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81年卫校开始》 第1章 开局一个卫校生 《歌唱祖国》的前奏很突兀地响起。 陈林被这音乐吵醒了,迷迷糊糊间还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年代了,手术室谁会放这种古老的音乐? 疫情期间,难道不应该播放什么:“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在他半睡半醒中,就听到伴随着音乐有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声开始说话了: “国立广播电台,国立广播电台,现在是全国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时间。 听众同志们早上好,今天是1981年7月16日,星期四,农历六月十五,这次节目的主要内容有:世界卫生组织第三十四届世界卫生大会在斯里本召开,吴猛超同志作为我国代表团的团员出席。” 陈林猛地睁开了眼睛,心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出现在他眼前的,并不是那个熟悉的手术室,没有无影灯,没有手术床,而是一个用麻布制成的,有点泛黄发灰的老式蚊帐。 他又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穿的也不是深绿色的短袖手术衣,而是一件白色的背心和一条小短裤,背心上面还写着大大的四个字: “越中卫校” 陈林一下子坐了起来,身下的床嘎吱嘎吱地响了起来,显然也不是什么正经床,而是用竹子搭成的一张竹排。 陈林茫然地四下看了看,除了蚊帐外,就是一张破草席,还有一条洗白了的薄棉被,仔细一闻,还能闻到淡淡的艾草香味。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人生三大哲学,也难以形容陈林现在的震惊的心情。 他明明记得自己一天连续做了6台手术,等做完最后一台手术后,实在撑不住了直接躺在了手术室地上准备睡一会儿。 当时他还让小护士帮他拿一床干净的床单来盖一下。 怎么一觉醒来,手术室不见了,身上的床单也不见了,变成了这么一副鬼样子?陈林脑中警铃大震。 “谁tm趁我睡着跟我开玩笑?还是说我……” 陈林一念至此,一下子就拉开了蚊帐。 眼前房内的景象更让他大吃一惊,这是一间典型的农村老房子。 屋子里的陈设非常简单,拥挤着三张床,就一个木头衣柜子。墙壁是木质的,地面是石板铺成的,房中什么家电都没有,没有电视,没有空调。 要说有,只有房中央,从天花板上有一盏灯挂了下来,还是那种圆圆的,最老式的灯泡。 屋外的广播还有继续播放新闻: “吴猛超同志在1964年至1980年期间切除治疗原发性肝癌181例,总手术成功率91.2%的经历,震惊了国际医学界。会上,吴猛超被增选为国际外科学会会员,作为国际医学界对中国的肝脏外科学的肯定。” 陈林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直觉:“我,tm穿越了?1981年?” 这时候从屋外传出了一阵吵闹声 “二婶,我家老二昨天都累得晕倒了,我就想问你借两块钱去公社买点肉,你不借就算了,犯得着说话这么难听吗?” “哎呀,傻大姐,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呀?现在你们家四个孩子,只有你干活养家,他们仨都可以上学,你不觉得自己亏得慌?再说了,读书有什么用?你爹读到高中,还不是回村子当了个代课老师,穷了一辈子。” “不对,我爸说过,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爸说的话绝对不可能有错。而且我爸死之前,我答应过他,只要弟弟妹妹想念书,我一定会供他们上学。” “哎呀,你这孩子说你什么好,真是个缺心眼儿,想借钱没有,要借跟你爷爷奶奶说去,我哪来的钱?还吃肉,我都半年没吃肉了。” “不借就不借,哼!” 两人的谈话显然并不愉快。 陈林听到外面屋门被推开了,有脚步声朝自己这边走来,刚要躲回蚊帐里,忽然就感觉一阵天昏地暗,一下子倒在了床上。 睡梦中,原主无数记忆涌进了他的脑海里。 陈林这才确定,自己真的穿越到了1981年,地点是海东省、越中地区、会嵇县、型塘公社、夏泽村。 非常不幸,父母在七十年代先后去逝,留下四个孩子相依为命。 有一个比自己大2岁的大姐,名叫陈琴,16岁开始就用自己弱小的肩膀撑起了这个家。 名字虽然文艺,但她脾气有点轴,认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村里人都喜欢叫她“傻大姐”。 自己名叫陈棋,今年19岁,现在是越中地区卫校的一名学生,这是全公社难得一见的中专生。 小弟叫陈书,小妹叫陈画,龙凤胎,今年都是13岁,在村中小学,马上要念6年级了。 收到这些信息,陈林在梦中咂咂嘴,心想这也够惨的了,不但穿越到了起点孤儿院,更重要的是夏泽村是个山区村,非常贫穷落后。 夏泽村穷到什么样的地步呢? 用后世网络用语,那就叫: 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治安基本靠狗,取暖基本靠抖,挖掘基本靠手,耕地基本靠牛,娱乐基本没有,老婆基本靠买。 好听点这叫保持了乡村的原汁原味。 难听点,解放都三十多年了,整个村子除了通了上电,村口架了个广播,村支书家有辆自行车,其他基本没啥改变。 一个字:“穷”。 没有父母帮衬,一家四个孤儿的家庭经济条件可想而知,那就是“穷上加穷”。 家里的口粮就靠着一点梯田,加上傻大姐去村口窑厂背砖头赚点零花钱,几乎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也幸亏“陈林”穿越的这位原主“陈棋”比较争气,从小就是个读书种子,小学时成绩是型塘公社第一,初中的时候成绩是珂桥区13个公社联考第一名。 陈棋初中毕业后没有选择上高中,而是选择上中专。 因为中专不要学费,每个月还给10块钱补贴,将来毕业了就成了“干部编制”,能吃上公家饭,在1981年绝对算得上出人投地了。 脑子想到这里,陈林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不幸中的大幸,虽然穿越到了这个穷苦又保守的时代,但至少专业对口了,都是学医的。 这要是让他穿越到什么农校、师范、财校、工校之类的学校,那他就要坐腊了,专业不对口啥也不懂,考试全是零分,妥妥被开除的结局。 重生开局就死。 第2章 随身带着手术室 睡梦中,陈林已经来不及震惊于自己穿越这种狗血情节了。 让他激动的是,他的穿越“金手指”福利同样专业对口,因为手术室也跟着他一起来到了1981年。 手术室还是2022年他工作的那个手术室,这是肝胆外科专用的。 前世做为肝胆外科小主治医生,陈林几乎每天都要来这里报到,化成灰都认识。 陈林在手术室里转了一圈,发现所有的手术仪器、医疗器械、药品都整整齐齐放着,而且全都是未开封使用状态。 关键还是无限流,他拿走一支麻醉药,原位置上马上就出现了一支新的麻醉药,这让他万分惊喜。 手术室不大,没什么好逛的,陈林想看看手术室外的医院是不是也带来了? 自动门哗啦一下就移开了,结果让他很失望,手术室外变成了一块空地,一望无际,更远处被雾霾所笼罩,看不透。 曾经他工作的医院不见了。 陈林小心翼翼地走出手术室,脚踩在地面,发现空间里什么也没有。 没有什么生命泉水,没有什么肥沃土地,看来自己也成不了种田文男主角。 陈林挺遗憾的,这要是带个医院回81年多好,至少药房里的那些药物在这个时代都是逆天的存在,到时自己随便搞搞就可以成就一个医药巨头。 不过还好无限流手术室带来了,外面还有一个系统空间。 对于一只外科狗来说,只要手术设备在,就等于吃饭的家伙在,不怕难以在1981年立足了。 回到手术室,陈林一边沉思着,一边随意拿起了一把手术刀,忽然他全身抖了一下。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仿佛跟手术刀产生了奇异的绑定,大脑里瞬间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手术术式,那些《外科》书上的手术他都精通了一样。 而且这把手术刀还会随着他的意念不断变化大小,甚至还能变成不同类型的手术刀,比如高频电刀、氩气刀、超声乳化吸引刀、低温等离子消融刀等等。 陈林:哇,这厉害了,一刀走遍天下的节奏啊。 就在他想细细体会的时候,忽然自己被人推醒了: “老二,老二你醒醒,头还晕吗?现在好点没?” 陈林,噢不,这时候应该叫陈棋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个皮肤黝黑,但眼睛大大的,还梳了两只麻花辫的女孩,正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融合了两世记忆的陈棋,很自然地就回应道: “大姐,我,我好多了。” 真正的陈棋其实并不好,昨天顶着烈日去田里干农活,结果中暑晕倒在田头,被村民看到背回家,当天夜里就死了,身躯就被来自后世的陈林给占了。 “没事了就好,我就说让你不要下地了,你是中专生,是知识分子,就应该拿着笔看着书,听大姐的,暑假就在家好好休息,别再出去了。” 傻大姐看到弟弟并无大碍,心中也放心了不少: “那就起床吧,赶紧去洗脸刷牙,先吃早饭,吃完饭给小弟小妹辅导下作业,家里的农活大姐一个人能干。” 贫穷的山里人是不刷牙的,但陈父好歹是在外面念过书的,后来因为国家某些政策重新回到了原籍,但良好的生活习惯还是带给了子女。 当然在村里人看来,陈家人这是没钱穷讲究,学城里人用牙膏牙刷? 要知道这年头,一支中华牌牙膏要3角钱,还不经用,十天半个月就用完了,有这钱买点盐巴酱油他不香吗? 陈棋的牙刷毛只剩下一半了,傻大姐挤出一粒黄豆大小的牙膏,“给,赶紧刷牙吧。” 陈棋接过牙膏,还客气地说了一声谢谢,惹得傻大姐一阵轻笑: “瞧瞧,知识分子就是懂礼貌。” 等傻大姐走开后,陈棋看着木头脸盆里自己这张陌生的脸,深深叹了一口气,心中默默说道: “既来之,则安之吧,原主你好好去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家人的,将来有机会一定让他们都能走出这大山,过上好日子。” 忽然陈棋就觉得自己全身一下子就轻松了,原本压在心中的石头彻底没了,显然原主最后执念也烟消云散了。 等陈棋洗完脸刷完牙回到屋里时,傻大姐已经准备好了一家人的早餐,小弟陈书和小妹陈画早就乖乖坐在矮桌前。 陈棋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前世,死之前连餐饱饭都没得吃,就喝了几瓶葡萄糖,死了也是个饿死鬼,既然穿越重生了,以后一定要好好享受下生活。 “大姐,早饭吃点啥?” 傻大姐从灶头端出一盆子番薯,一碗咸菜放在了桌上。 陈书一瞧早饭,发出一阵哀嚎,“大姐,怎么又是番薯?我吃得都快要吐了。” 傻大姐满脸不开心地说道: “早上我问二婶借钱,想给你们买点肉补补,可是二婶这小气鬼不肯借,不借就不借,我自个儿挣去。” 陈棋则不以为意: “番薯好,这是粗粮,富含丰富的维生素,对高血压高血脂都有好处,还可以防止肥胖症,减肥良品呀,我就喜欢吃蕃薯。” 小妹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大哥,还防止肥胖症来,你瞧我们四个身上也得有肥肉减呀。” 呃,陈棋有点尴尬,忘了现在可不是2022全民减肥年,1981年的华国,胖子几乎看不到。 小妹一打插,屋里几人都乐了,纷纷拿起番薯,开始吃这顿“减肥餐”。 陈棋咬了一口蕃薯连连赞道:“嗯,还是红心的,味道不错呀,烤起来更好吃。” 陈书一边吃一边翻白眼: “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腻了,哥,你在城里念书,人家城里人是不是顿顿都吃肉?真羡慕工人呀。” 陈棋反问道:“顿顿吃肉的时候,你就会怀念这红心蕃薯了,你刚刚不是说了嘛,天天吃会吃腻的。” 陈书变声期的公鸭嗓一声大喊:“天呐,让我天天吃肥肉吧,让我吃腻吧~~~” 几人又是一阵欢笑。 傻大姐看到在打趣的弟弟妹妹们,脸上止不住的幸福感。 “吃完了,小妹你记得把碗都洗了,这是大米,中午你们就煮点蕃薯粥吃,大姐就不回来了。” 第3章 一贫如洗的陈家 傻大姐急匆匆就走出了家门去上工。 家中就剩下了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只能纷纷拿出自己的课本来。 对三个学生仔来说,暑假是最无聊的,这年头没有手机、没有电视,连村口的广播也是分时段播放的,为了省电。 陈棋吃饱了蕃薯,也拿出了自己全套的卫校课本看起来。 暑假结束,他就要进入医士班4年级,也是卫校最后一年了。 这年头的中专卫校都是4年制,暑假过后再上半年学,接着去医院实习半年就可以毕业了。 陈棋前世是硕士毕业,博士在读,医学理论知识还是比较丰富的,至于临床水平,在新华医院这些年手术喂下来,外科基本上都没问题了。 可是1981年的教材和2022年的教材肯定是不一样的,陈棋想要融入这个时代,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卫校前三年学过的《系统解剖学》、《微生物学》、《生物化学》、《生理学》、《病理学》、《病理生理学》、《诊断学》、《药理学》等等基础课程。 陈棋,粗粗翻了一遍,心里有底了。 知识的大方向还是差不多的,只是1981年的知识点都比较粗糙浅显,当然也更好记忆。 《药理学》有点困难,因为这时代的用药跟后世差太多了,很多药物在后来全部都淘汰了,陈棋也没有用过,没有相关经验。 不过记忆的难度也不大,毕竟大方向还是差不多的,只是后世用了升级版本的药物而己,药理基础是一样的。 至于中专也要学的什么《数学》、《英语》等文化课,对陈棋来说就更简单了。 尤其是英语,他前世好歹也是通过六级考试的,不说比得上专业翻译人才,但至少吊打中专生是绝对绰绰有余了。 陈棋这下彻底放心了,不怕开学以后露馅,对他来说,唯一的难题就是要“收着点”,不要问出来的问题连老师都不知道,让老师下不来台。 情商低的人,往往不会受人欢迎。 陈棋一边看书,一边还辅导弟弟妹妹作业,帮他们提前预习六年级的课本。 二婶还笑话他们读书有个鸟用,这是农村妇女的浅薄,以为赚点小钱就是生活了? 对农村孩子来说,将来考中专,考大学才是鱼跃龙门,摆脱贫穷的最好机会。 海东省自古以来都以经商闻名,“经商”虽然同样是一条出路,并不歧视商人。 但陈棋是来自后世的,他是知道后世的富豪榜上人,42%有本科学历,34%是硕士,博士占20%,初中和高中学历只占2%。 这对于那些崇尚“学习无用论”的人,可以说是啪啪打脸。 读书的目的不仅仅是让你成为八十年代的工人,更在于让你的眼界更宽,可以看得更远,在未来更能把握时代的机会。 不要风吹起来了,因为什么都不懂,真跟猪一样不知道飞起来。 所以陈棋那位死去的代课老师爸爸,真的很有眼光,付出一切也要上自己的孩子上学。 当然傻大姐除外,她纯粹是读不进书,不是这块料。绝不是父母偏心,不让她上学。 想到大姐,陈不二看了看屋外的日头,太阳猛得跟火烤一样,他在室内都热得吃不消,不知道大姐怎么样了。 “小妹,大姐去哪了?” 陈画一边煮粥,一边说道:“大姐应该是去村口的窑场背砖头了。” “背砖头?这么热的天?一个小姑娘?” 陈棋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同时心中也深深的震憾了,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自己这个大老爷们在家里看书,让一个弱女子顶着烈日去做苦力,他还算是个人吗? “不行,我得去找大姐,小妹,你带我过去。” 陈画点点头:“等我一会儿,我煮好蕃薯粥给大姐带去。” 1981年的农村,尽管已经能吃上饭了,不再饿死人。但要说吃饱饭,吃好饭却还远远达不到,荤腥更是过年过节才能吃上一点。 就像陈家,主食还是蕃薯、玉米等粗粮为主,家中所剩不多的大米。还不是“晚稻米”,而是最硬最粗糙的“早稻米”,城里人都不吃的。 要不是陈棋前一天晕倒算半个病号,否则午饭都不可能吃上番薯粥。 等陈画将粥饭灌进了一个瓦罐里,三兄妹走出了屋子朝村口走去。 在39c的高温天,三人都是赤着脚,没办法,每人只有一双鞋子,平时根本舍不得穿。 路也不是什么好路,要么是碎石子路,走得脚底板生疼。要么是石板路,踩上去烫得要命。 没走多久,陈棋就觉得全身发热,背心都被汗液湿透了,难以想像,这样的高温桑拿天,傻大姐一个小姑娘在窑场是怎么干活的。 夏泽村窑场烧出来的红砖,是供应型塘公社大山里的几个山村的,窑场地势较低,所以烧好的砖块需要人工一块一块背上来,堆到晒场上。 陈棋带着弟弟妹妹,远远就看到了那根大烟囱,纷纷加快了脚步。 窑场背砖的农民很多,毕竟一天5角钱的现金收入,对大山深入的农民来说具有绝对的诱惑力,当然付出的代价,就是每天最少要背几千块砖。 力气大点的,直接在身上盖上一只麻袋,然后用绳将100块砖系在一起,双手扶着,背着就走。 力气小点的,则会背上一个木头搭成的架子,上面可以放60多块红砖,虽然省力一点,但收入也少。 当三兄妹找到傻大姐的时候,她正背着60块砖头,弯着腰,吃力地在爬坡。 这种农村土红砖,一块的重量大约2斤左右,60块红砖意味着重达120斤,可傻大姐自身的体重也没有超过100斤。 烈日下,可以看得出她非常吃力,身上那件军绿色的衣服完全湿透了。 为了省钱,她甚至没有穿鞋子,走过一段泥路,都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陈画第一个哭了出来,接着是陈书,就连陈棋这个新来的穿越客,这时候也是热泪盈眶了。 “大姐……” 第4章 求医上门甲沟炎 傻大姐正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要将砖头背上去,只有每天完成定量,才能拿到5毛钱。 她想多挣点钱,想给陈棋买点猪肉补补。 公社的猪肉尽管不要肉票,但也要1块多一斤,更何况等9月份开学,三个弟弟妹妹都要上学都需要花钱。 傻大姐心里急。 家里父母都不在了,她爸爸在去世前拉着她的手,让她一定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她是亲口答应的。 只要她答应的事情,无论多苦多难,她一定会做到。 陈画站在上面,再也忍不住了,哭着跑向了傻大姐,“大姐,呜呜呜,大姐~~~~” 陈棋和陈书也跟在后面,一起奔向自己的傻大姐。 傻大姐抬头一看,就看到弟弟妹妹跑来看她了,手上还拿着瓦罐,显然是来给她送饭的,这让她心里很开心,觉得家人很关心她,于是慢慢放下了背着的砖头。 “你们怎么来了?这么热的天,快回去。” 陈画一下子抱住了傻大姐:“大姐,我不要你背砖,我们回家吧,我不吃肉,我不要吃肉,呜呜呜~~~” 陈书也泪流满面:“大姐,不背砖了,我喜欢吃蕃薯,我就要天天吃蕃薯。” 傻大姐抱着妹妹和弟弟的头,笑着说道:“傻话,大姐在这挺好的,不就是卖力气嘛,瞧,大姐有得是力气。” 陈棋咬了咬牙,走到了红砖前面,蹲下来准备背上去。 傻大姐一看吓一跳:“老二你干嘛,这种粗活怎么能让你们知识分子来干,大姐会背的,你放下,当心闪了腰。” 陈棋不服输:“大姐你能背,我也能背,不能让你一个人吃苦,我们都是陈家的一份子。” 说完,陈棋已经将麻绳制成的背带挂在肩膀上,咬牙一屏气,“起!啊~~~~~” 大吼一声,60块红砖动了一下,结果还没等陈棋站起来,因为砖头太重了,身子直往后坠,屁股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 居然连地心引力都摆脱不了。 旁边砖场的工友们看到都是哈哈大笑,“陈家的二娃子,怎么,连60块砖都背不动呀?” 工友们的打趣,让陈棋脸都要红了一大片,他不信这个邪了,第二次蹲了下来,准备再次尝试。 傻大姐在一旁更急了: “老二你别听他们的,你是读书人,是拿纸和笔的,不能跟咱们这些大老粗比,快放下吧,大姐来背,你这样很容易受伤的。” “大姐没事,我刚刚是没掌握方法,现在掌握了,再试试,一,二,三起!!!” 结果事与愿为,陈棋不但没背起砖块,反而一个平衡没掌握向后摔倒了,红砖洒了出来,还碎了几块。 傻大姐和陈书陈画都紧张的扶起他:“叫你不要背不要背,这下好了,没受伤吧?” 陈棋站起来后,回头看到一地的碎砖,心中的沮丧就别提了,自己连个女人都不如。 “大姐,我,我只是想帮你……” 傻大姐一边给陈棋拍掉身上的灰尘,一边笑着说道:“好,大姐知道你的好心了,现在乖乖回家去吧。” 陈画将手中的瓦罐递了过来,“大姐,先吃饭。” “好,那就先吃饭,我也歇会儿。” 砖场的老板远远看到了陈家四兄妹在树荫底下一边乘凉,一边愉快聊着天,心里更是充满了感慨,对旁边的人说道: “看到没,陈家的老二,老三,老四都是读书种子,别看现在他们落魄,将来肯定都会有出息,等收工了,多给傻大姐结算一毛钱吧。” 午饭后,傻大姐继续去砖场干活,陈棋他们只好回到了家中。 海东省做为全国试点,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是从81年开始的,可是山区不同于平原,分到每家每户的田太少了,基本上仅够口粮。 所以傻大姐背砖的收入,是陈家目前唯一的现金收入。 哪怕再热再累,傻大姐根本就没得选,这年头乡镇企业还没有兴起,想打工都找不到地方。 陈棋三兄妹回到家里,一个个都心情低落,谁都不好受,这时候,突然门口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陈家二娃在不在?” 陈棋回头一看,就看到一个陌生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在问话。 “我就是陈棋,大叔你是?” “噢,我是隔壁莲东村的,听说你是卫校的中专生,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瞧瞧手指,我实在痛得受不了了,公社的大夫让我去珂桥镇卫生院开刀,那也太远了……” 陈棋一听是来看病的,习惯性问了一句:“你的手指怎么了?” 那个大叔伸出手来,就见到右手中指尖端肿得跟个小萝卜似的。 陈棋一看就明白:“哟,大叔,你这是甲沟炎呀,现在已经化脓了,需要马上做个小手术,否则感染容易扩散。” 急性化脓性甲沟炎,常由???葡萄球菌感染引起,多由局部损伤,比如嵌甲修甲不慎、外伤、咬甲、甲周倒刺等产?。 那个大叔一听赶紧陪笑道: “中专生就是中专生,一眼就瞧出我这病症来了,不满你说,我昨近疼得晚上都睡不着,还不能下田干活,家里的活都耽误了,全靠我老婆一个人,这不打听到你是卫校的高材生嘛,就想请你帮帮我。” 中专生,现在听起来像骂人,但在1981年,绝对是在表扬赞美你。 陈棋心想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帮帮乡亲也是应该,这样他不在家里,以后大家卖她面子也会照顾大姐和弟弟妹妹。 另外他也想试试自己的金手指到底灵不灵。 “行,这位大叔你坐这里,我去拿工具,现在就帮你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甲沟炎的手术非常简单,他前世时候的社区医院或二级医院外科都能处理的门诊小手术,不过对于1981年的山里人来说,却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村里的赤脚医生不会治,公社卫生院的大夫吃不消,只能去中心镇卫生院,或者城里大医院。 但从山里出发,这需要走几十里山路,单程起码要走5个小时,哪怕是习惯走山路的老农民来说,这也是个巨大的考验。 所以这个中年男人宁可先来夏泽村碰碰运气,实在不行才会去珂桥镇上。 第5章 2元钱的医疗费 陈棋转到里屋,从空间手术室里拿出了一支利多卡因针,一支针管以及一只清创包。 最重要的是,他拿起了那把神秘的手术刀,捏在手上,他就觉得有一种刀人合一的感觉。 陈书和陈画知道自己哥哥是学医的,但从来没看到过他露一手,所以也是充满了好奇,围在了桌子边旁观手术。 只见陈棋先是将利多卡因打在了手指近端两侧,过了一会儿等手指麻了以后,再消毒,这才拿出了手术刀。 拿出手术刀准备动手的一瞬间,手术刀仿佛活了一般,陈棋感觉不是他在动手术切指甲,反而是手术刀主动在引导他怎么样去动手术一样。 不到几分钟,患侧指甲切割掉一部分,再将浓液排出,再次消毒后包扎,手术过程非常快,手术效果非常完美。 整个手术过程,包括陈棋的专业性,病人自己都看在眼里,最后看着用纱布包扎好的手指,这个中年男了开心极了。 “陈大夫,这,这就好了?” “没好呢,你后面最好每天去赤脚医生那里换换药,再吃些消炎药,大概一两周就能完全恢复了。” 陈棋一边收拾,一边叮嘱道,这种感觉,跟前世做了个门诊小手术一般。 中年男子自然是千恩万谢,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了2元钱放在了桌上, “陈大夫,这辛苦费,你也知道我们山里人穷,你不要嫌少。” 陈棋挠挠头,也就接下了,毕竟他是付出了脑力劳动的,还有一个清创包和一支麻醉药。 “那行吧,我就不客气收下了,回去后注意不要碰到水啊。” 等那个中年男子走后,陈画和陈棋看着桌上的两张女拖拉机手图案的1元人民币,心充满了好奇。 “哥,这么一会儿时间,你就赚到了两块钱呀?这大姐要背4天砖块呐,都可以给我交一学期学费了。” 陈棋甩了甩钞票,嘴巴撇了撇,就这?2元钱?这要是在后世,术前检查费、手术费、药费加起来,没有1000块钱别想走。 意外赚了点外快怎么花? 三兄妹一起坐在家里,双手托着下巴在思考这个问题。 小妹陈画认为应该交给大姐,攒起来做下学期的学费。 小弟陈书却认为应该去买点肉吃吃,理由是他都半年没有吃过肉,现在看到人家养的猪都想上去啃一口。 陈棋觉得陈书说得对,应该买肉吃。 主要是今天傻大姐在烈日下背砖的一幕太震憾到他了,他是想过重生过来吃苦的,想不到居然会这么苦。 相比较家中三个读书郎,傻大姐反而是最需要滋补的那个人。 “要不,咱们现在去买肉吧,等大姐回来给她一个惊喜?” 陈书一蹦三尺高:“好啊好啊。” 陈画有心反对,可是一想到那白花花的大肥肉,实在拒绝不了这种诱惑,“好,那就去买猪肉。” 三兄妹说干就干,也不顾外面还是烈日当空,各自戴上一顶破草帽,赤着脚就往公社赶去。 型塘公社所在地有一个小集市,麻雀虽小,五脏六腑俱全。 比如电影院、供销社、副食品店、卫生院、中小学、派出所、政府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迷你招待所。 陈家三兄妹走了近一个小时才走到公社,三个人都充满了好奇,走在路上不停东张西望。 陈书和陈画两人平时也难得来一次公社,对他们来说,公社就像一个“大城市”,充满了繁华,供销社里面有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 尽管这分明只是一个连汽车都开不到的小小山村公社。 对陈棋这个重生客来说,八十年代的一切他都充满了好奇,毕竟他没有经历过这个年代,感觉像到了横店影视城一样。 街上的建筑,老百姓的穿着,还有墙上的红标语,无不让他有一种“体验游”的感觉。 三个人逛了一圈,站在供销社门口老半天,看到柜台上的一瓶瓶汽水,又干又热又渴的三人都是咽了咽口水。 可是看到标价2毛钱,三个人都只能摇着头,恋恋不啥地离开了。 陈棋做梦也想不到,自己重生回到了1981年,连瓶汽水都喝不起,简直太失败了。 看来趁暑假期间如何赚钱,如何养家这是接下来最重要的一个任务了。 三人来到了副食品店,看到那一块块猪肉,陈书和陈画都发出了一阵阵惊呼: “哥,快看,这么多猪肉。” “师傅,五花肉多少钱一斤。” 身上系着一块脏不拉几围裙的杀猪佬一脸不耐烦:“去去去,瞧你们那样,你们有钱吗?” 陈棋挥了挥手中的两张一元钱。 杀猪佬一愣,笑道: “哟,看不出来嘛,几个山里佬居然真有钱,闹,这五花肉1块钱一斤,瞧这四指厚的大肥肉,漂亮吧,一斤1块2毛,这瘦肉一斤9毛5分。” 陈不二觉得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瘦肉居然比肥肉便宜2毛5分钱? 哪个傻x会买肥肉? 前世他去食堂吃饭,碰到肥肉都是挑出去的,那满嘴的油可都是胆固醇啊,爱美的小护士们更是避之不及。 陈棋决定提醒一下对方:“师傅,你,你这价格会不会算错了?” 杀猪佬不爽了:“怎么会算错,也是在咱们公社,要是去城里大家都抢着卖,而且买肉还要肉票,你们这些山里佬有吗?” 如果要肉票,型塘这个纯农业公社,那就没有人能吃到猪肉了,显然老百姓意见很大,所以才不要肉票,不过价格嘛稍微小贵一点。 陈棋自作聪明,心想那就不要怪我钻漏洞了,拿出钞票拍在肉案上: “就给我们来两斤瘦肉。” 杀猪佬又是一愣,然后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好,瘦肉两斤,瞧好了,秤杆高高的,1块9毛钱,这是找钱请收好。” 陈棋付了钱,拎着用草绳吊着的瘦肉,心里美极了,对着陈书陈画喊道: “走,还剩一毛钱,咱们去买棒冰吃。” 第6章 香喷喷的红烧肉 小妹总感觉这肉买得不对,但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毕竟陈家几乎不买肉,也没有相关的经验。 一听说去买棒冰,马上将买肉的事情扔到了脑后,三人一起又奔向了供销社。 等陈棋他们走远后,副食品店里的人都围了过来:“哎,刚刚那三个山里佬怎么挑瘦肉?” 杀猪佬耸耸肩:“谁知道呢,也许咱们碰到了三个二百五。” 呵呵呵,副食品店里发出一阵轻笑声。 而三个二百五,这时候正加快脚步,喜滋滋拎着猪肉,快速跑进了供销社里面。 型塘供销社用陈棋这个穿越者来说,简陋得简直令人发指,别说跟什么永辉沃尔玛去比了,就连医院的24小时便利店都不如。 进门就是两个木头搭建的玻璃柜,后面还有两排柜子。 商品的种类也不是很丰富,什么暖瓶、痰盂、雨鞋等等,另外就是肥皂、毛巾、火柴等小商品,到于衣服、电器之类根本就没有。 陈棋进了供销社,拿出一毛钱问道:“阿姨,你们这里哪种棒冰最便宜?” 供销社的营业员一直在聊天,听到了头也没回,也没有理睬他们。 陈棋曾经在小说上看到过七八十年代的营业员是多么牛逼,今天算是真的见到了,但也没办法,棒冰只有供销社才有,别地方没得卖,只能忍。 等了一会儿,进来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中年男子,刚一进门,三个营业员纷纷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让人想到了纪录片里那些热情洋溢又不失朴素的服务员们。 原来,这种热情只给少数人的。 陈棋明白无论什么时代,人都是分三六九等的,什么时候自己成功了、成为了人上人,也能享受这种热情,现在,他仅仅是个山里的土八路而己。 所以,少年,努力吧。 那中年男人买了一包烟,跟营业员打趣了几句才离开。 这才有个营业员走了过来,没有热情,也没有过分刁难: “闹,最便宜的是这种糖水棒冰,一支3分钱,这奶油棒冰贵一点,要8分,还有麻将棒冰,不过看样子你们也买不起。” 人家只是实话实说,没什么好生气的,陈棋这样告诉自己。 “那就糖水棒冰来三支吧。” 营业员拿出棒冰,又找了1分钱给陈棋。 陈书和陈画简直要哭了,自从爸爸去世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吃过棒冰。 看着小弟小妹那陶醉和欢喜的样子,陈棋也挺高兴,自己拿起棒冰就开始一口一口咬着吃了起来,回头一看,陈书和陈画正慢慢地添着吃。 “快吃吧,再不吃就化了,等哥赚钱了,以后天天给你们买棒冰吃。” “嗯嗯,哥最好了。” 陈棋还有1年就可以从卫校毕业了,到时分配工作成为医生后就可以拿工资,哪怕工资不高,在农村人眼里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了。 三人就这样开开心心拎着猪肉回到了夏泽村。 回到家里才下午4点多,刚到村口就被二婶刘彩娥看到了。 刘彩娥惊了一下:“你们三个小棺材哪来的钱去买肉?你们大姐借到钱了?” 紧接着她嘴巴啧啧啧了几下:“你们被杀猪佬骗了,怎么买回来的是瘦肉?这肉又不能出油,亏了亏了。” 听到二婶的解释,陈棋才知道,原来这个年代评价一块好肉,不是看瘦肉多少,而是看肥肉有多少。 买回来的肥肉可以熬猪油,在缺油少肉的年代,可以供全家吃上几个月荤腥,尽管这荤腥真的可能是尝尝味道而己。 看到一脸沮丧的小弟小妹,陈棋反而是挺乐观的。 钱是王八蛋,没有再去赚嘛。 “没事,瘦肉更好吃,咱们今天就吃瘦肉了,等哥赚了钱,天天请你们吃肯德基。” “哥,肯德基是啥?”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家的酱油盐都放哪了?” 为了给大姐一个惊喜,陈棋决定亲自下厨,给大伙儿烧一个美美的红烧肉尝尝。 结果就是等傻大姐下班回家,红烧肉是吃到了,但家里仅剩不多的菜油和酱油一下子被陈棋全部都祸祸光了。 换了别的当家人,肯定要指着鼻子骂娘了,甚至有些家长都要脱下鞋子开始教训教训这败家子了。 但傻大姐没有,她觉得弟弟自己赚钱,给她,给家人买肉吃,甚至一个知识分子都亲自下厨了,这样的亲情,根本不是几滴菜油能比的。 看到一脸自责的陈棋,傻大姐反而不以为意: “没事,没油了大姐会挣的,反正咱家一年也吃不了几次抄菜,有没有菜油酱油都没关系的。” 小妹将一块红烧肉放进了傻大姐的嘴里:“大姐,好吃吗?” “好吃,真好吃,想不到咱家的状元郎居然还有这本事,这也是学校学的吗?” 陈棋尴尬地挠了挠头,其实这红烧肉烧得是比较失败的,因为火候掌握得不好,加之没有冰糖,都有点烧焦掉了。 一个前世天天吃食堂的手术狗,能指望他有多少好的厨艺? 两斤肉,一家人吃得开开心心。 但细心的陈棋发现傻大姐根本就没吃几口,相反,饭后她是小心翼翼将剩下的肉放到了一个竹篮里,再吊到井里面,准备第二天再吃。 水井,就是农村人的天然冰箱。 夏天差不多要到晚上7点才会天黑,吃完饭才5点多,傻大姐又要出门了。 “大姐,你干啥去?” “种田呀,昨天才种了一半,不抓紧时间要影响以后产量的。” 家庭联产承包制后,交了国家的,剩下都是自己的,农民的积极性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以前小队干活,都要队长催了又催,现在不用催,天不亮就下田,晚上摸黑了还在种田,正是这种积极性,82年开始全国全面开始了家族联产承包。 陈棋放下手中的课本站了起来:“大姐我也去。” 傻大姐连连摆手: “算了算了,你还是好好在家看书吧,昨天你去种田热晕了,太吓人了,你们知识分子就是干不了粗活,反正咱家田少,大姐一个人能行的。” “咱家田少?” 这话引起了陈棋的注意:“大姐,咱家为什么田少?” 第7章 陈家分田吃暗亏 夏泽村是个山区小村,全村200户人家,人口700多人。 村子可耕种的田并不多,哪怕在激情年代开恳了一些的梯田,加起来也不过是200多亩水田,想当于平均每家一亩。 但账不能这么算的。 这时候的人会生,家里五、六个小孩的比比皆是。 但有些家里就一个孤寡老人,或者老两口单独成立一户,跟子女分开住。 所以每家每户平均分田显然是不公平的,肯定是要按人口数量来决定谁家能分到多少田。 陈家就吃了大亏,因为陈父陈母早就去世,再加上陈棋考了上中专,户口迁走了,所以陈家只能算3口人,最后分到了7分田。 这7分田,还是梯田,远离村子,产量自然不能跟溪边的良田相比。 四姐妹走在路上,傻大姐满脸的不甘心: “村里分田的时候太欺负人了,给咱家的是梯田,还只有7分,后来我去村里吵了几次,村子才多给咱家分一块山地。” 山里人不但可以分田,还可以分山,反正茫茫大山一座又一座,足够全村人分了。 傻大姐比别人家多分了一块山地,开始还喜滋滋,最后在隔壁三奶奶的提醒下,发现又吃了一个暗亏。 原来分山地也是有讲究的。 夏泽村的山地分为了三种,一种是毛竹林,一种是杨梅林,还有一种是水蜜桃林。 用现代人的眼光来选,相信绝大多数的人一定会选杨梅或者水蜜桃林,这又好吃又好卖,实在不行还可以搞个农家乐,发大财的节奏。 可是在1981年,有关系的人都提前将毛竹林给瓜分了,反而是杨梅林和水密桃林无人问津。 为什么? 很简单呀,山里人普遍靠毛竹吃饭,毛笋、冬笋、鞭笋等等都是可以卖给供销社赚钱。 哪怕新鲜笋卖不掉,晒成笋干供销社那也是收的,有些胆子大了一点的村民还会挑到珂桥镇上去卖,赚的可都是真金白银。 不止是笋有利润,竹子制成的椅子、凳子、竹筐、竹蔑、扫把等等,这都是可以卖钱的。 所以竹子对山里人来说,浑身都是宝,都是可以变现的,大家都当宝贝一样看待。 夏泽村的杨梅和水蜜桃同样非常有名 再过几十年,夏泽杨梅、陌湖水蜜桃那都是鼎鼎大名,每年一到产出季节,供货商早早就等着了。 可是在1981年,这些杨梅和水蜜桃根本就卖不掉,供销社都不愿意收。 原因是夏泽村实在太偏僻了,还不通汽车,如果想要卖掉这些水果,采摘下来以后,农民要挑着担去珂桥镇上。 全程空着手就要走5个小时,何况是挑着上百斤的东西? 如果能赚到钱,农民辛苦点也不怕。 要命的是,杨梅和水蜜桃这两样水果非常娇贵,根本就不允许磕磕碰碰,如果你翻山越岭,背杠肩挑几个小时运出山,估计大多数水果都烂了,不能卖了。 比如陌湖水蜜桃,非常甜,皮能轻易撕掉,如果你在桃子上用牙签扎个洞,用手一挤,果汁直接会喷出来。 这样的水蜜桃绝对是“极品”,可是这样的水蜜桃根本就不适合长途运输,根本送不出大山去。 这也是型塘供销社不愿意收购杨梅和水蜜桃的原因。 这运到城里,大半都烂了,城里人又不是傻子,谁会买?那供销社不是要亏到姥姥家了。 (有读者会说,歪瓜烂桃子,越吃越好吃,咳咳,别抬杠。) 所以说没爹没娘的孩子太苦了,什么农民多么朴素,思想多么单纯,如何如何友爱,这都是小说里写写的。 真实的农民自然有他们的“狡猾”, 尤其在这个物资极度缺乏,大家普遍贫穷的年代,大家都是争着往自己的碗里扒拉,还会主动让给别人? 要说村里有没有胖子存在?最大的可能就是这批人。 陈家是长姐当家,唯一的近亲是二叔二婶,可惜二婶不是个省油的灯,二叔又是个耙耳朵的主,自然无人帮陈家四姐弟争取了。 陈棋一边走路,一边听大姐唠唠叨叨,心里还挺奇怪。 “大姐,就算这水蜜桃和杨梅卖不掉,咱们也可以自己吃呀,多么美味的水果呀,城里人想吃还吃不到咧。” 傻大姐噗嗤一声就笑了: “水蜜桃和杨梅当然好吃,可是天天让你吃,就怕你吃到要吐。比如那杨梅吃多了牙齿都要酸掉,第二天连豆腐都咬不动,谁敢多吃呀? 再说那水蜜桃是真甜,汁水又多,可是桃子吃多了就反酸,还会拉肚子,上回隔壁三奶奶因为饿极了,一口气吃了四个水蜜桃,结果差点没给拉死。” 陈棋想到了前世看电视,有一年过年电视台采访山东长岛的渔民,渔民说解放前如何如何苦,现在如何如何幸福。 有一个片段他记得特别清楚, 电视屏幕里,一个老头对记者说道:“解放前咱们渔民惨呀,过年的时候地主们吃肉,咱们穷人只能吃海参鲍鱼。” 吃海参鲍鱼居然是悲惨的生活?? 当时陈棋就想不通。 现在算是明白了,这满山的杨梅和水蜜桃,对城里人来说是稀罕水果,可是对大山里的农民来说,那就是鸡肋。 既然是“鸡肋”,那就分给无依无靠的陈家四姐弟吧,哪怕多分一块果林给他们,村里人也没意见,刚好省得傻大姐天天去村委吵架。 不过陈棋还有一点不明白: “姐,既然这水蜜桃和杨梅都运不出去,那村里种这些果树干嘛?” “这哪里是村里种的?这都是解放前地主老爷们种的,地主不差钱,听说当年把水蜜桃摘下来,全部都用棉花被裹住,以最快的速度运到埠头村,走水路运往城里卖大钱。” 得,原来地主能解决运输环节,所以才能将水蜜桃和杨梅运出去卖钱,现在的农民没这条件,只能看着水果烂在地里,懒得再打理。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农民不敢进城卖水果,怕被割z本主义尾巴。 陈棋听了却上了心,或许自己也有办法解决运输呢?那是不是可以拿去卖钱了? 第8章 想到个赚钱门路 陈棋手里各拿着一捆秧苗,沿着田梗慢慢往前走去,结果一个平衡没掌握,再一次滑倒在了水田里,浑身上下都是泥水。 引得周围其他村民们的一阵哄笑。 其实原主应该是会种田割稻干农活的,可是现在的陈棋不会呀,前世他家属于城效结合部,从来没有种过田。 尤其是这田梗,滑不溜秋,走路都困难,别说手上还提着东西。 陈棋是准备帮大姐一起下田插秧的,感觉也非常简单,就是将秧苗扯下几根,种到泥土里就行了嘛。 结果真要干起来完全不是那回事。 这秧苗插得浅吧,要浮起来;插得深吧,秧苗又没在水面之下,根本看不到。 后来好不容易修改再修改,结果种了几米后再抬头一看,别人秧苗都是笔笔直,规规矩矩,而他插的秧苗东倒西歪,相当潦草。 被隔壁的村民们笑话成了读了几年书都忘本了。 那语气中的饥讽傻子都听得出来,谁叫他是村中第一个中专生呢,不打击他打击谁? 最后傻大姐劝他还是歇歇吧,有他在捣乱,这插秧工作更加做不好了。 陈棋满脸通红,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坐在田梗上唉声叹气。突然小腿上感觉有什么东西,把脚从水城抬出来一瞧,那么大一支蚂蝗就叮着他的小腿在吸血。 吓得陈棋一个跳跃,直接甩飞了蚂蝗,但血还是快速流了出来。 这就是农村生活,这就是农民的工作,陈棋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适合种田,还是老老实实做他的医生吧。 相反,陈书和陈画两个小鬼头,却熟练地开始插着秧,尽管只有13岁,也当半个劳动力了。 搞了半天,全家最没用的人,就是他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山村里的月光格外明亮,将田野四周照得分外清楚。 重生到1981年后的第一个夜晚,陈棋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竹排嘎吱嘎吱响了一夜。 有对未来的担忧和对前世的怀念,更有为现在无法帮助家里改善生活的自责。 第二天一早,傻大姐又早早去砖场了。 吃完一顿蕃薯早餐,陈棋向陈书招了招手。 “小弟,你知道我们家的桃林和杨梅林在哪吗?” “知道呀,哥,你想吃了吗?” “走,带上哥一起去瞧瞧。” 兄弟两个戴上草帽,赤着脚就从家里出发了。 小妹是不去的,这什么桃子杨梅的,早就吃腻了,哪有猪肉好吃? 让陈棋想不到的是,去果林的道路居然如此难走,路上都是野草,仿佛很久没有人走过一样。 也难怪,现在都家庭联产承包了,各家当然只顾着打理自家的的田地,或者去砖场上工了,谁还有兴趣为了摘几个桃子,还要翻几座山跨几个岭的。 陈书拿着一把柴刀,动作迅速在山里面钻来钻去。 陈棋就像死狗一样跟在后面,又热又累又渴,路上那些野草野树的刺,在他的手上和脚上留下了一道道血印子,让他苦不堪言。 “小弟,还有多远啊?” “快了快了,再翻过这座山就到了。” “靠,村干部那些王八蛋,怪不得这么大方多给我们家一块果林,敢情都要到深山了呀。” 在陈棋的骂骂咧咧中,两兄弟终于来到了桃林。 桃林的规模挺大,占了足足两个山头,陈棋站在山脚下,望上去成片成片的桃树,还有枝头挂着的一个个桃子。 陈书动作很快,摘了两个桃子下来:“给,哥。这边50颗桃树都是咱家的。” 桃子很大,跟一样成人拳头似的,放在手上轻轻一按就有软软的感觉,陈棋用草根在桃子上扎了两个小洞,用手一挤。 果然,桃子上就喷出两股子果汁,赶紧用嘴接住,桃汁入嘴果然又甜又鲜,果皮也能轻松就揭下。 陈棋来自后世,是吃过各种各样水果的,有见识,但这样香甜多汁的水蜜桃真的是第一次吃到。 再过几十年,完全可以用精美包装包起来,放到水果店里,当精品水果出售,让他这样的小医生吃不起。 “小弟,咱们去果园里转一圈试试,看看有没有人偷桃子,你从左边走,我从右边走。” “哈哈,哥,谁会来偷桃子呀,你瞧到处都是。” “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好吧好吧”,说完,陈书就朝左侧走去巡视了, 陈棋也快速钻进桃林里,他要做一个实验,看看他的意念空间能不能装东西? 他摘了一个桃子,左右看了半天确定没人,意念一动,果然,桃子就出现在了空间手术室外的空地上。 “果然行!” 陈棋兴奋了,“这下不发达都难了!” 为了实验,陈棋一边走,一边看到成熟的水蜜桃都收到了空间里,等到他和陈书会合的时候,空间里面已经密密麻麻放了几百个桃子。 桃子乖乖放在地上,没有摇晃,没有动静,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保鲜功能。 两兄弟随后又翻过了两座山,来到了杨梅林,划给陈家的杨梅林位于山顶最高处,果然又是一块没人要的“风水宝地”。 虽然山顶的杨梅因为阳光充足,一颗颗又大又紫,放到嘴里,杨梅汁就充满了整个口腔,很甜很甜。 可是山顶的杨梅更难运输到山下去,从这里到村子,走路起码要大半个小时,更何况还要运到山外。 陈书没有碰杨梅,他受不了吃后的酸爽。 陈棋却是吃了一颗又一颗,他现在的心情愉快极了,下学期的生活费,弟弟妹妹的学费课本费,家里的开销这下都有着落了。 谁说书生一无是处? 可你挡不住书生有作弊工具呀。 在回村的路上,陈棋看到水沟里游过一支金黄色的黄鳝,大叫一声: “小弟,赶紧抓黄鳝呀,这可是好东西,嗨,纯野生的,这条起码有一斤啦。” 陈书撇撇嘴:“哥,我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呀?黄鳝有什么好吃的?又腥又粘乎的,真这么好吃,早就被村里人抓光了。” 第9章 农民不爱吃黄鳝 陈棋听不懂了,觉得自己是不是穿了一个异世界?难道这里的人类跟他前世的人类口味不一样? 黄鳝呀,而且还是这么又粗又大的野生黄鳝呀,怎么就不好吃了? 吃货们表示不服!菜场的野钓爱好者也不服! 陈书有些不屑:“嘿嘿,哥,你要吃咱们就抓一条去试试,你就知道了。” 结果中午陈棋吃着碗里这条清蒸黄鳝就有点怀疑人生了,只是洒了一点盐,吃到嘴里,果然是腥味十足,还有明显的泥土味道。 陈棋看着家里空空如也的灶台,算是明白问题出在哪了。 黄鳝在他前世算是一道家常菜,最常见的烹饪方式是“爆炒鳝丝”,或者“红烧鳝片”。 这里面的调料就多了去了,蒜苔粒、青椒片、姜丝、葱段、胡椒粉、盐、姜、糖、酱油、蚝油、料酒、味精、干花椒、干辣椒、郫县豆瓣等等。 然后用猛火重油这么一炒,哪怕是皮鞋底抄出来都是香喷喷的。 可现在的农村,什么样的调料都没有,家里唯一的那种菜油和酱油也被他全部给祸祸了。 光是一点点盐巴,根本就无法去除黄鳝自带的那股子土腥味,于是农民们也就不爱吃了。 有时间抓黄鳝,不如去山里弄点野猪、野鸡、野兔肉,那不是更香嘛。 本来黄鳝抓了可以卖给城里人,可还是那句老话,没办法运出去,哪怕运出去的代价太大了,还容易被投机倒把给关进去“学习”。 这下好了,别说黄鳝多了,同样的泥鳅、田螺通通都没人要吃,那一只只硕大的田鸡,在田里蹦来蹦去,有势无恐。 这种后世夜宵摊最受欢迎的下酒好菜,真正是“如今你对我爱搭不理,他日你高攀不起。” 这天下午,陈棋手里拿着课本,心思却早就飘到了很远很远。 所谓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想赚钱,只能打这山里的产出。 虽然老天爷让他重生在了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家里穷得是叮当响,可是不幸中的万幸,又给了他一个逆天的金手指。 海东省人,充满了经商的基因,现在这么穷怎么办? 靠以后那几块死工资? 再说了,就算有工资那也是明年的事情了,现在难道还要继续吃糠咽菜? 不知不觉间,陈棋又想到了自己的“前身”。 小伙子读书非常用功努力,为人也爽朗,可惜在学校永远都吃不饱,经常肚子饿得咕咕叫。 这年头读中专虽然不要学费,但课本费还是要自己出的,不多,几块钱,这对贫穷的陈家来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负担。 另外一个负担就是中专的补贴太少。 读大学,一个月差不多有19元的补贴,这钱用得省一点完全够用了,还能偶尔花几毛钱买张电影票。 可是中专生的补贴减半,一个月只有10元,这钱全部换成学校专用的“钱票”,吃饭也就勉勉强强。 原主在食堂里,一般都是打4两饭,要一个素菜,再打点免费的干菜汤,加起来不过是1毛7分钱。 早饭更省点,一般两个白面馒头8毛钱,有时候直接不吃,饿肚子。 十七八岁,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长期不买荤菜肚子里缺油水,真要让陈棋畅开了肚子吃,估计一口气能吃个一两斤米饭。 就是这样的生活标准,压缩再压缩,10元真的勉强够吃饭,要不是有家中蕃薯的资助,根本撑不下去。 原主是个读书种子,脑子里根本没想过要去赚钱,这年头勤工俭学都没地方。 现在的陈棋认为书还是要读的,这关系到以后有个稳定的工作。但钞票也是要赚的,为了让大姐不用去背砖头,让弟弟妹妹吃上大肥肉。 更让自己的学生生涯不至于太饿肚子,总是要想想办法努努力。 八十年代,不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的时代嘛。 那么做点小生意是最现成的办法。 夏泽村的水蜜桃、杨梅、黄鳝、泥鳅、田螺、田鸡,不就是最好的无本买卖? 打定了主意,陈棋忽悠陈书和陈画道:“你们两个要不要再吃肉?吃棒冰?” 少男少女头点得像捣蒜一样:“想啊想啊。” “想的话就帮哥一个忙,小弟你这几天去田间溪边去抓黄鳝泥鳅、小妹你就去摸田螺抓田鸡,越多越好,有多少就抓多少回来,可以发动小伙伴们一起抓。” 陈书一听就泄气了:“哥,你怎么死脑筋,不是跟你说了这玩意儿卖不出去的。” 陈画也点点头。 陈棋双手抱胸,往后靠在椅子背上:“谁说要我在型塘卖了?哥哥我可以去城里卖呀。” “可是,这些东西你要怎么运出去?不要走到半路都死光了。” “这个你们不用管,仙人自有妙计,想吃肉就听哥的,哥连中专都考得上,这点小困难算什么?” 陈书和陈画都有点将信将疑,不过想到自己哥哥做事一向来靠谱,或许他真有什么办法也不一定。 于是兄妹三人每天出没在田间地头忙碌起来,为了怕人知道骂成三个傻子,他们还都是小心翼翼的。 摸田螺最简单,夏天的水田里,这玩意儿最多,一天摸下来能摸一麻袋。 抓田鸡也简单,棒子上用棉线吊一根南瓜花蕊,然后去田间地头钓就行了。 泥鳅更简单,找个烂泥地去翻泥巴,或者找个水沟,放完水之后泥鳅一堆一堆的。 抓黄鳝麻烦一点,这玩意儿都藏在洞里面,不过陈书这种乡下孩子最有办法,找了一根自行车轮上的铁丝,一头磨尖了棒在一个小棍上。 再挖点蚯蚓做诱饵,就可以去钓黄鳝了,钓上来的,一支比一支粗,就是效率低了点。 其实钓黄鳝最好的是去田间放勾子,傍晚放下去,半夜去拉起来,一晚上下来绝对数量可观,可惜陈棋没钱,买不起小鱼钩,只能作罢。 每天收获的黄鳝、泥鳅、田螺、田鸡都被陈棋拿走了,放到哪里去了谁也不知道。 13岁的陈书和陈画也不关心这些东西去哪了,他们只关心什么时候才能卖钱去供销社买棒冰,买猪肉。 第10章 八十年代的菜场 至于水蜜桃和杨梅就更简单了,陈棋一个人悄悄上山,一路走一路采摘,再顺势收进空间里。 别说陈家那50株桃树了,陈棋收得太开心了,将邻居家的桃子全给收走了。 幸亏现在谁也不在意这些水果,否则非引起农村世界大战不可。 农村人,一点都不能吃亏,你多摘人家几个桃子,几颗杨梅,人家能找你拼命,仿佛你占了他多大的便宜一般。 就这样过去了一周,陈棋觉得自己的空间里已经堆满了各种土特产。 尤其让他开心的,这空间果然有保鲜功能,反正你放进去是咋样的,拿出来还是咋样,一点不会变质。 那些黄鳝泥鳅也根本就不会死,保证卖的时候还是鲜活的,这样才能卖上好价格。 做好了准备工作,陈棋就准备上城区去卖了。 这里所说的城区,其实是越中地区政府驻地,也是会嵇县府所在地,一个城区,府衙和县衙并存。 越中城区是一座两千年的古城,城区人口超过了40万,哪怕是1981年,也属于一座中等城市。 整个地区最优质的工作、学校、医院、机关都集中在城区内,用农村人的眼光来看,这里到处是“工人”,到处都是“有钱人”。 陈棋这么多土特产,也只有城区才能消化掉,珂桥镇毕竟只是一个镇,消费力有限。 一周后的一个早晨,陈棋趁天不亮就要出发了。 陈书和陈画听到声音后也起床了,两个眼巴巴看着自己陈棋:“哥,我们也想去城里看看。” 两个小朋友长这么大,最远只去过珂桥镇上,从来没有去过那个“大城市”越中城区,心中无数次的向往。 陈棋摸了摸两人的头,悄悄说道:“哥哥保证,这次如果我赚到钱了,我就带你们去城里玩玩,怎么样?” “真的?不许耍赖啊。” 不是他不想带,实在不能带,因为他的货物都存在空间里,到时像变戏法一样拿出来卖,没办法跟弟弟妹妹交待的。 人家只是年纪小,思想单纯,没想太多,但并不是真傻。 傻大姐并不知道陈棋要去做小商贩了,陈棋给她的理由是学校有夏令营,需要回去几天。 “老二,给,这是两块钱。” 陈琴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毛钱,有一角的,两角的,五角的,显然都是她这几天辛苦积赞的。 陈棋就觉得心里堵得慌,这也更坚定了他去城里卖土特产的决心,反正就算被当投机倒把被抓起来也不管了。 天大地大,家人幸福是最大的。 如果陈家要靠傻大姐一个人背砖过日子,那他这个家中的长子,19岁的大佬爷们可以去跳崖自杀算了。 曾经的陈棋有点窝囊书生气,现在的陈棋可没有,为了自己不饿肚子,为了家人,他什么都可以干。 这时候天还没有停,陈棋打着一个火把就出门了。 他先要走路1个小时到型塘公社,再走4个小时到珂桥镇上,到了这里就有多种交通工具进城了。 越中城区离珂桥镇有25公里,坐船是5角钱,坐路过的长途汽车是6角钱,最便宜的是坐火车,只要2角钱就够了。 便宜是便宜了,就是车次比较少,毕竟珂桥镇是个小站,停靠的火车班次不是太多。 不过对陈棋这样的学生仔来说,最不怕浪费的就是时间了,这也是他每次去城区上学乘坐最多的交通工具。 只是他今天运气不好,开来的居然是一辆“货转客”列车,也叫“闷罐车”,原本是载货的,车厢不够编组了,就当客运车厢来用。 这种车厢只有上面有小窗户,车厢里面像地铁一样,就两排竖放的木头座椅。 至于车厢里面的味道就甭提了,那股子汗臭、狐臭、甚至还有屎尿臭味,简直能把人给熏死。 如果没熏死,那就是被挤死,反正陈棋全程都被挤在了车厢边上,脸贴在门上一动不能动。 幸亏珂桥到城区只要开半小时就行了。 等下了火车,陈棋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情也不禁大好起来。 “乡亲们,我胡汉三带着水蜜桃又杀回来啦~~~~” 陈棋出了火车站,大概是下午三点多,他之前两年一直在城区读书,对于越中城区哪里有热闹的菜市场自然是一清二楚。 他也没舍得花钱坐公交车,迈开步伐就往两公里外的大云桥走去,这边有一个草帽弄菜场,是城区最大的菜市场。 等他来到大云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人山人海了,这让陈棋大为兴奋。 1981年,整个社会虽然还是比较保守,但毕竟不再像六七十年代那样严格了。 越中地区已经允许农民将自家种的蔬菜、鸡鸭等拿到市场上来卖,也算是放开了一个小口子。 注意,你能卖的前提是,菜是你自己种的,鸡是你自己养的,东西是你自己挑来卖的。 所卖的货物绝对不能是去批发来的。 陈棋趁时间还早,先去菜场里里外外逛了一圈,进行市场调研。 草帽弄市场里面都是国营的摊位,什么肉店、卤味店、果蔬店、粮店都有,这里交易需要各种票证,当然价格也相对便宜,这是工人们的福利待遇。 市场外面,都是陈棋这样农民,挑着一担蔬菜,或者拎着两只鸭,一篮子鸡蛋前来交易的。 这里卖东西不要票证,只要给钱就行,不过价格要比国营副食品店要贵,胜在交易更灵活,而且不限量。 毕竟你什么粮票肉票的,每月都是有限量的,不是想买多少就买多少的。 令陈棋感到激动的是,整个市场只有一家“果蔬店”提供水果,而且品种并不是很多。 至于市场外面,没有一家是卖水果的,这让陈棋确信,自己来卖水蜜桃和杨梅绝对是来对地方了,竞争对手都没有。 第11章 知识分子变商贩 陈棋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再出来的时候,左手拎了两篮子杨梅,右手拎了两篮子水蜜桃,还故意往人多的地方去逛了一圈。 果然,紫红色颗颗饱满的杨梅、嫩黄色水灵灵的水蜜桃,马上吸引了市场里买菜居民们的注意。 不少人看到这难得一见的水果,闻到那股子水果香,口水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分泌了。 一些小孩子甚至直接就扯住大人的衣角,吵着要买水果。 用哲学的观点来看待,1981年的社会正处于“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 一方面老百姓生活开始安定下来了,尤其是城里人,手里多少是有点钱了,饭也能吃饱了,就想着吃更高级,更美味的食物。 另外一方面,交通运输不便,农药化肥缺少导致水果产量不高,加上越中地区自古以来都是鱼米之乡,却不是一个水果主产区,各类水果难得一见。 所以陈棋的水果一出现,自然引起了市场内的一阵小小的骚动。 他还故意去走了一圈,哪人多往哪里钻,要不是怕被抓,他都想吆喝几声叫声。 这广告打得好,只能说陈某人的脸皮还是挺厚的,一点没有知识分子变小商贩的羞耻感。 “哎,小伙子,你这桃子卖不卖?” “哇,这杨梅够大够紫的,不知道甜不甜,能不能尝尝?” 不一会儿,陈棋身后跟着几个中年妇女,表达出了强烈的购买欲望。 陈棋找了靠河的一个地方停下,正对着市场大门,绝对的风水宝地。 “几位大姐,你们今天有口福了,这可是正宗的陌湖水蜜桃,还有夏泽杨梅,全都是我们家自己产的,绝对包甜,不甜不要钱。” “哇,陌湖水蜜桃呀,多少年没见了。” 显然围着的人群里,有识货的,显然解放前应该也是资本家的女儿。 “你这水蜜桃怎么卖呀?” “哎小伙子,这杨梅多少钱?” 询问价格的人越来越多,这下陈棋一拍脑门,自己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事情,忘了打听这年代的物价了。 卖多少他不知道呀,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bug了。 不过人多就有人多的好处,陈棋决定试探一下: “几位大姐,我是农村来的不懂事,也不知道你们城里具体卖多少?不过你们瞧,我这水蜜桃和杨梅都是最高等级的,来来来,你们尝一下味道如何?” 说完,陈棋棒起一把杨梅,给围着的这群中年妇女们尝了一下。 “嗯,好甜!” “好吃好吃!” 这时候有个戴着眼镜,一瞧就是知识分子的中年妇女说道: “小伙子,你来城里卖点水果也不容易,你看这样行不行,根据果蔬商店的价格,一般桃子是4角钱一斤,杨梅是5角钱一斤,你觉得这个价格能不能卖?” “对,一般都是这价格,不过你这水果比果蔬商店的好多了。” “可别卖贵了,贵了我们可不买啊。”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显然都能接受这个价格,至于陈棋,那当然也是接受喽,反正他又没啥成本,就当是薄利多销了。 其实这个价格他是亏的,毕竟人家果蔬商店卖的是普通货色,他这可属于顶级水果了。 结果真要开售了,又出现一个问题,陈棋没有秤,这也真是日了狗了。 可怜他两世为人,这也是第一次做买卖,原谅他的不严谨吧。 幸好旁边卖菜的一位大姨好心,帮助称了一下,一个水蜜桃大约是6两重,一篮子杨梅大约是4斤半。 陈棋赶紧吆喝道: “各位大姐大姨,咱们这样,反正我也没有秤,这水蜜桃一个2角钱,这杨梅呀就整篮子卖,一篮子就算是4斤吧,2元钱,要买的赶紧呀。” 这价格,陈棋看起来是亏了,做为小市民的大妈们,马上就发现了自己可以占便宜了,立即掏出钱来。 刚刚好心提醒的那位戴着眼镜的中年阿姨第一个掏出3元钱来。 “来,小伙子,给我一篮杨梅,再给我5个水蜜桃。” 陈棋这个开心呀,立即满脸堆笑: “好咧,阿姨你拿好,再多给你一个桃子,谢谢你刚刚告诉我价格。不过桃子要得轻拿轻放,这皮薄着呢。” 这位老阿姨一下子笑容满面了:“好,小伙子会做生意,阿姨祝你生意兴隆啊。” 见有人出手了,其他几个中年妇女也赶紧抢购了起来,毕竟这种新鲜的水果在夏天太难得了,尤其是杨梅和水蜜桃,连果蔬商店都没得卖。 谁不想尝个鲜呢。 不一会儿,4篮子水果就被销售一空了,陈棋一共收入8元钱。 别看钱好赚,你真要让夏泽人几十里路,翻山跃岭出山,再加上交通费用,还有水果路上烂大半,拿到城里那绝对是赚不到钱的。 还要加上一来一回两天时间。 所以这门生意,也只有陈棋才能做,别人想复制都复制不了。 陈棋赚到重生以来的第一笔收入,心中美滋滋,但其他围着的中年妇女们不干了。 “哎,小伙子,我可一直排着队呢,你这水果咋说没就没了呢?” “就是啊,你还有没有?都拿出来,不要等明天都烂了哦。” 显然,没买到水果的欧巴桑们并不甘心,陈棋当然也不会错过这个赚钱的好机会: “有有有,我爹那儿还有,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拿来。” “快去快去,这位置我们帮你占着。” 陈棋拎着空篮子快速挤出人群,随便往一个弄堂里一钻,出来的又是满满4篮子杨梅和水蜜桃。 就这样,反反复复也不知道跑了几趟,等大部队散开的时候,陈棋口袋里已经收入了50元。 50元啊,在1981年妥妥的一笔巨款,人家四级工一个月工资也才45元。换作是傻大姐背砖,哪怕一天不休息,也要3个月才能赚到。 而陈棋只用了半个小时就赚到手了。 这让他颇有一种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 就在他美滋滋的时候,从市场里面走出两个戴着红袖套的男人,这是巡逻的工作人员,专门抓投机倒把的。 第12章 兰香馆内被鄙视 两个红袖套来到陈棋面前,“哟,新面孔,这水果不错嗨,小伙子是从哪里来的?” 陈棋赶紧站起来,恭敬地回道: “大哥好,我是本地人,农村的,就卖些自己家里产的杨梅和桃子,我可以保证,绝对不是投机倒把。” 红袖套左右看了看,发现的确没有可疑人物,便点点头: “自家产的可以卖,但绝对不能做生意,你就只有4篮子水果吧?要是多了可不行,那就是做小买卖了,我们可要把你抓起来的,明白了吗?” 红袖套见是乡下人,习惯性的威胁几句,其实内心也没有多重视,不就是卖几篮水果嘛。 他们长期在市场里巡逻,自然是明白,这杨梅和水蜜桃要从山里运出来相当不容易,量也不会太多。 陈棋赶紧点头哈腰:“明白明白,卖完我就走了。” 顺手又拿起四个桃子:“来,两位大哥尝一尝,这可是我家产的陌湖水蜜桃,甜着呢。” 两个红袖套见这乡吧佬如此上道,脸上笑咪咪的接过桃子,“成,那今天这5分钱的摊位费就不收了,走了。” 陈棋撇撇嘴,又一声不吭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马上又围过来几个买菜的妇女,两篮子水果立刻卖光,陈棋还是老办法,悄悄去弄堂里将水果拿出来,还是4个篮子。 半小时后,两个红袖套又逛了一回来,发现乡吧佬还是一个人守着4篮子水果,似乎没有卖掉? 两人也没在意,瞥了一眼,又朝别的地方逛去。 草帽弄农贸市场做为城区最大的菜场,再加上沿街的小商小贩,逛一圈起码要大半个小时,这就给陈棋打了足够的时间差。 等到傍晚菜场关门的时候,他卖完了“最后4篮”水果,拍拍屁股走人了。 别看他走的时候是风清云淡,但如果有人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脚微微有点发抖,而且脚步匆匆,跟后世的竞走比赛似的。 李昌钰在的话,一眼就看出这人绝对有问题,心虚。 陈棋能不心虚嘛,他可是在红袖套的眼皮子底下卖出了整整100块的水果,这要是被发现了,抓起来直接可以判刑了。 所以他得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出了草帽弄,跑过大云桥,远离了红袖套,陈棋才找了个弄点里一屁股坐下了下来喘着粗气。 他太兴奋了,原来做买卖这么刺激,原来赚钱这么容易,还读个屁卫校啊,做个80年代的倒爷多好? 想到这里,陈棋忍不住大喊了几声,引得旁边的居民纷纷伸出头来,“乡下宁,脑细胞搭牢,神气有有!” 门又呯一声关紧了。 城里人真够势利的。 陈棋也不以为意,这时候肚子已经在咕咕叫了,他就在卖水果的间隙吃了一个蕃薯,还是走之前傻大姐塞给他的。 这玩意刚开始吃的时候是真香,可是吃多了,是真想吐。 既然到了城里,怎么可能少得了美食? 陈棋继承了前任的记忆,明白离他最近的就有好几家百年老字号饭店, 比如以生煎包闻名的“同心楼”,以蟹黄小笼闻名的“荣禄春”,还有以各种面条著称的“兰香馆”。 以前的陈棋口袋里没有钱,每次路过都只能行注目礼,然后鼻子闻一下,像老乡阿q那样精神满足下。 现在的陈棋,口袋里可是藏着100元的巨款,吃碗肉丝面怎么了?还要再来10个生煎包,重活一世,不能再做饿死鬼了。 当陈棋走进最近的兰香馆时,发现这是一家古色古香的饭店。 一楼都是各种小吃,尤其是面条最著名,二楼三楼则是炒菜,那都不是一般人能上去的。 陈棋进门后坐在了一张桌子前,然后就等着服务员来询问要吃点什么了,可是等了半天也没有一个人上来询问,心中大为不满。 “知道八十年代服务员态度不好,想不到这么不好,等半天也不来招待顾客。” “哎,服务员,这里这里”,陈棋冲着一个正在收拾碗筷的大姐喊了一声。 那个大姐左右看了看,走过来,一下子就抹布摔在了桌上,扯着嗓子就开骂: “你喊什么?你喊什么?懂不懂用餐规矩?在大堂里大呼小叫的,乡下人真没见识。” “我……” 陈棋觉得好神奇呀,自己还没有质问他们的服务,先被服务员给一顿臭骂,乡下人都来了。 “我说这位阿姨?” “谁阿姨呢?谁阿姨呢?老娘有那么老吗?瞎了你的狗眼!” “你,你……” “你什么你?一个乡下人进城,就当自己是大爷了?怎么,要不要弄几个丫鬟来服侍你?你以为你谁啊?现在是新社会,人人都是国家的主人,收起你那肮脏的旧思想!” 嗨,陈棋这人脾气算好的,这下也火大了。 “我说这位阿姨,我不就是想吃碗面吗?你至于吗?我又不是不给钱。” 这位服务员显然是见多了陈棋这样的乡吧佬,马上冷笑一声: “你有钱?你有钱有个屁用,瞧见没,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国营饭店,吃饭要粮票的,你有吗?一个乡吧佬口袋里有几分钱就敢来兰香馆得瑟?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粮票? 陈棋瞬间就想起来了,八十年代初,还是有粮票油票布票什么存在的,其他地方没关系,国营饭店、国营商店是一定要凭票购物的。 看到陈棋傻愣在那儿,这服务员更来劲了: “没票吧?我就知道,一个乡下土老冒,赶紧滚蛋。” 旁边就餐的其他顾客也见怪不怪了,大家都笑笑,低头管自己吃着面条,那呲溜呲溜的声音,把陈棋给馋得呀,真是两眼泪汪汪。 原来是没钱受气,现在有钱也还是受气,我不就是想吃碗面条吗?我容易吗我? 看他可怜,旁边一位中年干部样的男人不忍心,走过来说道: “小伙子,你没有粮票,还是有地方吃的,你出了面馆往南走,那边有个仓桥直街,有一对老夫妻在卖面条,不过价格稍微贵点。” 唉,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第13章 钱和身份谁重要 陈棋来到仓桥直街,找到了那对老夫妻开的小面摊位。 面店只有两张桌子,老夫妻都是六十多岁的年龄了,不过看起来挺干净的,估计是哪家国营饭店退休的老职工。 这年头虽然政策已经稍微有点开放了,但雇工还是绝对的禁区,谁触犯谁死,只允许一家子干。 面的种类不是特别多,阳春面,只有面再洒点葱花要3角。肉丝面则要7角,的确贵了点。 而且也不像国营饭店里,那里面是按几两几两算的,这里都是一碗,不够吃怎么办?继续再来一碗呗。 陈棋要了一碗肉丝面,额外又多加了3角钱的肉丝,刚刚都气饱了,现在必须报复性多吃点。 不过等他坐下的时候,发现同桌的人点的都是“油渣面”,就他一个是肉丝面。 陈棋耸耸肩,觉得这越中人的口味真的与众不同,有好好的肉不吃,喜欢吃油渣?这可满满都是胆固醇呀,不健康。 吃饱喝足,陈棋慢慢在越中城区晃荡。 就当是逛横店影视城,做深度体验游了。 这时候的越中城区,也就解放路有路灯,热闹一点,其他到处都是黑灯瞎火的,而且晚上也没有什么好逛的,商店全都关门了。 路边都是乘凉的城里人,一把竹椅子,一把芭蕉扇,时不时拍两下赶蚊子。 见没啥好逛的,刚好看到前面有一家招待所,陈棋便走了进去。 柜台前,正有一个年轻小伙子低着头在看小说,见有顾客走进来,头也不抬一下,也不主动招呼。 “同志你好,我要开间房。” “介绍信。” “介绍信?” 柜台上的营业员这才抬头:“没介绍信?没介绍信你住什么招待所?走走走,浪费时间。” 陈棋一时气结,再一次深深沮丧,心里真想爆一句粗口,nnd老子有钱都不行?怎么一天天的尽受气了? 好歹他的修养不错,只是生闷气,没有回骂过去。 门口有几个乘凉的大爷正在路灯下走象棋,看到陈棋铁青着脸从招待所出来,便打趣道: “小伙子,抱怨是没用的,现在这个社会啊,你还是得正正经经找一份工作,有了工作就有工作证,单位还给你开证明,这样才能受人尊敬,不至于想住个招待所还要看人脸色。” 敢情这几位大爷把他当作了游手好闲的盲流来看待了。 要不是他说了一嘴的越中本地方言,估计都要去向居委会举报了。 走在路上,耳边一直回想着刚刚那位老大爷的话,陈棋突然有了一种明悟。 时代不一样,后世是以金钱至上,有钱就是大爷,钱能买到一切,包括一夜“爱情”。 但在1981年,有钱并不是万能的,甚至钱多了还可能给你带来灾祸。 既然他重生到了这个年代,那就只能按这个年代的游戏规则生活,想到这里,陈棋摸出了那把神奇的手术刀。 “看来,当个倒爷并不是上上之选呀,还是应该老老实实念书,本本分分做一个医生才是正道啊。” 1981年的街头,没有浴室,没有通宵网吧,火车站和汽车站半夜都关门了,如果随便在街上闲逛,很容易被当不安分子抓进去。 所以今晚必须得找一个住宿的地方。 陈棋突然想到,自己就读的“越中地区卫校”不就在城区嘛,他是有宿舍的,哪怕暑假去住几晚又怎么了? 于是他加快了脚步,朝八字桥走去。 越中卫校,是越中地区唯一一所医科类中专学校,学制都是4年制。 七八十年代的中专生还是挺牛逼的,毕业后直接就是“干部编制”,国家包分配。 这时候的医院,医生也好,护士也罢,包括药房检验等专业技术人员,很多并不是科班出身,而是顶父母职进的医院。 别不信,一个普通的初中生,或者小学生,一点医学基础也没有,也可以进医院。 到时给你培训三个月半年的,摇身一变,穿上白大褂那就可以直接坐门诊给人瞧病了,靠不靠谱那也不管了,医死人多了,自然就有经验了。 所以像卫校毕业的中专生,毕业后被分配到越中地区各大医院后,那都是当作业务骨干来培养的,这中专生的身份还是很吃香的。 大学生,医学院毕业的大学生也有,但越中地区各大医院,每年分配到的大学生数量不多,而且基本都被最大的人民医院截流了。 谁叫这年头医科类毕业生太少呢。 越中卫校所在地,位于城区的八字桥附近,校址原来是解放前一个豪商的宅子改建而成。 陈棋来到学校门口,巧了,门卫王大爷正在门口乘凉。 不要小看王大爷,人家可是学校的正式工,工龄很长,据说工资比校长还高。 “王大爷,乘凉呐?” “哟,这不是陈棋陈班长吗?我记得你家不是在珂桥那边的,怎么大晚上跑到学校来了?” 陈棋假装是乖宝宝,挠挠头: “王大爷,我是来城区亲戚家的,这不是人家家里地方太小没地方睡觉,我就想能不能开个后门,让我住到宿舍里去?” “啊,住宿舍啊,可是这学校有规定,暑假期间学生……” 话还没说完,陈棋赶紧递过去了六个水蜜桃,然后双后合十,做了一个求饶的动作。 “咳咳,那啥,你是本校学生,又是班长,这大晚上一个人在外面的确也不安全,行吧,那你就去自个儿的宿舍,不过门关着,钥匙在总务科,你得爬窗进去。” 陈棋一听,大喜过忘,“谢谢王大爷。” 他不是只住一晚,而是准备多住几晚的,毕竟空间里那么多土特产呢,今天才卖了一小部分。 陈棋轻车熟路来到了宿舍,从窗户跳了进去。 暑假整个学校都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陈棋将草席去厕所水龙头下冲洗了一下,又将寝室打扫了一遍。 最后因为没有换洗的衣服,只能裸着身子跑到淋浴房冲冷水,再将衣服洗干净晾了起来。 做完一切,全身赤条条的陈棋爬上了自己宿舍的床,手枕在头后面,开始幻想着自己有钱了,要给大姐和弟弟妹妹买点什么东西。 不知不觉间,又睡熟了过去…… 第14章 菜场里偶遇同学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刚刚蒙蒙亮,陈棋就出现在了城区另外一个较大的菜场,大龙市场。 在市场外面的马路上,他端出4个木盆子,里面放着的,分别是黄鳝、泥鳅,还有田螺和田鸡。 为了怕田鸡乱跑,还用一个化肥袋给扎紧了。 生意很快就开张了,那些城里人看到有卖田螺的,纷纷停下了脚步。 “小伙子,你这田螺怎么卖?” 陈棋没有秤,还是老办法,“大姐,我这也没秤,反正就是一碗,一碗肯定超过一斤了,你给3角钱就行。” “3毛啊?行。” 一看满满一大碗田螺只要3毛钱,一下子就围上了来群人,你要一碗,我要一碗,很快满满一大盆子的田螺就要卖完了。 田螺,就是大号的螺丝,肉还是蛮多的,是最好的下酒菜之一。 陈棋眼瞅着大伙儿都只买田螺,却看都不看黄鳝和田鸡,心里有点急: “哎,大姐,这么粗的野生黄鳝你不买点?你这拿回去油里这么一炒,香得很呐。” 一个中年妇女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拿着田螺就离开了。 接着陈棋又吆喝了几遍,还是没有人来买,这下他就奇怪了,心想是不是越中人都不吃黄鳝和田鸡的吗? 这市场调研没做好? 旁边卖青菜的一位大爷看到陈棋那干着急的样儿,心有不忍,便提醒道: “小伙子,你这样直接卖不是成的,人家城里人不会杀黄鳝和田鸡,所以你整条整条卖是卖不出去的。” 陈棋一听,知道这老头有谱,便赶紧拿出一个桃子递了过去,讨好般问道: “大叔,一瞧你就是有丰富经验的人,你瞧我这应该怎么卖才行呀?” 那老头接过水蜜桃,挺满意的,便提醒道: “那还不简单,你就吆喝,谁买你的黄鳝和田鸡,你帮忙杀好收拾好不就成了?” 陈棋打了一个响指:“大叔,你太聪明了。” 也难怪,这黄鳝和泥鳅滑不溜秋的,摸上去挺恶心,而田鸡就是青蛙,跳来跳去抓都不好抓。 关键不是恶心,关键是城里多少都有点小洁癖,你让他们去杀生,有些是不忍心,有些是怕麻烦,怪不得他卖了半天都没有卖出去。 找到了问题所在,陈棋就知道怎么办了。 杀条黄鳝,宰只田鸡,对于他这样的外科医生一点难度都没有。 于是陈棋敢紧大声吆喝:“来,卖黄鳝泥鳅来,还有又肥又嫩的大田鸡来,8角钱一斤,包杀包切丝来。” 果然,吆喝声马上就吸引了一些早上来买菜的女人们。 “小伙子,你这黄鳝能帮忙杀好?能不能切成鳝丝?” “大娘,那必须的,你要切多细的鳝丝,我就给你切多细,保证让你满意。” 老太太马上就蹲了下来:“这黄鳝,真够肥的,来吧,给我来几条,不过你得帮我切成好了。” 旁边的菜农因为平白得了一个水蜜桃,便主动帮陈棋称分量了,黄鳝价格贵,估错了斤量那可都是几角钱的损失。 老太太动作迅速挑了最粗的三条黄鳝,菜农一称:“三条,两斤,1块6毛钱。” 陈棋这时候手上已经拿着一把手术刀,没办法,他也没别的刀,最拿手的只有手术刀了。 只见他对着手术刀默念几句: “刀兄啊刀兄,不要怪我,我也是没办法,只好拿你去切菜啦,等回头我一定把你洗得干干净净,再消上几遍毒。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拜了半天刀神后,陈棋果断对准黄鳝就是唰唰唰几刀,刀刀见血,动作熟练。 不到两分钟,三条黄鳝就解剖好了,骨头归骨头,肉归肉,干干净净。 老太太一看就满意了,“小伙子,你这手艺可不比那些大厨差呀,给,钱拿着。” 这年头也没有什么塑料袋,要么是几根稻草一捆,拎着就走,要么就是自己要准备好竹篮子或网兜。 有人第一个吃螃蟹,马上就有第二个人跟上。 酱爆鳝鱼丝,这在“越菜”里面可是很有名气的,也是老百姓比较喜欢的一道菜,当然这菜也只有城里人吃得上。 就是烧法需要热油爆炒,一盘菜下来说不定二两油就没了,农村人一年四季也分不到几两油,谁肯舍得炒鳝丝呢。 一上午下来,陈棋也忘了已经添加了多少次黄鳝田鸡,反正拿出来多少就卖掉多少。 生意好到旁边卖菜的老头都有点怀疑人生了,脑子里想的也是明天不卖菜了,晚上也去抓些黄鳝田鸡来卖。 黄鳝泥鳅田鸡都是一斤8角,田螺一斤3角,陈棋光是一个早上就已经赚了80块钱,乐得他腮帮子都要笑得发痛了。 这赚钱速度,堪比印钞机了,什么工人,什么干部,那都是浮云。 就在陈棋美滋滋在吆喝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陈棋?是你吗?你在干嘛?” 陈棋莫名其妙,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后面跟着一个女孩子,穿着这个年代少有的碎花裙子,那双卡姿兰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从穿着上显示,女孩的家族条件还是比较优越的,关键是人长得也漂亮,没化妆的天然美女。 只是她的眼神中,却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质疑和震惊。 陈棋的脑子马上开动,瞬间就找到了记忆,敢情这个女孩子是原主卫校的同班同学。 原主是班长,她是文艺委员,两个班干部朝夕相处,又是青春期少男少女,处着处着就有了一些暧昧,当然恋爱未满。 幸亏现在的陈棋已经不是原主了,脸皮超厚,否则在喜欢的女孩面前出丑,非要“社会性死亡”不可。 “嗨,原来是潘叶同学呀,您老人家怎么亲自来买菜呀?” 潘叶白了他一眼,指着地上几个木盆说道: “一个月没见,陈班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对了,你来菜场干嘛?这些鳝鱼田螺都是你的?” 陈棋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 “很好理解,我这是想趁着暑假来勤工俭学呀,瞧见没,这么大的田螺,这么粗的黄鳝,还有这弹跳力十足的田鸡,都是我亲自抓的,想请不如偶遇,来,我送你几条回去尝个鲜。” 潘叶旁边的中年妇女皱了皱眉头,“小叶,这位是?” 第15章 这是下贱的行业 潘叶旁边的中年妇女皱了皱眉头,“小叶,这位是?” “噢,妈,这位是我卫校的同学陈棋,还是我们班的班长。陈棋,这是我妈妈。” “班长?” 潘叶的母亲叫袁香柳,职业是中学老师,身上自然有一股子严厉。 “班长,怎么到菜场来卖黄鳝了?这可是投机倒把,万一被学校发现那是要受处分的,小陈呀,你好歹也是中专生,还有一年就要毕业工作了,千万不要自误呀。” 潘母这话可以理解为是好为人师,但从另一个侧面,老阿姨早就看出陈棋的条件应该很差,这才会自掉身价当起小商小贩来。 多少有点轻视的意思,否则哪有一上来就教训的道理? 潘叶也赞同地点点头: “陈棋,我们班的好多同学都趁暑假去医院见习了,我觉得你应该将更多的心思用在学习上,而不是来这里卖黄鳝。” “阿姨,潘同学,俗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先,吃饱最重要,来来来,我给你们弄几条黄鳝带回去。” 陈棋显然并不想跟眼前的母女多争论,两人刚刚的话,已经暴露出了彼此间的三观并不是很合。 饭都没得吃了,再不做点生意赚钱养家,难道等着饿死? 清高,清高有个毛用? 再说了,他难道不想去医院见习呀?他有这个机会和关系吗? 上位者,往往站在自己的角度侃侃而谈,却很少体会到底层民众的艰苦和无奈。 而且从原主的记忆中知道,潘叶的父亲是地区卫生局的干部,一家人都是城里人,条件优越,跟他这个山里佬的差距有着十万八千里。 陈棋索性扯开了话题,不想过多纠缠卖黄鳝这件事情。 同时暗暗吐糟: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想的跟潘叶暧昧,果然是青春期荷尔蒙男生的智商都是负数。 就在陈棋和潘叶闲扯的时候,巧了,又被骑着自行车路过的卫校同学蒋爱国看到了。 蒋爱国也是城里人,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父母都是卫生系统的干部,自然是优越感极强,但他的成绩总是吊尾巴,这让他心里一直持学霸陈棋不爽。 不但成绩被压了一头,桃花运也同样如此。 陈棋这个乡吧佬,平时跟班上最好看的潘叶眉来眼去,十八九岁的小年轻,脑子里不就是那点争风吃醋的小心思嘛。 两人虽然并未结仇,但彼此看不惯对方也是真的。 所以当蒋爱国看到穿着一身破衣服,头戴草帽的陈棋,在脏兮兮的菜场里卖黄鳝,从事着这种下贱行当的时候,从开始的惊讶,到最后的鄙视。 他的眼珠子一转,觉得应该将这个大新闻跟其他城里同学去说说。 堂堂一个中专生,大班长,居然自甘堕落到了这种地步,说出去也让大家乐呵乐呵。 于是兴奋的用力一踩自行车,快速离开了大龙市场。 这边,在陈棋的坚持下,潘叶也收下了切好的黄鳝丝,另外拎着的篮子里,也被倒进去好几碗田螺。 潘母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坚持要付钱,陈棋哪肯收呀。 在离开菜场的时候,潘叶咬着牙,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一步三回头跟着潘母离开了,眼神中充满了失望。 同时又有一种感觉,觉得现在的陈棋好像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变得开朗,也变得厚脸皮了。 潘叶母女一走开,陈棋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哎呀妈呀,累死我了。” 旁边卖菜的大爷这时候已经惊呆了:“小伙子,你是卫校的中专生啊?呀,知识分子怎么也来卖菜呀?” 陈棋翻了个白眼: “知识分子也要恰饭的呀,哪怕是西施美女,拉出来的屎也是臭的,都一样。” 老菜农嘿嘿笑了几声: “哪能一样呢,知识分子有工资,有粮票油票,那可让人羡慕了。” 陈棋也没时间多聊天了,这时候来买黄鳝田鸡的顾客又多起来了,他还是专心做自己的买卖,赚自己的钱吧。 饭都要吃不饱了,他还在乎什么面子? 等到中午收摊的时候,陈棋已经赚了150元钱,这让他再次笑得合不拢嘴,什么潘叶还是潘草的,全被他抛到了脑后。 下午陈棋去买了一杆新秤,这老是蹭别人的也不好意思。 就这样,在未来几天里,陈棋的足迹已经遍布了城区各个菜场,每次都是老办法,手中只拿少量的货出来,不够了再找个无从角落去空间补货。 非常幸运,买**较顺利。 也有次差点被抓,在五云菜场,红袖套搜查了他的全身上下,最后只翻出来几角钱,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在投机倒把,只能将他放了。 一周后,陈棋差不多将所有的土特产全都要卖光了,只剩下少量桃子还没卖出去, 他早就数过一遍又一遍了,目前他一共收入1475元钱。 1400多元,对后世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可能也就一双鞋子的钱,可在1981年,这就是一位工人差不多三、四年的收入总和了。 绝对是一笔了不起的巨款了。 陈棋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走上人生巅峰了,心里美得不行,去仓桥直街吃面的时候,那都是一口气吃两碗的款爷。 最后一天了,陈棋在罗门菜场这边卖桃子,一时没有顾客,他抓紧时间拿出了一本《外科学》看了起来。 外科是他中专3年级要重点学习的课本,陈棋准备提前预习起来。 他明白在这个年代,想要分配一个好的工作,好的单位,那么必须拿出最好的成绩来,这样在分配时才能占到优势。 《外科学》对他这种从事多年外科,还是个在读博士来说那是小菜一碟,可是几十年的医学差距,知识点有不少都不同,他得做到心中有数。 正在他低头看书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双凉皮鞋。 做为一名优秀的投机倒把分子,有顾客上门当然要热闹招待喽,绝不能像供销社营业员那样爱搭不理。 陈棋马上就合上了书,笑呵呵问道: “请问买桃子吗?我这可是正宗的陌湖水蜜桃,最后几颗了,你要的话可以……李老师?!” 他抬头的时候,才看见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衬衫,一条灰色西装短裤,脸上戴着一副大黑框眼镜的中年大叔,一副标准知识分子打扮,大约五十岁的年龄。 正是他卫校的班主任,李宝田。 第18章 仓廪实而知礼节 身上有一千多块钱的陈棋,接着就在黑市里大开杀戒了,这种感觉,跟他前世逛超市似的。 陈家现在什么都缺,需要购买的东西太多了。 大米还要继续买,菜油、酱油、白糖、米醋都需要,有了调料,山里有太多可爱的小动物可以煮得喷喷香。 另外陈棋还买了几块布,男孩子穿深蓝色的棉布就行,但给大姐和小妹,则买了两块小碎花的棉布,准备给她俩也做一条像潘叶同学这样的裙子。 另外别的家电没买,但手电筒还是买了一个,还有电池。 山里人晚上出行全靠火把,可是火把可以照射的范围太小了,山路崎岖危险,野兽毒蛇又多,一个手电筒少不了。 陈棋还看到有人卖猪肉的,猪也是国家管控的重点战略物资,除了国营副食品店外其他人都不准卖,黑市就不管了。 估计只要有需求,有人都能从老毛子那里弄来原子弹。 陈棋买了一大块肥肉,现在又没冰箱,肉买多了也没用,这也是他只买粮食,没买太多肉食的原因。 最后他要离开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卖手表,一只二手上海手表只要80元。 可是手表戴出去太高调,也不符合他山里人贫困生的人设,所以只能无奈离开了。 不过在走之前,他还是去百货公买,给弟弟妹妹各买了一双回力鞋,给大姐买了一双解放鞋。 不是陈棋抠门,他知道以傻大姐这样的脾气,你给她买回力鞋他也不会舍得穿,还是解放鞋更如她的意。 另外什么钢笔也买了两支,水果糖称了两斤,大白兔奶糖凭票还要4元钱一斤,太贵了,吃不起。 另外糕点也要,什么绿豆糕、桂花糕、黑米糕、香糕都要。细心的陈棋甚至还买了四瓶汽水,准备让家里人都尝个鲜。 在百货公司营业员好奇的眼神中,陈老板足足花了了100多元,才棒着一大堆东西出去。 哪怕是城里人,也很少有人像陈棋这样大采购,见什么买什么,毕竟谁家也不富裕,何况还是一个农村来的穷小子。 最后要回家的时候,陈棋决定奢侈一回,去城北桥的汽车总站坐汽车回珂桥镇。 火车和轮船虽然便宜,但班次少,需要等待很长时间,不差钱的陈棋当然不愿意像傻瓜一样坐在那儿无聊坐着了。 又没手机可以玩,坐不住。 最让他惊喜的是,他在城北桥汽车站旁边找到了一家小吃店,个人开的,不要粮票。 闻着那个香味哟,陈棋就已经止不住的口水,而且包子油条放在空间里也不会坏,要吃了随时可以拿出来,太方便了。 “老板,这肉包油条怎么卖?” “大肉包子一个1角3分钱,一根油条8分钱。” 这价格都足足比国营饭店贵一倍,可谁叫他不要票,还开在人来人往的汽车站呢,多少有点宰客。 “老板,我要的量比较多,能不能便宜点?” 店老板眉头一挑,“你要多少?” “来200个包子,200根油条。” 晃当,店老板手里的蒸笼都掉到了地上:“多,多少?你不会是拿我开玩笑吧?” 陈棋看左右无人,就从口袋里摸出几张大团结:“你就说有没有吧?没有我可走了。” “有有有,别说200,你400都有,这样,价格咱们再便宜1分钱,你也知道我这小本买卖,赚得不多……” 店老板一听大主顾来了,兴奋得手都要抖了,光这一单生意就可以大赚一笔了。 陈棋看了看小吃店里的自鸣钟:“那就赶紧帮我装起来,我还赶车呢。” 半小时后,坐在汽车上的陈棋,已经左手一个大肉包,右手一根大油条,吃得津津有味,直把车厢里的其他乘客都香得不行。 珂桥镇下了汽车,陈淇又豪橫地去码头换坐渡船。 2角钱就可以从珂桥坐船到埠头村,从这里上岸后,走路到夏泽村大约只要2小时,2角钱可以少走近3个小时的路。 对山里人来说,他们认为只有傻子才会花2角钱坐船。 对陈棋这个现代人来说,他认为只有傻子才会为节省2毛钱走路3小时,这不是找虐吗? 等他回到夏泽村口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小弟和小妹等在那颗百年老樟树下。 “大哥,大哥回来了!” 两人跟飞一样的跑过来,显然是已经等了好几天了。 陈棋这时候身上大包小包背了一大堆东西,两个小家伙一看就知道,大哥这是赚到钱了。 看到兴奋的小弟小妹,陈棋赶紧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嘘,小声点,不要被外人看到了。” 三人一起点点头,像做贼一样摸向家门,就这样,还是被二婶刘彩娥看到了,陈棋都怀疑这女人是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老是盯着自己家。 “哟,这不是老二吗?带这么多东西?都有啥?” 二婶一边看,一边还伸手想来翻看。 陈棋一个转身,做了个漂亮的过人动作,避开了二婶的手。 “二婶,这些都是学校发的书,所以别看很沉,其实也没啥用。” 刘彩娥有点懵逼,她分明就看到了包装盒上写着画着绿豆糕的图案,怎么变成了课本? 她有点生气,觉得书呆子陈棋学坏了,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正要上前再去扒拉几下,谁知道陈家三兄妹跑得那叫一个飞速,一转眼就不见了。 “小棺材,也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糕点,也不晓得给二叔家送一点。” 刘彩娥一跺脚,扭着屁股走进了自己的小院,但她也不想想,她这些年何曾帮过老大家一点忙? 其实陈棋并没有对刘彩娥有什么怨恨和不满。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现在家家户户都穷,谁家也没有余粮,帮助了别人自己就要饿肚子,当然只能自私自利了。 但明白归明白,陈棋也不是什么圣母脾气,你不帮我,我为啥要敬你是长辈?大家彼此管好自己互不干涉不更好? 好不容易有点好吃了的,当然是要关起门来先给自家人吃,否则这家分一点,那家分一些,到头来是三个和尚没水喝。 第19章 工作前再捞一笔 这天下午,陈家三兄妹都是紧闭院门,谁来了都不开。 等傻大姐从砖厂回家的时候,发现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肉,红烧肥肉、酱爆鳝丝、葱油田鸡、爆炒田螺,甚至还有几瓶汽水,灶上还有满满一锅大米饭。 这让傻大姐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惊讶地甚至还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这么多肉……” 傻大姐的嗓门很大,小妹一下子就捂住了她的嘴,陈书以最快的速度将院门关上,再关上房门。 一家人搞得像地下工作者一样。 陈棋原本以为大姐会怪他乱花钱,乱买东西,败家子,一餐用了这么多油,烧了这么多肉。 谁知道傻大姐不但没有责怪,反而是眼睛里露出了惊喜: “老二,这些都是哪来的?你赚的吗?” 陈棋也不满她了:“大姐,这都是我们三个人去田里抓黄鳝,摸田螺,拿到城里去卖赚来的,你不会怪我们浪费吧?” 傻大姐觉得很奇怪: “我为什么会怪你?这都是你辛苦赚来的,大姐我吃得高兴,谁让我弟弟了不起,能赚别人赚不到的钱呢,爸爸说要供你们读书一定没错,知识分子就是了不起。” 陈书和陈画一听,也松了口气,四姐弟就这样美滋滋坐在桌前。 陈画先是夹了一块肉放到了傻大姐碗里:“大姐,第一块肉你吃,你辛苦了。” 傻大姐笑呵呵地:“小妹最乖了,大姐吃,啊呜,嗯,真美味,好吃好吃。” 陈画又将一块肥肉放到了陈棋的碗里: “第二块肉给大哥吃,要是没有大哥,我们现在还在吃蕃薯呢,感谢大哥。” 陈棋也一口将肥肉吞到了嘴里:“嗯,怎么样,大哥的厨艺还不错吧?” 陈书急了,“小妹,还有我呢?” 陈画白了一眼这个双胞胎哥哥:“你呀,你就吃空心菜吧,谁叫你最懒,从来不帮我干家务。” “好妹妹,今天的碗包在我身上,我洗,我洗还不成嘛。” “这还差不多。哼。。。” 哈哈哈,一家人都笑了起来,陈家从父母去世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哪怕是过年,也是村里分点水库鱼吃吃,大肥肉是没有的。 陈棋这才想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两支钢笔。 “来,小弟小妹,大哥送你们一人一支钢笔,希望你们好好学习,不要辜负大姐和爸爸的期望。” “哇,是英雄笔呀,这笔只有校长才有一支,都当宝贝在用。” 陈书和陈画拿到钢笔都开心极了,在屋子里又蹦又跳。 闹腾了半天,陈棋又从背包里翻出一张油纸,里面包了五个大肉包子,还热腾腾的。 “来,别光顾着吃肉,这里有大肉包,可香了。” “哇,万岁,还有大肉包子。” 陈棋一人分了一个,自己也香喷喷的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忽然觉得房内怎么这么安静?抬头看去,发现陈画已经泪流满面了。 “哎,小妹,你怎么了?” “哥,这种肉包子我以前吃过一次,还是爸爸从珂桥镇上带回来的,我想爸爸了,我想妈妈了……” 陈画这话一出,陈书也跟着哭了起来,5年前陈父去世时,两人都只有8岁。 没爹没妈的孩子,其中的艰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傻大姐也哇一声哭了出来,抱着弟弟妹妹眼泪哗哗地流。 “别哭别哭,只要大姐在一天,就不会让你吃苦,我答应过爸爸,一定会供你们读书,一定会让你们成才,大姐不会食言。再说了,你们瞧你们大哥也能赚钱了,以后我们一家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看到屋里哭成了一团,陈棋也默默放下了包子。 重生到这个时代已经过去10多天了,开始是忙着生存没有多想,现在静下心来,他突然也想自己前世的父母,老师,朋友,还有女朋友…… 不知不觉间,陈棋自己也是泪流满面了。 好好的一餐团圆饭,都吃成了忆苦思甜的反思会,各有各的心思,连小孩子都有自己的烦恼。 吃完饭后,陈棋又将城区买的什么糖果呀,糕点之类的,还有小碎花布都拿了出来。 当天夜里,他又从外面背了两袋,总共两百斤的大米回家。 也幸亏傻大姐无条件信任自己的弟弟,两个小的思想单纯,还没有想到这么多东西如何运进山村这种事情。否则非露陷了不可。 陈棋没有听李老师的建议,安心学习。 这是他人生最后一个暑假了,等工作以后,做为医生的休息日将会少得可怜,那么他将没有时间和机会再去玩投机倒把的那一套。 他必须要趁这个暑假最后的机会,能赚多少钱就赚多少钱。 在之后的一周时间里,他用水果糖引诱了村里的小孩子都帮他去摸田螺,抓黄鳝、钓田鸡,他自己悄悄进山,将山上的水蜜桃和杨梅全都收进了空间里。 呃好吧,不光是他家的果树,他将其他几家的果子也都摘走了。 这下手上土特产的数量远远超过了上次,陈棋也不准备去越中城区卖,万一再碰到李老师,那就要社会性死亡了。 珂梅镇离越中城区是25公里,离省城也不过是40公里,有火车直达。 而且不过夜也不用开什么介绍信。 于是怀揣着发财梦想的未来陈医生,就以老办法,在省城的各大菜场里打游击,早市晚市全赶。 省城的有钱人多,销量更广,那水灵灵的水蜜桃,酸甜可口的杨梅,下酒好菜黄鳝和田螺一拿菜场就被抢购一空。 等陈棋10天后从省城回来时,他已经赚了足足3000多元,算上上次的利润,他足足有4400多元的现金。 近乎半个万元户,说一句夏泽村首富也不为过。 此外,他在省城的十天时间里,卖完土特产后的时间也没有闲着,他都没时间去西湖边逛一圈。 反而是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在省城各大黑市,不要票的个人小吃店转悠,购买了大量的生活用品和食物,当然几乎都以熟食为主。 他实在是饿怕了。 第20章 足底割伤肌腱断 忙活了近一个月,陈棋成了“半万元户”,心里这个美滋滋啊,觉得未来的生活充满了美好。 不过他这次去省城回来后,没有再给弟弟妹妹提供什么物质上的东西,只是买了几本字典。 穷人乍富,有时候并不是一个好事情,陈棋还是希望他们有一个信念,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为了改变自己这个贫穷而努力读书。 不能让他们觉得哥哥有钱,躺平就可以了。 这样,他就是罪人了,他会在弟弟妹妹将来学有所成的时候,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学习终归是要靠自己。 可是人这运气呀,一旦顺了,就路路顺。 这不,在家中孵蛋的陈泽,又有了一个赚钱的机会,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夏泽村隔壁的莲东村。 莲东村虽说跟夏泽是邻村,中间隔了几个山头,因为村中自古种植“越中龙井”,算是有经济特产,所以村子较夏泽村富裕一些。 这天莲东村的村长张阿根正在巡视村中的茶园,结果运气比较差,碰到一头野猪。 一般野猪胆小,看到人都是主动逃跑了,所以为什么说他运气差呢?因为今天这头野猪估计受了母猪的气,或者失恋了,反正脾气很暴躁。 看到有人过来,居然追了上来。 张阿根也是有经验的,知道暴躁的野猪跟平头哥一样,非常可怕,不死不休的,所以也是撒丫子赶紧跑。 一直跑到溪边,赤着脚的张村长准备逃过溪沟,对面就是村子了,野猪一般不敢进村。 结果当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的时候,悲剧发生了,也不知道哪个缺德鬼将一只破碗扔在了小溪里。 当张村长荒不择路的时候跑进小溪,运气太差,一脚踩在了破掉的瓷碗上,右脚脚底板立刻被割开,伤口惨不忍睹,大股的血液马上流了出来,哗哗的。 知道闯祸的野猪也被这声惨叫惊到了,赶紧溜走。 听到惨叫声的村民们赶出来,看到倒在溪水中的村长,连忙将他捞上来。 有经验的老农民一瞧,脚底已经分成两半,甚至可以看到最里面的骨头。就知道坏事了, “完了完了,脚筋断了。” 张村长一听,又气又急直接昏了过去。 不能让他不急呀,在农村,脚筋断了,就代表以后要变成瘸子了,不但会被村里人取笑,连他这个村长宝座也保不住了。 村长老婆急得是哇哇大哭,喊着赶紧送医院。 送哪个医院就是个头痛问题了,莲东村同样位于大山里面,想出山必须要走4、5个小时才能到珂桥镇卫生院。 但是脚筋都断了就需要手术,就珂桥卫生院的条件,估计也够呛,那就只能去城区大医院。 这一来一回,晚上赶得到就不错了,可是张村长足底血流不止,加上人都晕过去了,显然是撑不到越中城区的。 就在大家愁眉不展的时候,突然有个村民站了出来,就是一个月前让陈棋做了甲沟炎手术的那个大叔。 “对了,我想起来了,夏泽村有个卫校中专生,他刚好在家里,要说他的手术水平绝对厉害,瞧见没,我的手指化脓就是他帮我开的刀,而且他有手术工具,我们要不要去试试?” 这年头,卫校学生的含金量,跟后世浙医大的大学生一样高。 村民们一听,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于是大家将张村长的脚底用干净的衣服裹了一圈又一圈止血,然后抬来一乘眠轿,快速往夏泽村跑去。 眠轿,就是一种竹框编成的椭圆形箩框,人坐进去后,脚是伸直的,然后用一根竹杆插到上头,两个人抬起就能走,适合山路。 甲沟炎大叔在前走带路,后面跟着一大群莲东村的村民。 当然少部分人是关心村长,大多数人都是瞧个热闹,谁叫山里娱乐活动太少。 陈棋这时候还在睡午觉呢,被人吵醒了。 醒来的时候,从窗户口望出去,发现自家小院里已经站满了人,有本村的,还有不少人都不认识。 “陈中专,陈中专在不要,快救命啊~~~” 陈棋前世最为医生,最怕就是这种凄惨的叫声,吓得他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只穿着一条小短裤就跑了出去。 哪怕重生了,医生的本能还在。 “怎么了,怎么了?” 就看到那个甲沟炎大叔快步上前:“陈中专,快救命,我们村长脚底板被割断了,现在血流不止,衣服都包不住。” 陈棋这才看到众人后面的眠轿里,有一个中年男人正脸色苍白在哼哼,右脚裹得跟棕子一样。 在医院里,这种外伤都是送急诊外科手术室,可现在是1981年,没有这样的条件。 陈棋也不问什么,赶紧跑过去蹲下来,解开血淋淋的衣服后,就看到这人的足底有一道巨大的皮肤裂伤。 他就看了眼就知道有些麻烦,“肌腱断了,马上需要手术,再晚点以后就成瘸子了。” 结果他话刚说完,血淋淋的伤口,加上一股子血腥味,让旁边围观的两个村民一下子晕倒在了地上,一时间小院里鸡飞狗跳。 “妈的,关键时刻添乱,居然晕血了,别动他们,让他们躺着,头低下,膝关节向上弯起来,一会儿就会好的。” 晕血,做为外科医生见过太多了,也习惯了。 那村长的老婆听到说要手术,一把抓住了陈棋的手臂: “陈中专,听说你会手术,你救救我老公,他可是村长,不能成为瘸子呀,你说,无论多少代价我们都愿意承担,呜呜呜。” 陈棋心里腹诽了一下:怎么村长就不能成为瘸子?其他村民就可以? 但嘴上不能这么说,说了肯定要被村长婆娘那肥硕的身躯给压死。 做为医生,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要尽可能去抢救,减少伤亡,所以陈棋马上就指挥道。 “你们马上将村长搬到我家堂屋桌上,还有,你们谁赶紧去趟公社卫生院,去要一些石膏来,过会儿有用。” 张村长一听有戏,激动地握住了陈中专的手:“拜托你啦。” 第21章 众人面前做缝合 陈家堂屋的八仙桌已经成了临时手术台。 张村长坐在上面,将脚伸直露出足底,门口一大群村民围着,连院墙上都扒满了瞧热闹的人。 陈棋从“里屋”拿出来了一只清创包,一只缝合包,还有几大瓶子聚维酮碘。 1981年的中国消毒都是用什么酒精、红药水、紫药水什么的,条件好点再加点双氧水和碘酒,但是消毒的效果都比不过聚维酮碘。 也是在农村,山里人都没啥见识,陈棋才敢放心大胆拿出来使用。 消毒的时候,那剧烈的疼痛已经让张村长冷汗直冒,但他一直咬牙硬撑着没有喊一声,显然还是比较有骨气的。 所以陈棋就决定用局部麻醉了。 硬膜外麻醉他也会,手术更方便,病人痛苦更少,可那样的话手术就会复杂很多,他一个人做有点吃力。 “张村长,我接下来就要麻醉了,但你这肌腱全断了,估计麻醉也有麻不到的地方,缝起来也是很痛的,你千万要忍着。” “行,陈中专你就缝吧,我不怕疼,我就怕变瘸子。” 陈棋戴上手套,自信地说道:“有我在,你想成当瘸子都难。” 一句玩笑话,让屋内的气氛都轻松了许多。 麻醉后陈棋用生理盐水初步清洗了一遍,又仔细观察了一下伤口,心里有了底,问道: “张村长,现在有两种缝合方式,一种是编织法,编织法的效果是缝合比较密集,缝合后肌腱强度恢复比较好,缺点是肌腱的韧性会受到破坏。 还有一种是环绕缝合法,环绕缝合法优点是肌腱韧性可以保持,但也有缺点,那就是缝合后跟腱的强度较弱,你现在自己选,选哪一种?” 陈棋的话一出,现场一下子就议论纷纷了,选什么的都有,有说强度更重要,有些说韧性更长久。 村长老婆急了:“陈中专,就没有一种方法,又可恢复强度,还能让保持韧性?” 陈棋摇摇头。 张村长还是比较果断的: “陈中专,我选编织法,咱们山里人脚上一定要使得上力气,如果连一两百斤的担子都不能挑起来,我就没有资格再当这个村子带头人了。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吧。” 人呐,到死都放不下功名利禄,这时候了还在想保住村长的位置,自己身体反而成了第二位。 陈棋反正无所谓,哪种缝合他都能做,自己做出的选择,将来不后悔就行。 于是他坐在一条矮凳子上,拿起手术针线,开始忙活起来了。 如果这是在前世医院里,院感科的人都要疯了, 环境安全不合格、无菌消毒不合格、屋内有n多闲杂人、医生没有换无菌手术服,一条条都违反了诊疗规模。 扣钱,扣不死你个赤脚医生! 1981年的医疗条件虽然很差,但医疗环境是真好。 这年头,随便你医生怎么搞,你要怎么治就怎么治,治好了人家送锦旗,治死了是病人命该如此,鲜有医闹的存在。 所以八十年代的医生是胆子真大,什么病人来了都敢治,治不好现场翻书找答案。 这就挽回了很多病人的生命,也帮病人保住了很多功能。 不像是后来,像陈棋前世在外科,有些手术动了可能会死,不动是必死。就因为有风险,怕家属事后闹,医生往往都会选择保守治疗。 不要怪医生胆子小了,顾虑多了。这都是交过一遍又一遍学费,才做出的无奈之举。 山里人见过缝衣服,缝鞋子的,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缝人”的,那个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能进手术室的(其实就是陈家的堂屋),那都是莲东和夏泽两个村的高层官员,还有就是张村长家的家属。 而其他闲杂人等只能等在院子里,听着里面的现场直播。 大家都屏住气,看着陈棋用一枚“半月样”的细针,穿上线,开始在张村长的足底忙活起来。 不少人心想,嚯,这真跟缝衣服差不多呀,这一针一针的,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缝人都缝出花来了。 陈棋先是将肌腱进行锚定缝合,接着再将肌腱和骨头进行有效桥接。 这个缝针和皮肤表面缝针不一样,需要一定的手术技巧和熟练度,那可比女人绣花复杂多了。 如果在急诊进行这种手术,往往需要助手配合,现在只有陈棋一个人,手术的速度自然就降下来了。 就在这时,门外匆匆跑进来几个白大褂,原来是莲东村的村民去公社卫生院要石膏,卫生院的院长柯卫良听说有卫校的中专生要进行缝合后,坚持一同前来。 为了加快速度,几人还骑了几头驴。 等柯院长进屋后,陈棋刚刚完成肌腱缝合。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柯院长和卫生院的几个医生一瞧这么复杂的缝线术,一个个都惊呆了。 还能这么缝?玩出花来了? 对这种山村卫生院来说,骨科技术还好,比如正骨接骨什么的,但用的都是传统中医的技术。 外科就不行了,简单的清仓缝合术都不会,遇到有外伤的,顶多就是包扎一下。之前那们甲勾炎就是被公社卫生院给回绝掉的。 陈棋看到几个白大褂进屋了,只是看了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柯院长却忍不住了:“陈同志,我是型塘卫生院的院长柯卫良,你,你这个缝合术有什么讲究吗?” 陈棋前世做为住院总,经常跟进修医生、规陪医生、实习医生打交道,在科室里也有带教任务,所以对于教学工作并不陌生,随口就回道。 “噢,这个叫编制缝合术,一般只是针对肌腱一类,比较复杂。” 说完,陈棋将编织缝合的适应症,优缺点,手术步骤、注意事项都大概讲了一遍。 对卫生院的医生们来说,听是听懂了,但眼睛会了,手却不会,毕竟手术是需要实验操作,亲自下场,多做多练的。 但对于围观的群众来说,那对陈棋丰富的知识,高超的医术,佩服得如同涛涛江水,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第22章 张家送来的谢礼 陈棋也是有心想教一下几位公社医生。 多一门手艺,学一门技术,将来可以为山民们的伤痛多一份保障,这是积德的事情,他不会藏私。 陈棋完整说了一遍编织缝合术,又现场给几个医生做了一遍足底单纯连续缝合法。 做完以后,张村长的足底除了留下一个伤疤,以及密密麻麻的线头外,已经不再出血了,也不见了血淋淋的场面。 陈棋一边打石膏,一边嘴里不停地解释。 已经五十多岁的柯院长,以及几个三四十岁的公社医生,则像学生一样乖乖站在旁边,恨不得拿出纸笔来记一下。 做完一切,陈棋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扭扭身子。 本来两个人做手术大半个小时就能搞定,可是现在他只有一个人,一做就是两小时,腰都要断了。 “张村长,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你回去后要抬高患脚,不要做剧烈运动,中间让村里的赤脚医生每天消消毒,再吃点消炎药,最少要一个月后才能去掉石膏,完全恢复,一般要两到三个月。” 张村长一听,人都兴奋了一下。 “陈中专,我,我是不是以后不会变瘸子了?” “手术只是成功了一半,还有一半就看你后面的调养了,听我的就不会变瘸,不听我的,回家到处乱跑,那还是会完蛋。” 张村长的老婆一听,激动地整个人都快要跳起来了: “我们绝对听陈中专的,你让我们干啥就干啥,哎哟喂,也亏得我们山里出了个卫校大能人呀,让我们这些乡里乡亲都沾光了。” 屋里屋外的人一听张村长的瘸腿病居然被陈棋治好了,那都是没来口的表扬和赞美起陈棋来。 就连夏泽村的那些肥头大耳的村干部们,也一个个对陈家老二刮目相看了。 夏泽村他娘的要出一个人才了。 在莲东村村民们的千恩万谢下,张村长又被村民们用眠轿抬回村去了。 陈棋嘴上乐呵呵,一副风清云淡,事了深藏功与名的样子,其实心里有点不爽了,腹诽着: “搞毛啊,自己忙活了半天,用了一堆药物和手术器械,咋就说了声谢谢就走了?医药费你们付了没?” 这要是前世的医院里,早被保安给拦住不让走了。 但陈棋是刚刚重生到这个小山村的,以为山里人的风俗都是看病不用给钱的,所以也没好意思开口讨要。 围观的人也纷纷散去,夏泽村的人看向陈棋的眼神都变了。 以前听说中专生如何如何,大家谁也没见过,现在人家中专生的真本领摆在那儿,让大伙儿不得不服。 就连二婶也难得对陈棋露出了一个笑脸,尽管笑得那么虚伪。 等陈棋送走众人,回到屋里的时候,发现公社的几个医生还傻乎乎站着。 “哎,柯院长,几位,你们不用回去上班吗?” 柯卫良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陈同志,你也知道我们基层医生不容易,基本上都是自学成才的,缺少技术,所以我想,你能不能教教我们最简单的清仓缝合术?” 陈棋想也不想就点头了: “行呀,你们学会了也可以更好为人民服务嘛,这是好事,不过工具要你们自己准备好,另外最好再准备一些猪肉。缝合术教会不难,难就难在要多练习。” 柯卫良一听眼前的中专生这么好说话,兴奋地一拍手: “好,我现在就去珂桥卫生院借手术器材,明天上午,能不能麻烦陈同志来一趟卫生院,帮我们好好上一课。” 陈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哟,这都快傍晚了,你到珂镇都要很晚了,还要连夜赶回来,太危险了吧?过几天也行的。” 柯卫良一听就急了:“我没事,夜路走惯了,就现在去,早一天学会,也可以早一天为人民服务。” 陈棋点点头也不再多劝,大概明白了八十年代的人思想都比较纯朴,不会太多计较个人的得失,还是抱着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思想观念。 对于纯粹的人,他都是佩服的。 傍晚傻大姐回来后,听说自己弟弟在人前大大出了一个风头的时候,高兴地直拍陈棋的肩膀。 晚饭的时候还特意煮了蕃薯白米粥慰劳自己这个有出息的弟弟。 哪怕家里有两百斤大米,陈家四姐弟还是像往常那样生活,并不敢太出挑。山里人天天吃白米面,时间长了肯定会被人怀疑的。 陈家只有四个“孤儿”,要想不被村里人欺负和针对,只能低调再低调。 第二天一早,莲东村送礼的人来了。 张村长的老婆,带着几个儿子媳妇,亲自登门来对陈棋表示感谢了。 原来张家人不是赖账不付医药费,也不是他们不懂规矩,而是事发突然,走得太匆忙,身上啥也没带钱。 这不,一大早,张家人都来了,不但来了,还挑来了满满一担礼物。 张村长的儿子一到陈家门口就放了一串鞭炮,这是山里人的致谢的最高规矩,目的就是要替陈棋在村中竖立起好名声来。 这张家人办事讲究,陈棋则是脸都有点红了,为昨日自己的小人之心而感到羞愧。 相反傻大姐和陈书陈画则兴奋极了,这是他们家第一次被人点了鞭炮来感谢,农村人们,不就讲究一个面子嘛。 不但有面子,还有里子来。 张家送来了5斤特级越中龙井茶,那都是一芽一叶,还是今年的新茶。 茶叶在八十年代,那也是好东西,只有凭茶票才能少量供应,而且还都是一般货色。 最顶级的茶叶,基本上都是出口外销赚外快去了,所以这5斤特级越中龙井茶,去市场上买,一近起码要20元。 当然这茶叶也不是张家花钱买的,张阿根是村长,莲东村又产茶,咳咳…… 另外张家还送了50斤大米、一只猪后腿、2斤白糖、1斤红枣、1斤桂圆干,这礼数绝对是高了,诚意十足。 但比起张阿根的村长宝座来,这些其实又算得了什么? 围观的夏泽村民们都是一脸羡慕,知道陈家这是飞出一只金凤凰了。 第23章 型塘公社卫生院 张家人离开后,陈棋就要去型塘公社卫生院教学了。 傻大姐在忙着收拾礼物,该藏的藏,该吃的吃,尤其是后腿肉那么一只,吃不完也是浪费。 她准备分成几份,将其中一份拿到爷爷奶奶,还有外公外婆那边,山里人苦,山里的老年人更苦,吃饭基本上还要自己解决,少有要子女养的。 在陈家四姐弟最困难的时候,老人们没有伸援手,不是冷漠,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些陈棋都不管,他是重生者,对他来说几个老人跟陌生人也没有什么区别,要说有多少亲情怎么可能? 他是带着小弟小妹开开心心往公社走去。 陈书陈画知道大哥要去公社,前一天就预定要跟着一起去了。 尽管他们也不知道大哥卖土特产赚了多少钱,但至少3分钱一根的棒冰总能提供的吧? 型塘卫生院位于电影院旁边,非常好找,门楣上面有一颗大大的五角星。 柯院长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看到陈棋过来,远远就迎了上来,上来就热情握住了他的手。 “陈同志,我可是一大早就盼着你来了,哈哈,欢迎欢迎。” 陈棋做为外科医生,最不习惯的就是握手,前世的疫情多少留下了一点心理阴影,于是悄无声息地抽出了手。 “不好意思啊,一大早莲东村的村长一家来送东西,所以耽搁了一下。” 柯院长一听就来兴趣了:“哎,那位张村长现在怎么样了?” “手术伤口问题不大,不过麻醉过了以后那就有罪受了,疼是肯定疼的,而且这种肌腱断裂的恢复期很长,中间不能出一点问题,不过你们公社卫生院做这种手术,有点难度啊。” 哪怕是前世,那些二把刀医生缝合肌腱、韧带,手术的事故率还是存在的,经常有官司打。 所以陈棋决定给他们泼泼冷水,害怕他们期望值太高,那他教学就尴尬了,这活又不是一天两天能教会的。 柯院长随意的摆了摆手: “这个我们晓得,像昨天你做的那个肌腱缝合,你现在就是敢教,我们也不敢做,否则就是对人民的健康不负责了,我们只要学会最简单,最基础的缝合。如果有可能,以后陈同志可以再教得复杂一些。” 陈棋不由竖了竖大拇指,为务实的柯院长点赞。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公社卫生院,陈书和陈画两人拿着2角钱,管自己去玩了。 可以看得出,公社卫生院的房子原来应该是解放前的老房子了,估计是哪个大户人家的老宅改建的。 规模也不大,主要是一个药房,一个医生办公室,两间门诊,一个留观室。 1981年,输液有,但不是常规治疗,只有非常严重的病人来了才会输液,一般都是在屁股上打个小针。 输液在后来成为了一种普遍的治疗手段,也引发了一系统的副作用和危害。 当然造成这种现象,一开始也是医生自己造的孽,当年想赚钱所以拼命鼓动病人输液,一点点小病就是挂水,毕竟针剂的利润高。 后来国家政策有限制,医生想开口服药时,却变成了病人主动要求输液,认为不输液病好得慢。 于是卫生管理部门不得不强制要求大型医院门诊一律取消输液,不得不说是一种大悲剧。 柯院长站在院子里,将所有的职工都叫了过来,一一给陈棋做介绍,这待遇是将他当作了“上级医生”来接待了。 “陈同志,现在我们卫生院只有职工7个人,其中一个药房兼收费,一个内科,一个骨科医生,一个妇科医生,一护士,还有两个是中医医生。” 陈棋也一一主动问好,人家都几十岁的人,他这个晚辈怎么敢拿大? “嚯,柯院长,咱们卫生院的实力够强的,各科医生都齐全了,咱们这还能接生孩子?” 陈棋想吹棒几句,却被柯院长自嘲的挥了挥手: “别看科室分得细,其实真有病人了,谁也不分科,该怎么看就怎么看,说白了就是全科。接生当然可以呀,不光可以在卫生院生,我们这位莫医生还可以去家里给村民们接生。” 陈棋冲那位中年妇女笑了笑:“厉害厉害。” 那位莫医生看来是个快言快语的人: “厉害什么呀,陈同志你是不知道,咱们可不像你是中专高材生,我们都是没文凭,没上过学的。像柯院长和李医生也就年轻时跟师父学过一段时间中医。 像我们这几个,都是招工进来短暂培训一下就直接上岗了,所以懂的都是皮毛,不能跟你们这些正规军相比,今天你教缝合术可不能藏私哦。” 呵呵呵,院子里众人都是一阵轻笑。 1981年公社卫生院的现状,几乎没有正规科班出来的医生。 哪怕是柯院长自己这个“师承”,承的也是当地的一个草头郎中,这要是在后世,连执业医师考试资格都没有。 七八十年代的大学生,毕业后基本上都留在了省城或地区大型医院。 卫校的中专毕业生都安排在了县医院一级。 乡镇公社一级的卫生院,几乎很少有中专生分配过去。 没办法,人才不够用啊,分配不过来。哪怕有,也是几个中心镇卫生院才有,就这,已经是发配边疆,估计在学校里得罪哪个老师了。 所以乡镇卫生院的医务工作者来源,一般都是采取两种方式。 一种是传统拜师,也就是拜医院的医生为师父,师父带徒弟,这种就算是业务骨干了。 还有一种就是在社会青年中去招工,或者父母退休子女顶职,这些人进了医院后,没有一点医学基础,怎么办? 那就开展短期培训,给你三个月时间,顶多半年,白天跟着其他医生学习用药和诊断,晚上自己看书。 后来到了八十年代中后期开始,也会送到“职工卫校”去脱产读两年书。 这种职工就幸福了,因为他们上学都有工资拿的,拿出来的职业中专文凭国家也承认,就是一个班级里,年纪有大有小,不一定是同龄人了。 第24章 柯院长是个狠银 陈棋随后又去药房转了一圈。 他来型塘卫生院的目的,其实也是想摸摸底,想看看现在的医院都在用哪些药物?做到心里有底。 柯院长哪有不答应的,直接推门让他进去自己看。 陈棋看得很仔细,每一张标签都仔细看过去。 别看药房里瓶瓶罐罐的一大堆,但药物的种类非常少,也就一些退热药安乃近、止泻药黄莲素片等等。 重点的抗生素药物,有青霉素、氯霉素、土霉素,但是存货也不多。 至于后世销量最多的三高药物,陈棋只看到了一些硝本地平片,没有糖尿病药和高血脂药。 估计是年头连饭都吃不饱,每天还要累死累活工作,三高这种富贵病还没有流行吧。 整个西药房可以用空空荡荡来形容,仅有的药品还是散装的,装一个大玻璃瓶里,抓药的时候就弄个小纸包几片药。 型塘公社的农民们来看病,更多是用些中草药,这也是卫生院里面中医内科和中医骨科有三个医生,占一半的原因所在。 陈棋看到这里心凉了半截。 虽然他是外科医生,但读大学的时候内科也是学过的,毕业后也轮转过内科,所以对于内科儿科常见病还是能处理的。 但内科技术再好,没有药物也是白搭,根本就发挥不出什么优势来。 看来只能外科这条路死到底了。 在卫生院里走了一圈后,众人来到了医生办公室里,有这种免费的培训机会,医生们都不会错过。 柯院长昨天连夜去将手术器械都拿来了,对知识的渴望可见一般。 陈棋拿起来都看了一下,这些持针钳、齿摄、线剪、弯针、圆针的质量也真的很一般。 如果前世的医院采购了这样标准的器械,分管副院长早就被举报死了。 但谁叫这是1981年呢,有就不错了,奢望那么多干嘛? 桌子上还有几块猪肉,显然卫生院这次是下血本了,这年头哪怕是公社卫生院的医生,因为病人少业务量少,收入还是比较低的,肉也不是常常能吃。 现在人家不吃肉,将肉拿出来当工具学本事,那还说啥,人家都准备好了,那就挽起袖子加油干吧。 陈棋讲了这些手术器械的作用,使用方法,又仔细介绍了什么样的伤口要用什么样的针和线,采用什么样的缝合术。 最后又简单讲了,不同人体部位的伤口拆线日期长短。 他讲的都是偏实践的内容,理论知识都省略了。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拿出笔和纸开记记录,就连五十多岁的柯院长也不例外,他戴着老花眼睛,听得格外仔细。 陈棋一边讲解,一边又在猪肉上开始示范各种缝合法。 单纯间断缝合、单纯连续缝合、“8”字缝合、内翻缝合、外翻缝合、锁边缝合、荷包缝合等等。他都示范了一遍。 然后再让这些公社医生一个个上来示范着做,一边还不停纠正,回答他们的问题。 不知不觉间半天过去了。 偶尔有病人来配药,医生也是快速跑出去,又马上跑回来了,看得出大家的积极性都挺高。 “在猪肉上练习,虽然手感接近,但总是不能跟真人身上缝针是一样感觉的,手术这东西没有在真人身上操作过,那就学不会真正的缝合术。” 陈棋也是随便说了这么一句话,却不料被柯院长听在了耳朵。 柯卫良知道陈棋是不可能长时间留在型塘卫生院帮他们教学的,而且他已经要进入“四年级”了,明年一毕业分配工作后,也不大会再回来。 这种机会错过,下次想学都难。 所以柯卫良也发狠了,腾腾跑出去,到了灶间拿出菜刀,闭着眼睛就对着自己的左手臂这么一划,一下子血流如柱。 又腾腾腾跑回了办公室,推开门就是一声大喊:“陈同志,你们就拿我做实验吧!” “我靠!” 办公室内的众人看到院长受伤流血,一下子鸡飞狗跳的。 陈棋真的吓了一大跳,瞬间就明白了柯院长这么做的目的,真的想对他说一句: “柯卫良,你是个狠银呐!” 其他几个医生也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产科的莫医生刚要拿旁边一块棉布来包扎止血了,被柯院长具瞪了一眼: “你们都忘了陈同志刚刚教我们的无菌操作了?一切按正规流程来,陈同志你看,伤口有了,你现场给大家示范一次完整的清创缝合术吧。” 这件事情给陈棋的内心带来了极大的震憾,他两辈子佩服的人不多,眼前这个干瘦老头真的让他感动了。 “好,我先给大家示范缝两针,接下来,每个人都上手,都要缝一针,我们看看谁缝得好,谁没有做到位。” 大家都有些沉默,听到陈棋的话后,全部都坚定地点点头。 “柯院长,你们没有准备麻药,我的麻药在家里,所以现在我们只能无麻醉状态下生缝了,会很痛,你可得忍住!” 柯卫良呵呵一笑:“这点小伤算什么?我们是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大家上吧,我们革命同志不怕疼。” 这个清创手术,是陈棋做过最认真的一次清创术,也是他最认真的一次带教。 就这样,你一针,我一针,所有人都在柯院长的手臂上试着缝了一针。 柯卫良已经疼得额头上都是冷汗了,但他果然咬紧牙关没有喊一声,反而不停安慰大家不要怕,勇敢上手。 最后手术结束,尽管缝线有好有差,大家合起来伤口不是那么平整,但却让型塘卫生院的7名医务工作者都很有成就感。 柯卫良看了也直乐。 如果是在前世,陈棋无论如何都想跟这些可爱的人留一个影拍一个合照,再发个朋友圈来个心灵鸡汤。 若干年后,陈棋在其他医院工作时,偶然间听说了型塘卫生院,是越中地区所有公社一级的卫生院中,第一个开展了清创缝合术。 病人遍布了型塘、湖塘、州山等几个周边公社,知名度非常高,为广大人民群众解决了外伤的基本处理。 当然这是后话了。 第25章 家里做门诊手术 忙活了大半天,傍晚从型塘公社卫生院离开的时候,陈棋手上拎着两斤大肥肉。 本来这肉他是坚决不肯收的,人家够艰苦了,他不忍心拿。再说,他家里还有一大条猪后腿呢。 无奈山里人的脾气就是那么犟,你不收都不行,硬要塞给你。 走在回去的山路上,陈书拎着肉,嘿嘿直笑。 “小弟,你傻乐什么呢?” “哥,今天太开心了,我跟小妹买了一支棒冰,还趁人不注意溜进电影院看了半场电影,你瞧,剩下的钱我买了几支铅笔,结果回家还能吃大肥肉,太幸福了。” 2角钱,就让两个小屁孩感觉幸福了一天。 陈画也连连点头:“怪不得爸爸坚持要我们上学,原来读书真的有用,我也要向大哥学习,以后考卫校。” 陈棋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头: “你们能这么想就对了,那就好好读书吧,学费这事你们不用愁,我来想办法,只要你们能读书,无论考哪个学校大哥都支持。” 这家伙现在口袋里有几千块钱,开始有底气了,说话中气十足。 等三姐妹赶到夏泽村的时候,一路上的村民们都开始热情跟他们打招呼,这待遇是以前享受不到的。 陈棋也一直热情的回应着,装作彼此关系很熟一样进行一波商业互吹。 成年人世界的游戏。 结果等他到家的时候,家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了,大家看到“陈中专”回来了,纷纷打起了招呼。 原来这些人不是来瞧热闹的,都是昨天张村长的事情一出,今天特意上门来求医的。 农村人,尤其是大山里的农民实在太苦了,平时生病了就是自己硬杠,杠不过去了才会去卫生院,实在太严重了才会去珂桥镇卫生院瞧病。 但基本上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再严重也不可能往城区大医院送了,回家等死。 因为去城里那就得花大钱。 1981年,看病的总费用并不贵,比如说生小孩,在珂桥镇卫生院所有费用算进去,也不过是7、8元钱。 可是山里人就连这点钱都没有,平时赚些工分,还要养活一大家子,能吃半饱就不错了,有什么钱呀。 这种窘境一直要从联产承包责任制开始,分田到户了,大家能吃饱了。 市场也慢慢开放了,不再禁止老百姓做小买卖,那山里人打猎打来的野鸡野兔,什么毛笋茶叶等土特产都可以拿到珂桥镇上去卖了,这才开始慢慢有钱。 那也是后话了。 既然是上门求医的,陈棋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不能人家村长有钱就治,老百姓没钱就不治了? 这年头相关法律不健全,没有证,没有文凭,没有相应行医资格和执照,也不怕卫生局来抓,那就干吧。 于是接下去几天,型塘公社,包括周边几个公社都有人上门求医。 复杂的病情陈棋暂时处理不了,但对于一些门诊小手术,那他都是信手拈来。 什么?下脂肪瘤、纤维瘤、?脂腺囊肿切除术、脓肿切开引流术、外伤后清创缝合、鞘膜炎?术、寻常疣、鸡眼挖除术、拔指甲等等。 为山里人解决了小毛病大麻烦后,他也收获了一大堆土特产。 反正大山里的小动物这下都遭了殃,什么野鸡、野兔,野猪肉,甚至蛇都有人送来当手术费,实在没钱的病人,也会送些蕃薯土豆玉米啥的。 陈棋来者不拒,你愿意给钱就给点钱,你没钱的就拿这些土特产顶替也行。 但没有免费,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他还是懂的,现在什么都免费,以后啥事都求到他头上,他免不免费? 那些山里的农民对陈棋自然是千恩万谢,以为占了什么大便宜。 其实陈棋早就乐开花了,大家想,野鸡,野兔、野猪肉啊,这种野货山味后世哪里轻易吃得到?不要太美味啊。 甚至还有村民送来一只“老谷鸡”,学名叫什么也不知道,就知道长得跟梅花鹿似的。 傻大姐直接就大卸八块,一只腿红烧了,剩下的肉都晒成了肉干。 这也是在1981年,要是在后世,森林警察就亲自上门,送这一家子每人一副手铐,人家分明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黄麂”。 真刑啊。 时间慢慢就来到了8月底,陈棋要开学了。 开学的前一天晚上,趁弟弟妹妹都睡着了,陈棋将傻大姐单独叫了出去,从口袋里拿出了200块钱。 “大姐,这钱你拿着。” 陈琴吓了一大跳,她活了21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老二,你哪来这么多钱?” “姐,你放心吧,我一直记得爸爸的教导,不会去做什么违法的事情,这些钱都是我之前卖黄鳝泥鳅赚的,每一笔钱都干干净净。” 傻大姐一听就放心了,对于弟弟,她是无条件信任的。 “那也用不着给我这么多钱,你一个人在外面读书,还是多带点钱,不要太苦了自己。大姐是个没用的人,但你有出息,相信爸爸妈妈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陈棋硬将钱塞到了大姐的手里: “大姐,你听我说,钱我还有,不会苦了自己。这钱就收下,我们家里最苦的是你,我不想你再去砖场背砖头,我看了心疼,你一定要答应我好不好?” 傻大姐听了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傻弟弟,大姐不苦,大姐看到你们都能好好学习,心里特别高兴。好,这钱我留下,不过去不去砖场大姐不能答应你,你让我在家里坐吃三空,那咱家以后可怎么办呀?” “以后,大姐应该找个婆家,找个疼你的男人呀。” 陈琴21岁,在1981年的农村已经属于大龄女青年了。 傻大姐干活肯下死力,对弟弟妹妹是真心疼爱,吃得少干得多,绝对是农村人最喜欢的婆娘类型。 也有不少人来替她做媒,但都被傻大姐赶出去了。 如果她嫁出去了,再想照顾娘家人那是可能的,难道就扔下家里三个弟妹?她做不到,所以她就没想过嫁人。 因为她答应过她爸爸,一定会照顾好弟弟妹妹…… 第26章 开学报到第一天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越中城区,卫校附近的八字桥路上。 陈棋背着一只大布包,穿着一条草绿色的肥大裤子,一件白衬衫,脚上踩着一双解放鞋,就这样走在路上。 这副打扮,与周围其他同学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他是坐火车到城区,再从火车站到卫校大多3公里路,那就没公交车了,全靠自己的11路车。 从他身边路过的卫校同学们,则一个个都是有家长骑着自己车带着,脸上洋溢着开学的欢喜,也有少数学生自己就骑着车来了,显然非富即贵。 穿得也是合体的衣服裤子,脚上最差也是回力球鞋,哪像陈棋,身上的衣服裤子都是他爸爸生前留下的。 陈棋有钱,但他的人设就是一个贫穷的山里孩子,所以只能继续保持低调。 这时候一阵车铃声从后面传来。 陈棋回头一看,就看到同学蒋爱国、张锋、陶高俊骑着自行车,潇洒地从后面追了上来,然后一个刹车,停在了陈棋旁边。 蒋爱国装作很惊讶地样子:“咦,这不是大班长吗?怎么一个人走过来的?要不要我们帮你带回学校?” 陈棋知道这小子不是个好人,但表面上还是打了个招呼:“瞧见没?11路公交车,健康又环保。” 蒋爱国显然不肯放过陈棋: “哎,大班长,听说你暑假在菜场卖菜,怎么样?赚了不少吧?什么时候也带带我们这些老同学呀。” 这话一出,旁边的张锋和陶高俊都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不多不多,赚了差一点就有五千块了,你有兴趣,下次我做你的上游批发商,你搞零售,怎么样。” 这话一出,蒋爱国几人的笑声更响了,显然觉得这个老实的班长开始也变得满嘴跑火车了。 “行,那我们就等班长带我们发财,走了!” 说完,三人齐齐一个踩蹬,背影潇洒地往卫校骑去,一边骑一边还在笑着什么,不用猜,肯定在嘲笑陈棋这个乡吧佬卖菜这种。 陈棋也不恼,只是有点委屈,这说真话咋没人信呢? 叮铃叮铃,陆续又有同学骑着自行车路过,纷纷跟这位陈班长打招呼,不用猜,都是城里的同学。 在这个年代,哪个学生拥有一辆自行车,那就相当于后世的学生开着一辆法拉利,不要太酷哦,甚至可以在学校拥有“优先择偶权”。 可是自行车的吸引力,对陈棋也就那么一回事了。 一个是他口袋里有钱,随时可以去黑市掏张自行车票,去百货商店买一辆全新的自行车,又不是什么啥难事。 他早就看过了,凤凰牌自行车是160元,永久贵一点,180元,洒洒水啦。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陈棋来自现代化程度很高的后世,年轻人几乎都有一辆汽车做代步,实在不行电动车也多如牛毛。 一辆自行车算个啥?他加一次汽油,就可以买一辆自行车了。 可惜,别人不知道呀,该怎么鄙视这个乡下穷同学还是鄙视,一点也不觉得小丑竟然就是自己。 等陈棋走到卫校门口的时候,他的两个死党王闪浓、丁碧涛早就伸长脖子等着了,远远看到他过来,两人就兴奋地跑过来迎接了。 “靠,你小子怎么才来呀?” “就是,我们可都等了老半天了,刚刚还看到蒋爱国他们臭屁哄哄骑着自行车进了学校,傻缺,得意个啥?” 陈棋也一手一个,搂住了两个死党:“你们来得够早啊,怎么样,有没有带什么特产来?我可是早就饿扁了。” “带了带了,早,走寝室,别让其他人看到,否则大伙儿一分全没了。” 卫校的学生中,是有圈子的,而且泾渭分明。 一般来说,家在城里的学生,只跟城里的同学玩。而农村出来的学生,则扎堆玩在一起。 这也没办法,条件相差太多了。 比如周末,城里的同学会说,咱们去哪个景点逛逛,回头再聚餐,aa制,每人交多少钱多少饭票。 城里同学一般都会积极响应,要钱有钱,有票有票。 而农村出来的孩子,只能一笑而过,口袋里空空如也,哪里也去不了。 时间长了,自然玩不到一起去了。 而且城里孩子的优越感还是比较强的,相比较之下,农村孩子稍有自卑,这也是事实存在的。 也许有人会说,城里人也不是个个富有,作者说得太绝对了。 八十年代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系统独立性很强,排他性也很强烈。 比如有些国有大型企业自己就是一个独立王国,自己有医院、影院、学校、浴室等等,保卫科可以顶个派出所用,这样的企业,外人很难进入。 人家岗位都是父传子,子传孙的,有什么好事都是优先照顾职工和家属。 轮到卫生系统也是一样,卫生系统的领导,各大医院的医生子女,进卫校都有特殊照顾。 比如考卫校,陈棋是整个珂桥区12个公社初中总分第一,才轮得到他,因为分配到珂桥区的卫校名额只有一个。 但是父母是卫生系统的,尤其有一定职务的,他们子女只要成绩不是太差,一般都可以照顾进入卫校。 农村孩子千军万马,历经艰辛杀出重围过的独木桥,却不知道某些人一出生就在通往罗马的大道上。 同样的情况在其他系统也是如此 比如农业系统的子弟喜欢去“农校”,教育系统的子女扎堆“师范”,财税商贸系统的子弟一般选择“财经学校”,等等。 这些人毕业后,因为有家里人照顾,分配工作优先,进了单位后分配岗位优先,年终评优评先进同样优先。 等工作几年,在农村人看来难如登天的“提干”,这些子弟兵同样是优先。 所以就拿卫校的学生现状来说,农村来的学生,那都是凭真本领考上来的,但整个农村就没有富的人家,所以农村学生一样穷。 而能进卫校的城里人,大多数都是卫生系统的子弟,尤其是系统子弟,这批学生的经济条件不说特别优越吧,至少是遥遥领先于农村同学。 有辆自行车也不是稀罕事。 第27章 她是自己理想型 陈棋三人在校门口嘻嘻哈哈的时候,王闪浓眼尖,忽然说道: “那不是兰丽娟吗?” 陈棋定睛一看,就看到有一个女孩子,梳着两支麻花辫,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蛋,正满头大汗拎着两只布袋子往学校走来。 身上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下面的蓝色裤子却异常肥大,脚上也是一双解放鞋,显然也是一个农村生。 重点不是这里,重点是陈棋看得呆了。 因为这个女孩完全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哪怕不合身的衣服也掩盖不了她的身材,连她停下脚步,擦擦汗的动作都是那么迷人。 看到自己死党露出的猪哥相,旁边的丁碧涛有些疑惑了。 心想这小子不是跟潘叶在眉来眼去的吗?怎么突然又对班上另外一个女同学感兴趣了?不应该呀?这都同学3年了,真有兴趣,早就应该下手了才对呀? 这是丁碧涛不知道,现在的陈棋已经换了一个灵魂。 对陈棋的前身来说,潘叶是他喜欢的那一款菜。 但对现在的陈棋来说,兰丽娟才是他的理想型女友。 不得不说,两个灵魂的审美观和三观相差还是挺大的。 王闪浓没看到陈棋的表情,看到女同学在烈日下还要拿那么多东西,刚准备要上前去帮助,手臂突然被陈棋拉住了。 “禽兽,放着让我来。” 然后陈棋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跟只训练有素的猎犬看到猎物一样。 如果王闪浓和丁碧涛是现代人,脑子里肯定会闪现一个专有名词:“添狗”! “哎哎,兰同学,你把东西放着,让我来。” 兰丽娟好好在走路,突然从旁边窜出一个添狗,噢不,是一位班长,差点吓一大跳。 “陈班长?没事没事,东西我自己会拿的,怎么,开学第一天还在门口迎接我们这些老同学啊?” 两人都是农村生,算一个圈子的,尤其陈棋还是班长,3年同学下来,彼此熟悉,兰丽娟也就没了什么戒备之心。 这年头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很严重的,一个女孩子能上学,还能考全区第一名的成绩上中专,绝对是“女强人”型。 所以兰丽娟没有像别的小说中,喜欢低着头红着脸,轻声说不用不用,整得跟林黛玉似的。 这样的农村女孩是坚持不到上卫校的,半路辍学可能性更大。 相反,兰丽娟不是那种扭捏的个性,比较开朗,尤其那双大眼睛,特别精神,气质沉稳很多。 陈棋不管三七二十一,拎起兰丽娟的包裹就走。 为什么是包裹?没办法,只有城里同学才有小皮箱,农村生都是包裹一个。 “嗨,这种粗活怎么能让你们女同志干呢,当然是我这个当班长的来呀,走。” 兰丽娟不服输地问道:“女同志怎么了?暑假我在家,可是连一百多斤的担子都能挑得动。” 陈棋听了停下脚步,看了看她那双大长腿,坚定地说道: “以后这种粗活要少干,老是挑重担,全身骨格容易变形,当心变成矮冬瓜。女同志就要负责貌美如花,男同志才负责赚钱养家。” 兰丽娟觉得今天的陈班长好奇怪呀,以前都挺严肃的,怎么过了个暑假变得有点嬉皮笑脸,怪话连天了? “班长?你没吃错药吧?” 陈棋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才吃错药呢,走不走,大热天的还晒着太阳呢。” “噢噢,走吧。” 然后王闪浓和丁碧涛就看到自己那位死党,拎着兰同学的包裹,两人一前一后就进了校门口。 路过的时候,还朝他俩眨了眨眼睛。 王闪浓和丁碧涛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里都是一片迷茫和不解。 卫校的规模不是很大,每一届只招4个班,分别是一个护理班,一个检验影像班,一个医士班,还有一个学纯中医的医士2班。 但因为是老校区,所以寝室还是很紧张的,男宿舍区和女宿舍区离得不远,对着窗户吼一声,全校都能听到。 陈棋拎着兰丽娟的东西,大步走进了女生宿舍,后面的兰丽娟一脸疑惑地跟在后面,像小媳妇一样。 要是换了别的男同学进女生寝室,非被打出去不可。 但这是开学第一天,女同学们穿得都比较正式,并且某添狗还是班干部,所以路过的同学也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 “对了,丽娟,你寝室是哪个房间?” 丽娟都叫上了,这让兰丽娟全身一阵肌皮。 “班长,你还是叫我全名吧,我住在108寝室,拐弯就到了,你东西放着我自己来就行了。” “不行不行,怎么能让你干这种粗活呢,以后有体力活都交给我吧。” 兰丽娟今天越来越觉得陈班长肯定是吃错药了,或者受了什么刺激,以前这家伙跟潘叶同学走得很近,今天怎么突然对她这么讨好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两人刚过了一个拐弯,潘叶就端着脸盆抹布过来了。 三人都是一愣,兰丽娟心里有点小小紧张,在她的心目中,班长和潘同学才应该是一对的,她出现不合适。 潘叶则是奇怪,往年开学第一天,陈棋肯定会约她谈谈这一学期的班级工作,今天她等了半天都没出现,居然去迎接其他女同学了? 陈棋则是君子坦荡荡, 别说前身还没跟潘叶怎么样,就算已经怎么样了,他也不可能为了前身“委屈”自己,他肯定是要追寻自己的幸福。 “哟,潘同学,又见面了?呵呵,打扫卫生呢?好好,咱们回头聊。” 说完,陈棋拎着兰丽娟的包裹头也不回地快速从潘叶身边走过。 兰丽娟则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凑巧跟班长在学校门口碰到,他一定要帮我拎东西,我都说不要了。” 潘叶笑了笑:“班长乐于助人,不是挺好的。” 话是这么说,但等她走到水龙头下洗抹布时,却是一个劲在拧,非常非常用力在拧这块可怜的破抹布。 兰丽娟说了几句话,走进寝室的时候,差点一头栽倒。 这位热情的男班长,居然已经在帮她铺床了。 寝室里其他几个女人,都是一脸狐疑地看看兰丽娟,再看看陈班长…… 第28章 农村学生的自卑 “红日升在东方,其大道满霞光。我何其幸生于你怀,承一脉血流淌~~~难同当福共享,挺立起了脊梁,吾国万疆以仁爱,千年不灭的信仰~~~~” 陈棋是哼着歌儿,心情愉快从女生寝室走出来的。 要不是兰丽娟快要急哭了,他都想给她连袜子都洗掉算了。 等陈棋走出女生寝室,回头看了一眼兰丽娟宿舍的客户,轻笑了一声:“这年头的姑娘脸皮真薄,有趣有趣。” 恶狗怕蛮棍,好女怕缠郎,他就不信了,凭自己的胆大心细脸皮厚,搞不定这个学生妹。 108寝室里,等陈棋离开后,宿舍里的几个女生一下子把兰丽娟给围住了: “丽娟,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好上的?” “这么正大光明,当心被老师看到受处分,学校可禁止处对象哦。” “厉害啊丽娟,你什么时候撬了潘叶的墙角,把陈班长给抢到手了?” 边红恩,马小娜,李素娟三人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句,直接把兰丽娟弄得哭笑不得。 “你们小声点,我跟班长可没有一点关系,我们就是在校门口碰到了,他是学雷峰做好事,帮我把行李拿进来,哪有你们想得那么复杂?” 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正是最八卦的时候。 虽然学校规定不能谈恋爱,但架不处这青春期的荷尔蒙,多少男同学女同学私底下都是说不清道不明。 “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同寝室三个小姑娘显然还是有点不信。 兰丽娟背过身去铺着床单,脸色有点黯然: “你们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为了供我读书,我弟弟和妹妹都辍学了,所以我得赶紧赚工资,赚了钱好补贴家用,或许还能让弟弟妹妹重新回到课堂里。你们说我还有心情处对象吗?谁又能看得上我们这么穷的家庭?” “唉……” 一句话将其他三人都说得沉默了,边红恩,马小娜,李素娟三人也是农村出身,条件同样不是很好。 全班20个女生当中,只有她们4人是农村出来的,平时穿得最差,吃得最差,心里多少是有点小小自卑的。 这年头的人早熟,知道处对象意味着什么。 农村出来的姑娘,哪怕是鱼跃龙门成为“工人”户口了,但在城里,歧视无处不在,尤其越中这个保守的地方,所以想嫁得多好也不一定。 顶多就是嫁给一个工人,过着每天为柴米油盐紧巴巴的日子。 姑娘家还好,农村出来的男同志将来日子更难过,毕竟这年头医生一个月的工资也就40元左右。 虽然比起农村人好太多,可是想要娶妻生子却远远不够,那是需要拿出三转一响三十二条腿的。 “三转一响”,即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收音机。 “三十二条腿”是指?柜、梳妆台、写字台、五?厨、沙发、床等家具,加在?起共三??条腿。 这一套下来没有一、两千块钱根本拿不下来,你让一个农村出来,才工作没几年的小年轻怎么拿得出来? 城里孩子还能啃啃老,农村孩子不被家里啃就不错了,还指望着父母出钱? 所以多少美好的学生恋情,在毕业后马上会迅速被现实生活所打击,最后不得不劳燕双飞,各奔东西。 兰丽娟是女孩子,思想比较成熟,想得太多,顾忌更多。 相反,咱们的这位重生者陈棋同志,却一点也没有这方面的觉悟和担忧,反而喜滋滋地觉得自己终于碰到了真命天女。 等他回到自己寝室的时候,王闪浓和丁碧涛正在帮他收拾床铺。 502寝室面积很小,放了两张上下辅就满了,所以只住了4个学生,另外一个就是叫尹继刚,也是来自农村。 但尹同学跟其他人有一点不同,他有洁癖,也不知道这位农村出来的孩子哪里来的臭毛病。 别人打扫卫生,每次都得不到他满意,所以后来陈棋他们索性就将卫生包给了尹同学。 502寝室也是以干净整洁闻名全校,等陈棋走进寝室的时候,尹继刚正拿着抹布在擦一个暑假的灰尘。 陈棋一屁股坐在下辅尹继刚的床上,引得尹继刚一声尖叫: “要死啊,我刚刚铺好的床单,你瞧你,全弄乱啦,走开走开。” 陈棋听了索性就仰天躺着,直接耍赖了。 “别动,你这是不拿班长当干部呀,乱一点怎么了?导师教导我们说,水至清则无鱼,床太净则有病。” “放屁,导师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啊呀,你居然敢质疑我们的伟大导师?” “你……我跟你拼啦。” 陈棋平时最喜欢逗尹继刚玩,但其实两人的关系很好,同一个寝室出来的友谊,那是可以一辈子的。 几人打闹了半天,陈棋看外面天色也不早了,便神秘兮兮地说道: “走,今天我请你们吃兰香馆。” “兰香馆?” 果然,寝室里的三个人都被吸引过来了:“你抢信用社了?兰香馆哪里是我们去得起?” 尹继刚一把收拾床铺,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咱们一个月10块钱,吃饭都不够,你们还想吃大餐?” 丁碧涛也一脸泄气:“我这两个月在家里尽干农活了,一次肉都没吃到,唉。” “唉什么唉,都跟我走吧,不就兰香馆嘛,兄弟我有票有钱,今天也奢侈一回。” 王闪浓狐疑地看着这个死党:“真的假的?你小子家里比我们更困难,你哪来的钱请客?回校的路上捡钱了?” “嘿嘿,跟捡钱也差不多。” 反正他暑假卖菜的事情已经被城里同学知道了,也不算什么秘密,所以陈棋就跟三个死党说了自己暑假里,是怎么去菜场卖黄鳝泥鳅赚到了一些钱的事情。 直接把三个人惊得目瞪口呆。 “我靠,你小子是真的虎,就不怕被当投机倒把抓到?这可是要开除的重罪。” 陈棋摆摆手:“不至于不至于,现在只要是自己抓自己卖,政府是不反对的,你们呀就是胆子太小,听过一句话没?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这话让三人都陷入了沉思。 第29章 奢侈一回打牙祭 兰香馆,一个月前他想来吃一餐面,还被服务员嘲笑奚落了半天的地方。 这仇不报,陈棋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今儿是非要去这家国营饭馆吃了。 叫上三个死党,也是给他们贴秋膘,一个个瘦得哪“活孙”似的,一年到头吃不上几餐肉,日子过得太苦了。 四个人收拾收拾就离开了卫校,一路上说说笑笑,可真到了兰香馆门口,几人都有点胆怯了。 以前他们路过兰香馆的时候,老是吹牛将来要如何如何来大吃一顿,结果真要去吃了,反而没胆子了。 丁碧涛弱弱地问道:“二哥,你真的带了钱和票?若吃了霸王餐,我们肯定要被打死的。” 尹继刚也没了自信:“打死也算了,估计会通报学校,然后一起被开除。” 王闪浓比较沉稳:“要不,我们还是去吃个面吧,这个总不会太贵。” 陈棋拍了拍几个兄弟的肩膀,将他们一起往前推:“走吧,咱们就奢侈一回,以后不吃了,今天就放开了吃。” 四个小伙子一走进兰香馆的门口,就被上次那位胖服务员看到了。 “哟,这不是那位吃不起面的同志嘛,怎么,今天准备来闻闻这香味?还组团来了?” 陈棋点了点她的嘴:“我说这位胖大娘,你这嘴是真损,早上没刷牙啊?” “谁大娘了?会不会叫人?乡吧佬就是不懂规矩!” 服务员的嗓子很尖,火爆脾气一点就着,一下子就将一楼的食客们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另外一些服务员也在交头接耳了。 陈棋也没说什么,对着旁边的三个死党使了个眼色,四人齐齐举起一本本红色的学生证。 “这位大娘,看到没?眼睛放大一点看清楚,我们可是卫校的学生,将来的医生,你说是不是你嘴里的乡吧佬?再说了,领袖曾经教导我们: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现在我们4个未来的小太阳想来吃个饭,你还要多加阻拦,冷嘲热讽,是不是想饿死我们这些祖国未来的希望?难道你是敌特分子?专门来迫害我们国家的青少年?” 到底是玩笔头的臭老九,说出来的话一套一套的。 这话一出,周围的食客议论声更大了,大多都在指责这个服务员没讲理。 更有些食客可能也看不惯服务员的态度,准备吓唬吓唬人,故意在大声说要不要报警?有敌特分子? 1981年,虽然上纲上线的年代才过去没几年,但大家的心理阴影还在,这可把胖服务员给吓唬住了,当年某些人的威势可没过去几年呢。 人呐,总是欺软怕硬。 这个女服务员以为陈棋是乡下人时,趾高气扬的赶人了。 可是一旦知道眼前四个年轻人都是卫校的学生,是知识分子,气焰一下子就低了,但嘴还是硬的。 “怎么,卫校的学生就了不起啊?看不起我们广大人民群众啊?” 兰香馆的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这时候不得不站出来了,这事情闹大,兰香馆是占不住理的。 如果真的有人报警抓着敌特分子不放,只要进了派出所,不管冤不冤枉,再出来,胖服务员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四位小同志,刚刚是我们店的服务员同志不对,既然是来用餐的,我们就开开心心的,来,请往二楼去,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怎么样。” 陈棋看到这个领导说话挺客气,挺会做人,也就懒得纠缠了。 万一真要把胖服务员惹急了,人家是真会打人的,这绝对不开玩笑,没看墙上员工守则上还挂着: “不准无辜殴打群众” 所以差不多就得了,过犹不及。 王闪浓、丁碧涛、尹继刚三人看得都傻掉了,没想到自己同学口才居然这么好,敢跟国营饭店的服务员互喷硬杠,关键是没有成为烈士。 牛十三。 于是赶紧跟着陈棋一起朝二楼走去,二楼,炒菜区。 第二次来了,陈棋也懂得规矩了,笑着说道:“瞧见没,那里挂着的菜名牌子,想吃什么就自己点。” 王闪浓三人都是咽了咽口气,看到那价格已经咋舌不己了。 最后几人在陈棋的催促下,狠了狠心,一人点了一盘菜: 王闪浓点了“红烧大肠”,丁碧涛点了“爆炒猪肝”,尹继刚则点了一碗“绍三鲜”。 陈棋自己点了兰香馆的名菜:越中扎肉。 别人点扎肉都只点一块,然后切成片端上来成一盘。 但陈棋一口气点了4块扎肉,也不要切好,一人一块棒着啃,味道老爽了,幸福感满满。 另外还点了一扎啤酒,散啤,不用票,这让陈棋看了口水直流,这夏季来一扎冰啤酒不要太爽哦,哪怕不冰的也爽。 就是这年头越中还没有流行小龙虾,饭店没得卖,否则就完美了。 最后是点了整整两斤米饭,说实话,一人5两饭,真心不多,至少陈棋是这么认为的。 这饭菜点的,让柜台的后面的收银阿姨,都忍不住戴上了老花镜,仔细看了一眼是哪四个败家子? 一口气点了四个肉菜,这是不怕被家长打死的节奏?以后不过日子了? 然后拿起算盘,啪嗒啪嗒一算, “扎肉一块8角,红烧大肠9角,爆炒猪肝7角5分,绍三鲜1元1角,散啤5角,米饭两斤1元,一共7元4角5分,另外还要给肉票3斤半,粮票1斤5两。” 尹继刚双腿一软,还好被旁边的丁碧涛和王闪浓扶住了,但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棋早就在府山黑市里兑换了不少粮票肉票的,有准备。 7元4角5分,在王闪浓他们眼里是大半个月的生活费,但在陈棋看来,不过是10斤黄鳝的价格,小意思啦。 但他忘了,兑换来的肉票和粮票,可是花了他好几元钱,只能怪某人数学不好。 收银老阿姨见几人付了钱,便努努嘴: “找空位去坐吧,过会儿有人会把菜端来的。” 第30章 恶心人的卫校生 兰香馆的座位,还是传统的八仙桌,周围放着四个长条凳,一条凳子上可以坐两个人。 坐这种长条凳,如果有一个人突然要站起来,必须提醒坐同一条凳子的另外一人,否则对方就有可能翻车。 其实越州最有名的应该是鲁树人笔下的“咸亨酒店”,那里面的装修风格更古色古香。 但那边主要是以传统老酒为主,顾客基本上都是本地的乌毡帽老头,买一碗黄酒,再来一碟豆腐干或茴香豆,有条件的可以来盘子炒螺丝。 然后喝一口老酒,吃一颗茴香豆,再吹半天牛,两三角钱就可以坐一下午。 估计当年孔乙己喝酒就是这个样子。 这时候正是兰香馆的晚上用餐高峰,二楼炒菜大厅里人来人往,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四个学生仔这么怯生生地坐在那里非常引人注目,乡下孩子居然来兰香馆点炒菜,大家还真是第一次见。 大概是那位经理特别照顾,陈棋这一桌的菜炒得很快。 一楼大堂那个胖服务员还是不服气,蹭蹭蹭跑到后厨便问传菜师傅:“耿师傅,那四个乡吧佬点了什么菜?” “闹,托盘上放着的就是他们桌的。” “要死啊,这几个乡吧佬哪来的钱吃这么好的菜?光是扎肉就点了4块?” 厨房里的人也知道了刚刚的争吵,对于四个卫校生一口气点了4个肉菜也感到惊讶,一个个都议论纷纷。 这时候大厨刚好将一碗“绍三鲜”出锅,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菜齐上了,可以上了。” 绍三鲜,越中名菜,食材主要有肉丸子、鲜鱼丸、猪肚、肉皮、卷心菜、黑木耳、笋等等,用鸡汤制成,味道鲜美,食材丰富,一般都是拿最大的碗装,所以价格也最贵。 这个胖服务员看得眼睛都红了,哪怕是她也吃不起这么好的菜。 于是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碗里的肉丸子就往自己的嘴巴里塞,正常绍三鲜是8个肉丸子8个鱼丸子,这个胖服务员一口气各吃了3个。 旁边厨师看了也是嘿嘿一笑,并不阻止。 这样的服务态度,这样的工作作风,怪不得盛极一时的国营兰香馆,在进入九十年代就倒闭了,所有服务员和厨师全下岗。 当然这也是后话。 现在这菜才一上桌,就让四个卫校生都露出了夸张的,一脸满足的表情。 “哇,好香呀~~” “瞧这扎肉,这么大一块,哇,真的一人一块吗?” 旁边的食客看到后,都是会声一笑,觉得这几个乡下学生真够有意思的。 陈棋在暑假里,家里吃了够多的野味,肚子里有油水,所以这些菜对他的诱惑力不够,所以他就动起了小心思,想逗逗这三个同学。 “来来来,考考你们,考得出才有得吃。” “考什么?快说,我们饿着呐!” 陈棋夹起一块猪肝,问道:“来,你们猜猜,这是肝左叶还是肝右叶?” 三个人研究了半天,王闪浓的解剖成绩最好,坚定地说道: “这是左叶,你们看,这里是门静脉的分支,走行角度比较平直,这是肝左叶的特点。” 陈棋又问道:“那人体肝脏的主要作用是什么?” 这时候丁碧涛抢着回答:“这我知道了,肝是人体以代谢功能为主的脏器,可以储存肝糖原、合成分泌性蛋白质、制造胆汁等等。” “那你们看这块肝正不正常?” 说完,陈棋又夹起另外一块猪肝,在三人面前晃荡。 尹继刚观察了半天,弱弱地回道: “肝硬化,肝脏表面会有小结节,边缘不整齐。肝癌、多囊肝者,肝脏表面呈粗大不均匀的结节状,边缘厚薄也不一致。巨大型肝癌、肝脓肿和肝包虫病者,肝脏表面呈大块状隆起。 如果肝脏呈分叶状似香蕉者,见于肝脏梅毒。现在这块肝边缘整齐,没有结节,颜色正常,肝细胞分布均匀,厚薄一致,应该是一块正常的,没有病变的肝脏吧?” 这几个人还没吃,就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通肝脏怎么怎么,什么连肝癌,肝包虫病都说出来了。 旁边正吃得香香的食客有点受不了了 拜托,这是饭店,不是解剖室,更不是医院,恶不恶心?还能不能愉快吃饭了? 于是很多食客都停下了筷子,脑子里闪现的都是变态杀人狂魔把死人剖开,取出血淋淋的肝脏,感觉桌子上的爆炒猪肝再也不香了。 越中人爱听戏,越剧、绍剧、黄梅戏都爱听。 那位唱黄梅戏的严大家,死后就被人剖开肚子,将里面的肝呀胃呀都取出来搜查电台,这事老百姓都是知道的。 联想丰富的女同志们,差点都想吐了,不少人纷纷向服务员投诉。 可是服务员也没办法呀,人家四个小年轻是正常来吃饭,又不是不给钱,再说了卫校的学生讨论一些医学问题不是很正常? 别人意见很大了,看向陈棋他们的眼神已经相当不善,结果这四人还不自知。 陈棋又夹起一块红烧大肠,笑着问道:“那你们猜这是哪段肠管?” 这话一问出来,旁边的食客很多人瞬间肌皮都来了,妈呀,吃个饭,你问这是什么肠?你要上天啊? 王闪浓看了一眼就笑了:“这还不简单?这是乙状结肠,脂肪成分不多、粘膜光滑,非常好辨认。” 突然,他笑不出来了,一拍桌子就气氛道: “服务员,你们太会蒙人了,是欺负我们不懂?我好不容易吃上一回红烧大肠,你们就拿乙状结肠来敷衍我,那最肥的最油的肠头呢?” 这边王闪浓还在交涉,那边丁碧涛奇怪地问道:“啥叫肠头?” 陈棋鄙视了一番: “你连肠头都不知道?解剖怎么学的?肠头就是直肠呀,跟肛门相连的,平时储存大便的地方,别看臭,但也是脂肪最多,最好吃的部位。” 呕~~~~~ 陈棋这话刚说完,旁边有一桌的女同志忍不住吐了出来。 接着,另外一边的一位女食客也跟着忍不住,一下子吐出来了,呕~~~~ 第31章 吴猛超是我偶像 有个男食客刚好夹着一段大肠,结果又是听到大便,又是听到肛门,气得一下子将筷子扔在桌上,大骂一句: “还让不让人吃了?” 有人带头,旁边几桌的食客怒气一下子点燃了: “你们几个同学恶不恶心,又是肝又是肠的,当这是你们卫校啊?” “就是,要研究回你们学校去,这是饭店,拜托能不能文明点?” “瞧着斯文,怎么尽不说人话呢?” 面对周围食客们七嘴八舌的指责,陈棋四人都有点懵逼,满脑子都是问号: “我们说什么了我们?” 看到二楼已经吵成一团了,甚至连一楼大厅,三楼包厢里也有不少人过来瞧热闹,这兰香馆正常的堂食秩序都被打乱了。 那个经理又蹭蹭蹭跑到二楼,问清楚了是什么情况后,也是一头大汗。 “四位同学,要不,要不这餐我们兰香馆请客了,钱和票都退给你们,饭菜你们打包带走怎么样?” “不行!” “行!” 说不行的是陈棋,nnd他第一次请客吃饭,居然被饭店给赶走了,以后让他这夏泽村一哥怎么在江湖上混?面子要不要了? 说行的三个人,是王闪浓丁碧涛和尹继刚三人。 打包带走算什么?白吃呀,别人做梦都没有的机会。那可是7元4角5分,另外肉票3斤半,粮票1斤半呢。 巨款啊。 他们在农村的父母,辛苦忙碌一个月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于是在一群食客的白眼当中,不服气的陈棋骂骂咧咧的,被三个死党架着,拎着食盒就被赶出了兰香馆。 那个胖服务员这下解气了,还在门口骂骂咧咧: “瞧见没?我一看就知道这4个人就不是好东西,这哪里是来吃饭的?这分明就是来捣乱的,要说还是我火眼金睛,下次再来,打断他们的狗腿,哼。” 她已经全然忘了,自己偷吃了人家三个肉丸三个鱼丸的事情。 兰香馆为了将他们赶走,连铝制的饭盒也不要了,现在也没塑料盒塑料袋,只有这长方型圆型的铝制饭盒,这下全便宜了陈棋他们。 府山公园的石桌上。 虽然饭菜已经冷掉了,但每个人都吃得很香,也是王闪浓他们三人这辈子吃到最多肉的一次。 陈棋吃得更是得意洋洋,刚刚在兰香馆里暴怒,那都是装出来的。 他如果好说话,像其他三个同学那样唯唯诺诺,不但会被赶出馆店,甚至连钱票都不可能这么轻松退回。 国营饭店要是耍横,你打110都没用,因为人家自认为将你们赶走,他们是占理的。 这跟医院的医闹一样,大闹大赔,小闹小赔,不闹不赔。 这不,陈琪刚刚一番表演,不但钱票都退回,食物打包走,甚至为了早点送走几个瘟神,那位经理还额外赠送了两盘菜。 四个人吃饱喝足,全都躺在软弱的草地上,看着满天的星星。 1981年的古城基本没有灯光污染,天上的星星还是看得分外清晰。 陈棋问道:“你们几个,明年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尹继刚打了个饱膈: “能有什么打算?争取分配一个好工作吧,我老家昌新县实在太穷了,还在大山里面,最好给我分配到地区人民医院,不行二院也成。” 丁碧涛是上于县人,听完也感同身受。 “是啊,我也不想回老家,人往高处走,谁不想留在地区人民医院?将来发展的成就也高,听说福利待遇还是最好的。” “我还是想回老家的,父母培养我读书不容易,我想回老家的医院,到时好好工作,陪伴地父母身边,要给他们养老送终,不想离开他们。” 王闪浓是金庭县人,性格最沉稳,考虑的事情也多。 丁碧涛转过身来,看着旁边的陈棋道: “二哥,你是班长,成绩最好,明年应该能分配到地区人民医院吧?未来有什么理想?” “什么理想?那当然是成为一代名医,到时什么名呀利呀钱呀,还有各种美女药代还不纷纷朝我而来,走上人生巅峰,哈哈哈。” 切~~~~ 被几个死党给鄙视了。 陈棋收敛笑容,目光坚定地说道: “好了好了,我跟你们开玩笑呢,我未来的理想,当然是希望像吴猛超教授那样,成为国际知名的医学专家,在肝胆外科方面成为一方大佬,做别人不能做的手术,治别人不能治的疾病。 说真的,咱们卫校的起点太低了,中专文凭在大型医院里根本混不开,将来我们四个人一定要继续读大专、本科,考研究生,什么硕士、博士学位不能少。 我听说职称改革也不远了,到时我们中专毕业只能算医士,上面还有医师、主治医师、副主任医师、主任医师等等,想成为大佬,还要努力成为教授级别。 当了教授,还要努力成为硕导、博导,这医学呀,就像一场游戏,需要不断打怪升级,不断攀登高峰,真是活到老,学到老,稍有松懈就可能落伍了。 我当然是希望咱们四个人,将来个个都能成为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成为一代名医,这样才不负我们这么多年的付出,不负我们现在的苦难。” 陈棋比三个死党多40年的见识,明白后世的医学将发展到什么样的高度,医生与医生之间会内卷成什么样子,所以更有一种紧迫感。 前世他不敢松懈,这辈子他同样不敢躺平。 哪怕不为自己,为了兄弟姐妹,为了将来自己的妻子孩子幸福,他也没资格躺平。 同时,他希望自己的死党也能跟上,不被时代被抛弃掉队,共同进步。 陈棋的话一出,王闪浓他们三人也是激情澎湃了, “那我们四个人一起努力吧,等将来我们都成为了主任医师,成为了博导,再来这府山公园吃野餐。” “哈哈,好!” “一言为定,加油!” “加油!” 四只年轻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彼此立下了一个誓言,并准备为之努力。 突然尹继刚大叫一声:“等等,现在几点了?8点一到学校要关门的。” 四个人都没有手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能确定时间。 这时候,越中百货大楼上的闹钟突然响起了《东方红》的音乐,一阵好听的音乐过后,响起了8声钟声。 几个人迅速跳了起来:“啊呀,完蛋啦。” “快跑!” “等等我!” “哈哈哈~~~~~” 四个年轻的学生仔,一边跑,一边笑,路过的行人纷纷报以善意的微笑。 “年轻真好……” 第32章 教科书上漏洞多 正式开学第一天,早上6点半。 伴随着运动员进行曲,卫校全体学生都要开始每天的晨跑了。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反正除了特殊情况能请假外,谁都要准时参加。 校长蒋光远每天早上都会亲自来监督,有时候还会去宿舍突击检查,看哪些学生没去跑步。 蒋光远五十多岁,为人严肃苛责,并不是很受学生们的爱戴和喜欢,而且因为早就秃顶,所以卫校的学生在背后都叫他蒋光头。 陈棋做为班长,自然是领跑。 这时候他终于第一次看清了全校师生的模样,包括学生条件好坏,是农村人还是城里人,基本一目了然。 那些穿着秋衣秋裤,噢不,这时候应该叫运动裤运动衣的,深蓝色,衣服和裤子边上有两条竖边,脚上穿着各种小白鞋的,这种一看就是城里人。 农村的穷孩子都跟陈棋一样,穿着肥大裤子,无论男同学女同学,脚上都是军绿色或者土黄色的解放鞋 也有一部分同学穿着布鞋,估计是自己家里人做的,穷得连解放鞋都买不起。 但无论哪种鞋子,鞋垫都没有后世的运动鞋的那种气垫减震,多跑几圈脚底板就生疼。 陈棋一直咬牙坚持,毕竟这班长来之不易,也算是原主留给他不多的福利了,这关系到将来毕业时分配工作。 学生干部往往有加分,更容易分配到好的医院。 跑完步后,还要进行广播体操,1981年9月1日,是第六套广播体操开始正式实施的日子。 陈棋做得格外认真,他将来是准备做一名光荣的外科医生,没有一个强壮的体魄可不行,省得到时年纪轻轻再猝死。 终于等到吃早饭了。 卫校的学生户口都迁到了学校的集体户头里,所以那些饭票油票肉票等等,也是全部都发放到学校,并不给学生个人。 但这个量并不是很足,基本减半。 为了补贴食堂,学校将10元补贴全部换成学校自印的“饭票”,吃饭的时候只要出示饭票就行,不用再拿粮票和钱了,这样方便结算。 其实这样做学生是亏的,毕竟肉票油票没算进去呀,算是白白贡献给学校了。 不过这里面有一个漏洞,就是你可以花钱去买“饭票”,只要你有钱,哪怕你一个月买100元饭票都可以,随便你吃。 这也是学校算准了这年头的学生没有钱。 而且能额外购买学校饭票的学生,基本都是卫生系统那些二代们,这样也变相照顾了领导的子女们。 至于陈棋、兰丽娟这样的乡下孩子,10块钱一个月,那就是10块钱,多一角都没有。 卫校早餐供应的白馒头(没有馅)一只4分钱,菜包子6分,肉包子是8分,另外还有稀粥、面条、鸡蛋等。 以往陈棋都是买两个白馒头,再让食堂大妈帮忙倒一碗面汤,面汤不要钱,泡着馒头也能吃,8分钱就能解决一餐。 就是……吃不饱…… 王闪浓等农村学生基本上都是这么选择的,所以学校一般会多准备一些面汤。 穷人喝汤,有钱人就可以吃面条了,再加一个鸡蛋,这样一共就是3角钱。 所以不看穿着,光是看脸色,城里孩子普遍长得白净,农村孩子那是又黑又瘦,面有菜色。 咳咳,陈班长除外,过去的一个暑假,他可一点没有委屈自己,该吃吃,该喝喝,养得白白胖胖的。 不过为了人设,陈棋早餐还是像以往那样点了两个白面馒头,找了个位置就坐下了。 因为是开学第一天,不少学生都带来了家中的咸菜腌萝卜,陈棋这个瓶子里捞点,那个碗里弄点,吃得也挺开心。 毕竟昨晚那么多肉,还是有点吃撑了,吃点咸菜刚好可以解解腻。 吃着吃着,看到兰丽娟跟同寝室的同学一起打完饭过来了,他还热情的招呼了一声: “哎哎,丽娟,这,这有空位。” 兰丽娟白了他一眼,端着碗从他眼前走过,她身后的边红恩一个劲冲陈班长挤眼睛。 这一幕,被食堂里好多人看到了,很多人都不同自主地看向了在另外一边吃早饭的潘叶。 潘叶低着头管自己在吃面,好像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只有旁边同桌的人才看到,她的耳朵根红了,呼吸声都粗了很多。 她的闺蜜王佳佳看看潘叶,又看看不远处的陈棋,同样的满脑子问号,这是某人陈世美变心了? 早饭后,随着上课铃声响起,1981年的第一学期开始了。 做为班长,陈棋带着小伙伴们一起去总务处将这学期的课本都去领来了。 倒数第二学期的主课只剩下了4门,分别是《内科学》、《外科学》、《妇产科学》和《儿科学》。 这样的课程安排是为了配合半年后的实习需要,所以临床课全部安排在了最后。 陈棋发完书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仔细翻阅起来。 他心里多少是有点紧张和忐忑的,毕竟上辈子学的医学知识,跟八十年代的医学知识相差太多了。 比如《外科学》,八十年代的外科书太浅显, 举个例子, 外科补液是非常重要的一环,补液原则是什么?人体累计损失量、生理需要量、当天额外损失量是多少等等,现在的教科书都没有写明。 甚至连那个后世医生挂在嘴边的口诀:先快后慢、先胶后晶、先浓后稀、先盐后糖、见尿补钾,外科书上同样没有涉及。 陈棋不确定是因为卫校是中专,级别太低所以没有涉及?还是因为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这套理论? 再比如内科书上面,关于胃炎、胃溃疡的病因中,认为是跟饮食、情绪等等有关,却丝毫没有幽门螺旋菌的影子。 病因就是错误的,所以后面的治疗不能说全错,但至少是治标不治本。 这些发现让陈棋都有点兴奋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或许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唰唰唰,将来可以写太多的论文了,这是想不成为名医都难啊。 第33章 尸池里面捞尸体 开学了,就要开始老老实实上课了。 医学专业上课,最大的一个不同点,或者说是其他学校同学们非常好奇的地方,那就是医学生到底有没有可能去解剖尸体? 陈棋这里要辟谣一下,解剖尸体在卫校是没有的。 原因是,卫校的尸体来源太少了,根本不可能让每个同学都去解剖一具尸体,这种待遇只有顶级医科大学才有。 但很多课理论联系实践,需要在大体老师(尸体)身上实践操作,这个是有的,而且是必须的。 这不,陈棋还在座位上看书呢,就听到外科课代表胡杰在喊人了。 “班长,下节课要上外科,你帮个忙去捞个大体老师。” 陈棋放下书本,知道这下完蛋了,这可是苦差事,但做为班干部,这事也跑不了。 卫校的解剖室,原来是靠近西院墙,结果那边西院墙外就是居民区,谁也不愿意天天跟尸体为伴呀。 所以那边的居民意见很大,天天怼卫校,怼到卫校也没办法,不得不在东边靠近河边新建了一个独立的解剖实验楼。 解剖室一进去,教室的四周都是一排排的柜子,柜子上面放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瓶,玻璃瓶子里浸泡着的都是人体器官。 比如单独的心、肝、脾、肺、肾等人体器官,还有什么手呀足呀等等部位。 再有就是全身骨格标本,组合起来的,散装的,一堆一堆。 甚至还有从一个月到九个多月的胎儿,分别泡在一个个瓶子里,让学生观察不同胎龄胎儿的生长发育情况。 这还是基本操作,还不算恐怖, 更恐怖的是有些尸体标本,就是拿掉了肚皮,露出里面的所有器官,比如肠在哪、胃在哪,一目了然。 还有单独一个头颅,半个头没有了,露出大脑里面的结构,就像被人用刀劈开似的。 最让人混身起肌皮的,是有一具尸体全身上下的皮全部都被剥掉了,就露出里面暗红的肌肉,这种抽筋扒皮的惨状,估计也只有朱元璋才干得出来。 还有一个标本,是将尸体从中间一分为二,在剥去皮肤的一侧,又如台阶一般,依次剔出脂肪层、肌肉层、筋腱、骨头,让人不寒而栗。 最奇特的,是卫校的解剖室里,有一个标本女生们看到都会羞红了脸,男生们看到都会自卑的一条“人鞭”。 这条人鞭标本,是将整个男性生植器全部都给切下来了,包括那个囊和两个蛋,泡在福尔马林里面时间长了,就会泡肿了,加上玻璃杯光线的折射。 所以看起来就特别特别粗大,超过正常的一倍以上。 大到卫校的男生们每每看到这个标本,都会怀疑自己的某些能力是不是不足?然后就会特别自卑。 至于女性生殖器的标本,那就没啥好看的了,看多了影响男人对女人的幻想,容易sex冷淡。 陈棋走进解剖室里面,特意戴了一个棉口罩,只恨现在没有护目镜。 上课之前,学生需要将适合的尸体从福尔马林的药水池子里去捞起来。 比如今天是外科,讲的是腹部疾病,那就需要将那具全身泡得发黄,每个部位都已经解剖好的大体老师放到教学平台上,供外科老师讲解。 卫校的尸体池在实验楼最角落,里面阴森森的,还没进去,陈棋的眼泪就开始不停地流了。 别误会,不是为这些死者伤心,实在是福尔马林的气味太刺激了,这玩意儿就是甲醛,刺激得眼睛都睁不开。 但活还是得干。 拿开尸体池上面的那块盖着的木板一瞬间,福尔马林的浓度达到了顶峰,陈棋和胡杰两人的眼泪算是彻底狂飙了。 两人都忍着,不敢开口说话,就怕一说话嘴巴里都会是气味。 这时候就可以看到尸体池里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概有7、8具尸体,两人分别拿着一个长长的铁钳子,在尸体当中挑挑捡捡,仔细辨别。 直到找到了这节课所需要的那个尸体,陈棋一把夹住了尸体的腋下,胡杰则夹住了尸体的膝关节处,两人同时用力,一把就将尸体从池子里拎了出来,放到一边的沥干池里。 这时候两人都不约而同奔向窗户,摘掉口罩大声喘气。 “胡杰,下次有这活你叫别人吧,别再叫我了,这气味实在受不了了。” “不行,你是班长,你得带头,你都不来谁还肯来?” “笨,你不会叫蒋爱国他们呀,好像从来没看到他们来捞过。” 两人还在聊天,外科老师,也是班主任李宝田老师就进来了,瞧见尸体已经捞出来了比较满意。 陈棋一看班主任来了,连忙抱怨道:“李老师,这些大体老师都已经用烂了,学校是不是应该弄些新尸源了?” 李宝田点点头: “你们都想得到,学校当然也想到了,这不是新学校的教学楼马上要建成了,听说明年要扩招,学校也有意新增一些标本,尸体简单,跟刑警队都说好了,就是做标本的老师不够。” 这年头,学校的标本都是自制的,可没地方去买。 尸体的来源也简单,一般都是无人认领的尸体,或者平水刑场里,被呯呯呯的死刑犯。 自愿捐助的几乎是没有的,留个全尸在这个保守的年代是老百姓普遍的观念,其实哪怕到了后世,自愿捐助的尸体和人体器官也只是占了很小一部分。 大部分…… 听到老师这么想,陈棋突然灵感一动:“李老师,我记得做人体标本是有补贴拿的吧?” “当然有补贴了,还挺多的,毕竟这活儿比较特殊,而且技术要求很高,怎么,你小子想去试试了?嘿,你可是连外科课都没上完呢。” 制作人体标本的技术要求很高,尤其是用于医学教育的, 比如让你将神经系统给分离出来,再染色。再比如让你将第一块肌肉都分享出来,连动静脉血管都要保留,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卫校这次也是下了血本,做一个标本,根据难易程度,分给给予几元到几百元不等。 也是变相给老师们一种福利待遇吧。 第34章 人体标本制作组 对别人来说非常困难,非常繁琐的事情,在陈棋这里却是小意思。 别忘了,他可是有一把神奇的手术刀,就没有他不能分离的组织器官和血管神经。 陈棋现在有钱,空间里还放着四千多块钱呢,但这个钱他都没机会花,吃餐肉还要偷偷摸摸的。 如果有一个“勤工俭学”的机会,到时再用钱就有了正当的合法的来源,不会被人质疑了。 陈棋看看了自己脚上的解放鞋,这玩意儿穿了一点不透气,脚上都是汗,晚上一脱鞋,能将寝室里的蚊子都熏死。 而且解放鞋的鞋底太薄太硬,走路并不舒服,走多了不但脚疼,没有防震功能连脑壳都疼。 所以陈棋也想换一双回力鞋穿穿,总比解放鞋好多了。 “李老师,你能不能帮忙推荐一下,这么好的赚钱机会我可不想错过。” 李宝田知道这个得意子弟家庭困难,但制作标本可不是开玩笑的,手上没本事,开后门都没用。 “陈棋,这个光我推荐没用的,你还是学生,吃不了这碗饭。” 陈棋耍赖般的嘿嘿一笑:“李老师你可考考我,看我行不行呗,领袖都说了,没有调查就不能随意下评论。” 李宝田笑着点点这个学生,他是这次标本组的组长,外科一把手,负责标本制作,当然有资格让谁参与进来。 “那行吧,知道你小子不服气,回头你去将兔子的神经解剖标本弄出来,弄出来我就让你去标本制作组试试。” 外科医生在医院里有“糙爷们”之称,一个个都是神经大条,胆子特别大。(医院婚外恋最多的就是外科医生) 李宝田做为曾经的外科医生,也愿意给学生一个机会让他试试, 成功了最好,发现一块璞玉,说明陈棋是天然干外科的料。 不成功也没事,可以给这个学生敲响警钟,外科手术不是光有理论就行的,手上拿不起来都是白搭,那就需要好好努力去练习。 左右是多死了一只兔子而己。 陈棋一听也乐了:“好咧,老师你就瞧好了。” 胡杰一听缩了缩头,虽然补贴他也想拿,但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他只是解剖过兔子青蛙,让他去死人身上切器官,他还是不敢的。 不一会儿,全班同学都过来了。 潘叶进来的时候,瞧了一眼正在李老师旁边说笑的陈棋,心中一阵烦闷。 但又感到非常的奇怪,以前两人虽说没有正式确立关系吧,但至少都知道彼此的心意,就差一层纸窗户没捅破了。 结果自从过了这个暑假,这个曾经的“准男友”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多么清高的一个人,现在居然会去菜场卖菜赚钱了? 以前陈棋看到她时,都会用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她,现在却是连正眼都不瞧她的,两人碰面也是表面上客气一下。 那个眼神中,也没有了以前的含情脉脉。 相反,这家伙似乎对班上另外一个女同学产生了兴趣,可是兰丽娟无论是家庭出身、气质都没办法跟她比的呀。 这让她很泄气,很疑惑,同时也很伤心,这开学第一天就没了心思上课。 陈棋却没有想这么多,他一边要李老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边眼光偷偷在注视着解剖教室门口。 看到兰丽娟走进来,露出八颗牙齿对她笑了笑。 兰丽娟也注意到了这道目光,但她假装没看到,走到了一个角落里,准备安静听课了。 她现在脑子里同样满是问号,觉得这个陈班长发什么神经? 晚上躺在床上,她仔细想了一下,自己家里很穷,虽然身材相貌自认为不错,可是身上的衣服又旧又不合身,根本没有城里女孩的“高贵”。 陈棋同学怎么可能看上她? 更何况做为同班同学,她是知道他和潘叶之间走得很近,班上同学都认为两人在处对象,总不会是两人要分手了,把她当另一个替代品了? 真要这样,兰丽娟觉得应该有理由怀疑陈棋同学的人品了。 朝三暮四,乱搞男女关系,这在七八十年代可是一票否决制的。 所以她打定主意,自己还是好好学习,好好实习,毕业后好好工作回报自己的父母,恋爱婚姻之事,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卫校上课都是大课制,两节课连在一起上那种。 陈棋虽然表面上看似严肃,其实耳朵里根本就没听进去,这种小儿科局部解剖,他在前世就已经学腻了。 腹部手术他闭着眼睛都能做,连肝胰都敢碰了,这些人体解剖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和难度了。 他更多的是在观察李老师讲课时候的手法 比如阑尾炎的时候,应该从哪里开刀进去,皮肤下面还要分离哪几层?怎么样能又快又准确找到阑尾? 甚至李老师还讲了碰到异位阑尾应该怎么处理,怎么样扩大搜寻范围?以及危害等等。 这些明显已经超过课本知识的讲解,让陈棋敏锐的感觉到了,自己这位老师似乎并不简单,不是一个单纯的外科老师。 因为很多知道书本上根本没有,没有一定的临床经验是根本无法讲解的。 陈棋上辈子虽然只是一个小主治,但水平其实已经达到了副高标准,一下子就感觉找到了同类。 但他可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继续低头沉思,时不时在笔记本上写两划。 下课后,李宝田将自己的学生叫到了办公室里,将一本笔记本交给了他。 陈棋还挺奇怪:“老师,这是啥?” “这是我自己记录的人体标本制作流程和注意事项,你既然想赚这个钱,就好好看一下,如果你学会了标准制作,那就能完全掌握人体解剖结构,这对你将来从事外科有好处。 所以老师支持你,哪怕现在标本制作不成功,你也可以试试,不要怕,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年轻人就应该有朝气,当年我们也是这么一路过来的。” 陈琪听得这个感动啊,这完全是亲儿待遇了,要什么给什么。 第35章 一级龙井引哄抢 陈棋突然想到了自己空间里,还有5斤莲东村张村长家送的特级龙井,以及一些大姐自己晒的风干腊野鸡腊兔肉什么的。 于是赶紧跑回寝室,从空间里拿出了两斤特级越中龙井茶叶和一些风干肉,又跑到了教师办公室里。 因为这茶叶是张厂长私底下截流的,所以没有什么锡箔纸密封包装,也没有漂亮的茶叶罐,都是储存在了一个个竹筒里面。 “李老师,这是我老家的土特产,我特意拿来让你尝尝。” 陈棋前世拍惯了科室几个老主任的马屁,当然知道怎么样说话才漂亮。 李宝田拿过竹筒垫了几下,轻飘飘的:“里面是啥?不压秤呀。” 说着说着,他就打开了塞子,一股清香就飘了出来,于是迫不及待倒出来了一点,忍不住激动地喊了一声: “嚯,龙井茶啊,还是一芽一叶,这可是好宝贝,这,这都达到一级了吧?” 随后李宝田马上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一把将竹筒塞住,迅速放进了办公桌抽屉里。 可是已经晚了,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一听有极品龙井,一个个都迅速围了上来。 “老李,什么龙井,哎,你别藏着呀,我都闻到了味了,拿出来瞧瞧。” “就是,我们就瞧一眼,又不抢你的,怎么这么小气?” “快点快点,李老师,你这可是小农思想了,有好东西应该拿出来跟同志们分享嘛。” 一时间,办公室里就乱成了一团。 茶叶在八十年代初,属于战略管控物资,最好的那批茶叶全部都出口去赚外汇了。 剩下的茶叶都摆到了供销社里去售卖,还要凭票,一个工人一年也不超过3两,干部多点,也多不到哪里去,而且价格也不便宜。 很多老茶客没办法,就千言百计找茶场的关系,哪怕弄点茶叶沫碎也好,非常可怜。 所以七八十年代,你去谁家坐客,或者谁办公室里坐坐,人家给你倒水,那就真的是白开水。不像后世,一抓一大把,一杯水半杯是茶叶。 对知识分子来说,长期的脑力劳动最需要茶叶来醒脑,所以对茶叶的需求量非常大。 谁有点茶叶了,都像宝贝一样藏着,泡茶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扔几片进去,可不敢多放,放多了后面就没了。 估计湾湾人说我们吃不起茶叶蛋,应该就是这个时期,茶叶和蛋都是紧缺物品,普通人家还真吃不起。 于是当陈棋拿出2斤龙井茶叶的时候,旁边的老师们都像鲨鱼闻到腥味一样扑了上来。 “没有没有,你们闻错了,我学生就给我送了点山里的笋干菜。” 李宝田一边扒在桌子上,用身体护住抽屉,一边苍白的解释着。 其他老师哪里会信呀,教内科的赵一平老师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胳膊,教儿科的夏强老师则按住了他的手,教生物学的王志老师连忙把他往后面拉。 三个老师一通合作,李老师一下子就被带离了自己的办公桌。 教生化的周庚寅老师一下子就拉开了抽屉,拨开塞子,“靠,你这老小子真不老实,真有龙井茶嗨。” 李宝田急得哇哇直叫:“哎哎哎,你们是强盗吗?这是我的学生孝敬我的,就这么一点。” “呸,就你是老师,我们不是陈棋的老师?” 赵一平突然面向一旁目瞪口呆的陈棋: “陈棋同学,你这家伙平时看起来老实,原来也是一肚子花花肠子,你说吧,这茶叶你是送给李老师一个人的?还是送给所有老师的?注意,这个老师并不仅限于李老师一人?” 陈棋的嘴角抽了抽,这问题让他怎么回答?这问题简直就是一道“送命题”, 他可还没有毕业,相当于人质在他们手里,早知道送礼还送出麻烦了,打死他也不送了。 李宝田看到自己学生脸都涨得通红了,只能妥协了:“好了好了,今天就一人泡一杯,不过先说好,不许多拿。” 众人一听,这才放开了他,纷纷飞速跑回自己的办公桌,去拿自己的茶杯。 赵一平还踢了陈棋一脚:“有没有眼力劲?赶紧打热水去。” “噢噢……” 等陈棋从开水房回来的时候,办公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15个水杯。 陈棋有点奇怪,这李老师的办公室里才6个老师,哪来的15个水杯?再抬头一瞧,好家伙,隔壁几个办公室的老师也跑过来了。 李宝田不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意思是你小子真是个傻瓜,送礼不会半夜偷偷送家里去? 陈棋看到老师眼里的威胁,目光祈求道:老师,我这不是一时激动忘了这茬嘛。 赵一平敲敲桌子:“陈班长,还不赶紧泡茶?” 李宝田不满地嘟囔道:“你们都是强盗,哎哟喂,少拿些,就这么几片,这可是一级龙井,可不是一块钱半斤的红茶沫。” 其他老师管你呢,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这么好的龙井茶叶,以后想喝都难了。 开水倒进茶杯里,所有老师都是眼睛一眨不眨,随着那股子茶叶香味飘出,所有人都陶醉了。 “嗯,香郁若兰~~~” 不知道哪位老师发出一阵感慨,一下子得到了大家的共鸣, 这些老师们一个个迫不及待地拿过自己的水杯,围成一圈坐着,静静闻着这茶叶的香味,仿佛内心也得到了平静一般。 原来,茶艺真的能静心,这是陈棋第一个感受。 李宝田也不骂娘了,而是拿过自己的搪瓷杯,一边闻一边摇头: “这么香的龙井,我到越中8年了都没有闻过,年轻的时候每到明前,我都会去西湖边的龙井村喝茶,这一晃,多少年过去了……” 赵一平也仿佛在回想什么: “是啊,当年我在省城上学,我的老师就喜欢喜欢喝这种龙井,现在老师早就作古,我也再没喝到这么好的茶水……” 不一会儿时间,这群小老头一个个都陷入了回忆杀当中。 陈棋不喝茶,要喝只喝可乐,一脸疑惑:“真的假的?就这么好喝?” 第36章 兰丽娟笋干下饭 一人一杯茶,办公室门一关,这十多个老师开成了茶话会。 唯一的茶童陈棋同学,则是来来回回跑了不知道多少趟去打开水,给他们续杯。 龙井茶第一次冲泡时口感和营养物质析出是最好的,第二泡在口感上会比第一泡要淡,营养物质的析出上也会有很大的减少。 一般第三泡无论在口感上还是营养上都没有太大的品尝价值了,所以三泡以后一般都不会再饮用。 可是这群小老头估计是真的太享受了,别说三泡了,四泡五泡的大有人在。 估计喝的不是茶叶,而是这份心情和对过去的回忆,连午饭都不去吃了。 一直等到快下午,马上要备课了,众人才准备起身告知。 这时赵一平老师踢了一脚陈棋旁边的麻袋,“陈班长,这里面又是什么?你这是准备拿多少东西来送礼?想认李老师当干爹呀?” 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李宝田笑得尤其开心。 陈棋知道瞒不住,于是打开麻袋给赵一平瞧了一下: “这都是我们大山里面正宗的野鸡野兔,全部都弄成了风干腊肉,想送给老师尝尝。” 腊鸡肉?腊兔肉? 这年头,只要跟肉沾边的,就没有不稀缺的,老师平时也吃不到太多的肉啊。 赵一平一把扯出一只风干兔,闻了一下。 “哎,好香,你这家伙到底藏了多少好东西啊?” 其他老师一瞧,又一次围拢过来。 陈棋这次带了5只风干鸡,5只风干兔,正宗的山里野货,又大又肥。 当然空间里还有很多,当时农民病人送的鸡呀兔呀太多了,一下子吃不完,傻大姐就全都风干了,家里留了一些,剩下的都让他带到学校去了。 但学校又没地方煮,所以就想送给老师一部分。 巧了,这下被一锅端了。 赵一平也不客气,直接从口袋里掏出5块钱放在桌上,“陈棋,这兔子真够肥的,我要了,这钱你收着,老师不白拿你。” 陈棋拿起钱就要往赵老师口袋里送,“学生孝敬老师是应该的,怎么能收钱?” 这是他的真心话,他真没想卖钱。 赵一平抓过钱,又扔在了桌上: “胡说,现在是新社会,老师怎么能白拿学生的东西?再说了,我知道你是农村出来的,家里供你读书不容易,把钱收好,将来毕业了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 旁边的夏强老师也拎过一只风干兔,麻利地从口袋里掏出5元钱来。 “老师给你你就收着,等你以后毕业了,成为了大主任,到时回学校来请老师们喝酒吃饭,我们一定不会掏钱的,哈哈。” 不一会儿,5只鸡,5只兔子全部都被老师们买走了。 留下了40块钱在陈棋的手里,让陈棋哭笑不得,“李老师,你看这……” 李宝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钱收着吧,老师们也是一片好心,再说了他们也不吃亏,给你的都是市场价。唉,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的龙井,一下子少了好几两,心疼死我了,对了,你哪来的龙井茶和这么多鸡呀兔呀的。” 陈棋也不保密,将自己在暑假里客串外科医生,给乡亲们治病的事情说了一遍。 至于说手术器械从哪来,他说成了公社卫生院有亲戚,从那里借的,这个谎就圆过去了。 “所以呀,这些东西都是乡亲们送的,这茶叶也是隔壁村的村长送的,否则我家哪有这玩意儿呀。” 李宝田听了有点心惊: “你小子真是干外科的天才呀,凭书本上学的这点知识,都没实习过,就敢开展外科小手术了?好好好,真厉害,活该你有外快赚。” 这大大出科了李宝田的预料,不禁为自己的学生有如此大的胆子咋舌,同时再次意识到,这绝对是干外科的好苗子,胆大心细基础好。 幸亏是八十年代初,要是后世,外人听到了第一个要举报陈棋非法行医,然后被病人犯狠敲一笔。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他又冲到食堂去吃午饭。 已经迟了,估计其他吃饭的同学都走了。 等他跑到食堂的时候,里面都快收摊了,还好大家都知道这位陈班长的大名,成绩好的学生总是容易被额外对待。 “孙大妈,哎,等一下,我还没吃呢。” “哟,这不是陈棋吗?这时候才来吃饭呀?肯定是在用功学习忘了时间吧?” 看到孙大妈那一脸笃信的样子,陈棋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是啊,光顾着看书了。” 孙大妈一把接过陈棋的饭盒子: “还是老规矩?三两米饭,一个素菜?我告诉你,今天你运气不错,荤菜没卖完,来,大妈作主了,给你盛一碗。” “嗨,孙大妈,你真是我的亲妈,太感谢了。” “是吧,哈哈,你小子什么时候嘴这么甜了?给,来着,去吃吧。” 是人都喜欢听好话,尤其从一个“学霸”嘴里听到好话,这让食堂孙大妈成就感满满。 陈棋心情也格外美丽,这一碗油豆腐烧肉,虽然肉片没多少,但好歹有个肉味了,满满的幸福感呀。 就在他端了几个菜转过身来的时候,非常意外,他发现兰丽娟居然也在,在一个角落里吃饭。 机会难得。 陈棋端着自己饭菜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兰丽娟的对面。 兰丽娟正在一边吃饭,一边看书,一时间没察觉,等发现对面坐人了还吓了一大跳。 “陈棋,你……” 陈棋看到了兰丽娟的饭菜,皱了皱眉头:“你就用这笋干下饭?怎么连个素菜都没买?” 兰丽娟眼神黯淡了一下,但脸上还是微笑着说道: “笋干好吃呀,你自己不也是山里出来的,咱们大山给人类最好的馈赠,下饭最好了,我妈自己做的,要不要尝尝?” 陈棋两世为人,当然马上就意识到原因了。 兰丽娟和他一样,家也在山区里面,山里人家的生活可想而知,那就是难上加难,如果还要供应一个学生上学,那家里基本上是一干二净了。 估计吃饭都成问题。 第37章 护理班争需模特 越中地区的主食就是米饭,唯一的选择,没有其他粗粮,比如蕃薯、高粱米、玉米窝窝头之类。 陈棋不知道的是,兰丽娟吃饭从来都是最后一个人,每次只打2两米饭。 刚开学的时候,她还有点家里带的咸菜、笋干下饭,到后来连这些下饭菜都没有了,她就蹭免费汤。 但她的脸皮没有陈棋厚,从来不会去吃食堂剩余的菜,哪怕免费也不拿,小姑娘比较自尊。 就这样,一个月10元的补助,她都能省个5元下来,然后等学期结束拿到家里去补贴家用。 无法想像,5元钱要过一个月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这样后果,说好听点那叫身材保持良好,说难听点,除了个天生的鹅蛋脸外,身上其实没多少肉。 好巧不巧,今天被陈棋给碰到了,她表面上镇静,其实内心还是有点小失落的。自己最落魄的样子被同学给看到了,尤其还是一个男同学。 陈棋看破不说破,反而也笑嘻嘻地说道: “你瞧我运气不错,孙大妈免费送了我一碗油豆腐烧肉,来,咱们一起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学习嘛。” 兰红娟脸红了一下,故作轻松地说道:“不用不用,感谢班长同志的好意啊。”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她还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陈棋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挑出两块五花肉直接就放进了她的碗里: “快吃吧,这午自习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们山里人什么时候婆婆妈妈的?我们可是新时代的学生,不能这么封建,要跟男同学保持距离啊?说好的同学间相亲相爱呢?” 兰丽娟一听,忍不住笑了一下:“班长,我发现过了一个暑假,你变了很多。” 陈棋甩了甩头发,“唉,我也是这么觉得,每天睡醒了照镜子,我都发现又帅了几分。” “哈哈哈~~~~~” 八十年代的学生,哪里听过这种后世的无厘头屎尿屁言论啊,一下子不忍住,兰丽娟哈哈大笑起来。 陈棋也跟着笑了:“吃吧吃吧,下午都是内科课,你是学习委员可不能迟到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兰丽娟也不再推辞了,实在是受不了碗中五花肉的香味,她都忘了自己上次吃肉是在什么时候,于是也就低头开吃了。 陈棋看到兰丽娟小心翼翼咬肉的样子,心里也高兴。 他一高兴就将碗中不多的肉块全给了对面的兰同学。 “哎,班长,你也吃呀,你光给我一个人了,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暑假里吃肉都快吃吐了,这不,寝室里还有不少风干鸡和风干兔,下次请你吃。” “吹牛。” “不骗你,你知道我暑假里干嘛了吗?” 陈棋将自己暑假里如何给人动小手术,如何得到村民们的感谢,家里鸡鸭兔成堆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得兰丽娟一愣一愣的,都有点怀疑人生了,同样是卫校生,同样是一个班的,怎么她连基本的清创术都不会,而班长连囊肿切除术都会做了? 小姑娘的好胜心起来了。 “班长,那你说说,皮下脂肪瘤手术怎么做?” “这还不简单?你先拿麻药在周围打一圈,消毒后直接在上面切一刀,注意不要切破了,要将整个脂肪瘤完整取出才算是成功,最后一步缝合就行了。” “那你说的甲沟炎是怎么处理的?” “这个就更简单了,你首先……” 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开始探讨起医学方面的问题来了,一个讲得唾沫横飞,一个听得格外认真。 食堂打扫卫生的大妈们,看到两个学生连吃饭时还在学习,那都是满意得不得了,都不往那边打扫了,给两个少男少女留下空间。 不知不觉,大半个小时过去了。 “啊呀,完蛋了,午自习都过了。” 兰丽娟有点紧张,赶紧站起来要向教室跑去,可是手上的碗筷又让她为难,清洗也来不及了。 陈棋脸皮厚,反正迟到就迟到呗,“兰同学,你把碗筷放这吧,过会儿我帮你去洗。” 兰丽娟想了一下,一咬牙:“成,这次你帮我洗,下次我帮你洗,那我先走了。” 小姑娘思想还是单纯,人家陈班长这叫“润物细无声,随风潜入夜”,就是要慢慢接近你,慢慢让你放下戒心。 这不,两人单独吃饭,还帮约定互相帮助洗碗,这可是一大进步了好不好? 陈棋心里真是乐开了花,哼,小丫头片子,就不信水磨功夫,磨不到你。 “那苏龙、魏虎为媒证,王丞相是我的主婚人呐……” 某人哼着京剧在水龙头边洗碗,那边护理班的班长楼小玲急匆匆地找了过来。 “哎,陈棋,我都在教室找你半天了,你怎么还在洗碗?吃饭真够磨蹭的。” “哟,这不是楼大班长吗?怎么了?找我有啥事?” 陈棋洗完碗,一边甩干,一边往存储碗筷的木格子走去,每班都有固定的地方,为了防止拿错,每个人都在木格子上用毛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楼小玲一边跟着走,一边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们班下午有一趟实操课,这不是想请陈班长帮忙嘛。” “实操课?你直接去医士班点名就行了呀,你们护理班哪次实操课,男同学们不是踊跃参与,拦都拦不住。” 卫校护理班是全女生班,美女如云。 每次有实验操作课的时候,因为需要人体模特就来医士班借人。 模特只要躺在那儿,任凭那些护理女同学们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多少也能满足下小小的y**。 所以每次护理班来借人,都不用他这个班长发令,班上的男同学那都是争先恐后,就差打起来了。 楼小玲一听,嘿嘿一笑:“这不是这节课特殊嘛,需要学习如何灌肠,所以……” “灌肠?” 陈棋差点一口盐汽水喷出来。 灌肠,顾名思议,就是要脱掉裤子,将药物通过肛门直接灌到肠道里面去,这在八十年代非常流行的一种治疗方法,不仅仅局限于检查。 比如儿科就常用灌肠来给小孩退烧、通便等等,也是每个护士必须要掌握的基本操作。 第38章 屈辱的生煎包子 一想到要在众多女同学面前脱裤子,还要摆出一个羞耻的姿势,陈棋差点把头都摇下来了: “这个别找我,那谁,你找我们班的蒋爱国张锋他们去,这几个家伙平时没事最喜欢来你们护理班门口转悠了,跟只发春的公鸡似的。” 楼小玲白了他一眼:“我早就找过了,一听灌肠都跑了,要不我怎么会满世界来找你呢?” 陈棋刚要推脱,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楼小玲打断了: “反正我不管,别人都不肯去,只有你这个班长去了,我说你这思想能不能不要这么封建?都是新社会了,你为祖国医学事业做出点牺牲又怎么了?” 陈棋一下子噎住了,真是报应不爽,刚刚这话他还教训过兰丽娟。 楼小玲又继续忽悠道: “还有啊,我们班女生可是集体决定了,谁要是当了今天这实操课的模特,我们就集体凑钱请他吃同心楼的生煎包。” 生煎包?这个可以有。 陈棋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几个?” “30个。” “成交!” 同心楼的生煎包闻名整个越中城区,因为是国营饭店,只能凭粮票购买,就这样还要6分钱一个。 最要命的是,同心楼卖生煎包,那店面都是直接面向解放路的,每次行人路过的时候,那个香味哟飘呀飘,能把人蛔虫都勾出来。 陈棋以前跟同学出去逛街,每次路过的时候都会放慢脚步,闻够了包子的香味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而且陈棋心里知道,楼小玲是个磨人的妖精,你不答应她,她可以整天追着你跑,最后让你不得不投降为止。 所以与其被动,不如主动答应下来,为了30个生煎包,露出屁股又怎么了? 外科医生还怕脱光了?就怕他脱光了,她们还不敢看呢。 下午第三节课,护理实验室。 40个女生在“病床”前围成了一圈,虽然每个个都戴着口罩,但陈棋有一种羊入狼群的感觉,后悔了。 可是楼小玲在陈棋进门后,直接将门锁上了,说是不让外人进来看到,其实是怕陈某人跑了。 护理老师叫汪新月,是个老太太,长得慈眉善目、宝相壮严,卫校的同学给她取了个绰号:“观音菩萨”。 观音菩萨,噢不,是汪老师,正笑吟吟看着陈棋,连连点头: “果然关键时刻还是班干部思想觉悟高,来,同学们,我们为陈棋同学为医学事业做出的牺牲,用最热烈的掌声送给他。” 小姑娘们纷纷鼓起掌来,不少人在口罩后面偷笑。 陈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穿着一身刚刚换好的病号服,为了方便,长裤里面都没短裤,这要是看到这么多美女某个不争气的小东西来一个硬棒棒,那直接就是社死现场。 “汪老师,过会儿你们操作的时候可得温柔点,轻一点,哎,那谁,陈丽同学,你再这样笑我可跑了。” 被点名的那个陈丽同学连忙背过身去,但一动一动的肩膀还是暴露了她的小兴奋。 汪老师拍了拍手: “好了,都严肃点,这是实践操作,再过半年你们就要实习了,在临床上每天都会碰到需要灌肠的病人,另外,还有备皮什么的,甚至手术室还有全身都脱光的男病人。 所以这没有什么好害羞的,在你们面前的是正在承受痛苦的病人,我们应该抱着同情的心态去为每一位病人服务好,如果你们笑场了,病人是真有可能打人的。” (啰嗦一句,备皮就是刮下身某个敏感部位的毛,在外科手术的时候尤其常见。 这工作是护士的活儿,戴着手套,捏着某样长条工具,用剃须刀刮个干干净净,不干净容易挨手术医生的骂。 当然后世的色呸们享受不到这种待遇了,因为医生都会要求病人自己处理。) 做完准备工作,陈棋也是心一横,眼一闭,侧躺在床上脱下裤子,露出了自己的小pp。 在这一瞬间,陈棋分明听到了周围许多声吸气的声音,八十年代,也就卫校和医学院才敢这样。 陈班长当着40个女同学的面脱下裤子,需要多大的勇气,也怪不得听到要做灌肠实操课,其他男同学逃得干干净净。 汪老师一边讲解需要的工具,一边让陈棋放松,一边就将润滑液涂到了他的肛门四周。 没多久,一根空心的金属管就插进了他的肛门,陈棋倒吸一口冷气,旁边的小姑娘们有不少人还发出一声惊叫声。 汪老师还在那边自顾自介绍: “这时候应该嘱咐病人深呼吸,大家要记住,肛管要插7到9厘米深,注意动作轻柔,以免损伤黏膜。然后打开灌肠器夹子,使液体缓慢流入直肠内……” 陈班长流下了屈辱的眼泪。 一节课上完,陈棋也不知道跑了几趟厕所,这下好了,肠子里面的大便是排得干干净净,可是肚子也开始饿了起来。 在女生们的想笑不敢笑当中,陈棋快速跑回了寝室去洗刷了。 一遍又一遍地洗,感觉自己已经脏了,再也不是清白之躯了。 楼小玲也说话算话,请了个假骑着自行车就跑了一趟同心楼,回来的时候带回了30个热腾腾的生煎包,还大大方方跑到了男生寝室里。 看到某位班长正两眼望天,像被凌辱过一样躺在床上,差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喂,陈棋,你要不要这么封建啊,来来来,别伤心了,赶紧吃包子。” 一听有包子,502寝室里的几头畜生一下子就兴奋了,不过他们仨也不敢抢,毕竟这是死党用清白换来的。 说难听点,这是“卖身包”。 陈棋也不管了,从上铺跳了下来,抓起一个生煎包就狠狠咬了一口。 “楼小玲你给我等着,等我去了去了外科上班,到时你不要落在我手上,你就等着赤条条躺在手术台上等着大爷开刀吧,哼。” “呸,流氓,包子也堵不住你的嘴!” 第39章 内科学又当模特 陈琪的模特生涯显然还没有结束。 第二天上午内科课的时候,大伙儿看到他走进教室的时候,眼神里都透出怪怪的感觉。 女同学还好,只是用书遮着脸偷偷地笑,但不少男同学却忍不住了,不一会儿就拍着桌子开始大笑起来。 “陈棋,听说昨天你被**了?” “是啊是啊,在护理班这么多女同学面前,那感觉如何?” “啊呀,班长,你已经脏了,不能跟我们为伍啦。” 这七嘴八舌的,说什么都有,但陈棋知道不管是开玩笑也好,故意嘲笑也罢,他也不可能反击什么,那样反而没有气度。 于是自嘲地说道: “你们呀,太年轻,我这是为了祖国医学事业做出自己的贡献,而且你们不懂了吧,这种特级模特是可以在毕业的时候加分的,到时分配工作有优先权。” 这话可是挠到了大家的痒点。 不到一年就要分配工作,这是大伙儿现在最关心的话题,也是关系到一生的头顶大事,所以一听做灌肠模特有加分,这让大家都开始细思量起来了。 大家并不怀疑陈班长在说谎,因为这家伙以前的信誉太好了,为人比较严肃很少开玩笑。 陈棋看到很多人若有所思,又有不少人一脸懊恼的样子心里就想笑: “小样,跟我斗,让你们晚上都睡不着。” 上课铃声响起,陈棋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他因为身高达180cm,跟同样瘦高的王闪浓坐最后一排。 王闪浓在纸上写了一句话:“加分真的假的?” 陈棋在下面写了一个字:“假”。 这时候丁碧涛和尹继刚的眼神也转过来了,显然有询问的意思。 陈棋抖了抖眉毛,伸了个舌头,一看这鬼脸,两人秒懂,也就不将这事放在心上了,这就是兄弟间的默契。 而其他人显然有些心思不宁。 尤其是蒋爱国,他是被照顾进卫校的,分数在班级里面只能算中下等,这在工作分配上并不占优。 虽然校长蒋光头是他的亲二叔,但分配工作这种大事是在“校务会议”上讨论的,并不是蒋光头一个人说了算的。 蒋光头曾经暗中叮嘱他,最后一学期一定要表现好点,到时他可以帮他争取几个荣誉之类,有利于工作分配。 八十年代的人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讲原则的,知识分子的骨气还在。 至于后来嘛,咳咳,反正有钱有权就是大爷,管你是阿狗还是阿猫。 所以蒋爱国一听,昨天的拒绝让他错过了一次绝佳的加分机会,这心里的后悔就别提了,心想又被这个“卖菜佬”给占了便宜。 潘叶则是悄悄回头瞄了一眼陈棋,看到他正低着头在跟同桌说着什么。 以往这个时候,两人一般很有默契,他也会看过来,那个眼神中的温柔,每次都能让潘叶觉得怦然心动。 可是这次陈棋却没有抬头,好像是没看到。 潘叶一脸郁闷的回过头,假装在看书本,其实心中有一种把书撕了的感觉。 其实陈棋感受到了潘叶的目光,但怎么说呢,既然不想跟她处对象,那就不能释放错误的信号,这样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潘叶都是一种不负责任。 1981年,恋爱不是想谈就谈的,如果不能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那就是耍流氓。 哎,读者不要认为这句话是段子,在八十年代初,这就是真理。 尤其是有单位的人,一旦风评传出去不好,给人留下一个乱搞男女关系,那结果就是毁灭性的,不说开除你吧,至少你的政治前任就毁了,没了。 所以这个年代,要么你不谈,要谈就奔着结婚去,就这么简单。 陈棋心里想跟兰丽娟结婚(小羞羞)。 兰丽娟显然没有心灵感应,正在抓紧时间翻看《内科》书呢,对她这种女学霸来说,八卦新闻与她是绝缘的。 女同志很少有去外科工作的,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一般都分配去内科、儿科、妇产科。 所以她想趁最后一学年,多学些内科知识,将来好应用到临床当中去。 铃声响了一会儿,《内科学》老师赵一平端着一只茶杯就进来了,小老头也没有拿书,所有知识都在他脑海里。 陈棋喊了一声:“起立。” “老师好!” “同学们好!” “昨天我们学了胸部疾病的体格检查,这个章节非常重要,在你们将来的临床诊断中将有广泛的应用,今天,我们就要开始在人体模特上进行实践操作,理论联系实践,这样的印象才会更深刻。” 赵一平环顾了一圈教室,显然是在找谁当模特。 “就陈棋当模特吧,听说你昨天被护理班给灌肠了?你放心,今天的模特会轻松很多。” 教室里发出一阵哄笑。 蒋爱国听到模特两个字就条件反射了,“赵老师,今天当模特有加分吗?” 赵一平莫名其妙:“加什么分?你想将来档案上分数好看点,现在就好好学习,考出好成绩来呀。” 蒋爱国一听没分加,头一缩,当乌龟了。 陈棋真是哭笑不得,但一想比昨天灌肠总好多了,这么自我安慰,于是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隔壁示教室里。 陈棋将上衣打开,将整个胸部和腹部都露了出来。 不得不说,山里人的体格还是很强壮的,八块腹肌一块都不少,一看就是个想让人依靠的胸膛。 班里不少女生都有点怦然心动,当然表面上绝对是风清云淡的,十八九岁,正是荷尔蒙分泌最强的时候。 赵一平先在陈棋的身上做了一遍教学示范。 “一旦来了一个病人,你考虑胸部方面的疾病,那么首先一定要认真做体检检查,我们国家仪器少,可参考的检查也少,想将来成为名医,基本功一定要扎实。 首先要做的是视诊,记住,一定要蹲下来,你的视线与患者的胸部平行,这时候就要观察胸廓是不是对称,呼吸活动度是不是相等,呼吸频率和呼吸节律是否正常? 胸部皮肤颜色,有没有皮疹和出血,有没有疤痕、静脉曲张或者是蜘蛛痣等情况?心脏视诊包括心前区有无隆起,心尖搏动和心前区异常搏动等等。” 第40章 狗男女眉来眼去 赵一平一边按照教材上的内容示范着做,一边继续在陈棋的身上“摸来摸去”: “第二个我们要做的是触诊,你们的双手要呈这个样子,拇指和另外四指打开,然后左右对称放到患者的胸前,记住不能掐得太紧。 检查患者的胸廓扩张度、语音震颤和胸膜摩擦感,有没有胸骨压痛,有没有肋骨以及脊柱压痛;心脏触诊包括心尖搏动、心前区搏动、震颤和心包摩擦感。 第三个是叩诊,左手掌贴在患者的胸前,注意你的右手中指是敲打在左手的中指上面,而不能直接敲打患者前胸,然后不停敲打,再不停变换位置,主要检查双侧肺的上界,下界情况,以及心脏的边界情况。 最后就是听诊,主要是听双肺有无干、湿啰音,语音共振、胸膜摩擦音,心脏各个瓣膜听诊区有没有杂音,这一套体格检查做下来,非常考验基本功。 另外,女性ru房的专科体格检查主要是视诊和触诊。视诊观察双侧ru大小是否对称,ru皮肤颜色是否有红肿、溃烂;局部是否有橘皮征、酒窝征;双侧***是否内陷,溢液。 触诊是用四指并拢,用指腹由ru外周向***ru晕方向滑动,可以按顺时针方向滑动,最后再检查***ru晕区域. 在触诊过程中,要注意是否有肿块,肿块位置、大小、质地、边界、移动度等情况。最后再检查腋窝,锁骨上淋巴结。 咦,有些女同学脸红了,有些男同学在偷笑,这有什么?说明你们对自己的医生这个角色还没有充分的代入感,这是不对的,笑的人,你成为不了一个好医生。” 赵老师这话一出,大伙儿都不敢笑了。 其实赵一平有一句话没说,在临床上,得ru房方面疾病的一般都是年龄偏大的女性,真的脱下来,哪里还有什么美感可言? 这就是人家画家为什么只画少女的原因。 赵一平一边讲解,一边做,最后站起来的时候敲了敲老腰: “不中用了,才20分钟就吃不消了,下面来几个同学,在陈棋身上做一套完整的胸部体格检查,来,谁先来?” 唰一下,所有人都举起了手。(潘叶除外) 这时候的学生是真的想学本领,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不像后世,老师要是这么问,估计大多数学生都会往后躲。 赵一平环顾一圈,马上就想到了陈棋的绯闻女友,于是恶作剧的心思上来了,既然你没举手,偏偏要你先上: “那谁,潘叶,你先第一个去试试。” “啊,我?” 小姑娘的脸一下子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这让她的心跳瞬间加速。 她的闺蜜王佳佳顶了顶她的腰,轻声说道:“上啊,正大光明的吃豆腐。” 潘叶一咬牙,她到不是想吃豆腐,而是学习的理智占了上方,毕竟这年头能上卫校的,除却一部分后门货,大多数还是想真学习的。 赵一平心中暗笑,脸上却是一本正经: “好,潘叶同学,你先做一个胸部触诊。” “噢噢。” “噢什么?病人的衣服都扣着,你难道不应该先解开扣子吗?” 哗,有些同学已经笑出声来了。 实践操作都是模拟真实的就医环境,所以做次实操后,模特都需要将衣服穿好,复原。 潘叶一紧张忘了脱衣这个环境,直接想拿手去触诊了,被赵一平点破,小姑娘耳朵根都红了。 一边脸红,一边开始给陈棋宽衣解带,再加上两人传说中的暧昧关系,一下子引来全班同学的侧目,包括兰丽娟也是歪着头看着。 陈棋能怎么办?一个小美女替他脱衣服,硬生生忍住了没有“开车”,他要是敢开车,明天政教处肯定要给他一个处分。 这要是换了前世,他好歹要讲些黄色段子调戏一下不可。 衣服打开,露出陈某人的前胸和两个小点点来,潘叶伸出双手,双拇指分别沿两侧肋缘指向剑突,指尖在正中线两侧对称部位,先做了一个胸廓扩张度检查。 双手的触感能明显感受到陈棋的体温,这让潘叶有些上头,又羞又惊又好刺激的感觉就涌上了心头。 潘叶活了19年,这也是第一次碰男人,只觉得口干舌燥,说话都有点颤音了。 “患……患者……胸廓两侧……两侧呼吸动度……对……对称……未见明显异常……” 赵一平差点笑得满地打滚了,嘴上依然威严地说道: “咳咳,那么接下来语音震颤应该怎么做?” 潘叶又一次伸出手,两手掌尺侧量缘轻贴在陈棋胸壁两侧对称部位,然后轻咬着牙,快速从上到底就示范了一边。 但她因为太紧张,全程不敢看陈棋的眼睛,手心上全都是汗。 陈棋一瞧坏了,做这个检查的时候,医生要叮嘱病人同时发出yi~~~的声音来,否则什么叫语音震颤呢? 但潘叶一紧张给忘了。 陈棋有点替她着急,连连轻声提醒:“yi~~~yi~~~” 如果换个人潘叶就秒懂了,这不是模特人选特殊,小姑娘又是心虚又是紧张,直接忽略了陈琪的好心提醒,陈琪才还在发声,好就表示做完了。 赵一平黑着脸,“潘叶同学,你这就做完了?” “嗯,啊?错了?” 赵一平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看来刚刚老师的示范你没有仔细听讲呀,回去要好好看书,马上要实习了,不能以这种心态上临床,学校老师还能包容你,到了医院,带教老师可不会太客气。” 潘叶听了,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赵一平了不管她,又点名道:“来,兰丽娟,你来示范一下正确的语音震颤检查应该是怎么做的?” 兰丽娟听到后吓一跳,刚想回绝,一想这是课堂上。 她没有太过扭捏,直接就来到了陈琪的身边,“来,病人同志,请听我的口令,喊yi~~~” 潘叶这个气啊,气赵老师说话不留情面,又气陈棋和兰丽娟这对狗男女在实操课上眉来眼去,气得胸痛肝痛奶痛。 第41章 解剖尸体赚外快 医学生的学习和生活是很枯燥的,现在卫校为了迎接实习,所有人都在做最好的努力。 陈棋他们每天就是看书、上课,尤其是上实操课,并没有多少乐趣可言。 实习期间的表现,以及各个科室、带教老师的评价,将直接决定一个学生明年毕业分配的大事。 在这个年代,你分配到哪家单位那都是要干一辈子的,几乎很少有工作调动,也不存在辞职之类的。 所以分配到哪家医院工作,就将决定一个人的职业起点,还有就是职业天花板。 无论是谁,除了像王闪浓这样的渴望回乡的学生外,其他谁不想待在条件最好,规模最大的,最有面子的地区人民医院? 再不行,地区二院也可以呀。 农村孩子尤其紧张,觉得只有靠自己的刻苦,才有可能拉开与城里学生的差距,才能超跃他们,获得宝贵的地区医院工作的资格。 别人紧张,陈棋不紧张呀。 现在的医学知识对他来说跟小儿科一样,闭着眼睛也能考第一名。 实习更是小菜一碟了,说句大话,现在医生的水平,估计是比不上他这个重生者的,他当带教老师还差不多。 再加上他根正苗红,还是班长,学生会干部,这妥妥就是保送生的节奏。 所以陈棋认为自己留在地区人民医院工作是稳了的,不大可能出现什么意外。 若说担心,他还是比较担心兰丽娟的毕业分配,兰丽娟的成绩在班中可以排名前三,按理论来讲,应该也是能进地区医院的。 到时两人一家单位的,又是同学,那就能双宿双飞了,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哈哈哈。。。 陈棋刚在做梦的时候,就被胡杰推醒了,“哎,你小子做什么美梦呢?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陈棋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是坐在教室里上自习课。 “啥事?” “李老师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呃,好!” 陈棋快速来到办公室里,看到李老师已经等着他了。 “我上次给你的尸体解剖和标本制作笔记,看得怎么样了?” 陈棋点点头:“我已经反复看了好几遍了,大概的流程和步骤都熟记在心了。” 李宝田点点头,“今晚跟我走,你不是想赚外快嘛,机会来了。” 陈棋有点奇怪:“李老师,你不是说要考核考核我吗?” “嘿,今晚就算是考核了,机会难得,刑警大队那边来了一具无人认领的溺水尸体,所以便宜我们卫校了,那边让我们赶紧解剖了,把可以用的部分都制成标本。” 陈琪一听就有点恶心,溺水者尸体大多呈“巨人观”,肿胀腐烂得不成样子了,这样的尸体除了全身骨格可以用我,其他器官都分离不出来了。 这万一在解剖的时候来个“鲸爆”,那真是几天几夜吃不下饭了。 陈琪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引得李宝田哈哈大笑: “哟,想不到你懂得还挺多?放心吧,这具尸体被捞上来以后一直保存在冰柜里,所以尸体保存完好,这么多天过去了没有家属认领,按规定是要直接火化的,这不是我们卫校急需大量人体标本们,所以通知了我们。” 陈琪这才放心,接过两个大木箱子,里面全是解剖工具和标本制作液,跟着出了校门。 刑警大队离得并不远,出了校门往西走了一公里就到了。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人走到刑警大队的门口的时候,大楼里的灯光并不多,应该大多数人都已经下班了。 这年头也没有110指挥系统,一般小案件都是当地派出所处理,大案件也是按流程上报,并不急。 李宝田显然对这里挺熟,走到传统室门口,敲了敲玻璃。“张师傅,又要麻烦你了。” 里面的看门大爷从传达室出来:“哟,李老师,这大晚上还要干活呀?这是你的学生?” “是啊,带他来长长见识。” 张大爷对着陈棋竖了竖大拇指:“你们卫校的人厉害,这大半夜来解剖尸体,也是够拼的,跟紧了,我给你们去开门。” 几人一边聊天,一边绕过主楼,来到了最后面的太平间,张大爷打开门后,脚底抹油就跑了。 李宝田显然已经来过多次了,熟练地打开电灯。 房间挺大,中间有几张停尸床,最里面有4个冰柜,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子怪味,四周冷冷清清没有一点声音,更显得气氛诡异。 李宝田放下工具,偷偷看了一眼这个学生的表现,发现他没有一丝害怕,心中便点点头。 做为一个外科大夫,要的就是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这要是看到死人,看到血就哇哇大叫,这样的人只能去做儿科大夫。 “好了,别傻愣着了,去将03柜的尸体推出来,今晚咱们要大概收拾干净,看看哪些器官有用,明天再拿回卫校做深加工。” 说白了就是今晚要完成“分尸”,挑可用部分带回学校,没用的直接扔“尸块桶”里面,明天拉到火葬场去做无害化处理。 这没有一定胆量和技术的人,谁敢接这个活? 怪不得卫校做人体解剖的活儿补贴那么高,因为一般老师根本就做不了。 你让护理课老师,那位观音菩萨来试试?吓不死她。 陈棋来到03冰柜前,先对着冰柜拜了拜,这为国家医学事业做出贡献的都是“大体老师”,需要每个医务工作者给予足够的尊重。 随后他拉开冰柜,一瞧,是个年轻的男性,大约20多岁。 陈琪看了有一阵黯然,想到了自己的前事,在手术室里突然猝死,估计尸体也是这样被放在冰柜里保存,等待尸体解剖明确死因的吧? 不知道前世的父母、师长、同事、朋友们会是怎么样的伤心? “陈棋,傻愣着干嘛?还不快点?” “好的,李老师。” 陈琪定了定神,将所有的杂念都抛到了脑后,将这具年轻的尸体搬到了解剖台上。 第42章 不是溺水是谋杀 这里原来是法医们的主场,所有工具设备齐全,这也为师徒两的解剖工作带来许多便利。 陈棋又习惯性地仔细观察了一下尸体,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河底淤泥的臭味,鼻腔、手指甲上同样残留着泥迹。 全身毛囊隆起、毛根竖立,皮肤呈鸡皮样改变,这一切看起来,的确符合溺水的表现。 李宝田看到这具保存完好的尸体,心情愉快: “果然是个大活,这全身上下可以取的标本就多了,估计全部弄好,咱们爷俩最起码能分上个五、六百块钱呢,这活不累还轻松,怎么样,值回你的两斤特级龙井了吧?” 这年头,钱还是很值钱的。 像李宝田老师,他是从省城过来工作的,原文凭就是本科生,享受的是高级职称待遇,专业8级,对应的是行政17级工资,一个月能拿104元、 这在卫校属于最高级别的了。 至于像陈棋这样的中专生,一毕业就可以享受专业3级工资,那就是42元。 别看42元不多,要知道同样一个刚进工厂的学徒工,一个月只有14元,大多数师傅工资一个月也就38元左右。 只有比较上进的工人师傅,掌握了一定的技术能力,评级上去了,收入才有可能上去。 所以像陈棋这样开局就是42元,顶个企业的老师傅,够可以了。 五、六百元是个什么概念,那就是陈棋毕业后一年的收入。 也是他现在卫校时候,4、5年的补贴,那真可谓是一笔巨款了,自行车都能买三辆了。 陈棋听到能拿这么多钱也是心情愉快,“李老师,咱们先从哪里开始解剖?” “先开腹吧,内脏是最容易变质腐烂的,咱们得抓紧时间取出来,有没有问题?会不会感到害怕?” 陈棋戴上手套口罩帽子,穿上了手术服,这才笑道: “放心吧李老师,人体解剖结构我早就烂熟在心了,你指哪我就打哪,卫校李宝田老师的学生,解剖个尸体小意思啦。” 李宝田一听呵呵笑了起来,手指点了点他这个得意学生: “你小子就吹牛吧,好,你先开腹取内脏,今天我给你打下手去调配药水,遇到搞不定再叫我。器官真的搞坏了也没事,不要有心理负担。” 也就这个时代,老师才敢放手让学生搞。 陈棋弯腰,看似在工具箱里找手术刀,其实他已经悄悄从空间里取出了那把神秘的手术刀。 估计跟武侠小说似的,“刀灵”产生了,有自己的灵智,所以陈棋已经将它任命为“棋刀”,认为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了。 棋刀在谁,舍我其谁,这下陈棋就感觉心里有底了。 解剖尸体嘛,也不用消毒什么的,就是找准位置,对着尸体胸腹部正中的位置,就从下巴下一路割到底,唰一下就划开了肚子,暴露里面的内脏。 开腹的一瞬间,一股子尸臭味就涌上来了,还好是冰冻过的不是特别明显,陈棋放慢呼吸,然后开始准备将肝胆脾肺肾胰一个个摘下来。 李宝田看到学生第一次上台,虽然在旁边调配药水,但眼神却一直盯着在看。 结果意外发现这小子居然手都不抖一下,直接来了一个超大切口,从手势上来看那是相当专业了。 这让李老师又奇又怪,最后不得不归为是“天才”一类吧来自我安慰。 反正也是一具尸体,不怕有什么意外事件或者纠纷,就随便他搞吧。 陈棋先将腹部的重要器官都取了出来,为了保持骨架的完整,他开始掏胸腔内的脏器,比如肺和心脏。 这时候,他突然眼睛寒光闪过。 这个死者的肺居然是完好无损的,颜色呈健康的红色,大小无明显变化,丝毫没有肺水肿的表现。 陈棋背上冷汗都出来了,瞬间就有一个反应: “这个死因绝对不是溺水,而是被人杀死后抛尸到河里的,那就是刑事案件了,搞大发了。” 溺水死亡,这在尸检的时候很容易发现,死者肯定会出现水性肺气肿,这是确定生前溺死的重要证据之一。 什么叫水性肺气肿呢,那就是大量的水被吸入肺部,导致肺体积膨胀,重量增加,约为正常肺的2倍。 肺表面有肋骨压痕,边缘钝圆,触之有揉面感,按一下就会凹陷,肺表面湿润,颜色较淡,呈浅灰色其中夹杂淡红色。 浅灰色是肺泡缺血区,红色是出血区,这是因为肺内压亢进,肺泡壁破裂出血并溶血所形成的溺死斑,这个特征会非常明显。 陈棋怕自己的判断出现失误,又回过头去金属盘里面将胃重新检查了一遍,确定胃里没有大量水和泥沙。 肺和胃都没有河水和淤泥,那就已经完全能说明死者在掉到河里之前,就已经死亡了。 “李老师,这具尸体不对。” 李宝田正在调配标本需要的溶液,一听学生的求助,心想果然不如他所料,新手还是出差子了。 “怎么了?我正忙着呢,你先口头描述一下问题。” “李老师,我怀疑这具尸体不是死于溺水,而是死后被人抛入河中的。” 咣当~~~ 李宝田手上的盘子掉到了地上,赶紧站了起来,快速来到学生的身边。 “说说你的判断依据。” “老师你看,这个死者的肺部是正常的,根本就没有肺性水气肿的表现,而且我刚刚也检查了,胃里面是正常的食物残渣,并没有大量河水和淤泥。” 李宝田都不用戴手套,这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嘱咐道: “你马上切开上呼吸道,看看有没有蕈样泡沫。” 一般人溺水后,大量河水会被吸进呼吸道,刺激呼吸道黏膜分泌大量黏液。 黏液、溺液及空气三者经剧烈的呼吸运动而相互混合搅拌,产生了大量细小、均匀的白色泡沫。 这些泡沫溢出并堵塞在口、鼻孔及其周围,像白色棉花团堵塞呼吸孔道,这种泡沫因富含黏液而极为稳定,不易消失,抹去后又会重新溢出,对确认生前溺死具有重要意义。 第43章 一百元钱是封口 陈棋快速切开气管,这才发现之前被口鼻表面的淤泥给误导了。 大概是尸体被丢掉河里后深了下去,表面有一层泥砂,但再往里面则是干干净净,也没有发现蕈样泡沫。 根据以上几个证据,可以肯定这具尸体并不是溺水身亡了,那问题就大发了。 李宝田嘴里轻骂了一句: “这群王八蛋,责任心也太没了,都没有做仔细尸检就直接判断为是溺水身亡的无名男尸,这是在草芥人命!” 经过那不可描述的年代,知识是有断档的。 刑侦大队的法医,估计并不一定是专业法医出身,估计是半路出家,半吊子水平,差点就错过了一起重大的刑事案件。 尸体解剖不下去了,师徒两人只能停下来。 “老师,我们怎么办?” “你先把手上的活放一放,我马上去跟值班领导汇报一下,如果是刑事案件,这具尸体就不能做为人体标本处理了,我们就会损失一笔补贴,你有没有意见?” 陈棋能有什么意见?人命关天的大事。 “老师,我没意见,如果这案件有别的隐情,我们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 “好,你有这个觉悟就好,咱们赚钱要赚得问心无亏,可不能像这群半桶水,草芥人命。” 李宝田脱下手套和手术服,匆匆跑了出去,若大的尸体解剖室,就剩下陈棋一个人坐在那儿,噢,还有就是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 换了一个人,估计早就吓尿了。 陈棋不怕,反正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自己可能也是个“鬼”。 趁着没事干,陈棋在给自己的“棋刀”进行清洁和消毒,心里多少有些遗憾,这五六百元钱的补助就这么飞了。 不到10分钟,就有几个穿着白色警服的警察跟在李宝田后面冲进了尸体解剖室。 别误会,后世穿白衬衫警服的,那是三级警监以及总警监级别的警察才有资格。 而在1981年,警察的制服就是上白下蓝,所以跟李老师来的几个警察,级别不一定有多高,但肯定是今晚在值夜班的。 几个警察听李宝田一番介绍和判断,就知道出现重大事故了。 不到一个小时,陆陆续续又有警察从家里赶来,其中一个老警察正在批头盖脑地开始骂娘。 这一切都与陈棋和李宝田无关了,两人收拾好东西,跟警察打了声招呼就准备离开了。 这时刚还在骂娘的老警察走了过来,重重握住了李宝田的手: “李老师呀,这次多亏是你发现得早呀,咳咳,这是我们内部的失误,希望李老师能帮我们保密,我保证我们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侦破这起案件。” 李宝田也只是笑笑:“孙局长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好好好,那我就不送你们了。” 从刑侦大队出来,师徒两人走在回学校的路上都没有说话,心情多少有点压抑。 到了学校门口,李老师拍了拍学生的肩膀:“好好休息吧,这事谁也不要说。” 陈棋点点头:“放心吧老师。” 回到寝室后,陈棋跑去浴室,用肥皂好好洗了几遍冷水澡,直到洗得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才罢休。 此后几天,一直风平浪静,大约过了一周,李宝田又将陈棋叫了出去。 “给,这是公安送来的慰问金,100块钱你拿着。” 陈棋有点惊讶:“老师,他们干嘛给咱们送慰问金呀?” “废话,咱们可是立了一功的,现在案件已经破了,死者是城东五云村的一个本地青年,被他老婆给毒死的,然后被扔到了村边的一条河里,尸体漂到了环城河才被发现。” “靠,他老婆是不是叫潘金莲?谋杀亲夫呀?” 既然案件破了,这100块钱与其说是奖励,还不如说是封口费,那这钱拿得是心安理得。 100元啊,一个老师傅两个月的收入,是他陈棋10个月的生活补贴,是傻大姐背半年砖才能赚到的巨款呀。 加上之前卖风干鸡,风干兔肉的40元,这光是开学一个多月,陈棋手上就有了140元现金。 当然比起他空间里的“灰色收入”,那是不值一提。 其实陈棋不知道,这100元钱刑侦大队本来是奖励给李老师的,只是李老师没拿,全转给了他。 李宝田见学生把钱接过去了,笑了笑: “还有件好事呢,为了补偿我们,刑侦那边又弄了一具无名尸体,这次肯定是没问题的,咱们的人体标本计划继续开展。” 陈棋一听就高兴了:“真的?哈哈。” 接下来一周,陈棋都是白天上课,晚上跟李老师一起去解剖室制作人体标本,这样陆陆续续在一个月时间内,他就拿到手了200元的补贴。 还好这事保密,否则不知道有多少学生要眼红了。 可是这样的小打小闹,依旧满足不了教学的需求,这不,老师们发现人体骨格标本也不够了。 卫校里面最常见的标本就是骨头。 陈棋还清楚记得,刚上解剖课的时候就是先学骨格系统,在上课前,老师让学生去搬了几个大箱子过来。 上课的时候,箱子一打开,满满几箱子各种各样的骨头。 从颅骨到脊椎骨再到四肢骨,应有尽有,非常震憾。 那是学生们第一次接触到“死人骨头”,不少女同学吓得直接开始尖叫起来,每个人身上都是肌皮四起。 可是不出半月,所有同学对死人骨头都见怪不怪了,甚至不少女同学直接抱着一个头颅骨,一边看书一边摸,跟撸猫似的。 梅超风一样可怕。 周六上午,上完第四节课后,下午就可以休息放假了。 八十年代初,企事业单位都一周只能休一天,而学校可以多半天,周六上午上课,下午放假。 同学们刚刚迫不及待要收拾东西,准备出去放风的时候,班主任李宝田走了进来: “通知大家一件事情,下周一,我们抽出宝贵的一天,学校组织全体学生去秋游,地点就选在城南的望秦山。” 第44章 望秦山去挖尸骨 一听秋游,大家就兴奋了,学生时代嘛,最喜欢的就是跟同学集体出去玩。 等同学们兴奋了半天,李老师补充道: “但是,这次秋游还有一个任务,我们的全新教学楼就要建成了,明年要扩招,现在解剖室的标本数量远远不够,明天去望秦山,一个是秋游,另外一个也是义务劳动。” 有人同学奇怪地提问:“李老师,去望秦山有什么好劳动的?植树节不应该是春天吗?” 李宝田有点小尴尬:“这个义务劳动还是比较,咳咳,艰苦的,那就是要去野坟里捡骨头。” “啊~~~~” 教室里一片惊呼。 虽然大家对尸体和骨头并没有什么恐惧,但是要去野坟里捡骨头,那性质就不一样了,那都是极不卫生的。 再说,鬼怪之说虽然在建国后不允许存在,但民间传说可一直保留着,大伙儿多少都听过,不少女同学已经全身发冷了。 李宝田看到大家的表情就知道同学们有抗拒: “好了,大家也不必担心什么,我们当然不可能去挖老百姓的祖坟,挖的都是清末民国年间的无主的野坟,只剩下骨头那种,不会有腐尸的,这点大家放心吧。” 陈棋坐在那儿,脑子里想到的都是《鬼吹灯》里面的情景,心想自己要不要去准备一些驴蹄子黑狗血,再装一麻袋糯米? 中午卫校的门一开,本地的城里学生都纷纷回家去吃午饭了。 近效的学生,也有不少选择走回家去过一夜,第二天再回来。 像陈棋这样家在山里头的学生,或者其他县里来的学生,回家去显然不可能,估计时间都在路上了,而且路费对穷学生来讲也是一笔“巨款”。 所以周末的时候,穷学生一般都会在学校里面看书。 不是不想出去,而是口袋里没有半毛钱,出去那是遭罪。 你走在马路上,看到各种各样的小吃店只能闻闻香味,吃不到嘴,馋不馋? 至于看电影这种高档消费,那更是与穷学生们绝缘了,顶多就是在电影院门口看看海报,幻想一下电影情节是什么样子的。 这不,这段时间正在上映严顺开主演的《阿q正传》,这让不少同学都是心痒难耐。 这是根据鲁树人的同名小说改编,拍摄地点就选在了越中老城区,当初拍电影的时候,陈棋还跟着同学们去围观过。 可是一张电影票2角5分,这让农村学生们望而却步了。 别人没钱,陈棋现在有钱呀,大钱没有,买几张电影票总是问题不大的。 男人嘛,有点钱就想出去浪了,更何况陈棋来自几十年之后,哪怕重生到这个贫穷的年代,也没想过让自己受苦。 他又不是变态自虐狂,能享受干嘛一直要受苦?又不是天天去兰香馆吃扎肉。 502寝室里。 陈棋看到无聊的死党大眼瞪小眼,便提议道: “别挺尸了,走,我请客,咱们看电影去。” 丁碧涛一下子坐起身来,“二哥,去看《阿q正传》吗?电影票可贵了。” “没事,我最近卖了点风干鸡给老师们,赚了点小钱,请看场电影没问题。” 陈棋可不敢将自己晚上跟老师做人体标本赚外快的事情说出来,有些事情就怕人眼红,他不怕死党眼红,就怕话传出去,有其他人会眼红。 王闪浓和尹继刚一听,都迅速准备穿衣服走人了。 “你们等我一下,光是咱们四个大老爷们去看电影有什么意思?我去叫几个女同学来一起去,怎么样?” 王闪浓有点警惕:“老二,咱们可马上要毕业分配工作了,你可不能处对象呀,被学校抓到可是要处分的。” 陈棋尴尬地笑笑:“浓哥你这个老封建,什么年代了,男女平等,我这不是为了增进同学之间的友爱嘛。” 丁碧涛悠悠来了一句:“是找潘叶吗?” “滚,潘叶跟我可没关系,你们不能平白污了人家姑娘清白,我找兰丽娟她们去。” 三个死党同时翻了个白眼:切~~~ 前往胜利电影院的路上,陈棋得意洋洋,和三个死党走在前面。 兰丽娟一脸不情不愿,却被同寝室的三个好友拉着,不得不跟着一起去电影院。 陈棋多聪明呀,知道如果单独约兰丽娟出去看电影,打死她也不会去的,所以他来了个曲线救国,以寝室联谊的名义,邀请108寝室所有人一起去看电影。 这下好了,一听可以去看最近正在热映的《阿q正传》,108寝室的女同学们纷纷响应。 这年头讲究的是一个集体主义,团队合作,所以做为108寝室的一份子,兰丽娟当然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只好跟着一起走了。 她又不是白痴,早就预感陈棋似乎有追求她的意思,但处对象这种事情,她想都不敢想。 小姑娘正是最八卦的时候,边红恩、马小娜、李素娟三人都是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表情,嘻嘻哈哈着地准备帮着陈某人助攻了。 “哎,丽娟,我觉得陈班长这人不错哦。” “就是,他是班长,学习成绩第一,明年毕业肯定能分配到地区人民医院,前任无量啊。” “就是家里穷了点,不过刚好,门当户对,你们两个将来谁也不会嫌弃谁。” 被三个闺蜜这么一说,兰丽娟脸都红了,一咬牙追上去就要打:“撕烂你们的嘴,让你们八卦。” “哈哈,救命啊,兰丽娟要杀人灭口啦。” 看到后面4个青春靓丽的,正在打打闹闹的女孩子,王闪浓他们也是频频回头。 丁碧涛碰了碰陈棋的肩膀:“喂,二哥,你对兰丽娟来真的?” 陈棋面对死党也不隐瞒:“那必须来真的,所以你们要助我一臂之力,到时请你们做伴郎啊。” 尹继刚百思不得其解,望了眼身后的女生,压低声音问道:“二哥,那潘叶怎么办?” “别胡说,当心我告你诽谤,我跟潘叶只是革命般的友谊,属于正常的同学交往,从来没有非份之想,我现在心中只有兰丽娟……” 王闪浓、丁碧涛、尹继刚齐齐呸了一声:“渣男!” 第45章 电影院里追女孩 胜利电影院门口。 好家伙,那可真是人山人海,台阶上、广场上到处都是候场的观众,售票窗口也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陈棋都吓了一跳,拜托,不就是看场电影,怎么整得跟春运似的? 这时候电影院只有一块屏幕,一场放过,等过半小时后再放下一场,所以错过了这场票,那就起码要等2小时以上了。 陈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头就扎进了买票人群里。 等他好容易挤到窗口的时候,挥舞着2元钱,大喊一声:“同志,我买8张2点钟的票。” 1981年的第三版人民币是有“2元纸币”的,绿颜色,图案上是一个机床工人,别小看这张钞票,这年头对学生党来说绝对是巨款了。 “没票了。” “啊?没票了呀?那下一场呢?” “下一场也没票了。” 窗口里面的售票员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陈棋这下麻爪了,好不容易将同学们请出来,结果没票了,那会给小姑娘留下一种言而无信,吹大牛的印象。 后面排队的人不耐烦了,一把推开了他:“买不买,不买闪开。” 陈棋有点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时候旁边钻出一个男人来,轻声问道: “同志,要票吗?” 陈棋秒懂,这是遇到黄牛了,这种职业哪怕在最动荡的十年里还是存在,只要供需不平衡,那y就一定会有黄牛的身影。 “要,我要8张票,有没有?” 那黄牛想了一下,“有,但不连号,每张3角5分,怎么样?” 一张票多付1角钱,这个陈棋能接受,其实这时候哪怕票价翻倍他也咬牙买了的,头可断血可流,女孩面前不能丢脸。 双方钱货两清。 陈棋挤出人群,看了一眼手里的票,分别是3张,3张,2张连号票。 这时候他的鬼主意就来了,故意磨磨蹭蹭的,等到电影开始检票了,他才挤到广场上找到同学们。 “快快快,电影快开场了,来,我一人给你们一张票,咱们快点检票进去吧。” 农村孩子见识少,一听已经检票了,也没有仔细看位置,一人一张拿着就跟着人群挤向了入口,等落座的时候,面面相觑。 王闪浓、丁碧涛、尹继刚三人坐在了10排,边红恩、马小娜、李素娟三人坐在了5排。 兰丽娟坐在了7排5座,等她急急忙忙坐下的时候,才发现小伙伴们都不见了,这让她十分奇怪,看了看旁边有空位,以为只是走散了而己。 结果等电影开场了,陈棋才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兰丽娟旁边唯一的空位上。 “啊呀,兰同学,好巧啊,我们两个居然是连票。” 兰丽娟白了陈棋一眼:“陈班长什么时候也学会《三十六计》之调虎离山了?” 陈棋尴尬地嘿嘿一笑:“那啥,我这不是没买到8张连号票嘛,真的,我向伟大lx保证没有说谎。” 这时候电影院电灯已经关了,兰丽娟也无可奈何,只能轻声说道: “别吵其他同志了,安静看电影吧。” “好咧!” 陈棋看到她没生气,心中大定,觉得万里长征又成功了一步,暗自得意。 电影开始了,《阿q正传》是一部悲剧特色的喜剧片,看着那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乌毡帽,以及严顺开老师的夸张表演,逗得全场观众时不时轻笑起来。 泡…… 咳咳,是追女孩子,刚开始的时候一定要看喜剧,人家女孩心情愉快,才会期待下一次约会。 这要是一开始就看《世上只有妈妈好》这种让人哭得稀里哗啦的电影,那男孩子真的情商不高。 当然两人如果已经确立了关系,或者双方已经是眉来眼去了,那就要带去看恐怖片,却恐怖越好,因为……咳咳…… 不可言说,说多了当心83年吃枪子。 兰丽娟显然心情也不错,时不时随着剧情轻笑起来,突然,她感觉自己的手臂被碰了一下,低头一看,陈棋正递过来一包瓜子。 兰丽娟推了一下,表示不要,但陈棋的手举在半空中,意思是你不接都不行。 男人们,关键时刻脸皮一定要厚。 兰丽娟发现推不掉,看了看左右,旁边都是陌生人,再加上黑不溜秋,于是也放松了警惕,接过了这包用报纸包着三角型的瓜子。 又过了一会儿,陈棋又递过来一瓶已经撬开瓶盖的汽水,你不接还不行,他就一直举在半空中。 兰丽娟微红着脸,接过汽水,有点恼怒地瞥了陈某人一眼。 过了一会儿,汽水的香味飘到了兰丽娟的鼻子里,说出来都没人信,可怜的小姑娘长这么大还没有尝过汽水的味道。 这不,汽水都到手上了,还是同学兼班长递过来的,兰丽娟就想,自己就尝一口吧,人家也是一片好心。 就这样,她拿过汽水,轻轻喝了一口。 这一口甜得,差点把她的眼泪都要甜下来了。 陈棋只是用眼睛瞄了一眼旁边的女同学,看到她已经开始喝汽水了,脸上也浮现了微笑,但他没有说话,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电影还在继续,隔了一会儿,陈棋又递过来一个水蜜桃。 兰丽娟简直要疯了,这下不敢接受了,推了几次,有点不高兴地说道: “同学,你一个月只有10元钱补助,不应该这样浪费。” 陈棋偏过头来,轻声说道:“这桃子是我家自己种的,不要钱,你就放心吃吧,而且我暑假里就在卖桃子卖黄鳝,赚了一些钱。” 兰丽娟有点吃惊,很难想像平时阳光快乐的老同学,居然会放下身段,一个人去菜场当小商小贩。 这让她心里对陈棋突然有了一丝好感,觉得这个班长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人,是个务实、实干的男同志。 瓜子、汽水、桃子都吃了,电影还在继续,兰丽娟突然发现,旁边的陈班长又掏出一个白白东西递了过来。 “拿着,肉包子,还热的,趁热吃。” 兰丽娟快要被折磨疯了,拿过包子,狠狠咬了一口。 第46章 野坟岗尘土飞扬 星期一,一大早,卫校操场上。 每个班级都按方队排成了两排,知道的这是去春游,不知道的以为是去工地干活呢。 这学生们手上什么工具都有,锄头、铁锹、钉耙、扫帚,还有不少木箱子,消毒液等等。 陈棋则是站在队伍最前端,手里拿着一面红旗,事实上每个班的班长手上都有一面红旗。 随着校长蒋光头一声令下,一个班一个班走出校门,班长带队,高高举起红旗,要雄赳赳气昂昂,走在路上要拿出当代中专生的风采。 走在路上,行人们纷纷停下脚步,不少人脸上都面带微笑,估计都在表扬这群神气十足的学生仔。 其实陈棋的内心是拒绝的,尴尬的,觉得自己举着红旗像大傻子一样。 卫校此行的目的地是“望秦山”,本地人对这座山并不陌生,如果实在不知道,就说火葬场那儿,那谁都知道了。 当年秦始皇南巡到越中,祭拜大禹陵后,登上会稽山远眺大海,丞相李斯还留下了著名的《稽山石刻》,当年始皇帝登上的这座山,就是如今的望秦山。 做为风水宝地,历朝历代都有古人将自己地坟墓修建在了望秦山上,到了1981年还没有断绝,可以说漫山遍野,层层叠叠都是坟。 后来也成为盗墓者的天堂。 无主的坟墓那更是数不胜数,一挖一麻袋。 卫校学生沿着解放路,一直往南,过了南门大桥还要往前走4公里才到达望秦山。 这时候也不管你是农村学生,还是城里孩子,通通步行,谁也别想偷懒。卫校的老师也一样步行,背着各种药水。 至于想在卫校老师面前装病?那真是关公面前甩大刀,想也不要想了。 到了望秦山后,卫校的老师已经提前跟当地的农民们打听清楚了,哪块区域的坟是无主之坟,挖了也没有什么后果。 这要是挖错了,挖了谁家的祖坟,蒋光头肯定要被人打破头,公安都不会来管的那种。 随后就是分配工作区域了,每个班一块坟地,数量要求就是装满两个大箱子。 说实话,挖坟捡骨头这种事情,真心不适合女同学干,这活不仅累,而且脏,这几十年,上百年下来,尸体腐烂后,不知道多少细菌病毒。 这要是后世的医学院让学生去干这种活,不被人投诉死才怪。 但这个时代的学生听话,老师的卫生意识也不强,加上学校教学的确有需求,花钱都买不到,所以也不知道哪个缺德鬼想出来的,去挖野坟。 陈棋做为班长,还是懂得怜香惜玉的,比如他喜欢的兰丽娟也在其中。 “来来来,分配下工作,班上30个男同学分成5组,开始挖坟,10个女同学自己编成2组,过会儿骨头取出来后,统一进行酒精喷洒消毒和清洗挑拣工作。” 所有人都全副武装了。 陈棋看起来戴着棉口罩,其实棉口罩里面还戴着一个n95口罩,宽大的劳动手套里面,他也套了一层手术用橡胶手套。 都是空间手术室里取出来的,陈班长还是比较怕死的。 要不是不好解释,他都想给自己三个死党,兰丽娟都来一套。 做好了准备,陈棋拎着一个锄头,一马当先,来到了一块野坟地,准备动手了。 看表面上,墓碑都是东倒西歪,杂草丛生,似乎是无人来祭拜了的,一个个坟包起伏着,也不知道有多少个。 陈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用手水浇了一块墓碑,仔细看了看石刻,民国21年,这都多少年前了。 这下他放心了,于是站起身子,对着众多坟头拜了拜。 蒋爱国不服了:“班长,你这是公然宣传封建迷信呀?怎么还没开始挖就先拜起来了?要不要再烧点纸?” 几个城里学生都笑了起来。 自从知道这个班长在暑假卖黄鳝后,大家心里都有点鄙视他,学习成绩比不起他,但心理上自觉比陈棋这个小商小贩高贵多了。 陈棋白了他一眼: “这些先人的骨头挖出来都要做教学实验的,这就是我们的大体老师,怎么,蒋爱国,老师多次讲过要尊重大体老师,要我们记住他们的贡献,你当老师的话是耳旁风?阳奉阴为?” “你……” 陈棋发现自己重生以后,好像特别喜欢扣大帽子,这种感觉太爽了,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两人有点小争吵,将女同学们的眼光都吸引了过来。 潘叶咬着嘴唇不响。 做为团支书兼学习委员的兰丽娟皱了皱眉头:“蒋爱国,有什么疑问可以事后向老师反映,现在还是好好配合班长工作。” 蒋爱国听了也只能作罢,但心里别提有多么不爽了。 陈棋见大家都没意见了,便指挥道: “同学们,开挖吧,别的班已经开始行动了,咱们也不能落后,来,你们一组去那,你们一组挖那个,都分散开,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可以休息。” 说完,第一个对着一个坟包,狠狠一锄头就下去了,紧跟着的王闪浓、丁碧涛、尹继刚等他的死党,也纷纷拿起了自己的工具。 一时间,野坟地里尘土飞扬。 挖掉了坟包,再往下挖,呯一下,陈棋只觉得自己的锄头挖到了木块,发出一阵闷响声。 这是已经挖到棺材了。 陈棋让其他人停下,清理干净棺材上面的泥土,然后在棺材的两端绑上两根麻绳。 “来,我喊到三,大家一起拉,将棺材板拉开。” “好!” “一,二,三~~~” 一阵木头摩擦的声音,棺材板被拉到了一边,陈棋带着自己小组的人快速跳开。 这时候班主任李宝田也走了过来,去棺材里面看了一眼。 这样做是确保棺材里面,或者坟墓周围没有文物,如果有的话,马上要通知山脚下文管所的人,谁也不能私吞了。 “棺材里面没有文物,骨格保存完好,马上过来喷洒消毒,然后将骨头都取出来。” 随着李老师的一声令下,陈棋他们再次行动起来。 第47章 潘叶的红色歌曲 兰丽娟带着女同学,背着农药喷洒桶,快速过来喷洒了一遍棺材。 静置了一会儿,陈棋咬了咬牙,跳到了棺材旁边,开始伸手取骨头了。 这工作太恶心人了,棺材里面不但有尸骨,还有不少虫子蜈蚣,爬来爬去,看了让人头皮发麻。 陈棋做为班长,只能带头干了,其实他内心也有一种强烈的呕吐感觉。 大家分工合作,陈棋取出来,王闪浓递到上面,丁碧涛将骨头放到箩筐里,尹继刚和班里另外一个男同学抬着骨头往山下跑去。 那边有一条小溪,所有骨头都要先清洗一遍,将损坏的骨头都挑出来扔回坟地里,当然这是女同学们的工作。 不得不说,卫校出来的女同学,那都是“狠银”。 收集尸骨的工作进展很快,反正也没有难度,全校这么多班级加起来,不到半天就解决了问题。 就是这一片的野坟可是遭了殃,地底下躺了几十年,上百年的先人,为了祖国医学事业,算是被动做了一次贡献。 最后,学生们再次将坟土回填之后就离开了。 卫校不知道从哪里借了一辆大卡车,将所有的骨头和工具全载去学校了,接下来还要进行细致的清洁消毒工作,这些骨头才能做为标本使用。 估计到时陈棋还能再赚一笔外快。 陈棋甚至在想,要是被班上的同学知道他每天晚上都在对尸体进行开膛破肚,分离人体器官和组织,会不会被当作杀人恶魔看待,还能不能愉快交女朋友了? 所有人都在小溪的上游洗刷干净,忙完这一切,下午才是真正的秋游。 还是以班级为单位,大家纷纷往望秦山顶攀登而去。 在山顶上,为了活跃气氛,这时候做为医士2班的文艺委员,潘叶就要唱主角了。 潘叶长得漂亮,白白净净,在班里可以算是班花级别,而且出身干部家族,条件优越,双手不沾阳春水,绝对是大多数男生眼里的“梦中情人”。 怪不得陈棋的前身,对她是情有独衷。 长得好看的人,往往都是多才多艺的,这不,趁大家都休息的时候,她就给同学会唱了一首歌儿: 港台流行歌曲,在越中这种小城市还没有流行开来。 李谷一唱的《乡恋》,这时候正被批判是靡靡之音,公开场合也不允许再唱,一直要到83年春晚,观众强烈要求,导演组豁出去了,才让《乡恋》再次在电视上唱响。 所以潘叶同学唱的是一首革命歌曲,还是美声唱法: “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跳下了山岗走过了草地来到我身旁,泉水呀泉水你到哪里你到哪里去,唱着歌儿弹着琴弦流向远方~~~~” 这首歌曲的旋律优美,加上潘叶美好的声线,惹得全班同学都是一阵热烈的掌声,连周围的几个老师了被吸引过来了。 在陈棋的带头下,全班同学又开始鼓动起来了: “潘叶,再来一个,一二三四五,我们等得很辛苦~~~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等的好心急~~~” 气氛热烈到了极点,潘叶抿了抿嘴,有点害羞地说道: “那,我再给大叫唱一个《红梅赞》吧。” “好~~~~~”,同学们纷纷鼓掌。 “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向阳开~~~红梅花儿开,朵朵放光彩,昂首怒放花万朵,香飘云天外~~~唤醒百花齐开放,高歌欢庆新春来~~新春来~~~” 这年头的就吃这一套,就喜欢这种调调,一时间连蒋校长也被吸引过来了,双手抱胸,跟旁边几个老师一边点头,一边微笑着欣赏。 同学们也跟着音乐节奏拍着手,一副陶醉其中的样子,歌声甚至吸引了其他班的同学也围了上来。 潘叶正唱得起劲时 陈棋在旁边摘了几朵野花,冲上去送给了她,然后学着电视里晚会的样子,像粉丝看到明星一样握了握手。 潘叶羞得唱歌声音都有点走调了。 陈棋的搞怪,惹得班上好多人都连声尖叫。 边红恩咳嗽了几声,看着旁边的兰丽娟,马小娜、李素娟则捂着嘴在轻笑。 兰丽娟白了她们一眼,随后继续转过头欣赏节目,只是眼神中多少是有点黯然的,今天是潘叶最出风头的日子,而她只是一个什么也不会的乡下丫头。 潘叶一曲唱完,同学们掌声如潮。 不过显然这位文艺委员也要报复回来,不愿意这么轻松放过了某人。 “陈班长,今天同学们都在,你做为班干部是不是也为大家表演一个节目,唱一首歌呀?” 这话一出,同学们再次热烈鼓掌,大声在喊:“班长,来一个,班长,来一个!” 陈棋这下麻爪了,他是重生者,对于这个时代的歌曲不是很了解呀,前世也没学过,会唱的都是ktv里的那些流行歌曲,什么爱呀,死呀,哭呀,恨呀的。 他是敢唱,估计蒋光头回去肯定会枪毙了他,至少甭想给校领导留下一个好印象了。 唯一会唱的革命歌曲还是国歌,可这场合也不适合呀。 这时候同学们看到陈班长犹豫的样子,又开始起哄了: “叫你来,你就来;要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样,像什么?像个傻姑娘~~~~” 靠,被人骂像女人了,这能忍。 陈棋心上心来,一个大跨步,走到了人群中间,笑呵呵地说道: “那,我今天给大家唱一首英文歌吧?” 这时候国家的大中专教育,已经从俄文改学英文了,卫校也有英文课开展,所以大家并没有太多惊讶。 听到英文歌曲,英语老师俞问春也走了过来。 “陈棋,我可从来没听你唱过英语歌曲,怎么样,准备给大伙儿唱什么?是《aulngsyne》,还是《morethanicansay》?” 在那个特殊年代能学英文的青年女孩,家境都是比较优越的,能接触别人不能接触的音乐和电影之类,所以思想也比较浪漫和开放。 所以俞老师一听学生要唱英文歌,马上就来劲了。 第48章 听不懂的英文歌 陈棋的办法也很简单,既然后世的流行歌曲不能唱,现在革命歌曲又不会唱,那就唱一首英文歌。 反正1981年的卫校学生,英语水平估计也就是三角猫,不一定听得懂,到时只要旋律到了就行,容易蒙混过关。 原本他准备唱一首《yestodayoncemore》,这首歌旋律优美,整首歌没有高音,简单易唱。 结果半途跳出英语老师,这就有点麻烦了,尽管整首歌在后世看起来很含蓄唯美,但歌词里面还是涉及到情呀爱呀的, 比如有一句歌词:“itwassongsoflove,thatiwouldsingtothem。” 翻译过来就是:“这就是那时一起唱过的旧情歌……” 得,沾上了love,在这个保守的年代绝对是禁忌词,容易被404,影响他将来毕业分配。 看来只好放大招了。 “老师都猜错了,下面我打算给大伙儿唱一首热情洋溢,充满了朝气的英文歌曲《youngforyou》。” 《youngforyou》,是内地g乐队的一首代表歌曲,以散装英语闻名于世。 g乐队不知道?那首以破音出名的《追梦赤子心》知道吧?对,就是他们唱的,破音破出一定境界的乐队。 蒋光头皱了皱眉头,不明所以,因为听不懂,于是侧头问道: “俞老师,这歌名是什么意思?” 俞问春老师一听学生要唱英语歌曲早就自我兴奋了,连忙回道: “校长,翻译过来就是《年轻的你》。” “哦,年轻呀,呵呵,年轻人就应该唱这种歌曲嘛。” 周围的老师同样也笑呵呵,包括李宝田老师,也想听听自己学生英语学得怎么样了。 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一定要精通英文,因为那些最顶级的医学期刊全都是英文版的,看不懂就抓瞎了,无法跟得上国际新潮流。 同学们的情绪也到位了,全部都安静了下来。 甚至其他班的同学们也站在了人群后面,想静静听听医士2班的班长,会唱一首什么样的英语歌曲。 气氛都哄托到儿了,不唱也不行了。 “咳咳,那我开始唱了。” 在现场几百个观察期待的眼神中,陈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着眼睛开始唱了起来: “sunday'sorgingiwannadrivemycar~~~ toyourapartmentwiththepresentlikeastar~~~ forecastersaidtheweathersmayberainyhard~~~ butiknowthesunwillshineforus~~~” 俞问春老师嘴里的茶叶水一下子全都喷了出来,喷了蒋光头一身,几片茶叶还飘在校长光秃秃的头顶。 李宝田老师拍了拍自己的耳朵,他好歹也是懂英文的人,怎么自己这位学生唱的歌词一句都听不懂? 至于几百个卫校学生,则是一个个张大了嘴巴,那嘴里仿佛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似的。 这歌词听不懂也算了,怎么这旋律也听不懂? 每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这唱的是什么鬼?外国歌曲就这个鸟样? 可是仔细再一听,还怪好听的,有些同学甚至身子都跟着微微扭动起来。 陈棋还在声嘶力竭地吼唱着: “yousingmeyourmelodyandifeelsoplease~~~ iwantyoutowantmetokeepyourdream~~~ togetherwe'llrunwildbyasummersymphony~~~ thisiswhatweenjoyednotafantasy~~~~” 等他整首歌唱完,整个人都像虚脱了一下,这可比挖坟头累多了,满头的大汗。 现场一片安静,只有一只乌鸦呱呱呱叫着,从天上飞过。 陈棋心里一声哀嚎,“我就知道唱这首歌会这样!” 同时他又庆幸,幸亏他没有唱《追梦赤子心》,这首后世经典的立志歌曲,现在唱出来,估计会被直接送第七精神病院吧? 潘叶甚至忘了自己是主持人的身份,傻愣在那里,整个现场都冷了下来。 同学们的眼神都是迷茫的,迷茫到都忘了给陈班长鼓掌,心里想的都是,外国人的口味真够重的,就听这? 俞问春一声尖叫,都快要疯了。 “陈棋,你刚刚唱的英文歌我没听过,而且,而且你唱的每一句歌词我都听不懂,好像是英语,又好像不是英语,你,你唱的什么呀?” 蒋光头闻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自认为已经看穿了一切: “这说明我们卫校学生的英语口语能力还是不行啊,唱的是什么玩意儿?怎么感觉吃了热豆腐,舌头被烫着了一样,陈棋,你这英语要加紧学习呀。” 李宝田老师则已经哈哈大笑,笑得快站不直了。 随后,全校师生都开始大笑起来,大伙算是看出来了,敢情是陈班长英语水平不过关,唱英文歌曲出丑了。 不过这是休闲时刻,唱走调就走调吧,反正大伙儿也是图了个乐。 这时候潘叶也反应过来了,走到人群中间,目光复杂地看着陈棋说道: “我们的班长,果然是不鸣则己,一鸣惊人呀,下面,有哪位同学愿意上来表演的?” 陈棋唱完歌,一屁股坐回了人群当中,看到周围同学们的反应也是撇了撇嘴,“一群无知的人类,哼!” 王闪浓丁碧涛尹继刚三人一把扯住他。 王闪浓简直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叮嘱道: “老二呀,以后英文歌不会唱就不要唱了,太丢我们医士2班和我们502寝室的脸啦。” “是呀二哥,别人唱歌要钱,你这是要命啊。” 多少年后,每次越中地区卫校79届同学聚会,大家都会拿陈棋这首谁也听不懂,让英语老师喷茶的英文歌曲打趣。 甚至每次起哄,都要让陈棋再在现场演唱一次…… 第49章 肝脏铸型的标本 晚上22点,卫校解剖教室里。 墙壁上写着一句标语:“没有解剖学,就没有外科学。--恩g斯” 昏暗的电灯下,李宝田和陈棋两个人正在清洁池里,对一具平水刑场刚送来的一具刚死了不到5小时的男尸进行清洗。 这具尸体脑袋已经开花,不能用了,但其他器官和组织都是保持完整的。 制作人体标本,首先需要将尸体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清洗得很干净,然后再去除身上的体毛。 这时候尸体已经僵硬了,跟木头一样笔笔直,摸上去冰冰凉的,这就给清洗工作带来了难度,一百多斤的尸体呢,翻身都很重的好不好? 李老师白天上了一天的课,课后又忙活了半天,早就累得都快站不直了,只能一手扶着腰,另一只手敲了几下后背。 陈棋一瞧,赶紧说道:“李老师,你去休息吧,这边我一个人能行的。” “那好吧,我就在旁边坐会儿,你遇到有搞不定的就叫我一声。” 李宝田站起来扭了扭腰,“我先去倒杯水。” 李老师走后,整个解剖室里就剩下陈棋一个人了,除了水龙头的喷洒声音,就剩下解剖室外煤炉煮东西时发出的蒸气声了。 别误会,不是煮宵夜,而是煮死人骨头。 之前学生们从望秦山捡回来的尸骨并不能马上应用于临床,都是需要消毒处理的。 这年头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消毒方法,最简单的就是大锅煮,将骨头表面的细菌病毒霉菌之类的全高温杀死,同时不少骨髓、组织液等等,也通过这个方式给煮得融化。 这个不是家里炖骨头汤,几个小时就能解决,这做人体标本的骨头要足足炖三天三夜。 这就需要陈棋隔几个小时就去看一圈,没水了就加水,还要防止骨头煮过头出现太硬或者软烂的情况。 煮好的骨头要拿出来晾干后,要再次用酒精消毒。 靠墙10个大锅一起炖骨头,那场面绝对壮观,就是气味不再是骨头汤香味,而是一股子腐烂泥土的恶心感。 整整半卡车的死人骨头,足够陈棋忙活一阵了。 没办法,陈棋为了赚钱,几乎将这些琐碎的工作都一个人承包了,也是够拼的了。 这几天他和李老师还有一个重要的标本制作任务,那就是做一个“肝脏铸型标本”。 肝脏手术难,难就难在血供太丰富,稍微碰一下都可能造成大出血。但只要你掌握了肝脏内部的血管分布和解剖结构,那么肝脏手术并不再是禁区。 可是要将肝脏里面的血管完整塑型保存下来,展现在人们面前,这个难度还是有点大的。 至少对1981年的三线小城市,又是卫生学校来说,还是比较困难的,毕竟只是一所中专学校。 当然高难度带来的是高收益,做一个肝脏铸型标本补贴高达200元。 等陈棋清洁完尸体,做好解剖准备时,李宝田也休息好了,回到了解剖台前,抬着说道: “陈棋,这例肝脏完整摘除,你来吧,现在这是非常好的机会,你在尸体上多学多练,掌握人体各大器官的解剖结构,相当于打下了扎实的基本功,将来你做手术时会有极大的帮助。” 陈棋很想说,自己两世为人,前世的手术狗,对人体解剖结构早就熟记于心了。 但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卫校在读生,要是敢这么吹牛,明天李老师估计就不会理他,觉得他是个吹大牛的人。 所以陈棋点点头:“老师你看好吧,保证不让你失望,嘿嘿。” 眼前的是尸体,不用麻醉和消毒之类的,陈棋拿着那把手术刀,直接就开始剖开了整个腹部。 不到半小时,一个完整的肝脏就被他给摘了下来,没有一点破损,没有一点停顿,干干净净。 惊得李宝田都有点不可思议了: “陈棋,你给我的感觉根本不像一个学生,而是一个有多年手术经验的医生一样,要不是我看着你在学校里成长,否则真要怀疑你去哪里偷师了。” 陈棋一边用生理盐水冲洗肝脏,一边笑着说道: “所以说呀,我立志要成为外科医生,就觉得我天然就是干这个的,一拿起手术刀马上就有感觉。” 李宝田只当学生说笑,笑骂了一声: “好了,先别得意,肝脏摘除只是第一步,下面要进行肝脏铸型,这个难度太大了,学校给我们准备了不少灌注材料,我们得一个个试验过去,估计需要耗费很长时间才可能成功。” 因为难,所以卫校才一口气奖励了200元的重赏。 其实肝脏铸型标本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在国外的医疗市场上也能买到,但一个标本标价都是几千上万美金起步,国内是不会去买的。 沪东市的长海医院,首都的数字医院也有自制的肝脏铸型标本,但人家工艺保密,想买也可以,一个收费几千元,太坑爹了。 人家保密,这对后世来的陈棋却没有一点难度, 因为他前世是熟读过《吴猛超传》,其中就有一章解密了当时吴教授制作肝脏铸型标本的过程。 说白了制作过程很简单,灌注材料也随处可见,并不需要国外进口的什么自凝牙托粉、乙酸乙酯、邻苯二甲酸二丁酯等等。 当年沪海市的外科老前辈徐宝彝教授,已经掌握了肝脏铸型技术,而此时刚入行的吴猛超去请教的时候,徐老头就是不肯透露工具和材料。 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人家辛苦研发出来的,你想免费拿走,没这样的道理。 面对老师的质疑和警告,陈夏不以为然: “李老师,你小看人了不是,其实我早就悄悄做过相关实验了,不过你要保密,这工艺可不能透露出去,也许以后咱爷俩还能靠这个再赚点外快。” “真的假的?我发现你小子过了个暑假,开始满嘴跑火车了。上次说你会唱英文歌,结果唱的什么鬼东西?我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李老师,咱们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第50章 半夜里的脚步声 李宝田赶紧讨饶道:“好好好,那你继续吹,噢不,继续说,这材料怎么选?” 陈棋从角落拿过一个网兜,里面放着一个个白色的乒乓球,“老师你看,这就是我从体育室里拿来的材料。” 李宝田白了一眼自己的学生,没好气地说道:“滚一边去,这能做肝脏铸型的灌注材料吗?” “能!” “能?” 陈棋也不废话,拿过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材料,一堆乒乓球、一杯硝酸。 李宝田虽然满脑子问题,但看到学生如此认真的样子,他也就不开口了,决定看看再说。 只见陈棋拿过一个乒乓球,拍了几下,然后开始用剪刀剪成一小片一小片,丢进了装有硝酸的玻璃杯内。 在等乒乓球碎片熔化的过程中,陈棋又快速用1000ml蒸馏水加两支肝素钠,从肝脏动脉注入,从静脉处放血,反复冲洗肝内血管,直到流出的液变得清澈为止。 这时候硝酸里面的乒乓球也熔化得差不多了,变得有些粘稠。 陈棋将肝脏放到了一个装满水的脸盆里,随后拿出针筒,抽出硝酸+乒乓球制成的填充物,就往肝脏动脉里注射进去。 灌注过程中,陈棋不停用手揉压肝体,以便填充剂在肝内血管中的流动。 李宝田好几次都欲言又止,但看到认真工作的学生,他又生生止住了。 而且仔细观察的话,他发现陈棋虽然材料五花八门,看起来很不正规的样子,但是整个手法上来讲,似乎又很有规律,不像是乱搞。 只不过从他的学识角度来讲,他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放着学校准备的材料不用,要用乒乓球? 其他真要问陈棋,陈棋也不知道呀,他只知道吴教授是这么搞的,那就依样画葫芦呗。 成功最好,不成功,呃,那就再从平水那边弄一具尸体来,继续实验呗,反正学校领导也有这个心理准备。 这时候,时钟已经显示到了半夜12点。 以往这个时间段,李宝田和陈棋就会结束一天的标本制作工作,回去洗刷一下就休息了,毕竟第二天都要上学上班的人。 但今天因为在试验肝脏铸型新方法,所以两人头对头,非常认真观察着泡在水里的肝脏。 忽然,空无一人的解剖小楼,好像有很轻的脚步声走过。 那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很轻,若隐若现,由远而近,再嘎然而止。 陈棋耳朵很灵,马上抬起头,因为刚刚一直在台灯下工作,猛地看向远处昏暗的地方还有些不适应,什么也没看到。 “李老师,你刚刚听到脚步声了吗?” 李宝田抬起头左右望了望:“没有呀,我说你小子怎么突然疑神疑鬼了?怎么,害怕了?哈哈。” 害怕是不害怕的,可是解剖室内的气氛本来就有点阴森森,这不,解剖台上还有一具被剖开肚子,挖出内脏的新鲜尸体。 再加上这半夜的脚步声,都让人混身肌皮疙瘩都起来了。 自从他重生以后,就从无神论者,变成了有神论者,多少有点相信那玩意了。 陈棋又不放心,环顾了一圈四周,确定没有什么异常后,继续埋头制作自己的标本。 过一了会儿,陈棋就觉得自己的后背上突然有一只手按了上去,同时,李宝田老师也感觉到了自己背上突然多了一只手。 联想到这三更半夜的,周围一大堆死人,瞬间让两人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师徒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刚的淡定已经不复存在,脸色都变了。 就在陈棋准备大喊一声“鬼啊~~~”的时候,突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别吵,别说话。” 嗯?这声音好耳熟,这不是门卫兼保安的王大爷吗? 李宝田和陈棋这才慢慢回过头,看到了王师傅那张老脸,两人都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紧张了起来。 因为王师傅明显一脸警惕的样子,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陈棋这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卫校不会真闹鬼吧?” 貌似每个学校都会有鬼怪传说,什么大脚鬼、长舌鬼、吊死鬼、母子鬼等等,而且都是曾经的学长学姐或者老师之类死后变化的。 而卫校在过去的那特殊年代,听说也有不少自杀的师生,加上卫校是老房子,这就让人细思极恐了。 陈棋嘴巴动动,没敢发出声音,低声向王师傅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师傅是老兵退伍,那也是上过战场杀过鬼子的,要知道他的工资可比校长都高来,所以老头的眼神中自有一股精光。 “我刚刚在巡逻校园的时候,发现有一道身影窜进了你们解剖楼,你们有没有发现?” 嘶~~~~ 陈棋和李老师倒吸一口冷气,刚刚那脚步声…… 于是陈棋刚刚的事情跟王师傅讲述了一遍。 王师傅鼻子轻哼一声, “半夜鬼鬼祟祟,不是妖怪就是敌特分子,李老师,你马上去讲值日老师都叫来。陈棋,你跟我一起仔细搜查这幢小楼,是人是鬼,一定不能让它跑了。” 陈棋咽了咽口水。 李老师悄悄退出了解剖教室,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了宿舍区。 陈棋则是操起旁边的一个扫帚,王师傅随手拿起一个拖把,两个人先在一楼的几间解剖室里搜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 两人又脱掉了鞋子,蹑手蹑脚沿着楼梯,往二楼搜索过去。 二楼没有点灯,不过今晚的月亮很亮,两人也不敢点灯,就这样摸黑往前,再一间间房间检查过去。 王师傅在前,陈棋在后,突然陈棋发现自己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黑影,不停在飘啊飘。 陈棋吓得牙齿都要打战了,但又不敢回头,也不敢叫,只是悄悄抱紧了前面的王师傅,最后都快跟一只树懒似的挂在老头身上了。 “王,王师傅,后,后面……” 王师傅胆子就大多了,一听后面有情况就是眉毛一竖,然后悄悄运气,猛地一个转身,将拖把往后击了出去。 “去!” 第51章 是闹鬼还是梦游 陈棋则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忙脚乱的将扫帚胡乱在身前挥舞。 身后空无一物。 那地上的阴影,分明就是月亮照在一颗杉树上,产生的倒影,风一吹,飘呀飘。 一个大乌龙。 气得王师傅一巴掌拍在了陈棋的头上:“王八犊子,胆子这么小,革命年代肯定是个叛徒。” 陈棋也委屈呀,心想我他娘的就是一个穷学生,好不容易重活了一次,谁想早早嗝屁呀? 这时候,李老师已经带着三个值班老师赶来了,人一多,大家心里都不慌了。 “老王,发生什么事了?” 说话的是卫校副校长刘莹。 刘大妈显然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巾帼英雄,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棍,给陈棋一种安全感。 王师傅介绍道:“一楼二楼我们都搜查过了,就剩三楼了,目标进楼后,我肯定没出去。” 刘大妈也不啰嗦:“走,去三楼。” 结果三楼六个房间搜查下来,还是一无所获,大家都有点怀疑地看着王老头。 这时候王师傅对着一个扶梯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扶梯能上到楼顶,会不会在楼顶上?” 因为人多了,陈棋胆子也大了,马上自告奋勇站了出来: “刘校长,王师傅,我年轻,手脚灵活,我上去看一看。” 刘大妈拍了拍陈棋的肩膀:“果然是我们学校优秀的班干部,有担当好,好,这个手电你拿着,自己小心点。” 王师傅听了撇撇嘴,心想刚刚那个吓尿的人不知道是谁? 陈棋拿着手电,将脚放到了扶梯上,然后慢慢往上爬去,其他几个老师都拿起手中的“武器”随时准备战斗。 扶梯并不长,一会儿就爬到了,上面就是一个洞,从洞口爬出去就是天台。 陈棋小心翼翼伸出头去,突然,他定住了,一动不动。 只见不远处的天台上,有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双手棒着一个死人颅骨朝向月亮,然后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脑子里瞬间就到了后世玄幻小说里面,那些吸日月之精华,取天地之灵气,正在修炼的女鬼或者黄大仙。 然后一口气上不来,叫也不敢叫,就这么直接从扶梯上滑了下来。 陈棋突然的惊吓举动,把几个老师都吓了一大跳,纷纷低声询问: “怎么了?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有鬼,有鬼!!!” 王师傅一听陈棋第二次被吓破胆了,知道目标肯定出现了,心一横,快速爬上了扶梯。 然后他也不动了,过了一会,王师傅也快速爬下来,但整个人都已经不好了。 “刘校长,我们卫校可能真的闹鬼了。” 刘大妈眼珠子一瞪: “老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做为唯物主义的革命同志,怎么能相信这种鬼怪之说?胡闹,闪开,我去瞧瞧。” 结果刘副校长一瞧,也差点把心脏病给瞧出来。 不要怪这三人太怂,实在是现场太诡异了,大半夜一个女人棒着死人头颅,仿佛在向上天祈祷祭祀,换谁都会忍不住往鬼神方面去想了。 另外一个叫史大伟的老师也壮着胆子去看了一下,还用手电照了照,然后快速回撤下来。 “刘校长,那个女人眼熟,应该是80级医士班的姚群。” “是学生?” 这下大家瞬间都不怕了,这可能就是老师对学生有天然的心理优势。 刘大妈马上做出指示:“史老师,你马上去把80医士班的班主任徐老师去叫来,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 这年头的老师,一般都住在学校的附近,反正学校都会分房,虽然房子都是大杂院里的。 不到半小时,徐双红老师急匆匆赶来了,爬到楼顶这么一瞧,下来后就拍了拍胸口。 “刘校长,这是误会,一场误会,上面那个的确是我们班的学生,叫姚群,她有梦游症,半夜经常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 “梦游症?” 梦游是一种变异的意识状态。 患者与周围环境失去了联系,似乎生活在一个私人的世界里,情绪有时会很激动,甚至会说一大堆的胡话,旁边人很难听懂他在讲什么东西。 患者似乎在从事一项很有意义的活动,这种活动往往是患者压抑的痛苦经历的象征式重现,梦游结束后,患者对梦游一无所知。 在场几个人都是学医的,对“梦游症”并不是一无所知,所以都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卫校闹鬼就好。 刘大妈马上拍板: “既然是梦游,姚同学在楼顶也太危险了,万一失足掉落下去,我们没办法向家长交待的。陈棋,你年轻大小伙力气大点,现在上楼去将姚同学救下来,必要的时候可以控制住她,千万别让她跳楼,明白了吗?” 陈棋又恢复到好学生的样子,郑重地点头: “刘大,噢不,刘校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好,你自己小心点,一定要将同学带回来。” 陈棋第二次爬上了天台,知道这是梦游,他也不怕了。 梦游的人最怕就是外界剧烈的刺激将她吵醒,这样很容易发生精神方面的不良后果,所以只能慢慢引导。 陈棋轻轻走到了姚群同学的后面,走近了才听到,这姑娘嘴里念念有词,哪里是在祈祷呀,她分明就是在背解剖知识。 “额骨,枕骨,颞骨,顶骨,筛骨,蝶骨,上颌骨,颧骨,鼻骨,泪骨,颚骨,鼻甲骨,犁骨,下颌骨,舌骨……” 陈棋听了差点笑出来,敢情这位姚梦游在背23块颅骨的名词呢,看来又是一个被学习压力给逼疯的孩子。 陈棋轻轻走过去,将那个死人骨头从她手上拿了下来,另一只手牵起她的手,姚同学也没有反抗,顺从地跟着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在背书本知识。 两人慢慢往扶梯走去。 可惜呀,这要是牵着兰丽娟的手,在月光下散步那该多好? 接到了姚群,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听到她还在背诵课本知识,刘大妈也挺感动的。 叹了一口气说道: “今晚这事要是传出去,对姚同学的名誉伤害会很大,大家都保密,散了,散了吧。徐老师,你亲自带着她回寝室去。” 第52章 钢笔是不是偷的 夏泽村小学。 几个小男孩在教室里堵住了陈书。 陈书在后退的时候还撞翻了几个凳子。 “陈书,你家最近是不是发财了?听说你有水果糖?拿出来给我们都分享分享呀?老师可说过,同学之间要互帮互助,团结友爱的,对不对?” “对~~~” 说话的是夏泽小学六年纪的金文耀,响应的都是陈书的同班同学,也是金文耀的小跟班。 别误会,说他是校霸,不是因为他成绩有多好,而是金文耀的爷爷是夏泽村村支书,小朋友从小读书不行,但打架绝对是第一,在村子里横着走的。 同时,金文耀同学也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小胖子。 别人吃不饱,凭着他爷爷的关系,关起门来什么大鱼大肉吃不到?估计村里一半的集体粮都在他家的仓库里了。 今天拦住了陈书,问题就出在“水果糖”上,这是陈棋暑假卖黄鳝赚钱后,在百货公司买的给弟弟妹妹吃的。 陈书和陈画一直很珍惜这几斤水果糖,平时就带几颗去学校。 小孩子嘛,难免有炫耀的心思,拿出来吃的时候被其他小朋友看到了,时间一长,自然引起了金文耀的注意。 所以才有了开头的一幕。 陈书抱着一只破书包,紧张地喊道:“金文耀,你不要过来,这糖是我哥买给我吃的,没有几颗了。” “我管你是你哥还是你姐,拿出来就对了,不拿出来,当心我打你哦。” 陈书自然是不答应,穷怕了的孩子那是相当护食。 结果好了,双方开始在教室里打起架来,这是事后班主任老师的口供。 可是只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金文耀又胖又壮,加上还有两个小根班,陈书的小胳膊小腿,哪里打得过他们? 事实也是金文耀踩在了陈书的身上,抢走了他的书包。 “哟,不但有糖,还有一只英雄钢笔啊?好家伙,陈书你哪来的钱买钢笔?一定是偷的,我要去告诉老师!” “你放开我,这是我哥送给我的钢笔,不是我偷的。” 金文耀才不管他呢,到了他手上的东西,哪里还可能吐出来? 再说一支钢笔,哪怕他是村支书的孙子也不曾拥有,只见他顺手将钢笔塞到了自己的裤袋里,手里拿着几颗水果糖就要离开了。 陈书急了,大喊:“你是强盗,你抢我的糖,抢我的钢笔!” “我让你胡说,我打死你个小偷!” 一瞬间,本来准备离开的金文耀,带着两个小跟班,又开始对陈书拳打脚踢起来。 小妹陈画听到别的同学报信,跑到学校的时候,陈书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鼻血还滑滑地流。 等傻大姐背砖回家的时候,发现平时都在乖乖做作业的弟弟妹妹,今天却都在抹眼泪。 陈书的脸上,手臂上明显就有乌青。 傻大姐扔下手里的萝卜就快步跑了过来:“小弟,你这是怎么了?跟谁打架了?” “大姐,呜呜呜~~~” 陈画早就气得火冒三丈了: “大姐,都是金文耀,他不全抢走了我们的水果糖,还把二哥的钢笔也抢走了,他还骂二哥是小偷,说我们家买不起钢笔。” 一支钢笔,十多块钱,这几乎是陈琴背一个月砖的工钱,绝对不是小数目了。 傻大姐一听就火了: “抢别人东西就是不对,还要污蔑你是小偷?这金文耀也太过份了,以后你还有脸在村里抬起头来?走,我们找他们家去。” 农村人对名誉是很看重的,如果一个穷人家的孩子被认为是小偷,以后连娶媳妇都难,这绝对不是小事。 陈画一听,也一把拉起旁边的陈书:“大姐说得对,我们不应该忍气吞声!走,找他们家长去。” 于是三姐弟气势汹汹来到了村中央的金书记家门口,也是村中唯数不多的砖瓦房,连院墙都是砖头建成。 两个字,气派! 这时候正是晚饭时间,村里人基本上都在自己家里,金家也一样。 金书记,也叫金康胜,今年50多岁,他的身份比较特殊,不但是村支书,同时也是村中金氏的“族长”。 夏泽村,金氏是最大姓,也是最大的家族。 相反,陈棋的爷爷奶奶是解放前躲避战乱才来到的夏泽村,当年属于“外来户”,虽然几十年下来也融入了这个农村,但陈家属于小姓,在村中没有其他亲眷。 这也是今年分田地的时候,陈棋家只分到了没人要的果林,什么良田、毛竹林都没份。 一方面是陈棋父母双亡,没有大人。另一方面,也是无人替陈家撑腰,这在农村是最要命的弱点。 那种电视剧里,一提到村支书,村长,都是抽着大烟杆,一脸憨厚微笑,做事公平公正的老农民形象。 其实在农村,这样的老好人怎么可能当上族长?当上村支书?怎么能在村中一手遮天?怎么能将村里的集体粮变成个人粮? 金家刚刚摆开饭桌要准备吃晚饭了,外面傻大姐带着弟弟妹妹也到了。 “金文耀,你给我出来。金文耀,快点出来!” 一时间,村里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不少人端着饭碗坐在门口,想看看陈家三姐弟想干嘛? 金康胜听到外面的喧哗,有点奇怪:“这不是傻大姐的声音吗?她找文耀干嘛?” 金文耀有点心虚地缩了缩,没吭声。 罗翠凤将碗一放:“爹,这傻大姐太没道理了,哪有堵着人家的大门吵闹的,我去看看,别让他欺负了文耀。” “行,你去问问吧,这小囡脑子有问题,你不要多纠缠。” 罗翠凤走到门口,手双一插腰,也扯着大嗓门喊道: “傻大姐,你叫什么叫?找我们家文耀什么事情?” “文耀妈,你来看看,你儿子将我小弟打成什么样子了?你瞧,这脸上,这手臂上,还有这背上,都是乌青!” 罗翠凤不以为意:“我以为是什么事呢,小孩打架多正常,打输了叫家长?这也太输不起了吧?” 傻大姐看到倚在门口,一脸轻蔑的罗翠凤就气不打一出来。 第53章 傻大姐被打骨折 傻大姐看到倚在门口,一脸轻蔑的罗翠凤就气不打一出来: “光是打架我也不说什么了,可是你们家文耀太过份了,不但抢走了我小弟的水果糖,还抢走了他的钢笔,那可是全新的,十多块钱呢!” “什么?你不要胡说!” 罗翠凤一听儿子在抢同学钢笔,这心里就吃了一惊,十多块钱的东西,那可不是小错误了,事情性质就变了。 村里人一听,支书家的孙子抢了人家的钢笔,这可是个大八卦了,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 “你说我儿子跟陈书打架我信,你说我儿子抢陈书钢笔,这就是乱讲了,再说了,你们陈家什么经济状况,你们买得起钢笔吗?” 村民们一听,都暗暗点头,陈家父亲死后,陈家姐弟真可谓是穷到了极点,估计连酱油都买不起了,哪来钱买钢笔? 傻大姐一听更火了: “谁说我家买不起钢笔?我家陈棋可是在城里读卫校,卫校都有补贴的,一个月几十块钱,买支钢笔又怎么了?” 傻大姐还不算太傻,没有将陈棋投机倒把的事情说出去。 其他吃瓜群众一听,心想也是,陈家有个吃公粮的读书人,读书人有支钢笔也是正常,没看到公社干部的中山装上面,个个都别着一支,甚至两支钢笔嘛。 于是大伙儿看向罗翠凤的眼神中,就有些鄙视了。 罗翠凤也不是吃素的,心里有点相信傻大姐的话,毕竟没有谁比她更了解自己儿子了。 可正因为如此,她就更不能承认了,前面说过,农村人可是最重名誉的,这要是村支书家的孙子在抢别人钢笔,那以后名声可就臭了。 金家可是要将金文耀培养成未来的族长,未来新的村支书的。 “傻大姐,我警告你,你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我们家是什么条件?你们家是什么条件?你们不来抢我们家文耀的东西就不错了!还诬赖起我儿子来了!” 傻大姐的话,也引起了金家人的“公愤”,不一会儿,除了村支书金康胜没出来,其他金家人都出来了。 换了一个村民,面对气势汹汹的书记一家人,肯定偃旗息鼓,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可傻大姐的脾气就是这么犟,一听就更生气了。 “当时你们家文耀抢我小弟钢笔可是有很多同学看到了,找人来一问就清楚,而且这样的钢笔我家小妹还有一支,那是越中百货大厦买的,拿出来对比一下,就知道谁在说谎了!” 吃瓜群众一听,这连购买地点都说出来了,看来是实锤了。 金家人心里也暗道不好,这要是继续讲道理,看来是讲不过傻大姐了的,那怎么办? 农村人嘛,心思都脏,知道来文的不行,那就只有胡搅蛮缠来武的了。 罗翠凤跟家里人互相对了一眼,第一个冲了上去准备动手了,恶狠狠地骂道: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你个有妈生没爹养的野丫头。” 傻大姐也不是好惹的,一个背得动一百多斤砖头的人,怎么可能是文弱的女人? 两人当即熟练地互相揪住对方的头发,扭打在一起。 吓得陈书和陈画在一边大喊:“别打啦,别打啦~~~” 吃瓜群众看到最喜闻乐见的武斗开始了,端着饭碗更靠近了一步,很多人直接都忘了扒饭。 一时间,金家门口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可惜,村中的“贵太太”罗翠凤还是打不过砖场一支花傻大姐,眼看着体力不支要吃亏了,金家人也不讲武德了,一拥而上。 尤其是几个大男人上去对着傻大姐就是拳打脚踢,战况急转而下。 可想而知,傻大姐立马就被打扒在地上,而且金家人还用扁担敲了几下她几下,这就敲出了问题。 傻大姐躺在地上,左手明显不能动了,左肩膀处马上肿了起来。 但傻大姐没有哭,反而愤恨地骂道:“你们金家太欺负人了,抢了我弟弟的钢笔,还打人!” 陈书和陈画早就哭着抱着大姐,“大姐,我不要钢笔了,大姐我不要钢笔了。” 其实刚刚打成一团的时候,陈书和陈画也有帮忙,结果也被挨了几拳。 村民们一看陈家姐弟的样子,心里都有不忍,其中还个年纪大的金阿大还算有正气,站出来了。 “差不多得了,你们自己瞧瞧,一个小姑娘都被你们打骨折了,女人打架,你们男人参与什么?” 金家人自知理亏,几个男的都逃回了院子里,罗翠凤还是插着腰,披散着头发在骂街: “谁叫她冤枉我儿子,打死也是活该!” 可怜一个惹大的夏泽村,围观那么多群众,除了一个老头帮着陈家姐弟说了一句话,其他人都闷不作声。 一直等傻大姐艰难地回到家里,隔壁的二叔家也没有人站出来。 反而是陈棋的爷爷奶奶听到消息后,摸黑过来了,老两口看到大孙女成了这样,只有摸眼泪的份,却没有一点帮助。 最后还是莲东村的张村长第二天一早听到陈家姐弟的事情,知道傻大姐被打骨折了,专门派了人,将傻大姐送到了公社卫生院里。 这时候陈棋正在卫校上课呢。 李宝田老师在窗户口点了点他,让他出去。 “李老师,怎么了?” “有你的电话,是型塘卫生院打来的。” 陈棋听了头上满是问号,不过心想可能是柯院长遇到搞不定的清创缝合来请教他,所以马上跑了过去。 卫校只有一路外线电话,放在大办公室里。 陈棋等了一会儿,电话铃声响起,他顺势接了起来。 “喂,是陈棋同志吗?” “哎,我是陈棋,你是柯院长吧?你好你好,你有什么急事吗?” “陈棋,你最好马上回来一趟,你大姐被人打了,现在左侧锁骨骨折,刚被人送到我们卫生院。” “什么?” 陈棋一听,心跳都加快了,“柯院长,怎么回事?我大姐被谁打了?有没有报警?” 电话那边,明显可以听出陈书和陈画在哭泣:“大哥,你快回来吧,大姐被金文耀家给打了,呜呜呜。” 第54章 报警引来说和人 李宝田老师一听学生家里有急事,便大方将自行车借给了他,并帮他请了几天的假。 陈棋推着自行车就出发了,两只腿蹬得车咕噜都快要冒火星了。 更火的,还有他的内心,现在都有一种冲动,想拿着手术刀直接解剖了村支书全家。 如果陈棋没有自行车,需要走路去汽车站,等车,再坐车到珂桥镇,接着再走几小时回家,全程起码要在七、八个小时。 这次有了李老师的自行车,虽然全程有超过40公里的路,而且路上要抬着自行车过很多桥,很多坡,但总共加起来可以节省一半的时间。 等陈棋风尘仆仆赶到型塘公社卫生院的时候,才过去三个小时。 陈书早早就等在了卫生院门口,一看大哥来了,几乎是哭着扑上来的。 “大哥,金文耀家太欺负人了。” 陈棋抱着小弟,“别哭,大哥回来了就没事了,先看大姐去,再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听到声音,柯卫良和卫生院骨科项医生也赶了出来,“陈棋,你来了。” “柯院长,项医生,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不是快去看看你大姐吧,唉,这事闹得。” 陈棋也不客气,快步走进了卫生院唯一的输液室兼观察室。 房间里,傻大姐躺在床上,左肩部绑上了许多绑带,脸上有青一块,紫一块,连头发都很散乱。 陈画则扒在床上,还在嘤嘤哭泣,这件事情对小姑娘的心灵伤害更大,更委屈。 “大姐……你……” 陈棋还没开口,声音先哽咽了。 陈琴轻轻抬头,看到是大弟,眼睛中露出惊喜:“老二,你怎么回来了?唉哟,大姐没事。” 陈画看到大哥回来,紧紧抱着陈棋,整个人身子都在发抖了。 陈棋拍了拍小妹的背,“别怕别怕,有大哥在,谁也不能欺负得了咱们家,谁也不能欺负大姐。” 事情的原委可以过会儿再说,做为专业医生,陈棋马上将绑带重新打开,观察了一下伤口。 锁骨处虽然肿胀明显,但是体表皮肤表面没有看到骨质的隆起,基本可以判断骨折的锁骨没有发生移位,这是万幸。 陈棋稍微动了一下,傻大姐就做出了无声的,痛苦的表情,这让陈棋的火气越来越旺了。 陈棋将三角巾重新折叠,然后仔细用“8字绑法”,重新固定了锁骨。 可哪怕再固定,这伤筋动骨一百天,没有两三个月根本就好不了。 陈家现在名义上全靠傻大姐一个人在砖场干活,在田里刨食养活三个弟弟妹妹。 如果傻大姐几个月不能干活,那么陈家这几个月里吃什么?所以金家人是够歹毒的。 陈棋绑完了三角巾,坐在了傻大姐对面,板着脸问道:“小妹,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傻大姐嘴笨,陈书说不灵清,这事只有小妹最机灵,语言表达能力最强。 陈画将金文耀在学校抢糖抢钢笔,到傻大姐上门质问,如何被打的全过程都说了一遍,甚至不忘了说了村里人冷漠的反应,以及自家二叔闭门不出的事情。 当听到金家一群大佬爷们冲出来,拿扁担挥打大姐的时候,陈棋一拳头就砸在了床上。 “草他祖宗,有这样欺负人的吗?抢了我们的钢笔,还将人打骨折,真当他村干部能一手遮天?不行,大姐已经构成了轻伤,这事一定要报警处理。” 重生者陈棋,觉得首先应该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 可他忘了,这是在1981年的农村。 陈书和陈画也是读书人,也认为应该相信国家,相信法律,于是三姐妹走出卫生院,来到了不远处的派出所报案。 结果报案后,等来的是金家人的上门协商。 金康胜是村支书,还是夏泽的地头蛇。 陈棋三兄妹还在报警呢,那边就有人马上去夏泽村通知了金康胜。 如果是普通的农民,这事金康胜还真不怕他们翻出什么浪花来,他有得是办法整治报案人,除非对方不想在型塘混了。 但陈家的情况比较用的,他知道陈家老二在城区读中专,是知识分子,是秀才一样的人物,在农村也算有身份有一定地位的人。 他们金家将傻大姐打成骨折,这事要是闹到县里,或者闹到地区去,那他也保不住动手打人的儿子,非要被关进去几年不可。 所以自知理亏的金康胜,决定协商处理。 老狐狸的金康胜知道自己的面子不够大,他出面可能更容易激化矛盾, 于是请动了莲东村的村长张阿根,以及村里之前帮傻大姐说话的金阿大,还有陈棋的二叔一起,前往公社卫生院去探病,顺便派出所协商打架事件的后果。 陈棋在派出所里干坐着,看有没有来给他做笔录。 等他看到张村长,二叔,还在村中的金大爷时,马上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张村长,你怎么来了,对了,我还要谢谢你帮我大姐送到卫生院来,如果没有你,我大姐得不到及时治疗,很可能落下终身残疾。唉,关键时刻果然是您老人家靠不住啊。” 旁边的陈二叔听了,脸一下子红了。 张村长听到陈棋的恭维,也是呵呵直笑。 他比金康胜有眼光多了,格局更大。 眼前这个卫校的中专生,据说还是成绩排名第一高材生,明年毕业铁定是分配到地区人民医院的,将来能当个一官半职也不一定。 跟这样一位未来的大人物打好交道,只有百利而无一害,哪怕没有职务,将来去城里看个病也更方便不是? 所以张阿根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将傻大姐送到了卫生院,就是卖个人情。 现在看到陈中专对他如此客气和感激,张阿根心里舒服极了,不过又想到了正事,将陈棋拉到了一边: “陈中专,你应该也猜得出我为什么会眼金大爷,还有你二叔来派出所找你。” 陈棋轻轻点头,没吭声。 张阿根也没有隐瞒,准备索性坦白地讲了。 ------题外话------ 兄弟们,我还在禁言中,不能回复大家,千万别认为是作者高冷不理人。 第56章 另一种复仇方法 张村长他们离开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陈棋从空间里拿出了一些肉包子,油条,还有一些糕点走进了卫生院里。 傻大姐正在替陈棋担心,就害怕他一个小伙子会被欺负,看到他走进来后,也松了一口气。 “大姐,来,尝尝这桂花糕,这可是城区最有名的鼎丰真家做的,可好吃了,来,我喂你。” 傻大姐听了马上笑呵呵了,这脾性,真是想得抑郁症都难: “好,我弟弟买的糕点,大姐就吃几块,来,小弟,小妹,你们也吃。” “大姐,刚刚金家的说客来过了,这次想让金家人坐牢恐怕有点难度了,毕竟你们还要在村里生活,所以我只能忍了这口气。不过大姐你放心,这仇我迟早会报回来的。” 傻大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是知识分子,懂得比大姐多,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姐都听你的。” 陈棋内心感动,心中更是自责不己。 当天晚上,陈家四姐弟是在公社卫生院里度过的,柯院长还热心地帮忙从家里带来饭菜。 第二天一早,张村长果然又来了,同时带来了200块钱,还有一份已经写好的“调解书”。 “陈中专,这是我能帮你们争取的最大数目了,如果你满意,就在调解书上签个字,如果你不满意,想告他们金家,与我张阿根也没有关系,反正我肯定是站在你这头的。” 200元钱,在陈棋眼里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数目。 但对农村人来说,200元可能就是一年的现金收入了,绝对够得上一巨款了。 所以说,张村长在这件事情上,是替陈家尽心了,否则凭陈家这小胳膊小腿,金康胜不一定会放在眼里。 当然也可能与他在地区公安法医中心的“李主任”有一定的关系。 陈棋抿了抿嘴,点了点头:“麻烦张村长了,这情我都记在心里了。” 张村长听了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他忙活了两天,不就为了这句话嘛,他也不图陈棋现在有什么回报,投资的就是一个将来。 “好好好,陈中专果然知识分子,明事理,呵呵。” 陈棋在调解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这事就算是了了,陈家不会再追求金家的责任,金家以后也不能再针对陈家,大家相安无事,这一页算是揭过了。 但这只是表面上,陈棋这股气怎么能咽得下? 如果可能,他宁可给金康胜200元钱,然后打断他的锁骨。 张村长心满意足的走了,陈棋回到卫生院里,将200元钱交给了大姐。 傻大姐看到这么多钱,连连摆手: “老二,你开学的时候就给了我200块钱,大姐用不了这么多钱,你在城里念书,这钱你拿去花,你瞧你,买件好衣裳穿穿。” 陈棋这内心的小感动呀,重生了还有如此真心关心自己的大姐,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大姐,这钱你拿着,这可是你的医药费,是金家给你的补偿,这几个月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千万不要再干活了,万一骨头长不好,以后是要落下残疾的。” 陈棋又摸了摸陈书的头: “钢笔没了就没了,大哥再给你买一支,今天这事你要记住,我们姐弟没有这个实力,所以被金家人欺负,所以我们都要好好努力,一定都要出人投地,让金家人仰望我们,到时只有我们欺负他们的份。” 陈书坚定地点点:“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一定要做人上人!” 陈画也在一边喊道:“还有我,还有我,等我将来有能力,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大姐。” 傻大姐看看两个弟弟,再看看妹妹,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了九分,只是含着泪说道: “好,爸爸以前说过,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大姐一定会努力供你们读书,让你们有出息。” 外来的苦难,只会让陈家四姐弟更加团结,共同去面对未来的风风雨雨。 吃完午饭,陈棋骑着自行车,不得不返回学校了,这是所有人都共同见证的。 但谁也没有想到,陈棋骑着自行车离开型塘公社的时候,在一个山脚上拐了个方向,将自行车收进空间里,然后徒步沿着一条山间小道,从另一个方向悄悄往往夏泽村。 这条小道是已经废弃的古道,平时已经没有人走了,陈棋一直等到半夜,这才悄悄回到了村里。 黑夜里的小山村,大家早早就熄灯睡着了,连个路灯都没有,也不会有人半夜在外面晃荡。 陈棋熟门熟路的摸到了金康胜家里。 是的,他咽不下这口气,决心给金家一个教训,当然杀人放火的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也犯不着。 但他知道金家养着两头牛,他就打上了这两头牛的主意。 对农民来说,牛就是最大的宝贝,因为这年头没有机械化,平时耕种全靠牛。 山里人穷,有牛的家庭并不多,村里人每到耕种季节,都会去求村支书金康胜,好借金家的牛去犁地。 这也是金康胜能在村里有足够威信的原因之一,只有耕牛在手,大家都得看他的面子。 1981年一头肉牛,拿到市面上去卖,也起码在700或800元左右,而耕牛更贵一点,一般也要1000元。 两头牛2000元,足够让金家伤筋动骨了,这个教训也足够了。 陈棋悄悄摸到了牛圈旁边。 牛圈旁边拴着一条狗,那土狗听到有人靠近,刚叫唤了一声就被陈棋快速收进了空间里,随后就是两头大耕牛。 做完这一切,金家没有一点反应,陈棋在撤退的时候,突然发现了金家的粮仓。 越中地区的粮仓都是竹编的巨大的圆柱形,为防潮下面架空,上面有一个像巨大斗笠一样的油毡帽盖子。 别人家只有一个粮仓,金家的院子里,一排五个大粮仓,估计夏泽村半个村的集体粮都在这村支书家里了。 陈棋也一不做二不休,通通收进了空间里,甚至连金康胜停在院子里的自行车都不放过,真跟鬼子扫荡一样,三光政策。 做完一切,陈棋快速离开了村子,消失在茫茫大山之中。 ------题外话------ 我看到有读者评论,要求把金家人道毁灭,要狠狠报复,这样写爽是爽了,但却写成了无脑爽文。因为如果这时候金家出事,傻子都想得到是陈棋所为,八十年代的法制,人家要什么证据?咳咳,到时直接把你抓起来一番不可描述的折腾,狗熊都会承认自己是兔子。 陈棋前途无量,不能因为村里几个烂人就付出自己的前程作代价,所以肯定要报仇,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肯定有机会针对这个皇帝的方法,但不能是眼前,至少要等陈棋成长起来。 方法也不能过激,过激编辑都不让你写,现在和谐网络时代,咳咳。 至于为什么要写傻大姐受伤这事,这是为后来陈家兄妹生活改变埋下的一个伏笔。所以不要来砸作者家的玻璃,我家在11楼,估计你也砸不到,汗。 (作者禁言中,只能在这里回复大家) 第57章 疑点重重谁偷的 陈棋是连夜离开的夏泽,打着手电,一路翻山越岭来到珂桥镇,这里有国道,骑上自行车就可以一路顺风到达城区。 等早上学校开门后,他就顺利坐进了教室里。 当然赶了一夜路,也累得跟条狗似的,反正陈班长第一次破天荒在教室里睡着了。 幸亏学校老师都知道他是学霸,并没有过多为难他,反而体贴地放轻了声音让他好好睡觉。 而天亮后的夏泽村,金家,则是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喊叫声: “天呐,我家的牛呢?粮食呢?哎哟喂,我家的自行车也不见啦~~~” 一夜之间丢失了这么多东西,这绝对是大案要案重案了,型塘派出所马上就出警,这速度可就快多了。 可是查了半天,什么线索都没有。 警察查案,是要查作案动机的,要说这几天谁跟金家有仇,那非陈家四姐弟莫属了。 警察这么想,金家人也是这么想的。 反正罗翠凤那尖锐的声音一直在村里漂荡:“一定是陈家,一定是陈家,警察同志,赶紧去把陈家人都抓起来~~~~” 派出所的张所长有点为难,跟手下人交流了半天,只能摇摇头: “老金,虽然陈家有作案动机,也算是碰巧了,但是真没证据是陈家人干的,咱们也不能随便冤枉人,你们来瞧瞧,你们家丢失两头牛一条狗,可是地上并没有走过的痕迹对不对? 另外,你家五个粮仓,起码有10吨吧?这么多粮食,让你来背,要多久才能运走?不可能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你家没听到,你家邻居可有听到? 你们再想想,陈家四个娃娃,傻大姐受着伤,小弟小妹才13岁,陈家老二昨天下午骑着自行车返回学校,这也是大伙儿都看到的。再说了,凭他一个人能行吗? 所以我也说句公道话,有些事情你们也要随便就诬赖别人,真要把那陈老二惹急了,人家在城里,认识那么多老师,随便去告一下,你们家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金支书抽着烟,闷声不吭,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但他的儿媳妇罗翠凤却不依了: “什么叫去告我们家,我们家怎么了?打人的事情我们都出钱了,有谅解书在,他一个小偷凭什么去告我们?” 张所以也是无语了,心想农村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便提醒道: “不要忘了,这两头耕牛是怎么来的,我记得原来可是村里的牛吧?怎么变成你家的了?还有,别人家都吃不饱,你们家哪来的两万多斤粮食?这真要查,你们金家怎么解释?” “我们……” 金康胜一拍桌子:“好了,翠凤,听张所长的,狗急还跳墙呢,陈家,咱们以后慢慢算账就是了。” 什么牛呀粮呀,怎么来的,张所长清楚,金书记自己也有数,真要查,监牢里去走一遭。 罗翠凤嘴里还是骂骂咧咧,心中对陈家的恨意到达了极点。 夏泽村的村民们,则是围着金家指指点点,对于金家失窃了那么多东西,大伙儿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所有人心里都鄙视这村支书一家。 但当金康胜走出家门的时候,村民们马上就跟“变脸”假的,嘘寒问暖,义愤填膺,一个个都是好演员。 警察查了半天一无所获,疑点重重,而且金家也同意不把案件上报,这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事后,张所长越想越不对,回到派出所后,悄悄打了一个电话到卫校里,确定陈棋上午一直在上课,这才放下了对他的怀疑。 只是他百思不得其解,金家的牛和这么多粮食是怎么没的?这也是他后来一辈子都想不通的事情。 越中地区卫校教室里。 陈棋是被几个死党叫醒的,已经到了中午,该吃饭了。 王闪浓他们是知道陈家大姐被人打骨折了,有点担心地问道:“大姐没事吧?” 陈棋比划了一下:“左侧锁骨骨折了, 丁碧涛气得一掌拍在桌子上:“这真是无法无天了,也不知道谁能管管他们。” 尹继刚看得更透彻:“,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我怕大姐他们在村里,后面还会一直受欺负。” 四人听了这话,都有点沉默 这时候,陈棋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金大爷在派出所里的一句话: “我们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你将来有出息了,将你的大姐和弟弟妹妹都接出大山,去城里生活,到时就不用看金康胜那老小子的脸色了……” 对嘛,既然他无法回乡照顾家里人,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他也不大可能再回夏泽村生活居住。 那把家人迁出来,这也是一个解决后患的好办法呀。 陈棋一拍自己脑袋,觉得自己思维还是太局限了,没有想过跳出问题来解决问题。 买房的钱对他来说不是问题 但现在也有两个难点,一个是1981年可以没有商品房,要在城里买房,去哪儿买? 另外一个,傻大姐,陈书,陈画都是农村户口,哪怕在城里买房了,户口也是不能迁出来的,以后想转城市户口更是天大的难题。 没有户口,那么弟弟妹妹想在城里读书的问题怎么解决? 就在陈棋满腹心思的时候,李宝田出现在了教室门口,对着他招了招手,脸上显得非常兴奋。 陈棋走出教室,奇怪地问道:“李老师,你这是捡钱了?这么开心。” 李宝田呵呵一笑:“可不是捡钱了,走,带你去看个东西。” 解剖教室里,陈棋第一次看到了那个漂亮的“珊瑚”,就这么静静地放在桌子上。 “哇,李老师,肝脏铸型标本咱们真的做出来了?” 第58章 如何买房是难题 李宝田显然心情非常愉快: “陈棋,你真是一个天才,用乒乓球做填充物是怎么给你想到的,瞧这标本,简直完美。咱们这一次性就试验成功,这绝对是创举呀。” 陈棋因为有急事临时回家了,腐蚀肝脏,完整取出标本的工作就有李老师独自一人完成。 当一个完整的,像珊瑚形状的肝脏血管铸型成功分离出来,可把他给兴奋坏了,要知道全国能做肝脏铸型的单位绝对不会超过一只手。 在海东省内,绝对是第一家,光是学术价值就非常高。 陈棋有点心虚,心想这是哪跟哪呀,沪市的吴猛超教授早就在发现了,我只不过进抄作业而己。 不过他还是挺高兴的,一个肝脏铸型标本可有200元补贴,哪怕分一半他也有100元钱,这可顶得上一个老工人两个月工资了。 而且越中卫校能铸造肝脏标本的事情传出去,或许省内的各个大中专都会来下订单,到时又可以赚上一笔。 不要怪陈棋俗,张嘴闭嘴都是钱,俗不可耐,要怪只能怪这个时代太穷了。 真正清高的人,早就饿死在那十年了。 师徒俩一边聊着天,偶尔提到了陈棋家中的事情,听得李老师也是挺气愤的。 “哎,李老师,我打听个事情,如果我要将弟弟妹妹接到城里来,想在城里上学,你觉得有没有可能?” 李宝田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咱们卫校可有真佛,刘副校长的丈夫就是教育局的局长,你弟弟妹妹借读的事情那不是一句话儿?” “真嗒?” 陈棋觉得真是意外之喜,早几天还跟这位刘大妈半夜共同捉鬼过,想不到她背后还有这么一位真佛。 李老师显然不看好: “借读的事情不难,你真想把你弟弟妹妹弄到城里来读书,我舍得这张老脸,也会帮你去求刘副校长,可是来城里,你家里人住哪?靠什么维持生计?” 这年头,城里人还是有粮食配额的,一个月多少粮票,多少肉票,这票那票,都是安排得清清楚楚。 农村人啥也没有,来城里不得饿死? 再说,如果农村人来城里坐客,住几天还好说。如果没有工作你准备长期暂住了,那居委会和派出所非把你赶走不可。 但陈棋知道,这种城乡二元化管理体制,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 海东省属于沿海省份,无论是老百姓,还是官方的思想观念一向来比较开放,改革春风第一波吹到的也是这里。 所以越来越多的农民开始进城做起了各种买卖,各类乡镇企业也在慢慢出现,最后出现了一大批农业企业家。 不像那些内陆省份,中西部地区,一直到了九十年代才开始结束保守政策,但改革开放的脚步落后海东省整整十多年,在经济上面从此再也没机会赶超。 至于什么粮票肉票这些计划经济时代产物,海东省也是全国最早“失效”的,虽然之后几年国家还是在继续发票子,但没人用了。 因为大家什么东西都可以直接在集市上买到了,从食物到各种小百货,还有越中地区是全国最大的纺织工业基地,各种各样的布匹有得是。 任何东西都只要钱,不用票。 哪怕1981年的府山黑市,其实人家干部的家里。 说白了,海东省人的思想一直挺开放,最后成就了一代‘浙商’。 所以陈棋一点也不担心家里人到城区后会饿死,吃饭不是问题,问题还在于房子。 下午上课的时候,陈棋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课间的时候,陈棋跟同桌王闪浓在聊天,又说到了想买房子的事情,前桌的同学祁志义转过头来,吹牛道: “咦,班长,你想买房?找我呀,我爸可是房管所的所长,这个小意思。” “房管所?哟,祁志义,原来你可是妥妥的官贰代呀。” “嗨,什么呀,我爸不就是整天为破房子修修补补的,有时候还要因为分配房子的事情被老百姓指着鼻子骂娘,训得跟个孙子似的。” 这年头的房管所,其实就是个后勤机构,级别不高,权利也不大。 城区好一点的房子都被各大强势单位给占了,人家单位都有自己的后勤处或总务科,根本不用着房管所。 所以祁志义以为班长说买房是开玩笑。 废话,一个农村孩子说要在城里买房,说出去谁信啊?就连城里人家也不敢说。 但陈棋却当真了,于是试探着问道: “打个比方,如果我真想买房,那得怎么办呀?” “那好办,公家的房子是不能卖的,你不住了也得国家收回,这没办法。但那十年结束后,很多原来资本家、大地主的房子都还给个人了,这些房子有证的,是可以卖的。 比如有些人要去国外投靠亲戚了,这房子就想卖掉。有些是家里急需用钱,只能卖房。还有一些败家子,祖宗的家产不当回事情,就想一卖了之。 这种房子好很多都是独门独院的,有钱还真值得买。不过千万不要买大杂院,虽然有产权但也没用,一个院子里住着好多人家,赶也赶不走,居住环境也不好。 不过有人想卖房也没那么容易,需要先到房管所去登记,然后自己去找买家,最后还要去房管所更改房主,发放新的房本,就是听我爸说成功交易的挺少,毕竟几千块钱的房子,谁买得起啊?” 陈棋在心里狂喊,别人买不起,老子买得起呀。 得,发现一个宝藏男孩了。 傍晚的时候,陈棋特意将祁志义单独叫了出去,这事情,只能私底下谈。 “什么?班长?真的假的?你要买房子?” “嘘,轻点,我这不是有海外亲戚嘛,想委托我买个房,将来好落叶归根。” “噢噢,原来如此呀。” 当年,谁家有海外关系,足够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但到了八十年代,情况刚好调了个个,谁家有海外关系,那就是羡煞旁人的事情,还会邀请你加入“侨联”来。 第59章 卖了牛肉去买房 谁家有海外关系,意味着谁家能拿到外汇。 外汇寄到国内不能用,但可以去银行换成“外汇券”,这玩意儿可就厉害了,去友谊商店什么都买得到。 所以有海外关系的人家,基本上是第一批用上电视冰箱洗衣机的家庭。 华人的思维都是落叶归根,回老家买个房子,将来有机会回国安度晚年,这事也不新鲜,所以祁志义也信了。 “那你亲戚对房子有什么要求没?” 果然是房管所的后代,开口就是专业的针对性问题。 陈棋想了一下:“最好是在马路边上,到时开个店面,可以做小生意的那种,房子大小无所谓,但也不能太破旧,要买到了能入住的那种。” 越中是江南城市,雨水天多,屋子容易受潮,老房子几年没住人,房子随时都会要倒塌,那还怎么住人? 祁志义有点奇怪:“为啥要在马路边上?那多吵呀,你亲戚这脾性也怪。” 陈棋心想,没办法呀,如果真把家人弄到城区来,难道坐吃山空呀? 反正未来几年社会风气一天比一天开放,到时家里弄个沿街店面,让傻大姐做点小买卖,或许赚得比他这个医生都多。 祁志义知道了要求,便爽快的答应了: “行,那这个星期天我回家,问下我爸,估计问题不大。” 陈棋连忙握住了祁志义同学的手:“放心,事成之后,我知道该怎么做。” 祁志义一甩手:“班长,咱们同学快4年了,你这是看不起我呢?走了,上晚自习去了。” 陈棋内心小小感动了一下,到底还是同学关系相对单纯一点,以后也是一个可以深交的朋友。 当天晚上,所有人都入睡后,陈棋悄悄跑到厕所,然后就闪到了空间里。 “棋刀”这时候已经变幻成了一把屠牛刀,陈棋这是要将金家的两头耕牛都宰了卖肉。 这年头丢失两头耕牛绝对是大案,虽然整头活牛卖掉能赚更多钱,但风险也无限放大了。 宰了之后,悄悄去府山黑市卖掉,到时黑不溜湫,藏头藏尾,神不知鬼不觉,即卖了钱,还没有暴露的风险。 棋刀宰牛分解的动作很快,唰唰唰,简直就跟全自动一样。 陈棋留下了最嫩的里脊肉和腱子肉准备以后自己吃,反正空间里自动保鲜,也不怕坏了。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有亮,陈棋就来到了学校门口,敲了敲玻璃。 王师傅睡眼朦胧地伸出头来:“咦,这不是陈班长吗?干什么去?” 陈棋挠了挠头:“王师傅,我刚李老师说好了的,这段时间每天要去外面赚点外快补贴家用,你也知道我家的条件,没办法。” 王师傅叹了口气:“前段时间你大姐被人打骨折了吧?没爹没妈是够苦的,那你去吧,记得上课前回来。” 老头开算是开了后门了。 陈棋大喜,连连感谢,出了校门,从空间里拿出金康胜的自行车,加快速度往府山黑市骑去。 天不亮的府山黑市,早就已经人头攒动了,做为城区唯一的黑市,根本不愁客流量。 越中不是传统的养牛地区,平时很少见到副食品店有卖牛肉的,加之黑市买也不用肉票,所以陈棋刚在一张油布上摊开牛肉,马上就围满了人。 一斤牛肉1元8角,比市场价贵了3角钱,但丝毫抵挡不住爱好美食的城里人,生意好得不得了。 陈棋连续去了一个星期,终于将600多斤牛肉全卖完了,到手的钱有1100元,妥妥的一笔巨款,金康胜哭晕在厕所。 到这里为止,加上暑假里的赚的钱,和做人体模型的补贴,现在陈棋身上一共有5600元钱,买房钱足够了。 回到学校后,祁志义的好消息也带来了。 学校操场的一个角落里,祁志义将一张纸交给了陈琪, “瞧瞧,上面有三套房子符合你的要求。不过最热闹的解放路就别想了,那里的房子都在各家单位手上,私人手里是没有的。” 陈琪仔细看了一下,再结合自己离海里的印象,就知道这三套房在哪了。 “能去实地看看房子吗?” “成,我爸已经打过招呼了,明天星期天我跟你一起去,具体多少价格也要你自己商量。” 陈棋一拍祁志义的肩膀:“大恩不言谢,兄弟我都记在心里了。” 祁志义白了他一眼,“肉麻。” 第二天上午,两人悄悄离开了学校,祁志义有自行车,带着陈棋开始去三套房子那里转悠。 一套位于劳动路上,除房东外,院子里面还住了3户人家,都是解放后分进来的,想赶走基本没希望,所以只能pass。 第二套位于新建路,门口挺热闹,就是房子有点小,一共只有4间房,陈棋心想将来结婚了都不够住的,也只能放弃。 第三套房位于鲁迅路上,房子对面就是鲁树人故居。 这是一幢独立的江南传统民居,中间是院子,南北两侧各有一栋三间面宽的2层楼房,大门朝北边的大街开,房子南边是一条小河。 鲁迅路上人来人往,不但有本地人,还有不少来鲁树人故居参观旅游的游客。 房子保养得也很好,干干净净,甚至有不少砖雕和木雕装饰,显然房东一家原来应该是书香门弟。 陈棋在房东的陪同下逛了一圈,心中已经喜欢了。 独门独院,足够隐私。 院子阳光充足,还有一口井,将来洗洗晒晒方便,还有三间东厢房,做厨房和餐厅用的。 南边的小楼上下有6间房,除了中间的是堂屋外,另外5间都可以做房间用,靠河边也比较清静。 北边的小楼到时临街一面三间房全打通,摇身一变就可以变成旺铺,楼上可以住人,也可以当仓库,到时让傻大姐随便做点小生意。 不要房租,赚的都是利润,做啥都不可能亏本。 缺点就是没有抽水马桶和浴室,好吧,这是陈棋矫情了,这年头的老城区,大家用的都是木头马桶呢,一早有环卫工来收,要自己拎出去倒粪。 第60章 两千块钱一套房 这宅子还有一点是陈棋非常满意的,这里离地区人民医院骑车只要10分钟,离第二医院更近,只要5分钟。 陈棋比较有自信,将来分配工作,肯定会在这两家越中规模最大的医院里的其中一家。 万一运气好点,兰丽娟也分配在这两家医院,那以后夫妻双方上班就方便多了。 而且鲁迅路可是市中心学区房,不远处的鲁迅小学和树人中学,绝对是城区实力最强的中小学,这不孩子上学也有保障嘛。 陈棋想得太美好了,跟兰丽娟八字还没有一撇,连孩子去哪上学都想好了。 看到一脸傻乎乎陷入幻想的同学,祁志义碰了碰他的肩膀,“哎,班长,想什么呢?” 陈棋回过神来,“怎么样,你觉得这房子如何?” 祁志义点点头:“不错,比我家住得都好,真羡慕你们这些有海外关系的狗大户。” “嘿嘿,你放心,我亲戚估计不大会来住,到时这里可以成为我们同学聚会聚餐的地点,欢迎大家随时来玩。” “真嗒?那敢情好,哈哈。” 两人说得开心,房东有点郁闷了。 这是一个小老头,这时候已经到了12月份,老头穿着棉袄还有点发抖呢,便提醒道: “两位同志,你们看得怎么样了?” “噢噢”,陈棋点点头,老实说道:“大爷,这房子不错,我比较满意,也诚心想买,希望你也诚心开个价。” 陈棋两世为人都没做过生意,不知道真买主应该先挑刺,到处找缺点,这样才更容易后面杀价,哪有上来就说好的? 不过还好,老头也是个读书人,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便认真说道: “这位小同志,老朽不会满天要价,如果你诚心要,2000元,概不还价。” 陈棋没吭声,因为他是真不知道这年头的房价如何?2000元是赚了还是亏了? 2000元,在这个年收入普通只有400左右的年代,也要不吃不喝5年才能存下来,万一家里小孩多,还要养老人,想存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2000元绝对是巨款了,整个越中地区拿得出这笔钱的人家,凤毛麟角。 他前世看过马未都的一个电视采访,说八十年代初,几千块钱就可以拿下如今首都三环内一套四合院。 但这个几千是九千?还是两千?陈棋给忘了,所以没办法做参考了。 “大爷,这2000块钱,包括里面的家具吗?” 谁知那老头笑了: “自然是包括的,我都要去外地了,这家具我拿去有什么用?也搬不走,不过你也别想捡漏,这些可不是什么紫檀黄花梨,不过是榉木衫木罢了。” 陈棋脸色红了一下,心想果然小说里说买房子送名贵家具都是骗人的,人家主人又不傻,怎么可能便宜买家? 见到房东爽快,陈棋也爽快了。 “行,老爷子,2000就2000吧,我给现金,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过户?还有就是你们家……” 老头听到拖了那么久房子终于卖出去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随时可以去房管所过户,要不是这房子拖着,我们早就去南方跟子女定居了,你放心,只要过了户,我和我家老太婆马上就买火车票走了,不会给你收房造成麻烦。” 这年头的知识分子要脸,言而有信。 陈棋也放下了心,回头好好看了看这房子,心中这个高兴呀,终于可以将姐姐和弟弟妹妹接出火炕来了。 能买这房子,还要感谢金支书资助了一半呢。(金康胜再次哭晕在厕所) 第二天工作日,陈棋破天荒请了一个假,拎着从黑市买来的大前门、五粮液,先去拜访了祁志义那个当房管所所长的爹。 最后别人需要3天才能走完的过户流程,陈棋这里不到半天就全部办好了。 在缴费的时候,陈棋宁可现在多交钱,也要让房管所将房屋建筑面积往多了写,连家中的院子都算进去了。 在别人看来,这不是傻子嘛,人家千方百计瞒报少报面积好少交点钱,陈棋却一心想多缴费? 其实这是人家不懂,这地段,不拆迁还好,等拆迁了那可是看房本上登记的面积来赔偿的,现在才多交了几十块钱,将来可能就是多赔几百万。 当然这事也只有重生者才知道,一般人看不到这么远。 因为不涉及迁户口,不用迁粮食关系,后续只要去居委会报备一下就行了,至此,鲁迅路的宅子就彻底属于了陈棋本人。 房东也爽快,拿到房款后的第三天就搬家走了。 走之前,老两口将房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所有家具都整整齐齐摆放着,没有缺少一样,连锅碗瓢盆都没带走。 最后将钥匙放在了卫校门卫处,甚至都没有告别,就这样走了。 完全体现了老牌读书人的那种清高,还有那么一点点社恐。 陈棋拿到钥匙后,直接在传达室门口蹦哒了半天,差点让王师傅以为他被鬼上身了呢,越来越不稳重。 星期六下午,陈棋邀请了王闪浓、丁碧涛、尹继刚、祁志义,还有108寝室的兰丽娟、边红恩、马小娜、李素娟。 一群同学从卫校出来,手里还拿着抹布呀,扫把呀等等清洁工具,除了祁志义,其他人都莫名其妙。 “陈班长?你不会是想趁星期天,带我们去哪里义务劳动吧?” 边红恩忍不住问了出来。 丁碧涛同样忍不住吐槽了:“就是,二哥,这大冬天的不美美睡个懒觉,你咋还要让我们出去劳动呀。” 这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祁志义捂着嘴在偷偷地笑。 兰丽娟看到那一脸淡定陈棋也觉得奇怪,心里暗暗骂道:古里古怪的,神经。 陈棋当然不肯说喽,要给大伙儿一个意外嘛:“好了好了,别猜了,反正今天劳动了亏不了你们,晚上我请吃牛肉火锅,怎么样?” “哇,陈班长你路上捡钱啊呀?牛肉火锅,想都不敢想好不好。” 李素娟夸张地叫喊了起来,“兰丽娟,管管你家陈棋,现在越来越会吹牛了。” 兰丽娟听得脸通红通红:“呸,打死你个死丫头,陈棋是你家的才对。” 李素娟一脸惊讶:“哟,这可是你说的?你不要我可要了,班长,你看我长得怎么样?要不咱俩。” 陈棋赶紧拼命摇头: “咱俩是革命同志,比蒸馏水还纯,你可别瞎想,我已经名草有主,心有所属了的,你哪怕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哈哈哈,大家都笑成了一团。 第61章 一桌子牛肉火锅 当陈棋打开那把大锁后,所有人都有点奇怪,奇怪陈班长为什么带他们到这里来。 进到屋中后,大家都有点拘紧。 这里除了祁志义外,其他几人都是农村学生,什么时候见过这么“豪华”的大房子? 陈棋和祁志义里里外外,楼上楼下去逛了一圈,发现房子里干干净净,什么床呀、椅子呀、桌子柜子什么的全部都在,甚至连厨房里的碗盘都是齐全的。 不但齐全,全部都是干干净净堆放在那里。 这让陈棋的心中,不禁对那位房东老头起了由衷的敬佩,也为自己能碰到这样的房东感到幸运。 等他转了一圈回来,发现几个同学还站在院子里东张西望,缩手缩脚的样子,不禁笑出声了。 祁志义奇怪地问道:“喂,你们几个干嘛?外面吹着寒风不冷的啊?” 边红恩有点不好意思:“这是谁家呀?咱们都不认识,哪像你们两个脸皮这么厚,一进屋子就当自己家里一样。” 祁志义手点了点旁边的陈棋:“这可不是陈棋的家嘛?你们不知道?他没说?” 陈棋耸耸肩:“更正一下,确切地说,是我海外的亲戚送给我的房产。” “哇~~~~” 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开什么玩笑?什么狗大户亲戚?一送就送这么大的房子? 王闪浓几人狐疑地看着自己这位死党:“真的假的?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陈棋眨眨眼,示意咱们回头再说,然后拍了拍手道: “我叫你们来,就是想让你们帮我打扫下卫生,不出意外的话,过年我就要在这里生活了,到时我姐和我弟弟妹妹都会接到,也欢迎大家把这里当作咱们毕业后的聚会地点。” 马小娜环顾了一周,拍着胸脯说道: “天呐,这么大的房子,这么多的房间,还有这么大一个院子,你们一家人怎么住得过来?这宅子跟我们村里的小学一样大呀。” 就连兰丽娟也有点震惊,要知道她家里5口人,现在也只有一间小破楼而己。 每年寒暑假回去,她都只能跟妹妹拼一个床,生活条件那不是一般地艰苦。 眼前的大房子,是她这辈子做梦都不敢想的,于是眼神里就有了几分好奇,几分羡慕。 陈棋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看到兰丽娟好奇在房子里看来看去时,悄悄凑了过去。 “怎么样,这房子还满意吗?” 兰丽娟白了他一眼:“满意,当然满意喽,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棋撇撇嘴,“现在没关系,说不定以后就有关系了呢?” “你……” 嘿嘿,陈棋当然早就跑远了,撩妹是个技术活,偶尔刺激一下可以,千万不能弄巧成拙。 陈棋跑开以后,兰丽娟看着这“气派”的楼房,再看到明亮的家具,心里不禁一阵泄气,同时突然闪出一个念头,似乎陈班长人也不错? 可惜,如果没有潘叶的话…… 尽管她心里对陈棋有好感,但打死也不可能做出挖别人墙角的事情,这是她自己的原则。 宅子里其实已经很干净了,陈棋和同学们打扫了一上午,便已经是干干净净了,连院子的石板地面都用井水冲洗了好几遍。 这年头的农村学生都很实在,干活是真下死力气,一点都不会偷懒。 等大伙儿忙活了半天后,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这时候,突然从东厢房里飘过来一阵香气。 丁碧涛闻了闻:“怎么这么香?” 边红恩也跑出屋外:“我怎么口水都要来了?陈棋同学在煮什么?” 王闪浓大手一挥:“别猜了,走,都去瞧瞧。” 兰丽娟见大伙都出去了,便将所有的清洁工具都收起来整齐放好,连抹布都重新洗了一遍,突然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喊她: “丽娟,快来快来,有牛肉火锅吃啦。” “真有牛肉火锅?” 兰丽娟觉得越来越看不透这个班长了,这个上半年还跟她一样,一个月只有10元饭钱的穷学生,怎么摇身一变,变成了大富翁了?真有海外关系? 餐厅里,一只碳炉火锅正在煮着牛骨汤咕咚咕咚作响,旁边放着一盘盘鲜红色的牛肉,还有一些冬天的大白菜、海带丝等。 陈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今天配菜太少哈,还有火锅蘸料只有酱油,等以后弄点蒜末辣椒牛肉酱就更好吃了。” “哇,这么多牛肉?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多的肉啦。” “就是,牛肉好吃吗?我听别人说特别香。” 可怜的农村学生们,这辈子哪里吃过牛肉?而且数量这么多,一个个早占馋得口水都要来了。 别说现在配菜少,就算现在都是绿色蔬菜或者蘑菇他们也不会选,大家的眼里只有肉了。 如果说大家还有点拘束,祁志义则大方多了,一屁股坐在那儿: “来来来,别都坐着了,既然陈班长已经给大伙准备好了,这里也没外人,咱们就开吃吧?谁客气,最后谁吃不到肉,可不要哭鼻子呀。” “哈哈,志义说得对,赶紧开刷。” “等等,这火锅怎么吃呀?” “哎,这肉要煮多久?能吃了吗?” “你不要抢呀,混蛋,这肉是我放进去的!!!” 陈棋看着已经抢成一团的同学们,也是会心一笑,继续切着牛肉。 今天他心情好,从空间里拿出了不少牛肉,准备一次性吃个够,也给同学们开开荤。 当然他还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给兰丽娟补补身体,小姑娘一年四季几乎碰不到肉,每餐都是免费汤,饭量还那么小。 不要说得不到足够的动物蛋白和脂肪了,就连维生素都补不全。 兰丽娟在这样的饮食条件下,还能努力学习,每次都考全班前3,真的非常不容易了,也非常让陈棋心疼。 这时间长了,当心营养不良月经不调导致不孕不育,那可麻烦喽。 想到这里,他加快了切牛肉的手速,然后特意在兰丽娟面前多放了几盘牛肉,这让其他同学看到后,都是会心一笑,然后纷纷起哄。 兰丽娟今天都不知道自己已经闹了几次大红脸了。 不过还别说,心情特别愉快…… 第62章 检验班急需精子 傻大姐在家里养伤,她的左手臂连同锁骨一起被三角巾死死固定住了,要两个月后才能摘下来,这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去背砖。 这时候已经是12月份了,过了农忙季节,农村人都闲了下来。 家里非常冷,破房子四处漏风,晚上睡在床上还能听到呼啸声,哪怕躲在被窝里,双只脚永远都是冰凉的。 这两间老房子还是陈父当年回家的时候建的,已经过去20多年了,本来就是黄泥房,早就应该重建了。 可陈家先是母亲去世,接着父亲又意外摔伤离世,剩下这四个孤儿,建新房是要遥不可及的事情。 更何况你现在有钱都不行,陈家得罪了金家,村里的砖窑厂肯定不会卖砖给陈家。 一个农村土皇帝要针对你,有得是办法,方方面面,让你在日常生活中举步为艰,最后直接被村民们彻底孤立为止。 想想当年的女知青为了一口吃的,为了回城指标,有多少被村干部给糟蹋了?就知道这群人根本不是“纯朴的老农民”,一个个都是豺狼虎豹,黑得很。 傻大姐背不了砖,干不了农活,但还是在家里忙个不停,闲不下来的命。 陈书和陈画放学回家,看到傻大姐正一只手挥舞着,正在用力剁一只风干鸡,锅里还蒸着蕃薯粥。 这时候,院门被敲响了,型塘卫生院的柯院长走了进来:“小琴,忙着呢?” “哟,是柯院长,您怎么来了,请里面坐。” 柯卫良摆摆手:“不了,我是给你们送信过来的,是陈棋的信,我还有事要回去,就不久留了。” “那柯院长慢走哈。” 陈棋知道自己家得罪了村支书一家,对方明面上不会说什么,背地里肯定会搞小破坏,所以直接将信寄到了公社卫生院,然后让柯院长帮忙转交。 从型塘公社过来,直路需要一个小时,骑自行车则快多了,30分钟就到了。 傻大姐是小学毕业的,也识字,但她还是把信交给了陈书,让她念出来。 农村的女人嘛,总觉得家里应该男人作主。 陈书看到是大哥的信,作业也不做了,赶紧撕开,自己先读了一遍,然后哇一声叫了出来。 “大姐,大哥说他在城里买了一套宅子,让我们这学期结束就去城里居住,让我和小妹也去城里念书,借读手续他会托人办的。” 傻大姐和陈画一听,都是目瞪口呆,这个信息量太大了,让她们一时难以消化。 去城里生活?去城里念书?这可是山里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对她们来说,去越中城区,就跟后世人说去香江一样的感觉,那是一个大城市,大到不是山里人能高攀得起的。 “你大哥还在信里说什么?怎么无缘无故让我们住到城里去?” “大哥说了,我们家跟金家有了矛盾,他们肯定不服气赔我们200块钱,另外金家的耕牛和粮食被偷,也被怪到了我们家头上,既然咱们斗不过他们,还不如早早离开,眼不见为净。 大哥还说了,这学期让我们在夏泽念完,下学期就去城里借读,房子他已经准备好了,让我们不用担心,等过段时间,他就回来接我们,让我们做好准备工作。” 陈画和陈书到底是小孩子,想得少,马上就跳了起来。 “耶~~~我们可以去城里了,我们可以去城里读书啦~~~” 换一个正常人,都会思考一下信中的真假,比如陈棋买房的钱是哪来的?一家人去城里吃什么喝什么? 但傻大姐的思维还是有异于正常人,反正对她来说,弟弟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是正确的,她只要听话就行,绝对无条件信任。 “好,既然你们大哥都已经准备好了,那咱们就去城里生活,气死罗翠凤那个坏女人!” “对,还有金文耀那个坏小子,偷我钢笔,现在都没有还我!” 对外人来说,背井离乡是千难万难的事情,可是在陈家三姐弟这里却非常简单。 这个贫穷的,没有人情味的小山村,带给他们的并不是什么好的印象。 从他们的爸爸被村里人嘲笑,一直到他们姐弟四人一直被村里人欺负,陈家在夏泽村,就像无根的浮萍一样,根本没办法彻底融入。 陈家即将搬离小山村的事情,暂时无人知道,就连隔壁的二叔一家也不知情。 两家已经彻底不来往了。 城区卫校里。 陈棋这时候刚刚去跑了一圈步回来,大冬天太冷了,为了保持他贫困生的人设,他身上穿的还是一件又薄又厚的棉袄,脚上还是一双千年不变的解放鞋。 解放鞋是很单薄的,夏天的时候一脚的汗,闷不透气,可是到冬天却冷得像冰块,一点不能提供热量。 陈棋不得不时常在课间动一下,靠运动来产生热量。 对农村学生来说,这就叫“用一身正气去抵抗寒冬”。 兰丽娟连解放鞋都没有,只穿了一双黑色的布鞋,这鞋子在冬天比解放鞋还不如,穿着就跟赤脚一样。 陈棋有些心疼,但知道自己哪怕买了棉鞋,她也不可能接受的,反而还会引起反感,所以一直没有行动。 城里孩子则幸福多了,清一色的棉鞋棉衣,穿在身上鼓鼓囊囊,不少同学连手套,帽子都齐全,看着就热。 陈棋刚想进教室,就被隔壁检验班的班长茅美珍给拦住了。 “陈棋,找你帮外忙。” 马上就要实习了,教室里所有人都在低头看书,非常安静,所以茅班长叫住陈棋的声音就格外明显。 兰丽娟抬头看了一眼,又管自己低头看书了。 而潘叶抬头看了一眼,眼里有些不解,这陈班长什么时候交友如此广阔了? “这不是茅班长吗?啥事呀?” 两人一边说,一边来到外面的小花园。 “陈棋,有个事情要你帮忙,你能不能,咳咳,帮忙提供一些金...子?”(金,通精,为防和谐。) “金子?” 陈棋有点吃惊:“这个,这个恐怕不行,我,我还没做好准备做爸爸……” “呸,流氓,你想哪去了?” 茅美珍脸都红透了。 第64章 学期结束要实习 卫校学制4年,这是最后一年的上半学期,也是理论教学的最后一学期,学校会根据这三年半的学习状况,进行一次理论总测试。 所有学生都很紧张。 因为这次考试成绩,再加上实习评分,将直接决定一个学生在明年毕业时的工作分配。 毕竟实习评分,只要不犯啥错误,那都会给你一个满意的分数,临床医生相对专业老师,都比较好说话。 可以说是一考定终身。 成绩好的肯定有优先选择权,人家接收单位又不认识你,只看送过去的档案,肯定选卷面分高的学生。 而分配到哪个家医院,是地区人民医院,还是县医院,或者运气点差被分配到了中心镇医院?这又直接关系到一个医生的职业前途。 毛想想好了,一个地区医院的医生,跟一个卫生院的医生,虽然名义上工资都差不多,但地位却是相当悬殊。 开同学会都不好坐在一起了。 别人担心,陈棋一点都不担心,原主在之前三年,考试成绩一直都是全班第一,还是班长。 这个基础太好了,好到他几乎可以躺平的节奏。 进入这学期的最后一周,综合测试开始了。 李宝田老师做为医士班的班主任,还是很担心自己的学生的,他总是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发挥突出,争取考个好成绩,为将来分配工作打好基础。 但李老师唯一不担心的就是陈棋。 在他看来,陈棋未来的工作和前途,那都是三只手指捏螺丝,十拿九稳的。 事实也是如此,在这次综合测试当中,陈棋又出奇不意获得了全班第一,而且总班是遥遥领先。 第2名的是兰丽娟,这也为这个农村女孩在未来的分配卡位战中,率先取得了一个领先的优势。 而陈棋的几个死党,成绩都排了全班前10名。 前10当中,农村学生占了7个,这也说明农村孩子未来自己的前途也是蛮拼的,指望的是条条大道通罗马。 可惜他们不知道,某些人生下来就在罗马。 公布成绩的这一天,学校开始要同时公布实习名单。 李老师站在讲台上,看着讲台下面这一个个青春的面庞,心里老怀安慰。 “同学们,今天是大家最后一天坐在这个课堂上,明天开始就放假,过完春节马上要去医院报到实习。等实习结束,你们就将成为一名正式的医生。 希望大家好好实习,在实习单位能取得优益的成绩,争取在毕业分配的时候取得一个满意的成果,不辜负你们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读,也不辜负你们父母家人的期望。 好了,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啰嗦,下面我公布实习名单,这次综合测试,前20名的同学前往地区人民医院实习,后20名同学,则前往第二医院实习。 其中,陈棋做为人民医院实习组的组长,蒋爱国做为第二医院实习组组长,做为组长,你们要负起责任来,不但要做好考勤,更要做好学习上面的互帮互助。 你们要记住,你们都是同班4年的同学,将来毕业后,这份友谊将会陪伴你们一生,所以平时互帮互助很重要,哪怕毕业了,也要互相提携,明白了吗?” 陈棋第一个起立:“一定不辜负老师的嘱咐。” 全班同学也紧接着站了起来,深深向李老师鞠了一躬:“谢谢老师。” 李宝田轻笑了一声: “好了,咱们也不是生离死别,以后实习了有不懂的,或者有生活上的困难还是可以回学校来跟老师说,还有,寝室里的所有东西都要整理好带走,散了吧。” 随着李老师一声散了,不少同学都跳了起来欢呼着。 实习不同于坐在教室里上课,后者无聊枯燥,而前者则充满了未知的乐趣。 每个学生都已经在幻想着自己穿上白大褂,胸口口袋里别支钢笔,脖子上套个听诊器,双手插在衣服袋袋里的模样,酷毙了。 仿佛自己马上就是大医生一般。 陈棋一边收拾自己的课桌,一边不停泼冷水道: “你们呀,太年轻,真以为实习那么好玩呀?我告诉你们,实习生是医生的最最底层,要干最脏最累的活,碰到一个败绝师太还要被骂得狗血淋头。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干得比驴多,学校一周还休息一天半,去实习了,没事就不要指望休息了,带教老师所有的活都是你一个人干的,不干试试,当心给你来个差评,” 同学何俊生忍不住了:“班长,你说得好吓人,你咋知道的?” 陈棋目光深邃:“唉,不要问哥为啥知道,说多了都是泪。” 可不是泪嘛,当年陈棋本科实习时,天天累得跟条狗。好不容易读了个硕士,还是专硕,天天跟在导师后面做牛做马,还没补贴。 好不容易毕业找到工作了,刚混到个小主治又当上了住院总,最后活活累死在岗位上,貌若天仙的女朋友也便宜了别人。 陈棋的前世,不仅有泪,也有汗,最后还有血,那真是一部医学生血泪史呀。 怪不得前世网络上有一句名言:“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但教室里同学们都以为他在开玩笑,一个个都不拿他的话当回事情,继续兴奋地讨论着实习的事情。 陈棋看了一下“人民医院实习组”名单,发现兰丽娟、王闪浓、丁碧涛、尹继刚他们都在名单上。 呃,潘叶也在名单上。 经过半学期的冷淡,潘叶应该也知道了陈棋的心思已经不在她身上。 她这种天之娇女伤心过一阵,也只能将这份疑问深深埋在心里,反正说难听点,她又不愁没有追求。 讨厌鬼蒋爱国这次考了全班第31名,被排除在大名单外,只能去二院实习,谁叫人家二叔是校长呢,还能当个组长,不过总算是眼不见为净。 陈棋拍了拍手: “我先报一下名单上的名字,听到名单的人,正月初八,我们在学校集合,然后一起去人民医院报到,如果有特殊情况的,一定要及时向学校汇报……” 第65章 回村搬家去城里 陈棋将所有学校的行李都往鲁迅路的新房子里一扔,就急匆匆跑回夏泽村去了,一刻都等不及了。 做为他的死党,王闪浓、丁碧涛、尹继刚听说他要搬家了,也推迟回老家,准备帮忙一起搬东西。 四个人从城北桥汽车站坐上长途车到珂桥镇,再一路风尘仆仆赶到夏泽村的时候,陈书和陈画的脖子都快伸长了。 “大哥回来了,大哥回来啦~~~” 两个小家伙早早就站在了村口的老樟树下,看到自家大哥带着人回来搬家了,一个个都兴奋极了。 大山里面的村庄还是很封闭的,这一口气来了4个中专生,许多村民都跑出来瞧热闹了。 陈棋他们虽然穿得都是旧衣裳,但一个个都精神饱满,戴上眼镜,胸口别支钢笔,走起路来那神气活现的样子,那可比公社干部都要洋气。 不少小媳妇,小姑娘看到这群“读书人”,一个个都两眼冒光。 等陈棋带着人走过来的时候,村民们纷纷主动跟他打起了招呼: “哟,这不是陈棋吗?你是放假了吗?这是你同学啊?” “是啊,小娘娘,这都是我同学,帮我来搬家的。” “搬家?” 夏泽村的村民们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听说陈家起了新房子呀,搬哪门子家? 小娘娘也奇怪地问道:“你们家要造新房子了?没听村里人说起呀。” 陈棋这次也是趁村民们都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故意宣布搬家事宜的,说白了一半是显摆,一半也是警告金家,让金家瞧瞧,现在的陈家,今非昔比了。 “我家不是造新房子,而是要搬去城里住了,明年我家小弟和小妹也要去城里念书了。” “嚯~~~~” 这话一出,村里人都震惊了,这夏泽村里99%的人都没去过越中城区,对山里人来说,那是非常遥远的大城市,现在一听陈家居然要搬到城里去住,怎么能不震惊? 不少妇女们开始叽叽喳喳热烈讨论起来了。 “哇,原来读中专这么厉害啊?可以将家里人都变成工人?” “早知道我也让我家那小子念书了,原来读中专这么有出息。” “陈棋,怎么好好的就搬城里去居住了?” “就是,你们去城里,有地方住吗?听说那边不允许乡下人居住的。” 陈棋笑了笑,声调都提高了几分。 “为啥要搬啊,还不是因为夏泽村有人无法无天,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旁边几个金家的狗腿子刚要发飚,却别旁边人拦住了。 “你也不看看,人家全部都是中专生,以后都是国家干部,你找死啊?” “就是,金家吃肉,也没见得给你喝汤呀,那么积极干嘛?” 百姓百姓,自然是百条心思,谁肚子里都有一个小九九,有好处一哄而上,没好处闷声不响才是常态,也是生存法则。 等陈棋带着同学走进自家小院的时候,陈家要搬到城里去住的消息迅速在夏泽村里扩散了。 金康胜听到后也是吓了一大跳,一下子有点摸不清陈家的来路了。 这去城里居住,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就连他都办不到。 甚至他都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跟陈家结下死仇,打断人家的骨头,污蔑人家是小偷? 虽然他并不怕陈家,可是如果城里有关系户,以后进城借个宿,或者看病提供个方便,难道不好吗? 陈棋不管村里人怎么想,他今天回来就是示威来了。 而且,基本上这次离开后,他以后也不大会再回夏泽村了,他只是一重生者,本来对村子没啥感谢,加上半年来村中人对陈家的欺负和冷漠,更让他寒了心。 (后来陈棋发达了,成为国内外知名医学专家,医学界一方大佬,他也从来没有回乡义诊过,更没有给夏泽村村民们提供过任何帮助。)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当天晚上,陈棋将爷爷奶奶,二叔二婶都叫了过来,算是开了一个完整的家庭会议。 “二叔,明天我们就搬家了,我是这么决定的,我家这两间房让给爷爷奶奶居住。另外我家名下的8分田就给你来耕种,但希望收成的一半给爷爷奶奶当口粮,你有没有意见?” 陈二叔干笑了两声:“没意见,你爷爷奶奶,也是我的爹娘,我肯定会养的。” “行,有你这句话就成,至于我家的桃林和杨梅树,你也帮着照看一下,这个我是不会让给别人的。” 二婶眼睛里都快要冒出小星星了: “小棋呀,你们真的要去城里住了?那地址在哪?等以后二叔二婶去看你们呀。” 陈棋笑了笑:“住哪呀,这个等以后我买房了告诉你们,我们暂时住在老师借给我们的房子里。” 他当然不好承认自己买房了,这要是被小人听去,资金来源就是一个大麻烦,毕竟他还要进入医院工作,不能有任何污点。 说是借的房子就没有大问题了,人家的嫉妒心也会少很多。 见陈棋不肯透露,二婶白了一眼,便不再说话。 陈爷爷听了也高兴,颤颤巍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一层层打开,里面有些毛钱。 “小棋呀,你们去城里,爷爷高兴,但爷爷是个没用的,给不了你们太多帮助,这里是10块钱,是我和你奶奶多年攒下来的,你们拿去用,出门在外不要委屈了自己。” 这话一出,陈棋内心多少还是有点感动的。 10块钱虽然不多,但几乎是老头老太唯数不多的积蓄了,那真是从牙齿缝里省出来的。 “爷爷,这钱我不能收,你放心,我卫校的老师帮我安排好一切,等我们安顿好了,再来接你去城里享福。” 陈棋不但没收爷爷的钱,甚至在走之前,悄悄塞了50元给他们。 他的个性就是这样,你对我坏,我对你更坏;你对我好,我也会加倍还你的好。 第66章 要让家人能安居 第二天天刚亮,陈棋没有通知任何人,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些包裹,带着家人悄悄离开了夏泽村。 走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看到,也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 他最厌烦这种虚伪的客套。 当初陈家落魄的时候,人人都恨不得来踩一脚,任凭傻大姐一个弱女子被金家人围殴,打到骨折为止,那么现在陈家看似发达了,再热情有何用? 至于莲东村的张村长,型塘卫生院的柯院长,则早就通信的时候跟他们打过招呼了。 走过村口的老樟树,傻大姐,陈书,陈画都回头再看了一眼故乡。 “大哥,我们以后真的不回来了吗?” 陈棋摸摸陈画的头笑道:“回还是会回的,至少你们小升初的考试只能回型塘公社考,城里没资格的。” 傻大姐也难得有点伤感: “老二,你说爸爸妈妈知道我们离开了,会开心还是难过?” 王闪浓帮着回答了:“大姐,父母都希望子女有出息,陈叔知道你们要去城里生活,一定会为你们感到高兴的。” 只有陈书走得最坚决, 他在村里受够了小朋友的欺负,虽然陈棋跟他说过,去城市也可能受欺负和排挤,但至少城里的同学不会打他了吧? “走吧走吧,早上埠头村有一班小轮船到珂桥镇上,我们坐船去,不走路了。” “好啊好啊,我还没坐过小轮船。” “哥,我们能不能坐火车去城里?我想坐火车。” “行,坐飞机都没问题。” “哈哈哈~~~~” 清晨的大山里,只有陈家姐弟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四个人心情都很愉快,每个人都在笑着。 这让王闪浓他们都羡慕坏了,他们的家乡也都在农村,一样的贫穷,他们同样也渴望让家里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陈棋后来也跟他们实话实说了自己的钱是怎么赚来的。 这就让王闪浓丁碧涛尹继刚三人都有了小算盘,农村里嘛,什么黄鳝泥鳅多得是,土特产也不少,他们就想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拿去卖钱? 这也为半年后的祸事埋下了伏笔,毕竟不是谁都有陈棋那样的金手指的。 从火车站出来,傻大姐、陈书、陈画三人的眼睛就不够看了。 他们这辈子最远去过的“大城市”是珂桥镇上,现在到了越中城区,就像到了一个新世界一样。 “哇,大哥你看,这么多汽车,那是大卡车吧?” “自行车也好多啊,我们村只有书记家有一辆,听说还被偷了。” 傻大姐则是紧紧抱住自己的行李,显得有些小心翼翼:“老二,我们现在去哪?这里人好多啊。” 陈棋呵呵一笑,指着广场前面的公交车说道:“咱们还得坐2路车,如果走路呀,估计得1个小时了。” 1981年,越中城区只有这么两条公交线路,2路车路过鲁迅路,终点站是大禹陵(就是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大禹的陵墓) 下了公交车后,傻大姐和陈画居然吐得稀里哗啦,晕车了。汗。也是没福气的人。。 两姐妹吐完后也舒服了一点,但还是在大喘气,陈书则是站在马路上东张西望。 “大哥,我们住哪呀?这里好热闹啊,都是人,不像我们村里,冷冷清清的。” 陈棋嘿嘿一笑:“跟我走吧,就在前面不远处。” 王闪浓他们也趁机将傻大姐的行李都接了过去,这一路走来,傻大姐可是看得紧,谁都不相信。 几人走了两分钟,就在一座宅子前停下了,陈夏一掏钥匙,木头双开门一推,嘎吱一声响: “到了,这就是咱们家了。” 傻大姐、陈书、陈画三人的表情,都是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老二,这,这是咱家?我看这是地主家还差不多。” 陈画也弱弱说道:“大哥,我,我不敢进去。” 陈棋左手搂住大姐,右手搂住小妹,一用力,就将两人推进了门槛,进到了屋中。 “大姐,小妹,放心住吧,这个房子我已经买下来了,我知道你们要问我哪来的钱?现在也不瞒你们,都是暑假里我卖黄鳝,卖桃子赚的钱,每一分钱都是清清白白的,不会让爸爸妈妈失望的。” 傻大姐一听,悬着的心就放下了:“那这么说了,这房子不是你老师借给你的?” “不是,那是为了不想让村民们妒忌。” 傻大姐抬着看着若大的院子,前后两个楼房,不禁一阵感慨:“这真的跟做梦一样。” 还是小孩子最容易哄,这不,陈书和陈画已经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了,每个房间都去看一眼。 傻大姐也是一个人默默在每个房间里走来走去,心里有点发怵,这么多房间,她一个人怎么打扫得过来? 王闪浓他们把人送到,也急着回老家去了,他们三人都来自越中地区下面的县,估计要赶一天的路。 陈棋也没有给他们钱,给钱就是侮辱人了,性质不一样。 但他准备了三个袋子,每个袋子里装了3斤水果糖,5斤牛肉,20斤大米,这些东西足够他们过一个好年了。 兄弟之间也不需要多客套他们,三个死党背起蛇皮袋就急匆匆离开了。 对王闪浓、丁碧涛、尹继刚三人来说,他们半年才能回一次家,同样是归心似箭,要不是为了兄弟搬家,他们是打死也不会多留两天的。 等陈棋回到家里后,陈画一下子就扑到了他怀里,兴奋地问道: “大哥,我看到了好多房间,是不是以后我们都可以一人住一间?” 陈棋刮刮小妹的鼻子:“是呀,你是小公主,让你第一个挑选怎么样?” 这时候傻大姐走了过来,对着陈画说道: “南楼二楼的中间套要给你大哥留着,以后你大哥结婚要用的,你们就选二楼旁边两间吧,我住在楼下。” 陈画一听,也没啥不满的,蹦蹦跳跳就跟陈书一起去准备自己的房间了。 陈棋看着开心得你小鸟一样的家人,心里也是美滋滋的,虽然陈家没有大富大贵,但至少让家里人做到了安居乐业,也不算丢了他这个重生者的脸。 第67章 一贫如洗的兰家 兰丽娟从学校食堂找到了一根棍子,挑着自己的衣服、被褥、书本等一大堆东西,咬着牙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的家乡,是位于会嵇县最西边的山区,冬桥公社联众村。 每次回家,她都需要坐最便宜的火车到达钱清镇,从钱清到冬桥公社大约有20多公里路,兰丽娟需要一路步行大约4个多小时才能到家。 别说一个只有19岁的小姑娘了,哪怕一个大老爷们挑着这么多东西,走几十公里的山路,那也是吃不消的。 兰丽娟不得不经常停下来歇一歇,然后继续咬牙坚持往家赶。 她比陈棋幸运的是,陈棋所在的夏泽村,民风不是那么纯朴,陈家完全是靠自己,所以最后搬家走得也坚决。 而兰丽娟能继续上学,却是全靠村里乡亲和亲戚们的帮助。 当年她初中成绩是整个钱清区10所中学第一名,但是再升学家中的压力就太过巨大了。 兰丽娟的爹早年就去世了,家里就剩下她母亲一个人干农活,另外还有一个老奶奶,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要养活。 兰丽娟的母亲叫施阿条,施大妈虽然心疼女儿,但这样的家庭条件最多也只允许一个小孩上学,她总想着将读书机会让给唯一的儿子。 好强的兰丽娟不得不拿着成绩单,跪在地上,恳求她母亲给她一次机会。 因为她想继续上学,想改变自己的人生。 最后还是村里人看不过去了,这是全村第一个“女状元”,所以东家凑个2角,西家给几个鸡蛋,这样才凑齐了钱,让兰丽娟有机会走出大山。 当然最后,她的弟弟妹妹就不得不辍学了,从小得帮着家里干活养家。 这也是兰丽娟心中一直的愧疚,也是她一心只想好好读书,赶紧工作好回报家里的主要原因。 傍晚时分,兰丽娟终于走到了村口。 看到村中唯一的中专生回来了,村民们纷纷都过来打招呼: “丽娟回来了呀?” “嗳,叔婆,我回来了。” “哟,兰娟你放寒假了呀?瞧着又长高了呢。” “是啊,五婶,过完年就可以实习了。” 兰丽娟就样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慢慢往家走去,她心中对村民们感激极了,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回报他们。 终于,来到了自家门前。 兰丽娟的家只有一间木头楼房,一楼是厨房兼堂屋,呃,里面还养了一头猪。 是的,没看错,猪圈就在室内楼梯下,围了一个小地方,反正这个气味…… 楼上除了三张简易床,还有就是几个破木箱,其他啥值钱的玩意儿都没有,家里连电灯都没有,只有煤油灯。 这哪怕在最穷的小山村里,兰家也算是最穷的几户了,几乎是赤贫。 兰丽娟能读完小学初中,考上中专,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妈,我回来了。” 这时候从家里急匆匆走出一个妇女,“大囡回来了呀,哎哟快进屋,瞧把你人冻得。” “妈,我不冷,走路走得还热呢,呵呵,奶奶还好吗?红红和平平呢?” 兰丽娟一边将身上的担子放下,一边在搜寻着自己的其他家人,半年不见,她非常思念。 “阿姐,你回来了?” 兰丽红听到声音从屋里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自家姐姐,后面还跟着她们最小的弟弟,兰国平。 “阿姐阿姐,你在城里买啥好吃的没?” 兰丽娟脸红了一下,从背包里拿出了三斤水果糖:“给,这是糖果,不过要省着点吃知道没?” “哇,阿姐真好,这么多糖果,我们每人都能分到很多好啊。” 施阿条看到大女儿带回来这么多糖怪,嗔怪道:“阿娟呀,以后千万别花这种冤枉钱了,这三斤糖得多贵呀,家里可以买不少盐巴。” “妈,没事的,这不是过年了嘛,让弟弟妹妹开心开心嘛。” 其实兰丽娟没有说实话,这些水果糖不是她买的,是在临行前,陈棋死活塞进她的行李里面的。 要不是陈棋急着回夏泽接家人,按他的心思,完全有可能亲自送她回老家的。 兰丽娟进到屋里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脑子里不知不觉就想到了那个大男孩的身影。 天天在眼前晃荡,她就觉得陈棋挺烦的。可是彼此一时分开了,她多少还有点想着他了。 兰丽娟向伟大领袖保证,她不是刻意去想,只是时不时会想起那么一下下。 毕竟这个大男孩,给了她这个乡下丫头难得的小快乐,那些“善意”,也温暖了她那因为贫穷而有点小小的自卑。 “陈棋同学,不知道现在在干嘛呢?应该也回老家了吧?” 陈棋在干嘛?他这时候当然是在忙着逛黑市喽。 马上就要过年了,陈家又刚搬了新家,什么都要准备起来。 城里的工人们可以拿着各种各样的票证,全家人喜气洋洋地往各家百货大厦、供销社、副食品店去大采购,准备过年的吃食。 不少单位也提前发了年货,什么鸡鸭鱼肉,瓜子花生,苹果鸭梨一样不缺,充分体现了杜会主义的优越性。 可是做为城市的黑户,农民兄弟,陈棋四姐弟啥年货都没份,也没有票据去大采购,那怎么办呢? 别人没办法,做为黑市专业户陈棋有办法呀,活人难道还能让尿给憋死? 临近过年的时候,府山黑市的生意也格外忙碌,原来只在北面占了一小块地儿,现在边西边都摆满了摊位。 还是老规矩,天不亮就开市,等市场管理工作者来上班之前收摊,大家都相安无事。 不像内陆地区,红袖套前后一包抄,那可是真下死手啊,被抓到的人只能劳改去,全家生计都成了大问题。 而越中这边的干部比较奇特,你仔细看,再看看,有可能他们自己一大早也在逛黑市买东西呢。 等上班时间一到,某些人就会咳嗽两声,黑市里的人就知道该收摊了。 当然也有不自觉的人照样卖东西,那你不给面子,人家也不会给你面子,抓人谁不会?抓到了全送海涂围海去,累不死你。 第68章 上门兰家遭冷遇 快过年了,陈棋给家里准备的食材,是陈家“建家”以来最多的,各种各样的肉、糖、水果、糕点一应俱全,都是四姐弟在夏泽村时想也不敢想的。 看到家中安定下来了,陈棋脑子里始终想着兰丽娟现在家里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是知道兰丽娟家的经济条件,家里都只有一个劳动力,可想而知兰家过年肯定吃不上啥好吃的。 毕竟是自己未来的媳妇,陈琪决定抽一天时间去送点东西。 说干就干,早上陈棋吃完早饭,趁家里人还在睡觉就摸出了家门。 从越中城区到钱清镇,用了一个小时就到了,跟车站工作人员打听了一下,在角落里悄悄放出自行车,就往冬桥公社赶去。 等陈棋来到联众村的时候,也不过是上午10点不到。 这是女婿第一次上门(不要脸),陈棋穿得挺正式,一件崭新的深蓝色棉袄,自行车后面满满两蛇皮袋的食物。 “老乡,我想问一下,你们村的兰丽娟家怎么走?” 这年头没有骗子,再加上陈棋一表人才,村民们的眼里只有惊奇,没有警惕,很爽愉就指了路。 “你往这条路往上走,到溪边往右拐,到时再问下其他人。” “好咧,谢啦。” “年轻人真懂事,谢啥,你是兰丽娟啥人呀?” 谁说老乡不八卦?老乡可个个都是包打听。 “我呀,我是兰丽娟学校的班长,这不是代表老师来走访学生了嘛,老乡你别多想。” “呵呵呵,好好,不多想,不多想,小伙子跟丽娟挺般配的。” 得,白解释了。 山村的房子建得都没有规律,加上路又小又破,陈棋在路上不知道问了多少人,终于摸到了兰丽娟家。 当然,陈某人是不是故意在村中到处找人问话,让大家误会有个小伙子过年来找兰丽娟,好提前造成既定事实,给人一种兰丽娟有对象,不要再给她做媒的险恶用心。 有没有?这个只有陈某人自己清楚。 兰家的那扇破门开着,陈棋停下自行车高喊了一声:“丽娟在家吗?” 声音大的,将左邻右舍都吸引出来了,大家纷纷躲在一边瞧热闹,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兰丽娟正在家里收拾呢,哪怕家里再穷,再破,自律的女孩总希望能是干干净净的。 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熟悉的询问声,她都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难道真得了相思病?夜有所梦,日有所思? 直到她听到弟弟兰国平的问话:“你找我姐干嘛?” “我是你姐的同学,请问你姐在家不?” 兰丽娟惊得抹布都掉地上了,脸上一喜,刚想跑下楼去又定住了,换上了一件只在学校才穿的旧棉袄,然后理了理头发,这才下楼。 走出家门的时候,她看到了正站在阳光里,满脸笑容的陈班长,心跳一下子加速了许多。 但表面上还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呀,陈班长怎么大驾光临寒舍?” 陈棋也不好意思说我是专门来找你,只是笑笑说: “我这不是来钱清走亲戚嘛,知道你离得也不远,所以顺路过来看看你这位老同学,呵呵。” 神tm的顺路,钱清镇离冬桥公社还有20多公里路呢,大半还是山路,一点都不顺路。 少男少女各情心思,但双方都没有说破,兰丽娟本身就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便作了一个请的动作: “陈班长来了,家里坐一会儿,平平,赶紧去泡茶!” 兰国平一脸惊讶:“姐,我家都没茶叶,怎么泡?” 兰丽娟有点尴尬:“没茶叶,泡杯糖水呀。” “家里也没糖呀!” 陈棋赶忙摆手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我不渴,就坐一会儿。” 兰丽娟内心有点黯然,但表面上还是自嘲道:“对不住班长了,来,里面坐会儿。” 陈棋拎下两个蛇皮袋,跟着也进了屋,屋外兰家的邻居们这接头接耳得就热闹了。 一进屋,陈棋就心中明白了,这兰家,比原来的陈家困难多了,就这破房子,估计来一阵大风都能刮倒的样子。 家中还是泥地,连石板都没有铺,不过整个家里是干干净净,东西都收拾得明明白白。 可就是因为太干净了,所以更不像过年的样子,谁家过年,灶上壁橱里不应该放着一大堆食物? 听闻家里来客人了,施阿条也急匆匆跑了回来,等她到家的时候,看到客人已经给自己的儿女分了不少糖果,大家还有说有笑的。 再看来的这个年轻客人,穿得是新棉袄,上衣口袋里还别了一支钢笔,骑的是自行车,一看就是城里人的派头。 施阿条的笑容堆在了脸上:“丽娟,这位是。” 陈棋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女主人回来了,赶紧站起来,那笑容要多和煦就多和煦。 “阿姨你好,我是兰丽娟的班长陈棋,这次是路过,所以来看看老同学。” “噢噢,是丽娟的同学呀,哎呀,坐坐,呵呵,好好好,同学是应该互帮互助。” 施阿条以肉眼可见的热情招呼着,让陈棋心里也放下心来,两辈子为人,第一次见家长,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兰丽娟在一旁也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都是她4年的同学,她老娘算是给她面子了。 农村人,尤其是当家长,面对子女可能的“对象”,都会三堂会审,有意无意打听对方家里的情况。 “陈班长,家里是哪的?爸爸妈妈都还好?家里有几口人呀?” “噢,我家是型塘公社的,我爸爸妈妈早就没了,还有一个姐姐,一对双胞胎弟弟妹妹。” 施阿条一听,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型塘公社她是知道的,同样是山区公社,穷得要命,而且家里没有父母帮衬,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活,施阿条瞬间心情沉到了谷底。 这陈家穷,经济条件很糟糕,还有弟弟妹妹的拖累,指不定这新衣服,这自行车都是哪借来充门面的呢。 否则,山里人怎么可能买得起自行车? 施阿条的热情,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退了,刚刚的热情,马上变成了淡淡的客套。 这下轮到陈棋心里咯噔一下,马上就想明白了兰母态度变化的原因。 前世这种事情见太多了,不就是嫌男方穷,没房没车嘛。 但陈棋能怎么解释?说自己可以投机倒把赚大钱?家里已经在城中买了房? 这话从一个中专生嘴里说出去,谁信呀? 第69章 不同意这门婚事 看到自己母亲的表情像变脸一样,坐在一边的兰丽娟同样心中咯噔一下。 但她百思不得其解,像陈棋这样的男人,已经足够优秀了。 性格好,为人热情,学习第一,将来分配工作肯定在地区人民医院,家里还在城区买了房,这都是她亲眼所见的。 从处对象的角度来讲,陈棋绝对是“金龟婿”了,没见班中那位城里同学潘叶每次看到他都是一脸幽怨。 这样前途无量的男人,自己母亲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刚刚还热烈的现场,一下子就有点冷场了。 陈棋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再留下来也不合适了,赶紧站了起来:“那啥,阿姨,丽娟,我还要赶去亲戚家吃午饭,就不多打扰了。” 兰丽娟心中更加黯然了,但她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做了一下最后的努力: “陈班长难得来一次,午饭就在我家吃吧。” 这话说完,大家的眼神都瞄向了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的兰母。 只要她开口挽留,陈棋是决定厚着脸皮也要吃了饭再走了的。 可是兰母却只是微笑着,一言不发,态度很明确了。 人家都不欢迎了,陈棋也是个有点小自尊的人,只能走了,再待下去大家都尴尬。 “阿姨,那我就先走了,丽娟,过完年实习可得准时报到啊,呵呵呵。” 陈棋走出门口,兰丽娟跟在身后,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这要是脆弱点的女孩,估计都要掉眼泪了。 施阿条还是没有站起来送他几步,甚至连“慢走”这样的客套话都没说。 陈棋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骑上自行车,回头冲兰丽娟挥了挥手,笑容还是那么阳光,好像一点也没有受影响。 “走了,别送了,新年快乐啊。” “陈棋,新年快乐,谢谢你来看我。” 兰丽娟也不好多说什么,双方挥手告别,约好年后人民医院见。 在邻居们异样的眼神中,陈棋一蹬自行车,往村外骑去。 兰丽娟一声不吭回到了家里,刚想上楼,却被兰母叫住了。 “站住,丽娟,你跟妈老实说,你跟这位陈班长到底是什么关系?有没有在学校里处对象?” 兰丽娟站在楼梯口,头也没回,苦笑着说道: “妈,我们没有处对象,但你刚刚怎么这样对人家?哪怕只是普通同学,人家好心来看我,你连个饭都不留?” 小姑娘是个自尊性很强的人,在同学面前,总想给自己留点最后的面子,尤其对方还是个男同学。 施阿条这时候已经黑着个脸了: “丽娟,你这么说,还是在怪妈咯?那今天我也好好跟你讲讲,再有半年你就要参加工作,是个大人了,有些话你爱听也好,不爱听也罢,总是要跟你当面讲的。 我们家中的情况你也知道,已经穷到了极点,光靠娘一个人快撑不住了。娘还指望着你毕业后工作了,赚钱了,能帮着家里一把,帮着你弟弟一把,家中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 所以你要找对象,娘不反对,但你只能找个城里人,对方家里条件一定要好,这样你将来成家了,才会有钱帮娘家一把。就说刚刚那位陈班长吧,老家也是山里的,父母双亡,还有弟弟妹妹拖累。 就算你们两个人走在了一起,他那么穷,加上你也这么穷,你们两个穷上加穷只会更穷,到时连自己小家都顾不及,还要养小叔小姑子,你拿什么来补贴娘家? 你不要怪娘狠心,怪娘太势利,娘也是没办法,娘苦点没关系,你妹妹将来总要出嫁的,可是你弟弟你不能不管,他是兰家唯一的男丁了,为了让你上中专,他连小学都不念了,你得管他一辈子。” 兰丽娟听了这话,傻站在那儿,眼泪不自觉就掉了下来。 “妈,我知道我应该帮着家里,我也有打算明年工作赚钱后,让弟弟重新去上学,你放心,我记得我的责任。” 说到这里,兰丽娟自嘲地笑了一笑: “再说了,我这样的条件,你以为人家陈班长就一定看得上我?或许他还嫌弃我家里会有拖累呢,毕竟,他是个前途无量的人。” 说到这里,兰丽娟就想到了刚刚在阳光下一脸笑容的陈棋,又想到了他在鲁迅路那个豪华的宅子,还有那一盘盘吃都吃不完的牛肉。 这样有才、有貌、有钱、有房、有前途的“五有青年”,到哪不是抢手货,自己家凭什么去嫌弃他?连午饭都不吃就被赶走了。 内心无比失望的兰丽娟说完,就腾腾腾跑到了楼上。 楼下,施阿条也是一声叹息,看着这个家徒四壁的房子,她知道自己不得不狠心一些。 这边母女俩在闹不愉快,那边兰丽红和兰国平姐弟却兴奋了。 “娘,你快来看,那位大哥哥带来好多东西啊,我们可以过个肥年了。” 施阿条一听,惊了一惊,回过头一看是真的吓了一大跳。 只见地上摆放着一个猪头、一块牛肉、一袋大米、一瓶菜油,另外还有糖果、糕点、桂圆、荔枝干等过年礼盒。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都是那个穷小子送的?他,他哪来的钱?” 兰丽娟听到后,又跑下了楼,看着地上那么多东西,也是惊得嘴巴都合不拢,满眼不可思议。 穷小子陈棋这时候正骑着自己车在去钱清镇的机耕路上。 虽然第一次登门拜访结果不如人意,跟他想得完全不一样,心里还是挺沮丧的。 但这也不要紧,反正来日方长, 陈棋觉得凭自己的实力加厚脸皮,他就不信拿不下兰丽娟和她的家人,一个小姑娘都拿不下,以后怎么去征服星尘大海? 他是一个挺会自我安慰,又比较乐观的人,一边骑着车,一边又开始哼起了歌: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冬日空旷的田野里,只留下了一长串的歌声。 等兰丽娟追出村口的时候,陈棋早就不见了踪影…… 第70章 进人民医院实习 过完年,所有单位都开始忙碌起来。 越中地区人民医院,院长办公室。 郭元航正在看上头的文件,医教科副科长何福森就拿着一个名单进来了。 “郭院长,这是今天卫校来报到实习学生的名单,请你过目。” 卫校这次一共送过来60个实习生,接下来半年,教学任务和学生考勤就算是交到了医院手里。 郭院长粗粗看了一眼名单问道:“这一届里有没有好苗子?” 何福森指了指名单上的几人说道: “医师班还是有不少好苗子的,像班长陈棋、学习委员兰丽娟考试每次都是前三名,尤其是这个陈棋,听说非常有外科天赋,卫校的不少人体标本都是他制作的。” “哦?一个卫校生就会制作人体标本了?这个可厉害了,要不是对人体解剖了解得非常透彻,一般人是吃不消做标本的,再说了,这在死人身上作文章,没有一定胆子可不行。” 郭院长自己也是外科出来的,所以对于外科方面的人才就特别关注和喜爱。 “这样,这个陈棋你们医教科多关注一定,多听听几位带教老师和科主任的意见,如果真的是个人才,明年毕业就把他要过来。” 何福森看到院长签完字,便点头答应了:“行,这小子我一定重点关注。” 越中地区人民医院,做为越中地区卫生系统的老大,那还是比较牛的,全院有职工800多人,床位600张,拥有完备的科室建设,各方面福利待遇也是最好的。 所以在招工方面,护理和检验方面的卫校生,人民医院无所谓,反正中专生也够用了,不挑不选。 可是在涉及到临床医院这一块,人民医院还是比较喜欢接收大学生这样高层次的人才。 尤其是外科,做为“院长摇篮”,医院上上下下都非常重视,有一个潜规则,非大学生不能进外科。 往年卫校毕业的中专生,一般只能分配到了儿科、妇产科等边缘科室,有些比较优秀的中专生也会去内科,数量极少。 至于陈棋同学能不能把握住机会,这就要看他半年实习的表现了。 陈棋这时候已经来到了人民医院的医教科报到。 同学们这是第一次穿上白大褂,真正像个医生一样站在这个最高级别医院里,每个人都很兴奋和好奇,不少人都在幻想明年自己能被分配到人民医院。 要知道人民医院可是有自己的职工小区的,另外每年过节的福利分放也是全地区卫生系统独一份的。 关键还在于,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大家又不是傻子,自然都明白分配到人民医院工作,说出去父母亲戚脸上都有光,这可算是“出山”了。 陈棋并不兴奋,前世他在医院待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当年他是住院总的时候,整个科室的实习、进修、规培的医生都归他管理。 所以现在看眼前这些一脸小激动的同学们,心想还是太年轻呀,一点城府都没有,小屁孩。 当他的目光又落到兰丽娟身上时,平时非常自信的学习委员,破天荒地往旁边躲了躲。 这就让陈棋非常疑惑了,怎么自己送礼讨好,反而送出不是来了? 其实他根本就不懂姑娘家的心思,人家是为过年送礼的事情感到难为情,同时被当妈的教训了一顿,对自己婚姻有点小小的自卑。 所以看到陈棋的时候,不能像以往那样保持自信淡定和从容,反而有一些小慌乱。 这时候何福森拍了拍手: “各位同学,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人民医院的医教科副科长何福森,首先我代表医院,欢迎大家来人民医院实习。” 掌声~~~~ “在实习之前,我有一些心里话想对各位同学生,这年头能考上卫校的,都应该是成绩最好的同学,所以我真心希望大家一定要重视接下来24周的实习一定要认真对待。 不但实习要认真,严格遵守诊疗规范,同时更要尊重带教老师,要知道带教老师给你们的出科鉴定非常重要,这将直接决定你们将来的工作分配好坏。 还有一些同学,肯定非常想来我们人民医院工作,那就需要加倍努力和勤奋,尤其是医士们,你们将来是要直接面对病人,病人的生死都掌握在你们手上,马虎不得。 我们人民医院肯定会从你们当中选择最优秀的学生招工,希望你们在半年的实习当中也要展现出自己的实力和素质来,这关系到大家的一辈子,所以希望你们要引起足够的重视。” 哇啦啦,又是一阵掌声响起。 不少同学听到这番教育,都在给自己暗暗鼓劲,决心在接下来的半年实习里一定要格外刻苦,争取得到一个好评,一个好的工作机会。 不得不说这年头的孩子早熟,不像后世的实习生,一个个都吊儿郎当的。 谈话结束,人民医院的各个想关科室领导开始领人了,各找各妈。 护理班的被护理部主任带走了。 检验班跟着检验科主任走,中医医士们则跟着去了中医科室,他们最轻松,24周都在一个科室里,不用转科,不用费心去讨好n多带教老师。 何福森有心想要考验一下陈棋的组织能力,便开口道: “陈棋同学,你是班长,也是这次实习组的组长,你来分配一下实习计划吧。” “好的齐老师。” 陈棋心想1981年的医院还真够开放的,实习这事都让学生自治? 这要是在后世,科教科的老师恨不得将每个人都分配得明明白白,一点不能出错,绝不会给你们学生自由。 “何老师,我是这么想的,这次我们医士班过来20个同学,可以分为了4个小组,每组5人,分别去内科、外科、儿科、妇产科进行轮转,每个科室平均分配6周。 因为男女生有所区别,所以我建议男同学可以减少妇产科的实习时间,将宝贵的实习机会安排到内外科去,这样能学到更多的本领。” 齐大民似笑非笑地问道:“都去内外儿妇,那五官科、眼科、皮肤科等等科室就不去了?” 这话一出,卫校的带队老师都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坏了,给你机会安排,这陈班长怎么马上就出现了漏洞,这第一印象不好可就麻烦了。 第71章 给领导留好印象 听到何副科长的质疑,陈棋不以为意,但表面还是恭敬地回道: “何老师,我是这么想的,我们实习的时间太短太宝贵了,大学生可以实习一整年,我们中专生只有半年,所以我希望同学们能去几个重点科室实习。 原因有三个,一个是在重点科室实习,才能体现出我们在学校学了三年半的理论知识是否扎实,测试是否适合主要临床科室工作,也方便医院将来挑选学生。 第二个,我们中间有不少同学毕业后不能留在人民医院工作,有了这次宝贵的半年实习机会,学到了本领,将来去其他医院工作时也能快速上手,成为医疗骨干。 第三个,五官科和皮肤科真心不难,如果我们同学中间就被分配去了这些科室,到时岗前培训三个月就足够开展临床工作了,毕竟我们的基础摆在那儿。 所以综合以上三点,我希望我的同学们,能够集中力量学习四门主课,毕竟将来我们当中绝大多数的人毕业后肯定会从事这四个科室的临床工作,学以致用。 人民医院做为越中地区水平最高,最受老百姓信任的医院,这次实习机会太难得,错过了这次机会,很多同学分配去别的医院,将再难有机会踏进人民医院学习,所以这次是实习,也要当作一次绝佳的进修机会。” 陈棋不但阐述了自己的理由,同时在最后暗暗拍了人民医院一记彩虹屁,让在场的人民医院工作人员们,一个个都与有荣焉。 听听,连学生都知道人民医院是全卫生系统最好的,最权威的,最受老百姓信任的医院。 哼,二院能比吗? 这年头的职工对单位的集体荣誉感很强,你在夸一家单位,其实就是在夸这家单位的职工牛逼,这印象分就蹭蹭上去了。 果然,何福森一听,就带头鼓了掌。 “好好,班长到底是班长,深谋远虑,有自己的想法,很好,那就按你说的来吧,接下来你安排一下分组情况,今天就带你们下科室去。” 其实何福林这么好说话,也是暗合了人民医院的实习安排,什么五官科皮肤科,实习纯粹是浪费时间。 陈棋也松一口气,他其实也是在赌,毕竟你想引起医院领导注意,就不能走平常路。 人家这么大一个医院大一千职工,最不缺的就是庸才,想要出挑,不担点风险那是不可能的。 幸好他赌对了,看样子这位医教科的何科长还是很满意的,要知道医生将来都是归他管的,别看是个小科长,权力很大的。 接下来分配小组的时候,陈棋随机抽选了人数。 比如,陈棋、王闪浓、丁碧涛、尹继刚、兰丽娟是一组。 嗯,这个分组真的很随机,真的没内幕,某人真的没有一点小心思,班长当然是公平公正的。 其他同学对分组有没有意见?能有啥意见?反正四个科室人人都要轮,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至于和谁一组也不重要。 甚至很多人还不想跟陈棋一组呢,这家伙太妖孽了,太突出了,很容易掩盖别人的光辉。 但他们却没有想过,有一个好的带头人,或许这一组的实习成绩可以集体突出呢? 兰丽娟听到这个分组安排,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居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至少这个陈班长,没有因为过年前送礼的事情对她产生反感。 于是整个人的精神迅速就恢复了以往的自信。 潘叶听到这个分组,心中自然是郁闷万分,王佳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里确定陈棋不叫陈棋,应该叫陈世美了。 医教科的宋凯对着陈棋笑了一下,“那陈班长咱们走吧,我先送你们小组去外科报到。” 小宋是个聪明人,像陈棋这种牛人将来肯定是会被留院任用,将来前途无量,现在当然要多结善缘多客气。 陈棋回头对小伙伴说道:“走,跟着宋老师就成。” “哎别喂,什么宋老师,不敢当不敢当。” 但嘴角那怎么也收不住的笑意,暴露了他非常享受宋老师三个字。 1981年的越中地区人民医院,科室划分得不像后世那么细。 外科病区分为了5个科室, 其中2个是骨科,剩下的3个外科,分别是外一科、外二科、外三科。 5个外科也没有什么侧重点,只要是外科方面的病人都可以收。不像后世要分为普外、肝胆外、泌尿外、胸外、神外等等。 这样5个科室之间就产生了竞争关系。 有些读者或许会说,八十年代医院都是吃大锅饭的,做多做少一个样,有必要竞争抢生意吗? 那这种理解就错误了。 首先八十年代的人还是很看重荣誉的,一年下来,哪个科室收治的病人多,收到的锦旗多,产生的效益高,那么年终就可以奖励一面小红旗。 红旗不值钱,可是面子值钱呀,这代表某个科室的科主任带头带得好,科室成员工作扎实努力呀。 那样以后跟别的科室人坐一起,鼻孔完全可以朝天,就是这么屌。 另外一个,虽然工资都是统一的,但你科室效益好,医院是有一定业务返还的拨下来的,这就是传说中的“小金库”。 当然了,这笔钱不能公开用于发奖金,否则是犯错误的,但可以用于科室人员进修,报刊杂志订阅等等额外支出。 后面还可以用于出差补贴、夜班补贴、先进补贴、卫生补贴等等,巧立名目,以补贴的名义发到职工手上。 要知道医院里,大家普遍月工资只有4、50元的年代,一个月能发十几二十块的补贴,你动不动心? 好,你动心,你想拿补贴,那你是不是要拼命干活?多收病人?多做手术?多劳多得嘛 这种良性竞争,也是医院领导愿意看到的,也在悄悄鼓励的。 没办法呀,改革开放国家处处要花钱,根本就没有拨款到医院里,所以医院要维持运营,这么多职工要发工资,还要建家属楼等等,钱从哪里来? 羊毛出在羊身上,当然只能从病人这里赚取喽。 第72章 熊猫眼的女病人 宋凯带着陈棋、王闪浓、丁碧涛、尹继刚、兰丽娟5只小雏鸟,一起往外科住院部走去。 这时候的医院可不像后世,造得跟皇宫似的,富丽堂皇,然后倒下一批院长…… 1981年的医院普遍都是平房为主,越中在全国范围内算经济条件好的地区,可人民医院整个住院大楼最高也只有3层。 再高不行了,又没电梯,人家病人已经不舒服了要住院了,你还让人家爬楼梯呀?这不现实。 外科住院部则全都是平房,为了推病人去手术室方便。 陈棋走在路上,一边跟医务科小宋闲扯蛋,一边也在观察整个医院的院区。 很明显,这里原本应该是由一座大寺院改建而成的,不少地方明显可以看到佛教古迹。 房子大多比较破旧,不过卫生搞得很干净,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小宋将5人带进了大外科主任朱火炎的办公室里。 “朱主任,我把今年来实习的第一批卫校学生带来了,分别是陈棋、王闪浓、丁碧涛、尹继刚、兰丽娟5位同学。同学们,这位是大外科的朱主任,你们的实习安排就听朱主任了。” “朱主任好!” “朱老师好!” 陈棋还好,其他4人都胆战心惊的,问候的时间都有点发颤。 朱火炎拿着一个茶杯,喝了一口,态度有些冷淡地说道: “行吧,既然来了就好好学习,学好了本领,将来你们去其他医院也可以独挡一面嘛。” 陈棋听了微微蹙眉,这话中的意思,就是人民医院的外科是不收中专生喽?赤果果地看不起中专生? 这对立志要成为外科医生的陈棋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要知道分配到哪家单位不是他说了算的,万一毕业分配到人民医院,外科又不接收,那他只有去内科系统了,那他就麻爪了。 完全不能发挥他的金手指。 那还不如去其他医院外科的,反正凭他的本领,去二院四院同样能“发光”。 可是一旦定下单位,档案是直接从学校转到医院的,想反悔去其他医院都没机会。 陈棋暗暗下定决心,在外科的一个半月时间里,他一定要拿出吃奶的力气,所有的看家本领,争取要让朱火炎主任改变念头。 至于王闪浓和兰丽娟几人则完全没有听出朱火炎的外话之音,只是一个劲点头陪笑着。 唉,实习生没地位啊。 朱火炎看了看手表,“这样吧,我们大外科一个有5个病区,你们一人去一个病区吧,如果没意见,我让人带你们过去报到。” 陈棋突然站了出来,微笑着说道: “朱主任,我是这次实习组的组长,出来的时候老师让我们男同学多照顾着一点女同学,所以我想让兰丽娟同学跟我一组,我们可以互帮互助,毕竟女同志去外科多有不便。” 外科医生,鲜有女医生,因为外科工作太辛苦了,有时候一天继续不断的连台手术,能把医生给做得崩溃,陈棋的前世不就是这么猝死的嘛。 而且陈棋前世也是带教老师,外科的医生护士都不是善茬,他怕兰丽娟一个人吃亏。 朱火炎点点头,不置可否,“行吧,那就你们两个一组,走,跟我去外一科。” 5只刚出笼的小雏鸟,跟在一只老狐狸后面,闪身进了不远处的外一科。 路上,王闪浓三个死党看着陈棋,那是一脸坏笑。 兰丽娟却不懂得陈棋的一番苦心,以为是为了追求她的小把戏,心里还有点不爽,什么女同学要男同学照顾,这句话她就不爱听。 女人咋就不如男人了? 几人刚进外一科,就在走廊上碰到一个中年妇女病人,穿着病号服,身上绑着一堆纱布,在爱人的搀扶下缓慢走路,而她爱人似乎还在不停埋怨着什么。 重生后第一次回到医院,回到住院部,虽然环境不同,但做为曾经苦逼的住院总,不会放过病区里面的每一位病人细节。 往往这些细节,可以让医生提前发现病人很多突发病情,及时能提前干预,避免了不少医疗纠纷。 所以迎面碰到这对夫妻,陈棋习惯性地全身扫瞄了一圈那个女病人,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女病人怪怪的,两个眼框黑黑的,就跟“熊猫眼”似的。 他也没有多想,万一人家是半夜失眠睡不着引起的呢? 就在两人交汇而过的时候,陈棋突然听到了女病人丈夫的报怨: “你呀,多大的人了,让你衣服多穿点多穿点不听,现在感冒了吧,这么多鼻涕,来,你别动,我帮你擦擦,哟,还有点血丝。要不你还是回去躺着,咱们别散步了。” 这个女病人也比较乐观:“嗯,感冒了是挺难受的,头有点痛,亲戚送的罐头香味都闻不出来了,呵呵。”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做为一名前世专业的外科医生,陈棋马上就觉得哪里不对。 熊猫眼、“流鼻涕”、头痛、外伤住院…… 这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感冒的样子呀,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请你们等一等!” 陈棋回过头,喊住了那对夫妻。 寂静的病房里,所有人都被这个叫声吸引了过来,朱火炎回头惊讶看着这个第一天报到的实习生,不明白他要闹什么幺蛾子。 丁碧涛刚好在陈棋身边,连连拉了拉他的衣角,轻声提醒道:“二哥,你发什么神经?” 陈棋随手从旁边护士站里拿过一块纱布,走到了那个女病人面前: “这位大姐,我是实习医生,请问你是因为什么情况住院的?最近头部有没有受到损伤?” 陈棋的面孔有点稚嫩,但他身上穿着白大褂,所以女病人的丈夫赶紧回复道: “大夫,我老婆是早几天在厂里干活的时候,从染缸上掉下来摔伤的,头部应该没受伤吧?她摔倒之后昏迷了,可是大夫也没有提起呀,我看这头上也没有开瓢。” 陈棋这时候已经在观察女病人的“鼻涕”了,无色透明,有点粘稠,还有淡淡的血丝,看起来的确很像是鼻涕。 第73章 颅底骨折的依据 陈棋心里有底了,又问道: “大姐,你这鼻涕是不是站起来走路,或者低头的时候会流得更多?” “对哦,就是这样,还有点头痛,大夫,我这感冒不要紧吧?” 两人在对话,朱火炎有点疑惑不解,王闪浓兰丽娟他们几个同学也是满脑子问号。 同样,两人的对话将病房里正闲着无聊的病人和家属都吸引了出来,就连办公室里的医生听到声音后也走出来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能做到大外科主任,朱火炎的医疗水平绝对是人民医院一把刀级别的。 他虽然有满脑子疑问,但知道肯定是这位新来的实习生发现了什么,所以才在半路拦截住了病人开始询问。 他没有急着骂人,而是冷眼旁观。 只见陈棋将手里的纱布递了过去:“来,大姐,我们做个小实验,你将你的鼻涕滴一滴到这纱布上面。” 女病人不明所以,但这年头的病人非常听话,绝对不会动不动拿着手机看百度,然后问医生为什么要这样做? 朱火炎听到有小实验,走到了陈棋旁边,王闪浓、丁碧涛、尹继刚、兰丽娟当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马上占据了有利地型,一起伸头看过去。 女病人一低头,两滴“带血的鼻涕”就滴到了纱布上面,只见纱布上的鼻涕周围迅速出现一圈水印。 看到陈棋的表情明显兴奋了一下下,朱火炎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小陈,你这是在怀疑什么?这个小实验又代表了什么意思?” 实习生态度一定要端正,恃才傲物的人坟头草都三尺高了:“朱主任,我怀疑这位病人在工厂里摔伤的时候,碰到了脑子,现在有颅脑损伤。” “噢,能不能说具体点,哪个部位?” “颅底骨折了,而且是颅前窝骨折。” 女病人和家属一听脑子摔骨折了,一下子紧张了, “大夫,我,我不要紧吧?脑子里的骨头骨折了?啊呀妈呀,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呀,怎么之前的大夫没检查出来?” 旁边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也是议论纷纷。 这下好了,因为有了群众的参与,知道的人多了,就关系到了整个科室的名誉了水平问题了,搞不好会引发一场医疗纠纷。 做为一个当天刚报到的实习医生就惹出这样一场风波,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因为会得罪人。 陈棋开始只是单纯想解决病人的隐藏疾病,没想那么多,后来听到病人和家属们的议论声时,才意识到了不对。 但他也没有后悔, 前面说过,八十年代医院里“庸才”很多。 不少都是那十年的工农兵大学生或中专生,没有接受完整的医学教育,水平有限。 甚至还有不少是顶职父母的岗位进来的,经过短暂培训就直接上岗,都不需要执业医师证。 所以这年头真正的人才往往很容易闪耀,也更容易得到上层全力的培养,从而迅速迈入中层,最后成为医院的中坚力量。 所以想要引起科室领导,医院领导的注意,必须要有自己的风格,要有出挑的技术,要有别人没有的水平,最后才能脱颖而出。 某些医生有水平,但是信奉中庸之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样的人同样是庸才。 再说了,对陈棋来说,本来进人民医院外科就希望渺茫,现在搏一搏还有机会,不搏是一点希望都没了。 成功最好,失败了也没损失,大不了去学校吵着闹着要求去二院或四院。 朱火炎心里诧异,刚要仔细询问,就听到人群后面有一个声音响起: “不可能,这个病人怎么可能有颅骨骨折?” 人群迅速被分开,只见挤进来一个白大褂,戴着眼睛,看起来年龄也不大,大约只有30岁左右的年轻医生。 从这位医生的表情和脸色上,明显可以看出有点愤怒: “你是谁?凭什么说病人有颅骨骨折?你要为你自己说的话负责。” 指责的,自然是人民医院外一科的医生李俊,这个女病人悄悄就是他管床的病人,如果真的有颅骨骨折没有检查出来,那问题就严重了。 那这不仅仅是水平不够的问题了,而是一个医疗纠纷了,信不信人家单位一封投诉信发到医院,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这么多病人、家属、同事、领导看着,严重损害他的名誉了,他必须要讨个说法。 听到李俊的大声指责,几个可怜的小实习医生已经吓得脸都发白了,朱火炎则饶有兴趣,想看看这个小家伙怎么解释? 日子太无聊了,有热闹看多好,谁说医生不八卦? 陈棋假装很幼稚的样子挠挠头,很无辜地说道:“老师你看,这位大姐流出来的不是鼻涕,是脑脊液。” 一听自己脑子漏水了,以为脑浆都要流光了,这个女病人两眼一翻白,吓得直接就倒了下去。 她丈夫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妻子大哭起来:“啊呀,这可怎么办呀?脑浆流光啦,要死人啦,求求你们救救我老婆呀~~~~” 一时间,外一科里乱成了一团。 这年头医院病房里面没有电视,病人也没有手机可以刷抖音看小说,自然是无聊之极,现在一听外一科有个病人脑浆从鼻涕里流出来了,这下好了,来瞧热闹的人已经人山人海了。 病房里。 女病人躺在床上还在哭,她丈夫也直抹眼泪,一群白大褂医生围在旁边,从白头发的老专家,到一脸人畜无害表情的实习生,通通都到齐了。 而病房窗户外面,走廊上,瞧热闹的人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一个个都看脑子漏水的病是什么样子的。 大外科主任朱火炎,外一科主任金培林,副主任沈哲民等一众外科大佬,以及科室成员,管床大夫李俊,当然,不能少了那个小萌新实习医生陈棋同学。 李俊很生气: “这位同学,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这事没完,你打哪来回哪去,我们人民医院不欢迎你这种吹大牛乱讲话的实习生,我会将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向你们卫校汇报。” 第74章 X光片无骨折线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是出乎陈棋的预料。 他不过是提醒了一个病人,指出了一个隐匿性开放性骨折,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事情,怎么搞到现在连整个科室都轰动了?恐怕整个医院都要传遍了吧? 而且他有点委屈,心想你们这么一群大大小小的医生难道眼睛都瞎了不成? 这么明显的头部外伤史、皮下瘀痕班,连熊猫眼特征都有、脑脊液都通过鼻腔流出来了,怎么还不知道这是颅底骨折了? 好,就算你们原本没想到,现在事情都闹到这一步,他都提醒了,怎么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让陈棋都有点百思不得其解,面对李俊气势汹汹的指责,他也有点不淡定了,连退回学校的话都说出来了,那必须要把话说清楚了。 金来法主任也是皱皱眉头,对这个新来的实习生很不满意。 “这位同学,你既然这么笃定,那就说说你的理由,我们搞临床工作的人,凡事一定要事实求是,千万不要捕风捉影,在没有事实依据之前胡乱评论。” 这话,多么明显的指责了。 朱火炎还是冷眼旁观,准备看好戏。 而兰丽娟他们几个同学,这时候看向陈棋的眼神中,都有藏不住的担忧。 陈棋轻咳了一声,尽管内心不满,但表面上还是认真地说道: “各位老师,其实要判断有没有颅底骨折,最好的依据就是病人鼻腔里面流出来的到底是鼻涕还是脑脊液对不对?” 朱火炎点点头:“是这个道理,可是你怎么判断呢?滴几滴鼻涕到纱布上的实验可不够。” 陈棋继续解释道: “众所周知,鼻涕大部分是由鼻腔黏膜腺体中的一种杯状细胞,分泌出很多黏蛋白,黏蛋白释放到细胞外面时大量的吸收水分,从而形成鼻涕,那么肯对是不含糖的。 而脑脊液主要是从侧脑室中的脉络丛产生,需要给给脑和脊髓输送营养,所以成分中就包括了糖、腺苷脱氨酶、蛋白等等,正常的葡萄糖正常值为2.5-4.4mmol/l。 那么我们只要做个很简单的实验,拿一张尿糖试纸来,测一下葡萄糖含量就可以了。” 陈棋这说得有理有据,脱口而出各类医学专有名词,一下子将病房里的众多大佬给镇住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这话似乎有道理呀,难道真被这小子发现了一个隐匿性骨折? 李俊当然不服气了,但他是要一个说法,当然要给别人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于是气呼呼没吭声。 一个小医生急匆匆就拿来了一张尿糖试纸,亲自取了病人的“鼻涕标本”,然后用试纸一测。 大家的头都伸了过去。 不到5分钟,结果就出来了,这个“鼻涕”里面的确含有葡萄糖成分,这下病房里的不少医生都开始议论纷纷了。 显然,鼻涕里是不可能做出葡萄糖阳性来的。 李俊忍不住了,大声反对道:“这也太武断了,就凭这么一张试纸?万一病人的血糖高呢?” 金来法也眼神动了动: “的确很难通过这个尿糖实验来下定论,就算这个不是鼻涕,万一是中耳炎引起的炎性分泌液呢?那也可以没出葡萄糖阳性来。” 朱火炎沉默不语,感觉听起来双方都有道理。 李俊这时候又叫嚷道:“这个病人入院的时候拍过头颅x光片,我现在去拿来,请几位主任会诊一下,有没有骨折,影像片子才是金标准。” 陈棋赶紧插话道:“x光片拍到颅骨骨折的可能性只有50%,而且拍摄位置很重要,所以还是将ct片拿来,那个看得最清楚。” 现在的医生都轻咳了几声。 金来法无语地说道:“ct机?我们医院怎么可能买得起ct?现在我们海东省只有海医大附属一院才有一台ct,还是今年刚刚进口的。” 陈棋一拍脑门,瞬间所有的一切都想通了。 怪不得越中人民医院的这群外科医生们,连个最基础的颅底骨折临床表现都不知道,原来是因为缺乏ct,国内的外科还没有研究到这一步,也没有相关文献问世。 没有ct就没办法确诊,那么临床上大量的颅骨骨折就没办法鉴别,更何况是这种隐匿性骨折。 怪不得大家都不知道熊猫眼就是颅前窝骨折的特征性表现。 李俊来去神速,不一定会儿就拿着一张x胶片进来了:“朱主任,金主任,你们看,这就是患者入院时拍的x光片。” 一群医生马上以朱火炎为中心,对着窗口的亮光开始研究起片子来。 女病人和丈夫也是眼巴巴地看着,心里别提有多紧张了。 至于窗户外的病人,看着一群白大褂对着一张x光片评头论足,那眼神中都充满了神圣的敬畏,瞧瞧,什么叫知识分子? 别人瞧得热闹,陈棋却有些麻爪了。 颅骨骨折,前世最先进的x光片能拍出来的也不超过30%,更何况是1981年那种最老式的cr机? 几个科室老专家一会诊,瞧了半天,也没有瞧出骨折线来,朱火炎将片子递给了陈棋: “这是患者入院的x光片,你自己瞧瞧。” 陈棋一拿到片子,仔细一眼就知道要糟,果然不出他所料,x光片上根本就没有任何骨折线的痕迹,无论看几遍,都是正常的头颅影像。 李俊冷哼一声: “这位同学,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讲?做再多的小实验那都是花拳秀腿,我们外科最讲究的就是影像诊断,这片子你也看了,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他是真松了一口气,这下好了,自己是清白的,水平是可靠的,诊断是正确的,那么所有压力就都在陈棋这边了。 面对医生、病人、围观群众不信任的眼神,陈棋一声叹息,举了举手: “朱主任,金主任,李老师,我刚刚说了,正常的x光片能拍到颅骨骨折线的机率小于30%,而且拍片的时候有一定的体位要求,所以我申请重新再拍一次x光片,我亲自操作。” 第75章 亲自动手再复检 陈棋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是议论纷纷,仔细一听的话,大多数人都表现出对他的不信任。 这不是废话嘛,一群老专家都没看出问题来,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实习生能看出什么来?还亲自操作? 大家都是医学院出来的,医生学的是什么?那是治病开药,谁会操作x光机这种笨家伙?那都是医技科室的事情。 李俊都要开口骂人了,但朱火炎抬了抬手: “小陈的建议挺好,医学不容有一点错误,现在既然这个病人到底有没有颅骨骨折存疑,那么我们就要搞清楚,弄明白,不能稀里糊涂就下定论,否则就是对病人不负责!” 到底是大外科主任,格局摆在那儿。 其实刚刚陈棋说出来的理论以及两个小实验,让朱火炎的心中也产生了一个疑问。 如果这个透明带血丝的液体不是“鼻涕”,那又是什么呢? 这的确也像脑脊液呀。 如果这位实习医生判断是正确的,那么这就是国内医学方面的一个新发现、新课题,到时完全可以写论文,搞学术研究,这对一个地区级医院来说,机会非常难得。 所以他决定小小支持一把陈棋,反正也没啥损失,还能看个热闹。 李俊都要气疯了,“好,既然你不死心,那我们现在就去影像科,请几位主任也一起去,大家作个见证。” “去去去,一起去。” “让我们也见识见识当代卫校生的风范,走!” 一群人闹轰轰开始推着病人往x光室走去,后面还眼着一大群吃瓜群众。 路上,兰丽娟低着头,对左顾右盼的陈棋说道:“陈班长,行不行啊?这x光机操作我们都没学过,你可以吗?” “没问题,放心吧。” “万一你自己操作还是没看到骨折线,那怎么办?” 陈棋耸耸肩:“那估计我要挨处分了,开除是不可能的,大不了换个医院实习,这辈子都不可能来人民医院工作喽。” 兰丽娟看到满不在乎的陈棋,心里有点生气,“你怎么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呢?” “丽娟,我不是开玩笑,相反,我是帮他们指出临床上的一个缺陷,如果连病人的颅骨骨折都不能发现,不能诊断,万一病情拖久了,那是要出现并发症的。 这才是对病人的不负责,我个人的荣辱算什么?我们学医的人最怕的就是明哲保身,你不说我不说,大家糊里糊涂治病,这样医学怎么能进步呢?” 陈棋这番话,让兰丽娟和身后的小伙伴们都陷入了思考当中。 x光室里,影像科的医生们也轰动了,纷纷跑过来瞧热闹。 这一个实习生刚报到就放了一个大卫星,直接质疑带教老师的诊断,还将外科一众大佬全召唤了出来,这是多少年没见到的新鲜事情? 关键这个实习生还不是什么顶级医科大学的学生,只是越中地区卫校的一名中专生,这就奇了怪了。 影像科的医生们基本上都是越中卫校毕业的,大家都知道这事关小学弟的前途,所以能帮都想帮一把。 影像科的科主任洪天行悄悄将陈棋拉到一旁,亲自教导他基本的x光操作流程。 陈棋会拍片,不仅会拍x光片,你让他独立完成ct、mr、彩超等都没问题,毕竟前世是在读医学博士,学会操作各类检查仪器这是常规操作。 但1981年的cr机,跟2022年的dr机比,虽然原理差不多,但现在是纯手工操作,后世都是电脑自动化操作,区别还是挺大的。 就在陈棋还在研究机器的时候,院长郭元航亲自跑过来了。 这医院虽大,但八卦消息传播的速度堪比后世的微信朋友圈,不一会儿,全院皆知。 得知是卫校最优秀的学生陈棋在作妖,郭院长内心的八卦之心也开始了,当然他更多是想看看这位陈同学是不是如传闻中那样优秀?提前来作考察。 众人一看院长都来了,就知道今天这事情是不能善了了。 郭院长站在x光室外面,听着朱主任的汇报,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心中还是非常诧异的。 “胆子不小啊,报到第一天就敢提出自己的质疑,这小子是个刺头啊。” “院长,也不能这么说,年轻人做事说话难免会有些冲动,关键是看他有没有这个金刚钻,是有真才实学的,还是夸夸其谈,马上就可以见分晓了。” 郭院长不说话,后面的一群大小医生都不敢说话了,大家就这么静静等待在着结果。 病人就位,躺在了平床上,早就吓得瑟瑟发抖了。 “老公,我是不是要死了?这么多医生都来看我,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满着我?” “没事的没事的,无论什么病,哪怕我倾家荡产也会给你治的,别担心。” 这边夫妻在你浓我浓的时候,陈棋走了进来。 “大姐,别怕,我们现在还要再拍一个片子,请你配合一下,你放心,早发现早治疗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对病人来说,只要不死,随便你折腾。 “医生,我要怎么配合?” “你听我的指挥,我要多拍几个角度,中间如果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你就马上说,你放心,整个过程很快的,现在我们进行一个体位。 你转过身来面朝下俯卧,然后把头侧过来,把这一侧的前胸抬起,肘部弯曲,用手臂做支撑,下巴略略再收起一点,好,就这个姿势,坚持一下。” 陈棋说完,怕病人支撑不了太久,门一关赶紧跑回操作间。 跑进去的时候,发现操作间里已经站了好多白大褂,特别中间那个戴眼镜,头发灰白的小老头站在c位,一股王八之气怎么也挡不住。 但关键时刻,陈棋也顾不得多客套,赶紧鞠了一躬:“各位老师好!” 然后快速坐到操作台前,以最快的手速将机器调整到位,然后按下了按扭,咔嚓一照,然后又急匆匆跑进去继续调整病人的体位。 操作间里的一众大佬都是张大了嘴巴,觉得摸不清头脑了。 第76章 特殊的拍片技巧 1981年医院的x光拍片,主要就是两个姿势,一个是正位片,一个是侧位片。 无论你是骨折,还是肺炎,反正基本上都这样操作。 可是大家看到这位小实习生,这姿势的要求,还有各种奇怪的变化,脑子里的问题就越来越多了。 看起来花里胡哨的,能拍出颅底骨折来?这可是一个医学界的大难题,一直无法诊断,缺少研究。 陈棋则又在忙不迭开始调整病人的新姿势了: 只见他拿了几个枕头垫在了病人背部,然后髋关节和膝关节弯起来 “好,大姐,对,你这头尽量往后靠,对,头顶跟桌面最好垂直,对,这个姿势很累,我马上就好,你坚持坚持。” 说完,陈棋又跟猴子一样飞快关门,跳到操作台上按下了拍摄按钮。 就这样,反反复复换了4个姿势,x光才算拍完了。 直接把那个女病人给累得直喘气,心想跟老公过夫妻生活都没有这么折腾,这一会儿这样躺,一会儿那样躺的。 年轻人真够会折腾的,姿势真多。 影像科主任洪天行见到片子已经拍完了,就以最快的速度拿着底片跑进了暗室,准备亲自冲洗。 这年头的设备还是比较落后的,稍微手一抖就容易模糊,这会严重影响医生读片。洪主任怕手下的职工水平不够,所以亲自上台洗片了。 不得不说,越中卫校出来的人还是很抱团的。 没办法,这也是医院职工之间的生存之道,人多力量大,大家在单位里互相扶持,互相提拔,不抱团,永无出头之日。 郭院长和朱主任其实很想问问这个实习生,为什么拍个x光片要摆出那么多奇怪的姿势,可是这么多人看着,两人硬生生忍着。 李俊表面上不屑一顾,心中却在暗暗吃惊。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做为临床医生,发现刚刚这个实习生摆放的姿势都有一定的规律可查,每一个姿势都围绕着头颅在做重点。 李俊不禁在内心打起了小鼓,难道自己看走眼了? x光胶片暗室里,陈棋拿到了4张不同角度的头颅片子,便迫不及待跟洪主任一起看了起来。 医院里读片最厉害的,其实并不一定是临床医生,反而是那些专业的影像科医生,很多病人和家属都不重视这些辅助科室的专家,其实是非常错误的。 洪主任今年40多岁,在x光读片水平上,绝对是越中地区的no1. 两人头对头看着片子,看了一会儿,同时伸手,指着其中一张片子上面僵硬线条状低密度影像: “就是这里!” “这就是骨折线!” “咦?” 两人相视一看,都哈哈大笑,大有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心心相惜的感觉。 “陈棋,不得了呀,你一个实习医生居然能拍出颅底骨折来,真的太了不起了,说实话我不如你啊。” 陈棋也赶紧狂拍这位大师兄的马屁: “洪老师,这是哪的话,你可是带教老师,我只是懂了一点皮毛的小小实习生,以后还要请洪老师多多帮助了。” 洪天行摆摆手: “什么老师不老师的,咱们师出同门,以后叫师兄就行了,走,今天让外科那群糙老爷们瞧瞧,连个骨折都不会看的大学生,还好意思看不起我们卫校毕业的?” 两人同时出了暗室,这时候郭院长带头,早早就在影像办公室里等着了。 一看到洪主任和那位实习医生进来,脸上都是笑吟吟的,李俊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洪天行早就和陈棋商量好了,陈棋已经得罪了一些人,有些风头就不能出了,所以主次读片汇报主要由他洪天行担任讲解。 郭院长一看两人的表情,千年的老狐狸了,就知道结果肯定有利于实习生,心中突然也是兴趣大增。 如果真的拍出颅底骨折来,那可做的文章就多了。 他也是外科出来的院长,对于外科临床并不陌生,脑子里瞬间就闪过了一个个题目: 《颅骨骨折影像学拍摄新技巧》、《颅底骨折诊断心得》、《颅底骨折分型》等等,一个个课题,一片片论文,好像都在跟他招手了。 同样,朱火炎和金来法,脑子也同时想到了这个x光片拍摄方法能不能推广开去? 陈棋进屋后,找到了兰丽娟,乖乖躲到了角落里,假装你们谁都看不到我。 洪主任将读片机打开,然后将四张片子全部插了上去。 “郭院长、朱主任,金主任,你们可以靠近来看一下,这四张片子上,看这里部位,这个明显就可以看出是颅内积气,还有这个位置,这条僵硬线条状低密度影像,细如发丝一样,这就是骨折线。 而且这条骨折线通过了鼻窦,就在这个位置,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但还是能看明白的,筛板与筛窦骨质较薄,脑脊液通过骨折的瘘口进入鼻腔,这就是导致脑脊液鼻漏的原因。” 洪主任解释得清清楚楚,办公室里坐着的都是外科医生,对头颅的解剖结构并不陌生,一点就通,所有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而李俊听到洪主任的介绍后,脑子里就是轰得一下,刚刚自己有多高调,现在就有多尴尬,这可真是tm爬得高摔得惨了。 在院长和大主任面前被一个实习医生啪啪打脸,再想到以后出去要被全院嘲笑了,李俊觉得自己胸口好闷。 所以此时他看向那4张片子,恨不得马上过去全部都撕成碎片。 相反,郭院长和朱火炎、金来法对着4张x光片,看得是津津有味,越看越觉得新课题到手了。 只见郭院长站直了身子,笑呵呵说道:“老洪,咱们国内目前能准确拍到颅底骨折的医院多不多?” 洪天行赶紧解释道:“这一直是困扰国内外科界的一个大难题,似乎首都和沪市的医院也没有特别好的诊断方法。” 郭元航尽管表面上淡定,但他的眉毛已经在开始跳动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老头开心的表现。 第77章 来自院长的欢迎 影像科的办公室里,迅速变成了一个学术会议,热烈的讨论起来。 外二科到外五科的几个科主任,老资格医生,没手术的小医生们纷纷赶来,加上影像科自己的职工,将一个不大的会议室里围得是水泄不通。 陈棋作为始作俑者,大家似乎都已经忘了他。 王闪浓、丁碧涛、尹继刚三人兴奋了,再加上兰丽娟,四个人拉着陈棋也开始了小会。 “嗨,老二,牛逼呀。” “二哥你可是给我们卫校大出风头了,瞧李俊的脸色,嚯,黑得跟雨鞋似的。” “陈班长,你怎么会拍片的?你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知识点的?” 陈棋这时候过关了,还是心有余悸,幸亏骨折线拍出来了,这要是拍不出来,估计这时候已经要灰溜溜卷铺盖走人了。 “嘘,小声点,有什么问题咱们私底下讨论,这里没有咱们说话的份。” 郭院长和几个外科主任越讨论,越觉得“颅底骨折”这个课题大有可为,哪怕不能做到国际领先,但绝对是国内领先吧? 忽然,大家发现好像讨论了半天,把始作俑者给遗忘了。 郭院长对着陈棋招了招手:“那个谁,实习生,过来过来。” 陈棋像个小太监一样,小碎步跑了过去:“郭院长,你好,我叫陈棋。” “陈棋,好好,你今天的表现很好,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吓呀,对了,我们就想问问,你的这套诊断理论和思路,包括x光片拍摄角度的选择,都是从哪里看来的?” 陈棋就知道别人会有这么一问。 1981年的外科书是没有这方面教学的,如果推说是听老师说的,卫校的老师离得不远,叫过来一问就露馅了。 所以陈棋只能自我吹牛了。 “郭院长,我也是偶尔从一篇英文杂志上得到的灵感,人家国外有这方面的研究。” “英文杂志?你看得懂英文?是哪份杂志期刊?” 越中这种小地方,哪来的英文期刊,哪怕是越中人民医院也没有订阅国外医学杂志,没有这个购买途径和外汇呀。 陈棋假装谦虚地点点头,同时不忘展现下自己。 “我的英文水平还不错,一般的论文都能看懂,对话也不成问题。至于是哪一本杂志我也忘了,几年前在废品收购站看到的,而且杂志也不完整。” “噢~~~~~” 办公室里的人都是一阵遗憾,有些是遗憾英文杂志丢失了,有些是遗憾国外已经在研究了,那就不是首创了。 但领导就是领导,郭院长并不有气馁,而是问了几个科主任: “国外有相关研究,但国内没有呀,反正我们也没指望出国去做什么访问学者,如果能在国内领先,能打响我们越中地区人民医院的名声,就是胜利呀。” 院长这么一说,那些外科医生们的眼睛纷纷就都亮了起来。 朱火炎本来冷漠的脸也变得舒展开来: “小陈呀,关于颅底骨折你还知道哪些知识,趁现在人多,你也可以说说嘛,你放心,虽然你的身份进不了课题组,但我可以保证,等你毕业了,我们人民医院外科欢迎你。” 领导嘛,最喜欢的就是画大饼。 但陈棋听了还是心中狂喜,自己的一个小小询问,居然可以促成一个课题组的成立,并且自己提供的资料可以成为最核心的研究内容和方向。 他加不加入其实无所谓的,1981年论资排辈的情况非常严重,就算他是人民医院的医生也没用。 如果课题组的主要负责人不是老专家,老领导,就算你再有什么创新发展,你也甭想独立申请课题,更别想独立发表论文。 否则你就无法在这家单位立足了,因为你是异类,异类往往是不受欢迎的。 所以能得到一个口头承诺,能在毕业后进入效益最好的人民医院外科,这对他就是最大的惊喜和收获。 陈棋往前走了一步,挺胸而出: “好,我就把我知道的,关于颅底骨折的类型、病因、临床症状、影像学检查,包括鉴别诊断都跟各位老师汇报一下。” 听到陈棋肯将自己知道的知识都贡献出来,办公室里的几只老狐狸都是微笑地直点头。 年轻的大夫们,则以最快的速度去准备好笔纸,准备做好会议记录。 至于李俊医生的感受,谁在乎? 于是,人民医院建院以来最奇葩的事情出现了,一个刚参加实习的学生仔,居然给一大群老专家上起了课来。 看到在人群中央侃侃而谈的陈棋,兰丽娟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的实力真的好强,他真的会前途无量,而自己这个穷丫头,真的配得上这样的男人? 不得不说,施阿条真是造孽,将一个本来自信满满的学霸女儿,变成了患得患失的小女儿样。 陈棋的讲课真的毫无保留,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这个意外的事件,给陈棋带来了极大的名声,轰动全院,但同时,也为他后来曲折的职场人生,埋下了伏笔。 他想出挑,想尽快展现自己,让领导们认可,却不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 这就跟世界杯一样,往往夺冠的热门球队,别的球队从小组赛就会开始针对你,跟你死磕,这就是所谓的“大热必大死”的由来。 陈棋两世为人,一直在学校和医院里两点一线,工作时还要忙得团团转,对于职场的险恶体会不深。 最终,现实会给陈班长上最好的一课。 女病人的后续治疗,这个就劳陈棋费心了,自然是管床大夫李俊的事情了。 讲完课,郭院长就要起身告辞了,走之前,他还特意握了握陈棋的手,当着众人的面说道: “好,小伙子不错,我们人民医院就是需要你这样的创新型人才,刚刚朱主任已经表达了对你的欢迎,我做为院长,也再次向你表达欢迎。” 陈棋感觉自己这颗心已经咽到肚子里面去了,三只手指吃螺丝,毕业后进人民医院这不是十拿九稳了嘛。 “我一定不辜负院长和朱主任的期望,我一定会好好实习!” 第78章 学习就是一大坑 今天本来是报到的第一天,一般的程序就是上午医教科安排实习科室,科主任再指定带教老师。 下午就是安排寝室,还有就要去食堂换“饭票”。 去医院“实习”其实是很费钱的,比如学生实习要用给医院交费,相当于是“学费”。 是的,你没听说,医学生实习是要交钱给医院的。 而别的专业去实习,干得好还能领一笔“实习工资”,这就是医学专业的一个大坑。 交了实习费用,因为学校已经不提供住宿给学生,加上实习生上班属于没日没夜没假日,所以一个寝室是必不可少的,那又得交钱。 一个月3元钱。 对单身医生来说,一个月工资是4、50元,一个月3块钱的寝室费用一点压力都没有。 对条件较好的城里学生来说,他们不需要住宿,因为离家不远,完全可以回家去住。就算要住宿,一个月3元也不痛不痒。 但对农村来的学生,3元钱的寝室费用就不是太友好了,对他们来说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可是也不办法,这就算最便宜了,要是出去老百姓家租房,那一个月没有10元钱根本就拿不下来。 当然你要是毕业后能进入人民医院工作,几年后结婚了,尤其夫妻都是本院双职工,那是很快可以免费参与分房。 免费分房,这就让后世的房奴们羡慕得眼睛都要红了,这才是真正体现了杜会主义优越性嘛。 人民医院有自己的职工小区,都是筒子楼,一般一家一个30多平米的房间,做饭在走廊上用煤炉,厕所和洗衣服都统一在一起。 就这样的条件,在越中地区卫生系统已经可以算是最好的了,很多医院的职工都是各种羡慕嫉妒恨,因为他们单位根本就没钱造职工小区。 如果你天生有官运,那么到了四十多岁完全有可能爬上医院中层,甚至上高层,那就有资格分一套两室一厅的大房子。 但所有这一切,跟实习医生没关系。 实习医生还有一个花钱的地方,那就是吃饭。 卫校还是比较厚道的,实习期间不会再克扣学生的肉票油票粮票等等,不过就算全还给你,粮食的定量是够了,但钱不够呀,一个10元补贴不会增加。 钱不够怎么办?那就只能借了。 农村学生一般都向要好的城市学生借,大家都是同学,谁手里有钱也是愿意借的,毕竟半年后大家都会包分配,铁定有工作有编制,不愁还不出钱。 这时候的人思想还是很单纯的,你要是换到后世借钱试试,包管你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陈棋已经在城区买房了,所以不用住寝室,于是他在下午的时候一起帮着同学去打扫寝室。 人民医院的寝室是在不远处的一栋民国大楼内,原本应该是解放前哪个大资本家的家宅。 清一色木地板,木窗户,装修风格还是南洋式,看起来很有文艺范,腔调十足。 可是这样的房子夏天闷热,冬天四处漏风,虫鼠又特别多。关键还在于,一个房间要住4个人,基本上没有什么个人隐私可以谈。 当然优点也有,那就是安全。 对,八十年代初的治安,咳咳,那真是群魔乱武的时代,这才引来了83年的铁拳出击。 人民医院可是有保卫科的,哪个魑魅魍魉敢来闹事?宿舍门口的保安可都是退休军人,挥起木棍打人那都不跟你客气的。 不像后世,小区所有保安加起来,可能都凑不齐一别牙齿。 陈棋帮同学们收拾好床铺什么的,坐了一会儿,就一个人悄悄溜到了楼上的女生寝室里。 宿管大妈一声厉喝:“这位男同志,你是干什么?” 把陈棋吓了一大跳,赶紧露出一脸小白兔的微笑:“这位大姐,我是新来卫校医士班的班长,这不是想来看看我们班女同学的生活安排嘛。” “班长?” 宿管大妈显然不信,就在她刚要发问的,就听到马小娜惊喜的叫声:“陈班长!” 得,不用怀疑了,陈棋顺利走进女生寝室。 走在路上,马小娜有点崇拜地看着这个神奇的班长: “陈班长,听说上午你在外科指出一个带教老师的诊断错误,连院长都惊动了?” “嗨,低调低调,我只是偶然发现,老师们还是很厉害的。” 陈棋听到女同学的崇拜,尾巴都快要翘起来了,虽然在连连摆手,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马小娜显然想到了自己的未来,叹了一口气: “看来陈班长以后在人民医院工作稳了,唉,我们还不知道被分配去哪里呢,你看现在住个寝室还要3元钱,这要是以后工作分配到一个穷医院,这辈子都只能租房子住了。” 陈棋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兰丽娟同学,还有你们,嗯,都只有7块钱了?” “对呀,一个月才10元补帖,不就只有7元了嘛,她脸皮薄,是不可能向别人借钱的,也不知道她这半年要怎么过,听说实习的工作强度可是很大的。” 7块钱要过一个月?哪怕这是1981年,钞票还是很精用的时候,7元钱也是个可怜的小数目。 这让陈棋为兰丽娟担心起来了,毕竟是自己看中的女人,哪里舍得她吃苦呢? 然后他想到了自己家够宽畅,北楼除一楼大姐要开小吃店外,二楼三间房可都是空着的。 虽然临着大马路,白天吵是吵了点,可是这年头晚上也没多少汽车和行人,能吵到哪里去? 关键他就是房东,完全可以免费提供住宿嘛,甚至还能提供一日两顿的免费大餐。 关键的关键,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这都住到家里去,住着住着就变女主人了嘛,这就是传说中的温水煮青蛙。 不过半夜爬窗就别想了,这年头的姑娘保守,而且83年也不远了。 流氓罪那是直接吃枪子的。 想到这里,陈棋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忽悠兰丽娟去他鲁迅路的家中。 第79章 出风头的副作用 等陈棋从女生寝室出来的时候,忍不住叹了口气。 任他巧舌如簧,兰丽娟就是不为所动,坚持不肯外面“租房子”,虽然这个租金只要一个月1毛钱。 这也是陈棋想差了,别说现在兰丽娟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就算两人是恋人关系,她也不可能住到鲁迅路去。 否则围观群众的唾沫星子都可以淹死他俩。 陈棋来自后世,对于男女合租或者同居,那都是很平常的事情,可这在1982年,那绝对是石破天惊的大事。 他们两人以后都是要进医院的人,风评还是相当重要的,风评不好,将来升职加薪都不会考虑他们。 陈棋一边咂着嘴,一边往楼下走去。 这时候有一群青年人端着脸盆抹布什么的,说说笑笑从寝室里出来,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双方在楼梯口碰到,都停顿了一下脚步。 陈棋看了一眼,就知道这群小伙子应该也是来实习的,还是大学生,因为他们每人的胸前都别了一枚红色的长方形校徽,上面写着“海东医科大学”。 那群年青人停下了脚步,看到一脸小萌新的陈棋,眼睛都不自觉咪了咪。 其中一个梳着三七分发型,戴着土黄镜框的大学生第一个站出来。 他先是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翻陈棋,然后轻呵了一声: “你就是陈棋同学吧?越东卫校的中专生?呵呵,听说今天上午你很威风呀?将李俊同志都搞得下不来台,来,大家都瞧瞧,现在的中专生是这么牛逼哄哄的哦。” 后面的一群大学生都跟着呵呵笑了起来。 陈棋皱了皱眉头,有点莫名其妙,他都不认识眼前这群海医大的实习生,怎么听这笑声中充满了讽刺和不友好? “我就是陈棋,请问你妈贵姓?” “我妈……呃?” 对方一脸懵逼,陈棋耸耸肩:“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陈棋玩了一个后世梗,这群大学生哪里听得懂,但大家看懂了一点,这个中专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靠,小子,找死?” 三七分显然不爽了,被一个中专生轻视,让他感到极度没面子。 陈棋回过头,看着对方手指点了点: “我不认识你们,跟你们也没有什么矛盾,所以你说话最好客气点,我是本地人,你是外地来实习的,无依无靠,当心祸从口出,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这话一出,几个大学生明显都愣住了,搞毛了,这话怎么这么社会?还是一个中专生能说出来的? 但不得不说,这话的震慑作用还是很强的,能学医的读书人,心眼多着呢,一个个都高智商,马上就明白这句“本地人”包含的意思。 所以一个个都是倒吸一口冷气,人家赤果果的警告,意思随时会用黑手段?1982年的社会治安的确非常不理想,一下子就把大学生们给吓住了。 陈棋吹了一声口哨,回头再看了一眼他们,管自己往楼下走去。 “这小子看起来不像个学生呀?怎么像社会上的二流子?这样的人,上午怎么把李师兄给搞得下不来台的?” “就是,看起来完全不学无术的样子,连黑话都说出来了。” “我们去跟学校反映反映,这小子来路不正!” 陈棋走后,这群大学生就七嘴八舌开始骂开了,尤其以三七分最激动。 突然,人群后面发出一个声音: “好了,你们无不无聊?尤其是你张军,李师兄本来就没有诊断出颅底骨折,被这位陈棋同学指出来有什么问题?现在还拦着人家挑衅,你们有这个资格吗?” “陆岳华同学,你站哪边的?不为自己的师兄说话?” “就是,李俊好歹是一个大学毕业的,大家当然应该抱团呀,否则还不是被本地人欺负?” 陆岳华轻哼了一声: “我站哪边?我当然是站真理这边,难道我们大学生都要是非不分,连正常的医学争议都不能有?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一套?那十年都过去了,收起你们的小心思吧。”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脸红了。 陆岳华也不管大家怎么想的,拿着抹布自顾自往自来水龙头走去。 张军嘴里骂骂咧咧,一脸不服气,但也不再多说什么,这楼里可都是医院的青年职工或者实习生,有些话传出去,对他没有好处。 这年头,每家大型单位都有“本土派”和“外地派”, 尤其是一家地方医院,本土派的实力肯定远超外来户,以后他们想要在越中发展,想留在越中人民医院工作,就不能得罪本地人。 这些海东医科大学的大学生之所以来越中地区人民医院实习,那就是已经被明确了工作分配方向。 这年头医科大学的大五学生,半学期在自己的附属医院实习,后面半年则会分配到不同医院实习,谁都知道,最后一学期去哪实习,将来工作也会在哪。 这是学校提前让学生们去熟悉当地医院,搞好人际关系,方便一毕业就能快速上手临床工作。 用心良苦。 1982年的大学还没有扩招,一个高中全班也就个位数的同学能考得上大学,那真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精英阶层,也的确有资格骄傲一下。 陈棋心里也明白,为什么会被这群大学生针对了,李俊是他们同一个大学毕业的,双方肯定想建立起一定的“同盟”关系。 一个小萌新进医院,首先肯定要找组织,同个学校毕业的就是天然的“盟友”。 这也是放射科主任洪天行一听陈棋这个小师弟需要帮助,马上全力以赴一样的道理。 独狼,在医院里绝对吃不开,水平再高都没用,上级医生不给你排班,让你坐冷板凳,你怎么发挥? 另外一个,一个中专实习生,居然敢挑战大学毕业的主治医生,这用后来职场的话说叫“下克上”,那就是一个大忌讳。 第一天实习先得罪一大批人,保不齐还有不少老资格医生看不惯他呢,这让陈棋也非常无奈,这次出风头,副作用太大了。 第80章 中专生实习吃亏 第二天一大早,陈棋骑着自行车来到人民医院,刚锁好就瞧见兰丽娟跟着几个同学一起走了过来。 “哎,丽娟,这边。” 陈棋一声叫,惹得不远处的几个女同学纷纷打趣,然后一把将兰丽娟推了过来,挥挥手告别了。 这其实也是陈棋要的效果,就是要给外人一种两人已经在谈恋爱的感觉,这样才能润物细无声,慢慢走进兰丽娟的心房嘛。 “陈班长,早!” “早啊,想不到你也是提前半小时到的,不错不错,懂得职场规矩的第一条了。” 兰丽娟白了他一眼:“对了,今天我们要去干嘛?” “当然是你跟我去外一科报到呀,昨天都没有指定带教老师给我们,今天肯定会有所安排了。” 看到陈棋说得不以为意,兰丽娟有点点小小紧张:“昨天那个朱主任,金主任好凶的感觉,我们会不会被分配到他们那里?” 这下轮到陈棋撇撇嘴了:“想啥好事呢,这些大主任轮不到我们的。” “为什么?” “去了就知道呗。” 医院科室上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交接班,这时候大办公室里已经挤得满满当当了,陈棋和兰丽娟穿着白大褂进来后,主动找了个角落站好。 陈棋眼睛不老实,在办公室的众人那里环视了一圈,突然就发现了昨天在寝室里见过的那个三七分头张军。 不过他没认出旁边的陆岳华来,毕竟当时他已经提前离开了。 等陈棋视线继续转过去巡视,又跟李俊医生的眼神对上了,李俊只是瞥了一眼,然后低头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陈棋也无所谓,自己学医不精,被人指出来就改嘛,如果因此怀恨在心,那这人的前途也有限。 格局,往往决定了一个人的职场上限。 接着他的视线又转到了护士们那里。 然后发现这年代的护士服跟医生服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要说唯一的区别在于,医生一般不戴帽子,护士都戴着一顶白色的圆帽,跟“回回”一样。 宽大的工作服穿在身上,女人的身材和曲线完全看不出来,所以什么制服诱惑就别想了。 几个小护士看到陈棋的眼神扫过来,也对着他开始窃窃私语,昨天发生在外一科的事情太神奇了,神奇到马上成为了人民医院当日最大八卦新闻。 加上陈棋长得不赖,身材高挑,还有前世做住院总是养成自信,整个人气质在一众小医生堆里就格外出众了。 而男医生们,尤其是未婚的单身男医生,包括那几个大学实习生,眼睛则都不由自主地瞥向了兰丽娟。 兰丽娟身上穿着一件白大褂,蓝色的长裤,脚上是一双布鞋,但整个人看起来气质沉稳,她大大的眼睛,粗粗的眉毛,一看就是铁娘子型的女孩。 这年头人们的审美观可不是那种网红脸,或者林妹妹那样娇滴滴型,男人们普遍还是喜欢一脸正气,浓眉大眼的巾帼英雄。 兰丽娟恰巧就长在了大家的审美点上,当然也是陈棋的审美点。 兰丽娟面对众人投来探究的眼神不为所动,还是手放着身后,笔笔直站着,一看就很认真的样子。 不一会儿,办公室门打开了,朱火炎带头走了进来,也没有看众人,就管自己站在了c位,外一科主任金培林和副主任沈哲民则分别站在了两边。 金培林环视了屋内一圈,当眼神落在陈棋身上时短暂停留了一下。 “同志们,今天是周一,朱主任将亲自参与我们外一科的查房工作,下面请昨天的医生和护士开始交接班。” 一个护士先站了出来,“交班如下,昨晚3床病人茅阿云说手术刀疤痛,昨时医嘱用了一点止痛片,另外8床病人……” 护士拿着笔记本,认真开始介绍昨晚病人的情况,叨叨叨叨说半天。 “以上是昨天所有病人的情况,具体细节,请值班医生交接班。” 这时候站出来一个年轻的男医生,站在前头轻咳了两下:“医生交班,同护士,交接班完毕。” 兰丽娟听得认真,刚刚还在做笔记呢,突然听到医生只有这么一句话,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 陈棋用手捂着嘴,轻声解释道: “护士交接班说得很详细,大家都心知肚明了,所以医生才一句话带过,你也不指望外科的糙老爷们有耐心写病程记录。” 显然兰丽娟还是有点不能接受:“连情况都不了解,他们怎么管住院病人?” “嗨,外科医生嘛,只要会动手术就行了,手术结束的术后恢复和康复,一般都是丢给护士和实习医生的,等着吧,后面有我们累的时候。” 副主任沈哲民看到两个窍窃私语的实习生,轻轻提醒了一句:“交接班的时候不要交头接耳。” 陈棋和兰丽娟赶紧乖乖站好。 金培林看了一眼几个实习生说道: “昨天因为一些特殊情况,对实习生的带教问题没有进行分配,这次趁大家都在,我分配下:陆岳华同学,跟我;张军同学,你跟沈主任;艾可龙,你跟着刘主任。 嗯,陈棋同学,你就跟易则文医生;还有一位女同学,叫兰丽娟是吧,那你就跟陈棋一起吧,都跟着易医生。陈棋同学昨天让我们大吃一惊,希望接下来的实习中能继续给我们惊喜。” 话音一句,科室里响起一阵礼貌的、棒场似的轻笑声。 朱火炎听到这个带教分配,抬头看了一眼陈棋,没有说什么。 几个大学生,尤其是张军艾可龙他们,这时候看向陈棋的眼神就有点嘲弄和自傲了。 兰丽娟属于典型的小萌新,什么也不懂,但女人的直觉让她感到了这个分配肯定是有问题的,于是悄悄拉了下陈棋的衣袖: “陈班长,这个带教老师安排有什么讲究?” “讲究?当然有讲究了,没听他们这些大学生都安排跟在几个大主任后面,而我跟你两个人则被打包分配给了一个年轻小医生,这就代表着科室对我们中专生实习根本就不重视。” 第81章 第一天查房提问 兰丽娟听到实习带教老师的分配如此不公平后,心里突然一下子就憋了一口气。 要强的姑娘没想到刚进科室的第一天就遭遇到如此不公平的事情?这完全给她的热情浇了一盆冷水。 陈棋看到她的脸色变了,马上用胳膊碰了碰她,轻声安慰道: “别急,有些事情要一步步来,毕竟他们是大学生,又已经实习过半年,有了一定的工作经验,我们只是初出茅庐,没有大主任愿意带我们也正常。” 兰丽娟咬了咬嘴唇:“当年中考,他们的成绩还不如我呢,陈班长,我们要加油呀,不能被人比下去!” “这就对了,实习落后,并不代表工作时候也会落后,他们起点比我们高了点,也就那么一点嘛。” 两人还在低声交谈,科会已经结束了,几个新来的实习生纷纷各找各妈。 易则文医生有点微胖,今年30岁左右,这年龄在外科也就是打个下手,做些一级小手术的小医生: “陈同学、兰同学,你们好,我就是易则文,接下来担任你们的带教老师。” 陈棋赶紧上去,对着易则文就是一鞠躬:“易老师好,接下来请多多关照我们了。” 兰丽娟也手忙脚乱跟着陈棋一起鞠了一躬。 易则文对这两个实习生的大礼还有点惊讶: “不用这么客气,现在我是你们的带教老师,等明年后也许咱们就是同事了,大家随意点吧,走,今天朱主任查房,我带着你们去看看。” 病房走廊里。 朱火炎主任走在最前面,走路都有点虎虎生威,一阵微风吹过,白大褂都有点轻飘起来,这气势,一看就是大boss。 金培林主任和沈哲民、刘传品两位副主任,则紧跟在身后。 再后面就是外一科的一众小主治,主治后面是科室最底层的小医生,紧接着的海东医科大学的几位大学实习生。 轮到陈棋和兰丽娟这两位中专生时,则是推着两辆小车,小车上放着一本本的病历。 光是这一幅画面,就将大家在科室里的地位一目了然,中专生处于食物链的最下层,最没地位,所以推着病历小车。 十多个医生这么浩浩荡荡走在走廊上,这架势,就跟港片古惑仔似的,吓得走廊上的病人家属纷纷退让。 走进病房,朱主任站在了病床的右侧,一大群白大褂鱼贯而入,把病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陪床的家属手里的苹果都掉到地上了。 “怎么来这么多大夫,我,我是要死了?” 说话的病人虚弱地躺在床上,一看到这么多医生围着他,把他吓得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朱主任对病人还是挺客气的:“这位同志不要急,我们今天是常规查房,谁是管床大夫,马上汇报病情。” 1床的管床医生是易则文,易医生一听,马上从后面急急忙忙挤了上来,刚要汇报,发现手上没病历,急得汗都要出来了。 这时候,陈棋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很顺手就将病历铁夹子交给了他。 易医生感激地看了一眼这个实习生,然后翻开病历开始汇报起来。 兰丽娟看到陈棋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提前拿好病历,第一时间交给带教老师感觉到很神奇: “陈班长,你怎么知道易老师马上要用病历了?” 陈棋低声说道: “教你一个诀窍,带教老师查房查到几床,你都要提前准备好住院病历,另外,你回头最好将自己管床的病人都记一遍,争取做到不用看病历都能及时回答病人病情和化验结果。” 兰丽娟连连点头,觉得班长不亏为是班长,什么都懂。 那边易医生已经汇报结束了,朱主任检查了一下伤口后点了点头:“缝合伤口恢复得不错。” 接着他直起身子,看了看旁边的几个实习医生,便点头张军问道: “这位同学,你来说说,脾损伤分为几级?” 张军一听,很自然回道: “一共分为4级:1级脾被膜下破裂或被膜及实质轻度损伤,术中见脾裂伤长度≤5.0,深度≤1.0厘米;2级脾裂伤长度>5.0,深度>1.0厘米,但脾门未累及,或脾段血管受累;3级脾破裂伤及脾门部或脾部分离断,或脾叶血管受累;4级脾广泛破裂,或脾蒂、脾动静脉主干受累。” 朱主任:“如果你在现场急救,肝脾破裂出血者应该如何转运?” 张军一时语塞,他觉得是理论,对于这种实验操作就两眼一抹黑了。 朱主任的眼光从张军脸上划过,对着旁边的陆岳华说道:“你来回答。” 陆岳华显然想过了,赶紧回道:“肝脾破裂出血患者一般的出血量很大,失血性休克发生快,也应先输血补液,休克好转后再搬运。” 朱主任:“那转运的时候应该采取什么体位?” 这问题又超纲了,教科书上根本就没有写,陆岳华一时也回答不上来,朱主任又看向了另一个大学实习生艾可龙:“你来!” 艾可龙吱吱唔唔:“这个,大概要仰躺吧?” 朱主任冷哼了一声: “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什么叫大概?难道你碰到病人就这么大概猜猜?你要知道这种肝脾大出血死亡率很高的,很可能你的一个细节失误就要了一条人命。” 艾可龙被问了一个大红脸,紧张得手都在抖了。 这实习第一天就被主任骂,这大学生的自信都被打击掉了大半。 朱主任透过三个大学实习生,终于发现后面还跟着两个中专实习生,尤其是那个陈棋,昨天让他刮目相看,便直接问道: “陈棋,这个问题你能不能回答?” 陈棋站直了身子,提高了几分声调: “好的主任,急救时,肝破裂患者应该取右侧卧位;脾破裂时,取左侧卧位以减少出血;若为开放性脾破裂时,应迅速用无菌温水棉垫或止血海绵填塞止血后再搬运。” 朱主任听了回答,不露声色,又问了一句:“如果是消化道出血呢?” 第82章 区别对待没办法 “如果是消化道出血呢?” “那就应该采取头高脚低位,使血液流向腹腔,稳托腰背部,避免抱胸腹部,以免加重出血。” 朱主任问得快,陈棋回答得也快,这一问一答看似简单,却考验了一个学生不但理论知识要扎实,更要有随机应变的临床思维。 外行看门道,内行看水平,在场的其他几个主任和主治都暗暗点头。 朱主任深深看了一眼陈棋,不满地看了一眼三个大学实习医生,又替陈棋拉了一波仇恨值。 病人家属又不傻,听到医生好像在考究学生,知道自己的病情不会太严重,于是也放下心来,小心翼翼问道: “大夫,我老公能不能喝鲫鱼汤啊?发不发的?” 越中这边的百姓,生病的时候会有很多忌口,也就是传说中的“发物”,比如羊肉、鱼腥、海鲜、虾、蟹、大鹅等等。 所以一般看完病,都会特意问一句,哪些食物不能吃,就怕吃了影响病情。 鲫鱼豆腐汤,一般是给刚生完小宝宝的产妇娘吃的多,这个下奶好,但对于脾破裂患者能不能吃,这个朱主任也不是很清楚。 老师不清楚不要紧,考学生呗。 朱主任又将希望寄托在了几个大学生身上:“来,你们三位同学来说说,鲫鱼汤能不能喝?” 艾可龙连忙抢先说道:“可以喝,鲫鱼汤营养好,手术患者更要加强营养。” 张军连连摇头:“不能喝,这是发物。” 朱主任追问了一句:“为什么是发物?病理生理是什么?” 张军再一次语塞,求救般的拉了拉旁边的陆岳华。 陆岳华直接摇头了:“主任,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但我下班后一定会去查资料的。” 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不用查资料了,鱼肉鱼汤手术病人要少吃,最好不吃,因为鱼里面含花生四烯酸,在人体内会被转化成前列腺素,继而影响血小板凝集,影响切口愈合。” 张军和艾可龙同时回头,眼里除了惊讶,还有一种忌惮。 能考上大学的人,智商绝对没问题,他俩哪怕情商再低也看出来了,这位中专实习生的实力,远比他们想得厉害,看来将来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陆岳华也转过头,看着这个昨天被同学刁难的中专生点点头:“我不知道你回答得对不对,回去我会查资料的。” 陈棋耸耸肩,没说话。 朱主任嘴角有一丝不易查觉的笑容一闪而逝,回答对着病人家属说道: “听到了吧,这位小陈医生已经回答你了。” 家属连忙笑呵呵感谢:“这么一解释就知道了,反正是不能喝,成,那就不喝了,幸亏问了一句,谢谢这位小陈医生呀。” 外科一共40张床位,如果换内科医生来查,不查到中午是停不下来的。 可是外科医生查房太简单了,一般都是进病房,问一句:“x床,今天感觉怎么样?” 病人:“还好还好。” “成,有不舒服跟我们说,走了。” 得,就几句话,完事儿。 今天要不是教学查房,朱主任时不时问些问题,否则一般40张床位查房不会超过半小时。 等所有病人都走了一圈后,朱主任第一个就离开了,外科医生嘛,一大堆手术等着他呢。 朱主任一走,金培林主任就是老大了,金主任点了自己带教的实习医生陆岳华:“走,跟我手术去。” 不一会儿,张军、艾可龙也分别跟着自己的带教老师往手术室跑去了。 科室里只剩下几个小医生,以及陈棋、兰丽娟两个实习医生。 兰丽娟这时候又有点心里不平衡了,“陈班长,他们怎么报到第一天就可以上台跟手术,我们却要留在病房里?” 陈棋对这种医院内部的职场潜规则太了解了,心里很淡定: “别急,人家上学时就去过大学附属医院见习,后来又实习过半年,肯定都是进过手术室的,所以一来就可以上台当助手,咱俩啥也不懂,只能留在病房里做小工喽。” 兰丽娟还是不服:“什么叫咱们不懂呀,我看刚刚你明明就是比他们大学生要懂。” 陈棋叹了口气:“唉,是金子总是会闪光的。” 旁边的易医生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两位大金子别感叹了,实习不都这样的嘛,今天的事情很多,你们先跟我去学习换药,换好药就要吃病程记录,我教几遍,将来这些活都是你们干了。” 陈棋苦着脸对兰丽娟说道: “瞧见没,换药,写病历,这才是实习医生的常规操作,抓紧时间加油干嘛,光是这些活儿,足够我们从早干到晚了。” 兰丽娟不以为意,只要能上手干活,她就充满了动力: “好,易老师你安排吧,换药和写病程记录我们在学校里都学过,没问题。” 陈棋这时候举了举手:“易老师,换药我不用学,要不你带着兰丽娟同学去学换药,剩下的床位就交给我吧,这样可以提高效率。” 易则文想也没想就同意了:“成,换药工具都在操作间,你有什么拿不准的就叫我一声。” 陈棋走进操作间,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无菌手套,便伸出头来问道:“护士长,咋没有无菌手套?” 护士长王晓艳从输液室里也伸出头来: “你这孩子,这又不是手术间,用什么无菌手套?手套多贵呀,你把手洗干净了就成。” 习惯前世严格无菌操作的陈棋来说,一下子有点不适应,不用手套?光手上?他到不怕病人被交叉感染,他是怕自己被某些病人传染了什么怪病。 可是没办法呀,1982年的医院条件就是这么简陋,他甚至在几个弯盘外面看到了污物没洗干净。 这可是在他前世的医院里,被院感科的人发现,非活撕了医生护士不可。 就这样,陈棋拿着两个弯盘,一些无菌纱布、消毒棉球、摄子、剪刀等等工具,开始了苦逼的实习生涯。 一直忙到中午,长时间弯着腰,腰差点都断了。 第83章 实习有奋斗目标 哪怕是换药,陈棋心里还是挺乐滋滋的,为啥?因为这是他的老本行呀。 医生嘛,都是从实习医生开始,再到小医生、小主治,最后才是副主任、主任这样级别的大佬。 每一个级别的医生,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实习医生,不就是换换药、拉拉勾、旁边高喊“斯国一”的小萌新嘛。 所以哪怕前世的陈棋已经是住院总,手术水平较高,几年后升副高铁板钉钉,但到了这一世也得重新开始,这一点,他一点怨言都没有。 只要让他干老本行,让他继续做外科,他就心情愉快。 关键是去换药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让陈棋最快了解现在地区级医院能做哪些手术?水平到哪里了? 结果一圈药换下来,陈棋突然发现,咋都是一些普外科的病? 大多是什么阑尾炎、肠梗阻、小肠气、痔疮、静脉曲张等疾病,难度再高一点,也可以做个胃癌部分切除术。 但是他前世最拿手的肝胆外科却涉及不多,要说有涉及也顶多是拿个胆囊取个结石,肝、胰这一块是一个病人都没有。 这让陈棋的眼珠子就在咕噜咕噜转了。 要想成为名医,就要做别人不会做的手术,独术一枝。 肝胆胰外科的手术难度较高,一般的医生不会做,到时他进了人民医院就专攻这一块,相信很快就可以在整个地区,甚至整个省都出名了。 至于全国,这个不敢想,再牛逼也牛逼不过沪市长海医院的吴猛超教授呀。 有了自己明确的奋斗目标,这让陈棋的心情更加愉快,仿佛将来加官升职分房子的好事都在跟他招手了,换药的时候脚步都轻了几分。 中午,人民医院食堂里。 每个人都拿着自己的饭盒子排着队,陈棋也拿了两个搪瓷碗,外面还被磕破了点皮,露出黑色的内胚。 兰丽娟只拿了一个搪瓷碗排在他前面,两人是同学,又是一个科室实习,这就能朝夕相处了,陈棋的“阴谋”也实现了。 轮到兰丽娟的时候,她拿出一只碗轻声说了一句:“师傅,打2两饭,还有一份霉干菜。” 霉干菜,越中特色菜,就是用芥菜晒干后腌制而成,越中有道名菜“霉干菜蒸肉”就是这个食材做成,味道好极了。 但如果只有霉干菜没有肉,虽然咸是咸了点,可以下饭,但一点营养都没有。 兰丽娟这一饭一菜,加起来不过花了1毛2分钱。 这让陈棋的眉头皱了一下,不管他有没有中意她,但看到同学吃得这么朴素,这让陈棋于心不忍。 他脑子里马上就想到了马小娜的话,恐怕这兰丽娟没跟别人借钱,准备用7块钱熬一个月了。 轮到陈棋的时候,他直接将头伸进去,看了看那一盆盆的菜,闻着那香气,口水哗啦啦地流。 突然他看到了里面有一大盆红烧肉,嚯,这菜在食堂里可是很难看到的,至少他在卫校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 看来人民医院果然是狗大户。 “大姐,红烧肉多少钱一份?” 打菜的食堂阿姨听了眉头都挑了一下,她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可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她大姐,尽管对面这小伙子的年龄当她儿子都还嫌小。 可女人嘛,不就是那么点小心思嘛,食堂老阿姨马上换上一副笑脸: “哎,小伙子,红烧肉一份8角钱。” 后面排队的一个医生惊呼:“哇噻,8角钱都没有二两肉吧?这么贵,谁吃得起呀?” 食堂老阿姨白了一眼说话这医生,心想你们都吃不起最好,最后剩下了,还不是便宜了她们这些食堂工作人员,到时几个大妈分一下都可以拿回家了。 别人吃不起,陈棋这里却没问题,只见他掏出饭票一下子扔在了窗口: “大姐,给我来一份红烧肉,再来一份大白菜,3两饭。” “好咧!” 食堂老阿姨对嘴巴甜的小鲜肉没有抵抗力,高高兴兴给陈棋开始打饭了,勺子到了红烧肉这里,手也不抖了,一挖一大勺,搪瓷碗都快满出来了。 陈棋笑得后槽牙都快露出来了:“大姐谢啦,下次打饭我就专门找您了。” “来来来,大姐就喜欢你们这些学习用功的好孩子,呵呵呵。” 陈棋拿着饭碗,看到后面人群中羡慕的眼神,赶紧离开打饭窗口。 后面排除的医生一瞧,得,8角钱虽然贵,可是有这满满一大碗也值了,于是也递过去一个搪瓷碗: “大妈,也给我来一份红烧肉。” 食堂阿姨一听就板起了脸,手一抖一抖跟帕金森似的,眼瞅着一勺肉只剩下半勺了,排队的医生不干了。 “我说大妈,你怎么搞的?前面那个小伙子你给满满一大勺子,怎么轮到我这里只给半勺子?” 食堂老阿姨继续翻白眼:“我乐意,你管得着嘛。” “那我不要了,你把饭票还我!” 食堂老阿姨一下子就把红烧饭装到了碗里,然后往窗台上这么一扔,呯一声: “菜都打好了你说不要了?怎么,资本家大老爷吃个饭还嫌这嫌那?这都新社会了,有肉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饭票不退,你爱吃不吃!” 气得那个医生手点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恨恨拿着小半碗红烧肉离开了。 食堂大妈也不服气,继续翻着白眼: “德行,人呐,就不能吃太饱,现在连肉都嫌弃了?看来咱们医院的思想教育课呀,那就得多上上。” 后面排除的人被食堂老阿姨彪悍的作风给震慑了,一个个都像乖宝宝似的排好队,不过再没人敢去买红烧肉了。 有读者会说,一个单位的食堂大妈敢这么屌?不怕挨骂?不怕单位辞退了她? 拜托,人家食堂大妈可是医院的正式工,工龄可能比在场的很多医生都长,谁敢辞退她?杜会主义只是分工不同而己,工资是看工龄和职务来的,人家又不比你少。 陈棋没管后面的争论,他的眼神扫了一圈,找到了在角落里的兰丽娟,端着红烧肉走了过去。 第84章 现场教学写病历 陈棋刚挨着兰丽娟坐下,旁边呼啦一圈,几个死党都围了过来。 “嗨,你小子,居然舍得买肉吃?这么大一碗,嚯,来来来,给我一块。” 丁碧涛不管了,夹起一块红烧肉就放到了自己嘴里,吃起来那个满足啊。 王闪浓、尹继刚两人也不客气,齐齐将筷子伸向了红烧肉,反而是几个女生却不伸筷,只是在一旁打趣: “啊哟,陈班长真的路上捡钱了?现在红烧肉都吃得起了,求教发财的办法呀,嘿嘿。” 兰丽娟看了一眼红烧肉,脸有点红红的,她有一种预感,陈棋今天买肉肯定是冲她来的,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还是有点点小开心。 陈棋看到大伙儿都来了,也不意思吃独食了,装作大方的说道:“来来来,运气好,人人有份。” 这么一小碗肉,人人有份,一人分一块都分不到。大家都是穷孩子,最会的就是看人脸色,哪怕是丁碧涛他们一人夹了一块后,也不再夹第二块了。 陈棋趁机将碗里的红烧肉,趁兰丽娟不注意,一下子都倒进了她的碗里。 急得兰丽娟差点把碗扣到他头上,但一想到这么多肉,又不知道怎么办了。 陈棋一边倒肉,一边随意地问道:“哎,你们几个一上午下来,有什么感受?” 马小娜有些泄气:“完蛋,学校教的,跟医院里要干的活完全不一样,早上查房的时候我好几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 尹继刚赶紧点头:“上午查完房,让我们写病程记录,我都写不好,被老师骂了好几次。” 边红恩忍不住插话道: “病程记录还好,我的带教老师让我写大病历,天呐,我一上午下来,一份大病历都没写好,也不知道下午怎么交差。” 几个同学七嘴八舌都诉起苦来,显然第一天实习,还是比较做筋骨的。 这边的热闹,显然引起了医士班其他同学的注意,大家纷纷都围了过来,毕竟班长在,主心骨在,大伙儿都想听听班长怎么说。 陈棋能怎么说?当然是鼓气喽。 “我跟你们说,实习第一天碰到这样那样的问题都很正常,但是遇到问题不能光是叫苦,而是要想办法解决。千万不要不懂装懂,否则更会被带教老师骂得狗血淋头,也容易出现医疗纠纷,这会影响你们的实习评语。” 有一个同学问道:“班长,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你有什么好办法?” 陈棋看了看时间, “现在是12点15分,大家争取在15分钟内把饭吃完,然后集体去医院的小花园,你们将上午写的病程记录和大病历都带来,我们现场共同学习如何写病历。” 大伙儿一听,连连点头,纷纷捧起自己的饭碗抓紧时间吃饭。 兰丽娟看着自己碗里的半碗红烧肉,愣在那儿,陈棋敲了敲桌子: “我说兰丽娟同学,你可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这种互帮互助的学习场合更要以身作则呀,发什么愣?赶紧吃完,咱们一起去小花园呀。” 兰丽娟咬着牙,恨恨地看了一眼陈棋,然后又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块肥肉。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觉得对上了陈班长这个冤家,自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每次最后都不得不乖乖听他的话。 嗯,猪肉真香。 吃完饭,陈棋很自然就将碗筷交给了兰丽娟,意思很明确,你帮我洗了,然后一个人匆匆先去小花园占位置了。 兰丽娟也不想反抗了,反正都这样,肉都吃了,给班长洗两个碗又怎么了? 小姑娘自我做着心理建设,却不知道她已经不知不觉中开始慢慢让陈棋进入了她的内心世界,当她彻底习惯陈棋的存在时,也是两人真正相恋的开始。 潘叶早就将这对狗男女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但她是一个理智的人,心中虽然不爽,但嘴上谁也不说。 就是心中有点小委屈,自己这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要家世有家世,陈班长最后怎么就放弃她了呢? 医士班的同学们吃饭都很快,差不多都是囫囵吞枣,然后一个个飞速往各自实习的科室跑去。 这年头病案管理并不严格,这要是在后世病案是不能带出科室的,哪怕病人要复印也只能跟档案室申请。 不过现在呢,只要跟值班医生说一声就行了。 陈棋快速跑到小花园里,这边有一个凉亭,平时都有一些病人家属在吞云吐雾,所以他先将这些人都赶走了,然后将凉亭中间的石桌子擦拭干净。 同学们则已经陆陆续续跑来了。 不一会儿,凉亭里面就坐满了人。 陈棋指了指周力说道:“来,周同学是第一个到的,让我看看你写的病历怎么样,大伙儿一起点评一下。” 周力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听话的讲病历交给陈棋。 陈棋一翻开第一页就发现了一个错误,于是指着说道: “来,大伙儿都围上来,一起瞧瞧周力的主诉,患者主因心慌气断3天入院,这对不对?” 李素娟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这都气断3天了,怎么还活着?这是诈尸了呀?” 哈哈哈,凉亭里众人都笑了起来,周力也挠挠头,不好意思起来。 陈棋拿出自己的蓝墨水钢笔在旁边注明了一下: “这应该是患者主因心慌气短3天入院,或者是气促3天入院,所以大家后面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能有错别字。有时候一个字写错,意思就千差万别,很容易误导其他医生的后续治疗。” 凉亭里的同学一个个纷纷点头,然后拿出纸笔来,将陈班长说的注意点都记录下来。 陈棋又点了点李素娟说道:“来,素娟,刚刚你能发现别人的问题,让我们看看你自己有没有问题。” 李素娟非常自信:“给,请陈班长斧正。” 陈棋快速翻了一遍,马上大声说道:“大家都听一听,李素娟同学的这段病程记录哈。” “今天天气暖洋洋,我随王医生去查房,王医生问病人怎么样,病人说好多了,王医生笑了,病人也笑了…” 第85章 郭院长暗中观察 “今天天气暖洋洋,我随王医生去查房,王医生问病人怎么样,病人说好多了,王医生笑了,病人也笑了…” 陈棋刚朗读完,凉亭里的人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边红恩扒在李素娟的身上,一边笑一边骂道: “素娟,你这是写小学生作文呀?笑死我了,这哪里病程记录呀?” 李素娟的脸已经变成了一个红苹果,但嘴上还是不承认,低声喃喃道: “我这就是将当时查房的情景如实写下来了嘛,一点都没有编造。” 陈棋笑了半天,清了清嗓子: “你的确是如实写下来了,如果是学生作文没问题,但做为医学专业文书,那是不行的,正规的病程记录,应该包括患者的病情变化情况、重要的辅助检查结果及临床意义。 另外还有上级医师查房意见、会诊意见、医师分析讨论意见、所采取的诊疗措施及效果、医嘱更改及理由、向患者及其近亲属告知的重要事项等。” 同学听到陈班长开始讲课了,也不笑了,都低着头抓紧时间记录下陈棋说的第一句话,每个人的表情都非常认真。 “对这份病程记录,你可以这样写:患者?院两天,病情稳定,仍有低热38c左右,关节肿痛未加重。 今?上午王某某医师查房,听取病史汇报及查体后,认为根据病?表现为?关节游?性肿痛、?下?结、?沉增快、?电图有st-t改变,同意原诊断及处理意?。 鉴于病?出现多个?下?结,嘱查24?时尿液尿酸定量及关节摄?,以排除痛?。已开始抗?湿治疗,要密切观察病情变化。以上遵嘱执?。” 陈棋又补充道: “如果当天有什么辅助检查报告出来,也要及时将结果写进病程记录里面,这样上级医生看到这份病程,就可以将病人多日来的病情变化做到一目了然,心中有数, 同时也是一份证据,免得将来有医疗纠纷时,医生说不清楚,所以大家一定要认真记录,不要怕麻烦,同时书写一定要规范,李素娟的错误就不要再犯了。” 这话一出,凉亭里的同学们也一个劲的纷纷点头,所有人都有一种感觉,好像大家面对的不是一个同学,而是一个老师。 陈棋又顺手拿过胡杰的病历,然后猛翻了一个白眼: “这是一个会诊单,听着哈,大家觉得这样写对不对:会诊单上面写着理由:病人诉,说不出的难受。” 哈哈哈,凉亭又是一阵轰堂大笑。 陈棋一把拉住胡杰,“来来来,胡大夫,你如果是会诊医生,看到这样的会诊理由,你会不会打死这个写申请单的实习医生?” 胡杰同样有点下不来台:“这个这个,当时病人就是是说自己说不出的难受嘛。” 陈棋翻看了整个病历后,声调提高了几分: “会诊单,是要送到会诊医生手上的,那就需要让会诊医生看到主诉就大概知道是什么病情,这点很关键,尤其是急会诊,一定要做到言简意赅。 你做为发出会诊邀请的医生都说不清楚病人有什么情况,那就让对方医生根本无从下手,对方科室也不可能派出专业的医生来参与会诊,那耽误的还是病人的病情。 所以正确的会诊单,必须详细填写申请单的申请会诊项?,简要重点描述病?的病情及诊疗情况、申请会诊的理由和?的,写好后给带教老师签字,你再将申请单送达邀请会诊科室。 这里要注意,?般会诊48?时内完成,如需特殊检查的轻病?,可预约时间到专科检查。医院内急会诊必须在10分钟内到位。” 陈棋将同学们拿来的病历一份份翻过去,一个个指出问题。 这种实战演练的效果要远远好于在课堂上的理论教学,写病历病程记录大家都学会,为什么真的上手了还是错误百出?这就是没有经验造成。 陈棋做了多年的实习狗,工作了又亲自带教学生,所以对于如何教授实习生相关知识点那是小菜一碟。 三楼院长办公室里。 郭元航院长吃完午饭,就准备将窗帘拉上休息一会儿,突然听到从楼下花园里传来了一阵阵的笑声。 他好奇地伸出头去一看,就看到一群刚报到的卫校实习生们,正在花园里热烈地讨论着什么,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本本病历铁夹子。 郭院长觉得有点好奇,反正刚吃完午饭,饭后也要散散步有助于消化,于是拿起了外套,走到了楼下。 到了花园里,他也没有去打扰这群学生,而是站在一个角落里,刚好可以听到这些实习医生们的谈话。 郭院长惊讶地发现,这些实习医生正在讨论着病历的规范化书写的问题。 让他更惊讶的是,现场没有带教老师在教学,反而是昨天那个指出颅底骨折的那位实习生在帮着同学们一一指出错误和缺点。 郭院长不禁多看了陈棋几眼,心想: 同样是实习医生,同样是一个班出来的,同样的年龄段,怎么差距会那么大?这小子看起来都不像个学生,分明就是一个有丰富临床经验的老资格医生嘛。 同时,郭院长又想到了昨天那个颅底骨折诊断课题,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等实习结束,一定要将这小子给要到人民医院来。 陈棋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简在帝心”了,他还是在教着同学们如何正确书记病历和相关文书。 这时候,外一科的李俊医生正带着张军、艾可龙两人从花园旁路过,听到笑声后随意瞧了一眼,便看到了昨天那个让他下不来台的实习医生,眉头就皱了起来。 张军非常会看脸色,便慢悠悠走了过去: “哟,同学们学习很刻苦嘛,中午不休息还在讨论问题呀,你们在讨论啥?噢,病历书写?我的天呐,这么简单的病历书写你们都不会吧?你们卫校的教学质量这么差的吗?” 这话一出,就一下子引起了公愤! 第86章 打赌比赛写病历 说实话,80年代初的中专生,哪怕面对大学生也没有什么自卑感。 因为在中考的时候,只有成绩最好的同学会去上中专,成绩其次的学生才会上高中。 这很现实,考进中专,毕业了就是干部,就能分配工作,就有铁饭碗。 而考高中还要面临考大学的难题,80年代大学可没扩招,一个班50个高中生,能考上大学的顶多也就4、5个,标准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大学考不上的高中生,有些运气好的还能当代课老师,运气不好的,只能进工厂当一个普通工人。如果是农村娃,回去还是一个农民。 所以陈棋他们听到张军的讽刺,可没有什么“敢怒不敢言”的心态,一个个都敢怼回去。 陈棋看了看张军,以及他身后的李俊,并不想将关系搞太僵,毕竟李俊还是带教老师,是人民医院的自己人。 实习医生算什么?说好听点,不过是匆匆过客,双方真的发生激烈的矛盾,吃亏的肯定是“外人”实习医生。 到时一份实习不合格评语,毕业分配甭想有什么好工作了,那就是彻底毁了一个人的前途。 陈棋从石凳上站了起来,用手做了一个往下压的动作,示意同学们稍安勿燥: “张同学,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没有谁生下来就是万物皆知的,就像你半年前刚刚实习的时候,难道拿到一份大病历就能写得规规范范,一字不差?想想自己走过的路,真的没必要对其他同学冷嘲热讽。” 张军自认为是大学生,优越感还是很膨胀的: “陈棋同学,写病历是要动脑子的,不是你们这些小孩子聚集在一起讨论讨论就能讨论出什么来的,这样吧,你们叫我一声张老师,我也愿意屈尊,用自己的下班时间来帮帮你们,怎么样?” 丁碧涛低声骂了一句:“狗屁,自己是实习生居然想当老师了。” 刚刚张军贬了一番中专生,这让花园里的其他同学都很不服气. 边红恩的脾气挺急的,高声回道:“喂,这位同学,中专生又怎么了?大学生就了不起啊?” 张军看了看艾可龙,两人一起笑了起来:“大学生的确了不起啊,哈哈。” 这话一出,这边的中专生一个个都涨红了脸。 顾院长站在不远处看得明明白白,心想这几个大学生分明就是心思不单纯,想来扰乱现场学习气氛,让这群卫校实习生们学不成病历教学。 当然他没有站出来主持公道的意思,堂堂一个大院长才不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呢。 他也想看看那位陈棋班长该怎么样反击回去,这个年代的领导可不喜欢怂货。 陈棋能干嘛?在花园里打一架?还是跟泼妇骂街一样,双手插腰唾沫横飞?真要这样干了,斯文扫地,还会被严厉处分。 于是他想到了另一个方法,文斗,在他们最擅长的领域去打败他们。 “这样吧,张军同学,咱们就比一场,就写大病历和首诊病历,怎么样?看看是你们大学生厉害还是我们中专生牛逼。” 张军自信地一拍手:“好极了,怎么比?” “规则也简单,咱们下午同时去收治一个新入院病人,独立完成首次病程记录以及大病历,然后让医教科的老师来当评委,看看谁的质量更高,谁的诊断更正确,怎么样?” “成,既然陈同学这么有自信,那咱们就比一比,也好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大学精英教育。” 眼见这两人开始要打赌了,艾可龙赶紧跳了出来:“既然是比赛,那当然得下点赌注喽,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李俊刚刚听了还乐呵呵,心想要给这中专生打脸的机会到了,一听要下赌注,吓了一大跳: “不能赌博,这是违反纪律的。” 艾可龙一听,连连解释:“不是赌钱,咱们就是玩笑嘛,哈哈,要不,输的人请吃三份红烧肉怎么?” 张军自傲地点点头:“那就三碗红烧肉吧,便宜你们了。” 王闪浓刚要说什么,一把被陈棋给拦住了: “三碗红烧肉,这也太少了,你们瞧,我们可是有20个同学来,要么不赌,要赌就赌20碗红烧肉。” 20碗红烧肉,哪怕医院食堂不要肉票和钱,但光是食堂发行的“菜票”就要32元,差不多是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这赌注其实已经很大很大了。 听得躲在一旁的郭院长都直抽冷气,心想真是好家伙,这些学生现在都这么有钱了吗?红烧肉都可以随便造了? 张军一听,伸出自己的右手:“来,陈同学,男人要说话算话,咱们击掌为誓。” 陈棋也伸了自己的右手,刚要敲上去,一下子被兰丽娟给拦住了:“陈班长,你……” 陈棋有点不满意:“兰同学,人家都送肉上门了,你还不想吃呀,怕啥,你觉得我会输吗?” 兰丽娟一听,一跺脚:“32块钱呐。” 张军一听不满意了:“真够狂的,到时输了这么多红烧肉,可不要回家哭鼻子,看你这穿着家里条件也不会多好,啧啧啧。” 陈棋也不废话,对着张军的手掌就是一击,比赛的游戏规则就这么定下了。 张军哈哈大笑,跟着李俊离开了小花园。 而陈棋这边,则闹翻了天,就连潘叶也担忧地看向了这个班长,对方可是早就实习了半年的老油条,还是大学生,这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班长,没问题吧?” “当然有问题了。” “啊?~~~~” “我担心的是,这么多红烧肉,我们怎么吃得完呀。” “哈哈哈~~~” 小花园里又是一片欢声笑语,初生牛犊不怕虎,管你是谁,那都要斗上一斗,伟大领袖不是说了,与天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郭院长听了也笑着摇摇头,虽然他看来赌注是大了点,但双方实习生有竞争,彼此有压力,这是好事,更能提高实习的效率。 回到办公室后,他给医教科科长齐大名打了个内线电话,让他马上来一趟。 第87章 提高比赛的难度 齐大民一听院长招见,那必须是扔下手头一切工作,快步来到院长办公室里。 听到郭院长将之前小花园里发生的事情和那个赌约说了一遍,齐科长听了有点不满意: “现在这些学生还真是会惹事呀,尤其是那个卫校的陈棋,还有那个谁,张军,一个大学生跟中专生打赌,赢了没什么可光荣的,输了那丢脸就丢大了。” 作为医教科科长,管医生的大头目,齐大民还是倾向于大学生的,毕竟一家医院档次和水平的高低,取决于大学生的数量多少。 所以从领导的角度讲,一个大学生,远比一个中专生来得宝贵。 郭院长听了却是摇摇头: “老齐,你这思想不对,我看这陈棋同学的实力不一般,绝对不会比大学生差,他连颅底骨折都能诊断,你觉得其他普外科的小毛小病对他来说还是难题吗? 咱们看待一个学生,一个年轻医生,不能只看文凭,更要关注他的优点和过人之处,尤其是咱们外科,文凭再高,可是手上没功夫,手术刀拿不起来,那也是白搭。” 领导什么时候都改不了说教。 齐大民想了一下:“院长,要不这样,咱们提高比赛的难度,给这俩小子来个下马威如何?” “哦,你说说怎么个下马威法?” “他俩不是要比谁病历写得好嘛,这有什么可比的?病历都有格式,只要不出错,按模式写,那就很难分出胜负来,对不对?” 郭院长听了轻轻点头。 “那我们就增加难度,大病历上不是要写初步诊断嘛,咱们弄个疑难杂症的病人给他们,让这俩小子自己独立去瞧病。谁能诊断出来,谁就赢,这样更公平,更能体现一个学生的水平不是?” 郭院长一听,眼睛一亮: “哎老齐,这个法子好,比赛写病历是没啥意思,比赛谁能诊断出疾病来这才是重点。对了,下午有这样的复杂病人吗?” 齐大民诡异一笑: “还真有,副食品一厂的朱庆三厂长不是刚体检结束嘛,检查出胆管这里有问题,可能比较严重,他打电话来,让我下午帮他预约一张病床,正好,给这几个小子练练手。” 郭院长一拍沙发扶手: “好,你跟朱厂长说好,就让他配合一下实习医生的诊治,告诉他后面我会亲自给他瞧病。另外,下午咱们一起去趟外一科看看热闹。” 齐大民心里腹诽,你一个院长这么空的吗?怎么这么八卦?领导架子呢? 嘴上却还是乐呵呵的: “成,那下午我就陪您去走一趟,也正好瞧瞧,到底是咱们越中本土培养的卫校生厉害,还是外来的大学生水平高。” 郭院长点了一根烟,美滋滋吸了一口:“老齐,要不咱俩也打个赌?看他俩谁能赢?输的人也买一碗红烧肉如何?” 齐大民一头黑线…… 下午2点,外一科办公室里。 郭院长、齐大民、朱火炎三个大佬坐在一起,正在传看着副食品一厂的朱庆三厂长的体检报告。 外一科的主任金培林有点看不懂,这几个大佬怎么没事老是往外一科跑? 不过今天的事情他归为是朱厂长有面子,毕竟副食品一厂,那可是掌握了城区大半人的菜篮子,可谓是位不高权很重的岗位,人民医院食堂的采购也是副食品一厂照顾的。 郭院长看了所有的检查报告,尤其是一张黑白b超单有点皱眉。 “老朱,你有什么看法?” 朱火炎轻笑了一声: “我有看法也不说,现在重点是那俩小子有什么看法,谜底就让他们去揭晓吧,如果连这个都诊断不出来,那就成不了合格的外科医生。” 郭院长点点头,表示认同。 金培林显然有些不同意见: “院长,这有点不公平吧?陈棋毕竟是中专刚来实习的,张军可是大学生,还实习过半年,临床经验和诊断能力肯定是优于陈棋的,两人不是一个水平的。” 郭院长嘿嘿一笑: “那我不管,谁让这位陈棋同学自己吹牛,还一吹就是20碗红烧肉,乖乖,现在的学生口气都这么大吗?就连我这个院长都请不起呀。” 办公室里众人都呵呵笑了起来,显然20碗红烧肉的赌注的确让人叹为观止。 齐大民看了看手表:“老金,那就让陈棋同学和张军同学开始吧,大家下午还都有事情呢,别耽搁了。” 金培林点点头,走出了办公室,来到了外面的护士站。 “张军,陈棋,病人已经在20床了,你们两个谁先去问诊?” 张军表情轻松:“随便!” 陈棋也耸耸肩:“那就张军同学先请吧,我们中专生别的没有,谦让精神还是有的!” 金培林也没犹豫,递过一本空白的病历:“那张军你先去吧,给,这是病人的体检报告,你先看下。” 张军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突然就笑了:“金老师,这诊断不是明摆着的嘛,我一眼就瞧出来了。” 金培林瞪了他一眼:“明摆着什么?病人都没看到你就敢下诊断?少废话,快去吧,里面院长等着呢。” “院长?” 张军和陈棋都双双惊讶了一下,心想院长还会关注这个小小的比赛?随后两人不约而同都兴奋了,这在领导面前的表现机会来了。 张军也不客气,快速闪进了病房里。 兰丽娟站在陈棋的旁边,心里多少有点担心的,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小小的病历书写比赛了,而是事关给领导个人印象的关键时刻了。 “班长,那个张军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 陈棋却嗤之以鼻: “院长和朱主任都亲自来了,拿出来的病人怎么可能简单?看一眼检查报告单就知道是什么病,那还比什么?我猜这里面肯定有古怪。” 兰丽娟一听,觉得有道理,同时心里也更担心了,如果是疑难杂症,那他们中专生就更吃亏了,毕竟缺乏临床经验。 15分钟过去了,病房门打开,张军表情轻松走了出来。 第88章 病人是不是肿瘤 张军一出来,艾可龙连忙跟上问道:“怎么样?” 张军比了一个没问题的动作,然后又看向了坐在一边的陈棋: “陈同学,这个病人诊断还是很简单的,相信你一眼就能看出来,千万别紧张哦。” 陈棋笑笑没说话,只是接过了病人的检查报告单看了起来,兰丽娟也坐在旁边一起看。 检查单上,其他都显示没有什么问题,只有b超单上提示:患者肝内胆管扩张,左右肝管汇合处中断,局部可疑高回声斑,胆总管无扩张。 陈棋看了一眼坐在一旁边的兰丽娟问道:“怎么样,第一印象是什么?” 兰丽娟想了一下:“肿瘤?而且是恶性的?有可疑软组织影,都压迫胆道引起阻塞了,” 陈棋轻笑了一声:“张军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未必哦!” 兰丽娟刚要追问为什么,陈棋已经站起身来,拿着空白病历走进了病房。 病床上躺着一个50多岁的男病人,虽然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却难以掩饰他肥胖的身躯,在这个年代,胖子还是很稀有的。 陈棋心想,果然是副食品厂油水多呀。 朱厂长的脸色非常不好,这时候躺在病床上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绝望感。 昨天地区副科级以上领导体检,本来无所谓的朱厂长乐呵呵地躺在检查床上,结果那个b超医生是反反复复在他的腹部来来回回检查了小半小时。 最后一脸担忧地告诉他,说他的胆管旁边生了一颗东西,压迫了他的胆管导致出现了狭窄,让他马上要住院开刀。 能当上厂长的都是人精,朱厂长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的什么胆呀肝呀的出现大问题了。 要知道这年头,除非是外伤或者急诊,再或者非常严重的大病才会住院,否则谁有这闲钱闲时间去住院? 真有什么病,医生也是开点药,连挂针输液都很少见。 不甘心的朱厂长拿着体检报告,马上就溜到了门诊,找了一个熟悉的医生让他瞧了瞧,结果那医生是欲言又止,表情跟便秘似的,只说让他尽快住院仔细检查。 朱厂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人民医院的。 脑子里想的都是,难道是自己这些年吃肉吃太多了?遭到报应了?这是得了什么绝症了? 索性做为副食品厂的厂长,他路子广,一个电话打到了人民医院医教科科长这里要求安排一个床位,结果他是心急如焚,医院却让他给实习医生练练手? 朱庆三都有一种骂娘的冲动。 可是一想到后面还要邀请郭一刀郭院长治病,他也只能忍了,不过脸色就大好看了。 陈棋一进病房,看到一脸铁青的朱厂长,以及在旁边抹眼泪的中年妇女,知道人家并不欢迎实习生,这种脸色在医院里太常见了。 别说实习医生,在某些人眼里,连普通的主治医生都没给好脸色。 但陈棋看到朱厂长这个铁青的脸色,心里反而一喜,因为他没有看到病人脸色腊黄。 黄疸是胆管疾病最早也是最重要的症状,约有90%到98%的胆管癌病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皮肤、巩膜黄染,朱厂长显然没有这个主要特征。 “你好,你就是朱庆三同志吧?我是人民医院的实习医生陈棋,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问吧问吧,刚刚问过一遍又来问第二遍,真是无聊透顶。” “你最近半年,有没有出现右上腹痛胀痛或不适?就这个位置。” 陈棋一边指着肝胆位置,一边问道。 朱庆三和妻子回想了半天,然后犹犹豫豫地摇了摇头:“应该没有,我这体重反而比半年前胖了几斤。” “那有没有消化不良,胃口欠佳,尤其是看到肥肉就恶心的感觉?” 朱厂长这次不犹豫了,直接说道: “之前半年没有,吃嘛嘛香,最爱的就是肥肉,不过你还别说,昨天b超说我有问题了,我马上就感觉饭也吃不下了,觉也睡不着了,肥肉也不香了,医生,我这是不是中大奖了?” 陈棋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现在还是问诊状态,哪里好轻易下诊断? 但患者没有出现进行性黄疽、皮肤搔痒、体重下降,消化不良以及上腹胀闷不适等症状,这个诊断在陈棋眼里还是比较乐观的。 “朱厂长,现在说有没有中大奖为时过早,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我现在再给你做些检查,你如果有感觉不好的地方,马上示意一下。” “好,医生,你来按吧。” 陈棋也不客气,开始在腹部进行触诊,结果按了一圈,朱厂长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显然并没有什么疼痛感。 朱厂长现在处在心理敏感期,又疑神疑鬼地问道:“医生,我这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是不是别人所说的无痛性肿瘤?” 陈棋轻笑了一下: “朱厂长看来懂得还挺多,放心吧,至少我的诊断还比较乐观,不过接下来还要进行几个检查,才能确定要不要手术。” 这话一出,坐在旁边的厂长夫人不高兴了:“这位大夫,刚刚前面来的医生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到底谁比较准呀?” 朱厂长不瞒地看向妻子:“当然是这个医生比较准了,你难道希望我出事啊?” 厂长夫人吓一跳:“你胡说什么,我当然希望你没事。” 陈棋不管这对夫妻斗嘴,而是退出了病房,刚一关上门,病房外王闪浓等一大群中专同班同学都等着了,显然他们下午也没心思上班了。 “陈棋,怎么样?” 陈棋拍了拍王闪浓的肩膀,安慰道:“一切顺利,什么病我大概心里有数了,现在我要去写病历了,你们等一下。” 陈棋走进护士站,就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写起了首诊和大病历。 这个时候张军也已经写了一半了,看了看隔壁的中专生,轻哼了一声。 他心里也早就有了一个诊断,而且他认为这个诊断太简单了,害怕陈棋这个中专生也能一眼看出来,所以抓紧时间书写大病历,想抢先一步给院长去瞧瞧。 第89章 陈棋的诊断依据 郭院长他们也不急,喝着茶聊着天,一边等着大病历送进来。 大概半个小时后,张军就敲敲门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份刚刚写完的大病历。 齐大民见张军进来了,便问道:“你写完了?” “报告齐科长,我都的大病历和首诊病程记录都写好了,请几位老师过目。” 齐大民接过铁夹子,顺手递给了坐在中间的郭院长。 郭院长也不客气,打开病历就翻看起来,到底是大学生,书写规范、笔迹清晰、条理分明,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 郭院长一边点头,一边翻看,直到翻到诊断一页的时候,手和眼睛都停住了。 “小张同学,你的诊断是胆管癌,是吧?” 张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是的,郭院长。” “哦,那说说你的诊断依据是什么?” “我主要的诊断依据是根据b超单来的,患者有肝内胆管扩张、胆囊空虚、胆总管上段软组织影,但是肝外胆管口径正常,这基本可以判断为是肝门胆管癌,而且已经是中晚期了。” 郭院长笑笑没说话,反而是将病历递给了旁边的齐大民,示意大家传阅一下。 就在金培林最后一个看完大病历,还没来得及夸奖几句张军的时候,陈棋也敲门进来了。 “郭院长、齐科长、朱主任、金主任,我的大病历写好了。” 齐大民点点头:“你先旁边坐一会儿。” 郭院长拿到陈棋的大病历,首先入目的就是那手漂亮的钢笔字,笔锋刚劲有力,这让他看了心里直点头。 整个大病历写下来,较之张军的更详细,但真要打分,两人的分数也差不多。可是张军是大学生,陈棋是中专生,如果两人分数一样,其实也是张军先败了。 郭院长没发表意见,直接翻到了诊断一页,然后眼睛一亮: “小陈同学,你诊断为是肝门胆管狭窄,胆管炎?” 这话一出,瞬间就引起了办公室里众人的兴趣,大家本来有沉闷的心情一下子就活跃起来了。 因为陈棋和张军两人的诊断完全不同,那就代表这注定不是一盘和棋,肯定有一个人要输得彻彻底底,那就有好戏看了。 张军听到陈棋这个诊断也有点诧异: “陈棋,你没看到b超单上说胆总管上段有个软组织影,这么明显的一个肿瘤物啊。” 郭院长将病历随手又递给了旁边的齐大民,也笑咪咪地问道: “对呀,这么大一颗东西放在那儿,你怎么就排除掉了?再给你们看两个检查报告,这是病人上午在门诊做的,结果刚刚送来的。” 郭院长递过来两张纸, 一张是b超造影报告单,提示左右肝管分叉处管腔狭窄,造影剂注入后肝总管处可见一大小为2.7cm*1.4cm的团快。 另一张是x光片报告,提示肝门胆管重试狭窄,其上肝内胆管广泛扩张,胆总管及胰管无狭窄及扩张。 张军看了以后更是一脸得意,感觉他的诊断稳了。 而陈棋看后,只是轻轻将两张报告单放在了桌上,脸上并没有沮丧的表情。 郭院长一脸玩味地看着陈棋,微笑着问道: “怎么样,两位同学看到这两个报告后,需不需要修改一下自己的初步诊断?” 张军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两张报告单更印证我的诊断是正确的,不用改了。” 陈棋笑了:“对,这两张报告单也让我更加坚定了排除恶性肿瘤的诊断。” 郭院长向后靠在椅子背上,看了看室内的众多医生问道:“来,你们都说说,你们更赞同哪一种诊断?” 李俊第一个站了出来:“郭院长,我赞同张军同学的诊断,这是非常明显的占位,而且还在肝门处,恶性肿瘤的可能性最大。” 其他几个年轻医生也是点点头,显然大家都认为赞同张军的诊断。 郭院长又看了看几个老资格医生:“老齐,老朱,还有金主任,你们都说说看嘛,今天就当是科室病例大讨论。” 齐大民是内科出身,看了几张报告单和大病历上的体检检查结果,倾向于是胆管癌。 朱火炎仔细看了一下几张报告单,又看了一眼陈棋,显然,他是倾向于陈棋的诊断,但因为陈棋还没有具体说出自己的诊断依据,所以他没有开口支援。 金培林则是默不作声,几个大佬在,他这个小小科主任就不要太过表现了。 郭院长看到办公室里众人的意见都倾向于张军,便笑呵呵地说道: “小陈同学,看到了吧,大伙的诊断都认为是胆管癌可能性大,你偏要说是普通胆管炎,那你说说你的诊断依据。注意哈,不要信口开河,我们医生一定要抱着实事求是的态度。” 陈棋轻吐了一口气,做为前世的肝胆外科医生,他自信自己的诊断不会错,毕竟胆管癌他以前可是接手过太多了。 “郭院长,几位老师,我是从这几个角度去判断的。 一个是患者临床表现不符,他没有黄疸,无论是化验单结果,还是本人脸色,都没有提示黄疸,另外病人还没有皮肤搔痒、体重下降,消化不良以及上腹不适等症状。” 陈棋开始说自己的诊断依据了,办公室里迅速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是专业医生,虽然内心有倾向,但也明白兼听则明的道理。 张军有心反对,想说不是每一个胆管癌都会有以上临床表现的,但他忍住了,别人在汇报病情他去打断,无论是对是错,都会给领导留下一个坏印象。 陈棋不管各人的心思,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了下去: “另外,郭院长刚刚给的两张单子上面提示,如果是癌症,却没有肝内转移及伴发病变,也没有发现血管侵犯等现象,肝门淋巴结也没有发生肿大,因此炎症性病变不能排除。 还有一个依据,就是体检单上的肿瘤物指标,大家看,糖类抗原19-9是正常的。所以光是一个胆管狭窄,一个软组织影就说是恶性肿瘤,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开始沉思了。 第90章 现在定论太武断 其实陈棋还想说,这个病人可做的检查太多了,可惜1982年的越中地区人民医院都没有, 比如ct,比如磁共振胆管成像、经皮经肝穿刺胆道造影,再比如穿刺活检等等。 要不是陈棋前世的临床经验丰富,否则光是靠这些常规检查报告,是个医生都会倾向于是恶性肿瘤,毕竟那么大一颗占位摆在那儿。 郭院长听到陈棋的汇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其他他也是在思索,这颗“占位”到底是什么性质的?张军和陈棋两人的诊断都有各自的道理,都能说出自己的诊断依据,那么哪个人是正确的? 做为老外科医生,江湖人称人民医院郭一刀,郭院长的内心是倾向于陈棋的。 可是他也怕被打脸呀,这要是最后的诊断胆管癌才是正确的,那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放?做领导的心思太复杂了。 同样复杂的还有大外科主任朱火炎,他也认为是炎症可能性更大,但这话他同样不敢说,说错了影响他的名誉和地位。 外科5个病区,多少医生都盯着他的“外科大主任”宝座?他可不想给别人机会。 两个说话最有份量的领导都没有支援陈棋,一时间,光是从场面上看,陈棋是败了。 办公室里的其他医生,包括医教科科长都认为是胆管癌的可能性大,这个阵营还有几个大学实习生。 而认为是胆管炎的,只有陈棋一个人,还是一个刚出茅庐的中专实习生,谁强谁弱,一目了然了。 张军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看向陈棋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和自负,当然他也没有出言讽刺,院长坐那儿呢,时刻要保持自己谦虚谨慎的形象。 齐大民见大家都不说话,就站了起来: “张军和陈棋两位同学的大病历和首诊写得都非常好,从我的角度来讲,两人都非常优秀,不过最后的诊断上讲,张军的意见占了主流,所以这比赛,我觉得应该是张……” “等等……” 齐大民一时愕然,郭院长、朱主任,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了举起手的陈棋。 陈棋这时候内心有些不满了,心想你齐大民有病了,诊断什么病,难道是靠投票投出来的?开什么玩笑?这态度也太不负责了吧? 所以尽管他知道这样打断齐科长的话会得罪他,还是忍不住了。 “齐科长,我觉得现在说张军赢了比赛还为时过早,我对自己的诊断还是比较有自信的,所以哪怕要让我心服口服,我也希望齐科长给我一个机会,等手术的时候我们再看这占位的性质。” 齐大民一时脸红了,他马上也意识到自己的武断了。 但做为上位者,他内心却对陈棋产生了不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院长还在呢,让他下不来台?情商也太低了吧? 郭院长马上接过了话: “我觉得小陈同学说得对,朱厂长我接手了,今明两天做好术前准备,后天我亲自来主持这台手术,到时就知道到底是癌症还是炎症了,嘿嘿,小张,小陈,你们两个的红烧肉准备好了吗?到时不要哭鼻子。” 郭院长的话让大家都笑了起来,也缓解了齐大民尴尬,于是他马上补救道: “到底是领导思考得更全面呀,这点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郭院长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那今天就到这里,回去以后,不光是张军同学和陈棋同学要继续研究这个病例。 我们外科所有的医生,甚至全院的临床医生都可以参与这个病例的大讨论,让我们医院在郭院长的带领下,形成一个良好的学习氛围,一个实是求是的态度,争取将越中人民医院创建成全省一流医院。” 郭院长听了还是笑咪咪,站了起来:“行,我下午还有个会,就不多待了,咱们后天见。” 众人都鱼贯而出,纷纷走出办公室,朱火炎走到陈棋身边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下头。 这是一种外科医生的默契,让陈棋瞬间明白,这位外科大主任是支持他的诊断的,这让他心里感到了一丝温暖。 当你被全世界质疑,当你的诊断得不到所有人的认可时,这种孤独和不愤感,还是挺难受的,陈棋也不是圣人,刚刚内心还是有点小委屈的。 朱主任的鼓励,让他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后天,就让手术来打你们所有人的脸吧。 张军和艾可龙也走了过来,两人这时候以为稳操胜券了,所以心情愉快: “怎么样,陈棋同学,现在知道大学生和中专生的差距了吧?要不这样,也不用等到后天手术了,只要你现在服输,这20碗红烧肉咱们就不要了,怎么样?” 陈棋也觉得朱主任的样子,在张军的肩膀上拍了几下,老气横秋地说道: “小张同学呀,20碗红烧肉我是要的,没办法家里穷,就指望着你们送肉了,咱们后天见分晓呗,呵呵。” “你……” 张军刚要回击几句,陈棋已经一个闪身走出了办公室,不给他发飚的机会。 陈棋一出办公室,门口的同学呼啦一圈都围上来了,所有人的眼神都充满了担心和期待。 “陈班长,怎么样?比赛结果如何?” 陈棋耸耸肩:“结果还没出来,现在张军同学和我的诊断完全不同,分歧比较大,所以郭院长他们决定在后天手术再揭晓谜底。” 边红恩快言快语:“那病人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的诊断分别是什么?快跟我们说说?” 看到自己的同学们都一脸的求知欲,陈棋心中还是很满意的,80年代的医学生真的很拼很努力,不像后世的大学生,实习期间不是上网就是谈恋爱。 “这样吧,等下午下班后,大家都到医院门诊大厅里,我给你们详细讲讲这个病例,你们自己想诊断应该是什么,怎么样?” “好!” 所以有同学都应承着,然后马上从外一科消失前往各自实习的科室,离开太久,带教老师可会不高兴的。 第91章 与同学分享病例 1982年的越中人民医院,条件并不是太好。 不说别的,就是有灯光的地方也不是很多,尤其是晚上,小公园里到是有电灯,可是大冬天的不是要冻死人嘛。 如果去科室里讲课,占用人家办公室,你以为你们这些实习生算老几啊? 所以陈棋想了一下,只有去医院大厅里,这里有电灯,而且晚上门诊关了也没人打扰,是最好的地方。 就是门诊大厅没有坐的地方。 等陈棋到来的时候,卫校的其他19名实习生全部都到了,每个人手上都拿着笔记本,一个个都乖乖坐在楼梯上,从上到下,跟阶梯教室似的。 因为冷,不少人都在不停抖着脚。 陈棋拍了拍手:“那先把今天病人的情况跟大家汇报一下,情况是这样的,朱庆三,男,50岁……” 这时候,不少晚下班的医生们,在路过门诊大厅前时,都惊讶地往里面看去,发现这些新来的卫校实习生,大冬天不吃饭还在学习,一个个都是直点头。 郭院长也骑着自行车准备回家了,在路过门诊大厅时,看到不少职工在冲里面指指点点,做为一个资深老八卦,当然不会错过。 于是他停下了车问道:“你们都围着干嘛?” 一个护士见是院长,赶紧说道: “院长你看,这些新来的实习生下班了还在一起学习呢,现在的年轻人真不错,比我们那时候刻苦多了。” “是啊,太让人感动了,这大冬天的,真是一群好孩子。” 职工们都叽叽喳喳的围在一起说个不停,对于这群卫校实习生的欣赏之情都溢于言表。 郭院长一听,也仔细看了一下,就看到陈棋站在那儿,手上拿着一份大病历在指指点点说些什么,而十多个同学则一个个听得认真,一边抬头看几眼,一边又忙着记笔记。 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江湖经验丰富,又自问能看透人心的郭院长却晓得,一定是这位陈棋班长在跟同学们分享下午那个疑似胆道肿瘤的病例。 这让郭院长对陈棋更是高看了几眼,不管诊断是对还是错,至少这份学习的劲头就值得鼓励。 而且他不是一个人学习,还带着同学们一起学习,这就有天生的领袖气质,绝对是个人才,当然也是个刺头。 就看这个人怎么用了。 郭院长想到这里,表情轻松的骑上自行车回家了,对他来说,提前放出风去,要留下一个实习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第二天,全院的医生们都知道了这么一个病例,经过各自科室的内部讨论,大家还是倾向于肿瘤的可能性更大。只有小部分医生认为不排除炎症。 从舆论上来讲,对陈棋是不利的。 医院里嘛,什么样的怪话都能听到,对于一个中专生居然敢挑战大学生,很多人说出来的话就不好听了。 当分散在各个科室里实习的同学们,将各自科室里的言论传达给陈棋时,表情还是有点愤愤然的。 陈棋是无所谓,见识过后世网络舆论炒作的他来说,现在质疑他的人越多,等谜底公开后证明他是对的,那记住他的人就越多。 而那位人人称赞的大学生张军,到时只会摔得越惨,丢脸越大。 陈棋坚定认为,出名要趁早,尽快从实习医生中脱颖而出,这样才更有把握留在人民医院外科工作。 第三天是手术的日子,郭院长亲自主刀。 这台手术吸引了全院人的关注,毕竟这里卖点太多了,一个中专生向大学生挑战,是本土培养的学生厉害,还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另外,还有20碗红烧肉做赌注,今天食堂可都放出风去,说肉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谁来结账了。 无论是名誉,还是钱包,对张军和陈棋来说,都不想轻易认输。 外一科里,金培林主任在叮嘱手术前叮嘱: “这台手术,我们要有两个重视,一个这手术是郭院长亲自主刀,现在能让院长主刀的次数不多了,我们一定要做好辅助工作,保证院长的手术顺利进行。 另外一个要重视的是,病人身份特殊,是副食品厂的厂长,大家想在食堂里吃香的喝辣的,可是要看人家脸色的,所以我们也一定要确保手术的成功。” 说完这个,金主任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几个实习生。 “这台手术,我担任一助,沈主任当二助,李俊你来当三助,另外,今天手术室估计会来不少人参观,所以我们科室不能去太多人,这样,张军,陈棋,你们两个可以进手术室。” 张军和陈棋两人都乖乖点头。 其他小医生和实习医生都投来了羡慕的眼神。 兰丽娟轻轻碰了一下陈棋的手臂:“哎,加油啊,一定要打败他们。” 陈棋敲了一下自己的前胸:“我,永远值得你信任。” 兰丽娟翻了一个白眼,但心里还是有点小开心。 手术室里 朱厂长脱光了衣服,整个人都有点发抖了,不是冷的,而是吓的。 他可是千辛万苦才当上了这个厂长,谁想失去权利?还可能失去生命?这让朱厂长这几天都是崩溃的。 这时候手术室的大门一开,郭院长走了进来。 “怎么样,朱厂长,不要紧张,过会儿一个全麻,醒来就没事了。” 朱厂长声音都有些抖了:“郭院长,你跟我说实话,我到底得了什么病?是不是真的中大奖了?要去见马克思了?” 郭院长打趣道: “好吧,实话跟你说吧,现在我们医院有两种不同意见,一种是以张军医生为首的,认为你胆管这里长了一颗肿瘤,而且性质不是很理想。” 朱厂长一听,两腿一直,“啊,肿瘤,不理想,我艹。” “你也别害怕,这不是还有一种诊断嘛,以陈棋医生为首的一方,认为你的胆管只是发炎了,炎症引起的肿块,导致你的胆管被堵住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朱厂长听到还有好消息,一下子就抬起头来,两眼放光。 第92章 手术室里规矩多 朱厂长听到还有好消息,一下子就抬起头来,两眼放光。 “真的?真的是炎症?啊呀,如果只是炎症,我一定要好好感谢这位陈棋医生呀,他可真是神医啊。” 病人在绝望的时候,往往会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不管是真是假,心理上自动会相信好消息,哪怕是谎言也会相信,这就是很多绝症病人老是被江湖郎中骗钱的由来。 郭院长看到病人情绪好转,便挥了挥手,示意麻醉跟上。 朱厂长戴上了氧气罩,嘴里还在嘟囔:“我是炎症,我不是肿瘤,我是炎症,我不……” 麻醉效果出来了,病人马上就没知觉了。 郭院长这时候才吩咐道:“金主任,你们先做术前准备,我先去洗个手。” 这是陈棋穿越后,第一次进手术室,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件热泪盈眶的事情,终于找回前世的节奏了。 看到一脸激动的陈棋,张军却误会了,他是知道眼前这位中专生是第一次进手术室,以为是太兴奋了,所以明摆着想看他出出丑。 手术室里面,怎么穿手术衣,怎么戴手套,那都是有严格要求的。 稍微有差错,手术室里的护士绝对不会留情面,轻者骂你几句,让你重新去洗手消毒。碰到凶一点的护士,直接让你滚出手术室去。 张军第一次进手术室也是被一路骂过来的。 所以当他俩同时洗好手,双手举在胸前来到手术室门口,张军就发现陈棋立马出丑了。 因为他打不开手术室的大门,进不去。 这也不能怪陈棋,这时候医生已经消完毒,手是不能碰任何东西的,更不能推门进去,这是要被骂死的节奏。 陈棋的前世,包括他空间里的手术室,进出都有一个自动感应器,就装在离地面5cm的地方,谁想进出,只要把脚伸进去,门就自动开了。 可现在是1981年,哪有什么自动感应门呀?陈棋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开门的机关在哪。 张军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陈棋同学,你进去呀?在找什么呢?” 陈棋嘿嘿一笑:“张军同学,你是大学生,身份高贵,来,你先请吧。” 张军轻哼了一声,走到门前,大喊一声:“麻烦帮忙开下门。” 陈棋看得目瞪口呆,搞了半天,原来这是“人工门”呀,只要喊一声,里面的巡回护士就会帮忙开门。 进到手术室里,李俊正在给病人消毒,金培林主任站在一边,看到两人进来便说道: “你们两个穿上手术服,先站在一边,不要吭声,明白了没?” 张军和陈棋都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 要穿手术服,戴无菌手套了,张军故意迟了一步,就想看看陈棋再次出丑,最好被器械护士给赶出去才好。 结果他惊讶地发现,陈琪同学好像对穿手术衣非常熟悉。 只见他用手抓着手术服衣领,轻轻抖开,然后往上一抛,两手快速插进衣袖里,然后就吩咐护士道: “系带!” 搞得他像主任似的,还吩咐起人来了,一点不礼貌。 其他实习生进手术室,穿衣服的时候哪个不是胆战心惊,看护士脸色?尤其是穿好手术服后,系带必须要护士帮忙时,实习生都要讨好般的恳求护士老师帮下忙。 哪像陈棋,手术服都敢往上抛,悬空穿,这是老资格医生才会做的动作,这小子怎么会?吩咐起护士来好像天经地仪的,跟主任似的。 张军有点分心了,拿手术服时一不小心就掉到了地上,旁边的护士立马就竖起了眉毛: “你是什么实习生?连手术服都不会穿吗?不会穿出去,练好了再进来!” “我,老师我……” “我什么我?赶紧滚,看了就心烦,一群菜鸟”,骂完,护士还送了他两颗卫生球。 金培林主任这时候刚和李俊在铺巾,听到这边的争吵连忙帮着说好话: “小王,算了,今天这位张军同学可是主角,是院长点名要他进来的,后面我会好好教育他的。” 小护士一听是院长的吩咐,这才狠狠瞪了张军一眼,开始准备术前器械了。 张军都快要哭出来了。 陈棋差点没笑出声来,心想小样儿,还想看我出丑? 不一会儿,手术门再次被打开,齐大民、朱火炎,以及外科的其他几位主任都进来了,显然是来观摩手术的。 大boss总是最后才出现,郭院长举着手进到手术间时,刚刚还冷若冰箱的小护士马上就堆满了笑脸,快速跑过去,温柔地说道: “郭院长,来,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好的手术服,可是你专用的哦。” 郭院长一边穿手术服,一边笑道: “嗯,小王同志不错,要是我们的小护士都像你这么温柔,那我们医院就不会有那么多病人投诉,说我们护士们太度差了,看来大家都要向你学习呀。” “呵呵,瞧院长您说得,为人民微笑服务,这不就是我们应该做的嘛。” 张军和陈棋都有些傻眼了,这还是刚刚横眉冷竖、疾言厉色的护士吗?咋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郭院长又看向了张军: “小张同学,经过大家的讨论,最终决定今天的手术可是按你所说的胆管癌诊断来进行的胆管癌根治术,怎么样,对自己的诊断有没有信心?” 张军一挺胸脯:“我有足够的自信。” 郭院长点点头:“好,年轻人就是有朝气,瞧这说话中气十足的,不错。” 手术室众人这时候看向陈棋的眼神,就有点怜悯他了,这刚来实习就出一个大丑,还是在院长面前,将来想分配进人民医院的可能性几乎就没了。 陈棋则在旁边腹诽:有自信没用,过会儿看怎么被打脸吧。 所有人员都准备到位,手术器械也一定排开,郭院长拿过一把手术刀,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 “麻醉师,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了,郭院长。” 听到这句话,郭院长的手术刀就在病人腹部,右侧肋弓处熟练的划了一个l型的大切口,手术开始了。 第93章 出现了严重误诊 胆管癌,手术难度很高。 胆管癌位于肝门区,肿瘤会沿着胆总管、肝管,还有胰管生长,还容易侵犯到胰12指肠的位置。所以需要切除胆囊、部分胆管、胰头、十二指肠等脏器。 有的癌细胞可能会侵犯到横结肠,到时还要多切除一段肠管的可能。另外,作为胆管癌根治性手术切除,肯定还要进行区域淋巴结的清扫切除。 所以郭院长这个手术切口那是相当大了,达到了几十厘米。 这就给手术带来了难度,也增加了术后感染,出现并发症的机率,用老百姓的话说,身体恢复恢复都很难了。 张军根本就没听出郭院长话中的意思来。 如果只是胆管炎症,根本就不需要手术,手术切口只要几厘米就好了。 但胆管癌根治术,不但手术切口大,手术等级提高,而且还会对病人预后产生不良影响,到时错了,可是一桩大麻烦了。 谁负责? 张军以为是郭院长在鼓励他,所以还信心十足,觉得受到了大boss的关注了,前途无量了。 郭院长心里也叹了一口气, 就算做为越中人民医院的“一刀先生”,他也吃不准那颗软组织影到底是肿瘤还是炎症,所以哪怕他内心倾向于是炎症,但最终还是根据科室讨论结果,按胆管癌来开刀了。 总不能以自己的名誉去赌一赌吧? 他又不是张军陈棋这样的实习医生,做为院长,压力更大,需要考虑得更多,也更珍惜自己的羽毛。 说来说去,还是1982年,医院先进的检查仪器太少了,尤其是华国,可供临床诊断用的仪器设备,更是少之又少。 大开腹手术,手术过程很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等郭院长一直开到胆总管的地方时,突然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 “咦?” 手术室里面的都是专业人士,马上就知道答案已经揭晓了,金培林和沈哲民做为手术助手,近水楼台先得月,马上伸过头去看了一眼。 两人互看了一眼,退到了一边,这把第三助手的李俊给急坏了,可是院长和主任都在,哪轮得到他这个小医生放肆? 所以他一边乖乖准备着手术机械,一边急得是屁股生油。 郭院长头也没抬,对着旁边说道:“老朱,老齐,来,你们都来看看这个手术视野。” 朱火炎和齐大民早就忍不住了,护士拿来两个板凳,他俩站在上面看下去,也是发出一声: “咦?” 张军站在最外面满脑了问号,同时心急如焚,想看又不敢动位置,相对来说,陈棋则淡定多了,他有一种预感,这几声“咦”,说明手术出意外了。 什么意外? 最大的手术意外,那就是这根本不是胆管癌,按胆管癌根治术来制定的手术文案那就是完全错误的! 郭院长这时候又发话了: “来,金主任、沈主任,你们两个暂且让开一下,小张同学和小陈同学,你们两个自己过来瞧一瞧,可能我老眼昏花了,找不到肿瘤呢。” 张军动作最快,第一个来到手术台边,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左右肝管汇合处,胆管的确有明显狭窄,但是周围没有看到任何肿瘤,啥都没有。 张军惊得声音分贝都提高了: “那b超里显示出来的软组织影去哪里了?病历在哪里?检查单在哪里?这不应该呀。” 郭院长看向了一脸无所谓的陈棋:“小陈同学,你说说肿瘤在哪?” 陈棋想笑又不敢笑,假装认真说道: “我之前就判断不是肿瘤,所以没有肿瘤,张军同学被误导的软组织影根本就是这个,瞧,这里,这是因为胆管因为某些原因,瘢痕挛缩形成的纤维性增生,b超看起来像是恶性肿瘤一样。” 办公室里围观的人医生们,发出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齐大民忍不住轻呼了一声:“这下麻烦了,误诊了。” 朱火炎这时候看向陈棋的眼神中,那都是包不住的欣赏了,这小子太神,太厉害了。 张军听得差点疯了,“不可能,怎么可能。” 郭院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张军亲自当助手,对胆道过行全面探查,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事到如今,水落石出了,张军的诊断出现了错误,那些支持他诊断的医生集体出现了误诊,这个误诊的结果就是朱厂长白挨了这么一大刀。 手术室里的医生们都有点头皮发麻,这要是朱厂长知道了真相,肯定要闹起来了,以后人民医院食堂的食材供应都要成问题了。 关键时刻,姜还是老的辣,郭院长也没有批评谁,只是默默继续做手术。 “张军和陈棋,你们两个先退开,金主任,沈主任继续接班,我们先把狭窄处的胆管组织都切除了,马上送冰冻,让病理科尽快出报告。 另外,胆道狭窄是客观存在的,迟早会影响患者将来的健康,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胆囊切除,顺便将肝门胆管狭窄一并切除了,最后做一个胆肠吻合术。” 齐大民做为内科医生,暂时不理解这话的意思,刚要发问,旁边的朱主任解释道: “院长的意思,胆道狭窄我们帮他切除了,将来就不会出现因为胆汁淤积梗阻引起的全身感染,隐患彻底解决了。至于是不是癌症,这个要病理检查报告再说,反正我们的手术是成功的。” 齐大民马上反应过来了: “噢,对对对,手术成功了,胆管狭窄问题解决了,病变部位切除了,不是癌症最好,是癌症也根除了。” 办公室里刚刚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缓解了,大家都开始轻声笑谈起来。 陈棋看了一眼郭院长,心想果然是老狐狸,这样就避重就轻,将之前误诊胆管癌而扩大切口和手术范围的过失一笔带过了。 反正病人和家属又搞不清,以为手术就应该这样做,切口就要这么大。 可能他们看到这么大的切口,早就吓破了胆,还要一个劲感谢郭院长手术高明,帮他们彻底根治了隐患呢。 第94章 得到胜利的果实 中午,人民医院食堂里。 以陈棋为首的20个中专生坐在餐桌边,一个个都拿着筷子,喜笑颜开,大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打饭窗口,张军面无表情地将30元饭票拍在窗口,然后在食堂老阿姨鄙视的眼神中,将一碗碗红烧肉亲自端到了陈棋这一桌子上。 整整20碗红烧肉,一碗不多,一碗不少,放在大家面前,所有人的口水都是滑滑直流。 艾可龙和李俊则躲在了一边,两人非常没义气,居然没有上前帮帮张军。 中午食堂正是人最多的时候,现在全院都知道大学生和中专生打赌的事情,现在看到果然出现了20碗红烧肉,一个个都非常惊讶。 因为人民医院绝大多数的人都猜错了,大家都认为大学生的诊断肯定是正确的,想不到获胜的居然是中专生? 一时间指指点点的人就多了。 之前怎么看好大学生的人,现在就摇身一变,变成了之前怎么不看好大学生。 还有很多人都对现代大学教育质量提出了担忧,觉得咋连中专生都不如了?这世界变化也太快了吧? 食堂另一边,那些大学毕业的医生们,一个个都气得鼻子都歪了,觉得张军这次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而中专毕业的医生们,则一个个说话底气都足了几分,放饭碗的时候那都是呯呯直响。 张军将最后一碗红烧肉放到陈棋他们餐桌上后,冷着脸说道:“陈棋,愿赌服输,这20碗红烧肉你清点一下。” 陈棋唰一下就站了起来: “哎呀,让你破费实在不好意思啦,来来来,大家都一个医院实习的,别见外,红烧肉你拿几碗去吃吧,别客气,当自己家里一样。” 坐着的卫校生们,一个个都用力憋着笑。 张军看了一眼桌上油罗罗的红烧肉,咽了咽口水,红烧肉他当然也想吃,这年头谁都缺油水。 可是他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30元钱就这么没了,心里那个痛啊、气啊、悔啊~~~ 输人不输阵,当代大学生的风度不能丢。 只见张军反而轻笑了一声,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不用了,这是你们的胜利果实,陈棋,有你这么一个对手,我想将来我们共同在人民医院工作时,就不会寂寞了。” 陈棋听了乐了:“哈哈,工作还没分配呢,现在说这个太早了,不过谢您吉言。” 张军也没脸多待了,刚离开时走得很从容,可是一到拐弯处,他就像飞似的逃掉了。 而此时食堂里,在人民医院实习的同学一个个都下班来吃饭了,护理班的班长楼小玲冲进食堂,看到医士班桌上那么多红烧肉就是一声尖叫。 “陈棋,你们打赌赢了呀?哈哈,太厉害了,给我们卫校争光啦。” 陈棋头发一甩:“来来来,咱们都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有福同享,拿几碗去给咱护理班的同学尝尝。” 那边中医医士班的严程志也在不远处喊:“陈班长,不能重女轻男,厚此薄彼呀,还有我们这些老中医呢。” 陈棋挥了挥手:“来来来,自个儿来拿,这可是大学生张军同志无偿支援我们中专生的,见者有份。” 就20碗猪肉,你拿走一碗,我拿走一碗,显然是不够分的,于是医士班的同学悄悄藏起了几碗,结果又惹得晚到的检验班不满意了,纷纷抢起肉来。 一时间,食堂里到处是一片欢声笑语,同学们的青春朝气连食堂大妈都感动了。 “瞧瞧,真是一群好孩子,把大学生都打败了,回头中专生来打饭,给他们多打点。” “就是,说来说去,还是我们自己的孩子争气呀。” 得,食堂工作人员都是本地招的,应该是属于“本土派”吧。 陈棋也不管同学们怎么在“争”,反正大家都是开玩笑的,纯粹是图个热闹,他却是手里拿着两碗红烧肉,去拍马屁了。 这时候的领导可不像后世,吃饭有小包厢,躲在里面好像害怕有刁民要去害他们一样。 郭院长和朱主任下完手术后,同样是自己拿着搪瓷碗和饭盒子去窗口打饭,一边聊天,一边开始吃饭,当然聊的还是刚刚手术的事情。 这两人是都是外科出身,不像别人是瞧热闹,他们算是瞧出门道来了,这个陈棋不简单。 朱火炎一边扒饭,一边认真说道: “院长,这个陈棋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们外科留着,现在这样的人才太少了,先不说他的手术水平如何,就这份临床思维就特别出众,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问题,太难得了。” 郭院长轻笑了一下: “这还用你说?放心吧,来人民医院工作那是他的运气,估计听到了这个好消息,还不是屁滚尿流来报到了,哈哈。” 朱火炎轻咳了一声:“不用等以后了,现在他就屁滚尿流过来了。” 陈棋也不客气,放下两碗红烧肉就拍起了马屁: “郭院长,朱主任,来,尝尝我们中专生的胜利果实,刚刚院长的手术做得太精彩了,出血量那么少,果然不负我们人民医院郭一刀的称号呀。” “嗨,你小子哪学的一套拍马屁?小陈同学,这次你的表现的确出乎我们的预料,这说明你有成为一名优秀医生的潜质,但你不能骄傲,要知道中专生和大学生的差距是摆在那儿的。 所以后面这半年的实习,我还是希望你能团结自己的同学同时,也要团结其他学校的实习生,有良性竞争是好事,但千万不要搞对抗,共同进步才是好同志嘛。” 陈棋乖巧地点点头: “放心吧院长,我跟张军同学没矛盾,大家都是工作上有分歧,我一定会多多向他们大学生学习的。” 郭院长听了心里舒服: “好,你能这么想就对了,红烧肉可以留下,我帮你们做了半天手术,也该享受享受喽。” 朱火炎看着陈棋,脸上也不再是之前的冷漠: “小陈,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上台做手术?我看你这样的大才,在病房里换药写病历是屈才了。” 第95章 朱主任有心收徒 跟着外科大主任上手术台,这就相当于一个大学教授、主任医师亲自带着一个实习医生做教学,手把手指导你学本领。 这样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要知道作为大外科主任,朱火炎以前是不带实习医生的,大学生也不带。 虽然陈棋并不认为自己的水平就比这位朱主任差,或者说他有金手指,什么样的手术拿不下来?学不学无所谓。 可是医院等级就摆在那儿,一个实习生就想出头?想马上上台做手术?想啥呢?你以为你是凌然啊? 所以聪明的、早熟的、懂事的实习医生都会提前抱大腿。 当然家里有关系的,家长都会早早帮你找好带教老师了,还没开学,大家就在饭桌上见过面了。 像陈棋这样的农村学生,一没关系二没背景,哪怕实习了也只能成为医院的小萌新。 晨会的时候只能站在最角落,带教老师只能挑小医生,几乎就是小透明,什么好处都轮不到。 带教老师好不好,级别高不高,这关系大了去了。 从小处讲,跟一个教授级医生和跟一个普通医生,学到的本领那是不一样的,带教老师水平有高低的。 从大处讲,你的带教老师是某个大佬,某个主任,到时人家看中你了,在你的实习鉴定上写上自己的评语,再跟院方吹个风,那你毕业分配完全就可能优先照顾进医院了。 陈棋做了这么多,还不是为了削尖头想分配到人民医院工作嘛。 他现在如果能抱上朱主任的大腿,这对他就绝对有利了,提前抢跑道了有木有? 所以陈棋马上表现出这个年龄段应有的幼稚和激动来: “真的吗?太好了,如果能跟着朱主任,那就是我一辈子的荣幸了。” 朱火炎显然非常满意陈棋的态度,矜持地点点头: “不过跟着我,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没有这金刚钻,你手上没功夫,手术拿不起来,那就别怪我骂人,甚至直接把你清退了,到时恐怕你面子也不好受。” 陈棋讨好般地说道:“哪能呀,我在卫校学习了三年半,从来没有一刻是松懈的,保证不让朱主任失望。” “行,你有这决心就好,明天早上你就在我办公室门口等着,到时跟我一起去手术室。” 陈棋乐得屁颠屁颠走了。 郭院长看了一眼,轻笑道:“怎么,老朱,你准备亲自收徒弟了?” 朱火炎一边扒饭,一点回道: “郭院长,我们也该培养梯队了,你瞧你是我们人民医院外科的第一代核心领导,你升上去了,总管全院工作,就没时间兼顾外科,所以轮到我接您的班。 我今年45岁,黄金手术期顶多还有10年,等我退休前,如果能把陈棋这小子带出来,那我们人民医院外科在越中地区的领先地位就稳了。” 郭院长吃完了,正在拿手帕擦嘴: “是啊,二院的老葛虎视眈眈,喊出的口号就是要超过我们人民医院,咱们虽然要从战略上藐视他们,但战术上一定要重视他们,优秀的人才一定要截流住,千万不能漏给他们了。” 陈棋回到了自己的餐桌前。 同学们一听,陈班长在外科实习的时候可以跟着外科大主任时,一个个都羡慕坏了,尤其是男同学们,毕竟做一个外科医生是所有男医生的第一梦想。 祁志义一声惨叫:“完了完了,人民医院外科肯定要陈班长了,我们都没戏了。” 丁碧涛倒是不泄气:“人民医院外科每年招的都是大学生,我们中专生本来就没啥机会,如果能分配到二院,四院的外科也不错啦。” 边红恩更是苦瓜脸: “你们男同学还能去好科室,像我们女同学,要么是妇产科,要么是儿科,都不是好地方,又苦又累不说,工作时间还长。” 有人开头,大家都开始叽叽喳喳议论起自己未来的毕业分配来。 陈棋看兰丽娟不吭声,有点奇怪:“丽娟同学,你对毕业分配有什么期待吗?” 兰丽娟抬起头看了一眼陈棋: “我想干内科,我们村里好多人都有肝炎,但他们都没有钱,也没有办法从山里出来治病,所以我想从事内科,帮我们村的村民们治病。” 陈棋点点头,心想她的愿望还是很朴素的,要不是村里人帮助,她都没有可能上中专,想回报村里也是应该。 再想想自己所在的夏泽村,唉,一样的山里人,怎么养育出两样的人来。 想到了夏泽村,他又想到了傻大姐这几天又开始闲不住,吵着要开小吃店了。 鲁迅路77号,陈家。 傻大姐左手被绑着,这时候正用一只右手拿着扫把,将院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扫完地,她又一只手用力压井水,井水挤到木桶里,费劲地清洗了一下抹布,开始进屋擦家具了。 尽管陈棋已经跟她说了好几次,可以用自来水,一拧龙头水就有了,但傻大姐还是坚持用井水。 对她来说,有免费的井水不用,为啥要用花钱的自来水?浪费钱。 要不是陈棋坚决反对,她都恨不得用井水烧菜煮饭了。 傻大姐先是擦了楼下堂屋的桌椅,又跑到了弟弟妹妹们的房间里擦洗,这几天每天擦洗,这些老家具都被她擦得蹭亮蹭亮的。 干完这一切,傻大姐环顾一圈有点郁闷了。 因为院子也扫了、地也拖了、家具也擦了、衣服也洗了,家里似乎没有什么活可以干了。 她在屋里听了一会儿收音机,反而越来越心烦了,一把就关了。 “唉,这城里哪里是享福呀,跟受罪还差不多,还不如回村去背砖头呢,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傻大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眼睛又看向了北楼。 “不行,不能再这样吃闲饭了,我得干活,得让老二先把店面给收拾出来,所有工具都准备好,等我锁骨痊愈了,马上可以开工。” 傻大姐是个想到就要做的人,于是她站起身来,来到北楼继续打扫起来。 第96章 郭院长的忽悠术 陈棋下班回家的时候,发现晚饭是小妹在烧,傻大姐不见人影了。 “哎,你们看到大姐了吗?” 陈棋一边停好自行车,一边奇怪地问道,平时这个时候都是大姐在忙活煮饭烧菜的。 陈书拿着一本小人书从堂屋走了出来:“闹,大姐在北楼忙活呢。” 陈棋听了有点奇怪,走进了北楼,就看到里面正尘土飞扬,傻大姐头上戴着一顶草帽,穿着一件旧衣服,正忙着清理杂物呢。 “哎,大姐,你干嘛?骨头还没有完全长好,不是让你多休息嘛,别动别动。” 傻大姐一边继续扫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没事,我先将这些杂物清理出来,可以用的留下,不能用的咱扔掉,将来开小吃店,这环境不得干干净净的?不能让食客嫌弃不是?” “呀,大姐还是一个洁癖患者呐。” “什么洁屁不洁屁的,咱们既然准备做小吃了,就要对吃的人负责。万一人家吃坏肚子了,坏的还不是咱家的名声,爸爸可说过,人的名,树的影,风吹扬花远扬名,咱们家不做亏心事。” 傻大姐最崇拜的就是爸爸,陈父说过的第一句话她都牢牢记在心里。 陈棋看着忙忙碌碌的大姐,心想这也不是个办法,的确得把店面装修的工作搞好,给她找点事情做做。 可是他在越州人生地不熟的,这年头也没有58同城,想找个建筑队都困难,估计人家国营建筑公司还瞧不上这点小工程。 陈棋吃晚饭的时候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突然,他想到了自己的老乡。 别误会,不是夏泽村的老乡,而是邻村莲东村的老乡, 张村长根他关系好,让他找几个泥瓦匠来帮陈家做个小工程肯定问题不大。 而且山里人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山里野货, 像去年陈棋帮山里人看病,就收获了一大堆野鸡呀、野兔呀,连黄麂都有好几头,到现在他空间里还有不少没吃完。 这些在山里不值钱,可是运到城区那可值了大钱了,无论是新鲜肉,还是做着腊鸡腊鸭的,那都是畅销产品。 傻大姐不是一只手动不了嘛,剩下一只手,卖卖这些山里特产足够了。 想到这里,陈棋就决定休息天亲自去一趟莲东村。 做为一名医生,他对物质生活的要求没有那么高,只要能过上小康生活就足够了。 但他还有姐姐弟弟妹妹,以后小弟和自己娶媳妇要花钱,给姐姐和小妹准备嫁妆又需要一笔钱,所以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第二天一大早,陈棋就候在了朱火炎主任的办公室外面,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一副小萌新好学生的样子。 朱火炎走出来看到等着门口的陈棋还诧异了一下,心里点点头,心想这孩子有程门立雪的决心。 “小陈,以后来找我直接进我办公室就行,没必要站在门口,万一我不在你不是白等了?” “好的,主任。” “走吧,先去查房。” 朱火炎今天主任查房,他是要跟着郭院长一起去看望那位副食品厂的朱厂长,毕竟之前误诊了,现在得把这个慌给圆过去,这就需要高超的“忽悠”技术。 病房里。 来探病的人很多,但气氛有点冷。 朱庆三的麻醉已经醒了,但因为昨天以为要进行大手术,麻醉师给药有点猛,加上手术切口实在太大了,他的状态不是很好。 人是有意识了,但全身基本上不能动,口渴了也只能用棉签沾点水到嘴里。 当郭院长,朱主任一起走进病房的时候,病房里的亲戚忽拉一下全围了上来,尤其是厂长夫人,更是紧张万分。 “郭院长,我老公的活检结果出来了吗?要不要紧?” 郭院长亲自走到了朱庆三病床旁,看到眼睛睁得大大的朱庆三,笑呵呵地说道: “朱厂长,昨天手术结束以后,我们马上组织了全院最强力量对你的组织切片进行了连夜检测,今天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胆管上面的不是癌症,而是一个良性组织增生。 而且你放心,昨天的手术很成功,我们不但把这组织增生全部切除了,还把你阻塞狭窄的胆管全部都打通了,消除了你身体的一个最大隐患,你可以继续放心为祖国奉献几十年了。” 朱庆三弱弱地动了动嘴,眼泪都掉出来了:“好,好,谢谢……” 厂长夫人一听,更是惊得一声大叫:“老公,你听到了吧?你没事了,不是癌症,呜呜呜,你没事啦~~~” 病房里的其他人也纷纷向朱厂长道喜,那好话是一箩筐一箩筐的,然后一个个都从口袋里掏出慰问红包。 “厂长,你没事就好,你是我们全厂职工的希望呀,你可不能倒下。” “就是,我早就说了,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厂长平时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老天爷肯定看在眼里的。” “朱厂长,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祝厂长早日回到岗位。” 病房里一下子气氛就热烈起来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起热情的笑脸,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大家不要误会这是在行贿,越中这边看望病人,除了手上拎点礼品外,都会给病人一个现金红包,当然厚薄程度,就看病人重不重要了。 本来病房里的众人都在等,如果朱厂长是癌症,那这红包也就不拿出来了,现在没事了,当然是皆大欢喜,继续拍马屁。 朱庆三这个内心激动啊,妈了个巴子,昨天他麻醉醒来后,意识到自己这个鬼样子,心就不停往下沉,以为自己死定了。 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安排自己的后事,父母的,妻子的,儿子的,还有厂子里的。 现在好了,切片不是癌症,手术还极大成功,将他身上病变的胆管都切除了,那又可以牢牢抓住副食品厂的权利,可以继续当他威风的厂长了。 “郭院长,谢谢,你放心,人民医院食堂的食材,我们厂一定优先供应。” 第97章 通过第一次考核 “郭院长,谢谢,你放心,人民医院食堂的食材,我们厂一定优先供应。” 面对朱庆三真心诚意的感谢,郭院长和朱火炎主任心里都是松一口气,心想忽悠总算成功了, 这要是被病人知道之前因为人民医院外科误诊,导致他吃了一个完全没必要的大苦头,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子呢。 能当上副食品厂的厂长,哪个又是简单的?至少停了你人民医院食堂的供应那是一句话的事情。 如果食堂没有饭菜供应,看职工不骂死他这个当院长的。 郭院长觉得还应该继续扯开这个话题,要让病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不要再去深思这次手术了。 “朱厂长,怎么样,我们这位小陈医生的水平不差吧,之前可是一眼就看出你不是癌症了。” 这话有水平,郭院长没说是实习生,只说是“小陈医生”,就是让朱厂长误会为,人民医院之前的诊断是正确的,因为有医生明说这不是癌症嘛。 果然,朱庆三看到最后面的陈棋,那眼神中的欣赏怎么也掩饰不住。 毕竟,在手术之前,在那样如此绝望的时刻,这个小大夫给了他最大的安慰和希望,印象不深才怪呢。 “小陈医生是吧,果然是年轻有为啊,郭院长手下无弱兵,兄弟我别的本事没有,以后有什么想吃的就跟我说,一句话的事。” 厂长夫人也拉住了陈棋的手,“就是,有我们在,小陈医生以后家里缺什么尽管开口,不用票。” 陈棋也是个会看脸色的,马上意识到郭院长把他推出来肯定有他的深意,否则这场合哪里轮得到他说话? “朱厂长,阿姨,那我就不客气了,以后肚子里没油水了,可就上门找你们了?呵呵。” 呵呵呵~~~~ 病房里几人都笑了起来,这气氛算是哄托到了。 郭院长又指了指陈棋说道:“那朱厂长后面的换药拆线可都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服务好。” 陈棋一挺胸脯:“请院长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这是好事,为什么说医生的人脉广,人脉都是这样来的,今天你求我治病,明天我求你办事,你好我好大家好。 郭院长跟朱火炎两人互看了下,都满意地点点头,眼神中透露出来的都这小子有眼力劲,是个人才。 领导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蠢驴一样的属下,不提醒不会动一下,一点不会替主公分忧,以后有啥好事也不会想到这种蠢驴。 郭院长查完房还有其他工作就先走了。 朱火炎则将陈棋带到了手术室,两人简单消毒了一下,直接来到了手术器械室里面。 “小陈,既然准备跟台手术,那有些基本常识我要考考你,当然你也别有压力,做为一个刚实习的医生,懂就懂,不懂就不懂,千万不要不懂装懂,明白吗?” “我明白,主任。” 陈棋心想,这是要做手术前的测试了? “好,那你先跟我说说,这一排器械分别都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用途?” 1981年,华国的特种钢生产量很低,所以每一件手术器械都被保养得蹭亮蹭亮,一点污垢和血渍都看不到,跟新的似的。 虽然间隔40年,但手术器械都是这些经典款式,陈棋想也不想,用手指点头,一样样说了过去。 “这是弯血管钳,又称止血钳,用于分离、钳夹组织或血管止血,以及协助缝合;这是直角钳,用于游离血管、神经、输尿管、胆道等组织及牵引物的引导。 这是组织剪,又可以叫弯剪,有长、短、尖、钝之分,用于游离、剪开浅部及深部组织;这是手术刀,由刀柄刀片构成,刀柄和刀片有多种型号,用于不同组织的切割和解剖。” 朱火炎轻点头,继续发问道: “刀柄根据其长短及大小可以分为几种规格?” 陈棋又回答道: “刀柄型号常见的有3号、3号加长、4号、4号加长、7号、9号、18cm上弯、18cm下弯几种,刀片常用的有10到27号、34号、36号,共30种。” 朱火炎有点惊讶,“等等,刀柄还有18cm上弯、18cm下弯,我怎么不知道?” 陈棋一愣,心想完蛋了,看来18cm的刀柄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发明,或者还没有推广开来,这一说就露馅了。 “呃,朱老师,我这是从英文杂志上看来的,国外已经在使用了。” 朱火炎这才犹豫地点点头,心里有点惶恐,做为一名医生,最怕的就是知识点落后,跟不上时代的潮流,那就意味着要被淘汰。 所以他内心想的都是,一定要想尽办法去搞点外国的医学期刊来看看。 可惜他是六十年代的医学生,只能懂俄语,不懂英语,这就是个麻烦点。 这时候朱火炎看向陈棋,心中更坚定了要将这小子拉到人民医院外科来的想法,哪怕做为英文翻译都是极好的,这年头懂外语的,绝对是稀缺型人才。 朱火炎接下来又测试了一下陈棋的基本手术操作,比如如何给不同部位消毒、如何铺手术巾等等。 还有就是不同手术,要用什么样的手术方式,切口的选择,以及切开、缝合、结扎、止血等常规操作。 这一圈问下来,朱火炎发现这位实习生连个磕巴都没答,全部都是脱口而出,显然陈棋同学对于理论知识掌握得非常扎实。 这让朱火炎尤为满意。 “好,小陈,你今天的表现让我非常满意,后面你可以不用去病房参与病历书写这种基本操作,你在外科的实习时间不长,只有6周,时间紧任务重。 接下来你就将所有时间都放在手术室里,看看其他老师是如何做些简单手术的,我也会带你上台参观一些复杂手术,一步步来,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 陈棋一个立正: “主任放心,我从进卫校开始,也立志成为一名外科医生,谢谢主任给我的机会,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朱火炎难得笑了。 第98章 手术找不到阑尾 陈棋获得了随意在手术室旁观手术的机会,这让张军艾可龙这些大学实习生们都急红了眼。 要知道实习生的主要工作是写病历、换药、管床等基础的、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 哪怕是大学实习生,也有跟着带教老师才能一起上台,可是带教老师不可能天天上台手术的,比如几个主任,今天要开会明天要出差,每周还有固定的门诊。 所以张军他们上手术台的机会并不是太多。 就算上了手术台,带教老师做什么,他们就旁观什么,病种并不会太多。 要知道1982年的越中地区,虽然经济已经开始活跃了,可是有钱上医院的老百姓毕竟是少数。 越中地区总人口400万,农民占了绝大多数,农民有病就是拖,拖不过去了只能怪自己命不好,无特殊情况是不可能送城区医院治病的。 地区所在的越中城区总人口40万,工人占了一半,条件比农民好一些,但也远远没到想住院就住院,想手术就手术的地步。 公费医疗? 为什么海东省后来几乎都是民营经济的天下,国营厂占比不到5%,其实八十年代初,海东省的国营厂效益就不行了,远比东北九十年代初的下岗潮要早。 只是海东省的工人想得通,务实,舍得下面子,国营厂待不下去了,都去乡镇企业或个私企业“兼职”了,这才没有出现东北式的悲剧。 说这话的意思,八十年代的工人同样没钱,公费医疗也别指望了,除了越钢厂、化肥厂、化纤厂等企业外,其他国营厂都不行了,厂子报销不了你的医药费。 越州地区,最好的医院就两个,一个是人民医院,一个是二院,这里的外科最好。 其次是越中四院,但这家医院比较特殊,挂着地区牌子,却是省里直管的疗养医院,而且并不在城区。 其他就是一些县级医院,也就能开一些阑尾炎的小手术,再复杂一点就只能抓瞎了。 朱火炎将手术参观权限开放,陈棋可以旁观所有医生的手术,这就给他的“眼界”打开了一扇窗户,将来格局就大,这种待遇就是亲儿子了。 不但是张军他们眼红,王闪浓、丁碧涛、尹继刚等等几个死党,包括所有卫校男朋友都羡慕得不得了。 相反,兰丽娟、潘叶、边红恩这些女同学是无所谓,反正女同志是不可能留在外科的,实习,也就是来打打酱油。 所以更多的是替陈班长喊喊加油。 因为朱主任要求他一步步来,先从简单手术开始,所以陈棋今天主要是跟着“带教老师”易则文做手术。 这台手术也很简单,就是阑尾炎。 这是中午紧急送来的一个病人,82年的越中人民医院还没有急诊科,遇到这种急腹证的患者需要紧急手术,都是直接推到病房里去的。 刚好易则文值班,一按肚子,典型的右下腹麦氏点压痛反跳痛。 因为病人痛得比较剧烈,家属要求很强烈,加之还是离渚铁矿的一名小干部,所以易则文也来不及做术前检查了,直接推进了手术室。 易则文主刀,另一名年轻医生邓实做一助,陈棋自然就成了二助。 小手术,其实一个主刀一个助手就足够了,这不是为了带带陈棋嘛,所以让他做二助,手术的时候帮忙递下器械,穿下手术线打打下手。 这也是陈棋第一次担当助手。 易泽文一边消毒,一边给陈棋讲着术前准备: “陈同学,别紧张,这种阑尾炎我们平时闭着眼睛都会做,你多看几遍就会了,今天我先消毒,改明儿这消毒和铺巾工作就交给你了哦。” “好的,易老师,没问题,我办事你放心。” “嗨,当然放心了,能让朱主任亲手带实习生,你这待遇已经是破天荒了,估计下半年咱们成为同事的可能性极大了。” 嘿嘿嘿。 陈棋只能傻笑,不过心里也美滋滋的。 做好一切术前准备,易泽文刚站好位置,还没吩咐,陈棋的手术刀已经递过来了,而且还是刀尖对着自己。 易则文愣了一下:“不错啊,陈同学,有眼力劲,不像别的实习生傻乎乎等着医生发命令。” 陈棋的主动,让易则文很满意。 陈棋又嘿嘿傻笑着,看到易则文已经一刀划开了皮肤,他又马上将止血钳递给了一助的邓实。 邓实也是一个点头:“好,陈棋果然是卫校的班长,知道手术下一步需要什么器械,怪不得能得到老朱的看重。” 陈棋心想这哪跟哪呀,让我来做手术,可能比你们做得更好。 易则文的手术进行得很快,逐层切开皮肤、皮下组织,分离腹外斜肌以及内斜肌,牵开张力打开腹膜。 邓实则做好一个拉勾的工作。 显然易则文很放松,一边手术,一边还给陈棋介绍着手术的过程: “好了,到这一步我要开始寻找阑尾了,一般是沿着结肠带向下,在回盲部结肠带汇聚的终点部位可以找到阑尾,朱主任他们组织钳一探就能找出来,我还是习惯用手指去挖出来,这方法土了点,但简单方便……” 易则文手指在切口里面勾来勾去,勾了几分钟也没找到阑尾,这时候他的脸色就开始不好看了。 刚刚还在喋喋不休,现在开始沉默了,头上的汗都要出来了。 邓实站在他对面,第一个发现了不对劲,平时手指一勾,阑尾马上就能跳出来,非常简单,今天怎么10分钟过去了还没找到阑尾? “老易,怎么了?” 陈棋在旁边早就看到了,心中暗暗好笑,心想还能怎么滴?阑尾找不到了呗。 “小邓,你,你来找找,我,我摸不到阑尾……” 易则文还不错,没有死撑,但刚刚还在吹牛手术非常简单,结果马上被打脸了,他也有点心虚。 邓实不疑有他,马上也伸出手指开始凭触感去寻找病变阑尾时,摸了半天,同样没摸到阑尾。 这下两个人都傻眼了。 第99章 实习生指挥老师 一台阑尾炎,本来半小时内就可以解决问题,结果这易则文和邓实这两货光是寻找阑尾就花了20多分钟,关键还没找到。 两个人的汗同时要滴下来了。 麻醉师过来瞄了一眼,知道两只小菜鸟翻车了,便问道:“要增长麻醉时间不?” 易则文尴尬地回了一句:“要!” “老邓,怎么办?找不到了,估计碰到异位阑尾了,是继续找还是让主任来救场?” 邓实哪有主意?他资格比易则文更嫩呢, “等主任来了,我们两个肯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最后还要写检讨,完了完了,连个阑尾都搞不定,以后没脸在外一科待了。” 两人都没了主意,心越急,柴越湿,更找不到阑尾了。 陈棋在旁边看了干着急,本来还想藏藏绌,这时候也忍不住了。 这老是翻动肠管,极容易导致术后肠粘连、梗阻的发生,给病人以后带来无穷的痛苦。 “易老师,邓老师,要不我来试试?” 这话一出,手术室里一片安静,大家都惊讶地看着这个大言不惭的实习医生。 易则文嘴都有点结巴了:“陈,陈同学,你不要开,开玩笑,你都没上过台,就,就会做阑尾炎了?” 陈棋只能吹下牛了: “我卫校的外科老师,原来是省一院的外科专家,他教了我很多独家秘诀。再说了,真要主任来了,你们两个可没好果子吃了。” 邓实一咬牙:“陈棋,让你做主刀不可能,你来顶替我做一助,试试能不能找到阑尾。” “好咧。” 两人背对背,迅速转了个身,陈棋来到了病人的左侧一助位置,不客气地直接将手指伸进了切口内,一摸就晓得什么问题了。 “易老师,切口要往上再扩大一点,你们刚刚摸到的不是盲肠。” “啊?” 易则文和邓实都有点不大相信,搞毛啊,你手指一勾就知道这不是盲肠? 阑尾位于盲肠下端的后内侧壁上,是一跟游离细长的肠管,因此,无论阑尾的位置怎么变,都能沿着结肠带向下找到阑尾的根部。 易则文还算是老实人,说话比较客气,要是李俊来,估计手术刀都飞过来了。 “陈同学,这,你要不再摸摸?第一次上手术台,盲肠摸不准也正常。” 陈棋翻了个白眼, “你们刚刚摸到的是乙状结肠,估计是有点过度下垂,到达了右下腹,因为都有结肠带而被误认为盲肠,所以就找不到阑尾了。” 易则文和邓实虽然还是满脑子问题和不信任,但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便多问了一句: “那接下来如何解决?” “这好办,将切口往上扩大一点,将下垂的乙状结肠放回腹腔中,重新暴露右髂凹,等回盲部及盲肠显现出来,就可以找到阑尾了。” 易则文和邓实互看了一眼,反正主任来了估计也要扩大切口,与其这样,不如自己再试试。 活马当死马医吧。 外科医生一旦决定那就会很果断:“好,陈同学,我相信你一定,我们试试。” 主刀的还是易则文,随着他持刀动作动作迅速落下,别说邓实了,连麻醉师和护士都伸过头来看一眼。 大家都比较好奇,这个实习医生难道逆天了?水平超过外科医生了? 目标明确,手术动作很快,果然乙状结肠下垂严重,易则文心中松了一口气,等按陈棋刚刚的步骤做完,果然找到了掩藏在后面的盲肠,以及那根病变的阑尾。 “嚯,陈同学,你可真神了,阑尾真的在这里呀。” 随着易则文这惊呼声发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陈棋身上,这让陈棋有点难为情了。 “嘿嘿,瞧易老师说的,我这不是只有纸上谈兵,真正的手术还得您这样的大医生来做嘛。” 麻醉医生呵呵一笑:“年轻人,谦虚了。” 邓实的心里非常不好受,这都毕业工作好多年了,水平tm的居然比不上一个实习生?今天这事肯定包不住,传出面子丢大了。 找到阑尾就好办了,接下来易则文动作迅速,一口气就做完了整台手术,不到半小时就关腹了。 下了手术台,易则文一脱掉手术服就一屁股坐在凳子了: “陈同学,今天多亏你了,刚刚我是真的紧张了,唉,惭愧惭愧,以后你别叫我易老师了,我叫你陈老师吧。” 小护士一边收拾,一边打趣道:“来,先叫一声听听,我们作证。” 陈棋哪怕应承呀,情商也不至于这么低: “易老师你不要这么说,我这不也是听老师偶尔提过所以才有印象嘛,光会说不会做的,老师就是老师,要是被我班主任知道了,非活撕了我不可。” 易则文摆摆手:“那就叫易哥吧,叫他邓哥,以后咱们肯定要成为同事,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哥们,没必要这么客气。” “成,易哥,邓哥,以后在科室里多多关照。” “走,今天我请吃晚饭,下班了一起,要感谢陈同学救了我们一命啊。” 到底是年轻人,马上就嘻嘻哈哈打成了一团。 手术室里发生的八卦,马上像长了翅膀一样,马上就被多嘴的麻醉师和好奇的小护士宣扬出去了。 还有什么比一个实习生指导带教老师做手术更让人惊掉下巴的?更让人津津乐道的? 就陈棋他们在商量去哪吃晚饭的时候,陈棋再一次在人民医院里出了一次名。 朱火炎主任听说了这事,实在忍不住了,直接给陈棋的班主任兼外科老师李宝田打了个电话过去。 “老李啊,你培养了一个什么样的怪胎呀,好像天生就是个外科医生的种,今天居然在指导带教老师做手术了。” 李宝田听了也吃了一惊,问明了事情经过,心里乐开了花,不过嘴上还是很淡定的样子。 “那是,陈棋同学可是能独立完成肝脏铸型标本的牛人,你说厉害不厉害?你们人民医院可得抓紧了这个明日之星,绝不能放跑了这小子。” “这话还用你说?他不留,我抢都要抢过来。” 第100章 最可怕的是捧杀 第二天上班,朱火炎出去开会了,陈棋就成了自由人。 因为兰丽娟还在外一科实习,所以开晨会的时候,他还是跟着外一科一起。 结果他刚进科室大门就迎面碰到了一个小护士,“哟,小陈老师来得早啊,嘻嘻。” “小陈老师?” 陈棋感觉好奇怪,心想为什么叫我“陈老湿”?我又没跟芝芝娇娇的拍过照片,也没有电脑去维修过呀。 结果等他走进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呼啦一圈,办公室里的好多年轻医生都在起哄了: “嗨,快看,小陈老师来了,今天谁有手术?带小陈老师准没错,相当于随身带了一个主任。” “小陈老师,今天我一天都是手术,跟我吧。” “滚开,你才几台?我有足足8台手术,小陈老师一起上呀,要不要我让给你主刀机会?” 陈棋赶紧点头哈腰:“几位老师可是折煞小人了,我算哪门子老师呀,你们几位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还多,呵呵呵。” 兰丽娟对陈棋也有点小崇拜了,她这种性格女孩的并不喜欢长得帅或者家里有钱的,反而喜欢那些手上有技术、有脑子的知识型男孩。 陈棋这下子是真的惊到她了,同时也不知不觉完美符合了她的择偶观,当然她自己还没发觉。 只能说陈班长的“润物细无声”追女孩方法那是相当成功。 “陈班长,太厉害了,你什么时候学会做手术的?你瞧连人民医院的带教老师们都那么看重你了。” 陈棋刚刚还满脸堆笑,一脸奸臣似的谄媚,结果一出办公室大门,马上就冷若冰箱了,跟变脸似的。 两人来到住院部的一个角落里,陈棋语重心长地说道: “丽娟呀,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你刚刚看到的那些带教老师对我的吹棒,还叫我小陈老师,你以为真的是欣赏我?真的是看重我?其实大半都是在棒杀我。 他们越是棒我,就越容易引起科室里那些掌权的老资格医生对我产生反感,我只是个实习生,以后在不在人民医院工作都不一定,有什么资格被叫小陈老师? 职场啊,很多人都当面是人,背后是鬼,批评你最凶的不一定对你是坏心思,而当面对你嘘寒问暖的并不一定是真朋友,所以以后你的眼睛要擦亮点,少说多做多动脑。” 兰丽娟是个聪明人,听了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她看向了陈棋,疑惑地问道:“那你平时对我也是嘘寒问暖,难道你……” 陈棋差点一口盐汽水噎死,急着分辨道: “我能跟他们一样吗?咱们可是四年同学友谊,是革命同志兼生活伙伴,以后可是要携手共同为祖国医学事业奉献我们一生的,怎么可能对你有坏心思?” 兰丽娟一听,脸一红:“呸,乱说话。” 说完,小姑娘赶紧跑开了,陈棋后怕的拍拍自己的胸脯,觉得差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其实心里想的,两性相吸,当然是想馋你的身子了,男女间会有纯洁的友谊吗? 陈棋的异军突起,这让张军艾可龙他们压力倍增。 大学实习生在科室里给病人换药写病历,而中专实习生居然在手术室做助手,甚至帮病人开刀,这能忍? 这完全是颠倒了好不好。 张军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来地方医院实习,居然会碰到这么一个竞争对手,屡屡让他们吃瘪,现在让他俩都成了同学们的笑柄。 反而是平时不声不响的陆岳华无所谓,当然他也在内心暗暗鼓劲,一定要在医术和技术上超过陈棋。 陈棋对这些一无所知,哪怕知道了也就那样了,总不能因为顾虑别人的看法让自己缩手缩脚吧?不遭人妒的都是庸才。 大人才陈棋同学今天查完房后,直接就被影像科主任洪大行给截胡了。 “陈棋同学,今天有没有空?” 陈棋看到这位卫校的大师兄也挺亲切:“洪老师,今天朱主任不在,我这里问题不大。” “嗨,叫什么洪老师,叫洪哥,走,今天有空就去我们科室坐坐,顺便帮我们讲讲颅底骨折的影像学分析和拍摄技巧,怎么样?也不让你白辛苦,我们给讲课费的。” “什么讲课费,洪哥你这是在拿钱侮辱我!” “哈哈哈,爽快,我们卫校出来的人就是讲究。” 洪天行对陈棋的态度很满意,他好歹也是医院的中层,科室的大主任,那也是极要面子的。 别看影像科好像只是一个辅助科室,但影像科里面的x光、b超、心电图,那都是临床科室少不了的。 真要哪天影像科对某个外科“武器禁运”了,那这个外科就得抓瞎,什么手术也开展不了。 陈棋则是要牢牢抱住“卫校派”的大腿,他的身份,天然不可能融入到“大学生派”里面去,这从张军艾可龙他们对他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这不是意气之争,这是年轻医生们的提前卡位战之争。 要知道一个科室,未来的科主任就这么一个,哪怕副主任也就一两个,可是普通医生却有十多个,谁上谁不上?除了自身水平外,还有就是重点参与“人脉”。 “大学生派”在文凭和技术上占优势,像陈棋这样的异端是少数,绝大多数的中专生水平肯定是不如大学生的,这是客观事实。 当然后期这种差距会慢慢减少,毕竟文凭不等于临床技术,治病还是要看疗效的。 可是“中专派”却在人脉上全面领先,毕竟越中人民医院只是一家地方性医院,职工大多数都是本地人。 而且是以卫校毕业为主,这些人可以在内部自称师兄师弟的,天然就有亲近感,也容易抱团对抗来势汹汹的大学生们。 当然“中专派”和“大学生派”,到了医院中高层,其实就是“本土派”和“外来派”之间的竞争。 别看医院表面上一团和气,可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里面的斗争那真是一波接着一波,永无止歇。 陈棋要想混得开,往上爬,独善其身并无可能。 第101章 莲东村里求帮忙 钉铃铃~~~ 型塘公社莲东村的山间小道。 铃声响起,在田间地头忙碌的村民们纷纷抬起头来望了过去。 这年头,山村里自行车绝对是个稀罕物,跟后世的超跑似的。 原因无外乎两个,一个是山路难行,很多时候不是人骑车,而是车骑人。另一个就是自行车太贵,还要票,农村人几乎搞不到。 所以平时听到车铃声,十有八九就是上面领导来了。 领导,那可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可是村民们看了半天,发现今天骑着自行车的并不是什么中山装大领导,而是一个穿着棉袄的年轻小伙子。 “咦,这不是夏泽村的陈中专吗?” “对,就是他,唉,听说他们一家都搬到城里去享福了。” “当家的,我早就说要供儿子读书,你看你就是不听,现在知道知识的重要了吧?” 村民们看到陈棋都是议论纷纷,大多数人眼里都是羡慕,这读个中专就能骑上自行车,还能全家去城里住,知识果然能改变人的命运啊。 陈棋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山里人的“立志对象”。 如果知道了,心里还会更高兴,大山里的生活实在太苦了,可以预见的几十年里还会一直苦下去。山里孩子没门路,要想走出大山,唯有读书一条路。 不过他今天不是来显摆的,而是来找莲东村的张阿根村长。 张阿根正在茶园里忙碌着,过完年了,不久就是清明节,最好的越中龙井就要在清明前采摘,称为“雨前茶”,政府的收购价也贵。 农村已经开始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村干部的权力也小了很多,不过这茶园可是集体所有,张阿根做为村长可以说了算。 “阿根叔,忙着呢?” 张阿根回头一看,眼睛一亮:“陈棋,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莲东村转转?” “嗨,我这不是有事要找你帮忙嘛。” “走,去家里说,你们几个都抓紧时间把肥料撒均匀了,今年我们村集体可全靠这些茶树了。” 张家离得不远,陈棋进了家门后,就将包里的两条大前门,两瓶黄桃罐头,还有一些荔枝干包、桂圆干包都放在了桌上。 “阿根叔,这过年没时间来拜年,现在算是给你拜个晚年了。” 张阿根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 “陈棋你太客气了,来就来吧,还送这么重的礼,这大前门,乖乖,听说只有县级干部才能抽,好烟好烟。” 陈棋也是嘿嘿一笑:“那是,就这烟票,还是我跟老师讨来的,幸亏他不抽烟。” 两人闲扯了半天,张阿根才问起:“你这次过来是?” 陈棋喝了口桌上的茶,连忙说道: “主要是想让你帮忙找几个泥瓦匠,我在城里租的房子想改造一下,沿街一面的墙壁拆掉想开三个店面,另外还需要打造一些开店用的家具,我这不是在城里没门路嘛,就想让你帮个忙。” 张阿根本来心里没底,现在一听居然是这种小事,把上就拍上胸脯了: “这个小意思,刚好这段时间没农活,我给你找几个村里最好的泥瓦匠和木匠,简单,你如果没门路,这木料和砖料都包在我身上,到时一起给你送过来,对了你住在哪?” 陈棋一听就乐了: “这样更好,我家住在鲁迅路77号,就周树人故居对面,对了,我家门口就是春波河,机船可以直接开到的。工人我一天给2元钱工资,干一天算一天,至于建筑材料多少钱,阿根叔你到时说一句。” 张阿根挥挥手,大气地说道: “你是拆墙,砖头用不了多少,拆下来的旧砖头还可以用的。主要是木材,这个我们大山里有得是,值不了什么钱,我家就有一些老料,到时先供给你。” 越中这边的店铺门板,都是用一块块木板制成,早上的时候店员一块块卸下来,晚上关店了再一块块装上去。 另外开店用的桌椅板凳、柜子、货架都需要木头制成,所以木材用量比较大。 工程不大,没几天就能干完。 一天2元钱的工钱,吃住都在主家,这工资已经很高了。这年头工人一天的平均工资都不到2元,原来傻大姐背一天砖也才5毛钱。 陈棋这时候看了看外面没人,又轻声说道: “阿根叔,我还想收购一些我们山里人平时吃不完的野鸡野鸭野兔肉,只要是肉类的腊货都要,价格好说。” 张阿根多聪明的一个人,马上就猜到了用意,有些担心地问道: “陈棋,你这是想拿出去卖?这样会犯错误的吧?毕竟你的身份不同。” “没事的,阿根叔,我老师在城里关系广,一般人不敢为难我们,再说了,我们四姐弟都住在城里,开销也大,靠我一个人真的有点吃力。” 陈棋当然不会说城里已经允许做生意了,实在不行,还有府山黑市可以卖货。 聪明人又不是没有,如果城里可以做买卖,山里人自己收购再拿去卖,那就没他什么事了。 至于说开销问题,适当卖卖惨,让别人有一种优越感,没坏处。 果然,张阿根一听就点点头: “既然你有门路,那我去村里吼一声,这冬天各家各户的腊货肯定不少,能卖了赚钱,你这可是办了件大好事了。” 莲东村也在大山深处,现在山里各种野味很多,山里人都有打猎的习惯,可是打来的野味吃不完,那都会用盐腌制后风干。 或者更讲究一点,就买来酱油,做酱鸡酱鸭酱兔肉,味道更攒。 山里不值钱,城里人吃不到。 现在陈棋就准备来做这个“投机倒把商”,一来可以帮傻大姐打发时间,二来也可以赚一笔。 城里居住,什么都要买,财米油盐酱茶醋加起来,开销的确不小。 陈棋口袋里现在还有3000元钱,虽然也是一笔巨款了,可真要花销起来,眼睛一眨就没了。 张阿根的动作很快,叫来几个狗腿子,吩咐了几句,自然有人会去村里宣传。 第102章 院长那里拍马屁 “来,大娘,你3只鸡、2只鸭,一共给你8块钱,收好。” “好好好,8块钱,呵呵,陈中专真是仁义呀。” 老太婆收到钱,开心地皱纹都不见了,这山里的8元可是一大笔钱了,够买两双解放鞋了。 这时候人群里又挤进来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提前一个麻袋,到了陈棋面前,直接打开了袋口: “来来来,陈中专,你看一下,我这里有4只老谷鸡腿,可以卖多少钱?” “哟,挺肥呀,一只腿起码有6、7斤吧?这样吧大叔,我一只腿给你5块钱怎么样?” 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5元啊,是不是便宜了点?” 陈棋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些腊肉我都是替卫校的老师代收的,吃的就是这山村的原汁原味,否则城里什么新鲜肉买不到?太贵了,人家也不要了,我就亏死了。” 陈棋哪敢说自己是拿去贩卖的?当心被人举报了,农村人可不个个都是小白兔,好忽悠的。 “噢,原来你是替老师收的呀,怪不得要收这么多,那5块就5块吧。” 陈棋数了20块钱过去,那中年男人乐呵呵接了过去,20元钱在农村要好几个月才能赚到,当然开心了。 在金钱的刺激下,莲东村家家户户都将自家存着的腊肉全部都拿了出来卖钱。 半天下来,陈棋总共收到了800多只酱鸡酱鸭腊野兔,就连老谷鸡腿都收了100多只,一共付出了近2000元人民币。 这个数字不仅让山里人咋舌,就连张阿根都惊呆了。 这陈棋到底是多有钱呀?现在农村里谁家能拿出这么多钱来?他当了半辈子村长兼茶场场长,家里存款也就三千多元而己。 由此,他对陈琪更高看了一眼。 工作好,住在城里,脑子灵活不差钱,这小子将来前途无量。 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腊货,别人都替他发愁,要知道这可是深山里面,如果雇人挑出去,那代价可不小。 别人愁,陈棋是一点都不愁。 “阿根叔,帮个忙,找几个人将这些腊货都放到天荒岭,晚上我会让夏泽村的亲戚来运走的。” 张阿根没想别的,便找了几个小伙子,用茶场的几辆手拉车,将所有腊货都搬上了车。 陈棋也准备告辞了。 “阿根叔,那我就先走一步了,木材的事情你就多费心了,这是200元钱,你先收着,咱们多还少补。” 张阿根爽快将100元钱还给了陈棋: “用不着这么多,咋大山里的木材不值钱,主要是要租条机船要不少钱。对了,你等一下。” 不一会儿,张阿根的媳妇悄悄从家里出来,将一大袋茶叶放到了陈棋的自行车后架上。 陈棋有点奇怪:“阿根叔,这是……” “轻点声,这是20斤茶叶,你拿去自己喝也好,送人也罢,叔知道你在城里生活不容易,处处需要求人,既然出去了就要混出个人样来,将来阿根叔看病可全靠你了。” 陈棋心里这个感动呀,要知道越中龙井在供销社根本就买不到。 茶叶对城里人也是限供的,一般领导才有少量配额,普通人只能买些红茶喝喝,哪怕是红茶也不多。 张阿根一送就是20斤,而且是真心替陈棋考虑,连送礼都帮他想到了。 再看看夏泽村的村民们,包括他的亲二叔,谁又关心过他陈棋和陈家四姐弟的死活? “阿根叔,你放心,我陈棋一定会混出个人样来,真有用到我的一天,我绝无二话,别的我帮不上忙,家里有个头痛脑热,不要客气,直接来城里找我。” 张阿根美滋滋抽着烟,这感情投资绝对是千值万值了。 四个小伙子推着手拉车,将满满两车腊货拉到了天荒岭,陈棋一人给了一包香烟,四个小伙子也乐颠乐颠回去了。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山里面黑古咙咚,陈棋挥挥手,将所有的腊货都收进了空间了,茶叶更是小心放好。 他也没回夏泽村去找金康胜家的麻烦,只是打开手电,往珂桥镇走去,连夜赶回城区。 回到鲁迅路77号已经是半夜里了,整个人都差点冻僵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棋背着一只书包,探头探脑出现在了院长办公室外面。 “呯呯呯!” “进来,哟,我道是谁,原来是小陈老师呀,稀客稀客。” 陈棋闹了个大红脸:“郭院长,你也取笑我。” 郭院长站了起来,让陈棋坐在旁边的木头沙发上: “来,坐吧,我可没取笑你,你这段时间的表现我都听说了,说实话,我感到非常高兴。一个是高兴我们本土的卫校教学质量真高,教出来的学生丝毫不比大学生差。 第二个我是高兴你这个人,我们做医生的,考试成绩再好,厚厚的教科书再会背,没用。尤其是外科医生,那就需要敏锐的思维,超强的手术水平,而这两样,你一样不缺。 所以我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下去,不断带给我们惊喜,同时我私底下向你发出邀请,过几个月你们就要毕业分配了,我会跟你们的蒋校长说,你这个人,我们人民医院要了。” 陈棋笑得嘴巴都歪了,这次郭院长的表态,意思就非常明确了。 之前他说的是欢迎来人民医院工作,而这次是正式发出邀请,看来毕业分配稳了。 “郭院长放心,我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一定会拿出最好的状态和水平,投入到临床工作当中去,成为人民医院最优秀的外科医生。” 郭院长听了乐呵呵,“好,你有这认识就好,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噢噢,是这样的,我昨天回了一趟老家,所以带了一些土特产给你。” 说完,陈棋从书包里摸出两个茶罐放到了茶几上。 郭院长眨了眨眼睛,拿起茶罐一把就打开了,闻了一下,眼睛里充满了惊喜: “嚯,不错呀,这是龙井茶?乖乖,还是一芽两叶,一级品呀,这可是花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陈棋同学,这是你们山里的土特产?” 第103章 是不是钻破肠子 面对郭院长的疑问,陈棋只能挠挠头: “这是我老家莲东村产出的,我阿根叔送我的,我也不喝茶,就想着给院长来尝尝。” 龙井茶,对郭院长的诱惑力真的很大,老派的知识分子就没有不喜欢喝茶的,郭院长有心拒绝,但闻着茶叶的香味又怎么也说不出口。 突然他眼睛一亮,快步走到自己办公桌上,从里面拿出一打饭票,里面起码有50元面值。 “来来来,陈棋同学,这些饭票你拿着,我知道莲东村,那地方在大山里,你们这些村民们普遍条件都不好。你送我的茶叶我很喜欢,非常感谢哈。刚好我也不常吃食堂,这些饭票你拿着,改善改善伙食。” 陈棋嘴巴抽了抽,他这纯粹是来拍马屁的,要是收了饭票这情份就少了。 “郭院长,这这……” “别这这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实话跟你说,我看中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茶叶,要是换了其他人这样送进来,早被我轰出去了。听话,饭票拿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陈棋还能怎么办?当然只能收着饭票乖溜溜走人了。 不过这次送礼的目标也达到了,至少给郭院长一个好印象,也得到了一个承诺,所以他的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郭院长看到陈棋出去后,一下子跳了起来,抓起一把茶叶就要往茶杯里放。 想了一下又舍不得,将手掌里的龙井茶抓出来不少,这才开开心心地往茶杯里放了进去,开水一泡,香气扑鼻。 郭院长深深闻了一下,心情愉快。 陈棋回到科室里面,也摸进了朱主任的办公室里。 看着桌上的两罐子龙井茶,朱火炎只是微笑,然后爽快将茶叶放进了抽屉里,钥匙一拧,锁起来了。 他可没有像郭院长那样回礼,人家是领导,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 而他朱火炎现在可是陈棋的带教老师,师父拿徒弟一些茶叶怎么了?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朱火炎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陈棋看到他爽快接受,也是乐呵呵的。 朱火炎站了起来: “走吧,别乐呵了,刚刚院办有个电话打过来,有一个越钢厂的工人被汽车撞了,厂医判断有骨盆骨折,全身多脏器损伤,正在送来的路上,你跟我一起去瞧瞧吧。” “汽车撞了?” 1982年被的车祸事故,这个工人得有多倒霉呀,这年头路上都没几辆车。 陈棋前世是肝胆外科医生,对于骨科的那一套并不是很熟悉,不过既然主任让他去旁观,他当然也屁颠屁颠地跑去了。 越中人民医院骨科和外科虽然名义上分开设置,但其实分不分都没啥区别,反正谁的病人算谁的,都可以看,这也是外科序列是从一科到五科排列。 病人送到后,是外五科的主任严志先上手,他才是真正意外上的骨科医生。 等陈棋和其他几个实习生洗好手换好衣服进入手术室的时候,手术已经开始了,因为病人有骶髂关节脱位和耻骨联合分离,所以正在做骨盆骨架固定。 这个就比较残忍了, 需要先在将骨盆髂嵴位置用二到三枚比较粗的螺钉进行固定,然后再用横杠和长铁棒固定螺钉,在形成环形固定之后再用钉子和棒子等外固定器械固定骨盆。 但骨盆上的骨头又非常硬,在骨头上打洞就需要上电钻。 手术室里嗞嗞嗞开始响起了电钻的声音,让人牙齿发痒,还能闻到一股骨头烤焦的味道。 就在大家全力贯注的时候,突然朱主任脸色大变:“老严,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严志停下了电钻,耳朵有些失聪:“朱主任你说啥?” 这时候就连陈棋也感觉不对了,的确有一股臭味传来,他有些紧张地看向了病人的腹部。 朱火炎也顾不得什么了,一把推开严程志: “白痴,你闻不到一股肠子里发醇后的臭味吗?你老小子是不是把肠子连钻通了?我告诉你,真要这样,你这是医疗事故了。” 严程声一听,赶紧用鼻子仔细闻了一下,果然有一股臭味,类似于臭屁的味道,一下子也是脸色大变。 “不会吧,我已经很小心了呀,啊呀呀,这可怎么办呀。” 手术室里的众人一听,也赶紧仔细闻了起来,就连麻醉师和小护士都不例外, 就在朱主任和严主任急得团团转,准备做开腹探查手术的时候,旁边一个实习生弱弱地举起了手: “朱主任,严主任,刚刚,我放了一个屁……” 手术室里瞬间安静,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想到刚刚还拼命吸气辩味就是一阵恶心,搞了半天在吃别人的臭屁。 严志对着这个实习生咬牙切齿,打死他的心思都有了,吓得他刚刚差点站不住要出洋相。 到底还是大外科主任有风度,朱火炎虽然气得想一脚踢飞这个实习生,但嘴上说得还是挺文明: “没事就好,老严你继续手术,另外注意病人的血压和失血问题,时刻加大输血量。” 骨科结束,接着泌尿系统的肠道系统的外科医生继续上台接着干,就连内科医生都请来了。 外科的糙老爷们动手术没说的,可是让他们计算失血量,输液量这就要了他们的命了,这工作必须要有更细致的内科医生来才行。 不一会儿,郭院长和医务科的齐科长都赶来了。 这种全院级的大抢救没有领导镇着可不行,万一内科医生和外科医生打起来怎么办? 内科外科医生的不合,估计是每个医院都会碰到的头痛事情。 所有内科医生都觉得外科医生神经大条、理论知识缺乏、啥都干,但啥也不懂; 而外科医生觉得内科医生连插个尿管都不标准,嘴上说说一套一套的,觉得自己啥都懂,但是啥也不干。 陈棋做为一个小萌新,只能乖乖站在一边。 朱主任不用亲自上台手术的时候,也会站在一旁,跟陈棋详细讲解手术已经到了哪一步,为什么要这样做,注意事项等等。 这让旁边的实习生们纷纷侧目,眼神中充满了羡慕嫉妒。 第104章 好朋友变女朋友 等陈棋从手术室出来已经是下午了,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这年头医院也没有什么24小时便利店,上班时间绝对不能翘班出去下馆子,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去食堂看看,有没有剩菜剩饭冷馒头? 食堂工作人员都认识了这个打败大学生,赢得20碗红烧肉的卫校实习生。 优秀的学生,走到哪里都会受人喜爱,尤其食堂里主要是爱心泛滥的中年妇女们为主。 看到陈棋伸着头来食堂找吃的,大妈们可都心疼坏了。 “来来来,陈棋,到大姐这来,这还有早上剩下的几个包子,大姐再给你去弄碗午饭时候剩下的干菜汤,就是冷掉了,我去热热。” 说话的是食堂窗口的孙大妈,当然陈棋一直叫她大姐,早把她哄得合不拢嘴了。 陈棋手里抓着几个冷馒头,嘴上说得挺热乎:“哎呀,还是孙大姐心疼我,冷汤也没事,小伙子嘛身体棒。” “那是,你这种好孩子谁不喜欢呢”,孙大妈说完悄悄看了看左右,迅速递过来一碗酱爆肉丝。 “拿着,坐到角落去吃,这是中午剩下的,别给别人看到了。” 陈棋也是动作迅速,一下子拿两个包子盖住了肉丝,两人像地下工作者一样配合默契。 等他吃完饭,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 陈棋又跑到外一科去看他的那个梦中情人了。 做为实习医生,一般也就早上比较忙,要忙着查房、换药、写病历、写病程,很多手术也是安排在上午,要跟台。 但下午的时候就比较空了,如果不跟老师上台,剩下的都是自己在科室里看书学习。 陈棋进来的时候,兰丽娟正拿着一本《实用外科学》在啃。 兰丽娟是女生,女生在外科天然不受欢迎,加上这年头作风问题管得很严,外科医生也不敢跟女实习生走得太近,万一被人误会传出风言风语,那这辈子都毁了。 但是外科这是“动手”的科室,光是抱着书本看,又能学到多少呢? 哪怕将来去内科工作,如果能把人体组织解剖学透学精,将生理构造熟记在心,这对内科临床工作也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内外科,说白了都是相通的。 要成为一代名医,偏科是要不得的,因为只盯着自己本科室的疾病,往往容易造成误诊。 “丽娟,看书呐?” “咦,小陈老师下手术台了?有空来民间转转?” “知道老师来了,还不让座?” 两人玩笑了一会儿,陈棋翻看了一下兰丽娟在看的书: “丽娟,其实外科这行说难难,说简单也简单,光是记一些知识点,不用通篇都背下来,只要记住几个关键知识点就行了,比如肋??折最易发?的部位为第4~7肋?。 颅内肿瘤中最多?的是神经上?性肿瘤;甲状腺?术后最危险的并发症是呼吸困难和窒息;甲状腺危象预防最关键措施是冬眠合剂;?脉?压?先出现的是充?性脾肿?。 可是你记住这些没用,外科还是要上台手术,很多知识点你光是记理论,记得快,忘得也快。可是你真的上台做一次手术,那印象就会非常深刻,想忘也忘了。” 兰丽娟一听就泄气了: “可是你们都可以上台手术,我们女同学都没机会,外科老师们也不愿意带我们,往往把文案工作交给我,手术都带你了。” “唉,长得帅,没办法,这么受人欢迎。” “呸!” 陈棋想了一下:“既然把你拉到我这个学习小组,那我就要对你负责……” 兰丽娟脸又红了:“呸呸呸,又胡说,谁要你负责了?” 陈棋愣了一下,知道人家小姑娘又误会了他的意思,那也不管了。 “这样吧,明天上午你还是继续跟着老师查房写病历,下午的时候我带你进手术室,我争取能有上台做主刀的机会,到时你给我做助手,我再手把手教你。” 兰丽娟眨巴着眼睛,眼神中都是你猜我信不信的意思。 “陈班长,吹牛了吧,你说你做一助我还信,你主刀?你敢,老师还不敢呢。” 陈棋撇撇嘴:“就他们那些三角猫功夫,我一只手做手术,都比他们做得好。” “哈哈哈~~~~” 两人的聊天显然很愉快,把兰丽娟逗得直笑,只是她并不知道,陈棋可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准备在手术台上“夺权”了。 只有这样,他才能帮着兰丽娟,或者说他那些卫校的同学们快速提高手术水平,不会被大学实习生们给比下去。 时间也差不多了,陈棋悄悄摸出一打饭票塞到了兰丽娟的口袋里。 兰丽娟有些恼了:“陈棋,你这是干嘛?我不要!” “姑奶奶,拿着吧,这饭票也不是我的,是郭院长送我的,一共50元,我就给你、浓哥、阿涛、继刚一起分分。你也知道我早饭和晚饭都在家里吃的,哪里用得着这么多饭票。” 兰丽娟鄙视地说道:“我信你个头,郭院长送你饭票?你见得到院长吗?” “哼,别不信,我的本事大着呢,这事不要说出去。别推辞了,我们两个这样拉拉扯扯,被外人看到以为我真的在对你耍流氓呢,你想我被开除啊?” 兰丽娟手上握着一打饭票,左右为难。 陈棋看她为难,又宽慰了几句: “放心吧,我大姐马上要开店了,以后钞票大大滴有,你是我同学,咱俩是好朋友,照顾照顾好朋友也是应该的,我走了,还要找王闪浓他们去呢。” 好朋友…… 兰丽娟心里这样说服自己,是的,她跟陈棋是好朋友。 这个纯洁得像一张白纸的女孩子,压根不知道某个老司机的套路,同学可以变朋友,朋友升级就是好朋友,那比好朋友更近一步是什么? 当然是男女朋友喽。 陈棋走出外一科,开心得直蹦,两人的关系又近了一步,这万里长征,正在一步步到达革命终点。 50元饭票,他给了兰丽娟20元,做为重色轻友的典型,准备给死党一人10元…… 第105章 整晚上都是急诊 之后几天,陈棋一直在手术室帮忙。 朱主任有大手术时,陈棋就做为第三助手,不但可以旁边,也要做些递器械,穿针引线的工作。 朱火炎就会不厌其烦地给他开小灶,将手术中遇到的方方面面问题都讲得很透彻,尤其是一些可能导致手术失败的教训。 这可是一个从事外科几十年的老专家的经验之谈,别人想听他还懒得讲,多少钱都买不来。 陈棋尽管感觉自己受益匪浅,但总是遗憾自己没机会动手,顶多就是关腹的时候让他缝几针。 等他跟小医生易则文和邓实两人一起手术的时候,那就放松多了。 易则文和邓实已经充分见证了陈棋的实力,所以有一些普通手术的时候,往往都会叫陈棋去担任一助,这样两个带教老师就可以解放一个人去做别的事情。 事实上,陈棋这个一助做得非常称职。 他总能在合适的时候,递上一把合适的医疗器械,或者一个合理的手术小建议,根本不用带教老师多说什么,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手术也进行得很快。 这就是传说中的“喂手术”。 也是易则文和邓实两个人非常非常喜欢带陈棋上手术的原因。 用两人私底下的交流,跟陈棋同学一起手术,就像旁边站着一个主任一样,他永远知道你下一步会做什么。 可惜陈棋哪怕表现得再优秀,易则文和邓实是不敢让陈棋同学做主刀的。 人民医院的历史上还没有一个实习医生可以担任主刀医生的,说白了就是对实习生的不信任,也是对病人的负责。 不是谁都可能是“凌然”。 直到一天夜班,天降奇遇,陈棋主刀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人民医院因为没有急诊科 所以晚上有急诊外科病人,往往是外一科、外二科、外三科,3个外科轮流接收。 如果是骨科方向的急诊,则是外四科和外五科轮流处理。 这天就轮到外一科兼“急诊班”。 易则文上夜班,陈棋做为实习医生当然要跟着易老师一起值班。 如果按后世的标准,外科夜班其实是很空闲的,因为术后病人护理主要是护士们的事情,跟医生关系不大。 而急诊外科病人一般都是急诊手术室处理,能手术就手术,不能手术送icu,外科住院部值班医生顶多就会个诊。 陈棋前世在肝胆外科值夜班的时候,就会拿出游戏机躲在值班室玩,算是难得的放松时间了。 他非常喜欢上夜班,因为白班实在太忙了,忙得脚不沾地,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 可惜他忘了,这是1982年,越中人民医院是没有急诊科的,外一科又是今晚的倒霉鬼。 寂静的夜里,叮铃铃,电话响起。 “喂,是外一科吗?我这里是妇产科,有一个宫外孕大出血急需手术,你们快来人,我们已经将病人送往手术室了,要快。” 易则文接到电话就是一身冷汗,宫外孕,他一个小医生可吃得消。 “陈棋,陈棋,快,快找总值班,让朱主任赶紧来医院。” 越中人民医院的院领导,科室主任一级的医生家里,都有单位统一安装电话,以便在紧急情况下随叫随到。 陈棋扔下书赶紧跑过来:“易哥,朱主任去省城开外科学会了。” “那怎么办?那你让院办通知金主任。” “金主任也一起去省城了呀。” 易则文都要抓狂了:“那在家的主任还有谁?” 陈棋脸色也不好看了:“估计只有郭院长了,所有临床大小主任、专家全部都去省城开外科学会了,要明天傍晚才能回来。” “那赶紧去把郭院长叫来,人命关天,快去,我先去手术室!” 宫外孕最怕的就是大出血,如果不能止血,病人马上就会死亡,哪怕在2022年,死亡率也相当高。 陈棋飞奔跑到总值班要求紧急呼郭院长,等他回到住院部的时候,值班护士提醒道: “陈棋同学,易则文让你今晚一个人盯着科室的病人,他估计一下子回不来了。” 陈棋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针,晚上12点:“ok,小意思,没问题。” 可是命运之神就是这样,往往你怕什么,他就来什么,比如陈棋以为今晚将是风平浪静,结果这一晚注定不平凡。 郭院长已经在睡梦中了,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钉铃铃,钉铃铃·~~~~ 跟催命似的。 郭院长猛睁开眼睛,一个鱼跃就跳下了床,连外套也没披就往客厅电话机跑去,惹得身后院长夫人好一阵埋怨。 只要当过医生的人都知道,半夜电话响,绝对没好事,而且往往是大麻烦。 “喂,我是郭元航!” “郭院长,我是总值班,刚刚外一科来通知有一个宫外孕大出血需要急诊手术,外一科的易则文和妇产科的虞依珊两位医生处理不了,需要你紧急支援。” “好,我知道了,马上就到。” 郭院长住在人民医院职工小区,距离人民医院骑车还要15分钟,听到有急诊手术也来不及多想,抓起外套就往外冲,连门都没关。 院长夫人早就习惯了丈夫的风风火火,一声叹息,起床重新把门关好。 等郭院长赶到医院门口的时候,突然有两辆大卡车以飚车飘移的速度开进人民医院大门,差点没撞到他。 郭院长火了,这大半夜开车这么快,谁这么没素质?正要骂娘。 从车上跳下来不少男人,而且全部都穿着矿产工人的制服,郭院长心里咯噔一下。 越州有两个著名的矿厂,一个是里渚铁矿长,一个是平水铜矿厂,这两个人要么不发生事故,一来就是大事故,半夜紧急送来的,更可能是大大事故。 做为院长,这点警觉还是有的: “你们是哪个矿厂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郭院长吗?太好了,郭院长快救命,我们是平水铜矿的,井下发生了坍塌,有10个工人受伤了,都在大卡车上,需要急救!” 说话的中年男子差点跪下了。 第106章 没有医生陈棋上 越中地区最大的两家矿厂都属于市直属企业,所以公费医疗都挂靠在人民医院,有病人也只往这家医院送。 而另一家越中二院,则属于会嵇县管辖,一般只接受县里的国营厂挂靠,泾渭分明。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郭院长心里暗暗叫苦,这运气也太差了,人民医院外科系统的主任专家一级的医生全部都去省城开外科学会了。 留在家里的都是小医生,小医生是没有资格分房的,都居住在城中各地,大半夜去哪找? 现在面对10个外伤采矿工人那就相当棘手了。 但能做到院长的,都是最能沉住气,也能想尽一切办法的领导。 “保卫科,快来!” 保卫科的保安都是退伍军人,听到院长的召唤,知道事情紧急,三个保安马上跑步过来。 “郭院长!” “你,赶紧去通知外科5个值班医生,紧急去手术室集合;你,马上通知手术室,让他们做好准备;还有你,赶紧去集体宿舍,将今晚在宿舍的所有年轻医生,包括实习生都叫来。 还有,马上让医教科的齐科长来医院居中指挥,跟他说我要上急诊手术。大家动作要快,工人师傅们危在旦夕,让所有人都提起精神来!” 郭院长现在的心情都要吐血了。 手术室里还有一个宫外孕大出血急等他抢救,这车上还有10个重伤工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相比较之下,宫外孕更凶险,他只能先去救孕妇了,这也是无奈之举。 一时间,整个人民医院在这个夜晚,开始热闹起来,集体宿舍里的小医生实习生,不管你是哪个科的,通通都被赶到了医院里面。 10个矿产工人一字排开,全身全淋淋的,不是骨折就是外伤,好几个已经昏迷了,现场比较惨。 这让那些女医生和女实习生们看了头皮直发麻,但谁也不愿表现出来,带教老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手术室里,郭院长已经穿好手术服开始接过主刀,易则文和虞依珊两人担任助手,也开始紧急的大出血抢救。 所有人都开始有条不紊开始自己手头的工作了。 外一科住院部里,陈棋却闲了下来,他的带教老师已经走了,科室里40个病人躺着,他只能管着了。 可是老天爷今天的玩笑还没有结束。 凌晨1点,外一科大门被呯一下打开,把正在和小护士聊天的陈棋吓了一大跳,还没等他发话,就听到来人已经叫喊成一片了。 “医生,医生快来看看,我爹肚子痛死了,快呀~~~” 陈棋一听是急诊,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跟小护士一同跑过去。 只见这个病人躺在担架上,一个劲哼哼,整个精神都是烦燥不安的。 陈棋马上批示小护士:“高护士,赶紧测体温、血压!” 他自己马上就拉开了病人的衣服,“老师傅,别急,我一路按过去,按到哪里痛你喊一声!” 陈棋按到上腹、左腹、下腹都没反应,按到中腹痛人就喊痛,等按到右下腹,痛人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 高护士也紧急汇报到:“体温38.2c,血压160/90。” 陈棋心里明白,阑尾炎可能性很大,而且疼痛如此剧烈已经有腹膜炎表现了。 这需要急诊手术,如果拖到易则文回来,或者天亮了其他医生上班,那这个病人搞不好就是一个阑尾穿孔,那就有生命危险了。 可是今天晚上,郭院长和易则文在抢救宫外孕,这手术凶险程度高,时间长,估计今晚是没空了的。 外科其他4个科室的值班医生全部都去抢救铜矿工人了,唯一被人家里叫来的一个老资格医生,也被要求在外伤抢救室指挥,同样走不开。 医院里会动刀的外科医生没了。 也不对,外科医生还是有的,陈棋自己不就是嘛。 想到这里,陈棋已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了,还等啥,病人第一,这么好的主刀机会不抓住,以后可就难了。 一想到这里,陈棋一声吼: “马上送手术室,需要急诊手术,快。” 小护士一愣:“陈棋同学,你让谁主刀?今晚可没外科医生了。” 陈棋当然不说实话了:“我先送去嘛,过会儿看哪个医生有空就让哪个医生上,不过科室里的住院病人得你管着了。” 小护士也没二话:“行,你去吧!” 陈棋又跑到了外伤抢救室里,看到里面血肉模糊一片也是缩了缩脖子,赶紧叫道: “兰丽娟!” 兰丽娟正在包扎伤口,抬头看到陈棋还有点奇怪:“怎么了?” “赶紧把工作交给别人,我那有一个阑尾炎患者需要急诊手术,你给我去当助手。” 兰丽娟一听可以进手术室当助手也兴奋了,就将包扎工作交给了一边的其他医生,跟着陈棋就跑出了清创室。 等两人洗好手走进手术室的时候,手术室的刘护士满脑子问号: “陈棋同学,夜晚谁主刀?谁麻醉?” 陈棋一边换手术服,一边无所谓的说道:“咳咳,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刘护士和兰丽娟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一副见了怪物的样子: “有没有搞错,你是实习生,怎么可能主刀?还要麻醉师和医生一人兼了。” 兰丽娟也弱弱问道:“陈班长,会不会有问题?” 陈棋满脸不服: “有什么问题?现在麻醉科值班的两个医生,一个是抢救宫外孕,一个在抢救铜矿工人,哪里有人?还有外科医生不是在省城,就是在抢救室,让谁来主刀? 难道眼睁睁看着这个病人活活痛死?再说了,郭院长就有旁边手术,我真的不行,他也可以来紧急支援的嘛,你们别忘了,我们医生抢救病人生命是第一位的。” 刘护士和兰丽娟都哑口无言。 抢救病人第一,这是医院规章制度里最明确的。 可是她们没有想到另一点,抢救病人那都是需要有资格的医生进行的,一个实习是不能主刀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第107章 麻醉主刀一人兼 看着那个一直在只是呻吟惨叫不止的病人,刘护士也豁出去了: “好,我信你一回,nnd的,要是受了处分,老娘跟你没完!” 陈棋嘿嘿一笑:“保证不让刘姐受处分,明天还能吃到病人家属送来的各种零食水果。丽娟,傻站着干嘛,赶紧准备器械。” “噢噢”,兰丽娟都要疯了,她第一次进手术室就直接担任了一助,还是给同学当一助,心中是又急又担心。 陈棋难道告诉她,自己已经是老司机了,不怕? 也幸亏病人光顾着喊痛了,没听到在角落里嘀嘀咕咕的三个人,如果让他知道是一个实习医生来给他做手术,估计他宁可痛死,也不想吓死。 手术第一步是麻醉。 阑尾炎手术可应用麻醉方法包括全身麻醉、硬膜外阻滞麻醉、腰-硬联合麻醉、静脉复合麻醉、局部浸润麻醉等等。 可是现在陈棋手上没有麻醉医生,只能他自己一个人做, 所以他准备的是硬脊膜外腔麻醉,这也是八十年代做阑尾炎手术最常用的麻醉方式。 后来的医生为了手术轻松点,不管什么病往往会选择全麻。 陈棋让病人先侧躺好,手抱膝盖尽量暴露脊椎,随后在第12胸椎与第1腰椎间隙选择了一个穿刺点,消毒后拿起利多卡因开始逐层麻醉,最后抽出一支穿刺针头。 在刘护士和兰丽娟紧张的眼神中,陈棋顺利将针头扎到位,麻药打了进去,麻醉成功。 刘护士和兰丽娟同时松了一口气, 她俩发现陈棋麻醉的时候定位准备、穿刺的时候一次成功,手都不抖一下,看起来的确不像是初次上手。 做好一切准备工作,陈棋再一次站在了主刀位上,尽管只是一个小小的阑尾炎,同样让他心潮澎湃。 那种前世肌肉的熟悉感又回来了。 “棋刀”在手,天下谁有?一刀一人仿佛有了心灵感应一样,某些人天生就是做外科医生的料,而不是当二道贩子的命。 “丽娟,准备好了吗?” 兰丽娟站在对面,坚定地点点头。 “刘姐,准备好了吗?” 小护士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好了,准备好受死了。” “嘿嘿,那我们就开始吧。” 陈棋深吸一口气,对着病人的麦氏点就是一刀,切口只有2cm左右。 兰丽娟看不出来,刘护士有经验呀,当即轻呼一声:“陈棋,刀口太小了吧?” 一般阑尾炎的刀口都在3~6cm左右,有些时候特殊情况下刀口还要扩大,比如上次易则文找不到阑尾就扩大到了10cm。 陈棋轻哼了一声:“小吗?不小了,足够。” 随着刀口切开,开始有出血了,这年头也不流行用电刀止血,兰丽娟不停递过来止血钳,陈棋则是动作熟练一边止血,一边分离脂肪,切开大网膜。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点停顿。 最后手指一勾,没着三条结肠带向盲肠顶端摸去,一下子就找到了阑尾,用阑尾钳夹住阑尾快速提到刀口外。 兰丽娟和刘护士又同时一声惊呼。 兰丽娟是第一次看到活着的阑尾发出惊呼,而刘护士则是感叹这位陈棋同学动作如此迅速,比其他医生快多了。 陈棋看着这支肿胀的阑尾也是一阵庆幸,因为已经可以看到白色的“脓苔”了。 这要是再晚一点,不是穿孔就是化脓,到时病人可就真的危险了,这是1982年,高级抗生素都没有的时代,很容易引起全身中毒性休克死亡。 心里感慨的同时,也不忘给兰丽娟做介绍,包括刚刚的手术步骤,还有这支阑尾可能的发展趋势。 这也是手把手教学了,这是男女朋友,陈棋才不愿意多说。 前世他当带教老师的时候,学生问了他会回答,学生不问他一般也不开口,就是闷头做手术。 顺利割下阑尾,陈棋赶紧跟刘护士说道: “刘姐,麻烦你帮忙将阑尾拿出给家属看一下,看完后马上做好冷冻保存,明天万一有人追究起来,也好让大伙儿看看,我可是完整切下来的。” 刘护士这时候已经彻底放松了: “好小子,做事有分寸,也不枉费姐姐帮你一场,妈呀,我现在的腿还软着呢。” 呵呵呵,三人都笑了起来。 切掉阑尾,处理阑尾系膜,结扎后用荷包缝合的方式埋入盲肠壁内,就开始要关腹了。 兰丽娟看了一下手术室时钟,从麻醉开始一直到缝针完毕,整个过程不到1小时,关键是手术刀口非常小,出血更少。 2cm的小刀口,陈棋只缝了一针,最后刘护士清点了一遍手术器械,手术非常成功。 刘护士到现在还有点不可思议: “乖乖,陈棋,你是我工作这些年来,第一个碰到的实习生主刀,太厉害了,你以后要是不做外科太可惜了。” 兰丽娟也有点崇拜地看着陈棋:“陈班长,真没想到,你带给人的惊喜有这么多。” 那个病人这时候因为麻醉已经不痛了,看到手术室里的几个医生在欢天喜地,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医生,我阑尾炎是不是治好了?” “好了好了,手术很成功,刚刚你家里人已经看到过阑尾了,现在要把你推到病房去了,记住别吃东西别喝水,等放过屁后再说。” 病人长舒了一口气:“天呐,总算救回一条命了,刚刚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人民医院的技术果然牛啊。” 刘护士和兰丽娟相互看了一眼,差点没笑出声来,心想你要是知道是个实习医生给你动的手术,看你还感不感激? 这个病人刚要推出去,陈棋也准备脱掉手术服了,突然门外又进来一个值班护士: “你们这台阑尾炎做好了?这么快?快快,这里还有一个刚刚送来的阑尾炎需要马上开刀,主刀医生是谁?” 陈棋穿着手术服,带着口罩帽子,相貌一下子看不出来。 还没等回答,那个小护士也是风风火火:“不管是谁了,你马上接台,我去把病人推过来。” 得,要么不做,一做就是连台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