来求娶,也就说得通了。 楚锐道:“这是一心娶你的动力。” “哦?” “主要是因为心悦你。但因你与苏六已经定婚,我也只能任由悔恨吞噬自己,却又无能为力。直到得知你不顾闺誉救过我,又看光了我的身子。才令我痛下决心,要想尽一切办法都要娶你为妻。” 顾拂云歪着头:“不是怕我嫁人后,不好再找我看病?” 楚锐低下头来:“也有那么一点点……” 总算所有的顾虑和担忧,在这么一句虚弱的话语中,得到了支撑。 顾拂云笑了起来,“楚世子……” 以往顾拂云都是这样称呼他,可这个时候楚锐只觉得刺耳。 “叫我衡山,可好?” 顾拂云转头从桌上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水,恢复了平时冷静模样,把茶盏随手放下,淡淡道:“不大合适。” “我们已经定婚了。”此刻的楚锐有一千个一万个庆幸。 庆幸他动作够快,及时定下了婚约。 也庆幸自己,没有给自己再留遗憾。 “定婚又不是成婚,还是可以退婚的。”顾指云淡淡地道。 “阿拂……”楚锐无言地望着她,一双好看的单凤眼眯了眯,有一种与他拽上天的气质极不相符的……可怜。 顾拂云以为自己眼花,堂堂的护国公世子,心狠手辣,杀伐果决的人,却出现这样的神情,仿佛她才是冷酷无情的人。 正这么想着,男人忽然气忿地道:“你都看光还摸光了我的身子,你不对我负责怎么成?” 顾拂云气极,忍不住道:“你到底还要脸不要?我是为了救你好不好?” 楚锐又挠了挠头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也只能以身相许了。” 顾拂云:“……”忽然有种这男人正在走自己的路,让自己无路可走的感觉。 良久,她才组织语言道:“用不着以身相许……”正要说反正我也收了酬金,但男人却抢先一步道,“你都看光我了,摸也摸了,难道还不肯对我负责?你怎么可以这样?” 满脸的控诉,仿佛她顾拂云才是始终乱弃之人。 顾拂云瞠目结舌。 楚锐又道:“我不管,反正你必须对我负责。难道你忍心我打一辈子光棍?” 一脸的无赖。 这男人已经把无耻用得淋漓尽致,顾拂云反而无话可说,谁叫她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呢? “阿拂……”楚锐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怎么与原先预计的不符呢?朱乾不是说过,女人不都是口是心非么?尤其在心爱的男人面前,都会使些小性子的。 而她却是如此冷静,唯一的解释已不用宣之于口。 顾拂云也感受到他的情绪,似乎很沮丧,心头也有些不自在,她是不是要求过高了? 还是过份冷静了,打击到了他的满腔热情? 骤然想到,有时候男人也需要哄一下,给些甜头,于是顾拂云道:“到底要不要上药?” “啊?” 楚锐一脸懵逼,很快就反应过来:“要,当然要上药。” 罢了罢了,对人家做了那么多混账事,怎么可能对他没怨气。他会慢慢让她感受到他对她的好的,来日方长。 这么一想,楚锐又收拾了心情,三两下脱了上衣,露出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上半身。 整个后背,全是青紫色的棍印,看起来触目惊心。 不过顾拂云倒是毫不心疼,想着因他所遭受的罪,还觉得打轻了。 顾拂云叫来书晴,让她端水拿药。 拿着药水开始给他的后背上药,才一碰触,楚锐便叫道:“痛,轻点。” 顾拂云道:“轻不了,那还是让丫鬟来给你上药吧。”她还懒得侍候他呢。 “不不,还是你来吧。”楚锐赶紧道。 顾拂云动作并不温柔,拿着毛巾蘸了热水,毫不怜惜地擦试着,再拿着软毛刷蘸了药水,轻一下重一下地抹药,楚锐苦笑,这丫头分明就是故意的。 后背上了药,脸和脖子上的指甲印也得上药。 楚锐端坐炕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子,抬头便能看到她如扇子般的睫毛下那双如黑葡萄般的眼珠子,以及粉嫩毫无瑕疵的脸蛋儿,如玉般温润可人,那不点而朱的红唇,微微抿着,如黑暗的冬夜里那一簇唯一的火花,情不自禁地吸引着他的目光,恨不得咬上一口,品尝一下其中的甜美。 低头,便刚好瞧到微微隆起的某个地方,和时不时沁入鼻间的馨香。 楚锐深深吸了口气,贪婪地把这份馨香吸入鼻间,只觉魂儿都要飞了。 梦寐以求的人儿就在咫尺间,楚锐却不敢有分毫动作,忍得可辛苦了。 手背又传来钻心的疼痛,白将军不知何时进来,一口啄在他的手背上。 楚锐气得一脚踢了过去,白将军被踹,更是怒不可歇,羽毛直竖,张着翅膀,一路猛叫,气势如虹地奔了过来。 第255章 接受 第一次见识到鹅的凶猛,楚锐被弄了个措手不及,到底是顾拂云的宠物,不敢过分,只能再一次把白将军踹了出去。当然,他脚下还是控制了力道,白将军只是被踹飞,并未被踹伤。这便更加激怒了白将军,爬起来继续干。 楚锐赶紧躲在顾拂云身后,双手抱住了她,一副“我好怕”的模样。 顾拂云挣扎道:“快放开我。” 楚锐不得不放开她,因为白将军又朝他奔来了。 白将军愤怒的叫声惹来书晴等人的重视,纷纷奔进来,一探究竟。 只见白将军披着满身的怒火和直竖的鹅毛,扑张着翅膀,正不顾一切地追逐楚锐。 楚锐动作慢了,被白将军啄了臀部,捂着屁股几乎跳了起来,脸色黑如锅底,正要拧断白将军的脖子,但见顾拂云如银铃般的轻斥,又让他改变了策略。 楚锐不敢硬碰硬,只好一路躲避,被白将军追得满屋乱蹿,边叫还边喊:“救命,阿拂,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惊慌失措的叫声,和那滑稽的动作,惹得丫鬟们笑得直不起腰来。 楚锐一路逃蹿,不可避免地把几子上的茶具和瓷器撞落下来,为了救这些瓷器,又被白将军逮住,狠狠在屁股上啄了一口。楚锐痛得倒吸口气,赶紧朝顾拂云躲来。 白将军见敌人被他追打得四处逃蹿,士气大振,气势如虹,变得更加勇猛好斗了。 楚锐只得躲到顾拂云身后,不时躲避白将军的进攻。 顾拂云被他弄得晕头转向,不得不道:“白将军,停下,停下。青娟,赶紧把白将军抱出去。” 再不停,她就要被楚锐摇晕了。 青娟赶紧上前抱住白将军,不顾它的拼命挣扎,赶紧把白将军抱了出去。 楚锐紧紧抱着顾拂云,劫后余生地道:“太可怕了,这真的只是只鹅?战斗力也太强了吧。” “活该,叫你欺负我。”顾拂云没好气地嗔道。 楚锐傻笑道:“可是,以后我还是得欺负你啊。” “你说什么?”李拂云柳眉倒竖。 “我说,以后换你欺负我。” “油嘴滑舌,你要抱到什么时候?”别以为她不知道他的伎俩。 “我冷。”楚锐不但没有放开她,反正抱得更紧了,并在她身上挨了挨。 书晴赶紧道:“我去找二奶奶,拿一套二爷的衣服过来。”然后领着丫头赶紧出去了。 顾拂云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腰,“登徒子,放开我!” 忽然身后有个东西由软变强,身子一僵。正要跳开,又被男人死死抱住,“别动,阿拂,让我抱一会儿,就抱一会儿。” 男人低喃的声音响在耳边,顾拂云不耐烦地翻翻白眼,伸出手来,捏了那个不安分的玩意,道,“再敢不安份,就阉了。” 楚锐身子一僵,动也不敢动,但却在她耳边轻笑:“你舍得?这可是你后半辈子的幸福呢。” 虽然只有十五岁的年纪,但装的却是成年女性的芯,顾拂云才不会故作害羞呢,轻哼一声,“稀罕。”捏着他还抱在腰间的手:“给我放老实点。” 楚锐不甘不愿地放开她,但不一会儿,又重新抱住她,耍赖道:“就是不放。” “你!” “我就是不放。”楚锐紧紧地抱着她纤细的腰肢,女孩子特有的柔软让他食味之髓,更是放不开了,把她的双手放到自己腰间,还用下半身顶了顶她,“你若是觉得吃亏的话,你也可以抱我啊。” 顾拂云气得红了脸,恨声道:“不要脸。”不过,还是半推半就地抱上他的腰。 嗯,不错,软中带硬,毫无赘肉,抱起来手感确实不错。 男人的小蛮腰的性感程度,其实并不比女人的纤腰差,同样吸引人呢。 她生平最爱的就是男人的腰,性感的臀,以及修长的双腿。 因为光着上身,腰部肌肤直接感受到了女孩儿柔软纤嫩的手儿带来不一样的触感,楚锐只觉仿佛有电流经过,从腰身蔓延,只觉周身都要酥掉了。 某个地方又开始蠢蠢欲动,且迫切地想要挣脱主人的控制。 顾拂云再一次感受到这家伙的不安份,赶紧推开他。 “得寸进尺是吧?”顾拂云瞪他。 顾拂云一双眼睛本来就生得好看,如一汪秋水,此刻含嗔而瞪,楚锐总有股骨软身酥之感,几乎提不起力气。 楚锐再也忍不住,把头埋到她颈间,喃喃道:“谢天谢地,总算得到你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又勾起了她不堪回忆,又重重踩他一脚:“你还好意思说。” 楚锐嘿嘿一笑,虽然丢脸了些,但不使出这样的撒手锏,哪会轻易得到佳人原谅。 要不是时间不允许,楚锐还会还会继续留在屋中与顾拂云厮磨。 …… 酉时初,顾家办了一场家宴,招待楚锐祖孙。顾高云,顾高海下了衙,也一道作陪。 顾家的准姑爷,自然是顾家的娇客,楚锐得到了最高规格的接待。 在饭桌上,楚老夫人雷厉风行地与顾老夫人已敲定了双方的婚期,明年九月就完婚。 顾拂云并不想那么早就嫁人,抓着顾老夫人的手撒娇道:“祖母,孙女还想多陪祖母两年呢。” 楚锐却不高兴地道:“还要等到明年?就不能提前吗?” 顾老夫人忽然扭头对楚老夫人道:“五丫头还未及笄,我也还想再留丫头两年,要不,到了明年再商议他们的婚事?” 楚锐赶紧道:“九月刚好,九月刚刚好,不冷不热,这样阿拂也就不会受罪了。” 众人都被他紧张的语气逗笑了。 顾老太太也知道楚家的现状,楚老夫人是个疏阔爽郎的人。五丫头嫁过去,那便是妥妥的当家主母,掌家奶奶,上有楚老夫人的维护,下有楚锐的尊重,要是再生下嫡子,地位便如磐石般稳当。 乔氏显然也想到了这方面,对楚锐的气也顺了,大方喝下了楚锐的赔罪酒,并说了勉励话,还关心了他的伤势。 楚锐知道准岳母已经接受他了,喜得眉飞色舞:“多谢岳母关怀,小婿皮躁肉厚,不碍事。” 楚老夫人对顾拂云道:“以后他再惹你生气,直接罚他跪算盘。” 众人轰然出大笑,顾老夫人道:“我顾家的姑娘可干不出这样的事儿,你可别教坏了她。” 第256章 打脸 “没事,男人跪算盘是我楚家的新规矩。以后嫁到我家,可不能把规矩给丢了。” 楚锐无奈地道:“祖母,我到底还是不是您的亲孙儿?” “你要不是我亲孙子,我真不想管你了,看你干的那些蠢些。” 乔氏对顾拂云道:“亲家老太太是个明事理的,又一心唯护你,今后嫁过去,可得好生孝顺亲家老太太,知道吗?” 顾拂云有些害羞地点头:“嗯。” 看着乔氏骨子里透露出的喜悦,周氏心头颇不是滋味。 顾修云才是顾家精心培养的名门闺秀,琴棋书画、针线女红、掌家管事,无不精通,不然也不会得到安阳长公主的青睐,嫁给了公主的嫡次子。 谁会想到,不学无术的五丫头,居然还有这等造化。 不过酸归酸,周氏也不是那种见不得别人好的人,五丫头嫁得好了,六丫头七丫头的婚嫁之路又会宽多了。 …… 护国公与永宁伯府重结连理,无不跌破世人眼珠子。 不说顾五的名声了,就算清白的人儿,与人退婚了,短时间内也休想抬得起头来。但人家就是在前脚与苏家退婚后,后脚楚家便急吼吼了门,甚至还是楚家上赶着求婚。 楚锐在顾家大门前的那一跪,比任何言语更有说服力。 之后顾家便热闹起来了。 在有心人的宣传下,武安侯苏夫人也听说了,一口气几乎没能提上来,但在妯娌面前,面上还得维持着平静:“消息可属实?” 苏二太太道:“那还有假?”把护国公世子在顾家大门前那一跪,已经是传遍整个京城的事儿添油加酷地说。面对楚家的提亲,顾家还不干,楚衡山为了抱得佳人归,甚至还在顾家大门前跪下了,并承认当初是他算计顾五落水,并非顾五算计的人家。 “我就说嘛,顾家家风甚严,顾家姑娘如何干得出那样的事,果然是受人陷害的。偏有的人啊,就爱计较这些旁枝末节,总算这世上还有识货之人。” “哦对了,我还听说,除了护国公府外,连望北侯府萧家,通政使的江家,也都同时登门求娶顾五呢。也亏得楚家动作快,先人一步。” “大嫂,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楚家与顾家前脚定下婚约,楚老夫人后脚就给府中的下人抬了一个月的月钱,让奴才们赶紧把主院拾缀出来,只等女主人进门。另外,楚家已经在马不停蹄准备彩礼了。足以证明,楚家有多重视这顾五。” 苏夫人面无表情,苏二太太心头大骂活该,什么叫打脸,这便是了。 而你一心中意的乘龙快婿,硬是没看中你的闺女,赶紧回屋哭去,摔茶盏去吧,哈哈! …… 楚顾两家婚事已是板上钉钉,那些特地前往两家求证得到确切消息后,自然会大肆宣传一番。 顾家有多热闹,武安侯府的苏夫人,就有多闹心。 因为从昨儿起,前来登门特地向她提及顾五婚事的,已不下十人。 这帮人表面上是来串门子拉家常,实际上就是来给她添堵的。 虽说武安侯府简在帝心,位高权重,但享受到的权利有多高,眼红的人就有多少,看苏家不顺眼或或井下石的人,也大有人在。 苏夫人觉得,这些年丢的脸,全加起来,都没这两天多。 客人走后,苏夫人忍了很久,才没有把桌上的茶盏扔出去。 但苏夫人不摔茶盏,不代表没有人摔。 武安侯气势汹汹地踏了进来,见苏夫人站坐着不动,沉着脸道:“你可知顾五已与楚家定婚?” 苏夫人忍下心头的恼怒难堪,道:“刚听说了。” “那夫人有何感想?” “也是她运气好……” “蠢妇!”武安侯再也忍不住,劈手就摔了一下茶盏,对着吓得魂都快飞掉的苏夫人喝道,“现在人人都在传,我苏家出了个错把鱼眼当珍珠,而把珍珠当鱼眼的蠢妇,捡了芝麻丢西瓜。而那个蠢妇,便是你!” 苏夫人被丈夫的疾言厉色吓了好大一跳,赶紧解释道:“侯爷这话我可不爱听,天底下的优秀姑娘多了去,也不差那顾五。”再说了,她并不觉得这顾五有多优秀,不过是运气好,颜色生得好罢了。 武安侯见妻子仍然不认为自己有错,又劈手摔了一个茶盏,吼道:“鞋子合不合脚,得穿在自己身上才知道,而不是外人说句好便是好,说句不好就不好。或许顾五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最适合小六的。你瞧瞧小六与顾五订婚后的状态,再瞧瞧退婚后的状态。” 苏夫人不说话了。 自从儿子得知顾家主动来退婚后,形若疯虎,还想去顾家找顾五,便被丈夫拦下,也不知丈夫与儿子说了什么,儿子居然没有闹,很是平静地接受了顾家退婚的现实。 但苏夫人心中始终有些不安,虽然儿子表现如常人无疑,只是比以往沉默寡言,也不大说话,就是面对她这个当娘的,也是沉默居多。 母亲的直觉让她明白,儿子应该恨上她了。 只是苏夫人顺风顺水了多年,这些年来随着武安侯的简在帝心,走到哪儿都是人群的焦点,被人奉承惯了的她,哪会承认自己有错呢,便道:“也不知那顾五给小六灌了什么迷汤。” 武安侯听妻子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更是失望,沉痛地道:“就算是迷汤,也是让小六上进的迷汤,而不是逗猫溜狗夜不归家的迷汤。” 苏夫人不服气地反驳:“燕儿也不差啊,燕儿长得好看,又是大家闺秀,对小六也是一往情深。不像那顾五,对小六总是爱理不理的。”当母亲的,看到自己的儿子一头热地付出,而被付出的姑娘却无动于衷,哪会不心疼呢? 武安侯摇了摇头,沉重地道:“糊涂,那种一见到男人就主动倒贴的女人,就你稀罕?” 苏夫人还要说话,武安侯断然道:“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但那陈氏,你务必得拘着她,不许再胡来。” 苏夫人赶紧道:“燕儿一向乖巧懂事,侯爷又不是不知道。” 武侯安冷笑:“为了留在苏家,什么脸面尊严都不要的人。这样的人,本侯一万个瞧不上。” 苏夫人脸色微变,武安侯已起身,冷然道,“小六的婚事,也用不着你操心了。我会亲自给他挑选。”见妻子要说话,毫不客气地打断,“千万别与我说让陈氏给小六做媳妇的话,不然我非啐你一脸。” ------题外话------ 大概是体质关系,热了遭不住,冷也遭不住,风扇吹多了头痛,空调吹久了骨头痛。从今天开始,让三个娃儿每天轮流来店里打杂。做饭洗碗择菜扫地倒垃极打包取快递。至于男人,这个大直男,没法了,看不顺眼就只能骂了。 第257章 原来我是如此优秀 “不是我瞧不起你们陈家,一个大家闺秀,身上哪有半分嫡女气派?尽是些姨娘才会使的下作手段,也不知从哪学来的。安康陈氏,好歹也是世家大族,怎么养出这么个玩意?” 丈夫的话,如一把利箭,直刺苏夫人心窝。 武安侯走后,苏夫人忍无可忍,摔了一地的瓷器:“原来他就是这样看待我娘家的。”一想到丈夫毫不留情面的话,苏夫人心如刀割。 苏夫人的心腹嬷嬷赶紧安慰道:“夫人莫恼,侯爷不过是气头上的话。不管如何,您是武安侯夫人,是世子爷,六爷,和三姑娘的生母。哪个又能越过您去?” 女子在夫家的地位,取决于娘家的实力和孩子的优秀程度。陈家虽然败落,但长子已受封世子,嫡长孙都有了,地位稳固。就算苏夫人娘家彻底无人,也动摇不了苏夫人在苏家的地位啊。而武安侯再是不满,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听了嬷嬷的话,苏夫人冷静下来,又忍不住埋怨起陈燕来:“都是这个不省心的东西,害我也吃了挂落。” 刚好,陈燕娉娉婷婷地进来了,手上还端着一盅熬得晶莹剔透的汤碗,温柔地道:“姑母,这是我特地吩咐小厨房熬得银耳莲子羹,姑母快趁热喝了吧。” 苏夫人紧抿着唇,看着少女盈盈的笑脸和温婉的面容,以前只觉外甥女生得好看,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但此时瞧到她红通通的眼圈儿,只觉刺眼。 陈燕把碗放到苏夫人几子上,温婉地问道:“姑母可是有心事?” 苏夫人深吸口气,忍下心中的怒火,道:“眼睛怎么回事?” 陈燕赶紧用手揉了揉眼,勉强一笑:“不碍事的,就是有沙子进了眼。” 要是以往,苏夫人肯定会说:“胡说,哪来那么多沙子。”然后逼着外甥女告诉自己,是不是受委屈了,是不是被欺负了。 但此刻苏夫人心情不甚美妙,冷然道:“是因为小六的事吧?” 与顾五退婚,儿子倒是难得没有闹,却比以往安静了许多,面对陈燕,却是拿她当空气。 陈燕赶紧道:“没有,表哥没有欺负我。姑母千万别误会,也千万别因我而伤了母子情份。”话虽如此,却又抹起了眼泪,一副被人欺负了却强忍欢笑的模样。 原以为只要她这么说,姑母肯定会替她作主,可让陈燕意外的是,苏夫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莫测高深地盯着自己。 姑母那双锐利的眸光,仿佛阳光下的露珠,无处可逃,也无处可躲,陈燕抹眼泪的动作都不自觉地收了回去,声音也越发轻了:“姑母,我是不是很没用?” 苏夫人盯了她半晌,少女长长的睫毛上还有两颗未擦去的泪珠儿,欲落未落,眼眼虽然红通通的,但被眼泪浸润过的眸子,却格外的明亮,看起来格外惹人怜惜。 要是以往,苏夫人说不定就真的怜惜她了,然后不分青红折地就去教训那些怠慢了她的奴才,或那些庶女了。 但此次,苏夫人耳边还响着丈夫的话,再看陈燕的作派,这不正是姨娘才会惯使的扮柔弱装可怜吗? 苏夫人忽然沉了脸,道:“你确实没用!” …… 此时的苏六爷,苏澜,正气急败坏地对楚锐大打出手。 眼见双眸血红,神色发狂的苏六,楚锐自知理亏,并未闪躲,生生挨了这一拳。 苏六也是练家子,武功还不赖,这一记腿鞭也是用了十分的力气,重重踢在楚锐胸膛上,楚锐被踢出老远,要不是有武功底子,估计这一踢都能让他去阎罗王那报道了。 苏六一脚踢到实处,见楚锐痛得直不起腰来,便也收了手,但怒火依然高涨,吼道:“楚衡山,你这个卑鄙小人。” 周青和狄龙赶紧扶起楚锐,见他脸都痛白了,赶紧道:“世子爷您没事吧,赶紧叫大夫。” “用不着。”楚锐站直身子,对苏六道,“你应该知道,就算我不娶顾五,自有江家,萧家,或其他家求娶。” 苏六整张俊脸几乎扭曲,睁着血红的眸子:“别家我也认了,但不应该是你。”当初明明就是他主动找上自己,要他算计顾五,等自己对顾五倾心后,他却跑来截糊,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楚锐挑眉:“为何不能是我?” 苏六低吼:“为什么要是你?你明知我对顾五的心思。” “既然你对顾五一片诚心,那你都做了些什么呢?” “表妹落水,难道我要见死不救吗?” 楚锐摇了摇头:“看来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苏六怔了怔。 “你表妹为何落水你心知肚明,但你仍是打着负责任的名号纳表妹为妾,妄想着左拥右抱,这是第一错。顾五好歹是伯爵府的姑娘,也是千金贵女,还未过门,就要她面临如此两难的选择,倘若同意表妹进门,自己憋屈。不同意,又会被指责不贤惠。你要她怎么办?这是第二错。表妹为妾,天然存优势,进或攻,退可守,你让她这个主母情何以堪?将来如何辖管内宅?无论她怎么做,都是错。你把顾五弄到这样两难的境地。不退婚,难不成还要嫁到你家一辈子受夹板气?” “再则,为了陈氏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跳梁小丑,就为难自己的未婚妻!你也做得出来!” 苏六声音骤然变小了许多:“表妹素来懂规矩……” 楚锐嗤笑一声:“你那表妹倘若懂规矩,就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你对她负责了,甚至还大庭广众之下逼迫顾五成全她。还有,就算当初是我对不住你在先,但我也是等你们退了婚后再上门求娶的。你找我撒的哪门子气?” 苏六嘴巴张了张,一时不知该哪何反驳。 …… 顾拂云最近是彻彻底底感受到了高门姻缘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了。 除了家中仆妇露骨的巴结外,好多姻亲近邻,也都送来了庆贺的礼物,还全是对她的赞溢之词。 顾拂云才恍然明白,原来我是这么的优秀啊。 …… 话外 俗话说,一白遮三丑,一富庶八丑 第258章 小姐妹聚会 骄阳郡主和嘉和县主约好上门作客的日子也逐渐逼近,顾拂云赶紧禀报顾老太太。 顾老夫人道:“这世上从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两位都是宗室贵女,却甘愿替你做面子,也是难能可贵了,可得好生招待人家。让人把葳蕊院打理出来,需要什么尽管找你大伯母去,一应花费就走我的私账吧。” 周氏笑道:“哪能让老太太破这个费呢?五丫头才给公中上缴了三万两银子,足够招待再位宗室贵女了。哪用得着老太太的私房。” 心下却有些疑惑,嘉和县主是大女儿的小姑子,听大女儿说,这小姑子脾气古怪,眼生头顶,寻常贵女向来不瞧进眼,对她这个嫂子都是不冷不热的,怎么就与五丫头这般要好呢? 看来,五丫头虽然不学无术了些,应该还有旁人所不及的本事,得好生观察观察。 周氏的大方让顾老夫人也很高兴,笑道:“还是你这个大伯娘公允。” 到了下午,朱薇也让人下了贴子,紧接着,江家小姐江殊梅也送了贴子来。 顾拂云全回了贴子,干脆统一约定在大后天。也就是骄阳郡主和嘉和县主约好的日子。 这还是顾拂云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在家中接待小伙伴,不敢马虎。把兰香院的下人全集中到了葳蕊院,还从周氏,乔氏,顾晓云那借了不少丫鬟婆子,才堪堪布置妥当。 顾拂云要招待小姐妹,顾家未出嫁的姑娘们自然也要一并过来帮忙招待客人,资源互融,这也是各家贵女举办聚会的目的。 顾晓云听说骄阳郡主和嘉主也要来,不得不对顾拂云另眼相待:“之前你还得罪过人家来着。” 顾拂云嘿嘿一笑:“你妹子我身上,还是有优点的。” 顾悠云也过来了,穿了猩猩红束腰长褙子,头戴镶红宝石蝴蝶压发偏簪,刘海梳得齐整,清秀的五官在几姐妹中,也算是较为出众的,有别于顾佛云的清灵可人,顾晓云的淡然娴雅,顾舒云顾轻云的俏丽活泼,顾悠云便是温柔可亲。 顾悠云看着顾晓云玫瑰红的小竖领绣芙蓉花长褙子,笑道:“三姐姐今儿打扮倒是鲜丽,倒是五妹妹,看你这副打扮,哪有半点身为主人的影儿。” 顾拂云捧着茶杯,她一直知道三姐姐和顾悠云有些针尖对麦茫,但顾悠云这话,是不是有些过了? 头梳偏堕髻,五尾小凤簪衔珍珠头饰,和配套的珍珠耳环的顾晓云看起来端庄简单,又不失大方,确实很有嫡女的派头,听了顾悠云的话,眉头都不皱一下地道:“我这人一向喜欢穿喜气的颜色,几位妹妹又不是不知道。五妹妹穿着确实不甚出众,却自有股文静优雅的韵味。倒是四妹妹你,唇脂是不是淡了些?与你的衣服颜色不大搭配。”按理,顾悠云穿猩猩红的衣服,就得配大红色的唇脂,而不是配颜色浅的桃色唇脂,这样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协调。 顾悠云赶紧拿着绣帕捂了唇,道:“这是公中统一发放的桃色唇脂,我也只有这种颜色的唇脂,不若三姐姐,有多种颜色可选。” 顾晓云悠悠地道:“既无多余唇脂,就该换一身颜色浅些的上衣。我记得,四妹妹之前穿过的那套绣折枝桃花的白地褙子就不错。既清新脱俗,又显得活泼。” 顾悠云暗自磨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身为嫡女,哪知庶女的悲哀,打扮得漂亮了,嫡母那一关就不好过。要是打扮得缭草了,在外人面前丢了脸,嫡母那一关还是不好过。 顾悠云低头,有些无奈地道:“我衣橱里的衣服,统共就那几件。那件白地折枝桃花褙子,前两日才穿了,早就拿去洗了,如今都还未干呢。所以也只能穿这套衣服了。” 顾晓云道:“公中每月都会给咱们发放两种唇脂,一种桃色,一种大红。采买处的没给四妹妹送去吗?” 顾悠云咬唇,不知该说什么,要是说没有,万一顾晓云去找采买处的麻烦,到时候她就里外不是人了。要是说有,又自打嘴巴。 顾拂云笑着转移话题,问顾晓云道:“三姐姐,你的嫁衣绣好了吗?” “已经绣好了。倒是你,你的婚事定在今年十月,时间也不多了,还不赶紧动起来。” 顾拂云苦着脸道,为什么嫁衣非得自己绣?这是谁订的规矩啊? …… 江殊梅离得最近,也是第一个来的。 一见到顾拂云便埋怨起来:“我们家自认动作够快了,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如今我娘在家还捶足顿足呢。” 顾拂云握着她的手,真诚地笑道:“殊梅,多谢你,更要谢谢江伯母。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扶了我一把。虽然做不成你们家的儿媳妇,但我们的情谊是不会变的。” 当初,陈燕落水一事发生后,江殊梅是第二个来找她,鼓励她与苏家退婚的人,甚至还向她保证,只要她前脚与苏六退了婚,江家的媒人后脚便登门。主要是给她助阵,二来也是诚心求娶顾拂云。 感动于江家的诚意,顾拂云才有胆量和底气与苏家退婚。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楚锐动作更快。 但不管如何,江家这份情,顾拂云是必须要领的。 听顾拂云这番话,江殊梅心头也微微松了口气,她也知道,比起楚家的门弟,江家确实要退八射之地。再则,顾拂云的婚事也由不得她作主,媒人回来也说得清楚,他们的动作已经够快了,但楚家的动作更快,人家一大早就下了贴子,还请了重要冰人登门。楚家门弟足够高,诚意也足够,顾家没道理不同意的。母亲虽然遗憾,也只能怨运气不够好。 于是江殊梅道:“罢了,姻缘天注定,虽然做不成我的大嫂,但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吧?” 顾拂云笑道:“这是自然。走,我做了你爱吃的芝麻红糖饼,这时候也快好了,过来尝尝。” 见顾拂云领自己去的地方是个陌生的院子,并非她的兰香院,便问:“怎么要在这儿招待我?” “一会儿还有别的客人。我那院子小,怕拥挤,便打扫了葳蕊院。这还是大姐姐未出嫁时住的院子。” 顾拂云又向江殊梅介绍自己的姐妹,双方热络后,便围着圆桌坐了下来。 烤得金香殊脆的芝麻红糖饼,令早饭只喝了一碗粥的江殊梅食指大动,一口气吃了四个才停了下来。 “怎么做这么多呀,是准备让我打包回去吗?”看着院子里青娥忙碌的身影,江殊梅打趣道。往回她来找顾拂云玩,顾拂云都会做好吃的让她带回去呢。 顾拂云道:“一会儿我义姐,骄阳郡主,还有嘉和县主也要来,她们都喜欢我做的红糖饼。所以就多做了些。” 第259章 风头一时无两 得知宗室贵女骄阳郡主和嘉主县主也要来,江殊梅便有些打退堂鼓。 顾拂云按住她的手道:“姐姐怕什么?甭管身份高低,都是我的客人,我都会尽情招待,一视同仁的。再则,郡主和县主都不是那种以出身论贵贱的人,放心吧。” 骄阳郡主这样的顶级贵女,哪个小姐不想巴结,但江殊梅也知道自己的门弟,是以,也不敢太过高攀。但有顾拂云这话,还是强平了心情,继续留了下来。 江殊梅看着顾拂云好看的脸蛋,好奇地问道:“我真搞不明白,那天你在王大姑娘生日宴上说的那些话,可真是令人拍案叫绝的。怎么还会传出妹妹不学无术的传闻来?” 顾拂云眨眨眼:“我在王家说了什么呀?我都不记得了。” “你忘了我却是没有忘的。国子监祭酒家方大姑娘,是我师妹。她那日也在王家,对你说过的话,那可是惊为天人呐。” 顾晓云笑问:“江家妹妹,我妹妹在王家说了什么惊人之语?” 江殊梅便道:“晓看天色幕看云,行也难过,坐也难过。顾三姐姐,你说这话绝不绝?” 顾悠云掩唇轻笑。 顾晓云略作沉思,点头:“马马虎虎吧。依五妹妹的文学造诣,还是不错了。” 江殊梅又道:“浮世三千,吾爱有三,尊严,矜持和自重。这话如何?” 顾晓云仔细品味,悚然一惊,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妹子:“这话真是你说的?” 顾拂云有些心虚,这话当然不是自己的原创,但相信这个年代,应该还没有这样的词汇,于是含糊道:“好像是吧,不过我都不记得了。” “还有万丈高楼平地起,辉煌只能靠自己。”江殊梅道。 顾拂云赶紧道:“当时是气的狠了,所以一时超常发挥。平时就是把我打个半死也打不出像样的话来的。”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感郎千金意,羞无珍珠泪,实在无颜冠苏姓,山河路阔,人间星河,各自珍重。这话也是妹妹超常发挥吗?”江殊梅眨眨眼。 顾拂云惊呆地看着她:“姐姐好生厉害,隔了这么久,居然还能把我说过的话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念出来,太厉害了。” 江殊梅拧她鼻子:“你个糊涂鬼,难不成你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 “真的不记得了。”顾拂云道,“如今听姐姐这么一说,原来我也这么厉害呀!” 江殊梅:“……” 过了一会儿,朱薇也来了。 如今的朱薇,比之前瘦了许多,瘦下来的朱薇,可好看了,五官清丽,极有个性,脸上的痘痘也消失了大半,只还有零星几颗挂在脸上,但并不影响朱薇这种大气且带攻击性的美。 “什么叫女大十八变,姐姐这便是了,真让我大开了眼界呀。”打量朱薇一头镶百宝的展翅珠钗,以及仿佛像换了个人似的脸,顾拂云都惊呆了。 朱薇笑道:“哪里变了?不过是稍稍打扮了下而已,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嘛。” 顾拂云笑道:“这么说来,还是这身衣服让姐姐化腐朽为神奇呗?” “竟然说我是腐朽,讨打。”朱薇不忿地拍了她的肩膀。 一看到朱薇,江殊梅整个人都傻了,失声叫道:“妹妹,你怎么把她也请来了?” 朱薇挑眉,也看到了江殊梅,扬眉冷笑:“怎么,就许你来,不许我来?我和顾五还是结拜的姐妹呢,八拜之交哟。”还揽了顾拂云的肩,挑衅得意。 “结拜?”江殊梅尖叫,“妹妹,你还与她结拜?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 顾拂云笑道:“寿恩伯府的小姐,皇上亲封的俊宁县主。这个身份不低了,你们认识吗?” “认识。” “不认识。”江殊梅气急败坏,拉着顾拂云的手道,“好妹妹,你知不知道她们家是干什么的?他们一家子,那可是土匪啊。”整个京城的贵女,谁愿与他们家来往啊。 顾拂云笑道:“姐姐,这话可就言重了。英雄不论出身,再则,我和朱姐姐性情相投,一见如故,出身什么的,都不重要。” 江殊梅还要说什么,顾拂云按住她的手道:“姐姐,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我也有我的想法,我只知道,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是朱姐姐不嫌弃我,并主动亲近我的,朱姐姐也帮了我不少忙,替我解决了不少麻烦。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更来得真挚。” 江殊梅沉默了下,又道:“可是,你不知道他们家的行事作风,有多霸道。谁想搭理他们啊,你这么公然与他在一起,就不怕被人说闲话。” 顾拂云道:“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为什么要因别人的看法而与自己过不去呢?那些动辄就说别人闲话的,又好得到哪儿去呢?” “妹妹这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朱薇大力拍了顾拂云的肩膀,对江殊梅挑眉道,“你别不服气。成天就只知道活在别人眼光中。活着不累吗?” 江殊梅气道:“你活得潇洒,你肯定不知道外人把你说得有多难听。” “他们越是这样说,我越要活得潇洒。气死他们,怎么着?不服气吗?来咬我呀。” “你!”江殊梅气得剁脚,又说不过她,只得道,“妹妹,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顾拂云赶紧拦下她:“我的好姐姐,至于吗?你上回不是对我提过,你隔壁的李玉莲总是欺负你吗?” “你说这个干什么?” 顾拂云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对付李玉莲这种婊里婊气的贱人,我这个姐姐最拿手了。” 婊里婊气的白莲花向来让人憎恨,可怜的江殊梅,便遇上了这么一个,每次遇上都是吃亏的份,还被气得半死。苦无反击手段。但朱薇对付这种白莲花,却是手到擒来。 江殊梅拧了好一会儿帕子,到底还是对白莲花的憎恨多过于土匪之女,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骄阳郡主嘉和县主到。 顾拂云赶紧带着大家前去迎接。 一身大毛披氅的嘉主县主第一句就是:“行啊,顾五,忽然就福星高照了。倒是让我白担心了。” 顾拂云笑道:“肯定是向你们借来的福份。之前没认识两位前,我可没这么好的福气呢。” 嘉和县主道:“少说这些,赶紧告诉我,你和楚衡山怎么回事?我听说,当初你在我家落水,是受了楚锐算计?是真的吗?” 楚锐鼻青脸肿地在顾家大门前跪娶顾家五姑娘的新闻,早已挤上最近京城八卦头条,连皇家精心打造的“先皇后嫡子已有眉目”将影响今后时事政局的特大新闻都没能盖过其风头。 如今顾五那不怎么好听的名声,在楚锐的一跪之下,又换了另一个版本。 第260章 朱薇的威名 二人纷纷打笑着打她:“行了,别耍宝了,不是说要教我炭木画吗?赶紧的,别浪费时间了。”画痴的骄阳郡主早就心心念念了。 “不急,我们正在投壶,还未分出胜负呢。”招呼着姐妹们,向双方作了介绍。 顾悠云笑着上前,对二人福了福身子:“悠云见过郡主,久闻郡主大名,今日能见到郡主,悠云不胜荣幸。”又对嘉和县主道,“许久不见,县主愈发尊贵气派了。敢问县主,我家大姐姐最近可还好?” 骄阳郡主淡淡地点头:“顾四姑娘。” 嘉和县主也是认得顾悠云的,但态度冷淡,只淡淡点了头,回道:“你大姐姐好不好,我怎的知道,何不亲自去问她。” 顾悠云不料嘉和县主这般无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与江殊梅一样,嘉和县主一见到朱薇,脸色就变了,赶紧后退两步,厉声道:“你怎么也在这?” 朱薇挑了挑眉:“我和顾五是结拜的姐妹,你又是哪根葱。” 嘉和县主看向顾拂云,厉声道:“你也真是的,什么阿猫阿狗的都结交。” 顾拂云挠了挠了头,道:“我这个义姐可厉害着呢,当初能赢苏六的斗鸡,我义姐可是出了大力的,还让我挣了人生第二桶金。” “……” “我人生的第一桶金,也是义姐替我挣的。当初在大佛寺,要不是义姐帮我,我早就被小刘氏给害死了。还借此狠狠敲了小刘氏一笔。”反正小刘氏已经是千夫所指,顾拂云便毫无顾忌地把当初小刘氏想害死自己好坐实楚锐克妻的传闻抖了出来。也因顾拂云有说故事的天赋,一番讲解下来,跌宕起伏,引人入胜,朱薇是如何的见微知著,如何不动声色反整小刘氏,如何从小刘氏身上敲诈银子的事,也娓娓道来。 江殊梅,骄阳郡主,嘉和县主听得入了迷,对朱薇这个土匪之女的身份也有了改观。 嘉和县主若有所思地道:“原来,对付小刘氏这种阴险毒辣的人,还得用土匪的法子。” 顾拂云道:“所以说,天生我材必有用。你们都是名门贵女,大家闺秀,遇上小刘氏这种人,还得像我姐姐这样的恶人来收拾。” 朱薇双手抱胸,上下打量骄阳和嘉和,撇撇唇:“我最瞧不起的就是这些所谓的名门贵女,总是以身份论贵贱,其实往上数三代,哪个不是泥腿子出身呢?才从泥地里爬出来,换上锦衣华服,便自诩为高等人了。当面名门闺秀,背面三姑六婆论人长短。” 二人脸色齐变。 顾拂云赶紧打圆场笑道:“姐姐这话偏激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看看我,我这么正直善良,人品过硬,我顾五交的朋友,又岂是那样的人。骄阳郡主,嘉主县主,还有江家姐姐,她们都是极好的姑娘,人品那是杠杠的。” 便有三人送她一记大白眼:“尽往自己脸上贴金。” 顾拂云笑道:“不贴金那贴什么?总不至于自己把金子撕下来,我有那么傻吗?” 嘉和县主撇撇唇,道:“罢了,不说这些了,快让我见识下你的炭木画吧。” “不急,我们先投壶,投壶。” 顾晓云也上前施礼:“我们正在投壶,不知二位可否有兴趣加入?” 嘉和县主神色依然冷淡,她在投壶上,没什么过人的天赋,便道:“没兴趣。” 反倒是骄阳郡主问道:“投壶呀,可有彩头?” 顾晓云便道:“原先是五妹妹为正宾,我们余下诸人分为两组,各取下一件首饰作彩头,每人投八箭,正宾计数,赢的那一组便可均分彩头。” 骄阳郡主道:“倒也有趣,那就试试吧。” 顾拂云笑道:“郡主要加入哪一组?我义姐,三姐姐,还有六妹妹一组。四姐姐,**姐,还有七妹妹为一组。” 骄阳郡主目光在两队人马脸上扫过,略作犹豫,选了朱薇这组。 顾拂云便对嘉和县主道:“县主就与我四姐姐她们一组吧,如何?” 嘉和县主扫了她们一眼,撇撇唇:“行吧,反正已经没得第二条路可选。”从腕子上撸下一枚通体碧透的镯子,放到桌上。 众人眼光都微微变了下,嘉和县主这枚镯子,绿油油如一汪碧泉,毫无杂色,一看就价值连城。 顾悠云目光闪了闪,高兴地道:“有了县主加入,相信我们一定能赢的。” 嘉主县主道:“别高兴太早。” 顾拂云清清喉咙,道:“刚才那一局快要分出胜负了,不过,有了骄阳郡主和嘉和县主的加入,我们重新来过,诸位意见如何?” 顾悠云赶紧道:“这是自然。相信有了郡主和县主的加入,比赛肯定会更加精彩的。” 刚才那一局她们这个小组是必输的,自然巴不得重新来过。 顾拂云又问了其他组员,大家都无意见。 于是顾拂云又把规则讲了一遍,每人连投八支,投中一支计一分,各个组员轮流投射,得分最高的一组为胜。 骄阳郡主身份最尊贵,便第一个先投。八支中了五支,这样的成绩,也算是较为优异了。 众人接命鼓掌,顾悠云的掌声最响,声音也最甜美:“郡主果然好箭法。” 骄阳郡主道:“我这点技艺算哪门子好?顾四姑娘快别说了。” 顾悠云甜甜一笑:“郡主这般谦虚,我都快要无地自容了。” 轮到嘉和县主,八支仅中了四支,顾悠云仍是拼命鼓掌:“县主的射艺也不遑多让。县主不但棋技精湛,连投艺都如此好,我等真是无地自容了,学啥啥都不行。” 江殊梅和顾舒云也跟着附和。 嘉和县主道:“高帽子少戴,马屁少拍,听了实在硌耳朵。” 顾悠云笑容一僵。 顾拂云赶紧道:“现在轮到三姐姐了。” 顾晓云中了五支,顾拂云笑道:“三姐姐,这回你可是超水平发挥了。” 顾晓云笑了笑:“可不是,我都能瞧到彩头在向我招手了。” 轮到顾悠云投箭,才被嘉和县主讽刺了一番,大概还未从打击中恢复,八箭竟然一箭未中,嘉和县主带刺的目光更是令她难堪又差愧,拧着帕子讷讷道:“对不住县主,我给您拖后腿了。” 嘉和县主淡淡瞥了她一眼,别过头去,对于这种蠢人,连骂她都费劲。 ------题外话------ 今天人品大爆发 第261章 博雅社 “四姐姐,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顾拂云安慰了两句,又点名顾舒云,“七妹妹,该你了。” 有两位宗室贵女在场,年纪最小的顾舒云都有些怯场了,便道:“还是朱姐姐先上吧。” 顾拂云道:“没关系的,你上吧。只是娱乐消谴罢了,何必给自己压力?” 顾舒云上前,还好,八箭中了两箭。 “不错不错,比我还要厉害些。”顾拂云鼓掌。 顾晓云也夸道:“七妹妹本来就不擅射艺,能有这样的成绩,也是不错了。” 顾舒云原本忐忑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轮到江殊梅,中了三箭。 “**姐虽然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哈哈。”顾拂云笑了笑说。 “让诸位见笑了。”江殊梅也颇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我也给大家拖后腿了。” “不怪你,要怪,就怪你们这一组风水不好。”顾拂云说。 嘉和县主不干了,道:“顾五,你种,你我单挑。” 顾拂云道:“单挑就单挑。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选一人与我组队。” 嘉和县主眼珠子一转:“成,我选朱薇与我组队。” 众人无不惊讶,因为嘉和县主瞧不上朱薇是众所周知的。 顾拂云气急败坏:“那怎么成?朱姐姐可是我义姐,理应与我组队。”又对朱薇道,“对吧,姐姐?” 朱薇道:“这是自然。” 顾拂云洋洋得意地看着嘉和县主。 嘉和县主撇撇唇,道:“罢了,你们继续。” 接下来是顾舒云,她的射艺也只是一般,只中了两支。不管她如何投,有朱薇的珠玉在前,她们这一组都是输定了。 顾拂云公布骄阳郡主这一组胜,胜利小组可均分彩头。 骄阳郡主什么样的珠饰滴见过,便对组员道:“你们先挑吧。” 顾晓云谦虚道:“这怎么成呢?还是郡主先挑吧。” 骄阳郡主道:“我也没作多大贡献,理应由贡献最大的人先挑。俊宁县主,由你先挑吧。” 朱薇说:“我是客,客随主便,还是主人先挑吧。”让顾晓云先挑。 顾晓云便道:“六妹妹年纪最小,干脆由六妹妹先挑吧。” 顾轻云更不好意思先挑了,因为她贡献最小,理应由贡献最大的人先挑。 见她们客气来客气去,顾拂云干脆道:“都别谦虚了,让我来分。”把彩头全编好编号,编号写在竹签上,再丢入箱子里,再让大家选竹签。竹签上的编号,就是对应的彩头。谁也不吃亏。 众人都觉这个主意好,但由哪个选选,又犯难了。 顾拂云道:“这有何难?得分最高者理应先抽。大家没意见吧?” 得分最高者先抽,确实是最公平的,于是,朱薇先抽。她运气还真不错,居然抽中了嘉主县主和骄阳郡主的彩头。骄阳郡主和顾晓云、顾轻云轮流抽,无不满载而归。 顾悠云输掉了自己的珠饰,确实有些心疼,但又不敢发作出来,只能皮笑肉不笑地对朱薇道:“朱姐姐果然厉害,不但射艺一流,连手气都是一流的。” 朱薇看她一眼:“妒忌吗?” “……”顾悠云赶紧道,“姐姐说笑了,姐姐这么优秀的人,我倒是也想嫉妒,可姐姐又这么热情宽厚,让我十分喜欢,倒嫉妒不起来了。” “希望你这是真心话。” 骄阳郡主对朱薇道:“没想到你的投艺这么好,下个月初,轮到嘉和府上举办博雅社,有兴趣参加吗?” 众人倒吸口气。 反倒是朱薇却问:“那是什么玩意?” 顾晓云解释:“博雅社原先是由闺阁时也就是如今国子监祭酒方大人之妻雅惠夫人,创办,当初成立博雅社的初衷原是几位志同道合的千金贵女聚在一起讨论诗词歌赋,剑艺骑射、琴棋书画之类的雅聚。后来这些贵女又各自邀请了熟悉且有一技之长的贵女一道加入,逐渐形成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雅社聚会。然后逐渐演变为只要拥有一技之长的贵女,都可以参加博雅社,倘若有三位博雅社的社员共同举荐,便可以成为博雅社的成员。我才疏学浅,听闻其名,却从未参与过。倒是我家大姐姐,便是博雅社的成员之一。” 按顾拂云的解释便是,博雅社的成立,说穿了,就是精通才艺的小姐们举办的文化沙龙,也只有才艺加身的小姐,才有资格参加。而有幸成为这里头的成员,便是受到主流文化界的认可的标志,自带渡金条,走路都自带吹风机和音响。 骄阳郡主是京中有名的才女,自然是博雅社的成员之一,还是社长。嘉和县主以精湛的棋艺和书画,是副社长。 骄阳推荐朱薇入社,便是认可朱薇的射艺,也是对朱薇的拉拢。 听了顾晓云的解释,朱薇道:“多谢郡主美意,只是,以我的身份,怕不适合参加。” 嘉和县主道:“好歹你也是我皇帝舅舅亲封的县主,再适合不过了。我也给你一票。”然后对顾拂云道,“我也给你一张推荐涵,你也去吧。” “啊,我?”顾拂云指了指自己,赶紧摆手道,“我就算了吧,我自己有几斤几两再清楚不过了。”还是不要去丢那个丑了。 嘉和县主道:“虽然你确实不擅吟诗作对,但你的简笔画,和炭木画,也足以让人惊艳了。” 骄阳郡主也道:“嘉和说的对,回头我也给你写张推荐涵。” 顾拂云暗道,姐所擅长的医术,都没资格拿出来显摆。反倒是小学初中在书画班学了几年的素描,还能派上用场。也亏得这点子技能傍身,不然还真打不进贵女圈呢。 第262章 姐也是有绝技傍身的 但这货知道自己的画技,也是平淡无奇,不过是仗着几分新奇罢了,她这点子水平,在行家面前,也就是五岁孩童的水平。于是拼命地摇头:“我不行的,我还是别去出那个丑了。” 朱薇说:“妹妹不愿去,我也不去了。我除了骑射较精通外,别的确实不在行。” 顾拂云感激地握了她的手:“难怪咱们能结拜为姐妹。” 骄阳郡主道:“俊宁县主精擅骑射,顾五你精通书画,为何去不得?谦虚也要有个度。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顾拂云拉过江殊梅道:“我这样的半调子都能参加博雅社,那我**姐精擅书法,一手簪花小楷写得工正齐整,端雅大方,郡主何不让我**姐参加?” 江殊梅赶紧道:“好妹妹,我那点书法也只有你瞧得上。” “姐姐就是谦虚,虽然我不懂书法,但连雅惠夫人都赞不绝口的簪花小楷,起码水平定是不差的。”顾拂云说的是大实话,江殊梅的小楷确实写的漂亮,端正齐整,比印刷体还要漂亮,真不知这些姑娘是如何练出来的。反正她是没那个本事的。 骄阳郡主便有了兴趣,道:“能让顾五大力赞赏的,想必是有真水平的。不知我是否有那个荣幸见识下江姑娘的簪花小楷?” 江殊梅半推半就地露了一手书法。 普通的纸质,普通的墨水,普通的羊毫毛笔,却写出了齐整又大方端正的小楷。 骄阳郡主惊呆了,就是嘉和县主也惊呆了,忍不住对顾拂云道:“真没想到,你身边居然还卧虎藏龙。” 顾拂云得意洋洋:“厉害吧,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我不学无术了吧。” 看她得瑟的模样,嘉和县主又忍不住捶她:“我会推荐俊宁县主和江姑娘入博雅社。至于你……就算了吧。” 顾拂云翻翻白眼:“没关系,博雅社的成员当中就有两位是我的好姐妹,也是倍有面儿了。” “才只两位吗?”骄阳郡主笑道。 “出息。”嘉和县主拧她的鼻子,“我也会给你一张推荐涵,好歹给我争点气。” 顾拂云道:“还是算了吧,就我这点半吊子水平,也就在你面前显摆一下,那还是你给我面子的缘故。外人面前,还是不要去献丑了吧。” “好歹你的炭木画还是很不错的。” 见识过贵女们隐藏在骨子里的骄傲和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尤其是有颜有貌出身高还有才的贵女,顾拂云这种一棒子下去都吟不出半首诗的白丁,都不敢在人家面前抬头。就更不用说还要与人家一道搞文化沙龙,只有蹲墙角画圈圈的份啊。 顾拂云的拒绝使得顾悠云火光直冒,当年大姐姐便以出彩的盲棋和诗画成了博雅社成员,才会被安阳公主相中,进而飞上枝头。她做梦都想进去,这顾拂云却还在这儿故摆姿态,看了就来气。 就是顾晓云心头也是颇有几分羡慕,她倒是真心为妹子能入博雅社而高兴。虽然妹子确实没什么文化造诣,但胜在会说话。瞧与骄阳郡主和嘉和县主的说话和相处模式,顾晓云总算明白过来,能与这些头生眼顶的宗室贵女混出这样的交情,也是本事一件。 嘉和县主盛情难却,骄阳郡主也是大力支持,顾拂云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了。 “我可是丑话说到前头哦,到时候有人为难我,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啊。”顾拂云决定未雨绸缪,“我要是丢了脸,你们两位举荐人也休想有脸。” 嘉和县主笑道:“放心,谁要是敢为难你,我们合起来围攻她。这总行了吧?” 朱薇也拍了顾拂云的肩膀:“嘉和说得对,谁要是敢故意为难你,我就在射艺上为难她。” 江殊梅想了想,说:“我没别的本事,估计帮不了妹妹了。不过,我会无条件站在妹妹这边的。” 顾拂云一脸感动:“有姐妹们这句话,值了。就算丢脸也不怕。” 午后的阳光明媚暖和,院子里的桃花已羞涩地顶着小花苞,含羞带怯地迎风微舞。 骄阳郡主忽然想到今日来的目的,又拉着顾拂云教她炭木画。 虽然顾拂云的炭木画也只是一般,但对于从来没接触过炭木画的骄阳郡主来说,已是惊为天人了。因为顾拂云曾学了三年速写,七年素描(一周次一次的那种),还是颇有几分绘画底子,虽然画的不传神,只能称为画画,远远够不上艺术。但画的至少有模有样,对于本来就顶着不学无术名声的顾拂云来说,已是难能可贵了。 顾拂云当众展示的素描画法,以眼前的假山为例,先画一个画框,再画出山体轮廓,再画山脉轮廓,再用墨炭进行景色点缀。相较而言,画物体还是有章法可寻的。唯有人物画,难度就相当大了。 人物最重要的就是眼睛,与水墨画不同的是,素描讲究立体和抽象,高明的作者,能够通过画境,表达思想、概念、态度、感情、幻想、象征甚至抽象形式。它不像水墨画那样重视总体和彩色,而是着重结构和形式。 而当下流行的画作,则注重颜色搭配,造型上不拘于表面的肖似,而讲求“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和“不似之似”。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要求以形写神、形神兼备,做到意存笔先,画尽意在。 总得来说,水墨画重内涵和画意,而素描则注重结构和形式。 顾拂云的素描也算不得精湛,却称得上细腻,大概是与她从事的职业的缘故,她画画,比寻常人更慢,主要是过份追求写实的缘故。 就算画一个简单的假山,画山体轮廓和山脉轮廓,以及勾勒点缀,其中的每一片树叶,每一条脉络,都尽量还原写实,花费时间便要的久。顾拂云画得认真,围观之人看得也认真,因为她们虽然精通丹青,但这种精确到每一个细节的画法,确实让她们耳目一新,因而看得目不转睛。 等顾拂云把假山画完,众人也跟着长吁一口气。 骄阳郡主道:“顾五,你也隐藏的够深了。” 顾拂云憨笑两声,其实画这个假山,她私下里已练习过好多次了,要是让她画别的,可就露馅了啊。 就是这么一手,也能证明姐也是有绝技傍身的。 …… ------题外话------ 三兄弟轮留给我打杂,我有更多的时间的码字,今天爆发一下,姐妹们鼓掌支持 第263章 临时抱佛脚 “炭木画也需要灵感的,一旦有了灵感,画起来就快。还需要静,要是心浮气躁,可就画不出其神髓了。”为了不被给予太多期待,这货也是拼了,这种借口也想得出来。 因为还未有这样的画法,众人还真的信了。 嘉和县主拿来,仔细看了看,道:“二嫂的画技确实算得上一流,清新含蕴,灵魂通达。但我还是觉得你的画风别具风味,有立体和逼真感。我朝任何画派,怕也找不到第二家能有这般写实的画技。” 最重要的是,二嫂顾氏虽然是有名的才女,可她与顾氏之间的相处,始终有股让人无力的违和感。 之前倒没察觉,直至与顾拂云在一起后,嘉和县主总算明白她为何不喜与二嫂相处了。 骄阳郡主和嘉和县主在顾家呆到酉时三刻方离去。江殊梅也是个才女,尤善书法,一手簪花小楷写得端方整洁,师拜国子监祭酒方夫人,在清贵派中,也还是小有名气。只是鲜少出现在顶级贵女圈中。她参加的圈子,多是与江家差不多的文官清流派。今日有幸与骄阳郡主之类的顶级贵女相处,收获也颇多。一方面跟着顾拂云学习了简单的炭木画。二来在骄阳郡主嘉和县主面前也混了个熟脸,甚至还得到了二人的举荐,成为博雅社的成员之一。对于还未婚嫁的江殊梅而言,这便是抬高身份的最佳方式之一,比老子升官更来得有底蕴。 骄阳郡主和嘉和县主一道离去,当金镶玉的石青帷饰璎珞嵌宝流苏三驾马车驶出顾家后不远,骄阳郡主便问嘉和县主:“你以前最是看重出身的,怎的今儿这么平易近人?”对朱薇的态度,算得上友好了。 嘉和的性子算不得好,用目中无人形容也过得去。平时身份不如她的,又一无是处的,从来都不会正眼瞧上一眼。就算是身份高贵的,只要不合她的意,也是直接甩脸子的。端得任性非常。 之前嘉和都是没把顾五放眼里的,怎么后来又改了性子呢? 嘉和沉默了下,道:“顾五曾与我说过一段话,我觉得挺有道理的。” “什么话?” “她说,像咱们这样的宗室贵女,天生就高贵,但高开高走的机率只是百之其一,因为我们的起点已经够高了,再进一步的可能几乎为零。而出身低的姑娘,反而容易低开高走。” 骄阳郡主脸色微变,若有所思。 嘉和县主又道:“到底是皇帝舅舅钦封的县主,我们要是百般瞧不上,岂不打皇帝舅舅的脸?” 这厢,送走了客人的顾拂云,也被顾晓云偷偷询问:“什么时候与嘉和县主这么要好了?” 如果只因顾拂云与楚锐定了婚,便让嘉和另眼相待也就罢了,可嘉和县主向顾拂云下贴子的时候,苏家表妹的事才发生没几天呢。 顾拂云笑了笑,回答:“博雅社还有一位静和县主,此人不但射艺精湛,骑术也是一流的。” “什么意思,我不懂。”顾晓云一头雾水。 顾拂云也不好把话说得太过明白,毕竟只是她的惴测。 再则,既然诚心要与人家相交,就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说人家半句不是。 顾晓云见她不肯说,便自己琢磨着,她也是个聪明人,联想到静和县主以骑射闻名,多少就明白过来了。 …… 转眼间,便到了阳春三月。 虽然寒冷依旧,但各家各户的赏花宴,已如春笋般冒了出来。 以往至多收到三五张零星邀请的顾拂云,在半个月的时间内,便收了不下二十张。 青鸿一一整理了这些贴子,有伯爵府的某某小姐的聚会,也还有某某侯府贵女的生日请贴,也还有某公爵府小姐举办的诗社。 顾拂云与这些小姐并不熟,平时就算见了面,连个话都没有半句的,自然不愿去。 她可是牢记了嘉和县主博雅社的时间,还有不到五天了。 而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让人耳目一新的素描了。这阵子正闭关在家,没日没夜地画画呢。不求一鸣惊人,只求不要被垫底。 “姑娘,这些贴子都要回了吗?”书鸿把所有的贴子全给拆了,一一摆在书案上。 顾拂云正在与素笺纸上的眼睛战斗,这眼里的泪水,是高兴,是喜悦,还是忧伤、彷徨,高明的画师,都能用炭笔勾画出来。虽然她的写实功底不差,但对于眼睛神态的描绘,就大为不足了。这阵子正在卖力弥补呢。 “都回了吧,就说最近事多,加上早已应了嘉和县主的邀约,正在家临时抱佛脚呢。” 青鸿道:“哪能这么说呢?不然那些人还不知要如何贬低姑娘呢。” 顾拂云停下笔来,认真地道:“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坏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而好人做了坏事,就原形毕露。你是希望你家姑娘原形毕露呢?还是立地成佛?” “哪有这样的比喻。” “唉,你家姑娘本来学问就不高,不然要如何比喻呢?” 青鸿被问住了,不过也承认,顾拂云说得还是颇有道理的。 “姑娘,那我就真这样写回贴了。” “嗯,写吧。本来就是临时抱佛脚啊,做人呢,要诚实。” 一旁的书晴唇角抽了抽,这哪叫诚实,分明就是给别人降低预期,到时候再一鸣惊人,分明就是扮猪吃老虎。 ------题外话------ 要是没点一技之长,都不好意思穿越成贵女了。 要是没点子智商,就算穿越了也不好混啊。 我的女主并没有一鸣惊人的本事,所以只能徐徐图之。 就我个人而言,还是喜欢细水长流型,一步一个脚印的那种。 能追到现在的读者,想来也是和我一样的喜好吧。 第264章 组团参加 此次参加博雅社,顾拂云,朱薇,江殊梅都是新进人员,虽然有嘉和县主和骄阳郡主的邀请涵,但她们心头还是颇为没底,自然要组团在一起,好应付方方面面的挑战。 朱薇的单驾莲青帷饰的马车很快就过来了,除了一位车夫,还有四位护卫,两个丫鬟。顾拂云带了青鸿和青丝,看着一壮一瘦,一美一丑的两个丫鬟,朱薇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她知道顾拂云的意思,美的是给她撑场面的,丑的则是用来壮胆,还是觉得很搞笑。 接了顾拂云,又去接银树胡同的江殊梅,亏得朱薇的马车足够宽大,加上各人所带的丫鬟,也还坐得下。 今天的江殊梅穿了一身淡青色的素面缎长褙子,八成新的蜀锦面料,流云髻上的蜜蜡娟花,和银制的攒珠偏凤钗,看起来朴素低调,与朱薇的大红色百蝶穿花妆花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朱薇也瞧到了江殊梅的着装,比那日在顾家还朴素,无论是珠饰,还是衣服,会说话的只会来一句素雅,有刻薄些的,就只能说寒碜了。 顾拂云惊讶地问道:“**姐怎么穿的这么朴素?”虽然江家只是普通的官宦人家,其家族好歹也还颇有些名望和财富,不然江家也住不起银杏胡同的四进大宅院,更养不起那么多仆妇啊。 江殊梅笑了笑说:“这是娘特地吩咐的。爹爹只是区区四品文官,俸禄有限。就算穿得再华丽,比起名门勋贵家的小姐,还是多有不如的。倒是妹妹你,身为伯府小姐,怎的也这般低调?” 顾拂云的着装也只是普通,耦色绣淡金色暗纹素面长褙子,下身耦色绘橘色蝴蝶的月华裙,精致飘逸,给人一种典雅清新之感,头上的珠饰,也只是普通,并没什么独特之处。整个人看起来,也就是普通的贵女打扮,哪有半丝出自勋贵之家的豪奢。 顾拂云解释道:“今日活动,比拼的是才艺,而不是财力,衣着得体大方便好。姐姐不也是如此?” 江殊梅微微笑了笑,眼角余光又扫向朱薇。 尽管在顾拂云的牵手下,江殊梅摒弃了对朱薇的嫌弃。但在朱薇面前,骨子里还是有着出身书香门弟的优越感的。 朱薇也不大瞧得上江殊梅,总觉得装腔作势,自命不凡。三人中,就数她穿得最为华丽,大红妆花缎衬得她略显得婴儿肥的脸端庄圆润,头上的红宝石展翅凤钗垂下的东珠,随着轻微的摇动,明晃晃的耀得人眼花。堕马髻尾的喜鹊登枝衔宝石偏钗同样闪烁着动人的光华。 朱薇这一身打扮,富贵气派,哪有土匪千金的粗俗无礼?分明就是经过精心培养的贵女。 朱薇哪会不清楚江殊梅的想法,伸手摸了摸头上凤钗垂下来的东珠,对顾拂云道:“妹妹这一身打扮不错,优雅入骨,又清新脱俗,既无勋贵人家的富贵逼人,又无书香门弟自诩的低调朴素。那些所谓的书香世家,就爱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固步自封,自诩为读书人,却毫无读书人的风骨,尽干些掩耳盗铃的事。以为用一袭青布衫就可以装饰出学富五车,可笑。” 不敢看江殊梅的脸色,顾拂云赶紧道:“我就觉得天青很好看啊,配上利落的白底衫,和一袭柔美的白裙,衬得越发悠远空灵,不食人间烟火。爱读书的人,自带恬淡优雅的气质,仿佛湛蓝的海面,总拥有抚慰人心的力量。可惜我就不受天青这个颜色,我也只配着红色,耦色,以及姜黄之类的。” 朱薇看她一眼:“胡说,你穿什么都好看。” 江殊梅也道:“我与妹妹正好相反,不怎么受红色,就是桃红,玫红之类的颜色穿在身上,看起来都有些不伦不类。” 来到安阳公主府,早已有公主府的下人候在门口,指引着马车进入巷子,马车一路驶进偏门,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车,自有婆子上前,递上贴子,确认身份后,婆子再让人领着大家去了萃影阁。 朱薇虽是皇上亲封的宁和县主,可她的大名,贵女圈哪有不知的。这个管事婆子脸色僵了下,道:“原来是圣上新封的俊宁县主,真是稀客。” 顾拂云稍好些,到底是伯爵府的姑娘,婆子的笑容要稍稍真实些。 管事婆子见三人同座一辆马车,便知是一起的,带着三分客气两分倨傲道:“都是县主的贵客,三位这边请,一直往左走,再拐个弯,便是萃影阁了。” 上回去武安侯府参加陈燕的生日,宴息厅还给安排小轿,那是武安侯府为了彰显自家实力的体现。堂堂公主府,压根就不需要靠这些来彰显。 所以,从此处去萃影阁,还得自己走路。 顾拂云四处看了看,息宴厅旁边不是停着一排清一色的姜黄帷饰的二人抬的软轿吗?高大粗壮的婆子都还待命而立,估计这些都是给身份贵重的人准备的吧。 三人便结伴往萃影阁走去。 公主府很是阔大,占地十数亩,光园子便有四处,萃影阁离垂花门狠狠走了一段距离,估计有两盏茶的时间。 不愧为圣上的胞妹,如此阔大的府邸,得养多少个下人啊? 走到半路,便发现,与她们隔着一排碧绿鲜翠的杨柳树的另一条道路上,还有几个身穿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子,坐在一个小凉亭里,正摇着羽扇,说着什么。 有人朝她们这边望来,便有人吹了声口哨:“好壮的丫鬟!”也不知是哪位小姐带来的。 紧接着,又来一句:“好俏丽的丫鬟。”想来其主子肯定不会差到哪儿去。 第265章 战斗力 到了目的地,便有银红色比甲的丫鬟迎了上来,把她们领进一处亭子里。三月底的天气还不算暖和,但也不再寒冷,亭子四周风景天成,一面柳絮飘飘,尽显诗情画意。一边藤蔓环绕,红彤彤的花儿点缀其中,煞是好看。 三人进入亭子,里头已坐了不少姑娘了,有的正倚窗对弈,聚精会神;有的坐在桌前写着什么,身姿端正,姿态娴雅。不少人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因为是新面孔,多少受了些关注。 也有一些认得顾拂云的,立即便叫了出来。 “顾五?”顾拂云的名声在京城还是挺出名的,当初算计楚锐落水,与楚锐定婚又退婚,又与苏六斗鸡,再与苏家定婚,在王家手撕陈表妹,与苏六退婚,最终又与楚锐定婚,每一桩都能引领八卦潮流。但大部份人仍是觉得顾五不该出现在此。 虽然顾五已得到正名,又是护国公府未来的世子夫人,但博雅社的入社资格,却不是凭借生得好,或嫁得好就能改变的。 一些性子骄傲的,直接便发作出来。 “顾五,你走了何人的门路?” 问话的是武安侯府的三姑娘,人称苏三。 苏三据说是以骑射出名,在帝都贵女圈中也小有才名。 虽然上次因拉偏架,得了个不分是非黑白陷母亲于不义的漩涡中,弄了个好大没脸,但武安侯的权势地位,足可以遮挡一切丑闻。 但顾拂云并不怵她,也不打算回答,你问我我就答,那我也太没面子了。只扭头对朱薇道:“那儿有位置,我们去那边坐。” 苏三见顾五不理她,就更是认为顾五心虚,大步上前:“站住!” “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身为武安侯府的嫡女,苏三本身也有着过硬的资本,自然瞧不起走后门靠关系进来的顾五。 再则,她与顾五的恩怨可大着呢,逮着机会,肯定要好生发泄一番的,以泄她们母女被流言围剿之恨。 朱薇冷眼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脸?我妹子不想理你,你还死皮赖脸的倒贴上来,至于吗?” 苏三气得粉脸通红,火气又开向朱薇:“你是谁?” “我是谁关你什么事,又不吃你家的饭,管得倒是宽。” “你……”苏三接连受挫,气得下不来台。 此时,一个温柔的女声响来:“五妹妹,你也来了?可让我好等。”一名身穿大红金丝遍绣枝宝相花长褙的年轻美妇,急匆匆朝这边走来,停到顾拂云面前,声音温柔,“走,去我屋里说话去。今儿是县主举办博雅社,我这当嫂子的正负责帮忙张罗,既然来了,就帮我一二。” 此人正是安阳长公主的次媳妇,顾家的大小姐,顾拂云的大堂姐,顾修云。 顾拂云微微一笑:“大姐姐,您来的正好,您来评评理,哪有在别人家作客,却对着别的客人指手画脚的道理。这位苏小姐好生无理,我能出现在这儿,自然是受了邀请。这人倒是好,一来就质问我,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主人。还大家闺秀呢,一点教养都没有!” 苏三小姐一见顾修云出现,又说出那样的话,便以为顾拂云是受了顾修云的邀请,当下便有些后悔冲动了。但听顾拂云这么一说,又恼羞成怒起来,道:“但凡博雅社的成员,并非靠家世和出身就能加入的。博雅社的成员,必须要有一技之长。顾五,你有什么?” 顾拂云歪头道:“博雅社的规矩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是受了骄阳郡主和嘉和县主的邀约。你若是不服气,大可找邀请我的说理去。而不是来质问我。” “怕强欺软。”朱薇也补了一句。 “你在说谁呢?”苏三当下就恼了,指着朱薇的鼻子威胁道。 朱薇忽然一巴掌甩过去:“放肆,你一个无品无秩的小姐,竟然指着本县主的鼻子质问,谁给你的胆?” 苏三被打懵了,观众也吓了一跳,县主?这位还是县主?怎么从没见过呢? 顾修云赶紧上前打圆场:“原来还是位县主,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失礼了。”顿了下,看向顾拂云,笑道,“只是请恕我眼拙,竟然还从未见过位县主。” 顾拂云赶紧道:“大姐姐,这位是圣上钦封的俊宁县主,是我的结拜义姐,祖母她老人家没有告诉过你吗?” 顾修云:“……” “原来你就是那个土匪之女。”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响来,紧接着,一个穿得极其华贵的小姐越众而来,身后跟着四位身穿玫红衣衫的丫鬟,气势不凡。对方哂笑,“嘉和究竟在干些什么?什么上不得台面的都弄进来。我看这博雅社越发名不副实了,我干脆还是退出好了。” 朱薇道:“你是谁?博雅社很高贵吗?依我看,应该退出的是你。长得人模人样,说出来话真令人恶心。” “放肆!大胆!敢对我这般说话!”这位贵女不是别人,正是武阳大长公主的千金,静和县主。 朱薇撇撇唇:“都是县主的身份,你也不比我高贵到哪儿去,威风给谁看呢。” “你!”静和县主气道,“我母亲是武阳大长公主,今上是我的舅舅。你是什么东西?我皇帝舅舅封你为县主,你就真以为能与我平起平座了?土匪就是土匪,毫无廉耻。” 朱薇反唇相讥:“我爹虽是土匪,靠的是自己的本事吃饭。不像有些人,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老百姓的血汗,用着民脂民膏,还自诩为高贵,寡无廉耻。做了婊子还立牌坊。” “你……” “圣上为何会钦封我为县主?那是因为我有本事,对朝廷有贡献,立了功。圣上对我的嘉奖。不像某些人,靠的不过是出身,明明就是个百无是处的柱虫,还好意思在本县主面前大言不惭,我生来就高贵,恶!”夸张地做着一副恶心的表情。 静和县主气得娇躯颤抖,指着朱薇,半个字都说来。 ------题外话------ 门户之见向来是士家大族攻击他人出身的手段。 而君子六艺,则是士族小姐自抬身份打压“白丁”的普遍手段。 这里的白丁,指的就是顾五这种有出身却无才艺的人。 第266章 打劫 但朱薇却不愿放过她,开启毒舌模式:“我这个县主,可是圣上主动封的,是心甘情愿的,而不是我去求来的。不像有些人,明明就是求来的封号,也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哪来的脸!” 静和县主气得尖叫:“你这个贱人,你给我住口!住口!” 朱薇一巴掌甩过去:“骂谁是贱人呢?你给我记住了,我可是圣上钦封的县主,你骂我为贱人,岂不是连圣上一起骂?看不起皇上?你好大的胆子,你一个对国家对朝廷对圣上毫无贡献之人,竟然仗着身份,侮骂我这个对朝廷有功的县主。你可真是长了颗好胆。走走,咱们现在就进宫找圣上评评理去。”抓着静和县主的手,拖着就走。 “放开我!”静和县主慌了,但她哪敌得过朱薇的力气,被拖着走了几步,她的丫鬟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解救自家主子。但朱薇带来的丫鬟也不是吃素的,一人一巴掌掴了过去:“放肆,竟敢拉扯我家县主,是不是不想活了?” 静和县主的丫鬟被打得懵了,朱薇的彪悍,自家主子的狼狈,也让她们束手束脚。 静和县主被朱薇一路拉着走,顾修云瞧朱薇不像是说着玩的,也急了,赶紧上前阻拦:“县主,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朱薇微微抬了眼皮:“你哪位?” 顾修云赶紧道:“我是安阳长公主府的二奶奶……” “不认识,少在我面前攀亲带故。” 顾修云:“……” 不用说,顾拂云已能感受到顾修云此时的难堪,赶紧上前,劝阻朱薇:“好姐姐,今儿咱们应嘉和县主的邀约而来。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然多不给嘉和县主面子呀。” “还有,这位是我大姐姐,以前姐姐不认识,现在总认识了吧?” 朱薇看了顾修云,脸色缓和下来:“原来是阿拂的姐姐,你要对我说什么?” 顾修云勉强一笑,赶紧组织语言:“县主可否放开静和县主?毕竟都是嘉和妹妹邀来的客人。还请县主好歹给嘉和一个面子。” 朱薇看了静和县主,道:“成,以后不许出现在我面前,否则见一次打一次!”然后重重甩开静和县主。 静和县主娇滴滴的姑娘家,几时被这么粗鲁对待过啊,身子踉跄了几步,差点就倒地。 顾修云赶紧去扶住她,“县主,你没事吧?” 静和县主一把推开她,哭道:“你们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闹起来了?”得到消息的嘉和县主急匆匆赶了过来,就看到被欺负的静和,和赔笑脸的顾修云,以及一群看好戏的小姐。 静和县主一见嘉和县主,仿佛见到救星,一箭步冲了过去:“嘉和,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 “你不知道她是土匪的女儿吗?你竟然邀她上门,你安的什么心?你是成心给我难堪,成心打我的脸,对吧?” 嘉和县主左右看看,道:“表姐,俊宁县主骑艺精湛,于是我便邀她加入博雅社。原想着与你比个高低。怎么?你输给了朱薇吗?” 静和县主噎了噎,最后怒道:“谁要与她比?她也配?” 嘉和县主道:“人家怎么就不配了?皇帝舅舅钦封的县主,怎么就不配了?我说表姐,你这双势利眼,几时能改正过来?” “嘉和,你!你是故意的……”静和气得出气多,进气少。 嘉和县主一本正经地道:“俊宁县主,顾五姑娘,还有江殊梅小姐,都是我和骄阳一道邀来的。表姐,你若是不喜欢她们,那就自行退出吧。”然后又看向诸位看戏的小姐,“俊宁县主骑艺精湛,又是皇帝舅舅钦封的县主。顾五是伯爵府的小姐,一手炭木画出神入化。江家小姐师承雅惠夫人,写得一手工正整洁的簪花小楷。还不够格参加博雅社吗?” 众人赶紧点头:“够,足够了。” 嘉和县主又看向静和,道:“表姐,你与俊宁县主之间的恩怨我不与置喙,但这是我家,也请你做好客人的自觉。还有俊宁县主,也请给我这个主人一个面子。出了公主府,你们的恩怨请自行解决,可好?” 朱薇道:“行,就给你一个面子。” 静和县主却下不来台,气冲冲地道:“嘉和,你是故意让这么一个土匪来打我的脸对吧?” 嘉和县主挑眉:“表姐,你这是什么话?” “有胆做,却没胆子承认?我算是看清你了。”静和县主气冲冲地走了。 “站住。”朱薇叫住静和县主,慢吞吞上前。 静主县主色厉内荏,“你要干什么?” “你不提醒我都忘了,我是土匪嘛。身为土匪,自然要干土匪该干的事。” “你要干什么?”静和县主后退两步。 朱薇慢吞吞地道,“打劫。” 身后两名丫鬟气势汹上前,堵住她的去路,“没听到我家小姐的话吗?赶紧把身上值钱的都交出来。” 众人:“……” 就是顾拂云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她下意识地抓住江殊梅欲要上前阻拦的动作,并对她摇了摇头。 开玩笑,她也很讨厌静和这样的人好不好?这种恶人,就该朱薇这样的恶人收拾。 顾修云见朱薇还在得理不饶人,也有些急了,赶紧对顾拂云道:“五妹妹,赶紧劝下你义姐,凡事别太过了。这样大家面上都不会好看。” 顾拂云才不干呢,就算此时她站出来劝阻朱薇,也不会得到静和的感激,说不定还会把气发泄在她身上。此时出头,并不明智,人性就是如此的恶。静和应该没胆子找朱薇报仇,但却有足够的理由来找她的麻烦。 朱薇再一次逼迫静和:“别逼我动手啊。” 静和气得大叫:“你敢!”但还真怕朱薇真的抢她。到时候她就真的毫无脸面了。 直到朱薇把静和县主逼得快要崩溃时,顾拂云这才站出来道:“俊宁县主,你已经不再是土匪了,是堂堂县主了。哪有县主当众打劫的道理?静和县主好歹也是宗室贵女,你这么公然打劫人家,也太不把皇上放眼里了。” 朱薇看了她一眼,道:“你是在替她说话?” 第267章 顾修云 顾拂云道:“那倒是没有。你我都是嘉和县主邀请而来,好歹也要给嘉和县主一个面子。” 嘉和县主很想说:“我真的不需要你给我面子的,你要打劫尽管做,不必顾我。” 但面上却说,“俊宁县主,顾五说得对,好歹也要给我点面子。”罢了,反正静和已经得到教训了,就算恨毒了她,她也不怕。 朱薇这才放过静和县主:“赶紧滚,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静和再也不敢放狠话了,捂着脸哭着跑了。 嘉和县主对顾修云道:“二嫂,麻烦派人把静和表姐安全送回去。” 要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可别赖到我头上。 顾修云赶紧道:“好,我这就去办。”赶紧领着丫鬟走了。这个小姑子真的有毒,连土匪的女儿都要邀来,还把静和给得罪了,她要静静,再去找婆母把事情说清楚,免得受了牵累。 走了几步远,顾修云又回头看了顾拂云,这丫头正与嘉和说着什么,嘉和笑眯眯地点点头,然后二人并肩去了亭子。 顾修云继续往前走,心头却百转千结,五妹妹什么时候与小姑子这么要好了? …… 朱薇的彪悍作风,嘉和县主的维护,骄阳郡主的以礼相待,这些贵女们就算心中还颇有微辞,但静和县主的下场,众人哪还敢冒头。 就是刚才冒了个头的苏三小姐,挨了朱微一把掌,这时候也是锯了嘴的葫芦,再无之前的神气了。 反倒是朱薇,因高超清湛的射艺,赢得众人称赞。单手投壶,双手投壶,挥手就来。甚至还双手掷壶耳,一般人可是做不到的,能单手掷壶耳都已是个中高手了。再来个双手丢壶耳,十次十中,如此辉煌战绩,谁还敢置喙其土匪之女的身份? 真要是把人家惹恼了,落得静和县主这样的下场,何苦来哉? 故而,除了刚开始静和县主闹出来的不愉快外,此次的博雅社聚会,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萃影阁占地广阔,在影影绰绰的竹林那头,安阳长公主的嫡三子,赵景明,似乎也在另一边宴请好友。 因为隔着竹林,看不真切,只知道有五六位青年男子。赵景明也还未成亲,想必与之来往的公子哥,应该也还未娶亲。 于是,小姐们说话越发和声细气了,举止谈吐越发文雅了。 顾拂云也隐约明白了一些,不过并未在意,反正她已经定婚了,也不在乎这些所谓的形像。 忽然间,对于嫁给楚锐的那种担惊受怕就去了大半。 因朱薇一人夺了大半的风头,顾拂云的炭木描和江殊梅的小楷,都没能派上用场。但只要是人,都是趋利避害的,顾五的家世,和未来的护国公世子夫人的身份,只要不是眼瞎心盲的人,都不会明着得罪。就算顾五真的不学无术,那又如何?博雅社举办的初衷,除了营造声势抬高身价外,还不是为了扩大交际圈,给家族带来看得见的助益? 至于江殊梅,四品文官家的小姐,确实不甚出众。但博雅社的成员,囊括的都是有真才学实的才女,比她家世低的也大有人在。也因为江殊梅没什么威胁性,反而比顾拂云更混得开。不过半日功夫,便与几位文官家的千金混熟了。 此次的博雅社会,投壶是第一个项目。顾拂云虽然技术不行,但因与朱薇同一组,倒也一路跟着升级打怪,得了不少好处。 骄阳县主的技术也好不到哪儿去,但选对了合作伙伴,简直就是躺赢。 第二个项目便是吟诗作对。顾拂云和朱薇都不擅长,主动弃权。也因朱薇的不好惹,倒也无人敢说半个不是来。 江殊梅倒还小小露了一手,刷了波存在感。 第三个项目,便是斗诗,所有人都坐在一个大圆桌上,击鼓传花,鼓停,花落谁家,谁便起身,作一首与《春》有关的诗。作不出来,便罚酒一杯。 顾拂云取了巧,不会作诗,便主动接了打鼓的活儿,也算是参与了活动,没有坐冷板凳。 反倒是江殊梅,几乎算得上一鸣惊人,人家不但会对对子,还能作诗,尽管不是多好的诗,但人家能作出来,又还是原创,真正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一直玩到午时,在暖洋洋的阳光下,顾拂云每天午后都要午觉的生物钟就赶来了。 眼睛涩涩的,好想睡觉啊。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有人建议去骑马。 但顾拂云却趁机道:“我不会骑马,就不去了。” 嘉和县主目光闪了闪:“也行,你就自行活动吧。哦,对了,后花园的桃花开了,你可以去看下桃花。” “公主府那么大,我还是不要乱走动,万一迷路了怎么是好。”顾拂云不敢乱走,万一又出了事,就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没关系的,我派个婆子给你带路。”嘉和县主果然给她指了个婆子。 嘉和县主和一众小姐们去马场骑马去了,那婆子便满面堆笑地对顾拂云道:“顾五姑娘要去赏桃花,这边请。” 顾拂云却道:“不了,我现在暂时不想去赏桃花,先去我大姐姐那吧。” 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睡一下,不然一下午都别想有精神。去大姐姐那小睡一番应该是没问题的。 这婆子这才想到,这位顾五姑娘不但是县主邀来的客人,还是二奶奶的娘家妹子,便笑道:“二奶奶住在这边,顾五姑娘请随我来。” 顾修云住的地方,是个五进的大院子,园中园的布局,进入院子,四周高大的围墙,隔绝出新的一片天地,假山池水,小桥荷花,每个院落的景致多有不同。光这处院子,就相当于顾府一半大了。 此时的顾修云,还在一进院里忙碌着,谁叫今日是小姑子宴请贵女们的日子呢?大奶奶才生了孩子,正在修养。侍候并辅助小姑子宴客的活儿,便落到了顾修云身上。 顾修云正在安排今日的晚饭,听到丫鬟禀报,说五妹妹来了,便放下手中的活儿起身相迎。 “五妹妹不与姐妹们玩,怎的跑到我这来了?”顾修云笑着拉过顾拂云,与自己一道坐到罗汉床上。 ------题外话------ 三兄弟轮留来店里打杂,老大表现还成,老二帅不过三秒钟,老三是又浑又拧,唉 第268章 午睡 顾拂云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地道:“每日这个时候,都要午睡一会儿。现在瞌睡来了,便辞了嘉和县主,来大姐姐这儿眯一会儿。” 顾修云笑容微僵,很快就恢复如初,笑道:“这有何难,那妹妹先等我一会儿,我让人马上去收拾客房。” 顾拂云赶紧道:“不用那么麻烦,就只是小睡一会儿,软榻或罗汉床都可以。”起身,在屋子里看了下,指着里那靠墙的紫檀木的罗汉墙道,“我在这儿睡一下便成了,不会打扰到大姐姐吧?” 顾修云看了她一会儿,笑道:“怎能委屈五妹妹睡这儿呢?我手头还有些事儿未处理,怕打扰了妹妹清静。” “不妨事,我很好睡的。就只睡一会儿便是了,唉呀,不多说了,我先睡了,大姐姐自便吧,不用顾我。”说完,还真的躺了下来,闭上眼,拉过折得齐整的羊毛毯盖在身上。 没过一会儿,就传来均匀的呼吸。 顾修云呆了呆,盯了顾拂云的睡颜半晌,小姑娘肌白貌美,五官精致,细长有型的眉毛下,两排又长又翘的睫毛随着悠长的呼吸微微颤动着,小巧挺直的鼻梁下,那张嫣红的小嘴儿微微抿着,从她这个角度望去,柔美的下巴,粉白无瑕疵的脸蛋,惊为天人也不为过。 不知不觉间,顾修云几乎看呆了。 她实在没想到,原来三房的五妹妹,不知不觉中,居然长得这样好看,五官这样精致,难怪能订下护国公府那样的顶级门阀。果然,女子干得好,真的不如生的好啊。 青鸿忽然上前,给顾拂云拉了拉毯子。也中断了顾修云的遐想,又忍不住打量青鸿。 真是个少见的美人胚子,身段苗条,气质沉稳,不卑不亢,要不是穿着水红色长比甲和腰间的桃红色汗巾子,还真以为是哪家的闺秀。 以这丫鬟的美貌,想来今后必定是有大用处的。 顾修云深吸口气,收回心思,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告诉外头的管事,进出动作小些,声音也别太大了。 顾修云又打量青鸿和青丝,眉头微皱,两个丫鬟一壮一瘦,一丑一美,站在一起的画面着实辣眼睛,也不知这个妹子是怎么想的。 …… 嘉和县主正与小姐妹一起骑马,正快活呢。便瞧到楚锐朝这边打马过来。小姐们一瞧是楚锐,纷纷直了腰,又变得文雅起来。 嘉和县主奇怪地看着楚锐,然后打马过去,问道:“楚世子,怎的你一个人?”往他身后瞧了,再无别人了。 楚锐脸色不是很好看,开门见三地问道:“县主,顾五呢?” “啊?” “我在东园等了老半天了,也不见顾五的身影。县主是不是没有把顾五带过去?” 嘉和县主赶紧道:“我对顾五说了啊,还特地支了个嬷嬷给她带路。”顿了下,脸色微变,“顾五没去东园?” 楚锐一颗心也提了起来:“我在东园等了老半天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了。都没见到顾五。”他还以为是不是嘉和县主玩高兴了,把他的嘱托给搞忘了。 嘉和县主道:“别急,我马上让人去找下顾五。” 幸好,公主府下人甚多,有不少人瞧到顾拂云去了二奶奶的院子,嘉和县主便直奔赵修云的院子。 正准备去萃影阁安排酒席的顾修云见到一身骑射服的嘉和县主,忙笑着迎上前:“妹妹怎的过来了?有什么吩咐,让丫鬟传个话便是了。” 嘉和县主直接了当地问:“二嫂,顾五在你这儿吗?” 顾修云心头咯噔一声:“是不是五妹妹闯祸了?” “二嫂只需回答我,顾五是不是在你这就是了。”嘉和县主一向不怎么喜欢与这个二嫂相处,虽然这个二嫂颇有才气,标准的大家闺秀,对她也很客气讨好。可她就是不喜欢与之相处,大概是人与人之间的缘份吧。 顾修云提着嗓子道:“五妹妹确实在我这,不过只是来我这午睡。是不是五妹妹闯了什么祸?” 不然怎么可能丢下一群贵女,跑来她这儿午睡呢? …… 顾拂云正睡得香,青鸿正坐在一旁守着她,而青丝,早已靠在罗汉床前,呼呼大睡了。 嘉和县主进来,便瞧到睡得红扑扑的顾拂云,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去拧她。 “好你个顾五,我们正到处找你呢,你倒是好,竟然来这儿睡大觉。” 顾拂云被弄醒了,眼开茫然的眸子,就看到横眉竖眼的嘉和县主,笑嘻嘻地道:“每天都要睡午觉的,不睡就提不起劲来。你们玩得开心吗?” “我们当然玩得开心,只是有人不开心了。” “谁呀?”顾拂云起了身,并伸了伸懒腰,在青鸿的服侍下,穿好鞋子,并整理了头发。 “当然是某人的未婚夫了。”嘉和县主见她还是不紧不慢的模样,都替她着急了,拉着她就急匆匆地往外走去,“赶紧的,某人在东园等得头顶都快要冒烟了,还不赶紧去灭火。” “哎,等我一下,我还没给大姐姐道别呢?” “二嫂不是在这吗?”嘉和县主不耐烦地指了指已经进来的顾修云。 顾拂云不好意思地对顾修云笑了笑:“大姐姐,刚才多有打扰了。” 顾修云笑了笑:“说什么混话呢,你我姐妹,客气什么呢。我还怕妹妹怪我没招待好妹妹呢。” 看着嘉和县主不耐烦地拉着顾拂云的背影,顾修云若有所思。 楚锐正在一处亭子里等着顾拂云,一见到她,劈头就问道:“刚才你去了哪?” 顾拂云被问得莫名其妙,“找我有什么事?”怎么他也来公主府了?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楚锐埋怨,又见她左边脸上还有睡觉落下的痕迹,又气不打一气来,她倒是好,一个人跑去午觉,害得他在东园里等了半天,也担心了半天。 可在她懵懂的目光下,这份邪火又发作不出来,只得忍了又忍,道:“今儿是博雅社成员在公主府聚会的日子,你怎的也来了?” “是嘉和县主的邀请。” “那,没被为难吧?”他可是知道她的,琴棋书画样样样样不精,诗词歌赋门门门外汉,就算有嘉和县主的举荐,怕也不好过吧。 第270章 豪横(今天加更) 此时,小姐们已经洗了脸,净了手,开始坐到餐桌前,享受美食了。 顾修云又招呼着大家道:“吃炙肉嘛,自已动手才有趣不是吗?小姐们大可自己动手。倘若不会炙的,就叫丫鬟代劳好了。” 一些坐不住的小姐已自动坐到烤炉前,开始手动炙肉了。 唯独顾拂云因为穿着宽袖长裙,反倒不好弄,便坐在一旁,看大家烤肉。 嘉和县主见顾拂云坐在那不动,便道:“要不去换一套衣服?” “没有衣服换。” “我有。”嘉和县主叫来自己的丫鬟,带她去换烧烤专用的简便衣服。 顾拂云婉拒了:“不用这么麻烦,我吃现成的多好。”刚好朱薇递来一串羊肉,立即接过,轻轻吹了两下,便吃了起来。 嘉和县主瞪她:“你可别想偷赖,本来还想见识下你炙肉的。”上回可是听她吹嘘过她炙出来的肉有多香有多棒,害得她一直惦记于心呢。 顾拂云笑道:“没关系,听我的吩咐,保证好吃。” 这个时代的烤肉,叫炙肉,或燔肉,就是把肉切成块状,用各类香料和盐腌了,放到用钢条制的炉子上,再拿铁制的三股叉具不时燔炙,炙熟便食。 但顾拂云的烤肉又有所不同,对嘉和县主道:“有竹签吗?那种细细的,长长的……”比划了下。 嘉和县主问顾修云。 顾修云赶紧过来,笑容一僵:“没有这么长这么细的竹签,我都没听说过。但那种约三寸宽,长半尺的竹签倒是有的。” 顾拂云道:“大姐姐,我要的是那种细细的竹签,或是铁签也成。这样细的便可以,但得一尺长左右。”指了指炉子上的三股叉,这叉子的直径,倒是可以用来串肉,只是太短了。 “没有这样的铁签。”顾修云道,“五妹妹从哪听来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就这样炙肉不好吗?” 顾拂云笑道:“要是有的话,再好不过了。没有就算了,我再想想办法。”拿起三股叉,仔细研究了一番,让丫鬟把肉切得稍长条些,再用三股叉把肉叉了起来,放到炉子上烤。 “花椒粉、孜然粉、胡椒粉可有?” 嘉和县主哪懂这些,都是看顾修云。 顾修云顺了顺气,道:“有,都有的。”立即吩咐丫鬟去拿这些香料来。 很快丫鬟便拿了花椒粉,孜然粉,胡椒粉来,顾拂云瞧了,道:“把香料都放进盘子里,有刷子吗?” 顾修云脸色变了数变,不过还是一一照做,让人拿来干净的刷子。 让丫鬟拿了丝带,把袖子束了,顾拂云伸出雪白皓腕,一边叉着切得薄薄的网在炉子上烤,一边拿着刷子蘸着盘子里的香料,刷在肉上,再继续翻来覆去的烤。 等把肉烤好了,顾拂云递给嘉和县主:“县主尝尝。” 剩下的另一串肉,则递给顾拂云:“大姐姐辛苦了,你也来吃一口。” 顾修云赶紧道:“我一会儿再吃,我就侍候你们炙肉便是了。”这便是嫁了人的媳妇和未出嫁的闺阁姑娘的区别。 女子在娘家是娇客,可嫁了人后,在别人家,就只有做牛做马的份。 顾拂云笑道:“大姐姐何必与我客气,你也累了一整天了,就坐下来歇会儿吧。”顾修云今日确实累得不轻,这也让顾拂云对嫁人没半分期待了。要是我嫁入楚家,也要这样服侍小姑子,以及小姑子的客人,打死我也不会这么亲力亲为,太憋屈了,也太掉份了。 嘉和县主也道:“二嫂今儿确实累了一整天了,就坐下来一起炙肉吧。”倒不是嘉和县主良心发现,今天二嫂为了自己的事,忙活了一整天,确实该坐下来好生歇一歇了。而是骤然觉得,这个二嫂,如此事无钜细地侍候自己,确实有些掉份了。 虽然各家各户做嫂子的都会捧着小姑子,但像顾氏这般凡事亲力亲为,未免太过刻意了,表现的痕迹太过明显。这让脾性向来孤拐的嘉和县主又是不喜了。 顾修云笑道:“妹妹客气了,你慢慢用,我就不打扰妹妹了。我呀,只负责侍候你们,只要玩得妹妹和客人开心就是了。” 她还不知道自己辛苦了一整天,只为了服侍好小姑子和小姑子的客人,哪知这脾气孤拐的小姑子并不领情,反而觉得她做得过了,要是知道的话,肯定要掉一把委屈泪。 “辛苦二嫂了。”嘉和县主淡淡地道。 “不辛苦,这是我这做嫂子应当做的。”面对嘉和县主的客气,顾修云还有些受宠若惊。 嘉和县主便不再理会顾修云,而是把顾五手上的肉抢了过来:“我还要吃,继续燔。” 顾拂云道:“味道如何?” “不错。”又香又嫩,味道着实不错。 “这些肉都要重新切一下,都切成这样的长薄片,再叉到叉子上。”顾拂云给嘉和县主做示范。 嘉和县主便吩咐身边的丫鬟。 顾修云见状,就赶紧让丫鬟们行动起来,把肉重新切成薄片,拿三股叉叉好,再放到炉盘里燔炙。 骄阳郡主见他们这边忙得热火朝天,拿起一个烤得半生不熟的肉也走了过来:“顾五,听说你又有了新的吃法?” 嘉和县主道:“骄阳,来瞧瞧顾五燔的肉。” 此时顾拂云拿着两个三股叉,把肉来回翻炙。 骄阳郡主笑道:“怎么切得这么薄?” 顾拂云道:“这样烤出来的肉才更香啊,更有灵魂。” “是吗?” 烤好后,刷下香料,递了一串给骄阳郡主,另一串便被嘉和县主抢了去。 顾拂云大叫:“拜托,好歹也让我吃一串嘛,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都还没得到吃呢。” 骄阳郡主吃了一串,道:“果然香。顾五,真有你的,再来,我还要吃。” 顾拂云道:“我自己都还没吃呢,哪顾得上你,自己动手吧。” 众人也跟着有样学样,薄薄的肉片烤出来,果然比整块肉吃起来更香更美味。 “唉呀,不成,不够吃啊,怎么办?”朱薇素来贪吃,这样炙出来的肉固然香,可接不住嘴,太难受了。 顾拂云笑道:“吃炙肉就得吃那种炙烤的过程,懂吗?这样吃,才是炙肉的灵魂。” 嘉和县主自己也炙了两回,但总觉得没有顾拂云炙的好,索性让顾拂云炙,她只负责吃。这可忙坏了顾拂云,忙活了半天,自己一口都没得吃,便恼了:“不行了,要吃就自己烤,别来打我的主意。” 又烤好了一串,嘉和县主又要来抢,顾拂云赶紧往肉上“呸”了几声,气得嘉和县主打了她一下:“好你个顾五,小气鬼。” 顾修云脸色大变,小姑子有多难侍候她再清楚不过了,五妹妹怎能如此随意? 苏三一直都在偷偷观察顾拂云,见她在嘉和县主面前这般随性,咬了咬唇,心中说不出的妒忌。她自认与嘉和县主颇有交情,但见了拂云与嘉和县主的互动模式,才骤然明白,什么叫面子情。 顾拂云美美地吃着驼峰炙:“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自己烤的肉,就是香。”见嘉和县主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又赶紧哄她,“只要你让人削出一尺长,小半寸宽的竹签,弄个几百根,我保证替你烤肉。”这三股叉拿到手上,至多只能烤三五串,累死累活了半日,也不过塞牙缝。 “好,一言为定。” 并不是所有的肉都适合小片小片的烤,像鳗黧鱼炙、鸳鸯炙、炙鸲鹆、炙黄雌鸡、鳗黧鱼炙、鸳鸯炙等,便只能整块地放到炉子上,用三股叉叉着翻来覆去的烤,一边烤,还一边放佐料,然后继续烤,足足花去一盏茶的时间才给烤好。等切开来,果然鲜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正当大家吃得不亦乐呼时,忽然有人急匆匆地奔了过来。 “二奶奶,二奶奶,宫里来人了,是御书房的刘公公。”公主府的侍卫长,领着一位太监,急匆匆赶来。 一听是宫里的太监,顾修云脸色微变,赶紧疾步上前:“可是有什么事吗?” 那刘公公站定身子,细声细气地道:“二奶奶安好,咱家奉皇上圣喻,请俊宁县主进宫一趟。” 刘公公的到来,也惊动了小姐们,纷纷起身,看向刘公公。 得知皇上要见朱薇,纷纷看向朱薇。 一直默默无闻的苏三小姐,骤然抬头,眼里闪过幸灾乐祸的晶茫。 朱薇本人却不慌不忙地拿着三股叉炙着手头的熊掌,头也不抬地道:“等我一会儿,我还没吃饱呢。” 刘公公上前两步,微微弯着腰道:“县主,皇上已经吩咐过了,让县主立刻、马上进宫一趟。要是让皇上久等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胡说八道。”朱薇一边盯着肉,一边道,“皇上可是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些话,肯这是你们这些奴才狐假虎威。” “……” 顾拂云惊呆了,看着气得脸都青了的刘公公,以及不以为然的朱薇,不知该说这个义姐豪横,连皇帝都不买账。还是说她天真。 不止顾拂云,就是在场诸位小姐,也被朱薇的豪横给弄得倒吸口气。 第271章 亲自相送 嘉和县主赶紧道:“俊宁县主,不可无礼。”然后赶紧问刘公公,“我舅舅找俊宁县主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刘公公赶紧回道:“静和县主和武阳大长公主进宫了,向皇上哭诉俊宁县主欺负她。皇上便让奴才过来,传俊宁县主进宫问话。” 只见朱薇不屑地道:“自己没本事,只会找大人作主,丢不丢人啊。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 “俊宁县主,皇上有旨,还请宁和县主尽快进宫吧。皇上素来疼您,可别让皇上久等了。”刘公公快要哭了,这哪来的棒槌啊,连堂堂天子都不放眼里,可这位俊宁县主,连皇上身边的第一红人全公公都要打劫的人。我还是别太冒头了。 朱薇摆摆手说,道:“我肚子还没吃饱呢,皇上那儿管晚饭吗?” 刘公公:“……” “皇上那儿要是管饭的话,我现在就去。要是不管饭,就让你管,如何?” 刘公公默默咽下所有的泪,只得道:“不急,县主慢慢享用。” 包括顾拂云在内的小姐们,全都惊呆了,像看稀有物动般看着朱薇。 就是嘉和县主也是目瞪口呆,朱薇这般豪横,到底是无知者无畏,还是她那皇帝舅舅是假的? 等朱薇吃饱了喝足了,这才慢条斯理地起身,两名丫鬟给她系好白毛边的锦绒披风,朱薇对顾拂云道:“我先进宫一趟,不能送你和江姑娘了。麻烦嘉和县主务必安全送她们回家。” 看着一脸担忧的顾拂云,朱薇安慰道:“没事,放心吧,那静和还真有意思,今儿都放了她一马,没有打劫她呢,她倒是主动送上门来。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她。” 朱薇带走了满天的豪横和传说,只留下众人对她的好奇心,以及对她进宫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的猜测。 本来烤得满嘴香的肉,也香不起来了。 众人草草吃了些填肚,便各自归家。 嘉和县主也不留大家,让人备了马车送江殊梅回家。 至于顾拂云,自然由楚锐送了。 因为楚锐已经朝这边走来了。 嘉和县主笑道:“正好,楚世子来了。” 楚锐披着玄黑色绣飞鹤纹的乌云豹披氅,头戴镶红宝石的灰鼠帽,一张脸俊挺冷骏,一双眸子似寒星般锐利炯亮,清俊的五官在黑色大毛领的衬托下,显是高贵不凡。 如此年轻,又是护国公世子,更是圣上跟前的红人,英俊貌美,气宇轩昂,虽然没有时下流行的白面斯文形象,却自有股阳令人心折的阳刚现威仪。就连见惯了美男子的顾修云,也不得不赞叹一句:夕阳趁风去,潘安踏歌来。 楚锐向嘉和县主和顾修云打了个千儿,这才对顾拂云道:“走吧,我护送你回去。” 顾拂云点点头,向嘉和县主和顾修云道别。 顾修云打趣道:“我可是把五妹妹交给楚世子了,楚世子务必把我五妹妹安全送回家哟。” 楚锐笑了笑道:“保证不辱使命。” 看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楚锐先是大步走着,发现顾拂云走的慢,又停下来原地等她。也不知说了什么,顾拂云忽然踹了他一脚。楚锐并不生气,反而笑着说什么,惹得顾拂云又去打他,而楚锐并不还手,反而哈哈大笑。 不知怎的,顾修云一颗心忽然不好受起来。 …… 楚锐的马车是金饰银螭绣带青幔双驾马车,标准的一品乃至公侯勋贵的出行标志。 小厮俐落地拿出四脚板凳,甚至还用衣袖擦了擦板凳,这才放到地上,“姑娘请上车。” 青鸿和青丝扶着顾拂云上了车,二人正要跟着一起坐进车中,却让青衣小厮拦下,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两位姐姐请坐后边的马车。” 原来后边还有一个单驾青幔小车。 顾拂云坐进马车后,楚锐紧接着也上了马车。 “哎你……” “外头冷。”楚锐一屁股坐到她身边,高大的身子立时把宽大的车箱变得狭小起来。 马车轻快地往前驶着,天色已逐渐被苍青浸染,街上华灯初上,沿街叫卖的摊贩使得整条街也变得热闹起来。 顾拂云往里移了移身子,但很快,这人又迅速移了过来,大腿与她紧紧相挨,并且一只手也让他握着了,不由气道:“干嘛呀?” “我冷。”甚至双手抱着她的手。 顾拂云唇角抽了抽,睁眼说瞎话,真的好吗?明明他的手比自己的还暖和。 大概也知道自己的理由不充分,楚锐又道:“你的手比我还要冷,当心着凉。” 顾拂云很想手抽回来,奈何徒劳,只得道:“我想吃鲜肉馒头。” “不是在公主府吃了炙肉吗?” “没吃饱,现在饿了。” 楚锐只好掀了帘子,对骑马的周青道:“去买些馒头来。” 顾拂云又想到朱薇的事,又担心起来,对男人道:“我义姐朱薇,俊宁县主,刚才在公主府上,与静和县主起了冲突。那静主县主进宫告状去了,皇上便让我义姐进宫去,也不知我义姐能否全身而退。你在宫中应该有人吧?能否替我打听一下?” 楚锐道:“不用担心,你那个义姐,可不简单呢。” “我真的很担心啊。我义姐什么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静和县主都把状告到皇上那了,好歹是皇上的外甥女,我义姐虽然也是县主,但哪能与真正的金枝玉叶比呢?” 楚锐看着她,女孩子眉宇间的焦虑是作不得假的,于是便问:“你真的担心她?” “你说的不是废话吗?好歹是我的义姐呢,人家可是帮了我很多次的。”顾拂云瞪他,“要不是她,我早就在大佛寺被小刘氏用毒蛇给毒死了。” 楚锐心头愧疚,赶紧安慰道:“不用担心,你义姐不会有事的。你应该担心静和县主才是。” “为什么?” 楚锐又用打量的目光看着她:“难道你不知道你义姐的本事吗?” “我义姐的本事?”顾拂云想了想,道:“胆子奇大,思想异于普通人,最后嘛,骨子里还是有着土匪的习性,不过并不令人反感。我倒是喜欢她的性子,不矫揉造作,也不扭扭捏捏,又特别爱怼人。尤其是怼那种白莲花,特别过瘾。” 眉飞色舞地说着朱薇怼人的种种,发现楚锐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她,便问道:“看我干嘛?” 楚锐收回目光,笑道:“没什么,听起来,你们交情还不错。” “那是。” “世子爷,馒头买回来了。”周青把用桑纸包着的馒头从窗外递了进来。 楚锐把包子递给她,顾拂云吃了两个,这才发现楚锐玄黑色披氅下居然着蟒袍玉带,缂丝嵌宝宫绦,一身公爵装扮。便问:“穿这么正式干嘛?” “一会儿还要进宫。” “啊?”顾拂云喜道,“那要是碰上我义姐,一定要替我义姐求情啊。” “好。”楚锐眸光微闪,痛快地应了。 “千万别忘了啊。” “嗯,那记得不要关窗户。” “什么?” “等有了消息,我就亲自来通知你。你把窗户关了,我怎么进来?” 顾拂云睁大眼:“你你……你要翻墙?”顾家的院墙可不低,他怎么翻得进来。 “我若是走正门的话,就得惊动你祖母还有你母亲,还有府中各长辈。” 顾拂云赶紧道:“那你还是翻墙吧。”想了想,又道,“万一被抓了怎么办?” “不会。” “我是说万一。” “没有万一。”楚锐回答得很自信。 “世子爷,伯爵府到了。”外头传来车夫的声音。 楚锐索先下了车,然后站在车前,对顾拂云张着双臂。 顾拂云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把手交到他手上,并由着他扶着下了地。 “我走了。”楚锐依依不舍地放开她柔软的小手。 “嗯,路上小心些。”顾拂云轻轻点头,不过知为何,忽然间就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再无之前见面后的局促和尴尬。 周青牵着头威风禀禀的镶了金鞍的骏马过来,楚锐接过缰绳,翻身上了马。身上的披氅在空中掠过,飞舞出俐落的风姿,这是男儿特有的阳刚英武之气。无惧风雨,迎霜临雪。 “顾姑娘,小的叫周蓝。是世子爷的长随。”那赶车的小厮朝顾拂云打了个千儿,满脸笑容道,“外头冷,姑娘赶紧进去吧,小的这便走了。” “辛苦你了。”顾拂云微微一笑。 “能给姑娘做车夫,小的不胜荣幸。”周蓝笑道,“姑娘快进去吧,等姑娘进去了我就走。” 顾拂云笑了笑,问道:“那日被我的丫鬟一脚踹下马车,没事吧?” “啊?啊,没事没事,小的又不是娇弱姑娘家……啊……呃……”说到一半,周蓝立时打住话头,有些心虚地缩着身子,然后赔着笑脸道,“姑娘刚说什么来着?小的怎的听不明白呢?” 青丝忽然横了过来,戟指周蓝:“原来那天被我踹的歹人就是你!” 周蓝也怒了:“原来那日踹我的居然是你!”太过分了,害得他不但被一群混蛋当成歹人群殴了一顿,回去后还吃了世子爷的排头。 青丝叉腰道:“是我又怎样?行事鬼祟,还敢冒充车夫,说,究竟何居心?” 周蓝梗着脖子道:“你胡言乱语什么呢,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急匆匆对顾拂云道,“姑娘,小的还有差使在身,就不耽搁了,小的告退!”然后驾着车一溜烟跑了。 “这个混蛋,姑娘,那日就是他冒充车夫,妄想图谋不诡!”青丝气呼呼地道。 顾拂云道:“傻孩子,人家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第273章 到底谁才是穿越的? “皇上也觉得,俊宁县主说得极有道理。” “但静和县主却不服气,大骂朱薇得势就猖狂。朱薇说,皇上之所以封我为县主,那是因为我是有利用价值的。而你有什么?你除了是皇上的外甥女外,你对朝廷对皇上有半分功劳吗?你一个坐享其成的县主,不好生感恩皇上的恩德,还为着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劳烦皇上,哪来的脸?你不但邈视圣恩,还胡搅蛮缠,这样的人,岂配封为县主?享百姓供奉?对那些温柔娴雅的县主何来的公平?” “当时皇上心中的天秤,便已偏向俊宁。但武阳大长公主与皇上毕竟是兄妹,倒也不好为着这点小事就惩罚静和。于是,我就从中添了把柴。” “你?”顾拂云看着男人矜持又一本正经地的脸,“你又是怎么添的?” “我说有要紧的事禀报皇上,皇上哪有不召见我的道理。于是,赶紧借故打发了武阳大长公主和宁和县主。” 这算哪门子的添柴?顾拂云白他一眼,想了想,道:“这么说来,皇上暂时没有处罚姐姐。” “嗯。” “皇上应该也不会再处罚姐姐了?” “是的。” “那你可以回去了。”顾拂云一摇肩膀,甩开他放到肩膀上的那只色爪。 楚锐尴尬一笑,讪讪地收回手来,并规矩地放好。 “哪有你这样的?”他不满地埋怨。 “哪样?”顾拂云斜眼瞟他。 少女斜眼的模样,也格外的勾人,带着三分杀气,三分威胁,以及四分警告,楚锐不敢造次,咕哝道:“你这不是过河拆桥吗?我大老远跑来告诉你消息,也不给我点奖励。” 男人委屈的模样取悦了顾拂云,笑了笑,捧着他的脸,飞快地在他脸上左右亲了一记,趁着他呆若木鸡时道:“奖励你两记香吻,这总行了吧。” 楚锐呆了片刻,摸了摸脸上还未褪去的余温,嘿嘿傻笑:“再亲一下。” “想得美。”顾拂云一把推开他,“赶紧走吧,时间很晚了,我也要睡觉了。” 楚锐涎着脸道:“再亲我一下,我就走。” “别得寸进尺。”顾拂云有些恼了。再不走,万一忍不住色性大发把他扑倒了怎么办?唉,这个嫩不丁的身子里,住着的可是身心都成熟的于佳惠呐。 楚锐微弯着腰:“再亲我一下,就一下,我就告诉你一个重大秘密。” “不稀罕。”傲娇地别过脸。 “你确定?” “对,不稀罕就是不稀罕。赶紧走吧,别把青丝给吵醒了。” “姑娘,您叫我?”青丝的声音果然突兀地响来。 顾拂云心跳漏了半拍,回过神来,赶紧道:“没有,赶紧睡你的。” “哦。”青丝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又传来熟悉的鼾声。 青丝突兀的叫声,驱散了屋子里暖昧的气氛。楚锐也没了与她调情的兴致,道:“那我走了,明日你最好去一趟寿恩伯府看望下朱薇。” “为什么?”顾拂云心中一紧,难不成,皇帝明日还会下旨申饬不成? “反正你听我的就是了,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是不会害你的。”楚锐说完,翻窗走了。 顾拂云来到窗前,看着已消失在院墙上的人影,想着刚才的情形,又忍不住笑了。 很快,她又担心起朱薇来。 罢了,明日去看望下她吧,要是皇帝真的下旨申饬她,好歹还可以安慰下她。 …… 翌日一早,顾拂云便去了寿恩伯府。 和往常一样,寿恩伯府大门洞开,里头连个守门的小厮都没有。顾拂云带着青丝和青鸿,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寿恩伯府,再一路毫无阻碍地进入内院。 总算,在垂花门处,瞧到一个婆子。 是上回见到过的。这婆子还认得顾拂云,蹭蹭上前:“顾小姐,您来了。” 顾拂云松了口气,要是再没有人出来,她真以为寿恩伯府没人呢。 “既然来了,好歹还要拜访一下朱伯母。伯母在家吗?”去别人家作客,按着礼节,还得拜访一下女性长辈。 这婆子道:“不好意思,夫人一大早就进宫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不过小姐在家,我带姑娘过去。” 朱薇的院子是单栋而建,院墙足足有一丈多高,而大门旁边的墙壁上,还写着一行大字“翻墙从此进”,不由莞尔。 进入院门,院墙下,栽种的仙人掌极是丰茂肥美,唯有对应着那行字的院墙下,留下了三尺空地。 嗯,从此处翻墙进来,确实不用踩到仙人掌。 朱薇正在后院里打拳,站在前院,都能听到鞭子挥动的呼呼风声。 屋里服侍的丫鬟见顾拂云,赶紧去通报朱薇,不一会儿,朱薇像风一样奔了过来。 “妹妹,你怎的来了?” 顾拂云笑道:“我来看看姐姐。”瞧朱薇脸色红润,双眸晶亮,神彩飞扬,不由松了口气,“姐姐看起来心情不错。” “那是自然。”朱薇拉着顾拂云来到后院,道,“来,瞧瞧我使的鞭子。” 后院空地上,摆着一溜排的桌子,桌上放着数枚苹果,朱薇站在六尺远的地方,对着桌上的苹果挥鞭,只听一声“噼啪”声响,苹果一分为二。 再度挥鞭,半边苹果又分面为二,切口齐整。 如此再三,连挥四鞭,一整个苹果被分为八份,齐整均匀。 顾拂云忍不住鼓掌:“姐姐这鞭法,真是出神入化。” 朱薇得意地收了鞭,道:“要不要学?我教你。” 顾拂云跃跃欲试,只是试了两回,鞭子都打在自己身上,痛得半死,差点流下两滴少女泪,就再也不肯学了。 朱薇再三劝勉,顾拂云把头摇如拔浪鼓,只得由着她,丢开鞭子,问道:“这么早就来找我,可是担心我?” “嗯。”顾拂云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脸,问道,“那静和县主好歹是公主之女,皇上的外甥女,宗室贵女,姐姐好歹也要让着三分。” 朱薇笑嘻嘻地道:“我让了她呀。” “嗯?” “要是换作平日,我肯定要把她打得满地爬。但昨儿在宫中,我可是相当克制的。都没有打她呢。” 顾拂云快要哭了,唉哟,难道说我才是假的穿越女吗? ------题外话------ 上一章被关进了小黑屋,今天周日,无人审核,估计要明天才能解禁了,好烦哦 第274章 朱薇是公主? 明明之前就试探过她了,人家可是土生土长的本土女,自己才是穿越而来的,可观朱薇的行事作风,比胆小怕事的自己更像极了穿越女。不畏强权,视名声如粪土,活得极其自我,潇洒至极。 朱薇见顾拂云这般,笑得几乎弯了腰:“看把你出息的,县主很了不起吗?我爹早就与我说了,谁要是惹了我,就是公主都可以打回去,凡事有爹爹给我撑腰呢。” 顾拂云:“……” 朱薇见她一副要晕倒的模样,又笑嘻嘻地道:“是不是觉得我爹爹在说大话?” 顾拂云很老实的点头。 “嘻嘻,以前我也觉得爹爹在说大话。只是等来到京城后,我才知道,爹爹确实有说大话的资格。”朱薇背着双手,踱着步,一派悠然自得,“之前多少人瞧不起咱们呀,就是那些千金贵女,但等我挨个收拾后,一个个都乖的跟什么似的。” 顾拂云艰难地说:“这些贵女虽然表面上不敢惹姐姐,但背地里肯定会想方设法报复姐姐的。” 朱薇嗤笑一声:“我还真怕她不来报复我呢,我等着她。”然后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了的,直到现在,除了一个叫沈怡然的小姐敢来报复我,其他的贵女,没一个带种。真是无聊。” “沈怡然?”这名字好生耳熟。 “就是前太师府的小姐。”朱薇笑嘻嘻地道,“找来地痞流氓夜闯我寿恩伯府,全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我爹爹一怒之下,进宫找了皇上,然后没过几日,太师府就被连跟拔起了。” “还是得找皇上啊。”顾拂云开玩笑地道,“你怎么不把公主也给得罪了。”到时候看皇帝还给不给你主持公道。 朱薇道:“你是说那个五公主吗?又蠢又笨的,实在激不起我欺负她的兴趣。” 顾拂云:“……”我的姑奶奶哟,我是该说你贼胆大呢,还是贼大胆? 正当顾拂云被朱薇的言行弄得有气无力时,忽然有人跑进来,还是那名刚才带路的婆子:“小姐,宫中来人了,说要接小姐进宫。” 顾拂云一颗心提了起来。 朱薇却道:“又要我进宫,真不让人消停。” 与朱薇一道来到大门处,立着一排衣着鲜明气势如虎的禁卫军,拥簇着高七尺七寸的带前后门的金彩辉煌的辕车,四周还有太监宫女手持红杖,绛引幡,戈氅、戟氅、仪锽氅、吾杖、骨朵、金钺,青方伞,红绣圆伞等仪仗。 更有太监立在外围,手持青销金罗缘边红绡彩缎,用以隔阻路人对贵人的窥探。 顾拂云看得目瞪狗呆,就算不懂贵族的出行方式,但这架式,分明就是宫中贵人的出行仪仗呀。 朱薇虽有县主封号,但也不至于用上如此规格的仪仗吧? 正当顾拂云沉浸在震惊当中,一位身穿大红绣金蟒袍的太监上得前来,半跪于朱薇面前,声音高亢而恭敬:“奴才奉皇上旨意,恭请公主入宫。” “公主?”包括寿恩伯府的小厮下人,都愣了,哪来的公主? 朱薇身边的丫鬟杏儿对这太监道:“这不是福全公公吗?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福全起身,束着双手,保持着恭敬的姿态:“没有错。奴才奉皇上旨意,恭请公主入宫。”然后对一脸懵逼的朱薇谄媚地笑道,“皇上已经封您为公主了,请公主即刻进宫。” “封我为公主?”朱薇仍是一脸懵逼,“皇上好端端的封我为公主做什么?” 寿恩伯府的小厮七嘴八舌地道:“我明白了,肯定是皇上羡慕咱们伯爷有个聪明能干又贴心的闺女,所以要把小姐抢去做女儿。” “肯定是了。之前伯爷就曾与皇上打过赌,说总有一天,皇上还会求着给大小姐公主封号。这才半年不到呀,还真的被伯爷说中了。” “昨们伯爷向来是金口玉言,点石成金。伯爷说大小姐是公主命,大小姐还真的被封了公主。” “伯爷威武。” “咱们伯爷是很威武,但皇上可就惨了呀。” “为什么?” “因为皇上与伯爷打了赌啊,赌的可是齐王府的府邸啊。” “啊,这么说来,咱们不久后就得搬家了?” “肯定了的。” “走走走,赶紧搬家去,嘿嘿,齐王府呢,那可是超品的亲王府邸呐,又宽又大又奢华,赚了赚了。” 一群寿恩伯府的小厮们迅速散开,说要准备搬家。 一脸懵逼的顾拂云一脸懵地张着嘴,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朱薇果然有着异于常人的神经,居然对顾拂云笑道:“皇上真可怜啊,打赌又输给我爹爹了。唉,不过,我爹爹可是赌遍天下无敌手。皇上不输,天理难容嘛。只是我也想不明白,皇上为何要封为我公主,这里头肯定有猫腻,我先进宫去。回来再联系你啊。”拍了顾拂云已经傻住的脸,还真的上了辕车,走了。 福全公公一路恭敬地服侍朱薇上了车后,这才尖着嗓子道:“公主起驾!” 等仪仗队走光了,在拐街处只剩下一抹余黄时,顾拂云才飘着声音道:“我们也回家吧。” 等回到顾家,顾拂云就听到一个惊天大消息。 武阳大长公主被皇帝下旨申饬,理由是教女无方。其女静和县主,被革去县主封号,贬为庶人。武阳大长公主也被降为县主,并罚奉三年,无召不得入宫。 静和县主被贬斥,在顾拂云意外之外,却也在意料之中。 真正让她感到震惊的是,朱薇,那个异于常人思维的姑娘,居然真的被封了公主,封号是宁国公主。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被封为了公主呢?”顾拂云喃喃地道,“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顾晓云揪了她的脸:“猫腻自然是有的,因为这位俊宁公主是皇上的亲闺女。” “什么?”顾拂云几乎跳了起来。 不说顾拂云,整个京城,上至皇亲国戚,王公贵族,下至老百姓,听到这一消息时,无不喷茶的喷茶,跳脚的跳脚。 ------题外话------ 昨天那一章被关小黑屋,改了好久才被通过,气死人了。 第275章 苏六的婚事 虽然有关朱薇是皇帝亲生女儿的消息尘嚣喧上,但毕竟只是小道消息,直至下午的皇家邸报出来,累篇记载了朱薇的出身来历,所有人才恍然大悟。 朱薇原是皇帝的宠妃云妃所生,当初皇上才刚登基,根基未稳,云氏临盆当日,皇帝因事离开了皇宫。云氏便受废人李氏迫害,难产而亡。小公主被当时云妃的表妹,也就是现在的寿恩伯朱夫人所救,但当时李氏势大根深,朱夫人也只能带着小公主远逃京城。如今公主明珠归来,皇上自然是大喜。而堂堂公主却流落民间,受苦受难,皇上自然心疼,立时让人带了公主仪仗,亲自把公主接回宫中,并上了皇室玉碟,祭拜先祖,封朱薇为宁国公主,赐住昭华宫。而与公主有隙怨的静和县主,算得上撞到了皇上的枪口。自然是第一个被开刀的。 顾拂云捶了捶脑袋:“等等,信息量太大了,让我先捋捋。” 她现在脑子一片混乱,土匪千金眨眼间,就变成了金枝玉叶,这也太魔幻了吧。 不止顾拂云,整个京城的人,都觉得这事儿太过魔幻,但朱薇是金枝玉叶的事儿,却是板上钉钉了。当然也有宗人令站出来反对,称皇室血脉不容混淆,还得从长计议。可以暂且把朱薇接回宫中,但上玉碟的事儿,还是先缓缓,得把当年的证人找齐了,彻底证实了公主身份,才能祭告太庙,把公主接回宫中。宗人令便被皇帝喷得一头一脸,差点就被撸了宗人令的差事。 朱夫人找来了大量人证物证,当年给云妃接生的稳婆,以及曾服侍过废人李氏的嬷嬷,宫女,都足以证明朱薇,确实是云贵妃所出的公主。且朱薇的模样,确实与云贵妃有八分相似。 朱薇摇身一变为公主,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那些得罪过朱薇的人,自然是愁云密布了。 嘉和县主一脸庆幸:“亏得我早早接受了朱薇,提前烧了冷灶。” 安阳大长公主道:“静和是咎由自取,朱薇身份再是不堪,到底是你舅舅钦封的县主。不看僧面看佛面,静和就是太不会做人,以此为鉴,今后可得把这双势利眼收起来。” 嘉和县主眨眨眼:“说起来,还是要多谢顾五。” 当然,气急败坏的也有,那便是五公主。 顶着皇上唯一公主的身份,五公主在宫中几乎是横着走的,如今平白多出了一个公主来分宠不说,又还是那样不堪的成长环境,五公主自然是不忿的,在宫中都摔坏了好些瓷器,以表示内心的愤怒。 但不管五公主如何愤怒,也改变不了朱薇摇身一变正牌公主的事实。 而自从朱薇成为公主后,寿恩伯爷朱大虎本人又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逼着皇帝的亲叔叔,齐王搬离齐王府。 理由是当初朱大虎因女儿救过皇帝一命,让皇帝封朱薇为公主时,这位齐王跳得最凶。 于是,朱大虎便与齐王打赌,称总有一日,皇帝还会主动封女儿为公主,不信就打赌。 齐王受不得激,还真赌上了,赌注便是齐王府邸。还当着皇帝的面。 朱大虎还有模有样地写了个文书,一式三份。 现在好了,朱薇被封了公主,朱大虎便带着这份文书,让齐王搬家。 齐王耍赖。 然后,朱大虎就带着寿恩伯的小厮,去砸了齐王府的大门,并把齐王府的人全给赶了出来。 齐王是堂堂亲王,王府的规制和防守,以及齐王府的八百铁甲护卫,等闲武装势力,也不易攻下。 但朱大虎父子,硬是凭借寿恩伯府区区两百名小厮,生生攻破了齐王府的大门,把齐王府的人全给赶了出来。 朱大虎父子给全京城的老百姓提供了如此劲爆的乐子,吃瓜群众们无不直呼过瘾。 齐王被朱大虎父子欺负得暴跳如雷,却又拿对方毫无办法,只得进宫找皇帝告状。 皇帝能有什么办法呢?愿赌服输啊。 可齐王哭得老泪纵横的,皇帝无奈,只得把都察院的御史叫来,让这些凭嘴皮子吃饭的人,用嘴皮子说服齐王。 同情齐王的御史们,又去找朱大虎。 还没摆出阵势,便被朱大虎父子给挤兑得差点钻地缝。 然后御史们也只好去挤兑齐王。 齐王最后不得不搬家。 朱大虎父子就喜兹兹地开始搬家了。 如此豪横的土匪,真是闻所未闻。 朱家人给满京城的吃瓜群众提供了鸡血满满的八卦和数不尽的谈资,以至于武安侯府苏六公子与工部尚书的长孙女尹大小姐订婚的消息,都被压了下去。甚至连半份水花儿都没能激出来。 气坏了一心想一雪前耻的苏夫人。对哭倒在脚下的陈燕,就更没了耐心,冷然道:“你也甭哭了,你是我外甥女,不是我不想让你做的儿媳妇,而是你和小六的八字不和啊。为了你们各自的幸福,姑母不得不做这个恶人了。” 堂堂一品侯爵夫人,苏夫人能有今天的地位,自然有着非比寻常的心性,那便是知道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 虽然她有两子一女傍身,但依然得听从于丈夫。这段时间丈夫鲜少登自己房门,一直宿在小妾房中,并还把这小妾抬为二房,极尽恩宠。并放话出来,谁敢给小妾委屈受,谁就滚出武安侯府。以至于她授意身边人去给小妾立规矩,底下人都不敢行动,甚至还劝她堂堂侯爵夫人,何必理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玩意? 丈夫一向是说到做到的人,苏夫人也不敢借着胆子去踩雷。 但丈夫对她的反制并未结束,借由她年纪大了,也该给儿媳妇锻炼的机会,让长媳妇接下了一半管家权,丈夫分明就是想借此架空自己。后院有小妾分宠,管家大权又被分去一半,横行内宅多年的苏夫人第一次感受到,尽管有儿有女又无公婆制肘,可她的一切荣辱,依然得靠丈夫给予。自然明白,这只是丈夫用以挟制自己的手段。落入这样的境地,苏夫人自然不敢再违背丈夫的意愿。所以非常干脆地给儿子订下了尹大小姐。 第276章 入宫庆贺 “我也不会让你太过委屈的,姑母会替你寻一门家底好底子厚的殷实人家,并给你备上丰厚嫁妆,绝不让你吃亏。” 可再好的人家,哪比得上苏家的泼天富贵? 陈燕心里凄苦,只一味地哀求:“姑母,我对表哥一片痴心,就算为妾我也是甘愿的,为什么姑母连这个小小愿望都不满满足我呢?那尹大小姐我打听过了,虽顶着尚书府的嫡出大小姐的身份,但生父早逝,长得也丑,并不得尹夫人喜爱,如何配得上表哥?” 那尹大小姐确实算不得美人,父亲早逝,在后宅,也不得尹夫人喜欢,也只有尹尚书还有些微的怜悯之意,说实在的,确实配不上自已的儿子。 “尹大小姐八字好,有旺夫相,与你表哥正般配。再则,尚书府的门弟,足够高贵。”尚书府是帝国中枢权力顶端,联姻的对象,从来都是清贵的书香世家,就是苏家这样的侯爵勋贵,也不容易与这些清贵派搭桥联姻。尚书府之所以同意与苏家联姻,主要是尹大小姐早年丧父,又长相普通的缘故,不然哪轮得上苏六。 可惜的是,朱家的劲爆八卦珠玉在前,尹大小姐与苏六的定婚,并未在京城得到大范围传播。 …… 宁国公主明珠还君,圣上龙颜大悦,不但赐住昭华宫,还在宫中设宴,遍邀文武重臣,皇亲国戚,功阶勋贵入宫庆贺。 四品以上外命妇,以及四品以上的官员都要进宫庆贺。 伯爷顾青松和世子顾高云,也得进宫。 顾老夫人是一品诰命,周氏是正四品诰命夫人,也要进宫朝贺, 顾拂云也得入宫。 因为她收到了宁国公主的贴子。 好姐妹被如今成了公主,顾拂云忽然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 就是顾老夫人也不得不感叹:“五丫头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周氏已经从大女儿那知道五丫头不但与嘉和县主、骄阳郡主交好,还是宁国公主的结拜义妹,如今面对也要跟着一道进宫的顾拂云,心头百般滋味都齐了。 她那伯爵府嫡长女,安阳长公主的嫡次媳妇的女儿,都没资格入宫啊。 与长辈们一道入宫,但因顾拂云是宁国公主私下邀请的闺蜜,还得先去昭华宫拜见。 “宁国公主如今身份不同了,五丫头可得好好把握分寸,务必谨慎言行。”顾老夫人叮嘱顾拂云。 顾拂云点点头,跟着前来接应她的宫女一道去了昭华宫。 此刻的昭华宫,那高大的宫门,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尊贵华丽。 顾拂云被领入昭华宫,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得到层层通报,才刚踏入主殿,迎面便奔来一袭丽影。 “妹妹,”朱薇一身大红色遍地金镶嵌玉的公主服饰,和满头的珠翠,疾步而来。 顾拂云赶紧跪下,但跪到一半,便被朱薇拉了起来。 “你我之间讲什么虚礼,赶紧起来。” 朱薇的力道足以证明,她是真心实意不让自己跪的。 顾拂云顺着她的力道起身,笑道:“恭喜姐姐,摇身一变就成了公主。听得此事,我可是乐得睡不着觉了,由衷替姐姐感到高兴。” 朱薇道:“你还别说,虽然并不稀罕当什么捞什子公主,但可以让那些原本瞧不起我的贵女在我面前不得不卑躬屈膝的样,光想象,都值了。” 顾拂云笑道附和:“可不是呢。” 与朱薇说了好一会儿话,顾拂云发现,偌大的昭华宫,除了宫女太监外,几乎没什么人,便问:“咦,那些宗室贵女呢?怎么没瞧到人?”按理,宗室贵女也该来庆贺的呀。 朱薇撇了撇唇道:“我与那帮人又不熟,便没邀请她们。我只邀请了你。” 顾拂云受宠若惊地道:“姐姐对我实在太好了,我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朱薇笑道:“你我可是契结金兰的姐妹,就算我做了公主,咱们的情谊也是不会变的。明白吗?” 顾拂云郑重点头,笑呵呵地道:“有这么一个粗壮的大腿,岂有松手的道理?” 朱薇作势打她:“你呀,真是实诚的可爱。” “五公主驾到!” 顾拂云赶紧道:“五公主也来了,你们的关系……” 朱薇眼里闪过不屑:“人家可是嫡公主。” 正说着,五公主已经进来了,一瞧到朱薇便大声道:“母后宫中已经坐满了内外命妇了,都是来给姐姐庆贺的,怎的昭华宫如此冷清?” 顾拂云上前,向五公主伏首道:“臣女参见五公主。” 五公主面色一变:“顾五?你怎么在这?” 朱薇抢答道:“顾五是我以前契结金兰的妹妹。我自然要邀请她入宫陪我了。怎么,你有意见?” “什么?你与她还是结拜姐妹?”五公主尖叫。 顾拂云温柔一笑:“是不是很意外?” 五公主冷笑:“确实很意外。顾五,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呢。”仿佛淬了毒的眸子,如刀子般射向朱薇,五公主唇边浮起讽笑,“萧薇,就算父皇承认你的公主身份,但想要得到宗室的认可,怕是难了。” 朱薇耸耸肩:“我又不吃他们家的饭,谁稀罕他们的认可,可笑。”对五公主不耐烦地道,“倘若你是来看我的笑话,那可真要让你失望了。还有,我这儿不欢迎你,赶紧滚吧,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五公主眼里闪过一丝惧怕,很快又气哼哼地道:“土匪就是土匪,就算变成公主,也改不掉骨子里的粗俗野蛮。” 朱薇笑嘻嘻地道:“但我活得痛快,惬意。怎么着?我看你不顺眼就可以痛打你一顿,你敢吗?”不知何时,黑色鞭子又出现在手上,并在手中甩啊甩的。 五公主赶紧后退,似乎吃过鞭子的滋味,语气也不若刚才的强硬,只冷笑道:“如此凶蛮霸道,看谁愿意要你。” 朱薇放声一笑:“那也不关你的事,把你自己管好吧。” 五公主气哼哼地走了,临走前还横了顾拂云一眼。 顾拂云叹了口气,一张脸皱成苦瓜脸,之前与五公主的关系尚可,现在好了,估计五公主已经恨死她了。 ------题外话------ 天气热到都不想动,昨晚我们破天荒楼上睡,床上只有一床单人空调被,连个枕头都没有。老公懒得下楼拿被子,在屋子里随便找了个枕头就睡。一整晚都在抢我的被子。我没有枕头,便只好抢他的枕头。 第277章 授封县主 朱薇也知道顾拂云与五公主也颇有些交情,便安慰道:“倘若她因我而牵怒于你,你也别难过。有我在,她要是敢动你分毫,看我不弄死她。” 顾拂云赶紧道:“我的好姐姐,你都是公主了,好歹也要注意下形像。别再逞强斗狠了。” 朱薇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虽是公主,但在宫里举目无亲,皇后不喜我,各妃嫔对我也只是面子情,宗室里那帮人,也不大瞧得起我。除了皇上外,再无人给我撑腰了。那些讨好我的,在宫中又没多少份量。而我也不可能一被欺负就找皇上给我作主。所以只能自力更生。就算顶着蛮横霸道的名声又怎样?至少活得痛快。” 顾拂云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理。 宫宴设在凤仪宫,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与内外命妇,宗室及名门贵女齐聚一堂,帝后高座于尊位,高品级的内命妇,则分别呈燕翅般坐在帝后两侧。 顾拂云是伯府家的小姐,也混了个座位,尽管位置靠后,但能参加宫宴,也算是极为难得了,附近的贵妇,无不投来惊讶的目光。 看了四周坐着的人,顾拂云也颇为惊讶。 因为身边几乎都是身穿诰命服饰的中老年命妇,大都梳着妇人髻,普遍年纪都不小了,零星几个贵女,也大都出自宗室。像顾拂云这样的勋贵姑娘,确实没几个。 所以顾拂云便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关注。 等大家得知顾拂云是受了宁国公主的邀请后,无不扬起惊讶的眉毛。 朱微是今日的主角,破格坐在皇帝下首的位置。 皇帝本来就深爱云妃,对朱微自然是爱屋及乌,百般关怀。 承恩伯夫妇养育公主有功,得到的赏赐自然不少。 朱薇清亮的声音响来:“父皇,女儿未进宫之前,便与永宁伯府的五小姐契金结兰。父皇是不是也该给顾五姑娘一些赏赐。” 皇帝惊讶地道:“顾五?永宁伯的顾五?”左右瞧了瞧,又问坐到公侯勋贵之列的楚锐,“可是衡山的未婚妻?” 楚锐起身,恭敬地道:“正是。”朝顾拂云的方向望去。 皇帝笑呵呵地道:“顾五也来了吗?” 于是顾拂云起身,顶着一双双惊讶的目光,来到帝王跟前,跪了下来。 “臣女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今日的顾拂云打扮上颇花了些功夫,桃红遍地金妆花长褙子,月白色荷花刺绣金线描边长裙,头梳一字髻,薄薄的刘海下,一双杏眸如一汪清泉般清澈迷人,精巧的赤金点翠步摇垂下的东珠,硕大而明亮,轻轻摇拽在颊边,衬得本来就清丽的脸蛋儿越发秀丽。 “果然是个周到的,衡山倒是有眼光。”皇帝道。 朱薇笑道:“父皇,女儿也很有眼光呢。” “呵呵,是是,薇儿也很有眼光。”皇帝笑呵呵地道,女儿当初还只是白身,又顶着土匪之女的身份,顾五还能与之结交,足以证明其品性。 “福全,”皇帝道。 福全赶紧恭身道:“奴才在。” “拟旨,永宁伯五姑娘墩穆柔美,贵女典范,又与宁国公主契结金兰,情义可嘉,特钦封为县主。着礼部拟其封号。” 皇帝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懵了。 顾拂云也懵了。 朱薇却欢喜地叫道:“妹妹,还不赶紧谢恩。” “谢皇上恩典。”顾拂云稀里糊涂地磕头,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赶紧磕头道,“皇上隆恩,臣女感激不尽,只是臣女于皇上,于朝廷并无寸功,不敢受封,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后开口道:“皇上,顾五说得对,县主是给予公主千金,以及宗室贵女的尊荣抬举,顾五于朝廷并无功绩,如何当得起县主封号?” 皇帝道:“谁说顾五无功绩来着?顾五不还救过咱们小五吗?又是薇儿的结拜妹妹,封个县主,那也是绰绰有余了。” 皇后抿了抿唇,很想说,顾五救了小五的命,我不是已经赏赐了吗? 顾拂云赶紧道:“皇上,救五公主只是出于臣女的本份,更何况,皇上娘娘已经赏赐过臣女,臣女万万不敢倨功。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朱薇却惊讶地道:“妹妹,你还救过五妹妹?什么时候的事啊?你这口风可真紧的。” 顾拂云不好意思地道:“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实在没必要再提。” 五公主看了她一眼,脸色稍稍好看了些,算你识相。 皇上很满意顾拂云的态度,道:“就冲你这话,这个县主朕倒是没白封。就这么着,平身吧。” 顾拂云只好叩头谢恩,起身后,皇帝又叫住她:“你既与小五交好,又是薇儿的义妹,倒也是缘份。今后可常进宫来,陪公主说说话。” 顾拂云领命。 五公主轻哼一声,正要说:“谁与她交好!”但眼珠子一转,便道,“还是父皇疼我,那今儿顾五就留下来陪我说说话解解闷儿。” 顾拂云抬头看了五公主,后者一脸阴笑,心头咯噔一声,不过还是含笑应了。 “承蒙五公主抬举,臣女万分荣幸。” 朱薇笑道:“那真是太好了,五妹妹,今晚我也去你宫中。” 五公主正要拒绝,朱薇已笑道:“咱们都是姐妹,自然要多加亲近的。父皇,您说是不是?” 皇帝自然巴不得两个女儿能够冰释前嫌,哪有不应的,便笑道:“既然你们姐妹情深,朕哪有不应的?不过去了小五宫中,万不可淘气。” 朱薇笑道:“那是自然,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 顶着方方面面的羡慕,顾拂云回到自己的位置,周围外命妇无不投以羡慕的目光。 席筵到了一半,五公主便离了席,并叫走了顾拂云。 看着五公主脸上明晃晃的找茬,顾拂云深深叹了口气,罢了,该来的还是得来。 离开大殿,里头的喧嚣逐渐远去,殿门外,明亮的烛火高挂,气宇轩昂的金甲侍卫镇守四方,金戈铁矛和奢华的雕梁画栋相互映衬,煊染出气势万千的盛世气象。 苍穹下,一弯月芽羞羞哒哒地半遮半露,再由零星的星辰点缀,那些周边乌云也不敢逆其锋茫,不得不分散开来,使得月芽大大方方地逐渐露出本来的模样。 顾拂云默默地跟在五公主身后,一群宫人太监悄无声息地跟在后头,四位提着八角金盏宫灯的宫女在前边开路。 这是嫡公主才会有的出行待遇。 第278章 愚者互踩,智者互抬 比起光有公主身份的朱薇,五公主有嫡公主的身份,还有皇后和母族撑腰。 当今皇帝也不是糊涂之人,颇重嫡庶规矩,中宫皇后虽不得宠,但手持凤印,统掌后宫。五公主是皇后唯一的女儿,自然是千宠万娇了。 才被皇帝封了县主的顾拂云,就更加恭敬了。 五公主只管在前边走着,眼角瞟到顾拂云亦步亦趋地跟着,冷哼一声,出了风仪宫,路经荷塘,便停了下来。 一望无际的荷塘,月色笼罩下,寂静而廖落,望不到头的荷叶,仿佛张着巨爪的怪兽,顾拂云心下好不紧张。 “莲花盛开了,顾五,你去给我摘一朵莲花来。”五公主忽然吩咐顾拂云。 顾拂云紧张得腿肚子都要抽筋,这是皇宫,人家的主道场,双方身份又太过悬殊,倘若对方真的发狠要置自己于死地,事发后,大不了受点责罚罢了,而自己大好的年华,可就白白没了。 见顾拂云半天不动,五公主冷笑:“怎么,是不是攀了萧薇的高枝,本公主都命令不动你了?” 深深吸了口气,顾拂云只好道:“公主,我有些话要与您讲。不知公主愿不愿意听。” 五公主盯着她,哼了哼:“说吧!” “公主可否摒退身边人?” 五公主挑了挑眉,盯着顾拂云半晌,让宫人四处分散,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顾拂云四处看了看,借着朦胧的月色和树下的火光,偌大的荷塘中间占在颇宽,几乎望不到头。身后是亭子,假山,以及供观赏的树木,太监宫人都各自分散,想来不至于被他人偷听。 于是顾拂云拂了拂耳边的秀发,慢悠悠地道: 顾拂云又道:“公主也知道,我平时最大的爱好便是看话本子以及民间野史,之前便看了一则故事,江南一个豪门宿族,长房有一位嫡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后来,长房大老爷接回了外室子,那外室子虽然母亲没了,但本人却很有才华,被大老爷接回家后,很快便得到了长辈们的喜欢和认可。长房夫人和长房嫡女却是心生怨怼,视这位外室子为眼中钉肉中刺,母女二人时常给这个外室子使绊子。但母女的手段,又不是太高明,每使一回绊子,都会被发现。渐渐得,母女俩终被大老爷厌弃。大老爷不但收回了夫人的管家权,还把这位大小姐给禁了足。而大老爷越是护着外室子,母女俩越是憎恨这外室子。认为若不是这外室子的出现,他们母女也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一边说,一边看五公主的脸色。后者神色平静,但脸色已变得有些凝重了。 五公主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长房母女何错之有?外室子身份何其低贱?长房母女不该憎恨这外室子吗?” 顾拂云笑了笑道:“长房母女没有错。但她们这样做,却惹来了长房老爷的不喜和厌弃。长房老爷也没有错,于他来讲,外室子同样是他的骨肉,且流落在外,吃尽苦头,理智上,少不得要偏疼一些。这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五公主:“……” “公主能耐着性子听我讲完这个故意话,臣女深感荣幸。冲着公主这么看得起我,我也说说自己的看法。”顾拂云道,“公主憎恨宁国公主也情有可愿。我也特别理解公主此时的心情。因为换作谁遇上这样的事,也会和公主一样,恼恨异常。” “但是,公主何不换个思路呢?”顾拂云道,“皇上之所以宠爱宁国公主,主要是怜惜她这些年在外所受的苦,所以格外疼惜了些。这个时候,谁要是欺负宁国公主,皇上能不龙颜震怒吗?倘若公主能主动伸出姐妹之手,相信宁国公主肯定不会拒绝的,皇上也会深感欣慰,认为公主不愧为嫡公主,就是大气。” 五公主不说话。 顾拂云知道她听进去了,又继续道:“静和县主和武阳大长公主的下场,还不足以引起公主的重视吗?” “我们所有臣子的尊荣富贵,都是皇上给的。说句不好听的话,也包括公主您。” 五公主似有不服气,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讨好她?” “也不是讨好。用友善的态度对待这个流落民间的姐姐,难道不比横眉冷眉更来得让皇上欢喜吗?”顾拂云反问。 五公主咬唇,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是让我堂堂嫡公主,居然去讨好这么一个破落户,你让我嫡公主的尊严往哪放?” 顾拂云笑道:“五公主,就我来说吧,我虽出身伯府,但父亲并非长房,无法继承家业,母亲家世也只是普通。在长房的姐妹面前,天生便矮了一筹。我的大姐姐,不但是伯爵府嫡女,还文采非凡,是帝都有名的才女。与这位大姐姐相比,我是什么都比不上。之前我也曾妒忌过,其实,妒忌的滋味真不好受,我母亲却对我讲,承认别人优秀,也是一种优秀。” “五公主没见过我母亲,虽然我母亲在帝都默默无闻,甚至连诰命夫人都没能混上。但她却是活得最为通透的人。母亲曾说过,弱小的人,才习惯嘲讽与否定;内心强大的人,从不吝啬赞美与鼓励。” “眼内有尘三界窄,心中无事一床宽。”望着天上零星闪辉的星辰,顾拂云悠悠地道,“虽然我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却也知道,愚者互踩,智者互抬。心胸狭隘的人,三人行必有人刺我眼,心胸广阔的人,三人中必有我师焉。” “公主身边自有名师教导,相信这些道理都是明白的。何需臣女这种半调子提醒呢?”顾拂云半开玩笑地道,“我想,公主只是一时放不下嫡公主的架子罢了。但话又说回来,倘若公主主动向宁国公主递出善意,对于在宫中举目无亲的宁国公主来讲,无疑是一种救赎和拉拢。在皇上心中,也是一种大气。在外人眼里,也只会说公主胸襟广阔,不愧为嫡公主。我想,应该不会有人说五公主自降身份吧?” ------题外话------ 愚者互踩,智者互抬。心胸狭隘的人,三人行必有人刺我眼,心胸广阔的人,三人中必有我师焉。这段话摘自一篇两年前的自媒体文章,作者我忘了。我觉得写的非常好,就摘抄在笔记本上了。现在有幸借鉴到文章中。与诸位共勉! 第279章 其乐融融 五公主咬了咬唇,忽然冷笑道:“说的倒是头头是道。难道你就没有私心?” “人皆有私心。我当然也不例外。”顾拂云坦然道,“我与宁国公主是结拜的姐妹,自然盼着她好。我也同样盼着公主好呀,倘若你们斗得两败俱伤,于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五公主轻哼一声,道:“就你废话多,走吧。” 拨云见天,雨过天晴。 朱薇随后不久,也来了五公主的寿康宫。 此时五公主投壶,瞟她一眼,冷哼:“怎么,怕我吃了你的顾五?” 顾拂云笑道:“我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五公主哪舍得吃我?”然后迎向朱薇:“姐姐来得正是时候,刚才五公主正教我投壶呢,嘻嘻,在五公主的教导下,我已掌握了投壶技巧了。” 五公主一脸鄙夷地道:“你还有脸说,这样的成绩,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了。” 顾拂云脸色讪讪,尴尬陪笑:“比起上回,好歹还略有进步嘛。” 五公主翻了翻白眼。 朱薇笑道:“这么差啊?来来,投一下让我瞧瞧。你这水平到底有多差。” 顾拂云拿起箭矢,对准壶口,投了过去。 架势倒是摆得足,可惜没中。 五公主气道:“教牛教马都教会了,唯独教不会你。” 顾拂云讪讪地道:“再来。” 还是没中。 “岂有此理,再来。” 总算中了。 顾拂云高兴道:“中了,中了。是不是很厉害。” 五公主一脸嫌弃地推开她:“厉害,确实厉害。”白眼都快翻出天外了。 朱薇道:“就妹妹这水平,唉,还是多加努力吧。” 拿起箭矢,给她做示范:“投壶不仅需要靠技术,还需要靠运气,有时候就算投中了还有可能从壶中蹦出来,所以要想投准,只能靠日积月累的练习。一是需要主要注意投壶的弧度,这是能否投中的关键,不能有丝毫偏差;二是专注度,手一定要稳,只有注意力足够专注才能更容易投中。三是天长日久的练习。” 同样的箭矢,到了朱薇手中,仿佛有了灵性,随随便便都能投进去。 顾拂云也学着她的动作,但仍是没个准头。朱薇又亲自教她的动作要领,头要抬高,眼睛对准壶口,手要稳,手腕要灵活有力,其实投壶除了天赋外,也还得长期练习。 顾拂云连投几回,都没个准头,气馁道:“看来我是没投壶的天份了。” 朱薇笑道:“我看也是。罢了,实在没天份,也不必强求。” 顾拂云道:“今后姐姐在宫中就有伴了,五公主的投艺也不错哦,今后便可以相互切磋了。” 朱薇看着五公主,唇角勾起浅笑:“是吗?” 五公主又不是傻子,刚才见朱薇轻松就入壶,显然不会差到哪儿去,但哪会轻易认输呢,便哼了哼道:“要不要比比?” 尽管五公主投壶技艺不错,但哪是朱薇的对手,输得相当惨。 见五公主脸色难看,顾拂云赶紧道:“姐姐,给你句忠告,今后与五公主就比投壶,但千万别与她比画画哦。五公主画技很厉害的。” 朱薇道:“好,听你的。” 输得怪没面子的五公主,闻言这才有了好脸色,作势揪顾拂云:“好啊,你们两个倒是合起来欺负我。” 顾拂云赶紧躲到朱薇身后:“姐姐救我。” 朱薇作势相拦,五公主气道:“咱们才是亲姐妹呢,你好歹得帮我。” 朱薇挑眉笑道:“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五公主撇撇唇:“我堂堂嫡公主,这点胸襟还是有的。” 顾五的话还是颇有几分道理,她堂堂嫡公主,只要对流落民间的公主释放善意,对于朱薇来讲,无疑是救赎和拉拢。父皇也会夸她一句懂事,外人也只会说她有胸襟。 朱薇笑道:“你愿意认我这个姐姐,那是再好不过了。以后就由我罩着你。” 五公主气笑了:“我是嫡公主,后宫中有母后,在外有母族,何需你来罩我。” 朱薇笑了笑道:“那以后就仰赖妹妹关照了。”学着江湖人的语气和动手,抱拳作揖。 五公主矜持地道:“好说。” “还有我,”顾拂云笑嘻嘻地挤上前,“宫中贵人多,规矩也多,就怕一不小心冲撞了哪位贵人,还请两位公主罩我。” 朱薇笑道:“你也看到了,连我都要靠五妹妹罩着,你求她去吧,让她罩着你。” 被人需要的滋味还是很不错的,五公主颇为熨贴,故作矜持地道:“行,你们两个,今后都由我罩着。” “多谢公主。” “多谢妹妹。” 顾拂云和朱薇有模有样地作揖。 五公主又问二人,当初是如何认识的,为何要契结金兰。 朱薇嘿嘿一笑,道:“你也知道,我爹娘都是土匪嘛,虽被父皇招安,还封了伯爵,却无人与我们相交。包括我也是,来京城半年了,半个朋友都没交下,反而还得罪了不少人。”看了顾拂云,便笑了起来,“当初在大佛寺,所有人都对我退避三舍,只有这个傻子,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反倒与我说起话来。后来尽管知道我的身份,却顾忌着我的脸面,不忍心拒绝我,被我半哄半骗结为姐妹。” “是真的吗?”五公主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拂云。 顾拂云嘴巴张了张道:“与姐姐结拜为姐妹确实是赶鸭子上架,但后来姐姐不动声色救了我,又替我收拾了小刘氏,让我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能赢得苏六的斗鸡,也多亏了姐姐的鼎力相助。姐姐如此真心实意,就是石头也得被捂热。” “斗鸡又是怎么回事?赶紧的,快告诉我。”五公主至今都还在回味,区区老母鸡,竟然赢了苏六那只身经百战的专业斗鸡。既然有内幕,自然要一探究竟了。 顾拂云颇有讲故事的天赋,把与苏六斗鸡一事,说得抑扬顿坐,金句频出,朱薇不时添上两句,五公主大呼过瘾,笑得前伏后仰。 气氛是如此的融洽,偏有人不识相的人跑来。 寿康宫的大太监进来禀报:“公主,福公公来了。” 福全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看着坐在桌前的两位公主,福全懵了,根本没有皇帝想象中的大打出手,也没有护国公世子认为的顾五被五公主欺负的画面。反而其乐融融得让人大冒问号。 第280章 丰功伟迹 尽管惊讶,福全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反而恭敬地道:“给两位公主请安,给顾姑娘请安。” 以福全的身份,还不至于对顾五这样的普通贵女恭恭敬敬,但人家能与宁国公主结为结妹,在五公主这边也有一席之地,显然也是个厉害的,还是恭敬些好。 顾拂云赶紧起身,口称不敢当。 五公主道:“福公公,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事?” 福全恭敬地道:“回五公主的话,皇上命老奴前来接顾五姑娘出宫,护国公世子已经在承龙桥等着顾姑娘呢。” 护国公世子主要是怕顾五被五公主欺负,这才借口找皇帝有要事有禀报,等把皇上哄得龙颜大悦后,这才提出接顾五出宫。 皇帝也怕五公主欺负顾五,更怕两个闺女打起架来,便让福全亲自来接顾五。 五公主皱眉道:“真扫兴。” 朱薇笑道:“估计楚世子应该是怕你被咱们欺负吧。” 五公主也想到了楚锐与顾拂云那一波三折的姻缘路,便取笑道:“罢了,我也不留你了。赶紧去吧,可别让楚世子久等了。” 顾拂云低头,故作害羞状。辞别两位公主,跟着福全一道离开后宫。 此时,外命妇和文武大臣也都离了宫,没了喧嚣的乐舞之声,整座皇宫变得无比寂静,巡逻的禁卫军的脚步声,又为这份寂静增添了一份威严和萧杀。 楚锐果然在宫门口等着,瞧到顾拂云,大步上前来,上下打量她,问道:“累了吧?来,上车,我送你回去。” 顾拂云也没二话,就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楚锐也上了车,很自然地挨在她身边,并把她搂到怀中。 “五公主没为难你吧?” “还好。你呢?”顾拂云说,打量他身上金斗牛的蟒袍,镂空嵌玉腰带,红色束玉的宫绦、羊脂玉的压袍玉佩、精美刺绣的荷包,再配上这副修长完美的体型,更是气度不凡,贵气十足,玉树临风。 楚锐道:“我怕你被五公主刁难,这才央求皇上,把你带出宫。”轻轻握着好的手,“五公主真没为难你?” “你怎会认为她会为难我呢?” “五公主这样的人,本就凉薄自私,就算你对她有救命之恩,但你是宁国公主的结拜义妹,自然就会看你不顺眼了。刚才在大殿上,她看你的眼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又问顾拂云,“真没为难你?” 顾拂云笑道:“如果我说有,你会替我出气吗?” 楚锐冷笑:“我手上正好有皇后和承恩侯府犯罪的证据,而这些证据,足可以让皇上抄了他们的老窝。倘若五公主真敢为难你,我就让她从嫡公主变成无母族的可怜虫。等她失去了母族和皇后的庇护,想怎么弄死她,你说了算。” 男人一脸的横相,脸上尽是阴险狰狞的戾气,再英俊的人,一旦沾染了算计,也不会好看到哪儿去。可眼下,这男人一脸的戾气,却让顾拂云颇受感动,赶紧捂着他的唇,嗔道:“小声说,当心隔墙有耳。” 楚锐顺势,把她揽到怀中,并握着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担心我?” “我只是担心楚老夫人,怎么有这么个胆大妄为的孙子。”堂堂嫡公主,居然大言不惭地要弄死人家。这家伙究竟是狂妄不可一世,还是传说中的天生反骨? 古人对皇权不都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吗? 能对皇权毫无敬畏的,只有三种人,一种是走投无路或已走上造反道路的反动派,一种就是手握重权的权臣,还有一种是能够左右朝政的超级世家,也不知楚锐是哪一种。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是极其危险的。 倘若皇帝昏庸无能还可以玩弄下权术,而当今皇帝,虽然算不得圣明之君,好歹不是那种无能的庸君吧。 于是顾拂云便问:“你胆子真够大的,人家可是堂堂公主,你也敢动她?” 楚锐道:“只要她不来招惹我,我才懒得理她。不过五公主你真不用放心上,只需面上过得去便是了。倒是那个宁国公主,尽量别去得罪。” 原来还是个欺软怕硬的怂包啊。 虽然不少人对宁国公主一身的匪气大有微辞,却也不敢轻易招惹,宁愿敬而远之。 楚锐又道:“你知道皇上为何会招安朱家?” 顾拂云摇头,尽管不清楚,但肯定有其政治目的的。 “一则,是宁国公主两次救过皇上。二则,朱家是目前大盛朝势力最大攻击性最强的土匪。三则,皇上招安朱家,也有借刀杀人之嫌。” “皇上想要杀谁?” “齐王。” “啊?”那齐王不是皇帝的叔叔么? 楚锐又道:“齐王是皇叔,更有大盛朝第一皇叔之称,不但在宗室里拥有难以言尽的庞大势力。他本人也是拥兵自重。齐王的岳父镇西候,是云贵总督,大舅子是京军统领,二舅子是九门提督。还有不少姻亲故旧,遍布朝堂。就是唯一给皇上涎下皇子的丽嫔,也是出自镇西侯梁氏分支。而皇后的母族承恩侯府,与梁家也是实打实的姻亲。齐王妃,与皇后还是嫡亲的表姐妹。” 顾拂云还真不清楚这些弯弯饶饶,但听楚锐这么一说,这皇帝其实也不若表面那么风光啊。不但随时都要担心被手握重权的朝臣架空,还得担心被自己的皇叔背后捅一刀子夺他的江山。 “皇上之所以重用朱家,就是想借朱家的手,削弱齐王的势力?” 楚锐点头:“是。就目前来看,朱家人招安不过两年,便有如此战斗力,不但把齐王弄得灰头土脸,甚至失去了对十万京军的绝对控制权,着实厉害。” 如今的朱大虎,便是京军副统领,真真正正的实权。尽管比不得正统领威武,但梁大统领被弄得束手束脚也是事实。 说起朱大虎的丰功伟业,还真是罄竹难书。 一入京,便与齐王杠上了,齐王数度找茬,都被朱大虎的狼牙棒给挥了回来,甚至还反客为主,削弱了齐王不少铁打的势力。如今又把齐王赶出了齐王府,让齐王成了帝都笑料。或许,朱家人也知道自己被招安的作用,所以更加肆无忌惮地痛踩齐王。 第281章 楚锐又道:“这个朱家,你可千万别得罪。” 顾拂云白他一眼:“这还用说。” 楚锐道:“朱家人可不简单,明知朱薇是金枝玉叶,却一声未吭,等事机成熟了,才把朱薇还给皇上。不但得尽了好处,还收买了不少人心,甚至还重挫齐王。可谓是一箭三雕。朱薇是朱家人的一大王牌,但肯定的是,朱大虎手上,还有另一张更厉害的王牌。”想到顾拂云早早与朱薇结拜为姐妹,楚锐至今都还不可思议。 “当初你究竟抱着何种目的与朱薇结拜?” 顾拂云道:“刚开始也只是不忍心拒绝。但后来,她在大佛寺救过我,小刘氏捉了毒蛇想毒死我,是姐姐送我的白将军捉住了那条钻入我房间的那条毒蛇。后来又替我赢了苏六的斗鸡,我才打从心里接纳了她。”一边说还一边瞟他。 无论是小刘氏对她的迫害,还是苏六的斗鸡,都与这男人脱不了关系。 楚锐果然心虚起来,愧疚道:“对不住,是我混账了。”握着她的手道,“以后我绝不再让你受欺负。” 顾拂云哼了哼,想着这两起糟心事,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她终将要嫁给这男人,还得替他生儿育女,也不知未来会是怎生个情形。 烛火嵌在车箱上的琉璃灯罩之中,随着马车的震动而跳跃着俏皮的光晕。 少女明媚白皙的面容在烛光下越发光洁如玉,眸子里一片迷惑,呆萌的模样无法不惹人怜爱,红唇微张,仿佛在无声引诱着自己。楚锐情不自禁地把她拉入怀中,捧着她的脸,对着朝思幕楚的粉唇印了下去。 基于男人今天的表现,这回顾拂云并未挣扎。 忽然,楚锐松开她,并离开她远远的。 “你干什么?”顾拂云被他的动作弄得相当生气。 “你别过来。”楚锐赶紧往车门前退去,这丫头肯定是个妖精,光用那双眸子迷惑地看着她,只要微微张着红唇,就有难以言喻的抵抗力。 顾拂云果然原地不动,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微微咬着唇,忽然很想笑,怎么办? 楚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忽然看到桌上凹面中的茶壶,一把拿起,对着壶嘴狠狠灌了口冷茶,这才稍稍平复了身体里的火热。 一抬头,又瞧到少女的目光正看着自己,顺着她的目光,低头,原来刚才喝茶喝得急,茶水都滴到袍子上。 而少女盈盈的目光,仿佛烈性毒药。 于是,男人那张大红贮丝罗纱革覆绣金斗牛的手臂直接把少女拉进怀中,狠狠吻上那张垂涎欲滴的红唇。 顾拂云拼命挣扎,但仍是被偷袭得逞,气得猛烈捶打他道:“楚锐,你再放肆,我就不理你了。” 楚锐动作顿了下,稍稍撑起身子,身下的女子双颊驼红,眼含薄怒,鬓发微乱,饱满的红唇越发鲜艳欲滴,瘦而丰润的脸蛋也嫩得似乎要掐出水来,楚锐喉间咕噜着,再一次忍不住,爱怜地在这张百看不腻的脸蛋上落下无数个吻。 顾拂云拼命地捶他:“把我头发都弄乱了,我要怎么见人?你个混蛋。” 此次进宫,并未带丫鬟,她又不会梳头,难不成顶着这头乱糟糟的头发回去吗?他不要脸,她还要名声呢。 楚锐又左右亲了又亲,道:“一会儿我替你梳头。” “你一个大男人,会梳头吗?” “不会。” “那你还……” “我让我的丫鬟给你梳。” 什么意思? 楚锐唇角勾起坏笑:“还有十三个月才能与你洞房花烛,我实在等不及了,今儿就先收点利息吧。” 顾拂云有不好的预感:“收什么利息?” 很快顾拂云就知道何谓利息了。 在马车上,楚锐把死缠烂打使得淋漓尽致。 要不是顾拂云发狠威胁说今后千万别得下焦症,否则看她怎么收拾他。这才让男人投鼠忌器,不敢再造次。 饶是如此,顾拂云的头发还是被弄得乱糟糟的,衣服也皱皱巴巴的。 “看把我头发弄的。”顾拂云摸了摸散乱的鬓钗,气得不行。 楚锐嘿嘿低笑:“别急,马上给你弄好。”轻轻拉了车壁上的银铃铛。 马上传来车夫的声音:“世子爷,有什么吩咐?” “把明月叫过来。” “是。”车夫周蓝都快要哭了,世子爷在车厢里头佳人在怀,可怜他却在寒风中……晚风中瑟瑟发抖,嘤嘤嘤,他还没娶媳妇呢,世子爷就这么刺激他这个纯情少男,太过分了。 一个蓝衣丫鬟上了马车。 楚锐给顾拂云介绍:“明月,国公府的丫鬟,檀梳头。若是瞧得上她的手艺,今后就由她给你梳头。” 明月半蹲在竹席上,手中抱着一个开方型状的雕花暗纹箱子。 顾拂云打量明月,容长脸,皮肤微黑,面容普通,身穿蓝地绘白梅对襟束腰缂丝长披,里头象牙色小竖领璐绸素面长裙,头梳偏堕髻,鬓边插了朵蜜蜡珠花,并以两只喜鹊登枝小银簪相绾,中规中矩的打扮。但身为丫鬟,却能穿缂丝和璐绸,要不国公府财大气粗,要不就是这丫鬟颇受主子宠幸。 仔细看了明月,虽然年纪不大,但一脸恭敬,低垂着头的脸看起来较为稳重。 再看楚锐,并未多瞧明月一眼,只是道:“爷的未婚妻,今后国公府的女主人。还不赶紧拜见顾五姑娘。” 明月飞快地看了顾拂云,然后垂首,恭敬地道:“奴婢明月,拜见顾五姑娘。” 顾拂云道:“不必多礼,赶紧给我梳头。”又瞪了这男人一眼,虽然已有婚约在身,但到底还未嫁过去。尤其刚才在车上还干这档子事,车外还有车夫和护卫,光想象就面红耳赤,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明月果然很会梳头,打开箱子,从里头拿出刻富贵吉祥的银梳子,并拿出发夹,小珠钗,和扁方,娟布,珠钉,不多时,就给顾拂云梳了个俏皮又好看的百合分髾髻,既有层次又有立体感,还有少女的纯真妩媚。 此时楚锐已把散落在襦间的珠钗找了出来,亲自给她簪上。 ------题外话------ 今天早点更新,把任务干完就去屋子里挺尸 第282章 热腾腾的县主 “走吧,我送你。”楚锐牵着她的手,掀了车帘子。 大概是楚锐提前通知了顾家,是以门房上的这才特地给留门,并未因顾拂云换了发型而过问。而此时,已是子时,长辈们大都已睡下,只有得了吩咐的书晴和青鸿,还守在门房处,见顾拂云归家,赶紧上前:“姑娘,您总算回来了。” 细心的书晴不是没有发现顾拂云换了发型,不过并未多说什么,举着灯笼在前边开路。 回到兰香苑,书晴这才问道:“姑娘怎的回来这么晚?” “嗯,从皇宫出来就已是亥时了。”实际上,从宫中出来,也才戌时。可在路上便耽了一个多时辰。 一想到在车上楚锐对她的令人发指的行为,顾拂云心虚地脸儿又红了。 所幸夜间光线不足,顾拂云的异样并未被丫鬟发现。 只是进入屋子,点亮了屋内的烛火,服侍顾拂云净脸时,青鸿看着顾拂云红肿晶亮的唇惊呼:“姑娘,您的唇……” 书晴狐疑的目光射过来,顾拂云下意识地捂着唇道:“大概是下车时不小心碰着了,没事,我都困死了,赶紧服侍我洗嗽。” …… 翌日,难得放晴,春光大好。 给顾老夫人请安时,顾老夫人问顾拂云:“昨儿五公主没为难你吧?” 顾拂云笑道:“没有,五公主怎会为难我呢。昨儿我们玩的很开心的。” “没有就好。”顾老夫人道,“也亏得你与楚衡山订了婚,找了借口把你带回来了,不然昨晚你就真的要在宫中歇一宿了。” 皇宫虽然是天下人向往的地方,可里头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以及森严的等级制度,顾老夫人并不希望孙女与后宫中的贵人有太多牵扯。 顾晓云问顾拂云:“楚世子亲自送你回来的吗?” “嗯。”顾拂云低头,一脸羞涩。 顾老夫人笑道:“五丫头,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么晚了,楚世子还能亲自送你回来,也是难能可贵了。” 正说笑着,又有丫鬟赶紧奔进来:“老夫人,宫中来圣旨了,是给五姑娘的。” 众人忽地起身,热辣辣的目光看向顾拂云。 不知是五丫头苦尽甘来还是福泽深厚,从跌跌撞撞的万事不顺,再到忽地高歌猛进,不但有了大好的高门姻缘,如今还被封为县主,真真是不鸣则已,一鸣就惊人。 亲自来宣圣旨的是皇帝身边的第一红人,福全公公。 福全公公宣读完圣旨后,笑眯眯地把圣旨亲自交到顾拂云手中,笑咪咪地道:“恭喜五姑娘,不应该称呼您为安和县主了。” 顾拂云起身,笑道:“竟然劳驾福公公亲自跑这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顾老夫人已经让人塞了个厚厚的红包过去,道:“有劳福公公了,这点小意思还望公公笑纳。” 福全赶紧把红包推了过去,笑道:“老夫人这可真是折煞咱家了,咱家也是托了安和县主的福,才能得到这等美差。能亲自跑一趟,已是莫大的福份了,岂能再要老夫人的礼?” 顾老夫人以为他只是客气,又把红包推了过去:“只是老婆子的一点心意,也请福公公沾点喜气,还请福公公笑纳,莫要嫌少。” “老夫人不可。”福全又把红包推回去,“喜气咱家已经沾过了,不能再沾别的了。”就算真的收了,回去后还不是要被那个女土匪给抢去?还不如现在就把人情给做了。 顾老夫人见人家死活不肯收,刚开始还以为福全瞧不起顾家呢,后来见福全至始至终都恭恭敬敬的,这才放下心来。显然,五丫头这个县主封号,应该是皇帝心甘情愿封来的。 顾老夫人确实猜对了。皇帝对顾拂云的封赏算得上厚重了。 不但赏了县主封号,还给了不少赏赐,各类御贡面料便有二十匹,还有一匣子硕大的东珠,八大件各种各样的头饰,镯子,一匣子赤金打造的小金猪,和御赐的八百亩良田。 除了皇帝赏的外,还有皇后和五公主的赏赐。 送走了福全,顾老夫人赶紧拿着赏赐单子,并命人把这些赏赐全登记造册。 金氏看了这么多的赏赐,妒忌的眼都红了,在一旁说了不少酸话。 只是酸归酸,无人理会她也是白搭。 周氏虽不若金氏那么露骨,心里也多少有些失衡。看着镇定自若的顾拂云,心下也不是滋味。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这五丫头居然还有这等造化,真真是世事无常啊。 顾拂云得了赏赐,自然不能独吞,留了一半的东珠,剩下的均分给了各个姐妹,珠花则每个姐妹一人两朵。 一匣子重达三斤的金猪,送了一部份给顾远山的儿子圆哥儿。 至于珠饰,如此贵重的镶百宝的头面,骤然暴富但骨子里依然节俭的顾拂云才舍不得送人呢,除了私下送给乔氏和顾晓云一人一套外,剩下的全锁进自己的百宝九宫柜了。 顾拂云受封县主,接连数天,登门贺喜的人络绎不绝。 没过几天,十六岁的顾晓云,披上嫁衣,嫁入云家。 大姑奶奶顾修云也回来了,一身赤金八宝簪珠髻,大红绣遍地金颈嵌红宝石长褙子的顾修云,气派奢华,高贵文雅。 顾修云精通诗词,才艺逼人,不但嫁入高门,还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一回来,整个顾家便成了她的主场,顾家姻亲女眷,大都围着她说话凑趣,就是世子夫人周氏,都被其光茫掩盖。 此刻,顾晓云的房间内,早已挤满了女眷,无不围着新娘子叽喳说过没完。顾修云的到来,女眷们的声音就更大了。 顾拂云有些不满地看着如花孔雀般的顾修云,你一个出嫁的姑奶奶,回娘家参加妹妹的婚礼,却把妹妹的风头给抢了,算什么事? 看着一众女眷尽围着顾修云说话,乔氏脸色也不大好看,不过公主府的嫡亲儿媳妇,乔氏就算有气也发作不得,只能安慰自己,我的闺女也不差啊,热腾腾的县主啊。 ------题外话------ 这立了秋后,早晚要稍凉快些。大概已经适应了每日38度的高温,居然没有再中过暑了。 第283章 顾晓云出嫁 已经是安和县主的顾拂云可没半分县主的感觉,握着顾晓云的手反复交代:“姐姐嫁过去后,休要当个散财童子,在还未站稳脚跟之前,孝敬长辈可别拿贵重之物孝敬,对奴才也不能轻易赏赐,以免养大他们的胃口。反正总之一句话,一开始可别表现得过份贤慧。” 顾蓝云忍着笑,忍不住捏了她的鼻子:“知道,那还用你说。我是那种任人宰割的人吗?” 虽说媳妇的嫁妆夫家没资格动用,却也还有相当一部份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媳妇嫁到自己家,媳妇都是自家的,嫁妆也是自己的,可以任意取用。顾晓云早就打听过云家了,公婆还不算迂腐古板,唯独老夫人却是个爱占便宜的,年轻时就以强占媳妇嫁妆而闻名,年纪大后,仗着辈份,更是肆无忌惮。据说云家大奶奶,在其手中可是吃了不少亏。有了这位妯娌的前车之鉴,顾晓云早已想好对策,才不会轻易让老太婆拿捏了。 顾拂云是真的担心自己的姐姐啊,在这个时代呆得越久,听得多了,见得多了,便知道古代媳妇确实艰难。现代媳妇好歹有法律和世俗保护,实在过不下去,离婚便是。可古代媳妇,可没有轻易就离婚的,被区区一个“孝”字和“贤”字就能压得一辈子直不起腰来。 顾修云还在与一位同是伯爵夫人的妇人说话,她本人也是矜持而儒雅的。但顾拂云总是想到在公主府,顾修云对嘉和县主的各种讨好,以及里里外外的周到安排,又在顾晓云耳边轻声道:“听说云家还有两个妹妹,听起来还挺贤良温淑的,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姐姐可不要让小姑子骑到头上来。” 顾晓云点点头,鼻子微酸,眼眶热热的,握着妹子的手,都不大说得出话了,也只有嫡亲的妹子,才会事无钜细地关心自己,叮嘱自己。 此时,顾修云总算与客人寒喧完,来到顾晓云面前。 “大姐姐,”顾晓云微微弯腰含颌。 顾修云笑道:“转眼,三妹妹也要嫁人了,当初我还在娘家时,三妹妹才这么高呢。”比了比顾晓云曾经的高度。 顾晓云也跟着笑道:“大姐姐的变化可真是大,比以前更好看了,更雍容华贵了。看来公主府果真养人。” 众人也跟着凑趣地说笑。 顾修云抿唇笑了笑:“云家也不差啊,云家可是有名的诗书传家,真正的书香门弟,三妹妹嫁过去,说不定也能沾染几分诗情画意回来。” 众人无不笑了起来。 顾晓云笑吟吟地道:“大姐姐这话有理,大姐姐素有才名,嫁到公主府,想必把大姐夫也陶冶出来了吧。改日请大姐夫也作两首诗让我们这些俗人开开眼界。” 顾拂云带头鼓掌:“三姐姐说得有理,大姐姐,等三姐姐和三姐夫回门后,一定要把大姐夫也一并带来,作几首诗给咱们开开眼界才好。” 今日大姐夫赵明并没有来。 顾修云的解释是,赵明被公务绊住,一时脱不开身。 可如此重大盛事,身为姑爷却缺席,顾修云也是怪没面子的。 果然,顾修云脸上的笑容立时就凝固了些许。 顾拂云也不再刺激她,笑道:“吉时快到了,新郎官应该快要来了吧,我让青丝青鸿去门口堵着,好歹弄几个红包来沾沾喜气也好。” 乔氏便斥责她:“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般玩闹,不像样。” 众人又赶紧道:“五姐儿呆在娘家的日子也不多了,何必过份拘了她?就让五姐儿痛快玩吧。” 客人哪个不是人精,发现顾家三房姐妹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所嫁的人家都不差啊。无不为刚才只顾着巴结顾修云而冷落顾晓云姐妹而心生悔意。 这顾五,不但是未来的国公世子夫人,还是皇上钦封的安和县主,刚才怎么就没好生巴结呢? 只是等她们转过弯来时,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吉时已到,新郎官来接新人了。 大盛朝女子嫁人,新娘子的嫁衣得自己绣,但头上戴的凤冠,则需要夫家提供。 顾晓云并未佩戴凤冠,但点翠镶百宝的五尾珠钗,华丽耀眼,以云家的清贵,这样的珠饰,也算是难得了。 而夫家是可以不用亲自上门接人的。为表示婆家对新娘子的重视,新郎官才会带领迎亲队伍来岳家接人。 这也是顾拂云第一次见到这位三姐夫,长相中等,个子中等,并不出挑。但看起来很有读书人的儒雅之气,笑容腼腆却稳重大方。听说屋子里也干净,只有一个小厮服侍,并无通房丫鬟。 但屋里没通房丫鬟并不代表男人就不好色,要不是家教甚严,要不就是银钱不够,养不起通房丫鬟。 云家虽是诗书传家,真正的书香门弟,据说日子过得并不宽裕,三姐姐嫁过去,可别拿自己的嫁妆贴补才好。可三姐姐在伯爵府过惯了衣食无忧的日子,嫁人后却降低生活质量,也实在不是滋味。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一个清亮悦耳的声音响在耳边:“可是舍不得?” 顾拂云扭头,原来是顾修云。 “大姐姐。”顾拂云叫道。 顾修云笑道:“五妹妹,还没恭喜你呢,皇上钦封的安和县主,真是给咱们顾家长脸呢。” 顾拂云羞涩一笑:“纯属运气,大姐姐可别取笑我了。就算被封了县主,但我还是我啊,与大姐姐一样,都是顾家的姑娘。” 此时,客人已大多去前院用饭去了,顾拂云笑道:“大姐姐,走,一起去用饭吧。” “好。” 去了前院,偌大的宴息厅早已五门洞开,清一色的桃红色坎肩月白色汗巾子配米色素面裙子的丫鬟进进出出,女眷们基本已就座,顾拂云才一进入宴息厅,便被顾老夫人叫了过去:“大丫头,五丫头,到这边来,陪你们的大姑祖母四姑祖母一起用饭。” 顾修云和顾拂云一前一后上前施礼,口称大姑祖母,四姑祖母。 第284章 刁钻 坐在顾老夫人身边的一银发老妇,穿着褐色绣金松鹤的长褙子,红宝石抹额,和镶百宝的赤金七尾凤钗看起来富贵雍容。这位姑祖母便是顾家姑老太太,顾伯爷的嫡亲姐姐,顾老夫人的大姑子,彭老太太。 昨晚彭老太太已经见过顾拂云,还是第一次见顾修云,笑道:“这便是大姐儿吧,一晃十年不见了,竟然出落得这般不凡。”顾修云已作妇人打扮,那一身的珠光宝气,和举手投足间雍容的气度,便知道所嫁夫家非富即贵。彭老太太又遗憾地道,“我听弟妹提起过,大姐儿嫁给了长公主的公子?” 顾老夫人笑道:“是。嫁了有三年了。只可惜你当时不在京城,没能喝上大姐儿的喜酒。”又对顾修云解释,“你当初出嫁,大姑祖母并不在京城,并未喝上你的喜酒,不过却也差人给你添了妆,那副镶百宝的点翠七叉垂东珠的头面,和八匹当初最为流行的云罗妆花缎便是你大姑祖母给你添的妆。” 顾修云笑道:“想起来了,大姑祖母好大的手笔,孙女都还未向您老人家磕头道谢呢。” 比起彭老太太的从容自信,另一位穿着莲青色绘枝宝相花对襟长衫头戴青金簪斜插小偏钗的老妇人,杨老太太则显得安静多了。 两位姑祖母都是顾家的姑老太太,可衣着,气质却大为炯异。大姑祖母彭老太太看起来富态圆润,雍容贵气,四姑祖母杨老太太则显得苍老些,身上的衣着也只是普通的杭绸,珠饰也再普通不过了。 同样是伯爵府的嫡女,彭老太太嫁的同是伯爵府的彭家。而杨老太太运气不好,轮到她出嫁时,与顾家差不多门弟的未婚夫便因守孝耽搁了婚事,好容易等未婚夫守完孝,却又与个烟花女子好上了,婚事便不了了之。但那时候,杨老太太年纪也给拖大了,只能找了个低门户的嫁了。故而杨老太太的婚嫁就不怎么如意了。嫁的只是普通从七品小官儿,还跟着丈夫去任上,奔波劳苦,十分辛苦。年轻时又难产,伤了身子,再无生育。亏得后来顾家绝地逢生,杨老太太才未被丈夫休弃,但这些年来,日子过得也并不如意。虽说收了庶子过继到名下,可到底只是面子情儿。横竖没有自己的亲骨肉来得实在,终究凄凉了些。 今日随杨老太太一道前来吃喜酒的还有儿媳妇钱氏,以及钱氏的女儿,杨慧。 钱氏母女顾拂云昨日就见过了,给她的第一印像便是小家子气,眼里的贪婪几乎遮都遮不住,顾拂云尤其不喜欢。 顾修云和顾拂云两姐妹都被留到顾老夫人这一桌吃饭,彭老太太仔细观察两姐妹,顾修云稳重内敛,高贵雍容,举手投足间,如诗如画般的优雅随性。一看就知是受过严格的贵女教养。相较而言,顾拂云就显得随意不少,尽管动作不难看,但比起顾修云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优雅,便知当初在学习礼仪教养方面,顾拂云肯定是没认真学,或躲了懒的。 可就这么一个没认真学习贵女教养的姑娘,却是顾家姑娘家嫁得最好的。 不得不说,同样的起点,同样的出身环境,还是得讲究福份和命运。 顾修云吃了两口饭,夹了几筷子菜,便优雅地拿帕子抹了唇,然后优雅地放下筷子,轻声细语地道:“祖母,还有两位姑祖母,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顾老夫人道:“怎的才吃这么点?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顾修云笑道:“还好,只是肚子还不饿。”为了保持好身材,她向来吃得少。 加上顾家的厨房,手艺着实赶不上公主府的厨子,自然就吃得更少了。 转眼瞧到顾拂云已经是添第二碗饭,不由笑道:“五妹妹倒是好胃口。” 顾拂云笑了笑道:“我一向胃口好。”当年的于佳惠,便是天生的吃货。成了顾拂云,还是不改吃货本领,食量虽然不大,但比起身边的姐妹,她的食量算得上海量了。 彭老太太语气就有些不悦:“姑娘家,吃这么多,也不怕不消化。”哪有这么能吃的姑娘,就算真的想吃,人前好歹也要注意一下形象。 顾老夫人笑道:“能吃是福,年轻时啊,咱们这样不敢吃,那样不能吃,等老了,什么都吃不下了。所以还是趁着年轻,能吃就吃,以免给自己留遗憾。” 彭老夫人道:“话虽如此,可年纪轻轻的就吃这么多,也不怕让人笑话。” 顾拂云惊讶地看着老太太,吃的多就会让人笑话吗? 这是哪门子的歪理? 杨老太太赶紧道:“大嫂说得对,能吃是福。大姐,我记得在闺阁时,你不也一样能吃吗?” “在娘家倒是无所谓,可去了婆家,就知道个中滋味了。”彭老太太对顾拂云道,“五姐儿,听姑祖母的,在娘家随你怎么吃,但到了婆家,你这么能吃,婆家都会不喜的。” 顾拂云笑道:“听姑祖母您这么一说,真替嫁到彭家的几位表婶和表嫂感到难过。人家在娘家也是捧在手心疼的,到了姑祖母家,姑祖母居然连饭都不给吃饱,实在是……太可怜了。” 彭老太太气得直瞪眼,重重放下筷子,正要教训她,顾拂云已经扭头对顾老夫人道:“祖母,咱们家应该不穷吧?孙女应该有吃饱饭的权利吧?” 顾老夫人看了彭老太太一眼,道:“尽管吃,只要你吃得下。甭听你姑祖母的。”然后对不悦的彭老太太笑道,“姑老太太年轻时也是个能吃的,当初可没长辈不让你吃饱。再说了,五丫头年纪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该多吃些,身子才健壮。” 顾拂云笑嘻嘻地道:“还是祖母疼我。” 然后又对脸色不大好的彭老太太道:“姑祖母,我觉得,今后给几位表哥求娶表嫂,一定要加个条件,但凡嫁到彭家的姑娘,一定不能吃得太多。不是彭家养不起媳妇,而是这样能省好多吃饭的钱哩,是不是祖母?” 顾拂云身后坐着的女眷一听这话,扑嗤一声就笑了起来。 ------题外话------ 今天轮到黄老大上来,我已摩拳擦掌给他安排了包抄手的任务(可以吃三五天的那种)。谁知这小子五谷不分,把抄手皮买成了饺子皮,香葱买成了大葱。今天只能吃饺子了。但香葱不能少,又让他去买一元的香葱,他给我整回了韭菜。我很自责,看来我这当妈的没有当好啊,还得继续给他安排更多的任务。 第285章 雅慧先生给顾五正名 顾修云轻斥:“五妹妹,怎可这般与姑祖母说话,姑祖母可是长辈呢。” 刚才那个发出笑声的妇人便扭头对顾拂云道:“五姑娘,你尽管吃,无论在娘家吃,还是婆家吃,起来绝不会有人说你半个字的。”目光还幽幽地望了彭老太太一眼。然后与旁边的人笑道,“这打哪来的长辈啊,小姑娘吃的多居然也要管,幸好没吃她家的。” 彭老太太:“……” 当顾修云瞧到说话人的真面容时,脸色腾地就红了。 这位便是国子监祭酒的夫人雅惠夫人,在京城素有才名,本人也办了雅甄女学,深得高门大户的推崇。而雅甄女学并非有钱有势就能进入,品性不好,或家风不行的,方夫人都不会收。而从雅甄女学出来的贵女,必定是整个帝都上流圈子争相聘取的对象。 顾修云也是雅甄女学出来的,当年还曾被方夫人亲自考核并给予了“端庄贵重,品德一流”的评价,才在上流圈子打响名气。 顾修云赶紧向方夫人道:“原来是先生,请恕弟子眼拙,竟然没能瞧到您。” 方夫人淡淡一笑:“赵二奶奶客气了。” 顾老夫人对顾拂云笑道:“这位便是京城一流的雅甄女学的创办人,人称雅慧先生。更是国子监祭酒的夫人。方大人便是你和楚世子的冰人,雅慧先生还是你大姐姐的师傅,去,赶紧向雅慧先生敬个酒。” 顾老夫人老而弥勒,在介绍这位时,并未先介绍是国子监祭酒夫人,而是先点出此人的名气和雅甄女学的创办人,而女学创办人的身份,比起国子监祭酒夫人只高不低。 而对于顾老夫人的介绍,雅慧先生果然面露微笑。 顾拂云赶紧起身,拿起酒杯,对清慧夫人笑道:“久闻雅慧先生大名,今日能亲眼见到您本尊,实在是三生有幸。以后还请先生多多指教,晚辈先敬您一杯,祝您身体健康,事事如意。” 雅慧先生打量顾拂云,少女眉清目秀,婷婷而立,目光含着盈盈笑意,唇边两个米粒大的梨涡,就这么甜甜一笑,只觉千树万树梨花开,让人打从心里都甜了起来。 雅慧先生拿起酒杯,道:“我也祝五姑娘事事如意,心想事成。”然后一饮而尽。 与雅慧先生同一桌的妇人便笑道:“能得方夫人青睐,这位小姑娘可不简单。这小姑娘可是你的得意学生?” 这人说话肯定不怀好意,世人都知道顾拂云不学无术,就算后来逐渐有了“擅画”的名声,可比起那些远近驰名的才女,仍被比出八条街外,又还来这么一句,分明就是埋汰顾拂云,也讽刺方夫人有看人下菜之嫌。 顾拂云一个没什么才学美名的姑娘,就因有了高门姻缘,以及皇上钦封的县主身份。雅慧先生的友好,在清流派眼里,就是奉承巴结之意,实在有损读书人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清誉。 不等雅慧先生说话,顾拂云便笑了笑说:“我这人素来胸无点墨,平时又淘气,瞧我祖母,白发都愁出来了,哪还有资格成为先生的弟子?不过我大姐姐却是先生的得意弟子,我算是借了大姐姐的光了。” 顾拂云这话说得极是漂亮,用自贬的方式,不但夸了顾修云,还夸了雅慧先生对她的友善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雅慧先生眸光微闪,笑道:“哟,小姑娘口气不小。老夫人,您这白发当真是你这孙女给愁出来的?” 众人轰然大笑。 顾老夫人一本正经地道:“可不是呢,我这几个孙女啊,就这丫头最淘气。亏得没成为您的学生,不然先生这一头乌发可就不保了。” 众人再度大笑。 唯独顾拂云把小嘴儿翘得老高,摇头老夫人手臂,埋怨道:“祖母,好歹给孙女留点面子嘛。” 顾老夫人板着脸道:“你的面子早就掉地上,捡都捡不起来啦。”然后又对雅慧先生道,“虽说这丫头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但胜在有一双巧手,平时最爱钻研厨艺,瞧我这一身膘,都是这丫头养出来的。”捏了捏肚子上的肥肉。 富贵人家的姑娘虽然也会学习厨艺,但也只是走走过场,鲜有真正下厨的,看顾老夫人这态度,想来顾拂云的厨艺应该是不差的。 众人便奉承老夫人有福气,并夸顾拂云孝顺。 雅慧先生道:“能诗会赋的贵女不少,但精通厨艺的可不多。多读书能使女子明白事理,通诗晓赋,也是为了增加雅趣。与厨艺一样,都是给生活增光添彩的表现。倒也不必要非得分出个眉高眼低。五姑娘厨艺精湛,也不知我是否有这个口福?” 顾拂云笑道:“有有有,只是先生也别抱太高期望。您也是知道的,我是祖母的孙女嘛,再不济,好歹也要给我贴三分金,不然她老人家脸面往哪搁?” 众人再度大笑,纷纷对顾老夫人道:“您这孙女可真有趣,您这满头华发也是值了。” 顾老夫人也笑道:“值,当然值。” 雅慧先生对顾老夫人道:“五姑娘什么时候及笄?”并表示,顾拂云及笄她会亲自来参加。 雅慧先生在帝都清流文艺圈绝对是大名鼎鼎,司于超级大v的那种。得到此人公开夸赞的姑娘,代表的是品学皆优。顾拂云不靠才学,也能得到雅慧先生的赞扬和抬举,对顾拂云的名声也是极为有利的,相当于富贵身上又盖了枚代表清流派认可的文艺诗书的印章。 在勋贵派眼里,嫁得高门,又拥有县主封号绝对是人生赢家,但想要得到清流派认可,还得有拿得出手的本事。 雅慧先生对身边妇人道:“五姑娘虽没什么传世佳作,但五姑娘曾在王家所说过的一句话,却让我印象深刻,无论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还是‘浮世三千,吾爱有三,尊严,矜持和自重’。无不超凡脱俗,意境深远。五姑娘虽没学过诗词技巧,然其思想行为,不但新天下耳目,尤挟凛然铮铮风骨之气矣。” 雅慧先生声轻语慢,却是一字一句地铿锵而出,附近的女眷无不看过来,细细品味这段话,不免神色惊讶,看着顾拂云的目光无不震憾。 第286章 媳妇不好做 雅慧先生对顾拂云是真心喜欢的,一般的姑娘写诗,不外乎是借景抒情,或为赋新词强说愁,讲对仗和押韵,谴词华丽,造句优美,确实是佳作。顾拂云或许没有系统学习过诗词技巧,也写不来诗。但这短短几个字,前者新人耳目,令人深省。后者副含人生哲理,振聋发聩,豁达有之,女子的铮铮傲骨也跃然而上。 与之相比,大多数贵女所作的诗,只能算作优美,也只能称作诗词。 顾修云细细品味,然后深吸口气,笑道:“五妹妹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顾拂云惊呆了,她哪有这等水平啊,只不过是借用徐志摩的诗罢了,后边一句也是借鉴别人的诗作,再自己改动的。 “先生过奖了,晚辈只是灵感忽至,随口说出来罢了。”对了,当时这话只在王家说过,怎么就给流传出来了呢? 雅慧先生笑道:“这样的灵感,那给我来一打。” 见顾拂云面露迷惑,又轻描淡写地道:“姚兰,是我的学生。” 姚兰也是参加了王大姑娘生日宴请的。 顾佛云讪讪一笑:“原来如此。今日与先生说话,受益良多。没想到在先生眼里,我也是有才学之人,嘻嘻。” 正是因为雅慧先生的赏识和宣传,顾拂云居然还得了个才女的名头,这让她又羞又窘,可为了对得住雅慧先生的赏识,以及那“才女”的头衔,顾拂云只能在家好生发奋图强,拿出读书时代的学霸特质,猛啃书本,学习诗词歌赋技巧。 顾拂云没日没夜地在家临时抱佛脚,顺带把青鸿也一道捉来跟着她学。 青鸿天赋不错,人家才跟着她一起读了《论语》和《诗经》,在顾晓云回门那一日,抬眼看了天色,立即吟出一首诗来,谴词简单,意境却新奇。顾拂云那个羡慕妒忌恨啊。 “不愧是我的丫鬟,不但能断文识字,还能吟诗,果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这货慌不择路地忙往自己脸上贴金。 书晴:“……”姑娘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女子三日回门,对于娘家来说,也是头等大事。近亲的女眷在宴息厅齐齐坐了一堂。顾修云也来了,今日的她比上次低调多了,一身绿地绣白合花对襟开衫,里淡紫色白色绣牧丹上衫,鹅蛋青的汗巾子,下身是白色绘金牧丹七开福的月华裙,整个人看起来优雅清爽。 夏天到了,湖绿、淡紫、莹白、秋香、天青、姜黄、青金之类的冷色调的衣物也多了起来。 就是顾拂云,也穿了件淡紫色绘荷花的窄袖刻丝圆领小衫,白色汗巾子,下身月白色的绘泼墨荷叶的月华裙,头发也梳得简单,偏堕髻上一枚指甲壳大的红宝石桃心簪和茉莉珠花,拳头大的赤金翠羽喜鹊登枝双头钗,简单却又娇俏,清爽又精致,既有姑娘家的俏皮活泼,又有闺阁女孩儿的柔美讨喜。 顾修云接连看了几眼,暗道:以前还真是小看了这个五妹妹,现在每次见面,都能给她惊喜。不但能说会道,讨人喜欢,连穿衣服的品味都上升了不少。 旭日东升,顾家宴息厅外的那株梧桐树,抵挡了大部份来自阳光的热度,只把清风送入厅内。 新人顾晓云携新姑爷云朗登门了。 打量了面色红润眉宇舒展的顾晓云。顾拂云又暗自观察新姐夫云朗,虽然长得普通,但胜在斯文有礼,时下书生常戴的六合一统帽,一袭绣富贵祥云金团花的吉衫,配上玄黑绅带,腰间垂着的大红刻丝绘鸳鸯的五角束口荷包,不正是顾晓云的杰作么? 一对新人给长辈们磕了头后,轮到顾拂云这些平辈见礼。 云朗见顾家的小姐一个赛一个美,吓得都不敢乱看了,只能拱手还礼。 云朗也没呆多久,很快便被领去外院喝酒去了,只剩下顾晓云坐在乔氏下首,面对众人问的“姑爷对你可好”的话题,只能羞涩地道:“才刚进门,好与不好,也说不得准的。” 乔氏仔细打量一番,女儿眉宇间的春色令她稍微放下心来,又问姑舅可还和气,小姑子是否有礼。 顾晓云道:“才刚进门,姑舅什么脾性也还不甚清楚。不过看起来还是很和气的。小姑子也是和气知礼的。” 这么多客人在,顾晓云也不可能说婆家的不是。只能捡着好的说。 吃了饭后,客人们大都走了,顾修云也去找周氏说话去了。乔氏则领着顾晓云回了舒涵院,与所有母亲差不多,问的都是婆家长辈是否好相处,与姑爷处得可好?姑爷屋里是否干净之类的。 屋里只剩下乔氏,顾晓云和顾拂云母女三人,自然是无所顾忌了。 “姑舅看起来挺和气的,没什么架子。就是老太太有些不好侍候,规矩大。昨儿敬茶时,还让我跪着听训。今儿去请安,又被说了一通。” 女儿嫁到婆家第一天就受这样的气,可把乔氏给心疼坏了,也气坏了,恼怒地道:“太过分了,那你可不能为了贤良名声就逆来顺受。不然有一就有二。”然后又问,“对了,她训你什么?” 顾晓云讽笑:“也就是为人媳妇的那些破规矩吧。” 乔氏气得不行,但她本人又没个好主意,便想去找顾老夫人那寻妙招。被顾晓云赶紧拉住。 “娘,我只是说说而已,应对之法女儿已有了,就不要再惊动祖母她老人家了吧。” “那你要如何应对?” 顾晓云自信一笑:“娘请放心,我自有应对法子的。”见顾拂云若有所思的模样,小脸蛋儿带着天然的娇憨纯真,不由捏了她的鼻子,“在想什么呢?” 顾拂云道:“姐姐要如何应对?” 顾蓝云反问:“倘若妹妹遇上,又将如何应对?” 顾拂云毫不犹豫地道:“肯定不能坐以待毙嘛。倘若非得鸡蛋里挑骨头,我就说,看来你们家对我这个媳妇不满意啊,那我就不讨人嫌了,收拾了嫁妆,回娘家去。”见乔氏喷火的眸子,又赶紧道,“云家门弟,与顾家也不过是伯仲之间,云家还有两个未出阁的闺女呢,又自诩为清流。这样的人家,最是重颜面和名声了。新媳妇才嫁过去几天就要回娘家,这对媳妇得多苛刻啊?姐姐尽管收拾了嫁妆回娘家,让他们知道姐姐不是逆来顺受的,就不敢再给姐姐轻易立规矩了。但是呢,这样的手段只能施展一次。但必须得一次性收拾过来。这其中的分寸,得自己拿捏。” ------题外话------ 电脑无法启动,送修回来后,又登陆不上。因为我用的是老公的手机注册的,他今天又出差去了,等联系上他要验证码时,已经是晚上了 第287章 尹大小姐 乔氏想了想,又拍了她一下,“你个促狭鬼。”对顾晓云道,“你妹妹说的倒是有些道理。云家虽然是清贵之家,也只是普通的官宦之家。我儿自不必怕他,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顾晓云捂唇笑道:“妹妹这法子是不错,但也还没到这种地步,先走着瞧吧。”然后又问起雅慧先生的事来,“听说,你得了雅慧先生的慧眼?” “竟然连姐姐也听说了。”顾拂云哀嚎,雅慧先生虽然抬举了她,可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她再清楚不过了。马上就是万圣节,四品以上的官员家眷都得进宫为皇帝贺寿。到时候贵女们齐聚一堂,肯定又得作词赋诗,一想到这个,顾拂云就头痛。 因此,等顾晓云走后,就赶紧回屋里,继续抱佛脚。就算作不出诗来,好歹也不能怯场。不然别人引经据典,自己好歹也要听得懂才成。 …… 就在顾拂云关在家埋头抱佛脚,京城又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 因为雅慧先生对顾拂云的大力宣传,那段“山河路阔,人间星河,各自珍重”,更是风靡一时,成为大街小巷最流行的诀别诗。 因为顾拂云这段诀别诗,武安侯府再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再结合另一段“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浮世三千,吾爱有三,尊严,矜持和自重”,使得当事人的形象骤然被拔高,豁达而风骨铮铮。 与之相对应的则是苏家这位表小姐机关算尽毫无尊严的行为,无不令人反感厌恶。 于是,大街小巷都在传“苏家表小姐靠不要脸的行为和珍珠泪,生生拆散了一桩姻缘”,不用说,当事人必定要气得吐血了。 第二件大事自然是承恩伯朱大虎,携子朱乾,把齐王的妹夫,也就是统管黑骑卫的江少华给打了。 不但把人家给打了,还把黑骑卫的主力,统统给捆了,丢去顺天府状告这帮人,夜闯民宅,欲对回寿恩伯府的宁国公主图谋不轨。 一边是恶名昭彰的黑骑卫,一边是见神杀神,遇佛挡佛的土匪家族,顺天府伊哪敢擅专,只能上报皇帝。 皇帝闻得有人欲对宁国公主下手,龙颜大怒:“天子脚下,竟还有如此猖獗的匪徒,还敢行刺朕的公主,不可饶恕。”不但把这帮冒充匪徒的黑骑卫给就地处决,还大骂五城兵马司各首领,治安不力,每人打二十大板,罚俸一年。责令整改京城治安,务必把那些屑小流寇一网打尽。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段江河平白挨了板子,还被罚俸,气得不行,真是神仙打架,波及无辜,平白受此牵累,如何不挠心?于是只好说话实说,这些夜闯寿恩伯府的匪首,并非真正的匪徒,而是黑骑卫假扮。 朱大虎大怒:“堂堂黑骑卫,天子耳目,居然假扮匪首欲对皇上的公主行凶,这与通敌叛国有何区别?” 一句话就挑起了帝王的怒火,然后,黑骑卫统领江少华也跟着倒了血霉,不但被革职,还被打入大牢。其家人,也一并被关了起来,听候发落。 虽然齐王竭力想保下江少华,但朱氏父子却拿出了江少华是受齐王指使方对宁国公主行凶的证据。 齐王自然是竭力否认,并称江少华为了活命,胡乱攀咬,建议立即处死。 于是,江少华被叛斩立决,家产被查抄,家人发配边疆。 朱大虎一人之力,不但端掉了恶名昭彰的黑骑卫首领江少华,还砍了齐王一条臂膀。 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朱大虎把江少华整下去后,又盯上了人家屁股下的黑骑卫首领的位置,死皮赖脸地要当黑骑卫首领。 皇帝被他烦的不行,只好捏着鼻子同意了。 虽然遭到了齐王的竭力反对,但朱大虎却瞪眼道:“他江少华能当,为什么我不能当?凭拳脚功夫,老子要甩姓江的八条街。凭出身,老子可是承恩伯爷,比你齐王妹夫的身份高贵多了。我一没走后门,二没靠裙带,凭的是真本事,你不服气?来,我们打一架如何?” 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又无赖还死不要脸的人,真是乱拳打死老师父,据说齐王当场被气得快晕厥了。 更气人的还在后头,朱大虎当上了黑骑卫首领后,不但用雷霆手段血洗了江少华的亲信,又还从中整理出了不少冤假错案,更是坐实了江少华的排除异几欺上瞒下的恶劣罪行。 这阵子监察院,大理寺,刑部,可是忙得脚不点地。 在大理寺兼了个闲差的二伯父顾高云,也给忙碌了起来。 最近一年来,朱大虎一家子在引领帝都八卦的道路上,可谓是不遗余力。顾拂云听得也认真,她现在终于相信了,朱大虎就是皇帝用来对付势大根深的齐王的尖刀。 没过两天,又传出礼部尚书的孙女尹大小姐在上香徒中,被歹人掠走,彻夜未归的消息。 顾老夫人一听,便紧皱了眉头:“这尹大小姐怕是凶多吉少了。” 顾拂云也是默然,千金贵女,光天化日之下,却被歹人掠走,想想就可怕。今后要是外出,一定得带足人马。 尽管第二日,尹大小姐被安全送回尹家,但尹大小姐名声却是毁了。 乔氏暗自叹惜,道:“就算安全归家,但这姑娘的名声是没了,不说武安侯府还会不会要这个儿媳妇,就是尹家,估计也不会再让她活了吧。” 顾拂云再度默然,不但痛恨起这个世道来,又替尹大小姐可惜。 乔氏忽然灵光一闪:“京城治安向来还是可以的,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才进行了一次大整顿,在这节骨眼上,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你说这些歹徒,是不是活腻了?” 顾老夫人平淡地道:“歹徒是否有天大的胆子我不清楚,但我只知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乔氏倒吸口气:“老太太的意思是,这些歹徒有可能是受人指使?” “那可难说。” “可是尹大小姐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会得罪谁呢?” “养在深闺的姑娘,就算得罪人也是有限的。除非是碍了谁的眼。”顾老夫人果然是经久沙场,一针见血。 乔氏脱口道:“尹大小姐不是与苏六那纨绔子订了婚吗?这下子,武安侯府怕是又要退婚了。” 然后与顾拂云对视一眼,基于谁得利原则,她们已大致猜出凶手的身份和目的。 只是无凭无据的事,也不好臆测,但对于这位陈表小姐,顾拂云也只能敬而远之了。 果然,两日后,便传出武安侯府与尹家解除婚约的消息。 第289章 贵女交往的禁忌 没有人去关心尹大小姐是否安好,心性凉薄的人只会说一句:“苍蝇不盯无缝的蛋,歹徒为什么不掳别人只掳她?也是她自找的。” 良善之人除了暗自同情外,也只能严厉告诫家中姑娘,不许轻易外出,以免碰上歹人,失了性命是小,毁了名节才是大。 两日后便是万圣节,各珠宝店、布衣店的生意便火爆起来。就是顾家女眷,也早早让裁缝铺的人登门给姑娘们量了尺寸,每人订制了两套一模一样的衣衫,一套穿在身上,一套用以备用。 这日楚锐打着“自家庄子里种的玫瑰花,用来做了玫瑰饼,做的多了,便给老夫人,和长辈们送些来”的由头,便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顾老夫人自然清楚他的目的,大方收下,并问候了楚老夫人和他的差事,便放他去找顾拂云。 顾拂云正在屋里啃《诗经》呢,楚锐的到来也激不起她半分兴趣,因为这家伙就是个精虫上脑的,见了他准没好事。 所幸,楚锐这回还做了回正人君子,私下相处并未上下其手,也就是搂了下她,捏了她的脸,牵了她那嫩白的小手儿。得知未婚妻正在家中狂啃《诗丝》,并学习平仄和押韵技巧,只为万圣节里小姐妹有可能举行的诗会中不被垫底,不由笑了起来。 “没必要如此拼命,反正我又不嫌弃。”目光在她漂亮的脸蛋上转了圈,促狭的目光又在她的胸部瞧了瞧,低声道,“只要能替我管好内院,服侍好祖母,在床弟之间满足我便足矣。” 回答他的自然是顾拂云的粉拳侍候。 楚锐任由她捶打,并顺带把连踢带打的娇躯搂进怀中,好一阵恣怜。 顾拂云手都打痛了,见他仍然不痛不痒,气不打一处来,又改用咬。 楚锐赶紧捏住她的下巴:“别,我还有正事呢。” “说吧。” “礼部尚书府的尹大姑娘,你可知道?” 顾拂云眉头微皱:“知道,前阵子被歹徒掳走,坏了名声的那位。你提她作什么?”虽然她很同情尹大小姐的糟遇,却不希望把人同情到与自己享用同一个男人的地步。 楚锐道:“尹大小姐名声已毁,如今在家中已是举步维艰,亏得宁国公主向她下了贴子,特地交代要她出席万圣节,这才没被尹家给逼死。但饶是如此,尹大小姐此番进宫,肯定也会受人白眼。所以你得主动向她示好。” 顾拂云歪了歪头,打量男人。 大概是常年习武又时常外出的缘故,这男人皮肤呈健康的古胴色,五官端正精致,标准的国字脸,集俊郎和阳刚一身的大师哥。既是护国公世子,又领着皇差,集权利与富贵于一身的钻石王老五,却对她这个未婚妻说,要她主动向另一位名声受损的千金贵女示好。 苏六的前车之鉴,令顾拂云不得不往这方面想,声音微冷:“楚世子对这位尹大小姐很是关心嘛!” 楚锐道:“尹大小姐是圆是扁我都不知道,不过这人是有大造化的,你按我说的做便了。” 见顾拂云仍是一脸的不豫,误以为她嫌弃尹大小姐的名声,又道:“难道你也觉得尹大小姐名节有瑕?不屑与之交往吗?” 顾拂云恨不得脱鞋抽他的脸,忍着气道:“那倒不是,我还颇为同情这位尹大小姐。只是,你既然没见过人家,为何又要我向人家示好?” 楚锐解释:“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见未婚妻态度冷淡,忽然灵光一闪,脱口道,“你是在吃醋吗?” 男人骤然冽到耳后的那张大嘴,仿佛在嘲笑顾拂云的小心眼,顾拂云恼羞成怒,脱下绣花鞋就抽了过去。 楚锐赶紧躲开,还是笑得见眉不见眼。 “哎,媳妇,轻点,轻点。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叫谁媳妇呢?给我把嘴巴放干净点。”顾拂云边骂边抽。 楚锐任由绣花鞋抽在手臂和背上,然后夺过绣花鞋,并把人往怀中一带,迅速地上下其手一番,这才解释道:“好了,别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楚锐,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为何要对尹大小姐这么关注?”顾拂云跺脚。 楚锐见她脸都气红了,如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脸蛋儿如桃花般诱人,忍不住低头左右亲了两下。 忍着对方的粉拳侍候,楚锐笑着搂着她的纤腰,道:“与你说事话吧,朱乾喜欢上了尹大小姐。但他也知道,尹大小姐正受流言和名声困扰,所以特地拜托宁国公主保她不受尹家人逼迫。又拜托你,请你多多护着她。” 顾拂云脑子立即转了起来,朱乾她是见过的,朱大虎的儿子,朱薇的兄长,一个看起来斯文帅气,行事却一点都不斯文的土匪家的公子。 朱乾心悦尹大小姐,请宁国公主护她,也说得过去,但为什么还要来拜托她? “等等,你真与朱乾交好?” “当然。”楚锐如实照说。 “多少人对他们一家子退避三舍,你倒是与众不同。” “彼此彼此,你不也一样?” 顾拂云又道:“朱乾拜托宁国公主照拂尹大小姐,我理解,为何还要来拜托我?” 楚锐解释:“他说,你在贵女圈中颇有名声,又才得了国子监祭酒方夫人的夸赞。再则,你与宗室里的骄阳郡主,嘉和县主、宁和县主等人也交好,与五公主也颇有交情。只要你主动站在尹大小姐这一边,相信尹大小姐的日子便不会太难过了。” 顾拂云笑道:“啊哟,他还真看得起我呢。” 她虽然与五公主,骄阳,嘉和、宁和等人交好,可女人之间的友谊,最是靠不住的。说不定哪天友谊小船说翻就翻。故而她与这些人交往,都尽量避免三种话题。 一,各自男人的攀比。二,物质的攀比。三,地位的攀比。 除了以上禁忌外,还得管住自己的嘴,别在这个面前说他人的不是,在他人面前说这人的不是,以免祸从口出。还得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察颜观色也是必备技能。尽量不涉及利益,也不过份交心,只单纯的兴趣往来。尽量多栽花少种刺,既保持了安全性,又还舒适环保。 第290章 被打回原形 虽然与这些贵女有了打交道的经验,但顾拂云可不认为她就在这些贵女面前有脸面。 “我想,朱大哥是不是求错人了?宁国公主比我有份量多了。应该求宁国公主啊。” 楚锐道:“宁国公主那自然没问题,但还是希望你能帮他一把。” 于是顾拂云道:“我保证,我会对尹大小姐友善。但别的就不敢保证了。像五公主,骄阳郡主这些天之骄女,我可左右不了人家的想法。” 楚锐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朱乾说,只要你能拉尹大小姐一把,在万圣节这日,不至于让她一个人坐冷板凳,受不怀好意之人刁难,便是帮了他大忙了。” 顾拂云痛快点头:“我知道了。你转告朱大哥,让他放心便是。” …… 到了万圣节,虽然天公不作美,白日半日的雨,好在到了午后,便停了下来,再无夏季的炎热,只有舒适的凉爽。 外边的空气清晰而干净。整座皇城,被大雨冲涮后,自带泥土的芬香。被雨水冲涮后的树土,生机勃勃的繁茂,叶片更是清翠欲滴。 早已布置妥当的皇宫大内,更是辉煌照人,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今上在位近二十年,励精图治,整顿吏治,颇为节省,是位颇得臣工敬佩的仁君贤主。在今上的治理下,朝堂吏治也较为清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子嗣艰难。除了身有残疾的大皇子外,才八岁的六皇子,也身体赢弱,时不时要病上两回。甭管天子再如何贤能,每年的万圣节朝臣们的礼物有多奢华用心,各地封疆大吏的上贡有多祥瑞,可储君不稳,谁又能真正安得下心呢? 顾拂云偶尔也会想象一下储君不稳或储君太稳的各种血腥风雨,就不寒而栗。 可她一介女流,也只是想想而已。 罢了罢了,事情都还未发生呢,先把目前的生活过好了再说吧。 辰时初,顾拂云便已来到风仪宫,顾家不过是普通勋贵,皇后才没空理她们呢。顾家女眷也很有自知之明,去了偏殿落坐,与三五个认识的外命妇说说话,或去逛逛御花园也是不错的。 相较顾老夫人和周氏的闲适,顾拂云则显得忙碌多了。 才刚到凤仪宫,便被请去了五公主昭月宫。 此时,毓秀宫可热闹了,宗室里有封号的郡主,县主大都来了,就连宁国公主朱薇也在。 顾拂云也算是帝都名人一个,有五公主和宁国公主的维护,又能与素有才气的骄阳郡主嘉和县主宁和县主搭上话,与苏六斗鸡,与楚锐一波三折的婚事,加上怒怼苏表小姐那番话,本身便是个传奇。 五公主见顾拂云的第一句话就是:“顾五,听闻你最近都在家啃书?” 顾拂云笑道:“五公主好快的耳报神,连我在家抱佛脚都知道。” 骄阳郡主笑道:“雅慧先生都当众夸了你,你可真了不起。你可是第一个不吟诗,不弄赋,就能让雅慧先生夸奖的小姐哦。” 嘉和县主挤上前道:“我也好生佩服你,竟然也能说得出那样的话来。要不是王大姑娘亲口说出来,我都不敢相信呢。顾五,你隐藏得可真够深的。” 这些人越是这样夸她,越是让顾拂云压力山大,沉默半晌,方道:“为什么李白写诗前要喝酒,因为喝酒能激发他的灵感。我也一样啊,只有在悲忿交加的时候,才能爆出金句。我现在心情愉悦,想要我爆金句,可就难为我了。” 众人一想到顾拂云说那话的背景和场合,也就认同了。 五公主甚至还取笑道:“那以后想要你爆金名,是不是还得狠狠欺负你一通?” 顾拂云赶紧道:“可别。那样的事儿,最好再也不要发生。才女的名声,不要也罢。” 顾拂云的坦白和磊落大方,反而让原本对她颇有微词的小姐们无话可说。 一位宗室贵女扭头对骄阳郡主小声道:“难怪你总喜欢与顾五打交道,虽然学问差了些,却是个难得的明白人。最重要的,毫不矫揉造作。不像有些人,为了才女名声,不惜搞抄袭,还弄虚作假。真够恶心的。” 骄阳郡主笑了笑。 嘉和县主则笑道:“表姐,你说的可是那位王家的表小姐?” “可不正是此人么?” 朱薇耳朵生得尖,闻言也问道:“你们在说谁?谁弄虚作假了?” 嘉和县主回答:“就是王家那位表小姐啊,进京一年了,靠着吟诗作对,还得了才女的名声。又酷爱讲些怪涎不经的灵异故事,倒也产生了不少话题。可惜,用力过猛,越讲越离谱,最后被人当场揭发。原来她讲的那些什么狐狸精啊,芭蕉精,山怪之类的,全是杜撰而来,有的是胡乱编造,甚至是抄袭话本子上的聊斋故事。为了博取大家的关注,也真够拼的。” 一说起林雪,贵女们都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一位小姐笑着道:“我知道林雪,也知道揭发她的是首辅家的林大姑娘。这位林大姑娘私下对我说过,林雪讲的那些故事,她早就在一些话本子上看过了。作者都死了十多年了。她居然有脸全套到自己身上,真够恶心的。本来也不想揭穿她的,没得得罪人。可对方却是越发不可收拾,越发离谱,忍无可忍,就只得揭穿她了。” 虽然背后说人闲话非闺秀所为,但林雪的所作所为,不但是真实发生的,又还影响恶劣,大家说起来也就无所顾忌。这林雪,不但被人拿出抄袭话本子的铁证,后来又被自己身边人曝出,用以成名的那些诗词,也是抄袭别人的。 才女自有才女的骄傲,这抄袭而来的算什么才女?真真是丢死个人! 林雪从神坛跌落,被打回原形不说,还被曝出与武安侯表小姐陈燕交好的消息,更是雪上加霜。 听着贵女们对林雪的种种不屑鄙夷,顾拂云笑眯眯地捧着下巴,倒是聪明地闭上嘴巴。 人生就是如此的奇妙,有些人恨不得借着这样的场合,爆金名,写一篇佳作;赋一首诗词,或弹个琴,一举扬名,好让自己的身价更上一层楼,或渡一层金。而像顾拂云这种不作诗也不会写赋的人,只想尽量低调再低调。 而她的策略还真成功了。 第291章 昭昭仙子踏月来 被捧为才女的林雪则跌下神坛。 而不学无术的顾拂云,反而因不被期待,以及偶尔曝出的金句,频频圈粉。 名声臭大街的林雪着实让顾拂云高兴了一把,但也没忘自己的任务。 她一心记着,要给尹大小姐做脸呢。 但尹大小姐来得可真迟,小姐妹们都玩了三轮击鼓传花的游戏了,尹大小姐才姗姗来迟。 顾拂云坐的位置刚好背着宫门,听说尹大小姐来后,特地扭头看向门口。 这一看不打紧,立即移不开眼。 门口立着一位高佻瘦削的姑娘,一头整洁的偏堕髻,用一条白珍珠链相绾,白色茉莉用针线相串,把整个发髻都饶了一圈,再用蝴蝶压发扁簪固定。玫瑰红刻丝遍绘白茉莉的交领上衫,橘色绣折枝桃花束腰,下身是米白色泼墨荷花素面长裙。 这身打扮实在谈不上华贵,与在场无不锦衣华服的贵女相比,无论是珠饰还是衣服面料,实在是普通。虽然穿在身上确实也好看,可一看就不值几个钱,衣裙上连个刺绣都没有,花是绘上去的,荷花是印染的,对于不用金银丝刺绣就不能显示富贵的人家来说,这些印染的花色,就两个字,廉价。 但这一身廉价的衣服,却让尹大小姐穿出了与众不同的闺秀气息。 众人一看尹大小姐这身打扮,无不皱起眉头,一些涵养不到家的,还鄙夷地小声叽咕:“尚书府没钱吗?穿这种衣服就进宫来。” 一些心地善良的很快就想到尹大小姐坏了的名声和被退掉的婚事,又同情起尹大小姐来。 朱微起身,迎向尹大小姐:“茉莉,你来啦。快过来坐。” 尹大小姐款款走到桌前,朱薇指着诸位,给她做介绍,认识的就没有介绍,只给她介绍不认识的人。 轮到顾拂云时,朱薇发现她双眸呆滞,一心盯着尹大小姐瞧,红唇张得大大的,要不是她是姑娘家,真想说,这家伙肯定是个流氓,哪有这样盯着人家姑娘看的。 朱微碰了碰顾拂云:“妹妹?” 顾拂云回过神来,仿佛如梦初醒,忽然抓住朱薇的衣袖,激动地道:“姐姐,这位小姐是哪家的姑娘?长得太美了。不不,也不算美,应该是有个性,长得太有个性了,太符合我的审美了。姐姐你瞧她的眼睛,这单眼皮单的好优雅,好别出心裁。还有这嘴唇,哇,真的太性感了,性感的让我恨不得咬上一口……”忽然又赶紧捂嘴,赶紧道,“别误会,我只是说说而已。还有对这位小姐未来的夫君羡慕妒忌恨啊……” 众人恍恍惚惚地看着她,又恍恍惚惚地看着尹大小姐,宽脸,略显英气的眉毛下是一双不怎么受欣赏的单眼皮,鼻子倒是挺。但鼻子下方那张嘴,又厚又大,最要命的还是,双唇还微微外翻,要是唇脂涂得再厚一些,活脱脱的两根香肠了。 这样的一张脸,真的只是普通,完全不符合时下的樱桃小嘴或菱型小口,眼睛还只是单眼皮,毫无双眼皮的那种灵动和摄人心魂的美,活脱脱的普通长相,甚至说得上丑,但在顾拂云眼里,竟然惊为天人。 是她们的审美出问题了,还是这顾五眼光与众不同? 顾拂云顾不得众人的反应,还走近尹大小姐,左右瞧了瞧,围着尹大小姐转了圈,居然还作了首诗:“晚霞清风最识我,昭昭仙子踏月来。美啊,美啊。” 尹大小姐一脸懵逼。 她活了十七载,生平第一次有人说她美。 要不是一群贵女们那呆若木鸡的形象刺醒了她,连她都以为自己真是天仙下凡了。 不过这小姑娘这么夸赞自己,从未被人夸过的尹大小姐决定原谅她对自己的冒犯。不动声色地把趴拉在胸前的一双玉手轻轻拂开,红着脸道:“当不起妹妹的夸赞。” “当得起,当得起。”顾拂云又握着尹大小姐的手,细细地揉捏着,笑得一脸花痴,“姐姐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小姐,我要与你结拜为姐妹。” 朱薇怒了,一把扯过她:“你才与我结拜了,还想脚踏两只船?” 脚踏两只船? 众人唇角抽了抽。 顾拂云激动得语无伦次地道:“那我们一起结拜。” 朱薇摸了她的额头:“你没病吧?说什么混话呢?这位是礼部尚书府的尹大小姐。你要与她结拜我不拦着你。但我必须做老大,你只能做老三。” 顾拂云猛叫:“老三就老三,姐姐做老大,这位美人儿做老二,我做老三。赶紧的,选个黄道吉日,我们结拜。” 朱薇哭笑不得,再一次道:“再与你说一遍,这位是尹大小姐,礼部尚书家的尹大小姐。” “我知道啊。不就是那个倒霉的被苏家退了婚的姑娘嘛。”顾拂云不以为然地撇撇唇,“瑕不掩瑜,不不,人家本来就毫无瑕疵,区区歹人,岂能坏了美人的名声呢?不过是世人对女人的过份苛责罢了。而最擅为难女人的便是那群自诩为道德楷模的三姑六婆,恶心死了。美人儿别难过,在我心里,你就是高山上的白雪,永远的洁白无瑕。甭理会那群三姑六婆。” 然后又对大家郑重道:“我们可以卑微如蝼蚁,绝不可扭曲如蛆虫。人世间最大的恶,莫过于对女子的吹毛求疵。尹姐姐何错之有?错的是那些歹人,以及三姑六婆的舌根。” 尹大小姐:“……”感动得快要落泪了,怎么办? 朱薇拍了她的肩膀笑道:“听到了吧?连顾五都说你是洁白无瑕的,那群三姑六婆的舌根子,不必理会。” 尹大小姐微微一笑,向二人郑重福了福身子,萧容道:“公主大善,姑娘大德。茉莉无以为报,请受茉莉一拜。” 朱薇和顾拂云赶紧扶起她。 “言重了,不过被歹人拉扯了几下,怎么就扯到了名节上边了?那幕后黑手也是摸准了世人对女子的苛刻,便故意行这下作事,就是要坏了你的名节。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你自己不觉得丢人,旁人的议论又与你何相干呢?”朱薇轻蔑地道。 “对,走自己的路,让那些坏人无路可走,才是你眼下最该做的。”顾拂云附和。 第292章 自己造的孽跪着都得圆了 五公主笑着上前,眼波流转,对顾拂云道:“走自己的路,让坏人无路可走,这话说得好。顾五,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何雅慧先生那么抬举你了。说实话,你确实有让人抬举的资格。” 顾拂云受宠若惊地道:“没想到我竟然也能得到公主的夸赞,公主,请收下我的膝盖。”作势拜倒。 只是拜到一半,却无人扶她,不由讪讪地道:“怎么没人扶我呢?” 众人大笑,嘉和县主更是捏她的鼻子,笑话她耍宝。 在顾拂云的插浑打趣下,气氛瞬间热络起来。 小姐妹们团团坐了下来,尹大小姐眸光含泪:“多谢诸位替我说话。有了诸位的开导,茉莉茅塞顿开,如醒醐灌顶。”又含笑看着顾拂云,“还未请教妹妹芳名。” 闻得顾拂云大名,尹大小姐惊讶地挑了挑眉,笑道,“原来妹妹便是大名鼎鼎的顾五,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顾拂云摆摆手笑道:“什么时候我也这么有名了?估计都不是好事。” 玩到申时,大家整饬一番,前往凤仪宫。 此时已依稀能听到前边御花园里传来的丝竹之声,热闹非凡的舞龙狮,和各勋贵臣工提供的戏班子,说书声,轮流登场。 帝王的生辰,相当于现代社会的国庆节,真正的普天同庆。 就是宫女们都打扮一新,走路的动作都轻快了不少。 皇帝正与臣工们君民同乐,外命妇们则站在凤仪宫的二楼,一边吃着瓜果点心,远远地欣赏节目。 这个时代几乎没什么近视眼,尽管坐得远,依然看得津津有味,外命妇们站在高楼上,倚着栏杆,望着坐在临时搭建的篷屋下的各路臣工,这个家里纳的美妾,被家中母老虎给发卖了。那个看起来衣冠楚楚,一副道貌岸然形象,却是青楼的常客云云。 而贵女们的娱乐方式可就不同了。 有的去了御花园赏花赏荷赏阳光。 也有的聚在御花园某一处亭子里,写诗作赋或来个现场写生。 到了申时二刻,便统统收拾了去凤仪宫用御膳。 小姐妹们边走边聊,朱薇和五公主走在前头。其他宗室贵女也纷纷自动拱卫二人。但道路只有这么宽,还是有不少人走在了最后。 骄阳郡主和嘉和县主见尹大小姐和顾拂云慢吞吞地走在最后,便停了下来,埋怨道:“别把地上的蚂蚁都踩光了,好歹积些德吧。” 顾拂云牵着冯大小姐的手,笑嘻嘻地快走两步,道:“听你的,我就积些德吧。” 骄阳君主又看了伊茉莉一眼,笑道:“顾五,刚才你那句‘晚霞清风最识我,昭昭仙子踏歌来’,可有出处?” “出处?”顾拂云停下脚步,“没有出处啊,我就随口说了一句。” 骄阳好看的樱桃小口微张:“你不是要说,要悲忿欲绝的时候才能爆金句吗?刚才你可是欢天喜地来着。” 顾拂云道:“茉莉姐姐多美的姑娘啊,居然不能便宜我,不知要便宜哪家的混蛋男人,我不该悲忿欲绝吗?” 伊茉莉赶紧道:“好妹妹,快别埋汰我了。我要是能称作美人,那整个帝都没丑女了。” 顾拂云一脸严肃地道:“别,茉莉,你可别这么看轻自己。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审美。或许别人觉得你丑,但我就是觉得你美,惊为天人的那种美。尤其这性感的香肠嘴……”还特地去捏了下。 伊茉莉被她弄得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阔大又厚实的嘴唇,苦笑:“我这张嘴,实在是丑死了。也亏得你还夸得出口。” 顾拂云一脸惊讶地道:“哪里丑啊?真的很好看的。真的,嘴大又如何?嘴大吃四方啊,多好的福相。别人想要个大嘴都不成,你还嫌,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骄阳郡主见顾拂云不似作假,再一次打量尹茉莉,单眼皮,大嘴,还厚实,之前确实认为长得比较丑,但听顾拂云这么一说,不知不觉中,还真有几分姿色。而这张唇,看起来也确实…… 骄阳郡主赶紧甩甩头,她好歹也是淑女一枚呢,怎么想到那档子事来了。 又看了尹茉莉这双厚实的大嘴,仍是不可避免地想入非非,要是亲上去,确实很……呃,很有滋味吧。 嘉和县主没什么话,但仍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尹茉莉,若有所思:“顾五也不算夸张,尹大小姐虽然不是惊艳型的美人,却是相当耐看的。还真别说,越看越觉得尹大小姐很有韵味,端庄又妩媚。瞧这五官,虽然单看不大好看,但合在一起,却出奇的柔美。” 顾拂云一脸自得:“看吧,本姑娘是不是很有眼光?” 嘉和县主呸了声:“给你三分颜色就开起梁坊了。” 有了顾拂云的夸张表现,如今再加上嘉和县主的肯定,其他贵女再一次仔细地打量尹茉莉,无不纷纷点头。 “还真别说,尹大小姐确实很耐看呢,有种端庄妩媚之感。” 尹茉莉被众人说得都不好意思了,忍不住道:“好姐姐,好妹妹,就饶了我吧。安和县主只是在安慰我呢。” 有人开了个头,剩下的小姐们也不得不再一次打量尹大小姐,方觉得顾拂云确实有独到的审美,尹大小姐骨架清韵,身纤体细,气度不凡,看起来沉静内敛,不笑时有股让人不敢放肆的端方和不可侵犯的神圣之感,笑起来如盛开玫瑰,越看越觉得有韵味。 宁和县主惊喜地道,“真的呢,尹大小姐真是越看越美,晚霞清风最识我,昭昭仙子踏歌来,顾五当真没说错。” 顾拂云沉默了下,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事先原创了“晚霞清风最识我,昭昭凤凰踏歌来”的诗,本想用来奉承别人的,没想到阴差阳错,用到了尹大小姐身上。 但事已至此,自己造的孽,就是跪着也得圆了。 颇有应变之才的顾拂云面不改色地道:“祖母她老人家从小就教育我,女孩儿的美,不在皮,而在骨。你们瞧,茉莉姐姐这张脸多有辩识度啊,相信再是脸盲之人,见到茉莉姐姐第一眼,必定终身难忘,是吧?能让人第一眼就永远记住的脸,她的美已经不能用普通的美来形容了,而是个性美啦。” 众人深以为然地点头。 顾拂云还叹惜地捧了自己的脸,道:“忽然觉得我的鹅蛋脸都不香了。” 众人大笑,就是一些对顾拂云有些微意见的贵女,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顾五,确实有让人喜欢的特质。 ------题外话------ 每天都是39度的高温,我感觉我的抗热能力已稳步提升。我的抗热武器就是钞票钞票钞票 第293间 冤家路窄 对于尹大小姐来说,顾五的夸赞,绝对是绝境之下的救赎。 在去凤仪宫的路上,还遇上去御花园闲逛回来的外命妇及各家小姐。 认得的不认得的,顾拂云都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尹茉莉与顾拂云一起,这些妇人有的认识,也有的不认识。但认识的与不认识的,也都和气地含笑点头。 顾修云也随自己的婆母入了宫,与顾拂云打了招呼,好一通亲切。 不愧为帝都贵女,顾修云拿得起也放得下,既然无法阻挡顾拂云的崛起之路,才不会学短浅妇人般去妒忌眼红,而是交好了再说。 在顾修云的有心交好下,两姐妹确实是亲切中带着亲昵。 就算面对名声有瑕的尹大小姐,顾修云也是客客气气的,并无半分嫌弃之色。 如今的顾拂云今非昔比,宁国公主的结拜姐妹,与五公主交好,与骄阳郡主这些宗室贵女也有交情,还是皇上钦封的安和县主,这些外命妇再是自恃身份,也不得不笑着夸一句:“安和县主真是出落得越发精致了。” 顾拂云笑脸相迎,嘴甜又讨喜,又得了一句“顾家的姑娘都是优秀的”的评价。 这样的场合,自然也少不了武安侯苏夫人的身影。 王大姑娘和林雪这对表姐妹也来了。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比起与小姐妹们一道说笑的王大姑娘,林雪就显得形只影单了。 顾拂云主动与王大姑娘打招呼,相互施礼,口称王姐姐,见到林雪,似笑非笑地道:“林姑娘,怎的不见你的好妹姐陈小姐呢?” 林雪捏着帕子,故作惊讶地道:“顾妹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哪位陈小姐啊?我好像我并不认识什么陈小姐啊。” “就是武安侯的表小姐陈小姐啊,上回在王家,林姑娘与陈小姐可是无话不说无话不谈的,甚至还数度为陈小姐说话。我就在想,林姑娘与陈小姐的交情肯定不一般。”顾拂云笑眯眯地道,但说出来的话,却如刀子似地刺入林雪的心窝。 林雪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了,也不知是哪个缺德冒烟的东西,把她得了陈氏五千两酬劳的事宣扬出去,害得她不管走到哪,都是一片鄙夷之声。一些有修养的,不会说什么,却态度冷淡。一些脾气直的,还会刺上两句,并问候下她。就连外祖母,她在京城的唯一靠山,对她也冷淡了不少。 更不用说大舅母母女了,面上一团和气,内里却是想方设法地踩她。她好不容易积攒的名声,全没了。更不用说在帝都找一高门亲事。 林雪心中焦急万分,可又不知该如何打破这种局面,今日厚颜诓了外祖母,才得到入宫资格,本想找机会扭转乾坤,这顾五却阴魂不散地提陈氏的事。 林雪还是颇有临场反应的,闻言歉意地道:“姑娘还在怪我当初偏帮了陈小姐吗?都是我不好,不该受那陈氏哄骗。可惜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我知道顾姑娘心中有气,您要骂就尽管骂我吧。” 姿态倒是放得低。 直接承认错误,只是受陈氏哄骗。 脸上还是一言难尽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无处诉说的委屈。 一些心思单纯的人,还真的动摇了,难不成,这林姑娘当真是受陈氏哄骗? 顾拂云却是心中冷笑一声,挑眉笑道:“看来,与陈小姐处久了,林姑娘这唱念作打的本事也看涨了。” 林雪一副贪冤莫白的委屈表情,“姑娘不肯相信我?” 顾拂云似笑非笑:“敢做就要敢当才是,那样我还得夸张您是个人物。又当又立,更令人瞧不起。” 当下就有人笑出声来,林雪这副姿态,不正是当了婊子又立牌坊吗? 懒得再与她费唇舌,顾拂云抬脚走人。 …… 不若其他早早就进宫的贵妇,苏夫人是姗姗来迟,这也是身为实权侯爵夫人的底气所在。 来到凤仪宫前,眼力极好的苏三姑娘,第一眼就瞧到人群中的尹大小姐和顾拂云。 忙不矢地对母亲道:“娘,您瞧,顾五和尹茉莉,她们怎么在一起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这对母女,硬是从诸多锦衣华服的小姐中,寻到了顾拂云和尹茉莉的身影。 也有人发现了苏夫人,上前打招呼。 这些打招呼的人也是不怀好意的,很快就把苏夫人的目光引向顾拂云,高声笑道:“苏夫人,您家六爷可真是气派呢,接连退掉了两位贵女的婚事。放眼全京城,能有这等底气的,也莫过于您武安侯府了。” 这说话的妇人忒讨厌,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声音宏亮,顾拂云想不听到都难。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顾尹二女,眼里全是浓浓的八卦。 贵妇素日里也没什么娱乐活动,以至于听八卦,看好戏便成了她们最檀长也最向往的嗜好,没有之一。 一双双兴味的目光,使得顾拂云很不痛快,下意识地看向尹茉莉,后者神色平静,并无波动,反而用平静的目光看着自己。 顾拂云心中大定,微微一笑,对尹茉莉道:“苏夫人也来了,到底是长辈呢,姐姐,走,我们向夫人请个安。” 尹茉莉微微一笑,也随顾拂云款款来到苏夫人面前,微微福身。 “夫人安好。”顾拂云朝苏夫人福了身子,又向苏三轻轻福了身子,“苏姑娘安好。” 尹茉莉同样照做,语气平静,神色不变,大家闺秀处惊不变,都差点让人怀疑,被人单方面退掉婚事的不是她本人了。 面对两个神色平静的小姑娘,苏夫人反而有些无措了。 顾拂云又巧笑兮兮地道:“许久未见,夫人越发高贵雍容了。” 就算面对差点儿成为自己的婆婆的武安侯苏夫人,顾拂云也是面不改色地行礼问安,动作优雅,不卑不亢。 “夫人还是和以往一样端庄优雅,就是苏三姑娘,好像又长高了。”顾拂云言笑宴宴,仿佛与苏夫人真的只是单纯的长辈与晚辈的关系。 苏夫人神色复杂地看着顾拂云,说实话,她一直不喜欢她,小小年纪,却是半点亏都吃不得,还噎死人不偿命。因顾拂云一人,害得她丢了如此大的脸,就更是不喜了。 第284章 我为什么不别人呢? 可老天无限,这人不但让她丢脸,踩着她得了自尊自爱的好名声不说,又还得了护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姻缘。而自己却是左右没能讨得好,还惹得一身腥,苏夫人嫣有不恨的道理? 只是,人家眼下正风光无限,苏夫人也不得不压下满肚子的怨恨,道:“就你小嘴儿会说话,怪不得这么讨人喜欢呢。连方夫人都对你赞不绝口呢。” 顾拂云笑了笑说:“那是雅慧先生对我的抬举和爱屋及乌,说来,我也是沾了我家大姐姐的光呢。” 既然顾修云主动伸来了橄榄枝,自然也要回报一二。 苏夫人看了尹茉莉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掩饰眼底的嫌弃,名声都被毁了的人,也好意思进宫来,也不怕丢人现眼。只是,眼下人多是众,也不好过份刻薄人家,于是便集中火力对付顾拂云,“五姑娘是不是谦虚得太过了?过份的谦虚,便是虚伪了。” 多年来的顺风顺遂,就是在皇后面前也是有脸面的苏夫人,到底没能忍住,还是刺了顾拂云一把。 这一刺,真是舒服多了。胸口的郁气都消了大半。 尹茉莉抬头,盯着苏夫人一字一句道:“前朝大文豪苏东坡曾说过,上以谦虚为贤,下以傲诞为高。照苏夫人这么说,谦虚是错的,傲诞才是正确的了?” 苏夫人滞了滞,然后哂笑一声:“尹大小姐果然伶牙俐齿,尚书府的家教果然是好的。” 尹茉莉微微一笑:“多谢夫人夸赞。晚辈觉得,人嘛,还是伶牙俐齿好些。总不至于做个锯嘴的葫芦,任由脏水污水往身上泼还不进行自辩的,那不是温文墩厚,而是蠢。是人善被人欺的典型,更是对作恶者的怂恿和鼓励。夫人觉得呢?” 苏夫人瞬间膨大的瞳仁表示出此刻强烈的怒火。 尹茉莉又微笑道:“夫人看起来很生气?是晚辈说错了吗?”一脸无辜的模样,并寻求周围人,“我年纪小,又是晚辈,若有说错的地方,还请长辈们指出来,我一定改。” 看着苏夫人那有气却发不出的模样,围观的人无不痛快,全都嘴里道:“尹大姑娘何错之有?姑娘家,就该如此。总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就得一声不吭才叫稳重?” 能直接怼出来的人,自然也是有底气的,无惧苏夫人的怒火。 苏夫人气得脸都红了,冷冷剜了说话的人一眼,又阴恻恻地盯着尹茉莉,漠然道:“尹大姑娘好利的口舌,只是可惜了,大姑娘这一副好口舌,也只能用在我等不中用的人身上。面对歹人的欺侮时,就是不知大姑娘这副好口才是否能派上用场。” 尹茉莉眸子缩了下,但仍是微微昂起下巴道:“多谢夫人关心。我这人素来是从哪跌便从哪里爬起来。自那以后,我便开始发奋图强,努力习武。如今等闲三五个人,休想近我身。像苏三姑娘这样娇嫡嫡的贵女,我能一人打俩。夫人要不要让令千金与我比划比划?” 苏夫人:“……” 顾拂云惊呆地看着尹茉莉,很想说,大姐,原来你也有如此豪横的一面啊,请收下我的膝盖。 苏三姑娘见战火烧到自己身上,立即道:“尹大姑娘还真是不知廉耻,都被歹人坏了名节,识相的就该呆在家中。竟然还有脸跑出来兴风作浪。” 尹茉莉目光豁豁地横了过去,直直地盯着苏三,声音如夹霜带雷:“苏三姑娘,你也是侯府贵女,自小受过雅慧先生教导的,请你来解释一下,何谓廉耻,什么叫廉耻?我是被歹人掠去了,但后来被人所救,也没少根头发。怎么就成了不知廉耻?麻烦苏三姑娘与我说道说道。本朝律令,哪条律法规定,被歹人拉扯过的姑娘就不得出家门了?嗯?” 尹茉莉个儿中等,身形也纤细,比苏三还要略低些儿,但那一身的气势,却自带风雷,那一字一句的质问,如风雨中的雷鸣,字字句句敲在苏三脸上。 苏三被问得说不出话来,此刻气氛万分尴尬。 尹茉莉语气铿锵:“何谓廉耻?严于律己,品行方正,拥有知耻之心,方为廉耻。我不过是被歹人掳了去,就叫我去死?人生自古谁无死,作恶的是歹人又不是我。你堂堂千金闺秀,不去谴责歹人,反而跑来指责我这个受害者。堂堂千金贵女,如此是非不分,我羞于你为伍。”伴随拂袖的动作,显得更加凛然不可侵犯。 苏三张口结舌,满面通红,被骂得说不出话来,想哭都不敢哭。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这样丢脸。 苏夫人急眼了,女儿是她娇养着长大的,又还未婚嫁,如今大庭广众之下,让尹茉莉给弄得下不来台,对女儿不但是心灵上的打击,在名声上也是沉重的打击。于是苏夫人怒了:“尹大姑娘,不得不佩服你有一副好口舌。但,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歹人为何不去弄别人,非要来弄你?要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 顾拂云气得肋都痛了,这世上哪有这么无耻的人。要不是这是在宫中,真想一巴掌掴过去,让她见识下何谓一个巴掌拍不响。 苏三也找到了语言:“不错,你自己不检点,让歹人盯上,难道你就一丁点错都没有吗?” 尹茉莉胸口似要喷火,脸儿气得通红。 骄阳郡主看不下去了,不得不出声:“苏三小姐,如此胡搅蛮缠,尖酸刻薄,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哪里还有半分千金贵女的体面?分明就是蛮不讲理毫无容人之心的泼妇。我代表博雅社副社长的身份,把你逐出博雅社。嘉和,你呢?” 嘉和县主道:“我同意。” 苏三脸色一白:“郡主,县主,为什么?凭什么要逐我?郡主,您居然为了她一个坏了名声的人为难我?”一副“你是不是疯了”的模样。 骄阳郡主拉着尹茉莉地道:“何必与这种人浪费口舌?是非黑白自有公断,岂是她们红口白牙的指责就能改变的?走,进殿去。” 拉着尹茉莉就走了。 嘉和县主也拉着顾拂云的手:“顾五,我们也走吧。” 顾拂云却盯着苏三,一字一句地道:“苏三,信不信,我揍你?” “你敢!” “知道我为什么不打别人,非要来打你吗?”顾拂云轻蔑地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找找你自己的原因吧。” ------题外话------ 今天黄老大上来,我就是老佛爷了。 第294章 个性美 嘉和县主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对啊,苏三,我也想打你的。为什么我就不打别人呢?” “你……你们……”苏三这回是真的气惨了,最后红了眼,泪珠儿就要掉下来。 苏夫人一边搂着女儿,一边指着顾拂云,正要放狠话,顾拂云却一脸严肃地道:“呃……夫人,晚辈有个大实话,就怕说出来您不爱听。” 苏夫人咯噔一声,暗道不好,但顾拂云已开口了。 “夫人,之前您曾来我家提亲,您那全套的锦衣华服和成群的仆妇虽然衬得您富贵雍容,气派非凡,但真的很让我反感呢。不知情的还道是哪来的暴发户呢,哪有堂堂勋贵之家的底蕴?简直是俗不可耐。”把“俗不可耐”四个字拉长,一字一字地蹦出来。 苏夫人的脸瞬间就青了,眸子喷火,似要噬人。 苏夫人刚才欺负尹大姑娘,大多数人都瞧了去。纷纷暗自撇唇,这陈氏着实小家子气了,堂堂一品诰命夫人,竟然与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还当场给人家难堪。 但顾拂云的反击,又让众人大呼过瘾。 一些看不惯苏夫人,或对武安侯有敌意的人便当场笑了出来。 虽然顾拂云也会落得个吃不得亏的名声,可瞧苏夫人那气得整张脸都扭曲的模样,千值万值。 顾拂云又一脸歉然道:“抱歉,夫人,晚辈本不该这样说大实话的。只是您刚才教训的也有道理,所以晚辈还是决定实说实说了。” 苏夫人气得全身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三俏脸扭曲,气得都忘掉哭了,戟指顾拂云:“顾五,你竟然这样说我娘,哪来的礼数?” 顾拂云了挥挥手中的洁白绣帕:“身为大家闺秀,竟然用手指指着别人,这又是从哪学来的礼教?” 苏三:“……” 陈燕见苏三这么不中用,不得不上前来,咬着唇,声音楚楚:“顾姐姐,几日不见,顾姐姐却变了不少。可是还对我怀恨于心,所以才这般羞辱我姑母和表妹?” 还没摆开阵势,顾拂云却像见了鬼一样跳出老远,惊吓到连声音都变了。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顾拂云惊吓连连,赶紧往嘉和县主身后躲去,抖着声音道,“陈小姐,我已经如你所愿,把苏六爷让给你了,你还要怎的?” 顾拂云剧烈的反应,让一群围观的,全都忍不住看着陈燕那张楚楚动人的脸,脸上闪过若有所思和恍然大悟。 苏三先是懵了,然后又颇不是滋味。 我堂堂苏家嫡小姐,居然还不如区区表妹。 苏夫人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而陈燕一张俏脸也是懵的,一时间手足无措,面对对手的“不战而降”,实在不知该如何反应。 “顾姐姐,你这是何意?我又不是洪水猛兽……”陈燕声音委屈。 顾拂云却叫道:“陈小姐,你千万别说话好吗?我是真的怕了你啊。你一旦开口,我就是不容人不贤慧。你一哭泣,我就是个罪大恶极的歹毒人。就我真的是怕了您了。” 陈燕气得快要闭过气去,顾拂云不按常理的表现,让她也没了应对之策,但还是强迫自己放软声音,楚楚可怜地咬着唇:“顾姐姐,您怎能这样说我?是不是还在怨我,生我的气?” 顾拂云飞快地摇头:“没有没有,陈小姐千万别误会。我哪敢怨你,哪敢生你的气?我怕你都来不及呢。”然后拉着嘉和县主的手,一溜烟地跑了,仿佛身后有恶狠狗在追。 嘉和县主被她拉着跑,不得不埋怨道:“能不能有点出息呀?这么一个破落户也值得你怕?” 顾拂云一脸惊吓地道:“能不怕吗?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毒死,还无处申冤。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陈燕都被气哭了,周围人那满含深义的惊讶,和意味深长让她恨得快滴血,这回是真的哭了,是气哭的。 一边跺脚一边摇着苏夫人的手,陈燕又气又恨,最后全化为一声憋屈的闷哭:“姑母……她血口喷人,坏我名声。” 一声清脆的锣鼓响来,是大殿集合的信号。 看了场热闹的外命妇们,意犹未尽地鱼惯进入大殿。边走还边窃窃私语着:“我忽然有种错觉,苏六两次订婚又退婚,会不会与这表小姐有关?” “我也这么觉得。不然哪有那么巧的事,一次两次的。”这些在内宅中与婆婆斗、与妯娌斗、与小妾斗了半辈子的贵妇们,很想就想到这里头的猫腻。 这厢,五公主和朱薇早早去了皇后面前,把尹大小姐一出场,便被顾拂云惊为天人甚至破天荒激发了诗兴,即兴来了一首诗的事儿添油加酷地当成笑话般,分享给皇后。 皇后正与亲近的几位贵妇说话呢,两位公主便闯进来,便不得不停下交谈,耐着性子,把故事听完,也很凑趣地笑道:“当真?” 皇后的娘家弟媳妇韩氏笑道:“这位顾五小姐我还是略有耳闻的,但也没听说过有即兴作诗的本领。那尹大小姐能激发这位姑娘的诗兴,想来尹大小姐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吧。” 五公主和朱薇互望一眼,又哈哈笑了起来。 五公主笑道:“一会儿母后可得好生瞧瞧尹大姑娘,刚开始只觉得普通,但看得久了,才能发现其独特之处,如顾五所说,这叫个性美。” 皇后不动声色地看着笑得不乐不可吱的女儿,又看着同样笑逐颜开的朱薇,也跟着笑了起来:“是么?那一会儿还真要仔细瞧瞧。” 对于这个半路被认回来的庶女,皇后自然是不喜的,只是看她还算识趣,与女儿处得也颇好。甚至因她的缘故,皇帝对她都颇多尊重,皇后也决定给她几分脸面。 …… 此时凤仪宫前殿乾坤殿已九门洞开,宗室贵妇、各内外命妇们已携带各自的姑娘,按着品秩落座。宫中秩序森严,虽然数百号人齐聚一堂,依然井然有序。 顾拂云虽是顾家姑娘,但有县主封号,加上又有五公主和宁国公主的首肯,便坐到了宗室贵女才能坐的尊位,与骄阳,嘉和,宁和等贵女坐到了一起。 尹大小姐有宁国公主庇护,也跟着一道坐了过去。 顾拂云在宗室圈里的位置算得上倒数第二,刚好与尹大小姐坐在一块。二人刚才一道怼了苏夫人母女,算得上难姐难妹,也都是不肯吃亏的主,就更是惺惺相惜起来。 第295章 怒怼苏夫人 浑厚的钟声响来,以及太监清亮的高唱之声,悠远绵长。 一群皇亲国戚,各勋贵阶层,文武臣工,六部九卿,在素有第一皇叔尊称的齐王带领下,身着礼服,鱼惯而入。 在外头过足了眼瘾的各路臣工,也进殿犒赏自己的舌头。 所有人按着品秩各自就座。 顾拂云眼睛生得好,很快就从一群公侯勋贵的大红蟒服里,看到了楚锐。 与一群白发苍苍的老者相比,长身玉白,身姿如松的楚锐,更加显得鹤立鸡群,气宇轩昂。 楚锐也朝女眷堆望去,很快目光就锁定了顾拂云,冲她遥遥一笑。 顾拂云赶紧收回视线,佯装没瞧到他。 又是一阵钟鼎之声,帝王驾到! 所有人在太监的唱喏之下,萧手起立。 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龙行虎步,进入大殿。 在太监的指示下,所有人全跪了下来,山呼万岁,皇后千岁。 得帝王重用的朝臣女眷,也是皇后重点关注的对象。皇后一边与这些家眷说话,一边不时看向五公主这边。 但见宁国公主还算有自知之明,并未因年长,又得皇帝宠爱便坐首位,而是自动坐到了次席,微微点头。 目光掠过小姑娘们的座位和排序,皇后的目光又看向坐在末席的尹大小姐,眉头微挑,想说什么,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待平身,各自就座后,皇帝照例说了几句家常。 别小看皇帝的几句家常,能在这样的场合,被帝后点名拉家常说话的,自然是其深意的。但凡被点到名的,无不是深得帝心的。 齐王是第一皇叔,自然要被皇帝关怀一通。 安阳长公主是皇帝的胞妹,被重点慰问。 宗室里的几位出色子弟,也被皇帝拉出来点了下名,算是激励。 接下来是勋贵圈。 几位老国公爷被皇帝问候了几句。 护国公世子楚锐,被皇帝问道:“老太太没有来吗?” 得知老太太身体不适,并未前来时,皇帝还问了什么病,可有着太医去瞧?甚至还交代皇后,赏些滋补物品去护国公府。 武安侯一直简在帝心,也被皇帝嘉勉了一番。 接下来便是各路臣工,被点名问候的,无不是皇帝比较看重的臣子。 皇帝问侯完了,便轮到皇后说话了。 皇后看了尹大姑娘一眼,便被尹大姑娘的面容给惊到了,心想,这么普通的姑娘,居然让顾五这般抬举,也不知这顾五是有意为之,还是审美奇葩。 但皇后私下接了朱薇的请求,在人前抬举尹大姑娘,朱薇则替她对付专门盯着承恩侯府不放的御史左怀礼。于是,皇后心念一转,便与皇帝道:“皇上,给您说个新鲜事儿。” 皇帝很给面子地道:“哦,说来听听。” “宁国公主的义妹,皇上钦封的安和县主,大家都是知道,安和县主从不作诗的,听小五说,今儿一见到尹大姑娘,立即诗兴大发。” 五公主和朱薇一听,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皇帝一听,果然来了兴趣:“哦,安和作了什么诗?” 皇后笑望着五公主。 五公主会意,大声道:“晚霞清风最识我,昭昭仙子踏歌来。父皇,这便是顾五见到尹大姑娘即兴作的诗。” 所有目光立时看向顾拂云,又看向踏歌而来的昭昭仙子尹大姑娘。 尹大姑娘闹了个大红脸,低头不敢说话。 顾拂云也是缩着脖子,面对所有人的视线,却只能讪讪地傻笑。 帝后果然便对这位“昭昭仙子”起了兴趣,让尹大小姐走近一瞧。 尹大小姐无奈,只得起身,来到台阶下,帝后跟前。 皇帝仔细打量一番,第一眼便是,普通。 与皇后对视一线,又看向顾拂云,心头在想,这顾五的审美,果真奇葩异于常人。 不过,到底还是要给小姑娘一些面子,可皇帝绞尽脑汁,都找不到夸赞的词语,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是在座的各信臣工命妇们,也都交头接耳。这尹大姑娘虽才气纵横于京,却从未听说过尹大小姐貌美如花的,反倒是尹大姑娘有双与众不同的巨嘴,一直饱受嘲笑是事实。 这顾五的审美,也太恶趣味了。还昭昭仙子呢?昭昭东施还差不多。 苏夫人刚才被尹大姑娘和顾拂云合着挤兑得下不来台,恨毒了尹大小姐,便故意高声笑道:“顾五姑娘便是难得一见美人儿,能让顾五姑娘夸赞的昭昭仙子,想必尹大姑娘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天仙了。” 楚锐可不想媳妇出这个糗,便道:“美人在骨,而不在皮。能让五姑娘这般夸赞的姑娘,必定是与众不同的。” 没法,自己的傻媳妇弄出来的乌龙,就是跪着也得圆了。 苏夫人暗恨,哂笑道:“五姑娘当真好福气,还未进门呢,便让楚世子护着了。” 楚锐也跟着哂笑:“自己的媳妇当然得维护,难不成还合着苏夫人一道踩一脚不成?” 苏夫人滞了滞,忍着怒火道:“楚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的听不懂?” 楚锐漠然道:“夫人,虽然楚某读书不多,但这字面上的意思应该说得很清楚了。” 如此毫不留情面,还是在这样的场合,真是闻所未闻,众人无不哗然,目光纷纷看向顾拂云和苏夫人。 苏夫人确实有踩顾五之嫌,但楚锐这般亮明车马当面鼓对面锣地维护顾五,对苏夫人毫不留情面,也够让人侧目了。 朱乾朗声道:“楚世子,霞光书读得也不多,但楚世子的话霞光还是听懂了。苏夫人,您好歹也是堂堂侯夫人,理解能力怎的这么差?还是回去多读些书要紧。” 朱大虎也大声道:“不错,虽说女人生得好不如嫁得好,可到底也要多读些书才是,免得让人笑话。以为苏侯娶了个花瓶呢。” 朱大虎父子怼遍朝堂内外,拳头硬,嘴皮子刻薄,行事还霸道,一言不合就开干。被他们当场怼过的人,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个,如今连堂堂苏侯夫人也被当场挤兑,众人无不对苏夫人投以不解的目光,都在想:你乍惹到这对奇葩父子了? 第297章 组团痛踩苏夫人 苏夫人被楚锐挤兑已是勃然大怒了,可朱大虎父子的痛踩,却让她冷汗直流,不敢回半句嘴。心头还在想,我没得罪过这对父子呀,怎么就与我扛上了? 朱大虎怼了苏夫人,又道:“尹大姑娘不就是礼部尚书家的小姐吗?唉呀,这孩子我见过一面,确实是与众不同的。没想到安和县主也有这等好眼光,果然这世上还是有慧眼识珠的。” 礼部尚书尹正:“……”是我审美落伍了吧?还是现在流行以丑为美了? 呸呸呸,身为祖父,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孙女呢。我的孙女丑是丑了点,可确实是个聪明不过的好姑娘啊,只可惜的投错了性别,这已经是尹尚书一生的痛。 倒是皇后得了五公主的提醒,便笑道:“皇上,您不觉得尹大姑娘美得很有个性吗?” “个性?”皇帝懵了,这是什么词儿? 皇后看向朱薇。 朱薇笑道:“就是独具一格,独一无二的意思。父皇您瞧,尹大姑娘是不是美得很有特点?让人见了就终身难忘?” 尹大姑娘红着脸道:“那是公主和安和县主对臣女的抬举。臣女与安和县主一见如故,安和县主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实际上,臣女这般粗陋,恐污了皇上圣眼。” 皇上一听女儿这么一说,又仔细打量尹大姑娘,嗯,确实很有个性,这么厚实的香肠嘴,还真找不出第二个。 再又瞧了瞧,嗯,不错,身段苗条,骨架均匀,脸颊饱满有肉,是个有福气的。 继续瞧,呃……其实也不算丑,反而觉得颇有韵味,有股端庄凛然的气质。 于是皇帝总算可以大大方方地道:“顾五果然好眼光啊。朕现在才发觉,尹大姑娘确实美得与众不同。” 皇后笑道:“皇上说得极是。尹大姑娘确实美得很有个性。”正如女儿所说,确实很有辩识度。 连帝后都认为尹大姑娘是个美人,其他臣工,也只能昧着良心夸道:“果然是个美人,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有的还对尹正道:“老尹呀,你可真不够意思了,这么漂亮的孙女,居然藏着掖着。太不够意思了。” 尹正很想说:“如果真稀罕我的孙女,就让你的孙子把我孙女娶回去呗?” 皇后没有忘记朱薇的承诺,于是又笑道:“尹大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前阵子曾被歹人给掳了,亏得后来被人所救,不然后果不堪识想。” 皇帝便道:“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这等猖獗之人?实在可恨。” 齐王立即道:“也不知道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是干什么吃的,居然放任歹人在天子脚下行恶。” 他原本还颇看重段江河的,谁知这家伙不识抬举,几板子下去,便让他失去了黑骑卫大首领的重要位置,故而齐王就想把段江河整治下去。 顺天府尹也不是个好东西,一有风吹草动就倒向朱大虎,也是个该死的。 五城兵马司指挥段江河和顺天府尹纷纷紧握拳头,气忿不已。 明明就是朱大虎太能折腾,我们不过是被神仙打架遭波及的无辜小虾米罢了。你齐王不去找正主,偏要来寻我们的麻烦,果然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朱大虎横了道貌盎然的齐王一眼,朗声道:“启禀皇上,自从尹大姑娘被歹人暗算后,黑骑卫便联合五城兵马司,顺天府,进行了全城大清洗。整座京城的牛黄狗宝,以及一帮亡命之徒,全被捉拿归案。经过数个日夜的审查,绑架尹大姑娘的歹人已被找到,如今正在大牢里关着呢。” 众人皆惊,然后又大喜,纷纷为尹大姑娘庆幸。 顺天府尹和段江河对朱大虎的感激神色,使得齐王勃然大怒,鄙夷这二人毫无骨头,姓朱的丢个甜枣就软了半边骨头,也不想想,之前姓朱的把他们整治的有多惨。 皇帝高兴地道:“捉到了就好,一定要重重的罚。” 朱大虎又道:“歹人虽然招供了,但必定还有幕后主使。相信再过不久,便能真相大白。” 皇帝不悦道:“女儿家的闺誉何等重要,这幕后之人何其歹毒,务必要敲开歹人的嘴,不管涉及到谁,必定严惩不怠。” 朱大虎高声道:“臣领旨。” 众人心中暗忖,尹大姑娘一个深闺姑娘,能与何人结怨?那歹人必定是受人主使,故意坏姑娘名声。这样的歹毒之人,确实该揪出来,以正国法。 皇后又一脸怜惜地道:“皇上,尹大姑娘受人陷害,不但失了名声,连婚事也没了,也是个可怜的。说起来,尹大姑娘何罪之有?不过是世人对姑娘家过份的苛刻和扭曲的贞节观作祟。” 皇帝点点头,附和道:“皇后所言甚是。世人可以高傲如天鹅,卑微如蝼蚁,却不该对一个姑娘家如此苛刻,这与蛆虫又有何区别?来人,赐尹大姑娘金如意一柄,东珠一斛。” 尹茉莉赶紧跪下谢恩。 众人对尹大姑娘又羡又妒,世上被坏了名声的姑娘千千万,但像她这般,还得了皇帝正名并赏赐的姑娘,却是史上第一人了。 尹正一张老脸也笑成丑橘,有了皇上的正名,今后再有哪个三姑六婆敢说孙女半个字,老子一定呸他一头一脸。又阴阴地剜了苏夫人一眼,活该你没那个福气做我孙女的婆母。 此时最难堪的莫过于苏夫人了。 顾五不说了,楚锐已亮明了车马维护到底。苏夫人再是自恃身份,也不敢再轻易攻击顾五。如今,这尹大姑娘又得了皇帝的维护,而她之前在凤仪宫外对尹大姑娘的指责,便让她如坐针毡。 也不知苏夫人是流年不利,还是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才被楚锐和朱大虎父子给挤怼得下不来台的苏夫人,又被朱夫人给添了把柴:“帝后仁德,是我等臣子的造化和福份。苏夫人,您好歹也是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纵无怜悯之意,却也不该对尹大姑娘那般落井下石啊。我们高高在上的君王都有怜惜弱小之心,你一个沐浴君恩的外命妇,却毫无慈悲之心,对一个孤苦的姑娘这般尖酸刻薄,实在不敢让人苟同。” 得,被组团痛踩! ------题外话------ 今天又是艳阳高照的一天,太阳公公持续释放他老人家的热情 第298章 朱家人的战斗力 这下子大家算是回过味来了,这尹大小姐,显然是被朱家人护着的。苏夫人退婚不说,还公然羞辱尹大小姐,朱家人哪坐得住?一家三口火力全开猛喷苏夫人也就说得过去了。不怪朱家人得理不饶人,你与一个土匪讲什么道理啊?要怪就怪苏夫人捡了个刺猥来捏,活该被刺得满手血。 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苏夫人此时的心情。此刻的苏夫人,如同落水的鸡,无助极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男人,武安侯。 武安侯也是满腔怒火,忍不住质问朱大虎:“朱伯爷,贱内纵然言语上有所不妥,但有必要这般不依不饶吗?有什么事不能私下说吗?今儿可是圣上的万圣节,你这么挑事,眼里还有没有皇上?” 朱薇高声道:“武安侯,既然您也知道今儿是我父皇的寿辰,如此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尹大小姐也是本公主邀请的贵女,偏有人大庭广众之下就对尹大小姐落井下石,你闺女甚至还直接逼她去死,何其狠毒?岂不是打本公主的脸?你夫人要脸面,本公主的脸就不是脸?” 得,连宁国公主也上阵了。 看来朱家人,对尹大小姐的维护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也不知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尹大小姐,又看向尹正。 尹正虽然面无表情,内心却是抓了狂,看我干什么?难道我能说,当年我带着一家老小路经老君山时被姓朱的打劫了,只因太穷,还被姓朱的嫌弃,甚至还反过来给他盘缠的事吗? 武安侯脸都青了,恶狠狠地瞪了苏夫人,虽然恨毒了这闯货的娘们,但到底是自己的枕边人,也不可能任由外人欺负的道理,于是压着怒火道:“公主,内子出言无状,得罪了尹大小姐,本侯会给公主一个交代,给尹大小姐一个交代的。” 宁国公道扬眉道:“武安侯能给本公主什么样的交代?呵呵,你武安侯上下,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武安侯的嫡妻之位了。只是尹大姑娘堂堂尚书府的嫡长孙女,你又一大把年纪了,也配老牛吃嫩草?” 众人想笑,又不敢笑。 这宁国公主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武安侯求救地看着皇帝。 拜托,我可是您最忠心不二的臣子了,你闺女欺负我,您老人家岂有看热闹的道理?就不怕寒了臣子的心吗? 收到武安侯的求救,皇帝这才回过神来,轻轻咳了几声,轻斥道:“薇儿,武安侯乃朝廷要员,又是朕的肱股大臣,怎可如此放涎无理?” 朱薇噘起红唇,撒娇道:“朝廷重臣,就该合着欺负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吗?” 武安侯只得强忍怒火道:“尹大姑娘有上祖父祖母庇护,下有亲娘兄弟护着,如何就孤苦无依了?” 朱薇道:“既如此,为何还会有人这么欺负尹大姑娘呢?尹大人,自己的孙女都被人欺负了,你都不管管吗?” 莫名被点名的尹正只好盯着武安侯:“宁国公主说得有道理,武安侯,你们苏家退婚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踩我孙女?你是不是得给老夫一个交代?” 踢出去的皮球,转了一圈,又回到自己手上,武安侯头都大了,不过能得皇帝信任的人,多少也是个人物,狠狠瞪了苏夫人一眼,对尹正赔笑道:“尹大人息怒,拙荆无状,改明儿,本侯一定亲自登门,向尹大人和尹大姑娘赔礼道歉。” “武安侯倒是比夫人小姐明事理多了。只是武安侯,身为男人,修身修德,还得治家。倘若家人没能约束好,不也拖您的后退吗?”朱大虎教训了武安侯一通。直把堂堂武安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朱大虎本就是个霸道性子,说出来的话又有几分道理,加上皇上袒护,他自认没齐王的根深叶茂,也知道这朱家人不好惹,这口气,也只能生生忍了。 宁国公主眼珠子一转,又娇声道,“父皇,今儿可是您的寿辰,却让武安侯夫人给破坏了气氛。要不,把此人叉出去,今后不许她再进宫了。” 皇帝正要斥责:“不可无理。”但齐王却怒道:“宁国公主放肆!武安侯夫人仍朝廷诰命夫人,岂是你说赶就赶的?仗着皇上的宠爱,就无法无天了,你的三从四德呢?” 齐王是亲王,是宁国公主的长辈,是有资格斥责宁国公主的。就是皇帝都不好说什么。 可朱大虎却不干了,搀了袖子道:“齐王,你有三从四德?倘若你有三从四德,你闺女宁德郡主又岂会在夫家杀人放火?连孕妇都不放过,直接一尸两命。你有三从四德,齐王妃就不会当街殴打朝廷命妇了。在指责别人之前,先把你自己管好了再说。” 齐王气得大怒,拍桌子道:“你!” 皇帝怒道:“够了。朕好好的寿宴,就让你们几个给搅黄了,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的存在?” 齐王这不得不压制同了怒气,不甘不愿地道:“皇上恕罪,本王并非有意搅乱您的寿宴。是这姓朱的欺人太甚。” 朱大虎道:“按苏夫人的话来讲,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为什么不欺负别人,非得来欺负你?想想自己的原因吧。” 众人纷纷低头装死。 再一次躺着都中枪的苏夫人真的恨不得晕死过去,也好过受方方面面的暴击。 唯独顾拂云大开了眼界,这齐王她也略有耳闻,手握大盛朝一半的兵权,是大盛朝唯一的实权亲王,就是皇帝也多有忌惮。这朱大虎,却单枪匹马处处针对齐王,就不怕齐王恶向胆边生?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在皇后的插浑打趣下,和其他德高望重的老人的劝说下,皇帝还是罚了朱大虎三年俸禄,以作惩罚。 皇后生怕又弄出个什么妖蛾子来,赶紧让人上歌舞。 歌舞都是各世家臣工献上来的,有各式各样的舞蹈队,负责吹拉弹唱的音乐队,还有唱戏的戏班子,还有说书的先生,及气吞山河的舞狮,古代娱乐生活并不丰富的当下,这已算得上顶级盛宴了。 ------题外话------ 今天轮到老二来店里,这小子是个超级大水桶,并且只喝纯净水,矿泉水,烧开的自来水、山水打死都不喝。他今天一来,我的桶装水以肉眼的速度在降 第299章 暴怒的武安侯 身为现代人,这些都是顾拂云看剩下的,并没什么好欣赏的,便埋头猛吃起来。 虽然这些娱乐节目没什么看头,好歹还有御厨做的美食可以犒劳自己的胃。 气氛逐渐攀升,酒过三巡后,皇帝也说了声普天同庆,大家随意的话,一直拘束的朝臣们果然放开了手脚,偌大的殿内,顿时人声鼎沸。 虽然大殿内坐着上千号人,但依然采用着一人一桌案的用餐方式,着实方便。 对面的一帮“衣冠禽兽”们已活络了起来,不时起身,给别人敬酒说话,这边的外命妇们和小姐们也坐不住了,纷纷找附近的人敬酒拉家常。 顾拂云也向五公主、宁国公主、骄阳郡主等人碰了杯。 尹大小姐郑重地向朱薇五公主等人敬了酒,萧容道:“多的我也不多说了,所有的感激,都在这杯酒里。” 如今顾拂云还歹也是另类大v,在她的宣传下,加上帝后的抬举,宁国公主的维护,尹大姑娘已不再担心那如虎的流言,更不用担心祖母和婶娘的迫害。而那些还想往她身上泼脏水的人,也得惦量一下后果。 没看到身为先躯者的苏夫人,一个人在那坐干板凳吗? 酒席到一半,大部份人已这被歌舞和优美的乐声薰得昏昏欲睡。 看着已有醉意和倦意的老人,皇帝很是仁慈地让他们回去歇着了。 齐王也走了,今晚他被灌了不少酒,此时已是头重脚轻。 后来陆续有人告辞离去,皇帝也觉得差不多了,宣布大家可以自由发挥。 大boss都发了话,众人果然就撒开了脚丫子狂欢。 灯火通明的大殿外,一些精通乐艺的,甚至自己拿了乐器,吹拉弹唱起来。 肚子里有墨水的,便聚在一起,吟诗作对,或来个现场写生。 女眷这边也没闲着,五公主建议姑娘们投壶。 最近她从宁国公主这里学了不少投壶技巧,正愁没机会展示呢。 投壶是宫廷乃至民间最简单的射艺活动,贵女们大都有涉及,于是欣赏应允。 能够挤入公主圈的贵女,自然是与众不同了。今天是与民同乐的日子,但凡进了宫的贵女,全都参与进来了。 贵女们组织投壶,一帮外命妇们也没闲着,各自组织了人手去偏殿打牌的打牌. 往日在席筵上相当于半个主角的苏夫人,有生以来,第一次坐了冷板凳不说,内心还得承受说不出的苦楚和尴尬。 因为无人邀请她。 不止苏夫人没脸,就是苏三也不若往常那般活泼了,只能呆在母亲身边,僵硬着脸,从未受过如此委屈的她,心里的忿恨几乎挤满了整个胸腔。 周围杯筹交错热闹非凡,母女俩越发冷清,形只单影。 这边,武安侯也推掉了应酬和敬酒,强忍着怒火,与同僚告辞,领着妻女出宫。 看着早已笑闹成一团的顾拂云和尹大小姐二人,苏三眼里的毒箭全给射了过去。 “我不会放过她们的。”苏三咬牙切齿。 武安侯忽然低吼:“还嫌脸丢得不够大吗?” …… 武安侯一家子走后,顾拂云抽了空来到朱薇身边咬起耳朵来。 “姐姐咬那苏夫人也就罢了,怎的把武安侯也扯进来了?” 武安侯可是一心一意为皇帝办事的人,手中也握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少数未被齐王收买的武将勋贵。 把武安侯得罪了可没好事。 朱薇在她耳边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就是故意让他难堪的,好让他回去收拾妻女。武安侯是个聪明人,倘若因我挤兑他几句就投靠齐王,父皇也不会这么看中他了。” 武安侯为什么没有收齐王收买? 当然还是有历史原因的。 武安侯的胞弟苏璋,当年可是惊艳绝伦的一代天骄,不过弱冠之龄,便在沙场立下了声名赫赫的功劳,被破例封候。苏家一门双侯,那是何等的风光显赫? 然而好景不长,这么一个功勋卓越的年轻将才,一场与瓦敕的交战中,明明已经取得决定性胜利,却离奇地全军覆没。这位少年将军,也是尸骨无存。当初齐王便以苏璋通敌叛国为由,要诛苏家九族。还是皇帝顾惜旧情,并未发落苏家,依然重用武安侯。 武安侯感念皇帝的仁义,双手双脚占在皇帝这一边。 面对当年挽起袖子都要治武安侯上下两千多口人于死地的齐王,武安侯就是脑子被驴踢了也不可能投靠过去的。 …… 确实如朱薇所言,就算被当场弄得灰头土脸的武安侯,也并未忌恨她,但对于处处拖他后退,丢脸丢到姥姥家的妻女,可就没个好脸色了。 回到侯府,武安侯再也忍不住,左右开弓,甩了苏夫人两记耳光。 被打得倒地不起的苏夫人不可置信地捂着脸,既寒心又震惊,虽然最近来丈夫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可该有的嫡妻脸面还是给的,没想到这回却如此不留情面,甚至当着闺女和外甥女的面就打她。 “你这个无知的蠢货。”武安侯气得头都要炸掉了,指着妻子道,“买卖不成还有仁义在呢,顾家也就罢了,你退尹大姑娘的婚事,我也没多说什么,人家也没怨你恨你,你怎么还上赶着给人家难堪?还当场说出那样的话,你是不是嫌弃自己仇家太少?还是不甘心老子在外头混得太舒服了是吧?” 苏三赶紧上前跪道:“爹爹,不能怪娘亲,是那顾五,攀了高枝,封了县主就抖了起来,故意合着尹茉莉当场给娘难堪的。” 武安侯吼道:“你当老子在宫中的内线是吃素的吗?”想着女儿对尹大姑娘的指责,武安侯一巴掌甩了过去,“陈氏,你个无知的蠢货。你要捏人也得捡软的捏。你倒是好,跑去捏顾五。你当楚衡山是吃素的?你也是大家闺秀出身,难道你父母生前没教过你,落井下石、刻薄寡恩是小人行径吗?尹大姑娘招你惹你了?值得你当场羞辱人家?大庭广众之下,你堂堂侯爵夫人,那般为难一个小姑娘,还说得出那样的话。你的教养哪去了?你不要脸,老子还要呢?” 武安侯越说越火大,气火止不住地往外冒。 ------题外话------ 看来大家对苏夫人是真的恨啊?这几章订阅量蹭蹭往上涨 第300章 走别人的路 “你以为圣上看重咱们家,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你这个无知蠢货。你看看你今天得罪了多少人?你自己牛心左性就罢了,看你教养的好女儿。再看看你这外甥女。亏得大郎没让你带在身边。” 想到大郎,武安侯稍稍宽了心,虽然大郎没什么出彩之处,好歹心术正,中规中矩,有主见,不容易受妇人左右想法,做个守成的家主也是绰绰有余了。 对于妻子的行为,武安侯是忍无可忍了。 他们这们的人家,就得给予嫡妻足够的尊重,家族才能走得长远,宠妾灭妻只能自取灭亡。 虽然妻子近年来越发牛心左性,但武安侯仍是给了嫡妻几分脸面。 陈氏却仗着生养了两子一女,长子已授封世子,自认已稳坐苏夫人宝座,加上外人的奉承,把她骨头都捧轻了,瞧瞧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而武安侯的指责,则令苏夫人五雷轰项。 “侯爷,你我夫妻多年,这些年来,我替你生儿育女,服侍公婆,管家理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侯爷却是这样看待我的?” 女人在内宅的尊荣,全是男人给的,男人如此毫不留情面的指责,这要苏夫人今后如何在内宅立足? 武安侯冷冷地道:“陈氏,基于你对苏家的付出,本侯给了你身为侯夫人的脸面尊严。可你又是如何回报的?这些年来的顺风顺水,倒让你全然忘了昔日的教训。” 苏夫人身子一抖,也开始后悔起今日的作为。她也不知怎么回事,被顾拂云那看似恭敬实则暗含挑衅的行为给激得顾头不顾尾。尤其连尹大小姐都与顾五搅和在一起,就越发的刺眼。这才不管不顾地释放自己的毒舌,谁知会被朱家人往死里踩。 武安侯顺了口气,道:“陈氏,念在你替我生儿育女的份上,我再给你几分体面。自己去佛堂抄抄佛经吧,什么时候化掉心中的戾气,什么时候再出来。至于你,”看着半边脸已经肿了的女儿,武安侯放宽语气,“我会给你请个先生,让先生好生教导你。不许再跟着你这个蠢货娘胡作非为。” 正要离去,忽然衣袍被人拉住,原来是陈燕。 陈燕跪在武安侯面前,哭道:“姑父,佛堂寒凉,姑母年纪大了,肯定会受不住的。求姑父网开一面,饶了姑母这一回吧。” 武安侯盯着陈燕梨花带雨的脸,脸上闪过毫不掩饰的厌恶,冷漠道:“倒是把你给漏掉了,既然这么心疼你姑母,就一起去佛堂侍候你姑母吧,也算是成全你一番孝心。” …… 到了酉时三刻,该离宫了。 与朱薇一组,顾拂云捡了不少便宜,得了不少彩头,足足有五六件珠饰玉佩,全都价值不菲。 骄阳郡主等宗室贵女,也与各自的长辈一道走了。 尹茉莉也被尹老太太叫走了。 顾拂云几乎是最后一个走的,因为她被朱薇留了下来说悄悄话了。 “我已经着人通知顾老夫人了,让她们先回去,等晚些,我再派人送你出宫。”朱薇拉着顾拂云的手如是说。 顾拂云白她一眼,什么派人送我出宫,肯定又是与楚锐勾结。 朱薇笑嘻嘻地推了顾拂云一把,道:“真有你的,叫你多加照顾尹大姑娘,你还真是不遗余力。” 顾拂云道:“我是真的喜欢尹姐姐。难道姐姐不觉得她很有个性吗?”刚开始顾拂云确实是带着目的抬举尹茉莉的,但自从见识了尹茉莉怼苏夫人母女的那种无锋而横的气势必和毫无畏惧的凛然之气,把顾拂云粉得不行。 朱薇又道:“苏夫人母女今儿可是丢了大脸了,当心找你的麻烦。” 顾拂云点点头,不怕被贼偷,就怕被贼惦记啊。 看来今后出门可得小心些了。 不过,今天总算对苏夫人“畅所欲言”,着实痛快,一扫之前的郁气。 朱薇又笑着捏着她的鼻子:“你这家伙也是个蔫坏儿。那陈燕可是被你给坑惨了。” 顾拂云眉开眼笑地道:“这种没事就爱扮柔弱装无辜的小白花,最让人痛恨了。偏我生平最怕的就是这种小白花,还是我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法子,怎样,管用吧?” 朱薇一脸迷惑:“小白花?” “就是那种明明做了坏事,还得扮柔弱装无辜,我弱我有理,我穷我有理,动辄就哭啼的人。我给她们取名为小白花。” 朱薇笑道:“形容得还真透彻。不过你这招数只是中策。” “姐姐还有上策?”顾拂云双眸一亮,“求姐姐赐教。” 朱薇轻轻点了她的额头:“真是个傻子,你之前不是说过吗?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你大可也学她的招数啊。” “啊?” 朱薇道:“既然她总认为我弱我有理,那你就比她更弱呗。她总是说她命苦,你就比她更加命苦。倘若她避重就轻,你也可以啊。黑白颠倒,谁不会呀?只是你一直受的是正经教养,不屑做罢了。只要你也走她的路,那她就无路可走了。” 仿佛拔云见日,茅塞顿开,顾拂云简直是心花怒放。忽然又期待起下次与陈燕短兵相接后,必定得好生发挥才是。 朱薇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不早了,我也不留你,出宫吧,我派去的人已经在宫门外等你了。” 说完还眨眨眼。 顾拂云“切”了一声,别以为她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 进入六月,各家有条件的人家,已开始去京外庄子里避暑了。 顾家可没这些条件,但已早早采购了冰回来消暑。 加上也到了顾悠云出嫁的日子,顾家足足忙了半个月。 还未出嫁的顾拂云,顾轻云,顾舒云,也都在周氏身边忙活,一边学习管家知识,二来也为今后做个独挡一面的当家人而做准备。 顾拂云知道主弱被奴欺的道理,学得格外认真。 顾悠云出嫁的当天,顾晓云也从婆家回来了。 顾拂云可想听她与云老太太的斗法过程,得了些空闲,就迫不及待地问及顾晓云。 成亲后的顾晓云,姿容越发明艳,眉宇舒展,显然在夫家过得还算不错,见妹子一脸横肉样,也忍不住笑了,道:“这老太太,也就是银枪蜡杆头,中看不看中,一回就把她收拾过来了。” 第301章 两姓联姻 顾晓云笑了笑,道:“也就是那日回门后的第二日,老太太就借口脖子酸,腰疼,要我给她揉脖子,捏肩捶背。人家是长辈,我这个做晚辈的,能不应吗?于是就给她捶背了。等捶了一会儿,我就哭了起来。” “然后呢,然后呢?”顾拂云急吼吼地问道。 “老太太自然就骂我了,说我不孝,不过给她捶下背,就哭哭啼啼,不想侍候她就明说之类的。”顾晓云脸色微冷,道,“我就解释,给老太太捶背是我做孙媳妇的本份。孙媳妇也是愿意的。只是我忽然想到,我长这么大,还从未给家中祖母捶过背,可怜祖母那么疼我,不但给我聘请先生教我读书识字,还用心教养我,还给我准备丰富的嫁妆。祖母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却从未给她捶过背。还白得了那么多嫁妆,实在是不孝。便对老太太说,我现在就收拾了嫁妆,把祖母给我置办的嫁妆还回娘家去。并让老太太等我一等,等我把嫁妆还回去了,就回来给她捶背。” 顾拂云笑得打跌,对顾晓云佩服得五体投地。 “然后呢?老太婆是不是会说,你都嫁到我家来了,嫁妆便是我云家的,对不?” “那倒没有。”顾晓云道,“老太太说,你嫁到我家,没有嫁妆,今后要怎么过日子?我理所当然地道,我都嫁到你们家来了,替夫君侍奉公婆,孝敬长辈,生儿育女。夫家养我,给我应有的体面和尊荣,给我花用难道不应该吗?” 顾拂云目瞪狗呆。 “老太太是不是会说,女人没有嫁妆夫家会看不起之类的?” “差不多就是这个话。”顾晓云道,“我就笑盈盈的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好女不穿嫁时衣,我既然嫁到婆家,生儿育女侍奉姑舅,服侍夫君,难道夫家不该给我花用?还要我用自己的嫁妆?那我嫁人图什么?” “老太太便对我破口大骂,身边的婆子也来说我不孝,哪家做媳妇的不都这样过来的,就我金贵。我劈手就给这老东西一巴掌,怒道,你这狗奴才,我就说嘛,老太太多开明多慈祥的老人,如今却变得如此蛮不讲理,处处刁难我,原来是你这刁奴从中挑唆的。” “老太太见我打她的人,越发不依不饶。我也没说什么,便说这个家我不呆了,我要回娘家,自请下堂。然后就开始清点嫁妆。这便惊动了婆婆,赶紧来问我。我就说老太太身边的周嬷嬷挑唆老太太给我立规矩,让我给老太太捶背捏肩,还说媳妇在婆家只能靠自己的嫁妆,婆家是不管的。我说养不起媳妇的婆家,不要也罢了。婆婆脸都绿了,站在那好半晌,才赶紧拉着我的手道安慰我,好孩子,是你受委屈了。老太太是长辈,又年纪大了,我这个做儿媳妇的也不好多说什么,但却向我保证,云家绝不会动用我的嫁妆,并马上通知公爹,让公爹即刻回来,跟老太太讲道理。” “后来公爹果然回来了,我就想问一下公爹,我替夫君如此尽心服侍长辈,婆家竟然还要饿死我不成?我还得自带嫁妆服侍夫家长辈,那我嫁人图什么?顾云两家又何必联姻?两姓联姻,联的不是两姓之好么?我身为顾家姑娘,幼承庭训,谨记合二姓以嘉姻,诗咏宜家,敦百年之静好。长辈只教过我,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可从未教过我,媳妇嫁人后就得低人一等,像个奴才般服侍长辈,那我顾家姑娘都成什么了?公爹深深看我一眼,然后去了老太太屋里。没过多久,那周嬷嬷便被人堵了嘴巴叉出去发卖了,一家子老小全被发卖了。公爹出来对我说,你既然嫁到我云家,就是我云家妇。我们云家也不是贪图媳妇嫁妆的人家,更不是作贱媳妇的人家。你的嫁妆要怎么处置都是你的事。但身为媳妇,孝敬长辈天经地义。老太太让你服侍,也是因为喜欢你。相信老太太不会让你白孝顺的。” “于是,我又面不改色地去老太婆屋里说要服侍她,老太婆一见到我,就赶紧让我走,说不用我服侍。从那以后,老太太就再也没找过我的麻烦。就是婆婆,对我也是客气的很。两个小姑娘,原先还有几分傲气的,见了我也恭敬的很。” 顾拂云现在只剩下对顾晓云的由衷佩服,这样的思想,这样的眼界,这样的以已之矛,攻已之盾,怕是现代女性都说不出如此精妙话干得出如此绝的事啊。我带着嫁妆嫁到你家,还得免费服侍你这没生我养过我的老太婆,门都没有。想要让我服侍你,可以,先理清一下何为两姓联姻。云顾两家算得上门当户对,既然门当户对,就该明白,联姻理应相互成就,互惠互利,而不是单方面的压制。嫁人后的女人,天生就矮人一截,想不做牛做马,就得晓之以理。面对如此理智又不肯吃亏的媳妇,云家公婆尽管心头会有意见,但为了云顾两家的两姓之好,也只能约束着无理取闹的老太太。而不敢对新媳妇有半句指责。 当然,这也是因为云家要脸面之故。顾家姑娘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云家也不是那种低层次的市井之家,那种拿着孝道的大棒对媳妇穷横的人家,也不会得到姻亲的助益。 云顾联姻,联的可是双方家族的人脉和实力,想林人姻亲那儿得到助益。就得给予媳妇足够的尊重。 顾晓云又握着顾拂云的手道:“姑舅之所以站在我这边,并非是真的为我作主。不过是见我不好欺负这才退让一步。读书人家,到底是要讲脸面的。再则,我是顾家女,我顾家可不是他们任意拿捏的。更何况,我陪嫁的产业出息也足够我和相公嚼用了。他们云家,也就是清贵罢了。” 云家还要供养两个花钱如流水的读书人,两个闺女还待字闺中,样样都要钱。云家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光靠俸禄是不可能养活一家子的。云家想要在仕林圈中混,也不敢贪得太厉害,使羽毛蒙羞。所以云家的生活,连顾家一半都比不上。 顾晓云的嫁妆,云家哪有不稀罕的? 所以顾晓云这次就算做出了格,云家也只能忍了。这便是有嫁妆的好处了。 ------题外话------ 上一章发重了,今天更新时才发现。现在已经改过来了。宝宝们可以去看了。已经订阅过的不会重复收费。 今天这一章,涉及到两姓联姻。 我可是改了又改,所以给耽误了。 我个人认为,门当户对的婚姻,媳妇并非就得伏低作小。有嫁妆,家族实力与夫家对等,凭什么嫁到你家就得低人一等?也只有市井小户人家,才会说我养闺女不容易,所以多多地要彩礼,却又不陪嫁。婆家自然要加倍折磨媳妇以求平衡了。 那种有陪嫁还受婆家欺负的媳妇,要么婆家下头,要么就是本身立不起来。 第302章 吃不成,吃不成…… 时间很快就滑到了八月,虽未入伏,呆在屋子里倒还好,一旦出门,热辣辣的烈阳便烤得皮肤冒烟。 顾拂云种在山林里的冰粉籽也有了较大收获,取籽加水搓成晶糕状,放到井水里镇上一个时辰,配上红糖浆汁,消暑解渴,绝对滋润。 也因为这冰粉是稀罕物,而种植冰粉的山林地,还是帝王赏赐的,自然要孝敬一些给帝王。 皇帝正在与心腹重臣商议要事,太监端来冰镇过的冰粉,自然是大喜,去年那个滑嫩冰爽的感觉,直今还回味无穷,当下就用了一碗,并还发出满足感叹之声。 各路臣工看得目中转睛,纷纷在想,安和县主到底献了何等人间美味,看把帝王满足的。于是一双双目光又看向楚锐。 楚锐去年就见过这玩意,只是一直没机会吃上,见这么多目光射来,心中略有得意。这个叫冰粉的玩意可是我未来媳妇做的呢。 朱大虎见帝王吃得如此欢快,便忍不住道:“皇上,吃独食不大好吧?” 知道朱大虎这霸道性子的帝王也不好吃独食了。连喝了一两碗,已略为过瘾,加之心情不错,大手一挥,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一人一碗。 本来顾拂云送来的冰粉,足足有一大桶,足够五六位臣工吃的。但帝王见朱大虎一口气就干了两碗,生怕这家伙最后连桶都给抱走,赶紧吩咐道:“均些出来,给皇后宫中再送点去。”顿了下,又特地吩咐,“再给宁国公主送些过去。”并给福全使了记眼色。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朱大虎已经干了第三碗了,并且还有继续吃的架式。赶紧瞪了福全,喝道:“还不快去?” 福全知道朱大虎的性子,那可是看中御书房什么东西,是直接动手拿的,生怕安和县主送来的稀罕玩意被朱大虎抢去,顾不得逐渐老迈的身躯,动作麻利地拿出一个盆子,舀走了一半。 朱大虎把空碗递给一旁的小太监:“这碗也太小了,换个大点的碗。喝着才过瘾呀。” 小太监已得到福全公公的眼神杀,兢兢业业地接过碗,慢吞吞地在桶里舀着。看得朱大虎非常不满,直接夺过汤勺,自己舀。 其他臣工可没有朱大虎敢跟帝王抢食的胆气。乖乖接过小太监递来的碗,斯文地喝着,虽然大赞人间美味,却也不得不矜持地放下碗来。 轮到楚锐时,木桶里的冰粉已经没了。 看着空空的大木桶,楚锐气得直瞪眼。 偏朱大虎一边直打饱膈还一边调侃道:“没关系,你直接去找安和县主不就是了,要多少有多少,嘿嘿!” 其他臣工也跟着道:“楚大人可是安和县主的未婚夫,肯定是吃过的。” 帝王见臣工们吃得不尽兴,不得不忍痛让福全把均出来的冰粉再给大家盛一碗。 也不知是楚锐运气不好,还是小太监故意的,轮到他时,冰粉又没了。 帝王居然来一句:“有安和县主在,你肯定是不缺这些的。罢了,就让给其他大人吧。” 楚锐:“……”内心却在咆哮,“我身为未婚夫,理应第一时间吃到才是。为什么我这个当未婚夫的,反而连自己未婚妻的食物都不能吃?” …… 可怜的楚锐接连三次错失吃冰粉的机会,内心的抓狂却无人知晓。顾拂云自是想不到这些,孝敬了帝王后,看着库房堆着的两大口袋的冰粉籽,顾拂云觉得让它继续发挥余热。宁国公主是义姐,她的县主之位还多亏了这位义姐,自然要送上一份。送了宁国公主,五公主肯定也得送,不然这个小气鬼肯定得翻脸。 两位公主送了,与顾拂云交好的骄阳郡主,嘉和县主,宁和县主,江殊梅等闺蜜也得送上一份。只是量比较少,也就是一人一小盆罢了。 送给帝王是出于感恩兼拍马屁,送给闺蜜是交情。闺蜜们在礼节方面也是没得挑的。骄阳郡主和嘉和县主的回礼最为丰厚,除了新鲜的时令瓜果外,居然有一盘子荔枝。 宁国公主送的荔枝多些,居然有半筐,一路上都用冰镇着,还是满新鲜的。 后来顾拂云才知道,这荔枝可是岭南特产,只是岭南距京千余里,走水路用冰镇着,也需七八日。这玩意因前朝杨贵妃嗜食而声名大噪,到了本朝,地方上也以上供荔枝为已任。是以,每年地方上都会上供数十筐顶级荔枝入宫。宁国公主身为公主,想来分了不少。 顾拂云以前对荔枝喜好只是一般,如今见这玩意如此珍贵,也随大流地给稀罕上了。分给诸房诸院后,一个人就把剩下的小半筐吃得干干净净。 吃足了荔枝,顾拂云从中尝到了甜头,又给远在安阳长公主府的大姐顾修云送了一盆,果然,回了一盒子荔枝,用冰镇着的。虽然只有八颗荔枝,但顾拂云也很满足。知道顾修云一个做媳妇的,从长公主手中分得的荔枝自然比不得亲闺女,还能均点出来送她,也是难能可贵了。 但顾拂云却把这八颗荔枝和着木盒以及一桶冰粉送到了侍郎府,指名给顾晓云,算是给姐姐做脸。 …… “今儿门房上可有收到什么礼物?”楚锐每日下衙后,第一件事就是问门房。 国公府的门房管事可不止是看门的,还会负责收取各家各户送来的礼物,并登记入册。一些普通人家的,门房管事自己便能作主,送些同等价值或超值回礼。 以往楚锐很少过问这些事,但最近数日,每日都要问上一遍。门房管事也不敢怠慢,拿着册子一一念着:“……武安侯府送了一筐荔枝,说是一位岭南官员孝敬的,今年比往年的还要多,吃不完,特地给国公府送来一筐。我便主动回送了十颗吐番甜瓜。” 见楚锐面无表情,管事赶紧补充道:“咱们家与武安侯一直是礼尚往来的,往年这个时节,武安侯府也就是送些自家庄子上种的新鲜果子。今年倒是大手笔,竟然送了一筐的荔枝。我看过了,个大饱满,新鲜多汁,是最顶级的荔枝。” 荔枝宫中也有送,但并不多,只有一盒子,数都数得着。国公府要吃荔枝都会自行花钱去外头采买。就是别的人家,也会孝敬的。 所以国公府并不缺荔枝。 楚锐面无表情,武安侯府送荔枝,显然也是有赔罪的用意,便道:“你做的很好。礼尚往来,过两日,你再送一筐西瓜送过去吧。”主动送礼表示他不会计较之前的事。 ------题外话------ 我爸妈又吵架了,自从退休后,简直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唉,不知给他们断过多少公断了。他们都有问题,可是,他们都认为自己没错,错的是对方。 第303章 总算吃上了 管事又继续往下念:“镇国侯府也送了一筐西瓜。据说是自家庄子里种出来的,又大又甜。” 管事又接着往下念,这个时节,与国公府关系好的,都会送些应景的消暑用的西瓜、冰镇过的各类消暑冰饮,虽然常见,但又不是很常见,毕竟都是自家出产的,并非外头买来的,这不但是礼节,也是心意。 送特产的都是与国公府处于对等关系或世交,或姻亲。送贵重的则是有求于国公府,或靠国公府庇护的。管事念了一大串,讲得口干舌躁,总算把送礼的名单念完。 楚锐很是失望:“没了?” “没了。世子爷,真的没了。”管事的快要哭了,世子爷连续三日都这在问这句话,他都不知道原因,可看着世子爷阴沉沉的脸,他又不敢直接问。 “顾家……可有送礼来?” “永宁伯府顾家吗?送了送了,顾家今儿送来了一筐甜瓜,一桶牛肉汤。那牛肉汤可真美,闻着都香呢。早就送去了老夫人那。世子爷现在去延寿堂,说不定还能吃上。” 楚锐心中一喜,夺过册子,发现并没有他心心念念的冰镇冰粉,脸色又阴沉下来。半响后又问:“可有给顾家送礼?” 管事赶紧道:“送了送了,知道顾家五姑娘是世子爷未婚妻,今年庄子上送来的新鲜瓜果,我第一时间就挑了好的送过去了。今儿顾家送了东西过来,我又回礼了一筐七房勇太太送来的梨。” 楚家没有女主人,这些本该女主人干的活儿,便让门房管事给做了。这也是李大总管调教有方。 楚锐又问之前给顾家送了些什么。 管事立即道:“一筐苹果,一筐水蜜桃,一筐葡萄,还有一筐梨!”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几大筐水果往顾家一抬,绝对是面子里子都有了。并且顾家人也收得开心,甚至还给了赏银。 管事为自己的机智而沾沾自喜。 世子爷快夸夸我吧。 哪知楚锐一双浓眉却蹙了起来。 “就这些?” “……” “岭南荔枝可有送?吐番甜瓜可有送去?为什么不送疏勒葡萄和蟠桃?” 面对楚锐一连串的反问,管事傻眼了,傻子都看得出来,主子这是在不满,于是赶紧解释道:“世子爷恕罪,是小的没有想周全。小的这便去办。” “不用了,把武安侯府送来的荔枝,疏勒的葡萄和蟠桃各准备一筐,再装一筐吐番甜瓜。我亲自送去。”然后起身,自言自语,“门房上的不得力,我得亲自跑一趟,以作弥补。” 门户管事快要哭了。楚家姻亲又不止顾家一家,这些年他都是这样送的,人家也没说啥呀,怎么到了顾家就不行了? 周青这几天也深深感受到来自于主子的喜怒无常,之前一直不知怎么回事,现在总算回过了味来。于是赶紧对楚锐道:“是该亲自跑一趟,世子爷确实有些怠慢了未来的少夫人。”算是给楚锐台阶下,也是给门房解释,自家世子爷这是犯了相思病,又不好意思说出来。你习惯就好,并不是特地针对你的。 …… 直至楚锐登门,不但送了一筐荔枝,还有疏勒葡萄和蟠桃,以及吐番甜瓜等时令又珍贵的水果,顾拂云才后知后觉地想到,送了那么多冰粉出去,居然还没有给楚家送礼呢。出于弥补的心理,赶紧命人把收进小库房的冰粉籽拿了小半袋出来,亲自搓粉弥补。 楚锐在顾老太太那坐了一会儿,便被打发来看望顾拂云。 顾拂云穿着束衣带,露出一圈白嫩嫩的皓腕,正泡在水里搓冰粉籽,见到楚锐,手中动作并不停,笑道:“知道你来了,所以特地搓冰粉给你喝。你先坐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本来对顾拂云颇有怨气的楚锐瞬间舒坦了。 那日出宫后,得知顾拂云四处送冰粉,心想,我是她未婚夫,肯定也会给我送来。可接连等了三日,也不见动静,心中不是没有怨气的。如今见顾拂云亲自动手给他做冰粉,心底的怨气一下子就消散了。 原来媳妇不是把我忘了,而是想亲自做给我吃啊。 顾拂云正在用力搓着冰粉籽,并对楚锐道:“你来的正好,这几日,我都在搓冰粉。没想到喜欢吃这个的人还真多。昨儿朱伯母还特地登门找我要点冰粉带回去,说朱伯父可喜欢了。” 楚锐目不转睛地盯着顾拂去,在束衣带的作用下,她的两条宽袖都被拉高到上臂,露出一截白生生的玉臂,不停地在水中搓着褐色的种子。这么一双漂亮又洁白的手指,却在为他洗手做羹汤,楚锐内心柔软得不可思议。 发现她额上还出了细汗,楚锐心疼极了,赶紧掏出手帕来,替她拭汁。 顾拂云还不大习惯在人前做这么亲密的动作,下意识躲开。 楚锐怜惜地道:“这种事,还是让丫鬟来做吧。” 顾拂云笑道:“其他人的自有丫鬟代劳,但你不同呀。这可是我的一份心意呢。”她哪好意思说,闺蜜们都送了,唯独忘记这个未婚夫,也怪不好意思的。尤其人家送了那么多珍贵的水果,更该好生表现一番了,争取对得住那几大筐水果啊。 楚锐却感动得一榻糊途,之前的怨气早就丢瓜哇国了,四下看了看,找来一把扇子,给她扇风。 凉风把因干活而冲到脸上的热气驱除,顾拂云望了男人一眼,他也正瞅着自己,那双浓眉下的黑眸颇含柔情蜜意。 顾拂云心中小人儿无比庆幸:亏得我反应快,不然还真不好过关。 现搓的冰粉想要凝固成粉状,还得放在水井里镇上一段时间。这期间,楚锐便借机呆在顾拂云屋子里,这一呆便是一下午。 周青看到步伐轻快的主子,便知,雨过天晴了。 上了马后,周青发现楚锐手中还提着个加了盖的木桶,赶紧问道:“世子爷,这是什么?” “阿拂送我的冰粉。” 最近周青也听闻,顾五姑娘向圣上孝敬的冰粉,不但得了帝王大赞,就是有幸吃过这玩意的大臣家眷,也纷纷找上顾家,要冰粉吃。 看着神情愉悦的楚锐,以及手中提着的木桶,周青摸着下巴,他似乎摸到了事情的真相。 “世子爷,木桶给我吧。”身为贴身侍卫,不但得贴身,还得贴心,周青自认在这方面,没有人比他做的更好了。 楚锐却把木桶抱在怀中,“不用了,一看你就是笨手笨脚的。” 周青:“……” ------题外话------ 老公三姨今年65岁,照顾98岁婆婆到死,婆婆前脚走,她后脚就因脑梗发作,引发巅邪,肺炎,她还有心脏病,在icu三天了还没有醒来,表妹焦无助的模样深深刺痛了我。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和我妈吵架了,只要她平平安安。 第304章 京城八卦第一头条 回到护国公府,楚锐手中的木桶非常显眼,外院一帮人都瞧到了,纷纷问提的是什么。 楚锐道:“阿拂亲自给我做的冰粉,就是皇上那也只得了一桶。” 周青瞟他一眼,心道:明明就是您老人家厚着脸皮向人家讨要的。 冰粉在帝都已小范围出名了,连帝王都赞不绝口,甚至朱大虎这个大土匪,直接让夫人带了几箩筐的水果去顾家,只为一桶冻冰粉的事,已传得人尽皆知。 楚锐把木桶放在桌上,并打开盖子,指着已淋了红糖汁和葡萄干的冰粉道:“……这个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阿拂为了让我吃上一口新鲜的凉冰粉,可是亲自下厨替我做的。足足做了一个时辰。”实际上只搓了一盏茶时间,剩下的时间都放进井里镇着呢。 众人赶紧道:“世子爷真是好福气,未来少夫人对世子爷可真好。” 楚锐洋洋得意。 一个幕僚忽然道:“世子爷对我们真是太好了。我们这下子都有口福了。” 其他幕僚也跟着道:“世子爷一片心意可不能辜负,来来来,咱们把这分了吧。看看到底是何等的人间美味。” 五位幕僚,如变戏法似的变出碗和汤勺来,三下五除二便舀去食用了。 “滑嫩爽口,冰鲜美味,冰鲜美味啊!” 这帮混账东西,看来平时对他们太好了。 楚锐赶紧夺过木桶,并盖好盖子,飞快地道:“这个还得放进井里镇上一段时间,或置入冰块,才更加美味。我先让人拿去用冰镇着吧。” 周青道:“世子爷,桶里的冰不是还没有化吗?” 楚锐:“……” “多放些冰,吃着才会更加爽口。阿拂亲自告诉我的。”楚锐面不改色地说完,不由分说,把木桶抱在怀中,飞快地道,“我先拿去镇着了。” 周青见他跑得飞快,便道:“世子爷,这种小事,交给我去办就好了。” 但楚锐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躲过了一群嘴馋的幕僚,楚锐提着食桶,往延寿堂走去。 楚老夫人见到他提着的木桶,便好奇地问道:“这提的是什么?” “凉冰粉,阿拂亲自做给我吃的。”楚锐把木桶置放到几子上,“阿拂特地装了一桶让我带回来,孝敬给祖母。” 楚老太太便笑道:“难得你这孩子有如此孝心。是什么好吃的?拿来我尝尝吧。” 楚锐打开盖子,又洋洋自得地说了阿拂亲手做的,足足做了一个时辰之类的。 楚老夫人第一次见到这种晶莹透亮如似糕非糕的吃食,来了几分兴趣,让人取碗勺来。 楚老夫人吃了第一口就赞不绝口:“晶莹剔透、口感凉滑,果然美味。夏天吃这个,果然消暑又解渴。”然后又舀了一碗,这回连汤匙都没用,直接就着碗口就喝了起来。喝完后又要舀。 楚锐眼见快要见底,赶紧夺过木桶:“祖母,冰粉虽然好吃,但也不可贪多。”然后又加了句,“阿拂特地交代的。” 楚老太太这才意犹未尽地道:“行吧,不吃了。那就盛一碗给你四婶端去吧。” 楚锐赶紧夺过木桶道:“那不成的,四婶身子弱,吃不得这个的,万一加重病情怎么办?” 楚老太太不疑有他,也就作罢。 楚锐不敢再多呆,赶紧抱着木桶找理由遁了。 看着孙子溜得飞快地的背影,楚老夫人喃喃道:“大郎怎么像是在夺门而逃?” …… 炎热的季节里,顾家人却忙得脚不沾地,顾拂云两过两个月也要嫁人了,长辈们早在半年前便开始与楚家密切接触,商议婚礼,并安排人手去了楚家,按着顾拂云的喜好设置婚房,布置家具了。 在这两个月里,朱家与齐王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二人的斗法,也登上了京城八卦第一头条榜。 也不知朱家是不是有老天帮忙,有银子有人手,又有实权在手的齐王硬是没能在朱家手中讨得半分便宜。 也要怪齐王,顺风顺水了多年,便膨胀了,手下的官员也不知道收敛,接连被朱大虎逮了不少把柄,有的是宠妾灭妻,被言官弹劾,被革了差事;有的是当街呈凶,殴打妇孺,被朱家小厮逮到,一阵暴揍。齐王便派人弹劾朱大虎纵奴行凶。朱大虎则反手弹劾那人当街呈凶,杀害皇帝的子民。皇上爱民如子,却有人肆意虐杀皇上的子民,天理难容,视同对天威的挑战。这种人一旦给了高官厚禄,绝对是老百姓的噩梦,国家的柱虫。 不过普通的欺男霸女,但换了个字眼,仿佛不严惩凶手,就得国破家亡似的。于是,齐王失去了一位替他冲锋打头阵的言官,还是实权派的右都御史左怀礼。 齐王失了这么一条臂膀,只能不讲武德,直接来硬的。 于是,朱乾父子遭受了第n次的暗杀。 也不知这对父子是不是上辈子拯救过银河,还是老天爷的宠儿,自带主角光环,面对刺客围攻,竟然成功反杀,刺客们还死了大半,活捉了两人。然后交给了顺天府,指认是齐王所杀。 齐王自然是不肯承认的,还说光凭两个蟊贼的话,就要定他这个堂堂亲王的罪,简直可笑。 朱大虎点点头,便不再追究。 但顾拂云却有预感,朱家应该会有后手。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齐王世子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入侵歹人袭击。齐王世子惊吓过度,磕破了脸,流了一地的血。 齐王府的护卫实力自然不差,但不知是谁扯了一嗓子,称是齐王吩咐,要放刺客们离去。 护卫们还真的信以为真,等明白被耍了后,刺客们早已逃之夭夭,一根毛都没能留下。 齐王气得怒发冲冠,便去找朱大虎算账。 朱大虎便把齐王的之前所过的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甚至还笑话齐王,老子英雄儿鼠辈,面对刺客居然还尿了被子,真是羞死个人。 不到一天的功夫,整个京城的街墙上,都被贴上齐王世子光着屁股吓得尿裤子的画。 齐王世子当场羞得不敢再出门,据说还不举了。原来,齐王世子正在与通房撕混时,刺客从天而降,老二当场给吓得缩了回去,还不可控制的尿了一地。 儿子不能人道,还被吓出了精神病,偏把凶手无可奈何。而凶手还在他面前耀武扬威,挤兑加嘲笑,齐王生生给气晕了过去。 顾拂云心想,齐王再这样成天怒火攻心,估计脑膜炎,脑溢血之类的毛病都要找上他。 ------题外话------ 老一辈的人为什么会视离婚会耻辱没面子的事呢? 第305章 公主出行 而齐王虽是皇叔,不过五旬出头,又常年习武,身体健壮着呢,想要把一个健壮的中年人给气出毛病来,朱大虎父子还得多加努力。 也因齐王在朝堂上排除异几,霸道蛮横,一手遮天,早已不得人心,朝堂上的人大都保持中立。那些以齐王马首是瞻的官员,也不是傻子,见朱氏父子如此战斗力,再也不若之前那般,直接挽袖子就干了。而是采取了缩字袂,把齐王气得够呛。 朱大虎父子的强大战斗力,令人叹为观止的同时,大家都在猜测,齐王一家独大的朝堂的格局,估计要被打破了。 …… 齐王与朱大虎的斗法,给大家茶余饭后提供了相当给力的精彩八卦,几乎成了无聊到快要疯掉的内宅女子们的精神支柱。 朱大虎父子用生猛的行动刷爆京圈,成为公主的萧薇也不甘落后,合着五公主准备去避暑山庄避暑。 往年还从来没有公主单独出宫避暑的,但此次,两位公主出行,却备受瞩目起来。据可靠消息讲,此次两位公主还会邀请贵女们一道前往。于是,公主出行便成了各方势力的亮相。后宫一向连着前朝,每年后宫举办的小规模席筵,受邀之人,父兄夫婿无不是朝堂上得帝王青睐的。于是乎,此次公主出行,所有受邀贵女,自然是倍感光荣的。至少证明,受邀的贵女家族,还是得宫中看重的。 顾拂云是宁国公主的义妹,自然有她的一份。 公主邀请的贵女,算得上半公开,不过半日功夫,整个帝都已知晓受邀的小姐了。 宗室里的贵女受邀天经地义,勋贵派的小姐有四位。 让人意外的是,前阵子在宫中丢了那么大脸名声也扫地被朱家人喷得体无完肤的武安侯苏三,居然也在受邀之列。对于在宫中丢了大脸,又被禁足在家的苏三来说,无疑是及时的救赎。 因公主邀请而解了禁足令的苏三虽然高兴,却也纳闷,那日宁国公主可是没给她半分脸面,怎么此次又邀请她呢? 外人却是有了些谱,谁叫人家有个得帝王圣眷的好爹呢? 于是,一些本已把苏三剔除在媳妇人选的勋贵人家,又开始重新审视这个苏三了。 清贵圈受邀的小姐也倍受瞩目,尤其是礼部尚书府的尹大姑娘的受邀,也让不少人蠢蠢欲动起来。 这位尹大姑娘虽然名声受损,可那只是受人陷害,是不可抗力因素造成的。人家得了公主的喜欢,帝后也青睐有加,还有“踏歌仙子”的美称,当日怒怼苏三的那番话,无锋而利,无骄而横,自然是宗妇的上上之选嘛。 顾拂云的受邀算得上理所应当,也是唯一一个不被各方势力惴测的贵女了。却最让人佩服。 因为所有受邀贵女,靠的并非自身本事,无不是宫中对她们身后家族的肯定和抬举。唯独顾拂云,人家凭的却是个人实力。 公主和帝都最尊贵的贵女出行,安全上自然要做到位,皇帝亲自点了楚锐和朱乾亲自护送。 楚锐统管神机营和刀弩营,护卫公主安全,保护贵女,本就是职责所在。 朱乾是龙骑卫副统领,一并被派出来,保护公主。 不过在顾拂云看来,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到了目的地,已过申时,山庄大总管便给小姐们分派院子。顾拂云分了个三间正房,四间厢房的小院子,打扫得极是干净,环境也清幽。前边是一大片荷塘,后院则是紫竹林,就是与别的小姐们的院子挨得比较远。 性子活泼的青娟三两下打探了敌情,对顾拂云禀报:“两位公主住的是绮朱阁,建在半山腰,二楼一底,视野也宽阔。尹大小姐住在东面的香栖苑,和姑娘的院子布局差不多,就是位置比较偏僻。其他小姐,也都各自分派了院子。不过我看过了,都没咱们的院子美观整洁。” 看着屋内燃着的好闻的沉香,以及走廊下用以驱蚊的香包,以及屋子里清一色的玉石制的凉席,便足以证明,打扫屋子的人是用了心的。 想来是宁国公主吩咐的吧,不然,在山庄服侍的宫人,围着两位公主转都来不及呢。 “肚子可是饿得不行了。青娥,赶紧拿出你的看家本领来。” …… 顾拂云的院子叫怡荷院,背靠一大片荷塘,倒也应景。 因为顾拂云从来不会委屈自己,所以顾拂云带了不少可以食物来别苑。此时,各家小姐们都还在梳妆洁面,顾拂云的怡荷院一角,已冒起了青烟。 而顾拂云换了衣服,梳了头发,重新匀了面,青娥已弄了热腾腾的鸡蛋酸菜汤面。 夏季气侯炎热,路上不好带生肉,故而顾拂云带了些既能保存不易坏又能简单加工的干面条、粉丝、酸菜、土豆、玉米粉,以及鸡蛋。青娥就着简单的材料,便弄了几大碗汤面。 虽然她与公主交情颇深,可该有的礼数却不能少,一会儿还得去绮朱阁给公主请安。 不过她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还吃了碗鸡蛋汤面才准备出发。 等她吃了一半,便听到青娟的惊呼:“世,世子爷……” 顾拂云吃面的手一顿,青娟已经打起帘子,楚锐就站在门槛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身鲜红色绣金牛的官袍,看起来威武不凡,光彩顿生。 如今的楚锐,统管神机营和刀弩营,正四品都指挥佥事,这身腹背下摆皆绣金牛的缂丝立领官袍,配上里头的雪白色交领中单,衬得他英气勃勃,帅气逼人。黑色金绳的金牛箭袖,淡金色的透雕腰带,黑色绘祥云纹边的牛皮马靴,制服的诱惑有木有? 飞快地扫了楚锐腰间的透雕玉带,正四品才能用的金素色腰带,却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他那劲瘦的腰身。 楚锐不满地道:“不让我进去坐坐?” 顾拂云这才道:“这个时候了,你怎么来了?”以楚锐的职责,这个时候,正该派人巡逻,清除有可能的安全漏洞才是。 ------题外话------ 我们大乐山,从六月起到现在,就只下过一场雨,剩下的全让太阳公公霸占了。今天又是美美的40度。好想把太阳公公踢到北方去,整点雨水回来。 第306章 要有与出身相匹配的本事 “你在吃什么?”楚锐不答反问,长腿跨进门槛,看到她碗里的面条,淡金色的汤里,面条稀疏零落,但那浮在汤碗里碧油油的葱花,和喷香的蛋花,让本来就有些饿了的肚子更加饿了。 顾拂云见状,便道:“赶了一整天的路,实在有些饿了。就让青娥弄了点面条吃。你呢?” “我也饿了。”楚锐一屁股坐了下来,道:“还有吗?” 顾拂云赶紧吩咐青娥,再去下一碗面条来。 楚锐道:“不用了,我就吃你的吧。”不等顾拂云反应,便拖过她的碗,拿起筷子呼噜地吃了起来。 顾拂云目瞪口呆,“哎你……我都吃过了……”话还没说完,楚锐已把最后一根面条吃了进去,顺带把汤也喝得干净。 放下空碗,楚锐道:“中午没吃多少,有些饿狠了。” 顾拂云无言以对,道:“这么点儿,也不够你吃啊,我让青娥再弄一碗。”早在大佛寺,她就见识过他的大胃王,与青丝有得一拼。 “不用了,大厨房有饭菜,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楚锐赶紧道,“收拾妥当了吗?累不累?屋里可有缺的?缺什么与我讲,我给你弄来。” 顾拂云抿唇笑道:“暂时没什么缺的。你还是赶紧走吧,让别人瞧到了多不好。”虽然他们已经订了婚,可天都黑了,再呆在她屋里,影响也不好。 楚锐道:“怕什么?好容易出来了,就算出格些也没什么要紧。而且我来的时候,还特地让人在外守着,相信不会有人打扰到咱们的。” 顾拂云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能微嗔道:“我就是……就不容许人家害羞一下吗?” 楚锐愣了愣,看着烛光下,那张如玉般的脸蛋儿似嗔似喜的模样儿,仿佛有猫爪子挠,酥酥的,麻麻的,忍不住笑问:“害羞什么?咱们亲都亲过……” 顾拂云瞪他一眼:“闭嘴!”丫鬟都还在屋子里呢。 可抬眼一瞧,原本服侍在屋里的丫鬟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这家伙,也太坏了,怎么可以说得出这样的浑话来。 楚锐反而还认真地道:“为什么要害羞?” 这人真坏! 顾拂云磨牙! 我害个屁的羞,可我现在好歹是小姑娘啊,我当然得害羞! 可看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又恨不得咬死他。 “我一会儿还得向两位公主请安,你还是干自己的正事吧。”顾拂云道。 正说着,就听到青鸿说话的声音。 “给郡主请安,给县主请安。” “我知道你,平时见你文文弱弱的,没想到声音这么宏亮。”有人笑着打趣。 是嘉和县主! 有嘉和县主,必定有骄阳郡主。 顾拂云赶紧起身,对楚锐道:“你赶紧躲起来。”然后一掀帘子,果然,已有两个锦衣丽人向正屋走来,顾拂云扬起笑容,快步迎了出来。 嘉和县主笑道:“绮朱阁外已经架好了炉子和炭火,就等着吃炙肉了。走走走,就等你了。” 居然是吃烤肉。 顾拂云当下口水都要留出来了。但嘴上还是不饶人地道:“至于吗?如今天都晚了,赶了一天的路,不休息一下吗?” “在马车上就睡饱了。上回你烤的炙肉,味道挺不错的。到现在都还怀念着呢。”嘉和县主拉着顾拂云的手就往外走,“为了吃你的炙肉,我还特地按你的要求,找了师傅削了数百根竹签呢。” 骄阳郡主也拉着顾拂云的手笑道:“上回你不是说要炙给我们吃吗?到现在都没个影儿,这回看你往哪逃。” 被她们牵着手拉着往外走,顾拂云没法,只得去烤肉。 烤肉的地方设在后山腰的一处草地上,四周还吊了不少琉璃宫灯,外加数十盏婴儿手臂粗的牛油蜡烛,把整片草地映如白昼。 此处已热闹起来,除了服侍的宫女太监外,贵女们也都来了,五公主和朱薇,也正坐在临时铺就的餐桌上,已开始享受烤肉了。 苏三和林雪也坐在五公主身旁。 看到二人,顾拂云瞬间就有些败兴。 嘉和县主见状,笑着在她耳边轻声道:“到底是武安侯嫡女,不看僧面看佛面。”谁也不会想到,在万寿节当场痛踩苏夫人的宁国公主,事后还会邀请苏三来锦山别苑。 顾拂云摇了摇头道:“我懂。”这林雪的名声都烂大街了,也能出现在此处,会不会是林雪的外祖父即将受到重用? 但不应该啊,王守望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嫡孙女。 骄阳郡主笑道:“不理她就是了。走吧,我们先过去。” 林雪正在殷勤地服侍朱薇,把一盘子切得薄薄的烤羊肉递到朱薇面前。但朱薇看到顾拂云三人,便朝她们招手,“怎么现在才来?上回就与我说过要炙肉给我吃,后来就没了音讯,这回可逮着你了。” 三人笑着上前,向两位公主施礼。 苏三和林雪一前一后起身,并侧身让过。 “别多礼了,来,尝尝我家杏儿的手艺。”朱薇把林雪才切好的那一盘烤羊肉端到三人面前。 林雪:“……” 看到与骄阳郡主嘉和县主连袂而来的顾拂云,林雪心头就不大舒服。她始终认为,这顾拂云虽是伯爵府的姑娘,可父兄没一官半职,顾家也不甚出众,在朝堂上也没什么话语权,顾五本人,除了有几分颜色外,一无是处,名声又还不好,凭什么就能在顶级贵女圈中搅弄风云?还能嫁到护国公府。 她并不比顾五差。 可她暗中做的那些事,外祖父已经知道,制止了要送她回江南老家的外祖母和大舅母,摒退众人,与她说了不少关于她未来命运的话。 “女子择婿,主要靠的是家族和出身。女孩子的名声固然重要,但你使错地方了。你以为区区一个才女名声,在贵女圈混出个人样,就能替你带来贵婿吗?愚蠢!什么样的出身,就择什么样的人家。而你的出身,足可以匹配更高的人家。但你却没有与出身相匹配的本事。” 第306章 烧烤 才从江南巡视回来的王守望语气冷静,毫不留情:“是我腼着这张老脸,向皇上求了一个名额。不过是不让你脸面尽失,令家族蒙羞。你也别想着靠些小聪明就能寻个乘龙快婿。还是收起你的小心思,安心保住你的矜持才是最要紧的。” 林雪咬着唇。外祖父半分情面都没有留给她,直到现在,一想到外祖父说过的话,仍然火辣辣地难堪着。也就在那个时候,她才认清了现实,原来,以她的出身,既使外祖父即将入阁,也无法去高攀那些顶流权贵。 顾拂云拿起三镶色的银筷子夹了羊肉片放进嘴里,咽下肚后方笑道:“不错,咸淡适中。就是胡椒放多了。” “我就爱吃胡椒,特地让杏儿多放了些。”朱薇笑道,“你若是不爱吃,就让杏儿少放些。” “我喜欢多放些花椒和孜然。”顾拂云说出自己的喜好,主动拿起桌上的调味瓶。一模一样的瓶子,根本不知道哪个装的是花椒,哪个装的是孜然。 朱薇便给她指了指,“蓝色的是孜然,黑色装的是花椒粉。” 嘉和吃了几口肉,便推了推顾拂云:“你不是说要亲自炙肉给我吃吗?” 顾拂云笑道:“急什么嘛,先让我祭了五脏庙呗。”三下五除二,便把一盘子炙肉吃得精光。 苏三忍无可忍,笑道:“顾姑娘,真佩服你的好胃口。都不怕长胖吗?” 朱薇看了她一眼,道:“妹妹胃口一向好,能吃是福,你是羡慕不来的。” 苏三笑了笑说:“这倒也是呢,我就不行了,一看到这么肥腻的肉,就没胃口了。我在家一般都只**瘦肉,像这种半肥半瘦的五花肉,是从来不碰的。”然后又对顾拂云半开玩笑地道,“顾五,肉已经吃光了,你还是少吃些吧,两位公主都还没怎么吃过呢。” 顾拂云便问五公主:“苏三小姐是您邀请的吗?” 五公主摇了摇头,用下巴呶了呶朱薇,“不是我,是大姐姐。” 朱薇挑眉一笑:“苏三姑娘是我邀请的,怎么了?” 顾拂云道:“那苏三小姐刚才这番话,便是嫌我吃多了,可是姐姐的意思了?” 朱薇赶紧道:“当然不是。“ 顾拂云看向苏三,很认真地道:“苏三姑娘,您既然是宁国公主邀来的,一言一行,自然就代表了宁国公主本人。你刚才这番话,我还以为你是替宁国公主出声呢。怎么着,这些肉不是给咱们吃的,就用来好看不成?”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苏三一下子就紧张了,赶紧解释道,“我没有那个意思……顾五,你就算胃口好,好歹也要顾下别人,就这么一盘子肉,就都让吃光了。别人还吃什么啊?” 顾拂云道:“我一会儿就得给大家炙肉,这可是技术活,还是个体力活。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我吃饱了好干活,这有问题吗?” 五公主等人赶紧说:“没问题,你肚子饿就多吃些,吃好了赶紧炙肉去。”轻轻瞥了苏三一眼,以往觉得这人挺爽利可爱的,现在看来,分明就是蠢。 朱薇也道:“这儿还有,够吃吗?”把杏儿才端上桌的一盘子烧得外焦里黄的鸡翅膀推到顾五面前。然后又对苏三道:“顾五一会儿还要给咱们烤肉,当然要先填饱肚子。不然一会儿她边烤边偷吃怎么办?” 顾五佯怒道:“姐姐就爱坏我名声,我干嘛要偷吃?我是光明正大地吃。” 嘉和县主用小刀叉了一块牛肉递进她嘴里:“赶紧吃吧你,就你废话多。吃完了还得去炙肉。” 顾拂云咽下牛肉,道:“不能再吃了,不然就没法享受后头的美味了。”拿了帕子抹了抹唇角,让青鸿替她把衣袖束好,坐到了烤炉前。 当瞧到填漆银盘里摆着的用细细的竹签串成的肉片时,顾拂云惊呆了,欣喜地叫道:“这是谁弄的?” 一旁的宫女便回答:“是嘉和县主让奴婢们弄的,说这样烤着更有滋味。” 顾拂云笑道:“不错,以后吃烧烤就用这种竹签。这竹签在哪买的啊?” 此时嘉和县主已走了过来,便笑道:“是我按着你的要求,请了匠人削出来的。削了好些天呢,也才削了五百根。怎样?” 顾拂云赶紧道:“不错,确实不错。这竹签削得刚刚够好。就是这肉切得有些大了。若再小些,切得再薄些,再串起来烤就更好了。” 一边说着,已一边麻利地拿了刷子涮油,然后开始烤肉。 有别于众人都拿着三股叉把肉翻来覆去地烤,顾拂云拿起竹签放到炉子上这么来回翻动,确实方便简单。嘉和县主也来了兴致,也拿起几根竹签,学着顾拂云的动作翻来覆去地烤肉。 大庆朝酷爱烧烤,稍微有条件的人家都会举办烧烤沙龙,古称炙肉。后来经过改良,炙烤技术也得到完善。如今的烧烤工具,有四足烤炉,内置银霜炭,上置铁网架,把肉切得四四方方,用料腌制了,再放到铁网上,不停地进行翻边烤,烤熟后再切成薄片,用叉子叉了再蘸料便可开吃。 顾拂云则采取现代的烧烤方式,细细的竹签串上切得薄薄的片儿,涮上一层油,放到炉子里不停地翻滚,因为肉片薄,熟的快。没过一会儿,顾拂云就把烤好的肉放到盘子里,动作麻利地涮上蘸料,分别递给诸人。 众人迫不及待地赏了,纷纷赞道:“这味道着实不错呢。”忍不住又吃了几串,一会儿功夫,就给吃完了。 众人又意犹未尽地让顾拂云继续炙肉。 但顾拂云一个人,手脚再快,也不可能让这么多人及时吃到嘴。于是便笑道:“吃烧烤,就是要吃这种边烤边吃的乐趣,是不?” 众人觉得言之有理,纷纷坐到炉子前,开启了烤烧模式。 就连林雪,犹豫了一下,也坐了下来。烤炉虽然精巧,但也只够两个人坐,骄阳郡主和嘉和县主用了一个炉子,朱薇和顾拂云一个炉子。五公主则一个人,她便壮着胆子坐到了五公主跟前。 第307章 都是猛人 “五公主尊贵,这种粗活就让我来代劳吧。您等着吃就是了。” 五公主掀了掀眼皮,没有理会她。炙肉吃的就是自己动手的劲儿,什么都让人代劳了,还能吃出什么乐趣来? 众人边烤边吃,吃得差不多了,准备各自回自己的院子。 朱薇却对顾拂云道:“再烤些,我给茉莉带些回去。” 顾拂云这才想到尹茉莉没有来,便问:“茉莉姐姐呢?去哪了?” “说有些不舒服,我让她好生歇着。” 顾拂云赶紧道:“那一会儿我得去看看她。” 朱薇赶紧道:“不用了,就是有些累着了。这会子应该休息得差不多了,我给她带些炙好的肉过去。” 顾拂云狐疑地看着朱薇。 朱薇知道瞒不过她,便不动声色地小声说了几个字。 “茉莉是咱们将来的嫂子哦。” 顾拂云:“……”烤肉的动作加快,把剩下的没吃完的一股脑地全烤了,装了满满两大盘子,递给了朱薇身边的杏儿一盘子。 “茉莉姐姐没有来,把这个带回去给她尝尝。” “那这一盘呢?”朱薇指了指另外一盘子烤肉。 顾拂云面不改色地道:“我要拿回去当夜宵。” 附近贵女们脸上尽是难以描述的表情,想说什么,但又顾忌顾拂云颇得两位公主喜欢,只能把这份心思压了下去,纷纷笑言顾拂云真是好胃口。 青娟却端起盘子,对青鸿小声嘀咕着:“姑娘对青丝实在是太好了,这些肯定是留给青丝吃的。” 众人对顾拂云身边的丫鬟印象深刻,叫青鸿的丫鬟长得绝美,能识文断字。叫青丝的丫鬟却长得五大三粗,力气大,人也憨,还特能吃。 见青娟端着这么一大盘子的炙肉,应该是给那个叫青丝的丫鬟吃了。 于是便有贵女笑着打趣:“没想到你对自己的丫鬟这么好。” 顾拂云愣了下,但也没有纠正,笑了笑说:“反正吃不完也浪费,还不如便宜我们。” 林雪撇唇,觉得这顾五真是上不得台面,丢人。 顾拂云带回来的烤肉,分成三份,一份用油纸包好,让青丝送给楚锐。一份让青娟送去尹茉莉的院子。剩下的一份,则是给青丝留着。 “快去快回,这些都是给你留的。”顾拂云指了指桌上用油纸包好的烤肉。 青丝口水都要流了,赶紧抱着手头的油纸包飞快地出去了。 没一会儿,青丝肥胖的身子又出现在屋中。 “姑娘,幸不辱命。奴婢运气不错,刚跑出去没多久,就瞧到了正在巡逻的楚世子,奴婢把油纸包交给世子爷就赶紧回来了。” 可以想象,青丝应该是直接把油纸包递给楚锐,就飞快返程,只留下一脸懵逼的楚锐在风中凌乱。 顾拂云莞尔一笑,指了指桌上的油纸包:“快吃吧。” 没想到姑娘居然给自己留这么多的炙肉,把青丝感动得稀里哗啦,一边大口吃着肉,一边模糊不清地道:“姑娘对我实在太好了。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听到有人说姑娘的坏话,我二话不说,就从后头把她给踹了。” 顾拂云惊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道:“你说啥?” 青丝道:“是一对主仆,背后说姑娘坏话,我气不过,就从后头把她们给踹到土埂下,摔了个狗啃泥。姑娘放心,我跑得快,没有让她们发现。”一脸求夸赞的表情。 顾拂云又问:“那对主仆是谁?” “没看清楚,不过听声音,就是林雪。”青丝对声音比较敏感。 顾拂云笑道:“踹得好。那林雪说我什么坏话?” 青丝气忿地道:“说姑娘除了一张脸长得好看外,实在一无是处,也不知楚世子怎么就瞎了眼。还说姑娘这左右逢源的本事她是拍马都不及的。我气得不行,就一人一脚把她们踹到土埂下了。”比划了下土埂的高度,“大约有两尺高吧,下边有半人深的草,想来也摔不痛她们。” 顾拂云倒是不担心这些,只是担心会不会被别人瞧到。 青丝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正是因为四下无人,我才敢踹的。” 负责给尹茉莉送烤肉的青娟也回来了,脸上是一言难尽的神情。 “姑娘,姑娘,一个坏消息,两个好消息。” 顾拂云笑道:“先说坏消息吧。” “坏消息是尹大小姐身边的丫鬟,被苏三姑娘的丫鬟给打了,理由是走路不长眼,撞到了苏三姑娘。奴婢送炙肉去的时候,苏三姑娘正在命人掌那丫鬟的嘴呢。” “然后呢?”顾拂云赶紧问。 “然后就是好消息啊。”青娟笑道,“尹大小姐就赶来了,手头还拿着把菜刀,二话不说,就朝苏三姑娘奔去。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把苏三姑娘给吓得夺路而逃。” 青娟说到此处,特地挺胸昂首,“苏三姑娘逃跑的时候,踩到了自己的裙子,跌了个狗吃屎。被尹大姑娘抓住,就要拿菜刀砍她,要不是被她的丫鬟拦了下。菜刀就真的砍到苏三姑娘头上了。但苏三姑娘的头发,都给削掉了不少。尹大小姐虽然在丫鬟的阻拦下,没法砍苏三,却用脚狠狠踹了苏三姑娘几脚。” 青娟指了指自己的脸:“全踹脸上了,哈哈!”一脸幸灾乐祸。 顾拂云乍舌:“茉莉姐姐也太生猛了。”简直太合我的胃口了。 苏三此次带了四个丫鬟,两名婆子。而尹茉莉则只带了两名丫鬟,在人数上,则落于下风。与苏三这种明显就是来找碴的人,讲道理也只是下下策,索性丢开手,大胆地干,直接菜刀上手。 都是千金贵女,就是喊打喊杀,也是身边人去办,自己则始终如一地保持贵女风范。而尹茉莉直接提菜刀砍人,还是第一个,也不能怪苏三当场吓破胆。狠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就看谁豁得出去。 显然,尹茉莉便是那个豁得出去的。 “后来怎样了?”顾拂云赶紧追问。 青娟赶紧道:“尹大小姐虽然被丫鬟拦了下来,苏三姑娘逃过一劫,但被踹在脸上,也丢死人啊,当场就要哭着去找两位公主作主。尹大小姐便道,我还怕你不去找公主呢。还吩咐已经朝这边跑来的宫女,请两位公主来断公道。” 青娟学着尹大小姐的语气,俏脸含霜地道:“我的丫鬟素来最懂规矩的,堂堂千金贵女,竟然对别人家的丫鬟撒气,哪来的教养?你不找公主,我也要去找公主理论理论。” “两位公主很快就过来了。”青娟又继续道,“苏姑娘指责尹大小姐的丫鬟走路不长眼,撞了她,她给点教训怎么了?天经地义?” “尹大小姐的丫鬟则辩驳说,苏姑娘身边跟着丫鬟婆子,苏姑娘身前还有两个丫鬟开路。她再怎么不长眼,也不可能越过丫鬟,去撞苏姑娘。” “苏姑娘则说,我说你撞了我,我还冤枉你不成?还敢狡辩,果然是恶仆,也不知尹家是怎么管教下人的。” “尹大姑娘便说,就算我的丫鬟撞了你,大不了磕个头,道个歉就是了。可你一来就要喊打喊杀,甚至还要铰了她的舌头。我怎么觉得你是作贼心虚,撞你是假,杀人灭口才是真。然后尹大姑娘就对两位公主说,上次我去上香途中,之所以被歹人掳走,原来幕后凶手,就在武安侯府。而我的丫鬟刚好知道这件事。” “尹大姑娘说,说来也怪了,我的丫鬟前脚告诉我凶手就在武安侯府,后脚便冲撞到你苏三小姐,你还要铰她的舌头。不就是想杀人灭口吗?” “苏姑娘自然是不肯承认的,大声说你胡言乱,胡说八道。”青娟学着苏三的气急败坏,指着尹大小姐,“凡事要讲证据,有本事拿出证据来。” 听到此处,不用猜,苏三已落于下风。尹茉莉的丫鬟撞人,苏三也拿不出证据来,因为她身边的人当然不能当证人的。尹茉莉便控诉苏三不过是想杀人灭口,理由也很充分,上香途中前脚被歹人掳走,后脚苏家便来退婚。再然后,苏夫人母女在大庭广众之下朝她发难,欲逼她去死。今日苏三又借故对她的丫鬟杀人灭口。一件件一桩桩,骇人听闻,令人发指,请两位公主替她作主。 而苏三显然慌了,可惜她的辩解苍白无力。掌控节凑的尹大小姐不但有理有据地驳斥她,还把苏三问得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承认,她就是看尹大小姐不顺眼,想找她的碴。刚好瞧到她的丫鬟朝这边走来,便想借题发挥,通过收拾她的丫鬟想给她一个没脸。 占据道德致高点的尹大小姐又趁胜追击,迫使苏三不但当众向她道歉,还赔付了丫鬟两百两银子作压惊费。 而苏三面子里子尽丢,这还不算完。五公主也恼了,当众斥责了苏三。而邀请苏三的朱薇也是乱没面子一把的,寒着脸连夜送走了苏三。 没能去现场观看精彩画面,顾拂云怪遗憾的,所幸,青娟颇有讲故事的天赋,把尹大小姐硬刚苏三的精彩画面如数还原。 顾拂云奖励了青娟半吊钱。 青娟笑眯眯地接过,又道:“姑娘,还有一个好消息。” “你说!” “在回来的时候,我听到有人说姑娘坏话,我自然生气,就冲过去把那人的丫鬟给挠了。” 顾拂云目瞪品呆:“谁的丫鬟?” 第308章 又憨又猛的青丝 “就是那个讨人嫌的林雪。”青娟一脸嫌弃,然后又一脸得瑟,“我不敢挠她,把她给骂得狗血淋头。那丫鬟还想与我动手,我可不会惯着她,直接上手,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嘻嘻,那丫鬟真是中看不中用,被我三两下就挠得满脸花。”还一副求夸赞的模样。 顾拂云:“……” 青娟还拿出一枚做工精美的金钗,喜滋滋地道:“趁着与丫鬟打架的功夫,我把她头上的小金钗给撸了。我动作快,那丫鬟都没有发现呢。” 顾拂云:“……”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来:“两位公主有令,有请安和县主去绮朱阁问话。” 声音尖里尖气的,不正是太监特有的声音么? 顾拂云茫然起身,快步出了正房,来到天井,果然是一个中年太监。正是五公主身边的掌事太监,伍朝新。 “原来是伍公公。”顾拂云匆忙上前施礼。 伍朝新避过身子,赔笑道:“安和县主折煞咱家了。两位公主有令,请安和县主去绮朱阁问话。县主赶紧动身去随咱家去吧,免得让公主久等。” 顾拂云奇怪地问道:“这么晚了,不知公主找我有什么要紧事?” “当然是有事才会请县主过去啊。”伍朝新见顾拂云什么表示都没有,语气就有些不耐烦了,可一想到宁国公主的吩咐,又不得不耐着性子道,“县主赶紧动身吧,莫让公主久等了。” “哦,对了,公主还特地吩咐了,请县主身边的丫鬟也一道过去。”伍朝新目光在一群丫鬟身上瞟运,肥壮的青丝尤为显眼,嘴角不由抽了抽。哪个帝都名媛身边的丫鬟不是苗条纤细的?就这位安和县主的审美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顾拂云心头咯噔一声,看向青娟。 青娟也有些紧张起来,赶紧道:“会不会是林姑娘告的状?”然后一脸气忿地道,“背后说人坏话,还好意思告状,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人。” 顾拂云:“……” 伍朝新有些不耐烦地道:“安和县主,莫再耽搁了,走吧。” …… 明月升空,星光点缀。 此时的绮朱阁正厅,灯火通明。五公主和朱薇高座堂上,其他闻得消息的小姐们,也纷纷赶了过来,看着不时用帕子抹眼泪的林雪,和跪在地上的丫鬟的满脸的血印子,头发散了一半,纷纷用帕子捂了唇角遮不住的笑意。 这林雪告状顾五指使丫鬟欺负她,说得声泪俱下,可怜巴巴,可她们都是深受贵女教养的名门嫡女,自然不会只听信片面之词。 顾拂云到了,看到高座堂上的两位公主,以及跪在地上的丫鬟,心头便咯噔一声。 青娟小小声地道:“还真是彩音。” 彩音是林雪的婢女。 顾拂云下意识瞥向林雪。 坐在尾座的林雪,看到顾拂云瞟过来,哭得更伤心了。 而顾拂云却乐了,因为林雪脸上还有未擦干净的泥土,头发也散乱了一半,衣服上有泥土地枯草的痕迹,与一群衣着鲜亮的贵女相比,确实算得上狼狈可怜。 顾拂云收回目光,向两位公主施礼。 朱薇便笑道:“你来得正好,刚才林姑娘说你指使丫鬟背后偷袭在前,又让丫鬟辱骂并殴打她的丫鬟在后,可有此事?” 顾拂云看向林雪,慢吞吞地道:“我并未指使丫鬟干过这样的事,林姑娘,是不是您认错人了?” 林雪恨不得挠花顾拂云的脸,忍着心头怒火道:“顾姑娘,敢做要敢当才是。”指着青丝,咬牙道,“这丫鬟把我踹到地里去,可是有人亲自瞧见了的。” “证人呢?”顾拂云问。 林雪看向角落一个身穿灰衣的小太监。 这小太监上前来,恭敬地束着手道:“刚才酉时三刻左右,林小姐和丫鬟走在通往雅竹苑的路上,一位长得又高又壮的丫鬟,从后头分别踹了林小姐和丫鬟,林小姐和丫鬟就纷纷跌到了旁边的花铺里。这个又高又壮的丫鬟又一溜烟跑了。” 小太监又道:“所有小姐们带来的丫鬟,都在别苑登记过的,小的便是负责登记的。安和县主的丫鬟生得又高又壮,自然是印像深刻。”又还加了句,“要是换成别的,小的估计也认不出来。” 贵女们看着青丝那异于常人的大块头,也是无语了。 林雪心中大定,质问顾拂云:“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就是五公主和朱薇也有些无奈了。 没想到还真让人瞧到了。 顾拂云只得看向青丝。 青丝赶紧道:“我承认,林小姐和她的丫鬟是我踹的。不过却不是受姑娘指使的。” 林雪冷笑一声:“是与不是,又有什么……” 青丝打断她:“因为你的丫鬟欠踹!” “你!” 青丝道:“谁叫你丫鬟嘴里不干不净,居然浑说我家姑娘坏话。” “我没有!”林雪心头一惊,赶紧矢口否认。 青丝双手插腰:“我承认我踹了你的丫鬟,你的丫鬟却不敢承认是你先说我家姑娘坏话。我一个丫鬟都知道,敢做就要敢当。”然后对青娟道,“还千金小姐呢?,”一副“还不如我一个丫鬟”的语气。 贵女们又好气又好笑。 五公主更是直接笑出声来。 林雪气得站起身,大声道:“你胡说八道。你不但踹了我的丫鬟,还踹了我。”她堂堂林家嫡女,也不好与一个丫鬟辩论,也太丢份了,于是看向还跪在地上的丫鬟。 那丫鬟会意,便抬起头来,指着青丝骂道:“你个死胖子,胡言乱语。我家姑娘何时说过你家姑娘坏话了?分明就是你故意踹我家姑娘的,如今还倒打一耙。” 青丝道:“我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踹林姑娘呀。当时我就是听见有人说我家姑娘坏话,一时气不过,这才上前踹了两脚。” 彩环气忿大道:“你不但踹了我,还踹了我家姑娘。你敢做却不敢当?” 青丝恍然大悟地看着林雪:“原来,我还踹了林姑娘啊?”然后又凝眉道,“不应该啊,我只知道,一般嚼舌根的不都是丫鬟吗?” 第309章 鲜明对比 林雪:“……”这该杀千万的死胖子,真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断。 青丝又一脸惊讶地道:“有人在背后骂我姑娘,我身为丫鬟,当然要替主子出气。你们居然有脸把状告到公主面前?”好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配上青丝那又憨又茫然的语气,说服力十足。 骄阳郡主道:“我相信这丫鬟没有说慌。”要是换成别的丫鬟,听到有人骂自己的主子,第一时间肯定是告诉自己的主子。而当场踹人报仇的,也就非青丝莫属了。 也只有青丝才会干出当场踹人的事。 林雪泪眼汪汪地看着骄阳郡主,一脸受伤地道:“郡主,您情愿相信一个丫鬟的话,都不愿相信我吗?” 骄阳郡主笑着对大家道:“人嘛,都是趋利避害的。夸大别人的过错,对自己做过的事再进行一番粉饰,或避重就轻,以达到告状的目的。” 嘉和县主更加不客气:“一个连吟诗都要请人捉刀的人,连讲个故事,都还要四处抄袭,你能指望她能有多少实话?”偷偷瞄了朱薇一眼,就算是宁国公主邀来的又怎样?贱人就是被人抬举,还是改不了贱人的德性。 林雪双眼发黑,身形摇摇欲坠。 五公主略带谴责地看着朱薇,意思是“看你邀请的都是些什么人啊?真是的。” 告状不成,反被羞辱,林雪这会子是真的羞忿欲绝,恨不得晕死过去。 眼下已经进入死胡同,林雪也没了自救的法子,索性一晕了事。 朱薇冷眼瞧着,又觉得这林雪虽然上不得台面,可到底还是有用处,也不好过于打她的脸,便吩咐人送林雪回院子,并请太医诊治。 林雪被抬下去了,也没有人去关注她是真晕还是假晕。讲真,晕过去的林雪,倒也解了两位公主的围。 林雪要是不晕,这个公断还真不好断呢。 朱薇对顾拂云道:“青丝行事鲁莽,虽忠心可嘉,到底不合规矩。就罚她在林姑娘院门外磕三个头,算是赔罪吧。” 顾拂云甚至觉得让青丝磕头都是委屈了,于是便道:“青丝踹人,确实不应该。是该好生给林姑娘磕头道歉。”话锋一转,“可是林姑娘的丫鬟在背后骂我,又该如何处置呢?” 朱薇微微一笑,这个妹子,果然是吃不得亏的主。 “让林姑娘的丫鬟也来给你磕头赔礼如何?” 林雪正躺在床上装晕,但大脑还在高速运转,虽然装晕躲过了钻地缝的难堪,可她总会有“醒”来的时候,醒来后,她又该怎么去面对众人呢? 太医来了,给她把了脉,默默地收了丫鬟递过来的荷包,含糊地说了“气血不通,一时岔气,宜需静养”之类的话,悄悄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便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来。 “青丝奉两位公主之命,特地来向林姑娘磕头赔罪。” 林雪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忍不住牙痛。 丫鬟匆匆出去了,一会儿又奔了过来:“姑娘,青丝那死胖子跪在院门外,磕了三个头就走了。” 林雪默默地捏着手指头,虽然恨不得把青丝千刀万剐,但她也知道,自己也只配那贱婢磕几个廉价的头了。 默默地摸着脸上的血印子,林雪恨得咬牙切齿。 彩音又恨恨地道:“姑娘,那个挠我的丫鬟,也是顾五身边的丫鬟。刚才我在一群丫鬟中看到她了。” “顾五!”接连被顾五的丫鬟欺到头上,林雪就恨得滴血。可一想到那丫鬟的泼辣,和利落的嘴皮子,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彩音摸了摸光秃秃的秀发,一脸肉疼地道:“姑娘,您赐给我的那枚赤金小凤钗,估计就是那小贱人趁机给撸走的。” 林雪就更加肉痛了,这小金钗可是才打造的,让丫鬟戴着好给她挣面子的。 …… 青丝磕完头就回到顾拂云身边,尽管得了顾拂云的赏赐,仍是有些不服气地道:“林小姐的丫鬟还没给姑娘磕头呢,我正要提醒对方呢,青鸿就掐了我一把。” 青鸿无奈地解释:“姑娘,奴婢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仇怨不在深浅,其于伤心。那林姑娘虽说咎由自取,但咱们也不宜步步进逼,以免狗急跳墙。” 顾拂云心道,我和林雪的恩怨,早就伤了心,还入了肝,浸入肺腑,她真的不介意落井下石的。 青娟却是意犹未尽,说不出的遗憾,有些羡慕地看着青丝手中的银钱,整整一吊钱啊,相当于她一个月的月钱了。 “姑娘,我也挠了林姑娘丫鬟满脸血印子啊,要不,奴婢也去给林姑娘磕头赔罪?”那林雪也真是,为什么就不来告她的状呢? 顾拂云:“……” …… 次日一大早,苏三便被两位公主打包送了回去。 顾拂云叹了口气,宁国公主如此抬举她,这人硬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 话又说回来,朱薇为什么要抬举苏三呢? 顾拂云去找尹茉莉玩,不料却扑了个空。 正要问守门的婆子尹茉莉去了哪,却被赶过来的朱薇叫走了。 “姐姐,我正要找茉莉姐呢。” 苏三离去后,还有不少贵女携伴去看望林雪,留下些滋补的物品,坐了一会儿,就匆匆走了。 尽管有宁国公主的抬举,这林雪的名声算是烂大街了。比起昔日顾拂云“不学无术、被人退婚”的名声,林雪这种学术造假、背后搞小动作、踩着他人成名,还背后说人坏话的人,更让人瞧不起。 林雪也知道自己是无法再立足于贵女圈了,何止难堪,简直就是挠心挠肺的难受。不等朱薇开口赶人,她自己就借口不舒服,怕过了病气给两位公主,也匆忙收拾了箱笼走了。 林雪和苏三相续离去,虽然惹来不少议论和嘲笑,但顾拂云却惊讶地发现,这些贵女对她反倒尊重起来,甚至热情有加。 也亏得有苏三和林雪的珠玉在前,不然哪有她的“出头之日”。 呵,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题外话------ 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雨,大家都在盼,到现在还是热的喷火 第310 相处甚欢 锦山别苑拥有大面积的湖泊,和参天巨树,又建在半山腰,山上风大,凉风一吹,确实比山下更为凉爽。贵女们轮流在自己的院子里做东,骄阳郡主、嘉和县主、承恩侯家的方媛,分别举办了一场文化沙龙。顾拂云硬是被这些文化沙龙给薰出了几分文艺细胞,虽没能现场作诗,但通过自黑的方式,倒也让人喜欢。 “有时候你不努力一下,都不知道什么叫绝望。”让人喷笑的同时,又颇觉兴味有趣,倒也不会因她不会作诗就埋汰她。 好在,嘉和县主、宁和县主,镇北侯家的小姐,分别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山水写生,顾拂云的素描总算有了用武之地。经过前段落时间的恶补,又融入了水墨画的特征,这次顾拂云用炭木画出来的山水画,确实有了质的提升,灵气有了,内涵也有了。 众人看顾拂云的目光只剩下钦佩。不学无术的人,还能拥有这等画技,比起某些人靠作弊整出来的才女名声,顾五的品格绝对甩那种人八条街。 宁国公主举办的马术比赛,顾拂云也只能垫了个底。好在,尹大小姐和她一样,都是不擅骑术的。二人本来就惺惺相惜,相互欣赏对方的腹黑和蔫坏儿。如今双双垫底,也不觉得难堪,反而成了难姐难妹,牵着马儿,慢吞吞地漫步于草地上。 顾拂云看着尹茉莉,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发现尹茉莉比以前更漂亮了,那张不大又单薄的眼皮下,一双眼珠子又黑又亮,如黑宝石般,瓦亮瓦亮的。现个性分明的脸蛋儿,不但染上了潋滟浓郁的桃花色,尤其那双阔润的红唇,更是鲜红夺目,如冬天黑夜里的火花,灼灼地烧人眼球。 顾拂云再度仔细打量她,尹茉莉的五官并不出众,也不精致,可组合在一起,却有种奇异的魅力,不笑时带着股高高在上的冷艳范儿,笑起来,却是百媚横生,让人半边骨头酥了。此时,眉目舒展,唇角含笑,不经意间,便是万种风情。 顾拂云情不自禁地道:“姐姐怎么越来越好看了。” 尹茉莉赶紧摸了自己的脸,很是认真地道:“妹妹,我这张脸,真的好看吗?” 顾拂云重重点头:“真的很好看啊,美的有特色,美的有个性,还有辩识度。真是百看不厌。” 尹茉莉轻轻一笑,一双朱唇扯出大大的狐度,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好妹妹,要是早些认识你就好了。” 想着之前,但凡见了她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皱眉,然后小声议论,“一个姑娘家,嘴巴长这么大,真是难看死了。” 就是母亲看着她的脸,也是哀声气的。 包括自己的嫡亲祖母,甚至都不愿看到自己。 多亏了顾拂云,要不是她的“慧眼”,连她自己都不愿相信,她这张脸,还能被称为个性美。 顾拂云笑嘻嘻地道:“现在认识也不晚啊。对了,姐姐,其他姑娘都举办了活动,就剩下咱们两个了。” 此次能陪伴公主入锦山别苑的贵女,也不过十二位,其中有九位已经举办了各种沙龙,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有涉及。而顾拂云到现在都还没想好,该举办什么样的活动,头痛中。 同样头痛的还有尹茉莉。 只见她眉头微锁,道:“妹妹,我家什么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也不怕你笑话。此次出门,也只带了两个丫鬟。说好听些,是轻车从简,说难听些,不过是家底薄,养不起那么多人。你说,真要是轮到我来举办活动,该怎么办才好?” 小姐们举办聚会,或各种沙龙,当然得事先集齐丫鬟婆子,好听命行事。其他小姐们,名义上轻车从简,却也有五六个丫鬟在身边服侍。就是顾拂云,也带了四个丫鬟。 顾拂云当然清楚尹茉莉的情况,文官家庭,但凡是立身持正追求名声的家族,普遍都不是很富裕。本来官员薪俸就低,读书本来就费钱,人情往来,也是不菲的支出。再加上文人普遍追求的雅致生活,今天置办笔墨,明天买两本书,后天买两副字画,样样都要钱啊。尹尚书虽是阁臣,但俸禄也有限,又是公认的寒门出身,比起王守望还要不如。 看着尹茉莉身上的蓝色交领绘折枝芙蓉花的璐稠长褙子,顾拂云道:“才艺沙龙不但费银子,还费人手。我也没人手,肚子里也没什么才学,所以我决定搞个蹴鞠活动。” “这行吗?” 顾拂云点头:“琴棋书画除了画外,其他的都不擅长,诗词歌赋就更不用说了。我就藏点拙不献丑了。就蹴鞠吧。” 尹茉莉双眼一亮:“行呀,蹴鞠简单又上手,又不需用人手侍候。好妹妹,你倒是会想办法。” 蹴鞠确实简单,算得上全民活动,即活动了筋骨,又还能热闹混时间,并且,也不费几个钱。 两天后,就轮到顾拂云举办活动了。 本来顾拂云已做好被人嫌弃的心理准备了,没承想,贵女们对于蹴鞠,居然很容易就接受了,甚至玩得相当嗨。虽然她输掉了作为彩头的镶红宝石的丹凤朝阳珠钗,但能圆满完好这场活动,也算圆满。 顾拂云举办的蹴鞠活动,让尹茉莉也找到了灵感,轮到她举办活动时,便选择了投入小,又不费银子人手的投壶活动。彩头则是一件前朝著名大才子柳松颜的真迹《鸭戏春水图》。 顾拂云是见识过朱薇的投壶水平的,原以为朱薇会稳赢,谁知朱薇居然弃权,理由是最近练鞭子不小心扯伤肌肉,短时间内不能做大动作。 贵女们轮留投壶,顾拂云在讲台上扔粉笔练出来的准头,倒还派上了用场,惊险万分地闯入了绝赛,与五公主你来我往进行了十来个回合,最后惜败于五公主。 五公主当然知道朱薇和贵女们都在故意放水,不过还是相当高兴地接下了《鸭戏春水图》,因为她可是千辛万苦地从顾拂云手中赢来的呢。 顾拂云抹了额上的汗水道:“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 五公主得意一笑:“其实你也不差啦,我也只是侥幸赢你罢了。”顾五的投壶技术日渐成熟,能在她手中赢得彩头,着实欣慰,也不枉她这些日子的勤学苦练。 ------题外话------ 今天店里特别忙,脚都走酸了。婆婆又把不到四岁的侄孙带到店里来,这小屁孩可折腾人了,集我们三代人之力才给哄好。今天轮到老二上来,不但洗碗打杂,还给小表弟打扇,拿吃的玩的来招待他。指哪打哪,特别听话。只因我说,我的娃儿当年可是从来没有这样闹腾过。 第311章 风起 茉莉出气,但好歹蒙着脸去嘛。现在好了,平白又树了个敌人。”武安侯在朝堂上的势力并不弱,手中三分之一的兵马,那都是真正的精兵强将啊,就是齐王也得怵上三分。 朱乾丝毫不当一回事,郎儿吊当地跷着二郎腿,斜眼瞟了妹子一眼:“我有分寸的。” 宁国公主嗔目:“你的分寸就是天天霸占茉莉吗?” 见兄长不以为然,宁国公主只好改弦易辙,改质问为哭诉:“你也不能天天都霸着茉莉啊,好歹也要赏我一点空儿,不然我怎么向大家交差啊?楚衡山虽然也经常霸占顾五,但也不像你这样。好歹学学楚衡山,多少也要克制点儿。”成天跑去与茉莉混在一起,害得她每日任劳任怨兢兢业业领着小姐们到处玩,好给这个披着羊皮的狼兄腾时间、腾地盘,还得给他打掩护,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哥你也不想想,十天半个月不叫茉莉跟我们玩一回,也太不像样了?别的不说,您得替她的名声想一想,就算你认定了茉莉。可你们并未定婚。这会子没名没份的,别人说起来也不好听是不?” 朱乾翘着脚,姿态悠闲:“说起名声,有你这位不靠谱的宁国公主珠玉在前,茉莉的名声简直就是清白无瑕了。” 朱薇气得瞪眼:“我名声怎么了?所到之处,无人敢惹我,这便是我的本事。” …… 翌日,楚锐和朱乾都离开了锦山别苑,公主和贵女们的安危,则由副统领孟小勇接管。朱薇带大家出去骑马,顾拂云以为开了小灶的自己应该不会再被垫底,没想到,尹茉莉仿佛也像开了外挂似的,骑术算得上一日千里。 虽然没有惨遭惦底,可顾拂云知道,尹茉莉应该是出于照顾她的日的,故意控制了马速的。 顾拂云扯着缰绳,与尹茉莉并驾驱,笑问:“茉莉姐,你这骑术可真是一日千里,你是怎么做到的?” 尹茉莉不好意思地道:“有吗?” “当然啊,要不是你让着我,我就真的要垫底了。” 尹茉莉越发不好意思了,“应该是神驹的功劳。这是公主赐我的雪影,脚力好,又耐跑,性情还温和。” 顾拂云这才发现,尹茉莉骑的马儿果然不是上回见到的那匹。眼前这马儿,精神抖擞,体态矫健,高大威武,一看就是一日千里的神驹,有些将信将疑。她始终觉得尹茉莉有秘密瞒着大家,在锦山别苑,贵女们每日玩在一起。尹茉莉却时常缺席,虽然有朱薇给大家解释,但这些理由也太牵强了。但身为贵女,最要紧的就是装聋作哑。 于是顾拂云便顺着她的话,对雪影一阵猛夸。 …… 后来相处的时光里,尹茉莉与大家同进同出,鲜少缺席,顾拂云也抛开心头疑虑,专心投入到吃喝玩乐当中。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晃,便到了八月下旬,宫中派来仪仗队,接两位公主回宫。贵女们也各自归家,结束了这一趟名为避暑实则后宫联系前朝之行。 等顾拂云归家后,果然,京城又发生了不少了不得的大事。这一趟有幸与公主出游的贵女的家族,其父兄,普遍有了新差事。 苏三是唯一被公主打包送走的勋贵嫡女,原以为武安侯会因苏三之故没脸一阵子。但让顾拂云意外的是,武安侯府并未受任何影响,武安侯依然领着君山大营五万兵马,苏家依然活跃于朝堂。 只是苏三被关了起来。 顾拂云心想,关起来也好,朱薇那么抬举她,都没能把她扶上墙,这么一块废泥,还是呆在家中轻省些。 林雪的外祖父王守望,原礼部尚书,从江南“出差”归京,果然入阁。 而让人意外的是,寿恩伯爷朱大虎与齐王的斗争已进入白热化。 正当大家坐观两位猛虎相斗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皇帝的唯一仅剩的六皇子,就在前几日,因病没了。 宫中一片哀戚,满朝文武,无不蒙上一层阴影。 但齐王却逮着机会,向皇帝上书,以君王不可无储君为由,请帝王另立嗣子。 尽管朝臣们知道齐王的计谋,却不得不往下跳,毕竟皇帝这样的年纪仍无子嗣,确实得另立嗣子,以便江山稳固。 跳出来反对的自然是朱大虎。 “你先别急着逼皇上立嗣子,得先查清了六皇子的死因再另行定夺。”朱大虎对着齐王猛喷,“六皇子虽然体弱多病,却也不至于直接就得急病没了,这里头肯定有问题,得着刑部大理寺堪验,不然这么一个凶手躲在暗处,不把它揪出来,皇上立再多的嗣子,也不够幕后凶手干掉。” 皇帝也在怀疑六皇子的死因,自然要彻查。 然后刑部派出精锐,入宫仔细排查。 还真让他们查出了珠丝马迹。 真凶居然出自六皇子的外家,凶手便是丽嫔娘娘的娘家嫂子方式。 正当刑部得了指令,去伍家捉拿方氏时,方氏已畏罪自杀。 经过刑部的堪查,方氏确实是自缢身亡。 尽管大多数人都清楚,方氏虽是凶手,但应该是受人指使,可方氏已死,线索已断,便不了了之。 而敢对皇子下毒的方氏,则被挫骨扬灰,伍家饱受方氏牵连,被惨糟灭族。 方氏虽然自缢身亡,线索已断,但朱大虎不知从哪挖了位破案能手,联合刑部和大理寺,把伍家、方氏、丽嫔身边亲近的人,好一番深挖。最后抽丝剥茧,顺藤摸瓜……然后,京城又掀起了一片血腥风雨。一位才从山东进京并述职在家的布政司王家被灭族了。没过两日,世袭罔替的六大开国国公之一的韩国公府被毁爵夺券,抄家流放。家中十四岁以上男丁全部斩首,剩下老弱妇孺流放岭南,终身不得回京。 紧接着,锦鳞卫同知失踪,祸不单行,金吾卫、羽林卫、禁卫军也有个别将领相继遇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在这风口浪尖,这些人的遇害和失踪,应该都是与六皇子有关。虽然这些人死有余辜,可随着血腥风雨的加剧,言官们坐不住了,纷纷弹勋朱大虎,炮制冤假错案,滥用酷刑。因为这些失踪或遇害的人,大都与朱家不睦,或有恩怨的。不少言官更是直指朱大虎借机生事,排除异几,包藏祸心。 第312章 排除异几 朱大虎则说:“真是奇了怪了,眼看就要捉到六皇子遇害的幕后真凶,你们就迫不及街跳出来喊打喊杀的。不得不让我怀疑诸位是不是别有居心。”然后又对因六皇子遇害一直阴沉着一张脸动辄就罢人官职的帝王道,“大理寺和刑部一直都在追查方氏,并找出了重要线索。可顺着这些线索往下挖,相关人员不是失踪就是遇害。如今好不容易找到突破口,眼看告破在即,这帮言官就跳出来,不得不怀疑,这帮人要么是受人指使,要么就是想围魏救赵,包弊凶手。” 帝王锐利的眼神如刀子般扫向这些言官。 这些人吓得赶紧跪下来表忠心,诉冤情,并指责朱大虎含血喷人。 失去了六皇子的帝王,哪有功夫再听这帮人的解释,直接杀气腾腾地道:“来人,把这帮人关入大牢,着锦鳞卫主审。” 言官们集体懵了,帝王素来宽厚,以往无论他们怎么上跳下蹿,帝王就是气得吐血,也都是强忍着的,就怕担了个“不善纳谏,无四目,闭四聪”的名声,怎么今日火气这般大? 虽然其他官员也赶紧求情,但并未扑灭帝王怒火。六皇子遇害既然是人为,凶手肯定要捉出来鞭尸三日方消他心头之恨。这帮人不帮着捉拿凶手,反而添乱,蔫有不怒的? 皇帝虽然仁慈宽厚,可也是有底线的,毕竟是一国之君。因此,帝王一怒,这些站出来弹核朱大虎的言官们可是倒了血霉。 楚锐又忙了起来,六皇子遇害一案,关系重大,帝王摆明了要把一切牛鬼蛇神一网打尽,刑部、大理寺、锦鳞卫、暗卫,顺天府,无不崩紧了皮。但凡涉及到此案,不管是否无辜,一旦呈上御前,下场不是满门抄斩,就是抄家流放。 而被捉拿下狱的这帮言官,也并不无辜,已有三两个熬不住酷刑,招供是受人蹿辍,而这个蹿辍之人,则是郑王。皇帝的叔叔,齐王的胞弟。 当楚锐把这些言官的证辞提交御前,帝王沉默了下,问楚况:“依你之见?郑王可否无辜?” 楚锐恭敬地道:“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臣不敢妄言。” 身为帝王,可以偏听偏信,意气用事。可身为帝王的暗卫统领,凡事都得讲究证据。 帝王冷笑一声:“宗室里就郑王子嗣多,又是齐王的胞弟。六皇子才刚遇害,他们就迫不及待跳出来,狼子野心,可见一般。”他一直都在怀疑,六皇子就是这二人暗中害死的,只为了他屁股下的龙座,如何不怒? 楚锐不敢接话,只道:“皇上有真龙护体,自有上天保佑,足可以粉碎一切牛鬼蛇神,魑魅魍魉。” 帝王又问:“嫡皇子可有眉目?”要不是一直都知道,他的嫡皇子有可能还在人世,不然,光六皇子离世,就能击垮他。这阵子之所以血洗朝野,一则借机发泄心中怒火。二则,也是借题发挥,就是齐王,也不敢多说什么。而他所诛杀的,大都是向齐王靠拢的朝臣。 齐王虽然失去大半势力,却始终坚信,胜利曙光就在眼前,一个没了子嗣又迈入五旬大关的帝王,不过是纸老虎,花架子,再厉害,也没几年好活了,因而一直忍让。 皇帝也能猜出齐王的心思,索性将计就计。也算是为即将回归的嫡皇子扫清障碍。 楚锐面上略带喜色:“这正是微臣要告诉皇上的好消息。” …… 那群被打入大牢的十一名言官,因帝王之怒,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所有人都知道失去唯一子嗣的帝王,如随时都会爆炸的火药桶。对于六皇子一案,再也无人敢说半个字。以至于之后又有几家被扫到台风尾的官员,再也无人敢求情,言官们更是集体失了声。 等这个夏天彻底过去,京城已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官宦人家。其中,武将消失的尤其多。 好容易进入凉爽的秋季,一场初秋的雨洗去了菜市口的血腥味,六皇子遇害案,最终以齐王胞弟郑王一家子老少上千口人伏诛而终结。 郑王是齐王的胞弟,就算没有参与谋害六皇子,可当初为了让郑王子嗣成为储君,齐王没少上跳下蹿。这会子为了避嫌,只能任由帝王发落他的人马,而不敢吭声。 谁也不会想到,帝王狠毒如厮,居然以莫须有的罪名,便灭了郑王满门。 六皇子虽然没了,却让齐王失去了大半势力,兵权也被削去了大半。 这些空出来的位置,则由帝王亲自任命。 京城失去了数家老牌勋贵,则多了几家新贵。 但齐王仍然不肯消停。 虽然与朱大虎打赌让齐王输掉了齐王府,但齐王府乃王府底邸,朱大虎区区伯爵之位,住进去岂不僭越? 其余官员反应过来,也纷纷发言。 皇帝也反应过来,只得宣召朱大虎父子。 朱大虎父子进宫后,见百官都反对他入住齐王府,不由气道:“谁说老子不配住王府?告诉你们,老子住进齐王府,天经地义。即合乎礼制,又不僭越。” 然后把儿子朱乾往皇帝面前一推,“我这儿子是不是英俊潇洒,气宇轩昂?” 皇帝打量了朱乾,点头:“人中龙凤,气宇轩昂,莫过如此。”想着硕果仅存的寿王不但残疾,脑子还不大灵光,心头就乱不是滋味。 于是帝王看朱大虎的目光就有些不善了,你还真把我当成明君了?我要是昏起来,连我自己都怕,哼! 打定主意,要是朱大虎再没眼色地在他面前臭显摆他的宝贝儿子,他不介意让他见识下何谓伴君如伴虎。 朱大虎又道:“我儿今年二十有一,四月初八出生。” “嗯,然后呢?”皇帝心中小人已高举磨镰刀,只差没冷笑了。 朱大虎虎眼一瞪,道:“护国公世子不在这儿,要不,让他来告诉我儿子的经历过往?” 皇帝先是懵了,然后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仔细打量朱乾。 ------题外话------ 虽说降了温,但我大四川的天气,依然扯谈的很。34度依然热的腻人,闷热的那种。 第313章 又有鸿门宴 朱乾长身玉立,五官英俊,斯文俊秀,气质出众,毫无半分土匪窝长大的匪气,看起来温文儒雅,翩翩佳公子是矣。 但这样的一个斯文人,武艺却是相当不俗,并且智勇双全,素有急智,着实是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 这还是帝王第一次仔细打量朱乾,忽然觉得,这小子有些面熟。再一打量,这种熟悉感越发上头了。 又听朱大虎说起楚锐,鬼使神差,帝王的目光又下意识扫向朱乾的耳朵。 朱乾耳朵贴面,正面看,几乎看不到双耳。 据说,耳朵贴面的人,不是大富便是大贵。 帝王特地扭头瞧去,片刻后,忽然从龙座上一个卿鱼打挺,差点就蹦了起来,双手撑在御案上,目光瞪如铜铃,死死地盯着朱乾。 御书房内的官员懵了,至从六皇子殁后,帝王已变得任性不讲理了。他们想要谏言帝王注意形象,又怕被无辜牵连。 朱大虎丝毫不顾及帝王脸面,一脸得瑟地道:“皇上是不是也觉得我儿英俊潇洒,人中龙凤?” 众臣扭头看了朱大虎一眼,纷纷离开他远一些。 你自己找死,可别连累我们。 而让众臣意外的是,帝王盯了朱乾良久,面对朱大虎的显摆,居然破天荒没有生气,反而像饿久了的狼看中一块肥肉似的,几乎双眼冒绿光。 良久,帝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霞光有勇有谋,刚柔并济,确实当得起人中龙凤四个字。” 朱乾嘿嘿大笑:“那皇上还选秀吗?” 皇帝重新坐回椅子上,但一双眸子仍是火热地盯着朱乾,把朱乾看得莫名其妙,“朕岁数已致,加之国事繁多,实在无瑕关注后宫,选秀一事,容后再议。” …… 虽说郑王伏诛,齐王暂且消停,文武百官也不敢再逼皇帝立嗣子。 任性了一回的帝王,趁着六皇子事件,狠狠使了拿了把生杀予夺的帝王威风,面对残忍嗜杀的君王,总是把“道德仁义”挂嘴边的言官们,反而不敢出声了。 帝王一边滥杀无辜,又一边提拔各路人马,老牌勋贵中,如护国公府、武安侯府、靖北侯府,镇国侯府在此次事件中,不但没半分损失,反而在御前更加得脸。其家族也得了不少重要差事。 被帝王提拔上来的新贵有不少,最令人侧目的则要数寿恩伯朱大虎父子,这对土匪出身的父子,带着令人牙痒的土匪习性,硬是凭借一家子的土匪行径,在朝堂上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如今父子二人都是重兵在握的新贵。 帝王连着数日如沐春风般的态度,使得百官们暗忖,帝王应该走出了六皇子夭折的阴影,又开始壮着胆子上书,请君王广开后宫。 帝王没有回应,但也没有拒绝。 “……据说四品以上官员家但凡有十五岁以上未出阁的姑娘家,都得入宫选秀。”乔氏赶紧拍了自己的胸口,一脸庆幸,“谢天谢地哟,幸好咱们家姑娘都已经定婚了。” 顾轻云和顾舒云又还没到年龄,刚好躲过这场选秀。 一些有前途的勋贵家族,自然不稀罕把闺女送入宫中去博那万之其一的前程。 但一些才刚冒出来的新贵,则无不跃跃欲试。 皇帝唯一的残疾儿子寿王成婚了,结束了因六皇子殁而引发的各种血腥风雨,帝王也恢复了“仁君”的美名。各家各户又开启了相互走动模式。 寿王虽因残疾而与储君擦肩而过,毕竟是亲王,又是帝王唯一子嗣,此次成亲,自然是万众瞩目。 据说寿王未婚妻来自江南临安林氏。 顾拂云咯噔一声,“可是叫林雪?” 周氏笑看着她,回答道:“寿王未婚妻俱体闺名不得知,但临安也只有一个林姓望族。据说是林氏家主的嫡次女。” 顾拂云赶紧让人打听,后来才知道,这个寿王妃并非林雪,而是林雪同父异母的妹妹,林霜。 顾拂云大松口气。 只要不是林雪就好了。 林霜将在京城丰台大街铁树胡同左都御史的黎家出嫁。 后来才听说,黎氏是林氏外家。 顾拂云便幸灾乐祸起来,林雪是林家嫡长女,又有内阁大学士的外祖父做靠山,反而被妹子超越,想来也会没脸吧。 …… 荣国公杨八过生,邀请了几位玩得较好的小姐妹。 顾拂云也收到了贴子。 顾拂云去的时候,已有不少贵女抵达了。 如今的顾拂云,已经在贵女圈打响了名号,算得上顶级贵女圈中的一员了。 杨八宴请的姑娘,无不是公侯伯爵府的小姐,唯一一位非京圈里的彭小姐,则来自天津卫。是杨八的表姐,彭玉珠,彭家本身没什么出彩之处,却有一门显赫的外祖。彭玉珠的外祖父便是掌管户部的当朝阁老刘中杰。 在杨八的介绍下,双方都认识了,这位彭小姐是天津平阳伯府的旁系小姐。 得知顾拂云是永宁伯顾家的姑娘,彭小姐一脸惊讶:“永宁伯顾家?那不是我大祖母的娘家吗?” 顾拂云一瞬间就想到了那个人前说自己吃得太多有违闺阁形象的彭老太太,自己得叫姑祖母的老妇人,便道:“是呢,我姑祖母确实是天津平阳伯府的老夫人。” 彭小姐笑道:“我是彭家二房的小姐,原来,咱们还是亲戚呢。” 于是,顾拂云称彭小姐为表姐,彭小姐称她为表妹,大家再一次热络起来。 虽然后来苏三陈燕和林雪的出现,让顾拂云不爽了一把,但毕竟是杨八的客人,便只打定主意不理会这三人便是。 而苏三大概也忌惮顾拂云的战斗力,倒没主动惹事。 这陈燕林雪大概也学乖了,居然没有再使出她的杀手锏。对方不惹事,顾拂云也不好去找人家的麻烦。只是全程零交流,互相不理会罢了。 期间,杨八建议大家吟诗作对,以《秋》为主题。 小姐们欣然同意。 虽然勋贵圈的姑娘比不得清流派的小姐能诗会赋,但基本的作诗能力还是有的。也想借着这样的场合,显摆一二。 至于不会做诗的小姐,就自行退出,自己找乐子去。 彭玉珠也不会做诗,便主动拉着顾拂云的手,去逛园子。 本来顾拂云还在想,也亏得彭玉珠陪着自己,不然今天可就尴尬了。 对杨八小姐也有些怨言了。我捧你的场,你就是这般给我脸面,明知苏三,陈燕,林雪与我有宿怨,居然还把她们一股恼地邀了来,这又让她不禁想到了王大姑娘的鸿门宴。 说起王大姑娘,自从上次亲自举办聚会,被林雪当了枪使后,就消声匿迹于清流圈。后来顾拂云依稀听到,王大姑娘已经订亲了,未婚夫据说是王阁老的弟子,来自金陵赵家的长房嫡孙。 但这林雪,依然还活跃于贵女圈,无论是清流圈,还是勋贵圈都能瞧到她的踪影。 ------题外话------ 三姨估计真的要半身不遂了,她那小孙儿还不到四岁,我们咬牙也得帮忙带。因为当年我家老二就是三姨带大的。 第315章 小白花附体 “姑娘,您怎么了?”青捐扶起哭得泪流满面的顾拂云,目光豁豁地瞪着众人,“是不是你们欺负我家姑娘?” 青丝立即挽着袖子,指着陈燕:“是不是你干的?” 陈燕早就见识过青丝的憨和狠,见她厚实的巴掌就要扫来,赶紧躲到苏三身后,道:“不是我……” 顾拂云已经捏着帕子开始了她平生第一场表演,一边委屈大哭,一边控诉自己命苦:“……老天爷啊,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啊。你们来看看我,我像是有钱的人吗?” 伸出白色银镶边的刻丝杭绸衣袖来,又摸了摸头上的珍珠饰的发链和荷花叶扁额,“我要是有钱,早就穿妆花缎,冰丝缎,闪面罗了,哪还穿这种刻丝的杭绸?我为什么要穿杭绸,还不是因为便宜?我们顾家是什么家底,姐妹们还不清楚吗?这镯子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了,还是长辈见我实在没个像样的,这才送我撑场面。我这么穷的人,怎么可能把长辈赐的镯子送人?” “彭家小姐,你太过份了,你怎么可以这样?这么贵重的镯子,我就是得了失心疯,也不可能说送你啊?你怎么可以仗着穷就这样抢我的镯子?你这与强盗有何区别?” “表妹,不是这样的,明明就是……” “你看我的衣裳,你看我的首饰,就知道我不可能把这么贵重的镯子送你。”顾拂云马上截断她的话,哭道好不伤心,“之前你明明不是这样说的,你明明说要用三万两银子买我的镯子的。怎么就变成我送你镯子了?” “不,我没有……” “你明明就有。”顾拂云边哭边道,“你明明就说过用三万银子换我的镯子,我并没同意,你就说干脆让你戴一会儿,过一会儿就还我。为什么现在你又不肯承认了?你太过分了,亏我把你当成好姐妹,你居然这么捅我刀子,你还是人吗?” “不是的,我没有……” “还有你们,”顾拂云哭得好不伤心,指着众人,“你们居然还当帮凶,如此是非不分,黑白颠倒,凭什么啊?就凭她不要脸吗?亏我还把你们当成好姐妹,你们就是这样捅我刀子的吗?” 众人被顾拂云这么一通指责,也有尴尬,一些心思单纯的马上就道:“对不住,顾姑娘,我们不清楚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就是,彭玉珠误导我们,好生可恶。” 众人又开始攻击彭玉珠。 现在轮到彭玉珠有口不能言了,急得面红耳赤,眼珠子又往下掉了,这回是真的掉泪。 “彭小姐,求你把镯子还给我好吧?求求你了,这镯子是长辈所赐,要是弄丢了,我如何向长辈交差?彭小姐,我求你了……” 众人赶紧逼着彭玉珠把镯子还回去,并纷纷指责她不要脸,没见过这样眼皮子浅的东西,真是丢人现眼。 杨八也是大丢脸面,上前一步,粗鲁地拉过彭玉珠,生生把镯子撸了下来,递到顾拂云手上。 顾拂云如获至宝,一边含泪道谢,一边把镯子重新戴上。 彭玉珠被夺了镯子,又被众人指责,委屈得眼泪花在眼里打着转。 顾拂云戴好镯子后,忽然收起眼泪,声音冷冽:“彭玉珠,虽然我顾家不富有,但应有的品格还是有的。至少我不会眼馋别人有个值钱的镯子,就生抢明要。你穷是你的事,又不是我造成的,凭什么要我来弥补你的穷?” “还有你们,她姓彭的穷,没个好镯子,难道是我造成的吗?凭什么要逼着我把镯子给她?你们这样同情她,为什么不把你的镯子给她?” 忽然恢复到原来模样的顾拂云,反倒让众人松了口气。 天可怜见的,面对这样一个“哭包”,她们的压力真的好大。 “苏姑娘,你的镯子也值不少钱吧,既然你这么同情她,你就给她呗。” 苏三赶紧把镯子藏在身后,道:“笑话,她穷关我什么事?全天下穷的人多了去,难不成都要我接济?”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逼着我把镯子送她?”顾拂云咄咄逼人。 “我……”苏三眼珠子乱跟蹿了一下,“还不是她故意误导我。” “堂堂侯府嫡女,如此偏听偏信,可真让我开了眼界。”顾拂云又捂着帕子哭道,“我怎么这么命苦呀,我已经够穷了,居然还有人来逼我……” 陈燕站出来道:“顾姐姐,我曾记得,姐姐之前不是说过一句话,姑娘家不要总是哭哭啼啼……” 顾拂云马上截口道:“陈小姐,我是说过这样的话。可是,我现在才发现,哭才是女孩子最大的武器。一如陈小姐,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你的婢女对我下毒都情有可原。你的第二次哭,我把自己的未婚夫都让给你了。就在刚才,彭玉珠当场哭泣,不就差点把我的镯子给强占了去吗?我要是不哭的话,你们肯定会逼着我把镯子送给彭玉珠的。对吧?” 陈燕张口结舌,心头闪过警戒。她把哭作为武器,向来无往不利,如今面对有样学样的顾拂云,心头警钟长响。 小姐们总算明白过来,用不可思议的眸子看着陈燕,眼里全是鄙夷和不屑。 陈燕慌了,捏着帕子就哭了起来:“顾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是不是还在记恨表哥的事?我知道,是我不好,破坏了顾姐姐和表哥的姻缘。你怎么往我身上泼脏水都情有可原……” 顾拂云也赶紧垂泪道:“陈小姐,我一直给你留面子,实在是怕了你再一次对我下毒。你是不是就觉得我就是怕了你了?还有,每次你我一见面,你总会把你表哥挂嘴边,你总是这样,就想误导世人,我是因为苏六爷的事记恨你,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我已有了楚家这门婚事,怎么可能还记恨你呢?我是感谢你都来不及呢。人嘛,总是要往前看的,对不对?我之所以不喜欢你,真的不关苏六爷的事。拜托你,今后别动不动就把‘我还在记恨你抢了表哥’的话挂嘴边好吗?我之所以讨厌你,主要是你这个人,实在太会颠倒是非了。” “不,顾姐姐,你误会儿了……我真的没那个意思。” 第314章 心塞 “姑娘,您怎么了?”青捐扶起哭得泪流满面的顾拂云,目光豁豁地瞪着众人,“是不是你们欺负我家姑娘?” 青丝立即挽着袖子,指着陈燕:“是不是你干的?” 陈燕早就见识过青丝的憨和狠,见她厚实的巴掌就要扫来,赶紧躲到苏三身后,道:“不是我……” 顾拂云已经捏着帕子开始了她平生第一场表演,一边委屈大哭,一边控诉自己命苦:“……老天爷啊,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啊。你们来看看我,我像是有钱的人吗?” 伸出白色银镶边的刻丝杭绸衣袖来,又摸了摸头上的珍珠饰的发链和荷花叶扁额,“我要是有钱,早就穿妆花缎,冰丝缎,闪面罗了,哪还穿这种刻丝的杭绸?我为什么要穿杭绸,还不是因为便宜?我们顾家是什么家底,姐妹们还不清楚吗?这镯子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了,还是长辈见我实在没个像样的,这才送我撑场面。我这么穷的人,怎么可能把长辈赐的镯子送人?” “彭家小姐,你太过份了,你怎么可以这样?这么贵重的镯子,我就是得了失心疯,也不可能说送你啊?你怎么可以仗着穷就这样抢我的镯子?你这与强盗有何区别?” “表妹,不是这样的,明明就是……” “你看我的衣裳,你看我的首饰,就知道我不可能把这么贵重的镯子送你。”顾拂云马上截断她的话,哭道好不伤心,“之前你明明不是这样说的,你明明说要用三万两银子买我的镯子的。怎么就变成我送你镯子了?” “不,我没有……” “你明明就有。”顾拂云边哭边道,“你明明就说过用三万银子换我的镯子,我并没同意,你就说干脆让你戴一会儿,过一会儿就还我。为什么现在你又不肯承认了?你太过分了,亏我把你当成好姐妹,你居然这么捅我刀子,你还是人吗?” “不是的,我没有……” “还有你们,”顾拂云哭得好不伤心,指着众人,“你们居然还当帮凶,如此是非不分,黑白颠倒,凭什么啊?就凭她不要脸吗?亏我还把你们当成好姐妹,你们就是这样捅我刀子的吗?” 众人被顾拂云这么一通指责,也有尴尬,一些心思单纯的马上就道:“对不住,顾姑娘,我们不清楚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就是,彭玉珠误导我们,好生可恶。” 众人又开始攻击彭玉珠。 现在轮到彭玉珠有口不能言了,急得面红耳赤,眼珠子又往下掉了,这回是真的掉泪。 “彭小姐,求你把镯子还给我好吧?求求你了,这镯子是长辈所赐,要是弄丢了,我如何向长辈交差?彭小姐,我求你了……” 众人赶紧逼着彭玉珠把镯子还回去,并纷纷指责她不要脸,没见过这样眼皮子浅的东西,真是丢人现眼。 杨八也是大丢脸面,上前一步,粗鲁地拉过彭玉珠,生生把镯子撸了下来,递到顾拂云手上。 顾拂云如获至宝,一边含泪道谢,一边把镯子重新戴上。 彭玉珠被夺了镯子,又被众人指责,委屈得眼泪花在眼里打着转。 顾拂云戴好镯子后,忽然收起眼泪,声音冷冽:“彭玉珠,虽然我顾家不富有,但应有的品格还是有的。至少我不会眼馋别人有个值钱的镯子,就生抢明要。你穷是你的事,又不是我造成的,凭什么要我来弥补你的穷?” “还有你们,她姓彭的穷,没个好镯子,难道是我造成的吗?凭什么要逼着我把镯子给她?你们这样同情她,为什么不把你的镯子给她?” 忽然恢复到原来模样的顾拂云,反倒让众人松了口气。 天可怜见的,面对这样一个“哭包”,她们的压力真的好大。 “苏姑娘,你的镯子也值不少钱吧,既然你这么同情她,你就给她呗。” 苏三赶紧把镯子藏在身后,道:“笑话,她穷关我什么事?全天下穷的人多了去,难不成都要我接济?”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逼着我把镯子送她?”顾拂云咄咄逼人。 “我……”苏三眼珠子乱跟蹿了一下,“还不是她故意误导我。” “堂堂侯府嫡女,如此偏听偏信,可真让我开了眼界。”顾拂云又捂着帕子哭道,“我怎么这么命苦呀,我已经够穷了,居然还有人来逼我……” 陈燕站出来道:“顾姐姐,我曾记得,姐姐之前不是说过一句话,姑娘家不要总是哭哭啼啼……” 顾拂云马上截口道:“陈小姐,我是说过这样的话。可是,我现在才发现,哭才是女孩子最大的武器。一如陈小姐,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你的婢女对我下毒都情有可原。你的第二次哭,我把自己的未婚夫都让给你了。就在刚才,彭玉珠当场哭泣,不就差点把我的镯子给强占了去吗?我要是不哭的话,你们肯定会逼着我把镯子送给彭玉珠的。对吧?” 陈燕张口结舌,心头闪过警戒。她把哭作为武器,向来无往不利,如今面对有样学样的顾拂云,心头警钟长响。 小姐们总算明白过来,用不可思议的眸子看着陈燕,眼里全是鄙夷和不屑。 陈燕慌了,捏着帕子就哭了起来:“顾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是不是还在记恨表哥的事?我知道,是我不好,破坏了顾姐姐和表哥的姻缘。你怎么往我身上泼脏水都情有可原……” 顾拂云也赶紧垂泪道:“陈小姐,我一直给你留面子,实在是怕了你再一次对我下毒。你是不是就觉得我就是怕了你了?还有,每次你我一见面,你总会把你表哥挂嘴边,你总是这样,就想误导世人,我是因为苏六爷的事记恨你,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我已有了楚家这门婚事,怎么可能还记恨你呢?我是感谢你都来不及呢。人嘛,总是要往前看的,对不对?我之所以不喜欢你,真的不关苏六爷的事。拜托你,今后别动不动就把‘我还在记恨你抢了表哥’的话挂嘴边好吗?我之所以讨厌你,主要是你这个人,实在太会颠倒是非了。” “不,顾姐姐,你误会儿了……我真的没那个意思。” ------题外话------ 314章被我弄进了草稿箱,忘了上传,我以为传了,就继续传315章。有读者提醒我,就把草稿箱里的314章给上传了,然后,两章的内容调了过来,但顺序就弄颠了。今天周日,还得明日请编辑更改。大家先将就着看哈。 第316章 一次性收拾过来 “什么都别说了,求求你好吗?我已经一忍再忍,一退再退,求求你了,陈小姐,求给你我条活路吧。”顾拂云仿佛找到了灵感,一肚子平时从来开不了口的话,此时如泉涌般喷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哀求道,“求求你,今后别每次闹矛盾就把你表哥的事挂嘴边好吗?求求你别总是针对我好吗?我堂堂伯府嫡女,都这样求你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已经毫无尊严了。为什么你还不是不肯放过我?为什么?为什么?”琼瑶女主附体的顾拂云哭得声嘶力竭,真真是闻者不忿,听者难过。 围观者的目光,全看向陈燕,眼里带着冷意和鄙夷。 大家都不是傻子,现在她们总算彻底明白过来。这陈燕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旦想要达到目的,便用哭来解决。而顾拂云完全就是学这陈燕的伎俩来堵她,效果确实好。 再看了彭玉珠,这样的白花实在是讨厌,今后可得离得远远的。 又看顾拂云,呃,对付那种当了婊子还立贞洁牌的人,就得学顾五,以哭攻哭,以毒攻毒。 在顾拂云凄厉的哭功下,陈燕这种小白花哪受得住,当下就来第二招,双眼一翻,身子摇摇欲坠。 苏三见状,赶紧上前去扶住她,“表姐,你怎么了?顾五,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看把我表姐气成什么样了。” “表妹,不关顾姐姐的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自甘下贱来自取求辱,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招惹顾姐姐,如今全是我自找的。”陈燕未语泪先流,然后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青娟却大声叫道:“陈小姐,你先别晕啊,你脚下有蛇。” “啊!”陈燕不疑有他,赶紧尖叫一声跳开了。 等跳得八丈远后,陈燕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又上当了。 青娟鄙夷地道:“陈小姐是跟戏班子里的当家花旦学过吗?瞧这利落的动作。” 面对五双双鄙夷讽刺的讥笑目光,陈燕脑子轰得一声炸开了,嘴巴张了张,最后咬了咬唇,哭道:“我不活了。”说着就要去撞柱。 早就预防这女人的一哭二晕三上吊,早在顾拂云的示意下,青丝大步上前,扯住陈燕的手臂,再往回一拉,陈燕娇小纤弱的身子被扯得一个踉跄,青丝又一个巴掌掴了过去。 青娟叉腰,负责嘴功输出:“要死就回去死,别脏了我家姑娘的眼。” 指着陈燕威胁道:“我家姑娘的话听到了吗?今后再动不动就把你表哥挂嘴边,看我不撕了你。” “做了婊子还立牌坊,做了贼的还有脸喊捉贼,什么玩意?”然后又重重呸了一 被区区丫鬟怼脸骂,陈燕别提有多羞忿了。 顾拂云来到陈燕面前,陈燕捂着脸,目光凶恶,似要噬人,她恨毒了顾拂云,却也隐隐有些怕了。 青鸿赶紧上前,站在顾拂云面前,大声道:“县主小心,当心此人伤了您。” 青鸿果然是个有眼色的,叫出顾拂云的县主身份,陈燕一脸的凶相就立时隐了去。就是正要挽袖子的苏三,也下意识地止了步。 也亏得青鸿的提醒,顾拂云才知道,自己还有县主这个身份呢。 于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边脸已肿起来的陈燕,道:“陈燕,我再警告你一次,你那一哭二晕三寻死的把戏,对付别人确实大有发展空间。就是用在大多数人身上,也都管用的。只可惜的是,用在本县主身上,那就用错地方了。” “这是本县主最后警告你,没事别来惹我。再有下回,休怪本县主不客气。” 对于陈燕这种小白花,就要一棍子打痛,痛到骨髓里,才会让她收敛。因为这种绿茶婊,大多时候都是看人下菜,专检软柿子捏。 收拾了陈燕,顾拂云又看向还在一旁扮可怜的彭玉珠,眼里闪过厌恶。 “彭玉珠,你是跟我去一趟顺天府呢,还是去宫中一趟?” 彭玉珠懵了,也慌了。 “你可知这镯子的来历吗?”顾拂云扬起手腕,露出那一汪雪碧的镯子,出尘非凡,再配上雪白的皓腕,显得越发矜贵。 “皇后娘娘赏赐的镯子,你也敢明抢,哪来的胆?”顾拂云冷笑。 彭玉珠脸色刷得一声白了。 “说吧,是去顺天府一趟呢,还是进宫请皇后娘娘定夺?还是,让我掌嘴?” 彭玉珠这下是真的吓到了,她虽姓彭,不过是平阳伯的旁支偏系,平时也没怎么见过世面,对官府皇权天然有股骨子里的畏惧。 “表妹……不,县主,我错了,求您饶了我这一次吧。”彭玉珠彻底怂了。她真的不该把家中对付从姐妹们那一套伎俩搬到京城的。要是知道顾拂云这么厉害,打死她也不会这样干了。 “要是下跪有用,还要三司衙门做什么?”顾拂云冷笑,“那我也抢来你的银钱,夺你的首饰,再跪下来求个绕,是不是就可以揭过不提了?” 其他小姐便道:“对,这样的人太可恨了,要是人人都学她那样,还不乱了套。就该让皇后娘娘来处置她,或送去顺天府衙。” 同样糟受过逼送的小姐对彭玉珠可是厌恶极了。 彭玉珠只好求救似地看着苏三和杨八。 苏三被别过头去,也心头也恨死了这人,要不是她,她就不会丢这个大脸了。 别人可以见死不救或落井下石,但身为主人的杨八小姐却不能,只得上前,握着顾拂云的手道:“好妹妹,我知道你受委屈了。表妹确实可恨可恼,你骂她打她也是应该的,只是,求您看在我的面上,饶她这一回吧。” 顾拂云面无表情地拔开她的手,语气凉凉:“刚才我被人逼着送镯子的时候,可没见过杨八姑娘替我说过半句话啊。” 杨八:“……”平时顾五都称自己为杨姐姐的,看来对她也有了怨言,心下颇为后悔。 顾拂云不理会杨八,道:“想要我不罚她也成,但得有个条件。” “青鸿。” “县主有何吩咐?”青鸿一脸沉着冷静。 “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都写下来。” “是。” 顾拂云看着诸人:“今儿的事,为了小姐们的名声,我不希望传出去。但我也不希望有人背着我巅倒黑白,所以还是白纸黑纸写下来最好,在场所有小姐都按个手印,一式三份。” 众人沉默了。 就是彭玉珠,陈燕,也彻底熄了“且容她嚣张”的心思,这二人皆是那种不擅与人争吵,却擅装柔弱扮可怜,背地里给自己设可怜人设,给他人弄个霸道蛮横是她们与生俱来的本事。本来还想事后再在长辈面前哭诉一番,倒打一耙,翻手为云的,但顾拂云这一招直接把她们永远钉死在耻辱柱上。 顾拂云刚才的话有两层意思,一是不希望今天的事传扬出去,一旦传了出去,要是有对顾五不利的流言,顾五拿出文书,便可以击碎流言,反而把她们一棍子打死。 另一个便是预防并杜绝这二人暗地里使出白莲花的先天性技能。她们敢使,顾拂云就敢把文书宣扬出去,到时候,她们就真的没脸面可言了。 本来苏三等人还想回家找长辈告状的,但见顾拂云这一手,也熄了心思,她现在是彻底怕了这顾五,真是个捏不得碰不得的刺猥,今后还是躲远些吧。 青鸿沉稳地来到杨八跟前,福福身子:“杨姑娘,麻烦准备笔墨和纸。” 杨八神色复杂地看了顾拂云一眼,只得去让人准备了。 青鸿自小就识字,又跟着顾拂云看了不少书,做个记录还是不在话下的,很快就把前因后果写了出来,并念给在场诸人听。 当念到彭玉珠不肯还镯子,还倒打一耙,又哭诉自己穷时,彭玉珠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 虽然她在家中也时常用这样的伎俩顺了姐妹们不少好东西,也一直引以为豪,可被当今揭发出来,还是赤裸裸的难堪。 当青鸿又念到苏三和陈燕对顾拂云的围攻时,苏三和陈燕脸也跟着青了。 最气的人是青丝,这家伙大字不识一丁,但记性却甚好,赶紧说:“不对,青鸿,你还漏了一句。苏三姑娘还说过一句话,‘不就是一个镯子吧,瞧你这小家子气。就给她吧,何至于此。’这话也得加上。” 苏三:“……” 青鸿看了她一眼,果然提起笔,加上后,又继续往下念。 当念到陈燕说的话时,青丝又提醒她。 青鸿又加。 陈燕双唇咬得死紧,一张绣帕被绞得死紧,实在忍不住道:“顾姐姐,不就是一点误会吗?何至于把人逼到绝路?” 顾拂云悠悠地道:“有吗?我逼谁了?是我逼着彭玉珠夺我的镯子?是我逼着你们帮她说话?” 陈燕咬了咬唇,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 顾拂云冷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青鸿写好后,又继续念,青丝作补充,其余小姐的反应,说话的内容,也全都写上了。 区区丫鬟,不但长得貌美如花,还能识文断字。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壮丫鬟,不但能一人顶仨,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丫鬟都如此厉害,主人又能差到哪儿去呢? ------题外话------ 38度,39度,40度,41度,、的三伏天里我都好好的,没想到降温后的秋天,我居然生了痱子,脖子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细痱子,到了晚上又痒又痛,真是无语的很。 第317章 还是不够狠 小姐们看顾拂云的目光就带着不知不觉的敬畏和羡慕。 就是顾拂云也不料青丝这丫头,居然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真是人生中的大惊喜啊。 而青鸿写字速度也不是盖的,虽然不是那么娟秀整洁,比起她的鬼画符又要好上十倍百倍。并且写作流畅,毫无黑叉,真是牛到家了。 在青丝的配合下,青鸿花了两盏茶的时间,方重新写好一篇,并当场念出来,然后问众人,可有异义? 众人抬头看天色,都已经很晚了,再这样耽搁下去,天都要黑了。 哪还有什么异义呢? “那就请各位小姐过来按个手印吧。”青鸿冷淡地说。 众人纷纷在上头按下自己的手印。 顾拂云这才对杨八道:“今儿我可是把有些人得罪的狠了,所以呢,还是麻烦杨八姑娘好人做到底,派几个护卫送我回去吧。” 杨八:“……” 苏三和陈燕的一张俏脸也扭曲了一下。 小姐们无不心惊于顾拂云的手段,又看了彭玉珠和苏三一眼,心想,两姐妹加起来都不是顾五的对手,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自认倒霉。 只要傻子才敢暗中动手脚。 林雪绞着帕子,一脸后怕,也亏得今天沉住了气,没有伙同苏三一道落井下石,不然,没脸的又将是自己了。 她可比不得陈燕,能弄个“旺夫运”在身就能遮百丑。也比不得有个简在帝心的老子的苏三,明明是一团烂泥,有这样的家世,再烂的泥也能扶上墙。 今日顾拂云算是大出风头,大发神威了。狠狠收拾了彭玉珠陈燕之流的白莲花,还大获全胜,几乎走路都带风了。 回到家后,顾拂云不但赏赐了青鸿青丝,也重赏了青娟。 四个青也正式从三等丫鬟升为二等丫鬟,从一两银子涨为一两二钱。 四个青涨了薪水又升了品级,自然是高兴的。因为一等丫鬟便可以穿刻丝挑线的杭绸面料了,比起三等丫鬟统一的青衣白裙,二等丫鬟可以拥有四种颜色的衣衫。 得了赏赐又涨了工资的青娟还是忍不住道:“姑娘,奴婢最大的梦想就是跟着您出去见见世面。”她清楚自己不若青鸿长得好看,也不若青鸿识文断字,无法给姑娘争光,可她也好想跟着姑娘一道出去见识下世面。姑娘往来的都是顶级贵胄之家,据说给丫鬟吃的都是顶好的食材,每次听青丝说起某某家族给她们准备的饭菜无何美味如何好吃。有青娥手艺在,青娟都可以忍,可青鸿二人每次跟着姑娘出去一趟,都会收到不少的赏赐,青娟眼都红了。 书晴便板着脸道:“青鸿不但能识文断字,又还机伶周全,能与各家太太小姐打交道,省了姑娘多少事。你呢?你会什么?” 青娟懵了。 “想让姑娘带你出去,不是不可以,但你得告诉姑娘,你擅长什么?你能为姑娘做什么。” 青娟垂下头来,道:“我……我爱打扮,爱吃零嘴……射弹弓……还爱吵架和打架……”越说越小声了,见书晴脸都黑了,赶紧补充道,“虽然我爱漂亮,但我很会打扮的,姑娘您瞧,奴婢这身打扮如何?” 顾拂云看她一身统一的青衣白裙的丫鬟服饰,但在细节处却改动了不少,腰线比别的丫鬟更细,荷包绣得精致可爱,领子处还绣了折枝桃花的刺绣,一张清秀的小脸儿也被衬得娇艳迷人。头发也梳得与众不同,偏分的发型,额上戴了用针线串起来的茉莉花苞,便有了清新脱俗的美感。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确实爱美,也确实会打扮。用有限的资源,打扮出不一样的美来,确实是用了心的。 但书晴却板着脸道:“身为丫鬟居然这么爱美,可是有什么想法不成?” 青娟脸色一白,赶紧道:“书晴姐姐,我没有什么想法,我只是爱打扮而已。” 顾拂云笑道:“不用紧张,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看起来,你还挺会搭配的,这样吧,你先来我屋里,专门负责我的穿衣搭配。”她虽然也爱美,可在打扮方面,确实不大行,以往都是书晴给她装扮并打点的。大都是中规中矩的装扮,但见了穿着丫鬟服饰也能打扮成花儿一样的青娟,顾拂云便决定让青娟来试试。 生怕书晴会多想,顾拂云便道:“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书晴是我的大管家,女红账本管家理事,无一不精。但她却不愿外出应酬,这便是她的短处了。身为主子,自然要用她的长处,也尊重她的短处。你们也一样,你们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丫鬟,在感情上,自是与别人不一样。因为与青鸿和青丝处得比较多,我也用惯了她们,平时都带着她们。青娟也别去羡慕她们,因为你也有自己的长处啊。” 青娟双眸一亮:“奴婢也有长处吗?姑娘?” 顾拂云笑道:“你能穿衣打扮,能射弹弓,还能打架吵架,嘴皮子也利索,这就是妥妥的全能型泼丫鬟嘛。”身为主子呢,得保持贞静贤雅,但遇上有人挑衅,做主子的不方便出马与人对骂,就得丫鬟站出来骂回去了。 论骂人的功夫,青鸿都是比不上的。 青鸿只适合文骂,专门怼那些有背景讲脸面的人。 而面对那种不要脸的,青鸿的文骂便起不了多少作用,还是得青娟这种嘴能放毒箭,手能挠人的传统技能来收拾。 受了顾拂云的肯定,青娟再也不妒忌青鸿了,又得到顾拂云下回带她出去的保证,青娟这才美美地下去照顾白将军了。 …… 顾拂云入宫,把今天发生的好事分享给朱薇。 朱薇对顾拂云各种赞,但还是指出了她三大错处。 “一,不够心狠,应该拿出县主的威风给她们几个耳刮子,才她们长长记性。二,不够全面,虽然全身而退,白莲花也得到了教训,但并未出内宅,得给她们四处宣扬才是。不但要走她们的路,让她们无路可走,还得一棒子打闷,打痛,才能无后患。三,杨八明知苏三陈燕与你有怨,依然把二人请来,虽未明着合着她们踩你,却也拉了偏架,未做到主人应尽之责。这其中,除了杨八老子在武安侯手底下做事外,也因为杨八的兄长,也走了武安侯门路,谋了龙骑卫的差事。” 第318章 嫡皇子的下落 龙骑卫是给勋贵弟子的恩荫武职,拱卫皇帝,大都用来当花瓶,彰显御前龙威,虽是花架子,但因长年跟在帝王身边,三五年后,眼界和格局都将有质的提升,退役后也容易谋到更好的差事。 别小看龙骑卫,工作轻松,吃皇粮,福利待遇还好,补助高,又还体面,一年有八套帅气威武的公服不说,还会不时领些赏赐。要是因公殉职,还能福利家族。 能进龙骑卫,无不是镶了金渡了银的天之骄子。 荣国公府虽是老牌勋贵,但也与顾家差不多,几乎朝堂边缘化。杨家儿郎能谋得龙骑卫的差事,只要会来事的,得到帝王的赏识,不但能给自己镶上一层金边,还能为家族谋得更多的福利。 难怪杨八会这么手脚并用亮明车马地当苏三的跟班了。 顾拂云有什么?虽然有公主为闺蜜,自己也是县主身份,可对人家的仕途毫无助益,正常人都会作出最正确的决定。 顾拂云想了想,表示,当初已经承诺过,不会把事情传扬出去,就得说到做到。至于杨八,她不怪她,但也不会再与她往来。她理解她的立场,不会怨她,仅此而已。 朱薇笑了笑,看了五公主一眼。 五公主神色讪讪的。 朱薇笑道:“顾五不怪罪杨八,但我却咽不下那口气。今天为了利益就可以置朋友于两难的人,他日也能为了利益反咬你我一口。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好品格?” 五公主原先对杨八还颇有好印象,如今也只剩下不喜了。 “那你准备怎么做?” …… 长达两日的秋雨,把原本秋高气爽的天气变得阴冷交加,杨八忽然给顾五下贴子。 顾五正在屋里温习医书,闻言头也不抬地道:“就说身子不适,暂不见客。” 青鸿是知道姑娘与杨八之间的恩怨,二话不说,便回了贴子。 荣国公府杨家最近的日子忽然不好过起来。 杨八的父亲,当值期间,喝酒赌钱,被人揭发,丢了差事不说,还被打了三十军棍,如今闲赋在家。 杨八的兄长,本来十拿九稳的龙骑卫差事,也被朱乾给搅了。 统领四卫的都指挥佥事的朱乾的理由是,杨八相貌尚可,武艺不行,连习武之人最基本的下盘都不稳,不堪大任。 除了杨八,还有其他勋贵家族的子弟,都惨糟淘汰。而杨八则被当成典型,“不堪大任”的名头,甚至在御前都挂了号。而帝王对朱乾一改之前的冷淡,居然宠信有加,如待子侄般的春风般的和气。 杨八的父兄虽然都失去了差事,也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只是二房没了差事在身,整个二房在荣国公府便不大抬得起头来,就是对外行走,也不得不夹着尾巴。后来依稀听说,朱乾之所以不满杨八兄长,主要是不满武安侯的嫡女苏三以及外甥女陈氏。 与苏三陈氏走得近的杨八,都被朱乾迁怒了。 而杨八自然就被父兄给牵怒了。 为了父兄的前程,杨八不得不找上顾拂云。因为顾拂云是宁国公主的义妹,在朱乾面前,好歹也是说得上话的。 但顾拂云并没有给杨八面子。 “原来,这顾五也和那起子踩低爬高的人没什么两样,之前咱们还真是看错她了。”杨八的丫鬟很是不忿。 吃了闭门羹的杨八神色黯淡,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踩低爬高本就是人之常情。罢了,打道回府吧。” 杨八本以为,朱乾不过是小人得志,凭借荣国公府世袭罔潜的爵位,有的是东山再起的机会。何必计较一时的长短得失。 至于顾五,不过是一朝爬上枝头就忘了身份的草鸡罢了,先让她得意几天吧。 可后来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杨八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先皇后的兄弟忠勇侯,忽然带了一位老嬷嬷进宫面圣。然后,没过多久,全帝都知道了先皇后被打入冷宫六个月后,还曾涎下一名皇子。 这对子嗣凄凉的皇帝来讲,无疑是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喜从天降的皇帝当下召见了老嬷嬷,并连夜宣召楚锐进宫。 后来,随着事态的发展,所有人才知道,在嫡皇子周岁之际,被奸妃李氏发现,为了躲避奸妃的迫害,先皇后让人把刚满一岁的小皇子送出宫。 帝王马上命暗卫统领楚锐进行调查。 楚锐开始着手调查嫡皇子下落,虽事隔多年,嫡皇子是否还在人世不得而知。但根据老嬷嬷的描述,带走嫡皇子的嬷嬷姓朱,是先皇后的陪嫁嬷嬷,再是忠心不过了。朱嬷嬷偷抱嫡皇子出宫后,便遭到奸妃的追杀,刚好碰到荣国公夫人。朱嬷嬷便向荣国公夫人求救,但荣国公夫人畏惧奸妃恶名,见死不救。朱嬷嬷万般无奈之下,偷偷把熟睡的嫡皇子放到一辆停在路边的马车上,她自己则裹着襁褓,跳了江,虽侥幸不死,躲过追杀,可嫡皇子却被弄丢了,事后她回到原地,那辆停在路边的马车已经不见了。 朱嬷嬷深知罪孽深重,不敢面见先皇后,只得远走他乡。事隔多年,朱嬷嬷实在是良心难安,不得不吐露埋藏多年的秘密。 先皇子还未找到,荣国公府却遭了秧。 虽然荣国公夫人也满冤枉的,当年奸妃李氏冠宠六宫,其子又被立为太子,先皇后都被打入了冷宫,朝不保夕,区区一个废后所出的婴儿,奸妃一个手指头就摁死了。荣国公夫人就更没胆量与奸妃抗衡了。 但这些解释,如何能让帝王消气?于是荣国公府就倒霉了。 荣国公府被当场虢夺爵位,贬为庶人,虽未抄家,但日子不好过也是事实。 而嫡皇子有可能还在世的消息,如风一样席卷整个帝都。 朝臣们也没能睡过安稳觉。 因为,据朱嬷嬷说,嫡皇子今年二十有一,右耳垂上有一颗红痣。而当年那辆三驾马车,她依稀记得马车上挂有苏府的标记。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线索了。 于是,朝臣们每见到一位年纪相符的青年,总会下意识看向此人的右耳垂。 而寿恩伯家的大公子朱乾,刚好二十有一。朝臣们第一个目光看向朱乾的右耳垂,这一看不打紧,几乎给吓尿了。 因为朱乾的右耳垂,不偏不倚,正好有一颗红米粒大小的红痣。 摸着自己的右耳垂,朱乾也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看向自己的老子。 ------题外话------ 今天又是悲催的一天,唉 第319章 一门双侯 朱大虎也有些吃惊,赶紧呈上一个包裹,里头是一套陈年婴儿衣服,颜色陈旧,那不伦不类的款式那弊脚的针线,普通富户也不可能给孩子做这样的襁褓。 但朱嬷嬷一看这襁褓,就激动坏了,老泪纵横道:“当年,我抱嫡皇子出宫时穿得就是这一套。这料子,是先皇后用贴身里衣做的,这针线也是出自先皇后。还有这个虎头帽,则是我亲手做的,秋桐宫缺衣少穿,没有多余的衣料,我还是用了陈年旧衣给做的……” 齐王第一个不相信。 “据本王所知,先皇后当年虽被打入冷宫,虽被禁足,但并未失去应有的体面,怎么可能缺少衣穿。” 朱嬷嬷忽然呸了齐王一脸,骂道:“谁人不知宫中就是个踩高捧低的修罗场?我家娘娘受奸妃陷害,被打入冷宫。后宫由奸妃当道,我家娘娘虽享受贵嫔份例,但奸妃为了打压娘娘,时常克扣。可怜我家娘娘,涎下嫡皇子后,连口红糖水都吃不上。为了不让奸妃知道嫡皇子的存在,嫡皇子连卧室门都没出去过,就怕哭声惹来一群恶毒虎狼。那种情况下,何来的体面?” 帝王心中愧疚无法用言语形容,恨不得对早已入了土的奸妃李氏鞭尸焚骨。 虽然朱大虎提供了嫡皇子的襁褓,但大家更感兴趣的是,嫡皇子怎会落入朱大虎手中。 朱大虎解释:“当时我坐着马车,去丰台大街的永和堂抓药,等我去抓了药回来,车上就多了一个熟睡的小孩。看着破烂不堪的襁褓,原以为是哪个穷苦人家养不活孩子,这才趁我不注意丢到我车上。我当时没多想,就把孩子一并带出城了。反正我膝下无子,刚好就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了。” 又有人问:“可朱嬷嬷说那马车有苏府的标记。你与苏府有什么关系?是哪个苏府?” 京城苏姓人家并不少。 朱大虎拂袖道:“我本来就姓苏,我姓苏,名璋,字永和。” 武安侯颤着声音道:“哪个璋?” 朱大虎看他一眼:“王章璋。家父曾言,要我像玉一般温润无瑕,因而取名璋。” 武安侯张大嘴。 朱大虎翻翻白眼道:“不错,我就是你嘴里英年早逝的兄弟,苏璋。是不是很惊喜,是不是很意外?” …… 武安侯是否惊喜,外人不得而知。但寿恩伯朱大虎,这个天下公认的土匪头子,虽然招安成了伯爷,依然长年累月顶着一脸的大胡子脸比土匪还土匪的土匪,摇身一变为武安侯苏琮的胞弟,昔日大名鼎鼎的飞虎军统帅,真正的天之骄子。 得知这一真相后的一朝中老臣,无不喷出一脸老血,嘴里恨声道:“原来是这个纨绔子啊。怪不得齐王被他处处针对。” 就是顾老夫人,也是一脸恍然大悟,对小辈们讲起了当年苏璋和齐王的恩怨,简直是罄竹难书。 “当年,苏璋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混世磨王,苏六与之相比,都是小巫见大巫。苏老侯爷见管不住儿子,只得把他扔进军营,没想到进入军营后,苏璋居然还混出了名堂,屡建奇功,居然建立了一支骑兵劲旅,不知立下多少赫赫战功。甚至被先帝命名为飞虎军,并独赐侯爵之位。苏璋功成名就,威风显赫,加上高贵的出身,不知迷煞了多少姑娘家。苏家一门双侯,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可好景不长,在一次收复西凉的战役中,眼看胜利在望,飞虎军却离奇惨败,全军三万余人,全军覆没,竟无一生还。身为主帅的苏璋,也在这场战争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齐王党却拿出苏璋通敌卖国的证据,认为苏璋早已投敌,才导致这场稳赢的战争惨遭失败,并建议把整个苏家抄家灭族。” 当时的苏家,芨芨可危,风雨飘摇,亏得当时还是昭王的帝王求情,这才勉于抄家灭族的命运。 虽然苏家幸免于难,但后来的日子并不好过。 所幸,几年后,昭王以年长的微弱优势,击败郑王,登基为帝,并重用苏琮。苏家这才重新屹立于勋贵之中。但苏家与齐王的恩怨,却是落下了永远都解不开的结。 没有人知道苏璋为何会改名换姓,弃侯府贵公子不做,却做起了土匪头子。也无人知道,当年飞虎军与西凉大军对峙时,究竟遭遇了什么,才导致整个飞虎军全军覆没。 苏璋只字不提,虽然认了祖归了宗,却仍是用朱大虎的名义行事。 整整一个月,整座京城都在猛吃嫡皇子是土匪之子、大名鼎鼎的飞虎军首领居然改名换姓做了土匪头子的各种八卦之瓜。 朱大虎是武安侯胞弟,武安侯自然是大宴宾客。朱大虎更名换姓,不但重拾爵位,并准备重建飞虎军。宁国公主萧薇,也摆驾去了武安侯府。 苏氏一门,烈火烹油,煊赫一时,帝都豪门宿族,勋贵名门,全加起来,都不及此刻苏氏满门的荣耀。 经过宗人府和大理寺,以及楚锐提供的证据链,证明朱乾确实是先皇后所出的嫡皇子。皇帝龙心大悦,当场带着失而复得的唯一血脉,祭告太庙,上皇家玉碟,更名为萧乾。 朱大虎抚养嫡皇子有功,被授封威武侯,世袭爵位。朱夫人也被加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寿恩伯府目前正在礼部和工部的督建下,改成侯府规制。 但朱大虎却道:“没必要兴师动众。反正国库也不甚宽裕,就不必大兴土木了吧。”然后指着齐王,“这不是有现存的府邸吗?” 众人妙懂,朱大虎与齐王打赌,赌皇上会加封朱微为公主,齐王嗤之以鼻,于是便草率地拿齐王府与朱大虎对赌。谁知,朱薇还真是金枝玉叶,齐王却不肯兑现赌约,至今还赖着账呢。 面对得势就越发咄咄逼人的朱大虎,也就是昔日的苏璋,齐王气得几欲晕阙,对朱大虎破口大骂。但这回,让齐王意外的是,朝堂上居然有大半人马,都在支持朱大虎,并让齐王兑现赌约。 就是皇帝也让齐王愿赌服输,搬离齐王府。 看着忽然变了嘴脸的帝王,又看着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对立面的满朝文武,齐王豁然惊觉,不知不觉,他在朝中的大半势力,居然已被连根拔起。 ------题外话------ 婆婆带侄孙去了,还在icu的三姨只一个独女,没法独挑大梁,被医生忽悠,任由老人在医院躺平,老公看不下去,只能亲自上阵了。店里就我一人,忙疯掉了。 第320章 落水 齐王又惶然惊觉,这一年多的时候里,与朱大虎父子斗法,他手中的大半兵权,已全被对方夺了去,此刻的自己,如同失去了锐爪和利齿的纸老虎。 再看着高深莫测的帝王,再想到郑王一家子被诛,齐王的冷汗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也不知是被吓晕的,还是出于自保,居然晕了。 面对晕倒的齐王,帝王声音平淡地宣太医。 朱大虎却道:“不用,我有一法子,比太医还要管用。”抬起黑牛皮靴,对准齐王就要踩下去。 朱乾却一把制止朱大虎,笑道:“杀鸡蔫用牛刀?还是我来吧。”撩起袍子,抬起靴子,一脚踩在齐王脖子下。 只听到咔嚓一声响,齐王头部与脖子形成怪异的姿势,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朝堂之下。 …… 朱乾从土匪头子摇身一变为大盛朝的嫡皇子,第一件事就是当场踩死齐王。 面对集体傻住的朝臣,以及差点从龙椅上跳起来的帝王,朱乾却自责地道:“实在抱歉,一时失脚。我也没想到,齐王居然如此不经踩。” 朝臣们集体转动着眼珠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楚锐脑子转得快,道:“这也不能怪殿下。明明是齐王年纪大了,骨头脆,不经踩。” 当下便有朝臣对他投以鄙夷的眼光,护国公世子楚衡山素来骄横,原来也是个马屁精啊。 面对清流们的鄙夷,楚锐面不改色地拿出一封奏折,高举头顶,“陛下,臣弹劾齐王,蓄养私兵,私制龙袍!证据确凿,请皇上下令,捉拿齐王余孽,以正国法!” …… 摇身一变为嫡皇子的朱乾,又干了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那就是一脚踩死了齐王。 这还没有完,齐王死了,齐王府也被连根拔起,理由是蓄养私兵,私制龙袍。而后来在抄查齐王府时,还真从王府查抄出了三件龙袍,以及上千件甲胄武器。足以坐实齐王确有谋反之意。 所以朱乾一脚踩死齐王,非但无罪,还立了大功。 面对楚锐呈交上来的证据,朝臣们还得山呼万岁,恭喜帝王还君天骄,嫡皇子王者归来,实乃天助。帝王龙颜大悦,当朝褒奖萧乾,紧接着被册封为皇太子,入住东宫,赐东宫属臣,设赡事府。 江山后继有人,不止帝王龙心大悦,就是朝臣,也是惊喜万分。按顾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就是:储君已稳,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嫡皇子回归,圣上龙心之悦,无以言表,不但宫中设宴,大宴文武臣工,并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大齐有了新储君,而储君气宇轩昂,才能出众,江山社稷算是稳了。帝王有了儿子,心情好了,就不会再胡乱杀人了。 所有人都高高兴兴赴宴,真正的普天同庆。 …… 朱乾已更名为萧乾,一身杏黄色四爪飞龙袍的衮冕九章的萧乾,随同样一身明黄龙袍的帝王连袂而来,帅得日月无关,俊的山河变色。那精美的刺绣,那睥睨天下的神采,再加上妥妥的制服诱惑,包括顾拂云在内的贵女们,无不双眸放光。 天下人都知道,嫡皇子二十有一,还未娶亲,如今贵为一国储君。宫中三日的流水席,除了普天同庆外,也有给太子殿下选妃的目的。 据顾拂云所知,好些本来已经订了亲的人家,都退了亲事,只为了这万之其一的机会。 因是普天同庆,所有四品以上官员,都携带家眷入宫。 外妇命们呆在风仪宫的看歌舞听戏。有了婚约的贵女们则自成一派,而没有婚约的贵女,则去了畅雅园游湖。 据可靠消息讲,畅雅园是历来给皇太子选妃的地儿。 而畅雅园风景秀丽,景色宜人,春赏桃花夏赏荷,秋赏菊花冬赏梅,四季景致各有不同。虽是万物萧条的深秋,据说宫中能人巧匠已培育出了极其稀罕的墨菊、美艳逼人的金牧丹,既然入了宫,肯定要欣赏这举世罕见的名花。 顾拂云自知已经定了婚,实在没必要去凑那个热闹,与亲近的小姐妹们说笑了一阵子,就各自分开,准备去宁国公主的昭华宫玩。 就连顾轻云和顾舒云两姐妹,也都结伴去了畅雅园。 皇太子那般相貌,那般身份地位,谁不稀罕? 但凡未婚配的姑娘,哪个不心动? 顾拂云意外地看着尹茉莉:“你不去畅雅园?” 尹茉莉丰满的双唇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我一个丧父长女,又是这般相貌,又还被人退过亲,去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顾拂云沉默了下,然后心中叹了口气,笑道:“姐姐何必妄自菲薄,不过是赏赏花儿,又有何不可?” 宁国公主并不在昭华宫,而是在御花园与宗室贵女们投壶。 顾拂云自恃投壶技术还过得去,也厚颜加入了。尹茉莉技术不行,便在一旁观看。 投壶是一种既消磨时光,又能增进感情的活动,既不费地,又不择人,全员都能参与。不管技术好坏,重在参与。 大家都玩得正嗨,直至一声惊叫打破了这片难得的快乐。 “不好啦,有人落水啦。” 通常高门大户宴客,这小姐落水的事儿,总会总有发生。 但在宫中落水,不是遭人算计,便是脑子被门夹。 等顾拂云来到事发地,落水的小姐已被人救起,赫然是那林雪。 说起这个林雪,顾拂云就恨得牙痒痒。就是其他贵女,也是不屑居之。 但就这么一个千人恨万人嫌的玩意,人家的外祖父,硬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取代了之前因站队齐王而被拉下马撵出京的某位阁老,成功挤身内阁,成为内阁七巨头之一。妥妥的顶级清流派。 林雪虽然只是王阁老的外孙女,却也沾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得以王家女眷的身份入宫,并参与太子选秀。 被救上来的林雪,却指控是尹茉莉推她入水,声音如泣如诉,闻者无不气忿。 顾拂云惊呆了,这才发现,尹茉莉不知何时站在林雪身边不远处。 此时苏三也指气忿地指责尹茉莉,居然无故推人落水,其心可诛。 ------题外话------ 今天仍是我一个人忙,脚都走酸了,话都不想说了。 第321章 指摘 此时的尹茉莉,算得上百口莫辩。而她也不为自己辩解,只是冷冷地盯着苏三,道:“苏三小姐,你确定是我推林小姐落水?” 苏三气忿地道:“不是你是谁?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林小姐,你也确定,是我推你入的水?”尹茉莉又问林雪。 林雪被问住了,刚才她走在前边,忽然身后传来一股大力,人就扑嗵落水了。被救起后,便听到苏三指责尹茉莉。她便以为是尹茉莉推她入的水,于是也跟着一道指责。 这尹茉莉和顾五一样,都是刁钻的可恨。但见尹茉莉语气平静,神态从容,心头也有些发怵了,语气便迟疑起来。 苏三却在一旁大叫:“不是你还有谁?我看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你推林小姐入水。你居然还辩辩!” 林雪不敢得罪苏三,也不敢惹尹茉莉,只得道:“我刚才走在前头,只是后头被人狠狠推了一下,真的不知道是谁推的。” 苏三道:“除了她尹茉莉外,还有能别的人吗?” 顾拂云站出来道:“我茉莉姐姐就是脑子被门挤了,也不至于在宫中干这等事。苏小姐,你说茉莉姐姐推人,麻烦拿出证据来。” 苏三昂首冷笑:“我堂堂武安侯嫡女,便是证据。” 看着锦衣华丽的苏三,以及脸上的傲气和睥睨一切的神情,小姐们无不噤声。 朱大虎认祖归宗,凭借皇太子和宁国公主养父的身份,朱大虎不但被封为威远候,赐府邸,还被授以宫中纵马资格——早些年,还是武安侯嫡次子的苏璋,人家便与还未登基为帝的昭王是死党兼损友。如今朱大虎恢复身份,最激动的不是武安侯,而是咱们的帝王。 朝野间有传闻,膝下无子的朱大虎,极有可能过继苏琮嫡幼子苏澜为嗣子。苏氏一门双侯,使得本来就势大根深的苏家如烈火烹油般,越发耀眼,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豪门世族。 身为苏家唯一嫡女的苏三,上有武安侯做靠山,下有皇太子和宁国公主撑腰,腰杆子粗壮到再也找不着第二个敢与她别苗头的贵女。 顾拂云拉长声音,“整个帝都,谁人不知,苏三小姐对尹大小姐敌意甚浓,甚至还曾当众逼迫我家尹大小姐去死。足以证明,苏三小姐与尹大小姐有仇怨。就是官府断案,苏三小姐的证词,怕是不足以采信吧。” “你!”苏三气急,便威胁道,“顾五,别以为你封了县主,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顾拂云挑眉:“你不提醒我,我都忘记自己还有个县主封号。”忽然脸儿一板,厉声道,“大胆苏三,见了本县主,还敢大呼小叫,可知礼数?” 苏三吓了一跳,因为声色俱厉的顾拂云还真让她有些发怵。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想露怯,再加上自己今非昔比,很快就重拾威风,轻蔑一笑:“我好怕哦。顾五,有本事你来治我的罪啊!” 顾五:“……” 一个紫色身影忽然闪了出来,对着苏三劈手就是一耳光。 响亮的耳光把苏三打懵了,也让顾拂云懵了。 “苏三,你真的很讨人嫌!” “茉莉姐姐?”顾拂云很快就回过神来,赶紧奔上前,检查她的手掌,道,“没伤着你吧?” 苏三捂着脸,目眦欲裂,尖叫:“你居然敢打我!” 尹茉莉淡淡地道:“打你都还是轻的。因为我有证据表明,当初掠我的歹人其幕后凶手,来自于武安侯府。” 苏三张大了嘴,立气反驳:“你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我相信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苏三气得跺脚,对着围观的小姐宫人怒喊道:“她信口眦黄,你们千万别相信她!” 小姐们后退数步,却开始交头接耳。 苏三气得抓狂,理智尽失,冲向尹茉莉。 顾拂云一把握着她的手腕,并用尽全力捏了下去。 “痛痛痛,放开我!”顾拂云刚好捏住了苏三手腕上的绞金丝嵌五色宝石的宽面镯子,这种镯子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一旦使力,镯子就会变形,并嵌入肉中。娇身惯养的苏三当下痛得脸都变了,身子顺着顾拂云的力道不得不弯了下去。 顾拂云却没有放开她,冷冷地道:“既然我茉莉姐姐指证武安侯府有作案嫌疑,你给个解释吧。” “不是我,我没有!”苏三声色俱厉地吼着。 “你不拿出直接接有效的证据,那我就认定你就是幕后凶手。” “不是我……”苏三又急又气,又挣脱不得,而宫中又不能带婢女,害得她被欺负却连个相帮的人都没有。苏三彻底慌了起来,为怕被扣上谋害尹茉莉的帽子,不得不大声道。“不是我,是我表姐,陈燕。是她干的,是她找了人扮作歹徒掠走尹茉莉的。” 顾拂云与尹茉莉互望一眼。都从各自的脸上瞧到了计谋得逞后的轻松。 尹茉莉再度一巴掌甩在苏三脸上。 苏三捂着脸,哭道:“我都说了不是我,你怎么还打我?” 尹茉莉冷冷地道:“你明知幕后凶手,却默不作声,甚至还当众泼我脏水,逼我去死。你比陈燕之流的人更令人恶心,下作!” 苏三尖叫:“我事先并不知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顾拂云心中叹气,看着跺脚委屈的苏三,摇了摇头,这就是武安侯府精心栽培的嫡女?啧,该不会是假冒的吧?又蠢又毒,还没脑子。这样的人,哪有半分贵女的矜持稳重?普通官家小姐,都能把她比出天外。 尹茉莉又道:“刚才你分明是想推我落水,却不小心推了林小姐,还污陷我,这又是哪般?” “我……”苏三滞了滞,哭声顿时变小了许多,但还是硬嘴不肯承认,“我没有推你,明明就是你把林小姐推下水的。” 顾拂云道:“姐姐,我相信不是你推的。” 苏三恶狠狠地瞪着顾拂云:“顾五,你说话之前考虑清楚!”别以为顾五有县主封号就可以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别以为她是未来的护国公夫人,她就怕了她。 顾拂云挑眉道:“难不成我还得帮一个又蠢又毒又处处针对我的人说话?我没那么贱!” “你居然敢说我……” “皇太子驾到!”一个尖细的唱喝之声响来。 ------题外话------ 编辑还要我明日万更。。。。唉 第322章 惩罚 新鲜出炉的皇太子一身杏黄龙袍,分花拂柳而来,身后跟着一大批太监侍卫。 “臣女参见太子殿下。”包括顾拂云在内,无不半跪在地。 唯独苏三,居然哭着奔向太子:“太子哥哥,您可要替我作主呀。” 顾拂云赫然抬头,又飞快看向尹茉莉。后者神色平静,漠然地盯着脚下。 皇太子萧乾后退一步,避开奔过来的苏三,他身边的太监非常机伶地上前,一脚踹开苏三,并厉喝道:“大胆!保护太子!” 几名侍卫忽然抽刀上前,刀指苏三,凶神恶煞! 苏三惊呆了,脸都吓白了,头上钗环掉落,头发也要掉不掉地挂在脸颊旁,一手捂着被揣的腹部,仰躺在地,动也不敢动:“太子哥哥,是我呀。” 萧乾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语气温和:“诸位小姐不必多礼,都平身!” 贵女们这才赶紧起身。 “安和妹妹,你也在这呀。”萧乾声音温和了些许。 顾拂云赶紧道:“回太子殿下的话,臣女之前在前边与宁国公主投壶,听闻这边有人落水,特地赶了过来。就瞧到苏三小姐指摘尹大小姐推了林小姐落水。”顾拂云飞快地睃了眼萧乾,后者面无表情,但眼里已聚满了风暴,又赶紧道,“但苏三小姐已经承认之前尹大小姐被歹人掠走幕后真凶便是武安侯表小姐。” 萧乾声音冷冽:“苏三小姐,安和县主所言可属实?” 苏三:“……” 顾拂云又飞快地道:“殿下,虽然幕后真凶是陈氏,但苏三小姐却犯有两错,一是知情不报,窝藏包弊嫌犯。二是故意歪典事实,毁尹大小姐名声,甚至大庭广众之下逼她去死!如此恶毒,令人发指!”善察颜观色的她已能察觉萧乾目光不时瞟向尹茉莉,却用杀意的眸子剜着苏三,此时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呢? 陈氏该死,苏三这个又蠢又坏还毒的人也得付出代价。 萧乾目光冰冷地剜了眼苏三:“苏小姐,安和县主所言,可否属实?” 不等苏三回答,萧乾又问向离她最近的一位贵女:“安和县主所言,可否属实?” 这位贵女犹豫片刻,低声道:“回太子殿下话,臣女刚来不久,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顾不得顾拂云用目光剜她,又赶紧道,“林小姐是受害人,想必是最清楚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林雪。 一身湿淋淋的林雪,却是从容不迫地上前两步,并对太子殿下施礼,声音柔美婉转:“太子殿下,安和县主所言句句属实,臣女听得清清楚楚.” “林雪,你敢出卖我!”苏三声色俱厉地怒吼一声。 “够了!”萧乾沉声喝道,“苏三,包蔽窝藏凶手在先,羞辱贵女在后。今儿大喜的日子,你也敢在宫中闹事!是不是对本太子心怀怨言?还是想故意让本太子丢脸?” 苏三慌了,赶紧道:“不是的,太子哥哥,我没有……” “本宫的妹妹只有五公主以及宁国公主,再无别的妹子。你是哪个牌面的?” 苏三张口结舌:“……” 萧乾厌恶地别过眼,喝道:“来人,苏三在宫中闹事,嫁祸贵女,对本宫不敬,数罪并发,先打入慎刑司待审!” 苏三花容失色,跪倒在地,大叫道:“太子哥哥……不,太子殿下,我是苏三呀,武安侯府的苏三呀,上回您还称我三妹妹的……您忘了吗?” 顾拂云捂着眼睛,不忍直视,这么蠢又还不自量力的人,真是闻所未闻。也不知苏夫人是怎么教育闺女的。 苏三也没能哭叫太久,很快便被一群太监们堵嘴拖走了。 萧乾语气温和地对林雪道:“林小姐今儿受惊了。来人,带林小姐且去毓秀宫换身干净衣裳,并护送林小姐出宫,仔细服侍着。” 林雪又惊又喜,还受宠若惊,赶紧向萧乾福了身子:“臣女谢太子殿下体恤!” 萧乾又看向尹茉莉:“尹大小姐受委屈了。” 尹茉莉福了福身子:“不敢,有殿下为臣女作主,臣女并不委屈。” “苏三素来跋扈,胡搅蛮缠,尹大小姐想必受惊不小。来人,请尹大小姐去昭华宫,并请太医诊治。到底是尹尚书的嫡长孙女,要是在宫中有个三长两短,本太子如何向尹尚书交代?” 顾拂云:“……”一双眸子不够用似地看了萧乾,又看了尹茉莉,以她之前偶尔看网言,现在偶尔看话本子的经验,这二人,必定有奸情。 尹茉莉却平静地道:“殿下美意,臣女心领了。臣女身子健壮的很,并无大碍。用不着请太医。” 萧乾便道:“如此,那便请尹大小姐云昭华宫坐坐,稍作休息。”不由分说,让太监护送尹大小姐去昭华宫,还喊顾拂云一道陪同,“听闻安和县主和尹大小姐素来交好……” 目光带着深意地看着顾拂云。 顾拂云秒回道:“殿下放心,我会陪着尹姐姐的,绝不让任何人再欺负尹姐姐。” 萧乾含笑道:“如此甚好!”再度看了尹茉莉一眼,这才摆驾走人。 贵女们恭送太子殿子,然后全用震惊的目光看着顾尹二人。 特别是顾拂云,贵女们实在没有想到,这顾五在皇太子面前居然如此有脸面。 众人羡慕的目光让顾拂云哭笑不得。 不过,皇太子对她态度友好,还是让她颇为受用。觉得自己真是天选之女,不但有了公主做闺蜜,就连皇太子都对我另眼相看。 但一想到苏三的下场,顾拂云又迅速把孔雀尾巴放了下来。 这位皇太子看似斯文温和,她可没有忘掉,这人土匪起来,比真正的土匪还要土匪呐。能一脚踩死齐王,毫不留情地收拾苏三,又岂是善人? 和尹茉莉一道去了昭华宫,宁国公主萧薇对她们道:“苏三这个蠢货,正愁没机会收拾她呢,她倒是自己找上门来。” 顾拂云赶紧问道:“姐姐,苏三好歹是朱伯父的嫡亲侄女。您和太子殿下,不看僧面,好歹也要看佛面吧。” 朱大虎如今认祖归宗,又是新鲜出炉的威武侯,顾拂云也曾为该如何称呼对方而苦恼。朱大虎却大手一挥:“还是原来的叫法,听着亲切。” 顾拂云便从善如流了。 这也是苏三最近到处横着走的缘故。 第323章 嫁妆(二更) 朱大虎认祖归宗后,还特地携太子和朱薇去了趟武安侯府。苏家大摆席筵后,苏三在公众场合,便把“太子哥哥”时不时挂到嘴边,叫得好不亲切。很快便有流言传出,这苏三有可能是今后的太子妃。 萧薇冷笑:“我和哥哥倒是想看下佛面,是她不识抬举,不但得陇望蜀,还敢踩我未来的嫂子,你说我哥能轻饶她吗?就是我也不能饶她。” “姐姐未来的嫂子……”顾拂云边说边看向尹茉莉。 萧薇笑嘻嘻地指了她的额头,嗔道:“傻子,还与我装糊途是吧?可惜你这贼眉鼠眼早就出卖你了。” 顾拂云嘿嘿一笑,一把抱住尹茉莉,狂叫:“茉莉姐姐以后真要母仪天下?那我岂不又多了个大腿?” 尹茉莉吓了一跳,又一把推开她,嗔道:“混说什么呢?这种话也敢胡乱说出来吗?也不怕被砍头。” 虽然尹茉莉死不肯承认,但顾拂云仍是眉开眼笑,觉得自己真是天选之女。有公主闺蜜和未来的皇后闺蜜两个粗壮大腿,只要不犯大方向错误,这就是金钟罩铁布衫有木有? …… 虽然挖心挖肺地想知道太子和尹茉莉之间的爱情故事,可之后,硬是没有只字片语传出。反倒是苏三,被关在宫中慎刑司,可把苏家人给吓坏了,连夜去找朱大虎帮忙说情。 后来的事,顾拂云也不甚清楚。只是听说,苏三当晚便被放了出来。 紧接着,陈家表小姐暴毙。苏家还办了场简单的白事。 又过了半个月,又有消息称,威武侯过继了兄长嫡次子苏澜为嗣子。 威武侯还特地举办了一场过继仪式,顾家也有幸参加了。 顾拂云没有去,她被束在家中绣嫁妆来着。 因为再过两个月,她也得披上嫁衣嫁人了。 但顾舒云顾轻云两姐妹包括受邀的所有未婚千金,都去了威武侯府。 如今的苏澜,不再是京城人人闻之就皱眉头的苏六,京城一霸。而是摇身一变,为威武侯世子,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将来的威武侯。所有帝都名门的乘龙快婿人选。 …… 今年整个夏天,顾拂云都被拘在家中。每日天不亮就起床,由周氏亲自教她掌家技能。 因为楚家人丁单薄,她一嫁过去,就得担起管家大任。所以顾老夫人发话了,让顾拂云临时抱佛脚。不然嫁到楚家,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样样依赖男人,成何体统? 顾家人从来没有想过,顾拂云还会有这样的造化。周氏虽然是顾家总经理,不过是普通企业,员工不过百人,并且管了二十多年,熟能生巧。楚家却不同,那可是大型上市公司,员工上千。她一个临时恶补了几个月的小白丁,却一步登天,接管偌大的公司。像楚家这样的豪门宿族,就算家族人口简单,但楚氏族人可不少,经年世仆也不会少,这些经年世仆比不得普通家仆,那也是拥有错宗复杂的关系网。甚至比不受宠的主子还要得脸得势。要是弹压不住,那她这个主母岂不成笑话? 虽然楚锐时常翻墙来,让她不必过于担心。祖母她老人家向来不耐烦这些庶务,不也轻松打理了?虽然楚锐也向她保证,一定会替她撑腰作主。 顾拂云知道男人这个时候的承诺绝对比珍珠还真。可她也明白,打铁还需自身硬。要是回回都让男人撑腰,她这个主母在奴仆面前,就无威信可言。 万一哪天楚锐身边出现了小妖精,她这个连内宅都把控不住的主母,就更加危险了。奴才也是人,但凡是人,都会踩低爬高。 男人变了心,主母若能掌控内宅,也不怕男人翻了天。怕就怕既抓不住男人的心,又无法抓住内宅大权,那就真的危险了。 …… 看着满院子的箱笼,以及长长的礼单,顾老夫人欣慰至极。简单看了礼单,对乔氏道:“楚家聘礼如此厚重,咱们也不能太寒碜了。除了公中的三千两,和大丫头一样,我再私下贴补一万两!” 顾家嫡女出嫁公中是三千两银子的嫁妆,庶女只有一千两。 看着满院子的聘礼,周氏默默地扫了礼单,心头颇不是滋味。 金氏瞟了周氏一眼,笑道:“楚家素来低调,没想到竟然如此大手等,比起当年安阳长公主三万两银子的聘礼还要丰厚。” 乔氏道:“阿拂哪能跟大姑奶奶比?楚家下这么大的本,我这心里头反而不安。阿拂要是有大姑奶奶一半的本事,我这颗心呀,也不至于七上八下的。” 这话取悦了周氏,便笑道:“三弟妹,你也太小瞧五丫头了。五丫头可聪明着呢,这阵子跟着我学管家理事,尽管生涩了些,但也颇有大家气象。假以时日,便能独挡一面。” 金氏赶紧道:“我自己生的闺女我还不清楚么?大嫂就别拿好话来哄我了。唉,阿拂真要是有大嫂说的那样好,我就得烧高香了。” 楚家送来的聘礼,顾老太太作主,截留了三分之一下来,剩下的全给顾拂云陪嫁。 周氏挑了挑眉,默默地算了下,就算截留三成,那也相当可观了。 周氏看了看已眉飞色舞的金氏,又看了乔氏,后者一脸平静。 周氏对顾老太太迟疑地道:“老太太,这……不妥吧?”当初安阳长公主的聘礼,老太太作主,只截留了两成,剩下的全给闺女做了嫁妆,那截留下来的,也充入了大房的私账,并未入公。而公中还出了三千两银子,她自己私下贴补了些,老太太贴了一万两银子。算下来,大丫头出嫁,长房还是赚了的。 如今,五丫头的聘礼,老太太截了三成,居然要入一成到公中,她怕乔氏不高兴。 她虽然眼红楚家的聘礼,好歹还是要点脸面的。 顾老太太道:“五丫头是个有本事的,不需用靠嫁妆求生存,她自己手上也有足够多的银子。所以我私自作主,楚家聘礼截留三成,一成归公中,剩下的都给三房。”对乔氏道,“五丫头的嫁妆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我还是按着规定,贴补一万两就是了。”乔氏赶紧道:“多谢老太太,我都听老太太的。” 金氏撇唇,没见过这么傻的人,老夫人看似公平实则偏帮了大房。五丫头的聘礼,虽然肥了三房,却也肥了大家。这乔氏居然也能容忍! ------题外话------ 今天要万更,真的做不到啊,但我尽力吧。 第324章 攀比(三更) 金氏没有女儿,只一个庶女顾悠云,向来不被她放心上,便没有这方面的攀比, 但周氏难免不在心头盘算。想着楚家送来的聘礼,再加上公中准备的,老太太的贴补,便能远远盖过当年大丫头的嫁妆了。这还不包括五丫头自己的私房。 一想到五丫头小小年纪,便挣下万贯私房。再对比当年大丫头那空空如矣的私房,周氏心头也不怎么得劲儿。 …… 金乌接连数日释放毒阳,这日夜间,天气颇有些闷热,顾家在宁静的夜色下,只有蝉鸣之声不时响起。 青娟披着夜色,从外头回来,脸上怒气未消。 书晴见状,便问:“怎么了这是?” 青娟压着嗓子道:“刚才不是奉姑娘的吩咐,给回娘家的大姑奶奶送冰镇果粒吗?我有些怕黑,不敢走夹道,便绕道从后花园过去,便瞧到了大太太正和大姑奶奶在后花园散步呢,本想上前施礼,便听到大姑奶奶在说咱们姑娘坏话!” 书晴左右望了望,赶紧把青娟拉进屋,并关上门窗,低声问:“大姑奶奶说了什么?” “当然没有好话了。”青娟忿忿然。 “……我承认五妹妹运气确实比我好,嫁得也好,那又怎样?以三婶的格局和眼界,能教出三妹妹那样德才俱备的闺秀已是邀天之幸。五妹妹的性子可不柔和,娘,您知道那些勋贵夫人是如何怎么评价她的吗?牙尖嘴利,半点亏都不肯吃,哪有女孩子的温柔典雅?楚衡山不过是贪恋五丫头美色罢了。”面对被顾拂云庞大嫁妆和楚家重视的双重刺激的周氏,大姑奶奶顾悠云也只能可尽地贬低顾拂云来安慰周氏,也借以安慰自己。 周氏对顾拂云的评价倒是比较正面,并告诫女儿:“你也别小看五丫头,虽然才学不如你,但本事可不少,这阵子跟着我管家,倒也可圈可点。大事大非并不含糊,并颇有急智。就拿上次来说吧,那曹勇家的仗着是你祖母的陪嫁,又救过你祖母。她孙子也脱了籍,在老太太的帮扶下,还颇有成就。这老货便在府里依老卖老,数度占公中的便宜。我虽清楚,却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但五丫头却是三言两语便让这老货吃了个哑巴亏。换成是你,面对婆母身边的得脸奴才,你能有什么法子应付?” 在婆婆大如天的环景下,媳妇的首要任务不是如何讨夫婿欢心,而是先过公婆这一关,服侍并孝顺婆母才是第一要紧事。这样的大环境下,婆母身边的下人就是阿猫阿狗,都是高人一等的,身为媳妇只有敬着的份。就算有错处,也还得替婆母遮着掩着,闹到婆婆跟前,让婆婆丢了脸面,依然是不孝之举。 周氏本想借顾拂云的手捅到老太太面前,但人家硬是三言两语,便轻松化解,甚至让曹勇家的吃了挂落。老太太那,不但不会怪罪她,反而还夸她做得好,有勇有谋。再也不用担心她会被刁奴欺弄。 顾修云不以为然:“看把她能耐的,在公主府,这样的刁奴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等她嫁去了国公府,多的是刁奴让她收拾。” 周氏道:“你还真别说,楚衡山没有父母,就一个祖母,以及一个隔房的婶娘,又是长子,五丫头嫁过去,就能直接当家作主。这人与人,还真没法子比。”看看付出自己大半心血的嫡长女,再看看人家三房散养出来的五丫头。论才气,五丫头远不如女儿;论名气,女儿更要退一射之地。论婆家的实力,半斤八两。论嫁妆,女儿就得被人家甩出八条街。五丫头还没嫁人,便是安和县主了,拥有独立的封号。而女儿,行走在外,也只能称之为长公主次媳,用区区“顾氏”便能打发。 这让一直保持了多年优越感的周氏情何以堪? 周氏如此,身为闺女的顾悠云也好不到哪儿去,姐妹间就她独绽光芒,如今多了一道光芒,甚至比她的还要耀眼,心中也颇不是滋味。于是便道:“娘,放宽心吧,福至祸所依,别看她现在风光,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周氏一听这话,越发难受。只是不好直接说出来,平白给闺女添堵。 “眼红归眼红,可别失了理智和分寸。”周氏教育女儿,“这些道理不用我来教你吧?” 顾修云道:“娘放心好了,女儿是那样的人吗?”看着漫漫夜色,神色淡淡,“形势比人强,今后我一定把五妹妹仔细供着。” 以周氏和谨慎,自然不会在后花园就与女儿说这种事,青娟也就只听到最后一句“形势比人强,今后我一定把五妹妹仔细供着还不成吗?”但结合顾修云面对自家姑娘时的那种刻入骨子里的优越感,青娟笃定,顾修云背地里肯定不会有好话。 书晴松了口气,道:“我当什么事呢?这有什么的。看把你气的,至于吗?”妯娌姐妹之间有攀比再正常不过了,就是丫鬟之间,也是各种攀比呢。 书晴六岁起就被卖到顾家,十二岁被分到老夫人屋子里当差,经过三年努力,奋斗到二等丫鬟,但在同等级的其他丫鬟眼里,依然低人一等。原因无他,只因书情是外来的非家生子。 连奴才之间都会有看不见的攀比,更遑论主子们了。 青娟脸色依然不大好看,倔着一张脸道:“大姑奶奶每次回来,都是前呼后拥,好不气派。上次姑娘派我给大奶奶送冰镇果丁,我连大姑奶奶面都没见着,便让一个三等丫鬟给打发了,你说气不气人?” 青娟学着那丫鬟的动作,鼻孔朝天,下巴微抬,目光倾斜:“等着,我先去凛报二奶奶。”然后又换了个动作,依然是趾高气扬的模样,“把东西交给我吧,你就不用进去了。喏,这是给五姑娘的回礼,这是给你的赏钱,都收好了。走吧!替大姑娘娘转告五姑娘,五妹妹费心了。” 青娟活灵活现的示范,惹得书晴忍俊不禁,捏了她的鼻子笑骂:“宰相门前七品官,大姑奶奶是长公主的媳妇,是皇亲国戚,身边的下人自然是狐假虎威了。” 第325章 楚家送来的凤冠 (四更) 青娟马上说:“咱们姑娘马上就是国公府的当家夫人了,那咱们是不是也可以狐假虎威?” 书晴神色一凛,看着得意忘形的青娟,豁然惊觉,身为大丫鬟,她要做的事还多着呢。 于是书晴脸色一板,义正词严地训斥道:“赶紧收起来吧,做丫鬟除了忠心外,更少不了眼力见。咱们运气好,跟着姑娘一道转了运,但万万不可得意忘形,不然丢的可是咱们姑娘的脸,也会让外人看了笑话,明白吗?” …… 书晴是个忠心耿耿的丫鬟,不但训斥了青娟,还把即将陪嫁到楚家的所有丫鬟全叫来,好生训诫了一番。这才回到屋子里,又把青娟听来的话委婉地告诉了顾拂云。 大房母女的眼红顾拂云并不意外,相反,人家眼红之余,还能保持理智,能及时调整心态以及和她的相处模式,已经难能可贵了。顾拂云毫不在意地道:“没关系,叫院子里的人记切得意忘形,咱们越是过得好,越要低调,明白吗?” 顾拂云也知道,她的婚事已经足够让人眼红了,所以到了晒嫁妆这一日,特地交代乔氏,贵重物品便收起来吧,只晒亲朋好友的添妆。 顾拂云的添妆礼也办得相当热闹,顾修云一大早就从公主府赶了来,送了一套花梨木绣岁寒三友八折屏风,八匹缎面,以及一套镶百宝的点翠头面。 如此阔绰,惹来亲朋友好的惊呼,纷纷夸赞周氏:“大姑奶奶出手大方,果真姐妹情深。” 相比顾修云的大手笔,顾晓云就显得小家子气了,也就一副红宝石展翅珠钗。 不过人家是亲姐妹,顾晓云嫁的又是清贵之家,哪比得上阔绰奢华的公主府?大家都理解。 顾悠云送了一套赤金头面,以及一对宽面银手镯。眼见青鸿上了单子,这才特地看了眼顾晓云。 哪知顾晓云压根没看她,只笑吟吟地与顾修云说话。 彭老太太送了一套首饰,以及一百二十两银子的礼金,在客人堆中,也算是阔绰了。她自认与顾老夫人关系好,送的礼也厚,便问顾拂云:“五丫头,按规矩,嫁衣可得自己亲自绣,还有半个月便要嫁人了,你的嫁衣绣得如何了?” 顾拂云面不改色地道:“回姑祖母的话,嫁衣早就绣好了。”她真的不会绣嫁衣,也不愿辛苦丫鬟,直接花银子在外头雇的绣娘。绣娘还是楚锐帮找的呢。 顾老太太又问:“那凤冠呢?这个可得夫家准备的,楚家可有把凤冠送来?” 不用顾拂云回答,乔氏就开开心心地道:“送来了,送来了,早在半个月前就把凤冠送来了。” “哦,那我瞧瞧呗,看看楚家是否诚心。” 大盛朝女子婚嫁,嫁衣自己准备,但凤冠则由夫家准备。凤冠的奢华程度,也决定了女子是否受重视。要是夫家送来的凤冠奢华贵重,娘家必会在添妆礼上,拿出来供客人观瞻,顺带显摆一下“俺家闺女可是极得夫家重视”的。 于是,有钱人家,都会把凤冠当成女子是否受婆家重视的信号。一些好面子的人家,甚至自己私下出钱打造,再以婆家的名义相赠。只为了抬高姑娘身价。这种风气,尤以勋贵、富商为盛。 楚家送来的凤冠,用大红绸布盖着,放到托盘中,由书晴亲自端着,青鸿和青娟从旁协助。 书晴小心翼翼地把凤冠放在桌上,再亲自掀开红绸布。璀灿耀眼的凤冠出现在众人眼前。 冠上以龙凤为主,龙用金丝堆累工艺焊接,呈镂空状;凤用翠鸟毛相粘,色彩艳丽。冠上所饰珍珠,以及各色宝石。 彭老夫人来到跟前,略作打量,便道:”这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华丽的凤冠。护国公府,果然底蕴深厚。瞧,这些宝石,个顶个的硕大,这么多宝石,还有珍珠,这得花多少钱啊?“然后戴着老花镜,开始数上头的宝石。 顾老夫人笑着解释:”别数了,当心眼花。这上头有128块宝石,珍珠2888颗。其工艺有花丝、镶嵌、錾雕、点翠。点翠十八只,翠云翠叶翠花一共五百八十八片,还有各类珠花。听楚家人说,凤冠原本有九斤七两四钱重,觉得不吉利,把龙凤衔口里的宝石换了更大的,再添了些宝石和珍珠,刚好九斤九两九钱重,代表天长地久。“ 彭老夫人夸张地笑道:”这么说来,楚家对这门婚事可真是上心的。五丫头,你可真是有福气的。“然后又问周氏,”当年长公主求娶大丫头时,凤冠可有这般贵重?“ 彭老夫人问这话就显得有些阴险了。 顾修云脸色就阴了下来。 周氏却是镇定地笑着回答道:“哪有这般奢华。大丫头虽是长公主的儿媳妇,不过是次媳妇,又无品秩,哪能与五丫头相比?姑母有所不知,如今的五丫头啊,可是今非昔比了,不但与宁国公主可是结拜的姐妹,还被皇上钦封为安和县主。楚家能不重视吗?” 周氏这话是说给彭家听的,也是自己的姑娘听的。 顾修云原本阴下来的脸,又重新化开了。神色复杂地看了顾拂云,心中自嘲,是啊,人的际遇就是如此神奇。之前百般瞧不上的从妹,不过短短一年功夫,人家便后来居上,一举把原本足够优秀的自己甩出了八条街。公主的义妹,圣上钦封的安和县主,食朝廷俸禄,享县主尊荣,又是未来的国公夫人。而自己呢?不过是长公主府不起眼的次媳妇罢了。 ------题外话------ 第二卷已完结,之后会开新卷,写婚后的故事了。 第323章 成亲 成亲是件极累的差使,不过卯时,顾拂云便被挖了起来,洗了澡,净了身,喝了婉红枣燕窝粥后,便如同木偶一样,被按在绣墩上,任由全福人给她绞面,然后由丫鬟梳头,上妆。 等丫鬟要拿嫁衣给她穿时,顾拂云说:“离迎亲还早着呢,这么早穿上嫁衣也是累赘,一会儿再穿吧。” 乔氏不同意,全福人也不同意,非得让她穿上,这叫早早准备,保证万无一失,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顾拂云死活不干,一会儿说要如厕,一会儿又说要吃东西。把乔氏气得不行,差点就要拧死她。 亏得顾修云两姐妹是过来人,道:“离迎亲确实还早着呢,倒也不急一时。” 顾拂云在巳时初便打理好一切,而新郎官还没有到,便小声抱怨道:“我就说没必要那么早起。”害得她只能坐着干等。 乔氏嗔她一眼:“尽说浑话!”夺过茶水,又去打她拿点心的手,“迎亲还早着呢,路上还得耽误好几个时辰,不许吃太多了。”穿上繁复的嫁衣,是不能如厕的。 “可是我饿啊。” “忍着。”反正也就一天而已。 顾家出嫁的姐妹们都回来了,都在屋子里陪着她。顾修云笑道:“五妹妹,你就听三婶婶的话吧。东西可以少吃点儿,但水可得少喝,不然就得受罪了。” “大姐姐说得有道理!”顾晓云也说起她成亲时的窘状,差点就饿得头晕眼花了。 顾拂云这才有了喘息时间,为了打发时间,还与姐妹们一道玩起了叶子牌。 一些前来看新娘子的七大姑八大姨见状,无不啧啧称奇,然后口口相传:不愧是要做国公夫人的人,瞧这份镇定。可把当年的咱们甩出八条街。 当然,有长辈在,顾拂云也安逸不了多久,辰时左右,乔氏和全福人再也忍不住,急吼吼地催促起来。 顾拂云觉得她还可以再享受半个时辰,但见全福人和乔氏那黑青的脸,也不敢过分造次,只得道:”我先去如厕。“ 眼见乔氏又要发飙,顾拂云赶紧道:”不急嘛,离吉时还有足足一个时辰呢。“ 真不明白,这些古人乍就没有时间观念呢? 可是,她人微言轻,拧不过一群能赶早绝不赶迟的长辈,只得无奈配合。 楚锐迎亲很顺利,虽然也进行了一番婚闹,但大家都是算着时间来闹的,当然不可能为了闹婚就耽误吉时。 楚家离顾家,快马加鞭,也需一个半时辰,但迎亲不一样,约需三个时辰的路程,为了合迎吉时,需得辰时二刻出发,下午申时三刻抵达楚家。 拜别亲人,在轰轰烈烈的鞭炮声中,戴头凤冠、盖上织金绣凤红头盖,穿着弓底鞋的顾拂云在丫鬟和全福人的挽扶下,坐进了鲜艳夺目的八抬大轿。 那么奢华的凤冠当然不可能让红头盖抢了风头,金线凤纹的红头盖也只从凤冠上垂下,刚好遮住脸而已。整个凤冠完全暴露在众人的眼睛下。 所到之处,见凤冠者无不发出惊叹声:”好漂亮的凤冠!” 虽然是迎亲,但护国公府的护卫依然给力,三十六名铁骑护卫于花轿两侧,最前边四十八人的国公府仪仗队,其次是二十八人的锁呐队伍,然后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新娘子的六房陪嫁整整二十八口人的队伍跟在花轿后边,然后是嫁妆队伍。第一二三抬是帝后所赐的刻着百年好合玉如意,六块砖石代着六百亩良田,半钱重的金花生一百零八绽;第四五抬是太子殿下赐的赤金打造的帆船,赤金打造的金瓜子八十八绽;第后边十抬是宁国公主赐的红珊瑚盆景、一匹西域良驹,一把嵌金镶玉的赤红色皮鞭,金抱枕等……接下来是顾家准备的嫁妆,砖石十八抬,代表陪嫁一千八百亩地。瓦片八,代表陪嫁庄园或铺子有八间。跋步床、罗汉床之类的六大件七小件可供四季更换的房中各类摆设十八套,被褥二十四床,衣服鞋帽十八套,化妆洗漱用品四抬,稀贵药品三十六种,书籍九十八册,文房四宝各八套,装饰名画、花瓶、古董玉器、摆件六十六套,珠饰头面六十八套,各式绸缎八十匹,现金现银八千八百八十八两,全打造成金猪造型,因为新娘属猪。 其他井栏,药臼,食柜,水槽,铛斧,盆瓮……等物早已送到了楚家。最打眼的还是,嫁妆队伍中,除了宁国公主赐的宝马外,还有家丁抱着的一只大白鹅,围观路人纷纷笑言,没想到鹅也能做嫁妆。 国公府排场阔大,新娘子十里红妆,不少了解顾家之人,无不瞠目,纷纷议论:不是说顾家之前遭过难,家底薄弱吗?瞧这十里红妆,几乎媲美嫁公主了。 姑娘家的陪嫁也能看出家族底蕴。真正的名门大户,那可是从姑娘出生起就开始攒嫁妆了,大到床铺家具、小到洗具摆件,样样齐全。顾家准备的嫁妆,不止传说中的六大件七小件尽在其中,连屋内用品、摆件、屏风、椅凳家什应有尽有,足以瞧出其底蕴,并不若外界传闻般的薄弱。 “老天爷,我刚才算了下,这些嫁妆,少说也有五六万两银子吧。” 一阵羡慕过后,又有人道:“这算什么?听说楚家光聘礼就有好几万两银子呢。” “但楚家的聘礼再如何丰厚,也制不出这些家什啊!” 说来说去,顾家也并不若外界传闻中的那么穷,不然如何能给闺女准备出如此丰厚的嫁妆。 “看到没?宫中赏赐的就有足足二十一抬,这样的排面,算得上公主之下第一人矣。” 看着长长的送嫁队伍,尽管已从母亲嘴中得知,顾拂云的嫁妆已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了。虽说大部份是楚家的聘礼返回去的,但宫中的赏赐不但贵重,这个五妹妹确实有钻营的本事。 顾修云已经麻木了,她甚至连妒忌之心都没了,因为根本没法比。 …… 知道路上要花费两个时辰,顾拂云才不会傻到乖乖地端坐着。刚才楚锐与她一同拜别长辈时,这家伙还在她耳边说花轿里准备了抱枕,要是累了就躺下小憩,反正路上时间够长。 果然,宽阔的轿子里躺着一个又软又大的抱枕,顾拂云果断取下凤冠,身子躺了下来,轿子走的很稳,一摇一闪的,仿佛置身摇篮,要是不去梦周公还真对不住自己。 这一睡还真的睡了过去,直到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来。顾拂云才睡梦中醒来,发现光线都暗了下来,微掀轿帘,果然,天空已变成深青颜色,空气中尽是鞭炮过后的硝烟味,耳边还有无数喧闹之声,眼前全是一片喜气的大红之色。 楚家到了。 顾拂云赶紧理了理嫁衣,小心翼翼地戴上凤冠。 ------题外话------ 今天就四更了,实在是没时间了 第324章 大婚 一系列的程序走完,被送入洞房,掀了头盖,便瞧到楚锐那张看起来不怎么真实的脸。 因对方背对着烛火,使得楚锐一张脸有些模糊,她飞快地睃了眼,便又故作害羞地低下头来。 耳边响来闹哄哄的声音,有的说新娘子好漂亮,也有的说新娘子害羞了。 顾拂云满脸黑线,都已经见过无数回了,实在做不出羞涩模样。但这么多人在场,好歹也得装一下。 接下来是吃饺子,喝合卺酒,喜娘拿出精致的小剪子,剪下新人一屡头发,放进一个大红色绣喜字荷包中,代表永结同心。 接下来,全福人拿着枣子花生朝一对新人扔,一边扔一边说着吉贺之词。 顾拂云脸上被枣子扔了一记,下意识瑟缩了下身子。楚锐见状,双手接住扔来的枣子花生,但扔得太多,他一双手实在接不过来,只得伸出手臂来,遮住顾拂云的脸,免得扔得她脸疼。 惹来宾客们的哄笑。 “衡山,这不是校场接镖!只是个仪式而已,犯不着如临大敌。”全福人大笑。 楚锐也有些挂不住脸,但还是忍不住道:“扔我不打紧,反正我皮躁肉厚。” 全福人取笑道:“扔你做什么?你能代替新娘子生孩子吗?” 楚锐闹了个大红脸,但还是用手挡着顾拂云的脸,道:“那也别扔脸,怪疼的。” “看不出来,大哥还是个疼媳妇的,大嫂可真是有福气呢。”一个清脆的声音响来。 顾拂去忍不住望了过去,只见乌泱泱一群女眷当中,还有几个妙龄姑娘,正含笑看着她。发现顾拂云望向自己,身子高佻的姑娘立即扬出一个笑容,“嫂嫂,我是楚玲,是三房的姑娘。” 目前护国公府有三房人口,长房只剩下楚锐、楚钰、楚锘。三房楚杰夫妇常年戌边,育有一对嫡子,一名庶女。这楚玲便是三房的庶长女。四房楚格夫妇只育有一儿一女。 不等顾拂云反应,楚玲便被身边的红衣姑娘推了一把:“今儿是表哥的大喜之日,你一个隔房庶女来凑什么热闹?” “就是,表哥大喜之日,这么多长辈在场,哪有你说话的份。” 顾拂云目光立时被这两个姑娘吸引住了,二人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长相更是讨喜。但顾拂云对表妹这种生物,尽乎本能的厌恶,立时就皱起眉头。 于是顾拂云微微一笑,说:“再是隔房,再是庶女,到底姓楚,与世子爷才是一家人。”把“一家人”三个字嚼得又长又慢,然后又扭头看向楚锐,“爷,您说是吧?” 楚锐被她这声爷弄得神魂颠倒,立即道:“媳妇说得是。”虽然他对这个隔房的庶妹长什么模样都记不住,但媳妇说的不无道理。 屋子里有片刻的清静! 不过大家也只在肚皮里打着官司,很快就反应过来,纷纷笑着道:“新娘子说得没错,今儿能站在洞房里的,就没一个是外人。” 仪式结束,全福人又说了几句颂吉之词,这才把屋里的女眷赶了出去,说道:“要给新郎新娘点空间,大家就别碍人家眼了。反正新娘子都嫁进来了,要认识也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屋子里清静后,一对新人不约而同发出长吁声。 “总算结束了。”楚锐第一个出声。身子往后边一躺,嘟嚷道:“累死我了!”捂着自己的腰,对顾拂云抱怨道,“今儿寅时就起来,去祠堂拜见列祖列宗,然后就迎亲,来回坐了大半天的马,我的腰都快断了。”又不能骑快马,这慢悠悠地走路,比骑快马更要折腾死人。 顾拂云抿唇一笑,越是高门大户,越是注重细节,仪式更是繁琐。她伸手取下凤冠,道:“我还好,我一上花轿就取下了凤冠,还美美睡了一觉,多谢你事先准备的抱枕。” 屋子里只剩下服侍的丫鬟,顾拂云的丫鬟还好,楚家的丫鬟全都惊讶地看着与主子有说有笑的新夫人,都在心中揣测:正常的新娘子不都是害羞吗? 楚锐翻了过身,改仰躺为侧躺,对丫鬟们吩咐:“都愣着做什么?赶紧让厨房上菜。没个眼力见的东西。” 楚家的丫鬟们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去传菜。 顾拂云已在书晴的服侍下取下凤冠,问楚锐:“你不去前院招待客人吗?” “一会儿就得去。”楚锐坐了起来,看着身穿嫁衣的她,烛火下,如同仙宫里的仙子,此刻正在站在那,温柔地看着她。 这一刻,楚锐心中甚是欢喜,语气不知不觉就带了柔情:“我这就去,你先吃饭,肚子饿了吧?” “是有些饿,不过还好。”就算古代成亲仪式隆重,她也不会委屈自己的胃的。 知道主子对新娘子格外重视,楚家的丫鬟们也不敢怠慢,不一会儿就上了饭菜,八菜一汤,式样丰盛。 顾拂云对楚锐道:“你也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吧?一会儿出去少不得要喝酒,空腹喝酒更伤身,吃点东西再出去吧。” 楚锐眉开眼笑,从善如流地坐到饭桌前:“还是媳妇疼我。” 宾客们都还在外头等着呢,他也不好耽误太久,就着老母鸡鲜菇汤泡了饭,呼啦啦地吃了一碗饭,便出去了。临走前,还嘱咐丫鬟们:“好生服侍少夫人!”然后对顾拂云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爷们的重视,也决定了新嫁娘在婆家的地位。楚家的丫鬟如何敢造次,小心翼翼地服侍顾拂云用膳。顾拂云的陪嫁早已去用膳了,唯独书晴和青鸿等人还在屋子里服侍,被顾拂云打发去用膳。 书晴不肯走:“奴婢服侍少夫人歇息了再去吧。”虽然楚家的丫鬟并不少,但她还是不放心把姑娘一个人丢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用不着,这么多丫鬟,你还怕她们服侍不好我吗?” 一名穿着暗红菊纹比甲的妇人,对书晴笑道:“我是安康家的,是楚家的内院管事。有我在,姑娘放心把少夫人交给我们便是。” 书晴又看了顾拂云一眼,后者挥挥手,这才没有坚持,领着青鸿出去了。 被安排在屋里新娘服侍的丫鬟,都是经过耳提面命的,自然不会作妖,不但规矩地服侍顾拂云,对新主子的问话,也是知无不言。 第325章 新妇 顾拂云才吃完晚膳,问了几个问题,书晴和青鸿已经吃过饭,又进入新房准备服侍顾拂云洗漱,身后还领着四个陪嫁丫鬟。 “这么快就吃完了?”丫鬟们也跟着她累了一整天,不可能不累。 书晴道:“我怕姑娘不习惯别人的服侍,所以放下碗筷就赶紧过来了。” 顾拂云笑了笑,她也确实不习惯让陌生丫鬟服侍。 一番洗漱,丫鬟们已收拾好屋子,并重新铺好床。顾拂云才刚上床,楚锐便回来了。 看着一身酒气的楚锐,路都走不稳了,顾拂云捏着鼻子道:“怎么喝成这样?赶紧去端醒酒茶。” “我没事,不用麻烦了。”楚锐虽然有些醉,但理智还是有的,开玩笑,好歹是他的洞房花烛夜,怎能让酒给误了事呢? 看着男人清宁的眸子,顾拂云就明白过来,嗔笑:“那赶紧去洗个澡吧。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不了,都让酒给灌饱了。”楚锐已经开始着手宽衣,看着一身红衣的她,喉咙不自觉地滚了一下,嫌丫鬟解衣动作不够快,索性自己动手,并大步往净房走去。 楚家的丫鬟也跟了进去。 顾拂云站在原处,看着净房的门,有些纠结。 古代大富人家,无论男女,洗澡都是由丫鬟服侍的,自然会被丫鬟看光摸光。一想到楚锐的身子让丫鬟摸光光,心头就不得劲。 这时候,她是进去把丫鬟赶出来,还是保持平常心? 她想冲进去把丫鬟都赶出去,可又拉不下那个脸,最后只得闷声闷气地上了床,盖上被子装睡。 而楚家的丫鬟已动作麻利地把洁白的手绢、毛巾、暖壶、铜盆放到床上的架子上,甚至还有一个五彩斑澜的四四方方的小瓷瓶,伸手便可以取。 还有丫鬟点了柱香,插在床边的矮几子上。 看到这些东西,顾拂云的脸腾得一下就红了,倒不是羞红的,而是激动的。 她是医生,自然认得这玩意,这可是传说中的催情香呀! 这五彩斑澜的小方瓶,里边装的就是传说中的润滑膏。 昨晚母亲乔氏拿了本春宫图给她“科谱”洞房要干的事,以及所需之物,便提到了这玩意。 古人还真会玩! 倒也不是害怕洞房,而是担心,这具才十六岁的身子,楚锐那厮牛高马大,可别被折腾坏了。 正想入非非时,楚锐已穿着洁白的中单大步走了出来,并钻进了被窝。 看着骤然睁开眼的顾拂云,楚锐低声问道:“歇了吧。” 顾拂云往里移了移,楚锐上了床,小姑娘漂亮的杏眼黑白分明,一闪一闪的,好不迷人,带着三分羞涩五分好奇,还有五分害怕。看得楚锐全身血液沸胖,一骨碌上了床。 精美华丽的喜帐被丫鬟放了下来。 丫鬟们也陆续退了出云,只剩下桌上一对龙凤呈祥喜烛正欢快地燃烧着。 红色的喜账内,少女的肌肤,还有那精致的眉眼,已被烛火映出了七分暖味,三分春色。 而脱了衣衫的男人,精壮的身子,实厚的胸膛,和传说中的八块腹肌,以及结实劲瘦的小蛮腰,也着实令人欢喜。顾拂云隐忍了许久的色女属性,再也忍不住地食指大动。 不知是催情香的作用,还是身体久旷的缘故,抑或是情到深处,这对新婚夫妇,本该羞涩一番的,但气氛都烘托到这般地步,谁也没去羞涩,自然而然就滚到了一起。也记不清究竟是谁先向对方伸出魔爪…… …… 洞房花烛夜自然是美好的,只是次日清晨才显现出强烈的后遗症,顾拂云差点就起不来了。 虽然她也从中得了趣,可这具身体实在太娇嫩了,快乐是那么的短暂。尽管后来有了润滑膏作辅助,没受多大的罪,但也累得够呛。楚锐这混账东西,明明白天骑了一整天的马,理应累得散了架,谁知上了床,依然生龙活虎。 更可气的是,他舒服了,倒头就睡,对她却是不管不顾,就那样呼呼大睡起来。 顾拂云气得够呛,踹了他几脚都没能把他踹醒,还是她强撑着快散架的身子收拾双方的身子。 床上弄得实在不堪了些,她也实在不好意思叫丫鬟进来弄,只能自己受累了。 幸好丫鬟们提前就准备好了一切洞房物品,弄起来倒也方便。可一看到旁边睡得跟死猪一样的男人,难免不委屈。而丫鬟就在隔壁,也不好弄出太大声响,只得忍下这口恶气。 次日忍着浓浓的倦意起床,一番梳妆打扮,喝了碗银耳燕窝粥,便去了向晖堂。此时向晖堂已坐满了楚家各房人员。不止京城的族人全体出动,就是远在河北楚氏宗族各房人马也都来了。 楚老夫人与一位银发老人高座堂上,两边带脚踏和几子的官帽椅也坐满了年长的楚氏族人。 带几子不带脚踏的官帽椅上也坐满了黑发黑须的中年男女。 年轻辈们则站在各自的长辈身后,引颈打量缓缓入厅的新人。 新人进入厅堂,楚锐领着顾拂云,跪在楚老夫人面前,拜了三拜。 楚老夫人红光满面,不但给了丰厚见面礼,还握着顾拂云的手笑道:“好孩子,我可是千盼万盼,总算把你盼进门了。”并当场宣布,今后国公府内院,全由新妇作主。她这个老婆子也该歇息了。 尽管知道楚家无长辈,新媳妇进门后就会独揽大权。但老夫人话一出口,不止宗房长辈震惊,就是一些年长些的媳妇太太们也有些妒忌了。因为她们可是熬了多年,才得了点管家权,想要全面掌控整个内宅,还有得熬呢。 接过代表管家大权的铭牌,顾拂云大方表示,一定不负祖母所托,但又表示,自己还年轻,没有管家经验,如有不懂的,还是得请教老太太。顾拂云半是认真半是撒娇道:“到时候祖母可别嫌弃孙媳愚钝。” 楚老夫人哈哈大笑,重重拍了她的手:“大郎媳妇放宽心,祖母相信你一定能管好家。就算管不好,那也不是你的错,定是底下的奴才的错。要是有哪个奴才不听话,直接捆来发卖便是。” 楚老夫人对这个新妇的维护,还真是不遗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