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凰医妃》 第 1 章 穿越成丑妃 文国公府嫡女楚云苓,右脸有一块暗红色的胎记,是远近闻名的京城第一丑女。 可就是这样一个丑女,却嫁给了被誉为西周战神的靖王爷。 哪怕靖王在一次与突厥的战争中遇伏,导致双目失明,战神威名仍刻在世人心中。 那德行有失,丑陋无比的女人怎配得上他! 更别说这桩婚事还是楚云苓用下作手段谋来的,靖王本有一个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 初春的天色阴阴沉沉,空气中凝结着久久不散的冬寒。 靖王府张灯结彩,府中一片火红,却宾客寥寥,格外冷清。 “既进了我靖王府的大门,往后便安分守己些度日,若再想耍阴谋诡计,便是文国公府也护不住你!” 院内的男人身着红色喜服,愈发衬得他丰神俊朗,英姿勃发。 只是他空洞幽深的黑色双眸没有一丝焦距,吐出口的话语比初春未消的冰雪还冷上三分。 “萧壁城,你算什么东西,当真以为我稀罕做靖王妃?” 楚云苓一身殷红嫁衣,脸上戴着一片薄红的面纱,眼神怨毒。 靖王尚未开口,院内长廊下,一个坐在木轮椅上的少年已怒气冲冲地叫了起来。 “你这女人好不要脸,三哥与云菡两情相悦,要不是你下药设计,靖王妃该是云菡才对!” 京城有个众人心知肚明的秘密,丑女楚云苓恋慕大皇子瑞王多年。 那日夜宴上她想下药设计瑞王,却出了意外,阴差阳错上了靖王的床。 听到这话,一旁穿着湖蓝长裙的秀美少女眼神黯淡,轻声安抚少年的怒气。 “御之,别说了……姐姐也是一时糊涂。” 少年的怒火不降反升,“云菡,她做出这种事,你怎么还替她说话!” 楚云苓惨笑一声,神色中透着绝望与愤怒。 “惺惺作态!蛇蝎心肠的分明是楚云菡!她嫌弃萧壁城瞎了眼睛,无缘太子之位,如今想做瑞王妃才故意设计了这出戏!” 用她来摆脱萧壁城,一石二鸟! 空气瞬间凝固,府中下人们皆是目光愤恨。 众所周知,靖王与楚云菡乃是青梅竹马的师兄妹,二人两情相悦已久。 楚云菡虽是文国公府的庶女,但才艺双全,心地善良,是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 在靖王双目失明后,她一直不离不弃,坚持地为靖王寻医问药,满腔真情令人动容,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能够终成眷属。 楚云苓横插一脚破坏了这一切,如今还反过来污蔑楚云菡。 “够了!”靖王的脸色愈发阴沉,语气透着几分不耐,“尽快把礼数走完,若她再疯言乱语一个字,就把她的嘴封起来!” 轮椅上的少年闻言,愤怒地重重拍了一下扶手,语气憋屈。 “真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竟赐婚下来让她做正妃,这个下作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三哥!” “我配不上他?”楚云苓冷笑一声,怨毒鄙夷地骂道,“我是文国公府的嫡女,老帝师唯一的嫡亲外孙女!” “而他不过是个卑贱爬床宫女生下来的贱种罢了,什么大周战神,在我眼里连条狗都不如!” 这话直接将靖王本人,连带其已逝的生母一并骂了进去,庭院里的温度骤降如深冬。 下一刻,靖王的身形如一道黑影般闪过,满是杀气。 “贱人!你别不知好歹,本王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他虽双目失明,但自幼习武,武功高强,凭借听声辨位依然轻而易举地掐住了楚云苓的脖子。 楚云苓纤细脆弱的脖颈被死死掐住,脸色因窒息而渐渐发红。 “壁城!云苓是我长姐,万万不可!” 长廊下,湖蓝衣裙的楚云菡惊呼出声,脚下却一步未动。 “楚云苓,看在你妹妹的份儿上,本王才对你再三忍耐……” 靖王的脸色阴沉的仿佛快要滴出水来,语气如霜寒刺骨。 “再敢出言不逊,本王立刻要了你的命!” 话音落下,楚云苓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出去。 她的头撞在桌子上,一阵剧痛,桌上的酒壶掉下来砸在身上,酒水浸湿衣衫,狼狈不堪。 楚云苓眼中瞬间被愤恨与痛苦所充斥。 “你装什么假惺惺!” 狂怒与绝望之下,她恨不得撕烂楚云菡的脸,抄起身旁的酒壶便扔出去。 “贱人!你去死吧!” 酒壶颇重,她失了准头,没砸到楚云菡,反到落在了木轮椅少年的头上。 府中寂静了一瞬,随即尖叫着乱作一团,楚云菡也脸色微白。 “燕王殿王!燕王殿下昏过去了!” 燕王乃是皇贵妃唯一的儿子,若有半点闪失,所有人都讨不了好。 靖王听闻动静,左手紧握成拳,额角青筋微微跳动。 如果不是燕王伤势要紧,只怕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当场掐死楚云苓。 “来人!把她拖出去,鞭刑二十!行刑后把她扔回房里,本王回来之前不许她出入!” 很快,楚云苓被人粗暴地拉了出去,鞭子很快如雨般飞速落在背上,她忍不住痛叫出声。 阴沉的天空终于缓缓下起了寒雨,与楚云苓后背渗出的血迹混在一起,地上一片殷红,令人触目惊心。 面纱早不知落在何处,露出带着暗红胎记的脸颊。 下人们远远地躲在廊下议论纷纷,神色鄙夷,语气愤恨。 楚云苓咬牙死死地瞪着远方,楚云菡扶着靖王脚步匆匆地离开了院子。 转角前,她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带着一丝嘲弄和怜悯。 不久后,满身鞭伤的楚云苓被扔进新房,房门被重重关上。 她目光绝望地艰难爬起来,用尽全力撞在床柱上,血流如注。 漆黑墨空中,一颗散发着淡淡红光的天星坠落,划破夜色。 …… 皇宫,养心殿,烛光摇曳。 皇帝正皱眉翻看奏折,手中一勺甜汤就要往嘴里送。 忽地屋顶一声巨响,一块拳头大小的赤色奇石从天而降,将他的饭碗砸的稀巴烂。 “咳……咳咳!” 皇帝吓得不轻,涨红了脸色,险些被一口汤呛死。 他抬头遥望,透过殿顶的大窟窿,可以清晰地看见原本的三颗红色天星只剩下了两颗。 有太监听到动静,匆忙进殿查看。 “陛下……” 皇帝长袖一甩,神色震动,语气急切。 “快!速去请无心大师来!” 天象异动,陨星坠落,属于大周的神女降世了! …… 云苓觉得浑身上下都很痛,尤其是额头。 她心底有些纳闷,按照组织处决背叛者的手段,她绝不可能在对方手中活下来。 汽车爆炸的那么狠,该是尸骨无存才对。 云苓缓缓睁开眼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打量四周,昏昏沉沉的头脑中,忽地钻进许多记忆片段。 她怔愣在原地,好半天才消化了眼前的事实。 随后,云苓的心中生出一种劫后而生的喜悦。 虽是死后灵魂穿越,可她终于逃脱了那个恐怖神秘的组织,摆脱了被当做实验品的命运。 云苓还没来得及欣喜,昏沉的头部立刻又传来一阵剧痛,如同从灵魂深处传来一样,痛的她恨不得立刻再死过去。 再熟悉不过的痛感让云苓心下万分惊骇。 这种可怕的痛楚只有在被注射了s-3型精神研究药物后才会有,怎么她换了一副身体,还会有这种感觉? 很快云苓便感觉到,自己曾经被研究开发出的精神力,竟然在这具陌生的身体上再度凝聚! 精神力再生带来的痛苦折磨让云苓忍不住惨叫出声,听的人毛骨悚然。 院内看守的人听闻动静,有些害怕,转头见府内丫鬟秋霜来了。 “今夜有雨,王爷仁善,吩咐你们守到子时便可去休息了。” “秋霜姐姐,王妃好像伤得很重,要不要也请个大夫?” 行刑后他偷偷瞥了一眼,那后背皮开肉绽,吓人的很。 秋霜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道:“请什么大夫,没听她刚才不但骂王爷,还辱及王爷生母么?她这样的人死了才好呢!” (作者排雷指南 1、开头纯古早套路,无虐无误会,本质轻松甜宠爽文 2、男主无白月光,对青梅无男女之情,仅相识长大的情分 3、虐谁也不会虐女主,只有被女主虐的人 4、设定姐妹群穿,女主是主角中的主角,强无敌 感兴趣的姐妹愿意继续看下去,感谢大家的支持。喜欢的读友们,希望大家多多发书评,书评和催更是对作者君最大的鼓励。书评虽不能一一回复,但作者君都会看。 对开篇古早套路接受无能的朋友,请直接点叉,不用浪费宝贵时间给差评一星,有缘再见~ 作者君在这里给各位365度前空翻拜个早年,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 2 章 燕王的寒毒病 小厮抖了抖,“那若是王妃有个好歹,咱们……” 刚才那二十鞭子,行刑的人可真是没留情啊,王妃身上的喜服都烂了。 秋霜皱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绢,“王爷都没吩咐,用不着你们操心。” “更何况,倘若燕王殿下有个三长两短,皇贵妃岂会放过她?” 秋霜恨恨地说着,推开门看了一眼,见云苓趴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了,又重重把门关上。 “先前在元宵夜宴上害了王爷,如今又伤了燕王殿下,真是个扫把星,晦气!” …… 身上被鞭打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但比起头痛的折磨,根本不值一提。 云苓闭着眼,极力忍耐着痛楚,不知过了多久,磨人的痛感终于散去,浑身已是大汗淋漓。 她声音嘶哑地呼唤,“有人吗?” 无人应答,只有点点雨滴打在房檐上。 似是已经过了子时,那些守卫都去歇息了。 精神力的再生和使用都会极大消耗人体能量,这具身体似乎本来也没怎么吃东西,云苓现在饿的恨不得把整个靖王府都吞了。 屋内红烛摇曳,云苓看见桌上放着一盘点心,急忙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抓起糕点一顿狼吞虎咽。 吃东西的空档,眼神余光瞥见铜镜里的画面,云苓吓得一个激灵,尖叫声被点心堵在喉咙,差点没被噎死。 这也太他妈吓人了! 刚才接受记忆的时候,云苓便知道自己是文国公府的嫡女,从出生起脸上就有块胎记,是远近闻名的丑女。 但她没想到这么丑。 倒也不是很丑,主要是吓人的紧。 铜镜中的女子一身血污,墨色的发髻凌乱不堪,皮肤倒是白皙细腻,但更衬得脸上的暗红色胎记格外醒目。 此时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去,活像个在吞食人的红衣厉鬼。 真是恐怖他妈给恐怖开门,恐怖到家了。 平静下来,精神力在体内游走了一圈的云苓神色微怔,眼神若有所思。 精神力可以感知人体任何部位的情况。 天生的胎记不会给人体造成伤害,精神力游走过时是很平滑的,但刚才她明星感觉右脸有些异样。 这一片暗红色……不像是胎记,倒像是毒斑。 云苓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算幸运还是倒霉。 刚从惨无人道的神秘组织逃出生天,转眼就成了大周朝靖王府的王妃,身上一堆秘密和烂摊子。 但眼下毒斑不毒斑的都不重要,挨了鞭子也不重要。 她必须再找些吃的填饱肚子,否则还没解毒疗伤,就先被饿死了。 院子外没有守卫,整个王府寂静无声。 云苓不认识这些弯弯绕绕的路,更不知道厨房在哪。 她用精神力将嗅觉强化,以便寻找食物的香气。 路过一个陌生的院落时,云苓看见有个房间还亮着光,隐约逸出饭菜的香气。 她眼神发亮,冒着雨走进去,轻轻推开了房门。 燕王正闭着双眼坐在椅子上,神色隐忍而痛苦,他的双腿膝盖以下都泡在一个桶里。 云苓强化了嗅觉,一下子闻出那桶中泡了许多东西。 有生姜、花椒、葱白、艾叶、苍耳子、羌活…… 乍一闻还以为在煮猪蹄,实际上都是些驱寒的药物。 云苓忙解除了嗅觉强化,万一这人有脚臭,岂不影响她吃东西。 听到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燕王下意识地睁开眼睛,便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厉鬼眼冒青光地闯进房中。 他认出那是楚云苓,对方身上喜服破烂,露出绽开皮肉的双臂和肩背,红色血水混着雨水不停滴在地板上。 燕王想起醒来后听说楚云苓挨了鞭刑,难不成被打死了? 他瞪大眼睛,脸色刷地变得无比惨白。 是楚云苓变成厉鬼回来找他报仇了! 他想要尖叫,还没叫出声就被什么东西塞了一嘴。 “唔唔唔……唔唔唔!” 云苓怕他的叫声引来旁人,眼疾手快地塞了一个大肉包子堵住他的嘴。 然后又拿起挂在屏风上的长裤,将燕王绑在椅背上困了个结结实实。 燕王愣了愣,好像是活人,不是厉鬼。 看清楚云苓拿来绑自己的衣物,燕王的脸腾地红成了猴屁股。 “唔唔!” 他双腿残疾后落了病根,每逢雨夜都要用药足浴,否则便会疼得无法入睡。 为了方便泡脚,他便脱了外裤,此刻只穿着短短的亵裤。 这女人好生不要脸! 燕王唔唔叫唤着,用眼神杀她。 “闭嘴,信不信我直接打晕你。” 云苓不耐烦地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然后坐在桌边,对着已经冷掉的佳肴大快朵颐。 这女人疯了?居然敢这么对他。 燕王眼睁睁地看着云苓以风卷残云之势将满桌饭菜一扫而空,先是不敢置信,随后抖了抖嘴角。 这是猪吧吃那么多! 就没见过吃相这么难看的贵女,简直粗鄙不堪,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云苓装满饭菜的俩颊鼓的像仓鼠,顺便上下打量对方,很快凭着身体的记忆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燕王萧御之,皇贵妃唯一的爱子,年方二十。 两年前和靖王一同在边境中伏,随后靖王双目失明,燕王则双腿残疾,无法站立。 他就是被原身用酒壶砸晕过去的那个少年,此时额头的伤势已经包扎处理过了。 云苓注意到,燕王头上渗着一片薄汗。 那是疼的。 她从原身记忆中得知,燕王双腿落有病根,最怕寒凉。 今晚下雨,他便疼了半夜都难以入睡。 想到这孩子才二十岁就得坐轮椅,云苓表以几分怜悯和同情的眼神。 燕王注意到她的眼神,脸色微僵,双手紧握成拳。 他昔日少年意气,为人甚骄,如今最恨旁人拿这种眼神看他。 云苓却没空关怀他的情绪自尊,颇为不舍地放下筷子。 “也罢,就出手治治你这老寒腿吧。” 皇贵妃可不是什么善茬。 原身砸了燕王,如今她就是楚云苓,总得做点什么,以防到时候被人做文章。 燕王脸色难堪,根本没把云苓的话放在心上,却不料她竟起身蹲在木桶前,伸出手去摸他的双腿! 这女人! 他只穿了亵裤啊!他还没成亲啊!他的清白啊! 燕王的脸颊陡然爆红,羞愤欲死,忙夹紧大腿,恨不得一脚朝她踹去。 可惜腿部无力,连水花都没溅起来几滴。 云苓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洗脚水,眉梢微挑。 “你中过寒毒?” 方才她将精神力附着于双手上,已经检查过了燕王的双腿。 还有站起来的希望,但先得把寒毒祛除了。 闻言,燕王怔愣地看着她,瞳孔微缩。 他中过寒毒的事情,鲜少有人知情,楚云苓怎么会知道? 第 3 章 误会与大巴掌 燕王飞速地把包子咽下,惊道:“你这坏女人怎知……” 他声音有些大,话还没说完,云苓又飞速塞了一个包子在他的嘴里。 “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三嫂才是。” 燕王差点被噎死,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想冲着云苓“呸”一声,却塞着一嘴的包子呸不出来。 “你这老寒腿,我只需四针,便能治好。” “唔唔唔!” 鬼才信! 燕王瞪着她,眼神中满是狐疑,他从来没听说过楚云苓懂医术。 何况,他的腿和靖王的眼睛,一直由靖王的师母林芯亲手医治。 京中再找不出第二个比林芯医术更强的人了。 云苓见他不信,耸了耸肩。 她懂医术这件事的确鲜少有人知道,因为她是背着组织偷学的。 旁边的木架上放着一副干净整洁的银针,想来是给燕王用的东西。 云苓拿起银针,不由得想起往事,眼神幽暗。 她作为孤儿被组织收养,自幼便被注射过无数种未知的药剂,那是一种极度的痛苦和折磨。 在无数次实验中,只有极少一部分孤儿能够活下来,并开发出各种各样的异能。 和云苓一起活下来的另外三个女孩中,有人可以催眠读心,有人懂兽语能御兽,有人进化出超级大脑…… 云苓作为活下来的“实验品”之一,也成功开发出精神力,并获得了与植物沟通的能力。 随后组织培云苓研究毒术,并用药物控制她们为组织所用。 为了和另外三个人逃出组织,云苓暗中修习医术,为的就是摆脱组织的药物控制。 可解药研发出来后,老大死了,她也死了,不知老二和老幺怎么样了…… 燕王看着云苓的模样,忍不住背后发毛。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坏女人的眼神突然一下子变得好可怕。 该不会是想用针扎死他吧? 燕王正胡思乱想着,就见云苓真的拿着银针向他走来。 “唔唔!”燕王用眼神警告她。 云苓脸上的阴霾忽地一扫而光,笑眯眯地看着他。 “别怕,不会死人的。” 刚才大吃一顿后,精神力已经恢复了不少。 既然精神力并没有随着死亡消失,干脆拿燕王来试试好了,看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想要让精神力恢复至巅峰时期的状态,就必须不断将精神力用尽,对脑部反复刺激。 燕王见她脸上突然挂起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反而觉得头皮发麻。 这个女人奇怪的很,浑身伤成那样难道不痛吗,还能笑得出来。 他不知道的是,云苓曾经遭受过太多实验折磨,忍痛能力一流。如此伤势带来的痛感,其实算不得什么。 云苓把燕王的双腿放在凳子上,他的双腿很光洁,留有不少淡黑色的小点,应该是为了方便针灸特意修剪过毛发。 她随手用燕王的衣角擦干水渍,飞快地在他腿上落下几针,随后在左腿膝盖两侧稍稍用力一捏。 燕王的左小腿立刻无意识地抖动了一下,他神色一愣,微微睁大眼睛。 他的双腿已经很久没有过任何反应了。 未从诧异中回神,云苓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认真。 “我马上为你施第一针,可能会极痛无比,你且忍忍,往后下雨时便不会那么难受了。” 对普通人来讲,身体第一次接触精神力会很疼,这相当于遭到精神力攻击。 云苓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集中所有精神力,手中渐渐凝聚出一根细如毛发的长针。 长针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几乎凝为实体。 沾满血污的红袖衫挡住了燕王的视线,他看不见云苓的动作,只觉得左腿膝盖蓦然一痛。 仿佛有什么尖尖的东西刺入了体内,似针扎,又似被灼烧一样的疼。 随后,前所未有过的痛感忽然自那一点猛地绽开,迅速蔓延至整条左腿。 “啊——!” 燕王惨叫一声,面色惨白,嘴里塞着包子,声音依旧响彻房间。 他用力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睁大眼睛死死瞪着云苓,似乎想说些什么,终是在猛烈的剧痛下昏了过去。 “累死我了。” 云苓的脸色同样好不到哪去,她头脑昏沉,全身发软地跌坐在椅子上,不停喘气。 这幅身体想要熟练驾驭精神力还需练习。 两条腿各扎两针,便能彻底驱除燕王的寒毒,但今天只能施一针,她需要保存些许体力。 云苓看了看窗外,担心燕王的叫声引来下人,不打算在此多做停留。 离开前,她顺手牵羊把柜子里一瓶上好的外伤药放入怀中。 正要将燕王腿上的银针取下放好,便听得院外响起几个凌乱的脚步声,云苓心下微沉。 房门被猛地打开,侍卫陆七扶着靖王走进门,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几岁的美妇人。 云苓昏沉的脑中飞快闪过几个残破的画面,认出妇人是靖王萧壁城的师母。 京城中医术最高明的大夫,林芯。 “我的个亲娘嘞,咱们王府遭贼了啊王爷!” 陆七一进门就吓得差点跳起来,这饭桌是遭猪拱了? 今天王爷大婚,跑腿忙了一整天饭都没来得及吃,刚才燕王殿下说要把这桌饭菜赏给他的。 不过离开片刻,竟然就只剩残渣了! 陆七心中悲愤,注意力还在饭菜上,林芯已面色发白地快步走至燕王身边。 “殿下醒醒,殿下!” “楚云苓,你对燕王殿下做了什么!” 陆七这才看见燕王的“惨状”,惊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天哪!天哪!” 萧壁城目不能视,听到楚云苓的名字脸色一寒,沉声问道:“陆七,怎么回事?” 林芯满面怒气,“楚云苓潜入房中绑了燕王殿下,还擅自对燕王殿下的腿施针,不知她做了些什么,殿下昏迷不醒!” 萧壁城脸色骤沉,屋子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禀报王爷!王妃用包子堵了燕王殿下的嘴,那么大的肉包子,属下都不能一口吞掉,这是想噎死燕王殿下啊!” 陆七的关注点总是很与众不同。 “殿下连裤子都没穿,王妃怎能与他独处一室!难道毁了王爷的清白不够,还要连燕王殿下的清白也一并毁掉吗?” 皇贵妃知道了会杀人的。 萧壁城面上杀气一闪而过,已是在暴怒边缘。 陆七鬼哭狼嚎,嚷嚷个没完没了,让云苓想解释都插不上话。 好不容易等他说完了,云苓皱眉道:“我刚才是在……”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萧壁城立刻便听音辩位找准了她的方向,一道凌厉的掌风瞬间袭来。 云苓眼神一惊,想躲,虚弱的身体却来不及反应,被一巴掌打的重重跌坐在地上。 萧壁城冰冷的语气恨不得杀了她,“贱人!本王早已警告过你,你竟还敢对燕王动手!” 头脑本就昏昏沉沉,这一巴掌力道之重更让云苓眼冒金光,直接昏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云苓心中震惊。 这萧壁城不是个瞎子么?怎么还能打得这么准! “陆七,把她扔回揽清院关起来!” “倘若御之有事,便将这女人的尸首扔进皇宫请罪!” 陆七一抖,结巴道:“王、王爷……文国公府那边……” “不必管文国公府,按本王吩咐的去做!” 第 4 章 打了靖王 云苓再次醒来后,忍不住疼的倒抽一口冷气。 死瞎子,下手那么狠! 这货一定是故意的,记恨原身之前骂了他亲妈呢。 不过原身的话的确是在雷区蹦迪,要知道对于绝大多数人类来讲,通常都是你骂我可以,骂我妈不行。 映着模糊的铜镜,她都能看见自己的左脸肿的老高。 本来右脸就有一大块毒斑,现在左脸也肿了,彻底没法看了。 “小姐!你可算醒了!” 一个冷不丁丫鬟突然扑到床前,圆圆的脸蛋上满是泪水。 “……冬青?” 云苓拍了拍发昏的脑袋,认出这是她从文国公府带来的陪嫁丫鬟,在她身边伺候多年了。 “小姐别拍,头上还有伤呢!” 冬青忙拉开云苓的手,生怕她碰到额头上的伤口。 “昨晚上怎么没见你?” 大婚之夜,陪嫁丫鬟冬青没在身边,反倒是那个什么秋霜在门口骂街许久。 闻言,冬青眼神复杂,欲言欲止。 她咬了咬牙道:“……小姐,昨晚大公子派人来传话,说先前您和靖王爷那事儿闹得厉害,如今老爷责怪夫人教女无方,硬要将莲夫人扶为平妻。” 云苓眉梢微挑,“他胆子真是肥了啊。” 她根据记忆得知,文国公府有一条传承数年的祖训,楚家男儿除非年过四十仍旧无子,否则不得纳妾。 这便宜老爹却是个例外。 莲夫人是文国公府唯一的妾室,楚云菡也是唯一的庶女。 老太君一直很不待见她们。 “小姐可别说老爷了,您如今做的事才叫……唉!” 冬青擦擦眼泪,又是焦急又是无奈。 “原本大公子让奴婢转告您,进了靖王府千万要安分守己,万不可再惹事生非,累及夫人和国公府,谁知您竟……” 冬青实在说不下去了。 任由她想破头,也想不到楚云苓会朝着靖王破口大骂,还两次伤了皇贵妃的宝贝儿子燕王。 昨晚她回来时听到这个消息,吓得魂都没了。 “奴婢明白小姐在元宵夜宴上遭人诬陷,受了委屈,可您再怒,也不能这样做啊!” 说着,冬青刚擦干的泪水又蓄满了眼眶。 “燕王殿下还昏迷未醒,王爷气的不轻,说若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便要带您的尸首进宫向皇贵妃请罪。” “现在可如何是好啊!” 冬青急得团团转,倘若楚云苓有什么事,她一个陪嫁丫鬟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却不料楚云苓听完这些,懒懒地揉了揉肩膀,浑然没有一丝紧张害怕。 “放心吧,那小子好着呢。” 只是第一次被精神力侵入体内,晕过去了而已,昏睡个半天便会醒了。 指尖触及鞭伤,云苓“嘶”了一声,皱起眉头。 “冬青,却弄点热水来,替我上药。” 云苓把怀中从燕王那里顺来的伤药递给她,“顺便帮我弄点吃的来,饿的紧。” 冬青接过伤药,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话都快说不清楚。 “奴婢早想替您处理伤势了,可那群狗仗人势的东西说……没王爷吩咐,不能给您送吃食和热水。” 云苓叹了口气,“先替我打盆冷水来也行。” 身上的味道她实在受不了,又是汗又是雨,还混杂着血迹。 冬青点点头,按云苓要求去端了一盆干净的冷水来,路过厨房的时候,还偷偷顺了两个馒头。 这丫头还挺机灵。 云苓接过馒头啃起来,褪去衣衫趴在床上,任由冬青为自己擦拭身体和上药。 她没有因在冬青面前赤着身子而羞赧。 以前在组织里,姐妹们都是这样,像条咸鱼一样被翻来覆去的打针,检查。 实验品是没有尊严的。 “小姐……王爷未免也太狠心了……” 冬青动作轻柔地擦拭伤口,忍着不让眼泪掉下。 “这样重的刑罚,是想要您的命啊!” 换个体弱些的女子来,这二十鞭子下去便能要了命去。 伤口处理到一半,房门突然被重重地推开。 “王、王爷!您怎来了!” 冬青吓了一跳,见陆七跟在后面,忙用被褥盖住云苓光洁的身子。 云苓扭头看他,“就没人教过你,进来要先敲门?” 陆七见状,飞速将门关上,阻隔了视线。 屋内的血腥与药味钻入鼻中,萧壁城眉头紧皱,很快通过声音确定了云苓的位置。 眼前世界虽一片昏暗,但经过两年的医治,如今依稀能够看得见些许模糊的影子。 他欺身而上,大手掐住云苓的脖子,语气寒如冰霜。 “说!你给御之下了什么毒?为何他到现在仍昏睡不醒!” 云苓脸色微沉,“死瞎子,拿开你的猪蹄。” “敬酒不吃吃罚酒!” 萧壁城大怒,收紧扼住云苓脖颈的力道,抬起另一只手又是一巴掌。 “王爷!王爷不可啊!” 冬青吓得面色惨白,忙扑上来阻止萧壁城,却被后者随手挥袖甩开,跌在地上摔了个大屁股墩。 饶是云苓素来脾气好,也不由得被惹起了怒火。 脸上火辣辣的疼,胸腔的空气越发稀薄,云苓咬牙抬起手,双指忽地飞速在靖王胸腹几处穴道上重重一按。 始料未及的剧痛袭来,萧壁城本能地后推几步,松开了云苓。 “你不要欺人太甚!” 云苓重获自由,迅速起身离开床榻,纤细的手指朝着靖王衣领抓去,眼神发冷。 萧壁城瞳孔微缩,心下惊骇,这女人竟然会武? 他可以肯定楚云苓没有丝毫内力,但那戳点穴位的几下动作却可谓快准狠。 许是过于震惊,不备之余,萧壁城竟被云苓伸手抓住了衣领。 紧接着,两道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冬青坐在地上,望着眼前的画面,目瞪口呆。 天哪!她没出现幻觉吧! 小姐居然只穿着一片薄薄的抹胸,从床上跳起来狠狠地打了王爷两巴掌! 不止冬青傻了,萧壁城也懵了。 “昨晚你不问缘由上来便是一巴掌,我没和你计较,方才你又不分青红皂白地动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云苓松开萧壁城的衣领,迅速与之拉开距离,语气比方才的靖王还要冷上三分。 “不多不少两巴掌,全都还给你!” 萧壁城面上的神色先是错愕,随后有些许扭曲,最后变为狂怒。 他再度伸手向云苓的脖子抓去! 云苓早有准备,已在手中聚起了精神力凝成的细针。 只要萧壁城敢动手,她就让他和燕王一样昏上一整天。 云苓对武道并不精通,只是在组织里和老二学过一些保命的招数,老二不但懂兽语,还精通古武。 她侧身一避,迅速后撤躲开了燕王的攻势,但对方的手依旧碰到了她的身体。 云苓愣住,忍不住眼角抽搐。 “你这……” 萧壁城刚想放狠话,猛然察觉掌中之物的触感好像有些不对劲,愣在原地。 第 5 章 他会求我 饱满柔软,好像不是脖子。 他反应过来收回手,飞速后退几步恨不得离云苓八丈远,直至撞到身后的木桌上才停下。 “你……你这不知羞耻的女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不穿衣服!” 房间里响起靖王暴躁的声音,他铁青的脸色隐约渗出几分薄红,活像抹了胭脂的黑锅底。 云苓回过神来,耸了耸肩,面色自若。 “分明是你在我上药的时候闯入,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她轻声嗤笑,“而且又不是没睡过,装什么纯情。” 前不久他才跟这具身体颠鸾倒凤过呢,她脑子里有记忆。 冬青坐在地上,嘴巴已经张的可以塞进一个鸡蛋,显然刚才发生的一切对她年幼的三观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楚!云!苓!” 萧壁城面容扭曲,脸颊红的像煮熟的虾子。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庆幸自己眼睛瞎了,否则多看楚云苓一眼,一定会连续做好几晚噩梦。 门外,陆七小心翼翼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尴尬。 “王爷,方才下人来报,说是燕王殿下已经醒了。” 萧壁城转身就想离开。 寻着记忆摸到门口,他刚想开门,又停了下来。 “立刻让她把衣服穿好了!” “是!奴婢马上伺候小姐……王妃穿衣!” 冬青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火急火燎地从柜子里拿了套质地柔软的衣裙。 待云苓穿好衣服,萧壁城才脸色阴沉地打开门,在陆七的领路下离去。 冬青吓得飞出天外的魂儿终于回到了体内。 “小姐,您怎能与王爷动手呢!奴婢才转告过大公子的话,您这样做,连文国公府也护不住您啊!” “护不住就护不住吧,别聒噪了,快帮我倒杯水来。” 一晚上没喝水,又连吃了两个大馒头,云苓的嗓子干的快冒烟了。 大概是觉得云苓没救了,冬青神色绝望。 “燕王殿下醒了,待王爷问过话,定又要来问小姐的罪,这可如何是好。” “问罪?” 云苓轻笑,放下手中空杯,转头看了看窗外,闭目养神。 “那小子很快就会来求我的。” 小姐不会因为受到刺激疯了吧? 冬青长叹一口气,忧心忡忡,只觉窗外天气和自己此时的心情一模一样。 屋外,寒雨绵绵,冷意沁骨。 …… 燕回阁。 萧壁城一踏进院中,家臣乔烨便迎了上来,看见萧壁城脸上两个大大的巴掌印,他神色一愣。 “王爷,您的脸……” 不等乔烨回话,陆七已经愤愤不满地叫了起来。 “乔大人,王妃疯了!她不仅对燕王殿下动手,如今连王爷也敢打了!” 乔烨一愣,紧紧皱起眉头。 萧壁城摆摆手,“先别提这些,看看御之怎么样了。” 燕王已从昏迷中醒来,瞧上去状态不是很好,神情努力隐忍着什么。 林芯正为他的腿施针,旁边是热气滚滚的足浴药桶。 “御之,你可还好?” 萧壁城在他身侧坐下,神情关切。 “昨晚那女人对你做了些什么,身体可有哪处不适?” 燕王看起来有些虚弱,回想起昨晚上的事情,神色有些异样。 “三哥,昨晚上楚云苓闯进房里吃东西,随后摸了我的腿,她竟诊出我中了寒毒!” 萧壁城与林芯皆是一愣,寒毒的事,知情的人很少。 “楚云苓怎会懂医术,八成是从云菡那里得知的。”林芯不认为楚云苓有那个本事。 她是楚云菡的半师,楚云菡一直都在协助她治疗燕王的寒毒,兴许楚云苓是偶然知晓的。 燕王却摇了摇头,神色复杂,“不……林芯师父,楚云苓不仅懂医术,甚至医术之高明远超你我想象。” “殿下何出此言?” “楚云苓对我说,她只需扎四针,便能彻底祛除我腿部的寒毒。” 林芯又惊又不屑,“大言不惭!” 燕王看向自己的左腿,依稀还能忆起昨晚的剧痛。 “昨晚她在我的左腿上扎了一针,起初只觉得剧痛无比,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但片刻后,便感觉全身都暖和起来了,双腿也没那么疼了。” 痛归痛,昨晚是他有史以来,在雨夜时分睡的最安稳的一次。 但这份舒适并没有持续太久,睡梦中那寒毒发作的感觉又慢慢回归,他方才是被生生痛醒的。 “我一觉醒来,右腿仍和先前一样疼痛难忍,但左腿却只有些许不适。” 还是会感到疼,但不难忍受。 “或许,她真的能治好我的寒毒。” 林芯震撼不已,喃喃道:“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燕王中的不是一般的寒毒,而是突厥贼人从南疆得来的,阴毒无比。 不仅是她,连她的师父武安公都颇为头疼。 为了彻底驱除燕王体内的寒毒,武安公这两年一直在外游历,四处寻找所需的奇药。 萧壁城神色莫名,想起云苓那快准狠的点穴之法,沉沉地开了口。 “师娘,楚云苓或许真的深藏不露,我们都错看她了。” 林芯浑身一颤,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 萧壁城从来不会轻易论断一个人。 燕王忍耐着哼叫了几声,看着萧壁城无奈地惨笑。 “三哥,我知道你厌恨楚云苓,我也怨怪她坏了你与云菡的事,但如今……” 这寒毒之苦,已经折磨了他太久太久。 “御之,你不必多言,我会去寻她为你驱除寒毒。” “三哥,是我对不住你。”燕王仍有些愧疚,“楚云苓害你至此,我却要你为我去求她。” 提起楚云菡,萧壁城沉默了一瞬,脑海中蓦地响起楚云苓的声音。 大婚当晚,她咒骂楚云菡的话语中,透着一股绝望至极的愤怒与恨意。 萧壁城神色闪过一丝复杂和异样,转瞬即逝。 随即他冷哼一声,“楚云苓伤了你,本该将功抵罪。” 语毕,萧壁城还是顶着两个红红的巴掌印回到了揽清院,神色冷的可以冻死人。 “哟,贵客呀。” 云苓慵懒地侧躺在摇椅上,笑眯眯地冲他招了招手,哪怕知道萧壁城看不见。 冬青吓得一个激灵,本就悬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出无边的绝望。 来了来了!大难还是临头了! 却不料,萧壁城沉默片刻,忽地沉声道:“先前是本王误会了你,本王向你道歉。” 冬青一愣,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第 6 章 初次交锋 “哦?王爷竟为此事特地来道歉,真叫我受宠若惊啊!” 云苓佯装惊讶,阴阳怪气。 萧壁城眼角一抽,拳头紧了紧,“本王前来,另有一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云苓眨了眨眼睛,明知故问。 萧壁城低声向他转述了燕王的情况,“御之右腿疼得厉害,你当立刻前去为他施针止痛!” 似是怕楚云苓因为先前的磨擦不肯答应,不等她说话,萧壁城又迅速开口,先发制人。 “昨日你伤了御之,理当将功折罪,何况他心善胸宽,特地压下了此事没有走漏风声,否则传到皇贵妃耳中,你活罪难逃。” 云苓微微挑眉,她自然是要去给燕王治老寒腿的。 本也不用求她,只需陈述请求即可,但萧壁城的态度让她很不爽。 纵使心头不快,云苓依旧笑的温和。 “燕王压下昨日之事,到底是心善胸宽,还是为了某个人,想必王爷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云苓从记忆中得知,萧壁城年幼丧母,后被记到皇贵妃名下养着,因此与燕王的感情最是要好。 但自从燕王中伏双腿残疾后,皇贵妃便迁怒于萧壁城,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于他,如今母子关系十分僵硬。 虽然伤了燕王的人是楚云苓,可若燕王在靖王府受伤的消息传出去,皇贵妃也必定会找萧壁城的麻烦。 所以,燕王才特地压下了此事。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后,萧壁城沉默了。 楚云苓比他想象中要聪明,并没有因为几句话就被吓到。 云苓神情淡淡,“实不相瞒,我倒是不怕这事传出去,若皇贵妃知晓,我可以凭治疗寒毒将功折罪,但王爷必定讨不了好处。” 不仅没被吓到,还反将了他一军。 萧壁城心中一沉。 他与楚云苓之间多有不快,彼此厌恨至深,倘若她刻意为难,这件事上他的确无计可施。 云苓打量萧壁城的神色,知他已经心中有数了,便也不再端架子。 “王爷还愣着做什么,那小子既疼的厉害,那就赶快带我去啊。” 萧壁城一愣,“你要去给御之止痛?” 他本等着楚云苓发难,结果她硬气了一通,却什么也没打算做? “不是你叫我去的么,还是王爷以为我会借机刁难你?”云苓翻了个萧壁城看不见的白眼。 “的确,倘若王爷刚才不说那番话,或是态度好一些,我兴许已经和王爷走了。” 云苓笑了笑,“不过现在去也不算晚,只是辛苦燕王殿下需多忍耐一会儿了。” 她给了萧壁城一个台阶下。 “是本王小人之心了。” 萧壁城神色微动,他望着昏暗世界中的那抹模糊身影,眼神有些许复杂。 “便随本王和陆七来吧。” 冬青扶起还满身伤痕的云苓,一声不吭地和萧壁城朝燕回阁走去。 她心下震惊,小姐竟有如此医术! 怪不得以前小姐总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许有人靠近。大家都以为她是因面貌丑陋不愿见人,原来是在钻研医术。 冬青心底雀跃,小姐有此等本事,那眼前的危机便能迎刃而解了。 春雨淅淅沥沥。 前往燕回阁的路上,萧壁城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楚云苓,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还是很难接受楚云苓救治燕王只是出于单纯的好心。 “要什么?”云苓歪头想了想,“让厨房做一桌好菜,再烧些热水,等施完针以后我要沐浴。” 她现在浑身是伤没法洗澡,但保持身体清洁很重要,否则伤口感染了也很麻烦。 萧壁城有些茫然,“就这个?” “不然呢,我今日一整天还粒米未进,再不吃点东西就要饿死在靖王府了。” 萧壁城忍不住道:“别说的好像本王如何苛待你一样,陆七明明说你偷了厨房两个馒头。” “那也是粒米未进啊,馒头又不是米!” “……” 好像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萧壁城又道:“本王从未吩咐让人断了你的吃食和热水。” 冬青忍不住小声插嘴,“王爷是没吩咐,可府内多的是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人!” 觉得楚云苓将大难临头,便都来踩上一脚。 “确实是本王的疏忽。”萧壁城也没推卸责任。 陆七却叫唤了起来,“为着燕王殿下受伤,王爷从昨日早晨到这会儿都还没合过眼,哪有空管这些。” 燕王受伤,府中人全都乱了套了。 见云苓一直不言不语,萧壁城沉默片刻,忍不住再次开口。 “你……若你能彻底治好御之的寒毒,本王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否则他心里不舒服,老觉得欠了这丑女人什么似的。 云苓一直在温养着精神力,闻言弯唇一笑。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只提些小小的要求,必定会让靖王感觉欠了她的人情,以靖王的性格,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王爷既然这样说,那后天便陪我回门一趟吧。” 按照习俗,女子成亲后的第三日需要回一次娘家,而丈夫的表现则关乎着女子的脸面和地位。 那些不受宠爱的女子,丈夫通常不会陪着回门,在婆家娘家两头受气。 云苓记得,冬青曾说过,他那便宜老爹这会儿正闹着要把妾室抬为平妻。 倘若她的母亲地位降低,她也会受到很大影响。 云苓做任何事都很目的明确,就像给燕王治腿,从来都不是因为心善。 她谋的是自身利益。 萧壁城没想到她会提这个要求,停下脚步,皱起眉头。 “你要本王陪你回门?” 如果回门,那必然会遇见楚云菡。 云苓笑了笑,“放心,只需王爷随我走一趟就行了,王爷莫不是想出尔反尔?” “只要你不惹事,本王自然会答应陪你回门。” 云苓笑的灿烂,“当然当然。” 不闹事才怪呢。 她很好奇,如果楚云菡发现靖王成了她走向嫡女之路上的绊脚石,会是什么反应。 陆七看着她的笑容,莫名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觉得那么渗人呢? 一定是因为王妃长得太丑了! 第 7 章 第二针 燕回阁。 燕王正坐在木制的躺椅上,面色隐忍痛苦,显然右腿疼的不轻。 他抬头看见云苓,立刻想起那晚自己被“红衣厉鬼”绑架的惨状,一脸龇牙咧嘴。 “你这丑女人出门怎么不戴面纱了!” 话外之意是丑到他了。 萧壁城微愣,楚云苓没戴面纱? 他们的交集不算多,印象里,楚云苓永远都是戴着面纱才肯见人。额前甚至刻意留了碎发,恨不得把整张脸都藏起来。 以前谁敢去碰面纱,那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 幼时六公主曾好奇去掀楚云苓的面纱,被她推开摔了个狗吃屎,丢了好大一个脸。 云苓坐下揉捏燕王的双腿,检查他的情况,眼皮也不抬一下。 “戴着碍事,影响我给你扎针。” 燕王没料到云苓是为了自己,想起刚才叫她丑女人,神情闪过一丝不自然。 “上次那一针的效果不错,现在开始扎第二针吧。” 云苓起身看向身旁一直没说话,不停审视打量她的林芯。 “麻烦林师父回避一下,我的针灸之术不便外传。” 这人是个懂医的,云苓不想施针的时候被对方看出端倪。 林芯略显不悦地皱眉,又很快松开,她心中满是疑问,但如今给燕王驱毒是要紧事。 萧壁城是个瞎子,不需要回避,待林芯退至偏厅后,云苓便打开桌上早已准备好的针灸包。 燕王看她捻起针,不由得紧张起来。 “不会还跟上次一样痛吧?你先别急着扎,让我做个心理准备。” 那滋味儿,可比寒毒发作痛苦多了。 要不是当时被包子堵着嘴,搞不好他会忍不住咬舌自尽。 云苓好笑地看着他,“只是第一针痛而已,后面的治疗过程你都会很舒服。” 因为第一次接触精神力,人体大脑会本能地进行防御。 “真的假的?” 燕王神色怀疑着,银针已飞速落到他左腿的各个穴位上。 云苓没有回话,她在做这种事的时候是十分认真的,因为操控精神力必须静心凝神。 她将数道细微的精神力分别附着于银针上,缓缓探入燕王体内。 只要不刻意用精神力去破坏燕王的身体器官和经脉,燕王就不会感到丝毫疼痛。 燕王只觉得各个穴位传来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略带着些许痒意,双腿好似渐渐暖和了起来,他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你这女人,还真有几分本事。” 萧壁城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燕王语气中的轻松之意让他知道,楚云苓的针灸效果见效极快,效果很好。 他心下震撼,连武安公都颇为头疼的寒毒,她竟真能轻松解决。 云苓依旧凝神不语,待做完准备工作,她不着痕迹地用大袖衫挡住燕王的视线,精神力凝聚而成的淡白色长针再次出现在手中。 原本一言不发的萧壁城忽然转头看向云苓,瞳孔微缩。 就在刚才,他原本昏暗一片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淡白色的柔和光芒,转瞬即逝。 是错觉吗? 燕王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不是疼的。 随着云苓指尖轻轻按摩的动作,他感觉不止是四肢,连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好似有一股柔和温暖的力量在四肢百骸游走,舒适的他眼睛都眯了起来。 燕王忍不住看向云苓,绯衣少女侧对着他,刚好只能看到没有胎记的半张脸。 眼睫纤长,面若春桃。 是很娇媚艳丽的那种容貌,仅半张脸庞也足够夺人神魄,与楚云菡淡如水的冷清截然相反。 她要是脸上没有胎记,应当很美。 良久之后,脸色苍白的云苓收回所剩无几的精神力,拔掉燕王腿上的银针。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这针一日只能扎一回,剩下两针明日再说吧。” 萧壁城听见她声音中透着淡淡的疲惫。 “三哥,我的腿好多了!真的没有先前那么痛了哎!” 燕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要知道这两年来,大部分时间他都被寒毒折磨的痛不欲生。 为了不让母妃和三哥担忧,他一直极力默默忍耐着。 萧壁城万年寒冰的脸色也难得有了柔和之意,“楚云苓,这次多谢你了。” 不管楚云苓之前做过的事有多让他痛很厌恶,此刻他的感激之情不是假的。 “楚云苓,你的医术是和谁学的?我告诉母妃去,她定会好好嘉奖你们师徒!” 林芯走进来,听了燕王的问话,神色探究,“我也很好奇,天下间还有谁的医术如此高明。” 云苓摇摇头,“抱歉,师父有令,不许对外提起他的名字,所以今日之事还请各位不要外传。” “另外,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若皇贵妃问起,你们便答是林芯师父为燕王驱了寒毒。” 燕王神色意外,“你竟不要奖赏。” 楚云苓如今的名声烂到了极点,难道她就不想做点什么挽回自己的声誉么? 萧碧城却觉得,楚云苓会去学医术实在不像她的性子,印象里她更爱耍鞭子。 若是哪个小厮丫鬟敢议论她的脸,就会遭到鞭打,这也是他不喜楚云苓的一个原因。 “你为什么会学医术?” “为什么学医?” 云苓微怔,脑海里闪过几张面孔,心中泛起丝丝涟漪。 沉默片刻,她朱唇轻启。 “因为我有要保护的人。” 为了让她们免受药物注射的折磨之苦,为了和她们逃离组织的控制。 云苓的声音很轻很轻,却温柔而坚定。 萧壁城从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回答,神色微动,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 “楚云苓!老实说,你还真让我有些刮目相看。” 燕王看着她,明亮的眼神里带着两分笑意和认真,“倘若你之前没有在元宵夜宴上做出那事,说不定我们会相处的很愉快。” 云苓瞥他一眼,淡淡道:“我早过说了,夜宴上那事是楚云菡干的,不是我。” 她脑子里有楚云苓的记忆,的确不是原身干的。 燕王眼中的笑意僵住,房间内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楚云苓,你为我驱治寒毒,我心中感激不尽,但这并不代表可以凭此随意污蔑云菡!” 云苓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这死小子,还不如刚才一针扎死他算了。 第 8 章 蠢钝如猪 林芯是楚云菡的半师,她很喜欢这个在医术上颇有天分的徒儿,当即沉下了脸。 “楚大姑娘,半个京城都知道你爱慕瑞王多年。既不是你做的,那晚为何要去瑞王的房间?” 林芯称呼她为姑娘,显然还不认可她靖王妃的身份。 燕王也敛了笑意,眼神失望,“若不是三哥醉了酒,瑞王把房间让给他休息,你的计谋就得逞了!” 云苓轻笑,“瑞王府那么大,我如何知晓瑞王在哪间房中,还不是楚云菡主动告诉我的。” 靖王没有感情与焦距的黑色双眸直勾勾地看着她,“就算是真的,那她告诉了你,你就去?” “不是她告诉我,我就去,而是楚云菡知道我一定会去,所以告诉了我。” 林芯也冷笑附和,“你倒说的理直气壮,还不是因为存了那等心思才会去!” 云苓负手而立,面色波澜不惊,“我的确要去找瑞王,但不是给他下药。” 她在脑海里飞速搜索属于楚云苓的记忆。 “昔日旁人恶意夺我面纱,辱我相貌,瑞王出手相助,我心怀感激,一直想亲自向他道谢。” 楚云苓相貌丑陋,遭受过无数非议鄙夷,唯独瑞王将她视作正常人,并予以关怀。 这就是她爱慕对方多年的原因。 “楚云菡说瑞王身体不适,恰巧给他送汤的丫鬟腹痛,我便替她去送汤。” “谁知屋内昏暗无光,我本想把汤放下就离开,可一进门就被锁在里面,后来王爷你就扑了上来,躲都没处躲。” 靖王眼角一抽,怎么把他描述的跟个色中饿狼一样。 “一派胡言!”林芯冷冷地看着她,“分明是你用烟管向屋内放了烟,那烟管中的药乃是萦香粉,有催情之效,人证物证俱全!” “只不过你以为里面的人是瑞王,没想到会是壁城罢了!” 萧壁城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眼神幽深。 旁的不说,他只觉得夜宴那晚醉的未免太快了些。 林芯以为,她当面把如此不堪的事实讲出来,云苓应该羞愧的钻到地下去才对。 谁知她愣了愣,竟然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无比可笑的事情。 “萦香粉?什么垃圾春药也配入我的眼。”云苓神色不屑,“你觉得凭我的医术,会看得上萦香粉这种不入流的货色?” “我若要对瑞王下手,自然会使出我的独门秘方,无色无味,易溶于水,入口清甜不苦,便于携带。” “瑞王吃了以后,保管他三天三夜下不了床,看见我就腿软!” 萧壁城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是错觉么,为什么他会在楚云苓的语气中听出得意和骄傲来? 燕王人都听傻了,林芯更是一只手指着她颤啊颤,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一样,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你、你……不知羞耻!” 云苓不以为然,她的确没什么羞耻之心,成长的环境没有教过她。 “药是楚云菡弄的,不知羞耻的是她。” 燕王涨红了脸,怒瞪着她,“你还紧咬着云菡不放!她与三哥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众人皆知他们早晚都要成婚,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 云苓看向萧壁城,笑了笑,“后悔了呗,有个瑞王围着她团团转,干嘛委屈自己嫁给一个瞎子?” “楚云苓!”萧壁城冷下脸,语气中隐有警告之意。 “你别胡说八道,云菡从未嫌弃过三哥,两年来她为了帮忙医治三哥的眼睛和我的双腿,可谓呕心沥血,不许你那样说她!” 燕王快被气死了,脾气一上来忍不住朝着她吼。 闻言,云苓难得缓缓敛了笑容。 这两天她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冷不丁沉下脸来,反倒让燕王心中发怵。 云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衣袖重重一甩。 身侧案几上的名贵青瓷杯应声落地,摔的粉碎。 燕王嘴角一抖,他很想雄起一番,但现实却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蠢钝如猪!” 冷冷摞下四个字,云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燕回阁。 林芯气得浑身发抖,“她竟敢对殿下和王爷如此无礼!” 萧壁城敏锐地嗅到,空气中隐约飘散着一丝血腥味,方才在场的人只有楚云苓受了伤,他料想应是伤口裂开了。 燕王也注意到了这点,在云苓离开的时候,他就看见她背上的绯色衣料颜色变深了,是血迹渗透了衣裳。 想起云苓负伤忍痛替他驱寒毒,燕王有些后悔刚才对她那么凶,但转念想起她对楚云菡的指控,又气不打一处来。 最后,只能是一边生气一边懊恼。 待冷静下来后,燕王神色气馁,叹了一口气。 “刚才不该跟楚云苓置气的,她医术高明,我原还想问她,能不能治好三哥的眼睛。” 萧壁城失笑,“本来我也打算问问她,有没有可能彻底治好的你双腿。” 没想到楚云苓丝毫不在意他们的身份,说翻脸就翻脸,半点面子都不给。 林芯冷哼一声,“想要治好你们的眼睛和双腿,可不像驱除寒毒那么简单,我料想她也没那个本事,否则岂会只字不提?” 这话若叫云苓听见,只会惹她发笑。 只见过病人主动求医的,没听过医生求着给病人治病的。 萧壁城也只是随口一提,没对云苓抱太高期望,武安公曾说过,他们二人痊愈的可能性极低。 尤其是燕王,他的腿拖得越久,站起来的希望就会愈发渺茫。 燕王神情一动,记起那天晚上云苓施针时曾在他膝盖处按压,随后他原本无法动弹的腿竟有了反应。 他想说些什么,想起云苓方才冷漠的眼神,嘴唇动了动,终是半个字也没提。 …… 南旭阁。 萧壁城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乔烨和陆七汇报府内情况,脑海中仍盘旋着云苓的话。 那晚,他醉得太快了。 想起楚云苓的伤势,萧壁城打断他们,“乔烨,把雪参玉露取出来,让陆七给楚云苓送去。” 乔烨怔住,“王爷,您要把雪参玉露给王妃?” 雪参玉露是武安公研制的一种奇药,可治疗外伤不留疤痕,并有止痒止痛的效果。 这药是为宫中妃子专门研制的,因所需药材太过珍稀,造价不菲,便是皇帝手中也没有几瓶。 陆七惊声道:“王爷,那不是您给楚二姑娘准备的生辰贺礼么!” 第 9 章 吃屎长大的 萧壁城的师父是武安公的养子,因此手中也有雪参玉露的方子。 他花了重金,耗时两年多才凑齐各味药材,并托林芯研制出了一瓶雪参玉露,打算送给楚云菡做生辰贺礼。 “让你送就去送,不要多嘴。” 那日他被怒气冲了头脑,下令责罚楚云苓二十藤鞭,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这样的刑罚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着实太重了。 她本来就长的丑,要是连身上也留了疤,那就更没一处可看的了,萧壁城嫌弃地想。 何况她替燕王解决了寒毒之扰。 “那楚二姑娘……” 萧壁城淡淡地道:“她用不上这种东西。” 乔烨示意陆七,“有王爷的保护,楚二姑娘不会受伤,随我去取药吧。” 陆七只得同乔烨去拿药,面色很不高兴。 “乔大人,你说王爷是不是受虐狂啊?” 乔烨瞥他一眼,“管好你的嘴,别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王妃对王爷又打又骂的,方才还在燕回阁发火,差点把案几都掀了,王爷竟然没有责罚她!” 乔烨把装有雪参玉露的盒子塞给陆七,“王妃替燕王殿下驱治寒毒,是大功一件,王爷自然不会与她计较。” “那楚二姑娘呢?”陆七实在不懂,“王妃栽赃夜宴上的事是楚二姑娘所为,王爷一向最是在意楚二姑娘,这次怎会无动于衷!” 还把如此名贵难得的雪参玉露给了王妃,明明两天前,王爷还恨不得杀了她呢。 乔烨沉默了,其实这点他也想不明白。 …… 陆七把雪参玉露送到揽清院的时候,老远就闻到了浓郁的饭菜香味。 厨房顾及着云苓有伤在身,做的饭菜都颇为清淡,陆七来的时候,云苓正对着满桌佳肴大快朵颐。 他咽了咽口水,抬头望着房梁,强迫自己不低头去看那一桌美味。 “禀报王妃,王爷派属下来给您送药。” 真香啊,这是清炖排骨! “这是什么药?”云苓拿起那木盒中的小瓷瓶,习惯性地强化嗅觉闻了闻其中成分。 陆七望天,“雪参玉露。” 真香啊,这是豆腐鲈鱼汤! “外敷……还是内服?”闻着像外用药,但看陆七咽口水的样子,云苓有些不确定。 陆七继续望天,“内……啊不,外敷!” 真香啊,这是红枣煲乌鸡! “什么功效?” 陆七还在望天,“治外伤,可止痛,抹上后伤口结痂时也不会痒。” 真香啊,他好饿啊! “我收下了,替我转谢你家王爷。” “那属下便告退了!” 陆七转身走得飞快,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扑到饭桌上去。 云苓疑惑地看向冬青,“靖王府的侍卫都跟萧壁城一样,喜欢拿鼻孔看人吗?” 冬青的注意力却都在小瓷瓶上,神色惊喜,“小姐,这可是雪参玉露啊!王爷竟把如此名贵的伤药赠予您!” 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王爷并非传闻中那样冷酷无情。 云苓在脑海中搜寻了关于伤药的记忆,明白了这玩意儿是稀罕物,造价不菲。 她神色微缓,萧壁城这人虽不讨喜,倒也并非无可取之处。 打开瓶塞,淡绿色的凝液如同玉脂,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传来,云苓迅速闻出了几种主要的药物成分。 这玩意儿着实不错,但还有可以改良的地方。 云苓决定把配方推导出来,改良过后压低成本,再高价卖出好好赚它一波! 饭后,冬青替她抹了药,果然舒缓许多。 云苓闭上双目养精蓄锐,明日回门还有场硬仗要打。 …… 翌日清早,乔烨便按照要求备好了马车。 冬青特地拿来了面纱,云苓嫌碍事不愿意戴,也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 等摆平了文国公府的事,再治这脸上的毒斑也不迟。 她唤退陆七,亲自扶萧壁城上了马车。 萧壁城不喜欢女人靠近,往日陆七不在身边时,唯有楚云菡能够靠近他。 与楚云菡身上淡淡的药香不同,楚云苓身上有一种柔暖香甜的气息。 他不知道是不是抹了胭脂水粉,但比往日闻过的那些香料好闻,并不让人反感。 “我话先说在前头,今日回门,王爷就是再厌恨我,也得做出与我相敬如宾的样子来,哪怕是在你的小青梅面前。” 云苓语气中带着笑意,说出的话却全是警告威胁。 “王爷若不配合我,燕王那后两针我就不扎了。” 萧壁城倒没生气,眉梢微挑。 “我从来不知,你性子竟如此刁钻难缠。” 成婚这三天来,着实颠覆了以往对她的印象。 “我很刁钻难缠么?”云苓疑惑不解,“旁人都说我是组织里最谦逊有礼,儒雅随和的人。” 老一是朵不折不扣的毒莲花,美则美矣,看到就让人发怵。 老二是个武痴,坚信男人只会影响拔剑的速度,遇事能动手绝不逼逼。 老幺又懒又馋,脸皮厚的像城墙一样,十足的泼皮无赖。 唯有她见谁都会微笑,走到哪里都叫人如沐春风,人见人爱。 虽然,这只是云苓的错觉。 萧壁城眼角抽搐,这女人全身上下哪里能跟儒雅谦逊挂上钩。 “组织?” “哦,我是说我们师门。” 那个挨千刀、该背时的哈皮组织。 想起从小相依为命,几度出生入死的三个姐妹,云苓的心情不免低落。 萧壁城觉得她话中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师父还有徒弟?其他人也同你一样医术高超么?” 他等了半天,云苓却不说话了,马车里的气氛似有些低沉。 萧壁城能察觉到,她的心情不大好,既然不愿说,他也不会多问。 毕竟,他和楚云苓的关系不怎么样。 马车缓缓在文国公府停下,云苓扶着萧壁城下了马车,意外地在门口碰见了楚云菡。 楚云菡身边站着一个青衣男子,那是她亲大哥楚云泽,二人正在送行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循着脑海中的记忆,云苓认出那华服男人是封左相的嫡孙封言,当今皇后的侄子。 此人家族权势滔天,素来行事嚣张霸道,惯有京城第一恶少之名,无人敢惹。 更重要的是,这家伙也喜欢楚云菡,跟萧壁城是死对头。 “这不是我大周战神靖王爷么,几日不见,近来可好啊?” 封言转身看见萧壁城和云苓,微愣了一下,满眼幸灾乐祸和嘲讽之意。 “听闻前几日王爷成婚,可封某着实不解,楚云苓这等丑绝京城的无盐女怎配得上堂堂大周战神,圣上赐婚何意,不知能否为在下解惑?” 封言明知故问,给身后护从使了个眼色,想要一唱一和当街给萧壁城难堪。 云苓正心情不好,恰逢他往枪口上撞,当即口吐芬芳。 “嘴巴这么臭,你从小吃屎长大的吧。” 话一出口,众人皆是脸色骤变。 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封言说话! 第 10 章 相护 “大胆!竟敢对少爷无礼!” 封言脸色变了变,以往楚云苓都是绕着他走的,如今竟敢还嘴了。 碍于楚云菡在场,封言想保持些其实并没有的风度,便拦了下护从。 只是他看云苓的眼神依旧不屑厌恶,“不必和这等粗鄙不堪的女人一般见识,丑成这个样子,也就只有瞎子才下得去手了。” “封公子,还请慎言!” 楚云泽脸色难看,他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嫡妹,她也是文国公府的人。 “本公子哪里有说错?便是那香满楼里最末等的花娘,姿容也胜过她楚云苓千百倍,送上门来我都嫌恶心。” 封言身边的狗腿子平日里跟着嚣张惯了,便也哈哈大笑起来。 “可不是连妓子都不如吗,还得靠下药才有男人愿意碰!” 这是在说元宵夜宴上的丑闻,楚云泽涨红了脸,气的发抖。 虽是清早,但街上已有了三三两两行人,频频投来好奇的目光。 云苓倒也不生气,只是藏在袖中的手已缓缓凝聚起精神力。 她的力量尚未完全恢复,虽不能做到一击必杀,但破坏对方的神经中枢还是没问题的。 不等云苓动手,身侧玄影晃动,那上一秒还张狂大笑的男人突然脸色一僵,缓缓地倒了下去。 男人的脖子血如泉涌,仔细一看,竟被一枚白玉扳指洞穿了一个血窟窿。 那是萧壁城的玉扳指。 封言离的近,猝不及防被溅了半张脸的血,脸色发白地后退几步,双腿发软。 不止是封言,包括楚云菡等人,都不由自主地后撤了一步。 云苓一看,便知道封言是个孬货,不曾见过死人。 “萧、萧壁城……你竟敢!” 封言死死瞪着萧壁城,仿佛不相信他竟敢动手。 “如何不敢?封言,本王忍你很久了。” 萧壁城循声望着他,黑漆漆的双眸似是望不见底的深渊,叫人脚底生寒。 “你手下的人言辱本王的王妃,本就该当问斩。” 他虽不喜楚云苓,但对方是他的王妃,自不能平白叫她受辱。 “至于你……今日本王若折你一只手,便是闹到大理寺去,闹到金銮殿上,本王也不惧。” 封言白着脸,目光闪动地看着萧壁城。 这两年来,萧壁城自双目失明后便沉寂下来。 久到他差点忘记,这个被誉为西周战神的男人,曾经是何等令人望而生畏。 远处的楚云菡一言不发地望着萧壁城,身侧的手微微收紧。 虽然知道是封言挑衅在先,可看到他为楚云苓出头,心底还是不大痛快。 云苓突然觉得,虽然萧壁城老板着一张脸,活像全世界都欠了他千儿八万似的,但偶尔看起来还是挺顺眼的。 她望着气势明显弱下去的封言,挑眉轻笑,“瞧你这孬样,还想我主动送上门,就你也配?” 封言咬牙,狠狠道:“你得意什么,不过仗着个瞎子废人逞威风罢了!” 陆七听得眼睛都红了。 王爷昔日是大周的战神,保家卫国,立下战功无数。如今却被迫成了个闲散王爷,壮志不得酬。 这厮是在往他心口上戳刀子啊! 不等陆七发狂要动手,已有人先一步抬脚狠狠踹向了封言。 封言只觉得眼前红裙飘过,腹部被重重一击,后退酿跄着倒在了地上。 “瞎子废人?封公子,你怎可如此出言侮辱靖王爷。” 云苓刻意拔高了声音,听闻“靖王”二字,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回望。 “天下皆知,王爷的双目是被突厥贼人所伤。王爷为何要上战场?是为了护大周安定,为了在场的你我和其他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免受流离之苦。”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若无王爷和其他战士在边疆抛头颅洒热血,何来京城的繁华与安定?你能够安心入睡的每个夜晚,都是战士们用自己的彻夜不眠换来的!” 大周多年来与突厥摩擦不断,深受其害,因此武将在他们心中有很高的威望。 云苓的一席话,将越来越多的行人吸引过来。 “靖王的双眼,是他历经战场磨难后留下的荣耀,是守护我大周百姓的证明!他为了我们而受伤,不能再上战场,理应换我们来守护他的尊严。” 萧壁城心中狠狠一震,复杂滋味难以言喻。 尽管知道云苓这样说并不全是为了维护他,更多的是想给封言难堪,他还是无法不为此动容。 从他记事起,就一直被教导要保护别人。 皇贵妃要他保护燕王,父皇要他守护大周江山,林芯要他照顾师妹楚云菡。 可大家好像都习惯了他的保护,认为他是不会倒下的战神,认为那些付出是理所当然。 便是双目失明后面对诸多打击与封言的刁难讥讽,他们也只是告诉他要坚强,挺过去。 从没有人想过要主动站出来保护他,哪怕是楚云菡。 云苓没有注意萧壁城的异样,还在朝封言步步逼近。 “而你封言,乃至整个封家,向来自诩鸿鹄士族,书香门第,不心怀敬佩感激也就罢了,反而还言辱挖苦大周的英雄!” “我倒是想问一问封左相,难道他就是这样教育封家子孙的么!” 云苓的话极具煽动性,她虽面貌骇人,却字字在理,神情认真,感染力十足。 封言往日嚣张跋扈,本就不得人心,如今路人见他言辱靖王,便是泥人也有了三分火气。 “是啊,要不是靖王爷和战士们,这些个读书人哪还能安静的坐在学堂里看书?” “靖王十五岁起就上了战场,立下战功无数,岂是某些鸡鸣狗盗之辈能比的。” “这封言往日嚣张霸道,也没听说过他在学问上有何建树,如今都敢踩在靖王爷头上了。” “封左相德高望重,怎教出这样的后人,要我说啊,刚才那一脚踹的好!” 路人平日里都不敢惹封言,但今天有云苓出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人多也就胆大起来。 封言的脸都气绿了,纵横京城数载,何时受过今日这等气。 他恶狠狠的看着云苓,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第 11 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 云苓拿他出了一顿气,心里舒畅许多。 以前她总觉得遇到这样的人,一针扎死就完事儿了,可真要在文国公府门口扎死了封言,后面处理起来还挺麻烦。 偶尔打打嘴炮也挺快乐。 只是她功力一般,换了姐妹老一那朵阴阳怪气的毒莲花来,封言可能已经气到当场去世了。 这次云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刻意把话说的很重,还将整个封家了拖下水。 封言就是再气,也得为家族名声考虑,他怨毒地看了云苓一眼,对身后随从道:“我们走!” 云苓却没打算放过他,挑眉道:“封公子,你还没给我家王爷道歉怎么就要走了,礼仪和气度都让狗吃了?” 封言拼劲全力才不让自己失态,但云苓嘴角那抹刻意挑衅的笑容,让他本就不多的冷静理智瞬间消失。 他这辈子都没给别人低过头,更别说楚云苓刚才还踹了他一脚,让他脸面尽失。 “贱人!我杀了你!” 封言气得失去理智,夺过身侧马夫手中的鞭子就朝云苓甩去。 封言本就没什么武学底子,云苓要躲开他这一鞭并不难,但其实她挺乐意接下这鞭。 反正也不怎么怕疼,让这么多人看见封言对她行凶,能做的文章可就大了。 最好是闹到皇帝的金銮殿上,然后再趁机讹封家一堆名贵药材,这样她就有药给自己治疗毒斑了。 云苓心中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不想忽地被一只手揽入一个宽广结实的胸膛。 鞭子划破长空的声音响亮刺耳,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云苓下意识地看向侧上方,微微一怔。 萧壁城一只手紧紧握住那黑色长鞭,另一只手将她护在怀里。 封言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涨红了脸想把鞭子扯回去,可任他用尽全身力气,萧壁城的手纹丝不动。 “方才,本王已经警告过你了,以为本王只是说说而已吗?” 寒意刺骨的话音未消,萧壁城已放开云苓,如闪电般顺着长鞭欺身上前擒住了封言的右臂。 宽大有力的手掌微微一拧,封言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啊——!”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萧壁城竟真的折断了封言一只手!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何处飞出一道身影袭向萧壁城。 是负责保护封言的封家暗卫。 萧壁城丝毫不显惊慌,侧身一避就躲开了来人的攻击,随后将封言拎小鸡一般扔了出去。 暗卫没有再进攻,而是选择去接住封言。 “快、快送本公子去医馆!快啊!” 封言疼的满头大汗,失态地朝暗卫大喊。 “靖王殿下好身手,左相大人若得知王爷武学未曾落下,定会为王爷感到高兴。” 暗卫看了眼萧壁城,带着封言几个呼吸间就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云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懵了。 她心中暗自咂舌,这萧壁城平时板着一张脸,呆呆木木屁都不放一个,像块茅坑里的臭石头,没想到武功这么厉害。 那身手,那速度,差不多有老二的近战水平了。不知若他双眼完好,又该何等高强。 看来这“战神”的称号是没有水份的。 萧壁城收了手,像是没事人一样,“走吧,已在门口耽搁了许多时间。” 云苓难得主动上前扶他,“我们伤了封言,是不是要赔很多医药费啊?” 她原本还想讹封家的药材呢,不会要倒赔钱吧? 萧壁城垂眸,语气淡淡,脸上神情看不出喜怒。 “此事乃我所为,由我一人承担,与你无关,不必担心。” 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扛住所有的事。 “这倒不必,是我故意激怒他,当然我也有份。就算他告到金銮殿上,我与你一同担着。” 最基本的义气她还是有的。 大门口的楚云泽和楚云菡都已经看傻了。 尤其是楚云菡,她脸上的震惊已经完全无法掩饰。 什么情况? 壁城哥哥不是应该恨极了楚云苓么? 明明成亲当晚,壁城哥哥还恨不得至楚云苓于死地。 他们成亲才三天啊,她不过三天没去靖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云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僵笑着上前去想扶萧壁城。 “壁城哥哥,你刚才接住那鞭子,一定受伤了吧,快让我看看你的手。” “啪”的一声,云苓毫不客气地将她的手拍掉。 “想干什么?把你的猪蹄子给我收回去,你姐夫是你能乱碰的吗?” 楚云菡浑身一僵,快速藏起眼底的惊愕。 她这个长姐是怎么回事,像变了个人一样。 “……抱、抱歉,我和壁城哥哥从小一起长大,方才一时习惯了,还望姐姐别放在心上。” 云苓上下打量她,眉梢微挑。 “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啊,什么从小一起长大习惯了,说这些存心膈应人呢?” 楚云菡从来没见识过这样的楚云苓,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脸色难看。 楚云泽一脸懵比,“云苓,你跟壁城先前不是……” 他记得嫡妹明明恨萧壁城恨得要命啊。 云苓笑了笑,“一日夫妻百日恩,亲都已经成了,那就好好过日子呗,还能离咋地。” 虽然她没有要跟萧壁城过日子的想法,但作弄楚云菡实在太有意思了。 果不其然,楚云菡脸色发白,如遭雷劈,险些要站不稳。 “是这样吗?我原还担心姐姐与壁城哥哥之间……如此一来,再好不过了……” 楚云菡的语气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颤抖,萧壁城身形微僵,下意识地松开了云苓的手。 他皱了皱眉,不知道云苓此番乱出牌又在打什么主意,心里有些烦躁。 但是他答应了对方,今日回门要做到相敬如宾。 “如今天还冷,都别站在门口吹风了,快些进去吧。楚……云苓还有伤在身,陆七来扶本王便是了。” 萧壁城松手的动作让楚云菡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但她还是不能接受他与楚云苓的关系和谐至此。 她一定要弄清楚,这三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 12 章 疯了不成 云苓耸了耸肩,也不在乎萧壁城忽然的冷淡。 楚云泽的眼神在他们之间转来转去,欲言又止。等把人迎到了正厅,他与楚云菡才前去请老世子夫妇。 见人迟迟不来,冬青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明明昨日已提前打过招呼,老爷和夫人竟未在正厅侯迎,想必还在为抬平妻的事儿闹着呢。” 云苓悠哉悠哉地嗑着瓜子,“管他怎么闹,今天我在,这事儿就别想成。” 萧壁城此前并不知道此事,闻言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冬青,这茶水有些冷了,你去换壶热的来。” 打发走了冬青,正厅只剩下他和云苓。 “老世子要抬莲夫人为平妻?回门前你并没有告知本王此事!” 老世子就是云苓的便宜爹,因为国公之位依然还在老国公手里,她爹没有袭爵,众人便一直都称其老世子。 萧壁城的声音严肃而冷漠,坚定不移。 “如果你要本王陪你回门,就是为了帮你阻止此事,那本王必须提前告诉你,本王不会插手!” 楚云菡是他的青梅竹马,他知道嫡女之位对于楚云菡有多重要。 可以说,当初如果不是因为这嫡庶之分,楚云菡早已成为了他的靖王妃。 云苓笑眯眯的看着他,“没说让你帮我阻止这件事啊,我一个人解决就够了。” “那你到底有何目的?” “让我娘放心啊,你与我相处的好,我娘见了便不会担忧。”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 “不过你刚才说不会插手此事,可别食言。” 云苓本也没指望萧壁城会帮自己,叫他来就是给楚云菡添堵的。 只要楚云菡见他不出言相助,就足够让她糟心的了。 萧壁城沉着脸色,“本王说不插手,就绝不会插手。” 楚云菡是他的青梅竹马,他绝对不能站在对立面去戳对方的心窝子。 但楚云苓帮过燕王,便是有恩于他。 最好的做法就是两不相帮,何况他本就不适合插手这件事。 等了一会儿,云苓那对便宜爹妈没出现,倒是来了个姿容温婉素雅的美妇人。 对方身着素白裙衫,五官和楚云菡有五分相似,云苓一眼就认出这是她便宜爹的小老婆,莲夫人。 莲夫人长得不算多美,但她的肤色比寻常女子白皙许多,五官也更为立体。 她周身气质给人一种智慧沉静,优雅迷人的感觉。 用现代话来说,那就是知性美。 通过大脑的记忆,云苓对莲夫人的性格有了一个大致印象。 心中思忖一二,便知晓该如何对付这类人。 “壁城,苓儿,刚才因事耽搁有失远迎,可千万莫放在心上,世子与夫人稍后就到。” 萧壁城点点头,神色温和,“无事,莲姨近来可好?” 因为楚云菡的缘故,萧壁城与莲夫人的关系不错,至少比跟楚云苓的生母要强许多。 “我自然是好的,平日帮着菡儿整理为你和燕王殿下寻来的药草,便无其他事可做了,日子简单倒也舒心。” 莲夫人笑的温柔,语气更温柔。 萧壁城谢道:“莲姨有心了。” 不等莲夫人说话,云苓轻笑着打断,“我爹拼死拼活要抬你做平妻,你的日子当然过的舒心了。” 萧壁城微微皱眉,觉得云苓这样的态度未免过于尖锐失礼。 “你的日子舒心了,老夫人可被气的不轻。” 冬青说过,因着他那便宜爹要抬平妻之事,老夫人都被气病了。 莲夫人面上不显丝毫惊慌,唇角的笑转瞬即逝。 楚云苓越是这样,越显得愚蠢,也越好对付。 莲夫人眉宇间带上几分无奈与轻愁,叫人怜惜。 “苓儿可是怨我了?我也劝过老爷,可老爷定是要怪罪夫人教女无方,你也知道,他的脾气倔,怎么都劝不住。” 云苓浅浅饮了口茶,莲夫人这是在说,此事全是因她而起。 “这几天老爷和夫人吵得厉害,我心里也焦急,同老爷说了无意平妻之位。”莲夫人叹了口气,“奈何……罢了,当怪我无用,劝不住老爷。”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那是叫劝?那叫煽风点火!你要是把嘴巴闭紧点,这事儿早平息了。” 云苓放下茶杯,翻了个白眼。 “我爹什么性子你不知道?越是好言相劝越是要对着干,你在他耳边唧唧歪歪什么,生怕做不了平妻是吧?” 莲夫人微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楚云苓说话会直白到这种地步。 “还有,别叫我苓儿,只有我娘能这么叫我,这两个字从你嘴里出来我觉得恶心。” 萧壁城面无表情地喝茶,他一个男人着实不想掺和到后院女人中的事来。 见云苓半分面子也不给,莲夫人垂眸,眼中划过一丝冷意。 不等她开口,一个男音怒气冲冲地响了起来。 “孽女!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和姨娘说话的么,教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便宜爹老世子快步走进正厅,身后是云苓的母亲陈氏,还有楚云泽与楚云菡两兄妹。 楚云菡弯了弯唇角,楚云苓母女都不聪明,在她母亲手中一向占不了好处。 只要楚云苓惹怒了父亲,母亲成为平妻就是铁板钉钉的事。 老世子骂了云苓一顿,刚想和萧壁城寒暄几句,就见云苓一个瓷杯狠狠地砸到了他脚边。 瓷杯四分五裂,茶水溅湿锦鞋,老世子吓了一跳。 “什么态度?她一个卑贱的妾室,还要我这个嫡女对她毕恭毕敬不成。说我教养都学到了狗肚子里,我看你才是礼仪廉耻都忘记了怎么写。” 云苓起身,敛去了脸上笑意,一步步朝老世子走去,目光漠然。 老世子回过神来,冷不丁有些紧张。 若是大女儿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歇斯底里,他不会觉得害怕,可偏偏就是这样风轻云淡地把杯子砸到他脚边,语气平静,反而让他背后发怵。 “文国公府男子年满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此条祖训立下已有将近百年。这百年来,父亲是唯一一个破训的人。” “我娘仁慈,早些年允了你将妾室迎进门,你却宠妾无度,叫我娘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你不仅不感到愧疚,如今还不顾祖母气怒,硬要抬小妾做平妻,我看你这不孝不义的老家伙是猪油蒙了心!” 老世子倒吸一口冷气,全然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女儿指着鼻子骂,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莲夫人和楚云菡迅速对视一眼,眼底皆是震惊。 这楚云苓疯了不成? 第 13 章 厚脸皮天下无敌 陈氏和楚云泽也吓得不轻。 楚云泽严厉地看向她,“云苓,你怎么跟爹和姨娘说话呢?这些日子不但没有长进,反倒愈发变本加厉了!” “你给我住嘴,你现在向着谁说话?知不知道到底是谁十月怀胎生了你?” 云苓扭头把矛头对准他,双眼微眯。 “外公走得早,娘是他唯一的女儿,京中又无兄弟可靠,这贱妾就是看准这一点,才肆无忌惮的欺辱她。” “你知不知道京中妇人是如何笑话她的?偌大文国公府几房人,独她一个丈夫纳了小妾!你作为娘唯一的儿子,理当让她依靠,可却偏生认贼做母,真是生你不如生快叉烧!” 楚云泽气的脸都青了。 云苓这话说的太难听,他与楚云菡母女的确关系不错,平时对莲夫人也敬重有加,可母亲一直是摆在他心中第一位的。 只是多年来莲夫人也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与他们也相处平和,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他也只想解决的温和些,以免伤了府中和气。 楚云泽想反驳,可余光瞥见陈氏眼角惊喜又委屈的泪水后愣住了。 陈氏望着云苓,眼中泪光闪烁。 她从没想过,这个最让自己操心的不懂事的女儿,有一天会这样站出来如此强硬的维护她。 那个一直要由她来保护的孩子,长大了。 “你这丫头,今天疯了?” 老世子缓过神来,忍不住吹胡子瞪眼。 其实抬莲夫人为平妻,原本是他为元宵夜宴一事,同发妻吵架时的气话。 也不知怎么吵着吵着,事态闹得越发厉害,反而叫他认真了起来。 “爹一把年纪了,祖父为何还未把国公之位传给你,心里没点数吗?” 云苓转头看他,目光森冷。 老世子脸色发黑,云苓当着萧壁城等人的面说这种话,他不要面子的么? 往后在这个女婿面前,他还怎么竖老丈人的威严啊! “孽女!我要扶你姨娘做平妻,还不是因为她教女无方,让你在元宵夜宴上做出那等事,丢尽了文国公府的脸面!我没有责罚你娘,已是念及多年夫妻情分,换了其他人,怕是一纸休书已落了下来!” 老世子在茶桌上重重一拍,底气十足。 他可不是任意妄为,便是老国公问起罪,也理由充足。 陈氏白着脸,身躯晃了晃,楚云泽下意识地扶住她,目光震惊地看着老世子。 二十多年来,父亲从没有对母亲说过这么重的话,今日是怎么了? 楚云菡放心地弯了弯唇角,楚云苓是变得比以前硬气了,可还是一样的蠢,没有摸清父亲的性格。 她这样做只会火上浇油,坚定父亲的想法。 下一秒,正厅内的巨响让她僵住了笑容。 老世子拍完桌,云苓直接当他的面把桌子都掀翻,茶水茶壶狼狈地撒了满地。 其他人着实被惊吓到了,便是莲夫人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萧壁城觉得自己很无辜,他被迫围观旁听老丈人的后宅之事,连喝茶的桌子也没了。 手中的茶杯无处可放,他只好拿在手里。 还挺烫,亏得他皮糙肉厚。 “放屁!我做了错事难道单是我母亲的错?你这个当爹的也难辞其咎,若要责罚,应到祖父那里自领二十大板,反思怎么教出了个我这样的女儿!” 萧壁城觉得,云苓的脸皮厚度总能一次又一次的刷新他的认知下限。 “我做出那等事,还不都怪你嫡庶不分,偏疼庶出,你要是肯多花些时间和耐心好好教导我,我能是这个样子?那不得谁见了都夸一句名门闺秀。” 老世子被云苓的脸皮打败了,气的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你要是敢抬平妻,我明天就立马进宫面请罪,让圣上知道我这幅德行都怪你管教无方,再告你宠妾灭妻,叫你头顶乌纱帽不保!” 老世子没有袭爵,如今任光禄寺卿,熬了好些年,才得了这么个正四品的官。 “顺便再见一见太后娘娘,让他好好看看你是怎么对待她老人家的故人之女的!” 云苓搬出了杀手锏,老世子瞬间歇菜了。 陈氏如今虽无娘家人,但她那亲爹却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年轻时与太后是好友,更曾为帝师,当今昭仁帝见了也要敬让相待。 老世子心态炸裂,他对大女儿关注是不多,但对方啥时候长成了个泼皮无赖呢? 他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把话题转向萧壁城。 “唉……唉!王爷殿下,我这大逆不道的孽女,先前做出那事,叫你为难了……” 老世子知道萧壁城素来的威名,盼着他能以丈夫的身份,好好灭一灭云苓的气焰。 “你别转移话题,我怎么就叫王爷为难了,我与王爷感情好着呢,他都不计较之前的事了,你还一个劲的提什么?生怕你女儿和女婿感情好是吧,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老世子被云苓呛了个半死,但更多的却是震惊。 他还以为把靖王得罪的不轻呢,没想到对方居然不计较? “王爷,您真的……?” 萧壁城有求于人,态度倒是摆得很端正,“事情已经过去,岳父就不要再提了。” 他和楚云苓已成婚,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 楚云菡与莲夫人迅速对视一眼,眼神错愕。 楚云菡心乱如麻,她不明白,萧壁城对楚云苓的态度为何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老世子尴尬地笑笑,不想再搭理云苓,“既如此,那再好不过,今日招待不周,叫你看笑话了。” 萧壁城点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眼看事情竟然就要在云苓的泼辣下一笔带过,莲夫人终于沉不住气了。 “老爷……” 她开口想说些什么,话刚出口就被云苓毫不客气地打断。 “爹和王爷说话,没你一个姨娘插嘴的份儿,哪凉快哪呆着去,闲得慌就去叫人收拾正厅,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没看见王爷连放茶杯的桌子都没了吗?” 萧壁城面无表情地想,她还有脸说。 莲夫人一度险些表情管理失败,自打她进文国公府以来,还没受过这种气。 老世子实在怕了这个女儿,忙给莲夫人使眼色,“叫厨房尽快备些茶点来吧。” 莲夫人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中帕子,温婉恭顺地道:“是。” 云苓看着她快要裂开的面部表情,心里乐得直开花。 这类披着温婉贤良外皮的妖怪,打嘴炮没用,就得化身泼皮来对付她。 而且光有泼辣是不够的,还得无耻,脸皮要足够厚,方才能天下无敌。 第 14 章 人心是会变的 楚云菡望着云苓的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怨愤,随即又朝着萧壁城投去幽怨的目光。 她不明白,这种时候为什么萧壁城不站出来帮她们母女说两句话。 听说男人对待已经属于自己的女人,总是会格外宽容怜惜,而楚云苓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莫非真是因为如此,萧壁城对楚云苓的态度才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想到这里,楚云菡有些心浮气躁,站立不安。 可惜萧壁城是个瞎子,任她神情有多哀怨,也统统看不见。 云苓将楚云菡心神不宁的模样看在眼里,弯唇笑了笑。 比起她的母亲莲夫人,楚云菡还是太嫩了。平日里一副凡尘仙子般的清高模样,遇上一点小挫折就立马慌了阵脚。 新桌子和茶点很快送了上来,老世子在正厅接待萧壁城,陈氏唤了云苓和楚云泽单独说话。 云苓从小没有亲人,对陈氏的感情谈不上有多深厚,但脑海中有着许多关于她的记忆。 这是个很疼爱女儿的母亲。 “苓儿,你且和娘说实话,靖王当真已不计较先前的事了?” 云苓笑笑,“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计较也没用,只能是认了呗,我和他都是如此。” “那……王爷待你好吗?”陈氏知道萧壁城心里惦念着别的女子。 云苓皱眉,“谈不上好,也没多坏,且凑合着过吧。” 前两天他俩还互扇巴掌来着呢,不过今天在门口萧壁城倒是出手护了她两次,勉强扯平吧。 “虽不知妹夫心中所想,但他对云苓还不错。” 楚云泽把今天早上在文国公府门口发生的事详细叙述了一遍。 见陈氏终于放下心来,云苓暂敛笑容,语气认真。 “不必担心我,反倒是娘今后在府中,要多拿出你正室夫人的气派来,别叫那贱妾踩到你头上去。” 陈氏愁眉欲言,云苓继续道:“我知道娘心中在想什么,不必顾及,就算外公不在了,您还有太后做靠山呢。别忘了您和爹爹的婚事,当初可是太上皇保的媒!” 这些年来,陈氏在文国公府中过的谨慎。 其实这倒不是老世子对她不好,原本夫妻二人也是恩爱的,只是打外祖父去世后,陈氏想起自己既无父母也无长兄,难免生出孤独无依的凄怆来。 下意识的,她在老世子面前的气势态度就弱了许多,毕竟除了丈夫,她再没有其他可依靠的人了。 当初老世子跟莲夫人是糊里糊涂地睡在了一起并有孕的,一开始也不喜欢莲夫人。 奈何这些年来,陈氏性子太软,不敢发怒有怨言,莲夫人又手段了得,才叫老世子对她慢慢上了心。 “我爹这个人吧,谈不上坏,就是蠢的很。他这种性格只有两种人对付得了,要么一昧地顺着他吹耳旁风,要么就和他抗争到底。” 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还要面子的很,欠收拾。 “莲夫人做了前者,那咱们就做后者,当个母老虎可比装孙子强。更何况您还有我和大哥呢,他要还想做混账事,便让我来好好收拾他!” 陈氏心底感动,忍不住泪眼盈眶。 楚云泽却心里不是滋味,他以前总以为母亲和莲夫人之间相处得很好,否则为何从来没有抱怨过呢。 现在他知道了,母亲不是没有委屈,只是无人可以诉说依靠。 他这个当儿子的太失败,如果不是云苓今日当众点醒他,他还沉浸在府中和谐的假象中。 “娘,云苓说得对,儿子往后定会成为您的依靠,不再叫您受半分委屈!” 陈氏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扑进他的怀中。 云苓暗自点头,她这便宜大哥倒还有救。心不坏,就是跟他那世子爹一样,有点傻。 兴许是因为文国公府以前从没有过妾室与庶出子女,父子在后宅之事上都缺少经验,轻轻松松就被人忽悠了。 楚云泽安慰着陈氏,眼神复杂地看了云苓一眼。 他这个自小关系不怎么样的妹妹,虽然脾气坏,却出人意料的通透。 …… 后宅花园里,楚云菡好不容易才寻见了一个和萧壁城独处的机会。 “壁城哥哥,这些日子你还好吗?”楚云菡主动上前牵起萧壁城的左手,“刚才你的手受伤了,我特地拿了药来。” 她主动为萧壁城的手掌心涂药,萧壁城身形微顿,没有拒绝。 “我不碍事。” 楚云菡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终是忍不住道:“壁城哥哥,你不怪姐姐了?” “你希望我怪她?” “当然不是,只是姐姐的脾气……那日她伤了御之,又对你破口大骂,我还怕你会心有芥蒂,如今你们能冰释前嫌,自然再好不过。” 或许是因为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所以往日听起来再平常不过的话,如今也觉得别有意味。 萧壁城听出她话中隐隐带着挑拨的刻意,心情有些烦躁地转移了话题。 “封言今日为何会造访?” 楚云菡眼神一暗,强颜欢笑道:“他是来求亲的,说想纳我为妾,爹爹没同意,他便连着三日天天都来。” “壁城哥哥今日折了他的威风,想必文国公府能清静许多时日。说起来往日也是多亏有你相护,封言才不敢死缠烂打。” 楚云菡有意无意地暗示他。 萧壁城如何不知封言是什么人,定是在他成亲后,便迫不及待地缠上了楚云菡。 他已成亲,往后很难再有合适的立场去替楚云菡解围,否则必生非议,除非她愿意嫁给他为侧妃。 萧壁城冷不丁地想起云苓说过的话,鬼使神差地问她。 “云菡,倘若我与楚云苓和离,你可愿意做我的靖王妃?那样我便能护着你一辈子。” 楚云菡神色微僵,一颗心提了起来。 “我一介卑微庶女,怎配得上做你的正妃,倘若我和云苓一样是嫡出女儿,便不算有辱壁城哥哥的身份了。” 她还真有些怕萧壁城那样做,否则她费尽心思将他推给楚云苓是为了什么。 萧壁城在冥冥中已经预料到了她的回答,只是随口试探一问,但得到的答案还是让他心凉。 话里话外,楚云菡还在耿耿于怀嫡女身份。 “曾几何时,你还说过只要能嫁给我,即便做侧妃也心甘情愿。” 他笑笑,仿佛在说一件再平淡不过的往事。 楚云菡心里一跳,神色有些许不自然,“是啊,可壁城哥哥待我好,说若是娶我,便只会娶我为正妃。” “谁知如今物是人非,也许真的是有缘无分。” 萧壁城闭上眼,嘴角笑容轻浅,“物是人非……你说得对。” 人心到底是容易变的。 第 15 章 他替她挨打 文国公府的偏院里,莲夫人闭目沉着脸,不断地轻揉太阳穴。 “那小贱人,平日里倒错看她了,也不知是突然转了性子,还是以往一直隐藏着。” 楚云菡也脸色难看,“娘,爹爹似乎打消了念头,这可如何是好。瑞王爷虽喜欢我,但却不敢违抗皇后的命令,皇后看不上我的身份,是必定不会同意他娶我的。” 一想起今天的事,楚云菡就恨得牙痒痒。 只差那么一步,母亲便可以成为文国公府的平妻了,而她也不再是庶女。 她费尽心机设计楚云苓,为的就是一石二鸟,解决掉萧壁城这个麻烦,并借此作文章谋得嫡女身份。 只有这样,她方才能有资格嫁给瑞王。 莲夫人眼中戾气一闪而过,“且先观察局势,再徐徐图之,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嫁给瑞王,哪怕是做侧妃!” 侧妃! 楚云菡捏紧手帕,心有不甘,她从来都不想做侧妃,要做就做那正室。待以后瑞王问鼎太子之位,她便是太子妃。 本来一切都有希望,是楚云苓毁掉了这一切,而曾经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壁城哥哥,也没有出手帮她。 她深吸一口气,怎么也止不住心中的愤懑怨毒。 壁城哥哥,既是如此,就休怪我不念旧情了…… “娘,我这里还有一个法子。” 楚云菡将萧壁城大婚当晚,楚云苓砸昏燕王一事道出。 “明日我请六公主前来府中作客,趁机叫几个丫鬟向她透露此事,六公主和楚云苓向来不对付,知道后一定会向皇贵妃告状,楚云苓必会被问罪。” 莲夫人微讶,“竟有此事,为何没有告知我?” “我……” 看了眼女儿的神色,便知晓她先前是顾及牵连靖王才没有说出来。 “罢了,现在说出来也不迟。只是今天过后,你该明白,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不管是你爹还是靖王。” 楚云菡神色黯淡,随即坚定的点了点头,“女儿以后做事不会再优柔寡断了。” 莲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唇角弯起一抹冷笑,“那便交给你了,给那小贱人一个教训,我倒要看看,她在皇贵妃面前可还硬气的起来!” …… 从文国公府出来,云苓总觉得萧壁城的样子很古怪。 人还是那个人,却又像换了个人似的。 “你在府里受刺激了?怎么一脸这幅表情。” 萧壁城挑眉,“什么表情?” “嗯……就好像寺庙里的和尚,有种大彻大悟,四大皆空的感觉,整张脸都像透着圣光一样,好像下一刻就要立地成佛了。”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我只不过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感觉心中豁达而已。” “说起来,你这女人倒泼辣的很,又让我见识了一番。” 萧壁城想起她在文国公府,挨个从亲爹骂到亲哥再骂到莲姨娘的样子,就莫名觉得好笑。 “我这叫泼辣?你若是见了我师门的其他人,就会深切的体会到我有多么温文尔雅。” “的确,本王这辈子都没见过你这样儒雅随和的人。” 想起早上云苓自夸谦逊有礼的话,萧壁城忍不住放声大笑。 云苓瞪了他一眼。 别说,这厮不板着脸的话,笑起来的时候还怪好看的。 陆七震惊地看向后方马车,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听过王爷如此爽朗开怀的笑声了。 王妃真是个奇怪的人。 解决了文国公府的事,接下来的日子里,云苓便安心养伤,顺便给燕王治腿。 趁着给燕王扎针的功夫,云苓顺便搜刮了一波府内的医书,并从萧壁城那里讹了许多药材。 云苓的大脑受过精神力开发,虽然比不得老幺堪比超级大脑的变态,但要做到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也不难。 没花多久,便把林芯学了二十多年的医书看完了一小半,对这个世界的医毒水平有了笼统的了解。 云苓开始试着为自己祛毒,并拟定了两份药方,一份内服,一份外敷,双管齐下。 只是许多医书上提到的药材过于珍贵稀少,王府中没有,寻常药店也很难买到,叫她颇为头疼。 没了那几味药方子倒还能用,只是效果会大打折扣。 这天云苓正在翻阅医书,忽地接到宫中来人通报,说皇贵妃宣她与萧壁城入宫。 皇贵妃不是萧壁城的生母,但却是她名义上的母妃,她这个儿媳妇去见见婆婆也是应该的。 燕王的腿已经完全祛除了寒毒,打算随他们一同入宫探望皇贵妃。 不过林芯每天都会给他的双腿进行针灸按摩,以防止长期不走动导致肌肉萎缩。 “那三哥和坏女人先走吧,我随后就来。” 马车上,萧壁城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母妃性格高傲,脾气急躁,你在她面前要收敛自己,万不可惹怒了她。” “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云苓素来是那种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人,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个不会实时度势的傻子。 在什么样的人面前可以蛮横,在什么样的人面前要装怂,她心里都有一杆秤。 这次入宫,便很有自知之明地戴上了面纱。 萧壁城注意到她难得安静乖巧的模样,沉重的心情没有轻松半分。 自打燕王的双腿残疾以后,他和皇贵妃的关系就迅速冷淡下来。 皇贵妃怪罪他,痛恨他,平日里根本就不愿意见他。这次主动传唤他与楚云苓进宫,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萧壁城的预感没有错,楚云苓扶着他刚踏入披香殿,一道盛气凌人的脚步声就匆匆靠近过来。 云苓还没来得及行礼,便见前方那个衣着华贵的美妇人杏目怒睁,扬起丹蔻修长的手朝她的脸打来。 萧壁城听见这道掌风,已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皇贵妃不是旁人,他不能出手制止她,否则惹怒了皇贵妃,会更难收场。 于是,萧壁城将云苓往身后一拉,挡在了她身前。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皇贵妃的手从萧壁城身前划过,因身高差距,手掌落在他的下巴上,锋利的指甲在嘴角旁留下几道血痕。 云苓愣住了。 她向来绝不吃亏,哪怕是皇贵妃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人。 她早就做好了面对反抗后果的心理准备,但不曾预料到,这个男人会再次挡到她身前。 第 16 章 天象异动 皇贵妃愣了一下,勃然大怒。 “这个不知廉耻的小贱人在成婚当晚用酒壶砸伤了御之,你护着她是什么意思?” 萧壁城心中一沉,他猜的没错,皇贵妃果真是为了此事传他们入宫。 只是燕王受伤的消息他明明封锁的滴水不漏,皇贵妃又是如何得知的? “母妃息怒,并不曾有过此事,您是何处听来的谣言?” 燕王头上的伤用了最好的药,早就已经光洁如初,他们协商过,要一口咬定不曾有过此事。 云苓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流转,若有所思。 皇贵妃的脾气,比她想象中还要暴躁。萧壁城和皇贵妃之间的关系,也比想象中更差劲。 这种时候,还是交给萧壁城来处理比较好,否则一不小心哪句话踩了雷点,就会帮倒忙。 “谣言,你是说此事是假的?”皇贵妃狐疑地看着他,“可这是六公主亲口告诉本宫的!” 六公主? 云苓眉头一动,对这个人有些印象。 幼时六公主曾想去摘楚云苓的面纱,结果被楚云苓推开,不小心当众摔了个狗吃屎,从此便将她记恨上。 “母妃,六公主并未前往靖王府参加婚宴,兴许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胡言乱语。” 皇贵妃反驳不了萧壁城的话,却仍未完全相信他,“那你倒是告诉本宫,为何御之一连几天都不曾进宫?是不是因为受伤了不敢让本宫看见,怕本宫怪罪于你?” “因着云苓这几日都在为御之驱除双腿的寒毒,所以才没能及时进宫探望您。” 皇贵妃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云苓,脸色反而愈发阴沉暴怒。 “大胆!你拿本宫当傻子诓骗不成,从未听闻这楚云苓懂什么医术,难不成她的医术能比林芯还好?若是她真会医术,能治御之的腿,为何先前不向本宫报信?” 萧壁城神色有一丝无奈,“母妃,儿臣没有骗您,御之双腿的寒毒已经彻底祛除了。因着他想确定已无大碍之后在告诉您,好给您一个惊喜,方才没有命人上报。您若是还不信,不妨耐心等一等,御之马上就会进宫来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萧壁城的话,门外一个嬷嬷匆匆上前来报,燕王的车舆已入了宫。 皇贵妃立刻就坐不住了,走到大殿门口不停张望,面容紧张。 直到燕王终于坐着木轮椅出现。 “母妃!我体中的寒毒已彻底祛除了,往后雨夜再也不会疼了!是坏……是三嫂治好了寒毒之症,你可一定要好好嘉奖她和三哥!” 燕王兴奋地把这个好消息告知皇贵妃,面上的喜悦之情真切不已。 皇贵妃终于相信了萧壁城的话,搂着燕王放声痛哭,“我的儿……我的儿!你受苦了啊!” 萧壁城目不能视,但可以通过皇贵妃的哭声听出对方的撕心裂肺与关怀。 他微微垂眸,神色有一丝落寞。 云苓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忽地有那么一丢丢心疼。 萧壁城生母死的早,他不得皇帝宠爱,皇贵妃抱他到膝下养着,也不过是想为亲儿子添一份助力,并非真心待他。 某种程度上,萧壁城跟孤儿也没什么区别,和她一样。 云苓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用丝绢轻轻擦掉他下巴上的丝丝血迹。 “疼吗?刚才谢谢你。” 昏暗无光,无边孤寂的的世界中,忽地有一只柔软温暖的手牵住了他,萧壁城下意识地反手紧紧握住。 云苓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怎么地就牵了萧壁城的手,她有些不自在,想要把手抽回来。 可萧壁城握得很紧,很用力,仿佛溺水之人找到了浮木。 皇贵妃终于稳定了情绪,目光审视地看着云苓。 “本宫不知你有此等医术,方才误解了你们二人,想要什么补偿和嘉奖,可尽管开口提出来。” “这是儿媳应做的事情。” 云苓朝她行了一礼,恭敬乖巧。 她其实很不喜欢皇贵妃,但在权力无法与对方抗衡之前,很干脆地选择认怂。 皇贵妃看着她,目光闪烁。 先前听闻楚云苓和萧壁城的事时,她并不看得上对方,反而在得知萧壁城要娶传闻中的京城第一丑女时,觉得心中甚是快意。 萧壁城害了她的儿子,一切都是活该。 但没想到这丑女竟然深藏不露,既然三两下就能解决御之的寒毒,那么有没有可能让御之再度站起来? 皇贵妃有所意动,正想询问,却被昭仁帝身边传话的福公公打断。 “陛下听闻靖王妃治好了燕王殿下的寒毒,应老奴前来传话,叫靖王殿下与王妃前往养心殿觐见。” 皇贵妃点了点头,“那你们二人便随福公公去吧。” 一行人离开了披香殿。 福公公是个面相慈祥和善的老太监,一路上,他的目光不停地在云苓和萧壁城身上流转,带着几分探究。 云苓被他看的浑身发毛,忍不住道:“福公公,您总是看我做什么,是我丑到你了吗?” 她明明带了面纱啊。 福公公忍俊不禁,“王妃莫见怪,老奴只是好奇,王妃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明的医术,实在了不得。” 云苓眉头微动,正当她以为福公公会深入问下去时,对方却又转移了话题。 “对了王爷,您还不知道,前几日夜空天生异象,那天星又落了一颗下来,正落在咱们大周皇朝的皇宫中,把圣上的养心殿都砸穿了。” 闻言,萧壁城神色震动,“福公公是说,属于我大周的异星已降临?” 云苓听的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萧壁城皱了皱眉头,耐心向她解释,“这是关于神州大陆皇室的辛密,如今你已为皇家妇,便也听得了。” 约摸百年前,这片大陆的夜空忽地出现了四颗古怪的天星,泛着淡淡的红光。 闻名天下的大师无心和尚曾言,每当天星坠落,就会有一名能够指引和改变皇朝命运的神女降落。 三年前,曾有一颗天星坠落,不知落到了哪个皇朝,有小道消息说是南唐,但却并没有听闻南唐有什么神女降世。 直到前几日,第二颗天星终于坠落,正落在了大周皇朝的皇宫中! 云苓抖了抖嘴角,八成只是单纯的陨石降落而已,这封建迷信的古代啊! 福公公笑道:“说来也巧,天星坠落的那一晚,恰好还是王爷与王妃成婚的大喜日子呢。” 第 17 章 天星碎片 “哦,好巧啊。” 云苓毫无感情地敷衍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们聊异星降世。 待行至养心殿前,她忽地瞳孔微缩,猛然停下脚步。 萧壁城被她搀扶着,也停了下来,“怎么不走了?” 云苓极力平复心中的震惊和激动,深吸一口气道:“没什么,成婚后头一回见父皇,心里犯怯。” 就在刚才,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隐隐和自己的精神力产生了共鸣。 那东西就在养心殿中! 萧壁城挑了挑眉,“本王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不过你是老帝师的外孙女,父皇一向待你宽厚。” 他以为云苓是怕因元宵夜宴上的事被责罚,但看在已逝老帝师的情面上,昭仁帝对楚云苓素来和蔼可亲。 哪怕出了那档子事,也只是大发雷霆怒斥了老世子一顿,对楚云苓并没有实质上的惩罚,甚至还赐婚下去。 云苓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急切地专注精神,感应那东西的所在之处。 进了养心殿,云苓同萧壁城一起向昭仁帝问了安。 昭仁帝一身明黄龙袍,看起来四十岁上下,下巴蓄着胡子。 他保养的不错,嘴角挂着淡淡笑容,仍可见年轻时的端方俊美。 “你们二人这几日相处的可好啊?” 云苓一门心思都在那东西上,闻言胡乱地点头,“好得很哪!” 萧壁城忍不住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下云苓的袖子,示意她注意礼节。 昭仁帝看向她,眉梢微挑,“哦?那朕为何听你哭闹寻死地不肯嫁与老三啊?” 云苓眸光微闪,已然确定了与精神力产生共鸣的东西是何物。 那是放在书架上的一块绯红色玉石,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却外表光滑,其中隐约似有流光暗动。 云苓心头激动,面色仍旧不显半分,“没有的事!那不是儿媳听到要嫁人太激动了么。” “您也知道我长得丑,爹娘一直愁嫁不出去,您为我和王爷赐婚,我当然高兴的发疯!” 她看着昭仁帝,笑的谄媚,盘算着打好关系把那块红玉要过来。 公公见儿媳,给点新婚赐礼不过分吧! 昭仁帝眼中讶异闪过,抖了抖嘴角,萧壁城更是恨不得当场堵住云苓的嘴。 她难道不知道,在皇帝面前不可以“我”自称么? 萧壁城心头懊恼,早知她是个嘴上说话没把门的,方才来时应该多加叮嘱才对。 昭仁帝笑了笑,看起来一派仁慈,“那你可嫌弃老三目不能视啊?” “没有的事!我和王爷是天作之合,他瞎我丑,世间再无比我们更般配的夫妻了!” 虽然云苓不喜欢萧壁城,但她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 福公公一听差点被口水呛到,老帝师这外孙女儿怎么越养越离谱了,他心头暗想。 好在昭仁帝脾气好,又对靖王妃宽厚,听到这等胡话也没发火。 萧壁城却实在受不了云苓了,忙打断道:“回父皇,云苓治好了御之的寒毒,如今儿臣与她也尽释前嫌,相处和睦。” 昭仁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这般再好不过,如今你们二人已为夫妻,当恩爱度日,莫要再去想不该想的人。” 他赐婚下去,一是想歇了楚云苓对瑞王的心思,二是不愿让楚云菡一介庶女成为正妃。 “儿臣遵旨。” 萧壁城手指微动,胸口难平复杂心绪。 一句话告诫了两个人,云苓却是没心没肺,她忍不住道:“父皇,皇贵妃娘娘说我治好了燕王殿下的寒毒,要奖赏我呢。” 昭仁帝看穿她的心思,笑道:“你为老四治寒毒,的确大功一件,想要什么赏赐便直说吧。” 云苓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喜笑颜开道:“儿媳不要别的,就想要父皇一块宝玉!” 那块红玉能和她产生精神力共鸣,实属罕见之物。 上辈子在组织的研究所里,也搜集到过类似的玉石或陨石,但都没有这块红玉给她的共鸣感觉强烈。 “宝玉?”昭仁帝意外她的回答,“你想要哪块宝玉?” 皇家宝物虽珍稀,但毕竟是死物,这丫头要件死物着实浪费赏赐机会。 云苓眼神一亮,直指木架上的某处,“就那块!” 萧壁城看不见,不知道她想要哪块宝玉,只听闻福公公倒吸了一口冷气。 昭仁帝神色微动,目光深邃地看了云苓一眼,又恢复了祥和的笑容。 “那一块不行。” “为什么?” 昭仁帝笑道:“那可不是什么玉石,而是天星碎片,想必来时路上福公公已提起过异星降世的传闻。” 云苓心下惊讶,却道不是惊讶这封建迷信的传闻。 她上辈子也没少接触过能共鸣精神力的陨石,但外形如此美丽夺目的陨石,却还是第一次见。 看起来分明就是块上好的红玉。 云苓脸上失望显而易见,“父皇的意思是这块红石头不能给我么?” 这块石头对她的精神力锻炼增长大有帮助,就是偷也得偷到手,只是这重重宫闱,操作起来有些难啊。 “这天星碎片是上天赐予大周的圣物,无论是谁立下什么样的大功,都不能轻易赐予。” 昭仁帝负手而立,目光落在那陨石上,神色庄严。 “不过……如今大周皇室仍未有皇孙,若哪个皇媳诞下皇太孙,朕便敲两块碎石下来打成坠子,母子同赏!” 云苓暗忖,这皇帝真抠门。 “好了,朕要先去看看御之,至于你那赏赐,再好好想想吧。” 福公公马上为昭仁帝拿来挡寒的披风,走的时候,还特地将陨石锁了起来。 他瞥见云苓饿狼一样泛着绿光的眼,不放心地又加了一层锁,然后将盒子藏在云苓不知道的地方。 “你们二人在养心殿候着,戊时陪朕用晚膳。” 萧壁城知道,昭仁帝这是要去陪皇贵妃和燕王吃午膳,皇贵妃怨恼不喜他,因而没有叫上他和云苓。 但萧壁城心中仍旧难掩激动,因为这是二十年来,昭仁帝第一次留他吃饭,还是在养心殿。 这会儿离午膳时间还早,宫人送来了御膳房做的点心和茶水。 云苓难得没有坐在桌前大吃特吃,而是想着那块绯色陨石,心中流下八千丈的哈喇子。 深思片刻,云苓记起昭仁帝的话,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萧壁城正奇怪云苓怎么这么安静,便冷不丁听到她的询问。 “瞎子,你想不想重见光明?” 萧壁城握着茶杯的手猛然收紧,心跳微顿,难得没计较云苓的称呼。 “你……有几分把握?” “十分,但我有个条件。” 萧壁城忍不住低头喝茶,以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 “你说。” 他知道云苓一定有要求,但只要不过分,任何条件他都愿意满足。 “给我生个儿子!” 萧壁城一口茶水喷出,呛的面色通红。 第 18 章 我要孩子! “你故意涮本王寻开心是不是?”萧壁城神色恼怒,不见往日的冷峻,“本王是男人,如何生子!” 算了,生男生女是由男人来决定的这种生物知识,就算解释了萧壁城也不会懂。 云苓有求于人,没计较他态度恶劣,“我不是要你生,是我俩一起生。” 萧壁城的额角青筋直跳,“你要生儿子做什么?” “拿儿子换石头。”云苓语气认真,仿佛下了定了什么决心,“生出来儿子归你,石头归我。” 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七、八天了,不知道是不是这具身体的问题,每次精神力用尽之后,意识海虽有拓宽,可精神力恢复速度很慢,消耗的速度却很快。 “胡闹!”萧壁城差点被她石破惊天的话气笑,“你非要那块石头干嘛?” 什么儿子归他石头归她,以为是分家产吗? “我对那石头一见钟情,第一眼看到就喜欢得紧,你是瞎子看不见,当然不懂那石头的妙处。” 那块陨石对她修炼精神力大有用处,必须弄到手! 萧壁城听她越说越离谱,忍不住一头黑线,“你怎么就能保证生出来的一定是儿子?” 闻言,云苓有些丧气,“生了不一定是儿子,但不生一定没儿子,都怪你父皇重男轻女。” 有孩子就不错了,还挑是男是女。 “胡说八道!”萧壁城感觉自己头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已经快要崩断了。 “没胡说,我是认真的。” 云苓秉着耐心好声好气地哄劝他。 “你想啊生孩子而已,又不用你怀,你只要爽一爽就行了,我帮你治好眼睛,十个月后还能白得个儿子,这不是赚大发了?” 爽一爽? 萧壁城青黑的脸色中夹杂着红色,咬牙切齿地道:“楚云苓!这里是皇宫,养心殿!你知不知道羞耻!” “只要你答应……连燕……” 萧壁城没好气地打断她,“滚!” 云苓本想加上为燕王治腿的筹码,没想到萧壁城那么不给面子,当即耐心殆尽,猛然沉下了脸色。 “你别不知好歹,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为什么听起来那么耳熟,这不是成婚当晚他对楚云苓说过的话吗? 萧壁城面露嫌弃之色,“你才是不要得寸进尺!夜宴上的事且不提,别以为你解了御之的寒毒,就能随意左右本王。” “一码归一码,本王不欠你什么,你也休得在本王面前放肆!” 云苓保持着最后的冷静问他,“你不要你的眼睛了?” 萧壁城冷笑,“本王就是当一辈子瞎子,也不会跟你这个丑女人生孩子!” 云苓心头大怒,一把掀了他面前的桌子,双手紧紧地揪住萧壁城的衣领。 “好声好气与你商量不听,非要逼老娘动手是吧?” 要不是为了那块陨石,当真以为她乐意跟这瞎子生孩子? 萧壁城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敢在养心殿里发疯,震惊得无以复加,又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松开,本王要叫人了!”萧壁城已经忍不住打人的冲动了。 “你叫啊!你叫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云苓撕破温文和善的外衣,饶是萧壁城看不见,也能从声音判断出她此刻的面貌有多狰狞。 这女人真是如她自夸那般“温文尔雅”,“儒雅随和”呢! 萧壁城很想把云苓扔开,但这不是在靖王府,他怕动静太大引来殿外的宫人,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你给我小声一点!” 他压低声音,恨不得掐死云苓,实际上外面的宫人早就听到桌子倒地的动静,正暗中观察呢。 云苓冷笑,“早知你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真该叫你尝尝我那独门秘方的厉害。” 萧壁城隐约记起,云苓曾说过,她那独门秘方比萦香粉厉害数倍,能叫人三天三夜都下不了床。 他为什么会把这个女人的话记得这么清楚啊? 萧壁城脸色涨红,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那次他和楚云苓交手。 他右手一抖,忽地感觉指尖滚烫,仿佛还能忆起那柔软的触感。 “楚云苓!”萧壁城发出最后的警告声。 云苓不依不饶,龇牙咧嘴,“我要孩子!我要孩子!” 她改变主意了,既然萧壁城不肯合作,那也不必给他留面子。 等以后有了孩子,她就把这个瞎眼的男人打成猪头,然后立刻带着石头和孩子远走高飞! 萧壁城脸色铁青,终于忍不住大手抓住云苓的手腕,想把她甩开。 两人就这么差点在养心殿里扭打起来,云苓的面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了。 这时,一名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养心殿中。 “靖王殿……啊……!” 宫女一进来,就看见云苓面目狰狞地揪着萧壁城的衣领,大喊着什么“我要孩子”,吓了一大跳。 萧壁城听闻有宫人进殿,心知自己和楚云苓的丑态必定叫旁人尽收眼底,恨不得当场找块豆腐撞死。 这个女人是上天派来克他的吧?元宵夜宴上毁了他名声不说,今日还变本加厉? 萧壁城心中悲愤,脸色青黑白红交错,或像是调色盘。 云苓见那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方收敛了些许怒气,“跑的这么急,出什么事儿了?” 宫女吓得一抖,“回靖王妃,奴婢奉命前来传话,太上皇方才在长宁宫门口跌倒,摔破了头,如今形势不妙,陛下让您与王爷尽快前往长宁宫!” 萧壁城脸色骤变,也顾不得再和云苓拉拉扯扯,猛地抓紧她的手腕,语气颤抖。 “快!快带我去见皇祖父!” 云苓见突发重大事故,也歇了与萧壁城纠缠的心思,忙与他赶去长宁宫。 待他们走后,传话的宫女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王妃的脸好可怕啊,尤其是刚才面貌狰狞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地府中爬上来的恶鬼。 想到这里,宫女有些同情萧壁城。 靖王爷真可怜,幸亏他是个瞎子。 第 19 章 太上皇病危 从养心殿到长宁宫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云苓与萧壁城登上车辇,走了将近一刻钟还没到。 云苓忍不住问,“太上皇为什么住在这么偏远的宫殿?” 萧壁城眉头紧锁,神色担忧,“皇祖父老了,两年前起就变得痴傻,不记事也不认人,父皇便将他的寝宫迁到了长宁宫,那里安静,适合养病,而且离太医院最近。” 云苓的脑海中没有什么关于太上皇的记忆,对这个老人的了解程度,也和许多大周子民一样。 前朝皇帝暴政不仁,大周又深受突厥侵扰,百姓民不聊生,遂揭竿起义。 太上皇本是个穷苦人家出身的种田人,被强征壮丁抓去当了兵,后凭一身本事攘内安外,成了大周的新帝。 这个素未谋面的老人,他的一生都是传奇。 大周皇朝上一个被誉为战神的男人,便是太上皇。 车辇又行了约一刻钟,终于抵达了长宁宫。 云苓扶着萧壁城踏入正殿,便见殿中已经立着许多人,除了御医和宫女们,其他亲王皇子也都赶了过来。 看见这样的阵仗,云苓猜太上皇怕是要不行了,这才把所有人都叫来。 燕王坐在木轮椅上,脸色悲戚,方才寒毒被治好的喜悦已丝毫不见。 “三哥,你来了。” 萧壁城听他声音中带着更咽,心中一紧,“御之,皇祖父情况如何。” “林芯师父说,皇祖父摔到了头,其他虽无大碍,但却醒不过来,很有可能会变成活死人。” 林芯今日到太医院取药,恰好碰上太上皇出事,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云苓思索了一下,便明白过来这活死人指的大概就是植物人。 萧壁城脸色发白,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能唤醒皇祖父吗?” 民间也有过活死人醒来的病例,只是极为罕见,听闻是父母妻女整日在其耳边哭诉,伤者似有所感,便自发地痊愈了。 燕王吸了吸鼻子,仍掩不住哭腔,“林芯师父让父皇把我们叫来,就是想让大家同皇祖父说话试试,看看能不能将皇祖父叫醒。” “方才我已经试过了,可皇祖父还是昏着,眼下大哥正在殿内,也不知怎么样了。林芯师父说她的把握不大,已经飞鸽传书给武安公了,可武安公远在北秦,至少要半个月才能赶回来。” 云苓一听,便知道燕王为何如此悲戚绝望了。 虽说植物人只是陷入昏迷中没有意识,生命特征还在,各项器官运转也正常。 但这毕竟是古代,没有条件和仪器做鼻饲,太上皇这样七十多岁的老人,光靠灌些米糊汤药,怕是撑不了几天。 云苓低头深思,她生在二十三世纪,组织也进行过用精神力唤醒植物人患者的研究,而她恰好是项目研究员之一。 这时,内殿走出来一个身形修长,面若温玉的美男子。 他看见与萧壁城并肩而立的楚云苓,微微一愣,然后皱眉看向别处。 “大哥!怎么样了,皇祖父醒了么?” 见瑞王出来,燕王一脸希冀地看向他。 瑞王摇头长叹,轻声道:“让壁城进去试试吧,皇祖父往日与他相处的时间最多,兴许会有作用。” 听见这如春风般和煦温暖的声音,云苓下意识地打量瑞王。 眼前的男子有着浑然天成的书卷气,相貌雅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与萧壁城的刚阳冷峻截然不同。 这便是楚云苓心心念念许多年的男人。 似乎是注意到云苓毫不避讳的目光,瑞王身形微僵,神色不悦,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厌恶。 云苓坦然地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 楚云苓的记忆里,瑞王是个不管面对谁,始终都保持着温和的谦谦君子,很少会对别人表达厌恶的情绪。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在瑞王看来,她是个意图对他图谋不轨未遂的女人。 萧壁城冷不丁地低声问道:“楚云苓,你医术不比师母弱,可有办法救治皇祖父?” 活死人是罕见的病状,萧壁城没敢抱太大希望,但还是忍不住问她。 旁边的瑞王听到这句话,满面讶异,忍不住道:“三弟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他还不知道燕王的寒毒被云苓治好一事。 云苓没理会他,想了想,诚恳地答道:“说实话,我没把握。” 意料之中的回答,萧壁城有些失望,但能够接受。 不料又听得云苓说道:“能否唤醒太上皇,还得让我先看看他的症状才能判断。” 她有过成功的相关实验经历,也熟知具体操作,但却并不能保证有十足把握救醒太上皇。 因为这要看具体受损的大脑部位是哪里,植物人脑受损有可能发生在大脑、小脑和脊髓等神经系统,不同部位和受损程度都是关键判断因素。 不等萧壁城等人作出反应,掀帘走出来的昭仁帝听到这话,立刻沉声道:“你既然有些说法,那便立刻进去为太上皇诊治,若能治好太上皇,朕重重有赏!” 云苓眼神一亮,“臣媳遵旨,必定全力以赴!” 病榻前,林芯听闻昭仁帝让云苓诊治太上皇,目光诧异。 她承认,楚云苓能治好燕王的寒毒,的确有几分本事。 可精通药理并不代表能够治好世间各种疑难杂症,尤其是还是活死人这种罕见的情况! 哪怕是武安公在这里,照样会束手无策,林芯很难相信楚云苓一个十七岁的黄毛丫头能强过行医几十载的武安公。 她很想知道,楚云苓到底有什么奇特的本事。 云苓坐在病榻前,回头道:“父皇,臣媳的师父交代过,若用师门的秘技为病人看诊,不可有旁人在侧。” 只要有办法医治太上皇,昭仁帝到不在乎这些,便唤了林芯一同出去。 林芯纵使不甘愿,也只得领命。 “本王留在这里没问题吧。” 云苓知道萧壁城担心太上皇,便道:“那你就在这儿坐着吧。” 反正他也看不见。 待周围无人,云苓才将些许微弱的精神力附着在手上,轻轻抚摸干瘦老人的头部。 对于精神力者来讲,通过精神力去探索病人的身体,可以得到比仪器更精准数倍的反馈。 虽然普通人第一次接触精神力会感到剧痛,但植物人却是特殊的存在,由于他们没有意识,反而不会有任何感觉。 萧壁城担忧地坐在椅子上,正当他心神不宁的时候,昏暗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团柔和耀眼的白光。 他愣了愣,浑身一震。 这道光,之前楚云苓给燕王扎针的时候也看见过,当时还以为是错觉。 现在看来,并不是他花了眼。 萧壁城背后寒毛直竖。 这女人……到底是人是妖? 第 20 章 救了傻老头 云苓聚精会神地查探太上皇的头颅内部,数道细如发丝的精神力飞速四处游走,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太好了,只是大脑皮层轻度受损。” 云苓语气难掩激动,这是最好的结果,就算没有其他精神力者一同协作,她也能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唤醒太上皇。 那块红色陨石必然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云苓必须承认,她救太上皇完全是出于私心,毕竟她在组织里存在的意义一直都是实验品,而不是乐施善行的医生。 “皇祖父有救了?” 萧壁城听不懂云苓的话,但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惊喜,也顾不得去震惊那团诡异的白光了。 “没错,这次我有十足的把握,只是约莫要花费一个时辰。” 她现在的精神力跟巅峰时的状态没法比,要不然十五分钟就能搞定。 圆木桌上有几排针具,但这次云苓用不到。 左右只有个瞎子萧壁城在身侧,她便毫不避讳地凝聚起精神力,开始对太上皇受损的大脑皮层进行修复和刺激。 于是在萧壁城的世界里,眼前就出现了更诡异的一幕。 他看见那团白光幻化做数不清的白色丝线,在昏暗的世界中不断蔓延交错,密密麻麻的好像数不清的蛛丝网。 诡异,荒诞。 萧壁城自认为在沙场上长大,什么血腥可怕的场面都见过,早已心如止水。 在眼前这一幕,还是超出了他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和认知。 于是在这漫长的一个时辰中,萧壁城的心情从震惊变为警惕,从警惕变为好奇,最后恢复平静,三观也随之碎裂又重生。 他情不自禁地开口。 “楚云苓。” “干嘛。” “……没事。” 你是妖怪还是神仙? “有病吧你。” 云苓心头翻了个白眼,不知道用精神力的时候要集中注意力么? 萧壁城平复波澜四起的心境,勾了勾唇,不管她是人是妖,都救了太上皇不是么。 他忽地想起天星陨落,神女降世的预言,心头一跳,却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个世界上如果真的有神女,也就有妖怪。 楚云苓长得那么丑,不可能是神女,应该是妖怪才对。 漫长的一个时辰过去,云苓意识海中的精神力已完全枯竭。 她真的一滴都不剩了。 昭仁帝得到消息,迫不及待地走进来,“如何?” 云苓脸色虚弱,有气无力地道:“……太上皇已经没事了,不出两个时辰就会醒来。” 昭仁帝忙看向病榻上的太上皇,只见小老头睡的一脸香甜,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似是身上痒痒,还伸手挠了挠屁股。 林芯僵立在原地,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这怎么可能! 这都是活死人不可能有的反应,昭仁帝激动的眼睛都红了,险些落下泪来,“父皇!” “父皇!”云苓也忍不住叫了起来,“快赏我点吃的吧,在不吃东西我要饿死了!” 她可不是在开玩笑,组织里真的有精神力耗尽后被活活饿死的成员。 偌大的宫殿里,云苓肚子咕噜叫起来,声音格外响亮。 萧壁城心想,楚云苓这妖怪一定是为救皇祖父耗尽了妖力,所以才听起来如此虚弱。 “父皇,云苓还未用过午膳。” 他赶紧提醒昭仁帝,万一妖怪饿了忍不住要吃人怎么办。 昭仁帝回过神来,这才忙道:“朕倒是忘了,你们二人先去用膳吧,朕要在这里守着太上皇。” 老三倒是比想象中在意楚云苓,看来二人是当真相处的好了,昭仁帝欣慰地想。 萧壁城担心太上皇,没有胃口用膳,仍守在榻前想等太上皇苏醒。 云苓这会儿饿的发昏,也顾不得问昭仁帝讨要红色陨石,忙去了隔壁太后的昭阳宫吃饭。 太后这几日去山上寺庙中礼佛,不在宫中,昭仁帝确定太上皇无碍后,方才命人前去传信。 长宁宫中,一行人还守在正殿中。 “太好了,太好了!皇祖父没事了!”燕王满脸喜意,比自己治了腿还高兴。 瑞王怔怔道:“我从不曾听闻,她竟有如此高明的医术……” 不但治好了燕王腿部的寒毒,还将活死人的太上皇唤醒。 要知道那可是活死人啊! 连最精妙的医书中都没有治愈之法,楚云苓却这样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燕王闻言,忍不住道:“大哥,她虽然长的丑脾气又凶,但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坏。” “先前元宵夜宴上……”燕王犹豫了一下,“就算是做了错事,也不是不能原谅。” 瑞王愣了愣,无奈地笑道:“那件事影响的是老三,与我无关,老三都不计较了,更谈不上由我来原谅她。” 反倒是如今楚云苓救了太上皇,是他的半个恩人。 燕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想起往昔自己对楚云苓的态度,不禁有些羞愧。 严格来讲楚云苓其实从没有对不起过他,反而是他觉得楚云苓拆散了三哥和楚云菡,一直没给过她好脸色。 云苓一个人吃完了一桌菜和三碗白米饭,方才觉得力量恢复了些许。 宫女见她挺着个宛如怀胎三月的肚子,忍不住道:“王妃,您……您要不到御花园里消消食?” 这可是十个菜啊,她阿爹养的猪都没这么能吃! 云苓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嗝,“也行,那就出去走走吧。” 待在屋子里怪闷的,出去散散步,放松一下大脑,也有助于精神力恢复。 初春的天黑的晚,云苓才吃完饭没多久,夕阳都已经落山了。 她在御花园里踱着步,一边走一边按揉自己昏沉的大脑。 御花园假山旁,一个纤细的身影静悄悄地靠近云苓。 “六公主,您……” “闭嘴!”六公主恶狠狠地剜了那宫女一眼,压低声音呵斥她,“再敢出声,本公主让你变哑巴!” 宫女脸色一白,颤抖着身躯不敢说话。 皇后有一子一女,分别是瑞王爷和六公主。 若要问整个皇家谁的脾气最好,大家都会说瑞王爷。可要问谁的脾气最差,那必然是六公主无疑。 宫女深知六公主的脾气,丝毫不敢忤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一步一步悄悄接近云苓。 六公主看着云苓的背影,眼眸怒火中烧。 先前她向皇贵妃告了楚云苓的状,可没想到皇贵妃不但没罚她,反而向皇后说了些什么,害得她被母妃一顿责罚。 一定是楚云苓搞的鬼,非得好好教训教训她不可! 第 21 章 她有孕了? 若是往常,凭借着精神力,云苓能很快感知旁人的靠近。 可她今天为了唤醒太上皇耗尽了所有的精神力,如今头脑昏涨不已,感知反而比普通人都弱化许多。 走着走着,她突然感觉背后有人猛地推了自己一下,猝不及防地摔在了石子路上。 “谁?” “哈哈哈!活该!” 六公主从假山背后跳出来,一脸得意地看着她。 云苓刚想站起来,冷不丁小腹一阵缩痛,随后脸色煞白。 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在腹部形成了一个漩涡,正疯狂地吞噬起她所剩无几的精神力! 六公主看着她面色惨白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喂!我只是推了你一下而已,装什么啊!” “嘶……” 云苓头脑发昏,眼前忽明忽暗,疼的说不出话来。 她心中一慌,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别装了,这儿除了你和我没别人!” 话音落下,不知何处飞来一根拐杖,精准地打在六公主的头上,发出美妙的声响。 “啊!” 六公主惨叫一声,额头肉眼可见地底迅速鼓起了一个大包。 看清楚来人,她瞪大眼睛,带着哭腔道:“皇、皇祖父,您打容儿做什么啊!” 身材干瘪清瘦的小老头举着拐棍,怒目圆睁。 “呔!哪里来的黑山老妖,胆敢伤害铃儿!吃孤一记降魔杖!” 说完,又是一拐杖朝着六公主打去,六公主尖叫一声,被太上皇打的抱头鼠窜。 “来人!快来人救本公主啊!” “铃儿莫怕!爹和这群妖怪们拼了!” 太上皇一脸凶神恶煞,看起来颇有当年的战神之勇,不远处的宫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拦阻。 太上皇呆傻了两年多,自己的妻子孙儿们一概都不认得,平时虽也总发脾气,但举着拐杖发火打人却是头一次。 跌坐在地上的云苓不知何时已经晕了过去,太上皇见状丢了拐棍,慌慌张张地去扶她,语气颤抖。 “铃儿!爹的好铃儿,你可千万不要吓爹爹啊……” 傍晚的夜风中,隐约飘散着一丝血腥味。 远处有人高声大叫,语气惊喜,“在这里!在这里,找到太上皇了!” 很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追到了御花园中。 方才到了晚膳时分,见太上皇还没醒,昭仁帝便吩咐守了一下午的皇子亲王们先去用膳。 哪知一眨眼的功夫,太上皇竟醒来跑不见了! 昭仁帝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太上皇紧紧地抓住了衣袖。 小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大夫啊,快救救我的铃儿吧!她方才被黑山老妖打伤了,行行好救救她吧!” 昭仁帝早已习惯了太上皇的痴傻,可自己的亲爹哭成这样子还是头一回见。 小老头外衣也没穿,头发睡的乱糟糟的,布满皱纹的脸上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父皇别哭。” 见英勇善战了大半辈子的太上皇露出如此无助的一面,昭仁帝心中狠狠一震,颇不是滋味。 “快来人把靖王妃抬到殿里,立刻叫太医来!” 萧壁城目不能视,但能听见太上皇撕心裂肺的哭声,闻昭仁帝提起楚云苓,不由心中一紧。 “父皇,她怎么了?” 昭仁帝沉下脸,目光锐利地看向满头大包的六公主,一眼就看出云苓晕倒的是跟她脱不了关系。 前去扶云苓的宫人吓了一跳,声音颤抖,“陛、陛下……靖王妃流血了!” 一眼仁慈的昭仁帝露出如此可怕的神情,六公主吓得不打自招,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我只是不小心碰了她一下而已!谁、谁知道她那么弱不经风……肯定是装的!” 萧壁城的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六公主和楚云苓素来不对付,怕不只是碰了一下那么简单。 但那女人不是会武么,怎么会在六公主手上吃亏? 昏迷的楚云苓被抬到殿里,太上皇抽搭着眼泪跟在后面,半步也不肯离开云苓。 太医皱着眉头为云苓把脉,片刻后眉梢闪过一丝喜色。 “靖王妃如何了?” 太医立刻跪下来,眉飞色舞地道:“回禀陛下,靖王妃已有两月身孕,大喜啊!” 萧壁城闻言,面色错愕,“什么,你说她怀孕了?” “回王爷,的确如此!王妃方才摔倒动了胎气,但孕期不足两个月,方才见红后出血量不低,按理来讲这一胎神仙难留,可王妃的胎相却依旧十分安稳,此乃吉人天相,上苍庇佑我大周啊!” 太医心中也很震惊,妇人孕期摔跤见红不见得一定会流产,但出血量像云苓那么多,必然保不住才对。 可她不仅保住了,胎相还比一般孕妇都要安稳。 昭仁帝闻言大喜,拍手连道三声,“好啊!” 只那一次意外的荒唐,他竟然就要当爹了? 萧壁城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忙问,“既无事,那她为何会昏迷不醒?” “回王爷,王妃这些日子似是劳累过度,身体又比常人虚弱许多,这才体力不支晕倒了。” 昭仁帝大手一挥,吩咐下去,“传朕命令,不相干等人一律退下,让靖王妃好好静养,御膳房和太医院那边都准备妥当,随时待命!” 自觉闯了大祸的六公主顶着一脑袋包哭哭啼啼,被面色愠怒的昭仁帝带走了。 太上皇见云苓没醒,怎么也不肯走,老人家精力不足,便守在侧殿的软榻上呼呼大睡,昭仁帝没辙,只好又把岑嬷嬷叫来殿中照料。 岑嬷嬷年约四、五十岁,精通药理,是专门负责侍奉太上皇的人。 萧壁城与她的关系非同一般,早些年他出生那会儿没了母妃,还是岑嬷嬷奶的他。 “王爷,这些日子可感觉眼睛好些了?”岑嬷嬷来到殿中,一边给太上皇添了点薄毯,一边询问萧壁城。 “和先前一样,能看得见些许模糊的影子。” “也不知武安公这番回京,有没有找到给两位王爷治病的药材。” 岑嬷嬷走到云苓身边,继续道,“听闻王妃不但治好了燕王殿下的寒毒,还将险些成为活死人的太上皇唤醒,若能将王爷的眼睛治好就好了。” 云苓进宫见皇贵妃,身上的衣服穿的繁重,岑嬷嬷怕她躺着不舒服,准备替她擦洗一番换件舒适的衣裳,褪下衣衫后却吓了一跳。 “王爷,王妃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第 22 章 楚云苓会是神女么? 岑嬷嬷倒吸一口冷气,“受了这样重的鞭伤,当留在府中好好养伤才是啊!” 萧壁城一愣,“她的伤还没好么?” “后背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没有个把月,这哪能痊愈啊!” 岑嬷嬷看的心惊肉跳,云苓后背上的鞭伤看起来着实吓人,白皙的背部遍布青紫色的瘀痕,裂开的伤口处虽已结了痂,但仍看得出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岑嬷嬷语气沉重,“王爷,王妃的伤与您有关对不对?普通的鞭子不可能造成这样的伤口,唯独您府内特制的鞭子不同。” 萧壁城浑身狠狠一震,这才想起来,靖王府内的鞭子用的是军中同款。 上面布满了倒刺,不许多大力气,一鞭下去便能叫人皮开肉绽,专门用作逼供俘虏和惩罚士兵。 靖王府虽用的同款鞭子,但却从未用来责罚过下人,加之萧壁城失明后再也没练过兵,便把这茬忘到了脑后。 楚云苓是靖王府第一个受此鞭刑的人。 萧壁城脸色微白,“这些日子,她从未提及过自己的伤势,我以为……” 他以为她伤的不重,否则怎么会连痛都不叫一声。 可即便他看不见了,心里也清楚一鞭子下去人会怎么样。 以前在军中的时候,便是惩戒士兵也不过十鞭刑,大婚那日他失去理智,忘记府中鞭子也带倒刺,罚了楚云苓二十鞭。 “如此严重的伤势,王妃竟未曾提及半分?王爷,王妃犯了什么大错,何至于如此狠责啊!” 岑嬷嬷忙去取了上好的伤药来为云苓重新上药,她看了眼萧壁城怔忪的模样,长长地叹了口气。 虽说楚云苓在京中的名声一向不好,可她到底是个女儿家,受了如此中的刑罚,着实叫她不忍。 萧壁城沉默了一瞬,“大婚当晚她砸伤了御之,我一时怒火攻心便下令责罚了她,全然忘了府内用的是军鞭。” 萧壁城心中苦笑,这件事是他做得过分了。 更可笑的是,他还自认为楚云苓伤的不重,用雪参玉露来弥补她,也算对得起她救治燕王的恩情了。 现在看来,楚云苓没把命丢掉都是上天庇佑。 “只是如此么?”岑嬷嬷看了一眼萧壁城,沉声道,“王爷那般恼怒,也有楚二姑娘的原因吧。” 萧壁城没说话,也没否认。 可不得不承认,大婚当晚楚云苓的那番话,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 他不愿相信,青梅竹马的少女背弃了他。 “王爷,老奴仗着奶过您几日,今日便斗胆放言几句。” “嬷嬷与我不是外人,什么话直说便是。” 除了燕王以外,他在宫中唯二能够亲近的人便是太上皇和岑嬷嬷了。 岑嬷嬷一边动作轻柔地抹药,一边沉声道:“往日您心里眼里全是楚二姑娘,老奴有些话说不出口,如今却是不得不提了。” “王爷,您所想的,未必就是最好的,您所盼的,未必就是合适的。” 萧壁城没有焦距的目光看向前方,“嬷嬷是在说云菡么。” “没错,王爷或许对楚二姑娘一腔真情,可楚二姑娘却未必愿意回报您这份情意。” 岑嬷嬷停下手里的动作,“以前王爷眼睛还没坏的时候,楚二姑娘身份低微,您不愿委屈心爱的女子做侧室,迟迟不肯成婚,倒也说得过去。” “可打您出了事后,若要楚二姑娘做这靖王妃,便不再是难事了,她若有心与王爷好,早已成了靖王府的女主人,何至于拖到现在,闹出元宵夜宴那档子事儿来。” 以楚云菡的身份,自是嫁不了战神王爷,却能配一个双目失明的皇子。 萧壁城迟迟不语。 见他不说话,岑嬷嬷又问道:“王爷可是嫌老奴的话不中听?” 萧壁城嘴角泛起带着淡淡苦意的笑,“没有,嬷嬷早已看清一切,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 这两年来,他不是没有察觉到楚云菡的变化,他只是难以接受,也不愿意相信,青梅竹马的师妹会变了心。 许是没想到萧壁城如此平静,这回答让岑嬷嬷愣了愣。 她看向对方,缓和了语气,“王爷心中既已清明,老奴就不再多提了。” “王爷,王妃往日虽名声欠缺,相貌平平,但也并非无可取之处。” 岑嬷嬷将话题引到了云苓身上。 “前些日子,王妃与左相之孙封言的事情老奴也略有耳闻,她有此等医术,能不计较王爷的责罚,为您与封言对峙,心底不会坏到哪里去。” “硬要说的话,她比楚二姑娘更适合您,更何况如今还怀了您的孩子,无论如何,您都应当待她好些。” 楚云菡不过一介庶女,而楚云苓是文国公府的嫡女,外祖父还曾是帝师。 她能给萧壁城带来的助力,远比楚云菡要强。 萧壁城转头看向云苓,他眼睛还没有好,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团又一团分不清颜色的影子。 “嬷嬷的话我都记下了。” 萧壁城心情复杂,严格来说,他如今虽没那么厌恨楚云苓了,但也着实谈不上喜欢。 他和这女人之间没什么感情,只是因那顿鞭子和太上皇的事,他仅仅怀有些许愧疚与感激,还有那么点嫌弃。 至于有孕这件事…… 欣喜和愤怒都谈不上,更多的是猝不及防和茫然,现在或许还多了一份责任。 岑嬷嬷欣慰地点了点头,“王爷听进去了便好。” 萧壁城在云苓床边守了许久,脑海里不断地想着云苓的伤势。 他很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伤的怎么样了。一连十天都不曾说过一个痛字,还跑前跑后给别人治病。 或许妖怪都不怕疼? …… 养心殿。 华丽的木制案几上,绯红色的陨石表面闪动着华美的流光。 “福德,你可还记得无心大师走之前留下的话?” 福公公毕恭毕敬地回答,“上苍庇护,神女降世。福泽深厚,惠及子孙。攘内安外,兴邦定国。” “无心大师曾预言过,神女将会降临在皇家之中,可宫中无人有孕。” 昭仁帝看着宝盒中的绯红陨石,眼神深沉。 “朕记得天星坠落那日,恰好也是老三大婚之日,你说会不会与老三媳妇儿有关?” “莫非圣上觉得靖王妃便是神女降世?”福公公神色讶异,“王妃当晚嫁入王府,称降临皇家也勉强说得过去,且靖王妃救了太上皇,摔的那样严重也没有落胎,的确福泽深厚。” 昭仁帝点头,“朕也是这么想的。” “可按照无心大师的话,王妃一介弱女子,如何能攘内安外,兴邦定国?” 福公公想了想,又继续道,“相比之下,奴才觉得说不定指的是靖王妃腹中的孩子。” 第 23 章 惩罚六公主 福公公越想越觉得合理,“兴许王妃这一胎是个小公主呢,史书上公主和亲,两国交百年之好的事迹,也不是没有过。” 昭仁帝挑了挑眉,笑道,“难不成你对大周的实力这般不自信,还要朕用和亲来换取安宁?” 福公公连忙请罪,“奴才不敢,只是想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昭仁帝看着文雅和善,可他毕竟是太上皇的儿子。 曾经的大周战神不惜违反嫡长制度,也要亲自选定的皇家继承人,骨子里是继承了他的血脉与信念的。 “依朕看,神女降世之闻,和老三媳妇儿有关的可能性比较大。” 福公公行礼,“还请陛下为奴才解惑。” 昭仁帝笑了笑,眼中闪过睿智的神色。 “老三媳妇儿是不能上战场,可若她治好了老三,也一样能安邦定国。” “陛下英明!”福公公恍然大悟,“倘若靖王妃能治好王爷,她必然就是神女无疑了。” 昭仁帝目光落到陨石上,神色幽幽。 边境突厥贼人虎视眈眈,而他手中,竟无堪受重用之人。 如果楚云苓能治好萧壁城的眼睛,那当真是解决了他的一块心病。 …… 长宁宫中,昏睡许久的云苓终于悠悠转醒。 “水……饿……” 这次她精神力耗尽后又大脑受损,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勉强缓过意识来。 刚恢复知觉,空腹感便铺天盖地的袭来,饿的云苓两眼直冒绿光。 萧壁城听她醒了,忙命宫人去传话,随后摸索着端起桌上的茶杯递过去。 哪想对方不但没有接,还结结实实一口狠咬在他手腕上。 “你是狗么!” 萧壁城疼的龇牙咧嘴,差点没忍住一杯热茶洒在矮榻上。 “不好意思,还以为是猪蹄。” 她已经得了出现幻觉了。 不等萧壁城有所反应,身后忽地掠过一道风,直奔云苓而去。 “铃儿……!你可终于醒了,可吓坏爹爹了呜呜呜……” 萧壁城猝不及防被太上皇猛地推开,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热气腾腾的茶水洒了自己一脸。 昭仁帝刚进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不由抖了抖嘴角。 岑嬷嬷赶忙把萧壁城扶起来,又拿了帕子给他擦脸。 “太上皇,您松一松,否则我还没饿死就先被您勒死了。” 云苓被太上皇紧紧地抱着,艰难呼吸。 “铃儿饿了?” 太上皇闻言,小心翼翼地从衣袖里掏出两块纸包着的桂花糕。 “吃这个,好吃!” 这是宫廷桂花糕,太上皇平时最爱吃的点心,他老了牙口不好,岑嬷嬷只许他每日吃三块。 许是平时舍不得吃,就留了起来。 那两块桂花糕不知放了多久,虽没坏,却已经干硬了。 “谢谢您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云苓饿的头晕眼花,也没嫌弃那点心口感不好,当即全部塞进嘴里,两颊鼓成了腮帮子。 她艰难地把点心咽下去,被噎的直翻白眼。 大概是觉得云苓这副模样实在没眼看,岑嬷嬷怕她失了礼数惹昭仁帝不快,小声地提醒云苓。 “王妃,您慢些吃,小心噎着。” “噎不死,再说噎死也比饿死强。” 岑嬷嬷忙道:“您可别总把那个字挂在嘴边,御膳房的饭菜是温好的,马上就送来了,点心吃多了一会儿就吃不下正菜了。” 昭仁帝笑呵呵地道:“老三媳妇儿现在是双身子的人,饭量大些也正常。” 云苓正拿起茶壶牛饮,闻言一口水猛地喷了出去。 “什么?双身子?” 云苓震惊地看向他们,险些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她穿来的时候用精神力探查过身体,除了察觉脸上有毒斑以外,并无其他异样。 萧壁城好心提醒她,“御医说你已有将近两月的身孕,又体虚,这些日子需多卧床静养。” 也就是元宵夜宴上那次就怀了? 不到两个月的孩子,连胎心都还没有呢,难怪当时精神力感知不到。 “父皇,您看是不是能赏儿臣一块天星打成的坠子了?” 云苓回过神来,喜上眉梢。 “虽说还没生,也不知是不是儿子,可看在儿臣救治皇祖父的份上,您就先给了儿臣吧。” 昭仁帝并不是小气的人,心中也已有这个打算。 “朕赏你一块便是了,你若能多为皇家开枝散叶,想要几块坠子都不是问题。” 萧壁城听昭仁帝语气慈爱,心中暗惊,父皇对丑女人真是出人意料的纵容。 他心中略有些气闷,长这么大父皇还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呢。 也不知丑女人到底是何方妖孽,把昭仁帝和太上皇都笼络了过去。 “儿臣多谢父皇恩典!” 云苓大喜之下,胃口都好了不少,不一会儿便将御膳房送来的饭菜横扫一空。 昭仁帝看着自己还剩下大半碗的白米饭以及空空如也的菜盘子,神色有些懵。 好家伙,比太上皇当年养的猪都能吃! 片刻后酒饱饭足,封皇后带着六公主萧容前来赔罪。 “上苍保佑,幸亏靖王妃腹中孩儿无事。” 封皇后模样典雅贤淑,看向六公主时眼带几丝厉色,颇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还不过来给你三皇嫂赔不是!” 六公主耷拉着头,脑门上还有好几个鼓包,也不知道挨了太上皇几拐棍。 “呔!妖孽速速退散!” 一看见六公主,太上皇立马跳了出来,下意识地想举起自己的拐棍。 发现拐棍不知扔哪去了,干脆像老母鸡一样展翅挡在云苓面前。 云苓眼神惊讶,心中不由生出几丝感动。 这傻老头。 “……三、三皇嫂,这次是我不对,还望你不计较。” 纵使再不情愿,也得像楚云苓低头,谁叫她这次闯了大祸呢。 “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明日你便给我到庙里去,什么时候抄完百遍经书再回来!” 封皇后看似色厉,这一番命令对六公主却没什么实质上的惩罚。 但昭仁帝显然并不打算放过六公主,“抄百遍经书是应该的,容儿是该好好磨一磨性子了,回头交给朕亲自检查,不过此次的惩罚……” “老三,你是兄长,依你之见,该如何罚容儿啊?” 不仅是萧壁城,连岑嬷嬷也是一愣。 她不懂陛下为什么要故意丢个难题给萧壁城,若罚的轻了,会叫云苓受委屈,可若罚的重了,便会得罪皇后。 皇后对六公主看似严厉,实际对自己的一双儿女最是溺爱纵容。 萧壁城沉默了一下,语气微冷,“六皇妹毕竟是无心,且云苓无事,不易责罚过重,依儿臣之见,罚戒尺一百略施小惩便可。” 他就算不喜欢楚云苓,对方如今也是他的王妃,还怀了他的孩子。 既没犯错,就不能叫她受委屈。 昭仁帝点了点头,“那便罚戒尺一百吧。” 六公主闻言脸色一绿,差点没晕过去。 略施小惩? 明知道她要抄半个月经书,还要罚她戒尺一百,这是杀人诛心啊! 第 24 章 疑心 似是没料到萧壁城会这样说,封皇后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异色。 云苓眉梢微挑,萧壁城这几日接连在皇贵妃和皇后面前护着她,看起来到比之前让人觉得顺眼不少。 太上皇似是不满这惩罚,嚷嚷着在一旁起哄,“一百军棍!一百军棍!” 六公主吓得一哆嗦,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太上皇傻了之后有多难缠,她是领教过的,昭仁帝下了命令,整个皇宫的人都要尽量迁就着他。 万一真赏她几军棍,可就有苦头吃了。 昭仁帝耐着性子哄他,“父皇,长宁宫内栽的枇杷如今都已熟透了,铃儿最爱吃这个,让岑嬷嬷陪您去摘些回来吧。” “哦对,铃儿最爱吃这个了!铃儿在这里乖乖等着爹回来,不要乱跑啊!” 太上皇一拍脑门,叮嘱了云苓两句,便急匆匆到外面摘枇杷去了。 封皇后眼神讶异地在太上皇和云苓之间转了转,心中一沉。 太上皇傻了以后谁都不记得,怎么会对没见过两面的楚云苓如此亲昵? 心中思绪千转,她打消发难的心思,转身看向六公主。 “既如此,明日一早你就到京外寒山寺中抄书思过去吧,也当是为你三皇嫂腹中的孩子祈福。” 六公主哭丧着脸,用求救的眼神看向皇后,“母后……” 话还没说完,便被封皇后带着厉色的阴沉眼神吓了回去。 “……儿臣知道了。” 封皇后转回身,面向昭仁帝时,依旧是那副温柔中带着威严的模样,叫人挑不出半点错。 “靖王妃既然需要静养,那本宫就不多打搅了。” 临走前,皇后意味不明地看了萧壁城一眼。 六公主赶紧跟在她身后,趁着太上皇回来之前,赶紧溜了。 昭仁帝允诺要打一块陨石坠子给云苓,随即也回了养心殿。 昭仁帝与封皇后走后,长宁宫内只剩下云苓与萧壁城,气氛有种诡异的沉默。 “喂,太上皇不是不认人么,怎么会黏着我?” 萧壁城沉着脸,“本王还想问你呢,你为皇祖父诊治的时候没动什么手脚吧?” 他怀疑太上皇之所以如此对云苓,和当时那些诡异的白光有关。 话本里面常说,妖怪有能够迷惑与控制人的秘术。 不知道楚云苓是个什么妖怪成精。 “你这个死瞎子,不会说话就闭嘴!” 云苓脸色一黑,没好气地一巴掌拍过去。 “我费心费力救人,你居然怀疑我不安好心。” 她身体还没恢复,萧壁城听到掌风,轻而易举地抬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你唤醒了太上皇,本王很感激,但你最好保证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做。” 不是他非要认为楚云苓不安好心,而是那些诡异的白光无法解释,实在让人很难不产生戒备和怀疑之心。 云苓心中一寒,眼神迅速地冷了下来,语气平淡。 “除了救人以外,我什么也没做,你爱信不信。” 方才心中对萧壁城生出的那丝好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云苓心里觉得好笑,又生出些许悲哀。 可能她一向和好人两个字不沾边吧。 毕竟她制造出来的毒远比药多,虽然偷学了一身医术,但救过的人寥寥无几。 “那样再好不过。” 萧壁城察觉到她忽然冷淡下来的语气,松开了她的手腕,有些后悔刚才说出口的话过于直白。 毕竟话本小说里,妖怪也分善恶,并不全都是坏的。 “对了,你……身体如何了,可觉得有何不适?” 他想起岑嬷嬷说过,楚云苓身上的伤还未痊愈。 “你在我旁边就挺让人不适的。” 云苓心里翻了个白眼,躺在榻上闭目养神,背过身去不看萧壁城。 她并不觉得萧壁城是在关心她,八成只是在意肚子里那个孩子罢了,毕竟这个时代的人是很注重子嗣的。 萧壁城:“……” 丑女人还挺记仇。 …… 养心殿。 受昭仁帝之命,福公公把天星碎片交给了皇宫里手艺最好的玉石工匠。 回到养心殿中,他忍不住问道:“陛下,您今日刻意让靖王爷来责罚六公主是何故?” “你觉得朕这样做不妥,是怕会让老三得罪皇后?” “奴才只是觉得,靖王爷本就和皇贵妃娘娘生了嫌,若是再惹恼了皇后,日子怕是不好过。” 福公公低下头,虽然在旁人眼里,三皇子萧壁城自幼不得皇帝宠爱。 但他知道,实际上三皇子才是昭仁帝和太上皇心中最青睐的储君人选。 只可惜天降横祸,毁掉了他的一双眼睛。 “往日朕虽嫌他锋芒太过,但如今沉寂过头也不是朕想见到的。” 昭仁帝看向福公公,笑了笑,语气严肃。 “朕不允许他瞻前顾后,唯唯诺诺,若是连妻儿都护不住,将来如何能护住大周江山。” 福公公也长叹一声,“但愿靖王妃能尽快治好两位王爷。” 云苓没睡多久,福公公便来传话,说是昭仁帝要见他们夫妇二人。 等二人抵达养心殿,昭仁帝也不废话客套,直接开门见山。 “楚云苓,老三的眼睛和老四的腿,你可能医治?” 云苓眼神动了动,“能!不过……” 昭仁帝面露几丝希冀,又忙问道:“那你有几分把握?” 听到云苓的回答,饶是萧壁城看不见,也忍不住把头转向云苓所在的方向。 “十分!不过……” 昭仁帝浑身一震,急切地问道:“那你治愈他们二人需要多长时间?” “靖王爷的眼睛只需两月,燕王爷的腿伤的比较重,又中过寒毒,至少也需要半年,不过……” 昭仁帝面色欣喜,福公公与萧壁城皆是神色震惊。 令整个天下名医都无比棘手的问题,对楚云苓来讲竟如此轻松? “好!那朕这便下旨,今后由你来主治老三和老四!” 云苓抖了抖嘴角,“父皇,那奖赏……” “朕知道你想要什么,无非是天星碎片对不对?” 云苓两眼放光,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如果儿臣治好了他们两个,父皇是不是就能把那块石头给我?” “一块坠子不够,整块你都想要了?” 昭仁帝和蔼地笑了笑,“不过也不是不行,只要你成功治好老三和老四,并诞下皇太孙,朕便将整块天星碎片都赏给你。” 云苓垮下脸,又得生儿子。 “可不可以提前预支奖赏?” 昭仁帝挑了挑眉,“朕都这样说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云苓见好就收,“儿臣接旨便是了,另外儿臣要求太医院的药材可以随意取用。” “朕准了。” 云苓心中舒了一口气,既然昭仁帝允许她随意使用名贵药材,正好也可以趁此机会将脸上那块毒斑给祛了。 许是没想到楚云苓会不计前嫌,没有半点推脱地应下此事,萧壁城神色复杂。 他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 25 章 穷的一批 达成协议后,昭仁帝赏赐了些东西下去,作为云苓救治太上皇和被诊出有孕的嘉奖。 云苓回到长宁宫,翻开那列着奖赏明细的清单,仔细看了两眼,忍不住抖了抖嘴角。 “你们皇家的赏赐都这般的……朴实无华吗?” 萧壁城饮了口茶,“父皇赏了你些什么?” “白银五千两,上品棉麻绸缎各一百匹,海参燕窝若干,百年人参两支……” 前面的还比较正常,后面的画风就突然奇怪了起来。 “熏火腿十只,熏腊肉一百斤,熏鱼干五十斤,活鸡活鸭十对,小乳猪一对,福公公种的大葱十捆。” 萧壁城点点头,“这番赏赐甚是大方,看来父皇很喜欢你。” “你认真的吗?” 萧壁城皱眉,“怎么,难道你还觉得不够?做人莫要太过贪心,这些赏赐已经很丰厚了。” 大方…… 如果不是萧壁城的神色过于认真,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艳羡,云苓真的会怀疑昭仁帝是在糊弄她。 岑嬷嬷率先读懂了云苓的眼神,温声解释道:“王妃应当还没有掌过家吧,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也是正常的。” “咱们王爷一年的俸禄是一千五百两,精米三百石,细面五百斤,陛下的赏赐已不算少了。” 也就是说,萧壁城每个月的工资是一百二十五两,这些钱得养活靖王府上下三十几口人,还得给他们发工资。 萧壁城也道:“之前太后寿辰,也只得了两千两白银。” 相比之下,昭仁帝赏给云苓那五千两已经是萧壁城三年多的工资了。 在萧壁城和岑嬷嬷的你一言我一语下,云苓方才知道,大周的国库一直都不充盈。 首先是地理位置靠北,农田耕种面积有限,又常年与突厥开战,耗资巨大,导致商业贸易受阻,更是雪上加霜。 从太上皇到昭仁帝,举国推行简洁之风。 宫内和御花园里种的树基本都是果树,太后更是带头舍了那些名贵花卉,在宫里头种菜。 “平时府中的钱够花吗?” 萧壁城答道:“花是够花的,每个月大约还能结余三十多两银子。” 云苓沉默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有多少存款?” 萧壁城轻咳了了一声,“约莫三百两上下。” 云苓不淡定了,她微微睁大眼睛,忍不住拔高声音,“只有三百两?” 靠!这也太他娘的穷了! 小说电视剧里动不动什么赏黄金千两,白银万两全都是假的,王爷王妃们挥金如土也是假的,吃土还差不多。 岑嬷嬷解释道:“王爷往年每次战捷都得了不少奖赏,只是又都花到军中去了,后来在家养伤,多的余钱又都拿了出去安顿那些伤残病弱的老兵。” 说到这里,萧壁城的脸色也有几分难看。 “本是有三千两储备银子的,只是把你娶回靖王府,都花的差不多了。” 这部分银钱,他本来是打算用在前线的,谁想天降一个楚云苓,害他掏空了家底不说,现在还反过来嫌弃他穷。 “敢情你当初拿两千五百两聘礼娶我,不是为了羞辱我,而是因为没钱了?” 云苓感觉自己的嘴角都要抽筋了。 在属于楚云苓的记忆里,京中同个家世等级的贵女婚嫁,聘礼嫁妆少的在五万两上下,多的有二十几万两。 而萧壁城只给了两千五百两的聘礼,这对楚云苓和文国公府来讲,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男人让她沦为京城名媛中的笑话,不恨死他才怪。 岑嬷嬷生怕云苓心中介意,忙道:“王妃误会了,王爷不曾存过那种心思,与您成婚虽事发突然,但也是作全了礼数和诚意的。” 这话倒是真的,萧壁城再不喜欢她,也还是拿出了大部分积蓄。 但昭仁帝绝对是个鸡贼的,下令促成了这桩婚事,却故意没添点钱给萧壁城娶亲。 心里指不定偷乐呢,两千五百两换了帝师的嫡孙女儿做儿媳,捡了个大便宜。 楚云苓打量着萧壁城,眉梢一挑。 “就算你我成婚事发突然,你就没想着存点银子,万一以后要娶我庶妹呢?” 提起楚云菡,萧壁城神色有些许复杂,“云菡从不看重那些身外之物。” 正是楚云菡的支持和鼓励,他才会无所顾忌地把银子都花在战士与军中。 曾几何时,萧壁城认为这样的良妻世间难寻。 云苓摸了摸下巴,“她倒是一直都很聪明,明白身份地位远比银子要强。” 所以宁肯聘礼寒酸,也要做那正妃。 “楚二小姐是庶女,怎能和王妃您相比呢?” 岑嬷嬷怕提起楚云菡会生事,忙转移了话题,“但王爷今后可要多为府中想想了,等王妃腹中的孩子出生,府中花销势必会增加,可不能再将余钱都用出去了。” “得了吧,指望他养我,早晚饿死。” 云苓摆了摆手,一点没给萧壁城留面子。 “我自个儿有赏赐有嫁妆,用不着靠别人。” 文国公府虽然算不上富的流油,但由于楚家男儿通常不纳妾,府中人口少花销少,攒下来的钱也就多。 楚云苓嫁给萧壁城的时候,老世子夫妇的陪嫁折合约有十万两银子。 她原以为是丑小鸭意外嫁进了豪门皇家,没想到是白富美天鹅掉下来,让癞蛤蟆捡了个便宜。 还是只瞎眼的癞蛤蟆。 想到这里,云苓同情地拍了拍萧壁城的肩膀,“看在你是孩子爹的份上,我就不收你医药费了,回头要是缺钱用,找我借也不是不行。” 毕竟这厮也不是败家子,虽然穷,但钱都拿去做正事了。 “本王才不会花你的嫁妆!” 萧壁城没好气地拍开云苓的爪子,脸色有些发黑,黑中还透着一点燥红。 是个男人都不会好意思去动妻子的嫁妆。 云苓轻哼一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要不是看在萧壁城拿自己的私房钱补贴战士的份上,她才不会管这穷瞎子呢。 两人正拌着嘴,便听得宫女来报皇贵妃来探望云苓。 萧壁城眉头微皱,很快便收敛了神色,一如往常那般,像是个没有情绪的木头人。 第 26 章 最好生女儿 “母妃安好。” “你有了身孕,好好坐着便是,往后见到本宫无需请安。” 皇贵妃看起来心情不错,许是知道了云苓有把握能够让燕王重新站起来,她对云苓的态度很是温和,与第一次见面时的那般厉色飞扬截然不同。 她示意身后的禾月姑姑将拟好的清单交给了云苓。 “往后御之会在靖王府中常驻,势必会所有叨扰,云苓有孕在身,本宫赐了些补品和银两下去,府中若伺候的人手不够,该添就添几个。” 这话是对萧壁城说的,后者点头答道:“多谢母妃,儿臣记下了。” 云苓等人心知肚明,皇贵妃看似是赏赐他们,实际上是让他们别委屈了燕王。 皇贵妃满意地看着云苓,脸上难得带着笑意,“壁城,你的王妃是个不错的,难怪陛下喜欢。” “文国公府教养女儿倒是很有一套,就是下人有些疏于管教。” 云苓心中疑惑,不知皇贵妃怎么突然cue起了她的娘家。 “母妃的意思是?” “前些日子你们不是问,六公主是从哪儿听闻云苓砸伤了御之的消息么?” 皇贵妃目光落在萧壁城身上,“本宫问了皇后,说是六公主前些日子到文国公府中去做客时,无意间听下人提起的。” 萧壁城神情微动,他垂下眼眸,纤长的眼睫挡住了其中神色。 文国公府中,知道燕王受伤的人除了楚云苓这个作案当事人以外,就只有楚云菡了。 楚云苓不可能给自己找麻烦,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他不知道此时自己纷乱的心中都有些什么,有意料之中的平静,也许还带着些许失望,亦或是痛楚。 “多谢母妃提醒,儿臣会转告父亲严正家风的。” 云苓面上不显,眼中飞快划过一丝冷意。 那个小碧池,自己没去找她麻烦就算了,竟还有胆子给她下套。 只是这手段着实不怎么样。 “嗯,没别的事,本宫就先回宫了。” 临走前,皇贵妃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云苓的肚子。 禾月姑姑跟在她身后,直至远离了长宁宫,才低声询问,“娘娘,靖王妃腹中那孩子要留么?” “暂时先不动手,你让人把靖王府盯紧些,在御之的腿没有彻底治好前,别让楚云苓出了岔子。” 禾月姑姑明白皇贵妃的意思,有些犹豫地道:“可是娘娘,这会儿是最方便动手的时候,若等燕王殿下的腿治好,靖王妃的肚子起码八个月大了……” 皇贵妃眸中划过一丝寒芒,“她最好祈祷这胎是个女儿,若是产女,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可若是靖王妃治好了靖王爷的眼睛,又好运生下皇太孙该怎么办?” 昭仁帝本就隐约意属萧壁城,如果云苓当真诞下皇太孙,很有可能决定册立太子。 皇贵妃幽幽地道:“她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可有人比本宫着急。” …… 云苓全然不知有多少人在打自己肚子的主意。 送走了皇贵妃,长宁宫中的气氛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云苓精神力尚未全部恢复,也懒得跟萧壁城追究楚云菡,早早便擦洗完睡下了。 刚闭上眼睛,就感觉身侧一沉。 “躺我旁边干嘛。” “你以为本王愿意?”萧壁城面无表情地回答,“如今本王与你是夫妻,宫中多的是眼睛看着呢。” “那你往外点,先提前告诉你啊,我睡相不好,你非要跟我睡一张床的话,后果自负。” 萧壁城没说话,这两天太上皇和楚云苓接二连三的出事,他在塌前守完这个守那个,如今疲乏的很。 不多时,他便进入了梦乡。 梦里似又回到了沙尘漫天的戈壁战场,孤烟残月下,荒凉的让人四肢生寒。 十五岁,那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便不幸地遭到了突厥的偷袭。 他藏在成堆的尸体下,侥幸保住一命,仍记得当时身上重如泰山的重量,几乎令身心都一并窒息。 不知为何,萧壁城总觉得这个梦比以往都要真实。 无论是那周遭的寒冷,还是胸膛窒息般的压感。 第二天清早醒来后,萧壁城便觉得有什么东西横在自己的胸前,压在了他的脸上。 他伸手摸了摸,脸色瞬间黑如锅底,困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云苓!” 算了,看在这个丑女人怀了他孩子的份上,暂且忍了。 萧壁城将她的脚挪开,沉着脸自己摸索着床柱站了起来,往身上套衣服。 这女人的睡相也太差了! 把被褥全都抢走了不说,居然还脚放在他的脸上。 “叫我干嘛。” 云苓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几滴生理性的泪花,口齿不清。 “吃早饭了吗?” 萧壁城语气平淡,“今日该回府了,早点去向父皇和母妃请安吧。” 云苓这才慢吞吞地爬起来,迷迷瞪瞪地穿衣服。 住在皇宫里就是这点不好,动不动就要早起给这个那个请安。 她还是喜欢住在靖王府,虽然天天对着萧壁城那张死人脸很烦,至少睡觉可以睡到自然醒。 向昭仁帝请完安用完早膳以后,云苓带着十几箱子赏赐准备打道回府,半路太上皇却突然窜了出来,吵着闹着要一起走。 “孤要跟铃儿回家,看谁敢拦孤,孤打他的脑袋!” 萧壁城无奈,只得派人去向昭仁帝求助。 半晌后,福公公奉命来传话,身边还跟着岑嬷嬷。 “王爷,陛下说太上皇既喜欢与王妃待在一起,便由着他吧。” 福公公笑了笑,“为了方便照顾太上皇的饮食起居,陛下特地命岑嬷嬷与您和王妃一道回府。” “父皇的意思是让皇祖父住在靖王府中?” “太上皇醒来只认靖王妃一人,便是陛下也拗不过他呀。” 福公公的笑容多了几分无奈,又叹了口气,“大抵是有缘吧,太上皇见到靖王妃,每日心里头高兴,心中那份执念也总能有些寄托。” 萧壁城神色讶异,“福公公,这话的意思是……” 听起来,怎么福公公似是知道太上皇为何会黏着云苓? 第 27 章 你的肚子是个活靶子 “靖王妃的一双眼睛,神似嘉懿长公主,那日老奴见到靖王妃,也依稀想起了嘉懿长公主当年的模样呢。” 萧壁城迟疑地问,“福公公,这嘉懿长公主是何人?” 为何他从来没听说过自己有一个封号为嘉懿的姑姑? 福公公眼神浮起些许悲伤和怀念,“嘉懿长公主是太上皇与元贞皇太后的女儿,也是太上皇的第一个孩子。” 太上皇是贫苦农民出身,年轻时曾有个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便是元贞太后。 后来逢乱世,大周各地强征壮丁,太上皇十六岁那年,刚与元贞太后完婚,便在新婚的第三天被抓去入了军营。 福公公早些年曾是太上皇身边的幕僚,知道许多后妃与皇子们不了解的辛密往事。 “这一去便是十七年,战火中家书难递,待太上皇荣归故里之时,才知走后一年,元贞太后便为他诞下一个女儿,这些年来孤儿寡母过的甚是凄苦。” 但嘉懿长公主却仍被元贞太后教导的坚忍聪慧,明事懂理。 可好不容易团聚,妻女却被仇敌抓住,为了让太上皇不受胁迫,母女二人主动拔剑自尽。 萧壁城神情怔忪,“这些年来,从不曾听闻皇祖父提起过这些往事。” 福公公轻叹,“这是太上皇的执念,是他的心魔。” 那是他这辈子最爱,又最愧对的人。 没能让她们过上几天好日子,反而还连累她们为自己而亡。 便是如今的太后,纵使陪伴太上皇风雨同舟三四十年,也不敢轻易在他面前提起元贞太后与嘉懿长公主。 “嘉懿长公主的闺名唤作萧铃儿,走的那一年,年纪和靖王妃一般大。” 论五官容貌,云苓和萧铃儿毫无相似之处。 但云苓的眼神中,清澈藏着坚忍,像极了当年的萧铃儿。 萧壁城微微失神,原来其中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怪不得太上皇会黏云苓黏的那样紧。 本还以为是用了什么邪门的妖术,看来是错怪了对方。 在昭仁帝的准许下,太上皇高高兴兴地上了回靖王府的马车。 走之前,还不忘记把长宁宫中的枇杷树全都薅秃了,说是要拿回去给云苓吃。 燕王从萧壁城口中得知福公公说过的话后,唏嘘不已。 “原来皇祖父还有过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 云苓倒不觉得太上皇这样黏着自己,仅仅是因为她的眼睛像那位嘉懿长公主。 这两天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哪怕刻意躲起来,太上皇也总能凭着直觉朝她走来。 根据这个现象,云苓推测可能是她的精神力曾深度刺激过太上皇大脑皮层的缘故。 大脑皮层有记忆功能,太上皇对她的精神力产生了亲和与依赖感,进而将之与脑海中最不愿意忘记的人和事结合了起来。 回到靖王府,太上皇闹着要和云苓住一个院子,只好将他安置在了揽清院的东厢房。 离了皇宫,萧壁城有些话想私下找云苓说,却被太上皇拦在院外进不来。 “王大狗!你来这里做什么,孤告诉你,你又穷又丑,想娶铃儿没门!” 太上皇张牙舞爪地举着拐棍,凶神恶煞地驱赶着萧壁城。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他是穷没错,但跟丑沾不上边吧? 旁边的燕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三哥,皇祖父不板着脸的时候,还怪可爱的。” 以前在一众皇子皇孙面前,太上皇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十分威严。 “王二狗!你笑什么笑,孤记得你上次偷了孤家后院两个鸭蛋,还没找你算账呢!” 太上皇堵在院子门口,骂骂咧咧,“两个狗东西,天天欺负铃儿,活该一个瞎了一个瘸了!” 燕王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皇祖父,您这么说可太扎孙儿的心了。” 陆七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他眼没瞎耳没聋吧。 太上皇居然护着王妃,还对靖王和燕王破口大骂,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 看来他以后要在王妃面前多表现表现才行! 云苓听到声音,笑盈盈上前解围,“皇祖父,我想吃桂花糕了。” “好!孤这就去找小岑,让她做桂花糕给铃儿吃!” 太上皇闻言,一口答应下来,立刻把“王家两狗子兄弟”抛在了脑后。 燕王眼神稀奇地看向云苓,“三哥,你有没有觉得皇祖父好似比以前正常些了。” 虽然仍旧记不住他们,但已经能够正常交流了。 在这之前,太上皇与别人交谈时总是自说自话,就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 萧壁城眼神莫名,“她的……医术的确有几分本事。” 其实他想说的是,这丑女人的妖术着实有些诡异。 不过只要不会伤害到太上皇,什么都好说。 暂时支走了太上皇,萧壁城走进云苓的房间,顺手将门关上。 云苓倒了杯茶,“说吧,有什么事找我?” “本王来是想告诉你,从明日起会为你安排一个武功高强的贴身护卫,负责护你周全。” 语毕,萧壁城从袖中拿出一块黑色的烫金腰牌,上面是一个云苓不认识的花纹。 “这是号令影卫的腰牌。”萧壁城沉声道,“府内共有影卫十名,皆是大内高手,即日起他们也会在暗处保护你。” 虽然丑女人很可能会点妖术,但她似乎仍是肉体凡胎。 见他面容严肃,云苓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神色。 “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你不该怀孕的,这对你而言不是件好事。” 萧壁城没有焦距的目光转向云苓的方向,眼眸黝黑深沉。 “你的肚子,让你现在成了个活靶子。” 云苓眉头微皱,“愿闻其详。” “父皇一共有六个儿子,如今成婚的只有本王和二哥,除了二哥膝下有一女外,便再无其他皇孙了。” 萧壁城缓缓讲述起局势,为她分析其中利害,云苓凝神,仔细倾听。 “大哥今年二十有五,可不但正妃之位悬空,连侧妃也没有,府内的几个通房,他也一概不碰。” 云苓扬眉,“要不是知道瑞王对我庶妹情根深种,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断袖。” “少胡言乱语!” 云苓挨了一记冷嗖嗖的刀眼,撇了撇嘴角。 这穷瞎子,眼睛都看不见了还不忘记瞪她。 第 28 章 不懂的人是王爷 提起通房,云苓来了几分兴致。 “对了,你有几个通房?” 萧壁城冷冷地道:“与你何干!” “那个叫秋霜的丫鬟,是不是你的暖床侍女?” 秋霜是专门负责伺候萧壁城起居的丫鬟,长得颇有几分姿色。 云苓还记得自己刚穿来的那个晚上,就是这个丫鬟在门外骂骂咧咧,又是骂她扫把星,又是说她死了才好。 后来得知她能为燕王止痛,颇受萧壁城重视,一连几日都躲着她走,生怕被揪住算旧账。 “为什么这么问?” “我听府里婆子闲聊过啊,说秋霜自小便侍奉你,你早晚会给她一个正经名分。” 萧壁城黑了脸,训斥道:“少听些碎嘴言语,本王十五岁起便上了战场,不曾有过任何通房。” “哦,那你在军中时也一直做和尚么?” “家国为重,怎可耽于淫乐!” 军营中的确常会有士兵去风月场所纾解,但他身为皇子,当然不能自降身份去那种地方。 云苓愣了愣,语气带上几分讶异。 “我说……该不会在我之前,你都没碰过女人吧?” 萧壁城的耳根隐隐有些发红,一挥袖子背过身去,冷哼一声。 “继续谈正事!莫要把话题扯到本王身上!” 这种事情,对于一个生在封建时代的男人来讲,不但不会得到夸赞,反而会受嘲笑与鄙夷。 看他略有几分羞恼的样子,云苓心底觉得好笑,也没阻止他转移话题。 “大哥为人谦和淳善,但有时想法过于天真荒谬,总想着和话本里一样,与心爱的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在皇家是绝不可能的事,更别说他还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 “的确天真了些,可与荒谬有什么关系,人之常情罢了。” 在云苓看来,瑞王生在这个时代还能有这种想法,属实难能可贵,不怪乎楚云苓会把他当做心心念念的良人。 瑞王长的也挺好看的,可惜跟萧壁城一样眼瞎,都看上了楚云菡那种人。 “你是女子,当然会这么想。”萧壁城神色不以为然,“可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云苓眯了眯眼睛,“你的意思是说,以后你还要再娶几个侧妃和侍妾?” 萧壁城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善,“怎么,难道你还想阻止本王不成?” “我不会阻止你,只是我可受不了别人给我戴一堆绿帽子,你要是娶别人,那我们就得和离。” 萧壁城眉梢微挑,淡淡道:“女子善妒可是七出之罪,你若是这么想,只怕一辈子都嫁不了人了。” 那她宁肯单身一辈子。 还七出之罪呢,万恶的封建社会,万恶的大男子主义。 云苓轻哼一声,“那楚云菡呢?如果你的正妃是她,还会再娶其他女子么?” 萧壁城微微一愣,随即皱眉,“你扯她做什么。” 这个问题他不曾想过。 “你以为云菡和你一般小肚鸡肠,还善妒?她知书达理,不会介意。” 果然一提起旧情人,这货就开始对她踩一捧一了。 “若是娶了楚云菡还要纳妾,也不见得你有多爱她嘛。” 萧壁城沉声道:“这与爱不爱她有何关系,纳妾本就是为了给皇家开枝散叶,只要主母不失德,即便小妾生再多的孩子,也不会影响主母的地位。” 莫非这就是老一常说的,男人总把爱情和性分得很清楚吗? 云苓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看向他的目光中带上几分怜悯。 “你叹什么气?” “我在感叹,原以为你和楚云菡之间有多么情深意重,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你不爱她,她也不见得多爱你。” 萧壁城脸色微沉,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冷意。 “你懂什么。” “王爷,不懂的人是你才对。” 云苓望着他俊朗的面容,弯唇笑了笑。 “爱是无私的,也是自私的。一个真爱你的人,可以无私的为你付出很多东西,与此同时也是自私的,私自到希望你的身心永远只属于她一个人。” 真爱是容不得半点分享的。 “这不过是你们女子善妒的借口罢了。” 云苓也不生气,笑盈盈地看着他,“若王爷不能理解,只能说王爷不曾真爱过别人,也不曾被别人真爱过。” 萧壁城在她的语气中听出几分怜悯,面色不善。 他言辞犀利地问,“怎么,难不成你真爱过别人?” 云苓耸了耸肩,她没有谈过恋爱,可她是在23世纪长大的人。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明白这些道理。 不等云苓回答,萧壁城又冷声道:“本王险些忘了,你对瑞王倒是情根深种,不过你已是靖王妃,腹中更怀了本王的孩子,趁早歇了那些没有可能的心思吧!” 萧壁城心头有些气恼。 这女人,怀着他的孩子,还当着他的面讲什么爱是无私的也是自私的。 难不成她心中对瑞王还有非分之想? “打住,打住!继续说正事。” 云苓对瑞王不感兴趣,单就看上楚云菡这点,足以证明对方眼神不好使了。 萧壁城微不可闻地轻哼一声,才发觉不知何时说着说着又跑题了。 这女人,总是三言两语把他带偏! “皇后欲为大哥选妃,但大哥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逃避,至今没有成家也没有子嗣,这两年彼此间的关系愈发紧张了。” 想不到瑞王看起来那样温文和善的人,也会为了心中所想反抗皇后。 “那皇后娘娘一定很心急吧,其他皇子呢?” 萧壁城沉沉地道:“二哥年幼时曾不小心从高楼上跌落,从此便有些痴愚,前两年好不容易才讨到步军副尉的女儿做正妃,如今膝下有一女才满周岁。” 云苓点点头,她在宫中的时候也略有耳闻。 昭仁帝次子贤王小时候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成了个轻微弱智。 若非如此,一个正五品武京官的女儿,也做不了贤王妃。 “至于本王和御之的情况,你都了解,便不再赘述了。” 两个难兄难弟,在战场上一个瞎了眼,一个瘸了腿。 “那五皇子呢?”云苓好奇地问,“五皇子如今已成年,为何迟迟没有封王?” 提起五皇子,萧壁城面色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第 29 章 毒不过楚云苓的嘴 “五弟是梁婕妤所出,自幼早慧,七岁时便能作出锦绣文章,得大学士赞赏,在我们兄弟当中最父皇喜爱。” 听萧壁城这么一说,云苓直觉后来一定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 果然,萧壁城缓缓道:“可十三岁那年,五弟在中秋宫宴上……与一名宫女有染,被入宫赴宴的大臣当场撞见。” 云苓眉梢微扬,十三岁,还是在中秋宫宴上,这可比楚云苓跟萧壁城那档子事严重十倍。 起码原身和萧壁城被算计的时候,事发在瑞王府,也没有被文臣武将们看见。 “父皇大为震怒,罚了五弟二十大板,险些要了五弟的命。” 萧壁城叹了口气,“再后来不久,五弟又被爆出文章是他人代写,自此便在父皇面前失了宠,直到如今都还没有开府封王,也没有贵女愿意嫁给他。” “那个宫女后来怎么样了?” 萧壁城摇了摇头,“那宫女被撞见引诱皇子后,自知逃不过酷刑责罚,当场撞柱自尽了。” “这种事情一听就有猫腻,指不定是哪个嫔妃干的。” 萧壁城皱眉,冷声道:“你最好管管自己这张嘴,小心祸从口出。” 云苓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代写文章这件事呢,有没有说头?” “本王不知五弟的文章到底是不是代写的,只不过自那以后,他的确表现的平平无奇,没有再展露出过任何叫人眼前一亮的才华。” 昭仁帝对五皇子也就更加失望了,没再有过多关注。 至于六皇子,作为昭仁帝的小儿子,生母地位并不高。 虽然生性纯良,但却被养的优柔寡断,也没有出众的才能,在宫中一直没什么存在感。 “依我看啊,五皇子是不敢冒尖了,为了保命才不得不藏拙。六皇子的生母倒是聪明,看见你们接连出事,干脆让儿子做了透明人。” 云苓自顾自地分析着,摸了摸下巴。 “这些事情背后,皇后和皇贵妃的嫌疑都很大啊。” 萧壁城沉下脸来,没好气地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番话若是传了出去,整个文国公府都要受到牵连!” “我只知道你们几个兄弟多灾多难的很,看吧,这就是老婆娶太多的后果。” 男人啊男人,一个你都应付不过来,还想能降服一群? 她那老世子便宜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你说这话,莫非是在暗示本王不要纳妾?” 这女人,怎么几次三番总把话题往这上面扯。 云苓翻了个白眼,“少自恋了,你纳不纳妾关我什么事。” 萧壁城不以为然地道,“本王知道了,你相貌生的丑陋,自然怕后院多了比你貌美的女人,危及你的地位。” 普通女人对待美貌女子的恶意,他是见识过的。 云苓额角冒出几道黑线,没好气地道:“我长的丑怎么了,拍你家水啦?抹你家口红啦?” “口是心非,若真的不在意,何至于如此气急败坏。” 妈的狗男人,给你脸了是吧! 云苓感觉自己的理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我的好王爷,您可真是自我感觉良好,能两千五百两银子把我娶回来都算你祖坟冒青烟了!偷着乐去吧!” 萧壁城脸色一黑,正要发作,云苓毫不客气地冷笑着打断了他。 “我为什么要担心你纳妾,也不仔细数数你兜里还剩几个子儿,后院里的猪都饿瘦了!小老婆你养得起吗!” “你……!” 萧壁城嘴角狠狠地一抽,想说的话全部梗在胸口,脸色黑青交织掺杂着红,活像是调色盘成精。 气死他了! 最毒妇人心,毒不过楚云苓的嘴。 他恨恨地道:“丑女人!” 云苓气笑了,“王爷,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劝你大度一点,不要输不起,你这是人身攻击。” “本王说的也是实话,你难道很美么?” 萧壁城轻哼,觉得心里终于出了口恶气,畅快不已。 屋内形势瞬间失控,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高。 “行,萧壁城,你有种!” 云苓指着他,气的手都哆嗦了。 “你最好祈祷以后不要爱上我,否则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痛彻心扉!” 一直守在院子里的陆七闻声,忍不住提心吊胆地偷偷靠近门外。 前些日子王爷和王妃不是相处的挺好么,怎么突然间又吵起来了呢? 陆七没注意到,太上皇不知何时如幽灵一样地在自己背后冒了头,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拉得老长。 “真是天大的笑话,本王会喜欢上你?” 屋内,萧壁城冷笑,“你才是别对本王痴心妄想,你我成婚不过意外使然罢了,永远没有其他可能!” 如果有哪个男人昏了头爱上楚云苓这种又丑又毒的怪女人,他建议对方直接找块豆腐撞死。 “鬼才对你个穷瞎子痴心妄想!” “哦?那前些日子在养心殿,吵着闹着要和本王生孩子的人是谁?” 提起那日的丢脸事,萧壁城忍不住咬牙切齿。 “我他妈……老娘又嫁给你又生孩子,还委屈你了是吧?” 云苓瞪大眼睛,拔高了声音,“行,等我奉父皇之命治好了你的狗眼,咱们立刻就散伙!” 谁不散伙谁是狗! 萧壁城面色霜寒,冷笑一声,“等孩子生下来,你爱去哪里去哪里。” “还想要孩子?” 云苓忍无可忍,抄起一盘点心“啪”地扣在萧壁城脸上。 “做梦去吧你!” 随后,她气呼呼地转身离开。 萧壁城正在气头上,也没注意云苓突然发难,一时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 “楚!云!苓!” 他气了个半死,抹掉脸上的糕点残渣,伸手便要循着声位去拦她。 云苓猛地踹开门,偷听墙脚的陆七顿时摔了个狗吃屎。 看见陆七身后的拉着一张脸的老人,她下意识地道:“太、太上皇?” 萧壁城一愣,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便突然感觉脑门上挨了一记重重的闷棍。 “好你个王大狗!竟敢趁孤不在家,跑来欺负我的铃儿!” 萧壁城闷哼一声,他十分确定以及肯定,自己头上绝对肿了一个大包。 第 30 章 祛除脸上的毒斑 云苓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萧壁城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掐死云苓的冲动。 “皇祖父,您好好看看,我和她看起来谁才像是那个被欺负的人。” 萧壁城脸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点心残渣,脑门上鼓起红肿一片。 陆七哪见过一向威严俊朗的王爷如此狼狈过,心里很生气,王妃真是越发凶悍了。 “王妃怎能随意对王爷动手呢!” 谁料太上皇根本不搭理他们,“铃儿啊,爹刚才听见王大狗说,你想跟他生孩子?” 他转身拉起云苓的手,苦口婆心地劝诫起来。 “这王大狗不是个好东西,千万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见太上皇这般护着自己,云苓心底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 “太上皇,那是王爷,不是王大狗!”陆七忍不住道,“王妃和王爷早就成亲了,王妃已经怀了王爷的孩子!” 陆七无比盼望太上皇能记起萧壁城,以前众皇子中,太上皇最看重的就是他了。 "你说什么!" 听到陆七的话,太上皇瞪大眼睛,破罗锅嗓子猛然拔高,险些将房顶的瓦砖震落。 “好你个王大狗,竟敢趁孤去打仗时欺负铃儿!你说!是不是你强迫铃儿嫁的?” 太上皇火冒三丈,骂骂咧咧地抄起拐棍。 “孤今天定要打的你叫爷爷!” 他本来就该管太上皇叫爷爷啊! 萧壁城哭笑不得,一脸无奈。 “太上皇冷静!冷静!”云苓忙拦下他的拐棍,顺便给陆七使眼色,“陆七骗你的,我没跟他成亲,也没要跟他生孩子!” 不管怎么样,太上皇似是认定了萧壁城不是个好东西。 要是不哄住他,靖王府怕是要被闹翻天。 太上皇狐疑地看向云苓,“真的?” “千真万确!” “孤明白了,王大狗是故意造谣想毁了你的名声,好叫你不得不委身于他!”太上皇拉长了脸,“孤还是得打他!” 萧壁城真的郁闷了,“皇祖父……” 皇祖父真的傻了吗?怎么觉得他还聪明的很呢! 这脑补能力和逻辑思维,杠杠的。 见太上皇仍旧敌意十足,陆七忙护在萧壁城身前,“王爷,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走吧!” 萧壁城心中长叹一口气,这明明是他的地盘,为什么会混到这么惨的地步? 他冷声道:“楚云苓,你要将皇祖父看好了,莫要有个什么闪失。” 担心太上皇发怒对身体不好,萧壁城倒也没说什么,任由陆七为自己带路。 太上皇被云苓拦着打不到萧壁城,心里觉得不解气。 看着他灰溜溜逃跑的背影,忍不住扔了拐棍,抬脚脱下自己的鞋就砸了过去。 “啊!” 揽清院里响起陆七美妙的哀嚎声,顿时扶着萧壁城走得更快了。 “王爷,太上皇的力气可真大啊!” 不愧是当年的大周战神,这一鞋底子下来,砸的他脑袋瓜子嗡嗡的。 “您的额头的伤疼不疼,肿的快跟鸡蛋一边大了!还反光呢!” 陆七十分心疼萧壁城。 “你给本王闭嘴吧!” 萧壁城忍无可忍,没好气地训斥了陆七两句。 “嘴巴不想要了可以捐给外头街上的哑巴!” 陆七缩缩脖子噤了声,王爷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一定是被王妃影响的。 揽清院内,太上皇还在絮絮叨叨。 “铃儿啊,你以后千万要离王大狗远些,如今爹回来了,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一定为会你寻个世间最好的男子做夫婿。” 云苓笑着点头,耐心地哄着太上皇慢慢消了气。 待小老头吃完点心,在榻上午睡打起盹儿后,她才到府内的药房中取了不少珍贵的药材。 云苓将药材细细分好,这里面除了给燕王泡脚的药以外,还有她用来给自己祛毒斑的药。 冬青被叫来打下手,她看着云苓光洁白皙的左侧脸,不禁有些晃神。 往日云苓总是带着面纱,很少有人能看见她的真容,作为贴身丫鬟的冬青亦是如此。 她情不自禁地道:“小姐若是脸上没有胎记,一定比二姑娘还要美。” 仅是半张侧脸,已叫人心神恍然,挪不开眼睛,若没有胎记,该是何等倾国倾城。 “你也觉得脸上这块印记很碍眼?” 桌边备着制药用的清水碗,云苓俯身考过去,打量了几眼。 澄澈的清水倒映出她的模样,一半倾城,一半可憎。 感觉这张脸的五官似乎越来越像她上辈子的模样了,莫非是相由心生? 冬青回过神来,自知失言,喏喏地道:“奴婢方才……” “其实我也觉得很碍眼。”云苓没有在意,继续说道,“不过好在,如今手里的药材都齐全了,想要除掉这块印记也不是难事。” 先前她手里的药材太次了,虽然也敷过几次面膜,但效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冬青瞪大了眼睛,看上去比云苓还要激动万分。 “也就是说小姐能恢复容貌了?” 冬青没有任何怀疑,她想小姐多年来暗中修习医术,或许就是为了解决脸上的胎记。 如今听闻云苓能恢复容貌,她也神色欣喜。 云苓点点头,揉了揉酸疼的脖子,笑道:“时间问题罢了,对了,这个消息你先不要对外声张。” 楚云苓脸上的毒斑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阴谋。 再未查到端倪前,她还需隐藏容貌,不能打草惊蛇。 冬青是她的贴身侍女,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云苓没打算瞒着她。 何况这小妮子忠心老实的很,反而能帮她打掩护。 冬青一脸疑惑不解,但还是乖巧地答道:“奴婢知道了,一定不会透露出去的。” 见对方没有多问,云苓心中暗自点头。 这丫头是个靠谱的,她没看走眼。 云苓为自己分别研制了面膜和药粉,内服外敷,双管齐下。 喝完药后,她坐在铜镜面前,就着膏药轻轻地按摩右脸。 很快,脸颊便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感,不一会儿云苓便见镜子里的自己,右半张脸肿的老高。 她飞速在自己身上的几个穴位扎了几针,片刻后面色淡定地吐出一口黑红色的血。 冬青忙递来漱口水和帕子,一脸担忧,“小姐,您没事吧,这药方真的没错么……” 她怎么觉得云苓脸上的红色胎记,颜色比之前还要深了呢。 云苓冲她笑了笑,并未答话。 她取下银针,洗掉脸上的药膏,片刻后脸上的浮肿也慢慢消了下来。 冬青赫然瞪大了眼睛,语气激动的能抖成筛子。 “小姐,你脸上的胎记变淡了好多!” “药效比想象中差一些,倒也无伤大雅。” 云苓暗自叹气,这个时代到底缺少了那些精妙的仪器和研究器材。 不过看效果,只需再敷药按摩两次,便能彻底祛除这块丑陋的毒斑了。 第 31 章 王爷,是不是很舒服? 次日一早,萧壁城安排的贴身护卫便到了揽清苑领命。 来者年约二十上下,剑目星眉,双目炯炯有神,脚步沉稳,看得出是个练家子。 “属下叶折风,见过王妃!” 叶折风,林芯的独子。 他比萧壁城小几个月,既是萧壁城的师弟,也是楚云菡的师兄。 云苓打量着叶折风,对方也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眼神中带着冷漠和一丝探究。 “我听王爷说你们是一同长大的,情同手足,即是如此,往后在府中也无需行此虚礼。” 叶折风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才,云苓听陆七说,他当年和萧壁城一起上战场的时候,也出过不少力,立过许多功。 只是他素来不喜官场,独爱仗剑行走江湖,因此不曾受封任何官职。 云苓的态度还算和善,毕竟人家来给她做个小小的贴身侍卫也算是屈才了。 叶折风执剑抱拳,神色漠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属下不敢逾越半步。” 可惜,对方似乎不怎么领情的样子。 萧壁城曾说,叶折风为人潇洒不羁,最是不拘于规则束缚。 现在这幅态度,明摆着还没接纳她,八成跟燕王等人一样,心里还怨怪她毁了萧壁城和楚云菡的大好姻缘呢。 云苓耸耸肩,未再多言,带着准备好的药包与针具来到燕回阁。 叶折风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一言不发。 燕王正坐在轮椅上,林芯也已等候多时。 “这是足浴的药包,每日早晚各泡半个时辰,泡之前要先按摩双腿一刻钟,泡完后再施针。” 燕王腿部的情况云苓已了如指掌,那小子的情况如今不算危急,之前主要是受寒毒的阻扰,才会导致医治困难。 如今寒毒已除,只需每日定时药浴,在配合以特殊的按摩和针灸手法,恢复行动能力是早晚的事。 燕王忍不住道:“坏女人,本王想重新站起来的话,大约需要多久?” “只要你自己争气,努力复健的话,半年足矣。” 闻云苓语气肯定,胸有成竹的模样,燕王好不容易才平复心中的激动。 燕王深吸一口气,神色认真地看着她,“他日本王站起来的那一天,定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从前他很讨厌楚云苓,可那日瑞王说得对,她从来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相反,楚云苓为他驱了寒毒,还救了太上皇免于成为活死人,如今又要医治他的双腿和萧壁城的眼睛,对他们有着天大的恩情。 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本王在此承诺,答应你一件事,日后有什么要我去做,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必然说到做到。” 云苓也没跟他客气,“那你这医药费我就先记下了。” 随后她看向林芯,“林师父,这三天先由我亲自给这小子按摩,过后还请你替我代劳,需要施针时我再来。” 施针需要催动精神力,林芯无法代劳,但按摩可以。 林芯点点头,神情认真地看着云苓为燕王按摩,将她的每一步手法都细细地记了下来。 那些独特的按摩手法是林芯生平前所未见,可仔细一琢磨,却能体会到其中的精妙之处,让人眼前一亮,茅塞顿开。 她心情复杂,尽管对楚云苓没有太多好感,但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医术远高于她。 这次给燕王施针没有耗费太多精神力,云苓取回针具,便前往二号病人萧壁城的院子里去。 身后,叶折风依旧沉默不语地跟着她,只是那探究的神色变得认真了些。 云苓见到萧壁城的时候,他额头上那个红肿的大包还没消退,看来太上皇那一棍子是使足了力气的。 她忍着笑道:“王爷,我来给你治眼睛,让无关的人都出去吧。” 萧壁城原本平静的面容在听见她憋笑的声音后,顿时有几分扭曲。 自打和楚云苓扯上关系以来,他就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这女人真是他天生的克星! 云苓好心提醒他,“王爷,我第一次为你施针可能会奇痛无比,要不要我先配碗迷药,你喝了也能减少些痛苦。” 这女人是故意想看他笑话吧,要是他答应下来,日后一定会被拿出来时常取笑。 萧壁城的脸色隐隐发黑,只当云苓是在故意拿他取乐子,“不必了!” 可真是个铁头娃。 云苓的双手缓缓放在了萧壁城的头部两侧,“我可把注意事项讲在前头了,到时候要是疼的晕过去,可别怪我先前没提醒过你。” 视觉功能相关的神经在头部,想要了解萧壁城的眼睛情况,势必要将精神力探入其中。 大脑是精神力诞生的源头,这可比燕王腿部被注入精神力还要疼上许多。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方陷入无意识的昏睡状态,虽然不能像当时植物人太上皇那样毫无痛感,但也会好受很多。 “你只管施针便是。” 萧壁城神色冷淡,他在战场上受过的伤无数,几次重伤濒死也都扛了下来。 他不相信,施个针而已,难不成还能比刀枪入体更疼? 云苓也不再多言,她集中精神,缓缓凝聚起一道细微如毛发的精神力,尽可能轻柔地一点点刺入萧壁城的太阳穴中。 “王爷,我要开始了,你忍忍,很快就好。” 话音落下,萧壁城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自太阳穴袭来。 他重重地闷哼一声,脸色骤变,狠狠地咬紧了牙关。 仿佛有千万根针刺入大脑般,他眼中昏暗的视线骤然变得雪白,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刺眼的强光。 他反射性地闭上眼睛,强光却耀眼如初,并没有消失,与此同时,耳中传来一阵阵尖锐的轰鸣。 “瞎子,你还好吧?” 云苓伸手拍了拍萧壁城的脸,探查完对方大脑内部的情况以后,她迅速就收回了精神力,保证前后不超过三秒钟。 萧壁城仍紧咬着牙,只是似乎暂时失去了五感,云苓的三秒钟对他来说,像是有一万年那样漫长。 “看吧,早说了让你喝碗迷药不听,这下舒坦了吧。” 云苓再次拍了拍萧壁城的脸,她虽然嘴上嫌弃,心底却也有几分震惊和佩服。 遭到精神力入侵大脑还没有昏死过去的人,迄今她只见过三个,萧壁城就是其中之一。 片刻后,萧壁城失灵的五感渐渐恢复,失去平衡的他下意识地往前方倒去。 头部似乎撞进了一团柔软的棉花中,他闻到一股淡淡的暖香,头似乎没有那么痛了。 云苓抖了抖嘴角,似笑非笑地道:“王爷,你是不是觉得很舒服啊?” “嗯……?” 萧壁城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就在此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清冷的女音随之传来。 “壁城哥哥,听师父说你回府了,我来看你……” 楚云菡推开门,看到眼前的一幕,脸上的笑容瞬间僵裂开来。 第 32 章 后悔了吗 萧壁城听到这声音,把头飞速从云苓胸口处抬起来,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发红。 “你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刚才那样丢脸的事情被旁人撞见,萧壁城的语气有几分夹杂着懊恼的冷意。 楚云菡却误解了其中之意,以为萧壁城是不想见到她。 她脸色微白,身形颤了颤,极力镇定道:“我听大哥说,姐姐和姐夫从宫中回来了,便来探望一番……” 楚云菡是特地来靖王府查探情况的。 上次她故意命人将云苓砸伤燕王的事透露给皇贵妃,便是想借对方之手打压云苓的气焰,以便她和母亲还能有机会在平妻的事情上做文章。 可二人一入宫就去了好几天,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们人脉不足也打听不到。 “壁城哥哥和御之这次入宫时日颇长,我心里也十分挂记,不知可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 直到萧壁城回府,楚云菡得知燕王也跟着回了靖王府,立刻警觉起来。 如果皇贵妃当真怪罪萧壁城和云苓,断不会允许燕王随行,这过程中一定发生了什么超脱她们预料的事。 经楚云菡一提醒,萧壁城很快想起了六公主被诱导告状的事,他的神情有一瞬间复杂,很快又恢复自然。 “皇祖父摔了一跤,我与云苓留在宫中侍疾。” 萧壁城神色淡淡,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楚云菡听到他如此亲昵地称呼楚云苓,眼神轻闪,手指不由微微收紧。 “那太上皇现在可是安好了?” “安不安好不关你的事。” 云苓挑眉,打断了她和萧壁城的寒暄,“你怎么连门都不敲就进来了,也不让人通传一声,以为这是自己家呢?” 云苓这话说的十分不客气,不等楚云菡出声,守在门外的叶折风已忍不住出言维护起她。 “云菡与王爷从小一同长大,关系自然不同于其他人,何况这两年她一直在帮林芯师父的忙,给两位王爷治病,王爷特许她随意出入靖王府无需通报。” 云苓神色淡淡地打量了叶折风两眼。 对方在她面前态度疏离,墨守成规,维护起楚云菡的时候,倒是一点也没将尊卑规矩放在眼里。 陆七傻不愣登,不知死活地在一旁帮腔,“是啊王妃,二姑娘又不是一般人,王爷以前说了,让二姑娘只管把靖王府当成自己的家便是,再说您和二姑娘本就是一家人,这不挺好,更不用生分了!” 此刻,岑嬷嬷正跟在冬青后面匆匆赶来。 在楚云菡踏入靖王府的第一步起,冬青就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整个靖王府都是向着楚云菡的,只有太上皇和岑嬷嬷是向着她家小姐的。太上皇她不敢惊动,只好去向岑嬷嬷打了小报告。 一来就听到陆七没头没脑的发言,岑嬷嬷脸色微变,冬青心底气了个半死,恨恨地瞪了眼陆七。 云苓倒也不生气,她笑了笑,语气悠悠地道:“话虽如此,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样不成体统未免叫人看笑话。” 叶折风听到她这样说,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你一来连门都不敲就推门而入,今天我是在给王爷诊病倒还好说,万一哪天我俩正在亲热,你也这样撞进来那我们岂不是很尴尬?” 云苓这话说的过于直白露骨,萧壁城脸色微黑,轻咳了两声,示意云苓注意言辞。 在场的人皆是面色尴尬,绕是岑嬷嬷也忍不住老脸一红,随即眼中带上了几丝不悦。 岑嬷嬷是萧壁城的奶娘,更是宫中的教养嬷嬷,一向十分在意礼数。云苓这个异类她实在没辙,但对楚云菡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楚二姑娘,就算王爷许你出入自由,可你怎么能连门都不敲就进屋呢?” 连基本的礼数都没有。 被岑嬷嬷严厉地斥责,楚云菡咬了咬唇,没有立刻答话。 叶折风能顶撞云苓,却不能顶撞岑嬷嬷这样德高望重的长辈,也没有开口。 楚云菡本想等待着萧壁城向往日那样出言维护自己,却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只能硬着头皮答话。 “岑嬷嬷说的是,今日是云菡失礼了,云菡这厢给姐姐和壁城哥哥陪个不是。” 云苓皱眉,赶苍蝇般地挥了挥手,“赔礼就不用了,下次再来的时候,记得叫大门口的小厮先通报一声,没让你进别进。” 楚云菡脸色微微一变,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起来。 壁城哥哥为什么一直不帮她说话? 叶折风有些看不下去了,沉声道:“王妃与楚二姑娘是姐妹,何至于态度如此恶劣?” “我话是说的不好听,可规矩就是这样的呀,王爷陪我回娘家,都还要先通报完才进府呢。” 云苓理直气壮,叶折风被堵的哑口无言。 萧壁城皱眉,心头有些烦躁,打断了他们的交谈,“折风,嬷嬷说怀孕的女子通常脾气会比较大,云苓如今有孕在身,你多担待一些。” “另外,这两年府中的规矩是有些懈怠了,便按照云苓说的做吧,如今有云苓为我和御之医治,云菡也无需像以前一样隔三差五地来靖王府了。” 这话一出,楚云菡再也保持不住一贯的冷清仙子形象,万分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姐、姐姐……怀孕了?” 云苓配合地摸了摸小腹,笑眯眯地看向她,“是啊,御医说快两个月了呢。” 也就是说,元宵夜宴上那次就怀了? 楚云菡如遭晴天霹雳,脸色煞白,单薄的身形忍不住在原地晃了晃。 原来……壁城哥哥对她和楚云苓的态度转变之所以如此大,是因为孩子吗? 她目光直直地看向云苓,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那可真是太好了,云菡恭贺姐姐……” 云苓微笑着点头,毫不回避楚云菡的目光。 这个孩子可是你送给我的呢,怎么,后悔了吗? 似是读懂了云苓眼神中的意思,楚云菡感到心在滴血,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掌心。 第 33 章 晴天霹雳 “这是大喜事一件,我这便回府,把这个好消息告知父亲和哥哥,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楚云菡极力保持脸上得体的笑容不扭曲,看上去仿佛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改日来探望姐姐时,我一定会记得备贺礼。” 随口扯了个理由,楚云菡便要离开。 这靖王府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冲上去撕烂云苓脸上的笑。 叶折风皱眉看向前方,神色中是难以掩饰的担忧,“云菡!” 斑驳的阳光透过细碎的树叶洒下来,楚云菡的背影看起来格外落寞。 听到他的呼唤,萧壁城脸上的复杂之色一闪而过,他开口道:“折风,你去护送她回文国公府吧。” 云苓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萧壁城脸上,眸中几分若有所思。 虽然这瞎子刚才一直向着她说话,但看来对楚云菡还是有几分情愫在。 也是,毕竟青梅竹马一场。 楚云菡快步走出院子,一直走到靖王府大门口,方才冷静下来。 理智回笼后,她立刻想起了刚才萧壁城话中被她忽略的一点。 刚才没听错的话,萧壁城说云苓在为他和燕王医治? “云菡!我来送你回府。” 楚云菡转身看见叶折风,定了定神,“师兄,壁城哥哥说,以后由姐姐来为他和御之治病,这是怎么一回事?” “听我娘说,这是陛下的命令。” 楚云菡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陛下的命令?” “没错。” 叶折风的眼神有些复杂,他明显不喜欢云苓,却也实打实地佩服她。 “燕王殿下的寒毒,就是楚云苓帮忙治好的,不仅如此,前些日子太上皇摔了一跤险些变成活死人,我娘都束手无策,楚云苓却只花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将太上皇唤醒。” 闻言,楚云菡脸色猛然一变,大惊失色。 “什么?” 楚云苓竟然会医术?为什么她从来不知道? “若非听我娘亲口提起,我也不会相信楚云苓竟有如此高明的医术。” 叶折风只以为楚云菡是在惊讶云苓的医术之高,要知道他听说云苓唤醒险成为活死人的太上皇时,表情比对方还要夸张。 “陛下得知后,便下令让楚云苓负责诊治他们二人。据楚云苓所说,只需两个月就能让壁城再见光明,燕王殿下也能重新站起来。” 楚云菡眼前一黑。 如果萧壁城当真还能重见光明的话,那她之前处心积虑地把他推给楚云苓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壁城哥哥……” 她头脑中“轰”的一声巨响,半个字也听不进去,一路浑浑噩噩地回到了文国公府中。 待叶折风离开后,才猛然惊醒,跌跌撞撞地奔向莲夫人的院落中去。 今天这趟靖王府之行,云苓有孕和会医术这两个消息,宛若平地惊雷般炸的她神魂颠倒。 …… 靖王府。 楚云菡走后,萧壁城道:“嬷嬷去忙吧,云苓为我治眼,皇祖父还需您照料。” 岑嬷嬷看见萧壁城对楚云菡的态度并未出格,心下方松了口气。 “那老奴便告退了。” 冬青跟在岑嬷嬷后面,离开前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陆七一眼。 陆七茫然又委屈,好好的干嘛凶他? 云苓回到屋中,笑道:“你的好兄弟看起来很不喜欢我,硬要他给我做贴身侍卫,着实有些为难他了,要不然你把他调走吧。” 萧壁城沉声道:“安排他给你做贴身侍卫不是本王的命令,是武安公的要求。” “武安公?” 云苓心里绕了一圈,想起来叶折风的父亲是武安公的义子,名义上两人是祖孙的关系。 云苓何等玲珑心思,立刻明白了其中缘由。 她摇头失笑道:“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还以为你们靖王府是担忧我和腹中孩子的安危,原来是为了你和燕王。” 生怕她出事,这样就没人能治好萧壁城和燕王了。 云苓心头有些失落。 萧壁城听她这样说,心底有些生气,眉头紧拧,“什么叫你们靖王府?你如今是本王的王妃,保护你固然是因为要靠你医治本王和御之,但这也不是全部理由。” 这话说得,好像只是为了利用她一样,他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么? “武安公对你很感兴趣,太上皇年轻时与他极为要好,听说你救了太上皇,很是感激,特地在信中嘱咐本王好生待你,这才让折风前来给你做贴身侍卫。” 云苓愣了愣,随即唇角扬起一抹笑。 “好嘛,怪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王爷消消气!你的头还疼不疼?我先给你按摩按摩!” 萧壁城感到她将柔软的细指轻按在太阳穴上,熟悉好闻的暖香萦绕在周围,让人忍不住想起刚才被打断的旖旎时刻。 心头忽地有些乱。 他轻哼一声,转移话题道:“有什么好高兴的?” 虽然看不见,萧壁城却能从语气中听出云苓的欢快。 “难得有人关心在意我,当然高兴了。” 享受着云苓的按摩,萧壁城挑眉,“很少有人关心你?” “以前有那么几个吧,现在都不在身边了。” 云苓的语气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其实她是个很容易被细枝末节感动的人。 上辈子会真正关心她的,只有一同在组织里长大的老一等人。 萧壁城却误会了云苓的话,以为她说的是文国公府的生母和老太君。 “平时若想家了,让陆七送你回文国公府便是。” 萧壁城恍然想起,云苓虽然是文国公府唯一的嫡出女儿,却因脸上胎记自幼不讨喜。 不论是老世子还是长兄楚云泽,似乎都更偏疼楚云菡,外人赞誉有加的也是她,提起云苓,更多的是非议和嘲笑。 萧壁城想,也难怪她会因为瑞王的几句维护之词,便对其情根深种。 忽地想起这一茬,他心底有些不舒服。 云苓撇了撇嘴,“没事我才不想回去找不痛快,下次再跟我爹吵起来,我可不能保证控制得了自己。” 说不定能把文国公府房顶都掀了。 萧壁城也记起她之前的泼皮无赖行为,忍不住轻笑了两声。 见状,云苓奇道:“瞎子,原来你也会笑,还以为你是面瘫呢。” 这狗男人虽然欠揍,笑起来倒是好看的紧。 第 34 章 他要杀了楚云苓 云苓的话一出,萧壁城立刻收起笑容,“丑女人,你可不要爱上本王,本王和你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 云苓的嘴角险些抖到抽筋,“有时候,我真他妈想给你这大脑袋瓜子来几下。” 这厮也估计是上次吵架吵输受刺激了,这两天有事没事总要呛她几句才舒服。 “言语粗鄙。” 萧壁城轻哼一声,脸色嫌弃。 等孩子出生以后,千万不能让楚云苓来带,否则她教出来的孩子得啥样啊。 云苓懒得跟小学生拌嘴,“你的头现在感觉怎么样,是昏涨还是头疼?” 如果感觉昏涨的话,要先按摩几天才可以施针治眼,如果感到疼痛的话,那就必须好好静养一阵子才行。 “既不昏涨也不疼,倒是觉得很轻快。” 萧壁城心中也讶异,不知她使了什么妖术,短暂的剧痛后,他感觉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放松。 云苓挑眉看了萧壁城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异样。 没想到这瞎子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如此之高,这要放到组织里,一定会是重点培养对象,也能成功开发出精神力。 “那好,我这便给你施针。”云苓取下他的发冠,弯唇一笑,“但是你这头发有点碍事,要不我先给你剃了吧,不过我会给你配生发剂的,三个月就能长回来。” 萧壁城的脸瞬间黑如锅底,“本王可不可以认为你这是想趁机报复?” 剃成秃子?那他还能见人? “哦对,我忘记了,你们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不能随便剃头的。” 萧壁城心中暗自思忖,楚云苓果然是妖怪,要不怎么会这么说呢。 “既然不能剃的话,我先给你扎起来,免得妨碍我施针。” 萧壁城没有意见,毕竟楚云苓也是为了方便给他治眼。 云苓抓起萧壁城光滑如绸缎的墨黑发丝,想起他刚才呛自己的话,眼神微动,唇角一弯,计上心来。 好你个死瞎子,三番两次怼老娘,这回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萧壁城感觉她纤细的手指穿过自己的发丝,时不时轻触头皮和耳后,指尖划过的地方仿佛有酥麻的电流经过,隐隐勾起他异样的颤栗感。 片刻后,云苓终于停下了动作。 “王爷,我要开始施针了啊,你千万别乱动。” 萧壁城松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云苓的声音有点古怪,像是在憋着笑一样。 “本王知道。” 云苓满意度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然后开始在各个穴位上施针。 云苓没有再说话,每一道银针上都附着了精神力,在施针时必须聚精会神,专注意识。 萧壁城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云苓终于取下了他头上所有的银针。 云苓伸了个懒腰,哈欠打的眼角流泪,口齿不清地道:“饿死了,瞎子,咱们赶紧去吃晚饭吧。” 兴许是怀了孩子都缘故,每次一消耗精神力,身体就饿的不行,也不知道昭仁帝什么时候能把陨石坠子送来。 萧壁城下意识地睁开双眼,心中震惊。 他的视线似乎比之前明亮了一些,模糊的视线中,已隐约能看得到许多有轮廓的重影。 这样的医术未免太过逆天了,要知道林芯费劲心力为他治了两年的眼睛,方才让他勉强能看到些许模糊的色团。 “丑女,你到底师承何人?” 莫非她整个师门其实都是妖孽? 萧壁城不知道,某种意义上他确实猜对了。 云苓绝口不提那个晦气的组织,“这你就别废话了,问了也不会告诉你的。” 云苓饿得慌,拉上他迫不及待地要去吃饭。 “你怎么总像个饿死鬼投胎一样。” 萧壁城嘴上嫌弃,却还是任由云苓拉着手一并走出了房间,在屋内坐了一下午,他也有些饿了。 难得丑女人吃饭的时候,还记得一并拉上他。 “吃饭皇帝大!民以食为天!” 与他粗糙长着厚茧子的手掌不同,云苓的手细腻而柔软,她走的又急又快,看不见路的萧壁城下意识地抓紧她的手。 即便是楚云菡,也很少与他有过这般放纵的亲密接触。 萧壁城心中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书中常说的“手如柔荑”当是如此了。 此时的萧壁城还没有意识到,云苓这番不正常的殷勤之下,必然没怀好意。 长廊下,路过的洒扫丫鬟们看见萧壁城的样子,表情顿时一言难尽,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院落中,管事家臣乔烨看见云苓二人的身影,快步迎了上来。 “王爷,晚膳已备好,燕王殿下已在厢……” 乔烨话说到一半,乍看清楚萧壁城的模样,面部肌肉顿时跟得了羊癫疯一样抽搐了起来。 “王爷,您……您这是……?” 云苓极力憋着笑,飞快地甩开萧壁城的手,立刻逃之夭夭。 萧壁城敏锐地听到云苓的憋笑声,心里猛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他突然觉得头皮好像有点紧,人有点慌。 萧壁城极力保持淡定道:“本王怎么了?” 不等乔烨答话,一旁赶来的陆七见状,瞪大双眼,震惊的吼声险些将靖王府的瓦砖掀翻。 “王爷!您为何要扎两个麻花辫和冲天揪啊,这是京中流行的什么新造型吗?” 陆七的话一出,其他捂嘴憋笑的下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七!” 乔烨偷偷踹了陆七一脚,祈祷这傻缺能多几分求生欲。 萧壁城脸色大变,忙伸手往头上摸去,果不其然在脑袋两侧摸到了两根粗粗的麻花辫,两根辫子之间还有一个冲天揪。 想起自己刚才顶着这个造型走过了大半个靖王府,他脑中轰地一声,理智尽褪,满面狰狞,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楚!云!苓!” 暴怒的吼声响彻整个靖王府,院中古树上鸟雀惊慌飞散。 萧壁城拽着沦为导盲犬的可怜陆七,杀气腾腾地朝云苓的院子逼去。 今天不杀了这胆大包天的丑女人,他萧壁城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第 35 章 不好了,王爷被猪拱了! 云苓刚拿起筷子要吃饭,便听到萧壁城震天的怒吼声。 不得了不得了,看来这次是把瞎子给惹急了! 她连忙扔下筷子,“冬青,太上皇在哪?” 冬青答道:“太上皇好像在王府西南角的归田居里喂猪呢!” 归田居挨着马厩,平时有散养着一些家禽,先前昭仁帝赏给云苓的那些活禽和一对小乳猪都安置在其中。 太上皇年轻时是村夫,喂猪更是一把好手,平时很喜欢侍弄这些。 “我得先避一避,你把这小子看紧了,别让他把饭全吃光了,给我留点!” 燕王神色一紧,“你做了什么事惹的三哥这么生气?” 他头一次见萧壁城如此失态,发这么大的火。 “来不及解释了,你自己问他吧!” 云苓抛下这句话,趁萧壁城还没抵达之前,脚底抹油地溜了。 待到萧壁城牵着陆七杀气腾腾地出现在院子里,燕王霎时目瞪口呆,嘴角抖成帕金森。 “三……” 萧壁城顶着三个辫子,咬牙切齿,“御之,那丑女人躲哪儿去了!” 燕王被他满脸杀气吓得浑身一震,半点也不敢笑,“她她她……躲到归田居去了,皇祖父在那里呢。” 他滴个亲娘啊,楚云苓居然敢对他三哥做这种事!真是胆大包天! “陆七!” “属下在!” “叫上折风,再领几个护卫,随本王去捉人!” 燕王缩了缩脖子,弱弱地提醒他,“三哥……你的头发……” 真的不先打理打理么? 萧壁城脸色一僵,这才神色暴躁地伸手解掉头上的三股辫子,然后连梳都来不及梳,就这么顶着一头凌乱的黑发,带着几个侍卫杀向归田居。 “冬青,过来给本王推轮椅,快去归田居!” 燕王也顾不得吃饭了,三哥要教训坏女人,连皇祖父都不怕了,这是要出大事的节奏啊! 云苓火烧屁股似地跑进归田居,四处寻觅太上皇的身影。 如今太上皇就是她最大的靠山,但凡萧壁城想动她一根汗毛,绝对会被太上皇打的满头包! “太上皇!太上皇!” 云苓绕着院子喊了几圈,没有发现太上皇的身影。 归田居内空无一人,露天的院子里,只有一地的鸡鸭鹅在喋喋不休。 “楚云苓!你给本王站住!” 这时,萧壁城带着陆七等几个护卫杀到院门口。 云苓清清嗓子,拔高声音,“瞎子,你想干什么!小心我叫太上皇敲你的脑袋!” 本来如果云苓能好好认个错的话,他也不是不能放过对方。 可听云苓这番话不仅有恃无恐,更是毫无半分歉疚之心,萧壁城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这个可恶的丑女人! 他冷笑一声,“做什么?本王不过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陆七,折风!给本王拿下她!” 叶折风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王妃,得罪了!” “啊呸!说好的贴身护卫呢,居然临阵反水!我要开除你!” 云苓瞪了叶折风一眼,她就知道这人靠不住。 “王妃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不要让属下们为难。” 云苓当然不会乖乖束手就擒,她扫了眼身后几个竹篱笆围成的棚子,闪身往圈养活禽的地方躲。 叶折风的剑很快随之而来,将竹篱笆一剑斩断,令云苓无处可躲。 不料下一刻,棚子里的鸡鸭鹅群鱼贯而出,惊慌失措地四散逃窜。 一众人追,一个人逃,归田居里顿时鸡飞狗跳,满天羽毛飘散,一片狼藉。 陆七慌慌张张地道:“小心些,别伤着这些家禽,还得留着他们下蛋呢!” 喂的圆滚滚的走地鸡们满地乱窜,几个护卫顿时无从落脚,何况他们本身也不敢把云苓怎么样,这下更是连她的衣角都摸不到。 “叽叽叽!” “嘎嘎嘎!” 整个院子乱作一团。 “楚云苓,你什么时候能安分点不惹事?” 萧壁城闻着满院子鸡毛鹅粪的味道,脸都绿了。 叶折风本想去抓躲在角落里的云苓,不料落脚却踩在一坨新鲜的鸡屎上。 美妙的气味传来,他的脸色霎时变了变,一向冷漠的面瘫脸瞬间裂开来。 “哎呦!王爷救命,大鹅咬人啦!” 一旁响起陆七的哀嚎声,叶折风回头一看,才见这傻小子不知何时惹怒了大白鹅,正被追着咬屁股。 “哈哈哈!” 云苓见状,忍不住幸灾乐祸的大笑出声。 叶折风黑着脸沉声道:“王妃,还请不要让属下为难!” 周围乱糟糟的声音和气味让萧壁城一个头两个大,听到云苓的笑声,他确定了她的方位,干脆亲自出马。 他快步冲向云苓,伸手就要擒她,不料背后却突然响起燕王惊恐的喊声。 “三哥小心!猪……猪跑出来了!” 不等萧壁城有所反应,他便感觉身后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拱了一下,酿跄着向前摔去。 “哼唧哼哧!” "噗通"一声,鸡飞鹅跳,整个归田居都安静了一瞬。 萧壁城趴在泥地上,沾了一头的鸡鸭鹅毛,衣摆上还很凄惨地不下心蹭到了一坨不明之物的粑粑。 一世战神社死现场,英明尽毁。 燕王不忍直视地扶额,心中悲戚。 他亲眼看见了三哥的惨状,日后不会被灭口吧? 云苓抖了抖嘴角,“王、王爷……” 完了,这老公不能要了。 萧壁城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爬起来,此刻他真的很想静静。 尽管他目不能视,云苓却觉得萧壁城眼中的火光能将自己烧出个洞来。 “这、这可不怪我啊,是你自己摔倒的!” 看见萧壁城的样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云苓头一次感到有些紧张。 “我忽然想起来有点要紧事,就先走一……啊!” 云苓眼神飘忽,偷偷摸摸地抬脚准备二次逃离现场。 大概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她抬脚踩在一坨鸡屎上,瞬间脚底一滑。 “哎呦!” 云苓欲哭无泪,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现世报? 冬青吓得差点把燕王的轮椅甩出去,“王妃,您没事吧!” 萧壁城一听声音就知道云苓摔跤了,他拧起眉头,循着声音,借着视线中模糊的重影找到云苓,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可有不适之处,肚子疼不疼?” 萧壁城的声音有些紧张,云苓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庞,微微一愣。 随后,她哀哀戚戚地捂住肚子,假装可怜巴巴地道:“有点疼……” 萧壁城神色一紧,没好气地道:“让你一天到晚造作!这下尝到苦头了吧!” 这又丑又蠢的女人,真是气死他了! “来人把王妃扶回房间休息,陆七去请大夫来!” 克星啊克星,自打娶她进门以来,他就没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第 36 章 她亲自下厨道歉 云苓前些日子才摔了一跤,还昏睡许久,萧壁城不敢有所轻视,立刻叫人请来了林芯。 “师娘,她的身子可有大碍?” 林芯面色复杂地瞥了一眼看似虚弱,却一直向她使眼色的云苓。 “目前看来没有大碍,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卧床静养几日比较好。” 一直提心吊胆的萧壁城松了口气,方才没能发泄的怒火一下子又窜了上来。 “都是快要当娘的人了,平时还般毛毛躁躁的,不知道多注意些。” 云苓难得没跟他斗嘴,“虽然但是……咱们是不是应该先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在鸡圈猪圈里溜达了一圈,衣服上沾的味道着实销魂的紧。 萧壁城嘴角一抖,恨不得效仿太上皇一样拿根拐棍敲敲云苓那不知认错的头,可一想起对方那满身未愈的鞭伤,又将怒火硬生生压了下去。 “劳烦师娘和岑嬷嬷好生照看她,叫厨房尽快烧些热水来。” 吩咐完,萧壁城又叫陆七扶自己回房沐浴更衣。 待萧壁城走后,林芯立刻沉下了脸,仗着是靖王的师娘,她当即不吐不快。 “王妃,您今日做的未免太过火了!身为靖王府的主母,不但没有端正姿态架势,反而闹出这等事来叫下人们看笑话,这成何体统!” 在林芯心中,完美的靖王妃人选一直都是楚云菡。 她本就不喜云苓,如今见她身为文国公府嫡女,却没有半分贵女的礼仪教养,更是愈发不满。 “方才多谢林师父为我诊脉,不过我再怎么样也还轮不到您来说教,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云苓也不装肚子疼了,她懒懒的起身,连眼神也没给林芯一个,直接下了逐客令。 林芯面色忍不住有几丝惊怒,“你……” 她虽是江湖医女出身,但丈夫乃武安公义子,又是萧壁城的师娘,因此即便是王公贵族,遇上了也要给三分薄面。 这般态度和她说话的,云苓是头一个。 “难道林师父还想越过我爹娘来说教不成。” 木轮椅上的燕王也忍不住道:“可林芯师父怎么说也是长辈,说话时应当以礼相待才是……” 云苓自认为对林芯的态度并不算差,她看向燕王,微微挑眉似有疑惑。 “我对林师父还不够耐心和善么?要是换成其他人早就开骂了,不信你问我那糊涂蛋老爹,我们吵架的时候都是一边骂一边掀桌子的。” 苍天可鉴,她真的很给林芯面子了。 燕王:“……” 原来楚云苓是这么彪悍的女人么,为什么和楚云菡所描述的不一样? 林芯气的吐血,正要说话,岑嬷嬷却板着脸打断了她。 “不论如何,靖王府的主人是王爷,林芯师父虽是王妃的长辈,但既然王爷都没有发话,的确不该越过王爷去责备王妃。” 论起辈分,岑嬷嬷是萧壁城的奶娘,在府中的地位和话语权比林芯更高。 “林芯师父此番僭越了。” 这话一出,林芯僵硬的脸色便有些挂不住了。 云苓眼神微亮地看向岑嬷嬷。 自她来到大周,但凡是和楚云菡交好的人,大多都自心底厌恶她,会主动为她说话的人寥寥无几。 萧壁城的这位奶娘,云苓还以为对方会和林芯一样,也更喜欢知书达理的楚云菡,看不上她。 燕王很有眼色地给了林芯一个台阶下,“林师父,本王的腿该泡药浴了,还请劳烦你。” 林芯深吸一口气,敛去了脸上的所有情绪,“既如此,我便不打搅王妃静养,先行告退了。” 待二人一走,云苓笑着凑近岑嬷嬷。 “刚才多谢嬷嬷替我出头,我还以为嬷嬷也会说教我一番呢。” 岑嬷嬷一板一眼地道:“王妃不必客气,是王爷吩咐老奴要好生照看王妃,其他事情不在老奴份内。” “不过。”她顿了顿,继续道,“今日之事,王妃的确胡闹了些。” 云苓倒也没生气,点了点头,“您说的对,是我不该。” 她今天确实做的有点过火,尤其是刚才假装肚子疼的时候,看见萧壁城目不能视的情况下紧张成那个样子,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没想到云苓认错的这么痛快,岑嬷嬷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王妃不必担心,王爷一向大度,不会计较这些。” 云苓表现得格外懂事,“明日一早我亲自下厨,给他赔个不是。” 当然,她不能告诉岑嬷嬷,其实她是单纯的吃腻了府中厨子的手艺,馋虫犯了。 岑嬷嬷忍不住面色微讶,“王妃会下厨?” 大周贵女会下厨的很少,因为颠锅掌勺对于臂力和体格有一定要求,因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有人在。 即便是修习厨艺,也不过是学学做点心或者熬汤之类有利于后宅争宠的小手段。 大多数贵女都不乐意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弄得灰头土脸,能做道点心熬个汤便可称赞为贤惠了。 “我手艺还不错,等明日把后院的鸡杀了,简单弄上个十道八道菜,也叫嬷嬷尝尝我的手艺。” 这个时代的食材和调味料都不太丰富,加上大周朝本身就比较穷,百姓们也没什么心思去钻研吃食。 云苓在靖王府住了近一个月,那些饭菜都快吃吐了。 “对了,太上皇和嬷嬷都好什么口味,两位王爷呢?” 岑嬷嬷答道:“太上皇嗜甜,王爷在边关苦惯了,什么都吃得不挑食,燕王殿下喜好咸香辣,老奴年纪大了,一贯吃的清淡。” 云苓点头,一一将每个人的口味记在了心里。 岑嬷嬷见状,忍不住犹豫地问道:“王妃当真要下厨?” 她以为云苓说的下厨不过是简单炒两个小菜,没想到会动这么大阵仗。 看她身躯瘦弱的样子,这能行吗? 云苓看出她在想什么,笑道:“嬷嬷放心吧,我没什么别的本事,也不懂琴棋书画,唯独这身厨艺堪能与医术比肩。” 医毒与膳食关系密切,她对此也颇有研究。 上辈子在组织里的时候,其他三个姐妹的嘴巴被她养叼了,常常连五星级饭店也看不上。 思及此,云苓神色微黯。 她们大抵是再也没机会尝到她的手艺了。 第 37 章 王爷竟叫秋霜服侍 从揽清院里出来,一路上陆七叽叽喳喳地抱怨个不停。 “王妃怎么能干这种事呢,刚才在归田居那么多人看着呢,这让您的脸面往哪搁啊?” 萧壁城“唰”地黑了脸,这厮怎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有您身上的衣服,那可是用陛下赏的云锦做的,您衣柜里统共也就这么一件,是您最好的衣裳了,云锦料子娇贵,可经不起搓洗。” 扎心了,陆七。 萧壁城没好气地道:“你能不能闭上嘴,少说两句?” 陆七显然很委屈,“属下这是在帮您声讨王妃,您怎么反倒把火气撒在属下身上呢。” 王爷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萧壁城冷笑,“你再多说一个字,本王叫人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前有云苓后有陆七,哪天他迟早得被这两个人活活气死。 陆七瞬间噤了声,只能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控诉自己的无辜和委屈,可惜萧壁城什么也看不见。 厨房很快送来了沐浴的热水,萧壁城嫌弃地打发了陆七。 “你去把院子扫了,换个人来伺候。” 现在一听见这小子的声音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陆七只得委屈巴巴地退了出去,转身便在长廊下碰上个杏眼鹅蛋脸的丫鬟。 “陆大人,王爷换洗的衣裳拿来了。” 秋霜捧着一叠干净的衣裳,伸手准备交给陆七,后者垂头丧气地却摆了摆手,没有接。 “王爷今天不让我伺候沐浴,秋霜妹子你去吧。” 萧壁城没有指定人选,陆七恰巧撞上秋霜,便干脆把活丢给了她。 秋霜闻言,心下又惊又喜。 “这是何故?” 要知道王爷沐浴的时候从不让侍女近身,她作为萧壁城身边的大丫鬟,也从来没能在浴桶边伺候过。 陆七沮丧地道:“王爷正在气头上呢,大概是嫌我笨手笨脚吧。” 秋霜眼神微闪,“可是因为王妃的事情生气?” 她刚才在房间里缝补衣物,没有亲眼所见,但却听闻府内发生了何事。 陆七瘪瘪嘴,拿起了院子里的扫帚,“除了王妃,还有谁有本事惹得王爷发这么大火?秋霜妹子别问了,赶快去服侍王爷吧,免得去晚了被责罚。” “我这就去。” 秋霜定了定神,极力掩饰住面上的欣喜,拿着衣物快步走向萧壁城的房间。 看来王爷心底始终是瞧不上王妃的,之所以再三忍耐对方,也是看在腹中孩子,还有她那医术的份上。 等了这么些年,她的机会终于来了! 此刻,秋霜有些庆幸嫁进王府的人是楚云苓,换成楚云菡的话,王爷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看她们一眼。 “天哪,王爷竟然叫秋霜服侍沐浴……” “毕竟王妃那张脸……就算王爷眼睛看不见,光是想想也很难下得去手吧。” 府中的丫头们,就属秋霜模样生的最好。 “看来秋霜姐姐必定会成为王爷的侍妾无疑了。” 长廊下的丫鬟们窃窃私语,眼神和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羡慕。 在那些小丫鬟们艳羡的目光中,秋霜唇角微弯,挺直了腰板走向萧壁城的房间。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空气中热气氤氲,秋霜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 “怎么这么久才来?” 府中的下人越来越没规矩了,再晚一点他都自己洗完了。 萧壁城皱眉,独自拿着木勺往身上浇水,他洗澡一向非常快,这是在军中养成的习惯。 只是后来眼睛看不见了,不得不让旁人搭把手。 “先替本王清洗头发。” 萧壁城放下木勺,仰靠在木桶边缘闭上眼睛,等待着替班的侍卫浇水。 秋霜放好衣服,抬头望去,能看见男人古铜色的胸膛肌理分明,肩背和胸膛虽然留下许多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痕,却莫名让人的心脏飞速跳动不止。 这是整个大周公认最俊美,最威武不凡的男人。 “王爷……” 秋霜拿起木勺,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搭在萧壁城的肩膀上,声音含羞带怯。 听到这甜到发腻的女声,正闭目养神的萧壁城顿时吓得浑身虎躯一震。 他几乎是以闪电般的速度,下意识地转身反制住了对方细弱的脖子,大掌死死收紧,浑身杀气四溢。 “哪来的细作,竟敢闯进本王的房中!” 秋霜手中的木勺“啪”地掉进木桶中,顿时水花四溅。 她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地抓住萧壁城的手,气息艰难地求饶。 “王、王爷…奴婢是秋霜啊……” “秋霜?”萧壁城一愣,“怎么是你?” “陆、陆大人说……王爷唤奴婢前来侍奉沐浴更衣……” 萧壁城的脸顿时黑成了锅底,他松开手,被掐的快要翻白眼的秋霜连忙拼命地喘息。 “滚出去!再叫陆七立刻给本王滚过来!” “是、是……!” 秋霜捡得一条命,见萧壁城这般杀神降世的模样,心中哪里还有半分旖旎妄想,立刻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她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得陆七远远一声惨叫哀嚎响彻天际,随后连夜打扫了王府六个院子,并且没有饭吃。 …… 第二天一早,云苓在归田居碰到了太上皇,小老头正在吭哧吭哧地锄地,刨坑,埋种子。 昨日她逃到归田居时没找到太上皇,后来才得知,太上皇去了集市上买农具和饲料肥料。 对于太上皇的举动,燕王表现的很是吃惊。 “皇祖父自从傻了以后,别说花钱了,连数数都数不对。坏女人,你是怎么把皇祖父治好的?” 这也太神奇了。 如今的太上皇,除了平时表现任性古怪,记不住人以外,其他举动都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了。 云苓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上辈子她只治疗过植物人,没有研究过老年痴呆患者。 “太上皇,我来帮您一块儿弄。” 云苓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其实她在园艺种植方面也很有心得,作为组织内的医毒专家,她亲自培育过许多奇花异草。 并且她的精神力也能够让她与植物进行沟通,甚至是催长。 只可惜眼下她的精神力还没有彻底恢复,前阵子又因为被六公主推了一把,被腹中胎儿吸取到意识海近乎干涸,没有多余的力气耗费在催长植物上。 第 38 章 你没下毒吧? 太上皇笑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线,“铃儿真乖,孝顺又懂事,不像隔壁那俩狗子兄弟,天天不务正业,净知道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远处围观的燕王叹了口气,表示莫名被cue很无辜,随后默默地坐着轮椅转身离去。 他觉得皇祖父并不大想看到他,还是不要打搅的好。 帮太上皇侍弄好了开垦出来的那一小块田地,云苓便开始着手烹饪午饭了。 太上皇一听她要下厨,高兴地围着灶台转来转去,还亲自动手帮云苓杀了一只鸡和两条鱼。 虽然厨房条件简陋,不如上辈子那样有各种现代化的机器,倒也难不倒云苓。 眼下四五月交替,正是荔枝成熟的时候,云苓便做了一道荔枝肉,外加一份拔丝土豆和糯米八宝饭。 “好吃,好吃!孤还要!” 太上皇似是爱极了那道拔丝土豆,抱着盘子把云苓给他尝鲜的那份儿吃了个精光。 “别一下子吃那么多,好吃的还在后面呢。” 燕王喜欢咸香辣重口味,云苓做了经典的回锅肉,水煮牛肉,酸辣鸡杂。 岑嬷嬷口味清淡,便做了清蒸鱼,龙井虾仁和白灼菜心。 萧壁城不挑口味,也就没有特地做些什么。 最后再盛起一早便开始炖的红枣莲子鸡汤,整整十个菜做好后已是到了晌午。 一直在旁边围观和打下手的冬青和太上皇哈喇子早就流了一地,纷纷抱着碗在旁边期待地看着她。 “冬青,你把这一份送去给燕回阁的燕王和林芯师父。” 以太上皇目前的状态,想要他和萧壁城等人同桌吃饭是不大可能的。 云苓转身哄道:“太上皇,岑嬷嬷和冬青会陪你在揽清院吃饭,我迟些再回来,不用等。” 好在太上皇小孩子脾性,有美食在眼前,倒也十分听话。 “好,那铃儿早些回来,孤给你剥枇杷。” 云苓分配完,便叫来叶折风,带着剩下的食盒去了漱石居。 叶折风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云苓。 他没料到云苓还有这样一身好厨艺,当真叫人刮目相看。 漱石居内,长缨枪迎风振动。 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萧壁城一直以来仍保持着晨练的习惯。 他精通诸般武器,其中最为擅长的便是长枪与弓箭。 一套枪法下来,酣畅淋漓,他问道:“陆七,今日厨房怎地还不上膳。” “属下去厨房看看。” 陆七立马跳起来,他昨晚被罚扫了一晚上院子,晚饭也没吃,早饭就一碗粥两个馒头,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陆七刚走到院子门口,便看见云苓和叶折风的身影迎面走来,身后小厮的手中提着好几个食盒。 “什么味道、好……好香啊!” 陆七用力地嗅着空气中的香味,目光最后定格在那些食盒上,口水留下三千尺。 “王爷,昨日是我不对,今儿个我特地亲自下厨,前来给你赔礼了。” 云苓笑盈盈地把其中两个食盒递给陆七,“这是你和叶侍卫的那份。” 陆七受宠若惊,“什、什么?我和叶公子也有份?” 天啊!王妃竟然亲自为他们下厨! 叶折风也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唯有萧壁城闻言,顿时心生警惕,“你说什么,你亲自下厨?” “是啊,王爷别愣在这里了,来吃饭呀,再不吃就凉了。” 云苓大发善心,主动牵着萧壁城的手回到了屋里,她这副模样却叫萧壁城背后汗毛倒竖,坐如针毡。 这女人今天中邪了? 尽管看不见,萧壁城却能闻到桌上过分诱人的香气,的确叫人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这是荔枝肉,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云苓对自己的手艺很有自信,这道菜在大周是没有的,但她做出来的味道还原的很好。 萧壁城没动筷子,表情有些异样的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他吃吃不动筷子,云苓忍不住问道:“王爷,你怎么不吃啊?” 萧壁城沉默了一瞬,终是忍不住迟疑问道:“你……没在菜里下毒吧?” 云苓嘴角一抖,脸色唰地黑了下来。 筷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拍,她恼道:“好你个死瞎子,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不吃我自己吃!” 难得她有兴致亲自下厨,这厮居然怀疑她居心不良! 闻言,萧壁城反倒松了口气,“看样子是没下毒了。” 听到云苓大快朵颐的声音,萧壁城肚子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可他眼巴巴地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云苓帮他夹菜。 屋外院内的小石桌上,陆七正埋头奋力干饭,时不时地发出激动的猪吼。 “好吃!太好吃了!” “这个鸡杂又酸又辣,一盘能干三碗饭!这个荔枝肉,王妃真是奇思妙想,能将荔枝也做成菜!” “还有这个拔丝土豆,实乃惊为天人!真是又好吃又好看!比那天下第一楼的招牌菜不知好吃多少倍!” 陆七发誓,以后他再也不会说王妃半句坏话了。 谁家王妃会亲自下厨烧菜给下人吃?这分明就是个人美心善的小仙女! 没错,人美心善。 毕竟王爷曾说过,不可以貌取人,心灵美才是真的美。 叶折风也神色复杂,“没想到她竟然身怀如此惊人的厨艺。” 这番话听的萧壁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你不是说要来给本王赔礼吗?怎么只顾自己在一旁吃?” “你不会自己夹么?” 萧壁城闷闷地道:“本王看不见,你给本王夹。” 他坐在桌子旁,可怜巴巴地用没有焦距的目光看着她。 云苓抖了抖嘴角,勉为其难地为他布菜。 鸡杂香辣下饭,拔丝土豆入口即化,龙井虾仁清甜回味,萧壁城细细地品尝着,不知不觉已是两碗饭下了肚。 片刻后,他笑容莫名地道:“丑女,你这手艺倒比父皇的御厨还要强上许多。” 的确美味非常,只怕是吃惯了这般手艺的人,以后连宫里的御膳都看不上了。 但是,以前他和云苓的交集不多,却也听楚云菡提起过一二,她根本不懂厨艺。 第 39 章 怒怼瑞王 “看你的表情怎么不像是在夸我?” 萧壁城顿了顿,状似无意地道:“本王只是惊讶你的厨艺竟然这么好,太上皇爱吃糕点,点心你擅长做么?” “称得上拿手,想吃的话,回头也可以给你们露两手。” 云苓擅长厨艺,也喜欢厨艺,点心方面无论是西式中式她都会做不少。 “是吗?没想到你的厨艺进步的这么快。” 实锤了,眼前的人绝对不是真正的楚云苓! 萧壁城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凝固,随即又笑起来。 “记得去年大哥生辰,你特地做了一份秘制桂花糕送给他,结果把糖放成了盐。” 萧壁城虽然没有尝那盘桂花糕,但也听燕王吐槽过,那盘点心的形状根本不能称之为糕点,像坨屎一样。 云苓笑容一顿,很快在脑海中搜索到了属于原身的记忆。 她想起了那盘不可名状的桂花糕,也记起瑞王碍于情面咬了一口,最后差点被咸到齁晕过去的惨状。 云苓微微眯眼,打量了萧壁城两眼,冷不丁问道:“你刚才在诈我,套我的话是不是?” 萧壁城一口荔枝肉卡在嗓子眼,差点被呛住。 这女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的! 这种时候被怀疑了,难道不是应该赶快转移话题敷衍过去吗? 尴尬的气氛僵持间,家臣乔烨前来报信。 他略显犹豫地看了眼云苓,沉声道:“启禀王爷和王妃,楚二小姐前来求见。” 云苓皱眉,“楚云菡?她来干什么,不见不见。” “回王妃的话,楚二小姐说是奉了文国公府的命令,特地为您送来了安胎养生的补品。” 云苓放下筷子,摇了摇头,“你跟她说我不要,让她把东西都带回去吧。” 院内的叶折风听到这番话,有些按捺不住了。 “王妃,楚二小姐是您的亲妹妹,何况她是来给您送补品的,于情于理怎么也该让人到府中坐一坐才不失礼数。” 乔烨似是料到了云苓的回答,继续道:“王妃,楚二小姐说希望您不要让她为难,补品是老国公和老太君的心意和关怀,您就算不愿意见她也要把补品收下。” 萧壁城顿了顿,“你若当真不想看见她,让她把东西放下就离开吧。” 云苓却不为所动,挑眉笑道:“她倒是聪明,知道我不会让她进门,便提前把话都准备好了,只可惜……” “这些东西若是别人送来的,或许我就收下了,可偏偏是她送来的,谁知道里面的东西有没有问题。” 云苓对楚云菡的厌恶一向毫不掩饰。 萧壁城早已领教过她的态度,并不惊讶,但叶折风脸上的表情就有些绷不住了。 “王妃!你这样恶意揣测亲姐妹的好意,未免太叫人心寒!” “没错,云菡这两天一直在担心你,还托我帮忙找血燕窝,跑遍了整个京城才高价从封家手中买到。” 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声音中满是愤慨。 “她这般待你,你却事事针对她,将她的心意弃之如履,实乃令人心寒至极!” 来人竟是瑞王萧天昱,而他身后那个纤细玲珑的白衫倩影,不是楚云菡又是谁。 云苓敛了笑容,冷声道:“我不是交代过没有允许,不许任何外人进出靖王府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饭吃的好好的,突然冒出来两个叉烧,成心倒她胃口是不是。 瑞王一袭素衫负手而立,与楚云菡像极了一对璧人。 一向温润的他此刻沉着脸,眼如寒霜,“是我让她进府的又如何?你要发难也不要向着云菡,冲我来!我竟不知道,如今想探望三弟,连门都轻易进不得了!” 云苓脸色发黑,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拍,冷笑一声。 “别以为我不敢骂你,不经允许擅自把人带进府来,你还挺得意是吧,看给你能耐的,要上天?” 云苓话一出,在场的陆七等人全都惊掉了下巴。 要知道,云苓恋慕瑞王多年,那可是大半个京城都心知肚明的秘密。 她或许对旁人和楚云菡态度恶劣,但在瑞王面前,却永远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文静模样,乖的像是只小绵羊。 “你莫要乱来。” 萧壁城首先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悄悄地拉住云苓的手。 “岑嬷嬷说,妇人在怀孕期间容易控制不住脾气,大哥莫往心里去。” 这一幕落到楚云菡眼中,刺眼到令她面容扭曲。 壁城哥哥为何不责罚楚云苓,反而还护着她? 瑞王许是也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态度,僵硬着身体站在院子里,脸色涨红,好半天才小声嘀咕了一句。 “……野蛮粗鲁。” 云苓冷哼一声,“你不野蛮粗鲁,不顾府中规矩随随便便把人带进来,你懂规矩讲礼仪的很。” 瑞王本就不擅长吵架,被她这一番话呛了个半死,气的差点呕血。 萧壁城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同情瑞王。 好端端的,干嘛想不开要跟这个女人吵架呢? 不过,对比起之前挨骂的老世子来,云苓也算是嘴下留情了。 “大哥,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萧壁城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将话题带到了别处。 瑞王看了云苓一眼,板着脸沉声道:“我同云菡一样,是来送贺礼与补品的。” 云苓面无表情地道:“既然东西送到了那就请回吧,你们来迟了,没你们的午饭吃。” 瑞王的脸立刻又气红了。 楚云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迅速调整好了表情。 这楚云苓莫非疯了不成? 心中思绪飞转,楚云菡面上无奈地看了眼云苓,带着几分责备淡声道:“我知道姐姐对我有误会,但怎能因为我迁怒于瑞王殿下呢?” “你可拉倒吧,谁因为你迁怒他了,别那么大脸,我就是单纯看他也不顺眼。” 楚云菡闻言,面部表情有一瞬间管理失败。 瑞王微微瞪大了眼睛,气道:“你为什么看我不顺眼?” 他自诩一向与人为善,从不结仇。 即便是楚云苓,也从未和旁人一样嘲笑过她的胎记,甚至还曾多次出言维护她。 哪怕元宵夜宴上楚云苓曾想算计他,也不曾把对方怎么样过。 云苓凉凉地道:“因为你蠢。” 第 40 章 太上皇发威 萧壁城听得头都大了,再这样下去又要吵个没完没了。 “大哥,既然贺礼已经送到了,你和楚二姑娘便先回府吧,云苓一会儿还要为我施针,实在无暇招待你们。待改日有空,我亲自到瑞王府拜访。” 听到这声“楚二姑娘”,楚云菡脸色微白,手指猛地捏紧手帕。 到底是为什么,每次她见到萧壁城,对方都会比上一次更生疏几分? 他们那么多年的情分啊…… 瑞王也怔忪了片刻,随即激动愤怒起来。 “壁城!分明是楚云苓无理取闹,你怎么反倒护着她?她是怎么欺负云菡的,你看不见难道还听不见么?” 萧壁城面无表情,恰恰是因为他知道了楚云菡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会选择纵着云苓。 更头疼的是,万一把太上皇引来的话,免不了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看见萧壁城的态度,瑞王的眼中万分失望。 “云菡与你青梅竹马十余载,在你失明后四处为你寻医求药,可如今因为楚云苓能治好你的双眼,她厌恶云菡,你边也要疏远她了吗?” 萧壁城脸色阴沉,这番话无意触及了他内心的伤痛之处。 是啊,青梅竹马十余载,楚云菡却选择了背后向他捅刀。 云苓实在听不下去了,“萧天昱,你脑子被门夹了吗?当着我和王爷的面说这种话,存心挑拨离间是吧。” 要不是她肚子吃得太饱太圆了,不方便活动,早上去了一拳头了。 楚云菡却心中一酸,已是泪眼涟涟。 “瑞王殿下不必多言,靖王爷如今已成亲娶妻,云菡自当避嫌,若姐姐心中介意,以后我不再来便是……” “你可赶紧麻溜的滚吧,每次一出现就没好事。” 云苓冷眼看她做戏,嘴角扬起轻笑,“上次你撺掇着六公主向皇贵妃告状,害得瞎子白白挨了一巴掌,没主动找你算账就不错了,还敢舔着脸来。” 瑞王一愣,神色错愕地看向楚云菡,眼中似有不解和疑惑之意。 亲妹子被罚去寺庙抄经书的事他知道,可这和楚云菡有什么关系? 没想到云苓会把这种事搬到台面上来说,楚云菡心中一凛,面色微白。 “云菡不曾入过宫,先前发生了什么也一无所知,姐姐为何又要将事情都怪罪在我身上?” 难道萧壁城也怀疑是她背后挑唆,所以才这般态度? 瑞王没多想,以为云苓又在使那些以前的招数,她刻意针对楚云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楚云苓,造谣诽谤是要被关进大理寺的,皇亲犯法与庶民同罪!” 妈的,绝了。 云苓都忍不住有几分同情六公主了。 她感叹道:“我真是服了,为什么会有你这么傻比的人啊,亲妹妹都快让人坑哭了,还在这儿替幕后黑手伸张正义,我要是六公主,头都给你打歪。” 和这种人交谈多了,容易受影响被拉低智商。 瑞王咬牙切齿地看着云苓,正要开口反击,庭院中却突然响起“咚”的一声。 瑞王闷哼一声,霎时目光涣散,直挺挺地倒下晕了过去。 陆七等人定睛一看,举着拐棍的太上皇不知何时像抹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瑞王身后。 “太上皇打得好!” 云苓忍不住喝彩,可算是给她出了一口恶气。 楚云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嘴巴张的老大,淑女形象全无。 她没听错吧,太……太上皇? “铃儿,孤在揽清苑等你半天了,怎么还不回来吃枇杷?” 叶折风等人顾不得震惊,连忙跪下请安。 “太、太上皇……您怎么来漱石居了。” 当听到“太上皇”三个字的时候,萧壁城心里就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不会又要挨打吧? 太上皇板着脸没有理会,他扫视了一圈,转身定定地看着楚云菡。 虽然他傻了,但直觉眼前的人定然不是个好东西。 小老头一声不吭,慢悠悠地举起了他的拐棍。 “嘭!” 伴随着楚云菡惊恐的叫声,她的脑门上迅速鼓起一个大包,像极了前些日子在御花园中抱头鼠窜的六公主。 最后,在一片混乱的漱石居中,楚云菡是慌不择路地逃出靖王府的。 太上皇对于云苓被围攻欺负的事情表现的异常愤怒,认定漱石居里面没有一个好人。 除了云苓外,所有人都顶了满头包,唯一侥幸的反倒成了一开始就被闷棍敲晕的瑞王。 …… 楚云菡慌忙失措地回到文国公府,跌跌撞撞地奔向莲夫人的院子。 “菡儿,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 莲夫人正在刺绣,看见女儿狼狈的样子,神色一惊。 楚云菡将房门紧闭,转身语气急促地道:“娘,不好了!今日我随瑞王殿下一同到靖王府中,发现太上皇竟然也在!” 临走之前她没忘记向下人打听一番,才得知昭仁帝下了命令,让太上皇常住于靖王府中。 楚云菡一股脑地将漱石居中发生的事告知了莲夫人,神色惊妒,“楚云苓不知使了什么妖术,竟让太上皇对她亲近非常,护短得紧!” 莲夫人的眼神骤然危险万分,“菡儿,你说那小贱人得了太上皇青睐,还对瑞王破口大骂?” “没错,也不知她为何突然转了性子。” 莲夫人冷笑,“认为自己能治好靖王,又有孕在身,成为太子妃是稳操胜券的事,如今自然看不上瑞王了。” “看来往日我们都被她给骗了,没想到她竟如此心思深沉。” 楚云菡面色不虞,担忧地道:“楚云苓本身懂得医术,又极为防备我们,她多半不会用文国公府送去的那些补品,想要除掉她腹中的孩子,这条路怕是行不通。” 莲夫人注视着手中的绣花针,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她低声道:“那封言之前在文国公府得罪了靖王,这两天封左相命他去靖王府赔礼道歉,菡儿找个时间约见一下他吧。” 听闻要和封言打交道,楚云菡面色中闪过一抹厌恶。 “看来娘又有计划了。” 莲夫人眼神阴郁,“这一次若再失手的话,便要炼制魂消了。” 楚云菡神色不解,“魂消?” 多年来跟在林芯身边学医,私下又有莲夫人教授,楚云菡自然知道“魂消”为何物。 这是一种神奇的异域香,寻常人闻了之后可以安神助眠。 但若身体中有另一种“引子”,魂消便会成为无可医治的剧毒,令人三天内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死亡。 只是毒药的引子,一定要提前至少两年种下才能够生效,并且制作起来耗费千金都难成。 “娘何时在楚云苓体内种下过引子?” 莲夫人淡淡一笑,“那小贱人体内的引子,一出生就已经被种下了,虽然只是个意外,但总归没白费……” 楚云菡愣了愣,随即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第 41 章 猜错我就吃了你 太上皇在漱石居闹了好一通。 云苓没有久留,待半夜三更时分太上皇睡下后,才又到漱石居中去给萧壁城施针。 “往后都要半夜来了,免得太上皇闹腾。” 今日太上皇发现云苓去漱石居见萧壁城,闹了一下午小脾气。 萧壁城闻见她满身的草药味,夹杂着淡淡的体香,说不出的馨香好闻。 “陆七说你在药房和账房忙了一下午,这些日子你费心了。” 云苓警惕地看向萧壁城,这厮突然夸她定然没安好心。 “别以为一句辛苦了就能把我打发了,每个月你得给我发五十两银子的月钱才行。” 这番狮子大开口,萧壁城却沉默不语,难得没有和云苓对呛。 偌大靖王府,几个男人却没一个能担事。 云苓怀着孕,不仅要打理整个王府上下的琐事,还得为几个男人的病忙前忙后,萧壁城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云苓迅速拍板,生怕对方反悔。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转而问道:“大哥怎么样了?” “还睡着呢,估计明天才会醒。” 云苓将针具一字排开,语气隐约带着几分嫌弃。 “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这么娇弱,连楚云菡都不如。” 一棍子下去就歇菜了,着实叫人大跌眼镜,楚云菡好歹还挨了两棍子呢。 这种文文弱弱的书生,云苓一拳能打趴下十个。 萧壁城失笑道:“大哥很少习武,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向文弱。” 皇后就这么一个儿子,当年头胎生产时不顺利,导致瑞王一出生就较为体弱,后来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作为第一个孩子,昭仁帝曾想亲自教瑞王习武,可皇后舍不得他吃苦。 在皇后看来,瑞王的身体注定他无法领兵作战沙场,不如认真钻研学问,学习治理民生。 冲锋陷阵,战场杀敌,自有其他兄弟冲在前面。 “难怪哪怕你瞎了,父皇也迟迟没有立他为太子。” 萧壁城不动声色地道:“你以前不是认为,大哥仁爱宽容,若入主东宫,必是百姓之福么?” 他心中愈发确定,身旁这一位,绝对不是他曾经知晓的那个楚云苓。 云苓捻起一根细长的银针,似笑非笑地道:“瞎子,你今天三番两次试探我,到底想说什么?” 她的直白让萧壁城一噎。 感受到那根银针柔和地刺入太阳穴,萧壁城斟酌再三,终是没能忍住。 “你不是楚云苓,对不对?” 真正的楚云苓不会有这么好的医术,也不会下厨,恋慕瑞王至深。 云苓面色平静,丝毫不显得意外,“是也不是。” 能察觉得到,看来智商还有救,比燕王那傻子强。 “此话怎讲?” “身体是楚云苓,芯子不是。” 萧壁城呼吸一顿,眼皮狠狠跳了两下,他猜的没错,这女人果然是妖怪!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却又本能地觉得,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你到底是何方妖怪?” 云苓一时无语,“为什么是妖怪,难道就不能是仙女么?” “你脾气又坏,骂人又凶,全身上下哪一处和仙女沾边了。” “有心地善良的妖怪,就不能有坏脾气的仙女?” 这话到让萧壁城答不上来了,他想了想,好像的确没人规定过,仙女必须温柔善良。 他迟疑地问,“你真不是妖怪?” 云苓见他眉头微蹙,神情隐约透出几丝局促,心头忍不住起了几分捉弄之意。 “我到底是妖是仙,王爷不妨猜猜看?” 萧壁城感觉她缓缓靠近自己,温热的呼吸洒在耳后,酥酥麻麻让他晃神了一瞬,有种耳畔被轻吻的错觉。 视线看不见,其他感官在昏暗的世界中逐渐被放大,鼻尖萦绕的药香令人头脑昏沉。 她轻轻吹了一口气,“要是猜错了的话……” “……错了会怎样?” 萧壁城身体僵硬,耳根隐隐发红,胸口的心脏忽地跳的飞快。 “我立刻就吃了你。” 明明带着几分故作的恶意,他却觉得这声音前所未有的惑人。 妖女,绝对是妖女。 他如是想。 云苓见他紧绷着身躯不答话,笑着起身拉开了距离,拍了拍萧壁城的肩膀。 “不用紧张,我刚才是逗你玩儿的。” 萧壁城松了口气,却不是因为被云苓吓到,那股馨香远去之后,心头莫名有几丝失落。 他神情略有些不自然,“那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云苓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就不瞒王爷了,其实……“ 听她陡然正经起来,萧壁城的神色也认真了几分。 “我本是九天仙子落凡尘,渡雷劫时意外失败,肉身被毁,魂魄机缘巧合下寄宿于这副身体内……” 萧壁城:“……” 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既然已是九天仙子,还需要渡什么雷劫?” 话本里面写过,化形的妖怪才会渡雷劫,欺负他没有常识是不是。 萧壁城黑了脸,“行了不用编了,我知道你是妖怪了,既然不愿说出本体,我也不会强求。” 云苓撇了撇嘴角,“没意思。” 毫无情趣的男人。 “你不是楚云苓,那你叫什么?” “云苓,我的名字就叫云苓。” 云苓,萧壁城默念着,记在了心底。 片刻后,他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如果你不是楚云苓,那原来的楚云苓去哪儿了?” “她死了,大婚当晚,我来的那一刻她就死了,这会儿兴许已经走过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了。” 闻言,萧壁城呼吸一窒,放在木椅扶手的指节微微收紧。 他声色沙哑地道:“她是命丧于本王之手,对么?” 是了,那么重的鞭伤,寻常人怎么可能撑得下去。 “这倒没有,楚云苓的死与你无关,那件事你也是受害者,王爷不必自责。” 云苓摇了摇头,开始收回他头部的银针。 “她只是太绝望了,没有人愿意相信她,蒙冤之余心灰意冷,这才撞柱寻了短见。” 云苓的话轻描淡写,萧壁城的心中却如压了一块千斤重般的石头,几乎喘不过气来。 “今日已施针完毕,王爷早些休息吧,睡眠不足对视力恢复也是有影响的。” 云苓忙活了一天,也是筋疲力尽,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萧壁城神色复杂地坐在榻上,昏黄的烛影中,身躯沉重。 楚云菡会知道吗,她的私心害死了自己的长姐。 萧壁城骤然握紧拳头。 他的手上,也染了无辜的鲜血。 第 42 章 你竟说云菡是外人 燕王得知瑞王上门送礼,却被太上皇一棍子敲晕过去的事,神色有些意外。 林芯在一旁为他按摩穴位,燕王感叹道:“大哥一向是最讲理的人,可每次遇上云菡的事,他便会失去理智,变得不像他自己。” 林芯看向他,“殿下何出此言?” 燕王将先前与瑞王交谈过的话告知了林芯。 “上次皇祖父生病的时候,我在宫里碰见了大哥,当时大哥还说,楚云苓救下活死人的皇祖父,算得上是他的半个恩人。” “我问大哥,是否怨怪楚云苓曾想设计他的事,大哥却说那件事三哥才是受害者,三哥都不计较了,他就更没有立场责怪她。” 当时听到瑞王有这般胸襟,燕王还曾为自己曾经小肚鸡肠,数次针对云苓的事感到羞愧。 可一旦事情牵扯到楚云菡的时候,瑞王就会丢掉所有的冷静与理智,一向温文尔雅,待人和善的他也会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林芯却不以为然,她心底认为瑞王做的没错。 “瑞王殿下那样温润的人都会被逼到这个份上,说到底还是因为楚云苓恶意中伤云菡,太过盛气凌人。” 想起萧壁城和瑞王截然不同的态度,林芯下意识地皱眉,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两句。 “壁城也是,昨日怎能任由楚云苓朝着瑞王殿下与云菡撒泼呢?就算因为疗伤的事,不得不与楚云苓和睦相处,也没必要忍让到这个份上。” 燕王没有答话,这次他并不赞成林芯的想法。 平时他和林芯相处的时间最多,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能明显的感觉到,她心中对云苓有着强烈的敌意和反感。 而且比起瑞王,他更信赖三哥。 萧壁城是个重情重义,黑白分明的人,他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不可能因为治眼一事刻意讨好云苓,疏远楚云菡。 这些时日以来,他对楚云菡的态度变化之大,其中定然有原因。 燕王的思绪控制不住地往元宵夜宴上想去,莫非楚云苓说的都是真的? 想到这里,燕王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在心底否认了这个答案。 不可能的,兴许是有什么别的隐情…… …… 翌日晌午,被敲晕过去的瑞王终于悠悠转醒。 醒来后,他第一时间满面怒容地冲进了萧壁城的房间。 见势不妙,冬青连忙偷偷给云苓报信。 “王妃,瑞王殿下一醒来就气势汹汹地朝着漱石居去了,您要不要也去看看啊?” 云苓正在给太上皇做拔丝土豆,昨日小老头吃了一回,今天还缠着要。 “我去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怕瞎子落了下风不成?” 云苓直觉认为,以萧壁城那种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瑞王气势汹汹地去了,也得灰溜溜地走。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冬青急的脸都红了,她家小姐怎么一点都想不明白呢! 瑞王向着楚云菡,与萧壁城的兄弟关系也一向不错,万一说些什么影响了萧壁城的想法,那他与云苓之间好不容易和睦的关系怕是又要动摇了。 “让他一个人应付吧,他应付得了。” 云苓烧热了锅,准备将冰糖融化。 “再说太上皇就在旁边呢,我哪里走得开,他要是看见我去漱石居,立马就能把那边屋顶掀了。” 语毕,她拿起存放冰糖的陶瓷罐,却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坏了,糖用完了。” 一听到糖这个字,太上皇顿时从云苓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冒了出来,眼巴巴地望着她。 “今天没有拔丝土豆了吗?” 云苓笑着哄他,“有的有的,等下让岑嬷嬷去集市上买些冰糖回来就行了。” “那孤也要去,孤喜欢热闹!” 太上皇是个闲不住的人,老了更是如此,每天早起都要到外面街上溜达几圈。 “好,但是要早些回来,不能在外面贪玩。” 太上皇听话地点了点头,然后把手中的拐棍往云苓怀里一塞,瓮声瓮气地道:“铃儿将这打狗棒拿好了,孤不在家的时候,若有那不长眼的东西犯上门来,只管将人狠狠地打出去!” 云苓哭笑不得,“您把棍子给我做什么,没了拐棍您用什么?” “放心吧,孤身体好着呢,你可不要小看孤。” 太上皇笑了笑,便背着手离开了,步伐矫健全然不似一个年迈的老人。 冬青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感叹道:“太上皇这些日子越来越像正常人了。” 如果没人提的话,她一点都不会将太上皇和痴傻两个字联系起来。 云苓认同地点了点头,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太上皇或许能彻底好起来。 “对了王妃,趁太上皇不在,咱们要不要去漱石居看看王爷那边……” 云苓打趣道:“你这么关心那瞎子干嘛,莫不是看上他了?” 冬青连忙摆手,“王妃莫要误会,奴婢不是……” 见她吓得脸色都白了,云苓笑道:“行了不用解释,我逗你玩儿的,既然眼下无事,那那就过去看看好了。” 说不定还能趁热试试手里的打狗棒呢。 漱石居中,陆七瑟瑟发抖地所在庭院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瑞王顶着后脑勺肿起的大包,板着脸站在萧壁城面前。 似是早料到他会来,萧壁城神色平静,“大哥醒了?身体可还觉得有哪里不适?” “你不用管我,我只想问问你,昨日你明知楚云苓刻意为难云菡,为何要装作视而不见?” 听他提到楚云菡,萧壁城眸色微暗,“那大哥认为我应该怎么做,责罚她吗?” 瑞王皱眉解释道:“我没有要你责罚她,可你至少应该站出来替云菡说几句话,而不是一昧纵着楚云苓才对。” “皇兄希望我为楚云菡说些什么,我为何要替一个外人说话?” 萧壁城看起来不为所动,这番态度更让瑞王不敢置信。 “外人?世人皆道你和云菡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如今你竟说云菡是外人?” 房间内,两个对峙的男人没有察觉到,云苓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窗外。 第 43 章 萧壁城的抉择 她把玩着太上皇的拐棍,饶有兴趣地旁听两个人的对话。 身后的冬青听到这句话,气的白眼直翻,面色愤愤。 想起王妃曾对瑞王痴情一片,冬青下意识地看向云苓,生怕她难过。 好在云苓似乎并不为之所动,冬青松了口气。 “还请皇兄慎言,云苓才是我的王妃。” 萧壁城嘴角扯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略带些许复杂和讽刺。 “如今她怀着身子,还要打点府内上下的琐事,照顾我、皇祖父和御之几个大男人,若我因几句口舌之争言责于她,岂不叫人心寒。” 云苓神色微动,冬青更是感动的差点哭出来。 她错怪王爷了,一直以为萧壁城是眼瞎心也瞎,没想到他才是最清醒的那一个! 瑞王怔怔地看着他,眼神似是震惊,又似愤怒,完全无法理解萧壁城的转变。 “老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从小到大最护着云菡的人便是你,你还曾发过誓要护她一辈子!” 冬青恨的暗自咬碎一口银牙。 亏她以前还是瑞王的小迷妹,觉得对方温文尔雅平易近人,不似靖王那般冷面骇人。 没想到原来是个眼瞎心黑的主! “我一直都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与瑞王的情绪激动不同,萧壁城始终神色平静,甚至在听到这番话后,面色陡然变得霜寒。 “何况昨日之事,是我一早就允了云苓,闲杂人等没有通报不得擅入王府,” 瑞王气的七窍生烟,忍不住高声怒喝。 “好……好!我明白了,你是因为楚云苓有希望只好你的眼睛,才迫不及待地讨好她,甚至不惜背弃与云菡多年的情谊!我真是替她不值!” 闻言,萧壁城猛然沉下了脸,手指紧紧握成拳。 “世人皆道瑞王殿下虚怀若谷,胸襟似海,如今看来果真如此,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瑞王下意识地看过去,便见云苓拿着一根拐棍站在门外。 昨日瑞王已经领教过云苓的嘴巴有多厉害,听见这话当然也不会认为是在夸他。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先前吃过亏,在面对云苓的时候,瑞王显得有几分底气不足。 “我说瑞王殿下好宽广的胸襟,明明对我庶妹情根深重,还能在我家王爷面前,面不改色地提起他们二人曾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事。” 瑞王顿时涨红了脸,却没反驳自己喜欢楚云菡的事。 云苓笑盈盈地望着他,“殿下这份博爱叫人叹为观止,只是你叫我的夫君去保护别的女子,是不是有些不讲道理?” 说真的,云苓心底实在搞不清瑞王的脑回路。 正常男人看见自己暗恋的女生跟青梅竹马闹掰了,不都该暗自狂喜,然后赶快趁机上位么。 显然,瑞王也知道自己不占理,神情显得尴尬又窘迫。 刚才那番话他只想私底下与萧壁城说,哪料云苓会突然出现,还全都听了去。 “我……” 瑞王张了张嘴,干巴巴地道:“你和老三本来就是场意外,如果不是你的话,老三和云菡……” 云苓挑眉,这瑞王居然还是个真爱至上论者,意思是萧壁城维护楚云菡是理所应当,她才是那个多余的。 算了,没必要跟封建古人的三观计较。 “够了,皇兄不要再说了。” 不等瑞王说完,一直默不作声的萧壁城忽然沉下脸色,声音冷冽地打断了他。 “本王年少时的确曾许下过承诺,若是谁嫁与本王为妻,定然以命相护一辈子。如今皇兄也看到了,本王的王妃是云苓。” 若你嫁于我为妻,我必以命相护你一生一世。 这的确是他当初对楚云菡许下的承诺,但是楚云菡先将他的真心弃之如履。 云苓知道萧壁城与自己之间没什么感情基础,说这话不过是为了堵瑞王的嘴,但看见瑞王震惊吃瘪的样子,心里还是一阵舒畅。 “至于楚二姑娘,她并不需要本王的保护,本王如今不过一介废人,皇兄既然对她有意,相信也一定能护她周全。” 瑞王这下是当真愣住了,他没想到萧壁城会把与楚云菡之间的关系断的如此干干净净。 瑞王心中茫然不已,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一个多月前,萧壁城还为被迫与云苓成婚的时候痛不欲生。 萧壁城的神色难得地带上了几分疲惫之色,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想再听到楚云菡这个名字了。 一提起楚云菡,他的脑海中就控制不住地回响起大婚当晚,属于楚云苓那绝望尖锐的咒骂声。 “本王累了,皇兄若无其他事,便回府好好养伤吧。” “三弟……你这是在赶我走?” 瑞王的神色有一瞬间错愕,兄弟相处二十余年,萧壁城还是头一回用如此冷漠疏离的态度对待他。 “瑞王殿下,我家王爷是在关心你,让你回府养伤,怎么能叫赶呢?” 云苓把玩着太上皇的拐棍,笑着慢慢靠近瑞王。 “如果殿下不懂什么叫做赶的话,我可以好心示范一下。” 瑞王脸色微变,“你……你想做什么,来漱石居为什么要拿着根棍子?” “哦,这个是太上皇的拐棍,他老人家特地赐给我的。” 云苓举着拐棍挥舞了两下,似乎是在试趁不趁手。 “太上皇说了,他不在府内的时候,如果还有不长眼的东西上门找我麻烦,就用这根拐棍狠狠地敲他的脑袋!” 话音落下,瑞王只感觉后脑勺那未消肿的包忽然又疼了起来。 他想起昨天下午的遭遇,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那根拐棍上,脸色隐隐发绿。 云苓该不会想给他来一棍子吧? 不知道为什么,瑞王觉得这是她干的出来的事情。 好在家臣乔烨的来到及时解救了瑞王。 “王妃,两位殿下,左相府封夫人与封言公子在门外求见。” 萧壁城的眉头紧紧皱起,“封言?” 云苓好一会儿才想起封言是谁,这不是那个之前回门的时候,被她和萧壁城在文国公府门口狠狠教育了一顿的官三代么? 第 44 章 礼中藏毒蛇 “他们来做什么?” 乔烨低声答道:“封夫人与封公子带了一车礼品,说是特地前来恭祝王妃有孕,顺便为先前的事向靖王府赔礼。” “事情都过去一个月了,早些时候不来,这会儿怎么又想起来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萧壁城与云苓是同样的想法,封夫人爱子如命,上次封言在他们二人手里吃了亏,没把他们生撕了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来赔礼道歉。 但封夫人亲自出面,显然代表了左相府的身份,这个面子不给还不行。 萧壁城心里明了,左相府消息灵通,估计已经知道他的双眼有往重见光明,这才借口来亲自查探一番。 “乔烨,你先去正厅接待封夫人,本王随后就来。” 云苓眯了眯眼睛,也将瑞王撇到了一边,搀扶着萧壁城朝正厅走去。 一进门,便见偌大的正厅中堆放着不少大大小小的红盒子,如同一座小山般。 封夫人是个凤眼鹅蛋脸的妇人,保养的极好,看起来像是才三十出头。 看见云苓,她掩去了眼底一瞬间的冷意,笑着热情地迎了上来。 “多日不见,王爷与王妃可身体安康?” 萧壁城神色漠然,不咸不淡地回答,“多谢封夫人关怀,本王一切安好。” 话音落下,封夫人看见身后跟来的瑞王,眼神一喜。 “真是巧了,瑞王殿下也在?” 瑞王有些不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天昱见过大舅母。” 当今皇后是封家女,瑞王与封言是血脉相连的表兄弟,但封言恶名在外,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平淡。 反倒是封夫人的态度一直都很热烈,瑞王一向招架不住。 果然,一见到瑞王,封夫人立马便将萧壁城夫妇抛在了脑后,拉着他东一言西一语地说起家常话来。 “皇后娘娘这些日子身体可安康?” “听闻六公主去了寒山寺静修,大约几时回来?咱家姐儿一直盼着她到府中做客呢。” “瑞王殿下脸色不大好,可是这些日子又常常挑灯夜读?” 正当瑞王一个头两个大地应付着封夫人时,云苓敏锐的察觉到不远处,一道饱含恶意的目光正如阴冷的毒蛇般盯着自己。 她下意识的看过去,猝不及防与她对视的封言立刻垂下了眼眸。 “总觉得这母子二人没安好心。” 听见她小声的嘀咕,萧壁城也压低声音道:“封家送来的东西最好不要用,待会儿收下后,改日寻个理由转卖出去换成银子便好。” 云苓轻轻点头,习惯性地用精神力探测了一下这堆小山般的礼品。 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 她眼神微沉,迅速地小声对萧壁城道:“这堆礼盒中藏着活物。” 精神力有一个较为寻常的功能,那便是感知周围的活物。 上辈子云苓在组织里时,这项能力属于是她们的必修课,所有开发出精神力的孩子都拥有这项能力。 “你怎知道?” 萧壁城下意识地问完,又反应过来,云苓懂得妖术,不是常人。 他改口问道:“里面藏了什么?” 根据精神力强弱的不同,每个人能够探知的范围大小和生物多样性也不一样。 有些人只能探测到人类或者其他哺乳动物这类生命迹象较强的生物,而有的人甚至能探知到昆虫之类的活物。 云苓顿了顿,片刻后道:“是一条蛇。” 云苓的精神力最为强大的时候,可以轻松探测以自己为中心周围两百米内的活物,虽然探测不到虫蚁,但探测到蛇类和老鼠却是轻而易举。 不同的动物,生命迹象强弱也不同,根据以往经验,云苓确定以及肯定礼盒里藏着的活物是条蛇。 “冬青,你去将我房间柜子最左侧抽屉里的紫色小香膏拿来。” 云苓低声吩咐完,冬青很快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盒子里面的是不是毒蛇,但这都不妨碍云苓想要好好教训封言一顿的决心。 萧壁城的脸色阴沉如水,他知道封夫人断然不会做这种事,背后搞小动作的显然是封言。 那一头,瑞王终于招架不住封夫人了。 “大舅母,你和表弟今日不是来拜访三弟的吗?” 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歉意地笑笑,“哎呀,你看我这脑子,正想同你和靖王爷说几句话呢。” 封夫人看向萧壁城和云苓,施施然行了一礼。 “我今日携犬子上门,不仅是恭祝靖王妃有孕,还是为了同靖王爷赔不是。” 语毕,她眼神示意封言。 一直在角落里当了半天透明人的封言,这才磨磨蹭蹭,上前不情不愿地开了口。 “上个月在文国公府门口,在下对靖王爷与王妃出言不逊。经祖父责罚,已知自己犯下大错,冒犯了二位,还望海涵。” 不等萧壁城和云苓答话,封夫人又歉意地抢先道:“犬子年少不更事,靖王爷莫要与他计较。瑞王殿下平时为人最是和善,凡事讲究以和为贵,你是兄长,不如卖舅母一个面子,同你两个弟弟讲个和气吧。” 云苓面上微笑,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这封夫人好大的脸。 瑞王很显然不擅长对付这种厚脸皮的人,犹犹豫豫地看向萧壁城和云苓,“三弟,既然大舅母都这样说了……” “既然封夫人和封公子都诚心诚意的低头道了歉,我们如何不能小事化了呢?” 云苓笑眯眯地接了话,封夫人便暗自瞪了她一眼。 刁嘴的丫头,她什么时候低头道歉了。 瑞王惊奇地看了云苓一眼,显然想不通以她那刁钻泼辣的性格,竟然这么痛快地揭过了此事。 萧壁城面色不变地道:“夫人备下如此厚礼,可见诚意十足,在同令公子计较,倒显得本王小气了。” 这小妖女绝对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萧壁城了解云苓的性子,便干脆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只是不知这一车厚礼,封公子都备了些什么?” 萧壁城对此表现的颇有兴趣,封夫人眉头一扬,介绍起礼盒中的贵重物品来,语气颇有几分高傲和炫耀。 封家财力雄厚,便是普通的王公贵族,也不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趁着封夫人说话的功夫,冬青已悄悄地回到了正厅,将那盒小香膏递给了云苓。 第 45 章 忍忍吧,说不定明天就死了 听封夫人炫耀了半天,封言也忍不住开了口。 “这礼盒中有一根五百年份的人参,有价无市。听御医说,若是妇人难产,只需切一片含在嘴中吊着气便可保平安,乃是我特地为靖王妃寻来的。” 萧壁城眼神微暗,何尝听不出封言话语中藏着的恶意。 他心下思考,要不回头再寻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封言打一顿得了。 云苓却没有丝毫生气,面上反倒露出几分欣喜。 “五百年的人参?封公子真是好大手笔,不知这人参放在哪个盒子中,让我瞧一瞧。” 话音落下,云苓便要抬手去翻拿那堆礼盒。 封夫人略显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显然很看不上云苓那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见到这一幕,封言的神色却是紧张了起来,脸色微微发白。 “人参存放是有讲究的,还是莫要随意拆封的好,以免失了药性。” 封言心中叫苦不迭,为了报复云苓,他特地瞒着封夫人在礼盒中放了一条蛇,想要吓唬她。 等他送完礼一走了之,哪怕出了事也坚决不承认,云苓只能闷声吃个哑巴亏,追究不了责任。 可谁料到云苓竟然当场拆翻起那些礼盒来,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不怕叫人笑掉大牙! 云苓似是没看出他的紧张,笑道:“没事,我这就拿出来交给林芯师傅,叫她制成蜜参片。” 话音落下,云苓的手已经将那藏着蛇的礼盒拆开。 “啊——!” 看见那条头部呈三角形,花纹斑斓的小蛇,冬青顿时发出足矣掀翻屋顶的尖叫。 封夫人被吓了一跳,看见那条蛇后,也脸色苍白地吓得退了好几步。 云苓猛然沉下脸色,怒声道:“好个封家,原以为你们是诚心诚意来道歉,却不想藏了这般狠毒的心思!” 只一眼,云苓便看出这条蛇毒性颇烈,寻常人被咬一口,十有八九要见阎王。 云苓以闪电般的速度将精神力刺入蛇的大脑中,随即猛然地制住毒蛇的七寸。 围观的众人被她利落的不似寻常人的身手震惊了一番,还没回过神来,便见云苓扯着封言的衣领,将蛇塞进了他的衣服中。 瑞王看的目瞪口呆。 “贱人!你干什么!” 封言愣了一下,脸色骇然大变,眼神惊恐地扭动着身躯,想要把那条蛇抓出来。 那条毒蛇被云苓的精神力刺的瘫软了十来秒钟,待恢复过来,立刻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番,报复性地朝着封言狠狠咬去。 “啊——!” 封言痛极的惨叫声立刻响彻整个靖王府的天空,让云苓不得不怀疑他被咬了不止一口。 封夫人看见这一幕,理智形象全无,顿时尖叫着扑了上去,试图帮封言摆脱毒蛇的攻击。 不多时,仅有一指粗细的毒蛇终于从封言的衣袖中滑落,极具攻击性地在地上四处游走。 “蛇!是毒蛇啊王妃!” 冬青牙齿打颤,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萧壁城看不见,只能听得周围一片混乱,下意识地把云苓护在身后。 云苓幸灾乐祸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用紧张,我刚才偷偷在你们的衣物上抹了香膏,那条蛇不会攻击我们的。” 封言脸色惨白,捂着胳膊瘫软在地,封夫人直接吓得一边尖叫一边踩到了椅子上。 “来人,快把这条蛇打死!快打死啊!” “舅母,舅母别怕!” 瑞王回过神来,即便脸色因恐惧而隐隐发白,还是强自镇定地安慰封夫人。 他壮着胆子上去挥手驱赶,却反而似是激怒了那条蛇,凶狠的朝他吐着蛇信子。 “瑞王殿下小心!” 听到尖叫声赶来的叶折风目睹眼前的混乱,想要拔剑斩蛇,却已是来不及。 惊呼声中,一支银簪划破空气,如闪电般朝着毒蛇而去,竟是精准地刺穿了那条蛇的脑袋。 云苓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眼神讶异地看向萧壁城,“瞎子,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这真的是普通人类能做到的事么? 萧壁城紧紧地皱着眉头没答话,刚才在那一片混乱之中,他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一片杂乱的声音中辨别出毒蛇吐信子的声响。 “你太胡来了,既然有香膏,怎么不给瑞王也涂上?” 萧壁城压低声音,语气中虽有不赞同,却并无责备之意。 云苓哼哼唧唧了两声,“我巴不得他被咬几口呢。” “娘!娘我被咬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封言捂着血流不止的胳膊,六神无主地呼唤封夫人,当场痛哭流涕。 封夫人见他伤口周围已经发黑,流出来的毒血颜色也不正常,顿时崩溃地失去理智,哭闹起来。 “我的儿啊——!” 封夫人流着泪,目光怨恨地看着云苓。 “楚云苓,你这个天杀的小贱人,好狠毒的心思,竟然把毒蛇塞到我儿的衣服里!倘若我儿有事,定将你碎尸万段!” 看着这母子二人的惨状,云苓笑的凉薄,“封夫人也不仔细看看,这毒蛇究竟是谁带来的?我没把蛇往他裤裆里塞,已经是开恩了。” 听见这句话,在场的所有雄性生物忽然忍不住胯下一凉。 好毒的蛇,好毒的女人,当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 “封夫人今日之事,封家必须给本王一个解释!” 萧壁城脸色阴沉地开了口,即便他目不能视,封夫人却觉得他的一双幽黑眼眸比刚才那条毒蛇还要可怖万分。 “封言胆敢以赔礼之名,设下如此毒计,此乃谋害皇嗣之重罪!倘若云苓有事,他便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封夫人眦目欲裂,终于勉强找回了一丝理智,双眼发红地看向封言,厉声喝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封言慌乱地道:“我不知道啊娘!我是放了一条蛇在盒子里,可也只是想吓唬吓唬楚云苓,那条蛇根本就没有毒!” “我明明放了一条菜花蛇进去,我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变成毒蛇!娘救救我,我不想死!” 伤口肿痛不已,封言甚至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心下更是慌乱,唯恐自己命不久矣。 他也搞不懂,明明就是条普普通通的菜花蛇,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毒蛇呢? 事到如今,封夫人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跪下向云苓求救。 “此事定然有蹊跷,我儿也是被旁人利用了,靖王妃你心胸宽广,医术高明,求你出手救救我儿吧!” 云苓不为所动,“不好意思,谢谢夸奖,但我虽然医术高明,却并不心胸宽广。” 这种渣滓留着也是祸害,还不如死了干净。 “娘我好痛,我好痛啊!” “王妃,言儿疼的厉害啊!” 云苓好心安慰她,“再忍忍吧,说不定明天就死了。” 第 46 章 我累了,我想静静 封夫人险些一口血喷出来,她不在对云苓抱有希望,转而向瑞王求助。 “殿下!快救救你的表弟啊,你不能眼睁睁看着言儿丧命啊!” 瑞王一向被皇后保护的极好,不曾亲眼见过这般恶劣的事件,一时也有些无措地看向萧壁城和云苓。 “楚云苓,此乃人命关天,何况舅母说此时有蹊跷,你要不……就心软一回,帮上一帮如何?” 云苓嗤笑道:“以为我和你一样脑子被驴踢了,去帮一个想要害我的人?” “不过,这般不为所动也的确不太好,等封公子凉透了以后,我便好心帮封夫人收尸吧。” 萧壁城嘴角抖了抖,这妖女好毒的嘴,他怀疑封言还没凉透,封夫人就先要被她气死了。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封夫人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气晕过去。 “小贱人!你这个没良心的贱货!你不得好死!” 封夫人彻底放弃了对云苓的幻想,破罐子破摔地破口大骂起来,一会儿哭一会儿骂。 云苓耸了耸肩,全然没把封夫人的话放在心上。 听闻动静,林芯推着燕王的木轮椅也赶来了正厅。 得知事情经过,林芯看向云苓的眼神难掩愤怒。 “医者仁心,一条人命就摆在眼前,你竟不为所动,何其残忍!” 萧壁城阴沉着脸,寒声道:“是本王不许云苓为他医治的,本王在此放话,今日谁对封言施以援手,便是罪犯的帮凶!” 燕王心下一惊,三哥这是摆明了要封言的命! 林芯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壁城,似是没想到这个一向尊师敬长的徒儿会忤逆她。 “壁城……” “不论这件事有何曲折缘由,事实就是封言将毒蛇带进了靖王府。今日幸亏云苓意外发现,倘若哪天这条毒蛇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了出来,咬伤了云苓,咬伤了御之,甚至是咬伤了皇祖父,谁能担待得起!” 萧壁城的话如雷声置地,让一众因为封言惨重而动摇了怜悯之心的人猛然清醒。 是啊,不管是什么原因,将毒蛇带到靖王府的人就是封言。 萧壁城面色冷若修罗,“封言这是谋害皇嗣,倘若是太上皇出了事,别说封言要死,哪怕是左相也别想全身而退。” “封夫人,你该庆幸被咬伤的人是封言,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你们封家都会大祸临头!” 封夫人瘫软在地上,面色颓然,显然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满眼泪水地喃喃道:“难道……言儿就非死不可吗?” 云苓幽幽地叹了口气,“这条蛇毒性猛烈,想解不容易,不过还有一个法子能保住令公子的命。” 封夫人的眼中再度透出希冀的光芒,“什么法子?” 云苓沉声道:“趁他体内的蛇毒还没有扩散,立刻将右臂截肢。” 封言呆了一瞬,再度痛哭起来。 “娘!我不要,我不要变成残废!” 林芯用不赞成的眼神看向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明明能解他的毒,何必要废他一条手臂呢。” 云苓撇了撇嘴,她占理,她不乐意,她就不救。 “林师父,救好人一条命才是造七级浮屠,救烂人一条命,那就是助纣为虐,是要遭报应的。” 云苓没少听京中人士聊起有关封言的事,据说他欺男霸女,以势压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他的压迫下郁郁而终,甚至家破人亡的平民也不是没有。 “唉……我本该是为民除害,要得福报的,天生我心太软,还是给他指明了一条生路,也不知佛祖会不会怪罪于我。” 云苓说着说着,忍不住摸了摸肚子,然后娇柔地倒在了萧壁城怀里。 “王爷啊,我的肚子忽然疼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怪罪我了呢?” 萧壁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撒娇吓得虎躯一震,他下意识地搂住对方,很快反应了过来。 “冬青陆七,云苓方才受了惊吓,快扶她回房休息,莫要动了胎气。” 被点名的二人狠狠地抽了抽嘴角,王爷什么时候也学会了睁眼说瞎话? 王妃哪里像是受了惊吓的样子,除了她以外,别人才是都快要被吓死了好么! 顺着萧壁城给的台阶,云苓当场溜之大吉,留下其他一言难尽的人们面面相觑。 不多时,封言被封家的人匆匆带走,余下的礼品萧壁城也没有收下,一概让人都退了回去。 今天这场闹剧可不是件小事。 没过两日,萧壁城便亲自携着云苓入宫,向昭仁帝禀报了此事。 昭仁帝面色淡淡,看得出心情不佳,显然一早就得到了消息。 “这次你们二人没有让太上皇受到任何伤害,这一点做得很好。” 云苓告完一状,却并不关心封家的情况,她知道昭仁帝虽然没有提,但一定都已经处理妥当了。 眼下她最惦记的,还是陨石的事。 “父皇,先前约定好的天星坠子,您什么时候才能赐给我啊?” 听到这话,昭仁帝神色有些不自然。 “出了点意外,一时半会儿怕是给不了你了,还需延后些时日。” 云苓大失所望,问起其中缘由,昭仁帝却左顾他言不肯回答,随后匆匆赏了她一些安慰的嘉奖和补品,便让萧壁城赶紧把她带走。 回府的路上,云苓坐在马车里,越想越不对劲。 “父皇该不会反悔了吧?难道他想空手套白狼,叫我免费给你生孩子?” 萧壁城听的面色无语,“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父皇不是不想给你,只是遇到了点麻烦。” “听这话,好像你知道原因?” 萧壁城点点头,“入宫时,偶然听福公公提了几句。” 昭仁帝本来是要把那块天星碎片敲一块下来,做成坠子赏给云苓的,哪知那天星碎片坚硬异常,试了无数种法子都不能将其破碎,只好作罢。 云苓听完,当场就不淡定了,“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吗?” 昭仁帝肯定不会把整块陨石都给她的,那就算她生出一个足球队的儿子,也得不到一丁点陨石渣渣。 云苓忽然失去了对美好生活的热爱。 “我累了,我想静静。” 第 47 章 妖女,你来自何处? 萧壁城轻咳一声,声音中略带一丝好奇,“你为何如此执着于那块天星碎片?” “对我修炼有益。” “难怪你第一次见那块石头就两眼放光,原来是能够增强你的妖力。” 萧壁城思索了一番,问道:“既然你非凡人,不知可有法子切割那块天星碎片?” “法子是有的,但得试试才知道能不能行。” 云苓记得上辈子在组织的实验室里,精神力也可以来切割那些特殊的陨石和玉石,但那些石头能被精神力切割,也就能被普通的物理手段切割。 像昭仁帝这块普通物理方法无法切割的陨石,云苓还是头一次见到,也不知道以她目前这点微弱的精神力,能不能对其进行分割。 萧壁城难得听见云苓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沮丧,还不等他有所反应,话语已经脱口而出。 “既然那块石头对你如此重要,本王替你向父皇讨要一番就是了。” 云苓眼神微亮,略显激动地凑了过去,“瞎子,此话当真?” 马车摇摇晃晃,空间并不大,萧壁城能感觉到云苓几乎趴在了自己身上,有几缕青丝倾泻而下,散落在他指尖。 熟悉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他下意识地忽略掉指尖那几丝痒意,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 “本王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但最多只能借来三五日,若连你也无法切割那块石头,最后还是要还给父皇的。” 云苓这才又换上笑容,“瞎子,有时候你还是挺靠谱的嘛,比起最初见面那会儿,真是越来越讨喜了。” 萧壁城淡淡一笑,“那本王帮了你,可有何报酬?” “想要什么尽管说。” 难得她心情好,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便都允了。 “平日里多下厨就好,你的手艺跟我很喜欢。” “没问题,以后你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萧壁城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 车外,赶马的陆七暗自嘀咕。 他家王爷已经许久没有这般轻松的笑过了,王妃真是个神奇的人。 封言的事情暂告一段落,后来云苓听说,那渣滓哭死哭活不愿截肢,封家只得以最快速度寻了个名医来解毒。 后来封言虽然侥幸保得一命,却因毒素扩散全身而导致瘫痪在床,如今是动弹都难。 冬青唏嘘不已,“倘若封言体内的毒素不能清除,怕是要在床上躺一辈子了,这还不如截肢呢。” 云苓正筹备着给燕王和萧壁城治病的新药,听见冬青的话后笑了笑。 “他这也算是因果报应,循环不爽了,往日害了那么多人,这会儿都还算便宜他了。” 冬青认同地点了点头,“王妃说的对,以前您还是文国公府嫡长女的时候,那封言就总是欺负您,如今都是他咎由自取!” “好了,你早些休息去吧,我还要到漱石居去给瞎子扎针。” 冬青心疼地道:“这些日子以来辛苦王妃了,每天都要大半夜去王爷那里。” 太上皇平时精神不错,年纪大了,睡得反而晚。每次云苓都要等他睡下以后,才会悄无声息地到漱石居去,以免太上皇闹腾。 云苓倒觉得累也值,这些时日频繁地使用精神力,对于精神力的增长和恢复也有正面作用。 来到漱石居,云苓才想起自己晚上忙着制药,还未曾沐浴。 担心在揽清院的厢房中沐浴,来回走动会吵醒太上皇,她叫来陆七,让对方去烧一锅热水来,烧好后直接送到萧壁城的房间里。 等待热水的期间,云苓一如往常那样给萧壁城施针。 “满打满算今日便有一个月了,若我所料不错,王爷的视力恢复应当会有个比较明显的进步。” “较为明显是指?” “能够看见各种模糊的色块。” 云苓的医术……哦不,妖力高超,萧壁城早就习惯了每天睁开眼睛都能看见一个新的世界。 但听云苓这么一说,他心下不免还是有几分激动和期待。 施完针后,这次云苓给他的眼睛抹了一层碧绿色的清凉膏药,叮嘱他过一刻钟后,等感觉痒时再睁开眼睛。 交代完后,云苓便绕到屏风背后洗起了澡。 听到这水花的声音,萧壁城愣了一下,抖了抖嘴角。 “你还真是不拿本王当外人。” 云苓打了个哈欠,累了一天,思维有些迟钝,“反正你也看不见,再说又不是没被看过,我早就习惯了。” 话音刚落,云苓就注意到自己刚才随口的话不太适宜。 果不其然,萧壁城怔愣了一瞬,语气古怪地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了。”云苓耸肩,无所谓地笑了笑,“妖怪和人是不一样的,我们化形前可没有什么衣服穿。” 她自然不可能说上辈子作为实验品,像条咸鱼一样被人光溜溜的摆弄是很正常的事,说了萧壁城也不会理解的。 好在萧壁城一直误以为她是妖怪,对这句解释也没有生疑。 “难怪如此,看来妖怪果真是没有羞耻心的……” 怪不得之前那几次过度的亲密接触,他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样,云苓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一样,毫无反应。 妖怪嘛,和人总归是不一样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萧壁城心里有些淡淡的不舒服,又隐隐夹杂着几分失落。 “妖女,妖怪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云苓靠在浴桶上闭目养神,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道:“妖界以实力为尊,有的门派会挑选一些自幼便展露出不俗天赋的孩童进行圈养和严酷的训练,以便她们长大后能为门派所用。” “有的门派……为了防止门下弟子逃脱,也会使些非凡的手段,若门下弟子想要获得自由,通常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萧壁城皱了皱眉,“这妖怪的世界听起来,怎么像别国压驭奴隶的手段。” 他隐约想起,云苓似乎和他提起过自己的师门,但提起时却情绪低落。 他轻声问道:“妖女,你是来自那样的门派吗?” 第 48 章 他的双眼重见光明 萧壁城突然对云苓感到前所未有的好奇。 如果是的话,为了获得自由,云苓又付出过什么样的代价呢? 没有得到回应,萧壁城继续问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本体是什么精怪?” 有时候他觉得云苓狡猾的像是狐狸,又记仇的像只乌鸦。 搞不好也可能是蝎子精,毕竟她的嘴那么毒。 云苓依然没有回话,她泡在热水中,枕靠在木桶边缘上睡了过去。 一刻钟过去,萧壁城感觉双眼生出些许痒意,他循着云苓的叮嘱,用湿帕子擦掉膏药后缓缓睁开眼睛。 他很早的时候就能看到些许模糊的重影了,因此对各类光线还算适应。 本以为视线只是会比之前更明亮清晰一些,却不料模糊的视线在几经晃动后,逐渐地重合成了一个稳定而清晰的画面! 萧壁城愣在原地,身形猛然一僵,不敢置信地缓缓举起手。 没有任何残影。 云苓曾说过,治好他的眼睛至少需要两个月,可眼下明明才过去一个月,他的眼睛竟然彻底恢复了? 萧壁城回过神来,神色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两年多了!他终于又再度重见光明,亲眼目睹这世间光景万千! 萧壁城迅速转过身,快步走向云苓,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她这个意外的好消息。 不料刚走到屏风里侧,他看清楚眼前的画面,愣了一瞬间,又脸色涨红的飞快退了回去。 猝不及防撞到桌子,青花白瓷的茶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将云苓从睡梦中惊醒。 “你起身了?是不是想喝水,抱歉啊,刚才不小心在浴桶里睡着了。” 云苓以为萧壁城是想喝水却看不清视线,所以才不小心碰到桌子发出了声响。 她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从浴桶中爬起来,胡乱地用帕子擦了擦身体,然后开始穿衣服。 “没、没事……” 萧壁城下意识地回答,连忙转身避开视线,眼角余光却控制不住地往屏风上飘。 屏风有些透明,透过昏黄的烛光,印在画面上的窈窕身影更是妙曼。 萧壁城耳根发热,他觉得目前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云苓,自己的眼睛已经彻底恢复的事实比较好。 否则就太尴尬了。 待云苓穿好衣服,走出屏风,萧壁城已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看起来与平常并无别样。 “我给你倒杯水放在床头,半夜若有事,唤陆七便是。” 萧壁城下意识地看向云苓的脸,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对方藏在面纱下的真容。 一半倾城,一半似鬼。 不知为什么,虽然听京中人士称呼楚云苓为绝世丑女十多年,哪怕她的丑陋已经深入人心,可萧壁城却奇异地觉得,楚云苓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丑。 哪怕这样看起来,似乎也没有让人很难以接受…… 他下意识地开口道:“你……你本体长什么样子?”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突然好奇。” 云苓耸了耸肩,“没什么好看的,跟楚云苓长得一模一样。” “你是妖她是人,为什么你们会长得一样?” “你难道没听说过相由心生吗?就算这副身体和我长得不一样,随着时间流逝,我在她体内呆的越久,这幅身体的脸也早晚会变成我原本的样子。” 说到这里,云苓突然起了几分恶趣味。 “对了,我毕竟是妖怪,所以我的真容和楚云苓长着胎记的那半张脸一样,等你眼睛好了以后可不要被我吓到。” 萧壁城眼角抽搐,都这个时候了,这妖女还不忘戏弄他一番。 “好了,我要回揽清院睡觉了,王爷也早些休息吧。” 萧壁城轻轻点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待云苓离开后,萧壁城望着屋顶出神。 依照云苓那番话,左边那半张倾城的脸,应当才是她的真容吧。 当真是妖女一个,媚骨生香。 只是楚云苓从出生起,脸上便自带一块胎记,妖女用了她的身体,估计也要一辈子顶着那块胎记了。 可即便如此,萧壁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更不觉得她丑陋。 真奇怪,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呢? …… 已是将近六月初夏,院子里的蝉鸣逐渐噪了起来。 云苓怀孕已将近三个月,但她的体型纤细瘦弱,哪怕束了腰带也看不出来。 案几上摆了许多瓶瓶罐罐,整个院子都充斥着奇奇怪怪的药味。 冬青好奇地问道:“王妃,右边这碗红色的汁液是什么?” 左边那瓶膏药她认得,是云苓用来除胎记的“面膜”,右边那碗红色液体却是刚才新调制的。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云苓弯唇笑了笑,用盆中的清水将祛毒药膏洗掉,然后熟练地为自己施针。 片刻后,待云苓高高肿起的右脸恢复正常,一直紧盯着她的冬青不由看直了眼。 “王妃,您、您的脸!胎记又淡了好多!” 经过两次祛毒,云苓脸上的暗红色胎记如今只剩下一片桃粉色的薄红。 那片薄红印在她脸上,不但不丑陋吓人,反而衬得她像是酒酣的神仙妃子,媚色撩人,夺人神魄。 看着镜子里那张和自己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脸,云苓却是眼神平静,看不出半分容貌恢复的激动。 她的容貌素来惊人的出挑,是极具攻击性的那种美艳。 上辈子还在组织里的时候,另外几个人就常戏称她为“组花”。 “还差最后一次,这块胎记就能彻底消失了。” 对于周围人热烈的眼神,云苓从小就习以为常,见冬青神色比自己还激动,冲她笑了笑。 天哪! 冬青险些被这一笑晃花了眼睛,饶是同为女子,她也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两颊发红。 世间哪里能有人抵挡得住这般美貌? 如果有的话,那一定不是人! 冬青咽了咽口水,眼珠子几乎黏在了云苓的脸上,“奴婢现在是当真可怜王爷的眼睛看不见,若他能看见,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倾国倾城!” 至于二姑娘楚云菡?根本无法和王妃相提并论。 只需一个照面。 那被世人所称赞追捧的谪仙美人,便会在王妃这足以杀人夺魄的美貌下,被衬得如清汤白水般寡淡无味! 第 49 章 你居然是这么快的男人! 云苓眼带笑意地看了冬青一眼,“冬青,你的嘴巴越来越甜了,看来最近拔丝土豆没少吃啊。” “奴婢说的是实话!” 冬青脸色微红地挠了挠头,神色带上了几分认真。 “世人皆道容世子天姿绝色,可称京城第一美人,但在王妃面前,只怕他也要略逊一筹。” 云苓微微挑眉,“什么容世子,京城公认的第一美人不是我那好二妹么?” “镇国公府的世子容湛,当年曾险些抢了二姑娘第一美人的名号,小姐您不记得啦?” 云苓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记忆,隐隐约约想起有关这号人物的信息来。 镇国公府世子容湛,男生女相,雌雄莫辩,貌若仙人。 京中人曾争论过谁才担得起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被提起最多的名字,除了楚云菡便是容湛。 冬青感叹道:“若不是因为容世子是男人,二姑娘不见得能夺得美名呢。” 身为男人却被拿去和一群女子比美,这让容湛格外反感抵触,旁人见状,便识趣地没再拿他和楚云菡比较。 “冬青,你见过容湛?他和萧壁城谁更好看?” 云苓没见过容湛,她两辈子加起来见过最俊美的男人,也就是萧壁城了。 那傻子虽然瞎,倒是长的人模狗样的,养眼的很。 “奴婢曾远远地瞧见过一眼,但也不能说容世子比王爷好看吧,就如甜豆腐脑和咸豆腐脑,人各有爱,没法作比较。” 若说容世子是寒月,那靖王爷就是烈阳。 冬青刚纠结完,便见云苓用毛笔蘸起了那碗中的红色汁液,抹在了右脸的胎记上。 “王妃,您这是为何?” 原本已经淡下去的胎记,在涂抹过后,迅速地又变回了暗红色的可怖模样。 云苓没有回答,只是吩咐道:“我脸上印记消退的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王爷。” 虽然疑惑不解,冬青还是乖乖地应了一声,神色有几分郁闷。 王妃这么做定然有她的道理,可她现在好想跑到街上大喊一声,王妃才是名副其实的第一美人! 这样足以震惊整个京城的大消息,却要她一个人埋在肚子里,当真是要憋死人了。 云苓心中暗自好笑,“行了,别皱着一张苦瓜脸了,过阵子我要亲自外出买些东西,你这两天将京中各家医馆药铺的情况都收集整理一下。” 目前这种红色汁液防水效果不好,很容易就会被洗掉,她需要弄些其他原材料来进行一下改良。 顺便,制造改良版雪参玉露赚钱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思及此,云苓决定去找一趟萧壁城。 穿过庭院,后花园中央一颗巨大的银杏树下,有几个小丫头正凑在树下纳凉,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 “秋霜姐姐,王爷到底什么时候会给你一个名分?” 云苓在银杏树后停下脚步,驻足倾听,跟在身后的冬青也机灵地放轻了呼吸和脚步声。 她们离这群小丫头不过两三米远,但老银杏树身躯粗壮,将二人的身影挡的严严实实,无人察觉。 一个容貌较为出挑的丫鬟被团团围在中间,闻言面色有些不自然,正是秋霜。 “你们好好做自己的事,别问这些有的没的。” 一个年级偏大的丫鬟站出来打断她们,言语之间藏不住对秋霜的讨好,“就是,总问来问去做什么?” “秋霜姐姐已经服侍过王爷了,以王爷的性子绝对不会亏待秋霜姐姐的,升她为妾室不过早晚的事。” 云苓挑眉,那瞎子什么时候背着她拱了棵小白菜? 冬青更是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随后眸中怒火中烧。 这个叫秋霜的丫鬟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趁趁她们不注意,偷偷地爬上了王爷的床! “可我看王妃那脾气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王妃不同意可怎么办?” “王爷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表态,说不定就是因为王妃……” 年纪偏大的丫鬟撇了撇嘴,“可王妃现在身子不便,王爷身边理当有个能够服侍的人。” “何况按照规矩,这个服侍王爷的人,还应当由王妃亲自安排呢!” 云苓指尖绕了绕胸前的发丝,神色若有所思。 听到这些小丫鬟在背后编排云苓,冬青有些气不过,顿时想要站出去训斥她们,却被云苓悄悄拦下。 “走吧,到漱石居去。” 云苓拉着冬青,不动声色地离开了银杏树,身后还隐约能听见小丫头们对秋霜的奉承。 “王妃虽然医术了得,可到底相貌骇人,秋霜姐姐长得这么好看,又照顾王爷起居许多年,待王爷眼睛好起来,一定能瞧见秋霜姐姐的好。” “是啊,若是秋霜姐姐得宠,说不定有机会做侧妃呢,倒时候可不能忘记咱们之间的情分啊……” 听着这些奉承,秋霜不由有些飘飘然。 之前那次她被王爷叫去伺候沐浴,虽然不知为何刚进去就被赶了出来,但那些小丫头却都以为她已经是王爷的人了,纷纷赶上来巴结讨好。 这样众星捧月的待遇让秋霜忍不住瞒下事实,她不做任何解释,任由旁人前来奉承。 原本她还有些心虚,可今天听见这番话后,心中却隐隐生出几分复杂来。 王妃相貌生的丑陋,在整个靖王府中,她的容貌是最顶尖的存在。 倘若王爷的双眼能恢复,何不替自己争上一争呢? 毕竟……连王妃那样面貌丑陋的人下药都能成功。 “这个秋霜,我瞧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不是个安份的,而今她果真偷偷爬了王爷的床!” 前往漱石居的路上,冬青不停骂骂咧咧。 云苓倒是无所谓,她对萧壁城没什么感觉,只是有些意外。 这货居然是个渣男,睡了丫鬟都不负责的吗? 萧壁城乍见到云苓,只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十分诡异。 还没等他开口告知云苓自己双眼已恢复的事,对方开口一句话便险些让他一口水喷出来。 “你什么时候偷偷摸摸把秋霜给霍霍了?你霍霍完就算了,怎么把人撂在一边管都不管的。” 萧壁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神色震惊,“秋霜?本王什么时候霍霍她了?” 云苓的眼神显而易见地变得万分鄙夷,“你沐浴的时候叫秋霜伺候的事我都知道了,先前我问秋霜是不是你的通房,你嘴上不承认,身体倒是诚实的很。”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不知为何,看见云苓那鄙夷和误会的眼神,他心下竟有些紧张。 “本王没有叫秋霜服侍,那是个误会,不是不信你问陆七。” 陆七连忙答道:“是啊,王妃,都是误会!那晚秋霜妹子进去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走了!” 闻言,云苓神色惊异地看了萧壁城一眼。 “你居然是这么快的男人!看着也不像肾虚的样子啊?” 萧壁城瞬间黑了脸,“……” 第 50 章 喜欢上了又凶又丑的妖女 这货看起来肤色润泽,头发浓密乌黑,精神气十足,跟肾虚俩字沾不上边啊。 难道她的医术退步了,诊断有误? 萧壁城没好气地打断她,“你听谁胡说八道的?本王根本没碰过秋霜!” “院里的小丫头们都这么说啊,你若真动了秋霜,可不能将人晾在一旁不管。” 云苓见他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一时将信将疑。 “你要娶小老婆随意,我不拦着你,但你也别拦着我和离,我早前和你说过的,绝不接受别人给我戴绿帽子,哪怕名义上的也不行。” 他们俩之前就为这事儿拌过嘴,萧壁城当时只觉得这妖女善妒又不讲理,可现在见云苓神色认真的模样,心中反而有几分不是滋味。 萧壁城沉着脸,声音有些冷,“本王从不信口雌黄,说了没碰她就是没碰她。” 末了,他又下意识地补上一句。 “以后也不会碰。” 云苓这般不气不闹,一点也不在意的模样,萧壁城总觉得有点刺眼。 “哎呀,你别生气嘛,我不是故意误会你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的。” 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萧壁城,云苓道歉的很是干脆。 萧壁城闷着脸没说话,心头还在气恼,这妖女竟不相信他。 王府里这群家仆是该好好整顿一番了,整日在背后谣传些什么有的没的! 如今他双目神采奕奕,不似往日那般灰暗无神,剑目星眉之下,龙姿凤章,天质自然,比往日风采更盛。 “瞎子,你的眼睛看起来似乎恢复的比预计中要好。” 云苓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心中微动,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是不是已经能看清周围几尺内的事物了?若是如此的话,往后我就不必夜夜都给你施针了,隔三差五来一次就差不多了。” 这些日子睡得晚,揽清院那边太上皇又每天起的跟鸡一样早,一爬起来就在院子里晨练,她黑眼圈都快熬出来了。 “本王的眼睛……” 萧壁城刚要说他的眼睛彻底好了,待听到云苓后面那句话,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拐了个弯。 “……还不大看得清,目前已能见光,但半步开外还是人畜不分。” 说完,他心头有些乱。 听到云苓说以后不会每晚都来时,他下意识地隐瞒了自己已彻底恢复的事实。 云苓皱了皱眉,“那看来还是不能松懈。” 大概是因为她目前的精神力还没有恢复到巅峰时期,所以医治效果也大打折扣。 萧壁城有些心虚,面上却不露山水,岔开话题道:“对了,你这会儿突然来寻本王做什么,不会就是为了问秋霜的事吧?” 经他提醒,云苓才想起自己差点把正事忘了。 她把自己打算改良雪参玉露,压低成本,再售卖新品赚钱的想法告诉了萧壁城。 “前些日子我已经把配方推导出来了,又研究了几种改良方式,如今造价可以压缩到一瓶五十两银子左右,但药性至多能保留七成。” 闻言,萧壁城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惊愕,险些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成本五十两银子,留住七成的药性,你当真?” 云苓点点头,微叹了口气,“以我目前的情况,已是做到极致了。” 虽然她有精神力,可这里到底是生产力落后的古代,如果有那些精妙的仪器在手,倒是可以将雪参玉露改良成白菜价,药性也会更好。 萧壁城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眸色惊异地看着云苓。 “你可知晓,目前想要制出小小一瓶雪参玉露,至少需要千两银子。” 雪参玉露,可治外伤不留疤痕,并有止痛止痒的效果,是专门为宫中妃子研制的药物。 “我问过冬青了,这造价一千两的药膏,卖出去的话起码要三千两银子一瓶。哪怕我打个对折,一瓶只卖一千五百两银子也能赚不少。” 萧壁城回过神来,虽震惊于云苓的本事,却不得不打破她的幻想。 “话虽如此,可你就没想过这药的售价为何如此之贵?” “我知道,是因为那雪参只产于深冬的高山密林中,采集不易且无法保存,若是成了干货便药效尽失。” 云苓冲他微微一笑,笑容中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与自得。 “所以前些日子我翻遍了医书研究那雪参的药性,最后用四十多种价格低廉的常见药材混合炼制取而代之,也能有七成的药效。” 这就是为什么能把成本压低到五十两银子左右的原因,她让冬青去收集整理京中各大医馆药铺的情况,就是为了寻找合适稳定的原材料供货商。 但真正想把生意做起来,还需要萧壁城的协助,原身楚云苓只是个寻常的高门闺秀,对大周的商法一窍不通,她的脑子里也有没有任何相关知识。 此外,她既没有人脉也没有人手。 “王爷,你若能帮我,我便分你一成的利润。” 萧壁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眼眸在一瞬间爆发出亮若星辰的光芒。 他深深地看了眼云苓,缓缓沉声道:“我会尽一切所能帮你,也可以不要那一成利润,但我另有一事相求。” 萧壁城不再自称本王,说的是有一事相求,而不是有个交换条件。 云苓眉梢微挑,正色道:“你说。” “突厥与大周交战数年,这两年在战场上总会用一种毒烟进行奇袭干扰,那毒烟会令战马腹泻不止,人吸入后也会全身昏软无力。” 说起心事,萧壁城神色凝重,“突厥可以提前服用解药,大周却束手无策,我们没少在这上面吃亏。” 否则以大周将士的骁勇善战,突厥人根本不是对手。 “那催生毒烟的粉末和解药,我们都从突厥人手中拿到过,靖王府中便有存放,只是一直未能彻底研究出其解法。” 武安公和林芯研究了许久,总是差最后一味药材解不出来,久而久之萧壁城都已经放弃了。 直到今日发觉云苓的医术竟然如此逆天,才又生出希望来。 “你精通药理,若能寻得毒烟的解法,我感激不尽。” 云苓听完,沉默了片刻。 明明穷成这个鬼样子,瞎的什么都看不见了,也宁肯不要银子分红,反而想着军中那些战士。 云苓抬眸,头一回认认真真地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来。 他鬓若刀裁,面庞俊美而坚毅,即便从大周战神沦落为一个瞎眼的废人,也没有过半分颓废与阴暗。 萧壁城心中微紧,“怎么,可是有何不妥?” “不,王爷的请求我应下了,至于那一成利润分红,我既然开了口就不会收回来。” 她料想那些银子到了萧壁城手中,只怕也会再度投入到军中去。 云苓看着他,双眸宛若秋水,少见地展露出一抹恬静的笑容。 “王爷心系家国,是大周百姓之福。” 认识以来吵吵闹闹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听见云苓真心的夸赞自己。 萧壁城呼吸一顿,下意识地挪开视线,压住想要弯起的唇角。 真奇怪,他又不是没被旁人夸赞追捧过,可从来没有哪次像这一刻般。 让人如此的……欢喜难以自抑。 他该不会喜欢上这又凶又丑的妖女了吧? 心中冷不丁冒出这个想法,萧壁城猛然一惊。 第 51 章 发落秋霜 他下意识地掩饰自己的异样,“那此事就先谢过你了,一会儿我命乔烨将库房里的毒粉和解药给你送过去。” 云苓满脑子都是雪参玉露的事,也没察觉萧壁城的不自然,与他谈妥了此事,便径自回了揽清院。 待云苓走后,萧壁城脸色微沉,召来了家臣乔烨。 “秋霜之事为何府内流言四起,你去查查看。” 陆七在一旁语气颇有些酸溜,“王爷怎不叫我一起帮忙,以前您有什么事都是吩咐我去做的。” 萧壁城没好气地道:“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你惹出来的事情!跟在本王身边这些年光吃饭不长脑子!” 陆七本是军中一名小兵,当年上因为识破了军中突厥细作的伪装,因而保住了军机要密没有泄露,立下大功一件。 萧壁城见他人还算机灵,便将其留在了自己身边,后又带回靖王府。 没想到陆七表面上看起来机灵,实则是个二傻子。 “下次再有这种事,本王就把你塞进白鹿书院去,好好学学长进!” 如今他严重怀疑,陆七当初识破细作伪装只是误打误撞。 闻言陆七立马脸色都变了,小声嘀咕道:“那还不如罚我去打扫茅厕呢。” 乔烨为人稳重心细,很快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的一清二楚。 “王爷,您要纳妾室这一说辞倒不是秋霜自己捏造的,而是那晚其他丫鬟瞧见秋霜被叫去服侍您沐浴,便自发地传起来了。” “秋霜说她从未妄想过此事,只是见旁人都来奉承讨好,一时昏了头,便没有解释,却不想叫王妃误会了。” 既然不曾解释,便是存了那等心思的。 见萧壁城沉着脸,乔烨道:“王爷打算如何发落秋霜?” 萧壁城皱眉,“自是不能留她在府中了,本王打算将她发落到城南的庄子上去待两年。” 他失明这两年,在府务的处理上多少有些力不从心,本就打算好好整肃一番规矩。 秋霜恰撞到刀口上来,萧壁城自是要杀鸡儆猴的。 乔烨欲言又止,但见萧壁城神色决意,又把话憋了回去。 乔烨得令退下不久,岑嬷嬷突然到访,“王爷,您可是要责罚秋霜?” 萧壁城微愣,点了点头,“嬷嬷怎来此了?” 岑嬷嬷回道:“方才乔大人在府中一番动作,王妃得知您在追究秋霜一事,便让老奴前来带几句话。” “嬷嬷请说。” 岑嬷嬷正色道“王妃说,秋霜是王府的家生子奴仆,父母都是刚立府时就在府中做事的老人。您十五岁时封王立府,自那以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前线,不在京中时,府内杂事与商铺生意全靠他们代为打理,您若重罚秋霜,必然会寒了府中下人的心。” 乔烨也忍不住在一旁帮腔,“王爷,嬷嬷说的没错,在他们心中,靖王府是他们的家,他们就是靖王府的人。” “秋霜的娘在厨房做事,父亲是账房先生之一,手下打理着两间铺子,还耗费了不少心血扭亏为盈,都是老实本分的人。" 那两间铺子是皇贵妃当垃圾一样随手扔给他的,位置偏僻不说,也赚不到什么钱,还时常亏损。 往昔萧壁城忙于战事,没空管这些,秋霜的父亲打理铺子到时出了一番大力,虽然仍没有多少盈利,却也没再亏损过了。 萧壁城神色微动,也迅速反应了过来。 他这些年一直待在军中,和府内下人相处时日不多,不像曾一同并肩作战的陆七一样,没什么深厚的感情。 但对靖王府的家仆而言,他们是从开府时便在了的,如今已有七、八个年头了。 秋霜的事虽令他反感,但并未造成实质性的严重后果,若他把人罚到庄子上去,府内的人心怕是就散了。 萧壁城眉头微动,沉声道:“云苓说得对,是本王疏忽了。” 岑嬷嬷微微一笑,温声道:“此外王妃还说,有关您会纳秋霜为妾室的传言,自她入府的第一天就常听起,为何会这样,您不妨从自己身上找找问题。” 萧壁城有些失语,他还是头一次听到下人犯了错,却要主子反思自己的说法。 “她那可有说过什么解决的办法?” 岑嬷嬷笑着点头,上前低语了几句,萧壁城听完,神色若有所思。 不多时,秋霜和其父母都被叫到了漱石居。 萧壁城扫了眼这三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他们都是做什么的。 几人神色凄惶,刚被叫来就立刻跪倒在地,不等萧壁城开口便哀啼痛哭起来。 “王爷开恩!还请您看在小人夫妻为王府尽心尽力多年的份上,饶了秋霜这一回吧!” “是啊王爷!秋霜已经知错了,她在您身边服侍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从轻发落吧,莫要将她送到庄子上去!” 那里地势偏远,附近常有毒蛇虫蚁出没,并且天天都有做不完的农活。 两人一脸紧张凄惶,听了云苓的话,萧壁城大概能猜到他们为何如此恐惧。 秋霜今年马上十七,寻常女子这个岁数都已经出嫁了,她若去庄子上待两年再回来,就真成“老姑娘了”。 为人父母,哪有不操心这个的。 “王爷,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被虚荣迷了眼,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秋霜跪在地上泪眼涟涟,脸上还有清晰的巴掌印,显然已经被父母亲自教训过了。 萧壁城打量了她一眼,才发觉这个丫鬟的确生的模样标致。 记得她十岁起便在身边服侍,生活起居一律都安排的细致入微,他双眼失明后在府内休养这两年,顺手提了秋霜做大丫鬟。 他在军中粗糙惯了,不习惯身边有太多人服侍,漱石居中除了秋霜以外没有第二个大丫鬟。 家生子的婚配通常有主子做主,秋霜在身边伺候这么久,他一直不曾提过此事。 这的确很难不让人多想,怪不得府中下人都以为他会纳了秋霜。 “本王没有说要把秋霜发落到庄子上去,你们先起来吧。” 三人一愣,紧张惶恐地看着萧壁城,没有一个人敢起身。 萧壁城心中叹了口气,想起云苓的话,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显得温和。 “若本王没记错的话,秋霜马上年满十七了吧,该是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秋霜一愣,泪水凝结在眼底,心脏忽地砰砰直跳,生出一丝喜意来。 王爷平日里何时对她这般和颜悦色过,不把她发落到庄子上,难不成真的有意纳她做妾室? 第 52 章 又被下药 “本王这几年在打理府中庶务上着实有些力不从心,便疏忽了些事情,多亏你们夫妻二人把持。” “如今秋霜年龄也不小了,本王前两年带了一批将士回京,如今都在府衙或宫中做事,尚有几人未曾婚配。他们性子纯良,老实可靠,倘若你们有相看上的,本王便为你们保个媒,再添上百两银子做嫁妆。” 惊喜来的太突然,秋霜父母顿时目瞪口呆,乔烨忙用眼神暗示他们领恩。 “王、王爷当真?秋霜这丫头……王妃那边……” 不会埋怨计较? 萧壁城安慰道:“都是些闲言碎语,云苓并不放在心上,倒是她提醒了本王有关秋霜的终身大事。” 两口子面面相觑,眼中写满惊异。 “这是王妃的意思?” 这跟想象中不一样啊,听到秋霜要被发落到庄子上这个消息时,府中下人第一反应都是王妃的意思。 秋霜却是脸色一白,她听旁人聊起过,别的府中有丫鬟犯了类似的事。 主母装作温柔得体,主动为丫鬟寻了门亲事,博了个好名声,实际其中暗藏腌臜,男方不是赌钱酗酒就是爱打女人。 那丫鬟远嫁过去后,没几个月就被折磨死了。 难道王妃也打的是这个主意? 秋霜的父母面色大喜,一百两银子的嫁妆对于一个丫鬟来讲,可真是相当丰厚了! “感念王爷与王妃的厚爱,小人今生今世定为靖王府鞠躬后卒,竭尽心力!” 云苓和萧壁城不但没有怪罪秋霜,反而还如此厚待他们,两人心中感激不尽,带着魂不守舍的秋霜离开漱石居时,脚下还有些飘飘然。 乔烨忍不住感叹,“王妃真是个深明大义的人。” 在靖王府做事的仆人,很多人打心底的不接受云苓,就连乔烨也是后来才逐步对云苓改观的。 她的名声太差了,在那之前,靖王府所有人都以为未来的女主人会是温柔娴淑的楚云菡 “可不是么,要老奴说啊,王妃平时里看似脾气古怪,实际上心底做任何事都清明着呢。” 岑嬷嬷脸上满是笑容,显然很满意云苓的处理方式。 萧壁城或许擅长领兵作战,但在家宅之事的处理上还当真没什么经验,往后有云苓管理后宅之事,她便放心了。 夜半时分,云苓照常来到漱石居施针。 “今日多谢你在秋霜的事上提点我。” 云苓回应的坦然,“我不是喜欢大发善心的烂好人,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我自己。” “你自己?” “没错,王爷大概还不知道吧,靖王府中的下人们表面上虽然对我毕恭毕敬,背地里却对我又怕又厌,秋霜的事情处理好了,于我也是有益的。” 原身楚云苓的名声实在是烂透了,以往她留给旁人的印象,不是简简单单治好了萧壁城的眼睛,就能立刻扭转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博得个好名声,还得从日常中一点点努力。 “虽然你说这样做只是为了自己,但我觉得你还是为秋霜考虑了几分。” 萧壁城沉默了一瞬,继续道:“假如换做楚云菡来处理这件事,她大概会主动替本王张罗将人收入后院,哪怕知道本王绝对不会碰秋霜。” 楚云菡很清楚他心里的人是谁,主动将秋霜收入后院,既能博得贤淑良德的美名,也不用担心对方会危及自己的地位。 但这么做的代价,就是牺牲了秋霜的终身。 云苓像见了鬼一样的看着他,“今天太阳打西边起来了?你居然会主动在我面前提起楚云菡,而且还是说她的坏话。” 以往每次提起楚云菡,他们总免不了吵上几句,之前吵架的时候,萧壁城还拿楚云菡对她进行踩一捧一呢。 “本王只是就事论事。” 萧壁城神色平静,不知从何时起,再提起楚云菡时,他心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波动。 楚云菡这个名字,在他和云苓之间也不再是什么需要刻意避开的话题。 萧壁城对秋霜的处置结果传开后,靖王府上下一片哗然。 “听说秋霜的事乃是王妃亲手促成的。” “没想到王妃不但不计较此事,反而还亲自替她保媒!” 聪明的丫鬟都明白,倘若能嫁得一个家世清白,品性端正的人做正室,可不知比进王孙贵族的后院好多少倍。 妾室终究只是妾室,不过玩物罢了。 “王妃当真是替秋霜着想呢,我原以为王妃会是个刻薄泼辣的人,没想到她的心地如此宽厚。” “说来也是,虽说王妃嫁给王爷是用了那等手段,可她从来没有苛责过哪个丫头小厮。” “早说了王妃是好人,你们偏不信,上回我去厨房时碰见王妃做那什么蜂蜜蛋烘糕给太上皇吃,王妃还赏了一个给我呢!” 云苓的风评终于有所上升,不少丫鬟羡慕秋霜的好命,也有些许眼红嫉妒的在背后阴阳怪气,酸言酸语。 唯有当事人秋霜整日心神不宁,神色惶惶。 萧壁城吩咐下去后,以乔烨负责牵头,秋霜的父母相看了几个曾在萧壁城麾下做事的士兵,最后看中了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 那人眼下是个从九品的武职小京官,但马上升迁有望,很快要调到京外做七品的盛京游牧副尉。 对方在战场上也立过几个小功,遗憾的是受伤后左腿微跛,脸上有一道刀疤。 秋霜的父母非常满意对方,萧壁城知道后很是高兴,命乔烨将那一百两银子给到了他们。 “眼光不错,他们挑的那小子,曾在边疆救过十几个险些被突厥掳走的女子。虽因为腿脚不便退了战场,但如今升迁在望,也是前途广阔。” 秋霜得知消息后,偷摸去打听探看了眼对方,却险些昏倒在原地。 那男人看起来凶神恶煞,脸上还有丑陋的疤,活像是恶霸一般。 “我就知道,王妃不可能这般好心……” 秋霜喃喃自语,慌乱的眼神片刻后闪了闪,终于下定了决心。 王妃那么丑那么坏的人,做了那样的事王爷都不与她计较,更没道理责罚她。 与其被嫁到京外折磨至死,倒不如豁出去搏一搏! 傍晚,晚膳后。 秋霜端着一碗甜汤,神色如常地走进了漱石居。 萧壁城在院中练枪,额头一片薄汗,看着对方俊美英挺的身姿,再想到那个刀疤男人,秋霜咬了咬牙。 “王爷,这是王妃做的醪糟鸡蛋甜汤,奴婢给您送来了。” 萧壁城擦了擦汗,“放在屋内的桌子上吧,本王一会儿就喝。” 上次云苓答应日后让他吃香的喝辣的,隔三差五就会叫人送些闻所未闻的美食来。 “您眼睛不方便,可要奴婢伺候您喝?” 萧壁城想了想,他现在还在装瞎呢,便也没有拒绝。 “那你伺候本王喝吧,顺便问问你,出嫁的日子可定好了?” 这丫头怎么也是在靖王府长大的,念及秋霜父母为王府做事多年,萧壁城和颜悦色地关怀了几句。 秋霜微微咬唇,低头恭敬地道:“就在下个月初五。” 萧壁城喝了一口,微微皱眉,云苓这手艺尝起来怎么像是退步了? 他没有多想,一问一答间,甜汤很快见了底。 秋霜紧紧地盯着萧壁城,心脏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 应该差不多该见药效了…… …… 揽清院。 太上皇一张嘴撅的老高,差不多能挂十个水桶。 “铃儿,你今天背着孤偷吃醪糟甜汤了!” 云苓神色茫然,“我今日没做这汤啊。” 太上皇爱吃甜,云苓怕他在吃下去牙就掉光了,只需他三天喝一回。 “孤刚才听陆七说了,你做了甜汤偷偷叫人送给王大狗那混小子,孤现在很生气,要喝三碗甜汤才能原谅你!” 王大狗……萧壁城? 云苓猛然皱起眉头,安慰道:“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厨房做,你乖乖在屋子里等我。” 安抚好太上皇,云苓出了院子便直奔漱石居而去。 院子里,屋内昏暗无光,云苓刚走到廊下,房门便突然被人粗暴地踢开。 “给本王滚出去!” 熟悉的暴喝声响起,带着无边的震怒与杀意,隐约夹杂着女子惊恐低微的啜泣。 云苓停下脚步定睛一看,月色下那衣衫不整的娇俏女子不是秋霜又是谁。 “你……” 她微微一愣,隐约猜到了些什么,话还没说完,就忽然被一只大手用力的扯进了屋。 门被迅速关上,黑暗中有人将她重重抵在门上,炙热的吻铺天盖地的袭来。 云苓懵了一下,回过神来后无比震惊。 娘希匹的,这瞎子吃错药了,居然敢强吻她??? 第 53 章 王爷”手艺活“应该不错 唇上的力道凶猛粗暴,忽地一阵刺痛传来,血腥味在唇舌间蔓延。 云苓疼的龇牙咧嘴,猝不及防被萧壁城攻陷了齿关,顿时忍无可忍。 “你属狗的吗?给老娘清醒一点!” 她用力地咬回去,随后一巴掌重重拍在萧壁城脸上,又趁机点向对方腰间两处穴道。 萧壁城闷哼一声,吃痛地放开云苓,崩溃的理智终于找回几分清醒。 云苓得了空喘息,连忙将门打开,面色冰冷地怒道:“陆七!陆七!” 这个傻二愣子,不知道又滚去哪里了! 云苓只得呼叫那个平时懒得搭理的人,“叶折风!” 素来一声不吭的透明人贴身护卫,在听到她的呼唤以后,如同鬼魅一般从昏暗的阴影中现身。 “把秋霜给我绑起来扔到正厅前院里去,没有允许不准任何人松绑!” 想到那碗莫名奇妙给萧壁城送去的醪糟甜汤,云苓心中已然猜到了真相。 穿越至大周以来,她难得有几分真正的动怒。 “妖女,你别走……” 萧壁城神志不清地揽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寻找着冰凉的东西缓解自己滚烫炙热的体温。 “本王……很难受……” “我他妈比你更难受!” 云苓捂着嘴口齿不清地说完,“嘶溜嘶溜”地倒吸凉气,心里气的要死。 这瞎子刚才居然把她的舌尖给咬破了! 现在舌尖又疼又麻,还止不住地生理性流口水,想她两辈子来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推开萧壁城,云苓迅速摸着黑把暗掉的油灯全部点燃,方才看清对方此刻的模样。 他衣衫半敞着,眼神迷离,两颊似酒醉般绯红,墨发凌乱地散在胸口,活像被蹂躏了一番似的,端的是活色生香。 “要不是长得好看,你早被我打死了。” 云苓低声骂骂咧咧了两句,刚想施针封住药性,却发现来时没有带针具和药箱。 纯粹的精神力解不了这种药,好在屏风后的浴桶中提前放了洗澡要用的凉水。 云苓循着昏黄的灯光,一路跌跌撞撞地拉扯着萧壁城来到那个巨大的木桶旁,毫不留情地将他推了下去。 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被溅到的水花,“明天再跟你算账……” 话音刚落,却眼前一花,被前方一股蛮力也拉进了浴桶。 “咚”的一声巨响。 云苓猝不及防滚进浴桶,被凉水冻的打了个激灵,脑门撞在桶边上发出美妙的声响,鼓起好大一个包。 至此,最后的耐心终于全部耗尽了。 “你给老娘醒醒!” 云苓从浴桶中爬起来,凶神恶煞地看着萧壁城,居高临下地给了他两巴掌。 “你在胡来,就别怪我用物理手段给你解毒了!” 饶是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萧壁城依旧没有来地忽然觉得胯下一凉,冰冷的洗澡水让他恢复了几分意识,也逐渐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 近来入夏,云苓平时本就穿的轻薄凉爽,如今浑身湿透,愈发叫人难以直视。 萧壁城咽了咽口水,感觉刚压下的火气瞬间又喷涌而出。 “你……” 待目光落在云苓阴沉的脸上,萧壁城却陡然一愣,一时惊到失语。 那光洁的右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像个弄脏脸的小花猫一样,哪里还有什么可怖的丑陋胎记! 饶是被药汁弄污了脸,也全然藏不住那倾城国色。 萧壁城错愕地看着她失了神,这妖女……脸上的胎记是假的? 云苓见他呆呆傻傻的模样,虽然看起来还没有完全清醒,倒是没有再胡乱动作,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低头看见自己白色的衣袖上占了淡红的色块,云苓便知定然是自己脸上的假胎记被洗澡水弄掉了。 “王爷!我把您要洗澡用的热水打来了!” 门外,陆七吭哧吭哧的声音响起,推门就要进来。 “滚出去!” “滚出去!” 两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吓得陆七脚下一个酿跄,差点把洗澡水打翻。 云苓下意识地用袖子遮住脸,幸亏萧壁城这货眼瞎,不然假胎记的事就要暴露了。 “王、王妃?您怎么也在桶里啊!” 看见屏风上的两个影子,陆七瞠目结舌,慌忙后退。 “咋突然玩起鸳鸯戏水来了呢……也不提前说一声……”他小声嘟囔着,将颇重的水桶放在了院子里。 听到这话,云苓和萧壁城脸色一黑,难得心有灵犀。 早晚把这小子的嘴给缝起来! “喂!你清醒了没有?” 云苓率先从浴桶里爬出来,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干的地方。 “已经好些了。” 萧壁城强忍着身体的燥热难耐,刚才云苓几巴掌下来,再加上这桶冷水,又被她的真容那么一吓,现在已是清醒了不少。 见他要起身,云苓忙伸手把他按下。 “你还是在里头呆着吧,不知道秋霜给你下的什么药,一时半会儿没法立刻给你解。” 听到秋霜二字,萧壁城的瞬间脸色铁青,一张脸拉的老长。 “本王欲为她寻一门好亲事,谁想她竟好心当做驴肝肺,如此不知恬耻!” 先前在楚云菡手上吃过一次亏,而今萧壁城最恨的便是旁人给自己下这种无耻的药。 秋霜此举已然触了他的逆鳞,此事绝不可能善终! 云苓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谁知道她脑子这么不好使,放着七品官的正室夫人不做,非要委身给你做妾。” 话语落,她瞥了一眼萧壁城的双腿间,“这冷水到底管不管用啊。” “……” 萧壁城脸色骤然涨红,神色不自然地曲起膝盖掩饰,没好气地道:“你说话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不着调!” “我只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你要控制不住自己,我可就先走了啊。” “控制是能控制……只是你当真没有什么法子能帮本王缓解一下吗?” 这令人无比折磨的药性萧壁城很熟悉,和当初中了萦香粉的感觉一样。 云苓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别忘了,我怀着孕呢,大夫说前三个月不能行房。” 萧壁城脸色黑红交织,“本王不是那个意思,我是问你有没有解药或者针法可解!” “没有,这种药又不是毒,哪有什么解药,针法也只能是暂时封住药性,纾解出来就是最好的办法。” 云苓看他憋的的实在难受,好心建议道:“要不你自己解决吧,我看你单身二十多年,手艺活应该挺好的。” “我实在帮不上什么忙,最多只能在旁边给你指点一下动作。” 上辈子她好歹学过医,对于人体器官的很多科学知识还是要比封建古代人强不少的。 萧壁城黑着脸,咬牙切齿道:“那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这女人是故意想看他出糗的吧? 第 54 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萧壁城生完气,冷不丁见云苓浑身衣服都湿透了黏在身上,忍不住皱了皱眉,心下有些担忧。 “我暂且没事了,你腹中还有孩子,尽快回去打点热水好生洗个澡,莫要着凉了。” 夏夜的风从窗缝里吹进来,云苓微微打了个寒颤,她摸了摸自己满是红色药汁的脸,一时犯了愁。 “你既然没事儿了,那就把浴桶让给我吧。” 萧壁城微微一愣,“你说什么?” “院外不是正有一桶热水么,我冷的厉害,就在这里洗了。” 云苓随便揪了个借口,看向萧壁城,“你让陆七去一趟揽清院,叫冬青把我的换洗衣裳和针具箱都拿来。” 这会儿才戌时,她打算等到夜半三更再回揽清院。 萧壁城微愣,见云苓不住地擦脸,便知她是不想被别人看见真容。 虽然不知道其中原因,他还是配合地从浴桶中起了身。 “……那你洗吧。” 反正云苓在漱石居洗澡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还真有些担心对方穿湿衣服吹夜风会受凉。 就是不知道,假如云苓知道他双目已恢复的真相后,还能不能如此坦然地当着他的面洗澡。 萧壁城唯一敢肯定的是,他绝对会被云苓打死。 待陆七重新换上干净的洗澡水,云苓才从内屋走出来。 “多谢王爷好心把洗澡水让给我。” 见她开始宽衣解带,萧壁城悄悄离开房间走到内屋的窗前,任由冷风吹来纾解满心的躁动火热。 虽然看不见,但耳边水花起落的声音却忽然变得异常明显。 萧壁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窗外的凉月,眼前却不断浮现出云苓方才的模样。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被咬破了皮的唇角微微刺痛,心底却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以及丝丝好笑的喜悦。 方才被下药暗算的气怒,也在这一刻消散了不少。 片刻后,云苓换好干净衣服走出来,暖黄的灯光下,她一袭白色裙衫,青丝如瀑。 萧壁城呼吸微顿,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一瞬间。 明明粉黛未施,簪钗不着,他却硬生生看出一种蛊惑人心的媚色。 见萧壁城还穿着那身湿衣服,云苓问道:“王爷要不要也洗一个?不嫌弃的话,浴桶里的水还没凉。” 萧壁城回过神来抖了抖嘴角,如果不是云苓的样子过于正经,他真的怀疑对方是故意气他的。 “不用了,本王已经叫陆七去重新烧了水。” “哦,那一会儿别让陆七伺候了,他笨手笨脚的,我来帮你把。” 萧壁城顿了顿,感觉好不容易压制住的火气又蠢蠢欲动起来,他无奈地道:“本王身上药性尚未褪去。” 他可以认为这是在勾引他吗? 云苓拿起冬青送来的针具,冲他笑了笑,“没事,现在我可以先帮你封住药性。” 几针下去,片刻后萧壁城果真感觉舒适了不少,但他仍然能感觉到有一团火被压在丹田处不得释放,令人胸闷气躁。 “扶本王到浴桶边就可以了,其余的我自己来。” 妖女真要服侍他洗澡的话,他怕自己把持不住。 云苓知道他虽然看不清,但眼神已经比先前好很多了,便也没有多做什么。 待过会儿给萧壁城的眼睛施完针,她才于三更半夜回到揽清院中。 冬青还没睡,一直在等她回来,云苓随口问道:“太上皇有没有闹?” “奴婢到厨房给太上皇做了碗甜汤,就是比不得王妃手艺好,太上皇嫌弃了几句,喝完便睡下了。” 云苓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你是个机灵的。” 冬青忍不住道:“王爷,府内生了什么事?先前我瞧见秋霜被叶侍卫绑起来扔到了前院。” “她做了碗甜汤给瞎子,谎称是我做的,里面下了药,想给瞎子做小老婆呢。” 冬青面色惊愕,随即勃然大怒。 “这个好不要脸的秋霜,要不是您好心拦下王爷,她早就被送到庄子上受苦去了!” “您为她保亲说媒,她不感激也就罢了,还竟敢向王爷下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云苓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总之给过她机会了,错过了就没有第二次。” 她不是烂好人,萧壁城再要严惩秋霜的话,她不会再多说半个字。 不作死就不会死。 秋霜被绑着在王府前院的地上跪了一夜,一双腿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 翌日一早,她所犯下的事,便毫无保留地传遍了靖王府上下,众人哗然。 萧壁城总归没有赶尽杀绝,给了秋霜两个选择。 “要么去城南庄子上思过两年,要么便寻个合适的人嫁了吧,以后无需留在王府做事了。” 当然,秋霜不可能再嫁给什么七品副尉,那一百两银子的陪嫁也没有了。 秋霜听完后立马变了脸色,哭喊道:“王爷开恩啊,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奴婢知道错了!看在奴婢侍奉您多年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被发落到庄子上两年,她是绝对不肯的。 可如果没有靖王府撑腰,以她一介奴籍丫鬟的身份,除非重获自由身,否则只能嫁给那些下九流的贱籍为妻。 家世清白的普通人,她只有做妾的份儿! 无论是哪种结果都不是她想要的,秋霜撞了南墙,悔不当初。 “奴婢愿意嫁给游牧副尉,奴婢发誓今后一定安分守己,也绝不芥蒂副尉腿脚不便!” 萧壁城面色阴沉,娶妻不贤家宅不宁,他那个部下是个老实人,若当真把秋霜许给他便是害了人家。 “此事莫要再提,你既然选择嫁人,那便再相看相看吧。” 一句话,就阻隔了秋霜所有的退路。 任由秋霜哭的梨花带雨,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为她说一句话,哪怕是秋霜的父母,也没有脸面再像萧壁城和云苓求情。 这能怪谁呢? 明明已经有了旁人艳羡的婚事,却偏生贪心妄想,硬生生葬送了一切。 “真替王妃不值,王妃好心为她保媒,她竟还不满足,把主意打到王爷身上!” “王妃对秋霜已是仁至义尽了,换作别家主母,定然叫人拖下去乱棍打死,或是发卖进花楼中了。” 对于秋霜最后的结局,云苓并未插手或多言一句。 虽如此,她的声望却反而在府中又大大上升了一截。 第 55 章 别怪老娘不讲武德 这两日,福公公忽然到访靖王府。 他看着云苓和萧壁城,和蔼地笑道:“咱家今日来,是为了三件事。” 首先便是为了太上皇。 太上皇离宫将近一个月了,昭仁帝和太后心中甚是挂念。 昭仁帝心里明白,三儿子裤腰带里没几个子儿,云苓虽然手头阔绰,但叫儿媳妇花钱照顾自己的老子,总归说不过去。 于是便命福公公来探望太上皇,顺便从宫中带了不少老年人保健品和新布料,其中也有给云苓两口子的赏赐。 福公公温和地道:“陛下和太后娘娘得知太上皇的病情大有好转,心中很是高兴,王妃若是有空,记得带太上皇多进宫坐坐。” 如今太上皇黏着云苓,想让他回趟宫,还得靠云苓才行。 云苓点了应下,“过两日我便带太上皇回宫看望父皇和太后娘娘。” 随后,福公公又向他们透露了一个消息。 萧壁城神色微动,“父皇要给大哥赐婚?可定下了是哪家贵女?” “回王爷,是镇国公府家的嫡幼女,容婵姑娘。” 云苓听着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前阵子冬青才和她聊起过镇国公府。 那传闻中的容世子有着盛过楚云菡的美貌,想来他的妹妹也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大哥他肯领命?” 福公公闻言,面上浮现几分无奈,“昨日瑞王殿下想到养心殿求陛下取消赐婚,半路上被皇后娘娘的人拦下,如今正闹的不可开交呢。” 萧壁城一点都不意外,他就知道以瑞王的性子,绝对不可能轻易接受,他先前就没少为此事和皇后置气。 但如今得知云苓有孕,封皇后怕是再也坐不住了。 凤栖宫内,瑞王正硬着头皮与封皇后对峙。 “天昱,你如今已二十有四,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往常她不急,是因为宫中已没有了能对爱子构成威胁的皇子,这样下去太子之位早晚都是萧天昱的。 可如今萧壁城的眼睛和燕王的双腿都有了痊愈的希望,云苓甚至还怀了孕,这如何让她坐的住! 瑞王眼神痛苦,“母后,您明知儿臣心中所想,就不要再逼儿臣了。” “天昱,生在帝王家,有些事本就身不由己。”封皇后叹了口气,眼神心疼地看着儿子,“你早晚都要娶容家女,拖着有什么意义呢?” 瑞王神色倔强,“儿臣此生只愿娶云菡一人为妻。” 一听他提起楚云菡封皇后就头疼,心中更是恨的咬牙切齿。 “以她的身份,做你的妾室本宫都觉得不够资格。” 楚云苓还是老帝师的嫡亲外孙女呢,连楚云苓她都看不上,楚云菡一介庶女更没资格入她的眼。 “母后,云菡知书达理,蕙质兰心,不必京中其他贵女差,她完全当得起瑞王妃的位置……” “当然不行!将来若你入主东宫,楚云菡一个庶女怎配得上那个位置?” 瑞王咬牙,眼神倔强地看向皇后,“儿臣不想入主东宫,更对皇位没有兴趣,壁城的眼睛就要好了,他文武双全不是最合父皇心意?” “混账东西!你可知本宫与封家为了你付出了多少心血?” 封皇后再也控制不住怒意,重重地甩了瑞王一巴掌,她冷下脸来,眼神阴鸷骇人。 “容家女你不娶也得娶,你若抗旨,本宫便将楚云菡赐给你的表弟封言!” 封言如今已是半个废人了,哪个姑娘嫁给他就相当于半生尽毁。 瑞王浑身一颤,眼神茫然而惊惧地看着皇后,只觉得对方此刻狰狞的模样无比陌生。 “母后……” 在他面前,母妃永远都是温柔体贴的模样。 封皇后看着他怔怔不安的茫然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又是心疼又是恨铁不成钢。 “天昱,听母后的话,不要再闹了。”她缓和下脸色,柔声引诱道,“只要你答应娶容家女,本宫便同意你娶楚云菡为侧妃,这是本宫最后的底线了,你好好想想。” 瑞王嘴唇动了动,何尝听不出话中藏着的威胁之意。 片刻后,他浑浑噩噩地应下,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凤栖宫。 玉姑姑上前为封皇后按摩额角,“娘娘莫生气,瑞王殿下还年轻,将来会明白您的一番苦心的。” 封皇后苦笑,“本宫如今后悔当初将他保护的太好了,才养成了这样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 纵使温良如玉,满身美名,又有何用呢,帝王心术是半分也没学到! “楚云苓那个丫头,你派人盯紧些。” 玉姑姑点点头,皱眉道:“她倒是个狡猾的,这些日子是半步也没踏出过靖王府,让人寻不着半点机会。” 别看萧壁城瞎了双眼,看似不管事,暗中却是将靖王府安排如铜墙铁壁一般,内外戒备森严。 封皇后眼神阴冷,“不论如何,那丫头绝对不能留!” “娘娘放心,只要她踏出靖王府一步,便叫她有去无回。” …… 靖王府中,云苓大大地打了两个喷嚏。 萧壁城眼神划过一丝担忧,“可是受了风寒?” 该不会是那晚在浴桶中泡完冷水又吹夜风,便着凉了吧? 云苓吸了吸鼻子,摇头道:“没事,一想二骂三感冒,估计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在背后念叨我呢。” 萧壁城对云苓时不时爆粗口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了,“什么是感冒?” “就是得风寒,哎呀你闭嘴别插话!”云苓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看向福公公,“福公公来这里的第三件事是什么?” 萧壁城撇撇嘴,不说话就不说话,凶什么凶。 最近妖女的脾气是愈发暴躁了,看来怀孕真的会极大影响女子的情绪。 福公公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打转,会心一笑。 “这第三件事,便是老奴应靖王殿下的请求,将天星碎片带来了。” “当真?” 云苓瞬间拔高声音,活像是看见了肉的饿狼,眼中冒出绿光。 “前些日子,王爷特地为王妃向陛下求了情,陛下感念您照料太上皇有功,便同意将这天心碎片借给您观赏三天。” 云苓眼神一闪,笑的春花灿烂,东西既然到了她的手里,就别想带回去。 “父皇英明!” 拿来吧你!老皇帝! 是你失信在先,可不要怪老娘不讲武德。 第 56 章 肚子里有两个 福公公将装有红色陨石的小匣子交给了云苓,“王妃,三日过后老奴会来拿天星碎片。” 此时昭仁帝还不知道,这将是他最后悔做出的决定。 送走了福公公,云苓忙不迭把陨石取出来放在桌上。 她关上门窗,房间里光线昏暗,婴儿拳头大小的红色陨石隐约散发出淡淡的柔和光芒,宛如天然的夜明珠,霎是好看。 萧壁城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块石头,也不由得被其如无瑕美玉般的外形所震撼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隐隐约约间,他总觉得这块石头似乎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兴许这陨星本身就不是凡物吧,萧壁城没有多想。 “妖女,你说这块陨星对你修炼有益,你要怎么利用它来修炼?” 云苓正缓缓尝试着用精神力和陨石搭建起稳固的共鸣桥梁,语气中是一丝藏不住的兴奋。 “一般只要用精神力和陨石进行共鸣,然后静下心来冥想就可以了。” 这种陨石对普通人没用,只有精神力者和潜在的精神力者能够感受到其特别之处。 萧壁城脸上闪过一丝迷茫,“共鸣……?什么是精神力,什么又是冥想?” 这些稀奇古怪的词语,他前所未闻。 “怎么说呢……精神力就相当于你想的妖力或者仙力,冥想就是静修打坐,至于共鸣,就是你用心去感受它的存在,让它也感知到你。” 云苓转换成萧壁城能够明白的话语解释了一下。 一块石头怎么能感知到人的存在呢? 萧壁城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要是他之前没有亲眼所见那些诡异的光,一定会把云苓当成外面那些神棍骗子。 如今的萧壁城对云苓神秘的真实来历无比好奇,想起之前看见她操纵那些白色的发光丝线给太上皇治病,忍不住问出了口。 “妖女,你的本体莫不是蜘蛛精?” 云苓沉浸在冥想中,迟迟没有回答,这块陨石蕴含的能量相当深厚,之于共鸣后,意识就好像瞬间进入了一个广袤无比的浩瀚星海中。 她心下惊喜,如果有这块陨石的话,大约只需要花上一两个月,她的精神力就能迅速恢复到巅峰时期的状态。 见云苓闭眼不答话,萧壁城干脆趁这个机会偷偷仔细看她的脸。 那丑陋的暗红色印记仍留在她的脸上,任谁也想不到,胎记下竟藏着一张那样倾城惑人的脸。 萧壁城正出神,冷不丁见云苓突然睁开眼睛,面色骤变地捂住了小腹。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紧张道:“你的肚子怎么了?” 这块妖异的石头不会对腹中孩儿有什么影响吧? 云苓此刻过于震惊,以至于完全没有察觉出失明的萧壁城不该看得见她的动作。 “我……我肚子里好像……有两个!” 萧壁城愣了一下,面色错愕,“你是说,你怀了双胎?你怎么知道的?” “我的精神力能够感知到。” 怀孕已经三个月,可以感知到胎心了,但这不是云苓震惊意外的原因。 她方才之所以失态,是因为查探胎心时,隐隐约约感觉到有陌生的精神力出现,还是两道! 两道陌生又弱小的存在,亲昵地想要交缠她的意识,雀跃欢喜中掺杂着依赖。 萧壁城回过神来,看着云苓纤细柔弱的身板,脸色微微发白。 “你确定是两个?” 女子一胎多胞并不罕见,但生孩子本来就是在鬼门关走一圈,在萧壁城的印象里,产双子的妇人在生产时极其危险,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 他记得京中曾有过怀三个的妇人,结果生产时母子四人一个都没活下来。 萧壁城感觉眼前隐隐发黑,呼吸有些沉重,“……会不会是弄错了?” 云苓还处于前所未有的震惊中。 在她的印象里,拥有精神力的人都是后天被药物激发了潜能,从没听说有谁打从在娘胎里时便有了精神力。 这俩孩子什么情况? 云苓缓缓回过神来,摇摇头,“不可能,我绝不可能感受错的,就是两个。” 见萧壁城脸色不好看,她微微一挑眉,“你这副表情做什么?该不会是怕我生出两个妖怪来吧?” 萧壁城脸色微紧,低声道:“……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女子生产本就不易,一胎两个更是尤为凶险。” 顿了顿,他缓缓道:“妖女,本王记得你如今是凡人之躯……” 云苓怔愣地看着他,一丝前所未有的莫名情绪从心底蔓延开来。 她眼神微缓,略带笑意地看着萧壁城,“瞎子,你不会在关心我吧?” 听出她语气中的几丝讶异,萧壁城的脸色。忍不住有几分发黑,他没好气地道:“……本王就不能关心你吗?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人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整日没心没肺。” 萧壁城小声嘀咕了一句,神情隐隐有几分郁闷。 云苓眯了眯眼眸,似笑非笑地道:“瞎子,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说到这里,云苓脸色有几分得意,“我好心提醒你,千万不要爱上我,别忘了之前吵架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你最好祈祷以后不要爱上我,否则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痛彻心扉! 你才是别对本王痴心妄想,你我成婚不过意外使然罢了,永远没有其他可能! 回想起当日情形,萧壁城脸色一僵。 云苓身后那不存在的尾巴,得意地翘的老高,“本仙女以后可是要飞升仙界的,你区区凡人就不要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啦~” 萧壁城的脸色一时黑红交加,恼怒道:“别自作多情,谁喜欢你这个又凶又丑的妖女了!不过你帮忙研制突厥毒烟解药,本王才关心你两句罢了!” 他面色不屑地回呛了两句,心底却难以抑制地生出几分低落。 “那就多谢王爷关心了,但我的医术也不是摆设,自然有办法保证自身姓名无忧,不过嘛……” 云苓话音一转,玩笑似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凝重,“王爷知道我毕竟是妖怪,若我的孩子出生后有什么异常,可别见怪。” 萧壁城还在生闷气,冷哼一声,“自然不会见怪,等你我孩儿出生以后,本王倒是想瞧瞧,你的本体到底是个什么妖怪。” 一想到这里他就心生郁闷,这么久了云苓都不肯告诉他丝毫关于自身的秘密。 无论是来历、本体、还是假胎记…… 萧壁城心底有几分怅然若失,妖女心中其实并不信任他的吧。 云苓耸了耸肩,“我提前打个招呼,日后王爷若接受不了,还请看在我替你治眼的份上,当他们不存在,放我们独自离开,我保证不会出来危害人间的。” 听到她说要走,没有留恋的样子,萧壁城心头越发的堵。 他冷笑一声,沉声道:“不管孩子生出来是什么样,你肚子里怀的都是本王的种,别想轻易撇清关系!” 萧壁城越想越气,凭什么云苓就能这般没心没肺,毫无留恋。 妖女就妖女,哪怕是鬼魅又如何? 既嫁给了他萧壁城,便一辈子都是靖王妃! 第 57 章 栽在妖女身上了 “突然吼这么大声干嘛。”云苓愣了一瞬,抬眼瞪他,“你是吃炮仗了吗?” 萧壁城噎住,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迅速收回情绪,面色肃冷。 “不论如何,你的孩子流着萧家的血,大周不可能让皇室血脉流落在外。” 云苓心中若有所思,想来是因为古代人一般都很重视子嗣,所以这厮刚才那么生气。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想走,也必须把孩子留下?” 萧壁城的手紧了紧,心中怒火熄灭后划过一丝苦意。 “你就那么想走?” 云苓眉头微皱,“先前不是说好了吗?等治好你和燕王那小崽子,咱们立刻就散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真正的楚云苓。” 虽然这话是在吵架时说的,但并不是气话。 萧壁城不甘心地问,“你为何执意要走,可是为着其他什么事?” 难道就不能留下来么。 “也没别的事,但我为什么要留下来?”云苓皱了皱鼻子,拧眉道,“这京中人士见了我就没几个不甩白眼的,顶着楚云苓的身份活下去,不是没事儿给自己添堵吗?” 她有的是钱,虽说那是原身的嫁妆,一并带走不大厚道,大不了走的时候还给文国公府就是了,她又不是赚不到钱。 能活的自由自在,何必留下来受气。 萧壁城默然,他不能否认,云苓的处境确实不妙。 虽然她医术高超,在外渐有美名,但世人对她十几年如一日的鄙夷嘲弄,又岂是短短两个月就能改变的。 萧壁城定定地看着她,“如果本王说孩子必须留下,那你宁肯抛弃孩子,也要离开么?” 原本是想以孩子为借口让云苓打消这个念头,但萧壁城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很显然,云苓并不看中腹中的孩子,说不定还觉得那是他和楚云苓的孩子,跟她毫无关系。 要不然当初在皇宫里,她怎么会那么爽快地说出孩子归他,石头归她这种话。 “这两个孩子……” 云苓没有接话,脸上反而浮现出几分让萧壁城感到意外的纠结之色。 提起孩子,云苓心情是复杂的。 本来她一直觉得肚子里的孩子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但今天看来,这两个孩子不但和她有关系,只怕是还紧密的很。 原身这种毫无精神力的普通人,绝不可能孕育出天生就觉醒了精神力的孩子。 萧壁城眼神微闪,他料想云苓怀了这俩个孩子这么久,心中或许多多少少也有点感情,于是连忙趁热打铁。 “你刚才说这两个孩子出生后,或许会和你一样,有异于常人的地方,你总不能就这么抛下他们不管吧?” 云苓迅速反驳道:“谁说我不管他们了,我可以把他们一起带走。” 事到如今,她的想法已经有所转变。 当初穿越来的那一晚,原身楚云苓气绝身亡,从医学和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讲,她腹中的孩子应该也一并死亡了。 恰巧云苓精神力再生,整个人几乎痛到昏死虚脱,现在想想或许跟腹中的孩子也有关系。 再加上御花园被六公主推倒那次,她再次耗尽精神力保住了孩子没有流产。 云苓抬眸,脸上浮现出几丝坚毅之色,“不论我走还是留,都不会抛下这两个孩子。” 她,才是那个真正给予了孩子生命的人。 萧壁城微松了一口气,并不担心云苓会带着孩子一并跑路,只要她在乎孩子就好。 他唇角笑容微扬,循循善诱道:“本王不知道你们妖怪的世界是怎样的,但你应该能明白,在这个世界里,孩子留在大周皇室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云苓沉默了一瞬,这个世界有王孙贵族,有平民百姓,更有三教九流。 人与人之间有着云泥之别,有的人一出生便呼风唤雨,有人终其一生都在挣扎求生。 现代人养孩子还考虑户口优势和学区房呢,有着森严阶级礼制的封建古代人更甚。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得为孩子考虑,不论是物质条件还是心理健康。” 缺少父爱会对孩子的成长造成影响,孤儿出身的云苓深有感触。 “那咱俩就……先凑合过吧。” 云苓暂时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她也确实没有任何带崽经验,目前来看继续做靖王妃是最好的选择。 萧壁城暗自松了口气,神色有几分认真,“这两个孩子不仅是你的,也是本王的,不论他们模样何等怪异丑陋,本王都会保护好他们,不让他们受到丝毫伤害。” 即便是妖怪,那也是他的孩子。 萧壁城面庞坚毅,眼神灿若星辰,仿佛是在对她做出一个无比郑重的承诺。 云苓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间心绪苦涩难明,鼻尖生出几丝酸涩。 假如她的生身父母也能像萧壁城这样想,那她是不是就不会被抛弃,在组织那样扭曲残酷的环境中跌跌撞撞地艰难求生了。 “谁说妖怪就一定怪异丑陋了,没见老娘长的那么美吗?”云苓皱了皱鼻子,声音闷闷的,“哦,我忘了你还是个瞎子。” 这个孩子的便宜爹,她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萧壁城心下有几分好笑,“你之前还对本王说,你的模样丑陋可怖,长的和楚云苓那半张脸一样。” 他就知道,这小妖女嘴里没几句话能信的。 云苓轻哼一声,“行了,不要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了,我要试试能不能把这块石头切开。” 闻言,萧壁城很知趣地闭上嘴巴,不再打搅她。 精神力再度与之共鸣,云苓小心翼翼地尝试起分割陨石来,试图将其分为三块。 她想把这块陨石做成三个坠子,除了自己以外,给两个孩子也分别准备一份,这对他们温养精神力大有益处。 不多时,云苓兴奋的脸色骤然变得沮丧,眼中几分挫败之意。 “我的精神力还没完全恢复,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这块石头。” 看见她脸色黯淡,萧壁城也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那该如何是好。” “罢了,这块石头能滋养我的精神力,等以后再动手也不迟,反正我也不打算还回去。” 见她准备耍无赖,萧壁城嘴角一抽,“你不要胡来,父皇说只借给你观赏三日,到时候福公公会亲自来取的。” “我不管,是他先言而无信的!总之这块石头到了我手里,就别想再要回去!”云苓抬眸瞪他,一把将石头护在自己怀里,“你要是敢拦我的话,我立刻就带着石头和孩子跑的远远的!” 萧壁城神色无奈,好好的怎么又说起跑路的事情来了。 “你大着个肚子还想去哪儿?” “你管我去哪儿,反正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找不着。”云苓没好气地道,“你要是不帮我,那我立马就走,让秋霜给你生孩子去吧!” “没事提秋霜做什么?”萧壁城脸色一黑,无奈地哄她,“好好好,我帮你还不行么。” 他真是栽在这个妖女身上了。 只盼父皇他老人家别怪他背地里反水投敌,毕竟一块破石头,哪有老婆孩子重要啊? 第 58 章 偷吻 当儿子的都怕老子,萧壁城当然也知道昭仁帝的弱点。只要有太上皇拦着,昭仁帝就算想拿回陨石也无可奈何。 萧壁城出了个昏招,云苓便屁颠屁颠地拿着陨石去找太上皇。 过几日福公公再来的时候,果然被太上皇一脸凶狠地拦在了揽清院外。 “想造反啊!连铃儿的东西都敢抢,回去告诉你那主子,他胆敢觊觎铃儿的宝贝,孤定要敲得他满头包!” 福公公的脸几乎皱成了苦瓜,他知道谁都拗不过太上皇,只有云苓能治得了。 可眼下云苓也不知躲去了哪里,整个揽清院只听得见太上皇那中气十足的骂街声。 福公公心里明白,靖王妃这是压根儿就不想把东西还给他,在院子门口僵持了片刻之后,终是苦着脸被太上皇几棍子赶走了。 “唉,这可叫老奴如何向皇上交代啊……” 福公公愁眉苦脸,云苓却是偷乐的美滋滋,当晚去漱石居给萧壁城施针的时候,还带上了几盘点心和一壶好酒。 “看在你帮我要来石头,又给我打掩护出主意的份上,这是犒劳你的。” 萧壁城心下好笑,“这酒后劲大,你怀着身子,莫要贪杯。” “放心吧,我自己的身体我能不清楚?” 云苓不以为然地挥挥手,转眼间几杯酒便下了肚,还好心地替萧壁城斟了一杯。 “你们这儿的酒味道不大行啊。” “哦?”萧壁城挑眉,来了几分兴致,“你喝过更好的酒?” 他在吃食上一向粗糙,但却爱酒如命,放眼望去整片大陆数个国家中,大周的酒是公认最好的。 云苓喝了几杯有些上头,脸颊隐隐发红,双眼却愈发的亮如星辰。 “在我们那儿,酒的种类可多了!” 萧壁城见她眼神有些涣散,失笑道:“刚才说了这酒后劲儿大,你看你这么快就醉了。” “你这酒的确有点意思,但我还是喜欢……我们那里的味道。” 云苓打了个酒嗝,酒气与身上的暖香混杂在一起,馨香萦绕,萧壁城心中微动,忍不住靠近她几分。 “改天有机会我酿一些,给你尝尝鲜……” 就是不知道缺了那些仪器和材料,还能不能酿出那种原本的味道。 萧壁城笑吟吟地看着她,挑眉道:“你酒量这么差,不像是嗜酒的人,却懂酿酒?” 半醉的云苓趴在桌子上,头枕在双臂上侧着看他,收起了平日里那张牙舞爪的模样,看起来意外的乖巧。 “我不爱喝酒,是情哥爱喝……她酿酒酿得很好,我的技术……都是跟都是跟情哥学的。” 云苓断断续续的回应着,说话开始有些大舌头。 萧壁城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什么情哥?情哥是谁?和你一个师门的人吗?” 他的周身骤然爆发出一股低气压,周身冷意环绕,心中警铃大作。 “情哥啊……情哥她很厉害的!” 云苓这会儿脑子不清醒,萧壁城问起,她便嘟嘟囔囔地回答了。 “在组织里她排第二,我排第三,我们两个平时经常一起出动任务,关系很好的……” “情哥会古武,诸般武器样样精通,剑法尤其厉害,是我们小组里的王牌输出……” 小组成员中的老二留情,会古武懂兽语,由于为人太过凶猛,人送外号情哥。她的作战方式过于不要命,云苓一直是她最好的搭档妈妈,两人一同完成过许多危险的机密任务。 提起上辈子关系最亲密最信赖的人,云苓眼神发亮,如同烛火般忽明忽灭,动人心弦。 看着她这副模样,萧壁城危险地眯起眼睛,“他是什么妖怪,很厉害吗?” 对方最好不要出现,不然就把无心大师请来将他降了! “反正比普通人厉害多了,不过说真的,瞎子你也不赖……头一回见到你这么厉害的人,等你眼睛好了……说不定能和情哥打个五五开。” 云苓很给面子的夸了萧壁城两句,在没有精神力的寻常人里,他是她见过最厉害的人。 才五五开? 萧壁城脸色难看,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武功在整个神州大陆已是屈指可数的高手,一身枪法更是无人能出其右,结果只能和对方打个五五开。 “情哥也很喜欢喝酒,号称千杯不倒……你们两个要是有机会认识的话,一定会成为莫逆之交的……可惜……” 可惜,再也见不到了。 萧壁城臭着脸,面无表情地道:“真是巧了,本王在军中也有个千杯不倒的称号,不知本王和他谁厉害些。” 云苓不假思索地道:“那当然是情哥了,你是没见过她和喝伏特加的样子……抱着瓶子屯屯屯的!” 萧壁城握拳的手收紧,暗自咬了咬牙,好好的怎么又突然蹦出来一个情哥哥! 能打也就算了,居然比他还能喝,看妖女这样子,似乎和对方关系匪浅啊。 萧壁城板着脸,语气弥漫着一股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酸味。 “你很挂念他吗?平常本王问起你有关妖怪和师门的事,你半个字也不肯多说,而今提起那个什么情哥,你倒是喋喋不休了起来。” 云苓醉眼迷蒙地看着窗外的夜空,风动云散,墨黑的夜色中,两颗散发着淡淡红色光芒的异星隐隐在闪烁。 “当然了……我们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逃出去,然后在一起安度余生……” 后来她和老一都死了,也不知道留情和老幺两个人怎么样了。 萧壁城听的胸口一闷,心中寒凉,险些不能呼吸,他就是嘴贱,干嘛要问些给自己添堵的问题呢? 他暗自苦笑,怪不得妖女对这里没有半分留恋,原来心中早已藏了别的人……别的妖怪! 云苓怔怔地盯着那两颗星星,大约是酒醉一场头脑放空,压抑了不知多久的情绪陡然尽数释放,几滴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萧壁城愣了一下,神色慌张,下意识地抬手,笨拙地为她擦眼泪。 “好好的……你哭什么?” 云苓转而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哭了?” 萧壁城汗毛倒竖,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 不等他答话,云苓又哭着嘟囔起来,“谁哭了?你个死瞎子我才没哭呢,别胡说八道。” “好好好,你没哭。” 萧壁城看着她神志不清醒的样子,心头大大松了一口气,刚才好险,还以为要露馅了。 云苓哼哼唧唧了两句,打了个酒嗝,趴在桌子上彻底睡了过去。 萧壁城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云苓。 大抵是怀了孩子的原因吧,近来云苓的情绪总是很容易波动。 人醉倒在漱石居,萧壁城没有让叶折风把人送回去,他下意识地不希望其他任何男人碰触云苓。 最后,还是选择亲自将人抱到榻上。 倾泻的月光下,云苓半面似鬼,半面动人,眼角的泪痕还隐约可见。 萧壁城犹豫了片刻,终究没能控制住自己,鬼使神差地靠近她。 双唇交缠间,窗外的夜空中,一颗红星悄无声息地滑落。 第 59 章 楚云苓不能留了 翌日,云苓撑着昏胀的头脑爬起身,发现自己居然睡在萧壁城的床上。 “醒了?” 耳边传来萧壁城的声音,云苓侧身一看,发现他就睡在自己旁边,神色隐约有些不自然。 云苓皱眉揉了揉额角,“我酒量不好,昨晚上没把你怎么样吧?我记不太清了。” 隐约只记得好像酒劲上头,聊了几句关于留情的事,后来发生了什么就不记得了。 还好什么都不记得了。 萧壁城心中莫名一松,轻咳一声道:“没什么,只是你昨晚醉的厉害,我怕贸然送你回揽清院会被太上皇察觉,便将你留在了漱石居。” 语毕,萧壁城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云苓微肿的双唇,有些心虚。 昨晚他也算是酒壮怂人胆,趁人之危了一回。 云苓打了个哈欠,匆匆起身,“我得早些回揽清院,免得太上皇找不到我又闹脾气。” “嗯,你先回吧,一会儿本王叫陆七来服侍。” 云苓总觉得今天早上萧壁城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别扭,却也没多想,说不定是刚睡醒还没回神呢。 待她走后,萧壁城怅然若失地看了眼余温尚存的床榻,什么时候才能夜夜都如昨晚那般呢? 云苓快步回了揽清院,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披在身后,她一个现代人不会绾发髻,须得靠冬青帮忙。 冬青一边为她梳头发,一边眼神略带暧昧地挤眉弄眼,“王妃昨晚和王爷歇在一处了?奴婢替您用口脂遮一遮痕迹吧。” 云苓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铜镜,才发现自己双唇微肿的不正常,抖了抖嘴角。 该不会她昨晚喝醉酒之后兽性大发,强行调戏了萧壁城吧? 怪不得那厮今天早上的表情那么奇怪。 “对了冬青,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回来的一路上都听到小丫头们不停叽叽喳喳。” “王妃今早起的晚,您还不知发生了两件大事!” “两件大事?” 冬青语气八卦地道:“这其一啊,是昨晚天上又有一颗红星坠落了,其二便是陛下为瑞王殿下赐了婚!” 有关天星坠落,神女降临的传闻,虽说是皇室辛密,但民间多少也有些捕风捉影的说法。 只是天上的星星掉下来那么久,也没见这片大陆有什么不同凡响的变化,久而久之,传闻也就成了人们偶尔会提一两句的饭后闲谈。 云苓也没有给予太多关注,虽然那红色陨石对她大有帮助,可这个世界那么大,鬼知道那东西掉哪儿去了。 反倒是瑞王赐婚的消息,热度要远高于天星坠落。 “今儿个大街小巷,茶馆酒肆都在说这事呢!” 昭仁帝亲自给瑞王赐婚,镇国公府嫡女容婵为瑞王妃,文国公府庶女楚云菡为侧妃。 “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届时瑞王殿下将会同娶二女。” 云苓轻笑一声,喝着茶悠悠道:“同娶二女?萧天昱艳福不浅啊。” 冬青颇有些幸灾乐祸,“楚二姑娘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嫁入瑞王府了,只可惜皇后娘娘不大喜欢她呢。” 一日同娶二女看似是美谈,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对楚云菡的打压。 新婚之夜,新郎官必定只能留宿一人屋子里,而于情于理,瑞王都只能留在瑞王妃容婵那里。 瑞王一向是个守礼节规矩的,再爱慕楚云菡,也不可能为了她公然违抗礼制,所以新婚之夜她注定要独守空房了。 云苓放下茶杯,眉梢微挑,“她既然放弃了瞎子,就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天。” 路都是她自己选的,既然做出了决定,那就哭着也要走下去。 文国公府。 莲夫人平静无波的脸上难得有了几丝喜意,“我原先还发愁,以你目前的身份要如何嫁入瑞王府,没想到那萧天昱对你倒是有几分真心,竟为你争取来了侧妃之位。” 楚云菡的脸色却没有太多欣喜,略有不甘地道:“娘,皇后竟让我与容婵同日出嫁。” 这分明就是下马威。 出嫁之日,容婵不但会处处压制她一头,当晚瑞王更不可能留宿在她的房中。 莲夫人情绪稳定,“莫要争一时意气,刻意打压你又如何?还不是因为比起那容婵,你更得瑞王的心?纵然是侧妃,只要菡儿你将瑞王的心掌握住,容婵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楚云苓那生母林氏不就是么,这么多年以来都被她压制的死死的。 楚云菡咬了咬牙,语气罕见地带上了几分怨毒,“上一回倘若不是楚云苓搅局,娘或许已经成了平妻,我也能以嫡女身份嫁与瑞王做正妃。” 庶出身份一直是楚云菡的心魔。 从小她的外貌便胜过楚云苓,才情也远高于对方,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人称赞的对象,楚云苓连与她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可偏生如此优秀的她,却是文国公府唯一的庶女这样扎眼的存在。 莲夫人显然要清醒许多,“不见得,封皇后本就眼光甚高,我原先谋划着,你若成了嫡女,便有把握做侧妃,若是不成,兴许只能做个妾室。” 如今的结果,已让她很满意了。 楚云菡仍不死心,“瑞王殿下真心待我,倘若我真的是嫡女,或许当真有机会的!” 莲夫人见她似是心有不甘,皱了皱眉,“好了,莫要再纠结这些了。既然目的已达成,那就进行下一步计划吧。” 想到那个计划,楚云菡眼中划过一丝冷意,乖巧地应道:“是。” 莲夫人面色森冷,“楚云苓不能再留了,绝对不能让她治好靖王的眼睛,魂消我已炼制成功,待端午舟宴时,你便找个机会动手吧。” 楚云苓说过,只需两个月就能治好萧壁城的眼睛,如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提起萧壁城,楚云菡有一瞬间失神,很快又清醒过来,“娘放心吧,我绝不会失手的。” 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 楚云菡低着头,心中冷不丁冒出一个念头。 何不寻个一石二鸟之计,将容婵和楚云苓一并解决? 扫清了碍事的人,她就能得到想要的! 第 60 章 偷溜出府 天气愈发燥热,这几日,云苓都窝在揽清院中足不出户。 距离上次祛毒斑已过了一阵时日,现在可以进行最后一次祛毒了。 没花多少功夫,她轻车熟路地抹药施针,片刻后半张脸上的薄红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冬青目不转睛地盯着云苓光洁白皙的脸,“王妃,您脸上的胎记已看不出一点痕迹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云苓的真容了,可冬青总会挪不开眼。 云苓摸了摸自己的脸,自此刻起,她体内的毒才算是彻底解除了。 花了几个日夜的工夫,云苓又顺利将突厥毒烟的解药研制了出来,萧壁城第一时间一封密报送到了昭仁帝手上。 “你又立下大功一件,想必父皇也能消消气,不同你计较陨星的事。” 云苓颇有几分理直气壮,“他要是怪罪下来,我就说都是你出的主意。” 萧壁城暗自摇头,显然已经对云苓的厚脸皮习以为常,“你今日在漱石居逗留许久,可还有什么事?” “我是来和你说一声,这两日我打算出一趟门。” 闻言,萧壁城立刻不赞同地拧起了眉头,“你有何事要办,直接和本王说,或者吩咐乔烨便是。” “不用麻烦别人,我都在靖王府里闷了一个多月了,想出去走走。” 萧壁城眉头越皱越紧,“胡闹!你当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你么?” 如今靖王府看似平静,可暗中的影卫们一刻都没放松过警惕。 云苓一脸丧气,“我知道啊,可不能因为这样,就一直不许我出府吧?难道你打算等我生完孩子,才允许我出府么?” “本王的确有这个打算。” 见他一脸神色平静,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云苓面部肌肉搐了几下。 “十个月不踏出靖王府一步,你是想憋死我么?” 在这件事上,萧壁城毫不退让,“外面太危险,你不要任性。” 云苓不死心地道:“瞎子,你不要小看我,我能保护好自己,旁人想要动我,还得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她不是傻子,皇后和她背后的整个封家都对自己虎视眈眈,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自打上次从皇宫回来以后,云苓便没有停止过手头的计划和动作。 她也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之后,才提出要出府的。 奈何萧壁城像块臭石头一样,丝毫不肯让步,“倘若你实在觉得无趣,本王也可以陪你解闷,亦或给你请台戏班子来,总而言之,绝不可踏出靖王府一步。” 即便云苓有妖术傍身,但她始终是凡人之躯,萧壁城绝不允许她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他让人严格把守,不许云苓离开靖王府,甚至还命叶折风仔细盯紧了她。 云苓黑着脸回到了揽清院,将门重重关上,把叶折风那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隔绝在门外。 “死瞎子,回头非得狠狠扎你两针解气不可!” 云苓自然没有放弃出门的打算,走不了大门,那就走后门咯。 她唤来冬青,特地准备了几套寻常人家的普通衣物,然后挽了个简单素净的发髻。 冬青咽了咽口水,“王、王妃……您当真要这样上街么?” “当然。”云苓弯唇笑了笑,神色悠然,“我既然想出门,就没人拦得住。” 照了照镜子,云苓相当满意,她打赌自己此刻的模样,便是换了亲妈来也认不出。 “行了,你先出府吧,一会儿在王府后门狗洞外面那棵树下等我。” 冬青点点头,忙按照计划,以替云苓买点心为理由,率先出了靖王府。 门口守卫见她只身一人,便也没拦着。 屋内,云苓闭上眼睛,凝聚精神力缓缓感受了一下周围。 早前萧壁城派了一群影卫暗中保护她,这些人平常神出鬼没行踪不定,但凭借自身精神力,云苓可以敏锐地感知到他们藏身的方位。 这些影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岗,云苓要做的便是趁他们换岗的时机,悄无声息地溜出靖王府。 身手利落地翻过屋内的后窗,云苓脚步轻盈地来到王府后门的狗洞处,几步翻上墙头再顺着那棵大柳树滑下。 揽清院内,换岗结束的影卫们,以及院子门口处的叶折风全都毫无察觉,屋内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冬青看的目瞪口呆,“王妃,您的身手也太厉害了!” 她还以为云苓会选择从狗洞里钻出来呢! “行了,别傻了,我们走吧。” 云苓没戴面纱,就这么顶着一张素净明媚的脸,兴致勃勃地拉着冬青往街上走去。 走了一阵,她确定周围没有什么暗藏恶意的人跟着自己。 果然,顶着这样一张脸,绝不会有人认出她就是绝世丑女楚云苓。 京中人士甚至不知道,有着第一丑女之称的她到底长什么样子,因为楚云苓多年来总是面纱不离身。 萧壁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为了云苓的安危费尽心力,她却居然能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上街,还不被任何人察觉。 冬青头一次做坏事,面色仍有些忐忑,“王……小姐,王爷毕竟是担忧您的安危,我们就这样溜出来是不是不太好?” 云苓漫不经心地摸了摸袖口,眼底划过一丝冷意,笑道:“你放心吧,如果有不长眼犯上来的人,便叫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在毒术上的造诣,可远比医术要强的多。 自穿越而来,云苓还是头一次深入闹市感受大周的风土人情。 她容貌不俗,即便穿着寻常人家的普通衣物,也无法掩盖这番好颜色,频频有人投来惊艳的目光。 路过一个人潮涌动的借口,云苓蓦地停下了脚步,看着远处的身影眯了眯眼睛。 冬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低声惊呼了一句,“是二小姐在那里施冰粥!” 逢年过节,总会有些权贵人家在街头施赠百姓们免费的吃食,这是博取名声的一种方式。 临近端午,隔三差五便有人在街头施冰粥,赠艾叶饼,她也是其中之一。 有熟悉她的百姓笑道:“楚二姑娘最近怎天天都来送冰粥啊?” 楚云菡温和一笑,“我长姐如今有孕,前阵子又不小心摔了一跤,我便想多做些事,好为她腹中孩子积善祈福。” 闻言,旁观的百姓无不感叹。 “楚二姑娘,您可真是心善啊,那楚大小姐坏了您的姻缘不说,您竟还这般为她着想!” 是啊,谁不知道楚云菡本该和靖王爷成就一对佳话呢? 听到旁观者的议论,冬青气的鼻子一歪。 “施粥就施粥,好好的扯王妃您做什么,她就是故意的!” 第 61 章 救了个美男子 云苓淡淡笑了笑,“走吧,我今日难得出来一趟,要办的事情很多,可没空搭理她。” 她并未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转而一连踏足逛了好几家医馆和药铺。 街角处,有一辆马车静静地停着。 掀起的窗帘处,有一个杏眼鹅蛋脸的貌美女子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楚云菡。 “大哥,这楚二姑娘看起来像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回应她的是几声轻轻的咳嗽。 容婵啧啧叹道:“那楚云苓夺走了她的心上人,如今她反倒为对方腹中孩子祈福,换了我可万万做不到。” 马车内传来一个淡淡的男音,声音如环佩相撞,清脆悦耳。 “能做到这个地步,要么她当真胸怀宽广,要么她心中根本不在意靖王。” 容婵挑了挑眉,好奇地道:“那大哥认为楚二是前者还是后者?” “依我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大哥何出此言?” “真正的善良,不需要特意彰显出来给旁人看。”男人顿了顿,平声道,“日后你与她一同嫁入瑞王府,需多加当心,此女心机不可小觑。” 容婵眼神疑惑,“可我觉得她看起来不像坏人啊?” 男人弯了弯唇角,“不管是不是坏人,以庶出身份令两个皇子对其情根深种,总之城府手腕比你是强上不少。” “大哥你就不能说我几句好话听?”容婵撅嘴道,“说起来她还怪可怜的,要不是楚云苓横插一脚,她早嫁给靖王爷了,何至于给瑞王做小。” 男人微不可闻地轻嗤一声,“你怎知是楚云苓横插一脚,而不是她不想嫁?” 容婵神色吃惊,“大哥为什么说楚云菡会不想嫁给靖王爷啊?” 楚云菡不是对靖王情根深种,连靖王瞎了也不离不弃吗? 这是整个大周都知道的事! 男人叹了口气,似有些无奈,随即冷道:“与其可怜别人,你还是担心自己吧,顶着这么个猪脑子,日后嫁进去有的是苦头吃。” 容婵一张秀美的笑脸顿时皱成了苦瓜,大哥分明是个看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绝世美人,可说出的话却总和刀子一样刮人。 最后看了眼楚云菡,载着兄妹二人的马车缓缓远去。 注意到镇国公府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中,楚云菡很快便结束了今日的施粥。 虽然还未能和容家人正面接触,不过率先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她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 路边的医馆里,云苓挑选了不少感兴趣的药草。 一来用日后研制毒药,打发无聊的时间,二来也是为了新弄些不伤皮肤、不怕沾水的颜料做假胎记。 正当冬青付完钱的时候,医馆门口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一个女子带着哭腔的焦急呼唤。 “来人哪!有没有大夫在,还请快救救我大哥!” 听见有人呼救,坐诊的大夫立刻急急忙忙迎了出去,云苓也好奇地凑过去围观。 华贵的马车帘子被掀开,一个长发如墨,面容清雅绝伦的男人被小心翼翼地扶了出来。 对方生的极美,细眉微蹙,紧闭着双眼,唇色发白,色淡如樱。 明明是个男人,可云苓脑海中却莫名冒出病若西子四个字来。 冬青捂住嘴小声地惊呼,“王妃,那人便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容湛!” “那个传闻中差点抢走楚云菡第一美人名号的男人?” 云苓对这个名字有几分印象,不由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的长相的确宛若谪仙。 容婵眼眶发红,眼里噙着泪水,紧紧地抓住手帕,“大夫,我大哥怎么样了?为何一直昏迷不醒?” 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安抚道:“姑娘莫急,待我先扎上几针,替他缓一缓……” 凭着职业本能,云苓下意识地看了几眼大夫的动作,待看清对方落针的穴位后,忍不住皱了皱眉。 随着银针落下,容湛的胸膛肉眼可见地有了大幅度起伏。 可不等容婵欣喜,却又见容湛猛然睁开眼睛,瞳孔隐隐涣散,似是极为困难地呼吸起来,无比痛苦。 两三秒之后,他的胸口彻底失去了起伏。 容婵吓了一跳,惊慌起来,眼泪珠子直往下掉,“大哥,大哥你别吓婵儿啊!” “这……这……不应该啊!” 大夫也脸色一白,不知道哪里落错了针,吓得手中一抖,细细的银针落在地上。 云苓实在看不下去这辣眼睛的施针操作了,“闪开,让我来。” 清脆的话音落下,云苓罗裙翩跹,脚下快步来到了容湛身前。 云苓见他面色发青,嘴唇连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殆尽,皱起了眉头。 事发紧急,她也顾不得周围还有人围观,当即迅速褪去容湛的外衫,进行起心脉复苏急救。 周围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这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啊!” 冬青看着云苓冲上去扒了容湛的衣服,双手贴着对方赤着的胸膛用力按压,也是目瞪口呆。 容婵回过神来,见一个美的不似凡人的姑娘对哥哥上下其手,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你在对我大哥做什么!” “想他活命就闭嘴别吵!” 云苓皱眉,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意外呼吸心脏骤停,不管怎么样,当下需要先进行心肺复苏急救。 容婵咬了咬唇,焦急之中还是选择了相信她,然后将旁边围观的人全部疏散轰走。 “姑……姑娘,我大哥怎么样了,会没事的吧?” 云苓正在用力做着胸外按压,没有立刻回话。 手下用力间,她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随即便确定容湛的肋骨被按压骨折了。 虽说心肺复苏急救时,导致对方肋骨骨折是正常的情况,但这男人的身体果真是……和外表那般一样柔弱啊。 不多时,见容湛微弱的呼吸似乎平稳下来,也渐渐恢复意识,云苓暂且松了口气。 命救回来了,那就可以施针稳定病情了。 “大夫,银针借我用下。” 大夫满头冷汗,见云苓当真把人给救回来了,连忙把针具递给她。 云苓手中银针飞速精准地落下几个穴位,很快便见容湛舒缓了紧皱的眉头,脸上重新恢复血色。 容湛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这样一样脸,面若朝霞,目似秋水。 他怔了怔,心跳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瞬,在看见自己敞露的胸膛时,两颊骤然烧起一片红云。 “姑娘,你……” 冬青站在一旁,冷汗涔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天哪!今天这件事绝对不能被王爷知道! 第 62 章 萧壁城的怒火 云苓按住容湛的肩膀,手指轻巧地将他的衣领拉拢。 “别乱动,你的肋骨断了一根。” 闻言,容湛这才感觉胸下传来阵阵剧烈的疼痛,额头冷汗涔涔。 剧痛之下,他只是紧咬着牙,没发出半声痛哼,这份坚忍倒是与他柔弱的外貌截然相反。 容婵激动地跑过来,带着哭腔道:“大哥,你方才吓死婵儿了!” “莫哭了,我已无大碍。”容湛难得缓和了脸色,软声安慰她。 随后他看向云苓,目光澄澈,“在下容湛,方才多谢姑娘搭救,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云苓笑了笑,随口问道,“你突发急症是何故?” “我大哥自出生起便体弱,这是他的老毛病了。”容婵抹了抹眼泪,解释道,“平时一直吃着药,这两年已鲜少发病,谁知今日又发作了。” 恰巧他没有带药在身上,路上送医又耽搁了些时间,便落到这般凶险的地步,把容婵吓得够呛。 “平时还是备着药稳妥些。”云苓点点头,“不好意思,方才我急救时伤了你的肋骨,近来都要卧床休息了,还望你见谅。” 他突发呼吸骤停,料想他应该是心脏有问题,怪不得一副病若西子的模样呢。 心脏病可不是容易预防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发作了。 容湛闻言,轻轻摇头,“姑娘太客气了,在下感激都还来不及。” 容婵吸了吸鼻子,喜笑颜开,“我叫容婵,这是我哥哥容湛,姑娘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瞥见冬青暗示的眼神,云苓微微一笑,“我叫林芸,便唤我林姑娘吧。” 林芸。 容湛脑海中默念,记在了心底。 容婵脸色满是好奇,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林姑娘,你生得可真是貌若天仙,我原本以为世界上不会有比大哥更好看的人了,可你却比大哥还美上三分呢!” 只是这般美貌的女子,为何在京中从未听闻过她的名号? 云苓弯唇,客气地道:“世人皆道容世子天姿绝色,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这个男子像块无暇易碎的美玉,和萧壁城那样血液里恍若流淌着钢铁的男人浑然不同。 容湛一向厌恶反感旁人夸赞自己貌美,可如今面对云苓,他却奇异地没有半分反感。 心头生出淡淡的好奇,他情不自禁地问,“姑娘,敢问你家住何处?然后有机会,定然亲自登门拜访。” 怕什么来什么,云苓听他这样问,口吻模糊地笑道:“我家住在城东,容世子还是好生修养要紧,登门拜访就不必了。” “眼看天色也不早了,我家中还有病人需要照顾,便不在此叨扰二位了。” 语毕,云苓唤冬青提起之前买的大包草药,匆匆向二人告别。 容婵盯着她的背影,久久才不舍地收回目光,“林姑娘走的真急,还没说清她到底住哪儿呢。” 转身一看容湛,见他还失神地望着云苓离去的方向。 “大哥,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莫不是被林姑娘的美貌勾走了魂儿?” 虽然是句玩笑话,容婵心里却是暗叹,那姑娘可真是好颜色,便是同为女子也难以挪开目光。 容湛猛然回过神来,两颊有些薄红,随即微微皱眉斥道:“莫在这里发愣了,你还想我在医馆躺多久,快去派人给府中报信。” 容婵一拍脑袋,吐了吐舌头,她刚才慌忙失措急昏了头,早忘了这事儿。 “我这便去!” 容湛看着她冒冒失失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思又忍不住转到了云苓身上。 自古以来,京城东边的巷子里住的都是王公贵族和达官贵人。 可他从来没听说过城东有姓林的府第啊? 要说姓林的话,容湛倒是想起,靖王萧壁城那师母林芯乃是京中一等一的好医师。 这女子莫非是林芯的什么亲戚不成? …… 云苓踩着夕阳回了靖王府。 冬青按照计划走大门,她像个猴子一样灵活地窜上树,翻过后院高墙偷偷溜回揽清院。 现在是饭点,她很肯定那群暗处的影卫都没在。 推开寝屋的窗户,云苓猫着身体钻进去,却在听见一个压抑着怒气的声音时险些崴了脚。 “舍得回来了?” 云苓下意识地抬头望去,便见萧壁城不动如山似地坐在桌前,面无表情。 他逆着光,云苓不大看得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周身环绕的低气压,几乎将初夏的空气都冻结了起来。 云苓莫名有些心虚,硬着头皮道:“你怎么来揽清院了,太上皇没揍你?” 不应该啊,有太上皇在的话,萧壁城根本进不了揽清院才对。 “你还好意思提太上皇。”萧壁城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下午太上皇睡醒以后四处寻你不见,便跑到漱石居闹了好一通,说是本王将你藏了起来。” 云苓心里直叹,没想到靠山如太上皇,也有变成内鬼的时候。 “本王派人将王府翻了个底朝天都没寻见你和冬青的影子,你老实交代,下午去哪儿了?” 云苓老实交代,“我无聊的很,便带着冬青出去溜了一圈,顺便买了些药材回来。” “你要什么药材宫中没有,道一声派人去取便是了,非要亲自出门去买?” 萧壁城怒不可遏,一只手紧紧地握成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本王和你说过多少次,外面不止一双眼睛盯着你,你为什么把本王的话当成耳旁风?” 翻遍靖王府上下都找不到云苓的时候,天知道他心中有多害怕。 他甚至不敢轻易派人到府外去找,因为一旦出动人手,外面的势力就会立刻察觉。 若对方知道云苓不在府中,那她的处境便会更加危险! 在揽清院这一下午,每一刻的等待他都度日如年! 见他满面怒容,掺着尚未褪去的急切,云苓怔在了原地。她不是没和萧壁城吵过架,但都不像今日这般气氛严肃。 唯有刚穿来的那会儿,萧壁城误会她下黑手导致燕王昏迷不醒,对她露出过凶狠的一面。 但全都比不上这一刻,他扑面而来的盛怒与焦灼。 “我……我说过,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云苓张了张嘴,如果是往常的话,萧壁城敢对她这么凶,早就不分三七二十一地吼回去了。 但如今看见对方紧张后怕的模样,她却忍不住缓下了语气,“你看我不是没事嘛……” 第 63 章 他的表白 萧壁城目光冰冷,视线紧紧地锁定住云苓,怒火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服软而熄灭。 他起身,一步一步地朝云苓走过去,借着身高落差居高临下地俯视她,面色不容置疑。 “从今往后,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你再随意踏出王府半步。” 顿了顿,萧壁城继续道:“……除非,有本王的陪同。” 只有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他才能够安心。 云苓抬头瞪着他,也渐渐地察觉出了哪里不对劲。 这厮现在的模样……哪里像是个瞎子了? “你……你的眼睛早就恢复了?”云苓反应过来,神色恍然大悟,“好啊,你的眼睛早就好了,却故意瞒着我!” 萧壁城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半分被戳穿的不自然,他坦然冷声道:“你脸上根本没有胎记,不是也一直瞒着本王么?” 云苓一噎,哑口无言,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才想起来这会儿没有作丝毫伪装。 萧壁城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再继续装下去了。 他想要正大光明地看着她,保护她,不再畏首畏尾。 云苓闷闷地道:“你的眼睛是什么时候彻底好的?” “你施针满一个月的时候。” 居然这么早? “那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明明已经好了,还骗我天天晚上累死累活的跑去给你扎针?” 不知道她黑眼圈都熬出来了吗?云苓有些生气,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看萧壁城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你是不是故意想趁机偷看我洗澡?” 一回生二回熟,如今每晚给萧壁城扎完针,她在漱石居顺便洗个澡已经是日常了。 萧壁城面无表情:“……” 好吧,他承认,这的确是其中原因之一。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萧壁城黑着脸道:“别转移话题,你偷偷溜出去的事,本王还没跟你仔细算帐呢。” 说了半天也没能绕过去这个话题,云苓只好认命。 “那你想怎样,难不成要罚我?”她没好气地问话,认错态度相当不积极。 就不信这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敢罚她。 萧壁城眼神一闪,隐隐透露出几丝危险,他缓缓靠近云苓一步,将她逼入墙角。 “你若再不听话偷溜出去,本王便拿条链子,将你同我锁在一起,本王在哪你就在哪。” 云苓:“……” 您礼貌吗?当遛狗呢? 云苓觉得今天的萧壁城很不正常,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换作往常这瞎子哪敢用这种态度对待她啊?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迟疑地问道:“你……是不是哪里受刺激了,要我帮你诊一诊么?” 每晚扎针扎出问题来了? 萧壁城冷哼一声,他的确是脑子受刺激了,而且还被刺激的不轻,否则怎么会喜欢上这个没良心的妖女。 “本王的话就放在这里了,说到做到,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大概是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萧壁城对她的容忍和放纵,如今见他一副冷心铁面的样子,云苓罕见的有点发怂, “咱们之前不是相处得挺好的,你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难交流了?” 这回换云苓皱起了苦瓜脸,面对态度忽然间无比强硬的萧壁城,她有些不适应。 “别说我不会轻易出事,反正你的眼睛都好了,就算我真的出了什么事也不会影响你。” 这话丝毫没能安抚萧壁城,反而令他的脸色愈发阴沉,“不会影响本王?” 云苓顿了顿,了然道:“我知道了,你是在意肚子里那两个孩子……” 萧壁城放在身侧的手忍不住紧握成全,有时候他真想剖开云苓的胸口看看,妖女是不是没有心的? “看来你根本不知道,本王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云苓下意识地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我能知道吗?” 萧壁城的眼神落在她脸上,眸中光华流转,复杂之色一闪而过。 他忽地伸手按住云苓的肩膀,迅速低头与她双唇紧贴。 云苓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愣怔在原地,木着一张脸,一时有些不知道自己是谁,又在哪。 温热柔软的触感传来,感觉和秋霜之事那次的意外截然不同。 不同于之前那粗暴的动作与野性的本能,他小心翼翼,无比温柔地试探着。 半晌后,萧壁城离开云苓的双唇,将她搂入怀中,声色喑哑,“本王在乎的是什么,你现在懂了吗?” 隔着薄薄的衣物,云苓能感觉到他炙热的体温,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像是不知名的乐鼓,一下下重重地敲击着她的心脏。 “……你的心跳得好快。”云苓微微睁大眼睛,一字一句机械般地开口,“瞎子,你……难道喜欢我?” 萧壁城收紧环在她腰间的力道,眉眼前所未有的柔和,“是,本王爱上你这个妖女了。” 情不知从何时起,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无法自拔。 “所以……你呢?” 她对他是什么感觉呢,有没有喜欢,哪怕是一点点? 萧壁城问完,情不自禁屏住呼吸,微颤的指尖流露出他藏不住的小心翼翼和期待。 云苓的头脑有几秒空白,“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些东西。” 在上辈子短暂的二十多年人生中,她每天朝思暮想的,无非是怎么逃出来,活下去。 喜欢与被喜欢,根本不会出现在她生命的字典中,没人教过她这些,如果她生来是被人爱着的,就不会被抛弃沦为孤儿了。 现在有一个人站在面前,说喜欢她,在乎她,云苓心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感觉在流淌。 “但是……” 云苓伸出手,下意识地一支手贴在萧壁城胸膛,一只手按在自己胸口。 她感觉心里有一根羽毛在轻轻挠着,很柔软,很温暖。 “老一说,如果喜欢一个人,靠近对方的时候心跳会变得很快。” 可是她的心跳很平静。 “所以,我想我应该是不喜欢你的吧。” 如一桶冰水从天而降,萧壁城只觉得一瞬间如坠冰窖,从头顶冷到脚尖,心脏也因这贯彻全身的寒冷而感到刺痛麻木。 他低头,撞进云苓那双没有丝毫波澜的清澈眼眸中,倒映着他此刻为情无措的狼狈模样。 第 64 章 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是本王唐突了。” 萧壁城呼吸几近停滞,失去力气的手松开她,勉强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今日你就当本王气昏了头,说了些胡话。” 被拒绝后,疼痛落空的心脏瞬间被后悔和慌乱填满。 他怎么就忘了,云苓心里是另有其人的,那个人在她心里占据着如此重要的地位,怎么会接受他? 今天这般冲动,日后两人当如何独处? 云苓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也被他弄的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虽然以前是说过什么,等萧壁城爱上她之后,定要让对方感受什么叫痛彻心扉之类的话,但那都是吵架时的气话而已,不是认真的。 “时间不早了,你出去了大半天,先用晚膳吧。” 他转身离去,背影带着几分仓惶,云苓情不自禁地皱眉叫住了他。 “等等,你……” 她叫住了对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萧壁城闻声驻足,身侧拳头紧握,终是按耐不住心中的不甘,开口问道:“是因为他么?” 云苓一懵,“谁?” “……你心里的人,是之前提到的那个情哥么?” 问完,萧壁城不由在心底泛起苦笑,他真是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 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云苓嘴角狠狠一抽,“情哥是女人,我不是拉拉!” 拉拉是什么? 萧壁城来不及多想,他愣在原地,重复问道:“女人?” “是啊,她只是比较爷们而已,所以才喊她情哥!” 也就是说,妖女心里没有喜欢的人? 萧壁城黯淡的双眸陡然亮如星辰,转身几步走回云苓身边,面上的欣喜之意显而易见。 “那如今你只身一人在这里,干脆一辈子做我的靖王妃可好?” 云苓现在不喜欢他不要紧,只要心中没有人,他就有的是机会。 日日相伴,总会生情,他就不信云苓还能跟别人跑了。 这一次,萧壁城说的委婉了些,云苓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也拒绝的委婉了些。 她张嘴缓缓道:“那个吧,主要是我现在对男人……其实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平时和萧壁城吵吵架,斗斗嘴,这样相处就蛮好的。 闻言,萧壁城脸色微变,惊疑不定地问道:“你……你莫非喜欢女子?” 云苓是妖女,她对那个“情哥”的感情又明显不一般,难道…… 云苓的脸刷地黑成了锅底,忍不住拔高声音道:“我说了,我不是拉拉!” 见她发火,萧壁城反松了口气,看云苓这样子,应当不是取向特殊。 原来拉拉是这个意思。 萧壁城心中暗自想着,又听得云苓没好气地问道:“你脑子抽疯了么?” 萧壁城面色有几分尴尬,小声道:“大周的话本里经常有这种故事,有的狐妖不仅会勾引白面书生,连那些娇美的千金小姐也不放过,我还以为……” “行了行了,赶紧回你的漱石居去吧,我还等着吃晚饭呢!” 云苓黑着脸把萧壁城往外轰,心里却觉得好笑。 这厮看起来一本正经的要死,没想到也看这种乱七八糟的玄幻言情小说。 萧壁城被赶到院子里,心中仍旧挫败失落,但却松了口气。 云苓虽然拒绝了他,但对他的态度还像往常一样,没有丝毫变化。不论如何,只要今后不会为今天的事而刻意躲着他就好。 他满怀心事地走出揽清院,余光瞥见院子里杵着拐棍拉长脸的太上皇,神色紧了紧。 “孤还以为你今晚上准备赖在揽清院里呢,瞧你这丧家犬一般的架势,被小苓儿赶出来了?” 萧壁城心中腹诽,真是奇了,往日皇祖父不是一看见他,立马就举着拐棍儿冲上来了。 怎么今儿个没揍他? 不过这是好事,萧壁城没有闲的蛋疼留下来讨打,连忙一边装瞎一边叫来陆七把自己扶回了漱石居,溜得比兔子还快。 太上皇眼神阴森地盯着萧壁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末了冷笑一声。 “他娘的,这狼崽子算是白养了,见到他爷爷不问候一句就算了,还装瞎!” 回头看他不好好修理这小子一顿。 等云苓换好衣裳,将脸上的假斑画好,岑嬷嬷已经命人将晚膳摆上了桌。 “王妃,今日下午您去了哪里,太上皇到处寻您都寻不见呢。” 显然,萧壁城不敢轻易走漏她溜出府的消息,岑嬷嬷等人并无察觉。 云苓轻咳一声,“我去药房里头忙了,一时忘了时间。” 她平时里就爱泡在药房里,岑嬷嬷倒也没怀疑,“您每日都这么辛苦,只盼两位王爷能好起来。” “今儿个的确有些累了,劳烦嬷嬷一会儿替我叫柴房送热水来,今日我想早点歇息。” 买回来的药材还没处理呢,她得把那不褪色的药汁研磨好存放起来。 岑嬷嬷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饭桌旁,太上皇见她面不改色地撒谎,眯了眯眼睛,冷不丁出声。 “你今晚不去漱石居找王大狗啦?” 云苓惊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太上皇,您……” 这小老头居然知道她每天晚上都去萧壁城那里! “那点小把戏,还以为瞒得过孤不成?可别把孤当傻子!” 太上皇“哼”了一声,眼神带着些许鄙夷和得意。 “原来我去漱石居您不会生气啊,那您怎么不早跟我说……” 还得她这阵子起早贪黑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呵,就是因为你故意瞒着孤,所以孤偏不说,叫你只敢偷偷摸摸地去会情郎!” 云苓扯了扯嘴角,眼神稀奇,“您不是不愿我和王……王大狗来往吗?” “孤不愿意有什么办法?女大不中留啊。”太上皇眼神惆怅地看了云苓一眼,叹气道,“你宁肯冒着惹怒孤的风险,也要半夜去与他幽会,孤除了成全还能怎么样?” 云苓听得一头黑线,解释道:“我那不是跟他幽会,我是……算了,您既然不喜欢他,往后我不去了。” 反正萧壁城的眼睛也已经彻底好了。 末了,云苓又补充了一句,“往后您要是看见他往揽清院来,可得把他拦好了,千万别让他进来。” 免得又跟今天似的,猝不及防被抓包。 太上皇听到这话,神色微动,状似漫不经心地道:“你怎么又不肯见他了?孤虽然看不上王大狗,但这些日子以来,见他安生了不少,不似往常那样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也不算无药可救。” “他虽然穷了点,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你若愿意,孤不拦着你与他相好便是。” 太上皇居然替萧壁城说好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第 65 章 该把她看紧些 “这个再说吧……谁知道他是不是真改好了,有待考察!” 想起萧壁城方才的举动,云苓不自然地敷衍了几句,迅速转移了话题。 “对了太上皇,咱们都离宫一个多月了,过两日进宫看看吧,还能赶上枇杷熟的最后一茬呢。” 再不回宫,昭仁帝和太后怕是要望眼欲穿了。 小老头哼哼唧唧了两声,看起来颇为不情愿,“宫里没有好吃的,里头的厨子啥也不会,光拿月钱不干活。” “那我写几道菜的谱子给他们,这样您在宫里的时候也能吃到。” 太上皇眼神一亮,当即高兴起来,“那孤要拔丝土豆,甜皮鸭,荔枝肉……” 云苓见他愿意回宫,当即松了口气,只要把太上皇哄住了就算成功! …… 夜晚,云苓没有去漱石居找萧壁城。 她将买来的药材研磨熬煮成暗红色的汁液,确保干透后也不会轻易被水洗掉,这才将药汁封存起来。 想起马上就要以靖王妃的身份入宫,云苓眼神微沉,从木匣子里拿出了一个两指宽仅,有半个手掌长的小型袖箭。 这是她今日敢随意溜出王府的倚仗之一,只是目前还没能用上。 组织中,老幺精通奇门机关,这袖箭便是她曾经给云苓的生日礼物,改良自古代镖师常用的暗器,梅花袖箭。 云苓一直都将图纸熟记于心,这几个月来暗地托人打造了零件,自发进行组装。 受限于如今的制造工艺,无法完美还原图纸上的设计,但绝对远强于目前大周市面上常见的袖箭。 体型上仅有普通袖箭的三分之一大小,却可以容纳三十根毒针,且能够多发连射,威力奇大,令人防不胜防。 回宫这日,云苓将袖箭绑在手臂上,藏于宽大的衣袖间,谁也不会轻易发现。 萧壁城被陆七扶进了车厢内,身为靖王妃,云苓理当与他同乘一辆马车。 她刚想问萧壁城为什么还要继续装瞎,对方便先紧拧着眉头开了口。 “前几日你溜出府的时候,可是碰见了镇国公府的容湛?” 云苓眼神惊奇,“你怎么知道?” 萧壁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沉声道:“这几日坊间都在传,有个医术高超的神秘女子救了容湛的性命,如今镇国公府正在四处寻人,想要上门答谢呢。” “你别板着脸嘛,这样看来他们还不知道我是谁,我也没暴露身份。” 萧壁城的脸色没有缓和半分,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他听闻那女子施救之法极为古怪胆大,竟然扒了容湛的衣服去摸他的胸口…… 一想到这里他就来气,心里止不住的泛酸。 “你怎么会碰上容湛?” 他知道那容世子的外貌出众,京中爱慕对方的女子众多,云苓该不会也看上容湛了吧? 一想到这里,萧壁城心中就没由来地紧张,懊恼先前应该将她看紧些。 “我当时正在药铺买药,便见容婵带着他进来求救,看样子是突发心疾。”云苓解释道,“那大夫施针的手法有些不准,害的他险些没命,我就出了手。” “心疾……我听说镇国公夫人当年怀他时被歹人下了毒,导致一出生便体弱多病。” 萧壁城眼神微转,“他出生的时候,还是我师祖武安公亲自接生,若没有师祖照料,他兴许活不到现在。” 云苓咂舌,“他也是个娘胎出生就带毒的?你们古代人怎么都喜欢玩这一招。”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不是疑惑么,我脸上明明没有胎记,为何还要画个假的出来?” 如今萧壁城已经知道她脸上的胎记是假的了,云苓便没有继续隐瞒,将毒斑的事都告诉了他。 萧壁城紧紧拧起了眉头,眼神惊异,“你是说,那根本不是胎记,而是毒斑?” “没错,如今我还不知背后下毒的人是谁,怕突然恢复容貌会打草惊蛇,这才继续装丑。” 云苓沉着脸色,显然很不喜欢这种敌暗我明的被动处境。 “而且我怀疑这毒原本是冲着老世子夫人来的,她自打生完楚云苓后,多年再未有孕。” 老世子夫人,也就是楚云苓的生母陈氏。 云苓心中猜测,当年有人下毒想要谋害陈氏,可没想到她怀上了楚云苓,因为某种原因导致胎儿在腹中吸收了毒素。 陈氏因此保住了性命,但那毒却在楚云苓脸上凝成了毒斑,所以一出生就带着“胎记”。 “老世子夫人出身清贵,后来又成了孤女,身后并无错综复杂的势力牵扯,谁会想害她?” 云苓眼神幽幽,“这个问题我不信你心里没数。” 陈氏没有仇家,她的存在只会威胁到一个人的利益,那就是莲夫人。 在文国公府中,莲夫人是唯一的妾室,如果能除掉陈氏,那她便能顺理成章地扶为正室。 萧壁城眼神一沉,显然也想通了这点,虽然没有证据,但莲夫人的嫌疑的确最大。 他想起莲夫人那张素来温婉亲和的脸,心底觉得有些荒谬,可再想起楚云菡的所作所为,却又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这件事,本王会多留意文国公府。” 云苓见他脸色沉重,笑着转移话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之我是不怕的,倒是你明明已经恢复视力,为何还要继续装瞎?” “封家视你为眼中钉,必然不会轻易作罢。”萧壁城皱眉,沉声道:“他们不知本王双目已经痊愈,若当真动手,便会错估我们的实力,这样一来对你我也有利。” 云苓明白过来,萧壁城继续装瞎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她。 她心中微动,刚要说些什么,却被耳边突然响起的惊慌尖叫声打断。 云苓下意识地掀开帘子一看,只见远处一匹脱了缰的马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扬着前蹄正朝他们冲来! 今日太上皇回宫,宫中不敢不重视,侍卫们里三层外三层将马车围的水泄不通,也就导致街道被占去了大半。 这样一来,百姓们难以躲避疯马,侍卫们也行动不便。 不论是谁,稍有差池便会血溅当场,酿成惨剧! 马蹄高高扬起,前方是一个被吓傻了的几岁幼童。 “啊——!” 烈马的嘶鸣声与幼童惊恐的哭声交织在一起,让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无不紧绷心弦。 萧壁城看见这一幕,也变了脸色。 他们乘坐的这辆马车在队伍后方,想要出手根本来不及。 第 66 章 太上皇威武! 千钧一发之际,云苓迅速摸上小臂处的袖箭。 毒针带有麻痹效果,只是疯马有些超出了射程范围,不知能否射中。 正当她要扣动机关,却见眼前画面一闪,一个熟悉的干瘦身影自前方的马车中跃出,高高举起枯瘦的手臂。 烈日下,刀身闪耀着刺眼的寒芒。 云苓被闪的眼前一白,视线再恢复正常时,那疯马已经被斩断了前蹄,重重地倒在地上,嘶鸣不止。 街道寂静了一瞬,随即沸腾了起来。 云苓睁大眼睛,嘴巴难以抑制地微微张开。 萧壁城更是眼神错愕,难以抑制激动惊喜,“皇、皇祖父?” 那道身躯依旧干瘦,可却和记忆中一样充满了力量与不屈。 “太上皇——是太上皇!” “太上皇救了大家,太上皇威武!” “太上皇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整条街道犹如水花溅入滚烫的油中,猛烈地沸腾起来。 百姓民众将大路让开,自发地跪于两侧,纷纷伏拜起来,声音震耳欲聋。 云苓心中颤动,第一次感受到这个脾气古怪又贪嘴的老头,在大周子民的心中有着怎样的地位和信仰。 惊叹热议声交织于耳,滔滔不绝,“太上皇的病好了?” “不是说太上皇年老痴傻了?可看起来威武不减当年啊!” “一定是靖王妃,是她治好了太上皇!我大舅妈的小姑子的表弟在太医院当差,说靖王妃医术高超,是她唤醒了差点变成活死人的太上皇!” 一时间,云苓的名字被反复提及,越传越远。 太上皇目光静静地扫视了周身一眼,开口道:“平身吧,都该干嘛干嘛去,莫挡着孤的道儿。” 他的言辞语气毫无威严可言,仍旧一副邻家怪老头的模样,却让周遭激动的百姓都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太上皇转身,眯着眼瞥了瞥一脸懵圈震惊的云苓和萧壁城,缓缓回到了马车中。 一直到马车队伍驶出老远,云苓还能听得见背后一阵一阵的百姓欢呼声。 萧壁城脸上喜不自胜,“妖女,你的本事果真非同凡响,父皇若知道皇祖父好了,定会喜极而泣!” 云苓缓缓回过神来,太上皇不傻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的精神力居然还有治疗老年痴呆的作用。 “……你说,方才的惊马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安排?” 萧壁城缓缓收起笑容,双眼微眯,“应当是人为。” 虽然疯马伤不到他们,但背后之人明显打着更加阴毒的主意。 “若是疯马惊了太上皇,宫中必定会对你我问责,若是伤了百姓,靖王府也会落得施救不及时,甚至是扰乱官道,祸及百姓的罪名。” 靖王府在民间的威望受损,那人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云苓拧眉,“是封家的手笔,还是皇后的手笔?可我觉得都不像。” 她两次重创封言,封家似乎都没什么动静,封左相弹劾了靖王府一次,昭仁帝压下去之后,他也没揪着不放。 显然,封言这个满身恶名的不肖子孙,在封左相心里没什么重量,不值得他为此和靖王府闹翻。 至于封皇后……她没那个胆子敢伤及太上皇。 皇贵妃就更不可能了,她还指望着借萧壁城的手帮爱子燕王夺嫡呢,若是萧壁城受创,燕王也会一损俱损。 萧壁城与她心意相通,面色阴沉,“看来背后另有其人。” “我就说你那几个装疯卖傻的兄弟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云苓叹了口气,想要她不好过的人还真多。 萧壁城陷入沉思,久久不语。 往些年他一直在边疆,回京养伤这两年,除了瑞王和燕王常有走动以外,和其他几个皇子都接触不多,了解也有限。 一时间,他还真拿不定谁有问题。 人还未至,昭仁帝早已得了信,在养心殿中来回踱步,急切地等待着云苓等人入宫。 听得马车已抵达,他连忙招手道:“快!快将人请进来!” 待见到太上皇瘦小却挺拔的身影,以及那清明的目光时,绕是当着云苓几个小辈的面,昭仁帝也不由得红了眼睛。 他声音带着几分更咽,“父皇!” 太上皇眼神微动,嘴上却嫌弃地把昭仁帝推开,“一把年纪四十好几了还哭,你不嫌丢人,孤还嫌丢人呢!” 昭仁帝瞥见一旁默不作声的云苓和萧壁城,硬生生把眼泪给逼了回去。 “老三媳妇儿啊,你这次做的好,说吧想要什么,朕要大赏你!” 云苓眼神动了动,乖巧地笑道:“大赏就不用了,这是儿臣该做的,您要当真想嘉奖儿臣,那就别计较天星碎片的事了吧!” 闻言,昭仁帝这才想起来自己那块被云苓坑走的云惜,面部肌肉抖动了几下。 “你还好意思提!朕叫你入宫来就是打算说这事儿呢!尽快把那天星碎片送回来,看在你为太上皇治病有功的份上,朕不和你计较!” 云苓下意识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太上皇,后者用鼻子哼哼了两声。 太上皇瓮声瓮气地道:“之前朕不是让小福子给你带话了?那块石头孤赏给小苓儿了。” 昭仁帝焦急地解释道:“父皇,那不是一般的石头,那可是天星啊!您想怎么奖励这丫头都行,唯独那天星……” “哼!天星又怎么了,孤高兴,想赏给她就赏给她,不行吗?” 太上皇冷哼一声,盯着昭仁帝瓮声瓮气地问道:“怎么,你是觉得孤做不了一块破石头的主,还是那块破石头比孤重要啊?” “那当然不是……” 昭仁帝额头冷汗直冒,显然拿太上皇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是那就闭嘴吧,以后别再提这事儿了。” 太上皇将此事一锤定音,得意地瞥了云苓一眼,颇有几分求夸奖的意思。 云苓眼神发亮,太上皇威武! 不枉她天天好吃好喝伺候这怪脾气的小老头,总算是好人有好报。 昭仁帝欲哭无泪,一张脸皱成了苦瓜,他还想把那天星碎片当做大周皇室的传家宝呢。 这下可好,自己都没舍得摸两下,全让云苓坑走了。 眼见云苓这般得太上皇宠爱,萧壁城心中说不出的几分羡慕。 “父皇,您……” 他刚想开口安慰昭仁帝两句,便被对方没好气地打断。 “杵在这儿傻愣着干什么,进了宫还不去给你皇祖母请安?”昭仁帝嫌弃地把萧壁城往外赶,他现在看到这个儿子就来气。 要不是当初萧壁城跑来游说,让他把天星碎片赐给云苓观赏几日,他的宝贝会被赖走么? 真是个坑爹玩意儿! 第 67 章 鸿门宴 云苓现在是太上皇的心头肉,昭仁帝也拿她没辙,只能是把气都撒在儿子身上。 他心中也暗暗惊讶,原本以为太上皇对云苓态度特殊,不过是因为他人老痴呆了,又是因早逝女儿的情感都寄托到了对方身上。 可现在太上皇已经彻底恢复正常,对云苓的态度却没有丝毫改变,甚至愿意把整块天星碎片都给她,看来云苓在他的心里相当有分量。 “那儿臣便先行告退了。” 萧壁城挨了一顿骂,心里也不丧气,反而还偷偷庆幸。 明明是父皇答应云苓要赏她坠子的,结果却言而无信,幸亏他把石头弄过来了,要不然妖女说不定早跑了。 云苓随着萧壁城去了长宁宫,这还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见到太后。 与想象中的威严老妇人的形象不同,太后生的慈眉善目,吃斋念佛多年,她浑身气质安静祥和,衣着也相当朴素,发髻上只有两根木簪子。 “太上皇,你当真都好了?” 看着太后,太上皇的语气难得有几分稳重柔和,“阿妹,孤这几年来叫你忧心了。” 虽然难忘因为自己而早早殒命的第一任发妻,但太后也是在身侧与太上皇不离不弃风雨同舟了几十年的人,因而颇受爱重。 “你可算是记起我了!” 听到这声“阿妹”,太后忍不住红了眼圈,当场拉着太上皇的手泪撒长宁宫。 太上皇显然不太习惯这种过于煽情的场面,笨拙地哄她,“你一把年纪了就别哭了,要是哭瞎了眼睛,就跟老三一样瞧不见孤了,再说了……孩子们还在旁边呢……” “对对,孩子们还在旁边呢。” 太后想起云苓,神情热络地招呼她过来,将自己手上的一串佛珠取下。 “你便是景文公的嫡亲外孙女儿楚云苓吧?一晃十几年过去都长这么大了,当初你和壁城成亲的仓促,那会儿哀家不在宫中,听闻你已有身孕,便将这串佛珠拿去吧,也算是哀家的一番心意。” 景文公便是云苓的外公,当年他曾是太上皇身边的谋士,后来又做了帝师,与太后算是老熟人了。 大概是因为有这层关系在,加上这些年太后一心吃斋念佛不问世事,所以之前才没有怪罪元宵夜宴上的事。 “多谢太后娘娘厚爱。” 她面色乖巧地收下那串朴素平凡的佛珠,心里有些拿不准太后的态度。 萧壁城只一眼便知道她云苓心里在想什么,悄悄碰了碰她的手指,压低声音。 “这串佛珠皇祖母戴了有十年,从不离身,如今愿意赐给你,想来对你很满意。” 说话间,封皇后已询抵达长宁宫,身后还跟着多日不见的六公主。 上次在云苓和萧壁城手里吃了大亏,六公主很是安静老实了一段时间,看见云苓时,她眼中闪过一丝忿色,很快又压了下去。 封皇后问了安,温婉端庄的笑容在看见云苓手里那串佛珠时微微一凝。 这个名声劣迹斑斑的楚云苓凭什么总能轻易得到太上皇与太后的喜爱! “太上皇病好了,这真是再好不过,不知壁城和御之如今的情况如何了。” 萧壁城面色不变,“多谢母后关怀,儿臣的眼睛比先前已经好了很多,虽看不见但已能见得光,御之的双腿也正在恢复知觉。” 太上皇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一圈,也没戳破萧壁城的谎言。 封皇后欣慰地点头,“想来再过不久你的眼睛就能恢复了。” 虽然她并不想萧壁城的眼睛被治好,可就算真的治好了,她也不怕。 别看皇贵妃现在护着云苓,等燕王的腿一好,不用她出手,皇贵妃也会和以前那样,用诸般手段打压萧壁城。 真正棘手的是云苓腹中的孩子,若叫她顺利诞下皇太孙,那才是最大的威胁。 “三哥三嫂,六月中旬京城举办端午龙舟宴,晚间可以在画舫上看江畔烟花,届时我们一同去如何?” 六公主冷不丁开口,见云苓看向自己,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友好笑容。 哪怕知道六公主这番开口估计没好事,云苓还真隐隐有些心动。 不等她回答,萧壁城已经抢先一步回绝了六公主,“云苓前些日子过度积劳,最近要留在府中养胎。” 封皇后笑道:“你六妹这是因为先前的事过意不去呢,便应了她吧。” 六公主硬着头皮道:“是啊,之前的事三哥三嫂虽然不和我计较了,但在我心里始终是个坎,这次我特地花钱租了最好的画舫,三嫂就领了我的心意吧。” 皇后趁热打铁,“是啊,壁城不愿意同游,可是还因为上次的事怪罪蓉儿?” 云苓心里暗道,封皇后这么殷勤显然没安好心,但看六公主这隐隐透露出几分不情不愿的样子,怕只是个被利用了不知情的。 “回母后,自然是没有的。” 太上皇瓮声瓮气地开了口,“小苓儿最近天天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就让她过段时间清静日子吧,你那狐朋狗友那么多,聒噪的很,万一吵着碰着小苓儿了怎么办?” 在皇后的眼神示意下,六公主心一横,眼泪汪汪地扑到了太后面前,语气焦急。 “皇祖母!蓉儿之前太调皮做了错事,可如今真的想改好了,平日里那些规矩不好的千金们也都没有来往了,若三嫂不肯应我,我心中自责难谅啊!” 六公主的焦急到不是因为真的想改好了,而是怕云苓不应下邀约,没法和封皇后交代。 她这两个月来过的无比憋屈,挨了一百戒尺后,用红肿麻木的手抄了上百部经书,回宫后又被皇后禁足,往日那些手帕交小姐妹们是一个也没见着。 再这样继续下去,这日子没法过了! 可母后告诉她,她必须将在太上皇等人面前的形象扭转回来才行。 太后拍了拍六公主的手,心疼地道:“靖王妃啊,既如此你就应了吧,这皇家同百姓一样,当以和为贵啊!” 太后不问世事多年,早已没了对那些弯弯绕绕的判断能力,见六公主哭着认错,顿时就心软了起来。 萧壁城脸色微沉,封皇后和六公主特地在太后面前演这么一出,他若再回绝,便显得不识好歹和斤斤计较了。 云苓扯了扯他的袖子,笑着应道:“既然小六盛情难却,我应下便是了,不过租一艘画舫可不便宜,这钱还是我自己出吧。” 六公主赶忙应道:“三嫂大度,那就这样说定了!” 云苓自己出钱租画舫她求之不得呢! 封皇后暗自瞪了一眼六公主,带着笑容的目光在云苓身上流转,最终落到她的肚子上,划过一丝冷芒。 第 68 章 太上皇的赏赐 “行了,没事儿不要都挤在长宁宫里头,呜呜泱泱的,孤喘气儿都不顺畅了。” 太上皇老了以后呼吸道不太好,他在时太后连香都不会点,封皇后见他面有疲色,自己目的也达到了,便忙带着六公主告退。 云苓和萧壁城要走,却又被太上皇留下了。 “你们两个别这么急,等用了晚膳再回府也不迟,孤另外还有东西要赐给老三。” 萧壁城微微一愣,这么多年来,这好像是太上皇第一次主动要赐予他东西。 太上皇极少赏赐他们这些皇子皇孙,幼时谁要能得了他随手给的一块糕点,都能作为炫耀许多时日的资本。 萧壁城武学天赋出众,那会儿被太上皇亲自教习过几年枪法,从来也只有罚没有赏。 如今听闻太上皇要赏赐东西给他,怎么能不激动? 太上皇回到寝殿,目光定定地落在武器架的一柄红缨枪上,满是皱纹的脸上流露出无法隐藏的炙热眼神。 “当年孤教你武学的时候,你一眼就在架子上的诸多兵器里看中了这柄缨枪,还问孤若是你学会了那套枪法,能不能将这柄枪赐给你。” 萧壁城微微一笑,面上也有几分感慨之色,“当时您还和我打赌,若是我能在战场上拿下十次战捷,便将这柄长枪赐给我。” 云苓好奇地打量了几眼这柄外形并不出众的红缨枪。 漆黑的铁制棍身配上那闪耀着寒芒的枪头,虽然造型相当朴素,她却隐隐能感受到其无法潜藏的杀气。 冷兵器的铁制气味中,甚至夹杂着那么几丝挥散不去的血腥味,想来枪下斩过不少亡魂。 萧壁城面色黯淡,“可惜孙儿终究还是没能完成您的期望……” 他自十五岁起上战场,从最开始的默默无闻,到后来一连九场战捷,将突厥人打的节节败退,成为了大周子民心中战无不胜的战神靖王爷。 可惜就在那第十场战事中,他不慎中伏,双眼失去光明,自此后就再也没有上过沙场。 太上皇也在他浴血奋战于边疆的几年里,变得人老痴傻,不再记得往事。 而这柄长枪,也随着如烟的往事和赌约被遗忘在了脑后。 太上皇笑了笑,“孤好像还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为何要你以十次战捷来换取这柄长枪。” 他干瘦的手将红缨枪拿起,熟练地挥动了几下,传来空气被划破的声音。 “因为这柄长枪——曾跟了孤三十余年!” 话音落下,太上皇眼神一凛,力道十足地将长枪朝着门外一掷,精准地将一个熟透了正下坠的枇杷果刺穿,稳稳地钉在宫墙上。 好枪法! 云苓心里暗自赞叹,对于一个七十多岁的年迈老人来讲,太上皇这一招可称得上是神乎其技了。 “这柄枪不知道取过多少突厥贼人的性命,孤当年正是用这柄枪一连夺回大周十座城池。” “上一任突厥王,就是死在这柄枪下!” 萧壁城忍不住浑身一震,看向长枪的神色中露出毫不掩饰的钦慕和向往。 太上皇慢悠悠地踱步走过去,拔出红缨枪捡起枇杷果,也不嫌弃,擦了擦就往嘴里放。 “两年前与突厥那场战役,大周虽然伤亡惨重,但突厥也元气大伤,是以这两年你没有亲自领兵作战,他们也丝毫不敢进犯。” 太上皇把红缨枪往萧壁城身前一扔,后者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惨胜也是胜,孤这便兑现诺言,将这柄红缨枪赐予你。” 萧壁城微微一愣,随即不敢置信地道:“皇祖父,您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孤可不像你父皇一样,说好要送出去的东西最后却想赖在手里。” 太上皇撇了撇嘴,很自然地拉踩了昭仁帝两句。 或许是太过喜不自胜,萧壁城一时也在顾不得伪装眼瞎,按捺不住地挥动长枪耍了几下,端的是虎虎生威。 “臭小子,这会儿不装了?”太上皇笑骂道。 萧壁城微红着脸,笑道:“什么都瞒不过您孙儿,这不是太激动了吗?这两年即便是眼睛看不见了,孙儿每日也从未落下过枪法。” 太上皇咧着嘴,也没有多说什么,祖孙俩相处多年,在某些事上无需多言,也能够心意相通。 云苓还是头一回见萧壁城这么激动,整张脸上的神情都飞扬了起来,依稀能看得出当初意气风发时的英姿潇洒。 “一转眼,你这混小子都这么大了,不知不觉就娶了妻,有了孩子。” 太上皇扫了眼云苓和萧壁城,眼神感慨。 “当初你和小苓儿成婚的时候,孤没能到场,着实遗憾,这柄枪也当是给你们补上的贺礼了。” “多谢皇祖父!”萧壁城眼神闪动,沉声道,“您将此枪交给孙儿,孙儿定不会埋没了它原本的风采!誓死捍卫我大周江山!” 太上皇欣慰地点点头,不愧是一众皇孙中让他最为看重的人。 云苓眼巴巴地望着太上皇,“太上皇,您把枪给了王爷,可孙媳妇什么也没有啊!” 太上皇睁大眼睛瞪她一眼,“你这丫头不要太贪心,孤都把天星碎片都给你弄到手了,还想怎么样!” 云苓吐了吐舌头,对她来说那块陨石的确比黄金万两的赏赐还要实在的多。 “行了行了,莫在这里碍事了,让孤一个人安静的待会儿,等那些人乌泱泱地进来了,孤又不得安生了。” 太上皇满脸嫌弃,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把他们轰出去。 云苓点点头,也没有继续打扰这威风又可爱的小老头,她知道太上皇恢复了正常,等会儿一定会有许多皇子皇孙特地进宫探望。 如今太后也已回宫,太上皇显然不会继续住在靖王府了。 云苓想了想,走到半路又回头道:“您哪天要是想我了,就派人来通报一声,我进宫来看您,要是厨子饭菜做得不好吃,您也记得告诉我,我亲自给您下厨。” “还有归田居那些个鸡鸭鹅和小乳猪,您回宫以后我也会把他们照顾好的,等养肥宰了吃席的时候,我派人来接您啊!” 太上皇神色微动,依旧是满脸嫌弃的样子,唇角却怎么也压不住弯起的弧度。 “知道了,孤在宫里什么好吃的没有,用得着惦记你那两头猪?磨磨蹭蹭的,还不快滚!” 第 69 章 突如其来的刺杀 晚膳时分,昭仁帝为他们二人单独安排了一个宫殿吃饭。 太上皇将自己爱枪赐予萧壁城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上下。 “太上皇竟把那柄枪赏赐给了靖王?” 封皇后这下是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一张上好的丝绢手帕被用力攥得皱皱巴巴。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太上皇真的意属靖王了么?” 玉姑姑忙安慰道:“娘娘不要乱想,陛下都还没有表态呢,太上皇不可能越过陛下去决定此事的。” “这自古以来,文武定江山,由靖王爷辅佐瑞王爷才是最稳妥的,陛下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他真的明白,为什么还迟迟不立天昱为太子?背后会不会有太上皇授意?” 封皇后语气中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埋怨,她的儿子既是长子也是嫡子,又心怀仁义天下,于情于理都应当传位于他才对。 “本宫就知道,太上皇是偏心那小子的。” 封皇后这样想着,全然忘记了昭仁帝也非嫡非长,要不是太上皇的“偏心”,她一介九皇子妃也不可能成为皇后。 玉姑姑叹了口气,这也不能怪封皇后多疑,太上皇把那样意义非凡的长枪赐给萧壁城,又有谁不会往那方面想呢? 连昭仁帝都忍不住跑过来探看了一番。 从小到大他都没能得到过太上皇几句夸奖,萧壁城和云苓两口子倒是深得喜爱,让他都有些忍不住嫉妒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了。 云苓被昭仁帝的眼神看得有点发毛,生怕他提起陨石的事,晚膳后小坐了片刻就拉着萧壁城溜了。 大周皇朝没有宵禁,百姓的夜生活很丰富,城西夜市中的酒馆有的直至天明都不会打烊。 城东是达官权贵们居住的地方,错落的府邸相隔很远,东市戌时便不再开放了。 如勾的凉月刚挂上墨色夜空,各家府邸已经大门紧闭,空荡的街道上没有人烟,只听得马蹄与车辙声交错响起。 马车中,萧壁城脸上的兴奋之色仍旧未褪去,便是车厢内施展不开来,也不舍得放下那柄红缨枪。 云苓忍不住问他,“真有那么高兴吗?” 这一下午都抱着那柄枪不松手,连晚饭都没怎么顾得上吃,光在那擦枪了。 萧壁城看着她,眼角眉梢是掩饰不住的喜悦,认真道:“这枪不仅对皇祖父意义非凡,对我来讲也同样意义非凡。皇祖父愿意把这笔枪给我,说明他打心底真正认可了本王这些年来的表现。” 他对皇位没有兴趣,他自小的梦想,不是和昭仁帝一样做一个受万民爱戴的君王。 而是和太上皇一样,对得起他的名字,成为真正的国之坚壁,保卫大周江山。 “今日在宫里不方便施展,等回了府,本王在向你好好展示一番。” 云苓见他神采飞扬,想起往日里他耍枪时那潇洒意气的模样的确养眼,也不由得生出几丝期待。 萧壁城不擅长用剑,但在枪法上的天赋却令人望尘莫及。 她记得留情曾说过,枪是一种非常难练的武器,它的技巧性远远超过其他任何长兵。 主要攻击的手段是刺,但也能够像棍那样横扫千军变成和威力,极大是可以与和短兵器中的剑并列相称的冷兵器之王。 她微微一笑正欲开口,却忽地脸色一沉。 “有人在靠近我们,速度很快,对方来者不善,人数众多,约摸有十几个,或者更多!” 云苓没有内力,但她的精神力有着堪比探测雷达的作用。 她没有主动释放精神力对周围探测,而是明显的感觉到了那些靠近的生命体带着浓重的恶意与杀气。 萧壁城内力深厚,虽比不得云苓这般堪比妖孽的外挂能力,当杀手离马车越来越近的时候,也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 “周围有异,立刻戒备!” 萧壁城一声令下,车厢外带队的叶折风微微一愣,迅速反应了过来。 “有刺客!保护好王爷和王妃!” 话音落下,马车后方便有一道惨叫声响起,车厢顷刻间便被数十名黑衣蒙面人所团团包围。 一时间,刀剑争鸣声不绝于耳。 云苓脸色阴沉,“会是皇后吗?现在就动手,未免也太心急了吧。” 萧壁城第一时间将她护在怀中,长枪横在胸前,蓄势待发。 “折风,速速叫府中留守的影卫前来支援!” 话音落下,云苓边听见空中响起一道尖锐的信号声,火焰红的烟花在夜空绚烂炸开。 萧壁城并不是没经历过生死的人,只是那些人很可能是冲着云苓和她肚中的孩子来的。 一想到这里,萧壁城便不由手脚绷紧。 “你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云苓一怔,心底划过一丝暖意,定了定神,她笑道:“王爷也放心,我不是那种拖后腿的累赘。” 类似的场面,上辈子她经历过太多太多。 就算锋利的刀剑刺到眼前,也不会在她心中激起任何波澜。 萧壁城有所准备,但这次蜂拥而上的杀手数量远远超出逾期,叶折风带队的侍卫们个个都是高手,如今竟也有人受了伤,他心下一沉。 萧壁城拧起眉毛,目光透过帘子露出的缝隙,紧紧地关注着外面的局势,伺机而发。 “叶侍卫,小心后面!” 有人紧张惊恐地拔高声音提醒叶折风,透过反光的剑刃,能看见有个黑衣人不知何时偷偷地绕到了后方准备偷袭。 他面色猛然一变,急急侧身闪过,眼看锋利的刀口就要落在肩膀处,那黑衣人却突然闷哼了一声,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瞪大的眼神中还写着满满的不可思议。 “王爷,你守好我的后方。” 寒冷的月色下,云苓冷静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响起,她将自己薄弱的后背交给了萧壁城。 掀开袖子露出手臂上绑着的精巧袖箭,云苓如鹰一般锐利的视线,紧紧地追随着那些飞速移动的黑衣刺客。 萧壁城微微一愣,这才注意到她手上造型独特的小巧金属圆筒。 云苓趴在车窗边,眼眸幽暗,宛如一个潜伏在黑夜中伺机而动的猎手,一动不动。 几息之间,毒针便迅猛地从袖箭中弹射而出,悄无声息地夺走了几个黑衣刺客的性命。 自始至终,她都心跳平稳,表情没有丝毫波澜。 “我一共有三十根毒针,敌方移动速度超出预计,平均两针可以稳杀一人,现在是第九个。” “来人不止一波,九点钟方向……西面新增三个敌方目标,西南方向一个,东边五个。” “毒针数量不够,没有备用。” 上辈子在组织中,长年累月中被培养出来的任务素养让云苓本能地报备情况。 她暗自懊恼,要不是那些人身法诡异,似乎都会传说中的轻功,她这三十根毒针能把对方杀得片甲不留。 见她游刃有余地猎杀着宛如猎物的黑衣人,萧壁城眼神一亮,夹杂着几分惊喜和错愕。 他忍不住发自内心的感叹,“好苓儿!” “本王这便来助你。” 话音落下,萧壁城抬头看向那个突破了重围,举刀劈向车厢的黑衣人。 长刀锋利,与倾泻而下的月色交辉出耀眼的光芒。 萧壁城迅捷出手,长缨枪猛然一刺,迅速旋转,那被搅碎了心脏的黑衣人当场气绝而亡。 倒下去的前一刻,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容肃冷的萧壁城,那双锐利的眼中尽是如星寒芒。 不是说……靖王的眼睛还没有好么?! 第 70 章 与王爷并肩作战 尽管发现了这个惊人秘密,黑衣人已经没有了说出口的机会。 云苓的出手极大地缓解了叶折风等人的压力,但架不住来袭的还有第二波刺客。 “又有刺客靠近,这次只有一个,对方的生命体特征和精神状态都很活跃。” 和之前那些刺客明显不在同一水平,看来是对方派出的杀手锏。 云苓话音落下,长夜中便响起马儿哀叫的嘶鸣声。 她只觉得车厢猛地酿跄了一下,失去平衡的身体重重栽进萧壁城宽厚温热的怀中。 马儿被狠抽了一鞭,疯狂地朝着远处的夜色尽头奔去,叶折风脸色大变。 “快来人,追上把马拦下!” 没有马夫,失去方向的枣红马在宽阔无烟的道路上狂奔起来,几息之间就消失在了月色下,徒留尘烟滚滚。 不多时,车厢被甩的与马身脱了节,朝一侧翻滚着倒去。 落地的一瞬间,萧壁城搂着云苓迅速一个翻滚脱离车厢,用身体做了她的软垫。 见云苓脸色微白地捂住肚子,他立刻神色紧张地问道:“怎么样,可是肚子疼?” 云苓深吸一口气,隐忍地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可能暂时用不了精神力了。” 肚子里那两个熊孩子娇气的让人头疼,受不得一点磕碰,不然便会自主地吸收她的精神力。 保险起见,为了避免出现之前那种情况,非紧要关头她不愿动用精神力。 萧壁城悬挂的心没有落下,抬眸迅速扫视了一眼周围。 惊马跑的已经不见了影子,而今他们正处于京城东面一片待售的私宅大街上,这些高价私宅大多都还没有卖出去,附近是一个人也没有。 “哈哈哈——!” 伴随着粗犷狂妄的笑声,一个身材健壮的青年男人扛着一柄弯刀,自房顶上一跃而下。 来人嚣张的未着面巾,带着些许异域特征的五官暴露在空气中,眼窝深邃。 “这便是传说中,连挫突厥十场战役的西周战神靖王爷么?我一直想同你一较高下,可惜你现在是个双目失明的瞎子。” “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今日……你必须死在我的刀下!” 云苓眼神一凛,心中讶异,来人竟然不是冲着她,而是冲着萧壁城来的! 那英武挺拔的青年放完狠话,邪肆的目光转而落到云苓身上,极尽放纵直白。 “靖王妃倒是个深藏不露,有点意思,虽然丑是丑了点,但我对你感兴趣的很!就算是个孕妇,我也不介意!” 当着面调戏他的女人,萧壁城当场黑了脸,眼神瞬间被杀意填满。 他面色冰冷地持起长枪,眼神肃杀,“像你这种开打前还要废话一番的人,通常都没什么本事,本王就算是真的瞎子,也一样能将你斩于枪下。” “你……!”英武青年有一瞬间被激怒,随后猛然眯起了双眼,“你的眼睛好了?” “好得很……好的很!哈哈哈,正合我意,老子还嫌趁人之危杀了你这个瞎子有些掉价呢!” 语毕,他看也不看云苓,迅速扛刀向着萧壁城袭去,萧壁城面容波澜不惊地闪身,将云苓抱坐至一侧安全的石阶上。 “王爷,我还剩一根毒针,尚能自保,你不用管我。” 闻言,那英武青年眸光警惕地看了云苓一眼,显然对她那诡异万分的暗器有所忌惮。 萧壁城点头,也不多言,当下之计只有尽快把这人斩杀,才能护得云苓周全。 他倒提长枪迎面直上,微微散乱的鬓发被夜风吹起,眸中寒芒锋利如刀。 “倒让本王看看,你有几分真本事!” 感受到他瞬间爆发出来的战意,以及那久经沙场磨砺出来的压迫之感,英武青年暗自认真起来。 萧壁城的枪法他有所耳闻,放眼大陆诸国,没有几个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他面上毫不退让地狂言道:“试试便知!” 萧壁城再厉害也已经瞎了两年,这么长时间过去,武功定然大不如前。 可当兵刃相交后,英武青年心中却发自内心的震惊。 这么长时间过去,对方的武功竟然没有丝毫退步。 这凌厉又迅猛的枪法无比熟练,枪枪直击要害,不见半分生涩。 “果然有两下子!” 英武青年不敢掉以轻心,背后的人本就是以为萧壁城瞎了眼,所以才让他趁此机会杀了对方。 没想到消息有误,使得他们对萧壁城的实力判断也产生了偏差。 再加上云苓手持暗器,在一旁虎视眈眈,英武青年不得不留几分心眼关注她,便招架的有些力不从心。 心思一转,英武青年心一横,刻意露出一个破绽。 他余光一瞥迅速闪躲,见云苓果然如他所料那样,射空了最后一根毒针,当即得意地狂笑起来。 “哈哈哈!靖王妃还是差了些火候啊!” 英武青年没了顾忌,刀法大开大合地朝萧碧城砍去。 “大漠刀法,你是突厥人?” 萧壁城眯起双眼,他曾和突厥人交战过无数次,对眼前之人的招式也很熟悉。 那英武青年脸色微变,眼中腾升起几丝戾气,“莫在老子我面前提突厥贼人!” 这反应一看就有猫腻,云苓轻轻挑眉,“怎么突然跳脚了?看你面相,莫非是汉人女被迫生下的混血种?” 英武青年脸色一僵,看向云苓的眼神顿时充满狠戾,“给老子闭嘴!” 被戳到痛处,他心中恨极,甚至放弃了与萧壁城纠缠,当即挥刀朝云苓砍去。 “云苓!” 萧壁城脸色一变,持枪飞速冲过去。 看着云苓脸上露出的惊慌,青年心下快意,“是靖王妃不知好歹先招惹我的,莫怪我心狠手辣!” 话音刚落,却见云苓脸上的惊慌瞬间消失不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举起了手臂上的袖箭。 英武青年顿时脸色一变,本能地想要扭身躲避,但却已经来不及。 绕是他身法再如何矫健,也依旧被迎面袭来的毒针擦破了脸皮。 如此短的距离都没能射中,云苓都不由赞叹了一声,“阁下好身法。” 眼前这男人不是开头那两批黑衣人能比的,否则也不至于还要使些小计谋来让对方掉以轻心。 “你这是什么毒?” 英武青年暗自心惊,他行走江湖多年见过的毒药没有千种也有百种,这样只是轻微擦破了脸皮,就能令他浑身麻木的毒药还是第一次见。 “这话等到了阎王殿上去问吧!” 萧壁城寒声说完,如同冷面修罗般袭来,长枪精准地贯穿了对方的胸口。 英武青年咬牙闷哼一声,面色惨白地倒在地上。 他心知今日这遭在云苓手上翻了车,已无生还可能,面色尽显不甘。 “你……你居然有两根毒针!” 云苓弯了弯唇角,抬脚才在他胸口的伤处,微微用力。 看着他面露痛苦之色,却咬牙强忍着不出声的模样,眸中浮起几分怜悯的笑意。 “真是个小傻子,我说只有一根你就信了?” 这般嘲讽的口吻,换来对方愈发怨毒的眼神,青年拳头收紧,拼尽最后一口气,猛然挥刀砍向她。 下一秒,颇有重量的大刀“哐当”一声落地,英武青年的左手软软地滑了下去。 云苓面色淡淡地收回袖箭,“都说了我不止一根毒针,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莫不是受突厥血统影响,所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语毕,她晃了晃空荡荡的袖箭筒,显然刚才对战的时候,她一共留了三根毒针。 “你!” 英武青年气的半死,唯一尚存的半口气梗在喉头,下不来上不去,脸色青白发紫。 萧壁城看着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模样,这会儿都有些不忍了。 长枪在青年心脏处旋转了几下,他好心地将人送上了西天,那没有云苓这种坏女人存在的极乐净土。 第 71 章 不想躲在你身后 青年咽了气,萧壁城拔出长枪,随手在对方的衣物上将血迹擦干净。 路的尽头,叶折风等人终于姗姗来迟,一众护卫多多少少都负了伤,看见倒地不起的刺客时,皆是松了口气。 “王爷,王妃,你们都没事吧!” 萧壁城扶着云苓,摇了摇头,“本王暂无大碍,这批刺客可有留下活口?” “留了一个。” “很好,折风你先将人交给大理寺,切记不要给他自尽的机会。今晚的事情暂且先不要对外声张,也不要上报给父皇。” 叶折风抱拳领命,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云苓,随后将刺客俘虏带走。 虽然他一直都不太喜欢云苓,可不得不承认,刚才若不是云苓,他可能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云苓在一众护卫的护送下,踏着月色回到了靖王府。 待关上门,她便压低声音道:“今晚刺客的目标竟然是你,看来不是皇后派来的。” 萧壁城面色阴沉地点头,“这般目标精准,手段狠辣,的确不是皇后的手笔,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她应当是想在龙舟宴上动手的。” 封皇后的手段一直都如同绵里藏针,她做不来这种气势汹汹的刺杀。 云苓皱了皱眉,目光落到他的长缨枪上,“想来是太上皇把这柄枪赐给你,惹了旁人诸多猜忌,这才急不可耐的动手了。” 萧壁城微微眯眼,思索片刻道:“你我二人不妨作戏一番,试探试探。” 云苓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明日我让折风上报父皇,就说你我回府时遇刺,我受了重伤,而你也动了胎气。” “对方派出三十多个杀手,显然是认为稳操胜券,必定能取我性命的,如今我并没有死,他定然会来靖王府试探一番。” 云苓眼神微动,也明白了其中缘由,“但太上皇不能瞒着,他年纪大了,我怕他身体吓出毛病来。” 萧碧城点点头,见她面色红润,已不是刚才那样苍白,温声问道:“你的身体确定没有大碍?” “刚才摔了一跤,肚子有些疼,现在已经没事了。” 萧碧城松了口气,想起方才那一幕幕,仍旧有些后怕。 “以后不可以再像刚才那样激怒刺客了,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慌张,你就没想过,万一那刀砍到你怎么办?” “我不做没把握的事,就算毒针射偏了,我也还能发动精神力要他的命。” 云苓弯了弯唇角,笑容颇有几分骄傲,“再说了,我今晚的表现难道不是很好么?” 以前在组织里的时候,虽然她总是被戏称为给大家打辅助的奶妈,但她也是有真本事的。 萧碧城目光紧紧地看着她,忍不住在她唇上狠狠地印了一下,唇瓣磕在牙齿上磨得人生疼。 云苓心头无奈,这厮现在越来越胆大过分了。 萧壁城将她抱紧怀里,声音低哑,“很好,但是我很担心……从今往后,你只需要站在我背后就好。” “有我在前面,除非我死,不会让人伤到你一丝一毫。” 他许下承诺,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 云苓神色微微动容,心中划过几丝异样的暖流,但还是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 “王爷,谢谢你,但是……” 她抬头看着萧壁城,眉眼舒缓,比月光更清澈的眼眸却透着认真。 “与其让我躲在背后,我更希望你能放心的把背后交给我,就像刚才那样。” 尽管是第一次配合,但他们之间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默契,仿佛生来就是彼此最佳的搭档。 “曾经在组织里的时候,我和我的姐妹们,从来没有躲在过谁的身后,我们无论何时何地,都永远会保护好彼此的背后。” 云苓眉眼温柔,轻轻弯起唇角,神色认真。 “王爷这般拼尽全力的护着我,往后我也会这样护着你。” 看着云苓的目光,萧壁城心中狠狠一震,心口难以平复的酸涩令他一时无言。 这一生,从来都是他保护别人。 不论是皇贵妃要他保护弟弟燕王,还是师母要他保护师妹楚云菡,亦或是父皇要他守护大周江山。 就如同名字那样,他已经习惯了用自己的身体乃至是性命,去为别人筑起一座坚固的城墙。 他并不后悔,也毫无怨言,守护两个字已经刻进了他的血液和本能中。 只是如今…… 有一个人告诉他,会向他守护别人那样守护他,要他把背后放心的交给她。 酸涩复杂与甜蜜喜悦的心情交织流淌,绕是一介铁血男儿也微热了眼眸。 萧壁城紧紧握住云苓的手,滚烫的掌心几乎能将人灼伤。 “……好,从今以后,本王会把背后交给你。” 就像先前在马车上,云苓毫不犹豫地把背后交给他那样,全无保留的信任。 少见的,云苓对他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孤魂自遥远时空而来,往昔唯一能够依靠的战友伙伴异世阴阳相隔。 这一刻彼此间珍贵的信赖交换,同样在她心中掀起一圈圈难以平静的涟漪。 当晚,萧壁城歇在了揽清院中。 府中绝大多数下人都不知情,突然被叫醒,都当真以为萧壁城回来的路上遇刺,身受重伤。 燕王惊的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险些从燕回阁百米冲刺到揽清院。 他急匆匆地坐着轮椅到了揽清院,见萧壁城和云苓什么事也没有,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开口抱怨。 “你们两个险些将小王我的心脏病都吓出来了!” “还好,有惊无险。” 萧壁城和燕王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最为深厚,兄弟之中也最信任他,并没有隐瞒。 燕王得知来龙去脉后,神色慎重地点了点头,“三哥你放心吧,我替你打掩护,不会叫燕回阁那帮下人有所察觉。” 燕回阁在靖王府几乎独成一个院落,里面大部分都是皇贵妃从宫里派来照顾他起居的侍女,也起着盯梢靖王府的作用。 但谁知道其中有没有混进哪方势力的眼线? 冬青匆匆地回房,小声道:“王妃,已按照您的吩咐,在屋内放了泡着鸡血的衣物。” 人血和动物血的气味是有区别的,但这难不倒云苓,用药汁微调了一下,便能以假乱真。 做戏做全套,整个靖王府彻夜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散不去的血腥味。 翌日凌晨,天光乍破。 叶折风快马加鞭一封急报送进了皇宫中,靖王夫妇遇刺的消息迅速在整个京城蔓延开来,引起轩然大波。 昭仁帝大为震怒,命令大理寺彻查刺客之事,对余下的活口进行严刑逼供。 被俘虏的黑衣人没能承受住极刑,率先开口指认了背后主谋是封皇后。 得知这个消息时,封皇后正在宫中喝茶,闻言惊的茶杯摔了个粉碎。 “陛下,冤枉啊,臣妾怎么可能对靖王做这种事呢!您一定要明察秋毫啊,定是那些人栽赃陷害,想要离间臣妾与靖王,您千万要还臣妾一个清白!” 第 72 章 容湛上门 昭仁帝目光沉沉地紧盯着皇后,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这些年来,除了老大瑞王以外,他的儿子们一个两个接二连三的都出了事。 老二贤王从高处坠落摔傻了头,老三靖王瞎了眼睛,老四燕王瘸了腿,老五自幼文采出众,却毁于同宫女宴上苟合。 他不觉得封皇后有本事能把手伸到战场上,但老二和老五的事件背后,多多少少都有封皇后的影子。 这些年来他不是没怀疑过,只是既没有查到证据,也不愿意相信枕边人是那种心思恶毒之妇。 昭仁帝长叹了口气,沉声道:“你是嫡母,孩子们出了这等事,当由你出面处理,到太医院去拿些好药,叫人给老三送去吧。” “臣妾也担心靖王的很,这便立刻吩咐下去。” 封皇后擦擦眼泪,委屈的领命告退,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到底是谁在背后动手,还栽赃陷害于她! 她是有下手的打算,但目标并不是萧壁城,自始至终她都只是想除掉云苓和她腹中的孩子,根本没想过要靖王的命。 封皇后速度很快,不多时,昂贵的伤药和补品很快如同流水一般被送进了靖王府。 云苓看着这些名贵的东西,眸中闪过几丝幸灾乐祸,“这回可把皇后吓得够呛。” 萧壁城也忍俊不禁,“想必龙舟宴上,她暂时不敢动手了。” 封皇后如今正处于风口浪尖中,倘若云苓有什么事,旁人第一个就会想到她身上。 想到这里,云苓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略显调皮的笑容,“倒也算是因祸得福,看来能过个安稳的节日,这下龙舟宴上我可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萧壁城还假装卧病在床,他凝眉深思道:“那幕后主谋还躲在背后,万不可掉以轻心。” 不过眼下风头正紧,聪明人都不会选择频繁动手。 想起那日云苓用来杀敌的袖箭,萧壁城颇为感兴趣,忍不住要来观赏研究了一番。 “你这暗器比起寻常的袖箭来,可谓是精巧非凡。” 普通的袖箭体型要大上近三倍,能装个七八支短铁箭就已经很多了,而云苓这副袖箭造型小巧流畅,能装三十根毒针不说,还能进行多发连射,射程和威力都不比普通袖箭差。 云苓见他爱不释手的模样,笑道:“我也是私底下折腾了快两个月,这才勉强打造出一副能用的来,虽然只能还原七八成威力,但也足够用了。” “王爷若是喜欢,改日我叫人再打造一副送你。”云苓微微扬起下巴,神色颇有几分骄傲,“我会的还远不止这些呢,只可惜这里的工艺水平有限,很多东西都造不出来。” 萧壁城眉梢一扬,对云苓的世界和师门越发好奇了。 要知道,他们大周子民以骁勇善战出名,更是有着整个大陆最好的铸造师以及锻造冶炼水平,本身商业不发达,却硬是凭借着兵器锻造维持住了一国命脉生计。 这样的水平在云苓口中只能算得有限,也不知妖怪的世界是何等的超凡发达。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提起这个,云苓眉眼温和,“她叫璇玑,在组织中排行最末,我们一般都喊她老幺。她很擅长机关造术和奇门遁甲,我从她那里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云苓简单说了几样曾经参与协助老幺改造的战车和武器,萧壁城听得眼中星光不断闪烁,面色震撼不已。 “世界上真有这种武器存在么?能跨越千山万水,甚至是一望无际的大海,精准地击中敌人?” 甚至可以在顷刻直接毁灭一座城,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战? 萧壁城觉得三观受到了冲击,“倘若存在这样的武器,在神仙和妖怪面前,人类只怕是如同蝼蚁一般。” 云苓指尖绕了绕坠下的鬓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萧壁城解释洲际导弹之类的概念。 “……这些武器,本来就是人类自己造出来的。” 萧壁城面色惊异,“莫非你也会造?若是如此,那我大周一统诸国岂不是指日可待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心中已然明了,云苓极有可能就是天星降世传闻中的那个神女。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更喜欢叫她妖女多一些。 云苓抖了抖嘴角,“别白日做梦了,我专精医毒之道,轻松改造什么武装机甲战车之类的做不到,也就做些精巧的小玩意儿,和好用的机关暗器不成问题。” 萧壁城冲她一笑,眼神明亮,“你已经帮了本王不少了,之前的毒烟解药,再有这副构思别致的袖箭,若能运用到战场上,面对突厥人时我们能占据很大的优势。” 作为回报,他也一直在私下筹备帮助云苓售卖雪参玉露的事。 想起战事,云苓这才意识到,自己如今身处一个战火纷飞的乱世中。虽然京城笙歌繁华,但似乎人人都做好了随时交战的心理准备,并习以为常。 她抬手撑着下巴,暗自思索,龙舟宴上晚间江畔有烟花,说明这个时代的人已经能造火药了,只是她还从没见过有人佩戴火枪。 或许真的可以做些什么,等哪天突厥人打进来了,也不至于慌张无措。 正要说话,一个侍卫匆匆来报。 “启禀王爷王妃,镇国公府的容世子在门外求见,带了不少补品,称是来探望王爷的。” 萧壁城脸上的笑容一僵,他知道自己这一称病,必然会有不少人来拜访。 昨日文国公府那边,云苓的长兄就已经来过了一天,但万万没想到,第二个上门的人竟然会是容湛。 “本王知道了,你让乔烨去接引他吧。” 萧壁城面无表情地说完,待小侍卫离开后,眼神略显几分气恼地看向云苓。 “本王同容湛一向走的不近,他此番上门,定然是为着你来的。” 云苓一脸懵,疑惑道:“可我分明没有在他面前暴露身份呀?” 萧壁城心中又气又无奈,只得叹了一口气,“本王去见他便是了,你好好待在揽清院,莫要在他眼前露面。” 面对一个惦记自己媳妇儿的男人,萧壁城自然是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的,哪怕对方带了一堆掏空他存款也买不起的补品。 容湛与萧壁城不过点头之交,算不得熟络,见他一副冷面也丝毫没有觉得意外和不妥。 他今日贸然上门拜访,本就是抱着打探消息的目的。 客套的寒暄了一番后,容湛直接开门见山,“在下今日拜访靖王府,其实还有另一事相求。” 萧壁城面无表情地道:“容公子直说便是。” 容湛笑了笑,几乎令庭院中的夏花尽数失色,“敢问王爷可听闻过一位名叫林芸的姑娘?” 萧壁城紧紧蹙起眉头,心底气不打一处来,这厮果然是冲着他那小妖女来的。 第 73 章 飞来横醋 “没有,本王不曾听说过。” 容湛仍旧不想轻易放弃,抬手作揖道:“不瞒王爷说,前些日子我在街上发病,幸得这位林姑娘出手相助才保住一条性命。这些日子在下一直想登门道谢,可惜并不知道林姑娘家住何处,只知道她自称住在京城东边。” “在下思来想去,城东并无林姓府邸,唯一姓林且医术高超的,也就只有靖王爷府上的林芯师父了,敢问林师父在京中可还有亲友?” 萧壁城黑了脸,隐去眸中怒色,“没有,本王不曾听说过。师娘是孤女出身,她只育有一子,没有旁的其他亲戚。” 他直接断了容湛的念想,然后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本王身体不适,不能长时间接待容公子,还望海涵。” 容湛略显尴尬地点了点头,“是在下唐突了,多有打搅,王爷见谅。” 他见萧壁城脸色着实不好,也没往别处想,只当他是重伤未愈,这才气色不佳,当即便留下补品告别。 临别前,容湛思索再三,又回头道:“王爷与京中医术高手往来频繁,容湛恳请王爷帮忙留意几分,若是得了这位林芸姑娘的消息,及时告知我,在下必有重谢!” 萧壁城冷着脸,“这世间,人之相遇讲究一个缘字,找不见说明你们没有缘分,那么执着做什么。” 容湛闻言,笑容带上几分轻愁,更显风华绝代,“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王爷若能体会我如今的心境,便能理解了。” 这话分明起了求凰之意,萧壁城的脸色顿时就绷不住了。 要不是红缨枪不在身侧,只怕他会当场在容湛身上捅出个窟窿来! “你就没想过,万一那女子已经成婚,亦或是有了心爱之人呢?” 容湛微微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茬。 萧壁城以为劝退了他,心里刚有几分好受,又听得容湛神色坚定地开了口。 “那林姑娘当日并未做妇人打扮,应当是没有成婚的,不论如何,哪怕她已有了中意之人,在下也必须寻到她答谢一番,也算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萧壁城紧绷着脸,咬牙切齿地道:“那本王便祝容世子早日得偿所愿!” 想得美,吃屎去吧! 容湛一点没察觉到萧壁城的恼怒,只觉得萧壁城重伤在身,脸色难看成这样子,还强撑着接待安慰他,实在很难让他不为之动容。 原本他和萧壁城也没什么交情,如今反而生出了几分结交之意。 “多谢王爷的一番关怀,在下心领了,王爷如今伤势未愈,我便不再继续叨扰了,他日待王爷伤愈,我再登门探望。” 还来? 萧壁城心底气的半死,认定了容湛不怀好意,他强忍着呵斥对方“滚”的冲动,沉声叫来家臣乔烨。 “乔大人,你恭送容世子出府吧。” 容湛持扇而去,眼底是散不去的失落与愁思,连靖王府也打听不到,那位林姑娘到底会在何方呢? 等容湛一走,萧壁城立刻命人把东西全都送到了燕王的院子里,多看一眼他都浑身难受。 他气的胸口闷疼,回了揽清院便一言不发。 云苓特地给他化了个重伤未愈的虚弱妆容,苍白的面孔配上那气的隐隐泛青的脸色,还真像那么回事。 偏生云苓这个没心没肺的人还满眼疑惑,“你怎么了,好好的突然跟个炸毛的公鸡一样,那个容世子跟你说什么了?” 萧壁城微微眯起双眼,没好气道:“那厮惦记上你了,还叫本王帮他寻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云苓讶异挑眉,“你是不是会错意了,我和容湛不过一面之缘,兴许人家真的不过是想当面答谢救命之恩呢。” “都是男人,本王能看不出他什么意思?” 何况连那等酸诗都讲出来了,明晃晃地把心思都摆在了面上呢! 想起容湛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和云苓的真容的确堪称绝配,萧壁城心里堵的发慌。 那人在京城女子们之中的人气一直高居不下,不知云苓是怎么看他的。 迟疑了一下,他缓缓问道:“你觉得容湛此人……如何?” “我跟他又不熟,不过他长的确实挺好看的。” 萧壁城的脸色更难看了两分,闷闷地道:“本王和他比起来,谁长的更好看?” 云苓的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这宛如后妃争宠一样的酸言酸语是怎么回事? “你们不是一个类型的,没法比较。” 萧壁城不依不饶地追问,“那你更喜欢哪种类型的?” 云苓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八块腹肌的猛男!” 容湛的确堪称风华绝代,可那不是她的菜,云苓素来对这类宛若镜花水月般易碎的脆弱美男子不感冒。 听到云苓爽快的回答,萧壁城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下,唇角难以自抑地微微上扬。 “那容湛对你有意,你当真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云苓面色淡淡,不以为然道:“我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老一说过,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都是见色起意罢了。” “他要是看见我面目可憎的样子,就算不敬而远之,也不会起什么心思。” 闻言,萧壁城默然了片刻,沉声道:“本王当初可不是对你见色起意。” 早在云苓看起来还是个丑八怪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可抑制地心动了。 云苓勾起唇角,眉眼弯弯,“是啊,王爷和他不一样。” 萧壁城神色微缓,想到自己在云苓心中和容湛不一样,多少有几分欣喜。 还没来得及暗自高兴,又听得云苓道:“你的审美挺独特的,对着这么一张脸也没半点心理负担。” 萧壁城:“……” 两人攀谈间,靖王府又来了一大波探病的人,这次还是组团来的。 萧壁城迅速卧床半躺下,伪装出双目无神,苍白虚弱的模样。 透过窗户,云苓朝院中看去,来人中为首的赫然是瑞王,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少年。 后方一个深紫色长袍的少年唇红齿白,面若冠玉,只是眼神十分直白大胆,他远远落后瑞王好一截,进了府便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漂亮丫鬟看。 第 74 章 组团探病 瑞王注意到他的样子,正色微恼道:“老五,今日来探望老三,你稳重些!” 看来这人便是传闻中七岁做的锦绣文章,后来又与宫女苟合,丢了帝王宠爱的五皇子了。 五皇子扬唇一笑,耸了耸肩,混不在意地道:“大哥你别凶嘛,我就是看看而已,又不会怎么样,我殿中里的宫女们可比她们漂亮多了,二哥你说是不?” 闻言,前方的贤王夫妇停住了脚步。 贤王忽地被叫到,足足愣了两三秒,才憨呆呆地转身,露出一个纯朴老实的笑容。 “五——弟——喊——我?” “是啊,二哥,我殿里的宫女是不是比三哥府里的丫头漂亮?” 贤王重重地点头,又慢吞吞地道:“但、是、阿沁、最、好、看。” 他十二岁时从高处跌落上了头,自那以后便呆傻傻的,说话总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唯一能叫利索的,只有贤王妃的小名。 贤王妃并不介意丈夫的异于常人,只是狠狠朝五皇子瞪去,显然很反感对方这副轻浮的模样。 五皇子也不在意,兀自摸着下巴嘀咕,“话说回来,三哥府里的侍卫怎么这么多,丫鬟倒是没几个,漂亮的就更少了,莫不是三皇嫂授意?” 自从秋霜事件后,萧壁城就把靖王府上下整顿了一番,那些姿色比较漂亮的丫鬟大多都分配到了外院。 五皇子这话言外之意是在说云苓善妒,瑞王皱起眉头,压低声音与他说话。 “你三皇嫂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小心被她听见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五皇子神色意外地看了眼瑞王,他还是第一次听素来与人为善的大哥这样评价一个女子。 更何况,那楚云苓不是一心爱慕大哥许多年,对他殷勤热络不已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在瑞王的语气中隐隐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和怂意…… 自始至终,另一个看起来年纪更小些的蓝衫少年都只是紧紧跟在瑞王身后,微微低着头也不说话,像是个没有存在感的透明人。 云苓有精神力在身,视觉听力都远超常人,瑞王这番话一字不差地落入耳中,难免觉得有些好笑。 耳边响起萧壁城藏笑的声音,“上回你在漱石居闹那么一出,如今大哥是真的怕了你了。” 瑞王脸皮子薄,也不擅长和人理论拌嘴,遇上云苓这等胡搅蛮缠的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云苓挑眉,眸中微微带上了几分讶异,“你听见了?” 萧壁城微怔,一时没反应过来,“听见什么?” 内屋离院落约莫十五、六米的距离,瑞王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寻常人等根本听不见才对。 不等云苓作答,瑞王一行人脚步已至门前。 五皇子一马当先迈进了门槛,声音中气十足,“三哥!我和小六来看你了,你可好些了?” 萧壁城苍白的面色略显憔悴,神色一如往常的坚毅。 “暂且不碍事了,你们不必担心。” 瑞王的目光刻意避着云苓,微松口气道:“你没事就好。” 可他们毕竟是兄弟,之前虽因为云苓和楚云菡的事吵了一架,也没有当真伤了和气。 “见过三嫂。” 五皇子上前行礼,紧跟在瑞王身后的蓝衫少年也跟着看向云苓,露出一个些许腼腆的笑。 “见过三嫂。” 云苓颔首,看来这宛如透明人一样的蓝衫少年,便是没什么存在感的六皇子了。 萧壁城曾与她说过,六皇子的性格随了生母丽嫔,天性纯良温和却也怯懦,平常说话做事优柔寡断,很不讨昭仁帝喜欢。 贤王倒是生的玉树临风,眉眼与萧壁城有两分相似,就是看起来有些傻里傻气,像那种两颗糖就能轻松骗去拐卖掉的小孩。 贤王妃是武官的女儿,容貌带有几分大周女子独有的英气,看起来是个性格飒爽的女子,但也透着两分楞头青的气质。 云苓暗自道,两口子还挺有夫妻相。 “不必客气,都坐下吧,我叫丫鬟去备了点心。” 五皇子打量的目光落在云苓身上,眸中是藏不住的好奇。 他尚未封王立府,平时都住在皇宫,出去的不多。 那会儿云苓和萧壁城成亲匆忙,加上两人之间的事着实不光彩,其他皇子中除了燕王以外没有任何人到场。 对云苓的印象,大多来自坊间传闻和宫人叙述。 听说她相貌丑陋无比,性情恶劣,犹如活生生的母夜叉…… 听说她师承隐士高人,医术卓绝,比林芯有之过而无不及…… 但不论是哪种传闻,都吊足了他的好奇心,连一向胆小的六皇子都忍不住偷偷打量云苓。 五皇子只觉她戴着面纱,虽不知真面目何等可憎,但光这身段与通身的气质看起来,倒给人一种恍若绝色的感觉。 萧壁城微微皱眉,对五皇子这番肆无忌惮的打量有些不悦。 轻咳两声,他沉声问道:“你们今日怎么一起来了?” 瑞王解释道:“是二弟听说我要来探望你,便提议叫上老五和老六一起。” 话音落下,贤王妃语气利索地开了口,“长旭听说你受伤了,心里忧急,一定要来瞧瞧你才安心。” 她的笑容并不冷淡,但也谈不上亲切,云苓能察觉得到贤王妃似乎不大想与他们有太多接触。 贤王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憨厚笑笑,“三、弟、没、事、我、就、放、心、了。”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寒暄着,云苓时不时地插上两句话,暗中精神将精神力聚集起来,悄悄地感知了一番。 感知结果让人有些讶异,她不动声色地看了贤王一眼,神色没有丝毫异样。 兴许是大家都围在萧壁城身边关怀,六皇子也不好一直坐在旁边不出声,小声地轻轻问了一句。 “三哥,你的眼睛好些了么?感觉比上回在宫里瞧见你时要好些了。” 萧壁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神色不变道:“虽然还是看不清,比起之前已经好多了,想来再过不久就能彻底恢复。” 今日的访客中,这是第一个主动问起他双目情况的人,萧壁城心底生出几丝淡淡的怀疑,但又很快散去。 六皇子闻言点头,露出一个看起来像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等三个眼睛好了,父皇一定会很高兴,这都要多亏三皇嫂医术高明。” “三、弟、真、厉、害!” “阿沁、说、你、击、败、了、武、功、很、强、的、江、湖、高、手。” 贤王纯朴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羡慕之色,又慢吞吞地开了口。 “我、要、是、和、你、一、样、厉、害、就、好、了。” “遇、到、危、险、也、可、以、保、护……” “阿沁!” 贤王终于顺利地说完了整句话,云苓不由自主地暗暗深呼吸又吐气。 听贤王说话,她总有一种要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贤王妃看向丈夫,面上依旧是不变的微笑,眉眼却温柔了许多。 云苓的目光在贤王和六皇子之间打转,眉梢微微一挑,最后目光落定在了五皇子身上。 第 75 章 全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会儿冬青将备好的茶水和点心都送了上来。 五皇子见她姿色不错,目光玩味地打量了冬青几眼。 “这是三皇嫂身边的婢女?” “是我的陪嫁丫鬟。” “难怪。”五皇子神色了然,随口赞道,“可比外院那些个好看多了。” 漂亮的陪嫁丫鬟,通常都是主母用来巩固宠爱和地位的手段,难怪能留下来 冬青听出五皇子的言外之意,虽然知道自家小姐没那个打算,面色仍有些不自然,却又碍于身份不敢像贤王妃一样狠狠剜他一眼。 瑞王面色微微一僵,疯狂用眼神暗示五皇子慎言。 云苓倒也不生气,笑笑将冬青唤退,亲自上前给瑞王等人倒了一杯茶。 “这是府上新研制的点心,你们看合不合胃口。” 点心是普普通通的南瓜蜂蜜蛋糕,但放在大周绝对是屈指可数的美食点心。 五皇子拿起一小块刚放凉,还微微带着热气的点心塞进嘴里,毫不吝啬地赞叹。 “这就是皇祖父前两日闹着要吃的点心吧?我算是知道皇祖父为何将御膳房搅得天翻地覆了,这御厨做的还不如三嫂府上一半好吃!” 云苓府内的厨子都是被调教过的,宫里的御厨虽然得了配方和做法,但缺少实践经验,做出来的味道自然差不少。 贤王妃平时不爱吃甜的,这会儿却也忍不住多吃了两块,“的确好吃,我在京城里从没吃过这种点心。” 又香又软,甜而不腻。 “要是喜欢,一会儿走时你们都带些回去。”云苓面带笑意地看着她,“记得小郡主满周岁了吧?回头把点心方子一并给二嫂,这糕点松软,入口即化,压碎了小孩子也吃得。” 提起孩子,贤王妃的神色柔和了下来,看向云苓的眼神也难得带了几分真诚。 “既如此,我就不辞你的好意了。” 语毕,云苓又倒了杯茶递给五皇子。 “这茶是用花和水果制成后,特地放到井水里冰镇过的,这会儿喝最是解暑。” “多谢三嫂。” 五皇子下意识地接过,手指不经意地与云苓的手相接触,飞快地蜷缩了回去。 云苓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头有了几分了然。 一行人在揽清苑坐了约莫一个时辰,萧壁城逐渐面露疲色。 瑞王主动道:“壁城似是有些累了,他重伤未愈,应当让他好好休息才是。” 五皇子点头附和,“既如此,那我们就不多留了,改天再来探望三哥。” 云苓亲自将人送到了靖王府外,她站在大门口的石狮子前看着几辆马车远去。 贤王妃的低语被掩盖在了吱吱呀呀的车辙声中。 “老三这府内的侍卫可真多,都是从边关带回来的将士吧?这周身气势看起来,跟皇城外那些没上过战场的禁军全然不一样。” 贤王拉着她的手,慢吞吞地道:“阿——沁——不——怕,我、护、着、你。” 看着丈夫诚挚单纯的眼神,贤王妃叹了口气,回握着拍了拍贤王的手。 “往后靖王这边……咱们还是少往来的好。我只想这辈子与你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度一生。” 她一向喜欢直来直往,不擅长那些弯弯绕绕,而靖王注定是会站在风暴中心的人。 贤王妃怕太靠近对方,也会被牵扯入漩涡中心。 贤王乖乖地点了点头,“好——都、听、阿沁、的。” 贤王妃目光柔和,看着贤王眼神有几分疼惜和遗憾。 她的丈夫外貌清雅俊秀,玉树临风,如果幼时不曾从高楼跌落,现在也会是个风采不输旁人的男子。 不过遗憾归遗憾,倘若贤王没有傻,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小武官的女儿做贤王妃。 …… 靖王府。 云苓回到揽清院,萧壁城立刻坐起身来,“怎么样,这一下午可有试探出什么?” 想起刚才试探的结果,云苓忍不住微微挑眉,“你那几个兄弟,当真都不是省油的灯,贤王很有可能是在装傻。” 闻言,萧壁城惊得险些没拿稳手里的茶杯,“此话怎讲?” 云苓顿了顿,斟酌了一下用词,“我不是告诉过么,我的精神力可以探测一般生物的生命体特征,以及精神活跃情况。” “我们组织对精神类疾病做过很多深入研究,根据相关权威论文报告,患有精神病或者脑部受损的人,和正常人相比,他们的精神活跃情况与程度是异常的。” 她不是精神类疾病的研究专家,但能根据所见所闻做出一些基本的判断。 好比太上皇,最开始他的精神活跃情况就很不正常,时而过度兴奋,时而异常低落。 后来他的老年痴呆症好了,云苓再主动测探时,便发现他的精神活跃情况与常人无异了。 “贤王的情况很正常,并且他的精神活跃程度……远超常人。” 精神活跃程度是和一个人的意志力挂钩的,越是心性坚韧不屈的人,精神活跃程度就越强。 这也是为什么拥有精神力的人,个个都心境异常稳固,因为承受能力脆弱的人根本无法掌控和运用这种力量。 云苓看向萧壁城,面色些许严肃,“刚才屋内那么多人,贤王的精神活跃程度仅在你我之下,如果他真的是个傻子,不可能会是这种结果。”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贤王是在装傻。 萧壁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迅速将云苓这番话消化,眸色深沉。 “没想到十几年来二哥都是在装傻,这件事的背后会和他有关系么?” 云苓迟疑地摇头,“不见得,我只能确定他是在装傻,但到底是为了自保,还是蛰伏潜藏,尚且不能定论。” 萧壁城也有些拿不准贤王的想法,如果贤王对皇位有意的话,为什么还要执意娶一个小武官的女儿做正妃? 他虽然傻了,可到底是皇子,讨不到京中贵女,也不至于娶个从五品步军副尉的女儿,对他一点帮助都没有。 “还有五皇子,传闻都说他为人轻浮放荡,私下与宫女不干不净,可刚才我倒茶的时候特意试探了一番,也和传闻中不符。” 那会儿云苓故意用手碰了碰五皇子的手指,对方就跟触电一样,飞快地把手指缩回去了。 这种本能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真要是个流连花丛的浪荡子,早对温香软玉习以为常,不该会这样。 萧壁城听得脸色隐隐一黑,云苓刚才主动用手碰老五了? 第 76 章 精神力觉醒 “至于六皇子,他的各项情况都比较正常,很符合一个普通人的水平。” 说完,云苓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带上了几分调侃。 “不过就算这样,六皇子的精神活跃程度也在瑞王之上,证明他的心性是要比瑞王强些的。” 也就是说,六皇子的性格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怯懦胆小。 萧壁城听懂弦外之音,心底不免有些复杂,因为吃暗醋而郁闷的神色也被讶异所取代。 “照你这么说,他们几人中性子最单纯的竟然是大哥?” 云苓说话半点不客气,“要不怎么能被楚云菡迷的团团转呢,还不是因为傻。” 刚才一屋子人里,就属瑞王的精神活跃程度最低,这样的人适合做皇帝就有鬼了。 萧壁城听到这话,抖了抖嘴角,莫名有些心虚。 “……大哥性子是有些软,但我着实没想到,他竟然连贤王妃都不如。” “谁叫皇后把他保护的像温室里的花一样,什么风吹雨打都没经受过。” 云苓嘲笑完瑞王,见萧壁城一脸疲惫,不由轻轻皱眉。 “我怎么瞧着你的脸色不大好?” 萧壁城面上隐隐有几分困意,“也不知怎么了,最近我总觉得疲乏的很,常常睡不够。” 说完,萧壁城心里也有些纳闷,当初在边关战场上,他可是能两三个日夜作战不合眼的。难不成这两年在王府闲散太久,养出富贵病来了。 疲乏嗜睡? 回想起刚才萧壁城在内屋中,远远地就听到了院落中瑞王的低语,云苓心中微微一动,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王爷,你最近觉得自己的视觉和听力相较于以前,是不是变得敏锐了许多。” 萧壁城微微一愣,皱眉凝神思索了一番,“经你这样一提醒,本王确实有这样的感觉。” 院落中的飞鸟展翅时,身形常常隐匿于周围的环境中难以辨别,但如今他似乎能轻易捕捉到它飞行的轨迹。 夜晚入睡时,他也能听到微小的雨滴轻轻打在瓦片上的声音。 云苓心中震惊,这不就是精神力觉醒的前兆么? 为了验证这个不可思议的猜想,云苓拿出了那块绚丽夺目的绯色陨石。 “王爷,接下来你尝试着按照我说的那样做,记住这块陨石的样子,然后闭上眼睛在脑海中还原它的样子。” 虽然不解,萧壁城还是依照她所说的那样去做了。 云苓一步步引导着他进入冥想状态,与此同时自己也和陨石搭建起了共鸣关系。 萧壁城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努力勾勒红色陨星的模样,说来也奇怪,原本只是依稀记得这块陨星的模样,可他越是去想,陨星的模样竟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不多时过去,他甚至能在脑海中还原出它每一寸的晶莹剔透与流光溢彩! 萧壁城心底一惊,这一惊后便发现,脑海中天星变成了一团模糊的红影,再想不起来它原本的模样。 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睛,便看见云苓两眼像是冒着绿光地紧盯着他。 萧壁城被这眼神盯的后背有些发毛,“怎么了吗?” 云苓极力压下心头的激动,虽然刚才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可她依旧清楚地捕捉到了红色陨石上那丝微小又陌生的精神力。 那是属于萧壁城正在萌芽的力量! 她舔了舔嘴唇,语气中带着无法抑制的兴奋,“王爷,以后你都不要回漱石居了,就歇在我房里吧。” 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萧壁城的脸色透出几分怔愣茫然,“你说什么?” 他没听错吧? 不等萧壁城欣喜,云苓语气激动道:“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刚才的的确确感受到,王爷已经萌生出了精神力。” 这个时代无法研制出精神力开发药剂,但或许她能够凭借这块非凡的陨石帮助萧壁城顺利觉醒。 萧壁城回过神来,瞳孔猛然一缩,面上疲惫之色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精神力?你是说本王也有了妖力?” 什么情况,他不是人么? 事到如今,云苓迟疑了一下,最终选择不再隐瞒。 她沉思片刻,轻声道:“王爷,这不是妖力……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的真实来历么?” 听到这话,萧壁城面色一凛,目光紧紧地锁住云苓,一颗心微微悬起。 “你……愿意告诉我?” 他一直知道云苓对自己有所保留,很多事情也都没有说实话,每次稍有试探,对方也只是避而不答。 云苓点了点头,萧壁城呼吸微滞,眼眸忽地幽暗。 “那你到底是仙是妖?” “我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是来自异界的人,死后魂魄依托在这具身体上。” 异世之人。 萧壁城瞳孔微缩,迅速问道:“你既然是人,又为何会拥有常人所没有的力量?” “精神力是一种独属于人类的特殊力量,你可以理解为藏在人类头脑深处的一种潜能,只是人类进化到现在,很少有人能主动觉醒,基本都是靠药物刺激来强制唤醒,且成功率不足万分之一。” 云苓尽量将言语转换为萧壁城所能够理解的话。 萧壁城依旧眉头紧皱,神色不解,“既然需要用药,那为何我会有这种力量?” 这也是云苓在思索的地方,凝神片刻,她答道:“在我的印象里,精神力拥有者基本都是靠药物觉醒的,但是……” “我虽然没见过能主动觉醒的人,但文献里的确有过类似的个例研究报告。” 萧壁城或许就是那种天生的精神力者,这类潜能者生来就和别人不一样,多多少少在某一方面会特别突出。 他年纪不不过二十三,却有着一身可傲世睥睨大陆诸国的枪法,又连挫突厥十场战役,或许都和他与生俱来的非同凡响脱不开关系。 天生的精神力者极其稀有,且天资心性缺一不可,这样的人即便没有药物,也能在机缘巧合下顺利觉醒。 萧壁城拥有天资,出身环境与战场上的多年经历同样打磨了他的心性。 他只缺一个顺利觉醒的契机,而这个契机就是云苓。 云苓若有所思,“当初我为你治眼睛时,曾将精神力注入你的大脑中,想来就是那次无意间刺激到你的脑部,影响了你的觉醒。” 当时她还暗自讶异,寻常人第一次被精神力入侵体内,都会剧痛难忍甚至昏迷不醒,可萧壁城却在短短片刻内就缓了过来。 如今,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第 77 章 同类人 萧壁城怔愣片刻,许久才彻底消化和接受云苓带来的信息冲击。 “拥有了这种力量,那到底算人还是算妖?” 突然获得这种陌生而强大的力量,他并没有欣喜若狂,反而生出一种无端的迷茫。 无他,这实在是过于超越了这个世界常人的认知。 人类生来就对神秘和未知的事物感到害怕,云苓能理解萧壁城的迷茫和不安,想当初她顺利觉醒之后,也是同样的反应。 没有欣喜,只有无边的迷茫和恐惧,感觉自己成为了格格不入的异类。 不是人类,而是被未知药物研究出来的怪物。 看着他的模样,云苓不由得缓和了眉眼,温声道:“这种力量本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王爷坦然接受便可。” “从今往后,王爷每晚歇在我房中,我会用这块陨石帮你完全觉醒,并引导你怎么去控制和使用这种力量。” 云苓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语,等萧壁城接触的多了,很快就会适应,并习以为常。 萧壁城深吸一口气,看着云苓自若坦然的模样,神色安定了几分。 他点点头,“嗯。” 人类生来害怕孤独,也难免会在意自己和旁人格格不入。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遇到了同类人,云苓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而萧壁城亦然。 …… 晚间,萧壁城歇在了揽清院。 柴房的下人送来了热水,冬青抱来换洗的衣裳,看见萧壁城也在云苓的房间里,连忙捂住了嘴,险些激动地叫出来。 王爷主动和王妃同房了!终于不是分院睡了,简直感动上苍! “先沐浴吧,洗完我带你冥想。” 这倒不是什么仪式感,而是精神沐浴能够放松身体和心情,有助于快速进入冥想状态。 云苓说冥想一定要心静才行,可萧壁城目光灼灼地看着那桶热水,怎么也平复不了心情。 他喉结微动,冷不丁道:“用不用我帮你搓背?” 都是夫妻了,都睡一起了,洗澡搓搓背什么的很正常吧? 云苓眼皮也不抬一下,“不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之前你装瞎骗我,偷看我洗澡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 很显然,云苓的重点在于欺骗,而不是偷看洗澡上。 对于她来讲,前者要比后者严重的多。 萧壁城面色一僵,硬着头皮解释,“那晚我的眼睛恢复的突然,谁知你恰好在我房里沐浴,这不是怕你尴尬才没说……” “恢复的突然?我看你是适应的挺好,天天晚上都能面不改色地偷窥。” 萧壁城:“……” 他觉得自己很无辜,隔着屏风能看到什么啊? 明明什么都没看见过,就被打成色狼了,他这色狼当的着实有点亏。 “王爷还是去院子里头凉快凉快吧,只有静下心来才能顺利冥想,你要是进入不了状态,那干脆还是回漱石居去,不要浪费时间打扰我睡觉。” 云苓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萧壁城哪里还敢多做停留,当即去了院子里纳凉。 他苦哈哈地看着院子上空的月亮,一边乘凉一边叹气。 早知道,刚才该直接冲冷水澡才是。 待微凉的夜风让躁动不已的心平静下来后,萧壁城才又回到了房中。 云苓洗完了澡正在擦头发,古代女子以云鬓为美,也不能随意剪发。 这幅身体的头发的确乌黑如墨,盛美如云,但打理起来也很费事。 萧壁城见她擦拭的辛苦,干脆拿过帕子站到她身后,“本王来帮你。” 云苓没拒绝他的好意,坐在铜镜前任由他为自己擦拭头发。 烛光摇曳,铜镜映出萧壁城略显模糊的面容,不减半分俊朗无双。 昏黄的光线下,他硬朗的脸庞线条异常柔和,云苓微微有些失神。 微湿的头发入手柔软顺滑,萧壁城只觉得此刻心中前所未有的平和宁静。 被人伺候了二十多年,头一回主动站着伺候一个女人,他暗自失笑,谁能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呢? 目光不经意落在云苓白皙的脖颈上,尽管穿着里衣,萧壁城依然能隐约看见那光洁的背部,隐隐延伸出几道狰狞的疤痕。 他心头一堵,胸口霎时闷闷的说不出话来。 云苓从镜中察觉到他神色的变化,“怎么了?” 萧壁城顿了顿,继续替她擦头发,声音低沉,“背上的伤是不是很痛?” 那伤果然严重的很,即便抹了名贵的雪参玉露,也依旧没能让疤痕全部消褪。 二十鞭子结结实实地下去,萧壁城不敢相信她的后背如今是可等可怖的模样。 云苓注意到他的目光,扭头瞪他一眼,“怎么,嫌丑啊?” 萧壁城哑然失笑,“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很后悔……” 后悔当初不该冲动不顾理智,不论青红皂白,二十鞭子下去,既愧对原本无辜蒙冤的楚云苓,也让云苓白白受了那么多苦头和委屈。 “当时你一定很疼。” 他不敢想象,云苓当时被扔在房间里无人理会,既没有汤药吃食,也没有人帮忙上药包扎,该是何等的煎熬。 萧壁城记得,后来冬青给云苓上的金疮药,还是她当晚顺手从燕王的房间里偷来的。 上药上到一半,他还因为误会云苓,怒不可遏地冲进去打了她一巴掌。 乍想到这里,萧壁城眼神晦涩,心中不是滋味。 “你不用放在心上,这种程度的疼痛,于我而言算不了什么。” 云苓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神色颇有几分骄傲。 “我们这些能在组织里杀出一条血路的人,可不是什么绣花枕头。” 就算子弹打进骨头,她也不会吭一声。 萧壁城闻言,忍不住问她,“你在组织里的时候,经常受很严重的伤么?” “出行任务,这都是避免不了的。” 云苓拿起木梳,将长长的头发一下一下捋顺。 “不过我主要负责救治和侦测,辅助战友进攻,受的伤都比较轻,最严重的一次,也只是被一根三指粗的钢筋刺穿了肩胛骨。” 也只是? 萧壁城胸口一闷,光是听着就感觉头皮发麻,这样的重伤放在军中,处理不好的话人命就没了。 他实在难以想象,云苓以前过的都是些什么非人的日子。 第 78 章 她的过往 “我们之中受伤最多最重的是情哥,每次任务她永远都是冲在第一个,打法也是怎么不要命怎么来。” 虽然萧壁城潜意识里总觉得对方还是个情敌,也不由得有几分佩服。 “那样都还能活下来吗?” 云苓解释道:“她的身体被药剂强化改造过,和普通人不一样,恢复能力也很强,加上我们那里医疗技术发达,每次都能从阎王爷手里把她抢回来。” 擦干了头发,云苓起身去拿装在盒子里的陨石。 萧壁城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出“你们那个组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他敏锐地察觉到,云苓很抵触那个似乎是她师门的地方。 每次说起自身来历,她会滔滔不绝地谈论同门师姐师妹,但却很少提及这个组织。 云苓沉默了一瞬,萧壁城再次感知到她略显异样的情绪。 “不愿提起的话,那就不说了。” “……也没什么不能提的,相当于一群有钱有势的人建立起了一个门派,专门挑选一些有潜力的孤儿收养,然后在养蛊式的训练方式中,选出最优秀的一部分留为己用。” 孤儿,养蛊式? 联系起云苓所说的出行任务之凶险,萧壁城大致明白了,那个所谓的组织根本不能称之为“师门”。 神州大陆的各个国家中也有这种组织存在,许多皇室的死士都是这么培养出来的。 只是他们没有云苓那样厉害的本事,经历的痛苦也不像云苓那样残酷。 “我记得除了那个留情以外,你还有两个同门姐妹?” 云苓点点头,也同萧壁城简单说了说另外二人,能够催眠读心的老一,以及擅长机关奇门,拥有超级大脑的老幺。 “你之前见过的那个袖箭,就是老幺特地为我设计的生日礼物。” 结合了她擅长用毒以及侦查的能力优点。 她们几人虽能力截然不同,但多少都教授给了彼此一些用得上的技巧。 云苓的身手就是和老二留情学的,她虽然不会古武,但一些基本功很扎实。 萧壁城见她神色隐隐有写落寞,定是想起异世相隔的姐妹心底不好受,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你们各自的本事都非同凡响,却又不一样,本王能做些什么?” 他在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掌控并熟练这种力量,待再遇危机,才能在紧要关头更好的保护她。 云苓扬起一抹笑,将陨石放在了床榻上的小木几中央。 “这种力量因人而异,最终会怎么样,那就要看王爷的造化了。” 她们几人的本领各不相同,那是不同药物注射激发后的结果。 萧壁城会怎样云苓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觉醒的过程不会有丝毫药物折磨的痛苦。 两人围绕着小木几上的陨石,面对面盘腿而坐,双目轻闭。 在云苓的引导下,萧壁城再次静心进入冥想状态。 与上次不同,这次他很敏锐地感觉到,有一股从未接触过的,神秘而强大的力量轻轻地靠近他的意识。 房间寂静无声,窗外偶有蝉鸣。 无人说话,但萧壁城却可以感受得到,他似乎能够明白那股力量所传递的信息。 那是云苓的精神力,他本能地随着引导,与之共舞。 很快,他的头脑与意识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奇妙境界中,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短暂地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等萧壁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 前些日子的疲惫一扫而光,头脑和无感都前所未有的清明。 云苓就睡在他身侧,呼吸匀净,斑驳的阳光透过雕花镂空的窗户印在脸上,那张白皙无暇的脸微微泛粉,恍若朝露中初绽的芍药。 他一时看的失神,鬼使神差地微微靠近了几寸。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云苓冷不丁睁开眼睛,与他四目相对。 萧壁城:“……” “早啊,王爷。” 他轻咳一声,耳根隐隐发红,掩饰自己的尴尬,“你醒了?” “昨晚你第一次长时间进入冥想状态,还不会主动掌控意识,很容易察觉不到时间流逝,贸然叫醒你会有损你根本,我就顺势将你催眠入睡了。” 云苓解释完,又关怀地问道:“这会儿感觉如何?” 萧壁城如实回答,“神清气爽。” 云苓微微一笑,“等你学会了掌控意识,我会慢慢教你更多东西。” 像是用精神力探测周围生命体的位置,强化五感等等,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技能。 就这样,萧壁城一连数日都宿在揽清院中。 这些日子,他的进步堪称神速,不仅能探测周围十米内的情况,还能感知到云苓腹中那两个精神状态异常活跃的孩子。 萧壁城如今已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对这种力量感到陌生迷茫,此刻他眼神惊奇。 “你腹中的孩子也有精神力?” 云苓无奈地点点头,“他们两个是天生的精神力者,更在你我之上,无需引导就已经觉醒了。” 天资卓越是卓越,但不省心也是真的不省心,经常喜欢用精神力纠缠她的意识,扰得人没法安宁。 萧壁城看着云苓,神情有些许异样,“本王记得你说过,根据研究猜测,只有两个精神力者结合,才有极小的可能性诞下这样的孩子……” 楚云苓显然不是个精神力者。 云苓顿了顿,点头承认,“的确如你所想,他们更像是你我的孩子。” 萧壁城心底划过几丝奇异的情绪,他忍不住弯起唇角,眼神略显雀跃,尝试着用自己的意识去碰触那两个小家伙。 云苓察觉到他精神力的闯入,没有进行防御抵抗。 “本王能不能问问他们两个是男孩还是女孩?” “这个恐怕要等生下来才知道了,你问了他们也回答不了的。” 未出生的孩子只有精神意识,但没有其他常识,在他们的世界里,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性别,因为他们还没有男女这种概念。 萧壁城了然地点了点头,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云苓微微凸起的小腹,眼神流露出几许期待。 “这会儿看起来是比之前大多了,回头让内务府给你新做几身宽松的衣裳。” 他粗糙而温暖的手掌从自己小腹上略过,隐隐约约来带一阵细微的颤栗感,云苓微微一僵,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这种感觉……也不算太差。 萧壁城天天留在揽清院内,下人们不知情,只以为王爷和王妃之间感情愈发亲近了,消息传到宫中,倒让太上皇欣慰地松了口气。 亏他特意没回靖王府,给两个闹别扭的小崽子留出了私下相处的空间,否则他才不愿意待在宫里呢。 第 79 章 不怀好意楚云菡 揽清院中,岁月静好,转眼便到了端午龙舟宴。 云苓和萧壁城赴六公主之约,于晚间前往江畔画舫观赏烟花。 在这个世界中,大周是诸国中最早发现火药的人,虽然还不足以制造出火铳之类的武器,但烟花产业倒是很发达,已具相当规模。 逢年过节,总是少不了一场烟火大会。 萧壁城笑道:“在皇祖父年轻时,大周比现在还要穷困,听说那时若没钱打仗,大家就都停下锻造兵器改而制烟花,待卖给别国赚到钱,再用来锻造兵器。” 如今,大陆诸国的烟花几乎都是从大周进口的。 其他国家虽然也能造,但总比不上大周的烟花质量好价格便宜。 云苓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又多了几分。 这次的画舫是云苓自己花钱租的,她嫁妆丰厚的宛如一座小金山,租下了最大最好的画舫,占据了江心处最佳观赏位。 六公主显然不是主动愿意邀请他们的,既然不坐同一个画舫,前来简单寒暄了几句,就迫不及待地去寻那些闺中密友去了。 画舫一共三层,云苓也不是嫌钱多没处花才租的。 她今日是有备而来。 售卖改良版雪参玉露的事,萧壁城那边已经将铺子和人手都安排就绪,眼下已经投入了部分资金购买药材,正在进行第一批药的制造。 这次江畔赏烟花,附近有许多京中贵女和高门夫人,云苓特地带了些许样品来,打算预热推销一波。 她在京中名声不好,派冬青和婢女们去周围邀约了一圈,最后上画舫的人不多,还是来蹭观赏位的。 云苓也不心急,萧壁城说武安公不日即将回京,到时候有对方这个雪参玉露的创始人出面打广告,不愁东西卖不出去。 不远处另一搜画舫上,两女一男对坐相酌,皆是容貌出众,引人注目。 容婵好奇地不停张望那艘最华丽的画舫,“这靖王妃一直邀请那些贵女和夫人到画舫上观烟花,打的是什么主意?” 楚云菡也微微皱眉,印象里楚云苓一直都不喜欢和别人交际,她貌丑自卑,总是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叫别人找不到。 一旁嘴快的小丫头答道:“回小姐的话,我刚才听说靖王府内研制了效果堪比雪参玉露的伤药,不但能淡化斑痕,还能美肤白面呢!一瓶只要五百两银子!” 容婵吃惊地捂嘴,“只要五百两银子,真的假的?” 要知道雪参玉露市价三千两一瓶,还经常有价无市。 云苓五百两出售一瓶效果堪比雪参玉露的伤药,是个正常人都很难相信。 容婵兀自猜测,“莫不是武安公研制出了新的方子,这才降低了价格?” 楚云菡秀气的细眉紧紧拧起,“不可能,武安公这两年根本不在京中,他为燕王靖王四处奔波,哪有什么功夫去改良这雪参玉露?” 容湛沉吟一声,“听闻靖王妃医术非凡,难不成是她自己研制出来的?” “这更不可能!” 楚云菡下意识地反驳,待容婵兄妹皆是看向自己,她才发觉自己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了。 轻咳一声,她温声解释道:“这雪参玉露的配方极为复杂,我姐姐是没有的,即便是想要改良也无从下手,说不定是我师父研制的,她是武安公的弟子。” 楚云菡所说的师父,指的便是林芯。 容婵眼神一亮,“楚二姑娘,既如此,劳烦你托林芯师父卖一瓶给我吧!” 她幼时曾跌倒过一次,额头磕在了石阶上,留下了一条淡淡的疤痕。 虽然细小,可女子总是爱美的,直到如今容婵都不喜欢露出额头。 容湛却淡声泼她冷水,“如果是林芯师父研制出来的,楚二姑娘身为徒弟怎么会不知情呢。” 楚云菡回过神来,脸色隐约青白交织,暗自勾紧了手帕。 前些日子,她刻意寻机会在容婵跟前晃荡了许多次,特地给容婵留了个好印象,然后顺利与之结交。 但这外表看起来如琉璃般精致温柔的容世子,却像是个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说出的话总让人难受的紧。 “说的也是。”容婵眼底浮上几丝失望,“说来这靖王妃邀请了周围那么多贵女,怎么偏偏绕过了我去呢?” “她那药膏若当真有效,我立马买十瓶!” 五千两银子而已,对于她这个备受宠爱的镇国公府嫡女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容婵绞尽脑汁地猜想,“不会因为我要嫁入瑞王府,所以靖王妃便对我心有芥蒂了吧?这可如何是好啊?” 京城人士皆知,靖王妃恋慕瑞王爱的死去活来的,都准备下药赖上他了呢。 楚云菡闪了闪眼神,轻叹道:“……容姑娘别这么想,或许都怪我,今日我不该上你们这画舫来的。” 容婵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是靖王妃妒忌楚云菡,所以连她也一并恼了。 想着那效果堪比雪参玉露的药膏,容婵心里痒痒极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她似是下定了决心,“不管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我是去送钱的,靖王妃不至于连画舫都不让我上吧?” 比起瑞王,容婵更在乎自己的脸。 只要云苓肯把药膏卖给她,让她端茶送水都行! 楚云菡垂下眼眸,咬唇轻声道:“容姑娘能不能一并带上我?” “楚二姑娘也对那药感兴趣?我多买两瓶送给你就是了。” 虽然不日她们就要成为一个后宅的女人,但容婵对楚云菡还算有几分好感。 楚云菡摇了摇头,“我姐姐前些日子动了胎气,我一直想去探望她,只是她不愿见我。” 容婵心底有几分感动,多好的妹妹啊。 虽然是个庶女,可性子温柔体贴又善良,靖王妃何必为了一个男人敌对这样的妹妹呢。 作为镇国公府唯一的女儿,她想要个姐妹还没有呢。 “那你就同我一起去!” 说完,容婵拉起楚云菡的手就走,后者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这容婵比她想象中还要单纯好糊弄,不过这样一来更省了她的事。 待二女离开画舫,一个随从自黑暗中显露身形。 “公子,这……” 容湛拧着眉头,“你去跟着婵儿。” 真是个傻丫头,也罢,不吃亏就不会长记性。 华丽的画舫上,云苓正面前女客,见到容婵突然来访,眼皮轻轻一跳。 她心中暗自疑惑,这傻丫头怎么来了? 云苓今日特意避开了镇国公府的画舫,没有邀请容婵,就是担心被认出来。 没想到对方竟不请自来了。 云苓这边一直在面见女客,萧壁城不方便露面,便在画舫二层休息等待。 他自发地练习冥想,初次尝试着用精神力探测王府以外的世界,首先把三层画舫里里外外都探测了一番。 这不试不要紧,一试还当真在画舫一层的某个房间中,感知到了一个陌生的生命体存在。 萧壁城皱眉,沉声吩咐,“陆七,扶本王去一层的房间。” 一层只有一间内房,是专供他和云苓休息用的,此刻不该有人在。 第 80 章 眼皮子底下搞事 陆七立刻上前扶他,“是,属下领命!” 在外面,他还是得做做样子,继续装瞎才行。 陆七虽然性子大大咧咧的,但却是个武功不错的练家子,两人落步几乎没有声音地来到画舫一层的房间前。 萧壁城骤然危险的眯起双眼,透过窗户看去,此刻在房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楚云菡! 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神色匆忙地四周查看着,最后将东西塞进了空花瓶里。 做完这些,楚云菡松了口气,她调整好表情,理了理衣襟和发髻,脚步轻巧地离开。 刚打开门,便看见萧壁城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顿时惊的魂飞魄散,差点尖叫出声。 陆七看见楚云菡,霎时瞪大了眼睛,“楚、楚二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都不知道多久没见过楚云菡了,自打王妃嫁进来,楚云菡几乎就没再出现过。这会儿看见楚云菡在这里,面色万分惊讶。 萧壁城闻言,用似是没有焦距的目光茫然地看着前方,“云菡?” 楚云菡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的额头和后背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底气略显不足地喊了一声。 “壁……壁城哥哥。” 楚云菡此刻万分庆幸萧壁城瞎了,否则她刚才的所作所为就尽数落入了对方眼中。 正当楚云菡迅速思考着应对策略的时候,萧壁城侧身低低吩咐了一句,“陆七,你先去外面候着吧,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陆七瞪大了眼睛,“哦……哦……” 天哪!王爷居然要在画舫上和楚二小姐独处,要知道王妃就在画舫三层待客呢! 没有旁人允许,楚二小姐是上不来画舫的,王爷这是在和楚二小姐幽会么?难道之前的一切,只是因为有求于王妃,所以才假装做戏? 这也太刺激了! 陆七觉得自己发现了大秘密,走出去的时候还晕晕乎乎的。 萧壁城瞥了眼陆七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脑子里想些什么,心下有些无奈,但此刻他也不方便解释什么。 “云菡,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云菡咬了咬唇,小拇指不由自主地勾住了丝帕。 “是这样的,壁城哥哥,前些日子我听说你遇见刺客受了重伤,心里一直很担心,可是姐姐不愿意看见我,我怕她闹起来,便一直没有去靖王府探望你……” 萧壁城的眉头微微一皱。 “今日来江畔赏烟花,我便想顺便来看看你,听闻姐姐宴请了一些千金小姐,我想当着外人的面,她多少能给我几分薄面,便求镇国公府的容姑娘带我一同上了画舫。” 待上了画舫,楚云菡又随便找了个借口,让容婵独自先去了顶层,而自己则偷偷溜进了无人的一层厢房。 一番话看似无懈可击,可萧壁城眼底却渐渐凝聚了些许寒意。 他垂眸敛去眼底霜寒,淡声道:“原来是这样,我已经没事了,你不必忧心。” 楚云菡在撒谎,他们曾经朝夕相伴过不少时日,萧壁城知道,只要她用小拇指去勾丝帕或者衣角,那必然是心虚的表现。 见萧壁城似乎没有生疑,楚云菡暗自松了一口气。 今晚她是奉莲夫人的要求,来画舫中给楚云苓点燃那送命的魂消香的! 只是因着她自己的一点私心,想把云苓这个将死之人利用到极致,这才又生一计,耽搁了些许时间。 不过萧壁城既然看不见,她也就不用害怕。 想到这里,楚云菡下意识地问,“壁城哥哥,如今都过去一个半个月,你的眼睛怎么样了?” 萧壁城神色微动,垂眸敛去了眼底的复杂。 “云苓说,再过一阵子就能彻底恢复。” 听到云苓的名字,楚云菡的面容逐渐变得阴冷起来,或许以为萧壁城看不见,她没有伪装隐藏自己的情绪。 “那真是太好了,我真替壁城哥哥高兴!” 她的语气欣喜雀跃,带着几丝期盼,却与脸上的冷漠冰霜截然相反。 看着楚云菡的模样,萧壁城心中不可自抑地涌上一阵阵悲哀,才两三个月不见,昔日的青梅竹马已变得如此陌生。 还是说,其实这才是楚云菡原本的真面目,只是他一直都没发现罢了? 恍然间,萧壁城发现已经记不起当初那个蕙质兰心,温柔善意的楚云菡是什么模样了。 见萧壁城的神色隐隐透出几分伤感,楚云菡心思微动,看着他的目光陡然变得柔和起来。 “对了,壁城哥哥……这个月底我将会嫁入瑞王府。” 楚云菡的语气透着一丝失落,看着眼前龙姿凤章的男人,双眸中有着些许遗憾和一闪而过的痴迷。 此刻她的感情并不是伪装的,她的确曾真心爱过眼前这个男人,也幻想过要和他携手一生。 不论是外貌还是能力,萧壁城都要远胜过瑞王,因着萧壁城的爱重,她也曾是京中最受千金贵女艳羡的人。 可惜他瞎了双眼。 若没有这个插曲,她或许早就做了靖王妃。 萧壁城收敛神色,淡淡点头,“本王已经知道了,如今本王早已成婚,而你也即将出嫁,以后莫要再像这样冒失闯进来了,若被人看到,难免会起流言蜚语。” 他心底很想知道楚云菡在花瓶里藏了什么东西,用话语暗示对方离开。 楚云菡却不知他的心思,只以为萧壁城这番话是在为了她的名声着想,眼神闪过一丝欣喜。 她要做瑞王侧妃了,萧壁城刚才是在因为这件事伤感么? 她就知道,只要没有云苓在一旁碍事,萧壁城根本不会用那样冷漠疏离的态度对待她。 这个男人的心中……始终是有她一席之地的。 楚云菡放缓语气,神色柔和地道:“壁城哥哥说的是,今晚是我贸然了,我能上楼去看看姐姐么?她会不会生气?” 语气中的担忧让萧壁城暗自皱了皱眉,“她正在接待客人,不会有失分寸。” 云苓并不是那种人,不会没有分寸到不分场合地对旁人发难。 楚云菡点点头,轻声道:“那我就先告退了,壁城哥哥。” 缓缓走出几步,她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萧壁城,“壁城哥哥,菡儿愿你余生安好。” 萧壁城身形微顿,片刻后看不清面色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楚云菡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怜悯,曾经她一直盼着萧壁城能好起来,但如今…… 他不能好起来,也不会再好起来了。 因为云苓很快就会必死无疑。 待楚云菡离开后,萧壁城面色一肃,迅速推门进入了房中去查看那个花瓶。 空气中,隐约飘动着一股幽幽的冷香,清人心脾,宁神静魄。 萧壁城很快找到了楚云菡藏在花瓶里的东西,那是一团被揉皱了的信纸。 看见上面的字迹,他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冷若霜寒,凉意透骨。 第 81 章 一脚踹下水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萧壁城真的难以相信,这会是楚云菡做出来的事。 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承认,那个曾经本质洁如雪的少女,不知不觉间早已变得陌生又可怕。 收起纸条,萧壁城眼神晦涩地叫来了冬青,“你去一趟画舫顶楼找云苓,就说本王突然觉得双眼不适。” “奴婢遵命。” 画舫顶层,云苓正有些头疼地应付着容婵,这小妮子不知怎么对她的改良版雪参玉露起了兴趣,非缠着要向她买两瓶。 “容姑娘,目前我手里的膏药都已经预订出去了,你若也想要,不如等改日我新制好了药派人通知你。” 云苓带着面纱,但担心容婵认出自己来,她还是刻意压低了声线,也尽量避开对方的视线。 可这番反应落在容婵眼里,就成了别样的冷淡。 明明云苓对另外几个千金贵女都相当热情,可自己一到场,云苓的话突然就少了起来,也不愿意正眼看她。 容婵难掩失望地道:“已经没有现货了么,那你手里那瓶样品能不能卖给我?” 她担心云苓不喜欢自己,所以说的都是客套话,如果今天拿不到膏药,怕是以后也没机会了。 云苓手上的样品,刚才做推销示范的时候已经用掉了小半瓶,不管是卖还是送给容婵,显然都不合适。 好在此时冬青替她解了围。 “王妃,王爷说他突然觉得双眼有些不适,还请您尽快前去看看。” 云苓立刻站起来,欠身对那几个受邀而来的贵女道:“抱歉,王爷身体抱恙,我失陪一下,今晚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无妨,靖王爷身体要紧,既如此我们姐妹几个就不继续打搅了,只安心等着靖王妃派人送药上门便是。” 另外几个贵女都是有眼色的人,见状便自行告退了,唯有容婵还犹豫不舍地在原地逗留,眼巴巴地望着云苓匆匆离去的背影。 江畔阑珊的灯火下,容婵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兀自小声嘀咕。 “奇怪,怎么觉得靖王妃的背影看起来那么眼熟呢?” 云苓来到画舫一层,一眼便瞧见了守在外面的陆七,也不知怎地,这憨憨看她的眼神隐约有些古怪,闪躲中夹杂着几丝同情。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陆七一噎,生硬地道:“啊…什么眼神?属下只是眼皮被蚊子叮了!” 王爷和楚二小姐私下幽会的事绝对不能被王妃知道! 虽然没有吩咐,陆七还是自发地为萧壁城保守起“秘密”来,只是心底难免觉得萧壁城的做法过于渣男和不地道。 虽然楚二小姐很好,但王妃其实人也挺不错的,尤其是那一手好厨艺…… 云苓瞥了他一眼,径自进了房间。 不远处黑暗的阴影下,楚云菡亲眼看着云苓走进房间,唇角勾起一抹略显阴冷的笑容。 楚云苓吸入了魂消香,三日内必定会在睡梦中不知不觉死亡,这个碍眼的丑女人终于将会彻底消失了! 心情大好,楚云菡眉眼舒展,抬手抚了抚发髻上的绢花,目光看向了画舫顶层。 “白露,一会儿按照计划行事。” 所有人阻碍她的人,全都必须清扫! 楚云菡身侧,一个平眉阔眼的丫鬟恭敬地低声答道:“是!” …… “什么味道这么香。” 云苓一进屋,便闻见房中有股幽幽的香味,煞是好闻。 “你忽然叫我下来有什么事?” 她话音刚落,便见萧壁城难看的脸色中夹杂着沉重和冷意。 萧壁城抿了抿唇,将手中皱巴巴的纸条递给云苓,她展开仔细看了看,眉梢微微扬起,透出些许讶异。 ——已遵循靖王妃吩咐安排好了人手,待第一发烟花响起时便会动手。 “这东西哪儿来的?” 萧壁城眼神微暗,沉声道:“刚才楚云菡来过,这是她藏进花瓶里的东西,虽不知她到底想做什么,但必然是冲着你来的。” 这纸条所传递的信息,明显是一会儿将会有什么事故发生,而云苓会被嫁祸为背后主谋。 云苓笑了笑,眸中飞快闪过一丝危险,“你这小青梅明明都要如愿以偿嫁进瑞王府了,怎么还紧抓着我不放?” “她把纸条藏进房间,必然是为了伪造污蔑你的证据,如今提前被我们发现,翻不起太大风浪。” 云苓含笑的语气中透着几丝冷意,“这点手段我倒不放在眼里,只是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她三番两次得寸进尺,我若不回敬一番也说不过去。” 从元宵夜宴上下药,到撺掇六公主向皇贵妃告状,她也是该讨回点利息了。 云苓倒是想看看,这回楚云菡的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是你的小青梅招惹我在先,一会儿如果我动手,你可别试图阻拦。” “我不会拦着你。” 萧壁城眼神复杂,对于楚云菡,如今他只有满心的失望。 他更没忘记,那个真正的楚云苓已经死了,而背后的推手就是楚云菡。 画舫三层,见云苓迟迟未归,容婵只得失落地转身离开,没走两步,却被一个平眉阔眼的丫鬟拦住。 “容姑娘,我家王妃说了,那药膏现货不多,刚才都被其他小姐们预订完了,实在过意不去,为表歉意,您可愿留下一同观赏江畔烟花?” “靖王妃邀我一同赏烟花?” 容婵眼神讶异地重复了一遍,想不通刚才还冷冷淡淡的云苓怎么突然变得热情好客了起来。 白露沉静地笑了笑,目光直直地盯着容婵,语气意味深长。 “是啊,王妃特地嘱咐了,容姑娘既然主动上门,自是要好好招待一番。” 容婵脸色微变,她就是再反应迟钝,也看出了白露的不对劲。 “多谢靖王妃好意,可兄长还在等我,怕是不能……” 不等她把话说完,江畔响起了烟火炸开的声音,绚烂的烟花在夏夜绽放,将漆黑如墨的夜空点燃。 江畔的烟火会开始了。 “啊——!” 容婵惊慌的尖叫声被掩盖其中,她的身影急速下坠,“噗通”一声落进了江水中。 一掌将容婵击落,白露的身影迅速隐匿于黑暗中,楚云菡恰好到处地登场。 她伏在阑干边,惊恐万分地高声呼叫起来,“救命啊——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画舫木楼梯处,赶来的萧壁城与云苓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电光火石之间,迅速就明白了楚云菡的真正用意。 萧壁城脸色一沉,急声吩咐,“陆七,快把人救上来!” 容婵若在这艘画舫上出了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云苓都难辞其咎。 云苓散发着冷光的双眸锁定楚云菡,只是那没有丝毫感情的漆黑双瞳令人心生战栗。 “我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听到声音,楚云菡神色警觉,下意识地想要回头。 可不等她反应过来,云苓已大步流星地走过去,飞起就是重重一脚。 下去吧你! “啊——!” 看着楚云菡一个倒栽葱毫无形象地落进江水里,奉命赶来的陆七当场目瞪口呆。 第 82 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萧壁城也看懵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陆七的第一反应是,王爷和楚二小姐私下幽会的事情被王妃发现了! 所以王妃才愤怒至极,一脚将楚二小姐给踹了下去! “王、王爷……楚二小姐和容姑娘都掉下去了,属下先救谁啊?” 看着江水里死命扑腾的两个人,陆七脸色慌张,手脚无措。 萧壁城反应过来,迅速沉声道:“先把容婵救上来!” 容婵明显不会水,而且先掉下去有一会儿了,再不施救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云苓租的画舫处于江心,连番的动静已然引起了周围的注意,人群不断向岸边靠近。 不远处的其他画舫也听到了楚云菡方才的呼救声,缓缓朝这边靠近,还有人划着小舟靠近。 萧壁城扫视周围两眼,声音带上了几分急切。 “陆七,动作快些,莫叫旁人看见!” 容婵和楚云菡都是未婚少女,倘若众目睽睽下浑身湿透着被男子救上岸,名声必定会受到很大打击。 更何况,两女不日便将会嫁进瑞王府! 陆七虽然平时粗枝大叶,水性却是极好,三两下就将呛水昏过去的容婵给捞了上来。 楚云菡惊慌失措地拍打着水花,一张俏脸苍白失色,“救我……救我……壁城哥哥!” 在性命攸关的时刻,她才发现,自己还是本能地向萧壁城求救。 听到呼救声,陆七正要再次跃入水中,却被云苓一把拉住。 “不用管她。” 萧壁城微微一愣,眉头紧紧皱起,“要紧关头,你先别置气。” 他知道云苓对楚云菡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但是眼下绝不能让楚云菡在这艘画舫上出事。 否则怪罪下来,云苓难咎其辞,京中那些未曾消散过的风言风语,会再度将她送上风口浪尖! 云苓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要松开陆七的意思,她朝江面某处扬了扬下巴。 “已经有人去救楚云菡了,先把容婵带到房里。” 萧壁城的余光一瞥,看见江面小舟上跃下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正飞速像楚云菡靠近,反而脸色一变。 “云苓,别闹。” 此刻他担心在意的人不是楚云菡,而是云苓,倘若楚云菡名声受损,她逃不了责任的。 现在让陆七把人救上来还来得及,可云苓接下来的话,却让萧壁城未说出口的话猛然更在喉头。 云苓靠近萧壁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这么短的时间,那条小船本不可能这么快靠近画舫,早在容婵掉下去之前,那条船就已经在向我们靠近了。” 这说明什么? 对方早知道有人会掉下水,特意等着救人呢! 云苓有精神力可以强化五感,即便是晚间的江畔,她依旧能清晰看到周围的画面。 萧壁城身形一僵,瞬间就明白了云苓的意思。 来救人的小舟很可能也是对方做的局,而目的就是为了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令容婵名声受损,然后嫁祸给云苓! “救上来了!救上来了!” “陆七,快把容婵带去房里,我看看她的情况。” 陆七向来缺心眼,见有人去救楚云菡了,便领命将容婵带去了房间里。 萧壁城的目光还紧紧盯着那艘小船。 仿佛是为了肯定他的猜想,那水性丝毫不比陆七差的男人救上楚云菡以后,并未立刻向最近的云苓等人求助,反而带着楚云菡朝人多的岸边靠去。 很显然,对方只知道要按计划命令救人,但不知道救的是谁。 “啧,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 看见这一幕,云苓忍不住笑了起来,眉梢飞扬。 萧壁城终于变了神情,脸色极度难看。 如果楚云菡当真打着这样一石二鸟的计谋,那对方的心思之恶毒深沉,远超乎他的想象! 一个烟火观赏大会,令楚云菡在萧壁城心目中的形象一跌再跌,彻底破碎。 云苓笑到一半,精神力在夜幕下很快捕捉到白露的气息。 那婢女显然是有武功在身的,能悄无声息地混进画舫,又悄无声息地离开,看来身手不简单。 她收起笑容,眯了眯眼,冷不丁挽起袖子,露出袖箭暗暗对准了白露。 江畔的柳树下,白露正面色沉重地看着楚云菡被人救上岸,心急火燎。 “小姐……” 计划出了重大失误,不该是这样的! 她身份特殊,莲夫人吩咐过不可以轻易暴露在外人面前,所以当楚云菡被云苓踹下水的时候,尽管看见了,却没有选择出手相救。 白露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楚云菡身上,自然看不到远处画舫上,云苓的冷箭已悄无声息地对准了自己。 “呃!” 下一秒,白露闷哼一声,面色惊骇地捂住脖子,手脚发麻地跌坐在地上。 “王爷,那个婢女就在江畔右侧第三棵柳树下,她中了我的毒针,此刻经脉被麻痹,动弹不了的。” 云苓眼底划过一丝冷芒,收起袖箭。 “你派人去将她拿下,我去看看容婵怎么样了。” 江畔,浑身湿透的楚云菡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小脸苍白发青,神色惊惶不定。 劫后余生的本能令楚云菡死死地抱着救下她的男人,直到上了岸都还紧抓着不敢松手。 她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又惊又气又怕。 云苓那个嚣张的疯子,竟然敢当着萧壁城和陆七的面,明目张胆地将她踢进江水里! “这不是楚二小姐么?” “是啊,怎么会掉进江水里?” 周围靠近的人越来越多,楚云菡终于回过神来,猛地变了脸色,将救她上来的男人狠狠推开。 “走开……走开!不要看,你们都不要看!” 此时正值入夏,大家的衣衫皆是轻薄凉快,楚云菡这一落水,纱衣紧贴在身上,曲线毕露,更是若隐若现。 看着周围人肆无忌惮和些许古怪的目光,她脑中轰的一声,血液直冲头顶,气怒的话语都夹杂了几分哭腔。 “都走开啊!” 不该是这样的!明明今晚清誉尽毁的人该是容婵才对,怎么反而成了她? 第 83 章 气死人不偿命 画舫一层的房间中,容婵小脸苍白地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两扇睫毛全是水珠。 云苓动作迅速地在容婵胸口按压,为她做心肺苏复,又摘下口罩,做了几次标准的人工呼吸。 不多时,容婵“哇”的吐出一大口水,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见状,云苓转头吩咐冬青,“赶快去准备热水和干净衣裳来。” 容婵的意识逐渐回笼,她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还有些昏暗模糊,脑子乱的像是有无数棵水草交缠在一起。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那看不清的身影也叫人觉得分外熟悉…… 还有这按压胸口的动作……和当日林芸姑娘救哥哥时的行为一模一样! “奴婢领命,还请王妃稍候。” 王妃……救下她的人是靖王妃? 难道…… 容婵微微睁大眼睛,神色有一丝呆滞,显然眼前的事情有些超出了她的认知。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想,云苓转回了头,看见睁开眼睛的容婵,她神色微松。 “你醒了,可觉得哪里难受?” 容婵目光紧紧地盯着云苓的脸,忍不住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气。 “林、林姑娘?你……你的脸……” 因为给容婵做人工呼吸,此时的云苓并未来得及戴面纱,她一半脸颊可怖似鬼,但另一半恍若云霞的倾城面容,却与当日的“林芸”一模一样! 见没能瞒下去,云苓完了弯唇角,朝她轻轻眨了眨眼睛。 “嘘,那是秘密,替我保守一下好么?” 容婵傻呆呆地看着她,整个人云里雾里,像是在做梦一样。 那个令哥哥一见倾心,朝思暮想的惊鸿美人,居然是传闻中容貌绝丑、手段下作的靖王妃? 这一瞬间,容婵觉得自己的三观和认知全都被摧毁了。 毁灭吧,世界! …… 华丽的画舫很快靠了岸,岸边的人群正围着楚云菡窃窃私语。 就在楚云菡恨不得干脆晕死过去的时候,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温雅男人脚步慌乱地冲过人群。 瑞王用外衫将楚云苓湿透的身体裹起来,又将她紧紧护在怀里,“云菡,你怎么样了?” 手下的侍卫面色严肃,迅速将周围的人群遣散。 围观的人见瑞王来了,也都极有眼色地四散开来,只是走的越远,那窃窃的议论声却愈发响亮。 “瑞王殿下……!” 楚云菡扑进瑞王怀里,大滴大滴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此刻她没有半分伪装,而是濒临崩溃的界线,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冷清端庄。 见状,瑞王眼中的心痛之色难以掩盖,“好端端的,怎会落入江心?” 楚云菡瞳孔一缩,抱着瑞王的手下意识地死死收紧,尖锐的指甲几乎透过衣服刺进对方手臂。 “楚云苓……楚云苓!” 这一刻,她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将云苓碎尸万段。 “是她害你落水?” 听到云苓的名字,瑞王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眸中燃起熊熊怒火。 “云菡莫怕,我今日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就算她有皇祖父护着,我也不会退缩!” 话音落下,瑞王护着楚云苓,神色愤怒地看向不远处的萧壁城,朝着他所在的那艘画舫走去。 容湛派去暗中盯梢容婵的人已经回禀了消息,得知妹妹落水,容湛也紧随着瑞王的脚步来到了画舫前。 看见狼狈的楚云菡,以及瑞王那罕见的怒气冲冠模样时,他紧紧拧起眉头。 他本以为妹妹落水是楚云菡背后使坏。 现在听来,似乎是那绝非善茬的靖王妃动的手? 萧壁城命画舫靠了岸,第一时间先命人将那个救了楚云菡的男人留下。 上了画舫,容湛微沉着脸色看向萧壁城,“靖王爷,舍妹情况如何了,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落水?” 虽然他一直有心结交萧壁城,可若是靖王妃害了他的妹妹,他绝不会轻易罢休! 一脸怒气的瑞王正要发难,听到这句话时微微一愣。 “容姑娘也落水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了周围人群异样的眼光和指点,楚云菡也终于冷静了下来,她看着容湛等人,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 “刚才我陪同容姑娘前来买楚云苓的膏药,却听说楚云苓单独留了容姑娘赏烟花,我前去寻她,却看见一个婢女将容姑娘推入水中,于是便大声呼救……” 她恨毒了楚云苓,连“姐姐”都不称呼了。 容湛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那如同琉璃般易碎的美人,此刻也露出了如同冰棱的锋芒。 “靖王爷?” 他需要一个解释。 听见楚云菡的声音,心中失望还未曾褪去的萧壁城有些心烦意燥。 他紧紧皱起眉头,沉声道:“的确有人对容姑娘下毒手,本王已经派人去捉拿对方了。” 那人中了云苓的毒针,拼劲全力也逃不出叶折风的手。 听到这话,楚云菡心中咯噔一声,右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很快有暗自镇定下来。 别看白露外貌像个普通的小丫头,实际上是个罕见的高手,最擅长隐匿与偷袭,是莲夫人特地赐给她的人,不会轻易落到别人手里的。 萧壁城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眼眸幽暗。 “是楚云苓,是她指使的对不对!云菡碰巧撞破了她的毒计,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云菡也推进了水里!” 瑞王此刻是再也坐不住了,他怒目圆睁,声音都罕见地带上了几分尖锐。 “云菡,你说是不是?” 楚云菡身形一僵,被一脚踹下水这种事实在有些令人难以启齿,她没说话,只是“啪嗒”掉了几滴眼泪作为回应。 瑞王握着扇子的手几乎将扇骨捏断,“果然是她!她怎么那么恶毒!” 容湛眼神复杂,靖王妃楚云苓爱慕瑞王多年,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她因为妒忌,对容婵和楚云菡出手,也说得过去。 可事态严重至此,靖王爷却面色肃冷,丝毫没有大发雷霆要追责靖王妃的意思。 “大晚上的吵什么吵,你再嚷嚷一句,信不信我把你丢进江里喂鱼。” 门被推开,云苓自房间中来到了甲板,看着瑞王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真不知道原身看上这蠢货什么,除了脸一无是处。 但就算脸好看,此刻也被萧壁城和容湛衬托的暗淡无光。 听到这个朝思暮想的熟悉声音,容湛浑身一震,陡然用锐利的目光看向那个带着面纱的女人。 瑞王眼中怒火熊熊,咬牙切齿,“是不是你害云菡落水?” 云苓瞥了眼浑身湿透狼狈的楚云菡,勾了勾唇角,只是那双笑眼怎么看怎么让瑞王不舒服。 “的确跟我有关。” 她回答的坦然,干脆,相当豪爽。 瑞王义愤填膺,“你故意推云菡落水,待我到父皇面前参你一本,看你还如何气焰嚣张!” “为什么是我故意推她落水,就不能是她故意用屁股撞我的脚?” 瑞王气得鼻子一歪,“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你很生气?” “你说呢!” “我又没害你落水,为什么?” 瑞王神情激动,“你说呢!” “我又没踢你下去。” 瑞王:“……” 他气的直翻白眼。 萧壁城忽然觉得有些不忍直视,再这样下去,大哥马上就会被云苓气死了。 第 84 章 原来她是靖王妃 瑞王不擅长吵架,更是早领教过云苓的厉害,遂扭头看向萧壁城。 “老三!你还要纵容她到什么时候?云菡在这艘画舫上出了事,必须给个交代!” 萧壁城紧紧拧眉,大哥素来性子单纯,又心悦楚云菡已久,被对方蒙蔽至深。 没吃到苦头,瑞王一时半会儿是清醒不过来的。 “到底是不是云苓设计谋害容姑娘,尚且不能武断,等折风将那个婢女抓回来,必然会给诸位一个答复。” 萧壁城话音刚落,叶折风便押着身重毒针的白露来到了船上。 “王爷,已将罪人抓回!” 白露面色枯灰,浑身被绳子捆绑着,双脚无力地跌在地上。 瑞王怀中的楚云菡见到这一幕,瞬间瞳孔微缩,眼神中的错愕和惊慌一闪而过。 两人在空气中对视一眼,飞快地错开了视线,只是楚云菡的脸色煞白了几分,嘴唇微微抖动,说不出话来。 以白露的身手,竟然被抓回来了! 瑞王目光愤恨地看向白露,猛然拔高了声音,“你是谁?到底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谋害文国公府的楚二小姐和镇国公府的容小姐,你可知这是死罪!” 白露的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这次她失策暴露了自己,绝对不能牵扯楚云菡和莲夫人。 思及此,她心中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抬眸泪眼惊慌地向瑞王求饶。 “奴婢白露,瑞王爷息怒!瑞王爷开恩,奴婢一介小小婢女,也只是迫不得已,奉命办事啊!” “是谁逼迫你?” 白露闻言,身形微微一斗,似是极怕地看了一眼云苓,迅速收回目光。 “是……是……” 她颤抖着声音,不敢吧话说完整,瑞王忍不住道:“是楚云苓,是她逼迫你谋害贵女对不对!” “你不用怕她,若是楚云苓威胁逼迫你,你大可指认她,本王不但不会怪罪你,还会一并为你讨回公道!” 云苓懒懒地靠在阑干处看好戏,轻轻挑了挑眉。 “哦哟,那你可真是好了不起哦。” 她尾音上扬,听见这嘲讽的声音,瑞王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又“噌”地冒了上来,气的胸口闷疼。 白露泪眼涟涟,点头道:“……是……是靖王妃命我这样做的。” “靖王妃说,她看不惯容婵小姐与楚二姑娘交好,要奴婢务必给对方一个教训……所以方才命奴婢单独留下容婵小姐赏烟花,再趁机将其推入水中。” 那个划着小舟前来施救的男人也是提前安排好的,目的便是想刻意救上容婵,好叫众人亲眼目睹她与外男搂抱的模样,毁去她的名声! 不料楚云菡却撞见了这一幕,结果也惨遭毒手。 瑞王听完白露的解释,简直恨不得当场将云苓送到大理寺。 “楚云苓,蛇蝎心肠都不及你半分狠毒!” 云苓兴致缺缺地看完了这场拙劣仓促的演戏,微微扬起下巴。 “萧天昱,猪驴脑子都不及你一半愚蠢。” 就这?还以为手段有多厉害呢。 连刚才怒气隐忍的容湛都不说话了,也就这傻子愣呆呆地信了。 “这个叫白露是什么品种的蠢货,这点本事也配让我指使她做事?” 云苓弯了弯唇角,抱着双臂看向瑞王,眸中光芒明亮,“我这人做事一向讲究效率,不喜欢整那些弯弯绕绕,有的没的。” “我要真想对谁下手,就是立刻要了她的命,你们也不会有丝毫察觉。” 她顿了顿,红唇轻启,“就像是……这样。” 话语间,众人甚至来不及看清什么,便听得白露痛苦的闷哼一声。 定睛一看,之间一根小拇指长的细细银针竟一半没入了白露的脖颈。 “楚云苓,你……!” 瑞王到吸一口冷气,容湛等人的眼神也染上了几丝探究和震惊。 先不提云苓是怎样做到的,如此张扬无畏的气焰,当真可称是闻所未闻了。 这女子真的会是当日救下他的那个温婉良善的美人么? 仿佛是为了印证容湛的猜想,容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是这婢女推我入水没错,但我相信害我的人绝对不是靖王妃,因为……早在此之前,我与靖王妃就已经相识,她于我有恩,绝不可能害我!” 容婵已经换了干净衣裳出来,目光坚定地看着众人。 闻言,楚云菡眸中迅速闪过不可置信。 什么?楚云苓和容婵在此前早就相识? 容湛也是神魂一震,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原来……她真的是靖王妃…… 第 85 章 往后你就是我孙子! 许是没想到容婵会站在云苓那边,瑞王眸色错愕,呆滞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容姑娘,你这话是认真的?” 回应他的是容婵坚持的眼神,“没错,我相信靖王妃!” 楚云菡再也忍不住了,她缠着声音问道:“容姑娘,你们早就相识?” 既然如此,为什么先前容婵一直都是不认得云苓的样子? 容婵轻咳一声,认真解释道:“早前靖王妃帮我的时候,我并不知其身份,今日画舫一游,才发现原来是旧识。” 容湛收回停留在云苓身上的微妙眼神,微微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复杂的心情。 “如今看来此事疑点颇多,若按这婢女所言,靖王妃对婵儿心有芥蒂,提早谋划好了一切,那她应当主动邀请婵儿上画舫才对。” 可事实是云苓并未邀请容婵,反而是容婵厚着脸皮主动上的船,这明显与云苓的动机不符。 萧壁城冷若冰霜的声音响起,给人一种要把江面都冻结的错觉。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谋害镇国公府嫡女,嫁祸给本王的王妃?” 他语气中透露出来的杀意令楚云菡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垂下眼眸,身躯不住的颤抖。 不知情的人以为她是被江风吹的发冷,实际上她是又气又怕。 看着容婵和容湛两兄妹都选择相信云苓,瑞王涨红了脸色,尽管心中厌恶怀疑云苓,也不好意思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唱反调。 郁闷的要死,他只能狠狠憋出一句,“务必将这婢女送进大理寺,彻查此事!” 楚云菡咬了咬唇,指尖紧紧勾住瑞王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衫,心里很清楚,她实在太心急了,所以此番谋划异常仓促。 并且由于是私自行动,没有和莲夫人商量,所以漏洞百出。 但她也是有自己考量的。 以云苓在外远扬的恶名,让旁人以为她嫉妒容婵会成为瑞王妃而痛下毒手,这并不难。 白露身手不凡,不会被任何人发现行踪,而她为以防万一,特地伪造了云苓的罪证,提前与容婵打好了关系。 云苓必定百口莫辩,至少短时间内拿不出证明清白的证据,且她吸入了魂消香,不出三日便会在睡梦中身亡…… 这样一来,死无对证!谁也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可万万没想到,容婵和云苓竟是旧识,而白露也被叶折风抓住,将她们的阵脚全部打乱! 气氛一触即发,白露脸色青红交织,眼中飞速闪过种种情绪,随后下定了决心。 她悲泣道:“瑞王爷!奴婢没有撒谎,奴婢有证据!与靖王妃传信的纸条,就按照吩咐藏在她休息的房中的花瓶内!” 如今之际,只能一口咬死是云苓主谋,幸好她和楚云菡还留有后手。 楚云菡也迅速会意,泪眼中满是错愕震惊。 “这是真的么……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瑞王看着她摇摇欲坠却还强撑坚强的模样,神色是掩饰不住的心疼。 “我这就立刻派人前去搜查,倘若是真的,就算是壁城你,也休得再纵容这黑心烂肺的女人!” 说谁黑心烂肺呢? 萧壁城的脸色瞬间黑成了锅底,要不是怕楚云菡担下个谋害未来瑞王妃的罪名,从而牵连到整个文国公府和云苓,他早忍不住把那纸条砸到瑞王头上,把楚云菡做的事全盘倒出了! “来来来,尽管搜。” 云苓轻嗤了一声,也不慌张,抬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萧天昱,今天要是搜不出来证据,往后你就是我孙子!” “……你!” 瑞王苦读圣贤书多年,从没见过云苓这么泼皮无赖的女人,被她“粗鄙不堪”的语言气的七窍生烟。 极力忍下胸口处的不适,瑞王重重地甩了一下袖子,冷哼一声,沉着脸走向了一楼的房间。 看着云苓那毫无忌惮的模样,楚云菡忍不住与白露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些许不安。 不知为何,她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第 86 章 本王目不能视 花瓶里空空如也。 楚云菡的脸色有些难看,一颗心直直地沉了下去。 为了证明云苓的清白,萧壁城特地让人把房间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出任何可疑之物。 瑞王忍不住问道:“确定没有?” 云苓不咸不淡地回应,“怎么,你好像很希望是我的样子,就这么盼着我们姐妹感情破裂?” 瑞王拉着脸不吭声,他清楚地意识到若要吵架,自己完全不是云苓的对手,干脆直接闭了嘴。 角落里,衣衫鬓发凌乱的楚云菡低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那纸条是她亲手放进去的,怎么可能莫名其妙消失不见呢? 她确定当时没有任何人看到,唯一撞见的人只有萧壁城。 难道…… 楚云菡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和不可置信。 她猛地抬头朝萧壁城看去,心脏激烈的跳动,几乎要撞出胸口。 萧壁城正面无表情地朝她的方向看着,虽然漆黑的双眸看起来依旧如同往日那般涣散无神,可楚云菡却觉得这眼神仿佛看进了她的心里。 随后,萧壁城又命侍卫将救下楚云菡的男渔夫一并带上来问话。 “诸位贵人们息怒,草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啊!” 渔夫胆子小,见白露被抓,当场就神色慌张地什么都交代了出来。 “靖王妃说龙舟宴当晚江边会有人落水,只要草民第一时间将人救上来,带到人最多的岸边,便会赏给草民十两银子作为报酬……” 萧壁城寒着眼神看他,“确定是靖王妃亲口吩咐你的?” 渔夫愣了愣,答道:“这倒不是,是这位白露姑娘向我传的话,她自称是靖王妃的贴身婢女。” 至于云苓本人,他并未见过。 萧壁城挥手,让人将渔夫带了下去。 “大哥,靖王府从未有过一名叫白露的婢女,如今已完全可以确定,背后的主谋另有其人,先将她送到大理寺吧。” 事已至此,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件事背后有蹊跷。 容湛冷着脸道:“还请两位王爷准许在下一并查询此案,我倒是很想知道,谁那么大胆子敢把主意打到镇国公府身上!” 他虽生的一副芙蓉温柔面,却更像是开在雪山之巅的冰棱花,又冻人又扎手。 话音落下,楚云菡的心都跟着抖了抖。 云苓忍不住多看了容湛几眼,容婵是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但她这哥哥却不像外在那般是个柔弱病公子。 许是注意到云苓的目光,容湛忍不住与她对视,眸色中添了几分黯淡和复杂。 两人的“眉目传情”在萧壁城看来,怎么看怎么扎眼。 “折风,你将此人押送至大理寺吧,容公子若要追究,可一并同行。” 他俊脸微黑,忍不住上前一步,恰到好处地阻隔了二人之间的视线。 “本王的王妃有孕在身,今晚的事多少也叨扰惊吓到她了,需尽早回府休息才行。” 瑞王虽然天真,但到底不是蠢的无可救药,也清楚这罪名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断不能随意扣在云苓头上。 但目光瞥见楚云菡失魂落魄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强压着怒气拦下了萧壁城。 “等等,你们就打算这么走了?” 萧壁城皱眉,“大哥?” 瑞王沉了沉眼神,看向云苓固执地道:“就算容姑娘落水的事和楚云苓无关,那云菡呢?云菡落水总是她一手所为吧,这是她刚才亲口承认的!” 云苓笑吟吟地道:“我什么时候承认了?” “你刚才还说云菡落水的确和你有关。” “她在我的画舫上落水,自然和我有关了,可我又没说是我踢她下去的。” 瑞王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气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是你做的,你竟不承认!” “谁看见了?凭什么说是我做的,有本事你拿出证据来啊。” 云苓唇角轻弯,微微眯起的双眸中带着几丝笑意和张扬。 “当时王爷就在我旁边,王爷你看见了是我干的么?” 萧壁城微不可见地抖了抖嘴角,神色略有些无奈。 “……本王目不能视。” 言外之意,他没看见。 面对萧壁城如此明显的偏袒,楚云菡抖了抖嘴唇,比起愤恨和酸涩委屈,更多的是心虚和不安。 她不得不怀疑,萧壁城是不是知道什么,所以才会如此纵容云苓气焰嚣张…… 瑞王简直气疯了,他活十辈子都想象不出来,能有人无耻到云苓这种地步。 更无法想象,萧壁城竟然会为虎作伥! 他深吸一口气,痛心疾首地道:“老三!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有完没完了。” 云苓实在不想看见瑞王这幅蠢样,直截了当地打断他。 “我的傻大孙儿,你与其纠结楚云菡落水的事情,不如尽快去查一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意图谋害你的准瑞王妃。” 容婵笨是笨了点,可也是个心地良善的好姑娘,赐给瑞王这种傻大缺真是糟蹋了。 从出事到现在,瑞王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楚云菡身上,对容婵甚至连一句关怀慰问都没有。 经云苓一提醒,气的高血压都快出来的瑞王方才冷静下来,敏锐地注意到容湛看他的目光相当不善。 就连素来很好说话的容婵,这会儿看他的眼神也冷冷淡淡的。 “今晚多谢靖王妃相救,婵儿已经没事了。” 此刻,容婵心里是止不住的失望。 昭仁帝赐婚下来的时候,她心里多少是有几分幻想和期盼的,因为瑞王殿下是京城中出了名的温文尔雅,虚怀若谷,待人有方。 所有和他打过交道的人,无不夸赞一声好。 可今晚见识过一番后,她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第 87 章 这丑女人嚣张不了几天了 瑞王注意到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妥,但听得云苓一声“傻大孙儿”喊出来,火气顿时又蹭蹭地冒了上来。 他气的涨红了脸,“按照规矩你该称呼我为大皇兄才对,怎能如此目无尊长,口无遮拦!” “谁让你不分青红皂白咬定我谋害容姑娘的?” “还不是因为你的嫌疑最大。” “那你倒是说说,我谋害容姑娘的动机是什么?”云苓轻笑一声,目光落在瑞王身上,扬了扬眉,“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因为你而嫉妒容姑娘吧?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虽然云苓如今对他的态度大有转变,但往日对方展露出来的爱慕过于直白,瑞王心里自然也下意识地这样认为。 只是他到底面皮薄,做不到承认这个想法。 他还想辩驳什么,萧壁城却语气微冷地打断:“大哥,莫要再说了,当下最重要的是调查真相,本王很想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栽赃陷害到本王的王妃头上来。” 话音落下,楚云菡下意识地微微垂头。 容婵的神色也带上了些许气怒,“是啊,背后的人好毒的心思!” 女子最看重名声了,对方有心拿此事做文章,是想毁了她啊。 如果不是因为得知靖王妃就是林姑娘,她也会怀疑是对方暗藏毒心。 “萧天昱,你不妨好好想想,倘若今晚容姑娘声誉受损,父皇很有可能取消你与她之间的婚约,倒时候谁会因此事受益?” 云苓这话没有明说是楚云菡,但目光却毫不避讳地落在对方身上。 她淡淡一眼扫来,楚云菡顿时心中如临大敌,背后如寒芒在刺,低头暗自咬了咬牙。 以前怎么没发现,又蠢又丑的女人竟如此难缠! 瑞王脸色微微一变,他看了眼楚云菡,下意识地反驳,“你想说是云菡做的?这不可能,云菡不是那种人!” “这可不好说,要知道她可是第一时间发现容姑娘落水的人。” 云苓笑了笑,继续意味深长地道:“再说了,栽赃陷害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有经验的很。” 听出她在内涵元宵夜宴上的事,楚云菡咬唇道:“姐姐,你什么意思?” “这都听不懂?”云苓扬了扬眉,摇头叹道,“那你还真够蠢的,和瑞王殿下很是般配。” 瑞王嘴角狠狠一抽,“……” “王爷,我累了,咱们回府吧。”云苓懒得再搭理他们,径自去挽了萧壁城的手臂,“再跟这两个人说下去,我怕他们影响腹肚子里孩子的智商。” 说完,她又朝容婵兄妹歉意地微笑,“今晚招待不周,让容姑娘受惊了,眼下我身子有些疲乏,改日必定亲自携药膏上门探望容姑娘。” 闻言,容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云苓已经有些凸起的小腹上,眸光复杂。 他持扇作揖,压下心中思绪,平声道:“恭送靖王爷与靖王妃。” 萧壁城注意到容湛的目光,脸色隐隐有些发黑,反手紧紧握住了云苓的手。 平日他对外装瞎,一直是由云苓和陆七搀扶,因而云苓也见怪不怪了,任由他拉着。 容湛看见他们紧握的两只手,微微抿唇。 “云菡,我先送你回府吧,这夜风再吹下去只怕会受凉。” 萧壁城和云苓走了,瑞王留下来面对容婵兄妹,心中满是不自在和尴尬,客套慰问了几句,便也匆匆走了。 容湛冷着脸没说话,连客套几句都没有,如今这个瑞王,他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无奈这样的人,昭仁帝竟要把婵儿许给他。 容婵看着云苓远去,忍不住感叹道:“真没想到,林姑娘竟然会是靖王妃……” “云苓……林芸……” 容湛低声呢喃这两个名字,神情露出一丝苦笑,“我早该想到的。” 难怪那日拜访靖王府时,萧壁城的脸色那么难看。 容婵吐了吐舌头,她家大哥二十多年来,未曾对任何女子心动过。 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个一见钟情的女子,却是这种结果…… “哥哥说得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靖王妃和传闻中的描述一点也不像。” 世人道她性情阴暗古怪,沉默寡言,但她却明媚张扬,巧舌如簧。 那毒舌程度,简直比大哥还凶猛,能生生将瑞王气死。 “大家都说靖王妃乃绝世丑女,可要我说,她是咱们大周第一美人也不为过!只是不知道为何脸上要做个假胎记出来……” 听到这话,容湛皱起眉头,叮嘱道:“靖王妃那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你管好自己的嘴巴,莫要给她添麻烦。” 容婵乖巧地点了点头,跟在容湛身后下了画舫。 “这萧天昱脑子不清醒,楚云菡也不简单,往后你若嫁进瑞王府,务必万事心中留意……” 兄妹俩的背影渐渐远去,交谈声消散在夜风里。 夜色凉如水,弯月似玉钩,车辙声吱吱呀呀地响起。 楚云菡裹着毯子坐进马车,望着靖王府马车消失的方向,眼神怨毒,尖锐的指甲几乎刺破掌心。 好半晌过后,才终于平复下心绪。 这丑女人嚣张不了几天了! 虽然计划失利,但顺利让云苓吸入了魂消香,不出三日她便会梦中衰竭而亡。 想到这里,楚云菡心中才终于畅快几分。 第 88 章 叫不醒装睡的人 云苓和萧壁城踏着月色回到靖王府,夏夜的院子里蝉鸣蛙声不断。 清风徐来,云苓在月色下看到他的脸色郁郁寡欢,薄唇紧抿成一条线,一言不发。 云苓停下脚步,直言不讳,“你看起来很不高兴,是因为今晚我对楚云菡做的太绝么?” 今日之事,楚云菡名声受损,她是未来的瑞王侧妃,这件事对她的影响程度也更上一层楼。 如果没有她那一脚,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萧壁城闻言,面色上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会这样想?” 今晚他的确心里很不舒服,但并不是为了楚云菡忧心,而是…… 他神色沉重地看着云苓,沉声道:“一切都是楚云菡咎由自取,本王并没有怪你,本王只是怪自己,明明知道你受了诬陷委屈,却不能堂堂正正替你伸张正义……” 云苓微微一愣,不太确定地道:“可她不是你的小青梅吗?” 她以为,毕竟是曾经的心上人,萧壁城对她总会存有几分情谊在。 萧壁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认真地看着她。 “早在她元宵夜宴上对本王下药的那一刻起,本王与她之间就不存在什么情谊了。” 认清楚云菡背叛在先后,往昔他对楚云菡的念想便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何况,真正的楚云苓甚至因此蒙冤而死…… 如今,她更生出如此歹毒的念头,还要再度谋害云苓,如何还能叫他再念半点情意? 云苓眼神柔和了些许,弯唇笑道:“你不用自责,我都明白的,若当真查出楚云菡是主谋,整个文国公府乃至是我,都讨不了好。” 镇国公府可不是好惹的,这种腌臜事若硬要摆到台面上来,受损的是镇国公府与文国公府之间的关系。 云苓越是这样说,萧壁城心里反而越过不去,他紧紧握住了云苓的手。 “云苓,我向你发誓……往后余生,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白露虽然被送进了大理寺,但也不可能真的让大理寺给楚云菡定罪。 所以如今她名声被毁,萧壁城没有半分怜惜同情,只觉得那是她罪有应得,甚至还不够! 云苓怔了片刻,心底划过一丝异样,微笑点头,“好,我相信王爷会说到做到。” 萧壁城闻言,双眸星芒闪烁,“你信我?” 云苓压下心底那抹异样的情绪,继续打趣道:“当然,毕竟王爷不像瑞王那头猪一样无药可救。” 萧壁城失笑,轻叹道:“大哥不笨,以他的睿智,不可能察觉不出事情的蹊跷,只是他不愿意去想,更不愿意相信,所以内心一直在逃避真相罢了。” 就像是……曾经的他一样。 同是过来人,萧壁城比任何人都清楚瑞王的心情和想法。 犹记得当初的元宵夜宴上,他意外中药和云苓发生了关系,实际上他心中早就意识到,那晚他醉得太快太不正常。 可他不愿怀疑递酒的楚云菡,所以下意识地回避了去思考真相。 云苓轻嗤一声,“要不然怎么说他无药可救呢,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萧壁城深以为然。 瑞王今晚的表现很反常,他素来是温文亲和的人,极少对旁人动怒,却因此事表现得近乎歇斯底里。 那是因为他隐约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因而心乱了。 云苓打了个哈欠,眸中浮现几丝困意,“好好的烟火大会,难得没有杀手刺客,还是被这群人给搅没了兴致。” 如果每天一出门就要遇到这种傻比,那还不如待在靖王府里做个宅女舒坦呢。 萧壁城的神色暗了暗,垂着眼眸让人看不见他在想些什么。 眼睛瞎掉这几年来,他比往昔颓丧了许多,颇有些得过且过的想法。可如今为了云苓,萧壁城的心态隐隐约约生出了一些改变。 尽管他一直明确表现出对皇位无意,可暗处的阴谋诡计还是铺天盖地般侵袭而来。 皇贵妃意图培养他作为燕王的上位工具,楚云菡试图将他当做成为嫡女和正妃的跳板。 换做以往,他孑然一身也就罢了,可如今他有了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心爱之人,以及孩子…… 有时候,一昧的退让并不会换来和平,反而会让对方愈发变本加厉,乃至于人人都想利用一把,踩上一脚。 权力,是个好东西。 …… 回到文国公府,楚云菡便得了风寒,不得不卧床休息。 与此同时,龙舟宴当晚发生的事,也迅速在京城中流传开来。 昔日以冰清玉洁闻名京城的才女楚云菡,在无数人的双眼下被外男救起,仪态尽失。 无论是各种原因,这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讲,打击都是毁灭性的。 宫中隐约传出小道消息,听闻封皇后有意收回成命,取消楚云菡与瑞王的婚约。 云苓的便宜老爹,老世子听闻后,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又急又怒。 要知道退婚对女子可是一大奇耻,倘若楚云菡被皇家退婚,这辈子都别想嫁个如意好郎君了! “你去把那个孽女给我叫回来,我要问问她,好端端的菡儿为何会在她的画舫上出事!” 老世子面色震怒,第一时间命楚云泽去靖王府叫云苓回一趟娘家。 看着眼前与记忆中判若两人的妹妹,楚云泽神色复杂地开口,“云苓,爹这次叫你回去,是想问清楚,云菡落水之事是否和你有关……” 自从之前被云苓的一番话骂醒,楚云泽顾及到母亲陈氏的感受,便刻意与莲夫人保持了些许距离。 保持距离后,他便渐渐从莲夫人的一言一行中,品出了些许和以往不一样的意味来。如今他依旧对莲夫人很恭敬,但却没有了之前那股亲热劲。 这次楚云菡出事,虽然话里话外暗示是云苓的责任,但他也不再像曾经那样,一股脑的率先怀疑自己的亲妹妹。 云苓尚未回话,萧壁城率先表明了态度。 他面无表情地沉声道:“此次事件谋害的对象乃是镇国公府的嫡小姐,云苓也险些被人利用背了个黑锅,劳烦内兄带话给岳父,待大理寺调查出结果后,我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 “至于云苓,她那晚吹多了夜风,这几日身体不适,需安心静养,不便外出走动。” 明知是栽赃陷害,萧壁城当然不会让云苓回文国公府去挨那偏心老爹的责骂。 楚云泽愣了愣,心下因萧壁城强势维护云苓的态度感到震惊,要知道以往最见不得楚云菡受委屈的人便是他了! 但与此同时,他又松了口气。 既然萧壁城是站在云苓这边的,那说明落水之事是真的有隐情,云苓是无辜的! 第 89 章 楚云菡的真面目 有了萧壁城的回应,楚云泽便放心地回文国公府复命去了,然而楚云泽前脚刚走没多久,王府的管事乔烨后脚就抵达了揽清苑。 自打太上皇走后,萧壁城虽然未与云苓同床而眠,但却没有再分院而睡了。 天气正好,晴空万里,园中的花草开的颜色正好,乔烨看了眼正在凉亭里晾晒药材的云苓。 她身着一身浅绿纱衣,墨发簪了一朵清晨初开的淡紫芍药,引得几只白色蝴蝶久久不肯散去。 犹豫了一下,他放轻脚步去了萧壁城所在的房间。 “乔烨?” 萧壁城正在闭目凝神,按照云苓所教的方法练习驾驭精神力,如今他已经能够通过不同的精神活跃程度,以此辨别府内不同方位之人的身份。 乔烨刚踏进揽清苑门口,萧壁城便知道他来了。 “王爷,属下打搅了。” 乔烨恭敬作揖,迅速低声道:“叶侍卫方才私下找到我,说燕王殿下迫切地想见王妃一面……” 萧壁城神色了然,平声道:“他可是得知了楚云菡的事?” “楚二小姐的事这两天闹的沸沸扬扬,满城风雨,想不知道都难。” 外界很多人都在猜测楚云菡落水之事与靖王妃有关,毕竟她对瑞王“痴心一片”,又嫉妒楚云菡已久,做出什么事来都不意外。 燕王一向和楚云菡关系好,自然心里着急,才会迫切地想找云苓问个明白。 但这些日子来,乔烨也看清了自家王妃是个什么性子,因而没敢传递命令,而是选择上报萧壁城。 萧壁城点点头,低声道:“此事不要叨扰云苓,本王去见御之便是了。” 那些不该由云苓来承受的诬陷和罪名,早该抹清了。 燕回阁内,日光正好。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来,燕王正靠在藤椅上晒太阳,没了寒毒侵扰之苦,近来他的日子过得很是休闲惬意。 “三哥?” 见来人是萧壁城,燕王有些讶异,下意识地朝他身后扫了一圈,没有发现云苓的身影。 “你是不是想问云苓有关楚云菡的事?” 燕王神色有些尴尬,忙轻声解释道:“三哥别误会,我只是想问问她,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并没有要怪罪她的意思。” 尽管心里在意楚云菡的处境,燕王也做不到对云苓恶语相向,毕竟云苓可算是萧氏皇族的大恩人。 而且他亲眼见过云苓现在对瑞王的态度,早已不是曾经的痴迷仰慕了,因而不太相信丑女人会去谋害楚云菡。 萧壁城目光沉静地看着他,淡声道:“楚云菡的确是云苓踢下水的。” 燕王顿时傻了眼,“什么?” 得知楚云菡的事后,他第一反应也是云苓干的,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好不容易拼命找各种理由为云苓开脱后,居然告诉他,此事的确是云苓所为? 叶折风也目光讶异地看向他,那日他守在画舫一层,并不知当时情况。 听到这话,林芯率先沉不住气了,她一拍桌子怒道:“当真是她做的?那壁城你为何当着容世子和楚云泽的面,一而再再而三地护着她?你难道不知道,她将云菡害的有多惨么!” 燕王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三哥,莫非你是为了我的腿,才这般任由她胡作非为么……” 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第二个萧壁城包庇云苓的原因。 萧壁城摇头,沉着脸缓缓道:“本王护着云苓,是因为她受了委屈,至于楚云菡……” 顿了顿,他的声音骤然冷了几分。 “一切皆是她咎由自取!” 林芯面色一变,瞪大眼睛道:“壁城,你说什么?” 她不明白素来对楚云菡满腔柔情的萧壁城,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萧壁城微微抬手,修长的两指夹起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放在了石桌上。 他目光骤冷,语气森寒地将那晚江畔画舫上的阴谋悉数道出。 “你是说,云菡想要谋害容婵,并意图嫁祸给楚云苓?”林芯听完神色震惊,语气满是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萧壁城眸光幽暗,寒声道:“本王亲眼所见,她将这纸条放入花瓶内,岂会有假?” 闻言,周围几人皆是面色错愕。 “三哥,你的眼睛已经好了?” 萧壁城点点头,“前些日子便已经开始慢慢恢复了,她不知情,所以当着本王的面做下了这事。” 他没有打算再继续装下去,反正按照云苓原本的说辞,到了这个月底他的双眼就能彻底恢复,眼下也不差这几日。 萧壁城不可能说谎,燕王回过神来,面色发白,大受震撼。 “云菡……云菡她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壁城!你确定你没有看错吗?但云菡怎么可能会去谋害镇国公府的容小姐呢!” 最难接受的人是林芯,她是楚云菡的半师,京中人对她颇为敬重,而她也常因楚云菡这个才貌双全的徒弟引以为傲。 萧壁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若有若无,他眼神平静地道:“以她和本王的情谊,当初她连本王都能一并算计,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燕王的手指紧紧捏住纸条,神色幽幽地看着萧壁城,哑声开口,“三哥,你说的……莫非是当初元宵夜宴上的事?” “没错。” 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他必须将事实公之于众。 楚云苓,还有云苓,已经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太多本不该有的指责与谩骂…… “丑女人当初说的都是真的?” 原本卑鄙丑陋的指责对象,如今却反转成了无辜的受害者,燕王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倘若这才是真相,那云苓即便是一脚将楚云菡踢下水又如何,被她害到这副境地,简直杀了对方都不为过。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燕王失魂落魄地坐在藤椅上,低声喃喃自语。 那个在他心中如天山雪莲般圣洁的少女,怎么会做出此等恶毒发指的事情呢? 六月的艳阳天,燕王只觉得心中如寒潭沁骨般冰冷,有什么东西在顷刻间轰然倒塌崩碎。 第 90 章 侧妃变妾室 “原来丑女人说的都是真的。” 半晌后,燕王眼神暗沉,忍不住猛然砸碎了一个茶杯,声音痛怒。 “当初是她先变了心,要将三哥和丑女人当作争权夺利的踏板!” 他和萧壁城自幼一同长大,感情极为要好,因而也将楚云菡当作亲妹妹看待,对她比对宫里那些有着血缘关系的公主们还好。 可他视为家人的少女,却背叛了他最珍视的亲人! “我不懂……为什么!” 燕王喘着气,胸口不断起伏,显然真相对他的打击很大。 他知道楚云菡一直有些介意自己的庶出身份,可她难道意识不到,在他与萧壁城的偏袒维护下,这些年来她一直是京中贵女们争相艳羡的对象吗? 萧壁城神色微动,他不擅长安慰人,只是将手放在燕王肩上。 林芯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为楚云菡开脱,“……云菡不该是那种人才对,这其中或许有其他缘由,她会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 燕王红着眼愤怒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是看我与三哥一残一瞎,想要另攀高枝罢了!” 可笑他还一直傻傻地为楚云菡抱不平,几次三番针对云苓,甚至痛骂她。 见燕王情绪激动,叶折风忍不住皱眉低声劝了一句,“娘,你就莫要再替她开脱了。” 林芯脸色有些难看,“风儿……你也不信云菡?” 叶折风沉声道:“不是我不信她,而是事实就摆在眼前,靖王殿下亲眼所见,不会有假。” 他多年来行走江湖,在京中停留的时日不长,有关楚云菡的印象,一直受林芯和燕王等人的影响很深,对云苓也有着很大的偏见。 但这次奉武安公的命令回京保护靖王夫妇,他发现云苓此人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令人厌恶。 上一回,云苓还在危急时刻救了他的性命。 所以这次楚云菡暴露真面目,他虽然也感到意外,但却并没有林芯那样难以接受。 燕王气道:“林芯师父你就不要再替她开脱了,难不成三哥还会诬赖她吗?” 萧壁城眼神暗了暗,若有若无的目光淡淡看了林芯一眼。 他能感觉得到,师娘一直以来都对云苓有着很深的偏见与厌恶,几个月以来,不仅没有淡去,反而还加深了。 不过他隐约猜得到其中缘由,应当是因为……嫉妒。 嫉妒云苓的医术之精湛,嫉妒她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在医术方面的造诣已远高于苦学三十载的她。 见燕王眸中红色血丝遍布,显然是被楚云菡的背叛伤的狠了,林芯眼神复杂,闭上嘴不再多言。 燕王平复好情绪,目光紧紧地看着萧壁城,“三哥,大哥他知道这件事吗?” 萧壁城沉声道:“他还不知道我已经重见光明的事,我也没有把纸条给他看,不过当时的情形明眼人都能看出端倪,他不过是……选择了视而不见罢了。” 很显然,瑞王内心深处是知道事情有异的,正是因为心乱了,一向温和宁静的他,在画舫上才会那般失态。 云苓说得对,他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看不看纸条没有什么区别。 燕王目光黯淡地看着碎掉的茶杯,冷不丁道:“即是如此,月底他们大婚时,我就不去了,三哥帮我把贺礼送去吧。” 他这是在划清自己与楚云菡的关系。 萧壁城点了点头,正要离开燕回阁,又听得燕王的声音迟疑地响起。 “三哥,这件事云苓她受了不少非议……你打算如何处理。” 萧壁城停下脚步,双眸中的寒光闪了闪,“我会妥善处理此事,不会叫她继续受委屈的。” 燕王眼神复杂地点了点头,最后道:“……三哥,还请你替我向她道个歉。” 不是他拉不下脸亲自道歉,而是他此时此刻完全不知该如何面对云苓。 他曾经冤枉过她,针对过她……她却不计前嫌,为他解了寒毒,还让他有了重新站起来的希望。 萧壁城神色微松,语气难得缓和下来,“好。” 随后他离开燕回阁,私下唤来乔烨,命人对京中流言蜚语的风向进行暗中引导。 最一开始,京中的吃瓜群众们对此事讨论的热火朝天,免不了脑补这又是恶毒丑女楚云苓干的坏事。 但几日过去,众人见靖王府中不仅风平浪静,镇国公府的人还登门奉上了谢礼,流言风向就慢慢变了。 再加上萧壁城的暗中引导,人们很快把注意力从云苓身上挪开了。 “想来此时应该与靖王妃无关,若真是她设计害楚二小姐落水,靖王爷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就是,我听说当晚镇国公府的容小姐也在画舫上,听说她与靖王妃的关系很是要好呢!” “倘若靖王妃当真还恋慕瑞王至深,她怎么可能会与容小姐交好呢,楚二小姐落水大抵只是个意外罢了。” “唉,这楚二小姐真是不走运,我听说她在龙舟宴上失仪……与瑞王的婚约只怕是……” 吃瓜群众们一番讨论,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楚云菡身上。 这两日,楚云菡的日子很不好过。 那晚落水回来后,她便感染了风寒,一连几日都在卧床静养。 虽说老世子偏心疼爱她,并没有怪罪她失了名节,但被云苓如此明晃晃的摆了一道,实在令她心中郁结,咽不下这口气。 “此前为何不与我商量再行动?” 莲夫人守在楚云菡旁边,看着女儿苍白病弱的小脸,眼神却没有往日的疼惜,而是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瞧瞧你干的蠢事!” 楚云菡脸色苍白,忧愁地道:“娘,宫中可有消息了?” 这几日她一直听小道消息说,皇后要收回她与瑞王的婚约,一日三餐连饭都吃不下。 倘若丢了与瑞王的婚约,她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莲夫人没好气地道:“现在知道着急后悔了?你这次擅自行动真是气死我了,白露现在还关在大理寺中呢!” 楚云菡与瑞王的婚约她倒不担心,以瑞王对楚云菡的痴情,一定会与皇后抗争到底。 但白露要是再救不出来,为了避免暴露自身,她就不得不弃子了! 想到这里,莲夫人压抑着怒火道:“楚云苓那个小贱人,倒是我小看了她……你确定她吸入了魂消香没有?” 楚云菡恨恨道:“放心吧,这件事我是办妥了的,我亲眼见她进了那间屋子。” 莲夫人松了口气,目光阴冷道:“如今已过去整整三日,今晚一过她必定命丧黄泉。” 闻言,楚云菡的脸上方才有了几分痛快之色。 母女俩迫不及待地等着云苓毙命的消息传来,可一天过去,两天过去,靖王府中毫无动静。 莲夫人终于坐不住了,往日温柔的面具再也伪装不下去,“你不是说她吸入了魂消香吗,这怎么可能!” 楚云菡急道:“她的确进了那间屋子啊!” 就在母女俩惊疑慌乱的时候,一道谕旨自宫中送入文国公府。 楚云菡德行有失,昭仁帝收回了将她赐婚与瑞王的旨意。 她依旧可以嫁给瑞王,但只能做……妾室。 妾室! 听到这两个字,楚云菡当场昏了过去。 第 91 章 燕王的态度改变 对于楚云菡的落魄,云苓漠不关心。 她这几天一直在忙着制药和调香,每日都在药房和后院中来回奔波。 虽然没有关注其他事,但她明显感觉有两个人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首先是叶折风。 云苓摆弄着晒干的药材,头也不抬地吩咐,“替我去药房拿些白芷和苍术来。” 叶折风淡淡看了她一眼,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却也不似往日那般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利落地转身离开,很快便将云苓要的东西拿来了。 陆七正蹲在院子角落里磕花生,见状不由得咂舌,小声嘀咕起来。 “王妃手段可真是了得,竟连叶公子都使唤得动呢。” 叶折风名义上是个贴身侍卫,但他是武安公的孙子,与萧壁城更是结拜兄弟,靖王府上下都拿他当半个主子看待的。 冬青正在浇花,闻言撇了撇嘴,“咱家王妃先前可是救了他一命呢,若还像之前那样摆脸色给人看,那也忒不识好歹了!” 她是个记仇的小丫头,没忘记之前叶折风整日板着张死人脸的模样。 陆七挠了挠头,憨厚地道:“冬青妹子,你好像很不喜欢叶公子啊?” “难道你没见之前他看王妃的样子吗?那叫一个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冬青轻哼一声,没好气地道,“活像谁欠了他二五?” 这是两本很稀有的古籍,也是了解大周医药发展史不可多得的珍贵资料,云苓读其他医书时听过这两本古籍的名字,只是靖王府和太医院中都没有。 她回过神来,看向燕王的眼神多了几分笑意。 “偶然捡来的?这两本书可不好找,你特地为我寻来的?” 燕王顿时脸色通红,没好气道:“本王说捡的就是捡的,谁闲着没事儿特地去为你寻这玩意儿!” 这两本书当然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找来的孤本,本是想一本送给林芯,一本送给楚云菡,答谢她们这两年来为他治疗寒毒的付出。 如今,他尽数给了云苓。 云苓看他那副别扭的样子,颇有几分好笑,“行行行,你捡来的,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燕王脸色仍有几分不自然,别开头轻哼一声。 “这日头晒的慌,本王要回屋午睡去了,你天天待在烈日头地下,小心晒黑了更丑!” 说完,他便自行推动着木轮椅,如蜗牛一般地朝院外走去。 云苓哑然失笑,燕王这小子今年都二十岁了,脾气到还像个小孩子那样别扭。 望着小厮费力地推动着他,行走的磕磕绊绊的模样,云苓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了木轮椅上。 她一向是个爱恨分明的人,谁对她好,她自然也会对谁好。 看着手里有些残破的医书,云苓弯了弯唇角。 也罢,虽然再过几个月燕王就能站起来了,但在这段时间里,便好心出手帮他一把,叫他能行动的舒心便捷些。 第 92 章 第一次这样称呼她 云苓又捣鼓了一会儿药材,便见萧壁城持着长缨枪,以龙行虎步之姿踏入凉亭中。 他身着一身玄黑色武服,看起来干脆利落,长发高高束起,额头渗着细细密密的汗水,星眸亮晶晶的。 自从得了太上皇赏赐的爱枪,他每日都要来回耍上好几次,也不管头顶烈日灼人。 “看你心情不错的样子,御之方才同你说了什么?” 他笑着靠近云苓,凑过去看她手里的东西。 云苓晃了晃手里的书,笑盈盈地道:“他送了两本医书给我。” 看清楚那医书的名字,萧壁城剑眉微挑,脸上也有了一抹笑。 “他竟把这两本书送你了,先前他为了寻这两本书,可是花了不少时间和财力呢。” 云苓转头看他,盛满笑意的眸中眼波漾开,如同一池被搅乱的春水般动人。 “是啊,看在他这么有诚意地道歉的份上,我打算给他送个回礼,先前的不愉快就当一笔勾销了。” 燕王和云苓能够和睦相处,增进关系,自然是萧壁城乐意看到的。 “你倒是大度,还要送他什么回礼?” 他发现云苓当真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虽然脾气直又毒舌,性子却相当爽利。 萧壁城扬起笑,看见云苓那张眼波动人的脸,情不自禁地靠近了几分。 “我准备……” 话说到一半,云苓微微皱眉,不客气地将萧壁城推到一边。 “别靠我这么近,一身汗味儿重死了,我正调香呢,你熏着我了。” 萧壁城知道她为了调香,特意用精神力加强了嗅觉,只得退远了些眼巴巴地看着他,活像只没人爱的大狼狗。 “你这几日在弄什么呢,吃饭都不积极了,明明平时吃饭跟饿鬼投胎一样……” “你才饿鬼投胎呢。”云苓笑骂了他一句,解释道,“我在调制新的雪参玉露,还有一种香。” 雪参玉露是为容婵准备的,她答应过会新调制几瓶送给对方。 “香……?什么香?” 萧壁城微微挑眉,在他的印象里,云苓从来都不爱用任何熏香。 但她身上有一股生来自带的幽幽冷香,与那些药草混合在一起,有种独特的馨香味,萧壁城很喜欢。 “是那日从龙舟宴的画舫上带回来的,我发现这香有凝神静心,令人好眠的作用,有助于你我进行冥想。” 后半句话,云苓特意将声音压得极低极低,除却有着精神力的萧壁城以外,远处的叶折风等人均不能耳闻。 萧壁城点点头,疑惑道:“既如此,叫人去采买些回来便是了,何须自己调制?还是你准备进行改良?” 云苓摇了摇头,眼中难得有几丝赞赏之意。 “不,制作这香的人造诣非凡,我这几日研究了一番,发现原本的配方已经完美到了极致,无需再有任何改动了。” 萧壁城神色讶异,能被云苓看上的东西,那绝对不是凡物。 “到底是什么香,又何人所制?” 听他问起这个,云苓也微微蹙起了细眉。 “不知道,我特地问过画舫上的侍女,她们都不知道这香从何而来,是谁点的。” 若非如此,她也用不着费那么大功夫,花上好几个日夜将这香的配方推导出来。 云苓不知道,若叫莲夫人知晓,这魂消香不仅没能要了她的命,还被她当成了助眠物品,轻松推导出了复杂的配方来试图量产,只怕会气的当场去世。 她皱起了眉头,半张光洁如羊脂玉的脸蛋分外动人,另外半张顶着暗红印记的脸,却比鬼魅罗刹更可怖三分。 萧壁城的目光落在她那假胎记上,心情不由自主地多了两份沉重,轻叹一声。 “本王当真希望,你能尽快以真面目示人。” 云苓眉梢微扬,调笑道:“怎么,嫌我丑到了你的眼睛,还是嫌我给丢人了。” 萧壁城失笑,“你明知本王不是这么想的。” 他只是不想云苓再因为容貌,被京中的人们指指点点了,何况……她本来是那样容色倾城的女子。 思及此,萧壁城凝声道:“本王前些日子特地书信给武安公,请他老人家尽快回京。” “武安公的医术兴许不如你精妙神奇,但他走遍大江南北,见多识广,你将先前消除毒斑的法子告知他,说不定他能琢磨出些什么。” 若知晓云苓所中之毒的名字,或许可以凭此为线索,顺藤摸瓜调查出背后的下毒之人。 “武安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云苓对这个传闻中医武双全的小老头儿很是好奇,先前太上皇病重的时候,昭仁帝原本是请了对方快马加鞭回京的。 后来得知太上皇已经无碍的消息,这小老头又不知做什么去了,迟迟没有回京。 萧壁城答道:“也就是这几日了。” 云苓点了点头,左右无事,她便抽空画了一张图纸,为燕王设计了一个新的木轮椅。 组织里的老幺是玩弄机关与奇门的高手,云苓曾在这个姐妹身边学到很多东西。 设计一个防现代功能的木轮椅,于她而言算不得多难。 画好了图纸,她砸重金找了城中最好的木匠,愣是花了两天两夜给赶制出来了。 当这架造型新奇独特,却不失美观与便捷的轮椅被抬到燕王面前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出于专业和认真的本能,云苓特地配了一个使用说明的小册子,给燕王进行示范讲解。 “以后用这款轮椅,不需要旁人推动,你自己想去哪里都行,如果遇到门槛,扳动这里的把手,便可升降和前后移动轮椅主体的位置……” 操作的时候可能比较费力,但好处是不需要旁人搭手。 “给你配了个小桌子,平时可以直接在上面吃饭,或是看书写字,不用的时候可以收放到一侧……” 就是造型有点像小孩子学吃饭的餐车。 “这里是挡板,防止地滑时轮椅刹不住车,我还涂了特制的防水和防腐药剂,用上个几年不成问题。” 这话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咳咳……当然,你用不了那么久,只不过在你的腿彻底痊愈前,还是能让你便捷不少的。” 云苓说的口干舌燥,却见燕王只是怔怔地看着她,慢慢地红了眼圈,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犹豫了一下,她迟疑地道:“怎么,你不喜欢这东西?我本事有限,虽然造型丑是丑了点,但胜在实用。” 她没有老幺那样逆天的水平,在保证功能性的同时,还能设计出炫酷别致的造型。 “没有……我很喜欢。” 燕王双眼发红,神色认真地看着云苓,他藏起眼里闪动的泪意,挂起一抹浅浅的笑容,声音沙哑地开了口。 “三嫂,谢谢你。” 云苓微微一怔,这是燕王第一次这样称呼她。 第 93 章 我就是猪脑子一个! 燕王吸了吸鼻子,仍旧抑制不住微红眼眶内,不停闪动的泪花。 “三嫂……你这样不计前嫌的待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昔日他也曾是个意气风发的潇洒少年,怀着满腔热血和雄心赴往边疆,谁料第一次走上战场,就险些命丧黄泉,落得个双腿残疾的下场。 后来的两年内,他饱受寒毒侵扰之苦,几番心灰意冷,甚至对余生失去了希望。 是云苓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云苓回过神来,唇角也扬起了一抹浅笑,声音不由自主地放缓。 “先前为你祛除寒毒,告诉你还能站起来的时候,也没见你有多激动,怎么对着把木轮椅,反而还哭上了?” 燕王再次吸了吸鼻子,带着几丝稚气的面容上,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他在乎的不是寒毒,也不是能够站起来,更不是这木轮椅。 真正触动他的是云苓的态度,在被他冤枉伤害过后,还能不计前嫌地以真心待他、关怀他。 燕王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脸,那与萧壁城有两分相似的俊俏脸蛋被擦的发红。 他声音闷闷地道:“三嫂,三哥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以前是我眼瞎识人不清,冤枉了你……我就是猪脑子一个!” “以前的事我向你道歉,你莫要放在心上。” 云苓靠坐在藤椅上,冲他嫣然一笑。 “以前的事我从来没在意过,顶多觉得你们兄弟几个脑子都不太好使,不愧是一家人。” 闻言,燕王脸上闪过一抹羞赧之色。 “不过你和你三哥都还好,至于你那大哥……”云苓声音停顿,摇了摇头,“他是彻底没救了。” 想到大哥瑞王还被楚云菡蒙在鼓里,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燕王眼神郁闷。 云苓察觉到燕王的脸色,起身推了推新做的木轮椅。 “罢了,不提他们了,你试试着木轮椅好用不好用,看看哪里还有欠缺之处,我好叫木匠修整。” 燕王点了点头,看着这造型别致又便捷实用的木轮椅,脸上的阴云消散开来。 云苓陪着燕王试了一下午的轮椅,很快教会了他熟练运用每一项功能,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突飞猛进,一下子拉进了不少。 有了这辆木轮椅,燕王在府内四处行动不需要旁人相助,便也不整日宅在燕回阁中了。 但自那以后,他得了空闲便不停地往揽清苑跑。 有时是给云苓送些新奇的药材来,有时是些罕见古怪的有趣药方,又或者是城东酒楼里最受欢迎的糕点…… “三嫂!这株草是我和方太医的孙子打赌赢来的,别看外形普通,实际上……” “三嫂!我今日路过医馆,淘到张没名字的药方,上面说……” “三嫂!这是城东珍膳坊的老字号秘制糕点,我等了整整一个时辰才买到……” “三嫂……” 一开始,萧壁城还为老婆和燕王之间的冰释前嫌感到欣慰。 待到燕王整日三嫂前三嫂后地打搅他和云苓独处之后,他的脸色就控制不住地开始扭曲。 尤其是云苓也不嫌燕王缠人,还拿他当小孩子一样,时不时弄点新奇的点心给他吃。 什么西瓜沙冰……鲜榨缤纷果汁…… 这臭小子,连他都没有过这么好的待遇! 萧壁城忍不住暗骂了几句,心中咕噜咕噜地冒出带着酸味的醋意。 第 94 章 又开始造作了是吗 他头一次觉得他这个素来疼爱的弟弟,也会有比苍蝇还招人嫌的时候。 好在文国公府的来信,终于让萧壁城有了摆脱这个十万伏特电灯泡的机会。 楚云菡马上就要出嫁了,按照大周皇朝的习俗,作为姐姐的云苓需要携夫为其送亲。 想起即将一并嫁给猪头瑞王的容婵,云苓本打算把新制好的雪参玉露亲自送去镇国公府,但她料想容婵近来应当无暇待客,便只派人将东西送到了管事手里。 …… 清晨,盛夏阳光明媚。 马车缓缓在路上行驶,发出悠闲的吱呀声,没有了燕王围在旁边叽叽喳喳,萧壁城觉得京城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今日他少见的一身深紫色薄衫长袍,墨发高高束起,身姿挺拔,煞是夺神炫目。 “父皇已知晓本王双眼恢复,计划在大哥新婚当日对外公开此事。” 他剑眉下的星目中漾开几丝笑意,换下了那一成不变的黑衫,少了些许往日的肃冷与老成,却是此间少年,潇洒意气。 云苓轻点头,心里明白昭仁帝的用意。 自从太上皇痴傻,两位王爷又在战场上落下残疾以来,大周皇朝在边境防事上压力很大,军队和百姓的士气低迷已久。 先前回宫惊马事件时,太上皇当众显露身手救下平民,得知他恢复正常后,京中很是激动了一阵子。 但他终究老了,难以再提枪上阵。 如今瑞王大婚,加上战神靖王双目恢复光明的消息同时放出,方能激振民心。 “要不是大局当前,我真的不想出席这两口子的婚礼。” 云苓现在一眼都不想看见瑞王,她觉得和对方同在一处,连呼吸都会不顺畅起来,因为瑞王实在蠢的令人窒息。 她嘀咕完,起身轻巧地跳下马车,稳步落地。 萧壁城却看的后背一惊,赶忙扶住她,语气几分急切,“小心些,这都快四个月了,你肚子里可是两个呢!” 因为怀双胎的缘故,云苓的肚子明显比寻常孕妇要大一些。 “不碍事,这两个崽儿可经折腾的很,生命力堪比小强。” 刚穿越时加上被六公主推倒那次,这两个小家伙两次都顽强地活了下来。 萧壁城疑惑道:“小强是谁。” “是我老家那边对蟑螂的爱称。” “……” 隔着云苓的肚子,萧壁城都为自己那两个未出世的孩子感到委屈,哪有亲妈把自己的孩子跟蟑螂相提并论的。 抬头见她面色红润,步伐矫健,萧壁城这才松了口气。 他见过不少怀孕的女子,对方通常都会孕吐严重,亦或腰酸腿浮肿,但云苓却好像一直什么事也没有,吃得好睡的香,身体倍儿棒。 兴许和她那易于常人的精神力有关,萧壁城想。 到了文国公府,立刻有府内管事前来领路。 云苓踏进文国公府,只见四处的窗楣柱梁都贴着双喜和红灯笼,明明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府内却是压抑着一股惨淡寂寥的气氛。 人刚接近正厅,云苓那糊涂蛋便宜老爹的声音便远远地传了过来。 老世子瓮声瓮气地吼着,声音中透着躁怒,“我不相信那丫头跟菡儿落水的事无关,定是她依仗太上皇为靠山,才逼得靖王爷不得不向着她说话!” 楚云泽正苦着脸在旁边端茶递水,劝道:“爹,今日妹妹与妹夫回门,您别把场面弄的那么难堪。” 老世子接过茶杯,哼了一声,“我就要,等那丫头来了,定要好好盘问一番!” 他可是她爹! 云苓微微摇头,连白眼都懒得赏给老世子一个,她悄无声息地走到对方背后,语气似笑非笑。 “我三个月没回娘家,爹觉得自个儿又行了,又开始造作了,是吗?” “噗——!” 耳边冷不丁响起云苓的声音,老世子吓得一个激灵,将茶喷了出去。 第 95 章 在责怪本王? 莲夫人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 见云苓走进来,她的视线立刻紧紧黏在云苓脸上,仿佛要隔着面纱将云苓的脸烫出一个洞来。 半透明的薄纱下,那大片紫红色的胎记仍旧清晰可见。 明明毒斑还在,可她为什么没有死? 莲夫人眼神沉重,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帕。 "咳咳……咳咳咳!" 老世子被吓得呛住,涨红脸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孽女!有你这样和亲爹说话的么,你简直是……" 老世子刚想发火,转身看到萧壁城也在,忙擦了擦胡子上的茶水,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咳……贤婿来了啊,咦……你的眼睛?" 他面色一愣,发现萧壁城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 萧壁城弯唇,舒展的眉眼中尽是笑意,"如岳父所见,本王的双目已完全恢复,这都要多亏了云苓。" 闻言,老世子与楚云泽等人皆是下意识地看向萧壁城,面色惊愕欣喜,唯有莲夫人瞳孔骤缩。 “太好了!壁城总算是苦尽甘来了,这消息一放出,必然能激振民心!” 楚云泽率先反应过来,面上绽开灿烂的笑容,显然是为萧壁城的痊愈感到发自内心的喜悦。 说完,他又看向云苓,由衷的感叹,“妹妹这次可是大周的功臣,大哥以你为荣!” 楚云菡和林芯花了两年都没做到的事,竟然真的被云苓只花了三个月就解决了! 莲夫人面上笑容欣喜,只是那笑意并未达眼底,"是啊,咱们愁了两年,盼了两年,而今终于得偿所愿。" 她的指甲用力刺入掌心,面上说着道喜的话,心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世子到没多想,一个劲地向萧壁城道喜。 "恭喜王爷,恭喜王爷啊!" 他是个糊涂的人,之前云苓声称是私下自学成材的,老世子想她大抵又是想和楚云菡较劲才学了医术,便也没什么怀疑,只觉得自己这个大女儿总算还有些可取之处。 不过这样一来,他的确不好对云苓发难,于是决定暂且不跟她计较。 然而云苓却不肯放过他,笑眯眯地道:"爹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我简直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夸我简直聪明极了,厉害极了?" 老世子一噎,悄咪咪瞪了云苓一眼,装作没听到。 "莲娘啊,你快去叫厨房沏一壶好茶来,再备些点心来……" "是,老爷。" 莲夫人行了一礼,便懂事地退下了。 云苓随意瞥了她一眼,轻轻弯了弯唇角。 莲夫人今日一身月白色裙衫,脸上施了浅浅的淡妆,却掩盖不住近日的憔悴。 看来,楚云菡的事对这母女俩的打击不小。 老世子面色祥和地上前对萧壁城嘘寒问暖,"贤婿啊,听闻你上个月还遭到了那突厥贼人的伏击,如今伤可好了?" 萧壁城点点头,"多谢岳父关心,有云苓在,本王已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 见老世子无视自己,云苓挑了挑眉,上前一步站到他面前。 "我也遭受了伏击,爹怎么不问问我好不好?" 碍于萧壁城在旁边,老世子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瓮声瓮气地道:"你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儿么,我又没瞎。" “爹……” 楚云泽有些看不过去,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老世子的衣袖。 自打几个月前被云苓一番话骂醒后,府内之事他时常反复思索,也意识到这些年来,他们实在太过偏心楚云菡了。 可惜老世子闷闷哼了一声,不为所动,显然还在气恼上次云苓害他这个老丈人在女婿面前丢面子。 闻言,云苓轻轻摇头,叹了口气。 "我虽然人没事,可精神和心理上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啊,这些日子以来,爹都没有亲口问过我好不好。" 听到云苓又开始胡言乱语,萧壁城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嘴角。 他再没见过比云苓心理素质更强的人了,哪怕是军营中历经百战生死的士兵也远不如她。 "好不容易回趟娘家,却一进门就听见爹怀疑二妹落水是我害的,我这心里的伤啊,是愈发雪上加霜了。" 云苓的台词虽然幽怨,可说出来却毫无感情,连眼神都没波动一下,老世子听完顿时一头黑线。 他敢肯定,这死丫头就是故意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是打算好好盘问云苓一番,但没打算当着萧壁城的面。 "爹啥时候怀疑你了?肯定是刚才风大,你听错了。" 老世子上回在云苓手下惨败,这次也学聪明了。 "你不是会医术么,平时多注意着点,别年纪轻轻就得了耳背。" 云苓一时无语,这便宜爹,好的不学学坏的,还学的挺快。 见云苓也有被自己堵的说不出话来的时候,老世子终于觉得扬眉吐气了一回。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云苓亲爹,还治不了她不成? 萧壁城站在一旁,莫名有些想笑,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云苓和老世子不愧是父女。 这时,莲夫人领着两个丫鬟进屋,将新茶和点心都端了上来。 看着老世子那几分得意的模样,云苓皮笑肉不笑地道:"又不是光我一个人听到了那话,王爷也听见了,您莫不是说他也耳背?" 萧壁城心领神会,配合地道:"那晚的事情是意外,岳父莫要错怪云苓了。" 莲夫人眼神一沉,忍不住看向萧壁城,满心疑惑和愤怒。 根据菡儿所言,那晚分明是这贱丫头害她落水,靖王为何这般偏袒包庇她! 萧壁城都这样说了,老世子当然也不好再怀疑云苓,只能勉强地道:"我也没说是她害得菡儿落水,只是菡儿在画舫上出了事,做姐姐的没照顾好妹妹,这是不争的事实。" 老世子偏心的未免太厉害了,萧壁城脸色微微一沉。 "龙舟宴的画舫游是本王一手安排的,岳父这话可是在暗示本王做事不周?" 老世子呆了一下,没想到萧壁城会这么直白的维护云苓,忙摆手道:"不是,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第 96 章 坑爹玩意儿 萧壁城打断他,神色淡然地道:"对于楚二姑娘的遭遇,本王也感到惋惜,但那晚的画舫游,本王和云苓并未主动邀请她上舫。" 言外之意,楚云菡纯属自作自受,不要把黑锅扣到他们头上。 老世子尬笑了两声,这下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莲夫人正为萧壁城倒着茶,手腕不由得抖了抖,溢出些许水渍流到了桌上,薄纱衣袖也打湿了半截。 老世子正愁尴尬的没话说,见状赶忙转移话题,训斥道:"莲娘,你怎么做事的,还不快把桌子擦干净,重新给王爷倒一杯!" 莲夫人回过神来,连忙赔礼,"一时手抖,还望王爷莫怪罪。" 萧壁城神色淡淡地摆了摆手,示意莲夫人无需赔礼。 云苓打量了莲夫人两眼,心中有些好奇,记忆里糊涂爹可是很疼爱莲夫人的,今日怎么舍得叫对方端茶倒水? 心里疑惑,她面上却笑道:"爹就别怪莲夫人了,人一年纪大了,不中用是正常的,平时难免会有个手抖眼花。" 莲夫人脸色微变,好在她心理素质过硬,没有破功。 "何况,我瞧莲夫人脸色蜡黄蜡黄的,眼角生了皱纹不说,额头上还冒了痘,应当是近来没休息好,还上了火。" 听到这句话,老世子才算对云苓有了两分好脸色,“亏你还算有点孝心,知道关心长辈。” 萧壁城听到这句话,差点没忍住一口茶喷出来,心中对老丈人的糊涂程度又了解了几分。 楚云泽与他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的笑意。 莲夫人暗暗深吸一口气,极力保持面色不变,微笑道:"……妾身多谢靖王妃关心。" 云苓没让她破功,倒是老世子的话让她差点没绷住。 云苓忍着笑,继续语重心长地叹气,"唉,姨娘这些日子是在忧心我那不成器的二妹吧,真是可怜姨娘了,一大把年纪还要为她操心。" "姨娘素来性子贤淑温婉,想来也说不出什么重话,瞧这都憋的上火了,下次见到楚云菡我替你骂她几句,真是的,什么坑娘玩意儿。" "王妃教训的是,妾身铭记在心,且容妾身去换身干净衣裳来。" 莲夫人的脸色终于有了几丝裂痕,在破功之前,她压着怒火脚步飞快地离开了正厅。 这次老世子瘪了瘪嘴,倒是没指责云苓说的不对。 他纵然偏爱楚云菡,可二女儿名声尽失,害得文国公府丢了脸面是事实,搞得他最近当差上值的时候都抬不起头来。 对于这个抱有极大期待的二女儿,老世子心中说不失望是假的。 虽然云苓那事儿也闹得沸沸扬扬,可她最后到底是嫁给了靖王做正妃。而楚云菡却是活生生丢掉了侧妃之位,差点被退婚,如今只能勉强做个妾室。 想到这里,老世子忽然感觉自己苍老了十岁。 他上辈子到底是早了什么孽,才摊上这两个坑爹玩意儿做女儿啊…… 又寒暄了几句,很快就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文国公府的家宴一直遵循着男女不同席的规矩,男子与女子是分开用膳的。 云苓进了屋子,发现桌上摆了一大桌子的菜,落座的却只有自己和陈氏两个人。 她挑了挑眉,问道:“娘,怎么不见那对白莲花母女?” 本来还以为要准备恶战一场呢。 陈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白莲花”是指谁,忍不住掩唇笑道。 “白莲是你姨娘,纵使再不喜欢她,也不能随意给她起绰号,若叫你爹听见,又要说教你了。” 云苓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莲夫人的大名还真叫白莲啊?” 她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 陈氏无奈地摇头,“苓儿,不可直呼你姨娘的名字。” 云苓吐了吐舌头,“知道了知道了。” 陈氏失笑地看着她,替她夹了一块肉,这才解释道:“楚云菡前些日子在画舫上失仪,你爹虽然偏心眼,但骨子里还是重视家规家训的,便令她禁足到出嫁。” “至于你姨娘……” 陈氏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嘴角弧度加深了些许。 “你大哥如今在刑部当差,任刑部令史一职,每日钻研熟读大周律法,前阵子便和你爹说,大周律法规定,妾室及其子女不可与主母同桌而食。” “你爹实在拗不过他,加上楚云菡近来惹了事,怕有人拿嫡庶之别使绊子,便整顿了一番家风。” 老世子是个倔强的性子,楚云泽实际上也继承了这一点,硬是把老世子给缠的没辙了。 “怪不得今天来的时候,那老糊涂竟舍得叫老白莲给我们端茶递水。”云苓恍然大悟,随即笑道,“大哥这事儿倒是干的漂亮。” 比起老世子来,楚云泽的资质显然要强出许多,虽然也曾被白莲花母女所迷惑,但至少听得进去话,能够迷途知返。。 倘若这个大哥是可塑之才,那么将来文国公府便是真的后继有人了。 陈氏也欣慰地笑了笑,她高兴的不是莲夫人受到打压,而是儿子终于懂得明辨事理,疼爱母亲与胞妹。 想了想,云苓又问道:“对了,今天我回来的时候,老糊涂似是还怀疑我与楚云菡落水之事有关,这些日子他没为此事令你受气吧?” 陈氏收起笑容,幽幽长叹,“当日瑞王殿下将她送回府,话里话外暗指是你所为,但谁都没有证据。你爹不相信你,我便与他争吵了一番,好在你大哥这次是向着你的,特去靖王府向壁城求证以后,此事便不了了之。” 虽然后来老世子总在陈氏面前摆一张臭脸,但苦于没有证据,便也没能再吵起来。 “娘知道你一定是清白的,否则靖王爷怎么会向着你?偏生你爹却想不通,当真是已经无药可救了。” 陈氏说完这一长串话,面色心灰意冷。 云苓放下筷子鼓动着腮帮子,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娘这次还真是误会老糊涂了,其实那楚云菡就是我一脚踢下去的。” 陈氏闻言,当场一口茶水喷出去,多年来的端庄温婉一去不复返。 “咳咳咳……” 第 97 章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 陈氏咳得俏脸通红,云苓连忙替她拍了拍背。 回过神来,陈氏面色紧张地道:“当真是你踢下去的,靖王爷知道么?” 云苓点头,笑盈盈地道:“他知道啊,他不仅亲眼所见,还替我撒谎保密呢。” 闻言,陈氏睁大一双美目盯着云苓,“苓儿……我没听错吧,此话当真?” 她清楚靖王的为人,哪怕不喜欢云苓,只要不是云苓做的,就不会无端令人蒙冤。 可对方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云苓踢楚云菡落水,还替她掩护? 要知道,靖王当初和楚云菡可是…… “是真的,不过这皆是因为楚云菡耍手段在先,我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罢了。” 云苓将楚云菡意图谋害容婵,然后嫁祸给她的事细细描述了一遍。 “王爷的眼睛早就恢复了,她藏那罪证纸条的时候,让王爷撞了个正着。” 每每回想起这一幕,云苓都忍不住想发笑。 陈氏听完,一向性子温柔和顺的她,此刻也忍不住面色恼怒,“好个楚云菡,心思竟然如此恶毒,连镇国公府都敢算计进去!” 倘若云苓真的背了黑锅,让文国公府与镇国公府结仇,那她可真就成了楚家的罪人了。 气过后,陈氏只觉得心下快意,“那这样一来,靖王爷算是看清了楚云菡的真面目,往后定不会再被她所蒙蔽了。” 她刚露出笑意,待目光落到云苓的脸和那突起的肚子上,又渐渐消散。 见陈氏面露愁色,云苓挑眉道:“娘,又怎么了?” 陈氏的目光在云苓的脸上流转了一圈,犹豫地道:“苓儿啊,你老实告诉娘,如今和靖王爷之间是什么情况?” 云苓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和靖王感情不和,笑着安抚道:“我们挺好的,相处和睦,元宵夜宴上的误会也早已解开了。” 陈氏张了张嘴,其实她是想问,萧壁城对云苓有没有几分喜爱,可看见云苓面纱下那块紫红色胎记,她便什么也问不出口了。 她敛去担忧,温柔地淡笑道:“那就好,你治好了他的眼睛,不论如何,他至少不会太亏待你。” “娘就放心吧,你女儿不是吃亏的性子。” 见云苓完全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陈氏只好关怀地一直给她加菜,只是心中的愁绪却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 她的傻女儿似乎没有意识到,一旦萧壁城的眼睛好了,她的日子马上就会天翻地覆。 那个被誉为战神的男人,从来都是无数大周女子钦慕的对象,若非他意外双目失明,又出了元宵夜宴那档子事,根本轮不到云苓嫁给他。 而今萧壁城的眼睛好了,云苓相貌有缺陷,如今又怀有身孕无法侍寝…… …… 晚膳后,萧壁城陪着楚云泽在后花园中纳凉消食。 他做了两年闲散王爷,已经很久没有接触朝政事务了,如今双眼恢复光明,不出意外的话,昭仁帝很快就会派下职务来。 借此机会,萧壁城通过楚云泽迅速了解了一番如今的朝廷局势。 “云泽,你的气色看起来甚是疲惫,可是有何难处?” 楚云泽的眼底泛着淡淡的黑色,萧壁城见状关怀了几句。 “我如今在刑部做事,祖父希望我脚踏实地从头做起,经得一番磨砺。我原本也不打算借靠祖父的庇荫,这倒没什么,只是那封家的几个子弟两次三番与我过不去,和他们周旋着实耗费了我不少精力。” 萧壁城微微皱眉,想起刑部一直都是封左相的派系势力。 “应当是因为封言的事情,封家与文国公府结仇了。” 之前封言与他有过几次摩擦,后来毒蛇事件中,他与云苓也不肯施救,如今那小子还半瘫痪地躺在床上,每日靠汤药吊着一口气呢。 封言是个纨绔子弟,并不多得封左相看重,但他到底是封左相的嫡孙。 楚云泽无所谓地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之我不怕,他在礼盒藏剧毒之蛇,如今也是自作自受!” 倘若当真伤到了云苓,作为哥哥,他也会为了妹妹和对方拼命的。 萧壁城点点头,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心中一直有个疑惑,与封言打过数次交道,他自认很了解封言的本性。 这个人胆小恶劣,且睚眦必报,手段虽然阴险,但却并不毒辣。 在礼盒中藏剧毒蛇的事……不像是封言会做的。 正暗自思索着,一个小厮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同楚云泽低语了几句。 片刻后,楚云泽拱手赔礼,“壁城兄,刑部有个急案要处理,我便先走一步了。” 萧壁城点点头,目送他匆匆离去后,方才又独自在花园中踱步了一段路。 忽地,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身影,眉头微微蹙起。 傍晚的花园中,大片的月季花开的正好,各色花朵争妍斗艳。 花团锦簇中,一个消瘦的身影迎风而立,在张灯结彩的文国公府中,那一身白衫显得格外凄凉落寞。 “……壁城哥哥。” 楚云菡目光紧紧地盯着萧壁城,眼眶微红,面容憔悴。 她原本是在禁足中的,听说萧壁城来了文国公府,便忍不住偷偷溜了出来。 见萧壁城面色淡漠,一言不发,楚云菡忍不住向他靠近了几步。 “壁城哥哥,我听娘说……你的眼睛已经好了?” 楚云菡仔细地打量萧壁城的脸,发现对方的一双星眸中月华流转,不似先前的无神黯淡,而是与往昔记忆里那般夺人神魄。 看着这双眼睛,她的心一瞬间被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填满,久久不能平静。 “嗯。” 萧壁城低低应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楚云菡挤出一个笑容,语气似有几分激动,“真好……这两年来,我心中最盼望的就是你的眼睛能好起来,如今……如今终于……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说着,她又突然红了眼眶,声音又更咽起来。 “只可惜,我们终究没能等来当初期盼的幸福,壁城哥哥,我明天就要嫁人了。” 楚云菡的声音中全是毫不掩饰的不舍,萧壁城很清楚,那并不是装出来的。 只是他仍旧觉得无比讽刺。 他看向楚云菡,唇角勾起一抹淡嘲的笑容,平声道:“可惜?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结局么。” 听到这句话,楚云菡的表情有一瞬间僵硬。 “……壁城哥哥?” 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 98 章 情断意绝 萧壁城看着那张脸,心中情绪莫名。 不知从何时起,这张熟悉的脸不再让他感到一丝怜惜,只剩下无尽的失望和漠然。 “不必再演了,你我之间还是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楚云菡捏紧衣角,尽力维持住自己的表情,“壁城哥哥,你的话我听不明白,你今是怎……” 萧壁城面无表情地打断她,“既然听不明白,那本王便讲清楚一些。” 萧壁城从来不会在她面前自称“本王”,看着对方忽然变得冷淡肃穆的神色,楚云菡心底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元宵夜宴上的事,本王已经全都知道了。” 楚云菡瞳孔骤缩。 “嫁给瑞王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结果么?为了达到目的,你费尽心思给本王下药,最终如愿以偿让本王娶了云苓。” 被说中内心深处的秘密,楚云菡陡然间面色发白,心脏飞速跳动起来。 在萧壁城如炬的目光和威压下,她几乎无法呼吸,慌的手心冒汗,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做出一副震惊和伤心欲绝的模样。 “壁城哥哥,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呢!我对你是一片真心啊!” 萧壁城脸上的笑容愈发讽刺,“一片真心?” 不过是没能做成瑞王妃,又看见他的眼睛恢复了,后悔了罢了。 楚云菡咬了咬唇,指甲刺入掌心,有些不敢和他对视,心虚地别开了眼睛。 “菡儿对天发誓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是不是姐姐对你胡说八道了些什么?证据呢,她怎么能血口喷人!” 元宵夜宴上的事,是她和莲夫人一起策划的,事后所有的证人和证物全都处理掉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萧壁城垂眸,神色看不出什么情绪,“元宵夜宴上的事的确没有任何证据,但龙舟宴的画舫上,你将那伪造的罪证纸条放入花瓶中,难道是本王看错了么?” 听到这句话,楚云菡脸上极力维持的表情瞬间崩塌,满目惊愕地看着萧壁城,脸上尽是不可思议。 “你的眼睛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好了?” 萧壁城微抬下巴,目光冷漠地看着她,没有说话,楚云菡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脑中“轰”的一声,险些当场昏死过去。 难怪那次在画舫上,萧壁城会放纵云苓欺辱她,原来他一早就知道了真相! “你以为坏了容婵的名声再嫁祸给云苓,自己就有机会坐收渔翁之利成为瑞王妃,只可惜……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楚云菡神色呆滞地看着他,脸上的情深没来得及收回去,与错愕惶恐交织在一起,显得分外扭曲诡异。 萧壁城看着她这幅模样,只觉得疲惫,忽然间没有了再说下去的欲望。 “你我之间,是你背情弃义在先,从今往后我与你桥归桥,路归路,情断义绝,再无任何瓜葛。” 他转过身,声音冷硬的如同在冰雪中埋藏了千百年的寒铁,却陡然多了几丝杀意。 “只是,倘若你再对云苓有半分恶毒心思,本王绝不会像这次一样手下留情!” 扔下这句话,萧壁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后花园。 “壁城哥哥——!” 楚云菡带着凄厉哭腔的声音划破夜空,想要上前去追,脚下却软的没有一丝力气,两步路便跌坐在地。 看着那道决绝的背影消失不见,她终于忍不住坐在地上放声痛哭,泣声中满是悔恨。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她不相信云苓有那么厉害,能在短短两个月内治好萧壁城,这一定都是因为过去两年来她对萧壁城的付出! 是她太心急了,如果能再耐心等待几个月,治好萧壁城眼睛的人就会是她了…… 以萧壁城的性子,还有对她的感情,他一定会坚持娶自己为正妃。 是她太过急不可耐,才将这快要得到的一切拱手于人。 “我错了,真的错了……” 楚云菡坐在风中啜泣,如今她不仅失去了萧壁城,连瑞王侧妃的位置也没能得到。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也罢,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夜风中,莲夫人幽幽的叹息声响起,她上前扶起憔悴的女儿,眼神怜爱又复杂。 “其实我一直都不希望你嫁给靖王……菡儿,你不能爱上大周皇室的人。” 楚云菡低低啜泣着,闻言抬起头看向莲夫人,神色茫然又无措。 莲夫人慈爱地拨开她凌乱的发丝,声音沉重而温柔,“一晃十七年过去,你都长这么大了,有些事情……娘也不能再瞒着你了。” “娘……?” 莲夫人脸上中闪过一丝决绝,“跟我来。” 母女二人回到小院,夜风中,烛火彻夜长明。 …… 离开文国公府的时候,墨空中已群星闪烁。 云苓敏锐地感觉到,萧壁城的情绪状态很奇怪,他的心情似乎有些沉重,但神色中却又透着一丝豁然开朗,好像放下了什么困扰他已久的事情。 思绪转了转,她挑眉问道:“见过楚云菡了?” 萧壁城微怔,弯唇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云苓美目微睁,瞪着他道:“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青梅竹马明天要嫁人,舍不得了?” 虽是故意调侃的话,但不知怎地,说起来莫名叫她有些不舒服。 萧壁城失笑道:“她爱嫁给谁嫁给谁,不管嫁猫嫁狗还是嫁人,同我有什么关系?不相干的人和事,提他作甚。” 云苓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却是没再提楚云菡。 “晚上和大哥聊那么久,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朝廷和公务上的事罢了。” 想起楚云泽,萧壁城顺带将他在刑部遭到封家子弟刁难的事情,也一并告知了云苓。 “这个封家,真是像苍蝇蟑螂一样烦人的紧,难为大哥天天应付这种人。”云苓微微皱眉,“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他在刑部轻省些?” 这事到底是因她而起,她重创了封言,封家不敢犯到靖王府头上来,便去找楚家的麻烦。 萧壁城皱眉凝神想了想,“倒记得镇国公府与刑部老尚书是亲家,容婵兄妹便是老尚书的外孙子女,你既然和容婵交好的话,兴许可以帮一帮云泽。” 话刚说完,萧壁城立马就后悔了,好端端的,他提镇国公府干嘛。 他可没忘记,镇国公府里还有个惦记云苓的可恶家伙呢! 第 99 章 补你一个婚礼 云苓却是记在了心里,好在她也不用立刻上门去拜访镇国公府。 明日便是瑞王那个傻子的大婚之日,镇国公府嫁女,自然也会出席婚宴。 瑞王大婚这日,家臣乔烨早早准备好了几辆马车。 叶折风一身蓝衫新袍,腰间别着佩刀骑在马上,倒是意气风发,叫人眼前一亮。 上了马车,耳边还能听到众人兴奋地谈论着喜事。 作为昭仁帝的长子,瑞王大婚可谓是做足了排面,昭仁帝下令要在京城摆三天的流水席,供百姓们随意食用。 云苓神色颇有些羡慕,“父皇这次可真是下血本了,不过明明都是儿子,怎么成个亲差距这么大呢?” 这一桌桌流水席,还要摆三天,得杀多少头猪,宰多少只鸡鸭鹅啊。 上次她救治太上皇有功,才知得了一对小乳猪的奖励呢! 自打太上皇回宫以后,归田居里的家禽边都丢给下人照看了,也不知道她的那对小乳猪饿瘦了没有。 听见云苓的话,萧壁城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他似是下定了决心,“云苓,以后本王一定会补给你一个完整的婚礼。” 他和云苓成亲的匆忙,也不被人看好,整个成亲礼简陋无比。再加上楚云苓的不配合,他们实际上连堂都没有拜…… 认真来讲,他和云苓还根本没有过属于彼此的成亲礼。 “你若喜欢这样的场面,今后本王也为你安排一次。” 云苓一听,顿时没忍往萧壁城脑袋上敲了一个暴栗,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傻啊!花这么多银子请别人白吃饭,嫌钱多的没地方花了是不是!” 萧壁城揉着脑门,眼神有些疑惑,他刚才看云苓的样子分明很羡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常一起修炼精神力的缘故,云苓发现自己竟然能瞬间一秒领会萧壁城的意思。 她暗暗翻了个白眼,解释道:“我不是羡慕父皇给瑞王那傻子这么大的排场,我是羡慕大家能吃三天白食!” 马车外,护卫的叶折风听到这句话,嘴角抖了抖。 “你别说,这宫里的厨子手艺还不错,虽然比起我来还差点。” 听完云苓的话,萧壁城摸了摸下巴,认可地道:“那回头叫府里的人都来吃流水席,三天的伙食,怎么也能省下不少银子的开销呢。” 云苓满意地点头,“孺子可教也。” 叶折风:“……” 完了,王爷彻底被带歪了。 去往瑞王府的路上,云苓掀开车窗帘子,颇有兴致地欣赏大街上的景色。 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古色古香的传统婚礼,不由叹道:“原来传说中的十里红妆是这样子的” 镇国公府给容婵送亲的队伍,几乎占据了大周京城的整个朱雀大街。 萧壁城闻言,忍不住压低声音,好奇地道:“妖女,你们那里的人成亲是什么样子的?” “我们那里?”云苓想了想,也低声答道,“什么样的婚礼都有,随心自由的很。” “有像你们这样的传统婚礼,就是没有这么盛大,也有穿着白婚纱在教堂举行的西式婚礼,也有人嫌麻烦,领个证儿就算完事了,既不举办婚礼也不宴请宾客,然后夫妻二人环游世界度蜜月的……” 萧壁城似是没听懂,又似是意会了些许,感到颇为新奇讶异。 “既不举办婚礼也不宴请宾客?那这怎么能叫做成亲?度蜜月是什么?你最喜欢哪一种?”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大抵因为是今天能白蹭好几顿饭,云苓心情颇好地为他解答。 “领了证儿就是夫妻了,婚礼只是一种仪式感而已,蜜月就是新婚夫妇两个去旅游,享受二人世界,没有人打扰。” “至于以上几种婚礼……我个人更倾向第三种。” 萧壁城心领神会地点头,“本王明白,因为第三种不用花钱白请别人吃饭。” 云苓忍不住剜了他一眼,摇摇头,神情有些莫名。 “倒也不然,我孑然一身,没有谁可以宴请。” 萧壁城一噎,神色变得有几分拘谨,转移话题道:“待日后有空,本王也陪你度蜜月。” 云苓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 其实上辈子在组织里,她们姐妹四个从来就没想过这些,逃出去活下来便是最大的目标,不敢奢望其他。 虽然并不会感到艳羡,但偶尔与萧壁城聊聊这些……似乎也并不觉得无趣。 马车走得很快,萧壁城话音刚落,便停在了瑞王府门外。 萧壁城扶着云苓下了马上,刚踏入瑞王府,立刻就吸引了无数宾客的目光。这是夫妻二人自成亲以来,第一次双双出席如此隆重的正式场合。 面对那些或是鄙夷、或是好奇、或是探究、或是艳羡的目光,云苓恍若未觉,神色自若。 “靖王爷安好!听闻王爷双目已痊愈,真是可喜可贺啊!” “靖王爷有天神护佑,自然事事都可逢凶化吉……” “靖王爷……” 很快,无数生面孔挂着笑容凑上前来嘘寒问暖,只是全都忽略了云苓。 云苓有精神力在身,即便不刻意强化听觉,耳朵也比寻常人敏锐很多,她能很清楚地听到,各个角落里都有不少针对她的闲言碎语,基本都是来自于各个年龄段的女人。 “靖王爷当真英明神武,俊朗无双,只可惜靖王妃的位置怎被那样一个丑女……” “靖王妃怀有身孕,相貌又见不得人,当下京中正值婚龄的姑娘可不少,也不知谁能好运气嫁入靖王府……” 这是两个清丽稚嫩的声音,听起来似是十五六岁的怀春少女,钦慕中带着惋惜。 “听闻这楚大小姐是使了手段才嫁入靖王府的,也不知两人这幅相安无事的模样是不是装出来的。” 这是一个低沉厚重的声音,听起来似是四十来岁的妇人,语气全是探究。 “真的是楚大小姐治好了靖王爷么?若她的医术当真那样厉害,为何此前从未听说过?” “我猜啊,兴许是略懂皮毛罢了,林芯大夫可是武安公的亲传弟子,她此前已经为靖王爷治了两年眼睛了,估计本来马上就要治好了,她不过是运气好,凭白捡了个功劳。” 四面八方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云苓尚未有何反应,萧壁城已缓缓沉下了脸。 第 100 章 容湛再犯心疾 “本王爱妻怀有身孕,不宜久站,暂且失陪还请诸位见谅。” 萧壁城面色淡淡地应了一声,扶着云苓的肩膀,带着她穿过一众前来打招呼的宾客。 众人似是被他这一声“爱妻”给惊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彼此的惊奇和疑惑。 不是说靖王厌恶楚云苓至极么? 今日瑞王大婚,府内还特地请了戏班子和杂耍伶人,他替云苓挑了个合适的位置,能将周围景色尽收眼底。 萧壁城拿出汗帕擦了擦云苓要坐的椅子,还觉得不干净,干脆将自己的衣衫下摆掀起一角搭在上面,给云苓垫着坐。 众人将他的举动尽收眼底,神色变了变,方才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一下子就弱了很多。 萧壁城素来不善言辞,针对刚才那些言论,他知道上前解释或者制止都没用,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行动堵住那些人的嘴。 “这天儿虽热,却也不能喝凉茶,你若是觉得热,我给你打扇子。” 萧壁城倒了一杯温茶,又打开要见挂着的折扇,对着云苓渗着薄汗的额头轻轻挥动。 云苓这些日子在靖王府让他这样伺候惯了,因而两人都神色自然,时不时低语两句,有说有笑。 虽如此,她却能够感受到萧壁城的用心为之,眼神不由自主地软了软。 议论声消散了一会儿,不多时又细碎地响了起来。 “我没瞧错吧,靖王爷怎对那丑女这般好?” “这又是倒茶又是打扇的……成亲二十年来,我夫君从未这般过……” “天哪!靖王爷竟让她垫着自己的衣角坐,谁说靖王爷对那丑女恨之入骨?” 众女百思不得其解,目睹了萧壁城这番举动,惊叹有之,艳羡有之,就是没人愿意相信,靖王爷会对一个丑女有真情。 “靖王爷或许并不喜欢那丑女,不过是因为她怀了孩子……” 此话一出,不少人附和点头,深以为然。 一个丑的那样可怕,甚至见不得人的女人,怎么会有男人喜欢?还不是因为子嗣! 云苓面上波澜不惊,颇有兴致地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倒也不恼。 “没想到王爷还挺受欢迎。” 今日是瑞王大婚,众人议论起他同娶二女的事,难免也会聊到萧壁城空悬的侧妃之位。 云苓听见那些少女们提起萧壁城时,声音多是钦慕与向往。她仔细打量了旁边的男人一眼,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有那个资本。 萧壁城隐隐紧张起来,小声地飞速答道:“本王不会纳侧妃。” 云苓略微讶异地看他一眼,这厮几个月前还理直气壮地跟她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呢。 正想说什么,却被不远处的一阵骚乱打断,一个妇人惊恐慌乱的声音突然响起。 “湛儿!湛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唬为娘啊!” “不好了不好了!镇国公世子昏过去了,快请大夫来!” 两人循声望去,隔着攒动的人群,依稀看见容湛半倒在小厮身上,闭目紧锁,脸上隐有痛苦之色。 萧壁城脸色微沉,“不好,他的心疾又犯了!” 今日这样的场合倘若有意外发生,对刚激振起来的士气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云苓显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起身快步走至人群之中。 “让我来。” 镇国公夫人拿着急救的药丸想喂却喂不进去,正急的六神无主,便听得一个沉静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不等她反应过来,云苓已经伸出手,在容湛胸口前的几个穴位飞速按压了一圈。她今日并未随身携带银针,但镇国公夫人有药,如此一般也问题不大。 镇国公夫人见云苓脸上带着面纱,瞬间反应过来她的身份,一时有些怔愣。 “他恢复意识了,快把药给他喂下吧。” 镇国公夫人回过神来,见容湛悠悠转醒,赶忙神色激动地把药丸喂了下去。 容湛紧皱的眉头松开了几分,苍白的脸颊恢复了几丝血色,启唇轻声道:“多谢靖王妃两次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 听到儿子的回应,镇国公夫人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湛儿,你说两次……?” 容湛喘着气,看着似是缓过来了不少,压低声道:“娘,上次我在街上发病时没有药,幸得靖王妃相救,否则已凶多吉少。” 镇国公夫人神色一震,终于不再对云苓的医术有所怀疑,忙声向她感激地道谢。 云苓微微点头,关怀道:“夫人不必言谢,先叫人扶容世子下去休息吧,他这病不宜在嘈乱的人群中久留。” 镇国公夫人点点头,忙遣散周围的人群,命人扶起了容湛。她看向云苓,带着几分请求地道:“不知靖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云苓看向萧壁城,后者微微颔首,她点头应下,“夫人请便。” 一场小风波就这样迅速被平定下来,随着云苓的离席,众宾客眼中都多了些许震撼。 容世子的心疾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场的宾客多少都有几分了解,对方发病时,昏迷数个时辰是常有的事。 可刚才从容湛发病到云苓出手,前后不过十来个呼吸间,容湛就已经清醒了过来。 要知道云苓可是赤手空拳,并未使用任何银针与药物! 难道靖王妃当真是个神医? 不知谁小声提了一句,“靖王妃当真不简单哪,我听说太上皇的痴傻之症也是她治好的!” 不少人浑身一震,下意识地看向萧壁城恢复如初的双眼,少了几分对云苓医术的揣测怀疑。 云苓陪同着镇国公夫人前往湖心亭种小坐,萧壁城虽然没有一同前去,目光却是一直在对方身上停留。 见容湛一直神色规矩,没有做出什么多余的举动来,他才稍稍放心。 只是云苓这一走,很快又有不少宾客前来道喜搭话,其中不乏许多仰慕他的闺阁少女。 萧壁城一时有些招架不住,只得谎称前去如厕,特地在瑞王府的后花园绕了一圈,确定瑞王已出场后,方才准备回去。 路过一处长廊时,他听见有女子的惊呼声。 “小姐千万小心哪!” 萧壁城抬头,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正在爬树的紫衫少女。 她一只手抱着树干,一只手上捏着小鸟,眼看就要一觉踩空掉下来。 第 101 章 瑞王大婚 “啊——!” 少女惊慌的尖叫声划破天空。 萧壁城脸色微变,迅速作出反应,在那少女坠地之前抓住了她,扶稳对方后,便迅速收回了手。 封锦薇惊魂未定地站稳,抬眸看见萧壁城的模样,当即怔在原地,盯着他久久无法挪开视线。 萧壁城暗自皱眉,眼前的陌生少女生的极为美艳,比之楚云菡也毫不逊色,只是那眼神让人莫名感觉很不舒服。 他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皱眉沉声道:“你是哪家千金,怎可在瑞王府中随意攀爬。” 封锦薇迅速回过神来,眼神闪了闪,脸上浮现几抹羞涩,“多谢公子相救,让公子看笑话了,我刚才瞧见这树下有只雏鸟跌落,便想将它放回鸟窝里。” 萧壁城颔首,见她手里还握着那小鸟,便道:“让我来吧。” 封锦薇羞涩低点点头,看着他身轻如燕地攀上树干,将那惊恐的鸟儿放了回去。 “宴席已开场,不宜在此停留。” 后花园偶尔会有人来往,萧壁城不愿与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单独相处太久。见眼前的少女仍旧盯着自己发呆,他暗自皱眉,留下一句叮嘱便离开了。 此人给他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感。 对方同云苓一样,是生的极为美艳的那类女子,但和云苓不同的是,这个少女的眼底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轻浮与直白,让人很不舒服。 待到萧壁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封锦薇方才缓缓回过神来,她双眼发亮,语气兴奋地开口。 “碧落,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名为碧落的小丫鬟压低声音回道:“小姐,方才那位是靖王爷。” “靖王爷?”封锦薇神色讶异,皱了皱眉,“这就是那个娶了丑女楚云苓的萧壁城?” 见封锦薇眼中的兴趣并未减退半分,碧落忍不住小声地劝诫,“小姐,这京城不同于江南,您可不能乱来。” 封锦薇淡淡瞥了她一眼,神色间尽是无所畏惧,“哥哥说了,这半个京城都是封家的,我想怎样都可以。” 回想起方才惊鸿一瞥的男人,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这个男人,我势在必得!” 靖王与楚云苓的八卦传闻,她也听说过不少,没道理敌不过一个丑女。 耳畔响起幼鸟呼唤母亲的啼叫声,封锦薇的注意力回到了树窝里的那只小鸟身上,眼里闪过一丝恼意。 “这小畜生,刚才竟险些害得我出糗,拿袖弩来!” 碧落不敢有二话,连忙拿出一个做工精巧的袖弩,一看就是女子使用的款式。 封锦薇接过袖弩,一息过后,那树窝中的雏鸟就没了声响。 碧落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方才封锦薇哪里是要送雏鸟回巢,不过是想攀树捉鸟玩罢了。 纵使觉得残忍,她却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也罢,就这样痛痛快快的死掉,总比被虐待的生不如死要强。 就像落在大小姐手里的那些貌美男子一样。 …… 萧壁城回来的时候,云苓已经辞别了镇国公夫人,眼下瑞王即将和容婵拜堂行礼,镇国公夫人须得在高堂受礼。 “方才镇国公夫人同你说了些什么?” 云苓压低声音道:“镇国公夫人问我有没有法子根治容湛的心疾,我顺手诊断了一下,麻烦是麻烦了些,但不是没有治好的可能性。” 萧壁城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颜色也黑了几个度,“所以你答应了?” 云苓点点头,笑道:“你不是说镇国公夫人是刑部尚书的女儿么,她是个聪明人,既然承了我的人情,怎么说也会照顾大哥一二。” 萧壁城虽明白这个道理,心里却还是怎么想都不舒服,那岂不是意味着容湛以后经常要上门来问诊? “夫妻对拜——礼成!” 厅堂内,瑞王与容婵行完叩拜之礼,王府的气氛瞬间沸腾起来,只是作为新郎官的瑞王笑的却有些勉强。 这场婚礼的主角毫无意外的是容婵,楚云菡的花轿被晾在大门外许久,等到容婵被送入新房以后,那顶小轿子才匆匆忙忙地从小门被抬了进去。 瑞王只是亲自去将花轿迎进门,便又依依不舍地回到了酒席中。 按照大周的律法,纳妾不可以行拜堂礼。 明明是同娶二女,楚云菡却没有存在感的像个透明人一样。 看着她如此凄凉的下场,云苓摇头感叹道:“真是典型的一副好牌打的稀烂啊,这还不如楚云苓跟你成亲那会儿呢。” 那会儿楚云苓再怎么被千万般唾骂,好歹也是八抬大轿从正门抬进靖王府的。 毫无疑问,今晚瑞王也不可能歇在她的房中,楚云菡注定要独守空房了。 看着这般落魄的楚云菡,谁还能想到,几个月前她还是京城人士交口称赞的第一才女美人呢? 听见楚云菡的名字,萧壁城几乎是本能地冷了脸,“如今的一切全是她咎由自取,若非她贪心不足蛇吞象,又岂会落到今天这般地步。” 原本她是能做瑞王侧妃的,可她偏要作死,偷鸡不成蚀把米。 萧壁城对她完全同情不起来。 待夜半酒席尽头,众宾散去,萧壁城与云苓也没有多做停留。 楚云菡终于嫁出去了,往后少了在她眼皮子底下犯贱的机会,云苓倒是乐得清闲。 趁着这两日工夫,她继续钻研熏香和药理,终于是将那画舫上带回来的不知名安神香给制好了。 湖心亭中,她点燃一根香轻轻嗅了嗅,忍不住微微蹙眉。 “怪了,明明推导出来的配方没错,怎么就是闻起来不一样呢?” 云苓对自己的本事很有自信,她能用精神力强化嗅觉,再靠着以往的知识经验,能够一样不落地还原出那安神香所用的原料。 可她仿制出来的安神香,虽然闻起来味道极其相似,却始终比原版少了一丝清幽的香甜。 云苓坐在凉亭里,看着周围摆放的几十种药材和香料,托腮陷入了沉思中。 正当她思索问题在哪里的时候,冬青带着一脸笑意匆匆来报,“王妃,武安公回京了!这会儿正随王爷朝咱们揽清院走呢!” 第 102 章 奇毒魂消香 云苓回过神来,紧锁的眉头松开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吩咐道:“快去准备些点心和茶水来!” 对这位传闻中的武安公,云苓一直很好奇。 传闻他与太上皇是结拜兄弟,未涉朝堂前曾是江湖人士,不但功夫了得,更是有一身闻名天下的好医术,素有鬼医之称。 云苓一直盼着武安公回来,好给她那改良版雪参玉露打打广告。 “一会儿也顺便可以问问这安神香的配方,兴许能问出个一二呢。” 云苓正小声嘀咕着,便听得揽清院门口传来一道洪钟似的急切声音,那叫一个中气十足震天响,差点没把屋顶的瓦片给震下来。 “小三儿啊!你媳妇儿搁哪儿呢?俺要看看她制的那雪参玉露,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好!” 自大周江山稳定后,武安公晚年间一直在外四处游历,寻找种种奇花异草。 对于云苓他有所耳闻,却不曾见过几面。 萧壁城无奈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师祖莫急,您先把东西都放下来……” 云苓抬手掀开凉亭遮阴的纱帘,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粗衣麻布的瘦老头走进来,对方腰间系着两条草鱼,脚下踩着破烂草鞋,步伐矫健。 身上脏兮兮的,草鞋底和衣袖上都还沾着新鲜的泥土,背后背着一个大编织篓,里面乱七八糟地放着些云苓认不出来的奇花异草。 想来这人就是武安公了。 萧壁城伸手想帮他拿草药篓,却被毫不留情地一把拍开手。 “别乱动!这可都是俺花了好大劲才摘回来的宝贝,你们这些五大三粗的兵蛋子,一个个糙手糙脚的,碰坏了俺跟你们没完!” 武安公咋咋呼呼地走进院子,一眼就看到了湖心凉亭中的云苓。 “瞧你长得这么丑,想来必是小三儿新娶的媳妇儿无疑了!” 他大步迈过去,瞪大眼睛看着云苓,目光落在她脸颊是胎记上,满是审视和好奇。 “小女娃,就是你破解了俺那雪参玉露的方子?” 眼前的小老头看着比太上皇要高一点,壮一点,就是满头白发乱七八糟的像个鸡窝,浑身打扮不修边幅,走在大马路上说是叫花子也没人会怀疑。 云苓微微一笑,也不生气,朝他行了一礼,“武安公请坐,我命丫鬟备了些自创的点心,看合不合您胃口。” “等会儿再吃,你快先把那雪参玉露给俺瞧瞧。”武安公摆了摆手,走进凉亭之后,却忽然猛地变了脸色,“嗯……?这是什么味道?” 萧壁城见他好好的忽然脸色阴沉,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也下意识地紧张问道:“师祖,可是有何不妥?” 武安公用力闻了闻空气,很快将目光锁定在云苓刚点燃的香上。 他手速飞快地扒下那根香,神色震惊地道:“靖王府内怎么会魂消香这等奇毒!” 云苓与萧壁城皆是神色错愕,后者上前解释道:“师祖是不是弄错了,这是云苓研制的安神香,不是什么毒药。” 武安公目光紧盯着香柱,凝重的神色中闪过一丝迟疑,“仔细一闻的确差了些香气,可这味道怎会与那魂消香如此相似……” 听他提到香味,云苓神色微动,迅速道:“不瞒您说,这香是我从别处得来的,既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出处。” “我发现这香有很好的安神效果,才动了想要仿制的心思,只是研制了好些天,比起原版来始终缺了一点香气。” 武安公闻言,神色急切地道:“那原本的香还有吗?赶快拿给俺瞧瞧!” “您莫急,我还留了一小截。” 云苓说着,从石桌上的瓶瓶罐罐中间拿出了一根仅剩下小拇指长短的红色香柱。 武安公急不可耐地将之点燃,空气中很快便多了一抹若有若无的香甜清幽。 “俺没有认错,这果然是魂消香,你们从哪儿得来的?” 听闻武安公说这是奇毒,萧壁城的神色瞬间紧绷起来,“前些日子龙舟宴上,有人在画舫中点了这香,云苓感兴趣,便将剩下的带回来了。” “师祖,您说这香是奇毒是什么意思?我和云苓都吸入过这香,可不曾见过有何中毒迹象啊?” 武安公脸色沉沉地看着他们,陡然将背后那当成命根子一样的草药篓放在脚下。 “莫要声张,到屋里去说!” 闻言,云苓和萧壁城对视一眼,都在武安公的反应中读出了凝重。 厢房里,武安公将门掩上,确保周围没有其他任何人后,才沉声道:“这魂消香当做寻常的安神香用起来,的确于人体没有任何害处。” “可若一个人体内曾被埋下过引子,再吸入这魂消香的话,便会于三日内在睡梦中不知不觉身亡!” 萧壁城松了口气,“三日?我和云苓闻过这香少说有半个月了,眼下什么事也没有,这香兴许只是恰好被当作安神香用了。” 云苓也附和地点了点头,却见武安公脸上的凝重没有半丝改变。 他摇了摇头,面色担忧地道:“不……你们两个不知道,这魂消香是突厥皇室尉迟一族研制出来的,乃是他们的秘密。非突厥皇室人,不可能知道配方,更不可能持有此香。因为若要研制此香,必须用到突厥大漠里映月湖中的泉水!” “此外,魂消香研制出来两个月后,的确就会失去作用,成为普通的安魂香,可根据你们手中这半截香的成品色泽来看,分明新研制出来不足两个月!” 萧壁城第一时间听懂了武安公的意思,脸色猛然一变。 “您的意思是说,突厥人的手已经伸进了京中?” 第 103 章 阴谋浮出水面 云苓脸上也多了两分凝重,“这香出现在画舫中,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王爷去的?” 听到这句话时,萧壁城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的是楚云菡那鬼鬼祟祟的身影。 但他很快又在心里暗自摇头,否定了猜测。 云苓继续皱眉问道:“武安公,您说的引子又是什么东西,如果是冲我们来的,为何我和王爷都没事?” 武安公轻轻摇头,满是皱纹的苍老面颊上渐渐浮现出些许悲痛。 “俺也不知道那引子是什么,俺只知道,那引子需要至少提前两年种在体内,魂消香才会生效,当年……俺的媳妇和儿子就是死于此毒。” 武安公眼神陡然黯淡,将数年前的往事缓缓道来。 当年他相助太上皇守卫大周江山,自然也被突厥人视为眼中钉。 尉迟一族知晓他“鬼医”之称,遂时常用计谋与他斗毒,武安公近乎百战百胜,唯一一次败北便是输给魂消香。 “尉迟一族在俺媳妇体内种下魂消香的引子,并在她临盆前几日点燃此香,导致她在临盆时昏睡不醒,不知不觉间没了气息。” 那时武安公夫人的孩子还未出世,他忍着悲痛,大胆操刀剖腹救子,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孩子生出来便浑身青紫,因缺氧而亡,此外,浑身还有着大片大片的紫红色毒斑,令人触目惊心。 云苓听到这里,神色微动,“您说……当时孩子被取出来时,身上全是紫红色的毒斑?” “没错,那就是魂消的引子所留下来的。” 那毒太过阴险霸道,竟连母体和胎儿一并渗透了。 听到云苓的发问,萧壁城瞬间反应了过来,脸色陡然变得极度难看。 “师祖……我知道这香是冲着谁来的了。”他看向云苓,沉声说道,“不瞒您说,云苓脸上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胎记,而是毒斑。” 武安公神色震惊,“你说什么?” 云苓低声解释了一番。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脸上的印记是毒斑,也猜测过莲夫人为了后宅之争,曾暗中向母亲林氏下过毒。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种毒竟然会和突厥皇室扯上关系! 这具身体的经历和武安公夫人很像,听完武安公讲述的往事以后,云苓更怀疑下毒的人是想故技重施。 只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亦或是毒药的计量不够,导致楚云苓和林夫人都没有死,但楚云苓却留下了毒斑。 “我早就知道背后有人害我,其实这毒斑我早已解掉,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才一直继续伪装着罢了。” 武安公听完,震惊到久久难以回神,“你脸上的毒斑乃是一出生便有的,那岂不是意味着,突厥的细作早在至少二十年前就已经潜藏进了京城中!” 闻言,萧壁城似是想到了什么,浑身猛然僵住。 云苓身上的毒,极有可能是莲夫人所为。 文国公府的男子有不准纳妾的祖训,当年她作为唯一的妾室,完全有理由对林氏下手。 此外,这香出现在龙舟宴的画舫里,当晚偷溜进去过的人只有楚云菡一个…… 萧壁城有些不敢深想。 云苓显然和他想到一起去了,忍不住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此事先上报给陛下和太上皇吧,倘若我那糊涂爹的后宅里当真藏了鬼……” 那可就事关重大了。 一炷安魂香,竟牵扯出这么骇人听闻的阴谋来,萧壁城不敢有所迟疑,第一时间随武安公一同入宫面圣。 养心殿内,昭仁帝的面色阴沉无比。 武安公面色严肃地道:“如今瑞王殿下已经纳了楚二为妾,若是那莲夫人当真与突厥皇室有瓜葛,须得尽快防备了。” 魂消香一事,早不察晚不察,偏生在瑞王娶了楚云菡以后被武安公发现,昭仁帝光是想想就头大。 现在他是真的后悔当初太过心软,经不住瑞王的苦苦请求,同意他纳楚云菡为妾。 萧壁城沉声道:“先前端午龙舟宴上,那暗中作梗的婢女白露如今还被关押在大理寺中,兴许能从她身上查出些什么蛛丝马迹。” 他现在很怀疑,两年前他和燕王之所以会在战场上失利,很有可能与莲夫人有关。 那会儿他与楚云菡称得上郎情妾意,并允许楚云菡无需令牌随意出入靖王府,被对方听去了什么军机密要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不知道……楚云菡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想到这里,萧壁城微微握紧了身侧的拳头,胸腔中无法克制地涌起一丝杀意。 不论是谁,只要威胁到了大周的安危,他都不会轻易绕过! 昭仁帝背后一阵凉意,万万没想到,突厥人的眼线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安插进了大周朝廷中,且他们毫无察觉。 他神色疲惫地叹了口气,严肃道:“把人看好了,千万别出了什么岔子。” 萧壁城面色严肃地回应,“儿臣遵命!” 武安公点点头,“俺也许久没见老哥哥了,听闻他的痴症已经好了,这便去看看他。” 话中的“老哥哥”指的自然是太上皇,武安公留下这句话,便朝着长宁宫去了。 萧壁城正要告退,昭仁帝却叫住了他。 “父皇还有何事要吩咐儿臣?” 昭仁帝微微颔首,“如今你的眼睛好了,有些事也该尽快提上日程,后天起你便去城东校场练兵吧。” 萧壁城面上闪过一丝喜意,立刻领命,“儿臣遵旨。” 他当个闲散王爷,窝囊憋屈了整整两年多,心里早就憋了一团火想要发泄。 “边防的兵权一直放在封家手里,朕始终放不下心。”昭仁帝继续道,“好在如今战事并不吃紧,待年底时分,朕便会将封阳召回京中。” 自打萧壁城和燕王双双残疾后,边境领头的朝廷命官便换成了封左相的嫡长孙封阳。 对方的才能虽比萧壁城略逊一筹,但收买人心和造势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封家的名声和权力愈发壮大,这是昭仁帝所不愿意看到的。 昭仁帝说完这些,忽然神色莫名地看着萧壁城。 萧壁城被这古怪的眼神看的背后发毛,忍不住问道:“父皇,您这样看着儿臣做什么?” 昭仁帝迟疑了下,犹豫地开口,“老三啊……你和楚云苓之间事发意外,朕知道你对这场婚事诸多不满,如今可还怨朕指了她给你做正妃?” 第 104 章 要他娶侧妃? 萧壁城愣了愣,随即朝他一笑,认真地道:“不瞒父皇,当初儿臣心里的确是有些怨怼的。” 他年少成名,在战场上立下战功赫赫,威震四方。 昔日更是有才名远扬的京城第一美人相伴于侧,即便是伤了双眼跌落云端,也决不会轮到楚云苓那样的女子做他的正妃。 “但如今儿臣却觉得庆幸,要不是父皇您做主定下了这件婚事,儿臣便不会遇到云苓,也不会有今天。” 萧壁城说着,神情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连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声音是不同往日的温和。 “云苓很好,能够娶到云苓是儿臣的一大幸事。” 萧壁城这话说的真诚,原本后半生他都会是废人一个,是云苓从天而降,治好了他的眼睛,也清明了他的心,让他看清了身边的妖魔鬼怪和魑魅魍魉。 他平时嘴上总说云苓是个来自异世的妖女,可内心深处却觉得,她也许就是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小仙女。 “既然你们能和睦相处,朕自然乐见其成。” 昭仁帝有些惊讶他对云苓的评价如此之高,但也没往别处想,只觉得以萧壁城的性子,不大可能会看上云苓。 或者说,云苓顶着那样一张吓人的脸,任何男人心里都会介意。萧壁城这样说,不过是真心感激对方治好了他的眼睛。 思及此,昭仁帝神色缓和道:“朕前些日子收到信报,东阳王已于月初病逝,如今温家一脉只余下一个孤女。” 由于瑞王要成婚,所以他一直压着此事没放出消息。 虽不知他为何突然转移话题,萧壁城还是讶然道:“东阳王病逝了?” 东阳王是大周少数几个异姓王爷,是曾经跟随在太上皇身边为大周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元勋。 萧壁城也有了解过他的事迹,听闻这位老王爷的妻儿皆丧命与乱世中,只留下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孙女,是温家唯一的血脉。 昭仁帝点点头,目光落在萧壁城身上,“朕答应过东阳王,一定会妥善安置他的后人。那姑娘名叫温怀瑜,而今年方十七,正值婚龄,听说生的很是温婉可人,就是身子骨不大好。” “正打算封她为郡主,为她挑选一位良人,算算日子,过几天她便会抵京了。” 萧壁城认真听完,神色感慨,“如此一来,对东阳王也算有个交代了。” 他刚说完,便感觉昭仁帝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冷不丁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昭仁帝笑着开口道:“朕打算把温怀瑜赐给你做侧妃。” 萧壁城顿时变了脸色,“您要儿臣娶侧妃?” “没错,虽然温家已日薄西山,但东阳王戎马一生,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在民间威望很高,你若娶了温家后人……” 昭仁帝话还没说完,萧壁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不行,儿臣万万不能娶她!” 云苓反复跟他提过很多次,绝不与别人共事一夫,如果他要是娶小老婆,立刻就散伙。 昭仁帝没想到他拒绝得这么果断,瞪着眼睛道:“你为何不愿娶温怀瑜啊?你之前不是对朕要你娶楚云苓一事耿耿于怀么,朕如今把温怀瑜赐给你,也算是补偿。” 萧壁城脸色变了变,沉声道:“多谢父皇厚爱,但儿臣如今与云苓琴瑟和鸣,不需要补偿。” 昭仁帝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这个三儿子从小沉默寡言,更是从来没有在任何事情上违抗过他的命令。就连当初下令让他与楚云苓大婚,明明千万般不情愿,最后还是领了旨。 可事到如今,让他娶个侧妃,他竟然想也没想便一口回绝了此事。 “你可是觉得温家势颓,看不上温怀瑜?” 萧壁城摇头,语气僵硬地道:“儿臣只是不想娶侧妃罢了,尤其是当下这个时候,儿臣眼睛刚好就要另娶他人,旁人该如何看待云苓?何况云苓还怀着孩子,儿臣不想惹她伤心。” 既然是为了那个丫头。 昭仁帝的神色变得古怪了起来,“你不会对那丫头上了心吧??” 萧壁城没回答,算是默认了,昭仁帝的脸色顿时变得更精彩了。 从京城第一美人到京城第一丑女,老三这口味变化的未免也太快了吧! 不是说他眼睛已经治好了吗?怎么瞧着还是瞎的厉害啊! “不行,无论如何你必须娶温怀瑜为侧妃,这事没得商量!” 昭仁帝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意,他还以为其中有什么不妥的原因,到头来竟全是为了儿女私情,萧壁城这般“不顾大局”,叫他心里很是窝火。 萧壁城也急了,“望父皇三思!” “朕就是再三思虑后才决定让你娶温怀瑜,老三啊,你难道真的不明白朕的苦心吗?” 萧壁城心神一震,忍不住握紧拳头,昭仁帝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何尝不能明白父皇意属他。 换作以前,他定然会欣喜父皇如此看重自己,可是现在…… 萧壁城闷闷地道:“儿臣不需要,老四他们几个也尚未娶亲呢,他们比儿臣更合适。” 他从来都无欲无求,心知皇贵妃培养他,不过是为了让他成为燕王的左臂右膀,但他并不在意。 他第一次生出对权力的渴望,是想要拥有足够的权力来保护云苓。可如果要失去喜欢的人,那他还有权利拿来做什么? 萧壁城这话说出来,等于是委婉地拒绝了昭仁帝的看重,后者当即一本厚厚的书砸过来,气的又吹胡子又瞪眼。 那本书迎面飞来,萧壁城站着一动不动也不闪避,额角重重一痛,渗出几丝血迹来。 “你啊你……真是气死朕了!” 昭仁帝大口喘着气,一张脸黑如锅底。 “这事没得商量,就这么定下了!” 萧壁城本担忧地想上前为他顺气,听到这话也是神色一变,急道:“儿臣真的娶不了!” “有什么娶不了的?” 萧壁城急中生智,“儿臣……儿臣没钱!对,儿臣没钱!” “之前儿臣为了娶云苓,把家底的两千五百两银子都掏空了,如今手头拮据,府中事务打点全靠云苓的嫁妆撑着,后院里养的猪都快饿瘦了,哪里有钱娶侧妃?” “温怀瑜到底是平阳王唯一的后人,儿臣不能两手空空的娶她吧?就如果传出去,旁人岂不说皇家怠慢了她!” 萧壁城的话掷地有声,正在气头上的昭仁帝当场噎住。 第 105 章 没钱娶小老婆 大周皇室很穷,穷得给云苓打赏,都只能赏赐些什么火腿腊肉之类的东西。 前些日子瑞王大婚时大摆流水席,再加上娶的是镇国公嫡女,昭仁帝已经。在这场婚事上耗费了不少金银。 知父莫若子,萧壁城笃定昭仁帝这会儿绝对拿不出,或者说舍不得拿出多余的钱来,为他和温怀瑜置办婚礼。 温怀瑜和容婵不一样,这两个女子在明面上都绝不可轻易怠慢,必须要将礼数做足,甚至是做大给外人看。 但区别在于,昭仁帝在容婵身上投入的东西,是能数以十倍地从镇国公府身上拿回来的,且绝不仅是金银财宝那些简单的东西。 但温怀瑜不一样,温家只剩她一个了。虽然老平阳王给她留下了一笔不小的遗产,可昭仁帝再怎么也做不出去侵吞孤女嫁妆这种事来。 所以这钱砸在温怀瑜身上,说难听点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果不其然,萧壁城看见昭仁帝的脸不可抑制地抽搐了几下,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心下松了一口气,诚恳地道:“父皇,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靖王府上下现在吃的喝的都靠云苓,儿臣本就颇感羞窘,怎好意思娶侧妃!” 虽然靖王府的情况还没有糟糕到这种地步,但萧壁城竭尽全力把自己描述成一个吃喝全靠媳妇儿的小白脸。 “您总不能叫儿子拿云苓的嫁妆钱去娶侧妃吧!您非要我娶的话也不是不行,除非这钱您出!” “此外云苓于皇家有恩,先前儿臣与她的婚事办的简陋,既然要大办温怀瑜的婚事,也得补偿云苓一番,才能算做一碗水端平!” 这话精准地打在了昭仁帝的死穴上,国库每年的预算开支都是固定的,要用于朝中大大小小不可避免的宴席和祭祀等重要事情。 先前瑞王大婚,花销本就已经超支了一部分,这会儿是再也拿不出多余的钱给萧壁城娶侧妃了,更别说补偿云苓了。 昭仁帝一口怒火憋在胸口,尽管知道这是萧壁城拒绝他的借口,却一时半会儿无可奈何。 他只能瞪着眼睛气道:“你每年的例银也不少,怎么会这么穷?你的钱都拿去干什么了?一个子儿也没攒下来?” 萧壁城老老实实地回话,“多余的钱,儿臣都拿去安抚那些战场上退下来的伤残士兵了,还有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士兵的家属们。” 闻言,昭仁帝沉默良久。 他长叹了一口气,神色疲惫,挥了挥手示意萧壁城退下。 “罢了罢了,此事日后再议吧。” 萧壁城微微松了一口气,但心里的石头却没有放下来,他知道昭仁帝只是暂时放下了温怀瑜的事,但并没有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只要昭仁帝不改变想法,迟早会逼迫他娶温怀瑜,无非是明年或者后年的事情罢了,毕竟对方现在年纪不大,这两年还是等得起的。 萧壁城带着一堆心事回到靖王府后,已是月上梢头。 揽清院的厢房里,云苓给他留了半桌菜,凉了几次又重新热过端上来,这会儿还有些许温度。 闻到饭菜的香味,一整日没怎么进食的萧壁城这才感觉腹中饥饿,坐在饭桌前面狼吞虎咽起来。 云苓还没睡,正拿着燕王送给她的医书翻着,见状走到桌子旁边坐下。 “怎么饿成这样,在宫里父皇没给你饭吃?” 萧壁城苦笑一声,“父皇气都气饱了,哪还会留我吃饭。” 云苓不知道温怀瑜的事情,只以为昭仁帝是为了突厥细作的事发火,她的目光落在萧壁城受伤的额角上,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 萧壁城这才“嘶”了一声。 “我去给你拿点药来抹抹,父皇真是的,不知道打人不打脸吗?怎么净往你脸上招呼。” 云苓不是颜控,但她不得不承认,要壁城浑身上下最让她感觉赏心悦目的就是这张脸。 萧壁城也没解释原因,任由云苓拿了药膏来替他涂抹,双眼亮晶晶的,嘴角挂起一抹笑。 因为云苓这一刻下意识的关怀,他心底泛起一圈圈喜悦的涟漪,忍不住握住对方的手,掌心触感柔软暖滑。 “可是心疼我了?” 云苓动作一顿,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很快又反手一巴掌拍在萧壁城的脸上,神色嫌弃。 “差不多得了,给你抹个药还跟我骚起来了,油腻不油腻!” 萧壁城被她拍了一巴掌也不生气,只是自顾自地笑,笑容中透着那么几分傻里傻气。 虽然云苓嘴上不肯承认,但他能感受得到,这小妖女最近开始对他有越来越多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关怀。 云苓心里有几分别扭,见不得他在那边傻乐,开口问起正事,“魂消香牵扯出来的事,父皇怎么说?” 萧壁城收敛笑容答道:“白露还被关在大理寺中,父皇的意思是先放了她,看看是否能够引蛇出洞。” 云苓点点头,如今的情况,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如果莲夫人真的和突厥细作有关,看见她中了魂消香却没死,一定已经开始心生防备。要是扣着白露不放,对方更会有所警觉,说不定会保车弃卒,到时候这条线索就断了。 不如先放走白露,打消对方的疑虑,待对他们的意识被麻痹后,再伺机而动。 “瑞王呢?他现在娶了楚二,父皇怎么说?” 萧壁城叹了口气,“父皇本就对大哥执意要娶楚云菡不满,如今除了这档子事,更是失望透顶。” 云苓点点头,有这么个插曲在,她料想瑞王日后想问鼎太子之位怕是难了,除非这事查到最后,莲夫人和楚云菡都与突厥人无关。 她发自内心地感叹,“真是可惜了,容婵那样一个水灵灵的漂亮姑娘,让你们拿去配瑞王这头猪。她本来就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傻丫头,今后和瑞王生出来的孩子,那得多傻啊!” 云苓一语落下,不知正在吵架的某对新婚夫妇顿时齐齐打了个喷嚏。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权利之争就是这般残酷,生于皇家和士族中,没有谁能随心所欲定下自己的婚事。” 瑞王是如此,他也是如此,不过现在看来,他比瑞王幸运的多。 第 106 章 想揍他一顿 说起容婵和瑞王,萧壁城犹豫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开口。 “我瞧容婵对瑞王也没什么想法,可怜她身为镇国公府唯一的女儿,自幼受宠,却也在婚事上做不得主,甚至要在大婚当日和妾室一起进门,你作何感想?” “能有什么感想?换我早就溜溜球了,婚事做不得主,那脚长在我身上,我还做不了主么?” 云苓漫不经心地回答完,忽地想到了什么似的,微眯起双眼打量萧壁城。 “你忽然跟我提这些做什么,莫非是想娶小老婆了,来试探我的态度?” 萧壁城被饭噎了一下,忙灌了一大杯水才缓过气来,他显然低估了女人对这类事情的敏锐程度,下意识地坐直身体,挺直了脖子。 “我就是随口一提,你莫要胡乱猜测。” “不是我胡乱猜测,那日瑞王大婚时,在场的宾客都那么说。” “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说你眼睛好了,我长得丑又大着肚子,而你正值青年气血方刚,身边缺不得女人,很快就会有新的侧妃进门了。” 云苓有精神力在身,那日众宾客的闲言碎语,几乎是一字不落地飘进了她的耳朵中。 当时她虽然没有理会,但现在想起来,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 萧壁城黑了脸,心里无比痛恨那些在背后叽叽喳喳的长舌妇。 “你别听她们胡说八道,本王在军营里待了那么些年,别说女人了,连只母鸡都难得一见,不也照样过来了?” 什么气血方刚,什么缺不得女人!难道他长了一副没女人就活不下去的样子么! 听到这话,云苓心里莫名稍稍好受了些。 “他们还说将来你一定会问鼎太子之位,都在心里谋划着把自家如花似玉的闺女介绍给你呢。” 云苓觉得这不是没有可能,萧壁城那些个兄弟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换成她是昭仁帝,也会选择把皇位传给萧壁城。 萧壁城硬着头皮道:“你别胡乱想这些有的没的,父皇身子骨还硬朗着呢,那把椅子再坐个二十年也不成问题,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立太子的。” 云苓将信将疑地道:“是吗?” 萧壁城有些心虚,重重点头,“当然!” 云苓问完话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过于在意这件事了。 明明早就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可一想到萧壁城会再娶一个,甚至是更多的女人回来,她心里就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很不爽,想揍他一顿。 见云苓的目光发生变化,感知到危险的萧壁城陡然警觉起来,他寻思自己也没说错什么话啊,怎么看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杀气腾腾。 “怎……怎么了?本王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赶紧吃,我要睡觉了。” 她又不喜欢这蠢瞎子,管那么多干嘛,真有那么一天,背上包袱走人不就是了。 云苓兴致缺缺地撂下这句话,便上床歇息了。 萧壁城坐在饭桌面前,吃也不吃,不吃也不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今晚不修练精神力了?” “累,不练了。” 萧壁城心下失望地“哦”了一声,不修练精神力的话,就意味着他今晚不能待在云苓的房间里,与她同榻而眠了。 * 翌日,武安公从皇宫中回到靖王府。 他这次回京以后都不打算走了,云游了大半辈子,一身老骨头实在经不起折腾了,只想跟老哥哥一起安度晚年。 一大清早,他便穿着汗衫,踩着一双破的不能再破的草鞋,将那宝贝药篓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林芯作为徒弟,忙替他分拣摆放。 云苓扫了一眼,全是些她没见过的稀奇古怪的植物种子,有的看起来还很新鲜,有得看着却快要枯萎了。 武安公见她一脸好奇,忍不住笑道:“苓丫头,听说你医术颇为了得,既如此可认得出俺带回来的这些种子啊?” 林芯闻手下动作一顿,不由将目光放在云苓身上,心下有些紧张。 武安公带回来的这些种子连她都不大认得,要是被云苓这个小辈叫出了名字,那可就太丢脸了。 云苓摇摇头,虚心请教,“不瞒您说,这些东西我一个都不认得,愿闻其详。” 见云苓也认不出来,林芯松了口气。 武安公的笑容多了几分得意,“这些都是古籍上记载的珍稀草药,俺这辈子游历九州大陆四个国家,攀过数不尽的山峰,涉过数不尽的谷底,好不容易才寻来了这些濒临灭绝的奇花异草种子。” 林芯站在一旁看着武安公,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遥想四十多年前,大周战乱颠沛,风花病肆虐百姓苦不堪言,全靠师父历尽千难万险,寻得传闻中已经灭绝的风花草,这才彻底将风花病铲除,救众生于水火之中。” 云苓虽然不知道风花病是什么,但大概能领会到,武安公的做法相当于是攻克了某种类似疟疾一样的瘟疫传染病,这放在人类是历史上,是要被浓墨重彩写进教科书的。 心底生出敬佩的同时,云苓心底不免有些怅然和沉重。 她虽然医学天赋出众,可研究的都是各类病毒和毒药,上辈子救治过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倒是她研制出来的毒,不知道被组织都拿去做了些什么…… 虽然一切非云苓所愿,但她心底多少背负着些沉重的包袱,这也是她后来迫切想要逃离组织的重要原因。 林芯继续笑着奉承武安公,“师父一生不辞辛劳,让许多奇珍药草得以重现人间,必定流芳百世!” 武安公却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俺寻找这些药草,是为了后人逢伤病时有得治,不是为了什么流芳百世。” 说着,他从中挑选出了几颗药苗和几粒种子,递给林芯。 “这些草药的种子来之不易,但要培育也不见得有多难,你遵循医书上的记载事项,全都种下吧。” 武安公半句没提这些种子叫什么名字,林芯就算对着医书也认不出来,心下有些为难。 但看了眼一旁的云苓,她不想落了面子,便尊敬地点了点头,“徒儿遵命!” 第 107 章 容湛求医 打发走了林芯,武安公一边将剩下的种子统统收好,一边忍不住跟她显摆起这些种子的特殊和稀罕之处。 云苓仔细打量了武安公留下的那些种子,比之刚才给林芯的那些,要更加干瘪瘦小。 “这些种子看起来都不大活的成了,您是要带回去自己种?” 武安公笑容微敛,叹气道:“俺当然知道这些种子都难以成活,可好不容易找来,俺总要试一试不是。” “俺花了一辈子找寻这些药种,从来没奢望过它们全都能种活,可但凡能培育出一株来,就能给将来需要它续命的人延续一丝希望。” “实在培育不出来,俺就将它封存起来流传下去,至少令后世学医的人们,不至于连它们真实的模样都不曾见过。” 云苓心中有所震动,对眼前这个外表一副庄稼汉的瘦老头,又有了些许新的认知。 其实这些种子也并非不能成活,她的精神力所衍生出来的能力,就是能够与各类植物沟通,并附带有催长作用。 云苓上辈子是培育植物的一把好手,植物虽然不会说话,但她能通过精神力,精准地感知培育中的植物们在不同的时间段,需要怎样的温度和湿度,喜阴还是喜阳。 从昭仁帝那里坑来的陨石已经用了好一阵子了,再加上近来一直引导帮助萧壁城修炼精神力,云苓的精神力强度也在突飞猛进地增长。 虽然还远远达不到上辈子时的巅峰状态,但想催长植物也不是不能做到,无非是费点心神罢了。 “其实……” 她刚思量着准备开口,便被前来匆匆传话的冬青打断。 “王妃!镇国公府的容世子前来求医,瑞王妃也来了!” 武安公挑了挑眉,颇有兴致地道:“镇国公府那个自小患有心疾的小子,求医都求到你这儿来了?” “我与容世子有过一面之缘,那日他在街上突发心疾,我碰巧撞见,便出手施了几针。” 云苓点点头,突然想起萧壁城曾说过,容湛出生的时候正是武安公接生的。 “我听王爷说,当年镇国公夫人中毒后生下容世子,致使他先天不足,多亏有您照料才保得一命。眼下镇国公夫人请我为容世子诊治,您可否将他的情况细细道与我听?” 武安公放下刚收拾好的药篓,挥挥手道:“嗨!就让俺一同跟你去瞧瞧那小子吧,他能活到现在也算是命大!” 云苓不由笑道:“那就劳烦您了。” 二人离开揽清院,一路来到主院的正厅中,容氏兄妹已在此等候多时。 容婵一身明黄色的娇俏衣衫,她原本散在背后的长发挽起高高的发髻,虽是做妇人打扮,浑身上下却还是少女一贯的娇俏灵动,一点也不像成了婚的样子。 见到云苓,她圆圆的杏眼顿时亮起。 “云苓姐姐!” “容湛见过武安公与靖王妃。” 云苓一出现,容湛的眼神便不由自主地放在了她身上。 容湛今日穿着一袭皓月白的长袍,两鬓微微垂下几丝墨色的长发,衬得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颊愈发苍白。 看起来就像是个跌落凡间的仙人,在看见云苓的时候,眼中才多了那么几分人气儿。 “容世子这几日可还安好?” 云苓脸色依旧带着伪装的胎记和面纱,冲着容湛微微一笑。 “多亏靖王妃妙手仁心,二度救在下性命于危难之际。” 容湛平静地回答,尽可能平复自己涟漪不断的心湖。 “二十多年不见,你这小子竟然还没死,也算是福大命大了!” 武安公操着一口公鸭嗓,迈着外八字上前,毫不客气地执起容湛的手腕诊脉,又飞速在他胸口几处穴位点了点。 他的手法粗暴无礼,容湛细眉微蹙,双颊因疼痛而多了几丝红润。 却没有任何不满,而是诚挚地感谢道:“这还要多亏武安公当年留下来的药方,晚辈感激不尽。”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靠着武安公留下的药丸配方,方才能有惊无险地活到现在。 容婵心里记挂自家兄长,忍不住上前担忧地问道:“武安公,云苓姐姐,我哥哥的病到底能不能根治呀?” 武安公紧缩眉头,半晌后长叹一声,“难……难啊!” 容婵面上闪过一丝失望,又期待地看向云苓。 云苓只好实话实说,“实不相瞒,我暂且没有十足的把握,容世子并非是先天性心疾,而是他体内之毒残留了二十多年,已伤及心脉和肺腑,想要清除并不容易。” 精神力可以治疗很多疾病,尤其对和大脑相关的精神类疾病效果显著。 但精神力并不是万能的,尤其碰上心脏病更是无能为力,此处的伤病,自古以来都领医生非常棘手。 初次接触精神力的人,身体通常会产生排斥反应,剧痛无比。 所以云苓当初救容湛时,也仅仅只是施针,并没有使用精神力,否则以容湛心脏的脆弱程度,只怕立刻就会当场去世。 “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容世子只要定期来我这里做针灸,坚持个三五年,也能极大程度地降低心疾再犯的频率。” 这么多年过去,容湛早就对生死看开了,听到云苓等人的答复也没有任何沮丧之色。 他笑了笑,合扇抱拳作揖,“既如此,日后便叨扰靖王妃了。” 容婵却仍不死心,“哥哥的病真的就没有一点彻底治愈的可能性了吗?” 这是她唯一的嫡亲兄长,她想要对方好好的,能够向寻常男子一样,不必有任何顾虑地娶妻生子。 武安公挠了挠乱的像稻草堆一样的胡子,“也不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你哥哥中的那味毒药,有一味唤作七窍莲心的药材可以解,只是这七窍莲早在几十年前便灭绝了,俺手里倒是有一颗种子,可那种子早就已经枯死了。” 闻言,容婵等人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飞入云霄又跌入谷底。 就连容湛,眼底也多了一抹未能掩饰住的黯淡。 眼看容婵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云苓定了定神,朱唇轻启。 “让我来,我兴许有办法让七窍莲成活。” 第 108 章 滤镜碎了一地 容婵当即欣喜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云苓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武安公也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苓丫头,你可不要胡乱说大话啊!” 云苓思忖一番,浅笑着回答道:“不瞒几位说,我曾经最是喜欢侍弄花草,为了救活那些枯死的花草,曾配置出过一种效果很好的营养……效果很好的药剂。” 所谓的药剂,其实就是营养液罢了,上辈子云苓在组织做实验的时候经常都会用到。 这个时代没有金坷垃,但手工发酵一些营养液出来还是不成问题的。 “虽然不保证百分百有用,但我用了之后效果都还不错,可以试一试,就是不知道武安公愿不愿意将那枚种子割爱给我。” 云苓有精神力傍身,想要一枚枯死的种子发出新芽,虽然困难,但并非做不到。 精神力就是这样神奇而霸道的力量,曾有学术论文指出,人类的精神力进化到最后,发展出来的应该就是各种各样的异能。 而所谓的营养液,只不过她使用精神力催长的一个幌子罢了。 “俺愿意给你!” 不等容婵请求,武安公已经猛地一拍大腿,眼冒精光地看着云苓。 “苓丫头,你若当真能令七窍莲这等奇药重现人间,必将造福万民啊!” 云苓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做到,此时却是冲着武安公微微一笑,“若是不能的话,您这颗唯一的种子可就毁了。” 武安公摆了摆手,面色严肃道:“俺愿意赌一把,这玩意儿留在手里,本来就只能做观赏之物,旁无它用。可若是成功了,那就是惠及天下医者与病患的良药!” 云苓定定地望着武安公,眸子发亮,“好!就冲您这一番话,我必定不会让您失望。” 她上辈子没救过几个人,倒是研制出来的毒药,不知被组织拿去害了多少人。 这辈子,她更想当个医者。 容湛神魂一震,显然也被武安公这济苍生的豁达胸怀震撼了一番。他深深地看了武安公和云苓一眼,合扇弯腰,郑重地行了一礼。 虽未语,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和云苓达成了共识后,武安公一个激动,立刻便撒丫子往自己的府邸跑去,要将那压箱底的七窍莲种子给翻出来。 倘若云苓制作的药剂管用,那他这些年来搜集的种子就都有救了! 他跑的急,路上连破草鞋掉了一只都顾不得穿上,让路过的萧壁城踩中,差点绊了个狗吃屎。 萧壁城一大早就出府了,昭仁帝安排他明日起便要去城东校场练兵,他今日去了一趟校场,便是处理交接事务,这会儿才刚回府。 陆七赶忙上前扶他,嘴里还不忘嘀咕几句,“王爷的眼睛不是好了嘛,咋还看不清路呢?” 嘿嘿,莫不是习惯了有他在身侧,离不开他陆七的伺候了? 萧壁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叫来叶折风问话,“师祖这般急急忙忙的怎么回事,活像后面有狗在追他一样。” 叶折风答道:“方才容世子上门向王妃求医,也不知义祖父同他们说了些什么,就这样急急忙忙地跑了。” “容湛上门求医?” 萧壁城脸色变了变,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撇下叶折风和陆七,加快了脚步朝主院正厅走去。 刚进门,东侧厢房的一幕顿时闪瞎了他的眼。 容湛躺在榻上,上半身的衣衫尽数褪去,露出不可描述的上半身,两颊是一片诱人遐想的薄红。 云苓正伏在他身前,一手按压着他的胸口处,不知在做些什么,但画面暧昧的让萧壁城很难保持理智。 “你们在干什么!” 萧壁城只觉得头脑“嗡”的一声,一股怒火从脚底直直窜到天灵盖上,将所有的理智烧的一干二净。 如虎啸般的怒吼响彻靖王府,震得屋上瓦片抖了三抖,树枝上的麻雀也惊慌四散。 屋内人顿时被这声河东狮吼吓了一跳。 容婵本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嗑瓜子,瞬间双手卡着自己的脖子,咳嗽的直翻白眼。 云苓正聚精会神地给容湛施针,冷不丁被萧壁城的吼声吓了一跳,小手那么一抖,细长的银针就扎在了容湛胸口的某一处。 他疼痛难忍,却只是微微蹙眉,没有发出一丝闷哼。 云苓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顿时从床边跳起,险些一蹦八丈高。 “回来不说一声进屋不敲门,吼那么大声你要死啊!” 萧壁城本怒气冲冲地黑着脸想把云苓拉开,腿刚迈开来,又被云苓这一声震天怒吼给吓得缩回了脚。 云苓极少会发怒,即便是心头不快,也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嘴里说些把人气个半死的话。 这般失态暴躁的怒吼,萧壁城还是第一次见,当即意识到自己可能捅了篓子。 “你……你们在……在干什么?” “我白给你治了眼睛是不是!没看见我在给他施针么,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差点被你吓的扎错穴位了!” 云苓这辈子最难以忍受的,便是在专属施针时被旁人打扰。 而且容湛刚才那一针至关重要,幸亏只是扎歪了,要是扎错了穴位,怕是当场便会心脏绞痛难忍。 萧壁城的声音陡然弱了下去,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刚才不是有意的……” “管你有意没意!在老娘施完针前,麻溜儿的给我滚远点,不许靠近东厢房!” 说罢,云苓起身没好气地将萧壁城推出了院外,然后重重将房门关上。 屋内,容湛和容婵神情呆滞,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原……原来,靖王妃其实是这种脾性的女子吗? 先前街头偶遇时,那一身粉衣,温柔似水般的仙子滤镜,顿时稀里哗啦地碎成了一地渣。 终于回过神来,容湛艰难地想要直起上半身。 “靖王妃……” 云苓按住他的肩膀,呵斥道:“胡乱动什么,我不是叫你躺好么!” 她最讨厌胡乱动来动去的病人了! 容湛背后一个激灵,额头冷汗涔涔地又躺了回去,望着云苓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第 109 章 他待你一定极好 容婵悄悄地咽下喉咙里的瓜子,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兄妹俩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云苓聚精会神地继续施针,不一会儿便又静下了心来,一个多时辰过去,她才将容湛身上的银针都拔掉。 “想培育出七窍莲至少也要三到四个月的时间,在此期间,你每周……每隔七日来靖王府一趟便是。” 容湛的身体不太好,虽然有武安公配置的药丸吊着命,但随时都有可能像之前一样突然发病。 为了避免在七窍莲被培育出来前,容湛不会稀里糊涂人没了,保险起见云苓还是决定为他定期施针。 “有劳靖王妃了。” 容湛迅速穿上外衫,但想起刚才萧壁城闯进来那一幕,神色多少还是有几分尴尬。 云苓摆了摆手,神色无比平和,一点也看不出刚才歇斯底里的大怒模样。 “天色也不早了,二位不妨用了晚膳再走吧。” 容湛下意识地想要拒绝,萧壁城那边却派了陆七前来传话。 “王妃!饭菜已经备好了,容世子和瑞王妃现在就可以用膳!” 云苓冷不妨又被吓了一跳,瞪着陆七道:“你怎么突然冒出来跟个鬼一样,谁让你蹲我墙角了。” 听出云苓语气中的嫌弃,陆七撅撅嘴,神色颇有几分委屈。 "是王爷要属下守在这里的,王爷说了,等容世子出来一定要留他用晚膳,千万不能叫他跑了!否则就没属下的晚饭吃!" 他在门外蹲了一下午,腿都蹲麻了,上回他偷吃小厨房的乌鸡汤吃坏了肚子,都没在茅坑里蹲过这么久。 做王爷的贴身侍卫,什么稀奇古怪的差事都有,一旦做不好还有可能赔上早中晚膳,他陆七容易么! 云苓:“……” 容湛:“……” 容婵惊恐地看着陆七,该不会靖王爷发了怒,要毒死她大哥吧! 云苓心里暗骂陆七是个二傻子,面上却只能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既然饭都备好了,那就吃了再走吧。” 容湛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合扇抱拳,“那边多谢靖王爷和靖王妃盛情款待了。” 按照规矩,靖王府待客时的晚膳,也是男女分开不同席的。 揽清院里,容婵颇有些坐立不安。 “云苓姐姐,靖王爷不会对我大哥做些什么吧,他身子骨弱,经不起一拳头的……” “好好的,他吃饱了撑着打你大哥做什么?” 云苓忍不住半头黑线,她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容婵跟陆七一样是个缺心眼呢。 她转移话题道:“别说他们两个了,你近来过得如何,我那二妹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你与她同住一个屋檐下,可有吃亏?” 楚云菡那朵小白莲段位虽然不高,奈何眼前这丫头是个傻乎乎的二百五,两个人对上,只怕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 容婵脸色的笑容显而易见地褪了下去,摇了摇头。 “我倒是没受欺负,瑞王将她安置在菡萏院里,那处与我的院落离得最远,平时一个照面也打不上。” 自打成婚以来,除了每日早上例行问安以外,容婵基本见不到楚云菡,楚云菡也从来不会在她眼皮子底下晃。 就连每天早上的问安,瑞王也定会陪在楚云菡身侧。 “哥哥跟我说,他大抵是怕我为之前的事找楚二麻烦,所以才让她特意避开我。” 云苓闻言,淡淡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这瑞王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他怕容婵会找楚云菡的麻烦,便说明他自己心中也清楚,当初画舫上的事,楚云菡不是表面上那么干净。 “可是有何困扰?” 云苓听她声音闷闷的,便知道她这些日子过得不开心。 容婵点了点头,又迟疑地摇了摇头,“平日里除了无聊,也没别的什么,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皇后娘娘总催我要争气些……” 容婵下意识地看了眼云苓凸起的小腹,脸颊飞上几抹红霞。 云苓心领神会,唏嘘道:“你才多大啊,这就开始催生了,瑞王那傻子也真是,这都下得去手。” 才不过十六岁的年纪,放到现代社会,还只是半大的花骨朵儿呢。 容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我们……我们还没有夫妻之实呢。” 云苓挑了挑眉,容婵方才解释。 “大婚那晚我碰巧来了月事,后来皇后娘娘派了一个嬷嬷在府中盯着,要他在我房中宿够三日,才可去楚云菡房中宿一日,不过每次都是我睡床榻,他睡地板。” 云苓见她脸上没有任何落寞之色,反而带着些许庆幸和放松,也不由得笑了笑。 “这对你未尝不是件好事。” 严格来讲,她是不建议容婵这个年纪便和瑞王有夫妻之实的。 破身事小,万一不小心怀了孕,那才对身体不好呢。 云苓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往后你若觉得无聊,多来我府中坐坐便是。” 容婵乖巧听话地点了点头,吃了几口饭菜,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云苓姐姐,靖王爷是不是待你很好?” “为什么这么说?” “世人都说你们是一对怨偶,平日里的琴瑟和鸣只不过是装给外人看的,可婵儿却觉得你和靖王爷的关系并非外界那般糟糕。” 云苓弯了弯唇角,“如何见得?” 容婵想了想,认真答道:“靖王爷每次一出现,眼里除了云苓姐姐以外都看不到其他人,何况以靖王爷的脾性,你那般怒责吼骂他,他也没有丝毫不快,显然是待云苓姐姐极好的。” 虽然她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可她看得出来,萧壁城看云苓的眼神,和父亲看母亲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 云苓眼神微动,有一瞬间失神,他待她好么? 好像自打向她表露心迹以来,萧壁城的确是事事都依着她的。 那么她待他又如何呢? 见云苓走神,容婵眼底满是羡慕和好奇。 在这个世界上,鲜少有女子能够做主自己的婚事,能否嫁给一个真正重爱自己的夫君,完全时间看运气的事。 她很好奇云苓与萧壁城之间的事,以及她为何要伪装脸上的毒斑。 不过哥哥说了,云苓这样做定有自己的道理,她不可以随意询问。 第 110 章 一秒认怂 用完了晚膳,容氏兄妹方才踏着月色离开了靖王府。 走出大门,容婵再三检查了一边自家大哥,确定他没有挨靖王爷的揍。 “大哥,靖王爷没把你怎么样吧?” 容湛身形顿了顿,用扇柄敲了敲她的头,没说话。 容婵以为他是失恋了,如今正难过呢,便开口安慰道:“大哥,常言道这天涯何处无芳草,日后你定能遇见更合适的女子。” 她打心底怜惜自家大哥,因着心疾体弱,从来不曾靠近过任何女子,更没想过成家立业一事。 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个一见钟情的女子,对方却已为人妇…… “与其操心我,你不如多操心自己。”容湛无奈地看向她,“如今我对靖王妃除了感激之外,别无其他。” “那我就放心了!” 容婵吐了吐舌头,展颜欢笑起来,她一点也不想见到大哥为情而伤神的模样。 容湛见她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暗暗长叹一声。 夜色下他回眸,目光落在那越来越远的府邸处,神情莫名。 斯人若明月,遇上方知有。 只可惜……恨不相逢未嫁时。 * 月光皎皎,如水倾泻。 漱石居中,厢房里摇曳的烛火还未熄灭。 萧壁城手里捏着一本兵书,脸色却臭臭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又在想些什么。 家臣乔烨关怀地道:“王爷,天色已晚,您明天还要去城东校场练兵呢,还是早点歇息吧。” 萧壁城淡淡地应了一声,不为所动,翻着兵书状似不经意地道:“云苓在做什么?” “王妃刚命厨房送去了热水,想来是已经洗漱过,准备歇下了。” 闻言,萧壁城的脸色愈发黑如锅底。 中午云苓吼了他一嗓子,让他吃了一下午闭门羹,竟是到现在也没有要和他说一句话的样子。 气性有那么大? 陆七见状,把最后一块夜宵点心塞进嘴里,关怀地道:“王爷,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黑啊,是不是生病了?要不我叫王妃来给您瞧瞧吧!” 萧壁城冷冷地瞥他一眼,“不用。” “为何不用啊,您可千万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还是让王妃来看看比较稳妥。” 陆七艰难地把点心咽下去,打了个饱嗝,无视乔烨疯狂的眼神暗示,继续不知死活地开口。 “要属下说,王妃的一手针灸之术可真是出神入化啊!您是没瞧见,今儿个那容世子白着一张脸进屋来,王妃几根针下去,他便红着脸出门去了,看起来气色好的很,一点都不像个病秧子!” 乔烨心底长叹了一声,这傻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壁城额角的青筋跳动了几下,好不容易才忍住暴打陆七一顿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对陆七露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和蔼笑容,“陆七,今晚上你是不是没吃饱啊?” “王爷您还好意思说!”陆七闻言,立刻委屈地叫唤了起来,“属下明明按您的吩咐把容世子给留下了,您怎么还不准属下吃饭晚呢?” “是本王做错了。” 他不该罚陆七不许吃饭,应该把那张嘴狠狠地堵起来! 萧壁城脸上的微笑不减分毫,看的乔烨冷汗淋漓,偏偏死到临头的陆七毫无察觉。 他愣了一下,然后“嘿嘿”傻笑起来。 “乔大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属下知道王爷肯定不是故意的,您一定是因为下午和王妃吵架了,心里不快所以才迁怒了属下,但属下不介意!” 王爷堂堂的主子都跟他道歉了,他总不能不识好歹揪着不放吧! 乔烨抖了抖嘴角,不知道该说陆七聪明还是傻。 说他傻吧,起码他知道王爷下午和王妃吵了架,心里不痛快。说他聪明吧,他又偏生不知死活,每句话都在王爷的雷区和怒点上跳舞。 萧壁城保持脸上的笑容不变,温和地道:“为了补偿你,厨房里的桂花糕便全都赏给你了。” 陆七顿时狂喜,“多谢王爷,多谢王爷赏赐!嘿嘿嘿……” 萧壁城嘴角的笑容冷了两分,低声吩咐道:“乔烨,你把这小子给我扔去厨房,叫折风看着他,没把那十盘桂花糕吃完,不许他出厨房!” “是,王爷。” 乔烨看了眼还在流哈喇子的陆七,将他领去厨房,交给了叶折风。 “乔大人,叶公子!今天厨房剩下的桂花糕可真多啊!来咱们一块儿吃啊!” “不了,你自己慢慢吃吧。” 今晚过后,陆七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馋桂花糕了。 乔烨留下一个同情的眼神给陆七,便回去复命了。 见天色已晚,他忍不住低声劝慰道:“王爷,已经快子时了,王妃还没派冬青前来传话,想必是已经歇下了。您也莫要再等了,明日还要去城东校场练兵呢,早些休息吧。” 萧壁城神色一僵,掩饰道:“谁在等她了,本王不过是许久没有亲自练兵,临去校场前温习温习兵书罢了!” 乔烨见他嘴硬,也不戳穿,只是暗自摇了摇头,明厨房尽快送来了热水。 萧壁城又磨蹭了一会儿,见外面没有半分动静,这才不由得失望地脱了衣衫洗漱歇息。 他越想越火大,下午他的确是有些冒失了,可云苓做的也不对! 她一个已婚女子,怎么能让其他大男人脱了衣裳,毫不遮掩地给对方施针呢! 这若叫府中下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他也不是没脾气的人,云苓这般晾着他,到时候就算主动与他和好,他也绝不轻易理会! 萧壁城沉着脸,面无表情地往身上浇洗澡水,洗澡一半,院子里突然响起冬青那清脆的声音。 “王爷,马上就要子时了,王妃说若您今日不想一同观赏天星碎片的话,她就先睡下了。” 听到这话,萧壁城身形顿了顿,陡然间从浴桶里窜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擦干水渍穿上了衣服。 “本王只是温习兵书耽搁了些时间,这便起身去揽清院!” 说完,在乔烨诡异和无语的目光下,萧壁城飞速踩着两只穿反了的鞋,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揽清院。 “今天下午是本王的错……你的气消了没有?” 他敲了敲云苓的房门,一秒认怂,垂头丧气着像是只耷拉着耳朵的大狼狗。 第 111 章 俺挑大粪很在行 云苓打开房门,一头雾水的看着他,“我生你什么气了?” “下午那事,你没生气?” 云苓眨巴眨巴眼睛,“我当时是急了点,可没生你气呀。” 萧壁城忍不住瞪大眼睛,语气僵硬,“那你为何一整日都不搭理我?” “我下午忙着给容湛施针,哪里有空闲的时候,晚膳后我派冬青去漱石居找过你,可陆七说你在很认真的温习兵书,便没有打搅你。” 直到这会儿她又派冬青去询问了一番,确定萧壁城今晚不打算修练精神力,这才打算睡下。 萧壁城闻言,脸色青一块紫一块,活像调色盘一样煞是好看。 敢情到头来都是乌龙一场? 该死的!他早晚要封了陆七那张破嘴! “别在外头傻站着吹风了,进来吧。” 虽然是夏天,但更深露重,这会儿的温度有些凉。萧壁城随着她走进房间,好半天才平复被陆七弄的差点爆炸的心态。 “今日你同武安公说了些什么?我瞧他兴奋的难以自抑。”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有关草药培育的事情。” 云苓把自身精神力对于植物的催长作用告诉了萧壁城,顺便提了一嘴培育七窍莲帮助容湛根治心疾的事。 萧壁城忍不住紧紧皱起眉头,“你不是说过,以你目前精神力恢复的程度,想要催长植物是件很费力的事情么?” “费力是费力,但并不是做不到。倘若当真能催长那些药草的种子,武安公一定会很高兴,这样他毕生云游天下,也不算白付出一场。” 萧壁城知道催长草药是件惠利天下人的好事,可他还是不想云苓太过劳累。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云苓摇摇头,“人与人之间的精神力有差异,进化出来的能力也不同。” 得知帮不了云苓,萧壁城眼底黯然,心中又有些疑惑和期待。 他已经随着云苓修炼了大半个月的精神力了,也不知将来能进化出什么古怪的能力。 交谈完毕,云苓拉着他一起到床榻上打坐冥想。 “我听乔大人说,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去城东校场上练兵了,以后每晚到我房里冥想两个小时,这样你第二天便不会感觉丝毫疲惫。” 原本每晚是要冥想四个小时的,基本要半个通宵彻夜不眠,可冥想虽然能助精神不感到疲惫,但熬夜总归还是伤身体的。 好在她仿制出了魂消香,对安神定魄有奇效,如今冥想也能够事半功倍。 萧壁城难得弯了弯唇角,“若是突厥人知晓这毒香成了你的一大助力,也不知会不会气的吐血。” 有了魂消香,云苓精神力恢复的速度便猛然增长了一大截,但还远远不能满足她的需求。 她忍不住看向窗外的夜空,如今黑漆漆的夜幕上,只剩下了一个红色天星还坚挺地悬挂着。 云苓叹了口气道:“要是再能得到一颗陨石就好了,这样我的精神力一定能很快恢复到巅峰时期的状态。” 萧壁城也看向夜空,“那四颗天星中,最早的一颗在三年前便已经落下,还有一颗是前些日子落下的。” 云苓忍不住心痒难耐地问道:“除了我们手里这块,其他已经坠落的陨石都没有消息么?” “除了你我大婚之日落下来这颗,其他天星一直都下落不明,不过……倒是有一个人能算出天星的所在之处。” “谁?” 萧壁城答道:“无心大师。” 当初便是他来到大周觐见昭仁帝,说天象异动,红星坠世,属于大周皇朝的神女很快就要降临了。 以前萧壁城一直觉得这不过是前朝传下来的流言,真假不可捉摸,现在却是改变了想法。 若他所料不错的话,云苓应当就是预言中属于大周的神女。 “无心大师?他人在哪儿?” 萧壁城摇了摇头,“此人行踪不定,我也不知道他如今在何方,不过他当初抵达大周时曾说过一句话。” 云苓挑眉,“什么话?” “他说天星即将坠落在何处,自己便会现身在何处,我只知道在抵达大周前,他是自南塘而来,随后要往北秦而去。” 云苓迅速分析其中的信息,“也就是说,第一颗陨石落在了南唐,第三颗陨石落在了北秦,倘若能找到无心的话,便能知道所有陨石的下落。” 萧壁城读懂了她的想法,继续道:“那无心大师曾说过,不要试图去寻他,当四颗天星坠落后,必会于某日相逢汇聚,而他也自会现身。” 云苓撇了撇嘴,“神神叨叨的。” 话虽如此,她却是在心里记下了一件事。 倘若日后有机会,她一定要前往南唐和北秦看看,能否寻得另外两块陨石。 * 翌日,萧壁城一大清早就去了校场练兵。 云苓惫懒地起了床,闲一下忙一下地到了午膳时间,武安公便像阵风一样,匆匆地来到了靖王府。 他昨日走的急跑丢了一只草鞋,今天干脆光着脚丫子就进府了。 前院洒扫丫鬟才打扫过院子,武安公赤脚踩在泥地和青石板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土黄发黑的脚印。 “诺!这是俺压箱底的七窍莲种子了,整个大周怕是再找不出第二颗了!” 云苓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收下了这颗宝贵的种子,然后将自己早上弄好的几大木桶的药剂展现给武安公看。 武安公吸了吸鼻子,迟疑地道:“这就是你说的药剂?俺咋闻着味道怪怪的,一点药味都没有?” 云苓笑着解释道:“这其实不能叫做药剂,称之为营养液更合适。” “营养液?”武安公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关注起自己从未听闻过的词汇。 “所谓营养液,就是帮助花草生长的肥料,因为有些土壤不够肥沃,所以种下去的草药便长不好,需要施肥。” “施肥?那不应该挑些大粪来浇嘛!这个俺会,挑大粪俺很在行的!” 第 112 章 入宫赴宴 “这些营养液的效果跟肥料可不一样。” 云苓耐心地指着那些木桶给武安公讲述原理,尽可能地让这位年过七旬的老者明白她的意思。 “像是黄豆,花生等油料作物的种子,煮熟后弄碎装到油桶里边,加水密封起来,再放到太阳底下暴晒发酵。等变了色以后,就是氮含量高的肥料。” “再一个就是我们平常吃的河鱼,以及猪骨牛骨之类的骨头,弄碎后加上鱼的内脏,也可以加上水进行发酵。” 这些骨头鳞片之类的东西,是非常好的磷钾肥料,还含有一定的钙质。 云苓有些话武安公听不太懂,但并不妨碍他听得津津有味,活了一辈子,他还从来没听说过这等稀奇古怪的肥料。 “苓丫头,这些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云苓当然没法告诉他,这放在现代,那都是养花的大妈大爷们的基本操作。 “以前我吃剩的饭菜鱼骨随意倒在了花园里,久而久之便发现花儿的长势比其他地方要好。” 武安公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你这小女娃,看不出来挺细心的,可剩菜剩饭不是应该拿去喂猫喂狗嘛,你怎么拿去浇花!” 云苓抖了抖嘴角,岔开了话题。 “武安公,我一直还有件事想和您商量,我打算在京城开家药馆。” 小老头儿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云苓的意思,他挥了挥手道:“小三儿那孩子早跟俺说了好几遍了,你想借着俺老头子的名号,售卖那仿制的雪参玉露。” 云苓笑的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既然您知道了,那我就不掖着藏着了。” 她试图向京中的贵太太娇小姐们安利仿制的雪参玉露,可龙舟宴那次的经历告诉她,效果并不好。 最大的原因,便是因为楚云苓在京城里的名声太烂了,那些夫人小姐们,大多都不愿和她深入交往。 虽说如今她的风评有所好转,但原身楚云苓被叫了十七年的第一丑女,无德无才的印象已经深深烙入人心,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有天翻地覆的改变。 之前破费口舌推销了十来瓶出去,竟然连一个回头客都没有! 只有容婵那傻妞前前后后地缠着她买药。 云苓的致富之路还没迈出去第一步,便已经狠狠地栽了个跟头。 但如果有武安公在就不一样了。 云苓笑眯眯地看着这个不修边幅的邋遢小老头儿,“我不图名只图利,若是能借武安公您的名号售卖这些药膏,我愿意拿出一成的利润分给您。” 武安公却缓缓摇头,“这事儿你不说,俺也会帮你的,小三儿这些年来是如何做的,俺心里一直都有数。” 他知道萧壁城缺钱,缺很多钱。 大周每年战死和伤亡的士兵都难以统计,可他们退下战场后,往往得不到很好的安置。 那是曾为大周抛头颅洒热血的勇士,无论如何都不能置他们于不顾。 “俺不缺钱,也用不着钱,这些身外之物,生带不来死带不走,你和小三儿拿去造福大周百姓便可。” 云苓不由得再次长叹,“武安公大义。” 有这样的人做太上皇的拜把子兄弟,云苓似乎能明白,这些原本从泥地里刨食的人,是如何能够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的。 一老一小议下此事,刚送走武安公,岑嬷嬷便突然前来报信。 “王妃,老奴接到旨意,明晚是平阳王之女温怀瑜郡主的接风洗尘宴,陛下命您和王爷一同入宫赴宴。” 温怀瑜? 云苓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在脑海中搜索到有关这号人物的信息。 待晚间,萧壁城风尘仆仆地回了靖王府,云苓提起此事,随口向他询问。 “温怀瑜是谁,似乎颇受父皇重视啊?” 一个能让抠门皇帝,舍得花钱备下接风洗尘宴的郡主,定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萧壁城闻言,面色忽地一僵,“她这么快就抵京了?” 他极其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云苓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的祖父平阳王曾跟着太上皇一起打天下,上个月平阳王病逝了,温家只剩她一个孤女了,父皇便召了她回京。” 云苓心下了然,“这样啊。” 原来是功臣之后,难怪昭仁帝那只铁公鸡这么重视。 萧壁城偷偷看了一眼云苓,见她没有过多关注,心头微松了口气。他没打算提昭仁帝想赐婚温怀瑜的事,当然主要原因是不敢。 不过话说回来,父皇手里没钱,目前应该不会再提这件事吧? * 入宫赴宴的日子很快便来到。 云苓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正式的宫廷宴席,岑嬷嬷特地来伺候她梳妆打扮。 “王妃,这是太后娘娘特地赏给您的衣裳,瞧瞧这裙子多漂亮啊。” 岑嬷嬷拿来的是一件红色的广袖流仙裙,这是太后为嘉奖云苓治好了萧壁城的眼睛,叫人送来给她入宫赴宴穿的裙子。 云苓自小生的美貌出众,不过她的注意力一向都在瓶瓶罐罐的药剂上,平时基本都是一身白大褂和休闲装。 饶是不怎么关心打扮的她,这会儿也忍不住多看了那条裙子几眼。 裙子整体是偏暗的朱红色,并不张扬,反而有一丝端庄典雅的韵味。 外面的大袖衫是轻薄的纱衣,与裙子相得益彰,减轻了厚重感,多了几分轻盈,又不显得过于妩媚轻浮。 在这六七月的盛夏时节穿,倒也透气凉快。 云苓穿好裙子起身走动了两步,尺寸贴身的恰到好处,考虑到她有身孕,腰部特地放足了布料,几乎不怎么看的出肚子。 冬青几乎是把眼珠子都粘在了云苓身上,咽了咽口水道,“王妃,您穿上这身衣裳可真好看啊!” 光是那玲珑的身段,已经足够在一大票贵女千金中脱颖而出了。 如果云苓没有脸上那块假胎记,冬青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旁人惊艳失语的模样。 第 113 章 没必要继续伪装了 “王妃很适合这样的红色,让奴婢来为您挽个发髻吧。” 岑嬷嬷在被派去伺候太上皇之前,就是专门为宫里贵人们梳头的,有着一双令人惊叹的巧手。 一旁的冬青忍不住好奇地问,“咦,岑嬷嬷,您挽的这款发髻好生别致,就是看着不太像咱大周的风格呢。” 大周常年战事不断,女子们的日常发髻也偏简单飒爽,岑嬷嬷给云苓挽的发髻要更精巧别致些,但并不繁复。 岑嬷嬷笑了笑,“你这丫头眼力不错,这是三十多年前,北秦宫廷中最流行的发髻。” 她做了些变动,和大周贵族女子常梳的发髻结合在了一起,显得出挑新颖,又不会丢了大周的传统韵味。 云苓对着镜子,将一副同样朱红色的轻纱面巾戴上,铜镜中印出一双美目,清波流转。 “岑嬷嬷去过北秦?” “老身……幼时曾在北秦生活过一段时间。” 岑嬷嬷望着她的发髻,眼神中淌过怀念的神色,很快又变得黯淡伤感,一闪而过。 门外,陆七急不可耐地喊道:“王妃,您还有多久才好?宫里派来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女人可真麻烦啊,每天梳头抹粉的,要折腾上大半个时辰,有这功夫,多睡会儿懒觉不好么? 而且陆七觉得,就凭王妃那张脸,她再怎么捯饬都一样……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 “马上就来了。” 云苓起身理了理衣裙,正要出门,想了想又回到里屋,将桌上的两盘桂花糕倒进了锦袋里,别在腰间。 还剩两块装不下,她随手包在手帕里拿了起来。 “王妃,您可算是……” 云苓刚走到院子里,陆七的话喊到一半便立刻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云苓。 这还是他们那半面似鬼,丑陋骇人的王妃么?面纱遮去了胎记,乍一看,恍若神仙妃子下凡! 有那么一瞬间,陆七甚至怀疑从屋里走出来的是别人。 “你不是最馋这桂花糕么,这两块赏你了。” 云苓把包着桂花糕的手帕递过去,陆七却迟迟没接,她微微挑眉,抬手往这小子脑门上弹了个脑瓜蹦。 “哎哟嗬!” 陆七吃痛,捂着脑门回过神来,龇牙咧嘴地看着云苓。 这么大手劲儿,是王妃无疑了! 他到现在都记得王妃嫁过来的第二天,就不知怎地打了王爷两巴掌。 那手印,足足两天才消呢! “傻愣着干嘛,接着啊。” “哦,哦……” 陆七好不容易才把震惊的目光从云苓脸上挪开,正要伸手去接帕子,却猛然脸色一变,一蹦八丈高,瞬间远离云苓五米开外。 “这这这……这是桂花糕?属下不要!” 云苓疑惑地看着陆七,只见对方一脸菜色,青的跟小油菜有一拼。 “你不是最喜欢吃这点心么,冬青说你之前天天都溜进小厨房偷拿偷吃。” 陆七面色惊恐的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属下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王妃饶了陆七吧!” 上次王爷“赏”他把小厨房里的桂花糕吃掉,整整十盘,他吃到一半就撑的不行了。 可叶侍卫却在门口守着,说王爷有令,吃完了才能走。 他奋战了一晚上,做梦都是漫天的桂花糕从天而降,落到地上还长出四条腿追着他跑。 便秘这两天还没好呢! “属下这就去禀报王爷,说您已经准备好了。” 陆七抬脚就开溜,纵使云苓这会儿再漂亮,也不敢多看她一眼。 “这傻蛋,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想吃桂花糕了。”冬青捂着嘴憋笑,把陆七被罚的事告知云苓。 云苓听完后抖了抖嘴角,只能将点心留着自己吃,进了马车的车厢,她顺手将另一块桂花糕塞进萧壁城嘴里。 自打她一来,萧壁城的目光就挪不开了。 他咽下那块桂花糕,敏锐地在云苓身上闻到了桂花糕的甜蜜淡香,神色疑惑地望着她腰间的小囊。 “你带这么多桂花糕做什么?” 云苓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今日宫宴,不似在家里那样方便,岑嬷嬷说我这面纱是万万不能摘的,那我一会儿怎么吃东西?” 云苓不怕痛,但她很不喜欢饿肚子的感觉。 使用精神力会大幅度消耗体力脑力,所以精神力者通常比别人吃的多,也更容易感到饿。 利用这个特性,组织在训练她们的时候,通常是以饥饿作为主要惩罚。 那种滋味是很痛苦的。 “这一去一回,怎么也得三个时辰打底,不备些点心垫肚子不行。” 宫宴上有那么多好菜摆在面前,她却因为带着面纱不方便进食只能干看着,越想越亏。 萧壁城反应过来,脸色闪过一丝心疼,“是我疏忽了,早知如此,该叫嬷嬷特地备个食盒,装些糕饼和小菜。” “不用那么麻烦,有这些桂花糕垫肚子已经够了。” 她不挑食,只要不饿肚子就行。 萧壁城心底却有些不是滋味,他目光落在云苓脸上,忍不住问道:“你脸上的印记还要伪装到何时?” “怎么,嫌我丑,给你丢人了?” “自然不是,只是你顶着这样一张脸,行事多有不便。” 而且还会平白无故遭受许多非议和异样的眼神,上次瑞王大婚的时候,他心里就憋了一团火,恨不得把那些嘴碎的人舌头都割掉。 云苓面纱下的唇角勾起,“我一直留着脸上的伪装,本就是因为我在明处,而那下毒的人在暗处,怕打草惊蛇才不得不如此。” “不过事到如今……既然已经确定了这毒的来龙去脉,以及那下毒之人的身份,的确已经没有继续伪装下去的必要了。” 云苓这两天也考虑过,魂消香一事后,她不打算再继续伪装下去了,不然每天在脸上涂涂抹抹也麻烦的很。 “只是我的脸一下子好了也不妥,难免会叫人觉得奇怪,好在武安公回来了,过阵子我便对外宣称,是他寻回奇药,治好了我脸上的胎记。” 第 114 章 郡主温怀瑜 萧壁城思索了一番,也觉得这个说辞的确最恰当不过。 “虽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你似乎已经笃定莲夫人与突厥人有关了。” 云苓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猜测的依据,“不错,我第一次见到莲夫人的时候,就觉得她的五官比寻常女子更为立体。而且她和楚云菡都是冷白皮,如此一来更印证了我的猜测。” 在相貌上,楚云菡母女多少都有些西方特征,莲夫人比楚云菡更加明显。 不过莲夫人的混血感并不强,云苓猜测她本身也是有中原人血统的。 “冷白皮?” “就是异族人里很常见的肤色。” 准确来讲,冷白皮是白种人里很常见的肤色,在黄种人里却尤为少见。 萧壁城不知道云苓说的冷白皮是什么意思,不过楚云菡的肤色的确比寻常人要白上几分,如冰雪一般,自小时常受到旁人的艳羡和夸赞。 云苓也很白,但不同于楚云菡的那种孤高清傲的冷白。 她的肤色宛如白瓷那样细腻温润,自内而外地透着淡淡的浅粉,当真应了那句面若粉桃。 萧壁城目不转睛地看着云苓,这幅薄纱红巾半遮面的模样,反而更叫人挪不开目光。 他情不自禁地道:“本王还是觉得你更好看些。” 清澈的双眸中倒映出云苓的身影,再无他物。 云苓呼吸微顿,下意识地垂眸轻笑,“可以啊,最近王爷的嘴越来越甜了。” 也不知怎地,以前也不是没被别人直白大胆地盯着看过,可面对这样一双清澈不含杂念的目光,她的心跳反而意外的有些不平静。 双颊有些许微热,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她露在面纱外面的一双桃花眼笑的弯起,剪水瞳清波荡漾,让萧壁城的心神也跟着晃起来。 “我不是在说什么花言巧语。” 云苓可称他此生见过外貌最为出众的女子,怪不得容湛仅见过一面,就丢了心魂。 想到容湛,萧壁城心中隐隐开始纠结起来。 一方面,他不希望云苓继续辛苦地伪装丑陋,继续受旁人讥笑指点。 另一方面,他又心底吃味,担心还会冒出第二个、第三个容湛。 就这样纠结了一路,两人踩着黄昏的尾巴进了宫。 殿内人头攒动,云苓一抬眸,便看见瑞王和容婵并排坐在左侧首席。 这样的宫宴,众皇子和王爷的侧妃也是能够入场的,只可惜楚云菡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妾室,因而并没有资格参加。 瑞王脸上挂着礼貌性的笑容,只是神色看起来并不怎么开心,反倒有几分疲惫之色。 “靖王爷、靖王妃到!” 随着宫人的高喊声响起,瑞王这才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眼神复杂。 云苓朝着高位上的昭仁帝等人行了一礼,“儿臣见过父皇。” 昭仁帝笑呵呵地道:“今日算得半个家宴,不必行礼,你们入座吧。” “儿臣谢父皇厚爱。”萧壁城起身,小心翼翼地扶着云苓入座。 不知是不是错觉,好些日子不见,云苓总觉得今晚昭仁帝看她的目光格外地慈爱,让人心里毛毛的。 她抬头扫了一圈周围,发现众皇子及贤王夫妇等人都在,还真算得上是家宴。 云苓心里对这场宫宴的主角越发好奇了。 “清平郡主到!” 刚说曹操,曹操便到。 云苓抬眸望去,只见一个身量纤细娇小的少女款款走来。 对方的容貌谈不上惊艳出众,但却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舒心感,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珠像极了无害的小兔子,没有丝毫攻击性。 “陛下万岁,怀瑜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连声音也细细小小的,有着几丝紧张和怯意。 “丫头都长这么大了?快……快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好生看看!” 殿内神色最为激动的人是太后,她忍不住晃了晃手帕,急切地呼唤温怀瑜,泛红的眼圈已是聚集起了泪意。 “你这双眉眼,当真像极了你祖母,好丫头……如今回了京城,在哀家身边便再也不会受苦了。” 温怀瑜也红了眼睛,“太后娘娘……” 一老一小相拥着抹眼泪,殿中其他人皆是识趣地静默。 萧壁城不动声色地凑到云苓耳边,“皇祖母年轻时与平阳王妃是闺中密友。” 云苓心下了然,怪不得这小姑娘这么受昭仁帝重视,太后对温怀瑜也算是爱屋及乌了。 昭仁帝宽慰道:“母后,今晚是怀瑜的接风洗尘宴,当喜庆些才是。” 太后擦了擦眼泪,拍着温怀瑜的手笑道,“哀家一时激动,瞧见你就回想起了你祖母年轻时的模样,想当年,她与你祖父的婚事还是哀家一手撮合而成的呢。” 昭仁帝笑着接话,“怀瑜今年有十七岁了吧?有些事是该提上日程了。” 温怀瑜顿时红了脸,羞着不答话。 听到这话,萧壁城有些紧张,忍不住看了云苓几眼,眼神飘忽。 云苓事不关已高高挂起,见太后等人叙旧的火热,也乐得图个清闲,时不时偷偷摸摸地往嘴里赛两块点心。 她出格的动作引来温怀瑜的好奇,忍不住投去几丝打量的目光。 太后笑着解围道:“好了好了,急什么,温丫头才回京,应当先熟悉京城一番才是。” 封皇后神色微动,浅笑道:“说起来,臣妾有个侄女儿自小养在江南,前几日也才刚回京,她与怀瑜年纪相仿,恰好能做个伴。” 昭仁帝却皱了皱眉,“既然才回京,对京城尚不熟悉,怎合适结伴而行?” 他不愿温怀瑜和封家有过多接触,拒绝了封皇后的提议。 封皇后笑容顿了顿,温声道:“陛下说的对,臣妾考虑欠妥了。” 话音落下,昭仁帝似是深思了一番,忽地将目光转向萧壁城和云苓。 “朕赐了座府邸给温丫头,就在城东朱雀大街那边,如今府邸内诸多事宜还未落实。温丫头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老三跟云苓离的最近,便抽个空将此事办妥吧。” 昭仁帝的话一出,萧壁城和封皇后等人的脸色皆是微微一变。 在场的人皆是心知肚明,温怀瑜以待嫁年龄回京,昭仁帝必然会为她安排婚事。 他上一句刚提起温怀瑜的年纪,下一句就把安置府邸的事情交给了萧壁城,明耳人都听懂了弦外之音。 没想到昭仁帝还没有放弃那个念头,萧壁城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不由紧张地看向云苓。 然而云苓却不知昭仁帝话中深意,匆忙咽下点心应了一声。 “儿臣遵命。” 昭仁帝闻言,满意地点点头,“老三媳妇儿,一会儿你单独来一趟养心殿,关于温丫头,朕还有些详细的事情要交代给你。” 第 115 章 皇帝也照样怼 听到昭仁帝的话,高位之上的封皇后敛了笑容,眼底幽暗地看了萧壁城一眼。 这个温怀瑜……她原想着能赐婚给封家的男子是最好的。 没想到昭仁帝二话不说就要把她指给萧壁城做侧妃,甚至根本没和她商量过! 云苓不知昭仁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一应下了,她小声地同萧壁城嘀咕了一句,“你父皇这次可大出血了,朱雀大街一套宅子老贵了。” 不过人家是忠臣遗孤,也当得起昭仁帝和太后的疼爱。 萧壁城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嗯。” 见云苓反应迟钝,丝毫没有察觉出昭仁帝的用意,他不但没有庆幸,一颗心反而越发地往下沉。 想到昭仁帝找云苓单独会面的用意,他实在淡定不起来,这种不安在云苓离席后达到了顶峰。 萧壁城望着云苓离去的背影,他几乎是坐如针毡。 该不会今晚一过,他的媳妇儿就飞了吧? 云苓在席位上坐了老半天,筷子都没动几下,早就饿了。她跟在昭仁帝身后,悄无声息地从囊包里掏出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 昭仁帝进了养心殿,刚一转身便将云苓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难以控制地抽搐了几下。 也罢,懒得跟这没规矩的丫头计较。 清了清嗓子,昭仁帝开门见山说正事,“老三媳妇儿啊,年初时你和老三成亲的匆忙,婚宴也办的简陋。朕思来想去,相较于老大的婚事,的确是亏待了你们。” 云苓一听这话,就察觉到了不妙的苗头。 “不敢不敢,婚宴排场事小,父皇的祝福才是最宝贵的。” 她嘴上客套着,心里却不觉得昭仁帝是良心发现,愧疚自己对几个儿子没能一碗水端平。 不是要交代温怀瑜的事么,突然扯这个做什么? 昭仁帝目光落在她身上,和蔼地笑了笑,“朕打算补偿你十万两银子,你意下如何?” 云苓秀气的眉毛忍不住高高挑起,吃惊地道:“不是,您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可当昭仁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云苓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好奇为什么突然要给她补偿。 而是这个穷鬼皇帝什么时候这么有钱,还这么大方了! 昭仁帝脸色隐隐有些发黑,虽然整个朝廷都知道他囊中羞涩,可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傻子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你别管那么多,既然收了这钱,那么温怀瑜的事就这么定了。” 云苓迟钝的感情细胞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温怀瑜郡主?她的什么事?” 昭仁帝皱起眉头,“如今老三后院冷清,朕欲将温怀瑜赐予他为侧妃,难道刚才你没听明白朕的意思?” 云苓微微一愣,心底飞速划过一丝莫名的异样情绪。 很早的时候她就意识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那么快。 “温怀瑜是温家遗孤,朕不能亏待了她,但老三说与你的婚事办的简陋,恐你心有不满,那朕就一视同仁。” 听到这话,云苓心底说不清是什么样一种感受,只觉得胸口莫名堵的发慌。 大概是桂花糕吃太多,噎到了。 她压下心口的不适,抬眸直视昭仁帝,“您跟他说了这事,他已经同意了?” 想到那瞎子口口声声跟她表白,说不会娶小老婆的样子,云苓觉得有些好笑。 情哥说得对,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昭仁帝点点头,“那日朕与他提了这件事,他当时顾忌你会受委屈便没有答应,朕思来想去,叫一个侧妃压过了你的风头也确实不妥。” “不过朕既然决定补偿你,就定不会叫你受委屈,怀瑜是个没什么心机城府的丫头,日后进了门,你多宽待她些。” 听昭仁帝一副已定下此事的口吻,云苓面无表情地开了口。 “我拒绝。” 昭仁帝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错愕了一下,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他的语气不复方才的和蔼,“苓丫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可知什么叫做君令不可违!” “我没说不让您把温怀瑜嫁给瞎子,您爱把谁嫁给他都无所谓,只是这样的话,那我必须跟他和离。” 牙刷和男人不与人共用,哪怕名义上的也不行,这是她的底线和原则。 昭仁帝顿时气的吹胡子瞪眼,他从来不知道,云苓这丫头的胆子这么大,竟然敢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 “胡闹!你这是在威胁朕?” 云苓神色坦然地看着昭仁帝,没有半分胆怯。 “我这个人是很讲道理的,您也知道,文国公府有一条组训,男子年满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我爹那个老糊涂就不提了,旁的楚家男儿皆是只有一位夫人,就连女子嫁的夫君也都没有一个纳妾的,我自然也不能例外。” 昭仁帝沉下了脸,“那你当初为何还要嫁给老三?” “您问我干嘛,那不是您下的令么?” 昭仁帝噎了一下,头上的火气更盛,“如此一来,还是朕的错?” 云苓毫不退让“可不是您的错么,要不然我才不嫁呢。” 她一向是个敢于蹬鼻子上脸的人,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手里的筹码足够,就算是皇帝也照怼不误。 角落里的福公公听到这话,额头直冒冷汗。 早在刚才云苓对昭仁帝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不妙,忙使了个眼神给一旁的小太监。 “楚云苓,你不要仗着自己能治好老三和老四,还有太上皇宠爱就不识好歹!” 许是从来没见过云苓这么敢欺君犯上的人,昭仁帝气的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十万两银子,已经是朕最大的忍耐了!” 她要是敢再顶撞一句,这十万两就不给了! 云苓撇了撇嘴角,“原来王爷在您手上就值这点银子,十万两我也有,那我要是出双倍价钱,您是不是就能把他卖给我了?” 她打定主意了,萧壁城那厮是个骗子不可靠,等回了靖王府就带上那块陨石去离婚! 昭仁帝气的额角青筋都疼了起来,正要大发雷霆,福公公却突然急忙撩起帘帐,打断了二人。 福公公抹了把额头的虚汗,急切地道:“启禀陛下,太上皇方才说头疼,眼下正闹的厉害呢,非要靖王妃去瞧瞧才行。” 第 116 章 她想和离了 昭仁帝深吸一口气,压着怒气关怀道:“太上皇怎么样了,朕去看看。” 福公公哆嗦了下,又小心翼翼地道:“圣上,太上皇他老人家特地叮嘱了,让靖王妃一个人去就行。” 闻言,昭仁帝隐隐发青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意识到太上皇是特地派人来给云苓解围的,他只得紧抿双唇,赶苍蝇一样地挥了挥手。 云苓敷衍地行了个礼,转身随福公公离开养心殿,沉甸甸的压抑心情没有半分好转。 刚进了长宁宫,便见太上皇悠哉悠哉地靠在软榻上,拿着一根金烟杆吞云吐雾。 他伸手挖了挖鼻子,又抠了抠脚,看见云苓进殿后,说话尾音拉得老长。 “嘴巴撅的快能挂水桶了,嫌孤年纪大了臭毛病多,让你费事儿了是不是?” 云苓整理好情绪,摇了摇头,“云苓不敢,您哪里头疼,疼多久了?” 她上前要为太上皇诊治,太上皇却扬了扬烟杆指着桌子的方向,瓮声瓮气地开了口。 “今儿个宫宴,御膳房非要给孤做这么多菜,孤一个人又吃不完,你瞧瞧他们办的什么鬼事情!” 太上皇眉毛高高扬起,没好气地骂了御膳房一顿,什么“铺张浪费”,“不懂粮食珍贵”之类的话云云。 他噼里啪啦地骂完街,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云苓,“孤看到这些东西就来气,气的脑袋瓜子嗡嗡的疼,你一向是个比猪还能吃的,赶紧都解决了,省得孤看见了心烦!” 云苓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丰盛的饭菜,三菜一汤,荤素搭配,正飘散着香气。 她摸了摸肚子,明明整场宫宴下来饿的不行,可刚才进殿的时候,她竟然都没有注意到饭菜的香气。 云苓瞬间明白过来,这桌饭菜分明就是太上皇特地为她准备的。 她心里淌过酸涩之意,有几分动容地扬起笑,“还是您待我好。” 云苓也不拘谨客气,摘了面纱扔到一旁,坐在饭桌前大快朵颐。 吃饭皇帝大,被渣男影响了食欲就更不值得了。 太上皇眼神柔和下来,嘴上却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还知道孤待你好啊,孤回宫这么久了,也不想着来看看孤。” “云苓知错了,以后一定经常进宫来看您。” 天天在某些人身上费心思,还不如进宫陪着小老头舒心呢。 太上皇扬了扬眉,没说话,他耐心地等待云苓吃饱喝足了,这才放下烟杆。 “吃完了?刚好孤要跟你说件正事。” 云苓心头微微一沉,忍不住暗自寻思,莫非这小老头也要来游说她接受给萧壁城娶小老婆? 正想着,太上皇清了清嗓子开了口,“你治好了老三的眼睛,还一直没得过奖赏,不过你也知道咱家底儿不厚,这次银子什么的就先算了。” “不过孤可以答应你一件事,若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是想办的事,回头想好了可以随时找孤要。” 云苓愣了愣,没想到太上皇根本没提要给萧壁城娶侧妃,就好像根本不知道温怀瑜的事情一样。 “什么事都可以?” 太上皇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你还信不过孤?” 云苓有所意动,太上皇既然开了这个口,那么就算她提出要和离,昭仁帝也无可奈何。 正要开口,可和离的话到了嘴边,却鬼使神差地迟疑了一下,云苓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太上皇见她这副模样,眯了眯眼睛,忽地在她开口前打断。 “得了赏赐就赶紧退下吧,孤今天乏的厉害,别吵着孤睡觉。” 说完,他也不等云苓反应,直接叫福公公将她轰了出去。 福公公赔笑道:“靖王妃,天色已晚太上皇要歇息了,您若想好了要什么赏赐,下回再进宫来讨吧。” 云苓见状,只能暂时先退了出去。 * 长宁宫内。 待云苓走后,太上皇将金烟杆一扔,瓮声瓮气地骂了一句。 “真是个蠢丫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知道学聪明点,赶紧把温怀瑜那事儿解决了? 回想起云苓眼中那抹决绝,太上皇一张干瘪的脸皱成了波斯菊,朝福公公扬了扬下巴。 “去,把小九那崽子给孤叫过来。” 小九指的便是昭仁帝,他在一众兄弟中排行第九,福公公应了一声,又连忙去养心殿请昭仁帝。 昭仁帝来的路上,已从福公公口中得知了太上皇给云苓的赏赐承诺。 他脸色变了变,立刻明白太上皇这是在护着老三媳妇,可他不能理解。 “父皇,您为何要纵着老三媳妇儿,难道就因为那丫头可能是预言中的神女?” 想起云苓方才的态度,昭仁帝就气不打一处来,要是换成别人,早被拖下去打板子了。 太上皇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你觉得把温丫头赐给小三儿很好?” 昭仁帝抿了抿唇,沉声答道:“儿子这是为了他好,平阳王满门忠烈一身美誉,那温怀瑜如今是清贵二字都占了,背后又无势力牵扯,赐给老三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何况,小一辈们都该紧着开枝散叶了。” 说起这个昭仁帝就发愁,他十七岁的时候,儿子都有两个了,可小一辈们如今连个带把的都还没生出来! 他就不信太上皇心里不着急。 太上皇轻哼了一声,“皇嗣不在于养的多,而是要养的好,你看你那几个崽子,抛开还在吃奶的不算,另外六个人里,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 “你要是多养几个老大那样的拎不清的,孤这大周江山迟早玩完!” 这是在说瑞王納楚云菡为妾之事,昭仁帝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却没法反驳。 谁叫他这六个儿子里,傻的傻,残的残,剩下的又过于平庸,除了萧壁城以外没一个上得了台面的。 “父皇,儿子……” “行了不用废话了,孤的赏赐已经给了小苓儿,不可能再收回了,且看她过几日如何反应吧。” 太上皇挥挥手示意他离开,昭仁帝只得行礼退下。 出了宫,他忍不住皱眉问福公公,“那丫头没提不让娶温怀瑜的事?” “回陛下,靖王妃没有说” 昭仁帝有些意外,随后神色莫名,有几分好笑和气恼。 难道那丫头还真想和离不成?他就不信,她真有那么大胆子! 第 117 章 咱们还是散伙吧 夏夜微风凉,新月如钩。 萧壁城在皇城门口早已等候多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坐如针毡,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盼到云苓的身影,他忙跳下车,略微紧张地问道:“怎么这么久才出来,父皇跟你说了些什么?” 云苓习惯性地弯了弯嘴角,“没什么,在太上皇殿里吃了顿饭,耽搁了。” 萧壁城偷偷地观察云苓,她带着面纱,不大看得清脸上的表情,但语气听起来情绪平静。 他心里一时拿不准。 难道父皇没提温怀瑜的事? 萧壁城这样想着,微松了口气,伸手去扶她,“你身子重,扶着你。” 云苓避开他的手,扶着边缘独自上了马车,“不用,我自己可以。” 察觉到她反常的冷淡,萧壁城神色一僵,心中控制不住地涌上一种无措和不安的恐慌。 他跟着钻进车厢里,云苓端端正正地坐在角落,却与他拉开了几指宽的距离。 安静的气氛有些诡异的沉重。 他硬着头皮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讨好,“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累到了?今晚回府早些休息吧。” 云苓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随手拿起一旁扇子晃起来。 明明不热,她就是莫名觉得心底有股压不住得火气。 萧壁城更慌了,手脚颇有些无处安放,“你……你怎么了?” 云苓终于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没什么,我刚才在思考一件事。” “什么事?” “我认真仔细地想了想,咱们还是散伙吧。” 萧壁城顿时如遭雷击,这当头一棒重重打下来,打的他头晕眼花。 “散伙?” 云苓点了点头,低头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裙摆,眸中神色莫名。 “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倘若有一天你要娶小老婆,那咱们就得散伙,我已经从皇帝那里知道温怀瑜的事情了。” “所以。”云苓顿了顿,语气听不出悲喜,“改日咱们早点把和离手续办了吧,好聚好散,谁也别耽搁谁。” 似是下定了决心,她连“父皇”都不称呼了,萧壁城的一颗心直至沉入冰冷的湖底。 车厢外,随性护送的陆七隐约听到这句话,顿时大吃一惊,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散伙了? “王……” 话还没说出口,叶折风立刻捂住陆七的嘴,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悄悄竖起耳朵偷听起来。 “反正你的眼睛都已经好了,相识一场我也就不收你医药费了,对了……燕王那小子的腿,我还是照样会给他治的。” 父皇果然对云苓说了要将温怀瑜赐给他的事! 此刻,萧壁城也顾不得去想,昭仁帝怎么又突然有了钱要给他娶亲。 一听云苓连后面的事都安排好了,他立刻六神无主起来。 哪怕是当初落入突厥人的陷阱,大刀即将砍在脖子上,他都没有感觉像这一刻那么恐慌! “你之前不是说过,为了孩子考虑,要继续做靖王妃么?” 怎么好端端的,这么快就变卦了呢! 云苓闻言,心头那股火气没由来地更大了,冷嗖嗖地看了萧壁城一眼。 难怪不跟她提温怀瑜的事,感情以为有了孩子,她就会被套牢了是不是? “当初,为了孩子将来的成长环境和心理健康,我的确打算跟你凑合过下去。但是如今你要娶侧妃,显然不和谐的家庭环境,会对孩子的成长造成不良影响。” 她一本正经地说完,感觉自己都快信了。 萧壁城急的额头直冒汗,他不若云苓那般巧舌如簧,本就不善言辞的他,这下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本王不会娶温怀瑜,我曾经和你说过,我现在不会娶侧妃,将来也不会娶!” 听到这话,云苓的怒火不由自主地淡了几分,先前出了秋霜那档子事的时候,这厮好像是那么说过。 但很快她的眼神又冷了下来,“嘴上说是一码事,能否做到又是一码事,你要当真那么想,怎么会瞒着我温怀瑜的事?” 萧壁城心中苦笑,他这不是怕云苓知道后闹着要散伙么。 看,这不就立马提出要和离了,连半分反应时间与商量的余地都不给他。 云苓似乎一下就看懂了他的想法,“这种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也不用费口舌解释,我心意已决。” 萧壁城顿时急道:“云苓,你怀着本王的孩子还想去哪?我们怎么可能和离,这话千万莫到父皇面前说,小心他发怒罚……” “我刚才已经跟他提过这件事了。”云苓轻哼一声,撇撇嘴说,“我治好了你的眼睛,太上皇给了我一份赏赐。” “他老人家说,不管我想要什么东西,或是想做什么,都可以无条件地答应我。所以就算我要和离,也不用担心皇帝会怪罪下来。” 萧壁城一听顿时傻了眼,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皇爷爷,您可真是我亲爷爷啊! 马车停在了靖王府门口,云苓撂下这句话便跳下了车,外面贴着耳朵偷听的陆七顿时摔了个四仰八叉。 陆七忙不迭爬起来,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立刻又被云苓那可怕的眼神给吓得收了回去。 “王王王王……妃……” 云苓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转身朝府内走去,回揽清院的脚步一步也未放缓。 萧壁城忙跟着跳下马车去追她,“云苓,等等!” 陆七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有余悸地扯了扯叶折风的袖子,“叶侍卫,王妃刚才的眼神真吓人啊!” 真是怪了,明明王妃没有生气,怎么还是觉得看他的眼神瘆得慌呢。 “进宫前他们还有说有笑呢,怎么参加完宴席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虽然王妃的容貌是渗人了些,但陆七还是觉得,有云苓做这靖王府的女主人挺好的。 自从云苓嫁入靖王府后,王爷才算是有了几分人气儿,不像过去那样沉寂…… 叶折风没说话,他担忧地看了眼二人离去的方向,眉头紧皱。 萧壁城一路快步跟到揽清院门口,却吃了个闭门羹。 “我困了想睡觉,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留下这句话,云苓便熄了灯。 萧壁城心中急如火燎,在门口徘徊了许久,不由得苦笑出声。 见过坑爹的,坑娘的,可太上皇这样坑孙子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第 118 章 媳妇儿要没了 虽是熄了灯,云苓却连厚重的宫服也没脱,便翻找整理起东西来。 冬青见状吓得魂飞魄散,“王妃!您不会真的要走吧!” 云苓心里憋着一股闷气,想应下说是,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地变了字眼。 “我打算回娘家待两天。” 冬青松了口气,一颗心虽落回了肚子里,眼神却依旧忧愁地看着自家小姐。 靖王要娶妃,她知道王妃心里不舒坦,没有哪个女人能笑脸相迎夫君娶她人进门。 可这世间对女子百般不公,有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的? 也就楚家的男儿打着灯笼都难找,可就连世人称道的文国公府,不是照样出了老世子这样的破训的人。 “王妃,让奴婢来服饰您宽衣歇息吧。” 此刻安慰的话语也是多余,冬青上前为她褪去繁重的首饰和外衫。 “你也早点退下休息吧。” 唤退了冬青,云苓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过了许久,终于感知到院子里属于萧壁城的精神力远去了,方才慢吞吞地坐起来。 左右睡不着,她干脆拿出那块红色陨石来,打算彻夜修炼精神力。可不知怎么的,今晚却迟迟无法进下心来进入冥想状态。 脑子里全是昭仁帝和萧壁城的话语在反复浮现,云苓有些头疼地打开了雕花窗。 银色月光如水倾泻,夜风拂面而来,吹的她一个激灵,思绪也冷静了许多。 “今天这是怎么了。” 强大的心理素质是精神力者的基本素质,不论遇到什么大风大浪,她都能保证心境稳固,不慌乱紧张。 可是刚才,她竟然连最简单的冥想状态都进入不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 有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失落充斥在心间。 似是察觉到了云苓低落的情绪,腹中两道微弱幼小的精神力悄悄地探过来,依赖而安抚地纠缠她的意识。 云苓的手下意识地盖住了小腹,神色不由自主地多了两分温柔。 “算了,先静两天吧。” 她能察觉得到自己的心态似乎出了问题,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先抛开杂念,静心放松几天。 * 萧壁城同样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天没亮,他就将还在被窝里的陆七拽了起来。 陆七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睡眼朦胧地道:“王爷……大晚上的您不睡觉,到属下房里干什么啊?” “军中庶务繁多,早些去校场!” 萧壁城一声令下,陆七只能硬着头皮起床,他望了望晨光朦胧的天空,一张大脸皱成了苦瓜。 “怕是刚到卯时呢……您急着去校场干嘛,昨日惹了王妃不开心,今日难道不应该告个假,留在府中哄哄她?” 王爷要是告了假,他也能留在王府摸一天的鱼了。 话音落下,陆七感觉一道冷光无情地射过来,冻的他一个哆嗦,下一秒整个人便被毫不留情地拎出了门。 “往日在军中卯时便要起床晨练,本王看你是愈发懈怠了,以后一切按军中规矩来,不晨练不许吃饭!” “啊?可是属下又做错什么了?” 陆七欲哭无泪,匆匆忙忙地穿好衣服在萧壁城屁股后面追。 “王爷您走那么快干嘛,等等属下啊!” 他真的搞不懂,王爷起这么早干嘛,走的还这么急,简直跟赶投胎一样。 萧壁城抿着唇不说话,他不敢在府中逗留,是怕云苓一醒来就要拉着他去和离,遂借口练兵早早出了府。 在校场忙了一整日都心在不焉,思绪不宁。 踏着夕阳的尾巴回到靖王府门口,他在大门外来回踱步,心中反复排练接下来哄劝云苓的话语。 待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来到揽清院,却发现这里已人去楼空。 “今日王妃一大早就带着冬青回府了,说是要回娘家小住几天,王妃连屋子里的衣裳都一并收拾好了,老奴实在拦不住……” 岑嬷嬷说完,神色担忧地看向萧壁城,她已经从旁人口中得知,昭仁帝有意要靖王娶侧妃之事。 闻言,萧壁城的脸色猛然一变,回来路上想好要说的话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我去文国公府找她!” 他神色慌张地转身,急切地要朝文国公府去,却被岑嬷嬷拉住衣袖拦下。 “王爷,听老奴一句劝,王妃这会儿心中正芥蒂着呢,您这会儿去寻人,她兴许不愿见您。” “那该如何是好?” 他在战场上足智多谋,可感情上还是一张半纸,面对云苓时更是束手无策。 一想到云苓说不定会带着他们的孩子突然人间蒸发,萧壁城的心里涌上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 岑嬷嬷叹了口气,关怀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您只能把眼下最根本的问题解决了。” 她到没多想,只觉得萧壁城在当下这个时候娶侧妃不合适。云苓正怀有身孕,王爷眼睛刚好就要納小,心胸在宽广的女子也难不介意。 就算要娶侧妃,也应当再等等。 萧壁城猛然抬起头,眼神在恐慌和不安后,猛然变得坚决起来。 “对……嬷嬷说得对,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直推脱逃避赐婚不是办法,就算解决了这个温怀瑜,将来也还会有张怀瑜,李怀瑜。 他必须彻底绝了父皇给他赐婚的念想! 用行动和结果去告诉云苓,他是真心的,他没有哄骗她! 想到这里,萧壁城目光如炬,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咬牙骑上马,在夜色下朝着皇宫狂奔而去。 若是换做以前,他不能理解大哥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 如今他终于懂了。 第 119 章 豁出去了 陆七看见他似风一样地出了门,连晚膳都顾不上吃,不由焦急地喊他。 “王爷!您要去哪啊,这饭还没吃呢!” 萧壁城一句字也没回,只留下一个绝尘而去的背影。 “乔大人,王爷一个人要做什么去啊?” 乔烨迟疑了下,不太确定地道:“大概是去文国公府请王妃回来吧。” “唉!女人可真难哄啊,连王妃这么通情达理的人,都有使小性子的时候。看来我得和别人多学几招,等轮到我的时候也好有应对之策!” 叶折风忍不住看了陆七一眼,他真情实感地觉得陆七将来能不能娶到老婆都是个迷。 萧壁城一走,偌大的靖王府顿时没了男女主人,显得格外冷清寂寥。 晚间,林芯正在燕回阁给燕王揉按双腿,听闻丫鬟来汇报此事,锁起的眉头尽是不悦。 “这脾性也太大了,光是嘴上说了说,连圣旨都还没下,这就要回娘家,待将来清平郡主真的进了门,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呢。” 燕王皱了皱眉,忍不住道:“林师父,您也说了,连圣旨都没下的事,那温怀瑜会不会进门还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呢。” 林芯道:“就算清平郡主不进门,日后也会有其他贵女千金,总不能要求靖王爷的后院只有她一个人吧?” 林芯话里话外责怪云苓不懂事,这话燕王不爱听,但碍于她是长辈,又每日劳心费力地为自己按摩双腿,便也没多说什么。 “本王倒是奇怪,父皇刚给大哥娶完亲办完宴,这给三哥娶侧妃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到底是一家人,燕王对昭仁帝那贫穷抠搜的行事风格再了解不过。 要知道当初云苓和萧壁城成婚的时候,昭仁帝可是打着元宵夜宴之事的借口,说他们的婚事理应低调筹办,最后一文钱都没掏。 * 夜色幽暗。 萧壁城抵达养心殿的时候,昭仁帝刚用完夜宵不久,看见他时神色有些意外。 “天色这么晚了,你匆匆忙忙进宫来找朕有什么急事?” 萧壁城咬紧牙关,上前一步行完礼后跪在昭仁帝面前。 “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儿臣不愿娶温怀瑜!” 昭仁帝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压着怒气道:“你突然进宫就为了这事,可是楚云苓同你闹了?” 萧壁城沉声道:“与云苓无关,父皇莫要怪罪云苓,是儿臣不想娶温怀瑜。” 昭仁帝想要发火,想了想又忍了下来。 “为何是你来求朕收回成命,太上皇不是答应了那丫头一件事么,她若当真不愿温怀瑜进门,为何不自己进宫来提?” 萧壁城脸色沉重,他没说话,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 昭仁帝很快反应了过来,又惊又怒地道:“难不成她还真要求你和楚家男儿一样,年满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萧壁城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而认真,“父皇,儿臣不愿与云苓和离,儿臣已经向她承诺过,此生绝不会二娶!” 话音落下,昭仁帝震怒的声音几乎是瞬间就响了起来。 “胡闹!荒谬!” 在太上皇给了云苓那个赏赐以后,昭仁帝便知温怀瑜这事儿十有八九成不了了。但他没想到,云苓竟然真的敢“蹬鼻子上脸”,拿和离说事。 想到这里,昭仁帝怒道:“老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儿臣清除自己在做什么,儿臣心意已决!” 昭仁帝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胡子都快气歪了。 “当初你心系楚二,朕命你娶楚云苓你都毫无怨言。如今你竟要为她发誓不再另娶,那丫头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曾经他也以为自己喜欢的是楚云菡,因为世人皆道他们青梅竹马天生一对,所以潜意识里也一直以为那会是他未来的妻子。 可当被楚云菡算计背叛后,他心中更多的是愤怒和失望,而没有任何心痛。 但云苓不一样,光是想想有一天她会突然从身边消失,他的心就慌乱到无以复加,像针扎一样地刺痛。 萧壁城抿了抿唇,在这一刻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内心,他神色坚定地看向昭仁帝。 “儿臣此生只愿娶云苓一人,还请父皇成全!” 昭仁帝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他实在是不能理解。 若是萧壁城为了个楚云菡那样,才名美貌皆声明在外的女子这样做也就罢了,可那是楚云苓啊!京城第一丑女啊! 他痛心疾首地问道:“老三啊,你的眼睛真的治好了吗?” 是不是因为瞎了两年,所以审美变得跟正常人不一样了啊? “求父皇成全!” 见萧壁城如此“执迷不悟”,昭仁帝感觉脑壳瓜子嗡嗡地疼,他气怒地往桌子上重重一拍。 “荒谬!你想都要不想,给朕滚出去!” 萧壁城仍旧跪在地上不为所动,气的昭仁帝叫来几个侍卫,直接将他关在了殿外。 直到翌日清晨,福公公神色担忧地上前,小心翼翼道:“陛下……靖王爷昨晚在殿外跪了一夜……” 昭仁帝一晚上没压下去的怒火又“噌”地冒了上来,“他爱跪,那就让他在那跪着吧!” 说完便换上衣服去金銮殿上朝,路过萧壁城身边,他神色阴沉地扫了对方一样。 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了。 萧壁城在养心殿门口守了一天一夜,滴水未沾,粒米未进,也没得昭仁帝多看一眼。 他心下愈发焦急,却更坚定了要与昭仁帝抗争到底的心思。 夜色下灯火阑珊,昭仁帝在养心殿批折子,过了会儿忍不住抬头问福公公。 “他还没走?” 福公公讪讪道,“靖王爷已经在养心殿外头守了三天了……” 昭仁帝的脸一会儿发绿,一会儿发黑,末了将折子一扔,“朕看他能犟到几时!” 福公公苦笑一声。 靖王爷头一日还在不吃不喝地在养心殿门口跪了一晚上,后来他干脆从偏殿里拿了个枕头来睡在外头。 除了吃饭跟上茅厕以外,就直挺挺地躺在那路中央,连挪都不带挪一下的。 看来是要做长期抗争了。 殿外,萧壁城睡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满面愁绪地望着星空。 几日没有好好洗漱歇息,此刻他脸上都长出了胡茬,浑身衣服头发乱糟糟的,眼圈也泛着青黑色。 已经三天了……不知云苓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今晚昭仁帝还不肯答应他,那他就只能豁出去了。 想到这里,萧壁城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之色。 翌日清晨,昭仁帝刚穿好衣服,正慢条斯理地喝着粥,福公公就慌慌张张地来报信。 “陛下!不好了不好了,靖王爷他……” “怎么着,他还没回去?” 侍卫不是说今儿早他没睡在外头了么。 “不是啊!靖王爷他躺到金銮殿门口的路上去了!谁叫都叫不起来呢!这会儿来上朝的文武百官都在围着看呢!” 昭仁帝一口白粥喷了出去。 第 120 章 来人把靖王爷抬走 金銮殿前,萧壁城直挺挺地躺在大理石地板上,闭着眼睛睡觉。 来得早的大臣们聚集在周围,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对着萧壁城窃窃私语,眼神稀奇。 “靖王爷这是在干什么?” “是啊,好端端地睡在这殿门口做什么……” 在旁人眼里,萧壁城一直是受万人景仰的大周战神。 他威猛刚阳,骁勇善战,性子寡言少语,平日里偶然打个照面,那骨子里透出来的一股寒意就让人忍不住退避三尺。 如今他却一副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样子,还做出这等行为,简直叫人大跌眼镜。 朝臣们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猛烈的冲击,对萧壁城的迷惑行为百思不得其解,又无比好奇。 “会不会是鬼上身了?” “大白天的,哪来的鬼……” “嘘,莫要妄议!小心惹怒了靖王爷,等下人家用枪戳你的脑袋!” 萧壁城继续躺着眼皮子也没动一下,心里盘算着昭仁帝什么时候派人来把他拉走,对于自己的社死举动完全没有半分尴尬窘迫。 媳妇儿都快没了,还要脸拿来干什么? 约莫躺了小半个时辰,他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果然福公公很快便带着几个侍卫脚步匆匆地赶到了金銮殿前。 “王爷……王爷……王爷您快起来吧!” 福公公焦急地喊了两声,见他不为所动,神色僵硬地看了看周围,干脆蹲着趴下去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 “陛下说了,让您去御书房等着他,您可不能这样啊!这这……成何体统啊!” 萧壁城终于睁开了泛着黑眼圈的双眼,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父皇只是让本王去御书房等着,还是没有要答应本王的意思,对么?” 福公公额头直冒冷汗,“但……但您一直躺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 萧壁城又不说话了。 眼看就要到上朝的时间了,往来的大臣越来越多,福公公实在没辙了,只能咬牙一声令下。 “你们几个过来,给咱家把靖王爷抬到御书房去!”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看了彼此一眼,才眼神古怪地上前。 “靖王爷,得罪了!” 话音落下,四个侍卫将萧壁城抬了起来扛在肩上,飞快地离开了金銮殿。 众大臣目瞪口呆,就这样看着素有杀神之称的战神王爷,被几个侍卫像抬猪一样地抬走了…… 福公公迅速从地上跳起来,一张老脸皱成了波斯红菊,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虚汗,便脚步飞快地离开了。 丢死人了!真是丢死人了! 福公公简直不敢想象,一会儿上朝之后昭仁帝要如何面对众臣们的目光。 “唉……” 没想到一向最是听话的靖王爷,居然也会有做出这种事的一天,真是叫他大吃一惊。 福公公走的匆忙,与一个神色威严的白发老者擦肩而过,连招呼也没顾得上打。 老者身着朝服,发髻梳的一丝不苟,削瘦的脸上是一双没有感情的细眼。 他目光落在被扛走的萧壁城身上,脚步顿了顿,平静的眼神中有了几丝波澜起伏。 “左相大人来了!” “封左相晨安!” 见到封左相来,众臣忙不迭上前问好。 封左相微抬下颚算是回应,他问道:“靖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我们刚来便见王爷躺在殿前,谁都叫不动!” 封左相皱眉望向远处,眼神若有所思。 今日昭仁帝上朝晚了半盏茶的时间,他到底是皇帝,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经历过,面对文武百官怪异和探究的眼神,也依旧面色如常。 当然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众臣心里好奇,可也不敢提问,就这么憋到了下朝。 “今日已无事,众爱卿都回去吧。” 昭仁帝若无其事地率先离开,等拐角远离了金銮殿,立刻换上一副青黑色的脸,气势汹汹地朝着御书房杀去。 “逆子,你胆敢做出这样的事,你想气死朕是不是?” 他推门而入的时候,萧壁正在吃早膳,顿时被这一声怒吼呛住了嗓子眼,喷出一嘴糕饼渣子。 “今日闹这么一出,叫文武百官怎么看你?你还有脸吃饭呢!” 萧壁城不急不缓地抹了嘴,又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方才起身行了个礼。 “儿臣的脸皮和儿臣的名字一样厚,儿臣不在乎。” “你不在乎,朕在乎!” 知道他今天上朝时的感受吗?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他简直恨不得掀开地板钻下去! “父皇若是在乎,那就答应了儿臣,别再逼儿臣娶温怀瑜,以后也不要再赐什么侧妃下来。” 昭仁帝气得鼻子一歪,“你还敢威胁朕了?” 老三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这么多个子女里,就数萧壁城最省心听话。 他的生母不过是一介宫女,早些年不得宠,生下孩子后又大出血去世了。皇贵妃主动提出要抚养这个孩子,他便放心地把老三交给了对方,也没有特别留心过。 就是这样一个没有过多关注的儿子,反而给了他最大的惊喜。 昭仁帝已经习惯了这些年来萧壁城的无条件服从,万万没想到这个让他最舒心的儿子,竟然也会有如此叛逆的一面。 气死他了! “儿臣不敢威胁父皇,儿臣是认真的,这么多年来儿臣从未向父皇主动要求过什么,只此一件事,请父皇成全!” 昭仁帝心累的不行,“你怎么就不明白朕的苦心呢?若是有一天,你入主东宫,又该当如何?” 他和太上皇早有一萧壁城为太子的打算,如今只等他府中诞下皇长孙。 萧壁城神色坚决,“若是如此,儿臣不愿入主东宫!” “混帐!你怎么能因儿女私情弃大周江山于不顾?”昭仁帝终于忍不住开骂了,“你若坚持如此,那朕就干脆遂了楚云苓的愿,让你们和离算了!” “为何不愿娶侧妃,就是弃大周江山于不顾?父皇,儿臣这些年为大周所做的一切难道都是假的么?儿臣是否对大周江山赤诚,与儿臣的身份无关!” 萧壁城握拳头,没有半分退缩,眸中尽是坚毅之色。 “儿臣不会与云苓和离,更不会二娶,若父皇信不过儿臣的忠心,那儿臣愿意远赴边疆,持枪永守大周之魂!” 这番话将昭仁帝震撼在原地,一时哑口无言。 第 121 章 五年抱仨 “太上皇到!” 福公公的声音在御书房外响起,屋内的父子二人皆是下意识地转过身。 “父皇!” “皇祖父!” 太上皇板着脸,冷飕飕地看了二人一眼,没好气地道:“两个不成器的东西!为着一点小事,竟闹成这副德行!” 刚才散朝之后,萧壁城在金銮殿前的所作所为,便飞速的传遍了整个皇宫。 旁人不知原因,太上皇却是用脚丫子就想明白了,定是为那娶侧妃之事。 昭仁帝已经很多年没有挨过太上皇的骂了,这会儿感觉颇有些委屈,率先上前一步告儿子的状。 “父皇,这次是老三太过分了,他执意不肯娶温怀瑜,儿子也不是不能应允,可他竟然说以后都不娶侧妃,这怎么能行?” 说到这里,昭仁帝就气不打一出来。 “老三媳妇儿也是,竟拿和离来相逼,还搬出文国公府的祖训来说事!” 要不是顾念着云苓有孕,又接连治病立功,他早罚那丫头了! 太上皇仔细打量了萧壁城两眼,嘴上继续对昭仁帝道:“他不愿娶就算了,原本温丫头这事你就办得不好。” 昭仁帝懵了一下,“儿子做下这决定,也是几经考虑的,都是为了他们好啊!” “你考虑来考虑去,就是没替小苓儿和温丫头考虑过。”太上皇说到一半,看昭仁帝的眼神严厉了许多,“你光气恼小苓儿不肯同意,怎知那温丫头就愿意嫁与老三了?” 昭仁帝答不出来话,“这……” 萧壁城见缝插针,忙道:“皇祖父说的没错!温家如今只剩温怀瑜一人,她原本就可怜,要是连婚事也拿捏在别人手里做不得主,岂不是更可怜?” 太上皇缓缓点头,“大周江山是要靠实力打下来的,不是靠娶老婆娶来的,温丫头……也不该成为巩固皇权的工具,日后她若有了意中人,就随她心意吧。” “总归她有皇家撑腰,还怕受人欺负不成?如此一来,孤对平阳王也算有了个交代。” 那是老战友的遗孤,他可没脸拿人家小丫头的婚事去做巩固权力的手段。 昭仁帝回过神来,意识到太上皇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只得讪讪地应了一声。 “父皇说得对,是儿子欠妥了,温怀瑜先放到一边,老三他提的要求……” 太上皇眼皮也不抬一下,“他都跟你闹成这样了,你觉得他会妥协?” 昭仁帝急道:“难不成您的意思是依了他?” “不依赖他还能怎么办,当真要把他逼到边疆去不成。” 之前他们就私下商量过,有了云苓帮忙研制出来应对突厥毒烟的解药,如今战事压力有所缓解,绝不能轻易再派皇子出征了。 若是再来一次两年前的事,他们都承受不起后果。 萧壁城的眼神陡然冒出惊人的亮光,喜道:“皇祖父,您答应我了?” 昭仁帝急道:“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 太上皇瞥了眼昭仁帝,又把目光放在萧壁城,缕了缕自己稀疏的胡子。 “但孤有个条件。” 萧壁城忙道:“皇祖父您说!” 不管是什么条件,他都会拼尽全力去做到! 太上皇扯了扯嘴皮子,斩钉截铁地道:“她若是五年内能给大周生三个皇孙,孤便准了你的请求!” 萧壁城愣了一下,五年抱仨? 这可有点难度,要知道贤王成亲这么久,只有一个闺女。 “怎么,你做不到?” 萧壁城咬了咬牙,不管怎么样,先把这个坎儿过了再说。 “能,怎么不能!孙儿说到做到!” 皇祖父既然答应了他,那么至少五年内都不会再提要他娶侧妃的事,至于五年后…… 要是不能生出三个儿子,父皇还逼他娶侧妃的话,他干脆带着云苓私奔好了。 太上皇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萧壁城心底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孙儿谢过皇祖父,谢父皇成全!” 末了,太上皇好心提醒他,“别磨叽了,赶紧去文国公府把人带回来,孤若是没记错的话,楚小五恰好今儿个回京,他最是重礼数,指不定要怎么发难你媳妇儿呢。” 楚小五便是云苓的祖父老文国公,年轻时也是跟在太上皇身边出谋划策打过江山的人。 对方半年前被外派出京,解决岭南之地贪腐案子,最近几日才回来。 元宵夜宴上发生那事的时候,老文国公不在京中,只在信中得知了云苓因特殊原因嫁给靖王的事。 “多谢皇祖父提醒。” 萧壁城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过有一半的担忧是为了老文国公的。 云苓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对上自己的亲爹和皇帝都能掀桌子不退让半分,他还真怕爷孙俩吵起来,老文国公被气晕过去…… 昭仁帝冷哼了一声,纵然心里不痛快,但太上皇已经定下了此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还不快滚!” “儿臣这就滚,立刻滚!” 萧壁城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此刻他满心都是云苓,当真恨不得能一个咕噜滚到文国公府里去。 待他走后,太上皇幽幽道:“这孩子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主见了。” 昭仁帝长长地吐出一口郁气,“以前怎么没看出他是这么个桀鹜不驯的性子,亏得您有法子治他。” 太上皇没说话,他倒不觉得萧壁城一枚地听从昭仁帝的话是件好事。 如今他懂得反抗,为自己争取了,反倒觉得惊喜。 “他再怎么喜欢那丫头,等过几年也就心思淡了。” 太上皇瞥了他一眼,“孤是认真的,可不是在使什么拖延之计。” 昭仁帝懵了,“若是老三媳妇儿当真五年抱仨,您还真同意老三再也不娶侧妃啊?” “又有何不可。”太上皇点燃烟杆,开始吞云吐雾,“想当年大周的开国皇帝,后宫中不也只有元后一个人?” 白色的烟雾中,太上皇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仔细瞧瞧你这几个儿子,孤总算是明白了,为何楚小五当年说,孩子生的多不一定就是好事。” 想起自己那几个不省心的儿子,昭仁帝也沉默了下来。 “那崽子今日的所作所为,必定瞒不过各宫眼线,他们若想制造什么流言蜚语,你也不必插手,这对他而言或许是件好事。” 昭仁帝点点头,明白太上皇的意思。 老三眼睛好了以后,各宫和朝廷内的视线立马就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如今他羽翼未丰,这要女人不要江山的名号传出去,反倒能减少别人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 太上皇说完,又摇了摇头,“小三儿为人纯良,虽骁勇善战,可在权谋心计上差了些火候,这一点远不如小苓儿心思通透。” 别看云苓那丫头面上行事横冲直撞,谁都不放在眼里,实际上人家心思活络,眼神清明着呢。 昭仁帝叹气,“您这么看重和偏颇那丫头,希望她不会叫您失望。” 第 122 章 都想给他塞女人 文国公府。 云苓没有预兆地突然回娘家,陈氏等人皆是一愣。 老世子率先如临大敌,瞪眼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爹看起来好像很不欢迎我的样子?” 云苓内心思忖,如果真要和离的话,靖王府是肯定不能住了,但呆在娘家好像也不怎么舒心。 她可不想整日面对老世子和莲夫人,好在嫁妆还算丰厚,到时候直接在外置办个宅子好了。 等孩子生下来,她就去其他几个国家游历一番,说不定能收集到另外几块陨石。 陈氏忙拉了拉老世子的衣袖,“苓儿难得回来一趟,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云苓习惯性地弯了弯唇角,“是啊,爹之前不是还怪我,几个月都不知道回娘家看看吗?” 老世子一噎,慢吞吞地道:“那你到底回来做什么,打算住几天啊?” “爹不用紧张,我不是回来跟你吵架的,住上个三五天或半个月就走。” 老世子挥了挥手,“随你便吧,要记住你可是已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在娘家呆久了,人家容易说闲话。” 这副明显不想多见到她的样子,换作平时云苓心情好,可能还有兴致逗逗老世子,怼上他几句。 不过这会儿她心里压着事,也懒得跟老世子掰扯,打完招呼便回了未出嫁时的闺房。 云苓走后,老世子明显松了口气,陈氏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老爷,你刚才胡说什么呢,这里是苓儿的娘家,她想回来便回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你刚才那样说岂不叫苓儿伤心?” “她每次回来我才伤心呢!”老世子捂住胸口,面色不虞地揉了揉,“打小就脾气怪,现在性子更越发乖张了,每次回来都找我不痛快,一点不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 饶是陈氏脾性再好,也不由生气地瞪了老世子一眼。 “还不是你往日太偏心,一点也没个当爹的样子!” 陈氏心系女儿,一眼就看出云苓情绪不对劲,她性子体贴周到,也没刻意去打搅云苓。 只叫来冬青一番问话,便得知了来龙去脉。 她幽幽地长叹了口气,先前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云苓在文国公府小住了两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换了环境,这两天晚上总是睡不好。 她心里纳闷,以前在组织里出行任务的时候,可是不管沙漠还是雨林都能迅速适应的。 这日刚起来,便听冬青匆匆来报。 “王妃,今日楚大娘子携表小姐前来拜访,已在前厅坐了小半个时辰,夫人叫您过去说话呢。” 云苓搜索了一下记忆,这位楚大娘子是老世子唯一的姐姐,也她的亲大姑。 嫁了个五品官员,膝下有一儿一女,除了逢年过节以外平时很少往来,这会儿突然上门拜访倒是稀奇。 她起身任由冬青为自己洗脸梳妆,余光瞥见镜子里的假胎记淡了不少。 虽说颜料是防水的,不过这几天她也没有重新涂画,就这么戴着面纱去了前厅。 陈氏率先笑道:“苓儿,快来见过你大姑和表姐。” “哟,许久不见苓儿,真叫大姑好生想念啊。” 一个微胖的紫杉妇人迎上来,笑容热情的让云苓感到十分陌生。 她挑了挑眉,记忆里这位大姑从小对她不怎么亲厚,反倒跟楚云菡亲近的很。 “云苓妹妹,许久不见,近来可安好?” 一道黄莺般清脆的声音响起,云苓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衫的少女俏生生地站在角落里,面容清丽娟秀。 那是她的表姐江采莲,大她整整两岁,但眼光颇高,至今还未出嫁。 云苓不急不缓的开口,“大姑和表姐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楚大姑堆起笑道:“是这样的,近来大姑听人说,苓儿你有一手妙手回春的好医术,不但治好了太上皇的痴傻之症,还治好了靖王爷的双眼。” “恰巧你的采莲表姐也对医术颇感兴趣,便想跟在你身边学上一阵子。” 陈氏笑道:“原来是这样,恰好苓儿近日打算在娘家小住半个月,如此一来刚好。” 闻言,大姑和江采莲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楚大姑上前亲和地道:“苓儿啊,大姑听说林芯师父也一直常住靖王府中,那可是武安公的关门弟子,医术卓绝,可否让采莲也在靖王府小住一段时日,好请教请教她?” 云苓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将母女二人的心思看得透彻。 “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大姑是想让表姐做靖王侧妃?” 母女俩皆是一愣,没想到云苓心思玲珑至此,一眼就看穿了她们的想法。 被戳破了心思,楚大姑笑容不减,“苓儿是个聪明人,既然如此那大姑就将话敞开了说。” “我从你姑父口中得知,陛下有意要将清平郡主赐予靖王爷做侧妃,听闻那郡主生的貌美,又颇受太后器重,苓儿你如今怀有身孕,身边是该要有个人帮你稳固王爷的心……” 陈氏明白过来江采莲母女的深意,脸色有些不好看。 楚大姑还自顾自地道:“你和采莲是亲姐妹,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工刺绣也不在话下,定能帮你同那清平郡主抗衡!” 云苓听完这番话,心里有股无名怒火直往上窜。 萧壁城那个瞎眼的癞蛤蟆到底有什么好的,怎么个个都想给他塞女人! 此时此刻,某只在皇宫地板上睡了几晚的瞎眼癞蛤蟆猛地打了个喷嚏。 云苓看向楚大姑,眼皮也不抬一下地道:“大姑您是女儿年纪大了嫁不出去,特地来我这里推销滞销货吗?” 江采莲当即脸色一绿,她今年已经十九了,但这些年家里替她相看的男儿没一个能入眼的,便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再过两个月她就要年满二十,算是老姑娘了,如今心里越发着急。她最忌讳的就是自己年龄的事,云苓这话无疑戳到了她的心窝子。 “表妹,你怎么说话呢!我再怎么年纪大,难道不比你顶着这样一张脸强?我这是在帮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云苓冲她笑了笑,“表姐的脸是比我强多了,有城墙拐弯那么厚,赶着上去给别人做小的还是第一次见,我自然比不上。” 江采莲气的鼻子都歪了,“你!” 眼看气氛不对劲,陈氏连忙打岔,“好了好了,这事苓儿怎么能做得了主,大姑姐莫要为难了。” 陈氏说完赶忙将云苓劝走,生怕她那张无所顾忌的嘴再说出什么话来,闹得没法收场。 第 123 章 本王的侧妃那么好当? 江采莲母女憋着气回到客房,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 “这楚云苓忒不识好歹也!也不瞧瞧自己那副尊容,要不是当初元宵夜宴上使了下作手段,哪能轮得到她嫁给靖王爷?” 一想到靖王妃之位被楚云苓这样的丑八怪占了去,江采莲只觉得老天眼瞎。 楚大姑也忿忿道:“真是可怜了靖王爷,堂堂大周战神竟要娶一个无盐丑女为妻,若是换了莲儿你来,不比她强上千倍万倍?” “娘,现在该如何是好,我连靖王爷的面都见不到。” “莫要心急,咱们且再耐心等待一番,若是能寻得机会,千万不可错过!” 江采莲重重点头,她知道靖王爷的意中人一直是楚云菡,所以才特地模仿了对方的穿着打扮。 靖王也因楚云苓作梗错失所爱,心中必然有所挂念,待见了她,定能留下一二分印象。 * 这边云苓的小院里,冬青正愤愤不平地数落着江采莲母女。 “奴婢说楚大娘子怎么会突然上门,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亏得她们那些话也能说出口,当真是不要脸!” 云苓心里乱糟糟的,深吸一口气道:“好了,不要碎碎念了,去拿本书来我打发时间。” 她看了几个字,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越想越火大。 简直恨不得冲回靖王府把萧壁城暴打一顿,她最讨厌到处招蜂引蝶的男人了! 凭什么大家都给他塞女人,怎么就没人给她塞男人? 陈氏走进来,见她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轻叹了口气。 “既然静不下心来,就莫要看了。苓儿,你是该仔细想想了,倘若陛下赐婚下来,你当如何?” 云苓想也不想地答道:“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和离。” “你嘴上说的痛快,可心中那般在乎靖王爷,当真能放得下?” “我记挂他?谁记挂那瞎子了?” 陈氏微微一笑,目光怜爱地落在云苓身上,替她撩了撩散落的鬓发。 “苓儿长大了,心中有了爱慕的男子。” 云苓一怔,目光有些茫然,“您说……我爱慕他?” 陈氏失笑道:“你若是心中没有靖王爷,这几日又怎会为了他娶侧妃的事闷闷不乐?若是不喜欢他,怎会赌气回娘家来?又怎么会对你大姑和表姐说那番话?” “可我见到他的时候,心跳也没有很快啊。” 她是没有过感情经历,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老一说过,如果喜欢一个人,看见对方时心跳会变得很快。 陈氏忍俊不禁,“傻丫头,若是爱上一个人,你的整颗心都会为了他牵动。若他令你欢心,你便会欣喜难以自抑,若他令你难过,你便会终日茶饭不思心神不宁。” “为娘看得出,你心底其实很在乎靖王爷,否则你仔细感受一下,看看是不是为娘说的那样?” 云苓心下一震,有什么情绪从胸口蔓延开来,想要反驳,却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想起萧壁城的时候没有跳的很快,但这会儿的确堵得发慌,有种酸酸的感觉。 她修炼精神力多年,保持心绪波澜不惊已经是本能,如今刻意放空了心境,才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情绪充斥满心间。 失落,期待,气怒,还有酸涩。 云苓怔怔地看着陈氏,在这恍然的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原来她心里也是有瞎子的,在不知不觉的时候,那人就偷偷摸摸藏进了她心里。 “你自小与旁人不同,原想这辈子不嫁什么王孙贵族,哪怕是和一个凡夫俗子相守一辈子,只要他一心一意地待你好,为娘便满足了,谁知世事难料。” 陈氏轻轻拍了拍云苓的手,眼中有一抹愁绪。 “陛下的旨意迟早会下来的,今后该如何抉择,你可千万要想好了。” 云苓久久不语,回过神来后,轻声道:“不论如何,我绝不接受与他人共侍一夫,若是他另娶,那我就和离。”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坚定,眼神清明。 “苓儿……”陈氏的眼神愈发怜爱,却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不论你做什么选择,娘永远都会支持你。” 云苓眼神一软,“谢谢您……” 尽管此刻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也绝不会妥协。 大不了就是失恋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八条腿的癞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遍地都是吗? 话虽如此,她对萧壁城还是有几分失望。 她都回文国公府三天了,那厮也没有丝毫动静,估计心里正觉得她难缠吧。 之前说的什么绝不去侧妃之类的,全是屁话。 果然情哥说的对,男人的鬼话是不能相信的! 她心思正飘散着,忽地听到冬青慌慌张张地前来报告。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陈氏急忙问,“慌慌张张的,怎么回事?” 冬青大口喘着气,焦急地道:“王妃,方才靖王爷来寻您,却不知那表小姐为何掉到湖里去了!楚大娘子正闹呢,说什么王爷亲自救起了表小姐,定要负责才行!” 云苓心下一沉,头脑还没发出指令,脚下就先一步跨了出去。 * 黄昏,前院莲池边。 萧壁城双眼赤红地瞪着那个微胖的紫衫妇人,目光恨不得能杀人。 楚大姑坐在地上不住地叫唤,“我家采莲可还是黄花大闺女呢,这样被外男抱着,可怎么行啊!” 她的呼声此起彼伏,文国公府内,很快便有听到声音的丫鬟护卫们纷纷靠近查看情况。 萧壁城仍旧衣衫凌乱,从皇宫里出来,他匆匆洗漱了一番便迫不及待地来寻找云苓。 哪知刚踏进文国公府没两步,便看见一个白衫少女失足跌落莲池中。他本着好心迅速将人抓起来,却突然冲出一个紫衫妇人坐在地上嚎叫。 前前后后楚云菡加上秋霜,他一共栽在女人手里两次,如何还不懂对方打着什么心思。 分明是想要赖上他! “靖王爷,你可不能不对我家采莲负责啊!” 听着楚大姑的声声呼喊,萧壁城的眼中几乎迸出杀人的光芒。 他好不容易才求得昭仁帝与太上皇妥协,如今竟然又有那等不长眼的女人,用这等下作手段算计他! 萧壁城简直恨到了极点,“你们以为,本王的侧妃是那么好当的?” 他冷冰冰地看了江采莲一眼,森寒的眼神看的后者双腿直打颤。 “王……王爷。” 在府内的丫鬟小厮们赶来之前,萧壁城毫不留情地拎起江采莲的衣领,将她狠狠扔进了另一侧更深更大的莲池中。 “啊!!!” 第 124 章 靖王爷是鬼上身了么 楚大姑懵了一瞬,然后尖叫起来。 “采莲!娘的采莲啊!” 江采莲万万没想到,那个传闻中体恤百姓、心系大周子民的战神王爷,原来也会有如此冷心冷情的一面。 竟是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扔进了莲花池中! “王爷……王爷救我!娘……快救救采莲啊!” 她不会游泳,每说几个字就咕噜咕噜灌进一大口池水,绿色的池水夹杂着浮萍,灌得满嘴都是令人作呕的泥腥气。 楚大姑扑到萧壁城脚下哭喊道:“王爷!您怎能将采莲丢下去啊!” “滚开!” 萧壁城怒气未消,赤红着眼睛怒喝,将楚大姑甩开。 他满心焦急,念的想的都是云苓,抬脚便要朝后院走去,完全不顾江采莲母女的哭天抢地和求救声。 听到动静的丫鬟和小厮们纷纷聚集过来,萧壁城恍若未闻,神色急切地向前走。 却在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后,猛然顿住。 “云……云苓!” 云苓神色复杂,目光落在他身上,微微颤动。 眼前的男人丝毫没有往日的丰神俊朗,他用来束马尾的发冠戴的歪歪斜斜,两颊鬓发散乱。 两眼周围尽是青黑之色,下巴冒着青色的胡茬,一看就好几天没有仔细打理。 神色憔悴,面颊削瘦,一点也没有即将娶小老婆的意气风发之色。 云苓沉默了一瞬,“你来做什么?” “云苓,你别生气……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 萧壁城神色激动地上前,按住她的肩膀,语气急切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你相信我,我承诺过你绝不娶侧妃,说到做到!” “我进宫求了父皇三天,父皇和皇祖父终于都答应我了,今后都不会再赐婚下来,我发誓这辈子只守着你一人……” “你别生气,之前是我不对,不该瞒着你温怀瑜的事。” 萧壁城的声音不住地颤抖,几乎带了几分乞求,身后是江采莲母女哭天抢地的叫喊,他却恍若未闻。 一想到云苓要与他和离,甚至是突然消失不见让他再也找不到,他就感觉自己要发疯。 “我发誓对她没有半分念想……你不要与我和离,好不好?” 此时此刻,萧壁城的眼眸中独独倒映云苓一人的身影。 云苓的心狠狠一震,一股酸涩中夹杂着喜悦的心情迅速充斥在整个心间,久久不能言语。 连鼻尖也有了些许酸涩之意,那是她许多年来极少极少感受过的,一种想哭的冲动。 云苓一向对心境把控的极好,很少会将真实的情绪外露,萧壁城一时摸不准她平静外表下的思绪,一颗心七上八下。 陈氏和冬青晚几步追了上来,见状下了一大跳。 “天哪!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云苓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绪,“莲池这边是怎么回事?” 她瞥了一眼萧壁城后方,只见府内一个侍卫已经将江采莲救起。 江采莲瘫软地靠在楚大姑身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不住地往外吐乌黑发绿的池水。 她今日特地穿了一身白,结果掉下水后沾了满身绿色的浮萍和污泥,此刻浑身脏兮兮的像是团腐烂的菜叶子,还散发着令人捏鼻的恶臭气息。 这幅模样形象全无,哪还有一点刚来时的清丽脱俗,周围人皆是不动声色地远离了一些。 “不是说表姐已经被救起来了么,怎么还在湖里?” 闻言,萧壁城顿时神色慌乱起来,手脚无处安放。 他紧张地朝云苓解释,说话语无伦次,“你别听他们胡说,跟我没关系!本王不认识她们,本王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没碰过她!” 萧壁城恨不得当场往江采莲身上捅一枪,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恨极了这对母女。 楚大姑听到他的话,顿时尖利地叫起来。 “靖王爷!你刚才抱了我家采莲,你可不能不承认,要对她负责啊!” 楚大姑也是个心思多的,冷静下来后便一口咬死,说萧壁城刚刚抱过浑身湿透的江采莲。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只能硬着头皮这样说。 否则她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反倒丢了名声清誉,那才是真的彻底毁了。 “放屁!本王何时抱过她了?” 不等陈氏和云苓说话,萧壁城已经暴跳如雷。 “本王要是抱过她,立刻就把手剁下来!” 他来文国公府的时候事发突然,本能地将落水之人救起,但见对方作未婚女子打扮,也特地避了嫌,只是拎着江彩莲的衣领将她抓起。 “方才救她的人是那侍卫,旁人全都看见了,你要负责就叫他负责去!” 楚大姑不依不饶,哭喊道:“那怎么行,把采莲扔下去的人可是您!您不负责怎么行,您这是要毁了她啊!” 闻言,在场之人皆是神色古怪,忍不住各自交换眼神,陈氏和云苓也是一愣。 “还不是因为你们不要脸,想讹上本王!” 萧壁城指着江采莲母女,眼神中的凶厉几乎能够凝为实质,气的手直发抖。 “本王要报官,本王要上奏陛下,将你们关到大理寺的天牢中去!” 云苓微微皱眉,顷刻间就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楚大姑母女的眼神冷了下来。 楚云泽刚从刑部下班回府,看见莲池这边围了一堆人,便赶忙过来查看情况。 萧壁城见了他,神色愈发激动,义愤填膺。 “云泽兄!这里有一对母女对本王心怀不轨,意图玷污本王的清白,你立刻让刑部将她们拿下,还本王的贞洁名声!” 楚云泽一懵,这哪跟哪啊? 他从来只接到过女子状告男子玷污清白的案件,这堂堂王爷要他为做主还清白的事,还是头一回见。 可萧壁城这会儿的神色,简直和那些悲愤欲绝的女子一模一样,好像下一秒就要撞柱自尽,以证贞洁似的。 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记忆里那位刚阳威武,肃面冷清的战神王爷吗? 楚云泽忽然觉得,今天刑部官员们的八卦之言说不定是真的,靖王爷让鬼给上身了。 第 125 章 夫妻混合双打 楚大姑见萧壁城那恨不得杀人的目光不似作假,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神色慌乱起来。 “这……我……” 江采莲羞愤欲绝,扑在楚大姑怀里哭起来,“娘,我今后可怎么办啊!传出去还怎么做人,死了算了!” 此刻她心中悔极之前猪油抹了心,一时脑热想出那种法子吸引靖王注意力。 可她还是想不明白,当初楚云苓的手段比她过分千百倍,凭什么靖王爷肯娶楚云苓,却要如此无情的对待她? 陈氏心中恼怒,却也头疼不已,老世子这会儿还没回府,她不得不出面安抚此事。 谁叫对方是他丈夫的亲姐姐呢,也不能当真面上撕破了脸皮。 “靖王爷,其中兴许有什么误会。大家都莫要杵在这里了,快去为表小姐请个大夫来,千万不要染了风寒。” 萧壁城冷着脸,碍于陈氏是丈母娘,他缓和了脸色,却依旧语气僵硬。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这母女俩就是心思不纯,本王定要治她们的罪!” 那可是他的清白啊!凭什么那么简单的放过这对母女。 陈氏知道他在气头上,只好不住地温声劝慰。趁这会儿工夫,楚云泽忙凑到云苓身边,问清楚了来龙去脉。 片刻后,他神色古怪,“壁城这几日真像撞了邪一样……” 云苓看向他,“大哥何出此言?” 楚云泽将从刑部听来的话告诉云苓,“今日大家都在说,壁城为了你不肯娶侧妃,在养心殿前缠了陛下三天,甚至……”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 “甚至还在上朝时睡到了金銮殿前的大路上,逼迫陛下不得不妥协于他,文武百官全都看见了,现在整个朝廷都传开了……” 如今,萧壁城以前那冷面威严的形象已经彻底崩塌了。 云苓一怔,这个男人竟然肯为她做到这一步,里子面子全都不要了。 她原本还以为,萧壁城一直不来找她,是因为,…… 云苓忍不住看向他极力忍着气怒的侧脸,分不清此时的心情是何等滋味。 察觉到云苓的目光,萧壁城顿时又紧张起来。 “云苓,你千万要信我!” 好不容易才说服昭仁帝和太上皇,怎么一转头又碰上了这些妖魔鬼怪,萧壁城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云苓眼神微缓,慢慢迈着步伐走过去,抬手轻轻将他脸侧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 “我知道,刚才是她们欺负你,对么?” 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萧壁城神色错愕,随后眼中绽开惊喜的亮光。 “你信我?” 云苓没回话,转身看向还在楚大姑怀里嘤嘤啜泣,要死要活的江采莲,目光冷了下来。 “呜呜……我没脸见人了,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刚刚直接淹死在湖里。” 江采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奋力推开楚大姑,冲到了莲池的栏杆边。 陈氏一惊,“采莲,你莫要犯傻啊!” 江采莲当真在文国公府里出了事,那可就没法收场了。 “若是靖王爷不肯要我,我只有死路一条……” 萧壁城瞬间黑了脸,没好气地道:“那你赶紧去死吧!” 看到江采莲母女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好心救人,这个勾心斗角的世界和阴暗的人心却辜负了他的善良。 一向忠肝义胆,侠义心肠的大周五好青年,此刻心中对女人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他向天发誓,以后不管是从树上掉下来的,还是跌进水里的。 只要是雌性生物,哪怕是只母鸭子他也不救了! “娘,是女儿给您丢脸了,莫要怪罪女儿不孝。” 江采莲一噎,马上又继续哭起来,手却紧紧扒拉着栏杆。 楚大姑吓得三魂掉了两魄,“女儿啊,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云苓心底嗤笑,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没放弃打她男人主意的心思呢? 她上前两步,眼皮也不抬一下地淡声道:“到底姐妹一场,既然表姐去意已决,那我就送表姐最后一程吧。” 江采莲身子一抖,明明云苓的眼神和语气都极尽温柔,她却突然心里发毛,有种本能地想要狂奔逃避的恐惧。 可还没反应过来,便又被人揪着衣领扔进了莲池里,甚至扔得比上次还远。 飞出去的一瞬间,她脑子里晕乎乎的。 ——楚云苓她怎么敢!? 江彩莲的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然后加速度做自由落体运动“噗通”一声掉进湖中,陈氏和楚云泽母子目瞪口呆。 莲池边有短暂而诡异的沉默,几息后,楚大姑的尖叫再次划破天空。 与此同时,背后响起一道沉静的威严声音。 “吵吵闹闹,此为哪般?” 云苓下意识地转身,只见一个蓄着美髯的威严老人站在身后,对方身着绣着暗纹的墨青色长袍,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 脸上虽满是皱纹,却身姿隽秀挺拔,一双威严的凤目夺人心魄,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惊才绝艳。 是老文国公回京了。 楚大姑立刻扑了上去,“那天杀的小贱人,爹你可要为我和采莲做主啊!” 第 126 章 那丫头哪有这本事 见楚大姑这副样子,老文国公面色隐有薄怒。 “成何体统,还不快将人救上来!” 他一声令下,围观的侍卫丫鬟们神色慌张地冲到莲池边,将已经溺水昏过去的江采莲给捞了上来。 “采莲……采莲啊!”楚大姑揪着手帕抹眼泪,悲愤气怒地看向陈氏,“陈秋娴!若我的女儿有什么事,定叫你生的小贱蹄子以命相偿!” 云苓微微眯眼,这货还知道柿子挑软的捏。 “以命相偿就算了,不过表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倒是能助姑姑与表姐尽快团聚。” 楚大姑胸口快速起伏,气的破口大骂,“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么!你这天杀的小贱人,丑八怪……” 她话还没骂完,萧壁城立刻红着眼拔出一个侍卫的佩剑,用锋利的剑尖对准了她。 “你再敢骂一句,本王立刻割了你的舌头!” 楚大姑被他浑身的煞气和杀意吓得面色惨白,哆嗦着后退一步,剩下的话全堵在了喉咙处。 陈氏性子再软,听她这样骂云苓也不高兴了,冷下脸来。 “大姑姐慎言,这一切还不是皆因你们而起!” 老文国公肃着脸背着手,一言不发地看着这场闹剧,黝黑的眼眸读不出情绪。 光是听几句话,他便知道云苓把江采莲扔进水里事出有因。 “够了,还不快将人带回房间,立刻去请个大夫来。” 老文国公沉声开口,语气却不容置疑,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威严。 楚大姑心有不甘,但对上老文国公冷沉的目光,只得将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回过神来,她不由后背冷汗涔涔,老父亲最重礼数,没想到今天这事不但失败了,还被撞个正着,只怕是不能善了…… “我去给采莲叫大夫来!” 楚大姑心底慌张,忙带着昏迷不醒的女儿离开了莲池边。 待母女二人离开后,老文国公才将目光落在云苓身上,审视了她数秒后缓缓道:“靖王爷与云苓随我来一趟,其他闲杂人等该散的都散吧。” 虽离京半年,但这半年来府中发生的事,他都了如指掌。 萧壁城一惊,心里想起太上皇说过的话,生怕老文国公为之前的事责罚云苓。 “方才之事是那母女二人咎由自取,与云苓无关!且本王有要事与老国公私下相谈,可否挪步?” 老国公看向萧壁城,顿了顿,语气听不出喜怒。 “既如此,靖王爷请。” 萧壁城松了口气,在云苓耳边低声留下一句“等我”,便同老文国公一起离开了。 “祖父回来的可真是时候……走,咱们回屋说去。” 楚云泽擦了擦额头的汗,刚走两步,却突然目光惊异地盯着云苓的脸。 “咦!妹妹,大哥怎觉得你脸上的胎记好像淡了不少啊?” 云苓刚才急着来前院查探情况,并没有顾得上戴面纱。 陈氏赶忙凑过来仔细查看,惊喜道:“好像是淡了不少,这是怎么回事?” 云苓停下脚步,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眼不远处的长廊。 长廊下,被前院骚乱引来的莲夫人正站在那里,不知已经围观了多久。 “这两年武安公他老人家云游在外,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株珍奇草药,不仅可以解百毒,还能祛疤淡斑。” 云苓勾了勾唇角,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解答楚云泽母子的疑惑。 “本是要用来给燕王那小子治腿的,但武安公听说我已经为他清了寒毒,便叫人将草药转赠给我,说是能去除我脸上的胎记。” “那药我外敷内服用了一个多月,想来是终于见效果了。” 她每说一句,陈氏的神色就愈发激动,“太好了,太好了!那还有多久能恢复?” “大约十来日吧。” 陈氏喜笑颜开,云苓脸上的胎记是她的一大心病,如今终于能够治好,她眼角都渗出激动的泪水来。 “娘很早以前就说过,咱们的苓儿从来都不丑,你的眉眼像极了你的外祖父,他年轻时可是大周第一美男子。” 楚云泽仅是有四分像老帝师,便可称俊朗端方,常引得不少少女春心荡漾。 云苓这张脸,倘若不是因为那块胎记作梗,她定会是京城贵女中最耀眼夺目的那一个! 楚云泽也发自内心地喜道:“妹妹能好起来多亏了武安公,改日要亲自上门感谢他老人家才行!” 云苓微笑点头,两手分别挽着楚云泽和陈氏离开,留给莲夫人一个背影。 长廊下,莲夫人的脸色阴郁无比,她的手扶在柱子旁,尖利的指甲在红漆上留下深深的划痕。 难怪魂消香没能要了楚云苓的命,竟是叫那小贱人走了这等好运。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神色莫名地喃喃自语。 “也罢也罢,这样看来白露那丫头还没有暴露……” 之前白露被带进大理寺关了好一阵子才放来,担心暴露身份,一直没敢让对方继续做事。 莲夫人心中自嘲,之前竟怀疑是楚云苓自己解了毒。 她真是想太多了,那丫头哪有这等逆天本事能解魂消香的毒,走了狗屎运罢了! 第 127 章 情定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云苓才又接到冬青的传话,老文国公叫她去一趟书房。 陈氏担忧地道:“你祖父虽严厉,但一向公平公正,他若是训斥你听着便行了,千万不要顶撞他。” 云苓点了点头,在回忆里搜索起有关老文国公的印象来。 她这位祖父年轻的时候是个状元郎,还是个才貌双全的美男子,同样是太上皇的膀臂之一。 但模糊印象不如亲眼所见,刚才没注意看,这会儿进了书房,才知道何为文人风骨。 “坐下吧。” 看见云苓,老文国公那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多了几丝涟漪。 “这半年来京中发生的事,靖王爷刚才都细细说了,你们之间的事我就不多做评价了。” 云苓坐在萧壁城身侧,暗自打量老文国公,心里有些怀疑人生。 为什么这么风雅貌美的老头,会生出她爹那种光有脸没智商的老糊涂啊,真是亲生的? 再想起一言难尽的楚大姑,云苓一时不知是该感叹生物多样性的丰富,还是基因遗传的神奇。 “前些日子陛下在密信中说了外族细作之事,文国公府被妖魔鬼怪钻了空子,是老夫的疏忽,也叫你这丫头受委屈了。” 云苓瞥了眼萧壁城,老文国公没有为元宵夜宴上的事责备她,反而言语安慰,应当是瞎子刚才同他说了什么。 “您别这么说,都怪我爹那个老糊涂,一点用都不顶,让您一大把年纪了还得整日操劳,不得空闲。” 为了帮昭仁帝解决南部官吏贪腐之事,老文国公这次在岭南待了整整半年多。 倘若老糊涂能顶些用,也不至于他老人家七十来岁的年纪还要跋山涉水。 “你父亲文采和能力都不差,本性也不坏,可惜为人处世太过愚蠢。”老文国公又看了云苓一眼,却没计较她的出言不逊,“好在你点醒了云泽,否则只怕他也会走了你父亲的老路。” 云苓笑道:“大哥人不笨,也听得进去话,不像我爹跟块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当初要不是他坚持纳妾,如今怎会有莲夫人和楚云菡。” 老文国公轻轻点头,“府中之事老夫会仔细盯稍,你们不必担忧,早些回去吧,今日莲池之事也定会给靖王爷一个交代。” 萧壁城的脸色这才好了些,要不是云苓在这里,就凭着江采莲母女那事,他一刻都不想多留。 想到这里,他偷偷瞥了眼云苓,见她没有异议,才暗自欣喜道:“老国公深明大义,那本王和云苓便先告辞了。” * 等出了国公府,云苓才发现外头只有光秃秃的一匹马。 萧壁城又向老文国公借来马车和车夫,“我实在急着见你,也没来得及回王府,出了皇宫便奔着文国公府来了……” 那匹马还是他从巡城将领手里抢来的呢,回头他得给人家还回去。 云苓坐进马车,语气调侃,“身边一个人都没带,难怪你今日着了江采莲母女的道。要是陆七在身边的话,那傻小子搞不好就要有个媳妇儿了。” “那种女人怎么能娶!” 陆七虽然傻,但也不能坑老实人啊!老实人做错了什么? 萧壁城回过神来,神情仍有几分不安,“今日之事你有没有怪我?差点就让那对母女讹上了。” 云苓轻笑了两声,语气不由自主地放缓,“错的是别人,我为何要怪王爷?不过你的确是傻了点。” 岑嬷嬷闲聊时曾与她说过,萧壁城自幼到大,身边实际上没有过什么女人。 相处过最多的女子,除了楚云菡以外,便是骄纵跋扈的六公主了。 他十五岁便入了军营,在男人堆里混大,或许带兵打仗是高手,但在后宅之事上简直就是个战五渣。 云苓暗想,难怪当初被小白莲骗的团团转,这不是傻是什么? 萧壁城神色悻悻,“以后本王再也不会胡乱救人了。” 云苓看着他,眼神无意识地软下来,唇角轻轻勾起,“嗯,下次长记性便好。” 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看的萧壁城神色一怔,胸口处的心中飞速跳动起来。 “云苓,这次你不会再跟我和离了吧?” 话音落下,他懊恼的想打自己一巴掌,好好的提这两个晦气的字眼干嘛。 “嗯。” 萧壁城心下安定,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不生气了?” “不,是我想通了。”云苓目光落在他身上,托腮认真地道,“这几天我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精神力也总是集中不起来……后来我想明白了,我大概是喜欢上你了。” 她说到前半句时萧壁城还有些担心,待听到后面那句话,脑中瞬间“轰”的一声炸开。 绚丽的烟花绽放后,整个大脑变成一片空白。 幸福来的太突然,他足足神色错愕地愣了十几息,才猛然反应过来,声音抖得能筛米。 “你说真的!?” 萧壁城好不容易才极力冷静下来,所有的理智却在她扑过来的一瞬间尽数崩塌。 云苓收紧抱在他腰上的手,漂亮的眸子抬头看他,“老一说,喜欢一个人心跳的会很快,我没有骗你。” 话音落下,萧壁城感觉两道沉稳有力的心跳速度越来越快…… 一道是他,一道是她。 突如其来的幸福让他感觉头脑晕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连呼吸都丢了一瞬,心脏几乎要冲出胸口。 “所以,我接受你之前的表白和承诺了,但如果你食言的话。” 说到这里,她的神色和语气都变了变。 "我早晚弄死你!" 第 128 章 本王不曾真正喜欢过她 萧壁城低头,见她在自己怀里张牙舞爪凶巴巴的样子,一双眸子却灿若星辰。 那越来越淡的假颜料涂在脸上并不丑,看着反而像只小花猫一样,他情不自禁地傻笑起来。 “本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云苓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轻哼了声,“四匹马追不上,十匹马就不一定了,你变心这么快,谁知道哪天就会看上别人了。” 萧壁城挑眉,“我怎么变心快了?” “你跟小白莲十几年的青梅竹马,我和你认识才多久,满打满算不过五个月,你前脚还想娶她做靖王妃,后脚就跟我表白,让我怎么相信你?” 云苓没谈过恋爱,但吃飞醋的技能却无师自通。 萧壁城哭笑不得,轻声道:“不,本王从未真正喜欢过她。” 云苓眼神狐疑地看他,“可你当初不是恨我坏了你们的好事?” 萧壁城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我曾经的确不是真的喜欢她,只是从小到大除了她之外,几乎没有再接触过任何女子。世人都道我们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她迟早会嫁与我为妻,这样的话听多了,我便也以为自己会娶她。” 听到金童玉女天生一对两个词,云苓有些不高兴,板起了脸。 “你是不是花言巧语哄我开心呢?我跟你讲,我可不是恋爱脑,别想糊弄我!” “我怎会骗你,”萧壁城轻叹了口气,“可还记得当初我们拌嘴,你曾说我没有真正爱过别人,也没有被别人真正的爱过,后来我仔细琢磨,你说的对。” 楚云菡根本不是真正的爱他,所以才会在他瞎了眼后,就将他视为累赘,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 而他也并不是真正的喜欢楚云菡,所以从来没有考虑过,这辈子只会娶楚云菡一个。 他只觉得她是个识大体的女子,温柔沉静,会识字也能算帐,女红琴棋皆是绝佳,定能将后院管理的井井有条。 后来的事情,他更在意的对方的算计和背叛。 “我从没想过要和楚云菡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你不一样,云苓。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什么都不会考虑,只觉得光是这样看着你,同你说说话,心里就很高兴。” 他从不会去想云苓是否能够做一个完美的“靖王妃”,只要是她就够了。 云苓有些失神地望着萧壁城,她和他是一样的感受,原来这就叫做喜欢。 如果还有机会能再见老一,她一定要告诉胧夜,不是只有心跳加快才叫做喜欢。 “云苓,你是我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心动的人。” 萧壁城下意识地将她抱紧了些,云苓收起那份张牙舞爪,眼眸不由自主地垂下来,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加速的心跳。 “你曾经告诉我,在你的那个世界里,无论男女都只能有一个伴侣。” 萧壁城低头,目光灼热而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起誓。 “如今这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本王许给你。” 曾经他难以理解瑞王的做法,认为男子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明白瑞王为何执着地想要追求话本里那种虚无缥缈的情爱。 可当他有了真正喜欢的人,才终于明白那种只想择一人终老的感受。 在他灼灼的目光下,云苓的心重重漏掉一拍,瞬间乱了跳动的速度。 对于精神力者来说,应当时时刻刻保证心境的稳固,这样心绪失控的情况乃是大忌。 可她奇异地并不抵触这种感觉,不仅不觉得慌乱紧张,心中反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和甜蜜。 她怔怔地望着萧壁城,两人一时无话。 月色下,只听得清脆的马蹄声不断响起,夹杂着彼此紊乱的心跳声。 云苓看到他的脸越来越近,几乎能感到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脑中的思绪一下变得迟钝空白起来。 “王爷!是您回来了吗!” 一道满是惊喜的洪亮公鸭嗓划破夜空,萧壁城与云苓皆是浑身一震,迅速回过神来。 云苓下意识地推开他,坐直了身体,身体前所未有的紧绷。 香软的触感远去,萧壁城心头隐隐失落,不由得恨恨地一把掀开帘子,没好气地斥责陆七。 “大半夜的你吼什么吼,叫魂儿呢?” 平时摸摸小手都难,好不容易有机会亲口媳妇儿,全让这小子给搅和了! 陆七一屁股从地上坐起来,又委屈又欣喜地凑过来。 “属下听别人说您今天出宫了,可一直不见人回府,便一直在门口守着呢。” 透过萧壁城掀起的帘子,陆七瞥见云苓的身影,顿时欣喜交加。 “王妃也回来了?可真是太好了,您终于回来了!这几日您和王爷都不在家,咱们靖王府冷清的简直不像话,一点人气儿也没有!” 男主人和女主人都不在家,偌大的靖王府死气沉沉的,连后院养的小乳猪都没那么活泼了。 “前些日子,旁人都道王妃您要与王爷和离,陆七还以为您再也不愿回来了呢。” 陆七抹了抹眼睛,一个七尺男儿竟是落下泪来。 “只要王妃能回来,哪怕再让我吃十盘桂花糕,我也愿意。” 虽然王妃丑丑的,有时候还很凶,可她人很好一点架子也没有,从来不对下人们甩脸色,做了好吃的还会分给大家一起尝。 云苓被萧壁城扶着下了马车,忍俊不禁,“还十盘桂花糕呢,敢情好事儿都让你占了。” “竟还哭起来了,没出息!”萧壁城骂了一句,却是柔和了眼神,“别在这杵着了,赶紧叫厨房备上热水。” 三天没好好洗澡,今天不仔细搓一下,他没法上床了。 “好嘞!属下这就去!” 陆七答应下来,脚步飞快地往院子里跑,一边跑一边喊。 “王爷和王妃回来了,王爷和王妃回来了!” 不多时,原本黑漆漆一片的靖王府,立刻变得灯火阑珊起来。 就连已经睡下的燕王,都赶忙披了件外衣,坐上轮椅出来查看情况。 今日萧壁城在皇宫所做之事都传开了,见云苓和萧壁城都面色柔和隐有笑意,他的目光落在两人紧紧相握的手上,也舒展眉眼笑了起来。 “你们两口子可算闹完别扭,终于舍得回来了。” 他心领神会地打趣完,云苓不自然地道:“大半夜的睡下了还起来干嘛,更深露重小心着凉。” “多谢三嫂关心,我确实觉得有点冷呢,便先回房了。” 燕王顺着话说了下去,笑笑便离开了,也不妨碍他们独自相处。 林芯听到动静也起来看了一眼,见二人此刻前所未有的融洽亲密,错愕过后便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靖王爷竟当真向云苓妥协了?实在荒谬! 第 129 章 她的脸就是最好的广告 林芯无法理解,云苓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堂堂靖王爷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不惜入宫直面抵抗昭仁帝,还在文武百官面前连面子都不要了。 简直就像着了魔一样。 靖王府内没有人理会她的疑惑和不赞同,皆是因为男女主人的回归一片喜气洋洋。 厨房烧好了热水送来,萧壁城独自在漱石居搓洗了三遍,确认身上没有一点异味后,方才起身更衣。 他坐在铜镜前,借着灯光擦洗湿漉漉的墨发,想起今晚云苓的表白,忍不住痴痴地笑起来。 陆七近来拿脏衣服,见到萧壁城的模样,冷不丁吓得一哆嗦。 他一溜烟地跑出去,和夜里巡逻的叶折风撞个正着。 “慌慌张张的,你撞鬼了?” 陆七神色惊恐,“我没撞鬼,但是王爷好像撞鬼了。” 叶折风皱眉,“什么意思?” 陆七看了眼周围,凑过去心有余悸地道:“刚才我进屋去的时候,见王爷一直对着铜镜笑,跟他说话都不理。” 凌乱的长发,呆滞的眼神,乌黑的青眼圈,还有那烛光下诡异的笑声…… “简直跟我在怪谈异志里读到的画面一模一样!” 叶折风诧异,“你居然还识字呢?” 陆七难得噎了一下,“反正大家伙说的话可能是真的,王爷当真撞邪了,要不然怎么会躺到金銮殿门口去呢!王妃医术那么好,也不知会不会驱邪!” 叶折风听完,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眼陆七,转身高冷地走了。 他不和猪打交道,猪精也不。 * 生怕一身臭味熏着云苓,萧壁城里里外外地将自己洗干净后,方才蹑手蹑脚地去了揽清院。 “洗好了?” 听到云苓的声音,萧壁城这才放松了动作,“你还没睡。” “一直等着你来呢。” 如此直白地回应让萧壁城脸上微热,心头生出欢喜。他手脚并用地钻进薄被里,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安心将媳妇儿揽在怀中。 “折腾了一天,早些睡吧。” 云苓点了点头,眼睛闭了半宿,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能感受到背后之人滚烫的怀抱,喷洒在脖颈出的炙热呼吸,还有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云苓翻了个身,神色狐疑地看着他。 萧壁城呼吸一顿,声音微哑道:“怎么不睡,可是我闹着你了?” “你难道不想对我做点别的什么吗?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 老一说过,彼此相爱的男女就像干柴和烈火,撞在一起时是会炙热燃烧的。 可她能感觉得到,他在压抑和克制自己。 萧壁城嘴角微抖,“别胡思乱想,你现在身子不便,一切以小心稳妥为先。” 为了媳妇儿的身体着想,他宁愿再当几个月和尚。 云苓这才缓和了神色,随即幽幽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郁闷,还没有感受过为爱鼓掌的快乐,就要先体验生孩子的痛苦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血亏。 萧壁城:“……那要不然,试试?” 云苓悻悻地摆了摆手,“还是算了吧,肚子太大了不方便,也不能尽兴,怪没意思的,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试。” 见她神色落落大方,好像在谈论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萧壁城却双颊恍若火烧,心中哭笑不得。 他媳妇儿的脑回路,好像是跟寻常女子不大一样。 “那就安心睡吧。” 萧壁城压下心底的躁动,抱着她慢慢地平静下来,许是怀抱变得没有刚才那么滚烫,云苓渐渐地熟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这般熟睡的滋味是她上辈子没有过的体验。 萧壁城特意告了一天假,陪她处理这几日府中堆积的庶务。 武安公专门跑来瞧了一趟,问云苓那用来催长的营养液是不是发酵好可以用了。 云苓有些心虚地答道:“马上就能用了。” 其实那些营养液起不了什么作用,真要催长枯死的种子焕发生机,还得靠她使用精神力。 可她前几日被萧壁城娶侧妃的事所扰,连冥想状态都进不去,更别提需要精神力高度集中的植物催长了。 “您放心,一个月内我定能让七窍莲萌芽。” 武安公喜笑颜开,“苓丫头如此胸有成竹,俺自然信你,既如此俺就先去忙别的了,你之前拜托俺的事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再过个十日那药馆就能开张了。” 云苓难得面色欣喜,连番感谢地送走了武安公。 萧壁城也笑道:“等药馆开张,你那雪参玉露……不对,现在已经改名叫神仙水了,就有处售卖了。不过你说要借师祖的名号来打广告做宣传,是怎么个说法?” 他不懂什么叫“广告宣传”,云苓转头嫣然一笑,为他解释了一番,然后指着自己花猫一样的脸。 “我这张脸就是最好的宣传广告,等过几日药馆开张后,我便到城东的铺子去转一圈,让京城的人都知道是武安公治好了我的脸,不愁东西卖不出好价钱。” 她相信,绝对没有什么消息,能比绝世丑女楚云苓这张脸被治好了更劲爆! 第 130 章 楚云苓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开药馆的铺子以及帮工的人手,都是萧壁城一手安排好的,云苓只借用了武安公的名气,对外宣称这是她和武安公合开的药馆。 她是个起名废,懒得费心思考药馆的名字,敷衍地起了个名字叫“有间药馆”。临近开张的前几日,萧壁城陪她去药馆里巡看了一番。 层层架子上,各类药品分别按照外伤药和内伤药分开摆放,还有不少美容养颜的药品。 已经改名为“神仙水”的盗版雪参玉露,赫然是云苓打算重磅推出的镇馆之宝。 萧壁城眼尖地发现,那些装着药品的盒子与瓷瓶上,似乎都盖有一个奇异漂亮的红泥印章,图样设计很是复杂精致。 “这个印花是什么?” 他好奇地拿起一个小木盒把玩,上面印着一个朱红色的圆圈,内侧有一圈看起来像是西洋文的东西,正中则是一朵造型别致的四重花。 “这是我在组织里时的身份标识,我打算用它来做商标。” 云苓挂起笑容,眼神中闪过一丝怀念。 “我们几个都有各自的身份标识,老一胧夜是残月,老二情哥是兽爪,老幺璇玑是齿轮。” 她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各自的生活用品上都会印着这些标识,以此来区分每个人的毛巾和牙刷等。 见她又想起那三个出生入死的姐妹,萧壁城怕她伤心,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什么叫商标?” 云苓知道他用意,便顺着话题说下去,解释了一通有关商标的概念,直到黄昏时分才回府。 后续便是耐心等待药馆开张,期间又替上门来求医的容湛施了一次针。 而这几日过去,萧壁城先前在宫中的所作所为也慢慢传开来,朝中私下皆是议论纷纷。 * 月色下,封家气氛肃穆。 “经此一事,祖父认为陛下是否还会意属靖王?” 一个面容俊秀的男子坐在椅子上,外表看起来温文尔雅,眼神却透着两分邪气。 他纤长的手指不断轻轻敲击着木桌,神情若有所思,正是封家大房一脉的嫡次子,封锦程。 封左相放下茶杯,神色波澜不惊,“就算闹这么一出,陛下也一定还是意属靖王的,无需怀疑。” 东宫之位至今空悬,众皇子中呼声最高的便是大皇子瑞王,和三皇子靖王。 两年前靖王双目意外失明,朝中都以为太子之位这下非瑞王莫属,谁料昭仁帝迟迟没有动静。 而今靖王眼疾得治,形势一下子又变得波诡云谲起来。 封锦薇皱眉道:“既如此,陛下为何迟迟不下诏书?” 若是萧壁城在此,定能认出这容貌娇媚的少女,正是瑞王大婚之日险些从树上跌落的人。 按照关系,她应当唤瑞王一声表哥。 封锦程看向胞妹,笑道:“妹妹你才回京,对朝中局势不了解,陛下虽意属靖王,可首先姑姑这关他就过不了,何况其他皇子也不是吃素的。” 姑姑指的便是封皇后,她乃左相嫡长女。 “太子之位,无外乎从瑞王和靖王之中择其一。”封左相微微颔首,细长的眼神透着冷静与果决,“目前来看还是我们手中的筹码更大,靖王虽有功名在身,到底根基太过浅薄。” 瑞王是封皇后所出的嫡长子,背后有封家做后盾,娶的侧妃又是镇国公唯一的嫡女。 而靖王不过是宫女所出,根本没有母族实力帮衬,皇贵妃对他也只会有压制和掌控,连娶的正妃都是楚云苓这种声名狼藉的女子。 靖王根基薄弱,昭仁帝想把温怀瑜赐给他,便是为了帮他。 老平阳王逝,温家虽无人了,可在朝中和军中都有不低的威望人心,更是留下了不少忠心耿耿的老部下。 “但万不可再放他成长下去,否则待靖王羽翼渐丰,再想掌控他就难了。”封左相沉吟了一声,“原想将封家女嫁与他做侧妃,不料他竟使出这一招,这下到是不好办。” 封锦程眼神微动,挑眉道:“祖父的意思是,靖王猜到了您的打算,所以先一步刻意为之?” 封锦薇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咯咯地掩唇笑起来。 “二哥这话说的,难不成你还真以为萧壁城是非楚云苓那丑女不可?” 她坚定不移地认为,萧壁城一定是不愿自己眼睛恢复后,被旁人借婚事拿捏监视,方才故意做出金銮殿前之事公然拒婚。 可惜封锦薇不知道,堂堂战神靖王爷这会儿的确是个恋爱脑来着,他对皇位不感兴趣,只对媳妇儿感兴趣。 封锦薇眼波流转,媚色无双,神色中隐隐有看到猎物的兴奋。 “祖父和二哥放心,那萧壁城必定是我的囊中之物。” 封锦程却皱眉,“可你是封家嫡女,怎么能嫁给他做侧妃?” “谁说我要做侧妃了,自然只有那靖王妃的位子配得上我。”封锦薇弯唇,眸中势在必得,“至于那个丑女,想解决掉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以妹妹的姿容,想必定然没有哪个男子能抵挡得住。”封锦程笑了起来,兴致盎然地说,“既然你对靖王胸有成竹,那温怀瑜就交给为兄了,不妨比比看谁先得手。” 靖王不要温怀瑜,也不能便宜了别人,他们封家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封锦薇低头喝茶,眼皮也不抬一下,“我可没兴致跟你比,难得寻见个玩物,自然要好好逗弄一番,找点乐子。” 封锦程也不强求,他倒是差点忘了封锦薇的性子,遇上猎物,总要先将对方折腾个半死才能尽性。 “那我就静候妹妹佳音了。” 封左相却皱了皱眉,提醒道:“那楚云苓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到底是老帝师的外孙女,如今更是太上皇跟前的红人,你多少注意些。” 一个名声狼藉的丑女,却竟有一身匪夷所思的医术,这么些年来将周围人都瞒了过去。 “祖父放心吧,孙女儿知道分寸呢。” 封锦薇笑了笑,心下却有些不以为然,文国公府怎么了,老帝师的嫡外孙女又如何? 在京城,不……在整个大周,都没有任何能与封家相提并论的士族! 她是封家长房唯一的嫡女,身份尊贵。谈起容貌,连素有第一美人之称的楚云菡也要甘拜下风。 楚云苓连与她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第 131 章 顶撞皇贵妃 今日是“有间药馆”开张的日子。 按照计划,云苓准备精心打扮一番,专门到药馆门口去露个脸,现场宣传“神仙水”治好了她的脸,一炮打响药馆的名声。 虽然这样涉嫌虚假宣传,但大周皇朝不存在打电话给工商部门举报投诉一说,云苓这坏心眼使的无所畏惧。 赚钱嘛,不寒碜。 冬青有些纠结,“万一别人用了发现没有这等效果,那岂不是砸了自家招牌?” 云苓淡定地道:“我会提前说清楚,药效因人而异,且买且谨慎。” 何况这“神仙水”本就是效果逆天的伤药,普通的淡斑祛疤和美白都不在话下。 售价五百两银子一瓶,可比正版雪参玉露便宜好几倍,坑的也都是那些万恶的有钱人,平民百姓做不了冤大头。 反而是那些常用的伤药,都是云苓精心改良后的产品,不但药效更快更好,她还特地将价格定的偏低,都是为了照应那些普通百姓。 某种程度上,也是另类的“劫富济贫”了。 萧壁城不舍道:“校场那边忙得很,我今日不能陪你一同去了。” 他这几日都忙的黑天昏地,原想告个假陪云苓一起去医馆,谁知道昭仁帝怎么都不肯批假。 萧壁城心里明白,父皇这是心里记着仇呢,真小气。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一个人就行,你快去吧。” 萧壁城点点头,借着冬青去打洗脸水的工夫,迅速往云苓脸上亲了一口,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我今晚会早些回来,等我一起吃晚饭。” “出门的时候叫马车驶慢点,别颠着身子。” “外面日头毒,尽量早些去早些回来。” 他一步三回头,云苓却全神贯注地摆弄她专门准备的“纯天然无害化妆品”,赶苍蝇似地不耐烦挥了挥手。 “知道了知道了,啰里八嗦的,还不快滚!” 不是都说这男人沉默寡言么,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萧壁城还有老妈子的潜质? 萧壁城:“……” 他撇了撇嘴,心里有点气有点急,还有点委屈,云苓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那我走了。” 耽搁了些时间,萧壁城走的有些急,到了半路才发现有东西忘拿了,又匆匆忙忙地往回赶。 刚赶回府邸门口,却见大门外停了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周围还有两队面色肃穆的侍卫。 陆七连忙报告,“王爷,是皇贵妃娘娘的车與!” 萧壁城皱眉,母妃突然来靖王府做什么? 燕王是有府邸的,虽然为了方便治腿,平时一直住在靖王府的燕回阁内。但若是皇贵妃出宫来探望儿子,他便会暂时回燕王府里去。 自从燕王出事后,萧壁城和皇贵妃的关系就一直僵着,两年来皇贵妃从未来靖王府探望过他。 他心里有些不安,下马车后随口问了句守门的护卫,“王妃出门了么?” “回王爷,王妃今日不曾出府。” 萧壁城皱了皱眉,加快了前往揽清院的脚步,远远地便听到了云苓没有感情起伏的声音。 “我当陛下怎么突然有钱给瞎子娶小老婆,原来这钱是您给的。” 皇贵妃怒不可遏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楚氏,这就是你对待本宫的态度?还有,见到本宫连礼都不跪!” 初来的时候,皇贵妃还震惊于云苓脸上的胎记没了踪影,可很快就被她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给气到了。 出门的计划被打乱,云苓心情也不怎么好,何况皇贵妃刚才突然来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责骂,她自然也不可能给对方好脸色。 “我现在大着肚子,之前宫宴上,太后娘娘特地免了我所有的跪礼。何况这里是我家,我想怎样就怎样,您要是待着不高兴可以走,大门就在那边。” 察觉到气氛不妙,萧壁城加快脚步踏入揽清院中,预想中剑拔弩张的对峙画面却并没有出现。 云苓姿势随意地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静,只是没事儿抖两下腿的动作,彰显着她现在很不耐烦。 皇贵妃却像是只被惹恼了的公鸡,怒发冲冠,“你是不是以为本宫不敢罚你?” 云苓诚恳地回答,“不是以为,是确定。” 初来乍到那会儿,第一次见皇贵妃时,她发现对方不怎么好惹,所以才“识时务”地装乖。 可此一时彼一时,她现在倚仗多得是,当然没必要在皇贵妃面前装孙子受气。 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这是云苓的本性。 皇贵妃身为右相爱女,深得昭仁帝宠爱,骄纵了大半辈子,连封皇后都要让她几分薄面。 云苓这样死猪不怕开水烫,胆敢对她如此嚣张的人,三十几年来还是头一次见,当即气血翻涌。 “你……” 皇贵妃神色恼怒,习惯性地抬手就想打,萧壁城忙一个箭步冲上去制止了她。 “母妃不可!” 皇贵妃面色错愕,这么多年来,她仗着对萧壁城有养育之恩,不论是责骂还是责打对方都会忍着。 “你竟敢拦本宫!她不识礼数,顶撞在先,本宫还不能打她了?” 见她动不动就上手,还是那臭毛病一点没变,云苓也微沉了脸。 “您完全不讲理的是吗?且不说我还在给您儿子治着腿,您一大清早就上门来骂我合适么?我为什么要对一个试图给我丈夫娶小老婆的人好声好气?换成我花二十万两银子给陛下送花姑娘,您高兴的起来是吗?” 皇贵妃被她连珠似炮的话给问懵住了,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云苓这种胆大到离谱的人。 第 132 章 不介意”礼尚往来“ 一说到儿子的腿,刚才还发懵的皇贵妃迅速找回了理智。 “你既然会医术,给御之治腿就是你的责任,你还敢对此有微词,难不成想威胁本宫?” 云苓算明白了,皇贵妃的脑回路跟别人不一样,她身在高位久了,觉得别人讨好她、为她做事都是应该的。 就像是给燕王治腿,皇贵妃虽然会有所赏赐,但却也觉得那是她该做的。 “你敢在本宫面前嘴上逞能,不过是仗着有太上皇宠爱,可给御之治腿是陛下的圣令,你若是有丝毫懈怠,本宫有权治你的罪!” 说完,她用力抽回自己被萧壁城制住的手,眼神厌恶地看着他。 萧壁城沉下脸色,“诏令是父皇下的,连父皇都只道尽力而为即可,不曾提过惩戒之言,母妃想越过父皇治云苓什么罪?” 皇贵妃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话僭越了,昭仁帝最是厌恶后妃此等行为,但她还是对萧壁城反驳自己的话语感到又惊又怒。 “你在挑本宫的错处?” 萧壁城语气平平,“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提醒母妃,靖王府中人多口杂,这话保不齐会被谁听了去传到父皇面前,到时候母妃就不好收场了。” 如果说刚才是在挑皇贵妃的错处,那么这句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皇贵妃气的脑门有点发热,比起云苓的不敬,萧壁城的反抗更让她上头。 她心里有些慌,害怕手里这枚曾由她随意摆布的棋子,有了自己的意识和野心,会对她的爱子产生威胁。 “你翅膀硬了,敢威胁本宫了是不是?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尽力而为即可?你的眼睛好了这么久,御之却还不能站起来,你是不是早就生了异心,根本不想御之好起来!” 皇贵妃刚说完,也察觉到了自己言语不妥,但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萧壁城的脸色猛然一变,目光定定地看着这个曾在幼时给过他关切和温柔的女人,眼中最后的光芒终是消散殆尽。 云苓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就知道萧壁城不单单只是因皇贵妃强势才顺从她。 瞎子在内心深处,对这个女人是有一些感情的。 气氛有些凝固,云苓没有贸然开口。 片刻后,萧壁城的语气依旧恭敬,却没有了任何感情。 “母妃再不喜儿臣,也不应当如此揣测,儿臣如果有异心,御之两年前便回不来了。” 皇贵妃脸色微白,嘴唇动了动。 她一直都知道,萧壁城是为了救燕王才瞎的,当初他明明可以丢下燕王独自离开。 这两年来明面上怨怪萧壁城,也不过是故意为之,以此事进行道德绑架更好的拿捏他。 萧壁城沉默寡言,但最重情义,她知道只要每次拿燕王说事,他必定不会拒绝,但这不代表她希望萧壁城彻底和自己离心。 “刚才我只是一时气话,你莫往心里去。”皇贵妃的语气难得软了下来,"何况我并没有不喜你,先前只是太过担忧御之才会迁怒于你,近来我也意识到不该对你过分苛责。" 云苓挑了挑眉,皇贵妃竟然也会有不摆架子自称“我”的时候,真是稀奇。 “想到你当初大婚之时什么也没给过你,我才会想着替你争取温怀瑜的婚事作为补偿,可你怎么不明白母妃的苦心呢?” 云苓听笑了,是真的笑了出来。 皇贵妃有些挂不住脸面,压着怒气问:“你笑什么?” 云苓说出了一句发自内心的感叹,“我只是在感叹,您的厚脸皮程度令人叹为观止,我甘拜下风。” 皇贵妃极力压抑的情绪顿时绷不住了,怒道:“大胆!竟敢对本宫出言不逊!”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想把温怀瑜嫁给瞎子,到底是为了补偿他还是别有目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云苓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似笑非笑地与皇贵妃对视。 “清平郡主是忠臣遗孤,出身清贵,又琴棋书画和女工样样精通,连太后娘娘都夸赞不已,本宫为壁城争取亲事,怎么不是为了补偿他?” 皇贵妃说着,余光忍不住掠过云苓的脸,心情复杂。 今日本想再来争取一番的,那料竟听楚云苓说她脸上的胎记已经被武安公治好了。 同样是女子,她知道这样一张脸的杀伤力有多大,难怪萧壁城闹着非她不可。 “御之都已经二十了,婚事还没着落呢,温怀瑜郡主那么好,你怎么不让他娶?” 云苓轻轻一笑,毫不留情地揭穿皇贵妃。 “您不过是看不上温怀瑜,觉得她不够资格做燕王妃,可御之的腿还没好,让她做燕王侧妃又不妥。思来想去,不愿皇后娘娘那边如意,这才想推波助澜,把温怀瑜塞到靖王府里。” 这些年来,后宫中最大的两个派系就是封皇后与皇贵妃。 她们一个是左相嫡女,一个是右相嫡女,打从还没出阁那会儿就开始较劲了,十几年来互扯头花,从宫外斗到宫里。 “毕竟在您看来,怎么不能便宜了封家,是不是?” 萧壁城大抵明白皇贵妃主动掏钱给他娶侧妃的动机,昭仁帝手里没钱,要是让封皇后掏银子,那温怀瑜大概率会进封家大门。 他心里清明,面上没什么表情。 皇贵妃的脸却涨成了猪肝色,后宫那些事儿大家心里都知道,但没有谁会这么直白地摆到明面上来讲啊!那不是缺心眼吗? 云苓这一番话,着实给她整不会了。 “您平时在宫里爱怎么折腾都行,跟我没关系,但是……” 云苓微不可闻地笑了笑,语气却骤然冷下来。 “劝您以后彻底消了给瞎子塞小老婆的心思,否则我也不介意礼尚往来。听说国库不够丰盈,父皇都五年没办选秀了,我手里的银子不多,但捐些出来办场选秀还是绰绰有余的。” “反正父皇这两年身子还硬朗,我不介意多几个年轻漂亮、温柔体贴的母妃为父皇红袖添香。这样您不但能多几个姐妹消遣时间,说不定过两年老三还能多几个弟弟妹妹,我这也算是为延续大周皇室的香火,尽一份绵薄之力了。” “你……你……” 皇贵妃的脑子“嗡”一声,目瞪口呆地指着云苓,手指头抖啊抖,话都说不清了。 第 133 章 燕王要跳楼 皇贵妃“你你你”了半天,理智被气到了九霄云外。 她实在是说不过云苓这张嘴,心里气到极点,竟是从腰封里抽出了一条纤细漂亮的银铃鞭来。 皇贵妃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暴躁老姐,这条鞭子还是昭仁帝做皇子时送给她的礼物。 虽然是个装饰性的小玩意儿,但打到身上也是很疼的。 萧壁城脸色骤变,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鞭子。 “母妃!云苓怀有皇嗣,您这是想对她动手么?” 皇贵妃气昏了头,不管不顾地骂道:“你松手,不然今日本宫连你一起打!” 话音刚落下,冬青突然慌慌张张地匆匆来报,声音万分惊恐。 “不好了,不好了!燕王殿下要跳楼!” 皇贵妃脸色大变,厉声道:“你说什么?” 冬青吓得哆嗦了一下,硬着头皮颤声道:“乔大人说,刚才他看见燕王殿下从揽清院的方向出来,却不知为何上了望舒楼,说娘娘您要逼死他!乔大人怎么劝都劝不下来!” 话一出,皇贵妃哪还有心思教训云苓,提着宫裙便慌不择路地跑了。 云苓用屁股想也知道,定是刚才那番话被燕王这个傻小子给听了去。 “走,快去看看!” 云苓这会儿大着肚子不方便跑动,等萧壁城扶着她赶到望舒楼下的时候,皇贵妃已经在那里哭天抢地了起来。 “御之!快点下来,你这是要吓死娘啊!” 燕王跨坐在顶层的阑干上,看到云苓出现,他脸色涨红,眼神悲愤却坚决。 “三哥的眼睛是为了我才瞎的,如今三嫂怀着孩子,还要时时为我这双腿担忧劳累,母妃今日所作所为是要将我置于何地?” 他这双腿已经在云苓的主治下治疗了四个多月,虽然还不能行动自如,但已经有了知觉,并且可以勉强站立走动几步了。 早上他本想去找云苓分享这个好消息,谁知道刚靠近揽清院,便将皇贵妃责骂云苓夫妇那番话听了个完整。 听到皇贵妃认为云苓给他治腿是理所当然,听到皇贵妃怀疑萧壁城生有二心,燕王几乎是羞愤欲死。 母妃这样做,他都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云苓夫妇。 一时脑热就上了望舒楼,拼劲全身力气爬到了阑干上。 皇贵妃又气又急,怒道:“你怎么能为了他们两个人,用自己的命来威胁本宫?何况就冲她刚才那番话,本宫将她关进牢里都不足惜!” 燕王神色决绝,“母妃若要为难三哥三嫂,那今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当一辈子残废!” 此话一出,皇贵妃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许是坐了许久,日头又晒,燕王的身子晃了晃,摇摇欲坠,当场引起丫鬟们惊恐的尖叫。 云苓脸色变了变,压低声音对萧壁城道:“赶紧把那傻小子弄下来!” 萧壁城也脸色凝重,趁着燕王没注意的时候,悄悄快速靠近了望舒楼。 “御之!你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这是要为娘的命啊!快下来!” 皇贵妃彻底慌了,抹起眼泪来,她紧张地看着燕王,生怕对方一个不小心掉下来。 “只要母妃答应以后再也不会为难三哥三嫂,我就下来。” 燕王不肯退让,皇贵妃咬了咬牙,只得含恨妥协。 “本宫以后都不会再插手他们的任何事!”压着恨怒应下承诺,她的声音马上又软下来,哀求道,“娘已经答应了,你快下来啊,别吓唬娘了。” 燕王脸色微白,额头尽是薄汗,其实他挺恐高的,加上下半身没什么力气,坐在阑干上全靠上半身保持平衡。 得到了皇贵妃的承诺,他终于决定下来,腿却怎么也没力气抬起来。 手掌热的出了不少汗,扶着柱子的手一滑,眼看就要失去平衡栽下去。 “啊——!” 冬青吓得面色煞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皇贵妃眦目欲裂,一颗心几乎冲出嗓子眼,“御之——” 燕王也慌张的头脑空白,千钧一发之际,突然被一双大手从后面抓着后领给拎了回去。 云苓看到这一幕,心里松了口气。 “你今天真是胡闹!” 萧壁城黑着脸在站楼上,语气和神色罕见的满是责备。 “三哥……” 燕王摔在地上,睁大双眼愣愣地看着萧壁城,陡然涕流满面地哭起来。 “呜呜……三哥,我对不住你……” 哭声中尽是歉疚,萧壁城神色莫名地看着他,终是长叹了口气。 “御之,御之!你没事吧?” 皇贵妃发髻散乱地冲上顶楼,一下子扑到燕王怀里,哭到妆容都花掉。 “真是吓死娘了!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万一出了事,你这是要娘的命啊!” 燕王闻言,虚弱地朝她勉强笑了笑。 望着这一幕,萧壁城眼神黯了黯,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给了燕王母子。 一场闹剧,直到中午时分,才终于算是平定了风波。 萧壁城再出发去校场的时候,都快晌午了,便干脆用了午膳才走。 皇贵妃没有再找云苓的茬,在燕回阁里逗留了一下午,直到黄昏时分才回宫。 皇贵妃走后,燕王亲自来了一趟揽清院。 云苓见他脸色还白着,不由道:“好好在屋子里歇着,别到处乱跑,你的腿虽然可以站立了,但还不能随意走动。回头我给你制定一个详细的复健计划,你胡乱来的话,还有可能会伤到自己。” 燕王冲她苦笑,轻声道,“多谢三嫂关心,今日之事是母妃不对,让你和三哥受委屈了。” 云苓摇头,“你放心,我没放在心上。” 毕竟皇贵妃在她手里讨不到什么好处。 燕王轻轻点头,幽幽的目光有些惆怅,“母妃今天那番话,只怕伤透了三哥的心。” 云苓目光微微闪动,静待着他说下去。 “三哥的眼睛是因为我才瞎的,当初如果没有三哥,我早就死了。” 第 134 章 旧事 两年前,萧壁城和萧御之在边关中伏遇险。 当时他们带着残兵部下躲在一个荒废的破落村子中等候救援,突厥人直接火烧了整个村子。 那时援军已到,燕王却不知所踪。火越烧越大,里面还有突厥人的毒烟,将领们都决定放弃搜救,迅速撤退。 是萧壁城不肯放弃,在火中一间间房屋的搜查,最终在大火里,将中了寒毒昏迷不醒的燕王背了出来。 断柱残垣倒塌,是萧壁城以身为盾舍命相护,否则燕王就不止是被砸断腿那么简单了。 燕王保住了命,而萧壁城被砸到头,眼睛又被毒烟熏烤太久,醒来后便看不见了。 “明明是三哥救了我,可母妃却一直怨怪三哥害我落下残疾,她这样做的原因,我心里一直都知道。” 燕王看向云苓,笑容中有苦涩。 “其实三哥小时候比我们几个都要聪明勤奋,大学士总是夸奖他,母妃一开始也很高兴,后来就渐渐变了。” 皇贵妃依旧会要求他更加发奋的学习,却不许他再主动解答大学士提出的问题。 “如果三哥写了什么被学士夸赞的文章,母妃便会藏起来,不让父皇看到。三哥偶尔提出了什么耳目一新的见解,母妃转头就会跟父皇说,那是我提出的。” “渐渐地父皇不再关注三哥,觉得他普普通通并不出挑。后来皇祖父见三哥有武学资质,要亲自教他用枪,母妃就愈发明目张胆,干脆常叫三哥为我代写文章。” 说到这里,燕王愧疚的面色中多了几分赤红之色。 “我那时年纪小又贪玩,不懂母妃这样做的原因,只觉得有三哥替我写文章,我便能去御花园玩了。” 他亏欠三哥良多。 “长大后我慢慢发现,母妃总是把三哥做的好事压下,然后换个名头安在我身上。我明白原因后心里有愧,三哥却从来不在意。” “三哥他很聪明,但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野心,他说最想做的是太上皇那样顶天立地的英雄,所以十五岁那年跟着大将军去了边关。” 随后的五年间他迅速成长,如一颗耀眼的新星般横空出世,威震大周,甚至在整个中原四国都赫赫有名。 皇贵妃见昭仁帝和太上皇看他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起来,心里便急了。 云苓若有所思地点头,“边关那么危险的地方,皇贵妃会愿意让你去战场,想来也是同样的目的吧。” 燕王也没有羞赧,沉默地点了点头。 母妃不想三哥出那么大的风头,逼着他去边关,就是想炮制同样的手法,让三哥把战功让给他。 那会儿燕王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没打算这么做,答应去边疆,也不过是受不了皇贵妃的强势掌控。 他对皇位没兴趣,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他心里门儿清。 谁知道刚去两个月,就出了祸事。 燕王目光怅然,“最开始的时候母妃不是这样的,是她教我和三哥要互相恭敬友爱……” 云苓点点头,她相信皇贵妃一开始是真心待萧壁城的。 如果做母亲的没有刻意教导两兄弟恭敬友爱,那么萧壁城和燕王不可能会结下那么深的情谊。 只可惜,人心都是会变的。何况是在后宫这种地方,谁能保持初心呢。 燕王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道:“抱歉,今天胡乱跟三嫂说了这么多。” “没关系,有空的时候可以多给我讲讲瞎子小时候的事情。” 以前不喜欢的时候,她不在乎也不感兴趣,可爱上之后又不一样了,她会想知道有关对方的一切。 燕王轻轻点头,“天色不早了,估摸着三哥也快回来了,我就不打扰三嫂了。” 推着云苓给他做的机关轮椅到了门口,他又忍不住回头。 “三哥这二十多年来都不争不抢的,我第一次见到他为了一个人离经叛道,连母妃都无法掌控他。” “三嫂,你要好好待三哥。” 云苓点头,目光坚定,“你放心。” 燕王走了不多时,萧壁城便披着一身暮色回府了。 今日闹这么一出,云苓算是彻底错过了有间药馆的开张大吉之日,干脆将计划推迟了一天。 晚间,两人半靠在软榻上闲聊。 “皇贵妃的脾气这么坏,陛下为什么那么容忍她?” 云苓早知皇贵妃性子难缠,可不料她脾气差到这种地步,没被人打过真是奇迹。 “我也是听岑嬷嬷说的,母妃自幼爱慕父皇,曾先后救过父皇两次。”萧壁城叹了口气,“第一次是在秋闱上,那会儿父皇还是九皇子,被设计掉进了捕兽的深坑中整整三天三夜,是母妃偷溜进林子里率先找到的他。” 皇贵妃爱慕昭仁帝,从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追了。 云苓心下了然,怪不得她今天提出要给昭仁帝提供选秀资金的时候,皇贵妃会生气到那种程度。 原来人家对昭仁帝是真爱。 “第二次是在进宫后,宫里闯入了刺客,母妃用身体为父皇挡了一剑,那时她刚有一个月的身孕,后来没有保住……” 皇贵妃或许娇纵跋扈,但她绝对是后宫中最爱昭仁帝的女子,并且不是浮于表面,而是能为她豁得出去性命的那种。 这也是为何她能与封皇后分庭抗礼的原因。 “太医曾说,母妃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孕,父皇很是内疚,而我也是在那时被母妃抱到膝下抚养的。” 难怪皇贵妃那么得宠,可这么多年来只有燕王一个儿子,看来是伤到了底子。 说起往事,萧壁城神色有些黯然。 那时的皇贵妃刚经历丧子之痛,便主动提出要抚养刚出生就没了母亲的他,幼时那段时间对他也是极尽疼爱的,直到现在他都还留有印象。 “母妃一开始待我很好,哪怕三年后她意外之喜,又生下了御之,也不曾冷落过我,只是后来就慢慢变了。” 在日复一日与封皇后的斗争中,逐渐将他当做为燕王固宠的一个工具。 “那些事今天御之都告诉我了。” 云苓从小是被组织用军事化的管理培养长大的,并没有体会过所谓的父爱和母爱。 所以她其实并不太能对萧壁城感同身受,但看着他黯然苦涩的笑容,再想起燕王的那些话,胸口就莫名止不住地心疼。 云苓看向萧壁城,神色认真,“这辈子我会待你好的,只要我在你身边,就不会叫你受委屈。” 萧壁城微微一怔,颇有些哭笑不得,“这些话……难道不是应该由本王来说更合适吗?”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生出化不开的甜蜜和温柔,将方才的落寞尽数驱散。 “没有该谁来说更合适,你曾说要护着我一辈子,那我自然也要护你一辈子。你是我喜欢的人,是我放在心上的人,我不许任何人欺负你,当然……除了我以外!” 她的脾气温柔善良又大方,有时候别人犯到脸上来也能保持儒雅随和……虽然只是懒得搭理。 但是欺到她在乎的人身上不行,必须头都给他拧掉! 第 135 章 药馆之行 没有人不会被这样的在乎所触动,百炼钢也化为了绕指柔。 “好,本王这辈子只让你一个人欺负。” 萧壁城低低笑了起来,将云苓搂在了怀中,下巴放在她头顶蹭了蹭,柔软的发丝轻扫着下颚,惬意又舒心。 心中前所未有的宁静,他像这种滋味大概可以称之为幸福。 云苓心跳有些加速,但她很喜欢这种感觉,遵从着内心的感受抱住他,没有任何忸怩。 “那两个小崽子想跟你玩。” 萧壁城愣了一下,很快便感觉有两道熟悉而微弱的精神力正在接近自己的意识。 是云苓肚子里的孩子,他们的孩子。 “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建立三观和常识,但不论何种生物,对于情绪的感知都是有着本能的,他们想安慰你。” 许是感受到了他之前低落的情绪,两个崽崽的精神力,都在试图勾动他的精神力,想要与他一起玩耍。 不过崽崽们控制不好力量,明明想要玩耍,却时不时地会刺痛萧壁城的头。 云苓闭着眼,也探出自己的精神力,引导着两个还不会用精神力的崽子,让他们别在自己肚子里瞎比打架。 “你也一起来,以后每晚做做亲子活动,我感觉这样的胎教对他们的精神力增长也有好处。” 萧壁城神色好奇地摸了摸她圆滚滚的肚子,“他们两个出世以后,能异变出什么样的能力?” “我看过组织高层的机密文件,根据论文研究推测,精神力未来发展的方向,应该是能够掌控跨越时间和空间的能力……当然,这只是推测。” 足够强大的精神力,可以撕裂空间和时间。 萧壁城心中感叹,跨越时间和空间么?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的震撼。 “若是有机会,真想去你所描述的那个世界看一看。” 云苓笑了笑,“说不定哪天真有机会呢。”毕竟她穿越过来这种离谱的事情不也发生了。 这会儿云苓只是随口一说,万万没想到未来某天会一语成谶。 萧壁城低落的情绪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直到陪着两个孩子玩累了,意识都进入了沉眠中,他也方才将灯吹熄。 “早些睡吧,明日你还要去药馆呢。” 云苓点了点头,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萧壁城暗自叹了口气,要不是昭仁帝不肯批假,明天他定时要一同跟着去的。 平心而论,他并不希望有那么多人看到云苓如今的面貌,上次只偷溜出府一天就引来一个容湛,明日呢? 萧壁城突然惆怅起来。 * 八月盛夏,清晨阳光正好。 天气略有些热,云苓近六个月大的肚子里揣了两小崽子,圆滚滚的。不过她身形偏瘦,哪怕怀着双胞胎,看起来也没比寻常孕妇大多少。 今日穿了宽松飘逸的齐胸襦裙,倒是很遮孕肚又凉快轻盈。 肚子里那两个崽崽似乎真的不同寻常,乖巧的令人震惊,孕期六个多月,萧壁城既没见云苓孕吐过,也没见她有哪里不舒服。 原本他还一直惆怅,云苓吃了那么多东西,却从不见胖起来,慢慢的倒也放心了。 一向早期惫懒梳妆的云苓,今日难得亲自动手,在铜镜前化了整整半个时辰的妆。 待她放下那些自制的瓶瓶罐罐和工具以后,冬青盯着她的脸,倒吸一口气,久久不能回神。 “马车备好了,那就走吧。” 直到云苓转身走了,冬青才猛然回过神来,忙快步跟了上去。 “奴婢从不知王妃的梳妆技巧这般厉害……” 冬青以前从没见云苓化过妆,她的真容本来就很美了,多了胭脂反倒嫌污颜色。可这偶然一次上妆,就让她迟迟挪不开眼珠子。 王妃的上妆手法她从来没见过,不但自然,还有种别样的美。 云苓故意冲她嫣然一笑,挑眉道:“好看吗?” 这一笑媚态横生,尽态极妍,冬青晃了个神差点撞在柱子上,虽未出声,反应已经给出了答案。 云苓失笑,对冬青这样的反应习以为常。 上辈子她在组织里负责打辅助,身为“组花”,美貌就是她的一大利器,小组协作时经常靠她的脸来迷惑和降低目标的警惕性。 他们都是在看着这张脸的时候,一不留神丢了性命。 王府门口的马车已经备好,两侧是约莫十来个侍卫,是萧壁城非要配备给云苓的。 为首骑马的人赫然是叶折风,看见云苓的模样之后,愣了足足十来个呼吸,方才神色微窘地收回视线。 “走!” 他冷然一声令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城东的有间药馆出发。 昨日云苓虽未能出席开业礼,但她之前就有做过宣传工作,不少人得知这是她和武安公合开的药馆,皆是好奇地来游看。 快到药馆的时候,叶折风却脸色微微一变,命马车队伍停下来。 “怎么回事?” 叶折风打马来到窗边,皱眉小声道:“有人在门口闹事,说用了我们的药后,伤处更严重了。” 云苓微微挑眉,她的药绝对不会有问题,对方肯定是有所预谋的。 只不过她连武安公都拉出来了,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这里闹事? 她微微掀开帘子,目光落在了远处大路上,一个衣衫破旧的少年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有个绿衫丫头悲戚地道:“这是我们家小姐在人牙子手里买的贱奴,前几日做活时被沸水所烫伤,他虽是奴隶身,可我家小姐心善,听闻这靖王妃与武安公合开了一家药馆,镇馆之宝乃是疗伤圣药,便花五百两银子买了一瓶,谁知……” “谁知这小奴用了药以后,不但没有好,反而愈发严重,眼下就快要撑不住了!怎么也是一条人命,药馆不给个交代说不过去啊!” 云苓打量了那少年两眼,他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左半张脸俊逸的惊人,可右半张脸却通红无比,骇人的伤口上长满了水泡。 初步判断,应该是严重的烫伤,且面积从脸颊延伸到脖子,衣服下的皮肤应该也受了伤。 “没错。” 一道陌生的女声响起,自带娇媚之色,婉转勾人。 “武安公的名号世间无人不晓,可他所制的药怎会害人?这药馆当真是他与旁人合开的吗?” 云苓注意到,当那紫衣少女开口的一瞬间,地上的少年蓦然睁开了眼睛。 他望着那少女的眼神中,满是厌恶、嗜血、仇恨,以及……不甘。 云苓挑了挑眉,“冬青,你知道那个紫衣服的女子是谁么?” 冬青打量了两眼,皱眉凝神片刻,眼神一亮答道:“是封左相府里那位刚回京不久的嫡出千金,封锦薇!” “她生的艳丽貌美,近来在京中颇有盛名,大家都说她比昔日的第一美人楚二姑娘更美。” 冬青外出买点心时曾远远见过几次,那姑娘确实生的美极了,但跟王妃还是没法比。 “封家?”云苓眉头微皱,一听这两个字,就直觉没好事。 围观的百姓已经议论纷纷起来,有夸封锦薇心善的,连奴隶都救,也有怀疑她这药有问题的,甚至还阴谋论起来。 “不是说这是疗伤圣药么,怎么还有美白养颜的功效,靖王妃是骗人的吧?” “八成是胡扯,要是能美容养颜,怎么没见靖王妃的脸变白?” “这药用久了不会烂脸吧?靖王妃是不是自己长的丑,就……” 叶折风沉了脸,“住口!休得妄言议论我家王妃!” “嘘!别说了,快看是靖王府的车……” “是靖王妃来了……” 百姓们皆是噤了声。 封锦薇身形顿了顿,抬头微微眯起眼眸,紧紧地盯着那顶轿子。 “原来你便是靖王妃,为何一直躲在轿子里不出来?你卖的假药有问题,还请尽快给我封家一个交代!” 封锦薇弯了弯唇角,京城传闻说,楚云苓脸上那块胎记丑到小孩见了会夜啼不止,她很好奇到底有多丑。 一会儿怎么弄掉对方的面纱,她都已经设计好了。 “药假不假,有没有问题,试了便知。” 云苓缓缓开口,气定神闲中带着几丝慵懒,并没有半分急切。 围观的人皆是本能地看过去,这道声音很是悦耳动听,让人下意识地觉得对方一定是个极美的女子。 地上的少年也微微缩动了一下,苟延残喘着抬头,虚眯着眼睛看向右后方。 斑驳的阳光中,马车赤色的帘子被一只雪白的皓腕掀起一角,明明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动作,她做出来却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让人有种莫名的感觉,那轿中的人定然不一般。 少年犹自屏住了呼吸。 第 136 章 艳绝京华 “王妃,小心身子,奴婢扶您下来。” 率先跳下车的是一个面貌娇俏清丽的丫鬟。 丫鬟伸出手,那只雪白的皓腕便搭在了她掌心,修长的手指节骨分明,圆润的指甲透着健康的淡粉色。 当看清对方模样的那一刻,周围原本嘈杂的讨论声忽然间静了下来,隐约听到有人倒抽气的声音。 这是传闻中奇丑无比的靖王妃? 怎么可能! “冬青,快去医馆里拿瓶神仙水来。” 云苓的目光率先落在那奄奄一息的少年身上,少年猝不及防与她对视,头脑有一瞬间空白。 心中冷不丁地跳出四个字,艳绝京华。 他忍不住下意识地收回目光,甚至不能与她对视。 “是!” 冬青应了一声,步伐快速地奔向药馆大堂内,寂静的人群才像是终于醒过来了一样。 人群炸开了锅,有人惊疑不定,有人兀自恍神。 “那女子是谁,难道是靖王妃?” “怎么可能,靖王妃脸上不是有块见不得人的胎记吗?” “可她分明从靖王府的马车里下来,不是靖王妃的话还能是谁?” “也没听说靖王爷什么时候娶了侧妃啊?” …… 封锦薇紧盯着不远处的云苓,在看清她的模样时瞳孔骤缩。 即便同为女子,连她都忍不住一瞬间的晃神,迅速清醒过来后,心中升起一个荒谬又令人不敢置信的疑问。 她死死瞪着云苓,震惊到几乎失声,“你是楚云苓?” 哥哥不是说这女人丑的不能见人么? 封锦薇自幼便知道自己容貌出众,远胜寻常女子。哥哥说她色若春晓之花,完全不是楚云菡那种寡淡如水,还偏称清丽秀雅的女子可与之相比的。 容貌一直是她引以为豪的资本和武器,可当下却是她十七年来,心中头一次隐隐生出威胁和妒嫉的滋味。 “你当真是楚云苓?” 眼前这张摄魂夺魄的脸,将封锦薇原本筹划的计谋手段打了个猝不及防,心中亦是久久无法平静。 云苓眼尾的余光扫了她一眼,没有回话。 叶折风率先沉下脸色,冷喝道:“大胆!见到王妃竟敢直呼其名,还不快行礼!” 围观的人回过神来,确认了云苓的身份后,纷纷面色惊异地下跪行礼。 此刻已经没有人去关注假药事件和奴隶少年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云苓的脸上,心中是同样的震惊和疑问。 眼前的一幕当真不是幻觉么? 靖王妃的脸什么时候好了? “起来吧,诸位不必多礼。这有间医馆乃本妃与武安公合开,馆中每种药的配方都由武安公他老人家参验过,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云苓接过冬青拿来的药,拔开瓶塞,一股清凉浓郁的药香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她知道封锦薇大概率是故意来找茬的,但眼下先不急着跟对方计较。 对方来这么一出,反而成了她打广告的绝佳机会。 “众所周知,本妃脸上自幼便有一块胎记,求医多年不得解。幸而武安公于医道上有所突破,便配合新研制出来的奇药,治好了本妃的脸。也就是本妃手中这瓶神仙水,此药不仅能用于美白淡疤,更是罕见的疗伤圣药,涂上之后立刻便能止痒止痛。” 云苓抬眸冲众人莞尔一笑,晃了晃手中的小白瓷瓶,不少人又醉在她的笑容中呆了呆。 原来脸上没有胎记的靖王妃竟是此等仙姿玉貌。 忽然间就能理解靖王爷为何会做下金銮殿前之事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面对如此绝色,谁能不折腰。 有人忍不住看向地上那奴隶少年,“那这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云苓看向封锦薇,语气淡漠,“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就要问问这位小姐了,本妃倒是想知道,谁给你们的胆子在药馆门前闹事?” 第 137 章 统统拷走 封锦薇压下心底的震惊和复杂,神色镇定自若。 “靖王妃这话是何意?本小姐府上的贱奴不慎烫伤,特命人买来神仙水为其止痛,谁料竟然雪上加霜,这才来寻药馆给个公道,毕竟也是人命一条。” 云苓看了封锦薇一眼,她的时间很宝贵,没有必要浪费在这种手段拙劣的小伎俩上。 她懒得跟封锦薇拉扯,直接语气不容置疑地吩咐叶折风。 “叶侍卫,把这几个人统统抓起来送进大理寺。告诉他们有人寻衅滋事,罔顾人命,恶意诋毁靖王府声誉,叫他们务必好好审问,给本妃一个满意的交代。” 叶折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做了个手势,带着其他侍卫将封锦薇和她的婢女围了起来。 “你说什么?”封锦薇被云苓不按套路的出牌的行为弄懵了。 这女人难道不是应该先为药馆辩解洗白么,怎么就直接倒打一耙给她定罪,还要把她抓起来了? 不止是封锦薇,周围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也懵了。 “怎么回事?” “靖王妃难不成是心虚了,想要以势压人?” 云苓心中叹了口气,弄这些弯弯绕绕的小伎俩多没意思,有什么看不爽的,大家正面刚不好吗? “冬青,你把这瓶药拿去,先给他抹上。” 云苓指了指地上那个虚弱的少年,随后目光冷淡地看向碧落。 “此人脸部烫伤严重,且有大面积感染症状,不少地方的皮肤已经变为蓝紫色,这是坏死斑的前兆,起码要严重烫伤五日后才会出现此等症状。” “你口口声声说,你家小姐心地善良,不忍他受此折磨,所以才重金购买伤药。可烫伤并非棘手之症,只要及时就医,根本不可能感染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我的医馆昨日才开,她前几日干嘛去了?说不是故意来挑衅滋事谁信,你傻还是我傻?做事能不能长点脑子,你们是猪吗?” 云苓一番连珠似炮的话刚说完,周围的民众瞬间就品出不对味来了。 “对啊,依照伤处的情况判断,这绝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早前就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难怪会愈发严重,这会儿把原因怪在靖王妃的药上,的确牵强了。” “这是谁家的千金,莫不是来讹人的……” 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封锦薇脸色微变,眸光阴沉地看向云苓。 传闻中这女人自卑怯懦,不善与人往来,没想到原来是个硬茬子,难怪祖父说她深藏不露,伪装颇深。 云苓毫不避讳地对上她阴冷的目光,嘲讽地轻笑了一声。 “人都伤成这样了,不赶紧去找大夫保命,反而把人扔到药馆门前求公道,你们家小姐还真是重新定义了善良两个字。” 已然清醒过来的围观群众中,立刻有人附和起来。 “没错!要是真的心善,就该赶紧把人送去医治,而不是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这姑娘生的如此美貌,没想到会是如此心肠。” “人不可貌相啊……” 封锦薇脸色隐隐发绿,神情上却继续保持镇定。 “此事是我考虑不周了,不过全是误会一场,还望靖王妃海涵,我这便派人将小奴送去诊治。” 云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惹了事就想走,经过本妃同意了么?” 看着那几个面色冷漠的侍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封锦薇脸色变了变,眼神一厉。 “靖王妃这是何意?” “本妃说了,有人寻衅挑事,罔顾人命,必须送去大理寺。” 云苓冷漠地瞥了她一眼,伸手指向地上的少年。 “诸位可以看到,方才此人的伤处抹了药以后,这会儿已经有明显好转。且此药香气浓郁,用过之后香气凝结三日不散,但他身上并无药香。” 众人下意识地朝那少年看去,虽然他脸上的伤看起来依旧骇人可怖,但脸上已经没有了痛苦难耐之色,神情舒缓了不少。 封锦薇眉心一跳,隐隐有中不详的预感。 “本妃合理怀疑她们根本没有给这个人上过药,就是故意来寻事的。”云苓面色波澜不惊地看着她,抬手示意,“叶侍卫,把人抓起来吧。” 婢女碧落惊了一下,喝道:“住手!我家小姐乃是封家千金,谁敢不敬!” 云苓轻笑,一字一句地道:“今日就算是封左相本人在这里,也得给本妃乖乖进大理寺去。” 这个世界上,能让她低头弯腰委曲求全的人,不存在。 封锦薇不敢置信地看着云苓,心底升起无边的狂怒。 他们封家权势滔天,在京城里谁见了都要退避三舍,楚云苓凭什么敢如此嚣张? 第 138 章 赤裸裸的羞辱 封锦薇语气惊怒道:“你敢对我祖父口出狂言?” “口出狂言?本妃的话有什么不对么?” 云苓神色好笑地看着她。 “我朝有令,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昔日圣上微服私访时被误当作窃贼抓捕,因无证据洗脱嫌疑,照样在县衙中关押了两日,待案子结清后才出来,怎么换了你祖父就不行?” 云苓说的这件事在大周子民中广为流传,是昭仁帝常被拿出来称赞的事迹之一。 “难不成,封左相还有什么连圣上都没有的特权么?” 旁边有人帮腔,“对啊,是不是故意来讹人的,叫大理寺查查不就知道了。” “八成是故意讹人的,封家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之前李家的药堂和钱家的酒楼,不都是这么被搞垮的……” 封氏家大业大,子嗣众多,虽有不少人杰,但类似封言这样的败类蛀虫也不是一个两个。 平日百姓们碍于权势敢怒不敢言,但心中却是有着怨气和厌恶的。 封锦薇神色微微一变,心知不能再提封家,否则就跳进了云苓挖的坑里。 她收起心中的轻视,目光阴冷地注视着云苓,宛若一条剧毒之蛇,眸色中多了几分认真的审视。 云苓似是感受不到她冰冷的目光,笑着靠近几分,眸色飞扬。 “封小姐,你看起来好像很不服本妃的命令?” 她心底有些好奇,封锦薇一个刚回京的千金小姐,没事跑来找她的麻烦做什么。 不过自打封言残废后,她与封家就结了怨,人家要是来替表哥报仇的话到也正常。 封锦薇压下火气,声色冷怒,“锦薇不敢,可靖王妃无凭无据,只靠一张嘴便要定我的罪,未免难以服众。” 按照规矩来讲,云苓是靖王妃,明面上的品级的确比她一个官宦千金要高,在外人面前礼数是要做到位的。 可潜规则处处存在,品级并不代表拥有绝对的权力,空有头衔而无实权的官宦一抓一大把。 封府是左相当家,当今皇后娘娘也是封家嫡女,封家的子子孙孙更是遍布朝廷上下各级官位。 这是一个根基强大的名门望族,别看封锦薇只是一个嫡出千金,可京中其他贵女都只有讨好她的份,换做娇蛮任性的六公主,也不会在她面前太张扬。 “封小姐说的倒也没错,可今日你这出事闹的声势浩大,影响了本妃的名声不要紧,辱了武安公他老人家的声誉就是大事了。” 云苓笑盈盈地看着她,如扶桑般绚烂的笑颜几乎刺伤封锦薇的眼。 “所以还是乖乖去大理寺走一趟吧,若是有内情,查清了原因才能还你清白呀,封小姐说对么?” 封锦薇暗自握紧袖中粉拳,看着近在咫尺的云苓,压低了冰冷的声音。 “靖王妃今日折辱于我,就不怕惹怒封家?” 她心下恼恨,怎么会有云苓这样读不懂“规矩”的女人,如果她是个聪明人,就知道不该惹到封家。 “看来封小姐对本妃有什么误解,莫不是忘了你那表哥封言是怎么残废的?” 云苓眉梢微挑,她抬起手,两根纤纤玉指轻轻捏住封锦薇的下巴,用只有彼此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我不管你今天是为了什么原因来闹事,看在药馆开业的份上,不和你多计较,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若再有类似的事情……”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末尾轻轻低笑了一声,却让封锦薇莫名心底发怵,背后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一刻,封锦薇陡然惊醒。 对方不是不懂“规矩”,她是当真一点没把封家放在心上! “再有类似的事情,封小姐不会想知道后果。” 云苓松开封锦薇的下巴,没有感情的眼眸中倒影出她略显僵硬的身躯。 封锦薇呼吸微滞,脸色发青地别开视线,这一瞬间竟没有勇气和她对视。 这样的压迫感,她只在自家祖父生气时感受过。 “来人,将封小姐请去大理寺,叫他们好好调查此事,若有内情,必须还封小姐一个清白。” 云苓一声令下,叶折风便将封锦薇和丫鬟碧落带走了。 封家权势滔天,子孙皆是横行霸道惯了,封锦薇仗着身份不凡,谁见了都要礼让三分,出门连护卫都不屑带。 遇到云苓这样的硬茬子,马失前蹄碰了一鼻子灰,不由恨恨地看着她。 云苓却是从腰封中拿出一条粉色的素娟手帕,仔细地擦了擦刚才碰过封锦薇的两根手指。 随后她眉眼弯弯,笑眯眯地朝封锦薇挥挥手绢道别。 “封小姐慢走。” 纤指松开,手帕随风飘落,云苓转身离开,一脚踩在上面。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看着云苓的背影,封锦薇气红的双眸中飞速闪过一丝杀意,指甲狠狠刺入掌心。 “王妃,那封小姐被带走了,这人该怎么处理啊?” 冬青轻轻拉了一下云苓的袖子,指了指地上半死不活的少年。 云苓低头打量,还未出声,一只脏污的布满伤痕的手,便忽然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脚踝。 “……” 少年虚眯着眼睛看她,张了张嘴没有出声,但云苓从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眸中读懂了他的意思。 ——我要活着。 不是哀求,也不是“救我”,少年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意志,目光如炬。 第 139 章 名声反转 原来是个小哑巴,有点意思。 她心思转了转,示意冬青再去租一辆马车来。 “虽是奴隶身,但也是人命一条,将他带回府中吧,我亲自诊治。” 仿佛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少年在听到云苓的话以后,终于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云苓虽在京中名声不好,可架不住她恢复真容之后杀伤力太强大,围观的群众并没有向以往那样对她指指点点。 同样做下坏事,绝色美人和绝世丑女得到的待遇是不同的,人就是这么双标的动物,谁还不是个颜狗呢。 方才艳若桃李的封锦薇往那一站,随便吆喝两句,许多人便忽略了少年伤势的不对劲,下意识地相信了她的说辞,是用药后导致了更严重的结果。 当云苓以真容示众后,同样的情形再次反转发生。 这会儿他们又都觉得是封家在使下作手段,恶意诋毁生意上的竞争对手。 一个中年男子神色严肃地劝诫,“靖王妃,封家可不是好惹的。这小奴看起来命不久矣,您心善愿意施手相救,可若是留不住他的性命,封家保不齐会从中做文章。” 这么严重的烫伤,又耽搁了这么久,别说是普通的大夫了,就连宫里的御医都不一定能保住这少年的命。 围观的人纷纷附和,看来都对封家的手段作为十分了解,只是平时不敢明说出来罢了。 云苓神色自信,“诸位不必担心,这孩子不会有事,加上有神仙水在,只需治疗一个月,他身上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她并不像其他大夫那样谦虚,可这幅胸有成竹的模样,反倒莫名让人信服。 又有个女子好奇地道:“这神仙水到底是什么奇药,为何要五百两银子那么贵?” 虽然刚才用在少年身上后,的确肉眼可见地缓解了他的痛苦,但五百两银子未免贵的令人咋舌。 云苓笑盈盈地看着她,解释道:“此药由武安公的雪参玉露改良而成,虽然原料不及雪参玉露名贵,但为了尽可能地还原药效,也用了足足四十几种药材,多道工序炮制,因而售价会贵一些。” 她这话一出,人群中不少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竟是由雪参玉露改良而成?” “若有同样的药效,那售价五百两可称相当便宜了!” 众所周知,雪参玉露那是只有宫中娘娘们才用得起的美肤圣药,一瓶要两三千两银子呢! 不少人目光错愕,随即露出心动的神色来。 云苓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今日封锦薇闹这么一出,反倒让她的广告打出了更好的效果。 “好了,这孩子的伤急需处理,我便不在此多做停留了。” 见冬青临时租来的马车已到,云苓也不打算多做停留,她今日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侍卫们将少年带上马车,临走前,她再次向周围百姓笑道。 “今日出了些小插曲,惊扰各位了,昨日开业大吉,我在此向大家承诺,十日内购买药馆物品可享受八折优惠。” 此话一出,便有不少夫人和少女神色意动。 那可是治好了靖王妃脸上胎记的奇药!贵点也是值得的。 云苓走后,依然还有不少人目送着她离去的马车,热议不止。 “都说靖王妃医术高超,如今看来是真的,要不然武安公怎么会同意与她合开药馆?” “五百两银子的药啊……就这么用在一个小奴身上了……” 那么昂贵的药,云苓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让丫鬟给那少年抹上了。 对比起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封锦薇,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心善,一目了然。 …… 如一滴水溅入滚烫的油锅中般,有间药馆门前所发生的事,一夜之间便在京城内传开。 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便是靖王妃容貌恢复的消息。 那日见过云苓真容的人,无一不将她夸作神仙妃子,世间罕见之绝色。勾得没有亲眼见过云苓模样的人心痒难耐,无比好奇她如今到底是何等光彩。 茶馆和酒楼内八卦不止,有夸云苓貌美心善,连低贱奴隶都救治的,也有阴阳怪气封家人整天作威作福,终于踢到铁板了的。 神仙水的名气一打出去,爱美的夫人小姐们将药馆挤的水泄不通,没几个时辰就卖断货了,连后续的预订单子都已经接了上百来瓶。 那个重伤的少年救回来以后,云苓为他紧急处理了伤势。 不过对方伤口感染,引起了严重的高烧,昏迷了两日还未醒来。 盛夏时分,庭院树荫下的云苓坐在摇椅上,悠闲地啃着西瓜。 “一夜暴富的滋味好爽啊。” 桌上放着一叠纸,她时不时地拿起来翻看。 萧壁城今日没去校场,进了趟宫以后,中午时分便回府了。 看见石桌上的纸张,他好奇地问,“这些是什么?” 冬青:“呃……是京中学子们为王妃做的诗。” 不过两日光景,京城里就有不少学生才子作了许多诗篇,夸云苓人美心善,把她说的天上有地下无。 云苓得知后,专门叫冬青去把那些诗文都收集了起来,说是要扎成册子当纪念。 萧壁城摇摇头,哭笑不得,但见云苓高兴,心里也不由得为她开心。 “昨日封相那个老狐狸在父皇面前参了你一本,师祖他老人家得知后,今早也去父皇面前闹了一通。” 武安公跟封左相年轻时候就不对付,听说了云苓和封锦薇的事,自然也没放过这机会。 今早上朝时他跑到了金銮殿上,扯着嗓子指着封左相的鼻子骂了整整半个时辰,说封家想坏他声誉。 好好的金銮殿,顿时变得比菜市场还热闹,武安公的公鸭嗓攻击威力极大,口沫星子喷的封左相都快能洗脸了。 想起文武百官们目瞪口呆的样子,萧壁城就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发笑。 “你是没见到封相那张脸,都快变得跟小青菜一样绿了。” 他这种一丝不苟的文臣,偏生就是拿武安公这种泥腿子出身的糙汉没辙。 云苓也笑着抖了抖肩,“那个封锦薇还没出来呢?看来这次是把封家彻底得罪了。” 话虽如此,她却一点没有担忧的意思。 萧壁城脸色微冷,“不长眼色把主意打到靖王府身上,咎由自取。” * 大理寺中,封锦薇足足被关了三天,方才被家人从里面捞出来。 封锦程皱眉道:“前日我去镇国公府走了一趟,也不知为何,那镇国公夫人竟拒绝帮你疏通打点。” 容婵是瑞王妃,也是封锦薇的表嫂,按理说容家与封家也算的上是亲戚。 镇国公夫人是刑部尚书的女儿,她要是答应帮忙,封锦薇不至于被关这么久。 封锦薇眼神恨恨,咬牙切齿,“此仇不报,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 她回京来这一个月里,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名声和风头,全都因云苓这一番操作丢了个大脸,成了京城名媛中的笑话。 第 140 章 封锦薇上门 药馆的生意步入正轨后,云苓便把心思都花在了催长植物上。 七窍莲需要生长在池塘中,她单独弄了一个水盆来培育,打算等萌芽了之后再移栽到池塘中。 云苓每天花上半个时辰用精神力催长植物,她一直密切关注着种子的情况,确保在一个月之内能够顺利萌芽。 这日,她刚完成种子催长的日常,容婵便前来串门了。 云苓拿出靖王府独有的点心和冰镇饮料招待她,"最近你来的少了,可是在忙什么事?" 先前容婵隔三差五就要来串一次门,近来倒是少见她的身影。 “别提了,这阵子可把我忙坏了。” 容婵一屁股坐下,抹了把额头的汗,牛饮了一口冰凉的苹果汁。 “前些日子,父皇不是赐了温怀瑜郡主新的府邸么,那府邸中还有许多事宜尚未落实,皇后娘娘便让我去帮帮郡主。” 云苓这才想起来,这件事原本昭仁帝是想让萧壁城来处理的。 但后来出了金銮殿之事,虽然丢脸的是萧壁城和昭仁帝父子俩,但对于温怀瑜来讲,面子上有些不好看。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昭仁帝想为她和萧壁城赐婚,可萧壁城却违抗了昭仁帝的旨意,这等同于拒婚。 再让萧壁城去办这件事显然不合适了,于是差事落在了容婵身上。 云苓想了想,有些好奇地问道:“温怀瑜此人如何?” 除了之前在宫宴上见过一面,云苓还没有和这位身世凄苦的郡主正面打过交道,也不知道对方是否会因之前的事心有芥蒂。 “郡主性子蛮好的,她倒没有在意靖王爷拒婚的事。”容婵明白云苓的意思,向她解释道,“反而还私下偷偷跟我说,其实她心里很庆幸,如今陛下同意她的婚事由自己做主。” 温怀瑜来京有一段时间了,接触过的贵女千金也不少,如今与容婵最是合得来。 她对云苓有几分好奇,只是怕面上尴尬,所以没有特地往来。不过在旁人眼里看来,还以为她们之间生了不快和龃龉。 云苓笑着点点头,心中对这个温怀瑜倒是多了两分好感。容婵性子单纯,跟她合得来的姑娘,心思也不会复杂到哪里去。 “那你今天有空来串门,是事情已经办妥了?” 容婵皱起苦瓜脸,长叹一口气,“郡主的事早办完了,我最近是被猪头瑞王那个刚回京的表妹给绊住了脚!” 云苓眉梢微挑,“封锦薇?” “没错,就是她。”容婵吐槽道,“一会儿这个赏花会,一会儿那个作诗会,才回京一个月,大大小小的宴会都办了六、七场了!三天两头的给我送请帖。” 人家怎么说也叫她一声表嫂,碍于面子又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去。 “她近来风头盛的很,几乎将京中的名媛千金们都结交了一圈。” 每次去宴会,基本就是全程围观那些千金们花式讨好封锦薇,容婵对这种社交方式不敢兴趣,也不喜欢封锦薇的世故。 “幸亏她进大理寺待了三天,我才终于得了两头清闲。” 容婵很不地道的有几分幸灾乐祸。 她对封家人的感官一直都不佳,又与云苓交好,听闻过封言与云苓之间的摩擦,对封家的印象就更差了。 容婵神神秘秘地凑到云苓耳边,“你和封锦薇的事我都听说了,前日那她哥哥还跑去请我娘帮忙通融呢,但被我娘拒绝了。” 后来这事儿被容湛知道了,原本封锦薇第二天就能出来,结果硬生生被他多扣押了一天。 “她在大理寺关了三日,脸面算是丢尽了,心里指不定怎么记恨你呢。” 容婵话音刚落下,冬青便突然脚步匆匆地来报信。 “王妃!前几日在药馆门前生事的那个封小姐前来拜访,说是特地来给您赔礼的。” 容婵低声惊呼,”她竟然会上门来赔罪呢?“ 云苓挑了挑细眉,眸中生出几丝兴味。 第 141 章 寒酸的赔礼 靖王府大门口,马车内的封锦薇脸色阴沉。 三日前在药馆门前发生的事,对她的清誉和封家的名声影响都很大。 纵使心里恨毒了云苓,封锦薇心底却很清楚,目前她还不能彻底撕破脸皮,眼前最要紧的,是尽可能地挽回之前累积打点的声誉。 “王妃同意了你们的求见,进去吧。” 得到侍卫的放行,封锦薇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面色恢复镇定如常。 随着丫鬟刚踏入揽清院,便看见了斜靠在藤椅上的云苓,她正动作悠闲地剥着葡萄,神色慵懒。 封锦薇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裙衫,猝不及防与云苓撞了衣衫颜色,那份原本惹人注目的娇媚,不知不觉便逊色了几分。 她迅速藏起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恨,温和恭敬的语气中有几丝惊讶。 “锦薇见过靖王妃,没想到表嫂也在这里。” 容婵轻咳一声,不自然地道:“我同云苓姐姐是旧识,今日清闲便来坐坐。” 封锦薇没料到容婵也会在靖王府中,暗暗打量了一番。 容婵的脸上并没有与她相处时的生疏僵硬,看起来和云苓似乎交情不错的样子。 她心中微沉,隐约猜到了镇国公夫人之前拒绝替她通融的原因。 “封小姐,今日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云苓面带淡笑地看着封锦薇,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样子。 封锦薇回过神,收敛心神道:“靖王妃,锦薇今日是特地前来赔礼谢罪的,前几日在药馆门前的是乃误会一场。” 云苓微微扬了扬下巴,随手抓起一把瓜子嗑起来,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这幅姿态让封锦薇有种被轻视的恼怒,却还是极力压了下去。 “先前的事已经调查清楚,原来是奉命去买神仙水的丫鬟起了贪财之心,便昧下了那五百两银子,擅自买了瓶普通的伤药给那小奴用,才导致他伤口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 这是封家昨天把她从大理寺中捞出来时用的理由。 封锦薇语气诚恳,“我那日被丫鬟蒙蔽在先,一时心急才会做下错事,今日特地奉上薄礼一份,还望靖王妃海涵。” 她话音落下,身后的几个小厮便将三个盒子放在了石桌上,一一展开。 除了首饰头面以外,还有两根人参。 云苓只扫了眼盒子一眼,便知道那两根人参成色一般,算不上顶好的东西,就是拿来凑数的。 这赔礼多少有点寒酸了,一看就心不甘情不愿的,云苓心里琢磨了一下,语气坚定地拒绝了封锦薇。 “封小姐,这些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你们封家人的赔礼我不敢乱收。” 封锦薇神色一僵,暗自捏紧手帕,“靖王妃可是心中还有芥蒂?” 她心中暗自恼恨,都已经这般拂面示好,竟然还拿乔起来了。 “锦薇今日是诚心诚意来赔礼的,表嫂可能做个和事人?” 封锦薇把话题抛给容婵,后者顿时神色犹豫。 “这……” 云苓姐姐明显不想与封锦薇和解,她夹在中间该如何是好? 见状,云苓适时解围,没有让容婵为难。 “封小姐,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诚意,而是几个月前,你那堂哥封言也是这么来跟我赔礼道歉的,结果他送来的礼盒里莫名藏了一条毒蛇。” 云苓认真地看着她,神色煞有介事。 “那次可把我吓坏了,这会儿你一说送东西给我赔礼道歉我就害怕,生怕人参里有毒。” 封锦薇暗暗咬牙,封言是怎么中毒瘫痪在床的,她从舅妈那里了解的一清二楚。 什么害怕,分明就是在故意为难她。 封锦薇压下怒气,语气僵硬,“靖王妃说笑了,锦薇怎么会在里面下毒呢,您不信我?” “不是我不愿意信你,而是自那以后,我就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云苓长叹一口气,想了想后神色为难地道。 “要不这样吧,你把盒子里的东西都换成银子,银能验毒,那样有没有问题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么大三个盒子,装满银子应该能有不少钱吧? 封锦薇懵了一下,“换成银子?” 云苓冲她微笑:“看来封小姐是觉得换成银子不足以表现你的诚意,那换成金子也行。” 封锦薇眼角一抖:“……” 默默围观的容婵:“……” 第 142 章 ”两不亏欠 正当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中时,萧壁城的声音冷不丁在院子门口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他今日休沐,刚才在书房中处理公文,听乔烨来报信,说封锦薇上门来给云苓赔礼谢罪。 有封言送礼一事作为前车之鉴,萧壁城放心不下,便专程来揽清院看看。 封锦薇下意识地回头,在看见那张俊美异常的脸后,眸色微亮,语气都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些许。 “原来是靖王爷,多日不见,近来可安好?” 萧壁城神色茫然,“你谁啊?” 怎么一开口搞得他们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云苓的眼神陡然眯了眯,脸上的笑容骤然变得柔和起来,“封小姐与王爷是旧识?” 一旁的容婵打了个寒颤,明明云苓姐姐笑的美极了,可她莫名觉得有点可怕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萧壁城对自己竟然没有半点印象了,封锦薇脸色一僵,暗自咬了咬唇。 她扬起恭敬柔和的笑容,“算不上,仅有一面之缘罢了,先前幸得王爷出手,救过锦薇一命。” 云苓挑眉,语气有几分好奇,“哦?” 明明是八月艳阳天,萧壁城却陡然惊出一身冷汗来,强烈的求生欲使他本能地拔高了声音。 “你别胡说,本王何时救过你了,定是你记错人了!” 他极力撇清关系的样子令封锦薇心中感到几分挫败和气恼,兀自微微捏紧了手帕。 她保持着礼仪和笑容道,“靖王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先前瑞王表哥大婚之日,我在瑞王府中的树上险些摔下来,幸亏王爷及时接住了我……” 萧壁城愣了一下,隐隐约约想起来,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云苓眼尾余光一瞥他的神色,就知道封锦薇说的是真的,她笑容不变地道:“原来这是样啊。” 见萧壁城终于想起自己,封锦薇的脸色才好看了几分。 “那日我受了惊吓,未能向靖王爷好好道谢,今日锦薇再次谢过王爷救命之恩。” 她朝萧壁城福了福身,礼仪体态倒是比寻常贵女出挑很多。 萧壁城偷偷看了眼云苓,额头冒出薄汗,“本王只是随手扶了你一下,算不得什么救命之恩,不用说的那么严重,你就算真从树上掉下来也不会摔死的。” 他心里后悔不迭,救人本是没问题的,问题是不该眼瞎还手贱,什么人都救。 封锦薇神色有些尴尬,笑容变得勉强起来,“靖王爷太客气了。” 谁跟你客气了? 萧壁城想脱口而出,碍于容婵在此又生生忍住,语气冰冷不善。 “话说回来,原来你就是封锦薇,前几天在药馆门前闹事的人就是你?” 封锦薇心中一凛,连忙赔笑着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锦薇发誓,此事真的乃误会一场,靖王爷出手救过我,我怎会恩将仇报,故意跑到药馆门前去闹事呢?今日备上薄礼前来拜访,是真心实意赔罪的。” 这女人怎么没完没了的一直提那事儿啊? 萧壁城保持着冷若寒霜的脸色,心中却叫苦不迭,他悄悄地瞥了眼云苓,没有贸然回应封锦薇的话。 云苓微笑着看向萧壁城,“没听到吗?人家是真心实意来道歉的,你摆着张臭脸干嘛,刚才封小姐为了表达诚意,还决定要把这三个盒子里的东西全换成银子呢。” 封锦薇眼角抽搐了一下,她什么时候同意把东西换成银子了? “是这样么?” 萧壁城神色狐疑地看向云苓,用眼神询问她,你这次要跟封家和解? 竟然没生气,怎么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他这话是问云苓的,却让封锦薇有些下不来台,她都说了是诚心来赔罪的,自然不好意思反驳。 "没错!" 她咬了咬牙,只得吃下了这个闷亏。 萧壁城板着脸点头,迅速找了个借口下逐客令,“既然如此,那封小姐的心意靖王府就收下了,若无其他事,云苓还要为燕王的腿做针灸推拿,便不多陪了。” 封锦薇忙道:“锦薇还有一事……便是我府上那个小奴,听说靖王妃心善将人带回了府中诊治,现在可否将其交还给我?” 云苓拒绝了她,“他现在伤的很重,尚在昏迷中,不能给你。” 封锦薇捏紧了手帕,“那不过是个低贱的奴隶罢了,不值得王妃费心耗神,交还给封府处理便可。” “我不是不想把人给你,而是我那天曾在旁人面前承诺过一定会救他性命,如今我还没治好你就将他带走,叫旁人知道了,岂不以为我治不好他,夸大自己医术?” “另外,我也不觉得有什么费心耗神的地方,但费银子确实有点……” 云苓顿了顿,脸上再次浮现出一个令封锦薇感到不妙的笑容。 “我也不希望封小姐有心理负担,你心里实在过意不去,那就把他的医药费付了吧,他身上的烫伤面积很大,那日带回来后,我给他用了整整六瓶神仙水。” “按照一瓶五百两银子算,六瓶一共是三千两,不过我的医馆最近还在开业打折中,对外有八折优惠活动,折算一下是两千四百两。再加上他这几天用的汤药、伙食和住宿费,杂七杂八大概三百两。” “加起来一共两千七百两,我给你四舍五入凑个整,就按三千两算吧。” 容婵:“……” 萧壁城:“……” 封锦薇:“?” 四舍五入凑个整是这么用的吗? 萧壁城欲言又止,难怪云苓同意和解,感情是想着敲对方一笔呢。 随后他又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难道是因为他太穷了,云苓才会变成这样? 云苓却没空关注他们的表情活动,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后续治疗也需要花上不少银子,但我也不是个喜欢占别人便宜的人,后续药费封小姐就不必支付了,直接把那小奴抵给我就行。等他伤好了,我给他在府中安排个活做,你我之间也算两不亏欠。” 封锦薇简直快气笑了,合着她倒贴三千两银子,人也要不回来是吧。 重新定义两不亏欠。 第 143 章 靖王爷的求生欲 说是两不亏欠,可云苓却一副“你赚大了”的表情。 封锦薇气的脑门有些发热,脸上活像调色盘一样精彩纷呈。 碍于萧壁城和容婵都在旁边看着,她只得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笑容表现自己的大方。 “靖王妃说的在理,那这小奴锦薇便将他留下了。” 云苓迅速回答,“行,好,慢走不送。” 封锦薇:“……” 胸口有点闷得慌,这靖王府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哪怕是萧壁城那张脸也没能拯救一下这糟糕的心情。 刚走到院子门口,云苓高高的声音忽然又从背后响起。 “封小姐明日再来啊!别忘了银子和药费!” 封锦薇的脚猝不及防扭了一下,客套而僵硬地回应了一句,便一瘸一拐地走了。 因云苓一番操作而神色呆滞的容婵终于回过神来,感受到揽清院里古怪且沉默的诡异气氛,她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那个……我娘喊我今天回家吃奶糕,云苓姐姐,天色不早我先走了……” 她很想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哥哥,他们之前或许真的对云苓姐姐的性子有什么误解。 回到镇国公府里,容婵一股脑地将事情都说了。 她感叹道:“云苓姐姐的性子虽然暴躁了点,不过心胸还蛮宽广的,竟然就这么原谅封锦薇了,还愿意同她和解。” 闻言,藤制躺椅上的容湛睁开一双美目,眼角微微抽搐。 “你觉得这是和解?” 容婵茫然,“啊,难道不是么?” 容湛长叹了一口气,“傻丫头,此事一过,那封锦薇只会愈发记恨靖王妃,不过话说回来,她的性子还当真是……” 有够记仇的。 容婵皱眉想了想,终于反应过来,“也对哦!但是不管怎么样,我是站在云苓姐姐那边的!” 容湛暗自摇头,之前他还担心容婵嫁进瑞王府里会受委屈,如今他却庆幸妹妹嫁的人是瑞王了。 毕竟大周皇室里找不到第二个比瑞王更傻的了,换了其他聪明的来,她更招架不住。 * 容婵走后,云苓掸了掸掉在衣服上的葡萄皮,没说话。 萧壁城自觉地飞速认错。 “我错了!我发誓,真的没有再胡乱救女人了,这个是之前救的,我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云苓斜眼看他,“你当时怎么救的她,她从树上掉下来,你接住还是抱住她了?” 萧壁城神色一紧,急忙道:“我没有抱她,当时她从树上掉下来,我就是抓住她的后领,扶了一下……” 云苓立刻反问,“你不是说一点印象都没有么,怎么细节记得这么清楚?你是不是故意骗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萧壁城:“……” 完了,他觉得今天好像逃不过跪搓衣板或者睡书房的命运了。 “媳妇儿,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这次就算了吧……” 萧壁城厚着脸皮凑过去,神色讨好地望着云苓,心里七上八下。 云苓挑眉,“还有下次?” 萧壁城顿了顿,斩钉截铁地道:“再有下次,本王绝对不会救她,本王把她挂树上去!” 这还差不多。 云苓忍笑道:“记住你说的话,再有下次,手不想要的话可以剁了。” “那怎么行,本王没了手还怎么抱你?你是不是根本不想我抱你,你到底爱不爱我?” 事实证明,哪怕是没有恋爱经验的直男,在求生欲极其旺盛的时候,也会爆发出惊人的潜力。 院墙外,偶然路过的叶折风和乔烨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恐之色。 云苓嘴角一抖:“……”也学会跟她玩这一套了是吧? 她一把推开萧壁城,没好气地笑骂道:“滚!你恶不恶心,油腻死了!” 萧壁城见她笑了,心里松了口气,主动拿起托盘里的葡萄。 “那我给你剥葡萄,多吃点,解腻。” 云苓轻哼一声,懒懒地吃下了他送到嘴边的葡萄,此事算是揭过。 萧壁城暗自擦了把汗,可算是糊弄过去了。 * 封府。 封锦薇刚回到房里,就气的将桌子上的茶杯和花瓶砸的粉碎。 院外洒扫的丫头们皆是心中发抖,谁也不敢靠近,生怕大小姐心情不好拿自己出气。 封锦程进来的时候,看见满地的狼藉,挑了挑眉。 “事情进展的不顺利?” 封锦薇憋了一肚子的气,草草将在靖王府里发生的事情说了,语气怨怼地咒骂起来。 “贱人……让我逮到机会,定要她好看!” “这个楚云苓,没想到还有点意思。”封锦程眯了眯眼,安慰妹妹道,“不过我们封家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拿的,日后有她受的。” “你暂且忍耐一阵子,避一避风头。” 封锦薇勉强压下怒火,也知道这两天自己声誉受损,不适合再有所动作。 “可十九被那女人扣下了。” 封锦程不以为然地道:“一个小奴而已,如今脸也毁了,惦记他做什么?你若喜欢,哥哥再给你找几个俊俏的。” 封锦薇郁闷地点了点头。 虽说男奴这种玩意儿一抓一大把,可像十九那么俊俏的却是罕见。 要不是对方迟迟不肯就范讨好她,还弄伤她的手,她也不至于一气之下叫人用开水将人烫成重伤。 不过想到十九的脸已经毁成那样,没有恢复如初的可能性,封锦薇心中最后一丝留恋便也消失了。 “今日我去靖王府,容婵也在,可她竟然一句话也不肯相帮我!” 镇国公府原本应该是封锦薇重点结交的对象,这下却对容婵也有了些许芥蒂。 封锦程也皱了皱眉,“我今日才打听到,原来楚云苓曾两次救过容世子性命,如今他也仍在靖王府处求医,难怪那日镇国公夫人态度冷淡。” 封锦薇闻言,心里对云苓的厌恨更深几分。 "既如此,我以后也不必再刻意去讨好容婵了。话说回来,哥哥那边进展如何了?” 封锦程扬起笑,“托六公主的福,怀瑜郡主对我的印象还不错。” 封锦薇点了点头,神色阴冷道:“靖王爷之前公然拒婚,没给温怀瑜留半分面子,她心中定然是怀有芥蒂的,这次再不能出差错了。” 封锦程神色自信,“妹妹放心吧,过阵子便是七夕灯会,我定将怀瑜郡主一举拿下。” 那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子,倒也好糊弄。 他计划待七夕灯会时,让六公主将温怀瑜带出来,再暗中设计一场英雄救美。 如此一来,温怀瑜必定倾心于他。 第 144 章 楚奴十九 从封锦薇手上救下来的那个少年病重的厉害。 他身上大面积的烫伤都有感染迹象,在没有抗生素和抗菌药的这个时代,活下来的可能性极低。 精神力对脑部神经类疾病最有效,也可以凝为细针疏通经脉穴位,但却做不到杀菌消毒。 抗生素多是从微生物中代谢提取的,云苓手头没有精密的仪器和培养皿,只能凭借以往大量的生物医药实验经验,寻找了一些能起到类似功效的草药进行外敷内服。 命算是保住了,就是伤口愈合的缓慢,还反复感染高烧。 “王妃,他能撑得住么?” 负责照顾的人是冬青,她着实有些心疼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 云苓捣弄着草药,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最迟今晚就能退烧。” 她通过精神力感知到,这个少年有着极其强烈的求生欲望。 他不想死,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撑过了最初好几次的高烧。 冬青语气怜悯,“他这副模样,哪里是不慎烫伤,定是哪个主子拿他撒气,用开水泼他了。” 否则她想象不出来,到底要怎么个不小心才会伤成这样。 “放心吧,他死不了。” 反复感染的过程中,病人的身体会出现抗体,云苓密切关注了好几天,确定少年的身体情况是在慢慢好转的。 见云苓把握十足,冬青放下心来,对云苓的医术又认识了几分。 “幸亏遇见了王妃您,要不然八成小命不保。” 冬青对云苓的感情已经不能用崇拜来形容了,在她眼里,王妃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简直是神仙下凡。 这几日云苓为那重伤少年忙前忙后,萧壁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也去武安公那里求了些帮助。 “俺又找到几种治疗外伤有奇效的草药,你都拿去给那娃娃治病试试。” 武安公得知情况后,这几日都在费心帮忙寻药。 云苓笑着接过草药,“那就多谢您了,近来那些种子培育的怎么样了?” 武安公前段时间足不出户,自打得到了云苓自主发酵的营养液后,便整日泡在后院那一亩三分地里,试图种活那些半枯将死的种子。 别说还真让他种活了几株草药,高兴的几晚上睡觉都没洗脚。 “已经有五、六颗种子种活了,余下大部分都还没动静,八成是枯死的太彻底了,不过能有这个结果,俺已经心满意足了。” 云苓弯弯唇角,“那我再告诉您个好消息,那七窍莲的种子已经发芽了,到开花结果,约莫还要两个月。” 武安公顿时激动不已,“俺滴娘也,这么快?” “等培育好了七窍莲,我再帮您看看其他种子。” 有精神力在,云苓可以确保那些种子一定都能发芽。 不等武安公喜笑颜开,叶折风进屋来寻云苓,“王妃,那人醒了!” 云苓起身擦了擦手,“我这就去看看,武安公,我先失陪了。” 武安公压下激动的心情,看云苓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忍不住感叹道:“当真是长江一代后浪推前浪啊……苓丫头的医术,便是俺也甘拜下风啊。” 那么严重的伤势,换做是他都不一定救的了,云苓却做到了。 一旁帮忙捣药的林芯听到这句话,心中不是滋味,无意识地捏紧了捣药杵。 * 云苓跨进房间的时候,那少年半靠在床柱上,岑嬷嬷正喂着他米粥。 “你来了。”萧壁城也在一旁,正拿着个小木牌查看着什么。 看见云苓,少年的眼神震动了一下,随后深深地望着她。 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便咬牙强撑着爬起来,想要给云苓跪下行礼。 云苓上前按住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先不用急着谢我,好好躺着吧。” “你喝过哑药导致嗓子失声,高烧昏睡这几天,我一并为你配了治嗓子的药,等过阵子能说话了,再慢慢谢我也不迟。” 闻言,少年再次浑身一震,怔怔地看着云苓,灼人的目光中隐有泪意。 他本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再说话了。 萧壁城将小木牌递给云苓,“他没有名字,牙行管事叫他十九,这是他的身份木牌。前几日我派人私下打探过了,他是封锦薇一个多月前买回来的奴隶,应该是东楚人氏。” “楚国人?” 云苓接过木牌,见木牌正面刻着编号“十九”,背后则印着一个大大的“楚”字。 萧壁城继续道:“我问过人牙子,说是他在被卖进封府之前,就已经不能说话了。” “看来和封家无关,我还以为是他们干的呢。” 云苓注意到,当提起封锦薇的名字时,十九眼中猛然闪过狠戾和杀意。 她心中愈发好奇了,封锦薇对他都做了些什么? “十九,封锦薇欠我医药费,已经将你抵偿给我了,以后你就是靖王府的人。” 云苓收起木牌,又查看了一番十九的情况,确定他已经没有大碍了。 “你好好养伤吧,有什么问题可以求助岑嬷嬷,至于你脸上的伤也不用担心,不会留疤。” 十九微微点头,强忍下眼中泪意,再次深深地了一眼云苓,仿佛要将她刻进心里。 几日过去,十九的伤势大好,嗓子也能勉强发出几个音节。 云苓暗中观察了他一番,发现从吃饭走路的仪态来看,对方的教养极好,全然不输给京城那些贵公子。 和其他小厮侍卫站在一起的时候,抛开那张依旧可怖的脸,十九的气质依旧鹤立鸡群。 他性子有些古怪,见谁都冷冷淡淡的没有表情,唯独面对云苓的时候,方才会有恭敬柔和的神色。 云苓戳了戳萧壁城,“他看起来身世不简单。” 萧壁城也看了出来,却是神色淡定,“许是家中犯了罪被流放为奴的世家子弟,不足为奇。” 云苓原是想留下这少年,看看能不能从对方这里得到些关于封家的把柄,这下倒是对他产生了些许好奇。 不过她这两天没空把心思花在十九身上。 有间药馆的生意一直很好,尤其是那些美容养颜的膏贴与药丸,极受女子们青睐。 其中卖的最好的要属便宜又实惠的雪肤膏,云苓察觉到大周女子们对于美白的强烈追求,赶工研制了新的美白丸、美白粉,打算在七夕节上新,在搞一次促销活动。 七夕节这晚,云苓特地给靖王府里的小丫鬟和小厮们放了个假,还赏了点银钱作为恋爱福利补贴,允许他们到街上去玩。 萧壁城备好马车,准备陪她去药馆走一趟。 却见十九一个人独自坐在院中的角落里,怔怔地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云苓脚步一顿,朝他走去,“今晚有烟火可以观赏,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出去玩?” 十九摇了摇头。 云苓看向半空的月亮,“可是想家了?” 十九眼中划过一丝黯然与伤痛,声音沙哑艰难地道:“今……日……是我……嫡姐……出……嫁……之日……” 云苓神色讶异,“你有家人尚在?” 即是如此,他怎么会沦落到成为奴隶的地步? 第 145 章 灯火阑珊处 十九沉默了下来,缓缓道:“王……妃……十九……先……去做活……了……” 见他不愿多说,云苓也没有逼他,“那我回头给你带些糕点和小玩意儿回来。” 十五岁的年纪,还是个孩子呢,云苓有些同情他的经历。 “多……谢王……妃……” 十九眼眸微湿,靖王妃待他很好,他想姐姐了。 他的姐姐生的也很貌美,却自幼不是常人,乃是名震东楚的痴呆傻女。 若无差错,今日便是姐姐嫁给东楚太子做侧妃冲喜的日子,想到那满是豺狼虎豹的国公府中只剩姐姐一人,十九心中焦灼。 可他却回不去,他的存在已经被那些人抹杀掉了,现在的他只是楚奴十九。 十九再次看向天空,七夕的夜空中炸开绚丽的烟火。 没有人注意到,在烟火漫天的夜空中,最后一颗红色天星也悄无声息地坠落了。 * 朱雀大街上,灯火阑珊,人来人往。 在封皇后的授意下,六公主邀请了温怀瑜出游,她难得能自由地出宫玩耍,兴奋地左看右盼。 “怀瑜,你走快一点啊!” 六公主身后,一身湖蓝色裙衫的娴静少女露出一个纯净的笑容。 “环儿年纪小走不快,我们慢些等等她。” 温怀瑜牵着一个看起来约莫只有十二、三岁的肉包子脸小丫鬟,这是她唯一带回京的人。 六公主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自己堂堂公主还要迁就一个小丫鬟。 不过母后与封锦程表哥的叮嘱犹在耳边响起,她只好耐着性子去附和温怀瑜。 “那我们就朝忘归酒楼走吧,边玩边看,一会儿到了再歇歇脚,吃点东西!” 锦程表哥说了,一定要她按照这个路线,把温怀瑜郡主带去忘归酒楼。 六公主也没多想,只以为表哥看上了温怀瑜,想她帮忙制造见面机会。 温怀瑜笑容浅浅地应道:“好。” 她牵着环儿一边慢慢走,一边神色好奇地打量七夕花灯会上的长街。 人来人往,千灯阑珊,小摊小贩们吆喝售卖着各种漂亮的花灯、胭脂、还有面具。 西周的民风较为开放,尤其是在七夕花灯会这一天。 只要戴上了面具,两情相悦的男女们便可在街上肆无忌惮地牵手而行,甚至是两厢拥抱。 环儿眼神期盼地看着她,“郡主,咱们也去买个面具带着玩玩吧?” “咱们又没有伴,哪能戴面具。”温怀瑜看着周围人的欢声笑语,眼神中有几分艳羡。 话虽如此,她还是给环儿买了个可爱的老虎面具。 六公主兴致正好,实在受不了她们磨磨唧唧的步伐,忍不住带着侍女先行一步,去翻看货摊上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一道响亮的声音在耳旁炸开,绚烂的烟火划过天际,街上的人皆是纷纷驻足遥望。 每逢佳节必放烟火,这是大周的传统。 温怀瑜第一次在京城看见这般景象,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有些看痴了。 人潮涌动,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六公主与环儿不知何时都已经不见了。 “环儿!环儿!” 她神色紧张起来,高声呼叫,却无人应答。 远处,许久之后六公主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和温怀瑜走散了,顿时脸色大变。 “糟了!母后和表哥一定会怪罪我的!” 母后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一定让温怀瑜和封锦程见上面。 “完了完了,快去告诉表哥!” 自觉办砸了事情,六公主急急忙忙地赶到忘归酒楼,讲温怀瑜走丢的事情告诉了封锦程。 封锦程脸色猛然一变,不由自主地拔高声音,“人丢了?” 六公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虽然封锦程的身份不比她高,她却打心底有些害怕这个表哥。 担心自己被责骂,她带着哭腔道:“我一回头的功夫人就不见了,都怪她走太慢了。” 封锦程黑沉着一张脸,对手下护卫冷怒地道,“还不快去找人!” 他心中暗骂六公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把人给弄丢了,他今晚安排的戏还怎么上演? * 灯火阑珊的长街中,温怀瑜正紧张地四处张望。 “环儿……” 忽地被人撞了一下,她猝不及防跌倒在地,吃痛地叫了一声。 反应过来腰间的荷包不见了,温怀瑜猛然脸色一变,指着前方的矮个男子高声叫起来。 “抓小偷!快抓住他,他偷了我的荷包!” 那荷包里没有银子,但却放着老平阳王给她的遗物玉佩,她每日都贴身带着。 最重要的东西被人偷走,温怀瑜急的快要哭出来。 眼前男人就要快步消失在人群中,温怀瑜绝望之际,却见一个带着白色狐狸面具的蓝衫公子如一道风般略过。 他迅猛抬脚,眼疾手快地将人踢倒在地,对方顿时惨叫起来。 “阿二,将人送去大理寺。” “是,公子!”旁边的护卫上前将人擒住,“嘿!竟敢在我家公子面前犯事,要知道我家公子可是在刑部做事的,今儿个撞上算你倒霉!” 楚云泽目送阿二将窃贼带走,拿着荷包回到了温怀瑜面前。 “姑娘,你的荷包。” 来人声音温润如玉。 温怀瑜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神色感激地道:“多谢公子……谢谢公子!” 眼前的男子身形俊秀挺拔,看起来气度不凡,他脸上的狐狸面具只遮住上半张脸,露出一双星辰灿烂的眸子,正打量着她。 温怀瑜没由来地脸色一红,想爬起来,却按住脚踝,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楚云泽目光落在她纱裙外的脚上,“可是伤到脚了?” 温怀瑜白着脸点点头,有些无助地看着他,“我、我站不起来……” “姑娘家在何方,怎独身一人?” 温怀瑜张了张嘴,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好道:“我是瞒着家里人出来玩的,刚才和丫鬟走散了,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那这样吧。”楚云泽顿了顿,知道她不愿说便也没为难,“姑娘,我妹妹开了个药馆,就在不远处。我正好要去那里,一并背你去看看脚上的伤吧,一会儿再派人帮你找找丫鬟。” 温怀瑜一怔,脸色微红,“背我?这大庭广众之下……” “你不能走路,一时半会儿也租不到马车。” 楚云泽心知她的顾虑,弯了弯唇,转身在旁边的摊位上买下了一张兔子面具,伸手戴在温怀瑜脸上。 他压低声音,轻笑道:“这样便可了。” 温怀瑜呼吸一顿,阑珊的万家灯火中,脑子有一瞬间空白,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在楚云泽的背上了,全身僵硬。 从未与男子如此亲密过,她的心一瞬间飞速跳动了起来。 楚云泽带着笑意安慰她,“不必紧张,别人看不到我们的样子。” “……嗯。” 温怀瑜微弱蚊蝇地应了一声,忍不住透过面具悄悄打量他的侧脸,两颊恍若火烧。 这个温润俊朗的男子是谁? 第 146 章 良人难觅 有间药馆。 今日生意火爆,云苓正在翻看着账本,统计哪种美容养颜的药品销量最高。 萧壁城也在一旁,苦哈哈地帮忙核算开张以来的成本花销和利润。 明明是一年一度的七夕节,说好的只来药馆看一眼就到街上游玩,却把他骗来做苦工。 正忙着,一道熟悉的男音忽然在门口响起。 “妹妹,我在街上碰见这位姑娘扭伤了脚,你快来替她看看严不严重。” 云苓刚抬头,便见一个蓝衫男子背着一个同样蓝衫的娇小少女,小心翼翼地跨进了屋子。 “大哥?” “是我。” 楚云泽动作轻柔地放下温怀瑜,摘下面具冲着他们展颜一笑。 “壁城,好久不见。” 温怀瑜的身形僵了僵,神色茫然地看向身旁摘下面具的俊朗男子,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竟然是靖王妃的哥哥? 她迟疑了下,出于礼貌,也心中忐忑地摘下了面具。 云苓打量了这蓝衫少女几眼,总觉得颇为熟悉,“你是……温怀瑜郡主?” 虽然只在宫宴上见过一面,但仍有印象。 二人虽然不知道怎么撞在一起的,但都穿着一身蓝衫蓝裙,意外的还挺般配。 楚云泽愣了一下,讶异地看着她,“温怀瑜郡主?” 温怀瑜脸上有一丝窘色,“怀瑜见过靖王妃和靖王爷。” 因着萧壁城拒婚之事,她心中一直觉得尴尬,所以不曾主动结交过云苓,却没想到双方会在今日这种情形下打照面。 云苓放下账本,神色自然地笑道:“真是巧了,你伤了哪里?把鞋脱了,我来给你看看。” 一听要温怀瑜脱鞋,在场另外的男子都自觉地主动回避,楚云泽主动道:“郡主还有个一同随行的丫鬟走丢了,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我带人去帮你找。” 温怀瑜忙道:“她叫环儿,年方十二,圆脸双眼皮,今日穿绿色裙衫,戴黄色虎头面具!” 萧壁城点头,也不欲和温怀瑜多打照面,“本王同云泽一起去找。” 哪怕对方并无别样心思,可他现在实在是怕了外面那些女人。 温怀瑜感激地道:“怀瑜谢过靖王爷和楚公子,我今日是同六公主一起出来的,本要去忘归酒楼,途中却走散了,还望能急时转告一二。” 楚云泽一一应下,两人走后,屋子里便只剩下了云苓和温怀瑜。 云苓笑道:“好了,脱鞋吧,我给你瞧瞧。” 温怀瑜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还是不劳烦靖王妃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云苓疑惑地看着她,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难道你有脚气?” 温怀瑜:“……” 云苓拍拍她的肩,用理解的口吻道:“不用不好意思,这年头谁还没个脚气了,我店里恰好有治脚气的药,拿回去泡几天就好了,你喜欢什么香味的,桂花还是茉莉?” 这个时代的布鞋和靴子不透气,有脚气很正常,一开始她也被陆七等人熏了个够呛,于是特地配了这种药。 温怀瑜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云苓两眼,见她神色自然而真诚,确定她对自己没有任何意见与不喜。 “多谢靖王妃,我不需要那些药。” 她配合地褪下鞋袜,露出晶莹白皙的足脚,并无任何异味。 “劳烦靖王妃了。” 云苓仔细察看了一番,确定只是扭伤了脚踝,并不严重。 “你忍忍,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疼。” 温怀瑜胡乱点了点头,眼神无法控制地落在云苓脸上,一时失神。 靖王妃生的可真美啊……性子虽然有些奇怪,但并不坏。 跟六公主所描述的截然不同。 “啊!” 在她走神的时候,脚腕忽然“咔嚓”一声,疼痛过后便恢复了正常。 “好了,你的脚没什么大问题,应该已经能走动了,如果感觉不舒服,我叫冬青给你抹点活血的药。” 温怀瑜红了脸,手足无措地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没事了!” 她刚才竟然看着靖王妃的连走神了,真是太丢脸了。 虽如此,温怀瑜还是忍不住又看了云苓那张容色倾城的脸,她的眉眼和唇形都与楚公子有几分相似。 云苓见她坐立不安,拿来一盘糕点,笑道:“你不用拘谨,小婵说你性子很好,之前的事儿没放在心里,我也没往心里去。” 感受到云苓释放的善意,温怀瑜总算放松下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实之前那件事,我还要多谢靖王爷和靖王妃,否则陛下也不会给我自择良人的机会。” 云苓净了手,拿起点心,塞的两颊满满。 “我家那头猪做事冲动,不考虑后果,让你受了不少非议,你不介意就好。” 温怀瑜见她吃相随性,说话恣意,不像六公主等人那样总端着架子,顿时心生亲切之感。 “王妃言重了,靖王爷这般专情重意的男子不可多得,不知羡煞多少旁人。”她轻叹着,语气中有一丝单纯的羡慕。 云苓还未答话,掌柜的敲门,说有几样药品存货不多需要补充,特地列了单子出来。 “郡主,你在这里坐着歇会儿,我去去就来。” 温怀瑜点头,目送她离去,思绪忍不住飘远。 她突然想起楚云泽,以及从其他人哪里听来的传言和八卦。 听说,文国公府曾有祖训,楚家男儿除非年满四十无子,否则不可纳妾。 就连楚家女子所嫁的夫君,也大多只有她们一人…… * 萧壁城和楚云泽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把走散了环儿找到了。 “六公主那边已经转告消息了,郡主不必担忧。” 环儿双眼哭的红肿,温怀瑜忙拉过人来,拿出手绢给她擦眼泪,温声安慰。 楚云泽见她生的秀美雅致,又亲和可爱,心中不由生出淡淡好感。 萧壁城提议道:“天色已不早了,药馆门口有马车,劳烦云泽兄送郡主一程吧。” 他是有妇之夫,跟温怀瑜有又过尴尬的经历,当然要避嫌,更不可能送她回去。 楚云泽笑着点头,“交给我便是。” 温怀瑜的府邸已经安置好了,不需要回宫,她住的地方就在朱雀大街,与靖王府离得不算远。 温怀瑜坐在马车中,却忍不住轻轻掀起一角帘子,偷看前方那个马上的背影。 “环儿,你觉得楚公子为人如何?” 环儿吃着糖糕,已经不哭了,糯糯地答道:“楚大公子是好人!环儿走丢了,是他找到我,他还给环儿买糖糕!” 温怀瑜弯唇,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压低声音询问。 “那环儿觉得,封公子如何?” 环儿皱了皱眉,纠结地答道:“封公子……也很好,可不知为何,环儿心里总有些怕他,环儿不喜欢他。” 温怀瑜没说话,她心里也有同样的感受。 封锦程虽然也是一副斯文俊秀的模样,可总给她一种怪怪的感觉,很不舒服。 他总是彬彬有礼,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却不若楚云泽那样自然亲和。 “如果可以的话,环儿不想和封公子一起玩。” 温怀瑜放下帘子,轻轻点了点头,封锦程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其实她心中很清楚。 她或许性子软糯内向,但并非天真不谙世事。 “清平郡主,你的府邸到了。” 耳边传来楚云泽温润的声音,温怀瑜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兔子面具。 良人难觅,可她如今无所依靠,总要为自己争取。 “多谢楚公子。” 思及此,她的眼神陡然坚定,悄悄从头上拔下一支精致漂亮的簪花,不着痕迹地留在了车厢中。 月色下,二人一番道别,温怀瑜有些不舍地目送楚云泽策马远去。 “环儿,备两份礼,过几日我们亲自到靖王府和文国公府去道谢。” 比起六公主和封锦薇,她更愿意和靖王妃打交道。 第 147 章 四星坠世,九州将乱 七夕后的京城大街上,四处弥漫着烟火绽放后的味道。 从药馆回来,云苓一觉睡到天亮,等睁开眼睛时已经日上三竿。 她孕期近七个月,如今肚子越来越大,身子也愈发笨重了。 依旧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就是明显变得嗜睡了许多。 恰撞见萧壁城回府,对方沉着脸,面色肃穆,英挺的剑眉紧紧拧起。 云苓打了个哈欠问他,“你今天没去校场?怎么一脸凝重的样子,父皇骂你了?” 萧壁城摇摇头,挥手唤退了冬青和叶折风等人,又反手将门关上。 见他这幅郑重的神色,云苓打起精神,困意消散了几分。 “怎么了?” 萧壁城神色严肃道:“今早起来,有人发现天上最后一颗红色天星消失了,父皇得知消息后,便急召了我与老文国公等人入宫。” 云苓擦了擦眼角困意的眼泪,“陨石坠落是很正常的天文现象,虽说那四颗陨石的确有点古怪,但这颗陨石又没有落到大周,你们未免也太关注这件事了。” 萧壁城轻叹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无心大师曾有预言……” “我知道,你和我说过,什么大约百年前,大陆夜空忽然出现了四颗红色的天星,每当天星坠落,就会有一名能够指引和改变皇朝命运的神女降世。” “可你说第一颗陨石三年前就落在南唐了,但没听说南唐有什么神女。”云苓掐着指头算了算,“你我手里这颗,是大约半年前掉下来的,这么久过去了,大周不是一直风平浪静么?” 萧壁城点点头,依旧神色凝重,“但我也是今天才从父皇那里知道,无心大师的预言不仅如此,对方还曾说过,若四星全部坠世,九州很快便会陷入动乱中,唯有四星齐聚,方能天下太平。” 他看了眼云苓,犹豫了一下,语气郑重。 “云苓,实不相瞒,父皇他们都一直都认为你就是预言中的大周神女。” 她一手医术出神入化,更有匪夷所思的精神力傍身,先后治好了太上皇与他和燕王。 在天星坠落那晚,她成为了西周靖王妃楚云苓。 云苓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如果你在我青春期的时候说这些话,我可能还会中二病发作信以为真,但我现在已经是个受过完整九年义务教育的青年了,对科学有着清晰的认知。” 她已经过了那个会披上床单扮仙女的年纪了。 萧壁城却显得坚定不移,“可你来自异世,还有那样匪夷所思的力量……” “在我那个世界,拥有精神力的人并非凤毛麟角,何况你现在也激发出了精神力不是么?” 云苓向来是无神论者,也并不想突然被扣上个什么“神女”的帽子。 古往今来,历史上的发生过的事已经证明,类似的桥段通常都是掌权者编造出来玩弄权术的谎言。 云苓甚至怀疑,昭仁帝是不是故意想借这个预言造势,才把这个“神女”的名头安给她。 她并不想莫名被牵扯进去,成为掌权者的工具或者棋子。 她上辈子为追逐自由而死,这辈子只想做条悠哉的咸鱼,无忧无虑地活着。 云苓的神色镇静而理智,萧壁城哑口无言,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你要相信科学,反对封建迷信。”云苓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我也不是否认玄学的存在,而我自小受到的教育曾研究过,科学的尽头很可能是玄学,两者异宗同源。” 她试图扭转萧壁城的认知,让他明白玄学和迷信是两码事,后者是不可信的。 “道德经里记载,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中气以为和。” “而根据学者论文研究,这些话与量子物理学中的三个状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且很多玄学现象,也能通过物理学与天文学解释。” 萧壁城艰难地消化着云苓的话,前半句道德经文他读过,可量子物理学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的灵魂附着在这具身体上,虽然很稀奇,但并不算匪夷所思的事。早在二十一世纪,科学家就实验猜测灵魂是有重量的,这一猜测在二十三世纪得到了结果论证。” “当人类的大脑得到进一步开发以后,科学家们发现灵魂是一种特殊的物质,精神力是一种特殊的能量……” 萧壁城:“……” 等等,到这里他已经彻底不明白了。 云苓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合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云苓还兴致勃勃地滔滔不绝,“此外,还有多重宇宙与平行世界的理论存在,别说是灵魂穿越了,哪天人类可以操控速度超过光速,也许能实现穿越到过去或者未来……” 思维发散到这里,她心中也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想法。 要是理论为真,实践可行的话,她是不是也能连人带魂儿一块儿回去? 萧壁城:“……” 听着这些话,他一脸茫然,心中情不自禁生出“我是谁我在哪”的深深疑惑。 云苓扭头看见他那副傻样,一头冷水泼下来,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 “算了,说了你这头猪也不懂,总之相信科学就是了。”她悻悻地摆了摆手,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我饿了,我要去吃饭了。” 怀里揣着两个崽,现在一顿不吃就饿的慌。 房间里只剩下萧壁城,好半天后才回过神来,神情复杂。 虽然云苓说的他都不懂,听起来很厉害很有道理的样子,可他还是觉得无心大师的预言并非胡诌。 那首预言词的内容,昭仁帝以前只向他透露过中间部分,事实上头尾还有两句话。 四星坠世,九州将乱。 上苍庇护,神女降世。 福泽深厚,惠及子孙。 攘内安外,兴邦定国。 纵横天下,同往同归。 …… 三年前,第一颗天星坠落南唐,随后不久南唐便因巫蛊作乱而闭关锁国,至今与其他三国鲜少有外交往来。 几个月前,第二颗天星坠落大周,前阵子他们便偶然惊觉,突厥人的细作竟然已经潜伏在京城二十余年。 这些年来,对方的势力在京中暗自发展到了什么程度,萧壁城甚至不敢轻易想象…… 虽不知北秦和东楚会是什么情况,但他心中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 148 章 我大哥就是你夫君了 踩过八月的尾巴,时间步入九月。 京城下了几场夜雨,天气渐渐入秋,已经不似盛夏时那般酷热。 怀孕七个月,云苓的肚子吹气球一样地胀了起来,行动愈发不便,岑嬷嬷和冬青几乎是每日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双胞胎大多数都会提前生产,足月生的妇人少见,最早的在八个多月便会分娩了。 冬青拿了件薄薄的天青色大袖衫来,“王妃,天气转凉了,多披件外衫吧。” 云苓懒懒地躺在藤椅上,因肚子太重,她进来都懒得梳妆,简单的发髻间一根簪子也无,脸上更是不施粉黛。 一身烟雨绿罗裙,再套件天青色薄袖衫,倒衬得平时艳光四射的云苓此刻如一抹烟般轻灵。 她一张秀美的鹅蛋脸皱成了苦瓜,“唉,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好想卸货啊! 萧壁城不让云苓随意外出,这阵子天天待在揽清院里,不是种花就是捣药。 燕王的腿也好的差不多了,如今也不需要再施针和泡药浴,每天定时定点做复健就行。如今他已经不再那么依赖轮椅,独自一人扶墙从王府大门口走到雁回阁外不成问题。 萧壁城在校场练兵每日早出晚归,新来的十九又是个不说话的闷葫芦,云苓突然一下子闲了起来。 要不是平时容婵与温怀瑜时常会上门来陪她打发时间,能在后宅里闷出病来。 岑嬷嬷看了眼天色,笑道:“郡主和瑞王妃应当很快就到了。” 自打半个月前在七夕灯会上结识温怀瑜后,对方便时常上门走动。相处中,云苓发现温怀瑜虽性格内向少语,却心思通透,极有主见。 至少比容婵那个傻丫头聪明的多,但心地澄澈。 她并不反感和温怀瑜往来,一来二去,对方便成了靖王府里的常客。 三个女人一台戏……啊不,三缺一正好搓麻将。 大周是有麻将存在的,只不过叫做“马吊牌”,是上层富人们的一种娱乐玩法,也是夫人小姐们之间常见的社交手段。 别看容婵这小妮子缺心眼,打马吊倒是个高手,连温怀瑜的水平也尚可,云苓反而是最菜的那个。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她以前只玩电子游戏,从来不打麻将。组织四人开黑的时候,她可是金牌辅助! 平时三缺一,便经常会叫上冬青和岑嬷嬷一起搓麻将。 岑嬷嬷是高手中的高手,只要一上桌,必定将其他人杀个片甲不留。 今日也是如此,容婵嚎叫起来,“岑嬷嬷,手下留情啊!我今天好不容易从云苓姐姐那里赢来的钱,全让您赢走了……” 岑嬷嬷忍俊不禁,“奴婢若放水,瑞王妃岂不失了乐趣。” 温怀瑜好奇地看着她,“岑嬷嬷的手法很是有趣,打起来像是北秦人那边的风格。” 老平阳王的封地在大周与北秦的交界处,温怀瑜自小在边城长大,对北秦人的生活习俗颇有了解。 冬青接话道:“嬷嬷年轻时在北秦生活过,厉害的很,还会梳北秦女子的发式,做北秦传统的点心呢!” “原来如此。” 温怀瑜恍然大悟,岑嬷嬷笑而不语。 云苓却是打量了岑嬷嬷一眼,神色若有所思,岑嬷嬷技术这么好,年轻的时候估计没少搓麻将。 可要知道……马吊牌在这个世界乃是上流人士的娱乐游戏,平民基本是不会碰的。 岑嬷嬷应当出身不错,却不知为何会做宫廷婢女,五十来岁仍未出宫嫁人。 玩乐间,又有人上门拜访,是拎着一堆补品的楚云泽。 “妹妹,这是给你补身子的,还有娘缝制了两件小衣,我一并带来了。” 岑嬷嬷与冬青见状,皆是收了麻将牌,前去沏茶备点心。 云苓接过东西,“你前天不是才送了娘做的衣服么,怎么今天又来送?” 楚云泽一噎,不着痕迹地看了温怀瑜一眼,“为兄前日东西拿漏了。” 温怀瑜猝不及防与他对视,两人皆是飞速错开了目光。 楚云泽心跳微微加快。 七夕灯会那晚,他将温怀瑜送回家,却发现对方又不小心落下了随身之物。 他前去交还失物,她还礼回谢,一来二去……便熟络了起来。 云苓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微动,“你最近隔三差五就来这里,刑部那边不忙么?” 之前陈氏还埋怨过,楚云泽整日早出晚归,想见到他人影都难。 “近来没什么要处理的案子。” “可我哥哥说,楚大哥最近很是奔波劳累呢,连续几日在刑部整理案卷,直到子时才走。”容婵神色不解,煞有介事地问他,“是不是封家子弟又故意为难楚大哥了?” “若是如此,我告诉哥哥去,不能助长他们的气焰!” 楚云泽一僵,脸色微红地摸了摸鼻子,忙道:“没有没有,其实我只是想早些把事做完,好腾出时间来多看看云苓。” 云苓确定以及肯定这是个借口,楚云泽分明是打着来看她的旗号接近温怀瑜的。 她刚才偷偷用精神力感知了一下,发现楚云泽和温怀瑜在彼此对视和交流的时候,两人的脑部精神活跃程度都会突然变高。 “楚公子是个好哥哥,若怀瑜也有兄弟姐妹就好了。” 温怀瑜羡慕地看了眼云苓和容婵,眼中隐有伤感。 楚云泽心中一紧,情不自禁开口,“郡主不嫌弃的话,以后也可以唤我一声大哥。” 温怀瑜脸上闪过一抹红霞,轻轻点头,“那……楚大哥以后也唤我怀瑜便是。” 云苓看他们俩人这幅忸怩的样子,心里嗤了一声。 叫什么大哥,叫夫君不是更好? 她素来是个性子直的,尤其在感情方面,想到了什么就说什么。 “别哥哥妹妹的了,我大哥至今未说亲,你干脆嫁到我们家来算了,以后你我成了姑嫂,也是一家人。” 这话一出,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你嘴里别总没个把门的!”楚云泽瞪了云苓一眼,语气急切地道,“郡主别往心里去,云苓她又说浑话了,我对郡主绝无冒犯之意……” 这些日子,他心里不是没有过这个念头。 可温怀瑜是老平阳王唯一的后人,而他虽出身文国公府,但父亲连国公爵位都没承袭到,自身在刑部也只是个小官…… 这样生分的称呼让温怀瑜愣了愣,她脸色隐隐发白,勉强笑道:“云苓妹妹在开玩笑,我自是不会往心里去……今日打搅多时,我先回去了。” 她本就脸皮薄,被当众拒绝,哪里还坐的下去。 一向迟钝的容婵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妙,“怀瑜,你才坐了两盏茶时间……” 楚云泽自知失言,心下懊恼,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真是个猪头,给机会都抓不住,云苓心里暗骂了一句。 她在感情方面一向干脆利落,不喜欢拖泥带水,当即伸手拉住了温怀瑜,语气不善地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拉倒吧,你敢说你没肖想怀瑜?三天两头往这里跑,当我傻呢?什么拿漏了小衣特地来送,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想找借口多见怀瑜几次。” 楚云泽一愣,脸色顿时烧起来。 肖、肖想……?云苓怎么能用这个词! “你别胡说……” “我没胡说,要不然你昨天怎么不来送东西,今天怀瑜才到你就来送了?在刑部天天忙到半夜,还要抽空往靖王府跑,你怎么不让阿二来送,说不是为了怀瑜谁信?” 一番话下来,楚云泽的脸都红的能滴出血来。 云苓看向温怀瑜,郑重其事地道:“我大哥虽然人不太聪明,但胜在长的人模狗样的性格也好,没我爹那么缺心眼,以后也不会娶小老婆。虽然现在官儿不大,但是个潜力股,值得投资!” “既然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就不要忸忸怩怩了,早点把事定下来。” 温怀瑜两颊如火烧,紧张又尴尬地看着她,“我、我……” 云苓拉起楚云泽的胳膊,把温怀瑜的手按在他掌心,霸道的语气不容置疑。 “别我我我了,别人都有夫君疼,凭什么你没有?我不允许,从现在开始,我大哥就是你夫君了。” 温怀瑜、楚云泽:“……” 一旁目瞪口呆的容婵:“???” 第 149 章 预言应验 温怀瑜几乎是落荒而逃的,但她走时眼神中已经没了失望和难过,脸红的像朝天椒。 容婵怕她羞恼尴尬,也告辞了去陪温怀瑜。 楚云泽回过神来,急的满头薄汗,“我的好妹妹,你这样一闹,我以后还怎么跟郡主相处?” “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家跟祖父说,让他替你向陛下去求婚啊。” 温怀瑜没有父母,文国公府若想求娶,自然要去找昭仁帝。 楚云泽苦笑连连,“我如今的成就,怎配得上郡主?” “没用的东西,给你机会都不中用。” 云苓没忍住骂了一句,无奈地长叹。 “你难道看不出来,怀瑜对你也是有意的么?她回京以来,多少贵女夫人赶着上来结交,想找她相亲。那些王孙贵族她通通拒了,唯独三天两头主动到靖王府里。” "你以为她闲着没事天天找我打牌,还是看上我了啊?” 楚云泽欲言又止,“……” “有点出息,别跟老糊涂一样,怀瑜既然对你有意,那就是不在乎你现在的身份地位,你若有心奋发,迟早都能出人头地。” “你现在不好好把握,想等功成名就了再提亲,那时候说不定她跟别人生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话糙理不糙,楚云泽听到最后一句话,脸色变了变。 这二十几年来,他从未有过任何心动的女子,七夕夜那惊鸿一瞥,却莫名对那个小白兔般秀美软糯的少女有几分淡淡好感…… 他还记得,那晚在一个小摊主面前随手抽了支姻缘签。 对方说他红鸾星动,好事将近,但若不能及时抓住,红鸾星便会转瞬即逝,今后二十年内都不会有好姻缘。 他这才会买下一张面具戴,按照大周的风俗,只有情动中的男女会戴上面具。 难不成是真的? “我……我有急事,先回府一趟。” 云苓看他匆匆离去的紧张模样,也不知道楚云泽是不是想通了。 二十五岁,在古代都可算大龄剩男了,再剩下去小心变成剩斗士。 揽清院刚热闹了一会儿就冷清了下来。 云苓刚叫冬青收了麻将,便见萧壁城风尘仆仆地回了府,眼神急切,神色无比凝重。 他极少有此神情,云苓直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语气下意识地压低,“怎么了?” “走,回屋去说。” 进了屋,萧壁城确定周围无人,方才神色凝重地道:“边关出事了!” 云苓眉头微拧,“出什么事了?之前不是说边关那边,如今是大周占据优势么?” 之前萧壁城委托她研制突厥人所用毒烟的解药,已经解决了那个棘手的大问题。 “准确的讲,出事不是我们,而是北秦联军!” 萧壁城语气沉重,细细向云苓解释了一番西周与北秦的关系。 西周与北秦接壤,两国自古以来就是盟国。 两百年前,突厥人本是生活在北秦边疆一带,中原人称之为东突厥。 若北秦覆灭,那么下一个遭殃的必然是西周,于是两国结盟,西周派去大量的精锐协助作战,方才令中原北方幸免于难。 “百年间,突厥人战败后向西迁徙定居,逐渐成了大周边防之患,因而北秦每年都会派出联军协助西周作战。” 这是两国之间的盟约。 “这些年与西周一同作战的乃是北秦风家军,按照计划约定,今年他们本应在五月时出发,八月时抵达西周边城。” “可昨日父皇却接到密探急报,眼下已经九月,风家军并未入境,如今兵力短缺,边城的情况很不妙。突厥人已经有所察觉,若被他们知晓风家军不在,必然会选择进攻!” 如果风家军迟迟不到,那边关就危险了。 云苓也神色凝重起来,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那风家军是怎么回事?” 萧壁城语气沉重,“我从父皇那里得知消息,似是北秦皇帝查到风老将军通敌卖国的证据,如今风家百余人口尽数被流放……” 风老将军有二子一女,只有女儿风留情因曾有救驾之功入宫为妃,免受流放之苦,其余风家人全被贬为罪民。 但萧壁城笃定,风家绝不可能通敌卖国,其中必定有内情。 他在边关那几年里,便是与风家军一同作战,他们皆是忠坚爱国的良将人杰。 风家兄弟与他乃是义结金兰,生死之交。 云皱眉问他,“风家被流放,北秦没有再派新的联军来?” 萧壁城摇头,语气冷冽而愤怒,“没有,秦帝失信毁约于西周。” 虽是北秦内部自乱,却给西周带来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四星坠世,九州将乱…… 萧壁城忧心忡忡,无心大师的预言是真的,前些日子他那不祥的预感应验了。 第 150 章 神女懂这些需要理由? 朝廷中士气低靡了一阵子。 一连数日萧壁城都没有去校场练兵,每天进宫待到很晚才回来,想来正在商议对策。 这日萧壁城回府,脸上除了疲惫以外,还多了几分压不住的怒色。 “我听外面说,封家捐了一百万两白银,这是怎么回事?” 云苓虽窝在后院中待产,却也耳闻到一些风雨声。 萧壁城饮了口凉茶,瓷杯重重砸在木桌上。 “边关兵力不足,我们商议过后决定先尽快加强武器火力,近年海对岸的西洋人制成了一种叫鸟铳的武器,能将火药做成弹丸藏入其中,百米开外便可取敌人性命,杀伤力极强,只是造价不菲……” 云苓挑眉,神色难得有些讶异,“鸟铳?你说这个世界已经有火枪了?” “火枪?你是说突火枪么?大周很多年前就在用这种武器了,但我见过鸟铳的图纸,和突火枪完全是两码事。” 萧壁城疑惑地看向云苓,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鸟铳说成火枪。 “从外形上来看的确天差地别,但严格来讲,鸟铳是由突火枪演变而来的。” 现在讲这些萧壁城也很难理解,云苓转而问了他一些关于鸟铳的事情。 却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发展竟与华夏的历史有许多相似吻合之处。 在华夏的历史中,火药和火器被发明后,在13世纪传入欧洲,随后出现的火绳枪便是鸟铳的原型。 而在这个世界里,西周是最早发明并使用黑火药的国家,自然也早早研制出了突火枪这种东西。 或许是因为实在太穷了,缺少银钱经费,武器改良方面迟迟没有什么进展,反而是海对岸先一步研制出了鸟铳。 “话说回来,封家捐出一百万两白银,是为了造鸟铳?” “没错,可仅仅只是这些钱还不够。”萧壁城点头,“所以父皇命人给东楚送了信,希望他们的使者年底来时,重新详谈商贸细则,顺便让他们带几把鸟铳的实物来看看。” 他隐晦地表达了昭仁帝想跟东楚借钱的意思。 现在北秦出了事,南唐又闭关锁国中,只能是先考虑从东楚求援。 东楚国一面临海,三面有西周等国家作为天然屏障。 不但没有苗疆和突厥等外族侵扰之忧,还能与诸国、甚至是海对岸的东瀛人和西洋人做生意,可以说是九州大陆最富有的国家。 萧壁城沉声道:“但封家在捐出一百万两银子以后,却刻意在京中大肆宣扬,为自己造势,如今百姓都知道边关出了事。” 云苓闻言,立刻就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发生这种大事,首先民心是一定要稳住的,封家为了自己的美名嚷嚷了一嗓子,却反而告诉了百姓,边疆的情况不容乐观,很容易引起舆论动荡。 想明白这一点,云苓的神色也有几分担忧,“看来莲夫人那边必须盯紧了,她们近日可能会有所动作。” 要不了多久,对方若查清风家联军的事,消息传到突厥,边关一定会打起来。 “封相那老贼就是故意的!我失明后,这两年在边关领兵的是封阳,父皇原本打算年底将他召回,这下却不得不留他在边关了。” 萧壁城的手紧握成拳,语气恨恨。 “那老贼仗着这一点,才敢对外大肆宣扬,便是吃准了父皇就算生气也不能把封家怎么样。” 昭仁帝不仅不能动他们,还得夸赞奖赏一番,憋了一肚子火。 云苓了然地点头,“所以父皇不让你领兵出征,你若是亲自领兵,那就等于坐实了边关危急的事实。” 萧壁城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了。 以他大周战神的名号在,若是稳坐京城,百姓心中反而踏实,觉得边关之事并不严重,还用不着他出马。 萧壁城长长叹了一口气,神色郁结。 云苓知道他现在心里憋屈郁闷的紧,也有些心疼,她想了想道:“你手里可有鸟铳的图纸,拿来让我看看。” 萧壁城虽不知她为何对鸟铳表现的很感兴趣,却还是去书房拿了几张样图给她看。 云苓只翻看了几眼,失笑道:“原来还只是火绳枪的水平,那我倒是有些办法。” 萧壁城想起她之前命人打造过袖弩,精巧的设计很是别具匠心,如今又表现的很了解鸟铳的样子,不由忙声问道。 “有什么办法?” 云苓放下图纸,朝他笑道:“鸟铳分为火绳枪和燧发枪,虽然外形相似,但发火装置不同。” "前者需要靠点燃火绳作为引信,弊端很多。不但精度差、操作过程麻烦,在夜间时很容易暴露自己,而刮大风时很受影响,下雨天更是完全不能用。" 萧壁城听完心就沉了下去,“边关春夏多雨,冬日大雪,而且我们更擅长夜袭。” “不用担心,我知道燧发枪怎么造,这种枪是利用燧石打火的,那些弊端都不存在,而且精度和威力更好,弹药填装速度更快,最重要的是,造价成本要低很多。” 所以就算大周真的和突厥开战,云苓也丝毫不慌,要知道燧发枪可比火绳枪先进了几百年,那简直是降维打击。 萧壁城眼神亮起,语气有些激动,“当真能造出更厉害的鸟铳?” 如果大周的军队配上这样的武器,那岂不是所向披靡? “以大周目前的冶炼锻造水平来看是没问题,过两日我将图纸画出来给你。” 云苓之前曾托人打造过袖弩,那个时候她就发现,大周对精铁的冶炼水平很高。 萧壁城见她冷静自若,丝毫不慌的模样,担忧和郁结的情绪也得到安抚。 他心中是难言的激动和感慨,忍不住低叹。 “云苓,你怎么好像什么都懂?” 他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才能捡来个这么厉害的媳妇儿? “我对机关枪械并不精通,但老幺是这方面的高手。她曾经专门研究过一阵子枪械的起源和发展,托我帮忙弄些毒药玩玩,配合鸟铳可以制造大面积的毒焰。” 弄起来也不难,她也就记住了鸟铳的设计图纸。 萧壁城神色复杂,“……玩玩?” “这种落后的武器,造出来只能当玩具。” 萧壁城:“……” “不过效果还是挺好的,我们当初在热带雨林里出行任务,用废弃零件拼凑组装过一把,杀蚊子很好用。” 那一枪下去毒焰喷出,密密麻麻的蚊群就全烧死了,要知道热带雨林的蚊子真的很恐怖。 萧壁城:“……” 这么厉害的武器,你们只是用来烧蚊子吗!? 萧壁城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对了……这么厉害的武器,若是父皇问起图纸哪里来的,我们要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云苓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父皇不是觉得我是神女么,神女懂这些需要理由?” 萧壁城:“……”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又好像哪里不对。 第 151 章 仙人托梦 两日后,云苓将画好的鸟铳图纸交给了萧壁城。 图纸上的画法很独特,笔锋清晰,萧壁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画图纸的时候没有用墨水和毛笔,而是用的木炭,萧壁城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总之那画出来的机关零件就像是真的一样,是他从未见过的画法和风格。 云苓告诉他,有个形容词叫做“立体”,有种画法叫做“素描”。 在她的讲解下,萧壁城又艰难地了解了一些关于“比例尺度”、“透视规律”和“三维空间”的概念。 萧壁城感到有些挫败,如今他时常觉得,自己在媳妇儿面前简直就是一头猪。 “你说了半天我才明白,我是不是很笨?” 云苓将萧壁城的落寞看在眼里,自然猜得出他心里的感受。 她笑盈盈地道:“你头一回接触这些概念,只听我说两遍就明白了,悟性已经很高了。” 萧壁城眼神紧紧盯着她,“真的吗?” 旁人都夸他资质非凡,可在云苓面前,他总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当然,我没事骗你做什么。” 云苓的话虽是为了安慰他,但也是真心实意的。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小生活的环境和受到的教育都天差地别。萧壁城每次都能快速地接受那些超前的概念和思想,在这个时代已经很难得了。 萧壁城黯淡的神色这才终于亮起来,“那我先进宫去了,回头有空你再继续给我讲。” 他早晚一定要把那些东西搞明白! 云苓好笑地看着他,“好,你快去忙吧。” “那你今天早些休息,莫要等我了。”萧壁城收好图纸,不出意外,他今晚会留在宫里。 云苓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揽清院,眉目舒展,唇角微微弯起。 老一曾说过,两个人想要长久地在一起,三观契合与有共同话题是很重要的。 一直以来,她都在不急不缓地给萧壁城灌输一些现代世界的概念。免得等以后孩子出生,双方在观念教育上会产生差异和分歧。 萧壁城并不抵触她的灌输,而且还很认真地在努力去了解她的世界,这让云苓感到很欣慰。 要知道,很多男人是接受不了女人和伴侣比自己更聪明强大的。他们会有强烈的嫉妒心和落差感,从而去贬低和打压对方。 上辈子在组织里,她们四个人受到的针对与恶意,绝大多数都来自于异性。 但萧壁城是能给予她尊重和理解的人,在这个时代尤为难得,她的选择没有错。 送走了萧壁城,云苓叫冬青打来水,擦干净了被木炭染黑的双手,心思又微微一动。 如果没记错的话,昭仁帝的寿辰好像要到了,那个抠门的铁公鸡,她一点也不想花钱送礼给他。 干脆给他画张全家福肖像好了,省钱又省事儿。 * 入了秋,天气转冷,天色阴沉黯淡。 御书房里,昭仁帝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他吸了吸鼻子,指着图纸错愕地道:“老三,这真是那丫头画出来的?你没骗我吧?” 入宫之前,萧壁城早已想好了说辞,他也没有居功,把功劳一分不落地扣在云苓身上。 “不瞒父皇,云苓说她曾在梦中拜过一位神秘仙尊为师,她的医术便是和对方学的,如今得知大周有难,师父又在梦中教授了她鸟铳的造法。” “之前没告诉别人,是怕别人觉得太过荒诞,如今边关之事重大,方才将此秘密透露给我。” 昭仁帝神色震惊,却没有丝毫怀疑。 “……看来,她果然是预言中的大周神女无疑了,也不知给她托梦的是何方仙人,要不问问仙尊名号是何,朕命人去修一座庙宇?”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庙宇就不用了,云苓说她师父游离在三界之外,不喜被红尘俗事所扰,因而不愿受香火供奉。” 太上皇瞪大了眼睛,瓮声瓮气地道:“这世上真有仙人?他为啥要收小苓儿为徒,咋不收孤当徒弟呢?孤年轻时候也挺聪明漂亮的啊!” 小老头那双睁大的眼睛中,满满都是藏不住的羡慕。 萧壁城眼角抽了抽,继续扯谎,“……咳,那是因为,云苓乃是仙尊弟子转世,因而才会再于梦中和她结缘。” 反正父皇对无心大师的预言深信不疑,他这么说也没啥毛病。 他灵机一动,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仙尊昨晚还托梦给我,说要儿臣好好待云苓,若是他的徒儿受了委屈,便会将她和未出世的小徒孙都带回天外天。” 太上皇立刻如弹簧般跳起来,一蹦八丈高,拿起烟杆敲了一下昭仁帝的脑门。 “听见没!定是仙尊知道你欺负他徒儿了,专程来敲打你呢!” 昭仁帝吃痛,忍不住小声嘀咕道:“真的假的,若是要敲打朕,他怎么不到朕的梦里来呢?” 话音落下,窗外的天空亮起数道闪电,随之响起震天的雷声。 太上皇飞速在昭仁帝后脑勺上又重重敲了一下,骂道:“孽子!还敢质疑起仙尊了,你算哪根葱,仙尊连孤的梦都没进,凭啥进你的梦里来?” 萧壁城:“……” 他觉得太上皇在意的不是昭仁帝冒犯了仙尊,重点在于后半句话。 昭仁帝捂完脑门又去捂后脑勺,瞬间坐立不安起来,连眼神都变了。 他慌忙起身,从一旁的书案上拿起三根香,点燃后朝着窗外毕恭毕敬地拜了拜。 “仙尊息怒……仙尊息怒……朕……咳!鄙人方才多有冒犯,还请仙尊莫往心里去,鄙人发誓大周一定会善待仙尊徒儿……” 萧壁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忍不住有些想笑,又狠狠憋住。 昭仁帝说完这句话,窗外秋风吹过,恰好将乌云拨散开,露出些许暖色的阳光来。 他大大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幸亏仙尊没生气,没想到苓丫头的身份如此不凡,朕让福公公去备一份厚厚的赏赐,嘉奖她献上鸟铳图纸有功,老三你回府时将东西带回去。” “儿臣遵命。” 萧壁城面色恭敬地应了一声,莫名有些心虚。 第 152 章 当神女也没什么不好的 第二天回府的时候,马车足足拖了十多个大箱子回去,这绝对是昭仁帝有史以来赏得最大方的一次。 云苓看到那些绫罗珠宝和名贵草药后,一时有些发懵。 “不是说大周国库穷的很么,他这次怎么这么大方?” 比起那次的腊肉火腿大葱,这次箱子里全是燕窝山珍,还有大周难得吃上的海货…… “父皇可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萧壁城笑着将仙尊托梦之事说了,“回头若父皇和皇祖父问起,你可千万别说漏了嘴。” 云苓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夸他会坑爹,还是爱老婆。 不论如何,从抠门铁公鸡那里狠狠宰了一笔,着实令人心情舒畅。 她突然觉得,当神女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想通了这一点,云苓对无心大师的预言也没那么抵触了。 “对了,我还有事要和你说。” 鸟铳的制造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步入正轨的,这种不曾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的武器,谁都没有过制造经验,第一次生产必定会耗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 所以,云苓又将袖弩的图纸进行了二次改良。 “袖弩的威力虽然不如鸟铳,但优点在于操作简单,便于携带,而且成本低廉,搭配上毒针也能有不错的效果。” “你让父皇找一批铁匠来造袖弩,这样能大幅度提升士军们单兵作战能力。还有大周一直以来用的火雷,我也在原本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 “虽然还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但可解一些燃眉之急。等过阵子第一批鸟铳造出来,你还要在京中新设立一个火枪营,事先对将士们进行训练才可以。” 这玩意儿可不是造出来就能立刻上手的,想要真正的把鸟铳运用到战场上,少不了还需要较长一段时间。 萧壁城迅速点头,“我也正有此意,另外暂时保密火枪营的消息,用袖弩做掩护,也能迷惑暗处那些突厥细作的视线。” 将鸟铳正式运用到战场需要时间,也不能让他们发现大周有了这样厉害的武器。 最好的办法就是对外统一口径,以鸟铳造价太贵为由,改成制造袖弩。 如此一来,细作的视线定然会转移到袖弩的设计图纸上去,一来可以引蛇出洞,二来能掩护鸟铳的打造。 萧壁城拿了袖弩和火雷的图纸就要进宫,云苓却又拦下了他。 她笑道:“你这次进宫,也顺便替我大哥问问怀瑜的事。” 这种事情总不能让女方先开口,云苓猜测楚云泽这两日之所以还没动静,估计是还在想怎么跟老文国公开口。 送佛送到西,都帮到这份儿上了,那就帮到底。 萧壁城微微扬眉,很快明白过来那两个人近来为何总往靖王府跑。 “好,我会向父皇提这件事的。” 如果温怀瑜能嫁进文国公府,那样再好不过,省得外面酒楼茶馆老拿他们几个胡编乱造,瞎说八卦。 * 楚云泽很快就收到了昭仁帝传召入宫的旨令,当时他在午休喝茶,吓得手里的瓜子都掉了。 他不是没见过昭仁帝,但这样单独传唤还是第一次。 他心里琢磨着昭仁帝为了何事召见自己,一路心情忐忑地进了宫,却没想到昭仁帝的态度和蔼到令他难以想象。 第 153 章 昭仁帝赐婚 “不愧是老文国公的嫡长孙,果然一表人才。” 楚云泽连忙行礼,“圣上谬赞了。” “不用拘禁,朕记得你好像在刑部做事对吧?” “回陛下,臣如今在刑部任令史一职。” 昭仁帝笑容和蔼地点了点头,“嗯,如今的世家子弟中,像你这样愿意踏踏实实从底层做起的属实难得,倒是继承了你父亲的风骨。” 楚云泽眼角抽搐了一下,一时不明白昭仁帝到底是在夸人还是在损人。 要知道,他的父亲老世子快五十岁了还没承袭国公之位,熬了好些年还是个正四品的光禄寺卿,京城里有不少人在背后笑话他。 “前些日子刑部尚书总和朕提起你,说你天资聪颖,古道热肠,在刑部做一个小小的令史着实屈才了,朕觉得也是这个道理。” “如今御史台中还有不少职位空缺,又难寻良才,下个月起你就到御史台去,任佥都御史一职吧。” 楚云泽顿时懵了,甚至以为自己耳朵幻听了。 佥都御史!那可是正四品的官啊! 这一职共设有四人,虽然职位虚高,手中权力有限,但说出去好歹是个正四品的官职。 他平时在刑部兢兢业业,也的确立过几件功事,可让他从刑部令史一个七品小官一下子升到正四品,这真合适么? 楚云泽又是受宠若惊,又是忐忑不安,“陛下,您这……” 昭仁帝又笑道:“难不成你还信不过朕的眼光?文国公可私下和朕说过,你的文才武略皆是胜过你父亲,他对你抱有很大期望。” 他如此提拔楚云泽,也不全是看在云苓面子上,自然也是私下做过一番考察,确定他的能力足够胜任此职位。 “朕翻看过你经手的案子,做的都很好。” 平心而论,比封家那几个同样走后门的同辈强多了。 御史台、大理寺与刑部乃是“三法司”,掌管朝中官员的考察与举劾,说白了就是反贪反腐的。 楚家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清廉,老文国公一把年纪了,还能替他平反岭南贪污之案。 对他的后人楚云泽,昭仁帝同样抱有很大的信心和欣赏之意。 昭仁帝如此肯定和赏识自己,楚云泽心中当然无比激动,然而这还没完。 “而且朕记得,你好像还未曾婚配吧,若是朕将清平郡主许配给你,你意下如何?” 楚云泽刚回过神来,瞬间又懵在了原地。 他是在做梦吗?怎么感觉有点发飘,谁能来掐他一把…… “陛下,您要将清平郡主许给臣?” 昭仁帝容色和蔼,“云苓那丫头让老三跟朕说了这件事,朕觉得不错。” 云苓? 楚云泽身躯一震,他愣了愣,心中淌过些许酸涩和愧疚。 他跟云苓虽然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但其实这些年来一直更偏疼楚云菡些,让她受了不少委屈。 可云苓却对他的事这么上心…… 楚云泽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收起心底的复杂和触动,沉声道:“清平郡主秀雅端庄,蕙质兰心,若是她也有意,臣自然谢领陛下恩宠!” 昭仁帝顿时开怀大笑,“朕答应过清平,她的夫君由她自己挑选做主,朕既然跟你说这件事,她自然是已经同意了的。” “那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将此事告知你父亲和祖父吧,过两日朕就叫人宣读赐婚圣旨。” 楚云泽心中大喜,忙压下激动的神色,深吸一口气道:“臣领旨,多谢陛下厚爱!” 待出了皇宫后,楚云泽才得知,云苓献上袖弩图纸立下大功,昭仁帝因此龙颜大悦。 难怪皇帝会对他如此和颜悦色,又是提拔又是赐婚…… 仔细一想,他实在是亏欠妹妹良多,心里不由得愈发愧疚。 第 154 章 靖王妃真是神了 楚云泽和温怀瑜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只差一道圣旨,再挑个黄道吉日成婚。 袖弩和鸟铳的事情也暂时定了下来,萧壁城拿出袖弩和火雷的设计图纸以后,朝堂上议论纷纷。 有不少官员反对将鸟铳改为造袖弩,认为袖弩的威力跟鸟铳根本没法比,造了也是浪费钱,不如直接造鸟铳。 当然,他们还有一个反对的主要原因,那便是因为萧壁城说这些图纸全是云苓设计的。 虽然大周历史上有过不少女将军,以及女匠人发明制造兵器的事迹,但文武百官还是本能地强烈抵触。 “靖王妃不过一介后宅女子,她能懂什么锻造兵器和领军作战?” “都是些异想天开的奇技淫巧……” “太荒谬了,战场之事,怎能让女子轻言儿戏?” 看见文武百官吵成一团,昭仁帝的脑壳瓜子嗡嗡地疼,他搞不明白萧壁城为什么非要说那是云苓设计的。 换个理由,说是他自己或者别的奇匠打造出来的,哪有这么多事? 封左相一派的某个官员反对的是最激烈的。 “陛下三思啊!封相大人倾尽全力为大周捐出一百万两白银,可不能随意叫人拿去浪费挥霍了!” 萧壁城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他也不和百官吵架,直接带着藏在小臂上的袖弩走出了金銮殿,大约二十米开外的距离。 随后,殿中的百官们只见靖王爷随便抬了抬左手,刚才那个激烈反应的官员就突然捂着屁股嗷嗷叫唤了起来。 “哎哟!我的屁股……怎么这么麻……” 他们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对方就突然捂着发麻的屁股倒在地上,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 “只是麻醉针而已,诸位不必担心。” “你们也看到了,此袖弩重量轻盈,体型小巧,射程最远可达二十米,一次最多可装入三十根毒针,同样能在远处取敌性命。” 萧壁城踏入金銮殿,露出小臂上精美别致的袖弩,冷哼了一声。 “诸位若是还不能理解这袖弩的威力,可以排队一个个来试!” 看谁还敢质疑他媳妇儿做出来的东西。 “……” “……” “……” 朝堂上不少官员面色一白,皆是面面相觑,眸中露出震惊之色。 这靖王妃设计出来的袖弩,竟有如此威力? 放眼整个大周……不,放眼整个九州大陆,都没有人见过这般厉害的武器,跟他们传统认知里的袖弩完全不一样! 有被袖弩威力惊艳到的官员已经意动。 “成本低,易打造,的确比那鸟铳要好!” “没想到靖王妃不但医术高明,还有这等奇思妙想。” “靖王妃真是神了……” 封左相也被惊了一瞬,目光紧紧地盯着萧壁城手上的袖弩。 昭仁帝心情复杂,“来人,把户部尚书带下去,请御医来给他瞧瞧。” 老三如今是愈发锋芒毕露了,以前多好一谦逊内敛的孩子啊,都是让那丫头给带坏的。 第 155 章 碍眼的楚家兄妹 袖弩的威力众爱卿也见识过了,便按照靖王的提议做吧,先举力打造五千只袖弩,三个月后送到边关将领手中!” 至于那被云苓称作燧火枪的鸟铳,在昭仁帝心中已经成了最高级别的机密,断不可能透露出去。 一锤定音,朝中无人再敢质疑半句。 毕竟鸟铳的威力他们只是听旁人说的神乎其神,而袖弩的厉害是亲眼所见到的。 云苓在京中名声大噪,百姓皆是津津乐道,将她与史上那些有名的能工巧匠相提并论。 这一下,立刻就将封家捐银子的风头给改了过去。 封锦薇没亲眼见到那袖弩,忍不住啐了一声。 “嗤,一个破弩罢了,值得吹嘘成这样?” 大周的民风自古尚武好战,会骑马狩猎的千金也不在少数,封锦薇也是其中之一。 她收藏把玩过很多精巧别致的袖弩与匕首,心里自然看不上云苓设计的出来的袖弩。 可最近只要一出门,不管去哪里到处都能听到有人议论云苓。不是夸她医术好,就是说她貌美,现在还多了个奇思巧匠的名号。 封锦薇心底又气又妒,听见那个名字就烦,干脆窝在府上不出门。 她心情不好,才骂了丫鬟几句,便见封锦程黑着脸走过来。 封锦薇打起精神,“二哥怎么了,可是事情进展不顺?” “我今日请爹爹去问御史大夫,他竟说御史台佥都御史之位已经满员了,我打听了一番,才知陛下亲自提携了那楚云泽!” 封锦程一脸郁闷和不快。 “想来是因袖弩之事,陛下才特地对楚家示宠。” 佥都御史一职共设有四人,之前还有个空缺,封锦程早就有所意动,却没想到被截了胡。 "又是文国公府,真晦气。"封锦薇也皱眉,“不过没了就没了吧,二哥如今虽是正五品官职,但咱们封家又不同于其他世家,配那温怀瑜也委屈不了她。” “趁咱们这几日风头正盛,快叫祖父去找陛下把事情定下来吧。” 封锦程沉着脸点点头,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近来他根本见不到温怀瑜的面,就连六公主和封锦薇的邀约,她也总是拒绝。 这样刻意疏离的态度让封锦程有所察觉,只有把婚事定下来,他才能够彻底安心。 可万万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找封相商议此事,便被一道圣旨打昏了头。 昭仁帝为楚云泽和温怀瑜赐婚的消息,一夜之间在京城传开来。 “砰!” 上好的天青色瓷杯摔的粉碎。 “楚家,又是楚家!简直阴魂不散!” 封锦程坐在椅子上,气的额角青筋直跳,咬牙切齿地咒骂。 “这个楚云泽……” 抢走他的官职不说,还抢他的女人! 封锦薇与封锦程乃是双生子,同样感到异常愤怒,“二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该死的楚家兄妹,真是碍眼! 封锦程深吸一口气,眼神阴鸷,抿唇久久不语。 许久后,他冷不丁地开口,宛如毒蛇吐信。 “只要还没成婚,一切都还有余地,若是那温怀瑜成了我的人,她自然嫁不了文国公府。” 笑话,飞到嘴边来的鸭子,怎么可能让它飞了? 第 156 章 寒山寺遇险 大周同样有守孝的习俗,但与其他国家不太一样。 温怀瑜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今年初老平阳王逝世,孙女辈的她不需要守孝。 钦天监拿到二人的八字,挑挑拣拣,终于把婚期定在了十二月。 陈氏对温怀瑜很是喜爱,又怜她孤苦无依,时常留她在文国公府做客。虽然还未正式进门,但彼此间已是按婆媳身份在相处。 虽如此,楚云泽来靖王府拜访的次数反而变得频繁了起来。 他时不时会送来一些东西,有时是些有趣少见的小玩意儿,有时是点心或布匹之类的日常用品。 对于嫁入了瑞王府的楚云菡,反倒疏离客套了不少。 云苓能感觉到楚云泽真切的关心,回娘家的次数也自然而然多了起来。 * 九月转瞬即逝。 云苓怀孕快满八个月,肚子圆鼓鼓的。 后院的花儿都开始凋谢,但再过些时日,七窍莲倒是能开花结出莲子了。 她估摸着等到月底时,就能和武安公一起研制出根治容湛心疾的药物。 每日养胎无所事事,陈氏时常会上门来探望她。 过几日是老平阳王的生忌,陈氏打算陪温怀瑜去一躺寒山寺,为老平阳王祈福。 她劝云苓跟着一起去,“寒山寺的香火很灵验的,无心大师曾在那里吃斋念佛,诵经过十年。” 再过一两个月女儿就要生产了,陈氏想让她一起去祈个平安。 云苓最近在后宅里憋的厉害,想着反正上山也有人抬轿子,用不着她动腿爬,便同意了。 萧壁城却不赞同地微微皱眉,“就这一两个月了,等孩子生完你想去哪我都陪你,现在大着肚子乱跑,我实在放心不下。” 他最近为了造鸟铳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这事需要秘密进行,但可信可用的人少,许多事都得亲力亲为,实在没有空陪着云苓一起去寒山寺。 “你就放心吧,我能出什么事?何况我是跟我娘和怀瑜一起,还有叶折风跟着。” 萧壁城实在拗不过她,只好点头同意,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又叮嘱了两句。 “那你早些回来,不要在寒山寺中留宿。” 萧壁城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但最近几日的繁忙和疲惫又令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这抹不安的感觉。 *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或许是因为最近边关形势紧张的消息传出,寒山寺中人来人往,香客比平时多不少。 云苓和温怀瑜陪着陈氏捐了香火钱,又在寺庙中用了素斋,方才回城。 回程的路上阴雨绵绵,且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入秋后天黑的早,加上阴雨不断,这会儿明明才下午,天色已经比平时黑了许多。 叶折风皱起眉头,“赶车的速度再快些!若是一会儿下起大雨来,山路湿滑容易生事。” 可路上有些泥泞,何况车里还有个怀胎八月的云苓,车夫是想快也快不起来。 陈氏独自坐了一辆回文国公府的马车,温怀瑜住的离云苓近,两人同坐一辆马车。 两人正说着体己话,半寐的云苓却忽然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按在小臂的袖弩上,蓄势待发。 见她的突然变得冷然和警惕,温怀瑜不明所以,“怎么了?” 云苓神色凝重,第一时间掀起帘子,对护驾的叶折风迅速道:“有一群人在迅速靠近,且来者不善。” 她近来愈发嗜睡,对外界的敏感度有所下降。 加上来人的恶意和杀气并不像之前那次的刺杀严重,因而当叶折风戒备地拔出剑时,数十个在周围早已埋伏好的黑衣人已经纷纷跃了下来。 “山匪……是山匪!” “快!保护靖王妃和清平郡主!保护世子夫人!” 温怀瑜吓了一跳,好好的城南怎么会出现山匪? 靖王府的侍卫都是上过战场的退役将士,文国公府的护卫相较之下则要弱很多。 或许是发现了陈氏这个突破口,不少黑衣人朝着另一辆马车袭去。 “快保护世子夫人!” 听到陈氏惊慌的尖叫声,云苓迅速掀开帘子,脸色阴沉。 她亮出手臂上精巧的袖弩,沉声道:“叶折风,这边有我,你快去保护我娘!” 话音落下,她已是三发毒针射出,瞬间便有几个黑衣人中招。 叶折风犹豫了一瞬,还没来得及作答,便见一个黑衣人持刀砍在了枣红马身上。 陈氏再次惊惧地叫起,“啊——!” “叶折风!” 云苓心下一急,要不是行动不便,恨不得瞬间飞到陈氏身边。 眼看陈氏就要跌落在马蹄下,叶折风神色大变,连忙冲过去救人。 见陈氏被救下,云苓刚松了口气,便感觉身下的马车重重一晃。 她肚子太大本就行动不便,忽地被晃得向后倒去,捂着肚子倒吸了一口冷气。 温怀瑜撞在车厢上,吃痛地叫了一声,见状赶忙来扶她,“云苓,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别担心。” 云苓微白的神色缓了缓,腹部的疼痛刚褪去,身下的马车却又忽然飞速地奔了起来。 惊魂未定的陈氏刚站稳,抬头看到前方的一幕,瞬间又吓得魂飞魄散。 “苓儿……苓儿!快来人把她们拦下啊!” 云苓抬头,这才发现原本的车夫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换成了个身材高壮的胡子男人。 “拖住他们!” 胡子男一声令下,很快便驾起马车,立刻掉头往远离京城的方向而去,没有丝毫留恋。 来人数量众多,但似乎没有任何杀意与战意,一大群人将叶折风等护卫纠缠住后,其余的小部分人劫了云苓与温怀瑜便走。 “苓儿!苓儿!” 陈氏撕心裂肺的惊慌声音在身后远去,云苓心中迅速闪过万般念头。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城外劫她?普通的山匪绝不可能! 胡子男在前方驾车狂奔,周围是约莫七、八个同样骑着马的黑衣人。 云苓下意识地举起袖弩,想要毒杀夺车的胡子男人,在看到周围的路况后,又不得不放下手。 这条山路偏僻且窄,马车跑的急,倘若驾车的胡子男死了,马车失去控制滚下山坡的话,她和温怀瑜也凶多吉少。 “怎……怎么会遇上山匪?云苓,我们该怎么办……” 温怀瑜脸色发白,紧紧地抓着云苓的衣袖,目光错愕而惊恐。 云苓虽面色肃然,眼神却无丝毫紧张,她放下帘子,语气镇定地安慰温怀瑜。 “别担心,对方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温怀瑜本来吓得浑身发抖,可看到云苓好不慌乱,连心跳都没加快一下的样子,紧张莫名地褪去不少。 云苓低头看了眼小臂,对方刚才看到了这副袖弩,等下一定会被收走。 “怀瑜,把你的手帕给我。” 心思微转,她迅速将针筒打开,取出了剩余一小半的毒针,用两条帕子厚厚地裹住尖端,然后藏在了绣花鞋底。 第 157 章 扎他屁股 天色愈发昏暗,马车不知道狂奔了多久,忽然间停了下来。 “头儿,这里的山石滑下来将路挡住了!” 胡子男闻言,立刻回道:“快把路面清理一下,务必在天黑前抵达城南庄子。” 城南庄子?这些人带她们去城南庄子做什么? 云苓心中正暗自疑惑,车帘便突然被掀起,两把锋利的剑紧紧地贴在了脖子上。 对方语气不善,威胁道:“把你手上的袖弩交出来!” 温怀瑜又是脸色一白,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好汉莫要动手……” “别让我说第二遍,袖弩交出来!” “知道了,嚷嚷什么,我又没聋。” 云苓眼皮也不抬地应了一声,痛快地将小臂上的袖弩取下来,交了出去。 见她没有丝毫紧张,胡子男愣了一下,缓缓笑起来。 “靖王妃倒是个爽快人。” 云苓眼神微微一眯,“谁派你们来的?你知道我们的身份,还敢动手?” “恕在下无可奉告!靖王妃莫怪罪,兄弟几个也只是奉命行事,只要两位乖乖听话,安分地待在车上,我们是不会伤及二位性命的。” 云苓心中思索,知道她们的身份还敢动手,劫了人却又毫不作为,到底想做什么? 在皇城边敢如此大胆行事,背后之人似乎相当肆无忌惮,她心中隐隐约约浮现一个猜测。 “赶紧把路面清理了,顺便原地休整一下,尽快出发,免得一会儿下起大雨来!” 胡子男跳下马去,分发起随行携带的烧饼干粮来,甚至还先给了云苓和温怀瑜一份。 温怀瑜被迫接过烧饼,像是拿了块烫手山芋,求助地看向云苓。 “这……” “没有毒,放心吃吧。” 云苓摸了摸肚子,浑不在意地咬了一口,又迅速压低声音安慰温怀瑜。 “快吃,吃饱了一会儿才有力气逃跑。” 闻言,温怀瑜忐忑不安地看着她。 她们两个一介弱女子,云苓又挺着怀胎八月的肚子,要怎么逃跑? 云苓啃着烧饼,顺便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形。 加上胡子男,一共有十个黑衣人,以她目前的精神力,想要瞬间做到全部一击必杀是不可能的。 但如果仅仅只是精神力攻击,致使对方陷入昏迷中的话,倒是有十足的把握。 她需要留一个活口赶车,最好的人选是胡子男。对方的精神活跃程度最强,攻击他最耗费精神力,也不划算。 胡子男和其他人都在清理路面,现在是个好机会。 云苓放下烧饼,然后不动声色地拔下了发髻中的一根银簪。 轻轻一转,银簪中间便分成两段,露出中空的芯子来。里面有一根细如毫毛的银针,约莫半根手指那么长。 她掀开车帘子,趁着那群人都去清理道路,悄悄地把那根银针倒插在马鞍上。 银针在空气中微微闪烁着寒芒,等待着与某人的翘臀共赴一场亲密约会。 温怀瑜看见她的动作,眼角微微抽搐。 “你想干什么,进车厢里去!” 有人发现云苓的动作,立刻凶神恶煞地半拔出大刀,语气不善地警告她。 温怀瑜紧张地抓住云苓的袖子,轻轻拉了拉,示意她赶快回到车厢中。 “我晕车,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云苓眨巴着眼睛,不慌不忙解释完,放下帘子回到车厢中,拿起烧饼继续啃。 啃完一个椒盐的,再来一个红糖的,再打开水囊润润喉咙。 本来毫无胃口的温怀瑜,看到这一幕硬生生被激起了些许食欲。 云苓啃完了烧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你慢慢吃,我先睡一会儿。” 等这群人清理完路面还要一段时间,趁此机会她要休息一下,保证精神力恢复到最好的状态,等下才方便有所动作。 “???” 看着三秒入睡的云苓,温怀瑜有一瞬间的茫然和无措。 为什么云苓在这样紧张危险的情况下还能吃的香睡得着,她们到底是被人绑架了,还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不知过了多久,道路终于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好了,继续出发!”为首的胡子男一声令下,回到了车夫的位置。 只是他刚一屁股坐下去,立刻就发出了宛如杀猪般的惨叫。 “嗷!!!” 胡子男捂着屁股跳起来,一蹦八丈高。 天杀的!到底是谁在马鞍上放针扎他的屁股!!!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奇痒无比的感觉,胡子男咬牙从屁股上拔下银针,一把掀开帘子,恶狠狠地看着云苓和温怀瑜。 他咆哮起来,杀意尽现,“是你们干的对不对!” “我……我不知道啊。” 温怀瑜吓得往后一缩,欲哭无泪地推了推还在睡觉的云苓。 这种情况下正常人真的能睡得着吗? “头儿,怎么回事!” 周围的同伙听到动静,纷纷持着剑将马车团团包围。 就在这时,云苓蓦地睁开了眼睛,瞳孔中闪过一丝猩红之色。 胡子男勃然大怒,刚想发火,便见周围的人突然都一个个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吓了一跳,面色大变,“你们怎么回事?” 云苓缓缓起身,安抚地拍了拍温怀瑜抓着自己衣角的手,冲胡子男笑的明媚。 “他们都中了我的迷药,不昏迷上六个时辰醒不过来的。” 见云苓悄无声息地放倒这么多人,温怀瑜看她的眼神顿时变得崇拜而依赖,心中的不安也得到了缓解。 但她敏锐地发现,云苓说话的声音很轻,隐约有几分虚弱的感觉,面色也比刚才苍白了许多。 她以为云苓是动了胎气,顿时回握住她发凉的手,眼神担忧。 胡子男神色惊疑不定,高声道:“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为什么他们完全没有丝毫察觉? 云苓扯了扯嘴角,“与其关心我什么时候下毒的,你不如关心一下自己的情况。” 胡子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和其他人一样昏迷到底,心中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你用来扎老子屁股的针……到底下了什么毒?” 云苓一脸凝重,语气深沉地开口。 “你中了我的独门奇毒‘菊花残’,如果十二个时辰内不服下解药,伤口便会开始溃烂,在半炷香内毒发身亡。” 这本是云苓随手研制出来,连名字都没有的毒药,不过感谢某位用腚试毒的热心侠士,从今天起它终于拥有姓名了。 胡子男脸色猛然一变,忍痛用刀指着她,“解药!” 云苓波澜不惊,笑盈盈地道:“大胡子,你是聪明人,没必要为了别人丢掉自己的小命。” “这毒的解药我没带在身上,若是你十二个时辰内把我们送回城中,再告知我幕后主使是谁,我倒是可以既往不咎,放你一马。” 胡子男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我怎知你是不是骗我?” “爱信不信喽,反正中毒的又不是我。” 胡子男咬了咬牙,不愿相信,可又觉得屁股蛋子上那处针孔火烧般疼痛,还伴随着奇痒无比的感觉。 他忍不住想挠屁股,一不小心碰到伤口,顿时疼的呲哇乱叫。 第 158 章 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行!老子信你!” 他倒不是怕会丢了命,而是这又痛又痒的感觉实在太折磨人了,简直恨不得屁股不是自己的! 大胡子也顾不得去管地上那些七横八竖的弟兄了,只能翻身骑回马上驾车往京城赶。 “嗷!” 刚一屁股坐下去,他立马又龇牙咧嘴地叫了起来,脸色铁青。 看见这一幕,绕是刚才紧张害怕的温怀瑜,也没忍住捂嘴笑出了声。 云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车厢里,随手拿起刚才没吃完的烧饼填肚子。 她口齿不清地道:“说吧,谁派你来劫人的,目的是什么?” 大胡子咬了咬牙,一脸菜色,“授意我等行事的,是封家长房的二公子封锦程!” 温怀瑜闻言,花容失色地捂唇,“怎会是他……他要做什么?” 云苓没见过封锦程,但她知道对方是封锦薇的哥哥。 难不成是替妹妹报仇来了? “二公子要做什么,具体我也不清楚,他只说见机行事,一定要把清平郡主带到城南庄子上,若能一并劫下靖王妃那再好不过!” 竟然还是冲着温怀瑜去的? 云苓眉头微皱,心中隐隐约约猜到了对方的某种念头,眸底生出一丝冷意。 听到封锦程的目标是自己,温怀瑜嘴唇发白,不安地看向云苓。 “别慌,大哥和瞎子他们肯定已经知道消息了,何况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温怀瑜白着小脸点了点头,尽管遇到这种事情心里很害怕,可云苓的神色和话语却让她有种莫名的信服感。 云苓微微放松精神,听着雨声靠在车厢中小睡。 一瞬间让多个成年男子立刻陷入昏迷中,对她的精神力消耗有些大。 马车驶出许久,雨越下越大,傍晚最后的天光也快要消失。 大胡子倒吸了口冷气,龇牙咧嘴地道:“靖王妃,夜雨降至,来不及赶回城里了!我知道前方有个客栈,只能在这里歇一晚了!” 屁股在马上颠簸了一路,滋味那个酸爽,他实在受不了了! 再这样下去,他宁愿当场去世,也好过受这无比痛苦的折磨。 云苓皱眉掀开帘子看了眼,外面天色越来越黑了。 山脚下又没有路灯,很快就会伸手不见五指,顶着夜雨贸然驾车,显然很容易出事。 周围气温很冷,就算她受过特训能抵挡酷寒,也必须为肚子里两个孩子考虑。 而且……她实在饿了。 扫了眼冻的瑟瑟发抖的温怀瑜,云苓点头道:“那就别废话了,赶快去客栈吧。” * 靖王府。 听到云苓遇袭被劫走,萧壁城手中的茶杯骤然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他心底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身形微晃着扶着桌角站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全都怪我!” 陈氏哭的双眼红肿,上气不接下气。 “是我不该拉着怀瑜去寒山寺祈福,还定要带上苓儿一起!” 本着对温怀瑜的怜爱,给老平阳王祈福是陈氏率先提出来的,哪知回来的路上竟会遇到山匪,将她的女儿和准儿媳一并劫走。 这可是皇城脚下啊!谁能料到竟敢有山匪作乱呢? 滔天的愧疚将陈氏淹没,她哭的六神无主,“叶侍卫若不是为了救我,苓儿她们也不会被劫走。” 叶折风握紧了拳头,“世子夫人莫自责,应该怪我才对,是我没有保护好王妃和郡主……” 那群人带了烟雾弹,对周围山林地形十分熟悉,他们的人被纠缠住后,不仅没能追到云苓的马车,甚至还让剩余的人逃了。 陈氏泪眼朦胧地看向萧壁城,“王爷,这该如何是好啊?” 萧壁城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住心底的恐慌。 他听到自己克制的声音冷静地响起,“皇城脚下山匪怎敢轻易作乱,定是背后有人刻意谋划指使,如今之际,万不可将云苓和郡主被掳之事传出去。” 这种事情对女子的声誉影响是很大的,尤其温怀瑜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如果传了出去,对她的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折风,你速速将消息告知武安公,让师祖立刻进宫,将消息告知父皇和皇祖父。” “岳母,你回了文国公府,这件事除了老文国公和云泽以外谁都不要说,若是旁人问起,你就说云苓和郡主留在了寒山寺中斋沐。” “府中之事暂且交给御之和乔管事,我领兵去寻人!” 话音落下,萧壁城披上蓑衣,以最快的速度带领一队人马出了城。 油纸灯笼在夜雨中忽明忽暗,马蹄溅起泥浆和水花,秋夜的风和雨打在脸上刀刮似的疼。 云苓曾告诉他,她有精神力傍身,实力非普通人能够想象。在她的巅峰时期,哪怕是以一敌百也未尝不可。 她是惜命的人,不会轻易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如果真的遇上难以应对的危险,肯定首先跑的比谁都快。 萧壁城粗重喘息,手掌紧紧握着缰绳,不停安慰自己冷静下来,要相信云苓,她不会有事。 尽管这样安慰自己,担忧和懊悔的情绪充斥满萧壁城的心间。 早知如此,他今天就该一同随行! * 城外客栈门口,温怀瑜扶着云苓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刚进大堂,便感受到客栈内气氛肃穆,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 云苓顿了顿,微敛双眸观察堂内情形,客栈生意冷清,没什么人。 不远处,店小二和客栈掌柜面色惶恐又为难,正和两名男子对峙。 一个英挺的青年男子身着黑衣,半张脸藏在斗笠之下,身后背着一把大刀,腰间还别着佩剑。 风子舟看向掌柜,声音沙哑,“我要一间客房,几套干净的衣服,还有纱布和金疮药!” 说话的语气有些僵硬,听口音不像是大周人。 他搀扶着一个同样身姿高壮,容貌硬朗的男子。 对方神志不清,连站也站不稳,似是受了很重的伤,浑身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连身上黑色的衣服都浸的颜色更深了。 温怀瑜见状,瞬间又紧张起来,她不安地看向云苓,小声低语。 “这里看起来好像也不安全……而且,我们身上好像没银子……” 云苓抿唇不语,这两个男人浑身气质肃杀,只需一眼就能断定,他们手上绝对沾过不少人命。 从气势动作来看,是习武之人无疑,且气息内敛,下盘稳健,功夫应当很不错。 掌柜的战战兢兢地道:“这位客官,你兄长伤成这样,他万一要是死在客栈里,那我们的生意就没法做了……” 风子舟的声音陡然变得急切起来。 “掌柜的,我可以给你双倍,甚至是三倍的价钱!还请你尽快为我大哥拿些金疮药来,在下感激不尽!” 这男子明明带着武器,却没有选择威胁逼迫掌柜,可以判断并非恶人。 云苓眉间一松,想了想,出声打断了他们。 “这位好汉,你兄长伤的不轻,一般的伤药很难给他止血,我恰好有药,也略懂医术,可以暂且稳住他的情况,但我有个条件。” 第 159 章 来自北秦的风家兄弟 听见这句话,风子舟猛然回头一看,却见是两个气质非凡,容貌出挑的女子。 说话的女子姿容艳丽,摄魂夺魄,衣衫发髻有些凌乱,仍看得出气质非凡。 风子舟不动声色地打量云苓,“这位夫人懂得医术?” “没错,我可以给你大哥施针止痛,作为报酬,还请阁下替我们开两间房,垫付一下客栈的费用。” 云苓挽起袖子,只见她左手上戴着一个精巧秀美的刺绣护腕,那护腕解下拆开来,里面竟是一排随身携带的银针。 风子舟本来还将信将疑,她一个孕妇怎么会懂医术,这下却信了不少。 会随身携带银针,必然是等闲之辈,何况大哥情况紧急,眼下又无法入城寻找医馆,他就是不信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思及此,风子舟点了点头,“掌柜的,麻烦你开三间房给我们,我给你三倍的价钱!” 掌柜的刚才还有些犹豫害怕,这会儿终是没能抵挡住金钱的诱惑,为他们开了三间房,还送上了热水、伤药和吃食。 云苓也顾不得男女之防,指挥着风子舟用热水为其清理伤口,然后迅速用银针封住几处穴位,护住对方心脉。 掌柜提供的金疮药效果普通,她拿出腰间随身携带的香囊。里面放着一个像是口脂的小盒子,里面装的是改良版的雪参玉露。 无数次出行任务的经验,让云苓养成了随时做多重准备的习惯。 “把这药抹在伤重的地方,有消炎祛毒和止痛的作用,今晚他不会有事。” 风子舟忙接过那盒小小的伤药,仔细地涂抹在风子昂背部的刀伤上。 抹上片刻,伤口处果然很快就凝住不再流血,风子昂原本痛苦的神情肉眼可见地缓和了许多。 这惊人的药效令风子舟心中讶异,不由得对云苓的身份产生了些许好奇。 他心下斟酌一番,隐瞒了身份,感激地向云苓自我介绍。 “在下冯子舟,这是我兄长冯子昂,我们来京城寻亲,没想到半路遇上山匪,大哥因而身受重伤,幸得夫人出手相救,我兄弟二人感激不尽……” 他和大哥是靠假死脱离了流放的队伍,自然不能轻易暴露身份。 “话说回来,还不知夫人与那位小姐是?” 云苓微微点头,却不做答,“冯公子不必客气,我还有事相求,明日一早你若进城,还请一并捎上我们姐妹二人。” 她愿意出手相助,自然别有所求。 风子舟心中虽有诸多疑惑和,但察觉到云苓似乎和自己一样有难言之隐,不便暴露身份,便没有多问。 “若是不介意与外男共乘一辆马车,自然可行。” 云苓笑着点头,神色有些疲惫,“那好,明日天一亮我们就立刻出发。” 送走了云苓,风子舟微松了口气。 不多时,床上重伤的风子昂微微睁开眼睛,发出细如蚊蝇的声响。 “大哥!” 见对方恢复意识,风子舟差点喜极而泣,连忙替他倒了杯茶水。 “我们……如今在哪?” “大哥放心,我们离京城不远了,明日再赶半天的路就能进城!” 风子昂黯淡的眼里终于亮起一抹微光,“好……我大抵撑不过这次了,你不用管我,明日一定要尽快去靖王府……先去找壁城……” “我今日遇到一位医术精妙的夫人,她说你用了药,今晚不会有事的。” 风子舟握住他的粗糙的大手,鼻头酸涩,声音更咽。 “定是老天怜我风家蒙冤受难,因而我们兄弟二人命不该绝!大哥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小妹还在北秦宫廷等着我们回去呢……" 只要找到靖王爷相助,他们风家就能洗脱叛国的冤屈! * 云苓辞别了兄弟二人,来到斜对面的屋子门前,赶车的大胡子被分到了这间房里。 那个大胡子并不可靠,能把赶车的人换成其他人最好。 何况……她用来刺伤对方的那根银针,上面抹的并不是致命毒药,之前都是在骗他的。 等明天一早症状就会大大缓解,对方定会察觉出异样。 云苓隔着门用精神力锁定对方,令其瞬间在毫无防备的时候陷入昏迷。 费些力气将昏过去的大胡子藏好,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客房里。 桌上摆着掌柜送来的饭菜,温怀瑜精神紧绷,没什么胃口,几乎没有动筷子。 温怀瑜忧心地看着她,“你还好么?” “放心,我身体怎么样自己心里清楚,刚才吩咐你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她只是精神力消耗过多,只要吃饱了睡一觉,很快就能恢复。 温怀瑜连忙点头,“你让我从掌柜那里要的东西,客栈里有的我都拿来了,这是做什么的?” “如果封锦程的人发现我们没被送到城南庄子上,一定会派人找,如果运气不好,他大概率会找到这里。” 一想到那人是冲自己来的,温怀瑜脸色发白,“那该怎么办?” “所以我们需要做乔装打扮,明早有人会送我们一同入京。” 温怀瑜慌忙点了点头,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现在云苓就是她的主心骨。 两人迅速吃完了饭,云苓翻了翻温怀瑜从掌柜的那里要来的两套衣服。 一套宽大的女衫,一套窄小的男衫,她和温怀瑜都能穿得下。还有从掌柜媳妇那里要来的胭脂水粉,还有几块木炭,以及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云苓便成了一个姿容平平无奇的普通妇人,温怀瑜则一副瘦弱的少年郎打扮。 “从现在起,你我就是一对姐弟了。” 温怀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表情一言难尽。 云苓的化妆技巧很高,一点也看不出她原本的模样,只是这黑黄的皮肤,星星点点的麻子,厚实的嘴唇…… 丑的不想让人多看一眼。 温怀瑜实话道:“我们看起来不太像姐弟……” “我很努力在扮丑了啊,可长得太美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 温怀瑜:“……” 好吧,有这么一层伪装在,别说她心里还挺有安全感的。 店小二将桌子上的残羹和餐盘全都清理干净,云苓的思绪却未停歇。 她素来心思慎密,想了想又拿出房间里的纸和笔,写下几句话,将一只耳环裹在了纸条中,这才歇下。 客栈的床虽然又冷又硬,云苓早已习惯了中中艰苦的环境,不多时就入睡了。 温怀瑜心里却七上八下,怎么也睡不着,生怕封锦程的人下一秒就找到了这里来。 她想和云苓说点话,寻求几分安全感,耳旁却传来些许轻微的鼾声。 “……” 怕什么来什么,也不知外面的雨下了多久,客栈楼下突然响起一阵骚乱。 “开门开门!” 第 160 章 倪蝶与倪马 客栈外。 夜雨风声中,封锦程缓缓从马车上走下来,随从立刻上前为他掌灯照明。 借着幽微的光线,赫然能够看见客栈的草棚下,正隐蔽地停放着一辆华贵的马车。 “二公子!那是靖王府的马车,小人今早亲眼看到她们乘坐的就是这一辆,人定然在客栈之中!” 封锦程微微眯眼,唇角勾起一抹阴冷嘲讽的笑容。 “当真以为逃得过我的手掌心?” 他扬了扬下巴,随从心领神会,将客栈大门拍的更大声了些。 “有没有人在?快开门!” 嘈杂的喊声将掌柜从睡梦中吵醒,打着哈欠将油灯点燃。 “来了来了。” 掌柜睡眼朦胧地打开客栈大门,冷不丁看到一个青衫贵公子在眼前,身后还跟了一大批侍卫。 来人一看就身份不凡,掌柜顿时一懵,神色有些忐忑。 “……这位大人,您这是?” 封锦程跨进屋子,拂去袖上的雨滴,冲掌柜温和一笑。 “店家不必紧张,本官只是来寻人的,今日你们店中可有来过两个女子?其中一个身着白衣,另一个身着红衣怀有身孕。” 笑容虽温和,目光落在掌柜的身上,却带着几丝冷意。 掌柜张口就要回答,却忽然想起晚间收下银钱时,对方所交代过的话。 他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困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回大人的话,草民不大清楚,今日我和夫人进城去了,下午是我儿看的店。傍晚草民回来后,我儿便进城去了,之后再无人来住店。” 这是晚间时分,那个怀有身孕的红衣女子特地交代过的话。 对方给了他一些银钱,郑重叮嘱他,倘若今晚有人来询问她们是否在此住店。 不要回答有,也不要回答没有,只答不知情。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样交代,但这一刻,敏锐的直觉让掌柜的选择听从了云苓的话。 封锦程的目光闪了闪,笑容变得更加温和,“原来是这样,本官因要事需要搜查一番客栈,叨扰了,店家。” 草棚下有靖王府的马车,人八成就在客战中,他一向厌恶被人欺瞒,若是掌柜刚才敢答一声“没有”…… “大人客气了,您自便就是。” 掌柜的不知自己和一场祸事擦肩而过,只是丰富的人生经验告诉他,千万不要多嘴去询问。 封锦程话音落下,数个护卫便每一层挨个房间去搜查。 早在他们进入客栈的时候,云苓便醒了过来。 温怀瑜也听到了楼下的对话声,脸色发白地抓紧云苓的袖子,“怎么办,他们真的找来了!” 云苓拍拍她的手,压低声音道:“等会儿封锦程搜到我们这里的时候,你只管扮演哑巴,不要出声。” 今夜入住的晚,宿客也少,除了风家兄弟和掌柜以外,没有人再见过她们。 封家的护卫很快就搜到了三层顶楼,云苓的房门被粗暴地拍响,震晃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塌,温怀瑜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来了。” 云苓却披了件外衫,将油灯点燃,不慌不乱地去开了门,随后神色惊讶。 “哟!怎么这么多官爷在这里,出什么事儿了?” 封锦程的随从看见她虽怀着孕,却是个身着粗布衫相貌平平的妇人,愣了一下。 “二公子!这里有个怀胎的妇人,但是……” 听到这句话,封锦程迅速加快脚步跟了过来,在看到云苓时也是猛然停下脚步,眉头紧紧拧起。 他还没亲眼见过恢复容貌的楚云苓,但也确定对方绝不长这个样子。 朝屋里瞥了一眼,窗边还有个神色紧张的瘦弱少年,也是陌生的面孔。 那黑黄的脸上满是麻子,丑的他不想多看一眼。 对面客房,风子舟兄弟的房门也被粗暴推开,护卫们匆匆扫了一眼,见是两个浑身脏臭的大男人,便又迅速嫌弃地把门关上了。 风子舟却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见封锦程站定在云苓屋前,他微微皱眉,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门缝,暗中观察。 “这位夫人,本官奉命调查密案,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事无巨细地回答我。” 看着眼前的妇人,封锦程心生疑惑,脸上却依旧挂着标志性的温和笑容。 与二房封言的嚣张跋扈不同,作为封家长房的嫡子,无论何时何地,他永远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和善面貌,保持着自己在平民百姓中的亲切形象。 哪怕是面对乞丐,也照样彬彬有礼。 云苓闻言,诚惶诚恐地道:“命案?什么命案?” “……是密案,不是命案,莫要惶恐,敢问夫人姓甚名何?” 云苓忙答道:“回官爷,奴家姓倪,单名一个蝶字。” “原来是倪蝶夫人。” 封言话音刚落下,眼角抖了抖,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应该是错觉吧。 “倪夫人家住何方,今日何时入住客栈,为何与男子共住一室?” “屋里那是我弟弟小马。”云苓冲他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家住城西燕子巷,今日本是要到乡下去探亲的,谁想傍晚路上大雨,怕赶不及回去,便在客栈宿一宿。” “说出来也不怕官爷笑话,我们俩是亲姐弟,为了省银子便凑合挤一间屋子。” 见她话语轻快,神情自然,回答的滴水不漏,封言的眉头又是微微一皱。 他看向屋子里那瘦弱少年,试探地道:“……小马是吧,可方便问他几句话?” 温怀瑜心脏一突,紧张地看着封锦程,张嘴比划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 云苓忙接话道:“倪马是哑巴说不得话,官爷莫见怪,要问就问我吧。” 封锦程:“……” 他眼角又是一抖,温雅的表情有几分扭曲。 身后的护卫们也跟着顿了顿,走廊的气氛忽然陷入奇怪的沉默中。 第 161 章 当然是干他 眼看云苓演的这么生动入戏,温怀瑜也逐渐放松下来。 她十分配合地朝封锦程露出一个老实憨厚的笑容,露出一口被刻意染黄的牙齿,脸上的小麻子被挤成了芝麻饼。 封锦程有些厌恶地收回目光,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继续问云苓。 “倪夫人在客栈中的这段时间,可见过乘坐门外草棚下那辆马车的人?” “你说那辆一看就很贵的马车啊?见过的见过的!” 封锦程眼神一紧,立刻问道:“是不是一个怀有身孕的红衣女子和一个白衣女子?” “是的是的,奴家今日和倪马下乡,路上遇见一个大胡子赶着那辆马车,车里有一位夫人和一位小姐。” “也不知为何,那夫人明明怀着身孕,却要和奴家换马车坐,还赏了奴家一只翡翠耳环呢!” 云苓说的口沫横飞,还连忙拿出藏在胸口的翡翠耳环,眼里既是欢喜又是不解。 “那么好的马车说坐着不舒服,非要坐奴家那破马车,有钱人可真是奇怪呀!” 封锦程身旁的随从闻言,立刻低声道:“二公子,看来对方是怕我们追上,特地而为,掩人耳目。” 一切证词似乎都没有异样,掌柜和其他零星几个房客口中也没问出什么来。 他派去的人现在还有九个倒在山路上,正淋着大雨没醒呢,大胡子也不见了踪影。 云苓和温怀瑜到底何时逃离的,封锦程无法确定,但如果逃得早,对方想要回城的话,时间是完全足够的。 他不是没怀疑过这个同样怀着身孕的妇人,但又觉得巧合的可能性更大。 封锦程抿唇一言不发,跨入房中,目光四下打量,似是寻找着什么。 云苓微不可查地弯唇,换下来的衣物和首饰她都提前藏好了,根本不在房中,就算封锦程搜查也不怕。 “官爷,您在查什么密案啊?莫非那两个女子是贼?那她赏我的耳坠子岂不是赃物?那这坠子还能归奴家么?” 云苓追在封锦程屁股后面一连串的发问,语气焦急,看起来生怕到手的坠子飞了。 “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封锦程被她问的有些心烦,挥了挥手,打算派人再循着回程的路看看。 温怀瑜大大松了口气,夜晚寒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抬手揉了揉鼻子。 封锦程的目光无意间落在她露出的一点雪白皓腕上,瞬间变得冷厉。 他快步上前,猛地抓起温怀瑜的手,一把将她的袖子撩起,莹白的藕臂和脸上的黑黄形成鲜明对比。 温怀瑜吓了一跳,心底暗道不妙。 封锦程脸色变了变,他低低笑出声,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靖王妃……清平郡主,你们可真是将我耍的团团转啊……” 话音落下,门口的随从们纷纷面色一肃,将她们团团围住。 房门被关上,隔绝了风子舟暗中观察的视线。 好在他乃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便是隔绝房间墙壁也能隐约听清里面的声音。 见被对方识破,温怀瑜迅速抽回自己的手把袖子撩下,紧张的跑向云苓身边,目光警惕。 “封二公子,怀瑜同你无冤无仇,你到底要做什么?” 见温怀瑜这幅紧张的模样,封锦程似是被取悦般,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不必紧张,在下并无恶意,只不过是想请二位到庄子上做做客罢了。” 温怀瑜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道:“这客栈里可不只有我们,我若是喊一声,明日城中就会得到消息,是你掳走了我们!” 封锦程浑不在意地笑了,“清平郡主还真是天真可爱,你觉得如果客栈里的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么?” “你瞧,雨已经停了。”封锦程神色悠然,用扇子指了指窗外,“只要我想,明日城里的人就会听闻,京城郊外有间客栈为了生火取暖,不小心将客栈点燃,无一人生还……” 温怀瑜脸色瞬间煞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敢做这种事?” “清平郡主若觉得我不敢,可以试试。" 温怀瑜死死咬住嘴唇,她没想到封锦程温文尔雅的外皮下,竟然藏着如此狠辣恶毒的真面孔。 “行了,别在这里逼逼赖赖了。” 见被识破,云苓也懒得装了,她冲封锦程微扬下巴。 “不是要请我们去庄子上做客么?麻溜儿的把马车备好,叫你的人好生伺候。” 封锦程见她波澜不惊,阴冷的唇角弯起,“靖王妃倒是好大的胆量,令人刮目相看。” “还行吧,我的胆量也就比某些人的智商高一点点,封公子谬赞了。” 想起刚才被对方耍弄的团团转,封锦程嘴角一抖,恶狠狠地看向云苓。 “到要看看靖王妃能镇定几时,来人!还不快请靖王妃和清平郡主回庄做客!” 在护卫的看守下,云苓牵着温怀瑜走出客房,她看了眼对面门缝中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此刻对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震惊和错愕。 她顿了顿,与风子舟的眼神短暂交流了片刻,不着痕迹地把袖中一个小纸团扔了进去。 再次被押上马车,温怀瑜心中的不安再次放到最大,她眼角发红,紧张不安又无比愧疚。 “刚才都怪我……” 明明封锦程都要走了,要不是她露出马脚,她们就不会被抓回去。 云苓握住温怀瑜的手,低声安慰,“不用自责,我早有预料,若封锦程当真追查到客栈里来,十有八九躲不过。” 温怀瑜眼泪汪汪地看着她,语气藏着害怕,“也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 “别紧张,他既然这番态度,必然还有其他打算,否则早就对你我不客气了。” 在后院被迫当了大半年的宅女,已经很有没有感受过紧绷的气氛了,云苓莫名有些怀念那些在刀尖舔血求生的激情岁月。 温怀瑜胆小内向,经此一遭能对她的性子有个磨砺,也不算坏事。 而且她也很想知道,封锦程抓自己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云苓揉了揉温怀瑜毛茸茸的脑袋,眼中绽开些许安慰的笑意。 “安心睡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一路上,云苓一直都表现的那么镇定,温怀瑜的心不由自主地稍稍静下来。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非要闯进来。” 云苓扯了一下嘴角,笑容深了两分。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等到了那神不知鬼不觉地方……干他!” 第 162 章 凭你也配肖想靖王妃之位 客栈三楼。 待封锦程一行人离开后,风子舟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床榻上的风子昂见他一直蹲在门口,声音低哑的开口,“子舟,刚才外面出什么事了?” “大哥……今晚出手救我们的那位夫人,她是靖王妃!” 风子昂眼睛微微睁大,错愕道:“你说那是壁城的王妃?” 风子舟点头,迅速把刚才门外的情形阐述了一遍,“我不会听错的。” 他的耳力很好,虽然刚才隔着两道门,他依然隐约能够听到对面屋子里的谈话声。 “她们似乎遇上了麻烦。” 说着,风子舟捡起了那个被云苓悄悄扔进来的纸团。 上面有几行小字:主谋者封锦程,天字丙号房床下有一昏迷男子,其身份为封家走狗,询之可得我与郡主下落。请将纸条与信物送至靖王府,事后必有重谢。 裹在纸团中间的是一枚漂亮的翡翠耳环,精致的做工展现着其主人不凡的身份。 风子舟脸色变了变,“她果然是靖王妃,绝不会错。” 他们兄弟二人出身北秦风家,曾经多次与大周战神靖王并肩作战,双方乃是过命的交情。 这次前往大周求援,一路上他们也对萧壁城这两年的境遇有所耳闻。 听说他娶了妻,对方是文国公府的嫡女,有着妙手回春的超高医术,治好了他失明的双目,而今有孕待产中。 种种描述,都能与刚刚那位夫人对上号! “既如此,子舟先莫要管我,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你立刻进城到靖王府去寻人!” 两名女子的一个身份是靖王妃,一个是郡主,风子昂立刻意识到他们恰好碰上了什么不妙的事。 “丙号房那个男人我来守着他!” 风子舟没有任何犹豫,他脸色凝重地点点头,找到昏迷不醒的大胡子后,以最快的速度将他绑了,以防对方逃跑。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风子舟骑上马,借着刚露出鱼肚白的微凉天光,朝着城内驾马狂奔。 * 萧壁城一身疲色地回到城里。 他和楚云泽冒着夜雨,寒山寺山脚下找了一夜,什么线索都没能找到。 京外大大小小的道路多而纷杂,夜雨又把马蹄和车辙印全都冲刷干净,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必须尽快告知父皇,然后加派人手,顺着城外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官道去寻人! 萧壁城正欲回府交代乔烨,陆七却突然呈上来一封信。 “王爷,这是刚才有个人塞给我的信,要我转交给您!还说什么您要是不看的话,定会后悔。” 陆七嘟囔完,萧壁城皱了皱眉,拆开信纸匆匆扫了一眼,脸色猛然一变。 想知道楚云苓和温怀瑜的下落,速来忘归酒楼天字甲号房。 “走!立刻掉头去忘归酒楼!” 不知道王妃出事这么重要的关头,王爷却要去酒楼做什么。 陆七哆嗦了一下,却被萧壁城脸上的表情吓的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萧壁城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忘归酒楼,心急火燎地猛一把推开天字甲号房门。 屋内的案几上放着一桌热气腾腾的好菜,旁边还有一壶温好的酒。 身着绿衣的丫头碧落上前一步,笑盈盈地道:“奴婢见过靖王爷,我家小姐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萧壁城脸色阴晴不定,“怎么是你?” 帘幕后坐着一个容貌艳丽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封锦薇。 她今日特地精心打扮过一番,描了眉涂了口脂,发髻衣衫也精致非凡。 “锦薇见过靖王爷,靖王爷请入座。” 封锦薇盈盈一笑,仪态优雅地为他倒了一杯酒,袖子滑下露出雪白的皓腕。 萧壁城却不为所动,他的脸色猛然阴沉到了极点,一把抽出背后的红缨枪,锋利的枪头不善地指着封锦薇。 “你把我引到这里做什么?云苓她在哪!” 封锦薇神色紧了紧,语气柔媚地轻笑道:“靖王爷别动怒,靖王妃和清平郡主不会有事,她们这会儿应该在我二哥那里做客呢。” “这件事果然是你们封家的手笔!”萧壁城咬牙切齿,紧紧按耐住胸口即将迸发的杀意,“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王爷,锦薇也不卖关子,今日请你来的目的便直说了。” 封锦薇轻叹一声,笑容勾人地起身,慢慢靠近萧壁城。 “王爷不妨考虑与我封家合作,若你我为一体,今后封家必定能助你顺利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 萧壁城目光一凛,死死地瞪着她,眸中杀意迸现。 “王爷是个聪明人,应当明白我能给你的助力,绝对比楚云苓和文国公府多得多,只要你休掉楚云苓,我……” 不等封锦薇把话说完,萧壁城已经忍无可忍地将手中长枪抵在了她的喉咙,神色暴怒。 “住口!本王不想和你废话,快老实交代云苓到底在哪,否则本王立刻取了你的狗命!” 锋利的长枪毫不怜惜地刺在脖颈处,冷而刺痛,封锦薇心下一抖,被萧壁城满是杀意的神情吓得脸色发白。 “王爷,你若是杀了我,恐怕就再也不会见到靖王妃了。” 封锦薇强自镇定,笃定萧壁城不敢在这里对她动手。 “我可以答应你,只要楚云苓把靖王妃之位让给我,便不会把她怎么样,甚至是她腹中的孩子……今后我也会视如己出。” 萧壁城额角青筋跳动,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嘲讽地冷笑出声,森寒的语气令人如坠冰窖。 “你是什么货色?” 话音落下,他手中长枪毫不犹豫地一转。 “就凭你也配肖想靖王妃之位!” 他语气中满是暴怒与厌恶,封锦薇只感觉自己脖颈一痛一凉,止不住的鲜血便从脖颈处流出。 她一个自小娇养长大的贵女,那里受过这等委屈,当即脸色大变地惊叫后撤。 封锦薇花容失色地捂着脖子浑身发抖,万万没想到萧壁城真的会对她动手。 碧落惊慌地扑过去,“小姐!” “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云苓在哪,快说!” 听着萧壁城声音中毫不掩饰的暴怒与杀意,封锦薇咬了咬牙,心中满是不甘,想要驯服这匹野马的欲望越发高涨。 “王爷!你若是在这里动手,不但楚云苓不会好过,你自己也讨不了好果子吃!” 她就不信萧壁城真的敢杀她。 “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萧壁城双目赤红,眸中嗜血的怒色已无法掩饰。 “倘若你们敢动云苓一根毫毛,本王马上就会踏平你们封家,第一个斩下你祖父的项上人头!” 话音落下,他决然一枪狠狠刺向封锦薇,没有半分犹豫。 第 163 章 他怎么敢! “啊——!” 封锦薇这下是真的吓得尖叫出声。 电光火石之刻,角落里的暗卫迅速拔剑去拦他,萧壁城手中长枪一歪,从封锦薇的发髻中穿过,将她死死地钉在了墙壁上。 墨色的发丝被割断,封锦薇瞬间发髻散乱,方才的美丽妖娆不在,整个人狼狈无比。 她手脚并用着,慌不择路地爬向朝暗卫身后,无比惊恐地看着萧壁城。 刚才那一枪,他是真的想要杀了她啊! “这里是忘归酒楼!若是动了我,哪怕你身为靖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封锦薇的话尖利的声色都变了,她浑身每一处的血液都止不住地往头顶逆流,疯狂叫嚣着恐惧。 此刻,她惊惧到了极点。 要知道边关出事,如今封家风头正盛,昭仁帝都不得不靠他们出钱出人稳住大局,对他们诸般容忍。 萧壁城他怎么敢! “这些废话你留到黄泉路上慢慢说去吧!” 萧壁城面色冷硬,眼中的杀气不减反增。 一枪不中,他直接毫不犹豫地袭向封锦薇身前的那个暗卫,先把碍手碍脚的人解决了再说。 萧壁城本就武功绝顶,自从精神力觉醒后,五感强度更是远远超过普通人。 对面如此猛烈的攻势,那暗卫完全没有招架抵抗的能力,腹部很快就被刺穿一个窟窿。 “啊——!” 封锦薇哪里见过如此血腥残忍的画面,再次尖叫出声,却是浑身僵硬,腿软的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 酒楼里似是有人听到骚动,正脚步匆忙地赶来,萧壁城却丝毫不顾,再次杀气腾腾地刺向封锦薇。 那重伤的暗卫见状,暗自咬了咬牙。 他知道若封锦薇出事,自己这条命同样保不住,只能拖着重伤的身体为其挡下致命一击。 “滚!” 萧壁城这次是真的恨恼到了极点,动作狠戾地在暗卫胸口处再补了一枪,将其挑起甩开。 心脏被刺破,暗卫彻底咽了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王爷别杀我!我马上告诉你靖王妃的下落……” 温热的鲜血喷溅了封锦薇一脸,她的理智终于彻底崩溃,披头散发地哭喊着求饶。 “求求你别杀我……” 闻言,萧壁城极力压抑住胸口起伏的杀意,从牙缝中逸出一个字。 “说!” “我说……我说……” 封锦薇哭喊着抬头,却不经意从暗卫那掉落的佩剑的剑身上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发髻散乱,满脸鲜血,原本精心涂抹的妆容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混合着因恐惧而流出的眼泪和鼻涕,宛如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娇媚艳丽。 她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 碧落大惊失色地扑过去,恐惧颤抖地望着萧壁城。 眼看着对方又要提起枪痛下杀手,房门却被人粗暴地匆忙推开 萧壁城下意识地回头警惕一望,却见来人竟然是乔烨,微微一愣。 “王爷!” 乔烨气喘吁吁地冲进来,看见屋子里的惨状也是吓了一跳,他定了定神,连忙跑到萧壁城身边。 “王爷!属下知晓靖王妃和清平郡主的下落了!” 萧壁城浑身一震,双眼赤红地抓住乔烨的肩膀,语气急切。 “她们在哪儿?” 乔烨扫了眼不远处的碧落和封锦薇,神色复杂地迅速悄声低语了几句。 猝不及防听到故人的名字,萧壁城面色错愕,“你说是子舟告诉你的?” “王爷,他就在酒楼下,您快随他去营救王妃吧,酒楼这里交给属下来处理。” 萧壁城回过神来,也顾不得其他,迅速提起枪就出了房间,看也没看封锦薇一眼。 忘归酒楼外,不远处停放着一辆马车。 车旁有个带着斗笠的黑衣青年,正一脸焦急地等候着什么。 如此熟悉的身影,萧壁城立刻脱口而出,“子舟!” 风子舟的眼神也瞬间亮了起来,“壁城!” 二人双目对视,均是激动不已,胸口起伏不止。 “壁城,快带上人马随我一同去城外救人,其他的事路上再解释!” 萧壁城点了点头,按耐住激动和急切的心情,带着一队人马和风子舟一起从城中疾驰而过,留下阵阵尘烟。 * 城南郊外。 云苓在车厢里睡了约莫两个时辰,在正午之前,封锦程一行人终于在一座极为偏僻隐蔽的山庄前停了下来。 在封锦程手下的看押下,温怀瑜忐忑地抱着云苓的胳膊,不安地走进了山庄。 云苓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几滴生理性的眼泪,打量完这处山庄后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竟是一座私人的温泉山庄! 装潢气派华丽,占地面积之广,看起来竟是比靖王府还大,封家果真是富可敌国。 云苓内心开始蠢蠢欲动。 不行,这么好的地方,得想个办法占为己有才行! “二公子,您来了!” 走进前院,山庄中的人纷纷向封锦程行礼示好,云苓耳力非凡,隐约听到远处有人在小声议论。 “这两个女子那么丑,二公子是换口味了么?” “……二公子怎么连怀孕的妇人也带回来了。” 云苓眉头微微一动,听这话的意思是,封锦程经常带女人回来? 她正想着,便听封锦程道:“把人给我带到内院里去,吩咐下面准备热水和衣物,务必把她们的脸给我洗干净了!” 话音落下,封锦城嫌恶地扫了一眼温怀瑜。 顶着这样一张脸,简直丑的没法下手。 第 164 章 温泉山庄 封锦程吩咐完,很快就有几个身材高壮的护院上前,一左一右地将她们包围。 云苓以为她们会往院子深处走,却不想几个护院却把她们带到了一片假山和竹林前。 “走快些,别磨磨蹭蹭的!” 为首的人不耐烦地催促了几句,便领头朝着竹林深处走去。 约莫在竹林中走了半柱香时间,视线中的天地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比前院还要大上至少一倍的独立院落! “管事嬷嬷,人已经带到了,尽快按二公子要求安置好,顺便打热水来把她们洗干净了。” 为首的人在内院门口停了下来,把云苓二人交给了一个中年妇女模样的管事嬷嬷,便不再前进一步了。 管事嬷嬷上前扫了她们一眼,面无表情地平声警告。 “两位随我来吧,不要想着逃跑,内院三面环山,唯一能离开的路就是穿过前院的这一条,你们逃不出去的。” 话音落下,又有几个姿容秀丽的丫鬟上前,领着云苓和温怀瑜朝院内走去。 管事嬷嬷的声音冷不丁又在背后响起,“二公子喜欢听话的,两位只要乖乖的待在内院,自然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若是不安分的话,可就少不得要吃苦头了。” 行至岔路口,眼看丫鬟要将二人分离,温怀瑜心中一紧。 “你们要带我们去哪儿?” 丫鬟也不生气,笑脸相迎道:“公子吩咐了带二位去沐浴净面,跟着走便是,热水一会儿就送到房间里。” 在温怀瑜的不情愿下,两人分道扬镳,温怀瑜被带去了秋阁,云苓则被带去春阁。 一路上,云苓悄悄铺展开精神力查探内院里的情况,很快锁定了温怀瑜的位置。 内院比想象的还要大一些,不过她的精神力差不多可以将其全部笼罩,令人意外的是,内院比外院大那么多,里面的人却很少。 整个内院空旷而安静,但往来行走的下人中没有一个侍卫或小厮,全是丫鬟,还无一例外都容貌秀丽。 想起刚才那几个男护院走到门口就不再继续前进了,云苓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猜测。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在路过春阁的一间屋子时,云苓不经意从窗户缝隙中看见一双漂亮的眼眸。 那是一双属于女人的眼睛,目光麻木而空洞,像是一潭死水。 行至春阁角落里的屋子,丫鬟将门推开,“夫人,奴婢等下会侍候您沐浴更衣,还请您在房中静候。” 屋子不大不小,但看着显然是女子的闺房,梳妆台等家具一应俱全。 身上这套粗布衣服穿着的确不大舒服,云苓点点头,“我自己洗就行了,你先去给我弄点吃的来,我饿了。” 闻言,丫鬟眼神微讶地看了云苓一眼。 刚来这里的时候,那些夫人小姐哪个不是哭天抢地的,亦或不吃不喝激烈反抗。 “吃的尽量多弄点,我饭量大,起码要两个成年男子的份量才能饱。” 云苓想了想,又补充叮嘱她。 “我喜欢咸香辣,酸甜口的不要做,菜里可以有蒜,但不要洋葱和香菜。” 丫鬟:“……” 如此适应良好的,还是第一次见。 丫鬟心情复杂地退下后,云苓神色若有所思,隐隐带着两分惊讶。 这个封锦程,在内院里藏了起码二十几个女子! 这座温泉山庄,八成是他给自己打造的“后宫”,外院守卫森严,内院则与世隔绝,看到不一个男人。 这要让昭仁帝知道了,他心中得有多苦啊。 要知道他后宫里才十几名后妃,堂堂天子帝王竟是比不上封锦程一个“土皇帝”。 云苓心中对皇帝老头儿生出几分同情来。 * 抓回了云苓和温怀瑜,封锦程心情大好。 安排好前院的事宜后,他率先跨进了秋阁的房间中。 看见来人是封锦程,温怀瑜倒吸一口冷气,神情戒备地看着对方。 她强自镇定道:“封二公子,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将我掳到这种地方?” “为何要把郡主带到这里……难道郡主还不懂我的心意么?” 封锦程微微一笑,神色温雅亲和,摇着扇子语气悠然。 “在下心悦郡主已久,奈何郡主一直对我视而不见,万般无奈下只好出此下策。” 温怀瑜脸色变了变,她当然不相信封锦程是喜欢自己,他不过是看上了自己的身份! “封公子,我已和云泽定下了婚约。” 闻言,封锦程的眼神冷了几分,面上笑容却丝毫不减。 “你还没有正式进文国公府的大门,定下了婚约也无用,过不了几日,我便会向陛下求旨为你我重新赐婚。到时候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清平郡主偶遇山匪,幸得我相救,并且……你已经成了我的人。” 温怀瑜又惊又怕,气的脑门发热。 “原来你竟打着这样肮脏的心思!我与云泽的婚事乃是皇家钦定,你就不怕我把真相告诉陛下,降罪于你!” “陛下知道了又能如何?”封锦程笑的如沐春风,不以为然地道,“如今边关告急,我大哥在边关领兵作战,陛下还要仰仗我们封家呢,难不成郡主以为陛下会为了一个只剩空壳的温家,与我封家离了心?” 说起来还要感谢边关之事,若非如此,他也没有倚仗敢肆无忌惮地劫持云苓和温怀瑜。 看着温怀瑜惊惧交加的神色,封锦程幽幽道:“原本我是诚心诚意想要求娶你为正妻,谁想到你这么不听话。这下倒好,待坏了名声,只能是嫁与我为侧室了。” 听到这句话,饶是胆怯如温怀瑜,也不由得气红了脸,狠狠地朝他“呸”了一声。 对峙间,有丫鬟来传话,“禀报二公子,热水已经备好了!” 封锦程也不在意温怀瑜的无礼,合扇吩咐道:“去把她洗干净,尽快送回来。” 他心情极佳地在房间内等候温怀瑜,不多时过去,却见丫鬟一脸难色地将人带了回来。 “二公子……她脸上的东西我们洗不掉!” 封锦程看着一脸黑黄皮配麻子点的温怀瑜,瞬间黑了脸,“洗不掉?” 丫鬟诚惶诚恐地道:“二公子息怒!奴婢等人好些法子都试过了,实在是洗不干净啊!” 封锦程:“……” 看着封锦程复杂的眼神,温怀瑜终于明白云苓为什么要把她化的这么丑了。 她松了口气,心中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来。 封锦程眯了眯眼,黑着脸沉声道:“你们给我把她看好了!” 这样一张脸是个人都下不去手,他心头气恼,转身去了云苓所在的春阁。 封锦程推门而入的时候,云苓已经沐浴完毕换上了崭新的衣物,正在疯狂地埋头干饭中。 他扫了一眼饭桌上已经空掉的五个盘子,还有叠了三层高的饭碗,眼神古怪。 “看来靖王妃胃口不错啊。” 第 165 章 致命打击 封锦程阴阳怪气地说完,目光不经意落在云苓那张洗干净的脸上,微微一愣。 他第一次知道,这个名震京城的丑八怪没了脸上的胎记后,竟有这样一张令人惊艳的脸! 云苓抬头扫了他一眼,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手边没有牙签,随手用指甲剔了剔牙。 她口齿不清地打了个招呼,“哟,你来了。” 封锦程回过神来,看着这怎么都跟绝世美人不相符合的气质动作,表情一言难尽。 “你当真就一点都不怕?” 云苓想了想,诚恳地答道:“如果你是指紧张和慌乱的话,那不好意思,我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情绪。” 作为精神力者,组织给她上的第一课,就是无论处于多么危险的境地,都要时刻保持冷静。 封锦程的目光紧紧盯着云苓,似乎想在她脸上找到一丝强作镇定的心虚和慌乱,然而却没有一丝破绽。 他神色复杂地道:“你可知道我把你带到这儿来的目的?” “你这不是废话么,我要是知道,还会跟你回来?” 要不是想搞清楚这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早在客栈里时,或许已经下手取他狗命了。 封锦程轻笑一声,甩开折扇轻轻摇晃,“靖王妃可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一直是皇后姑姑的眼中钉,肉中刺。” “姑姑总想你若没了孩子就好了,可在我看来却是妇人短见,若是孩子在封家手上,靖王最大的软肋也就掌握在我们手中了。” 他一直都不认同封皇后的想法,与其除掉云苓的孩子,不如将之掌握在手中,这样一来还愁左右不了萧壁城吗? 闻言,云苓眉头微动,很快明白过来封锦城的意思,“原来你是想囚禁到我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去威胁瞎子?” 算盘打的挺响。 封锦程弯唇一笑,“如今你在封家手上,想必靖王爷定会为了你的安危,同意另娶锦薇做正妃。” 那个小碧池,原来是盯上她的男人了,怪不得之前会莫名其妙跑来找茬。 云苓眼皮也不抬一下地道:“只怕等我生完孩子,你们是不会留我活着的。” 封锦程神色幽幽道:“没错,之前是这样计划的,可是如今我改变主意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云苓脸上,亮起一抹微光。 “两个月后,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靖王妃楚云苓,你就安安心心留在这温泉山庄中吧,看在这张脸的份儿上,只要你听话,我不会亏待你的。” “就像内院里关着的那些女子一样?” “看来你已经有所察觉了。”封锦程眼神微眯,笑道:“不错,这座山庄就是我用来收藏美人的地方,而你将是我所有藏品中最出色的那一个……” 封锦程有个不为人知的癖好,他喜爱各色美人,且眼光挑剔。 凡是被他看上的女子,他都会想办法悄无声息地哄骗拐劫到这温泉山庄中来,变成自己的禁脔。 云苓轻轻一笑,“你的确比封言要有脑子些,不过你们封家人都有个特点,那就是太过盲目自信。想把我困在这里,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本事。” 看着云苓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封锦程眼神一沉,面色微带上了些警惕。 他一向看不上女人,她们的本事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何况云苓现在是个手无寸铁的孕妇。 只不过云苓当时是如何迷晕那十来个伪装成山匪的暗卫的,封锦程心中的确有些疑惑。 “你的袖弩和毒药已经全被拿走了,我倒是想知道,你还能使出什么手段。” “如你所愿,你很快就知道了。” 云苓对封锦程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抬眸紧紧盯住他的眼睛。 猝不及防与她对视,封锦程忽然莫名感觉背后升起一股寒意,浑身汗毛直竖。 不等他挪开视线,云苓那双漂亮的星眸陡然闪过几丝令人心生恐惧的猩红之色。 “呃啊——!” 封锦程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感觉头脑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刺痛,连惨叫都来不及,就瞬间失去了意识。 云苓缓缓起身,眸光冷漠地俯视着倒在自己脚下的封锦程。 上辈子因美貌而觊觎她的人有很多很多,那些人落到她手里后的下场通常只有两个,要么化学阉割,要么物理阉割。 封锦程当然也不会例外。 不过……现在她手里也没有能进行化学阉割的药物,那就只能是物理阉割了。 思及此,云苓脱下封锦程的鞋,将袜子塞进他的嘴里。 活动活动了一下脚腕筋骨,她对准封锦程的双腿间,全身猛力一踹。 快准狠,熟练度满分! 裆鸡立断! “啊——!!!” 原本失去意识昏迷不醒的封锦程,在遭到云苓的“致命打鸡”后,瞬间又清醒了过来。 他眦目欲裂,额头青筋直跳,痛苦的躺在地上蜷缩成虾状,惨烈的叫声却被死死堵住。 第 166 章 姐妹们好好招呼他 封锦程在地上抽搐抖动几下后,又疼的翻着白眼再次昏了过去。 云苓顺走他腰间的钥匙,反身推门而出,将人锁在了房间里。 没有任何吩咐与命令,内院的丫鬟婆子们也不敢轻易靠近阁里的房间,只有两个负责看守的丫鬟坐在院子口的台阶上,叽叽喳喳地聊天。 她们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身材瘦小纤弱,云苓连精神力都不需要用,直接两个刀手劈下去,没花多大力气就把晕过去的人丢进了院内的假山后面。 随后,她再次展开精神力锁定了温怀瑜所在的位置,一路直奔目标而去,全然没有要躲藏的意思。 走廊里有负责洒扫的丫鬟看到这一幕,皆是神色疑惑地面面相觑。 “那是谁,她为何能在内院所以走动?” “兴许是得了二公子的准许吧……” “也可能是哪位我们没见过的主子,之前锦薇小姐不是也来过么。” 答话的丫鬟语气不定,虽然心有疑惑,却没上去拦问,她们不知云苓和温怀瑜的身份,下意识地将她当做了封家人。 无他,实在是云苓的神色过于自然坦荡,完全不会让人朝逃跑的方向去想。 那大摇大摆的步伐,就好像山庄是她家一样。 云苓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关押温怀瑜的秋阁中。 温怀瑜正面色不虞地被管事嬷嬷和一个小丫鬟看守着,冷不丁瞥见云苓走进院子,立马激动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云苓妹妹!” 管事嬷嬷看见云苓竟然进了秋阁,脸色微微一变,厉声质问:“谁允许你在内院随意走动的?” “我今天就是要在这里横着走,看你们谁拦得住我!” 云苓冷笑一声,握起拳头放到嘴边哈了一口气。 话音落下,温怀瑜眼睁睁地看着云苓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对准管事嬷嬷的鼻子上前就是一坨子。 鲜血自管事嬷嬷的鼻孔流下,她瞬间眼神涣散,脸上还带着猝不及防的惊愕,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她怎么也想不到,怀胎八月的靖王妃会是一个如此彪悍的妇人…… 温怀瑜目瞪口呆,小丫鬟神情呆滞。 眼前的一幕是真实发生的吗? 云苓语气冷冽,“你去给我把她捆起来,关到厨房里去,要是敢叫一声,我不介意给你也来上一拳。” 小丫鬟回过神来,吓得花容失色,浑身瑟瑟发抖。 封锦程不在,平时内院做主的就是管事嬷嬷,她不过是奉命干活的下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秋阁有专属的小厨房,管事嬷嬷被绑起来丢了进去。 云苓从腰间拿出一粒像是黑色药丸的东西,捏着小丫鬟的下巴硬塞了进去。 “你已经中了我特制的毒药,一刻钟内不服下解药,立刻就会穿肠烂肚毒发身亡,想要解药的话,马上去把内院的丫头们都叫到秋阁来,就说是管事嬷嬷的命令。” 小丫鬟神色大骇,忙猛烈地咳嗽起来,眼泪汪汪地看着云苓。 “夫人开恩!奴婢只是个负责端茶倒水的丫头,求您开恩啊!” 云苓目光冷淡地看着她,丝毫不为所动,“你还剩下一刻钟的时间,再不抓紧点,兴许就来不及了。” “奴婢这就去!” 小丫鬟浑身一震,忙不迭神色慌张地照云苓说的去做了。 待她跑出去后,温怀瑜奇道:“咱们的东西不是都被收走了么,你还在哪里藏了毒药?” “我骗她的,那个是我来的路上随手搓的泥巴丸子。” 这小丫鬟年纪太小,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轻易便被唬住了。 温怀瑜:“……” 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立刻连珠似炮地发问,语气焦急。 “对了,封锦程去哪里了?管事嬷嬷虽然晕了,可我们要怎么逃出山庄?你让她把内院的丫鬟们都叫来做什么?” 就算她们放倒了管事嬷嬷,也没法通过外院离开这里啊! 云苓笑容中泛着几丝冷意,“你放心吧,封狗已经被我废了,如今他在我们手上,想挟持他离开这里轻而易举,更何况我们可能还会有很多姐妹做帮手。别说是离开这,就是把这里搅个天翻地覆也不成问题。” 废了?什么意思? 温怀瑜眼神震惊,“封锦程在你手上?很多姐妹是什么意思,你说那些小丫鬟么?” 云苓摇了摇头,笑容淡了几分,神色凝重地将封锦程在内院圈养女子的事告诉了温怀瑜。 温怀瑜听完之后倒吸一口冷气,又惊又怒,久久不能言语。 她实在想不到,竟然有人如此胆大包天,敢在天子脚下做这种事。 更想不到,封锦程远比她想象的要道貌岸然,人面兽心! 不多时,那个吃了泥巴丸子的小丫鬟很快将内院里做事的小丫鬟们都叫到了秋阁。 这些丫鬟年纪大的不过十五岁,年纪小的只有十二岁,没怎么经过事,都很好拿捏。 云苓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们一个个骗进来捆了扔进屋里。 “夫人……内院里加上我一共有三十个丫头,还有两个我怎么也找不到她们!” 吃了泥巴丸子的小丫鬟急的满头大汗,都快哭了。 “我发誓绝对没有人去外面报信,公子不许外院的人进来,也不许我们内院的人随意出去,您快给我解药吧!” 那两个还在春阁里躺着呢,云苓知道她没撒谎,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神情温柔。 “乖,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就给你解药,春夏秋冬四阁每间房的钥匙在哪?” 小丫鬟急切答道:“回夫人,钥匙在管事嬷嬷和公子手上,我们下人是不知道的。” 说完,她期盼地看着云苓,等她大发善心给自己解药。 却不想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温怀瑜羡慕又崇拜地看着云苓,“你这招真好使,回头也教教我。” “没问题,一会儿你还可以拿封狗练手。” 云苓回答着,在管事嬷嬷身上搜刮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钥匙之类的东西,不由得皱眉。 “钥匙不在她身上,这可如何是好?” “没有钥匙,那就简单粗暴点吧,正好我刚才吃的有些多,活动消化一下。” 温怀瑜正疑惑云苓话中的意思,便见她扛起厨房角落里劈柴的斧头走了出去…… 春夏秋冬四阁一共二十几间屋子,云苓一斧头下去,精致的门窗顿时变得稀烂破碎。 温怀瑜的目光已经不能用崇拜来形容。 不多时,约莫二十来名容貌异常出众的女子被聚集到主院中。 温怀瑜将来龙去脉告知她们,众人皆是神色茫然,忐忑不安地看着彼此。 “你刚才说什么……我们得救了?” “怎么可能,外院守备森严,我们不可能逃得出去……” 云苓抿了抿唇,话语掷地有声,“诸位姐妹莫怕,封锦程已经被打晕捆起来了,我们有这么多人,用他作人质离开这里轻而易举。不过在离开之前,姐妹们应当好好招呼他一顿才是。” 秋日的阳光洒下来,带着几分霜色的冷意,云苓勾了勾唇角,笑容意味不明。 而外院中人,丝毫不知内院这片温柔乡已经变了天…… 第 167 章 真是个人渣 封锦程是被一桶冰冷的水泼醒的,再次睁开眼睛后,他发现自己被吊在了主院中的那棵金色的桂花树上。 眼前约莫有二十来名女子,正眼神恨怒交加地看着他,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封锦程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噩梦,待萧瑟的秋风吹来,冻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才彻底清醒。 “你……你们……” 裆部还在隐隐作痛,他眼神却从茫然转变为惊愕。 人群中央摆放着一个藤制躺椅,云苓正神情悠闲地躺在上面,旁边的桌子上是一些点心和茶水。 “哟,他醒了,姐妹们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啊。” 看见云苓的脸,封锦程浑身一震,想起自己方才的遭遇,立刻用淬了毒的目光狠狠地瞪着她。 “楚云苓……你这贱人!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云苓喝了一口茶,捡起放在身侧的长长竹竿,伸手对准封锦程的腿间就是用力一戳。 “也不看看场合,还敢对本妃出言不逊,刚才的教训没吃够?又想尝尝鸡飞蛋打的滋味了?” “嗷——!” 猝不及防被戳到“痛点”,封锦程再次惨烈地哀嚎了一声,疼的满头大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温怀瑜瞥见他腿间衣摆上的血迹,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她终于知道云苓说的“封锦程已经被废了”是什么意思了…… 云苓戳了封锦程一棍子,转头看向被解救出来的漂亮女子们。 “你们还不动手么?再过两个时辰,外院的人就要来给内院送饭了,你们再不抓紧点可就没机会了。” 这些女子全是封锦程以各种手段诱骗或逼掳回来的,刚才她和温怀瑜了解了一番,得知最久的已经在内院被关了快三年,最短的是前几日才被带回来的。 云苓话音落下,立刻有一名换作梓桃的少女咬了咬牙,悲痛且愤恨地看着封锦程。 “我自幼与父亲相依为命,你向他提出纳我为妾不成,便暗中派人将他打成重伤,还装模作样扮成好人,妄图骗我倾心于你……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梓桃生的姿容秀美,眉目带着一丝英气,前两日刚被骗进内院,那时封锦程忙着去捉拿逃走的云苓和温怀瑜,还未对她下手得逞。 她本是一名木匠的女儿,替父亲到封府送木雕时无意间被封锦程看上,却不想招来祸事一场。 想起重伤不治的父亲,梓桃悲痛交加,咬牙走上前去,抬腿狠狠一脚补在封锦程双腿间。 “啊——!” 惨烈的痛喊再次划破天空,闻者无不心颤。 封锦程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翻着白眼就要晕死过去,云苓却偏生不让他昏迷。 她用精神力轻柔地刺激的封锦程的脑部神经,确保他一直保持意识清醒。 有了梓桃的主动,其他那些在日复一日的囚禁圈养中变得麻木胆小的女子们,也都纷纷被刺激到,重拾起了反抗和复仇的勇气。 “我和玉郎青梅竹马十几年,原本成亲在即,你却故意设局害他身陷青楼赌场,名声仕途尽毁,逼他不得不从顶楼跳下以证清白,当场殒命……” 另一个相貌柔弱清雅的白衣女子缓缓上前,痛恨地望着封锦程悲泣低语。 “事后还假意对我温柔体贴,妄图在我面前诋毁玉郎……” 话音落下,她鼓足力气对着封锦程狠狠打了一巴掌,尖利的指甲在他脸上抓出深深五道血痕。 封锦程被打的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看起来柔弱无比的女子,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那么接下来轮到我了。” 一名年纪较长的青灰衫女子缓缓开口,她容貌婉约冷清,如一潭死水的麻木眼神此刻漾开一圈圈涟漪,令人寒彻心扉。 “我本是有夫之妇,你为了强取豪夺,逼我夫君为了保全我性命,不得不持簪自尽……” 想起夫君用那根定情信物的金簪刺入胸口的样子,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猛然拔下发髻间的簪子,疯了一样地狠狠在封锦程身上刺下十几个血窟窿。 封锦程被云苓用精神力刺激着,想晕不能晕,痛的鬼哭狼嚎起来,往日里的清俊优雅全然不在。 温怀瑜听得震撼不已,眼眶隐隐发红,心神难定。 内院的女子们无一不是姿容出挑,有婉约柔美的,有娇憨可爱的,有冷清出尘的,也有妩媚多情的。 她们身份低微的有走夫贩卒的女儿,身份高贵的有五品官员的嫡女。 既有未出阁的少女,也有已经嫁与他人为妇的女子,却都被封锦程以各种各样的手段囚禁于内院中。 听她们血泪的控诉,封锦程似乎最喜欢设下各种阴谋技巧,欺骗女子倾心信任于自己,待得逞后再露出真面目。 温怀瑜红着双眼,出离愤怒地瞪着封锦程,为身旁这些女子的遭遇们感到无比心痛。 “真是个人渣!” 云苓扬了扬下巴,“别光站在这里骂,你也上去揍他啊。” 想起封锦程打算对自己做的肮脏无耻之事,温怀瑜咬了咬牙,鼓起勇气拿起身侧的竹竿,也对着封锦程胯间狠狠一戳。 “啊——!” 封锦程惨叫完,终于忍不住痛哭流涕地忏悔求饶。 “靖王妃,饶了我吧!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些事了!求你们饶了我!” 可惜云苓不为所动,剩下那些目光愤恨的女子们,也没有一个想要放过他。 原本作为温柔乡而存在的独立院落,此刻已然变成了封锦程的地狱。 云苓喝茶看戏,时不时地磕几颗瓜子,忽地动作一顿。 她感到有一道熟悉的精神力在靠近,急切而迅猛。 是萧壁城来了。 * 黄昏时分,萧壁城带领的人马终于气势汹汹地赶到了温泉山庄门口,一同随行的还有楚云泽。 扫了温泉山庄一眼,他迅速展开精神力查探周围,果然探查到了云苓的精神力所在。 山庄护院脸色微变,“你们是谁?竟敢擅闯温泉山庄,这里可是封家的地盘!” “滚!” 萧壁城语气暴躁地一脚将其踹开,神色燥怒。 “给本王将这面的人尽数拿下!” 封家的地方又怎么样,别说是座山庄了,今日就是封府,他也照样踏平! 话音落下,萧壁城率先持枪闯入外院,心急火燎地循着精神力的感知方位寻去。 云苓,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子舟兄,快跟上!” 楚云泽下了马,也面色忧急地去追萧壁城的步伐。 被掳走的人一个是他的未婚妻,一个是他的嫡亲妹子,此刻他简直恨不得将封锦程千刀万剐。 有精神力的指引,萧壁城很快穿过那片竹林,找到了藏在山脚深处的内院。 几人加快脚步,飞也似地朝着主院奔去。 “云苓!” 萧壁城等人神色激动地跨进主院,声音却在看到院内的情形时戛然而止。 第 168 章 定会持枪踏平封府 三人赶来的时候,封锦程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女人的报复心是很强的,何况还是二十来个怀有强烈仇恨心理的女人。 被囚禁压抑了这么久,皆是疯狂地发泄了出来,导致封锦程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这……这是我眼花了么?” 楚云泽手指颤抖地指着头发散乱,衣衫残破的封锦程,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 跟担忧和想象中的画面完全不一样啊! 封锦程身上的痕迹一看就是被人用鞭子抽的,原本的一张俊脸也被抓花,数道抓痕淌着未干的血迹,宛如厉鬼般恐怖。 他身上还有数不清的血窟窿,最为恐怖的是双腿间的衣摆上……有着大片大片的血迹。 萧壁城也没说话,担忧的眼神变得茫然。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大受震撼。 此刻对封锦程“行刑”的人是温怀瑜,听到楚云泽的声音,她转过头来,吓得丢掉了手里的竹竿。 天哪!她刚才对封锦程进行“正义打鸡”的样子应该没被看见吧? “你们是谁?” 见到有陌生男子出现,这群漂亮女子们骚乱起来,警惕地望着萧壁城等人,眼眸中全是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凶光。 她们手里有人拿着匕首,有人拿着鞭子,像是浑身竖起倒刺的刺猬。 风子舟头皮发麻,他发誓自己上战场那么多年,也没见过如此恐怖的杀气。 “诸位姑娘有话好好说,我们是来救人的!” 云苓看见萧壁城,起身安抚道:“别担心,这是我夫君和大哥,他们都是自己人。” 得到她的安抚,姑娘们这才放松下来。 萧壁城回过神来,快步上前揽住云苓,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幸好没事!” 确定怀中的人是温热真实的,萧壁城方才深吸一口气,找回了飘散无主的三魂七魄。 他红着眼睛,仔细地将云苓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确定她没有受到一丁点伤害,心中的石头才落地。 “……是我来晚了,他没把你怎么样吧,是不是很怕?”萧壁城声音沙哑,眼中尽是自责,“都怪我不好,竟让你独自去寒山寺祈福。” 他神色憔悴,眼眸里布满红血丝,显然两天一夜都不曾歇息过。 云苓心底一阵心虚,涌上几分愧疚。 她能说,她不但不害怕,还在内院里撒野的很开心吗? “没有,你赶来的已经很及时了。”云苓压低声音安慰他,“真的……你别担心嘛,我说过你要相信,我遇到危险是可以自保的。” 仔细一算,她被封锦程掳走也就这两天一夜的事,但萧壁城和林氏等人定然吓得不轻。 云苓心里清楚,这次是自己任性妄为了。 但她一向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何况明明都要逃走了,封锦程却还自己撞上来,不做点什么实再说不过去。 且如今得知了温泉山庄的事,她更不后悔当时的选择。 楚云泽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面色焦急地询问,“怀瑜呢,怀瑜在哪?她有没有事?” 急切的目光在众多妙龄女子之间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未婚妻的身影,楚云泽急得满头大汗。 温怀瑜咬了咬唇,细如蚊蝇地答道:“云泽,我在这儿……” 楚云泽的目光落在那个黑黄麻子脸的“少年郎”脸上,浑身一僵,他猛然想起刚闯进来时,对方握着竹竿狠戳封锦程裤裆的样子。 这真的是他那娇怯如小白兔一样的未婚妻么…… 温怀瑜看见他呆滞的目光,忍不住掩面在心中哀嚎。 完了,如今她的形象在楚云泽心中已经尽毁了! 云苓清了清嗓子,打断了这尴尬的场面。 “大哥,她们都是被封锦程拐骗囚禁至此的苦命女子,每个人身上都牵扯着与封家相关的命案,你常在刑部走动,将她们带回去审查翻案吧。” 楚云泽如今在御史台做事,那乃是能够弹劾朝廷命官的机构。 这一次寻找这么好的机会,她定要重挫封家的锐气! 萧壁城面色微变,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苓心底轻叹一声,面色沉重地将温泉山庄的事尽数解释给他们听。 半晌后,楚云泽等人大为震惊失色,忍不住愤恨地看向封锦程。 “竟在皇城脚下犯下如此弥天大罪,简直禽兽不如,罪无可恕!” 风子舟非大周人士,但也素来一身正气,嫉恶如仇,他无比厌恶地看着封锦程,仿佛在看一条肮脏的蛆虫。 萧壁城用力捏紧了长枪,目露杀意地看向封锦程,极力压抑内心的冲动。 要不是还要留着这条狗弹劾封相,他简直恨不得一枪搅碎对方的心脏! 楚云泽身在刑部,最见不得这些欺男霸女的行为,当即捡起封锦程掉在地上的鞋子,对着神志不清的封锦程狠狠抽打。 他一边打一边骂,“猪狗不如的东西!合该你下十八层地狱!竟然掳走我妹妹和怀瑜!” 直打的封锦程一张脸肿的老高,楚云泽才恨恨地扔下鞋子,眸光同情地看着那些女子。 “诸位随我走吧,我会派人好生安置你们。” 闻言,在场女子皆是两行清泪,为首的青灰衫女子扑通跪在地上,郑重地朝云苓一跪。 “多谢靖王妃相救,您的大恩大德,民女此生不忘!” 青灰衫女子一跪,其他女子也都纷纷伏地,更咽地倾诉感激之情。 云苓心底颇不是滋味,“回去以后,你们尽管道出所有冤屈,朝廷必定为你们讨回一个公道。” 被解救出来的女子们最终交给楚云泽安置,那名叫梓桃的少女临走前,还不解恨地又朝封锦程裆部狠狠补了一脚。 这一脚让在场的男子脸色隐隐发绿,下意识地夹了夹腿。 萧壁城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封锦程的裤裆,尽管没有亲眼看见,他却能确定,对方的两颗蛋怕是已经稀碎了。 想起封锦程把主意打到云苓身上,他心中的怒火立刻又蹿升起来。 手中长枪一转,飞速四下重击之后,封锦程惨叫着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他的四肢上各一个血窟窿,虽还活着,却已是彻底成了废人。 锥心刺骨的疼痛令封锦程清醒过来,可他却似乎变得有些不对劲,目光触及云苓后,无比惊恐地在地上蜷缩蠕动。 “妖怪!有妖怪!” “是妖怪啊,娘快救我!” 封锦程鬼哭狼嚎起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不停地胡言乱语。 云苓挑眉,压低声音道:“他的头部受我精神力刺激太多,已经疯了。” 萧壁城眼神狠戾地扫了封锦程一眼,面无表情地下令。 “把他给本王抓起来送到大理寺去!” 改日他定要持枪踏平封府,否则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第 169 章 那是留情的佩剑 不多时,温泉山庄的人尽数被萧壁城带来的兵马所捉拿。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城,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靖王府。 见到云苓没事,叶折风大大松了口气,分别与乔烨去给文国公府和宫中报信。 “王妃,你可算回来了,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叫奴婢怎么活啊!” 冬青率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在云苓怀里成了泪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十九也第一时间赶到揽清院来查看云苓的情况,见她没事才彻底放下心来。 见冬青扑在云苓的怀里哭,自打入府就性情孤僻,极少和旁人交谈接触的十九,终是忍不住伸手将冬青拉开。 他声音沙哑地道:“……你,压着……王妃的……肚子了!” 冬青忙直起身来,抹了眼泪道:“瞧我这毛手毛脚的性子,王妃没事吧?您一定饿了,我马上叫厨房去做好吃的!”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云苓看着她慌不择路的背影,心底有些好笑,又有些发暖。 她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关忧担心过,说实话这种感觉还不赖。 暂时歇息着喘了口气,云苓冷不丁问萧壁城。 “对了,那对兄弟替我传信一场,定要好好感谢一番。我记得他大哥身受重伤,你可有派人将他安置好?” 萧壁城这才回过神来,他疲惫地揉了揉眉骨,嘴角却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刚才心里着急,险些忘了告诉你他们二人的真实身份,他们与我是旧识。” 萧壁城扫了眼四周,再次压低声音。 “他们北秦风老将军的嫡子,与我乃是结拜兄弟,更有义结金兰之情,之前和你提过的。” 他迅速地说明了风家兄弟逃离流放队伍后,前来大周京城寻他求助的事。 云苓神色难得有几分错愕,天底下竟有这么巧的事,恰恰就让她在城外客栈里遇上了这对兄弟,还真是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你把风子昂安置在府里了?快带我去看看,他的伤势有些严重,还需尽快用药才行。” 萧壁城点点头,带着云苓朝客院而去。 “多亏你那晚紧急替他处理了伤势,子昂目前已经没有大碍了。” 他让师母林芯帮忙照看了一下重伤的风子昂,对方当下情况稳定。 小院的客房里,风子舟正在与风子昂低声交谈,见云苓前来,兄弟二人皆是神情微微激动。 风子舟面色郑重地抱拳,沉声道:“靖王妃,多亏你当日出手救我大哥性命,此恩此情,我风子舟定结草衔环以为报!” 已然转醒的风子昂见到云苓,也强撑着要起身对她行礼。 云苓抬手阻止他,“两位不必如此客气,你们是瞎子的结拜兄弟,直唤我名字便可,能在客栈遇上也说们咱们有缘分。” 萧壁城也道:“云苓不是那等拘于礼节的人。” “好!那云苓妹子若不嫌弃,也同壁城一般唤我们一声大哥二哥便是。” 风子昂扬起削瘦的脸颊,冲云苓露出一抹笑容,却是刚阳坚毅。 “不过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这礼定是要行的!” 说完,他也不顾云苓和萧壁城的阻拦,硬撑着起身,双手持起佩剑竖在胸前,向云苓行了一个北秦独有的礼节。 “风大哥太客气了。” 云苓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他,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风子昂手中那柄剑上,忽地微微一愣。 那柄剑的剑鞘上,歪歪斜斜地刻着一个圆形的印记。 印记内圈是一排大写的英文字母,中间是一个兽爪模样的图案。 看见这个再熟悉不过的标志,云苓面色错愕,只感觉全身的血液突然疯狂逆留到头顶,带来阵阵眩晕感。 “……这柄剑……这柄剑是你从哪儿来的!” 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不等头脑下达命令,云苓已经本能地夺过了风子昂手中的佩剑。 她纤细的手指颤抖地落在那个图案上,猛然间双眼发红,呼吸急促起来。 风子昂懵了一下,神色错愕,“这……这是我小妹的剑,云苓妹子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萧壁城第一时间察觉到云苓的反常,神情微紧,迅速上前扶住她有些站不稳的身躯。 云苓的性子素来都是镇定悠然的,萧壁城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模样,语气紧张。 “这柄剑怎么了?” 云苓一把抓住萧壁城,指甲深深刺入他的胳膊中,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不止。 “这是留情的剑!是她的剑!” 她不会认错的,这是留情的身份标识! 萧壁城闻言瞳孔骤缩,很快也看见了那个奇怪的图案。 云苓曾告诉过他那几个图案标志所蕴含的非凡意义,自然也反应过来了这意味着什么,面色错愕。 风子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迟疑地问道:“这柄剑的确是我们离开北秦前,小妹风留情交给我们的,云苓妹子……莫非你认识情儿?” 第 170 章 情哥在北秦 云苓双手紧紧地握着剑,因太过激动而有些语无伦次。 “是她没错,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从小就……” “风小妹也曾来过大周的京城几次,兴许她们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萧壁城见她情绪不对劲,心中一紧,生怕她说漏嘴,迅速插话打断。 风家儿女都上过战场,萧壁城对风小妹有过一丝丝印象。 四年前,十六岁的风小妹第一次上前线和大周联军一同御敌,萧壁城还曾与她打过照面。 印象里那是个沉默寡言的坚毅少女,武功与胆量都不输给男子,剑法尤其出色。 只是后来听说,她为了保护遇刺的北秦皇帝,导致右手遭受重伤,从此再难用剑,便再也没来过大周了。 那会儿听到这个消息,萧壁城心里还有些惋惜。 云苓猛然反应过来,她虽强制镇定住心神,语气却仍旧难掩激动。 “……没错,我们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很早很早的时候就认识了!” 风子昂与风子舟对视一眼,皆是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巧了。” 两国作为盟国,风家军每年大部分时间都驻留大周,基本三年回北秦一次,平时连新年都是在大周京城过的。 昭仁帝宴请他们的时候,风小妹也进京小住过两次,想来她和云苓就是那时认识的。 不过二人心底还是有些疑惑,他们从没听小妹提起过这事。 云苓语气急切地问,“留情在哪里,她还好么?为何没与你们一同来大周?” 风家兄弟见她神情担忧,不似客套与作假,显然与自家小妹关系极好,心中的疑虑不由自主地消散许多。 风子昂蹙眉,沉声道:“小妹在年初时入宫为妃,三个多月前秦帝以通敌卖国的罪名下令流放风家,她也被打入了冷宫中。” 风子昂将北秦近年来的局势一一道出。 秦帝自八岁起便登基,如今羽翼渐丰,不甘心再受人摆布,迫不及待地想要与摄政王夺权。 年初时摄政王亲自出使大周慰问靖王萧壁城,因风家一贯和摄政王走的近,秦帝便选择趁他不在时对风家下手,意图掌握兵权。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父亲早知秦帝决意要对风家动手,便主动上交虎符,请求他看在昔年的情分上,手下留情,让小妹免受流放之苦,护她半生周全。” 小妹与秦帝自幼一同长大,更曾为救他废掉右手,她对秦帝的心思众人皆知。 或许是念及多年的情分,秦帝答应了风老将军的请求,这件事是他们兄弟二人在流放途中才得知的。 云苓听到这里,眉头却紧紧皱起,“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心里有些乱,忍不住想起了萧壁城所说的那个传言。 风小妹在三个月前被打入冷宫,那个时候也差不多是第三颗陨星坠落之时。天底下不会有那么多巧合的事,那预言兴许是真的…… 留情在北秦! 联想起自己穿越前后的境地,云苓一颗心猛然沉了下去,有种不祥的预感。 如果留情也是在那个时候来到这个世界,说明原来的风小妹已经死掉了,那她如今在北秦冷宫的境况定然不妙。 “那个狗皇帝言而无信,害我小妹受尽了苦楚!” 风子舟的性子火爆,远不如大哥风子昂沉稳,眼下他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恨的咬牙切齿。 “我们一路上遭到了不少追杀,因心中放不下小妹,最后我和大哥便假死逃离队伍,潜入皇宫探望她,谁知……” 说到这里,风子舟堂堂七尺男儿竟是流下眼泪来,更咽不成声。 “那狗皇帝失信于风家,自打小妹入了冷宫后就不闻不问,还任由她受尽宠妃的欺辱!” 不仅吃不饱穿不暖,还时常遭到殴打虐待,导致跛了一只脚。 甚至还逼她活吞毒蛇! 听闻那一次,乃是天上的陨星坠落,恰好将虐打小妹的护卫生生砸死,秦帝被惊动前去冷宫查看,方才得知风小妹的境况。 如果不过老天有眼,那一晚小妹已经殒命了! 一想起妹妹在冷宫中遭受的非人对待,风子舟就恨不得生啖秦帝的血肉。 云苓晃了晃身子,差点有些站不稳,她失声道:“你说什么?她现在不仅废了一只手,还废了一只脚?” 留情是横冲直撞,直来直往的性子,她不懂得虚以委蛇,也不爱费脑筋思索那些弯弯绕绕。 作为组里的王牌输出,兵器就是她的全部,她从来只会用武力去解决所有事情。 若是如今手脚尽废,那她在北秦冷宫里该有多艰难? "云苓你别担心,子舟他们既然敢放心来大周,说明风……留情现在一定没事。" 萧壁城紧张地上前扶住她,焦灼与担忧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风子昂也红着眼,面色沉重地点点头,“秦帝承认之前是他疏忽在先,没有照看好小妹,承诺不会再让人动她。我听闻陨星坠落那晚,小妹将秦帝的宠妃打成重伤,甚至还要刺杀他,他也没有定小妹的罪,想来是可信的。” 说到这里,风子昂眼神涌上自责和疼惜。 小妹的性子一向沉默内敛,隐忍坚毅,那晚竟然会奋起将宠妃打成重伤,还持剑刺杀秦帝,想来一定是被逼到了绝境…… “我与子舟擅闯皇宫被秦帝捉拿,幸而有摄政王相助方才得以离开,正是他指引我们前来大周寻求壁城相助。有摄政王在北秦护着小妹,我们二人才敢放心离开。” 听了这话,云苓却丝毫没有安慰到,脸色隐隐发白。 她太清楚留情的性子了,如果她和自己一样有精神力傍身,北秦那狗皇帝和他的宠妃的坟头草早就八丈高了。 云苓死死地紧握住那柄佩剑,呼吸急促。 难道留情的精神力出现了问题? 第 171 章 胎动早产 云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道:“她的伤现在怎么样了?除了手脚,还有别的地方受伤严重么?” 风子昂面色痛惜地道:“我们还听闻小妹在冷宫时头部曾遭到过重击,因而落下了时常头疼的毛病。” 一定是这个原因! 云苓的指甲死死刺入掌心,她可以确定,一定是风小妹的头部受过重伤,才会导致留情无法使用精神力。 她倚靠着萧壁城,尽量站稳,一字一句无比坚定地开口。 “我要去北秦,现在就要去!” 萧壁城面色一变,扶住她道:“云苓,你别说胡话,她如今在北秦暂时不会有事。” 他能够明白云苓此刻急切和担忧的心情,可她现在正大着肚子,京城封家这边还有一堆后事要处理,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去北秦? 云苓拔高声音,音色因急促而显得尖利,“我必须去北秦,她现在很需要我!她的伤我能治!” 她们是二十多年的搭档,另外三个人无论伤重到什么地步,她永远都能稳稳地守护住所有人,让她们没有后顾之忧地大胆放肆。 风家兄弟不由对视了一眼,有些被云苓的态度和反应所惊愕。 看来,她们二人之间的情分不简单,深刻程度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风子昂忍不住问道:“云苓妹子,你说能治好小妹的伤?” “只要不是手脚找不到了,她怎么样我都能治好!” 想当初留情伤的小腿就剩骨头了,看起来跟骷髅似的,照样被她治的活蹦乱跳。 风子舟面上不由露出一丝喜色和震撼,他来的路上就听问过云苓医术卓绝,没想到她竟然有此等令人惊异的本事。 也不知小妹是如何结交到这样的奇人。 此刻,萧壁城一个头两个大,心中既是心疼又是焦灼。 “云苓你不要着急,等孩子生下来再大一些,我亲自陪你去北秦。” 听闻留情也在这个世界里的消息,他心中的震撼并不比云苓少。 风子昂也反应过来,真诚而感激地道:“云苓妹子如此心系小妹的伤情,我兄弟二人甚为感激,不过小妹她如今暂且无事,你大可放心。若实在挂记,书信一封送往北秦便是。” 云苓闻言,胸口火烧火燎,急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哭腔。 “她现在这个样子,你们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留情会穿越到这个世界,说明她在现代也出事了,最终也没能逃过组织的追杀。 如果那四颗天星的预言真的与她们几人的穿越有所关联,也就意味着老一和老幺也都在! 一个多月前落下的那颗,会与老幺有关吗? 还有一颗三年前就落下了,那老一现在又怎么样了? 无数纷杂的思绪瞬间涌入脑海,云苓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混乱,她一时忧急焚心,不由得心下大乱。 猛然间,便感觉肚子一阵剧烈的抽痛,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自腿间流下。 “嘶……” 云苓疼的倒吸一口冷气,腿软地倒靠在萧壁城怀里。 萧壁城霎时间神色大变,慌乱地扶住她,“你怎么了?” “我……我肚子好疼……” 云苓咬牙,感觉腹部一阵收缩,疼的她脸上的表情都皱起来了。 “好好的怎么会肚子疼?” 萧壁城慌的六神无主,要知道云苓自打怀孕以来表现得就与常人不同,她挺着八个月的肚子都能将温泉山庄搅得天翻地覆,这会儿怎么会突然肚子疼? 风家兄弟也紧张起来,慌乱地道:"遭了,她不会要生了吧?" “她才刚满八个月!” 萧壁城神色大变,话音落下果然发现了云苓腿间的异样,立刻颤抖着声音吼叫起来。 “来人!快来人啊!把岑嬷嬷和稳婆都叫来!” 三个男人顿时乱作一团。 萧壁城心下大乱,忙不迭地将云苓稳稳抱起,小心翼翼地快步朝揽清院赶去。 好在岑嬷嬷早在前阵子就已经将稳婆安置在靖王府中,一切都等待就绪。 萧壁城撕心裂肺的急吼声响彻王府,很快就惊动了所有人。 路上,他似是有所感应,脸色微微一变。 “我感觉你的精神力一直在波动,怎么回事?” 云苓面色煞白地咬牙,艰难地道:“我要生了……他们……他们正在吸收我的精神力。” 她没有经历过生产,更不知道孕育一对同样有着精神力的孩子会发生什么。 此刻只感觉自己像是一条搁浅的鱼,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头部的眩晕刺痛让她恨不得立刻晕死过去,连腹部的异动都顾不得喊疼。 萧壁城心下慌得要死,语气颤抖地安慰她,“云苓……云苓……有我在呢,你别怕!“ 他用力地紧紧抱住怀中的人,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精神力异动的折磨让云苓逐渐意识涣散,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从风子昂手中夺来的那柄剑。 第 172 章 她不想死 稳婆很快就赶到了揽清院,看见房间里的萧壁城,顿时叫了起来。 “哎呀!王爷您是男人,怎么能待在产房里呢!小心冲撞了您,您还是快出去吧!” 说着,她就要拉着岑嬷嬷等人将萧壁城推出去。 萧壁城不为所动,躁怒地道:“本王就要守在这里!她是为本王生孩子,能有什么冲撞的?” 稳婆被他吓了一跳,又不敢强行赶他走,面色为难。 “可……可女子生产,您怎么能看呢?哎呀,王妃怎么还握着一把剑呢,这多不吉利呀……” 萧壁城不理会她,神色紧张地握着云苓的手,担忧道:“你好些了么?” 他感觉云苓的精神力比之前稳定些了。 云苓缓缓回过神来,满头薄汗地小声道:“我只觉得肚子一疼,头就跟着疼,现在好些了……” 话音刚落下,腹部收缩的阵痛又突然来袭,头脑也紧跟着一阵刺痛眩晕。 萧壁城也听闻过,女子在生产时是会不断阵痛的,他紧握着云苓的手,急声询问稳婆。 “她还要疼上多久才能生?” “王爷,这才刚开始呢!王妃这是头一胎,通常快的要五个时辰,慢的甚至要十个时辰,何况这还是双子早产!” 萧壁城面色发白,“那么久?” 一想到云苓要这样疼上一整天,他心里就如似刀割,恨不得愿意替她去疼。 “王爷您放心吧,王妃虽然胎动早产,但她胎位很正,虽是怀着双子,肚子也没有大的厉害,一切都会顺利的。” 稳婆有多年接生的经验,倒是丝毫不慌乱,出声安慰萧壁城。 “这会儿呀,您应当尽快叫厨房去备些吃食来,生孩子可是个力气活,一会儿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云苓再次从两种折磨的疼痛中缓过神来,艰难地哑声道:“没错,叫厨房多备些吃的,我现在已经开始觉得饿了。” 萧壁城闻言,连忙让岑嬷嬷去吩咐厨房多筹备些吃食。 “稳婆,我现在不用别人守着,你先出去吧,我单独和王爷说会儿话。” 云苓扶着肚子,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但还是能够勉强保持镇定。 稳婆点点头,她见多了女子生产的场面,自然知道最要紧的关头还没到,便没有异议地退出了房间。 走之前,她还叮嘱萧壁城,“王爷啊,您多与王妃说说话,只要心里不害怕,便不会觉得那么疼了。” 待稳婆出去,萧壁城立刻眼神担忧地道:“你现在可好些了?我感觉你的精神力活跃程度低了很多。” “每一次疼痛,肚子里的孩子都会吸取走一部分精神力。”云苓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语气有几分掩饰不住的虚弱,“什么疼我都经历过,生孩子的疼我自然是不怕的。只是估摸着照这样下去,我的精神力不一定能支撑到孩子出生。” 到那个时候,她说不定已经先一步精神力衰竭而亡了。 “那会怎么样?云苓,你不要吓我。” 萧壁城闻言,脸色变得煞白许多,黝黑的眸子中无法抑制地浮上一丝恐惧。 云苓没对他说实话,只轻声道:“你别紧张,一会儿将那块红色陨石拿来放到我床下,兴许能助我一番。” 想起那块天星的神秘与不凡,萧壁城立刻起身,脚步急促。 “我现在就去拿!” 云苓目送他匆匆离去,苦笑着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幽幽低语。 “真是两个小讨债鬼,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 云苓目光留恋地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剑,终于轻轻放到了床头,稳固心境后,她静下来闭眼休养精神力。 她不想死,无论如何,她都要努力生下这对孩子。 萧壁城很快取来了那块红色陨石,隐秘地藏在了床底之下,不知是不是错觉,云苓觉得浑身都轻松了许多,尤其是头部。 虽然阵痛来的愈发频繁,但她已经不至于连清醒都无法保持。 靖王妃胎动早产的消息,岑嬷嬷第一时间奉命上报给了宫中。 御书房中,昭仁帝和太上皇刚知晓云苓已获救回府的消息。 还不等他们对封锦程犯下的滔天罪恶大发雷霆,靖王府的一封急报又飞速送入了宫中,听闻云苓胎动早产,太上皇吓得烟杆都掉到了地上。 他这次是真的怒了,“定是那封家的恶贼害得小苓儿受了惊吓!” 说罢,太上皇就急忙叫人备了一辆马车,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匆匆披了件厚实的外衫就朝靖王府赶去。 凤栖宫的封皇后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面色一变。 “什么?那丫头怎么突然就要生了?” 第 173 章 一胎双宝 封皇后一直将云苓腹中的孩子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她不止一次与封左相隐晦地提过一些想法,可父亲却似乎并不打算对那丫头下手。 眼看封左相隐隐有在靖王身上押宝的想法,她心下又慌又怒,瑞王才是他的亲外孙,父亲怎能放着天昱不扶持,反而另择他人? 她心有不甘,未曾放弃过心思下手,奈何靖王府就像个铜墙铁壁一样,连半只手都伸不进去。 眼看自己还没有着手布局,云苓就要准备生产,封皇后心下彻底慌了。 一旁的心腹玉姑姑道:“娘娘莫慌,靖王妃早产,这对我们恰恰是个好机会,何不趁靖王府防备松懈之时动手……” 封皇后闻言迅速冷静下来,眸中闪过一道冷光,缓缓笑了起来。 “玉姑姑说的是,本宫身为皇后,理当派些人手去关慰她才是……” 连封皇后都派了人前去靖王府送东西,作为婆婆的皇贵妃自然也不能当做视而不见。 自打上回被云苓顶撞过后,她与靖王府的关系就彻底僵了下来。 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纵使心中万般不待见云苓,皇贵妃还是亲自去了一趟靖王府。 * 此刻靖王府中人来人往,乱作一团。 云苓突然发作,府内上上下下都在四处奔波,烧水的烧水,帮厨的帮厨,传信的传信。 太上皇第一时间赶到了靖王府,乔烨等人连忙跪下。 “太上皇万岁!” 太上皇紧绷着一张脸摆了摆手,语气焦急,“小苓儿可好,孤的皇孙生了么?” 岑嬷嬷担忧地答道:“靖王妃已经发作多时了,但如今瞧着似是不大好……” “不大好?”太上皇脸色一沉,声音拔得老高,“怎么回事,平时御医看诊的时候不都说好得很么?” “这生孩子的事,谁也说不准啊!” 岑嬷嬷苦笑一声,神情尽是焦急。 云苓平日里看起来完全不似寻常孕妇那般柔弱,谁知道生产时会这么凶险呢? 产房里,云苓已经疼痛折磨了整整一个晚上,她能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已经快要到达了极限。 “王妃,您不能睡!您可千万不能睡啊!” 稳婆满头汗水直流,原本镇定的神色也变得慌张起来。 她没碰见过云苓这样的情况,明明胎位很正,胎儿也没有很大,怎么刚开始生,人就像是虚脱无力了呢? “您再坚持一会儿,孩子很快就会生下来了!” “云苓……云苓……你看看我!” 萧壁城已经守了一夜,加上之前出城寻人,已是三天两夜未曾合眼,面容异常疲惫憔悴,眼中遍布血丝。 得知太上皇来了,他也顾不得去见,只紧紧地抓着云苓的手,一声又一声地呼喊着她。 云苓强撑着精神睁开眼睛,微微苦笑,声音细若蚊蝇。 “……瞎子,我……” 萧壁城立刻红着眼打断,用力握紧她的手,“你别说话,留着力气。” 云苓张了张嘴,她现在就是想说话也没有力气,腹部的疼痛和头部的疼痛反复折磨着她,随之而来的还有无尽的疲倦和饥饿,她很想立刻昏过去。 “王妃!王妃您不能闭眼啊!” 稳婆注意到她支撑不住合上的眼睛,吓得魂飞魄散。 院子里,来回焦急踱步的太上皇听到稳婆惊慌的叫声,手中的烟杆再次不稳地掉到了地上。 皇贵妃也同样已经赶到了靖王府,见众人面色悲戚,眼皮一跳。 那丫头看起来情况很凶险? 此刻,太上皇正眼泪汪汪地看着产房的方向,面色慌张地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念念有词。 “黄天在上,列祖列宗保佑,萧家先祖显灵……仙尊啊仙尊,小苓儿可是你的爱徒,你可千万不能看着她出事啊……” 念叨完,他心一横,拖着干瘦的身子朝着太阳的方向一跪,面色严肃地行了个三叩九拜的大礼。 岑嬷嬷一惊,“太上皇您……” 三叩九拜之礼,可不是谁都能轻易受的啊! 皇贵妃看在眼里,心中更是一沉,暗自咬紧牙关,太上皇竟然看中那丫头至此! 如果真让她顺利生下了儿子,那皇家以后眼中还能装的下旁人么? 要是楚云苓死于难产,那绝对是再好不过的。 冷不丁冒出这个念头,皇贵妃的心怦怦直跳起来,她深吸一口气,也朝着太阳的方向行礼。 “诸位也一同为靖王妃祈福吧。” 闻言,院中人皆是静默着红了眼,一同默默照做。 皇贵妃没说话,只是心中在祈祷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产房里,稳婆急的嘴上都快起了泡,“王妃!孩子已经能看到头了,就差最后一步了,您一定要坚持下去啊!” 云苓的意识已经半是涣散,几乎快要连疼痛都察觉不到,一只手无意识地紧紧抓住萧壁城的掌心。 察觉到她的精神力活跃程度明显减弱,甚至连生命特征都在消失,萧壁城心中涌上无边的恐惧,终于抑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云苓……” 如果能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宁肯这辈子都不要她生孩子。 他恨不得替她痛,宁愿被吞噬精神力的是他!如果他能为云苓分担一些,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了? 胸口因紧张和担忧而不断起伏,头脑中隐隐有什么东西想要疯狂而迫切地冲出来。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萧壁城只觉得头部猛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漩涡突然吞噬起了他的意识! 与此同时,云苓的神情骤然一松,只觉得沉重的身体一下子轻了下来,眼睛微微睁开些许。 稳婆察觉这一点,顿时喜极而泣,“王妃,坚持住啊!已经看到孩子了!” 云苓闻言,神色几分恍惚。 下一刻,“哇——” 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响彻房间,院内外的人俱是浑身一震。 “生了生了,是小公子!是两个小公子!” 太上皇猛然瞪大眼睛,无比激动地又磕了两个头,额头都肿了起来。 “仙尊显灵,仙尊显灵啦!” 第 174 章 这俩孩子不简单 听到稳婆欢欣鼓舞的声音,皇贵妃神色一变,整张脸都有些扭曲,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 “两个儿子?” 她竟有这样的好命? 大周皇室的子嗣来之不易,瑞王成亲了几个月,后院一点动静都没有,贤王那个傻子成亲几年,也才得了一个女儿。 虽然明面上不表露,但她与封皇后这几年都一直紧盯着众皇子的婚事,确保都在各自掌控之中。 却不想,叫这半路杀出来的楚云苓搅乱了一切! 太上皇冷不丁回头瞧了皇贵妃一眼,她面色一僵,立刻换上激动和虚伪的笑颜。 “一举得男,还是两个,这可真是太好了!苓丫头如今可是大功臣了!” 太上皇没搭理她,这才又转回身去,焦急地朝着产房吼叫询问。 “小皇孙情况如何了,苓丫头可好?” 稳婆很快地回应道:“太上皇莫要忧急,小皇孙们都好着呢!靖王妃的情况也似是稳下来了!” 院子里的众人听到这消息,都不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太上皇大喜道:“好……好啊,赏!今日这靖王府上下的人,孤全都重重有赏!” 话音落下,庭院里的人皆是情不自禁露出喜意来。 “谢太上皇恩典!” 皇贵妃暗自收紧手掌,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要不是燕王之前闹那一出,让她歇了对云苓下手的心思,她早就忍不住动手了。但自己不动手,封皇后也不会放过云苓,想想也就算了。 谁知道竟叫她就这样把孩子顺利生了下来,皇贵妃在心中暗骂封皇后不中用。 * 产房中。 稳婆抱着哇哇大哭的大宝给萧壁城看,脸上满是喜意。 “王爷,您看他的哭声多响亮啊!” 萧壁城的头脑一直处在前所未有的眩晕感中,好不容易缓过来,只觉得头部像是快要爆炸了一样,不断地有针扎似的痛感传来。 回过神的第一时间,他没有理会稳婆,而是强忍着不适先去查看云苓的情况。 “云苓……?” 床榻上容貌动人的女子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薄汗浸湿了额前的碎发,好在虽紧闭着双眼,却神色舒缓。 萧壁城凑过去,确定云苓的精神力虽然很微弱,但已经逐渐趋于稳定正常,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还好,她只是太累睡过去了。 这一刻,萧壁城鼻尖酸涩,压抑着极力平复了心中的情绪。 “呜哇——呜哇——!” 耳边是孩子魔音穿耳式的震天哭喊,吵的萧壁城本就不适的头脑愈发混帐。 这时,却听得岑嬷嬷担忧的声音急急响起,“稳婆你快来看看,小公子为何一直不哭呢?” 萧壁城回过神来,面色微微一凛,心脏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孩子有什么问题?” 稳婆也有点慌,连忙凑过去查看情况,根据她的接生经验,新生儿一出生都是要啼哭不止的。 若是不哭,通常都是吸入了羊水,有窒息可能的表现。 “王爷莫急,让我来试试。” 稳婆抱过岑嬷嬷手里的二宝,用不大不小的力度在屁股上拍了几下,仍不见哭声,顿时慌张起来。 “瞧着也没问题,怎么就是不哭呢?” 孩子的肤色正常,并没有浑身青紫,看起来并不是呼吸不顺畅,难不成是有什么病? 萧壁城脸色微沉,“让本王看看?” 他从稳婆手中接过那个比他手掌大不了多少的,皱巴巴的,小小的婴儿。 小的令人不可思议,软的让人心生无措,萧壁城有些紧张和慌乱。 耳边是大宝的魔音穿耳,二宝却丝毫不为所动,吐了个口水泡泡,睁开乌黑的眼眸看着萧壁城。 那是一双隐约带着几分湛蓝之色的乌黑眼眸,不知是不是错觉,萧壁城好像在其中看到了几分依赖和欢喜之意。 隐隐约约,他感觉有一道精神力在小心翼翼地靠近自己,想要他陪伴玩耍。 是二宝的精神力,萧壁城再熟悉不过。 头部的刺痛似乎缓解了不少,萧壁城清醒了些许,不由问道:“刚才是不是打的太轻了?” 他不知道刚出生的孩子为什么一定要哭才行,但见稳婆都那样做了,便也用微微有些大的力道,在二宝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小小的身躯上立刻浮现出一个红印,二宝似是愣了一下,在萧壁城怀中挣扎着啼哭了起来。 “呜啊——!” 声音虽比大宝小很多,却让屋子里的人都大大松了口气。 “哭了哭了!太好了!” 萧壁城也不由自主露出一个笑容,刚想说话,却感觉自己被二宝的精神力刺了一下,顿时疼的一阵头晕目眩。 岑嬷嬷见他有些站不稳,连忙紧张地接过二宝,“王爷,您已经三天三夜不曾合过眼了,孩子交给奴婢和稳婆来,您快歇息歇息吧!” 她心里嫌萧壁城满是茧子的手太粗糙,孩子挣扎的那么厉害,被抱着一定不舒服。 语毕,稳婆熟练地将两个孩子的脐带剪断,抱到屏风后早已准备好的木盆中洗澡。 萧壁城回过神来,浑身这才由内而外地放松下来,坐到床榻边轻轻抚摸云苓的脸。 “云苓……我们有孩子了。” 萧壁城眼神中带着几分喜悦,几分茫然,低语呢喃。 从没奢望过,自己也能有这么一天。 他无法形容看到孩子出生时,那一刻心中喜悦和担忧的心情,也无法形容将孩子抱在怀中时,那软软小小的身躯所给他带来的紧张和激动。 萧壁城低头,在云苓额头上吻了吻,然后拿来沾了热水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脸上的汗水。 * 门外,太上皇已经彻底按耐不住了。 “好了没有,快把孤的曾孙抱出来,让孤看看啊!” “太上皇莫急,这就来了!” 岑嬷嬷将洗干净的大宝二宝放在襁褓中,第一时间将孩子抱到了侧面的厢房中。 太上皇激动地接过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地抱在臂弯中,两个孩子都已经停止了哭泣,张开了一双乌黑的大眼眸好奇地看着他。 “孤的乖曾孙儿啊……可算是盼到你们了!” 他喜不自胜地低头一看,第一眼就立刻呆住了。 太上皇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那两双令人惊艳注目的眼睛。 一双耀眼明亮如列日,其中隐隐似有火焰在燃烧,一双静谧如冰封千里,又似映着满天星辰。 “孤这是老眼昏花了么……” 太上皇喃喃自语,忍不住使劲闭上眼睛,晃了晃头。 再次睁开眼,两双眸子依旧美丽如初,太上皇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娘嘞……” 天生异象! 这一刻,太上皇的眼神分外激动,神情无比庄严肃穆。 这俩孩子不简单,他确定以及肯定,绝对是仙人转世! 第 175 章 参汤有毒 皇贵妃离得远,没听到太上皇在嘀咕些什么,她平复了情绪,扬起笑脸走过来。 “父皇,快让我也抱抱这两个孩子。” 无论再怎么不喜,面子总是要做到位的。 只是她刚一靠近,大宝就不给面子的“哇啊——”一声大哭起来。 整个院子里魔音穿耳。 太上皇抱着孩子飞速往旁边一扭,用屁股对着皇贵妃,满脸嫌弃。 “孤都才刚抱上呢,你急什么,去去去!” 皇贵妃脸色一僵,“……” 太上皇不满地嚷嚷道:“再说了,你指甲那么尖,万一碰疼了孩子怎么办,来看孩子脸上还涂那么多粉,定是熏着他了!” 皇贵妃深吸一口气,极力忍着脾气,乖顺地歉意道:“父皇教训的是,我骤然听见云苓胎动早产,心里担忧,来的匆忙,也没顾得上换身衣裳。” 她迅速收回了手,本就是做做样子,也没多想抱抱那俩孩子。 “啧,瞧孤这大曾孙儿,哭的真叫一个声如洪钟啊!” 皇贵妃坐在一旁,听着大宝的魔音穿耳,满心烦躁,面上却不能显露半分。 看着太上皇喜笑颜开的样子,她心底愈发惆怅不甘。 要不是御之的腿伤了两年,他兴许已经成婚生子了! 太上皇一双眼睛黏在两个孩子身上,就没挪开过,“这俩孩子也不过四斤多重,瞧着精神头儿倒是好得很。” 这说明什么,仙尊保佑啊!一看就不似寻常孩子。 确定了云苓无事,萧壁城这才一身疲惫地走来,淡淡朝皇贵妃问了句安。 “厨房那边的东西可都备好了?” “王爷放心吧,参汤和米汤一早就准备好了。”岑嬷嬷忙道,“林芯师父也已经到了,这就去给王妃诊脉。” 云苓发作的突然,王府里这会儿还没有备奶娘,刚出生的孩子肠胃弱,也喝不得牛羊奶,米汤糊糊最为稳妥。 萧壁城点了点头,松了口气,"师娘在的话我便放心了。" 参汤是给云苓熬的,他刚说完话,便有个小丫头端着参汤走进揽清院。 “王爷,这是厨房为王妃熬的参汤,特地用了皇贵妃送来的五百年老参呢。” 五百年老参颇为难得,太上皇转头淡淡夸了一句,“你有心了。” 皇贵妃忙笑道:“是儿媳当做的。” 话音落下,她颇为满意地扫了那个小丫鬟一眼,还算是有眼色,会说话。 “还不快把参汤送到靖王妃房里。” 小丫鬟端着参汤碗靠近,萧壁城却揉了揉刺痛昏涨的额角,忍不住皱眉看向那个小丫鬟。 此刻他说不出来心中的滋味,有种强烈的不详预感在蔓延,令他十分抵触对方。 萧壁城心中一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心理感觉了,每次这种感觉出现,都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 他隐隐觉得,这个小丫鬟眼中似是带着恶意…… 有哪里不对劲。 不等萧壁城有所反应,太上皇怀里的二宝却突然小脸一皱,红着鼻子啼哭了起来。 “呜啊——” 两个孩子都哭了起来,太上皇一时招架不住,有些慌乱。 “嗨呀!莫不是嫌老头子身上臭?孤今天也没抽烟啊!” 他正嘀咕着,庭院里却突然响起小丫鬟惊恐的尖叫声,“啊——!” 只见对方忽地脚下一滑,莫名奇妙摔了个狗吃屎,手里的参汤碗摔的粉碎。 皇贵妃黑了脸,斥责道:“毛手毛脚,你怎么办事的!” 那可是她的五百年老参呢! 萧壁城目光紧紧地盯着对方,沉声开口,“你是哪个院子里的丫鬟?” 看起来很面生。 小丫鬟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带着哭腔慌乱地道:“王爷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知错了!” 冬青扫了一眼,开口道:“地上结了霜,她刚才脚下打了滑。” “啊?我明明把院子打扫得很干净的!”陆七吓了一跳,连忙解释,“而且这个天气没到结霜的时候啊,刚才地上也没有水啊!” 好好的,怎么莫名奇妙就结冰了呢? 太上皇摆了摆手,“别折腾了,赶快重新给苓丫头端一碗参汤来。” 那小丫鬟忙领了命转身要走,萧壁城却突然冷声道:“站住!你还没有回答本王,你是哪个院子里的丫鬟?” 小丫鬟身形微僵,有些紧张地答道:“回王爷,奴婢是在燕回阁伺候燕王殿下的,如今燕王殿下身体康复回了燕王府住,奴婢便被派到厨房做事去了。” “王爷,您这是……” 岑嬷嬷不解地看向萧壁城,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萧壁城抿了抿唇,神色陡然一厉,寒声吩咐陆七,“叶折风,给本王把她抓起来!” 自从有了精神力,他的世界就不再和寻常人一样。 云苓总会教他如何使用精神力去感知周围的人,时间长了,他便对王府里下人们的情况都颇为熟悉。 而这个丫鬟给他的感觉,却无比陌生! 叶折风也不多问,萧壁城一声令下,便立刻将那丫鬟给擒住。 丫鬟吓得面色发白,“王爷开恩……奴婢方才不是故意的啊!” 萧壁城眼神微眯,冷然道:“岑嬷嬷,劳烦你去叫师母来一趟,叫她验一验地上这汤!” 闻言,丫鬟脸色微微一变,嘴唇颤抖地低下了头。 太上皇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抱着孩子道:“这汤有什么问题?” 林芯很快从云苓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按照萧壁城的指示,用银针探了探洒在地上的参汤,脸色猛然一变。 “这汤里有剧毒!” 话音落下,院子里的所有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看向皇贵妃。 “不是本宫,本宫什么也不知道啊!”皇贵妃吓得手中茶杯掉在地上,她急怒地看向丫鬟,“说!是谁指使你毒害靖王妃的!” 那丫鬟见事情败露,立刻就想咬舌自尽,萧壁城却迅速道:“折风,卸了她的下巴。” “咔嚓”一声响,小丫鬟的下巴就被卸了下来,霎时间面如死灰。 “好啊!竟敢在孤的眼皮子底下谋害苓丫头!”太上皇惊怒交加,厉声道,“快送到大理寺去审问,定要彻查此事!” 第 176 章 你喜欢这两个孩子么 萧壁城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怒火开口。 “立刻让人把王府内外排查一遍,可疑人等全部抓起来,为云苓和孩子准备的吃食和衣物等等也都仔细检查几遍,确保没有问题再送过来!” 他几道命令吩咐下去,原本乱成一锅粥的靖王府内,小厮丫鬟们立刻各归各位,恢复了往日的井然有序。 受了惊吓的皇贵妃捂住胸口,面色发白地解释,“老参是本宫送的没错,可此事千真万确与本宫无关!” 送汤的丫头曾在燕回阁做事,旁人大都知道,燕回阁里的丫鬟都是她当初亲自挑选给燕王的。 如今明面上最大的嫌疑人就是皇贵妃,她自然紧张的要命。 “母妃,这里人多口杂,您还是先回宫吧,此事我自会带人调查清楚。” 萧壁城紧拧着剑眉,他知道此事不可能是皇贵妃所为,这掩人耳目的嫁祸手段太明显了。 皇贵妃一急,不由自主地拔高声音,“可是……” 眼下这事她不能证明清白的话,回了宫昭仁帝该怎么看她? “让你回去就回去吧,吵着孤的小曾孙睡觉了!” 太上皇板起脸,刻意压低声打断了皇贵妃,神色不悦。 皇贵妃身形一僵,不敢忤逆已经发怒的太上皇,这才咬着唇不甘地退了下去。 两个孩子刚才还哭的震天响,转眼的功夫就呼呼大睡起来了。 太上皇低头,原本满是严肃的怒容缓和下来,添了几分喜意和慈爱。 “这两个孩子果真是有仙尊庇佑的。” 事到如今,他已经对萧壁城之前所言的一切深信不疑。 心底感叹完,太上皇又收敛了笑容,只是这背后之人实在愈发猖狂了。 这是上苍赐予大周的神子,若是出了岔子,万一仙尊怪罪下来怎么办? “小三儿,你好好守着苓丫头和两个孩子,封家的事和今日参汤这笔账,孤要亲自去算!” 萧壁城也没有推脱,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他这几日定然是要寸步不离地守在云苓身边的,这些事交给太上皇处理也好。 太上皇走后,萧壁城很快重整了靖王府内的守卫与巡逻。 他从禁军中调了一批人手来,里三层外三层将靖王府围成了铜墙铁壁,半只苍蝇都飞不去。 府内处处十二个时辰都有人走动巡逻,上下所用之物,从碗筷吃食到衣物用药,也通通要前后检查三遍,提前验过毒方才使用。 强撑着精神昨晚这一切,萧壁城才疲惫不堪地忍着头部的眩晕刺痛,趴着歇在云苓的床榻边。 萧壁城寸步不离地守了云苓两日,风家兄弟被安置在客院中,暂时按兵不动。 “子昂兄见谅,待近日的风波平定,我便立刻带你们进宫见父皇。” 风子昂摆了摆手,沉声道:“壁城莫要愧疚,弟妹的身体要紧,何况北秦那边有摄政王坐镇,我父亲也被安置妥当,暂时没有后顾之忧。” 萧壁城点点头,辞别了风子昂两兄弟。 风子舟忍不住感叹,“没想到,小妹与靖王妃的情谊竟会深到如此地步。” 云苓之所以会早产,很大原因是被留情的消息所刺激。 “你我在靖王府住的这段时间,也擦亮眼睛多注意周围,莫让那些妖魔鬼怪再近了弟妹的身。” 风子舟点点头,尽管才相识不过几日,他们已经将云苓纳入了自己人的保护圈中。 萧壁城回到揽清院的房间中,目光落在那柄刻着奇异标志的剑上,脸色隐隐有几许落寞。 他眸中情绪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 云苓感觉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沉睡了许久,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终于逐渐回笼。 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环境,茫然的目光还有些发怔。 她还没有死。 “云苓?” 耳边响起萧壁城带着喜悦的沙哑声音,云苓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她实在饿的没力气说话。 不等她有更多的反应,萧壁城快步走出去吩咐冬青,“她醒了,快叫厨房把热粥端来!” 冬青很快送来温热的肉粥,萧壁城伸手将云苓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闻到肉粥的香味,云苓腹中的饥饿感更甚,几秒钟就将一碗粥狼吞虎咽地入了肚。 萧壁城小心地扶着她,“吃慢些,小心呛着。” “桌上还有的是呢,奴婢再给您盛!” 冬青拿了空碗转身去盛粥,云苓一口气连喝了五碗,肚子渐渐有了些许饱腹感,方才终于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她喘了口气,问道:“那两个讨债鬼呢?” 冬青笑起来,“小公子们吃饱了刚睡下,奴婢这就去找岑嬷嬷,把小公子抱过来给您瞧瞧。” 不多时,厢房里便多了一辆宽敞的木质摇篮车,两个小家伙依偎着挤在一起,睡的正香。 带来了孩子,冬青便识趣地将桌上的空碗筷收拾走,把房间留给了云苓和萧壁城二人。 云苓望着那两张皱巴巴的小脸,沉默了一下。 这就是那两个折磨了她近八个月的讨债鬼。 云苓缓缓开口,“真丑。”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浅笑。 萧壁城弯了弯唇角,目光落在她发间,眼神柔和。 “嬷嬷说,小孩子刚出生都是这样的,过个十来天就圆润起来了。” 他的声音低而沙哑,听起来异常温柔。 “瞎子,这次多亏了你,否则我撑不到最后。” 分娩的最后关头,幸亏这两个讨债鬼转而吸收了萧壁城的精神力,否则她怕是已经交代在产床上了。 又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云苓心底长叹了口气,抬眸去看萧壁城,却见他的神情有些异样。 她微微一怔,敏感地察觉到,自从醒来以后,萧壁城似乎异常安静。 “你怎么了?” 云苓能感觉得到,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萧壁城回过神来,目光温柔,安抚地摸了摸她发间,平和的语气中隐有两分试探。 “云苓……你喜欢这两个孩子么?” 第 177 章 这世上是有人爱她的 “为什么这么说?” 云苓微怔,她身形顿了顿,不等萧壁城答话,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缘由。 “你是不是生气了,因为之前的事?” 萧壁城神色平静,不答反问,“你还是会去北秦找她的,对么?” 云苓没有回答。 萧壁城笑了笑,声音随着黯淡的目光低了下去,“其实你不回答,我也知道答案的。” 云苓神色微动,“之前的事,你生气是应该的,但是……我不可能放弃去北秦的念头。” 她低声说着,心里前所未有的混乱,手指微微蜷起。 萧壁城垂下双眸,将她蜷起的手指握在掌心,带着厚茧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细指,带来暖而微痒的感觉。 “我从未想过要你放弃去北秦的念头,但你不能是现在去。” 云苓微怔,忍不住抬头看他,萧壁城将她的手覆在自己脸颊上,轻轻一叹。 “云苓,那天你被劫走的时候我真很慌张,你不知道,你大着肚子的样子有多让我担忧,恨不得每天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 “我不停安慰自己,你和寻常人不一样,要相信你不会有事,可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它很害怕,都快要跳出胸口了。” 云苓看着他明显削瘦的脸颊,还有下巴处几分沧桑的青色胡茬,心底涌出淡淡的愧疚。 “那天看到你没事,我终于松了口气,但事实也证明,你并非坚不可摧……当时你挺着那么大的肚子,还说要去北秦,我很着急,也很生气。” 萧壁城的凝视着她的脸,目光一动不动。 “那时我忍不住想,我和孩子在你心中的份量,其实并没有那么重,对吧?” 云苓敛眸,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那两张皱巴巴的小脸上,沉默地摇头。 看了孩子半晌,她轻声问道:“你怪我么?” “怎么不怪?我那样一心待你,却比不得别人在你心中的份量,我不仅嫉妒厌恨别人,也怨怪你薄情冷意。” 萧壁城垂眸低笑几声,微微用力握紧了她的手。 “可是后来我想通了,你们一同出生入死二十年,而我不过和你相识短短几个月,本就没有资格相比。更何况……你我的初见本就谈不上愉快,若非你腹中有孩子,若非我死缠烂打,你兴许根本不会留下。” 云苓平日里总是风轻云淡,起初萧壁城以为她只是性格如此,后来才明白,那是因为她不关心不在乎。 她一直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直到因为精神力的原因,他被归类为“同类人”,才终于肯向他打开心扉的一角。 云苓安静地听着他的话,心里忍不住有些发堵,胸口微闷。 “你是我两辈子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喜欢过的人,在我心里同样是无可替代的,我没有骗你。” 听到这句话,萧壁城眼神微微发亮,轻声问,“那我们的孩子呢?” “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上辈子,我每天都为逃亡绞尽脑汁,一同逃离组织是我们努力了十几年的目标,我从来没有想过将来有天会和一个人在一起,更没想过会有孩子。” 上辈子她们最大的愿望,就是逃出去以后,找个温馨隐秘的地方隐居,过普通人的平凡生活,无忧无虑地守着彼此到老死。 云苓慢慢地说着,仍旧苍白的脸上,眼神和声音都透着几许迷茫。 “我来这里的时候,他们就莫名奇妙已经在肚子里了,一开始我也没当成过是自己的孩子看待。” 萧壁城听到这里,弯着唇角笑起来,“所以那个时候,你很痛快的跟我说,要拿孩子来换石头。” 云苓迟疑了一下,实话实说,“不瞒你说,那个时候我没打算要他们。” 因为她打心底不觉得孩子是自己的,想着生完丢给萧壁城换了陨石就跑人。 “直到后来发现两个孩子也拥有精神力,我才改变了想法,说服自己那的确是我和你的孩子……我说这些,你是不是感觉很失望?” 萧壁城松开云苓的手,蓦然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低低笑起来。 “没有。” “真的么?” “当然,我现在才想起来,其实我的媳妇儿本来就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萧壁城将下巴放在云苓的头顶,微微挪动着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肩头。 “突然间莫名奇妙多了两个孩子,一定感觉很无措茫然,你会那么想本就是人之常情。” 她或许经历过很多,但在感情方面纯然就是张白纸。 云苓微微一怔,心底有一种难言的情绪缓缓蔓延,她知道自己之前做的不妥,多少伤了萧壁城的心,但萧壁城这样包容她,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壁城伸手将她散落的鬓发撩到耳后,又自顾自地说起来。 “你昏睡这两天我想了很多,起初我很嫉恨,为什么要有别人横挡在你我中间,如果这些人不存在就好了。可是后来我又觉得庆幸,庆幸另一个没有我的世界里,你在过往那些痛苦和难捱的岁月,有几个能够依靠和信赖的人,不必独自承受……” 云苓鼻尖隐隐有些酸涩,垂眸不语。 萧壁城的手滑落在云苓胸前,把玩着一缕乌黑发丝缠绕指尖,硬朗的面庞也变得柔和。 “我知道,她们在你心中有非凡的意义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云苓……这里已经不是那个世界了。” “你无需再忧心逃亡,今后一辈子有我在你身边,我们做一对平凡夫妻,养育孩子长大,什么都不必忧烦,无论你想踏遍天涯海角找谁,我都会陪着你。” 云苓靠在萧壁城怀里,怔怔地望着前方,视线开始有些模糊。 这不就是老一心心念念想要拥有的一切么? 这个念头也曾在她心中一闪而过,但从没奢望过能遇上这样一个人。 萧壁城抚着她的脸,指尖冷不丁触到些许微凉的湿意,身形微顿。 这是萧壁城第一次亲眼见到云苓掉眼泪,他放开云苓,双手捧住她苍白削瘦的脸,大拇指轻轻拭去两颊的泪痕。 “你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今后生同一个衾,死亦一个椁。” 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诚挚,云苓的眼泪反而掉的更凶了。 她想,这世上是有人爱她的。 (作者君:云苓攻略进度100%达成,王爷猛男落泪。) 第 178 章 王妃变得不一样了 云苓醒来后休养了两天,身体状况和精神都渐渐好转,萧壁城纵使公务缠身,还是尽可能地留在靖王府陪她。 “好像还没有给这两个小讨债鬼起名字。” 云苓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大宝和二宝柔软的脸蛋,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难以想象这两个小肉团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 萧壁城笑道:“大周风俗和其他国家不一样,旧时候多战乱,百姓们觉得贱命长命,生了孩子都要等到周岁时才会定大名。” 就连皇家也是如此,只不过皇家子嗣的名字,还要由钦天监测算过八字才行。 “咱们儿子的大名,要等到抓周礼的时候才能定下来呢,你倒是可以先给他们起个喜欢的小名唤着。” 云苓是个起名废,何况这几日大宝二宝的也叫习惯了,就继续这么叫了下去。 两个小家伙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酣睡,醒来的时候不是在吃就是在拉。 云苓试着轻轻将大宝抱在怀里,原本正酣睡的儿子很快就醒了过来,开始进行魔音穿耳攻击。 “哇啊——” 岑嬷嬷连忙手把手教她调整动作,“哎呀!王妃,孩子不是那样抱的,要这样才行。” 这边刚安抚好大宝,那边萧壁城怀里的二宝又嘤嘤哭了起来。 萧壁城郁闷地把二宝又还给了岑嬷嬷,“本王抱他的姿势也没错啊。” 二宝比大宝要安静乖巧很多,平时基本不怎么哭闹,可偏偏每次他一抱,小家伙就嘤嘤叫唤起来。 这令初为人父的萧壁城感到十分挫败。 岑嬷嬷轻轻拍哄着二宝,忍俊不禁道:“刚出生的小孩子皮肤娇嫩敏感,兴许是王爷手上茧子太厚,叫他不舒服了。” 萧壁城却不觉得,秋日的小衣穿的那么厚,他的手就是糙成磨砂布也感觉不到啊! “本王倒觉得,他定是记着我当时拍他那一巴掌,现在才不让我抱。” 岑嬷嬷又忍不住笑起来,“王爷您真是说笑了,这刚出生的小孩子哪里会懂得这么多?” 萧壁城不说话了,他怀疑二宝记仇,但他没有证据。 纵使被儿子嫌弃了,萧壁城还是没有将照顾孩子的事全部假手于人,两个孩子晚上也一同睡在揽清院的厢房里。 只是他们两个人都没有一丁点带孩子的经验,时常搞的手忙脚乱,房间里一团糟。 简直堪称九零后新手父母带娃行为实录。 才两天下来,云苓和萧壁城就双双成了一对熊猫眼。 在不知道第几次被大宝的哭声闹醒后,云苓打着哈欠长叹,“我真的怀疑这崽子的精神力进化方向是声波攻击。” 她熟练地抱起大宝,小家伙在她怀里堵住嘴填饱了肚皮,这才安静下来。 云苓一动,萧壁城也立刻醒了过来,有些心疼地道:“实在不行的话,晚间交给嬷嬷和奶娘照顾吧,你好好歇息。” “不用,我想亲自带他们两个。” 云苓眉眼舒展,她低头仔细打量大宝逐渐圆润的脸,笑容几分温柔。 “你说他要是个女儿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闹了?” “不见得,二宝不是乖得很。” “要是生的一对龙凤就好了,儿女双全凑个好字。” 萧壁城笑着将她揽进怀里,“不管儿子还是闺女,都是缘分。” 云苓顺势躺在他胸膛处,打着哈欠闭上了眼睛,“争取下次生个女儿。” “你还要生?” 萧壁城微微一愣,惊喜过后,眼中又闪过几丝犹豫。 云苓听出他的中的迟疑,微微挑眉,“怎么,我愿意给你生孩子你不高兴?还是你不喜欢女儿?” “自然都不是,我只是害怕……害怕会像这次一样,若是会让你那样痛苦折磨,我宁愿你不生,有他们两个我已经很满足了。” 云苓眼神柔和,解释道:“那是因为之前我的精神力太弱了,待我恢复之后,便不会像这次一样了。” 自打穿越以来,她的精神力就没有恢复到巅峰时期的状态,当时从温泉山庄中出来,又消耗了许多。 加上肚子里有两个,生产的时候才会那么凶险。 这几日,云苓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在以一种极为迅猛的速度增长着,想来要不了多久,她便会恢复到巅峰时期了。 萧壁城仍有些不放心,“真的么?” 云苓认真地点点头,“不管怎么样,有你在身边,一定不会有事。” 萧壁城眉头微动,这才缓缓舒了口气,“如此一来再好不过。” 他想起太上皇当初说过的话,只要能五年内抱三个儿子,就不会再强迫他纳侧妃。 如今才第一年,指标就已经完成三分之二了。 他暗搓搓地想,接下来要努力才行,等回头云苓出了月子,还是得想办法把两个崽子丢到岑嬷嬷那里去。 两人轻声细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很快便互相依偎着沉沉睡去。 或许是因为有了孩子,云苓的生活逐渐开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今她的重心开始不知不觉地转移到孩子身上,虽然不再闻顾外界之事,但日子却意外的充实。 冷静下来后,云苓暂时打消了动身去北秦找留情的念头。 如今她有了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不可能把孩子也带去北秦,何况风家兄弟既然放心来大周寻求帮助,那留情此刻定然是安全的。 想了想,云苓叫冬青拿来纸笔,打算书信一封送去北秦,若是驿站脚程快的话,约莫二十来天就能送到。 点燃秋日的小暖炉,房间中檀香淡淡。 云苓静思落笔,墨色的鬓发轻轻垂在胸前,俩颊恍若春樱粉桃。 冬青在一旁研磨,不由看的有些痴了。 她忍不住开口,“奴婢觉得王妃和之前比,变得不一样了。” 云苓手中的笔微微一顿,微微挑眉,“变得更美了?” 冬青噗嗤一声笑出来,“如今您眼里有了神采,的确比之前漂亮了。” 王妃素来爱笑,可她以前总觉得王妃脸上虽总挂着笑容,眼眸却是一片死寂的,没有波澜。 每日安静地待在靖王府里,没有什么事情能勾起她的兴致,偶尔会主动过问几句关于王爷的事。 云苓微微一怔,又笑着打趣,“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漂亮?” “王妃以前也漂亮,可跟现在是不一样的。”冬青想了想,神色认真地回答,“以前奴婢觉得您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对什么事情都不甚在意,如今反而多了人气儿。” 之前的王妃美则美矣,却像是雾里看花,宛如镜中水月,看得见摸不着。 如今她的眼神里开始有了灵动的光采,整个人一下子变得鲜活起来,像是可以触碰到了。 提起王爷的次数也变多了,每每眼中都是带着笑意和温柔的。 “小嘴挺甜,一会儿多赏你几块糕点。” 云苓脸上挂起淡淡的笑容,将给留情的厚厚几页信纸读了一遍。 信上除了询问留情穿越前后的境况,其余都是告知对方自己的经历,和如今的情况。 读完一遍后,她才恍然回过神来,发现有关萧壁城的笔墨占据了四分之三还多的篇幅。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瞎子于她而言已经是那么重要的人了。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几乎就是她的全部。 第 179 章 太上皇想废后 信上的内容是用简体字、英文和拼音混杂着写的,云苓并不担心旁人会看到信中内容。 她打算将信交给了风子舟,托他过些日子回北秦后,亲手将信交给留情。 放下笔,院子里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是正在清扫落叶的十九。 “王妃,王爷回府了!” 云苓闻言,起身像是只蝴蝶般朝着院外翩然而去,落入萧壁城怀中。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萧壁城也不顾忌周围有人,笑搂着云苓在原地转了个圈,也不松手,直接将她抱回了房中。 “父皇知道我惦记你,便早早放我回府了。” 冬青在一旁看的耳根发红,识趣地退出去,把房间留给了二人。 “这生了孩子就是不一样,如今王爷和王妃的感情可真好啊!”她坐在院落的石凳上,托腮感叹,“哎,小十九你可不知道,当初王爷和王妃成婚的时候,说是仇人的不为过!” 冬青早将沉默寡言的小十九当做了自己的弟弟,加上云苓和萧壁城的旧事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便絮絮叨叨地同他拉起家常来。 “人与人的缘分可真奇妙啊,你说是不!” 听着云苓的事,十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但很快又黯淡下来。 也不知阿姐嫁给东楚太子后过得好不好。 房间里,萧壁城瞥见案上的信纸,随口问了两句。 得知云苓打消了立刻动身去北秦的念头,他微微松了口气。 “鸟铳和火枪营的事,最迟明年初春便能步入正轨,待大周京城局势稳定,我便立刻动身陪你去北秦,到时候两个孩子可以先抱到皇祖母身边养一阵子。” 文国公府里藏着妖魔鬼怪,林氏性子又软,萧壁城不放心。 但太后素来深居简出,平时吃斋念佛也不见后宫嫔妃,加上有太上皇坐镇,把两宝交给他们再合适不过。 掐指一算,去一趟北秦来回两个月的时间,怎么也够了。 云苓浅浅一笑,弯唇轻声道:“我不打算去北秦了。” 萧壁城神色错愕,不解地看向她。 “如今朝中局势紧张,边关又告急,在战事未能平息前,我都不会轻易离开。” 这两日云苓仔细想了很多,她与封家已经彻底结仇,对方在一旁虎视眈眈。 倘若边关真的出了大事,昭仁帝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重用封家,要么派萧壁城前往边关领兵作战。 无论哪个结果都是云苓不想看到的,她自然不愿意两个孩子刚出生,就要与父亲千里相隔。 如今之际,唯有鸟铳和火枪营的出现能扭转这个僵局,她是最了解这两样东西的人,必须亲自参与其中,确保不出错。 “北秦没有战事困扰,而我们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走不开,我打算先造一把鸟铳,再制些机关毒药,托风二哥一并送给情哥。有了这些东西,她想离开北秦皇宫会容易得多。” 风子昂伤势太重,这几个月都要留在靖王府养伤,届时风子舟会在大周使臣和军队的护送下回北秦。 萧壁城长长吐出一口气,笑道:“云苓,你能想通我就放心了。” “之前是我太心急,自乱阵脚,很多事都想岔了。”云苓轻叹一声,“与其出发去北秦找情哥,不如让她动身来大周找我,她绝对是不想留在北秦皇宫中的。” 萧壁城凝神点头,压低声音道:“之前风家军出事后,我们第一时间给北秦摄政王送了信,希望他尽快派新的联军前往大周。” “今日早晨父皇已经收到了摄政王的回信,里面提及了风家军的情况,包括他叫子昂二人前来寻我们的事。只要我们这边尽快将证明风家清白的证据筹备好送去,摄政王那边立刻就能够为风家平反。” “如若不出意外,明年三月初春,北秦摄政王会如旧出使西周,我与他也算有几分交情,若请他协助留情脱身,他应当会同意。” 云苓闻言,脸上不由浮现几丝希冀和激动,她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好,封家这边最近是什么情况?” 她最近忙着照顾孩子,一直没顾得上留意封家。 加上她之前生孩子耗尽了精神力,一直在休养中,萧壁城特地谢绝了一切上门送礼和探望慰问的来客,她这几天对京中局势并不了解。 提起封家,萧壁城的眼神和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封锦程在大理寺已经关了五天了,封左相还不知他的情况,云泽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明日有人会在皇城门口告御状。” “告御状,谁那么豁得出去?”云苓讶异挑眉,“就算不搞御状,大哥也会弹劾封左相的。” 按照大周律法,平民告御状,首先要挨二十大板才行。 萧壁城颔首,“是那个叫梓桃的姑娘,你大哥劝过她了,可她执意要告御状,说是非要全天下都知道封锦程的所作所为不可。” 云苓对这个名字有几分印象,梓桃是当时在内院里,第一个动手对封锦程进行打鸡报复的姑娘。 她低声一笑,“这次封家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萧壁城点点头,神色莫名,“何止如此……皇祖父今日甚至动了要父皇废后的念头。” 云苓神色错愕,微微睁大眼睛,“废后?好好的怎么扯到封皇后身上去了?” 萧壁城将参汤那事仔细地说了,“大理寺已经查了出来,当日下毒的乃是皇后的人。” 这个结果算是意料之中,云苓和萧壁城都没有意外,真正令人惊讶的是,太上皇竟动了念头劝昭仁帝废后! 第 180 章 他想给皇后一次机会 云苓回过神来,试探地问道:“那父皇是什么说法?” 萧壁城的神情晦涩难明,“父皇的意思是……想给封皇后一次机会。” 废后无外乎两种下场,一是彻底被废打入冷宫,二是降级为贵妃。 但若只是降为嫔妃,仍旧阻止不了封家的势力在后宫暗中搅动风云,因此太上皇的意思是前者。 不过昭仁帝却驳回了太上皇的意思,他是打算到时候以封锦程的案子为理由,让皇后到皇家宗祠中思过三年。 “在我意料之中。”云苓点头笑道,“不过这样一来,掌管后宫的凤印必然会转交给其他嫔妃,今后她想要回去怕是难了。” 架空了她的权力,跟废了她也没什么区别。 萧壁城神色微动,“云苓,你怨怪父皇么?” 云苓想了想道:“谈不上怨怪,只是有些失望,但他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不难理解。” 那毕竟是昭仁帝的发妻,多年来为他养育了一双儿女,他并不是个冷酷无情的帝王。 一朝要他下令废掉元后,难以接受也正常。 “对了,今日你们在御书房还说了些什么” “无非都是些关于封家的事。” 萧壁城颔首,将早晨间谈话的消息悉数告知云苓。 * 今日早晨在御书房中,他们父子孙三个人对封家之事商议了许久。 昭仁帝道:“那封锦程掳走老三媳妇儿和温怀瑜的事,朕料想与封相无关。” 萧壁城沉声接话,“父皇的意思,此事乃封锦程自作主张,封相并不知情?” 太上皇拿起烟杆抽了一口,云雾缭绕中,淡淡地开了口。 “封瑨那个老家伙做事一向深思熟虑,滴水不漏,比乌龟王八蛋还能忍,这次的事的确不是他能干出来的。” 封瑨便是封左相的大名。 萧壁城神色微动,试探性地道:“皇祖父,孙儿有一事不解,您与父皇这些年来为何如此容忍封相的野心勃勃?” “那老东西的确野心勃勃,但对皇位并无觊觎之心。”太上皇闻言,缓缓笑了,“三儿啊,如今孤便告诉,封家这枚棋子你若用的好,能助你权衡稳固朝中各方势力,若是用不好,就会变成心头之患。” 萧壁城微微拧眉,“您说封相并不觊觎皇位,那他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他想要的是封家成为大周第一鸿鹄士族,屹立百年不倒,自己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太上皇伸手抖了抖烟灰,眯起双眼,微微陷入往事的回忆中。 他乃是种地的泥腿子出身,生于乱世而称王,但封家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是名门望族了。 前朝的时候,封家之主便在朝中做官,后来天下大乱,封家看中了太上皇的潜力,选择扶持他。 可以说他之所以能够成为大周的新帝,封家有很大的功劳,就连如今的昭仁帝,娶的同样是封家女。 “那个老东西的心思孤清楚的很,早些时候他盼着老大能登上太子之位,这样一来封家便是皇帝的母族。” “如今眼瞅着你大哥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便又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之前还私下提过,想把封家女嫁给你做侧妃呢。这样一来,若是他将来扶持你登上帝位,皇后之位必定由封家女来坐。” 萧壁城很快明白过来,拧眉道:“意思是大周的后位与帝位,他封家必定要拿下一个?” 要么皇后由封家女来坐,要么皇帝由封家女所生,如此一来便可保封家成为第一名门百年不衰,封左相的算盘打的还真是好。 昭仁帝长叹一口气,“封左相此人可受重用,这些年来的确算得上为大周鞠躬尽瘁,族中也人才辈出。但如今封家的做法已经触及了底线,无论这件事是否受他指使,都势必要给封家一个教训了。” 太上皇也冷下了脸,“没错,皇家可以容忍他的野心,但不能容忍他的子孙恶贯满盈!” “皇祖父有何打算?” “封锦程是必不可能再留了,至于封氏……她竟敢下毒手谋害皇嗣,丝毫没有身为皇后该有的贤德,这样的女人怎配做一国之母!” 听闻太上皇有要废后的心思,昭仁帝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父皇,废后乃是举国大事,须三思而后行啊!” 太上皇一听这话,便知道他不赞同废后,不由皱起眉头。 “那你的意思是?” 昭仁帝神色凝重地道:“儿子打算让她到皇家宗祠思过三年,三年期限未满之前不可踏出宗祠一步,也不会让天昱和蓉儿兄妹二人见她。” 太上皇顿了顿,半晌后淡声道:“若是如此,便由你来做主吧。” 虽心底不满,但太上皇没有强求,毕竟他已经退位多年了,若时常对昭仁帝的决策指手画脚,父子间也难免会生间隙。 第 181 章 你父皇猪油蒙了心 “好了,孤也乏了,今日便散了吧。” 昭仁帝舒了口气,忙道:“儿子送您回长宁宫。” “用不着,你是不是想偷懒?赶紧把那些奏折都批了,让老三送孤回去就行。” 太上皇吹胡子瞪眼地甩了甩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萧壁城连忙向昭仁帝行礼告退。 昭仁帝苦笑一声,心底何尝不知太上皇这是心里气恼了。 封皇后做错了事不假,可那到底是他的元后,如何能说废就废,念她只是一时糊涂,好在还没有酿成大错,这样的教训也足够深刻了。 离开了御书房,太上皇的脸紧绷着许久都没松下来。 “你父皇就是个猪油蒙了心的,当年孤就不赞成他娶小封氏,他偏生不听,还非要立她为后!” 小封氏指的便是当今封皇后,当年太上皇内心认定的太子妃人选,本是她的姐姐大封氏,奈何昭仁帝却非要娶小封氏。 “瞧瞧这些年来她把老大和蓉儿养成什么样子了?一个憨傻不懂世故,一个骄纵跋扈狗见狗嫌!如今干出这等令人发指的事来,竟还要护着她!” 太上皇一直都不待见封皇后,觉得她图有端庄贤良的外表,内在却全无一个皇后该用的胸襟与眼界。 “她还不如你母妃呢!” 至少皇贵妃没把燕王给养歪了。 萧壁城沉默了片刻,他一个当儿子的,纵然心里对昭仁帝感到失望,也不好当着太上皇的面去数落自己老子,只好说了句模棱两可的官话。 “父皇有他的难处。” 太上皇像是杆炸了的烟枪,一点也没有刚才在昭仁帝面前的淡然。 “呸!他有个锤子的难处,他就是被牛屎糊了眼,非要把破石头当宝!到头来委屈了孤的苓丫头和两个孩子!迟早会后悔的!” 听到这话,萧壁城不由眉眼柔和,温声道:“您这样替云苓委屈,她知道了心里一定高兴。” 太上皇缓了缓脸色,闷着鼻子哼了一声。 “孤只是担心不好好惩戒小封氏,仙尊得知了以后降罪下来,到时候万一影响了大周的国运怎么办?” 萧壁城忍俊不禁,暗自摇头,皇祖父的脾气真是越老越怪了。 记得云苓管这叫什么,骄傲还是傲娇来着? * 云苓听完萧壁城的转述,眉头不由高高挑起,讶异地道:“没想到封皇后竟然还是父皇的真爱。” 上辈子受太多小说和影视作品的影响,她还以为昭仁帝和封皇后之间也是利益互换呢。 萧壁城点点头,“当年父皇势必要娶一名封家女为后,只是他没有娶皇祖父为他挑选的人。” 而是娶了他自己喜欢的那个。 “这大概就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吧,突然觉得皇贵妃有点惨呢。” 深爱昭仁帝至此,一度险些为其丧命,掉了孩子不说还终生难孕,也只是换来昭仁帝些许怜惜和愧疚的宽待罢了。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萧壁城听完,忍不住挑了桃眉,抬手刮了一下云苓的鼻子。 “你也是那个有恃无恐的,仗着我偏爱你,就天天造作!” 自打他娶了云苓来,就没过上几天安生的日子,成天提心吊胆的。 云苓嬉笑着扑进他怀里,“怎么,这么快就厌烦我了?” “你就是造作一辈子,我也不会厌不会烦,所以为了你能有恃无恐的四处造作,为夫要努力成为你坚强的后盾才行。” 萧壁城笑搂着云苓,顺势在她唇上亲了亲。 “待处理完封家的事,我再向父皇告几天假,好好陪你一阵子,这些天便让岳母和郡主她们来陪你吧。” 云苓点点头,她知道萧壁城最近忙,自己也暂时插手不上什么事,便没有去叨扰他。 她安心在后宅里带那两个不省事的小崽子,但凡外界有什么风声,温怀瑜都回第一时间告知她。 “今日早晨,梓桃姑娘带着那些姐妹们到皇城门口告御状去了,眼下全京城都知道封锦程犯下的罪行了。” 二十来个女子本就貌美出众,一同到皇城门前告御状,这么大的阵仗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百姓前来围观。 梓桃负责敲冤鼓挨板子,其余的姐妹们便在周围,对着百姓们血泪泣诉自身的遭遇。 一时间,京城中掀起轩然大波,前所未有的高涨民愤直指封家。 晌午之时,萧壁城上朝回来,云苓见他神色快意,便知道封家定然狠狠栽了个大跟头。 “今早上朝,是刑部尚书亲自弹劾的封左相,你是没瞧见,当时他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 刑部尚书便是容婵的外公,容婵嫁给了瑞王为妃,严格算起的话,他跟封左相还称得上亲家。 平日里两家相安无事,甚至可以称得上友好,可谁叫刑部尚书有求于云苓呢。 为了保护温怀瑜和云苓的声誉,封锦程掳走二人的事并没有对外声张,但经手案件的刑部尚书却是知情的。 他还盼着云苓赶快以七窍莲心入药为容湛根治心疾呢,自然对封左相不客气了。 这将整个京城变得沸腾的消息,自然也很快传到了封府中。 * 秋风萧瑟,别致的小院落里大门紧闭。 封锦薇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神情萎靡,自打上次被萧壁城吓晕过去后,回到府中便一病不起,闭门不出。 直到现在,她每晚都还会梦见萧壁城直击而来的红缨枪,还有那四溅的暗红血液…… 封锦薇的头发被割掉一大截,那缨枪当时划破了她的头皮,害得她现在都不能梳头挽发。 瞥了眼不远处的铜镜,看到自己宛若游魂野鬼般的模样,封锦薇眼底暗恨。 “妙儿,碧落回来了没有?” “回三小姐,妙儿不曾看见碧落姑娘。” 封锦薇抿了抿唇,眼底浮现掩饰不住的焦急,自打那天昏迷醒来后,她便再也没见过封锦程了。 随后没两天,便传来靖王妃诞下双生子的消息,惊得她当时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这件事是她和封锦程瞒着祖父做下的,哥哥失联后,她也不敢轻易惊动祖父,只能暗中派碧落去问。 不多时,碧落终于回到了府中。 封锦薇打起精神,急声问道:“碧落,可寻到哥哥的消息了?” 询问完,见碧落面色发白,浑身颤抖,她不由心下一沉。 “发生什么事了?” 一道压抑着怒气的声音自碧落身后传来,威严而厚重。 “你说呢?” 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封锦薇瞪大双眼,“祖父,您怎么来了?” 回答她的却是毫不留情的重重一巴掌。 “你还有脸问!老夫再不来,怕是封家多年的基业都要毁在你们手中了!” 第 182 章 沦为弃子 封锦薇被打的眼冒金星,嘴角高高肿起,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封左相,瞳孔中尽是错愕。 “祖父,您为何打我?” 封左相虽然平时不苟言笑,但对长房的嫡出子孙素来宽厚,封锦薇平时连斥责都没挨过几句,更别提被打了。 封左相重重一甩袖子,看向碧落冷怒地道:“老夫为什么动手,你给她解释清楚!” 碧落脸色苍白,抖着嘴唇颤声将有关封锦程在温泉山庄囚养女子被曝光,激起民愤千层浪的事说了,如今对方已被关押在大理寺中。 封左相压抑着怒气,“今日刑部尚书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弹劾我,更是有那城门前敲冤鼓,告御状告到金銮殿上的女子,直指你二哥草菅人命,强抢民女!” 他知道封锦程私下爱流连花丛,但男人本性如此,便也没当回事,哪知私下竟做出这等胆大包天的事来。 刑部尚书道他纵容子孙行凶的时候,他还不屑一顾。后来有女子带着证据告到金銮殿上,他的震惊不比旁人少。 一张老脸都被丢尽了! 封锦薇眼前一黑,白着脸道:“怎……怎么会这样……旁人如何得知此事的?” “还不是因为你们二人无法无天,擅作主张!老夫早前就叮嘱过你,莫要轻易去招惹靖王妃,偏生你不听,在医馆前吃了一次亏后还不长记性,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封左相说到此处,气的胸口闷疼,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木桌,震得桌上陶瓷水杯盖子都掉了下来。 上次吃了大亏后,封锦薇便安静老实了一阵子,他还以为是有所长进了,哪料竟做出这等蠢事。 “你们两个若不去招惹靖王妃夫妇,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封锦薇闻言,又是震惊又是恐慌,萧壁城是块难啃的硬石头也就罢了,怎么哥哥在楚云苓一个孕妇身上还会栽了跟头。 她连忙白着脸认错,焦急地道:“祖父息怒,锦薇知错了,如今最重要的是把哥哥救出来啊!” 听到这句话,封左相的神情陡然复杂莫测,阴冷地开口,“靖王私下在陛下面前参了封家一本,你哥哥的命是别想保住了。” 封锦薇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失声道:“怎么可能!如今战事告急,陛下不是还要仰仗封家吗?”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兄妹二人才敢有恃无恐地做下那事。 “封锦程已经废了,老夫不会花不必要的力气在他身上。” 封锦薇这下彻底慌张起来,急的眼里蓄起泪水,“祖父,哥哥是您的嫡孙啊,您怎么能弃他不管呢?还有,您说哥哥废了是什么意思?” 不知想到了什么,封左相的脸色隐隐有些发青,随后更显恼火,厉声道:“老夫若不弃车保帅只怕连你姑姑的后位都要丢了!” 封锦薇浑身一震,这次是真的彻底被吓到了,“……这和姑姑的后位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因哥哥一人犯错,陛下就要废后?” 这也太荒谬了。 封左相的脸色无比阴沉,他也没心情和封锦薇解释,恨声道:“你们真是一个比一个不成器。” 个个都不听他的话,心里算盘打的响,却自以为聪明,到头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原想着慢慢磨一磨昭仁帝,怎么也能把封锦薇塞进萧壁城的后院,哪怕只是个侧妃,将来若是入住东宫登上皇位,照样能做皇后。 谁想她眼高于顶,偏盯上了靖王妃的位置,结果因小失大,彻底断送了自己的前路。 想到这里,封左相彻底冷下脸来,看向碧落寒声吩咐道:“传老夫的命令下去,把她给我关在院子里思过,不满三个月不许踏出府中一步。” 封锦薇顿时泪如雨下,急切慌乱地哀求,“祖父,锦薇真的知错了……可您不能不管哥哥啊!哥哥……哥哥他到底怎么样了?” 她与封锦程乃是孪生兄妹,自小便感情非同凡响,听闻对方出事,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 封左相眼神复杂地看她一眼,“你若想知道,老夫便叫人带你去大理寺亲自见见他,不过这全都是你们二人咎由自取。” 如果没有去招惹靖王妃,封锦程就不会自掘坟墓。 冷淡地抛下这句话,封左相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封锦薇望着他决然的背影,心底升起无边无际的恐慌。 直到今天她才彻底意识到,在祖父心中,比起封家的鼎盛和繁茂,他们这些嫡出子女的分量根本无足轻重。 “难怪当初封言表哥瘫痪,祖父却丝毫不为所动……” 因为在他看来,封言只是个没什么价值的嫡孙,不值得他与靖王府交恶。 封锦薇喃喃自语,泪流满面,只是明白这些已经为时已晚。 对于封左相来讲,封家所有人都理当为家族的繁茂贡献一切。男子最大的价值是才华,女子则是美貌。 封锦薇兄妹二人在这些方面优于众人,这是他一直以来优待长房子孙的重要原因。 没了利用价值,便只能成为弃子。 在封府的安排下,封锦薇到大理寺秘密见了封锦程。 “二哥!二哥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封锦薇吓了一跳,心中又痛又怒。 “是楚云苓做的么,那个贱人!” 牢房中,睡在破草堆里的邋遢男子听到这个名字,忽然浑身抖如糠筛。 封锦程惊恐地瞪大眼睛,“女人……是女人!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妖怪……妖怪啊!” 他痛哭流涕起来,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念念有词,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骇人的笑哭声,显然已经精神不正常。 眼前这个疯子一样的男人,真的是她那翩翩贵公子二哥吗? 封锦薇眼神呆滞地看了两眼,当场晕死过去。 第 183 章 孙媳妇儿是个宝 京中风云涌动。 封锦程的事传开后,封左相大义灭亲,宣称绝不姑息对方犯下的错误,稍稍挽回了些许名声。 封锦程被判在秋后问斩,而封锦薇从大理寺回来便一病不起,本就未曾痊愈,又连连受到惊吓,彻底缠绵病塌。 封家一片愁云惨淡。 封皇后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火急火燎地找到昭仁帝求情,却不料被对方的一旨命令打昏了头。 “陛下……你说什么,要我去宗祠思过三年?” 封皇后脑子“嗡”的一声响,得知原因后,又脸色煞白地哭起来,一改往日的端庄娴静。 “陛下!臣妾知错了……当日是昏了头才做下这等事,您原谅臣妾这一回吧……” 昭仁帝心绪复杂地看着发妻,忍不住气怒道:“那可是老三的媳妇儿啊!你竟叫人下毒谋害她,若不是被发现,你是不是还要对朕的亲孙子下手?” 封皇后吓得泪眼涟涟,“臣妾就是一时糊涂……求您收回成命,饶了我这一回吧。” 昭仁帝深吸一口气,语气复杂地道:“你谋害皇嗣,太上皇原本要朕废了你。” 封皇后错愕地瞪大眼睛,“废、废后?” 她的表情有一瞬间扭曲,太上皇凭什么那样偏心靖王夫妇,竟还劝说昭仁帝废后! “没错,是朕念及多年情分于心不忍,这才改为将你送去宗祠思过三年。” 封皇后忍不住拔高声音,泪眼朦胧地道:“臣妾自知做错了事理应受罚,可罪罚何至于此?要臣妾去宗祠思过三年,这与废了臣妾又有什么区别?” 后宫中那么多是是非非,这样的事既然没酿成大祸,被查出来不过也是降级禁足的惩罚,怎么还要废了她的后位? 昭仁帝板起脸来,沉声道:“你做错了事,还不认罚是么?” “臣妾不是不认罚,只是心有不甘!”封皇后一时失控,激动地看着昭仁帝,“太上皇未免太过偏心靖王夫妇,天昱那么好,他为何不能多看天昱一眼!” 昭仁帝神情复杂地看着封皇后,这些年她所想求的东西,他心里都明白。 “你真的觉得老大适合那个位置?” 彼此多年的夫妻,眼前的女子更是他当年顶着压力亲自求娶来的,这么多年来昭仁帝极少在她面前摆架子,就连这等敏感的话题,也从未避讳过与她闲谈。 昭仁帝有心想好好开导劝诫一番,不料提起瑞王,封皇后却愤愤道:“天昱满腹经纶,温和淳善,更是嫡长子!要知道大周自古以来便是立嫡立长,陛下我可有说错?” 按照古训的确应当如此,封皇后会忿忿不平情有可原,只是昭仁帝却突然冷下了脸,声如寒冰。 “那你的意思是,朕也不配坐这个位置?” 封皇后收回理智,自知失言,脸色刷地一白。 昭仁帝非嫡非长,乃是当年太上皇大改古训,要求太子立贤,他方才能坐上这个位置。 她慌乱地开口解释,“臣妾……” 昭仁帝却恼怒地冷声打断她,“够了!不用再说了,传朕的命令下去,皇后有失贤德,即日起送入皇家宗祠思过五年!期限未满,不得随意离开,未经允许,不许任何人探看!” 封皇后眼前一黑,跌坐在地上,满脸不敢置信。 “陛下……陛下!” 昭仁帝却一改往日的温情,没有看她一眼,将她的哭泣和悔过之词全都抛在脑后。 待回到养心殿,昭仁帝疲惫而茫然地看着书案,低声询问福公公,“福德,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 他忤逆了太上皇的意思,委屈了老三和苓丫头,想方设法保住封皇后的后位,可她却丝毫不懂,只有满腔怨愤和不公。 她怎么就不想想呢,如果他没有因立贤而登上太子之位,她又如何会有做皇后的一天。 福公公神色担忧,“待皇后娘娘冷静下来,会明白您对她的苦心。” 为了保全皇后的名声,昭仁帝甚至是以封锦程之事为理由,绝口不提她谋害王妃与皇嗣一事。 昭仁帝长叹一声,苦笑道:“但愿吧。” 年少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少夫少妻到老夫老妻,相伴了几十载。纵使心知封皇后愚钝眼界窄,他始终对她网开一面,极尽温柔与宽待,如今却觉得有些累了。 封皇后由思过三年变成五年的消息传出来,长宁宫里的太上皇面无表情地冷哼了一声。 他对一旁的萧壁城道:“你看吧,孤早说了他定会后悔的,如今这个教训还是小了。孤劝他废后,可不是单单因为封氏谋害苓丫头,而是封氏本就不配做皇后!” 萧壁城神色莫名,昭仁帝就是这般偏心又能如何呢。 皇贵妃倾了性命才换来能与皇后勉强平起平坐的地位,可封皇后却是什么都不用做,就得了昭仁帝全部的宠爱。 封皇后被送进宗祠后,凤印被太后回收保管,后宫中的事务处理,昭仁帝交给了皇贵妃和梁婕妤共同掌管。 梁婕妤乃是五皇子的生母,因为此事,已经多年没有晋位的她还被晋封为了良妃。 封家的事情至此边算是告一段落,封左相夹起尾巴做人,很是大张旗鼓地整顿了一番家风整个封家都低调起来。 太上皇出宫来看大宝二宝的时候,状似有意无意地询问云苓,“苓丫头,如今封家势颓,你可觉得安心了?” “安心?”云苓笑了笑,实话实说道,“不瞒您说,我预料这只是今后乱象的开端。” 皇贵妃……贤王……五皇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只有瑞王是真的大傻帽。 太上皇闻言,眼中闪过几丝赞赏,“不错,以往有封氏一家独大,旁人都被压制的死死的,如今封皇后倒台,只怕京城又要风起云涌了。” “苓丫头,你是个心思通透的,能有你在三儿身边替他把关,孤便放心了。” 在太上皇看来,萧壁城天资优越,但缺乏野心,如今更像是个忠臣良将,想要培养他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帝王,还有不少路要走。 但不打紧,他的孙媳妇儿是个宝啊! 第 184 章 王爷是野猪精 太上皇笑呵呵地望着怀里的大宝二宝,看见两个孩子那双异常动人的眼眸,越发觉得不凡。 他忍不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苓丫头啊,仙尊平时可有经常给你托梦?梦里都说些什么,有没有提到大周的国运?” 云苓心里有些想笑,面上不动声色地答道:“只有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才会托梦指点我,至于大周的国运……师父只说天机不可泄露。” 太上皇微微有些失望,但没有任何怀疑,毕竟无心大师也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说泄露天机会遭到惩罚。 小老头儿思维脱跳,很快又转移了话题,“仙尊为何要指点你相助大周?” 上次云苓献上来的那鸟铳图纸他仔细看过了,尽管不懂兵器铸造,他也能从图纸中看出那武器的不凡。 云苓微微一笑,耐心地解释道:“师父说,我上辈子渡雷劫突破境界时走火入魔,幸而遇见一头不凡的野猪,那野猪原本悟得天道,即将成精化形,却因替我挡了一道天雷而功亏一篑。” “这是我欠那头野猪的,师父说我必须偿还了对方的因果,方才能真正修得大道,因而便让我投胎转世偿还对方一世情缘。” 太上皇听完满头黑线,眼角抽搐,“……野、野猪?你说的莫非是小三儿?” 云苓认真地点点头,神情不似作假。 太上皇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起来,他最看重的孙儿,上辈子竟然是头野猪精? “你确定没记错?不是什么霸虎真龙之类的精怪?” 云苓一本正经地回答,“没记错,就是一头野猪,黑皮褐纹的那种。” 太上皇:“……” 这也太不够高端大气上档次了! 他暗自腹诽,忍不住怀疑云苓是在逗他玩,又接二连三问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有关仙人的问题。 奈何云苓胡编乱造的能力实在出众,太上皇见她回答轻快,言语前后逻辑自洽,终于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萧壁城是猪精投胎的事实。 罢了罢了……野猪就野猪吧,好歹是头不凡的猪精。 不过做猪的时候都能自行感悟天道,如今成了人怎么反而呆愣愣的呢! 太上皇叹了口气,又逗弄起大宝二宝来。 云苓浅笑地看着两个奶团子,目光落在他们出众的眼眸上,抿唇不语。 事到如今,她还真有些庆幸萧壁城的机灵,让太上皇对她那胡扯的来历信以为真。这两个孩子毫无疑问是拥有精神力的,只是不知道各自将来都会拥有什么样的异能。 万一将来他们年纪小,自控能力弱,不小心暴露了什么,也不至于被当作妖怪。 黄昏时分,太上皇吃过了晚膳,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两个奶团子,准备回宫了。 “苓丫头,不日便是中秋宫宴了,恰好也是皇帝的生辰,倒时候记得带上两个孩子一起进宫,叫你皇祖母也瞧瞧他们。” 云苓笑着应了,“好,我送您出府。” “用不着,你好好陪着孩子们吧。”太上皇摇摇头,独自背着手离开了揽清院。 经太上皇一提醒,云苓这才想起来昭仁帝的生辰要到了。 今年的中秋节不同于往常,来的有些晚在十月初,通常一百年间才会遇上几次。恰与昭仁帝的生辰重叠,宫宴必然要隆重大办。 云苓生下一对小皇孙后,得了不少赏赐与贺礼,小金库一下子丰厚起来。但她早想好了用张素描全家福贺寿,也不打算花重金给昭仁帝筹备贺礼。 她一向记仇,想起昭仁帝偏袒封皇后的事,最后连全家福也变成了单人像。 晚间熄了灯之后,萧壁城才终于回府。 他一回来,就又好气又好笑地去掀云苓的被窝,“你今天跟皇祖父说我上辈子是野猪精?” 云苓在等他回来还没睡,吐了吐舌头道:“你怎么知道的?” “皇祖父今天当着一群宫人的面喊我小野猪!” 堂堂战神靖王爷竟被人如此称呼,想起当时宫人们那精彩纷呈的脸色,萧壁城的脸就黑如锅底。 娶了云苓之后,他真是面子里子全丢光了! 云苓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出来,上气不接下气。 “太上皇还真是可爱……哈哈哈!” “你还笑!”萧壁城憋着笑,佯装神色气恼,“全拜你所赐,本王一世英名尽毁!” 现在太上皇已经一口一个小野猪的叫他,完全改不回来了。 “哎呀……你的一世英名,早在当初梳着冲天揪被猪拱的时候就不存在了……现在毁不毁也没啥区别。” 回想起当初双目还未痊愈的时候,在归田居里被云苓捉弄的那次,萧壁城脸色一黑。 “你这妖女,真是不能盼着你有半点悔改之心!” 语毕,萧壁城忍不住伸手去挠她腰间的痒痒肉。 云苓被挠的身子一扭,眼泪花都笑了出来,忍不住求饶道:“哎呀我错了,你别闹……” “好好好……都是我不对!我应该说自己上辈子是条白蛇,被你从捕蛇人手中所救,这辈子来报恩了!” 听她求饶,萧壁城这才收了手,低低哼一声,“你哪有白娘子的端庄贤惠,是个坏狐狸还差不多。” 没事儿就知道折腾他,拿他找乐子。 云苓闹够了,嬉皮笑脸地双手缠上他的脖子,“今天为何回来这么晚?” 萧壁城替她掖好被子,“近来朝廷不少官员总找我应酬,一时脱不开身。” 封家沉寂,封皇后倒了,朝中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了起来。 云苓眨眨眼睛,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辛苦我家小野猪夫君了,等明日你回来,我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肚子大起来之后,云苓已经许久没亲自下厨了,萧壁城还挺怀念她的手艺。 他好笑地刮了刮她的鼻子,“那我就等着了,快往里挤挤,分我点被子。” 秋日夜冷,说着他便脱了外衫和鞋袜往被窝里钻。 “澡都没洗就上床,臭烘烘的。”云苓嘴上嫌弃,看着他一脸倦容,却往里挪了挪。 “今晨才沐浴过,我也没饮酒,哪里臭烘烘了。”萧壁城厚着脸皮挤进来,搂着她被窝一裹,露出两颗毛茸茸的脑袋。 云苓靠在他胸口,报复性地挠他痒痒,萧壁城低笑着钳住她的手。 “乖乖睡觉,再不睡小心被野猪拱。” 云苓听出他弦外之意,破天荒地脸颊微微一热,她现在还没出月子,当然不能行房。 尽管知道萧壁城是在说玩笑话,云苓的心跳还是忍不住微微加快,这样的感觉很奇妙,两辈子来都鲜少有过。 要是被情哥她们知道了,一定会笑话她二皮脸也懂得会害羞了。 云苓心里胡乱想着,耳畔却已传来萧壁城沉眠中的均匀呼吸声。 她轻轻朝他怀里挤了挤,缓缓闭上眼睛,心中有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安心感。 第 185 章 活该报应到她儿子身上 临近中秋节,京城家家户户开始筹备起月饼来,整个京城都弥漫着一股甜蜜的味道。 封皇后进了宗祠,筹备中秋宫宴的事自然落到了皇贵妃和良妃身上。 燕王的腿已经复健了一个多月,虽然还不能做剧烈运动,但正常行走已经不成问题。腿脚痊愈后,他总喜欢到处走动,时常去靖王府看望自己那双粉雕玉琢的奶团小侄儿。 皇贵妃惦念他,他也会定期入宫拜访。 发现燕王虽然能走路了,但动作还有些不协调,走的比常人更慢也不能奔跑,皇贵妃高兴了没多久,又担忧起来。 “你的腿还有多久能恢复正常?今后可还能习武?” 燕王答道:“三嫂说了,我的腿受寒毒侵扰两年多,腿部肌肉没有萎缩已经很难得,今后想要习武的话希望渺茫,但好好调养三五年,也能恢复到和常人无异。” 皇贵妃听到这话,顿时着急起来,“什么,再也不能习武了?” 她陡然拔高了声音,引得殿外宫女侍卫忍不住扭头看了看。 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皇贵妃压低了声音,面色惊怒,“那怎么行!陛下与太上皇都格外看重皇子的武艺,你若是不能习武,以后还拿什么跟别人争?” 她心下慌张,忍不住怀疑云苓记恨她的所作所为,亦或别有心思,没有好好给燕王医治。 “楚云苓到底有没有尽心为你诊治,她不是神医么?怎么到了你就再也不能习武了,她是不是怕你妨碍了靖王,故意为之!” 听到皇贵妃说云苓的坏话,燕王瞬间就冷了脸,生气地道:“原本我的腿连好起来的机会都没有,要不是三嫂,我如今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同你说话?只怕还因寒毒疼的死去活来!” 皇贵妃脸色一僵,知道儿子现在跟被云苓灌了迷魂汤一样,只好忍着怒气率先缓和态度。 “娘刚才只是一时心急才口不择言,你莫往心里去,她治好了你的腿,本宫心里自然是感激的。” 皇贵妃倒没说谎,她最近的确很感激云苓,要不是她的话,封家和封皇后也不会被打压的这么狠。 燕王长叹一口气,“母妃,我文采不如大哥,武艺比不得三哥,本来就不是那块料,您就别再惦记那些不该想的事了,我到底几斤几两,我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 何况,他本来也没有那个志向,只想做个无忧无虑的逍遥王爷,安稳顺遂一辈子就够了。 皇贵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怎么就比不得了?瑞王不过是个死读书的呆子,你父皇若意属他,凭着陛下对那女人的偏爱,瑞王早成太子了。” 昭仁帝那么偏心封皇后,都没有立瑞王为太子,这说明什么,他早否决了对方! “至于你三哥,他全无母族势力,又一颗心栽在那丫头身上,闹着什么不肯娶侧妃纳妾室。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封家遭受重创,那女人也进了宗祠,这正是我们的大好机会!” 在皇贵妃心里,自己的亲儿子当然千好万好,傻掉的贤王,被毁掉的五皇子,还有怯弱上不得台面的六皇子,统统都没有任何竞争力。 燕王最厌烦皇贵妃念叨这些东西,“母妃,我累了,我要回府休息。” 他只觉得心中无比疲惫,也不顾皇贵妃气恼焦急,兀自离开了皇宫。 待燕王走后,殿内很快便有一个小宫女悄悄离开,向另一个宫殿报了信。 “燕王竟然再也不能习武了?” 从婕妤晋升为四妃的良妃听到这个消息,神色讶异。 在她身边看书的五皇子顿了顿,俊朗的面容上有一丝惋惜,叹道:“四哥这两年来也是受苦了。” 良妃瞪了他一眼,“那是她李韶仪助纣为虐,活该报应到她儿子身上!” 她直呼皇贵妃大名,言语中带着恨意。 “当初封皇后在中秋宫宴上陷害你与宫女有染,她明知道真相,可以让身边的婢女证明你的清白,却不为所动,眼看着你被陛下责罚!” 说起往事,良妃就忍不住眼泪盈眶,当时萧元墨才十三岁,因此事被罚了二十大板,差点连命都没了。 “都怪娘不中用,护不住你……你明明天资出众,我却只能那样做……” 提起往事,五皇子眼中也闪过一丝复杂。 他年幼时便展露出不俗的文采,七岁作出令大学士赞赏的锦绣文章,得了昭仁帝的青睐,也招来了封皇后的忌惮,怕他盖过瑞王的风头。 中秋宫宴上出事后,曾经还是婕妤的良妃自知无法和封皇后相抗,只好狠心让人爆料,说五皇子的文章乃是他人代写。 虽打消了封皇后的忌惮,保住了性命,但同样也失去了昭仁帝的疼爱,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个名声欠佳的皇子。 已经成年,都还没有封王开府。 五皇子收敛心神,安慰良妃道:“过去的事母妃就不要再提了,如今封皇后已入宗祠,再行不起什么风浪了。” 良妃擦了擦眼泪,“是啊……天道好轮回,没想到封皇后也有今天,还真要感谢那靖王妃。” “如今我们不用再如履薄冰,你也无需再伪装压抑自己,又是一年中秋宫宴了,元墨……” 当初受到的屈辱,都要还回去!失去的一切,也都要拿回来! 第 186 章 真乃神乎其技也 靖王府。 云苓掐算着日子,开始筹备昭仁帝的生辰贺礼。 萧壁城也告假在府中陪她,原本是要为昭仁帝挑选贺礼的,可云苓却心疼银子,不愿花昂贵的钱购置什么孤本墨宝。 “我给他画副肖像画就行了,银子都是身外之物,重要的是心意!” 萧壁城原本还有些犹豫,可看了看府内公账上余数不多的银钱,还有那空空如也的私房钱口袋…… “媳妇儿说什么都对!父皇要什么孤本墨宝没有,他不缺那玩意儿,我们献上心意就够了!” 云苓的医馆倒是赚了不少银子,但萧壁城不打算动用,连着原本说好的分成也一并给了云苓。 要是父皇知道他兜里有钱,万一跑来借银子不还怎么办,他可是有过前科的! 还是把钱都交给媳妇儿最稳妥。 门外打扫的陆七听到萧壁城的话,忍不住小声嘟囔。 “王爷再也不是以前的王爷了……” 曾经他为了送出能令昭仁帝欣喜的别致礼物,可是要闷在书房里想上三天三夜的! 云苓开始着手准备画肖像贺图。 画张素描人像不难,难的是这个朝代找不到现代那么好的纸笺和彩铅。 彩铅好说,虽然没有铅笔,但云苓知晓铅笔的简单制法,难点在于纸张。 送给皇帝的画像,不管画的再怎么好,也绝不能使用平常的宣纸。 萧壁城难得见云苓愁眉苦脸,主动为她解忧。 “江南造纸局每年会进贡一些粉蜡纸,这张纸比寻常的宣纸更硬更厚,朝中文臣往来时最爱以此为礼相赠他人。我书房里也有一些,只是用不上,一直压箱底放着。” 这些名贵的粉蜡纸都是贡品,专供皇家贵族使用,寻常百姓手中是没有的。就连朝中大臣,也只有靠皇帝赏赐才能得到几张。 萧壁城是个朴素的糙汉子,常年带兵打仗,也不爱舞文弄墨,那些粉蜡纸便一直搁置着。 云苓道:“那你拿来给我瞧瞧。” 萧壁城点头,很快就让乔烨把书房里所有的粉蜡纸都拿了出来。 看到那些粉蜡纸的第一眼,云苓就双眸发亮,“没想到你们这个朝代还有这么高超的造纸技艺,这玩意儿一看就罕见,难怪是皇家特供。” 粉蜡纸不是普通的一张纸,整体光滑平整,厚度喜人,泛着淡淡的黄色。 并且上面还有许多各式各样的吉祥图案,看起来宛如精美的艺术品,令人惊艳。 “是啊,这粉蜡纸价格不菲,朝中官员也会私下收购,一张就要五百两银子上下。” 五百两银子的成本做贺礼,还是挺划算的。 萧壁城见她欢喜满意,摸摸鼻子道:“我平时都舍不得送人,府中账上银钱吃紧的时候,便拿出来卖几张。” 好惨。 云苓同情地看着他,“你可真穷。” 萧壁城厚着脸皮凑过去,笑容不减,“我穷不要紧,我媳妇儿有钱啊!” 云苓那医馆开张后,已经逐渐步入正轨,一月能盈利两万两银子上下,堪称日进斗金。 沾沾媳妇儿的光,他四舍五入也算的上是腰缠万贯的钻石……钻石王老五了! 好像是这么个称呼吧,以前听云苓提起过。 云苓好笑地推开他,“还要让媳妇儿养,说出去不怕别人笑话你,这要放在我那个世界,你就是被富婆重金包养的小鲜肉。” 萧壁城不明白什么叫小鲜肉,顺着她笑道:“那就当我是你养的小鲜肉好了。” “瞧你黑的跟碳似的,腊肉还差不多。” 这话倒是云苓逗他的,萧壁城的皮肤比小麦色还要稍偏白点,配上硬朗的五官,剑目星眉,令人一眼难忘。 最开始相看两嫌弃的时候,她唯一满意的就是他这张脸。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有些吃味地道:“你嫌我黑?莫非你喜欢容湛那样儿比女人还白的?” “好了好了,你不要提他,我现在忙得很,可没空哄你。” 云苓仔细挑选了一番,选了张描金云龙粉蜡纸作画,然后筹备起做炭笔的准备工序来。 萧壁城见她忙碌,只好垂头丧气地退到一旁,怀疑人生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有那么黑?在府里休养了两年多没上战场,他明明已经比以前白很多了! 不过云苓应当是嫌弃他黑的。 要不然怎么跟皇祖父说他是只黑皮褐纹的野猪精呢! 云苓选好了粉蜡纸,便着手开始制作铅笔。 之前她用来画鸟铳草图的道具,是块随手捡来的木炭,不适合用于肖像画这么精密的作品。 现代的铅笔芯是用石墨与粘土按一定比例配制而成的,再配上压芯机,便将石墨粘土混合物挤压出一条铅芯来。 旧时书写的墨汁就是用天然石炭磨成粉,再加以水调配而成的。 萧壁城见云苓找了个模具,将那黑乎乎的黏团子挤成一条细细的柱状,不由满心好奇。 “你挤屎一样地挤这玩意儿做什么?” “你才挤屎呢!”云苓瞪了他一眼,“我这是在做铅笔。” 萧壁城猜到大约又是她那个世界的新奇玩意儿,顿时兴致勃勃,“铅笔是什么?” 云苓简单为他解释了一番,然后道:“等我制好了以后你就知道了。” 她把挤压好的笔芯加热烘干,高温焙烧硬以后,最后经油浸处理,便算是彻底制成了。 虽然比不得现代的铅笔精致,但用起来还算趁手。 眼下离昭仁帝寿辰还有不到两天,完成肖像画是绰绰有余的。 精神力者的记忆能力非同凡响,云苓前几天才见过昭仁帝,只需集中精神仔细凝想,便能回忆起昭仁帝的模样。 萧壁城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云苓看,只见她寥寥几笔下去,便在粉蜡纸上勾勒出了一个人形模样,无比清晰。 看到这铅笔的效果,他忍不住眼前一亮。 待几盏茶的时间过去,云苓便在粉蜡纸上勾勒出了昭仁帝的草稿模样,因为没有橡皮,她每一笔都画的很仔细。 萧壁城在一旁围观,渐渐看的入了神,待云苓放下笔,不由惊呼出声。 “父皇怎么钻进纸里去了?” 粉蜡纸上,一身龙袍的昭仁帝端坐在龙椅之上,嘴角虽噙着笑容,整个人却不怒而威。 就好像昭仁帝真的站在他面前一样! 云苓忍俊不禁,语气不由自主地带着温柔笑意,“这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素描画法,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以后我教你。” 褪去往日的沉稳肃穆,萧壁城这副模样活像是个呆愣的小傻子,莫名有几分可爱。 想起之前云苓画的鸟铳制造图,潦草几笔已经让他惊叹不已,不料这真本事展露出来更令他震撼不已。 他已经可以想象到,等献上贺图时全场人惊掉下巴的模样。 萧壁城回过神来,脸上神采奕奕地看着云苓,双眼发亮。 “真乃神乎其技也!” 不管是这闻所未闻的画法,还是制造“铅笔”的神奇工艺。 他当真是娶了个宝贝回来! 第 187 章 王爷和王妃真有夫妻相 云苓被他吹了一通彩虹屁,心里十分受用,有模有样地谦虚了两句,眼角眉梢的小得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神采飞扬,顾盼生姿。 “哎呀人家也没有多厉害啦,就是个业余的,真要说神乎其技还得看老一,我这方面的本事都是她教的。” 老一胧夜,精神力进化的方向是催眠和读心,甚至能短暂地对人进行摄魂控制。 和留情那种喜欢不服就干,横冲直撞的蛮牛不同,在小组中她乃是军师位的角色。多智近妖,最擅长玩弄心术计谋,配合上读心能力,可以把人玩的死死的。 每次出行任务,都是由她来制定主要的作战方针。 也许是因为心智过于强大,相反的体质相当虚弱,和留情一样是云苓的“vip贵宾席患者”。 平时闲着没事儿就喜欢捣鼓琴棋书画,外在是朵清纯娇弱的小白莲,内里却是朵剧毒无比的罂粟花。 上辈子她苦心谋划许久,终于让另外三人逃了出去,自己却率先身死在组织中。 见云苓忽然变得有些失神落寞,萧壁城便知道她怕是又想起那几个姐妹了,不动声色地笑着转移话题。 “那这制造铅笔的工艺你又是如何学来的?” 云苓回过神来,打起精神笑道:“我主攻医学制药,自然在生物和化学方向也有所涉猎,这种工艺简单的东西偶然顺手习得就忘不掉了。” 她会的东西还有很多,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涉猎,零零碎碎的一时半会儿也算不清那些小技能。 萧壁城点点头,双眸发亮地凑过去,用商议的语气问,“媳妇儿……咱们商量个事行不行?” 云苓眉头一扬,“你说。” “可不可以把这铅笔制造工艺与贺寿图一并献上?父皇一定会派人量产这些东西。” 萧壁城看着她,神色认真地解释。 “你这铅笔便于携带,用起来笔迹清晰,也不需要研墨,用起来着实方便的很。” 如果这新颖的铅笔传开来,将能造福万千学子,对军书传递也有很大的作用。 冬日天冷,当初萧壁城在边关作战的时候,常常会遇到墨水被冻结的情况。 很多军官无奈只能舔舔毛笔,沾点口水书写军书情报,不但麻烦,字迹还模糊不清。 云苓听完他讲述的缘由,眉眼不由柔和下来。 “既是为了造福百姓,那便一并呈上去就是了。其实还可以制造彩铅的,只是我没那么多功夫去弄原材料。” 萧壁城闻言,忍不住欣喜地抱着云苓转了几个圈,捧着她的脸猛亲了几口。 他喜滋滋地道:“媳妇儿,你真好,你果然是上天派来指引大周的仙女!” “去去去!狗啃一样沾我一脸口水!”云苓忍笑推开他,眉梢一扬,“怎么,现在不说我是妖怪了?” 萧壁城厚着脸皮继续凑过去,嬉笑道:“山林小野猪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仙女大人见谅。” 说完,他还捏着鼻子学两声猪叫,逗云苓发笑。 云苓“噗嗤”一声笑,没好气地推开他,“好了,别总闹我,我的图还没画完呢!” 平日里忙起来的时候,一整日不见他吧,想念的紧。 在府里的时候,又一刻不停歇地跟在她屁股后面,黏人的慌。 “好好,我不闹你。” 萧壁城说着,却是忍不住又在她嘴巴上狠狠亲了一下,这才松开她。 然后自顾拿起一根铅笔芯,拿了张宣纸好奇地写写画画起来。 院子里的陆七冷不丁瞥见这一幕,脸腾地就红了,艳羡地小声嘀咕起来。 “王爷好不害臊,咋地脸皮越来越厚了。” 跟王妃真有夫妻相。 云苓继续着手完成画作,目光却时不时落在萧壁城身上,嘴角柔和的笑容不曾褪去。 她其实是个自私的人,萧壁城的胸襟比她宽广很多,没有惦念过权利金钱,却事事第一个想到大周和百姓。 陆七和乔烨偶尔会提及昔年在边关战场上的经历。 他单枪匹马从突厥人刀下救出老幼妇孺,对欺压边城百姓的军痞严惩不贷…… 粮食紧缺的时候,把稠粥馒头给那怀胎数月的妇人,自己换了对方硬成石头的野菜团子啃…… 刚入伍的小将士断了腿,背着他爬了整整一座山,不曾将对方抛下…… 大周子民敬爱拥戴他,不仅仅是他一连打了十场胜仗。 无怪乎太上皇看重萧壁城,若他坐上那个位置,定会成为一名好皇帝。 这样的人是她的夫君,她以他为荣。 * 花了一日功夫,云苓把昭仁帝的肖像画好了,然后进行最后的上色处理。 秋日已经开始冷了,昨晚下了夜雨,屋子里烧着小炭盆,暖呼呼的。 大宝二宝出生已有十来天,从皱巴巴的奶团子变成了两个圆滚滚的小胖球。 他们大多时间都在睡觉,不过醒着时格外黏人,为了防止孩子打搅云苓,一直是萧壁城在带。 “略略略!” 他一会儿做鬼脸,一会儿拿起拨浪鼓等小玩具逗弄两个崽子,玩得不亦乐乎。 大宝吐着口水泡泡,不住地嘤咛,“啊啊!” 二宝一声不吭,但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萧壁城看,好似没有之前那么抵触他了。 云苓时不时地看父子三人几眼,又低头继续上色。 没有做彩铅,画像缺了些颜色,她便用丹青水墨和金箔银粉代替,对人相的衣着和背景进行上色。 这样一来,人脸的立体反而更显突出,整张画都透着一种奇妙又古怪的和谐感。 很亮眼,虽然成本只有五百多两,应付昭仁帝算是够了。 云苓放下笔,在一旁的小瓷盆里洗了洗手的颜料,原本清澈的水立刻变得五彩斑斓。 “画好了?”萧壁城丢掉拨浪鼓,凑过来围观,不由低声赞叹,“虽说不是孤本墨宝那等名贵之物,可价值千金也难买到,父皇一定会喜欢的。” “可千万要收好了,莫沾着水,莫叫人碰坏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帮忙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这时,乔烨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 “启禀王爷与王妃,瑞王殿下前来拜访!” 要不是听乔烨提起这个名字,云苓都快忘记有这么一号人了,自打楚云菡和瑞王成婚以后,她便再没怎么见过这两个人。 之前生大宝二宝的时候,贤王妃还带着贤王特地前来恭贺,小坐了会儿。 瑞王府这边,容婵虽然也亲自送来了贺礼,但或许是觉得尴尬,瑞王一直不曾露面。 至于楚云菡……自打进了瑞王府,就仿佛销声匿迹了一样,安分乖巧的令人难以置信,不过昭仁帝的眼线一直在暗中盯梢着她。 云苓与萧壁城对视一眼,挑眉道:“他突然来做什么?” 她可不觉得是瑞王是突然一时兴起,想来看看小侄子。 萧壁城微微皱眉,想起封皇后被送进宗祠之后,瑞王进宫几次面圣都被拒之门外的事,隐约猜到了些原因。 他沉声吩咐道:“乔烨,你去为瑞王领路吧。” 第 188 章 又来找不痛快 云苓不知道瑞王突然拜访做什么,但十有八九又是来找不痛快的。 瑞王缓缓走进揽清院,微红的眼框下面泛着淡淡的青色。 他走的很慢,脚下的步子一深一浅,在御书房前跪了许久,膝盖现在还隐隐作痛。 进了屋,暖炉的温度驱散了些许身上的寒意。 “大哥来了,坐吧。”萧壁城倒了杯热茶给他,“今日为何突然上门拜访?” 瑞王面色有些尴尬,看见一旁云苓的身影,不由更显得局促紧张。 云苓双眸微眯,似笑非笑地道:“哎呀,稀客啊!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什么风把瑞王殿下您给吹来了?” 听见这略带些许嘲讽的语气,瑞王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但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还是把心头的复杂情绪都压了下去。 他接过茶杯,却没有坐下,轻声开口道:“我……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那你就不用白费口舌了,不帮。” 瑞王一急,“我都还没说什么事……” “不管什么事,只要是你开口,我就不乐意帮。”云苓一句话堵死他,还看着萧壁城补了一句,“也不许他帮。” 瑞王脸色青红交加,捏着拳头,低声道:“我知道你心里还在计较端午龙舟宴上的事,但我今天要讲的事情非同一般,还望你暂且抛开之前的不愉快……” 萧壁城大抵确定了他要说什么,蓦地出声打断,“大哥,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便同我去书房谈吧。” 照云苓目前的态度,只怕一会儿又要吵起来。 “不行!”瑞王捏紧茶杯,看了云苓一眼,“这件事我必须跟她说。” 云苓秀眉轻蹙,心思转了一圈,微微一动。 “你是为了皇后的事来的?” 瑞王顿了顿,神情和语气变得恳切起来,“没错,我母后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萧壁城心底轻叹一声,“大哥,下旨的人是父皇,除了他以外你找谁都没用。” 瑞王眼眶红了起来,急声道:“不!我已经知道了,母后被送进宗祠,根本不是因为封锦程犯下温泉山庄之案……” 名义上,封皇后是因为封锦程之事而受到牵连,才被送进皇家宗祠的。 但瑞王却不相信,昭仁帝对封皇后情深义重,不可能因为这件事便对她如此冷漠无情,这个理由无论如何太牵强了,其中定是还有别的原因! 昭仁帝不肯告诉他,他就自己暗中四处打探,终于得到消息。原来是因为封锦程不止祸害平民百姓,还对云苓和温怀瑜下了手,所以昭仁帝才无比震怒,要打压封家。 瑞王看了眼云苓,咬牙继续道:“真正原因是封锦程派人伪装山匪掳走了三弟妹和郡主,父皇为了警示封家,才会牵连母后!” 云苓眉头微动,看来昭仁帝把封皇后下毒的事瞒的死死的,为了保住对方的名誉还真是够拼的。 瑞王红着眼看着云苓和萧壁城,声音更咽,“我知道这些年来封家子弟多少有些气焰嚣张,目中无人,可他们犯下的错误和母后无关啊!壁城,母后是被牵连的!” 纵然封皇后有时会逼迫他做些不喜欢的事,可归根结底那是他的生母,他做不到看着对方受苦。 “三弟妹,你一向得皇祖父和父皇的看重,若是你肯为母后说几句好话,父皇一定会对母后网开一面的。” 他声音殷切,略带祈求的目光看向云苓。 但这次不等云苓出声,萧壁城已率先神色淡淡地开了口,“可云苓为什么要替皇后求情呢?” 瑞王没想到这次拒绝自己的竟会是萧壁城,神色错愕,“壁城,你说什么?” 萧壁城面色微冷,语气中听不到半分感情,“当初六公主在御花园恶意推搡云苓,致使她胎动见红。后来封言借口上门赔礼道歉,在礼盒中暗藏剧毒之蛇。前阵子你那表妹封锦薇在云苓药馆开张之日砸场闹事,如今封锦程又把主意打到她和郡主身上……” 每多说一个字,他声音中的凉意就更深几分,令瑞王在温暖的屋中都感到遍体生寒。 “大哥,云苓当时怀着将近八个月的身孕,你倒是告诉我,她有什么理由替皇后求情?” 没提龙舟画舫和皇后下毒的事,已是给足了瑞王和昭仁帝的面子。 瑞王鼻子一酸,眼中凝聚泪水,喃喃道:“可母后她是无辜受牵连的啊……三弟妹,算我求你了……” 云苓没有丝毫心软,冷哼了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你求了我,我就该帮你?” “你以为我是圣母玛利亚还是观世音菩萨转世?我告诉你,我一看到跟封家有关的人就烦,包括你也一样,上次龙舟宴上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 “我的话就撂这儿了,封家越惨我越高兴,恨不得在他们家大门放鞭炮庆祝,指望我替姓封的说好话,你下辈子做梦都别想!” 瑞王知道云苓性子记仇,早就做好了低声下气来磨她的准备,哪知云苓毫不遮掩的一番话,听的他差点气急攻心晕过去。 他激动地道:“你怎么能这么说!” 瑞王这辈子都没见过云苓这样的人,把自己对别人的恶意明晃晃地摆在明面上,令他充满真善美的世界观一下子受到了不小的猛烈冲击。 由于太过激动,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小木床里的大宝被吓到,发出嘹亮的哭声。 “呜啊——呜哇!” 云苓没好气地瞪了瑞王一眼,连忙抱起大宝,轻拍着哄他。 “拜托你跟楚云菡锁死,别整天出来蹦跶破坏我的心情,一个蠢一个毒,还跳的比谁都欢,老天爷怎么没一道雷劈死你们两个。” 她压低声音骂骂咧咧起来,瑞王瞬间浑身血液直冲头顶,一秒高血压。 “你……你实在是太恶毒了!”他真是急昏了头,才会想到来求云苓。 萧壁城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大哥!” “呜哇——!” 云苓怀里的大宝突然哭的更大声了,就在这一瞬间,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精神力波动的痕迹。 下一秒,小暖炉燃烧的银丝碳忽然发出噼里啪啦的灼烧声,几点火星冷不丁地溅蹦出来,落到了瑞王的衣摆上。 瑞王的衣袍瞬间着起火来。 第 189 章 该羡慕的人不是他么 “火……火啊!” 瑞王大惊失色,顾不得和云苓吵架,甩着袖子原地跳起霹雳舞来。 “活该。” 云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丝毫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样子,心想干脆烧死这个憨批算了。 萧壁城也吓了一跳,打量了四周一眼,反应迅速地端起云苓刚才用来洗手的瓷盆,对着瑞王的头就泼了下去。 瑞王浑身一凉,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火虽灭了,可衣服下摆却烧出了好几个大洞,脸上全是沾染了五彩斑斓墨汁的水渍。 云苓心情很不美妙,黑着脸道:“一看到你就没好事,把我房间地板都弄脏了。” “你……” 瑞王无比狼狈地擦了擦脸上的水渍,神情激动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萧壁城一把拎走。 “大哥,你吓着孩子了,赶快回府换身赶紧衣服吧,莫染了风寒,有什么事下次再单独说。” 说完,不等瑞王有所反应,直接不耐烦地将人赶出了房间。 再有下次,还是让陆七直接把人挡在门外比较好。 瑞王站在秋风萧瑟的院子里,风一吹,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上下牙直打颤。 知晓继续留下来也无济于事,只会自取其辱,他只好咬着牙离开。 房间里,云苓面色痛苦地哄着大宝,“小祖宗,求求你别嚎了,嚎的你老母亲耳朵都要聋了。” 大宝干打雷不下雨,鬼哭狼嚎地扯了几嗓子,慢慢安静下来,小木床里的二宝似有感应,也跟着嘤嘤叫唤了两声。 云苓再次捕捉到了一丝精神力波动的痕迹。 下一秒,院外忽然传来瑞王的惨叫声。 “啊——!” 不远处的陆七吓得丢掉扫把,慌慌张张地把摔了个四脚朝天的瑞王扶起来。 “瑞王殿下,您走路怎么不看路啊!” 瑞王狼狈地爬起来,脸色黑红交加,衬着脸上斑斓的墨汁,像极了调色盘成精。 “你没事往院子里洒什么水,这路上都结冰了……” 陆七委屈,“啊?我没洒水啊?” 最近院子里怎么老是结霜呢,他打扫的时候明明很注意了啊! “罢了罢了……我就是同靖王府八字犯冲,今天昏了头才跑到这里来。” 瑞王忍痛揉着腰,一瘸一拐地走了。 第二次的精神力波动,连萧壁城也隐约有所察觉,二宝出生那日用精神力攻击过他,萧壁城对他的精神力印象深刻。 “大哥他……是不是这两个小家伙干的?” 云苓点点头,神色惊异地看向大宝二宝,“没想到他们才出生十余日,精神力竟然已经强到这种程度了。” 可以肯定,刚才突然的火星四溅与地面结冰都是这两个崽子的手笔。 她心下震撼,光是凭着婴儿本能的意识反应,就能驱使精神力对周围环境造成影响。将来要是等他们长大了,该有何等强大? 萧壁城回过神来,眉头紧紧皱起,“他们现在好像还不会克制自己的力量,这要是生出事来可怎么办。” 太上皇说了,要他们把孩子一起带去参加宫宴,萧壁城有些担忧。 云苓压下心底的震惊,安抚道:“没事,不用担心,我在身边的时候,可以暂时压制住他们的精神力。” 萧壁城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抱起二宝来,约莫是刚才使用了精神力,此刻二宝已经呼呼大睡起来,也只有睡着的时候,被他抱着的二宝才不会哭。 “也不知他们与生俱来的是什么样的力量。” 云苓说过,精神力进化的方向因人而异。 萧壁城心里又开始担忧惆怅起来,云苓不可能时时刻刻在身边压制两个孩子的力量,将来他们长大一些后,万一暴露了力量,被旁人所察觉到该怎么办? * 转日便是中秋节。 今日也是昭仁帝的寿辰,宫中办了一场少见的盛大宴席。 云苓还是第一次正式参加宫廷节日宴,按照宫规穿了一身正红色的华丽宫装,披了件雪白的狐狸毛披风。 萧壁城一身玄色衣袍,长长的墨发高束成大马尾,整个人神采奕奕,身姿英挺。 他上前牵起云苓的手,眼眸发亮,“媳妇儿今天真好看,定能艳压全场。” 云苓笑着看他,“我还以为,你会更愿意我和以前一样戴面纱呢。” 萧壁城微微挑眉,“为何这么说?”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啊,女主角过分美貌,被旁人看到,男主角总是要乱吃飞醋的。” 萧壁城嘿嘿一笑,“那自然不是,我巴不得旁人见了你以后,将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看谁还敢说你是京城第一丑女!” 以前云苓对他的感情不深,他心里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也会那样想,可是现在,萧壁城只想对外使劲炫耀自己的媳妇儿。 但等进了宫以后,他立马就不这么想了。 在看到席位中的容湛时,萧壁城的脸色隐隐发黑。 昭仁帝寿辰,原本应该是镇国公前来赴宴的,可他最近染了风寒,怕把病气过给昭仁帝,便换了世子容湛前来献礼。 阑珊的灯火中,衬得容湛愈发貌若谪仙,他神情淡淡地看着众人,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缥缈。 待看见云苓,他的眼神才有所波动,笑着举起茶杯向他们示意。 萧壁城绷着脸没什么表情,云苓倒是神色自然地同他打了个招呼,“看你气色不错,近来身体可好?” 听到这句话,萧壁城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容湛几眼,脸色更难看了。 这货的肤色居然比他白上好几个色号。 男人为什么可以白成这样,他不理解! 灯火下,容湛宛如一尊玉刻的琉璃美人,点头笑着回应,“全靠靖王妃医术高明,已经许久不曾发过病了。” “那根治心疾的药在过一阵子就制好了,到时候武安公会给你送去。” 前阵子七窍莲已经开花成熟,莲子也被摘了下来,只等着炮制好后入药了。 “多谢靖王妃。” 萧壁城忍不住扯了扯云苓的衣袖,打断他们道:“快入座吧,皇祖父朝我们招手呢。” 云苓点点头,礼貌辞别了容湛,与萧壁城并肩同行着朝最前方的席位走去。 容湛远远看着天造地设一对般的背影,虽早已接受那个遗憾的事实,心中仍有几分惋惜。 这时,萧壁城冷不丁回头复杂地看了容湛一眼,只看得他头皮发麻,又满心疑惑。 是错觉么,靖王爷眼中除了敌意,似乎还有几分古怪的艳羡之色。 该羡慕的人难道不是他么? 第 190 章 贤王妃的亲近 大殿内,宛如长龙的席位一眼望不到尽头。 今日,二品以上的官员全都可以携两名家眷赴宴,后宫品级至妃位以上的娘娘可陪同昭仁帝出席。 靠近前方的席位上坐的都是王孙贵族,依照等级高低依次排列下去,约莫有百来名宾客。 若是坐得远些,连昭仁帝的脸都看不清,甚至都听不到他说话。 不少官员选择将府内的嫡子嫡女们带来赴宴,为的便是在献艺环节露露脸,也许能有机会相看一番好姻缘。 打从云苓进殿起,便有无数道好奇或探究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整个京城都知道靖王妃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丑名远扬的丑八怪了,但真正见过她如今模样的人却很少。 看到云苓的那一刻,大殿里嘈杂的交谈声显然安静了许多。 “苓丫头,快过来坐下!” 太上皇与太后坐在副主宾的位置上,他兴高采烈地不停朝云苓招手。 云苓扫视了一圈,众皇子王妃全都到齐了,按照长幼有序的规矩,她和萧壁城在贤王妃夫妇身旁落座。 宾客到期之后,宫人们便尽然有序地开始从御膳房传菜。 不多时,桌子上便摆满了各类美味佳肴和瓜果冷盘,龙椅上的昭仁帝笑着说了些吉祥话,宫宴便正式开始了。 殿内气氛轻松,唯独容婵身边的瑞王一脸失落木然,脸上没有丝毫笑容,与殿内欢庆的气氛格格不入。 云苓压低嗓音小声道:“父皇没准许封皇后赴宴。” 萧壁城也小声回应,“按照规矩,她就算被送进宗祠思过,中秋和过年时也应当要出席的。不过她才进去没几日,父皇大抵是不想让皇祖父生气。” 毕竟太上皇可是想废后的,昭仁帝已经厚着脸皮强硬地保下了封皇后,自然不好得寸进尺,刚把人关进去又放出来。 封皇后不能出席,坐在昭仁帝身旁的人便成了皇贵妃。 她神采飞扬地拉着昭仁帝小声说话,模样倒是像极了恋爱中的小姑娘。 “哟,你们两口子说什么悄悄话呢?”见云苓落座,贤王妃笑语晏晏地看向她,“我那两个小侄儿近来怎么样?” “成天吃了睡,睡了吃,醒着的时候黏人的很。”云苓冲她笑了笑,“秋日里头冷,不能带他们在外头吹风,叫岑嬷嬷抱去长宁宫照看了。” 许是云苓也生了孩子的缘故,之前关系平淡的贤王妃找到了共同话题,对云苓的态度亲切了不少。 “三弟妹,你是个有福之人,两个孩子虽然不足月就出生了,可体质瞧着一点也不差。” 贤王妃打量了云苓几眼,不由愈发羡慕起来,她头胎生女儿的时候可没云苓那么轻松。 “更别说一胎就喜得两个麟儿,这福气可真叫人羡慕啊。” 她头胎生完女儿后,一直还想再要个儿子,可努力了这么久迟迟怀不上,心里不着急是假的。 听到贤王妃的话,贤王也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附和道:“三弟妹……有、有福!” 云苓冲贤王笑笑,“多谢二哥。” 萧壁城挑眉奇道:“二哥最近说话好像变利索了。” “可不是嘛!”贤王妃宠溺地看了丈夫一眼,“长旭一会儿想在父皇寿辰上为他背一首祝寿词,足足练习了一个多月。” 虽然已经知道贤王大概率是装傻,萧壁城还是笑着称赞,“二哥二嫂有心了,父皇定会感动二哥的一片孝心。” 贤王妃受用地掩面一笑,冷不丁看见灯火下云苓的模样,又情不自禁地感叹起来。 “三弟妹,你气色真好,还没出月子呢,就已经恢复到这种程度了。” 云苓笑了笑,随口应道:“我自己本就略通医术,平时也一直很注意调养身体,便恢复的快些。” 这当然是借口,她的大脑曾注射过s-3型精神研究药物。自从精神力诞生后,脑部神经便异于常人,因而身体也跟着发生了一系列变化。 组织一直都在研究全脑开发对整个人体的影响,虽然这具身体是属于楚云苓的,但因为精神力诞生的缘故,也已经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了。 记得留情注射的是s-2型综合研究药物,她身体伤口的愈合速度,几乎是正常人的五倍还要多。 也有老一这种例外,研究开发过后,体质反而比正常人虚弱许多。 贤王妃闻言,面色有所意动,“三弟妹医术高明,不知改日可否为我也看诊一番。” “二嫂身体不舒服?” “那倒不是……哎呀,还不就是子嗣那点事!”说起这个话题,贤王妃脸上染上几丝红霞。“待宫宴结束,回头我再跟你仔细说。” 云苓神色了然,理解地笑道:“那好,二嫂随时都可以到靖王府寻我。” 贤王妃见她答应了,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顺手扯了扯左手边容婵的袖子,笑容揶揄。 “小婵啊,如今咱们三个里可就差你的好消息了,平时跟大哥要多努力才是啊。” 贤王妃出身小门小户,又是武官世家,平时不怎么注重规矩。 容婵正一心一意埋头干饭,猛然听见她在宫宴上提起这种事,一口菜噎在喉咙里,尴尬地冲贤王妃笑了笑。 “哎……哎……” 神游天外的瑞王听到这句话,也猛然回过神来,显得几分窘迫。 可冷不丁瞥到只隔一个座位的云苓,他又迅速收回眼神,脸色有些菜,不太想参与她们的话题。 “二弟妹就别打趣我们了。” 贤王妃笑着摇头,“瞧瞧你们两个,都成婚三个月了,脸皮还这么薄。” 容婵摸摸鼻子,她能说成亲三个月以来,她和瑞王压根儿就没圆房过么? 之前封皇后特地在府内安排了嬷嬷,说是来伺候人的,实际上是专门盯着她和瑞王的。 封皇后明确要求,瑞王要在她房间里歇够三个晚上,才能去楚云菡那一次。 甚至她还偶然间撞见过,府内的丫鬟给楚云菡熬避子汤……美其名曰妾室不可以在正妃之前生下长子。 提起子嗣,席上几人都各怀心思,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 不多时,正席结束,宫人们又端上点心和酒水来。 到了该给昭仁帝献寿礼的环节了。 按照大周的规矩,贺礼要从末席第一个献起。 这是因为末席的官员品级身份最低,献上的贺礼通常也比较中规中矩,让他们先奉上来,以免到后头面子上不好看。 礼官足足念了快半个时辰,才终于轮到宴席前端的云苓等人。 最先上前献礼的是六皇子萧玉和,他的模样一如云苓初次见他时那般安静腼腆。 轮到六皇子献礼,他似是有些紧张,“父皇您双腿畏寒,今年秋天比以往要冷,入了冬怕是更甚,儿臣与母妃便特地为您织了一双护膝。” 云苓远远扫了眼,见那双护膝针脚紧密,上面的绣花针法也精妙无双,看得出制作人的女红功力深厚了得。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六皇子织的,还是他娘织的…… 第 191 章 黑马五皇子 昭仁帝很快给出了答案,他接过盒子,看得出神色有几分欣慰。 “你和你母妃一向细致体贴,这护膝织的不错。” 得到昭仁帝的夸奖,六皇子眼神微亮,略显激动地笑了笑,“父皇用得上就好。” “不过玉和啊,以后没事儿还是多跟你三哥去校场里练练,总闷在屋里弄这些……对眼睛不好。” 碍于文武百官的面,昭仁帝说的比较委婉,六皇子面色微红,应了一声迅速退下去了。 云苓忍不住小声对萧壁城道:“看不出来,六皇子深藏不露啊。” “六弟打小就性子安静,和丽嫔娘娘如出一辙,这女红也是跟她学的,六弟在这方面颇有天赋,比起丽嫔还要青出于蓝胜于蓝,只是皇祖父一直不太喜欢他捣鼓这些……” 丽嫔出身较为普通,胜在模样性格好,当年一手女红更是冠绝京华,这才被昭仁帝看中收入了后宫。 母子两个都是不争不抢的性子,在宫里像透明人一样没什么存在感,因此很少得到昭仁帝的关注。 六皇子退下后,很快就轮到了五皇子萧元墨,座位上的良妃不由得紧紧捏住了手帕。 “父皇,儿臣亲手画了一幅贺寿图,愿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轮到五皇子的时候,昭仁帝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威严冷淡了许多。 “呈上来吧。” 五皇子转身,不卑不亢地吩咐身后礼官将贺寿图展开,众人才发现这副画比想象中要大的多,全部展开来差不多有将近三米长。 待看清上面的图案以后,周围赴宴的官员皆是倒吸一口冷气,满面震惊之色。 “这、这是五皇子亲手所画的?” “嘶……绝世之才,绝世之才啊!” “绝对当得上大家名作!” 毫无疑问,在目前献上的寿礼中乃是独一份绝佳! 云苓看了眼那贺寿图,也有几分被震撼到。 只见那三米长的画卷中,笙歌繁华楼宇,小桥流水人家,炊烟袅袅村落,青山绿水黄沙……整个大周的风景万象尽数包罗其中,在极致的雅趣中,又不乏生动的烟火气息。 以她被老一培养出来的审美眼光来看,作图者的艺术造诣极高。 昭仁帝显然也被震了一下,错愕地道:“这……这真是你画的?” 良妃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大大松了口气,眼神激动。 她就知道,她的元墨一定没问题! 五皇子笑容恭敬地看着昭仁帝,温声道:“父皇,此卷名为百福祝寿图,图中各处共藏着一百个福字,当初儿臣随大学士读书学艺时起便落笔了,而今历时三年终于完成。” 说到这里,他眼神中微微闪着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芒。 “儿臣不孝,让父皇操劳烦忧许多年,今后只盼您能每日笑口常开,万岁无忧。” 昭仁帝回过神来,面色威严地看了席上的翰林大学士一眼。 “你随大学士习画,朕怎不知?” 五皇子神色歉疚地道:“儿臣早些年耽于享乐,学业上多有懈怠,清醒后深感羞愧,便私下向大学士拜师求学,只是当初还未学成,因而没有脸面同父皇提起……” 翰林大学士也忙行礼道:“五皇子求学之心诚恳意决,有求于臣,臣便应了。” 这句话坐实了五皇子就是画图的人,而并非旁人代笔,昭仁帝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莫测。 他想起许多年前,五皇子萧元墨一度是他最青睐的孩子,对他的评价甚至超过瑞王。 可后来闹出与宫女有染,以及文章代笔的事,令他大感失望,直到后来五皇子表现的越发不学无术和轻浮,也就彻底失去了对其的期望。 “画的不错,你有心了……” 用三年来画这样一幅画,昭仁帝愿意相信五皇子是真的幡然悔悟,痛改前非了。 “既已经认清从前的荒唐,那你节后便去翰林院中做事吧,好好替朕分忧解难。” 昭仁帝依旧没有提封王开府的事情,也没说给五皇子安排什么样的职位,座位上的良妃还是忍不住用手帕死死捂住嘴,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七年了,她的儿子终于熬出头了! 五皇子深吸一口气,按耐住心中的激动,沉声道:“儿臣谢过父皇,定不负您期望!” 席上的百官忍不住面面相觑,各自交换眼神。 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五皇子竟有如此大才,全然不在瑞王之下,三年的隐忍谋划,更是展露其心智毅力的非凡。 如今虽然还是靖王的可能性最高,但新杀出来的这批黑马似乎也不简单啊…… 云苓往嘴里塞了块点心,“你们萧家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啧啧啧……” 这个五皇子,可比瑞王那头傻猪强劲太多了。 萧壁城点头,神色感叹,“五弟如此深藏不漏,我之前竟丝毫没有察觉。” 这些年来,他把所有人都瞒过去了。 突然杀出来一匹黑马,皇贵妃脸色也不好看。 更让她脸色难看的,是燕王的丝毫不配合,没听从她的要求送那难得的罕见之物,而是上前亲自给昭仁帝献了一曲剑舞。 “父皇,儿臣的腿已经好了,今日特地为您献上一曲剑舞,您老以后再也无须为儿臣的腿忧心难过了。” 尽管行动不如以前那样流畅,燕王还是稳稳地舞了一曲剑法。 燕王没有送东西,可昭仁帝面色欣慰地看完,却是龙颜大悦,反手赏赐了些东西下去。 “舞的好!颇有朕年轻时的风采!” 昭仁帝对燕王心底有种歉疚与偏疼,这种偏疼与对瑞王的感情不同,而是源于皇贵妃。 当年皇贵妃为救他受伤,掉了孩子不说,还终生难孕。他和皇贵妃就燕王这么一个孩子,来之不易,自然要宝贝些。 不同于瑞王的规矩听话,燕王与他的相处更像民间父子,小时候还经常骑他的脖子。 所以打从燕王的腿残疾以后,作为父亲的昭仁帝一直有种愧疚感,如今见他如同劲松一般站在那里,心情陡然变得前所未有地轻松。 不过这一切还要多亏了老三媳妇儿。 想起云苓,昭仁帝不由把目光放到他们夫妻二人身上,有些好奇云苓和萧壁城会献上什么贺礼。 “咳咳……父皇,儿臣与云苓也为您作了一副贺寿图。” 就是他们只用了三天,比不得老五的三年…… 闻言,皇贵妃青黑的脸更黑了,而良妃却一脸扬眉吐气。 燕王的贺礼比不得五皇子出众惊艳,瑞王是个傻子,贤王也是个傻子,而靖王夫妇根本不是画画的那块料。 今晚这场宫宴上,不会有任何人压过五皇子的风采! 良妃这样想着,在看到那副展开的画像之后,蓦地瞪大眼睛惊呆在了原地。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眼花了。 (作者君:更新啦~为了剧情塑造的好看,一直不敢写太快,但喜爱医妃的朋友们的催更,我都看到啦。为了回馈大家的喜爱,近期更新都发在凌晨,或者最晚早晨6点之前,为了大家早点看。再次感谢大家的厚爱,也希望喜欢的朋友能给五星星好评哦~再次感谢朋友们) 第 192 章 还是格局小了 半人高的精美粉蜡纸上,另一个昭仁帝仪态威严地端坐在龙椅上。 他脸上挂着祥和的笑容,双目炯炯有神,仿佛正在凝望着众人。 “这、这是什么画?” 昭仁帝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身为堂堂帝王,他也不想表现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可他忍不住。 “快!呈上来让朕仔细瞧瞧!” 侧面席位上的五皇子惊鸿一瞥后,也迅速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笑容,目光奇异地落在画像上。 礼官忙将画像呈上去,昭仁帝迫不及待地接过来,认真仔细地端详。 皇贵妃美眸微瞪,掩唇惊道:“这还真是一幅画?” 刚才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冷不丁瞥见画像上昭仁帝的脸,把她吓了好一跳。 “让孤看看,孤也要看!” 太上皇急不可耐地伸着脖子凑过来,抓住画的一角,然后不信邪地伸出小指头,戳了戳画像上昭仁帝的脸。 他瞅了瞅昭仁帝,又看了看画像,几乎是连脸上的每条皱纹的位置大小形状都相同。 “真是你啊小九,一模一样呢!” 座上的昭仁帝等人面色惊奇又激动,说的席上的百官们一个个心痒难耐满面好奇,都想看看云苓献上的是怎样一张画,能让他们露出这副表情。 一向稳重内敛的太后也坐不住了,她满面讶异地看向云苓,“靖王妃,这真是你画出来的?这是怎么做到的,如何能画的与真人一模一样呢?” 云苓早已想好了说辞,冲她行礼微笑道:“回太后娘娘,此画名为铅笔画,结合了些许素描与水彩的技巧画法,方才会呈现出如此效果来。” “那什么画法?怎从未听闻过?” 云苓不急不缓地回答,“这是我师父教授给我的画法,他老人家云游天下,说是从遥远的西洋那边学来的新鲜东西。” 在不知情外人眼中,靖王妃一直有个世外高人的师父,听闻她的医术便是对方教授的。因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席上的宾客们也没有丝毫怀疑。 但昭仁帝却一下子激动起来,“仙术……是仙术!” 提起云苓的师父,昭仁帝第一反应便想到了萧壁城口中那位仙尊。 对于这个说辞,他之前一直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但内心深处始终对这个说法有点怀疑。 可看到这幅画像以后,昭仁帝彻底信了。 太上皇也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一点,可与昭仁帝不同的是,他瞬间耷拉下了脸,气鼓鼓地看了云苓一眼。 那眼神分明在说,有这样的好东西咋不先给他整一个? 太上皇心里直冒酸水,看见昭仁帝激动的样子更觉得碍眼,沉着脸清了清嗓子。 “咳咳咳!” 昭仁帝立刻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了。 他也没多想太上皇为何突然板起了脸,只以为对方是在提醒他注意仪态。 当着百官宾客的面,昭仁帝努力保持自己镇定的形象,温和地赞许道:“老三媳妇儿,你师父可真是个奇人啊,如此神乎其技的画艺,赶快也叫众爱卿们都欣赏一番!” 他的话里藏着几分不明显的炫耀之意,但太上皇却听了出来,心情更不爽了。 在昭仁帝的示意下,礼官小心翼翼地举着画像在大殿内来回走了一圈。 席位上的宾客们看见以后,顿时沸沸扬扬地讨论起来,惊奇赞叹不止。 “铅笔画?真是稀奇啊,从没见过这样的画法。” “画出来就像是真的一样。” “有意思,有意思!” 不少人伸出手又收回去,想摸却不敢摸,表现最夸张的那几个,更是脸都快要贴到画像上去了。 云苓看在眼里,着实有几分汗颜。 她只能算得上业余,如果工具条件允许的话,换了老一来,她能把肖像画出印刷照片的逼真效果。 但萧壁城却能够理解,他第一次见识这种画法的时候,表现的没比他们好到哪去。 容婵情不自禁地感叹,“云苓姐姐会的东西可真多呀,以前总听世人说她无才无貌,要是连她这样的人都算无才无貌,我真不知道何人才能当得起才貌双绝之称。” 事到如今,连她也开始为自己的哥哥感到惋惜了,这样的人要是她嫂子该多好。 瑞王听了容婵的话,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素有京城第一才女美人之称的楚云菡来,也怔怔不语。 看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画像上,把刚才五皇子那一副百福祝寿图忘在了脑后,良妃的心直直地了沉下去。 五皇子却没有丝毫被盖过风头的不快,他兴致勃勃地望着画像,主动向云苓探讨。 “敢问三哥三嫂,何为铅笔画,铅笔又是什么?” 萧壁城笑了笑,对着昭仁帝道:“父皇,这就是儿臣与云苓要献给您的第二份寿礼了。” 不等昭仁帝出声,太上皇已经先高声叫了起来,“什么,还有?” 凭啥啊,他也想要好东西! “没错,这幅画像是用特制的画笔画出来的,这铅笔与毛笔不同,不仅便于携带,而且完全不需要蘸墨水就能使用。” 萧壁城说着,从身后的礼官手中接过来第二个盒子,里面赫然放着一排云苓研发粗制出来的黑色铅笔。 他一边介绍铅笔的好处,一边把成品分发给众人看。 “有了铅笔,天气寒冷的时候就再也不用发愁墨水被冻住,便是在最次等的纸上写字,也不用担心洇墨的问题。” “父皇,这第二件寿礼乃是铅笔的制造工艺,云苓的师父已经将造法悉数告知我们,并同意我们将其献出,若是能够形成规模地大量生产,定然能造福大周百姓。” 听到这句话,昭仁帝欣喜道:“当真如此?” 赴宴的官员们闻言,再度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意。 如此一来,不论五皇子的画作再如何出色,他都已经彻底败了。 说到底还是格局小了,靖王爷与他完全不在同一个比较层面上。 良妃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她急得有些想哭,好不容易筹备了三年之久,就是为了能在昭仁帝眼前一鸣惊人。 怎么会半路杀出来一个楚云苓呢?老天爷简直是在耍她们母子玩! 第 193 章 看似青铜实则王者 “老三啊,你们两个有心了。” 昭仁帝激动地连声叹了三遍“好啊”,心中冷不丁又冒出一个想法。 这说不定是仙尊知道他要过寿,所以才在梦中传授了云苓铅笔的制造工艺,特地要她献上来给自己作贺礼。 昭仁帝再次看了眼那画像,心中不由得开始飘飘然。 这可是仙人的手笔! “改日寻个空闲,朕也试试用铅笔作画是什么感受。” 昭仁帝并不喜好绘画,可以一想到这是仙人也会用的笔,他的兴致就来了。 良妃咬了咬唇,按耐不住地笑着开口,“这铅笔倒是件稀罕物,就是颜色素了点,只有这一个颜色。” 云苓自然也考虑到了这点,要不然她也不会选用本身就自带淡黄色的粉蜡纸,否则黑笔配白纸,画出来就成遗像了。 “其实根据原料的不同,也可以制造出颜色不同的彩色铅笔来,师父也把方法都告诉我了,只是还不曾来得及尝试。” 闻言,五皇子忍不住眼前一亮,接话道:“如果每根铅笔都有各自的颜色,这样一来作画的时候,岂不是就再也不用频繁地涮笔了?” 平日里画画时,他最头疼的就是调色和蘸墨。 云苓冲他笑了笑,“是这样没错,但用铅笔作画,也难以画出毛笔那种水墨浸染的感觉,算是各有各的特色吧。” 五皇子听得心动不已,“三哥三嫂何时能制出彩色铅笔来?回头若是制好了,小弟能否厚着脸皮讨要几根?” “大约月底左右吧,五弟感兴趣的话,到时候我送你一盒彩铅。” 既然已经决定要大批量生产,云苓打算这个月进行一下各个颜色彩铅的制造研发,尽可能改善出最完美的原料配比和烧制方法来。 五皇子神色微喜,随后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个……元墨还有一事相求,我对三嫂的画技很感兴趣,不知平日里空闲时,能否前去靖王府向三嫂讨教讨教。” 云苓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几眼,柔和应道:“自然可以,你随时上门来我都欢迎。” 五皇子看起来似乎是真的喜欢作画,并不是以此为借口刻意接近她。 “那元墨便谢过三哥三嫂了!” 得到云苓的首肯,五皇子的眼神变得真诚许多。 龙椅上,昭仁帝爱不释手地欣赏自己的画像,好一会儿后才吩咐礼官。 “你们现在就去把这幅画挂到朕的御书房中去,把原来那幅百景图撤下来。” 这样一来,每天在御书房批奏折的时候,他都能随时欣赏一下自己的俊容。 昭仁帝虽然没有明面上评价这张画像,但行动和态度都已经告知所有人,这是他目前为止受到最喜欢和满意的寿礼。 良妃隐忍蛰伏多年,勉强还能保持温婉的笑容,皇贵妃却已经装不下去了。 她眼神复杂看着萧壁城,双唇紧抿。 良妃坐在皇贵妃顺位的位置,见状轻笑了一声,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低声呢喃。 “瞧瞧,你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良妃虽然也很心焦,但她知道皇贵妃一定比自己更难受,萧壁城可是在她膝下养大的,到头来却什么也没得到。 听到这句话,皇贵妃脸色微白,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半晌后在心中自嘲一笑。 当初萧壁城瞎了双眼,她觉得对方失去利用价值,加上因燕王之事迁怒于他,因此没有再给过萧壁城半点好脸色。 他被迫娶楚云苓的时候,燕王还曾私下求她出手帮忙,她也依旧不为所动。 本以为楚云苓会是压倒萧壁城的最后一根稻草,可谁能想到,他却因为娶了楚云苓而绝境逢生,从低谷到高峰一路前行猛进。 良久,皇贵妃面无表情地轻哼了一声。 “真是错看了那个丫头。” 大殿内,皇帝龙颜大悦,宴席上的气氛也愈发热闹起来。 终于轮到贤王献礼了。 “父——皇!儿、儿臣为您准备了,贺寿词一首!” 贤王努力不磕巴把话说清,然后在贤王妃鼓励的目光下,起身站在了大殿中央,绷直了身体挺胸抬头。 他纯真的脸上有一丝不安,像极了新年联欢会时,被迫登上舞台表演诗朗诵的小学生。 在无数人鼓励的注目下,他深吸一口气,认认真真地背了一首词。 “祝寿祝寿,筵开锦绣……” 祝寿词并不长,约莫百来个字上下,但满头薄汗的贤王背的很认真,并且语句通顺,没有丝毫结巴。 太后默默听完,眼圈忍不住泛起了红色,喃喃道:“好天昱,孩子你有心了……” 在座的宾客中,没有一个人对贤王投去轻视和嘲笑的目光,更多的是宽容和同情。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王爷幼时摔傻了后,说话也变得结巴了起来,如今能流畅地背诵出一首词来,已经是用心至极了。 昭仁帝心中也感慨万千,目光慈祥地看着贤王,温声夸赞了几句。 “念得不错,深得朕心,赏!” 福公公心领神会地将昭仁帝面前那盘瓜果端给了贤王。 大概是得到赏赐太过激动,贤王又开始结巴起来。 “儿、臣、谢、谢、父、皇!” 昭仁帝忍俊不禁地摇头笑笑,看着他的目光却依旧慈爱。 贤王单独拿了四个果子,单独分给瑞王夫妇和云苓夫妇,然后把剩下的都推到了贤王妃面前。 “阿、沁、你、吃、这、个、甜!” 贤王妃目光温柔地看着他,然后将手中的橘子剥开分了一半给贤王。 “父皇赏你的,咱们一起吃。” 萧壁城拿起贤王分来的果子,也笑着应了一句,“多谢二哥了。” 他转头和云苓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读懂了那耐人寻味的意思。 贤王的演技……堪称是他们几人中最好的,连五皇子都要逊色几分,如果不是云苓的话,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想到贤王是装出来的。 云苓不动声色地打量贤王,对方笑得一脸憨厚,这货看起来像个青铜,实则是个王者啊。 第 194 章 神一样的逻辑 云苓吃着果子,把目光转回了殿内,轮到瑞王献寿礼了。 只见他向昭仁帝献上了一个小小的食盒,打开后里面是几块黄澄澄的月饼,格外香甜诱人的浓郁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昭仁帝怔了一下,迟疑地道:“……这是,珍膳坊的月饼么?” 珍膳坊是个老牌点心铺子,昭仁帝小的时候,京城只有这么一家点心铺子,每年中秋都会吃他们家的月饼。 虽然用料不是最好的,但在那个兵荒马乱的战乱年代里,这是他年幼时光中为数不多的甜蜜记忆。 瑞王抿唇道:“回父皇,是的。” 昭仁帝眼神有些感概,面带笑意地问他,“珍膳坊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消失了,你是如何买到的?” 瑞王抬起仍有红血丝的眼眸,看着昭仁帝无比认真的回答。 “母后总对儿臣说,您最爱吃珍膳坊的月饼,您跟母后小的时候每年都要买。后来珍膳坊没了,您心里总还是念念不忘那个味道,母后便一直记在心里,要我去打听当年做点心的老师父在哪。” 闻言,昭仁帝神色触动,不由得陷入了年少时的回忆中。 那时他和封皇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每年中秋他都会偷偷翻墙溜出去,和她一同赏花灯会,买珍膳舫的月饼。 他胆大地骑在两米高的墙头,心爱的姑娘在柳树下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摔了,又不敢出声怕被人发现…… “前阵子,儿臣终于不枉苦心,为您找到了当年在珍膳坊做点心的老师父。” 说到这里,瑞王苦涩地笑了笑。 “只可惜月饼虽买来了,母后却不能如当年那样陪您一同品尝。” 太上皇面无表情地清了清嗓子,然后拿起烟杆抽了一口。 “皇帝啊,你不是一直想吃这月饼么,今儿个老大替你寻来了,你愣着做什么,快尝尝是不是你记忆中的味道啊。” 他冲着昭仁帝说完,便一口烟圈“呼”地吐出去,熏了昭仁帝一脸。 “咳咳咳!” 昭仁帝被熏的差点眼泪都出来了,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他原本还有些感动瑞王的用心,但被太上皇警告过后,也很快反应过来了瑞王的用意,脸色有些青黑。 果不其然,瑞王句句话不离封皇后,席位上的宾客们脸色已经变得微妙起来了。 昭仁帝脸色一沉,心里暗骂了几句拆台子的瑞王。 老大这死孩子,也不看看场合,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的心意朕都明白,不过朕这会儿有些积食,月饼先放到一边吧。” 说着,昭仁帝便转移了话题,命礼官让舞姬入场,起舞奏乐,君臣同赏。 瑞王本希望昭仁帝回忆起往事后,想起封皇后也能心软些,见他没吃月饼,多少有些失望,没忍住又开了口。 “儿臣还备了一盒月饼,想亲自给母后送去……” 昭仁帝脸色有些难看,但又不能当着宾客的面发作,只能假装没听见。 瑞王仍不死心,奈何乐官舞姬们都入了场,只好退回到座位上。 云苓低声吐槽了一句,“我以前只觉得你大哥智商不高,现在看来连情商也低的发指。” 萧壁城摇了摇头,“大哥就是这么执拗,但凡是他认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主意。” “从楚云菡的事情上你也看到了,哪怕撞到南墙都不一定会回头,如今他心里认定了封皇后是无辜的,如我所料不错,事后他还会去求父皇的。” “他喜欢撞南墙就随便撞,哪怕一头撞死都无所谓,只要别来招惹我们就行,” 萧壁城知道云苓打心底不喜欢瑞王,低声劝慰了两句。 “以后不管什么事,我不会再让他到面前来烦你。” 他们对封家已经足够容忍了,已经触及了底线,不可能再退让半步。 如果不是昭仁帝有意想瞒着瑞王,他一定会如实道出封皇后下毒谋害云苓一事。 大殿内载歌载舞,不多时又轮到权臣子女们献艺的环节。 云苓身为靖王妃,自然不可能亲自下场表演给别人看,就这么在席上坐了将近两个时辰。 直到月上梢头,夜空挂满繁星,众宾才拂衣散去。 二人要在宫中留宿几天,住的地方就安排在长宁宫的偏殿中,离居住在正殿的太上皇和太后不远。 岑嬷嬷在照看大宝二宝,两个孩子都已经睡着了,打着奶香的呼噜。 “嬷嬷辛苦,劳烦您照看他们到半夜了,这俩崽子没闹吧?” 岑嬷嬷笑着起身,“乖得很,今日醒着的时候也没哭闹呢。” 萧壁城也温声道:“天色不早了,您快歇息去吧。” 两人刚把岑嬷嬷送到殿中,便见太上皇背着手走进来,一张嘴撅的老高,嘴角都快能挂水桶了 岑嬷嬷连忙行礼,“太上皇千岁。” “皇祖父,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太上皇朝岑嬷嬷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然后表情气鼓鼓地看着云苓。 “有那么好的东西,你咋不先给孤整一个!” 一想起今晚云苓献上来的那幅铅笔画,他就一肚子气,还心痒难耐。 太上皇用手指着云苓的鼻子,痛心疾首地委屈控诉。 “大野猪对你不公,天天让你受委屈,孤那么偏心护着你,事事想着你,你却给他画画也不给孤画!” “咳……咳咳!”正在喝热茶的萧壁城一口水喷出来,“皇爷爷,父皇怎么得罪您了,您这么叫他……” 太上皇冷哼一声,“你是小野猪,他不就是大野猪。” 萧壁城满头黑线,忍不住小声嘀咕,“那您不成老野猪了。” “呵!”太上皇露出一抹高贵不屑的冷笑,“猪是猪他爹生的,跟孤有什么关系!孤是你爷爷!” 萧壁城试图和他讲逻辑,“可父皇也是您的儿子啊。” 太上皇板着脸,小嘴一撅,“他是孤的儿子又怎样,野猪精转世的是你,又不是你父皇,孤当然不是野猪!” “……” 萧壁城被太上皇神一般的逻辑打败了,他选择向对方妥协,然后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憋了半天笑的云苓。 第 195 章 吃醋的太上皇 “皇祖父,那就是一张普通的不能再不通的画,没什么好稀奇的,抛开制笔的时间,我画完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粗糙的很。” 云苓清了清嗓子,强忍着笑,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哄太上皇。 “其实呀,我原是想送张漂亮的铅笔画给您,只是制造铅笔需要时间,正好赶上父皇生日,就顺便拿他来试试手。” “等再过两个月,您过生辰的时候,我保证给您画一张更漂亮的画,还是彩色的!” 听闻昭仁帝的画像只是个练笔的实验品,云苓真正想送的人是自己,太上皇瞪大了眼睛。 “真的吗?孤不信,除非你发誓!” 他心里得意暗爽的不行,面上却极力镇定保持住自己的高贵冷艳。 “我发誓,绝对没有说假话。”云苓神色认真地点头,“我要是骗您啊,就罚您一个月都吃不上桂花糕。” 太上皇刚想满意地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立马黑了脸。 “什么玩意儿!你说谎话惩罚孤干什么,吃不上桂花糕的为啥不是你?” 云苓笑的温和乖巧,“这不是罚您的后果比较严重么,显得我起誓更有诚心。” 太上皇眼角抽搐了几下,“……” 一旁的萧壁城连忙把茶杯放下,极力忍住笑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喷了出来。 角落里的岑嬷嬷也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心里有几分感叹。 难怪太上皇会喜欢靖王妃,整个皇家大抵找不出一个敢跟他这么说话的,哪怕昭仁帝与他父子关系和睦,中间也仍旧隔着一层敬畏和规矩。 太上皇瞪着云苓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一甩袖子,重重哼了一声。 “行了行了,孤相信你是真心的,那些个什么起誓的话就收回去吧!” 他敢肯定云苓就是糊弄自己的,但又怕她乌鸦嘴。 “可说好了啊,回头等孤生辰到了,你可得画一张更漂亮的彩色铅笔画!” 云苓笑着耐心地哄他,“好好好,一定比给父皇的那张更漂亮,您放心吧。” 太上皇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见天色着实有些晚了,他也不欲多打搅小两口休息。 绕着小木床看了看大宝二宝的睡颜以后,才静悄悄地走了。 简单洗漱过后,云苓和萧壁城一起挤在被窝里,只露出两个毛茸茸的脑袋。 “这次父皇主动留我们在宫里做什么?” 萧壁城答道:“是为了与我们商议火枪营和鸟铳的事情,打造鸟铳的工匠我私下已经找好了,再就是关于北秦风家的事,这些日子我已将子舟需要的证据搜集了不少。” 云苓神色微微一动,“那风二哥什么时候能出发回北秦?” “大概月底吧,父皇会派大周军队和使臣和他一起同行,脚程快的话,十一月下旬就能抵达北秦边城。” 也就是说,最快等到十二月底,她就能收到留情的回信了,想到这里,云苓心中有几分期盼。 映着暖黄烛光的屋中,萧壁城望着上方的床梁,目光沉静。 “云苓,这次咱们在宫里多住几天吧,多陪陪皇祖父他老人家。看的出来,皇祖父很喜欢你,一瞧见你就高兴的很。这阵子我每次进宫的时候,他总提起当初在揽清院住的那段日子。” 太上皇是喜欢待在靖王府的,他想跟云苓生活在一起,自打有了曾孙辈的两个孩子,提起靖王府的次数也愈发多了。 但如今这个情形,他还不能轻易卸下担子走开。 云苓把脑袋往萧壁城胸膛处靠了靠,也轻轻应了一声。 “以后不管是住在宫里还是宫外,咱们都常带着孩子来陪陪他,还有文国公府,也多走动走动。” 她上辈子是孤儿,三个姐妹给了她牢不可破的友情,萧壁城让她学会了爱情。 而太上皇和陈氏,则让她慢慢明白了亲情的滋味,和被长辈疼爱的感觉。 萧壁城伸手抱住她,轻叹了一声,“皇祖父为大周劳累了一辈子,操心了一辈子,到老了也不能过几天舒心日子,难得轻松的那几年,反而是他痴傻的时候……” “说白了还不是你们不争气。” 想起昭仁帝,云苓撇撇嘴。 “他都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了,放到我那个世界,早就退休了。每天在花园里和大妈们跳跳广场舞,跟其他老头儿们下下棋钓钓鱼就行。” 萧壁城神色黯然,“是啊,是我们不争气,一个个都不让他老人家省心。” “再过两个月就是老头儿的生日了,我想给他准备点惊喜。” 萧壁城来了精神,期待地问,“你又有什么好点子了?” “我想送点别出心裁的礼物给老头儿。” 但是一幅画还不够,昭仁帝的生日糊弄也就糊弄了,太上皇的生日云苓是一点都没打算凑合。 “他喜欢吃甜食,我想试试能不能搞出奶油蛋糕来,不过这个对于古代的条件来说有些难,不一定能成功。” 太上皇喜欢吃甜食是众所周知的,他老了需要注重身体,太医叮嘱他不可以吃太多糕点,每天的点心数量都是被严格管控的。 岑嬷嬷还说过,以前太上皇经常背着她偷吃冰糖,云苓想给他尝点不一样的味道。 萧壁城闻言,主动给她出主意,“如果做不出来,送别的礼物也行,皇祖父除了喜欢吃甜食,年轻时尚武,很喜欢收藏各类武器和战车的木质模型。” 木质模型?那不就是手办么! 云苓眼神一亮,“战车模型也不错,以前老幺经常做这个,太高端复杂的我不会,但是简单一点的能画出图纸来。” “什么样的战车模型?” “就是那种像投石车一样的玩具,按下机关可以掷物,很好玩!” 真正用于战争的大型战车云苓不会造,但这种带着巧妙机关的小玩具没问题。 以前老幺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把玻璃弹珠放在里面,然后偷袭她们的脑门儿。 “竟然还带有机关?那皇祖父一定会喜欢的。” 他收藏的模型都是只能单纯用于欣赏的。 “他肯定会喜欢的,回头我改进一下加强威力,告诉他以后谁惹他不高兴,就偷偷砸谁脑门。” “……”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忽然觉得昭仁帝的处境有些危险。 第 196 章 朕是不是太偏心了 昭仁帝的处境这会儿不危险,但他很心烦。 寿宴结束后,老大瑞王还不肯离宫,拎着月饼盒子在养心殿门口守了近一刻钟。 福公公小声道:“要不奴才跟瑞王殿下说您已经睡着了?” 想起瑞王在大殿上讲的那番话,昭仁帝长长叹了口气,终究没能抵住那丝心软。 “让他进来说话吧。” 秋日更深露重,福公公领着瑞王进殿的时候,他冻的嘴唇发白,浑身直哆嗦。 “父皇……” 到底是自己的长子,昭仁帝看到他这副可怜模样,再多的气也消了。 他目光沉沉地道:“你若是想见你母后,明日一早再来,朕让福德带你去宗祠。” 昭仁帝原本不想瑞王和六公主去见封皇后,但看在中秋佳节的份儿上,还是格外开恩。 瑞王眼中浮现出几丝希冀,“父皇,您能不能对母后网开一面……” 见他还执着地提起这件事,昭仁帝一下子恼了,“朕对你们母子已经够纵容的了!你们一个两个的别不识好歹!” 瑞王好不容易才得到单独面圣的机会,自然不肯轻易放弃,神色倔强地看着他。 “您让母后去宗祠思过的原因,儿臣全都知道了。” 昭仁帝黑着脸,瓮声瓮气,“你能知道什么,你又知道什么了?” “我前几日去靖王府找了三弟他们。” “你去找老三了?”昭仁帝眼皮一跳,“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他以为萧壁城把封皇后下毒的事告诉瑞王了,心底有些恼意。他特意将消息瞒着老大,老三这么做不是故意打他脸么。 “三弟没和我说什么,是我自己查出来的,只不过是去找他们确认了一下。” 瑞王紧握着食盒看他,背痛的神情中有几丝责备。 “我已经知道,是封锦程暗中命人劫掳了清平郡主和三弟妹,您觉得封家挑战了您的龙威,所以要打压封家,才让母后去宗祠思过。” 昭仁帝黑了脸,“难不成你觉得以封家的所作所为,不该受到些惩罚?” “犯事的人是封锦程,和母后有什么关系?您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便要亲手将母后送进宗祠五年,父皇……您真是好狠的心啊!” 福公公变了脸色,疯狂地用眼神暗示瑞王,后者却不为所动。 昭仁帝听完这一番控诉,血压瞬间拉满,差点没气晕过去。 “朕心狠……朕对你们还不够偏颇么?” 昭仁帝觉得遍体生寒,从脚心一直窜到头顶。 “若非如此,您为何对母后那样无情?”瑞王咬着牙,神情倔强地看着他,不肯退让半步,“还是说因楚云苓?她如今是皇祖父的宝贝眼珠子,皇祖父要给她出气,您不敢违抗皇祖父的意思是不是。” 提起云苓,瑞王语气中满满的怨念和不忿。 “她向来是个记仇的,心眼又小,封家人几次惹到她,便连母后也记恨上了,甚至说什么封家越惨她越高兴,还要……” 听到瑞王这样说云苓,昭仁帝实在忍不住了,将桌上茶杯狠狠往地上一砸,胸口不断起伏。 “够了!” 瑞王和福公公都被吓了一跳。 “陛下,龙体要紧啊……” 福公公想上去为昭仁帝顺气,却被抬手推开。 “你不是想知道你母后为何受罚么,那朕就告诉你。”昭仁帝沉郁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瑞王,“因为她在老三媳妇儿生产当日,派宫人混进靖王府的里下毒,被你皇祖父抓个正着,你说她该不该进宗祠!” “什么?!” 瑞王浑身一震,恍若遭遇晴天霹雳一般,不敢置信地看着昭仁帝。 “不可能……母后怎么会做这种事?她不会的,她一定是被冤枉的……” 虽然母后有时对他很严厉,可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温柔慈爱的。 “人证物证俱全,你母后也已经承认了。”昭仁帝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太上皇原本想要废掉你母后,是朕顶着压力违抗他,委屈了老三夫妇,替你母后将此事遮掩了过去,更保住了她的皇后之位!” 闻言,瑞王手中的食盒“啪”地一声落在地上,里面的月饼洒了一地。 他眼中凝起泪花,喃喃低语,“不会的……不会的……” 真相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想到那日在靖王府中指责云苓夫妇的自己,瑞王神情变得万分复杂和痛苦,他心中一时接受不了封皇后形象破灭的事实,转身跌跌撞撞地落荒而逃。 昭仁帝捂着胸口,面色痛楚地坐在床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福公公吓了一跳,连忙上来扶他,担忧地道:“陛下!陛下您没事吧,可是哪里不舒服?靖王妃就在宫中,奴才去请她来!” “不必了……” 昭仁帝伸手拉住福公公,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后,自嘲地笑笑。 他哪有那个脸,大半夜让云苓来给自己诊治。 “朕违背了太上皇的意愿,让老三夫妇闷声吃亏,到头来皇后怪朕,老大也怪朕,如今朕两面都不是人。你知道么,刚才老大指责老三媳妇儿的不是,朕心里愧疚啊……” 他千方百计护着的瑞王和封皇后,母子二人说他不公偏心,自私绝情。 就连刚才他都还下意识以为,老三私下把封皇后所犯之事告诉了瑞王。 而真正受了委屈的云苓夫妇,却不曾指责他半句,还这么用心地准备寿宴贺礼,为他奉上这样一份惊喜。 “福公公,你说朕是不是太偏心了?” 福公公迟疑地道:“常言道,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这也是人之常情。” “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昭仁帝怔了怔,沉默了一瞬,“不……不是这样的,是朕没有做好。” 他还是皇子的时候也排位最末,可太上皇却从来没有偏心过大哥安亲王,甚至不惜破除旧制,顶着压力传位于他。 福公公又道:“那您往后多弥补其他王爷一些,尤其是靖王爷,他心里会领情的。” “呵……连你都这样说了。”昭仁帝苦笑连连,“朕的确亏欠老三良多,六个儿子里,从来都是他得到的最少,付出的最多。” 第 197 章 没想到你父皇是渣男 其他儿子的母妃都出身世家贵族,颇受昭仁帝看中。 唯独萧壁城的生母只是个养心殿的掌灯宫女,他偶然起意,便临幸了对方,事后封了个美人之位。 虽然后来被诊出有了身孕,但那会儿皇贵妃为救他腹部中了一剑,导致流产难孕。怕皇贵妃伤心,昭仁帝甚至刻意去忽略萧壁城的生母。 后来对方还没来得及享福,生下儿子便匆匆走了。 昭仁帝回想往事,发现自己甚至记不起萧壁城母妃的模样,甚至连她的名字都忘了。 他揉了揉心口,不由愈发愧疚。 福公公心疼地看着他,“陛下……可还在为瑞王殿下的事心烦?” “呵,都是朕咎由自取,难怪太上皇骂朕。”昭仁帝苦笑连连,按着胸口吩咐他,“朕没事,只是有些胸闷气短,让太医院开一瓶养心丸来便是,不要去惊扰靖王妃了。” 福公公闻言,只得担忧地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当晚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烛光摇曳的养心殿中,昭仁帝睡的并不安稳。 * 秋雨下了一整夜。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天气明显降温了,担心两个孩子冻感冒,长宁宫中的炭火烧的更旺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萧壁城便去而复返了。 “父皇病了,今日不上朝。” 云苓挑眉道,“父皇病了?” 萧壁城点点头,低声道,“听宫人说,昨日好晚的时候,见到瑞王从养心殿里出来。” “看来是被气病的。”云苓神色了然,“那我动身去一趟养心殿,省得面子上说不过去。” 虽然心里觉得昭仁帝挺活该,但住进了宫里,该做的面子还是要做到位的。 云苓拿了一副银针过去,简单诊断了一下,随手给昭仁帝扎了几针。 昭仁帝的面色骤然变得轻松许多,他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笑着开口。 “吃养心丸不管用,御医也不管用,还是老三媳妇儿的医术好。” 但如今云苓越是这样,他心底就愈发愧疚。 这时,福公公进殿来报,“陛下,皇贵妃娘娘来看您了。” 皇帝生病的时候,通常都是后宫妃子们正想表现的时候。单是刚才云苓给昭仁帝扎针那会儿,来探望昭仁帝的后妃就有好几个。 云苓跟皇贵妃处的不愉快,不欲多做停留,收完针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走出养心殿后,又在门口碰见一个青色衣衫的美妇人,对方将一个食盒交给了殿前的宫女,叮嘱了几句什么。 小宫女连忙应下,“回淑妃娘娘,奴婢记下了。” 淑妃娘娘? 美妇人穿着打扮十分简单素净,气质冷冷清清,面色也无悲无喜,全然不像是个后妃的模样。 云苓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发现原身楚云苓的脑海里,关于这位娘娘的信息少的可怜,但很耐人寻味。 回到长宁宫之后,她随口问了萧壁城一嘴。 “你说季淑妃啊,她是二哥的生母。” 云苓靠着小暖炉窝在躺椅上,嘴里吧唧吧唧吃起点心,“昨晚宫宴上怎么没见她?” 萧壁城道:“季淑妃一直都这样,打从我记事起,她便从来不出席任何宫宴,哪怕新年的时候也一样称病不出宫殿。” 一听她是那个装傻贤王的母妃,云苓顿时就来了兴致。 “坊间曾私下流传,说季淑妃当年已有婚约,最后却被你父皇横插一脚,你父皇还把人娘家给一锅端了,没想到你父皇还是个渣男,这是怎么回事?” 养心殿里,正和皇贵妃说话的昭仁帝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这边萧壁城黑了脸,“你别听人胡说八道,季淑妃不曾和人订过婚约,不过……”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有些微妙,悄悄压低了声音。 “我偶然听皇贵妃提起过,季淑妃当年的确有个两情相悦的人。" 云苓抓了一把瓜子,抬起下巴,“那人是谁?” 萧壁城凑近她,神神秘秘地道:“那人就是我皇长叔,安亲王。” “……安亲王。”云苓眉头微微一动,“他是太上皇的长子么?” “没错。” “他和季淑妃之间是怎么回事,快展开说说!” 见她一副八卦的表情,萧壁城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季淑妃是前任兵部尚书之女,据说当年她与安亲王两情相悦,可季尚书却非要送她入宫选秀,最后成了太子侧妃。” 后来昭仁帝登基,生下贤王的她,也被封为了淑妃。那会儿皇贵妃还是德妃,连她也要避一避季淑妃的风头。 “而我皇长叔……则因心爱之人嫁给了父皇,最终选择闲云野鹤,半生未娶。后来季家被查出结党营私,私下贩卖官盐官铁,还贪污巨款,季淑妃的父兄便都被秋后问斩了,季家也因此一蹶不振。” “按照规矩,季淑妃也应当被打入冷宫的,但父皇怜惜二哥失足坠楼后变傻,离了季淑妃不行,这才格外开恩。” 云苓缓缓放下瓜子,“安亲王是个怎样的人?” “我很少能见到他,不过小时候,皇长叔每年回京都会给带很多有意思的东西,连我也有份。不过……他最疼的人还是二哥……咳……” 萧壁城没有多说,但那意思很明显了,安亲王对季淑妃大抵是旧情难忘,所以对贤王也爱屋及乌。 云苓侧目看他,语气沉沉,“你对安亲王的印象似乎很好?” “他平时四处云游,说是仗剑江湖。两年前,我和御之在边城遇伏逃亡的路上,还是他救了我们。” 萧壁城说完,神色有些不解。 “怎么了,感觉你好像不太喜欢皇长叔的样子。” 云苓脸色忽然一变,她眯了眯眼睛,不答反问,“你刚才说,两年前你和燕王在边关遇伏的时候,恰巧碰见了安亲王?” “没错……等等,媳妇儿你怎么这个表情?” 见云苓面色不对劲,萧壁城也不由自主神色凝重起来,在一起这么久,他们之间早已经有了默契,很快便猜到云苓在想什么。 “你怀疑皇长叔跟那件事有关?” 云苓语气沉沉,“不是怀疑,是大概率肯定。” 萧壁城眼皮一跳,“此话怎讲?” 第 198 章 透过现象看本质 “第一,安亲王是太上皇的嫡长子,如果当年太上皇没有废除旧制,那么按照规矩,继承皇位的理应是他才对。” 云苓不急不缓,逐条分析。 “你想想,封皇后一介九皇子妃出身,如今都不满父皇中意于你,几次三番想谋害你和我。换作安亲王,他是第一个受到废除旧制影响的人,当真能做到无欲无求,闲云野鹤么?反正我不相信,他心里一点芥蒂都没有。” “第二,便是这季淑妃,她与安亲王两情相悦,最后却嫁给了你父皇,你也说安亲王是因情而伤才会去云游天下,他皇位和女人都丢了,难道心里就没有一丝不甘?” 萧壁城点点头,并没有反驳云苓。 “你说的这两点,皇祖父他老人家不是没有考虑过,其实父皇对皇长叔一直都有所堤防。” 年幼的时候,他和燕王玩闹时也曾误闯御书房,偶然听见过昭仁帝和太上皇的对话。 燕王那时年纪尚小什么都不懂,萧壁城却是个早熟的,言语之间听出二人似乎担心安亲王有谋反之意,对他颇为防备。 从那时起,他便对有关安亲王的事迹多留意了几分。 这倒不是萧壁城八卦,他知道自己不是皇贵妃亲生的,为了在皇宫中生存下去,自然对各类隐秘消息都格外关注。 指不定哪天,这些消息就能救他一命。 “只是二十多年过去了,皇长叔从来都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父皇他们才放下了戒心。”萧壁城看向云苓,接着道,“而且,如果皇长叔真的有二心,当初父皇登基的时候,便是他最好的机会。” 那时太上皇要废除旧制,哪怕他乃大周战神,一国之君,也遭到了整个朝堂的反对。 民间更是非议四起,太上皇的声誉一落千丈,除了他自己,几乎没有任何人能接受九皇子做太子。 “媳妇儿你不了解,父皇做太子的那些年里,没有一天日子是过得安稳的。一直到他正式登基,朝堂中的矛盾才算正式爆发,文官与史官中仍然有人坚持改立太子,而那些人……都被皇祖父亲手斩杀了。” “当时如果不是封左相站队父皇,他的处境还会更艰难。” 云苓没有说话,但光是听萧壁城描述也想象得到,太上皇当初废除旧制时有多腥风血雨。 但凡是动摇皇权根本的改革,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推行的。 “虽然父皇登基前后做了不少实事,可仍旧得不到承认,总有派系不明的人刺杀他,皇贵妃就是因此才伤了根本。” 昭仁帝坐稳这个位置,远不像旁人想的那么容易,足足花了二十多年时间才算是真正赢得了民心。 萧壁城叹了口气,看向云苓道:“皇长叔的才能并不输给父皇,那个时候他才是民心所向,但凡他想,轻轻松松就能搅黄父皇登基的事,可他没有那样做。” “再说季淑妃,皇长叔若是心里怨恨父皇夺走了他的心上人,那他不是更应该阻止父皇登基,把人抢回去么?” 萧壁城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云苓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你不要想当然,人心并不是那么容易揣测的,万一安亲王当时没有上位的念头,后来又有了呢?安亲王心里是怎么样的,他与季淑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也并不重要。” 云苓看向萧壁城,神色认真,语重心长地教他,“王爷啊王爷,你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 萧壁城神色茫然,“什么叫透过现象看本质?” “就是在看待问题时,抓住这个事件背后的‘根本性’运作逻辑,理解它真正的前因后果,而不是被这个事件的表象、无关要素、感性偏见等影响判断。” 萧壁城紧紧皱起眉头,他从没听过这样的话,但隐隐能感受其中蕴含的哲理,不由凝神努力思考云苓话中的意思。 云苓继续道:“我现在看到的事实就是贤王在装傻,同时莲夫人那边证明,突厥人的细作在二十年前就藏入了京城,且你和燕王出事的时候,安亲王出现了。” 之前萧壁城和太上皇等人就私下讨论过,突厥人能在二十年前就悄无声息地潜伏在大周朝堂中,让他们一直无所察觉,其中定然有卖国的内应。 她并没有多做解释,但萧壁城也都明白,安亲王无论是动机还是时间,都很符合条件。 “你仔细想想,你在边关的五年屡战屡胜,突厥人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为何突然间便能顺利设下埋伏,差点要了你和燕王的命?” 云苓越是分析,脑中的思路越是清晰,也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事出反常必有妖,是谁泄露了军机要密给突厥人?安亲王当真是偶然出现救下了你们么,万一他是来给你们补刀的呢?” 听到这话,萧壁城猛然想起两年前那次事件的一些细节,背后忽地毛骨悚然。 安亲王或许并不是偶然遇见他们的,因为叶折风曾提起过,安亲王早几天前就抵达了军营,说是偶然路过边城,想顺便来看看他和燕王。 而安亲王刚抵达军营的时候,他恰好领兵出战了,并不在军营中。 如果安亲王真的有鬼,以他的身份,出入军营完全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想要传递消息也轻而易举,因为没人会对他设防。 看见萧壁城猛地变了脸色,云苓就知道他算是把自己那番话都听进去了。 她幽幽地道:“重点在于贤王……如果他是单纯的装傻,或是单纯的与安亲王关系匪浅,那都不重要,可他装傻的同时还与安亲王走的近,那问题就大了。” 如果贤王只是单纯的装傻,他或许和五皇子等人一样,只是为了在皇宫中生存下去,避免受到封皇后的迫害,这情有可原。 可他和安亲王走得近,安亲王与季淑妃又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那就耐人寻味了…… 萧壁城沉默了许久,心里不算重复思考云苓说过的话,一颗心直直地沉了下去。 要知道,太上皇等人从未芥蒂过安亲王对贤王的亲近,那是建立在贤王是个傻子的基础上。 回过神来,萧壁城冷汗涔涔,“媳妇儿,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有时候,他实在觉得云苓的思维敏锐迅捷之程度,着实令人害怕。 “啊这……”云苓摸了摸下巴,老实回答,“因为我以前看了很多古装电视剧和穿越小说,基本都是这么编的。” 萧壁城:“……” 说好的透过现象看本质呢??? 第 199 章 三观撞击 不论如何,萧壁城算是把云苓这一番分析都记在了心里。 云苓对于整个事件的论点都有证据支撑,形成了一套自洽的逻辑体系。 尽管萧壁城很难以接受皇长叔和二哥有可能与外敌纠结,但他找不到云苓话中的漏洞之处。 唯一令人不解的,便是安亲王当年为何没有破坏昭仁帝登基,其中是否与季淑妃有关。 但云苓说得对,那并不重要。 “媳妇儿,你说的没错,没必要纠结二十多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如今问题就真真切切地摆在我们眼前。” 萧壁城轻叹了一口气,胸口心事重重。 云苓所有所思地道:“接下来,我们可以重点关注贤王一阵子。如果他和五皇子一样,封皇后翻车以后就立刻迫不及待的展现自己,倒还好说,如果他还一直装下去,那就说明所图不小了。” 萧壁城点点头,神色凝重地道:“……若是真像你说的那样,那我就必须找个机会,向皇祖父和父皇暗示一下了。” 云苓听完一头黑线,忍不住抬脚往他屁股上踹了一下。 “说你是头猪,你还真就是头猪了?” 小巧的绣花鞋在萧壁城的衣服上留下一个乌黑的印子,萧壁城的屁股突然挨了一脚,不明所以地看向云苓,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她不高兴了。 他拍了拍屁股上的泥,有几分委屈地道:“媳妇儿,好端端的你踢我干嘛。” “你还问!”云苓鼻孔望天翻了个白眼,“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等什么?现在就立刻去找太上皇啊,还暗示什么暗示,赶紧把该说的全都告诉他!” 萧壁城脸色微微一变,语气严肃地压低道:“媳妇儿,这些话你私下同我说说就行了,没有确切证据的事,又事关皇家辛秘和内应细作,万不可在父皇和皇祖父面前随意提起。” 云苓抿了抿唇,神色认真地反问道:“为何不能提起?难道我们说出这些,还会引来杀头之罪?” “这自然不会,但……” “那不就行了。”云苓轻叹一口气,试图纠正萧壁城的思想,“王爷,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我今天必须教会你一些东西,比如沟通的重要性。” 沟通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古往至今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都是因为沟通有误,或者沟通不及时引起的。 “这些事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你与太上皇他们的愿想是一致的,那就是守护大周江山,你们父子孙三代不仅是一心,更是一体。把事情上报,更有利于你们相互协作打配合,共同抓出内鬼。” 萧壁城的神色一言难尽,他觉得云苓提倡的做法实在过于离经叛道,可又无法否认她说的是对的! “在这件事上,没有什么比大周江山更重要的东西,你现在所耽搁的每一秒,都是在给突厥人增加颠覆大周的机会!” 像贤王和安亲王那样的人,还给他们机会跳什么? 当尽早谋划打算,将大局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 听到这句话,萧壁城心头狠狠一震,右手紧紧握拳,念头突然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豁达。 “……好!我们这便去告诉父皇他们!” 云苓缓缓笑了,神色中有几丝欣慰,弯唇道:“王爷,孺子可教也,来奖励亲一下!” 说着,她凑过去在萧壁城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萧壁城哭笑不得地擦了擦脸上的口水,随后又叹息道:“你刚才那么着急,是不是觉得我脑子拎不清?” “当然心急了!我跟你讲,以前看电视剧和小说的时候,我最恨的就是明明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误会,非要硬水几十集!水几百章剧情!” 云苓鼻子一歪,把以前看的那些烂剧狠狠吐槽了一番。 “但凡把话说清楚了,哪来那么多狗屁破事!三集的剧情拍成三季的老太太裹脚布!” “还有那些谜语人,怎么着都不会好好说话,懂不懂沟通的重要性!这样的人要是在组织里跟我们共事,早被打死了!” 萧壁城:“……” 云苓说的话,他不太能全部听懂,但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云苓神色与话语中的嫌弃和愤怒。 他小心翼翼地道:“那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云苓回过神来,调整好情绪摇了摇头,“那倒没有,王爷会那么想很正常,你们这里的人都敬畏皇权,这是时代对于一个人思想的局限性。” 在这个时代,对于无论是谁来讲,皇权都是至高无上,不可置疑,也不能够随意谈论的。 所有人,都要“敬畏”皇权。 要不然电视里为啥老那么演,官员们一个两个提起皇家的事,都要先神色慌张地“嘘”一声,然后把窗户和门都关成密室,生怕自己没被憋死。 何况萧壁城生长在皇家,这样的思想更是根深蒂固,作为阶级统治者,自己都不维护皇权的威严,那不是打自家的脸么。 可云苓不一样,她是二十三世纪长大的人,心中根本就没有“皇权”这种概念,自然也有没有任何敬畏和忌惮。 云苓缓和神色,朝萧壁城笑了笑,认真地道:“王爷能接受我的想法和意见,已经很好了。” 他们本就是两个时代的人,三观上会产生强烈的冲突和碰撞再正常不过。 但萧壁城总是能够认真地听取她的心声和想法,并为之思考,最后理解并接纳,已是极为难得。 这也是萧壁城值得她去爱的原因之一。 换作瑞王那个看似理想浪漫派,实则墨守成规的迂腐家伙来,说不定早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她的鼻子骂了。 萧壁城长叹一声,眼神定定地看着云苓,神色感慨,“媳妇儿,我能遇见你,当真是三生有幸。” 一路走来,她教会了他太多。 萧壁城没有再犹豫,与云苓一同将想要传达的意思,尽数告知给了太上皇和昭仁帝。 昭仁帝大为震惊,“你说什么,老二没有傻?” 太上皇却是眼中爆发出一阵精光,目露惊喜地看着他们。 云苓没有暴露精神力的事情,随口扯了个理由,只道是无意间发现的。 消化了这惊人的消息以后,昭仁帝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半晌后目光沉沉地挥了挥手。 “你们先下去吧,朕与太上皇有话要说。” 待二人退下后,昭仁帝神色万分复杂。 安亲王的事当年他就有所防备,如今得知对方很有可能一直在蛰伏,虽然震惊,但却并不感到意外。 他真正意外的反而是,“老三跟在这丫头身边久了,愈发离经叛道了,竟横冲直撞地来和朕谈这种事。” 一点都不像他以前的性子。 太上皇面色欣喜,激动地搓了搓手,得意地道:“孤就知道,让小苓儿跟在老三身边准没错,你看他短短半年里成长的多快啊!” 敢想,敢说,敢做。 感谢仙尊!赐给了他这么一个宝贝孙媳妇儿! 第 200 章 帽子没绿就行 云苓和萧壁城进了一旁的侧殿,并没有走远,太上皇说让他们在这里等着,显然商量完了以后,还要唤他们进正殿说事。 “其实我刚才还有个问题想问父皇。” 萧壁城看向她,“问什么?” 云苓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我想知道,贤王真的是父皇亲生的么……” 安亲王与季淑妃那朦胧禁忌的关系,还有安亲王对待贤王那非同一般的态度,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云苓心里早就已经脑补出了十八部狗血言情剧,每部都不重样。 萧壁城神色有些微妙,扫了眼门口打瞌睡的侍卫,悄悄地开口。 “不瞒你说,我也想知道,但你之前说了,季淑妃和皇长叔之间是如何情况并不重要,你可千万别那么直白地去问父皇。” 云苓听出他语气里的紧张,严肃点头,郑重其事地道:“你放心吧,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萧壁城松了口气,他就怕云苓会口无遮拦地在昭仁帝面前提起这个话题。 在他面前无论怎么随意都没关系,可昭仁帝却不一定能容忍,云苓这样保证他就放心了。 两人抱着暖手的小手炉在侧殿里坐着说了会儿悄悄话,福公公便来传信,让他们到正殿里说话。 昭仁帝面色严肃,沉声开口,“你们二人报上来的事,朕和太上皇已经知道了,如今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安亲王与贤王勾结外敌,但从今日起,朕会私下派暗卫紧盯他们的一举一动。” 太上皇也神色莫名,“没想到老二那小子竟然一直是装傻,竟连孤也被瞒去了。” 五皇子刻意藏拙的事他心里有数,但贤王装傻确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当初他从楼上坠下来,宫里的所有御医都为他看诊过,就连武安公也断定他的确摔坏了脑子。 云苓点点头,虽然安亲王的嫌疑很大,但他们的确缺少关键性的证据,不能立刻就把对方怎么样。 不过此刻她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怎么也浇不灭,忍不住把话题转到了季淑妃身上。 “季淑妃会牵扯其中么?” 昭仁帝果断地摇头,“不可能,当年季家服罪,老二坠楼痴傻,你季母妃自那以后便常年深居简出,只陪在太后身边礼佛,极少与旁人来往。” 季淑妃虽然是四妃之一,可宫殿里却朴素冷清的不行,连伺候的宫女都比其他宫殿少很多。 对方每日跟在太后身边吃斋念佛,也不争宠。 “平日里朕见上她一面都不容易,老二每次进宫想见她,都要去太后殿里才行。” 季淑妃清心寡欲的都快成仙了,怎么想都不可能跟此事有关,总不能贤王当着太后的面与她密谋吧? 听到昭仁帝说,平日里想见上季淑妃一面都难,云苓和萧壁城忍不住对视了一眼,眼神耐人寻味。 想了想,云苓悄声问道:“父皇,听说当年季淑妃和安亲王两情相悦,是您横刀夺爱棒打鸳鸯,这是真的吗?” 话音落下,萧壁城赶紧不动声色地扯了扯云苓的袖子,暗示她注意言辞。 没错,他认同云苓之前说过的话,透彻的沟通是有必要和重要的。 但是吧,现在这个话题明显就不适用于这个道理啊! 果不其然,昭仁帝瞬间一头黑线,眼角微微抽搐,没好气地开口。 “什么横刀夺爱!你这丫头别听那些胡说八道,当年坊间流传安亲王与季淑妃有婚约,那是因为季家一直打算把女儿嫁入东宫!真要说棒打鸳鸯,那也是季家自己干的,那么多女儿非要送季淑妃进宫,跟朕有什么关系!” 昭仁帝没有多说,但云苓和萧壁城都明白了。 当时按照旧制,大家都以为安亲王会是太子,可没想到最后成为太子的是昭仁帝,于是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出这样狗血的流言来了。 云苓思维敏捷,“您否认了横刀夺爱,却没否认两情相悦,也就是说安亲王和季淑妃的事是真的?” 萧壁城听到这句话不由心中赞叹,媳妇儿反应真快,他都差点被昭仁帝糊弄过去了。 闻言,昭仁帝的眼角再次抽搐了一下,却黑着脸说不出话来。 安亲王和季淑妃的事,他心里是知情的,当年他对季淑妃可没有任何想法,是兵部尚书非要把人送进东宫,他能怎么办? 娶了季淑妃之后,他们之间也一直相敬如宾,昭仁帝自认为从没有心怀芥蒂,亏待过季淑妃半分,就算最后发落了季家,那也是季家出格在先。 至于为什么会有了贤王,那也是后来季淑妃先主动的好不好…… 昭仁帝自认为是个心胸宽广的君子,平白背了那么一口横刀夺爱的青天大锅,心里也委屈的狠。 云苓见昭仁帝不反驳,眼神顿时变得诡异了起来,盯着他半天不说话。 昭仁帝被这眼神盯得背后发毛,忍不住道:“你一直盯着朕做什么?”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平复自己略微激动的复杂心情。 “父皇……” 听见云苓开口,萧壁城不知为何有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听见一句令自己头皮发麻的话。 “您确定贤王是您亲生的么?” 昭仁帝一口茶喷了出去,云苓这话直接让他的脸青了一半,怒气瞬间到达了发作的边缘。 “你……” 他刚想责备云苓没规矩,嗑着瓜子的太上皇却突然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是啊,你确定老二是你亲生的不?孤年轻的时候是养猪户,可不是放羊的。” 猪吃细糠,羊吃青草,太上皇这是在问他绿没绿呢。 昭仁帝的另一半脸也青了。 他强行把怒火压了下去,要不是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真想抽这丫头一顿。 “父皇您别跟着这丫头起哄,老二当然是朕亲生的!您忘了当年季淑妃怀老二的时候,安亲王都去南唐云游两年了,他再回京的时候,老二都三岁多了!” 太上皇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哦,你帽子没绿就行。” 昭仁帝:“……” 太上皇瞥了昭仁帝一眼,他当然知道老二是他亲生的,季淑妃在眼皮子底下怀的,眼皮子底下生的,错不了。 这不是怕苓丫头挨骂么。 第 201 章 那就皇位我来坐 萧壁城见云苓没挨骂,面色松了松。 昭仁帝看在眼里,忽然觉得很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云苓那丫头是个刁钻又口无遮拦的,亲爹只知道护着这丫头,亲儿子也只在乎媳妇儿会不会挨骂,完全不关心他这个老父亲作为男人的尊严丝毫不被尊重。 “行了,说说鸟铳和火枪营的事吧。” 昭仁帝实在不想继续进行上个话题了,他郁闷,胸口痛。 闻言,萧壁城正色道:“回禀父皇,打造鸟铳的工匠儿臣已经找好了,最迟下个月中便能打造出第一批成品,云苓的意思是先打造十把看看效果。” 云苓点点头,“先造一批出来看看有没有改进空间,此外前期的训练人手,先从皇家暗卫中调动便可。鸟铳的使用必须由我亲手来教,等我教会了他们,再把他们分派到火枪营里去做教头。” 太上皇与昭仁帝点点头,皆是没有异议,又谈论了几句关于突厥细作的事。 “老大后院里那个近来安分的很,线人说她最近没有任何异动,文国公府那边,老文国公的密报也是如此。” 太上皇拿起烟杆,神色幽幽地抽了一口,“早前他们险些在苓丫头手里露了马脚,这会儿当然不敢轻举妄动,等过阵子大郎回京,再看看他们有没有动作。” 他口中的“大郎”指的便是安亲王,倘若他回京后,楚云菡和莲夫人那边有所动作的话,那么云苓的猜测就大概率是对的了。 萧壁城见他吞云吐雾,味道有些大,忍不住低声提醒,“皇祖父,云苓还没出月子呢。” 太上皇反应过来,赶紧把烟杆灭了,又挥了挥手。 “这儿没你们的事儿了,快滚吧!” 萧壁城知道他还有话要和昭仁帝说,便牵着云苓先走了。 房间内,还隐隐约约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昭仁帝轻叹了口气,神色不解,“父皇,您说大哥真的会勾结外敌么……若是心底记恨朕,当初您立太子的时候,大哥为什么没有半分异议?甚至在朕登基时,也什么都没有做。” 他们都是太后所出,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关系比旁人想象中要亲近融洽的多。 当年太上皇选择立他为太子,他私下问过安亲王,可安亲王却表现的毫不在意,还大笑着安慰开导他不必愧疚。 “那时大哥告诉朕,他志不在此,因为他心中有比江山更重要的存在,如果得了江山,便会失去他的所想所求。” 虽然他娶了季淑妃以后,两个人的关系急转直下,但昭仁帝从不认为安亲王话中所指的是季淑妃。 如果他所想所求是季淑妃的话,他应该去争夺太子之位才对,可安亲王不仅没有争,更没在他登基时动手。 他暗中防备了很多年,安亲王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昭仁帝百思不得其解。 “谁知道大郎心里怎么想的。” 太上皇神色幽幽,下意识地吸了口烟杆,才想起烟杆已经灭掉了。 如果可以,他宁愿是云苓想错了。 谁也不希望安亲王就是勾结外敌的内应,正殿里,父子二人久久沉默。 * 云苓和萧壁城回了长宁宫,进殿先脱掉沾了寒气和烟味的外衫,二人才各自报了个小崽儿逗弄。 萧壁城惆怅地看了眼云苓怀里的二宝,“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肯让他爹抱一抱啊。” 除了出生那日,他就再也没能好好抱过一次二宝,一抱就哭。 这也太记仇了! 云苓看着两个孩子,语气惆怅,“父皇和安亲王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呢,现在都闹成这样,以后可要多注重一下两个孩子的教育,我可不希望他们将来为了争太子之位,斗个你死我活。” 萧壁城愣了一下,大宝二宝要是争太子之位的话,那首先他得是皇帝才行。 犹豫了一瞬,他问道:“媳妇儿,你这话的意思是……也希望我能坐上那个位置么?” 云苓抬眸看他,“怎么,你不想?” 见他有些迟疑,没有立刻回答,云苓忽地笑了,“如果换作之前,你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不想,但你现在犹豫了,怎么……改变主意了?” 萧壁城顿了顿,神色认真地看着她,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 “媳妇儿,我曾经的确没有过这个念头,父皇在逼我娶侧妃的时候,我更是心底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去想那个位置,但是……” 他看了看怀中的孩子,眼神异常柔软。 “孩子出生后,我开始意识到,我必须将权力掌握在手中,才能让你们母子不受到任何伤害。” 或许是担心云苓芥蒂,萧壁城说话的声音很轻。 云苓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她弯唇轻笑道:“你说的没错,如今我们必须去争那个位子。” 萧壁城面色微动,猛然眼神发亮地看着她,“你不反对?” 皇帝避免不了三宫后院,他一直没提自己的想法,就是担心云苓会和他闹别扭。 “我很懒,也怕麻烦,换作是曾经……我当然更愿意做一条咸鱼,可现在我改变想法了。” 云苓缓缓说着,看着两个孩子,眼神闪过一抹坚毅。 “我之所以做事言行毫无顾忌,很大原因是仗着太上皇偏心我,我有恃宠而骄的资本。尽管如此,封家依旧两次三番针对我,父皇那么敬重太上皇,也还是选择偏心保下封皇后。” 现在都这样,说难听点,如果将来有一天,太上皇不在了呢? “你说的没错,为了他们两个不受到伤害,必须将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太上皇如今能轻而易举定下我神女的身份,那么将来有一天,别人也能轻易将他们打成妖怪。” 有了孩子和丈夫以后,她已经不再是独身一人了,想法自然而然变了许多。 萧壁城目光复杂地听完这番话,深吸一口气,向她郑重地开口。 “云苓,我曾经答应过你,这辈子只会娶你一个人,今后无论我是什么身份,都会坚守对你许下的承诺。” 云苓挑眉笑道:“好啊,那我等着你废除后宫的那一天,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萧壁城眉眼温柔的低笑了两声,忍不住故意逗她。 “万一我做不到怎么办?” “如果你做不到,那就把屁股挪开,皇位我来坐!” 云苓眼带笑意地微扬起下颚,语气坚定,神采飞扬。 “你就做我唯一的皇夫,我会让那些文武百官屁都不敢放一个!” 第 202 章 瑞王病重 萧壁城见她眉飞色舞,白嫩的脸上泛着淡淡的桃色,一时间忍俊不禁。 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地凑过去,话语宠溺又带着几分耐人寻味。 “好,不论在人前人后,本王都愿做你一辈子的裙下之臣。” 低沉的声音在云苓耳畔响起,有些许沙哑,温热的呼吸洒下来,给她一种痒痒的感觉。 “人前人后?” 云苓愣了一下,意会出他话里隐含的意思,不由得小脸通黄地瞪了萧壁城一眼。 “你跟谁学的?” 好好的破马路上怎么就突然开起车了。 “遇到你就无师自通了。” 萧壁城眼神无辜,他已经做了很久清心寡欲的和尚了,之前无数个日日夜夜,心上人就在旁别却只能看不能吃,别提多难受了。 想到还得再做一个月和尚,他忍不住将人揽在怀里,心底长长叹了口气。 不能吃,啃两口解馋总没问题吧。 他直勾勾盯着云苓的唇,刚想做点什么,大殿的门突然被人粗暴地推开,一道熟悉的公鸭嗓响彻房间,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小三儿!苓丫头!” 萧壁城面色一黑,赶忙松开云苓,替她整理了一下有些乱掉的发髻。 “师祖,您前来怎么也不先让宫人通报一声。” 来人是有段时间没见的武安公,他背后背了一个大箩筐,脸上怒气冲冲的。看见小木床里两个熟睡的孩子,这才缓了缓脸色,有意识地压低了说话的声音。 “俺来找你们有急事儿,顾不得叫宫人通报了。” 云苓见他面色不虞,问道:“您有什么急事儿?” “俺找你们来是要说两件事,一是多亏苓丫头你培育出七窍莲,镇国公世子那治愈心疾的药俺已经配好,等他吃上两个月便能彻底清除体内余毒。” “二来,俺来找你是想问问,箩筐里的这些草药还有没有办法救活。” 武安公黑着脸将箩筐里那些半死不活的珍奇草药一一拿出来,眼神满是心痛和气恼。 云苓听他描述了一番,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几个月前,武安公结束了漫长生涯的最后一次远行云游,带回了这些年苦心搜集的各类珍奇草药。 当时他留了一批最难培育的种子,准备自己研究种植,七窍莲的培育交给了云苓,而剩下一些比较好养活的药草,则交给了徒弟林芯来负责。 “但凡好好看了古籍医书,培育这些草药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她辨别不出这些草药种子也就罢了,还不懂装懂,问也不问就胡乱种植,毁坏了俺半生的心血!” 一提起这件事,武安公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年轻时医武双全,妻儿在突厥人手里遇难后,便不曾再娶妻生子,只捡了个骨骼清奇的男孩做干儿子,传承自己的武学衣钵。 武学有了继承人,但医术却还无人可传。 干儿子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武安公不曾指望过,倒是干儿媳自打嫁进来后,便一直想要拜他为师学医。 他原是看不上林芯的,觉得这女子虽然还算勤奋,但在医术上的天份并不高,至少没达到自己收徒的标准。 奈何架不住她和干儿子的苦苦恳求,想着自己的确也找不到合适的传人,这才勉强收了徒弟。 “你说说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她认不清草药不会种,直说便是了,为何要糟蹋俺这大半辈子的心血啊!” 来之前,武安公已经在府里把林芯骂了一顿,气的差点要断绝师徒关系。 这已经不是医术天赋不够的问题了。 萧壁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大概能猜的出林芯犯错的原因。 师母得不到武安公的承认,一直很在意自己的医术水平高低,一直以来她都不喜欢云苓,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云苓的医术远强于她,甚至令武安公都刮目相看。 武安公将七窍莲那枯死的种子交给了云苓,云苓都顺利将其培育了出来,想来林芯自然不愿在小辈面前落了下风。 “苓丫头,你最是有法子了,快帮俺看看,怎么才能救活这些草药?你上次发酵的那些肥料还有么?” 武安公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急的都快哭了。 要是这些草药死了,那不等于是要他的老命么! 云苓连忙扶他坐下,安慰道:“别哭别哭,您老别担心,我刚才看了眼,都还有的救。” 如今她生了孩子,精神力就像是解除了封印,已经被完全地释放了出来。 虽然依旧没有达到前世的巅峰状态,但和之前那会儿比起来也是天差地别,催长这些药草完全不在话下。 武安公激动地看着她,“真的吗?” “我现在就让宫女们拿花盆来,把每株药草都重新栽下去,一定让它们活过来!” 云苓一脸自信,拍着胸脯保证。 “您就放心吧!大周人不骗大周人!” “俺相信苓丫头,有你这句话,俺就放心了。”武安公总算松了口气,语气欣慰,“如此一来,这些草药就交给你了。” 他还得到镇国公府去给容湛送药,解决了心事之后,看了会儿萧壁城那对宝贝儿子,这才脚步轻快地离宫。 云苓看着殿中那堆放在一起的二十几个花盆,摇头叹了口气。 “你说林芯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啊,这下咱们在宫里可有的忙活了。” 萧壁城想起之前她催长七窍莲的不易,也心疼起来,“我也没想到师母会犯下这种错。” 实在叫人意想不到。 “你一下子催长这么多草药,会不会很累?” “我的精神力已经恢复了将近八成,催长这些草药也就小半个月的事儿吧,就是理由不好找。” 云苓有些头疼,干脆直接说是仙尊显灵好了,反正老头儿们都迷信。 她定了定神,余下来在宫里的日子,便是每天陪着太上皇老两口说说话,带带两个崽,和侍弄这些草药。 这日,云苓正对其中一盆朱红色的草药进行精神力催长,却听得宫人传报瑞王妃容婵进宫来寻她了。 一见面,就见容婵神色焦急。 “云苓姐姐不好了!瑞王……瑞王他快病死了,还请你随我去看看他!” 这话把殿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萧壁城快步走过来,拧起眉头沉声问道:“好好的大哥怎么会突然病重,到底怎么回事?” 容婵咬唇看着他们,飞速道:“五天前,父皇寿辰那日回宫后,他就一病不起了,还总是不吃不喝,可、可能是感染了风寒……” 萧壁城微微皱眉,“什么叫可能是感染了风寒,这几日没有叫大夫去看过他的病么?” 容婵噎了一下,才继续答话。 “他从回来的第二天就一直卧床不起了,但他谁也不肯见,也不许别人请御医。” 第 203 章 那晚怎么了? “他是不是搁那儿演苦肉计呢,以为这样父皇就会心疼服软,对封皇后网开一面了?” 云苓挑了挑眉,习惯性地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瑞王同学。 “你甭管他,让他自个儿折腾去吧。” “不是!不是在演戏!”容婵一听,神色愈发急切了,“我瞧见过他的情况,他是真的不好了,毕竟那晚……” 说到这里,容婵再次噎了一下,猛地打了住。 “那晚怎么了?” 容婵面色有些不自然,“那晚他喝了很多酒,又是淋着雨回来的,想来是真的病了。” 云苓狐疑地眯了眯眼睛,觉得容婵的表现有些古怪。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昭仁帝也派福公公前来传话。 “靖王妃,陛下还请您去一趟瑞王府,替瑞王殿下诊治一番。” 云苓有些不高兴,她就是给狗看病都不想给瑞王看病,可昭仁帝显然心底很重视这个大老婆生的大儿子,这不连“请”都用上了。 前两天昭仁帝自个儿不舒服的时候,都没好意思主动叫她去养心殿诊脉,瑞王一有点什么事,他倒是坐不住了。 云苓抿了抿唇,板着脸道:“那就别墨迹了,赶紧去吧。” 她倒不是愿意卖昭仁帝面子,而是很少见容婵这丫头急成这样,自然不好冷眼旁观。 毕竟,容婵又不知道封皇后给她下毒的事情。 萧壁城闻言,立刻也起了身,“你要去的话,我也陪着你去。” 大宝二宝交给太上皇和岑嬷嬷他放心,但瑞王府可是有着突厥细作的狼窝,他断不可能让云苓一个人以身犯险。 “那就一起吧,去看看那货死了没。” 容婵听见云苓的话,神情有些尴尬,她知道瑞王和云苓之间处得很不愉快,但好像关系比想象中还要恶劣? 也不知道瑞王那个作大死的,上次去靖王府都干了些什么,肯定又惹云苓姐姐生气了。 走起路来,云苓才敏锐地发现,容婵走路姿势有些不对劲。 “你走路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么?” 容婵一僵,突然小脸通红,讪讪笑道:“我来的路上太着急了,不小心扭了一下脚,没什么大碍的。” 说着,她自己率先慌忙地进了马车。 云苓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容婵脸上,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与萧壁城上了另一辆马车,她忍不住道:“你有没有觉得小婵好像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萧壁城神色疑惑,“哪里不一样了,不还是俩眼睛一鼻子么。” 云苓抿了抿唇,没说话。 容婵依旧是被娇宠的天真小女儿姿态,只是眉眼间的青涩似乎一夜之间褪去了,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淡淡的媚色。 她变漂亮了。 云苓想,可能是女大十八变,孩子五官长开了吧。 马车内,容婵深深吐了口气,眼神复杂,她和瑞王这个情况,还得从五天前说起。 * 那晚,秋雨萧瑟。 瑞王在养心殿和昭仁帝交涉一番后,得知封皇后的真面目,心中大受打击。 一向不沾酒的他,回去的路上在京中酒楼里足足饮了一坛子的酒,方才于夜色深沉时回到府中。 他心里急需有个人倾诉慰藉,便第一时间往菡萏院而去,岂料扑了个空。 “云菡……云菡……” 最后,瑞王是在书房里找到楚云菡的,他推门而入时,楚云菡正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他口齿不清地问:“云菡,你在找什么?” 瑞王突然闯入,楚云菡差点吓得魂飞魄散,表情僵硬地笑道:“今夜你不在,我实在睡不着,便想着替你打理打理书房。” 她自然不能说,她是趁着容婵和瑞王都去宫中赴宴,特地来翻找公务文书的。 如果能找到萧壁城献给昭仁帝的袖弩图纸就再好不过了,可翻来覆去什么都没有。 “天昱,你怎么没和王妃一起回来,还喝成这个样子?” 闻到那浓重的酒气,楚云菡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忍着不喜前去扶他。 瑞王双目通红地看着楚云菡,紧紧握着她的手,竟是冷不丁落下豆大泪珠来。 “云菡……父皇不肯放母后出来,怎么办……” 楚云菡心底冷笑,面上却安慰道:“陛下对皇后娘娘情深意重,这会儿兴许只是在气头上,过阵子就好了。” 她巴不得封皇后进了宗祠再也别出来,那女人安插了宫人在瑞王府中,常常打搅她和瑞王的好事也就罢了,还在背后偷偷熬避子汤。 要不是她从小随林芯学习医术,还真差点着了对方的道。 瑞王怅然若失,不住地流泪,“不……没有机会了,父皇不会开恩的。” “你别难过,我先去厨房热碗醒酒汤来。” 楚云菡耐着性子安慰了几句,然后神情急切地从房间里翻出了昨日莲夫人给的药。 她需要尽快怀上一个孩子,可嫁入瑞王府几个月,肚子迟迟没有动静。 如今碍事的封皇后不在了,这是个大好机会,只要她怀了孩子,瑞王就有正当理由将她提为侧妃。 妾室身份束手束脚的地方太多,只有摆脱了这个身份,她才能方便地做更多的事。 这药是莲夫人特地从南疆人手里弄来的,听说若是给男子服下,便能够大大增加女子的受孕概率。 “天昱,快把醒酒汤喝了就不难受了。” 瑞王有些醉意,闻言还是振作起来将醒酒汤喝了下去,心底一热。 “云菡,我如今只有你了……” 他心里苦闷,把有关封皇后的负面情绪都对着楚云菡倾诉了一番,没提下毒之事。 楚云菡轻叹一声,像平时那般温柔耐心地安慰着瑞王,然后一步步引诱暗示他歇息。 瑞王得到发泄,沉重的心情缓和了许多,正褪去衣服要歇下,却感到楚云菡一双有若无骨的手缠上自己腰间,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腹部。 瑞王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意思,可这时身心疲惫的他却没有以往的情迷意乱,而是浑身一僵。 “云菡,今晚我想好好歇息。” 楚云菡心里一急,她药都用了怎么能歇? “天昱,你已经好久没到我房间里歇过了,好不容易张嬷嬷回宫了……” 张嬷嬷是皇后派来盯梢瑞王后宅的人。 瑞王只觉得浑身冰冷,母后如今才遭了大难啊,云菡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想着与他做这种事情? 一股前所未有的失望从心底升起,他头一次对眼前心爱的女子生出不满和些许愤怒。 “我今天喝了酒不舒服,想一个人歇息,你先睡吧。” 说罢,瑞王沉默地拉开她的手,披上外衣走出了菡萏院。 楚云菡瞬间黑了脸。 第 204 章 打了一晚上怪兽 不过,她没有去追。 别看瑞王现在心情不好没兴致,但那药物带有些许特殊作用,等一会儿药效发作以后,他还会回菡萏院的。 楚云菡不急不缓地躺在榻上静候瑞王回来,也根本不担心他会去找主院里的容婵。 瑞王对容婵无意,要不是张嬷嬷的盯梢逼迫,他根本不会宿在主院里。 她如此自信地想着,哪料瑞王竟一夜未归。 * “你怎么来了?” 主屋里,被吵醒的容婵脸上带着醉意,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见瑞王时有些吃惊。 张嬷嬷都被召回宫陪封皇后去了,这人还来她这儿做什么? 瑞王失魂落魄地看着她,沉默了一瞬,低声道:“能陪我说会儿话么?” 他心里实在苦闷,太想找个人陪伴倾诉,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 容婵知道他这些日子在为封皇后的事发愁,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你快坐下烤烤火吧,我叫厨房给你烧些热水来,穿着湿衣服会生病的。” 平心而论,她和瑞王之间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成婚以来相处的还算不错。 大婚那晚,瑞王曾对她说。 “你我都是身不由己之人,外人看来光鲜,却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得主。我早已有了心上人,并对她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也知道你对我并无情意,从今日起你我不如便以兄妹身份相处。倘若哪天你有了心上人,想要离开瑞王府,我会尽我最大所能助你一臂之力。” 他也的确是个正人君子,几个月来虽然大部分时间都被迫歇在她房里,两人就算睡在一张床上也没有过出格的动作。 与此同时,也没有让任何人为难过她。 因为龙舟宴上之事,容婵对瑞王的印象原本已经跌到了谷底,这段时间又上升了不少。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除开某些方面之外,瑞王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至少对于楚云菡的忠贞与情谊,令她心中也不免有些艳羡和向往。 什么时候她也能遇到一个这样对自己的男子呢? 容婵才洗过澡歇下,这会儿厨房还剩着不少热水,丫鬟很快就把瑞王的干净衣物也一并取来了。 洗去了一身的寒意,瑞王这才觉得身躯没那么僵冷了。 下着雨的秋夜有些冷,容婵习惯性地掀开被子的一角,挪了半张床的位置给他。 “就一张被子,凑合挤挤吧。” 最初成婚的时候,他们本来是一个睡床一个睡地的,奈何张嬷嬷神出鬼没,洞察力极强,担心被她抓到异样之处,两人才不得不同床而眠,几个月下来已经习惯了。 瑞王冷的厉害,也没犹豫就睡进了被子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窝太暖和了,躺下没多久他竟然觉得身体有些热。 “你要跟我说什么?” 瑞王见容婵不停地打哈欠,半张脸都是醉意,对于自己吵醒她的行为有些歉疚,话到嘴边也不想说了。 “没事,熄灯睡了吧,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呆着。” 也不知怎么地,今晚他莫名地觉得对方生的很好看。 容婵觉得他今晚很奇怪,本想问他为何不去菡萏院,张开嘴话还没说出口,又是一个哈欠。 她困的厉害,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那就睡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瑞王躺在左半张床,与容婵远远隔着一个枕头的距离,困倦之意袭来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炭火盆烧的是不是太旺了?还是酒喝太多了? 他总觉得身体里有股火气不停地到处乱窜,抓心挠肺的,头脑也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容婵睡的香甜,还做了个梦。 梦里大雨,她独自在山中迷了路,幸好看见一个山洞里正在烧着火堆。 山洞里的又暖又热舒服极了,她正惬意地在火堆前烤着火,可那焰火却突然窜起数丈高,化作了一条巨大无比的火蛇怪物,瞬间将她缠住。 容婵在梦里打了一晚上怪兽。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时,一张熟悉的俊脸近在咫尺,她下意识地愣了愣,心头的小鹿本能地疯狂乱撞。 “你……” 发现自己就在对方怀里,她红着脸想要拉开距离,却觉得只觉得全身酸痛不已,无比疲惫,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沉睡中的瑞王皱了皱眉,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不着寸缕的容婵,他的神情有一瞬间呆滞。 记忆悉数回笼,瑞王陡然爆发出一道崩溃绝望的惨叫声。 “不——!!!” 瑞王第一时间迅速和容婵拉开距离,他衣不蔽体地跌坐在地上,那崩溃癫狂的模样,和在采花大盗手里失了身的黄花大闺女一模一样。 房间床铺凌乱,看着飞了一地的衣服,容婵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瑞王。 “你你你……我我我……” 瑞王目光呆滞地看着她,神情之中满是心如死灰的绝望,“天哪……天哪……云菡……” 他曾立下过誓言,绝不和心上人以外的女子有肌肤之亲,这辈子他所追求的,便是和一个人在身体与灵魂上的忠贞无二。 如今梦想破灭,瑞王寻死的心都有了,他心头大乱,不敢面对容婵的目光。 “那个……” 听到楚云菡名字,容婵的神色僵了一下,她刚想开口说话,瑞王却匆忙地套上衣服便夺门而逃。 见他头也不回的模样,容婵头上一盆冷水浇下,胸口乱跳的小鹿瞬间一头撞死在墙上。 第 205 章 他狠狠地破防了 菡萏院里的楚云菡等着等着便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得知消息的时候,她的脸色有一瞬间扭曲,怎么也想不到瑞王竟然会去了容婵的屋子里。 一朝不慎,竟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不等她去寻人,瑞王已经跌跌撞撞地推门而入,痛心疾首地质问她。 “云菡,昨晚是你在醒酒汤里下了药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是蠢,但不至于连这点异样都察觉不到,昨晚上那个疯狂的程度,根本不是他这个性子能做出来的事! 楚云菡抿了抿唇,瑞王素来宠她纵容她,心里确定就算她用药,对方也不会苛责自己,因而这件事也没刻意遮掩。 “天昱,你不是一直盼着我们能尽快有个孩子么,那是我母亲为我寻来的药,说是男子服下之后,能大大提升女子的受孕概率。” 闻言,瑞王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他是希望能和楚云菡尽快有个孩子,也知道她一直在吃药调理身体,甚至还帮她寻医问药。 可为什么突然给他用药了? 难道是觉得问题出在他,认为他不行…… 楚云菡不知道他心里所想,神色诚挚地温声道歉:“天昱,昨晚是我不好,怪我不够体谅你的心情,当时我只是想着陪你纵情一晚,也许能暂且忘记那些烦恼。” 她自然知道瑞王气闷离开的原因,也早已想好了说辞,听到她的解释,瑞王心里稍稍得到些许安慰。 下一刻,楚云菡又继续道:“那药我没用完,手里还有一些,应当还能用上几次,兴许年底之前我的肚子能有好消息。” 想起那药的药性之霸道,瑞王的脸顿时就绿了,他现在都还觉得双腿发软站不稳。 再回想起容婵,瑞王得神情又变得绝望起来,伤心欲绝地看着她。 “云菡,你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我自然知道。”楚云菡有自己的心腹丫鬟,早就得知了瑞王和容婵的事。 “那为何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 虽然计划被打乱心里有些不快,楚云菡面上仍是善解人意的温柔。 “天昱,我不是那等只会争风吃醋的妇人,容婵毕竟是你的王妃,我怎么能凭着宠爱霸占你?今后不管你后院中有多少女人,只要心中还有我的一席之地,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样一番话说出来,是个男人都要感动的涕流满面,直呼这是什么神仙小情人。 奈何瑞王的脑回路跟其他人不一样,听完这番话顿时脸色惨白,大受打击地看着楚云菡。 “云菡……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么?” 他的反应有些出乎楚云菡的意料,不过还是保持着温柔娴淑的笑容。 “以我的身份而言,本就是高攀了你,怎敢去芥蒂在意那些事?有你的爱就够了,我不敢奢求更多。” 楚云菡卖力地展现着自己的大方得体,瑞王眸中的神采却逐渐消散,最后一片死灰。 意外失身于容婵,楚云菡却没有半点心伤在意,事到如今瑞王无法再说服自己,楚云菡心里有他。 如果她心里真的有他,便不会如此无动于衷。 “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原以为……原以为你是懂我的……” 瑞王哭笑不得地看着楚云菡,两行清泪毫无预兆地直直地流了下来。 他以为楚云菡会是那个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人,事到如今才发现错了,她并不懂他。 一直以来的一切,全是他这个傻叉的一厢情愿。 瑞王狠狠地破防了。 意识到不对劲,楚云菡心里咯噔一声,不动声色地问他,“天昱,你怎么了?” 她心里纳闷,想不通自己刚才那番完美的说辞哪里出了问题。 瑞王却只是惨笑着摇了摇头,酿跄着后退几步,拖着发软的双腿离开,把自己关在另一个别院里谁也不肯见。 先是心中母后那温婉端庄的形象破灭,再是意外失身于容婵,最后又看清自己对理想爱情那一厢情愿的执着与孤独。 再加上楚云菡那药的药性实在霸道,他可谓是身心俱疲。 这一套连招下来,瑞王就彻底歇菜了。 他终日瘫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一脸看破红尘心已老的望着天空发呆。 “云苓姐姐,他就躲在这个院子里。” 容婵终于带着云苓和萧壁城抵达了瑞王府,叩了叩门上的铜环。里面没有动静,好一会儿后,才传来瑞王有气无力的虚弱声音。 “本王不想吃。” “就是这样,偶尔下人来送粥,他会吃一点,除此之外谁都不肯见,连楚云菡都不见,已经五天了。”容婵无奈地看着她,“送饭的人说,他这两天瘦的脱型,看着像是病的不轻。” 说完,容婵清了清嗓子,对着院子里的瑞王喊道:“瑞王殿下,是我。” 这次瑞王的声音明显变得慌乱紧张了许多。 “你来做什么?” “我去宫里请了云苓姐姐来为你看病。” 听到这个名字,瑞王如临大敌,猛然拔高了声音,“我没病,我不见!” 他近来的确身体不适,但好歹还吊着口气呢,真要让那个可怕的女人来了,他怕是真得咽气了。 云苓听见他话里的抵触之意,毫不客气地拍了几下木门。 “萧天昱,你姑奶奶大驾光临,赶紧开门!” 瑞王哆嗦了几下,见大门稳固,身体放松下来,缩在藤椅上闷不吭声当乌龟。 云苓没了耐心,用眼神示意萧壁城,“瞎子,把门拱开。” 萧壁城眼角抽搐了一下,道理他都懂,可为什么是“拱”? 他一掌劈下去,木质的大门不堪一击地断成了几块,瑞王吓得差点从藤椅上跳起来。 “楚云苓,你到想干什么!” “还能来干什么,当然是奉谕旨前来给你看病。” 云苓轻嗤了一声,看见瑞王的模样后,狐疑地眯了眯眼睛。 这青黑的眼圈,凸出的颧骨…… “你这些天干嘛了?看起来像是吸了十斤大麻以后又跟别人在床上大战了三天三夜。” 瑞王的脸色顿时青紫交加,“……” 第 206 章 简单粗暴点 云苓的话一出,容婵也涨红了脸,眼神飘忽地望向别处。 瑞王气的不行,眼珠转向萧壁城,盼着他能管管自己的女人,“壁城!你听听,这该是堂堂靖王妃能说出来的话吗?” 萧壁城认真地打量了他几眼,诚恳地道:“大哥,云苓描述的很贴切啊,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为何一副被掏空的模样?” 瑞王:“……” 他前所未有地明白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的意思。 “小婵,你知道么?” 突然被点名的容婵飞速看了瑞王一眼,支支吾吾起来,“呃……这个……” 云苓不动声色地观察,发现他们完全不敢对视彼此,确定这两人之间绝对有猫腻。 瑞王身躯微僵,也不敢去看容婵,敷衍地道:“我真没病,你们回去告诉父皇,让他安心便是。” 云苓冷眼瞥他,“凭啥让我去告诉父皇,你自己没长腿吗?” 瑞王不想跟云苓吵架,他是见识过对方的毒辣和厚脸皮的,何况容婵还在一旁,吵输了那得多丢面子。 “我只是单纯的感染了风寒,又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静罢了。壁城,辛苦你们二人跑一趟,替我向父皇告个安。” 萧壁城拧起剑眉,“大哥,你的样子可不像只是染了风寒,让云苓替你把把脉吧。” 瑞王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云苓顿时没了耐心,“你以为我想来给你看病?是父皇担心你,非要我来看你,赶紧把手伸出来让我把把脉,别浪费我时间。” 说罢,她径直走上前去,强行按着他的肩膀把了脉,又翻看了他的眼皮和舌苔。 瑞王这几天本就浑身酸乏无力,又没怎么进食,没什么力气反抗,只能任由云苓摆弄。 待松开了瑞王,云苓看瑞王的眼神顿时就变了,“没想到你外表看上去正儿八经的样子,背地里玩的这么花。是药三分毒,别太贪图闺房之乐,年轻人还是要多注重身体,没事儿早起跑几圈锻炼锻炼,瞧你虚的跟什么似的。” 萧壁城听懂了云苓的意思,也神色古怪地看向瑞王,“大哥你竟然……” 瑞王羞愤欲绝,咆哮抓狂道:“我没有!那药是个意外!” 容婵微微瞪大了眼睛,难怪那晚他们会稀里糊涂地睡到一起。 “行了别解释了,懂得都懂。” 想起容婵那怪异的走路姿势,云苓立即明白他们之间大概发生了什么,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你的身体底子本来就一般,怎么能用那么猛的药?换了瞎子来都不一定吃得消,你也太胡闹了。” 容婵是个小傻子,不会有心机手段给瑞王下药,想来必是楚云菡无疑了。 “一会儿我给你开个方子,你按照方子抓药吃上半个月,另外三个月内不要行房,自娱自乐也不行,这药伤了你的底子,你要是不想断子绝孙,就好好修身养性一段时间。” 瑞王脸色青红交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也的确被云苓的话吓了一跳。 “真有那么严重?你没故意吓唬我吧?” “你不信的话,可以再磕两次药,下回来的时候我就能直接给你收尸了。” 瑞王白着脸不说话了,自己身体出现的异样,他当然有所察觉,只是没想到会严重到那个地步。 想到楚云菡弄来这么猛烈的药,完全不顾及他的身体,瑞王心中复杂的情绪来回升腾翻涌。 “我知道了……你诊完了的话,可以回去向父皇复命了。” 萧壁城见他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样子,眉头再度拧起,“大哥,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别坐在这里吹风,好好吃饭。” 瑞王不为所动,情绪低落,“我只想静静。” “你跟他废话什么,直接简单粗暴点。” 云苓扯了扯萧壁城的袖子,抬脚踹了踹瑞王的藤制躺椅,力道之大晃得他差点滚下去。 “赶紧麻溜儿的爬起来,你要还缩在这个院子里装死,我就立马把你吃药的事宣扬出去,到时候整个京城都会知道你不行!” 瑞王:“……!” 他一生行善积德,为什么会遇上楚云苓? 第 207 章 想离开了告诉我 瑞王一脸生无可恋,最终选择了向云苓投降,想到有把柄落在了云苓手里,对方随时都可以拿来威胁自己,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出了偏院,云苓又私下单独与容婵说了会儿话,“你老实交代,他是不是动你了?” 容婵脸色微红,尴尬地点点头,“那晚我俩都喝了酒,莫名其妙就……” “药是楚云菡下的?” “嗯,心腹丫鬟告诉我,她想要孩子,便不知从哪儿弄来了那种药给瑞王吃,说是有助于受孕。” 云苓微微垂眸,以楚云菡的身份,她显然不能怀上瑞王的孩子,否则将来这个孩子会很难妥善安置,此事还是得告知太上皇等人一番。 云苓看着容婵眼中尚未褪去的单纯懵懂,叹了口气,“你和瑞王的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容婵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许迷茫,“我不知道,之前他说若我将来有了心上人,会竭尽所能帮我离开瑞王府。但其实我心里知道,我这辈子离开瑞王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和瑞王乃是皇帝亲自赐婚,怎可能无缘无故和离,那等于是在打他的脸呢。 云苓轻轻拍了拍容婵的肩膀,“那你对瑞王是什么感觉,你想离开这里么?” “我对他……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如今我和他已有夫妻之实,不论我想不想,都不可能离开了。”容婵说到这里,神色落寞地冲她笑了笑,“他待我不算坏,我在府中过的倒也还挺自在的,将就的下去。” 云苓抬眸看她,认真地道:“你还年轻,一辈子也很长,不用将就自己。倘若有一天那个傻子让你受委屈,你想离开这里了,尽管告诉我,我来帮你。” “当初我治好瞎子的眼睛,太上皇还欠我一个赏赐,他老人家曾答应过我,不论是我想要什么东西,亦或是办什么事,都可以向他提出来,他老人家有求必应。” 容婵闻言,眸中隐隐聚起感动的泪光,“云苓姐姐,你待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 云苓微笑地着看她,“你我朋友之间,不必言谢。” 楚云苓名声狼藉,她自从来到大周起,就没有过一个同性的闺中密友。抛开冬青不算,容婵是她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还有容湛与镇国公府,虽然他们表面上很少与靖王府有往来,但私下却时常帮衬他们和文国公府。 如今朝中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不少人开始选择站队,而容婵的外公刑部尚书,如今很显然是支持萧壁城的。 与容婵交心过后,云苓也顺便替她看诊了一番,确定她身体没有大碍,这才与萧壁城准备告辞回宫。 远处的回廊下,楚云菡遥遥地望着并肩而行的两人,眼眸中情绪晦涩不明。 她一早就知道云苓和萧壁城前来的消息了,但以她目前的身份,并不适合露面。 几个月不见,他愈发的令人挪不开眼睛,倘若当初能足够耐心一点,如今萧壁城身边的人本该是她…… 感受到暗处那抹无比灼人的视线,萧壁城顿了顿,头也不回地扶着云苓上了马车。 容婵亲自送到了门口,朝他们挥了挥手,“云苓姐姐慢走。” 瑞王在身后一言不发地跟着她,神色还有些不自然,显然还没想好该怎么和她交谈。 他目光飘忽地左看又看,冷不丁就瞥见了远处回廊下的楚云菡,本下意识地抬脚要向她走去,却忽地顿住了脚步。 那目光中的灼热温度,是瑞王从来不曾见过的,察觉到楚云菡目光所及的方向,他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 成亲的时候,楚云菡曾亲口告诉过他,她已经放下了过往的一切,今后她只是他的妻…… “哎呀——!”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娇呼,瑞王下意识转身一看,便见容婵摔了个屁墩儿。 雨后的青石板路有些湿滑,再加上她本就双腿酸软,一不留神就踩滑了。 瑞王也顾不得尴尬了,连忙上去扶起她,“你没事吧?” 容婵小脸皱成了一团,“嘶……扭着脚了。” “壁城他们应该还没走远,要不然叫那个谁帮你看看,咳咳……” 话一出口瑞王就后悔了,好不容易才把那尊大佛送走,又叫回来干嘛。 “一点小事而已,就不去麻烦云苓姐姐了,我回屋抹点红花油就行。” 想起容婵这几天也身体不适,却还强撑着进宫去为自己寻医,瑞王心底不由得有些愧疚,“我背你回房吧。” 说着,便将容婵背了起来。 容婵忽地双脚腾空,整个人趴在瑞王的背上,心跳不由得微微加速。还没等她多想,便见瑞王也忽地脚下一滑。 “哎呀——!” “啊呀——!” 两道惊呼声同时响起,二人倒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滚了一身的泥。 瑞王涨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心底有些绝望,他真的有那么虚吗? “天昱……你没事吧?” 看见瑞王摔倒,楚云菡赶忙一路小跑了过来,伸手去扶他。 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瑞王了,每次去找他都闭门不见,对方好不容易从偏院出来,她必须尽快抓住机会,修补好之前的关系裂痕才行。 瑞王眼神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然后脸色又变得极度扭曲。 如今一看到楚云菡,他就忍不住想起那碗加了料的醒酒汤。 “我没事,小婵摔倒了,我先送她回房抹药。” 瑞王鲤鱼打挺般地从地上跳了起来,飞速地甩开楚云菡的手,然后抱起地上容婵,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稳健的脚步仿佛飞一样的速度。 楚云菡的脸色隐隐发青。 瑞王为了别的女人瞥下她不理,这还是有史以来头一次! 第 208 章 孤乐意护着她 回到宫中,云苓和萧壁城简单地交代了瑞王的情况,并没有隐瞒楚云菡对他用药的事情。 太上皇板着脸冷哼一声,“一个突厥人的细作,竟然还妄想生下大周皇室的子嗣,真是好大的脸。” 她若当真生下孩子,只怕将来不是变成威胁瑞王的软肋,便是刺向大周皇室的刀。 昭仁帝尚在病中,咳嗽了几声,担忧地道:“老大的身体怎么样了?宫里什么都有,若是有用得上的药材,赶紧叫太医院给他送去,朕明日也去看看他。” 云苓心底叹了口气,见过偏心的爹,但没见过这么偏心的。 瑞王只是不吃不喝几天,昭仁帝就急成这样子,拖着带病的身体也要去看他。要知道几个月前的那件刺杀事件中,靖王府对外声称萧壁城受伤严重,昭仁帝也只是赐了药材下来,并没有踏进靖王府一步。 一想到这老皇帝还指派她去给瑞王那个傻子作精看病,云苓就气不打一处来。 见昭仁帝咳嗽的厉害,萧壁城不由起身倒了杯热茶给他,劝慰道:“父皇莫急,大哥已经从偏院出来了,他答应过会好好爱惜身体,您也是一样,龙体要紧。倘若大哥知道您生着病也要出宫看他,他心里也会担忧。” 有云苓那一番话,瑞王不敢不爱惜身体。 昭仁帝还是不放心,“那药对他的影响大不大?” 云苓嘴角微微下沉,淡声答道:“他这次只是需要好好休养几天,并没有伤及根本,那是我故意说出来吓唬他的。我跟他说三个月内都不可以行房,至少在这段时间内,楚云菡都做不了什么小动作。” 当猜到下药的人是楚云菡后,云苓便知道了她打的什么主意。原本想说半年不可以行房的,但半年时间太长,有些难以令人信服。 太上皇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苓丫头就是机灵,反应快!” 他这个孙媳妇儿,怎么看怎么喜欢。 昭仁帝却注意到了云苓的神情,不由挑眉问道:“老三媳妇儿,你为何一脸怨气地看着朕?莫不是对朕有什么不满?” 云苓抿了抿唇,坦然道:“既然您都看出来了,那我就不掖着藏着了,我的确对您很不满。” 话音落下,萧壁城和太上皇都朝她看去。 大概是对云苓的“欺君犯上”已经见怪不怪,昭仁帝并没有发火,只是皱眉道:“那你倒是仔细说来听听,对朕有何不满?” “我是觉得,您有时候未免太偏心了。瑞王这次为什么不吃不喝闹情绪,想必您心里也清楚,他就是自己作的。您倒好,明知道我跟他处不好,宫里这么多御医,还非要派指我去给他看病。” 云苓轻哼了一声,继续喋喋不休。 “反观壁城呢?您之前要给他和怀瑜赐婚,他不肯,在养心殿门口的石板路上睡了三天三夜,他也不是铁打的身子,却没瞧您关心过他一句。” 那会儿闹别扭归闹别扭,看着萧壁城那胡子拉碴的憔悴模样,她心里还是蛮心疼的。 萧壁城微微一愣,他知道云苓其实打心底不待见瑞王,并不想给他看病,所以才有几分怨气。 却没想到,这几分怨气是替他打抱不平的。 昭仁帝黑了脸,“那是老三他抗旨不遵,还指望朕能对他有什么好脸色?那样的话朕威严何在?” 何况瑞王一向文弱,不似老三那般骨如精钢,他会担忧些不是很正常? 云苓忍不住叉腰怼他,瞪圆了眼睛,“您就是偏心,至少壁城没把您给气病了!您爱惯着瑞王是您的事,再有下次别拉上我,我可不惯着他。” 她跟瑞王从来就没有和平相处过,见了面没把对方打的满头包已经是仁慈了。 昭仁帝这次是真被气着了,他吹胡子瞪眼里看向萧壁城,“老三,你倒是说说看,朕有她说的那么偏心?” 萧壁城看了云苓一眼,压下心头涌动的情绪,面色平静地道:“不论您对儿臣如何,定然有您的一番考量。”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昭仁帝顿时噎住了,有些下不来台。萧壁城没有否认,言外之意不就是在说他偏心么。 他还想说什么,太上皇却面无表情地敲敲烟杆子,打断了他们。 “行了行了,当这里是菜市场呢,吵的孤耳根子疼。既然老大的事已经解决了,你们两个没事儿就赶紧滚蛋,别杵这儿碍眼。” 云苓知道太上皇这是给他们台阶呢,也就顺着下了,“那我和壁城就不扰您清静了,这便告退。” 说罢,她便拉着萧壁城的衣袖气鼓鼓地走了。 昭仁帝气的直摇头,忍不住对太上皇道:“父皇,您就是太惯着这个丫头了,瞧瞧她现在越来越离谱,都敢指着朕的鼻子骂了!” 太上皇轻哼了一声,“苓丫头说的哪句话有错,你难道还不够偏心老大那小子?” 昭仁帝抿了抿唇,沉声道:“朕再怎么偏心老大,最后还不是打算将来传位给老三,这难道还不够吗?” 怎么到了那丫头嘴里,好像他给了老三多大委屈似得。 太上皇抽了口烟,不急不缓地道:“就算老三将来能坐上那个位置,那也是他凭自己本事争来的,跟你偏心是两码事,不要混为一谈。” “你扪心自问,不求老大能像老三一样,倘若他有老五那般的隐忍和智谋,你还会愿意把皇位传给老三吗?” 昭仁帝本来还想反驳,听到这句话却沉默了,太上皇哼笑了两声。 说到底还不是瑞王太拉垮了,但凡他给力一点,昭仁帝都不一定会考虑萧壁城。 “父皇,您总说朕偏心,可您不也是一样偏心老三么?” “不论是对你和大郎,还是天昱和壁城这些孙辈,孤从来都一视同仁,你若觉得孤偏心,只能说明你从未正视过他们每个人。” 太上皇眼皮也不抬一下,神情淡淡地看向昭仁帝。 “孤这辈子从来没偏心过谁,除了苓丫头。” 昭仁帝苦笑,“也不知云苓这丫头怎地就入了您的法眼。” 太上皇哼哼唧唧,“孤就是乐意护着她,你管不着。” 昭仁帝一时沉默,他算是彻底明白了,太上皇是当真喜欢那丫头,并且无关神女之说。 第 209 章 送往北秦的重逢之信 离开养心殿,云苓气鼓鼓地拉着萧壁城走回了长宁宫。 萧壁城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我以前在河边见过的一种怪鱼,当地人管那叫河豚。” 云苓瞪他,“你爹偏心成那样,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萧壁城愣了愣,失笑道:“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不过……媳妇儿,你今天在父皇面前这样护着我,我很开心。”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好过,到现在他胸口都还暖暖的。 萧壁城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云苓,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有媳妇儿真好。” 云苓看着他,心中又是疼惜又是气恼,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两个字,“呆子。” 萧壁城挑了挑眉,有些不满地道:“你又给我起新的绰号了,从瞎子到呆子,就是没叫过一声夫君。” 云苓抖了三抖,嫌弃地道:“什么夫君相公的,我们那儿不兴这么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萧壁城好笑地看着她,“那你们那边都是怎么称呼的?” “一般都叫老公。” “老公?听起来怪怪的,不如老三顺耳。” “不好不好,我在组织里也排行第三。”云苓摇了摇头,笑道,“唔……还是喊你呆子比较亲切顺口,孙悟空叫猪八戒就是这么叫的。” 萧壁城黑了脸,虽然他不知道谁是孙悟空,但为什么又和猪扯上了关系? 正说话间,小木床里传来一道嘤嘤的叫声,是大宝醒了要喝奶。 云苓抱起大宝,又扫了眼熟睡的二宝,忍不住感叹,“这两只小猪长的真快。” 萧壁城也凑过来看孩子,“是啊,真是一天一个模样,再过些日子就能办满月酒了。” “要是有相机就好了,可以把他们每天的样子都记录下来。”不能把他们现在的时光都保存下来留念,云苓有些遗憾。 萧壁城笑道:“你不是会画铅笔画么,也能把他们现在的模样都留下来。” 云苓眼神一亮,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左右在宫里闲来无事,云苓说动就开动,顺便也教教萧壁城怎么画素描。 “等风二哥回北秦的时候,也顺便捎几幅画给情哥带去,让她看看你们的模样。” 几日下来,云苓不止画了大宝二宝,还画了萧壁城和太上皇等人的画像。 没事儿的时候帮武安公催长草药,闲下来的时候便写写日记,小半个月过去,信纸堆了有一只手掌那么厚。 全都是她记录的生活点滴,里面包括自己的近况和大周目前的局势,只待风子舟能早日将这些消息带给留情。 太上皇的生辰礼物也没有落下,只是云苓并不擅长木工,将模型图纸画好以后,还需找巧手的工匠定制才行。 萧壁城除了陪伴她和两个孩子,大多时间都在为北秦风家的事奔走,风子舟近来也时常出入皇宫。 云苓听他们二人言语交谈间透露的意思,是证据和人马都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后天风子舟就能随大周使臣一同出发。 “只是可惜,赶不上两个孩子的满月酒了。” 风子舟还挺喜欢大宝二宝这对双胞胎小子,两个胖乎乎的奶团子,怎么看都让人心生喜欢。 “壁城,弟妹,如今我手上也没什么好东西能给两个孩子。待过阵子他们百日宴的时候,我都一并补上!” 萧壁城道:“子舟不必客气,心意到了足矣。” “我马上就要走了,大哥伤势未愈不便远行,就将他托付给你们了!” 萧壁城神色微动,“子舟,速去速回,切记一路万事小心,我在大周静候风家的好消息。” 在声声叮嘱中,风子舟终于带着云苓交给他的一大堆东西,以及她的无尽期盼离开了大周。走之前,他将刻有留情身份标识的佩剑赠予了云苓。 萧壁城轻轻揽住她的肩膀,“相信我,此行定然一帆风顺,你们很快就能够重逢了。” 云苓点点头,压下心底的急切,神色中除了期盼外还有些许深思。 她与留情穿越的节点和陨石坠落的时间相同,如果那个神女降世的预言真的不简单,那么胧夜和璇玑也一定都在。 南唐……东楚…… 南唐正在闭关锁国中,暂且不提,东楚那边的使者将会于新年时拜访大周。 云苓隐隐有种预感,这次东楚使者的来访会给她带来些许惊喜。 思及此,她刚打算开口问问萧壁城有关东楚的事,却见乔烨竟然神色凝重地进了长宁宫。 萧壁城愣了一下,皱眉道:“乔烨,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进宫来?” 乔烨喘着粗气,急切地道:“王爷,您和王妃这阵子不在靖王府,昨晚有人偷偷潜入了府中,盗走了您书房中那个上锁的木匣子!叶侍卫追捕贼人的过程中,不慎中计受了伤!” 第 210 章 藏夜壶里了 闻言,萧壁城到没关心那个木匣子,沉了眸色问道:“折风的伤势严不严重?” “叶侍卫左臂中了一刀,伤口不算深,林芯师父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为他处理了伤势。” 萧壁城点点头,神色放松下来,叶折风没事他就放心了。 乔烨见他被盗了东西也不慌不乱,忍不住问,“王爷,那贼人盗走了上锁的木匣子,里面可有什么重要的军机密要?” 萧壁城淡淡一笑,“那木匣子本来就是用于转移视线的,里面没什么东西。” 若所料不错,对方应该是冲着袖弩图纸来的。当初他和云苓特意大肆宣扬袖弩的精妙与威力,目的便是为了把突厥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这上面,方便他们秘密进行鸟铳的制造。 做戏做全套,萧壁城特地在书房内放了个上锁的木匣子,还派侍卫森严把守着。 至于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东西,那就要问云苓了。 乔烨这才松了口气,也笑了起来,“还是王爷想的周到,不过您特意瞒着我们,陆七那小子可急坏了,觉得自己没守好王府,这会儿还愧疚的直哭呢。” 萧壁城颔首,“我们今日便回府,晚些时候一起动身吧。” 他们已经在宫里待了大半个月,如今北秦风家的事情处理好了,武安公的药草也救活了,是该回府筹备两个崽子的满月酒了。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萧壁城搂着云苓说悄悄话。 “突厥人的手段比我想象中要强很多,铜墙铁壁如靖王府,趁你我不在的时候,他们竟也能闯得进来,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 “他们好歹在大周埋伏了二十多年,想来如莲夫人那般潜伏于朝廷重臣后院中的细作,远远不止一个,何况安亲王很有可能是内应。” 云苓垂下眼眸,她如果想不动声色地干掉莲夫人,可以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但这老妖婆目前不得不留,太上皇还盼着通过她顺藤摸瓜,揪出那些潜伏在朝廷中的其他细作呢。 云苓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她是真的不喜欢整这些弯弯绕绕的。 老一也曾说过,她智商在线就是太懒,不爱去思考那些,只图咸鱼安稳。如今为了将来打算,也不得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了。 “对了,你那块红色天星可要收好,千万别一不小心被盗走了。” 云苓扯了扯嘴角,眉眼弯弯地笑道:“这你就放心吧,我藏在了一个他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萧壁城挑眉,颇为好奇地道:“哦?你藏哪儿了?”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放的显眼一些,反而不容易被人察觉……” “行了,别卖关子了。”萧壁城笑着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腰,“你到底放哪儿了?” 云苓神神秘秘地道:“咱们床底下的夜壶里。” 萧壁城:“……” 那可父皇想当成皇室传家宝的东西,如果被父皇知道,他会想杀人的。 见萧壁城脸色微妙扭曲,云苓忙解释道:“是干净的夜壶,我专门新买来放陨石的!” 搁床底下多方便啊,晚上如果冥想需要使用的话,伸手一掏就行了,随取随用。 “最好还是能打成坠子随身携带,如今以你的精神力,还无法对这块天星进行分割吗?” 云苓叹气摇头,“难啊,前阵子我就试过了,以我个人的力量还差得远呢。” 她何尝不想把陨石弄碎,就算打磨不成坠子,弄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香囊里随身携带着,也能无形中温养他们夫妻和两个孩子的精神力,可这不是做不到么。 云苓生完孩子后精神力迅速恢复,早前她就试过了,估摸着想破开陨石,起码得四个巅峰时期的她的力量才能做到。 假如将来有一天,她和另外几个人重逢相聚的话,想破开陨石兴许就不是难事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多时便回答了靖王府。 云苓先去看了叶折风的伤势,他受伤不算严重,左臂挨了一刀,这会儿已经上了药用绷带包扎好了。 云苓见他面色红润自然,这才放下心来,“你与对方交手一番,可有发现什么?” “那贼人在外还有接应的同犯,对方是个蒙面女子,身法极好擅长用刀,武功并不在我之下。” 叶折风皱眉,凝眸深思当时的遭遇。 “而且我总觉得她的招式有些熟悉,想了一晚上才想起来,那女子所用的刀法,与几个月前王爷您遭遇刺杀时的那个男子如出一辙!” 萧壁城和云苓不由得对视一眼,显然也想起了那个毙命的英武青年,记得还是个大周与突厥人所生的混血儿。 云苓道:“看来他们是一派的人,如果能知晓那女子的身份,也就能确定当初刺杀事件的背后主谋了。” 如今看来,贤王的可能性很大,但也不排除是别人的可能,毕竟现在他们根本无法确定京城中还有多少个莲夫人这样的卧底。 萧壁城看向叶折风,“除此之外,你还探到了什么消息么?” 叶折风摇头,“那女子对京城地势极为熟悉,反而是我才回京不久还没摸清四周情况,被她给甩掉了。不过,她虽然砍伤了我,我也在她右手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剑伤。” “好,我都记下了。”云苓点点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既然我和呆子已经回府,你又受了伤,便放你半个月假吧。” 叶折风神色微缓,没有推辞云苓的好意,“多谢王妃恩典。” 他近来也想回武国公府住一段时间,林芯前阵子做错事捅了篓子,武安公还生着气呢,他得回去安慰安慰娘。 * 是夜,月色昏沉朦胧。 贤王府中的书房灯火通明,鹊羽将那个上了锁的木匣子放在案几上。 “王爷,我暗中打探过了,那袖弩图纸应该就藏在这个木匣子中。” 暗红色的木椅上,面容清雅的男子身着一袭白色长衫,目光静静地落在那木匣子上。 他举手投足间都不经意地透着优雅与矜贵,与平日里众人眼中憨厚纯真的贤王判若两人。 “做的不错。” 他淡淡开口,声音温润,却比刚消融的冰雪还要冷上三分。 第 211 章 贤王拳头硬了 鹊羽略显痴迷地看了贤王几眼,很快又恢复清明的神色,目光灼灼。 “王爷,鹊羽斗胆向您讨个赏。” “说。” 她鼓起勇气,目光直直地看向贤王,“鹊羽想要一个名分。” 贤王的脸陡然冷了下来,“谨记你的身份,不该想的东西就别惦记。” 鹊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受伤,语气略显激动,“王爷,鹊羽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了,您当真不明白我的心意么?不求其他,只要您肯给我一个正经名分就好!” “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哪里不是时候?楚云菡和莲夫人那边的情况您也看到了,她们二人身份受限,如今做事束手束脚,若我为贤王侧妃,替您做事会更加方便!” 贤王眼皮也不抬一下,“如今你只需继续待在暗处即可,如果你想要行事方便,本王可以将你提拔为阿沁身边的大丫鬟。” 听到贤王妃的名字,鹊羽抿了抿嘴唇,眼中闪过几丝不甘和愤恨,冲动的话语脱口而出。 “鹊羽不明白,我和哥哥对您忠心耿耿,哥哥甚至为了您的计划丧命于靖王之手,到底有哪一点比不过那个女人?倘若您当初按照安亲王的计划行事,让我坐那贤王妃之位,王爷今日便不会因她而不得不时刻伪装,碍手碍脚!” 如果当初做了贤王妃的人是她,便可以与贤王里应外合,任何事情做起来都要方便得多,贤王也不用费尽心机日夜伪装。 至于身份上,安亲王也可以收她为义女,不比沈沁那个五品小武官的女儿强十倍? 沈沁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个局外人,她的存在除了带来麻烦和碍事以外,什么正向作用都没有。 贤王眸子里泛起了更深的冷意,淡淡道:“本王做下的任何决定都轮不到你质疑,你若安分守己,待本王得手之日,后宫自然会有你一席之地,否则你现在便换个府邸做事吧。” 鹊羽刷地白了脸,她眼中凝起震惊和委屈的泪光,还想说什么,却被贤王毫不留情地打断。 “别再废话了,把木匣子打开。” 贤王的语气已经隐有不耐烦,鹊羽知道继续说下去只会惹他发怒,只好抿唇沉默地按他的吩咐照办。 一刀劈下去,木匣子上的锁便应声而断,鹊羽打开木匣子之后,却见里面还有个小一号的木匣子。 贤王皱了皱眉,“动作迅速些。” 鹊羽不敢怠慢,赶紧又破开了第二道锁,却没想到里面竟然还有个更小的木匣子! 贤王皱起眉头,脸色隐隐有些难看,不知为何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没事上这么多道锁做什么,一刀便劈开了,徒劳白费功夫。” 鹊羽烦躁地抱怨了几句,认命地继续挥刀开锁,直到一连劈开了五道锁,方才从最后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中看到了一张叠起来的纸。 “王爷!” 鹊羽不敢擅自先打开,迅速双手将图纸呈了上去。 贤王此刻的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待看到这张纸时,方才缓和了些许。 他接过图纸打开扫了一眼,目光微微一愣,脸色陡然有些扭曲。 上面不是什么精妙无比的袖弩设计图纸,而是一个奇奇怪怪的图案,贤王不知道上面画的是什么,但通过那个标志性的鼻子来看,画的应该是只猪。 如果云苓在此的话,定会认出这是她亲手画的小猪佩奇。 贤王看不懂图案,但认得旁边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是什么。 哈哈,傻叉! 四个字配上大大的猪头,嘲讽值拉满。 贤王:“……” 他蛰伏隐忍多年,早已练就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但此刻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拳头有些硬了。 书画笔迹特殊,认得出来是用那种特殊的“铅笔”所画的,想来是出于楚云苓的手笔。 贤王眸色阴晴不定,最终轻笑一声,听不出丝毫情绪。 “那个女人……很好,有意思。”倒是比他想象中聪明狡诈许多。 鹊羽抬眸不经意间扫到纸上面的图案和文字,瞬间也是一脸翔色。 “王、王爷……” 她怎么也没想到,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蹲点又调查,费劲心思偷回来的居然是这么个玩意儿! 一想到自己刚才还大胆跟贤王邀功,鹊羽顿时额头冷汗涔涔,背后汗毛直竖地想要解释。 不等她开口,书房的门却突然被推开,走进来一个鬓若刀裁,双目深黑的中年美男子,仔细一看的话,眉眼间与昭仁帝有几分相似。 贤王眼神微亮,迅速起身,语气有几分惊喜,“皇长叔,您回京了?” 第 212 章 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在安亲王的眼神示意下,鹊羽忙垂下头,识趣地退了出去。 待书房门严严实实地关上,他才对贤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傍晚时分才刚刚入城,阿沁似乎不在府中?” 贤王起身为他倒了杯茶,平淡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温度。 “阿沁这两日带着糯儿回娘家省亲了,说是过阵子老三的两个孩子办满月酒,要好好筹备贺礼。” 这些年来他一直伪装痴傻,明面上有许多人情往来的事宜不便插手,都只能由贤王妃一人打理。 安亲王点头,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眼神晦涩莫名。 “靖王倒是出人意料,原以为两年前边关那场谋划后,他便再无翻身的机会,终究还是一时心软铸成了后患无穷。” 那毕竟是他的亲侄子,再怎么嫌对方碍事,也不曾想过当真要了对方的命。 原本是打算利用寒毒废掉靖王的一身武功修为,使他再无法领兵作战,这样一来便构不成什么威胁,谁料寒毒阴差阳错下到燕王身上去了。 事发后安亲王寻到兄弟二人,见他们一瞎一残,也算达成了目的,便没有赶尽杀绝。 贤王冷静地道:“几个月前,宫中传出靖王妃可医治老三眼疾的消息,我立刻便派人斩草除根,谁料出动的三十余人无一生还,就连鹊翎也折在其中。” 鹊翎便是那英武青年,也是鹊羽的亲哥哥。 安亲王神色莫名地看着贤王,轻笑一声,“长旭,你做事的确比我果决的多,也不似你父皇那般仁厚,到更像你皇祖父的风格。” 贤王皱了皱眉,显然很不想提起昭仁帝,继续道:“皇长叔,我怀疑老三的眼睛早早就恢复了,当时他应该已经有所防备,所以故意没有放出消息。” 除了靖王,其余的侍卫根本不是鹊翎的对手。他派那么多人去刺杀可是下了死手的,却得到这样一个结果,问题定然出在靖王身上。 还有那个楚云苓,也是不容小觑的。 虽远离京城,安亲王也一直密切关注着京城的动向,“文国公那个嫡孙女儿,我记得是她治好了靖王的眼睛吧?莲夫人盘踞文国公府二十余年,一朝不慎竟被拿捏住,乱了计划阵脚,她倒是个深藏不露的。” 贤王蹙眉,点头冷声道:“何止如此,此女心思狡诈之极。” 他扫了眼那画着小猪佩奇的图纸,将鹊羽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说了。 “京城的局势就是打从老三娶了她以后,开始动荡变化起来的。短短十个月,皇祖父的神智恢复清明,老三老四伤势痊愈,封家被压制,莲夫人的计划被破坏……” 贤王将云苓做过的事一一细数。 “那袖弩图纸是她献给皇帝的,突厥人在战场上所用迷烟的解药,也是她制出来的。某种程度上,我认为靖王妃远比老三更加棘手。” 安亲王没有反驳,“不过她能起到牵制突厥人的作用,这是算是好事。” 贤王点点头,他们与突厥合作乃是各需所取,他不过是想借突厥人的力量搅乱大周这滩浑水,再趁机谋取皇位。 但突厥人狼子野心,不得不防,省得对方在背后捅刀子。 “莲夫人那边,我手中有不少消息都压着没告诉她,比方说这次边密报中提及的,北秦风家被流放一事,我暂时没有对外透露。” 到底不是一路人,莲夫人有突厥皇室的血脉,他可没有。 “你做的对,我们要的是谋取大周江山,而不是把江山拱手让人。”安亲王颔首,沉声道,“但不过,如今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后院中若是没有一个能和你里应外合的女人,行事多少有些不便。” 贤王蹙眉,抬头看他一眼,“皇长叔的意思是?” “方才来时,鹊羽和你的交谈我也听见了几句,虽然她对你另有所图,但说的话却不无道理。你若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侧妃身份,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提议的人是安亲王,贤王沉默了片刻,没有像刚才那样斩钉截铁地反对。 但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他神色复杂地缓缓开口,“我怕阿沁接受不了。” 母妃、阿沁、糯儿……这是迄今为止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女子。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向父皇复仇,替母妃讨回公道。可若是在这个过程中一定要伤害沈沁,他无法不为此犹豫。 闻言,安亲王轻笑一声,背着手道:“这你大可放心,阿沁定然能接受此事,因为她一心一意爱着你。” “长旭啊,一个女人若是不爱你,哪怕你为她放弃整座江山,她也不会感动的多看你一眼。可她若是爱你,哪怕为你受尽委屈,她也不会有一句怨言……” 安亲王缓缓说着,神色幽幽地看着贤王,又像是透过他的脸在看另外一个人。 贤王再次沉默下来,忽灭忽明的灯影中,看不清他的眸光与神情。 第 213 章 难道她猜错了 云苓回到府中,便开始操持起两个崽子的满月酒席来。 说来惭愧,这个时代大户人家与官宦权贵的女主人,都是要懂得掌管这些人情往来与筹办宴席的事宜流程的。 云苓对此完全一窍不通,被那些繁琐的规矩习俗弄的一个头两个大,完全无从下手。 萧壁城忍不住笑道:“第一次知道你也有不擅长的事。” “我不会的事多了去了,你还以为我是万能的不成。”云苓瞪了他一眼,撅起小嘴,“还在那里笑,也不知道帮帮我,我现在一头雾水。” 大周贵女都是要学习管家的,但原身楚云苓还没学到这么深入的课程就意外嫁人了,她脑子里也搜索不到相关记忆。 萧壁城捏了捏云苓的鼻子,“你不用心急,有什么不知道的就请教岑嬷嬷,一回生二回熟,今后你再遇到这样的事,便有经验了。” 云苓被他提点,这才赶紧去找岑嬷嬷,将筹备满月酒的事提上了日程。过程中除了岑嬷嬷以外,贤王妃倒是也帮了不少忙。 得知云苓出宫回府以后,贤王妃第二天就带着三岁的闺女糯儿上门拜访来了。 她急着怀二胎,有求于云苓给自己诊脉调理身体,得知云苓在筹办满月酒的事宜,便主动提出要帮忙。 在这方面,实践经验满分的贤王妃比岑嬷嬷还要熟悉流程,云苓瞬间轻松了许多。她特意亲自下厨做了小孩子都爱吃的蜂蜜蛋糕,又细心为贤王妃诊了脉。 “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体质有些偏寒,想来月事也不太准。” 贤王妃连忙点头,“御医也是这么说的,我生完糯儿之后那大半年,月事一直是乱的,御医说我太过操劳,给我开了不少药调理身体,如今月事虽正常了,但还是迟迟怀不上。” 沈沁嫁进贤王府没多久就怀了糯儿,那会儿她也只是个小门小户的官员之女,哪里学习过皇家贵族的规矩礼仪。 贤王的头脑本就与常人有异,她不想旁人再因自己上不得台面而轻视丈夫,下定了决心要为贤王府撑起脸面,前几年很是辛苦,身体也是那样累出毛病的。 “是药三分毒,总是吃药对身体也不好,你不如先把药停了,隔段时间就来靖王府坐坐,我给你施针疏通经络。” 云苓之前与贤王妃接触不多,而今熟络了,到对她坚忍爽利的性子有所了解,不由得有几分佩服和亲近。 她跟这种性子的人合得来,说话直来直去,没什么弯弯绕绕的。 贤王妃高兴地应了,“那我就不推辞了,你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说!” 云苓弯唇一笑,“你这几天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 二人闲谈间,小木床里的大宝二宝睡醒了,一个两个吐起了奶泡泡。 已经三岁的糯儿穿得像个圆滚滚的汤圆,她趴在小木床边好奇地看着大宝二宝,轻轻伸手摸了摸他们的脸。 “娘……弟弟!弟弟!他们好软好小啊!” 糯儿生的雪玉可爱,性子也乖巧安静,一看就被贤王妃教育的很好。 软糯的小奶音中带着几丝雀跃,听得云苓目光柔软,不由加深了嘴角的笑容,“你家闺女长的标志,眉眼都像二哥。” 她忽然有些羡慕,自己怎么就生了两个臭小子呢,要是有个闺女该多好。 贤王妃掩唇一笑,也不谦虚,“你别说,糯儿和长旭都生的好,跟季淑妃十足的像,她当年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呢。” 提起季淑妃免不了又想起了安亲王,云苓心头一动,直接压低了声音问贤王妃。 “说起季淑妃,当年她与安亲王的事迹是真的吗?” 之前昭仁帝表现的信誓旦旦,贤王绝对是他的种,但云苓对此保持怀疑态度。 贤王妃也是个说话没顾及的,顺着话摇头回答,“不见得。” “此话怎讲?” “这几年我每次陪长旭进宫见季淑妃,免不了会提到安亲王,都是季淑妃主动提起的。”贤王妃想了想,继续道,“安亲王一向和长旭亲近,季淑妃却似是对此不太高兴,她不止一次提起过,希望长旭与安亲王保持距离,平日里多和父皇亲近些。” “我瞧季淑妃的神色,不像是曾与安亲王有过私情的样子,反而颇为警惕,倒是对父皇用情至深呢。” 云苓讶异地挑眉,“可我听壁城说,季淑妃对父皇态度也冷冷淡淡的,父皇有时去找她都会吃闭门羹呢。” 贤王妃失笑,“我是觉得,父皇当年动了季家,她心里多少有个坎跨不过去,虽然面上对父皇冷淡,但心底却是一直关怀着父皇的。每次父皇生病,季淑妃都会亲自下厨熬药膳,只是她这个人性子有些别扭,也从来不主动邀宠。” 云苓忍不住想起前段时间在宫里,她确实碰见过季淑妃亲自到养心殿门口送粥,原来那竟是季淑妃亲手熬的么? 如果昭仁帝是拆散她与安亲王的罪魁祸首,她不该如此对皇帝上心才对。 昭仁帝的身体也很健康,完全没有中毒迹象,可以确定季淑妃的行为并不是“大郎该喝药了”之类的操作。 难不成她猜错了,贤王真是昭仁帝的种? 第 214 章 燕王被催婚 待送走贤王妃,云苓忍不住和萧壁城说了这事,“贤王兴许还真是你爹的亲儿子。” 萧壁城忍不住道:“你好像对这件事挺上心的。” “倒也不是,反正你二哥一生下来就给人当儿子了,是谁的儿子并不重要,我只是比较关心你爹头发的颜色。” 萧壁城:“……” 不知为何,当说起贤王可能是昭仁帝亲生的时,他总觉得在云苓的眼神中看到了些许遗憾和失望。 见此事和想象中不一样,云苓很快失去了继续探讨的兴致,把重心都放在了其他的事情上。 之前给太上皇准备的木制战车手办的图纸画好了,就差一个巧手的木匠,云苓将此事托付给了萧壁城和楚云泽。 临近两个崽子的满月酒,燕王却突然提前来到了靖王府,说是想小住一段时间。 萧壁城皱眉,“你有自己的府邸不住,跑靖王府来做什么?” 这小子没事的时候就知道缠着云苓,一点自觉都没有。 燕王急忙哀求道:“三哥你可别赶我走,母后最近天天安排我见这个小姐那个贵女,我实在受不了了!” 眼看云苓一胎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其他皇子也开始展露锋芒,皇贵妃是彻底坐不住了。 燕王早就到了适婚的年龄,早些时候是因双腿残疾才耽搁了婚事,如今他已经能够正常行走,皇贵妃当然对儿子的婚事上起了心。 云苓了然地笑道:“原来你是到靖王府避难的。” 燕王讪讪一笑,他的确是来靖王府避风头的,整个大周除了父皇和皇祖父以外,能治得住皇贵妃的人只有三嫂了。 皇贵妃到现在都还记得上次,云苓说要出钱给昭仁帝选秀的事,听说她的医馆赚了不少钱,更不想来招惹她了。 别人也就算了,换成是云苓,这事儿她做得出来。 云苓好奇地问燕王,“是哪家姑娘那么倒霉被皇贵妃看上了?” “她给我相看的是李家长房的嫡次女。” 皇贵妃本名李韶仪,是当今右相的小女儿,她选的李家不会有第二个。 云苓挑眉,“那不就是你表妹么?” “没错,我对她可没半点想法!”燕王闷闷不乐地道,“她的性子循规蹈矩的很,闷葫芦一个,母妃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喜欢她。” 萧壁城同情地看着燕王,“她这是在给自己挑儿媳,不是在给你选正妃。” 李家长房那个嫡次女他也有印象,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为人被教养的颇古板,有些木讷。 “可不是么,母妃安排我见过的那些女子,都是经过她层层筛选的,清一色的刻板守礼,我一想到要和这样的女子共度一生就头皮发麻,我还是喜欢三嫂。” 燕王虽然二十岁了,但自小被宠着长大的,性子还有些少年的天真,他喜欢的也是那种性子活泼的姑娘。 萧壁城脸色有些黑,“说话注意些,你也知道云苓是你三嫂?” 燕王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就那么一说,醋劲儿那么大干嘛。” 再说了,他本来就喜欢三嫂这种爽利的性子,跟她相处起来很轻松没负担。 云苓好心提醒道:“不建议亲近结婚,我师父曾说,近亲结婚生出来的孩子都容易有病。” 第 215 章 安亲王收义女 燕王叹了口气,“可母妃想做的事我一向拗不过她,她还想我能效仿大哥,一日同娶二女进门呢。我总不能再闹着跳一次楼吧,只能先来这里躲一阵子了。” 萧壁城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也的确到了该成亲的时候了。” “我这不是想找个两情相悦的么,就像三哥三嫂一样。” 说起这话的时候,燕王眼神黯淡,婚事掌控在皇贵妃手中,只怕他这辈子都不能如愿。 云苓想想觉得燕王也是挺可怜,不过被皇贵妃看上的姑娘更可怜,那个性子的婆婆谁受得了。 她心里暗搓搓地想,要是来个能治得住皇贵妃的姑娘就好了。 萧壁城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听说皇长叔回宫了,你最近在宫里可有听到什么消息?” 燕王想了想道:“你一提皇长叔我才想起来,那天我路过养心殿,碰巧见到皇长叔和父皇谈话,说是行走江湖收了个义女,想为她和父皇要个封赏。” 据皇长叔说,他行走江湖遇险时被好友所救,对方却因此丧命,只留下一个孤女,为了报答这份救命恩情,他要妥善安置对方。 “父皇答应了,估计这两天就会颁发旨意下来。” 燕王随口又聊了几句,便去逗弄两个小侄子了。 云苓和萧壁城对视一眼,眼神耐人寻味。 “妥善安置……这么大张旗鼓的要封赏,八成又要往谁的后院里塞人。” 萧壁城皱了皱眉,心知这宋鹊羽定然有问题,也不知道安亲王又盯上谁了。 在两个崽子满月酒的前一天,昭仁帝果然下发了圣旨,封安亲王的义女宋鹊羽为宜和县主。 却在满月酒这天,对方竟出乎意料地上门来了。 * 孩子办满月酒这天,靖王府中熙熙攘攘,往来的宾客络绎不绝,平日里脸熟的人几乎都到场了。 楚云泽与温怀瑜一路,携着老世子与陈氏二人一同上门。 老世子最近很是春风得意,儿子升了官还与郡主指腹为婚,女儿献上袖弩图纸与造笔工艺,一胎生了两个儿子,名声大噪。 如今出行公务的时候,再也没人敢看不起他,多的是巴结讨好的眼神和话语,实在令他扬眉吐气。 万一将来萧壁城真的入主东宫,那以后他就是国丈了! 想到这里,老世子不由心下飘飘然,看着云苓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慈爱。 “爹的好闺女,你最近瞧着像是清减了,该多吃点。” 云苓不但没有受宠若惊,反而恶寒地浑身一抖,“这儿没别的外人,您不用装的跟真的似是。” 老世子脸色一黑,云苓却趁他发作之前溜了,“我忙着呢,您自个儿一边玩去啊。” 宾客太多,作为女主人的她不得不一一招待,省得怠慢冷落了哪位。 老世子见她忙的脚不沾地的样子,瞪着眼哼了一声,也转身笑呵呵地去与人闲聊了。至于曾经那个被他无比偏疼的女儿楚云菡,早就被忘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容婵与瑞王一起来了,送上了厚厚的红包。 云苓还是头一回见到他们夫妻二人一起到靖王府做客,瑞王还是有些消瘦,但过去了大半个月我,看着精神头好了不少。 “恢复的不错,继续保持。” 瑞王脸色别扭,一看到云苓,身体顿时条件反射性地紧绷住,眼神如临大敌。 他生怕云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口无遮拦地提起上次的事,那样他就不用在京城里混了。 第 216 章 虎头鞋 云苓笑意盈盈地看向瑞王,“怎么一副这样的表情看我,是哪里还不舒服么,用不用我再给你诊一诊,开服药?” 燕王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关怀道:“大哥病了?什么时候的事,哪里不舒服,还严重么?” 他前阵子被皇贵妃催婚,折腾的焦头烂额,全然不知道瑞王的事。 瑞王面色一紧,忙抢在云苓前开口,“御之不用担心,我只是前阵子染了风寒,没多大事,你我二人也好一阵子没见了,走叙叙旧去。” 说完,他拉着燕王夹起尾巴就逃了。 云苓看着瑞王那怂样,心底冷哼一声,看在今天人多的份上,她才没功夫搭理他。 二人前脚刚走,五皇子和六皇子后脚就到了,紧接着是贤王妃夫妇,怀里还抱着穿了一身新棉衣的糯儿。 糯儿今日穿着红色的袄子,脖子周围是一圈软软的白色兔毛,头发扎成了两个丸子,上面系着红绳流苏。 一见到云苓,她奶声奶气的声音里便带上了雀跃。 “云苓婶婶,糯儿今天是不是和你一样漂酿?” 前些日子贤王妃频繁地来靖王府做客,糯儿已经熟悉了云苓。 除了娘亲之外,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漂亮的婶婶,每次来都会给她做很好吃的蜂蜜软糕。 刚看到云苓,糯儿便挣扎着从贤王怀里跳下来,扑腾着小短腿朝她跑去,像是一颗香甜软糯的汤圆成了精。 “婶婶抱抱糯儿!” 贤王紧张地看着女儿,叮嘱道:“糯儿……慢、一、点、小、心、摔、倒!” 云苓一把将糯儿抱起来,在她肉嘟嘟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糯儿今天真好看,比婶婶还好看。” 想起那两头只会吃和睡,要么就对人进行魔音攻击的猪崽,云苓心里着实有些羡慕贤王妃。 当初她生的怎么就不是两个闺女呢? 糯儿被亲的咯咯笑起来,也在云苓脸上“吧唧”了一口。 “糯儿不要比婶婶好看,要和婶婶一样都漂酿!” 瞧瞧,这就是别人家的闺女! 云苓暗暗下定了将来一定要生个女儿的决心。 贤王笑容憨厚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却微微下沉。 糯儿的性子一向安静乖巧,不若其他小孩子那般活泼,作为父亲的他很少见到糯儿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 她对云苓表现出来的亲近和喜欢,令贤王感到有些意外。 “糯儿别闹你婶婶,她今日可忙着呢。” 眼看往来宾客越发的多,贤王妃忙将糯儿抱了回来,又递上了红包。 云苓笑着一一收下了。 要说办满月酒有什么爽的地方,那就是收红包收到手软,她掂了掂那些厚厚的红包,忽然觉得前几日的劳累也不算什么。 除开举办酒席的花销,应该还有赚不少。 宾客们的贺礼大多是长命锁和璎珞项圈一类的东西,六皇子倒是别出心裁,送了两双精巧无比的大红色虎头鞋。 小巧的虎头鞋是千层底,针脚紧密,外面是抓人眼球的精美刺绣,内里是暖软的棉花。 “娘,是小脑斧!” 糯儿眼巴巴地望着虎头鞋,显然也被吸引了目光。 云苓眼神一亮,接过来爱不释手地摸了摸,“这是你亲手做的?” 六皇子脸颊微红,摇了摇头轻声道:“这是我母妃做的。” 他的绣工还没厉害到这个份上。 贤王妃些许讶异地赞叹,“怪不得这么精巧,原来是丽嫔娘娘亲手做的。” “还请六弟替我向丽嫔娘娘转告,多谢她的一番心意了。” 今日收到的所有贺礼中,云苓最喜欢的就是这两双虎头鞋,看得出对方花了不少心思在上面, 对于那位素未谋面的丽嫔娘娘,也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好感。 “大家既然来了,就别站在门口吹风了,都快入座吧。” 话音落下,云苓唤来萧壁城,让他将男客都带到左侧厅中,自己则在右侧厅接待女眷。 王府上空炊烟袅袅,往来的丫鬟小厮们井然有序地接待宾客,端茶倒水。 这时,门口有人高声喊了一声。 “宜和县主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对于这位昭仁帝新封的宜和县主,大家均是有所耳闻,但见过对方的少之又少。 云苓目光微凝,只见一个身着紫丁香色裙衫的女子跨步走了进来。 对方姿色中上,称得上漂亮,只是偏英气的容貌有两分男相。 她五官中最为出众的部位,乃是那双浓密乌黑的眉毛,以及挺拔的鼻梁。配上白皙的皮肤,将原本五分的姿容提升到了六分的美貌。 宋鹊羽迈着大步上前,身后的丫鬟随之奉上了一个华丽的锦盒。 她笑道:“听闻靖王爷与靖王妃的两位麟儿办满月酒,我今日前来代安王府奉上贺礼一份,恭贺二位弄璋之喜。” 锦盒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对纯金的长命锁,在秋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云苓抬眸看着宋鹊羽,心里有淡淡的疑惑,她总觉得眼前这女子有两分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与义父才回京不久,贺礼备的有些匆忙,还请靖王妃见谅。” 说着,宋鹊羽习惯性地做了个抱拳礼。 抱拳礼和拱手礼、揖礼在动作上相似,但含义却是不同的。在大周,一般只有习武之人才会喜欢做抱拳礼。 不远处围了一圈嗑瓜子的容婵等人窃窃私语。 “看起来果真如传闻中那样,宜和县主是个江湖儿女呢。” 云苓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宋鹊羽的手背上,身形微微一顿。 在对方白皙的手背上,有一道颇深的浅红色伤口,虽有衣袖的遮挡,但还是不经意露出了一小截,没有逃过她的目光。 从愈合程度来看,伤口还很新,应该是最近刚留下的。 云苓冷不丁想起叶折风说过的话,靖王府失窃当晚,他曾在那个蒙面女子右手的手背上留下过一道剑伤。 心中思绪翻飞,她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点了点头。 “宜和县主客气了,今日来者是客,还请快快入座,冬青去为宜和县主上茶。” 第 217 章 棉里藏针 冬青反应迅速地收下了锦盒,领着宋鹊羽到右侧女眷们的席位上去。 萧壁城正在另一侧招待男客,云苓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袖,将刚才偶然的发现告诉了他。 萧壁城微微皱眉,压低声音道:“从步伐和气息来看,她的确会武。” 宋鹊羽会是那晚的人么? 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对宋鹊羽多留了个心眼。 “按照我教给你的办法,用精神力强化听觉,就算隔着十米开外也能听到屋子里的对话。” 萧壁城点头照办,很快耳边就传来了女眷们在宴席间的说话声。 女眷们的席位中,贤王妃、容婵与温怀瑜三人单独坐了一桌,还有一方空位。 宋鹊羽主动径直走了过去,眼神在四周绕了一圈,最后停驻在贤王妃身上。 她眸底的神情有些晦涩,妒忌和冷意飞闪而过,瞬间又换上一副热情开朗的笑容。 “阿沁姐姐,几日不见可安好?糯儿有没有想我?” 说着,宋鹊羽就要伸手去捏糯儿的脸。 眼珠乌黑懵懂的小丫头却缩了缩脖子,一头扑进了贤王妃怀里,避开了宋鹊羽的碰触。 贤王妃忙抱起女儿,“糯儿乖,快叫堂姑。” 宋鹊羽虽然是义女,但按照关系辈分来讲,糯儿的确该叫她一声堂姑。 前几日,宋鹊羽还未受封县主的时候,贤王妃便已经在安亲王的关系下结识对方了。 糯儿怯怯地看了宋鹊羽一眼,搂着贤王妃的脖子不松手。 “娘,糯儿想和弟弟们玩,想云苓婶婶抱抱,要吃甜甜的软糕。” 宋鹊羽眼神微沉,垂眸敛去了眼底的憎恶和厌烦之色。 在糯儿看来,这个堂姑每次见到自己都是笑容满面的模样,却让她莫名有些害怕。 堂姑的笑和云苓婶婶不一样,她觉得堂姑不喜欢自己。但爹和伯祖父都说了,糯儿要乖乖听她的话才是好孩子。 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儿这么不给面子,贤王妃有些尴尬。 “糯儿平日里没有同龄的小孩子作伴,难得云苓生了两个儿子,她来的一路上都盼着跟弟弟玩呢。” 宋鹊羽看起来浑不在意,笑着挥挥手道:“没事,小孩子就是这般心性。” 拗不过糯儿想和大宝二宝玩,贤王妃只得由她去,好在孩子们有岑嬷嬷亲自照料,便放下心来。 安亲王与贤王一向关系亲近,当初贤王从高楼坠落后摔傻了头,安亲王还曾为他四处寻医问药过。 对于这位待自己态度亲厚的长辈,贤王妃很是敬重。 有这一层关系在,宋鹊羽作为安亲王认下的义女,贤王妃对她的态度自然不会太冷淡。 于是便主动作为中间人,将宋鹊羽介绍给容婵等人,宋鹊羽表现的性子爽利,落落大方。 温怀瑜神色好奇,温声细语地问:“县主是何方人氏?” “我生自绥城。” “绥城?那儿离京城可远了,好像离边关很近。” “是啊,绥城并不太平,我的家人都……义父见我孤身一人孤苦可怜,便将我带回京了。” 宋鹊羽神色黯然,勉强地笑了笑,没有多说。 容婵有些同情地看了宋鹊羽一眼,猜测她的家人大概都死在了战乱之中。 贤王妃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既然安亲王收你为义女,今后大家便也是一家人了,你初来乍到,若是有哪里不习惯和不懂的,只管开口说就是,千万别不好意思。” 比起容婵和温怀瑜这两个天生高贵的姑娘,贤王妃的出身便显得有些上不得台面。 对于江湖儿女出身的宋鹊羽,心中下意识地便多了几分亲近和关怀。 宋鹊羽眼神闪了闪,感激地笑笑,“多谢阿沁姐姐。” 看着贤王妃一脸真切关怀的样子,她心中暗嘲,随之而来的是越发深刻的不甘。 宋鹊羽不明白,贤王为什么会看上这等愚笨的女子,半点城府也无,心机手段更与她完全没法相提并论。 如果她是贤王妃的话,贤王府今日绝不会是这个局面。 宋鹊羽低头喝着茶,眼角余光瞥见摆放着贺礼的桌子,上面的两双精巧可爱的虎头鞋格外惹人注目。 她蓦地想起云苓,眼底闪过一抹浓烈的恨意,聊了一会儿而后,便借口出恭暂时离开了。 * 另一间房中,宋鹊羽超出监听范围后,萧壁城和云苓便解除了听觉强化。 萧壁城率先道:“折风说,那蒙面女子对京城地势相当熟悉,比他的了解更甚。不过听宋鹊羽刚才的一番言辞,她对京城似乎并不熟悉。” 在她和贤王妃等人的交谈中,的确处处都表现的对京城很生疏,对绥城也很了解。 云苓凝神细细思索,“我还是觉得没那么简单,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她。” 宋鹊羽手背上有剑伤,假设她就是那晚的蒙面女子,再结合叶折风的话…… 她脑中灵光一闪,猛地在萧壁城肩膀上拍了一下。 “我知道在哪儿见过她了!” 萧壁城被她拍的浑身一抖,手里的茶杯差点洒出来。 “你还记得么,叶折风当时还说过,那个蒙面女子所用的大漠刀法,跟当初刺杀你我的混血刺客一模一样。” “我想起来了,刚才之所以会觉得宋鹊羽眼熟,是因为她长的像当初那个男人!” 同样浓密乌黑的眉毛,还有高挺的鼻梁,不寻常女子深邃一点的双眼。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宋鹊羽也是大周与突厥的混血儿。 萧壁城着实有些佩服云苓,“都过去那么久了,你竟然还能记得当初那个刺客的模样?” 他们也就那晚打过几个照面而已。 云苓沉声解释,“精神力者大多都能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我的判断不会错的,宋鹊羽和那个男人是一路的。” 萧壁城的面色也沉了下来,“如此以来的话,当初派刺杀追杀你我的人,果然是皇长叔他们。” 想到素来憨厚可亲的二哥,背地里竟毫不留情地想要置他们夫妻二人于死地,萧壁城心下一片寒凉。 不多时,二人刚离开厢房,便听得另一侧传来贤王妃慌乱的哭泣声。 “糯儿……糯儿!你不要吓唬娘啊!” 云苓和萧壁城对视一眼,皆是面色微变,迅速朝着哭声方向快步赶去。 萧壁城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房间里,岑嬷嬷正照看着大宝和二宝,两个孩子倒是没事,糯儿却了无生气地倒在贤王妃怀里,双目紧闭,唇色乌黑。 云苓面色微变,“糯儿怎么了?” 这分明是中毒的表现。 岑嬷嬷面色惨白,颤声道:“回王爷和王妃!方才小郡主从桌上拿了六皇子送的两双虎头鞋,说是想给两位小公子穿上,没想到……没想到虎头鞋里竟藏了针!” “小郡主被扎到手后没一会儿,便不省人事了!” 第 218 章 救救糯儿 萧壁城猛地沉下脸色,快步走过去抱起两个儿子,仔仔细细地检查起来。 毒针藏在了虎头鞋里,也就是说作案之人本是冲着大宝二宝去的! 云苓心里一瞬间升腾起滔天的怒意,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二皇嫂,快让我看看糯儿的情况。” 贤王妃神情慌乱,看见她的身影时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 “云苓,救救糯儿,求你救救糯儿!” 云苓抱起糯儿,刚才还奶声奶气向她求抱抱的小丫头,此刻面色苍白地昏倒在怀里,让她的心脏不由自主地跟着揪了起来。 她迅速地观察了一下糯儿的情况,做了个初步的判断。 右手的食指上有一个针眼,此刻食指局部红肿不堪,明明只有一个小小的针眼,伤处却流血不止。 “看上去像是中了蛇毒。” 云苓说完,又检查了糯儿的口鼻,发现她的鼻腔隐隐也有出血的症状,此外体温偏高,心律失常,便越发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嬷嬷,快去把我房间右侧木柜子上第三排的绿瓷瓶拿来。” 这个时代没有血清,但是针对毒蛇咬伤也有各类外敷和口服药,因为夏日的时候蛇虫出没频繁,因而家家户户都有备一些类似的药。 那绿瓷瓶里的药是云苓亲手制成的,特地用了武安公带回来的罕见草药。 岑嬷嬷点头,忙起身离开了。 “蛇毒?”贤王妃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是什么样的蛇毒这般厉害?” 她不是没见过被毒蛇咬伤的人,但没有一个毒发昏厥的像糯儿这么快。 云苓皱眉,语气凛冽,“除了蛇毒,应该还掺了其他东西。” 贤王妃呜咽不止,“糯儿会不会有事?” 中了剧烈蛇毒的人能活下来的本就少之又少,许多侥幸活下来的人,有的瘫痪在床,有的精神异样,甚至不能言语。 她的女儿才三岁啊! 云苓神色镇定,“二皇嫂别急,有我在糯儿不会有事。” 蛇毒大多都是神经类毒素,上辈子经常在沙漠和雨林之类的地带出行任务,她和这类毒素打交道很频繁,也有着完善和熟练的应对操作。 “先把糯儿的衣服解开,我替她施针护住心脉和脑部,以免毒素扩散造成进一步影响。” 贤王妃知道云苓的医术非同凡响,闻言双目绽放出希冀之色,强打起精神将糯儿的棉衣脱掉。 “冬青,你把炭火盆烧旺些,别冻着糯儿。” 萧壁城见云苓这边稳住了局面,沉声道:“我先让乔烨进宫将此事禀报上去,今日来赴宴之人全都不可以走,必须彻查!” 说完,他便放下两个儿子,面色肃冷地走了出去。 岑嬷嬷很快将绿瓷瓶拿了回来,云苓将淡青色的口服药液给糯儿喂了约莫三勺的剂量。 原本昏迷中,显得呼吸困难的糯儿很快便放松下来,呼吸顺畅了不少。 贤王妃却没有半点放心,一张手帕被眼泪浸湿了大半。 “糯儿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想活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大约是有了孩子的缘故,云苓如今对贤王妃的无助和心痛很能感同身受。 换做中毒的人是大宝和二宝,就算她对解毒手法胸有成竹,只怕也无法保持冷静。 云苓温声安慰贤王妃,“这药液很管用,特地用了武安公从漠北寻来的奇珍药草,听说大漠里的人不管被多毒的蛇咬伤,只要服下那草药就能保住一命,糯儿不会有事的。” 语毕,她便开始为糯儿施针。 看着小床上的糯儿各处穴位被扎了十几根细针,尽管知道云苓手法高超,糯儿并不会感到疼,贤王妃还是忍不住眼圈发红。 “到底是何人如此歹毒,竟在虎头鞋中藏毒针!” 云苓施完针,又将糯儿手上的那根食指用细绳捆住,这才暂时松了口气。 她拧眉沉声道:“毒针之事应当和六皇子无关,他送虎头鞋来的时候你我也看过了,鞋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贤王妃神色悲痛地点了点头,她虽然心中又怕又怒,但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当时云苓拿着两双虎头鞋摆弄了很久,里里外外都摸过,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定然后来有人趁我们不注意,偷偷在虎头鞋中放了毒针,想要谋害大宝二宝嫁祸给六皇弟!只是不知道,是何人用心如此险恶!” 听了贤王妃的话,云苓眼神微暗地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 刚才听岑嬷嬷说虎头鞋里有毒针,她的第一反应是贤王和宋鹊羽所为,因为这二人有前科,早前就对他们痛下过杀手。 但发现中毒的人是糯儿以后,云苓一时间又不敢轻易下定论了。 倘若此事乃贤王和宋鹊羽所为,他们知道虎头鞋里放了毒针的话,断不可能让糯儿去碰才对。 云苓心思飞速转动,嘴上却道:“二皇嫂安心,壁城已经去查了,定不会放过那背后下毒之人。” 话音落下,房门被一把推开。 只见得知消息的贤王俊脸发白,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看到糯儿了无生气的模样,他的瞳孔骤然一缩,声音颤抖。 “糯儿……糯儿!” 云苓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 此刻贤王的脑部精神活跃程度异常的高,很显然他的震惊和慌乱失措并不是装出来的。 压下心底的疑惑,云苓面色如常地安慰他。 “二哥莫急,糯儿的情况暂时已经稳住了,不会有性命之忧。” 贤王听到这句话,侧身看向云苓,眸底飞快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但又很快恢复成平日里那懵懂迟钝的模样。 他红着眼睛,泪汪汪地看向云苓。 “三弟妹,你、可、一、定、要……救救糯儿!” 第 219 章 毒是五皇子下的? 云苓一时心情复杂,看得出来贤王是当真疼爱糯儿这个闺女的,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连结巴都装不下去了。 同样心急如焚的贤王妃到没注意这个细节,看到丈夫慌成这样,她强打起精神,连忙擦干净脸上的眼泪,走上前去安慰贤王。 “长旭,别怕别怕!” 贤王妃深吸一口气,迅速镇定下来,紧紧拉着贤王的手,声音温柔又安抚。 “云苓的医术很厉害的,连壁城的眼睛都能治好,我们的糯儿也不会有事,千万不要慌,好不好?” 贤王前脚刚进屋子,萧壁城后脚也跟着进来了,看见这幅场景,他神色莫名地和云苓对视了一眼。 事到如今,二人是当真有些佩服贤王妃了。 明明刚才还在崩溃边缘徘徊,这会儿却能振作起来去安慰贤王,不得不说贤王妃的内在要比她的外在坚韧许多。 虽出身小门小户,但这些年来把贤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着实不容易。 看着贤王妃忍着泪水,却还强作镇定地对着自己笑,贤王的心脏止不住的抽痛,却不能暴露半分伪装。 “好……三、弟、妹、很、厉、害……” 他吸了吸鼻子,对贤王妃露出一个天真和信赖的笑容。 “我、相、信、她、阿、沁、也、不、要、怕。” 话虽如此,他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女儿,眸底却是酝酿起滔天风暴。 云苓默默看着贤王表演,一言不发。 贤王妃是个好女人,就是不知道贤王对她是怎样的,是否有几分真情在? 倘若贤王娶她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更好的潜伏伪装,那她不免为贤王妃感到几分悲哀。 消息很快在府内传开,宾客皆是神色哗然。 乍然得知虎头鞋里藏了毒针,六皇子率先被吓了一跳,他涨红了一张脸,急的语无伦次。 “三哥三嫂,不是我,我没有……” 萧壁城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六弟放心,我们知道不是你,我已经让人去排查刚才接近过右耳房的人了。” 耳房便是正房两侧的小屋,通常用于放置一些杂物,或是当做厨房和贴身婢女的卧房使用。 右侧的耳房今日特地腾了出来,用于放置宾客们送来的贺礼。 不多时,方才接近过右耳房的人便都陆陆续续被指认出来了,一共有三个人。 云苓的大丫鬟冬青、陈氏从文国公府带来的老嬷嬷,以及随五皇子一同来献礼的粉衫宫婢。 乍然得知糯儿中毒一事,五皇子还来不及收起惊讶,这会儿见自己的宫婢竟然牵扯其中,心里微微一沉,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 萧壁城冷着脸上前打量几人。 冬青首先可以排除,她今日就是专门给云苓打下手的,帮着管事乔烨一同清点贺礼清单,一直在右耳房中进进出出。 陈氏带来的老嬷嬷则解释道:“夫人怕王妃应付不过来,遂命老身去耳房帮衬冬青姑娘,两位小公子的宴席开时候,老身便回夫人身边伺候了。” 这个老嬷嬷是文国公府的老人了,更是林氏的奶娘。 陈氏率先道:“这事肯定和嬷嬷无关!” 在场之人也没有怀疑老嬷嬷的,那可是陈氏的奶娘,怎么可能去害靖王府的两位小公子?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五皇子身上,眼神中浮起猜忌之色。 要知道在昭仁帝的生辰宴上,靖王夫妇献出铅笔画压了五皇子一头,事后良妃可是耿耿于怀了许久。 如今朝中局势有变,明眼人都已经反应了过来,五皇子当初一直在藏拙。 这匹新冒出来的黑马最近被安排到翰林院中做事,频频一鸣惊人,这会儿风头正盛,朝中有不少人蠢蠢欲动,想在他身上押宝。 他若暗地里想针对靖王府做些什么,完全说得过去。 萧壁城面色肃冷地看向那粉衫宫婢,“你呢,方才去右耳房做什么?” 粉衫宫婢似是吓了一跳,眼神闪烁地看了五皇子一眼,方才回答。 “回靖王爷,奴婢方才送漏了五殿下的贺帖……所以又特地去了一趟右耳房。” 第 220 章 挑拨离间 云苓上前一步,冷声质问,“你们进右耳房的时候,身边可有旁人作证?” 老嬷嬷忙答道:“老身在右耳房中时,一直和冬青姑娘在一起。” “后来宜和县主驾到,您命奴婢为县主上茶,奴婢和嬷嬷就再没去过右耳房了。”冬青点点头,目光警惕地看了粉衫宫婢一眼,“至于这个小宫女,奴婢在离开右耳房前都不曾见过她。” 也就是说,在宋鹊羽来之前,虎头鞋都没有问题。 云苓的目光静静打量了周围一圈,在宋鹊羽脸上停顿了片刻。 对方错愕的神情与旁人无异,看不出什么区别,只是所有人都在打量五皇子时,她的眼神却一直看着糯儿的方向。 如今一切矛头都指向五皇子,面对周围人怀疑和惊惧的眼神,他的脸色隐隐有些发黑。 贤王妃极力压抑着愤懑,红着眼悲声问道:“五弟,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除了云苓以外,贤王妃和其他皇子谈不上熟络,她可以相信六皇子不是幕后凶手,但却无法信任五皇子。 五皇子上前一步拱手,目光沉着地道:“二嫂可是怀疑我?元墨对天发誓,绝对不曾做过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倘若我有半句谎言,便叫我曝尸荒野,不得好死!” 这般重的誓言,便是贤王妃也震撼了一下。 五皇子不慌不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毒针藏在虎头鞋中,乃是冲着大宝二宝去的,方才云苓嫂嫂也说了,她收到虎头鞋时并无异样,想来背后之人定是临时起意。” “我和六弟是一起出的皇宫,若是想在虎头鞋中动手脚,路上有的是机会,为何要选在人多手杂的酒席上动手?还轻而易举地让人发现婢女去过右耳房?” 五皇子思路很清晰,他如果要动手,有的是机会暗中操作,让人完全怀疑不到他的头上去。 宋鹊羽低着头,眸色暗了暗。 瑞王在一旁围观了许久,忍不住插嘴道:“这事太蹊跷,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今日到场的任何人都有嫌疑,不能因此就给五弟定罪,毕竟谁也没看见她在虎头鞋里放了毒针。” 云苓听完这话,心中暗自点头,不得不说瑞王这个傻宝,难得有智商在线的时候。 当然,瑞王只是单纯地觉得五皇子不会做那等伤天害理的事。 他又补充了一句,“也许还有人进过右耳房,只是我们都没发现罢了。” 瑞王说的很有道理,贤王妃也神色犹豫起来,看着五皇子的眼神多了几分迟疑。 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冷哼了一声。 宋鹊羽上前一步,神色有些悲愤,“但这婢子的嫌疑是最大的,是没人看见她放了毒针,可也没人看见不是她放的。” 五皇子冷冷地看向她,“就算真是这宫女所为,也不保证她是受了旁人指使。” 闻言,粉衫宫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汪汪地道:“回殿下,奴婢真的只是去送了贺贴,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 宋鹊羽紧追不放,“若只是送贺贴,为何要躲躲藏藏,不敢被人看见?” 粉衫宫婢顿时急的哭了起来,“奴婢送漏了贺礼本就办事不力,皆因怕五殿下怪罪下来,才不敢声张,恰巧耳房无人,于是便赶紧将贺贴放到了里面,奴婢当真不知道毒针的事啊!” 宋鹊羽眼眶发红地瞪着她,“不管怎么样,糯儿唤我一声堂姑,如今她横遭此难,我绝不可放过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 云苓看着她与宫女的争执对峙,心底莫名有种古怪的感觉。 就好像在看这个两个人演戏一般。 她心底隐约有个猜测,只是得不到有力的证据支撑,但也看不惯这个明显有问题的宋鹊羽在自己面前跳。 云苓淡淡地道:“瑞王和县主说的没错,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这里的每一个人,哪怕是县主你都有嫌疑,此事还是暂且移交给大理寺去查吧。” 六皇子的虎头鞋出了问题,被抓到有嫌疑的却是五皇子,她无法不怀疑这是突厥人挑拨离间的手段。 如果他们几兄弟之间互相猜忌的话,关注贤王的人就会更少了。 宋鹊羽听她冷不丁提起自己,心跳漏了一拍,神色又很快恢复自然。 五皇子闻言,没想到云苓竟然会选择相信自己,心下松了口气。 “只要大理寺开口,我自会无条件配合调查!” 五皇子松了口气的同时,一颗心又直直地沉了下去。 早前他就一直打算拉近与靖王府的关系,只是前阵子刚被昭仁帝调到翰林院做事,颇为繁忙。 他一时抽不开身,也不想令昭仁帝失望,便耽搁了到靖王府走动一事。却没想到,大宝二宝的满月酒上,他才刚刚露头就迎面撞上这么件事。 五皇子心中苦笑连连。 不多时,大理寺的人便来将五皇子、六皇子和粉衫宫婢带走了。 离开前,宋鹊羽的眼神与粉衫宫婢有一瞬间交汇,很快又了无痕迹地别开。 云苓不动声色地将她们细微的表情看在眼里,微微挑眉。 第 221 章 是不是你干的? 大理寺将几人带走后,萧壁城也提早遣散了众宾客,一场满月酒席闹的人心惶惶,不欢而散。 云苓则亲自带人将收到的贺礼都排查了一遍,确定其中不会还暗藏着其他东西。 糯儿尚在昏迷中,贤王夫妻二人守在靖王府中,也不敢擅自离开。 叶折风第一时间去请了武安公前来查看糯儿的情况,从虎头鞋中遗留的毒针来判断,上面沾的的确是蛇毒。 “蛇毒里还掺了其他毒,加上糯儿年纪小,这才毒发的如此之快,幸亏你们发现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贤王妃心弦紧绷地道:“武安公,这蛇毒很厉害?” “何止是厉害,这是要命的剧毒啊!”武安公眉头紧皱,神色中是掩饰不住的怒气,“要不是俺和苓丫头先前恰好用烈火草配置过解毒药,只怕糯儿这孩子……” 烈火草是他从漠北中寻回来的一种奇珍药草,这种药草通常生长在大漠中最凶猛的毒蛇的活动地带,但却奇异的能解大部分蛇毒。 “下手之人狠毒啊,连孩子都不放过!” 武安公的话没说完,但贤王夫妇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微微发白。 贤王妃声音颤抖,带着几丝侥幸地问道:“糯儿已经喝过解毒药了,是不是不会有事?” 云苓排查完贺礼,安置好了两个儿子,进屋便听见贤王等人的交谈声。 “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糯儿体内余毒未清,后续还要喝药观察。这是药三分毒,糯儿还是个孩子,今天给她喂药是无奈之举,后续还得重新配置药性较轻的解毒药才行,不然喝多了对她的五脏六腑也有影响。” 听到这句话,贤王目光紧盯着云苓,极力压抑住胸口澎湃的真实情绪。 “药……什、么、时、候、能、配、好?” 烈火草他听说过,传说中只生长在极旱地带的草药,不但数量稀少,更是难以寻觅。 曾经也有不少行医之人得到烈火草后,想要培育种植,但发现离开了大漠,烈火草根本活不下去。 “糯儿运气好,遇上了苓丫头。”武安公安慰他,“先前俺从漠北带回来过两株烈火草,苓丫头本事大,离了大漠也能将烈火草种活了。” 闻言,贤王神情中飞快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隐隐夹杂着震惊。 他忍不住多看了云苓几眼,心情晦涩难言。 这个楚云苓威胁很大,他原是过阵子计划打算动手做些什么的……却没想到,她反而救了糯儿一命。 贤王垂下眼眸,心中暗自苦笑。 云苓装作不知道贤王的心绪波动,对着他们点点头,“如今药草是不缺的,我会尽快配置好,不过糯儿这段时间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贤王妃大大地松了口气,她鼻子一酸,看着云苓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三弟妹,糯儿就是我的命,你今日的大恩大德,我直到来生来世都不会忘记!” 云苓救了她的女儿,她愿意用这条命来报答对方! 云苓扶起贤王妃,沉声道:“二嫂言重了,糯儿是我的侄女,何况她本就是在靖王府中出的事,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不管这件事是否与贤王和宋鹊羽有关,糯儿替大宝二宝挡了一劫是事实。 贤王忍不住上前扶住贤王妃,“阿沁……” 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听着她更咽沙哑的嗓音,贤王心里一痛,手掌微微收紧。 糯儿要留在靖王府救治,云苓命冬青专门在偏院中收拾出了一件客房。 大约傍晚时分,昏迷了一整天的糯儿终于悠悠转醒。 “娘亲……” 贤王妃连忙走过去,惊喜又担忧地道:“娘的好糯儿,你终于醒了!快告诉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糯儿的声音轻如蚊蝇,“手手痛,头也痛,糯儿是不是生病了?” 贤王眼神微亮,怜爱地将女儿抱在怀里,“糯儿……别、怕、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糯儿点头,声音微微大了一些,“我不怕,爹爹说生了病只要乖乖吃药就会好起来,糯儿不怕药药苦,不要爹爹和娘亲担心。” 看着她懵懂乖巧的乌黑双眸,贤王妃眼眶一热,险些又哭出来。 云苓和萧壁城得知消息,立刻赶过来查看了一番糯儿的情况,又问了她一些身体部位的反应,糯儿都配合地一一回答,不哭不闹很是乖巧。 这样懂事的孩子,让云苓心底也不由多生出几分怜惜。 “糯儿一定饿了对不对,婶婶专门给糯儿熬了好喝的粥。” 这孩子目前身体虚弱,很多东西都不能随便乱吃,因而是云苓亲自下厨做的药膳。 糯儿闻言,奶声奶气地道:“婶婶辛苦了,糯儿帮你揉揉肩膀。” 萧壁城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突然就明白近来云苓为何总是那么羡慕贤王夫妇了。 别说是云苓,他也想要个闺女了。 糯儿喝了小半碗粥,便神色疲乏地想要睡觉了,她看着贤王,声音软糯地开了口。 “爹爹,我想抱着小小糯睡觉。” 看着云苓疑惑的眼神,贤王妃忙解释道:“那是长旭给糯儿缝制的兔子布偶,这孩子每晚都要抱着睡觉。” 闻言,贤王很快提出要回府去帮糯儿拿兔子布偶。 云苓点了点头,见糯儿有贤王妃作陪,便与萧壁城回了揽清院。 * 贤王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府中,命心腹将宋鹊羽叫来。 宋鹊羽很快抵达了书房,心情有些忐忑地推门而入,一进门便被贤王狠狠地掐住了脖子。 平日里纯良温和的男子,此刻犹如夺命修罗一般,眼带煞气地看着她,令人不寒而栗。 “今日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宋鹊羽眼神变了变,面色痛苦地去掰他的手指,颤着声音艰难地回应。 “王、王爷……鹊羽不知此事!” 贤王没说话,眼神森寒地看着她,微微收紧了力道。 宋鹊羽心下有些慌张,咬牙道:“王爷……您知道的,我们与莲夫人一派的情报网并不完全互通,此事……极有可能是她那边安排的动作!” 第 222 章 不许动那个女人 “今日文国公府也来了不少人,其中未必没有莲夫人安插的卒子,她或许早就想对靖王府做些什么了,只是没想到糯儿……” “闭嘴。” 一听到“糯儿”两个字,贤王的呼吸便不由自主地急促了两分,眸中戾气更深。 宋鹊羽浑身轻颤,立马闭上了嘴,慌张地垂眸掩盖自己的心绪。 贤王的眸色沉了下来,他和莲夫人的情报网的确不完全互通。 当初他们与突厥达成协议,只要能助他顺利夺得皇位,大周便要割让五座城池给突厥。 说起这五座城池,原本也是从突厥人手里得来的。 几十年前,前朝周帝昏庸暴虐,各地有人起义称王,老突厥王原本想趁乱打劫,结果被从一众山大王中脱颖而出的太上皇吊打。 丢盔弃甲不说,还倒丢五座城池,贤王不信老突厥王能轻易咽得下这口气。 此番合作,他们互相利用,也互相防备。 贤王眼中的怀疑之色仍在,手下的力道却松了几分,“本王暂时信你一次,若是让本王知道你私下做小动作……” 宋鹊羽见他信了几分,忙趁热打铁,“鹊羽虽有一半突厥血脉,但对王爷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贤王松开她,压下心底的厌恶,面无表情地拿起一方帕子擦了擦手,心底冷笑了一声。 有突厥血脉的肮脏之人,他一个都不会信,更何况宋鹊羽本就是当年莲夫人给的探子,哪怕她再三表露有投靠大周的诚意,他也从未卸下过心防。 譬如这次边关所遇的危机,他和安亲王不但没有告诉莲夫人,反而私下百般阻挠对方调查和打探消息。 压下心底的戾气,贤王淡淡开口,“这次的事情就算不是你做的,也有你失职的责任,若是你提前打探到了莲夫人那边的计划,糯儿便不会遭此飞来横祸,你自己下去领罚吧。” 宋鹊羽眼神黯淡,“属下明白了。” “莲夫人那边再有什么动静,你都要第一时间告知本王。” “鹊羽明白,如今封皇后倒台,五皇子崭露头角,莲夫人想的便是能够挑动靖王等人内斗,令他们几人内耗猜忌。最后再与可汗商议边关宣战,逼靖王不得不到边关领兵作战,那么京城这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落到我们手中。” 到时候突厥在边关拖住萧壁城的步伐,使他无法回京,京城这边再祭出楚云菡这张牌,给瑞王安一个通敌谋反的罪名,将封家彻底压制在脚下,再由贤王出面收拾残局便顺理成章,名正言顺了。 事成之后哪怕大周割让五座城池给突厥,那黑锅也是萧壁城来背,还能一举击碎他早些年累积下来的威望名声,这样他将来就不足为惧了。 “只是……这一切的计划中,还有一个未知因素不在掌控之中,或许会影响大局,那便是靖王妃楚云苓。” 提起云苓的时候,宋鹊羽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怒。 要不是这个女人突然出现搅局,把他们下了十几年的棋局打的一团乱,如今安亲王回京的时候,他们就应该收网了才对。 贤王垂着眸子,神情晦涩,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他沉声道:“今后你多与莲夫人那边往来些,若是有针对靖王妃的计划,务必第一时间告知本王。” “属下遵命!”宋鹊羽连忙点头,“可若您想与莲夫人联手对付靖王妃,何不与她直言呢?” “谁说本王要对付靖王妃?”贤王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告诉莲夫人,这次便算了,但在糯儿好起来之前,都不许动那个女人一丝头发,否则别怪本王翻脸无情!” 宋鹊羽闻言,脸上的颜色从红青蓝紫黑轮番变幻了一遍,恍若霓虹灯般精彩纷呈。 贤王不但不打算动手,竟然还打算要保护那个女人? “属下……知道了……” “你滚下去吧。” 宋鹊羽深吸一口气,在离开前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王爷打算何时娶我为侧妃?待我有了这层身份,进出王府替您做事和打探消息,便更容易了。” 贤王心底厌恶,脸上面无表情地拒绝,“此事日后再议吧,糯儿如今出了事,本王不想在这个时候让阿沁伤心。” 闻言,宋鹊羽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态又差点崩了。 按照原来的计划,安亲王会帮助她和贤王在月底之前完婚,她暗自咬牙,早知如此,在靖王府中时便不那么冲动地下手了。 那对母女……简直比靖王妃还碍眼! (一直在追更的宝子们,最近年底比较忙,马上就恢复正常更新啦,么么,谢谢你们看我的文!) 第 223 章 轰到他们姥姥家 糯儿中毒一事消息传到宫中后,很快惊动了昭仁帝等人,难得与太上皇一同亲自来了一趟靖王府。 贤王虽然不得宠,如今又疑似和外敌勾结,可糯儿毕竟是他第一个孙女,性子又乖巧可爱,昭仁帝也是真心疼爱她的。 “皇祖父,祖爷爷!你们来看糯儿啦!” 见到他们,糯儿无精打采的小脸上亮起光彩,爬起来就要给他们跳一支自己刚学会的舞。 “是娘亲前几天刚刚教我的哦!” 三岁的孩子已经记事了,能听明白大人们的言语。 糯儿平时很少能见到昭仁帝和太上皇,每次进宫探望季淑妃,总能见到宫人们用怜悯的眼神看她,低声窃窃私语。 大致意思是贤王憨傻不得宠,贤王妃出身低,季淑妃也无帝王恩宠,这一家子都不受皇家重视云云。 糯儿懵懂地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想着每次如果自己表现好得到了夸赞,那爹爹和娘亲就也会被夸赞。因此一遇到昭仁帝,她都会努力地展现自己近来学到的东西。 太上皇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孩子,你病还没好呢,乖乖躺着休息就是。再过两个月祖爷爷过寿辰,到那时你再跳给祖爷爷看,好不好?” 糯儿闻言,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好!那我要快快好起来,然后继续练习跳舞,要不然等到祖爷爷过生日的时候,糯儿就该忘记怎么跳啦!” 她小脸苍白,一双乌黑的眸子湿漉漉的,带着孩子独有的天真与认真。 云苓越看这孩子越喜欢,恨不得糯儿是自己亲闺女,她上前抱起糯儿,将棉被掖好。 “天气冷,快盖好被子,如果哪里不舒服,要第一时间和婶婶说。” “嗯。”糯儿软软应了一声,扒着云苓的脖子不愿松手,“弟弟们也要盖好被子,不然得了风寒可难受啦!” 说完,糯儿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认真地抬头拉起云苓的手,奶声奶气地告诫。 “婶婶,那个小脑斧的鞋子不可以给弟弟穿哦,小脑斧会咬人!那天糯儿怕弟弟冷,想给弟弟穿鞋子,小脑斧咬了我的手手!” 云苓忍俊不禁,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 “好,谢谢糯儿,婶婶都记住了。” 糯儿身体尚且虚弱,但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人来探望自己,表现的异常兴奋雀跃。 怕影响她养病,几人陪着她玩了一会儿,便到书房去说事了。 萧壁城刚从大理寺回来,满身风尘仆仆。 昭仁帝立刻问他,“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萧壁城猛灌了一杯热茶,剑眉微拧,沉声道:“无论如何盘问,那婢子都不肯招认,容湛说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大理寺不可以随意定罪,我便做主将他们无罪释放了。” 昭仁帝面色阴晴不定,“不追责了?你们确定当真不是老五和老六所为?” 他当日不在场,也不知是怎么个情形,加上老五隐忍伪装多年,也是个心思弯绕多的,他实在放不下心来。 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能装能骗,连贤王都是假傻的,还有什么不可能? 除了老三夫妇,昭仁帝现在看谁都觉得不对劲有猫腻。 别看六皇子整天缩在宫里偷偷摸摸绣花,跟个娘们儿似得,要是哪天他突然摇身一变成武林高手,在众人面前展露一手暴雨梨花针,昭仁帝都不会有半分惊讶。 “父皇,此事断不是五弟和六弟所为,武安公专门看过了,那蛇毒原产自漠北,必然是突厥人的手笔,只有他们才会有这种毒。” 话音落下,萧壁城又和云苓将对宋鹊羽的身份定论如实道来。 “那婢子十有八九是受了宋鹊羽指使,此事绝不可以给五弟定罪,还要尽可能为他洗脱冤屈,否则我们兄弟之间互相猜忌生了嫌疑,那就着了对方的道了。” 这也是萧壁城这次为何处理的那么快,越是紧追不放,他和老五老六之间的关系裂痕就会越深。 昭仁帝眉头紧皱,“可老二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么,怎么还会让糯儿中了毒?” 往深了想一层,如果贤王为了离间几个兄弟,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利用的话……昭仁帝心情复杂。 云苓颔首道,“我和壁城也私下讨论过,想来贤王和突厥人之间也不是完全信任彼此的。” 萧壁城冷冷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今之事可断定突厥人的手已经伸进了宫中,对于这一支势力,二哥一定不知情。” 目前看来,五皇子身边一定被安插了突厥的人手,瑞王身边有楚云菡,六皇子身边也大概率潜伏着眼线。 那个粉衣婢子,留着她也是有原因的。 昭仁帝面色阴郁,心有余悸,“原以为他们只是打入了朝廷内部,没想到竟然连宫里也有突厥的人……” 这下他怕是连觉都睡不好了。 萧壁城长叹,“如今敌暗我明,事态被动,突厥细作不除,实在难解心头之患。” 这种明知道对方有问题却不得不忍耐的感觉,无比憋屈。 云苓冷声道:“可不是,看到毒针的时候,我连一炮轰了贤王和宋鹊羽的心都有了。” 萧壁城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可你还是忍下来了。” 云苓的性子他太清楚不过了,换做之前在温泉山庄时的那股劲,只怕现在已经提着刀杀进安亲王府里了。 生了孩子以后,她变得稳重了许多。 “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之际也只能暂且克制,待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出手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宋鹊羽想对她的儿子下手? 等到那一天,她非化身“云嬷嬷”,把对方扎成马蜂窝不可! 太上皇板着脸,瓮声瓮气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苓丫头说得好。” 至少目前看来,突厥人每出手一次,都会露出更多的马脚,他们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昭仁帝看向她,“何谓时机成熟,你想如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擒贼先擒王!”云苓眸中划过一丝厉色,“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花里胡哨的技巧都是浮云。等鸟铳造好了,我们就直接轰到突厥人姥姥家去!” 至于莲夫人和宋鹊羽,云苓从来没把京城这群妖魔鬼怪当做首要目标,她做事风格一贯简单粗暴。 “到时候老巢都给他掀了,就不信他们耐得住性子在京城中跟我们兜圈子!” 太上皇忍不住喝彩,“说得好!” 等鸟铳和火枪营的事情落实以后,这群人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第 224 章 东楚想联姻 “这个月中旬,那些工匠打造的第一批鸟铳就能交付了。” 说起鸟铳的事,太上皇心中满是期待,他们之前计划先打造十把看看效果,如今离交付成品的时间只有小半个月了。 闻言,云苓的神色也轻松不少,她笑道:“等鸟铳到了手,我就教您怎么用,您要是学会了,就先留一把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他们的底牌和杀手锏,如今得知突厥细作已潜伏在宫中,藏一把在枕头底下,也能心安不少。 太上皇高兴地点点头,随即又长叹道:“要是咱们有钱的话,这些东西还能造得又多又快。” “年底东楚使者不是要来么?”萧壁城眼神微动,提议道,“云苓说,比起东楚从西洋人那里得来的鸟铳,我们所造的这种鸟铳威力更大。” “楚国临海,听说在他们更东面的方向还有许多岛国,船只在远洋贸易的途中,经常被东瀛人劫掠,如今也是他们的一大心患,所以才会从西洋人手里进口鸟铳。若是我们的鸟铳更好,想来他们也会很愿意与大周合作。” 这样一来,钱的问题就能暂时解决了。 一提到东楚,太上皇顿时来精神了,“没错,这对大周来说是个好机会!还有苓丫头那仙尊师父给的铅笔制造工艺,也可以用来和东楚进行贸易谈判。” 云苓提供的铅笔工艺,如今已经顺利制造出一批成品了,昭仁帝分发给朝中官员们使用后,所有人皆是赞不绝口。 “这次定要让东楚那群暴发户长长见识才行!” 东楚的商业贸易发达,而很不幸大周边界战火纷飞,举国上下穷的叮当响。早些年东楚使者对大周的态度还是很热络的,只是后来看他们实在太穷了,除了烟花和精铁两样生意之外什么都做不成,久而久之关系便淡了。 云苓好奇地道:“您好像不太喜欢东楚。” “可不是么!那些个东楚人,满身铜臭味,看谁都是高高在上的!” 太上皇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吐槽起来。 “当年孤还年轻的时候,第一次接待东楚来的使者,竟听他们背后偷偷说,孤睡的地方和吃的东西,还不如他们家养的猪!” 虽然那会儿大周刚结束内乱,城墙宫殿的确毁掉大半,残破不堪,但也不至于连东楚人的猪圈都不如吧? “他们来大周做客,孤当时拿出了最好的腊肉和熏火腿招待,他们还左挑右捡的,说什么胃不好吃不了那么糙的东西。” 说着说着,太上皇拳头都硬了。 要不是这些年里,大周国库银子收入很大一部分依靠与东楚的贸易往来,他早就一坨子把东楚使者的鼻子打歪了。 萧壁城点点头,“东楚人的确利益至上,也不太看得上大周,我听说他们骂穷鬼的时候,一般都骂对方是大周人转世。” 云苓:“……” 昭仁帝有些意外地看向萧壁城,“你对东楚的事情咋这么了解?” 大陆的四个国家中,属东楚与西周的距离最为遥远,两国之间关系一般,也很少刻意关注彼此间的事。 萧壁城轻咳一声,“儿臣早就想拿鸟铳和东楚做生意,所以近来特地打探了东楚那边的情况。” 天星几个月前降落到了东楚,他没忘记云苓心心念念的的事情,一早就开始派人紧盯那边的动向了。 太上皇认可地点点头,“孤相信,东楚这次一定会对我们的鸟铳和铅笔感兴趣!” 苓丫头总是能够给所有人惊喜,她献上来的东西,无论是袖弩还是铅笔,全都实用又新颖。 而且苓丫头从来不夸大其词,每次真正用上了她给的东西,亲自上手后切身体会到了其中的好处,才知其中有着怎样的妙处。 昭仁帝闻言,似是想起了什么,但目光瞥了眼云苓和萧壁城,欲言又止。 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几人又私下商议了一会儿,方才终于结束了话题。 临走之前,太上皇背着手,瓮声瓮气地道:“这次大宝二宝的满月酒让那不长眼的人给搅和了,下次百日宴的时候,换到宫里来办吧。” “多谢皇祖父厚爱。” 萧壁城点点头,与云苓一同将太上皇等人送出了府。 待坐上了回宫的马车,太上皇瞥了眼昭仁帝,冷不丁地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昭仁帝顿了顿,语气迟疑地道:“父皇,儿子昨晚收到了东楚那边的来信……” 信上说,东楚皇帝的爱女九公主也会一并前来,言语中隐隐透露出想要和大周联姻的意思。 太上皇眉毛挑的老高,惊讶地道:“联姻?东楚怎么会突然想和大周联姻了?” 东楚不是一直看不起大周么? 早年的时候,他曾想为还是太子的昭仁帝求娶东楚公主,对方毫不给面子地拒绝了,还背后骂他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太上皇也不是个没脾气的,自那以后,几十年来再也没提过联姻的事。 昭仁帝神色为难,“儿子也不知道,听说是那九公主自己主动提出的和亲。” 第 225 章 给的实在太多了 太上皇对这个九公主有点印象,东楚使者曾多次提起过,那是楚帝最疼爱的小女儿。不过这个公主此前从未来过大周,突然主动提出和亲是闹哪样? 太上皇看向昭仁帝,“真是她自己提出的和亲?” “没错,说是连嫁妆都备好了,这次一并带来……”昭仁帝也神色纳闷,他就没碰到过这么无语的事情。 太上皇想了想,又问道:“那她一副铁了心要嫁过来的样子,可有说要嫁给谁?” “这……信里也没提。” 太上皇皱起眉头,“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时候来了大周,她可千万别看上小三儿。” 昭仁帝不说话了,刚才在书房的时候,他也是想到了这一茬,所以没敢在云苓面前提这事。 他这六个儿子里,无论外貌还是能力,都属老三最出色,但凡那九公主是个眼神儿正常的,都会看上萧壁城。 太上皇见昭仁帝不说话,顿时眯了眯眼睛,危险地道:“怎么着,看你的样子……万一那九公主真想嫁进靖王府,你想同意?可别忘了之前这两口子是怎么跟你闹的。” 昭仁帝讪讪地道:“儿子当然没忘记,可信上说,九公主这次为表联姻诚意,特地带来了黄金万两……若是两国当真做了亲家……” 实在不是他想卖儿子,而是对方给的太多了。 黄金万两? 太上皇眼睛都听直了,半晌后才艰难地摇头,“那也不行!” 他斩钉截铁地道:“苓丫头两口子在你这儿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你要是敢,孤第一个不同意!” 昭仁帝神色无奈,“儿子当然也不想,可那是东楚的公主,不是什么封家嫡女和忠臣遗孤,如何能轻易打发?更何况,大周还希望这次能与东楚……” 太上皇听到一半立马黑了脸,阴着神色打断他,“反正孤早就说了,大周的江山不是靠娶老婆娶来的,没有东楚也一样能成事,你要是想联姻,你就自己娶了那公主吧!” 说完,太上皇就抱着胳膊,气鼓鼓的脸往旁边一扭,一副不想搭理昭仁帝的样子。 昭仁帝:“……” 他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万一那九公主看上了别人呢?” 燕王、老五和老六,可都还没成亲呢。 * 送走了太上皇和昭仁帝,云苓又脚不沾地的忙了起来,近来事情很多,她一刻也不得闲。 花了两天时间将轻量的解毒剂配制好,糯儿一日服用三次,几天过后,她的精神和身体状况明显都好了不少。 此前贤王妃本来就想托她调理身体,这次暂住在靖王府中,云苓也一并替她开了几服药,日日施针。 贤王妃心底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待糯儿病情稳定,我便先带她回府休养。你整日照看我们母女俩,连大宝二宝都没时间陪,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云苓闻言,也没有强留贤王妃,糯儿现在的情况的确已经不会有大碍了。 她点点头,“这样也行,余下的解毒药,拿回去让糯儿再吃上半个月就行了。至于阿沁你的话,每隔三天来一次靖王府就好,我再用针灸为你调理一个月就行了。” 第二日一早,贤王妃便千恩万谢,拖家带口地离开了。 临走前,糯儿抱着云苓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略带不舍地把布偶兔子塞到了她怀里。 小丫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云苓,“婶婶,这些日子你给糯儿治病辛苦啦,糯儿要把小小糯送给你。” 贤王眸色讶异,那可是糯儿最宝贝的东西,每天晚上都要抱着睡觉的,竟然会选择主动送人。 云苓微微一愣,笑着把布偶兔子递了回去,“糯儿不用客气,这不是你好的朋友么,让它继续陪着你吧。” 糯儿坚决地摇了摇头,毛茸茸的小脑袋晃得像拨浪鼓,“糯儿喜欢婶婶,所以要把最喜欢的宝贝送给婶婶!” 说完,小丫头便迈着小短腿跑到了贤王身后,冲云苓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等糯儿病好了,还会经常来找婶婶和弟弟们玩哦!” 贤王妃也上前笑着劝她,“糯儿喜欢你,她送给你就收下吧,我们这就打道回府。” 随后又对萧壁城道:“天气冷,你媳妇儿才出月子呢,不要让她站在这里吹风,送到这里就行了。” 萧壁城颔首,“多谢二嫂关心,那我们就不送了。” 贤王妃点点头,絮絮叨叨完,伸手替云苓将披风领子理了理,这才带着丈夫孩子上了马车。 车窗帘子被掀起,贤王眸光复杂地看了云苓夫妻一眼,很快又藏起了其中情绪,缓缓地开了口。 “三弟妹……这、次、多、谢、你、了!” 二人站在靖王府门口目送贤王夫妇离开,云苓摸了摸手里的布偶兔子,轻叹了一声。 萧壁城语气沉沉地道:“二嫂是个心思赤诚的人,糯儿也是个好孩子。” “是啊……真不知道将来贤王真面目揭露的那天,她们母女二人该怎么办。” 糯儿那么懂事听话,她当真为贤王妃感到忧心。 萧壁城也沉默了,通敌卖国可是大罪,史上犯下此罪的皇子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最轻的惩罚也是贬为庶人。 第 226 章 今晚单独睡? 收回心思,夫妻二人回房哄了会儿孩子。 云苓替孩子掖了掖被褥,“这几日倒是冷落了这两个小家伙,也辛苦岑嬷嬷了。” 小孩子可不好带,这几日的操劳下来,岑嬷嬷眼角的鱼尾纹都深了不少。 萧壁城抱起大宝,轻轻掂了掂,“他们两个真是一天一个样子,记得刚出生那会儿,比我的巴掌大不了多少,现在约莫有七斤重了吧,长的可真快。” 记得刚出生那会儿,又是不足月早产,孩子的重量才堪堪四斤多。 萧壁城心下感叹,早前他初为人父,不知道这样的双胞胎早产儿想要活下来是很艰难的。 后来才听说,本朝妇人若是诞下双胎,其存活率连一半都不到。礼部尚书家之前也生了一对双胞胎,如今都半岁了,还整日离不开大夫的照看呢。 相比之下,他这两个儿子的健壮程度实在令人咋舌,也难怪礼部尚书总用羡慕的眼神看他。 萧壁城抱完了大宝,小心翼翼地伸手去逗弄二宝。 许是好些天都没怎么好好抱过两个孩子,今日的二宝异常乖巧,难得没有抗拒萧壁城的亲近。老父亲惊喜的差点落下一把辛酸泪,举着崽儿抱了又抱。 云苓在一旁托腮看他,“二宝这性子安静,可惜不是个闺女。” “羡慕贤王妃了?”萧壁城放下二宝,压低声音笑道,“回头我们再努力一下,争取也生个闺女。” 说起来,云苓也差不多出月子了,想到这里,萧壁城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云苓读懂他眼神里的意思,挑了挑眉,“今晚单独睡?” “孩子还是放在嬷嬷房里吧,你近来劳累辛苦,莫让他们吵着你休息。”萧壁城犹豫了一下,又轻声道,“我暂时不会碰你。” 云苓眼里的笑意漾开,“前几天晚上大半夜睡不着的人是谁?怎么好不容易熬出头了,你又要做和尚了?” 萧壁城轻咳一声,神色有些不自然,“虽说出了月子就可以同房,但我问过御医,说若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稳妥些最好还是等到两个月以后。” 这么久都忍过来了,也不差这一个月,媳妇儿的身体最要紧。 云苓心底一暖,柔和了神色道:“这两天给糯儿配制解毒剂的时候,我也顺便配了些避孕的药物,虽然盼着生个闺女,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照目前这个局势来看,她未来一两年内都不会考虑再孕的事。 朝中形势焦灼,突厥人虎视眈眈。而她一旦怀孕,精神力必然会被大幅度削弱,不但很难保护尚在襁褓的孩子,还很容易成为萧壁城的软肋,这是摆在眼前的现实问题。 萧壁城点点头,他明白云苓的顾虑,只是担忧地道:“那药对身体会不会有影响?一定要是你喝么,如果是我喝的话,能不能管用?” 以前听宫人们说过,女子若是长期喝避子汤,时间久了便会很难再有孕。 他不想自己图一时逍遥快活,到头来让云苓烦扰折磨。 “放心吧!那药喝了不会怎么样的,别人也就罢了,我的本事你难道还不了解?” 云苓笑颜一绽,起身三两步扑进萧壁城怀里,狠狠在他脸颊两侧各啃了一口。 “呆子,虽然你有时候笨笨的傻傻的,还不解风情,但要是放在我那个世界,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 萧壁城的大手搂住云苓,顺势托着她在原地转了一圈,闻言忍俊不禁。 “我不需要有很多女孩子倾心,只要你喜欢我就够了。” 两人浓情蜜意时,正想耳鬓厮磨一番,陆七匆匆来报。 “启禀王爷和王妃,楚大公子前来拜访!” 萧壁城忙放下云苓,两人快速整理了一番衣裳。 “云泽突然上门来做什么?” 云苓道:“前阵子我托大哥帮我寻个巧手的木匠,找来给太上皇做木头手办的,想来是有消息了。” 话音落下,她唤来冬青照看孩子,与萧壁城一同去了正厅。 楚云泽果然是为了此事而来的,一见到云苓,他便直接开门见山。 “我这些天在京城找了不下二十个木匠,终于让我找到一个最巧手的,不过……对方是位姑娘,妹妹你也认得。” 云苓挑眉,来了兴致,“是谁?” “就是你之前从温泉山庄里救回来的那位,名唤梓桃。” 梓桃? 云苓默念了一声,很快想起了这个姑娘,好像的确是个木匠的女儿。 当日在温泉山庄中,她是第一个冲上去对封锦程进行“致命打鸡”的人,后来萧壁城弹劾封左相时,也是这位姑娘主动提出要在城门前告御状,硬生生挨了二十大板。 她还挺欣赏这个女孩子的。 第 227 章 婢女大桃子 云苓好奇地道:“她也会做木活儿?” 大周尚武,士农工商中,工匠的地位不亚于读书人,但这类技术活多是由男子传承,女性很少见。 楚云泽点头,“对,她的父亲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木匠,否则也不会被封家看中聘用,这姑娘作为家中独女,颇有几分她父亲的真传。” 一边说着,楚云泽命小厮拿出了几个做工精巧的华美木雕给云苓观摩,看起来确实比寻常的木雕更别致三分。 “手艺的确不错,那就她了。”云苓拿起一个造型巧妙的木雀把玩了一会儿,心思微动,“对了,这位梓桃姑娘如今怎么样了?” “她父亲逝世了,家里也没别的亲戚,如今独身一人过日子。上次她告御状挨了二十大板,这才刚刚修养好呢。” 说起这个,楚云泽又提了一嘴。 “对了,梓桃姑娘还让我替她问你一句,妹妹你这靖王府还缺不缺丫鬟婢女,若是有空缺的话,她想来王府寻个生计。” 梓桃如今无苦无依,虽然有着一手好木工,但身为女子颇受偏见和排挤,不但接不到活,做出来的木雕售卖时还总被恶意压价。 云苓想了想,应允道:“没问题,那就让她到揽清院里来做事吧,包吃包住每个月一两月钱,偶尔我会给她些木工的活计,这些活的钱另外单独算给她。” 云苓开出的条件颇为优厚,她现在有医馆卖药的收入来源,给靖王府中下人们开的月钱都不低。 萧壁城看向她,迟疑地问道:“你身边缺人手使唤?” 经历过丫鬟秋霜、文国公府表小姐和封锦薇的事以后,萧壁城便留下了深深的心里阴影。 平时走在路上,他都恨不得离那些雌性生物八丈远,如今听云苓要新招个丫鬟来伺候,本能的有些警惕和抵触。 云苓解释道:“早前觉得有冬青和岑嬷嬷也够了,如今大宝二宝一出生,便常常觉得腾不出手脚。” 靖王府的丫鬟小厮并不多,一来夫妻两个都不习惯太多人伺候,二来则是为了节省开支,也免得人多手杂。 所以之前打发了那个心思不纯的丫鬟秋霜之后,萧壁城特地将王府整顿了一遍,内院里也再没留下过贴身伺候的婢女。 萧壁城身边除了陆七之外,清一色的糙汉护卫,云苓的揽清院也只有冬青一个贴身大丫鬟。 “那姑娘是个性子机灵的,胆子也大,我想留她在揽清院做活,回头再有点什么事,也不至于手忙脚乱被人钻了空子去。” 萧壁城不由得想起了满月酒的毒针事件,若是当时他们手头可用的人多些,兴许就能及时发现不对劲了。 他点点头,“既如此的话,一切都由你来做主吧。” 梓桃入府的事情就这样定下了,隔日楚云泽派人将她带到靖王府,成了云苓的贴身婢女。 云苓观察了梓桃几日,发现她总是会刻意避开与府中男性的接触,也不怎么和陆七等人说话。 其中唯一的例外是云苓从封家救回来的那个楚国小奴隶十九,大概因为对方还是个半大的少年,又同样遭受过封家兄妹的残害,梓桃对他的态度颇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 冬青小声地道:“奴婢也问过她,说是一看到男人就忍不住想起封锦程那个人面兽心的恶棍,心里总有个坎……” 好家伙,感情这是产生恐男加厌男心理了。 作为揽清院里唯二的丫鬟,梓桃平日里打交道最多的人就是冬青,憋了一肚子的心里话也没瞒着她。 听说早前在封锦程的温柔假面攻势下,梓桃原是有心动过的,谁料竟无意撞破他残害自己父亲的真相,那颗恋慕的心顿时碎的稀里哗啦。 如今更是看破红尘心已老,不想再靠近任何男人了。 萧壁城听到这个消息,连忙问道:“那个大桃子不喜欢男人?” 有这种好事? “王爷,人家姑娘叫梓桃!”陆七纠正完他,回答道,“冬青妹子是这么说的,我每次找梓桃姑娘说话,她都对我冷冷淡淡的,也不要我的点心……” 陆七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失落和丧气,早在梓桃第一天进府的时候,他就对这个漂亮的姑娘一见倾心了。 可谁能想到,对方竟然不喜欢男人呢! 萧壁城莫名松了口气,随口道:“不喜欢男人好啊,本来男人也没什么好的。” 平心而论,大桃子长得不错,他这几天一直提心吊胆的,就怕对方突然哪天在自己面前掉进湖里或是摔下树。 这倒不是萧壁城自恋,实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每每回想起当时,萧壁城就忍不住摧胸顿足,他当时咋没瞎呢? 他当时要是个瞎子,就不会沾上封锦薇这坨倒人胃口的狗屎了。 “可她不喜欢男人的话,难道要喜欢女人么?”陆七挠了挠脑袋,“王妃长的那么漂亮,她不会喜欢上王妃吧?” 萧壁城恶狠狠地瞪了陆七一眼,“嘴巴不想要可以捐给外头街上的哑巴。” 他素未谋面的女情敌已经有三个了,完全不想再多一个好么! 云苓完善好木质战车手办,将图纸交给了梓桃,交代她在年底前雕刻打磨出来,顺便关怀了几句。 “这几天在王府里感觉怎么样,住的还习惯么?” 梓桃点点头,略有一丝迟疑地道:“王妃性子随和,大家待我也很客气。” 就是靖王爷好像很不喜欢她,每次到揽清院来时都会离她三米远开外,让她心下有些忐忑,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 平日里,她和府里侍卫们的交谈距离是两米,和靖王爷则大概是五米。 昨天陆七还问她,为什么和王爷一个在廊头一个在廊尾地说话,听得见么。 第 228 章 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云苓看出她的迟疑,温声道:“有什么想说的话直说就是,我喜欢性子利爽的人。” 这几天观察下来,梓桃不但性格不错,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云苓有心将她培养做心腹任用。 梓桃回过神来,没有提靖王爷不喜欢自己的事。 她点点头,语气中闪过一丝凛然的冷意,“奴婢想和王妃求个恩准,明日便是那狗贼封锦程的问斩之日,我想亲眼见他人头落地!” 云苓这才想起来封锦程被判秋后问斩,梓桃不提起,她都快忘了这号人了。 “恰好我明日要去药馆,你随我一起吧。” 她近来又研制了新款美容药物准备售卖,要跑一趟药馆,也顺道送送那封锦程一路走好,早死早投胎。 * 第二天是立冬。 在大周,囚犯死刑一般定在冬季,而赦免罪人则在春天。 旧时的人认为,设官立制不仅要与天意相和谐,刑杀赦免也不能与之相违背。春夏是万物生长的季节,秋冬是肃杀蛰藏的季节,因此各国的司法也都顺应天意和四时。 牢里的死刑犯不少,都在排着队等掉脑袋,而封锦程的所作所为过于恶劣,事件影响远大,因此得了个天牢至尊贵宾vip待遇。 无需等待,即刻插队,立冬这一天便立马行刑。 交代完了新货上架的事,云苓便带着梓桃掐点赶到了行刑台,萧壁城坐在马车中,一同陪伴在她身侧。 入冬之后,似是一夜之间便冷了下来,北风呼啸,整个京城似乎都陷入了肃杀的气氛中。 云苓在马车里等了半盏茶的时间,终于看见关押着封锦程的囚车缓缓使出。 路边围观的百姓们很快骚动起来,不断窃窃私语。 “这就是犯下温泉山庄之案的那个封锦程,听说是封左相的嫡子呢。” “平时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真是没想到啊……” “封家这次是触及了帝王逆鳞啊……” 凛冽的寒风中,封锦程身着薄薄的单衣,在囚车中冻的瑟瑟发抖。他早已神智失常,全然不知接下来面临的会是什么,不停地傻笑着自言自语。 云苓围观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狗比犯下滔天大罪,围观的人民群众难道就只是骂他两句么?” 萧壁城神色茫然,“除了骂他还要怎样?” 云苓挥着手比划了几下,“电视里不是这么演的啊,每次遇到这种剧情,吃瓜群众们应该群情激奋,朝他扔烂菜叶子和鸡蛋才对啊!”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你们那儿的人可真有钱……别说鸡蛋了,秋冬时节的青菜多精贵啊,就算是烂掉的菜叶子,拿去喂猪喂鸡也好过浪费在死刑犯的身上。” 老百姓可舍不得糟蹋这些粮食。 随后,他的语气略带羡慕和嫉妒,“你说的这幅场景,兴许只能在东楚看见,大周就别想了。” 云苓:“……” 一时无话可说,大周人民的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她再扫了一眼周围,发现停留驻足下来特意观看行刑的人并不多,大多都只是路过顺便围观了几眼,咒骂了几句。 刑场周围的人少的可怜。 萧壁城搓了搓有些被冻僵的手,无奈道:“这么冷的天,百姓自然更愿意留在家里取暖。” 谁没事儿闲着跑来看砍头啊,要知道侩子手得等到午时才行刑呢。 “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站在寒风里人都会冻傻了,万一再得了风寒,又得去医馆抓药,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云苓:“……” 咱就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于是寒风中,靖王府的马车静静停靠在路边,零星几个人在行刑台周围等待午时。 那个曾经在京城风头两无的封家嫡公子,如今落的这幅下场并没有多少人关心,就连封家人都似乎嫌他败坏名声,没有前来相送。 不多时,冬阳即将升上头顶正中时,一道紫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飞奔而至。 “二哥……二哥!” 来人哭喊着封锦程,声音凄厉,不是许久未露面的封锦薇又是谁。 云苓定睛一看,只见这位嫡小姐削瘦了不少,整个人都憔悴无比,简朴的衣着和发髻全然没有初见时的华丽雍容。 看来最近过得很不好。 封锦薇尚在禁足中,今日是她趁祖父不注意,偷偷从后院逃了出来的。 她与封锦程乃是双胞胎,素来感情非同寻常的深厚,如今眼见兄长即将命丧黄泉,整个人都哭的破了音。 刑场周围的人不多,封锦薇第一眼就看到了靖王府的马车。 她愣了一下,随即咬牙跑过去,红着眼“噗通”一声跪倒在马车前。 “靖王妃!锦薇知错了……是锦薇当初不自量力,不该和您作对!” 封锦薇深吸一口气,将往日的张扬和骄傲尽数收起,卑微地向云苓祈求。 “寒山寺一事是哥哥一时糊涂,如今他已经受到了惩罚,还请您看在他已经被废的份上,留他一条性命吧,求求您了!” 不等云苓回话,萧壁城猛地冷下脸,寒声道:“陆七,给本王把她赶走。” 一看到封锦薇,他便忍不住胸口杀意涌动。 侩子手身旁的人看了一眼天色,高声道:“午时已到!准备行刑!” 骤然听到萧壁城的声音,封锦薇吓了一跳,可看见侩子手已经在擦刀,还是强忍着恐惧,不死心地往马车前扑。 她泪流满面地道:“靖王爷,您大人有大量,放哥哥一马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封锦薇一边祈求着,一边不停地磕头。 萧壁城不为所动,连马车的帘子都没有掀起半分,他低低冷笑了一声。 “本王上次没取你性命已是手下留情,你竟还有脸来替这畜生求情。也罢,既然你们如此兄妹情深,不如一命换一命如何?” 封锦薇噎了一下,泪水陡然停住,“一命换一命?” “你若是肯代封锦程去死,本王就留他一命。”萧壁城语气淡淡,“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现在应下还有机会。” 一旁围观的云苓轻飘飘地插话补刀,“你再求饶一句,我们就当你是答应了。” 封锦薇瞬间浑身僵硬地跪在原地,余光瞥见那闪着寒芒的行刑大刀,骤然全身发冷。 求饶的话,忽然间便说不出口了。 (正式恢复双更啦,祝宝子们新年快乐!!!) 第 229 章 偶尔也要勤奋营业 封锦薇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就在她犹豫退缩的几息之间,行刑台上的人不带丝毫感情地高声厉喝了一声。 “行刑!” 话音未逝,刽子手手起刀落,封锦程疯癫的哭笑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封锦薇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呆滞地看着地面,身躯不住地颤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马车里响起云苓的声音。 “好了桃子,我们回府吧。” 这丫头真是个胆大的,从未见过砍头这种血腥场面,明明心里也害怕的要命,却鼓起勇气下了马车,硬撑着亲眼看了封锦程受刑。 梓桃白着脸点点头,声音也有着轻微的颤抖,“奴婢知道了。” 她拖着发软的身体上了另一辆马车,临走前还强迫自己最后看了一眼尸首分离的封锦程。 父亲,那贼人已经伏诛,你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梓桃忍住悲痛没有落泪,心里默默诉念了一句,便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陆七驾着马车绕道而行,全然没有理会已经吓傻的封锦薇。 路过对方身边的时候,还特意将鞭子重重一甩,马儿嘶鸣着飞奔起来,只给对方留下一屁股的漫天尘土,呛的封锦薇不住地咳嗽流眼泪。 瞥了眼灰头土脸的封锦薇,陆七心里得意。 坏女人,吃灰去吧你! 这幅丑陋的样子,这般黑烂的心肠,之前竟还敢以王妃的安危要挟王爷娶她,也不瞧瞧自己跟王妃差了多少个十万八千里。 如此羞辱令封锦薇终于回过神来,她再也按捺不住情绪,坐在地上放声嚎啕起来。 “哥哥……哥哥!” 她不住地呼唤着封锦程,却丝毫不敢回头看一眼,心里的仇恨随恐惧一同喷涌而出。 “楚云苓……楚云苓……此生我与你不死不休!” 有朝一日,她定要将所受到的委屈和痛苦百倍奉还,让那个女人死无葬身之地,让那个男人追悔莫及! 封锦薇坐在寒风里,口中咒骂不止,忽然间一只拿着绣帕的手出现在视线中。 她微微一怔,抬起满面泪水的头,只见眼前站着一个陌生的青衫女子,三分英气的容貌中透露着两分男相。 对方勾唇一笑,语气幽幽。 “想要复仇么?我能助你得偿所愿。” 萧瑟的北风中,无人听见青衫女子低语了些什么。 半晌后,封锦薇缓缓从地上起身,上了对方的马车。 * 马车行驶了两刻钟,终于回到了靖王府。 梓桃一下马车就吐了个昏天黑地,显然封锦程脑袋落地的血腥场面对她造成的冲击力不小。 不过许是大仇得报的缘故,她的神情反倒轻松了许多。 云苓温声道:“下午没什么要你做的事情,回屋休息去吧,若是觉得身体不适,可以跟冬青说,或者直接来找我。” 梓桃心底一暖,感激地道:“奴婢没事,多谢王妃关怀。” 经过这几日的朝夕相处,梓桃已经了解了云苓的性子,知道她是个喜欢有话直说的人,平常对下人也没什么架子。 遇到靖王妃,是她这辈子的一大幸事,当初救了落入封锦程手中的她,如今又愿意收留无苦无依的她在王府做事。 梓桃不敢仗着云苓性格脾气随和,便偷懒耍滑,待回了下人住的耳房,就勤勤恳恳地开始做起云苓交代下来的木活。 不多时过去,却见冬青端了一碗热乎乎的汤药进来给她。 “桃子姐姐,这是王妃吩咐我给你熬的药,她说味道有些苦,不过喝了以后你便不会难受想吐了,还有定神安眠的作用。” 云苓知道梓桃今天了结了一桩心事,心神动荡,担心她晚上睡不着觉,便让冬青熬了一碗药。 冬青放下汤药碗,又摆出几颗蜜饯。 “赶快喝了吧,下午也别做活了,王妃特地交代了要你好好歇息,万一你要是生了病,耽搁了木工活的进度,她会生气的。” 话虽如此,梓桃如何听不出这其中的关怀之意,鼻尖发酸。 冬青见她神色怔忪,笑着安慰道:“你别拘谨,王妃人可好了,既然进了王府共事,把大伙当家人便是。” 梓桃心底有所感触,原本她没抱希望云苓会同意留自己在府中做事。 一来她不愿意签死契和活契委身为奴,二来她自小容貌生的明艳出挑,权贵人家的主母通常并不愿意留她在府内做事。 梓桃要求不高,原本想着能留在靖王府里做个粗使丫头就够了,却没想到云苓没有丝毫犹豫,二话不说就让她做了贴身婢女。 仅仅只是雇佣关系,月钱待遇还那么丰厚。 “冬青妹妹,劳烦你替我多谢王妃。” 梓桃将那碗有些苦涩的药一饮而尽,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以后她生是靖王妃的人,死是靖王妃的鬼,她这条命都是靖王妃的! * 回了揽清院的主屋,萧壁城第一时间将炭火盆烧起来,屋内的寒气顿时被驱散了许多。 云苓搓了搓有些发僵的手,感叹道:“天气越来越冷了,有空搞顿火锅来吃吃。” 这个时代没有暖气和空调,大周更是连火炕暖床都没有,晚上睡觉的时候不烧炭火盆不行,否则寒气便会从各个角落钻进被窝,难以忍受。 她以前也曾受过忍耐极寒的训练,不过来到这个世界后,养尊处优地过了太久的悠闲生活,这会儿竟然觉得不适应了。 唉,舒坦日子过得太久,人也变得娇气了。 萧壁城好奇地道:“火锅是什么?” “就是一种火辣辣的锅,吃了以后浑身暖和的那种。”云苓低声同他解释了几句,“我们那个世界很流行这种吃法,大致就是把锅架在火上,配好香料和汤底,还有肉和菜之类的食材,一群人围坐在四周,边涮边吃。” 萧壁城一向对云苓那个世界的新奇事物感到好奇,这会儿来了几分兴致。 “听起来很热闹,很有意思。” 云苓见他感兴趣,应声道:“回头做给你们尝尝。” 像是火锅和暖炕之类的东西,弄起来都不难。 云苓仔细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作为一个穿越女,着实有些不合格。 放到小说里,别人家的女主角都已经靠着这些奇思妙想赚得盆满钵满,亦或者靠着牛逼的金手指大杀四方了。 而她整天除了咸鱼以外,能躺平就躺平,做什么事情完全随心所欲。 不管开药馆还是画图纸,每次都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做,或者是顺便为之,惭愧惭愧。 作为穿越女,偶尔也该勤奋营业一下。 云苓想了想,对萧壁城道:“过两日我搞一顿火锅吃,你把御之跟五六皇子他们一起叫来吧。” 第 230 章 恐男症遇上恐女症 “叫五弟和六弟来?”萧壁城看向云苓,用眼神询问她的用意。 云苓解释道:“我之前答应过他,等彩铅制好了以后,要先给他一份。虽然你在大理寺已经为他证明了清白,但他应当还忌讳着毒针的事,不敢轻易同咱们往来呢。” 一起干饭是人类社会中重要的社交方式,能够拉近彼此间的关系距离,而火锅和烧烤则效果尤为明显。 萧壁城点点头,“那我让乔烨去宫里报个信。” 他也不想兄弟几人之间因突厥人的手段离了心,主动叫来吃顿饭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事情定下来,云苓便开始筹备了。 这个时代,汉人已经与西方人有了贸易往来,番茄和辣椒等作物也早就传入了大周。 不过这会儿没有新鲜番茄,云苓做了个菌汤锅和辣椒锅,筹备好了新鲜的叶子菜和肉片卷。 没有温室和大棚种植技术,想在冬日吃上新鲜蔬菜不容易,不过云苓平日里除了种药材,还开垦了一块小小的菜地。 靠着精神力催长的能力,倒也能实现蔬菜的自给自足,满足平日里的口腹之欲。 燕王第一个抵达靖王府,他是领会过云苓那做饭的手艺的,比宫里所有的御厨都要好千百倍。可云苓很懒,偶尔兴致上来了才会下下厨,平时里想吃到她亲手做的饭菜不容易。 自打搬离靖王府以后,燕王上一次尝到云苓的手艺还是在上一次。 一听到有新花样,他立刻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五弟和六弟怎么还不来啊。” 燕王蹲坐在小火锅边,闻着那翻滚汤液里飘出的香味,哈喇子流了一地。 五皇子姗姗来迟,黄昏时分才抵达靖王府,身后的侍卫抱了一个礼盒。 跨进揽清院的时候,他猝不及防与一个迎面飞奔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被对方压了个满怀。 梓桃撞的眼冒金星,回过神来,只见身下是一个外貌俊逸非凡的男子,浓墨般的长发,眸若星辰。 两人都有一瞬间的怔忪。 感受着重重挤压在胸膛处的柔软饱满,梓桃和五皇子皆是面色一白。 不好,是男人! 遭了,是女人! 看见这一幕,冬青惊呼起来,“哎呀,五皇子殿下,您没事吧?” 她连忙迈着小碎步跑过来,试图扶起二人。 梓桃和五皇子回过神,两人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像个弹簧似的各自往后面飞出两三米远。 跑过来的冬青扑了个空,差点摔个狗吃屎。 冬青:??? 梓桃面色惨白,忙跪在地上道:“奴婢鲁莽,冲撞了五皇子殿下,还请殿下责罚。” 五皇子惊魂未定的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是个姿色昳丽的貌美少女,看起来很是面生。 “你是……” 冬青忙帮腔道:“回五皇子殿下,这是王妃前些日子刚收的贴身婢女,她才入王府不久,对府中规矩尚且不熟悉,奴婢这就将她带下去交给岑嬷嬷处罚。” 听见她是云苓的贴身婢女,五皇子缓了缓神色,摇头道:“罢了,不必责罚,下次注意些吧。” “多谢殿下宽宏大量。” 梓桃连忙谢恩,说完便与冬青赶紧退出了揽清院。 不远处,房门口的云苓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挑了挑眉。 “五弟怎么一个人,六弟为何没同你一起来?” “三嫂安好。”五皇子回过神来,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色,自若地对着云苓点了点头,“丽嫔娘娘这两天身体不适,六弟放心不下,便留在了宫中侍疾。” 他命侍卫将礼盒送上,里面竟是两双新的虎头鞋,还有小孩戴的崭新棉帽,看起来十分暖和。 “三哥三嫂,这是六弟托我代为转交给你的,他说上次两个孩子的满月酒上贺礼出了纰漏,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便又重新补了一份。” 萧壁城点头,“六弟有心了,快来入座吃饭吧,就等你一个了。” 看见礼盒中的东西,云苓眼神微亮,心生欢喜。 她一直很喜欢六皇子送给大宝二宝的虎头鞋,但被塞过毒针以后,那两双鞋子便不能要了,之前她心里还颇觉得可惜。 没想到,六皇子转眼又送了两双新的鞋子来。 从外观造型上来看,鞋子做工不如上次的精致,但风格明显不同,想来这次应该是六皇子自己制作的。 短短十来天内做两双虎头鞋和两顶帽子,只怕没少熬夜。 四人入了座,云苓开始往锅里下菜,顺便开口问道:“丽嫔娘娘病了?” “也算不得病,只是染了个小风寒,但丽嫔娘娘特别畏寒,每年冬天宫殿里都要烧好多炭火。” 五皇子脱下大氅,吐出一口白白的雾气。 “有一年冬天丽嫔娘娘在殿里昏过去了,躺了好些天才修养过来,太医说是因为烧炭的时候太久没有开窗通风导致的。丽嫔娘娘近来染了风寒后很嗜睡,六弟怕她又贪恋炭火忘记开窗,这才寸步不离地守着。” 萧壁城叹了口气道:“的确要多注意些,民间也时常有这类事情发生,百姓在取暖的时候反而中毒身亡,那次幸亏宫人发现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那日我还特地交代了六部的官员,让他们在告示上多叮嘱百姓,以免类似的案子再发生。” 大周没有供暖局,但六部会代朝廷向百姓们售卖价格低廉的木炭,以便百姓们入冬后能够取暖。 云苓闻言,心思微动。 她记得古代皇宫也是有供暖系统的,不过目前看来,以大周的贫穷程度,怕是没钱搞这么奢侈的东西。 但一时造不了暖阁和火墙,也有其他的取暖方法,比如暖宝宝。 利用简单的化学反应,可以制造出简易的暖宝宝来,缝在护膝里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五皇子点点头,向燕王行了一礼,客气地道:“四哥近来可好,怎许久没见你进宫了?” “别提了,母妃天天催我成亲,我现在快连燕王府都不敢回了。”燕王神色悻悻,又看了眼五皇子,“说起来,五弟也及冠两年了吧,怎么不见良母妃催你的婚事?” 五皇子神色微微一僵,笑道:“我那样的名声在外,母妃就是有心为我说亲,也没有哪家愿意把女儿嫁给我啊。” 说完,五皇子低头浅浅饮了一口温酒,眸中神色复杂。 他有个秘密一直不曾对外人提起,自打十三岁那年,被封皇后的人陷害与宫女苟合以后,他的内心便极度厌恶和恐惧与女子有肉体接触。 虽然当年并没有实质性发生什么,可偶尔午夜梦回,他都忘不了那宫女在他身上抚摸的感觉,令人无比作呕。 为了不被旁人察觉,他这些年以来,都对外营造着喜欢流连花丛的浪荡形象。 但那都是逢场作戏而已,他根本无法忍受和女子亲密接触。 (祝大家除夕快乐!) 第 231 章 总之就是很上头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五弟如今和以前不一样了,先前我还听父皇夸你在翰林院做事做的好呢。” 燕王真心夸赞了五皇子两句,仔细想想五皇子虽然有风流的名声在外,总是被人看见进出花楼,但好像从来没听说过他和烟花之地的女子闹出什么事来。 五皇子冲他一笑,举起酒杯道:“多谢四哥夸赞,元墨敬你一杯。” 燕王同他碰了碰杯子,“唉,我在府里也休养了两年多了,过几天就去找父皇也给我安排个差事,省得母妃总是抓着我不放。” 他是真的不喜欢李家那个小姐,说好听了是端庄娴静,说难听了是木讷刻板。 而且她在皇贵妃面前温顺的像只小绵羊,从来不会反驳对方半句,甚至经常顺着皇贵妃的意来劝导他勤谨奋发,比奶嬷嬷还能唠叨。 有一个母妃就够了,再来一个这样的燕王妃,他余生都不会幸福的。 “你们别光顾着喝酒,菜熟了,快吃吧。” 云苓将已经熟透的肉片和青菜夹起来,率先给燕王和五皇子夹了一筷子。 “这个叫火锅,我做了微辣口味,尝尝看怎么样。” 萧壁城不挑食,在军营里过习惯了,平日里粗茶就着馒头也能吃一顿。燕王比较挑食,但没有特别忌讳的口味,只要是好吃的都吃。 因而云苓今日筹备的菜品,都是依着五皇子等人的口味来的,底料也不是很辣。 五皇子迟疑了一下,他平日里其实从不吃辣,辣椒这玩意儿传入大周已有两三年了,当初他抱着好奇的心态吃了一次,结果辣的肚子疼了整整两天。 各宫的人吃了以后,大多也是跟他一样的反应,御厨担心吃坏了贵人们的身子掉脑袋,自那以后便很少用辣椒做菜,因而对这种食材的做法研究并不深。 不过这次是萧壁城主动邀约他,他自然一口应下赴约,但没想到会是吃这样一顿饭。 “多谢三嫂,我自己夹就是了。” 五皇子心一横,硬着头皮吃了一筷子沾满红油的菜,随即微微一顿,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去。 “味道不错吧?” 云苓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今天这火锅做的很成功。 五皇子双眸微亮地冲云苓竖起大拇指,“三嫂的厨艺果然非同凡响,难怪皇祖父总念念不忘,这样的吃法也甚是有趣。” 云苓做的这个“火锅”跟他之前吃到的东西都不一样,除了辣以外还很鲜香浓厚,配上麻麻的滋味,令人口舌生津,忍不住一再想多吃几口。 萧壁城也给五皇子夹了一筷子,又帮着下了些菜,“五弟喜欢就多吃点。” 燕王在一旁口齿不清地道:“三哥三哥,我也还要!” 饭桌上不谈正事,只管享用美味便好,云苓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只是让冬青把小厨房里温好的菜都端上来。 担心五皇子等人不太能接受火锅,她还提前做了几道菜,有经典的炸小酥肉,还有酸甜口的糖醋里脊,以及爽口的凉拌小菜。 五皇子对云苓的厨艺有所耳闻,太上皇时不时就会念叨想念她的手艺,但没想到竟然如此出色。 他一贯优雅的动作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不知不觉间吃的满头大汗,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云苓微微一笑,又吩咐冬青把早上做的山楂汁也端来。 “这是新鲜山楂做的果汁,喝这个能解辣。” 五皇子接过来喝了半杯,只感觉入口酸酸甜甜,果香浓厚,口中的辣味被冲散了大半,食欲反而更加高涨了。 他由衷地赞叹,“我真没想到三嫂的手艺这么好。” 明明很辣,却吃了一口还想再来一口,甚至觉得再辣点会更好吃。 总之就是很上头。 一旁干饭的燕王抬起头,口齿不清地道:“三嫂会的可多了,她做的东西样样都新奇好吃!” 住在靖王府那阵子,他没少在云苓身边蹭吃蹭喝,尝试了不少新鲜玩意儿。 五皇子情不自禁地道:“三嫂上得了朝堂下得了厨房,三哥可真是好福气。” 萧壁城扬唇一笑,双目明亮看着云苓道:“可不是么,堪称三生有幸。” 五皇子深以为然,谁能想到当初一个不受任何人欢迎的丑女,实际上不仅是天人之姿,还有着卓绝非凡的医术呢? 不管是袖弩还是铅笔工艺,三皇嫂总是令人眼前一亮,心底惊赞。 听闻她原是心悦瑞王的,封皇后没看上她可真是走宝了。 兄弟三人相识二十多年,这样亲近热络地吃饭还是头一次。 不多时,五皇子原本的拘谨便彻底放松下来,闲聊间彼此的关系瞬间拉近了一大截。 燕王喝了不少酒,不多时便酒饱饭足地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见吃的差不多了,萧壁城冲五皇子淡淡一笑,随口问道:“对了五弟,上次那个宫女怎么样了?” 五皇子也有了些醉意,应声道:“我将她调去了偏殿做事。” 虽然最后大理寺没有给那粉衣宫女定罪,但五皇子直觉这样的丫头不能留在身边。 许是喝的有些醉,今日这一顿饭又吃的前所未有的开怀,五皇子忍不住鼓起勇气,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三哥三嫂,你们千万要信我,元墨对你们绝无恶意,此前不曾做过危及靖王府的事,今后也不会。” 五皇子看向云苓,苦笑一声。 “我知道很难让你们信服我,但我以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在皇后手下自保,才不得无奈为之。” “至于太子之位,元墨从不曾有过半点想法。” 母妃说当初贤王之所以会摔下高楼,背后是封皇后动的手脚。那时季家极受昭仁帝重用,封皇后担心季淑妃生了儿子会威胁她与瑞王的地位,所以才做下此事。 原本是想要了贤王的命,却让他侥幸活了下来。 后来他的聪慧出色也同样引起了封皇后的忌惮,母妃为了保护他,才选择让他藏拙,否则怕是连命都没了。 萧壁城定定地看着五皇子,目光认真地沉声道:“五弟,你我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我信你。” 简短一句话,让五皇子眼神动容,情绪有些激动。 这些年来他受了太多的非议和鄙夷,连个可以深交的人都没有,萧壁城这份坚定不移的信任令他心中感喟不已。 “三哥……我敬你一杯。”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彼此间那道墙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壁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心底暗叹,云苓这一招还真是出奇的管用。 他和五皇子的关系原本平淡如水,往来极少,如今简简单单一顿火锅,到令他们的兄弟情变得如火如荼起来。 第 232 章 这娃能处 到了月上梢头的时分,饭局便散了。 燕王酒量不好,醉的跟头死猪一样,云苓让陆七和乔烨把人抬到了燕回阁。 五皇子还尚有几丝清醒,在云苓夫妻的相送下上了回宫的马车。 “这几个盒子里装的是彩色铅笔,目前共有红橙黄绿蓝紫黑七种颜色,劳烦五弟把父皇、太上皇那份一并捎回宫,余下两盒是你和六弟的。” 除了彩铅以外,云苓还装了不少各类品种的新鲜蔬菜,让五皇子给太上皇带回去。 冬天难得吃到新鲜蔬菜,一到了冬天,举国上下都会面临蔬菜不足的窘境,便是皇帝也有常吃腌菜的时候。 虽说不缺肉食,但老头儿年纪大了,得多补充维生素才行。 五皇子一一应下,小心地将那些捆蔬菜放好,显然也知道这东西精贵。 “三嫂放心,元墨一定带到。” 云苓的小菜地里种的菜也不多,一部分送太上皇,一部分送去文国公府给母亲陈氏和老文国公,余下的部分勉强够自给自足。 等以后有机会的话,或许可以着手研究一下蔬菜与粮食的增产。上辈子在组织的要求下,她一直有做这方面的研究课题和实验,精神力催长植物就是其中一部分。 除此之外,精神力还可以刺激植物进行变异,得到抗寒抗旱或是抗虫增产的优化品种。 只不过这部分的课题云苓尚处于研究探索中,上辈子她才摸索到一半就嗝屁了。 坐上马车掀起帘子,五皇子朝云苓等人笑着挥手作别。 月色下,那张俊逸的脸上,双眸和夜空中的晚星一样明亮。撤下了平日里刻意伪装的风流浪荡,这一刻的五皇子颇有几分霁月清风,雅致又干净。 萧壁城道:“想来这才是五弟最真实的样子。” 这一晚他们兄弟二人相谈甚欢,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感觉。 云苓点点头,对五皇子也颇有好感。 瑞王性子温润但文弱单纯,贤王笑里藏刀心思深沉,燕王意气冲动仍旧孩子心性,六皇子内敛安静不言不语。 倒是五皇子萧元墨,性子稳重又不沉闷,为人真诚也智商在线。 她觉得这娃能处。 “要不是封皇后背地里作妖,五皇子说不定会是你们兄弟几人中最受京城闺秀们喜爱的那个。” 萧壁城笑着点头,“五弟确实很好,他在写文章和作画上都很有天赋,幼时曾是父皇最喜欢的儿子。” 假如给他顺利成长的机会,五皇子绝对比瑞王更有可能问鼎太子之位,难怪当初封皇后急成那样。 “不过,他对皇位也没什么想法呢。”云苓思绪绕了一圈,忍不住吐槽,“你们兄弟六个人除了贤王以外,好像都对皇位没什么想法。” 云苓真情实感地觉得,如果贤王不装傻,正儿八经地展露自己的本事,老老实实地不和突厥勾结,兴许还真能问鼎太子之位。 萧壁城原来对皇位也没半点想法,反倒是贤王和突厥人一再动手,逼的他不得不改变了主意。 也不晓得贤王知道后,会不会气晕在厕所。 但昭仁帝肯定会哭晕在厕所,六个儿子五个都对皇位没想法,看来大家都知道当皇帝是件苦差事。 “树欲静而风不止,并不是不想,就能从漩涡中抽身。” 萧壁城失笑地摇头,上前揽着云苓的肩膀往回走。 “夜深露重,早些洗漱歇息吧。” 云苓点点头,待钻进了被窝以后,睡前又将精神力刺激作物变异一事提了提。 萧壁城奇道:“精神力竟还能做到这一点?倘若真能如此,那百姓便不会再受荒年饥苦了。” “没错,在我那个世界,便是人类大脑还没开发出精神力的时候,粮食亩产千斤就已经是很平常的事情了。” 萧壁城神色惊异,能在寒冬吃上蔬菜就不错了,云苓竟说可以做到让粮食亩产千斤,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他不由感叹道:“若有机会,真想亲眼目睹一番你的世界。” 云苓时常会同他提起那个世界的事,每说一次,他的好奇和向往便会加深一分。 云苓继续道:“上辈子这个课题我只研究了一半,如今那些研究资料我的手里也没有,只能是尝试着尽力而为了。” 萧壁城长长地叹了一声,抬手揉了揉云苓柔软的头发。 “研究不出来也无妨,媳妇儿,你为大周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云苓抬头看萧壁城,在他怀里莞尔一笑。 “既然父皇有心传位于你,你又心系家国天下,我自然也不能坐在一旁只顾吃喝玩乐。” 她伸出手,纤细的小拇指勾了勾。 “呆子,来做个约定,有朝一日你我定要将这万里河山都变的锦绣繁荣,如何?” 这个世间,大抵没有几个女子能对夫君说出这样的话,许下如此的约定。 萧壁城神色一震,极力压制住胸口的心潮澎拜,深深地看了云苓一眼,用力勾住了她的手指。 “好!” 云苓眼神微缓,唇角的笑容深了几分,双眸熠熠生辉,璀璨动人。 萧壁城忍不住将她揽进怀里,心下喟叹。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云苓若为男子的话,不……她一点不比男子差,或许世间男儿都不及她好。 云苓靠在他胸膛处,轻轻闭上了眼睛。 原本一直以来她都是咸鱼般的看客心态,是萧壁城让她真切地感受到在一点点融入这个陌生的世界。 她也不想只做个后宅妇人,整天围着丈夫孩子打转,凭白浪费了这些年学来的一身本事和知识。 萧壁城心中的理想抱负,每日奔波劳累所为的种种,云苓都看在眼里,自然也有心想要做些什么。 “呆子,你将来一定会是个出色的帝王。” 平日里,她会经常潜移默化地对萧壁城灌输很多信息和知识,尽可能地让他理解和学习。 萧壁城很聪明,他很擅长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闻言,萧壁城眼神一软,玩笑地道:“媳妇儿,你若是做了女帝,一定比我更出色。” 云苓懂的东西很多,在他看来完全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程度,此外,她的眼界与思想都与这个时代的其他闺秀截然不同。 萧壁城总会想,能遇到她一定是命运的恩赐,世间再找不到这样一个与他神魂契合的女子了。 第 233 章 让他着迷的要命 屋内的炭火烧的噼啪作响,两人在静谧的夜晚下相拥而眠。 翌日一早醒来后,福公公便亲自来了一趟靖王府,他小声地道:“王爷王妃,那十把鸟铳已造好送到了陛下手中,陛下急召你们二人进宫。” 闻言,云苓与萧壁城对视了一眼,皆是浑身一震,眼神惊喜。 “我们这便动身。” 马车飞速抵达了皇宫,云苓迈入养心殿的时候,太上皇和昭仁帝已经等候在此。 书案上摆放了整整十把造型精巧的鸟铳,皆是泛着金属的冷光泽。 “苓丫头,你快来瞧瞧这玩意儿,造的符不符合你的要求?” 太上皇眼巴巴地看着云苓,神色中有几分期待和紧张,生怕花了大价钱造出来的东西是一堆废品。 云苓上前拿起鸟铳,逐把仔细检查了一番,神情不由得渐渐飞扬起来。 “找的工匠水平不错,打造出来的成品很不错,远比我想象中要好,只待具体试用一番了。” 大周的工匠不愧是诸国第一,造出来的第一批鸟铳,不说十分还原图纸,但最好的起码有九分,最差的也有七分。 至少目前看来,这十把鸟铳都是可以使用的。 昭仁帝大喜,迫不及地道:“那现在就动身吧!” 云苓点点头,对他们笑道:“走,去围场试试。” 福公公将十把鸟铳放进箱子里,命暗卫秘密带到了皇家围场。 凛冽的北风中,放眼望去秋草荒芜,天地一片苍茫。天上时不时有盘旋的大雁与鹰鸟飞过,野兔在秋草中警惕地冒头,又很快消失在世界中。 太上皇催促她,“快让我们瞧瞧这鸟铳的本事,是不是有你说的那么威力非凡。” 云苓随手拿起一把鸟铳,手掌抚摸着木质外壳与金属零件,感受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质感,面色闪过怀念之色,心情陡然前所未有的澎湃。 她转身朝着萧壁城等人挑眉一笑,语气飞扬。 “诸位可看好了。” 云苓检查了一下弹药,双眸微眯看了眼天空,神情有一瞬间凛然。 锁定了猎物,她将枪口对准天空,操作熟练地扣下扳机。 萧壁城等人只听得一道惊雷般的声音响过后,天空中一直盘旋的大雁直直地坠入了荒草中。 “哎哟嗬!” 太上皇被这猝不及防的枪声吓了一跳,差点蹦起八丈高,他惊魂未定地回过神来,定睛一看,顿时瞠目结舌。 “这这这……孤没老眼昏花吧,飞的那么高的大雁,这就被一下子打下来了?” 外表看起来像根拐棍一样的东西,居然有这么厉害! 昭仁帝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们甚至什么都没能看清,那大雁就掉了下来。 他不由得感慨道:“不愧叫做鸟铳,当真如其名一般厉害。” 萧壁城策马飞驰了一圈,很快将那只大雁捡了回来。 他跟云苓混久了,接触的新鲜事物多了,心理承受能力也高,虽然不似太上皇和昭仁帝那般目瞪口呆,但亲眼目睹了鸟铳的威力后,也神色震撼。 “若是用弓箭射击,箭支飞行尚要一段时间,这鸟铳却是是一击毙命,全然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太上皇沙场作战多年,除了长枪以外,箭法也同样精妙绝伦,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好……好啊!不愧是仙家造物,有了这鸟铳,大周军队起不所向披靡?” 小老头儿激动的浑身热血沸腾起来,拉着云苓的胳膊不住地晃荡。 “苓丫头,快教教孤!孤也要学这鸟铳怎么用!” 他年轻的时候,手里要是有这等厉害非凡的武器,不得把突厥人老家都扬的干干净净? 云苓忍俊不禁,弯腰拿起三把鸟铳分别递给他们,开始进行第一次教学和讲解。 “这里是扳机,按下去就可以打火,里面的发火装置用的是燧石。” “换弹药填充的时候要这样做。” 旧时西方的枪械师曾创造过一种加快装填法,用浸蘸油脂的亚麻布或鹿皮片包着弹丸装入膛口,这样一来便减少了摩擦。 不仅加快了装填速度,而且起到了闭气作用,精度和射程也都随之提高了不少。 太上皇兴致勃勃,像是找到了新的玩具一般,欣喜又激动。 “这可比东楚从西洋人那里得来的鸟铳图纸厉害多了!” 虽然没见过那种鸟铳,但他们也研究过其使用方法,远远没有云苓命工匠打造的这一种方便实用。 昭仁帝也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语气颇有几分得意,“等东楚使者来了,朕看他们这次还怎么用鼻孔看人。” 云苓暗笑着摇了摇头,她造的这一款是燧发枪,属于鸟铳发展到后期的成熟形态,东楚的火绳枪当然没得比。 燧发枪气密性更好,射程要比火绳枪远的多,两百米距离以上都有杀伤能力。 但是嘛,精度就没谱了,不过百米之内都还不错,放到这个时代属实可以堪称无敌了。 “你们实操试试吧,不过千万要小心,这鸟铳后坐力很大,小心伤了腕部和虎口。” 云苓叮嘱了一番,便手把手教导萧壁城等人使用鸟铳。 萧壁城对准远处的一只野兔,试着打响了第一枪,顿时感觉被震得虎口发麻,才险险击中了野兔的后腿。 云苓挑眉,不吝啬地夸赞道:“啧,第一下就打的这么准,若不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的话,你说不定是个射击天才呢。” 萧壁城啧啧叹道:“这武器虽威力非凡,操作起来却着实不容易。” 他看云苓用的时候,只觉得她神色淡然,动作轻轻松松,待真正上手以后,方知想要熟练运用这种武器有多难。 云苓笑着点头,“所以今后怕是要经常到围场中练习了,到时候得多竖几个靶子才行。” 语毕,云苓又拿起鸟铳,将十来把燧发枪都用了一遍,确保其点火装置没有问题。 数道枪声响起,很快便又有几只肥美的野兔倒地,看来今晚伙食会很不错。 放下鸟铳,她揉了揉手腕,却见萧壁城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云苓挑眉,“怎么了,你魂儿丢了?” 萧壁城回过神来,脸颊上有丝绯红之色一闪而过,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云苓。 “媳妇儿,你刚才的样子真好看。” 萧壁城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种感觉,他只觉得当云苓拿起鸟铳的那一瞬间,她好像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褪去了慵懒与温和,她浑身气质都变得凛然起来,散发着丝丝危险,却又好像笼罩着一层光,让他着迷的要命,全然挪不开眼睛。 第 234 章 夫妻俩不会让他失望 云苓一怔,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种话,心里莫名漏了一拍。 夸过她好看的人很多,但都没有人能像这一刻般,会令她感到几分甜蜜和喜悦。 昭仁帝满头薄汗地走过来,神色悻悻地插话打断道:“这鸟铳用起来有些费手啊。” 打了几枪之后,这会儿他的手腕都已经快麻木的没有知觉了。 太上皇毫不留情地打击他,“你打小武学天份就不咋地,跟三儿没得比,还是一边儿看着去吧,别浪费弹药了!” 昭仁帝:“……” 昭仁帝心底有些委屈,颇为嫉妒地看了萧壁城一眼。 明明当年立太子的时候,太上皇还夸他的天赋是一众皇子中最出色的呢……也罢,他的确比不过三儿子这个异类。 “不过话说回来,老三媳妇儿为何能将鸟铳用的如此出神入化?” 昭仁帝有些疑惑地看向云苓,这鸟铳图纸是仙尊托梦给她的,可按理说她也应该是第一次用才对。 这架势不像新手,倒像是个浸淫此道多年的老油条。 云苓微微一笑,“这还要多谢师父他老人家相助,原本我也并不会用鸟铳,但那日在梦中,师父一指将灵力注入我额头内,随后我便感觉浑身一热,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无师自通……” 她面不改色地扯谎,说的煞有介事,但不管再怎么玄乎,昭仁帝也还是信了。 “仙尊咋不也指点朕一番呢?” 他好歹也是天子啊,仙尊难道就一点都看不上么? 看着云苓,太上皇颇有几分小骄傲,对着昭仁帝扬了扬下巴。 “神仙的事儿你少管!非亲非故非师徒的,人家凭啥指点你!” 昭仁帝神色悻悻地不说话了,太上皇可是明白地承认过就是偏心云苓那个丫头,而对方偏心的一大表现,就是总没完没了地怼他。 以前他被老子怼了,还能去找儿子的不痛快,奈何云苓是个护犊子的,现在三儿子他也惹不起。 哪哪都讨不了好,昭仁帝干脆不说话了,省得给自己添堵。 太上皇把玩着鸟铳,很快便得了趣儿,也领悟到了其中要领,不多时便熟悉了所有的操作流程,还能猎了一只野兔。 云苓在一旁观察了半天,这父子孙三代里,萧壁城和太上皇上手都很快。对于第一次接触到鸟铳的人,短短一下午就能练到这种程度,属实天资卓越。 四人顶着北风在围场待了一整天。 冬日天黑得早,才黄昏时分天色便黯淡了下来,山间气温降得很快,云苓等人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就乘马车回宫了。 晚间,云苓在长宁宫的小厨房里亲自下厨,将今日猎到的野味都做成了菜。 古人虽云食不言寝不语,但太上皇泥腿子出身,宫里一向没那么多讲究,四人一边吃一边聊。 “这十把鸟铳打造的都合格,待我根据交付的成品,对不足之处再完善一番,便可以让工匠大批量地打造了。” 云苓和萧壁城核算过,起步阶段火枪营有一千人便足矣,若是人数再多了,以大周目前的国库情况,根本养不起。 萧壁城道:“先造一千把出来,命工匠每个月交付两百把鸟铳。现在手上这十把鸟铳,云苓会从影卫队中挑几名天赋好的暗卫出来进行训练。” 待这些暗卫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能够熟练操作鸟铳以后,再由他们作为教头,分别安插到火枪营里去,手把手教学其他将士。 如此一来,大约明年的二三月份,大周京城就能有一批两百人的火枪营亲卫队。最迟半年后,火枪营便能达到初步的千人规模。 太上皇点点头,瓮声瓮气地道:“待北秦联军抵达大周边境,最快也要等到明年三月以后,好在苓丫头先前破解了突厥的毒烟,又献上了袖弩,到也能暂时缓解边关的燃眉之急。” 边关的事情已经瞒了快三个月了,近来突厥探子频繁活动,想来已是察觉到了什么,早晚会纸包不住火的。 “如今这鸟铳便是我们手里的底牌,倘若突厥人在京中有所动作,我们也无需太过紧张。” 今日亲眼见识过了鸟铳的威力以后,太上皇可谓信心大增。 萧壁城沉声道:“与东楚的贸易合作还需尽快提上日程,只要大周以后富裕起来,我们养的起更多的火枪营,便可以脱离北秦,不再依赖他们的联军支援。” 无论何时何地,自身强大才是硬道理,到那个时候他们便不会再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太上皇喝了两杯小酒,脸颊通红,兴高采烈地附和。 “三儿说的没错,任何时候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酒饱饭足以后,云苓和萧壁城离开皇宫时已是深夜。 太上皇长长地舒了口气,半躺在软榻上,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这孩子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儿啊,如今看来,孤有望在入土前见到天下太平了。” 昭仁帝没有反驳,虽然云苓那脾气暴躁的凶丫头总是对他很不恭敬,但大周和皇家能有今日,她功不可没。 “只盼孤这把老骨头还能再使点力气,待从头收拾了这旧河山,今后便能放心地交给你们了……” 太上皇用毕生的热血来守护这片故土,不使其沦落到贼子手中,但这片河山仍是满目疮痍。 如今的大周百废待兴,但他心中满是希冀,相信萧壁城和云苓不会让他失望。 * 接下来的几日里,萧壁城便开始按照云苓的要求,从一众影卫中选出最优秀的暗卫来进行训练。 云苓根据上辈子在组织里的经验,制定了一套完善的训练计划。 空余的时间里,则开始进行手工暖宝宝的制作。 这玩意儿弄起来不难,利用铁粉和木炭等东西,依靠简单的化学反应便能制作出来。 “暖宝宝?” 见云苓又说出一个未曾听过的新词,萧壁城神色期待地问了几句,只要是媳妇儿弄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不厉害的。 “那是干什么用的?” 云苓简单解释了几句暖宝宝的作用,冲萧壁城一笑,“上次六弟送的虎头鞋我很喜欢,听说丽嫔娘娘畏寒,我就想缝制个暖宝宝作为回礼。” 当然,其他人也都有份,尤其是太上皇和大宝二宝,天气愈发的冷了,老人和孩子不能冻着。 第 235 章 布袋子戏法 暖宝宝贴的发热原理简单易懂,里面的黑色粉末由铁粉、活性炭、无机盐、蛭石和水等组成,利用铁粉氧化放热的反应原理就可以发热。 材料倒是很好找,就是包装袋着实把云苓难为住了。 这个时代又没有塑料和无纺布,注定了暖宝宝贴就算做出来,也不能保存下来随取随用。 云苓只好退而其次,先找最合适的布料缝制袋子,再按照配比依次放入原料粉末。 这个时代的原料纯度没有那么高,布料的透气程度对发热的温度高低和速度快慢也有影响,云苓折腾了七八天,来回实验了几十次,总算是摸索出了最合适的一种版本。 她给粗制的暖宝宝外部套上了一个精致的绣花布袋,袋口抽绳扎紧,塞到了萧壁城手里。 “你摸摸看。” 萧壁城将袋子握在手中,不多时后,很快便感觉布袋子逐渐暖和了起来,就像在烤火炉一样。 “你刚给我的时候,我还觉得这布袋子里似是有水,摸起来有些湿润,这会儿竟热起来了?” 大周人早已掌握了硝石制冰的方法,但这不用烧柴就能把水和粉末变热的神奇技巧,萧壁城前所未闻,这会儿一脸新奇。 云苓道:“一次大概能持续发热四个多时辰,等里面的物质反应完了就不能继续发热了,要把袋子洗干净重新放原料才行,虽然比起正儿八经的暖宝宝贴差远了,但也好过没有暖气生生挨冻。” 现代的暖宝宝贴,大多都能发热五六十度,并持续十二个小时以上。 她费心费力做出来的这款,大概能有四十几度的温度,能持续发热八个小时左右。 萧壁城觉得她太过谦虚,“哪里差的远了?这可比暖手炉方便的多,也更暖和。” 云苓将那布袋子亲手塞进萧壁城的衣襟中,温声道:“你今日就带着上朝吧,正好也给太上皇他们感受一下,若是问起,你就说这玩意儿叫暖袋,是我那仙尊师父教给我的。” 萧壁城摸了摸胸口的袋子,只觉得心里和胸膛一并暖和了起来,情不自禁地笑着点头。 “好。” 入了冬,宫里空旷的大殿就更显得冷了。 昭仁帝体恤臣子,允许他们带着暖手炉来上朝,因而基本人人手中都捧着一个精致的暖手小炉。 暖手炉虽然造型精致,但不能揣进怀里,一直捧着站上半天也怪累的,而且里面的炭火并不能持续燃烧很久,温度也有限。 大臣们虽然手里捧着小铜炉,不少人还是冻的身躯僵硬。 刑部老尚书看了眼两手空空的萧壁城,不由关怀道:“靖王爷今日可是走的急,忘记带暖手炉了?” 刑部尚书本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头,平日里见了谁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冷冰冰面孔,唯独因云苓治好了容湛的心疾,对靖王府和文国公府格外和颜悦色。 龙椅上的昭仁帝听到这句话,颔首道:“殿里冷,便叫宫人去取个暖手炉来吧。” 萧壁城上前一步,谢绝了昭仁帝的好意,“多谢父皇关心,儿臣有暖袋,用不上暖手炉。” “暖袋?” 在昭仁帝的疑惑下,萧壁城面色自若地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精美的布袋子,玄黑色的绸布上,用金线绣着几株竹叶,华贵又不失雅致。 刑部尚书不由得问道:“这布袋子有什么用?靖王爷揣个布袋子在怀里就不冷了吗?” “尚书大人,您摸摸看便知道了。” 萧壁城冲他淡淡一笑,将暖袋递了过去,语气中有几分难以察觉的炫耀和得意。 刑部尚书刚接过袋子,古井无波的脸上顿时神色吃惊,“这、这布袋子竟会发热?里面烧了炭火么,怎地比我这手炉还要暖和?不对啊,若是放了炭火,这布袋子怎么没烧起来……” 他左手拿着布袋子,右手捧着小暖炉,但明显感觉左手的布袋子更加暖和,且轻盈无比。 “靖王爷,能不能让老夫也摸摸?” 周围的大臣们都蠢蠢欲动起来,好奇地盯着那布袋子看。 萧壁城微微颔首,算是同意,紧接着大臣们便挨个拿过去摸了摸,皆是神色惊奇。 昭仁帝看到这幕,眉毛高高一挑,心底猜测这种古怪稀奇的东西,八成又是云苓那个丫头的杰作。 “也拿过来让朕看看。” 待暖袋入了手,昭仁帝只觉得如同烤火一般舒畅,可想而知这布袋子要是放在怀里该有多暖和。 殿内的大臣迫不及待地问萧壁城,“敢问靖王爷,这等奇妙之物是从哪儿的来的?” 萧壁城面色无波地看了他一眼,微抬下颚,“是本王的王妃特地为本王缝制的。” “原来是出自靖王妃之手,那就怪不得了!” “这暖袋真是不错,可比手炉暖和又方便多了,不知靖王妃是怎么做出来的?” “是啊,如何能叫一个布袋子发热呢,里面又没有炭火!” 在一众夸赞的语气和艳羡的目光中,萧壁城淡淡地解释了几句暖袋的原理,众大臣们听得云里雾里,一副不明觉厉的样子,纷纷冲他竖起大拇指。 “靖王妃可真是个妙人啊!” 萧壁城始终不澜不惊,似乎丝毫不感觉新奇意外,“诸位谬赞了,不过是内人闲来无事随手弄的小玩意儿罢了,不足为奇。” 龙椅上的昭仁帝嘴角抖了抖,心里白眼一个接着一个的翻。 装什么装,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当他眼瞎看不出那份得瑟之意么? 昭仁帝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殿里闹哄哄的大臣们。 “咳……行了!都安静些,继续说正事吧,有事的赶快上奏,无事就尽早下朝!” 这天越来越冷了,龙椅坐着都冻屁股,今儿个福公公怎么忘了放垫子? 金銮殿内又恢复了安静,片刻后才下了朝。 萧壁城在一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将暖袋放回了胸前的衣襟里,唇角微弯地朝长宁宫走去。 太上皇正在长宁宫里烤红薯吃,待见识过了暖袋以后,不出所料地瞪大眼睛,大呼小叫起来。 “这是仙尊新教给苓丫头的布袋子戏法?真是同仙术一般啊!” 萧壁城纠正道:“皇祖父,这不是什么布袋子戏法,这叫做暖袋。” 他见太上皇握着暖袋迟迟不还,不由得开口提醒。 “皇祖父,孙儿要回府了,您摸够了没有?” 太上皇闻言,连忙将身子一侧,用屁股对着萧壁城。 他努了努嘴,抻着脖子道:“你这暖袋不错,但现在它是孤的了!”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无奈地道:“给您的暖袋云苓正在做呢,过两天就送来了,我急着回府,您快把这个暖袋还给我吧,我今儿上朝没带手炉。” 太上皇依旧不为所动,伸手抓起两个烤红薯朝萧壁城怀里扔去。 “孤这儿也没手炉,你要是冷的话,就捧着那俩烤红薯回家吧,刚出炉的,热乎着呢!” 说完,他便嚷嚷着要睡午觉,让福公公把人给轰了出去。 “……” 萧壁城捧着两颗烤红薯站在长宁宫殿外吹西北风,唰地黑了一张脸。 第 236 章 不曾想过娶妻生子 回了靖王府,萧壁城将两颗冷冰冰的烤红薯扔在桌子上,一脸懊恼。 云苓抱着睡醒吃奶的二宝走过来,扬眉问道:“怎么一副这表情,今天上朝挨骂了?” 萧壁城摇了摇头,神色悻悻地气恼道:“皇祖父用了两个烤红薯,硬把我的暖袋换走了,你说他都七老八十的人了,怎么还能厚着脸皮跟孙辈抢东西……” “我当多大点事儿呢,太上皇老了,又是小孩子心性,你多让让他。” 云苓说到一半,眼见萧壁城脸色更难看了,又赶紧改口哄他。 “行了行了,我今日已经吩咐下去,让冬青她们缝制暖袋去了,我先前做的那个很粗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绣工,到时候给你个更好的,人人都有份。” 萧壁城仍有不舍,“可我就是想要你亲手缝制的……何况那是你做的第一个暖袋。” 云苓暗自摇了摇头,“那改日我再亲手给你做一个就是了,不过我的绣工不好,戴出去别人笑话你可别怪我。” 萧壁城见她答应会亲手再为自己做一个,这才又高兴起来,凑过来扮鬼脸逗弄二宝。 “咿呀!” 二宝吐着奶泡泡,蹬了蹬小短腿,一脚丫子踩在萧壁城脸上。 萧壁城吃痛地揉了揉鼻子,“这臭小子……劲儿还挺大。” “你抱着他,我去拿点东西。” 虽然挨了一脚,萧壁城还是赶忙接过了二宝,这孩子现在好不容易才肯接受让他抱一抱呢。 云苓去了趟书房,将这几天详细定制好的训练手册取了出来,她用铅笔写了三十多页纸,扎成了厚厚的一个册子。 回到卧房,她问萧壁城,“学习鸟铳的暗卫人选够了么?” 萧壁城点点头,“我根据你说的选拔方式,按照你的要求,从影卫队里挑出了八个人,加上我和折风便是十个。” 云苓将手中的册子递给了萧壁城,“你有空的时候看看这个,今后火枪营那一千精兵,可以按照这上面的方式来。” 萧壁城闻言精神一振,将二宝放回了木摇篮中,认真仔细地翻看起云苓所撰写的册子。 云苓尽可能地用繁体书写了出来,不过仍旧习惯性地夹杂不少简体字,好在这些看似缺胳膊少腿的字,萧壁城辨认起来到也不难。 他只是快速地翻看扫了几页,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本册子上所写的东西有多么宝贵和难得。 萧壁城眼神亮的惊人,“媳妇儿,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云苓微微一笑,“这是上辈子,我们几个人在组织里经受过的所有训练方式和经验,我这几天全都梳理出来了。” 组织里的训练方式和项目,是按照部队里特种兵的规格标准定制的。这些训练方式都是经过科学研究和试验检测的,绝对高效又强力。 有许多像是变速长短跑、负重跑和举圆木之类的基础训练项目,进阶和高阶的项目也有。 不够后者许多都需要配合注射研究药物进行,云苓统统都没有写,只保留了适合大周军队的内容。 云苓所撰写的册子上内容非常丰富。 内容几乎涵盖了敌后斩首、解救人质、俘虏战俘、运送伤员、战地救护、信任射击、化装侦察、躲藏逃脱以及野外生存等多个方面。 甚至还有被俘后,如何面对严刑拷打等贴近实战的训练项目。 除了实战化训练解说以外,还有很多经典的理论名词解释,以及心理学逻辑。 萧壁城看了一会儿,便不知不觉入了迷。 “鸟笼逻辑……破窗效应?” 许多字他都认得,但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 萧壁城一边翻看册子,一边询问云苓不懂的地方,英气的剑眉时而紧皱,时而松开,不住地陷入沉思中。 他像是更近距离地接触到了云苓那个荒诞神秘的世界,孜孜不倦地吸收着来自那个世界的一切信息。 云苓缓缓坐在一旁,托腮看着他认真入神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浅笑。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了,她也是觉得之前日常点滴中的铺垫做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始给萧壁城灌输一些更硬核的晦涩内容。 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学习起来虽然会有些吃力,但并不是做不到。 云苓一边陪着萧壁城学习,一边拿起阵线摆弄布料,准备缝制新的暖袋。 房间内的蜡烛噼啪作响,烛光晃动,房间内温馨而静谧,夜晚很快便不知不觉地降临。 * 接下来的日子,夫妻二人变得异常忙碌起来。 两人白天要抽空去围场,对被选中的影卫们进行隐秘训练,夜晚回到家之后,看书的看书,做手工的做手工。 “王妃,还差三个暖袋,明天就能缝好了。” 冬青整理好桌子上的针线,忙活着替云苓准备洗漱的热水。 “您也早些休息吧,晚上绣花对眼睛不好。” 云苓这才掸了掸身上的线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绣布,感觉良好地询问冬青。 “我绣的还不错吧?” “咳……王妃您打小就不碰针线,第一次便能绣成这样,当真是有天赋极了!” 冬青绞尽脑汁地寻找角度夸奖云苓,她能说完全看不懂王妃绣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么? 云苓点点头,满意地放下绣布。 “我也觉得我绣的很好看。” 要知道,她的针杀过人也救过人,但就是没绣过花,能把这个小猪佩奇完整地绣出来已经很不错了。 暖袋一共有两层,里面那层是用来装反应粉末的,需要时常清洗,而外面那一层布袋,便是美化装饰的作用了。 原本云苓只需要缝制起暖袋就好,可那天萧壁城说想要她亲手做的暖袋,她才突然动了想要亲自绣一幅图案的心思。 其余的暖袋制作,云苓全都交给了冬青和岑嬷嬷等人,忙碌了几天的时间,终于将所有的暖袋全部做好。 云苓命人将这些暖袋以及使用方法的纸张,分别送去了各处。 首先是宫里的太上皇和太后,皇帝嫔妃及各个皇子们,其余的则送到了文国公府和镇国公府,就连刑部尚书家也没落下。 收到暖袋的时候,容湛正在和外公刑部尚书一同喝茶。 刑部尚书将迫不及待地暖袋放进衣襟中,不由得展露了笑颜。 “靖王妃真是有心了,竟连老夫也有份,可惜文国公府就靖王妃一个嫡出女儿,若是她还有个什么嫡亲的姐姐妹妹,老夫怕是要厚着脸皮为你去求娶一番了。” 如今容湛心疾痊愈,他再也不用发愁外孙说亲的事了。 容湛拿着暖袋,脸上的笑容浅了几分,“外公,湛儿想先立业再成家,这些事以后再想也不迟。” 刑部尚书虽然严肃,对自幼病弱的唯一外孙却是疼爱迁就。 “也好,男儿是应当先闯出一片天地来。” 外孙的心疾虽然好了,但身体还在恢复当中,也不急着这两年就抱孩子。 容湛淡笑着点头,眼神中却没有什么波动。 以前他不曾想过娶妻生子的事,今后大概也不会想。 第 237 章 不要和楚云菡往来 这日,云苓照常随着萧壁城来到皇家围场附近,对影卫们进行射击训练。 之前她花了两天的时间来讲解射击原理,还有瞄准击发的动作要领,而后又花了些功夫进行据枪瞄准训练。 剩下的,便是实弹射击了。 叶折风的天份不错,身体素质强,训练也很刻苦。 他的鸟铳上手的很快,在一众影卫里,射击准头和训练成绩仅次于萧壁城。 黄昏日落时分,荒芜的秋草被染上霞色。 云苓笑着朝他走过去,“你目前表现的很不错,过阵子宫里有要事忙碌,壁城脱不开身的时候,他们的训练就交给你了。” 十二月底,工匠会交付第一批的两百把鸟铳。 那会儿恰好撞上年关,宫中事务繁杂,大宝二宝的百岁宴结束后,很快就是太上皇的寿辰,以及春节宫宴。 每到年关的时候,皇室还有大型的祭祀活动,萧壁城接下来会忙的走不开,火枪营这边的训练重担,暂时要交给叶折风。 叶折风面色严肃地点头答应,“定不辜负王妃厚望。” 云苓任命他为队长,给了他仅次于萧壁城的权力,这是对他的信任和看重。 许下这承诺后,叶折风训练愈发地刻苦起来,直到训练结束的时候,他仍在瞄准射击。 不知是不是训练过度,最后一枪即将打出去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左臂一麻,有些使不上力,这一枪就瞬间脱了靶。 萧壁城见叶折风按着左臂紧皱眉头,快步走上前关怀地道:“折风,你怎么了?” 那麻木感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感受到力量重新恢复,叶折风松开紧皱的眉毛,摇了摇头。 “没事,这鸟铳的后坐力有些大,震得手臂有些发麻了。” 云苓温声道:“你们才刚上手不久,训练时间不宜过长,否则反而伤身,每天只要把我规定分配给你们的弹药打完就行了。” 这燧发枪比不得现代那些先进的枪械武器,练习起来还蛮费力的。 叶折风闻言,听话地收起了鸟铳,“好,属下都记住了。” “对了,我想起来你的左臂之前还受过伤,这样的训练程度要不要紧?如果你觉得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跟我说。” 叶折风摇了摇头,“王妃放心,我的伤早好了。” 说起宋鹊羽给他留下的那道刀伤,竟然还是涂了毒的,好在那毒药并不厉害,他母亲林芯也能够解,眼下手臂早就没事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云苓和萧壁城来围场的次数和时间都减少了许多,他们不能总是这样频繁地进出皇宫和围场,否则容易引起有心之人的怀疑。 叶折风依旧在围场从早训练到晚,萧壁城不在,他便要负起余下八个人的训练担子,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又是一次猝不及防的左臂麻木,弹药打出去再次脱了靶,叶折风捂着左臂拧起眉头。 自打上回以后,这种情况开始发生的越来越频繁了,偶尔会突然感觉左臂麻木,有一瞬间使不上力气。 叶折风没多想,只以为是鸟铳后坐力太大的缘故,特地回了一趟武国公府,想找林芯要坛活血舒筋的药酒。 自打靖王和燕王都痊愈以后,林芯便搬离了靖王府,她的丈夫是武安公的义子,因而平时都住在武国公府中。 不过武安公平日里要么在后院侍弄药草,要么在京城的各大药铺里到处乱窜,很难见得到人。 叶折风刚回院子,便和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擦身而过,不由得身形微顿。 “娘,那丫鬟是怎么回事,您跟楚云菡私下还有往来?” 一进门,叶折风便开门见山地询问林芯。 刚才那个丫鬟他认得出来是瑞王府的,瑞王殿下对礼仪规矩很讲究,府内丫鬟小厮的衣着,都是根据品级特制而定的。 林芯和瑞王、容婵都没什么交集,那么这丫鬟是谁的人就不言而喻了。 林芯放下手里的药材,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那是菡儿的贴身婢女,她来给我送药材的。” “送药材?您要什么药材义武国公府没有,为何要找楚云菡要?” 听到这话,林芯神色不快。 “娘最近在制药,里头有几味药材比较珍贵,你也知道娘之前没做好武安公交代下来的事,惹了他老人家生气,哪里开得了口向他要?云菡恰好得知我的难处,便特地找齐了药材派人送过来。” 叶折风语气沉沉,“我不是特地叮嘱过您要断了和她的往来么,听您的一番话,似是一直都没把我说的放在心上?” 林芯微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风儿,娘知道云菡之前做了背弃靖王爷的事,你们心里无法原谅她,可为娘毕竟是她的半师,多年的师徒情摆在这里,岂是说断就断的?” “何况,云菡私下里也向娘忏悔过,过她当初对庶出身份过于看重,才会一时想偏走了岔路,做了伤害壁城的事,心中也很后悔愧疚。” 叶折风的脸色隐隐有些发黑,“娘别信她那些假模假样的谎话,单是她背弃王爷,意图设计陷害王妃的行为,便不值得原谅,您以后千万别再和她往来了。” “风儿,人生在世谁能保证自己不犯错?云菡虽然做过那些事,可她对娘一向敬重孝顺,更不曾对不起过我们母子俩啊!” 林芯捏紧了手指,用劝慰的语气替楚云菡说好话。 “前阵子你被闯入靖王府的贼人砍伤,那刀伤处有毒,娘原本缺了一味药材没有,还是云菡特地为你找来的呢。” 叶折风的眉头紧紧皱起,张口欲言又止。 他希望母亲能远离楚云菡,不和对方往来,可又不能跟林芯直说,楚云菡是突厥人的细作。 最终,叶折风只能无奈地对林芯开口。 “娘,您以后要是缺什么药材,就算不好意思开口找武安公要,也可以跟靖王妃说啊。靖王妃那里什么都有,她有圣上的特许,太医院的任何药材都能取用自如,您是壁城的师娘,她自然不会拒绝的。” 林芯的脸色愈发变得难看起来,她当然是不想求云苓,所以才会选择向楚云菡求助的。 她知道云苓不曾做错过什么,也没得罪过自己,可她就是拉不下去那个脸。 尤其是听说……之前被她种死的那些奇珍药材,后来都是被云苓救活的。 叶折风见林芯沉默下来不说话了,以为是她把话听了进去,赶紧趁热打铁。 “娘,不管怎么样您听我一句劝,以后不要再跟楚云菡有所往来了。倘若让壁城夫妇知道你们之间还有所走动,他们心里该怎么想?” 第 238 章 抠门老皇帝 林芯神色微动,叹了口气道:“娘知道了,你今天突然回府做什么?” 叶折风缓和了神色,“近来军中训任务繁重,还劳烦您给我弄些活血舒筋的药酒来。” 药酒是很常见的东西,他知道云苓最近很忙,便没去打扰对方。 林芯连忙应下,又关怀地问他,“好好的怎么又拉你到军营里训练去了?你不做靖王妃的贴身侍卫了?” 有些话不好对林芯开口,叶折风只能言辞模糊地道:“临近年关了,壁城很忙,接下来我要替他在营中操练将士,过阵子可能有一个多月不会回来。” 萧壁城最近正在寻找今后安置火枪营的秘密营地,等第一批新兵们进了营,他也要进行一个多月的封闭训练。 此事早晚都要告知林芯,恰好今日回武国公府,叶折风便一并说了。 哪料林芯听完,当场变了脸色,语气也陡然紧张起来。 “风儿,你老实告诉为娘,边关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叶折风神色一僵,拧眉道:“娘怎么这么问?” “先前那封左相不是捐了一百万两银子造袖弩么,京中都说边关出了事。”林芯语气焦急地逼问,“原本娘也是不信的,可若边关当真没出事,为何年关将至却反而要你到营中去练兵?你爹可还一直留在边关呢,若是真出了事,你可不能瞒着我!” 叶折风没想到林芯这么敏锐,神情一时有些无奈。 “娘您放心吧,边关的情况稳着呢,当真要是出了事,陛下岂还能坐的住?” “那你老实交代,为何要你到营中练兵?” 叶折风长长叹了口气,“这是陛下的命令,天子心思谁猜得中呢,您就放一万个心吧,别胡思乱想了。” 他怕林芯继续追问下去,找理由搪塞了几句,便借口还有要事先回靖王府了。 留下林芯站在原地,一脸焦急地呼唤叶折风却无济于事,气恼地拍了拍桌子。 “真是儿大不中留!如今这么重要的事也瞒着自己的亲娘了!” 丈夫还在边关驻守,她太清楚对方的性格了,倘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丈夫一定会选择瞒着她,继续驻留边关。 也不知京中为何要如此紧急的练兵,她得想办法打探打探才行。 * 叶折风回了靖王府,想起自己亲娘那个性子,着实有些放心不下,于是便一股脑地将林芯仍和楚云菡有所往来的事情,全都告知了云苓。 云苓眉梢微挑,“林芯师父跟她私下还有往来?” 叶折风神色局促,“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云苓微微一笑,安慰他,“不用紧张,你能够如实上报,做的很好。” “师母一直都很喜欢云菡,我料想之后若是楚云菡主动找上她,她可能还会和楚云菡保持联系。” 萧壁城思索了片刻,继续沉声开口。 “若真如此,折风你尽管当做不知道就行了,放任她们继续私下往来,如果楚云菡有什么动作,你第一时间告知我们。” 楚云菡主动接近林芯,必然抱有什么目的,不如将计就计,反过来探探对方。 叶折风神色一振,瞬间明白了萧壁城的意思,“好,我知道了!” 又说了几句有关鸟铳训练的事,叶折风这才退出揽清院。 接下来的日子,重心就放到了寻找合适的火枪营营地上面。 皇家围场附近是肯定不行的,经常有皇子和大臣会在附近游玩,偶尔还会有百姓误入其中。 何况鸟铳射击时的声音很大,容易引人注意,必须找个隐秘又开阔的地方才行。 云苓想了一圈,忽地道:“我倒是想起一处合适的地方,封锦程手里的那座温泉山庄!” 那是一处绝佳的隐秘之地,云苓记得内院所在之地三面环山,唯有一条路可以经过外院通往官道,隐蔽性极强。 “我记得内院外面还有很大的一片竹林,当初我和怀瑜被抓进去的时候,足足在林子里走了半柱香多的时间才到内院,只要把那片竹林清理掉,想来改造成一个容纳两三千人的军营绰绰有余。” 萧壁城显然也想起了那个地方,眼神发亮。 “我明日一早就跟父皇说这事!” 绝对没有比温泉山庄更合适的地点了,那内外两个院子的占地面积加起来,近乎有三分之一个大周皇宫的面积,里面的房间与设施更是一应俱全。 有外院作为掩护,正常人根本想不到里面还会藏着一个火枪营! 翌日一早,萧壁城便迫不及待地告知了昭仁帝此事,昭仁帝很快批准下来。 封锦程死后,温泉山庄也早就被没收充公。 如今为了方便云苓和萧壁城有正当的理由,能够频繁进出此地不引人怀疑,昭仁帝直接宣旨,提前将温泉山庄赐给了云苓,作为大宝二宝的百日宴赏赐。 云苓顿时黑了脸,“老皇帝真抠门,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占一把便宜。” 罢了罢了,看在那温泉山庄过分豪华的份上,不跟这老皇帝计较了。 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这座温泉山庄当初她一早就看上了,如今落到了她的手里,断没有再还回去的可能。 火枪营只是暂时需要保密,等对外公开的那天,再把营地换掉就是了。 * 为着温泉山庄的事,萧壁城又忙得像个陀螺似地转了起来,云苓到反而难得有几分空闲功夫。 贤王妃见她松快了些,这才带着糯儿前来复诊。 不多时,许久未见的容婵也翩然而至,抱怨道:“云苓姐姐,今日可算见到你了,近来每次到靖王府都找不着你的人,总见你进宫可是有什么事?” 云苓微微一笑,随口找了个理由敷衍,“太上皇近来染了风寒,我实在担心他,才往宫里跑的频繁了些。” 仔细想想她们也差不多一个月没有聚一聚了,云苓又动了吃火锅的念头,干脆派冬青去把温怀瑜也一并叫了过来。 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云苓备了不少新鲜蔬菜和肉食,还有适合糯儿这个小丫头吃的甜点和果汁。 贤王妃笑道:“没想到这会儿入了冬还能在云苓这里吃上新鲜的菜,今日是有口福了。” 容婵叽叽喳喳地插话,“云苓姐姐可是连枯种子都能种活的人,能在冬日里种出菜来也不足为奇啦!” 温怀瑜将面前那盘切好的生鱼片往云苓面前推了推,“这是老文国公今日早晨刚钓上来的河鱼,专门叮嘱我给你带来的,还有一条在厨房里,到时候拿去炖汤喝,对你的身子好。” “老文国公还说,你之前让冬青送回去的暖袋他很喜欢。” 云苓心里一暖,笑着点头,“劳烦大嫂替我多谢祖父。” 说完,她便夹了些鱼块放进火锅里。 一旁的容婵也凑过来帮忙,只是刚一闻见那鱼腥味,忽地脸色一变,转身不住地干呕起来。 第 239 章 容婵有孕 温怀瑜吓了一跳,忙起身给容婵拍了拍后背。 “哎呀,这是怎么了?” “这鱼的腥味太重了……” 容婵缓过来喘了两口气,刚回了一句话,只觉得那刺鼻的土腥味又迎面扑来,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我不行了,我好想吐!” 话音落下,容婵便起身冲到了院子里,扶着一棵树不住地呕吐起来,桌上的几人也赶紧起身去寻她。 云苓见她吐得这么这么厉害,忙吩咐冬青道:“快去给她倒杯橘子汁来。” 这会儿正是柑橘成熟的时候,今日她刚榨了新鲜的橘子汁,酸味正好能止吐。 温怀瑜紧张地道:“莫不是吃坏了肚子?” 容婵脸色半白,眼泪花都出来了,“我这半日什么也没吃啊……” 贤王妃正抱着糯儿,她是过来人,见到这幕心下一动。 “你是不是有了?” “有了?有什么?” 容婵一脸茫然地回完,立马又扶着树呕吐起来,一副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吐出来的样子,看着让人揪心。 云苓却是瞬间反应过来了贤王妃的意思,不会吧,容婵跟瑞王也就有过那么一晚上,难道中奖了? 这时冬青将橘子汁端了过来,容婵接过来喝了大半杯,才觉得那股难受的劲儿终于被压了下去。 云苓拉起她的手腕,“阿沁的意思是问你是不是怀孕了,我看一下你的脉象。” 听到这话,容婵不住地喘着气,神色有一瞬间错愕。 怀孕? 云苓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片刻后语气沉沉地道:“的确是有身孕了,差不多将近两个月。” “我、我怀孕了……?” 听到这话,容婵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浑身僵硬地呆愣在原地。 “哎呀!”温怀瑜率先反应过来,扶着容婵就要往屋子里走,“那可不能在院子里吹风,赶快回屋歇着去吧。” 容婵飘忽的任由温怀瑜扶着自己进屋,眼神中全是迷茫惊愕与不知所措。 贤王妃见到她发傻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语气有几分惊喜和羡慕。 “哎呀,这可是大喜事啊!恭喜小婵和瑞王殿下了,真没想到你才成亲不到半年就有了,父皇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容婵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带着几分不安,小心翼翼地询问云苓。 “云苓姐姐,你会不会诊错了,要不然再帮我看看脉象?” 贤王妃掩面一笑,“哎呀,云苓的医术你还不知道?怎么可能诊错,一定是有了,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她以为容婵是乍然得知自己怀孕才会这样说,想当初她刚怀上糯儿的时候也是类似的反应,足足换了五个大夫前来诊脉,生怕是一场乌龙。 在确定怀孕了以后,才敢派人上报宫中。 “你仔细想想,你的月事是不是很久没来了?” 容婵不说话了,仔细一想,她的月事好像的确快两个月没来了。但以前偶尔也会有推迟和不准的时候,所以她近来也不曾放在心上过…… 云苓知道她和瑞王只是一夜意外,这会儿心底估计难以接受,但还是开口道:“我没诊错,你真的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 容婵眼中浮起几丝复杂,嘴唇动了动,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苓心底叹了口气,“你怀了身孕,今天这顿火锅里有不少要忌口的东西,我叫厨房单独给你开火弄些吃的来。” 早前的时候她曾对容婵说过,倘若哪天想离开瑞王府的话,她能够助对方一臂之力。 那会的时候容婵就是一副得过且过的心态,如今有了孩子,只怕后半生都要跟瑞王拴在一起了。 虽然云苓觉得,有没有孩子都阻拦不了她想走的脚步,但是以这个时代普通女性的想法和所受到的教育来看,没人会选择这样做。 想到容婵这样一颗水灵灵的小白菜,就要这样被瑞王那头蠢猪给糟蹋了,云苓心底不由得深深地惋惜。 温怀瑜对两人之间的情况不太了解,也跟着贤王妃说了几句恭喜的话。 “小婵饿不饿?好在云苓妹妹这火锅有一半是清汤,我帮你煮些能吃的垫垫肚子。” “容婵婶婶的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吗?是弟弟还是妹妹呢?什么时候才可以出来跟糯儿一起玩?” 糯儿软软的声音响起,好奇地看着容婵。 容婵身躯再次僵住,贤王妃笑着温声道:“是弟弟还是妹妹,要等十个月以后才能知道,现在容婵婶婶有了身孕,以后糯儿不可以再闹着要婶婶抱了,知道么?” “那样会压到小宝宝,糯儿明白。” 糯儿懂事地点了点头,小手拿起一块蜂蜜甜糕递给容婵。 “婶婶不能吃鱼摆摆的话,就吃这个糕点,可甜啦!” 容婵眼神一软,接过甜糕温柔地道:“谢谢糯儿。” 这个孩子来的太突然太意外了,她根本没有丝毫准备,甚至有些难以接受,刚才一度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中。 但看着糯儿这副可爱贴心的样子,容婵又觉得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云苓见她情况稳定,虽然脸色仍有些苍白,但没有再犯恶心了,便又唤来冬青。 她压低声音,私下吩咐道:“冬青,你让乔烨去一趟瑞王府,把事情如实上报,让瑞王一会儿亲自来接瑞王妃。” * 瑞王府。 瑞王正在书房看书,楚云菡安静地站在一旁研墨。 他的神情有些别扭,不自然地开口,“你不用一直站在这里,快到晚膳时分了,回菡萏院去吧。” “天昱,你不跟我一同用膳么?” “……我还不饿。” 楚云菡袖子底下的手微微收紧,指甲刺入掌心,神色伤感而失落。 “之前的事是我不对,可我只是太想和你有个孩子了。” 瑞王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开口问,“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么?” 楚云菡抿了抿唇,苦笑道:“天昱,哪个女子不想夫君只爱自己一个人呢?可我只能那样说,否则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你便会落得一个宠妾灭妻的罪名,我怎么能为了一己贪念那样害你呢?” 说起上次那件事,楚云菡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自认为已经将男人最爱的温婉贤淑和大度都做到了极致,鬼知道瑞王是个脑子有坑的,那一番话反而将他越推越远。 整整一个月瑞王都在躲着她,连面都见不上! 多亏有母亲分析一番,提点了她,否则这会儿还连书房都进不了呢。 瑞王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真的么?” 第 240 章 你这人怎么这样 这话如果放在以前,他或许会信。可上次云苓夫妇来探病时,楚云菡在长廊下看萧壁城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楚云菡忙上前抓住他的衣袖,言辞恳切,“当然是真的。” 瑞王抿了抿唇,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也没有回话。 他已经骗了自己很久了,但自打那一夜的意外发生后,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见瑞王没有拉开自己的手,楚云菡心中微喜,趁热打铁道:“天昱,你已经很久没踏进菡萏院了……我们一起去用膳吧,当初成婚的时候你不是曾说过,最幸福的便是每晚回府吃饭的时候,都能看见我在家中等你?” 想起新婚时的甜蜜,瑞王神色复杂,当初娶楚云菡的时候,他曾承诺过会善待她一辈子。 正当他心底挣扎的时候,王府的管事却突然急匆匆地来报。 “瑞王殿下!靖王府的乔烨大人在正厅求见,说是奉靖王妃之命前来,有关于要事向您上报!” 听到“靖王妃”三个字,瑞王几乎是本能的脸色一变,瞬间如弹簧似地跳了起来,全身紧绷。 楚云菡猝不及防没抓稳他的衣袖,踉跄着后退了两三步才勉强站稳。 瑞王面色僵硬,结巴地道:“她她她……好端端,她派人来要跟我说什么事?” “似乎事关瑞王妃,您去正厅见了乔大人便知道了。” 楚云菡微微咬牙,她好不容易才缓和了跟瑞王的关系,难得的机会,那女人又来坏她的好事? “天昱……” 瑞王冷不丁回过神来,不等楚云菡把话说完,立刻打断了她。 “云菡,你一个人吃吧,不用等我了。” 瑞王回想起云苓的告诫,瞬间打消了去菡萏院的心思,眼下还没到三个月呢,万一要是再不小心喝了什么不干净的药,那他岂不是废了? 说完,便丢下楚云菡一个人去了正厅,留后着紧握拳头站在原地,脸色黑的像锅底。 来到正厅,瑞王僵着脸客气地问了乔烨两句,乔烨将容婵被诊断出有孕的事如实告知。 瑞王闻言,恍若遭遇晴天霹雳,震惊呆滞地傻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他喃喃道:“有、有孕?” 乔烨微微一笑,拱手道:“是啊,臣在此恭贺瑞王殿下,瑞王妃如今身体不适,还老烦您亲自去一趟靖王府。” 听到容婵身体不适,瑞王下意识心中一紧,询问的话脱口而出。 “身体不适?她要不要紧?” “有靖王妃在,瑞王殿下大可安心,不过您还是亲自去看看的好。” 闻言,瑞王正紧张地想要动身,忽然间又萌生了退缩之意。 “我不去行不行?” 乔烨讶异地看向他,欲言又止,“您……” 哪有妻子怀孕反应这般冷淡的丈夫,瑞王殿下的性格一向温润宁和,也不是这种薄情的人啊。 瑞王一看就知道他误会了,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不进靖王府行不行,我就在门口等小婵。” 乔烨温声道:“殿下,我家王妃还有话要单独同您说呢。” “单独!?”瑞王瞬间变了脸色,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我就在门口等小婵,否则我就不去了!” 乔烨抿了抿唇,淡声道:“王妃说了,您要是不去,她就立刻把您的秘密宣扬出去。” 瑞王:“……” 他一副吃了屎般的表情,脸色灰白,半晌后终于无奈地妥协了,有气无力地开口。 “那就走吧……” 瑞王心中绝望地想,难道就要这样被云苓死死拿捏一辈子了吗? 天哪!老天爷行行好救救他,快来个神通收了那个可怕的女人吧! 进了靖王府,瑞王独自一人坐在正厅中等待云苓,整个人坐立不安。 云苓跨进门槛,看见他坐如针毡的样子,皱了皱眉头道:“怎么着,椅子上有针扎你屁股?” 瑞王心中一凛,下意识地紧绷身体坐直了,抻着脖子语气僵硬。 “你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说?” 云苓一向不待见瑞王,这会儿也毫不掩饰嫌弃之色,“瞧你那副怂样,我还能吃了你不成?一看见你这幅孬样我就来气,真想狠狠给你来两下。” 瑞王涨红了脸,心里又怕又气又委屈,憋着情绪敢言不敢怒。 “你到底有什么话要同我讲,不想看见我还叫我来?” 云苓板着脸走过去,开门见山地道:“我也不跟你多废话了,就是警告你几句。小婵怀孕了,你照顾好她,拿出一副男人该有的样子,别整天像个弱智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尤其盯紧了你养在后院里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小白莲,小心她暗地里给小婵使绊子。” 瑞王气鼓鼓的,没好气地道:“那是我后院里的事,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数,况且小婵和云菡平日里从不往来,你别想太多了。” “你心里有数?愚人节还没到呢,别跟我讲冷笑话,你心里但凡有点逼数,也不会娶楚云菡进门,别忘了龙舟宴上小婵是怎么落水的,需要我再给你复盘一遍吗?” 瑞王当即变了脸色,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半个字。 云苓见他没有像之前一样无脑维护楚云菡,就知道这厮心底其实是明白怎么回事的,当初不过是在装傻罢了。 心里顿时更窝火了,这欠揍的狗东西,那会儿她长的丑好欺负是吧? “小婵要是受了点什么委屈或是伤……她也不用再跟你过下去了,就是嫁给我后院里养的猪,都比跟你在一起过日子强。” 瑞王一来就被死死压制,占据了这么久的下风,忍不住道:“你说话别那么毒,我跟小婵相处和睦,她在瑞王府过得挺好的,每天都很开心。” “呵呵。” 云苓冷笑了一声,淡淡开口。 “别在那儿自我感觉良好了,小婵对你没有半分感情,不过是因为御赐婚约才和你将就着过下去罢了。我这里有太上皇的一旨恩准,他老人家答应满足我提一次任何要求。只要小婵哪天受了委屈,我立刻就能帮她离开瑞王府。” 瑞王变了脸色,急道:“什么意思?你不能……” “你管我呢,我想怎样就怎样,话都说完了,快滚!” “你!” “不服气?想跟我文斗还是武斗?” 瑞王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满脸咬牙切齿,最终还是恨恨地一甩袖子。 “我不跟女人计较。” 说完,他便气呼呼地转身打算离开正厅。 奈何云苓是个报复心极强的,冷不丁忽地伸出一只脚横在前面,瑞王没留意,当即被拌的摔了个狗吃屎。 萧壁城忙了一整天才风尘仆仆地回了府,隔老远就听到这熟悉的吵架声,心底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刚走进来就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在默默为瑞王点了根蜡。 瑞王摔的懵了一下,回过神后脸刷地一下就绿了,气的声音都扭曲变形,隐约带上一丝哭腔。 “你这人怎么这样,太过分了!” 威逼着他来靖王府,把他骂一顿就算了,还这么欺负他。 云苓理直气壮地叉腰,“谁让你当初在龙舟画舫上帮着小白莲欺负我的,我连本带利的讨回来怎么了!” 第 241 章 看起来还有救 听到这话,瑞王的眼神有几丝闪躲,却避而不提那事。他看见萧壁城回来,赶紧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被他看到这一丢脸的一幕,两颊烧的厉害。 萧壁城不知时隔这么久,云苓为何又跟瑞王吵起了龙舟宴上的事,便开口问他们。 “好端端的,今日怎么又提前之前那事了?” 云苓目光冷飕飕地瞥了眼瑞王,“当初那件事,一直都还没能做个了结,不是么?” 早前容婵落水,瑞王可是态度坚决地维护楚云菡,不由分说地指责她是推容婵落水的幕后黑手。 “壁城说你心里什么都明白,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否则你刚才怎么心虚不敢为楚云菡开脱了?” 想起当时在船上发生的一切,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瑞王只是单纯的傻,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被小白莲给蒙蔽了,云苓顶多骂他几句蠢货云云。 可偏偏他知道楚云菡有问题,还一个劲地把责任和黑锅都推到她身上,那云苓自然是忍不了的。 “为了文国公府的名声,当时我没有继续追究下去,但并不代表我就忘了这件事。” 被说得哑口哑口无言,心底的火一下子就泄没了。 他自知理亏,只能避开云苓的目光,小声地道:“这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怎么还紧抓着不放。” 云苓笑了笑,连气都懒得生了,“哦,你的意思就是,反正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那当时的真相根本不重要呗。” “我不是那个意思……何况壁城不是信你的么。” 萧壁城陡然皱眉,淡声道:“可是大哥,万一当时我不信云苓呢?” 瑞王看向萧壁城,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壁城黑沉的双眸直视他,一字一句道:“大哥有没有想过,倘若不是云苓恰好早前与容家兄妹结过善缘,二人相信她不是幕后主使的话……如果连我也不相信云苓,你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口咬定她是幕后主谋,事情闹得那么大,她会落得什么下场?” 瑞王微微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隐隐有些苍白。 “谋害陛下钦定的瑞王妃,父皇会轻易饶恕她么?镇国公府会善罢甘休吗?” 不管是谋害未来瑞王妃,还是对自己的庶妹下毒手,罪名一旦落实的话,都够云苓好好喝上一壶的。 瑞王的眼神光逐渐黯淡下去,看见云苓那冷淡的目光后,一颗心像被架在火上反复煎烤一般焦灼痛苦。 这么久以来,云苓之所以针对他刻薄他,都是有原因的。 “我承认当时的确有失偏颇,只是看到云菡落水,心里太着急了。”他声音低哑的开口,眼眶微红地看着云苓,“我知道小婵落水和你无关,但云菡落水一定是你做的,那事将她的名声都毁了……” 当时事情有着诸多疑点,可他来不及冷静下来想太多,替楚云菡委屈愤怒的心情盖过了一切情绪。 云苓眼皮也不抬地道:“瑞王殿下,你觉得我做的过分?我做的只怕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但萧壁城也觉得是该有个最后的了断了,他斟酌了一下,选择将真相全盘托出。 “大哥不是难以理解,当时我为何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云苓么,那是因为,我亲眼看见楚云菡在花瓶中藏放了嫁祸给云苓的罪证纸条。” 听到这话,瑞王神色错愕地看向萧壁城,唇色发白。 “当时她趁与容婵同行,借口来画舫中寻我,却不知我的眼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便毫无顾忌地当着我的面做下了这事,你若不信的话,那张纸条现在还留着。” “楚云菡不单是想害容婵落水那么简单,她还特地安排了陌生男子跳水救人,想要彻底毁了她,再嫁祸给云苓,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瑞王怔忪地听着,萧壁城每说一句话,他的脸色就白上几分,最终身躯轻轻地颤抖起来。 “只是楚云菡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云苓与容家兄妹是旧识,那陌生男子也巧合下救错了人,到头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萧壁城目光肃冷地看着他,沉声开口。 “大哥,楚云菡并不值得你为她痛惜愤怒,因为一切全是她咎由自取!” “够了……够了……求你别说了!” 瑞王终于承受不住,猛然蹲下身抱住自己的头,将脸埋在膝盖处,语气痛苦。 他知道楚云菡多少有些嫌疑,可当时她的模样那么可怜,事情的真相又一直没有结果,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倍加怜惜地娶了她。 可是如今,那残酷丑陋的真相被无情地揭开,更是从萧壁城口中说出来,对瑞王的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大。 “……” 瑞王埋着头,自嘲地低笑了几声,云苓隐约听到几丝微不可闻的抽泣声。 房间内的气氛一时陷入沉默,不多时冬青敲响了正厅的木门。 “王妃,天色已晚,瑞王妃说要先作别了。” “我知道了。” 云苓回应了冬青一声,又看向瑞王,语气淡淡。 “小婵还不知道你来了,去接她回府吧,别在这儿蹲着挡路了。” 闻言,瑞王一动不动的身躯这才终于有所反应,他沉默地缓缓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槛处,他停顿了几息,握紧拳头小声开口。 “之前是我不对……还有上回我母后的事,对不起。” 瑞王自觉无颜面对云苓二人,鼓起勇气说完便要匆匆离开。 云苓神色缓了缓,看着他慌乱的背影,开口道:“我一向记仇,但也恩怨分明,已经了结的事今后就不会再提了。” “倒是小婵,她也是当初的受害者之一,可你光顾着维护楚云菡跟我扯皮,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如今她怀了你的孩子,你多留心她些。” 瑞王的身影顿了顿,胸口又生出几分愧疚来。 “……我知道了。”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萧壁城收回目光,这才诧异地看向云苓,“你刚才说什么,容婵有了?” 云苓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他今天的表现看起来好像还有点救,但愿接下来不会出什么岔子。” 既然能听得进去这些话,选择接受了真相,之后多少会防备着楚云菡一些吧。 第 242 章 可以同房了 容婵走到前院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就在靖王府大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瑞王殿下,你怎么来了?” 她无比惊讶地开口,眼中闪过一丝自己也没察觉的欣喜。 瑞王已经收拾好了情绪,朝着她扯了扯嘴角,“那个……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是来接你回府的。” “我的什么事?” 他说话模棱两可的,容婵一脸茫然,还不待反应过来就被瑞王拉上马车了。 “外面冷,进去说吧,我刚才是说……你怀有两个月身孕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容婵坐稳在马车里,身躯微微一僵,看了瑞王几眼后,鼓起勇气开口。 “那、那你是特地来接我的吗?” 瑞王眼中闪过一丝尴尬,轻轻点了点头。 容婵眼眸微亮,心直口快地道:“我还以为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主动踏入靖王府一步呢!” 瑞王对云苓的抵触……不,应该说是恐惧更合适。 她知道瑞王一直很怕云苓,去哪都绕着靖王府走,可没想到因为得知她有了身孕,竟会亲自来靖王府接人。 那这是不是说明,在瑞王心中她算是个蛮重要的人? 瑞王轻咳了一声,眼神因心虚有几分飘忽,“这么大的事情,我当然会来亲自接你。” 容婵闻言,没心没肺地冲他傻傻一笑。 “谢谢你呀,瑞王殿下。” 不管怎么样,感觉到被人重视,她心里多少有几分小开心。 说起来,瑞王对她一直都还不错,没让她受什么委屈。虽然两个人之前没有男女之情,但容婵忽然觉得,要是能一直这样过下去的话,倒也不必担心什么。 哥哥总和她说,世间能像爹娘那样相爱的夫妻是少数,寻常夫妻能够相敬如宾地携手度过一生,便已是难得的幸福。 容婵自小被娇宠着长大,性子单纯也乐天,想通了这一点后,那些乍然得知有孕后的慌乱紧张与迷茫,瞬间就被抛到了脑后。 瑞王定定地看了几眼她的笑颜,片刻后才突然挪开视线,缓缓道:“其实……我们都成婚这么久了,你不用叫的那么生疏。” 他也是刚刚才发现,成婚都快半年了,容婵还一直称呼他“瑞王殿下”。 “哦。”容婵应声完,歪头想了想,“那我叫你小昱吧。” 叫夫君不合适,喊哥哥也喊不出口,她已经有哥哥了。 瑞王觉得这称呼有些难以启齿,但既然是容婵提出来的,便也没说什么。 马车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瑞王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他忽然觉得和容婵相处起来蛮舒服的,没有云苓给他的紧张压迫感,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也不似楚云菡那般,总觉得走不进对方的心里。 她没什么心防,什么都对他说,神态语气都落落大方,但既不像六公主那样骄纵蛮横,也不似温怀瑜郡主那般内向腼腆。 而且他突然发现,这姑娘笑起来的时候,两颊有着浅浅的梨涡,很是可爱。 一路回到了瑞王府门口,瑞王刚掀起帘子,便看见了远处的楚云菡。 对方似是在送客,那人有些眼熟,他认出来是林芯,离得有些远听不到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师父,我就不送您了,天色不早了您快回去吧,您问的事情若是有了消息,我第一时间便会告知您。” 林芯忙点头,温声道:“好,那就多谢菡儿了。” 她是来打探边关之事的,昭仁帝突然下令在京城紧急练兵,叶折风却什么都不肯透露。 丈夫还在边关,她心里放心不下,想着楚云菡很得瑞王宠爱,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这才主动拜访了一趟。 楚云菡送走了林芯,嘴角的笑容逐渐淡了下去,眉头微微拧起。 “紧急练兵?” 联想到前阵子有关边关的谣言,她直觉边关或许真的出了什么事,莲夫人一直在暗中四处打探,她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娘才行。 楚云菡心里想着事,刚转身便碰上了瑞王,顿时目露惊喜。 “天昱?这么晚你去哪了,难怪我刚才寻不见你的人。” 她刚想上前去挽对方的手,便见容婵也跟着从车上下来了,笑容僵在脸上。 没记错的话,容婵今日是去了靖王府,瑞王那么避讳云苓的人,竟然亲自去接她了? 听到她的声音,瑞王身形微顿,冷不丁想起云苓夫妇所说过的话,下意识地就避开了楚云菡的碰触,将容婵护在了身后。 楚云菡眼神微动,面上去没有丝毫破绽,只是乖巧地退到了一边,笑容中轻车熟路地带上几分落寞。 “王妃也回来了。” 以往每当她露出这样的情绪,瑞王就会毫不犹豫地撇下容婵,拉着她的手回菡萏院,屡试不爽。 瑞王看着她的笑容,心底有些乱,不知不觉间,他对楚云菡似乎没有之前那种感觉了。 三人僵持间,容婵有些尴尬,“那个,我有点渴,我先回屋喝茶去。” 她识趣地想先行离开,却被瑞王一把拉住。 “入冬了天气冷,不如叫厨房做点红糖姜水来吧,对身体也好,大家都别站在这里了,回屋歇息去吧。” 说完,他就拉着容婵径直离开了,二女皆是神色错愕地一愣。 回过神来,楚云菡面色难看地拧起眉头,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瑞王最近怎么回事? 这个原本很好拿捏的男人突然脱离了掌控范围,楚云菡一颗心直直沉了下去。 不过很快,她就得到了答案。 瑞王妃怀有两月身孕的消息传开,楚云菡死死地捏紧了手帕。 昭仁帝龙颜大悦,赐了不少补品药材下来,还特地从宫里挑了五个老嬷嬷和五个宫女,整整十个人一同照料容婵,把院子守的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萧壁城笑道:“父皇赐下去的那些人可都不简单,精通医理的,钻研膳食的一应俱全,还有两个有着深厚的功夫底子,这下你大可放心了。” 云苓不得不承认,她多少有些酸了。 “我怀孕那会儿,都只有岑嬷嬷一个人来照看我!” 萧壁城挑眉,压低声音凑过去,“等你再怀上的时候,保证待遇比她还好,说起来……媳妇儿,咱们好像已经可以同房了。” 第 243 章 我超会,我教你 早前御医就说过,生完孩子两个月后行房一定没问题。 原本两个月早就过了,只是萧壁城之前忙着处理在温泉山庄扎营的事,这才耽搁了。 如今好不容易闲了下来…… 云苓微微一顿,和他交换了一个莫名的眼神。 萧壁城压低声音,试探地道:“今晚把孩子给岑嬷嬷照看吧?” 云苓有些迟疑,“这两个崽子晚上闹腾的很,岑嬷嬷年纪大了,能行么?” 大宝二宝多数时间还是跟他们睡一个屋子的,小孩子半夜醒了爱哭闹,总要起身抱抱才行。 而且别人抱了还不管用,非得她来才行。 带孩子真不是人干的事,要不是她作为精神力者对睡眠的需求比一般人少,换别人来早就神经衰弱了。 “他们两个最近比之前乖多了,没问题的。” 萧壁城有点心急,他忍着做了那么久和尚了,总不能还得等到孩子长大才能开荤吧? 为了云苓的身体着想,他一直强行压抑着自己,但实际上每天都在掰着指头数日子,离两个月的期限越近,就越觉得煎熬。 他也是个正值青年,气血方刚的男人,总靠着自娱自乐解决问题也不是事儿啊! 虽然有时候云苓体贴他忍的难受,也会“略施援手”…… 但看得见却不能吃是另一种精神折磨,还不如自力更生呢。 云苓见他实在可怜,不由得点头道:“那今晚就把他俩扔给岑嬷嬷吧。” 萧壁城按捺住心底的些许激动,当即就照办,命人请来了岑嬷嬷。 岑嬷嬷有些为难,“倒也不是老奴不愿意照看两位小公子,只是小公子们都黏王妃的紧,这离了王妃能行吗?” 早前她看云苓夫妻二人辛苦,也曾试着帮忙带过两个孩子,但最多只能带走一个时辰,否则整个院子就会魔音穿耳,谁都别想睡了。 云苓想了想,灵机一动,“要不然我试着点一柱安神香看看,兴许有作用呢?” 她怎么把能魂消香给忘了! 这玩意儿碰上引子是剧毒,可寻常使用的话,那就是绝佳的安神香,对身体完全没有任何副作用! 在幽幽的香气下,两个崽子很快睡的像小猪崽一样沉。 萧壁城见有效果,提起的心放下来,眸底浮起一丝喜意,顺带觉得莲夫人都顺眼不少。 云苓也微松了口气,感谢莲夫人赠送的魂消香一支,为她和萧壁城在探索爱情的道路上给予了强劲有力的支持。 萧壁城轻咳一声,正色道:“对了嬷嬷,今晚我和云苓就不歇在揽清院了,我们睡漱石居。” 岑嬷嬷疑惑不解,“好端端地怎么要睡漱石居?” 云苓与萧壁城心意相通,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心直口快道:“揽清院里住的人太多了,而且隔音效果不好!” 岑嬷嬷更疑惑了。 萧壁城面色一红,“咳咳!” 云苓顿了顿,面色严肃地解释,“嬷嬷,我和王爷有要事商谈,我前阵子画了辆战车的图纸,正要和王爷好好探讨一番改进方案,看怎么能开得更快更稳更猛。” 岑嬷嬷恍然大悟,难怪今晚突然要让她帮忙照看孩子。 “这般要紧的事,的确不能随意叫旁人听了去。” 王爷这孩子太辛苦了,前阵子忙得脚不沾地,每顿饭都没法好好吃几口,眼下好不容易松快几天,还要彻夜与王妃一同探讨战车改进,真是胸怀百姓,心系天下啊! 这样想着,岑嬷嬷不由向萧壁城投去一个情绪饱满的眼神,里面包含着两分疼惜三分敬重四分慈爱。 至于还有一分是什么,云苓也没看出来。 可能是岑嬷嬷年纪大了,眼珠有些浑浊,不似年轻时那般清澈吧。 “辛苦王爷与王妃了。” 萧壁城的脸色顿时更红了,他两颊烧的厉害,冲着岑嬷嬷尬笑了几声,忽然觉得其实黑点也挺好的。 至少他现在脸红的跟红皮儿鞭炮一样,但岑嬷嬷啥也没看出来。 “那孩子们就交给嬷嬷了。” 二人早前就洗漱过了,说完萧壁城直接拉着云苓步伐匆匆地去了漱石居,然后将小院里的护卫们都遣散。 说来也怪,明明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又不是没亲热过,但萧壁城却感到心脏不停的跳动,前所未有的紧张。 好像在做什么坏事一样。 云苓敏锐地感觉到了他动作中的几丝紧张和青涩,“你紧张什么,对你来说也不是头一回了吧。” 萧壁城听到这话,以为她嫌弃自己的,顿时深受打击。 “之前那次我什么都不记得。” 那会儿他中了药,完全没有理智和清醒而言,事后甚至都没有留下一丝记忆。 “我听说在世家和皇室,男子到了十五岁,也会特地派宫女或是通房教着写,话说你……” “我没有过通房,也没有过宫女。”萧壁城抿了抿唇,继续道,“我十五岁那年,恰好出了五弟被诬陷和宫女苟合的事,我怕触及父皇怒火,不曾与宫女有过任何出格举动。” 后来他就参军去了。 最开始他满心都是战事,哪有时间想这些事,后来成为将帅首领,自然要以身作则,严正军风。 “春宫图总看过吧?” “……没有。” “放屁!你没有看过的话我把头拧下来。” 色是人之天性,那会有男人连这个都不看? 云苓凉凉地道:“装的差不多就得了,王爷。” “好吧……看过。” 年少无知的时候,他也曾背着旁人偷偷躲起来看过。 “那你还磨叽什么?” 云苓有些纳闷,先前猴急不可耐的是他,上了床后忸忸怩怩的也是他。 “……” 萧壁城不说话,云苓却从他别扭的神情中忽然明白了什么…… 于是她自认为很体贴地安慰对方,“听说男人都很在乎头一次给对方的体验?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放心,我超会,我教你!” 萧壁城眼角一抖,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就停了,“你哪儿学来的?” “虽然我缺乏实战经验,但是我的相关理论知识很丰富,既看过文字版的指点,也目睹过真人版的动作指导教学。” 萧壁城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不敢置信地问,“真、真人版动作指导教学?你们那个世界还教这种东西?” 第 244 章 男人不能说不行 “咳……倒也不是,属于私人兴趣选修课吧,大家应该都会主动上……” “……” 萧壁城知道就算是女子,在成婚前也会有专门的嬷嬷指点房事,但也没有这么离谱的。 所谓的真人版动作教学,着实狠狠刷新了他的三观和认知,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云苓半天后终于憋出一句话。 “你到底行不行?” 要实在不行,那她就在上面了。 云苓后半句话还没能说出口,猛地便被堵住了嘴,后脑勺重重撞在枕头上,上方的人似是恼怒地发狠咬了她两口。 “嘶……”云苓一时撞懵了,瞪着他道,“突然发什么疯。” 萧壁城用暗沉的眼眸看着她,神色中有几分无奈和气恼。 “媳妇儿,男人不能说不行。” “行不行要用行动表示,你行不行我不知道,反正我很行。” “……为夫一直很想知道,你从来都不会觉得害羞或者不好意思么?” 云苓眨了眨眼睛,“啊这……你是说那种肾上腺素飙升,面红耳赤,脉搏加快的生理表现么?我自从十岁以后就很少有过这种情况了。” 很抱歉,组织给她们上的第一课,就是对于情绪镇定的控制力…… “何况,和有情人做快乐事,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也没有实战经验,只是想利用自己学的知识,尽可能的让我们两个更舒服更快乐一些。” 说这话的时候,云苓的神色很认真,罕见的显露出天性中的一丝纯真。 萧壁城怔了怔,心底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随后哑然失笑,意识到自己可能忽略了一些东西。 云苓并不是嫌弃他什么,只是成长的特殊环境使然,造成在人格表现方面与常人有所不同罢了。 他低低笑了一声,神色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宠溺。 “好,但是我也想教给你一些东西。” 心脏为深爱的人而飞速跳动不止,是一种会上瘾的、难言的美妙滋味。 “媳妇儿,世间有一些快乐,是需要身体和心灵共同起舞,才能让灵魂深处感受到战栗的。” 云苓茫然地望着萧壁城,也不知为何,就感觉他好似突然变得和刚才不一样了。 上方那张熟悉的脸,那双漆黑的双眸直视着她,不再闪躲和别扭,转而变得幽深起来。 明明他的目光极尽温柔,可越来越靠近的脸,却天荒地破的让云苓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她感觉头脑有一瞬间的卡壳,然后思绪就开始变得缓慢迟钝起来。 之前的很多次亲吻,好像都和这次不一样。 萧壁城隐约感觉她的心跳好像变快了一些,眼底漾开波澜的笑意。“感觉怎么样?” 云苓胡乱地点了点头,“挺好的,跟之前有点不一样。” 萧壁城微微一笑,与她额头贴着额头,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 这个动作让云苓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心甜蜜,但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无处安放。 这是一种失控的感觉,但她一点也不紧张害怕,反而隐隐心生欢喜。 “……我好像,有那么一点能明白你说的意思了。” “那我们继续。” 萧壁城捏了捏她的脸,精壮的手臂抬起,放下浅纱帷帐,隔绝了初冬的寒意。 …… (拉灯,此处略万字) …… 翌日清晨,云苓被身体习惯性的生物钟唤醒,罕见的感到有些疲惫。 想到昨晚那一课,她心底忍不住直叹,萧壁城真是个体力怪物。 其实在组织里训练了那么多年,她的体力耐力原本也很强,大概是穿越以来就没好好锻炼过吧,居然落了下风…… “这么早就醒了?” 她一动,萧壁城就睁开了眼,他早就醒了,一直在闭目养神中。 云苓皱了皱鼻子,翻身趴着看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生理性的泪花。 “我腰酸的厉害,你给我揉揉。” 她懒洋洋地开口撒娇,萧壁城很快动作刚柔有力地照做。 冬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洒进来,他的脸庞一半明媚,一半落在阴影中,衬得刚毅的脸型线条也变得柔和。 见云苓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萧壁城忍不住唇角轻弯,“一直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云苓再次打了个哈欠,冲他一笑,“没有,就是忽然间感觉很幸福。” 有那么一种……好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一样的满足感。 萧壁城微微一怔,眼神柔和,“还困的话就再多睡会儿吧。” 云苓点了点头,只觉得他按揉腰间的力道很舒服,迷迷糊糊间就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屋里炭火烤的暖暖的,萧壁城在书案前翻看着什么东西,神色认真。 云苓看了眼自己身上,大抵是怕她冷,里衣都已经穿好了。 “见鬼了。” 她小声嘀咕着,暗自咋舌,以她自小训练的警惕性,居然会连睡着时有人给自己穿衣服都无所察觉。 萧壁城注意到她睡足了,连忙起了身。 “饿了吧,我已经让厨房把午膳做好了,一直温着呢。” 语毕,他边走出门外,低声吩咐了陆七几句。 云苓忽然有些贪恋这种被人无条件疼宠的滋味,想起昨晚上的感觉,有些意犹未尽。 说起来,成亲之后还没度过蜜月呢。 要不然……就把那两个崽子扔在揽清院吧,反正她手里有魂消香来着,再次对莲夫人表达一秒钟真诚的感激。 不过幻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萧壁城拿着一个礼单过来,笑着道:“很快就是云泽和郡主的大婚之日了,我筹备了一些贺礼,都写在这纸上了。” “还有,前几天云泽私下透露,说他其实一直很想要张你画的铅笔画,不过看你这么忙,没好意思提起过。” “那就画张结婚照吧。” 云苓点了点头,一口应下,这才发现日子过的竟然这么快,转眼就快到楚云泽和温怀瑜成亲的日子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不由得有几分压抑不住的雀跃。 按照计划的时间,她也应该快要收到一封来自北秦的回信了…… 第 245 章 重逢并不遥远 云苓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每天都盼着一觉醒来,驿站就能传来好消息。 温泉山庄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眼下那批庞大的竹林,已经派了人手紧急清除中,萧壁城难得有一段闲暇的时间喘口气,整日和云苓腻在一起。 忍了那么多年没开荤,一朝尝到滋味儿,立马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云苓一直觉得萧壁城很像老幺喜欢的那种犬系男友,他平时的确也很听话温顺,就是最近好像血脉觉醒了一样,一到晚上就透出压抑不住的狼性。 每当夜晚降临,萧壁城的眼神就变得炙热期待起来,眼巴巴地看着她。 “媳妇儿,今晚上课不?” 两人的暗号已经对的相当熟练,便是当着陆七等人的面也能坦然自若地开口。 云苓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可以实践一下上次探讨的理论可行性。” 陆七在一旁听得不明觉厉,只感觉王爷和王妃真的好辛苦。 “乔大人,最近每天晚上,王爷和王妃不是要讨论战车图纸就是要上课学习,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一定要让厨房加强伙食才行,宫里不是赐了过冬的火腿和腊肉下来么?” 最近军营训练的力度愈发高强,他人都饿瘦了,厨房要是可以改善伙食,他也能蹭点好处。 乔烨意味深长地看了陆七一眼,“王爷是该多沾点荤腥。” 能在靖王爷身边伺候的人不多,王府里其他人察觉不出什么,但作为王爷手边最信任的亲信,他可没陆七那么傻白甜。 靖王爷哪里像是彻夜劳累的样子,光是冲那每日神清气爽,意气风发的模样,就能猜到压根儿不是那么回事儿。 但乔烨也不点破,反而不动声色地替二人遮掩,以免陆七这样毛毛躁躁的傻小子一不留神坏了别人的好事。 * 没有了孩子打扰,漱石居里的二人很是放纵了一段时间。 云苓不由得暗自庆幸,辛亏她提早就研制好了能够有效避孕的药物,不然照这个情况下去,搞不好下个月她就查出怀二胎了。 这段时间她也没别的事,白天待在王府里画铅笔画,晚上和萧壁城探讨车技,日子难得轻松闲暇。 除了楚云泽和温怀瑜的结婚照,太上皇的生日画像云苓也没有忘记,不同于对待昭仁帝的敷衍,云苓这次画的相当认真。 这次练习手稿,她画了府里不少人。 比起上次的单调黑白,如今的铅笔多了好几种鲜艳的色调,云苓按捺不住思念,循着上辈子的记忆画了一张四人像。 纸上的四个女孩神色笑容各异,在鲜艳的色彩下焕发着一种别样的生机,云苓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萧壁城端详着画纸,上面四人的发型打扮都是他不曾见过的陌生模样。 “这就是你那几个同门?” 云苓点点头,指着画上一个黑色长发及腰,细眉杏眼的纤弱女子,对方正轻浅地柔笑着,像一株开在幽深山谷的纯白铃兰。 “这个是胧夜,我们小组的智囊。” 萧壁城挑了桃眉,对方不似云苓那般美的明目张胆,不过那副清纯无害的模样,怎么都很难和云苓描述的心机毒辣联系在一起。 云苓的手指向右挪动,“这个是留情,脾气不太好。” 萧壁城点点头,他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因为对方的相貌看着很眼熟,依稀是记忆中那个有过几面之缘的风小妹模样。 只不过,风小妹的气质沉稳而内敛,画上那个一脸冷漠的短发女子,更像是一柄没有剑鞘的利剑,能令寻常人不寒而栗。 云苓的手指又向下一滑,笑道:“这个是璇玑,她很喜欢恶作剧。” 对方有着一双狡黠的猫瞳,短发才及肩,看起来像是个没长大的半大少女,笑容灵动张扬,又隐隐让人觉得带着几分小小的恶劣。 萧壁城的眼神最终落到最后一个人身上,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画纸,语气都不由自主地变温柔。 “这是你原来的容貌?和现在的你一模一样。” 浓密卷曲的墨色波浪长发,微微上挑的眼角勾人心魄,一眼就让人挪开目光 云苓点点头,“是啊,原来的楚云苓,真正的样子其实跟我长的差不多。” 还挺巧的。 萧壁城顿了顿,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跳,语气不自觉地提高。 “媳妇儿,既然你们都和自己原来的模样长的差不多,那你不妨把另外两人的画像单独给我,我命人循着画像分别去东楚和南唐打探,想来这样找到她们的机会大的多。” 云苓微微一愣,立刻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你怎么知道我们都和原来长得一样?” “我曾见过风小妹,她和你画出来的样子也完全一致,除了气质和打扮。”萧壁城指了指留情,“所以我猜测,另外两人应当也是如此。” 云苓的心顿时加速跳动起来,神色隐有几分抑制不住的惊喜和激动。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太好了!” 她当即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画了两张单人像,甚至还根据这个时代的衣着发髻特点,对二人的形象做出了改变。 有了画像的话,他们的目标就更明确清晰了,完全无需单靠着打听陨石坠落的事去摸索她们的下落! 将画像交给萧壁城后,云苓的目光中忍不住露出几丝期待和喜意。 她隐约有种预感,重逢的日子或许并不遥远了。 第 246 章 反正老娘天下无敌 心中有了期盼,云苓心情飞扬,用着粗制的纸笔画画都越发顺手起来。 期间,五皇子得知她又开始画铅笔画了,眼巴巴地跑过来跟着学,他的天赋很好,几日下来也算画的有模有样。 云苓也没有所保留,见他学的认真,就一股脑地把自己会的全都交给了对方。 五皇子学得如痴如醉,回去后就埋头闭关起来。 没出几日,很快就到了楚云泽和温怀瑜大婚的日子。 温怀瑜没了双亲长辈,昭仁帝怜惜温家满门忠烈,以皇室的名义为其送亲主婚。这般风光的场面,让老世子差点没高兴的昏过去。 临近大宝二宝的百岁宴,宫中开始紧密锣鼓地筹备起来。 太上皇的寿辰与新年的步伐也越走越近,接二连三的好事将近,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欢腾的喜意中。 恰就在这时,一道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惊雷平地起,为喜气洋洋的京城上空笼罩了一片阴云。 “怎么回事,京城里的百姓为何一夜之间全都知道北秦联军出事了?” 一见到萧壁城,云苓立刻按捺不住地问他。 就是从昨天起,北秦风家军被秦帝流放的消息就不胫而走,现在整个京城的茶馆都在沸腾地谈论此事。 人人皆道,北秦与大周的关系岌岌可危,对方不会再派联军来支援了,眼下边关危机四起! 萧壁城刚从宫中赶回来,他看向云苓神色凝重地压低了声音。 “莲夫人那边开始有所动作了,这消息是她派人散布出去的。” “我们一直瞒的很好,她怎么会突然知道这件事?”云苓神色微凛,随即又眉头紧皱,“是安亲王透露给她们的,还是她们自己探查到的?” 萧壁城额角青筋直跳,“目前尚不知她们从何处得知此消息。” 云苓镇定下来,冷声道:“算了,现在去纠结那些也没意义,边关目前情况怎么样?” 纸早晚是包不住火的,他们压根儿就没想着一直瞒下去,只是觉得最起码也能撑到年后,如今消息暴露的着实太早了,这里头定然有问题。 “折风的父亲,也就是我师父,他每隔五天便会传递一次消息给京城。上一次收到消息就是在昨天,目前边关局势尚且稳健,自打你将突厥毒烟破解之后,突厥人便再也难以占据上风,早前那批袖弩也都已经送达军中。” 大周军队的军鸽训练的很强悍,每只信鸽一天约莫能飞六、七百公里,采用接力的方式,最快五天便能获得一次边关的消息。 不过鸽子的负重有限,只能携带极薄的纸卷,上面往往也就一句话的信息。 “朝中的局势尚且能控制住,但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有关北秦风家军的谣言。” 萧壁城说完,一颗心微微有些下沉,其实风家军的事也谈不上谣言,而是事实。 云苓松开眉头,安慰他道:“到也不必太过担忧,北秦的回信应该很快就到了,我们和风二哥约定的是一月初回大周。眼下也没几天了,等他抵达京城,一切谣言必然不攻自破。” 萧壁城轻轻点头,双眉却没有松开,“不知接下来这几天里,她们会怎么出招。” 虽然消息提前走漏让人很不爽,但云苓仍旧异常淡定的喝茶。 “没事,不管发生什么,反正老娘天下无敌。” 萧壁城:“……” 他暗自失笑地摇摇头,不过看着云苓的样子,心里反而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是啊,他们有那么多底牌,有什么好怕的? * 文国公府的后院里。 莲夫人染了风寒,一连几日都在卧床休息,楚云菡凭此借口,向瑞王求了恩准回家探望母亲。 朴素简洁的房间里,莲夫人噙着淡笑坐在床榻上,全然没有丝毫病意。 “菡儿,你这次做的很好。” 如果不是楚云菡从林芯处得知,昭仁帝在京城里私下练兵,引起了她们的注意和猜忌,也不会顺藤摸瓜探查到边关的事。 大周皇帝把这个消息瞒的很好,不过还是没能逃过他们的火眼金睛。 楚云菡神色隐隐有几分兴奋,“娘,接下来我们是什么计划?” “接下来?”莲夫人饮了一口茶,冷笑了一声,“等安亲王那边的行动吧,让他们逼靖王去边关,到时候京城便尽数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只要京城没有靖王坐镇,余下的都不足为惧。” 楚云菡顿了顿,眼里有些许恨意,不放心地道:“那楚云苓该怎么解决?” 听到这话,莲夫人反问道:“上次让你送给林芯的药材,她用在叶折风身上了吗?” “我亲手帮她给叶折风治了解毒药。”楚云菡点点头,眼神有些许不解,“对了娘,您还没告诉我,为何要特地给林芯送药材呢。” 莲夫人唇角弯起,淡笑了一声。 “我给你的药材中有蛊虫的虫卵,如我所料不错,如今应该已经在叶折风体内孵化,这对母子……算是我留的一手后招。” 早晚用的上,无非看何时出牌罢了。 第 247 章 是你背弃我在先 京城中,针对边关的流言愈演愈烈,百姓担忧的情绪也越来越重。 尽管朝廷表示边关战事一切稳定,但架不住莲夫人手下的人不停四处拱火,闹得好像明天突厥人就要打到京城了一样。 甚至有人提议,希望靖王爷能尽快带人前往边关一探究竟。 但这些人此时的想法到没什么恶意,不过是本能地认为若有萧壁城驻守边关,百姓们心里也安定。 萧壁城没关注这些议论声,他正命人顺着痕迹调查莲夫人的消息来源。 乔烨做事一向靠谱,不多时就有了消息。 “回禀王爷和王妃,近来莲夫人一直对外称病,没有出过文国公府,唯有楚云菡回去的格外频繁。想来莲夫人行动不便,一切都是交付与楚云菡去做的,她手段稚嫩,做事不如莲夫人那般滴水不漏,让我们探查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云苓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不怕莲夫人有所动作,对方跟个缩头乌龟一样什么也不做才麻烦呢。 至少对方每次一行动,他们就能够有迹可循。 萧壁城点点头,“和楚云菡直接或间接有所接触的人,你整理一个名单出来,我要上报给父皇。” 云苓娘家那边一直有老文国公在盯着,老文国公是个聪明人,不像老世子那般好糊弄,莲夫人手段再通天也别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 这不如今莲夫人束手束脚的,也不敢擅自妄动,只能通过楚云菡去做,让他们逮到了些许破绽。 名单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突厥人的内应,这算是他们的一大收获。 双方悄无声息地交战着,京城中的流言传了几日,虽然没有往更坏的方向发酵,但也一直没有消停。 * 落日余晖照在贤王府的庭院,寒白的地板映出几丝残阳的血色。 这日,贤王妃带着糯儿去靖王府走动串门了。 书房里,宋鹊羽急切地问,“王爷,这样大好的机会,您为何还迟迟不动手啊?现在是逼靖王离京的大好机会,只要他走了,我们立刻就有机会动手!” 坐在木椅上的贤王已经垂眸沉思了很久,迟迟没有出言下达命令。 听到宋鹊羽的问话,他眉宇间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耐烦,淡声道:“你退下,去请皇长叔来。” 宋鹊羽以为他终于肯动手了,眼神微喜,也顾不上在乎贤王的冷淡,立刻便退下去了。 不多时,安亲王推门而入。 “长旭,你迟迟没有动作,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贤王沉默了一下,“莲夫人的消息比我们想象中要灵通,也不知是否还藏有后手,确定要在这个时候逼靖王离京么?” 安亲王微微皱眉,沉下语气道:“虽然北秦联军的事发生的突然,但我们一早就得知了消息,如今京城也已经布局完毕,局势在我们的主导之中,你大可不必担心。” 这会儿就算突厥已经得知了风家的事,他们也不怕。 再让萧壁城去维持边疆稳定,倒是正好可以拖住突厥王的脚步,让他没法在京城这边耍阴招。 “长旭,我们的计划你是一清二楚的,不该有此顾虑才对。” 安亲王眸色莫名地打量了贤王一阵,再联系近来他对云苓态度的细微变化,隐约明白了什么。 “是因为靖王妃之前救了糯儿,你不忍心下手了?” 贤王抿唇,眼神复杂地摇了摇头。 “皇长叔,我不是不忍心,只是她的确救了糯儿一命。” 虽然云苓很碍事,但他也不想欠别人什么。 而且无论是糯儿还是阿沁,母女两人对云苓的亲近和喜爱都难以掩饰…… 他不知道,等到真正兵刃相见那天,应当如何跟阿沁解释。 安亲王轻叹了口气,“长旭,你重情义是好事,但你不该把这份心思花费在外人和敌人身上,要知道……你的母妃还在等着你救她脱离苦海。” “长旭,你难道忘了么?”安亲王静静地看着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们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谁?” 贤王怔怔地看着安亲王,身躯轻轻一颤。 是啊,他们为何要谋取皇位,甚至不惜和突厥人勾结? 不正是为了向昭仁帝复仇,把母妃拯救出来么。 母妃与皇长叔本是两情相悦,是昭仁帝为了巩固自己的太子之位,横刀夺爱逼迫母妃嫁给了他! 他从皇长叔手里抢走了母妃,却又不好好对她,没有半点怜惜宠爱……在利用完季家的权势后,反手就将她的母族尽数发落诛杀! 已经整整二十余年了,母妃的所有青春年华,全都献给了青灯古佛。 想到这里,贤王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皇长叔见谅,是长旭一时想岔了。” 这么多年来,他都不曾见到母妃笑过,每当他提起皇长叔时,母妃的情绪也会变得不对劲。 看着安亲王腰间那块磨损的玉坠,贤王抹去了心中最后一丝动摇,眼神陡然坚定起来。 “您已经等了母妃二十多年了,她一定也在等着您,我马上就派人动手。” 只要谋取皇位成功,他就能让母妃脱离苦海! 安亲王闻言,看似欣慰地点了点头,他压下眼底复杂的情绪,又与贤王交谈了一会儿后,方才离开贤王府。 月色下,他端坐在摇晃的马车中,指腹摩挲着那块磨损的玉佩,神色复杂地喃喃自语。 “菱华,你已经躲了我二十三年,我不会再让你躲下去了,不要怪我狠心……” 我为你放弃一切,是你背弃我在先。 (作者君:宝子们别急,按照时间线,有些剧情是必要交代的,很快姐妹们就都陆续出场啦,不会拖到大几十万和百万字后。下章情哥来信,作者正在努力码字,兼职写文更新速度有限,大家请见谅。) 第 248 章 留情来信 翌日,又是一道惊雷落在京城中。 有不少自称知情人士的人揭露,北秦与大周的关系之所以陷入危机当中,全因靖王爷当初在边关时,曾私下协助野心勃勃的风家军计划谋反之事。 北秦皇帝识破了风家军的野心,才会将他们一族尽数流放,与此同时也记恨上了西周靖王,如今才拒绝派联军前往大周支援。 “放他娘的屁!” 陆七听到这没谱的流言之后,气的鼻子都歪了。 “王爷都快三年没上战场了,密谋个锤子的密谋,我们什么时候管过北秦的事儿了?” 如今在有心人的怂恿煽动下,有一批人试图给萧壁城定罪,认为他应该尽快前往边关维稳,戴罪立功。 萧壁城冷笑了一声,却没有丝毫气怒和慌乱。 “我当他们接下来要出什么招,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他和北秦风家一直交情匪浅,这是大半个朝廷都知道的事,眼下反倒成了他的罪证之一。 乔烨神色担忧,“王爷,眼下朝中有一大批官员都在逼迫陛下,要他下旨派您去边关,这可如何是好?” “不必担心!壁城,子舟他们已经在郦城了,三天后便会入京!” 院子门口,忽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正是在靖王府养伤养了快三个月的风家大哥风子昂。 他的身份不便透露,因而三个月以来都住在偏院里养伤,几乎不与任何人往来。 云苓点点头,面上绽开一抹笑容,“既然是这样,看来北秦那边的事进行的很顺利。” 这会儿风子昂刚从外面回来,他手上拿着一个盒子,神色喜悦。 “驿站里的线人先送到了一份包裹,好像是给靖王妃的。” 风子舟带领着大部队,脚程走不快,但临走前留情特地交代过他,一定要先尽快把那个包裹送到京城的靖王府里去。 他料想云苓也在焦急盼望着回信,因而等入了大周边境以后,就特地叫人快马加鞭率先送包裹。 云苓听到这话,当即从椅子上蹭地站起来,神色激动。 “快拿来给我看看!” 一定是情哥的回信! 接过风子昂手里的包裹,云苓率先回到了书房中,萧壁城神色微动,也连忙紧跟其上。 云苓双手激动的微微颤抖,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包裹,果然见里面那个木盒子上,印着留情专属的兽爪图案。 她一颗心脏跳的飞快,赶紧打开了木盒子,只见里面是数不清的信纸,厚厚一沓比手掌的厚度还要厚。 云苓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期待地拿起那些纸张查看,入眼全是密密麻麻的铅笔字。 “苓妹,见字如我,一切安好。” “2299年3月20日,我和老幺得知你身亡的消息,决定为你和老一报仇。5月25日晚9时,与老幺对组织总部大楼进行秘密爆破,歼灭敌人103人,成功击毙首领,我因重伤不治率先牺牲。此方世界,今年同样的5月25日晚,我于北秦冷宫中苏醒,新身份为弃妃风留情。” 熟悉的字迹,熟悉的简洁汇报口吻,看的云苓一瞬间有种想哭的冲动。 当初大家曾开过玩笑,如果四个人不能一同完完整整地逃离组织,那还不如豁出去不要命了。 没想到情哥和老幺都已经逃出去了,却真的还是为她们选择回到了虎穴中。 “目前我的身体机能一切正常,因脑部受过重击,精神力受到影响,驱动时会刺痛难忍。发现陨石有温养精神力的作用后,情况有所缓解,目前正在缓慢恢复中。此具身体有多处旧伤,但不影响自保能力,你大可放心。” 留情对自己的伤情状况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如果不是风家兄弟有所提及,云苓根本不会知道她已经到了一只手脚半残的地步。 接下来信纸里的内容,应当是后来继续接着写的,用词口吻都日常随意了许多。 虽然繁简体混用,还夹杂着乱七八糟的英文,但一旁伸着脖子看的萧壁城也能读懂不少。 “风二哥说了你和西周靖王的事,你寄来的信我也都认真看完了,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是我们之中最先脱单的一个,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一直没告诉你,老幺之前觉得以我们两个的性格,可能会寡一辈子,不如干脆凑合过。我想好像是这个理,就偷偷连房子跟车都买好了,原本打算给你个惊喜,等摆脱了组织就回去结婚,现在看来果然不能乱立g。” 这段话有一大半都是英文,萧壁城忍不住小声问,“媳妇儿,她这里写的是什么?” 云苓瞥了眼神色茫然的萧壁城,“情哥说祝我们新婚快乐。” 得亏他看不懂,不然铁定跳起来,虽然她和情哥之间只是纯粹的革命友谊来着。 “我看了素描画,他人长的不错,至于品性我并不担心,但凡是你能看上的人,那就一定不会有问题。” 对于萧壁城的存在,留情接受的相当自然迅速,也没有任何挑刺和意见。 她信任小组的每一个人,也无条件支持云苓的任何想法,云苓说好就一定好。 “听说你那边情况不妙,我这次还不能立刻动身去大周,有些要紧事还需要善后处理,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最晚明年三月初春,我一定如约到靖王府跟你汇合,安心等我。” “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了个惊喜,先卖个关子,等风二哥抵达京城你就知道了。” 留情以絮絮叨叨的口吻说了些琐碎的事,几页纸后,终于把重点放在了自己身上。 “再跟你说说我的情况吧,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风家兄弟应该跟你说了不少。” 云苓只见那些字迹肉眼可见地变得潦草了许多,隔着字迹都能隐约感觉到对方写信时的暴躁。 “简单来讲,北秦皇帝是个傻比,他的贵妃也是个傻比。” 这张纸开头就这么一句话,剩下的全是经典国粹“口吐芬芳”。 云苓顺手翻了翻,留情差不多不重样的骂了整整三页纸,且涵盖了多国语言,完美展现了她在语言学习方面的惊人天赋。 讲一句正事骂三句,云苓艰难地从她那骂骂咧咧的口吻中,大致拼凑出了一些完整的信息。 第 249 章 情哥的事迹 简单来讲,留情那具身体的主人跟北秦皇帝算是青梅竹马,且对秦帝情深意重。 北秦那边有个苏家,苏首辅野心勃勃,大概就是西周封家的翻版,区别在于苏家是真的想谋取皇位。 “狗皇帝十一岁的时候就登基了,怕他变成苏家的傀儡,摄政王一直都在帮他,但是他的被害妄想症很严重,你出手都治不好的那种程度,看谁都不是好东西,总觉得摄政王想抢他皇位。” 因为风家和摄政王关系紧密,所以秦帝有心打压风家军,为了回收兵权,甚至不惜将忠烈老将打成卖国贼。 “狗皇帝造作的时候,摄政王刚好不在北秦,就这么让他得手了。风老将军希望狗皇帝看在旧情的份上,能让风小妹免受此难。” 谁知道秦帝整日忙于夺权,把冷宫里的风小妹忘得一干二净,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方已经被出身苏家的贵妃虐待致死了。 “刚一睁眼的时候,那个苏贵妃又是薅我头发又是挠我脸的,还要逼我吞活蛇。那我肯定不能忍啊,冲上去就把她打飞出去了三米远,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都没起来。现在想想都还很气,如果当时我的手脚能再利索一点,头盖骨都给她掀开了。” 云苓在心里给那个苏贵妃点了根蜡,情哥打架不会用扇巴掌挠脸之类的招数,不管是男是女,她向来都是重拳出击的。 据留情描述,她醒来接收记忆后,得知狗皇帝和他的宠妃都不是好东西,原本想将二人瞬间斩杀,没想到精神力却出了问题,以失败告终。 “后来那个太后就一直在旁边逼逼赖赖,非要狗东西下旨赐死我,我当时头疼的厉害,她吵的人心烦,实在没忍住给了她一拳,她掉了两颗牙,现在说话漏风,听着更烦人了。” “事情闹得有点厉害,不过狗皇帝可能是良心发现吧,竟然把我给保下来了。” 但留情却没想放过对方。 “被禁足的日子里,我反复思考了失败的原因,觉得你和老一说得对,我做事不该那么冲动,所以特地花五分钟思考了一个绝对周密且完整的计划。” 意外地发现天上掉下来的陨石能够温养精神力,留情很是安分了一阵子。然后选择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打算先抹了苏贵妃的脖子,再送秦帝上西天。 万万没想到碰上了潜入宫中的刺客,阴差阳错地救了刚回京的摄政王。 “我那会儿腿脚不好使,不小心把摄政王压倒了,然后苏贵妃就当着很多人的面唧唧歪歪,说什么我跟摄政王果然有私情,太后气得像土拨鼠一样尖叫。” “为了保住清白,我只好告诉他们,我真不是半夜溜出去跟摄政王私会,而是去杀她和狗皇帝的,但是太后听完就气晕了,可我没有撒谎。” 这两页纸,萧壁城大概读懂了个七七八八,看云苓的眼神忽然间就带上了几丝庆幸。 原来云苓当初跟他说,自己是组织内最儒雅随和的人,这话并没有骗他。 萧壁城忍不住想,得亏当初他遇上的人是云苓,不然他如今是否健在都不好说。 云苓继续翻开下一页纸。 “这次潜行刺杀仍以失败告终,不过摄政王说我救驾有功,把我保下了。” “这个男人长的不错,看着挺顺眼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剑法很厉害,听说是天下第一。如果我的手脚没出问题,真想跟他酣畅淋漓的打一场。” 提起摄政王,留情的口吻明显变得平静温和了许多,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关于对方的事情。 “唉,我要是像你们几个那么聪明耐心就好了。” 留情彻底吸取了之前教训,决定耐心等精神力恢复到一定程度后,有了一击必杀的把握再动手。 “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不行,养病的日子里,我想起你以前教给我的一些制药方法,就打算自己培育一些草药,但是苏贵妃三天两头搞小动作,把摄政王好不容易帮我找来的草药植株都给毁了。” “那可是我每天浇大粪,浇了三个多月的成果!” 后面又是半页纸的国骂,云苓几乎能感觉到那冲破纸张的愤怒,按照情哥的性子,她一定是忍不了的。 根据后续描述,果不其然,她实在是气不过,最后没忍住冲进了苏贵妃的寝宫,把粪桶扣在了对方头上。 “狗皇帝整整两个月都没召她侍寝,还跑到我宫里来,说什么我得承担后果,想跟我睡一张床。我想这可是个大好机会,绝对不能错过,立刻就同意了。” 然后趁秦帝不注意,反手给了对方一剑。 “他胸口居然有护心镜,这个时代的人一点都不纯粹。” 这次刺杀失败,留情原本做好了浴血奋战的准备,没想到秦帝却拦住了侍卫,表现的受伤又震惊。 “狗皇帝问我是不是还恨他入骨,你说他是不是有病,无冤无仇的我会捅他?总之这次闹的有点僵,他大概是急眼了想搞死我,幸亏你的信送来得及时,帮了大忙。” “苓妹,你不知道当时我收到信时有多高兴,原本我都没想过要好好活下去,过一天是一天。没有你们几个的人世间,并不值得留恋。” 直到得知有望重逢的消息,留情才终于改变了想法,决定要好好活下去。 云苓心中难言的情绪不停翻涌,最一开始的她何尝又不是这么想的呢。 “但是接下来的日子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按照你信上的嘱咐好好吃药。摄政王已经答应过我,等风家的事情处理好,立刻就带我去大周找你。” “有我在,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二十几页纸,云苓反反复复地来回看了一下午,才终于平复了心中的激动。 第 250 章 给你三哥撑腰去 有云苓做翻译,萧壁城也了解了北秦那边的情况,心里忍不住再次暗叹。 当初听到风家兄弟的话时,他也觉得北秦皇帝实在过于无情狠辣,风小妹的遭遇令人发指。 那样坚韧良善的女子,竟落得在冷宫中备受欺辱折磨的下场,不过现在看来,被欺负折磨的人到底是谁有待定论。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留情看起来不是善茬…… 萧壁城望着自家媳妇儿,绞尽脑汁地思考了一下,自己曾经做过哪些惹她不快的事情。 云苓见他一副难以描述的神情,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咳……没什么。” 云苓也不知道萧壁城在想什么,只当他是在忧心京中流言的事,不过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感觉对方似乎变得比以往更听话了。 简直是让往东走,就绝不朝西挪一步。 * 京城里的流言越传越盛,逐渐出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版本。 甚至有人给萧壁城也扣了一顶帽子,说他之所以协助风家军在北秦谋反,是和对方达成了协议,将来风家军也会助他登上大周皇位。 这多少对萧壁城的声誉有些影响,贤王妃和容婵都私下对靖王府表示了担忧。 云苓谢过了两人的好意,亲自回了一趟文国公府,和老文国公汇报了一声关于北秦风家军事件的进展,又安慰陈氏无需忧心。 “姐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楚云菡最近回娘家回的频繁,云苓刚准备离开就迎面撞上了对方,自打龙舟画舫事件过后,她几乎再也没有和楚云菡正面打过交道。 “京城里谣传的事我都听说了,姐姐千万不要为此忧心,陛下一定会相信姐夫的。” 楚云菡言辞恳切地宽慰云苓,只不过眼神怎么看都有几分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云苓瞥了楚云菡一眼,“谁给你的自信来我面前犯贱,上次那一脚还没长够记性?” 她完全没有心思跟楚云菡纠缠,抬脚就想走。 楚云菡闻言却微微变了脸色,缓缓收起脸上的假笑,阴冷的眼神中带着几丝愤恨。 刚想开口,却被云苓先一步堵了回去。 “你最好闭嘴,要是再说一个字,我就当你是想到冰湖里洗澡了。” 听到这话,楚云菡心下止不住的恼怒,但却心头打鼓地紧闭上了嘴巴,脸色微微发白。 依照云苓的性子,她还真有可能这么做,听说她之前还把自己的表姐给扔进了湖。 云苓看着她胆怯退缩的样子,毫不掩饰目光中的嘲弄,抬脚便走了。 楚云菡松了口气,目光冰冷地看着她,有几分咬牙切齿的低语。 “楚云苓,我看你还能嚣张得意几时……” 之前的那笔账,她早晚会算回来! 感受着身后那道如针扎般的目光,云苓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想笑。 等两日后风二哥随着使臣进了宫,一切谣言便都会不攻自破,也不知道莲夫人等人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不过靖王府这边表现的不急不躁,安亲王那边却是来势汹汹,寸步不让。 以礼部尚书为首的一些大臣,有些表现的激愤昂扬,有些则使用怀柔政策,总之都死咬着萧壁城不松口,要昭仁帝让他去边关驻守。 一大清早,燕王就火急火燎地跑来报信。 “三嫂三嫂!今日上朝的时候,那礼部尚书闹着以死相逼,非要父皇下旨叫三哥去边关,否则的话就要撞柱而亡,拉都拉不住!这可如何是好?” 云苓坐在椅子上,不急不缓地给他倒了杯茶,时不时看一眼院外,似是在等待什么。 “跑的这么急,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燕王急的满头大汗,哪有心思喝茶,他正焦急疑惑云苓为何一副如此淡定的模样,却见乔烨一脸喜色地进了院子。 “启禀王妃,他们到了!” 云苓闻言,脸上终于绽开一抹笑容,抬手揉了揉燕王的脑袋。 “走吧,我们可以入宫了。” 燕王一懵,“啊?入宫做什么?” 这会儿他们去了也没用啊。 “当然是给你三哥撑腰去!” 欺负了她的呆子这么多天,是该把场子找回来了! * 金銮殿内,昭仁帝黑着脸坐在龙椅上,头疼地看着闹哄哄一片的大殿。 他心下焦灼,人怎么还不来?再不来,可就拦不住要撞柱子的礼部尚书了。 昭仁帝倒不关心礼部尚书,主要万一撞坏了他大殿里的柱子怎么办? “陛下三思啊!若是北秦当真不再派联军来支援,那边关定然岌岌可危啊!您若是不赶紧下旨派靖王去边关,等打起来的时候再动身就来不及了!” 礼部尚书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昭仁帝,一副为朝廷江山着想的模样,被两三个大臣拦在柱子前。 而安亲王此刻就在殿内,拧眉看着他们一言不发,似乎不太想插手,依旧是以往那副一贯不问政事的模样。 萧壁城冷眼旁观,目光扫过殿内的所有人,将刚才附和闹事之人的身份面容通通记下。 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受了安亲王的怂恿和指使,之前都藏的极深,眼下总算是暴露了出来。 “陛下!您若是不肯下旨,老臣只能将这条命就豁出去了!” 说罢,礼部尚书就作势要撞柱子,一旁的人赶紧继续拦下他。 “尚书大人!尚书大人莫要冲动啊!” “陛下您就下旨吧,尚书大人的顾虑没有错啊!” “是啊是啊,没了北秦联军,若是边城北突厥人拿下怎么办?不论靖王爷蒙冤与否,眼下都只有他能镇住边关啊!” “您就听尚书大人一言吧……” 就在闹剧不断上演的时候,一道冷清的女音不带丝毫感情地传来。 “他想撞就撞,你们拦着他干嘛?” 众人下意识地朝殿门口望去,只见穿着一身华丽宫装的云苓抬脚走了进来,眼神冷厉地看着他们。 大臣们愣了一下后,瞬间变得脸色难看,神情激愤地指责起云苓来。 “女子怎么能在上朝的时候随意踏入金銮殿,这成何体统!” “是啊!何况还是在没有宣召的情况!” 云苓扫视了他们一眼,冷冷一笑,径直迈着步子走到了礼部尚书面前。 “就是你闹着要撞柱子,逼我夫君去边关?” 老东西,狗胆包天! 礼部尚书脸色发黑,被看的心里莫名发毛,刚想指着她的鼻子说教,便见云苓忽然伸出了手,按着礼部尚书的脑袋瓜子往圆柱上狠狠一撞。 “咚!”的一声巨响,礼部尚书闷哼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目光涣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金銮殿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茫然又震惊。 刚才是眼花了吗? 萧壁城见云苓赶来,原本松了口气,看到这一幕时也有些傻眼。 安亲王则微微变了脸色,目光犀利地打量起云苓来。 终于有大臣回过神来,指着云苓的手指都成帕金森,瞪大眼睛哆嗦着道:“你你你……靖王妃!你怎么敢……” 就在此时,福公公的声音却突然从殿外传来。 “报!北秦使臣与风家将军到!” 第 251 章 我们是同门师姐妹 金銮殿里,大臣们被云苓的行为所震惊,还没回过神来,猝不及防听到这声通报,又是万分惊愕。 “他刚刚说什么,北秦使臣……风家军?” “什么情况,我没听错吧?” “不是说根据可靠消息,风家军因为涉嫌通敌卖国被流放了吗?” 大殿里的朝臣们面面相觑,顿时炸开了锅,昭仁帝却是重重松了口气,满带喜色地开口。 “还不快快将人请进殿来!” 见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安亲王隐隐变了脸色,目光黑沉地望着大殿门口,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他的消息不可能出错,风家军明明被北秦皇帝流放了才对。 上半年他一直留在边关附近,对那里的真正情况比京城任何人都要了解。 云苓扫了眼昏过去的礼部尚书,“父皇,您既然要见北秦使臣,该叫人把礼部尚书抬下去的好。” “对对!来人,快把礼部尚书抬下去,躺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这不是叫人看笑话么。 昭仁帝一声令下,门口的侍卫赶紧以最快的速度将礼部尚书抬猪一样走了。 不多时,福公公便领着北秦使臣和风家两兄弟进了金銮殿。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北秦使臣看起来是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对方从年轻时就一直负责代表北秦出使西周,到如今已有二十余年。 大殿内鸦雀无声,看见这张颇为熟悉的面孔,朝臣们终于回过了神来。 “快快起身!” 昭仁帝坐在龙椅上,抬手施了个虚礼,然后望着来人明知故问地开口询问。 “三位爱卿,按照以往惯例,你们应当在年关时分入京赴宴才对,今年为何提早了一月有余啊?” 每年春节,使臣和风家父子都会轮流入宫赴宴,这是大周朝臣们都知道的事实。 原本云苓想着风家军的事情怎么也能瞒到年后去,却不料莲夫人竟然提前得知了。 使臣又行了一礼,恭敬地笑道:“回陛下,臣等是奉吾皇与摄政王之命,特地前来恭祝靖王爷的一双爱子百日之喜,所以今年才会提前入京。” 终于有满腹疑惑的大臣耐不住性子地问,“风小将军……前些日子我朝得到消息,听闻风家军被秦帝陛下所下令流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言,风子昂与云苓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陛下,诸位大人,我等在入京的路上已得知事情来龙去脉,此事乃是一个误会。” “误会?” “没错,因大秦察觉有外敌奸细藏匿于京中,致使朝野动荡,为了诈出那与突厥人勾结的奸细,吾皇不得不故施计谋,才会对外宣称风家军因通敌卖国而被流放。” 这话一出,大殿内的朝臣们就都反应过来了。 原来,风家军的确被流放了没错,只不过通敌卖国是假,演戏诈敌除害是真。 风子昂不急不缓地解释完,又朝昭仁帝行了一个跪礼,面带歉意。 “因大秦内部之乱,致使今年风家联军未能如期前往边关支援,还请陛下谅解!眼下吾皇已派联军一路快马加鞭,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大周边关!” 这话一出,大殿里的朝臣们面色各异,有的明显松了口气,面露喜色。有的则仍旧震惊意外,下意识地朝安亲王看去。 昭仁帝面色和蔼,“朕明白贵国的难处,爱卿快快请起!” 风子昂起身,又朝着萧壁城拱了拱手,“此次大秦能这么快平定内乱,还要多亏了靖王殿下施以援手,却不想连累了靖王殿下因此事蒙冤,在下深感愧疚。” “子昂不必客气,西周与北秦本是百年盟国,摄政王既然有所请求,本王自当鼎力相助!” 两人相视一笑,风子昂眼神中流露出只有双方才明白的感激。 一番交谈下来,刑部老尚书摸着胡子开了口。 “也就是说,风家军被流放是秦帝陛下为了抓住朝廷内鬼而故意设下的计谋,靖王爷则暗中协助了此事?” 如此一来,外界盛传的萧壁城破坏了两国盟约关系的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大臣们纷纷回过神来,面色尴尬地看着对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靖王爷……” “王爷,方才多有得罪……” “老臣误以为靖王爷是破坏盟国关系的罪臣,还望见谅……” 萧壁城神色淡淡地点头,“诸位大人也是为了大周的安危着想,情有可原,本王自不会放在心上。” 大殿里的朝臣们,除了被安亲王刻意怂恿指使的以外,也有不少是对真相一无所知的人,会有那样的反应也正常。 看着这一幕,北秦使臣不由得笑了。 “诸位大人,靖王爷与两位风小将军有着金兰之谊,靖王妃又与我朝风妃娘娘师出同门,北秦与贵国的百年盟友情谊,自是如磐石般不可转移。” “嗯?你刚才说什么?” 昭仁帝敏锐地察觉到了使臣话里的重要信息,讶异挑眉。 “靖王妃与谁师出同门?” 云苓适时地向前迈了一步,沉声解释道:“回父皇,秦国的风妃娘娘与我同出一门,她乃是我的二师姐。” 此话一出,又炸的大殿里的朝臣们外焦里嫩,京城人都知道靖王妃有个神秘的世外高人师父,却没想到她与北秦风家女还有这样的关系! 在留情的来信里曾提到过,她也曾因为前后表现出来的反差太大,懂的东西太多,武学太罕见等原因,频繁遭到身边之人的怀疑。 于是在收到云苓的消息后,便活学活用,对外称自己有个“世外高人师父”,只是不便对外提起。 听了留情的说辞,风二哥没有丝毫怀疑,反而恍然大悟,难怪当初云苓得知小妹的消息时会表现的那么激动。 如此一来,就解释的通了。 第 252 章 不是个好相与的 安亲王眼神阴晴不定地看了云苓半晌,许久之后才压下心头复杂的情绪。 万万没想到,这靖王妃和北秦风家竟然还有这样一层隐秘的关系,倒是他失算了。 昭仁帝却是在想,难不成这丫头的二师姐也是仙尊的弟子? 他满腹疑惑,迫不及待地想向云苓问个清楚,便下令让人把北秦使臣带下去安置。 “既然事情真相已明了,北秦联军也正朝着边关进发,诸位爱卿就不必再有任何担忧了。福公公,你快将使臣与两位小将军带下去妥善安置!” “奴才遵命!”福公公应了一声,笑盈盈地看着风家兄弟,“诸位大人一路辛苦了,请随奴才走吧。” 风家兄弟点点头,行了一礼后,又朝萧壁城和云苓露出一抹安定的笑容,这才转身离开。 “诸位爱卿,无事便退朝吧!” 昭仁帝挥了挥手,示意殿里这群人赶紧滚蛋,吵吵嚷嚷一上午,都过了吃饭的点了。 没想到仍有不识趣的人看了眼云苓,鼓起勇气开口。 大学士拱手沉声道:“陛下,靖王妃擅闯朝堂,还伤了礼部尚书大人的事,您还没有作任何发落呢……” 昭仁帝微微皱眉,刚想说什么,就听云苓率先开了口。 “什么叫我伤了他,我明明是在帮他。” 大学士皱了皱眉,冷声斥道:“一派胡言!” “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一派胡言了?”云苓叉着腰看他,中气十足地问,“刚才难道不是他自己哭着闹着要撞柱子的?” “虽然但是,礼部尚书他……” “我是看礼部尚书哭的可怜,这才好心出手帮了他一把。”云苓冷笑一声,痛心疾首,“你们这群冷漠的人,眼睁睁看着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哭的那样凄惨,却不为所动,实在令人心寒至极!” “他那么大岁数,估计也没几天好活了,想做什么你们就不能出手帮他一把么?不帮就算了,竟然还一起拦着,这么多人如此抱团欺凌一位老者,实在可耻可恨!” 大学士大概是从来没见过云苓这么不要脸的人,顿时就被这一番话的给骂懵了,气的脸红脖子粗。 “一派胡言!你……你分明是记恨礼部尚书逼迫靖王爷才动的手!” “记恨?这位大人,你自己冷漠就算了,请不要随意污蔑别人的好心。”云苓看着大学士,活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没错,方才看见礼部尚书那样逼迫王爷,我心里确是不太高兴,可看见他哭的惨烈,一心想要撞柱的样子,这才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决定出手帮他一把。” 云苓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自己不计前嫌,乐于助人的举动应当得到夸赞才是,却没想到大学士执意要扭曲我的善举,唉……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啊……” 大学士听完这一番无赖之词,却是脸上青红交错。 “颠倒黑白!胡搅蛮缠!” 昭仁帝却是满头黑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行了行了,既然靖王妃也是出于好意,此事便算了,都退下吧。” 大学士不敢置信地看了昭仁帝一眼,咬了咬牙,不甘心地道:“就算伤了尚书大人一事是出于好意,那擅闯朝堂一事呢?陛下,靖王妃一介女子,本就不该随意到金銮殿来,这样成何体统?按照旧时律法,这是要重罚二十大板的!” 萧壁城皱了皱眉,他心知大学士之所以揪着云苓不放,倒也不是故意要跟她过不去,而是对方一贯就是个刻板守礼的性子,见不得女子任何出格的行为。 但当着他的面欺负他媳妇儿,这是绝对不能忍的! 萧壁城上前一步,沉声道:“大学士也说了,那是旧时刑律的做法,如今的大周可没有这条规定,难不成还要用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 大学士脸色变了变,急切地道:“王爷,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女子干政乃是大忌啊!若是不施以责罚以儆效尤,今后恐怕会生祸端啊!” 萧壁城冷笑一声,“你说女子干政乃是大忌,可之前用于战场上的袖弩乃是出于云苓之手,就连突厥毒烟也是她想办法破解的。本王没看见生了什么祸端,本王只知道,当初若不是云苓的话,还不知会有多少边防将士会死在毒烟之中!” “大学士若认为女子不该上朝堂,那当初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提出解决办法?” 这一番话说出口,大学士霎时间哑口无言,殿内的文武百官们也面红耳赤起来。 昭仁帝长叹了一口气,“靖王妃今日虽无诏令便擅闯朝堂,但曾屡立功劳,这次就当是将功折罪了,下不为例。” 他折了个中,谁也没惩罚,谁也没认同,事情就这么揭过了。 离开前,朝臣们各自交换了个眼神,都知道了这靖王妃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散朝之后,云苓和萧壁城被叫到了养心殿中谈话。 昭仁帝忍不住道:“平常太上皇惯着你,在朕面前任性撒野也就罢了,今后可得改改你那性子了,万不可再像今日这般无视宫规,擅自行事。” “与其要我改性子,您还不如把那些破规矩给废除了。” 既然昭仁帝决心要把皇位传给萧壁城,那就注定了将来她会经常在朝堂上跟大臣们吵的脸红脖子粗。 早晚都会发生的事儿,提前打个预防针,让他们习惯习惯就好。 太上皇也附和点头,“那些个老东西,十个加起来还没苓丫头一个顶用呢,下次还这样直接把他们轰出去,没用的东西不要也罢!” 昭仁帝抖了抖嘴角,转移话题道:“对了,你跟北秦那个风妃娘娘是怎么回事?” “她也是我师尊的弟子,我们虽然从未真正见过面,但是每次在梦中,师尊都会给我们一同传授功法。” “为何你之前都不曾提起过?” 云苓抿了抿唇,面不改色地道:“我们只在梦里见过彼此,但对方的名字身份一概不知,师尊只说缘分到时,我们自会相认。” 萧壁城不由得暗暗给云苓竖了个大拇指,谎话说多了,已经炉火纯青。 “你刚才说那是你的二师姐,莫非仙尊还有其他弟子?” “咳……是的,我还有一个大师姐和一个小师妹。” 昭仁帝的脸色缓缓凝重起来,不由得和太上皇交换了一个幽深的眼神。 第 253 章 四星缺一不可 昭仁帝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地问,“那她们二人如今在何方,你可有见过她们?” “大概是缘分还未到吧,我虽知道大师姐与小师妹的模样,但并不知晓她们在何方,又是什么身份。只不过师尊在梦里向我透露过,如今大师姐在南唐,小师妹在东楚。” 云苓本想说出画像的事,让昭仁帝能帮她也找找老一和老幺。 但转念一想,二人很可能还不知道她和留情的消息,万一真让昭仁帝把人找到了,若是问起仙尊弟子的事,说不定反而会有穿帮的风险。 思来想去,还是她和萧壁城先私下寻人最是稳妥。 “南唐……东楚……” 太上皇缓缓重复了一遍,与昭仁帝对视的眼神变得更加幽深莫测了。 “好了,眼下也没别的事了,这几日你们两个都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息吧,后天就是大宝二宝的百日宴了。” 萧壁城与云苓点点头,应了一声后,便并肩告退了。 待二人走后,太上皇脸上压抑的兴奋之色瞬间释放出来。 “刚才苓丫头的话你听到没?想来她们这几个同门姐妹,便是无心和尚所说的四星坠世了!” 昭仁帝也感叹道:“难怪预言的最后一句会说什么,纵横天下,同往同归,竟然是这个意思。” 之前他们还百思不得其解,四国之间的神女有什么关联,为何要同往同归,原来她们全都是仙尊的弟子转世。 “你让人多注意着南唐和东楚那边的动静,若是有什么相关的消息,务必第一时间上报。” 太上皇看着昭仁帝,神情严肃地告诫对方。 “当初那无心和尚可说了,待到天下大乱的时候,若是想要安定太平,四星缺一不可!” 从最近的情报来看,北秦虽无外敌侵扰,内部却自乱阵脚,而东楚那边频繁与东瀛人互生摩擦,只怕他们将来会在海上开战。 南唐就不用说了,与苗疆正你来我往打得火热,已经连续三年不曾和诸国有过深切的外交往来了。 “父皇,虽然大哥与突厥人往来密切,但目前的一切尚且在掌控之中,应对起来还算轻松,您也不必太过忧心。更何况,有苓丫头提供的鸟铳在手,真要打起来我们也不怕。” 昭仁帝也不想老父亲头发胡子花白了,都还要日夜为天下百姓担忧,特意安慰了他几句。 “事情没那么简单,若只是以苓丫头的手段就能轻易解决,无心大师又岂会说什么四星缺一不可?”太上皇目光凝重地摇了摇头,“孤总觉得,这真正的天下大乱还未到来。” 昭仁帝怔了怔,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父亲,您觉得眼下突厥细作这事算不得大周的危机?” 太上皇缓缓点头,“孤刚才在想,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需要大周借助外力方能平定乱象。” 昭仁帝深深地拧眉思索了片刻后,看着太上皇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惊色和警惕。 “您莫非是说,东突厥?” “没错,孤担心的就是这个。”太上皇叹了口气,背着手严肃地道,“大周能与北秦联手,难道西突厥就不会与东突厥联手?” 想到这个可能,昭仁帝倒吸了一口冷气,冷汗涔涔。 “若真是如此,那我们还但真需要早做打算了。” 数百年前,九州的四国原本是统一的,朝代名为“汉”,正是为了抵御北方的游牧民族,才会在后来分裂成四个国家,而那群游牧民族也被打散了。 这些年来,大周靠着与北秦联手,才能和西突厥做到势均力敌的抗衡。 倘若对方真的集结了其他几个部落一起打过来的话,那大周还当真吃不消。 太上皇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昭仁帝想通这一点,神色郑重地点点头。 “父皇放心,儿子都记住了,再过一个月东楚使者便会抵京,届时向他们打探打探消息。” 听说为了和那群东瀛人对抗,东楚都开始琢磨怎么在船上装火药大炮了。 * 随着北秦使臣的到来,所有关于萧壁城的流言几乎是在一天之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谋划半天谋划了个寂寞,贤王和安亲王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安亲王目光沉沉地道:“先前你说那靖王妃比靖王还要棘手,我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来的确是小看她了。” “皇长叔,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莲夫人那边可有说法?” “她那边的意思是按照原计划行事,根据北秦的行军速度,等他们抵达边关最快也要明年三月以后了,我们还有充足的机会。” 安亲王转头看向贤王,目光幽幽。 “边关军营中有我们的人,届时只要传令让他们故意战败便可,等看到城池落入突厥人手中,整个朝廷甚至是你父皇都会坐不住,一定会指派靖王领兵出征的。” “且再耐心等三个月吧。” 至于为什么要等三个月,则是为了让叶折风体内的蛊虫完全成熟。 文国公府的后院里,莲夫人正与楚云菡低头私语。 “等那蛊虫长大后,便会连结宿主的心脉,一旦蛊虫死亡,人也会迅速暴毙。我们手里有母蛊,若是母蛊死亡,子蛊也活不了,等于将叶折风的命捏在了手里。” 楚云菡点点头,神色隐约有几分兴奋。 叶折风身份特殊,他与靖王情同手足,父亲不仅是靖王的师父,更是边关军营的领头军师。 选择他作为寄宿对象,可以轻松拿捏住很多人。 兴奋完过后,楚云菡又有些担忧和警惕,“娘,你说这蛊虫会不会被楚云苓那贱人有所察觉?” 毕竟上次魂消香的事就失策了,不知怎么让那贱人把毒解了去。 莲夫人淡笑一声,斩钉截铁地道:“你放心,她就算察觉了也没用,这乃是苗疆最厉害的蛊虫,凭她医术再高,也不可能轻易破解的了苗人的蛊术!” 第 254 章 留情的惊喜贺礼 转眼便到了大宝和二宝的百日宴,两个整日吃吃睡睡的猪崽变得圆润了不少。 三个月大的孩子,已经能被外界的动静所逗笑了,整个揽清院时常回荡着大宝杠铃般爽朗非凡的笑声。 老母亲云苓欣慰不已,虽然大宝还是噪音破坏者,但比起之前那魔音穿耳的哭声攻击,如今总算是好多了。 “啧,才多大就学会板着一张脸了,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像谁。” 进宫的路上,萧壁城逗弄了二宝半天,也没能得到儿子半个赏脸的笑容,隐隐约约还朝他翻了个白眼。 “当然是像你了。” 毕竟她一向活泼可爱人见人爱。 云苓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二宝的脸,触感像棉花糖一样软和。 “最开始认识你那会儿,你每天都板着一张木头脸,看谁都像欠了你二五八万的样子,连笑都难得见你笑一个。” 随行的乔烨闻言,笑道:“二公子的性子的确像从前的王爷,可以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 从前的萧壁城很沉闷,既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乔烨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都不曾见他放声大笑过。 那会儿萧壁城的双目还没有失明,可他的眼神中没有光,即便当时楚云菡还在身边,他或许会放轻说话的声音,脸上却不曾流露过发自内心的温柔。 萧壁城眉头微动,有些纳闷地看了眼二宝,“我的脾气哪有你们说的那么臭。” 乔烨笑呵呵地道:“自打王妃进门以后,王爷的性子的确变了不少。” 虽然一开始基本都是被云苓的言语行为给气的,但好歹有了几分鲜活的生气儿,终于不是个木头人了。 回想起两人初见那会儿天天斗嘴吵架的时光,萧壁城也忍俊不禁,眼中闪过一抹怀念之色。 自打有了妻儿,他才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正常人般,真正地在这个世间活着。 马车行驶到大殿门口,夫妻俩一人抱了个崽子,顶着漫天风雪朝殿中走去。 天气愈发的冷了,近来时有下雪。好在云苓之前发明的暖袋已经逐渐广为流传,眼下京中人士都会随身携带着出门,比暖手炉方便多了。连大宝二宝也全副武装,棉袄内放了两个暖袋。 “呜啊——!” 许是觉得周围气温有些冷,大宝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地嘤嘤叫唤了两声,萧壁城赶紧把他的袄子拉拢了些。 “啊!” 二宝却是罕见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奇地伸出小手,尝试着去抓那些飘在空中的雪花。 “孤的心肝宝贝儿,可想坏我了!快来让孤抱抱!”太上皇隔着老远就看到了两个孩子,立刻健步如飞地冲过来,身手矫捷的不似七十多岁。 上次满月酒被宋鹊羽破坏了喜庆,这回太上皇特地下令百日宴在宫中举办,还办的颇为隆重,就连一贯从来不参与任何宫宴的季淑妃都出席了。 她一身水蓝色宫装,既不过分素净,也不显得招摇,却一出场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云苓偷偷跟萧壁城咬耳朵,“季淑妃不愧是当年的京城第一美人,你瞧父皇人都看痴了。” 这才是宛如冰山雪莲般的美人,就算已经三十几岁,都还能把寡淡的像白开水的楚云菡吊起来打。 萧壁城看了看季淑妃,又看了看云苓,小声地笑道:“嘿嘿,我还是觉得我媳妇儿最好看。” 季淑妃大多时候都在太后宫里吃斋念佛,昭仁帝很少能见到她,每次即便见到了人,季淑妃也总是一身素净的青衫装扮。 今日她抹了浅浅的胭脂,依旧淡漠的面容比以往多了几分风情,昭仁帝眼中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惊艳,下意识地道:“爱妃,来朕右边坐。” 左侧的皇贵妃顿时黑了一张脸。 季淑妃从容不迫地走过去,却在目光与某人交汇的时候顿了顿身形,然后眼神微变地加快了脚步。 安亲王同样怔怔地遥望着她,在察觉到季淑妃的闪躲后,回过神来自嘲一笑,沉默地坐在了席位上。 云苓微微挑眉,低声八卦道:“安亲王和季淑妃之间看起来真的很有猫腻啊……”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季淑妃面对安亲王那一瞬间的神情……似乎像是愧疚? 就在云苓脑补着两人与昭仁帝之间的狗血三角爱恨情仇时,东楚使者的话打断了她天马行空的思绪。 “为恭贺靖王爷与靖王妃两位爱子的百日之喜,我朝风妃娘娘特地命臣准备了一件特殊的礼物。” 昭仁帝挑眉,颇有兴趣地道:“哦?还请使者呈上来看看。” 云苓也回过神来,精神一振,她记得情哥在信里说给她准备了一个惊喜,看来应该就是这件贺礼了。 东楚时臣微微一笑,随后朝殿外道:“请圣兽入殿!” 话音落下,殿外陡然传来一阵威猛震天的虎啸声,将殿内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容婵脸色发白,不自觉地抓住瑞王的衣袖,“那、那是什么?是不是老虎在叫,我没听错吧?” 瑞王见她小脸发白,心头莫名一紧,下意识地反握住她的手,“别害怕。” 他抬头看去,只见几个壮汉吃力地抬着一个大铁笼走进了殿内,上面盖着一块大大的红布。 风子舟起身,笑着将一卷纸交给了云苓,“弟妹,这是小妹要我转交给你的,说是什么驭兽秘语。” 云苓闻言瞬间明白了什么,留情精神力的进化方向是驭兽,她不仅懂得兽语,还能在一些猛兽脑海中打上精神印记。只要方法得当,同样拥有精神力的人也可以进行驭兽。 昭仁帝从虎啸中回过神,忙问道:“这笼子里是什么?” “回陛下,这是风妃娘娘特地赠予靖王妃的圣兽白虎。” 说完,北秦使臣笑着将红布揭下,巨大的铁笼子赫然是一只白底黑纹的吊睛白额虎! “嘶……” 看见这一幕,大殿内的人皆是倒吸一口气,随即有不少朝臣都神色激动起来。 “天哪!是白虎,居然是白虎!” 古有四神兽,青龙白虎玄武朱雀,白虎方位在西,因而一直是大周文化中所崇拜的武神象征,被视为圣兽。 只是这样罕见美丽的白虎,大周从未出现过。 云苓定睛一看,只见那虎大喵的脖子上挂着一块眼熟的木牌,兽爪形状正是留情的身份标识。 木牌上简单印着两行字。 “姓名:虎妞” “性别:猛男” (情哥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第 255 章 主要是用来装比 趁其他人望着虎大喵激动惊叹的时候,云苓迅速打开手里的信纸,一目十行地看了遍。 “苓妹,这只大猫是我在北秦皇家狩猎场的林子发现的,这货跟别的猫抢老婆打架输了身受重伤,我就把它救回去了。当时它作为一只男猫哭的特别凄惨,所以我给它起名叫虎妞。” 留情的精神力进化方向,注定了她会经常和动物密切打交道。别看她对外的形象宛如一个莫得感情的杀人机器,但本人内心实际上极富爱心。 不但会主动救治遇到的受伤动物,还定期给流浪动物援助基地捐钱。 不过对于留情总是随便捡受伤动物回来的行为,老一总是表达强烈不满。救些猫猫狗狗回来都没什么,蝙蝠和毒蛇也能勉强接受,但癞蛤蟆和毛毛虫是真的不能忍! 有一次捡回来的毛毛虫不小心爬到了老一的水杯里,云苓记得当时,老一向来淡然的表情在瞬间完成了从仙女到王尼玛表情包的转变。 小小的组织公寓里爆发了一场强烈的抗议,面对老一狰狞可怕的面容,留情最终选择了妥协,单独在外面租了个小房子照顾她捡回来的那些“小可怜”。 不过对于留情的行径,云苓倒是一直都表现的很宽容和支持,只要不在家里养蚊子和蟑螂,什么都好说。 “靠着和陨石的共鸣,我的精神力多少恢复了一些,虽然还很微弱,但勉强能够进行驭兽了。我花了些功夫在虎妞脑海里刻下了精神印记,凭借这个印记,你也可以驱使它。” “咱们是多年的老搭档,我就不在信里多废话了,跟它沟通和下达指令的方式还是我以前教你们的那些。你老公和孩子也都有精神力,虽然没有经受过系统的训练,按照我教的那样做,他们也是可以给虎妞传达一些简单指令的。” “对了,这货贼能吃贼能拉,还是战五渣。它就是个吉祥物,你不要指望它能比得上咱们在组织里养的那些凶兽和猛禽。” “古代人很封建迷信,看见虎妞就一个劲的喊圣兽,你是不知道,在看见虎妞对我言听计从之后,身边人对我的态度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听说西周最信奉武神象征的白虎,所以我特地把虎妞送给你,主要是用来装比的。” “别看它战斗力不强,用来装比效果可是杠杠的!” …… 云苓扫完了信纸的内容,将目光放到了虎妞身上。 初来乍到,虎妞表现的很是警惕凶狠,那庞大的身躯和华美的毛发看起来威风凛凛,怎么都不像留情信上说的嘤嘤怪战五渣。 “嗷呜——!” 许是被殿内两脚兽们激动的表现吓到,虎妞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攻击性,嘶吼着露出了利爪。 “哎呀!” 容婵吓得又是往后一躲,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神色紧张又不解。 “那位风妃娘娘为何要送这样一只圣兽给云苓姐姐啊?” 虽然圣兽的确难得一见,可把这样的猛兽作为是两个孩子百日宴的贺礼,怎么都感觉怪怪的。 所有人的目光中除了激动和敬畏以外,还有着本能的紧张和害怕,生怕猛虎突然从笼子里逃脱了出来。 云苓放下信纸,按照上辈子那样,熟练地用精神力去触碰了虎妞身上的那个精神印记。 下一刻,感受到这熟悉力量的虎妞愣了一下,随即愈发激动地扒拉起笼子来。 “喵嗷呜——喵嗷呜——!” 虎妞表现的比刚才更激动兴奋,却是收起了利爪和警惕,眼巴巴地望着云苓的方向,焦灼地摇起尾巴,连叫声都变了,就像是只求抚摸的撒娇大猫。 看到这番变化,众人皆是面色惊奇。 云苓起身走过去,给了面色陡然紧张的萧壁城一个安慰的眼神,隔着笼子伸手在虎妞脖子上用力地挠了挠。 “喵嗷呜!” 虎妞顿时舒服的眯起眼睛,时不时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表现出异于常人的亲近之色。 “放它出来吧,它在笼子里不舒服。” 感受到虎妞的诉求,云苓给它下达了不许伤人的指令,方才让北秦使臣把它放出来。 不少人微微屏住呼吸,有些紧张地往后仰了仰身子,却见虎妞一个飞扑趴到了云苓身上,蹭来蹭去还不住地摇尾巴。 可怜它在来大周的路上,被关在铁笼子里颠簸了一个月,如今在云苓身上接触到熟悉的精神力,顿时像见了亲人——不,见了亲妈一样。 “去那边乖乖坐好,不许乱动。” 云苓拍了拍它硕大的虎头,指了指身后的木质摇篮床,虎妞立刻听话地坐在了摇篮床旁边,和大宝二宝兄弟俩大眼瞪小眼。 “咿呀——!” "啊啊!" 两个小猪崽都被云苓压制住了精神力,却还是大胆地伸出手,兴奋地去揪虎妞的耳朵。 小孩子控制不住力度,明显将虎妞的耳朵抓疼了,它却也不生气,低低嘶吼了一声,只是用鼻子拱了拱大宝二宝脚上的大红虎头鞋。 虎妞端庄乖巧地坐在地上,水汪汪的大眼睛无害地望着云苓,尾巴不住摇摆,像是一头巨大无比的家猫。 北秦使者表现的激动非凡,“圣兽认主了,圣兽认主了!风妃娘娘曾说过,她救下白虎后,白虎曾于夜晚化为人形托梦,说它曾是神女的坐骑,如今下凡陪主人历劫,而它要找的人就是西周靖王妃!” 云苓:"……" 好家伙,情哥连表演舞台都提前为她搭建好了,不愧是靠谱搭档,估计以前那些仙侠言情剧也没少看。 大殿中的人早已看傻了,听到北秦使臣的话,瞬间就沸腾了起来。 “什么!神女?” “莫非靖王妃是神女转世?” “一定是……一定是!怪不得靖王妃那位神秘莫测的师父什么都懂,想必一定是隐士仙人!” 一番讨论下来,大殿内的人们看云苓的眼神瞬间全都变了,在数不清的惊愕中,还夹杂着些许狂热的敬畏。 就连前几日才和云苓发生过不愉快的大学士与礼部尚书二人神色也都大为震撼。 云苓虽然脸皮极厚,这会儿也不由觉得有些尬,好在她心理承受能力很强,一秒过就便坦然自若地接受了。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的确感觉有被爽到,感谢情哥! 第 256 章 破格赐封 大殿最前方,昭仁帝与太上皇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看来苓丫头的身份终究是瞒不住了,也罢,早晚都要昭告天下人的。” 有关四星坠世的预言,各国皇室皆是不约而同地选择对平民百姓隐瞒,或是弱化其存在与真实性。 原因无他,皆是因为百姓极易煽动,担心有心人士会利用预言来为自己造势,或者刻意给百姓造成恐慌。 在大周皇室,诸如瑞王之流的皇子只知道无心大师曾言,每当天星坠落,就会有一名能够指引和改变皇朝命运的神女降落。 而有关其完整的八句预言,唯有坐上皇位的人方会得知。就连萧壁城,也是因为娶了云苓的关系,后来才从昭仁帝口中得知了完整的内容。 太上皇看着昭仁帝,目光微暗地点点头,“早前小三儿私下说起过的那件事,如今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你不如趁现在下旨吧。” 昭仁帝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太上皇的意思,清了嗓子郑重开口。 “今日圣兽认主,方得知苓丫头身份不凡,既如此……朕决定破格赐下‘清懿’二字封号,从今往后,楚氏云苓便是清懿王妃!” 虽然依旧没提预言的事,昭仁帝却是在公开场合正式钦定了云苓的神女身份。 话音落下,嘈杂的大殿寂静了一瞬间,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惊声议论。 “什、什么?单独的封号?” “这可是数百年来前所未有啊!” 大学士目光震惊,不住摇头低喃,“这不合于礼……不合于礼……” 别说是朝臣震惊,就连云苓也有一瞬间懵了。 要知道,封建社会是非常看重男尊女卑的。尤其是嫁了人的女子,她们将来所得到的荣耀和头衔就要一辈子和丈夫儿子挂钩。 像是王妃的封号,通常都是以丈夫的封号来定的,没听说过哪个女子嫁给了亲王后竟还有自己单独的封号。 太上皇放下酒杯,缓缓开口,“你们二人已经成婚,孤就不再单独赐府了,从今往后苓丫头便同壁城一样,除了爵禄以外,再拿一份单独的俸禄。” 听到这话,大殿里的人都彻底傻了。 皇贵妃还没从云苓突然变成神女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听到这话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冷气,“太上皇,您不是在说笑吧?” 那可是俸禄,不是爵禄啊! 一字之差,却有着天壤之别! 大周的王妃是没有俸禄的,但通常都有一小部分爵禄。俸禄是职务所得,而爵禄是爵位所得,王妃没有职位,本质上这部分钱是她们嫁给了亲王后,通过丈夫得到的利益。 亲王不任职,便也只有爵禄可拿,就成了世人口中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若是让云苓拿俸禄,就意味着她有了完全不依附父亲兄弟与丈夫儿子的实权! 云苓怔愣了片刻,很快回过神来明白了太上皇的用意,一向平静的心此时震动不已。 太上皇这是在帮她,给她将来能够名正言顺地站在朝堂之上而铺路! 她仍是萧壁城的王妃,但她却有单独的封号,拿自己的俸禄,这意味着她不再完全是丈夫的附庸。 萧壁城率先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神色欣喜地拉了拉云苓的衣袖,压低声音飞快地道:“媳妇儿,还愣着做什么,快接旨!” 早前他自从知道云苓的心思后,便曾私下委婉地和太上皇提起这方面的事,想要为她争取几分从后宅走到前堂的机会。 云苓曾告诉他,在她们那个世界,不论男女都是可以上学考试,进入各个领域胜任各种职务的。 那时他就答应过云苓,将来一定也让大周女子能名正言顺地参加科考,走到朝堂上去。 可就算是云苓,她虽有一身卓绝医术,又频频立下功劳,却也难以说服众人。仙尊弟子转世这种话,不知晓陨星预言的人也不会轻易相信,何况本来就是他当初胡诌的。 万万没想到,今晚这头白虎倒是帮了大忙! 虽然萧壁城对留情此人一直抱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醋意,不过这一刻却是真心感谢对方。 云苓回过神来,平复了心情正要接旨,一直没吭声的安亲王却突然开了口。 “且慢!” 所有人都看向了安亲王。 他抿了抿唇,神色认真地道:“圣兽认主大周皇室的儿媳,这固然是祥瑞喜庆之事,只是三侄媳到底是一介后宅女子,父皇与皇兄这样做,是否过于离经叛道?依本王看,提升爵禄便是,这堂堂一个王妃拿俸禄,恐怕难以和世人交代,未免……” 不等安亲王说完,太上皇瓮声瓮气地笑了笑。 “不然怎么叫破格赐封呢?何况孤也不是叫苓丫头白拿俸禄的,她既然拿了俸禄,就理当为大周百姓和朝廷做些实事。孤让她按照九品官员的俸禄拿起,事情办的好便涨,做不好就降,孤对你们一视同仁!” 安亲王脸色有些发黑,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太上皇却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继续道:“大郎啊,你要相信苓丫头,咱满朝文武百官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她却是能轻轻松松解决呢,也不负这神女之名。孤看在眼里,天下人也都看在眼里,人人心里都有一把尺,百姓们是不会有微词的。” 放眼看去,诸国历史上也不是没出过女帝和女官女将,这不北秦那个风妃娘娘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要知道对方的母亲和祖母当年可都是女将,他年轻那会儿,还和对方一起上阵打过突厥人呢。 太上皇看的透彻,从古至今,百姓们在乎的只是谁能领着他们把日子过好,至于谁当皇帝,他们并不是那么在乎。只有在日子没法过下去的时候,百姓才会奋起反抗,推翻统治。 云苓听完这番话,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跪下接旨。 “儿臣清懿,谢父皇与太上皇恩赐!” 她简直恨不得冲上去在太上皇脸上"叭叭"亲两口,这老头儿实在是太招人稀罕了! 九品官员的俸禄跟她如今在药馆的收入相比不值一提,但却意义非凡。 第 257 章 父皇这下真的绿了 安亲王很快控制好表情,垂眸敛去眼中复杂的情绪,恢复了以往一贯的神色。 他点头道:“既然您如此笃信这孩子,那定然有您的道理,儿子没有异议。” 说完退回到座位上,抬手微微动作,神色平静地朝云苓敬了杯酒,算是祝贺。 云苓礼貌性地回敬了他一杯,抿唇笑道:“多谢皇长叔,我定不会辜负父皇与太上皇的期望。” 老头儿对她这么好,将来不真正为江山社稷做些什么,都对不起他的一片苦心和信任。 破格赐封的事情就这样尘埃落定,大殿里的人们心思各异。 太上皇连安亲王的意思都驳了,纵使他们心里还有什么想法,也无人再敢有异议。 谁让事实就摆在那里呢,云苓就是解决了许多他们束手无策的棘手问题,这下是不服气也得没辙。 瑞王目光震惊地看着云苓,感觉自己的三观全部碎裂掉了。 他喃喃自语,小小的脑袋里全是大大的疑惑。 “苍天哪……像她这样的人竟然会是神女?” 和书上写的不一样啊!明明书上的仙子一个个都是温柔似水,悲悯苍生的模样! “……明明是个从地底下爬上来,讨债讨命的女修罗还差不多……” 他上辈子一定是个和尚或者道士!这才与云苓不对盘!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云苓姐姐那么漂亮,怎么就不是神女转世了?我和哥哥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觉得像是碰见了仙子下凡一样。” 容婵不满地用胳膊肘捅了捅瑞王,后者捂着肚子一脸菜色,略微紧张地看了云苓一眼。 云苓似笑非笑地看着瑞王,投去一个无比温和,令人感到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瑞王却在暖和的大殿里打了个寒颤,瞬间秒怂,闭紧嘴巴挪开了视线。 云苓目光顺势落在他右侧的贤王妃夫妇身上。 贤王眸光复杂,在与她对视的一瞬间迅速变了神色,冲着她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萧壁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语气颇有两分幸灾乐祸。 “二哥这次可真是憋坏了,刚才皇长叔说话之前,他都差点快装不下去了。” 云苓心底也觉得有些好笑,不得不说,贤王这功力着实挺深厚的。 “凭着他的身段和容貌,要是放在我上辈子生活的世界里的话,搞不好能捞个国民影帝当一当呢。” 有人欢喜有人愁,一场百日宴就在觥筹交错间步入了尾声。 大宝和二宝今天也很给面子,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虎妞身上,没有哭闹过半句。 百日宴结束后,贤王妃走之前还特地来道了一声喜,打趣了云苓几句。 “从前就一直觉得你与常人不同,谁成想来历竟如此不凡,哎呀!若说壁城的福气是八辈子修来的,那我能和神女做妯娌了,这福气怎么也得修够了三辈子!” 贤王妃神采飞扬,态度却一如往日那般亲切自如,没有半分刻意的讨好。 “阿沁说笑了。”云苓失笑地摇摇头,“对了,刚才就想问你来着,今日为何不带糯儿一起来?” 贤王妃笑容淡去,面容多了一丝愁绪,“糯儿前几日染了风寒,如今正咳嗽的厉害,就把她留给我母亲照看了。” 云苓点点头,她知道糯儿自从上次的时候,身体就一直不太好。 虽然毒素已经彻底清除了,但免疫力和抵抗力都大不如前,这会儿天寒地冻的,一不留神可不就容易生病。 “那明日我去给糯儿看看。” 贤王妃笑着拒绝,“不碍事,糯儿这风寒不严重,就不劳烦你了,省得通过你又把病气过给了我的两个小侄儿。” 云苓心底微暖,贤王妃倒是很贴心为大宝二宝着想,大抵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用糯儿生病的事劳烦她。 “那一会儿等我回去了,叫人给你送一瓶枇杷糖浆,是我前些日子新制的药物,治疗咳嗽效果很好,吃起来也不苦,正适合老人和孩子。” 天气冷了,感染风寒的人也就多,云苓的药馆自然是要上新的。 枇杷止咳糖浆是个不错的选择,虽说枇杷通常三月到六月成熟,不过对于能够用精神力催长作物的云苓来说,并不算难事。 贤王妃一听,眉眼很快多了几分喜色。 “那就多谢了,你研制的药,我是一百个放心的!” 寒暄了几句,二人便要作别。 见她独身一人,云苓眉梢微动,“阿沁怎么一个人回去,不和二哥一起么?” 贤王妃解释道:“皇长叔喝醉了,长旭放心不下要送他回府,我忧心糯儿的身子,这才先回去。” 贤王表现的只是有些弱智,但基本的行事和理解能力还是有的,他跟安亲王一向关系亲厚,贤王妃没有多想。 云苓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连生病的糯儿都顾不上了,也不知这两人又打算私下密谋些什么。 送别了贤王妃,她刚想回大殿中去,就耳尖地听到远处似有人声。 “菱华……” 声音从昏暗的御花园里传来,带着几分醉意,是安亲王。 回应他的是一道冷清的女音,“安亲王,请自重。” 云苓的耳朵以最快的速度竖起来,心中微微激动。 来了来了!小说和电视剧必备的经典桥段! 她正想竖起耳朵仔细听,身后却响起萧壁城疑惑的声音。 “你刚才跑哪……” 不等萧壁城说完,云苓伸手捂着他的嘴藏到了一棵树背后,压低声音没好气地骂了他一句。 “小声点,就你嗓门大是不是!” 萧壁城心里委屈,却是放低了声音,“我又做错什么了?” “别说话,用我教给你的办法,集中注意力加强听觉。” 云苓扫了眼周围,将二人脚边的一根枯树枝桠捡了起来,悄无声息地扔进了远处的雪地里,以免身边这头猪不小心踩到发出声响。 很好,这下不存在干扰她吃瓜的意外因素了。 “这么多年了,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安亲王,你喝醉了……放肆!” 话说到一半,季淑妃冷清淡漠的声音突然被什么堵住了,然后陡然变得惊愕羞恼起来。 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听到这些动静,萧壁城不由得微微屏住了呼吸,看着云苓表情一言难尽,显然猜到御花园里发生了什么。 完了,不管季淑妃和安亲王有着怎样的过往,父皇这下真的绿了。 第 258 章 情敌太厉害怎么办 雪夜下,寒冷的月光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目的白。 安亲王眼眸微红,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左颊火辣辣的疼痛。 季淑妃退后几步,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许凌乱的鬓发,缓缓平静下来。 “刚才的事情,我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也都忘了它吧。” 安亲王回过神来,嘲讽似地低笑出声,“这么多年来,你永远都是这一句话,忘了吧。” “当年因为你一句话,我遣散了府中所有的通房,拒绝了父皇安排的侧妃。这么多年来,为了遵守曾对你许下的承诺,安亲王府的后院里从来没有过任何女人。” “为了你,我甚至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可你却失信于我,你让我都忘了?” 安亲王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愤怒和恨意。 季淑妃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指甲微微刺入掌心,别开了头。 “菱华,你不敢看我,你心里有愧,这么多年来,你甚至不敢鼓起勇气给我一个答复。” 不远处树下的两个吃瓜夫妇听到这话,深深地震惊了。 御花园里一度陷入寂静的沉默中。 半晌后,季淑妃再度无悲无喜地开口,声音中多了一丝苦涩,“是我对不起你,季家的下场和旭儿的遭遇都是我的报应,我的余生都会在佛前赎罪。” “我不需要你在佛前赎罪,如果你当真要赎罪,那就跟我走,做我的安亲王妃!” 季淑妃变了脸色,斥道:“阿朔,我现在是你弟妹!” 她死死捏着手帕,深吸一口气,极力平静下来。 “……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前尘如烟,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低喃着说完这句话,季淑妃神色疲惫地裹紧披风,步伐沉重地转身离开。 御花园里静默了许久,连呼吸声也没有了,确定安亲王和季淑妃都不在以后,云苓和萧壁城才解除了听觉强化。 萧壁城回过神来,声音里是盖不住的诧异,“我一直以为,皇长叔是记恨父皇抢了他的皇位和相爱之人,才会谋划那些事报复。” 现在听来,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安亲王真正恨的人是季淑妃? 短短几句话,其中的信息量巨大,不过云苓仍旧凭借着多年的肥皂剧经验脑补出了个大概的来龙去脉。 上辈子任务结束休假的时候,她闲着没事儿就看那些狗血和无厘头的小说电视剧,怎么着也刷了几百部。 云苓回过神来,眼神有几丝兴奋,“听这些话来看,季淑妃跟安亲王当年的确有那么一段过往,甚至为了她遣散后院,至今保持单身,但季淑妃却言而无信,渣了安亲王?” 如果这个要求是季淑妃提出来的,那么难怪安亲王会选择放弃皇位,因为做了皇帝就避免不了娶一堆小老婆。 “我看过很多无情帝王利用痴情女子达成目的后,又冷血抛弃对方的小说。不过他俩这故事不按套路来,刺激啊,这剧情我以前没看过!” 有点带感。 萧壁城:“……” 不是,没觉得重点有些歪吗? 两人坐马车回府的路上,云苓仍旧把今晚的瓜啃的津津有味。 “目前看来,应该是安亲王单恋季淑妃,真没想到,季淑妃喜欢的人居然真的是你父皇……眼神好像不大好使的样子。” 没记错的话,安亲王年轻时不论是外貌还是才华,都要胜过昭仁帝,他还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更愿意为了心爱的人废除整个后院。 “这怎么看都该是言情小说男主标配啊,怎么就在你父皇面前输的一塌糊涂?皇贵妃对他死心塌地也就罢了,就连第一美人的季淑妃都倾心于他,还从老幺一路逆袭成太子,我简直怀疑你父皇是个挂比。”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气运之子么? 还是说昭仁帝有什么独特的人格魅力,只是她没发现?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说起来,我好像是听皇祖父提起过,父皇年轻时就挺受小姑娘欢迎的,大抵是因为他心胸仁善好相处吧。” 云苓想了想,昭仁帝的确还是有几分优点的,虽然总是偏心的没边儿,但却是个不计较不记仇的性子。 她顶撞了昭仁帝那么多次,当着长辈和小辈的面不给对方面子,昭仁帝虽然每次都气的要死,也会骂她几句,但从来没有实质性的罚过她。 某种程度上来讲,皇帝老儿其实挺纵容她的。 “算了,不八卦这些了,也不知道安亲王接下来会怎么出招。他今天在季淑妃这里碰了壁,怕是更加下定决心要谋反了。” 萧壁城也微微拧眉,“他想逼我离京,一计不成必然还有一计,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在风家军还没抵达前线时边关就会出事。” 京城这边的局势好掌控,边关要是真出了事,那他们就鞭长莫及了。 只盼一切顺利平安。 两人一路低声交谈着,终于在鹅毛大雪中抵达了靖王府。 “喵嗷呜——!” 虎妞从铁笼子里走出来,一声虎啸响彻夜空,将整个前后院的人都吓醒。 萧壁城看着院子里目光惊恐又震撼的下人,碰了碰云苓的腰,语气有些发愁,“这头白虎怎么处理?看它块头这么大,平时吃的应该不少吧……” 王府里暂时还没有合适安置虎妞的地方,云苓原想暂时把它安排在归田居的猪圈旁边,但是想想又觉得堂堂一介圣兽跟家禽住在一起,也不太合适。 “明天让乔大人安排下去,把揽清院旁边那个空着的小客院收拾出来吧,这两天就让虎妞住在揽清院。” 萧壁城点点头,凑过去问她,“这么大一头猛兽,你们是怎么做到让它言听计从,比家猫还乖巧的?” 云苓弯唇一笑,神神秘秘地道:“今晚给你上一堂正儿八经的驭兽课,我来教你怎么跟它沟通。” “跟它沟通?”萧壁城面色微微错愕,“我没有留情那样的兽语能力,也可以么?” “情哥是我们组织的王牌驯兽师,但凡被她打上精神印记的动物,同为精神力者的人就能和它们进行简单沟通。” 上辈子出行任务的时候,留情的兽语和驭兽能力常常立大功。 有一次,她们在热带雨林中迷失方向,当时就是靠着与一条没有攻击欲望的巨大森蚺沟通,方才得以脱离困境找到水源的。 留情对此道非常精通,也会专门驯服一些动物为小组作用,包括但不限于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等等…… 看着云苓引以为豪的模样,萧壁城默默地听着,神色逐渐从震撼到麻木。 心里有点急,还有点气,情敌比他厉害那么多,该怎么办? 第 259 章 老幺的消息 在云苓的引导下,萧壁城很快掌握了用精神力给虎妞下达指令的方法。 百日宴刚结束,昭仁帝大发慈悲放了萧壁城几天假,他得以有几天空闲功夫在府里陪伴妻儿。 眼下大宝和二宝满三个月,已经可以学习翻身了。 这日,云苓正在房间里训练两个孩子,却见萧壁城脚步匆匆地走进了揽清院。 他一来便支开了冬青和梓桃,压低声音对云苓道:“去东楚那边打探的人来信了。” 云苓精神一振,“有没有打探到什么?” 东楚和大周离的太远,每传递一次消息几乎都要耗费一个多月,前不久她把老幺的画像给了萧壁城拿去找人,眼下还是第一次收到消息。 “画像上的人还没有打探到。”萧壁城摇了摇头,又话锋一转,“不过倒是打探到了点儿别的消息。” 云苓与他心有灵犀,“和陨石坠落相关的?” 萧壁城点了点头,“无心大师曾说过,天星坠落的时候,会有神女降临在皇家,所以我让人特地打探了一番,东楚的皇室之中有没有什么大事或者怪事发生。” 他说完这句话,脸色隐隐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不过大事和怪事没有,奇葩事倒是有那么一件……” 云苓眉梢微动,来了两分兴致,“怎么个奇葩法?” “最后一颗陨星坠世那天,恰好是东楚太子娶侧妃的大喜日子。”萧壁城轻咳一声,“不过那太子侧妃似乎是个痴愚之人,听说约莫只有六岁小儿的智商。” 云苓心下微微一动,她穿越来那晚是嫁给萧壁城,情哥的身份是北秦皇帝的妃子,这个东楚太子侧妃和她们一样,也符合“降临皇家”的条件。 她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不由得隐隐有几分激动。 “那个太子侧妃是不是做了什么?” 萧壁城看向云苓,继续道:“呃……那个太子侧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嫁进太子府的当晚,用庆婚的鞭炮和烟花炸了太子府……的茅厕。” 云苓:“……” 她抿了抿唇,眼神也跟着变得微妙起来,心中的猜测又加深了几分。 “这件事在东楚传的人尽皆知,咱们派去的人也没花什么功夫就打探到了,听说当日宾客们正在府内花园中赴宴,只听得一声巨响,天上忽地飘起了黄色的雨,众人见之色变,纷纷落荒而逃,太子府内的恶臭更是三日内久久不散。” 萧壁城把探子来信里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了一遍,画面感很强,他都能隔着十万八千里想象出当时的场景。 云苓听完,又问道:“这个闯了大祸的太子侧妃,在嫁给太子之后是不是突然变得聪明了起来?” 萧壁城眼神惊奇地看着她,“媳妇儿,你怎么知道?”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探子信上的确提到,对方没过多久的确就恢复成了正常人的智力。 “很好,完美符合穿越小说的标准条件,看来那个太子侧妃必定是老幺无疑了。” 萧壁城心里也有过这样的猜测,但看到云苓如此笃定的样子,还是不由好奇地问她,“你就这么确定?” “我确定以及肯定。”云苓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因为只有她才做得出鞭炮炸粪坑这种事情!” 萧壁城挑了挑眉,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云苓提起那几个人的时候,听出几分嫌弃之色。 “你好像不是太担心她的样子?从信上的消息来看,她如今的处境似乎不太妙。” 萧壁城当然不希望云苓为了另外那三人的事忧心费神,但并没有选择对云苓有所隐瞒。 “具体消息还未能打探清楚,不过据说她原本是要被处死的,是钦天监算出她命格独特,被下旨赐给太子冲喜,方才保住一命。” 云苓微微皱眉,又很快松开,“既然如此,那看来她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而且老幺擅长奇门遁甲之术,对阵法也颇有研究,自保能力很强,普通人不是她的对手。” 虽然老幺不会医术也不会催眠读心,武力值更是一塌糊涂,但向来都是她折腾别人的份,云苓丝毫不担心。 萧壁城看得出云苓在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是有几分惊喜的,但比起得知留情消息那会儿,此刻的她表现的明显要淡定许多。 “我看你好像不是很着急想见这个小师妹的样子。” 云苓抖了抖嘴角,“怎么说呢……与其担心老幺,不如多担心担心她身边的人,目前我只要确定她也来到了这个世界,以及知道她如今的身份就够了。” “为何这么说?”萧壁城挑眉,好奇地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简单用一个形容词概括的话,大概就是人厌狗嫌。” 老幺是组织里年纪最小的,比她们三人都要小几岁,真实年龄才刚刚十七。 在注射了精神力开发药剂后,老幺进化出了超级大脑,许多极其复杂的数学题都能在几秒之中精准地计算出答案。 不过或许是因为年龄小,玩心重,经常会干一些妈见打的事情出来,比如说什么用风油精滴毛毛虫,喂捕蝇草辣椒酱之类的。 云苓还记得,老幺十岁那年用炮仗炸了组织宿舍楼下的下水道,和井盖一起被崩飞了三米高,当时她和另外两人就在旁边目睹了一切。 这件事算是老幺最大的黑历史之一,也是自那以后,她才慢慢收敛不少。 “她以前就干过这种事,所以那个炸了太子府粪坑的人肯定是她。”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既然你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那我便让探子想办法和她搭上线,凭证就用你在组织中的身份标识,如果她真是你小师妹,看见了以后定然会有所反应。” 云苓点点头,老幺的情况眼下她还不是很着急,东楚的使者已经在路上了,再过几天就会抵达大周京城。 等东楚使者来了,她想深入打探关于老幺的事也会比较方便。 倒是胧夜,对方三年前就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了,却迟迟调查不到任何消息,令云苓有几分担心。 第 260 章 把生意做到南唐 思及此,云苓问萧壁城,“南唐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么?” 萧壁城剑眉紧蹙,沉声道:“南唐那边繁文缛节不是一般的多,如今又在锁国中,连他们本国的外地人入京,都要走上半个月的流程才能拿到文书,东楚和北秦还好,咱们西周人想在南唐的京都安插人手并不容易。” 云苓对九州大陆诸国的情况一无所知,不过这些日子听萧壁城的描述和解释,也多少有了一番了解。 在很久以前,九州大陆原本只有一个统一的国家,国号为秦,几百年前因战争四起而分裂成了北秦、南唐、西周与东楚四个国家。 虽如此,因始皇帝统一天下时曾定下书同文,车同轨的规矩。所以四国之间虽然说话口音不同,但彼此间的文字都是相同的,交流起来倒也不费事。 这与云苓上辈子所处的那个世界的历史很像,但走向又截然不同。 如今的诸国都有各自的特点,留情所在的北秦皇家,乃是原大秦帝国的皇室后裔,可以说是这片大陆最纯正的血脉。 因此,北秦人多少都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优越感,又因地势靠北,常年寒冷,举国上下都相当爱酒,酒文化厚重。 西周人骁勇好战,性子直来直往,女性地位是在四国之中最高,不过穷也是一大特色。由于历史原因,西周与北秦的关系最为要好。 至于东楚,因为靠近海岸,自古以来就贸易发达,在汉人与海对岸的西洋人有贸易往来后,更是飞速发展,一跃而成了大陆中最富有的国家。 不过东楚人的评价比较两极分化,最抠门最计较的是他们,最大方不看重钱的也是他们。 剩下最后一个南唐,地理上离西周倒是挺近,但偏偏两国之间的关系不怎么样。西周人好武崇武,南唐则恰恰相反,他们重文轻武,注重礼节,女子地位乃是诸国中最低。 也因此,南唐和西周平时多有看不惯对方的地方,外交关系冷淡,贸易上的往来也很少。 萧壁城抿了抿唇,继续道:“而且南唐那边有规矩,女子不得轻易上街抛头露面,贵族女子出门则必须佩戴面纱或者帷幕,不可随意被外男看见面貌……” 萧壁城的话没说完,但云苓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如果胧夜现在的身份也和南唐皇室有着紧密的联系,只怕单靠之前的肖像画,很难打探到对方如今的身份。 萧壁城见她又开始为这些事担忧,忍不住牵住她的手,“媳妇儿,你别太忧心,办法总比困难多,我会尽最大的心力帮你找到她们的。” 云苓心底微暖,反过来握住萧壁城的手,唇角勾起一抹笑,“你说得对,办法总比困难多,至少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想法。” “嗯?”萧壁城抬眸,用眼神询问她。 云苓思索了一下,告诉他,“东楚与各国的贸易都很频繁,既然他们要来,我打算等这次机会,借他们的手把药馆的生意做到南唐去。” “你也看到了,那雪参玉露的翻版药膏神仙水打从上架起就一直很火爆,只要我能把生意做到南唐去,胧夜看到药瓶上面的组织身份标识,就会明白我也在这里。她只需要稍加打听,很快就能知道这药膏是出自谁人之手。” 萧壁城明白过来云苓的意思,也眼神微亮道:“这个主意不错,与其我们大海捞针似地找她,不如让她主动来打探我们的消息,这样也简单的多。” 这次与东楚的贸易谈判可谓意义非凡,他们一共要谈鸟铳、神仙水和铅笔三桩生意。只有顺利谈成了这三桩生意,大周才能养得起一个火枪营,也和能否寻找到胧夜息息相关。 云苓默默长叹了口气,心里开始期盼着东楚使者的到来。 (作者君:各位宝子们,作者这两天生病,身体不适,很快会恢复正常更新,还望大家谅解。) 第 261 章 王妃还真有些本事 时间飞逝,气温愈发的寒冷,天空开始连绵不断地飘起飞雪,整个京城都被笼罩在一片白芒之下。 每年到了冬天,大周官府都会格外注重百姓们的取暖问题,确保官员没有贪吞低价售卖给百姓的炭火,甚至还会挨家挨户地提醒他们注意开窗通风换气,以免吸入了碳烟导致昏迷中毒。 昭仁帝之前赐了云苓封号,又允许她拿俸禄,自然也要分配给她一些事情做,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于是干脆便把这件麻烦又累人的事情丢给了萧壁城夫妻俩。 这日下了朝,萧壁城就让人抬回来一大箱子的账本。 “这是地方及京城官炭买卖的账本,咱们需在十日内将这账本理清,确保账本上的数没错,然后把账本报给户部进行复核,还得检查官炭中是否有人往其中掺杂了次品,借此牟利。” 在冬天,木炭的价格是很高的,官府每年都会提前从地方大量采购,然后在以低价出售给百姓,因此一定是亏本的。 因而便会有不少人动歪心思从中获利,虚报地方木炭价格,亦或是以次充好,赚取差价。 “这件差事办起来不大容易,皇祖父和我说了,你若是觉得账务过于繁重,便私下派两个人来协助你。” 他们特意丢给云苓一个较为棘手的差事,也是希望她能顺利处理好,用实力来堵住朝臣的微词与非议。 云苓放下捣药杵,伸了个懒腰,随手拿起一本账翻看,随即笑了笑。 “不用,就这点儿东西哪用得着十日,花不了三天就能搞定。你安心去检查木炭质量吧,这些账本交给我来就行。” 萧壁城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放下心来笑道:“好,那这堆账本就劳烦媳妇儿了,外头跑腿的差事我来。” 他对云苓是一百个信任和放心,既然她说用不了三日,那就一定没问题。 难得能有点事做,不用每天窝在后宅里奶幼崽,云苓的兴致上来,一改往日的惫懒模样。 她的计算能力虽然比不上老幺那个小怪物,但好歹也是专攻生物化学的专业人士,数学水平还是很在线的。 捡起铅笔随手写写画画,花了两个半日的工夫便将账本都整理好了,有问题的地方全都一一标注了出来。 萧壁城知道云苓会很多他不懂的东西,但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把整整一箱账本全部搞定。 “以往每年户部的官员们要凑在一起吵上整整十天,才能把这些账本对完,媳妇儿你这速度说出去,只怕那些官员们都要没脸见人了。” 萧壁城一边翻看着账本,一边好奇地问她。 “你这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符号,说起来,之前检查药馆账本的时候也见你随手写过。” 他当时就觉得好奇,只不过平日里太忙了,实在没空关注这些。 靖王府的账房以及药馆生意的账务,一直是总管乔烨在打理。 他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也没有任何差错,云苓每次都只需要简单查一查总账便可,因而满脑袋的数学知识一直没有用武之地,不过这并不代表她不擅长打理账本。 云苓指着草稿纸一一解释,“这些是阿拉伯数字,这是数学公式,等过阵子你不那么忙了,我就开几堂数学课教教你,学会了这些算起账来很方便。” 萧壁城颇感新奇地点了点头,“五弟肯定会对这个感兴趣。” 五皇子很好学,尤其对书籍感兴趣,但大周整体的教学水平不高,民间书院里的文化课也就占一半,教材更是较为落后,因此他平时会主动找南唐的书籍自学。 云苓对五皇子还蛮有好感的,便笑道:“他要是感兴趣,倒时候也可以一并来学。” 反正这些都是很古老的知识,倒时候若问起,说是西洋传过来的就好了。 不过萧壁城的话倒是提醒了她,闲暇之余可以试着培养一下身边的人。 诸如冬青和梓桃,乔烨和叶折风这些人,若是对方能学会些基础的数学知识,以后用人时也会方便的多。 云苓算好的账本很快就送到了户部。 朝中有不少眼睛都在盯着她,想看看她是否当得起太上皇的一番重用和偏爱,此番见云苓花了三日不到的工夫就把账本送去了户部,皆是暗自摇头。 “我承认这靖王妃有些本事,但未免也太托大了,三日不到就把账本报给户部,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寻了外援啊。” “心急想表现一番吧,只是这冬炭之账可不是那么好算的,以往都要七八个一起算上十来天才能算完,而且还到处是错……” “这次的账本怕是会有不少纰漏,户部有的忙咯!” 旁观的官员幸灾乐祸有之,看热闹有之,云苓统统当做耳旁风。 余下的时间里,她顺便帮着萧壁城到民间宣传了一波防火知识。 “媳妇儿,你之前制作的暖袋如今在京城很流行,原料也不贵,百姓们知道了配比之后,都会自行制作了。” 有了暖袋,百姓烧炭的次数明显不如之前频繁了,因而碳烟中毒的事件也大幅度减少,至今仅有寥寥几起。 萧壁城心中喜悦,如今云苓的名望在民间愈发的高,已全然不是当初的臭名昭著了。 没过两天,户部的官员们也都将账本核查完毕,户部尚书更是神色微妙。 “陛下,臣等已经将账本核查完毕,确认无误,下面几个贪污牟利的人也都已经抓了起来。” 和旁人聊想的那样不同,云苓的账本整理的十分简洁利落,不但没有一处错误,而且标注出来的异常处,都让他们顺利地抓到了从中牟利之人。 昭仁帝微微挑眉,赞扬道:“不错,今年你们办事的速度很快啊,看来不用忙到大年三十了。” 户部尚书忙道:“这一切都要多亏了靖……清懿王妃,老臣不敢邀功领赏。” 以前每年要忙上半个月的事情,这次竟然只花了五天功夫就完成了,简直幸福的像在做梦一样,户部尚书心里老泪纵横。 因为云苓之前撞晕礼部尚书一事,他心中原本对云苓颇有微词,这下却是心服口服起来。 他算了几十年的账,知道那些账本有多让人头疼。以往每年户部都要加班干活,今年却是托云苓的福,能早早回府团聚了。 不止是户部尚书,其他办差的官员也对云苓心存感激。 夫妻二人差事办的高效又漂亮,昭仁帝心情大好,很是高调地在上朝时点名夸赞了一番。 底下原本想热闹的官员纷纷被打脸,彼此面面相觑,老脸涨的通红,却是收起了对云苓的轻视之心。 别说,这清懿王妃还真有些本事! 第 262 章 东楚九公主 夫妻搭配干活不累,原本要花十天才能勉强完成的差事,这下只用了五天就全部搞定了。 余下的五天假期里,云苓和萧壁城歇在府里,平时逗逗两个幼崽,没事儿撸一撸虎妞,日子倒也过的轻松悠闲。 虎妞如同留情说的那样,吃得多拉得也多,好在智商还可以,更知道护主,平日里它守在两个孩子身侧寸步不离,便是周围没有岑嬷嬷的照看,也放得下心来。 这日下午,揽清院小屋的炭火盆烧的暖暖的,云苓将窗户和门都打开了通风,院子里的雪景赏心悦目,十九正拿着扫帚在角落里清扫积雪。 云苓闲着没事正在怒搓虎头,余光便瞥见萧壁城步伐匆匆地踏入揽清院,神色微扬。 远远地看到屋子里的云苓,他边走边道:“驿站来信,东楚朝廷的队伍已经抵达城外十里处,约莫今晚夜半时分便能入城。听说这次来大周的除了使臣与户部官员外,连楚帝的爱女九公主也一并来了,随行的还有个西洋人。” 萧壁城话音落下,院子角落里冷不丁发出一声响动,两人循声看过去,见是正在扫雪的十九不小心滑倒摔了一跟头。 云苓温声道:“十九,你没事吧?” “……没、没事,刚才就是脚滑,不小心……” 十九略有些紧张尴尬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身素净的棉衣沾了不少雪花。经过几个月的休养,他脸上被烫伤的部分已经彻底恢复了,这会儿脸颊被冻的微微发红,模样煞是俊俏。 他用一双好看的猫眼望着云苓,沙哑的声音轻轻道:“王妃,揽清院里的雪扫完了,十九先告退了。” 云苓点点头,笑着冲他温声道:“天寒地冻的,回屋和陆七他们烤火去吧。” 靖王府里差事不多,平时的杂活也有粗使丫鬟小厮去做,十九虽然内向沉默,但伶俐识字,云苓平时主要安排他留在身边,在制药时打下手。 扫雪这样的粗活本是轮不到十九的,可云苓不制药的时候他也闲着没事干,不安心每日在府中白吃白喝,常会主动去找些活来做。 萧壁城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微微挑眉,"这小子情绪不太对劲,他平日里可是沉稳的很,那性子屁都放不出来一个。" 云苓失笑地摇头,看着十九的身影道:“刚才你话中提到东楚,多少让他心里触动了。” 十九是楚国人,并且看起来出身不凡,云苓一直都猜测他身上有这什么故事,也曾好奇地打探过。 不过每次问起这些,十九都支支吾吾或是沉默以对,表现的对此有些抗拒和痛苦。云苓不远太为难这样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久而久之便不再问了。 眼看十九的身影都消失了,云苓还迟迟没有收回目光,萧壁城不由得有些吃味。 “你好像很喜欢十九的样子。” 虽然云苓没明确表示过,但他感受的出来。 “我就是觉得十九合眼缘而已。”云苓收回目光,好笑地嗔了萧壁城一眼,“怎么,连个十五岁孩子的醋你都吃?” 十九生有一双漂亮的猫眼,和老幺十分相似,每次看到十九,云苓都会忍不住想起老幺。除了十九这孩子本身听话懂事以外,这也是她格外喜欢十九的原因之一。 不过十九的眼神清澈而乖巧,与老幺的狡黠灵动截然不同。 萧壁城闻言,小声嘀咕道:“十五岁已经算不得孩子了。” “行了行了,不说他了,继续说东楚的事,怎么还有公主来大周?” 东楚的户部官员是来商谈两国贸易往来的,西洋人的造访应该和旧鸟铳有关,云苓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出于女子的敏锐第六感,这位九公主的造访让云苓觉得有些许微妙。 “这我也不知道,听说她是前来游玩的。”萧壁城摇了摇头,又继续道,“这个东楚九公主身份不一般,她是楚后唯一的女儿,自幼极受楚帝宠爱。她有两个嫡亲兄长,大哥便是东楚太子。你既然确定了小师妹如今的身份乃是太子侧妃,此番正好可以向那九公主打探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云苓精神一振,“我何时能见那九公主?” “后天晚上宫中会设下洗尘宴,届时你我一同前往便可。” 今夜东楚使者入京,自然是要休整歇息一天的,明日昭仁帝会率先和对方接触一番,再召云苓入宫和对方商议买卖之事。 翌日早朝,萧壁城先云苓一步在金銮殿内见到了东楚使臣和那个西洋人。 离宫回府之时,萧壁城并没有留意到,满是霜雪的御花园内有一道俏丽的鹅黄身影。 少女看起来约莫十七岁的模样,圆圆的脸蛋上一双清澈的杏眼,望着萧壁城的身影满是复杂。 少女身边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宦官,语气紧张,“九公主,您确定要找的人是这位靖王爷么?” “除了他还能是谁?文公公,来大周之前我已经打听过了,三年前在绥城领兵作战的人就是靖王。” 虽然当初她的眼睛因药物所致目不能视,不曾看见过对方的模样,但从各方面打探到的消息来看,靖王就是她要找的人无疑。 而且靖王三年前也在战场上伤了眼睛,瞎了整整两年多,这也能和当初的经历对得上。只不过大周的御医医术未免也太差劲,她的眼睛不过两月有余就恢复了,靖王居然瞎了两年才好。 文公公急的嘴角都快起泡了,“九公主,你不会当真要嫁给他吧?” “废话!不然本公主来西周做什么?” “哎呀我的小祖宗哟!你可千万要想清楚了,这靖王爷早已娶妻,如今连孩子都抱了一双了!他说不定早把和您的约定忘到九霄云外了,您可千万别胡闹啊!” “知道了,文公公你好烦!” 少女没好气地白了文公公一眼,沉着脸捏紧了手中的锦帕,眼神中闪过一抹坚定之色。 “我没有胡闹,当初是我和他定下三年之约在先,一路来时我特地派人在民间打听过,那位靖王妃虽然看似与他琴瑟和鸣,当初实则是用了些手段才意外嫁给靖王的,他定是迫不得已才娶了对方。” 文公公听到这话,无奈地长叹了口气,心中隐隐有些绝望。 楚国的好男儿那么多,只要九公主一声令下,她可以让那些世家公子排着队地任由挑选,怎么就偏偏认定一个有妇之夫了呢! 第 263 章 哄抬猪价是吧 萧壁城回府的时候,正好赶上午膳时间。 天气越来越冷,云苓做火锅的次数愈发频繁,萧壁城也爱上了这种边涮边吃的吃法,几口下去浑身都暖洋洋的。 更别提府里还有新鲜水灵的青菜吃,膳食水平比宫里还好,平时昭仁帝留他用膳都婉拒了。 饭桌上,萧壁城倒了一杯温茶,对云苓讲述起今天早朝时的所见所闻。 “今天东楚使臣带着那个西洋人上了金銮殿,他果真如传闻那般,有着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长的跟突厥人有些像,但是更加稀奇古怪。” 云苓点点头,突厥人大多数是黄白混血人,五官虽然立体深邃,但相貌上跟欧洲人种差别还是很大的。 大周人离海太远了,并没有亲眼见过西洋人,基本都是道听途说。 听闻那些人不但有着雪白的皮肤,金黄色的头发,还有蓝色甚至是绿色的眼睛,平时一提起这些,大周子民都觉得那是妖怪的长相。 萧壁城也不太喜欢对方,当然他并不是歧视对方的长相,而是那人有着雪一样的皮肤,简直白的不可思议。 他平时往人堆里一站还好,也只是显得微黑了些,可一和那个西洋人相比,直接就成了煤炭! 云苓倒是对此颇感兴趣,“那个西洋人叫什么?” “我听不懂洋文,不过那个东楚使臣好像叫他爱什么……”萧壁城想了想,艰难地道,“爱得娃?” 云苓嘴角一抖,试探性地用英文道:“……爱德华?”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萧壁城眼神一亮,“你这洋文说的可比那东楚使臣好多了。” 使臣的口音很重,大殿上他与那个爱德华叽里呱啦地讲了一通,其他人皆是一头雾水,什么也没听懂。 云苓的发音虽然和爱德华也不一样,但大体上更相似。 “这人具体怎么样?” 萧壁城放下茶杯道:“听东楚使臣说,这个西洋人来九州大陆已经三年了,识得一点汉文,但说的不太利索。为人倒是颇有礼仪教养,听说是皇室贵族出身。” “除了鸟铳之外,他还带了一些西洋物件送给皇室,皇祖父挺感兴趣的。不过我私下看了他带来的那把鸟铳,笨重不说做工也粗擦,跟我们如今手里的鸟铳完全无法相比。” 听到这话云苓就放心了,如今东楚既然要和东瀛人开战,必然会选择她的鸟铳。 “对了,那位东楚九公主喜欢些什么?既然要和她谈生意,也得备点见面礼才行。” 她还想通过九公主打探老幺的近况呢。 萧壁城微微拧眉,摇了摇头,说起这件事心里也有些窝火。 “这倒是没打听出个什么名堂来,那东楚使臣惯是个高高在上,喜欢用鼻孔看人的。我让宫人去打探的时候,他说用不着我们费这些心思,话里话外地暗示那九公主在东楚锦衣玉食地长大,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大周的寻常俗物入不了她的眼。” 云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媳妇儿,你也无需耗费太多心思在这上面。你是没瞧见这次东楚使团前来,浩浩荡荡一大批人,那数不清的箱子搬进宫里占了整整两个宫殿!” “听说里面全是吃食海货和布匹珠宝,父皇心底还纳闷这次东楚怎么出手如此阔绰,结果人家那些东西全是给九公主准备的。” 东楚使者看他们的眼神,总是宛如看难民一样让人心里不舒服,生怕那九公主在贫瘠之地受了苦楚。 不过气闷归气闷,萧壁城心底还是忍不住怪羡慕的。 云苓好笑地摇摇头,“那干脆就送她几瓶神仙水吧,反正也是要拿这玩意儿跟她做生意的。” 女子都是爱美的,云苓对自己的制药水平很自信,对方绝对抵抗不了神仙水的诱惑,看看如今大周的少女妇人们便知道了。 萧壁城点了点头,“明晚我们入宫赴宴,便能见到那九公主和西洋人了。” 两人收拾搭理了一番,将明晚赴宴时要穿的衣物,和要带去的东西都事先备好。 却没想到,黄昏时分,一道急诏从皇宫送到了靖王府中。 云苓只得将两个幼崽和虎妞托付给了岑嬷嬷照看,随着萧壁城一同入了宫。 踏进养心殿时,昭仁帝和太上皇都在,两人眉头紧锁,神色苦闷,似是在为什么事情发愁。 萧壁城端端正正行了一礼,率先发问,“父皇,您这么晚了突然召我和云苓入宫,可是有什么紧急之事?” 昭仁帝看了眼萧壁城,目光又落到云苓身上,欲言又止。 太上皇放下烟杆,吐了口烟雾,缓缓道:“叫你们两口子进宫,是想说一下那位九公主第五瑶的事。” 第五是东楚皇家的姓氏,九公主的大名叫做第五瑶。 “今日下午,那九公主特地求见了你们父皇,主动提起了关于两国贸易上的事。” 云苓眉梢扬起,讶异道:“九公主提这个做什么,不是该由东楚的户部官员跟我们协谈么?” 昭仁帝长长地叹了口气,选择实话实说。 “那九公主说了,贸易细则上的事都好说,东楚也可以多让利两分给大周,前提是她有个条件。” 云苓微微皱眉,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条件?” 昭仁帝抿了抿唇,看着云苓颇有些小心翼翼地道:“那九公主这次来大周是想要和亲的,她说她想嫁给老三……” “什么?” 昭仁帝一句话,顿时把夫妻小两口都一棒子打懵了。 “父皇,您刚才说什么?”萧壁城指了指自己,满眼不可思议,“那九公主要嫁给我?”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刚才瞎了。 太上皇抖了抖烟杆,板着脸道:“何止如此,孤瞧那小妮子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倘若这事不成,那其他事也一概不用商议了。” 云苓瞬间黑了脸,莫名奇妙的这九公主怎么就看上她的男人了? 昭仁帝也揉了揉额角,颇为头疼地道:“那九公主还说,倘若这事能成,她愿意拿出一百万两黄金,便当做两国联姻之喜的贺礼了。” 那可是一百万两黄金啊……五个大周国库加起来都不一定有这么多…… 云苓目光冷飕飕地看向昭仁帝,“您心动了是不是?怎么着,这次是要给呆子娶小老婆,还是说要我退贤让位给那九公主?” “咳咳!”昭仁帝背后一个激灵,连忙喝茶掩饰自己的心虚,“你别冤枉朕,朕可没说过这些话!” “一百万两黄金,的确很难不让人心动。”云苓冷笑一声,“那九公主到底什么意思,专门来哄抬猪价的是吧?” “先前怀瑜那事儿的时候,皇贵妃才拿了二十万两银子出来,现在就涨到一百万两黄金了。这刚几个月过去,猪肉就跟坐火箭一样上天了!” 听到这话,昭仁帝差点一口茶喷了出去。 萧壁城一脸青黑:“……” 第 264 章 不似想象中模样 “父皇,好端端的那九公主为何想要联姻?如果要联姻,又为何选择儿臣?儿臣此前从未与她见过面!” 萧壁城看着昭仁帝,眉头紧拧,低沉的语气中夹杂着困惑。 昭仁帝又是一口气长叹,无奈地道:“文公公跟朕说,那九公主一直想要嫁个世间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奈何在楚国一直没有能入她法眼的男子,因此迟迟未嫁。” “她听闻你西周战神之威名远扬,此番特地慕名而来想见你,待见到你之后又一见倾心,这才……咳咳。” 迫于云苓愈发目露凶光的眼神,昭仁帝心里哆嗦了下,没敢再继续说下去,只给了萧壁城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萧壁城脸色黑如锅底,却是半个字都不信,眼中透出浓浓的怀疑。 “荒谬至极!本王看她就是故意的,说不定东楚根本不想好好与我们谈生意,亦或是想在谈判上狠捞一笔,才故意使计为难!” 他心下气恼,将第五瑶连带着东楚来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好不容易才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这才平静了几天,怎么总有妖魔鬼怪存心跟他过不去? 昭仁帝也是愁眉苦脸,“不管九公主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件事总要有个回应交代,她既然敢说出口,那么楚帝定然已经默许了她的做法。” 九公主想要和亲的意愿,早前他和太上皇就已经从使者来信中得知了。只是那会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加上为了防止宫中后妃又动什么小心思,这才没有对外声张。 当时他们最担心的就是九公主会看上萧壁城,如今这份担忧竟是真的应验了。 昭仁帝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纵使萧壁城在一众皇子中最为出色,可至今不曾娶亲的燕王和五皇子也不差。 他原想着倘若东楚联姻之意是认真的,那么最好的结果就是从萧御之和萧元墨中择其一。 哪想到,这九公主竟会放着燕王和五皇子不理,直奔着萧壁城这个有妻有子的人去。 她是不是有眼疾啊? 昭仁帝一个头两个大,九公主的事难处理,云苓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某种程度来讲,云苓比九公主可怕多了。 太上皇把烟杆丢到一边,一张脸皱成了菊花,“如今这九公主就代表着东楚的意思,她可不像怀瑜丫头那么好解决……” 九公主背后所捆绑的,乃是两个国家之间的利益,而且以她的身份,怎么想都不可能屈尊给人做小。 萧壁城脸色更难看了,显然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但打死他都不可能接受九公主。 他冷笑一声,想也不想地拒绝,“这事没得商量,她要是不想好好谈生意就赶紧滚蛋,大周又不是只能与他们做生意,何况我们有更厉害的鸟铳在手,到底是谁求谁还不一定呢!” 昭仁帝神色复杂地点点头,他虽然觉得为难,倒也没想过退让对方,因为云苓的鸟铳是他们的底气。 只不过,他心底还是希望能和东楚签订最合适的契约,为大周尽可能地谋取更多的利益。 “是这么个理,不过……” “没什么好不过的!”云苓板着脸,没好气地打断他,“您直接去回绝了那九公主便是,就告诉大周律法有规定,任何人禁止炒作猪肉价格!” 亏她之前还想盛情款待九公主一番,这下不上门揍人就算是很给面子了。 “……” 这话一出,父子孙三人都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看把苓丫头气的,头上的火直冒。 感受着云苓处于爆发边缘的怒气,太上皇轻咳两声,赶紧打圆场。 “苓丫头你放心,哪怕咱这钱不赚了,孤也定不会叫你受半分委屈的,明日一早孤就替你回绝了她去!” 亲眼见了萧壁城和太上皇的态度,云苓心底这才舒服了几分,然后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狠狠剜了昭仁帝一眼。 昭仁帝一个哆嗦,赶紧开口,板着脸斥责道:“父皇说的没错!凭什么要云苓让着她,这九公主忒不知廉耻、仗势欺人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要插足有妇之夫,说出去也不怕叫天下人戳脊梁骨!” 骂完了九公主,他又一脸慈爱地看向云苓夫妇。 “这事说完了就过了,眼下天色已晚,你们二人还是尽早回府休息吧。” 云苓抿唇,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草草行完礼便与萧壁城告退了。 待云苓走后,昭仁帝和太上皇不约而同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眼下小三儿的后院又要起火了,幸亏孤反应的快,不然这火就要在宫里烧起来了。” “是啊……” 昭仁帝也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颇为同情地看了眼萧壁城离去的方向。 父子俩不敢耽搁,翌日一早就委婉地向九公主表达了拒绝的意思。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第五瑶神色闷闷不乐,文公公得知消息后,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公主啊公主,您就别任性了,如此荒谬的要求,周帝哪里会答应啊?咱家近来都打听的清清楚楚,那清懿王妃据传可是神女转世……如今与靖王爷琴瑟和鸣,您还是别胡乱掺合了……” “虽说那靖王爷的确生的一表非凡,可咱们东楚也不缺英武俊俏的好儿郎啊!” 第五瑶眼神低落,轻轻摇了摇头。 “我本就不是冲着他的模样来的,早在来大周之前我就做好了准备,不管他的相貌丑陋还是可怕,只要他是当初那个人,我便认定了他。” 昨日在御花园中遥遥一望,她已经看清楚了靖王的模样,说实话跟想象中差别很大。 靖王爷的相貌的确俊逸非凡,惊为天人,可对方气势迫人,冷峻肃杀,叫人心里莫名打鼓害怕。 按照回忆里的短暂相处,还以为会是个意气风发,爽朗恣意的青年模样。 不过……事情都过去三年了,靖王又因失明沉寂了两年,性情有变也是正常的。 文公公见她还没放弃,顿时皱起了一张苦瓜脸。 “我的小祖宗,您到底为何要吊死在这一棵树上啊!” 第五瑶抿了抿唇,神色有些委屈。 “我当初什么都被他看过了,本就算是他的人了。” 听到这话,文公公倒吸一口凉屁,差点窒息,他赶紧冲上去捂住第五瑶的嘴,紧张地张望四周。 “我的祖宗哟,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啊!” 第 265 章 你好大的胆子 第五瑶没好气地甩开文公公的手,“哎呀行了,我知道了!” “公主,周帝显然已经问过了靖王夫妇的意思,人家已经明确地拒绝了咱们,您不会当真要拿谈判之事要挟对方吧?” 文公公操碎了心,感觉自己快要一夜白头了。 “这不就是仗势欺人,恶意插足么,可不是堂堂一国公主该做的事啊!何况,您不是最看不起这种人了……” 第五瑶涨红了圆脸,一双杏眼也瞪的圆圆的,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声音。 “谁、谁要插足了!我……我……就是想公平竞争一下!” “您想怎么个公平竞争法啊?”文公公的眼神开始变得沧桑又疲惫,“是要跟那靖王妃比美还是比才艺?” 虽然没见过楚云苓,可来路上他们却听了不少有关对方的事迹。 听闻靖王妃是西周第一美人,一手医术又精湛卓绝,文公公怎么想都觉得除了家世以外,九公主很难和对方抗衡。 第五瑶神色别扭,显然也有些没底,“我不管,我就是不甘心,他连见都还没见到我就拒绝了,等见了面,他兴许就能想起我了。” 文公公敏锐地抓住了话中的重点,“奴才斗胆问一句,靖王爷当时可知道公主的身份?” 第五瑶晃了晃头,“我没告诉他。” “那您还不甘心个什么劲儿啊?”文公公被她打败了,没忍住直翻白眼,“人家靖王爷当初压根儿不知道您的身份,您这样贸然的提出要嫁给他,人家可不得拒绝么。说不定还觉得您脑子有病呢……” 第五瑶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我当时心里太焦急了,没顾得上这些细节。” 不过她很快又高兴起来。 “你这么一说,那我还是有机会的,万一他想起我来了呢?” 文公公的脸皱成了菊花,“公主……” “你别说了,我意已决,谁也劝不动,而且是他先跟我约定在先,我也是占理的!” 第五瑶说完后,便不在理会文公公,兀自坐到了窗边,她从胸口里摸出一块泛黄破旧的小木牌,闷闷不乐地把玩。 三年前,东楚使团出使南唐。 她玩心重,闹着父皇也要跟着去南唐游玩,却在途中意外被人贩子骗走。南唐和西周很近,她一路辗转流落到了大周的边关,绥城附近。 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刻,遇到了那个这一生都忘不了的人。 她于战火纷飞中被对方救下,彼此扶持着躲避人贩子与突厥人的追捕,度过了有史以来最惊心动魄的三天。 只可惜,对方才刚刚将她安顿好在客栈中,东楚的死士就找来将她救走了。 第五瑶甚至来不及告诉他自己的身份,而她询问的时候,那人也没有坦白自己的姓名。 只有一块遗落的木牌,悄无声息地透露了对方的身份。 第五瑶看着掌心的小木牌,眼中闪过复杂之色。 这是一块大周军营的兵符,不同等级的将帅,所持有的木牌形制也不同。 她专门打听过,这块木牌有着最高级别的权力,大周边防军营中能持有此兵符的,唯有靖王爷一人。 * 翌日清晨。 云苓早早便爬了起来,为入宫赴宴提前做准备。 萧壁城心底忐忑不安,云苓自打昨晚从宫里回来之后就闷闷不乐,对他也爱搭不理的。 昨晚上甚至不愿意跟他上课探讨车技,明明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每晚都要花些时间“交流感情”的。 习惯了荤腥突然被迫吃素,萧壁城浑身都觉得难受。 他迟疑了下,小心翼翼地问,“你在生我的气?” 云苓瞥了他一眼,背过身去继续上妆,半声不吭。 萧壁城心里也憋屈的慌,语气隐隐有几丝幽怨。 “是那个九公主莫名其妙抽疯,怎么把我也怪罪了去,媳妇儿,你可从来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云苓抿了抿唇,“我只是在想,那个九公主为何偏偏看上了你,什么一见钟情之类的鬼话我才不信。” 一来就开门见山地提出想要嫁给萧壁城,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还拿贸易协商之事做筹码。 怎么想都觉得像是有备而来的。 “该不会又是你哪次不经意地救过九公主,人家才芳心暗许,专程冲着你来的吧?” 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回了,她那便宜表姐江采莲和封锦薇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有一有二肯定就有三。 “这怎么可能!”萧壁城几乎是立刻黑着脸否认,“我从未去过东楚,那九公主先前也不曾来过大周。” 云苓想想也觉得有道理,那就只能等入宫赴宴的时候看看,对方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了。 不过她还是剜了萧壁城一眼,“你最好保证不是。” 否则跟他没完! * 黄昏时分,云苓在岑嬷嬷的一双巧手下,盛装打扮入了宫。 尽管每日醒来都能看见枕边人,萧壁城还是不由得会被她的模样晃了神。 云苓素来惫懒梳妆,不出门的时候,甚至能披头散发地在府里过一整天。 他一直觉得那样就已经很好看了,这会儿精心妆扮起来,更是令人神晕目眩。 “靖王爷与清懿王妃到——!” 宦官高声通报的时候,大殿内已经落座了不少人。 这是昭仁帝为东楚使者团设下的洗尘宴,席上的基本都是东楚人,大周这边则仅皇室之人才有出席资格。 季淑妃称病未现身,或许是想避开某个人,而安亲王今日也称身体抱恙,没有出席。 萧壁城低声道:“那个西洋人也在。” 云苓的目光转了一圈,落在爱德华身上,眼神微微一亮。 “长的不是挺好看的,你先前怎么把人家描述的跟个野兽一样。” “你觉得他长的好看?” 萧壁城对自己的审美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爱德华有一头阳光般耀眼的金发,湛蓝色的深邃眼睛如海一般温柔。 他身上穿着印象里经典的中世纪贵族服饰,紧身衬衣外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大衣,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另一个古老文化的优雅气息。 云苓和萧壁城的出现似乎也吸引了爱德华的注意,目光落在二人身上时,闪过惊艳之色。 他短暂地和东楚使者交谈了一番,然后走到云苓面前,挂着灿烂的微笑行了一个贵族礼仪。 “美丽的王妃,很高兴见到你。” 爱德华用生涩的汉语做了一番自我介绍,朝着云苓伸出了一只手。 萧壁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爱德华一眼,还没明白对方什么意思,便见云苓自然而然地将手放到了爱德华的掌心。 “爱德华先生,你好。” 下一刻,爱德华礼貌地亲吻了云苓的手背。 萧壁城愣了一下,当场裂开,一股怒火从心口直冲向头顶,脑中空白。 “放肆!你好大的胆子!” 他全身爆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气,黑沉着脸冲上去揪住对方的衣领,恨不得把人撕成碎片。 第 266 章 比国师更美的人 萧壁城的动静立刻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注意,东楚使臣看见这一幕,惊慌不迭地跑过来劝架。 “靖王爷快住手,爱德华先生只是想同王妃行个见面礼!” 萧壁城气极反笑,“你管这叫见面礼?” 分明是当着面占他媳妇儿的便宜,以为他傻是不是!他今天非得把这黄毛妖怪揍成肉饼不可! 没有男人能忍受这种事情,是以东楚使者用了吃奶的力气,脸涨红成了猪肝色,也没能撼动萧壁城的手臂半分。 云苓率先看不下去,赶紧把爱德华的衣领从萧壁城的手掌中解放了出来。 “这么多人在看着呢,你发什么疯!”云苓暗暗瞪了萧壁城一眼,压低声音解释,“这是西洋人的礼节,见面时他们会拥抱对方,或是亲吻对方的手背和脸颊。” 听了云苓的解释,萧壁城这才面色难堪地缓缓松了手,脸色青黑,“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礼节……分明是登徒子行径。” 大殿门口,刚从轿子上下来的第五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寒颤。 望着萧壁城那冷若修罗般的狠厉面孔,她心中不由得生出几丝自我怀疑,这真是三年前救下她的那个人么? 即便当时看不见,她也能感受得到对方是个爱说爱笑,脾气很好的少年。 殿内,东楚使臣一边给爱德华整理衣领,一边忙不迭地道歉:“爱德华先生,这些人没见过世面,不懂外面的规矩,您千万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近年来东楚的远洋贸易愈发频繁,爱德华作为西洋贵族,不但与东楚有着密切的贸易往来关系,更是能提供他们急需的鸟铳,因而颇受楚帝重视。 使臣怕他生气,用蹩脚的英文翻来覆去的道歉,许是觉得旁人听不懂,干脆将大周人也贬低骂了一通。 云苓瞬间黑了脸,沉沉地道:“你骂谁是乡巴佬和臭水沟里的老鼠呢,这就是东楚人的礼仪和气度?再骂一句,信不信我把你头拧下来!” 闻言,东楚使者震惊地看了她一眼,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懂西洋文?” 云苓狠狠剜了他一眼,拉着萧壁城上前去给爱德华道歉。 “爱德华先生,很抱歉。我的丈夫不了解你们的礼仪,刚才误会了你的意思才会动手,还请见谅。” 东楚使臣听着她一口流利的洋文,瞪大了眼睛,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学习西洋文数载,也不过能做到勉强与爱德华沟通,平时里双方交谈时,还须对方刻意放缓语速才行。而云苓的话,却是快到他其中意思都听不完整。 萧壁城也不知道云苓叽里呱啦地说了些什么,但知道了东楚使臣刚才在用洋文骂他们大周人。 他正了正神情,向爱德华行了个抱拳礼,沉声道:“方才多有得罪,兄台请见谅!” “哦……我的上帝啊……” 爱德华险险站稳,才勉强从错愕和惊吓中回过神,朝着萧壁城善意地笑了笑。 他肤色白皙细腻,鼻梁和两颊洒落着点点淡褐色的雀斑,不仅不丑,反而显得亲切近人。 “没关系,刚才是我考虑不周在先,实在是见到美丽的王妃与英俊的王爷,一时过于激动。” 爱德华显然对这类经历见怪不怪了,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色,他眼带惊喜和好奇地看着云苓,体贴地用蹩脚的汉语同他们交流。 萧壁城听到这话,神情缓和不少,一时也有些尴尬自己方才的冲动。 东楚使者回过神来,忍不住问,“靖王妃会说西洋文?” 他眼神狐疑,大周离海远得很,更不会跟海对岸做生意,靖王妃怕是此前连西洋人都不曾见过,怎么如此精通西洋文? 云苓淡淡扫了他一眼,“我师尊周游天下诸国,是他老人家教的。” 作为组织内的特级研究员,云苓时常会翻阅中外文献,英文水平自然不是东楚使臣能够想象的。如果是骂人的话,她还可以切身让对方领教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精通八国语言。 爱德华听到这话,似是想说些什么,却被宦官的通报声打断。 “东楚九公主殿下驾到!” 云苓下意识地朝大殿门口看去,入眼的便是一个盛装打扮过的黄衫少女。 对方中人之姿,圆脸婴儿肥,一双杏眼也是圆圆的。模样算不上多出挑,胜在气质出众,虽透着几分娇蛮感,却无跋扈骄纵之态,也没有封皇后所出的六公主那般盛气凌人。 第五瑶也在暗暗打量云苓,看见对方的第一眼,便是惊艳和怔愣,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 在东楚,她见过最美的人乃是钦天监的国师,那位宛如谪仙人般的凤眠公子,而靖王妃却还要胜过凤眠三分。 “都快快入座吧。”昭仁帝率先出声缓和了气氛,“福德,传伶人进殿奏乐起舞!” 第五瑶直愣愣地看了云苓半晌,连萧壁城都一时忘到了脑后。她忍不住想起,早前曾和一个人争论过,凤眠国师是不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那时她斩钉截铁地道:“不论是男是女,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比凤眠国师更美的人。” 那道慵懒又俏皮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眠子哥长的确挺好看的,不过我认识一个比他更美的人。” “……小嫂嫂,你不要给国师大人乱起绰号,太子哥哥听到又要生气了。对了,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啊?” “我三师姐,可惜你没机会见到她,不然你就会知道,眠子哥哪怕是穿女装也得甘拜下风。” 原来这世界上真有比凤眠国师还美的人,就是不知道这位靖王妃和小嫂嫂所说的三师姐相比,哪个更胜一筹。 第五瑶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很快又哭丧起了一张脸,内心绝望而茫然。 面对这么强劲的对手,她真的有希望吗? 这样一张脸,怕是没有哪个男人能轻易抵抗吧。 打从第五瑶一进殿,萧壁城一张脸就拉的老长,心中高度紧张,但紧张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这九公主不是冲着他来的么,怎么一直盯着他媳妇儿看,还不停走神? 第 267 章 熟悉的配方和味道 就连迟钝如容婵都注意到了这一点,悄悄地跟云苓咬耳朵。 “云苓姐姐,那九公主一直盯着你看做什么?” 贤王妃掩面调笑道:“兴许是云苓太漂亮,那个西洋人不也一直盯着她看呢。” 容婵点点头,云苓现在可是大周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人物,九公主等人对她好奇也是正常的。 云苓也拿不准第五瑶心里在想些什么,要说是在打量情敌的话,对方又似乎没什么敌意。 只见第五瑶魂不守舍地坐了一阵后,终于将目光放在萧壁城身上,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皇帝陛下,我愿献上一曲为礼,原大周与东楚情谊长存。” 伶人歌舞间歇时,她提出要献艺,昭仁帝自然是极给面子地叫人抬上了琴。 第五瑶定了定神,来之前练习了许久的琴曲从指缝流出,这次的目光却一直紧紧锁在萧壁城身上。 殿内响起激昂而振奋人心的琴音,曲子乃是由战歌演变而来,她特地迎合了大周人好战尚武的喜好。 云苓会的东西很多,但在音乐舞蹈方面却是完完全全的外行人,整个小组里的四个人,没有一个会唱歌跳舞的。 人类对于美的感受是与生俱来的,即便对此一窍不通,云苓依旧能感受得到,第五瑶在琴技方面的天赋造诣非常之高。 看大殿内众人逐渐沉浸于其中的神色便知道了。 云苓瞥了眼萧壁城的神色,发现这厮也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听起了曲,眼神幽幽地开了口。 “你觉得她弹得怎么样?” 即便不喜欢第五瑶,萧壁城还是给出了一个客观中肯的评价。 “她的琴技确实不错,在五弟之上。” 他话音落下,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云苓的眼神怪怪的,隐隐让人背后发毛。 萧壁城颇有些坐立不安地问,“怎……怎么了?” 云苓面无表情地回答,“没什么。” 一曲酣畅淋漓毕,第五瑶朝着昭仁帝款款行了一礼。 “好!当真是余音绕梁,人间难得几回闻!” 燕王回过神来,他是直率恣意的性子,当即主动给第五瑶喝彩。 他一向最讨厌听那些软绵绵的幽怨曲子,但第五瑶弹的这首曲子却很合他胃口。 这清亮高昂的男声响起,九公主下意识地朝燕王看去,便见一个俊朗青年正笑容灿烂地看着她。 对方约莫二十出头,眉宇间却仍带着十几岁的少年气息,目光清澈明亮。 这惊鸿一瞥,令她心中飞速划过一抹奇异的情绪。 昭仁帝笑呵呵地接话,“九公主的琴技确实叫人刮目相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给足了第五瑶面子,一番赞美之词将她夸成了一朵花。 殿内众人纷纷捧场,唯独萧壁城始终神情淡淡,冰冷目光中的陌生和抵触没有消褪半分。 第五瑶见他仍旧没有半分想起自己的样子,本就没什么底气的心顿时凉的彻底,神色黯淡下来。 高位置上,皇贵妃注意到她频频朝萧壁城投去的目光,凤眸微动,若有所思。 月升高空,一场洗尘宴很快步入尾声。 明日和东楚使团商议要事,今晚云苓与萧壁城暂时歇在长宁宫的偏殿。 宴席散去,第五瑶紧紧盯着二人离去的背影。 当指尖触及到袖中那块木质兵符,她用力咬牙,决定无论如何也要问个清楚。 就这么把她和当年的约定抛之脑后,她不甘心! 设宴的宫殿离长宁宫很近,穿行百米的御花园就到了,也用不着坐马车。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夜风还有些大。 “披风裹紧些,小心着了凉。” 萧壁城抬手将云苓身上的披风收紧,便听得身后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急切女音。 “靖王殿下,等等!” 他扭头一看,见来人竟是第五瑶,当场就变了脸色。 “本王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九公主还想做什么?” 面对他不善的语气,第五瑶微微红了眼,“我只是想来问个明白,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不等萧壁城开口,云苓率先一步插话问道:“九公主,你和我家王爷是旧识?” 第五瑶轻轻咬唇,看着云苓认真地道:“靖王妃,我并非恶意纠缠,实在是靖王殿下此前对我许下过承诺,为了与他的约定,这两年来我数次推掉了父皇为我定下的亲事……” 感受到身侧人骤变的眼神,萧壁城浑身汗毛倒竖,青筋跳动着拔高了声音。 “九公主,你莫非有癔症不成?在此之前本王从不曾见过你!” 第五瑶听到这话,鼻子一酸,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三年前,绥城,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是你把我从那群人贩子手中救出来的……那时他们为了防止我逃跑,给我的眼睛抹了药物……” “我什么都看不见,是你一路牵着我的手,背着我翻越了半座山……” 萧壁城听她越说越离谱,心里压不住地慌了起来,怎么又是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呵呵呵……我的好王爷……” 听到这话,云苓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阴森森地在他耳边低声开口。 “今天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了,后果你自己看着办吧。” 萧壁城的内心几乎是绝望而崩溃的,他当年在绥城的确救过很多平民百姓,但他真的没有过这样一段经历啊! “九公主!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他语气冰冷地打断对方,一张俊脸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你不要胡乱造谣污蔑本王清白!” “我没胡编乱造……你是你留下来的信物,你当真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第五瑶的眼泪终于克制不住,啪塔啪塔地掉了下来,她伸出手,一个破旧磨损的小木牌静静躺在掌心。 看见那块兵符,萧壁城骤然瞳孔微缩。 第五瑶目光倔强地看着他,“你把我从湖里救起来,亲自替我换了衣裳,还承诺将来一定会负责娶我,如今真的要赖账吗?” 话音落下,不远处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地开口。 “你说什么?” 第 268 章 手撕皇贵妃 来人是皇贵妃,她身边还跟着脸色铁青的昭仁帝。 方才在宴席上,她就察觉到了第五瑶对云苓夫妇的格外关注。 宴席散去后,注意到九公主离开的方向和云苓夫妇一致,并非她暂住的寝宫,便专门留了个心眼。 用消食的借口,她缠着昭仁帝陪自己在御花园里绕一圈,本想探探九公主要做些什么,哪知竟撞破了这样一个惊天秘密! “陛下……皇、皇贵妃娘娘……” 第五瑶看到来人的模样,也涨红了一张脸,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方才一时激动,怎么也没想到在御花园这偏僻里的角落里,还能撞上其他人。 皇贵妃回过神来,惊疑不定地看向昭仁帝,“陛下您听见了没,九公主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东楚九公主竟然和靖王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第五瑶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否认,“不是不是……刚才风声大,娘娘听岔了……” 她迅速收回手,想把小木牌藏起来,皇贵妃却已经眼尖地看见了这物件。 “陛下,九公主手中竟有壁城的兵符!” 别说昭仁帝感到震惊,就连萧壁城也错愕不已,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他确定以及肯定,九公主所描述的事情,印象中从来没有发生过。 可对方手中的木牌,又的的确确是他才有资格持有的兵符! “她手里的兵符是不是你的?” 云苓努力保持着脑海中那根名为冷静的弦不崩断,眼神里的杀气却几乎快要凝成实质。 萧壁城感受到她正处在爆发的边缘,心底暗叹一声不妙,只觉得快要大祸临头。 “那兵符的确是我的,但我发誓绝对没有发生过她口中的事,我也不知她为何会有我的兵符。” 他眼神紧张,压低了声音,心急如焚地开口解释。 “云苓,我若有半句谎言,就叫我天打雷劈,立刻变成一头野猪!” 不远处,皇贵妃的心思在瞬间转了千百回,回想起刚才听到的一切,不由得朝云苓投去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第五瑶显然是冲着萧壁城去的,两人若真有过出格的行为,必然逃不掉负责的结果。 那死丫头先前因为温怀瑜的事情胆敢顶撞威胁她,到要看看这次面对的人是东楚的九公主,她还怎么硬气嚣张的起来! 思及此,皇贵妃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提高了声音,神色忧心恳切。 “陛下,九公主乃堂堂一国公主,壁城做了这事又许下承诺,不给个交代说不过去啊。” “否则传出去叫人知道了,该如何指指点点他们?” 这会儿宴席刚散,大殿里还有不少人没走呢,这么大的动静很容易把人引过来。 如果这件事传开来,萧壁城就怎么都摆脱不掉第五瑶了。 余光一瞥,不远处显然已经有了朝御花园角落靠近的灯笼火光,皇贵妃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昭仁帝也黑了脸,连忙皱着眉头打断他们。 “好了好了,都住口!外面寒气重,有什么事都回殿中说吧。” 然而云苓本来就已经强忍了一整天的怒火,察觉到皇贵妃的恶毒心思,这下立马就炸了。 “就你嗓门大,就你会嚷嚷是吧!” 她猛跳起来,指着皇贵妃的鼻子一顿骂。 “你这是担心吗?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巴不得闹的人尽皆知给我添堵才好!” “放肆……!有你这么和本宫说话的么!” 皇贵妃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纵然脸上难堪,心底却一阵快意。 这丫头如此沉不住气地狂妄放肆,喊的比她还大声,反倒正中她下怀。 “你叫唤的比本宫都大声,还好意思指责本宫?” 萧壁城也变了脸色,生怕跟第五瑶惹上扯不清的关系,忙拉了拉云苓的袖子。 “云苓……” 话刚出口,云苓却是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看着皇贵妃冷冷一笑。 “我现在不大声嚷嚷,这件事就能藏的住了吗?反正皇贵妃娘娘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要不了两三天,宫里一样会传的人尽皆知!” 真以为她是个冲动不计后果的傻佬冒呢? 反正都逃不开那样的结果,现在她就是要先撕了这恶毒婆婆再说! 皇贵妃被当场揭穿小心思,脸上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地道:“你对本宫如此不敬也就罢了,竟还污蔑本宫!” “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云苓面若冰霜地盯着她,目光森冷,“别给脸不要脸,惹急了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如果这事儿真的传了出去,我倾家荡产也要让你多几个好姐妹!” 听到这话,昭仁帝的脸唰地就黑了。 皇贵妃鼻子一歪,气的脸都绿了,“你……!” 两个脾气暴躁的女人吵起架来,完全没有旁人插嘴的余地。 昭仁帝只能面色震怒地强硬打断两个人,爆发似地怒吼出声。 “够了,都住口!成何体统!” 他一向对皇贵妃和云苓都诸般容忍,对二人的不守规矩屡屡纵容,可这次当着外人的面撒泼一般地吵闹,把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皇贵妃吓了一大跳,她入宫二十几年,还从来没有见昭仁帝发过这么大的火,显然已是真的动了怒。 御花园里的动静始终未曾停歇,终于引来了旁人的关注。 东楚的文公公迈着小碎步,担忧地朝第五瑶跑去。 “哎呀我的小祖宗,您跑哪儿去了,可让奴才好找啊!” 已经看傻的第五瑶缓缓回过神来,面上仍有惊怔之色,显然被云苓手撕皇贵妃的操作给惊呆了。 总管东楚皇宫,她还没见过如此胆大妄为、不好招惹的人。 太上皇背着手匆匆赶来,面色肃冷地看着他们,瓮声瓮气地开口。 “这里是怎么回事?” 身侧的福公公为太上皇掌着灯,身后还跟着没离宫的容婵夫妇、燕王和五皇子等人。 昭仁帝深吸一口气,黑着脸毫不留情地将两个人各打五十大板。 “皇贵妃有失贤德,明日起到祠堂思过,禁足三日!” 皇贵妃闻言,脸色铁青,她还是头一次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被昭仁帝责罚,实在是老脸全都丢光了。 随后昭仁帝又严肃地看向云苓,“清懿王妃目无规矩,罚抄孝经百遍,立刻向你母妃认错。” 燕王顿时神色紧张,母妃又对三嫂做什么了?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云苓身上,夹杂着道不清的担忧和疑惑。 昭仁帝则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云苓,等着她开口认错服软,彼此都给这件事一个台阶下。 云苓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心里自然不服气,迟迟不肯开口。 昭仁帝愈发生气了,忍不住怒道:“朕看平日里实在是太纵容你了!” 云苓顿了顿,这才板着脸慢慢开口:“今晚儿臣冲动顶撞了皇贵妃,儿臣有错。” 昭仁帝刚缓和了脸色,又听得云苓继续开口。 “多谢父皇与诸位对我一直以来无理取闹的包容和谅解,都是在座的各位罪有应得,今后我会变本加厉。” 她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什么宫规礼仪,面子里子,统统去他妈。 众人:“……” 场面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中,昭仁帝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第 269 章 不要地图炮孤 皇贵妃凤目圆瞪,不敢置信地看着云苓,头顶七窍生烟。 这丫头真是疯了,竟敢说出这种话来! 这是把她的脸扔在脚下踩! 昭仁帝一时下不来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气的脸色都有些发紫。 太上皇飞速地扫视了众人一眼,率先打破了僵局,只见他忽然“哎呦”一声捂住了肚子,干瘦皱巴的脸上面露痛苦。 昭仁帝吓得面色一变,连忙去扶他,“父皇,您怎么了?” “皇祖父,您没事吧?” “皇祖父……” 众人纷纷围上去,云苓也下意识挪动了脚步,心头一紧。 莫不是把小老头儿给气着了吧? 太上皇拧巴着一张脸,忽地抬手抓住云苓的衣袖,龇牙咧嘴地道:“孤突然觉得腹痛不止,兴许是今晚吃的太过油腻荤腥,苓丫头你快给孤扎几针,帮孤止止痛!” 说完这句话,他偷偷冲着云苓挤眉弄眼,明亮的眸光里哪有半分痛苦之色。 云苓心里微微动容,明白太上皇这是在替她解围,方才爆发的怒火和委屈不由得消退不少。 昭仁帝看在眼里,心情瞬间变得无比复杂,虽然气恼和无奈太上皇纵容小辈的行为,这会儿却也不得不赶紧顺着台阶下了。 “来人哪!快快送太上皇回长宁宫,叫清懿王妃一并前去,立即为太上皇诊治!” 昭仁帝一声令下,自然没人敢耽搁,他赶紧让云苓陪着太上皇回了长宁宫,又遣散了在场的众皇子,让福公公亲自送九公主回宫殿。 一场闹剧就这么强行被翻过了篇章。 皇贵妃眼睁睁看着太上皇的偏袒举动,气的回宫就将桌上的茶杯用力掀翻在地,胸口不断起伏。 “太上皇这般护着那个死丫头,未免太过分了,凭什么!” 燕王脸色微变,掩上宫门忧急地问道:“母妃,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您又怎么去招惹三嫂了?” “本宫招惹她?”皇贵妃怒的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口不择言地骂起来,“御之!到底我是你娘还是她是你娘,你三番两次总护着她什么意思?有没有把我这个母妃放在眼里!” “你没听见刚才她说的什么话么?陛下要她向本宫道歉,她当着这么多人的把本宫的脸扔在地上踩,你不心疼母妃受了委屈也就罢了,还反过来责怪本宫招惹她?” 自己的亲儿子一昧向着云苓,皇贵妃感觉胸口都气闷的开始发疼。 燕王微微冷了脸,沉声道:“三嫂从来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更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定是母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触及了三嫂的底线,这才会跟您硬碰硬。” 云苓的脾性直来直往,从来不会将情绪掖着藏着,有什么委屈不忿的地方,也都会不避讳地讲出来。 燕王清楚她的性子,也清楚皇贵妃的脾气和作风,谁先挑的事,他心里自有一杆秤。 “你……!” 皇贵妃听到这句话,气的抬手就要打,巴掌举得老高,却终是舍不得碰自己的宝贝儿子,只能恨恨地甩开手。 “本宫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走……你给我走!” 看着皇贵妃伤心的坐在木桌旁直抹眼泪,燕王神色也涌上了几分愧疚,“母妃……” 三嫂人很好,他只是不想母妃总对云苓有偏见之情。 皇贵妃背过身去不理他,旁边的老嬷嬷见状赶忙上前来低声劝诫,“燕王殿下,时间不早了,您快回宫歇息吧,如今娘娘正在气头上,您让她独自静静。” 皇贵妃就是这样的脾气,怒火正盛的时候,无论好话赖话一概听不进去,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去招惹她,等她慢慢平静下来。 燕王深知这一点,也只好点了点头,神色担忧地退了出去。 他随口问道:“小顺子,你知不知道刚才御花园里发生了什么,母妃为何与三嫂吵起来了?” 小顺子是长廊负责掌灯的太监,刚才离御花园很近,也听到了些许动静,犹犹豫豫地开口。 "奴才隐约听到了几句,似乎跟那位东楚来的九公主有关,但具体情况咱也不清楚。" 燕王眉头微微一皱,“九公主?” 他心底生出几分疑惑,决定明日一早找萧壁城打探打探。 然而翌日一早却得到消息,靖王夫妇昨晚就连夜打道回府了。 * 再说云苓这边,将太上皇送回长宁宫以后,他立刻就不装了。 小老头儿生龙活虎地跳起八丈高,飞速拿出烟杆子在萧壁城的云苓脑袋上各敲了一下,只是两道力度明显天差地别。 萧壁城倒吸一口冷气,捂着红肿的额头一脸扭曲,云苓那一杆子却是连声响都没发出一下。 他委屈地叫唤起来,“皇祖父……” 太上皇丢掉烟杆,骂骂咧咧地道:“孤早晚有一天要为你们两个人的事操心到死!尤其是你这丫头,刚才说的都是什么话,怎么着?你天天闯祸孤追着给你擦屁股,还成了孤罪有应得?” 他不高兴,他心里委屈。 云苓瘪了瘪嘴,却软下态度认错,“我错了,您别生气,我那话不是冲着您来的,我骂的是他们。” 太上皇缓和了脸色,“这还差不多,你以后骂人骂精准点,不要地图炮到孤这样的无辜之人!” “地图炮”这个词还是他从云苓那里学来的,这会儿已经活学活用了。 萧壁城揉了揉额头上肿起的包,失笑地摇了摇头。很显然,太上皇对于云苓的不满仅此而已,至于她刚才的态度,完全没有半分要追责的意思。 有太上皇的态度在这里,他也不用担心昭仁帝那边会责骂处罚云苓了,萧壁城微微松了口气。 太上皇叉着腰,没好气地看着二人,“刚才都发生了什么,还不快向孤如实招来!” 能把苓丫头气成那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萧壁城看了眼云苓瞬间又气鼓鼓的脸,硬着头皮把九公主的事说了。 “我真不知那兵符为何会落在第五瑶手中,但以往不是没有发生过兵符遗失和被盗之事,想来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第 270 章 恃宠而骄 萧壁城所言,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太上皇想了想,沉声道:“你们俩先回府吧,这几日就别留在宫中了,那贸易协商之事也先往后推推,省得双方这会儿见面脸上尴尬。” “回府之后,小三儿你也仔细调查一番,看看九公主手里的兵符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壁城点点头,眼下继续留在宫里确实不合适,不如回府平静几日,也省得昭仁帝难做。 夜半时分,两个人静悄悄地坐上了回靖王府的马车。云苓显然还未消气,一路上都闷不吭声,不愿搭理萧壁城。 回到了靖王府,出来开门的陆七一脸困倦和疑惑,“王爷王妃,您二位今晚不是要歇在宫里么?” 云苓板着脸,直接绕过他回了揽清院,萧壁城满心焦急地紧跟在后面,也顾不得搭理陆七。 陆七费解地挠了挠头,回屋后将这事跟乔烨说了。 “王爷和王妃又闹别扭了,因为何事?” “不知道。”陆七摇了摇头,“但王妃这回闹别扭了模样,跟温怀瑜郡主的事那次一模一样,您说是不是陛下又要给王爷娶侧妃了?” “你别乌鸦嘴胡乱说。” 乔烨轻斥了一句,心里却是暗自思忖,王妃性情豁达通透,极少会有和王爷闹脾气的时候,莫非真是陆七说的那样? 揽清院,萧壁城跟了云苓一路,唤了她一路。 走到房间门口,云苓总算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开口,“今晚我要自己睡,你到漱石居那边去。” 说完,她便生气地重重将门掩上,把对方关在外面。萧壁城神色一急,也顾不得许多,伸手就要阻止。 “啊!” 下一刻,萧壁城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不住地倒吸冷气。 云苓吓了一跳,赶忙紧张地将门又打开,“你怎么了,是不是夹到的手了?” 见萧壁城捂着手眼神痛苦,神色隐忍,云苓脸色止不住地涌上懊恼的神色,“严不严重?” “嘶……手指好像骨折了……” 云苓一听也有些慌神,心里堵的难受,“都是我不好……快伸出来给我看看!” 她暗恨自己刚才不该乱发脾气,手下动作没个轻重。 见云苓紧张地靠过来,萧壁城的唇角不招痕迹地弯了弯,在她触碰到自己时,大手一伸反将人猛地往胸前一带,结实有力的双臂将她紧紧禁锢在怀中。 云苓懵了一下,瞬间浑身炸毛,险些一蹦八丈高,气声叫道:“你个狗东西,还敢骗老娘了!” 害她白担心一场! 云苓挣扎着伸出手,对准萧壁城脑门上肿起的包就是一巴掌。 “装!我让你装!” 萧壁城闷哼了一声,这次不是装的,是真疼。 他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手臂的力道却愈发收紧,将怀里双脚乱蹬的人抱进了房间里,反手将门关上。 等云苓一路挣扎着被放到床上的的时候,绣花鞋已经乱蹬的飞了出去,脚上的足袋也只剩下一只。 云苓在靖王府一向蛮横惯了,萧壁城从来也是百依百顺任由她随意揉搓,哪里经历过这等被他死死压在身下不得动弹的时候,当场气急败坏。 “萧壁城,你今天造反了是不是!” 萧壁城按着她的手,双腿压着她的脚,哭笑不得地开口温柔哄劝,“媳妇儿,你别生气了,多少听我说两句,别对我爱答不理的好不?” 云苓放弃挣扎,瞪了他一眼,神色微恼地道:“是谁不久前才跟我保证过,绝对不会再是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戏码?” 萧壁城眼神无奈,却是神色认真地解释,“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兵符丢失和被盗之事并不罕见,就算那九公主所言非虚,兴许救了她的是别人呢?” “云苓,你该知道的……哪怕救了九公主的人真的是我,我也绝不可能对她许下那种承诺,你难道还信不过我么?” 云苓闻言,神色缓和了些许,抿唇道:“我知道那人不会是你,三年前你满心满眼都是楚云菡那朵小白莲,当然不可能对九公主许下那种承诺。” 萧壁城:“……” 他忍不住捏了捏云苓的鼻子,神色懊恼又可怜。 “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你也不嫌晦气,既然相信我,怎么还这样同我闹别扭?你知不知道我心里多焦急,多怕你不相信我?” 云苓闷闷地回答,“我不是怪你……也没有不相信你,就是心里气闷,又不能当真把九公主和皇贵妃揍一顿。” 其实她的拳头早就已经饥渴难耐了,只是一直在强忍着揍人的冲动。 之所以把脾气发在了萧壁城身上,是因为知道他向来对自己娇宠无度,一定会无条件容忍她的脾气。 怒火褪去后,理智逐渐回笼,云苓才惊觉今晚的自己简直不像自己,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冷静下来后,她有错就认,“对不起,我不该把气撒在你身上。” 萧壁城松了口气,唇角微微弯起,拿来了钳制云苓腕部的手,“你我夫妻之间,不必说这种话。” 真是个小醋精,不过他喜欢。 她如此在意他,是最令他欢喜甜蜜的事,连着第五瑶带来的烦恼都抛之脑后。 “不过你要是当真想道歉的话,不如用行动表示一下更好。”萧壁城笑着伸出手指,在左颊上点了点,用眼神示意她。 云苓见他没有半分不快和气恼,身形停顿了片刻,抬手搂住萧壁城的脖子,用力在他嘴上一顿乱啃。 萧壁城眉眼舒展,眸中漾开几丝笑意,托着她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这样“诚意十足”的道歉过后,两个人之间的冰雪尽数消弥,相互紧紧依偎着睡在床榻上取暖。 “九公主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萧壁城沉吟一声,“她说三年前在绥城遇见的我,现在仔细一想,三年前边关军营里的确发生过兵符丢失的事。” “那时我正在前线作战,需调用绥城的守备军,便命人将兵符与书信送到绥城太守手中,要对方立刻支援三万兵马。” “兵马赶到前线后兵符却遗失了,由于战事紧急,我没顾得上调查追责那人,谁想那次战役被安亲王暗中透露了消息,后来便发生了我和御之的事,也就没有再提及兵符遗失的事了。” 云苓微微点头,也就是说,只要调查清当初是谁弄丢了兵符,就能确定救下第五瑶的人是谁了。 第 271 章 如听仙乐耳暂冥 “不过这件事已经过去三年了,还能查的清楚么?” 云苓歪着头问他,头上的发髻已是歪歪斜斜,发丝散落下来,衬得她有几分娇懒。 萧壁城替她将满头的金簪珠翠取下来,随口回答:“当时突厥密探盯梢的很紧,为了混淆对方拦截者的视线,我特地安排了好几个人在途中轮番接头,一路将兵符和书信送至绥城太守府中。” 兵符几次经手,最终落入了谁的手中,须得逐个排查。 抬手将珠翠放到桌子上,萧壁城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抱住云苓,开始替她脱去厚重的外衣。 “不过好在那几人都是我的亲卫,如今都在京中不同的地方当差,乔烨也是当事人之一,调查起来虽然会费些功夫,但不至于毫无头绪。” 云苓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萧壁城的伺候,钻进被子里小声嘀咕起来。 “那你可动作快些,不然等三日后皇贵妃禁足结束,只怕你跟第五瑶的绯闻就要传的天下皆知了。” 依皇贵妃的性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个机会能给她添堵,绝不会因她三言两语威胁警告一番,就会放弃从中作梗。 在看见皇贵妃的那一刻,云苓心里就知道,第五瑶这事儿无论如何是瞒不住了,过几日定然会传遍皇宫,甚至是整个京城。 萧壁城将她伺候好了,这才起身摘取掉发冠,好笑地看着她。 “先前在御花园那般无所畏惧的样子,怎地现在怕了皇贵妃?” “谁怕她了?”云苓轻哼一声,“我是担心那九公主想不开,非要缠着你。” 当时她选择破罐子破摔撕破脸皮,除了真的被皇贵妃惹毛了以外,也是做给第五瑶看,让对方心生退意。 就算皇贵妃真的把消息散布了出去,只要第五瑶顾忌名声颜面,亲自出面否认此事,也还有挽回的操作空间。 怕就怕第五瑶昏了头,借此机会硬是要缠上萧壁城。 萧壁城想了想,沉吟道:“依我看九公主应当不是那种厚颜之人,当时皇贵妃询问起来的时候,她率先否认了那件事。” 说完,他将外衫搭在屏风上,掀起被子一角钻了进去。 云苓的脸色微微一黑,趁他进被窝的时候,反手在他腰间用力一拧。 “嘶……轻点,轻点!” 萧壁城疼得龇牙咧嘴,瞬间反应过来刚才的话不妥当,惹得家中小醋精又不高兴了。 云苓伸回手,忍着心头的酸意骂了一声,“说说你在外面惹了多少烂桃花回来了!” “媳妇儿你一向明事理,这次可不是我招惹回来的。” 萧壁城厚着脸皮凑过去,手下轻车熟路地去解她的里衣。 “澡都没洗。”云苓知道他想干什么,抬手把萧壁城的脸推到一边,“在兵符的事情查清楚之前,晚上睡觉的时候都给我安分点,否则你就去漱石居一个人睡。” 萧壁城神色一僵,语气幽幽地道:“媳妇儿,漫漫长夜,你怎舍得我一人在漱石居……” “再废话一句,你就去跟虎妞睡一个院子。” “……” 萧壁城悻悻地收回手,目光可怜地看着云苓,后者却不为所动。 他只好认命地将烛火吹熄,老老实实地睡觉,心里却将那丢了虎符的罪魁祸首骂了千百遍。 等把事情调查清楚,他非把对方狠狠责罚一顿不可! * 翌日,萧壁城便开始着手调查兵符丢失一事。 云苓没法进宫,闲着没事,便干脆让冬青去给自己抱一张琴来打发时间。 冬青目光稀奇地看着她,惊声道:“王妃,您以前最讨厌碰琴了,怎地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云苓轻咳一声,“我就是闲着没事儿,想打发时间,顺便陶冶陶冶情操。” “那您想要什么琴谱,江南小调如何?” 云苓回想了那晚第五瑶所奏的曲子,开口道:“我不爱听那些软绵绵的曲子,给我拿些战乐相关的琴谱来吧。” 冬青本想给她找些简单入门的琴谱,听到这话后欲言又止。 大周在战舞和战乐上的造诣都很高,但这类曲子都很考验操琴者的功力,想将琴曲弹奏的激昂有力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家王妃打小在琴艺方面就没什么天分……不过看云苓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冬青还是照办了。 于是整个靖王府的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折磨中。 “duang~!duang~!duang~!” 在音乐艺术方面,云苓和原身楚云苓的天赋与理解出奇的同步。 那战乐本就复杂激昂,从云苓指尖流淌出来的音符则更加迅猛而杂乱无章。 乔烨苦笑着道:“传闻百年前江湖中有一琴魔,可借内力以琴音杀人于无形之中,王妃离琴魔再世就差一身内力了。” 陆七吃饭都不香了,“可不是,也不知道王妃是受了什么刺激,这比小公子哭起来还磨人啊!” 哪怕是大宝的哭声,在王妃的面前也要甘拜下风。 “喵嗷呜……” 就连虎妞都痛苦地把大脑袋埋在了爪子底下。 整整三天,云苓津津有味地从到弹到晚,偏生谁也不敢说一句不好,还得昧着良心夸她弹得好弹得妙,弹得呱呱叫。 萧壁城不出意外地成了最受折磨的那个,每晚睡觉前,云苓必定要缠着他奏上一曲才肯睡觉。 “怎么样,我是不是比昨天进步了?” 在云苓转头的一瞬间,萧壁城瞬间收起了脸上痛苦而麻木的表情。 看着云苓期盼得到夸奖的眼神,他僵笑着冲她竖起大拇指。 “……如听仙乐耳暂冥!” 云苓这才满意地收起了琴,神色有些飘飘然。 “这几天大家都在夸我,我就说我在音乐方面也挺有天分的,可惜小时候没机会好好学一学,否则也不比那九公主差。” “……” 萧壁城一直都觉得云苓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除了这一次。 他痛苦而麻木地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都怪那个弄丢虎符的猪头,萧壁城在心底又给对方狠狠记上了一笔。 好在第四天,他和乔烨终于将三年前接触过兵符接触过的人排查的差不多了。 结果却让他有些意外,竟然牵扯到了燕王身上。 第 272 章 靖王不娶也得娶 今天是皇贵妃三日禁足结束的日子,自那晚的事情过后,皇贵妃就病了。 其中一半是被云苓气的,一半是被燕王气的。 燕王本想去靖王府打探事情的来龙去脉,皇贵妃身边的心腹禾月姑姑却拦住了他。 “娘娘这次病的不轻,其中根源在于靖王妃的嚣张蛮横,其次便是殿下您的亲疏不分。” 燕王本想说,他跟三哥三嫂之前从来就没有“疏”这个字。 禾月姑姑却又苦口婆心地道:“殿下,不论如何娘娘还病着呢,若叫她知晓您非但不关心她,还在这会儿紧着往靖王府跑,该多让她伤心?” “……那我暂且不去三哥那边就是了,禾月姑姑,母妃身体可好些了?” 气病了亲娘,燕王心里愧疚不安,也顾不得去靖王府打探事情了。 “娘娘如今胸口闷痛的紧,太医说是气结于心所致。”禾月姑姑长叹了口气,满面忧色,“太医还说,以后千万不可再让娘娘轻易动怒,否则长此以往下去,只怕娘娘的身体早晚承受不住。” “殿下你也知道,娘娘年轻时为陛下挡了一刀,背后还中了一箭,险些伤及心口,要不是幸得老天庇佑……” “至于那靖王妃,就算为了娘娘的身体着想,您也尽量少和对方往来吧。” 燕王的脸上流露出愧色,这会儿沉默着说不出话来。 他进不了祠堂,只好频频往太医院跑,为皇贵妃的病情而奔波。 直到禁足结束,听闻皇贵妃从祠堂回来了,才又第一时间赶到了未央宫。 意外的是,未央宫已经有客人在了。 禾月姑姑将他拦在了殿外,温笑低声道:“娘娘正在接见东楚九公主呢,这会儿不大方面,殿下您迟些再来吧。” 燕王点了点头,“那我待会儿再来便是。” 他心底有些稀奇,母妃刚出宫怎么先见了那九公主第五瑶,而且有什么话是他听不得的? 想起那晚九公主也在御花园中,燕王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未央宫后面,侧耳聆听殿内的动静。 “九公主,本宫好歹是靖王的母妃,自然有能力为你做主。” 皇贵妃看着眼前圆脸杏眼的少女,笑容前所未有的温柔和蔼。 “你手中的兵符证明了当初确有其事,本宫无论如何都不许他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第五瑶打量着皇贵妃的神色,眼神有些犹豫,“皇贵妃娘娘,那位靖王妃……” 她还没说完,皇贵妃就语气冰冷地打断了她。 “那是个目无尊长的妒妇,此前她怀着身孕的时候就曾以和离逼迫过靖王,不许他娶侧妃和妾室。先前陛下要将老忠臣的遗孤孙女儿赐予靖王做侧妃,都被她搅黄了去。” “不过你不用怕她,你可是一国公主,背后站着的是东楚,那楚云苓再如何嚣张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她就是叫唤的大声罢了。” 说罢,她又笑盈盈地拉住九公主的手。 “何况等你真入了靖王府,还有本宫为你撑腰不是?打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本宫这心里就欢喜得紧,只觉得再没有比你更合眼缘的姑娘了,只可惜本宫没有女儿,不过你若成了本宫的儿媳,那真是天赐的缘分!” 皇贵妃语如连珠地说个不停,第五瑶完全找不到插话的机会。 “你千里迢迢为了寻靖王而来,这份情义难能可贵,别看靖王现在抵触,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你才是那个好姑娘。” 殿外的燕王隔着窗,将事情模模糊糊地听了个七七八八,脸上的神情震惊的无以复加。 第五瑶竟然是冲着三哥来的?母妃竟然想要第五瑶做儿媳? 难怪那晚三嫂会在御花园大发雷霆! 亏他第一眼看到第五瑶的时候,还觉得这丫头娇憨可爱,又弹得一手好琴,颇叫人心生好感。 没想到竟然又是一个妄图插足他三哥三嫂神仙爱情的女人! 作为cp粉中一员的燕王眼中冒起熊熊怒火,狠狠地朝第五瑶的方向剜了一眼。 “小王我决不允许任何坏女人破坏三哥三嫂的感情!” 母后要逼他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这已经够惨了,他不允许三哥三嫂被第三者插足! 燕王的眸光陡然变得深沉而复杂,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 殿内。 没想到皇贵妃把自己叫来,就是为了自顾自地说这么一通,第五瑶心底有些不耐。 她对皇贵妃的感观不太好,不仅是对方当晚在御花园中的作为,还是眼下那不由旁人分说的态度。 出于良好的皇家礼仪教养,第五瑶才一直忍着没打断她说话,不过她也不想陪着对方耗费时间。 “多谢贵妃娘娘厚爱,不过我已经改变主意了,强扭的瓜不甜,待年后我便会与使团回东楚。” 说实话,在那晚见过了靖王妃的厉害之处后,她就已经萌生了退却之意。 不单是因为靖王妃泼辣不好惹,更因为真切地看到了靖王对她的纵宠和情意。 这几天她仔细地想过了,既然如此,不论靖王想不想得起她,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什么?” 皇贵妃脸色一僵,没想到第五瑶会拒绝自己,素来习惯了掌控的旁人的她心底有些不快。 但第五瑶很显然不想给她多说的机会,抢先一步开口。 “皇贵妃娘娘,我这两日初来大周颇有些水土不服,眼下身子不大利爽,改日再陪您说话吧。听闻禾月姑姑说您近来也大病初愈,当好好歇息才是。” 说完,她就恭敬礼貌地退下了。 皇贵妃僵笑着一张脸,心底虽不痛快,却又碍于第五瑶的身份不能把她怎么样,只好笑脸相送。 待第五瑶走后片刻,她就气的又砸了一个茶杯。 “不识好歹的丫头!说尽了好话也没个反应,要不是为了叫楚云苓不痛快,真当本宫有多喜欢她呢?” 坦白来讲,第五瑶身份尊贵,更是楚帝受宠的女儿,这样的女子做了儿媳,婆婆会很难拿捏,不能责罚怠慢不说,还得好生伺候着。 但对方嫁的人不是燕王,那就无所谓了。 只要第五瑶能入靖王府,叫那楚云苓不痛快就行,皇贵妃乐得愿意把第五瑶当菩萨供起来。 禾月姑姑轻叹了一声,“娘娘,那九公主拒绝了此事,接下来待如何?” 皇贵妃平复胸口起伏的弧度,冷冷一笑,斩钉截铁地开口。 “立刻把事情散布出去,靖王不娶也得娶,除非他肯自毁名声,那本宫也不亏!” 这桩婚事,他是别想逃掉了! 第 273 章 燕王欺负九公主 禾月姑姑点头答应,“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皇贵妃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又问道:“御之哪儿去了?” “殿下一早就来探望您了,只不过刚才九公主在未央宫,奴婢没有让他进来。” 禾月姑姑将地上的碎瓷片小心捡起来,又重新给皇贵妃倒了一杯温茶。 “殿下这几日都没去靖王府,他为了您的病在太医院来回奔波,人瞧着都清减了几分呢。” 闻言,皇贵妃这才露出一丝笑意。 “算本宫没白养他。” 禾月姑姑温声笑道:“殿下心底自然是在乎娘娘的,您不想他与靖王府走的近的话方法有很多,硬碰硬只会伤了母子和气。诸如此次这般,您不就如愿以偿了?” 皇贵妃性情易怒,胸口发闷是老毛病了,不过并没有什么大碍。 先前禾月姑姑故意把话说的很重,让燕王以为皇贵妃被气得缠绵病榻,还不动声色地给云苓上了眼药。 皇贵妃满意地笑道:“禾月,还是你有法子,这样的招数以后尽管多使些。” “娘娘谬赞了,燕王殿下打小与靖王情谊深厚,那靖王妃又治好了殿下的双腿,他心里头自然感激。” 禾月姑姑挂起笑容,不急不缓地劝说皇贵妃。 “这事儿急不来,咱们得耐心一些,时间一久燕王殿下自然会对他们心生隔阂,何况您将来还有李二小姐帮衬着,不怕燕王殿下将来继续亲疏不分。” 这倒是提醒了皇贵妃,燕王的亲事拖不得了。 “你说的对,过几日本宫便亲自和陛下说御之的婚事,最好年后就立刻成婚。” 选定的燕王妃人选,是李家长房的嫡次女,那姑娘端庄贤惠,最重要的是极为孝敬长辈。 皇贵妃面见过李二小姐很多次了,对方从来不会反驳她半个字,她很满意。 婚后有了对方帮持,早晚能把燕王“掰正”。 * 从未央宫回栖霞宫,路上要横穿大半个御花园。 第五瑶从未央宫出来后,便扬着下巴,不容置疑地唤退了身后的宫女。 “本公主识得路,不用你们跟着我回栖霞宫。” 待甩掉了宫女进入御花园的假山中,她才卸下那副高傲尊贵的面具,兴致勃勃地在御花园里胡蹦乱跳。 东楚靠海,四季温暖,冬季从来不下雪。 听闻北秦一年到头来都是冰雪风霜,不过她没有去过北秦,如今来大周还是第一次见到雪。 周围没有人在,她不需要保持那副尊贵公主的端庄模样,顿时玩心大起。 可刚抓起一捧雪,就突然被一只大手猛地拉进了假山背后。 “啊!” 她下意识地叫出声,却被对方紧紧捂住嘴巴。 略有些急躁的少年音恶狠狠地威胁她,“不许叫!” 第五瑶看清来人面孔,微微一怔,眨巴眨巴眼睛,不明所以地道:“燕……燕王殿下?” 她认得这个俊俏的青年男子,那晚弹琴演奏的时候,对方是第一个拍手称赞的。 对方生的唇红齿白,意气风发,第五瑶对他颇有好感。 察觉到燕王掐着自己的腰,将她抵在冰冷的假山石上,这个姿势颇显暧昧,第五瑶的脸不由自主地染上红霞。 “你、你干什么?” 燕王低头,努力用冰冷的目光看着眼前的杏眼少女,对方圆圆的脸上带着两团婴儿肥,像糯米汤圆般可爱。 他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但眼下情景没有多想,只是对这第五瑶冷哼了一声。 “看起来单纯无害的样子,谁想竟有那样一肚子坏水,好好的公主不做,非要插足旁人夫妻,做那等自轻自贱的事情!” 第五瑶愣了愣,聪明如她很快就意识到了燕王所言之意,脸色一白,纵使心里委屈,她却不服输地瞪向对方。 “大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敢对本公主如此不敬!” “呵,还不承认。” 见她竟然没被自己吓到,燕王心底有些意外,面上冷漠的神色却一变不变。 “我告诉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别想破坏我三哥三嫂的感情,否则……” 三嫂对他有再造之恩,他决不允许旁人欺负她,哪怕是母妃也不行。 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样对她,第五瑶不服输地叉腰瞪向燕王,“否则怎样?你以为随便放几句狠话,就能威胁到堂堂本公主?” 这小妮子有点难搞,他都装的这么凶了。 想起刚才偷听到的话,燕王暗自咬牙,心中发狠。 为了三哥三嫂,他拼了! 下一秒,趁周围无人注意,燕王大着胆子低下头,按着第五瑶的后脑勺亲了下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能听到两颗紧张的心跳动不止,第五瑶睁大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甚至忘了反抗。 不知过了多久,燕王缓缓抬起头,努力平复了不规律跳动的心脏。 “你不是借口称三哥看了你的身子,所以非要嫁给他?旁人可没看见那幕,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燕王故意上下将第五瑶浑身扫视了一遍,神色冷厉地吓唬她,狠心说了一句极为冒犯之词。 “你若想借此缠上三哥,就别怪本王狠心,在栖霞宫里直接要了你!” 说完这话,他有些许心虚,极力保持着凶狠的神色。 第五瑶呆呆地看着他,回过神来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猛然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别哭了,不许哭!” 燕王吓得差点一蹦八丈高,动作慌慌张张,一会儿去捂她的嘴,一会儿去擦她的眼泪,生怕被人发现。 “呜呜呜……” 第五瑶抽抽搭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大周皇宫里没有一个人喜欢她,就连这个唯一有好感的燕王,竟然也这般欺负她。 燕王见她哭的伤心欲绝,顿时心虚又愧疚,正不知怎么办好,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人声。 “你不是说燕王殿下在这儿么?” “属下刚才的确看到燕王殿下朝御花园去了……” “燕王殿下!燕王殿下!” 是福公公的声音,燕王浑身一个激灵,第五瑶也噤声不敢哭了,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你就完了!” 燕王凶巴巴地警告了第五瑶一声,顺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这才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福公公,寻本王何事?” 福公公气喘吁吁地道:“咱家是来传话的,殿下,靖王爷正有急事找您,叫您赶快去一趟靖王府。” 第 274 章 桃花债的罪魁祸首 一听有急事,燕王便匆匆离宫了。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靖王府的时候,云苓和萧壁城正在厅堂中等他。 “三哥三嫂,什么急事找我?” 萧壁城见他来了,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御之,三年前我命人叫绥城太守调兵支援前线,最后是不是你把兵符和书信送到对方手中的?” 燕王懵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是我没错,三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事后那块兵符遗失了,是不是你弄丢的?” 燕王猛然想起来这回事,神色有些讪讪,“呃……其实那块兵符在我把信送到太守府中之前就弄丢了,好在当时我还有父皇御赐的金牌,这才没有耽搁太守调兵。” 云苓和萧壁城听到这里,忍不住对视了一眼,皆是眼神幽幽地看着燕王。 “怎、怎么了……三哥,你今天是为了这件事特地找我追责的么?” 燕王被他们夫妻二人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浑身都不自在。 “我承认……那会儿我刚上前线没多久,就犯下了这么个大错,所以不敢主动跟你承认……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 萧壁城看着他,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继续发问道:“那你可还记得,当时那块兵符是怎么丢的?”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落在客栈里了吧,不过我事后回去找过,掌柜的也说房间里没有遗落之物。” 不知怎么的,燕王总觉得三哥今日看他的眼神怪怪的,虽然笑的温和,但怎么看怎么恐怖。 燕王不安地道:“三哥……你急着叫我过来,到底是为什么啊?” 云苓叹了口气,“御之,我们叫你来是想说东楚九公主的事。” 她仔细地把东楚九公主三年前在绥城被人所救,如今拿着兵符前来寻人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燕王在一旁听着,先是一头雾水,随后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全身猛地一僵,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萧壁城见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三年前救了九公主的人十有八九是他,顿时恨得咬牙切齿。 “也就是说,当初是你救了九公主?那为何先前你都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想起这几日被迫清心寡欲的苦,萧壁城恨不得当场把燕王暴揍一顿。 燕王喃喃地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当时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她的模样和现在也天差地别……” 三年前,他前往绥城前线找萧壁城,路上却偶遇乔烨和亲卫队一众人被突厥人抓捕。 询问一番后,才知前线战事紧急,需要绥城太守尽快调用守备军支援,他便自告奋勇,提出由自己送兵符转移视线。 为了尽快将消息带到绥城,燕王带着兵符和书信走捷径翻越深山,途中却在人贩子手中意外救下一名双目失明的少年。 对方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听口音不像本地人,也不知从哪里被拐来的。 人贩子怕人逃跑,还特地在对方双眼上抹了令人暂时失明的药物。 见对方可怜,燕王背着他翻了大半座山,一路躲避人贩子和突厥人的抓捕,惊险地逃到了绥城。 见惹了桃花债的人不是自己男人,云苓挑了挑眉,心情骤然一松,转而开始八卦起来。 “那九公主说你看了她的身子,还许下娶她的承诺,这又是怎么回事。” 燕王浑身一僵,“呃……” 当时在山中赶夜路没注意脚下,他背着那少年不小心滚进了小溪中。 回到客栈后,对方发热不醒,他便擅作主张地给人换了衣服。 “那会儿她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胸前……咳咳,那什么还不如我的大呢,我压根儿不知道她是女子,所以就给她换了衣裳。” 直到把对方的裤子都扒的干干净净,燕王才猛然惊觉,这位小兄弟没有“小兄弟”。 第五瑶醒过来后,虽然看不见,还是当场精准地狠狠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哭闹不止。 “我当时跟她说,我的眼睛也中了人贩子的药物,其实看不真切,可她还是一直哭。” 听完燕王的解释,云苓总算明白,为何九公主会坚定不移地认为萧壁城就是当年那个人了。 “我被她哭得实在没办法了,又急着去太守府中报信,情急之下便许诺将来定会娶她。谁成想我从太守府中回来,她就消失不见了。” 他一直以为兵符是被自己弄丢了,现在想来,应当是藏在了衣服的内衬口袋里,结果那件衣服被他换给了第五瑶穿,因而兵符才会落到对方手中。 明白自己到底帮谁背了一口青天大锅,萧壁城再也按耐不住,几拳头下去把燕王揍了个鼻青脸肿。 “差点就被你这个臭小子害惨了!” 燕王委屈地抱着头哀嚎,“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是真的没认出来……” 第五瑶的模样与当初那个分不清男女的小萝卜头差距实在太大了,但凡是个人都不会把她们联想到一起。 云苓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声,心里祈祷皇贵妃最好把这件事宣扬的越大声越好。 “看来你母妃很快就要有一位来自东楚的公主做儿媳妇了。” 皇贵妃不是想给她添堵么,这下到底是谁会不痛快可说不准了。 燕王听到这话,却猛然反过来,不久前自己对第五瑶都做了些什么,浑身僵硬。 云苓开始坐在屋里悠哉悠哉地喝茶,也不急着进宫去澄清这件事,只待皇贵妃闹的越大越好。 燕王心里有鬼,神情忐忑不安,也不敢轻易回宫,就这么在靖王府赖到了晚上。 * 福公公果然很快抵达了靖王府,满面焦急。 “靖王爷,靖王妃……大事不好了!太后娘娘要见二位,赶快进宫看看吧!” 云苓和萧壁城心里有数,皆是不急不缓。 燕王却神色一紧,慌忙问道:“福公公,发生何事了?” “哎呀!” 福公公摇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声。 “今日一早,宫中忽然盛传了一些有关靖王爷和九公主的……的传闻,如今已传到了太后娘娘耳中。” 第 275 章 皇贵妃晕过去了 栖霞宫。 时至中午,天空便又飘起了细细的雪花。 第五瑶却没了欣赏这漫天雪景的心情,抽抽搭搭地回了殿内,便坐在窗边一声不吭。 不多时,文公公从小厨房端了暖暖的甜汤来。 “九公主殿下回来了?那皇贵妃请您去做客都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第五瑶回了一句,侧过身闷闷地道,“文公公,我不想嫁了,等年后咱们就回东楚吧。” 文公公将甜汤放下,顿时大松了一口气,高兴的想手舞足蹈。 “那可真是太好……九公主,您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话说到一半,他眼尖地发现第五瑶的眼睛周围红红的,俨然是哭过的样子。 文公公回过神来,顿时惊怒交加,“殿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欺负了您?” 他想了想忽然觉得不对劲,公主执意要来大周找靖王,先前死活劝不动她想嫁给靖王的念头,怎么忽然间转性了? 文公公意识到其中定有什么不对劲,面带愠色。 “是不是因为那事儿?是靖王夫妇对您说了什么,还是那皇贵妃?” “哎呀都不是,你别问了!”第五瑶心烦意乱地转过身,“总之我就是不想嫁了!” 想起今晨在御花园被燕王轻薄一事,第五瑶暗自伤神之余,又觉得羞耻不已。 这种事她根本开不了口告诉文公公,更是恨不得立刻收拾好包袱连夜逃离大周。 “这几日我也想通了,这里没有一个人欢迎我,更没有一个人喜欢我,我何必再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自取其辱?等年后我们便与使团一同回东楚。” 文公公这下却开心不起来了,他焦急地询问第五瑶到底碰上了什么委屈事,可对方就是死活不说。 第五瑶暗暗下定了决心要回东楚,并且这段时间都要绕着燕王走。 却没料到,她和靖王的秘密往事却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皇宫,打的她措手不及。 待回过神来的时候,连大周那位整日礼佛不问世事的太后,也知道了这件事。 * 快马加鞭进宫的路上,燕王已经从福公公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微红了眼睛,缓缓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压抑的愤怒。 “我真的没想到母后会这样做!” 第五瑶是一国公主,她再想嫁给靖王,也不会把这种事情对外宣扬出去,这会对她的名声有很大的打击。 燕王愧疚地开口,“三哥三嫂,此事我定会出面澄清真相!” 皇贵妃打的什么主意,是个正常人用膝盖想都能明白,她这是在逼迫萧壁城不得不娶第五瑶。 若是他拒绝,第五瑶的名声便会受损,来大周做客的东楚使团定然不依。 云苓安慰他,“这件事跟你无关,你也不是故意的,不用觉得愧疚。” 其实她现在真的一点都不生气,完全就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进宫的。 萧壁城一路上都冷着脸,寒声开口,“东楚使团是来和大周做生意的,父皇很看重这次与他们的合作,此事处理若稍有不慎,大周在生意上吃亏是小事,影响了与东楚的关系才是最严重的结果。” 皇贵妃拿这么大的事情来逼迫他就范,已是将母子二人之间最后一点情谊都尽数磨灭。 燕王闻言心底更加愧疚,一路上都紧握着拳头,无颜面对云苓二人。 他真的没想到母妃会糊涂至如此地步,为了和云苓争一时意气,竟把事情闹得这么严重。 三人抵达长宁宫的时候,殿内已经坐了不少人。 昭仁帝与太上皇沉着脸坐在高位上一言不发,两个人脸上都明显带着不悦与压抑的怒气。 太后正神色和蔼地拉着第五瑶的手,言辞间安慰着什么,倒是另一侧的皇贵妃嘴角噙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冷笑。 “九公主殿下,你莫担心,倘若那不孝子孙当真做出了这样的事,老身与太上皇定会为你做主,讨个公道。” 云苓救过太上皇,太后自是心里感激,平日里对云苓的种种行为也从来不加以任何指责。 但这次事关东楚九公主,显然不是能轻易善了的。 第五瑶神情紧绷,心下有些不知所措和慌张,她已经决定要离开了,可突然闹这么一出,她岂不是非嫁给靖王不可了? “靖王爷与清懿王妃到!燕王殿下到!” 随着福公公的通报声响起,三人一同踏入殿中。 第五瑶耳尖地听见那两个字,头脑一片空白,脸色隐隐涨红,瞬间低下头去不敢看对方一眼。 萧壁城等人行了礼,便听太后皱眉沉声道:“靖王,想必你来的一路上,福公公已经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了你。你且如实道来,三年前的事是否为真?” 云苓冷不丁抬头看了皇贵妃一眼,便见对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眼神中隐隐透着几分解气和得意。 萧壁城看了眼第五瑶,语气平静地道:“回皇祖母,确有其事。” 皇贵妃忍不住弯起唇角,心下快意,她到要看那丫头这次还怎么嚣张! 只是皇贵妃还没能笑出来,又听得萧壁城继续道:“不过这事有些许误会,当初在绥城救下九公主的人并非儿臣。” 皇贵妃沉了脸,飞速道:“九公主手中可是有你的兵符,你该不会是借口抵赖吧?壁城,九公主可是一国公主,岂容你……” 燕王忍不住上前一步沉声开口,“三哥没有推辞抵赖,因为三年前救了九公主殿下的人是我!” 话音刚逝,殿内众人皆是一脸惊愕,就连第五瑶也忍不住猛然扭头瞪着他。 皇贵妃倒吸一口冷气,脸色极为难看,“御之,你在胡说些什么?” “儿臣没有胡说。” 燕王眼神复杂地看向第五瑶,神色中隐约有一丝别扭和窘色。 “三年前,儿臣在绥城郊外的山匪窝中意外救下了一名女扮男装的少年,她自称名为楚小九。当时她的眼睛因药物所致无法视物,儿臣便将她一路背回了绥城客栈,途中还曾不慎坠入溪水中……” 第五瑶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心脏狂跳不止。 他记得楚小九这个名字,所说的种种细节也都对的上,那个救下她的人是燕王? “儿臣当时并不知道九公主的真实身份,她如今的模样又与三年前天差地别,儿臣这才没有认出来。” 皇贵妃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只觉得头脑一阵阵眩晕,声音微微颤抖。 她拔高了声音,尖锐又刺耳,“御之!是不是靖王让你这么说的?” 燕王坚定地摇头,“当时三哥在前线御敌,他不可能在绥城救下九公主,此事有无数将士可以作证,是我在去找绥城太守的时候,把兵符落在了九公主手中。” 解释完后,燕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父皇!如今事至此,儿臣愿承担所有责任,并会依照约定求娶九公主,给九公主一个交代!” 听到这话,皇贵妃终于忍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 276 章 给老娘醒过来 “母妃!” “皇贵妃娘娘……” 事情反转来的太突然,太上皇等人还来不及高兴,长宁宫内便因为皇贵妃的晕倒乱成一团,担忧和惊慌的喊声此起彼伏。 “都闪开!” 云苓见到这一幕,率先兴奋的以八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了过去,声如洪钟响彻大殿。 “让!我!来!” 她用最快的速度从腰封中翻出随时携带的一排银针,朝着皇贵妃的几处穴位精准而迅猛地扎了下去。 云苓心底冷笑一声,这样一场好戏怎么能让皇贵妃错过? 给老娘醒过来吧你! 毫不留情的几针下去,皇贵妃顿时闷哼一声,悠悠转醒。 昭仁帝虽然心里气怒皇贵妃这次的所作所为不顾大局,但还是关怀地上前扶住了她。 “爱妃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会突然晕倒?” 皇贵妃面色惨如白纸,刚微微张开嘴唇,云苓便率先抢话。 “父皇别担心,母妃没什么大碍,她肯定是因为太高兴才晕过去了!” “先前母妃一直在为御之的婚事发愁,说他迟迟相看不到心仪的女子,如今我才明白,原来不是御之眼光太高,而是良缘时候未到!” “九公主与御之可谓天赐奇缘,实乃命中注定的一对啊!” 云苓的句句话都在往皇贵妃心窝子上插刀,后者气的浑身直颤,恨不得立刻再次晕过去。 偏偏云苓却死活不让皇贵妃晕倒,还特地在她几处提神醒脑的穴位上施了银针,迫使皇贵妃不得不头脑清醒地讲这些话听了个完整。 这死丫头是故意的! “你、你这个小……” 皇贵妃恼恨到了极点,张口就想骂,云苓不动声色地又是悄无声息一针下去,后者瞬间哑火了。 就连萧壁城都上前一步,面色难得笑意盎然。 “九公主本就是为了寻找当初的救命恩人才特地前往大周,如今真相水落石出,九公主找到了真正想找的人,御之也愿意履行承诺娶九公主殿下,这岂不是皆大欢喜的事?” 云苓接话道:“九公主身份尊贵,性子活泼大方,更是弹得一手好琴,母妃想必一定很喜欢她。” 萧壁城点点头,“确实,母妃都欢喜的说不出话了。” 夫妻俩人一唱一和,皇贵妃说话说不了,晕又晕不过去,气的直翻白眼。 尽管知道云苓是故意这样说的,燕王和第五瑶还是纷纷涨红了脸。 两人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皆是心情复杂,飞速地挪开了视线,脑海里想起了今早那不为人知的秘密。 “行了,先送皇贵妃回未央宫好生歇着吧。”昭仁帝头疼揉了揉额角,“御之,你随九公主一同和朕到御书房一趟。” 再让云苓这丫头继续折腾下去,皇贵妃只怕要当场气出心梗来。 老三这孩子也真是的,越发纵着云苓了,竟然还煽风点火加油添醋……又让九公主看了场闹剧。 不过如今,昭仁帝对于云苓的种种操作也已经逐渐麻木了,何况这下九公主铁定要嫁入大周皇室中来,也算不得是家丑外扬了。 迟早是一家人,让她先习惯习惯也好,将来更离谱的还在后面呢。 燕王回过神来,有些担心地看了皇贵妃一眼。 “父皇,我听太医院说,母妃这些年来落下了气闷胸痛的病根,情绪不可波动太大,严重之时甚至会有性命之忧,还是找个御医来看看的好。” 燕王没脸让云苓给皇贵妃诊治,只是委婉地提了一句,希望云苓今日之事能暂且作罢。 再怎么生气对方的所作所为,这毕竟是他的亲生母妃,他不能不孝。 却不料云苓挑了挑眉,“御之放心,母妃的身子骨很硬朗,刚才我帮她施针的时候就顺手诊断过了,比寻常人保养得当很多呢。” 听到这话,皇贵妃本就发白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僵硬的神情中有几丝慌张。 燕王顿时一愣,“是、是这样么?” “你难道还信不过我的医术?” 在整个大周,云苓的医术若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以她的性子也绝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因此真相只有两个,要么是先前的御医诊断有误,要么是皇贵妃刻意让对方那样说的…… 燕王霎时间明白了什么,身躯微微一颤,复杂地看了皇贵妃一眼,眸中透着浓浓的失望。 母妃竟然拿自己的身体说谎话骗他! 就为了让他疏远靖王府! “御之自然信得过三嫂,既然三嫂说母妃没事,那我便放心了。” 深吸一口气,燕王沉默地随着昭仁帝去了御书房。 第五瑶坐在宫人备好的软轿里,心下茫然紧张又不是所错。 * 未央宫,云苓和萧壁城一同将皇贵妃送回了殿内。 她拔下所有的银针,淡声道:“皇贵妃娘娘没有大碍,只需好生歇息会儿便可。” “你这小贱人!” 皇贵妃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刚缓过劲儿来,立刻扬起一巴掌冲云苓挥去,被萧壁城抓着手腕拦住。 “皇贵妃娘娘,慎言。”萧壁城冷眼看着她,语气寒如冰霜,“即便您是本王的母妃,也没有资格对本王的王妃随意打骂,事不过三,本王不想再有下一次!” 皇贵妃曾对云苓动过三次手,第一次他当在云苓面前,替对方挨了那一巴掌,第二次他冲上去阻拦,劝说皇贵妃不可动手。 这一次,他以前所未有的强硬的姿态警告皇贵妃,绝不容许她再随意欺辱云苓。 “你说什么?” 似是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萧壁城口中说出来的,皇贵妃震惊而错愕地看着他。 她掌控了他二十几年,如今翅膀硬了,开始和她做对了? “本宫养了你二十几年,你就是这样和本宫说话的?” 萧壁城松开她的手,眼中已不似从前那般波澜涌动,他看着皇贵妃,淡淡地开口。 “本王感激您的养育之恩,因而尊称您一声母妃,但这些年来……我并不欠您什么,您心里也清楚。” 皇贵妃从他身上索取的东西,远远多过真心与付出,对于她来说,他更多时候是一个工具。 皇贵妃心中一震,忍不住微微别开视线,竟不敢与萧壁城对视。 “母妃,云苓是本王唯一的底线,这句话本王只说一次。” 从对方散布他与第五瑶的传闻那一刻起,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就止步于此了。 从今以后,他不会再奢望从这个女人身上得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第 277 章 九公主登门 许是被萧壁城前所未有的寒冷面色震撼住,皇贵妃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云苓从萧壁城身后走出来,冷眼挑眉地看着她,“好歹也是堂堂皇贵妃,别整天像个市井泼妇一样蛮横不讲理,差不多得了。” “你说谁是市井泼妇!” 皇贵妃气冲冲地怒瞪向云苓,这次却没有再轻易动手。 “您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 云苓无所畏惧地看着她,言语之间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皇贵妃娘娘,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只要您以后安安分分的不要再来招惹我,咱们还能做一对表面婆媳。您要是再闲着没事找不痛快,那我可就不跟您客气了。” 反正都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云苓现在谁也不想惯着,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要看她心情给面子。 人活着嘛,快乐最重要。 何况她是上天垂怜之人,难得有这样死而后生的机遇,傻子才会委屈自己。 皇贵妃听到这句话,想起云苓之前说要给她找几个“好姐妹”的事,警惕而不安起来。 “你想做什么?” 她不是没想过云苓真的会那么做,只是实在咽不下心中那口气,这才下定决心散布第五瑶的事,宁肯两个人都不痛快,也绝不让云苓好过。 谁料如今事态反转,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想做什么,您心里必定也清楚。”云苓弯起眉眼,笑盈盈地道,“不过如今事情的处理结果我很满意,心里高兴,这笔帐就打算先放一放了。” “但您最好别总在我面前张牙舞爪,也不要试图用养育之恩去道德绑架我家王爷,万一哪天又惹我不痛快了,可别怪我不留情面的跟您清算。” 皇贵妃的指甲刺入掌心,却沉默着久久不语。 云苓知道这泼妇一样的老女人总算是怂了,这才心底冷笑一声,与萧壁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未央宫。 殿内的宫人们皆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说话,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但众人心里却在此刻明了,这皇宫内最不好惹的人哪里是皇贵妃啊,分明是刚刚那一位! * 云苓回了靖王府,心里前所未有的畅快,每每想起皇贵妃那吃了屎一样的表情,便乐不可支。 “幸亏及时把这件事调查清楚了,否则不知道得折腾成什么样。” 萧壁城也松了口气,又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皇贵妃一向霸道,喜欢掌控别人,那九公主可不是她能轻易拿捏的。” 云苓同情地叹道:“以后御之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第五瑶不是傻子,皇贵妃弄这么一出险些毁坏她的名声,心里定然不痛快。 燕王跟萧壁城不同,以后夹在媳妇儿和亲娘中间,怕是有的受。 萧壁城脸色微沉,冷哼一声,“还不是那小子活该!”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同情燕王,谁让对方害的他差点后院起火,还被迫做了好几天和尚。 想到这里,萧壁城心思微动,手掌悄无声息地环上云苓的腰,眼眸中带着些许期盼。 “媳妇儿……咱们都停课好几天了,今晚是不是该认真补一补先前落下的……” 云苓脸上多了几丝霞色,在灯火的映衬下愈发显得动人。 “洗完澡再上课。” 得到“恩准”,萧壁城眼神亮起,迅速命厨房烧来了热水。 两个人废寝忘食地勤奋学习了一晚上,等云苓再次懒洋洋地睡醒以后,已经是第二天黄昏了。 萧壁城刚从宫里回府不久,带来了第一手消息。 “父皇昨晚拉着御之同九公主说了一个多时辰,今日对方已经同意和御之的亲事了。” 云苓点点头,九公主原本就想嫁给当初救了她的人,事情又传的沸沸扬扬,于对方而言这是最好的选择,她并不意外。 更何况,用一个燕王换个无比财大气粗的儿媳妇回来,怎么想都是笔血赚的买卖,昭仁帝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的。 “只不过这么大的事,九公主一个人当真能做得了主么?” 这场婚事意义非凡,大周与东楚联姻,等同直接对外宣布他们成了盟友。 萧壁城笑着揽住她的腰,将她搂进怀里,“父皇说东楚先前就在信中提了九公主想嫁过来的事,必然是得到过楚帝准许的,这说明东楚也有意和我们结盟。” 楚帝再怎么疼爱第五瑶,也不可能由她如此任性地在婚事上自作主张,更何况是外嫁他国。 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楚帝本身就有联姻的打算,只是九公主恰好与大周有过一场因缘际会的缘分,这才会准许她这次一同前来大周谈一谈情况。 若此事能成,楚帝把最受宠爱的女儿嫁过来也足以彰显诚意,可谓两全其美。 听了萧壁城的话,再联系东楚近来的动作,云苓很快想明白了这一点。 整个九州大陆一半还多的火药都由大周产出,东楚想与海对岸的东洋人开战,必定少不了大周的支持。 “对了,今日中午皇祖父把父皇狠狠骂了一顿,怪他平日太过纵容皇贵妃,险些让她惹出大祸来。” “随后父皇就下令,说皇贵妃近来身子不好,特地恩许她到蒹葭宫去静养三个月。” 云苓笑盈盈地弯起眉眼,“这下她能跟封皇后作伴了。” 蒹葭宫是皇宫里最小最偏僻的一个宫殿,左边挨着皇家宗祠,右边挨着掖庭。虽不是冷宫,却也跟冷宫差不多了。 傻卵老女人这回算是真的把太上皇惹毛了,昭仁帝也动了真格。 萧壁城失笑地摇了摇头,“如今你那不好惹的名声,算是传遍皇宫和京城了。” 貌美无双,惊才绝艳,却又彪悍善妒,不可一世…… 甚至昭仁帝后宫里权势恩宠最高的两个女人,也都纷纷在云苓手中败下阵来,没一个讨得了好果子吃。 不过萧壁城觉得这样也有好处,至少再也不会有人会动歪心思,用美色来贿赂他了。 否则云苓非杀到他家大门口不可。 二人在王府缠绵歇息了两日,便收到了来自九公主的拜帖,为着先前的误会,第五瑶打算亲自上门赔礼道歉。 误会解除,云苓自然没理由不接见九公主,何况她也正好想趁机询问一番关于老幺的近况。 第 278 章 璇玑的魔方 一大清早,第五瑶便带着十来个随从浩浩荡荡地抵达了靖王府门口。 随从们皆是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子,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 乔烨恭敬地上前行礼,“九公主殿下,王妃早已在揽清院等候多时,请您随我来。” 第五瑶点点头,“劳烦乔总管引路。” 昨夜下了整晚的雪,地上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糖霜,今晨整个靖王府的下人们都在清理着园子里的积雪。 她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欣赏着东楚见不到的景色,偶然瞥见一个面色冷峻的少年正在扫雪。 第五瑶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方向看。 身后的文公公没刹住车,险些撞到第五瑶身上,吓了一跳。 “公主,您突然停下来做什么?” 第五瑶晃神间,那冷峻少年已经提着扫帚转身远去了,她忍不住指着对方的背影问。 “乔总管,那人是谁?他叫什么?” 乔烨朝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恭敬地笑道:“回公主殿下,这孩子叫十九,乃是奴隶出身,在上一任家主手里遭了不少虐待。王妃心善,便将他救回了府中,留在身边做事。” 乔烨不知第五瑶为何会对十九感兴趣,心下才想大抵是因为那孩子生的俊俏。 第五瑶微微皱眉,“奴隶?” 乔烨点点头,“公主,可是十九有何不妥?” “没什么……他长的有些像我见过的一位故人。”第五瑶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眼花了,“兴许刚才看岔了。” 堂堂显国公府的小世子,怎么可能以奴隶身份出现在大周? 听说对方当时畏罪潜逃的时候,可是卷走了其亡母的不少嫁妆呢。 第五瑶来到揽清院的时候,云苓已经备好了一桌精致的点心和果汁。 她笑着看向第五瑶,“公主殿下来了。” “靖王爷,靖王妃晨安。” 想起几日前的乌龙,第五瑶脸色隐隐有些窘迫的微红,赶紧转身让随从把匣子都送了上来。 “初次拜访靖王府,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两位不要嫌弃。” 萧壁城神色平淡,客套地道:“公主乃是贵客,不必如此多礼。” 话音落下,随从们将匣子打开,云苓顿时被那一片金光闪瞎了眼。 她没看错吧,这十个木匣子里居然全是金子? 见云苓推辞,第五瑶忙紧张地道:“二位一定要收下,先前那事给你们造成了困扰,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你们若不收下的话,我会良心不安的。” 萧壁城也看懵了一瞬,“……这会不会太多了?” “左右不过几块金子和一些小玩意儿罢了,小小赔礼不成敬意,二位千万不要推辞。” 几块罢了? 天哪,把他的家底全部抖出来,也不一定够得上一盒金子的份量! 这回不等萧壁城开口,云苓率先回过神来,飞速地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萧壁城的小腹。 “这可是九公主的一片心意,你没听到吗?若是我们不收,九公主会良心不安的!你一个大男人小气什么,左右不过是场误会罢了,难不成还要和九公主斤斤计较?” 萧壁城:“……?” 不是,他什么时候和对方斤斤计较了…… “王妃不计较便好。”第五瑶明显松了口气,又挂起笑道:“听闻王妃是个妙人,总是有超乎常人的新奇想法,我想你或许会对些稀奇的东西感兴趣,这次也一并带了些西洋的小玩意儿过来。” 说着,第五瑶亲自打开了最大的一个木匣子,里面果然装满了琳琅满目的物件。 有金壳怀表,不过巴掌大点的玻璃镜子,不足手掌高的八音盒……都是旧时代里,海对岸的人们已经发明出来的东西。 萧壁城扫了一眼,和东楚使团献给太上皇等人的东西差不多,他先前进宫的时候已经见过了,太上皇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 不过其中一个特殊的物件,却极大地吸引了云苓和萧壁城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用木头手工打造的魔方,萧壁城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他认得上面的图案! 在这个五颜六色的木头块上,每一块小木头都印着一个眼熟的花纹。 熟悉的洋文圆圈,配上中间齿轮模样的图案,云苓曾画给他看过,那是老幺璇玑的身份标志! “哎呀!我没留神,把小嫂嫂送给我的玩具也放进去了。” 第五瑶吐了吐舌头,把魔方拿了出来,看见云苓目不转睛的样子,弯唇笑了笑。 “这个东西叫魔方,是我太子哥哥的侧妃发明的小玩意儿,有趣的很,我没事就喜欢拿着它打发时间。” 第五瑶把魔方扭来扭去的展示着,“就像这样,一直扭动的话,可以把他们每个面都变成同样的颜色,只可惜我太笨了……六个面只能弄出一个面来。” “王妃要是感兴趣的话,这个也可以送给你!” 云苓与萧壁城对视了一眼,朝着第五瑶温和地道:“多谢九公主好意,坐下来说话吧,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的很,也早有结交之意。” 闻言,第五瑶略显尴尬地看了云苓一眼。 同样的话她在皇贵妃那里已经听过一次了,虽然相信云苓心中并不芥蒂之前的事,但这话她是不信的。 云苓读懂第五瑶的眼神,冲她笑了笑。 “九公主可是不信?但我说的都是真的,实不相瞒,你太子哥哥的那位侧妃,她与我师出同门,乃是我的小师妹。” “……啊?” 第五瑶懵了一下,这靖王妃怎么还越说越离谱了呢,就算是与她缓和关系,也用不着这般吧? “靖王妃,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小嫂嫂她自幼痴傻,直到几个月前才大病初愈,此前从没有离开过东楚。” 云苓但笑不语,随手拿起九公主放在桌子上的木头模仿,纤纤玉指飞速滑动。 不到片刻,那杂乱无章的魔方便被还原到了最初的模样。 第五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靖王妃,你怎会小嫂嫂的招数!” 第 279 章 东楚祸女 云苓放下魔方,眸中染上几丝笑意,“我是她三师姐,如何不知道她的招数,这下你该信了吧?” 第五瑶许久没能回过神来,她觉得不可思议,又有些迷茫。 “小嫂嫂的确曾说过她有三位不凡的师姐,可所有人都知道,她有痴傻之症,七年不曾踏出过显国公府一步。” “她不曾拜过师父,也没有离开过东楚,旁人问起的时候,她只道是在梦里拜的师父,大家便当她的癔症还没好,所以才总胡说八道……” 第五瑶一开始也是不信的,可对方总是说的很像那么回事,时间一长听习惯了,她便也信了几分。 云苓会心一笑,不愧是一个组织出来的,那么多年的默契下来,连扯谎都用的是同样的理由。 “小师妹说的没错,她没离开过东楚,我也没离开过大周,我们的确是在梦中相识的。” 话音落下,她朝萧壁城递了个眼神,后者心有灵犀,瞬间意会。 “九公主,你是东楚皇室出身,想必也听闻过九州大陆中,有关天星坠落,神女降世的传闻预言吧?” 听到萧壁城的话,第五瑶面色茫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她心中有个荒诞的念头一闪而过,却因此刻的迷茫讶异而未能抓住。 萧壁城微抿唇角,沉声道:“本王的王妃便是预言中的人,她乃是仙尊弟子转世,不但有一位仙尊师父,还有三位同门姐妹,你那位太子侧妃嫂嫂也是其一。” 这个谎言他已经对别人说了无数遍,这会儿说起来更是无比顺其自然,没有半分刻意。 “圣兽白虎认主王妃姐姐,这事我来时听说过。” 北秦皇帝的宠妃救下过一头白虎,那白虎却于夜晚化为人形托梦,说它曾是神女的坐骑,如今下凡陪主人历劫,而它要找的人正是西周靖王妃。 这事外头传的沸沸扬扬,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在萧壁城说话的功夫,云苓甚至起身拿来了她之前为寻人特地画的铅笔画像。 指着上面目光狡黠的猫眼少女,云苓笑道:“九公主,这就是我的小师妹。” 当看到画像上的人时,第五瑶倒吸一冷气,眸光的震惊之色再也控制不住地溢出来。 画像上的人,赫然与小嫂嫂一模一样! 事至此,第五瑶就算再不可思议,也不得不信了这荒诞的奇事。 她手脚微颤着坐在椅子上,怔怔地道:“那岂不是说……小嫂嫂是我东楚的神女?原来……原来小嫂嫂不是曲家祸女,她才是真正的东楚神女!” 话说到最后,第五瑶的尾音陡然上扬,夹杂着难以掩饰的错愕。 出于激动,她说话的声音高昂而尖利,飘到院子里也能听清些许。 庭院里,十九正在低头清扫揽清院墙下的雪。 他知道今日东楚九公主前来拜访靖王府,因此清扫积雪的时候,刻意远离了对方所在的厢房。 可当“曲家祸女”四个字闯入耳中时,他却不由得浑身狠狠一震。 “姐姐……” 虽不知九公主为何会与王妃提起曲家,十九还是心慌意乱起来,忍不住下意识地稍稍朝着厢房靠近。 屋内,云苓见第五瑶一副被震撼到的模样,又提及了“祸女”之类的字眼,就知道老幺那边少不了一堆难缠的阴谋诡计。 “九公主,可否详细告知我有关小师妹如今的境遇,你说的祸女又是怎么回事?” 第五瑶深吸一口气,极力平静下来,复杂地看了云苓一眼。 片刻后,她才缓缓开口。 “我小嫂嫂是东楚显国公府的嫡长女,名为曲璇玑。” “听闻她幼时也聪慧可爱,但八岁那年突如其来一场高热,随后便昏迷数日不醒。显国公夫人忧女心切,便到寺庙中祈福,却不幸遇上山贼,连人带着马车坠下山崖,尸骨无存……” 自那以后,曲家便隐隐开始有传言,有高人给曲璇玑看过相,说她命格太硬,上克父母下克兄弟,是会给曲家带来不详的祸女。 “显国公夫人身亡后,原本危在旦夕的小嫂嫂便突然好转醒来了,只是烧坏了脑子,智商停留在了八岁。旁人都说,是她用母亲的命给自己续了命……” 随后曲府便开始接二连三地发生一些怪事,显国公行事时也频生祸端,还总是与曲璇玑有关。 渐渐地,旁人便开始对曲璇玑“祸女”的身份深信不疑。 第五瑶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向云苓,“事后过了三年,显国公便将小妾抬做了继室,小嫂嫂原本与宸王自小定下娃娃亲,也因为这事,婚约对象换成了那继室所出的曲二小姐。” “她于去年秋天嫁入宸王府,很快便有了身孕,不久前胎动早产诞下一女,恰逢那晚天上异星落入皇宫御花园的莲池中,想起那个流传多年的预言,皇家便认为宸王妃之女便是所谓的神女降世。” 那位曲家二小姐,就这样完成了从一介庶女到嫡女的华丽转身,飞上枝头做了宸王妃,更因孕育了“东楚神女”而扬眉吐气,备受皇室宠爱与敬重。 萧壁城所有所思地问,“宸王妃早产那天,也是曲璇玑嫁入太子府的那天吧。” 第五瑶心情复杂地点点头,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所谓的神女竟然指的是小嫂嫂! “本王曾打探过东楚那边的事,听闻曲璇玑原本是要被处死的,是钦天监说她命格特殊,方才会嫁入太子府保住一命,这又是怎么回事?” 话音落下,萧壁城与云苓皆是下意识地朝房门处看了眼,敏锐地感觉到有人不断在靠近,但没有立刻起身。 第五瑶回过神来,缓缓解释道:“此事也说来话长,这与小嫂嫂的弟弟有关。” 显国公有两儿两女,嫡长女曲璇玑和嫡幼子曲玉衡都是已逝的前夫人所出,中间还夹着一个庶长子和庶次女。 不过小妾上位后,这二人也已是嫡出身份了。 “就在去年夏天,曲玉衡在花楼里为了争一个妓子,与丞相的孙子起了争执,致使对方从高楼坠落后摔的半身不遂。” “丞相自然不肯依,闹着要曲玉衡赔一双腿,于是曲玉衡便畏罪潜逃了……逃之前还卷走了其亡母的不少嫁妆,造万人唾骂。显国公大怒,便宣布将曲玉衡逐出族谱,断绝父子关系。” 第五瑶的话音刚落下,云苓敏锐地察觉到,庭院里的那个人已经接近到了门口。 对方的心脏紧张地飞速跳动,正粗重喘息着。 第 280 章 十九的真实身份 凭借着精神力,云苓和萧壁城能轻而易举地辨认出来,方才院子里一直靠近厢房的人乃是十九。 出于对这孩子的信任,二人刚才都并未阻止他的靠近。 但眼下对方的状态显然很不对劲,想起十九也来自东楚,云苓微微皱眉看向萧壁城。 “王爷。” 她低低轻唤了一声,萧壁城立刻会意,忽然起身迅速打开了房门。 十九一惊,下意识地扭头就想跑,却比身量高大的萧壁城抓住后衣领子,拎小鸡一样地抓了回来。 萧壁城挑眉,“你这小子,一直躲在门外一动不动的做什么?” 十九霎时间面色慌乱,不等他回答,第五瑶乍看见他的模样,已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你你……曲玉衡!你竟然逃到大周来了!” 第五瑶伸出手指着十九不停地抖啊抖,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刚才来靖王府的时候,她便恍惚好像看见了曲玉衡的身影,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他! 云苓面色讶异地看了十九一眼,“他就是曲玉衡?” 当初随手救下的奴隶少年,竟然会是老幺在这个世界的胞弟?这是什么见了鬼一样的巧合。 十九面色猛然一僵,全身紧绷,咬着牙沙哑地道:“九公主殿下,您认错人了,小的只是靖王府中的奴仆十九,不是什么曲玉衡……” “本公主还没老眼昏花呢,你就是曲玉衡!” 第五瑶瞪着他,目光愤怒而震惊。 “你怎么会潜逃到大周来?你知不知道,你做下的混账事差点害死小嫂嫂了!你逃走后,显国公认为是她克害了生母与胞弟,甚至下令要处死她……” 十九瞳孔骤缩,不住地喘着粗气,面色陡然痛苦起来。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害人,也没有畏罪潜逃,不是我……” 见他痛苦而恐惧地大口喘气起来,全然没有平日里那早熟稳重的模样,云苓迅速起身。 她随手从旁边的柜子上拿了个小香囊,然后翻出银针朝十九走去,飞速在对方的几处穴位上落针。 “好些没有?” 十九略显痛苦地闷哼一声,闻着周围令人安心的熟悉药香,缓缓平静下来。 片刻后,少年脸上的痛苦之色得到缓解,发软的身躯有些摇摇欲坠,下意识地朝着此时最信任依赖的人靠过去。 “王妃……” 萧壁城脸色微黑,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插到两人中间,稳稳地扶住十九到椅子上坐下。 “你没事吧。” 云苓绕到他身前来,忍不住揉了揉瘦弱少年的脑袋,抿唇一笑。 “没想到你竟然是我小师妹的亲弟弟,还真称得上一句有缘千里来相会。” 难怪平时看到十九那双猫儿一样的眼睛时,她总会不经意地想到老幺。 十九错愕地看向她,“王、王妃……您说什么?” 云苓简单向他解释了几句自己和老幺的关系,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难得温柔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安抚和鼓励。 “你是怎么变成奴隶被卖到大周来的?受了什么委屈和苦楚,只管对我道来,在这里没有人敢加害于你。” “奴隶?” 第五瑶皱了皱鼻子,这才想起乔烨说过的话,惊疑不定地看着十九。 “你怎么会变成奴隶?” 十九望着云苓,慌乱的心不由自主地安定下来。 他生母走的早,嫡姐多年来痴傻如孩童,这十五年来最为信任和依赖的人,便是眼前将他从绝望深渊中拯救出来的靖王妃。 少年忍不住紧紧抓住云苓的手,忍了许久的泪水啪嗒低落下来。 “王妃……我没有在花楼和别人争妓子,也没有把丞相的孙子推下楼……” 那是场陷阱,是继母的阴谋! 去年夏天,年仅十四的他被人挑拨,听闻丞相之孙拿姐姐与花楼妓子作比较,便头脑发热地去找人讨个说法。 对方态度跋扈,满嘴污言秽语,说什么曲璇玑是个傻子,不如到花楼里接客,否则才不浪费生了一张俏脸。 “我自是愤怒难当,当场便和对方打了起来,谁知他用心险恶想撞我坠楼,我险险躲开来,他却自己撞坏栏杆掉了下去。” 事后闹得沸沸扬扬,旁人都说他为了争妓子害惨了丞相孙子,他百口莫辩。 “我也没有畏罪潜逃,是继夫人和宸王妃派人绑了我,一切都是她们做的!” “她们二人侵吞了我亡母的嫁妆,嫁祸于我,更是给我喝了哑药卖给人牙子做奴隶,还制造出我畏罪潜逃的假相!” 萧壁城抿了抿唇,眼神微暗。 怪不得十九从来不肯提自己在东楚的往事,方才也不敢对九公主承认自己的身份。 第五瑶倒吸一口冷气,“你说什么,是宸王妃做的?” 十九眸中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恨意,“为了显国公府的世子之位,她们自然想将我除之而后快,还用姐姐威胁我。” 也怪他天真愚蠢,以为只要答应对方的要求,他们便会放姐姐一条命。 谁知在他妥协喝了哑药之后,宸王妃母女便立刻翻脸,将他卖给人牙子不说,还怂恿显国公弑女。 好在国师大人及时出面化解了危机,否则害了姐姐,他做鬼都无法安生。 十九擦了擦眼泪,更咽地道:“我成了哑巴后,她们便把我卖到了大周,辗转几次后入了封府,如果不是遇见王妃,我早就已经死了……” 第五瑶听得面露骇色,今日来靖王府一遭,连番的惊闻让她此刻已是心神恍惚,久久回不过神来。 云苓心底暗叹一口气,也是苦了这孩子了。 她抬手给十九擦了擦眼泪,揉着他的脑袋往自己肩头靠了靠。 “没事了没事了,以后都不会有事了。” 看来老幺在东楚的境遇,危险系数一点也不比留情那边低啊。 对方虽然有着超级大脑,可武力值还不如她,情商跟留情也是半斤八两,平时里又惯是个爱惹是生非,四处捣蛋的。 看来还是得费心思做点什么以防万一,她可不想还没等到重逢那天,老幺就先把自己给作死了。 (作者君:写到大家期待的关于老幺的故事啦,不知道老幺和情哥相比,大家更感兴趣谁的故事~小小的剧透一下,不久后云苓就要和情哥重逢啦) 第 281 章 还没被人打死么 眼看十九靠在云苓肩膀处,萧壁城心底有些不悦,不动声色地倒了杯温茶给十九。 “多、多谢王爷。” 十九颇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靖王爷对旁人惯是一张冷厉的面孔,也就是在王妃面前判若两人。 他接过茶杯,与云苓拉开了距离,萧壁城的脸色才微微缓和了些许。 云苓看向第五瑶,“对了九公主,璇玑是怎么嫁给太子的?” 第五瑶回过神来,平复心绪定了定神,“是这样的,在小嫂嫂之前,我太子哥哥已经娶过三次亲,但不论是太子妃还是侧妃,无一例外都未能活过一个月……” 不管怎样总会有各种意外发生,第一任太子妃乃是忽然重症暴毙,第二任则是游船时失足溺水而亡,第三位侧妃则是卒于闹市惊马蹄下。 “钦天监的凤眠大人说,这是因为太子哥哥命格贵不可言,寻常女子无法承受住他身上的真龙紫气。” 萧壁城:“……” 好家伙,克妻就直说,这理由编的一点不比他们差。 云苓也忍不住吐槽起来,“你们这也太双标了,太子克死老婆就是有真龙紫气,曲家不顺遂就怪我小师妹是祸女。” 第五瑶神色有些尴尬,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公主,心里也知道这是钦天监为保太子而故意为之。 一连克死三任妻子,但凡有心人做点什么煽动舆论,太子的地位就保不住了。 “这话说出去真的有人信么?” 萧壁城低声解释道:“东楚历来都对算命看相那一套玄学深信不疑,钦天监的国师凤眠更是声望极高,在九州大陆中乃是可以与无心大师相提并论的人,因此东楚百姓对他的话都深信不疑。” 第五瑶也点点头,圆圆的脸上露出几分敬重之色。 “凤眠大人可不是什么神棍骗子,他的掐算很准的,不但救过太子哥哥的命,还预言过洪涝与雪灾。” 放眼九州大陆诸国,总会有那么一个在百姓心中非同凡响的人物。 比方说北秦摄政王顾长生,以剑法第一而闻名天下,更是九州大陆最古老的皇室直系血脉后裔,北秦皇朝的实际掌权人。 东楚的国师凤眠,每年都会观星测算一次,冥冥中指引着东楚的命运,乃是百姓奉为神祇的存在。 西周则有靖王萧壁城,枪法举世无双,上阵沙场未尝有过败绩,十战连挫突厥而威震四方。 还有南唐那位神秘的听雪阁阁主,势力遍布诸国,但从未有人见过其真容,更不知其名字。 第五瑶继续道:“凤眠大人说,小嫂嫂的命格特殊,能够承受得住太子哥哥的真龙紫气,父皇便下令以冲喜的名义,让小嫂嫂嫁给太子哥哥做侧妃。” 至于为什么是冲喜,因为就在曲璇玑嫁入太子府的上个月,第三位侧妃才刚刚身亡。 以曲璇玑原本的身份,做太子妃也是不高攀的,奈何她是个智力远不如常人的痴傻儿,这才只做了侧妃。 云苓若有所思,“璇玑她嫁给太子后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第五瑶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成婚当晚,太子府潜入了几个对小嫂嫂不怀好意的贼人,唔……后来府里的茅房就炸了,那些人都掉进了粪坑里,还淹死了一个。” 当时她也在府内赴宴,直接被熏晕过去了…… 第五瑶很不想回忆那不堪的往事,之后好几晚上做噩梦,都梦到天降大粪。 据说那些伪装潜入太子府的人,原本是想将痴傻的曲璇玑哄骗至后花园中,让宾客亲眼目睹她与多个下人苟合,从而给太子难堪。 结果却不知道怎么反被曲璇玑带去了其他地方,然后茅房就炸了。 此事说来有些难以启齿,百姓们并不知道其中的阴谋与暗流,但介于云苓和曲璇玑关系特殊,第五瑶便将此事说了。 “一定是宸王妃,一定是她!”十九愤怒地握紧拳头,神色陡然变得担忧起来,“若她还一直针对姐姐,这可如何是好……” 抹杀了他的存在不够,连痴傻的姐姐也不放过! 听到这里,第五瑶的安慰道:“这你大可放心,那日小嫂嫂也受惊晕了过去,没想到醒来后就恢复了正常人模样!” 十九一愣,激动起来,“当真?” “她如今时好时坏的,不过多数时候与常人无异。” 大多时候都智商正常,一旦搞事闯祸被抓包,就立马“痴傻发癫”起来,旁人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且宸王妃在小嫂嫂手下一点好果子都讨不到。” 曲璇玑喜欢捣鼓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她的院子里几乎遍布机关陷阱,寻常人根本不敢轻易靠近。 “有一次宸王妃想见小嫂嫂被拒,她仗着自己孕育了神女,行事越发嚣张,竟要硬闯院子,我怎么劝她都不听,后来……” 想到旧事,第五瑶忍不住笑起来。 当时宸王妃刚踏进去没两步,就踩在了一块带滚轮的滑板上,“噌”地飞出去好远,直直地撞在院子里那棵桂花树下。 马蜂窝掉下来砸了对方一头,偏生她还触发了树下另外的陷阱,被绳子套住一只脚倒吊在树干上。 逃也不能逃,只能尖叫着被蛰成猪头。 云苓忍不住道:“她还没被人打死么?” 这话听起来是在关心曲璇玑,但第五瑶总觉得听起来哪里不对。 “有太子哥哥和凤眠大人护着小嫂嫂,她一点事也没有,就是被要求给宸王妃赔礼道歉,但是……” 宸王妃指明要了一副镯子作为赔礼,可那镯子是曲璇玑已逝生母的嫁妆,她自然不肯,于是给宸王妃送了一个古怪的机关盒子。 本以为里面是镯子,结果打开后却飞出来一个木头和铁圈制作的弹簧拳头,宸王妃猝不及防被打的鼻血横流,丢了个大脸。 第 282 章 暂时留下 十九听的一愣一愣的,九公主话中描述的人,真的是他那只会哭闹的痴傻姐姐么?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能造作。” 云苓心里的担忧慢慢放了下来,老幺还有心情造作,说明处境对于她来说还不难掌控。 第五瑶吐了吐舌头,“小嫂嫂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她曾说过这世界上能让她害怕的,只有她的三位师姐,尤其是王妃您。” 说完这话,她忍不住悄悄打量了云苓几眼。 曲璇玑曾说,她的三师姐看起来是个没什么威胁的医疗兵,长的漂亮脾气又很好的样子,实际上精通毒理,危险系数很高。 她从来不轻易在对方面前造作,否则真的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云苓心里摇摇头,胧夜多智近妖,老幺一个情商负数的人根本玩不过,留情向来话不多就是干,老幺闯祸搞事情的时候,没少挨她痛扁。 现在她们几个都不在老幺身边,那小妮子估计已经是混世魔王一个了。 “如今璇玑无人管制,苦了你家太子哥哥和国师大人了,劳烦他们多担待几分。” 云苓觉得自己现在仿佛一个老母亲,不得不厚着脸皮恳求隔壁邻居,自己不在的时候能多照顾下她家小孩。 第五瑶点点头,“王妃放心,小嫂嫂不是个会吃亏的性子,若说真有什么让人担心的地方,那便是自她恢复正常以后,就比寻常人要嗜睡很多,每日有一半多的时间都在睡觉。” 云苓颔首,根据这个症状来看,对方应该也是再度激发了精神力的。 每个人的情况都有所不同,但绝大多数精神力者,在觉醒之后,对于睡眠的需求都会大大减少。 比如她和萧壁城,现在一天只需要睡上四、五个小时就能精力充沛。 但或许是因为拥有了超级大脑的缘故,老幺的睡眠需求反而比常人高出许多,上辈子她一天至少要沉睡十四个小时。 为此云苓专门研发过很多药剂来抑制这种情况,确保将老幺的睡眠时间稳定控制在八个小时左右。 “这是她的老毛病了,待过几日我制几味药丸出来,能大大改善她的情况。” 话题回到正事上,第五瑶神色复杂地看向十九,“曲玉衡,我半个月后便动身回东楚,你一并随我同行吧。” 如今定下了婚事,按照接下来的流程,需回到东楚等待婚期才行。 到时候燕王会亲自带领迎亲队伍前往东楚京城,在那里完婚之后,第五瑶才会随燕王一同回大周。 此做法彰显了大周皇室的诚意十足,也是第五瑶最后愿意点头的原因之一。 然萧壁城闻言,却皱眉否决道:“不妥。” 话音落下,众人看向他。 “在十九身上的案子没拿到确凿证据之前,你这样贸然带他回去只会打草惊蛇,引起那些人的忌惮。” 萧壁城看着他们,缓慢不急地分析。 “九公主有所不知,奴隶买卖虽然是寻常事,可若想将奴隶专卖到别国却并不容易。其中有着道道关卡,更需户部经手,同样也需要通关文牒。” 这涉及各国的商法和律文,萧壁城对此了如指掌,但云苓和第五瑶却没有接触过相关内容。 第五瑶很快明白了萧壁城的意思,这些绝不是一介后宅妇人能够做到一手遮天的事。 云苓很快心领神会,“既然这样,那必然逃不开和宸王有关,我甚至怀疑宸王妃早产诞女也有猫腻。” 对于宫斗权谋剧,她的经验是非常丰富的。 第五瑶脸色微微一变,“看来我要先尽快书信一封给太子哥哥。” 她渐渐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如果不是来大周走一遭,偶然结识了云苓夫妇,她根本不会想到在曲家兄妹上发生了这样的事,也不会想到神女降世的预言被他人所利用。 要知道,自打宸王妃孕育了神女的消息传开以来,太子的地位就已经开始受到威胁了。 十九明白过来,也神色凝重地点头。 “我暂时不回东楚了,如今我个样子回去,也只会给姐姐徒增困扰……” 在洗脱冤屈的证据没有拿到前,一旦他回去后被仇人所发现,立刻就会成为姐姐的软肋。 云苓想了想,一锤定音,“十九暂时先继续留在靖王府,九公主你要给太子府送信的话,我这里也有些东西,还需劳烦你一同送回东楚。” 她得给老幺弄些毒和药防身,还有关于留情的消息,也需尽快告知她才行,目前老幺还不知道她们的存在。 第五瑶点了点头,几人坐在房间里说了一整日的话,直到天色将黑,乔烨才到揽清院来报,说燕王来接九公主回宫。 临走前,云苓将早前就准备好的十瓶神仙水送给了第五瑶。 第五瑶收下后笑道:“王妃姐姐手里的东西很有意思,无论是神仙水还是铅笔我都很感兴趣,这两笔生意是做定了。” 随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微微压低了声音。 “有关鸟铳的事,还需你们亲自进宫详谈,爱德华先生已经等候多日了……先前因我的任性妄为耽搁了这么久,还请王妃姐姐别往心里去。” 云苓微笑颔首,“过几日我和王爷会进宫的。” 夫妻二人把第五瑶送到王府门口,却见燕王和第五瑶神色都有些别扭。 待马车离开后,云苓跟萧壁城咬耳朵,“你有没有觉得九公主和御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萧壁城也注意到,那两个人从始至终都没什么眼神交流,仿佛在刻意逃避着彼此的目光。 他不确定地道:“可能是刚订下婚约,心下害羞吧?” 云苓瘪瘪嘴,“她冲到你面前要你负责的时候,可一点没看出害羞来。” 明明找到了救命恩人,九公主看起来却不似想象中那么高兴。不过对方既然答应下来,便是认同了与燕王的婚事,云苓没有过多探究。 萧壁城揽着她的腰,忍俊不禁道:“这件事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你这醋还没吃完呢?马上就要过年了,年初一便是皇祖父的寿辰,你那战车模型做的怎么样了?” 云苓往他怀里靠了靠,“早就做好了,等着给老头儿一个惊喜呢。” 先前闲暇的时候,她还抽空试过做奶油蛋糕。 这会儿的硬件条件还不足以支撑制造奶油,不过蛋清和糖混合打发出来的蛋白霜倒是可以代替一下。 配上烤制出来的松软蛋糕,太上皇应该会很喜欢。 第 283 章 狮子大开口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整个京城早已张灯结彩。 茫茫雪色中,各家各户都挂上了醒目的红灯笼,给这片寒冬增添了不少暖意。 云苓打算尽快把鸟铳的事情搞定,然后安安稳稳过个好年。 之前大周已经和东楚使者团商议过一轮了,在去见爱德华之前,夫妻二人先到御书房将具体情况了解了一番。 云苓率先问道:“使臣和爱德华那边是什么意思?” 昭仁帝面色有些不好看,“还能如何,东楚人在做生意方面一贯是喜欢占尽便宜的。” 太上皇也瓮声瓮气地道:“孤暂时还没提咱们手中有鸟铳的事儿,就想看看东楚那边是什么态度。” 如今东楚和大周都对武器有需求,而造鸟铳的必要条件便是技术、原料、人力和金钱。 东楚方面要求大周负责鸟铳的制造,包括原料提供,而东楚则只承担一半的成本,最后产出合格的鸟铳,两国各占五成。 萧壁城眉头轻拧了一下又松开,“在东楚看来,他们手中有完整的鸟铳图纸,提出这样的条件倒也不算过分。” 之前他们手里那份西洋鸟铳的图纸是不完整的,涉及核心部分的图纸,如今掌握在东楚和爱德华手中。 那个西洋人爱德华参与倒是不多,他对九州大陆了解并不透彻,此前又不曾来过大周,所以并没有选择直接与大周做生意。 他只是将图纸提供给了东楚,以此换取自身国家与东楚在远洋贸易上的利益,这次来大周,主要是负责介绍与讲解鸟铳的作用和威力。 昭仁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火大,“若只是如此,的确不难接受,可他们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萧壁城颔首,好奇地询问,“他们还想要什么?” 有关这次两国贸易的细则,他先前已经在户部仔细了解过,内容很多很细,涉及衣食住行的各个方面。 虽然东楚还是占便宜大头,但如果能真正施行落实,对大周和大周百姓都是利好的事情。 “东楚想要未来五年内,能够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购买官铁。”昭仁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恼火,继续道,“更是提出,往后东楚人在大周境内行商,全部税项都要免减一半。” 这回连云苓都忍不住挑起眉梢,“他们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大周的冶铁技术是九州大陆中最强的,也盛产铁矿,官铁买卖是朝廷的重要经济来源,后面的商税也同样触及了大周的核心利益。 东楚这是看准了他们要与突厥开战,逮住了羊毛使劲薅呢。 昭仁帝说完又饮了杯茶,云苓见他嘴皮干涩有些起泡的样子,看来最近没少被东楚使团气到。 她只在洗尘宴上接触过东楚使团一次,却也能感受的出来那群“万恶有钱人”的优越感与倨傲姿态。 “胃口不是一般的大,难怪世人总说东楚人最是精于算计。”萧壁城失笑地摇了摇头,“幸亏我们手中有更厉害的鸟铳,否则这次还当真会被他们死死拿捏住。” 太上皇也庆幸地看了云苓一眼,“可不是么。” 要不是有云苓提供更好的鸟铳,这笔生意无论如何都得硬着头皮做下去,哪怕打赢了仗,大周百姓怕是还要多苦上二三十年。 御书房的书案上,如今正放着一把笨重的老式鸟铳,是东楚使团提供的样品。 从工艺上来看瑕疵不少,但并不影响使用,只是比起云苓的升级加强版,这支老式鸟铳要笨重庞大很多。 云苓上手仔细观摩了一番,心底大致有了数,东楚的兵造技术是真的不怎么样,难怪要求全部由大周负责制造。 昭仁帝指了指桌上的老式鸟铳,“如今主动权既然掌握在大周手中,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二人去谈了,朕相信你们能处理好。” 云苓点点头,话锋一转道:“父皇,儿臣还有件事要说。” 有关璇玑的事,云苓并没有对太上皇等人隐瞒,她还需要昭仁帝助力一把。 “你那小师妹如今是东楚的太子侧妃?” 昭仁帝有些意外,不过很快消化了这个信息,痛快地点了点头。 “朕知道了,朕会亲自书信一封,告诉楚帝谁才是真正的神女降世。” 见昭仁帝答应下来,云苓松了口气。 光凭第五瑶的一番说辞,难以撼动那冒名顶替了老幺神女身份的宸王夫妇,但如果换成昭仁帝就不一样了,楚帝一定会信。 纵使相隔千里,云苓还是尽可能地区帮老幺填平路上的坑,只希望那个熊孩子独身在东楚,接下来的境遇能变得好一些。 云苓觉得自己像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从御书房出来,天空中正飘着鹅毛大雪。 萧壁城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为云苓收紧了身上的兔毛披风,两人依偎在伞下低语。 “先前你曾说过,你那小师妹最擅长机关之术,这鸟铳的图纸她定然也会画吧?” 云苓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如果老幺那边能造更厉害的武器的话,那大周在生意谈判上的优势就没有了。 “会画图纸不代表造的出来,老幺现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老幺会设计的东西很多,但缺少那些精密的仪器和工具,也什么都做不了。 云苓同样如此,受于时代条件限制,她在医学生物方面的天赋与学识大多都没有用武之地。 “我刚才看了东楚造的老式鸟铳,他们的工匠水平很差,远远无法与大周相比,就算图纸给了他们也造不出来。” 大周虽然穷,但冶铁技术个兵造工艺要甩出其他诸国一大截,矿脉资源丰富,这是他们最大的优势。 东楚皇室以行商起家,多年来把重心放在造船航海技术上,虽然贸易越来越繁荣发达,但本土的轻重工业反倒不如别国。 萧壁城松了口气,笑道:“既然这样,待会儿就不用跟他们客气了。” 若是能狠狠宰东楚一笔,怎么想怎么痛快! 爱德华与东楚使臣住在昭阳宫,云苓刚踏入殿内,边看见爱德华拿着一卷书坐在窗边,正静静地沉思着。 他柔软浓密的金色羊毛卷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泽,皮肤白皙如雪,却又比雪多几丝粉色光泽。 看起来赏心悦目,像极了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而他正是油画中的希腊神祇。 “美丽的王妃,我终于又见到了您。” 看见云苓的声音,爱德华眼中闪过喜悦,不由得起身走向她。 萧壁城很不喜欢这个黄毛妖怪,生怕爱德华又来个什么吻手礼,先一步挡在了云苓面前。 第 284 章 怀疑对方在挑衅他 这次他没有再像当初洗尘宴上那般动手,只是眼神冷厉地看着对方,面无表情。 爱德华愣了一下,一时拿不准萧壁城什么意思,如天空般湛蓝的眼眸中露出迷惑的神色来。 “爱德华先生,好久不见,很高兴见到您!” 云苓不动声色地在后面拧了一把萧壁城,然后扬起笑脸,绕过他对爱德华伸出手。 “王妃,我也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爱德华会意,自然而然地和云苓握了握手,但并没有再像上次那般亲吻她的手背。 既便如此,也足够萧壁城的脸黑成煤炭了。 “您今天就像窗外园中的梅花一样美丽,看到您我一整天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只是再常见不过的客套问候语,萧壁城却有些忍不了了,两人相握的手怎么看怎么刺眼。 但来的路上云苓告诫过他,不可以对爱德华无礼,身形顿了顿,萧壁城干脆冷着脸也向爱德华伸出一只手。 爱德华看着萧壁城伸出的手,很快回握了他。 “哦!我的王爷,您今天也一如既往的英俊呢。” 萧壁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黄毛妖怪说话怎么油腔滑调的。 他淡淡应了一声,忍不住用力握紧爱德华的手,眸中露出冷色的寒芒,用眼神警告对方。 “你好。” 爱德华颇有些受宠若惊,露出一个礼貌而温和的笑容,同样大力回握了萧壁城。 “很高兴见到您。” 萧壁城的脸色顿时微微一沉,胸口的怒火“噌”地燃起来。 大胆的黄毛妖怪,竟敢装作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挑衅他! 感受着对方手掌的力道,萧壁城心下恼火,冷着脸再度加大了握手的力气。 爱德华脸色微变,明显有些吃痛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不解,但还是保持着微笑同样加大了力气。 两个男人突然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左侧的人墨发剑眉,龙姿凤章,右侧的人金发碧眼,优雅绅士,乍一看让云苓有种时空交错的奇妙感。 东楚使臣见到这一幕,不由得笑道:“爱德华先生和王爷还真是一见如故呢,才第二次见面,关系就好到这般程度了。” 爱德华温和地道:“能与王爷成为挚友,是我的荣幸。” 萧壁城:“……” 不是,谁和这个黄毛妖怪是挚友了? 他怀疑爱德华在阴阳怪气地挑衅自己。 云苓扫了眼萧壁城骤变的神色,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还没等她说什么,却听得门口的宫人传报 “各位大人,九公主与燕王殿下已抵达昭阳宫门前!” 两人的手这才松开,东楚使臣赶忙走出殿外去亲自迎接第五瑶,爱德华则是主动走入了内屋。 “两位客人请坐,我从家乡带来了一些可可豆,知道你们要来,特地提前煮了咖啡招待你们。” 趁着爱德华去端咖啡,云苓这才憋着笑,小声地向萧壁城解释西方贵族的礼仪。 “呆子,对于西洋人来讲,在行握手礼的时候,握手的力气越大,代表着朋友间的关系越好。” 萧壁城嘴角一抖:“……” “虽然你刚才顶着一张木头脸,但是在爱德华眼里,你就像是团火一样热情。” 萧壁城脸色微青:“……” 难怪对方会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感情是以为他在主动示好? “还有哦,在部分西洋人的国家中,即便双方同为男子,彼此间有时也会行吻手礼,甚至是亲吻和轻蹭脸颊。” 萧壁城脸色大变,神色瞬间变得一言难尽,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阵恶寒,黑着脸飞速地用衣袖擦了擦手。 云苓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妃姐姐,你们在说笑什么呢?” 第五瑶带着好奇的声音忽地在殿门口响起,她身后还跟着脸色别扭的燕王。 昭仁帝下令要他和九公主多培养感情,近来在宫中他们两个几乎形影不离。 云苓笑了笑,“没什么,说了些京城的趣事儿。” 话音落下,爱德华端着茶具走出来,大殿里顿时飘出一股咖啡的暖香。 “九公主殿下。” 爱德华打了个招呼迎上去,第五瑶落落大方地与对方拥抱了一下,任由爱德华在自己脸颊两侧各落下一吻。 东楚和西洋人往来已久,显然已经很习惯了对方的种种礼节,但对于“没见过世面”的萧壁城兄弟来讲,冲击就可谓奇大无比了。 尽管云苓方才已经解释过,萧壁城这会儿还是看的眉头直皱的,而第五瑶身后的燕王则是当场裂开。 “你……” 燕王的脸猛地涨成了猪肝色,青一阵红一阵。 实在是太轻浮了! 早就听说过西洋人的见面礼大胆而奔放,但他还是有种当面被人戴绿帽的感觉。 第五瑶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燕王噎了一下,讪讪道:“……没什么。” 人家好歹是正儿八经的礼节,要说轻浮,也比不上他前些日子在御花园里对第五瑶做过的事情。 第五瑶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云苓,多了几分认真之色。 “王妃姐姐,今日便由我来代表东楚,与你和爱德华先生商议鸟铳制造之事。” 云苓微微挑眉,神色有些意外,“这事你能做主?” “王妃姐姐放心,我的话就代表我父皇的意思。”第五瑶嫣然一笑入座,稍稍挺直背脊,“想来王妃姐姐和靖王爷已经知道东楚开出的条件了,我们承担制造鸟铳一半的成本,最后成品五五分。” “不过两国既然即将联姻,为表示诚意,东楚可以在其他方面让利几分。” 话音落下,使臣便献上一份早已拟好的文书,第五瑶对上面所有的细则都一一做了详解。 从第五瑶的谈吐举止来看,她应该不是第一次涉入类似的贸易谈判之事了。 此刻她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眼底闪烁的全是属于商人的精明之色,丝毫看不出先前的娇蛮稚气。 云苓一边听一边打量第五瑶,微微颔首。 说是让利几分,所说的条件却绕了不少弯子,其中也有很多漏洞可钻,无一都是对东楚有利的。 如今她们的关系虽然和睦亲近,但第五瑶并没有在维护东楚利益的事上有半分让步。 看来,第五瑶会成为楚帝最宠爱的公主也是有原因的,燕王这个媳妇儿捡的不错。 第五瑶说完,笑着看向云苓,“做生意就是这样,亲兄弟明算账,靖王爷和王妃姐姐可有异议?” “好一个亲兄弟明算账。” 云苓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第 285 章 空手套白狼 “九公主,我就直说了,大周官铁的价格不会有任何变动,至于东楚商人在大周行商,税钱可以免减,但只能免减一成,不能免减一半。” 其他条件他们都能接受,唯独这两项不可以让步。 听到这话,第五瑶眉头轻轻一蹙,“王妃姐姐可要想清楚了,这鸟铳的图纸只有我们东楚手中有,突厥之患除了我们没人能帮大周。” 她端起咖啡浅浅饮了一口,在这件事上没有丝毫退让,大有如果云苓不答应,这生意就谈不成的架势。 “几位可以仔细想想,晚些再给我答复也不迟。” 燕王忍不住看了第五瑶一眼,这丫头此刻的模样到有几分气定神闲和从容不迫,和当初在御花园中惊慌失措的小女孩模样截然不同。 她也强势且有自己的主见,但并不会像皇贵妃那样令人感到不适,燕王心里不由得对第五瑶多了几分欣赏。 他对这个媳妇儿还挺满意的,与其和李家二小姐那样刻板木讷的人过一辈子,他更愿意选择第五瑶。 何况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以后母妃就算逼他纳小,也有了借口推辞…… 心思百转千回,燕王抿了抿唇,开口道:“九公主,三嫂既然会提出此等条件,大周自然已经妥善考虑清楚。” 有关鸟铳制造的事情,他原本是不知情的,但是和第五瑶确定婚约关系的那晚,昭仁帝便没有再隐瞒他了。 三哥三嫂近来私下做了些什么,包括温泉山庄里正在训练的火枪营,他现在也略知一二。 纵然和这姑娘有几分渊源,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但在维护家国利益上,两人都没有半分退步。 案前上那新定的条约册子,便是燕王这几天“打感情牌”磨出来的结果。 见燕王看着自己,第五瑶脸颊有一丝微红,不自然地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关于北秦联军的事,我来的路上也听闻了不少。恕我直言,不论大周和北秦的关系再深厚,求人还是不如靠自己。” “说难听些,他们保不齐也会有背叛或者自暇不顾的时候,与其依赖北秦联军的支持,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至少大周手里有了鸟铳,那是实打实的底气。” 第五瑶不急不缓地劝说着他们。 “大周不会改变主意,此外本王的要求还不止这些。” 萧壁城目光淡漠地看了她一眼,面色没有任何波澜。 “关于鸟铳的制造,大周只负责派工匠制造,此外原料所耗的钱均由东楚承担,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将原料以低于市价的价钱卖给你们。成功打造出来的鸟铳,东楚和大周四六分,大周拿六成。” “什么?” 第五瑶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不由得拔高了声音。 萧壁城所提出来的条件,简直比他们当初给大周提的还要夸张。 这说白了不就是让东楚自己花钱造鸟铳,原料的钱从大周采买,且打造的成品还要被大周分去六成! “靖王爷,你们这都不叫狮子大开口,分明就是空手套白狼啊!” 第五瑶教养极好,即便听到这样荒谬的条件也没有生气,只是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 “不行不行,这样的生意哪谈的成?” 云苓笑眯眯地道:“我们话还没说完呢,还要请你们看样东西才行,等看过了再拒绝也不迟。” 第五瑶微微挑眉,目光探究地看向她。 “福公公。” 云苓走到门口,微微抬高声音唤了一声,先前就在偏殿中等候许久的福公公很快便显露了身影,手上还抱着一个长长的木匣子。 打开匣子,一支精致的鸟铳便展露在众人眼前。 坚硬的木质枪身被打磨的极为光滑,纹路优美,严丝合缝的铁配件小巧精致,微微闪露着霜雪般的寒芒。 不等第五瑶有所反应,爱德华率先按捺不住地起身,目露讶异。 “这是鸟铳?不不……这不是鸟铳,这是什么武器,为何与鸟铳如此形似?” 云苓弯起唇角,温声解释道:“爱德华先生,这就是鸟铳,是大周根据西洋鸟铳图纸改造出来的。” 当着一个外国人的面,云苓也不方便鬼扯什么仙尊赐梦的鬼话,便声称是由西洋鸟铳图纸为蓝图,灵感而发改造出来的。 “大周改造出来的?”第五瑶吃惊地道,“你们拿到图纸也不过才几个月吧,我记得那图纸本身并不完整……” 即便她不懂,也能看出比起他们手里那笨重的西洋鸟铳,这支大周鸟铳的造型要更加精致小巧。 对于产自家乡的火器,爱德华自然再熟悉不过,一眼就看出了大周鸟铳的非凡之处。 他忍不住拿起鸟铳探究,惊奇又疑惑,“这里没有绳子,要怎么开火?” 旧式的鸟铳是要靠点燃火绳引燃的,加强版用燧石取代了,开火更加方便简洁。 萧壁城不喜爱德华频频接近云苓,便主动上去横在二人中间,对比着西洋鸟铳,把大周鸟铳的优点和改良处一一做了详细解说。 爱德华听得连连惊叹不已,激动的险些将咖啡杯都碰翻了,第五瑶从来没见过这个优雅温柔的西洋男人如此失态过,不由得开口询问。 “这鸟铳是谁改良设计出来的?” 燕王微微挺起胸膛,神色颇有几分自豪,“还能有谁?当然是我三嫂了!” 第五瑶回过神来,忍不住目光复杂而佩服地看了云苓一眼。 不亏是小嫂嫂的三师姐……仙尊弟子转世就是和凡人不一样呢。 而爱德华看云苓的眼神则当即发生了质的改变,眸光中透露出几分崇拜和火热。 “我的王妃,这支鸟铳设计的实在太完美了!您在我心中就如同雅典娜女神一样聪慧美丽……” 在他的文化传说中,那是象征着智慧和战争的女神。 这话听得萧壁城拳头都硬了,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忍住狂揍对方一通的冲动。 什么“我的王妃”,那是他的媳妇儿好不好! 云苓汗颜,“爱德华先生过誉了。” 靠着开挂作弊收获爱德华的钦佩和崇拜,云苓多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但她的脸皮一向厚如城墙,很快就坦然地接受了爱德华的赞赏,并在心里暗爽。 不开点挂,那还能叫合格的穿越女么? 第 286 章 你们别无选择 “九公主,这就是本王刚才提条件的底气,如此精巧又威力十足的鸟铳,只有大周的工匠才做得出来,且成品率极高,目前大周手中已经持有了上百支。” 萧壁城脸色隐隐发黑,皱着眉头打断了爱德华对云苓的膜拜。 “以你们东楚的兵造水平,便是本王将图纸白送给你们,你们也造不出一支像样的鸟铳。大周的条件不会做出任何改变,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萧壁城说话毫不客气,且态度强硬至极,东楚使臣脸色有些难看,但又不敢越过第五瑶去指责什么。 第五瑶见他如此态度也不慌乱,“这鸟铳看起来的确不错,只是不知用起来威力有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此外,大周要价是不是太高了?这鸟铳虽好,可东楚手里的西洋鸟铳也不是不能用。” “大周鸟铳的威力很快就可以让诸位亲眼见识一下,至于大周要价高不高,九公主自己心里应当有数才对。” 萧壁城轻笑一声,对第五瑶的讨价还价漠然置之。 “你们想和东瀛人宣战,必定免不了在海上开火,而西洋鸟铳在大风雨天根本毫无准头可言。更何况你们的航船承重有限,西洋鸟铳笨重至极,大周的鸟铳却是轻便许多,且造价更低。” “在本王看来,你们手里的鸟铳完全谈不上可用,根本就是一堆破铜烂铁罢了。” 第五瑶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眼神有些凝重。 她懂得经商,但并不擅长打仗,方才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萧壁城却是经验老道,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东楚的软肋。 但对人对阵气势不能输,第五瑶继续微笑道:“靖王爷这话就有些过了,我东楚也不全然依赖鸟铳御敌,如此这般只要尽力避开雨天海上作战便是。更何况,东楚的勇士们哪怕只用用弓箭和陌刀,对阵东瀛人也不会落下风。” 萧壁城淡淡扫了她一眼,微嘲地勾起嘴角。 “据本王所知,你们会打鸟铳的主意,不单单是因为东瀛虎视眈眈,更因为近些年海寇作乱愈发严重,海寇袭击你们的商船可不会特地避开风雨天。” 东楚人喜欢做生意,尤其是与西洋人做生意。 作为九州大陆唯一靠海的国家,任何来自海外的商品都要经过东楚,这是他们这些年来积累了大量财富的重要原因。 因此对他们来说,最令人恐惧和头疼的便是海寇作乱。 那些海寇对海域无比熟悉,水性极好又格外凶残,喜欢在暴风雨天气袭击东楚商船。 一旦被对方盯上,基本就是被杀光抢光的结果,使得东楚与西洋诸国的贸易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抢东楚人的钱,那可等于要他们的命啊! 这回第五瑶神色僵硬,再说不出话来了。 萧壁城冷眼看她,语气不容置疑,“有北秦联军相助,突厥短时间内掀不起风浪,足够大周慢慢打造鸟铳,可是你们别无选择,只能求助于我们!” 他一贯面容冷厉,又沙场征战数年,此番压迫气势更甚。 饶是第五瑶见过再多世面,终究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这会儿不由得面色微白,双腿不由自主地发软。 云苓悄悄戳了戳萧壁城的腰,让他别那么凶,免得吓着人家小姑娘。 东楚使团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萧壁城早看他们不顺眼了,包括第五瑶早前拿贸易协商要挟他联姻之事,他也没忘记。 他素来记仇,哪怕第五瑶将来会成为大周的燕王妃,这会儿仍旧对她有几分不喜。 如今狠狠地挫了对方的锐气,萧壁城才觉得心里痛快。 “还请九公主尽快给予答复,不要浪费彼此时间。” 萧壁城说完这话,才端起温热的咖啡喝了一口,这一口让他差点没吐出来。 什么玩意儿这是! 闻着挺香,没想到喝起来跟药一样苦,他不理解西洋人怎么爱喝这东西。 吐也不合适,萧壁城艰难地咽下去,脸色瞬间更黑了。 第五瑶以为他不高兴不耐烦了,心下忍不住更紧张,赶紧开口,“待我亲眼看过了大周鸟铳的威力,便立马给你们答复!” 云苓笑着给她解围,“择日不住撞日,正好外面雪小了,咱们一同去猎场吧。” 眼下天色尚早,约莫赶在下午天黑前能回宫,第五瑶点了点头。 众人简单收拾一番,便坐上马车朝着猎场出发。 看见萧壁城又是给云苓系披风,又是扬起身上的袍子为她遮挡寒风,第五瑶忍不住怀疑,眼前那眉眼柔和的靖王爷,真是刚才气势压的她喘不过气来的男人么? 燕王与第五瑶同乘一辆马车,忍不住安慰她,“三哥就是那种性子,除了三嫂他对谁都一样,你别往心里去。” 话音落下,他下意识地为第五瑶拂去了肩头的雪花。 第五瑶脸色微红,不自在地轻轻应了一声,狭小的马车空间内,气氛有些许暧昧。 她忍不住偷偷瞥了眼燕王,心底没由来地生出几分庆幸,还好那人不是靖王,而是燕王。 虽然这个登徒子三年前轻薄她,三年后又欺负她…… 几人在暗卫的护送下,于皇家猎场中试用了鸟铳。 在亲眼被大周鸟铳的威力震撼后,第五瑶也不再犹豫了,当即点头答应了萧壁城和云苓提出的所有条件。 但最后关头,她还是忍不住亲切地挽住云苓的胳膊,试图打几张“感情牌”。 “真的不能再让利一分了么?如今都是一家人,哪怕让利一分也行,就当是看在小嫂嫂的面子上了。” 云苓微微一笑,原封不动地把话还给她。 “做生意就是这样,亲兄弟明算账,公主你说是不是啊?” 第五瑶:“……” 原本是想从大周捞点油水和好处,却没想到反被当做肥羊狠狠宰了一顿。 纵观过去数十年,东楚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吃亏的生意,只怕父皇以后每每想起靖王夫妇,夜半时分都要牙疼的睡不着觉了…… 第 287 章 练另一柄枪 制造鸟铳的条件谈妥后,左右没别的事,第五瑶便留在大周等待过年。 她有心想和云苓亲近,送了不少有趣的物件到靖王府。 爱德华则自上次见识过云苓的本事后后,便一心想和和她深入结交,时常随同第五瑶出宫拜访靖王府。 他的汉文水平有限,为了方便与云苓交谈,总会用洋文讲话。 云苓的洋文水平很高,第五瑶耳濡目染多年,水平也不比东楚使臣差,三个人聊起来倒是热火朝天。 这就将萧壁城冷落在外,每次爱德华一来,他的脸色就黑几分,冷冰冰的往那一杵像个煞神似的。 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就沉着脸到院子里练枪。 第五瑶再迟钝也察觉到了萧壁城周身散发的低气压,以为对方不待见自己,来了两次就不敢来第三次了。 燕王忍不住私下找到萧壁城,犹犹豫豫地道:“三哥,你能不能对九公主和善些。” 对于第五瑶,燕王心底多少有几分愧疚。 三年前初见时,他扒了人家的衣服和裤子,三年后重逢时,他又在御花园轻薄威胁了对方。 虽然那丫头平时一副高高在上的娇气模样,但燕王能察觉到对方身处于陌生国度的紧张不安,忍不住想要去安抚她的情绪。 可碍于先前的尴尬,他总不知道该如何与第五瑶相处。 萧壁城眉梢微挑,“王妃还没娶进门,你的胳膊肘就已经开始向外拐了?” “三哥就别取笑我了。”燕王讪讪一笑,“之前那事儿有我一半责任,她也不是故意的,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就别和她计较了,九公主毕竟是我未过门的王妃……不日后就要远嫁大周,身边举目无亲的,咱们这样未免让人家心里头不安。” 萧壁城见他这样子,心里明白,看来燕王是对第五瑶上了心。 只是这小子一向性格利爽,怎么如今也变得忸忸怩怩了起来。 “本王没有同她计较,是你想太多。” 燕王小声嘀咕起来,“那三哥看见她的时候,为何总冷着一张脸,笑也不笑一下……” 萧壁城不以为然,“她又不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为何要冲她笑。” 何况对方每次都把那个黄毛妖怪带过来,叽里呱啦的跟云苓讲一通鸟语,他又半个字都听不懂,能笑得出来才有鬼了。 萧壁城发现除了云苓以外,他只要靠近其他女人就会很容易变得不幸,导致他现在完全没有和其他异性交谈的欲望。 陆七也在一旁帮腔,“燕王殿下,您就别为难王爷了,别说是女人,只要是母的哪怕是只猫,王爷都不会冲它笑一下。” 王爷很不喜欢和异性打交道,无论是什么物种,连王府里看门的狗都指定要求是公的。 除了归田居里养的母鸡母鸭,要不是还得留着对方下蛋,王爷早把它们也给炖了。 有时候陆七甚至怀疑,王爷是不是有点什么诸如断袖之癖的“隐疾”。 燕王抖了抖嘴角:“……” “御之,难道本王冲她笑一笑,她就能安然处之了么?”萧壁城微微皱眉,继续道,“那是你的王妃,不是本王的,有什么话你应当找她说,而不是来寻我。” 燕王微微一怔,眼神有了些许变化,片刻后恍然明了。 “三哥说的是……” 他辞别萧壁城,很快坐上马车回了宫,一路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云苓迟来一步,踏进前厅的时候燕王已经走了。 “这小子怎么跑得这么急,我还想托他问一问爱德华,这两天怎么不到靖王府来做客了。” 萧壁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你很盼着那个黄毛妖怪来?” 云苓抖了抖嘴角,“按照正常审美来讲,爱德华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了,你干嘛总喊人家黄毛妖怪?” 这下萧壁城可算是打翻了醋坛子,胸口的酸水咕噜咕噜往外直冒,“他哪里算美男子了?” 云苓觉得自己头一次和萧壁城产生了审美分歧,“人家哪里不算了?” 萧壁城脸色微青,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他脸上有麻子,丑的很!” “那叫小雀斑好不好,俗话说一白遮百丑,人家就算不美,也跟妖怪沾不上边吧。” 一白遮百丑!萧壁城感觉自己胸口中了一箭,隐隐作痛。 “……你莫不是嫌弃我黑了?” 云苓听他忽然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这才心下了然。 “感情这醋吃了几天还没吃完呢?”她忍不住笑盈盈地凑到萧壁城怀里,捧着他的侧脸亲了一口,“爱德华只是比较热情而已,没别的想法。” 萧壁城的脸色这才好看些,又闷闷地道:“你们在那边说的热火朝天,将我撂在一旁,我又一句话都听不懂……” 就连这两天晚上,云苓也迟迟不跟他上塌歇息,而是拿着铅笔在书案上奋笔疾书。 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蚯蚓一般的洋文,也不知写了些什么,写的那样仔细认真。 “我这些天是在和爱德华谈生意,希望他单独和我们签署一份契约,能将西洋的香料皮毛等物以更低的价格卖给我们,他同意了。” 云苓忍俊不禁地说完,又在他另侧脸上吧唧留下一个胭脂印,难得心情好,她主动哄了哄萧壁城。 “不是刻意要冷落你的,别不高兴嘛,你要是也想听懂洋文,今晚开始我可以教你。” 东楚那边很先进,早就将西洋文纳为书院中的一门课程了,连平民百姓都懂几个简单的词语。 大周若是打通了这条海上商路,只怕臣子官员们学习洋文也是早晚的事。 温香软玉在怀,萧壁城的脸色这才逐渐缓和,眼神幽幽地看着她。 “本王今晚不想学洋文,只想练枪。” “你不是练了好几天了?”云苓目露疑惑地看了眼院外,“这会儿天色都暗了,还下着雪,你练什么?” 萧壁城直接将怀里的人抱起,大步朝着揽清院走去。 “练另一柄枪!” 云苓反应过来,瞅了眼门口的陆七,脸颊微微发烫。 这死鬼,怎么暗号也不对了? 注意到云苓投过来的目光,陆七赶紧立正站好,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装作什么都没有听懂的样子。 心底却在暗暗嘀咕,王爷可真不害臊…… 第 288 章 红色小炮仗 从靖王府出来,燕王便直接去了栖霞宫。 他刚走到大殿门口,就听到殿内隐约传来对话声。 “公主这几日怎么不去靖王府了?” “唉……王妃姐姐虽性子极好,可我早前时候拿生意的事威胁了靖王,他心底还芥蒂着,我何必前去自讨没趣。” 大殿内,第五瑶正坐在桌边单手托腮,蹙着眉头戳弄着被扭的杂乱无章的木制魔方。 “怕是整个大周皇室心里都对我印象不佳,文公公,我先前是不是太任性了?” 文公公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地道:“公主确实莽撞了,那件事原本是我们占理,可您非要那样……咱家劝了您一路,谁让您半句话都听不进去呢!” 第五瑶吐了吐舌头,“那不是母后说的,若我当真决定远嫁大周,初来乍到定要态度硬气些,免得以后轻易被人拿捏住么……” 燕王听到这里,心里暗暗偷笑。 果然,这丫头也不是当真刁蛮任性,先前的强势姿态更多是自我防御罢了。 “如今您可算是如愿了,这下还是跑都跑不掉那种。”文公公叹了口气,忍不住道,“那燕王殿下长的倒是玉树临风,就是不知人品如何?” 想起御花园里的事,第五瑶神色微微一黯,“他人挺好的,就是不太喜欢我。” 文公公皱眉,忧心地道:“咱家瞧他对您也挺上心的,公主何出此言?” 这几日燕王只要有空,大多时间都和第五瑶在一起,京城许多地方都陪着去过了。 第五瑶闷声道:“他是碍于周帝的旨意,不得不陪着我罢了。” “那……那这可怎么办啊,大周不比东楚,万一您孤身一人在此受了欺负……” 听到这里,燕王忍不住轻咳一声,清清嗓子回应对方。 “我并没有不喜公主,也并非因为父皇的旨意才陪伴在公主身边。” 第五瑶回头一惊,不知刚才的话被听去多少,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燕王朝文公公颔首示意,“文公公,我想单独与公主说几句话。” 文公公点点头,识趣地退到了偏殿,只剩二人的殿内气氛一阵寂静。 “你想对本公主说什么?” 第五瑶扬起下巴看着燕王,捏着魔方的手却紧张地微微用力。 “不必紧张。” 燕王走到第五瑶身边坐下,冲她笑了笑,神色难得稳重认真。 “公主……先前御花园的事是我一时脑热犯浑,误会冒犯你在先,你莫往心里去。” 那件事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但两个人在一起时,都默契地没有提起过。 今日燕王主动道歉,令第五瑶有些始料未及,不由得怔在原地,她咬了咬唇,轻声询问。 “你不讨厌我么?” “我为何要讨厌公主?” “那……你不觉得我刁蛮任性么?” 燕王想了想,唇角一勾,“是有那么一点,不过挺可爱的。” 第五瑶的脸染上几丝红霞,飞速挪开了和燕王对视的目光,怦怦跳动的心生出几丝喜悦。 她无疑是惦念着当初救下自己的少年的,否则也不会义无反顾地来到大周。 “……我听宫人说,你原本无意娶妃,皇贵妃娘娘为你相看的姑娘也全都拒了。”第五瑶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如今不得不娶我,你心底是不是很不高兴?” 燕王看着她,认真地道:“我拒绝母妃,是因为她挑选的女子都不是我喜欢的人,我不愿和一个没有感觉的女子共度一生,但如果那人是公主殿下的话……我心中并不抵触。” 一直以来,他中意的都是那种娇俏生动的活泼姑娘。 虽然和第五瑶的天降婚事来的突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他并不反感和对方相处。 何况第五瑶千里迢迢来大周寻他,这份情意和真心令人心下触动。 “公主,无论是三年前的事还是御花园那次,我都会信守承诺对你负责。我向你发誓,今后绝不会让旁人轻易欺负折辱你。” 燕王的神色认真而坚定,第五瑶怔怔地看着他,这几日思绪纷飞的心不知怎地,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霎时间,第五瑶感觉自己的心几乎快要冲出胸口,脸颊止不住的滚烫。 她慌乱地挪开视线,心底喜悦,面上却冷哼一声,拔高了声音。 “谁要你发誓了,我可是东楚的九公主,哪个不长眼的敢欺到我头上?还有你也是,若是再敢欺负我,本公主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的样子气呼呼的,本就带着婴儿肥的脸更圆了,看的燕王忍俊不禁,莫名忍不住想掐一把。 “嘿嘿,那小王倒想看看,你要怎么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燕王本就孩子心性,话音落下,便迅速在第五瑶脸蛋上捏了两把,那触感滑嫩的就像是豆腐块,让人爱不释手。 “大胆,你敢捏本公主的脸!”第五瑶睁大眼睛瞪他,“不是说不会欺负我么?” “我说的是不让别人欺负你,可没说我不欺负你!”燕王笑嘻嘻地看着她,“何况再大胆的事我都做过了,捏你两下算什么。” 手感怪好的,说完他又忍不住用力捏了捏对方的小脸团,那本就红红的脸蛋顿时颜色更深了。 “公主,你的脸好烫好红啊,跟那红皮炮仗一样。” 第五瑶又羞又气,顿时就炸了,没好气地怒道:“你才是红皮炮仗呢!” “还说你不是,看看你今天穿的衣裳,分明就是红皮炮仗!” 第五瑶今日穿了一身艳丽的红裙,配上气鼓鼓的脸,乍看确实像个快要炸了的红鞭炮。 她心下羞恼,也顾不得摆高贵的公主架子了,立刻原形毕露出小辣椒般张牙舞爪的模样。 第五瑶伸手过去回掐燕王,后者却敏捷地闪身躲开,冲她做了个鬼脸。 “嘿嘿,追不到~” 两人就这么在栖霞宫里追逐打闹起来,先前的尴尬与隔阂不知不觉间尽数消弭。 第 289 章 告诫贤王妃 明日便是除夕,整个京城都忙碌起来,一片喜气洋洋的光景。 过年期间要筹备贺岁礼单,云苓最头疼这些人情来往上的事,她上辈子就是棵没爹妈疼的小白菜,这会儿多出一堆七大姑八大爷的,看着就头疼。 于是便将庶务都抛给了萧壁城。 萧壁城接过册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谁之前说要好好学习掌家?” 她理直气壮地道:“谁让你这两天晚上老折腾我的,我现在腰酸坐不起来。” 或许是长期利用陨石进行冥想的缘故,萧壁城的精神力如今增长的很快,与她的差距也在缓慢缩小。 他的特殊能力依然没有体现端倪,晚上倒是越发缠人的紧。 “让你动你嫌累,我出力你又觉得腰酸。” 萧壁城无奈地摇了摇头,认命地干起这本该由王府主母做的活儿。 云苓笑眯眯地看他一眼,懒洋洋地躺在一旁的榻上看起话本来,身边还放着一盘盐焗瓜子,好不惬意。 院子里,日常清扫积雪的陆七朝萧壁城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 “王爷真是太不容易了,一边干活还要一边伺候王妃。” 一旁帮忙的十九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笑,“靖王爷是乐在其中呢。” 书房的窗户半掩着,从这个角度,能清楚地看到云苓躺在榻上看话本,一只脚还斜斜地搭在萧壁城肩上。 看到有趣处,她的脚丫便随着笑声晃荡几下,时不时将萧壁城的脸蹬到一侧去,足袋都快甩掉了。 “大过年的仔细些,别冻着凉了。” 萧壁城也不恼,半是责备地轻轻拍了拍云苓的脚丫,摸到她光洁如玉的脚丫冰凉凉的,又干脆直接褪下足袋,塞进衣襟里温热的胸膛处捂着。 他一边翻着贺岁礼单,还要腾出一只手给云苓揉腰。 “王妃,您的茶好了。” 梓桃进来送茶便看到这幕,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目睹类似情景,她还是不由得感叹,王爷和王妃的感情可真好。 在王妃面前的时候,他完完全全就是另一个人。 收起心底淡淡的羡慕,梓桃继续道:“奴婢还有话带到,乔大人说贤王妃带着宜和县主到访,人已在前厅候着了。” 云苓也收起了慵懒的神色,放下话本,“知道了,你退下吧。” 穿好衣裳鞋袜,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阿沁怎么会和宋鹊羽混在一起。” 萧壁城也放下册子,神色莫名地靠近她,压低了声音。 “早前我就听的外头隐隐有人私下议论,说安亲王有意想将义女指给贤王做侧妃,不过二哥那边好像一直都没什么动静,也不知消息是真是假。” 云苓点点头,“也罢,我会会她去,你继续弄这贺岁礼单便是。” 待来到正厅,果然见到贤王妃和宋鹊羽已经在座上等她,两人有说有笑,相谈甚欢的样子。 云苓笑着迎上去,“阿沁,县主,让你们久等了。” “云苓婶婶!” 糯儿也在,云苓一进门,小丫头便跳下椅子,迈着小短腿欣喜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云苓摸了摸糯儿的脸蛋,小丫头的脸颊比之前圆润了不少,看来蛇毒的后遗症已经完全消失了。 宋鹊羽的目光下意识落在她姣丽的面容上,眼底飞速闪过一丝冷冽的恨意,很快又消褪,不留下丝毫痕迹。 她行了个礼,点头示意,“鹊羽见过王妃。” 许久未见云苓,贤王妃看起来很是高兴,笑盈盈地迎上来。 云苓打量了贤王妃几眼,“阿沁最近看起来气色不错。” “可不是么,还要多亏了你之前给我施针,又替我配制药方。你那药效果可真不错,我每天都按时服用,如今睡的好多了,也不似以前那样疲乏。” 她总觉得很快就能再怀上一个孩子了。 看着贤王妃眉飞色舞的模样,云苓笑着点点头。 她之前给贤王妃诊脉的时候,就发现对方这几年来劳累成疾,再加上生糯儿的时候庶务缠身,没能好好休息,有些亏损了底子。 不过好在并不严重,这药多吃上一段时间,慢慢也能恢复痊愈。 “今日怎么突然有空来做客了?” “你近来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听说是在和东楚人谈那铅笔和药膏的生意,我想着你不擅打理府内庶务,定会头疼筹备贺岁礼单的事,便来瞧瞧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说完,贤王妃回头看了看宋鹊羽。 “喏,还多带了一个帮手来呢。” 云苓闻言,冲她们莞尔一笑,“阿沁有心了,贺岁礼单壁城已经弄好了,无需再劳烦你和县主。” “壁城是个会疼人的。”贤王妃的语气带了几分羡慕,又笑着看向宋鹊羽,“不过今年我有鹊羽的帮忙,倒是也轻松了不少。” 宋鹊羽嫣然一笑,“阿沁姐姐太客气了。” 左右无事,三人便喝着茶说了会儿闲话。 云苓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们,察觉贤王妃与宋鹊羽的关系如今似乎很是亲近,她暗暗皱了皱眉,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待一个多时辰过去,眼看天色不早,贤王妃与宋鹊羽便要打道回府。 云苓找了个借口把贤王妃单独留了下来,“阿沁等等在再走也不迟,我替糯儿再把把脉,看她身子现在如何了。” 后者点点头,对宋鹊羽道:“那鹊羽就先回府吧,天色不早,莫要等我了。” 待宋鹊羽走后,云苓才微微蹙起眉头,“阿沁近来和县主走得很近?” 贤王妃答道:“鹊羽是皇长叔的义女,长旭和皇长叔关系亲厚,自然而然便也和她熟络了。” 宋鹊羽对她很是亲切热情,时常来贤王府帮她打理繁重的庶务,一来二去她对宋鹊羽也颇为感激。 云苓思忖了几息,正色道:“阿沁还是和她保持些许距离的好。” 贤王妃一怔,“可是有何不妥?” 云苓自然不能直说宋鹊羽的身份,只好委婉地提醒她。 “县主一个未出阁的少女,时常出入贤王府难免叫人说闲话,如今外头都私下传她要嫁给二哥做侧妃。” 听到这话,贤王妃微微变了脸色。 第 290 章 是你先逼我的 “外面的人都这样说?” 云苓见她目光隐隐闪动,眸底复杂之色一闪而过,却看不透情绪。 “宋鹊羽年纪不小了,时至今日都还没有定下婚事,旁人肯定会多想,所以我才让你跟她保持距离。” 贤王妃目光落在院中茫茫霜雪上,抿了抿唇,“不瞒你说,这些日子以来,我都在帮她物色能够托付终身的良人,不过她都以种种理由婉拒了……” “那你就更要防备宋鹊羽了,她整天围着你转是闲的蛋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二哥虽与常人不同,可怎么也是个皇子,她要是胃口大一点,指不定藏着什么花花肠子呢。” 云苓刻意夸大了言辞,她不确定安亲王给宋鹊羽安排个义女身份用意何在,但对方肯定没藏好心。不论如何,让贤王妃远离那个女人总是没错的。 贤王妃怔怔地听着,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帕。 宋鹊羽平民女子出身,婚事上能相看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对象,贤王侧妃于她而言仍旧属于高攀。 倘若对方真的有野心,哪怕贤王智力有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贤王妃忍不住道:“你们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可你似乎很不喜欢县主。” 云苓语气笃定地道:“你信我,我第六感和眼光都很准的,一看就觉得她不是个好东西。” “你为何觉得她不似面上那样单纯?” 云苓想了想,开口道:“因为她长的丑,丑人多作怪。” 贤王妃失笑地摇摇头,“宋鹊羽是谈不上美人,但和丑也不沾边呀。” “那要看跟谁比咯,她在我面前可不就是丑八怪,我身边的两个丫鬟都比她好看。” 冬青乖巧,梓桃明媚,宋鹊羽还真没法跟她们比。 贤王妃被云苓理直气壮的模样逗笑了,眉宇间的轻愁消散了几分。 拍了拍云苓的手,贤王妃亲切地道:“我知道,你说这番话都是为了我好,我会记着的。” 她近来是跟宋鹊羽相处的还不错,可还是比不上跟云苓的情谊,两者相比,自然还是更偏向云苓的。 云苓见贤王妃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也放心了些许。 * 贤王妃回府的时候,天色已昏暗不明,厢房内点着灯,有人正等着她归家。 看见她的身影,贤王不由自主地起身迎过去,“阿沁!你回来了……今日很忙?” 贤王妃笑着摇摇头,“不忙,壁城替三弟妹把贺岁礼单都弄好了,用不着我帮忙。” 贤王缓和了神色,温柔地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 “阿沁喝。” “长旭,你近来说话是愈发的流利了。” 贤王妃看着眼前的男人,微微失神。 昏黄的灯光下,他鬓发如鸦,脸庞清俊迷人,眼神宛如赤子般清澈纯真,如果不说的话,谁也看不出这个俏儿郎竟有些痴傻愚钝。 贤王冲她傻傻地一笑,“是皇长叔……找来的大夫先生……厉害!” 旁人只听闻,安亲王有个江湖人士的医者好友,看病诊治方面的能力虽平平无奇,却是很会照料教导那些口吃与智残人士。 实际上,那人真正身份是他们麾下的谋士。 这两个月来,贤王都以看病教学的名义时常出入安亲王府,一来是为了几个月后卸除伪装做铺垫准备,二来则是为了方便密谋计划。 贤王妃想起他总去安亲王府,又回忆起云苓的话,忍不住轻声开口询问。 “长旭觉得宜和县主怎么样?” 贤王的眉梢微不可察地一皱,懵懂地问,“阿沁问她……做什么?” “近来我听外头的人说,咱们贤王府只怕要好事将近了,你兴许要娶县主做侧妃呢。”贤王妃半开玩笑地道,“这三年来府内后院也不曾进过人,你可对县主有几分好感?” 贤王脸色微变,有几分急切地道:“阿沁……我不喜欢她……我只要阿沁一个!” “你别急,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贤王妃舒展眉眼,忍不住笑了起来,“可咱们成婚三年都膝下无子,你就不介意旁人说闲话?” 贤王闷闷地道:“随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 “可现在他们都说我善妒,一个妾室通房也不给你安排呢。” 她不是云苓,没有那丫头的容貌家世和本领,不敢奢望丈夫能和靖王一样,此生只她一人不可。 只是季淑妃素来佛系,从不曾指责过她,给她压力,因此她便得过且过,一再贪心着…… 贤王用力摇了摇头,认真地道:“别人……我不要!我只和阿沁……生孩子!” 贤王妃心下酸涩感动,忍不住微红着眼圈,笑着点头。 “好。” 虽然贤王异于常人,可这辈子若能携手相以濡沫,做一对平凡夫妻,贤王妃仍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别人谁也不羡慕。 眼下,她只盼着自己的肚子争气些,能再给贤王生个儿子。 待贤王妃沉沉入睡后,贤王缓缓沉下脸,眼神阴鸷。 此前贤王妃从来不会提起这些事。 片刻后,他悄然派人将宋鹊羽叫到书房。 “从明天开始,你白天不要再来贤王府了。” 宋鹊羽一怔,忙道:“王爷,可是鹊羽近来做错了什么?” “你自己做了什么心底清楚,外头私下议论你要嫁入贤王府,这些流言是你让人散布出去的吧。” 宋鹊羽脸色微微一僵,随即忍不住沉声坦白。 “王爷说的不错,的确是我让人做的,可这不是早就计划好的么?” 贤王冷了脸,“未经本王允许擅自做主,一会儿你自去领罚三鞭!” “为了这点小事,王爷要责罚我?”宋鹊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按照先前说好的,您原本上个月就该给我一个名分……” “住口!”贤王沉着脸呵斥她,“近来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做,待大局已定后,该给你的那些都少不了,目前此事休要再提,你退下吧!” 语毕,他率先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鹊羽站在原地,指甲紧紧刺入掌心,脸色在昏暗的灯笼映照下显得异常狰狞。 “呵呵……该给我的都少不了?” 宋鹊羽自嘲一笑,眼底涌上戾气与悲愤。 她心底清楚,贤王分明是不想给她名分,否则怎么会说好的事情一拖再拖? 早前说是糯儿中毒经历九死一生,他不想在那个节骨眼上费心思做这些,如今又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能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因为沈沁的存在,他不想给她名分罢了! “王爷,鹊羽对你忠心耿耿……是你先逼我的……” 那个位置她非坐上去不可! 第 291 章 主要是我小气 两日光景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除夕宴,云苓一早就携夫带崽地进了宫。 大年初一便是太上皇的寿辰,今晚众人要守岁,同时给小老头儿庆贺生辰。 彩色铅笔画像已经准备好了,精致的木制战车模型也已打造好,就差奶油蛋糕了。 “呆子,赶快展现一下你曾经单身二十多年的手速,打发蛋白霜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小厨房里,云苓搓了搓手,打算做一个能供十多人分食的双层蛋糕。 由于条件有限,烤制困难,不得不提前多花些时间做准备。 萧壁城扫了眼旁边堆成小山的新鲜鸡蛋,预感这会是个大工程。 他拿起云苓自制的打蛋器,按照她的吩咐时不时地在蛋清中加入白糖和柠檬汁,不断地在碗中搅拌着,表情逐渐从淡定转向狰狞。 云苓凑过去看了一眼,“呆子,你这速度不太行啊,也太慢了。” 那么大一个蛋糕需要的蛋白霜可不少,这得打发到什么时候去。 “本王现在已经不是单身了,快也不是快在手速。”萧壁城瞥她一眼,不急不缓地甩了甩胳膊,“我去多找几个人来。” 在这么下去他的手臂非得废了不可。 “那你去找几个单身的来,不要太监,我怕他们手速不行!” 萧壁城嘴角一抖,“……我把陆七那小子叫来。” 多了陆七和几个强壮的侍卫,打发蛋白霜的效率果然高了许多。 云苓从来没有蒸烤过这么大的蜂蜜蛋糕,途中免不了失败了几次,从清晨一直忙活到晚上,才总算勉强做出了一个合格的成品。 蛋白霜不是真正的奶油,生吃容易肚子疼,云苓特地将其蒸熟后才涂抹在糕饼上。 用催熟的草莓制成了可以写字的果酱,点缀上柑橘等水果,卖相虽比不得正儿八经的甜品精致,却散发着一股香甜诱人的气息。 陆七在旁边哈喇子流了一地,眼睛都看直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漂亮的点心! “好香啊……王妃,您做的是什么?” “这叫奶油蛋糕。” 云苓笑了笑,也没浪费掉制作过程中留下的失败品和边角料,全都分给了刚才帮忙出力的侍卫们。 陆七只吃了一口,便双眼发亮,“真、真好吃……不愧是王妃做的点心!” 好香好软好甜啊!那丝滑浓稠的口感,令味蕾止不住地跳跃。 萧壁城看着那做好的双层蛋糕,也不由得赞一声漂亮。 之前在靖王府里,云苓便已经做过好几次类似的奶油蛋糕给他尝过了,只是没有这么精致。 不过他能预料得到,皇祖父一定会很喜欢,想来今后这款点心御膳房怕是要常常做了。 萧壁城为御厨们的手臂默哀。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御膳房忙活了一整日,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 除夕宴是皇家人的小宴,紫宸殿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容婵和瑞王也才刚刚进宫。 “这门槛有些高,你小心些,别总迷迷糊糊的被绊着,上回可吓坏我了……” 瑞王小心翼翼地扶着容婵跨进殿中,声音有几分紧张。 容婵如今已有三月左右的身孕,冬日穿着厚厚的棉衣看不出来什么,不过与瑞王之间的关系看起来似乎亲近了不少。 “云苓姐姐!” 容婵笑容可掬地挥了挥手,瑞王则还是如往常那般,一副见了云苓就怂的样子。 云苓笑着朝她点头示意,又扫视了一圈大殿内。 贤王正与五六两个皇子交谈着什么,笑容憨厚纯真。 云苓无意识地微微挑眉,自从上次的北秦联军流言事件后,或许是怕动作太过频繁会打草惊蛇,安亲王与莲夫人一众迅速沉寂了下去,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不过越是风平浪静,便说明背后越是暗流涌动。 吃团圆饭的日子,昭仁帝格外开恩,尚在“养病”和思过中的封皇后与皇贵妃,也都被暂时解除了禁足。 “儿臣见过母后,见过母妃。” 看着两个憔悴沧桑了不少的女人,云苓露出一个如春风般明媚轻快的笑容。 皇贵妃与封皇后皆是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识趣地端坐在位置上,没敢轻易招惹云苓。 “真没想到,连你也会在这丫头手里栽跟头。你张扬跋扈了半辈子,如今可算是见到什么叫做,一山更比一山高了。” 封皇后轻笑一声,神色端庄,言语却嘲讽至极。 “怎么样,惹上泼皮的滋味儿如何?” 她老早就看不惯皇贵妃那副恃宠而骄的模样,如今见她被更嚣张的人死死压制,心里说不出的快意。 皇贵妃沉着脸冷哼一声,“本宫好得很,用不着你担心,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看看陛下什么时候提前放你出来吧!” 两人明撕暗斗了二十多年,今日自然也照常挖苦讽刺了彼此几句。 皇贵妃的目光忍不住落在第五瑶身上。 对方正与燕王低声交谈着什么,似是惹了她不高兴,生气地板起了脸。她的宝贝儿子则笑容明朗地凑过去,亲自剥了个橘子递到第五瑶嘴边。 第五瑶一巴掌拍掉他的橘子,将脸扭开,一张嘴撅的老高。 燕王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又重新给她拿了块点心。 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被这样对待,皇贵妃霎时间满眼怒色,不由得沉下了脸。 封皇后温声笑道:“燕王和九公主看起来感情很好呢,真是一桩天赐良缘啊。” 皇贵妃握紧手帕,“……” 这个儿媳妇她是怎么看怎么不满意,偏生还拿捏对方不得。 皇贵妃怨恨地看向云苓,胸口又开始气的隐隐作痛,却又不能发做,只好恶狠狠地剜了云苓一眼。 云苓心底冷哼一声,还敢瞪她是吧? “母妃您瞪我干嘛,莫非又看我不顺眼了?” 清脆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格外的清晰响亮,引得旁人纷纷瞩目,昭仁帝也皱眉看了过去。 没想到云苓会如此直白地询问,皇贵妃僵笑了一声。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好好的本宫瞪你做什么,刚刚不过是被风迷了眼睛。” “哦,我以为母妃还在为之前的事耿耿于怀呢。” “误会一场罢了,过去就过去了,难不成母妃在你眼里就那么点肚量?” “您肚量有多大不重要,主要是我小气,被瞪了肯定是要计较的,不过既然您只是风沙迷了眼,那就算了。” “……” 听听!这是一个小辈该说出来的人话么! 皇贵妃憋着怒火,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心底恨不得掐死云苓。 第 292 章 太上皇寿辰 对于皇贵妃明明咬牙切齿,却还要强颜欢笑的模样,云苓视若无睹。 之前就说过了,皇贵妃要是闲着没事找不痛快,她可不会再惯着。 “太上皇到——” 宫人的传报声打破了这一刻的尴尬。 小老头儿背着手踏门而入,他今日穿了一身朱红色滚金边的衣裳,上面用明黄色的丝线绣了“福禄寿喜”等字眼。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座位上,看起来精神头十足,虽身材矮小干瘦,利落稳健的步伐却别有一番威严霸气。 “都别愣着了,赶快叫人把好吃的都给孤端上来吧!” 太上皇一向馋嘴贪吃,但御医管的严,平时里不让他多吃油腥过重和甜腻高糖的东西。 也就是今日除夕团圆宴接着他的寿辰,方才被允许敞开了肚皮大吃一顿。 皇家小宴没那么多讲究,太上皇也不爱看歌舞,侍女们很快便鱼贯而入,将热乎乎的菜肴和点心呈了上来。 紫宸殿内的人不算多。 太上皇一共九个孩子,其中七子二女。 两个女儿一个早逝,另一个和亲嫁去了北秦,其余的儿子则有着各自的封地,没有御召不可轻易回京。 安亲王是个特例,当年他拒绝了受封,反而行走江湖做了个逍遥的闲散王爷,因此年年太上皇大寿都会回京来。 昭仁帝后宫的妃子不足十人,今晚能入紫宸殿的,也只有那些生育了子嗣的后妃。 人虽不多,氛围却不减半分热烈。 看着太上皇大快朵颐的样子,萧壁城忍不住笑道:“皇祖父,云苓为您的生辰特地做了好吃的点心,您现在要是吃的太多,一会儿肚子可就装不下了。” 一听到云苓亲手做了点心,太上皇微微睁大眼睛,神色期盼又渴望。 “不碍事不碍事!为了今晚吃个舒坦,孤特地早膳午膳都没用,不管再来多少点心孤的肚子都能装下!” 云苓暗自摇了摇头,白天御膳房送去膳食,尽管饿的不行,太上皇愣是忍住没吃一口。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早午不吃,也不怕肚子疼。 太上皇的言语举动逗笑了众人,方才微凝的气氛顿时轻快起来。 太后也笑的满脸皱纹,温声拍了拍太上皇的手,“孩子们说的是,你少吃些,一会儿还要用长寿面呢。” 待众人用过了膳后,便轮到长辈给小辈们发红包。 云苓生了大宝二宝,得到的红包是最多的,小金库一下子就丰厚起来。 一众人说着吉祥话,逗弄着孩子,子时的钟声不知不觉响起。 殿外的夜空中烟花绚烂,将雪地照的一片霞光溢彩。 “苓丫头!你不是说给孤画了铅笔画么,还有好吃的点心,也快一并呈上来!” 太上皇神色兴奋地嚷嚷起来,早对云苓备下的贺寿礼满心期待,这会儿更是主动索要起来。 “您别急,早就给您备好了。” 云苓笑盈盈地回应着,很快命侍女将礼盒呈上来,又命御膳房去端奶油蛋糕。 太上皇迫不及待地将画卷展开,旁边的昭仁帝不由得露出了艳羡的神色。 “父皇这幅画像瞧着比朕那张好看多了。” 云苓送给他的那副铅笔画像,他平时怪宝贝的,每天在御书房批奏折时,都要时不时地欣赏一下自己的俊颜。 每当有大臣觐见,他也会向对方炫耀一番,可跟太上皇这幅色彩鲜艳的画像比起来,他那副画像就黯然失色了。 昭仁帝心下意动,正欲开口让云苓再给自己画一张,对方就好像知道他想说什么一般,先一句话把他堵了回去。 “父皇要是喜欢的话,等明年您过生日的时候,儿臣再送您一副新的!” 昭仁帝抖了抖嘴角,鬼精的丫头。 太上皇颇为得意,“那是当然,孤长比你好看不知道多少倍,你是孤生的孩子里最丑的,自然没法和孤比!” 昭仁帝:“……” 太上皇欣赏完自己的画像,很快又被另一个礼盒里的东西吸引住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投石车?” “皇祖父好眼光,这的确是一辆投石车的木制模型,虽不过巴掌大小,但是五脏俱全,并不是单纯的摆件。” 萧壁城也迎上前去,仔细为太上皇讲解,如何拉动投石车的绳索发射“武器”。 “有意思!” 太上皇来了兴致,跃跃欲试地往上放了一颗花生米,试探性的拉动了绳索。 “嗖——” 众目睽睽之下,花生米粒以闪电般的速度飞了出去,啪地砸在昭仁帝的鼻孔上,卡住一半动弹不得。 大殿中诡异地沉默了一瞬间,昭仁帝赶紧以最快的速度把鼻孔里的花生米拿掉,脸色青红交织。 “噗吼吼!” 云苓一时没忍住发出猪叫般的笑声,在安静的紫宸殿中显得格外爽朗。 萧壁城极力忍着笑,却是赶紧偷偷拉了拉云苓的手,示意她给昭仁帝留点面子。 云苓一笑,太上皇也拍着大腿嘎嘎大笑起来,“哈哈哈!好玩好玩,真好玩!” 昭仁帝:“……”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算了,父皇您开心就好…… 殿里的众人也是想笑又不敢笑,皆是神色古怪地极力憋着,连素来冷清的季淑妃也忍不住弯起唇角。 不远处,安亲王怔怔地看着她的笑颜,有一瞬间晃神。 注意到季淑妃的目光全程落在昭仁帝身上,他很快又落寞地垂下眼眸,目光晦涩难明。 第 293 章 孤够意思吧? “孤喜欢,孤还要玩!” 太上皇得了趣,玩心大起,立马又放了一颗花生米在上面。 小老头儿乌溜溜的眼珠狡猾地转了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将投石车玩具对准了萧壁城。 “嗖——” 萧壁城面色不澜不惊,速度极快地侧身,轻轻松松就躲开了太上皇的“偷袭”。 “啊!” 只听得一道熟悉的惨叫声响起,云苓循声望去,便见皇贵妃捂着眼睛,被吓了好大一跳的样子。 萧壁城侧身避开后,那花生米便直冲皇贵妃而去,精准地打在她的眼皮上。 太后不由得埋怨地说了太上皇一句,“你瞧瞧你,老了也没个正经样子。” “哎呀~孤不小心失手了!”太上皇凑过去,神情关怀地道,“皇贵妃啊,你的眼睛没事儿吧?” “孤不是故意的,你一定不会怪孤吧?” 一向爱美的皇贵妃从来没在众人面前丢过这么大的脸,只觉得血液直冲头顶,整张脸都涨红如煮熟的虾。 纵使满胸腔怒火,她却也没胆子朝太上皇发难,只得僵硬地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太上皇莫自责,痛是不痛的,就是吓了本宫一跳……我去换身衣裳再来。” 皇贵妃刚才正在喝酒,吓得她手里的杯子都打翻了,宫裙上沾了一大片酒渍。 真是跟那个死丫头命里犯冲! 太上皇点点头,“那你快点回来啊,马上就要吃点心了!” 待皇贵妃暂时离席后,侍女们赶紧上前清理沾了酒水的案几和坐垫。 太上皇趁此机会,悄咪咪地凑到云苓身边,“怎么样,孤刚才够意思吧?” 见他一副求夸奖求表扬的样子,萧壁城抖了抖嘴角,无奈地压低声音。 “您故意的?” “那可不是,孤一进殿就听见苓丫头说皇贵妃瞪她,当然要给她出出气!” 太上皇神情得意,萧壁城的身手他再清楚不过,知道那下肯定打不中这小子,他的真正目标是皇贵妃。 早看不管这皇贵妃的嚣张跋扈了,上次第五瑶的事差点捅出篓子,他没跟对方算账就罢了,还敢瞪他的苓丫头! “皇祖父干得漂亮!”云苓暗暗朝太上皇竖起一个大拇指,“回头过年这几天,我天天给您做点心!” 太上皇眼神发亮,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又急忙催促她。 “快赶紧叫人把点心送上来,咱们趁皇贵妃回来之前吃完,一口都不给她留!” 萧壁城:“……” 这如出一辙的蔫儿坏又记仇,他怀疑云苓才是太上皇的亲孙女。 御膳房很快便将硕大的双层奶油蛋糕呈了上来,散发着丝丝香甜诱人的气息,前所未闻的精致外表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点心,上面白白的是什么?” 太上皇忍不住“咕咚”咽了一口口水,双眼冒出精光,他虽然没吃过,但能一眼肯定必然是人间美味。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想挖,却被云苓拍开手爪子。 “您别急,这是生日蛋糕,那些白色的是奶油。在吃之前,需要点上一根蜡烛才行,待您闭眼许完愿吹熄了蜡烛才可以吃。” 云苓笑眯眯地说完,凑过去哄小老头儿开心。 “皇祖父,这可是师尊教给我的点心做法,他知道您老人家要过大寿,特地要我向您道贺一声呢。” “什、什么?”太上皇受宠若惊,激动万分地道,“娘嘞,那还不快把蜡烛点上!” 他闭上眼睛,一脸虔诚肃穆地许了个愿,云苓方才把蛋糕分食给众人。 吃下第一口,那宛如云朵般绵软香甜的口感就将众人震住了,活了这么多年,他们从未吃到过如此香甜美味的点心。 “好吃好吃!” 太上皇目光喜悦,神色不禁有些飘飘然,满足地发出喟叹。 想来这必定是仙人们吃的点心吧,他这辈子算是值了。 看着太上皇前所未有的喜悦模样,萧壁城轻笑了一声,忍不住捏了捏云苓的鼻子。 “小机灵鬼,就你会哄皇祖父开心。” 往年过寿辰的时候,他从没见太上皇高兴成这样过。 “咳咳……打扰一下三哥三嫂……” 五皇子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厚着脸皮堆起满脸笑容。 “敢问三嫂的木制投石车是找哪位木匠名家打造的?我手中有一宝贝木雕,前些日子不小心碰坏了,正想找个巧手的木匠修补修补呢。” “是我的贴身婢女亲手打造的,她叫梓桃,你也见过几次。”云苓笑着应道,“她原是木匠的女儿,父亲生前在京中颇有名字,她也继承了父亲的衣钵。” 五皇子一怔,语气有些讶异,“竟出自女子之手……” “五弟需要的话,明日我就让梓桃进宫,把她借给你用几天。” 五皇子冷不丁想起那次满怀相撞,心下划过一抹异样。 他一向不和女子亲近接触,不过想起宝贝木雕,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那元墨在此谢过三嫂了。” 五皇子笑着敬了一杯酒,目光环视周围,殿内其乐融融好不热闹,心下不由得感概。 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见皇家有这般温情和睦的画面,从前他们兄弟几人并没有这般亲近。 皇祖父傻了以后,也总是痴痴颠颠的,每日发脾气闹腾个不停,一点不让人省心。 自打三哥娶了云苓,一切都变得好了起来。 第 294 章 贤王妃小产 除夕宴过后,云苓便带着两个孩子留在了宫中,准备多陪伴太上皇几日。 许是这次生辰太过记忆深刻,太上皇朝云苓撒娇般地提了个念想。 “孤还想要一张全家福,丫头再给孤画一张!” 对于小老头儿的要求云苓自然是有求必应,反正在宫里闲着也是闲着,画画打发时间也不错。 不过一张全家福是个大工程,那么多人挤在一幅画里,云苓整整花了两天时间才将草稿线条勾勒好。 她画画的时候,萧壁城便负责在一旁带儿子,如果不去想贤王和突厥人那些事,日子倒是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温馨。 这日,云苓正伏案作画,一个猝不及防的消息却打破了这份宁静。 “王妃……王妃……不好了,出大事了!” 岑嬷嬷紧皱眉头,面色忧急地走进殿内。 “宫外传来急报,说是贤王妃不小心摔了一跤,如今滑了胎后大出血止不住,您快去瑞王府看看吧!” 云苓手中笔一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嬷嬷您说什么,阿沁小产了?”她讶异地拧起眉头,沉声问道,“为何是在瑞王府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岑嬷嬷摇了摇头,眼神满是焦急,“具体发生了什么老奴也不知道,总之瑞王妃求您务必尽快赶到瑞王府,贤王妃怕是……怕是有性命之忧……” 听到事态如此严重,云苓不由得与萧壁城对视一眼,皆是面色严肃。 “嬷嬷,孩子就先交给你了。” 将大宝二宝留在宫中,萧壁城以最快的速度叫来马车,与云苓一路飞驰来到了瑞王府。 刚踏进院子,云苓便闻到了空气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容婵俏脸惨白,见到她后如同见了救命稻草般,眼泪刷啦啦地就流了下来。 “云苓姐姐,快救救阿沁,她方才摔了一跤后便血流不止,大夫说她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云苓面色微变,迅速翻出银针和药匣子走了进去。 妇人小产男子不得随意靠近,萧壁城止步于门外,冷厉的剑眉紧紧拧起。 “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瑞王显然也吓了一跳,这会脸色还隐隐发青,手指有些哆嗦。 “……小婵她这两天害喜的有些厉害,二弟妹知晓后便特地带了腌酸梅来探望,我们正说着话,却见二弟妹的贴身婢女突然匆匆跑来。” “也不知她说了些什么,二弟妹似是大受刺激一般便突然匆匆告辞。院子里全是霜雪,她走的太急,便不小心摔了一跤……” 想起那可怕的一幕和刺眼的血迹,受到强烈刺激的瑞王现在都还觉得心律不齐,头脑发懵。 他心有余悸地看了容婵一眼,一想到那摔倒的人若是容婵,他的心里就涌上无边无际的恐慌。 萧壁城皱眉问道:“那婢女对她说了些什么?” 瑞王闻言,面上神色变得古怪起来,欲言又止。 容婵回过神来,咬了咬唇,目光复杂的低语了几句。 “那婢女来报,说是贤王昨晚去安亲王府中赴宴,因醉酒而留宿府中,今晨被府内下人撞见他们……他们在一张床上……” “此事已在安亲王府内闹得沸沸扬扬,只怕要不了多久,全京城的人就都会知道了,如今他们都说,是贤王酒后失仪……” 屋内,云苓飞速地在贤王妃的多处穴位上落下银针,总算堪堪将血止住。 榻上的女子面色惨白,双眸紧闭,若非鼻尖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旁人都会以为她早已断了气。 云苓虽在屋内,却将院内容婵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待险险稳住贤王妃的情况,她迅速起身推门而出,沉声道:“我暂时止住了她的血,但是情况很不妙,赶快派人去找武安公,让他拿凝血草来!” 容婵慌忙点头,立刻派人去照做。 云苓又问她,“此事通知贤王了么?” “我已经派人去安亲王府了,想必在赶来的路上。”容婵担忧地看了眼屋内,满脸自责,“都怪我府内的积雪扫干净,否则阿沁也不会……” 她下意识地抚上小腹,忍不住更咽地啜泣起来。 “这是场意外,你别自责。”瑞王赶紧上前,慌慌张张地替她擦眼泪,“快莫要哭了,肚里的孩子要紧……” 一听他提起孩子,容婵反而哭的更凶了。 “阿沁盼这个孩子盼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盼到……” 云苓看了二人一眼,心情沉重。 贤王妃当初坐月子时劳累成疾,身体落下了病根,底子本就比别人要差些。 千盼万盼好不容易再次怀上孩子,竟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实在是世事难料。 而且如果调理不好,兴许会影响对方的终生…… 以前云苓什么都不懂,面对这样的事情时也总是无动于衷。 可如今做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心底便止不住地因贤王妃的遭遇而泛起一丝难过和心痛。 第 295 章 你被人夺舍了吗 院内落雪无声,容婵的抽泣声时不时轻微响起。 压抑的气氛中,一阵慌乱匆忙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由远至近。 “阿沁……阿沁……” 贤王的身影如箭一般出现,青色的衣衫有些乱,头上的发冠也因奔跑而变得歪歪斜斜,几缕鬓发凌乱地散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散不开的血腥味,贤王看也没看旁人,红着眼直奔房间而去。 在看到贤王妃的那一刻,他发出沙哑的悲鸣嘶吼声。 “阿沁!” 贤王颤抖着转身,死死地紧盯着云苓,双眸越发赤红。 “她现在怎么样了?” “阿沁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情况也不容乐观,已经命人去请武安公拿凝血草了。”云苓上前一步,目光落在贤王身上,“此外,她小产后失血过多,原本身体底子就不好,现在雪上加霜,只怕今后都很难有孕。” 贤王听到这话,身躯颤了一下,脸上毫无征兆地落下两行清泪来。 “三弟妹,你一定要救救她……” 失魂落魄地说完这句话,贤王转过身坐在榻前,握住贤王妃冰冷的手,紧闭的双目隐去了痛苦与悔恨之色。 云苓紧抿着唇,不动声色地打量贤王,神色莫名。 见对方这幅沉痛悲戚的模样,她一时拿不准贤王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真情流露。 说他是装的吧,这幅痛苦急切的模样不似作假,说他不是装的吧,又和宋鹊羽闹出这档子事来。 “来了来了!武安公将凝血草带来了!” 瑞王府奴仆的声音将众人拉回现实,云苓立刻着手开始煎熬汤药。 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武安公唏嘘不已。 “唉……沈沁丫头和糯儿这对娘俩可真是多灾多难,亏得苓丫头早前种出了这些极品草药,否则事态凶险啊。” 他先前还高兴那些珍稀草药能得以培育下去,现在却觉得这些东西一辈子都派不上用场是最好的。 待贤王妃用过药后,苍白的脸终于恢复了几丝血色,只是人还紧闭双目昏迷着,贤王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容婵这才止住了担忧的抽泣,然后忽地面色一变,扶着庭院里的树干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她害喜反应非常严重,这些日子以来被折磨的虚弱不堪,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瑞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又一筹莫展。 “……三、三弟妹,你这会儿有空的话,能不能也替小婵看看?” 为了容婵,瑞王第一次鼓起勇气,主动向云苓搭话。 云苓微微挑眉,淡淡道:“等我给你写个方子,你让人安方子抓药熬给她喝,切记是药三分毒,一天最多只能喝半碗。” 瑞王连忙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拿到房子赶紧就交给了管事,又叫下人们将府内的积雪全部再清扫一遍。 "将雪全都铲到外面去,府里一点都不要留,路面不可有湿滑之处!" 他生怕哪天容婵也不小心跌倒。 云苓见他如今很是把容婵放在心上,神色缓和不少,不咸不淡地道:“真要关心小婵,还是把你菡萏院里那位看紧的好。” 瑞王习惯性地想反驳,却又身形微顿,沉默了片刻。 “我会照顾好小婵。”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为楚云菡而歇斯底里,云苓感觉还挺意外,目光讶异地上下扫视了瑞王两眼。 “你被人夺舍了吗?” 听懂云苓地弦外之音,瑞王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最终还是没跟云苓吵架。 他抻着脖子僵硬地重复了一遍,“我会照顾好小婵!” 容婵有孕后,瑞王的生活重心和注意力便不知不觉间转移到了对方身上,菡萏院那边现在已经很少踏足了。 自从云苓把话说开说透,他便接受了那个曾经不断逃避的事实——楚云菡并非心想那般温柔心善。 可对方是他当初强求娶回来的,也不能始乱终弃地无视人家,因此隔三差五还是会去小坐一会儿。 不过楚云菡每次有意无意的撩拨,瑞王全都拒绝了。 既然不爱他,何必还要如此? 瑞王打心底反感这种行为,更无法接受,因而这段时间两人的关系极速冷却下来,但其他该给楚云菡的,也没苛待半分。 “我去命厨房备膳……” 折腾了一番,已是接近黄昏时分,面对云苓的目光,瑞王仍旧感觉浑身不自在,寻了个借口便溜了。 贤王妃一直昏迷不醒,云苓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当晚只得与萧壁城暂时留宿。 凌晨时分,贤王妃总算是悠悠转醒。 贤王守了她整晚,黯淡的眼神终于亮起些许微光,仅一夜过去就看起来憔悴不堪。 “阿沁,还疼吗?” 贤王妃涣散的目光缓缓有了焦距,看了一眼贤王,眼神便转而落在云苓身上。 “……我的孩子没有了,是不是?” 听她声音沙哑地询问孩子,贤王目露痛色,心底无可避免地腾升起一股浓烈的杀意。 宋鹊羽那个贱人,竟然敢算计他! 贤王提也没提宋鹊羽和贤王的事,目光紧紧地盯着云苓。 摔倒的那一刻,腹部剧痛袭来,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有了身孕。 云苓心底轻叹,没有把贤王妃伤及根本的事告诉她,温声安慰道:“好好养身子,孩子还会有的。” 孩子……她盼了整整三年的孩子! 贤王妃的眼泪直直地落下来,当场承受不住地再次昏了过去。 “阿沁!” 第 296 章 假情深罢了 贤王妃意外小产之事很快传了开来,给原本喜悦的气氛笼罩上了一层阴霾之色。 昭仁帝惋惜地叹了口气,“唉……叫太医院赐些药材和补品下去,好生养着吧。” 众皇子大半都成了婚,可子嗣却十分单薄,这是昭仁帝如今最惆怅的事。 纵使贤王私下谋逆,他对贤王妃腹中的孩子却是期待的。 现在孩子就这么没了,昭仁帝心里有些沉重,“让老三媳妇儿多担待些吧。” 这两日云苓每天都要亲自到贤王府去看她的情况,今日贤王妃的精神状况好转了一些。 “这几日劳你为我奔波受累了。” 看见云苓,贤王妃打起精神,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目光悲戚。 “昨晚长旭去宫里为我求来了御医……他们说我伤了根本,以后都要不了孩子了。” 云苓心底微堵,“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只要多喝药调理几年,未必怀不上。” 贤王妃闻言,眼底最后的光芒也尽数散去,一片死寂。 以云苓的医术都不敢说今后一定能有孩子,她便知道子嗣一事已是希望渺茫了。 贤王妃怔怔地看着不知何处,喃喃道:“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话音刚落,却见糯儿抽抽搭搭地跑进来,直扑到贤王妃怀里。 “娘!” 糯儿打小聪明乖巧,很少会有惊慌哭闹的时候,见女儿这副模样,贤王妃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糯儿怎么了?” 糯儿抬起头,乌黑的眼睛中溢满恐慌和迷茫的泪水,“娘,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贤王妃面色苍白,眉毛轻轻一蹙,“糯儿怎么会这么问?” 糯儿撅了撅嘴,抹着眼泪抽噎道:“……他们说爹爹要娶别的新娘子了,因为娘亲不能生弟弟,糯儿也不是男孩子。” 听到这话,贤王妃的脸色愈发苍白,身躯轻轻颤抖。 宋鹊羽和贤王的事已经传开了,如今无人不知安亲王府内发生的事,对方进贤王府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也不知外面的人都碎嘴地说了些什么,竟是全都被糯儿听了进去。 一道身影自门外靠近,双手将糯儿抱起,沙哑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怒意。 “糯儿……这些话谁和你说的?” “大人们都这样说。”糯儿抽了抽鼻子,下意识地搂住贤王的脖子,“糯儿每天都有乖乖听话,爹爹不要丢掉糯儿和娘亲好不好。” “傻糯儿,爹爹怎么会不要你呢?” 贤王心底沉痛的难以呼吸,恨不得拔掉那群人的舌头,面上极力温柔地哄女儿。 “糯儿永远都是……爹爹最喜欢的孩子。” “真的吗?”糯儿眼睛亮起来,目光满是希冀,“爹爹不可以撒谎哦,拉勾勾,撒谎是小狗!” 贤王伸出手指与她拉了拉勾,糯儿顿时破涕为笑。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刚才哭闹了一通,很快就在贤王怀里睡了过去,红彤彤的小脸上还带着泪痕。 云苓体贴地道:“把糯儿给我抱吧。” 她知道贤王夫妇定然有话要说,主动抱着糯儿去了前厅,然后用精神力强化了听觉,厢房内的对话清晰地落入耳中。 “阿沁……那晚我没有酒后乱来,是酒杯里有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睁开眼她就在我身旁了……” 贤王的语气慌乱而紧张,带着几丝小心翼翼。 “阿沁,我没骗你。” 如今想起宋鹊羽,他便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不是对方计划这么一出,阿沁怎么会慌乱失足跌倒,落得这样的结果! 贤王妃垂眸看着他,浅浅弯起唇角,情绪意外的平静。 “嗯,我信长旭,也不怪你。” 贤王心底一痛,呼吸沉重几分,声音略微沙哑,“我不会娶……宋鹊羽,不会娶侧妃……” “长旭别胡闹,你怎么可能不娶侧妃呢?这件事早该提上日程了,是我一而再……” 贤王妃轻叹一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转了话锋。 “不论如何,外面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县主的事总要有个交代,便让她入了贤王府吧。”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样呢。 贤王一怔,急道:“阿沁,我……” 贤王妃打断他,面带疲色地道:“长旭,我有些不舒服,想睡一会儿。” 语毕,她便浅浅地合上眼,转过身去背对贤王。 贤王一颗心揪起,却只得沉默地退出去,看见前厅中云苓的身影,眸底复杂之色一闪而过。 “这几日,多谢三弟妹。” 眼前的女子本该是他最忌惮的敌人,应当计划除掉,可她却两次救下他的妻女于性命危难之际…… 接过熟睡的糯儿,贤王脚步沉重地离开,向东厢房走去。 待他走远,云苓忍不住直接掀起幕帘走进房间,“你待宋鹊羽不薄,她却如此对你,你就这么妥协了?” 贤王妃缓缓睁开眼,沉默地看着被褥一言不发。 云苓不是被欺负坑害的人,但是看贤王妃当个任人揉搓的肉包子,却也气不打一处来。 “既然是她下的药,那有的是办法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云苓自己不是受气的性格,也看不得别人受气。想起贤王那副深情痛苦的样子,她心里冷笑,只觉得虚伪恶心。 面上一副在乎妻女的模样,背地里做的事儿却没一件是为贤王妃母女好的。 那根本不是爱,不过是假情深罢了。 “我知道你是替我打抱不平,可如今之际又能如何呢。” 贤王妃勉强扯出一抹笑,语气透着无奈,目光犹如一潭死水。 “云苓……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可以无所顾忌地说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可我终究不是你。” 她既没有云苓的家世,也没有云苓的本事,更没有那样出色的容貌,甚至肚子也不争气。 第 297 章 世人皆苦,唯有自渡 云苓明白她的想法,不由得微微握紧贤王妃的手,声音微沉。 “阿沁,不要太妄自菲薄,即便你不是我,也可以做自己随心所欲的事。不管日子过成什么样,都是自己挣来的,不是别人赐予的。”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人多的是,逆境翻盘绝处逢生的人也不是没有。 “你说的对,日子是自己挣来的,但我的本事就那么点,守不住自身能力之外的东西……也怨不了谁。”贤王妃的目光沉寂了片刻,眼里又有了些许波澜,“多谢你此番安慰我,不过无需太过担心,如今一切我尚能承受的住。” 明明接连受到打击,贤王妃却对云苓温和一笑,反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我虽有痛苦煎熬,却不至于心灰意冷,更不会寻死觅活。” “你平日里那么忙,为我的事也没能好好跟壁城和孩子们过个年,我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万万不可再为我心忧了。” 云苓心中有些许触动,贤王妃远比她想象中要豁达许多。 这两天她虽异常沉寂,可很快就振作了起来,既没有崩溃绝望,也没有歇斯底里。 此刻云苓才真正感受到,眼前女子那隐藏在平凡外表下的坚毅隐忍,不由得有几分欣赏。 她的担忧放松了些许,失笑道:“明明受难的是你,怎么反而安慰起我来了。” “哪怕天塌下来,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世人多苦难,与他们相比我这般遭遇算不了什么,更不知多少人犹有羡慕。” 贤王妃撑着想起身,云苓赶紧在她腰后放了一个软垫,随后又帮她倒了杯温茶。 “你倒是乐观知足。” 贤王妃接过云苓手里的温茶,缓缓喝了大半杯,神色放松了些许。 “知足常乐,我不如你的本事大,也只能这般了。人若是贪得无厌,往往只会失去更多。以我的出身,能嫁给长旭本就是高攀,若不是当年我打马而过顺道抢走了他……” 云苓从容婵那里听闻过有关贤王妃夫妇的八卦。 听说当年,贤王因为人痴愚,在街上被胆大包天的封家纨绔子弟所戏耍欺负,身为步军副尉之女的沈沁纵马经过,恰好亲眼目睹。 那时沈沁并不知贤王身份,只以为封家子弟又在欺凌霸弱百姓。 她身为武官的女儿,当年也是性格仗义大胆,不敢得罪封家,于是便灵机一动,趁飞速打马而过之时将贤王一把拽上马背,在那群人没反应过来时扬长而去。 事后贤王道谢要报答,沈沁也不嫌弃他呆呆傻傻,见对方容貌清俊,一时兴起开玩笑要他以身相许。 哪料过了几日,家中当真来了一群人上门提亲,她才方知救下的人原来是传闻中的傻子贤王。 “那时我整个人都傻掉了,他当着许多人的面,执意要以身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我简直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提起往事,贤王妃轻笑一声,目露怀念之色。 她靠在床柱边,如瀑的青丝垂下,显得一张脸削瘦苍白,透出几分憔悴柔弱,眼眸里却仿佛有着星光。 难以想象眼前这个模样端庄的女子在嫁做人妇前,也曾是个鲜衣怒马的英姿少女。 如果旁人不提的话,云苓根本不会想到贤王妃出身武官世家,甚至本有着不俗的骑术与箭法。 然嫁给贤王以后,却不得不栓起心爱的马儿,封存了珍爱的长弓。转而换上繁复的襦裙,梳起厚重的发髻,规规矩矩地学习做皇家妇的宫规礼仪。 云苓心下感慨,皇家的儿媳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想起逢年过节时那些乱七八糟的礼单与拜帖,她现在都还觉得心累。光是送礼就能弄得人一个头两个大,还要考虑对方的喜好忌讳,先送谁再送谁…… 那些七大姑八大爷,直到现在她也没分清谁是谁。 每当这个时候,云苓就觉得做个孤儿其实也挺好的。 亏得萧壁城对她宠溺非常,不想学便不强求,转手交给乔烨去做,实在不行哪怕自己上也不难为她。 容婵和温怀瑜作为世家贵女,性子虽然一个呆一个怯,但自小耳濡目染学习这些,倒是游刃有余。 贤王妃就没那么轻松了,一个五品小武官的女儿,这几年竟是被那些繁重的王府庶务缠身,弄得生产时累伤了底子。 贤王妃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笑容渐浅,眸光也黯淡下去。 “侧妃之事原本两年前就该着手安排了,其实父皇私下也同我提过,是我见季母妃不问世事,长旭又依赖于我,便抱着侥幸心理一拖再拖。” “不怕你笑,我曾贪心想过,若能为长旭生下儿子,贤王府的后院是不是就可以再也没有其他女人。” 云苓摇摇头,“这有什么贪心的,普天之下的女子谁不想这样?” “话虽如此,可子嗣繁衍乃是天大的事,是我耽搁了长旭。”贤王妃浅浅苦笑,长叹了一声,“瑞王府里那一摔,大抵是老天在惩罚我吧。” 云苓不赞成这话,但也没有立刻反驳贤王妃。 这会儿男人为传宗接代而三妻四妾才是正常观念,想要改变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也是这个时代背景下,身为女子的无奈与悲哀。 云苓微微抿唇,待未来的某一天,她定要让大周施行一夫一妻制。 见贤王妃如此说,云苓便明白她是当真已经做好了接纳宋鹊羽入府的心理准备,没再多说。 她只重复叮嘱了一句,“宋鹊羽进门后,你千万要小心她。” “我相信长旭,这辈子他都会对我好的,便是宋鹊羽进门也改变不了。” 贤王妃目光坚定,对丈夫的情意坚信不疑。 两个人说话不在同一频道,云苓心里叹了口气,终是什么也没说。 贤王妃身子虚弱,说了一会儿话后便睡过去了。 云苓回到靖王府,将贤王府的状况告知了萧壁城。 “世人皆苦,唯有自渡。”萧壁城颔首,轻声感叹,“二皇嫂的性子倒是豁达坚忍,比之世间众多男子也不差了。” 第 298 章 绝子汤 云苓闷闷地道:“她遇上贤王,简直是半辈子都被糟蹋了。” 这样坚韧良善的女子,本该平安顺遂的过一生才对,贤王根本不懂得珍惜。 萧壁城凑到云苓身边,微微压低了声音,“这两日,我派暗卫和线人调查了安亲王府里那件事。” 之前他们就猜测,安亲王给宋鹊羽求来一个县主身份必然是有所目的的,只是不知会将她安插在谁的身边。 如今得知宋鹊羽本就是要入贤王府的,有这样一层身份在,他们可以正大光明地做很多事。想来是因为顾及着贤王妃母女,贤王才迟迟没有动作,另一边自然就急了。 “二哥还是真心在乎二皇嫂的。” “真心?”云苓微微皱眉,淡声道,“无论谋逆成功还是失败,他从来都没有真正为妻女考虑过,否则又岂会拿她们的将来……甚至是命去赌。” 即便成功,以贤王妃的出身,也绝对无法坐上皇后之位,更何况对方膝下无子。 倘若失败,被蒙在鼓里的贤王妃就要被迫与他共同担责,甚至有杀头之祸。 “不论如何,看来他们内部之间也有矛盾,并不信任彼此。否则的话,不会使用这种会累及二哥名声的方式让宋鹊羽入府。” 萧壁城眉头紧蹙,轻叹道:“二哥若是能够悬崖勒马及时清醒,父皇也不愿要他的命。” 昭仁帝并不是个无情的帝王,相反对方极重情意。 太上皇曾说,这是昭仁帝最令他欣慰喜爱的地方,却也是个致命的缺陷。 云苓对此不抱任何希望,上次糯儿中毒也凶险万分,贤王心底必定知道与突厥人有关,可事后仍旧没有半分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贤王妃和糯儿或许对他很重要,但还不够重要。 等将来有一天,若贤王妃知道他和宋鹊羽的关系并非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她一心一意爱着的男人,无所保留信任着的男人,从始至终都在骗她…… 对贤王妃,云苓心有怜惜。 * 入夜,又飘起了细细的雪花。 天空是昏暗的墨色,雪地洁白耀眼,窗楣上倒映着两个斜斜的影子。 宋鹊羽跪在地上,身躯因慌乱而轻轻颤抖,却僵挺着背脊没有半分退缩。 “王爷,鹊羽对您实在情难自禁,鹊羽别无所求,只盼王爷能给我一个正经名分。”她双眸含泪,哀求地看着贤王,“我也没想到,王妃姐姐会发生这种事……” 贤王面色微变,厉声呵斥,“闭嘴!不许你提阿沁!” 宋鹊羽身形一颤,迅速垂下了头不敢噤声,虽如此,她心里确一阵畅快得意。 原本只是想逼迫王爷不得不纳自己为侧妃,没想到贤王妃竟然会意外摔倒小产,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听到这话,宋鹊羽有一丝神伤,咬牙道:“王爷,我入了贤王府对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您为何不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呢?” 她虽紧张,心中却一点也不害怕贤王会把自己怎么样,这个男人离不了她的,他想成大事,就必须留她在身边。 “你的苦心就是背地里算计本王?” 贤王目光阴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眸底有几丝控制不住的猩红。 他的手看似平静地放在椅子扶手上,却几乎要将之捏碎。 “王爷,我知道这次是我擅作主张,可您为何不能信我一次?如今鹊羽已是王爷的人了,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哪怕献上这条命!” 宋鹊羽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语气祈求。 “鹊羽从来不敢和王妃姐姐争什么,只要王爷心中留有一处地方给我,我便心满意足……” 听着宋鹊羽情深难以自抑的话,贤王闭了闭眼,心底止不住地涌上一股厌恶和杀意。 想到那晚,只觉得令人作呕! “连花楼最末等妓子都不如的东西,凭你也配和阿沁相提并论?”贤王冷眼看着宋鹊羽,寒声讥讽,“本王看你一眼都嫌脏,还妄想留一处位置给你?” 宋鹊羽脸上一瞬间血色尽失,不敢置信地看着贤王,被对方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反感所刺痛。 “王爷嫌我脏?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您!” 贤王漠然置之,丝毫不为所动,“本王从来没有逼你,是你自甘下贱。” 宋鹊羽的眼泪直直落下来,心痛的难以呼吸,“王爷……” 她为这个男人心甘情愿付出一切,他却不肯正眼看她一次。 沈沁那个女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做,凭什么却能他如此在意紧张? 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贤王冷声道:“进来。” “王爷,您吩咐的药熬好了。” 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他冷眼看向宋鹊羽,“把药喝了,本王会如约纳你为侧妃。” 宋鹊羽不是第一次饮用此药,对那味道有些熟悉,神色有些抗拒。 “王爷,那日我已经喝过避子汤了。” “本王要亲眼看到你喝下去。” 宋鹊羽抿了抿唇,知道贤王是怕她没喝,心底虽然苦涩,却还是端过药碗喝了。 不论如何,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子嗣,如今贤王妃已经不能指望了。 等王爷的气消了,她早晚有的是机会! 待药入了口,宋鹊羽才发觉味道不是一般的苦,味道冲的令人作呕,不多时腹部很快传来一阵绞痛。 她疼的嘴唇发白,止不住颤抖,弓起身子几乎站不住。 “王、王爷……这是什么药?” “绝子汤。”贤王冷然地看着她,声如寒冰,“阿沁是因为你才会变成这样,本王要你也尝尝同样的滋味!” 他绝不可能让一个肮脏的,甚至流淌着突厥血脉的女人诞下大周的皇嗣! 剧痛令宋鹊羽跌坐在地上,她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男人,心底一片寒凉,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悲愤。 第 299 章 从未有情,何谈绝情 “王爷,您对我竟绝情至此……” 宋鹊羽满目戚色地啜泣,身下隐隐绽开一朵朵血色的花。 这些年,她为了贤王的大业付出一切,甚至是身体,到头来他却没有半点感动和怜惜。 贤王淡淡道:“本王对你从未有情,何谈绝情。” 宋鹊羽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身体的温度骤降下去,心脏也变得寒凉。 这个男人所有的温度与柔情,全都给了另一个女子,在她面前,他比天池雪水还要冰冷刺骨。 见宋鹊羽喝下的绝子汤生效,贤王方才缓缓起身离开,连一个眼神也没留给对方。 “一会儿叫人把屋子收拾干净,莫脏了贤王府的地。” “还有,今后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出现在阿沁面前,否则本王便将你送还给哥舒布。” 听到这个名字,宋鹊羽下意识地抖了抖,目露恐惧之色。 哥舒布是东突厥的一个悍将,好女色又性子暴虐,当初她在对方手下吃了不少苦头。 如果不是被贤王挑中做线人,她或许早就没命了,在哥舒布眼里,他们这些与汉人混血生下的人连畜生都不如。 “本王说到做到,不要再挑战本王的底线。” “鹊、鹊羽遵命……” 宋鹊羽失魂落魄地看着前方,目无焦距,身体和心脏再痛也渐渐变得麻木。 贤王撇下她,径自朝客院而去。 客院中灯火通明,安亲王静坐在椅子上望着信纸出神,暖黄的灯光映照在他脸上,柔和了些许岁月的沧桑,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美。 贤王推门而入,“让皇长叔久等了。” 安亲王回过神,微微颔首,“阿沁如何了?” 贤王眼神微黯,想起那个失去的孩子,心中仍旧刺痛不已,“暂无大碍,已经睡下了。” 贤王妃失血过多,这两天精神不大好,多数时间都睡得很沉。 安亲王点点头,又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鹊羽?” 贤王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寒声道:“她本就是哥舒布的人,待大局定下后,便将她送回东突厥。” 他不会放一个不信任的人在身边,更何况这女人胆敢私下算计他。 “她好歹跟了你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至于赶尽杀绝。” 贤王不为所动,“我没要她的命,已是网开一面。” 安亲王摇摇头,轻叹一声,“长旭,沈沁影响你太多了,近来你做事总束手束脚的,倘若你早些让鹊羽入府,或许就不会有现在的事。” 纳宋鹊羽为侧妃之事,原本就是计划好的,偏偏贤王一拖再拖,拖到鹊羽按耐不住擅作主张。 贤王手掌微微收紧,抿唇不语。 “待将来坐上那个位置,早晚都是要充盈后院的,你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何不如让她提早接受适应。” 贤王心里一堵,忍不住岔开话题,“皇长叔,近来情况如何了?” “莲夫人那边递来消息,哥舒布已经带人抵达郦城,再过半个月就能在京城与我们汇合。” 此人乃是突厥王手下的得力爱将,也是萧壁城的手下败将,对阵时连输过三场战役。此番得知他们这些年来的计划后,便主动请命要领兵上阵,意图一雪前耻。 安亲王道:“对了,事成之后哥舒布想求得靖王妃做功赏,如果大周同意,突厥可以退让一座城池,你如何作答?” 原本的交易是以六座城池换取突厥助力,并且双方在今后的十年内不会开战。 能用靖王妃换一座城池,怎么看都是笔划算的买卖,要是放到之前,贤王已经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不过此刻,他迟疑了一瞬,很快冷着脸摇头拒绝。 “让他们别太过分。” 那个人他不会轻易动,何况要是但真动了,阿沁一定不会原谅他。 安亲王点点头,他料想贤王也是这个回答,便继续说了下去。 “如今只差封家那边了,只要拿到那些东西,我们就万事俱备,没有后顾之忧了。” 封家有着百年基业,在封左相手中,有着朝中绝大多数官员的秘密和证据把柄,他们必须弄到手。 按照计划,年后燕王会随第五瑶前去东楚完婚。 届时突厥便会与大周开战,他们安排布局在绥城的人则刻意战败,放出城池失守的消息,逼靖王不得不离京。 随后再令手下将士换上突厥人的衣服,与哥舒布的人混合进京逼宫,莲夫人与楚云菡则会配合他们,营造瑞王通敌卖国意图谋反的乱象。 那时贤王再以平定逆乱的身份出现,名正言顺地继位,无需担心背负天下骂名。 只是光把靖王逼走还不够,如今朝中绝大多数官员都已经默认了萧壁城定会成为储君的事实,到那个时候,定然会有反对之声。 因此封左相手里的东西就成了至关重要的东西,有了那些证据和把柄,再想压制朝堂就会变得轻松许多。 封左相野心虽大,却没胆子谋逆,好在宋鹊羽早前搭上了封锦薇这条线,倒也套出不少消息。 贤王点点头,“她什么时候把东西全部交出来?” 目前封锦薇手里窃取到的东西,只交给了他们一部分。 “鹊羽说只要我们助封锦薇成为五皇子妃,她立刻就会把东西全部交给我们。” 贤王微微皱眉,“不是答应过她,事成之后定会为她给五皇子赐婚。” 安亲王笑道:“于她而言,自然是先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才能心安。” “既如此,那便让宋鹊羽去安排吧,她一向擅长这个。” 贤王语气冷嘲地说完,又低声与安亲王交谈了许久,两人方才作别。 脚步轻轻地回到厢房里,贤王看着女子熟睡的容颜,眸底飞快闪过一丝复杂和沉重。 “阿沁……” 四年前,他想在京城的军队中安插人手,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正五品步军副尉的女儿沈沁,便顺势而为娶了她。 这场婚事乃是彻头彻尾的利用,甚至整个沈家包括沈沁在内,原本也是他随时准备牺牲的弃子。 第 300 章 五皇子有难 却不曾料到,那颗冷硬的心会因此渐渐改变。 贤王缓缓在床榻边坐下,望着妻子的脸出神。 时至今日,他依旧记得当年初见时,她穿着红色劲装自闹市中打马而过的模样,神采飞扬,明眸亮彩。 可他却记不起,已经多久没有看见她那样恣意天真的笑过了。 "是我对不起你。" 将妻子冰凉的手轻轻握在掌心,贤王神色有些许疲惫。 早知如此,他当初无论如何都不会拉沈家入局。 近来他不是没有动摇过,甚至想过放弃,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不可能再停下了,整个沈家已经彻底被他拉下了水。 后退是万丈悬崖,唯有踏上前面的独木桥,才有一线生机。 * “贤王和宋鹊羽的婚事定下来了,就在月中。” 萧壁城一回府,就将最新消息告诉了云苓。 云苓懒洋洋地问他,“这么匆忙?” “这事不光彩,自然是要低调些办,何况宋鹊羽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县主。” 在外人看来,贤王只是个不得宠的傻王,做出这种酒后乱性的事情似乎也比较情有可原,京中议论了两天,很快就抛到脑后了。 萧壁城见云苓软趴趴地躺在虎妞身上,拿身下的虎大喵当软垫睡,动也不动一下,不由得微微挑眉。 他身手给对方揉了揉腰,“这些日子累坏了吧,大哥身子可好些了?” 云苓慵懒地应了一声,心里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 “你大哥简直是个极品,一点不让人省心。” 上次贤王妃那事儿没把容婵吓到,反而把他给吓到了。 据说一连做了好几晚上噩梦,梦到容婵摔到了,结果醒来就得了风寒,高热不止,睡着还叽里咕噜说胡话,把容婵给担心的头发都掉了一大把。 害得云苓不得不每天靖王府、贤王府和瑞王府三点一线的跑。 萧壁城低笑一声,也学着她的样子,靠睡在虎妞身上。 别说还挺舒服,又暖和又绵软,难怪云苓总喜欢靠着虎妞睡,像个暖炉一样。 “喵嗷呜~” 虎妞幽怨地瞪了萧壁城一眼,嫌他太重,忍不住用后腿蹬了他几下。 萧壁城有些费劲地按住虎妞的腿,“它好像胖了一大圈,刚来的时候看着还威风凛凛,这才养了多久,已经比归田居那两只猪都胖了。” 记得那两只猪还是当初云苓救治好太上皇后,昭仁帝特地赏赐下来的。 养了快一年,两只小乳猪如今已长的十分壮硕,但虎妞比它们还要肥美。 “整天除了吃就是睡,也不看家护院。” 云苓也扫了虎妞一眼,近来这货的变化可谓是天翻地覆,宛如一个曾经拥有八块腹肌的健身房猛男,一下子变成了两百斤肥宅。 “它就是个吉祥物,指望它看家护院,还不如指望咱家大门口那条大黄狗。” 幸亏不是橘色的,不然还真怕养不起。 虎妞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扯着脖子软绵绵叫了一声,然后两只爪子捂住耳朵,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云苓:“……真是十足的废柴。” 情哥我想退货! 虎妞当做没听见,心里却不以为然,早晚有一天,它要给这些瞧不起自己的人类点厉害尝尝! 萧壁城闷声笑起来,温声道:“你若觉得疲惫,明晚那元宵宴就别去了,在长宁宫陪皇祖父吃碗甜汤便是。” 云苓点点头,过年这段时间她的确劳心费神,颇感疲惫。 不过昭仁帝也不轻松,按照大周历来的规矩,过年这一阵子皇帝要轮番宴请朝中大臣极其家眷,紧接着又是元宵和开春祭天。 元宵这天,云苓称身体抱恙,没有前去参加宫宴。 陪太上皇喝了甜汤,她便和萧壁城窝在大殿里烤火。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梓桃匆匆忙忙地跑进来,神情紧张急切,“王爷王妃……” 萧壁城微微皱眉,“何事如此慌张?” 梓桃大口喘着气,白皙的脸蛋跑的红彤彤的,“回王爷,奴婢刚才将五皇子殿下的木雕修好了,便按照吩咐前去告知殿下……” 之前五皇子心爱的木雕坏了,便向云苓借了梓桃这个能工巧匠。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五皇子宫里修木雕,对方吩咐过木雕一旦修好,定要第一时间告知他。 今晚是元宵宴,昭仁帝在紫宸殿宴请大臣,其中多数都带了适婚年龄的子女,说白了就是变相的相亲宴。 五皇子宫里至今没有女人,良妃心里着急,自然也押着他去赴宴了。 恰逢梓桃终于将木雕修好,这便赶忙前去叫宫人报信,却没想到路上竟然碰见了醉得不省人事的五皇子和封锦薇! “一两句话说不清,总之王爷和王妃快去救救五皇子殿下吧,不然殿下就贞洁不保了!” 五皇子有难,梓桃急的火烧眉毛。 “奴婢刚才听到了,她专门安排了人故意去捉奸呢!” 一听到封锦薇这个名字,云苓就直觉没好事,大抵猜到对方想做什么。 萧壁城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目光中闪过杀意。 “那贱人把五弟带去哪儿了?” 梓桃从来没在萧壁城的神情和语气中,感受到如此骇人的厌恶和鄙夷,冷不丁身子一抖。 “翠微宫!” 第 301 章 竟然不举 翠微宫,烛火忽明忽灭。 这是专供皇宫一等大宫女们居住的宫殿,此时元宵夜宴未尽,宫女们都在各处侍奉,宫殿空无一人。 “做的不错,这是赏你的。” 昏昏沉沉间,五皇子隐约听得一道娇媚的女声响起,听起来有些熟悉。 他感觉自己被扶着放倒,背后是柔软的床榻,身涌上一股异常的燥热感。 封锦薇微微眯着眼,伸出手用指尖描绘榻上男人俊朗的面庞,语气幽幽。 “这眉眼轮廓,倒是与靖王长的有三分相似呢……” 提起那个男人,封锦薇的眼神陡然变得复杂,她的眸中闪过一丝痴迷,很快又被恐惧和恨意所替代。 絮叨的女声将五皇子的意识拉回,眼皮沉重的抬不开,其他感官却分外敏感。 有淡淡的馨香与胭脂味萦绕在鼻尖,这是味道是……女子闺房!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划过,五皇子心头一震,猛然脸色发白地睁开了眼,面色错愕。 “……是你?” 眼前的女子五皇子有几分熟悉,正是封左相的嫡孙女封锦薇。 刚才的元宵宴上,对方还献了一曲舞,引得席间的世家子弟们纷纷惊艳赞叹不已,但那目光和娇笑让他很不舒服。 “五皇子殿下醒了?”封锦薇柔媚一笑,语气意味深长,“既然醒了,那我们就开始做正事吧。” 还不等五皇子反应,床前的女人便压上身来,他瞬间猜到自己今晚的异样是怎么回事。 他很少喝酒,更不贪杯,绝不会两杯酒下肚就昏醉成这样。 五皇子又惊又怒,他强忍着心底的不适,猛力拽住对方试图褪下自己外衫的手。 “大胆!你竟敢指使人给我下药!” 封锦薇嫣然一笑,语气暧昧,“五皇子殿下别生气嘛,锦薇可是钦慕你许久了,听闻五皇子从前最爱流连花丛,怎如今转了性,我便入不了你的法眼了?” 自从哥哥身死后,封左相便放弃了她,好在与宋鹊羽搭上线后,封左相见她还有点用处,才慢慢缓和了态度。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她必须尽快翻身。 瑞王是她的表哥,贤王深不可测,靖王欲杀她而后快,燕王将是东楚的驸马…… 余下的五皇子和六皇子里,她自然是选择了容貌出色,看起来更有潜力的五皇子。 五皇子眼神阴沉,身体却因燥热而泛起薄红与细汗,不由得咬牙切齿地开口。 “你敢乱来,信不信我要了你的命?” 封锦薇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媚眼如丝地逗弄他。 “想要我的命,就看殿下一会儿够不够生猛了。” 女子白皙的锁骨和圆润的曲线撞入眼眸,五皇子瞳孔骤缩,纵使心底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反胃。 身体如火一样烧起来,他脸上却血色尽褪,昏沉的头脑一阵刺痛,那被尘封已久,不愿触碰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十三岁那年……也是今日这样一般的宫宴。 他贪杯喝多了酒,宫女引他去换衣裳,却没想到神志不清地被带去了不知名的偏殿。 雨夜烛光下,那劣质的胭脂味,白花花一片的身体,女子娇柔造作的声音,还有向他身上探去的手…… 闯进来的宫人,昭仁帝震怒的眼神,封皇后藏在惊讶下的恶意冷笑,还有重重打下来的木板。 一切的一切,都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五皇子殿下,你生的可真是俊呢,我很喜欢。” 封锦薇穿着亵衣,笑着俯身,想在对方脸上落下一吻。 却不料她刚一靠近,那浓郁的胭脂香味袭来,五皇子便脸色一青猛然推开她,撑着床榻止不住地呕吐起来。 “滚开!” 宴上他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极度反胃地作呕了半天,也没能吐出一点东西来。 封锦薇被他大力推开,后脑勺猝不及防撞到了床柱上,顿时吃痛地叫了一声,万分恼怒。 “你……!” “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 五皇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抵触和厌恶,还藏着一丝深不可察的绝望和恐惧。 他不住呕吐的样子瞬间刺激到了封锦薇,令她脸色狰狞。 “敬酒不吃吃罚酒!” 从小到大,封锦薇最引以为豪的就是自己不俗的容貌,还没有那个男人能抵抗得住她的脸,除了那一位…… 看着五皇子与萧壁城略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她心底涌上一阵酸涩与惧恨。 封锦薇冷笑一声,“五皇子殿下现在装的一本正经,待会儿还不知道会是怎么个如狼似虎的模样呢!” 她用的是宋鹊羽给的药,既能激起对方的感觉,又能削减部分力气,更让他难以保持清醒。 话音落下,封锦薇伸手朝五皇子某处探去,却霎时面色大变,震惊地看着他。 “你……你竟然不行?” 传闻中十三岁便宫中失仪的五皇子。 那个众人眼中曾经最是喜爱流连花丛的五皇子。 竟然在这么厉害的药物下一点反应都没有? 五皇子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的身体没什么毛病,可打从当年那件事后,就对女人再也没了感觉,一靠近异性便感觉浑身不适,严重的时候还会反胃作呕。 就在封锦薇风中凌乱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人一脚大力踹开。 看到房间内的情形,梓桃倒吸一口冷气,云苓则已中气十足地怒骂出声。 “好你个封锦薇!真是和你那死鬼哥哥一样劣性不改,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元墨身上,还不快把你的咸猪手拿开!” 梓桃赶紧捂住了眼睛,却忍不住悄悄露出一丝指缝围观。 只见平日里风流俊逸的五皇子如今像个失足少女一样,衣衫褴乱,目光羞愤至极。 她不由得生出几丝同情,在心里痛骂。 这该死的封家兄妹! 封锦薇沉浸在刚发现的惊天大秘密中,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云苓抓着头发拎小鸡一样扔到了地上。 “啊!” 她痛的惨叫一声,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被薅秃了头皮。 第 302 章 想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萧壁城铁青着一张脸,背对着他们站在门口,语气满是厌恶和嫌弃。 “赶紧让她把衣服穿上,简直如同茅厕里的蛆虫一样恶心!” 虽然封锦薇穿着亵衣,萧壁城只是不小心瞥到了一点,他还是满心嫌恶,只觉得隔夜饭都快要吐出来了。 真是苦了五弟了! 萧壁城也曾有过两次类似的经历,回想起前几天贤王的事,如今目睹五皇子的遭遇,极其能够感同身受。 他不由得在心里长叹,为何他们兄弟几人总是这般多灾多难? 梓桃忍不住啐了一声,“呸,真不要脸!” 她当然不能让云苓动手,便赶紧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衣服,没好气地赶紧将封锦薇裹粽子一样地捆了个结实。 封锦薇好不容易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眼神还有些恍惚和迷茫。 她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说动宋鹊羽相助,到头来选中的目标竟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 云苓虽气在心头,却顾不得教训封锦薇,赶紧上前去查看五皇子的情况。 “元墨,你怎么样了?” 五皇子回过神来,见自己在魔爪下获救,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 心底一放松,但那股燥热顿时又席卷而来,令他煎熬不已。 “三嫂……我、我中了她的药……” 萧壁城忍不住上前查看,见五皇子的浑身发红的模样,语气担忧。 “这药性子有些烈,云苓你可能替他施针缓解一二?” 云苓拧眉摇了摇头,“我以前就说过,这种药不是毒,没有解药和针法可以缓解,纾解出来就是最好的办法。” 之前萧壁城在秋霜手里栽跟头的时候,也是全靠着意志力和冷水熬过去的。 萧壁城皱眉看向对方,“五弟,你宫里可有通房?” 五皇子脸色一僵,隐忍着摇头,沙哑道:“没有……劳烦三哥替我倒杯凉茶来。” 萧壁城点点头,走到桌边想倒杯凉茶给他,却发现茶壶里空空如也。 “里面没水……” 云苓看他实在憋的难受,想了想认真地道:“要不这样吧元墨,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解决一下,我们几个帮你守门。” “放心吧!保证不会让任何人进来,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萧壁城嘴角一抽:“……” 五皇子脸色涨红:“……” 梓桃听到这话,没忍住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个半死。 “咳咳咳!” 五皇子尴尬地看了她一眼,脸色红的几乎快要滴出血来。 “元墨,你别看梓桃,她可帮不了你。” 云苓注意到五皇子盯着梓桃看,脸色愈发霞红,眼神也变得迷离,心下咯噔一声。 梓桃生的貌美,五皇子该不会有什么想法了吧? 云苓走到床榻旁,目光深沉地看着脚边的夜壶,语气沉痛。 “元墨,你千万要忍住啊,要是忍不住的话,三嫂只能用夜壶帮你清醒清醒了……” 这话一出,五皇子瞬间打了个激灵,稀里糊涂的脑子清醒了大半,冷汗涔涔地道:“三、三嫂……我忍得住,忍得住!” 他相信云苓真的能干出那种事来。 几人交谈间,封锦薇终于缓缓回过神来,白着小脸小心翼翼地朝门口靠近。 “想溜?” 云苓余光瞥见她要逃跑,当即冷笑一声,抬脚将旁边的夜壶飞踹过去。 “啊!” 封锦薇被飞过去的夜壶绊了一跟头,瞬间失去重心,怀扑着夜壶摔倒在地。 她身上湿了一片,销魂的味道弥漫开来。 五黄子瞬间捂住了口鼻,面色铁青,他的嗅觉较常人更灵敏,闻到这与浓烈胭脂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更想吐了。 “楚云苓!你这个贱人——” 封锦薇一向爱美,哪里经历过如此狼狈不堪的时候,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神色前所未有的癫狂。 话音未落,萧壁城微微抬手,桌上的空茶杯直冲封锦薇而去,重重砸在她的额头,又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你找死?” 她吃痛地捂住额头,温热的血液从指缝中流下来,男人毫不掩饰的浓烈杀气令她回忆起当初在酒楼的一幕幕。 想起那柄险些贯穿额头的长枪,封锦薇瞳孔颤抖,令人窒息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 云苓微微眯眼,淡声道:“再敢满嘴喷粪,我就请你到茅厕里面饱餐一顿。” 封锦薇浑身颤抖,铁青着脸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云苓冷笑一声,“你我有仇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今天既然将把柄送到我手上来,焉有放过你的道理,自然是新仇旧恨一起算。” 萧壁城也目光森寒地看着她,“胆敢把手段用到皇室身上,今日定叫你封家吃不了兜着走!” 封锦薇心下一慌,咬牙道:“你们若是赶尽杀绝,我就将五皇子不举的事情宣扬出去!” 不让她好过,那皇家的脸面也别想要了! “你说什么?” 她话音落下,萧壁城等人倒抽一口冷气,皆是错愕怀疑地看向五皇子。 梓桃瞪大了美目,宛如晴天霹雳。 五皇子神色难堪,嘴角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被发现,面色一片死灰,杀了封锦薇的心都有了。 云苓将五皇子的反应尽收眼底,便知封锦薇说的是真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就在众人呆滞时,翠微宫周围隐隐有脚步声靠近,想来是之前安排好的“捉奸”之人来了。 萧壁城率先回过神来,沉下脸色,“我先去稳住那些人,你们想办法把五弟带走,缓一缓他的药性。” 云苓眼神古怪地看向五皇子,复杂中带着一丝鼓励和安慰。 “元墨啊……别太难为情,这种事情其实挺常见的,改明儿三嫂给你诊治诊治,你还是有机会重振雄风的,不用不好意思。” 五皇子:“……” 他现在只想立刻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第 303 章 你瞪我,你完了 云苓飞快扫了眼窗外,远处隐隐有灯笼的光芒在靠近。 “梓桃,你先走小门扶元墨回宫去,备点水让他清醒清醒,小心路上别被人发现了。” 既然五皇子某功能有障碍,那她就放心地把人交给梓桃了,不用担心对方会把持不住。 梓桃眼神闪过一丝迟疑,“……奴婢遵命。” 云苓见她身体微微僵硬,这才记起来她抗拒与男子近距离接触。 于是她想了想,从翠微宫廊下的角落里那堆干柴里,挑了根粗细大小合适的木棍交给梓桃。 “你拿着防身,要是怕元墨因为药物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就直接把他打晕!” 五皇子:“……” 梓桃眼神复杂地看了五皇子一眼,接过木棍郑重地点头。 “奴婢知道了,会保护好自己的,倘若有人问起五皇子为何昏倒在地,奴婢就说五皇子喝醉了酒自己撞晕的!” 五皇子狠狠一噎,也不知道该为梓桃的大胆放肆生气,还是感到欣慰。 毕竟对方接过木棒,是不是说明,另个角度上对他某种功能还是认可的…… 云苓目光赞赏地看着梓桃,不愧是她当初看上的女人! “好,那你快带他走吧。” 她还要留下来好好招待封锦薇。 梓桃点点头,强忍着心底的不适,将浑身无力的五皇子扶了起来。 两人从侧殿的小门离开,踉踉跄跄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下。 云苓这才将目光放回狼狈不堪的封锦薇身上,眯着眼睛将手指关节捏的咔嚓作响。 封锦薇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你想干什么?” 她的身躯不住颤抖,一半是害怕,一半是冻的。 身上的衣服被夜壶里的某液体弄湿了一大片,冬日的寒风从半开的窗户里刮进来,吹的她又冷又想作呕。 云苓露出一个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你说今晚我要是在这里把你揍成猪头,会不会有人来救你?” 封锦薇利声尖叫,“你敢!” “我怎么不敢?你都敢明目张胆的在宫宴上算计五皇子,我怎么不敢痛扁你一顿?” 云苓缓缓迈出一步,略微靠近她,轻轻挑了挑眉。 “反正你进了大理寺,也是要挨板子的,我先帮你松松皮。” 封锦薇被她的靠近吓得脸色一白,“你这是公报私仇!即便我犯了事,在陛下和大理寺没有定罪之前,你也不可以滥用私刑!” “哦,那我就说是元墨打的好了。” 云苓转着手腕,再度上前靠近了两步,语气悠悠。 “要是父皇问起,我就说你用药强掳良家男子,五弟贞洁刚烈,坚决不肯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故拼死反抗将你打成重伤。” 封锦薇的脸青红交错,随着云苓的靠近,眼神止不住地露出惊恐之色。 然在离她三步远的距离外,云苓却突然停住了。 故意吓唬完封锦薇,她才捏着鼻子嫌弃地道:“算了,这顿打还是先欠着吧,省得脏了我的手。” 早知道就先该把封锦薇揍一顿,再请对方和夜壶亲密接触,这半身狼藉的模样,还真下不去手。 不远处的铜镜映照出封锦薇狼狈的身影,看着始作俑者张扬的样子,她气闷的几乎快要呕出一口血来。 却不敢咒骂出声,只能怨毒愤恨地瞪着云苓。 云苓脸色微沉,她很不喜欢那道淬了剧毒的目光,脸色不善地凉凉开口。 “真行啊你,还敢瞪我?” “你想干什么……” 云苓冷笑一声,“你瞪我,你完了。” 见她突然靠近,封锦薇本能地往后一缩,生怕对方突然发难要挖了她的眼睛。 当初有个受责罚的丫鬟不服气地瞪她,她就是这样叫人剜了对方那双招子。 “啊——!” 封锦薇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脑袋被挤压的一痛,视线忽然间陷入黑暗中,吓得惊叫一声。 云苓顺手抄起地上的夜壶,精准地倒扣在封锦薇的脑袋上,然后迅速嫌恶地松开手。 幸好她动作敏捷,没有沾到不该碰的脏东西。 封锦薇一懵,双眼好好的还在,只是空气忽然变得稀薄,有某种熟悉的销魂味道浓郁地充斥在鼻尖。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愣了愣,爆发出崩溃的尖叫,伸手使劲想要扒拉掉扣在脑袋上的夜壶。 却万万没想到,那夜壶的口卡在脖子处,竟然再拿不下来。 “楚云苓!我要杀了你!” 封锦薇崩溃狂怒地嘶吼着,声音却尽数被困在夜壶里,嗡嗡叫唤着听不真切。 云苓没忍住抖了抖嘴角,这下倒是好,既看不见封锦薇瞪她,也听不清封锦薇骂她了。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封锦薇崩溃地哭骂嘶吼着,忍不住大口喘气,顿时被那销魂的味道给刺激的不住作呕。 这时,房门被匆匆推开,萧壁城去而复返。 “那群人我打发走了,另外叫了禁军统领……她怎么回事?” 看到房间里的画面,他的话音猛然一拐,目光震惊地看着云苓。 他媳妇儿的报复手段已经变态到这种地步了吗??? 云苓:“……其实吧,这是个意外。” 她只是想给封锦薇一个难忘的教训,也没想到夜壶会卡住啊! 已经失去理智的封锦薇隐约听到云苓的声音,发了疯一样地朝着她的方位扑去,想要和她同归于尽。 “贱人!我要你死!” 她的脑袋卡在夜壶里,云苓和萧壁城完全没听清楚她在骂什么。 只见封锦薇衣衫半湿不整,头顶着铜黄色的夜壶,小鸡冲锋一般地撞过来。 萧壁城脸色微变,不等云苓反应,已飞速抱着她躲开。 “duang~~~” 一道响亮悦耳的声音响起,宛如老和尚撞钟那般悠远绵长,在整个翠微宫中回荡。 封锦薇扑了个空,猛撞在桌角上,弹出去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耳朵周围是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这一下撞的她轻微脑震荡,摔在地上好半天没爬起来。 “王爷……王妃……” 禁军统领带着两个侍卫赶到,恰好亲眼目睹此画面,冷肃的脸皆是表情破碎。 看衣服样式,没认错的话,眼前头顶夜壶的女子就是元宵宫宴上献舞,引得众人惊艳赞叹的封家嫡小姐封锦薇? 封锦薇头脑发昏地回过神来,忍不住崩溃地放声大哭。 眼前的一幕,男人看了沉默,女人见了落泪。 除了云苓。 “看我干嘛?是她自己撞的!” 第 304 章 一闷棍敲晕 萧壁城率先回过神来,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封锦薇,沉声开口吩咐。 “你们几个,把人压到御书房前。” 他刚才已经派人去通知昭仁帝了。 “是!” 禁军统领应了一声,很快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虽然震惊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不是他们能随意询问的。 靖王爷有吩咐,他们照做就是了。 几人上前,合力想将封锦薇脑袋上的夜壶取下来,却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成功。 禁军统领冷汗涔涔,“王爷,这可如何是好……”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就这么押着她去御书房吧。” “……” 禁军统领只得带领手下侍卫上前,神情古怪地押着封锦薇走了,而封锦薇在那一撞后已是身心崩溃,全然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 尽管走得飞快,还是被不少路过的宫人撞见,震撼了他们的三观。 “那人是谁啊,怎么把夜壶扣在脑袋上?” “禁军统领是在抓刺客还是小偷?” “这人的衣着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几人一路到了御书房,赴完元宵宫宴的昭仁帝正坐在龙椅上等候。 “老三,你有何急事叫朕……噗咳咳咳……这是怎么回事?” 他刚想询问,乍看到一个顶着夜壶的人被押上来,顿时喷了茶。 萧壁城厌恶地看向封锦薇,“父皇!封锦薇欲对五弟图谋不轨,幸亏我和云苓收到婢女及时报信。” 云苓也走上前,义愤填膺地将今晚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尽数道来。 昭仁帝眉头紧拧,尽管怒火中烧,他还是很难把注意力从那个夜壶上挪开。 “所以你就将夜壶扣在了她头上?” “是她先瞪我的!” “……能不能先取下来再说。” “都怪她头太大了,取不下来。” 昭仁帝:“……” 他忍不住表情复杂地捏了捏鼻子,如此销魂的味道,接下来起码三天之内,他都不会在这里批奏折了…… 讲述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云苓犹豫了一下,凑到昭仁帝耳边,小声地将五皇子的秘密说了。 龙椅上的昭仁帝先是震撼讶异,随后脸色变得精彩纷呈,宛如走马灯一样在红橙黄绿青蓝紫中飞速变幻,最终定格在黑色上。 “父皇……你可得想办法让她守口如瓶,万一她把元墨的事抖出去……” 云苓顿了顿,继续压低声音。 “要不然我给她来一针?保证无痛见效快,而且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昭仁帝压下震撼,眸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给朕把封相叫来!” 刚才他的第一反应,也是为了皇家颜面必须赐死封锦薇,不过留对方一命的话,反倒是个可以牵制封家的把柄。 云苓见他似乎没有下杀令得意思,心底有些遗憾。 紫宸殿外,赴了宴的封左相意图离宫,却左右找不到一同前来的封锦薇。 心下正疑怒着,便见福公公脸色极为难看地走过来。 “左相大人,陛下请您去一趟御书房……” 福公公顿了顿,隐晦地将原因解释了一番,封左相万年不变的棺材狐狸脸顿时大惊失色。 “孽障尔敢!” 匆匆赶到御书房,封左相正欲教训封锦薇,却被对方的状况给吓了一跳。 “呜呜……陛下……陛下饶命……” 封锦薇跪在地上,此情此景之下,终于害怕的瑟瑟发抖,痛哭流涕地求饶。 天杀的楚云苓!她做鬼也不会放过对方! 谁也听不清封锦薇说了些什么,只有啜泣声隐约可闻。 昭仁帝面色阴沉地看着封左相,眸光复杂地道:“爱卿,朕有话同你讲……” 片刻后,蜡烛燃尽半截,封左相才心下忐忑地离开御书房。 寒风迎面吹来,冻的他身冷心凉,胸口又蹭地烧起一股怒火。 “孽障啊孽障!早知当初,老夫就该送你到庙里去待上几年!” 他气的想伸手给封锦薇两巴掌,见对方脑袋上顶着个铁一般硬的铜制夜壶,又只能恨恨地收了手。 “呜呜……祖父!快想办法帮锦薇把夜壶拿下来……” 脑袋在夜壶里闷了一个多时辰,封锦薇泪流满面,只觉得鼻子都要被熏的失灵了。 “丢人现眼!自作自受!” 封左相冷哼一声,震怒地甩开袖子,黑着脸让封府守卫把封锦薇塞进了马车。 * 景仁殿。 梓桃望着五皇子脑袋上那个高高肿起的大包,心虚的眼神中带着几丝复杂。 她怎么也么想到,王妃给的那根木棍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半个时辰前。 梓桃扶着五皇子悄无声息地从翠微宫小门离开,绕路御花园回景仁宫。 景仁宫是五皇子的寝宫,离翠微宫并不算远,只是一路上跌跌撞撞,耽搁了不少时间。 北风和雪花迎面扑来,冲散了刚才鼻尖那难闻的味道,五皇子的脸色终于舒缓了些许。 “殿下,小心脚下地滑。” 五皇子身躯火热又僵硬,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他极少和女子如此这般亲密接触过。 他压抑着不舒服,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今晚是你和三哥三嫂报的信?” 梓桃点头,“奴婢修好了木雕,正想找宫人和您通报,恰巧就看见了封锦薇带您去翠微宫……” “这次多亏了你,事后必有重赏。” 提起封锦薇,五皇子心下恶寒,差点没忍住又吐了出来。 瞧见他的模样,梓桃心里不由得有几分同情。 谁能想到,外表看上去俊逸倜傥,文采惊人的五皇子殿下,竟然…… 正走着,五皇子忽然脚下一个踉跄,下巴不小心跌撞在梓桃颈窝处,后者身体微微紧绷。 梓桃眼疾手快地稳稳扶住他,“殿下小心。” 五皇子身体依旧无力,头脑勉强有几分清醒,却觉得越来越热了。 彼此距离的拉进,有一股淡淡的木头香气钻入鼻尖,是从梓桃身上传来的。 那是一种特殊的味道,既不是女子的体香,也不是俗腻的胭脂,而是常年与树木打交道留下来的清香味。 莫名让人舒服。 或许是因为药物的作用,在如此亲密的接触下,他竟然不觉得反感作呕。 放松下来后,他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到了梓桃身上,梓桃浑身猛地一震,随后目光由错愕转变为惊恐。 不是说五皇子不行么?为什么腰间那硌人的感觉…… 五皇子仍旧昏昏沉沉,无意识地轻轻嗅了一口。 “梓桃,你身上的味道好香……” 他第一次觉得女子身上的味道香,不禁有淡淡疑惑,为什么这个婢女给他的感觉和别人不一样? 五皇子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她,迎面却突然飞过来重重一闷棍。 砰! 他两眼一黑,只觉得脑门一阵剧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 305 章 不要慌不要怕 梓桃咽了咽口水,“殿、殿下?” 倒在地上的人毫无动静,她松了口气,神色为难。 眼看离景仁宫也没多远了,梓桃咬咬牙,狠下心扔了木棍,抬手将五皇子半搀扶着背在肩膀上。 她从小就随父亲一起做木工活,砍过树也扛过木头,力气比寻常女子要大很多。 不然的话,也不会一棍子下去就能让五皇子歇了菜。 五皇子是文人,身量修长清瘦,并不似萧壁城那般骁勇精壮,梓桃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背起来也不算太吃力。 只是刚走两步,她就感觉身后有剑柄似的东西杵在腰窝。 梓桃:“……” 说好的不行呢!? 明明人都昏过去了,“小殿下”还这么精神…… 梓桃的脸红的快滴出血来,全身像有蚂蚁爬似的不自在,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恨不得一瞬间飞到景仁宫里。 “五皇子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景仁宫的宫女看到五皇子昏迷不醒,额头上肿起个鸡蛋大小的,大惊失色。 梓桃身躯微僵,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殿下在宫宴上贪杯喝多了,回来时没看清路,撞在御花园的假山上晕过去了。” “快去叫厨房打些温水来,给殿下擦拭一番换身衣服!” 梓桃把五皇子扶到床榻上,又命宫人送来洗澡水,准备将这一大块人型烫手山芋扔给景仁宫的宫女们。 哪料景仁宫的大宫女摇了摇头,神色迟疑地道:“梓桃姑娘,服侍五皇子沐浴的事情只怕需劳烦你来才行。” 梓桃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美目,“我、我来?” “梓桃姑娘有所不知,这些年来,五皇子殿下从不许我们在没有命令许可的情况下进入寝殿,更不让下人服侍他沐浴,我们若是越雷池一步,待殿下醒来后知晓,后果担待不起。” 梓桃闻言,心中复杂。 她见景仁宫的宫女数量不少,无一不是姿容出色,也曾和外界一样以为五皇子喜爱女色,沉迷流连花丛。 哪料他竟然……想来是伪装和掩饰吧。 大宫女目光歉意,语气带着几分恳求。 “可梓桃姑娘与我们不同,殿下允许你自由出入寝宫,您更是靖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殿下醒来后就算生气,看在靖王妃的面子上也不会处罚姑娘,劳烦您就帮帮忙吧!” 五皇子是为了方便她修木雕,这才会允许她自由出入寝殿。 但大宫女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梓桃自然哑口无言,只能无奈地应下此事。 “知道了,我这便去服侍殿下。” 五皇子被她打了闷棍摔在雪地里,半边衣裳都被雪浸湿了,要是把人撂在一旁不管,只怕半夜便会发起高热。 寝殿内空无一人,旁边的木桶放着热水与干净的帕子,梓桃扫了眼五皇子身上某处的弧线,内心无比焦灼煎熬。 她好想逃,却逃不掉。 梓桃双手粉拳紧握,喃喃低语为自己打气。 “王妃说过,不要怕不要慌,自信的女人放光芒……” 连封锦程那个狗贼都斗过了,挨板子的御状都敢告,给男人擦擦身子算什么? 她一定可以的,拼了! 事实远比梓桃想象的要痛苦煎熬,甚至一度想要自戳双眼,自断双臂。 重金求一双没看过这一幕的双眼! 王妃救命! 待云苓等人处理完封锦薇的事,赶到景仁宫时,梓桃已是生无可恋地坐在桌旁。 她目光呆滞,满脸的看破红尘心已老。 明明是个才十七岁的少女,眼中却有着七十岁的沧桑。 “五弟怎么样了?” 萧壁城扫了眼沉睡不醒的五皇子,对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恬静的睡颜宛如一副赏心悦目的水墨画。 额头上一个鸡蛋大小的鼓包,表面泛着青色,好似一颗光滑诱人的皮蛋,在蜡烛映照下反射出朦胧美好的圣光。 晚上没怎么吃饭,突然有点饿了。 “呃……” 梓桃回过神来脸色一僵,磕磕巴巴地嗫嚅着解释了几句。 云苓走上前去查看五皇子的情况,脸色红润但已渐渐恢复正常,心里觉得疑惑,便又掀开他的棉被,一秒变身盯裆猫。 “他没事了,好像已经纾解过了。” 萧壁城脸色黑如锅底,赶紧一把将五皇子的棉被盖上。 “你掀他被子做什么!” “我就瞅一眼而已,这不是怕他药性不退,憋坏了身子么,再说元墨穿着裤子呢,又没遛鸟。” 萧壁城拳头捏的咯吱作响,没好气地道:“别说瞅一眼,瞅半眼都不行!哪怕穿着裤子也不行!” 哪有这样去掀外男被子的,回去非得教训一下何为“家规”不可。 云苓眨巴眨巴眼睛,神色无辜,“你别这么古板,何况我以前经常做医学解剖实验,别说人了,什么猪羊鸡狗蛇的丁丁都见过。” 萧壁城:“……” “对了,元墨既然昏过去了,是怎么纾解的?” 云苓终于抓住了重点,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梓桃。 回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往事,梓桃的表情瞬间就裂开了,“奴婢给殿下擦洗到一半,他他他他……” 他了半天也没他出个所以然来,云苓和萧壁城却是意会了话中的意思。 萧壁城目光惊讶,“五弟这不是没问题么,怎么封锦薇会说他不行?” 云苓顾不得深究其中原因,眸光心痛拉起梓桃的手,语气沉重。 “好桃儿,让你受苦了。” 话音落下,寝殿的门被推开。 来人是神情复杂的昭仁帝,身后还跟着面色惊恐的良妃。 第 306 章 男人在外要保护好自己 “墨儿!” 良妃悲痛欲绝地扑到五皇子的床边,两行眼泪落下来,哭花了为参加宫宴特地化的妆。 “天杀的小娼妇!竟敢如此算计我的墨儿!” 在昭仁帝面前,良妃失控地咒骂起封家和封锦薇,显然已经从昭仁帝口中得知了今晚发生的事。 昭仁帝眼神沉重地询问了一番,听闻五皇子身上的药性已经退了,这才舒缓了面部的肌肉。 他看向梓桃,迟疑地开口,“你就是那个桃……桃……大桃子?” 云苓忍不住道:“是我府中的大丫鬟梓桃!” 梓桃连忙跪下来:“奴婢梓桃,拜见陛下与良妃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吧,今晚你行事机敏,报信及时,立下大功一件,朕会重重赏你。” 昭仁帝对梓桃有些印象,他记得当初封锦程的事情被爆出来时,就是这个孩子主动在城门前敲鼓告御状,硬捱二十板子也要在金銮殿上指控封锦程的兽行。 虽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却有一股蒲草般的韧劲。 昭仁帝有几分淡淡的欣赏,面上却话锋一转。 “但今晚有关五皇子的所有事,你必须守口如瓶,绝不可外传!” 梓桃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冷汗涔涔地点了点头,“奴婢遵命!” 这时,床榻上的五皇子被良妃的哭骂声吵醒,皱着眉头缓缓睁开眼睛。 额头很痛,但身体好像没那么难受了,头脑也清明许多。 良妃美眸含泪地看着他,“墨儿,你怎么样了?” “母妃……” 五皇子揉了揉额角,定睛一看,只见云苓夫妇和昭仁帝等人也在。 昭仁帝快步走过去,神色迟疑,“老五啊,今晚的事朕都知道了,你……你的身子到底怎么回事?” 五皇子身躯微微僵硬,知道这个藏了多年的秘密,终是纸包不住火了。 他面色发白地抿了抿唇,只得将原委缓缓道来。 “就是这般,儿臣在那之后,便觉得难以忍受女子的接近和碰触。”五皇子面容苦涩,“儿臣也曾尝试着强迫自己克服这种恐惧,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他怕良妃担心,这些年来一直都瞒着对方。 对外营造出喜爱流连花丛的形象,一来是为了麻痹封皇后的视线求个安稳生存,二来也是为了掩盖此事。 良妃是他的母妃,这症状表现的倒还好些,因此一直毫无察觉。 梓桃默默地站在角落里,闻言眸光微动,复杂地看了眼五皇子,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 殿下跟她的经历倒是有些相似…… “墨儿!” 良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晕过去,此事对她而言可谓晴天霹雳。 云苓见状,开口安慰他们,“良母妃别紧张,五弟只是有心理障碍罢了,身体还是和正常人一样没问题,不是真的举不起来。” 听到这话,良妃缓了口气,却依旧目光绝望。 昭仁帝也神色复杂,“竟是因为那件事……” 萧壁城心底轻叹一声,沉声道:“如此一来,当年的事情并非五弟的过错,五弟也是遭了小人算计。” 如果五皇子真的生性浪荡,心思不正,怎么可能在那之后就得了这么严重的心理疾病? “都是皇后,都是她干的!是他嫉妒元墨的文采比瑞王更出色,这才使计要毁了他!” 良妃目光闪着泪,满脸的愤恨之色,五皇子的秘密给她的冲击太大。 此情此景下,她已经顾不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濒临崩溃的只想发泄这些年来的委屈。 “若非为了让墨儿平安顺遂地长大,我也不会狠下心来,让他承认那些文章是旁人代笔!” 良妃啜泣不止,“墨儿……我可怜的墨儿……都怪母妃无用,没能好好保护你……” 五皇子眼神黯淡,温声安慰,“母妃莫要自责,错不在我们。” 昭仁帝深吸一口气,脸上阴晴不定,“爱妃,你当真确定是皇后做的?” “怎么不是她做的?就是她做的!”良妃愤然怒骂,“李韶仪也不是个东西,明明知道真相,却选择视而不见,任由皇后磋磨我们母子!” 李韶仪乃是皇贵妃的闺名。 良妃已经失去了理智和平日里的温婉,眼神毒怨地仿佛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昭仁帝忍不住面色微白,身躯摇摇欲坠,他心知良妃所说的大概率都是真的。 当年的事情一直都有疑点,但缺乏关键性罪证,封皇后与他乃是青梅竹马少年夫妻,他自然下意识偏向心爱之人。 却不想,这份偏心几乎毁了他当时喜爱的优秀儿子…… 梓桃缩在角落里,心中忐忑不安,她不小心被迫旁听了这些宫闱密时,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昭仁帝深吸一口气,心中涌上愧疚与疼惜,眼神祈盼地看向云苓。 “老三媳妇儿,老五的病你可能治?” 云苓没有给予明确答复,只是道:“五弟是心病,只要心结解开自然不治而愈,不过心病无药可医……” 良妃闻言,猛地抓住云苓的手,差点跪在她面前。 “好孩子,母妃知道你的医术天下无双,看在墨儿唤你一声三嫂的份上,求你帮忙治治他吧!” 五皇子要是一辈子都碰不了女人,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想活了。 云苓见她一副崩溃边缘的样子,也不好开口拒绝,只得点了点头。 “良母妃放心,我尽力为之。” 自己的媳妇儿给人治这等隐疾,虽然是心理方面的,萧壁城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不过看五皇子着实可怜,他抿了抿唇,也没有提出异议。 此事就这样定了下来,由云苓来给五皇子做心理辅导。 深更半夜回到长宁宫偏殿,夫妻二人皆是疲惫不已。 云苓忍不住道:“你说你们几个难兄难弟,怎么个个都要被下几次药?” 傻子瑞王着过楚云菡的道,心机深沉如贤王也在宋鹊羽手里翻了船,萧壁城和五皇子比较惨,前前后后被算计过两次…… 萧壁城表情古怪:“……” 通过这件事,他深深地认清了一个道理,男人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第 307 章 把她送给哥舒布 一夜过去,封锦薇的知名事迹很快在京城中传开来。 那晚她顶着一口夜壶回到相府,侍女小厮们轮番使出十八般武艺,也没能撼动那口夜壶一丝一毫。 “呜呜……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快点想办法啊!” 封锦薇的头塞在夜壶里,已经哭的没了力气,嗅觉都几乎失灵了。 夜壶里的空气较为稀薄,她一嚎啕大哭,更觉得头脑缺氧眩晕,不多时便背过了气去。 封锦薇之母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快快!赶紧去城里找个靠谱的铁匠来,把锦薇头上的夜壶取下来!” 她怕再这样下去,女儿就要憋死在夜壶里了。 相府内的小厮连夜去找了最厉害的能工巧匠,只是这样一来,封锦薇的事迹也就不胫而走了。 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封家小姐的脑袋卡进了夜壶里,人都憋昏了过去,救出来后迟迟未醒。 此堪称大周京城一大奇事,众人皆是议论纷纷,拿来当做饭后笑谈。 封锦薇之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到底是谁干的,我们锦薇是了什么孽啊!” 封左相板着脸,双手背在身后,冷冷地看着她道:“你还好意思问,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他道出封锦薇给五皇子下药未遂一事,隐去了不该说的皇家秘辛。 封锦薇之母闻言,差点晕厥过去,白着脸颤颤地道:“那……那陛下可有降罪下来?” 想着御书房内昭仁帝说过的话,封左相目光晦涩难明,最终下定了决心。 “陛下仁厚,看在封家数年来为大周鞠躬尽瘁的份上,给封家留了几分颜面。不过这个孽障必须重罚,送到庄子上养病去吧,带上个三年再回来!” 封锦薇之母虽然不情愿,却也只能哭哭啼啼地应下了,如今封锦薇名声尽毁,送去庄子上避避风头也好。 待她走后,封左相却是迅速地沉下了脸,将府中暗卫叫来,低声交代了几句。 昭仁帝不想把五皇子的事情闹大,所以没有以皇家的名义降罪下来,但并不代表封锦薇就能逃过一劫。 那晚御书房里的话,皇帝已经暗示的很明确了。 听了封左相的命令,暗卫微微吃惊,却是面不改色地应下了。 “属下遵命!” 待暗卫退下后,封左相沧桑的面容有一丝疲惫。 “靖王夫妇难缠啊……” 短短几个月里,封家大房的三个嫡出子女,就有两个都折在了靖王夫妇手中,如今只剩一个远在边关的嫡长子封阳了。 想起自己先前竟然蠢蠢欲动想要掌控靖王,封左相后悔不迭,暗恼自己没有看清形势。 这靖王夫妇哪里是能轻易拿捏的人物? 封左相下令后,封锦薇便被送去了城外庄子养病,只是很快就有噩耗传来。 “报!城外山体积雪坠落,小姐的马车受了惊,那马连人带车地坠下了悬崖……” 听到这个消息,封锦薇的母亲当场就晕了过去。 封左相长长地叹了口气,面色微不可见地舒缓几分,沉痛道:“派人去找找,找到了以后好生安葬吧。” 亲手了结了封家子孙,他心底也有些沉重不忍,但封锦薇惯是个会惹祸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留了。 封府陷入沉寂之中。 另一处陌生的院落里,封锦薇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觉得浑身疼痛。 “是你……” 宋鹊羽松开眉头,嫌弃地看了封锦薇一眼,语气有几分幸灾乐祸。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王爷早就说过,只要你好好配合,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报酬。你倒好,非要节外生枝,把自己作成这幅德行。” 要不是封锦薇手里还有他们想要的东西,鬼才会花这么大力气把人搜救回来。 “赶快把我们要的东西交出来,别再让我催第二遍!” 封锦薇慢慢回过神来,想起这几日发生的一切,身躯不住地颤抖,心中既震惊无比又后悔不迭。 她怎么也没想到,祖父竟然会对她这个嫡亲孙女痛下杀手! 早知如此,她绝不会迫切渴望五皇子妃的位置。 “我给……我全都给你,但是你们要给我安排个正经身份活下去!” 她现在已经不是封家嫡女了,封左相也绝不会让她以封锦薇的身份活着。 想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云苓,封锦薇的胸口的恨意便止不住地滔天翻涌。 宋鹊羽勾唇笑了笑,“没问题,好办的很。” 目光在封锦薇那张美艳的脸上打量了片刻,宋鹊羽心底生出一股浓烈的厌恶。 她一贯讨厌那些容貌美艳的女子,不单因为嫉妒,还因为这些女子总会令她想起同样美艳的靖王妃。 宋鹊羽厌恶沈沁,同样也厌恶云苓。 如果不是对方总横插一脚,沈沁那个碍眼的女人说不定已经死了。 想了想,宋鹊羽召来死士,低声吩咐了几句。 “给她安排个婢女的身份,先送到哥舒布身边吧。” 哥舒布已经到了郦城,若身边没有女人伺候着,性子必然喜怒无常,她是领教过的。 死士迟疑了一下,“可是……哥舒布将军一直问,您为何还不去郦城侍候他……” 宋鹊羽神色变了变,语气不善地道:“你告诉他,我如今已是贤王侧妃,不可能再委身于他!” 纵使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也伤透了她的心,但至少她终于谋来了贤王侧妃的身份。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害怕回到过去的日子。 见死士还有些忐忑,宋鹊羽皱眉,不耐烦地道:“你告诉哥舒布,给他送去的乃是大周京城里,除了靖王妃以外最漂亮的女人。” 光论容貌,封锦薇虽然逊色几分,但拿去给哥舒布解解馋也足够了。 省得他老惦记楚云苓又无法得手,把火气撒在她身上。 “是!” 死士沉沉应了一声,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作者君:宝们不用担心夜壶妹作妖,她只是还没有完成一个作为剧情工具人的使命罢了……翻不起什么风浪_(:3」∠)_) 第 308 章 讨要梓桃 封锦薇身死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靖王府中。 这几日五皇子也总是前来求医治病,自然免不了提起此事。 萧壁城道:“那马车坠下去后,封家见山崖太过陡峭,最后还是放弃了搜寻。” 那么高的山崖,封锦薇掉下去后不死也残,何况山谷天寒地冻,哪怕活下来也捱不过一晚。 云苓微微挑眉,“哪有这么巧的事,前脚刚送她去庄子养病,后脚就坠下山崖去了。” 萧壁城压低声音,“此事的确有封左相的授意,他是在向父皇表忠心呢。” 封家接二连三的出事后,封左相是真的怕了,不但亲自处理了封锦薇,近来还大张旗鼓地整顿家风。 所有的封家子弟都很是安静了一阵子,夹起尾巴做人。 “不过京城里的人都说,封锦薇是闷在夜壶里憋死的,是封家为了脸面才谎称她坠崖身亡。” 云苓摸了摸下巴,“其实也不一定是憋死的,还可能是熏死的。” 提起那晚的遭遇,五皇子脸色还有些发青,捏紧了拳头恨恨地道:“最好是熏死的,恶人自有天收!” 想到封锦薇那一身胭脂味,他现在都还隐隐反感作呕。 萧壁城:“……” 看来五弟怨念很深啊。 冬青也凑过来分享八卦,“听说封锦薇死后,封家发现她的私院里养着不少奴仆小厮。都是她四处搜罗来的,个个模样俊俏,却浑身是伤,真没想到看上去那样貌美的女子,竟是个蛇蝎毒妇!” 云苓不由得看向十九,用眼神询问他。 十九脸色一僵,缓缓点头,“没错,那封锦薇有凌虐男子的癖好,私下拐骗搜罗了不少穷苦百姓家的少年做小厮。当初封锦薇逼迫我取悦她,我抵死不从,她一怒之下便泼了我一壶滚茶。” 和封锦程一样,封锦薇虽没有温泉山庄,却在京中有个私院。 里面搜集了各种类型的美少年,皆是出身贫苦人家和烟花之地,不论她心情好与不好,总是常常捏着鞭子将人打的皮开肉绽,并以此为乐。 只不过她从来不打脸,十九因反抗太过激烈,是个意外。 陆七听得激愤不已,脸都气红了。 “呸!不要脸,竟然连个十五岁的孩子都不放过!有本事冲我来,看我怎么教训她!” 萧壁城瞥了眼陆七,以这傻小子憨傻的模样,怕是入不了封锦薇的眼。 云苓幽幽道:“这样的人,死的这么轻松真是太便宜她了,真该叫她也尝尝被人虐待的滋味。” 五皇子在一旁听得胆颤心惊,幸亏那晚三嫂救了他,否则他后半辈子岂不是都毁了。 也多亏了梓桃那个机灵的丫头,及时通风报信,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说起梓桃,五皇子心下涌上几分异样,忍不住环顾了一圈四周。 “这几日怎么总不见梓桃?” 萧壁城微抬下颚道:“大桃子这两日染了风寒,一直在厢房中休养。” “染了风寒?”五皇子闻言,心下莫名一紧,下意识地道,“要不要紧,我去探望探望她。” 面对萧壁城诧异的目光,他眼神微窘,立刻又低声补充了一句。 “她怎么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云苓眯了眯眼,微微一笑,“她就在揽清院南侧的厢房里,你要去就去吧。” 待五皇子起身离开后,云苓用胳膊肘戳了戳萧壁城。 “你有没有发现,五弟这几天来王府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梓桃?” 萧壁城回想了一下,发现五皇子的表现好像的确如此。 云苓抿唇,“我有种预感,元墨这心病说不定有人能治好。” “你不会是指大桃子吧?”萧壁城微讶挑眉,不确定地道:“兴许五弟只是想当面答谢她?” 云苓弯了弯唇角,“我看未必,静等着瞧吧。” 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 揽清院。 五皇子站在南侧厢房门前,两颊染上几分可疑的红晕,迟疑了片刻才将门敲响。 之前醒来后的第二天早晨,他无意间发现了放在偏殿木桶里的脏衣服,注意到衣服上的某种痕迹后,第一时间询问了景仁宫的宫女。 大宫女慌忙道:“殿下息怒,奴婢等人不曾进过殿下的寝宫,是梓桃姑娘服侍您沐浴更衣的……” 想起那晚的事,五皇子窘迫的脸色红到快要滴出血来,心底又有深深的疑虑。 他怎么会在一个女子面前如此失态,按理说不可能也不应该啊…… 他怀疑是药物的作用,却又不确定,便厚着脸皮想再接近梓桃试试,看会不会觉得浑身难受。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梓桃披着外衫站在屋内。 五皇子收敛情绪,装作不知道那晚昏过去后发生的事情,面上风轻云淡。 “梓桃姑娘,听三嫂说你染了风寒,身子可好些了?” 原本丰盈的脸蛋瘦了几分,有些许憔悴之色,看起来是真的病了,不是刻意躲着他。 看见出现在门口的人,梓桃呆了一瞬,脑海里不知为何飞快闪过一幕羞于启齿的画面。 本就发烫的脸霎时间温度更高了,她想也没想就下意识地将门一把关上。 “梓桃姑娘!” 五皇子下意识地伸手阻止她,暖热的掌心猝不及防盖在梓桃的手上,两人皆是心中一惊。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他心中竟然毫不觉得反感难受! 明明早上在景仁宫里和宫女说话的时候,他还会因对方的靠近而感到强烈不适! 梓桃面色发白,略带惊恐地收回手,趁着五皇子发懵的时候第一时间关上了门。 “殿、殿下……我我我……多谢您关心,我身体无大碍,可要是把病气过给您就不好了。” 五皇子回过神来,压下心底复杂和惊讶的情绪,缓缓开口。 “没事,我就是来探望你一眼,若是身体不适,就好好歇息吧。” 他知道梓桃心里尴尬,没有让对方为难,叮嘱关怀了几句,便快步走回了前厅。 “三哥,三嫂去哪儿了?” 萧壁城转过身,“孩子哭闹,她去岑嬷嬷屋里了。” 五皇子深吸一口气,“三哥……我想同你商量个事,能不能把梓桃借我几天……” 第 309 章 五弟的鸟只有她能修好 萧壁城疑惑地道:“你借大桃子做什么,木雕又坏了?” 五皇子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反正大家都是男人,三哥也知道他的秘密了。 五皇子道出自己对梓桃的特殊感觉,语气诚恳,“这么多年来,唯独梓桃的靠近不会让我觉得恐惧反感,因此我想向三哥借梓桃一用,兴许能对我的病症有所帮助。” 他也不愿意得这个怪病,只是无奈以前怎么都克服不了。 萧壁城神色诧异,竟还真让云苓给说准了? 随后,他的眼神又变得古怪起来,“借大桃子一用?” 怎么用?像那天晚上纾解药性一样么? “五弟你可别乱来啊,大桃子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跟靖王府既没签活契也没签死契,你别拿她当寻常的婢女。” 寻常人家的奴仆若是签了活契,只要攒够银子就能为自己赎身。 若是签的死契,便一辈子都是主人的所有物,婚嫁、转卖甚至是生死全都有主家掌控。 因而漂亮丫鬟被拿去暖床,亦或是抬做通房丫鬟都很常见。 但梓桃跟靖王府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哪怕她现在是奴仆身份,也同样受到大周律法的保护。 见萧壁城误解了自己,五皇子脸色微微涨红,连忙摆手解释。 “三哥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同梓桃姑娘亲近亲近……也不是,我是想近距离接近她一阵子,兴许习惯了以后,我的病症就好了……” 萧壁城有些为难,没有立刻答应他,“这事我也不好做主,你有所不知,大桃子与你有过类似经历,也较为抗拒和男子接触。” 梓桃的症状没有五皇子那么严重,平日里却也是“男子不得近身”的。她曾经被封锦程引诱哄骗过,虽然最终侥幸逃脱,贼人未能得逞,却自此对男人产生了抗拒和防备心理。 尤其不信任那类看起来风度翩翩,文雅风流的男人。 很不幸,五皇子恰恰就是这个类型。 五皇子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顿时傻了眼。 为梓桃的遭遇感到气愤之余,又有一丝心疼。 萧壁城提议道:“要不让我帮你问问她吧,大桃子人还不错,兴许愿意帮你这个忙呢。” 反正只是近距离接触,不是负距离就问题不大。 五皇子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不不……还是我自己来吧,我去问问三嫂。” 那晚他在昏睡的情况下,身体在梓桃面前颇为失态,那姑娘心底指不定怎么想他呢。 本来就抗拒男子,他若直接说什么“想让你帮我治不举”之类的鬼话,只怕以后就再也别想靠近对方了。 五皇子找到云苓,换了个说辞。 “三嫂,我宫里那木雕还有几处修复的不太好,能不能让梓桃再进宫帮我修修?” 云苓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明镜儿似的,却不点破。 “梓桃病着呢,只怕一时半会儿没法进宫,我替你问问去。” 果不其然,梓桃毫不犹豫地称病拒绝了。 五皇子有些失望,心下不甘,想着反正他是来靖王府求医的,便干脆把寝殿里的木雕也一并带来。 他打着求医的幌子,借口让梓桃帮忙修木雕,趁机寻得接近梓桃的机会。 这下可愁坏了陆七,“五皇子殿下也太不怜香惜玉了,梓桃姑娘如今正病着呢,他还叫人给他修木鸟。” 打从梓桃一进府,陆七就对她一见倾心,哪怕得知梓桃不喜欢男人,仍旧整日献殷勤。 这些日子以来,他每天早晨都会雷打不动地折一枝梅花送给梓桃,靖王府院子里的梅树都快让他给薅秃了,气的冬青将他一顿臭骂。 陆七挨了骂也不吭声,转头又常送些点心,亦或是女儿家喜欢的胭脂和绢花给梓桃。 虽然每次都被婉拒,但他一直不曾放弃,反而越挫越勇。 “五殿下的木鸟什么时候修好啊?那么大一只木鸟,他怎么不上外头找个手艺好的老木匠来。” 五皇子最心爱的宝贝木雕如同名字那样,是一只木制大雕,有好几个巴掌那么宽,工艺繁复精巧,就是尾巴和翅膀长损坏了一部分,需要进行修补。 云苓扫了眼陆七,语气悠然道:“没有再比梓桃手艺更好的人了,五弟的鸟只有她能修好。” “噗咳咳咳……” 一旁的萧壁城秒懂,险些将茶喷出来。 陆七听得心疼,转身就走,“我得赶紧再去熬一碗治风寒的药,梓桃姑娘一直这么病下去可不行。” 说来也奇怪,明明有王妃这么个妙手回春的神医在,梓桃姑娘的病怎么反反复复不见好? 待陆七走后,萧壁城忍不住戳了戳云苓的细腰。 “我瞧五弟对大桃子颇为上心,只怕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已经不是单单想治病了,你就这么任由他天天围着大桃子转?” 他已经不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了,作为过来人,很快就感觉到了五皇子的反常。 云苓乐见其成,“元墨人挺好的,梓桃多接触接触就知道了,何况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要是能有个好归宿也不错。五弟年纪不小了,皇子妃的位置还空缺着呢。” “皇子妃?”萧壁城微微皱眉,“若是大桃子愿意,她给五弟做个侍妾或侧妃倒是不难。” 梓桃虽然出身清白,但只是个平民百姓,良妃万不可能同意她做五皇子妃。 云苓耸耸肩,“这不是良妃同不同意的问题,五弟根本就没得选。” 萧壁城挑眉,“你怎么就肯定,五弟只能非大桃子不可?”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以前看过很多霸总文,书里都是这么写的,那些男主都跟元墨有一样的病,只会对女主一个人有感觉。” 萧壁城听的发愣,“为什么只会对女主一个人有感觉?” 云苓不以为然地道:“设定啊,还需要为什么?” 萧壁城:“……” “如果元墨拿不下梓桃的话,他这辈子就要孤寡到老了,良妃就算嫌弃桃儿出身,还能让他绝后不成?” 什么身份地位差距,在这种设定面前根本不叫事儿啊。 萧壁城:“……” 他转念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五弟只是有心理障碍,又不是真的举不起来,也不喜欢男人,否则不会那么主动积极地求医。 作为正常男人,该有的需求他也有,如果像云苓说的那样,那他岂不是一辈子都只能靠着双手自强自立…… 想到这里,同为男人的萧壁城不由得对五皇子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第 310 章 这就是设定的力量 不过对于云苓的话,萧壁城还是有几分存疑。 “也不知道几日过去,五弟的病症好些没有。” 于是今日五皇子离府前,他特地多留了对方一会儿,温和而关切地询问对方。 “五弟啊,你近来和大桃子整日待在一起,病症可有缓解?有没有尝试过接触其他女子?” 五皇子一僵,“我还没试过。” 这几日他所有心思都不由自主地落在梓桃身上,只想着怎么和对方再亲近些试试,倒把这事给忘了。 云苓上前拍拍胸口,用关爱的口吻道:“元墨别怕,来咱们抱一个试试。” 萧壁城的脸唰地就黑了,视线冷飕飕地射向五皇子,不复刚才的温和,大有他敢上前一步,这亲兄弟就做不成了的意思。 五皇子背后直冒冷汗,吓得赶紧后退了两步。 “不行不行,我还是心慌的厉害。” 云苓和别人不一样,其实他对三嫂没有厌恶之感,有的只是害怕。 但这种害怕,跟年少时的心理阴影带来的恐惧是不一样的。 自打听闻那晚三嫂把封锦薇的头塞进夜壶里以后,他就特别能够理解大哥闻三嫂色变的心情。 “既然心慌的厉害,就早点回宫歇息去吧。” 刚才还主动挽留五皇子的萧壁城,这会儿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还叫来乔烨送他。 “那我明日再来。” 五皇子识趣地点点头,麻溜地转身滚蛋了,忍不住一阵腹诽。 三哥也真是的,明明是三嫂先开的口,火气却只敢往他一个人身上发。 待五皇子走后,云苓神色得意“你看我说的没错吧,除了梓桃之外,其他女人谁也接近不了元墨。” 这就是设定的力量! 萧壁城道:“那就让五弟自己找梓桃慢慢治吧,省得他老在旁边碍手碍脚。” 用云苓的话来说,五皇子这阵子就像个十万伏特的电灯泡。 为了不让梓桃觉得刻意,每天来了以后都要装模作样的先找云苓“问诊”一番,然后才若无其事地去找梓桃。 冬日夜长,今早天还没亮时。 他正抱着云苓一通狂啃,刚想上个早自习温习昨晚的功课,五皇子就突然来了,害的他一整日都因为没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而郁闷不已 再者,让做嫂子的给小叔子治不举,怎么想萧壁城都觉得别扭。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五皇子往揽清院南侧厢房跑的更勤了。 “你的木工活学了多少年?” 为了不让房间里安静的过分尴尬,五皇子时不时捡起些话题闲聊,也顺便多了解梓桃几分。 梓桃用毛刷涂着木制大雕,垂眸恭敬的低声道:“回五殿下,奴婢从记事起就在和这些木头打交道了,细说的话约莫有十四、五年了吧。” “又有天赋又勤奋,难怪你的手艺这么好。” 五皇子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靠近梓桃,似是在仔细观察木雕的模样。 梓桃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他总会想不由自主地靠近对方。 真是怪了,哪怕是翰林院最好的墨香,也从未令他如此着迷过。 两人贴得很近,五皇子微微低头,几乎能看见梓桃光洁耳垂上的细小绒毛。 此刻,那个小巧圆润的耳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发烫。 感到发顶温热的呼吸,梓桃头皮一紧,加快了手下的动作。 “多谢殿下夸奖。” 梓桃感觉无比心累,这几日五皇子总是以修木雕的借口来她的厢房中闲坐。 最开始两人保持着些许距离,一切正常,后来那距离便开始不知不觉的一点点拉近。 偶尔还总会发生一些意外,或是五皇子不小心拂过她的头发,或是她不小心碰到五皇子的手。 梓桃总觉得五皇子是故意的,但又没有证据。 后面的身躯贴得很近,给她一种被人拥抱着的错觉,全身都忍不住紧绷起来。 但想起连那么过分的画面都看过了,好像也没什么不能忍受的…… “你父亲去了以后,家中可还有什么亲友?” “我爹是家中独子,我是他的独女,祖辈都已不在了,其他远亲十多年间也不曾往来过。”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先聊着,五皇子盯着她的耳垂看了一会儿,视线忍不住下滑到梓桃的腰。 这几日他尝试着一点点亲近梓桃,发觉无论是靠近还是轻微的肢体碰触,自己都能适应良好,不会有任何抵触反感。 他很想试一试,自己在没有药物影响且头脑清醒的情况下,是否还能忍受搂抱对方。 但只是想想,还不敢轻举妄动。 五皇子正思索着,耳边响起梓桃的声音。 “殿下,这只木雕奴婢修好了。” 梓桃松了一口气,想到五皇子明日应该不会再来了,整个人如释重负。 五皇子有些失落,“哦,辛苦你了……” 木雕修完了,接下来他该用什么理由继续接近梓桃? 他一边想着,抬脚往旁边挪了一步想和梓桃拉开距离,却不料猝不及防地绊了对方一脚。 梓桃惊呼一声,失去平衡地向一旁倒去,撞的桌椅一声巨响。 五皇子下意识地伸手紧紧抱住她,也被惯性带倒在地。 梓桃:“……” 五皇子:“……” 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一瞬间的懵怔,心跳陡然飞速加快。 很久之前,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也曾撞了个满怀跌倒在地,当时他们几乎是第一时间迅速远离了对方。 神奇的是,这会儿竟然觉得不难忍受。 门外突然响起萧壁城的声音,“五弟!宫里来信,良母妃让你尽早回宫,说是有要紧事。” 五皇子猛然回过神来迅速起身,面色尴尬地将梓桃也扶了起来。 萧壁城又敲了敲门,“五弟,大桃子,你们在不在?” 刚才动静还挺大,怎么突然没声儿了。 听到萧壁城的呼唤,五皇子下意识地扫了梓桃一眼,突然发现对方的桃子还真的挺大。 念头一闪而过,他心中顿时惊怔又觉得羞耻无比。 他竟然也会对女孩子的身体产生好奇和关注的一天! 萧壁城刚推门而入,便看到掉在地上那个惨不忍睹的木雕,比刚被五皇子带来的时候还要破损的厉害。 “大桃子,你这木鸟怎么修成这副德行了?” 梓桃面色大变,赶忙将木雕拾起来,欲哭无泪。 “还请五殿下恕罪,奴婢定会把它重新修好的!” 第 311 章 陆七告状 摔的好,摔的妙啊! 此时此刻,这是五皇子心里唯一的想法。 他压下心底的狂喜,面上极力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神情稍显扭曲。 他刻意放柔了语气,“不碍事,方才是我不小心碰倒的,不能怪你。再慢慢修就是了,来日方长,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 五皇子的声音温柔的像鹅毛拂在人心口尖,萧壁城不由得狠狠地恶寒了一把。 也是奇了怪,以前五弟伪装花花公子纨绔哥儿的时候,他一点没觉得对方说话油腔滑调。 怎地这会儿一开口,就叫他觉得浑身难受? 如果云苓在此的话,一定会给萧壁城好好科普一番,什么叫做“夹子音”。 “……多谢殿下开恩。” 梓桃却是心如死灰,她怎么觉得这破木鸟修上三个月也修不好? 待五皇子离开之后,梓桃暂时松了一口气,愁眉苦脸地守着木雕。 她实在拿捏不准五皇子是什么想法,不是说靠近不了女人么,为何方才还主动贴她那么近? 正出神着,一道浑厚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梓桃姑娘!” 梓桃被突然出现的陆七吓了一跳,看见对方怀里揣着一包点心,她眼里闪过一丝为难和无奈。 五皇子前脚刚走,陆七就来了,眼下这两个男人让她觉得无比头疼。 这靖王府简直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陆侍卫,你真的不用每天都这样破费。” 自打她进府以来,陆七就隔三岔五地送些吃食和玩意儿来。 对方的一片心意,她回回冷着脸拒绝也不好,偶尔会收下些点心并回礼,但胭脂水粉等物件却是万万不能收下的。 “你最近病了这么久都不见好,是不是有什么为难和烦恼的事?” 梓桃有些懵,陆七以前从来不会问她这些。 他每次来,不是跟她说城东的冰糖葫芦比城西的更甜,就是说城南的烧鹅比城北的更香。 “我……倒也没什么为难的事。” 梓桃噎了一下,要说为难的话,大概就是陆七天天都来送东西,她拒绝的理由都快不够用了。 陆七没有多问,只是将点心放在桌子上,深深地看了梓桃一眼。 “你有病在身,好好休养吧,我不多打搅你。还有,不管发生什么事遇到什么人,若是觉得为难,有话直接和王妃说就是,王妃会为你做主的!” 说完他就离开了。 梓桃一头雾水,今天事情的发展方向不对劲啊,她拒绝的理由都还没说出口呢,怎么人就已经走了? 送完了点心,陆七双手紧握成拳头,迈开大步直奔着漱石居而去。 “王爷王妃!属下有要事禀报!” 云苓抬眼便见他双颊鼓鼓,气成河豚似的模样,问道:“什么事儿把你气成这样?” 陆七气愤填膺,咬了咬牙道:“启禀王妃,五皇子殿下的主意都打到您的人身上去了,他对梓桃姑娘心怀不轨!” 冬青忍不住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看对梓桃心怀不轨的人是你才对吧。” “我没胡说八道,我刚才全都看见了!” 刚才梓桃房间的窗户没有关严实,他来送点心的时候,隔着开了半扇的西窗什么都看见了! 萧壁城听到动静,从屋内走出来,皱了皱眉,“刚才?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刚才他去梓桃屋里找五弟的时候,没看见陆七的身影啊。 “我方才去给梓桃姑娘送点心,隔着西窗看得清清楚。梓桃姑娘修木雕的时候,五殿下一直往她身边靠,最后还故意把梓桃姑娘绊倒,害得梓桃姑娘摔在他身上!我当他没事怎么整天赖在梓桃姑娘那里不走,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云苓眼神古怪地看着陆七,“我记得梓桃那屋的西窗对着院墙,你是蹲在墙头上偷窥了多久?” 陆七涨红了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几日梓桃一直生病,他心里担忧,奈何五皇子一来就是整日,实在没辙他才会趴在院墙上偷看。 哪料竟让他发现了那不得了的一幕! 萧壁城黑了脸,没好气地道:“你这个臭小子,竟敢爬墙头偷窥府内婢女厢房,成何体统!马上给本王到乔烨那里去领十军棍!” 他心里寻思,陆七这小伙子平日里挺老实巴交的,怎么会做出这种荒唐事来。 不过陆七好像也二十有一了,还是只童子鸡,到现在连姑娘的小手都没摸过,难道真的是年纪大了,恨娶了? 陆七急了,“王爷,您要罚属下,属下毫无怨言!但是您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梓桃姑娘落入虎口中啊!” “五殿下早年就时常出入花楼,他什么样的美色没见过,要什么美人没有,可不能去霍霍梓桃姑娘这样的良家女子啊!” 在陆七的印象里,五皇子就是那样风流浪荡的一个人,光是以前他给王爷跑腿办事的时候,就没少看见过对方进出花楼。 虽说他如今有所转变,也不去那些风月场所了。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梓桃长的那么漂亮,保不齐五皇子又有了点什么想法。 萧壁城揉了揉额角,故意沉着脸道:“五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方才所见都是意外,本王看你是嫉妒昏了头,脑补过剩!” 第 312 章 攒银子娶媳妇儿 陆七委屈地瘪嘴,“王爷污蔑我,五殿下就是故意的,我看梓桃姑娘对着那木鸟愁眉苦脸的,定然是心下为难呢。” 萧壁城打断他,“行了!忘记你看到的,把嘴捂严实了,别上外头胡说八道。要是损了五弟和大桃子的名声,就不是十军棍那么简单的事了!” 他心里叹了口气,可怜陆七这小子了,看上谁不好非要看上梓桃。要是别的婢女,他或许就推波助澜一把,给傻小子讨个媳妇儿了。 奈何那是五弟的良药啊。 陆七以后也许能娶很多个漂亮老婆,但五弟要是没了梓桃,那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所以也不能怪他偏心。 “不行!梓桃姑娘面皮儿薄,又敌不过五殿下的权势,什么都不敢说。可我既然发现了就不能当做没看到,一定要将她从这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才行!” 陆七使劲摇了摇头,双拳紧握,眼神中散发出坚定的光。 梓桃姑娘能为了打到封锦程那个恶棍,甘愿挨二十大板也要上金銮殿状告对方。 他一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就是四十大板也不成问题! 萧壁城一头黑线,“你有空可以去茶馆里说书,挣得比你在王府里当侍卫多。” “王爷这是在暗示要赶我走吗?” 陆七大惊失色,震惊地倒退了几步,用失望和心痛的眼神看他。 “王爷您变了,是您当初教导我做事要秉公灭私,不畏强权,如今为了包庇五殿下,竟要赶走对您忠兴耿耿的我!” 萧壁城气极反笑,咬牙切齿地道:“你再敢废话半句……” 话说到一半,云苓赶紧拉住他的袖子,小声低语,“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傻子的脾性,越是这样他越犟。” 随后,她笑眯眯地看向陆七,“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打算怎么把梓桃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 陆七沉默半晌,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开口道:“回王妃,我原是想倘若五殿下用权势逼迫梓桃姑娘,我就是挨板子也要去皇城门前告御状。” “但五殿下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我去告御状也不合适,再说五殿下毕竟是王爷的亲兄弟,属下也不想叫王爷为难。” 这小子还挺为他考虑的? 萧壁城冷哼一声,端起茶杯饮了两口,压了压心头的火气。 陆七又道:“所以属下想了个好法子,倘若我娶了梓桃姑娘为妻,便能名正言顺的护着她。碍于法度礼节,五殿下怎么也不能再纠缠她了。” “绕了那么一大圈,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这话听得冬青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嫌弃地道,“梓桃不喜欢男人,你少缠着人家,再说你也不照镜子瞧瞧,梓桃嫁给你岂不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陆七不服气了,瞪着冬青道:“我长得是没五殿下好看,可也谈不上牛粪一坨吧?从小乡亲们就夸我长的周正,想当年我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呢!” 云苓不由得仔细地打量了陆七几眼,发现这小子虽然打扮的粗糙潦草,但的确生的浓眉大眼,端正硬朗。 只是他那傻里傻气的气质破坏了一切,同个屋檐下相处这么久,愣是没觉得他好看过。 “陆七啊,你今年多大了?” “回王妃,属下二十有一了!” 二十一了啊,难怪这么着急娶媳妇…… 冬青吃惊地道:“你才二十一?那不是比王爷都还小两岁,咋看起来比王爷老那么多呢?” 说陆七三十一了她都信。 陆七:“……” 冬青这小丫头片子今天怎么老跟他过不去?虽然平时也整天吵架,但没必要这么戳他心窝子吧。 萧壁城却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头暗自窃喜,难道近来他私下偷偷抹的膏药有用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变白一些。 云苓清了清嗓子,“陆七,你都二十一了,这两年是该考虑婚姻大事了,不过你娶媳妇儿的本钱攒够没有?” “你想娶梓桃,先不说人家愿不愿意嫁给你,你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养媳妇儿的钱啊。你如果置办套小宅子,再摆几桌宴席,怎么也要上百两银子才行,难道成了亲你还要梓桃跟你寄人篱下?” 陆七犹豫了,他手里倒是攒了不少银子,这几年省吃俭用,加上平日里得到的赏赐,差不多有二百两上下。 娶个媳妇儿到是不成问题,可他想让梓桃过上好日子,那就远远不够了。 那么漂亮的姑娘,陆七总觉得她值得世间最好的,平日里买的点心和胭脂水粉价格都不便宜。 梓桃不过进府两三个月,他的银子就花出去五十多两了,虽说那些东西梓桃都没要,全部堆在他的房间里,可钱花出去就是花出去了。 云苓这话着实把陆七问住了。 “王妃说的倒也是,可梓桃姑娘怎么办?” 云苓笑盈盈地道:“你就放心吧,有我在她受不了别人的欺负,别胡思乱想了,你信不过王爷难道还信不过我?” 得了她的保证,陆七犹豫了一下,认真地点点头。 “王妃开口保证的话,属下自然是信王妃的!那王妃可要说话算话,待属下过两年攒够了银子,再来求娶梓桃姑娘!” 萧壁城脸色一黑,这厮还当真不信他信云苓。 冬青轻哼一声,小声嘀咕,“等你攒够了银子,她都成老姑娘了。” 待陆七走后,萧壁城忍不住道:“你兜一大圈跟那傻小子废话那么多干什么,直接给他个保证打发走不就得了。” 云苓微微一笑,“那些话就算今天不提,迟早也要点醒陆七的。五弟看上了梓桃,这傻小子没机会的,他现在耗费那么多银子在梓桃身上,早晚要将老婆本全都贴进去。” 她偶然见过陆七给梓桃买的东西,无一不是名贵物件,可那傻小子自己鞋子破了都不舍得换新的呢。 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啊。 萧壁城恍然大悟,“我倒是将这茬给忘了,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云苓瞥他一眼,凉凉地道:“可不敢指望你想的周到,起码陆七还知道攒老婆本,你连陆七都不如呢。” 当初娶她那两千五百两银子,都是临时东拼西凑的。 萧壁城讪讪一笑:“……” 第 313 章 冬青的心思 陆七将云苓的话听进去后,回房便把自己存的私房钱一个子儿一个子儿的数了个遍。 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还剩一百四十多两银子。 往日里他扣扣嗖嗖的,一年到头都花不了几两银子,这才两三个月光景,这些年来的积蓄就花去近三分之一了。 那些银子大部分都变成了他用不上的东西,安安静静地摆放在柜子里。 铜镜、胭脂、珠花、木梳…… 陆七犯了愁,找到乔烨询问,“乔大人,那些店铺不肯退货,这可如何是好啊?” 胭脂水粉不能搁置太久,珠花簪子之类的,过两年也会出新的款式,梓桃若是不肯要,那他这些东西砸在手里迟早都会贬值。 乔烨想了想,给他出主意道:“已经买下的东西,你想原价退回是不可能的。不过好在都是新的,你折点价格卖给别人试试,可以问问咱们府里那些婢女是否看得上,还有那些已经成婚的侍卫和管事们。” 陆七大喜,赶紧就将那些东西拿去换钱了。 不过在萧壁城的整改下,靖王府的婢女本就不多,其他成了婚的侍卫们,也舍不得花那么贵的银子去买这些物件。 “大哥,您就再买一盒吧!这南烟斋的胭脂外头要五两银子呢,我四两就能买给你!” “陆侍卫,你这东西太贵了,四两银子都能买十盒寻常胭脂了。要不是俺媳妇儿马上过生辰,俺也不会买这么贵的胭脂给她。” 陆七在靖王府绕了一大圈,磨破了嘴皮子,也就卖出去了三样物件。 冬青见他哭丧着个脸,忍不住走上前去,用圆圆的杏眼瞪他。 “你所有人都问了一圈,怎么不问我买不买?” 陆七嘟囔道:“你这丫头最黑心了,平时最爱跟我吵嘴对着干,你要是想买这些东西,那我肯定要吃大亏。” “谁黑心了!”冬青气的鼻子一歪,“有本事你把东西都给我,我按照原价买!” 陆七瞪大了眼睛,飞快从台阶上站起来,拍了怕屁股上的雪。 “你不是在说大话吧,如果是真的你可不许反悔!” 冬青翻了个白眼,“谁说大话谁是小狗,随我到房间里去拿银子吧。” 陆七将信将疑地跟了上去,哪料冬青当真按照原价把东西都买走了。 他看的眼睛都直了,“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一个小小的婢女,竟然出售这么阔绰! 冬青得意地道:“王妃大方,平日里只要我事情办的好,从来不会吝啬赏赐。如今我还从王妃那里学了不一样的算账方式,能帮着乔大人算药馆里的账,王妃说每个月都会给我额外的月钱!” 陆七羡慕的哈喇子直流,“跟着王妃真好啊,我要是个女的,我也想做王妃的贴身婢女……” 不像王爷,身上的银子全都握在王妃手里,平日里出门就带着两袖西北风。 别说赏赐了,上次出门办事,他们肚子饿了在路边摊卖了几个包子吃,就那十文钱都全是他出的呢! 冬青忍着笑道:“好了,东西放下,你可以拿上银子走了。” “你今天算是我的大恩人,这三两银子的零头我就不收了。” 陆七高兴地转身就要走,却又被冬青叫住,“等等!你的鞋子都破了,怎么也不买双新的?” “前几日才补过,又破了?”陆七低头扫了一眼,果然看见足袋都露出来了,“趁着天色还亮,我得赶紧回去补鞋子了,要不然等天黑了,还得多费一支蜡烛钱!” 冬青一时无语,她就没见过这么抠搜的男人,可说他抠搜吧,给喜欢的女子花钱倒是一点不吝啬。 她有些心情复杂地叫住陆七,“你的针线活太差了,把鞋子脱了我帮你补吧,不收钱。” “冬青妹子,你真好!” 不吵架不抬杠的时候,他觉得冬青看着还是有几分可爱的。 冬青取来针线,没花半盏茶的工夫就将陆七破掉的那只鞋子给补好了,针脚细密紧实,拿来一看竟看不出破损过的痕迹。 “你的针线活可真好,都快赶上丽嫔娘娘了!”陆七啧啧称赞,第一次知道冬青的手艺这么好。 “油嘴滑舌,我哪里比得上丽嫔娘娘的手艺。”冬青笑骂了一句,心里却是很受用。 王妃还待字闺中的时候,从来不喜欢学女红活,每次夫子留了作业都是她替王妃完成的,这针线的手艺也就练出来了。 陆七喜滋滋地穿上鞋子走了,冬青没收他的钱,他便折回来送了一次点心。 那是他今日买的新鲜点心,送了一份给梓桃,剩下一份打算留着自己吃,这下全给了冬青作答谢。 “真是傻子。” 冬青尝了一块糕点,托腮把玩着小铜镜发呆,她弯唇笑了一会儿,又觉得惆怅。 云苓走进来,笑道:“你怎么把陆七手里的东西都买了?” 今日她得知消息的时候,原本是打算私下给冬青些钱,让她把陆七的东西都买下,谁知道这丫头居然自行做了这事。 冬青回过神来,脸颊微红道:“……奴婢就是见他怪可怜的,正好那些东西我也用得上,便都买了。” 云苓心下微动,冬青作为她的贴身婢女,小妮子平日里是从不缺胭脂水粉和香料用的。 逢年过节送礼,靖王府的库房里多的是这些玩意儿,云苓用的不多,经常会拿来赏赐身边的人。 府里侍女也少,梓桃做惯了木工活很少涂抹打扮,冬青却是个爱俏的,便大多都赏给了她。 赏给冬青的甚至还有不少是珍品贡品,外头的胭脂再好也比不上,根本没必要买陆七的东西。 思及此,云苓调笑了两句,"你倒是心善,平日里总见你对陆七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还以为你厌烦他的紧呢。" 冬青忙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奴婢倒也不是厌烦他,就是看不惯他总傻乎乎的犯蠢罢了。” 云苓微笑着点点头,纵然心里明白,也还是没有戳破冬青的小心思。 等到了夜里,她躺在床上和萧壁城感叹,“春天还没到,周围的桃花就已经朵朵开了呀。” 第 314 章 美白心计 萧壁城一头雾水,“今年的桃花开的这么早么,我怎么没看到?你是不是错把腊梅看成桃花了?” 云苓:“……” “对了,你一提开春,眼下离三月也没多久了,再过几日御之便会跟着九公主回东楚完婚。” 云苓问他,“大约什么时候能回来?” 萧壁城算了算,“东楚跟大周离得远,这一去一回,最快也要四个月左右。” 云苓点点头,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将想要带给老幺的东西都一一筹备好,并转交给了第五瑶。 在宫里小坐了半日,回到靖王府时已经快天黑了。 “今日和九公主闲聊了一下午,她跟我说爱德华还不想那么早走,想多在大周留两个月,撰写风土人情志和他的自传游记。” 萧壁城不以为然,“他想留就留呗,关我们什么事。” “九公主想把他暂时托付给我们,伙食和住宿费按月付,我答应了。” 萧壁城立马拉长了一张脸,微恼道:“你都没和我商量一下,这就答应了?皇宫那么大的地方不住,非要住靖王府?” 对于那个白皮蓝眼的妖怪要在靖王府住两个月一事,他浑身上下都写着抗拒。 “爱德华对大周的方言不是很熟悉,这里除了我之外又没有懂西洋文的人。” “不懂大周方言他不会自己学么,你又不能时时刻刻把他拴在裤腰带上。” 云苓瞪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心胸宽广点,腾个地方让人家住一下怎么了,这是个多难得的对外友好交流机会啊!” 她总觉得萧壁城在某些时候小气计较的不行。 萧壁城小声嘀咕,“什么对外友好交流机会,你就是馋那点伙食费和住宿费。” 云苓抖抖嘴角,被戳破了心思后倒打一耙,“我看你是嫉妒爱德华比你白,天天针对人家。” “我嫉妒他白干什么?小白脸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词。”话虽如此,萧壁城还是忍不住照了照镜子,“再说我也没觉得自己有多黑,这不比之前白了不少。” 云苓刚想笑话他,却冷不丁发现他好像真比之前白了一些。 “好像是白了不少,怎么变化这么大?” 萧壁城心底高兴,面上却不显,轻飘飘地道:“本王生来就如此,不过是早年在边关沙场经历了太久风霜,如今休养两年,就渐渐恢复原本的模样了。” 他当然不能承认,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为了变白,私下试了不少美肤的偏方。 对于萧壁城的说辞,云苓表示怀疑,“我之前认识你那么久,你一直都很黑啊,变白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 萧壁城身躯一僵,转移话题道:“别的不说,你看我是不是变俊了不少?” 云苓点头,“的确俊了不少。”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他生的本来就俊逸非凡,这会儿更抓人眼球了。 萧壁城忍不住挂起笑,凑过去道:“那你还不亲一口?” 他话音刚落下,陆七突然造访漱石居。 “王爷!属下有要事找您!” 对于前来破坏二人世界的陆七,萧壁城显得有几分不耐烦,拉着脸道:“有屁快放!” “王爷,属下今天翻账本,发现您还欠着我十两银子呢,您什么时候还我啊?” 自从云苓点醒陆七要攒更多的老婆本后,他就把平日里的小账本都算了一遍,发现陆陆续续借出去的钱还不少。 其中欠他银子最多的就是王爷,整整十两银子呢! 萧壁城一懵,“本王什么时候欠你那么多银子了?” “王爷您可不能赖账,我这儿明明白白写着呢!” 陆七急了,当场从怀里掏出账本就开始念。 “十月二十四日,外出办差,王爷在面摊上吃了两碗阳春面,总计二十五文钱,是属下付的账。” “十月二十九日,王爷请户部侍郎家的公子喝茶忘了带钱,二两银子是属下垫的。” “十一月十六日,随王爷去大理寺调看宗卷,路过花芳斋的时候,王爷管我借了二两银子,买了一盒花芳斋的雪肌膏……” 萧壁城听得冷汗涔涔,头皮一紧,连忙喝止他,“行了行了,本王知道了,一会儿让账房把银子支给你就是。” 云苓却眯了眯双眼,语气危险,“我不是每个月都固定给你十两银子的零花钱么,你怎么会欠陆七这么多银子?还去花芳斋这种胭脂铺子?” 十两银子对于一个王孙贵族来说不多,但她仔细算过,平日里简单的应酬花销是足够的。 像是较为重要的宴请之事,银子开销都是单独找账房支取。 陆七瞪大眼睛,“什么?王爷每个月的零花钱才十两银子?您之前不是说,您每个月都有三十两银子的月例么?我当您只是一时忘了才没还我银子,原来您根本就还不起才拖到现在!” 萧壁城抖抖嘴角,一头黑线,他兜里有私房钱,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才给忘到了脑后。 陆七惊怔完,顿时就急了。 “王爷您可不能这样啊!属下攒个老婆本不容易,您可不能昧着良心当老赖啊……” 萧壁城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恼羞成怒地道:“你嚷嚷什么,就你嗓门大是不是!本王说了还你就一定会还你!” 云苓冷飕飕地看了萧壁城一眼,对陆七道:“把你的账本拿来给我瞧瞧。” 萧壁城身躯一僵,眼巴巴地看着陆七把账本交上去,心里着急又不敢阻止。 云苓草草翻了几眼,皱眉道:“你怎么逛了那么多胭脂铺子?” 萧壁城噎了一下,一旁的陆七老老实实答道:“王爷说是给王妃您买的。” “给我买的?”云苓挑了挑眉,“那我怎么没收到?” “竟然不是给您买的,那王爷是给谁买的?”陆七吃了一惊,看萧壁城的眼神顿时就变了,“说起来,属下忽然想起先前路过王妃的药馆时,王爷还偷偷顺走了您摆在柜子上那两瓶试用装!” 过来送茶的冬青听到这话,也神色震惊。 “竟然是王爷拿走的?我和乔大人还以为药馆遭了贼呢……” 第 315 章 脸大美什么白,败家 萧壁城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他心下慌张,面上却半点不显,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 “有这事儿么,你记错了吧?” “属下没记错,那日您路过药馆说要查查账,等冬青去拿账本的时候,您就趁四下无人把药品藏进了衣裳里,还让我跟冬青说您有急事先回府了。” 云苓看向冬青,“是这样么?” 冬青看了眼萧壁城,迟疑地道:“回王妃,陆七所言的确是事实……” “您看吧!我就说那膏药是王爷偷偷顺走的,王爷还不承认!” 被当众揭穿,萧壁城有些挂不住面子,脸上装的淡定,却是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声音。 “哦……本王刚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又如何?什么叫偷偷顺走,那本来就是靖王府名下的药馆,本王从自家药馆拿两瓶膏药怎么了。” 然而机智的陆七已经看穿了一切。 “那您干嘛偷偷摸摸的也不说一声,直接让乔大人给您拿两瓶新的不好么?而且您拿神仙水做什么,王妃也用不上啊?” 该死的陆七!平时怎么没见他猪脑子转这么快啊? 萧壁城恨的咬牙切齿,在脑海里将陆七清蒸红烧又爆炒。 云苓觉得自己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眼角抽搐地看着萧壁城,“你不会拿去自己用了吧?” 难怪最近这厮的皮肤变白了不少呢。 萧壁城脸色涨红,死鸭子嘴硬道:“本王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碰女人用的玩意儿!” 云苓微微眯眼,死不承认是吧? “那你私下买一堆胭脂干什么,难不成是在外面养了什么小情人?” 这话一出,漱石居霎时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这这……这可不是属下说的,跟属下无关啊!” 陆七惊恐地看向萧壁城,感觉自己无意间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而萧壁城的目光几乎快要凝成一把刀,绕是迟钝如陆七也感觉到了危险,立刻脚底抹油开溜。 “王妃,属下还得忙着收债呢,就先不扰您清静了。” 走到一半,他没忍住大着胆子回头喊了一句。 “王爷,您说好的一定会还属下那十两银子,可千万别忘了啊!” 见陆七溜了,冬青也紧随其后。 “呃……茶有点凉了,奴婢再去给王妃重新泡一壶。” 院子里安静的几乎能听到雪落下的声音,暖和的屋子里碳火烧的噼里啪啦响,萧壁城却冷汗涔涔。 “人都走了,可以说实话了吧?” 在云苓诡异的眼神下,萧壁城败下阵来,讪讪地笑了笑,不敢再有丝毫隐瞒。 “好吧我承认,胭脂膏药我都拿来自己用了……你别胡思乱想,我怎么可能背着你养外室呢,我是既没胆子也没钱啊。” 整个朝堂都知道有间药馆的生意很是火爆,但有钱的是靖王府,不是靖王爷。 他让家里那悍妻给管的死死的,平日里办事应酬,谁也不敢邀他出入风月场所。 一来怕惹到靖王妃,二来靖王爷穷光蛋一个,去了还得他们掏钱。 “谅你也不敢。”云苓嫌弃地轻哼了一声,“自己偷偷摸摸的美白,还死不承认,整天说别人是小白脸。” 萧壁城:“……” “以后不许再偷偷拿药馆里的东西了!” 萧壁城闷闷不乐地道:“可你不是嫌我黑么,我还想着,不然直接跟你要几瓶膏药用算了。” 云苓想了想,眼神真切地道:“其实黑点也没什么不好的,你不知道在我那个世界,好多人都希望能拥有跟你一样的小麦色皮肤,为此还专门天天去沙滩上晒太阳呢!” 萧壁城将信将疑地问,“确定不是哄我开心的?那你喜欢我这样的么?” 云苓轻咳了一声,“当然了,我就喜欢皮肤黑一点的,这样才有男人味呢。” 虽然她觉得萧壁城再白上一点会更好,不过眼下首当其冲的是要给他树立自信,省得他老惦记那些胭脂和膏药,把银钱花在这上面。 萧壁城眼底亮起微光,喜滋滋地道:“你可不能骗我。” “骗你的话你是小狗!” 萧壁城心下飘飘然,也没注意云苓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劲。 “既如此,那我以后再也不用涂什么膏药了,你喜欢最重要。” 云苓松了口气,笑道:“这才对嘛。” 那神仙水五百两银子一瓶呢,他的脸那么大,美什么白,败家! 萧壁城满脑子想的,都是云苓说什么就喜欢他这样的,只觉得豁然开朗,握着她柔软的手心猿意马起来。 刚想继续方才被陆七打断的亲热,便又看见五皇子忧心忡忡地踏进漱石居。 “三哥三嫂!” 连着被人打搅,萧壁城心下有些烦躁,“你今日怎么没去找大桃子治病,倒是有空上我这儿来了?” 五皇子叹了口气,“我正是为此事而来的,梓桃这几天总避着不愿见我,这可如何是好?” 自打那日木雕再次摔坏以后,梓桃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恳求他推迟两天再修。 他见梓桃一脸疲惫的样子,自是没有拒绝,并叮嘱对方好生休息。 结果他第二天来的时候,梓桃还是称病不起,可那木雕修复的进度却增加了不少。 一连几日过去,五皇子总算是明白了,梓桃白天称病对他避而不见,待他走后却偷偷私下修木雕,甚至不惜熬夜通宵…… 只为了能在避开他的同时,赶紧把木雕修好。 “她是不是察觉出什么来了?” 萧壁城没忍住道:“早就让你跟她实话实说你偏不,非要搞什么迂回战术。连陆七那傻小子都看出你对大桃子心怀不轨了,她岂会无所察觉?” 五皇子一怔,不由得紧张起来,“那该怎么办?” “你再不干脆利落点,等陆七攒够了老婆本,可就要来求娶大桃子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对于五皇子,萧壁城原本也是充满同情和怜惜的,可想到要不是他磨磨唧唧的整这么一出,岂会惹的陆七那小子跑来告状。 又岂会害的他欠别人十两银子,还有偷摸买胭脂的事被当众揭露。 一想到这里,萧壁城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暗自腹诽,赶紧把那颗大桃子给摘走吧,省得一天到晚进出王府扰他夫妻生活不得清静。 以为是王母娘娘逛蟠桃园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第 316 章 五皇子摘桃 五皇子神色懵住,“陆七?他要求娶梓桃?” 云苓笑眯眯地点头,“陆七对梓桃一见倾心,自打梓桃进府起就整日送这送那的,一心想帮她克服恐男症,更是准备求娶梓桃为妻。” “元墨,我看你对梓桃的想法也不少,只怕不单是治病那么简单吧。俗话说得好,这烈女怕缠郎啊,我看她这些日子跟陆七走的是越来越近了,指不定哪天……” 她话没说完,将尾音拖得老长,五皇子身躯微微一颤,脸色顿时就变了。 “三嫂我还有事,就先不作陪了。” 想到梓桃要嫁作旁人为妻,五皇子心底就涌上前所未有的紧张感,还有一丝所看重之宝即将被夺走的愤怒。 一路飞奔到揽清院南侧厢房,见房门虚掩着,五皇子心急火燎地推开门,全然丢了平日的仪态礼节。 “梓桃,我有话想和你说!” 正在修木雕的梓桃吓了个半死,差点没忍住将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五、五殿下……您怎么又回来了?” 不是刚把他打发走么? 看着去而复返的五皇子,梓桃面色异常尴尬,她刚用身体不适的理由劝退了对方,待他一走就赶紧爬起来修木雕了。 这会儿还没来得及躺回榻上装病,就被抓了个现行。 五皇子上前几步,看着她眼底泛着淡淡青色,眼中不由得有几分愧疚和心疼。 “这木雕你不用再修了,我另有一事相求。” 梓桃双手有些无处安放,垂头拘谨地道:“五殿下客气了,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奴婢就是了。” 五皇子目光深深地看着她,顺着她的侧脸滑至纤细的脖颈上,缓声开口。 “我要你随我回景仁宫,陪我半年。” 梓桃的大脑有些宕机,浑身紧绷,脸颊忽然不受控制地烧起来。 “陪、陪您半年?” 见她面色古怪,五皇子又忙温声开口解释,“你别误会,我只是要你做我的贴身宫女,仅此而已,没有其他想法。” 就算有,现在也不能说出来。 五皇子斟酌了一番,将自己的病症与想法一一道来。 “总而言之,或许是因为上次中了药物的缘故,如今我发现自己并不抵触接近你。三嫂知道后,说若我能与你长时间相处一段时日,兴许就能治好病症,特让我前来寻你。” 梓桃微微一怔,心中恍然大悟,先前五皇子的一切古怪行为都得到了合理解释。 “是王妃让您来寻奴婢的?” 五皇子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没错。” 虽然这么做有诱哄的嫌疑,但他也不怕梓桃私下去问云苓,三嫂那么聪明,一定会顺着他的话说。 果不其然,梓桃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拒绝。 她知道昭仁帝和良妃娘娘都盼着王妃能治好五皇子的隐疾,可如今王妃却束手无策。 若是能替王妃排忧解难,也就不枉王妃待她这样好了。 梓桃抿了抿唇,轻声问道:“奴婢是粗人,不曾学习过侍奉宫中贵人的礼仪,也不知贴身宫女都应当做些什么。” 五皇子微松了一口气,笑道:“无非就是伺候起居罢了,景仁宫规矩简单,平时也不会有人刻意为难你。” 梓桃怔愣了一会儿,她当真没想到,五皇子竟会自称有事相求。 实际上以二人的身份差别之悬殊,五皇子完全不用这样拐弯抹角,态度恳切地询问她。 只要对方一声令下,她根本无法违抗旨意。 甚至让良妃娘娘知道了,直接让她做暖床的侍妾也极有可能,可五皇子并没有以势压人。 见她迟迟不回话,五皇子怕她担心,又补充了一句,“总之不会让你……暖床,只管放心便是。” 听到这话,梓桃不知想起什么,脸颊莫名一热,认真地点了点头。 “能帮到五殿下,是奴婢莫大的荣幸。” 和封锦程那个斯文败类的道貌岸然不同,五皇子并不是那等披着温和良善外衣的魔鬼。 恰恰相反,对方曾经伪装的风流浪荡下,藏着的是一副知礼守节的性格。 思及此,梓桃不由得对五皇子多了几分好感。 “那你呢?让你做我的贴身宫女,可会觉得困扰不适?” 梓桃摇摇头,“这倒没有。” 老实说,她虽然不适应和男人近距离接触,但被五皇子“骚扰”了这么多天,她已经渐渐麻木了。 至少在五皇子面前,她已经被迫习惯对方的靠近了,竟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受的…… 五皇子心头一阵喜意,唇角不由得轻轻弯起。 “那好,待会儿我去和三哥三嫂打声招呼,你这两日仔细收拾一番,后天一早我派人前来接你进宫。” 不管怎么样,先将这颗水蜜桃摘下来再说,至于什么时候能吃到嘴里,徐徐图之就是了。 对待喜欢与珍视的人,无论是谁都会有用不完的耐心与温柔。 梓桃进宫的事情就这样敲定了,靖王府里有人欢喜有人愁。 萧壁城大大松了口气,总算还他夫妻二人一片清静的天地了。 陆七却哭丧着找到云苓,“王妃,您不是答应过属下么,怎地转头就让梓桃姑娘入了宫?” 云苓哄骗他,“梓桃进宫是太上皇的意思,老人家喜欢她的手艺,特地召她进宫作伴。” “当真?王妃您没骗属下吧?” “骗你王爷变小狗。”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那我这半年还是好好攒银子吧。”得了云苓的保证,陆七这才放下心来,揣着对梓桃的思念走了。 萧壁城斜眼看云苓,“等半年以后,五弟说不定连孩子都造出来了,你这么骗那傻小子真的好么?” “有什么问题?反正变小狗的是你又不是我。” 萧壁城:“……” (作者君:轻松过渡一下,接下来要搞事情啦~我掐指那么一算,情哥在接下来的十章之内会登场!) 第 317 章 蠢蠢欲动 时间一晃就到了二月底。 天气转暖,冰雪消融,庭院树木枝头冒出了点点绿意。 第五瑶和燕王的婚事已定,二人不日便将动身前往东楚完婚。 作别前,云苓将需要带给老幺的东西都一并交给了第五瑶。 “这里面有不少药,除了疗伤用的以外,还有一部分是毒,注意事项我都详细写在信纸上了,切勿落到寻常人手里。” 伤药和毒药都是拿来给老幺防身的,有了她的毒,老幺制造出来的机关立马能提升数倍的杀伤力和威力。 除此之外,她把各种药物的配方也一并写成了一个小册子。 考虑到东楚那边有不少懂得西洋文和东瀛文字的人,云苓这次干脆全部用俄文代替,保证除了她们几个谁也别想看懂。 “红色盒子里面单独放置的,是能够减少和抑制璇玑沉睡时间的药物,炮制秘方也在其中。” 这个时代技术条件有限,制造出来的睡眠抑制药物不如组织里的针剂有效,但也能大大缓解老幺睡眠时间异于常人的问题。 十九也将家书一并托付给了对方,眸中压抑着迫切与思念。 “劳烦九公主捎句话给姐姐,让她不用担心,我在大周一切平安,王妃待我也很好……” 如今他在靖王府中的身份已从小厮变为了客人。 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东楚,十九干脆耐心地待在靖王府中,平日里给云苓打打下手,顺便向她学习一些药理知识。 云苓见他天赋不错,也教的用心,更打算有机会将他引荐给武安公。 武安公一直未能找到满意的衣钵传人,这孩子勤奋刻苦,说不定能入他老人家的眼。 第五瑶认真地将东西全部锁好,“王妃姐姐放心,全都包在我身上。” 云苓点点头,温声道:“一路平安。” 在道别声中,她目送燕王与第五瑶离开京城,心情也不由得飞扬起来。 老幺那妮子什么脾性她再清楚不过,收到信以后,定然不顾刀山火海也会跑来找她。 无出意外,等燕王和第五瑶回来的时候,那妮子也会屁颠屁颠地跟着一起来。 年味散去,京城冷寂了几分,萧壁城在短暂的闲暇后,很快又忙碌了起来,整日早出晚归。 难得休沐之日,太上皇出宫到靖王府溜达了几圈。 过个年小老头儿胖了不少,原本干瘪凹陷的脸颊圆润了几分,倒是比之前多了几分福相。 他微凸的肚子也鼓鼓的,看来最近没少让御膳房烤奶油蛋糕。 听说自打太上皇爱上奶油蛋糕以后,宫里的新鲜鸡蛋就总是不够用,御厨们每日打发奶油更是都快要练出麒麟臂来了。 “您今儿个怎么有空上靖王府来了?” “孤来瞧瞧两个小曾孙。” 太上皇爱不释手地抱了一会儿两个孩子,方才提起这次出宫的目的。 “温泉山庄的情况怎么了?” 萧壁城正色,压低声音道:“早前东楚提前付了一笔钱,我立即便命人追加了鸟铳的打造,截至目前已经交付了六百把。如今温泉山庄中有将近一千人,这一批人都已经通通都已经接受过了训练,都是会用鸟铳的。” 太上皇神色一松,欣慰道:“做得不错,倒是远超孤的预料。” 原本他们保守计划,在二月时能够拥有至少两百人的火枪营亲卫队,但萧壁城对此事却颇为上心。 早前他每日来回奔波,与云苓改良和研究训练方案,愣是把储备兵人数扩充到了一千。 虽然鸟铳的数量还不足以让每个将士都持有一把,但后续工匠给力的话,很快就能供应得上。 云苓竖起耳朵,“突然问起这个,可是近来对面有什么异动?” 太上皇瓮声瓮气地道:“早在过年那阵子,贤王府便与郦城有书信往来,这几天更是愈发频繁了,那个宋鹊羽在京中也很活跃,必然是在准备大动作,看来是准备收网了。” 云苓心中微沉,叹息道:“他终究还是选择动手了,我原还盼他能顾念着阿沁,及时悬崖勒马呢。” “贤王回不了头了,整个沈家都是他的党羽,只怕唯有二嫂一个人被瞒在鼓里。”萧壁城眸色微暗,声音愈发的低,“二嫂的父亲是步军校尉,郦城那边就是他为贤王牵的头。” 旧时皇帝为了避免远城的官员谋反,基本都会选择将大半储备兵源放在眼皮子底下。 而大周京城有两座卫城,分别是沅城和郦城,这两座城池里就养着数万名储备兵。 云苓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皱眉道:“贤王想带兵逼宫?” 太上皇忍不住挠了挠胡子,这几天忙的没好好洗脸,他感觉有些痒。 “目前尚不知他在郦城藏有多少兵马,这京中又有多少人投入了他的麾下,不过他若是想逼宫的话,带领两万兵马来个奇袭也绰绰有余了。” 云苓若有所思,贤王定然不会那么傻,直接带着人马兵临城下。 京城周围三大营加起来约莫七万多的兵力,兵权是牢牢掌握在太上皇和萧壁城等人中。 真要打起来,岂不让那背后的突厥老白莲一行人捡了便宜? 他与突厥人合作乃是与虎谋皮,不可能不防备对方。 太上皇听了云苓的想法,认同地点点头,“你说的对,孤倒不担心老二那小子造反,孤担心的是突厥还留有后招。孤已命人前去沅城提前布局,以防止他们渔翁得利。” 沅城比郦城要更远一些,但沅城的势力是掌握在他们手中的,只要提前下达好命令,支援便能及时到达。 云苓好奇地道:“阮城那边您交给谁了?” “镇国公府那个病恹恹的小子!” 容湛? 云苓恍然大悟,难怪前两天听容婵说,容湛去沅城省亲了。 容湛久病养身多年,早前未曾做过一官半职,如今把这事交给他去做,的确不容易引起旁人怀疑。 太上皇扫了云苓和萧壁城一眼,忽地神色肃穆。 “无论如何见机行事,接下来他们的矛头必然会率先指向你们夫妻二人!尤其是苓丫头你,若有异动,千万要提前安置好两个孩子,还有文国公府的人!” 贤王暂且不提,云苓夫妻二人对于突厥来讲,定然是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第 318 章 绥城失守 太上皇的叮嘱一直在耳旁回荡,一向心大的云苓难得有些失眠。 今晚她没把孩子扔给岑嬷嬷照看,两个小猪崽在床榻的内侧睡的正香,云苓望着他们的睡颜不住地出神。 萧壁城靠过来,低声问道:“怎还不睡?” “一想到暗处有人虎视眈眈,想对我这两个小讨债鬼不利,我就怎么也睡不着。”云苓语气闷闷地道,“以前情哥她们在的时候,不管出行多么危险的任务,我都不会有一丁点紧张不安。” 那时,她心中永远都冷静的不会有丝毫波澜。 可如今有了孩子,她才发现自己原来并非无懈可击,也有着寻常人的软肋。 萧壁城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凝声道:“不论如何,哪怕我死,拼了这条命也会护着你们。” 云苓神色一缓,抬手弹了他一个脑瓜蹦。 “什么死不死的,有我在他们想得逞没那么容易,好歹有精神力傍身,真到了紧要关头,秒杀他们还不是一个呼吸间的事。” 她就是小小的忧愁伤感一下而已,往常强大的队友们总是带给她无尽的安全感和自信。 但如今她们不在身边的时候,她一个人也要支楞起来才行! 萧壁城缓缓弯起唇角,他就喜欢云苓这幅自信又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小模样。 “对了,你曾说精神力能因人而异进化出不同的能力,为何我迟迟不见异常?” 他的精神力已经激发了有半年多的时间,平日里也没有松懈过对这种神奇能力的训练。 但截止到目前,他仍旧只会利用精神力强化五感,探测周围生命迹象活动的轨迹等。 诸如精神力绞杀敌人之类的操作,虽然听云苓讲过理论,却还没有得到过实践。 “我们是通过注射药物激发的精神力,在濒死之际活下来后,立刻便拥有了进阶能力。但你的精神力是天然觉醒的,我想或许还缺乏一个进阶的契机。” 人的潜能都是在绝境中爆发出来的,注射药物后活下来的人百不足一,她们这些幸运儿也是在扛过了死神的镰刀后,方才得到了命运的馈赠。 大宝二宝倒是个例外,或许是因为父母都拥有精神力的原因,生来就有进阶能力。 云苓安慰他,“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就好,指不定哪天就进阶了。” 如果进阶能力需要在绝境中才能激发,那她宁愿萧壁城一辈子都保持现状。 “何况你的精神力很浑厚,就算没有进阶能力,寻常人也绝无可能是你的对手。” 说到这里云苓心底还有点羡慕,自然觉醒和药物激发两者差别果然很大。不论是精神力的增长速度,还是恢复速度,萧壁城都明显要快她一些。 约莫再有个三五年,兴许就能赶上她了。 想到这里,云苓不由得又有几分期待,不知身侧两个呼呼大睡的小猪崽,将来又会给她什么样的惊喜。 萧壁城倒是心态平和,点点头没有多问。 窗外细雨飘摇,屋内的烛火忽明忽灭,暖黄的光芒下,他紧拥着云苓和两个孩子沉沉睡去。 *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三天,从冬末下到初春,原本回暖的天气又忽地转凉了起来。 庭院里的腊梅被雨水打的枝残蕊坠,整个大周京城都笼罩在阴云密雨中。 天色一连几日的阴沉黯淡,看起来压的人有些喘不过气,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透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在绵绵的春雨下,昭仁帝亲自出面主持了大周新一年的祭天仪式,以祈求上苍赐予这一年的风调雨顺和盛世太平。 然祭天仪式刚刚结束,一封急报便十万火急地飞速送入了金銮殿中。 “报!边关传来急报,东突厥与西突厥有多个部落联手,绥城遭到贼人兵马的奇袭!” 太上皇正在吃奶油蛋糕,这一道急报传进宫里,惊得他差点被呛住。 刚过完年,朝廷官员一片惫懒之色,皆是被这个重磅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等人回过神来,又是一道急报送来,如一滴水珠溅入滚烫的油水中。 “陛下……陛下!不好了……绥、绥城失守了!” 昭仁帝像个弹簧一样从龙椅上飞起来,震惊地道:“你说什么,绥城竟然失守了?” 这怎么可能!边关之势明明一直都在掌控之中啊! 云苓已经解决了突厥人用于战场上的毒烟,精妙的袖弩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早前边关传来的都是捷报。 消息传到靖王府中,萧壁城重重地灌了半壶茶水,方才平复阴郁的心情,眸中满是怒意。 “前些日子收到鸿雁传信,说风家联军不出五日便能抵达绥城,绥城怎么可能连三日都支撑不住便失守!边关定然出了细作!” 能做到这一点的,无疑只有贤王与安亲王一党。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大周于三天内就不明不白地丢了一座城池,很快就引起了百姓极大的恐慌和愤怒请战的情绪。 云苓吃惊后回过神来,很快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他们想逼你离京,就像上次那样。” 萧壁城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心中的愤慨与激动,双眼隐隐发红。 “我当真没想到,二哥他为了逼我离京,竟不惜将绥城拱手让人……” 绥城对他而言意义非凡,他十五岁起就上了沙场,那个原本饱受游牧外族侵扰的贫苦城池,是他用五年时间,一枪一箭流血流汗地从突厥人手下打回来的。 当初他拿命守了绥城五年,如今贤王只花了三天就把绥城送了出去! 云苓看着他焦灼的神色,心里又气又心疼,不由得狠狠痛骂了贤王一通。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贤王妃与她闲聊时曾提起过,她本有个嫡亲的兄长,当年正是死在了守卫绥城的战役中。 倘若她知道这个真相,该何等痛心。 “一座边城这么痛快就给了突厥,也不知道贤王和他们之间的交易,到底都拿了些什么做筹码……” 她有种预感,绝不只是一座城池这么简单。 (作者君:开打了开打了,排队一个个领便当!) 第 319 章 靖王离京 绥城失守,萧壁城出征便成了铁板钉钉的事。 如今大周军队已经退守至沧城,沧城外的玉门关便是突厥攻打大周的第二道关卡。 朝堂上有大臣提议,“陛下!臣以为如今之际,当命靖王殿下立刻带领京城麾下五万精兵前往沧城才是!” 昭仁帝目光晦涩不明地看了对方一眼,默默记下了对方的官职和性命。 他摇摇头,拒绝道:“去年秋收不多,如今粮草较为紧缺,尚不足以供养多出来的五万大军。何况北秦联军已抵达玉门关,如今不缺兵力,只缺将帅,让他带领三千轻骑尽快前往沧城便是。” 昭仁帝心里暗自冷笑一声,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京中一共也就七万多兵力,若是调走五万,城中岂不是成了个空壳子,任由反贼趁虚而入? “陛下说得对!虽然突厥部落联手来势汹汹,但大周也不能乱了阵脚,若是粮草续不上,五万大军去了只会雪上加霜!” 他拒绝的有理有据,朝中不少大臣都表示认同,那人便也不好再坚持了。 昭仁帝心中微松了口气,却也不免觉得有些后怕。 幸亏云苓夫妇告知了他贤王装傻,以及京中潜伏有突厥细作的事。 否则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收到绥城失守的急报,他还当真有可能心急如焚地让萧壁城领着五万甚至是十万大军出征。 等到那个时候,只怕他屁股底下的龙椅都易主了。 昭仁帝一边庆幸云苓的聪慧机敏,又一遍痛怒贤王的狼子野心,竟是甘心将绥城拱手相让! 消息传入文国公府的偏院,莲夫人神情淡淡。 “不管靖王是带三千轻骑还是五万大军离京,我们只要确保他回不来就行了。菡儿,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林芯那边你去收网吧,逼她盯紧靖王府,待靖王一走便立刻动手。” 楚云菡点点头,郑重地道:“娘放心,我一定将事情办妥!” 她心底雀跃不已,再过一段时间,她就能够彻底翻身,将曾经那些欺辱背弃过她的人全部踩在脚下。 尤其是楚云苓! 脑海里冷不丁浮上萧壁城的脸,楚云菡心中涌上一瞬间的复杂,很快又被激动和渴望所压下,转化成报复的快感。 是他绝情在先,她要他悔不当初。 * 靖王府。 萧壁城翌日一早便要带领三千轻骑离京,府内气氛前所未有的沉寂肃穆。 然京城即将事变,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前往绥城,离京也不过是做戏给对面看。 “我会寻个合适的时机,让乔烨顶替我的身份继续北上。” 然后他再悄悄脱离队伍,带领亲信暗卫折返前往温泉山庄,带领营中火枪手静观京中局势,伺机而动。 叶折风和陆七都被他留了下来,与其他暗卫一同在京中守护王府和云苓。 云苓点点头,“京中情况布置的怎么了?” 萧壁城握着云苓的手,压低声音,“已经私下安插了五十个火枪手暗卫在宫中,再多怕被他们察觉。余下的五十人我安插在了城中各处,靖王府中留有十人,以应对突发情况。” 鸟铳是他们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提前暴露。 这武器是用来对付莲夫人一党,而不是对付贤王的。 云苓听完后,向他汇报自己这边的情况。 “文国公府那边,祖父已经以寒山寺祈福的名义将我娘和怀瑜转移走了,小婵今日也回了镇国公府。” 莲夫人和楚云菡所在的地方必然万分危险,云苓第一时间和老文国公通了气,尽快送走陈氏和温怀瑜。 镇国公府也以容婵害喜反应严重的借口,把女儿从瑞王府中接回去照料了。 萧壁城不放心地问她,“没引起那对母女怀疑吧?” 云苓摇摇头,“这件事除了祖父以外,哥哥和老糊涂都不知情,所以那朵老白莲没有任何怀疑。” 不可能将整个文国公府的人一并送走,那样大的动作太过明显,老文国公是一定要留下坐镇与莲夫人周旋的。 “祖父说文国公府内有通往城外的密道,让我们不必担忧他的安危。” 想着他特地安排了几个火枪手暗卫盯着文国公府的情况,萧壁城这才点点头,放松了些许。 至于镇国公府那边就不用担心了,镇国公一定会将容婵安置好,倒是瑞王的处境或许会有些危险。 得知萧壁城明日一早将离京的消息后,近来寄住在府内的爱德华匆匆赶到揽清院中。 “哦!我亲爱的、英俊的挚友王爷啊!听说了绥城失守的事,我感到万分遗憾,愿世界和平!”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爱得娃先生,你找本王有事么?” “我得知王爷即将离开,特地前来献上真诚的祝福。” 爱德华上前,送出一条纯银打造的十字架项链,湛蓝的双眼中满是认真。 “我的挚友,原上帝保佑你一路平安,凯旋而归,阿门!” 他向神明祷告完以后,神情庄严肃穆地用手势在萧壁城的额头上画了个十字。 萧壁城再次抖了抖嘴角:“……多谢。” 虽然不太喜欢爱德华,但人家毕竟是一片好心,因而他对于爱德华触碰自己的行为表示了容忍。 待打发走爱德华以后,萧壁城忍不住问云苓,“这黄毛你怎么安排?” 云苓神色有些无奈,“我本来想劝爱德华跟我娘她们一起去寒山寺的,可怎么说他都不肯,非要整天闷在书房里写自传和游记。” 爱德华不会大周方言,但四国的文字是共通的,他也不好意思天天打搅云苓,便尽可能地通过看书的方式,来了解有关大周的风土人情和历史。 这个倒霉蛋留下来的也不是时候,如果知道贤王等人会在开春时动作的话,当初她说什么也会让第五瑶把人带走。 萧壁城叹了口气,“也罢,就让他在府里待着吧。” 爱德华一个西洋人,到时候只要不乱掺合,贤王和莲夫人一党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眼下事态紧急,他也顾不上这黄毛妖怪了。 第 320 章 可疑的林芯 匆匆沐浴后早早歇下,夫妻二人却是半点睡意也无。 这个时间段两个小猪崽本该已经呼呼大睡,今晚却躺小木床里睁着圆溜溜的眼珠,吐着奶泡看他们。 大宝小脚直蹬,咿咿呀呀地叫唤,“啊~啊!” 萧壁城习惯性地用帕子擦了擦儿子嘴角的口水,脸上情不自禁地绽开一抹柔和的笑意。 “今晚倒是乖,不哭也不闹。” 大宝和二宝已经满五个月了,不似刚出时那般瘦小,壮实了许多。 他心底一片柔软,想到明日一早就要暂时离开,不舍地将两个儿子搂在怀里轮流抱了又抱。 二宝难得乖巧地躺在萧壁城的臂弯里,他黑溜溜的眼珠泛着微微的湛蓝色,安静地看了萧壁城半晌,就那么乖乖地睡了过去。 受宠若惊的老父亲颇感欣慰,“这孩子最近总算肯让我多抱他了。” 云苓忍不住笑道:“以前你总想抱他的事,他不是哭就是闹,后来你忙的脚不沾地没空搭理他,他反倒是跟你亲近起来了。” 萧壁城忍俊不禁,轻轻刮了刮熟睡中二宝的小鼻子。 将熟睡的孩子放回小木床中,他熄了灯,紧搂着云苓躺下,声音低哑。 “我很快会回来,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云苓钻进他怀中,语气中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京城一切有我,你放心便是,我会尽力保护好他们每个人。” 压下心底的担忧和不舍,萧壁城轻轻应了一声,不再多言,两人相拥着沉沉睡去。 * 翌日清早,京城门下三千轻骑蓄势待发。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喧闹鼎沸,两侧尽是夹道相送的京城百姓。 云苓还是第一次见到萧壁城穿上盔甲的模样,他身着银亮轻甲立于马前,身姿挺拔似苍松,气势刚健如骄阳。 浓墨剑眉之下,如寒星的双眸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等我。” 云苓点了点头,萧壁城方才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跨马提枪,率领着三千轻骑渐渐消失在尘沙中。 直到再也看不见萧壁城的身影,云苓仍不舍得收回目光。 认识呆子这么久,两人不得不暂时分离相隔还是第一次,尽管对方并不是真的要出征,她心底还是涌上几分前所未有的犹豫和不舍。 才分开半盏茶的时间,她就已经忍不住想他想的要命了。 路边夹道相送的百姓都散去了,云苓还跟块望夫石一样杵在城门口。 冬青忍不住上前替她整理了一下披风,“王妃,初春天气凉,咱们还是快回王府吧,莫冻着身子。” 她话音刚落下,身后就有一道熟悉的女音忽地幽幽响起。 “唉……真没想到姐夫竟会如此匆忙的出征,苦了姐姐独自守着孩子留在京中了。” 云苓下意识地转过身,来人是沉寂了大半年时间的楚云菡。 对方今日打扮的倒是别致,许是心情很好,眼角眉梢都透着几丝飞扬之意。 云苓心里本就正不大痛快,便也没给她好脸色,语气不善的开口。 “我今天心情不好,麻烦请你安静如鸡,不然我可保证不了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楚云菡眼神微暗,对云苓这嚣张的态度又恨又恼。 早晚叫着小贱人哭着喊着向她求饶! 或许是如今心中底气十足,楚云菡并没有像先前那样避让云苓,反而跨出一步迎上前去。 她微微一笑,幸灾乐祸道:“我不过关怀几句罢了,姐姐何必如此针锋相对?边关寒苦,有诗云古来征战几人回,今日一走,也不知姐夫……” 话还没说完,迎面突然飞来重重一拳头,楚云菡只觉得鼻子一阵剧痛,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意识。 “让你哔哔赖赖!” 见过皮痒的,没见过皮这么痒的,没事儿就来嘴贱几句,赶着上来找打。 冬青听出楚云菡话中的不怀好意,本是气的面色泛红,见到这一幕又目瞪口呆。 只见楚云菡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绣着红梅花的白衣裙沾染上灰黄的雪土混合物,鼻孔哗啦啦地流出血来。 云苓板着黑锅底一样的脸,想到害她夫妻分别的罪魁祸首,心里愈发恼火。 她抬脚踩在楚云菡的脸上,径直朝着马车而去,对方流着鼻血的脸顿时更加惨不忍睹了。 “回府了,冬青。” “哦……哦……!” 傻掉的冬青回过神来,缩了缩脖子赶紧爬上马车,随着云苓离开了城门口。 路边的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皆是看着眼前的画面目瞪口呆,又一脸迷茫。 * 云苓径自回了府,全然没把当众揍了楚云菡一事放在心上。 刚一回府,便见厅堂中站着一个许久不见的人,林芯。 她微微挑眉,讶异道:“林芯师父怎么来了?” 林芯憔悴的脸上面色苍白,整个人有几分失魂落魄,看见云苓时眼中闪过一抹挣扎和不安。 “我想见见风儿,他已经许久没有回武安府了,王妃可知他近来都在忙些什么,怎总见不到他身影?” 云苓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几眼,缓声道:“边关突发战事,王爷又领旨出征,折风近来便有些脱不开身,林芯师父若是想见折风,我让陆七告知转达他一声便是。” 林芯忙点点头,“……多谢王妃。” 云苓微微一笑,关怀道:“林芯师父客气了,敢问近来可是遇上了什么事,见你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林芯的脸色微不可察地一僵,忙苦笑着摇了摇头。 “无非是为风儿他父亲的事担忧罢了,王妃也知道风儿的父亲一直驻守绥城军营,如今边关出事,我自是心急如焚,寝食难安。” 云苓点点头,温声安慰道:“壁城说虽然绥城丢了,但他们撤退的及时,并无性命之忧,你大可放心。” “那就好。”林芯不自然地笑了笑,又道,“对了如今壁城不在,王妃带着孩子又要忙于府内庶务,若是觉得脱不开身,我倒是能帮的上一二。” 闻言,云苓扫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往常厌恶不喜她的人,竟然也会主动示好? “多谢林芯师父一番好意,有岑嬷嬷在,府内事物我都应付得来。” 她可没忘记林芯一直都和楚云菡私下往来密切,这个女人一直都是她和萧壁城重点关注的对象。 云苓对她没有丝毫信任。 第 321 章 叶折风中蛊 林芯见云苓称有事要忙,在靖王府里小坐了一会儿后,便告辞回府了。 她提心吊胆地左盼右盼,终于在晚间时分等到了儿子回家。 叶折风一身风尘仆仆地踏入房中,声音有几分疲惫之色,“娘,您有什么急事找我?” 他最近一直在忙安插火枪手藏匿京城之事,如果不是云苓有令,根本不会回武安府。 林芯看到他,忍不住目露担忧地快步迎上前去,“没什么急事,就是你爹在绥城处境不妙,娘又整日不见你踪影,心里实在是不踏实。” 叶折风闻言,也意识到最近几个月鲜少关怀母亲,不由得柔和了神色。 “娘别担心,爹在绥城一切平安。” 林芯目光紧紧盯着他,“娘是担心你,怕你整日奔波累坏了身子。” 叶折风安慰道:“儿子身体好得很,您大可放心。” “你左臂伤的伤好了么,可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叶折风点头,实话道:“要说有什么不舒服,也就前两个月里,左臂偶尔会突然使不上力气,不过后来就没有了,如今一切正常。” 他一直以为是鸟铳后坐力太强,自己左臂又受了伤的缘故才会如此。 症状消失后,他便没再放到心上。 却不料林芯听到这话,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苍白了几分,脑海里回想起茶楼中那人说的话,她的心开始惊惧地微微颤抖起来。 ——呵,叶折风体内的确有枯残蛊。你若不信的话可以问问他,先前一段时间是否有过手臂突然无力的状况。 据那人说,之所以会突感手臂无力,是因为伤口处孤残蛊的虫卵正在孵化成长。 若症状消失,也就意味着那蛊虫已经顺利孵化,牢牢地在他体内扎了根…… 叶折风见她神色不对劲,心下有几分生疑,面色不动声色地喊了一声。 “娘?” 林芯猛然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微不可察地有点逗。 “风儿,你难得回来一趟,娘顺便给你推拿几下吧。” 叶折风没有拒绝,笑了笑道:“也好,辛苦娘为我操劳了。” 以往林芯也经常会为他和父亲推拿,她的推拿之术非常好,每次都让人浑身轻松。 林芯慈爱地冲他笑了笑,一颗心却紧紧揪起来,一贯稳重的手法透出几分慌乱。 在按压到胸口的某处穴位时,叶折风忽然面色一变,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林芯吓了一跳,连忙脸色发白地卸去力道,语气紧张,“娘刚才不小心太用力了,风儿你没事吧?” “嘶……我没事,娘近来为父亲的事忧思过重,不如还是早些休息吧,儿子的身体没什么大碍。” 叶折风揉了揉胸口,反过来体贴地替林芯捏了捏肩膀。 林芯强笑着应了一声,心里却是惊起滔天骇浪,果然如那人所说,叶折风体内的孤残蛊子蛊已经在心口处筑巢。 对方手里养着母蛊,只要他们想,立刻就能让子蛊暴动,咬穿叶折风的心脏,要了他的命! 想到这里,林芯只觉得眼前一黑,摇摇欲坠。 “娘,早些休息吧。” 叶折风命下人打来热水服侍林芯歇息,却是不动声色地将她的异样记在了心中。 翌日清晨,待叶折风离开武安府,林芯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了指定见面的茶楼。 厢房中,一个平眉阔眼的女子正坐在席间等候。 若是云苓在此,定会一眼认出此人便是当初端午龙舟宴上,曾被她抓获过的婢女白露。 看到林芯,她微微一笑,“林师父来了,不知您考虑的如何?” 林芯一夜未睡,双眼遍布红血丝,“楚云菡在哪儿,我要见她!她为什么要给风儿种蛊?” 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个自己疼爱了多年的徒儿,竟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儿子的体内种下如此可怕的蛊虫! 楚云菡手中的枯残蛊是哪儿来的?她这样做到底想干什么? 林芯无比震惊,又百思不得其解,满心冲斥着被背叛的愤怒与痛恨。 白露神色没有任何波动,只是道:“林师父放心,叶公子毕竟也算得上小姐名义上的师兄,只要林夫人乖乖配合,我们也不想伤及叶公子性命。” 林芯又怒又怕地看着她,咬牙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白露唇角的笑容加深了些许,“林师父只需按照吩咐我的吩咐紧盯住靖王府,将靖王妃的情况及时上报便可,后面我会要求林师父见机行事。” “只要林夫人愿意配合,半月后我们自会将叶公子体内的蛊虫引出。” 盯着靖王妃?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林芯面色惨白,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头,指甲狠狠刺入掌心。 内心挣扎煎熬了半晌,她终是艰难地开口,“好……我可以答应你们,但你们要说到做到!” 见她答应下来,白露眼眉舒展,笑道:“自然一言为定。” 办妥了事情,白露悄无声息地回到府中,向楚云菡和莲夫人复命。 “夫人,小姐,林芯那边已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莲夫人神色无波地点头,淡淡应道:“嗯,你继续与她接头便是,切记不要暴露行踪。” 厢房内,楚云菡正面色铁青地坐在镜子前小心翼翼地上药,此刻她的脸是文字意义上的铁青,甚至还有几处隐隐发紫的淤血。 闻言,她不由的咬牙切齿地恨恨道:“早晚要让那个贱人好看!” 杀千刀的楚云苓,昨日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她动手,把她的脸弄成这副模样。 那些围观的百姓们碍于靖王夫妇之威,居然没有一个人指责云苓的不是。 她那个糊涂老爹也是,惊讶地询问一番后,得知是云苓动的手立马就没了声。 还嘟囔说什么“既是她干的,那爹也没辙,你回房多抹点药吧。” 楚云菡气了个半死,恨不得将云苓千刀万剐。 莲夫人不悦地微微皱眉,有些不满楚云菡的冲动。 “你总是这般沉不住气,明知她的性子怎样,偏要在这个时候招惹她,龙舟宴上的亏还没吃够么?待我们得手后你想怎样就怎样,如何连几日光景都等不得?” 楚云菡不情不愿地低下头,“娘教训的是,菡儿以后不会了。” 她实在是没料到,对方的张狂跋扈已经到了如此不可一世的地步。 看着镜中自己那微微歪掉的鼻梁骨,楚云菡眼神沉了沉。 那贱人对她做的种种,她早晚要十倍报复回来。 首先就从她生的两个贱种身上讨几分利息! 第 322 章 不就是寄生虫么 靖王府,今日春光正好。 云苓懒懒地躺在藤椅上,身侧是近来愈发肥胖可口的虎妞。 虎妞半身趴在她怀里,云苓慢悠悠地给它顺毛挠痒痒,虎妞舒服地眯着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叶折风站在云苓面前,缓缓低声将昨晚回府后的事,以及林芯今早的动向一一道来。 “昨晚的一切就是这样,今晨我娘去了一间茶馆,与她见面的人是之前那个婢女白露……” 自从上次发现林芯和楚云菡往来后,他便一直按照云苓吩咐,紧盯着林芯的动向。 万万没想到,她如今更是与莲夫人身边的婢女白露有所接触。叶折风神色凝重,忧思重重,心下担心母亲会被对方所利用。 云苓眯了眯眼,点头道:“我知道了,接下来继续盯着她。” 抬手见掌心一大撮白色的虎毛,她嫌弃地将掉毛的虎妞推开,朝叶折风招招手。 “折风,你随我来,我替你做个全身检查。” 命十九拿来银针,云苓让叶折风脱掉上衣,细细地检查了一下他全身的情况后,不由得微微皱眉。 左臂伤口恢复的很好,也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 “昨天她按压那处穴位时,你觉得剧痛无比?” “这里。” 叶折风抬手放在心口某处,云苓在周围扎了一圈,心脏功能也一切正常。 片刻后,云苓收起银针,低声吩咐了一句,“冬青,你去请武安公他老人家来一趟靖王府。” 她擅长的是新世纪现代医学,对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情况了解有限,必要的时候,还是得请武安公这位行走的百科全书来诊一诊。 武安公得到消息,第一时间抵达了靖王府。 云苓说明原因后,问道:“武安公,依您老人家看的话,折风会不会也中了类似魂消香之类的毒药?” 这个时代有些药物是需要引子,才会引发中毒症状的,武安公对此颇有研究。 武安公拧起眉头,“唔……俺瞧着不大像。” 他仔细翻看了叶折风的眼睑和舌苔等,在各处穴位经脉摸索了半天,半晌后脸色微变,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不妙啊,看这小子的情况极有可能是中蛊了!” 云苓好奇地道:“中蛊?” 蛊术,对于云苓而言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词。 她上辈子生长在二十三世纪,曾经翻阅历史文献的时候,在资料中看到过相关记载介绍。 听说这是旧世纪里,少数民族中流传的一种神秘巫术,什么效果都有,记载的玄乎其玄,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云苓闲暇的时候,也出于兴趣上过相关的选修课,但纯粹是为了找乐子打发时间。 对于组织人员来讲,所谓的蛊术并不具备研究价值,因为从本质上来讲,可以归结为利用寄生虫对人体诱发病症危害。 她们拥有着精神力,只要不是微生物,杀死这种小型寄生虫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甚至连驱虫药都不用打…… “武安公,折风中的是什么蛊啊?中了又会怎么样?” 云苓头一次见到活的旧时代寄生虫,不免有些小兴奋,忍不住发出好奇的疑问。 与她的平淡表现相反,武安公紧紧皱起眉头,神色凝重地让叶折风配合着做了多处检查,并扎取了他胸口、四肢、口鼻等多处血液查看情况。 良久之后,武安公的脸色越发凝重,目光也露出无法抑制的惊讶和担忧。 “枯残蛊……他中的是枯残蛊!” 见他神色如此,叶折风不由得也有几分紧张,“义祖父,枯残蛊是什么?” 武安公语气沉重,“这是南疆最知名也最致命的十种奇蛊之一!” 枯残蛊,通常分为母蛊和子蛊,且一只母蛊只会诞下一只子蛊。 子蛊幼年期靠吸食人体血液为生,破卵而出后喜欢在人体的心脏处筑巢。 两只蛊虫处于一定范围内,若主人引导母蛊发出不同的叫声,可安抚或着刺激子蛊产生不同的反应。 “苗人中有些蛊术高手,经常会用枯残蛊折磨中蛊之人,令其痛不欲生。想要解蛊,必须靠母蛊的叫声诱导子蛊离开人体才行,若是强行用药或施针,便会致使子蛊狂暴,致使中蛊者被噬心而死。” 武安公叹息一声,面色凝重。 “就连苗人自己都极为痛恨鄙夷饲养枯残蛊的人,没想到她们竟弄来这等凶险的蛊虫,养在了风儿身上!” 叶折风也神色微变,很快就想通了自己体内的蛊虫从何而来,定然是楚云菡帮他娘所制的伤药有问题。 “她们这样在我身上埋一手,想必是意图以我的性命为要挟,以对王爷和王妃不利!” 云苓却是眨眨眼,发出了好奇的声音,“有这么神奇?我听说还有那种,能让一个人死心塌地爱上另一个人的情蛊,这也是真实存在的吗?” 要真有的话,回头她也搞来玩玩看。 武安公正愁的想抠脚,却见云苓毫不紧张的模样,多少有些没心没肺,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苓丫头,你师承仙人,莫非有办法驱除风儿体内的蛊虫?” 云苓实话道:“我不会驱蛊虫,但我会杀寄生虫,想来都是一样的吧。” 用药和施针都会让蛊虫狂暴的话,那只要用精神力在一瞬间将其杀死就好了。 武安公松了口气,又亮起眼神,“倘若你有法子的话,便快快将风儿体内的蛊虫引出来吧,俺要好好研究一番!” 枯残蛊极难饲养,万金也不一定能求来一对。 明明是万分凶险的蛊虫,可听到云苓的话后,武安公的心立马就落回了肚子里。 他直觉有这丫头在,什么疑难杂症、剧毒奇蛊都不是问题! 云苓点点头,看向叶折风,“法子很简单,但第一次会有些痛,你尽量忍忍。” 她要将精神力探入叶折风体内,对方必然是要吃一遭苦头的。 这话听起来有些怪,叶折风面色微僵,“……” 武安公正色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云苓,期待她会展露出什么从没见过的新奇手法。 只见云苓拿起几根银针,装模作样地朝叶折风胸口的穴位扎去。 随后他便突然感觉头脑一阵剧痛,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银针落下去的一瞬间,云苓的精神力飞快地在叶折风体内极速游走,很快在他心脏处察觉到了一道极其微弱的生命活动迹象。 锁定了那只小小的寄生虫以后,她毫不犹豫地将其在一个呼吸之间秒杀。 待叶折风从剧痛中回过神来,只听得云苓轻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了,完事儿了。” “啊?”叶折风神色一懵,语气不敢置信,“已、已经解决掉了吗?” 很难以想象,体内那只刚才被武安公描述凶险万分的蛊虫,他还没来得及感到紧张害怕,就已经被解决掉了。 说来奇怪,王妃明明扎的是他胸口,为什么刚才头那么疼啊? 武安公也瞪大眼睛,拔高声音道:“苓丫头,你把蛊虫驱逐出来了吗?快让俺看看在哪!” “您想看蛊虫?那等下我给折风熬一碗除废排毒的清肠药。” “熬清肠药做什么?” “啊这……那虫子已经死了啊,只能是等他拉出来了。” 叶折风:“……” 武安公:“???” 第 323 章 就你们俩了 “蛊虫死了?” 武安公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再次去按了几处叶折风胸口的穴位,却见对方面色如常,没有感到丝毫疼痛。 武安公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觉有些心碎,“那可是万金都难求一对的枯残蛊啊!就这么死了?” 他知道云苓这丫头本事不凡,但没想到她会这么厉害,甚至都没看清楚她都做了什么,那蛊虫就已经当场去世了。 云苓吃惊,“什么?这虫子居然值一万两黄金?” “可不是,这枯残蛊虫不仅数量珍稀,还极难培育,饲养存活率更是不足百分之一。” “您早说啊……” 云苓听完武安公的阐述,也有些惋惜,早知道她刚才就控制力量,让蛊虫的自我意识陷入瘫痪了。 她后悔自己手太快,痛失万两黄金,但蛊虫已死,现在只是一团残躯废物了。 枯残蛊的蛊虫寄生于人体器官的内脏壁上,死亡后便会自然而然地随着肝肾脏的代谢,在排便时离开体内。 云苓一碗除肺排毒的药下去,叶折风在茅厕里蹲了整整一个时辰,腿软的险些站不起来。 武安公遗憾完,也没了研究蛊虫的兴致,毕竟他真的不想点着煤油灯在茅坑里找屎。 那价值黄金万两的年幼小蛊虫,还未能一展神威,就这样含恨长眠于靖王府的茅厕深坑中。 它毫无生机地躺在那里,弱小无助且可怜,只有几只苍蝇围绕着它凄厉地哀歌。 * 除掉了体内的凶险蛊虫,叶折风精神状态好了不少,就是虚脱的脸色有些发白。 看着云苓,他神色愧疚,语气中夹着几分对林芯的失望。 “王妃,我娘她不听劝阻与楚云菡往来,给了对方可趁之机险些酿成大祸,您接下来有何吩咐?” 云苓垂眸思索了片刻,“暂时先什么都不要说,让她继续和老白莲的人接头吧,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件好事。” 武安公赞同地点点头,“没错,若能借她之口给突厥细作传递假消息,俺们行事也方便许多。” 他对这个徒儿已经失望到了极点,如今又气又怒,要不是眼下得顾全大局,他非和对方断绝师徒关系不可! 林芯一直都不是他满意的徒弟人选,都是对方当初苦苦哀求,又看在义子的面子上,他才勉为其难地收了这个徒弟。 结果这么多年以来,光顾着用“武安公之徒”和“靖王师娘”的名号行走京城,实事反而没做出几件。 叶折风点点头,沉声道:“一切都听王妃和义祖父的,我会继续盯好娘亲。” 云苓接下来的首要计划是将两个孩子和岑嬷嬷等人送出城外,京城不会平静多久了,到时候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温泉山庄。 不过近来暗中盯梢靖王府动静的人不在少数,莲夫人一行更是虎视眈眈,她没有急着轻举妄动。 温泉山庄中有着他们最大的秘密,绝不能轻易暴露,被对方有所察觉。 萧壁城走后,她便苦思起稳妥保险的方案,不过莲夫人等人似乎比想象中要急不可耐,没有给她太多的思考时间。 萧壁城离开的第五日,叶折风脚步匆匆,神色凝重地回到靖王府报信。 “王妃!今晨有人举发瑞王殿下与突厥人勾结,并在早朝时呈上罪证,他们应当要有大动作了!” 云苓眼皮一跳,在电光火石之间洞悉了贤王等人的算盘。 “看来他们想把谋反的黑锅扣在瑞王那个大傻子身上。” 朝中大臣当众举发瑞王后,朝廷随后便派人去搜查瑞王府,果不其然在书房中发现了与突厥人往来的信件,坐实了他通敌卖国的罪名。 正是因为他将军机密要透露给突厥人,绥城才会不到三日便失守! 此消息一传出,京城上下一片哗然,愤慨情绪高涨,种种矛头直指瑞王。 昭仁帝气的当晚就病倒了,一连两日都没上早朝。 那些藏匿在宫里的暗卫,传递消息的次数也骤减大半,云苓基本可以确定宫里怕是已经出事了。 果不其然,叶折风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靖王府时,面色凝重。 “王妃,宫里的局势已经被安亲王一党所掌控,如今外面街上多了许多巡城守卫,百姓们都疯传瑞王殿下要逼宫造反,京城上下皆是人心惶惶。” 但他们知道,早在被举发谋逆的那天,瑞王就已经被贤王一党软禁在府中了。 那个一头雾水的大傻子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云苓沉着脸点头,“他们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调走萧壁城,然后把逼宫谋反的罪名扣在瑞王头上,贤王再以拨乱反正的形象出现,名正言顺地接手皇位。 叶折风担忧地道:“王妃,如今有不少官员正私下将家眷送出城外,想必过不了多久贤王一行人便会关闭城门,到时候再想离开就难了。” 云苓知道,必须尽快将孩子送走了。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林芯神色慌张地前来拜访,匆忙解释了一番来意。 她是按照白露吩咐,特地来劝说云苓把两个孩子送走的。 “瑞王既然私下勾结外敌,有谋反之意,必定对靖王府有所忌惮。如今壁城出征不在京中,当尽快将两个孩子送走才是,以免瑞王的人意图对你们不利!” 说完这句话,林芯略有些心虚地别开眼睛,心跳飞快加速。 云苓眼神不变,心下微动,面上紧张无措地开口。 “我正与折风商议此事,林师父与我想到一处去了。但他们断不可能轻易放我出城,还求林师父助我一臂之力,和折风帮我把孩子们护送出城!” 林芯见她答应下来,微松了口气,“王妃不必担忧,此事交予我便是。” 云苓感激地看着她,“多谢林师父出手相助,那今晚便立即动身吧,我怕他们有所怀疑,还请林师父尽快帮我安排两辆马车。” “我这就去办。” 林芯点点头,很快走出了靖王府。 行至门口,她眼神复杂地回头看了眼大门,压下心底的愧疚,毅然坐上马车向茶楼而去。 待林芯走后,云苓第一时间叫来了陆七,在他耳边低语吩咐了几句。 陆七面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王妃放心,属下拼了性命也定会保护好两位小公子!” 随后他遵照云苓的吩咐,悄悄地来到归田居的猪圈前。 圈里养着两只肥头大耳的家猪,正是当初云苓被诊断出怀孕时,太上皇特地赏赐下来的那一对小乳猪。 两只小乳猪经过陆七的精心照料,如今长势极为肥美,前不久更是诞下了八只可爱的小猪崽。 陆七扫视了一圈,选中了两只看起来跟大宝二宝差不多大的猪崽。 “就你们俩了!” 第 324 章 总算是送上门来了 “哼唧哼唧!” “吭哧吭哧!” 陆七放了一碗加了料的奶在地上,两只小乳猪吃完后很快就香甜地睡了过去。 他抱起两只白嫩的小猪崽,结结实实地裹在了襁褓中。 * 晚间时分,云苓将岑嬷嬷和冬青叫到厢房里,郑重仔细地交代了接下来的计划之事。 “一会儿林芯安排的马车到了以后,嬷嬷和冬青出了城便向东走,折风会带领其他暗卫护送你们,半路上也会有温泉山庄中的人接应。” 等她们走后,再让陆七和十九乔装打扮后,带着大宝和二宝出城向南走,前往温泉山庄。 “你们要防备好林芯,千万不可向她透露任何消息。” 岑嬷嬷慎重地点头,“老奴记下了。” 冬青却是着急地看着云苓,他们全都走了,靖王府里不就只剩下王妃一个人了? “王妃,我们全都走了的话那您怎么办?让嬷嬷先走便是了,奴婢要留下来和您共同进退!” 云苓听完后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她,“你还是快走吧,你们都留在这里我才会进退不得。” 冬青:“……” 她噎了一下,泪汪汪地看着云苓,怎么感觉好像被王妃嫌弃了呢? 这时门被推开,陆七抱着两个裹着小猪崽的襁褓走进来,分别交给了岑嬷嬷和冬青。 “林芯安排的马车已经到了王府门口,它们俩吃了王妃的药,至少能睡上一个多时辰,千万小心些别被林芯发现了!” 冬青瞟了眼襁褓里流着口水睡的正香的小乳猪,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临走前,她看着云苓的目光仍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云苓神色微软,温声安慰道:“你放心吧,我一个人留下来不会有事的,他们接下来定然会借口召我入宫给父皇治病。” 她前后救过糯儿和贤王妃两次,贤王若是还存有一分良知,便不会轻易动她。 “何况我还有仙尊师父相护,他们奈何不了我什么的。” 听到这话,冬青才勉强放下心来,一步三回头地抱着襁褓离开了揽清院。 靖王府外,两辆不起眼的马车正静静停在路边。 叶折风掀开车帘,低声道:“嬷嬷,冬青,快上车!” 一辆马车只能容纳两个人,林芯站在不远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二人怀里的襁褓上,内心挣扎。 但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怀揣着不安,心神不宁地上了后一辆马车。 车辙滚动,马车缓缓驶出城门,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下。 靖王府中,云苓双眸轻闭,面色沉静,正处于冥想状态中。 虎妞在一旁眨巴着大眼睛看她,不吵也不闹,肥胖的身躯占据了大半张床榻。 精神力缓缓蔓延开来,整个靖王府及周围每一处角落都被云苓锁定。 庭院里飞扑而起的麻雀,房檐上敏捷奔跑的黑猫,通通都处于她的感知中。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不属于靖王府势力范畴的生命特征终于远去消失,云苓方才平声开口。 “都出来吧。” 她话音落下,房檐上悄无声息地跃下十名暗卫,背后均是一杆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冰冷鸟铳。 “你们护送陆七和十九离开,出城向南三里地后便会有人接应。” “倘若路上遇袭,不要犹豫立刻开枪,但若是开了枪,务必将来者全部射杀,不准留活口!” 虽然老白莲的注意力已经被叶折风所引去,为以防万一,云苓还是做了多手准备。 十个暗卫气势肃杀,语气冷冽。 “是!” 云苓微微点头,将两个睡的不知昏天黑地的讨债鬼抱出来,这次她并没有强行屏蔽儿子的精神力。 她怜爱地摸了摸孩子的脸蛋,方才略带不舍地交给了陆七,这傻小子平日里做事虽然总缺根筋,关键时刻倒是从不掉链子。 十个火枪手暗卫全部派去护送两位小公子了,陆七心底有些担忧云苓的安危。 但他明白,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小公子安全送到温泉山庄中。 “属下定不辱命,王妃您一个人在府中可千万要保重。” 云苓目送他们一路悄然离开,直至超出精神力的感知范围外,方才回到揽清院中。 昏黄的烛光不停跳跃,纸窗上映照出云苓纤细的身影。 萧壁城已经走了五日,按照约定的计划,此刻他差不多应该脱离队伍悄悄往回赶了。 送走了孩子,孩他爹也不在府内,不免感觉屋内空旷寂寥的有些令人窒息。 仿佛是感知到云苓的情绪,虎妞艰难地从床榻上翻了个身,抖着一身肥美的肉,踩着猫步走过去蹭了蹭云苓。 “喵嗷呜~”我很强,我会保护你的! 云苓用精神力感知了一下,读懂虎妞的意思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怒搓了一番虎头。 “胖成这样,不指望你派的上用场,别拖后腿就行了。” 虎妞不满地叫了一声,龇牙咧嘴地显现了一下自己的爪子和尖利的牙齿。 “嗷嗷呜!” 他虽然很胖,可是他很强! 云苓把它推到一边,埋头捣鼓起自己早前准备好的药物和暗器来。 “好久没出行过任务了,也不知道身手退步没有……算了不想那么多,来了就是干。” 喃喃地说完,她将所有负面情绪都抛之天外,面色逐渐肃冷起来,漆黑双眸冷静中没有丝毫波澜。 虎妞忽地顿住脚步,身上的虎毛微微炸起来,略显紧张地盯着云苓,金色瞳孔中有几分警惕疑惑。 它敏锐地感觉到,眼前这个平时总是笑眯眯的雌性两脚兽,似乎一下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倒是像极了北秦皇宫里那个救了它的暴躁雌性两脚兽一样,让它本能地感到害怕。 * 城外,天色墨黑。 月亮半隐于乌云中,初春的深夜令人感到寒冷刺骨。忽明忽灭的纸灯笼将路照亮,马车静悄悄地在官道上行驶着。 行至城外的一家客栈前,数十个鱼贯而出的兵官忽地鱼贯而出,将前路牢牢堵住。 为首的人气势汹汹,“都停下来,不许动!” 车厢里,冬青倒吸一口冷气,紧张地往旁边靠了靠。 “嬷嬷,我害怕。” 岑嬷嬷面色镇定地按住他的手,“不用怕,有叶公子在,王妃从不做没有把握的计划。” 冬青点点头,心下还是有些紧张,抱着襁褓的手不由微微用力。 “哼唧哼唧……” 沉睡中的小乳猪被扰了美梦,不满地蹬了蹬猪蹄儿。 叶折风勒住马,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周围,心底微微一沉,极力压下愤怒和失望的情绪。 娘到底还是选择出卖了王妃…… 客栈内,白露低声道:“他们总算是送上门来了。” 在此守候了许久的楚云菡忍不住弯起唇角,眼神透出迫不及待的兴奋和喜色。 “娘!快把他们拿下,我早想看看那枯残蛊的威力如何了,若是有趣,回头在那贱人的儿子体内也养一只!” 莲夫人微微颔首,素来平淡无波的脸难得有几分笑意,修长的手指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盒。 “枯残蛊极为难得,娘手里也只有这么一对。” 她倒是还有另一种更厉害的蛊,不过那是给楚云苓准备的。 第 325 章 猪突猛进 楚云菡面露几分失望,惋惜地道:“这样难得的蛊虫,给叶折风用真是浪费了,若是用在那贱人身上多好。” 就算不用在楚云苓身上,能用在她的孩子身上也是极好的。 莲夫人淡淡道:“你不要小看叶折风,他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武功仅在靖王之下,只要我们拿捏住他,其他人都不足为惧。” 教授靖王武功的师父便是叶折风的父亲,叶折风也于武学上天赋出众,只是敌不过靖王天资卓绝,一直被掩盖住了光芒,但同样不可小觑。 “何况叶折风身份特殊,若是将其俘虏,也大有作用。” “娘说的是。” 楚云菡受教地点点头,与白露一左一右地跟着莲夫人起身走出了客栈。 客栈大门前,两辆马车已经被前后紧紧包围住。 “把车里的人通通抓起来!” 随着领头人的一句话,数十个人拔出闪着寒芒的刀,气势汹汹地靠近车厢。 叶折风脸色一沉,喝道:“保护好马车!” 他一声令下,随性护送的护卫们也都拔剑迎战,寂静的夜里很快响起刀剑相交的碰撞声,与马儿惊乱的嘶鸣。 趁着暗卫们御敌的空档,叶折风从怀中事先准备好的信号烟火,迅速地拉下了引火绳。 刺耳的爆炸声响过后,夜空中燃起一朵绚丽的火色烟花,将一小片天空照的亮如白昼。 楚云菡见状,冷笑道:“竟还妄想搬救兵,还不快速速把他们都给我拿下!” 莲夫人也微抬下颚,高声道:“只要你们乖乖束手就擒,便不会伤及你们的性命。” 面对敌人更加迅猛的攻势,叶折风抿紧嘴唇,手下的动作更加迅猛,将马车保护的密不透风。 被安排接应他们的暗卫离这里有段距离,看见烟火后应该很快就能赶过来。 冬青透过车窗看见楚云菡的身影,惊疑不定地道:“天哪!莲姨娘和二小姐竟然都是贤王一党的人,那国公府岂不是危险了?” 云苓没有随意透露楚云菡母女突厥出身的消息,只告诉了冬青和岑嬷嬷,背后真正谋反的人乃是贤王。 眼看自己这边多出快一半的人都没能攻下马车,白露不由得沉下脸,厉色地看向林芯。 “想保你儿子的命,还不快动手!” 话音落下,一直没吭声的林芯顿时慌了阵脚。 她咬咬牙,目光复杂地从衣袖中拿出一包药粉,猛地朝后面地马车以及靖王府的侍卫们洒去。 “不好,是软筋散!” 叶折风等人面色微变,下意识地捂住口鼻,瞬时给了敌方可趁之机。 冬青捂着鼻子,却被特制软筋散刺鼻的气味熏的眼泪直流,不停 咳嗽。 如此大的动静,吵的襁褓里的两头小乳猪渐渐恢复意识,低声叫唤了两下,却淹没在剧烈的打斗声中。 这一个呼吸间的功夫,冬青手里的襁褓便被突破重围的白露猛地抢走,林芯也趁机夺过了岑嬷嬷怀里的另一个襁褓,她抢完后慌乱地推了一把岑嬷嬷,后者险些从座位上跌下去。 冬青眼疾手快地扶住岑嬷嬷,又惊又怒地看向林芯。 “林师父!你、你竟然……” 虽然王妃早叮嘱过要防备林芯,但冬青还是万万没想到,林芯竟然会在关键时刻反水。 林芯煎熬的面色中闪过痛苦和愧疚,“我也有苦衷,我也是无奈为之……” 叶折风强忍着愤怒的情绪迅速退回马车前,反手将一个白瓷药瓶扔进了冬青怀里。 “王妃配置的药丸,赶快吃了它,能解大多数软筋散和迷药的药性!” 冬青又气又怒,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手脚发软地拿起瓷瓶服下一颗药丸。 难以想象,倘若她们怀中抱着的是真正的两个小公子,后果该有多可怕! “快!快把两个小贱种抱过来!” 见终于得手,楚云菡神色中迸发出无法掩饰的快意和欣喜,眸带恶意地粗暴抢过林芯手里的襁褓。 她兴奋地想着要先怎么给这两个小崽子点颜色看看,却忽然听得一道猪叫声响起。 “哼唧哼唧~” 楚云菡愣了愣,以为自己高兴的出现了幻听,又被蠕动的襁褓拉回现实。 她心里涌上几分不妙的预感,下一秒便见襁褓里忽然露出一个粉嫩椭圆的猪鼻子,还挂着疑似鼻涕的水光。 “哼唧吭哧~” 楚云菡纤细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瞳孔骤缩,双手微微颤抖地将襁褓翻开。 随后,赫然与一只肥头大耳的小乳猪四目相对。 这画面的冲击感过于强烈,楚云菡足足愣了三个呼吸,方才崩溃地尖叫出声。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巨响,双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尖利的指甲刺入柔软的布料中。 莲夫人面色微变,沉声道:“怎么回事?” 话音落下,她刚凑过去要一探究竟,便见楚云菡怀里突然飞跳出一只年幼乳猪。 “嗷嗷嗷!!!” 小乳猪被楚云菡的指甲刺痛,当即发出哀嚎惨叫,剧烈地挣扎摆动起来。 四只蹄子一蹬,重重地在楚云菡脸上踹了一脚,恰踢中她被云苓一拳打歪了的鼻梁。 “啊!” 楚云菡惊叫一声吃痛地捂住鼻子,怀里的小乳猪顿时跳了出去,惊慌失措地奔逃进了夜色下的山林中。 看到这幕,莲夫人素来淡定的脸也出现了几丝明显的裂痕,迅速扯开了白露怀里的襁褓。 果然也是一头小乳猪! “吭哧吭哧!” “……” 想到自己谋划这么久,在京城郊外的客栈里守了大半夜,最后就抓到两只猪,莲夫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楚云菡几乎气的七窍生烟,往日温柔娴静的模样被撕了个粉碎。 “居然敢耍我们……那个贱人!我一定要杀了她!” 看着那头猪,她仿佛能感受到云苓那明晃晃的嘲笑之意,当即气恨的抽出身后侍卫的剑就要朝另一只小乳猪刺去。 “嗯嗯嗯嗷嗷!” 白露怀里的小乳猪却也跳出了襁褓,方才亲兄弟的惨叫引起了它的极度惊慌,落地后便朝着楚云菡一个猪突猛进撞过去,慌不择路地四处逃窜。 楚云菡抬步便被飞奔而来的乳猪绊了一脚,失去平衡后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啊!” 她只觉得鼻子一阵剧痛,好像磕到了块石头上,又有两股热流缓缓渗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白露神色一惊,“小姐没事吧?” 她赶忙上前扶起楚云菡,却见对方受伤的鼻梁这下不仅歪斜,还变塌了不少。 第 326 章 莲夫人破大防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息之间,空气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亲眼目睹这未曾设想过的画面,楚云菡手下的人皆是傻了眼,甚至一时间忘记了继续进攻。 楚云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对云苓的杀意在瞬间达到了顶峰。 她气急败坏地看向林芯,“说!是不是你背地里透露了消息给楚云苓那个贱人!” 林芯也傻了眼,“没、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话音落下,只听远处数道马蹄声响起,迎面数十名黑衣暗卫正飞速靠近,是靖王府的援军到了。 莲夫人沉下脸色,“速速将他们全部拿下,不许让他们逃了!” 她目光阴冷地看了林芯一眼,也顾不得那两头猪了,迅速从衣袖中拿出了那个养着母蛊的瓷盒子,和一支造型古怪的虫笛。 “呜……” 莲夫人吹响虫笛,随着怪异的乐调响起,一动不动的母蛊也跟着发出阵阵有节奏的鸣叫声,在黑夜里极为刺耳。 她紧盯着叶折风,却见对方脸色没有丝毫痛苦之色,手下动作更没有停滞半分,转瞬间就斩杀了一人。 莲夫人终于有些慌了,她变换了吹奏的曲调,母蛊的叫声也变得凄厉暴躁起来,开始在瓷盒中四处爬动。 可叶折风依然不为所动,他冷笑一声,“别白费工夫了,王妃早已洞悉了你们的全部计划,今晚不过是将计就计引你们出动罢了。至于你养在我体内的枯残蛊,也早就被王妃所除。” 听到这话,莲夫人终于彻底破防,瞪大的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她面容狰狞地厉声质问,“怎么可能?她是怎么发现的,她又怎么会除得了枯残蛊!” 没有母蛊,楚云苓拿什么来除掉子蛊的? 叶折风不答,只是持剑朝莲夫人等迅猛攻去。 “夫人小心!”白露惊呼一声,第一时间将莲夫人拉开。 叶折风虚晃一枪奏效,迅速拉起跌坐在地上已经傻掉的林芯,没有任何恋战地准备撤退。 双方人马差不多,他不打算在这里死战,温泉山庄的每一个将士都会使用鸟铳,是眼下难得的人才。 倘若有人折损在这里,得不偿失。 白露的面色陡然变得狠戾,“哪里跑!” 她武功不俗,当即抽出腰间软剑,朝着林芯的脖子狠狠刺去。 叶折风面色一紧,迅速持剑拦下她的攻势,顺势回身一刺,刺穿了白露的肩胛骨,后者吃痛地后撤几步。 然那软剑虽然被打偏,却还是擦着林芯的脸侧而过,锋利地削去了她的一只耳朵。 林芯惨叫一声,痛苦地捂住鲜血淋漓的右侧脸。 “啊——!” “娘!” 叶折风大骇地喊了一声,瞥了眼身后的白露,咬牙迅速将林芯推入了马车中。 “掩护马车撤离!其余人后面跟上,切勿恋战!” 厉声吩咐完,他狠狠地在马腿上抽了一鞭子,两辆马车在众侍卫的掩护下跌跌撞撞地离去。 莲夫人手下的人折损了好几个,地上还躺着不少哀嚎叫唤的,她看了眼白露的伤势,阴着脸没有再下令追捕。 竹篮打水一场空,楚云菡接受不了如此挫败,有些崩溃地道:“娘!竟叫那贱人把我们摆了一道,接下来可如何是好!” 蛊虫不明不白地死了,没能俘虏叶折风母子,那两个孩子也没抓到。 “回去处理一下白露的伤势,带上人直接去靖王府。”莲夫人深吸一口气,目光阴郁地道,“顺便通知宋鹊羽,京城的城门现在可以封了,她送走了孩子又如何,自身还不是插翅难飞!” * 靖王府,云苓一夜未睡。 她静对着红色陨石冥想了一晚上,确保精神力处在最充沛的情况。 在看到城外夜空上方那一抹绚丽的烟火时,她便知道莲夫人母女定然选择了去拦截叶折风。 如此一来,陆七那边进展的万分顺利,十名火枪手在天未亮时便回到了靖王府中。 “夜一,温泉山庄里收到王爷那边的消息了么?” 夜一是靖王府影卫队里的人,平时和其他暗卫一样隐匿于暗处,极少露面。 温泉山庄的试炼中他表现出色非凡,被萧壁城提升为小队的影卫长,号令带领数十名暗卫。 这几个月以来,他和叶折风一明一暗,平日里负责京中消息的传递与整理。 如今叶折风不在,她这边的消息情报网就全靠夜一负责了。 云苓面前单膝跪着的男子摇了摇头,冷峻的面容有几分担忧。 “回王妃,暂未收到消息。” 云苓缓缓点头,吩咐道:“你继续盯着京城里的消息吧。” 她心底有一丝沉重,按照约定好的计划,萧壁城在与乔烨调换身份脱离队伍后,会给温泉山庄发一封密信,最终在那里与叶折风汇合。 如今这么多天过去了,他的密信应该已经到了才对。 难道呆子遇到了什么事? 不等云苓多想,没多久后夜一又去而复返。 “王妃,今日城门已经彻底关闭,不许任何人出城,并实施宵禁,眼下外面街上全是巡逻的叛军。” “镇国公府、文国公府、以及三品以上官员的府邸全都被重兵把守。” “皇宫加派了兵马人手,消息传递艰难,如今暂不得知宫内具体情况。” 夜一刚汇报完最新情况,夜七便如一道鬼魅似地飘入房中,语气急切。 “王妃,楚云菡母女带着人来靖王府了!” 云苓眸光动了动,多了几分兴味,“我去会会她们,你们几个都藏好了,看我手势行动,没让你们动的话别随便开枪。” “对了,再派两个人去盯着爱德华,别让他出房间。” 夜一和夜三低沉应了一声,飞速跃上房檐,几个呼吸间就消失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未在房间里出现过。 萧壁城不在,楚云菡带领着手下的人直接硬闯靖王府,一路上气势汹汹,如入无人之境地来到揽清院。 踏入院中的时候,云苓正半躺在藤椅上,右手边的石桌上是一壶冒着热气的茶和一盘点心。 看见楚云菡,她挑了挑眉,高声道:“几天不见,你鼻子怎么歪成这样了。” 第 327 章 老虎不发威别当是胖猫 这话戳到了楚云菡的痛点,她下意识捂住鼻子,目光扭曲地看向云苓。 “姐姐似乎对目前的处境还没有清晰的认知,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靖王妃呢?” 楚云菡开口,声色阴森,语气中蕴含着压抑的怨毒。 “你我之间的新仇旧恨,今日是时候一并清算了,如今周帝和太上皇都自身难保,可别指望他们还能护着你!” 龙舟宴上的屈辱是她十七年生涯中的最大转折,若不是楚云苓那一脚,她就不会名声尽失,从瑞王侧妃变成上不得台面的妾室。 丢了京城第一才女美人的名号不说,还沦为京城笑柄,不得不忍气吞声自敛锋芒。 这一切,她都要数十倍的讨回来! 云苓将手中茶杯放下,磕出重重一声响。 “你怎么老是喜欢哔哔赖赖,看来我上次应该把你的牙打掉才对。” 要动手就动手,开场哪儿来这么多垃圾话,放到出行任务的时候早死八百回了。 楚云菡淬毒的目光冷厉,阴森地笑了一声,“我倒要看看姐姐还能嚣张到几时!” 她轻轻拍了拍手,立刻有数名叛军持刀涌入揽清院,将云苓包围在其中。 与此同时,夜一等暗卫第一时间抬起鸟铳,数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楚云菡的头。 看见云苓背后的手势,夜一低声道:“先不要轻举妄动。” 身旁的夜七微微点头,目光紧锁住楚云菡的身影。 只要王妃一个进攻的手势,十把鸟铳立刻就会把她射成筛子。 云苓斜眸扫视一眼,精神力在呼吸之间把整个靖王府笼罩,前院不断靠近的叛军,房檐上一动不动的夜一等人,皆是被精准锁定住。 "居然带了这么多人来,你就这么怕抓不到我?" 约莫五十人左右的叛军,皆是身强体壮训练有素,精神活跃程度高于普通人。 想用精神力一击毙命还做不到,但消耗大半精神力的话,能够使其全部陷入一刻钟的昏迷。 有了仰仗,楚云菡眉目间多了一分的得意的傲色,“姐姐可是怕了?你若肯下跪磕头向我求饶,我倒是可以考虑接下来让你少吃点苦头。” 云苓瞥她一眼,懒懒地开口,“我娘就生了我一个女儿,别张口闭口姐姐的喊,你自个儿没妈么?” 楚云菡气结,恨恼道:“嚣张什么,等下我看你怎么张狂!白露,给我把她绑起来,先掌嘴一百!” 贤王有令,不许她们伤及云苓性命,但就算一时半会儿不能杀她,也要先讨几分利息才行。 她最恨的就是云苓那张毒辣的嘴,恨不得她变哑巴才好。 楚云菡一声令下,白露悄无声息地出现,目光冷冽地拿着绳索走向云苓。 此时,揽清院内却突然响起一道粗狂的震天虎啸。 “嗷呜~!”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循声望去,便见一只壮硕的庞然大物不知何时站在了房顶上。 虎妞金色的瞳孔冷冷地扫视着院内的人,雪白的皮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此刻纵使一身肥膘,也抵挡不住浑身散发出来的王霸之气。 他甩了甩粗长的尾巴,将目光锁定在白露和楚云菡身上,尖利的爪子磨在瓦片上刺耳的响声,呜咽低吼着做出攻击的姿态。 “是、是老虎……有老虎!” 乍看见这么一只吊睛白额虎,院内的人皆是神色一变,紧张地防备起来。 猛兽本就不好对付,何况眼前这只白虎的身躯远超寻常,竟是比他们曾经见过的有所老虎都要大上一圈! 虎妞很满意这些人的反应,朝云苓投去一个的得意的目光,那眼神仿佛是在说“瞧瞧,我厉害吧”一样。 随后它龇牙咧嘴地紧盯着楚云菡,目露凶光。 好大的胆子,这个可恶两脚兽竟敢伤害它的首席铲屎官! 老虎不发威,真当他是胖猫呢? “吼~!” 虎妞粗狂地嘶吼一声,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凶狠地扑向楚云菡。 楚云菡吓得腿都软了,大惊失色地尖叫出声,“白露!” 虎妞被云苓嫌弃了几个月,正想来个猛虎扑食一展雄风,谁料肥胖的身躯不似当初那般敏捷,脚下被瓦片绊了一个踉跄,霎时间呈倒栽葱的姿态滚了下去。 “嗷嗷呜!” 虎妞四肢在空中胡乱摆动,却还是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 “啊!” 一名叛军躲闪不及,被虎妞一屁股坐在庞大的身躯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便当场没了气。 院里的人吓得脸色发白,迅速和虎妞拉开距离,原本包围云苓的人也全都散去。 “快快!拦住它,拦住它!” 人类对于巨型猛兽有着天然的恐惧,揽清院内顿时惊慌地乱作一团。 云苓眯了眯双眸,懒洋洋地躺在藤制摇椅上看热闹,单脚点地轻轻晃荡着好不悠闲。 她精神力微动,给与虎妞脑中的精神力印记相连,下达了杀令。 “妞儿啊,去咬那朵小白莲,其他人都皮糙肉厚的,不如她好吃。” 虎妞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抬起头,仿佛刚才那个失足少年不是自己。 楚云菡吓得浑身哆嗦,双腿发颤,惊惧地瞪大了眼睛。 她听说过北秦送给了云苓一只白虎圣兽,但一直不曾见过,便忘在了脑后。 难怪云苓如此有恃无恐,竟是还有白虎护身,楚云菡的脸色控制不住地一阵扭曲。 “哇嗷呜!” 不等她反应,虎妞已经露出尖利的爪子扑向楚云菡,将她重重按在地上。 楚云菡惨叫一声,脸上多出数道血痕,胸腹也被抓伤,要不是前阵子云苓嫌虎妞指甲太长特地修剪过,这会儿只怕已经将楚云菡当场开膛破肚。 楚云菡这辈子都没经历过如此可怕的事,那白虎的身躯比三个她还宽,口涎滴落下来,露出利齿的血盆大嘴能一口将她的头吞下。 “娘!娘救我……娘!!!” 她恐慌到了极点,剧烈地挣扎起来,崩溃哭喊着求救。 周围人皆是吓傻了眼,不但没人敢上前,反而还后退了几步。 第 328 章 白露之死 眼看虎妞就要将楚云菡撕扯入腹,白露大骇之下持剑刺去,“畜生!放开小姐!” 注视着一切的云苓此刻微微抬手拂袖,袖弩中便飞射出一根毒针,精准地射穿了白露的手腕。 白露吃痛下手一松,佩剑掉在地上。 虎妞察觉到身侧之人的恶意,生命受到威胁立刻被激发了兽性,松开楚云菡朝白露猛地扑去。 它的大口咬在白露被叶折风刺伤的肩胛骨上,低吼着发狠地撕扯起来。 院子里响起白露一阵高过一阵的惨叫声,令藏匿在暗处的夜一等人听得都心惊不已。 夜七忍不住冷汗涔涔地道:“这真的是那只大肥猫么……” 平日里总见王妃拿它当猫狗一样使劲揉搓,让他都快忘了这是只山林猛兽之王。 夜一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看来王妃暂时还不需要我们出手。” 早在云苓当初亲自指导教学温泉山庄将士们训练的时候,夜一就知道,靖王妃是个深藏不露的危险人物。 她甚至都还没怎么真正出手,楚云菡便已经受到重创,真不知道王妃若是动了真格,接下来又会怎么样。 夜一微松了口气,转而又隐隐期待起来。 揽清院里,楚云菡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已经吓得完全失去了动弹的力气。 见白露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云苓方才缓缓开口。 “妞儿啊别咬了,她中了毒针,你吃了她会肚子疼的。” 听了云苓的话,虎妞方才嫌弃地松开白露残破的身躯,再次将目光锁定了楚云菡。 此时,莲夫人终于带着其余三十多个叛军感到,踏进院子后面色大骇。 “怎么回事!” 她不过是带人将靖王府小厮奴仆全部抓起来的功夫,揽清院怎么就已变得如同炼狱一般! 见来人众多,云苓这才又发动精神力,给虎妞下达了召回的指令。 虎妞不再试图攻击,转身一跃而至云苓身边,冷厉的金瞳防备地望着众人。 “娘!娘救我!” 楚云菡哭喊着,连滚带爬地朝莲夫人挪去,脸上的血和泪混合在一起,宛如从地底爬上来的恶鬼。 “菡儿……” 莲夫人心疼地扶住她,又看了眼已经死亡,只剩下半边身体的白露,头脑一阵晕眩,胸闷的喘不过气来,差点当场昏过去。 这是她心爱男人所留下的唯一血脉,这辈子为了突厥皇室的大业,他们注定无法长相厮守。 白露被她一手养大,天资出众又忠心耿耿,是她这些年来的得力干将,为她办过无数要事。 她将其视作自己的孩子,当半个女儿看待,却没想到如今竟然死在了云苓手中。 “娘……白露死了……呜呜……她为了救我死了……” 滔天的恨意袭来,莲夫人愤恨惊怒地看着云苓,目光落在她身侧白虎那染着鲜血的皮毛上,心底却又无法抑制地升起丝丝寒意。 如此惊惧血腥的场面,云苓却丝毫不为所动。 那样骇人的猛兽,更是乖巧的如同猫儿一般贴在她身边。 这个丫头屡屡打乱破坏她精心筹备已久的计划和布局,她却从未看出这丫头过去的十七年里有何不凡之处。 莲夫人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地道:“你的祖父、父亲还有大哥都在我们手中,若想保住他们的命,就立刻乖乖束手就擒!” 她语气中带着威胁,却以不似往日那般镇定有底气。 云苓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头,“你抓了楚家人?” 怎么回事,祖父不是说文国公府有通往城外的密道么,老文国公办事那么慎密的人,怎还会落到莲夫人手中。 “将人全部带进来。” 莲夫人一声令下,靖王府内被俘虏的小厮丫鬟们便都被抓到了揽清院,还有老文国公等人。 “妹妹!”楚云泽见云苓还好端端的,发白的俊脸这才多了几分血色。 云苓看向老文国公,眼神微沉,“祖父,怎么回事?” 老文国公神色无奈,冷冷地看了老世子一眼,“你父亲误信白莲的苦肉计,暴露了密道之事。” 闻言,云苓顿时狠狠地剜了老世子一眼,眸中是满满的嫌弃。 老世子的眼神惊恐而茫然,似是还不能接受眼前的一切,喃喃道:“怎么会……你怎么会是安亲王插在京城中的突厥细作呢……” 在文国公府的时候,他才知道了一切,原来当初与莲夫人结识,误与对方春风一夜,全都是安亲王暗中派人做的。 世人都知道文国公府有祖训,楚家男儿除非年满四十无子,否则不得纳妾。 老世子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朝廷有那么多官员更好下手,安亲王怎么就偏偏选中他了? “白莲,你还没有告诉我,云菡到底是不是楚家的孩子!” 莲夫人漠然地看着老世子,眼中闪过一丝冷嘲,“要我为你生育子嗣,你也配?” 她是突厥皇室的公主,老世子这样烂泥扶不上墙的男人,除了皮相好以外就是个草包,怎么可能入得了她的眼。 老世子得到答案,面色无比难看,整个人摇摇欲坠。 一想到莲夫人从始至终欺骗了自己二十多年,他还替别的男人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反过头来委屈自己的妻女,他就痛悔的恨不得当场一头撞死! “糊涂……我糊涂啊!” 看见父亲和儿子都因自己的疏忽落入敌人之手,老世子悔不当初,老泪纵横。 莲夫人冷漠地收回视线,从怀中缓缓拿出一个血红色的瓷盒。 “此乃蚀心蛊,只要你乖乖咽下蛊虫,我就留他们一条狗命!” 蚀心蛊? 云苓神色微动,心底来了几分兴趣,她之前从武安公那里听到过关于此蛊的描述,是比枯残蛊还要难求的蛊虫。 听说这种蛊虫可以在人体的胃酸之中存活,并不断啃食内脏,中蛊者每日都会遭受被噬咬之苦,直到数年后被蛊虫彻底吃空内脏而亡。 莲夫人见她丝毫不慌乱的模样,目光沉了沉。 “我不知道叶折风体内的枯残蛊你是如何除掉的,但此蚀心蛊乃南疆第一蛊,任你本事再大也无可奈何。” 此蛊无药可医,无法可除,中蛊之人,早晚必死无疑! 暗处的夜七有些着急,蠢蠢欲动道:“事态不妙,我们是不是该出手了?” 夜一却摇了摇头,“继续静观其变。” 王妃刚才做了个手势,依旧是要他们不可轻举妄动。 只听得院内响起云苓清脆的声音。 “好!我也想知道,此蛊是不是如传闻中那样厉害。” 正好拿这老白莲来试一试。 (作者君:成功出售便当一份,下一个幸运鹅是谁呢!大家可以猜一猜,猜对了没有奖励。顺便作者计算失误,不过情哥马上就会出场了!) 第 329 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楚云泽神色一惊,急的满头大汗,剧烈挣扎起来,“妹妹万万不可!” 楚云菡捂着鲜血淋漓的脸,忍着痛捡起白露的佩剑横在老文国公的脖子上,忌惮又怨毒地看着云苓。 “让那头畜生退下,你若是敢耍花样,我立刻就一剑杀了他。” 看着那锋利的剑刃,老世子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又惊又怒,“孽障……孽障啊!” 他扪心自问,这些年来从不曾亏待过楚云菡母女,试问哪家妾室和庶女能享受如正房与嫡女一样的待遇? 然这份偏爱,却险些换来了楚家的灭顶之灾。 老文国公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平时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散开几缕,衣着也有些凌乱,身姿却如苍松般屹立着,神色沉静。 他扫了楚云菡一眼手里的剑,沉沉吐出几个字。 “狼心狗肺。” 楚云泽咬牙瞪向楚云菡,愤怒又心寒,“你有什么冲我来,别动祖父!” 楚云菡握紧了长剑,眼神阴郁,“别急,若是那贱人耍花招,下一个就轮到大哥你。” 云苓秀眉微动,配合地吹了声口哨,虎妞低低咆哮了一声,这才不情愿地退到了院子角落的墙下。 它露出尖利的两只前爪,不停的在地上抓挠,嘴里呜呜叫唤着,以防备的姿态紧盯众人。 莲夫人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一些,扫了眼女儿和白露的惨状,她微抬下颚吩咐手下的叛军。 “你们四个,上去将她给我按住。” 云苓没有丝毫反抗,任由着四名身穿盔甲的叛军死死钳制住自己的双臂。 见她束手就擒,莲夫人母女大大松了口气,眉宇间的狠戾再也掩饰不住。 楚云菡迫不及待地恨声道:“娘,快把蛊虫给她吃下去,为白露报仇!” 她要云苓受毒物噬咬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用剑划花那张脸泄恨。 看她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张狂淡定! “妹妹!” 楚云泽双目赤红,却被叛军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莲夫人拿起红瓷盒走向云苓。 红瓷盒被打开,露出一只半个指甲盖大的小虫,浑身着殷红色的坚硬盔甲,前端露出一道长长的口器。 盒子里有不少昆虫的残躯,皆是比蛊虫大数倍,却都被啃咬的只剩个壳子。 莲夫人阴冷地笑了一声。 “这蛊虫价值连城,数千只同类相残仅取一只,如今用在你身上,也算得上是你的福气了。” 价值连城啊。 云苓心里感叹了一声,但比起拿虫换金子,她还是更想给莲夫人一个教训。 听到这话,老文国公也屏住呼吸,目光紧紧地盯着云苓。 他知道孙女还留有后招,府内藏匿着火枪手,却不知她打算何时才出动。 暗处的夜七紧张地道:“王妃都让人给按住了,这还怎么给咱们比手势啊,要不然还是动手吧?” 见莲夫人已经走到云苓面前捏住了她的下巴,夜一咬了咬牙,正欲开火,却见院内惊变骤生。 只听得数道痛呼声响起,云苓忽地面色一冷,精神力如细针般迅速刺入两侧的人脑海中。 在对方失去意识的一瞬间,她挣脱钳制,扭身抬脚将身侧之人猛力踢开,动作利落果决。 莲夫人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云苓抓住手臂大力一折,剧痛传遍全身。 “啊——!” 云苓乘胜追击,用手肘狠击面部,膝盖紧跟着猛袭莲夫人脆弱的小腹,力道迅猛狠辣。 莲夫人惨叫连连,被云苓按趴在地上,双臂以一个扭曲的弧度弯折着。 楚云菡吓得差点把剑都扔了,眦目欲裂,“娘!” 云苓冷眼看她,轻飘飘吐出一句话,“你敢动文国公府的人一根汗毛,我就把你娘丢去喂虎。” 楚云菡瞥了眼白露的残躯,浑身冰凉,头晕目眩。 她想不通,她们带了这么多将士,还抓了楚家人,明明做足了万全准备,为什么还会屡屡在云苓手下吃亏,甚至一败涂地! 形式逆转,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暗处的夜七看的惊呼连连。 “好快的速度,好猛的攻势,好刁钻狠辣的手法!” 他知道靖王妃并不会什么拳脚掌法,也不会舞刀弄剑,但这精准狠辣的动作分明是练家子才能做到的。 没有花哨的动作,没有华而不实的架势,整套擒拿之术一招一式毫不拖泥带水,直取对方要害! “这是哪门的武学?”简直闻所未闻。 夜一的关注点却在那四个不省人事的叛军身上,目露惊色,“王妃是怎么做到瞬间放到那几个人的?”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 夜七不确定地道:“许是用了什么暗器迷药吧?” 常言道,医武不分家。 云苓的身手在组织里只能勉强算及格,她不擅长正面迎敌,但很懂怎么耍阴招。 她对人体的每一处骨骼肌肉、经脉穴位都极为了解。知道攻击哪里能有效限制对方行动,哪里能使其脱力眩晕,哪里能够一击毙命。 纵使彪悍如留情,训练时也免不了会在她手上吃暗亏,制服莲夫人这样足不出户的妇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剧痛,莲夫人险些惨昏过去,痛的浑身冷汗涔涔,意识瘫痪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她瞳孔骤缩,惊惧地望着云苓,眼中全是不敢置信。 “你竟然还会武?” 这丫头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什么德行本事她再清楚不过。 原本暗中偷学了一身医术就让她很不可思议了,如今竟然还会武! 云苓冲她微微一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看着她笑意盈盈却冷若寒潭的漂亮水眸,莲夫人变了脸色,浑身不受控制战栗起来。 她哆嗦地开口,语气有几分崩溃,“你不是楚云苓……绝对不是……你是妖怪,一定是妖怪!” 不等莲夫人说完,一只纤纤素手捡起落在地上的红瓷盒,掐着她的下颚把蛊虫塞了进去。 云苓幽幽开口,“这可是价值连城的蛊虫啊,莲夫人能享用到真是天大的福气。” 莲夫人面色大骇,趴在地上不住地干呕起来,却为时已晚。 第 330 章 不会真遇上事了吧 楚云菡亲眼目睹这画面,寒气从脚底直往心口冒,目露惊恐地尖叫出声。 “娘……娘!” 她看着莲夫人在地上扭动着身躯哀嚎,也不知是身上的伤太痛,还是在被体内的蛊虫折磨噬咬着,整个人彻底被吓傻。 莲夫人崩溃地叫起来,对蛊虫的恐惧在这一刻将理智全部打破,往日里的镇定淡然已全然不在。 她疯狂地想要伸手抠挖喉咙,将那腹中蛊虫吐出来,却因双臂关节被扭曲反折动弹不得,一动便是钻心刺骨的疼痛。 “楚云苓,你这个妖怪,蛇蝎心肠的妖怪!” 中了蚀心蛊,意味着她必死无疑,直到死前最后一刻都要饱受蛊虫折磨。 想到这里,莲夫人癫狂的神情露出几分绝望。 云苓凉凉地开口,“差不多得了啊,别贼喊抓贼,要不要脸了。当初你给我娘用魂消香的毒,害得我脸上落了块那么大的毒斑,今天喂你只虫子又算得了什么。” 莲夫人目光震动,面色扭曲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为什么会解魂消香的毒?” 这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至今未能得到答案。 云苓偏不告诉她,“便是蛊虫我也能轻易解决,那种不入流的毒又算什么?” 看着莲夫人大受打击的模样,她弯唇笑起来。 “别说枯残蛊了,就是蚀心蛊我同样有法子处理,只要你们哄的我高兴了,我也不是不可以把你体内的虫子弄出来。” 莲夫人目光露出几丝希冀,忙忍痛道:“我可以立刻放了文国公府的人,只要你把蛊虫除掉,我答应绝不会动你的人一丝一毫!” 楚云菡听到这话,也赶忙收回放在老文国公脖子上的长剑,颤抖着扔在地上。 “莲姨娘凭什么觉得自己一条贱命能抵得过这些?” 楚云菡急道:“到底怎么才肯放过我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便是!” “很简单,只要你现在立马给我表演个倒立吃屎,我高兴了就放过你娘。” 闻言,楚云菡的脸色立马青一阵红一阵,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 躲在暗处的夜七听到这个要求,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他赶紧捂住嘴,以免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夜一却是缓缓收起了鸟铳,靖王妃的战斗力远比想象中彪悍,看来不用太担心。 擒贼先擒王,她拿捏住了楚云菡母女,如今旁边那五十来个迟疑不安的叛军完全成了瓜皮摆设。 看起来完全就是在戏耍玩弄对方,没有丝毫紧张。 云苓颔首,笑眯眯地看着楚云菡,“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到做到,你考虑的如何了?” 楚云菡只觉得云苓这是故意在羞辱自己,气的浑身轻颤,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僵持间,只听得院外有人冷着声音通报,“贤王殿下到!”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转过视线,便见贤王踏进院中,身后跟着宋鹊羽。 贤王面容冷厉,周身气质凛然若冰霜,与平日里那副憨厚纯朴的模样判若两人,他扫视了一圈院内的情况,目露惊异之色。 宋鹊羽已是脸色骇然,惊呼出声,“怎么搞成这样?” 她收到消息莲夫人母女带着人去找了楚云苓麻烦,明知贤王要求留对方性命,还是故意晚通报了一会儿,旨在盼着让对方受一番折磨。 哪知迟迟赶来一看,竟会是这等场景。 明明独身一人的是云苓,莲夫人一行人却是死的死伤的伤,好不凄惨! 白露死状可怖,楚云菡的脸上和胸腹尽是血迹,莲夫人更是发髻散乱多处骨折,像条狗一样狼狈地被云苓踩着按在地上。 这个结果着实强烈冲击了宋鹊羽的三观,令她感到难以置信。 云苓目光定定地锁住贤王,缓缓道:“贤王殿下好手段,好心计。” 贤王目光复杂地看她一眼,静默了一瞬,沉声开口。 “来人,将老文国公等送回国公府好生安置,不许任何人打搅。” 贤王一声令下,背后的人立刻就上前解开了老文国公等人的绳子,楚云泽担忧地看向云苓,却强硬地被人带走。 云苓身形微顿,没有任何动作,如料不错,贤王是来带她入宫的。 对方的行为已经暗示了态度,并不会对楚家人做什么,让他的人看守楚家,反倒无需再担心楚云菡母女使坏。 楚云菡见状,气的差点背过气去,“贤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这贱人把我们弄成这样,就这么算了?这就是殿下合作的诚意?” 贤王冷冷地看向她,不急不缓地开口,“本王早就说过,让你们先不要动文国公府的人,是你们擅自行动,与本王有何干系。” 说完这话,贤王扫了莲夫人一眼,又目光晦涩地看向云苓。 “父皇久病不起,已缠绵病榻多日,还请三弟妹立刻动身,随我一同进宫为父皇诊治。” 云苓读懂他的意思,大发善心地挪开了踩在莲夫人身上的脚,暂时失去了折磨对方的兴致。 “待我规整一番便立刻进宫,还请贤王殿下在前厅稍候。” 贤王颔首,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转身离开,宋鹊羽心有余悸看了眼身旁那对母女,匆匆跟了上去。 立刻有人上前将哀叫不止的莲夫人扶起来,楚云菡忙扑上去,眼泪汪汪地哭出声,“娘!” 莲夫人冷汗淋漓,嘴唇惨白,不住地低吟痛哼,腹部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云苓将虎妞安顿好,临走前似笑非笑地看向楚云菡。 “如果决定好要表演倒立吃屎的话,随时可以来宫里找我给你娘除虫。” 随后,她不顾楚云菡难堪扭曲的脸色,转身扬长而去。 却听背后隐约传来莲夫人忍痛的声音,气若游丝。 “……别得意,京城已在我们掌控之中,靖王也回不来了,早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云苓离去的脚步未停,眉心却忽地一跳,余光瞥了莲夫人一眼,只见对方目光怨毒。 心情不由再次沉重几分,呆子不会真遇上事了吧? * 黄昏的余晖落下,血色残阳半隐于山林间。 官道上,萧壁城正带着十余随从策马狂奔,风中隐约散发着丝丝血腥味。 乔烨忧急地沉声道:“王爷,您的伤势必须尽快处理!” 他的目光落在萧壁城的肩膀处,那里不久前才被一支羽箭穿透过,留下一个深深的血窟窿。 山路崎岖,马背坎坷,那只草草上过药的肩膀正不断地渗出血液。 萧壁城面色冷沉,加快了策马的速度,“才刚甩开那群人,先拉开距离要紧,我的伤不碍事。”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夕阳留下的余晖不多了,很快这篇荒郊野岭就会陷入彻底的黑暗中。 前所未有的过度使用精神力,令萧壁城此刻头脑一阵接一阵地眩晕疼痛,他咬牙强忍着保持清醒。 云苓曾告诫过他,精神力过度使用后要尽快进行冥想定神,或者否则大脑意识处于崩溃疲倦边缘的话,精神力很容易出现异常波动,难以自控。 只是目前的状况,他不仅不能停下来静心冥想,还要挤榨最后的精神力探测周围,以确定追杀他们的贼人方位。 山林数百米外,客栈中。 仅剩的一间客房里,足足挤了四个人。 一个面容冷厉的女子正抱着剑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蓦然睁开眼睛,微微蹙眉。 “是错觉么?” 就在刚才,她竟然隐约察觉到了远处某个方向有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波动。 第 331 章 三妹夫出事了 暗卫月隐凑过去低声问:“娘……” 他刚蹦出一个字,便被留情抬手一拳打翻,“别吵。” 月隐眼冒金星地捂住鼻子,风妃娘娘这动不动就揍人的习惯能不能改改? 他目露委屈和疑惑,却不敢再随意出声,另外二人见状也刻意放轻了呼吸。 留情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窗外,集中精力试图继续感应那道波动。 她的头部遭受过重击,旧伤导致精神力运转滞塞缓慢,感应能力大大下降,不确定刚才是不是错觉。 留情一动不动凝神静坐,不远处,一个容貌清俊的男子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男子面色带些许病态的苍白,身姿如青竹般挺拔秀美,纵使穿着寻常白衫,也难掩一身清贵。 “可是有何异常?” 他一开口,声音如环佩相撞般悦耳。 留情微微皱眉,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 “没什么,我刚才精神错乱了。” 那一瞬间的波动过后,周围再无异样。 月隐小声嘀咕,“娘娘太双标了,怎么光打我不打摄政王。” “还不是你长得丑,丑到不说话我都想打你。” 另一个暗卫星沉开口,他长着一张娃娃脸,开口也是稚嫩的娃娃音。 月隐气得冷笑,“我再丑也比你长得俊,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星沉脸色霎时就绿了,他真实年龄已经二十出头,外表和声音看起来却才十三四岁,导致现在都还是单身。 被戳到痛点,他当场跳起脚来。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留情结结实实两坨子下去,瞬间又安静如鸡。 “说了别吵,你两个都给我到门外走廊上罚站军姿!” 在她冷然霸道的目光下,月隐和星沉灰溜溜地被扫地出门。 留情关上门,这才变了脸色,严肃地紧盯着窗外。 顾长生低咳了一声,“你是不是感知到了什么?” 留情点点头,就在刚才远处又有一道精神力波动,这次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这道精神力很陌生,她从来没有接触过,不属于组织里另外三人中的任何一个。 她心底讶异,这个世界竟然还有其他精神力者? 但很快想到云苓在信中所提过的,靖王精神力自然觉醒之事,忽地心头一动。 “三妹夫领兵出征,是不是会经过这附近?” 顾长生对西周舆图较为熟悉,点了点头,“从大周京城前往玉门关和绥城,这里是必经之路。” 留情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那他们可能出事了。” 她的目光直直地望向远处的深山中,波动的精神力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深更半夜的,靖王断不可能放着好好的管道不走,带着手下往密林里面跑。 想到这里,留情提起长剑,决定一探究竟。 要是出了事怎么办,她可不想看老三年纪轻轻的就守寡。 穿来这个世界之后,她买的房子没了,存款也没了,养不起老三和她的两个奶娃啊。 * 山林间,天空余晖已剩下不多,很快便会尽数隐没在山峦中。 萧壁城勒马停下,沉声下令:“即将入夜,我们弃马入山,天黑他们也难搜寻到我们。” 在精神力监控的范围内,那群人一直没有放弃追捕,不断在向他们靠近。 乔烨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大家把马拴好,将干粮和武器带上!” 山路陡峭,马匹难以行走,更会留下痕迹,他们不得不暂时弃马入林。 萧壁城迅速在林中寻找了一个合适的落脚点,乔烨点燃火折子,借着火光开始为他处理伤势。 “还好箭上无毒。” 只涂了麻痹行动的药物,不过王妃为他们准备的药物很全面充分,并未让对方得逞。 肩上鲜血淋漓的伤口格外可怖,萧壁城却眉头也未动一下。 他历经沙场数年,九死一生,这样的伤并不值得一提。 乔烨叹了口气,神色担忧,“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竟然会出现如此多的突厥士兵。” 听到这话,萧壁城眉宇间生出一丝戾气。 从京城前往边关要经过郦城,而其中官道的常路上,须通过一个两峰之间的百米索桥栈道。 中午过索桥时,他们遇到一行潜伏已久的刺客,对方的攻势出其不意,在交战中直接破坏了那条索桥。 萧壁城带着不足十人的随从,就这样与身后的五千精兵遥遥隔着两峰相望。 他们在栈道的另一头,很快就遭到了上百人的围堵截杀。那群人彪悍凶猛,从武学架势和口音来看,都是纯正的突厥人。 萧壁城和突厥交手多年,对这群人的风格再熟悉不过,很快就道破了他们的身份。 对方见状,也张狂地笑道:“不错!我等正是奉哥舒布将军之命,前来取阁下项上人头!” 哥舒布,突厥十大猛将之一,排名第五,也是萧壁城的手下败将。 千钧一发之际,他不得不按照云苓所教过的那样,催动精神力对敌人进行攻击。 他没有用精神力杀人的经验,杀意又太过强烈,一时控制不住自己。 在连续绞杀数人后,精神力急剧消耗殆尽,最后头脑昏胀,针扎似的剧痛。 乔烨担忧地扶住他,“王爷,贤王与突厥狼狈为奸,那些人莫非是他派来的?” 萧壁城揉着额角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贤王若想杀我,没必要多此一举,郦城数万大军都已入了他的麾下,等我到了郦城再动手岂不更稳妥。” 第 332 章 狼袭 贤王或许想逼他走,但不会立刻要他的命。 “边关局势紧张,他暂时还需要我前去坐镇稳住民心。我若死了,朝中军心大乱,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就算想杀他,也绝不会挑这个时候。 乔烨脸色微变,“那就是突厥暗地计划了,他们想要王爷的命!” 靖王若是没了,获利最大的就是突厥。 “倘若王爷身陨,边关就无人坐镇,即便风家联军及时赶到,大周也已民心大乱,莲夫人于京城这边若再有什么动作,后果不堪设想!” 萧壁城冷笑,“贤王到底低估了突厥的狼子野心,妄图与对方合作,无异于引狼入室。” 也不知道贤王都答应了对方什么要求,又暗中协助隐匿了多少势力在郦城和京中。 可以预料到,以莲夫人为代表的突厥势力,眼下或许与贤王相安无事各需所取。 但若突厥得知他身死的消息,定会立刻翻脸行凶。 云苓和太上皇等人还留在京城里,他必须尽快赶回温泉山庄,以防异变突发! “乔烨,你看一下舆图,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大概要多久到京城?” 乔烨借着火光打开卷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向东绕山而行三十里地再折回官道即可,最快大约要花上六天的时间。” 六天……比计划回到温泉山庄的时间要晚两天。 马匹暂时弃了,不过一路上当有不少客栈与驿站,倒是好处理,只担心一路上还有突厥人的埋伏与追捕。 “把火灭了,暂时歇息吧。” 乔烨点点头,及时踩灭了火堆,以免追捕之人看到火光后有所察觉。 赶了几天的路,又突遇生死之变,一众人马皆是疲惫不堪。 萧壁城知道此时应尽快放松冥想,但还是忍着头部的疼痛,将精神力笼罩周身数百米之外,确保有人搜查来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发现。 漫长的夜晚不知过去多久。 皎洁圆月之下,忽地响起一道狼嚎声,远远地回荡在山谷之中,悠远绵长。 意识半昏半醒之间,萧壁城蓦然睁开双眼,神色微变。 “乔烨,醒醒!” 就在刚才,他的精神力探测范围内忽然有几十个活跃的生命体出现,并不断急速靠近。 通过感知可判断,并非人类,而是…… 乔烨惊醒过来,按住剑道:“可是突厥贼人追来了?” 他话音刚落下,空旷的山林里起数道野狼的嚎叫声,此起彼伏不断回荡,恐怖渗人。 “嗷呜……” 周围开始冒出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带着嗜血的光芒。 随行的将士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王爷,是狼群!” “嘶……怎么会突然聚集这么多狼?” 萧壁城迅速反应过来,厉声喝令众人,“立即上树,用袖弩射杀狼群!” 如今军中绝大多数将士都佩戴有云苓设计出来的袖弩,里面一次可装三十余根毒针,配一个小臂粗的竹筒,还能有百余根的补给。 既有一击必杀敌人的毒针,也有活捉俘虏用的麻醉针,解决狼群绰绰有余。 但响起刚才那道渗人诡异的狼嚎,萧壁城的心却慢慢沉了下来。 这些狼群聚集的诡异,就像是得到命令之后,有目的地寻找到他们一样。 他知道突厥与南疆往来多年,也学过不少驭兽秘术。 哥舒布的手下就有一名人称小狼王的驭兽师,听说是被野狼所抚育长大,能够控御草原野狼袭击人,绥城百姓没少在他手上吃亏。 越来越多的野狼聚集靠近,随着如雨般的毒针不断倒下哀嚎,却没有一只散去。 山脚下,一行人正举着火把驻足观望。 “小狼王!看来狼群已经找到他们了!” 为首的短发少年一身墨灰衣裳,虽打扮文雅,却与气质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少年眼神透着一股野性的戾气,与他身侧的巨狼如出一辙。 “原本哥舒布将军下令活捉靖王,不过这下看来,只能把啃剩的骨头带回去了……” 说完习惯性地抬手舔了舔手指,宛如一头野兽在舔舐利爪。 “进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少年一声令下,数道火把浩浩荡荡地进了山。 * 山林的另一条路上,星沉抱着胳膊,冷直打哆嗦,面色紧张。 “娘娘……大半夜的我们进山来到底干什么啊?” 刚才他可听得清清楚楚,这山里有狼群正在活动,数量庞大! 留情不咸不淡地答:“夜间训练。” 星沉一时无话可说,风妃娘娘怎么老想一出是一出。 他们不是偷偷带摄政王来西周求医治病的么,为什么要大半夜的不睡觉,爬山锻炼身体啊? 顾长生低语,“别说了,尽快跟上。” 二人只得加快脚步跟上,心底叫苦不迭又暗暗惊异。 风妃娘娘明明跛了一只脚,这疾行的速度却仍让他们追的有些吃力,当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摄政王,您的身体……” 顾长生神色平静,“我并无大碍。” 星沉叹了口气,无奈担忧地和月隐对视了一眼。 摄政王也是,明明奇毒渗入五脏六腑,竟还陪着风妃娘娘胡闹。 他们是真的担心,摄政王还没来得及见到那位神医靖王妃,就已经先嗝屁了…… 第 333 章 靖王精神力暴动 留情举着火把加快脚步,另一只手的剑越握越紧。 她能感觉到,前方那道精神力不断地在进行攻击,且愈发狂躁凶狠,隐隐有失控的迹象,想来战况猛烈。 留情心底不禁感叹,好纯正浑厚的精神力,跟之前所接触过的全然不同,莫非这就是自然觉醒者的非凡之处? 跟在后面的月隐一惊,“有血的味道……这林子里怎么这么多狼的尸体!” 留情疾奔在最前方,已看见了不远处的火把,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夹杂着狼的哀嚎不断响起。 随后她便感觉那道精神力似是枯竭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片刻后,又宛如龙卷海啸般卷土重来,带着天崩地裂般的毁灭之意。 仅有精神力者可听到的咆哮嘶鸣声袭来,刺的留情脑海一阵如同针扎般的疼痛。 她心底暗暗一惊,这是精神力暴动的现象! * 林深处,地面一片惨烈狼藉。 野狼尸体与人的尸体四处散落,夜风中弥漫着吹不散的浓重血腥味。 面对狼群与三十多个人的围攻,萧壁城手下之人已仅剩伤势不轻的乔烨一个。 灰衫少年这边也情况目标,人手折损了大半,他震撼地看向萧壁城,神色狠戾忌惮。 “你是怎么做到的!” 方才他手下的一些人根本没有碰到靖王,却突然间莫名倒地不起,他伸手一探,竟是全部没了气息。 他甚至都没看清靖王做了什么! 难不成有鬼? 乔烨忍着痛,虚弱地看向萧壁城,万分担忧,“王爷……” 萧壁城扶着长缨枪半跪在地上,双目紧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宛如一条搁浅将死的鱼。 长缨枪和盔甲上满是血迹,他半张脸染着殷红之色,与豆大的汗水混杂在一起,表情狰狞犹如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修罗。 以他的枪法和身手,想要越过重围取小狼王性命并非难事,可偏偏却被头脑剧烈的疼痛折磨的近乎生不如死。 像有千斤重般的铁锤一下下撞击头部,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剧烈地膨胀,将脑袋挤涨的快要炸开。 “小、小狼王……实在是太邪乎了,接下来如何是好?” 此刻,众人映在火光下的脸色惨白,谁也不敢轻易靠近萧壁城一步。 他们亲眼见识了对方迅猛凌厉的狠辣枪法,更忌惮他那夺人性命的诡异招数,就像是邪神一样。 灰衣少年咬了咬牙,野兽般的眸子闪过厉色。 “拿弓箭来,他绝不能留!” 太诡异了。 少年有着野兽般的直觉,不能留靖王活口,否则必成大患! 锋利的冷箭对准了萧壁城,乔烨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若非腿伤难以动弹,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挡在面前。 灰衣少年接过弓箭,迅速搭箭,松弦。 “王爷——!” 萧壁城俊脸狰狞,双目紧闭,头部的剧痛已经令他无法关注乔烨的呼喊,对于死亡威胁的感知却骤然间被放到最大。 他脑中飞快闪过云苓的脸,几乎是本能地紧绷身体,潜意识全力防备。 在利箭破空的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如汪洋决堤般,狂躁地喷涌而出。 下一刻,灰衣少年手下的人倒抽一口冷气,惊恐地叫起来。 “有鬼……林子里有鬼!” 就在刚才那瞬间,他们亲眼看见飞向靖王的利箭竟然凭空消失了! 随后利箭再次出现,却是诡异地掉了个头,速度半分不减地飞向了小狼王! 灰衣少年面色大骇,野兽本能激发,敏捷地闪躲开来,却依旧被狠狠刺穿了腹部。 “妖怪……他是妖怪!狼王,快咬死他!” 灰衣少年忍着剧痛,厉声呼唤身后大半人高的灰色巨狼。 后者嘶吼一声,扔下啃了一半的躯体,凶狠地朝着萧壁城扑去。 就在这一瞬间,林深处猛然飞出一柄利剑,精准地刺穿巨狼的喉咙。 “嗷呜——” 巨狼发出一声哀嚎,倒在地上抽搐挣扎起来。 灰衣少年再次面色惊骇,来不及怀疑是不是靖王又动用了妖术,便见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女子从天而降,动作利落地拔出巨狼身上的长剑,并再补了一刀。 她容貌生的清丽精致,周身气质却如一柄没有鞘的利剑,带着精铁般的冰冷与寒意,锋芒毕露。 “你是谁!” 留情眸色冷然地看向灰衣少年,目光比死过十任老公还要冷寂无波,看的后者遍体寒生。 危险!危险! 心底的直觉在疯狂地叫嚣,警告着他立刻远离眼前的女人。 下一刻,只见对方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袭来,丝毫不给他闪躲的机会。 长剑噗哧一声,电光火石之间刺入灰衣少年的胸口。 “小狼王!”残余部队人马惊恐地叫着,慌张向后退去。 留情侧身,抽回剑后一个字也没多说,月色下剑身寒芒闪耀,惨叫声此即彼伏。 “娘……娘娘,等等我们啊……” 月隐和星沉一左一右地扶着面色苍白的顾长生赶到时,对面的人早已没了一个活口。 留情收回剑,缓缓向着扶枪半跪的萧壁城靠近,走路姿势有些微怪异。 乔烨从呆滞中回过神来,面色一变,“你想干什么!” 留情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认真打量了面前俊朗无双的男人几眼,确认身份后眉头瞬间舒展。 萧壁城头部的疼痛已逐渐减弱,感觉有人站在自己面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刚睁开眼睛,就感觉左侧肩膀的伤口被重重地大力拍了一下,头顶传来一个爽朗的女声。 “咋样了啊你,三妹夫!” 听到这话,乔烨再次陷入呆滞中,神色有些迷茫。 左肩剧痛传来,萧壁城脸色微变,闷哼了一声。 “不好意思啊大兄弟,刚才没瞅见。”留情讪讪地收回手,扫视了周围一圈尸体,不住地发出惊叹,“你一个人打这么多人?卧槽牛逼啊!” 顾长生说他的枪法堪称天下第一,看来没有水分。 云苓眼光真不错。 萧壁城:“……?” 【作者君:王爷的进阶异能觉醒啦!跟云苓她们的不太一样哦。顺便云苓&留情:感谢姐妹救我老公狗命!(本文应改名叫,四姐妹和她们没用的男人们)】 第 334 章 摄政王与留情 看着满地的狼藉,月隐和星沉交换了一个莫名的眼神,站在树底下窃窃私语。 “娘娘怎么叫那个人三妹夫,风将军明明只有一个女儿啊。” “他们看起来似乎不仅遭到了狼群袭击,还有仇敌追杀……” “难怪大半夜突然进山,原来娘娘是来救人的,可何时收到的求救消息,我怎么不知道?” 月隐和星沉感到匪夷所思,但识趣地没有多问,这位风妃娘娘身上本就秘密颇多,时常举动出人意料。 留情甩掉剑上的血渍,收回鞘中,“三妹夫,你怎么不说话啊?” 她感觉对方暴动的精神力已恢复了平静。 萧壁城头脑深处的昏涨刺痛还未全部消退,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有些发懵。 心底涌上深深的疑惑,他抬眸想看清来人的模样,眼睛却被血迹所模糊了视线,看不真切。 此时另一道模糊的人影走至身前,熟悉的声音中带有几分关怀。 “壁城,你怎么会在山中遇袭?” 萧壁城瞳孔骤缩,不可思议道:“长生!” 说话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与他见面不多,却相知有素的北秦摄政王顾长生。 更早的时候,他们也曾在边关共同作战过三个月。 认出了旧友,另一个女子的身份也就呼之而出了。 萧壁城擦去脸上的血迹,打量了留情几眼,的确是记忆中风小妹的容貌,可气质却截然不同,完全就是另一个人。 萧壁城试探性地开口,“……苓儿师姐?” 月隐星沉双双吃惊,师姐? 他们知道风妃娘娘有个同门师妹远在西周,对方正是他们此番前来寻医问药的对象,靖王妃。 那眼前的男子不就是西周靖王爷了? 留情的语气罕见地温和,“都是一家人,不用叫的这么生分。” 萧壁城全身肌肉和神经都放松下来,舒了口气,点点头向她示意。 “不知苓儿她们平时如何称呼你?” 虽然他此前心底一直在吃这人的醋,但对方毕竟是女子,又是云苓出生入死的好姐妹,自是要把关系打好的。 “老一喊我二驴,老三喊我情哥哥,老幺喊我二大爷。”留情抱剑而立,神情友善,“你想咋叫就咋叫,我不介意。” 留情性子直不喜欢拐弯,脾气又执拗,胧夜总嫌她倔的像头驴,因此常称呼她“二驴”。 云苓则是因每次出行任务,十次里有八次要和她扮演夫妻、情侣或是兄妹,"情哥"、“情哥哥”的喊多了也就顺口了。 至于璇玑,那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常常被她揍的直喊爷爷,然后哭着去找三姑奶奶云苓救命。 留情话音落下,空气中有片刻短暂的沉默。 其他人:“……” 她不介意,但他们介意。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总觉得在留情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和云苓同类的气息。 头部的不适感终于大幅度减轻,他忍痛撑着长缨枪站起来。 “长生,你们怎么会在大周?” 按照旧约,顾长生应该在三月初春的时候才会动身出使大周,眼下却提前一个多月出现在这里,还赶来救下了他们。 顾长生抬手半掩着唇咳嗽了两下,伸出一只手扶住他,“此事说来话长,你们先处理伤势要紧。” “我不打紧,只有肩膀一处箭伤。” 他身上的血迹都是敌人的,倒是乔烨为保护他胳膊上挨了一刀,腿还被野狼咬了。 萧壁城上前去查看乔烨的伤势,发现他伤势不算致命,只是被咬伤腿难以动弹,松了口气。 众人捡起被踩的脏污的包裹,翻找出云苓特制的伤药,借着火光处理起伤口来。 留情率先主动道出前往大周的原因。 “顾长生中毒了,只余下三个月寿命,再不治就玩儿完了,我带他来找苓妹救命。” “顺便让苓妹给我也治治,我现在手脚不好使,脑子也不好使,很麻烦。” “北秦那边有人想顾长生死,他借去外地出差的名义偷偷来的,所以一路比较低调。” 留情三句话言简意赅,萧壁城却很快了解了来龙去脉,他和风家兄弟交情匪浅,对顾长生的秘密事迹也知晓一些。 听闻他幼时曾被贼人所害,落入一名南疆苗女手中,对方为折磨他,将他当做药人试毒。 自此后顾长生内体多种毒素缠绕融合成一种奇毒,天下无人可解,只能常年用药物压制。 思及此,萧壁城皱眉向对方,“长生,你的毒是怎么回事?” “前阵子中了奸人的诡计,以往的药物已无法压制我体内的毒,听留情说你的王妃培育出了许多早前已灭绝的奇株,恰能根除我体内的毒,便特地前来求医。” “我因毒发的缘故无法运功用武,留情早想来寻她的师妹,便一路护送我至此。” 当年他的毒之所以无法根除,就是因为需要入药的许多奇株都已灭绝了。 顾长生不急不缓地将前因后果道来,清俊的脸上眼眸无波,并无一丝愁郁。 萧壁城心底有几分唏嘘,明明是天下第一剑客,却受尽苦难折磨,可比他惨多了。 顾长生眼底透出几分清浅的无奈,“不过目前来看,我们来的似乎不是时候,前两天经过郦城的时候便听说了你要出征的事。” 萧壁城收起伤药瓷瓶,神色也带上一丝凝重,将大周近来的局势细细道来。 “如今苓儿独身一人留在靖王府中,必须尽快赶回温泉山庄统领剩余火枪营将士,与镇国公世子调令的沅城援军汇合,以免京城变故频生。” 顾长生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必须帮大周顺利度过眼前的危机,否则对北秦也没有好处。 留情面色淡然,语气中是毫不犹豫的肯定和信赖,“相信苓妹,有她在京城那边一定没问题,也无需担心她的安危,哪怕当真万军交战她也能轻松全身而退。” 小组四人里,论心智最突出的是老一,论武力最强的是她。 云苓看似都不突出,但综合能力却是最强的,上辈子的单人任务成功率一直位列小组第一。 第 335 章 特殊能力觉醒 云苓没有老一体虚柔弱的缺陷,脑子也比她转的快,沉得住气,更有一副好皮相能轻易迷惑敌人。 至于老幺就不用提了,每次任务不帮倒忙已是谢天谢地。 留情曾不止一次怀疑老幺是敌方安插的内鬼,每次出行任务时只要有她在,四打四的局面就很容易演变成三打五。 团体任务里,她和云苓是最默契互补的搭档,双人出动任务的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而和老幺在一起时则不到百分之十。 想想都来气,恨不得立刻给远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的老幺两个爆栗。 顾长生看着她,面色松缓了几分,眸底浮上几丝清浅的笑意。 “极少见你如此肯定一个人,看来壁城娶了位不凡的王妃。” 他对云苓愈发好奇,忍不住想尽快见一见,留情那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同伴是什么样子。 萧壁城听了留情的话,焦躁的心情也不由得平复了几分。 他瞥了眼顾长生的神色,觉得他看留情的眼神不太寻常,记忆里的好友一向都是笑意不达眼底的模样,冷清疏离。 不过联系起顾长生和风家的关系,萧壁城又释然了。 听闻当年顾长生落入南疆苗女手中后,正是被风老将军所救,因此与风家的情分非同一般。 凭着这份救命之恩,顾长生一直很照顾风家兄妹三人。 萧壁城没再多想。 处理好身上的伤势,乔烨开口道:“王爷!这些人没回去复命,定然还会派人来搜寻,眼下如何处理?” 萧壁城扫视了眼周围一圈尸体,眼眸微沉。 那灰衣少年未回去复命,突厥定然还会派人前来搜查,若知道他没死,定会想法设法阻拦他回京。 思及此,他最终挑选了一具与自己体型相似的尸体,并换掉身上盔甲,留下了那柄象征身份的长缨枪。 顾长生微微颔首,“听客栈掌柜说附近山林中豺狼野狗极多,人若是在林子里遇袭,第二日便只剩一副白骨。如此一来,突厥定会以为你们都已葬身于此。” 萧壁城目光落在另外几具尸体身上,目光沉痛,“只可惜了我这几个大周将士。” 留情主动道:“我帮你挖坑把他们埋了。” “多谢。” 萧壁城终究不愿这几个大周将士被豺狼野狗分食,在留情等人的帮助下,与百米之外挖了个大大的深坑将人埋了进去。 他记下大致方位,以便将来能带这几位将士魂归故里。 做完这一切后,天已经快蒙蒙亮。 乔烨腿脚不便,月隐星沉帮忙将他背回了客栈,众人迅速休整一番,决定尽快向温泉山庄出发。 一路上,趁闲杂人等不在的时候,留情不动声色地私下询问萧壁城。 “三妹夫,之前你精神力暴动,现在有没有什么异样?” 萧壁城顿了顿,“这倒是没有,与平日无异。” 也算因祸得福,当时他的精神力消耗殆尽,如今再次恢复后竟然增长了一倍不止。 与此同时,他似乎感觉自己那股精神力悄然发生了些许细微的改变。 留情挑眉,“你不觉得饿么?” 萧壁城摇摇头,心情仍有些沉重,“吃不下。” 留情心里微惊,使用精神力对体能和脑力都会有高消耗,精神力耗尽后若不及时补充能量,活活被饿死的例子不是没有。 可萧壁城却全然没有这种后遗症,自然觉醒者果然与她们不同。 留情颇感兴趣地道:“三妹夫,你的精神力特殊异能是什么?” 萧壁城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迟疑地道:“此前一直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倒是林中遇袭那晚……” 他想起当晚的情形,那小狼王的箭支射过来后,在空中诡异地消失又调转了个方向。 留情素来平静的脸上满是讶色,“隔空换物?” 这不是上辈子组织高层最想研究实验出来的异能么? 研究论文曾称,按照理论,精神力发展下去可以延伸出涉及空间与时间领域的能力,不过那群人研究了一辈子也没能研究出来。 看来药物觉醒和自然觉醒的区别很大,不知道她那两个干儿子又会是什么情况。 苓妹找的老公有点猛啊。 萧壁城却是瞥了眼乔烨,欲言又止。 那晚精神力暴动后的异象在场的人全都看见了,如今目睹这一切的活人只剩下乔烨一个,对方性格稳重,更是他忠心耿耿的部下。 萧壁城犹豫着要不要和乔烨解释,乔烨反倒先主动和他提起了这件事。 “王爷,您不用多说,属下都明白,定是那位仙尊在暗中护佑着您。您放心,这件事属下谁都不会告诉的。” 萧壁城:“……” 既然给他找了理由,那他就不多做解释了。 萧壁城的能力觉醒的突然,又与云苓等人的情况不同,一时半会儿竟掌握不得要领。 他以最快的速度朝温泉山庄赶去,一路上细细摸索探究着这股力量。 * 京城。 春日的阳光洒在红墙绿瓦的宫殿上,三月春初绽的桃花碎影点点。 皇宫中却气氛沉重压抑,无人有兴致欣赏春景。 云苓随贤王的人入宫后,对方便先将她安置在了一个宫殿里,然后匆匆离开了。 伺候她的侍女叫迎春,是贤王府的人。 “我什么时候能去见父皇?” 迎春福了福身,恭敬地答:“还请靖王妃耐心等待主子的命令,您若是觉得殿中烦闷,奴婢可陪您在宫中四处走走。” 云苓眉头微蹙,又很快松开,“那你就陪我出去走走吧。” 先前夜一给过消息,如今宫里的后妃都被软禁在各自的宫殿中,没有允许不得随意外出。 贤王倒是没有禁她的足,允许她在宫中部分地方走动,只是无论到哪里都有迎春和两个侍卫跟着。 云苓在附近走动了一圈,不动声色地查看皇宫四处的情况。 行至回廊拐角处,她隐约听到一番动静,夹杂着女子恐慌惧怕的啜泣声。 “哥舒布将军,贤王殿下有令,您不可……” “滚!”陌生的暴躁男生传来,语气不耐,“一个小小的宫女罢了,本将军看上她,是她的福气!” 云苓扫了眼方位,是永乐殿方向传来的声音,那里是六皇子生母丽嫔娘娘的寝宫。 她微微皱眉,调转方向朝永乐殿走去。 第 336 章 深藏不露的丽嫔母子 永乐殿,炭火盆噼啪作响。 已是初春,丽嫔还穿着夹绒的衣裳,半身裹在深紫色的棉被下。 叛军入宫之后,后宫嫔妃们的行动便受到了限制,不得随意外出。宫女们没法寻来原料缝制新的暖袋,便只好再次燃气炭火。 映秀姑姑为丽嫔掖好被角,“娘娘,可要再添些炭火?” “不用了。”丽嫔冻的脸色发白,摇摇头,“映秀姑姑,外面是什么人在吵闹?” 闻言,桌边的六皇子起身朝外面走去,“母妃,我去探探情况。” 永乐殿门口,两三个太监伏在角落里的青石板上,不住地瑟瑟发抖。 一个大周皇宫的禁卫军队长站在哥舒布身侧,神色为难。 “哥舒布将军,这是丽嫔娘娘的贴身宫女,您真的不能……” “丽嫔的贴身宫女怎么了?”哥舒布嗤笑一声,姿态张狂,“昨日本将军还要走了凤栖宫的大宫女,皇后娘娘不也没说什么,还笑脸相送?” 说罢他便推开禁卫军队长,目光邪肆地朝那姿容秀美的碧衫小宫女伸手抓去,后者吓得花容失色。 忽地出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将小宫女拉开,哥舒布抓了个空。 少年音色清脆稚嫩,“丽嫔娘娘口渴了,你还不赶快煮一壶热茶送去。” 碧衫小宫女转身见是来人六皇子,当即如逢大赦,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回六皇子,奴婢这就去!” 她退后两步,慌慌张张地朝寝殿一路小跑,像是身后有什么恶鬼在紧追不舍。 哥舒布面色一沉,狠戾地看向六皇子。 “你这小兔崽子,什么意思?” 突厥人身材高大魁梧,六皇子今年才十六岁,刚抽条的清瘦身形站在哥舒布面前刚过肩膀,活像是鹿崽遇上了棕熊。 六皇子漆黑的双眸明亮清澈,脸颊因紧张习惯性微微发红,神色中却无惧怕之意。 “哥舒布将军,丽嫔娘娘身子不适,离不开贴身宫女的照料,还望见谅。” 他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加快脚步离去,哥舒布愣了一下,眼眸燃起熊熊怒火。 大周皇宫早晚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他这两日已经给足了贤王面子,没有做的太过火。 哪料竟在六皇子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底下吃了瘪,当即不顾禁卫军队长阻拦大步跨进永乐宫中。 “好大的胆子,竟敢跟本将军作对!” 六皇子没想到哥舒布竟然会直接闯进来,当即变了脸色,拦住他拔高声音。 “这是丽嫔娘娘的寝宫,外男不得随意进入!” “老子管你是谁,丧家之犬也敢在这里端架子摆姿态!别说一个小小的宫女了,老子就是讨要你亲娘,贤王怕也不会拒绝!” 哥舒布冷笑着,抬手一挥推开六皇子,拔刀朝着殿门大力一砍。 殿门霎时破掉一个大口子,他狠狠一脚踹开,屋内的几个小宫女顿时惊恐尖叫着抱作一团。 映秀姑姑沉下脸,厉声喝道:“不得放肆!” 哥舒布目光放肆地在丽嫔和映秀姑姑身上打量了几圈,毫不避讳。 长的都不错,比那碧衫小宫女强不少,可惜年纪太大了,他独爱那些十六七岁鲜嫩可口的少女。 其他年纪超过二十岁的女子,长的再漂亮他也不会下手。 “你们应该庆幸老子对你们没兴趣,不然定叫你们领教一下老子玩女人的手段!” 哥舒布狂笑一声,目光扫视了一圈,大步流星地朝刚才那个碧衫小宫女走去。 后者脸色煞白,浑身因恐惧而不住颤抖,险些当场吓晕过去。 六皇子紧张地抓住丽嫔的被角,不安迟疑地道:“娘……” 丽嫔与他对视一眼,脸色微沉,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被褥下的刺绣上。 “娘娘!娘娘救救奴婢!” 碧衫小宫女绝望地哭叫起来,眼看哥舒布的大掌就要抓住对方,他忽然吃痛地猛收回了手。 腕部一阵尖锐的刺痛,随后传来阵阵脱力的酥麻感,只见一根细细的绣花针正精准地刺在腕间的穴位上。 哥舒布眼神一惊,面色狠戾地看向众人。 “谁!” 他倒是没想到,一个小小嫔妃的寝宫中,竟然还有深藏不露的高手。 哥舒布犹如被激怒的野兽,猛地拔下绣花针,目光锐利地在众人身上扫视。 脸色病白柔弱的丽嫔,瘦弱的如鸡仔的六皇子,寻常妇人模样的映秀姑姑…… “是谁干的?给老子站出来,否则今日你们整个永乐宫都别想安宁!” 正当宫女们惊慌地抱作一团啜泣时,一道慵懒的女音在门口懒懒响起。 “是我干的,怎么着,你不服?” 哥舒布暴怒地转过身,正要发作,在看清来人后猛然瞳孔骤缩,一时呆呆地没了声音。 眼前女子姿容乃他平生所见,相貌昳丽非常,一身素净的碧绿裙衫都压不住那神魂夺魄的艳色,便是沉鱼之容也要逊之三分。 他当场将碧衫小宫女忘在了脑后。 六皇子惊讶道:“三皇嫂,你怎么来了?” “贤王请我入宫给父皇治病,顺便来看看你们。” 云苓不咸不淡地说着,目光落在哥舒布身上打量了几眼。 这是个身材魁梧高大的突厥青年,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五官深邃,粗犷野性。 生的倒是人模狗样有几分刚阳俊朗,只不过打量她的目光很讨厌,让人想挖了那对招子。 “原来你就是靖王妃?” 哥舒布听到六皇子的称呼,猛然反应过来眼前美人的身份,收起暴怒转而缓缓露出几分莫名的笑意。 他上前一步,朝云苓抱拳行了一礼,目光炙热。 “吾乃东突厥哥舒布,久仰靖王妃美名,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前不久宋鹊羽扔给他一个周人女子,说是什么京城数一数二的美貌,仅逊色靖王妃两分。 他很是高兴的“宠爱”了对方一阵子,这会儿见了心心念念的正主,顿觉得那女子没了趣味。 云苓轻轻歪头,若有所思,“哥舒布?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哥舒布目光透出几分骄傲自得,“原来靖王妃也听过本将之名?” “哦想起来了,是我家王爷的手下败将啊,难怪那么耳熟。” 云苓不急不缓地开口,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原来那个领着五万突厥兵马对阵三万大周士军,最后还输的一败涂地的人就是你啊。” 哥舒布闻言,顿时脸色一青。 第 337 章 赶紧给老子爬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揭了老底,哥舒布险些当场暴走。 不过他看着那张让人神迷目眩的脸,难得压住了怒气,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 “胜败乃兵家常事,那次本将旧伤未愈才会失利,若再沙场对阵一回,靖王爷未必还能赢得了我。” 云苓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真会给自己强行挽尊。 哥舒布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下有些不悦,却还是尽量保持了耐心。 他再次靠进一步,目光直白火热地盯着云苓,语带笑意。 当着丽嫔等人的面,哥舒布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我料靖王妃应当是个聪明人,识得清眼前的局面。明人不说暗话,无论如何那靖王怕是一辈子再也回不了京,靖王妃与其以后日夜独守空房,不如跟了本将如何?” 云苓微微挑眉,“我为什么要跟你,跟了你有什么好处么?” 哥舒布闻言一喜,语气诱哄道:“你若跟了我,自是要什么有什么,你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一并摘下来给你。” 跟过他的女人,他从来不在吃穿用度上亏待,只是那些女人都恐惧他的手段。 “那你现在就摘一颗下来表示诚意给我看看。” 哥舒布:“……” 这话他没法接。 云苓轻哼一声,她手里就有一颗老公从昭仁帝儿坑来的星星,用得着这头大棕熊给她摘? “王妃说笑了,本将就是那么打个比方。”哥舒布噎了一下,继续露出自认迷人的微笑,语气温和,“总之王妃若肯赏脸,本将自会事事都依着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真?” 哥舒布爽朗一笑,“本将一言,驷马难追!” “那好,既然你这么说的话,现在就立刻给老子爬!” 云苓冷笑一声,对准哥舒布火力全开。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勾八玩意儿又菜又蠢,打又打不过我家王爷,长的也没我家王爷俊,谁给你的自信和勇气癞蛤蟆吃天鹅肉的?” 见云苓如此不给面子,当着众人的面羞辱自己,哥舒布霎时间面色狰狞。 “你!简直不识好歹!” 气氛一触即发,寝殿里的人没想到云苓会如此折辱哥舒布,皆是惊的面色发白。 就在哥舒布即将怒火大发的时候,又有一个突厥面孔的侍卫疾步奔入殿中。 “哥舒布将军,贤王殿下有要事请你出宫一趟!” 看到来者是自己人,哥舒布皱眉强压下怒火,没好气地道:“什么要紧事?” 侍卫目光古怪地瞥了云苓一眼,气喘吁吁地道:“将军,莲公主她……” 二人用的是突厥语交谈,叽里呱啦讲了一通,云苓半个音节也没听懂。 只见哥舒布一边听着,时不时地用惊异的目光打量云苓,逐渐沉下脸色读不懂情绪。 良久后,哥舒布才舒展眉头,目光锐利地看着云苓,眼中多了几分兴致。 “本将还有要事处理,待得了空再来叨扰王妃,走!” 他扔下这句话,便带着侍卫头也不回地走了。 永乐殿终于恢复平静,小宫女们也如释重负地大松了口气。 云苓瞥了眼地上的木板碎屑,转身吩咐外面的小太监,“去跟外头看守的侍卫说一声,让他们从内务府调几个人来,把丽嫔娘娘寝宫的大门修好。” 丽嫔本就畏寒,这下大门漏风,晚上怕是别想睡得着了。 小太监忙点头,慌慌张张地便跑出去了。 “丽嫔娘娘,你可是染了风寒?”云苓走进寝殿,目光落在丽嫔身上,“若是冷的受不了,我可以给你扎几针按摩按摩经脉穴道,也能驱寒。” 萧壁城时常提起丽嫔畏寒,云苓之前没多想过,这下才发现已经春三月了,丽嫔还裹得像寒冬腊月似的,不太正常。 丽嫔身形微微一顿,轻声拒绝了云苓的好意,“好孩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的身子不打紧,刚才多亏你及时出手。” 映秀姑姑也忙道:“门坏了不打紧,娘娘一会儿暂时搬到侧殿就好了。” 云苓微微抿唇,丽嫔显然不愿她替她诊治。 想起刚才那根不知出自谁手的绣花针,她没有强求,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六皇子上前,担忧地道:“三皇嫂,那哥舒布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触怒了他,他若是对你不利可如何是好?” 云苓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贤王暂时不会让他动我的,更何况我也不是他想动就能动的。” 六皇子微微松了口气,神色惆怅。 “哥舒布那行人这两日愈发嚣张了,先前还只是在后宫四处巡逻,现在竟敢擅闯嫔妃寝宫了。” “之前他还要走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第二日送回来的时候,听说人都只剩一口气了……后来太医院的人还没赶到,那宫女便先自尽了。” 话一出,寝殿里的气氛有些沉重,角落死里逃生的小宫女们不免兔死狐悲地低落起来。 云苓眼神也有些沉重,心里飞速划过对哥舒布的杀意,又暗骂了一通封皇后的无用。 堂堂皇后,竟然连自己身边的贴身大宫女都保不住,哪怕是内向羞怯如六皇子,都还敢挺身出面保护永乐殿的小宫女呢。 云苓开口安慰道:“不用怕,他被我折辱至此,想来心底正记着仇,暂时不会来找你们的麻烦。” 这波她算是牢牢的把仇恨吸引走了。 闻言,众人才明白云苓刚才为何频频激怒哥舒布,那个碧衫小宫女立刻扑通跪倒在她面前,不住地感激。 “多谢王妃……奴婢多谢王妃救命之恩!” 云苓安抚了小宫女几句,不免想起梓桃来,那丫头还留在五皇子宫中,又生的貌美,颇有些危险。 思及此,她短暂与丽嫔等人交谈了几句便朝景仁宫走去,六皇子连忙起身相送。 待目送云苓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丽嫔方才长长地叹了一声。 “映秀姑姑……把那件东西拿出来吧。” 映秀姑姑领会她的意思,唤退了宫女们后,很快从床底下的暗格中抱出了一个匣子。 只见一个由纯金铸成的圆筒静静躺在里面,闪耀的金色散发着神秘光辉,华丽的让人目眩。 若是有行家在此,便会一眼认出,这正是南唐国那神秘的听雪阁的独门暗器——孔雀翎。 而筒身上印着的独特标志,正是听雪阁嫡系一脉的身份标识。 丽嫔抚摸着孔雀翎的筒身,目露复杂之色,“没想到还会有用上它的一天,当真世事难料,只盼大难将至的时候,能护得住我们性命。” 【作者君:其实六皇子是真的会暴雨梨花针……(昭仁帝:???朕之前就随口那么一说!)】 第 338 章 讨要玉玺 听雪阁,南唐最神秘的江湖情报组织,以机关、暗器和毒药闻名于天下。 这个组织已存在了百余年,阁内成员遍布诸国,是多方势力都想拉拢的组织。 不过听雪阁只接悬杀做生意,内有规训,不参与诸国朝廷纷争。 映秀姑姑安慰道:“娘娘放心,突厥人再张狂也未必敢得罪听雪阁。” 没人会愿意得罪这样一个神秘组织,即便是突厥人也是如此,这孔雀翎于她们而言是张强力的保命符。 丽嫔再次叹了口气,神色仍旧凝重,“这孔雀翎保住我们容易,想保住所有人就难了。” 映秀姑姑顿了顿,“真到了那个时候,也只能是先保住六皇子殿下要紧了,至多再加一个靖王妃。” 孔雀翎的份量显然还不足以救下整个大周皇室,其余人不是她们不想保,而是无能为力。 长乐殿中沉寂下来,只剩带着春寒的风不住地往里吹,让人四肢生冷。 云苓抵达景仁宫的时候,五皇子正着急地在梓桃脸上涂抹着什么。 见到她来,二人皆是神色一喜。 “三嫂!” “王妃” 见梓桃脸上乱七八糟的妆容,云苓微微挑眉,讶异地开口。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五皇子放下胭脂和描眉的笔,苦笑一声,“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刚死在那个突厥人哥舒布的手上,听说今日又在逐个宫殿地寻找漂亮宫女,我担心梓桃有危险,想让她伪装一二。” “我正是为此事来的,你们不用太担心,他大概率不会再到处抢宫女了。” 云苓颔首,将刚才在永乐殿中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五皇子和梓桃听得冷汗涔涔,多亏云苓及时赶到才没出大事,否则等哥舒布祸害完永乐殿的宫女,按照巡逻方向下一个就轮到景仁宫。 “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让梓桃稍作打扮吧。” 五皇子手法不行,云苓亲自上手将梓桃的脸涂黑了几个色号,浓墨粗眉配合着麻子点,很快对方就变得平平无奇。 随后,云苓顺手拔下发髻上的金簪交给梓桃,金簪精致小巧,簪头是一朵水滴型的花苞。 这是一支暗器,将簪花向左拧,尖端会露出长针,上面的药物可以麻痹敌人行动。 将簪花向右拧,花苞便会绽放成一朵金片花,花蕊有数根短小的毒针组成,足以令人丧命。 “多谢王妃!”梓桃感激地收下来,又目露担忧,“王妃您也被关进宫里来了,小公子和嬷嬷她们怎么样了?” “放心,我提早让嬷嬷她们带着孩子出城避难了,你们给我说说宫里的情况吧。” 梓桃这才松了口气,蹙着眉头与五皇子将宫里的情况详细道来。 瑞王被爆出与通敌卖国后,贤王的人便迅速动作,将整个皇宫都控制起来。 昭仁帝被下了脱力的药,一直软禁在养心殿中,太上皇的长宁宫也被重兵把守,不许任何人接近。 “父皇和皇祖父那里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得而知。” 云苓微微点头,没有贤王的准许,她也不能靠近养心殿和长宁宫。 她在景仁宫小坐了一会儿,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便打算去季淑妃那里看看,却被看守她的宫女迎春拦下。 “王妃,安亲王有令,不许任何人去见淑妃娘娘。” 云苓眯了眯眼,没有强求,“那便回宫吧,叫御膳房备晚膳来,我饿了。” 天色阴沉下来,云苓早早歇下,养精蓄锐以恢复今早在王府交战时消耗的精神力。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贤王才终于略带疲色地来到殿中,淡淡扫了她一眼。 “莲夫人中了蛊毒,昨晚开始便腹痛不止,彻夜难眠,楚云菡也伤的不轻,正卧床中。” 云苓心下了然,原来他是去处理莲夫人母女的事了。 她语气遗憾地开口,“那真是可惜了,早知道你来的那么及时,我就直接送她们去西天见佛祖了。” 贤王面无表情,“莲夫人现在生不如死,楚云菡的脸也被毁的差不多了,你这样做比直接杀了她们还要让人更痛苦。” “那我就放心了。” “如今形势不同于以往,你还是低调安静些的好。”贤王眼神略显复杂地看她一眼,顿了顿继续道,“我不会再让哥舒布动宫里任何人,但你也不要再去主动招惹对方。” “他不似莲夫人母女那般普通,倘若触怒了他,我未必能第一时间赶来在突厥人手下保住你。” 云苓轻笑一声,“意思是我还要感谢贤王殿下替我善后了?” “你两次救治阿沁和糯儿,于贤王府有救命之恩,此番算我偿还欠你的人情。” “难为你记得这事,我原还想问问阿沁,为何要恩将仇报呢。” 贤王呼吸一窒息,别开视线道:“阿沁对此事全然不知情,你不要归咎到她们母女身上。” 自从宫变以来,他还没有回府见过阿沁,对方找上来也避而不见。他也没有想好怎么面对阿沁,只待事情结束后再与对方解释。 “此外,你的祖父等人我已安置在了贤王府中,无须担心莲夫人母女会找他们麻烦,不过……”贤王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我只是暂时不动他们,最终如何处置,还要看你接下来做的怎么样。” “你想我做什么?” 贤王眸色微暗,沉声道:“劝父皇把传国玉玺交出来!” 伪造传位诏书容易,但玉玺却是独一无二的,他若想踩着瑞王的尸体上位,传国玉玺是必不可缺。 没有玉玺他就算登基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满朝文武和天下人也会质疑犯上。 倘若昭仁帝真是因为他平定叛乱有功遂将皇位传与他,那为何会没有传国玉玺? 没有传国玉玺,登基大典也无法进行,这是大周自古以来的礼训。 云苓被带到养心殿中的时候,昭仁帝正一脸倦色,卧床不起。 他看起来气色正常,只是精神萎靡不振,看来最近一直都被迫服用了脱力的药物。 “父皇。” 贤王刚开口叫了一声,迎面便飞过来一个茶杯。 “混账东西!” 云苓反应迅速,险险地避开,抖抖嘴角道:“父皇,您能不能看准点再砸?” 那药下的还是太轻了,竟然有力气扔杯子。 第 339 章 就不该指望云苓 昭仁帝刚想破口大骂,看见云苓后一愣,阴沉的面上怒火更盛。 “你这个兔崽子,竟把你三弟妹也抓进宫里来了?” 贤王目光平静地直视他,“不止是三弟妹,如今老文国公等人也关押在贤王府中。” “你这狼心狗肺,吃里扒外的东西!”昭仁帝冷冷地看着贤王,声色含怒,“她对你有恩,你却恩将仇报!” 贤王的面色丝毫未变,“父皇迟迟不肯交出传国玉玺,儿臣只能出此下策,三日之期,是儿臣最后的耐心。” 昭仁帝已经和他僵持了不少时日了,他的耐心已经即将殆尽。 云苓微微挑眉,“要是三日之期过了,你准备怎么做?” “三日期限到后,每隔一个时辰,我便会从后宫中斩首一人,直到父皇愿意交出玉玺为止。” 见贤王神色漠然平静,不似故意恐吓,昭仁帝心底升起无边的寒凉之意。 他紧紧地盯着贤王,沉声问:“他们都是你的兄弟手足,你为何要与安亲王联合外敌将矛头指向自家人?是为了你母妃和季家的事?” 昭仁帝很早就从云苓口中知道了贤王装傻一事,他对贤王的谋反并不惊讶,只是百思不得其解。 当年明明是安亲王主动洒脱地把皇位让给了他,为什么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他却又要撺掇贤王造反? 听昭仁帝提起季淑妃,贤王的神色终于有了波动,目光透出几分冷厉和憎恶。 “住口!你不配提季家,更不配提我母妃!” “当年你为了夺取皇位,不惜与季家结亲,明明季家有那么多女儿,皇长叔也已经默认了你的太子之位,你却还要拆散他与母妃!” 昭仁帝心头一沉,他就知道是为了这事,不由得开口解释道:“当年朕从未指定过要你母妃嫁入东宫,是季家不依不饶选定了她。” 因为季淑妃当年是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整个季家都认为凭借她的美貌,定能与封皇后相抗衡,夺得隆恩盛宠。 贤王胸口不住地起伏,眼眸含恨,“这都是你的辩解之词罢了,事实就是你强娶母妃,借着季家的势登基以后,却为了巩固皇位,反将季家一百零八口人流放诛杀!” 他的整个母族,及冠的男子全部被处死,未成年的男男女女也都充入了奴籍。 云苓抿了抿唇,眼眸神色变得认真起来,见父子俩吵的情绪激动,悄无声息地退后两步坐到桌边,一声不吭地拿起点心,边听边吃。 昭仁帝的脸色变了变,寒声道:“那是季家罪有应得!” “你外祖私下买卖官铁官盐,搜刮民脂民膏,致使地方财力匮乏,百姓民不聊生!更违背大周律法,强掳平民充作奴隶买卖给诸国,还强征戍卒,豢养私兵!” “哪一项不是足够株连九族的大罪,朕只动季家已经网开一面!” “莫须之罪,何患无辞?”贤王不为所动,只是冷笑一声,“你是皇帝,自然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些年来,你对母妃不闻不问,无数次纵容封后与皇贵妃欺辱她,逼到她不得去太后身边与青灯古佛作伴。母妃从未对不起你,你却害了她一生!” 昭仁帝被气的心肝直抖,“朕从未亏待过你母妃,哪怕季家出事,朕也不曾动过她的淑妃之位。单论季家做的那些事,按照宮规她本来被打入冷宫赐死。” “要不是怜惜你母妃一介女子身不由己,你那会儿又尚且年幼,朕怎会顶着满朝文武的压力保下她的性命和妃位!” 季淑妃也心慧明镜,知道他的难处,因而才会选择跟在太后身边吃斋念佛。 贤王却像是钻进了牛角尖,红着眼道:“自然是因为你心虚!别装出一副慈父的模样,你若当真在乎我与母妃,又怎么会纵容封皇后几次三番的打压与谋害。” 说到这里,贤王清俊的脸因情绪激动而显出几分癫色,目露讥讽。 “当年我被人推下阁楼,明明有线索你却不肯查下去,逼迫我不得不装傻度日,以求在那女人手下苟活。” “老五被设计与宫女苟合,你问也不问就二十大板下去险些要了他的命,事后却因证据不充分就否定了皇后身上的所有疑点。” “老三要不是得了皇祖父看重,被带去长宁宫亲自教养习武,你以为皇后会让他活下去?” “丽嫔娘娘倒是聪明,只可惜她没有皇贵妃那样的底气,叫六弟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 贤王放声笑起来,通红的眼中满是愤恨与几丝水光,“就凭这些年来所受的一切,父皇觉得我们不该造反?” 只因他是昭仁帝继瑞王后的第二个儿子,便遭到了皇后的百般针对,如今他自是要踩着瑞王的尸体,一步步登上皇位。 尽管瑞王从来不曾针对伤害过任何人,可谁叫他是皇后的儿子? 那个位置从来不是他的心之所向,可多年来的满腔仇恨与怒火需要有一个发泄的地方。 贤王每说一句话,昭仁帝的脸色就白上几分,眼眸里的光采也逐渐暗淡下去。 房间寂静,父子俩一时无话可说,显得云苓的咀嚼音格外清晰。 贤王侧身扫了一眼,只见桌上的点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只剩下了半盘。 云苓缓缓把点心咽下去,“……没吃午饭有点饿,你们继续。” 她刚才在旁边就跟在看连续剧一样,还挺下饭的。 别说贤王骂的还挺带劲的,刚才她都忍不住想站起来热烈鼓掌,只可惜不能录下来给萧壁城看看。 贤王激动的神色慢慢冷静下来,抿了抿唇,淡淡开口。 “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三日之后若还见不到传国玉玺,父皇就别怪儿臣无情。” 云苓想了想,神情认真,“建议第一个从皇后杀起。” 那样的话,她肯定故意拖一个时辰,先把封皇后刀了再说。 贤王闻言,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后,便掀开帘子走了。 昭仁帝缓缓倒在榻上,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岁,他喃喃开口,“老三媳妇儿啊……朕真的那样偏心吗?” “您才知道啊?感情以前我骂您的话,全当耳旁风了是吗?” 昭仁帝:“……” 算了,他根本不该指望云苓能安慰自己。 本来就痛的胸口更闷了。 第 340 章 太上皇与老突厥王 昭仁帝心累地挥挥手,“传国玉玺的事你去跟太上皇说吧,看他接下来如何定夺。” 贤王定下三日之期后,便没再拘着云苓,允许她畅通无阻地进出长宁宫。 云苓心里惦记着小老头儿的安危,也没在昭仁帝这里多留,转身便去了长宁宫。 一只脚刚踏进宫里,便听得小老头儿那熟悉的声音懒洋洋的响起。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棋艺还是这么烂,连孤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随后是一道中气十足的浑厚男音,带着几分气急败坏,伴随着一阵棋子落地的声音响起。 “不下了!没意思没意思!” 云苓心下奇怪,几步走至正殿外面,便见桃花树下太上皇正再与一名老者下棋,黑黑白白的棋子落了一地。 老者白发苍苍,约莫六十多岁但满面红光,精神奕奕。 对方身材孔武有力,穿着突厥人的服饰,衣摆上有个大而华美的狼图腾,看起来身份不凡。 太上皇捋着胡子,笑的得意,干瘦的身躯在老者面前像个老小孩。 “尉迟漠,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沉不住气啊。” 尉迟?云苓心下微动,记得这是突厥皇室的姓氏。 眼前老者的身份隐约呼之而出。 瞥见云苓的身影,太上皇似是很高兴,“哟!苓丫头你来啦?” 老者猛然转过身,锐利如鹰的眼神上下扫视了云苓几眼,眯起双眸。 “你就是伤了尉迟莲母女的那个靖王妃?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嘛,她们两个栽在你身上,还真是无用!” 不等云苓开口,太上皇飞快地拆台,“有其父必有其女,她们不过是继承了你的血统而已。苓丫头啊,还不快过来给可汗行个礼。” 眼前的人果然是老突厥王。 云苓上前行了个礼,问道:“皇祖父与可汗是旧识?” “何止是旧识,那是熟的很哪,孤当年还救过他一命呢!想当年兵荒马乱,总有人四处偷鸡偷鸭,一天夜里孤听得猪圈里骚动不止,前去查看竟发现有人在和猪抢猪糠吃……” 太上皇兴高采烈地讲起来,老突厥王脸色一黑,立刻打断他。 “行了行了!你总没完没了地提这件事做什么?” 太上皇却不依不饶,“嘿嘿!你说你是不是当年在猪圈里吃多了猪糠,脑子也长成了猪脑子?” “老哥哥,你说我是猪脑子沉不住气,还不是败在了我的手下。”老突厥王冷笑一声,语气傲然,“当初你从突厥手里抢去五座城池,如今我便要拿六座回来!” 云苓插话问他,“这是你们帮贤王谋反的交易条件?” “没错!准确来讲和安亲王那小子谈的,当年他私下找到我,要我替他谋取皇位,我提出事成之后要他割让六座城池,他一口就应下了!” 太上皇冷哼,“六座城池,他出手还真是阔绰。” 老突厥王却觉得痛快,“老哥哥,栽在自己人手里的滋味如何?你怕是没想到,竟然也会有输给我的一天吧!” 太上皇懒洋洋地回答,“当年孤拿下你们五座城池只花了不到两年,如今你想拿回去却谋划了二十多年,这不还没得手,一切皆有变数,孰输孰赢还不一定呢。” 老突厥王紧盯着他,目光中似散发着执着的火光。 “哼!那就拭目以待好了,这一回老哥哥你注定输的彻底!” 两人对峙间,一名侍女匆匆走来。 “可汗,您该喝药了!” 老突厥王扫了眼太上皇和云苓,这才背着手走了。 云苓坐到石凳子上,“皇祖父,您说当年救了突厥王一命,那是怎么回事?” 太上皇拿起烟杆,缓缓吞云吐雾起来。 “苓丫头啊,千万记住不可对突厥皇室之人有一丝心软,他们就是那东坡先生救下的狼,喂不熟的。” 他出生在一个边陲小城,以养猪种田为生,当年大周内乱时,突厥各个部落之间也纷争不断。 某夜在自家后院,太上皇发现一名衣衫褴褛的突厥少年在和家猪抢猪糠吃,见他瘦骨嶙峋,浑身遍布伤痕,一时心软便将人救下了。 虽然大周与突厥交战多年,但双方百姓多是无辜的,边陲小城总有突厥军队前来侵袭,但也不乏纯朴良善的牧民对落难的周人施以援手。 太上皇生于边陲,会说突厥人的语言,交谈中得知对方自称阿漠。 “那时孤只以为他是谁家牧羊人的孩子落难至此,就将他留在了家中。” 后来大周内乱的战火弥漫到小城,太上皇被强征壮丁抓去充了兵,作为突厥人的阿漠本是要被杀死的。 太上皇不忍,以两头猪的代价在军长面前将人保下,随后阿漠也被带走充军。 “十多年来,孤也算是与他出生入死。他的汉文和武艺都是我亲手教习的,原还想着再给他讨个媳妇儿成家,哪知世事难料,他竟然是突厥某个部落的王子。” 当年突厥部落内战,他正是遭到追杀迫害,才会躲进太上皇家的猪圈中。 第 341 章 昭仁帝为什么喜欢她 留在大周还是回突厥,这是一个不用思考的选择,是以尉迟一族找上来的时候,尉迟漠便回草原了。 “他跟在孤身边学了不少东西,很快就大放异彩,在一众人中脱颖而出,统一了十几个部落合并为东突厥,被拥立为新的可汗。” 事后,尉迟漠曾多次回到大周,以诱人的金钱名利邀太上皇随他回草原,太上皇拒绝了。 “他竟想让孤帮他一统天下,真是异想天开,孤怎么可能帮着他攻打大周。” 随着立场的改变,他们自然而然成了敌人,尉迟漠野心勃勃,想趁着大周自乱阵脚时趁虚而入,夺取江山。 说到这里,小老头儿得意洋洋,“他会的所有东西都是孤手把手教的,有几斤几两孤还不清楚?他一撅屁股,孤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太上皇对尉迟漠了如指掌,想反制他并不难,甚至还乘胜追击一路打到突厥人老家,拿下了五座城池的丰功伟绩。 也正是这一战,奠定了太上皇成为大周新帝的基础。 但这对尉迟漠来说却是奇耻大辱,他从太上皇那里学来的本事,令他一举攻下突厥数十个部落,被众人拥簇为新的草原传奇英雄。 野心和欲望极速膨胀到顶点的时候,却被当头一棒从云端打入泥里,从此打败太上皇成了尉迟漠毕生的执念和心魔。 这便是莲夫人等突厥细作潜伏大周二十余年,一切阴谋的源头。 太上皇幽幽叹了口气,“老二还是太天真了,突厥怎么可能拿下六座城池便心满意足,狼子亡我大周之心不死啊!” 云苓在一旁静静听着,虽不曾亲历太上皇当年的峥嵘岁月,也能感受到往昔的波澜壮阔。 这可比看昭仁帝和贤王之间父慈子孝的家庭伦理剧有意思多了。 想起安亲王和老突厥王的交易,云苓把贤王和昭仁帝的争吵过程都告知了太上皇。 “皇祖父,当年封皇后背地里谋害皇嗣,父皇真的偏心到那个地步么?” 如果是的话,今天的一切云苓只想骂句活该。 “是,但也不全是因为偏心。”太上皇吐了口烟圈,眯起双眸,“你父皇自然是偏向皇后一些的,但他当年为民生和朝廷日夜起早贪黑,无暇顾及后宫也是真。” 昭仁帝是个勤政的皇帝,后宫嫔妃加起来也才十余人,就这么点人连宠幸都时常顾不上,更别提让后宫纷争占据批折子的时间了。 “我实在不明白父皇为什么喜欢封皇后。”云苓忍不住问出了许久以来的疑惑,“论漂亮她比不上季淑妃,论出身皇贵妃与她不相上下,谈体贴不如良母妃,谈贤惠也比不上丽嫔娘娘。” 太上皇瓮声瓮气地笑了笑,“你这丫头,小三儿在你心里可完美无缺?” 云苓摇了摇头,“那当然不是,壁城是长的好看功夫又强,可你要我说他的缺点也能不重样地说上一天一夜。” 比如没钱,长的黑,常常死鸭子嘴硬,回来总不脱外衫就钻被窝,老欺负人家陆七…… “那你还不是照样喜欢他。”太上皇敲了敲烟杆子,“就像你觉得小九不够好一样,皇贵妃照样对他死心塌地,小九对皇后也是一个道理。” 太上皇同样如此,即便这一生娶的几个女人都出身非凡,对于相濡以沫数十年的太后,心中也是敬重多过情爱。 若说喜欢,没人能比得过原配在他心中的重量。 他的第一任妻子不过秀清之姿,身材干瘦小小的。她大字不识得几个,算帐也总是出错,放羊的时候会把羊跟丢,小时候还抢他的糖吃。 但从还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太上皇就喜欢她了,那时他唯一的念想就是好好养猪,将来卖掉赚了钱娶她回家过日子。 昭仁帝与封皇后同样青梅竹马,这也是为何太上皇当年明明看重大封氏,却还是妥协了对方苦苦请求娶小封氏的原因。 “早知如此,孤当年就不该心软。”太上皇叹了口气,“如今贤王和小九父子二人各执一词,真相到底如何,就只有大郎和季淑妃心里清楚了。” “贤王定下了三日之期,要我们最迟三日后交出传国玉玺。按照原来的计划,昨天壁城就应该抵达了温泉山庄,但叶折风那边说还没有等到人,我猜极有可能是被突厥人绊住了脚。” 虽然萧壁城有精神力傍身,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云苓心下还是有些担心。 她怕萧壁城头一回用精神力杀敌,控制不好力度会出什么岔子。 太上皇面色微沉,“先拖着再说,就算小三儿那边赶不及,明晚镇国公世子也应该带着沅城的兵马赶到了。” “老突厥王隐忍不发,应当是还在等一个契机,或是藏着其他杀招。”云苓叹了口气,对如今束手束脚的局面感到有些烦躁,“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痛快的决一死战,真叫人浑身难受。” 她也不能直接提着刀上去把安亲王和老突厥王都砍了,城里那么多叛军,里面还掺杂着突厥人。 但凡一动起手来,后宫里的嫔妃皇子们,乃至是城里的百姓就危险了,如今只能是敌不动我不动。 太上皇眼神闪了闪,安抚她,“丫头莫忧,哪怕遇上最糟糕的局面,咱们也还有条退路可走。” 第 342 章 被骗钱骗心的安亲王 云苓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太上皇,后者压低声音解释。 “在养心殿的龙床之下,有一条机关密道可以通向城外。这是大周开国皇帝所建造的龙隐之路,专门以备不时之需,除了历任皇帝之外,没有任何人知晓。” 也就是说,安亲王等并不知情。 “万一有什么异变,就让火枪手暗卫掩护宫里的人走密道逃生!” 云苓眼神微亮地点了点头,有这样一张底牌在手的话,她有信心带着火枪手们保全宫里的人。 陪着太上皇用完晚膳,云苓从长宁宫出来,回去时路过季淑妃的寝宫,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门口的叛军立刻前来驱赶她,语气不善。 “安亲王有令,任何人等不得靠近未央宫!” “我不靠近,在御花园里坐坐总行吧?” 云苓抬脚离开,在十几米开外的莲池桥边坐下,然后集中精神力强化听觉。 不让她进去,还能仿得住她偷听? 耳边很快响起了季淑妃和安亲王的声音,两个人似乎正在争执。 “你把我关在这里做什么!放我出去,我要见长旭!” “菱华,你我许多年没有像今日这般同桌共食过了。记得你最喜欢吃这道油焖春笋,如今正是新笋冒头的时节,我特地命人挖来新鲜的,你尝尝味道如何。” 燃着熏香的殿内,安亲王神色柔和地为季淑妃盛了一碗饭,又夹了她最爱吃的菜,仿佛没有听到季淑妃的歇斯底里。 他把碗饭递过去,亲自夹起一片春笋放到她嘴边。 季淑妃忍无可忍,挥袖将饭碗打落,饭菜和碎瓷片洒了一地。 “萧勉,你够了!你不让我见长旭,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吃一口饭!” 逼宫以来,她便被软禁在未央宫中,也不知安亲王到底做了些什么,贤王一直不曾来过。 安亲王看着满地狼藉,柔和的神色冷了下来,平静地重新拿了个碗盛饭。 “菱华,多少吃些吧。再过三日,等小九交出传国玉玺,我便让你见长旭。等长旭做了皇帝,你便是太后,天下再无人敢欺你,你我也不用畏惧世俗的眼光。” “萧勉,纸是包不住火的!”季淑妃冰冷地看着安亲王,“你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勾结外敌篡夺皇位,还肖想兄弟之妻,将来必遭天下人唾骂!” 听到这话,安亲王的情绪也逐渐翻涌起来,笑容讥讽地看着季淑妃,语气沙哑愤怒。 “我篡夺皇位,肖想兄弟之妻?倘若将来有一天我当真遭万人唾骂,那也是拜你所赐!” 闻言,季淑妃呼吸一窒,脸色微白地避开视线。 “当年你我郎情妾意,你说害怕深宫纷争,艳羡文国公府楚家男子不纳妾的祖训。为了你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只羡嫣鸯不羡仙,我将太子之位拱手让给小九,换来的却是你嫁入太子府的消息!” “放弃太子之位,是我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 因他一念之差,所爱之人便成了自己的九弟妹。 季淑妃的脸色愈发苍白,喃喃道:“我当年没有骗你,我也是身不由己……” “没错,你当时的确是身不由己,可是后来呢?” 安亲王紧盯着她,似要看进季淑妃心里,句句逼问。 “小九登基前,你让我不要联合朝臣逼父皇废太子,说不想季家难为,更不愿见我们兄弟兵刃相见。你承诺待他登基后我们就假死离开京城,一辈子永不分离!” “可约定好的那天,我在护城河边等了一夜,没能等来你的人,却等来了你被册封为淑妃的消息……” “我几次三番入宫寻你,你却闭门不见,还让太后提醒我恪守伦常礼节,给我张罗婚事。” “季菱华,是你变心在先,这辈子是你对不起我!刚刚那些话,你怎么能够说得出口!” 随后未央宫内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至于安亲王爱恨交织的怒吼回荡在屋中。 坐在御花园里的云苓心头直呼好家伙,原来这才是当年安亲王没有阻拦昭仁帝登基的真正原因! 当真是被骗钱又被骗心,怎一个惨字了得啊,安亲王没有绝望跳河都算他心理素质坚强了。 云苓从未觉得精神力强化五感的能力这么有用过。 上一辈和老一辈的恨怨情仇都那么精彩,干脆以后没事儿就蹲在宫外偷听墙角算了,指不定还能听出些什么大秘密来呢。 良久后,季淑妃颤抖的声音缓缓响起。 “所以你谋划的这些一切……全都是为了报复我么?” “没错!” 安亲王冷冷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几分报复的快意。 “你道文国公府与众不同,我便将尉迟莲送进楚家,破了他们的祖训。你为了小九坐稳江山,负心欺骗于我,如今我便要你看着长旭与他父子相残,亲手颠覆他的皇位!” 云苓默默听着,心里给老糊涂点蜡一秒钟。 难怪安亲王选择把莲夫人安插进文国公府来,感情是因为被女人的花言巧语骗了以后,把怒火牵连到了他们的身上来。 季淑妃眼眶发红,面露痛苦之色,“你恨我就冲我来好了,为什么要骗长旭误会九哥……” 殿内的男人语气嘲讽地回答:“这些年来长旭不是没询问过你当年的事,是你没有脸面开口告诉他真相,不是么?” 若非季淑妃不敢道出当年真相,也不会给他在贤王心里种下仇恨种子的机会。 【作者君:交代完上一辈和老一辈的恩怨,宫变很快就要结束啦~】 第 343 章 后宫往事 季淑妃摇摇欲坠,眼角泛起痛苦和悔恨的泪珠,缓缓闭上眼睛藏住情绪。 “是我对不起你,你怎么报复我都可以,哪怕是要我这条命!只求你能收手,现在还来得及……” 安亲王眸色黯淡地盯着她,眼中闪过一抹痛色,语气依旧冰冷。 “来不及了,一切都太迟了……事到如今已无法回头,你就安安心心在未央宫等待事情结束吧。” 语毕,他神色疲惫地转身,脚步重如千斤。 安亲王走后,季淑妃陡然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泪水一滴滴滑落清丽的脸庞,泣不成声。 她年少时才貌出众,以绝色姿容艳冠京华,世家公子和王公贵族争相讨好,引得那颗虚荣的心越发膨胀。 是个人多少都有几分虚荣心,年轻气盛的她也是如此。虽面上清冷高洁,内心却傲气地下定决心,这辈子要嫁就嫁给大周最出众的男子。 那时还是大皇子的安亲王萧勉气宇轩昂,文武双全,是闺中少女们公认最出色的男子。 这样一个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同样无法自拔地拜倒在季菱华的石榴裙下。 是以当萧勉表达爱慕之后,她没有丝毫犹豫地接受了对方的心意,彼此迅速坠入了爱河。 萧勉疼爱她到骨子里,处处迁就,甚至为了她一句话愿意放弃太子之位。 “菱华,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拼尽全力为你争来,我也不怕为你放弃牺牲什么,这辈子只要有你就够了。” 她心中感动、欣喜、甜蜜…… 在收获同龄少女嫉妒艳羡的目光时,虚荣心也同样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那时季菱华也以为自己是爱着萧勉的,只是隐隐中觉得缺了点什么,却又捉摸不透。 直到后来,父亲强行把她嫁给当时还是太子的昭仁帝为侧妃,她的心态从一开始的抗拒抵触,不知不觉间悄然发生了改变。 昭仁帝知道她和萧勉的事,明白她的身不由己,对她态度很是随和相敬,从来不会让她有丝毫为难,连平时她的目光都是恪守礼仪的。 季菱华反倒觉得稀奇,这么多年来,她还从未见过对自己如此不感兴趣的男人。 于是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关注起了昭仁帝,以至于某一天她回过神来,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然爱上了对方。 明明他不如萧勉俊美,文才武略也比不上萧勉,可她却奇异地在朝夕的点滴相处中,无法克制地被对方所吸引。 萧勉在那之后情绪躁动起来,一改之前的平和,决心联合朝野势力重新夺取太子之位。 那晚他满身酒气,面色痛苦地掐着她的肩膀,语气悔怒。 “早知今日,当初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手的,菱华……你再等等我,我会到父皇面前去争一争,我一定会把你解救出来!” 当时满朝文武的思想还是立储君应该遵循旧制,立嫡立长,太上皇一意孤行受到了很大的压力。 倘若萧勉有心,他成功的几率极大。 季菱华心里很清楚,一旦萧勉夺嫡成功,那所爱之人就会变成废太子,而废太子的下场无需多言。 于是为了避免昭仁帝落得那样的结局,她百般劝说,阻止了萧勉。 那时她语气郑重地告诉萧勉,“等九哥登基以后,我就假死遁出皇宫,随你一同浪迹天涯。” “你能放得下季家这边么?” “季家不顾我的意愿把我送进太子府,我又何必再顾念他们?这是唯一的办法,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无惧世俗的眼光在一起。萧勉,你为我放弃太子之位,我自然也愿意为你放弃身份和荣华。” 萧勉情难自抑地将她搂入怀中,近乎喜极而泣。 “菱华……菱华……我萧勉用性命发誓,此生绝不负你!” 她与萧勉相拥而立,脑海里却无法抑制地想起另一个人的脸。 季菱华许下承诺后,萧勉收手不再有所动作。 临近新帝登基大典,季菱华开始装病,为后面制造假死的表现做铺垫,可在昭仁帝一脸几日的温柔关心下,本就摇摆不定的心越发不舍。 真正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她无法说服自己离开。 明知对不起萧勉,她最终还是无法抑制的顺从了本心,选择失约于萧勉。 自那以后,她心中有愧,不敢再见萧勉,想尽一切办法避开他。随后又从京城物色出各家最好的闺秀,央着太后替萧勉张罗安王妃的人选。 季菱华本意是想补偿,却没想到这下生生把萧勉逼走了。他宁愿做个闲云野鹤的闲散王爷,也不愿意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 太上皇自知在立储之事上亏欠了萧勉,他的决策令萧勉落选太子之位后遭到许多揣测与蜚语,于是默许了他的离经叛道。 是以时至今日,二十多年来,安亲王妃的位置仍旧空悬着。 萧勉走后,季菱华自知先前的做法再次伤极了他,后悔不迭。 可那人走了,她不免也大松了一口气,甚至还有一丝丝卑劣的庆幸。 她如愿以偿留在了昭仁帝身边,也没有了萧勉的纠缠,但却没有得到想要的一切。 季菱华觉得,或许一切都是报应。 因为她和萧勉的过往,昭仁帝对她的态度与其他任何妃子都不同,对方会格外宽待她,但这份宽待始自于一种尴尬的疏离。 季菱华有苦难言,她无法道出自己对昭仁帝的感情,也不能说她对萧勉所做的一切,更不能让昭仁帝知道,她在做太子侧妃时,还与萧勉藕断丝连着。 她无法想象,若昭仁帝知晓她是这样一个朝秦暮楚、言而无信的女人,会用怎样的目光看待她…… 第 344 章 没资格恨他 以至于后来,季菱华甚至不得不借着酒醉之时,才真正与昭仁帝有了肌肤之亲。 自那之后,昭仁帝的态度多少有了些转变,那种疏离的尴尬也淡了许多。 她运气很好,一次就怀上了孩子,却也引得封皇后的醋意和忌惮。而无论对方做出什么,昭仁帝在情感上永远都是偏向封皇后的,她只能把所有的苦涩都咽下去。 诞下皇子的那冬日夜晚,昭仁帝并不在身边,他在殿外守了一会儿就被宫人叫走了。 说是皇后宫里的炭火溅出火花,险些将宫殿给烧了。 昭仁帝走得没有一丝犹豫,一直到天色蒙蒙亮,她在鬼门关旁把孩子生下来后许久,对方才浑身狼狈地匆匆赶回来。 “淑妃情况如何了?” 宫人眉飞色舞,“启禀陛下,母子平安!淑妃娘娘诞下麟儿,大喜啊!” 为了弥补生产之际没在身边陪伴季菱华,昭仁帝体贴地将为孩子取名的权利交给了她。 “你素来以文采出众闻名于京中,孩子的名字就由你来定夺好了。” 季菱华此时近乎浑身脱力,她神智模糊不清地睁开眼睛,天空中冬日的初阳正透过菱花窗温柔地照进来。 宫女和嬷嬷们端来冬至日吃的醪糟汤圆,空气中飘满了香甜的气息。 她恍惚间想起,当初似乎曾有过一个人说过,有机会要在夏至的那天带她去寒山寺,守着看旭日东升的那一刻。 听说那天的太阳会升起的特别早,在天空中悬挂一年中最长的时间。 有情男女在寒山寺求姻缘的祈福树上栓下红线,就能长相厮守一辈子。 季菱华昏昏欲睡,虚弱地开口:“长旭……就叫长旭……” “虽出生在冬至,却取名长旭……不错不错!好寓意,不愧是淑妃!” 昭仁帝欣然应下,低头却见淑妃已沉沉睡去,叮嘱了几句后很快便又回了凤栖宫安抚受惊的皇后。 有了孩子,季菱华在宫里的生活勉强多了些盼头。 她知道昭仁帝心中有人,便也不敢奢望他能如萧勉一般待自己,对方时不时能来宫里坐一坐也算心满意足。 奈何上天的惩罚还没有结束,她的儿子在九岁那年从高台上跌落,自此落下了后遗症,连话都说不完整,被御医诊断为轻微智残,连武安公都无可奈何。 事后大理寺调查发现,封皇后有重大嫌疑却没有证据,恰不巧季家事发,被满朝文武弹劾。 昭仁帝忙于朝政处理,没有过多精力关注后宫纷争,此事最终便不了了之。 季菱华没能让暗害儿子的凶手伏法,等来的却是季家锒铛入狱的消息,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泥地,自此心如死灰。 她如愿以偿留在了所爱男人的身边,可这份感情带来的,却是无边无际的折磨与痛苦。 随后,季菱华便留在了太后身边陪伴对方吃斋念佛,淡出了后宫纷争。 不多久后,萧勉得知此事后赶回京中,主动提议要带萧长旭出宫诊治。 “我游历江湖这几年,在外结识了不少能人异士,其中有一名神医最是擅长此类病症,或许能治好长旭。” 那神医手下诊治的病人有不少,不便进宫,于是昭仁帝便将二儿子托付给了萧勉。 自那以后,萧长旭每年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外面住上几月治病,约莫六年后症状有了大大改善,虽然说话仍旧口吃严重,但也不会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 也正是因此,她的儿子反而更亲近信赖萧勉,季淑妃心中感激,却又五味陈杂。 她也是在这几日宫变之时才知道,原来贤王早在十五岁那年就彻底恢复正常了。 自此以后,贤王都是在萧勉的授意下继续装傻,并一点点谋划逼宫篡位的阴谋,这一装就是许多年。 但季淑妃知道,她没资格恨安亲王。 这辈子最对不起他的人就是她。 * 宫外,御花园。 云苓感知到安亲王出宫的脚步后,便率先一步离开了御花园。 此时她已经彻底明白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敢情一切事件的源头竟是始于季淑妃。 贤王同样被蒙在了鼓里,恨错了人。 云苓一时不知道是该先同情安亲王,还是该同情昭仁帝。 看吧,她就强调过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很重要,古往至今很多误会都是因为沟通错误而引起的。 欺骗与谎言,同样也会如此。 回到殿内,云苓转身吩咐迎春,“你去把贤王殿下叫过来,我有事要和他说。” 迎春点了点头,走出去后没多久又折返回来。 “启禀靖王妃,贤王殿下有急事突然回了贤王府……” 云苓皱眉,“他突然回贤王府做什么?” 迎春忐忑地摇摇头,“奴婢只是个普通丫鬟,不知殿下的计划与打算,只听将士们说似乎与贤王妃有关。” 云苓见问不出什么来,干脆将迎春打发了出去,趁这会儿天色正暗时悄悄唤来了潜伏于宫中的火枪手暗卫夜四。 “你们去问问夜一,让他去探探贤王府出了什么事。” 一直到夜半三更时分,夜四的身影才终于又出现在了殿内。 “启禀王妃,属下这次有两个重要消息禀报!” “说。” “夜一收到叶折风公子来信,靖王爷已顺利抵达温泉山庄,一同随行的还有北秦摄政王还有您的二师姐。” 云苓乍听到这话,大半夜的差点激动的从床上滚下来,极力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你说什么?情哥也来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遇上?” 情哥和摄政王不是要等三月初,才能动身离开北秦么? 夜四单膝跪在地上,简短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大致是萧壁城在途中遇到突厥人的奇袭,途中恰好遇上了来大周京城寻她的留情等人。 至于再多的细节,夜一便不知情了。 云苓有些担忧的问,“他受伤严重么?” 夜四摇了摇头,“王妃不必担忧,靖王爷只是肩膀有一处轻伤。乔大人的伤重一些,但也只是暂时行动不便,不会危及性命,倒是这次折损了不少将士。” “待明晚镇国公世子的援军一到,靖王爷等会即刻入城!” 云苓神色微缓地点了点头,心下大定。 “另一个消息是什么?” 夜四继续道:“回王妃,夜一去贤王府打探到了消息。听闻是贤王妃趁贤王不在,偷拿了他的身份令牌,将老文国公等人都送出了城外。” “宋鹊羽发现后,动手用鞭子打伤了贤王妃。” 第 345 章 凭什么你那么好命 云苓眉头紧紧拧起,“贤王妃伤势严重么?” “贤王妃的手臂受了鞭伤,已经及时处理了,问题不大,贤王随后处罚了宋鹊羽。” 云苓微微颔首,看来阿沁在贤王心里还是有些份量的,没有因此发怒责难对方。 “你待我书信一封,让夜一即刻送往温泉山庄,交给王爷。” 随即她坐起身,在不惊动殿外侍女的情况下,借着微弱的烛光迅速地把宫里的最新情况写了下来。 “属下告退,定不负王妃使命。” 夜四收下信后,悄无声息地隐匿在了黑暗中。 夜一的速度很快,在拿到信封之后,便趁着夜色策马疾驰,在天还未亮时就抵达了温泉山庄。 萧壁城彻夜未眠,赶路这几日他一直在琢磨操控和使用那股新的力量,如今已渐渐有了心得与窍门。 收到云苓的回信后,他迅速看完内容,将叶折风等人叫来。 “城外有密道可通往文国公府,我们暂且不等容湛与沅城兵马了,先让温泉山庄内余下的火枪手立即随我一同从密道入城潜伏布局!” 原本他们打算等与容湛汇合后再打对方个措手不及,但突厥却想至他于死地。 一旦他“身死”的消息被传入宫中,老突厥王等人极有可能会立即翻脸。 “长生,你与折风一同继续留守在温泉山庄内等待容湛,一旦沅城兵马抵达,便立刻入城!” 这样一来他们形成里应外合之势,会更加稳妥。 留情当即拿起剑,冷冽的语气中暗藏几分不易察觉的兴奋。 “我跟你们一起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她已经很久没有畅快淋漓地大杀四方了,来到北秦皇宫后憋屈了那么久,急需一个宣泄口。 顾长生神色闪过一丝无奈,“我让月隐和星沉陪同你一起,万事多加小心,切勿因恋战将自己陷入险境中。” 他知道留情的倔脾气,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顾长生也不矫情,神色郑重地朝萧壁城道:“你们尽快动身吧,这边一切有我们。” 眼下他因中毒而无法运功用武,一同跟着去也只会是累赘,不如在温泉山庄中等待与他们里应外合。 萧壁城点点头,连夜召集了温泉山庄中剩余五百名火枪手,与留情等人从密道朝着城内进发。 * 再说贤王府这边,沈沁被困在贤王府已十日有余。 前些日子贤王总是早出晚归,她已隐隐察觉有些不对劲,直到靖王领兵出征、瑞王被爆勾结外敌谋反之后,世界忽然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京城的大街小巷上一夜之间被无数叛军所占领,就连贤王府也被重兵把守。 沈沁心惊之余,就在贤王不见踪影之时,她却猛然发现宋鹊羽竟能随意进出府中,且叛军对她多有恭敬。 她心里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和猜测,在想要强行出府之时,那份不敢深想的猜测得到了正式。 宋鹊羽眼神晦涩地拦下了她,语气凉凉地开口。 “王妃姐姐,还请在府内安心等待,等贤王殿下得手以后,你自会见到他。” 沈沁呼吸一窒,颤着声音问,“你说什么?” “沈沁,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凭什么你能那么好命?” 宋鹊羽神色嘲讽,神情一改先前的亲热,目光中深藏着浓浓的妒嫉与恨意。 “这些年来我为殿下做了多少事,立了多少功劳,都换不来他多看我一眼。可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做,明明一点忙都没有帮上他,还常常让他束手束脚,他却心甘情愿把一切与你同享!” 在宋鹊羽酸妒的字字句句下,沈沁终于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看似温和纯真的枕边人,这些年来一直都戴着虚假的面具与她相处! 甚至连当年决定娶她,都是早已谋划好的一步棋,只为了利用沈家职权在军中的便利! 沈沁强自镇定下来,白着唇问,“你和长旭早就相识已久?” 第 346 章 你是什么东西 宋鹊羽冷笑,语气幽怨愤恨,“何止如此,倘若不是你横空插一脚,我早早便已做了殿下的侧妃!” 她原本就是安亲王给贤王安排的侧妃,都是因为沈沁的出现,贤王才拖着迟迟不肯娶她,害得她只能在暗地里做那见不得光的老鼠。 沈沁的头脑“轰”的一声嗡鸣,有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险些当场失去意识。 尽管宋鹊羽明面上没有针对过她,可她没有忘记,正是因为宋鹊羽和贤王的事间接导致她丢了孩子,落得个终身难孕的下场…… 她一心一意信任着,包容着的男人,却自始至终都在欺骗她。 她就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王妃姐姐好生在院子里待着吧,在这般紧要的关头,可莫要给贤王殿下的大业添乱。”宋鹊羽厌恶地看了沈沁一眼,真不明白贤王到底喜欢这个女人什么。 宋鹊羽走后,沈沁摇摇晃晃地跌在椅子上,手掌下意识地盖上小腹,眼泪忽然无法抑制地滚落。 糯儿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央着婢女从院子里折了一支初绽的桃花枝,兴冲冲地跑进来扑到沈沁的怀里。 “娘亲!外面的花花已经开啦,爹爹去哪了?明明答应过糯儿,等花花开了要一起做胭脂的,爹爹怎么一直不回来呀?” “……娘为什么掉金豆豆,是肚子又疼了吗?” 糯儿放下手里的花,小手覆在沈沁的肚子上,轻轻地揉了揉。 她知道娘亲肚子里本来该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可是对方调皮从里面跑出去了,害的娘亲总是肚子疼。 沈沁再也忍不住,伸手紧紧搂住女儿,呜咽着痛哭起来。 一连数日见不到贤王,她渐渐接受眼前的一切,从濒临崩溃的边缘冷静下来。 当得知楚家人被关押看守在贤王府偏院后,她毫不犹豫地选择趁宋鹊羽不在,偷拿了贤王的身份令牌,亲自将人送出了城。 云苓对她们母女有大恩,她无法眼睁睁看着贤王做出此等忘恩负义的举动。 回到府后,便见院内站着一脸怒气的宋鹊羽。 “是你放走了文国公府的人?” 沈沁冷冷地看着她,目光无所畏惧,“是我又如何?” 宋鹊羽气得浑身发抖,贤王把看守楚家人的任务交给她,再三叮嘱务必把人看好。 她见沈沁这几日一直乖巧地待在府中并未有何异样,便放松警惕没有过多关注对方。 哪料沈沁竟然如此大胆,敢偷盗令牌将人质放走。 “沈沁!你别以为仗着有殿下的宠爱就能为所欲为,我已叫人进宫禀报殿下,这次你坏了他的大事,他绝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话音落下,宋鹊羽怒不可遏地挥出一道鞭子,朝着沈沁的脸狠狠抽去。 瞥见宋鹊羽怨毒的眼神,沈沁心中一惊,何尝不明白对方这是想毁了她的脸,心底腾升起熊熊怒火。 宋鹊羽突然发难,她来不及闪躲,只凭着自幼习武的本能抬手接住鞭子,胳膊霎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鞭子划破长空,紧跟着是一道饱含愠怒的熟悉男音。 “贱人!你竟敢对阿沁动手!” 宋鹊羽没想到贤王会在这个时候赶回来,吓了一跳,本能地松开手。 “殿下……” 她话音未落,身上便传来几道火辣辣的疼痛,一时间惨叫连连。 只见沈沁受伤的那只手将鞭子卷回,反手狠狠抽在宋鹊羽身上,声色冷厉。 “你是什么东西,也胆敢对我动手!” 宋鹊羽无比震惊地看着对方,似是没料到一向好脾性的贤王妃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贤王府内的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惊怔地看着沈沁。 人人都习惯了那个平日总极力扮着端庄稳重的贤王妃,一时间竟忘了当年未嫁入贤王府中时,她也曾是个长街闹市打马过,敢与宵小较高低的飒爽女子。 【作者君:贤王妃是个无论任何困难挫折都轻易打不倒的女人!就算一时低谷,事后也会振作起来!】 第 347 章 我爱的人已经死了 贤王怔了一下后回过神来,步伐急切地上前抓起沈沁的手臂查看伤势,那道刺眼的血痕落入眼中,他的心也跟着抽痛了一下。 “阿沁,你的伤怎么样了?” 沈沁只是漠然地看着他,将手臂抽了回来,轻声开口,“贤王殿下,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若非我放走文国公府的人,还真难逼得你现身,怎么样,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她的眼神与称呼都是前所未有的陌生,贤王呼吸微微一窒。 “阿沁,你在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处置你?” 沈沁捏着鞭子,眼神坚毅而锐利直视着他,令贤王恍惚间想起当年初见时的模样,竟有一瞬间不敢看她。 目光触及她顺着手臂滑下的点点血珠,贤王忍着心中的疼痛,转身冷怒地狠狠一脚踢向宋鹊羽心口。 “谁给你的胆子敢鞭打贤王妃,来人把这贱妇拖下去,本王今后不想再看到她!” 宋鹊羽被踹的狼狈地倒在地上,捂着心口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只觉得一颗心都碎成了无数片。 “殿下!我对您忠心耿耿,为您赴汤蹈火献出一切在所不惜!如今就因为这件事,您竟然要置我于死地?” “我为何对她动手,您难道不知情吗?她放走了文国公府的人,那是您用来牵制靖王妃的筹码,她坏了您的好事,鹊羽处罚她何罪有之?” “沈沁什么忙都没帮上,还在这紧要关头坏事,您还袒护她也就罢了!可凭什么我跟在您身边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不但视而不见,还要置我于死地?” “殿下……鹊羽不服……鹊羽不服!明明我也是您的人啊!” 宋鹊羽泪眼朦胧地哭诉着,泪水与血迹混合在一起,带来火辣辣的疼痛感,显得模样分外狰狞。 贤王厌恨地看着她,“本王留你到现在已是网开一面!” 早在上次这女人给他用药的时候,他就想杀了她! 沈沁神色莫名地看着贤王,仿佛今日才认识他一般,幽幽开口,“贤王殿下还真是有够残忍绝情。” 贤王脸色一白,目光闪动地看着她,“阿沁……你觉得我残忍?” “你别误会,我不是为宋鹊羽求情。我只是忍不住感叹,一个女人为你做到这样的地步,你连眨都不眨一下眼睛,便要夺去她的性命。” 她一点都不同情宋鹊羽,甚至是反感厌恶着这个女人的。 她只是对贤王所做的一切感到心冷,眼前的男人曾经有多温柔,这一刻他绝情的模样就有多让人遍体生寒。 沈沁不明白,世间为何会有这样的人,能将情深与狠绝同时演绎到如此地步。 昭仁帝是个温和仁爱的君王,也不知贤王身上的狠绝无情又是继承了谁。 今日他能为她毫不犹豫地打杀宋鹊羽,明日或许就会因为其他事发难于她。 她的神色语气令贤王几近无法呼吸,袖中的大掌紧紧握成拳,青筋隐现。 深吸一口气,他沉声道:“来人!将宋鹊羽拖下去,责罚五十鞭后关押进柴房中!” 他死死压制住杀意,只为了不想沈沁用那样陌生的眼神看她。 贤王一声令下,府内侍卫不敢耽搁,连忙上前将心如死灰的宋鹊羽拖了下去,后院里很快响起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令人胆颤心惊。 忽地,前院某处角落跟着响起孩子惊恐的哭声。 “呜……呜呜……娘亲,糯儿怕……” 沈沁这才注意到长廊拐角处的糯儿,她瘦瘦小小的身躯跌坐在那里,目光惊恐,也不知刚才都听到看到了多少。 她神情微微一变,这才扔了鞭子跑过去将糯儿抱了起来。 沈沁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心中泛疼,“糯儿乖,娘亲在,不怕不怕……” 贤王见状,立刻目光阴鸷地看向身后的侍卫,冷声吩咐,“把她的嘴给我堵起来!” 侍卫吓得一哆嗦,连忙跑开了。 贤王这才转过身,极力换上一副温和的面容,朝着沈沁母女走去。 “糯儿不哭,快让爹爹抱一抱,爹爹给你带了好吃的糖葫芦回来。” 糯儿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欣喜地扑进贤王怀里,目光胆怯地缩了缩,将脸埋进了沈沁颈间,紧搂着她的不缩手。 “呜呜……娘亲,糯儿要真的爹爹回来,不要假的爹爹……” 明明长的一模一样,可糯儿却本能地觉得,眼前的爹爹并不是爹爹。 贤王浑身僵硬,放软了语气,“傻丫头,爹爹怎么会是假的呢?” 他刚伸出手,沈沁却防备地后退了一步,“你别过来!” 贤王目光黯然,喉咙艰涩地开口,“阿沁……你别这样,让我看看你的伤。” “不劳你费心。”沈沁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地看着贤王,“你为什么要谋划这一切?为什么要让整个沈家变成叛贼党羽?” 她不明白贤王是怎么劝说父亲的。 父亲武将出身,从小就教育他们这些子女忠君爱国,兄长当年更是死在了守卫绥城的战役中。 可如今,他竟然做了乱贼臣子!将兄长以血肉之躯换来的绥城拱手让人! 贤王深吸一口气,“阿沁,此时说来话长,我有我的苦衷,事后自会与你尽数相告。” 沈沁不为所动,“我还想再问殿下一件事,还请殿下如实相告。当初壁城孩子的满月酒宴上,糯儿中毒一事是不是和宋鹊羽之流有关?” 贤王脸色微白,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沈沁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整颗心一点一点地坠入了冰冷的湖底,末了满面悲色地轻笑了一声,眼中的光采尽数黯淡下去。 贤王心底止不住的恐慌,“阿沁!糯儿的事是意外,是她们擅自动手出错,你是我的结发妻子,糯儿是我血脉相连的女儿,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会伤害你们。”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沈沁却越退越远,她缓缓摇头,沙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更咽。 “不……我爱的人和嫁的人都是萧长旭,他已经彻底死在了这次宫变之中……我不是你的妻子……” 话音落下,她抱着哭泣不止的糯儿消失在了长廊下。 贤王怔怔地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只觉得恍然间身处冰雪嘶吼的霜天雪地中。 心头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慌。 第 348 章 宫变之日 夜月寒凉,又是一个不知多少人的不眠夜。 天蒙蒙亮时,一队人马杀气腾腾地抵达了京城门口。 为首的突厥男人从马上一跃而下,将手中的东西呈上,面色喜不自胜。 “禀报哥舒布将军!我等不负将军使命,已将靖王顺利铲除!” “当真?”哥舒布闻言,神情兴奋不已,“他的人头在哪?” “回将军,小狼王一行人追杀靖王逃兵于深山中,双方两败俱伤。我等搜查到的时候,林中无一活口,所有尸首均被豺狗野狼啃的只剩下骨头了。” 男人连忙打开手里的箱子,只见里面是一副沾满血污的残破铠甲,上面还放着一块身份令牌。 接着,男人又从身后从属手里接过一柄长缨枪。 “将军,这些都是靖王的随身之物,想来那靖王已经被豺狗啃的只剩骨头了!” 哥舒布原本有些不高兴,当时他下达命令时,便说明要小狼王一定取下靖王首级,没想到那小子竟然栽了。 不过看到那副铠甲和长缨枪,他又放肆大笑起来。 “哈哈哈!没想到堂堂西周靖王爷也有今日,痛快!痛快啊!” 靖王枪法闻名天下,有道是见枪如见人,如今竟连枪都丢了,看来当真是命数已尽。 想到那囚在宫里的美人,哥舒布心头一片火热。 “走!即刻知会阿史那礼与阿史那尔两位将军,告诉可汗是时机动手了!” 贤王与安亲王一直在防备着突厥,并且在郦城豢养这兵马,以在特殊关头应对他们。 这一点他们心知肚明,而今双方在京中的兵力打起来也不过四六开,他们劣势于对方,本也没打算全靠硬碰硬。 大周绝对想不到,这次他们一共出动了三名猛将,除了他以外,还有来自西突厥的阿史那氏兄弟二人。 阿史那礼、阿史那尔,突厥十大猛将中排名第一和第二,传说中能够以一敌百的顶尖高手。 二人几日前早已潜伏入京,随时准备对皇宫进行奇袭。 只待他们将皇宫一网打尽,整个大周江山尽可收入囊中! * 贤王府。 贤王在沈沁的屋前静立了一整夜,任由深夜的露水浸润了衣衫,那扇门也不曾开启一丝一毫。 “殿下!安亲王派人来传话,说宫里负责巡逻的禁卫军长不见了踪影,如今找了一圈也找不到人……” 来人匆匆汇报情况,贤王这才回过神来,紧紧皱起眉头。 “即刻备车入宫,命人将贤王府守卫好,保护王妃安危,不许闲杂人等随意出入。” 随后他深深地看了房间一样,方才转身离开。 屋内,沈沁同样守着一夜未睡。 她沉默地看着糯儿熟睡过去的脸,模样一夜间憔悴消瘦了许多,唯独眼神依旧坚毅清明如常。 房里烧着香供奉着佛祖,自从先前糯儿出事后,沈沁便请回了一尊小金佛,每日上三柱香,再诵经半个时辰祈福。 不多时,她缓缓起身,一如往常那般点了三炷香奉上,神态虔诚。 “佛祖慈悲,佛祖保佑……” 但愿宫中一切顺利,那个人能及时悬崖勒马,不要一错再错。 不多时,府内忽然响起一阵骚动,婢女们惊恐的尖叫声与兵刃相交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激烈地响起。 “哥舒布将军有令!即刻擒获贤王妃母女,都给我搜!” “王妃……王妃!不好了!” 沈沁的陪嫁嬷嬷慌慌张张地冲进房间,语气惶恐又担忧。 “城里的叛军与叛军突然间打起来了,如今有突厥人要硬闯贤王府捉拿您,前院侍卫正拦着呢,您快带着小小姐逃吧!” 沈沁面色一变,顾不得多问原因,赶紧将糯儿抱了起来。 慌乱间她朝着前院看了一眼,隐约嗅到风中丝丝血腥味,似乎半片天空都染上了红霞…… * 长宁宫。 太上皇刚用完早膳不久,坐在桃树下的石椅上休憩,对面正坐着云苓。 贤王一晚上没回宫,大清早也不见人影,云苓便干脆到长宁宫逛了逛,顺便将自己偷听来的后宫秘闻都告知了太上皇。 小老头儿的脸皱成了一朵波斯菊,长长地叹了口气,面有愠色。 “真是糊涂!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便做出如此荒唐的事!” 太上皇已经喋喋不休地骂了安亲王半个多时辰,没有半句重复。 “孤就说大郎这性子不适合当皇帝,他向来都是拿得起放不下,遇人遇事喜欢耿耿于怀……” 安亲王和昭仁帝虽一长一幼,但都是当今太后同胞所出,兄弟二人都继承了父辈的重情重义。 但很早的时候,太上皇就察觉到了长子和幼子的不同。 长子萧勉虽然貌若潘安,文韬武略兼备,却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认定了一件事,哪怕撞上南墙也很难回头。 幼子萧励天资较兄长稍差一些,却是个豁达乐观,胸襟宽广的性子,无论何事何人都能处得极好。 两兄弟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一个坚持己见,拿得起放不下,虽然天资卓绝,却总因情绪而影响对事情的决断。 另一个知错能改,拿得起放得下,天份稍差了些,好在刻苦勤奋,也听得进去苦口良言。 察觉长子的性格缺陷以后,太上皇再三思索,最终决定破除旧制,传位于幼子。 却没料到,还是迎来了这么一天。 云苓托着腮,将嘴里的瓜皮子吐掉。 “其实我倒也能理解安亲王,虽然不支持他所作所为。” 当然换做是她的话,可能萧壁城这会儿孟婆汤都喝了半碗了。 “苓丫头你说说,他怎么能花了二十多年都还想不透彻呢?” “他已经投入了太多的时间和感情在里面,越是付出的多,就越难放手,否则他过往所做的一切就全部打了水漂,真正成了笑话。” 那份交缠着恨的爱意早就把他拉入了深渊中。 太上皇叹了口气,久久不语。 此时一名婢女忽然进宫来报,“靖王妃,贤王殿下有要事相请,还请您随奴婢走一趟。” “皇祖父,我晚些时候再来看您。” 太上皇抖了抖烟杆,“去吧,唉……” 云苓随着宫婢离开长宁宫,走了一段路后,不由得微微挑眉。 这个方向……似乎不太对啊? 【作者君:放心,阿沁不会有事的!马上男主和情哥就来和云苓组团打怪刷副本了!】 第 349 章 制裁哥舒布 云苓随着婢女走了一路,来到西南角一个空置无人的偏僻宫殿中,门口只有三、五个护卫。 桌上有两壶烈酒,摆着不少美味佳肴,散发着腾腾热气,看着是御膳房刚送来的。 婢女将她领进去后,福了福身,“请靖王妃在此静候,贤王殿下稍待片刻便来。” 是人都看得出有猫腻,云苓微微挑了挑眉,心底猜测八成是哥舒布那个不怀好意的狗东西。 她颔首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既然主动来找不痛快,那也不用跟他客气了。 不多时,宫殿外响起一阵有序的脚步声,云苓侧头一看,果然见哥舒布带领着几个叛军走到了殿门口。 云苓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一名叛军身上,双方悄无声息地对视了一瞬间,又不着痕迹地错开目光。 白天时,夜四等人都是伪装混迹在叛军队伍之中的。 “假借贤王的名义把我骗过来,哥舒布将军是什么意思?” 云苓心里叹了口气,面上露出不悦的神情,明知故问了一句。 “哈哈哈!实在是怕靖王妃不肯赏脸,本将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哥舒布笑的张狂,随后拍了拍手掌,示意身后的人将东西奉上,云苓定睛一看,脸色微变,只见几名侍卫手上捧着三件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染血的残甲,刻有靖字的令牌,以及一柄闪着寒芒的银枪。 哥舒布似是很满意云苓的神色变化,笑着上前一步,“这三件东西,想来靖王妃应该不陌生吧?” 云苓攥紧手帕,目光惊愤地盯着他,语气颤抖,“你从哪里得来的?他怎么样了!” “唉……谁又能想得到,堂堂西周战神靖王爷,驰骋沙场未尝有过败绩,最终却落得一个曝尸荒野,被豺狗分食的下场呢?” 哥舒布悠悠的语气透着说不尽的遗憾,英挺硬朗的脸上玩味笑容加深了些许,看不出丝毫惋惜。 “可惜……可惜啊!” 云苓暗骂他一声傻比废话多。 随即浑身发软地跌坐在椅子上,用水光闪烁的眼眸瞪他,目光中尽是愤恨与不敢置信。 “不……不可能!你骗我,王爷不会有事的!” 她盈盈的双眸中水光潋滟,好似蒙上了一层雾气,小脸被惊得煞白煞白,琼鼻却泛起几分潮红。 神情中的紧张害怕与强撑的倔强交织在一起,令哥舒布不由得心头一阵火热,当场就看得呆怔了,一时忘记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云苓上辈子凭着脸和演技,不知道让多少人栽了跟头丧了命,几乎是可谓“你想要的样子我都有”。 偏生她平日素来却是直来直往的真性情,任谁也想不到她还会有如此精湛多变的演技。 云苓看着哥舒布的呆样,心里冷笑,面上却无一丝破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相信王爷真的死了!” 哥舒布被她勾的心神荡漾,一道魂儿直接从天灵盖飞出去,游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靖王的尸首都被啃的只剩骨头渣了,王妃还想见什么尸?他是个没福气的人,只可惜了王妃今后要独守空闺。” 哥舒布上前一步,用愈发灼热直白的目光看云苓,低沉的语气循循善诱。 “不瞒王妃说,这天下迟早是我们的天下!靖王妃是个聪明人,不如跟了我,也免得遭罪,否则战败之国后宫的嫔妃公主们都是什么下场,想必不用我多说吧?” 他外貌称得上英武不凡,又声名远扬在外,不知被多少草原上的姑娘倾慕,自认对待云苓这般耐心客气,已是极给面子了。 云苓身躯微微一颤,白着脸看他,眸光复杂地咬了咬唇。 “你想怎样?我那日折辱于你,你是不是要报复我?” 哥舒布以为她服了软,心头一喜,“靖王妃果然是个聪明人,你也莫怕,本将对待自己的女人一向宽厚纵容的很。咱们先吃顿饭喝点小酒,再好好熟悉彼此一番也不迟……” 他自然不是那等胸襟大度的人,心里还怄着一口气。 只不过眼前的女人颇有几分手段,叫莲夫人都折在了她手里,叫人不得不小心谨慎。 哥舒布暗自冷笑,待一会儿这女人喝了那酒,定叫她后悔当日的所言所为! 云苓捏了捏手帕,脸颊因羞愤而泛起薄红,“陪你喝酒可以,你把门外的侍卫全部叫走,让他们走的远远的!” “这还不简单!”哥舒布心领神会地一笑,扬起下巴看向门口的侍卫,“你们都不用留在这里了,退到宫门口去吧。“ “不行!再叫他们退远些!” 迎着哥舒布闪过疑惑地目光,云苓羞怯地微微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 “我怕声音太太,被他们听见……” 你的惨叫声。 哥舒布三魂七魄丟了一半,也顾不得去想云苓的态度转变太快有些异样,心头火热地连忙点头。 “好好好,你们都回阿史那将军身边去吧!把靖王的遗物留下!” 皇宫这边稳操胜券,哥舒布也顾不得去参与了,眼前的女人可是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可不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唉,原本想取他项上人头,叫他在一旁看着岂不是妙哉……也不知他会不会死不瞑目?” 云苓忍着心底的杀意,目光幽暗地扫了哥舒布两眼。 对方精神状态有些不稳,正是防备薄弱的时候,看来刚才的美人计效果很不错。 人与人之间的精神活跃强度不同,越是意志坚定的人,越能抵抗的住精神力攻击,因此习武之人比普通人更难对付。 哥舒布已算是较为罕见的对手,他这个级别的敌人,云苓耗光目前所有的精神力,有把握能够瞬间绞杀两人。 不过,一个优秀的精神力者,绝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精神力被耗尽的困境中。 随着哥舒布一声令下,叛军侍卫们领命离开,云苓不动声色地飞快比了个手势给夜四。 夜四目光担忧,强忍着出手的冲动微微点头,跟随着叛军队伍一同退了下去。 哥舒布将门关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云苓,上前倒了一杯酒递给她。 “来,我敬王妃一杯……” 随后,他迫不及待地朝着云苓伸出手,想去揽她的腰。 还没碰到裙角,却忽然间觉得头部一阵眩晕刺痛。 眼前美人娇怯的笑靥变得森冷骇人,哥舒布心底一惊,意识陡然短暂地陷入了寂静的黑暗中。 琉璃杯“啪”的一声落在地上,酒渍四溅,云苓一脚踩在上面,伸手拔出了哥舒翰腰间的短匕。 “上一个敢色眯眯看老娘的人,现在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第 350 章 用的什么妖法 如封锦程和哥舒布之流,她从不会让这些狗东西痛痛快快地上路。 云苓冷笑一声,纤纤细指捏着匕首转了朵刃花,随即毫不留情地落下,精准地深深刺了下去。 哥舒布只觉得四肢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令他忍不住嘶叫出声,意识瞬间从黑暗中被拉回了现实。 “你……” 他望着云苓,瞳孔惊惧地骤缩,想要防备反制对方,四肢却使不上力气。 手脚传来的剧痛,令满头大汗的哥舒布发现了一个更为惊骇的实事。 “贱人尔敢!” 他堂堂突厥十大猛将之一,竟然被一个看起来柔弱不堪的汉人女子所制,生生地挑断了手筋脚筋! 身为一名武将,四肢尽废于哥舒布而言可谓生不如死,他浑身血液直冲头顶,双眼赤红地朝云苓扑去,震怒和嗜血的恨意几乎能将人淹没。 云苓纤细的身影敏捷地侧了侧身,手脚尽废的哥舒布当即扑了个空,重重地摔在地上。 哥舒布疼的四肢抽搐,面孔扭曲,“贱人,你用的什么妖法!” 刚才他莫名奇妙就失去意识,陷入了昏迷黑暗中! 这是什么妖术,竟能让武功如此高深的他毫无防备? 云苓抬脚重重地将他的脸踩在地上,用力碾了碾,“说话客气点,不然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哥舒布向来视女子为玩物,何曾有过如此屈辱的一天,挣扎扭动的身躯恨不得扑上去把云苓撕咬成碎片。 “你竟敢对本将动手,本将要让你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突厥十大猛将就这点本事,除了嘴炮还会点什么?” 云苓轻笑一声,蹲下去后,锋利的匕首尖端在哥舒布眼睛周围绕了一圈。 “刚才你说要我家王爷死不瞑目?怕是不能让你如愿了,不过……我倒是能先让你做个睁眼瞎。” 哥舒布心下骇然,眼前女子的狠辣果决远超他想象,废人四肢那干脆利落的手法绝不是第一次做,与印象中汉人女子的娇弱胆怯相去甚远。 她分明比草原上的魔鬼与猛兽还要可怕,难怪莲夫人母女会栽在她手中! 哥舒布忍着剧痛,豆大的汗滴从额角滑落,他咬牙切齿地看着云苓,暴躁癫狂地大笑起来。 “你还不知道吧,今日我等草原的猛士们已经入宫,什么昭仁帝太上皇,什么贤王安亲王,马上通通都是可汗手中的待宰羔羊!” “就算杀了我,也绝不可能活着离开大周皇宫!” 云苓脸色微沉,她就知道萧壁城“身死”的消息一旦被突厥人得知,对方立刻就会翻脸。 就在此时,宫门突然被打开。 “王妃!您没事吧?” 夜四手持鸟铳,带着三名伪装的暗卫出现在门口,看见云苓没事,他惊异地看了哥舒布一眼。 早知王妃不寻常,可没料到哥舒布这般的突厥猛将,竟也在她手下落的如此下场。 “我没事,出什么事了,叫你如此慌张?” 夜四来不及震惊哥舒布的惨状,语气急切地道:“王妃,宫中有变!方才禁卫军长吩咐叛军,将各宫的人全都聚集到紫宸殿去!” 云苓神色微变,隐约嗅到了大战一触即发的气息。 她眸光阴冷地扫了眼神色癫狂的哥舒布,虽然很想好好教训这狗东西一般,眼下却是没那么多时间了。 “把鸟铳给我。” 今天她就要给夜四这群人好好展示一下,什么叫做鸡飞蛋打的一百种方式。 夜四以为她要了结了哥舒布,立刻献上鸟铳,却发现云苓对准的位置好像不太对。 眼看那鸟铳悄无声息地指向了哥舒布的双腿之间,夜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头皮发麻地看向云苓。 “王、王妃,您这是……?” 哥舒布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虽然他不知道那杆古怪的长棍是什么,可黑洞洞的枪口令他本能地感到恐惧防备。 他死死地瞪着云苓,恶狠狠地道:“你想干什么!” 云苓虚眯起一只眼,似笑非笑地道:“能第一个尝到挨枪子的滋味,也算是你的福气了。” 话音落下,一道震天的声音响彻云霄。 哥舒布惨叫都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就立刻昏死了过去。 夜四等几个暗卫看见哥舒布裤子上的血迹,皆是眼神惊恐地夹紧了双腿,面色煞白。 “王……王王王……” “别学狗叫了,赶快去外面看看宫里的情况!” 夜四打了个哆嗦,磕磕巴巴地问,“那那那……那哥舒布……不先宰了他吗?” “他废都已经废了,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云苓收起鸟铳,率先大步流星地走出宫殿,“等平定了这场叛乱,叫人把他吊到皇城门口示众,以振我大周雄风!” 如果刚才没听错的话,这狗东西好像说什么,让侍卫们都去找阿史那将军。 这个姓氏很陌生,但以前听萧壁城偶尔提起过两次,那是西突厥皇族的姓氏,看来这就是东突厥王的底气和杀手锏了。 夜四回过神来,深恶痛绝地看了哥舒布一眼,赶紧跟上云苓的脚步,自主地汇报起宫里的情况。 “王妃!宫中早前一共安插了五十余名火枪手暗卫,其中三十人负责贴身保护陛下与太上皇,其余二十人混迹叛军队伍里,游走于宫中见机行事。” 云苓点点头,领着夜四几人顺着隐秘的小道朝紫宸殿走去,许是刚才的宫殿太过偏僻,鸟铳的声音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从西南角到紫宸殿的距离很远,她将精神力朝周围扩散探测,一路上轻巧地避开了巡逻的侍卫。 夜四觉得有些奇怪,怎么王妃带着他们在宫中游走时,全然不用小心翼翼,却也一路畅通无阻,仿若进入了无人之境一样? 他心下刚觉得疑惑,却见云苓忽地停下了脚步。 “王妃?” 夜四朝着云苓注视的方向看去,只隐隐辨认出那是五皇子景仁殿的方向,门口似乎聚集了一大片叛军。 宫女太监们抱头蹲在一起,惊恐的哭喊与尖叫声此起彼伏。 离得远夜四看不太清楚,精神力强化了五感的云苓却是见闻了远处的一切。 “哥舒布将军方才有令,即刻将景仁宫所有人都带到紫宸殿!” “等等,慢着!” 一道熟悉的女音响起,带着几分怨毒和咬牙切齿。 云苓定睛一看,景仁宫门口正站着一个身着紫衫的女子,不是早前坠崖身亡的封锦薇又是谁。 她眸色微沉,冷声道:“你们几个带上鸟铳跟我走。” 看来又有人想挨枪子了。 【作者君:下次更新就见情哥啦!】 第 351 章 封锦薇之死 景仁宫。 五皇子面色警惕地看着一拥而入的叛军,不动声色地将梓桃护在身后。 “你们要干什么?” 今天早晨,他明显感觉宫中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似乎与前几日都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来。 为首的侍卫张这一张突厥人面孔,目光狠戾地盯着他,冷笑一声。 “哥舒布将军有令,将景仁宫所有人都带去紫宸殿。” 听到哥舒布的名字,梓桃身体本能地一僵。 这几日那敌将的名字早已传遍了整个皇宫,有关他的事迹也迅速传开来。 传闻对方虽生的相貌英武,却生性残忍暴虐,最是喜欢对娇美动人的女子施以酷刑,不知有多少女子在他手中香消玉殒。 尽管脸上涂抹了黑黄的胭脂,梓桃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起一阵恐惧。 五皇子察觉到她微抖的身躯,不着痕迹地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抚。 “既如此,那就走吧。” 感受到掌心的温度,梓桃僵硬的身躯顿了顿,平日里让人难为情的触碰靠近,此时竟令她生出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来。 五皇子拿不准这群人突然如此是想做什么,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却不料刚走至殿门口,便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顿时脸色微变。 “哎呀……五殿下看见我,好像很惊讶啊?”封锦薇眸光阴森地盯着五皇子,心里恨意翻涌,“没想到吧,我竟然还活着。” “封锦薇!你怎么会在这里?” 想起那晚的经历,五皇子心头仍旧止不住地作呕。他眸光暗惊地扫视了一圈,发现封锦薇居然和叛军党羽混在一起,而那突厥面孔的侍卫,竟还对她格外友善恭敬。 “你也是叛军一党的人?” “没错,我现在是哥舒布的人。” 封锦薇冷不丁瞥见五皇子身后的宫女,面色扭曲,目光愤恨地大笑起来。 “说起今日的一切,还都是拜你们所赐呢!天到好轮回,你们竟然也会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 被宋鹊羽救上来之后,她就被送给了哥舒布,自那以后便过的生不如死,别看她外表似乎毫发无损,衣衫下却是遍体鳞伤。 见识了哥舒布的手段以后,封锦薇才知道自己以前折磨小厮清倌的那些手段跟对方比起来,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若不是哥舒布见她生的标致,一时找不到更好的替代人选,她早就没命了! 封锦薇越想心中恨意越浓,看向身后的叛军。 “把鞭子给我!” 五皇子和梓桃皆是面色一变,惊惧又戒备地后退了一步。 封锦薇冷笑一声,“现在知道怕了?你这贱人当初在皇城门前告哥哥御状,害他被秋后问斩,后来又坏我的好事,今日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突厥叛军神色犹豫,“可哥舒布将军说了,要尽快把人带去紫宸殿,若是耽搁了时间,将军怕是会不高兴……” “怕什么?哥舒布指不定正搂着靖王妃在哪快活呢,可顾不上这里!” 多亏云苓转移了哥舒布的注意力,她才得以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把伤养好。 想到所受过的折磨和痛苦马上就要让仇人也尽数尝一遍,封锦薇快意地夺过鞭子,狠狠地朝梓桃挥去。 五皇子来不及心惊她的话,本能地一把将梓桃护在怀里,背后立刻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听他痛的闷哼一声,梓桃瞳孔微颤,失声叫道:“殿下!” 封锦薇恼恨地看着五皇子,这男人当初一碰她就吐,这会儿倒是当起了护花使者? “废物!凭你也想逞能英雄救美?既然你想出头,那我就成全你,看你能捱到几时!” 远处赶来的夜四看到这一幕,目光焦灼。 “王妃,您为何又不打算出手了啊?” 景仁宫前的叛军不过三十余人,他们手里有四把鸟铳,完全可以进行一场全胜的奇袭。 眼看着五皇子和梓桃要遭大难,却不想云苓竟又把他们拦了下来! 云苓用余光瞥了夜四一眼,悠悠叹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夜四一头雾水,“什么不是时候?” “算了,说了你这个单身狗也不会懂,闭嘴在一边看着就行了。”云苓将枪口欢欢对准了封锦薇,却迟迟没有扣下扳机。 元墨啊元墨,嫂嫂也是为了你好,别说几鞭子了,几十鞭子换个媳妇儿也划得来。 随着几道破空的声音响起,封锦薇握紧鞭子,挥动的力道愈发很辣。 “啊——!” 梓桃惊叫一声,被五皇子搂着倒在地上,紧紧护在身下,纵使鞭子如雨点般袭来,她却没有感到半分疼痛。 梓桃看着面色苍白,隐忍痛苦的五皇子,心中狠狠一震,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与前所未有的惊惧。 “殿下别这样……快起来!” 五皇子朝她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忍痛安慰道:“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咬牙紧紧地护着梓桃,发誓今日就是死在这里,也绝不让人伤她一分一毫。 梓桃的脸贴在他滚烫的胸口,两行泪水毫无征兆地落下来,往日令她感到紧张恐惧的接近与怀抱,此时竟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殿下,快起来……你会被打死的……” 她心口翻涌起浓烈的情绪,似乎有什么早已萌芽的感情正在破土而出,恣意疯长。 泪水花了脸上的妆,梓桃看着两步开外的封锦薇,咬了咬牙猛地爆发出一股力量推开五皇子,翻身替他挨了一鞭。 五皇子一惊,“桃儿!” 封锦薇楞了一下,动作本能地顿住,“你……” 不等她反应过来,梓桃忍痛抓住封锦薇的鞭子,用力将她向前一拽。 趁着封锦薇踉跄之际,她拔下发间王妃赠与的簪子,狠狠地朝对方的胸口刺去。 既然横竖都是一死,她绝不坐以待毙! “啊!” 封锦薇惨叫一声,捂着血流如注的胸口倒在地上,睁大双眼瞪着梓桃,万万没想到她竟还能反击。 梓桃冷眼看她,痛快地道:“这金簪乃王妃所制,内有致命剧毒,我今日便是死了,也要拉着你在黄泉路上一起作伴!” 金簪精准地刺入心脏,藏于其中的剧毒立刻在体内蔓延开来,封锦薇瞳孔逐渐涣散,神色尽是未散去的不甘。 “你……” 她竟然一次又一次地栽在了对方手中…… 远处墙角下的云苓暗暗点头,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许。 夜四看的惊声连连,“好生彪悍的丫头!” 不愧是王妃的贴身大丫鬟,能被王妃看中的人,果然都不一般。 看着突生的变故,突厥叛军脸色骤变,人群骚乱起来。 “快把他们拿下!” 就在梓桃以为走至绝境,心中寒凉的时候,数道比鞭炮还要响亮的震天之声响起,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看见身前的叛军突然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梓桃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待定睛看清楚前方的身影后,忍不住喜极而泣。 “王妃!!!” 第 352 章 驴大爷,你可算来了 尽管只有四把鸟铳在手,也足以对这三十多名突厥敌军造成全方位的降维打击。 任你武艺再高强,任你陌刀再锋利,在绝对先进的武器面前,通通无用! “……那是什么武器?” 负伤的敌军倒在地上,面色惊惧地望着突然出现的云苓一行人,神色骇然。 身侧死去的同伴额头上有着一个可怖的血窟窿,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将他们一队人马歼灭了半数! 夜四冷声道:“把这些突厥人全部杀掉,一个活口也不要留!” 他收起鸟铳,拔出腰间佩剑,领着另外两个暗卫上前一一补刀。 这些漏网之鱼已经身负重伤没了反抗之力,他舍不得再浪费一颗子弹在对方身上。 五皇子回过神来,松了口气,强撑着直起身子。 “三、三嫂……你没事吧?那个哥舒布……” 云苓摇头,“我没事,那个狗东西已经被我废掉了,倒是你可还撑得住?” 刚才五皇子少说挨了封锦薇十多鞭子,她瞥了始作俑者一眼,对方已经面色不甘地咽了气。 梓桃忙上前扶住五皇子摇摇欲坠的身躯,泪眼婆娑,更咽道:“殿下!” 五皇子俊脸煞白,看着梓桃担忧心痛的模样,目光落在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上,却是忍不住眉眼柔和地弯了弯唇角。 “我没事,这点伤不算什么,我还撑得住。” 云苓从腰封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梓桃,迅速道:“此地不宜久留,鸟铳的动静定会引来叛军,我先带你们去养心殿藏身!” 养心殿与紫宸殿很近,龙床下还有通向城外的密道可以躲藏逃生。 梓桃点点头,胡乱擦干净眼睛,咬牙扶着五皇子跟随云苓走出景仁宫。 刚走到景仁宫门口,远处四面八方便陆续响起熟悉的震天响声。 听出鸟铳造成的动静,夜四脸色凝重,“王妃,他们开火了,看来各宫有危险了!” 仿佛是为了验证夜四的话,模糊不清的尖叫与嘶吼声随风遥远地飘来。 云苓脸色微沉,心下觉得有些不对劲,宫里只有五十名火枪手,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难道是呆子已经带着援军赶到了? 想到这里,云苓心神一震,“我们快走!” 她急切地释放精神力探测周围的情况,试图在皇宫中寻找萧壁城的气息,却突然感知到到附近有一队人马正在急速靠近。 其中一个生命体的精神活跃程度更是远超常人,甚至在哥舒布之上。 等不及抬脚,猛烈的马蹄声已近在眼前。 “方才的动静是谁搞的鬼?” 身材高大威猛的突厥男人骑在烈马背上,全身裹在银亮的铠甲之下,只堪堪露出一双猛兽似的眼睛,眸中凶光闪现。 男人背后是数名敌军,将景仁宫门口团团围住后,立刻眼尖地察觉了里面满地狼藉的尸体,语气惊骇。 “阿史那礼将军,里面我们的人全部被杀掉了!” 阿史那礼面色微变,震怒道:“哥舒布那个家伙是怎么办事的!” 极富压迫性的气场带着杀意袭来,令夜四和梓桃等人头皮发麻,几近无法呼吸。 云苓面色波澜不惊,在一息之间估摸清了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 眼前的男人精神活跃程度比哥舒布强悍,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强行绞杀对方大约需要十几秒时间,并且会耗费大半精神力。 阿史那礼阴鸷的目光扫视了一圈,落在云苓等人身上,杀意涌现。 “是你们干的?给我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夜四等人面色一变,立刻架起鸟铳,还未等扳机扣动,忽有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发出尖锐的声音。 男人清朗又森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尔等逆党贼子,也敢在我大周皇宫嚣张!” 阿史那礼飞速侧身躲过羽箭,看着突然出现在此的男人,瞳孔骤然一缩 “萧壁城!你竟然没死!” 哥舒布不是说,萧壁城已经命丧豺狗之口了吗? 萧壁城骑在马背上收起弯弓,目光紧紧地锁在云苓身上,确定她毫发无损后方,心头大大松了口气。 “想要本王的命,你们还没那个本事!” 话音刚落下,紧接着又是一道震天虎啸声传来。 “虾兵蟹将而已,也敢这么嚣张。” 伴随着冷漠无波的声音响起,一只巨型白虎载着黑衣劲装的女子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地上。 云苓猛然转过身去,便见萧壁城与留情不知何时竟赶到了景仁宫门口。 云苓微微睁大眼睛望着他们,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激动得舌头打结,两个熟悉的字眼更在喉咙间,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留情从虎妞身上一跃而下,炙热的目光紧紧黏在云苓身上,对视间二人眸光闪动,竟一时无话。 千盼万盼的重逢之时,没想到竟会是这一刻。 纵使冷静如云苓,这会儿也不由得不管不顾,激动地朝着他们跑去。 萧壁城见状,目光颤动,声音是抑制不住地激动,“云苓!” 离开这半个月,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她和孩子,几乎夜不能寐。 萧壁城刚伸出手想要抱住她,却见心心念念的媳妇儿像阵风一样飞来,下一秒与自己擦肩而过。 云苓一个飞扑直奔留情而去,四肢宛如树袋熊一样挂在对方身上。 “苓妹!” “驴大爷,你可算来了呜呜呜!” 萧壁城:“……?” 第 353 章 最佳搭档 一阵轻风吹过,萧壁城僵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此时复杂的心情,激动的表情隐隐失控扭曲。 阿史那礼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见这几人竟当自己不存在一般,顿觉尊严受到了挑衅,面色阴沉地开口。 “萧壁城,你侥幸保住一命不躲起来也就罢了,还敢单枪匹马地回来与突厥大军抗衡?你未免也太托大了,真是自寻死路!” 萧壁城心中本就憋屈,听到这话心中更是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少废话!本王哪怕单枪匹马作战也能取你狗命!” 话音落下,他便用力一夹马肚子,面色狠戾地持枪朝着阿史那礼冲了过去。 这半个月来,萧壁城清减了不少,肩膀上的箭伤虽然还没好彻底,但精神力却比之前强了一倍不止。 以他此刻精神力的浑厚程度,完全可以做到对阿史那礼的一击必杀。 然而想要使用精神力,最基本的一点就是必须保持心静如水,此时的萧壁城却阴沉着脸,毫无冷静理智可言。 一想起刚才的憋屈,他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阿史那礼捅成筛子。 阿史那礼没想到他竟敢单枪匹马冲到人群来,面色一惊,连忙勒马后撤躲过刺来的长缨枪。 夜四看的背后冷汗直冒,“王爷怎么突然发疯了啊?” “好!你倒是个有种的!”阿史那礼猛然眯起双眼,危险地打量起萧壁城,冷笑了一声,“早就听闻西周靖王枪法天下第一,只可惜一直没能领教领教,今日到是个好机会,把本将的武器递上来!” 立刻有人递上阿史那礼的武器,云苓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把双星流星锤。 难怪传闻总说阿史那礼有着以一敌百的本事,流星锤这等武器,倘若运用的好了,的确能以一敌众,压制三、五十个人不在话下。 “你们把那几个人拿下,本将要亲自取靖王项上人头!” 眼看两人就要在狭窄的宫巷里骑马交战,夜四的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王妃,这下我们还怎么开火啊?” 萧壁城和阿史那礼已经激烈地打了起来,他们就是枪法再好,也不敢随意朝着对面开枪,生怕误伤了萧壁城。 “这些虾兵蟹将用什么枪?” 留情将手指头捏的咯吱作响,淡漠的语气透着几丝罕见的兴奋。 “苓妹,老规矩你辅助我,既然妹夫去单杀boss了,那我就把那些杂兵清了!” “没问题,背后交给我!” 时隔久远的并肩作战,让云苓也不由自主地热血沸腾起来,她轻车熟路地释放出精神力将周围笼罩,所有精神活跃的生命体便都被牢牢锁定住。 上辈子她与留情出行过许多双人任务,以少打多的实战经验极其丰富。 通常由她在后方使用精神力,对敌人进行轻微短暂的意识干扰,让留情能够轻松地游走在数名敌人中间,将其一网打尽。 于是随后而来的一幕幕,让五皇子和夜四等人通通惊掉了下巴。 只见那些敌军凶神恶煞地朝着留情围攻而去,却在走至她身前时皆是身形微顿,表情一瞬间变得痛苦失神,目光茫然。 下一刻留情毫不犹豫地挥剑,几个呼吸间就收割走了数条性命。 五皇子倒吸一口冷气,“我的天哪……”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黑色劲装的女子左手持剑,脚步怪异,动作略显迟滞,看得出手脚有着不轻的旧伤。 可既便如此,她也如一抹黑色闪电般在敌军人群中肆意穿梭,宛如一尊面色冷酷的死神般,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鲜血溅在脸上,她却眼神也不眨一下,令目观者无一不感到胆寒。 “……恶鬼!她一定是被恶鬼附身了,快逃!” 突厥敌军皆是面色骇然,看着倒地的尸体萌生了退意,颤抖着转身就想跑。 留情却加快了脚步追上去,完全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梓桃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发觉一名叛军眼看要偷袭留情的背后时,忍不住高声提醒。 “小心背后!!!” 然而留情连头也没有回一下,依旧持剑向前冲去。 要知道,云苓可是她的最佳搭档,有云苓在,她从来不需要顾忌自己的背后! 下一秒,只见那拔刀朝留情后背砍去的突厥敌军,突然软软地倒了下去,莫名没了气息。 而那几名逃跑的敌军,也瞬间被留情斩于剑下。 正午的烈日下,留情满身血迹,面无表情地擦干净了长剑,她转身看向云苓,冷厉的面容上绽放出一抹笑,神采奕奕。 云苓扬眉,笑容灿烂地朝她挥了挥手,彼此间的默契无需多言。 夜四神色恍惚地看着前方,喃喃道:“有这等厉害的身法,何须用得着鸟铳啊……” 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鸟铳,如此强大威猛的武器,在王妃的师门面前似乎也不值一提! 留情靠在虎妞肥胖的身躯上,目光看向萧壁城,啧啧感叹。 “妹夫这枪法真牛啊,这放到咱们组织里,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云苓也朝萧壁城看去,她知道自家男人的枪法举世闻名,可到底有多好,还是头一次见识到。 阿史那礼正与萧壁城激烈交战中,越是过招心中就越是惊骇。 长枪素来有“百兵之王”的美名,也是所有武器中最难的武器,他一直以为西周靖王所谓的枪法第一乃世人过誉,此番亲身体会后才知名副其实。 年纪轻轻竟然就有这般功力,足见天资有多惊世绝艳。 一枪一式都带着凌厉的劲风,不动如山,动如雷霆。此等刚柔并济的武器,迎上流星锤时又婉若游龙般矫健。 萧壁城今心头憋着一股无名怒火,自然全都发泄在了阿史那礼身上,他本就枪法出众,这下更是比从前还要悍勇三分。 迅猛的攻势不停歇地袭来,阿史那礼节节败退,心中叫苦不迭,不得不使出浑身之力抵抗。 萧壁城稳稳骑在马背上,冷声讽刺道:“所谓突厥十大猛将也不过如此,本王早该知道,连哥舒布那等货色都能排上号的榜,根本不足以畏惧!” 知晓自己已经败北,阿史那礼眦目欲裂,压着心中的戾气,回头便是一声怒吼。 “都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一起上啊!” 话音落下,无人应答。 阿史那礼定睛一看,脸色大骇,他带来的几十名将士不知何时全成了一具具尸体,竟没有一个活口! “刚才不是还很嚣张么?本王到要看看,到底是谁取谁的狗头!” 森冷的话落下,阿史那礼连忙回头,便见冷面寒枪近在咫尺。 这迎面一举,枪出如龙,瞬间将阿史那礼的头刺了个对穿。 “啊——!” 烈马高声嘶鸣,阿史那礼重重地坠下马背,目光涣散。 直到咽气的最后一刻,他眼神中的惊骇都迟迟未曾消退。 他死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近百人的兵马,在这几人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 354 章 丽嫔掉马 看着满地的尸体,冲天的血腥味迎面扑来,绕是夜四等训练有素的暗卫也脸色微白。 梓桃扶着宫墙,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五皇子顾不上自己的伤口,连忙上去扶她,担忧地道:“桃儿……” “我没事。” 梓桃下意识地拽紧五皇子的手,感到些许安全感后,脸上才有了几丝血色。 云苓已平复了激动的心情,神色微缓。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宫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留情迅速答道:“我们刚抵达不久,从文国公府的密道来的,刚从密道出来就跟你那个白莲花姨娘撞上了,我把那对母女都打晕捆起来了。” “在我们进城的时候,贤王的兵马和突厥的人就已经打起来了,便带着火枪手浑水摸鱼闯进了皇宫。”萧壁城也收回了长枪,语气凝重,“路过贤王府时,恰好碰见哥舒布的人想俘虏二皇嫂,便出手将人都解决了。” “如今二皇嫂和糯儿都被安置在文国公府的密道中,暂无危险。” “对了,宋鹊羽死了,是二皇嫂杀的。” 那等紧要关头,宋鹊羽想对贤王妃母女不利,却被沈沁所反杀。 萧壁城当时还有些惊讶,事后才想起来贤王妃是武官之女,原是有些功夫底子傍身的。 云苓点点头,紧要关头也顾不得多问外面的情况了。 “既然他们已经打起来了,那我们赶快去紫宸殿那边看看老头儿他们的情况!夜四你们几个留下,掩护元墨和桃子躲起来,务必保护他们的安危!” “你别担心,五百多名火枪手,我让夜一全部带去保护父皇他们了。” 萧壁城将马儿掉了个头,将马背腾了个位置出来。 “媳妇儿,上马吧,我们……” 他还没说完,便觉得身侧掠过一道风,只见云苓和留情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虎妞的背,朝着远处疾奔而去。 一边骑着虎妞疾奔,云苓还不往朝他招手,“别墨迹了,快点啊!” 萧壁城:“……” 他面色青红交错,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紧,最终认命地策马追了上去。 * 养心殿,气氛肃穆。 殿门口被重重突厥敌军所包围,为首的将领阿史那尔冷笑一声,目光落在昭仁帝身上。 “敢问陛下是想主动跟我们走,还是想本将命人请你走?” 福公公沉着脸护在昭仁帝身边,戒备地看着对方,“你们要请陛下去何处?” “还能去何处?自然是天牢了!”阿史那尔大笑一声,“来人,将周帝给我捆起来押入大牢!” 福公公脸色微白,在叛军围上来之时,立刻抬手喝令。 “火枪手听令!保护陛下!” 随着福公公一声令下,各个角落里潜伏躲藏的火枪手立刻现身,朝着阿史那尔等人开火。 惨叫声响起,立刻就有数十个或是负伤,或是丧命的敌军倒地不起。 “这是什么武器?” “保护将军!都保护将军!” 很快便有人群将阿史那尔团团围住,后者面色惊惧了一瞬,恶狠狠地看向昭仁帝。 “擒贼先擒王,先给我把周帝拿下!” 鸟铳虽威力强大,但架不住数不清的敌军一窝蜂的冲上来,难免有几只漏网之鱼。 福公公面色发白地护着昭仁帝向寝宫走去,“陛下,等会儿奴才拖住他们,您赶快从密道中离开!” 龙床上有隐秘的机关,只要触动之后,昭仁帝立刻就能逃离敌军的重重包围。 突厥十大猛将中,阿史那尔以擅用盾刀闻名,此番自然也是盾不离身。 见昭仁帝要逃,他立刻持盾挡住那古怪武器的袭击,朝着昭仁帝逼去。 “狗皇帝,哪里逃!” 阿史那尔大喝一声,腾空一跃稳稳落地,气势凶狠地拦住昭仁帝的去路。 福公公大惊,“救驾!快来人救驾!” 就在阿史那尔即将擒住昭仁帝的时候,某个角落忽地射出数道暗器,飞速朝着阿史那尔袭去。 性命受到威胁,阿史那尔本能地抬盾一挡,迅速后撤跃开几步,神色暴怒。 “是谁偷袭老子!” 他刚说完,便见地上那精致美丽的暗器造型有些独特,神色微微一变。 “父皇,您没事吧!” “陛下……” 脸色发白的昭仁帝被扶两双手扶起,待看清楚身旁的人后,面色错愕不已。 “……丽、丽嫔?老六?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丽嫔面色闪过一丝尴尬,她曾是听雪阁的人,知晓许多常人不知的秘密,自然也知道大周皇宫养心殿的龙床下有机关。 今日叛军有所动作,映秀姑姑有所察觉,她们便趁叛军还没来的时候,带着六皇子朝养心殿潜逃。 映秀姑姑拿着一把千机匣,凌厉的面容一改往日的温和。 “娘娘!快带着陛下与六皇子离开,这里奴婢来殿后!” 阿史那尔回过神来,打量了丽嫔几眼,注意到她手上那个造型美丽耀眼的长筒,吃惊地高叫出声。 “孔雀翎?你竟然是听雪阁的人!真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大周后宫,竟然这般卧虎藏龙!” 昭仁帝瞳孔骤缩,不敢置信地看向丽嫔,“……福公公,他刚才说什么?” 孔雀翎?听雪阁? 昭仁帝觉得自己脚下有些发飘,不是被阿史那尔吓得,而是被丽嫔吓得。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位平日里温婉安静只会绣花的嫔妃,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第 355 章 季淑妃被挟持 阿史那尔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高声喝令。 “拦住周帝!把人围起来,那些人不敢随便动用武器!” 昭仁帝不由得看了阿史那尔一眼,这个将领倒是比其他突厥人有脑子的多,知道若是靠近了他们,火枪手便不敢随意开火了。 然丽嫔反应更快,只见她眸色沉静,素手微动,手中孔雀翎在阳光下散发出一阵夺目耀眼的美丽光芒。 数道暗器飞射出去,冲上来的敌军在顷刻间便倒地不起。 昭仁帝的身躯微不可查地一抖,刚才阿史那尔带着一群人闯进来的时候他都没觉得害怕,反倒是丽嫔的举动和反应让他有点心慌。 六皇子扶着昭仁帝,急道:“父皇,我们快走……” 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养心殿门口忽然冲进来数名训练有素的将士,人人手中都持着一把鸟铳,面色肃冷。 “保护陛下!” 随着夜一的命令落下,火枪手们朝着敌军猛烈开火,几息之间就将阿史那尔打了个落花流水。 福公公大松了一口气,激动道:“是靖王殿下!靖王殿下的援军到了!” 阿史那尔闻言,来不及震惊,便听得侧殿处的突厥探子惊恐地高声叫起来。 “阿史那尔将军不好了!靖王带着一匹人马闯入宫中,哥舒布将军和阿史那礼将军都已经战败了!” “你说什么?” 阿史那尔神色惊骇,眼看养心殿的局势在几个呼吸间就发生了逆转,他当机立断下令撤离逃命。 “快走!事态有变,去与可汗汇合!” 话音刚落,他的左腿就中了夜一的枪弹,血流如注。 阿史那尔闷哼一声,总算是亲身体会到了周人手里的古怪武器有多凶猛可怕。 在残余部队的保护下,他咬牙举起盾牌,在枪林弹雨之下拖着伤腿拼命逃离。 养心殿前横尸遍野,血流成河,阵阵清风吹过,空气中尽是浓烈的火药味与散不开的血腥之气。 这味道熏的人作呕,昭仁帝面色有些发白。 丽嫔担忧地扶住昭仁帝,解下腰间香囊放在他鼻前。 “陛下闻一闻这个会好很多。” 如青竹般清洌的香气袭来,昭仁帝胸口的不适感减轻了许多。 他面色僵硬地看了眼丽嫔,却见她一个看起来柔弱娇滴的美妇人,看着眼前的惨状竟是眉毛都未皱一下。 “多谢爱妃,朕没事……” 昭仁帝忍不住绞尽脑汁地回想了一番,他之前应该不曾苛责冷待过丽嫔吧?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夜一连忙单膝在昭仁帝面前跪下。 “卑职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朕无碍,你起来吧。”昭仁帝回过神来定了定心,沉声问他,“宫里的情况如何了?” “回陛下!贤王的兵马与突厥敌军酣战中,哥舒布与阿史那礼均已身亡,如今突厥已是溃不成军!” 昭仁帝松了口气,他和太上皇等人都知道突厥人有后招,但没想到老突厥王竟能把西突厥的人也扯进来。 要知道东突厥与西突厥一向不和,“阿史那”更是西突厥皇室的姓氏,那老东西必然是许了对方瓜分大周江山的承诺,阿史那兄弟才会出现在此。 还好还好,有惊无险。 “太上皇与后宫嫔妃情况又如何了?” “陛下莫忧心,太上皇和诸位娘娘这会儿都在紫宸殿,贤王的兵马第一时间抵达了紫宸殿护驾,如今周围更是有三百余名火枪手护卫,暂无危险!” 如今交战的乃是贤王兵马和突厥人的贼兵,此番危急时刻,贤王的兵马自然不会伤害周人,更是立刻下令保护起了各宫嫔妃。 听到贤王第一时间派遣兵马保护太上皇等人,昭仁帝狠狠地噎了一下。 看来老二朝各宫都派了人手,唯独没搭理他…… 昭仁帝心里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道:“都随朕去紫宸殿支援吧!” * 白色的巨虎在皇宫中狂奔,一路朝着紫宸殿跑去。 萧壁城策马在后面追,只觉得姐妹二人像是骑了一颗圆滚滚的毛球在飞。 跑到紫宸殿门口的时候,虎妞终于支撑不住,四肢打着颤地趴在了地上,吐着舌头像狗一样喘粗气。 云苓抬脚踹了踹它的屁股,“才跑了多远啊你就不行了。” 留情嫌弃地看了虎妞一眼,她记得把这只老虎送给云苓之前,它虽然是个战五渣,好歹外形矫健,威风凛凛。 这会儿体型比先前胖了一圈不止,整头虎圆的像个球一样,骑上之后不但不拉风炫酷,反而还滑稽的很。 “嗷呜呜~” 虎妞趴在地上委屈地抗议,两个人坐在它的身上,它也会累的啊。 三人绕过虎妞,刚靠近紫宸殿,便听得安亲王暴怒的喝令响起,强自镇定的声音中是无法掩饰的慌乱。 “尉迟漠,放了她!” 云苓抬眸一扫,只见小老头儿坐在椅子上,身后是无数支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着老突厥王的残余部队与贤王的兵马护卫。 老突厥王显然大势已去,却不知何时早早抓住了季淑妃,后者被紧紧掐着纤细的脖颈,面露痛苦之色。 而安亲王一方则擒住了发髻凌乱狼狈的封皇后和六公主母女,三方形成了古怪的对立之势,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太上皇沉着脸,“尉迟漠,如今你大势已去,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老突厥王面上得意之色已不再,满面阴鸷地看向安亲王等人,“到是小看了你们,那铁棍一样的武器便是你们的底牌?” 安亲王的脸色再次一遍,这支神秘的护卫队是突然间出现的,并非他们的势力。 手中的古怪武器更是所向披靡,不过几十个人,便能将多出数倍的敌军一网打尽。 多亏这支护卫队的出现,原本焦灼的战局一下子被打开,让他们的人马对老突厥王一方形成了碾压之势。 “你以为你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太上皇冷哼一声,“孤早就知道安亲王与你们勾结一事,这些鸟铳就是为你们而造的!只要孤一声令下,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便都要下去见阎王爷!” 听到这话,不止是老突厥王,贤王等人也皆是满面惊色地看向太上皇。 安亲王瞳孔骤缩,“父皇,您早就知道了?” 第 356 章 本王来做你的人质 太上皇冷着脸不理会他,只是看着老突厥王哼笑一声,“尉迟漠,你跟孤斗了这么多年,也该了结了。” “这一次,也是你输了!” 老突厥王的脸色一阵扭曲,苦心谋划蛰伏这么多年的计划,本以为稳操胜券,谁成想迎来的结局竟是输的一败涂地。 “不……老子没输,老子还没输!”他神色癫狂地看着安亲王等人,在理智濒临崩溃的边缘露出一抹古怪的笑,“你有那劳什子火枪又如何?这女人在老子手里,你们还不是不敢开火?” “老子不管你们那火枪有多厉害,但凡你们敢轻举妄动,怕是她会先变成马蜂窝!” 安亲王神色一厉,双目赤红,眸光狠戾地看向昭仁帝,架在封皇后脖子上的剑又深了几分力道。 “不许开火,否则我就杀了她们!” 封皇后吃痛地叫了一声,纤细脆弱的脖颈流下殷红的血迹,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六公主,泪眼婆娑地看向昭仁帝。 “励、励哥……!” 自昭仁帝登基之后,即便是在私底下,封皇后也极少如年少时那般唤过对方。 眼下她浑身轻颤,显然已是慌乱害怕到了极点。 六公主紧紧躲在封皇后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呜……母后,父皇!容儿害怕!” 自从当初得罪了靖王妃之后,封家便一败涂地,连母后也被禁足宗祠五年。一贯骄横跋扈的她,不得不收敛脾气,夹起尾巴做人。 明明她都有听大哥的话,改了以前的脾性不乱招惹是非,可日子过得好好的,世界却突然天翻地覆。 一夜之间,大哥被通敌叛国的罪名缠身,安亲王带兵入宫后,二话不说便把她和母后囚了起来。 后宫嫔妃皇子那么多,安亲王却独独拿她们母女俩做人质! 昭仁帝脸色青紫,深吸一口气道:“大哥,朕以不会开火,你先把剑放下来……” 云苓等人躲在紫宸殿门口的角落处,从上到下露出三颗脑袋暗中观察,小声地商议起来。 “苓妹,你的精神力状态怎么样,能不能做到把那个鹰钩鼻老头儿一击必杀?” 云苓拧起眉头,“方才消耗了太多,现在还没有恢复。” 来紫宸殿的路上她跟留情配合着杀了一路,看见的突厥敌军一个也没放过,精神力消耗了太多,这会儿已是疲软状态。 萧壁城压低声音,“就算一举击杀老突厥王也不稳妥,他身后还有阿史那尔和那么多突厥敌军,除非能把他们全部灭掉,否则季淑妃还是很危险。” 云苓明白他的意思,也心头微沉。 眼前的情况全然在意料之外,如果老突厥王死了,阿史那尔和其余突厥人见此惊变,难保不会狗急跳墙。 季淑妃要是出了什么事,安亲王怕是会发疯,到时候封皇后跟六公主就惨了。 留情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先静观其变吧。” 她只会打架,不擅长处理这种局面。 萧壁城神色凝重地观察着局势,心头微动,有了些许想法。 紫宸殿中,三方人马还在僵持着,彼此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尉迟漠见安亲王与昭仁帝兄弟二人起了内讧,心头松了口气,神色又恢复了几分张扬。 他看向贤王,眯起双眼危险地道:“二位不妨和我做个交易,你我双方在城内的兵马加起来少说五万有余,老哥哥虽有护卫队,那火枪纵然能以一敌十,也不可能以一敌万。” “安亲王,只要你我停战联手,必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大周江山今后就是你们的囊中之物!” 太上皇等人脸色微微一变,目光警惕地看向安亲王。 太后在一旁握着佛珠,泪眼涟涟,“大郎,你不要做糊涂事啊!且不说九郎是你同胞兄弟,难道你为了那个位置,竟连爹娘的命也不管不顾了吗?” 安亲王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在太上皇还未称帝的时候便生育了他,母子二人感情深厚。 安亲王神色有所动容,袖中手掌紧紧握起,迟迟没有答话。 老突厥王见状,立刻又加了一把火,“如今淑妃与贤王妃都在老子手里,只要你们放我们撤离,保证不会伤及她们一根毫毛!” 贤王陡然呼吸急促,沉声道:“阿沁在你们手里?” 老突厥王眼神闪了闪,心中有些没底。 早上他的确命令了哥舒布亲自去贤王府抓人,但后来却听阿史那尔说哥舒布玩忽守职,跑去抓他心心念念的靖王妃了。 如今哥舒布身死,他的人马也没有把沈沁母女带到宫中,也不知事情到底有没有办成。 虽如此,他仍旧保持镇定,狂笑一声道:“贤王府自然早已在我等掌控之中。” 话音刚落,一道如寒冰般冷厉的低沉男音响起。 “二皇嫂与糯儿如今在靖王府。” 贤王等人循声望去,见来人竟然是萧壁城,霎时间脸色风云变幻。 他忍不住呼吸一顿,拔高了声音,“阿沁在你们手里?” 云苓冷冷地看着他,“叫唤什么叫唤,我们可不会拿阿沁和糯儿的命威胁你们,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靖王府那边有火枪手贴身保护她们,二哥无需担忧。” 萧壁城淡淡地瞥了贤王一眼,随后目光锐利地直视老突厥王。 “尉迟漠,你放了季淑妃,本王来做你的人质如何?” 贤王的手指轻颤了一下,喉咙一时间生涩的说不出话来,胸口处心脏不停震颤。 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心情涌上胸腔,是羞愧还是感激,此刻难以言说。 他曾经疯狂地想要置萧壁城于死地,甚至决定用楚家人的命来胁迫云苓。 可云苓夫妻二人,却一次又一次地救了沈沁母女的性命…… 【作者君:再有两三章宫变就结束啦!盒饭马上要堆成山了,排队一个个狗带】 第 357 章 季淑妃身死 老突厥王眯起眼睛打量萧壁城,目光犹如毒蛇般阴冷。 “想交换人质可以,但你不行,除非拿你的王妃来换!” 老突厥王心里精明的很,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靖王枪法武艺闻名于世,他不敢小觑对方,听闻靖王妃也有些本事,可到底比靖王这等威猛力壮的男子好掌控,威胁也更小。 云苓正欲开口,不想脸色苍白的季淑妃却出声喝止了他们。 “万万不可!” 贤王紧张的目光锁住她,“母妃……” “长旭,你不可一错再错下去了。”季淑妃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却语气坚定,“萧勉骗了你,陛下从未对我与季家有任何不公,所有的一切皆是我咎由自取……” 贤王怔在原地,“母妃,您说什么?” 季淑妃泪眼涟涟地看着他,哀声道:“旭儿,不要恨你父皇,他什么都不知情,都是我的错才造成了今日这般局面。” 事到如今,她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了,绝不能看着萧长旭继续错下去。 那曾经难以开口提及的往事,今日便是在太上皇与众小辈面前,季淑妃也决定不再隐瞒,而是选择道出真相。 “你父皇从未拆散过我与萧勉,当年是我朝秦暮楚见异思迁在先……骗得他将皇位拱手让于你父皇,此番一切不过是他在报复我罢了……” 贤王手中的剑险些掉在地上,瞳孔猛然一缩,不可置信地看向安亲王。 “皇长叔?” 安亲王神色微白,直视着季淑妃绝望盈泪的眼,眸光闪动着复杂的情绪,抿唇沉默不语。 昭仁帝愣愣地看着季淑妃,突然觉得自己耳朵有些不好使。 “什、什么?” 太上皇坐在椅子上,敲了敲烟杆,沉着脸叹了口气,淡淡开口解释。 “当年季家逼着淑妃嫁给你,致使她被迫与大郎分别,事后大郎心有不满想夺回东宫之位。可淑妃答应大郎,只要他不妨碍你顺利登基,便在事后假死,隐姓埋名随他离开。” 短短两句话,却将大周皇宫昔年的秘辛尽数道出,再联系季淑妃那番自讨的话,众人立马就明白了来龙去脉,面色精彩纷呈。 昭仁帝不敢置信地看着季淑妃,他万万没想到,当初自己能顺利登基,竟是凭着一个女子以这等手段助力而成的! 更没想到,那宛若冰山雪莲般冷清,只可远观不可触碰的女子……竟然对他芳心暗许? 要知道当年季淑妃嫁入太子府的那一晚,可是对他极尽冷眼相待,碰也不许他碰的。 对待季淑妃,昭仁帝心里有种别扭的情愫,她总是那么美丽又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无论外貌还是才能都比不过安亲王出色,心中自然无意识地将季淑妃也抬高了些许。 觉得自配不得这般女子,也就不曾有过多的旖旎想法。 但这一刻,昭仁帝觉得自己塌房了。 萧壁城也目露惊愕,他和云苓曾猜测剖析过季淑妃和安亲王多次,却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真相。 留情抱着剑,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也忍不住皱了皱眉,“贵圈真乱。” 比她在北秦皇宫见识过的爱恨情仇还要狗血。 云苓也小声嘀咕,“可不是,简直离离原上谱。” 到底还是她功力不够,看的狗血宫斗剧少了,不然若能早点猜到真相,兴许这会儿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季淑妃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阳光之下,她的心似乎也在受着烈火炙烤。 “当年季家犯下弥天大罪,按照律法我本应被打入冷宫,陛下却力排众议保下了我,长旭……” 贤王无可忍受地打断季淑妃,颤抖的目光直直落在安亲王身上。 “皇长叔!母妃说的都是真的么,这些年来你一直在骗我?” 他自幼被埋下仇恨的种子,恨昭仁帝的偏心,恨封皇后的怨毒,怜惜心痛母妃的遭遇。 眼前这个男人虽不是他的生父,却在他们母子最艰难的时候出现,数年如一日锲而不舍地带着他求医问药,教习他书文武学。 在贤王心里,这些年来他默默地将安亲王视为自己的父亲,对他的尊敬爱戴远胜于昭仁帝。 如今却告诉他,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在骗他与昭仁帝父子相残? 安亲王看着贤王的模样,脸色愈发几分苍白。 “长旭,我是当真想你坐上那个位置的。” 他半生无后,何尝不是将贤王当做自己的亲儿子看待,哪怕恨极了那个女人,在贤王的点滴上却不曾少过半分用心。 贤王见他没有否认,一时间只觉得眼前天昏地黑。 云苓看着他一副摇摇欲坠,快要昏倒的模样,有种忍不住想上去给他扎两针的冲动。 季淑妃的目光落在安亲王身上,美眸中溢满愧疚与痛苦之色,泣声连连。 “长旭,娘对不起你,你不要怪他,也不要怪你父皇,一切都是我的错……” 老突厥王被迫啃了这么个惊天大瓜,一时间也被噎住了。 他们草原上的汉子和女人素来直性子,那里像周人这般玩的花哨,弯弯绕一堆啊! 老突厥王听得呆了一会儿,猛然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还在挟持人质,赶紧用力掐了掐季淑妃的脖子。 他瞪着萧壁城等人,恶狠狠地道:“少说废话,还换不换人了?” 安亲王握紧拳头,目光狠厉,“你敢伤她,今日就别想活着踏出皇宫一步!” 季淑妃浑身轻颤,忍不住闭眼留下两行浅浅清泪,转而看向昭仁帝,颤颤开口。 “陛下,臣妾乃是一切事情的祸端,长旭也是受了蒙蔽才会如此,臣妾斗胆请陛下看在昔年情分上,饶他们一命。” “臣妾自知罪孽深重,无言面见陛下,死后也不配入皇陵,还请陛下宽恕……” 话音一落,安亲王立即察觉到了异样,面色微变。 “菱华……”你不要做傻事。 不等所有人反应,季淑妃已面色决绝地拔出身侧突厥敌军腰间的佩剑,狠狠地朝着腹部捅了进去。 “菱华!” “母妃!” 所有人都没料到事情的发展,萧壁城面色微变,在季淑妃拔出剑时便立刻抬脚。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第 358 章 这辈子是我误了你 季淑妃的动作很快,显然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决心,连老突厥王都没能反应过来。 身着湖蓝色宫裙的女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漾开一朵朵殷红的血花。 太上皇见状,当机立断喝令道:“给孤开火!” 一声令下,数名火枪手立刻朝着老突厥王等敌军射击。 安亲王见到这一幕,却是双眼赤红,眦目欲裂。 “菱华!!!” 他发出一声震天的悲鸣,不顾前方的枪林弹雨,疯了一样地朝着季淑妃奔去。 “快停火,快停火!”太后险些吓得晕过去,“大郎!” 火枪手们皆是手中一抖,赶紧停下了开火的动作。 云苓反应极快地释放出精神力,“情哥,呆子,快上!” 两道黑影掠过,立刻和余下的突厥敌军交战在了一起,大周的兵马反应过来,也立刻高声厉喝着拔刀冲了上去。 残余的突厥敌军部队,不过几息之间便被打的落花流水,收拾的干干净净。 阿史那尔运气不好,被一枪爆了头,当场一命呜呼。 老突厥王身上各处也中了不少弹,此时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大口喘着粗气,面色痛苦。 封皇后母女被火枪手解救下来,昭仁帝这会儿却顾不上他们,赶忙上前去查看季淑妃的伤势。 “爱妃……” “滚!”安亲王紧紧抱着季淑妃,目光悲愤狰狞地瞪向昭仁帝,“走开,你不要过来啊!” 昭仁帝硬生生止住了脚步,面色复杂变幻,轻轻叹息一声。 “大哥,朕只是想让云苓丫头替她看看伤势。” 贤王这才如大梦初醒般从惊变中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冲上前去,无助更咽地开口。 “三弟妹……求你!求你救救我母妃!” 云苓皱眉抿唇,叹了口气,赶紧上前去查看季淑妃的伤势。 安亲王浑身紧绷戒备地看着她,苍白泛青的嘴唇动了动,却是没有阻止云苓的靠近。 季淑妃在安亲王怀里痛的满头薄汗,人也只剩下了半口气,云苓看了下伤势位置深浅,用精神力感知了一下她的精神状态,心头不由得一沉。 “她肺部受到重伤,已是无回天之力了。” 放到她那个世界倒是还有救,但这个朝代哪里有120急救和手术舱。 见云苓都发话了,贤王眸底的星光散去,怔怔地看着她,眼前又是阵阵发黑。 安亲王抱着季淑妃落下泪来,面上尽是悔恨与绝望。 “菱华……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这一辈子,他爱她也恨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爱的时候欲为其癫狂,恨的时候愿啖其血肉, 可从始至终,他没想过要杀了她,只想有朝一日把她禁在身边。 季淑妃微微张嘴,犹如搁浅的鱼一般痛苦艰难地喘息着。 云苓看出她似乎想说些什么,翻出腰封里的银针,在她胸腹的几处穴位上扎了数道银针。 “我只能暂且替她缓一缓,还有什么最后要说的就说吧。” 说罢,她又悄无声息地用极其细微的精神力去刺激季淑妃的大脑。 对方的潜意识即将沉眠,一旦失去意识就再也醒不过来,用精神力刺激她的脑电波,倒是能让人保持些许清醒。 果不其然,季淑妃面上的痛苦之色减缓了许多,呼吸也显得轻松了不少。 她率先看向昭仁帝和太上皇,艰难地哀求道:“陛下……太上皇……” “求您看在我以命抵罪的份上……饶长旭与安亲王一命,一切……一切都由我而起……” 太上皇抿了抿唇,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他们既已投降认罪,孤也不愿赶尽杀绝,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那是他的亲儿子和亲孙子,他又何尝想伤及二人性命。 季淑妃得到太上皇的亲口保证,身体这才全然放松下来,“长旭……母妃不是一个合格的母妃,这些年来你受委屈了……” 贤王泪流不止地看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随后,季淑妃怔怔地看向安亲王,泪水朦胧的双眸几乎看不清情绪。 “……萧勉,这些年来我欠你良多,莫要再念着我这样的人。我配不上你……更不值得你惦念,今后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早在当初生下孩子后,她便已经后悔了,可她已无言再面对萧勉。 安亲王紧紧搂着她,悲痛到深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几乎说不出话来。 “二十多年的情愫……我恨你入骨!你凭什么叫我忘了你,凭什么觉得我能忘了你?” “是我愧对你……我曾无数次在佛前许愿,倘若能重来,定不与你相识……” 季淑妃心口酸涩,热泪一滴滴涌出,情绪翻涌起来,呼吸猛然开始变得急促。 云苓静静站在一旁,淡声提醒,“她马上就不行了,至多还有十几息的时间。” 季淑妃闻言,目光眷恋地看着安亲王,神色痴痴。 那般风光霁月的男子,曾是多少闺阁少女梦中思慕的对象。上天眷顾,她三生有幸得来这样一份真挚的情谊,却未能好好珍惜。 如果没有她的存在,想来他这辈子定然能与一名温婉贤良的女子琴瑟和鸣,再孕育几双儿女,享天伦之乐。 而非现在这般,在爱恨情仇中徘徊挣扎数年,到头来孑身一人终是空…… 季淑妃的呼吸越发艰难起来,她拼劲全力张了张嘴,眼中神光慢慢黯淡下去。 “萧勉……这辈子是我误了你。” 安亲王看见她失神的目光,浑身猛然一震,剧烈地颤抖起来,流着泪崩溃地大哭大笑起来。 "季菱华……季菱华!你对不起我,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别想一死了之!我便是做了鬼,也要生生世世纠缠你!" 云苓似有所察觉地看向安亲王,身形顿了顿,却还是选择静立而观。 下一秒,安亲王拔出季淑妃身体内的长剑,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心口刺了进去。 昭仁帝面色一变,“大哥!” 季淑妃眼睫颤了颤,使出浑身力气想要抬手触碰他,终究还是含着泪没了呼吸。 “大郎——!” 太后倒吸一口冷气,当场晕了过去,佛珠坠落撒了一地。 太上皇慌忙扶住太后,目光痛惜恼恨地看向安亲王。 "糊涂……你糊涂啊!这辈子就这般糊涂过去了!" 安亲王嘴唇颤了颤,惨笑道:“父亲,孩儿不孝,死后也不配得入皇陵……” “孩儿让您费心了,求您再宽容我这一次,待我死后……将、将菱华与我葬在……寒山寺的南山颠上……” “……孩儿……求父皇成全。” 忍痛低语完这句话,安亲王的眼眸彻底失去了神采。 萧壁城神色微微紧了紧,一股难言的情绪弥漫在心间,忍不住用力握紧云苓的手。 他余光落在天边,残阳……宫墙……血迹……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触目惊心的红。 黄昏时分的血色残阳已缓缓落下,辉煌的红墙绿瓦平添几分悲壮,令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作者君:emm……写安亲王抱着季淑妃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步惊云和孔慈是怎么回事。顺便皇后宫变事件后也会领便当哒,她还有几万字要活,但也不远啦。) 第 359 章 乱象尾声 目睹这惨烈的一幕,贤王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扑通一声跪跌在地上。 他发髻微散,凌乱的鬓发随风飞舞,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怅然若失与迷茫。 "母妃……" 安亲王二十多年来的执念是对季淑妃的爱与恨,故人香消玉殒,他的爱恨散了,便也没了活下去的执念。 于贤王而言,复仇则是他的一切,而仇恨的源头是他想要为自己和母妃讨回公道。 可当这一天来临,真相却被颠覆,那个曾经他以为受尽委屈不公的人,原来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想起府中险遭毒手的妻女,贤王脸色青白,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信错了人,也恨错了人。 真正该他保护的人,却因他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中…… 昭仁帝率先从震惊与悲痛中回过神来,他胸口抽痛地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沉重。 “来人,将贤王等叛党余孽关入天牢。” 贤王一言不发地被侍卫带下去,神色迷茫而空洞,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他怔怔地环视着周围的一切,好似这些年来都是场泡影幻化的梦境。 看着地上痛苦挣扎、奄奄一息的老突厥王,萧壁城沉声询问,“皇祖父,此人当如何处置?” 太上皇复杂的目光落在老突厥王身上,只见他身上起码中了六七颗弹药,虽然没有直接打中要害处,却也身受重伤了。 他叹了口气,疲惫地道:“虽曾有十余年的情分在,但如今既是死敌,也再留不得你了。” 老突厥王也不惧怕,闷哼着笑了一声,语气尽是遗憾,“唉,这辈子终究是没能赢过一回老哥哥你啊……” 太上皇见他苍老的身躯满是伤处,嘴唇动了动,“罢了,给他个痛快吧。” 留情见状,立刻上前拔剑刀了老突厥王,后者脖间血流如注,霎时瞳孔涣散没了气息。 太上皇:“……” 不是,他话还没说完呢! 太上皇抖了抖嘴角,欲言又止地看了留情一眼,想起她好像是云苓搬来的救兵,便没说什么。 留情暗暗朝云苓投去疑惑地目光,怎么了,她做的不对吗? 扫视了周围一眼,太上皇沉声吩咐道:“把宫里都收拾干净,将安亲王与季淑妃的尸身暂且先存放在宗祠里。” 语毕,他目光严肃地扫视了云苓三人一圈。 “你们几个跟孤来。” * 傍晚,在落日余晖中,极速抵达的沅城援军长驱直入京中,贤王的兵马已降,余下突厥敌军则尽数被俘虏诛杀。 待月入墨空,激烈酣战了一整日的京城才终于缓缓恢复平静。 宫内的侍卫们清理起地上的尸体来,太监宫女们忙碌着打扫宫殿。 一盆又一盆的清水扑向地面,整个皇宫好似下了一场大雨,地上的血迹已不再,可血腥味却久久不散。 受惊的各宫嫔妃们被遣返回各自的宫殿,心情却久久不能恢复平静。 在火枪手们的保护下,嫔妃与皇子公主们都有惊无险,唯独五皇子满身鞭伤。 良妃赶到景仁宫一看,见儿子满身血迹,衣裳都被鞭子抽烂了,心疼的差点晕过去。 “天杀的小贱人好狠的心啊!”良妃指着外头封锦薇的尸体又骂又哭,“来人哪!把那小贱人的尸体拖出去鞭责一百!” 五皇子忙上前替她顺气,宽慰道:“母妃,都是皮外伤而已,对儿臣一介男儿来讲算不得什么。” 良妃让人鞭尸了封锦薇,犹不解恨,“鞭责一百都便宜她了,总归她已没了封家女的身份,就该叫她曝尸荒野才好!” 骂完之后,她从宫人口中了解了来龙去脉,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 良妃瞪了眼梓桃,对五皇子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是不是傻!不过一介丫鬟罢了,你怎么能替她挨这么多鞭子?” 这婢女先前及时报信,令五皇子躲过一场设计,她原本还蛮喜欢对方的。 如今得知五皇子竟然为了她不要命的挨鞭子,又顿觉梓桃看着不顺眼了。 梓桃低着头跪下,眼观鼻,鼻观心,“良妃娘娘教训的是,都是奴婢不好。” 五皇子见状,下意识地就想拉起梓桃,碍于良妃在此,只得伸出手虚扶了一把。 “分明是贼人狠毒,如何成了你的错?要我说你不但没错,反而还有功,那封锦薇可是你制服的呢!快起来,记得你身上也有伤,先去上药吧。” 他怕良妃心情不好找梓桃的不痛快,赶紧给大宫女使眼色,让她将梓桃给带走。 梓桃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心中五味陈杂地退下了。 良妃将五皇子的反常看在眼里,目光狐疑地问,“墨儿,你这般护着那丫头做什么?” 五皇子心头微凛,面色如常地温声道:“母妃,梓桃救过我,还是三嫂看重的贴身婢女,我自然要客气些对她。” 良妃闻言,心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今日受了太多惊吓,已疲惫的无力去思考了。 “叫人送热水来伺候吧,唉……” 未央宫中,同样是灯火通明。 皇贵妃听闻了五皇子的惨状,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幸亏御之这次不在京中,上天保佑,逃过一劫……” 倘若是燕王除了什么事,她非昏死过去不可。 禾月姑姑忙道:“奴婢这就书信一封送去东楚,好叫殿下心安。” 皇贵妃点了点头,回想起近些日子来的一切,面色唏嘘。 “季菱华可真是又傻又贪心,倘若本宫是她,定不会走到今日这般地步。” 与那样一个男子两情相悦,对方还肯为她放弃皇位,此生只娶一人,换做是昭仁帝这样对她,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禾月姑姑小声评判,“偏生她吃着碗里还望着锅里的,到头来把自己作了进去,可恨平白耽搁了安亲王一生。” 那可是当年京中少女们钦慕的对象啊,她当年跟在皇贵妃娘娘身边,遥遥地看见那位安王一眼,心里也怦怦直跳好几天。 皇贵妃淡淡道:“她年轻时貌若谪仙,前来讨好的世家公子能绕京城好几圈,可见是习惯了被众星捧月,争相爱慕。” “也罢,不提她了。”皇贵妃忽地又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道,“禾月,接下来你盯着点皇后那边,看看瑞王是什么情况。” “还有今日跟在楚云苓身边那个黑衣丫头,探探她的身份,本宫瞧靖王夫妇对她的态度颇是亲昵。” 那个杀人如切菜砍瓜的黑衫女子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以及丽嫔那边……也查查是什么情况。” 在这深宫生活了二十多年,还有多少秘密是她们不知道的呢? 第 360 章 要委屈哭了 这夜,云苓一行人没有回府。 御膳房再次燃起炊烟袅袅,各宫嫔妃却是一点口味也没有,亲眼目睹了那样惨烈的画面,谁还吃得下饭? 长宁宫中,桌子上的十几盘菜肴却是一扫而空。 云苓精神力消耗过度,腹中早就饥肠辘辘,留情本来就是大胃王,便是这会儿精神力运转迟滞,也不妨碍她吃的和往常一样多。 太上皇看的眼神有些发直,“福德啊……要不然喊御膳房再上点菜?” 云苓打了个饱嗝,“谢、谢皇祖父……不用了!” 见云苓吃饱了,太上皇将友好的眼神挪到了一言不发,满脸淡漠的留情身上。 方才了解过后,他们已经知晓这就是苓丫头的二师姐,仙尊的二弟子,也是如今北秦皇帝的妃子。 瞧瞧这通身的气派,镇定沉稳,肃杀冷峻,看着不似个普通后妃,倒像是个剑仙呢! 苓丫头说过,她二师姐剑法可厉害了。 如此想着,太上皇便是面对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慈爱的目光也不由得多了一分敬重。 “丫头她二师姐啊,可还需添菜?” 留情看着太上皇和蔼的目光,冰山脸缓了缓,面容高冷地张开了嘴。 然后打出震天响一声饱嗝。 “嗝!谢谢老大爷,我也饱了。” 中气十足的豪爽话音落下,云苓紧跟着再打了一声饱嗝。 “嗝!” “嗝!” 姐妹俩开始你一下我一下,有节奏地打起饱嗝来,长宁宫殿内声音此起彼伏。 太上皇:“……” 萧壁城:“……” 明明刚才没怎么吃,他们突然也想打嗝了。 云苓拿起竹牙签剔牙,不忘扔给留情一根,“皇祖父,您也累了一天了,这么晚还不歇息,可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跟我们讲?” 萧壁城看着她的动作,莫名有两分失落,先前每次吃饭的时候,那牙签都是分给他的。 太上皇欲言又止,末了摇了摇头,“罢了,孤一时半会儿也没心情说。” 本是想让小辈陪陪自己,纾解心头苦闷怅然。 但现在听着那如此有节奏的打嗝背景音乐,太上皇酝酿的悲伤莫名就淡了那么几分。 云苓倒是善解人意,温声道:“您是……嗝!为了安亲王的事伤神吧。” 她其实不擅长安慰人,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老人家好。 太上皇叹了口气,幽幽道:“你说大郎怎么就想不通呢……” 留情的嘴就更笨了,但是初来乍到吃了这么多东西,对方又是妹夫的亲爷爷,她觉得自己不能像一贯那么冷漠。 怎么着也该宽慰几句,刷个印象分。 想了想,留情难得缓和脸色,宽慰道:“老大爷别太伤心难过,虽然儿子先走了,可反过来想想,您活的比儿子久啊,长寿有福气,也不全是坏事。” 太上皇:“……” 听起来好像有道理,但他怎么觉得不太对味儿呢? 萧壁城的脸色变幻了一下,赶紧给云苓使了个眼神。 他早早就领教过了云苓那张口无遮拦的嘴,显然留情跟她也是如出一辙的,但对方好像并没有云苓那样的情商,这就很可怕了。 “情哥,润润嗓子。”云苓讪笑地倒了杯酒给留情,随即又挑了几句好话说,“皇祖父,如今看来安亲王与贤王也不当真是惦记那个位置,一切都是造化弄人,被情字囚困。” 安亲王一手谋划了宫变,可他报复的对象是季淑妃,抛开愚蠢的把突厥引狼入室以外,并没有实质性地伤害皇宫里的任何人。 这大概是最不像逼宫的逼宫了,换作史书上的篇章,只怕已将皇宫屠了个尽。 但凡安亲王狠一点,说不定这个江山就到手了。 只可惜他不是个野心家,而是个痴情种,最后也葬身于痴情冢。 太上皇点点头,神情晦涩地抽了一口烟。 “孤知道,大郎一直是个重情的人,孤就是叹他糊涂,太糊涂了。” 那日他带兵逼宫封锁各宫,他气的扔拐棍儿砸安亲王的头,后者也只是一声不吭地受着,连躲也没躲。 云苓又陪着小老头闲说了几句,后者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 他半生戎马,枪下斩过无数贼子宵小,许多年前也历经过丧妻丧女之痛,此番对于安亲王更多的是痛惜,并没有承受不住。 “行了,你们也都暂时在偏殿里歇下吧,明日一早就回府忙你们的事。” “代孤向摄政王转达一声,宫中狼藉不便待客,请他多有宽容,等事后寻个好日子,再为他接风洗尘。” 云苓点点头,领着自己的男人和女人回到了长宁宫的偏殿中。 待洗漱沐浴完,她看向萧壁城,低声道:“今晚你先自己一个人睡,我想跟情哥……” 萧壁城立马脸色铁青,再也按捺不住地将她往屋里一带,胸口酸涩的妒火翻涌。 今天云苓已经无视他很多次了,他可以忍受第一次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 但不能再有下一次,否则他就……就要委屈的哭了! “媳妇儿,许久未见,我可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才回来见你的,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我么?” “有那么严重?我看你活泼乱跳厉害的很啊,今天还单枪匹马吊打了阿史那礼呢。”云苓狐疑地看着他,提醒道,“我只是想跟情哥叙叙旧,顺便交换情报,你别胡乱吃情哥的醋啊,我喜欢大度体贴和识趣的男人。” 萧壁城噎了一下,心知道吃醋这招没用,尤其对手还是一个女人。 他这回也聪明了,青着脸虚弱地道:“我的伤没大碍,但是我的脑子不好使了。” “先前我遇袭时精神力意外失控,危急关头似乎激发了进阶潜能,自此便时不时头疼如针扎。” 云苓想起他今天从进宫以来,好像是没有主动使用过精神力,当即变了脸色,紧张起来。 “快快!到榻上来,让我瞧瞧你的脑袋瓜!” 大脑可是人体最神秘的地方,万一萧壁城的精神力失控留下后遗症,变成痴呆或者精神病怎么办? 【作者君:过渡一下,再继续发盒饭。】 第 361 章 女人的第六感好恐怖 “那你还去留情的屋子里么?” 云苓犹豫了起来,虽然好不容易才盼得与留情重逢,但萧壁城的脑袋瓜也很重要。 看在他算个病人的份上,她最终选择留了下来。 “不去了,我先给你瞧瞧。” 萧壁城松了口气,暗自窃喜,有种终于打败了情敌的高兴和得意。 他心里飘飘然,面上却闪过一丝犹豫,得寸进尺地开口。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你们今日难得相见,她一定有很多话急着想跟你说,你不去找她的话,她会不会不高兴?” 云苓摇了摇头,“你肯定疼了好多天了,我先给你看看情况要紧。至于情哥,我们之间那些话晚些再说也不迟,等回了王府以后,我们可以睡上半个月慢慢说。” 萧壁城:“……” 听了前半句话,他嘴角的笑还没来得及挂起,就立马僵在了脸上。 “你也别怕她不高兴,情哥不是你想的哪种人,虽然嘴笨了点,但性子直爽不拘小节,看似粗糙实则心细。” 云苓褪了外衫,拉他到软榻上去,准备给他检查脑袋瓜。 昏黄的灯光下,她仔细地端详了萧壁城几眼,俊朗的面庞剑眉星目,浓眉如墨,因着清减了几分,脸颊线条显得比之前更硬朗了几分。 仔细看完,才发现他两颊和额头都有些细小的伤口,似是被树枝和剑尖所蹭伤的,如今已结了痂。 云苓情不自禁摸上他的脸,“怎么弄的这样狼狈?” 萧壁城心头一暖,眼神软下来,大掌附上她的手,“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云苓仍心疼道:“瞧着瘦了不少,人也黑了,比走的时候黑了不少呢。” 萧壁城:“……” 媳妇儿关心他,他是挺开心的,但后面那句话就不爱听了。 想起之前苦心费力的美白,所有努力的成果全都幻化为泡影,萧壁城的脸色立马枯萎了。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头又疼了?” 云苓心里着急,赶紧用自己还未完全恢复的精神力去查探他的情况,又疑惑地开口。 “我瞧着没问题啊,你的精神力很稳固,而且比之前强了一倍不止。” “没问题么?那我就放心了。”萧壁城有些心虚,面上不动声色地道,“其实这会儿没那么疼了,是回京的路上头疼,想必是我太牵挂京中局势,着急回京连夜赶路才会如此。” 云苓见他没事,松了口气,“那可能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你意外激发进阶能力,正常来讲是该立刻让大脑养精蓄锐的,兴许好好休息一阵子就没事了。” 放下心来,她又迫不及待地问起了萧壁城的能力,萧壁城将与小狼王对战时的异常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云苓眸色讶异,“隔空御物?空间系异能?” 这或许是药物激发与自然觉醒的区别吧,大宝二宝的能力也跟她有区别。 萧壁城问,“这些日子我自个儿琢磨出了些心得与窍门,不过发动时的成功率还很低。” 基本十次里只能成功一次,而且会消耗大量的精神力,只能挪动视线范围内的死物。 活物的话,他用蚂蚁昆虫做过实验对象,还不曾成功过。 “媳妇儿,你们组织里有过类似能力的成员么?” 云苓摇了摇头,萧壁城的情况与她不同,在特殊能力的修炼上,也帮不上对方什么忙。 “没有,不过我曾经侵入内部系统偷看过高层资料,据说组织的创始人是世界上第一个自然觉醒精神力的人类,他的异能就与控制时间相关,也不知道是不是着呢。因为后来他莫名其妙失踪了,全世界蒸发了一样。” “我们组织高层这些年来,一直想探究有关创始人的秘密,所以才研发药剂探索精神力,空间与时间是一直以来的探索方向,但研究了四十多年,屁也没研究出来。” 空间跃迁,时光穿梭,自古以来人类都未曾放弃过对此浪漫理想的探索追求。 萧壁城听得震撼又神往,不禁问道:“凡人真的能做到么?” 尽管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拥有精神力的事实,还是很难想象云苓所描绘的东西。 云苓忍不住笑了起来,语气坚定,“虽然现在做不到,但我相信将来有一天一定能。几千年前,人类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可以在天上飞,甚至是爬到月亮上去。” 萧壁城缓缓点头,云苓曾给他讲过,月亮上没有嫦娥也没有吴刚,轻轻一跳就是几米高。 两人夜话了一会儿,窗外的天色已黑如墨汁。 云苓精神力消耗太多,面上明显出现了疲色。 萧壁城将她揽进怀里,哑声道:“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接下来这一阵子可有的忙了。” 云苓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在他温暖的胸膛里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萧壁城嗅着鼻尖久违的冷香,眉目柔和地闭上了眼。 * 清晨,天光乍破。 昨晚夜半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再度将皇宫刷洗了一遍,红墙绿瓦焕然一新。 御花园里群花吐蕊,沾着点点清露,一点都看不出来昨日发生过血流成河的宫变。 便是手脚带伤,留情也依然保持着上辈子的习惯,每天早上五点钟准时爬起来,进行三个小时的剑法练习和体能锻炼。 云苓看的汗颜,情哥真是勤奋。 不像她,自打穿来以后就过起了咸鱼般的宅女生活,身手跟以前相比简直没法看。 用完早膳,萧壁城率先道:“两个孩子和顾兄他们现在都在文国公府中,一会儿我去将人都带回来。” 他们两个当爹妈的不在,孩子便交给了楚家人照看,叶折风与冬青一行人也都在文国公府中。 云苓道:“那你去接人,我回府打理一番,看看阿沁和爱德华他们怎么样了。” 萧壁城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留情,“……苓儿师姐,你要不要一同去国公府接顾兄?” 留情顿了一秒,然后淡漠地摇头拒绝。 “三妹夫办事我放心,反正你跟老王是熟人,我就不去了,我陪苓妹。” 云苓瞬间警惕,“老王?”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就是摄政王。” 天知道第一次听见留情对顾长生的称呼时,他差点把饭喷出去。 云苓高深莫测地打量了留情片刻,凑过去挤眉弄眼地笑问,“情哥哥,你跟那个老王是什么情况啊,我看你对他好像很不一般的样子……” 一头雾水的萧壁城有些震惊,“媳妇儿,你为什么这么问?” 不是,这怎么看出来的? 他寻思自己眼睛现在也不瞎了啊,一点没看出留情对顾长生有什么不同。 这张冰块脸面对顾长生的时候,还没对他热情呢。 云苓微微挑眉,语气笃定地道:“因为刚才她犹豫了一下,如果换做以前的话,情哥会立刻回答跟我走,所以老王对她来讲绝对不一般!” 哪怕只犹豫了不足一秒,凭着多年来的熟悉与默契,她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萧壁城:“……” 女人的第六感好恐怖。 第 362 章 传说中的老王 留情楞了一下,表情有些纠结,眼里飞快闪过一丝迷茫。 苓妹说的话一定是对的,这点毋庸置疑,但她也想不通顾长生对自己来讲有什么不一般。 “可能是因为他长的特别好看吧,当然没你好看。” 留情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这个原因,胧夜那个小妖精曾说过,人人都是颜狗,不觉得自己看脸的人,只是还没被足够漂亮的人惊艳过罢了。 “他之前在北秦皇宫帮过我很多次,每次我犯了事儿,都是他给我擦屁股的,现在又中了毒命不久矣,不担心一下说不过去。” 萧壁城嘴角微抖,还真就只担心了一下。 云苓缓缓点头,若有所思,随即笑道:“那我们就先回府吧。” 马车驶出皇城的时候,云苓看见上方高高吊着三个人,正是哥舒布与阿史那兄弟二人。 老突厥王倒是因与太上皇有几丝往日情谊,没有被吊在此处。 阿史那兄弟早就成了一具尸体,胯下重伤的哥舒布还奄奄一息着。 皇城门前很是热闹,百姓们纷纷聚集在两侧,骂骂咧咧地朝着哥舒布扔东西,不是石头就是臭鸡蛋。 “这些突厥贼子,活该落得如此下场!” “就该把他们掉在这里风干了做成肉干,喂给狗吃!” 云苓心底有些动容,显然城中百姓们恨极了哥舒布,都开始舍得扔臭鸡蛋了。 虽然是臭的,但那也是鸡蛋啊。 一路回了靖王府,云苓招呼着丫鬟们把院子里的房间都收拾了一遍。 得知贤王妃受了伤,她第一时间拿着伤药去了揽清院。 沈沁看到她们后神色激动,立刻就要跪倒在留情面前。 “这位侠女,昨日多谢你出手相助,还未曾问得恩人名字……” 留情眉头微皱,迅速在沈沁跪下去前拉住了她,“不用客气,我叫风留情,是苓妹的二师姐。” 在外行走,她报的都是风小妹的名字。 沈沁心下微惊,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北秦风将军之女,秦帝的妃子,也是给云苓送白虎的人。 “沈沁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二皇……”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云苓迅速改口,“阿沁不用客气,都是自己人,不用谢来谢去的,让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 见贤王妃手臂上的伤只是匆匆处理,又替她重新上药包扎了一遍。 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沈沁苍白憔悴的脸,云苓心底暗叹。 贤王的罪还没有判,但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昨晚萧壁城说,太上皇大概率会将他贬为庶人,介时贤王府是要被抄府的。 沈沁母女是最无辜的人,更在危急关头奋不顾身救了楚家人,昭仁帝无论如何也不会动她,更别提糯儿是他的亲孙女。 至于沈家,作为贤王党羽之一,必然也会受到严罚,重则满门诛杀,最轻也是被抄家。 但具体是何下场,也要等昭仁帝亲自定夺了。 云苓斟酌了一下,轻声道:“阿沁,你伤得不轻,这阵子先留在我府内养伤吧。” 沈沁顿了顿,却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反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无论如何,我现在还是贤王妃,府中乱成一片,管事与下人们也受了不少惊吓,我必须尽快回去主持大局才行。” “何况……府中有许多丫鬟小厮对此事并不知情,更甚有无辜丧命者,需尽快安抚一番亲属才行。” 云苓听明白了沈沁的意思,她要趁着贤王府还没彻底倒塌,提前将那些被扯入其中的无辜众人遣散出去,该补贴银钱便补贴银钱。 她心底愈发疼惜这个坚韧的女子,直到这一刻,都还在顾着大局为旁人着想着。 萧长旭啊萧长旭,这般世间难得的女子,可叫你害惨了。 “那你就先回去主持局面,把糯儿留下来吧,我替你照看几日。” 沈沁脸色苍白,发自内心地感激,“多谢你了,云苓。” 贤王府昨日被突厥敌军侵入,战况结束时,府内横尸遍地,自是不能再让糯儿被吓到。 女儿受此惊吓,昨夜啼哭不止,迟迟无法入睡,直到今晨才终于哭累的熬不住了。 沈沁也一夜未眠,看了眼糯儿还挂着泪痕的脸,仍不得不狠下心先离开。 临走前,她终究没能忍住,低声问了云苓一句。 “他现在如何了?” 宫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她现在还一点都不知情。 云苓抿了抿唇,主动道:“他现在被关在天牢里,季淑妃死了,安亲王也随她去了。季淑妃临死前恳求饶他一命,皇祖父应了。” 沈沁怔怔地听着,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随即心脏又一阵阵绞痛。 “季淑妃和安亲王是怎么回事?” 云苓言简意赅地将二人恩怨道出,沈沁默默地听完,胸口莫名的情绪翻涌起伏。 “……安亲王骗了他?” 云苓看出她虽被伤到极致,但心中扔对贤王有情,有些不忍地开口。 “嗯,贤王也是一时被蒙蔽,初衷是想为自己和季淑妃讨一个公道。” 她到不是想为贤王开脱,只是希望沈沁心底多少能好受些。 沈沁沉默良久,冲她笑了笑,随即暗下神色来,轻声开口。 “不论如何,这都不是他欺君造反的理由。云苓,糯儿就暂时托付给你了,我先走了。” 说完,她抬起沉重的脚步走出王府大门,背影削瘦单薄。 留情在一旁听了很久,脸拉得老长,眼神有几分义愤填膺。 “这就是那个贤王的老婆?他是不是瞎啊,真不是个东西。” 呸,不会养老婆还不如让给她养! 云苓叹气,“是啊,这么好的女人不懂得珍惜。” 留情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剑,要是组织里其他三个姐妹被这样对待,她说不定会忍不住把对方切成超薄羊肉片。 “媳妇儿,苓儿师姐,你们站在门口做什么?” 萧壁城接完人回来,就看见姐妹二人像门神一样守在门口,个个脸上苦大仇深。 陡然迎上留情隐藏着杀意的冰冷目光,萧壁城心里一紧,百思不得其解。 二师姐这几天一直对他很热情爽朗,怎么突然就变脸了? 萧壁城身后跟着好几辆马车,不等他想明白,顾长生已经先下了车。 “壁城,留情。”顾长生注意到云苓,微微拱手,“想必这位就是靖王妃了?” 云苓乍看见这么个通身气派非凡的美男子,立刻猜到了他的身份,忙笑着迎上前去。 “幸会幸会!想必你就是传说中的老王了……” 等等,摄政王姓什么,名什么来着? 顾长生眉眼微不可察地一僵,“……” 第 363 章 给老王诊治 这靖王妃的直率与自来熟,到是与留情如出一辙。 “大家都莫站在门口吹风了。”萧壁城赶紧上去打圆场,抬手相迎,“顾兄,我们进屋说吧。” 顾长生点头示意,朝着云苓礼貌地浅浅一笑。 云苓回过神来,笑道:“快进来吧,我叫他们去备茶水和点心。” 身后几辆马车中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地下来了。 岑嬷嬷与冬青怀抱着两个孩子,神色激动地快步走上前来。 “王妃!” 云苓忙从她手中接过二宝,小猪崽呼呼大睡的正香,一点不受外界所扰。 仔细掐指一算,她与孩子分别了也就不过四、五天,这几日却发生了一堆事,像过了一年那么漫长。 见孩子睡着,云苓温声吩咐冬青,“先将他们抱回揽清院去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府,丫鬟小厮们端茶倒水忙碌起来,靖王府中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云苓率先带着顾长生等人去了燕回阁,“这是特地为你们准备的客院,厢房都已经收拾好了。” 这里原本是燕王当初养病的地方,也是靖王府内最好的客院,自燕王走后便空了出来,如今拿来安置摄政王再合适不过。 见他只带了月隐和星沉两个侍卫,萧壁城主动笑道:“一会儿我让乔烨再安排几个丫鬟小厮来。” 说罢,他又看向留情,“苓儿师姐也是,若觉得使唤的人手不够,我再安排人来。” 身后随行的乔烨也笑道:“咱们府里使唤的奴仆不多,属下一会儿立刻去牙市买几个回来。” 留情双手抱臂,立马摇了摇头,“我有手有脚的用不着别人伺候,老王也一样,中毒而已又不是残废,就别给师妹添麻烦了。” 她在北秦听说过,大周人可穷了,云苓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呢。 看着月隐星沉欲言又止的模样,萧壁城失笑道:“顾兄要养病,身边没两个心细的丫头伺候怎么行?” 顾长生看着留情,倒也不生气,颔首附和:“无碍,我这身体本来就要静养,人多了反而杂乱,有月隐和星沉足矣。” “对啊,就别买什么丫鬟了,省点钱给娃买奶粉尿布吧,三妹夫。”留情伸手拍了怕萧壁城的肩膀,一副为他考虑的样子。 “实在人手不够用,我可以顶上,只要不是做饭绣花,什么挑粪抓耗子搬砖我都行,保证一个顶十个,还不用付钱。” 能给云苓省多少是多少,几文钱也是钱。 顿了顿,留情继续补充道:“不过我胃口比较大,如果觉得吃得太多的话,每顿少吃一个馒头也不是不可以,我喝凉水也能顶饱。” 萧壁城:“……” 他不知该感谢留情的热心肠,还是该回房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 他是生了一副很穷的样子吗? 云苓心下感动,上辈子情哥也是这么照顾她们姐妹几个的。 留情节俭持家,以前出行任务赚到的钱几乎凑存了起来,她在吃喝玩乐上没什么消费,衣服一年到头也总是那几件。 对于她们三人,留情倒是大方的很,每次研究什么东西需要资金,都会毫不犹豫地把所有钱拿出来。 “情哥别担心,我现在有的是钱,开的医馆每个月赚好多银子呢,养十个你不在话下,包子馒头面条随便吃,管够!” 上辈子都是情哥赚钱养她们,现在情哥身上有伤,也该她照顾对方了。 月隐和星沉忍不住悄悄对视了一眼,以前就觉得风妃娘娘跟正常人比格格不入,现在看来她的师妹好像也不太正常。 顾长生的目光在她们之间流转了一圈,轻轻一笑。 “那接下来,我就要叨扰一阵了。” 众人入了座,云苓趁此机会,率先给顾长生诊了诊脉,察看了他身体的几处情况。 她又要来顾长生以往压制毒性的药物配方,结合他所求的十余种珍稀奇株看了看,心里大致有了门路。 “你所求的这十二种奇株,其中三种正在培育中,约莫要四个月的时间才能成熟入药。这方子很完美,再挑不出问题来了,只等配出了药来,你连续喝上一阵子,再配以穴位施针,很快就能彻底清除体内毒素。” 那几种草药之前正好替武安公培育出了幼苗,她用异能强行催熟的话,最快也还需要三个月。 顾长生闻言却看了云苓一眼,眸底飞快闪过讶异之色。 虽听闻西周靖王妃以秘法培育奇株,令许多奇花异草再现世间,但他也没指望过能彻底清除余毒。 因为他所求的十二种奇株里,有好几种奇株都需要花费数年,才能生长成熟。 原本只是抱着一线希望,想着能延缓几年寿命,让他替侄儿再守一守北秦江山,便心满意足了。 没想到靖王妃却说,能彻底清除他体内的毒。 娃娃脸星沉立刻喜笑颜开,激动的手脚无处安放。 “太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靖王妃,您若是治好了我家主子,您就不仅是我的恩人,更是整个北秦的恩人啊!” 月隐欣喜完,又担忧地道:“可是先前的太医说,摄政王的身体撑不过三个月了……” 他们来大周的路途就花费了一个多月,如今只剩下不足两月寿命。 留情冷睨了他一眼,“有苓妹在还怕什么,便是半只脚踏上了黄泉路,她也能把你拽回来!” 上辈子出行任务几次重伤濒死,都是云苓把她救回来的。 云苓也笑盈盈地道:“老王体内几种奇毒混在一起,的确凶险万分,不过我开个临时药方配以针灸,他不会有什么事。便是没有那些奇株,只要他坚持服药施针,这辈子活到半百也不是问题。” 要是受了严重的外伤,碍于当下的医疗条件,她或许爱莫能助,但毒药可是她的老本行。 萧壁城见她胸有成竹,也不禁松了口气,心里颇有几分骄傲跟小得意。 瞧瞧她媳妇儿,就是这么厉害,还漂亮! 月隐星沉一听,喜极而泣,当即跪下来给云苓磕头道谢。 顾长生闻言神色微动,起身朝她郑重地行了一礼。 “多谢靖王妃救命之恩,顾某永生难忘。” 云苓挥了挥手,落落大方道:“别这么客气,咱们谁跟谁啊,不用叫的这么生疏。” 提起称呼,这倒是难住了萧壁城等人。 “对了,还不知该如何称呼是好。” 第 364 章 该怎么称呼 顾长生看了萧壁城等人一眼,也神色迟疑。 云苓这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辈分着实有些乱。 顾长生是北秦先帝最小的弟弟,也是当今秦帝的皇叔,身份上比留情要大一辈。 早前听说起北秦摄政王的时候,云苓还以为他是个中年大叔,但实际上顾长生如今也才二十六。 他只比萧壁城大三岁,二人自相识以来便以兄弟相称。 而留情是云苓的二师姐,云苓又是萧壁城的王妃……该叫她弟妹还是别的什么,顾长生竟一时也拿不准。 留情最头疼这些混乱的亲戚关系和辈分,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想怎么叫就怎么叫,老王不是挺顺口的?” 顾长生看着留情,不由低笑了一声,对云苓道:“总归我们年纪也不差多少,还是以兄弟姐妹相称吧,我年岁最大,不嫌弃的话唤我顾大哥便是。” 或许是存着一份私心,他不想跟身旁那女子有辈分上的沟壑。 “壁城在排行第三,你在师门中也是排行第三,我便自作主张唤你一声三妹了。” 角落里的月隐和星沉对视了一眼,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 总觉得摄政王跟往常很不一样,他平日里虽并非不苟言笑之人,但通常也是笑意不达眼底的。 从未见他对才见一面的人如此温和过,尽管那是靖王的王妃,更是他的救命恩人,态度也还是亲和的不像话。 云苓敏锐地察觉到顾长生的态度,心思微动。 自打进了府之后,顾长生的目光大多时间都停留在留情身上。情哥无所察觉,她却是敏锐通透,一下子就嗅到了其中的微妙。 老王对她的态度,似乎就也说得通了。 思及此,云苓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好,这样称呼确实不错,那今后我就唤你老顾……”她卡壳了一下,下意识地纠正,“啊不是……王大哥……” 顾长生:“……” 萧壁城:“……” 两人汗颜。 “无妨无妨,三妹怎么叫都行,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他已经在留情那里听习惯了。 顾长生看着他们,浅浅地勾起唇角,似是清俊修竹上的落雪笑容一般,冷清却温和。 云苓顿时觉得这位隔壁老王不但性子好,模样生的也俏。 与萧壁城的充满阳刚之气的俊朗英武相比,顾长生的五官侵略性并没有那么强,也与五皇子的文雅温润不同。 他身着黑色大氅,容貌不似萧壁城那般抓人眼球,但只是静静往那里一站,却有种让人无法忽略的清贵,和一种令人信服的气势。 难怪都说北秦皇室一脉,是九州大陆最古老的贵族血脉的正统嫡系后裔。 想起顾长生的年龄,云苓忽地心下一动。 “对了王大哥,我有大嫂么?” 顾长生心底叹了口气,已经放弃去纠正她的称呼,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留情,“为兄不曾娶妻。” 因为这一身奇毒,他从未考虑过娶妻生子。 长生长生……他心中低嘲一笑,能活到今日都已算得上天恩赐。 云苓极小声地唏嘘,“我以为呆子单身二十二年已经够惨了,没想到还有更惨的,难怪一个枪法天下第一,一个剑法天下第一,也不知道他剑法有多快。” 萧壁城:“……?” 他离云苓最近,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中,微黑着脸,不着痕迹地在她后腰轻拧了一把。 萧壁城觉得自打她们姐妹重逢以后,云苓好似解除了什么封印一样,露出了原本的真面目。 在场多是习武之人,耳力何等敏锐,顾长生神色僵了一下,听到了也只当没听见一般。 留情却目光打量起顾长生,“单身二十六年就能做天下第一剑客,照苓妹这么说的话,看来上古流传下来的诗文或许是真的。” 顾长生忍不住挑眉,好奇地问:“什么上古诗文,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云苓解释道:“是百年间来前辈们留下的剑法秘诀,曾被无数人奉为圣经!” 从21世纪一直流传到23世纪,可谓是经典永流传。 顾长生微微正色,拱手向她讨教,“三妹,为兄愿闻其详。” 萧壁城欲言又止,他总觉得两姐妹嘴里蹦出来的不会是什么好话,能跟单身扯上的剑法秘诀,怎么可能是圣经。 月隐星沉等人都在喝茶,萧壁城很有经验地先放下了茶杯。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剑谱第一页,先杀意中人!” 留情若有所思地道:“老王比我大几岁,单身是比不过他了,那等我刀了意中人,是不是就能天下无敌了?” 果不其然,听完几人的对话,月隐星沉立马呛住咳嗽起来。 顾长生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皲裂。 萧壁城看他一副快要裂开来的样子,心里暗自摇头,看来顾兄还是没习惯啊。 将顾长生安置好在揽清院,云苓坐了片刻便去处理府中庶务了。 她本想先给留情诊一诊伤情,后者却让她先给顾长生配药,小学徒十九在一旁打下手。 在云苓的介绍下,留情已经知道了少年跟老幺那个小兔崽子之间的关系。 “我手脚不方便,但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你先替他开药吧。北秦那边全是庸医,只能把老王的情况说个大概,具体能活多久也拿不准。” “他体内的毒挺厉害的,万一明天早上起来,突然发现他死了怎么办?” 她还想两人能在全盛的状态下,来一场世纪之战呢,到要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剑! 十九在一旁脸色微妙,这话明明是在关心对方,但从这位姐姐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不得劲呢? 云苓想了想,觉得留情说的有道理,就先埋头给顾长生配起药来。 顺道吩咐乔烨筹备一场洗尘宴,萧壁城说顾长生有意在宴上认大宝二宝为义子。 这种事对古人来讲较为郑重,自是不能敷衍的。 到了晚间,萧壁城目光希冀地看向云苓,“媳妇儿,咱们该歇息了……” “我去找情哥说说话。”云苓披上衣衫推开门,“顺便你不是头疼吗,最近半个月就自己睡吧,正好温养精神力。” 萧壁城脸色瞬间铁青,还真就要晾他半个月? 说好的小别胜新婚呢! 第 365 章 姐妹夜话 云苓将自家男人扔在正房里,又去将小厨房里提前准备好的零食饮料都带去了西厢房。 简易版的炸鸡、烤串、鲜榨果汁、梅子酒…… “唉,要是有全息投影就好了……” 若是说现代有什么能让云苓怀念的东西,那就非智能高科技莫属了。 在23世纪,全息技术与vr技术都趋于成熟,假期的时候她们四个人经常一起玩沉浸式的游戏与电影。 当下只能是坐着边吃边聊了。 “最开始我也觉得在这里生活很不方便,不过现在也习惯了。”留情率先拿着一个大炸鸡腿啃起来,“何况咱们几个都在这里,那边的世界也没什么牵挂了。” 云苓喝了口酒,也笑着缓缓点头,“至少这里的生活安逸悠闲,不用冒着生命危险执行任务,不用长时间地被控制药物折磨,每时每刻都紧绷着一根弦。” 这样的生活,才是她们一直以来最想要的。 “对了,组织里其他成员怎么样了?” 留情看向云苓,眼神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几分,“你研制出来的药效果很好,配方公开后,很多人都顺利逃离了组织。大家也都很感谢你,我跟老幺最后能一锅端了总部高层,多亏了他们暗中帮忙。” 被注射激发精神潜能的药物后,会对使用者的脑部造成一定损伤,并产生一种神经病毒。 如果不定期打针,精神力就会逐渐异常失控,头如千万根针扎般剧痛,直至活生生疼死。 抑制剂牢牢掌握在组织高层手中,上辈子云苓暗地里花了近十年时间,不知破解了抑制剂的配方,还研制出了能彻底治愈神经病毒的解毒剂。 事后,云苓第一时间对外公开了解毒剂的配方,致使大批精神力者反叛动乱,她也趁混乱逃离了组织。 随后就成为了组织的第一通缉目标,死在了逃亡旅途的爆炸中。 得知组织已经被颠覆,云苓心情舒畅不少,把话题转到了留情的精神力上。 “对了,我给你做个全身检查,看看你的身体情况怎么样。” 留情闻言,很是配合地躺下放松了身体,任由云苓的精神力探入头部。 片刻后,云苓微松了口气,“情况比我想象中好很多,头部应该是有微量瘀血压迫了神经,所以才导致精神力运转滞塞。” 留情目前的精神力很弱,强度远不足她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探测周围情况的时候,范围远不如以前,敏锐程度也很低。 御兽方面,她鼎盛时期可以耗费大半精神力,强行给虎妞烙下精神印记,但先前在北秦的时候,陆陆续续尝试了近一个月才成功。 “过几天等我的精神力恢复以后,抽时间给你做场大的手术,你睡一觉醒来就能恢复正常了。” 所谓的手术,无非就是将精神力凝为细针刺入留情头部,去消除里面那些微量的淤血。 普通的医术银针是起不了太大作用的,要是位置和深浅有偏差,反而还会造成损伤。 留情点点头,她这脑子的问题,世界上除了云苓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治好了。 云苓好奇地问,“对了,先前我听风家兄弟说,秦帝的爱妃废了风小妹的一只脚,谁替你诊治的?” 她的走路姿势虽然怪异,但并没有成为残废,显然经过治疗。 留情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是老王给了我一盒黑玉断续膏,那药有断骨再生的作用,原本能彻底治好我的腿,不过我在用药期间没有安心静养,骨头有些长歪了,走路才跛脚的。” “现在我的骨伤已经愈合,必须先将那处重新折断,再敷上药膏后才能恢复正常,但是黑玉断续膏据说全天下就剩那一盒了。” 她本来就是个暴脾气,在北秦这几个月快把皇宫房顶儿都掀翻了,怎么可能安心躺在床上养伤。 当时腿还瘸着,就迫不及待地拎着剑去找狗皇帝和他的宠妃干架了。 “你手脚上的旧伤,我也能配药施针帮你正骨,但治疗期间不可以再用武了。” 留情点点头,她一向听云苓的话,苓妹说啥就是啥。 “对了情哥,你知不知道黑玉断续膏是谁研制出来的?” 断骨再生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能研制出此等奇药,云苓颇感惊奇。 留情答道:“据说是南唐听雪阁的初代阁主所研制的药膏,但后来因为许多必须用到的药草都绝迹了,这玩意儿也就停产了。老王手里的那盒,好像还是北秦皇太祖流传下来的遗物。” 一开始顾长生要给留情用药的时候,她心底其实是拒绝的。 倒不是因为这药膏太贵重,而是怀疑这玩意儿会不会已经过了保质期。 云苓对听雪阁很陌生,平时会听茶馆间的百姓们谈起,但并不熟悉。 因此她眼神微动,悄咪咪地和留情咬耳朵,“我觉得摄政王好像在暗恋你。” “你也觉得他对我有意思?” “看来不止我这么觉得。” “我刚穿来的时候,北秦太后和秦帝的宠妃也是这么说的,很多人都觉得我跟老王有一腿。”留情顿了顿,神色淡定道,“可能是因为风将军的缘故吧,老王跟风小妹的关系本就不一般。” 顾长生幼时落难苗人女子手里,便是被风老将军所救,因此他一直对风家人极为关照。 他素来不近女色,后院里也从来没有女人,却唯独对风小妹很是照顾。 “月隐说老王出使西周回来后,知道风妃出了事,连气也没喘一口就立刻进宫了,所以他可能不是对我有意思,而是对风小妹有意思。” 听到这话,云苓也有些拿不准了,毕竟关于摄政王和风小妹的过去,她并不知情。 “他知道你不是风小妹吧。” 留情点点头,“他说过,其实当初看到我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我不是风小妹。” “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么?” 毕竟像萧壁城和顾长生这样接受能力强的人不多。 “后来顾子瑜也知道了,就是那个有被害妄想症的北秦皇帝。” “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留情眼神中透出两分蔑意,“他得有那个本事才行,我现在一只手就能吊打他。” 就是在那个侍寝的夜晚,她假装顺从和好,实则计划刺杀,结果一剑戳到了对方胸前的护心镜上。 事后秦帝沉默许久,眼神阴冷复杂地看着她,说她不是风小妹。 “不是又如何?”留情承认的相当干脆利落,“咋地,你瞪什么瞪,有种打死我!” 第 366 章 抄查贤王府 秦帝倒是没有做什么,只是自那以后脾气收敛了许多,或许是出于愧疚。 毕竟那个与他青梅竹马长大,从小就爱慕着他,甚至为了保护他废了一只手的风小妹,已经彻彻底底消失在了世间。 而在此之前,他曾承诺过风老将军会保风小妹周全,结果因为他的疏忽,风小妹还是惨死在了宫中。 留情说起在北秦皇宫里的事情时,自始至终表情冷淡。 “后来他恢复了我的妃位,成天送这个送那个的,可人死都死了,补救有个锤子用。整的一群人天天在我身边娘娘、娘娘的喊,喊的我头大。” 云苓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她打量留情几眼,发觉对方长发的样子其实很漂亮。 上辈子为了方便任务,留情永远都是一头利落的短发,加之总是受伤做手术,经常会把头发剃成寸板甚至是光头,所以头发根本留不长。 她一米七五的身量纤细高挑,说话声音也是清脆而中性的,穿着黑色风衣面无表情地往那一站,收获的基本都是小妹妹们害羞的打量,以及男人们嫉妒的目光。 那会儿会对留情告白的人有两种,各式风情的女人,或者性取向特殊的男人。 “对了情哥,你这次能在大周停留多久?” 留情神色有些许犹豫,“我跟老王是偷偷摸摸来西周的,朝廷那边秦帝一个人瞒不了多久,最多撑上三到四个月。” 秦帝登基的早,之前的大权掌握在顾长生手中,他在旁人挑拨之下并不信任摄政王,一直都想方设法地削夺他的权力。 直到顾长生出事,才终于意识到皇叔的苦心,看清楚身边人的真面目。 “我和老王不能待上太久,否则怕那小兔崽子独自在北秦,会被朝中的豺狼虎豹吃的渣都不剩,更何况我养妹还在他手里。” 养妹绿衣是风老将军收养的孤女,随风小妹进宫后,陪在身边吃了不少苦。 留情穿越来之后,绿衣对她很是照顾,甚至以命相护,她不能扔下对方不管。 秦帝心知她一直很想脱离皇宫,怕她这次一去不回头,这才强留了绿衣在宫中。 想了想,留情语气郑重地对云苓道:“等处理完北秦皇宫那堆烂摊子,我就回大周跟你汇合,一起去找老一她们。” 她说的是“回大周”,言语之间对北秦没有丝毫归宿感。 苓妹在大周成婚生子扎了根,那她最后必然也是要留在这里的。 云苓认真地点点头,“等咱们几个重逢团聚,今后就再也不分开!” 三到四个月的时间虽然紧了点,但她有把握能将顾长生和留情都治好。 掐指一算,等到七月的时候,前去东楚成婚的燕王和第五瑶也该回大周了。 在留情回北秦前,说不定还能和老幺一同聚聚,想到这里,心中因宫变之事带来的阴霾也消散了许多。 姐妹俩絮絮叨叨地说至深夜,方才挤在一个被窝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云苓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 上午给顾长生施针配药压制毒性,催长奇株幼苗,下午则是给留情研制续骨再生的药物。 她忙起来孩子也没空带,索性丢给了旁人。 不知是不是总和动物打交道的缘故,留情一向格外受小孩子喜欢。 除开大宝二宝,就连糯儿也喜欢围在她身边转。 糯儿那日在贤王府受了惊吓,一觉醒来又寻不见母亲,原本哭闹不止。 待留情拎着虎妞的耳朵逗弄糯儿后,小丫头很快便被毛茸茸的胖虎吸引去了注意力,暂且安静下来。 乔烨得了萧壁城的吩咐,开始着手筹备起洗尘宴来,时间定在五日后。 萧壁城一早就被昭仁帝叫去了皇宫,直到黄昏时分才回来。 他饮了一大口茶,气喘吁吁地道:“父皇已吩咐下去了,明日便将安亲王和季淑妃葬在寒山寺附近。” 云苓忍不住道:“他竟同意二人合葬?” 萧壁城压低声音,“其实……父皇这些年来一直对安亲王心有愧疚。而且他觉得,当年若是自己坚决拒娶季菱华,或许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了。" 不管怎么样昭仁帝不得不承认,那会儿他能顺利登基,季淑妃在其中起到了很大作用。 加之他对安亲王心中有愧,便同意了二人合葬的请求。 “父皇还说,他们二人心中对彼此有情,虽生不能同衾,如今死能同椁,也算是了却一桩遗憾。” 季淑妃曾背叛和抛弃安亲王,可在她弥留之际,目光却未曾从安亲王脸上挪开过。 昭仁帝全都看在眼里,那一刻他便知道季淑妃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你父皇的胸襟确实不一般,难怪太上皇选择把皇位传给他。”云苓难得夸了昭仁帝两句,又问道,“贤王那边如何了?” 萧壁城将事情后续的处理详细道来。 “楚云菡和莲夫人目前都被关押在天牢中,瑞王虽然是被陷害利用的,可他后宅里混进了突厥细作是事实,怕是难以全身而退。” “至于贤王……父皇已经决定剥去爵位,贬为庶人。沈家则是满门查抄,逐出京中,此后三代不得入仕为官,诏书大概后天就会下来。” 云苓听到结果后微松了口气,“不是满门抄斩就好。” 查抄只会没收家产,不会伤及性命。 萧壁城摇头叹息,“沈家的老一辈曾是皇祖父手下的兵,虽不曾立过大功,但也为大周江山洒过热血,皇祖父自是不愿抄沈家满门。” “要说这沈家,祖辈上也出过名将,威名远扬可编入史册,但后来就一代不如一代了。到了沈父这一辈,只学了些拍须遛马和见风使舵的伎俩,着实上不得台面,还满脑子想着光宗耀祖,这才头脑发热做了逆臣。” 云苓听到这话,也感到惋惜,“阿沁的嫡兄倒是骁勇善战,也立过大功,只可惜英年早逝。” 若沈沁的兄长还在,沈家或许不会走到这一步。 “是啊,沈拓死的壮烈,当年连尸首都未曾寻见。” 萧壁城说起沈家的事,自然也就不免把话题转到了贤王妃身上来。 他凑到云苓身边,压低了声音,“还有件事,媳妇儿你明日转告二皇嫂一声,是关于糯儿的。” 沈家和贤王倒台,沈沁便也不再是贤王妃,作为已出嫁的沈家女,她虽然不会被逐出京城,可免不了被打上罪臣之女的标签。 这个身份对糯儿来讲,无疑是相当致命的,甚至会影响她的一生。 “糯儿年纪还小,父皇想把她降为县主,然后接入宫中教养。这样等她将来长大了,贤王谋逆一事便不会影响她说亲。” 说白了,就是要撇清和淡化糯儿与贤王夫妇的关系,但如此一来,也就意味着沈沁将和糯儿分别。 云苓闻言神色微动,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沈沁。 要知道……沈沁伤及根本,她这辈子大概率只会有糯儿一个孩子了。 第 367 章 沈沁和离 翌日,云苓收拾了一番,便亲自去找了沈沁一趟。 贤王府内,此时光景已与当初大不相同。 数日前这里还气派靓丽,往来奴仆成群,如今却透出几分衰败之意,寂寥冷清。 三月正是玉兰开花茂盛的时候,庭院中的玉兰树却花枝折断,树干上遍布剑痕。 尽管尸体和血迹都已清洗干净,花瓣与枝桠上凝固不褪的血,依然铭刻着当日的惨烈悲戚。 云苓踏进正厅的时候,一个面容清秀的丫鬟正泪眼涟涟地抓着沈沁的手。 “奴婢不走,若我走了,岂不是就剩王妃一人了!” 她认出来这丫鬟名唤春芽,似乎是沈沁的陪嫁丫头。 沈沁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我这贤王妃必然是做不下去了,你又何苦执意跟在我身边呢,拿了银子再找一门好亲事,你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春芽坚决地摇头,执意道:“不管怎么样,您在哪我就在哪!” 沈沁还想劝说什么,抬头见云苓来了,只得先将春芽打发了出去。 她亲自起身给云苓倒了一杯微凉的茶,“不知你今日到访,多有怠慢了。” 云苓扫视了周围一圈问她,“你把贤王府里的下人都打发走了?” 她刚才入府的时候,一个传话通报的家丁都没有。 “除了春芽以外,所有人都已经安置妥当了。”沈沁点点头,叹息道,“都是群可怜人,我把他们的卖身契都还回去了,每人赠了些银两。” 这些东西最后大概率都要充公,不如拿出一部分来安置那些无辜的下人。 云苓顿了顿,温声劝道:“春芽想跟着你的话,就让她跟着吧,怎么说也是从小伺候着你长大的。你把卖身契给了她,她便是自由身,日后若要嫁人了再分别也不迟。” 沈家人被赶走,糯儿又马上要进宫,她不愿看到沈沁落得孤身一人的结局。 “回头我和怀瑜帮你寻个小宅院搬进去,春芽同你做伴,也不会觉得寂寥。” 沈沁听到这话,轻叹了一声,“看来如何处置沈家与贤王府,父皇心中已有定论了。” 否则云苓不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云苓轻轻点头,把昭仁帝对沈家的处理结果都详细说了。 沈沁听到沈家的处置结果,大大松了一口气,神色动容。 “多谢父皇仁心宅厚。” 古往今来,逆臣贼子焉有不杀头的道理? 昭仁帝这般网开一面,沈沁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表。 云苓继续道:“父皇把查抄沈家的差事交给了壁城去做,你是沈家已出嫁的女儿,此事不会累及你。包括贤王府这边,也不会动你的嫁妆。” 按照传统和规矩,沈沁已经出嫁,便与沈家无关,抄不到她的头上来。贤王府的银钱财宝必须充公,但嫁妆却是女子的私有财产,不属于贤王府。 借着此事没有明文规定,萧壁城便决定钻个空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沈沁留些傍身的银钱。 沈沁意会到他们夫妻二人的苦心,眼眶微微发热,感激地道:“云苓……你和壁城帮了我一次又一次,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多亏了你们,才让我和糯儿免于流落街头。” 云苓沉默了一下,眸光复杂地朝她笑了笑,斟酌了一番接下来的话。 “糯儿是父皇的亲孙女,他怎么舍得糯儿流落街头?昨日父皇还说了,要把糯儿接到宫里去,给她找几个最好的教养嬷嬷,留住她的县主之位。” 果不其然,沈沁听到这话后愣愣地看着她,脸上少许的几丝血色也尽数褪去。 房间里一片死寂的沉默,静的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阿沁……” 云苓想开口安慰她,却被沈沁深吸一口气打断。 “如此一来,再好不过……真是再好不过了。”沈沁笑着看向云苓,眼眶里却逐渐蓄满泪水,强忍着不掉下来,“云苓,还请你替我多谢陛下的仁慈与宽厚,多谢他为糯儿如此考虑。” 她面上是笑着的,轻颤的声音却带着细微的更咽。 纵使万般不舍,沈沁却接受的毫不犹豫,这样才是对糯儿最好的结果。 “陛下何时下旨抄府,何时接糯儿入宫?” “后天一早便下旨。” “这么快?”沈沁的唇色愈发苍白,却还是强撑着扯了扯嘴角,“我怕是要在靖王府内叨扰两晚了。” 云苓心底叹息,这一连串的打击下来,马上又要骨肉分离,她都担心沈沁能否撑得住。 她上前一步,紧紧握住沈沁的手。 “阿沁,只要你想来靖王府,随时都可以来。若是想念糯儿了,我就让壁城把她也接到府里玩。” 只要沈沁想见女儿了,她随时都可以想办法把糯儿带出宫。 沈沁终于按捺不住,蓄在眼眶的滚烫泪水低低落下,伏在云苓肩头泣不成声。 不知过了多久,云苓带着沈沁与春芽紧闭了贤王府的大门。 将二人安置在客院中,她又悄悄联系了温怀瑜和母亲陈氏。 “寻个宽敞幽静的院子,一定要离靖王府近一些,价钱都好说,莫让阿沁知晓是我们买的便是了。” 以沈沁的性子,连对待府内奴仆都如此心善,必然不会对落难的沈家视而不见。 何况,沈氏族里也有许多不知情,被牵连的无辜之人。 如今糯儿进宫已成定局,沈沁了无牵挂,必然会将绝大多数嫁妆都拿给沈家人谋生。 温怀瑜也心疼贤王妃的遭遇,忙不迭点头,“云苓妹妹放心,我与云泽定将此事办妥。” 沈沁抱着糯儿,寸步不离地安抚了她两日。 也不知她对女儿说了些什么,福公公来接人的时候,糯儿并没有哭闹不止。 “糯儿在宫里会乖乖的,娘亲放心,等糯儿回来看你和爹爹哦!” 沈沁目送她被抱上进宫的马车,立于风中泪流满面,久久不肯离开。 在糯儿被接进宫后,昭仁帝很快就下达了查抄沈家与贤王府的诏令。 沈沁一身素衫,发间无半只钗环首饰,削瘦的脸颊微微凹陷下去,沉寂的目光不复往日灵动。 “多谢你们替我和春芽寻找落脚处。” 顿了顿,她从衣袖中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云苓。 “云苓,若是他寻上门来,还请你将此物代为转交,也不要告知他我的下落……” 云苓接过信封扫了一眼,那上面写的是和离书。 第 368 章 容婵受伤 贤王已被贬为庶人,往后也再无贤王妃。 云苓命冬青收好和离书,自将沈沁送去了新购置的小院。 新院子虽小,却也在朱雀大街上,只是地方极为冷僻幽静。便是如此,也不是沈沁手里的银钱能购置得了的。 她手里留下的银钱根本不够买宅子,只能租住。 “这处宅子太偏了,旧年无人居住,因地段不好也卖不上价钱,便一直闲置着。” 云苓开口解释院子的来处,这是镇国公府名下的院子,她从容湛那里友情价买的。 “我与容湛有几分交情,他愿意以每月两百文的价格租给我们,你和春芽便安心住下吧,这里地处靖王府和文国公府中间,有什么事我们也能照应一二。” 再把租金说低些,云苓怕沈沁会有所怀疑,若让对方知道真相,定不会愿意接受她为自己如此破费。 沈沁在小院子里转了一圈,神色感激,“这两日多谢你替我奔走,也多谢镇国公世子慷慨相助。” 位置是非常冷僻,摆放的家具也看得出岁月已久,但她却很喜欢这里的寂静。 而且离靖王府不算太远,日后若想见糯儿也方便。 云苓见她决定住下了,方才松了口气,不放心她和春芽两个女子孤身作伴,又安排了夜一平日里多加关照二人。 萧壁城自打回了京以后,每日便忙的脚不沾地,不是在宫里就是在大理寺中,还要奉旨去捉拿那些参与谋反的罪臣。 燕王不在大周,瑞王身陷囹囫自身难保,五皇子在养伤……绝大多数的要事和重担都落在了萧壁城身上。 京中很是动荡了几日,萧壁城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他也顾不上吃留情的醋了,每日深夜回来就累的呼呼大睡,翌日天还未亮,匆忙洗漱几下便又离了府。 如此一来,倒是跟容湛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这位被心疾困扰了二十多年的翩翩世家公子,在身体痊愈之后,终于向世人展露了自己的才华,成为朝廷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云苓何尝不心疼自个儿男人,但眼下她也实在是忙的头昏脑晕。 顾长生的毒较为凶险,针灸的时候也不能掉以轻心,再加上留情手腕的旧伤也非一日之寒,每天诊治两个病号,加起来就要耗费大半天的时间。 留情不熟悉大周的情况,想帮忙也不好轻易插手,干脆安心帮她带起孩子来。 这日难得逮到个空闲喘息一会儿,冬青匆匆来报。 “王妃……贤、贤王殿下在门口求见您!” 云苓神色微动,起身去了前院。 靖王府门口,一个青衫男子静静地站在石狮子面前。 他容貌清俊雅致,深黑地眼眸却恍若一潭死水般好无波澜,没有一丝生气。 站在那里,仿佛是一具徒有空壳的行尸走肉。 直到看见云苓的身影,贤王的眼神中才终于有了几丝波澜。 他微启双唇,声色喑哑。 “阿沁在哪儿?你一定知道的,是不是。” 云苓眸光冷淡地扫了他一眼,若是瑞王那种大傻子站在眼前,她可能还会生气地骂两句。 但对于贤王,她却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我是知道她在哪,但是不会告诉你,她也不想见到你。” 云苓摸出袖中的信封扔给他。 “这是阿沁要我代为转交给你的,你签字画个押,壁城会把此书送至户部备案。你要是不想签字画押的话……”她顿了顿,继续道,“也无所谓,反正她不会再见你的。” 语毕,云苓便将大门关上了,将贤王隔绝在门外。 贤王举着和离书,身形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怔怔地落在上面。 纵使身后的朱雀长街喧闹沸腾,他也恍若身处于另一个寂静无声的世界。 他一步步地走着,脚下如灌了铅似的沉重。 直至回到贤王府门口,已是黄昏将至,府前冷清寂寥,门上贴着大大的封条。 贤王眼眶微红地看着前方,脑海里陡然划过女子关切娇嗔的笑脸,还有女儿依赖孺慕的眼睛,心中的涩意与悔恨如滔天潮水般席卷而来。 “我只想这辈子与你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度一生。” 昔日的话语犹在耳边响起,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意点点。 “殿下。” 一道担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正是护卫无影,今日是贤王出狱的日子,他已经在此等后续久了。 安亲王死后,他们这些势力也遭到瓦解,但仍有几人愿意继续追随贤王。 “属下等人已经安置好了落脚点,其余人已等候多时,还请殿下移驾。” 贤王府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普通,他们有单独的暗账,手下控制着许多商铺与产业。 在这次查抄的过程中,大部分银钱都被靖王没收充公了,但还有那么一小部分侥幸得以留存下来。 不过无影总觉得,以靖王的本事,不该会有所遗漏。 贤王缓缓转身,漠然地看着他,眼神无光。 “不要再叫我殿下,世间已无贤王,你们都走吧,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阿沁、糯儿、母妃、皇长叔…… 他所在意的人,全部都已远去,甚至来不及再见她们一面,亦未能留下任何念想之物。 无影面色肃穆,沉声道:“我们的命都是主子救下的,无论如何,这辈子都只遵从您的命令!” 贤王嘴唇动了动,半晌后终是缓缓开口。 “我要去寒山寺。” 母妃和皇长叔葬在了南山之巅,他还未来得及祭拜。 怀揣着那一纸滚烫的和离书,贤王恍若无处可归的游魂一般飘荡离去。 * 靖王府,云苓回到了揽清院中。 正欲继续捣药,又见乔烨神情紧张,仿佛火烧眉毛一样,气喘吁吁地赶来报信。 “王妃……王妃!大理寺那边出事了,王爷急唤您过去一趟!” 云苓放下药杵,皱眉道:“怎么回事,谁出事了?” 记得里面关押着的是楚云菡母女。 乔烨神色急切,“瑞王殿下不知从何处听得消息,以为楚云菡要被处死,说还有话问,非要来见她不可。瑞王妃也跟着一并而去了,容世子的人没拦住,叫他们二人硬闯进去了。” “谁料那楚云菡竟欲刺杀瑞王殿下,却叫瑞王妃替他挡了!” 云苓面色一变,连忙朝外面走去,“她伤哪儿了?” 容婵现在可是怀孕五个月了,瑞王那猪脑子干什么吃的,连老婆都护不好! “发簪刺伤了肚子,幸亏王爷正好带了御医和仵作办案,已及时处理了伤口,说是没有凶险,但还得请您去瞧瞧才能放心。” 第 369 章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云苓带上医药匣子,坐上马车朝大理寺赶去,一路上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大致。 且说瑞王自打政变那日后,便被贤王软禁在瑞王府中。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夜之间就和外界失去了联系。 容婵早前就被镇国公府接回去安胎了,而侧妃楚云菡也不见踪影。 一连数日被关在昏暗的房间中,来人除了送饭以外,从不跟他多交流半句话。 瑞王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急的上火嘴角冒泡,好不容易才偶然听得看押他的人低语,原来是二弟贤王竟反了! 震惊的同时,他不由冷汗涔涔地自语。 “天哪……天哪!二弟竟然反了!也不知婵儿回娘家养胎,镇国公府如今是何情况……” 瑞王心系容婵,愁急的夜不能寐,自然而然也不由想到了楚云菡。 他一直不曾见过楚云菡,只以为对方也同他一样,被软禁在府中。 直到那日萧壁城一行人领着火枪手破门而入,将瑞王解救下来后,他才知道近来外面到底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于此而来的,还有两个让他难以置信的事实。 镇国公府早知京城异动,所以提前将容婵接走避难去了。 而这场宫变的始作俑者,他万般苦求娶回来的侧妃楚云菡,便是其中一份子! 被关在小黑屋里的无助和绝望,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 获救后惊闻真相,瑞王的情绪和理智便开始崩塌,直至溃不成军。 乔烨骑马护送在车與旁边,隔着帘子与云苓对话。 “瑞王殿下知道真相后便大受打击,这几日更是一病不起……” 云苓皱眉,“他怎那么娇气,先说好,我是去看小婵的,不想给他看病。” 那傻子爱咋咋地,她才不想搭理。 乔烨神色闪过一丝无奈,继续道:“不仅如此,瑞王殿下还闹了几天情绪,觉得瑞王妃明明什么都知道,事发时却将他一人丢在府里,道什么难怪世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谁扔下他了,小婵又不知道真相。”云苓皱眉,有些生气地道,“再者,造成这一切的是楚云菡,把人娶进府里的是他,怪谁也怪不到小婵头上去。” “他怎么不冲楚云菡发脾气,怎么不给自己两巴掌?真是给他能耐的。” 分明是他自作自受,人家镇国公府还没怪他脑子拎不清,险些害了容婵呢。 乔烨叹气,“话是这个理,可瑞王殿下见不到楚云菡,自然是将情绪都发泄到瑞王妃身上了。” 瑞王被软禁在府内那昏暗无光的小屋里,日日夜夜挂念着容婵的安危,吃不好也睡不好。 结果回头却告诉他,镇国公府老早就把容婵带走避难了,连个信儿也没告知他一声。 得知这个消息,瑞王当场便觉得有些不能接受,他悲从中来,气的蹲在墙角抹起了眼泪。 “枉费这些日子我为你们牵肠挂肚,你们二人却一个弃我,一个害我……我真像个笑话一般!” 他这辈子都没吃过囚禁的苦头,一连数日的昏暗无光与寂静无声,给他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容婵心疼地迎上前去,“我不是故意要丢下你的,爹爹和哥哥没有告诉我真相,我不知京城会发生这样的事,若我知道,必然不会抛下你!我在城外别院这些日子,何尝不是日夜牵挂着你的安危!” 如果不是镇国府的人拦着,她或许已经离开了别院。 在宫变结束的当晚,她也是不顾腹中疼痛,第一时间赶回瑞王府寻他。 瑞王仍犹自抹泪,谁也不理,哭的好不伤心。 他自幼在皇后的羽翼下长大,不曾接触过什么阴暗与腌臜,向来不愿以恶意去揣测旁人。 可如今兄弟倒戈谋反,王妃在危难之际不知所踪,曾经的心上人更是将他当做棋子,要至他于死地,不禁悲从心生。 这一套连招下来,瑞王毫无招架之力,立马就又歇菜了。 加之他缺乏锻炼,身体素质一般,吃不得软禁那种苦头,霎时间病来如山倒,躺在床上半死不活。 容婵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自觉理亏,不该杳无音信地抛下瑞王,忙前不顾后地亲自照顾了他好几日。 直到萧壁城要审讯楚云菡母女的消息传来,半死不活的瑞王才忽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 他面色苍白,眼底泛青,扶着墙缓缓往外走,语气虚弱。 “我还没见过她……我要见她……我要问个明白……”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瑞王执意要见楚云菡,容婵本就因先前的事心有愧疚,又怜他病的不轻,只好依着他一同去了大理寺。 当时容湛与萧壁城正在调取宗卷,清算涉事的朝臣,也没顾得上其他事,便叫他们趁不备闯了进去。 瑞王原想满腔愤怒地指责楚云菡一番,质问她为何如此对待自己,冷不丁看到对方的模样,一时神色惊惧。 他怔怔地开口,声音轻颤,“……你、你怎么会落的这般地步?” 楚云菡奄奄一息地躺在干草垛上,她胸腹前和右肩处有几道重伤留下的血痕,看起来极为骇人。 原本清丽脱俗的小脸上,也是几道结了痂的血痕,差不多半张脸都毁了,看着凄惨又狰狞。 哪里还有当年半分京城第一美人的秀丽动人?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楚云菡的身躯蠕动了几下,发出激动的泣声。 “天昱……天昱是你么?你来救我了!” 瑞王打量着她的伤情,心惊肉跳地道:“他、他们对你用刑了?” 以瑞王的智商和经验,自然看不出楚云菡身上的伤口乃猛兽袭击所致,只以为楚云菡受了刑罚。 楚云菡见他还关心自己,眸中露出希冀的微光,不住地朝他求救。 瑞王胸口大幅度起伏着,还为她的伤口所震惊,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三弟怎么能用这么重的刑罚呢,就算她是叛贼细作,也是个女子呀……何况也曾与三弟有过幼时情谊,三弟怎么下得去手……” 他恨楚云菡的欺骗和利用,纵使看清了对方心肠歹毒的真面目,可那到底是他心心念念,爱慕了好些年的女子。 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不禁有几分不忍。 一旁容婵终于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板起了小脸。 “靖王殿下才没有对她用刑呢,那是她活该!哥哥都跟我说了,她带了好多人闯进靖王府,想对云苓姐姐不利,才被那只大白虎抓伤的,分明是她咎由自取!” 第 370 章 瑞王挨揍 听完容婵的解释后,瑞王这才沉默下来。 楚云菡见状,心里不免有几分焦急,泪眼汪汪地唤他,“天昱……” 她还习惯性用往常的技俩应对瑞王,绝大多数的男人都很吃这招,尤其是眼前这个男人。 但楚云菡如今这幅似鬼的模样,没有半分让人怜惜的欲望,反倒是吓人的紧。 容婵忍不住微微皱眉,心底有些不适。 偏生瑞王却是个脑回路不正常的,越发觉得她落到如此下场可怜至极。 好在脑子里还有些许理智,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望着楚云菡。 “你勾结二弟谋逆造反,妄图夺取大周江山,父皇是不会容忍你的。哪怕你是我的侧妃,我也不会替你求情。” 瑞王越说,情绪越发激动。 “我只想问你一句,为什么要如此无情对我!安安心心待在瑞王府不好么,为什么要做那些事!” 当初他对楚云菡也是一片真情,她却将他的真心弃之如履。 倘若她早前愿意和突厥划开界限,父皇仁善明理,也不会处罚她。 容婵目光略显黯然,忍不住微微别开头。 楚云菡听到这话,见一向最是优柔愚蠢的瑞王都拒绝了自己的求救,便知如今只有死路一条。 “天昱,我何尝对你没有情呢?我若对你没有情,当初便也不会想着与你生孩子……” 她的脸色有一瞬间扭曲,随后悲戚哀伤地看着他。 “过去的十七年里,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文国公府的庶出小姐,谁成想我身上还有着突厥人的血脉呢?我如何能决定自己的出身呢,我也没得选啊……” 楚云菡伏在草垛上啜泣起来,哭诉番命运的捉弄和无情。 瑞王站在原地久久不语,紧握的手彰显着内心的煎熬与焦灼。 “我早已没了活下去的念想,只可惜了你的一番情意,倘若还能有下辈子……咳咳……我只想做一个平凡女子,再与你相遇……咳咳咳!” 楚云菡开始不住地咳嗽起来,干裂的唇瓣愈发青白。 她目光哀恸地看向瑞王,虚弱地道:“天昱,我活不过今晚了,你可不可以……为我寻一碗清水来?” 瑞王终究是心有不忍,应了楚云菡这小小的要求,命狱卒端了一碗清水来。 楚云菡继续哑声道:“我身受重伤难以动弹,天昱,你喂我好不好?” 见他当真要开锁亲自去喂水,容婵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了。 她沉下脸,拦住瑞王道:“哥哥说了,她刁钻毒辣,诡计多端,你不可以过去!若要人喂水,你让狱卒来喂便是!” “天昱。”楚云菡又更咽着唤了一声,目光痴缠不舍,“我好久没有见过你了,只想在临死之前,好好再看你一回……便是这样小小的奢望,也不可以吗?” 感受着楚云菡眷恋哀痛的目光,瑞王内心愈发煎熬。 见他一副动摇的样子,容婵又急又气,“你装什么装!若是想见,他被软禁关押的那些日子里,怎么没看你去见他一次?假惺惺!” 瑞王听她提起软禁之事,不免又想起自己被抛下的事,抿了抿唇,心下气恼地轻轻推开了容婵。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已经快要被处死了,你何必如此冷酷无情呢!更何况,她现在还是我的侧妃,我送她最后一程,也算了结了这段情缘!” 容婵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只觉得浑身都冷了下来,一颗心似是被油煎火烤,又沉入冰冷的寒潭中。 她冷酷无情? 容婵小脸苍白,又是生气又是伤心,不等有所反应,瑞王已端着那碗清水走向楚云菡。 看着他拖着生病的身躯,也还小心翼翼扶起对方喝水的样子,容婵心底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莫名情绪。 她鼻子发酸,忍不住委屈的想哭。 不待眼泪落下,牢房中惊变突生,只见楚云菡忽地拔下凌乱发髻上的簪子,面色狰狞地朝瑞王刺去。 “天昱!” 随着瑞王的闷哼声响起,容婵面色惊慌,头脑一片空白,身体下意识地朝着瑞王奔去。 注意到楚云菡的异样时,瑞王立刻侧身躲避,那朝着心脏而去的发簪便刺入了肩头。 “真可惜,差一点就能拉你一起陪葬!” 楚云菡阴冷地诡笑着,目光疯狂,猛然爆发出浑身的力气,拔出簪子又狠狠朝他刺去。 “骗子……骗子!不是说要待我好吗?翻脸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无情,萧壁城如此,你也是如此!” 容婵惊慌失措地高声叫喊,“来人!快来人啊!” 身后响起狱卒凌乱的脚步声,拉扯混乱之际,容婵只觉得肚皮一痛,冷汗淋漓地惨叫了一声。 与此同时,一道玄色身影迅速逼近,抬脚狠狠踹在楚云菡胸口。 后者如破布娃娃般飞出去,撞在墙上跌下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痛不欲生。 萧壁城收回冷戾的目光,迅速查看瑞王夫妇的情况。 只见容婵面色痛苦地捂着肚子,上面正是一根发簪,有殷红的血迹流出来。 萧壁城面色一变,厉声道:“快!去叫御医来,” 瑞王身上被刺了好几个口子,看到这一幕后,也吓得魂飞天外。 “婵儿……婵儿你没事吧!” 不等他回过神,萧壁城已反应迅速地赶紧联合护卫,将容婵给抱进了房间中,御医立刻迎上前来,一边止血一边安抚众人。 容湛见状,素来淡然的神情也骤然崩塌,眉间尽是怒色。 “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看押犯人的!” 萧壁城放下容婵,立刻吩咐道:“乔烨,你快回府去叫苓儿来!” 乔烨立刻领命退下。 待云苓赶至大理寺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萧壁城忙上前拉她的手往屋里走,“快看看她的情况,御医说是没有危险,你看是不是真的没事?” 容婵喝了安胎的药,这会儿半昏半睡,云苓迅速用精神力探查了一下她的腹部,发现体内孩子生命特征平稳。 “还好,只是皮外伤,孩子没事。” 发簪刺入的不深,位置也偏,没有伤到孩子。 闻言,屋里的两个男人这才松了口气。 容湛脸色微白,心有余悸地道:“多谢王妃,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发觉瑞王不在屋中,云苓环视了一圈,才在门外的角落发现了衣衫不整的瑞王。 只见对方发髻散乱,不安地守在一旁,神色尽是悔恨担忧。 云苓微微挑眉,指着他青紫交加的脸问,“怎么回事?” 萧壁城面无表情地道:“被容湛打的。” 此刻,他是真的有些佩服大哥了。 能逼的容湛都忍无可忍地动手打人,瑞王也是前无来者了。 第 371 章 下一剂猛药 容婵肚子上的伤口已及时消过毒,抹上了雪参玉露,暂无大碍。 瑞王的胳膊和肩膀上倒是有好几个深浅不一的血窟窿,都还未来得及处理。 发现云苓在打量自己,瑞王神色不自在地后退了两步,紧张地看着她,“你、你想干什么……” 云苓冷笑一声,凉凉地道:“你这个猪脑子怎么还没被捅死呢?” 昭仁帝虽然没多聪明,但也没蠢到瑞王这种地步,显然他是遗传了封皇后。 瑞王神色黯然,默默地站在屋檐下,自知理亏不敢反驳半句。 “小婵被指婚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她怀着五个月的身孕,你不多照顾她也就罢了,反倒还跟她闹脾气,你咋那么大脸呢?” “人是你娶回来的,苦头是你自己讨的,你自个儿作死也就罢了,还牵连别人跟你遭罪。” “你莫不是忘了二皇嫂的事?倘若小婵当真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的起吗?” 这些话听的瑞王脸色发白,这才想起沈沁如今终身难孕的事。 回想起之前在牢里的一幕幕,他后怕不已,额头冒出涔涔的冷汗。 要知道这里可是天牢重地,周围更是关押着许多凶煞极恶之人,寻常人都不会轻易让孕妇靠近这种地方,怕冲撞了腹中胎儿。 今日他真是昏了头,非闹着来大理寺不可。 瑞王忍着身上的痛,红着眼圈低声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轻信楚云菡,更不该把婵儿带到这种地方来……” “你当真知道错了?” 瑞王吸了吸发红的鼻子,不安地重重点头,站在门口一副乖巧认罚的样子。 看着他这幅温吞窝囊的样子,云苓有种想狠狠给他两拳的冲动。 “既然知错了,那好。”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将人暴揍一顿的欲望,沉声询问萧壁城,“楚云菡人呢?” 萧壁城答道:“还留有一口气,关押在天字牢中。” 天字牢是守卫级别最高的牢狱,里面都是单独的空间,用于关押重刑犯。 “带我去天字牢。”云苓抿了抿唇,冷然的目光看向瑞王,语气不容拒绝,“把这头猪也一同押过去!” 虽有疑惑,萧壁城还是第一时间给乔烨使了个眼色。 “瑞王殿下,得罪了。” 乔烨立刻领命,上前押着瑞王前往天字牢,后者顿时紧张起来,“等等,你带我去天字牢做什么?” 云苓没有回应,只是不近不远地跟在乔烨身后。 容湛见状,忙吩咐丫鬟照看好容婵,一并跟了上来,压低声音询问她。 “靖王妃这是何意?” 云苓没有波澜的目光落在瑞王踉跄的身形上,淡淡道:“他如今这幅样子,不下一剂猛药不行,且看他今后的表现吧,如果承受不住,那他这辈子算是废了,建议直接重开。” 她是很厌烦瑞王的愚蠢,但平心而论,那傻子心地不坏。 记得在原身楚云苓的记忆里,过往十多年来受尽旁人异样的眼光,唯独瑞王对她温和关怀,把她当正常人一样对待。 这也是原身当初为何对瑞王情根深种的原因。 萧壁城神色微动,隐约察觉到了云苓想做什么,也轻叹了口气。 “苓儿,劳你费心了。” 容湛默默地揣摩他们二人话语间的用意,有些意外地看了云苓一眼。 本以为依云苓的性子,断不愿理会瑞王,毕竟她一向厌烦对方的愚蠢,言语之间更是从不吝啬展现对瑞王的鄙夷。 却没想到,在所有人都对瑞王失望透顶的时候,偏唯独云苓还想拉他一把。 感受到容湛的目光,云苓平声开口解释。 “我给他最后一次机会,是想看看他到底还有没有救。不是替他给小婵求情,无论他接下来表现如何,只要小婵想和离,我随时都能帮忙,这是当初我答应过她的承诺。” 闻言,容湛心中波澜起伏,深深地看向云苓,颔首致谢。 “我替小婵谢过王妃。” 待几人来到天字牢中,便见楚云菡瘫在干草垛上苟延残喘,呼吸微弱。 她本就身负重伤,刚刚萧壁城那一脚更是雪上加霜,这会儿口中都还不住地吐着血。 看着比方才更加凄惨,瑞王心中却没了怜惜,更多的是五味陈杂和愤怒。 云苓抽出乔烨腰间的佩剑,抬手递给瑞王,语气冰冷。 “杀了她!” 此话一出,萧壁城等人皆是意外地看着她。 瑞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杀、杀了她?你说……我?” “你不是说知错了吗?既然知错了,那就立刻亲手杀了她。”云苓神色寒凉地瞥他一眼,淡淡道,“她可是差点要了你和小婵的命,难道你准备放过她?” 瑞王脸色苍白,目光惊惧地看着云苓手中的剑,轻颤着身躯摇了摇头。 “不……我并没有想要放过她,不论如何,她死罪难逃,但是你要我亲手杀了她,我做不到……” 容湛也微微变了神情,终于明白了云苓刚才所说的“一剂猛药”是什么意思,目光犹豫地看向她。 他固然气怒瑞王的愚蠢,可又觉得这样做对瑞王未免冲击太大。 瑞王从小到大怕是连别人杀鸡都没见过,更别提死人了,让他亲自动手杀人,更无异于天方夜谭。 云苓轻嘲地笑了一声,挑眉讽刺道:“怎么,你对她还留有旧情?” 瑞王脸色发青,下意识地迅速反驳道:“自然没有!早在她拔簪伤人的那一刻,我与她之间便情谊已尽。只是你要我亲手杀人,我下不了手……” 这个回答勉强合格,云苓轻笑一声,长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随后不由分说地塞进了瑞王手里。 “好,你不杀她也行,那就在她肚子上捅一剑,小婵哪里受了伤,你就捅哪里。” 瑞王从小不爱习武,他这一双手只拿过书卷和笔,不曾碰过剑。冰冷沉重的触感传来,他的脸色霎时愈发青白,嘴唇微颤。 “我不……” 云苓打断他,“你要是不动手的话,我立刻就帮小婵同你和离,想必这次她对你已经心灰意冷了。” 听到和离二字,瑞王瞳孔一缩,呼吸急促起来,神情激动。 “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逼我!我已经知道错了啊……你为什么还要苦苦相逼……我下不了手,我真的做不到啊!” 手中长剑落地,瑞王抱着头蹲下身,痛苦地啜泣起来,泪流满面。 他已经知道楚云菡不是好人了,也万般后悔轻信对方,可为什么云苓非逼他杀人伤人不可? 他向天发誓,如今对楚云菡绝无半点旧情与怜惜,可他实在做不到把剑刺入一个相识多年的人体内,更别提那人曾与他有过肌肤之亲! 云苓扫了眼落地的长剑,眼里氤氲起风暴。 她骤然揪住瑞王的衣领将人拽起来,随即把长剑塞入他手中,带着他的手臂往下一刺,将剑尖送进了楚云菡体内。 “啊——!” 第 372 章 又一对要和离 楚云菡凄厉的惨叫了一声,痛的几乎昏死过去,却连半分求饶怒骂的力气也没有,只能躺在地上哀声呜咽。 瑞王打了个哆嗦,浑身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俊逸的脸上满是惊恐,狼狈的模样不似往日清润。 利刃刺入肉体的异样感觉是如此清晰,令人身心战栗,耳边回荡不止的惨叫与呜咽,让他头脑一片发昏,浑浑噩噩。 云苓淡声道:“壁城,给她个痛快吧。” 萧壁城点头接过剑,抬手间寒芒闪烁,呼吸间便将地上苟延残喘的人一剑封喉,没有半分犹豫。 眼睁睁地看着浑身是血的楚云菡在自己面前咽了气,瑞王只觉得头脑嗡地一声响,浑身血液逆流。 他惊怔地看着萧壁城,声音哆嗦颤抖着。 “三弟……为什么你能那样痛快地下得去手,明明你们从小一起长大……” “大哥,怜悯是人之天性,这没有错。” 萧壁城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沉凝。 “可做人要善恶分明,你的悲悯和同情该留给良善之人,而不可对恶人心慈手软。你若怜悯恶人,也是一种罪恶。” 他看着瑞王无助中夹杂着惊惧迷茫的样子,心底长叹了口气,也不愿云苓的一番苦心逼迫白费。 “大哥,你念及往日旧情下不去手,可知她对待你我却不曾念旧半分?倘若不是苓儿早前发现异常,通过蛛丝马迹察觉了他们的阴谋,今日重伤躺在这里的便是你我等人。” “大哥,你只见到她满身重伤,觉得于心不忍。却不曾见过宫变那日,城中血流成河,宫内尸横遍野,血腥味几天几夜都散不尽。” “突厥人在我去郦城的路上暗中埋伏,有十余名将士为了保护我,葬身于敌手和狼口,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时间派人去把他们的尸骨接回来安葬。” 萧壁城将长剑收回剑鞘中,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失魂落魄的瑞王。 “大哥,你知道突厥人吗?” “七年前我刚到绥城的时候,便遇上他们的军队洗劫边境村落,所过之处如蝗虫入境,一个活口也未留下。那时正历荒年,粮食短缺,突厥便会前来掳走婴孩和年轻女子做口粮。” “有母亲为了不让孩子的哭声引来敌人,便用衣服捂住孩子的嘴,等突厥人走后才发现,孩子竟已被生生闷死了。” 瑞王脸色微微一变,他曾听闻过突厥人的野蛮与凶残,但何等可怖却未曾领教见识过。 “我也曾带兵潜入敌营,去解救那些被俘虏的周人子民。可是人太多了,根本救不过来,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些人惨死。有的还活着就进了沸水锅,有的四肢不全,奄奄一息着,那是突厥吃了一半剩下的口粮,我被他们察觉行踪,险些也入了沸水锅……” 听到这里,瑞王脸色发白地轻颤起来,脑海不由自主地勾勒起萧壁城所描述的画面,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读的都是圣贤书,上面讲的是仁爱礼仪,再不济看些话本子,也都是风花雪月。 哪里想象得出,时间还有这等令人发指,残忍至极的事? “这就是突厥人,大哥觉得可怕么?” 萧壁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沉静。 “倘若楚云菡等人的阴谋得逞,大周就会再次陷入万劫不复之中,对待这样的人,我为何下不去手。” “大哥这个时候怜悯她,到了那个时候,谁又来怜悯你,怜悯大周子民呢。” 瑞王动了动嘴唇,失魂落魄地看着楚云菡的尸体,张了张嘴,却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云苓淡声道:“该说的都说了,你好自为之吧。” 她也不指望瑞王会立刻有所改变,但这样的事她不会再做第二遍。 以后这头猪爱咋咋地。 将瑞王扔在天字牢后,云苓回房再次察看了一番容婵的情况。 容婵已经逐渐转醒,看见她后霎时间忍不住落下泪来,双眼通红。 “你怀着身孕,情绪波动对身子不好,先好好养着吧。” 容婵点点头,忍着泪意道:“知道你近来忙,这下又给你添麻烦了。” 云苓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绝口不提瑞王二字,容婵默默地听着,也不主动说起那人。 待半个时辰后,双方才作别。 容湛亲自前来相送,拱手谢道:“本是小妹的家事,劳烦王妃忧心了。” “我还是那句话,小婵要是有想法了,随时来找我。” 容湛点点头,轻叹了一声,“都是快要做母亲的人了,那丫头也该长大了。” 这何尝不是对容婵的一次历练,往日里她便总是这样,傻傻乎乎的没个心眼。 “容世子,我们先告辞了。” 萧壁城扶着云苓上了马车,转身与他告别。 容湛面色如常地点点头,目送着马车远远消失在视线中,心底觉得有些好笑。 瑞王平日总私下嘟囔,说云苓心眼小又爱记仇,得理不饶人。倘若这都算心眼小,天底下怕是没有真正胸襟宽广的人了。 一时间,他心底又五味陈杂。 许久后,方才收回目光,与心底的些许失落。 云苓回府以后,狠狠地向留情吐槽了一通瑞王。 留情对于碳基生物的丰富多样性发出了感叹,“这是什么究极无敌极品傻宝。” “他就是缺乏社会的毒打。”云苓摇了摇头,瑞王算是被封皇后养废了。 她突然发现昭仁帝养儿子的水平是真的不行,萧壁城这棵野蛮生长的小白菜算是奇迹了。 留情严肃地表示,“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把他套进麻袋里暴打一顿,让他感受一下人心险恶和这个世界的恶意。” 这种事情她最在行。 也就苓妹有耐心循循善诱了,换作她来,拳头就是最大的道理,不服就打到服为止。 云苓耸耸肩,“这种人除非让他狠狠栽跟头,否则就是把他打死都没用。” 吐槽了一番瑞王,二人洗漱歇下。 到了翌日下午,乔烨便来传报,镇国公府容世子上门求见。 “我是为小婵之事而来的,她卧床养伤不便行动,我就替她来了。” 云苓神色微动,大致猜到了结果,开门见山地问道:“她是不是想和离?” 容湛神色微动,点了点头。 【作者君:通通给我追妻火葬场!!!】 第 373 章 老王对情哥有想法 昨晚事发后,容婵便没有再回瑞王府,而是从大理寺回了镇国公府。 一路上沉默许久,到家后便向容湛提起了此事。 容湛墨眉紧蹙,“小婵昨晚提出想跟瑞王和离,但她如今已有五个的月身孕,这事只怕不是那么好办。” 妹妹是天子赐婚,通常来讲这类赐婚除非有极特殊的情况,否则被赐婚的二人都不会和离,因为那等同于打皇帝的脸。 所以古往今来有许多被赐婚的怨偶,即便过着貌合神离的婚姻生活,最终也会选择粉饰太平,互相忍耐彼此。 何况容婵还怀着五个月的身孕,大周从来没有过女子孕期和离,亦或是被休妻的例子。 因为律法不允许。 云苓微微颔首,“小婵想和离这件事,不知你们容家是什么想法?” 这个时代的人思想守旧,她只是有预感,容婵的长辈怕是不会同意此事。 “关于和离的想法,目前只有我与母亲知情。我们自然是盼着小婵能过得开心,别说她想和离,哪怕她被夫家休妻,我们也有底气保她一生安乐,顺遂无忧。” 说到一半,容湛的神色果不其然多了几丝愁绪。 “但父亲和祖父那边……兴许会有些困难。” 云苓一点也不意外,在离婚这种事情上,很多男人都是这种态度,除非他们自己成了受害者。 就算是容婵的父亲和祖父,也会第一时间选择拥护身为男子的权利和地位。 天底下最疼爱子女的便是母亲,容夫人身为女子,自然是全心全意只盼女儿幸福的。 容湛则是个特例,他虽为男子,却婚姻观念淡薄。 他曾经以为自己活不长,压根儿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哪怕云苓搅乱了心中一池春水,他的喜欢也止步于爱慕,没有奢望过结为连理。 如此一来,便觉得妹妹想和离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云苓点点头,“父皇这边你不用担心,我能搞定,但是容家这边就要看你们自己了。” 人家不想,她也不能冲进镇国公府按头同意。 容湛微松了口气,目露感激地道:“劳烦你为小婵奔走了。” 只要能过了昭仁帝那关,镇国公府总有办法能磨一磨的。 容湛道完谢,又与云苓闲谈了一会儿方才作别,为了避嫌,他没有与云苓独处一室太久。 云苓送着客,恰见顾长生与留情正在庭院练剑,前者正在指导后者一些北秦独特的剑法。 她灵动的眸子转了转,笑盈盈地凑到二人身边。 “情哥,你看到刚才那人了不,他是镇国公府的容世子,一直被誉为大周第一美男子,你觉得他长的怎么样?” 听到这话,顾长生神色微动,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留情脸上,神色却依旧如常。 留情收起剑,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容湛的相貌,认真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堪称风华绝代,就是看着有点柔弱。” 那人生的雌雄莫辨,给她的感觉好像一颗随时会摔坏的水晶破璃珠,美丽但很脆弱。 云苓继而笑道:“那你喜欢容世子这种类型的么,他至今单身未婚呢。” 问完这句话,她不动声色地偷瞟顾长生的神色,只见他眉头飞快地皱了一下。 留情诚实地摇了摇头,“不喜欢,感觉一拳下去会哭很久的样子。” 靠近这种人,她会觉得浑身不自在,生怕轻轻碰一下对方就碎掉了。 听到这话,顾长生唇角轻弯,微微垂眸饮了一口茶。 云苓眉眼弯弯,故意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留情不假思索地答道:“沉稳靠谱,聪明慎密,脑瓜子转得快的,还要功夫好很能打,会下厨。” 她性格比较冲动,和冷静理智的人在一起,办事比较互补。 功夫好的自保能强,遇到什么问题,也不用提心吊胆的。 最好是还懂做饭,能管饱。 她以挑选队友的标准来回答云苓的话,顾长生却将这些话牢牢记下,默默沉思起来。 前几点,他都认为自己还算符合留情的标准,只是这会下厨…… “原来姑娘竟还喜欢男子呢?” 冬青正在院子里浇花,听到她们的对话后,忍不住惊讶地开口。 留情眉头微皱,“我是个没有感情障碍,性取向正常的女人,喜欢男人不是很正常?” 冬青讪讪一笑,“奴婢也不是那个意思……” 留情疑惑地看向他们,“难道我生来长了一张没有七情六欲的脸么?” 怎么认识的人都喜欢这样问,她不理解。 顾长生低笑出声,眉眼舒展开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韵味。 云苓将他情绪的转变尽数收入眼底,神色若有所思。 刚才那一番话下来,老王的情绪全程都被留情牵动着变化,要说他对留情没什么特殊感情很难令人信服。 她询问的对象是留情,而不是风小妹,倘若顾长生喜欢的是后者,刚才就不会被左右情绪反应。 云苓觉得自己的分析和猜测应当没有错,顾长生就是对留情有意。 换句话说,他对侄儿的妃子动了念头,刺激呀。 不过这会儿,云苓顾不得去深入八卦,赶紧将正事办了要紧。 她迅速回房书信一封,将容婵所求之事写明,然后差人送去了长宁宫。 太上皇的回应很快,没多久宫人就送来了一封信,上面只有一个大大的字:妥。 小老头儿答应的很是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犹豫地兑现了当初许诺给云苓的奖赏。 他痛快地答应完,昭仁帝却是当场就急了,“父皇!您怎么能由着他们这群小辈胡闹呢?好好的和什么离,老大媳妇儿肚子里的孩子都五个月大了!” 得知消息后,他便派人调查询问了一番,得知了大理寺中发生的事。虽然老大表现的是糊涂了点,可这怎么也不至于要闹到和离吧! 云苓那丫头,真是一天都不让他安生! 昭仁帝对于云苓的“拱火”行为又惊又恼,赶紧派人传话把她叫进宫,打算好好责问一番。 云苓却皱眉挥了挥手,直接赶走了传话的宫人。 “我忙着呢没空,再说了凭啥让我进宫,他没长脚不会自己来?” 昭仁帝得到宫人的传话,气的鼻子一歪,“这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扔了奏折,他当晚就气呼呼地去了靖王府。 【作者君:这几天熬夜状态不大好,今晚暂一更,明天给大家补回来。】 第 374 章 看他不爽 今日云苓花了半日工夫招待容湛,给留情诊治手腕旧伤的行程便安排到了晚上。昭仁帝抵达揽清院的时候,她正在给留情的右手进行针灸。 昭仁帝憋了一肚子火,本想当场质问云苓,见状不得不压下火气。 他忍着暴躁,耐心道:“朕有话要单独和你讲。” “我现在忙不开,针已经扎了一半,若我贸然停止,会加重她手腕的伤势。您有什么事可以直说,二师姐不是外人。” 云苓眼皮子也没抬一下,继而在留情的手腕上再扎了一针。 昭仁帝噎了一下,他严重怀疑云苓是故意的,有留情在的话,他就不方便把话说的太严厉苛刻了。 “那你还有多久能施完针?” “约莫还需一个时辰,若您跟我说上半个时辰,回宫再花上半个时辰,等您歇息的时候怕是得寅时了。” 云苓慢悠悠地再落下一针,目光看向他,语气恳切地关怀了几句。 “您这些日子也累的不轻,不如早点歇息吧,明儿还上朝呢,有什么事可以之后再说。听壁城说您最近睡眠不太好,走的时候给您开副方子吧,毕竟狗……保重龙体要紧。” 她本来想说狗命要紧,话到嘴边反应及时地打了个转。跟情哥重逢以来,这些日子多少有些放飞自我了,说话也没那么顾忌了。 昭仁帝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他本来觉得云苓这是在找借口打发他走呢,可看这丫头的语气和眼神不似伪装,好像还真挺关心他的。 “你还知道关心朕的身体?” 那还搞出瑞王夫妇和离的事气他。 云苓当然关心昭仁帝的身体,皇帝老儿一把年纪了,还为朝堂后宫的事忙得不可开交,黑眼圈都出来了。 万一他有点事,她就啥也别做了,天天给人治病吧。 而且还没有报酬,现代社会压榨996社畜都没有这么过分。 留情见昭仁帝脸色不太好,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表示。 “大叔,你大可放心,我是苓妹最值得信赖的人,绝对不会泄露任何机密!” 她以为昭仁帝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和云苓单独讲。 昭仁帝脸部肌肉抽搐了几下,复杂地看了留情一眼,决定直言,他实在是憋不住了。 “你为何要求太上皇让瑞王夫妇和离啊?” “首先我不是求太上皇,而是找太上皇兑现奖赏。” 云苓纠正完他,继续道,“其次我答应过容婵要帮她,此事算是我实现给她的承诺,您知道我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言而有信是我的美好品德。” 昭仁帝深吸一口气,额角青筋直跳,他扫了眼留情,继续保持理智。 “夫妻之间互生摩擦是常事,小打小闹也是有的,气头上说的话怎么能当真?你作为瑞王妃的妯娌,不劝说她冷静理智也就罢了,怎么还去添柴拱火呢?” 在他看来,容婵和瑞王闹阵子别扭,事后过了也就过了,偏生云苓过来插一脚,非闹得不可开交。 留情听了几句,也反应过来了,他们好像是在说那个极品傻宝的事。 她自是不能接受有人批评云苓的,哪怕是皇帝也不行,何况云苓本来做的就没错。 “大叔此言差矣,您怎么就知道那是气话而不是真话?说不定瑞王妃老早就想离婚了,只是碍于圣旨赐婚不敢开口,苓妹这样做是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昭仁帝脸色微沉,面子有些挂不住,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留情虽然是小辈,可她是北秦皇帝的妃子,仙尊的弟子,更在宫变当日帮了大周。 他怎么也不能开口责备对方,只能是憋着火气。 恰逢这时,萧壁城慌慌张张地推开了门。 “父皇!” 他刚回来就听说昭仁帝在府中,心里猜测定是为了瑞王夫妇之事而来的,赶紧加快脚步回了揽清院。 昭仁帝看到他,无处发泄的怒火顿时找到了宣泄口。 这姐妹俩骂不得,自己儿子他还骂不得吗? “老三你怎么办事的!派你去大理寺审讯犯人,你怎么让老大夫妇闯了进去,还叫那细作伤了老大媳妇儿?她怀着皇家子嗣,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待的起吗?” 萧壁城面色微变,“儿臣知错,任父皇责罚。” 不管昭仁帝是不是有意迁怒,这件事他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天字牢是不可让人随意进入的,当日他们监管不力。 如果容婵的孩子真的出了事,不止是他,容湛以及看守天字牢的许多人员都要受罚。 昭仁帝心里好受了一点,将降火的凉茶放在了桌子上。 云苓却沉下脸,重重地一拍桌子,那没放稳的茶杯顿时打了个旋,滚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昭仁帝吓了一跳,不等反应过来,云苓已经指着他的鼻子,噼里啪啦地开怼。 “凭什么每次有事都怪壁城,瑞王犯的错就视而不见?擅闯天字牢是什么罪罚,没记错的话应该重打二十大板吧,您既然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不去罚他?” 萧壁城也心中暗惊,酸涩复杂的心里生出几丝感动,他下意识地想劝云苓冷静,很快又克制住了。 当儿子的不能骂老子,云苓还骂不得吗? 他心里并非没有怨言和不满,只是碍于三纲五常不曾讲过罢了,于是这会儿干脆闭了嘴,等待着昭仁帝挨怼,心里有那么几分幸灾乐祸和窃喜。 嘿,有媳妇儿真好。 留情不知道这父子俩的小心思,只觉得三妹夫可真是不容易,又要讲君臣又要讲孝道。 幸亏她没有爹妈。 昭仁帝脸色铁青,面对骤然发作的云苓,竟是不自觉地解释起来。 “罚是要罚的,但老大近来一病不起,朕那二十大板给他算在后面呢。” “怕不是过阵子就丢在脑后,当做无事发生了。” “……朕说了会罚他,就一定会罚他。” 云苓冷笑一声,“那过两日我就把瑞王治好,在把他押到紫宸殿前受罚,免得您贵人多忘事,忙过就忘了。” 昭仁帝沉下脸,忍不住道:“你这丫头,到底是跟朕过不去,还是跟老大过不去啊?” “您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他们和离么?那好,我就再告诉您一个原因。”云苓冷哼一声,凉凉地道,“因为我看瑞王不爽,谁让我不痛快,我就让谁不痛快,他不痛快了,我就痛快了!” 昭仁帝脸色一黑,这话说是在针对瑞王,其实把他也包含进去了。 因为种种原因,他忍耐了云苓很久很久,今晚这个忍耐的阈值已经达到了极限。 他作为帝王的尊严受到了挑衅和蔑视,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作者君:各位姐妹很抱歉,作者因为这两天生病请假了,没能兑现更新承诺,马上周末会努力补上的!非常抱歉,请大家谅解。】 第 375 章 生来就是要颠覆世界 “太放肆了!朕是天子,你用这样的态度对朕,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昭仁帝猛地站起身来,胸口因愤怒而不断起伏。 “你是不是仗着自己有本事有功劳,就想凌驾于朕的头上了?” 云苓毫不避讳他的目光,“我要真像您所说那样,仗着有本事凌驾在您的头上,那您连靖王府的大门都进不了。换成是瑞王来,您觉得我会搭理他吗?” 换作瑞王来闹,他不但进不了府,说不定还会被打一顿轰出去。 昭仁帝一噎,觉得云苓真能干出这种事,毕竟老大被她欺负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您觉得我总是冒犯您,但实际上我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不管是天子权臣还是奴仆走卒,在我这里没有任何区别。我这个人很讲理,一向就事论事。” 云苓轻描淡写一句话,却震的昭仁帝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这丫头莫不是疯了,天子权臣怎可与贩夫走卒同等而论? 萧壁城却是发现云苓这句话说的很实诚,忍不住深思了片刻。 记得曾听说过,在她们那个世界里没有皇帝,人人生而平等。 云苓与大周格格不入,从未把“平等”这种话挂在嘴上,也没强行灌输或扭转别人的思想。 但是她会和昭仁帝皇贵妃之流发火叫板,对待冬青和陆七这样的下人,也不曾有过高高在上的姿态。 就如所说那样,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是同等的。 甚至哪怕她有着不同常人的超凡能力,也没有产生过任何优越感,藐视旁人。 她十分的我行我素,但言行一致。 昭仁帝回过神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缓缓开口,“好,朕宽宏大量退让一步,不和你一个小辈计较,就按照你说的那样,就事论事。” 当然了,他退让的原因绝对不是怕被云苓轰出去,否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太丢脸了。 “你可知朕若允许老大夫妇和离,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其一,他们二人是朕御赐婚约,倘若和离,岂不是明晃晃告诉天下朕赐错了婚?这首先打的就是皇家脸面,有损皇家威严!这让满朝文武怎么看?” “其二,瑞王妃腹中已有五月身孕,本朝律法不允许女子孕期和离,男子也不可在此期间休妻。” “其三,就算当真判了和离,你有没想有过孩子如何安置?此外容婵年纪轻轻,又是生子又是和离的,你让她下半辈子上哪儿再找一桩好姻缘?” 剖析完了这些,昭仁帝苦口婆心地劝道:“朕知道你性子嫉恶如仇,直来直往,容婵也的确受了委屈,可你们不该为后宅小事影响了大局。” 云苓很给面子的听完昭仁帝的话,方才开口一一反驳他。 “第一,赐婚之事就是您的错,容婵是镇国公的独女,您为一己私心把她指给瑞王,瑞王却不识好歹,几次三番让她受委屈。整个京城都知道瑞王当初坚决求娶楚云菡的事,现在那个大傻子在世人眼里,就是受细作蛊惑的昏庸无能之辈。他自己蠢也就罢了,却连累的容婵一同被人戳脊梁骨。” “她落到今日这般进退两难的局面,也有父皇一份责任,可不就是您的错。怎么着,您犯了错难道就不该承认?” 昭仁帝面色发青,正欲开口,又被云苓毫不留情的打断。 “第二,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而且规矩是人定的也是用来打破的,要么把律法改了,要么等到孩子生下来再和离也一样。” “第三,容婵既然主动提了想和离,就说明孩子的问题她已经考虑过了,且心中已有答案,您用不着替她瞎操心。” 留情认真思考了一下,友好地开口,“大叔,真不用担心瑞王妃和离后就活不下去了。容家有钱,她的选择很多,可以招上门女婿,可以一辈子不结婚也吃穿不愁,哪怕养三五个面首也没问题。” 哪种选择不比跟极品傻宝做夫妻强? 昭仁帝的脸色扭曲了一下,上门女婿也就罢了,什么三个五个面首,这是能放在台面上来讲的话吗? 云苓从留情手上拔下两根针,不咸不淡地又加了一句。 “而且您不用担心满朝文武的看法,我会让他们知道,此事是我在背后推波助澜。” 昭仁帝听完后额角青筋直跳。 他以为云苓只是一时热血义气上头才会帮着容婵和离,并没有考虑到后续影响与细枝末节的事。 可从这油盐不进的态度和话语来看,她是明白这些的,也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换言之,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坚决要那样做。 萧壁城听完云苓的最后一句话后眉头微皱,忽然心头一动,明白过来她在想什么。 除了帮容婵以外,她还打着一点自己的小算盘。 思及此,他也主动开口帮腔。 “父皇,瑞王夫妇和离未必只有不利。近来儿臣处理公务时,朝中官员对瑞王议论纷纷,镇国公对他也颇有不满。” 萧壁城说的委婉,镇国公对瑞王不满,实际上也就是对昭仁帝有埋怨之意。 “瑞王妃毕竟是镇国公的嫡孙女,瑞王遭楚云菡蒙蔽,后宅内藏细作一事,多少也影响到了容家。容湛如今初露锋芒,镇国公府和刑部尚书对他都寄托重望,有心之人也许会拿瑞王做文章。” “离不离是瑞王夫妇自己的事,抛开和离本身来讲,您只是做个表态罢了,但未尝不是对镇国公府的一种安抚,再者您也能落得一个通情达理的美名。” 镇国公需要昭仁帝“认错”,因为只有他认了错,才能坐实容婵的无辜,继而将容家从官场舆论中摘出去。 与此同时,云苓冲锋陷阵吸引了绝大多数的关注和火力,昭仁帝的名誉或许会受到影响,但很微小。 云苓很快明白过来萧壁城话中的意思,不由得丢去一个夸赞的眼神。 不得不说,呆子进步很大。 昭仁帝听懂话中的意思,目光沉沉地扫视了他们一眼,仍有不虞。 “你们如此离经叛道,是想搅得朝堂大乱啊?” 云苓挑了挑眉,转身直视他,语气悠然。 “您可以这么认为,我们生来就是要颠覆世界的。” 她像是开玩笑一般,用再平淡不过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却莫名让昭仁帝心中一震,继而阵阵发紧。 “以后这样的事情还多着呢,父皇,您得习惯。” 第 376 章 储君人选 昭仁帝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靖王府的,回到宫里时夜色已深,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二日清晨刚下了朝,他便忍不住去了一趟长宁宫。 “孤就知道你会来,昨晚在苓丫头那里吃瘪了吧?怎么样,现在知道孤为何答应苓丫头了吧。” 太上皇半靠在榻上,翘着二郎腿抽大烟,语气和神色尽是幸灾乐祸。 显然,他已经知道了昨晚靖王府里发生的事。 昭仁帝苦笑连连,“是孩儿愚钝,不如老三想的透彻。” 去靖王府之前他是来找过太上皇的,本想问明原因,太上皇却闭门不见,这才又连夜去了靖王府。 其实萧壁城说得对,他不想瑞王夫妇和离,容家也定然有人不想。 但镇国公需要一个台阶下,就算不彻底跟瑞王撇清关系,也不能让对方影响了容湛。有这样一个糊涂荒唐的妹夫,容湛今后在官场很容易被人拿乔。 他若是为了那点面子拉不下脸,影响了镇国公世子前途,老镇国公心里指不定怎么埋汰他呢。 某种程度上,小两口能不能和离是一回事,他如何表态又是另一回事了。 想通了以后,昭仁帝老老实实向太上皇认错。 太上皇瞥他一眼,敲了敲烟杆子,“你那脑瓜子确实不咋机灵,不过孤当初看重你的也不是这点。” 要说聪明灵秀,昭仁帝在他的九个儿子里只能算中游,已逝的安亲王更是甩他十条街。 但昭仁帝有一个许多人都没有的优点,那就是他知道自己的不足,也承认并接受自己的不足。 他也有寻常人的缺点,偏心、爱面子、小虚荣…… 可在大事的方向上,他从不偏执,听的进去别人的话,几乎没有犯过错。 唯一的例外,是他坚持娶了小封氏为妻。 昭仁帝虽然认了错,但对于云苓昨晚说的话仍旧有些耿耿于怀,忍不住对太上皇转述了一遍。 “虽说他们的做法没错,可苓丫头这话是不是太过了,她竟当着别人的面说孩儿与奴仆走卒是一样的!” 堂堂大周皇帝,居然跟奴仆下人相提并论,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啊! 太上皇却敛了笑容,淡淡地道:“她说的没错,孤的想法与苓丫头是一样的。” 这回轮到昭仁帝愣住了,他目露讶色和不解,“父皇……” “孤生来是个地里刨食的泥腿子,小时候也经常想,凭什么孤就天生比旁人矮一头,必须对那些富商权贵屈膝卑躬,点头哈腰?”太上皇放下烟杆,转而拿了块点心啃,“孤心里不服气,想着哪怕是皇帝,有朝一日孤也要和他平起平坐,后来孤就成了皇帝。” “从前孤觉得自己和那些人没什么两样,他们不比孤尊贵,孤也不比他们卑贱,这个想法至今不曾改变。” 太上皇笑了笑,抬眸打量了昭仁帝几眼,干瘦的脸皮上,眼睛却异常明亮。 “你出生的时候便已经是九皇子了,理解不了也正常,孤不怪你。” 昭仁帝沉默下来,他和太上皇虽然是亲父子,可出生的立场却截然不同,甚至相互对立。 他生在天子之家,一出生便是皇子,自然对于云苓的想法和言行冒犯感到怒不可遏,觉得皇家权威受到了挑战。 但太上皇不一样,他是底层的反抗者出身,所以他的思想和云苓是一致的。 倘若他也畏惧皇权,认为皇权不可挑战蔑视,那就不会有今天了。 昭仁帝仍有些不解,“你说她一个小丫头,出身也清贵非常,怎么会有这等思想呢?” 老世子是个草包,但老文国公也不可能教导她这些啊。 太上皇吃完点心又喝了杯茶,不以为然地道:“想来是仙尊教她的吧。” 昭仁帝忍不住道:“真的有什么仙尊吗?” “有没有仙尊不重要,她做的事对大周有益就行了,揪那么细没意思。” 不管她是谁,从哪来的,有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就行了。 瞧瞧老文国公多聪明,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猜。 太上皇发话了,昭仁帝不敢有异议。 “您说的是,不过那丫头还真是鸡贼,借着老大夫妇和离的事儿给自己搭台子呢。” 昨晚他想了一通,终于想明白云苓到底打什么算盘了。 想帮容婵是真,但想搅动风云也是真,上回她就大闯金銮殿,当场把老尚书给揍晕了。 这次又要搞些动静出来,想来日后亲自插手朝堂之事是必然的。 【以后这种事情还多着呢,父皇您得习惯。】 这话不单是跟他说的,也是跟整个朝廷说的。 太上皇嘿嘿一笑,“以后朝堂里天天有乐子看了。” 他不怕云苓夫妇镇不住朝廷,要知道那横空而出的火枪营到底是什么来头,眼下京中还在议论纷纷呢。 昭仁帝抖了抖嘴角,一想到满朝文武会吵的如何不可开交,头脑就隐隐作痛。 罢了,回头让云苓去跟那群人吵吧。 她不仅嘴毒还会打人,也叫那群家伙吃点苦,活该他们每天给自己找事添堵! 回过神来,昭仁帝请教道:“宫变一事后,老三成长的愈发快了,朕觉得是时候立太子了,您看时间就定在老四回来以后如何?” 太上皇认可地点了点头,“东宫之位是该定下来了,等燕王回京以后,便张罗下去吧。” 萧壁城的成长令他感到欣慰,他身边有云苓在,也让他感到安心。 储君人选,自此算是尘埃落定了。 第 377 章 屁都不敢放一个 昭仁帝调整好番心态,很快就下了一道命令。 大致意思是说瑞王荒唐愚钝,受突厥细作蒙蔽,事后还执迷不悟,擅闯天字牢,令人大失所望,若是瑞王妃想和离,他可以默许对方的要求。 这消息一出,原本就混乱不堪的金銮殿吵的越发不可开交,差点没把房顶掀了。 昭仁帝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上,看似威严深沉,实则两眼放空,神游天外。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本领,这几天他已经练出来了。 有消息灵通的人知道是云苓在背后推波助澜,对此颇为不满。 “哪有弟媳撺掇兄嫂和离的?荒谬荒谬,实在荒谬!” “靖王妃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有人忍不住看向萧壁城,说他夫纲不振,由着云苓四处胡来,也不管教管教。 萧壁城现在脸皮厚了,也不觉得被自己媳妇儿管着有什么丢脸的,瞥了他们一眼,慢悠悠地淡淡开口。 “她是靖王府的女主人,本王的王妃,靖王府自然有一半她说了算。” “父皇都已同意的事,本王劝诸位还是少说几句的好,另外内子性情好动喜辩,若是听到这些话,说不定会想同诸位当面理论讨教一番。” 萧壁城的话落下,金銮殿中的人都下意识地看向礼部尚书,显然想起了他上次被迫“撞柱以明志”的场面。 好动喜辩? 众人皆是脸色微妙,亏他说的出口,怕是爱动手爱骂人吧! 礼部尚书被看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忍不住有些恼羞成怒地道:“看老夫作甚?老夫可什么也么说!” 是了,自从在云苓手里吃瘪以后,但凡有关靖王妃的事迹,礼部尚书都绝口不作任何评价。 朝堂上众臣仍有微词,但声音却小了一些。 萧壁城将这幕看在眼里,扫视了一圈,发现反对云苓的基本都是文臣。 云苓如今在京城的名声可谓两极分化,夸的把她夸上天,骂的把她踩进泥里。 文人最是重清规,思想偏保守。 当初云苓救治太上皇和众皇子有功,又开设医馆以便宜的价格售卖种种疗伤奇药,墨客学子们纷纷写诗做文章,赞她的美貌和妙手仁心。 大约是从不许他娶侧妃之事传出后,云苓的名声就变得褒贬不一起来,开始有人说她善妒小气。 直到那次擅闯金銮殿揍晕礼部老尚书,朝臣碍于她和北秦皇室关系非凡,面上不说什么,背地里却把话说的很难听。 当初把她捧上天的是文臣,现在把她踩进泥里的也是文臣。 反倒是在一众武将们心中,云苓一直有着不低的好感和威望。 将士们从来不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他们只知道靖王妃破解了突厥的毒烟,送来了许多效果神奇的伤药,还有大批精致威猛的袖弩武器,大大缓解了边关的压力。 在他们看来,靖王妃就是神女,与靖王爷一样在他们心中有着无可撼动与替代的地位。 萧壁城正沉思着,却听宦官面色欣喜地出现在金銮殿门口。 “陛下!喜报,喜报!大喜啊!” 昭仁帝正坐在龙椅上睁着眼睛睡觉,冷不丁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轻咳了两下。 也不怪他坐着睡着了,实在是一把年纪了,连续熬了十来天的夜,有些撑不住了。 “有何喜事?速报!” 官宦忙激动欣喜地道:“边关来信,说是绥城已于三日前被我军夺回,突厥人已退至数百公里外!” “这东突厥的老突厥王身死京中,西突厥的阿史那兄弟也折在了大周手里,封将军信上说,如今东西突厥群龙无首,乱成了一锅粥,怕是相当一段时间内都无力对大周边境造成威胁了!” 听到这话,昭仁帝不由得面露喜意,殿内也欢喜鼓舞起来。 之前绥城三日失守,此事乃是他们心中的一根刺,更是挥之不去的屈辱和阴影。 如今这么快就把绥城夺了回来,总算是一雪前耻,好不痛快。 “封阳将军立了大功啊!” “左相大人,你可真是养了个了不起的嫡长孙!” 沉默已久的封左相松了口气,面上总算有了几丝亮光和希冀。 近来封家势颓,因着封锦程和封锦薇兄妹的事,他在昭仁帝面前几乎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那个孽障竟然和贤王叛党勾结在一起,还伤了五皇子! 幸亏他早早果断让封锦薇“病死”了,否则这次宫变之事中,整个封家都要被她毁的差不多。 封左相暗叹了口气,那孽障两兄妹是继室所出,到底比不上封阳这个原配夫人所出的嫡长子。 他封家还是后继有人,有崛起希望的。 又有人道:“不止是封阳将军,更多亏了京城这边有靖王殿下,早早识破了贤王的阴谋,提前布下火枪手军阵,方才扭转乾坤,力挽狂澜!” 京城一战大捷,让突厥自乱阵脚,元气大伤,方才大大缓解了边关压力。 当日许多人都见识过,那横空出世的鸟铳威力是何等凶猛霸道,皇宫有惊无险地守住,火枪手们功不可没。 “陛下,您与靖王爷还不曾透露过,那鸟铳是何处得来的神物?” “臣也心下好奇,莫非是北秦皇室给支援咱们的秘密武器?” “不不不,应当是东楚从西洋人手里得来的新奇造物,我听闻东楚那边似乎也有这东西。” “不论如何,有这样的武器在手,大周今后岂不是所向披靡,何惧外敌来犯?” 昭仁帝心底长长叹了口气,“老三,你说。” 萧壁城微微点头,沉声道:“大周鸟铳威力远胜西洋鸟铳,乃内子依照仙尊托梦叮嘱所造,火枪营也是内子所创,营中的枪手们同样由她教习训练而成。” 他话音落下,殿内一时间哑口无言,众人皆是惊愕地看着他。 连礼部老尚书都忍不住瞳孔地震,失声地问,“此话当真?” 萧壁城眼皮也不抬一下,“尚书大人若不信,可以向父皇求证。” 昭仁帝颔首,沉声道:“清懿有功,当重赏。” 他特地用了这个称呼,令在场一众臣子沉默片刻,不得不想起了那个被他们刻意忘掉的特殊封号。 很显然,昭仁帝这是默许靖王妃今后插手朝堂之事了。 想反驳却哑口无言,最终只能沉默以对。 晚间萧壁城回府后,把今日在殿中发生的事告诉了云苓。 “从今以后那些人若碰上你,怕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第 378 章 情哥偷北秦国库养我 云苓笑了笑,“不敢放就给我憋着。” 萧壁城敛起笑容,认真地道:“你之前立下的那些大功,在他们眼底敌不过女戒女训和女德,这次强硬堵了他们的嘴,怕是心里还有不服。” 云苓知道那些文臣背后是怎么戳她脊梁骨的,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鸟铳虽然能震撼他们,却不能叫他们心服口服,因为那玩意儿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关系,造出来不是给他们用的。” “不过,我也不需要他们对我心服口服。”云苓说到这里,冷哼了一声,“谁若不服,今后我让他滚出金銮殿便是。” 萧壁城最爱她这幅不可一世的嚣张模样,忍不住心痒难耐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说说看,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云苓微微正色道:“有些事我心里谋划很久了,只是从前碍于突厥在一旁虎视眈眈,没法实施,这才搁置了。如今外敌危机已除,东楚能协助大周发展贸易,我们手里有独一无二的鸟铳可以换钱,将来手里会越来越宽裕,自然要谋划如何改善民生了。” 改善民生,她准备从最基础的医疗、住房和教育入手。 大周的住房问题不大,医疗方面,也有好些年不曾有过大片突发的瘟疫和疾病了。 因而云苓打算先从教育入手,解决朝廷各方面人才短缺的问题。 通过穿越后这一年来的观察,她发现大周的阶级固化有些严重,虽然也有科举制度让寒门子弟能够有机会出头,但最优质的教育资源却都掌握在富人与权贵手中。 从启蒙阶段,寒门与高门之间的差距就已经拉开了。 穷人家的孩子连笔墨纸砚和书籍都买不起,更别说上私塾了,而有钱人家的孩子,牙牙学语时便能有最优秀的先生亲自教导。 如此一来差距越拉越大,寒门越来越难出贵子,朝廷大大小小的官职基本被世家垄断,都快成世袭的了。 封家就是一个典型中的典型,朝廷六部几乎都有封家子弟在为官。 萧壁城眼神微暗,“你说的这些,父皇他们不是没有注意过,只是捐官舞弊等现象屡禁不止,他们也束手无策。” 云苓继续道:“从今以后,每年的秋闱我要单独设置一场考试,亲自阅卷面试录取学子。” 与此同时,他们手里已经有了不少积蓄,云苓打算逐步推行义务教育法,让大周五岁到十二岁的孩子,都能以低廉的费用上学读书,无论男女。 旧时的人从四、五岁便开始学习四书五经,若能顺利读到十二岁,优异者定能考上童生,进而成为秀才。 那些家境贫寒却成绩优异的学子,她会专门给予更多的补助和扶持。 “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但早晚都是要做的,咱们先摸索着,就从京城周边几座城开始试行。” 争取有朝一日,当真能让整个大周的孩子都有书可读。 萧壁城听完,很快明白云苓的意思,他听闻过云苓那个世界的种种奇妙,知道她是想把那一套用在大周来。 思及此,他不由得眸光复杂地深叹。 “不说三年五年,哪怕十年能做下这事,天下的读书人,乃至后世人……都会感激你的,苓儿。” 云苓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道:“我只不过是想把那些讨厌的人轰出金銮殿罢了,他们看我不顺眼,我还看他们不顺眼呢。” 有朝一日,她看重和扶持的寒门学子早晚会在各处大放异彩,取代那些脑袋空空又墨守成规的人。 她不需要那群人的感激,未来有的是人会感激她。 萧壁城思索了一番,又道:“不过想实现此番宏图,所耗费的银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没事,情哥说她会帮我的。” 萧壁城微微挑眉,“她不是自己都穷的叮当响么,怎么帮你?” “情哥说了,虽然她没有钱,但是她可以偷北秦国库的银子养我,帮我实现理想!” 萧壁城:“……?” 他抖了抖嘴角,很想问顾长生知道这事儿么? 云苓兀自得意,什么叫好姐妹啊,这就是榜样! 摇晃的暖黄烛光下,她亮晶晶的眼眸被映照出几丝流光溢彩,萧壁城有些心猿意马。 “天色不早了,媳妇儿咱们早点睡吧,说起来我们好久都没一起睡过了……” 绥城的事告一段落,他可算能松口气了。 云苓想想也是,今晚就不去情哥屋里了。 她主动爬到床榻里侧,絮絮叨叨地道:“早些睡吧,正好我也好好养精蓄锐一下,明晚可以给情哥的脑袋瓜来一场大手术了。” 精神力目前已经恢复到了全盛的状态,差不多可以对留情的头部动手了。 萧壁城微微一僵,看着云苓已经闭上的眼,认命地吹了灯爬上床。 突厥人已经打跑了,他什么时候能生二胎啊? * 翌日天亮,容婵亲自来道谢了一番。 云苓握着她的手扶她坐下,关怀道:“你肚子上的伤如何了?” “你的药厉害,我早就没事啦。” 容婵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欢快轻松,苍白削瘦的小脸和无神的双眼却暴露了近几日的低落。 “你与瑞王和离一事,容家怎么说?” 容婵勾了勾嘴角,“我爹嫌丢脸不同意和离,但是祖父许了这事,我爹便没话说了,不过祖父说要孩子生下来再做具体打算。” 目前她和瑞王是暂时分居的状态,虽然没和离,但也跟离了差不多了。 云苓点点头,“孩子作何打算?” 她知道容家肯定有安排了,但还是好奇他们会怎么做。 容婵轻声道:“若是个姑娘,今后我便带在身边亲自养着,若是个男孩儿……待三岁以后我便送他入宫。” “你舍得下?” 容婵苦笑,“舍不得也要送进宫,难不成还给他带?我不聪明,他也是个傻的,今后指不定养出个更憨的糊涂蛋来。” 云苓问她是否舍得,容婵回答的重点却都在孩子,不在瑞王,想来是和离之意已决。 “你没为他伤心欲绝,到让我放心许多。” “……我和他本就是奉旨成婚,孩子也是意外得来的,不瞒你说,早前我是曾对他有过些心动和幻想,但现在已然清醒了。” “小婵,你变得有主见了。” 这个姑娘看起来很单纯没什么心眼的样子,但却意外的清明。 容婵乖巧地笑了笑,“贤王……阿沁尚能坦然面对现状,我又有何畏惧的呢。” 某种程度上,沈沁的表现给了她很多选择和离的勇气。 云苓陪她聊了一阵,容婵怀着身孕,很快便感觉有些困乏了,准备打道回府午休。 刚出靖王府的大门,却见一男子失魂落魄地守在门口。 “婵儿……” 来人面色苍白,形销骨立,不是瑞王又是谁。 云苓乍见他吓了一跳,青天白日的,还以为看见僵尸了呢。 第 379 章 没有你我怎么活 上回楚云菡发疯伤人后,容婵就再也没回过瑞王府,就连府里的东西物件都是派贴身丫鬟去整理带回的。 瑞王清醒过来后,自知干了糊涂事,心中悔恨不已,便赶紧到镇国公府去找人。 但护卫们死也不许他踏入镇国公府一步,他只好每日徘徊在镇国公府门口,盼着有机会能见容婵一面。 哪知容婵没等到,却等来了昭仁帝同意他们和离的消息。 好不容易打听到容婵今日上午去了靖王府,他便眼巴巴地在门口守了许久,终于等到她出来。 看着他憔悴的模样,容婵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开口问他。 “你身上的伤好些了么?” 云苓见她似是还有话想和瑞王说,便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 瑞王一怔,眸底泛出几丝喜悦和希冀。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云苓一眼,确定对方没有要把自己轰走的意思后,连忙点头回应容婵。 “都是小伤,我没事,倒是你的肚子怎么样了?” 楚云菡在他身上捅了好几个窟窿,都还挺深的,一动就剧烈作痛。 容婵微微点头,面色一如既往的亲和,眼神却多了疏离之色。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放心的走了,今后你一个人保重好自己。” 说罢,转身就要朝马车上走去。 瑞王愣了愣,脸色愈发苍白,摇摇晃晃地快步走上前去将她拦下。 “婵儿,你当真要与我和离吗?” 他声色沙哑,颤抖的声音中微带一丝更咽和惶恐不安。 容婵抿了抿唇,“是的,我心意已决。” 瑞王像是被抽空了胸腔的空气,面露痛苦之色,“婵儿,我知道错了,以前是我不好……我们不和离,你给我个机会行不行?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容婵沉默了一下,浅浅笑道:“当初成婚的时候你说过,如果哪天我有喜欢的人或是过得不开心了,想离开瑞王府,你会尽自己所能的帮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是你亲口答应过我的,可不能食言啊。” 瑞王呼吸一窒,“你在瑞王府过的不开心吗?” 容婵认认真真地点头,“嗯,很不开心。” 瑞王怔在原地。 “从我嫁过去起,大家就都在背后说,我空有瑞王妃的名号,但并不得你宠爱,王府真正的女主人应该是菡萏院那位。” “皇后娘娘要你在我屋里歇够三日,才可以在菡萏院歇一晚。大家都笑话我,说你每晚去我那里都是极不情愿的,每日更是天还未亮便起身走了,等到了可以去菡萏院的日子,你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踏出一步。” “他们还在背后指点我,说我仗着出身好,背后有镇国公府撑腰,坏了你们两情相悦的好姻缘。” “甚至有人说,当初龙舟宴上的落水之事其实是我做的,为的便是刻意毁坏楚云菡的名声,害她连侧妃也做不了。” “正是因为如此,你才会将主院和菡萏院分开,从不让楚云菡与我碰面,大家都说是你怕我为难她。” 这些话下人们从来不当面说,也没人敢对镇国公府的嫡小姐不恭敬,可不代表她不知道。 不过是不想让父母和兄长担心,所以全都当做没听到罢了。 今日全部吐露出来,容婵心里一阵松快,郁结已久的苦闷也都烟消云散。 容婵每说一句话,瑞王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他又是愤怒又是震惊,失魂落魄地喃喃道:“我从来不知道……府内下人竟然在背后这样说你,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云苓心底冷笑,以瑞王这头猪的脑子,能察觉到后院的问题就有鬼了。 只要容婵不说,他就会觉得自己的后院一片宁和,容婵也没受过半点委屈。 容婵微微敛眸,轻声道:“我们本就是奉旨成婚,彼此间并无感情,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我在瑞王府过的确实很不开心,所以今后要回容家了,你一个人照顾好自己。” 瑞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还有什么理由求容婵留下来。 “嗯……你说的对,我们本就是奉旨成婚,没什么感情。” 云苓听到这话,在心底暗自摇头,看来瑞王是不打算再争取一下了。 也是,他既没那个脸,也没那个勇气。 瑞王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的语气仍有些许颤抖,“是我对不住你,倘若你没有遇到我,一定会比现在过得好。如今分开也不算太晚,相信今后没有我的日子里,你一定会更开心快乐。” 云苓心底倒是有点讶异,还以为瑞王会歇斯底里或者崩溃呢,这会儿情绪控制能力倒是比以前强了不少。 容婵轻轻“嗯”了一声,“你也别太难过自责,我们好聚好散。” 说完,绕过他准备上车。 瑞王下意识主动去扶她,对上容婵复杂的眼神,他露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 “婵儿,我不难过,幸好我们和离了!要不然那些糟心事一直憋在你心里,对你身体也不好。咱们俩口味相差甚远,你喜欢吃咸,我喜欢吃甜,以后再也不用为到底是吃甜豆腐脑还是咸豆腐脑跟我吵架了!” “我也不喜欢在大晚上挑灯读鬼怪异志,怪吓人的,以后没了你缠着我陪你看画本,我可算是能睡个好觉了……” 云苓以为他支楞起来了,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到了后半句话,瑞王的声音又开始不住地颤抖了起来,隐约透着凄凉与苦楚。 果不其然,当容婵坐进马车放下帘幕后,瑞王的泪水唰地就流了下来。 他声音更咽沙哑地问道:“婵儿,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了吗?” 容婵没说话,只留给了他一个远去的马车背影。 瑞王故作的坚强之色终于在这一刻崩塌。 “婵儿……婵儿!” “呜呜呜哇啊啊!婵儿,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他崩溃地痛哭流涕起来,拖着孱弱的病躯,跌跌撞撞地追向马车,每一步都摇摇晃晃,艰难无比。 “婵儿!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可以今后再也不吃甜豆腐脑!也可以陪你半夜读鬼怪奇谈!只要你肯留下来,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娶别人!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改变,但我不能没有你啊!婵儿!婵儿!” “婵儿!没有你我怎么活!” “婵儿!!!” “哇啊!!!” 凄厉的叫喊回荡在长街巷道,然而镇国公府的马车速度不曾停下半分,转瞬就消失在了视野中。 瑞王生病多日,身上又负伤,情绪激动之下没跑两步就摔倒在地上。 他坐在飞扬的尘土里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好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小狗。 原本苍白的脸终于涨红起来,满面泪水,甚至鼻涕泡都冒了出来。 云苓:“……” 这一幕看傻了路过的百姓,也惊呆了闻声而来查看情况的萧壁城等人。 第 380 章 除了猪大家都很高兴 萧壁城惊了,彻底惊了。 印象里大哥一直是温和亲切,性情温良的。 他的脾气非常好,歇斯底里、气急败坏、神情扭曲的时候很少,也基本都跟云苓有关。 破防成这副德行,萧壁城还是头一次见。 瑞王闹出的动静引来了很多人围观,顾长生方才恰好在与萧壁城议事,这会儿也站在不远处驻足观看。 “呜呜呜……婵儿……嗝!” 瑞王稀里哗啦地哭着,很快开始打起泪嗝,整个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搞这么一出,昭仁帝的老脸估计是丢尽了,活该他平日里老是偏心瑞王。 云苓幸灾乐祸地想着,环抱着双臂上前轻轻用脚尖碰了碰瑞王。 “哎,你没事儿吧?” 瑞王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只是哭和打嗝,悲伤到极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之前父皇说你病的都离不开榻了,我看你追马车的势头挺猛,身体恢复的不错啊。” “既然没事了,不如去一趟皇宫,把擅闯天字牢那二十大板处罚领了吧,我一直替你记着呢,不用谢。” 瑞王似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能说出这么魔鬼无情的话来,霎时间瞪大了眼睛,神情愈发激动。 “你……” 他想说些什么,却打了个泪嗝一口气没上来,翻着白眼把自己哭晕了过去。 萧壁城一惊,“大哥!你怎么了大哥!” 留情一言难尽地看了瑞王一眼,这就是云苓之前说过的那个极品傻宝? 比想象中还要离谱! 顾长生也神色微妙,喃喃道:“原来是瑞王殿下。” 堂堂一国皇长子竟然是这等模样,今儿个算是大开眼界了。 北秦人总认为自己才是始皇帝的正统后裔,其他三国无论底蕴还是风骨都比不上北秦。 以前顾长生对此并不赞同,认为这种想法过于优越自傲,但是看到瑞王的样子,他忽然有那么一点理解了…… 很难想像萧壁城与对方是亲兄弟,二人实在相去甚远。 萧壁城:“……” 他现在找个地缝钻进去还来得及吗? 盯着旁人怪异的目光,萧壁城头皮发麻,赶紧拖死猪一样把瑞王给弄到了客院的屋子里。 瑞王身上的伤还没好,刚才一通操作下来,伤口又崩裂开来,衣服上渗出点点血迹。 楚云菡是下了狠手的,在他身上捅了六七个血窟窿,光双臂与后背就有四五个。 “要我说啊,就该让他时时刻刻痛着,才好长记性。” 话是这么说,云苓还是把一瓶神仙水丢给了冬青,让她去给瑞王包扎上药。 萧壁城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神色有几分诧异,“大哥什么时候对容婵感情那么深了?” “谁知道呢,保不齐是犯贱,人都是这样的,拥有的时候珍惜,失去就开始后悔了。” 来不及深入探讨瑞王夫妇的感情发展历程,陆七惊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王妃,王爷!” 云苓推门而出,正要问他何事高兴成这样,却见陆七怀里抱着两只乖巧的小猪崽,发出“哼唧吭哧”的叫声。 “这是……” “这是咱们府里养的猪崽啊王妃!”陆七兴高采烈地抱起小猪给她看,“当时抱去顶替小公子们的那两只!” 他解释了一番,刚才有百姓在靖王府门口求见,说前些日子在城外的林子里捉了两头小猪崽,屁股上盖了印泥,看着不像野猪崽。 后来询问了一圈,得知印泥是靖王府的标志,便趁着进城买东西的时候,把猪崽归还给了他们。 萧壁城微微颔首,“可有答谢对方?” “回禀王爷,乔大人赏了对方二两银子。”陆七回答完,又目光欣喜怜爱地看向小猪崽,在它们头上摸了摸,“它们两个也算是功臣了,如今大难不死,想来是有福气的猪。” 太上皇回宫后,归田居的猪便是陆七在帮忙照料。 他亲眼看着那对御赐小猪长大,变得膘肥体壮,又亲眼看着它们生了小猪,感情很是深厚。 “瞧这小可怜的样子,这些日子在外面都饿瘦了,如今可算是回府跟爹娘团聚了,今晚给它们吃点好的,要好好庆祝一下!” 云苓点了点头,“是该庆祝一下我与情哥团聚,正好明晚设宴,你转告后厨一声,让他们把后院那头猪宰了做菜吧。” 陆七垂头丧气,“……属下遵命。”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猪,他有些舍不得,但后院里两头已经养了一年多,是该动刀了。 靖王府里很快忙碌起来,阵阵杀猪般的凄厉惨叫,将瑞王从昏迷中唤醒。 瑞王缓缓睁开双眼,怔怔地看着上方。 心里空落落的,还很疼,像是被挖走了一大块。 什么时候开始对容婵有感觉的,他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最早的时候,他对容婵是有几分抵触的,因为这个少女的出现占据了他心中已有人选的王妃之位。 彼此之间没有爱,但他也知道对方的身不由己,便许下那样的承诺,甚至婚后许久都不曾主动圆房。 后来因楚云菡下药后的那场意外,他与容婵的交集变得频繁起来,逐渐察觉到她那干净单纯的本质。 容婵天性纯真,平日里爱吃爱玩,便是成婚了也还带着闺阁少女的娇憨与活泼。 不管有什么好吃的点心,都要分他一半,若是得了好看的话本,也要与他一同分享。 她外表看起来乖巧,却也会有任性的时候,会因好奇而偷偷爬树看鸟窝,会大半夜的不睡觉点灯看怪谈画本,会睡到日晒三杆也不起床…… 这些事很不规矩,他总免不了要说教容婵一番。 母后从小就教导他要听话懂规矩,事事按照夫子的要求去做,在瑞王的世界里,清晨就该早早起床温书,晚间要早睡不可贪玩,吃饭不可以说话。 他喜欢礼仪教养好的女子,就像楚云菡那样,看着蕙质兰心,温柔典雅,规矩的让人挑不出半分错。 云苓这等离经叛道的女子,是他唯恐避之不及的。 但容婵不一样,她恰到好处,不似楚云菡那般规矩,也不像云苓那么狂野。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做了很多以前看来“没规矩”的事情,二人喜好不同,也时常会有争辩的时候,但很少会急眼。 不过与容婵吵吵闹闹,瑞王反倒觉得日子有趣鲜活。 他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每次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时光好像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起来,让人无忧无虑。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好像已经离不开对方了。 但也已经迟了。 瑞王眼睛发酸,强忍着身体的痛楚,打算起身离开。 他不能在靖王府待太久,否则云苓怕是要拉他去挨板子…… 想到这里,瑞王心里一慌,不由得又加快了脚步。 养了一年的肥猪终于要宰了,除了留下明天用来做宴席的部分,今晚还可以加餐改善伙食。 整个靖王府都喜气洋洋的,唯独瑞王神色悲伤地穿廊而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周围吵闹。 走到前院,乔烨等人看见他连忙行礼。 “瑞王殿下,马上就是晚膳时间了,您不用晚膳再走?” 瑞王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不用了!本王没有胃口……你替我多谢三弟三嫂的照顾,我还有事先回府了。” 他加快脚步,趁着云苓等人这会儿没空,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云苓忙着指挥留情杀猪,一时也没空管其他事。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猪总算是杀好了,当晚王府上空飘出久久不散的肉香味。 陆七怜爱地摸了摸两头刚回家就没了爹的小猪,转头含泪吃了三大碗。 今晚大家都很高兴,除了猪。 第 381 章 顾长生的小心思 难得清闲几分,云苓也没空去在意瑞王的事,协同着乔烨把洗尘宴的事安排了下来。 此时已经三月底,府内的桃树枝头挂满了沉甸甸的粉色花团。 风一吹,满院花香袭人,如雨的淡粉铺满青石板,人一经过,衣襟便沾上挥之不去的幽香。 今日府内上下都改善了伙食,洗尘宴没有办的太隆重,单独在燕回阁设了大圆桌,能轻轻松松坐下十个人。 大宝二宝趴在小木床里,目光好奇地打量周围。 “呜啊啊!” 似是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兄弟俩兴奋的不住拍手,呲哇乱叫。 云苓指挥着冬青和其他几个小厮,将菜肴纷纷端上来,满满当当摆了大半桌。 “都坐啊别站着,火锅就是要一群人围着一起吃才好吃。” 云苓招呼起众人,一旁看孩子的冬青和岑嬷嬷很快入了座。 身份上她们虽是主仆,但同桌而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因而神色寻常自若。 倒是月隐星沉两兄弟有些拘谨不安,他们头一次跟摄政王坐在一桌赴宴,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留情微微皱眉,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 “让你们坐就坐,别磨叽。” 顾长生也颔首道:“出门外在不必讲究那么多,三妹让你们坐就坐下吧。” 他音色沉稳,经过小半月的精心调养,面色不复之前的苍白病态,显得愈发雍容闲雅,隐有不怒而威之态。 得了顾长生准许,月隐星沉这才放心坐下。 月隐忍不住好奇地问,“靖王妃,这桌子怎么是两层,中间还能转动?” 眼前这个大圆桌,乃是云苓为了方便吃火锅专门命人单独打造的。 中间一个挖空圆形,正好能拆卸放置鸳鸯锅,然后是大概二掌宽的一层活动木板,能够旋转取菜。 云苓一边向他们解释,一边点燃了锅底下的银丝碳。 这种上好的银丝碳烧起来没有烟,难点燃但不容易熄灭,是皇家御供的物品。 但云苓舍不得拿这么好的无烟碳取暖,加上她改良发明了暖袋,便将冬日里的银丝碳都存了下来,吃火锅的时候再用。 星沉吃的两颊腮帮子鼓鼓,看着云苓听得津津有味。 靖王妃比传闻中更厉害,更有趣。 在靖王府这段时间,不光是他们身心放松,摄政王紧绷多年的心弦也松弛下来,身体好得很快。 风妃娘娘就不用说了,每日喝酒吃肉更是快活,脸都比之前圆润了。 要是能长住就好了。 边吃边聊,众人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子。 萧壁城突然想到:“北秦常年寒冷,火锅和暖袋在那边应该会很受欢迎。” 云苓一听,也看向顾长生,“大哥如果感兴趣的话,回头我让壁城把火锅圆桌和暖袋的制作方子都送给你!” 一回生二回熟,往来这么久,她已经把顾长生当半个自己人看了。 倘若他真的对情哥有意,说不定以后会是她二姐夫呢。 顾长生微微一笑,“为兄在此谢过三妹赠予妙思。” “赶紧吃啊,这都是苓妹亲自下厨做的,你们再不吃我全吃光了!” 留情吆喝着,一筷子捞了四五片肉在自己碗里,面对满桌菜,素来面部表情冷淡的她称得上是“目露凶光”。 云苓的手艺很好,小组四个人里只有她会做饭,上辈子为了另外三个人,几乎是把中西餐和甜点学了个遍。 哪怕是在荒野里出行任务,也不会委屈了她们的胃。 好久没尝到云苓的手艺,留情神色怀念。 “有机会的话,真想咱们四个再聚到一起吃一回火锅。” 云苓知道她说的是谁,也不禁有一丝怀念。 顾长生却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云苓一眼。 三妹的厨艺很好,而且留情喜欢,也许有机会的话,他该向对方请教请教。 洗尘宴上众人相谈甚欢,顾长生拿出了两块古玉。 “这是给大宝二宝的,算是我作为义父赠予他们的礼物。” 两块古玉光润细腻,各自被红绳串引着。 应该原本是一块玉,特地打磨分割成了两个半块,合起来便是一个完整的圆。 萧壁城一眼就看出那古玉的不凡,作为顾长生的随身携带之物,怕是贵重非凡。 他面色微凛,迟疑着没有接,“这会不会太贵重些了?” 顾长生眉眼笑意清浅,“以我们之间的关系,何须见外?不过是块普普通通的古玉罢了,这次来的匆忙,未能好好准备,只能是待日后再补给他们。” 普普通通的古玉…… 萧壁城安静了一瞬,默默心疼了一下宛如穷鬼的自己。 “顾兄有心了,那我便替他们两个收下了。” 说完,他接过古玉挂在俩崽的脖子上,和顾长生互敬了一杯酒。 按照旧时的礼仪,大宝二宝若要认顾长生做义父,应向他磕上三个头再敬一杯茶。 不过两个孩子还小,双方大人互敬一杯酒,便算是礼成了。 云苓璀璨的眼眸微动,笑着看向留情,意有所指地开口。 “那这两个崽是不是也应该认你做干娘?” 义父义母等同于干爹干妈,她这话一出,顾长生下意识地看向留情,神情有些许微妙。 他做了孩子的义父,倘若留情……那是不是等同于…… 顾长生的心湖微微漾起一丝波澜。 第 382 章 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留情却皱眉,摇了摇头道:“喊什么干娘,咱俩又不是外人,按照辈分他俩应该喊我姨才对。” 两个女子若为闺中密友,做对方孩子的干妈到是合适。 可在留情心里,她们三个人就是她无可取代的亲人,哪怕她们之间并无血缘关系。 云苓眼神微软,笑盈盈地点头,“对对对,我糊涂了,该喊你二姨才对!” 她瞥了顾长生一眼,对方笑容不变,眸中星光却显而易见地淡了几分。 云苓再次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顾长生就是对情哥有意,而不是风小妹! 她心里小小的激动了一把,然后勉强按捺住情绪,等晚间歇息的时候,便一股脑地将自己的想法都和留情说了。 “什么,你确定老王对我有意思?” “十有八九!” 留情听完后很是震惊,随后心中狂喜,握剑的手,激动到微微颤抖。 云苓从没见过她这种反应,要知道情哥平日里总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情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激动,五百年了……终于有女人和gay以外的正常男人看上我了,我喝口酒冷静一下……” 苦酒入喉心作痛,留情颤抖的叹息中透出几分坚强与沧桑。 云苓:“……咱重点是不是不太对。” “哪里不对?” “如果他对你有意思,那情哥你是什么想法?” 留情微微一怔,愣在了原地。 她好像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留情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神色有几分不确定。 “我不知道,讨厌肯定是没有,但喜欢也说不上来。” 顾长生体内毒发的时候,她确实真情实感地会为他感到担忧焦躁,但不确定这种关心到底是源自于什么样的感情。 要是把对象换成云苓等人,她同样会担心到睡不好觉。 顾长生于她而言,是如战友伙伴一样的存在,亦或是其他什么,留情还尚且不能辨别。 云苓点点头,倒不意外留情的回答,相比起她,对方的世界还要更加简单纯粹。 宇宙超级霹雳无敌机智聪慧如她,在情爱之事上,也是得到了陈氏的指点才猛然明白过来。 云苓想了想,缓缓道:“我觉得他对你来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为什么?” “如果我问你,你喜不喜欢北秦皇帝,亦或者月隐和星沉,你会怎么回答?” 留情毫不思索的答道:“我当然不喜欢他们。” “这就对了!”云苓神色兴奋,眸中八卦之火堪比星辉,“我提起他们的时候你一口就否认了,可换成摄政王你却反而给不出答案,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在你心中是不一样的!” 留情心头一动,怔忪地看着云苓。 是这样吗?她大概也许可能……有那么一点喜欢顾长生? 她顿了顿,“但是他未必真的对我有感觉,你也说了十有八九的可能,如果恰好是那其一呢?” 云苓却不管那么多,心头蠢蠢欲动,现在的情哥是一个感情白痴,需要有一个人来引导她、点醒她才行。 那个人很显然就是机智与美貌并存的她! 思及此,她拉着留情藏在被窝里说起悄悄话,直到深夜,两人才终于打着呼噜沉沉睡过去。 * 自从云苓说出那番话后,留情忍不住开始下意识地关注起顾长生来。 老王真的喜欢她吗? 以前她从来没特意关注过对方,这会儿却是有意无意地留心起了他的一举一动来。 顾长生自然感觉到了留情突然的变化,心里有些许疑惑,不知她为何总盯着自己看。 他有心想询问一二,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因为云苓在给留情的大脑做最后的检查,确保手术立刻正式进行。 留情的脚需要断骨重续,腕部旧伤则要长期调理,唯独头部手术反倒轻松一些。 这两天云苓的精神力已经恢复到了全盛状态,也暂时没有其他庶务需要处理。 确定留情的精神状态也调整到了最佳状态,两人便立刻开始进行了手术。 “情哥,等下我用精神力引导你游走疏通脑部神经,你尽可能集中精神,跟着我的节奏走。” 留情点点头,躺在床上全身心放松下来,脑海不做任何防备地任由云苓的精神力探入其中。 大脑是人体最神奇奥妙的地方。 对于精神力者而言,他们从不会让其他精神力者轻易闯入脑海意识中。 此时卸下精神屏障的留情就像是没有抵抗力的寻常人一样,倘若云苓有一念杀意,她或许就会在瞬息之间进入脑死亡状态。 多年出生入死的情谊,让留情可以毫无防备信任云苓,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展露给她。 云苓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很快便感应到了留情那道微弱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她在大脑神经中四处游走。 一圈一圈,又一圈。 留情感到头部开始隐隐作痛,两道精神力在崎岖坎坷的夹道中艰难前行,带来越发明显的刺痛感。 额头渗出汗水,留情沉默忍耐着一声不吭,不知不觉浑身已经被汗水打湿。 就在她感觉筋疲力尽的时候,意识海的某一处,像是终于被疏通的河道般,精神力突然猛地冲破阻碍,在其中翱翔畅游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留情缓缓从沉睡中醒来。 周围三个脑袋盯着她看,云苓松了口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醒啦?手术很成功,你的脑袋瓜已经修好了!” 第 383 章 想和你亲近亲近 留情的神志逐渐恢复清明,果然感觉头脑前所未有的轻松,她尝试着凝聚精神力,无论是强度还是速度都比之前好了不止一倍,那种滞涩感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的精神力恢复了!” 她欣喜地说着,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现在就能杀回北秦皇宫,随随便便把那群人吊起来打! 顾长生微松了口气,微笑道:“恭喜。” 萧壁城扯了扯云苓的袖子,“确定没问题了么,要不要再检查检查?” 这种力量诡异且神奇,之前他精神力暴动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的脑袋会炸开,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云苓点点头,“保险起见,是应该观察一阵子,看看精神状态是否稳定。” 如果没什么异常的话,就说明留情的精神力已经没问题了。 留情战力恢复,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兴致上来又到院子里去练了一会儿剑。 余光瞥见庭院树下坐着煮茶看书的顾长生,她心念微动,收起剑走了过去。 那天晚上云苓曾告诉她,如果想知道对顾长生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可以试试胧夜说过的三秒钟对视定律…… 在心理学上,有一种男女对视三秒定律,据说若是两个互相吸引的人对视,心跳在这三秒内会变快。 正好她的精神力恢复了,能轻易地探知顾长生的变化。 这样想着,留情坐到了顾长生面前。 “渴了?”顾长生以为她渴了,抬手倒了杯茶, 正想递给留情,却见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他微微一怔。 竖着墨色高马尾的女子没有回话,只是用冷而无波的目光静静地看着他。 和在北秦皇宫时不同,褪下了那件黑色的厚重大氅,一袭雪衫的顾长生多了几分被春光柔和的温润,不似从前那样隔着遥远的距离。 留情以前觉得他虽总带着浅浅笑意,周身却透着一种高不可攀的气息,近在咫尺,又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这会儿却不一样了,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里,近的能感受到呼吸的微热。 顾长生微顿,轻轻唤了一声,“……留情?” 留情面无表情,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顾长生看,正欲默念倒数一二三,却冷不丁被眼前的画面晃花了眼。 树枝头的桃瓣疏疏落下,点点撒落在顾长生的衣摆与发间。 他五官称不上精雕细琢,却异常和谐,有种与生俱来的魅力,让人久久挪不开目光。 那双出众的凤眸中流光溢彩,倒映着她此刻呆愣愣的模样。 这人长的真他妈好看啊,以前咋没觉得呢? 留情神游天外,对视时间早已超过三秒,一时间竟忘了倒数。 顾长生不知道她最近为何总盯着自己看,这回还如此的……明目张胆。 在这样肆无忌惮的目光下,他心头漏了一拍,一池春水碧波荡漾。 留情看了他半晌,冷不丁道:“你的脸咋那么红。” 顾长生呼吸一顿,略有些不自然地避开留情的视线,正欲说些什么。 “最近倒春寒,你是不是着凉了,注意着点啊。” “……” 顾长生微僵,迅速平静下来,不着痕迹地藏起心底的失落。 罢了,以他们二人的身份,他本就不该多想。 “没有,大抵是天气转暖,穿的有些多了。”顾长生起身,轻轻提起茶壶,“茶喝完了,我再去煮一壶。” 留情这才回过神来,惊觉刚才忘记用精神力查探顾长生的情况了,赶忙补救。 对方的精神和情绪都很平静,宛如一潭幽深的湖水。 和苓妹说的不一样啊? 看着顾长生远去的背影,留情心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很快又被疑惑所淹没。 带着疑惑,留情虚心前去向云苓请教。 “他没反应?”云苓目光有些错愕,疑惑地道,“不应该啊,难道我猜错了?” “有可能……老王刚才转身就走了,是不是觉得我冒犯到他了?”留情有些在意这件事。 “不不不!我的猜测肯定没错,咱们再试他一次……” 留情忙点点头,“这回怎么试?” 云苓脑瓜子转了转,很快帮她想好了理由和台词。 留情默默地记在心里,待晚膳后,借云苓之口将顾长生约到了庭院里。 云苓不太放心,偷偷躲在远处角落查探情况。 萧壁城恰在这时回府,见她鬼鬼祟祟,鼠头鼠脑地藏在那里,不禁走过来疑惑地开口询问。 “你……” 云苓一把捂住他的嘴,指了指不远处庭院里的二人,示意他别出声打扰。 萧壁城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朝留情和顾长生投去疑惑的目光。 这是在做什么呢? 黄昏后的夜色已有些黯淡,顾长生静静站在桃树下,耐心地等待着留情开口。 “今日到底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为何总欲言又止?这不是你的性子。” 留情微顿,缓缓道:“老王,这些天我一直盯着你看,你心里肯定很疑惑,想知道为什么……” 顾长生微微一怔,眸光中划过几丝莫名的情愫,轻声开口。 “为什么?” 留情没说话,在心里默默复习了一遍云苓帮忙撰写的台词。 ——我想了好些天,有些话一直想和你讲。其实你对我来说很特别,和旁人不一样。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你玉树临风,雍容闲雅,长的很像我一位故人,让我心里生出亲近和欢喜之意。 好长的台词…… 留情说话直来直往,从来没有过和别人交流还要提前打草稿的时候。 她踌躇了一会儿,不甚熟练地开口,冷不丁看到顾长生那张让人挪不开眼的脸,头脑忽然短暂放空。 “你长得跟旁人特别不一样,我看了好些天你的雍容闲雅,玉树临风,想和你亲近亲近……” “……” 一段台词背的七零八碎,墙角偷听的云苓夫妇沉默了。 顾长生也沉默了。 第 384 章 先埋下一颗种子 留情卡了一下,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但这也不能怪她,实在是没有背过这么拗口冗长的台词。 庭院陷入窒息般的沉默中,留情面上风轻云淡,心里却慌得一批,手掌沁出细微的冷汗。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居然也会有感觉紧张的时候? “抱歉,我并非故意要冒犯你。我刚才是想说……你和我以前的朋友长得有点像,所以看起来觉得亲切。” 留情神色淡定地看着顾长生,仿佛刚才那调戏花姑娘似的话不是她说的。 顾长生迟疑地开口,“你……” 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留情继续面不改色地撒谎,试图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也知道我的头被苏贵妃打过,通常大脑受到伤害的话,有可能会留下口吃的后遗症,说话颠三倒四很正常。” 她这当真是脑袋瓜子太久不用,都生锈了。 顾长生微微垂眸,心境平和下来,藏起眼底一闪而过的些许笑意。 “可我看你此前一直都言辞流利。” “……” 留情嘴角忍不住抖了抖,似是没想到他会这样拆自己的台,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话可说。 眼看桃树下的两人陷入僵持的气氛中,回过神的云苓赶紧跳出来解围。 她走到二人面前,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假笑。 “情哥!你才刚动完手术,不是让你躺着好好休息么,怎么还跑出来吹风?” 留情很默契地转身就走,溜之大吉。 “哎……大哥已经到啦?快快进屋,我帮你检查一下身体,下个阶段该换另一副药方了。” 顾长生的解毒过程马上进入第二疗程了,刚才她特意用这个借口把人骗了过来,才给留情争取到了试探的机会。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偏离成这样。 顾长生仿佛没察觉到她的刻意,颔首温声道:“有劳三妹了。” 他抬脚朝屋内走去,神色温和宁静,眼神中也看不出悲喜,也无被冒犯的恼意。 这下,云苓是真摸不准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晚间送走了顾长生以后,萧壁城忍不住上前询问道:“刚才他们在院子里是怎么回事?” 云苓只好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听得萧壁城额角一头黑线。 他忍不住道:“你试探这个做什么?且不说顾兄是否对留情有意,单凭他们现在的身份之别,就算心里有什么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更别提承认了。” 于顾长生而言,现在的留情可是他侄儿的妃子! “苓儿,若他当真有想法,你要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顾兄反而会刻意避嫌!” 听了这话,云苓微微愣在原地,倒是忘记这茬了。 当初她撮合楚云泽和温怀瑜时简单粗暴,但那是建立在二人男未婚女未嫁,且明显对彼此有情的基础上。 如今顾长生和留情不但身份上有着世俗枷锁的禁锢,且对彼此的情谊也不甚明朗。 留情对她来说跟别人不一样,碰上在意的人,难免关心则乱,慌了阵脚。 如今心急如焚地来这么一出,是有些过于孟浪了。 反应过来萧壁城话里的意思,云苓有些懊恼,“是我考虑不周了,可我觉得他们对彼此明显是有感觉的,要是这下弄巧成拙了可怎么办好?” 萧壁城压低声音,给她出主意,“如今之际,让他们二人明白自己的心意就好,这层窗户纸万万不可捅破,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是北秦摄政王,北秦皇室背后实际的掌权人,朝廷中无数只眼睛在盯着他。 倘若当真被察觉出与后宫妃子有什么私情,只怕朝堂会翻了天,野心勃勃的重臣必然会大做文章。 萧壁城很了解顾长生,他是个顾全大局的人,绝不可能做出夺小辈之妻这种惊人听闻的荒唐事来。 “北秦朝堂的复杂程度远超你我想象,比之大周更加凶险。顾兄守了北秦江山将近十年,秦帝为人冷漠多疑,如今叔侄二人关系好不容易有所缓和,正是应当放下戒备,共同抵御豺狼虎豹的时候。” 留情不爱讲北秦皇宫里的烂事,云苓对那边的局势了解的不如萧壁城深,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秦帝十一岁登基,顾长生十七岁成为摄政王,是这些年来真正执掌江山的人,秦帝一直深深忌惮着他。 留情也提起过,顾长生为北秦殚精竭虑,秦帝却总是阴谋论度人,且被害妄想症严重,导致妄信豺狼之词,频频痛击我方队友。 叔侄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还很脆弱,顾长生绝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我知道了……” 云苓皱起苦瓜脸,心底为留情的坎坷情路操碎了心。 “一整天净想着为别人操心。”萧壁城忍俊不禁,眉眼柔和地抚了抚她的发髻,“苓儿,感情这等事讲究缘分,往往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你今日这番举动,已然在他们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何时发芽就要随缘了。” 云苓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感情这种事的确是强求不来的。 好在她也不是白忙活一场,至少情哥最近对顾长生的关注度明显上升许多不是么? 情哥什么时候开窍,就要看她自己了。 想到这里,云苓心境豁达,歇了继续试探和撮合的心思。 她美目微斜,挑着细眉道:“话说回来,这些大道理你从那儿听来的,你什么时候变成感情大师了?” 萧壁城温柔地朝她笑了笑,叹息道:“我不过是见大哥二哥纷纷和离,心中有所感触罢了。想来缘分当真是天注定的,一如御之和九公主那般,若有缘便是远隔千里也能相会。” 瑞王的痴念叫他善恶不辨,是非不分,贤王的嗔念令他陷入仇恨,丧失理智。 二人最终都痛失所爱,悔不当初。 萧壁城亲眼目睹旁人的经历后,不免唏嘘,心有感悟。 一路走来,他与云苓也有过磕磕绊绊,当初他也差一点点就弄丢了媳妇儿孩子,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害怕,后悔当初自己的反应不够坚定及时。 如今的一切来之不易,自应珍心相惜。 当晚,萧壁城终于能如愿以偿地搂着媳妇儿入睡了。 第 385 章 好羡慕他们 翌日,天气转凉。 天空一片蓝灰色,淅淅沥沥地下起绵绵春雨。 月隐很是体贴地拿了件薄薄的春衫来,“殿下,今儿个天冷,您多披件外衫吧。” 坐在窗边的顾长生轻轻应了一声,低头专注地翻看着信件与折子。 在府内驱毒养身这段日子无法练剑,他便将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朝廷事务上,顺便谋划回去后要做的事。 鸽子每两天送一次信,确保他能随时了解朝中局势的变化。 风雨裹挟着春花的粉瓣,从窗外落入手上,带来雨点微湿的凉意。 星沉在藤制躺椅上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这靖王府连雨都和咱们北秦不一样,难怪风妃娘娘喜欢这里,换成属下也不想走。” 闻言,顾长生修长的手指夹起花瓣,静静地朝窗外看了一眼。 “这里确实与北秦皇宫不同。” 北秦的皇宫威严庄重,每每下雨的时候,便似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令人心中感到压抑沉重。 靖王府不一样,空气里浸润着雨水与花香的味道,安心宁静。 “唉……我们还能在这里待上三个月,真怕到时候不想走了。” 星沉摆着手指头数日子,一张娃娃脸皱了起来。 他从出生以来还没有经历过这么轻快惬意的日子,不用早起贪黑地训练,也不用时刻紧绷着精神防止刺客来袭。 靖王妃每天都让人送新奇的点心来,又好吃又好看,也没人拿他们当下人使唤…… 顾长生看着庭院内的雨景,微微出神,脑海中恍然闪过留情的脸。 也不知道那丫头到底什么意思…… 从很久以前开始,一直到不久的之前,顾长生都认为自己很可能活不过三十岁。 体内的毒有多凶险他是清楚的,这些年来殚精竭虑地谋事,无所克制地练剑,还有长年累月的汤药……都在透支着这具身体。 若没有那数味奇株异草,他决计活不下来的。 不过他也早就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坦然处之,只想着余下不多的几年里,如何再尽可能地铲除异己,为侄儿顾子瑜未来的路铺的平坦一些…… 顾长生知道,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成家立业,因此从未在男女之事上动过念头。 却没想到,会有一个人突然闯进他的心房,将他十多年来的计划全部打乱。 好在留情似乎对他没有任何想法,那份无法摧毁的心动,顾长生尚且还能够克制住。 他静静地藏着那份喜欢,小心翼翼地不让周围人发现,却在离开了那个沉重的牢笼后,越发不可抑制地表露了出来。 直到昨日她的一番话,彻底搅乱了他的心池。 而云苓的出现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如今内心深处竟也开始滋生出几分妄想…… 月隐见顾长生一直看着窗外发呆,忍不住出声关怀。 “殿下,您看了半天书了,到外头廊下走走吧,靖王妃说老坐着对身体不好,而且还容易得痔疮。” 顾长生面色平静如水,心中却陡然惊醒,压下了那份蠢蠢欲动。 他淡淡瞥了月隐一眼,“煞风景的话可以不说。” 话虽如此,顾长生还是放下信件,打算去外头散散步。 “那也不是我说的啊,是靖王妃说的……” 月隐嘀咕着,赶紧陪同着跟了上去。 顾长生在长廊下缓缓散步,习惯性地朝着揽清院的方向走去。 虽下着雨,揽清院内却有几分喧闹,平添几分人间烟火的气息。 刚到正房外面,屋内就传来云苓抓狂的怒吼,伴随着拍桌子的声音。 “爬!都赶紧给老娘爬!!!” 顾长生:“……” 月隐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事惹得靖王妃暴怒,定睛一看,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原来是靖王妃在教两个孩子学爬。 萧壁城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苓儿你不能这样,会吓到孩子的,耐心一点……” 大宝二宝已经六个月了,这个月龄的孩子已经可以学会爬行了。 在岑嬷嬷的叮嘱下,每日忙于庶务的云苓这才抽出一些时间来,锻炼那两个愁人的讨债鬼。 “咿咿呀——!” “呜啊哇——!” 隔着窗户,顾长生能看到大宝二宝被放在软垫上,一左一右地撅起臀部,小屁股朝天扭来扭去。 兄弟俩在垫子上不停蠕动,就是不肯好好爬两步。 满地都是狼藉的花生瓜子和点心,混乱的像被偷过家一样,看来刚刚经历过“战斗”的洗礼。 最让顾长生疑惑不解的是,那价值不菲的毛毯上不知为何被烧了几个大洞,隐约还冒着焦味。 云苓深吸一口气,端起茶想喝两口,果不其然又冻成了结结实实的冰块。 她终于耐心殆尽,气急败坏地叫起来, “我受够了!不教了不教了,谁爱教谁教!” “苓儿……” 云苓扔下父子三人,转身走回内室,抱怨道:“今晚你自己睡,打死我也不生二胎了!” 萧壁城赶忙将二崽放回小木床,追了上去,“昨晚说好的,你怎么又反悔了……” 顾长生舒展眉眼浅浅一笑,抬脚换了个方向。 他确实很喜欢靖王府的氛围,轻松惬意而温暖,是北秦皇宫所不具备的。 更重要的是,随时可以见到她。 顾长生吩咐月隐不用再跟着,下意识地寻觅起留情。 不多时春雨便停了,他在府内走了两圈后,终于在后花园小湖边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老王?”留情看见他,下意识地打了个招呼。 她一向心大,觉得昨晚解释的很合理,这会儿见到顾长生心里有点别扭,但并未将那个插曲放在心上。 只是好像有什么悄然变得不一样了。 顾长生微微颔首,神色自若地笑道:“你也在赏景?”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留情,见她一如往常那般没有变化,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 “我是来找苓妹的。” 顾长生顺着留情的视线看去,只见萧壁城正在湖心亭中坐着,云苓靠坐在他怀里,一脸恹恹之色。 “好了好了,你静心消消气。不是说饿了吗,厨房新做了点心,我喂你。” 带孩子不是件轻松的事,云苓这会儿显然还处于高血压的状态中,萧壁城正耐心地哄着她。 小石桌上赫然摆着蛋糕炸鸡和果汁,这些都是云苓的最爱,如今靖王府的厨子人人都会做了。 二人你侬我侬,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刻。 她神色幽幽地叹了一声,“老王,他们两个可真让人羡慕啊……是吧?” 顾长生微微一怔,心湖涟漪摇晃起来,轻声道:“你很羡慕他们吗?” 看着留情毫不掩饰的羡慕之色,他心中忽地漏掉一拍,留情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如此情绪。 他又何尝不羡慕。 “是啊。” 留情看着湖心亭的方向,眼神一动不动,语气悠长艳羡。 “在这个世界还可以天天吃蛋糕和炸鸡,我好羡慕他们。” 顾长生面色僵住,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冷静一下。 随后,只见留情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眼巴巴地看着云苓。 “还有吗,能不能掰我点?” 顾长生:“……” 第 386 章 五皇子和良妃吵架了 云苓从萧壁城怀里跳下来,坐到了留情身边,“随便吃,我让厨房做了好多呢,管够!” 她被两个崽气的没什么胃口,干脆将蛋糕炸鸡和果汁全部往留情面前一推。 余光看见不远处的顾长生,云苓伸手招呼对方。 “大哥过来一起干饭啊!” 顾长生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走过去,在最后一个空位坐下。 见留情吃的津津有味,他心思微动,侧身微笑地看向云苓。 “桌上这几样新鲜吃食不知三妹是如何做出来的,我能否向你讨教一二?” 云苓新奇道:“大哥也会下厨么?” “我不会厨艺,只是北秦皇宫中有位太妃与我私交甚笃,她热衷厨艺,对各种吃食很感兴趣。你这几样吃食味道甚好,我想学上一学,待日后回北秦给她尝尝。” 闻言,留情不禁看了顾长生一眼。 她在北秦皇宫待了那么久,也没听说宫中哪位太妃不仅对厨艺感兴趣,还跟他关系好啊? 留情心有疑惑,不过这会儿她嘴里塞满了炸鸡,也顾不上问。 萧壁城听完后道:“这事好办,靖王府内当属岑嬷嬷的手艺最好,这些东西她做出来的味道和苓儿差不多,顾兄感兴趣的话,回头我和嬷嬷说一声。” 顾长生拱手言谢,如此一来再好不过,原本云苓就每日忙得像陀螺,他也不想太过叨扰对方。 留情双眼一亮,终于咽下了嘴里的炸鸡,拍了拍顾长生的肩膀。 “好兄弟,努力学,我看好你!等你学会了做这些,我就能经常蹭吃蹭喝了!” 顾长生哭笑不得,他学这些本来就是为了她,所谓的太妃不过是借口罢了。 “你也不是贪嘴挑食的人,为何对这些吃食情有独钟?” 留情解释道:“我平时运动量很大,加上精神力的使用会极大消耗身体能量,所以会更喜欢吃那些高热量的食物。” 这是精神力者的特殊之处,哪怕身形最娇柔病弱的老一,饭量也比寻常女子要大很多。 但也有个好处,那就是她们不管怎么吃都很难胖起来。 顾长生颔首,思绪一时飘远。 等从云苓这里学会了这门手艺,回北秦后他就吩咐厨子们也都学一学,这样哪怕他平日里没空的时候,留情也能随时吃到。 提出这件事后,顾长生果真随着岑嬷嬷一同学起了手艺。 月隐星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大为震撼。 要知道,摄政王那双手二十多年来只握过剑和笔,如今居然换成了锅铲! 他站在灶台前,认真按照岑嬷嬷所指点的那样做,如谪仙般的冷清多了几分人间烟火。 在月隐星沉看来,既荒诞又真实。 顾长生这边落得清闲,一派岁月静好。 萧壁城休沐日结束,却是又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 大周官员每上朝五日就要休息一天,这天便称作“休沐日”,像他这样的身份,忙起来的时候哪怕到了休沐日也喘不上一口气。 云苓心底吐槽过多次昭仁帝不会养儿子,如果瑞王贤王给力一点,萧壁城平时也不至于这么累。 燕王不在京中,六皇子又年纪尚小,只有五皇子萧元墨能顶些事。 但平时大部分压力还是落在萧壁城身上,他成长的很快,也肉眼可见地瘦了不少。 云苓只恨自己不会影分身,无法将府内病号、后宅小家和朝堂之事都面面俱到。 这日萧壁城回来的有些晚,进屋时神色略显疲惫,没有往日的轻松。 云苓见状,倒了杯水给他,心里猜测宫里八成又出了什么烦心事。 “是不是宫里出事了?” “嗯,是有两件事。”萧壁城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我正要同你讲呢,封皇后最近跟父皇闹得厉害。” “她闹什么,她不是应该在祠堂思过么?” 萧壁城神色微妙,“父皇怜封皇后在宫变那日被叛军挟持,受了惊吓,便开恩让她回凤栖宫小住两个月,定定心神。” 云苓嘴角一抖,说好的思过五年呢?说话跟放屁一样。 “就怕养着养着,到最后忘了要回祠堂思过的事,下次进宫我得提醒提醒父皇,这俩月不算数。” “你若是进宫,最好是绕着皇后走,她已经知道大哥与容婵和离的事情了。”萧壁城皱了皱眉,继续道,“倒也不是怕了皇后,只是省得她来烦你。” “她听说这事儿是我在背后推波助澜,想找我麻烦?” 萧壁城点头,低声道:“皇后看重大哥,但凡碰上有关大哥的事,无论是谁她都会不依不饶,哪怕父皇也一样。” “大哥识人不清误信楚云菡,又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擅闯天字牢,朝中不满的声音很多,今早容湛更是当众参了他一本,想必父皇的责罚很快就要下来了。” “有贤王这个前车之鉴,皇后担心大哥也被发落,因而这两天在父皇面前闹得厉害。” 云苓大致了解了来龙去脉,心底忍不住有几分幸灾乐祸。 “这都是你父皇自个儿偏心惯出来的,让他慢慢头疼去吧,还有件事是什么?” 萧壁城微微正色,沉声道:“今日下朝的时候我去六弟那儿坐了坐,他告诉我昨晚五弟和良妃大吵了一架,似乎是因为梓桃。” “梓桃?发生什么事了?” 萧壁城摇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梓桃因顶撞良妃而受了罚。” 云苓心头紧了一下,忙问道:“严重么?” “她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良妃动怒,挨了掌嘴,五弟知道后便与她大吵了一架。” 听到这里,云苓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她对良妃的印象谈不上多好,但也不算差,没想到对方竟会动手打她的人。 要知道梓桃是靖王府唯二的大丫鬟,哪怕嚣张如皇贵妃,碍于她的面子,也不会轻易去找梓桃的茬。 如今良妃竟然把人给打了? “明天早上我同你一块儿进宫瞧瞧。” 梓桃的性格云苓是清楚的,那姑娘不可能轻易惹怒良妃。 【作者君:亲爱的宝子们,今晚我键盘敲坏了,码字不太方便,明天再给大家补一章,多多见谅tut】 第 387 章 她肯定不干净了 且说梓桃进宫已两月有余。 五皇子为人和善,心思细腻,除了让她照顾起居以外,从不安排任何杂活给她做。 平日里无非是替他更衣铺床,整理书房罢了。偶尔五皇子会给梓桃一些图纸,让她按照图纸打磨几个木雕小玩意儿。 这样的日子很是清闲,可梓桃心里反倒觉得忐忑。 尤其是宫女暖杏的态度着实称不上友好,总是有意无意地挑刺,或者阴阳怪气她。 景仁宫里一共有两名大宫女,唤作霜梨和暖杏,分别负责内外庶务。 霜梨生的婉约娴雅,性格沉稳,负责统御景仁宫其他粗使宫人,协助安排五皇子的每日行程。 若五皇子不在宫中,平时来访的皇子嫔妃等,也是由她负责接待并记录来访事宜。 暖杏娇俏可爱,容貌更胜霜梨,性子也更活泼好动。平日里主要负责五皇子的日常起居,以及一日三餐等琐碎之事。 但梓桃进宫后,暖杏就被打发去协助霜梨做事了。 “打从梓桃一来,殿下就再也不让我跟在身边伺候了,先前我不过是想打扫一番寝宫,殿下看见后竟然生了气,责备我不该随意进出他的寝宫。” 想起之前事,暖杏眼睛发红,面色沮丧委屈。 虽说五皇子从不让她们近身伺候,但好歹她平日里还能进出寝殿,给五皇子煮茶倒水,交谈上几句。 如今竟是连五皇子的面都难见到了! “你在五殿下身边做事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他的性子?”霜梨神色淡淡,头也不抬地答道,“五殿下一直强调,除了负责内务打理的人以外,其余宫婢不得随意进出寝殿和书房。你坏了五殿下的规矩,如何不责备你?” 暖杏气道:“可我原本就是负责景仁宫内务的大宫女啊!” “但你现在已经不是了,五殿下让你跟着我学做事。” “我不懂,凭什么啊!”暖杏神色郁郁,气愤地咬唇,“那个梓桃又不是景仁宫的人,殿下怎么把内务交给她来管呢?” 去年梓桃也进宫待过一段时间,她是奉靖王妃之名来帮五皇子修木雕的,景仁宫上下都知道这事儿。 靖王妃是京城的风云人物,谁都清楚那是个极不好惹的刺儿头,对待她身边的大丫鬟梓桃,暖杏等人的态度也是极为客气亲切的。 但这回梓桃二进宫,暖杏却渐渐品出不对味来了。 不是来修木雕的么,怎么还管起五皇子的起居来了? 五皇子竟然容许梓桃陪伴在一旁研墨! 他喜欢收集各种藏物和小玩意儿,有一间屋子专门摆放这些东西。 那个房间从来没人能踏足过,连打扫清理都是五皇子亲自动手,可如今他却带梓桃去了那屋子。 “既是殿下的吩咐,你照做就是了,莫去揣度主子的心思。” 霜梨神情依旧平静,暗自叹了口气。 五皇子分明是为了与梓桃独处,才特地把她调走的,偏生暖杏这丫头看不懂。 “知道了……” 暖杏心有不甘,却也不能怎么样,毕竟那是五皇子的命令。 但这一情况在宫变之后,变得越发糟糕起来。 五皇子竟然肯为了保护梓桃而挨鞭子! 也是自那日起,梓桃寸步不离地守在五皇子身边照看,两人之间的关系愈发暧昧。 暖杏甚至无意间撞见五皇子和梓桃同桌而食,他还亲自给梓桃夹菜盛汤。 暖杏嫉妒的眼都红了,在景仁宫做事三年,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五殿下定是被她狐媚住了!” 霜梨皱眉,“你管好自己那张嘴,梓桃姑娘是靖王妃身边的人,你得罪不起。” “我说你能不能别总板着一张棺材脸!”见她这幅样子,暖杏气不打一处来,“人家都压倒咱们头上来了,你怎么还半点反应都没有?” “你我自十六岁起被良妃娘娘送来景仁宫,至今已有三年,这期间殿下从未临幸过我们,甚至不许你我近身,如今凭空冒出一个梓桃来,你就一点都不紧张么?” 按照皇家规矩,每个皇子年满十五岁的时候,便都要安排一个宫女帮他熟悉床笫之事。 而这个宫女在事后会成为皇子的通房,要是将来伺候的好,便有机会晋升为侍妾。 只要做了侍妾,就有资格诞下皇嗣了,若运气好一举得男,侧妃之位也有希望! 霜梨和暖杏都是良妃精挑细选出来的,如无意外二人将来都会成为五皇子的通房,无非是前后时间早晚而已。 可没想到当初五皇子谁也没选中,还不许她们对外声张,二人怕良妃责罚,也一直没敢说出真相。 她们不知五皇子恐女的秘密,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是一个经常入出风月场所的浪荡子,怎么就碰都不碰她们一下呢? 霜梨不以为然,“梓桃姑娘那日杀了反贼,救了殿下性命,这些你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人家做了殿下眼前的红人不是很正常吗?若当时我们没有躲在人群里,也上去替殿下挨两鞭子,殿下自会高看你一眼。” “这是重点吗?”暖杏气得鼻子一歪,“重点是再不抓住机会,等我们年岁越发大了,更争不过那些年轻漂亮的,若殿下一直不肯收了咱们,岂不是要老死宫中?” 霜梨依旧埋头做事,“你这是杞人忧天,若真如此,等到了年岁陛下会放我们出宫自行婚配的。” 按照大周律法规定,如无特殊原因,宫女年满二十五就可以离宫了。 “你可真是块木头,我不想理你了!” 暖杏恨铁不成钢地将绣花一扔,气的转头就走了。 梓桃现在是景仁宫的红人,众人议论纷纷,巴结讨好有之,酸妒暗讽有之,也就免不了提起温泉山庄一案。 当初梓桃告御状的事在整个京城闹的沸沸扬扬,大伙都知道她落在封贼手里过,猜测她的身子是否还干净。 不过碍于她有靖王妃做靠山,谁也不敢表露异样。 联系起五皇子以前总爱逛花楼,暖杏却忍不住想,莫非五皇子就好那一口不成? 她心底鄙夷梓桃,面上又不敢有所表露,却又按捺不住嫉妒。可惜霜梨是块木头,便只好跟其他小宫婢在背后说闲话解气。 “梓桃可是从温泉山庄出来的,定然已经不干净了。” 景仁宫长廊下,梓桃刚走直拐角处,便听到有人在议论自己。 听到这话,她面色微沉,径直朝那处走去,暖杏熟悉的声音越发清晰。 其他几个小宫婢地位不比暖杏,只能唯唯诺诺地附和她,随后陡然瞪大了眼睛,慌张地看向暖杏身后。 第 388 章 一个巴掌拍不响 暖杏还在不停地挖苦讽刺。 “要我说啊,京城女子那么多,封锦程怎么不盯上旁人,偏偏却盯上了她?” “就算封锦程作恶多端,她也不一定无辜,说不准就是她狐媚勾引在先,对方才下手的,这就叫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听到这话,梓桃的脸寒若冰霜,想起被残害死去的父亲,还有昔日那些遭受苦难的女子们,双手紧紧握成拳,微微颤抖。 “你说谁不干净了?” 暖杏一惊,连忙转过身来,神色有些不自然。 但她不想在梓桃一个外来丫鬟面前落下风,很快又扬起了下巴,她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我说的是事实,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你从温泉山庄里出来,谁都知道你不干净了。” “你刚才说,是我勾引那狗贼?” “呵,一个巴掌拍不响……” 梓桃忍无可忍,抬手狠狠打在她脸上,“我给你一巴掌,听听响不响!” 暖杏一懵,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瞪她,尖叫道:“我是景仁宫的大宫女,你是什么东西敢打我?” 梓桃没说话,眸中怒火滔天,扯着她的头发又是狠狠一巴掌。 当初入靖王府的时候,王妃曾亲口告诫过她。 ——我一向是不吃亏的性子,谁惹了我不高兴,定要讨回来才行。你是我的人,我也不许旁人欺负你,无论对方是谁。 ——往后出门在外办事的时候,若有人言语不敬,态度恶劣,你无需忍让,也不许忍让! 谁折辱她,也就等同折辱靖王妃。 梓桃是刚烈不服输的性子,报复心也很强,云苓与别人谈天的时候,曾说她有几分自己的影子。 如今面对暖杏的冒犯,梓桃下手没有丝毫留情,景仁宫里很快响起了对方的哀嚎惨叫声。 “别打了别打了!” “梓桃姐姐……” 小宫女们赶忙劝架,可梓桃从小做木工活,力气远胜寻常女子,根本拦不住。 没一会儿,暖杏就鼻青脸肿起来,眼泪哭花了妆容,发髻也散乱不堪,模样好不凄惨。 最后还是霜梨听到动静,匆匆赶来阻止了这场闹剧。 她经验老道地处理此事,让人将暖杏带下,又单独安抚了双方。 “梓桃姑娘,暖杏触犯宫规,我自会罚她,只是你能否大人有大量,饶过她这一次?若是闹到五殿下和良妃娘娘面前,这事就难办了。” 梓桃沉默了一下,冷声道:“看在你的份上,我不计较她这一次,但没有下一回了!” 暖杏是良妃安排给五皇子的,实际上算良妃的人。 两人打架殴斗,细说来是暖杏的错,但若不依不饶地闹下去,良妃面子上就不好看了。 霜梨松了口气,温声道:“让姑娘受委屈了。” 梓桃这头没有追究,暖杏却不由得怀恨在心,跑去良妃那里添油加醋告了一状。 “娘娘,那丫头是个不安分的主!前些日子殿下养伤的时候,梓桃给殿下喂水,故意手抖打湿了自己胸前的衣裳,她就是想勾引殿下呢。” 这是暖杏曾经实施过却失败的计谋,这会儿她故意安在了梓桃身上。 “她一个身子不干净的人,竟然妄图凭借救命之恩,做那野鸡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奴婢心里不忿说了她两句,她就动手把奴婢打成这样……” 良妃脸色微沉,却又心头一动。 “你说这些日子都是梓桃在贴身伺候墨儿,还带她去了自己的藏屋?他们一直以来是如何相处的,你全都细细道来!” 暖杏见良妃脸色慎重,以为她要教训梓桃,连忙暗自欣喜地把景仁宫的情况都事无巨细地说了。 五皇子曾告诫过她们不许对外透露景仁宫的事,这会儿全忘在了脑后。 * 傍晚时分,良妃步伐匆匆地来到景仁宫,点名要单独面见梓桃。 梓桃心底微沉,以为她殴打暖杏的事传了出去,惹得良妃前来质问。 却不料对方态度异常和悦,身边的珍嬷嬷更是给了她一个木盒,里面是一个价值不菲的玉镯。 “娘娘已经罚了霜梨和暖杏,今日之事姑娘受委屈了,这是娘娘赐给你的。” 梓桃微怔,忙接下盒子行了一礼,又问道:“此事与霜梨姑娘无关,娘娘为何罚她?” 良妃温和地笑道:“霜梨是负责掌管景仁宫规矩的大宫女,除了这么大的事,自然是她失职该罚。” 梓桃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有些后悔下午的冲动。 虽然暖杏很讨厌,但霜梨却是个很好的人,这些日子以来帮了她不少,暗中提点过许多宫规,才让她不至于闹出笑话来。 “今日之事奴婢也有错,不该对暖杏动手,还望娘娘赎罪,也不要责怪霜梨姑娘。” 梓桃跪在地上,垂头认了个错。 良妃连忙笑着扶起她,并赐了座,“你救过墨儿两次,本宫心里感激,往后你在本宫面前不必这么拘谨。” 随后她拉着梓桃的手,拉家常一样地问了些有的没的,多是出身经历相关。 在良妃温和亲切的态度下,梓桃逐渐放松下来。 了解的差不多了,良妃温和地道:“你今年也十八岁了,还未曾婚配,家里又无父兄可依靠,婚姻大事还没有着落吧?” 梓桃没料到良妃会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难不成良妃想帮她说亲? 她脑海里下意识地闪过五皇子的脸,眼底眸光黯了下来。 抛开那不切实际的妄想,梓桃轻轻点头。 良妃忍不住有些急切地道:“既如此,那本宫就开门见山地直说了。你也知道墨儿的隐疾,如今我却瞧他对你甚是亲近,似乎不受隐疾影响,既如此,本宫将你安排给墨儿做通房如何。” 梓桃呆了一下,“通房?” 良妃颔首,缓声道:“没错,你若能治好墨儿的隐疾,便是大功一件。” “等将来他顺利娶了皇子妃,再诞下皇嗣,本宫便将你提拔为侍妾,保你也能顺遂无忧地诞下一胎,后半辈子不愁荣华富贵。” 梓桃身子是干净的,良妃知道这一点。她清白人家出生,又立过两次功,按理说做通房不合适,怎么也该是个侍妾。 可梓桃因为告御状一事,人人都知道她被掳进过温泉山庄,已然有了难以洗清的污点。 侍妾与通房不同,前者虽然是妾,却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名分。 可五皇子还没有过任何女人呢,众口砾金,良妃不愿让这样一个名声狼藉的女子拔得头筹,便想让她先做通房。 良妃自认为给出的条件已经足够优越,但梓桃却缓缓沉下了脸。 她摇摇头,坚定地道:“多谢娘娘厚爱,但奴婢不愿留在景仁宫。” 良妃的笑容僵在脸上。 第 389 章 不做高门妾 “你不满意本宫的安排?” 梓桃压下复杂的情绪,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回娘娘的话,奴婢不愿落入奴籍。” 大周的户籍制度按照身份高低,分为贵籍、良籍、商籍、奴籍和贱籍。 通房没有名分没有地位,不过是别人手里的玩物,她是疯了才会好好的良民不做,跑去给人家当奴才。 良妃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你没有卖身给靖王府?” “奴婢只是受雇于靖王妃。” 这倒有些不好办了,若要不来梓桃的卖身契,这样的丫头就不能死死掌控在手里。 良妃咬了咬牙,只得再退一步。 “那这样,本宫可以安排你做墨儿的侍妾,只要你将来能在皇子妃之后诞下男孩,便许你侧妃之位!” 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若非看在五皇子对梓桃特殊的份上,她根本不会考虑让这个丫头进儿子的后院。 梓桃沉默了一会儿,心中的五味陈杂再次漫开。 脑海中恍惚想起那日如雨点般落下的鞭子,还有五皇子隐忍不发的脸,紧紧护住她的胸膛…… 梓桃知道,五皇子多少对她有意,而如今的她亦是如此。 但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太悬殊,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思及此,梓桃再次坚定地摇了摇头,婉拒道:“梓桃再次谢过良妃娘娘的错爱。” 见她如此不识好歹,良妃温婉的面容终于开始有了裂痕,声音猛然冷了下来。 “你不愿意也罢,那就帮墨儿把隐疾治了,治好了便允你出宫,赏你白银千两!” 梓桃垂头,面色为难地道:“娘娘,奴婢不是大夫。” “不需要你懂医理,你只要每晚服侍墨儿就够了,一直服侍到他不再抗拒和女子接触为止。” “娘娘,恕奴婢做不到。” 良妃忍不住重重一拍桌子,面容不复刚才的亲切温婉。 “你为什么不愿意?难道本宫给你的还不够多么?” “你明知道墨儿有隐疾,如今你是他唯一能接近的人,他先前不顾性命也要在叛军面前护着你,你难道就没有半分感恩之心么?” “给你侍妾的名分你不要,给你赏银也不要,你到底想要什么?” 要不是梓桃背后有云苓那个不好惹的刺头,她那里非犯得着费这么大的劲,又是劝说又是利诱的。 气死她了! 面对良妃的怒火,梓桃坦然处之,毫不畏惧地看着良妃的眼睛。 “娘娘,奴婢什么都不要,只是奴婢有自己的原则。” 良妃眯起眼睛,“什么原则。” 梓桃一字一句认真地道:“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 听到这话,良妃的身躯隐隐发颤,以为是她不满足于侍妾之位。 随后面色怒不可遏,忍无可忍地抬手打了对方一巴掌。 “好一个不做高门妾!看来你是想要那五皇子妃之位了,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好话赖话她都说尽了,这丫头实在是不识抬举! 良妃拔高了声音,隐约透过窗户传到外面。 霜梨见良妃点名要见梓桃,本就放心不下才前来看看,这会儿见大事不妙,只得赶忙跑到外面报信求助。 五皇子被昭仁帝叫到了御书房中议事,她不敢贸然打扰,只得把目标转向了六皇子和丽嫔。 六皇子良善纯洁,从不摆架子,性格极好,又与靖王妃夫妇有着不错的私交,能救梓桃的只有他了。 有了霜梨的暗中通风报信,六皇子很快赶到了景仁宫。 他朝良妃行了一礼,腼腆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甜。 “良母妃安好,三皇嫂托人捎了些东西给我,只是我不会用,她说让梓桃教我。” “……你把人带走便是。” 梓桃面无表情地跪在地上,双颊有些红肿,六皇子不好多问,随便扯了个理由便将人带走了。 良妃这才从怒火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冲动,不禁有些忐忑。 云苓犯不着会为了一个丫鬟跟她计较吧? 直到夜深,五皇子才终于从御书房回到了景仁宫。 见梓桃不在,宫内下人面色有异,他很快察觉到了不妙,将霜梨叫了过来。 “今日我不在的时候,宫里发生了什么,梓桃去哪了?为何不见暖杏?母妃来过?” 面对五皇子,霜梨不敢有丝毫隐瞒,将下午暖杏与梓桃争执打架、良妃驾到景仁宫打了梓桃一事全都说了。 五皇子脸色猛然一变,“梓桃如今人在哪儿?” “回殿下,梓桃在丽嫔娘娘那里。” 五皇子松了口气,丽嫔素来歇息的早,他看了眼天色,对方这会儿应当已经歇下了。 想了想,他抬步去找良妃。 当晚,良妃的寝宫争执声不断,宫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皆是噤若寒蝉。 众人只知五皇子最后怒而甩袖离去,面色前所未有的冷若冰霜,良妃气的痛哭不止,摔了好几个名贵的茶杯。 * 翌日清晨,云苓与萧壁城一同坐上了入宫的马车。 车舆进入皇城后,二人便分道扬镳,一个去上朝,一个去后宫。 云苓先去给太上皇问了一声安好,然后在偏殿中等候,不多时,梓桃姗姗来迟。 看见她高高肿起的侧脸,云苓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怎么回事,良妃为什么对你动手?” 这一晚上过去都没消肿,打的是多狠啊? “王妃别担心,奴婢没事。” 看见云苓,梓桃的神情显而易见地放松下来,沉声将所有的事情全部道来。 “良妃让你给元墨当暖床通房?” 梓桃苦笑:“奴婢婉拒了良妃娘娘,却没想到让她误以为我觊觎五皇子妃之位。” 云苓越听,眉头就皱的越深。 听不懂人话就算了,脑子被门夹了吗? 原以为比起封皇后跟皇贵妃来,良妃会有所不同,原来也不是个善茬。 【作者君:轮到五皇子追妻火葬场了五皇子:我明明不是渣男啊qaq】 第 390 章 她赌不起 云苓见梓桃神色低沉,心不在焉的出神模样,干脆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她。 “桃儿,事到如今你应该也知道元墨对你有意,对于他,你又是什么想法?” 梓桃回过神来,怔愣了一瞬,微微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在我面前,你有什么想法直说便是。” 梓桃知道云苓喜欢性子直爽利索的人,加上自己说话也不爱吞吞吐吐,便向云苓坦白了自己的心声。 “不瞒王妃说,五殿下仪表堂堂,卓尔不凡,心思正直纯良,危急时刻又挺身而出保护我。这样难得的好男儿,我会心动也是自然的。” “五殿下中意我,我心中亦是欢喜,可这份喜悦和心动还不足以让我放弃一切,甘心给他做小。” 梓桃轻声细语地说着,朝云苓露出一抹苦笑,目光却坚定清明。 “五殿下是一位良人,却不是我的良人,以我的身份,实在难以高攀他。” 云苓思索了一会儿,又开口问她,“如果元墨愿意娶你做正妃呢?” 梓桃怔了怔,抿唇道:“良妃娘娘绝不会同意的,何况就算五殿下中意我,怎么可能愿意娶我做正妃呢?我不敢痴心妄想。” “昨晚上他还和良妃娘娘大吵了一架,你怎知他不愿意,倘若他执意如此呢?” 云苓盯着她,继续紧紧追问,“如果我说,你们都对彼此有情有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解决这个问题,你怎么想?” 梓桃沉默了下来,殿中安静了好一会儿,片刻后她仍旧摇了摇头,没有丝毫动摇。 “多谢王妃的好意,但我还是不会改变想法。”梓桃神色舒缓,冲云苓笑了笑,“世间没有什么感情是能一成不变的,我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如果做了他的人,将来若是后悔也再难有退路。” 她只是一个孤女罢了,没有显赫的身世,没有出众的才华。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张还算有几分姿色的脸,但放在美人如云的京城贵女堆中,也泯然众人。 常言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拿容貌取悦一个男人容易,却难以留住对方的长情,梓桃从未有过这样天真愚蠢的想法。 梓桃轻叹一声,“除此之外……我无法确定殿下的心意到底如何,或许他只是因为隐疾的缘故才心仪我。” 万一五皇子只是因为隐疾的缘故,只能亲近她,才对她产生好感呢? 倘若将来他的隐疾彻底好了,不再抵触与女子接触了,谁能保证他不会看上别的姑娘。 到那个时候,她又当如何自处? “那样做的风险太大了,我根本赌不起。” 她没有父亲兄长可以依靠,就算有云苓愿意为她撑腰,她也输不起。 一番话下来,云苓算是彻底了解了梓桃的想法。 她开口夸赞梓桃,“桃儿,你意志坚定思想通透,这很难得。” 不愧是她看上的人。 若换作定力差些的人来,听到她能帮忙解决问题的时候,怕是已经动摇答应了。 就算是给五皇子做侍妾,也足够许多平民女子不顾一切地飞蛾扑火了。 在此等荣华富贵面前,梓桃能抵抗得住诱惑,坚守本心,也属实难得。 “王妃谬赞了,我不过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罢了。”梓桃冲她笑了笑,压下心底的怅然若失,“另外,我还有件事想请求王妃。” “先前我答应了五皇子,要在宫中侍候他半年,如今惹怒了良妃娘娘,我也不好继续再留下,还请王妃今日一并带我回府。” 云苓却没立刻答应,“咱们事情还没办完呢,不急着回去。那个叫暖杏的宫女在背后造谣抹黑你的名声,还有良妃逼迫你掌掴你的事,全都还没做了结呢。” 梓桃微微一怔,“王妃您是想……?” 云苓淡淡道:“我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等会儿我就去参她们一本。” “您、您要参良妃娘娘一本?”梓桃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连忙摆手道,“一巴掌而已,王妃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桃儿,我也不全是为了你,她们这样对你无异于打我的脸,你能忍气吞声,我不能。”云苓打断她,认真地道,“何况你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我就不信你心里没有想法。” 梓桃顿了顿,暖杏和良妃欺到头上来,她心里没有半分愤怒是不可能的。 “可是……” 云苓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你怕元墨心有芥蒂是不是?” 梓桃心里一紧,点了点头。 五皇子与云苓夫妇的关系不错,可良妃毕竟是他的生母,若是因为她的事闹到皇帝面前,弄的良妃面上不好看的话,五皇子该怎么想? “你不必担忧这些,错的人是良妃,不是你和我。倘若元墨因此对你我心生埋怨,那只能说明他是个是非不分的人。” “这样的人,我今后也不会与他亲近往来。”云苓语气沉沉,说到这里时深深看向梓桃,“而你……也能够对他彻底心死了。” 云苓很乐意见到有情人终成眷属,但经历瑞王和贤王的事情以后,她在思考这类事情的时候也越发慎重。 婚姻对女子的影响和约束是极大的,至少对大周女子是如此。 乱点鸳鸯谱是要天打雷劈的,梓桃没有她那么足的底气和资本,若是她把五皇子看走了眼,今后害的就是梓桃的一生。 梓桃呼吸微顿,恍然间明白了云苓此举的用意。 王妃既是再帮她讨回公道,也是在帮她考验五皇子,看他是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她心中暖意流淌,眼眶微微发红,语气真挚地朝云苓道谢。 “能遇见王妃,梓桃三生有幸。” 云苓眉眼舒缓,故意打趣她,“如果元墨向着良妃,怪罪于你的话,你会不会很失望?” 梓桃用力摇了摇头,笑容明媚,“我只会庆幸,庆幸自己的慎重和选择是没错的。” 云苓眉梢微挑,“你心思这么多,以后想找个好人家怕是费劲啊……” 梓桃语气认真,“大不了不嫁人,一直待在靖王府也挺好的,比起嫁人我更愿意跟在王妃身边,就怕王妃嫌我碍事烦人。” 当初云苓在温泉山庄救了她的命,又在她孤苦无依的时候收留了她,更事事替她着想。 二人身份虽是主仆,相处起来却像是闺中密友一般轻松惬意。 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倘若将来真的找不到能够托付终身的良人,能一直跟在云苓身边也是极好的。 第 391 章 老跟朕的后宫过不去 长宁宫偏殿,云苓与梓桃闲聊了小半日。 离正午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下朝的萧壁城来到了长宁宫。 “你要参良母妃一本?”萧壁城神色微讶,随即又道,“福公公跟我说,父皇这两日正打算下一道旨意让五弟封王开府,你这会儿问罪良妃的话,兴许会对他有些影响。” 云苓却不由得笑了笑,“如此一来更好,我倒是想看看元墨是什么反应。” 在自身利益和生母良妃面前,他会怎么做? 见她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萧壁城挑眉,“你真要去御书房搞事情?抛开五弟不论,这样可是要跟良妃彻底撕破脸皮了。” “我已经很给她面子了,要不是看在和元墨交情不错的份上,我刚才就已经到金銮殿去告状了,哪还会等到你们下朝。” 萧壁城忍俊不禁,不但没有要阻拦云苓,反而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那我陪你一块儿去御书房,嘿嘿,这下父皇可有的头疼了。” 要说他这老父亲也是不容易,后宫总共没几个妃子,差不多一半都折在云苓手里。 眼下还没到午膳的时候,云苓便动身去御书房寻昭仁帝。 离开前她特地叮嘱了梓桃一番,倘若五皇子来访的话,不许他进侧殿相见。 * 御书房,刚点燃的檀香悠悠升起白烟。 昭仁帝深深叹了口气,“唉……难得稳住了朝堂局面,后宫却又不安生起来,近来真是多事之秋啊。” 福公公知道皇后最近在和昭仁帝闹矛盾,刻意避而不提此事。 “五殿下是个有才的,再过些日子他正式参与到朝堂之中来,您就能轻松多了。” 提起五皇子,昭仁帝有几分感慨。 “老五做的确实不错,可惜没能早点历练他一番,好在如今也不算晚。” 原本他都对这个儿子不抱希望了,没想到如今却给了他一个惊喜。 去年昭仁帝过生辰的时候,一直伪装藏拙的五皇子忽然展露才能,大放异彩。 随后他便将人调去了翰林院中做事,经过小半年的观察,五皇子做的确实很出色,昭仁帝很满意,便打算让他正式封王开府。 对于这个儿子,昭仁帝是有几分歉疚的。 尤其是在经历了贤王的事情以后,他开始有意识地重视五皇子,近来时常叫他到御书房说话。 是培养训诫,也是弥补当初之事的愧疚。 得到他的重视与鼓励后,五皇子近来也愈发勤奋努力,让昭仁帝深感欣慰。 “等老五接下来正式参与到朝堂之事中,老三也能喘口气了,要不然朕都怕他哪天被累死。” 对于萧壁城,昭仁帝同样万分满意,这个儿子是被他忽略最多的那个,却也是最出色的那个。 虽然也想弥补对方几分,但作为已经选定的储君,昭仁帝还是觉得严厉一点更好。 福公公也感叹道:“这些日子以来,最辛苦的就是靖王爷了。” “是啊,亏得他年轻力胜,精力充沛,要是换了别人来只怕早就累倒了。” 昭仁帝也注意到,萧壁城的精力似乎要比寻常人强很多,不过他没多想,直以为是他常年习武的缘故。 要说他那另外几个儿子,也算是各有各的优点,只是有些缺陷太致命。 长子瑞王从小被大学士精心教导,才能上并不比五皇子逊色多少,但是昭仁帝很少会把重要的大事交给他做。 他心思太单纯,且过于死板不懂得变通,在官场之中很难混的开。 次子贤王倒是有野心和手腕,也足够隐忍,如果没有那些误会,他也会被考察作为储君人选之一。 可惜了…… 四子燕王处处都不差,但也都不拔尖,有些像年轻时候的昭仁帝。 但能帮忙分担一些事务,还算不错,就是玩性太重,进取心不强。 六子萧玉和,如今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少年。 以前昭仁帝心里总有些嫌弃他,好好一个男儿整日闷在屋子里绣花,但自打宫变那日见过了那“绣花针”的威力,却是再也不敢小瞧丽嫔母子了。 说起丽嫔,昭仁帝恍惚间想起,这阵子忙昏了头,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她关于“听雪阁”的事。 昭仁帝正走着神,忽听得宫人来报。 “启禀陛下,靖王爷与靖王妃前来求见。” 昭仁帝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揉着额角道:“让他们进来吧。” 一听到云苓那丫头的名字,他就直觉没好事。 果不其然,待御书房的门刚打开,云苓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父皇!五弟宫里有个叫暖杏的婢子扰乱宫规,在背后造谣抹黑我身边的大丫鬟,良妃娘娘用强权欺压平民,还擅自动用私刑,儿臣要狠狠参她们一本!” 昭仁帝的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发生什么事了啊?” 这丫头怎么老跟他的后宫过不去啊? 先是封皇后,再是皇贵妃,现在又轮到了良妃。 昭仁帝心底寻思,老五跟她的关系不是很好么,良妃跟她也从没有过冲突啊,怎么就突然跑来告状了? 云苓动作利落地行完礼,噼里啪啦地把事情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通。 昭仁帝听完,眉头紧紧皱起,目光讶异地看向云苓。 “你身边那个丫鬟能近得了老五的身?” “没错,所以良妃才要她给五弟做通房,可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良民,为何要给五弟做小?梓桃不愿意,良妃见威逼利诱都不成,就动手打了她!” 昭仁帝嘴角抖了抖,“你所说的动用私刑,就是这一巴掌……?” “父皇,您那是什么眼神?”云苓皱眉,认真地道,“梓桃是我的人,不是宫里的婢子,在她没犯错的情况下,良妃打人怎么不算动用私刑?” 昭仁帝觉得心累,经历了之前的种种后,他不太想和云苓硬碰硬了。 他才四十多岁,还想多活几年。 “朕知道了,此事是良妃做的不对,朕一会儿骂她几句,再让她禁足三天,至于你说的那个婢子,朕也会一并处罚。” “另外你身边那个丫鬟,如果她愿意给老五做侧妃的话,朕可以下一道旨。” 昭仁帝倒是不在意梓桃的身份,老五都成那样了,肯定是先生孩子要紧啊! 这事儿的确是良妃糊涂了。 第 392 章 别光在那看戏 云苓拒绝地道:“您不用想了,她不愿意给别人做小。” “她不乐意做小?”昭仁帝神色讶异,皱起眉头来,“难不成要做正妃才行?” 老五的隐疾的确是个严重的病,难得碰见个能近身的女子,他是希望促成这事儿的。 可若要让对方做正妃的话,梓桃的身份又实在上不得台面。 昭仁帝一时间犹豫起来,既芥蒂梓桃出身,又想五皇子能尽快生个孩子出来…… “您不用皱眉,她都没打算嫁给五弟呢。” 昭仁帝听了这话,面上有些不快,“这什么意思,老五她都看不上?” 逼婚良家女子的事他做不出来,可梓桃的“不识好歹”多少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 云苓不以为然地道:“五弟又不是金子,没有规定人人都要看得上他吧?对了父皇您别打岔,良妃那件事还没完呢,骂两句再禁三天足,这处罚不痛不痒的,这算什么?” 昭仁帝觉得自己让步很多了,云苓却还不依不饶,加之梓桃的态度让他有些不快,这会儿面容不由得紧绷起来。 他没好气地道:“那你还想怎么样?是要打杀了那宫婢,还是要让你良母妃也去祠堂思过五年?朕的后宫都让你霍霍的差不多了,你能不能消停消停!” 想起瑞王的事,昭仁帝心里就一阵烦躁。和离那事儿闹的沸沸扬扬,云苓还要他惩罚瑞王,封皇后都为此跟他哭闹了好几天了,整天没个安生。 “您这是什么屁话,不要因为和皇后吵架就把气撒到我身上。” 云苓也不高兴了,“每次都是别人先犯到我头上来的,要不然在她们身上浪费时间,我是吃饱了撑着吗?您让我消停不如让她们消停,总不能叫我平白受人欺负,吃了亏还要闷不吭声。” 昭仁帝有点理亏,只能硬着头皮道:“吃亏是福懂不懂,你这丫头刁钻刻薄的性子早晚踢到铁板,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他真是疯了,一把年纪了还跟小丫头片子拌起嘴来。 “吃亏是福那您多吃点。”云苓冷笑着沉声道,“没用的人才吃亏,有本事的人都是让别人吃亏。” 昭仁帝落了下风,犹不甘心地开口,“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凡事要给双方留点余地,否则把人逼到绝路上,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父皇想多了,这种人我不会把他逼到绝路,我会直接送他上路,不给他反扑的机会。” 昭仁帝进行最后的挣扎,“……朕这是再给你讲为人处世的道理,你就不能听进去几句?” 云苓冷冷一笑,凉凉地道:“得了吧,您就是想跟我吵架罢了,别转移话题。” 昭仁帝:“……” 完全吵不过,就很挫败。 萧壁城站在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乐得看昭仁帝一副败下阵来的样子,身边就差一碟瓜子和茶水了。 比起朝堂上那些大臣们吵架的画面,云苓跟昭仁帝拌嘴看起来可有意思多了。 云苓功力深厚,昭仁帝从来就没赢过,这会儿挣扎了片刻也还是很快败下阵来。萧壁城见他一脸生无可恋,在尊严与沉默中选择了死亡。 最后昭仁帝摆了摆手,靠在椅子上破罐子破摔地道:“行吧,那你想怎么处置良妃?” “大周律法上,针对权贵官员欺压百姓和动用私刑有详细的处罚说明,您不用禁足良妃娘娘,只要按照律法来处置就行了。” 昭仁帝的表情裂开来,差点气笑了,“你知不知道相关律法是如何规定的?” 云苓回答的响亮,“当然知道啦,要我背给您听吗?” 大周律法对此有相关规定,若官员与权贵仗势欺人,对百姓擅自用刑,根据具体情况不同,轻则最少罚藤鞭二十,重则有牢狱之灾,且必须对受害者进行银钱安抚。 “不用了!我看你是存心想跟朕过不去!” 官府进行处置的时候,通常都是扒了犯人的裤子用藤鞭抽屁股。若按照云苓所要求的那样做,那打的不是良妃的屁股,而是他的脸啊! “您咋这么说,难道您打算替良妃娘娘代为受过?” 昭仁帝实在是冷静不下来了,余光瞥见一旁装作壁花的萧壁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别一声不吭的躲在那!光知道看戏,倒是说两句话啊!” “咳……” 萧壁城忍着笑,恭敬地回答,“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儿臣认为云苓的提议合情合理。只不过律法还有规定,针对此等事件,若双方经私下调解,犯人取得了当事人的谅解,也可免于刑罚。” 这类事情,私了的人大多数都会选择用金钱摆平,不过梓桃这件事想翻篇,只怕良妃要纡尊降贵,亲自下场赔礼才行了。 云苓配合地点点头,“壁城说的没错,我们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主,只要良妃娘娘肯低头认错,银子安抚什么的也可以免了,您将她通报批评一番就行。” 昭仁帝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道:“通报批评?朕马上就要下旨让老五封王开府了,你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这么一出,叫别人怎么看他?” “老五平时对你们夫妻二人多有维护,你们怎么就不能替他着想两分?别怪朕偏心,朕也是替你们着想,这样做不是让他怨怪你们么!” 心里有点气,还有点着急,但面对云苓的不依不饶,昭仁帝实在是半点对策都没有了。 云苓微微皱眉,出言纠正他的思想,“父皇,您不能这么想。此事皆因良妃娘娘而起,是她目中无人罔顾规矩在先,我的正当诉求合情合理。您怎么能放任犯了错的人不罚,反过来嫌我们不够宽容呢?” 昭仁帝一时哑口无言,不得不承认云苓说的有道理,至少他也有几分被说服了,但他还是顾虑着五皇子的声誉。 之前老五因为他的疏忽错怪,及冠后迟迟没有开府,本就遭受了不少指点,昭仁帝心有愧疚,实在是不想在这件事上出任何差错。 “朕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可老五他之前受了不少委屈……” 萧壁城适时地道:“父皇,您是位明事理的君王,理当公私分明。何况这对五弟也是一次考验,若他对云苓心有怨怼,那便说明他清白不辨,是非不分,需加以引导。您如今对五弟寄予厚望,想来也不希望他犯大哥那样的错吧?” 云苓颔首附和,“您若一昧包容良妃,将来她也许会成为第二个封皇后,您要是当真心疼五弟,为五弟着想的话,就不该粉饰太平。” 第 393 章 不能再惯下去了 平心而论,云苓还蛮喜欢五皇子的。 今日她对昭仁帝步步紧,逼硬要他责罚良妃,不单单是为了梓桃,也有几分为五皇子考虑的意思在里面。 瑞王和贤王已经被亲娘坑的够惨了,良妃显然也没聪明到哪去,她不希望将来五皇子重蹈覆辙。 “这……” 昭仁帝神色犹豫,有些被说动了。 瑞王被养成这副性子,如今已成了一块心病,他现在很看重老五,自然不希望他再犯瑞王犯过的错。 思及此,昭仁帝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的没错,就按你们说的那样做吧。” 一昧的包容是不对的,反而有可能会害了老五。 云苓颇有些讶异地看着他,笑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您竟然这么快就妥协了,我都做好准备要和您吵上半天了呢,看来您有时候还是挺讲道理的。” 昭仁帝抖了抖嘴角,一头黑线,他挥了挥手,嫌弃地赶二人走。 “行了行了,别贫嘴了!赶紧退下吧,朕要准备用午膳了,不留你们。” 再说两句,他怕自己气闷的连饭都吃不下了。 “那儿臣就先退下了,处罚的事您尽快早点下旨,可千万别忘了啊。” 云苓达成了目的也不多做纠缠,转身便挽着萧壁城回长宁宫去了。 两人走好,福公公连忙上前给他倒茶,昭仁帝足足喝了三杯茶才平静下心情来。 昭仁帝忍不住问他,“福德啊,刚才那事儿你怎么看?” 福公公笑道:“奴才认为王爷与王妃说的没错,看似是找良妃娘娘的麻烦,何尝又没有为五殿下考虑。” “靖王妃性子虽尖锐了些,实际上事事都想的深入全面,靖王爷也不是那等糊涂人,他既然能亲自陪着王妃来闹您一通,心里定然也明白那些道理。” 昭仁帝缓缓点头,这也是他最后答应下来的原因。 之前云苓跟他吵架叫板的时候,他总是气的牙痒痒,可事后一想,对方的话难听归难听,却也不无道理。 尤其是这几日和封皇后争执过后,昭仁帝自我反省了一番,认知越发深刻,他不能再惯下去了。 “福德,给朕研墨。朕决定了,必须把瑞王送去吏部,让他从最低品级的九品小官做起!等他病好了,你立刻就安排下去,再叫几个人盯着,不许旁人因为他的身份而给他开后门!” 吏部主要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等事务,也是六部中最考验人情世故的地方。 那里有着最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一句话,一个举动,都极有可能不知不觉中得罪某人,乃至于遭到对方背后整个派系的打压。 瑞王此前一直在翰林院做事,主要负责一些专业书籍的整理和撰写,多是学子们科举所参考的教材。 这项工作他一直做的非常出色,只是他除了写书以外,其他的事一概不管,也很少和别人打交道。 昭仁帝顿了顿,继续道:“另外擅闯天字牢那二十大板的惩罚,你分个三、五次,叫他务必在一个月内受完罚。” “良妃那事儿,你也一并去处理了吧。” 福公公眼神微亮,见他终于明确下了命令,心底松了口气。 “奴才遵命!” 萧壁城之前私下和昭仁帝提起过,把瑞王安排到吏部从底层做起,也许能让他有脱胎换骨的表现,福公公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 奈何封皇后知晓以后坚决不同意,加上容婵怀着孩子闹和离一事,这阵子闹腾的厉害,昭仁帝便迟迟没有决定下来。 如今事情尘埃落定,福公公离开御书房后,先去向太上皇通报了一声。 太上皇的神色显而易见地舒缓下来,忍不住嘀咕了一声,“那小子看来还没有老糊涂嘛。” 他这些天也一直在观望,要是昭仁帝最后迟迟不下令,或者又一次向封皇后妥协的话,这皇帝不当了也罢,还不如早点传位给小三儿呢。 云苓和萧壁城这会儿在陪太上皇吃饭,知道她进宫来了,小老头儿一大早就特地吩咐过了御膳房,做的全是小两口喜欢的菜。 云苓挑了挑眉,讶异地道:“安排瑞王去吏部做事?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上来就是地狱模式,我看有点够呛啊。” 萧壁城给她夹了一块排骨,“你也说过,大哥身上需得下一剂猛药才行,吏部是最适合他历练的地方了。” “你给父皇提这个主意,封皇后还不知道吧?她要是知道了,岂不得把你撕碎了。” 太上皇冷哼一声,吃着饭菜口齿不清地嚷嚷道:“她敢!若是不识好歹,孤立马就送她回宗祠继续思过去!” 云苓笑了笑,又好奇地道:“话说回来,父皇打算安排元墨去哪儿做事?” 萧壁城答道:“暂定是户部,五弟头脑灵活,珠算也学得好,父皇打算先让他去那儿熟悉几个月。咱们今后要同东楚与西洋人做生意,父皇希望五弟能撑起这个担子。” 五皇子最近还特地找了不少东楚的书籍,用于研究学习西洋文字。 云苓点点头,“以元墨的聪明和才能来看,一定没问题。” 五皇子不但有艺术天分,学东西也比别人快,之前他曾向云苓请教学习过素描、现代数学等,虽然学习时间不长,却都能很快掌握精髓和要点。 用完了午膳,二人又陪着太上皇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小老头儿终于经不住困乏嚷嚷着要睡午觉,二人便回长宁宫侧殿去了。 冬青一直关注着宫里的动静,见她回来便立刻道:"王妃!您走之后五殿下来过两次,没能见到梓桃姐姐,就回景仁宫去了。" “我听宫里的婢子们说,五殿下发了好大一通火,将那个叫暖杏的丫头贬为了最末等的粗使宫女,这会儿已经发配到浣衣局去了!” 她叽叽喳喳地说了几句,不一会儿就又有宫女前来通报。 “启禀靖王妃,良妃娘娘到访,您见还是不见?” 第 394 章 黑的说成白的 长宁宫外。 良妃面色极度难堪,眉眼间更是难以掩饰的愤怒。 “本宫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跑到陛下面前去告状,她把本宫和元墨当成什么了?难道我们母子二人在她中心,还比不过一个丫鬟不成?” 良妃知道云苓是个护短又爱较真的人,不论是谁惹到了她,都要给个说法和交代才行。 之前盛怒之下冲动地打了梓桃,心底也有些后悔。 她预料动了云苓身边的人,或许会让云苓不快,也不介意稍稍放低身段去对她说几句软话道个歉。 但让良妃没想到的是,云苓竟然做的这么“绝”,为了一个小小的丫鬟跑到御书房去告她的状! 珍嬷嬷心疼地劝慰道:“娘娘,为了五殿下,咱们如今也只能忍了这一次。” 良妃脸上的温婉被冷笑取代,咬牙切齿地道:“她要本宫前来给一个婢子赔罪,还要殿下全宫通报,当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亏得墨儿还口口声声说她是个好人!” 珍嬷嬷也叹了口气,“娘娘息怒,待会儿见了靖王妃,您千万要控制好情绪。” 良妃心中犹有不甘,但福公公都派人来传话了,她还能怎么办呢。 若不来道歉,她就得遵照律法被藤鞭抽屁股了! 一想到云苓拿律法来说事,良妃就气极的想笑,以她堂堂四妃之一的尊贵身份,竟然会为打了一个婢女而受罚,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她正生着气,便见殿门口走出一个宫女来,福身行了一礼。 “良妃娘娘,靖王妃有请。” 良妃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靖王夫妇如今风头正盛,靖王更是众望所归,太子之位大概率会被他收入囊中。 五皇子跟他们走得近的话利大于弊,纵使对梓桃之事感到气愤和膈应,良妃还是选择服软。 到底也是在后宫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很快就调整好了面部表情。 良妃踏进殿中的时候,云苓已经备好了茶水。 她冲对方微微点头,“良母妃,您来了。” 良妃婉约清丽的面容上满是愧色,一进屋就上前拉起了云苓的手。 “好孩子,那日我冲动之下打了你身边的人,事后心里也后悔得很。我真不知道梓桃是你的私交之友,怪我不该冲动,如今给你陪个不是,你千万莫往心里去。” 云苓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 老实说,见惯了皇贵妃那咄咄逼人的张扬姿态,良妃冷不丁来这么一出,她还感觉挺不习惯的。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良妃既然放低姿态至此,她也不会刻意甩脸子。 云苓回以一笑,顺势扶良妃在椅子上坐下,给她倒了杯温茶。 “梓桃不仅是我的朋友,更是元墨的救命恩人,当初若不是她机敏报信,元墨的声誉怕是已经毁在了封锦薇的算计之中。” “想来母妃也知道,元墨好不容易才从昔日的泥潭中脱身,让世人以为他是真的改好了。以他的情况,若是再次跌入同一个坑中,朝廷官员们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元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依旧是那个浪荡子,所谓的改变不过是假象罢了。” “当初真正救了元墨的人是梓桃,不是我和壁城。良母妃,你于情于理都不该为那点事动手责打梓桃。” 良妃听到这里,脸色微微一白,夹杂着几丝羞燥,又有几分恼意。 她以为自己都这样了,云苓怎么也该顺着给个台阶下才对,哪料竟然还认真地细数起她的不对来。 云苓在对面坐下,也拿起杯子浅浅饮了一口,“我原以为您是个温和讲道理的人,和皇贵妃那等目中无人的性子不一样,没想到却叫我失望了,这才去父皇面前告了一状。” 良妃面色微僵,一时间哑然无话。 她心底有些惊愕,以前听闻皇贵妃和云苓之间的冲突时,她以为这丫头只是会蛮横无脑的吵架,皇贵妃是遇上了一个比自己更张狂的人,才会栽在对方手里。 今日一遭,才发现云苓这丫头的心思实际上精明活络的很。 她的话术才浅浅开了个头,对方就已经把她接下来所有想说的话给堵回去了。 不等良妃回话,云苓继续笑道:“不过良母妃既然是一时冲动,那儿臣就代梓桃接受您这番真诚的歉意了。” 良妃:“……” 对于云苓的脸皮厚度,她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这一口气闷在胸间,上不去下不来,别提多难受了。 还是珍嬷嬷率先反应过来,慈祥地笑道:“是啊,要老奴说原本也不是个多大的事,这不就过去了吗?王妃既然与良妃娘娘和解了,那通传批评的事不如也就此作罢吧。” 云苓听了这话,却秀眉微蹙,轻轻摇了摇头。 “不可。” 良妃面色险些没绷住,强笑道:“好孩子,你莫不是还没原谅母妃?可墨儿不日就要立府了,这岂不是让别人看他笑话?” “良母妃,您误会了,我这也是在替元墨考虑。”云苓温声道,“梓桃这事儿闹得大半个皇宫都知道了,父皇也已经决定要下令通报批评。” “若这个时候收回成命,那旁人定会认为是元墨为了自己的前途,硬是压下良母妃仗势欺人的事,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自私自利。更严重的话,甚至会有人觉得父皇不是个明君,不能为百姓伸张正义。” 良妃听的一懵,“是、是这样么?” 云苓的话乍一听有点道理,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就是打了梓桃一巴掌而已,怎么还牵扯出这样严重的后果来? “要不然父皇怎么会决定通传批评您呢,难不成是我硬要和您过不去,逼他给您难堪么?父皇这样做,自然是有他的考虑在里面的。”云苓微微一笑,“如此一来么,虽然您会受点委屈,可对元墨和父皇的名声却有好处啊。” 良妃回过神来,一听到这样做对五皇子的名声有好处,便有些被说动了。 “……所以陛下通传批评我反倒是件好事?” “当然是件好事了,良母妃是明白事理的人,相信您能懂我的一番苦心,元墨也会为您的牺牲而动容的。” 良妃彻底被说服了,心头还隐隐愧疚起来。 她一介五品官员之女出身,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全靠运气好,在应对后宫之事上游刃有余,可论起朝堂那些弯弯绕绕就没什么经验了。 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 “好孩子,是母妃想岔了,你可千万莫往心里去啊!” 儿子就是她的一切,只要是对萧元墨有利的事,她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不就是被通传批评么,又不是藤条抽屁股…… 云苓点点头,笑眯眯地看着她,彼此间的隔阂似乎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萧壁城在殿外连连咋舌,他刚才虽然不在殿中,可凭着精神力将两人的交谈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媳妇儿这张嘴可真是不得了,黑的也能说成白的,还知道专挑良妃的软肋下手。 绝了。 第 395 章 我只娶梓桃一个 良妃听了这一番话后,便不再纠结自己要丢面子的事了,只不过就这么放弃了梓桃那丫头,心底还是有些过不去。 于是忍不住再次问道:“好孩子,梓桃那姑娘当真就一点都不愿给墨儿做侧妃么?” 从通房到侧妃,已经是良妃最大的让步了,若梓桃不情愿,她不会再逼迫对方。 儿子既然能亲近梓桃,就证明他的隐疾是能够治好的,她就不信偌大的世界找不到第二个“梓桃”。 云苓正欲答话,却听得一道含着愠怒的温润之声传来。 “我不会让梓桃做侧妃。” 良妃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墨儿?” 萧壁城踏进殿中,身后跟着一个沉着脸的俊美紫衫青年,正是五皇子。 “我要娶她做我的正妃,并且只会娶她一人!” 坚定的话音落下,在空旷的侧殿中响亮地回荡,良妃渐渐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她陡然拔高声音,“你刚才说什么?” 五皇子毫不避讳地看向良妃,不厌其烦地一字一句重复道:“我要娶梓桃做正妃,这辈子我只要她一人!” 良妃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浑身因气愤而颤抖起来,尖叫出声。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疯了么?胡闹……太胡闹了!” 云苓也颇有几分讶异地看向五皇子,她心中猜到五皇子大概率会想娶梓桃为正妃,却不敢保证将来他的隐疾好了,会不会还有其他女人。 却没料到,五皇子也会说出今生只娶一人这样的话来。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萧壁城,在能够顺理成章三妻四妾的时代背景下,还愿意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 痴情如瑞王,做了那么久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最后照样妥协娶了楚云菡和容婵两个女子,并与她们有肌肤之亲。 贤王同样将沈沁放在心尖,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为复仇而拿下皇位,让沈沁将来成为后宫三千的一员。 五皇子目光坚毅,“母妃,儿臣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晚得知良妃为何事动手打了梓桃以后,他一个人在景仁宫想到了后半夜,对梓桃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 他心悦她,每时每刻都想要见到她,这辈子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给他这样的感觉。 遇见梓桃以后,他发现自己的隐疾不但没有好,反而更加严重了。 他不再对女人感到恐惧害怕,可除了梓桃之外,却越发抵触和抗拒与其他女子亲近接触。 梓桃是他唯一想要触碰的女子,他亦是梓桃唯一不抗拒害怕的男人。 世间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一切都是上天注定,五皇子无比坚定地相信,他们就是天作之合。 “她是我的命定之人,我这辈子只认准她一个。” 话语掷地有声,偏殿内陷入暂短的沉寂中。 梓桃忍不住微微掀起珠帘,眼眸酸涩微红地看着五皇子。 云苓接见良妃的时候,她一直听令乖乖待在内室中,安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一番话令她心情复杂难言,欣喜感动中夹杂着挥之不去的怅然。 良妃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确定五皇子坚决的话语不是在胡说八道以后,她的情绪有些崩溃。 “我不同意,不行……绝对不行!不但我不同意,你父皇也绝不会允许的!” 事至此,良妃最在意的已经不是五皇子要娶梓桃做正妃了,而是他说这辈子只娶对方一个。 简直荒唐,可笑! 五皇子深吸一口气,掀开衣摆直直跪在良妃面前。 “父皇那边儿臣自会摆平,还请母妃成全。” 良妃彻底绷不住了,她气得直拍桌子,尖利地高声道:“不行,我绝不允许,你若执意如此,那就是要我的命!” “您若不肯成全,儿臣便长跪不起。” 听到这话,良妃忍不住气得哭起来,她情绪激动之下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摇摇晃晃地朝后面晕倒过去。 珍嬷嬷吓了一跳,“良妃娘娘!” 云苓面色微凛,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良妃。 “母妃!” “良母妃!” 梓桃也面色紧张地跑出来,与云苓一同将她扶到身后的椅子上。 变故突生,萧壁城与五皇子赶紧围上来,掐了掐她的人中。 良妃幽幽转醒,余光看见梓桃扶着自己的手,颤抖地抬起胳膊将她用力推开,目光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尖锐的指套划过梓桃的手背,带来火辣辣的疼痛感,留下的红痕中迅速渗出几滴小小的血珠。 “桃儿!” 五皇子一惊,神色紧张地下意识就要去查看梓桃的伤势,良妃却忽地用力死死拽住了他的袖子。 她胸口激烈起伏着,死死地瞪着五皇子,“……你要是执迷不悟,我立刻就去死!” 五皇子浑身一颤,眸光痛苦地看着良妃,“母妃!” 见事情不妙,云苓心底叹了口气,从腰封中取出了几根银针,不动声色地刺入了良妃身体的几处穴位。 良妃闷哼一声,抓着五皇子衣袖的手滑落下去,陷入沉沉的昏迷中。 云苓把了把她的脉象,安慰道:“她身体很好,没有大碍,只是一时气急攻心才会发晕,先把人送回寝宫吧,她约莫睡上两个时辰才会醒。” “桃儿,你的手……” 见五皇子白着脸色看向自己,梓桃平复了一下心情,“奴婢没事,殿下先把良妃娘娘带回去吧,奴婢这便去请御医来。” 梓桃不想让他为难,行了一礼后便转身退出了侧殿,五皇子扶着良妃,只得神色担忧地看她离开。 萧壁城命人抬来轿子,很快把良妃送了回去。 宫中消息灵通,很快就传到了昭仁帝那里,不多时福公公便亲自来寻五皇子。 “陛下这会儿在接见吏部尚书,让您晚膳过后去御书房说话。” 五皇子神情一脸,眸中染上愁绪,求助地看向萧壁城。 “三哥,你当初是怎么说服父皇和皇祖父的?” 第 396 章 只要豁得出去 五皇子殷切地看向萧壁城,他知道昭仁帝当初本想把温怀瑜赐给对方做侧妃,可后来昭仁帝不但没这么做,还默许对方后院中只有云苓一人。 三哥是皇祖父心仪的储君人选,既然三哥都能说服昭仁帝,那么他也一定能! 想起不堪回首的黑历史,萧壁城神色略显复杂地看了五皇子一眼。 “你若能豁得出去,自然也能说服父皇。” 听到他语气深沉的话,五皇子脸色陡然肃穆起来,“为了桃儿,我愿上刀山下火海!” 哪怕让他绝食七日,亦或者挨上五十大板,他也绝不退缩畏惧。 萧壁城顿了顿,“倒也不用你上刀山下火海,你只需每日在大臣们上朝的时候,往金銮殿门口的大路上一趟就行了。” 五皇子呆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重复道:“啥……躺金銮殿门口?” “父皇爱面子,丢不起那人,他若觉得燥的慌,自然就会向你妥协了。”萧壁城语气沉静,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躺一天不同意就躺三天,躺三天不同意就躺十天,只要五弟你豁得出去,父皇早晚会妥协的。” 这招属于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过当初为了留下云苓,哪怕要他的命都行,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五皇子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副恍然明悟的模样。 “原来……原来当初三哥你莫名奇妙躺在金銮殿门口……就是为了这件事?” 那会儿他跟萧壁城夫妇的关系还没有这么亲近,还纳闷萧壁城怎么会做出如此失仪的事情来。 当时宫中朝中窃窃私语讨论了好几天,不知道他在抽什么风,还以为是被鬼上身了。 萧壁城点点头,“事后皇祖父退让一步,提出只要我和云苓五年内能生出三个儿子来,今后便不会再逼我娶侧妃。” 不等五皇子反应,云苓率先眯着眼睛开了口。 “什么,还有这么个条件?你当时怎么没跟我说过?” 萧壁城不留神说漏了嘴,只得老实巴交地道:“那会儿你正怀着身孕,我怕你心理压力大,所以不曾提起……” 主要还是事情没能从根本上彻底解决,怕云苓不愿接受这个条件,他才不敢开口。 萧壁城赶忙补救,“不过你别担心,咱们第一年就完成了大半任务,往后还有四年呢,怎么着也能生两胎,一定没问题。” “差不多得了,你当我是生产队大队长呢?”云苓一头黑线,“什么四年生两胎,要生你自个儿生去,我刚生完那两个崽才半年,至少两年内都不会考虑二胎!” 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一年零一个月,十三个月里有八个月都在坐牢,好不容易才轻省些。 何况这幅身体才十八岁,尚不能算完全成熟。 更别提有大宝二宝两个磨人精在前,多来一个云苓感觉自己会发疯。 没听说三岁四岁狗都嫌弃么,要是再多来个不省心的崽,非得给她整出产后抑郁来。 她是很想要个女儿,像糯儿那样乖巧可爱惹人疼的,但二胎绝不是现在! 萧壁城目光柔和地看向她,“都依你,你现在若不想生,咱们日后再说就是。” 五皇子听着他们夫妻二人当面讨论起生孩子的事,不由得有些面红耳赤。 “咳……可若三哥没能达到要求,到时候该怎么办是好?” “我当初曾想,倘若五年后父皇还提起此事,干脆带着苓儿私奔,远走高飞算了。”萧壁城朝他笑了笑,随后看向云苓,“不过如今我倒是不担心了,毕竟不管父皇还是皇祖父,都不是你三嫂的对手。” 云苓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厮现在是吃定她不会再提带崽跑路的事了,才敢这么有恃无恐。 五皇子:“……” 是错觉么,他怎么在三哥的话里听出了几丝得意和自豪。 五皇子继而问道:“三哥,若当时皇祖父他们没有退让的话,你会怎么做?” 他和三哥的情况还是有所差别,他现在连娶梓桃这关都过不去,更别提生孩子的事了。 “父皇最在意的便是子嗣和继统之事,只需对症下药即可。”萧壁城神色认真,语气低沉地道,“如他不愿成全,我便剃了头发出家去。” 躺在金銮殿和御书房们外面的时候,他是真的这样想过,如果昭仁帝坚决不同意,他就用匕首隔断自己的头发。 要是失去云苓,他宁肯不要江山。 云苓看着他,不由得柔和了眉眼,微暖的甜蜜在柔软的心尖涌动。 五皇子却是屏住呼吸,怔怔地看着萧壁城,睁大的眼睛显露出他此刻的震惊。 “为了三嫂,三哥愿做到如此地步?” 询问的话语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他略显尴尬地看了云苓一眼。 “三嫂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惊讶这份伉俪之情,毕竟你们之前的关系……不是那么融洽。” 萧壁城深深地看了云苓一眼。 “不论曾经如何,是苓儿的出现让我重获新生,若没有她,便不会有现在的我。” 他过去的二十多年全都在为别人而活,哪怕是太上皇对他的偏疼,也是因为寄托了一份厚望在他身上。 上天把云苓送到他身边,让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单纯关心维护的滋味,懂得爱一个人是什么感受,让他感觉自己真正地在活着。 云苓不禁回望他,心中亦有所动容。 纵使当初相看两厌,但一路吵吵闹闹走过来,呆子教会了她很多。 五皇子却以为萧壁城说的,是云苓为他医治双眼的事。 他不仅想到梓桃,虽然彼此相识不久,可他的感受何尝与萧壁城不同呢? “多谢三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眼瞅着自己呆在这里是个多余的,五皇子识趣地起身,朝萧壁城抱拳行了一礼,随后便目光坚决地朝殿外走去。 云苓这才回过神来,微微皱了皱眉。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梓桃好像都还没答应要嫁给他,他这就去父皇面前躺尸以明志了?” “……” 第 397 章 昭仁帝的转变 爱情令人头脑发热,萧壁城没来得及将五皇子拦下,对方便已经朝着御书房去了。 昭仁帝让他晚膳时分再到御书房说话,这会儿还没到时辰。 五皇子却心头一动,现在不是上朝的时候,但吏部尚书正在御书房里面圣,当下时机正好。 他心里想着萧壁城的话,快步走到御书房门前,人便直挺挺地躺下了。 这可把守在门外的宫人吓了一跳。 “五殿下!您怎么了!” “殿下……!” “快来人啊,五殿下晕倒了!” 头一回做这种事情,五皇子心底是有些羞耻的,干脆紧紧地闭上眼睛不说话。 宫人前来查看情况,见他面色带着薄红,脸色紧紧地绷着,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连忙慌张地要禀报昭仁帝。 昭仁帝正在御书房跟吏部尚书谈笑风生,听到外面的骚动,脸色微微一变,赶紧出门查探情况。 吏部尚书一惊,“哎呀!五殿下何故倒地不起?可是生了什么病?” 福公公也忙招呼其他宫人,“快快!把五殿下扶到榻上去,叫御医来!” “不用了福公公,本殿下没得病。” 五皇子说这话的时候,依旧紧紧地闭着眼睛,身体因羞耻而僵硬紧绷。 吏部尚书神色疑惑,“五殿下这是怎么了?” 昭仁帝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总觉得无比眼熟,他忽地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他刚要找老五来说梓桃的事,这小子就给他来这么一出,这是要…… 不等五皇子开口,昭仁帝迅速抢先道:“爱卿,方才跟你说的事情刻不容缓,你赶快出宫安排下去吧!” 吏部尚书一懵,“啊?可是……” 刚才的话不是还没说完么? “别可是了,先把朕安排给你的事情做了,再论接下来的!” “那五殿下……” “不用管他!他就是走路上崴了脚,死不了!” 昭仁帝急切地语气中已经含了愠怒,吏部尚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多问,只得战战兢兢地退下去了。 走出十步开外,他忍不住小声嘀咕。 “怎地一个两个都突然躺在地上起不来,当初靖王爷如此,如今五皇子也如此,难不成他们兄弟等人当真有什么隐疾?” 飞速打发了吏部尚书以后,昭仁帝以最快的速度让人把五皇子给抬进了御书房。 “父皇……” 昭仁帝没好气地冷笑着打断他,“是不是老三教你这么做的?当真是气死朕了!” 他怎么就摊上这么几个混球当儿子? 五皇子见状,也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豁出去了,“儿臣今生只愿娶梓桃一人,您若不肯答应,我便在金銮殿前长躺不起!” 昭仁帝气的说不出话来,恨不得重重踹他两脚解气,到底没能舍得。 五皇子见他不说话,心一横咬牙放出杀招,“儿臣只碰得梓桃一人,若亲近其他女子,儿臣只觉得生不如死,如此一来不如剃发为僧,斩断红尘纷扰,也免得因那隐疾遭罪!” 昭仁帝又气又想笑,他麻木地想,自己真是败给这群小崽子了。 或许是因为此前在云苓夫妇面前节节败退,心脏承受能力锻炼出来了,这会儿他竟然没有胸口闷痛的感觉。 只是几个儿子接二连三地出事惹事,让他有种前所未有的无力和疲惫感,前脚刚安排好瑞王的事,后脚五皇子便又不消停起来。 他就纳闷儿了,怎么大周皇室的男儿个个都如痴情种一般? 也不知是遗传了谁。 女人误事……女人误事啊…… 昭仁帝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朕知道了,随你便吧,只要你能说服得了你母妃,朕便全都依你。” 五皇子愣在原地,“父、父皇……您这就同意了?” 三哥这招也太好使了吧?他都没怎么发力,父皇就已经招架不住了! 昭仁帝斜眼瞥他,语气冷漠,“你不希望朕同意?” “不不……儿臣多谢父皇成全!” “你母妃还晕着呢,去守着她吧。”昭仁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皱眉道:“不许到金銮殿前生事,否则朕便收回成命,快滚!” 五皇子喜出望外,激动地磕了两个头,便急不可耐地夺门而出。 待他一走,昭仁帝立刻起身,按捺不住地道:“福德,摆驾长宁宫!” 长宁宫中,云苓与萧壁城正在用晚膳。 云苓挑了桃眉,站起福了福身,笑眯眯地道:“哎呀,什么风把父皇给刮过来了?冬青,快去多拿一副碗筷来!” 还能是什么风,当然是两道妖风了! 昭仁帝心头冷笑一声,狠狠地瞪了眼萧壁城。 萧壁城眼观鼻鼻观心,若无其事地起身行了个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安好。” “别跟朕装模作样的,是不是你们给老五出的主意,让他到御书房门口跟朕闹?” 萧壁城忙摆手否认,“父皇误会了,儿臣不曾出过这馊主意,五弟天资聪颖,应当是他自个儿学来的!” “哼!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两个一天天的净会给朕添堵!” 听到这话,云苓以为昭仁帝怕是要狠狠责骂他们一通,却不料他话锋一转。 “不过你们这招数已经用过一次了,可不要觉得朕拿你们没办法。” 萧壁城忍不住问道:“您怎么回元墨的?” “朕不管这事儿,告诉他只要能说服良妃,就随他去。”昭仁帝冷笑一声,语气颇有几分藏不住的小得意,“这次你们可折腾不了朕,也气不到朕。” 让良妃母子头疼去吧,只要折腾的是别人,就气不到他。 昭仁帝看向云苓,忍不住幸灾乐祸地道:“你们两个也别高兴太早,太上皇是同意了老三不娶旁人,可朝廷众臣还没同意呢!” 经此一事昭仁帝算是彻底想通了,反正也拗不过这两口子,不如让别人替他去吵。 他学聪明了,反对此事的人多的是,他何必冲锋陷阵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以后他啥也不管了,就在旁边看戏。 “你这丫头不是横么,今后跟那群老家伙慢慢横去吧!” 一想到那个画面,昭仁帝就仿佛出了口恶气,自顾自地坐下吃起饭来。 云苓抖了抖嘴角:“……” 萧壁城汗颜,父皇好像和以前变得不太一样了,也不知这种转变是好是坏。 昭仁帝胃口还不错,没两下就干掉了半碗饭,正欲再吃个肉圆子,却听得殿外有些骚乱,隐隐传来尖利的女音。 “外面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良妃闹到长宁宫来了。 等下得找个理由甩锅给老三夫妇才行,他可不趟这趟浑水。 昭仁帝正想着,便见探明了情况的冬青匆匆跑进殿来通报。 “禀报陛下,是皇后娘娘来了!” 【作者君:皇后便当快倒计时啦!】 第 398 章 大阳打西边出来了 “皇后来了?” 昭仁帝近来与封皇后相处的并不愉快,这会儿听到通报后无意识地皱起眉头,以为她是来找自己的。 长宁宫的人不敢拦封皇后,对方很快就脚步匆匆地踏进了殿中,俨然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 云苓打量了她几眼,自从宫变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对方了。 听说封皇后在宫变那日被挟持,又目睹殿中宫人被杀害,受了很大惊吓,昭仁帝才没让她继续回宗祠思过。 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封皇后瘦了一些,精神状态不佳,丰润的脸颊凹陷下去后,那双原本还算动人的眼眸显得更大,却并不好看。 此刻那双眼睛没有往日的神采,漆黑无光,反而有点渗人。 “陛、陛下?” 乍见到昭仁帝,封皇后面色上闪过错愕之色。 她下意识地收起浑身的尖锐,想恢复往常的端庄温婉,却显得有几分怪异的狰狞。 “你怎么会在这里?是特地来同壁城他们用膳的?” 封皇后语气讶异,目光不停地在几人之间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有些难看。 “朕来跟他们两个吃顿饭,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有什么好稀奇的。”昭仁帝放下筷子,淡声询问,“你突然来这里做什么?” 看样子不是来找他的,那就是来找老三夫妇的了。 萧壁城屁股还没坐热,又起身行礼,“参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云苓跟在他身后问了句安,“冬青,再去添一副碗筷来。” 她心里暗叹,今晚这顿饭怕是吃不好了,早知道刚才应该去正殿和太上皇一块儿用膳。 可惜今晚小老头儿陪着太后吃素斋去了。 果不其然,封皇后僵硬地拒绝道:“不必了,本宫不想吃。” 萧壁城道:“敢问母后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桌前的昭仁帝神情看不出喜怒,封皇后袖中的手收紧,咬了咬唇。 “本宫且问你,是不是你提议让天昱去吏部做事的?” 云苓心底淡淡一哂,她就知道让封皇后得知了这事,一定会来找萧壁城的麻烦。 “回母后,此事的确是儿臣向父皇提议的。” 封皇后得到这个回答,面色险些没有绷住,极力压下心头的冲动和怒火,“你大哥在翰林院做事做的好好的,你为何要撺掇陛下调他去吏部做事?” 萧壁城抿了抿唇,这话他不好回答。 封皇后又狠狠瞪向云苓,“还有你!为何在背后拱火,逼着天昱和容婵和离?知不知道你害的他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二人虽是延期和离,可当日瑞王在大街上追车的那一幕被不少路人看在眼里。 一传十,十传百,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是被女人“抛弃”的。 说是和离,却跟被休也没什么区别了,这对男子来说可谓奇耻大辱。 瑞王为人温和谦逊,良善大方,京中素有美名,宫变之事后却天翻地覆,声誉跌进了谷底。 萧壁城有些不高兴,针对他无所谓,针对他媳妇儿那他就不乐意了。 “母后此言差矣,若非容婵自己想和离,谁能逼的了她与大哥和离?” 封皇后一口气梗在胸口,又找不到占理的话语反击,只能看向昭仁帝。 “陛下!臣妾依旧认为让天昱去吏部不妥,他……” 昭仁帝心下烦躁,“你不用再说了,朕已经传令下去安排此事了。” “陛下,你怎么能当真如此!臣妾知道天昱犯了错需要受到责罚,可这责罚未免也太重了些。”封皇后变了脸色,她又急又怒地看向萧壁城,“何况天昱是靖王的兄长,他凭什么管天昱的事?”“ 昭仁帝沉着脸道:“老三管不了他的事,做主的人是朕,你不要把矛头指向老三!” 云苓不动声色地观察二人,微微挑了挑眉。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偏心老皇帝竟然也会向着她男人说话了? 斟酌了一番,云苓缓缓开口,“母后不要误会,不管父皇还是壁城,初衷都是为了大哥好。” 昭仁帝不由得欣慰地看了云苓一眼,这丫头脾气有多暴躁他是知道的,连皇贵妃都敢当面怼。 这会儿没跟皇后叫板,属实让他意外,也松了口气。 云苓这边态度颇佳,封皇后却不领情,她指着云苓的鼻子怒道:“少在这里装模作样,平日里仗着太上皇宠爱最欺负天昱的人就是你,谁要你假惺惺了!”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你们就是怕他挡了道儿,所以故意借公徇私,好将他狠狠踩进泥里!” 云苓听得想笑,瑞王那个大傻子能挡什么道,好狗不挡道么? 她面上却不显,前所未有的耐心温和道:“母后误会了,我跟大哥那些事儿不过是小打小闹,哪能当真呢?您可冤枉我们的一番好意了,此举对大哥虽是罚,却也是为了磨砺他的心性。” 对待不同的敌人要用不同的招数,比起皇贵妃和良妃来,封皇后较为特殊。 这是昭仁帝真正偏爱的人,用以往对付皇贵妃的态度和招数不合适。 她一向是不好惹不吃亏的形象,这会儿越是耐心温和,就越衬得封皇后歇斯底里,听不进道理。 “磨砺他的心性?说的倒是好听,那凭什么五皇子能跟在户部尚书身边做事,天昱却要从一个九品的芝麻官做起?” 一想到昭仁帝的区别对待,封皇后就气的胸口不断起伏,难以保持理智。 “你们分明就是在拉帮结派,铲除异己!” 萧壁城听到这句话,紧紧地拧起了眉头,冷声道:“母后慎言!我与大哥五弟是一家人,自当同心协力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何来铲除异己之说?” 云苓也幽幽叹了口气,目光失望复杂,“难道在母后心里,不认为壁城他们和大哥一样是您的孩子么?” 她这话说的毒,且意有所指,不用刻意点明什么,昭仁帝当即白了脸色。 他的手指颤了颤,无可避免地想起了良妃悲愤的控诉,还有贤王带着冰冷恨意的眼神。 第 399 章 朕欲拟旨废后 封皇后猛然回过神来,自知失言,微青着脸看向昭仁帝,下意识地开口解释。 “陛下,我不是那个意思……” “够了!也不看看这些年来,你将瑞王和六公主兄妹养成了什么样一副德性!” 昭仁帝重重地一拍桌子,面色是前所未有的恼怒,声音几乎要将长宁宫的屋顶都击穿。 “一个被你溺爱的骄纵跋扈,三天两头闯祸,净知道欺负其他贵女千金!堂堂公主竟还跑去抢别人的东西,那些大臣私下跟朕说的时候,朕都觉得自己的脸没处放!” 封皇后怔怔地看着昭仁帝,白着脸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成婚多年,他们二人从年少到夫妻,彼此间不是没有过吵闹和冷战的时候,但昭仁帝从来没有在她面前露出过如此怒意滔天的一面。 昭仁帝仍不停歇,一声比一声严厉愤怒。 “另一个让你一板一眼地养成个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成天除了读书写书什么也不会干,黑白不分是非不辨,连后宅之事都处理不好,前前后后为了女人要死要活的!” “他本是个有天资心性也好的,都是让你给养废了!再不历练他一番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叫他一辈子都做个不成器的东西么?” 封皇后神情有些崩溃,难以置信地道:“陛下你说什么……你说天昱被我养废了?他难道不是你最满意的孩子么,就因为犯了这一次错,你就要将他全盘否定?” 千万声责备不及这一句话给封皇后的刺激大,昭仁帝彻底否定了瑞王! 云苓心头冷漠地在一旁看戏,适时地出声安抚。 “母后别激动,父皇是正在气头上才会这么说,大哥哪有那么严重。” “贤王犯的错才是不可饶恕,如今也是他害得大哥落到如此境地的,父皇您说是吧?” 萧壁城忍不住看了云苓一眼,她神情认真,语气恳切的样子好似真的在安抚劝架一样。 但这真不是在拱火吗? 封皇后六神无主,寻求安慰般地连忙点头,语气急切,“是啊!这一切都是贤王害的,他才是始作俑者,怎么能怪天昱呢?” 听到这话,昭仁帝只觉得头皮发麻,再度深深吸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你还在找借口!老二的确做的不对,可归根结底难道错不在你?若非你当初对老二赶尽杀绝,他何至于误信安亲王的挑拨离间,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若非如此,他便不会将突厥引狼入室,老大也不会遭他算计报复。他们兄弟几个,老二为何偏偏选择嫁祸污蔑到老大的头上,当日逼宫时为何又独独劫持了你,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数么?” “老大如今的境况,最大的责任就在于你,非要指出一个始作俑者,那人也是你!” 想起几个儿子如今的下场和处境,昭仁帝只觉得一腔滚烫的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连头脑也变得滚烫起来。 他心间充斥着浓浓的后悔之情。 当初太上皇不赞同他娶小封氏为太子妃,他强硬忤逆了对方。 那时他只觉得小封氏虽然不如她的长姐那般沉稳聪颖,到底心是良善的,便也足矣。 可人心是会变的,尤其是在深宫这样的大染缸中,太难保持一颗纯洁无瑕的初心。 封皇后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来,纵然许多年前的事因没有证据而不了了之,可贤王的报复之举,已然道出了所有真相。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昭仁帝,“励哥,我是一时着了魔才会做下错事,你要怪我罚我,我都毫无怨言,求你别怪罪到天昱身上。他身上有伤,又还正病着,怎么能到吏部那样的地方去受苦啊……” 萧壁城心底暗叹,看来父皇说了一通,封皇后还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果不其然,昭仁帝原本动容的面色陡然一僵,听到后半句话后,一颗心又迅速冷了下来。 他感觉胸口堵得慌,阵阵闷痛不止,不由得按住胸口。 “我再问你一句,当初老五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封皇后面色微僵,眼底划过几丝慌乱,噙着泪不断摇头,“励哥你冤枉我了,那事真不是我做的。” “可皇贵妃不久前私下都跟我招认了,她说当初亲眼目睹你将药给了被买通的宫婢,让她在老五的酒里动了手脚,且留有人证物证。” 封皇后如遭晴天霹雳,死死的瞪大了眼睛,尖利地叫起来。 “她指认了我?这个出尔反尔的贱人!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我不对外揭发她让燕王冒领靖王种种功劳之事,便一定守口如瓶!” 提起往事,萧壁城眸色微沉。 难怪这些年来封皇后与皇贵妃之间还算相安无事,原来是手里都捏着彼此不少把柄。 昭仁帝的面容一瞬间变得沧桑许多,他给过封皇后机会,可她最终还是没抓住。 “善月,你太让朕失望了。” 他称呼了对方的闺中小字,封皇后微微一怔,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下一刻昭仁帝红着眼沉声道:“朕欲拟旨废后,明日一早你就回宗祠思过去吧,五年期满前不得再踏出宗祠一步。” 事到如今,他必须狠下心来了。 每个儿子他都亏欠了太多,便是瑞王如今这般性格,也有他的疏忽过失。 他欲传位给老三,就绝不能再让封皇后于身份上再压他一头,令他将来做事束手束脚,被孝义所绑架,难以施展。 这话一出,殿内的人都不由得怔了怔。 云苓心底讶异,这偏心老皇帝如今是真的支楞起来了?到让她有几分刮目相看。 封皇后倒吸一口冷气,颤着声音问,“励哥,你……你要废了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啊,当初你说只要我做你的太子妃,会对我好一辈子,这些你全都忘了吗?” 昭仁帝袖中的手紧了紧,“朕没忘。” 封皇后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泣不成声,“那你为何变了卦?” “因为是你先变了初心,当初我娶季菱华的时候,你口口声声答应过我,不会心有芥蒂。可后来你不仅对老二下了毒手,连老五也不放过,那年他才十三岁啊,你竟然就要彻底毁了他!” 多么阴毒狠辣的招数。 昭仁帝心头生出一股悲哀,年少时一同相伴长大的人,怎么不知不觉间变得如此陌生可怕了呢? 第 400 章 他的母亲也是被害死的 “不!分明是你食言在先!”封皇后泪水盈眶,胸口也激动地不断起伏,“成婚之时你向我发过誓的,说哪怕将来后宫会有许多女人,你心里也只会有我一个,不会爱上其他任何人!” “朕哪里有食言?”昭仁帝气愤难当,不由得转向萧壁城,“你们二人评评理,莫非这些年朕对她们母子的偏爱还不够明显么?”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这话让他怎么接? 云苓不由得小声嘀咕了一句,“原来您心里门儿清,那之前说您偏心的时候,您还不服气……” 封皇后却不肯听,用眼泪汪汪的目光控诉昭仁帝。 “当初季菱华嫁入太子府时,你口口声声说那是安亲王的心上人,你将她当半个嫂子看,说她也是身不由己才嫁入太子府,要我别对她心怀芥蒂,可后来你却与她有了夫妻之实,还怀上了孩子!” 看来封皇后要开始翻旧账了,只是这事儿讲的都有些私密。 云苓夫妻二人面面相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昭仁帝面色青一阵红一阵,脸上有些烧,忍不住辩解道:“朕当时晕晕乎乎的,是她主动凑上来!” 季淑妃冷冷清清,素来像个下凡的仙女似的,神圣不可亵渎的模样,自带两分高不可攀的气场。 他对季淑妃的感情很复杂,有怜惜,有愧疚,有向往,但绝对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是啊,是她主动凑上来的!”封皇后说到这里,陡然变得咬牙切齿起来,“我按照你的吩咐,一直将她当好姐妹看,事事为她掏心掏肺地着想,可她是怎么对我的?” “在我怀孕三月不能侍奉的时候,她使手段爬了你的床,我们的第二个孩子是怎么没的,你难道忘了吗?” 一想起往事,封皇后宛如吃了十只苍蝇般恶心,到现在都还恨不得活生生撕了季淑妃。 正是那个外表清高、内心虚伪下贱的女人给她上了一课,让她看清自己的天真愚蠢。 房间角落里,云苓与萧壁城对视一眼,忍不住小声问他,“这话什么意思?” 萧壁城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解释道:“皇后在生大哥和六公主前,还曾怀过一个孩子,只是意外落了胎。” 这还是他从皇贵妃口中听闻的秘密。 封皇后似乎非常忌讳此事,平日里没人敢私下议论,去触她的霉头。 昭仁帝听到这话,一时哑口无言,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朕知道你委屈,在那之后都不曾翻过季淑妃的牌子,你再委屈愤怒也不该对老二下手,他是无辜的。” 封皇后泪流满面,“那我的孩子就不无辜了吗?” 除了瑞王和六公主,她本来还该有个孩子的,可那时她本就胎像不稳,又惊闻季菱华爬床的消息,一时惊怒攻心竟流产了。 为了报复,她在季淑妃生产时故意叫走昭仁帝,后来又对年幼的贤王下了手。 眼看昭仁帝神色郁郁的样子,云苓怕他被封皇后的一番话说的动摇,忍不住沉声开口。 “那五弟呢,良妃总没惹到过你吧?” 昭仁帝闻言,眼神逐渐变得清明冷厉起来。 封皇后神色阴郁,“她是没惹到我,可我看她不顺眼,我看这宫里的每一个女人都不顺眼。前有季淑妃,后有李韶仪,陛下……我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那也是你逼的!” 李韶仪是皇贵妃的闺名,她们一个左相之女,一个右相之女,又是情敌,从来都不对盘。 “李韶仪张扬骄纵,打从待字闺中的时候就总欺负我,却还要我对她礼让三分,这些年她恃宠而骄,怎么落我面子的,你都是看在眼里的。” 昭仁帝沉默了一下,心累地道:“朕说过,朕没有变心,之所以宽待皇贵妃,是因她为救朕不仅丢了孩子,还险些丢了命。” 封皇后却拔高声音,哭着愤声道:“好……季菱华是意外,李韶仪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娶,那珺儿呢?总没人逼你碰她吧!” 听到这个名字,昭仁帝微微一愣,萧壁城却陡然变了脸色。 那是他生母的名字。 “她可是你主动临幸的,倘若我没让她死,你怕是早就变了心!” 意识到自己情绪激动下说漏了嘴,封皇后的哭腔戛然而止,呼吸停顿。 这话所蕴含的信息量可谓不小,云苓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不由得收起了旁观者的漫不经心。 萧壁城脸色骤沉,浑身煞气地逼上前一步,“你说什么,我生母的死跟你有关?” 此话如同晴天霹雳般落下,殿内之人皆是身心一震。 昭仁帝哆嗦着嘴唇,艰难地问道:“老三生母难产而亡……也是你做的?” 他想起来了,老三的生母是养心殿的掌灯宫女,名唤珺儿。 她生的貌美可人,又贴心聪慧,是朵难得的解语花。 不仅能够时常妙语如珠逗他开心,还会在他批奏折而苦恼时,委婉不着痕迹地提示建议些许良策。 当时他忙于应对朝堂之事,后宫明争暗斗又闹的不可开交,唯独在养心殿有珺儿作伴时,方能得片刻宁静。 所以他一时意动临幸了对方,封了个美人之位。 但珺儿做了后妃以后,反而不能时常在养心殿当值陪伴,昭仁帝闲暇时间又大多被封皇后和皇贵妃抢占,便渐渐把珺儿忘在了脑后。 封后浑身发冷,额头汗水涔涔,她扫视了一圈,破罐子破摔地笑了一声,无比厌恶反感地看向萧壁城。 “没错,是我做的又怎么样?珺儿生产那日,陛下你在忙着安慰丧子的皇贵妃,我便轻松买通了给她接生的婆子,瞒下了她难产的消息。” “原本是想把这小贱种一同憋死在腹中的,没想到她有几分本事,硬是憋着最后一口气自己把孩子生下来了,还等到了陛下身边的福公公。” 封皇后回忆着那日的情形,目光和语气尽是遗憾。 “那时她苦苦哀求我帮忙,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孩子,可惜可惜……早知今日你会成为天昱最大的阻碍,当初我就该再狠一些,直接将你闷死!” 萧壁城浑身紧绷,目光中迸发出难以掩饰的杀意,忍无可忍地抬脚狠狠将封皇后踢倒。 “毒妇!” 这些年来,他一直以为母亲是难产意外身亡,却不料其中还有这样骇人听闻的秘密。 他的母亲是被人活活害死的! 第 401 章 是朕对不住你 一想到母亲生前遭受过这般苦难,萧壁城不由得额角青筋迸现,呼吸急促起来,眼前阵阵发白。 察觉到精神力蠢蠢欲动即将失控,云苓面色微变,立刻上前一步紧握萧壁城攥成拳头的手,用自己的精神力无声地安抚他。 萧壁城勉强平静下来,面色苍白地对上云苓担忧的目光,缓缓摇了摇头。 他无声地道:“我没事。” 云苓这才松了一口气,目光森冷地看向封皇后,眸中杀意凝固。 此刻,封皇后狼狈地倒在地上,不住地发出痛苦呻吟。 昭仁帝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大受震撼地跌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只是宫女出身……你、你为何要害她?” “当年太上皇看中的本是我姐姐,若非她只爱快意纵马江湖,不愿拘于深宫,这个位置怎会轮到我。” 封皇后眼角泪滴滑落,哭笑道:“珺儿不过是养心殿的掌灯宫女罢了……你却夸她聪慧伶俐,颇有几分我姐姐的模样,还主动临幸她,叫我如何不忌惮?” 是了,太上皇同意昭仁帝娶小封氏为妻,那是因为大封氏不愿嫁入皇家。 在昭仁帝和太上皇吵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她就先拍拍屁股跑路了,气的封左相跟她断绝了父女关系。 太上皇的确妥协了,但却是向现实无奈妥协,不得不退而求其次。 什么季淑妃、皇贵妃,给封皇后的威胁感都远不如萧壁城的生母,明明只是个掌灯宫女,昭仁帝却夸她像大封氏! 昭仁帝不敢置信,“就因为朕夸她一句,你就要了她的命?” 此刻他浑身发冷,看着封皇后的眼神再无半点温情与柔软,余下只有震怒、骇然与厌恶。 万万没想到,只因为他随口一句夸赞的话,竟然就害得一条鲜活的人命没了! 萧壁城脸色发青,目光冷厉地看向封皇后,语气犹如凝结了实质的冰霜。 “你害死了本王的生母,本王要你以命相偿!” 云苓眸色厌恶,“赔命都算便宜她了,就该让她到皇陵前去扫墓,一辈子赎罪忏悔。” 封皇后满脸泪痕,微乱的发髻透着几分狼狈,神态中带着几分癫色,漆黑无光的大眼令人背后发怵。 昭仁帝只觉得胸前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梗在心间阵阵闷痛,呼吸都有些喘不过气来,面色青白。 云苓神色微变,率先发现他的不对劲,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查看昭仁帝的情况。 “父皇张嘴,不要咬牙!” 她迅速伸出手在昭仁帝胸腹前几处穴位重重按压,不多时后者陡然猛吸了一口气,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气,宛如一条搁浅许久后被放入水中的鱼。 “父皇!” 萧壁城一惊,立刻吩咐冬青去喊福公公来,并通知太医院待命。 昭仁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艰难地道:“……传朕旨意,先将封氏关进宗祠,三日后朕亲自下令定罪……” 云苓见他状况仍旧不好,立刻又掏出腰封中的银针来,在他身上开始扎针。 昭仁帝陡然紧紧地抓住了萧壁城的衣袖,痛苦的面色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愧悔,艰难地开口说话。 “老三……是朕对不住你……这次定给你和你母亲……一个交代……” 萧壁城浑身微颤,压下心中复杂情绪,哑声道:“父皇,先保重您的身体要紧。” 此刻他分不清自己心中是恨多一些,还是怒多一些,亦或还有些无法抑制的埋怨。 但看到昭仁帝这幅不好的模样,他终是将所有情绪都平复了下来。 很快,冬青将殿外的福公公引了进来。 不多时昭仁帝便被送回了养心殿,封皇后也被带走关押进了宗祠中。 云苓在养心殿守了大半夜,确定昭仁帝的情况稳定下来后,才放心地收了针。 “父皇情况怎么样?” “饮食不均,缺乏锻炼。再加上常年久坐熬夜,积劳成疾,身体状况不太好,得好好静心养一阵子。” 饮食不均衡加上缺乏锻炼,昭仁帝这个年纪很容易高血压,继而引起心绞痛或者心肌梗塞之类的并发症。 萧壁城得知昭仁帝已经睡下后,才与云苓一同回往长宁宫。 今晚这样大的动静,只怕明日一早就要传遍整个皇宫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多事之秋。”云苓叹了一声,“他这把年纪,身子骨还不如太上皇健朗呢,以后得上点心了。” “父皇这些年来为大周殚精竭虑。”萧壁城轻声说了一句,又陷入沉默中。 昭仁帝尽管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却不可否认地算是个好皇帝,他接手太上皇打下来的那个江山满目疮痍。 虽然没有做出多么惊人的伟业,抛开贤王一事外,也没有捅出什么篓子来,脚步走的慢而稳,也实属不易。 但与此同时,他不可否认地忽略了后宫,作为一个父亲并不称职,甚至是失败的。 一路上萧壁城面色沉郁,等到了长宁宫偏殿,桌上已经凉透的饭菜还没撤下去。 冬青单手支在桌子上打瞌睡,听到动静惊醒后,赶忙揉了揉眼睛,“奴婢去把饭热一热。” 萧壁城摇头,“我没胃口。” 云苓吩咐道:“不用热了,让人把饭菜都撤下去吧,你们也早点歇息。” 待宫人都退下后,便忍不住握住了萧壁城的手。 她性子直,抿了抿唇问道:“该寻个时间去祭拜祭拜你母亲。” 说起来,这一年多一来,不论是清明还是上元,她从没见萧壁城去祭拜过他的生母。 萧壁城下意识地紧握她的手,没什么情绪地勾了勾唇角,语气听不出喜怒哀乐。 “母亲的忌日已经过了,恰在贤王宫变那一阵子,往年皇贵妃也从不让我去祭拜母亲,我一直都是偷偷去的。” 珺美人当年生子而亡以后,被追封为贵人,葬在皇陵一个偏僻的角落。 皇贵妃领养了他以后,自然是希望他与珺贵人再无瓜葛的,因此从不让他接触生母的事。 深宫二十多年过去,有关珺贵人的一切都化作云烟,仅给他留下了不可捉摸的只言片语。 第 402 章 赐死罪 云苓沉默了一瞬,轻声道:“回头我们去向太上皇求个恩典,把母妃的坟迁到皇陵中心。” 按照规矩,只有妃位及以上品级的后妃才能葬入皇陵中心,珺贵人的品级显然是不够的。 不过,若萧壁城会被立为太子,追封珺贵人是迟早的事。 只是从贵人到妃位的跨越比较大,但云苓觉得凭借昭仁帝的补偿和愧疚,这事应该有戏。 萧壁城目光逐渐坚毅,缓缓道:“我一定会的,不论是谁都阻拦不了。” “担心皇贵妃有微词?” 宫中规矩繁多,位分低的妃子若生下孩子,被报给位分高的妃子抚养是常有的事,被抱走的孩子甚至不能管生母叫母妃。 “便是她有意见,我也不会退让半步。” 云苓握住他的手用力了些许,“嗯,她现在已经做不了我们的主了。” 掌心传来柔软的触感和暖意,萧壁城沉郁的心情轻松了几许。 见云苓为也不自觉黯然低落的模样,他勾了勾唇角,“你瞧着比我还更神伤几分。” “我这不是心疼你,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摊上个爹也是靠不住的。” 云苓年幼时的成长环境较为畸形,有记忆以来不曾拥有过母爱这种东西。 从前,她也亲眼目睹过乌鸦反哺与舐犊情深,但无法与之产生共情,因为不曾感受过,所以也就没有向往和在乎。 但今非昔比,她换位思考了一下,虽然大宝二宝平时缠人的紧,但若有人从中作梗令她们母子分离,光是想想便觉得心口又慌又痛。 萧壁城失笑道:“其实较真的说,虽然皇贵妃的心里只有御之,但对我倒也谈不上苛刻恶毒。” 在燕王的腿出事以前,他们母子间的关系还算融洽客气。 自小在读书习武方面,皇贵妃一直对他很苛刻,虽然总把他做的好事算在燕王头上,但至少在这些方面对他的教导还算上心。 “你不能拿她跟皇后做比较,那样谁都是慈母了。” 云苓小声嘀咕了一句,但也没继续说皇贵妃的坏话。 毕竟比起封皇后来,皇贵妃脾气臭归臭,倒是从来没主动去坑害过其他皇子。 萧壁城叹了口气,神色平静地笑了笑,“我只是忽然心头有几分感慨,倘若没有皇贵妃的话,兴许我已经死了。” 起码他与皇贵妃之间,还是有过一阵短暂而真挚的母子之情的。 平心而论,燕王还未出世的那几年,他的存在的确抚慰了皇贵妃的丧子之痛。 而皇贵妃对他的呵护与疼爱,也一定程度上阻挡了封皇后对他下手的念头。 只可惜,非亲生的孩子到底比不上亲生的。 提起封皇后,云苓眼眸又沉了下来,“有关封皇后的处置,你是什么想法?” 萧壁城收起笑容,眼底凝起冰霜,神情复杂。 “我感觉很矛盾,一方面迫不及待的想她去死,以慰我母亲在天之灵,可就叫她这样轻松的死了,我又心有不甘。” “但你若要我做一个选择,我不希望她活着。” 云苓能理解他的复杂心情,刚才她也是同样的感受,“看看父皇如何做决定吧,希望他不会让我们失望。” 以封皇后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赐她死罪了,倘若昭仁帝仍旧顾念旧情,她不介意亲自动手。 毕竟想要悄无声息地杀掉一个人太轻松了。 * 昭仁帝又病了,福公公传旨下去,后三日都不上朝。 昨夜长宁宫的动静无可避免地传了出去,各宫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气氛格外沉重压抑。 尽管不上朝,萧壁城还是没有选择回靖王府,不等到处置封皇后的结果,他寝食难安。 云苓在宫中陪伴了他两日,期间将五皇子的所作所为都告知了梓桃,让她自行私下与五皇子见面谈一谈。 第三日的清晨,福公公来传话。 “太上皇传唤二位去正殿说话。” 萧壁城神色一紧,打起精神正了正衣冠,与云苓一同来到了长宁宫正殿。 殿中烟雾缭绕,屏风后面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气声,看见二人后,太上皇敲了敲烟杆。 “都坐吧。” 云苓扫了眼太上皇,小老头儿无精打采的,看来这两日过的也不舒心。 “昨日你向孤提出的要求,孤转达给了你父皇,他答应下了。”太上皇勉强支起身子,看向萧壁城,“不日后小九会正式写下诏书,册封你为大周太子。” “等册封大典过后,他答应把追封你的生母为妃,将她的坟迁到皇陵中心去。孤想着既然都要追封了,四妃之位空着也是空着,便追封为贤妃吧。” 四妃的品级更在普通妃子之上,这不仅是对珺贵人的补偿,也是为萧壁城考虑,等日后他做了太子,生母的身份就能上得了台面。 是以太上皇提出来后,昭仁帝没有异议,很快便答应了。 萧壁城面色松了松,语气有一丝急切,“多谢皇祖父,敢问册封大典何时举行?” 他倒不是盼着做太子,而是想赶紧把追封珺贵人的事情办了。 “三个月后,待燕王回京之时便会举行册封大典,这些日子你们也私下规整规整,最好入主东宫的准备。” 萧壁城点了点头,又沉声问道:“父皇打算如何处置皇后?” 昭仁帝之前曾决定废后,而被废黜的皇后无外乎会有三种下场,要么被幽禁在某处,要么便是打入冷宫中修行,要么就是被赐死。 太上皇目光幽幽地看着他们,沉沉道:“小九已经做好了决定,今晚便会下一道旨意,让那毒妇自行了断。” 云苓紧绷的脸色也有所缓和,这次昭仁帝终于没有令他们失望。 萧壁城悬起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目光却逐渐转冷。 “我要亲眼看着她伏罪。” *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四月初竟也还冷如深秋。 一个少女犹犹豫豫地行至御书房门前,正欲鼓起勇气敲门,里面传来昭仁帝的阵阵咳嗽声,还有福公公的低语。 “陛下,您要保重龙体。” “赐死皇后的事,暂且瞒住消息,不要告诉老大……” “奴才明白。” 不经意间听到对话,六公主陡然面色大变,惊愕地呆在原地。 好端端的,父皇怎么突然要赐死母后? 【作者君:第二章稍晚,皇后很快领便当了】 第 403 章 我不会替她求情 宫变之事后,封皇后本得了恩准,能够暂时在凤栖宫中修养几个月。 这才过去大半个月,昭仁帝忽然有一道指令把封皇后送回了宗祠中,谁也不许去见。 六公主心里又着急又疑惑,不知母后又做错了什么事,惹得昭仁帝如此动怒。 她早就想来问个清楚了,可这两天昭仁帝一直对她的来访拒而不见,今日是她来御书房的第三天,却没想到偶然听见了如此惊闻。 “……赐死……母后?” 六公主心下一阵慌乱恐惧,但没有向往日那般直头直脑地冲到御书房中去。 皇后被禁足宗祠中后,昭仁帝便把她交给了太后管教。太后喜欢吃斋念佛,平日每个月一半时间待在宫里,一半时间待在寒山寺中。 如此这般被教诲了半年,六公主的脾性已经有了较大转变。 封家受到一连串打击,亲哥哥瑞王深陷泥潭中,昭仁帝也不再如往日那般无条件地纵容她,六公主没了往日嚣张的气焰,渐渐懂得了收敛与审时度势。 但这消息太过骇人,六公主深吸一口气,咬牙硬着头皮朝宗祠跑去。 她走的慌乱而急,腰间一块玉佩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仍旧毫无察觉。 福公公推开御书房的门,只见地上是一块宝石禁步,面色微微一变。 他叫来刚才被遣散的侍卫,“刚才有谁来过御书房?” “回福公公,方才六公主来过,前脚刚走。” 福公公紧紧拧起眉头,拿着禁步回到了御书房,将门紧紧掩上。 * 另一头,六公主悄悄避开了宫人,又翻过一道矮墙潜入宗祠,隔着几丝缝隙的纸窗找到了封皇后。 “母后……母后!” 封皇后面色空洞地坐在蒲团上,听到这熟悉的呼唤声后,眼神方才有了一丝丝聚焦。 “蓉儿?你怎么偷溜进来了……” 六公主面色焦急,压低了声音急问道:“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父皇为什么和福公公说要赐您死罪?” 听到这消息,封皇后面色大变,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陛下要赐我死罪?” 被关在宗祠这两日,她渐渐心灰意冷,自知逃不过被废黜的下场。 但原以为凭借着与昭仁帝多年的夫妻情谊,对方怎么也会留她一条命在,却没想到竟要赐死她! “是蓉儿刚才在御书房门前听到的,母后您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封皇后如坠冰窖,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浑身轻轻颤抖起来,心里无可抑制的生出恐惧之意。 “快……快!蓉儿别问那么多了,快去找你的大哥来,只有他能救得了母后了!快去!” 六公主也吓得白的脸,顾不得追问原因,见封皇后前所未有的慌张模样,只得赶紧乘坐马车出了皇宫。 瑞王府内冷清沉寂,瑞王独自坐在庭院的石桌前,怔怔地看着桌上的话本发愣。 往日里反复拜读也不觉得乏味的书本,如今却连一行字都看不进去。 少了身旁一起欢声笑语的人,那古树下的秋千也显得孤寂寥落。 沉寂的空气很快被六公主的来访打破,“大哥,不好了不好了!你快进宫救救母后吧,我听父皇对福公公说要赐母后死罪!” 院落里想起六公主惊慌的声音,瑞王面色一惊。 “发生什么事了,怎会如此?” 六公主急的快要哭出来,连忙摇头,“蓉儿也不知道,总之你快进宫看看吧!” 瑞王陡然从颓唐中清醒过来,煞白着一张大病未愈的脸,慌慌张张地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不多时终于抵达了皇宫,已是晚膳后的傍晚,兄妹二人直奔御书房和养心殿,却都扑了个空。 养心殿的当值宫女忙道:“回瑞王殿下与六公主,陛下似是去了宗祠。” 兄妹二人倒吸一口冷气,慌忙地想要闯入宗祠,却在半路上被一道熟悉的身影拦住。 “你们不能过去。” 六公主一怔,“三、三皇嫂……” 瑞王面色微变,急道:“三弟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让我进去,父皇她要赐死母后!” 云苓似是在此静候已久,闻言侧身面色沉静地看着他们。 “我说了,你们不能过去,皇后必须死。” 下午福公公曾来传信,说六公主去过御书房,随后又查到她出宫后直奔瑞王府去了。 那会儿她们就猜到,六公主大概知道了什么,又要做什么。但是这个节骨眼上,绝不允许任何人阻拦封皇后被赐死。 以萧壁城的身份,他不太适合在这个时候与瑞王见面,云苓决定替他来做这个“恶人”。 “现在是封皇后临行前最后一顿晚膳,你们就不要去打搅了。” 六公主闻言,顿时慌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地看着瑞王。 瑞王面色煞白无比,却没有向往日那样不顾一切地歇斯底里,他压下心底的急迫,极力镇定开口询问云苓。 “三弟妹……求求你能不能告诉我,母后到底犯了什么事,让父皇要赐他死罪?” 云苓见他隐忍的模样,微微挑了挑眉,神色略微舒缓几分。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瑞王,缓缓道:“封皇后谋害皇嗣与后宫妃子,她亲口承认,加上罪证确凿,故父皇要赐她死罪。” 云苓没有任何隐瞒,沉声将封皇后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都如实到处。 六公主听完这一切,只感觉头晕目眩,脚一软倒在地上。 “天哪……天哪……!” 瑞王如遭晴天霹雳,浑身僵硬无比,良久后艰难地问道:“……老三……老三的生母是……母后害死的?” “珺贵人生产那日,皇后瞒下了她难产的消息,不允许稳婆为她接生,想要活生生憋死尚未出世的孩子,让她一尸两命。” 云苓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冷而无波,“所以皇后必须死,她罪有应得,你们不用试图妄想替她求情。” 瑞王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滚烫的泪水滑落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母后会做这样的事啊? 那个从小教导他礼义廉耻,告诉他要宽以待人、仁民爱物的人,不正是她吗? 瑞王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破碎崩塌,眩晕的头脑眼前发黑,他强撑着保持清醒,更咽着艰难地颤声开口。 “……天理昭昭不可诬,莫将奸恶作良图。” 他以前在书上读到过这句话,但直到那次在天字牢中的经历,才让他真正明白其中之意。 瑞王红着眼,深深地看向云苓,“三弟妹……我不会替她求情,只求你能不能网开一面……让我最后再见她一眼?” 【作者君:瑞王大傻子也开始慢慢成长啦~】 第 404 章 封皇后之死 云苓一言未发,认真地打量了瑞王一会儿。 好些日子不见,瑞王瘦的都脱型了,浑身气质也有了些许转变。 他的眼神不像昔日那般澄澈发亮,眸子里似是沉淀了些什么,如今倒显得沉稳不少。 云苓一直没有松口答应,瑞王也没有躁怒冲动,只是用含着急切和祈求的眼神看着她。 最终,她淡声开口道:“随我来吧。” 瑞王松了口气,冲她牵强地笑了笑,眼底却没有丝毫喜色,反而更凝重了些许。 “谢谢你,三弟妹。” 他伸手扶起坐在地上神色呆傻的六公主,用力牵着妹妹颤抖不安的手,沉默地跟在云苓身后。 一步步沉重无比,腿上仿若绑了千斤重的石头。 颜色暗沉的皇家宗祠内,气氛肃穆庄重,室内檀香缕缕,金色的佛像威严冷酷。 福公公面色沉静地道:“请娘娘赶快用膳吧,时辰快要到了。” 封皇后的面前摆着一个颜色黑沉的木质书案,上面摆着色香味俱全的五道菜。 鱼,肉,羹,外加两素,这是大周死刑犯临死前断头饭的标准规格。 封皇后痴痴地笑着,神情有几分癫色,“当真没想到,你我垂髫之年相识,十余年青梅竹马的情谊,二十多年朝夕相伴的夫妻情分,有朝一日竟要置我于死地……” 昭仁帝眼底闪过一抹痛色,但看着一旁脸色霜寒无波的萧壁城,终是强压下了心底那丝不忍和煎熬纠葛。 “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封皇后坐在蒲团上止不住地抽泣,福公公瞥了眼佛像前的三炷香,这会儿已经彻底燃尽。 他心底长叹了口气,转而呈上了一道木质托盘来。 “时辰已到,请娘娘自己选吧。” 木质托盘上赫然放着自裁三件套,鸩酒、匕首与白绫,后宫里每个被赐死的妃子在临死前,都可以自行选择断绝方式。 鸩酒的的毒发过程绵长痛苦,白绫可留全尸,却是最痛苦的自裁方式,匕首干净利落,但却体面不足。 封皇后看着面前的三样催命符,神情微微一变,身子颤了颤,心底止不住地慌乱起来。 天昱和蓉儿为何还不来救她? 萧壁城见她白着脸迟迟不肯做决断,缓缓沉声道:“还请福公公代为抉择,莫误了上路的吉时。” 福公公闻言点点头,将托盘放在木质书案上,端起鸠酒递给封皇后。 “娘娘,请。” “励哥!你当真如此无情吗?” 昭仁帝复杂地背过身去,沉默以对。 封皇后僵硬的表情开始破碎,迟迟等不到瑞王和六公主的救援,她目露绝望之色,心灰意冷。 “呵……哈哈……那女人在九泉之下一定很得意,我苦心筹谋了半辈子,终究还是折在她所生的孩子手上!” 她神色癫狂地大笑起来,隐忍已久的害怕、愤怒、不甘与怨恨尽数显露在脸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福公公看着封皇后狰狞扭曲的模样,只觉得心惊肉跳,隐隐有不妙的预感。 下一刻,不待他所有反应,封皇后已经骤然拿起锋利的匕首,跌跌撞撞地朝萧壁城冲去。 “殿下小心!” “三弟!” “母后……” 数道惊慌的声音响起,萧壁城目光冷然,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冰冷地看着封皇后面色狰狞地冲过来。 可不待他出手制住封皇后,有道月白色的身影似光一般闪过,直直拦住了封皇后的去路。 六公主吓得尖叫一声,“啊——!” 掌心的剧痛传来,瑞王闷哼了一声,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愈发苍白,手上的力道却没松开半分。 看清楚眼前的人,萧壁城一怔,神色微动,“……大哥?” 惊变突生,昭仁帝刚转过身来,便见瑞王右手按着封皇后的肩膀,左手死死地握着锋利的匕首。 殷红的鲜血滑落下来,很快染红了他月白色的长衫,留下点点红梅。 封皇后吓了一跳,又惊又喜地痛哭起来,说话语无伦次。 “天昱!你是来救母后的吗?我的好孩子,你终于来了……快救救母后,母后不想死……” 瑞王只觉得心脏不住地抽痛起来,闭着眼沉痛地吼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执迷不悟!” 来的一路上,他都死死压抑着想要冲进去求情的冲动,而这份冲动在踏入屋内的一刻瞬间被击垮打碎。 回想起刚才那一幕,瑞王只觉得浑身发冷。 “我不会替你求情……我不会……”他流下两行热泪,泣不成声地更咽道,“你心如蛇蝎,恶贯满盈……所做之事天人共怒……如今自食恶果!” 封皇后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天昱,你在说什么?我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 “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权利!”瑞王双目赤红,仿佛泪水都要凝结出血珠,“你从来不会在乎我到底想要什么,只想逼我成为你想要的模样,然后作为你争权夺利的傀儡和资本!” “为了一己私欲,你残害了多少人?你害苦了二弟三弟还有五弟,宫变之日城中死去了那么多人,一切的源头就在于你!” “你做的事天理难容,罪该当诛!”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当初萧壁城对他描绘的突厥之凶恶,与边境百姓的悲惨。 她是他的生母,他自当敬她爱她,但不能否认和抹去她犯下的一切罪恶! 封皇后大受震撼地看着他,癫狂痴笑起来,咬牙切齿地道:“好……很好!本宫真是白费苦心一场,养了条白眼狼!” 见此状,云苓和萧壁城目光复杂地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她用精神力探查到了封皇后此时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不似正常人,显然精神已经有些问题了。 封皇后语无伦次地疯狂咒骂着,漆黑无神的眼睛嵌在消瘦的脸颊上,宛如恶鬼一般渗人恐怖。 六公主吓得浑身不住发抖,“哥哥!” 只见封皇后再次发疯一样挥舞起匕首,但还未碰到人,便已被萧壁城折断手腕,重重的按在地上。 “啊——!” 封皇后痛的惨叫一声,趴在地上不停地咒骂挣扎,瑞王面色发白地退后两步,刚才那匕首险些就刺入了他的眼中。 昭仁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沉痛,怒声喝道:“福德,把毒酒给她灌下去!” 福公公立马上前照做,与萧壁城一同按着封皇后,将鸩酒尽数倒进了她口中。 封皇后渐渐失去挣扎的力气,开始捂着肚子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起来。 云苓目光冷然地看着封皇后,旧时的鸩酒毒性不够强烈,这会儿倒是好好折磨了这蛇蝎一番,勉强出了口恶气。 封皇后被折磨得不轻,直到半柱香以后才终于彻底没了动静。 第 405 章 册封太子 殿中一阵寂静,昭仁帝亲眼看着封皇后没了气息,身躯摇摇欲坠。 亲自赐死结发妻子,他的痛苦也不必任何人少。 福公公连忙扶住他,担忧地道:“陛下……” “朕没事,让内务府过来,把人带出宫安葬了吧。”昭仁帝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目光疲惫地看着殿中,“把六公主送回太后身边,看紧了不许她再到处乱跑,顺便叫御医来给瑞王包扎一下伤口。” “扶朕回养心殿吧,朕累了……” 福公公一言不发,面有戚色地扶着背影佝偻的昭仁帝,一步步缓缓走出了宗祠。 “呜呜……母后……” 六公主坐在地上捂着嘴,眼泪啪塔啪塔掉下来,也不敢放大了声音哭,突如其来的一切对十六岁的少女而言冲击太大。 很快便有老嬷嬷走进来,将六公主带回了太后身边。 瑞王怅然若失地看着封皇后的尸体被内务府的人带走,面色沉痛。 昭仁帝让人把她带出宫外安葬,显然不日便会补一道诏令废除她的后位,这样的罪妃与庶人无异,是不能葬在皇陵中的。 云苓看他呆愣地站在那里,忍不住上前道:“你若将来还想提笔写字,就别站在这儿发愣了,赶紧跟我回偏殿处理伤口吧。” 瑞王是左撇子,他刚才空手接白刃时用的也是左手,伤口目测很深,若不及时处理可能会影响他以后的使用。 听了她的话,瑞王这才回过神来,局促不安地看了萧壁城一眼,眼神隐隐带着几分愧疚。 他素来是个老好人,与几个弟弟的关系处的都还不错。 可如今得知封皇后曾害死了萧壁城的生母,他一时不知道兄弟二人间该如何相处…… 萧壁城没有表露想象中的厌恶和敌意,只是神情淡淡地道:“宫里的御医比不上苓儿的医术,大哥去偏殿处理伤势吧。” 他还愿意喊他大哥,瑞王身形微微一颤,鼻尖发酸。 回到殿内,云苓第一时间替他消了毒,又抹上了特制改良的雪参玉露。 “十日之内不要沾水和拿重物,明日我让陆七给你送几瓶药到府上,早中晚各抹一次。” 这还是云苓头一回如此和颜悦色地对待他,瑞王神色尴尬,反倒有些坐立不安。 他讷讷地道:“都、都记住了……多谢三弟妹。” 这幅样子倒是有了几分昔日的熟悉,云苓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天色已晚,没事儿了就回去吧,还是说你想在宫里留宿一夜?” 瑞王忙摇头,“不用了,我还有别的事……” 云苓颔首,“那我就不送你了。” 瑞王点点头,拖着沉重的背影离开,走至偏殿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神情欲言又止。 云苓也不催促询问,静待着他开口。 瑞王踌躇了几下,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三弟妹,你知道婵儿近来去哪儿了吗?我去镇国公府找她,管家说她不在府内。” “小婵不在京中,容湛送她去城外的庄子上散心养胎了。” 瑞王缓缓点头,沉默了一瞬,又忍不住道:“我手上寻了些安胎的良药,还有些旁的东西,能不能劳烦三弟妹替我送到她手中?别提我的名字就好。” 那都是他这些日子以来四处搜集的,除了药材以外,还有很多容婵以前想看,却一直找不到的话本续集。 但如果让容婵知道是他送的,一定不会愿意收下。 云苓顿了顿,再度颔首答应了下来,“那我让陆七给你送药的时候,你把东西交给他便是。” “多谢三弟妹。” 瑞王再度拱手道了一声谢,方才离开。 殿外的夜风吹来,让人浑身发冷,如今已有两个重要的女人离自己而去,瑞王心头生出无边无际的悲哀与孤寂。 心头挂念着六公主,瑞王抬脚朝太后宫中走去,却得知太后已经将六公主哄睡下了。 他心底略略放松些许,这才独自一人回了瑞王府,却也不睡觉,在书房披着外衫挑灯夜读。 吏部老尚书今日送了好些重要的札记来,他还没顾得上看完。 如今之际心头空落落的,只想立刻埋头到书本中去,麻木心头的纷扰与悲痛。 瑞王走后,长宁宫偏殿也安静了下来。 沉郁了几日,如今萧壁城总算心头一松,呼吸均匀地沉沉地睡了过去。 借着淡淡的月光,云苓细细端详着他的脸,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描绘了一番他的眉眼。 那睡梦中微蹙打结的眉头,如今终于缓缓舒展开来,悄悄在他眉间落下一吻,云苓靠在他胸膛处闭上眼睛。 萧壁城眉梢微微一动,没有睁开眼睛,却将她抱紧了几分。 * 翌日,清晨时分下了一道绵绵的春雨,很快便停歇下来。 初阳的暖煦透过雕花窗,轻柔地洒在庭院初绽的春花上,露水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 今日恢复上朝,金銮殿前的路上陆陆续续出现往来的大臣与官员。 昭仁帝身体仍旧未痊愈,此番上朝却命福公公连续颁发了数道诏令。 其一,封皇后祸乱宫闱,残害后妃与皇嗣,特废黜其皇后之位,并赐毒酒一杯谢罪。 其二,皇贵妃教子无方,且于后宫斗争之中知情不报,包庇罪人隐瞒其恶行,即日起降位为李贵妃。 其三,良妃管教下人不力,有失仪德,罚禁足三月,禁足期间收回一半执掌凤印之权,转交由丽嫔辅佐李贵妃管理后宫事物。 其四,特封五皇子萧元墨为墨王,赐朱雀大街府邸一座。 随后,福公公看着被一连串消息惊呆的众臣,拿出了最后一道诏书,神色肃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自朕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皇三子萧壁城,德才兼备,战功赫赫,救国于危难,乃天意所属……” “三月后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朕疾患固久,思一日万机不可久旷,兹命皇太子分理庶政,抚军监国……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话音落下,金銮殿沉寂了一瞬,立刻如同沸腾的油锅里进了水。 第 406 章 梓桃的抉择 太子之位空悬已久,多年来朝中各党派各有所思,但萧壁城一直是呼声最高的那个。 虽因眼疾沉寂了两年,但他恢复双目后势如破竹,又在宫变之时守卫皇城于危难之际,可谓是天下百姓众心所望。 册立萧壁城为太子,朝廷众臣没有意见,赐五皇子封王开府,他们也不意外。 但对于封皇后和皇贵妃那突如其来的处罚,金銮殿众人惊愕地炸开了锅。 “这……陛下怎么突然要废黜皇后,还赐下死罪?” “你难道还不知道么?听闻废皇子当年从高阁坠落痴傻,这里面有皇后的手笔呢,如今怕是在清算前尘旧案。” “可陛下不是要勒令皇后去宗祠禁闭么,怎么突然……” 众臣心中震惊疑惑,整个朝廷都知道昭仁帝与皇后青梅竹马,情谊非同寻常,便是要清算前尘旧案,也算不可能废杀之。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封左相,却见后者沉默地站着一动不动,虽面容微白,却神色平静,显然早已得知了昭仁帝的旨意和其中缘由。 李右相就没那么淡定了,他眸带惊色地急声问道:“老臣敢问陛下,皇贵妃娘娘犯了什么错,让您要降位严惩之?” 昭仁帝目光沧桑地招了招手,“福德,扶朕回养心殿,让御史大夫上前宣告众卿吧。” 福公公赶忙上前,心疼地扶起了昭仁帝,他走后朝臣面面相觑,御史大夫面色沉重地抱着簿子上前。 御史大夫,地位仅次于丞相,负责督察百官,主管弹劾、纠察官员等事宜。 在他的宣读下,封皇后过往做所的一切很快被宣告于众,皇贵妃也没能逃掉口诛笔伐。 金銮殿中的抽气声此起彼伏,直到许久后,众臣才终于散去。 未央宫中,皇贵妃很快就接到了降位的诏书。 福公公宣读完旨意,好心叮嘱了几句,“老奴也算看着李贵妃娘娘长大的,今日便厚着老脸斗胆多说几句。靖王殿下今非昔比,您平日里多少收一收脾性,莫坏了他与燕王殿下的兄弟情谊,否则对燕王殿下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李贵妃再怎么说也是萧壁城名义上的母妃,往后只要她安分守己,不想些有的没的胡乱生事,光凭这份抚育之恩与燕王靖王二人的情谊,就能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臣妾接旨,谢主隆恩。” 李贵妃神色复杂,一改平日里的张扬,垂下来高贵的头颅跪下接旨。 只要今后对靖王夫妇忍让三分,燕王就能拥有一个强大且坚不可摧的靠山。 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心里免不了憋着一股闷气,却又无可奈何。 福公公走后,禾月姑姑面带戚色道:“陛下竟降了您的位,待日后珺贵人追封贤妃,岂不是要与您平起平坐?” 虽然贤妃比贵妃稍低一级,可珺贵人是靖王的生母,昭仁帝这一降一升,摆明了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今后二妃的地位是同等的。 在禾月姑姑看来,养育之恩大于天,靖王能有今日全凭李贵妃的款待和养育。 可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仅没来慰问两句,还去皇陵祭拜珺贵人了,清晨她便看见宫道上浩浩荡荡一群人,托盘上全是各类祭品。 “陛下欲为他扫除障碍,连封善月都赐死了,降我的位又算得了什么呢。”李贵妃幽幽叹了口气,“好在当初没有同那丫头闹的太绝,否则……” 禾月姑姑不说话了,心里也有几分庆幸和后怕。 * 云苓一大早陪着萧壁城去皇陵祭拜了珺贵人,直到下午才回宫。 昭仁帝特地放了萧壁城半个月长假,让他在家中休息一阵调养心情,顺便筹备三个月后搬入东宫的事。 得知二人要回府,临别前太上皇又拉着他们唠叨了几句。 “如今封家风光不再,只怕李家又要冒头咯!孤寻思着李家定想送个女儿来,今后的事你们夫妻二人自个儿看着办吧,孤一个老头子是没精力继续掺合了。” 他年龄大了,又退位已久,有些事实在是不好继续插手了。 他与昭仁帝可以允许萧壁城不纳侧妃,但文武百官不会同意的,今后就要夫妻二人自个儿去面对了。 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降了李韶仪的位份,再帮忙敲打一番李家。 萧壁城神色微缓,“我不会让苓儿受委屈。” 这辈子,他铁了心只会娶云苓一个。 云苓拍了拍太上皇干瘦皱巴的手,“您就安安心心养老吧,不用操心儿孙的事情,乖乖在长宁宫里头待着,没事儿吃完饭多溜达几圈对身体好,别老跟猪一样搁床上躺着!等三个月后我搬到宫里来住,就能时常陪着您了!” 这阵子以来太上皇也不轻松,云苓只盼他今后能够舒心养老,不用再为任何事操劳。 太上皇心底很受用,面上却撅起了嘴,“你骂孤是猪,是不是嫌孤老了不中用了?” “哪有,您英明神武风采不减当年,一把年纪还能将鸟铳用的出神入化,世间再挑不出第二个人来了,简直是全大周最靓的老头儿!” 太上皇美滋滋地乐起来,这才被哄的笑开了花。 不同于昭仁帝的苦痛,解决了封皇后这个“祸害”,他只觉得心中多年来的郁气烟消云散,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娶妻不贤祸三代,今后萧家一定会越来越好。 太上皇心情好起来,也不再整天闷在宫里,撺掇着侍卫和宫人陪他扛着鸟铳去春猎。 “若皇帝为朝堂上的事情求见孤,以后一并都拒了!” 他这把老骨头劳作辛苦了一辈子,是该享几日清福了。 云苓拜别了太上皇,出宫前让冬青叫来了梓桃。 “你跟元墨谈的怎么样了?” 梓桃神色犹豫,最终仍是摇了摇头,“我回绝了五殿下。” 云苓身形微顿,神色温和地问她,“还在顾虑良妃娘娘?” 梓桃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他所立下的誓言和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我无法确定他是否只是一时冲动。” “若良妃娘娘迟迟不肯接受我,他每日陷在无休止境的争吵中,何尝又不是对三个人的折磨。不瞒王妃说,我心悦五殿下至深,不忍见他两厢为难。” “何况……五殿下情浓之时或许会护着我,可谁也不知道他这份情意能维持多久,三年还是五年?这样下去,他早晚会有厌倦的一天,届时再浓的情意也会消磨殆尽。” “王妃,我难以承受那样的结局……” 梓桃清醒的笑容中带着苦涩,最终的抉择现实而残酷。 云苓只能暗叹一声可惜,轻轻摇了摇头,“良妃早晚会有后悔的一天。” 第 407 章 乔大人不容易 梓桃微微一笑,“王妃太看得起我了。” 云苓看着她,心里还是忍不住为五皇子感到可惜。 明明都豁出去到那种地步了,脸也丢尽了,媳妇儿还是没捞着,怎一个惨字了得。 但梓桃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云苓便没有再强求,“你可要随我回府?” 梓桃摇摇头,“我之前与五殿下约定过,要在他身边服侍半年,如今还差三个多月,我答应了他会遵守承诺。” 这是五皇子如今唯一的请求了,她终是心软没有拒绝。 “好,那我这次回府就不带你了。” 梓桃又忙道:“我还有一事相求,王妃可记得霜梨?” 云苓眉头微动,记得正是那个大宫女私下给六皇子报信,才在良妃手下解救了梓桃。 “霜梨本是景仁宫的大宫女,平日里对我多有照顾,她上次为了救我去给六皇子通风报信,被良妃娘娘得知,与暖杏一同被贬到浣衣局去了。五殿下马上要出宫立府,可他犹豫着不想带霜梨走,还请王妃出手救救霜梨。” 云苓颔首,很快便应下了,“这简单,我去向良妃娘娘讨要一番,正好我现在身边缺人手。” 以目前的境况来讲,良妃不会不卖她这个人情。 去见良妃前,云苓先找了一趟五皇子。 五皇子得知她的来意,大松了口气,“我原本也想把霜梨托付给三皇嫂,可我听说三哥也不喜欢府里有太多侍女,便迟迟没提这事……” 其实他并非不想救霜梨,而是这会儿也正为难着。 霜梨虽然是景仁宫的大宫女,但却是良妃赐下来的,他一直没有把对方收为通房,所以霜梨还是良妃的人,处置权也在于良妃。 母子二人这会儿正闹着别扭,五皇子一时难以开口。 他私心不想王府里有太多女人,不然他浑身难受,心里瘆得慌。 可把霜梨扔在宫里也不叫事儿,浣衣局的日子可艰苦的很。 五皇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若三皇嫂愿意要霜梨,那真是太好了,那丫头踏实懂事,做事也非常妥当靠谱,能堪重用。” 霜梨的掌事能力很出色,要不是种种特殊原因,他还真有些舍不得把人让给云苓。 云苓微微颔首,“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另外梓桃的事……” “我知晓她的顾虑,但我不会放弃的。”五皇子轻叹一声,目光坚定,“总有一天,桃儿会知道我并非一时冲动。” 云苓见他们二人都情绪稳定,各有坚持,便也放下心来,不再多言。 萧壁城说过,感情这种事情要看缘份,不能强求,顺其自然便好。 云苓后脚去了一趟良妃的宫里,萧壁城现在身份今非昔比,良妃自然没有道理对她冷脸。 便是在禁足中也扬起一张笑脸,热情的招待了一番,听她讨要霜梨后立马便同意了。 萧壁城在宫门口的马车中等了许久,见云苓磨叽了半天,梓桃没带走,却领回来一个面生的宫女,神情有些紧绷。 待云苓上了马车,他赶紧问道:“那宫女是谁?” 云苓解释了一番缘由,随后道:“放心吧,元墨说她老实的很,跟暖杏和秋霜都不是一路的。” 她心底有些好笑,怎么还整出心理阴影来了? 萧壁城松了口气,“老实就好。” 不是他自恋,他是真觉得自己长的怪好看的,现在册立太子的诏书又下来了,不得不防。 光是刚才他在这儿等云苓的时候,就有好几个路过的大臣跑来问候搭讪,除了恭喜他以外,还话里话外的暗示问他有没有兴趣纳小。 他黑着脸应付了半天,就差张口骂一句“滚”了。 “不止老实,人也聪明,沉稳通透的很,就是有几分老成……让我莫名想到乔大人。” 这是刚才云苓与霜梨接触过后的感受。 那姑娘很聪明,但没什么心机弯绕,说话得体沉稳,却又不失几分直率,是她喜欢的性子。 萧壁城挑眉,“有那么夸张?她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乔烨可都二十八了。” 云苓美眸微惊,“啥?乔大人才二十八岁啊,我还以为他三十多了呢。”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乔烨过往的经历有些坎坷,性子难免老成。” 云苓好奇地问他,“乔大人经历过什么?” “乔烨是鳏夫。” “鳏夫?” 云苓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说起来她好像从没听闻府内下人提起过乔烨的家事。 萧壁城解释道:“早些年他有个指腹为婚的妻子,但当时边关战事紧急,他过完新婚之夜就上战场了。等到两年后归家才知道,他走后不久妻子便诊出有孕,后来难产去世,只留下一个生有六指的畸形儿,也因此受尽了旁人白眼。” “他那个幼儿今年不过四岁,平日里托付给家中老父老母照料着,但因克妻和不详的名声,到现在也没能讨上续弦。” 云苓怔了怔,唏嘘道:“乔大人从没提起过,我竟不知还有这样的事……” 乔烨为人沉稳,平日里话不多,但做事却极为妥当,往日云苓料理不了的庶务全是由他亲自经手的。 她想了想道:“回头咱们得帮帮他,可不能让他孤寡一辈子。” 萧壁城无奈地笑了笑,“我何尝不想帮他,也曾私下托人帮他相看过不少女子,但一是没能成事。唯一成事的那次,女方还是个骗子,坑走了本王三十多两白银……” 提起往事萧壁城就心痛,那可是三十两银子啊! 他一个月的零花钱呢! “自从那次被骗以后,乔烨就再也不让人帮他相看女子了。” 云苓又是一阵唏嘘,乔大人不容易啊。 两人一路聊着回了靖王府,云苓顺手把霜梨扔给了乔烨。 “乔大人,这是霜梨,原来是景仁宫的掌事大宫女,今后便是我们的人了。你去为她安排一间房,带她熟悉一下府内,今后让她协助你处理庶务。” 偌大一个景仁宫霜梨都管理的仅仅有条,以后乔烨算是能轻松些了。 乔烨应下后温和地笑了笑,领着霜梨走了。 揽清院中,留情和顾长生等候依旧。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昭仁帝的几道谕旨已经穿了出去,这场大动荡也从皇宫蔓延到了整个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留情目光复杂地看着萧壁城,傍晚的烛光下,他面色黑黢黢的,看着很是沉郁。 她不由得同情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气沉痛。 “兄弟,要坚强,你得像个男人一样振作起来!” 萧壁城一懵,这什么跟什么,他怎么突然就不像个男人了? 第 408 章 好吃就多吃点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留情,“苓儿师姐何出此言?” “嗯?你不是在为珺贵人的事悲伤沉痛么?” 萧壁城哑然失笑,“伤痛是有的,不过如今大仇得报,罪魁祸首已经伏诛,可慰藉我母亲在天之灵,我自然也不能沉湎在过去中颓唐不起。” 留情认可地点点头,三妹夫比她想象中的坚强。 “那我就放心了,刚才看你的脸色好黑好黑,像锅底一样,还以为你受了打击一蹶不振呢。” “……可能是天色太晚的缘故,你看错了。” “确实,说起来三妹夫你有点黑啊,这灯笼太暗,我都快看不清你的脸了。” 萧壁城面色一僵,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情又郁结起来了。 留情无所察觉,语重心长地道:“不过这会儿你的脸色看起来真的挺差的,有什么想法千万别憋在心里,不要自个儿硬撑,我们都是你温暖的心灵港湾。” “……多谢关怀。” 他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云苓憋着笑,体贴地给他找借口,“他没事儿,就是肚子饿了看着脸色差劲,冬青快去叫厨房弄点吃的来!” 他们今日去祭拜珺贵人花了大半天时间,出宫的时候又错过了晚膳,这会儿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顾长生闻言笑道:“正好我今日和留情做了些炸鸡,这会儿还温热着呢,月隐快去端来吧。” 月隐僵了一下,真的要把那玩意儿端给靖王妃夫妇吃么? “情哥跟你一起做的?真难得啊,情哥从来不喜欢下厨。” 嘴上说对摄政王没感觉,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留情开口解释,“你不在家我闲得慌,老王邀我探讨厨艺我就答应了,打发打发时间。” 她的确是不喜欢进厨房的,奈何那日顾长生笑容温柔地提起此事时,她被对方的美色给晃花了眼,话没听清就点头答应了。 萧壁城很是给面子,期待地笑道:“既然是顾兄亲自下厨,那一定要尝尝看了。” 月隐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默默转身去端盘子了。 很快,一大盘金黄土黄与黑黄之色交错堆叠的不明物体被端了上来。 萧壁城惊了,指着那圆球砌成的小山问道:“这是炸鸡?” 要不是那玩意儿的确散发着肉的焦香气息,他还以为月隐端上来了一盘固体屎粑粑。 顾长生温和地道:“卖相虽差了点,可府中上下的人尝过后都说味道好。” 他微微一笑,颇有几分期待地主动给他们二人递了筷子。 云苓扫了一眼,勉强辨认出里面除了奇形怪状的炸鸡腿以外,还有不少薯条。 “情哥觉得味道怎么样?” 留情认真地回答,“自然没法跟你的手艺比较,但入口是没问题的。” 云苓听到这话就暗叫不好,情哥对于食物的评价一向只有两种,能入口和好吃。 对她来讲,习惯了野外艰苦的作战环境,便是冷硬成石块的馒头和活生生的虫子,都属于能入口的范畴。 萧壁城松了口气,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以为留情是在谦虚,加上肚子实在饿了,便利落地夹起一个疑似鸡腿的金黄物体。 云苓来不及阻止,便见萧壁城变了脸色。 顾长生期待地看着他,眸底有着星光,“如何?” 萧壁城极力面不改色地咽下去,艰难地道:“……挺好吃的!” 他这会儿真庆幸自己长得黑,别人看不出什么神色来。 顾长生得到认可,很是高兴,“好吃你就多吃点。” 萧壁城忍不住问他,“顾兄自己吃了么,怎么还分给府内下人们?” 焦苦中带着极咸的盐味和苦味,半柴不柴的肉质带着丝丝腥气和血味,那味道让吃惯了云苓手艺的他不想再回味第二遍。 他一时摸不清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还是顾长生和府内其他人的味觉出了问题。 “我倒是也吃了,只是近来长期喝三妹给我配的药,味觉有些异常,吃什么都有一股苦味,所以特地请了府内的人来帮忙品鉴。” 顾长生这话倒是没错,云苓的配的药的确会在短期内影响他的味觉,要等停药一段时间后才会恢复正常。 云苓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摄政王赏脸亲自下厨做炸鸡,谁敢说不好吃啊? 情哥又是个“不挑食”的异类,这才给顾长生营造了一种“我厨艺学的很成功”的错觉。 萧壁城咬掉半个鸡腿,感觉脸都要木掉了,忍不住僵笑道:“多谢顾兄,天色不早了,你们早点去休息吧,我和苓儿吃完了就睡。” 顾长生点点头,知道他们二人这几天经历了不少事,也没有多做打扰。 等顾长生和留情一走,萧壁城立马让陆七送来茶水,一阵咕噜咕噜疯狂漱口,冲散了嘴里的味道,脸色方才缓和几分。 陆七佩服地看着他,“王爷真厉害,狗都吃不下的东西,您竟然能吃下一半。”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面色难看地问他,“这几天他们都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跟着岑嬷嬷学厨艺呗,昨儿个还差点把厨房烧了呢,亏的嬷嬷机灵,有惊无险。” 陆七嘟囔着,滔滔不绝地讲述起这几日的事来。 “您和王妃不在的这几天里,摄政王殿下和王妃师姐整天在厨房里炸鸡腿,整个京城的鸡腿都被咱买断货了!那一文钱一个的鸡蛋,愣是让咱采买到三文钱一个!” 云苓忍不住问道:“那么多炸鸡腿,你们吃得完么?” “王妃,这不是吃不吃得完的问题,根本就难以下咽!大家伙又不敢实话实说,怕扫了摄政王的兴,只能拿去喂狗,谁知道狗都嫌。幸亏属下脑瓜机智,把那些炸鸡腿都剁碎了混在鸡鸭饲料和猪糠里,才解决掉……” 用炸鸡腿当鸡饲料?你他娘的可真是个人才。 萧壁城狠狠地抖了抖嘴角,有些心痛地问:“这几天你们采买东西花了多少银子?” 虽说人家是客人,可他的库银经不起这般挥霍啊! 陆七这回很是聪明地答道:“摄政王私下塞了五千两银票给乔大人,说是这几个月借住王府的伙食费。” 五千两?!赶上他三年的爵禄了。 萧壁城这才松了口气,“那没事了。” 他酸酸地想,有钱真好啊。 第 409 章 家庭地位两极反转 陆七很不能理解,留情为什么能面不改色地吃掉那么多炸鸡腿。 “王妃,您师姐的味觉是不是有问题啊,每次摄政王炸一盘鸡腿,她都能面不改色地吃完,您要不抽空给她瞧瞧?” 对于留情而言,顾长生做的炸鸡腿虽然比不上云苓的手艺,但也比活生生的虫子好吃多了,所以每次都很给面子的炫完一整盘。 而在顾长生看来,虽然留情从不夸赞他做的炸鸡腿美味,但实际行动已经证明了一切,这无疑给了他莫大的信心。 云苓也饿的紧,摆摆手道:“行了别废话了,快把这盘饲料端下去,让厨房给下两碗鸡蛋打卤面来,动静小声点!” 陆七撅嘴,“厨房里的鸡蛋就剩一个了,乔大人还没来得及安排人采买,嬷嬷说得留着明早给两位小公子做鸡蛋羹呢。” 摄政王觉得自己炸鸡学的差不多了,又打起了奶油蛋糕的主意,这几日将王府里的鸡蛋都霍霍没了。 云苓:“……算了,那就随便下两碗面来吧。” 权贵人家基本都是不留当日剩菜的,有剩余的也会分给下人们吃了,两口子只能下了碗盐水白面,配着几根青叶子和咸菜将就了一顿。 吃了饭洗漱完,萧壁城一屁股坐到云苓的梳妆台前,顺手拿起她的“神仙水”往自己脸上抹。 之前他被陆七拆穿了,这会儿也不再狗狗祟祟的偷着藏着美白,一切做的很是正大光明。 他一边抹着,还在吐槽留情和顾长生的浪费。 云苓躺在床上训他,“你一个大男人别那么小气,不就用你几个鸡蛋么,人家又不是没给钱。” 萧壁城年幼时被太上皇带着亲自教导,不免受了对方节俭习惯的熏陶。 何况大周穷惯了,他也不是个富裕的,一想到浪费的鸡腿和鸡蛋,就忍不住觉得肉疼。 “可浪费总是不对的,顾兄这次做的不好。” “你懂什么,虽然浪费了几个鸡蛋,但是情哥和老王得到了培养感情的机会!这是千金都难求来的!” 萧壁城小声嘀咕,“如今看来他俩的确天生一对,赶快收了彼此的神通吧,省得祸害旁人。那味道让我再尝一次,非把隔夜饭吐出来不可。” “再废话一句,你就别用我的神仙水了!” 云苓觉得什么浪费都是借口,他就是羡慕嫉妒别人有钱,心里不得劲。 萧壁城立马闭了嘴,不说就不说。 几个鸡蛋而已,当然比不得他的美白大业重要。 虽然不再对顾长生的炸鸡腿事业持有意见,但萧壁城还是找了个借口,拯救王府上下众人于水火之中。 “顾兄,苓儿说油炸食品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天天吃很容易长胖,胖了就会引起三高……” 顾长生面色一凛,他不知道什么叫三高,但他不想长胖。 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对男子而言也是一样的道理。 “多谢提醒,这几日确实吃得油腻了些,该让厨房做些清淡的膳食。” 随后,他终于没有再下厨房做炸鸡,萧壁城狠狠地松了口气。 昭仁帝虽放了他半个月的假休整,但假期估摸着也不会太清闲,立太子的诏书一下,很快就收到了许多拜帖和请帖。 往日云苓一看到这些东西就头大,如今也不得不支楞起来,好好安排打理行程。 好在霜梨在景仁宫的时候,就专门为五皇子负责外交行程方面的事,对于多大臣的喜好和忌讳都了如指掌。 有霜梨的帮忙,云苓一下子就轻松许多,不由得庆幸把霜梨带回来是个正确的选择。 连乔烨都忍不住夸赞她,“别看这姑娘年纪小,做事却滴水不漏,教给她的东西一点就通,着实让我都佩服。” 云苓也笑道:“是啊,比之男子也不差,要我说做个女官也是没问题的。” 霜梨的一番表现,让云苓动了重点培养她的心思。 三个月后,她和萧壁城便会入主东宫,而东宫内部有着一套较为完整的独立官职体系,说是一个小型的微缩朝廷也不为过。 想要稳固住今后的根基,必须确保东宫各处权力都尽量掌握在心腹手中。 梓桃也是个好苗子,当初她在温泉山庄救下这姑娘的时候,便觉得她有胆识和魄力,如今看来她没走眼。 和霜梨比较起来,梓桃只缺了做事的经验。 对方既然选择留在她身边,那么云苓必然要她成长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乔烨,你对霜梨多上点心。” 虽说良妃把霜梨的身契给了她,云苓还是希望这姑娘是忠心诚意地跟着自己。 乔烨见她如此看重霜梨,也正色道:“王妃放心,属下一定好好教导那孩子。” 两人正说着话,萧壁城步伐匆匆地推门而入,眼底隐有笑意。 “苓儿,方才我收到传信,说是大嫂有喜了!” 云苓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温怀瑜,不由得面色惊喜,“怀瑜也有孕了?” 萧壁城笑着点点头,“文国公府才递来的消息,还不足两月,咱们备上份厚礼,今晚去探望探望云泽他们。” 他说完,便命乔烨让库房去准备东西。 云苓脸上绽开笑意,这些日子忧心烦事接二连三不断,总算是听闻到一个好消息了。 说起来她也忙昏了头,有许久没回娘家看看了。 备好了礼物以后,当晚夫妻二人便乘马车回了文国公府。 因着靖王即将被立为太子,这两日来文国公府奉承走动的人也不少,以往被官僚们调笑忽视的老世子立马翻了身,一下子成了众星捧月的人物。 谁能想到,这碌碌无为了大半辈子的文国公府老世子,竟然也有走狗屎运做未来国丈的那一天呢? 云苓刚下马车,便看见老世子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神色飘飘然。 有个官员正态度热络地与他道别:“楚兄,今日收了我的请帖,改日你可一定要赴约啊!” 老世子摸着胡子,笑的比隔壁二狗子还开心,“哎呀,一定一定!” 待人前脚离开,云苓的母亲陈氏就匆匆走到了门口,一脸不悦地看着老世子。 “你赴什么约?今天这个来求你,明天那个来求你,你可别什么事都答应下来,等办不成又拿苓儿夫妻的名号去说事,到头来净给他们添麻烦!” 老世子一改往日的模样,耸搭搭地看着陈氏,赔笑道:“夫人多虑了,我哪能做这种糊涂事,不过是说些客套话罢了,你放心,我这心里门儿清着呢!” 云苓不由得心下好笑,看来老世子和陈氏的家庭地位如今是两极反转了啊。 第 410 章 他见老白莲做什么 陈氏一抬眼就看见了云苓夫妇,理也没理老世子,便面色惊喜地迎上来了。 “怎地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让人说一声?” 云苓笑着扶住她,“好久没回来探望娘了,下午又听闻怀瑜有孕,恰逢有空就回来看看你们。” 陈氏奇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她知道女儿和女婿身上担子重,平日里连陪伴大宝二宝的时间都少的很,因此很少拿文国公府里的事去打搅他们。 便是温怀瑜有孕的喜讯,她也没第一时间派人传信,否则一旦告知,二人于情于理都得回府一趟。 老世子双手藏在袖子里,忍不住插话道:“是我让人去传信的,这样的喜事,当然是要说出来让大伙都高兴高兴……” 云苓笑而不语,老糊涂显然是有事想见他们,才这么做的。 陈氏回头瞪了他一眼,又冲云苓二人扬起笑脸,“我料想你们这几日定然忙坏了,原本还说迟两天再告知你们的,既然回来了就快进屋坐吧,我让厨房设宴去!” 她一手一侧挽着云苓和萧壁城朝府里走去,将老世子撇在了后面。 萧壁城客气道:“母亲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寻常照旧便好。” 陈氏却不肯,心疼地道:“比起上次见面那会儿,你们两个可都瘦了不少,得让厨房做吃点好的补补才行。” “母亲还怕饿着我们不成?”萧壁城笑着打趣,“除了宫廷御膳房,京中就数您这儿的饭菜最可口。” 别的不说,文国公府的伙食是真的好,哪怕规格比不上宫里,但味道是一点也不差的。 老世子的官职是光禄寺卿,掌管的便是宴劳荐飨之事,平时主要负责皇室膳食及相关材料的供应,和御膳房打交道很多。 他处事的能力一般般,唯一的优点就是能吃和会吃了。 云苓打量了老世子几眼,虽然遭遇了老白莲的背叛捅刀,也没见他跟瑞王似得憔悴消瘦,还是红光满面的。 也不知道该说他心大还是自私,可见老白莲在他心里也不是什么真爱。 进了堂厅,云苓便见温怀瑜在往花盆里倒水,后者见到她神色惊喜。 “云苓妹妹,你来了。” 温怀瑜瞧着比之前丰腴了些,少女的青涩褪去,显露出女子独特的韵味来,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幸福的喜悦。 好些日子不见,云苓被温怀瑜拉着到闺阁里说了好一会儿话。 “大哥平日待你还好吧,有没有惹你生气?要是心里有不痛快的时候,千万别憋着。” 怀孕的女子情绪波动大,易怒易伤感是常有的事,温怀瑜性子柔软敏感,又是孤女嫁入楚家,云苓就怕她心里藏事多愁善感。 温怀瑜浅浅微笑,柔声道:“你放心吧,这里的每一个人待我都好极了。云泽事事以我为先,娘更是将我当亲女儿看待,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每次有什么想法,还不等我顾虑,娘便先将事情说开了,一点不让我为此苦恼。” 陈氏当年也是长辈托孤嫁入文国公府,温怀瑜和她的处境极为相似,因此很能明白温怀瑜的种种感受。 温怀瑜神色感慨,“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便是遇见云泽,嫁入了楚家。” 比起如今的幸福来,过去十几年的孤寂无依都不值得一提了。 云苓放下心来,看来她大哥隔代遗传了老文国公的优点,没有继承到老世子的劣根。 “对了,你孕吐的反应严不严重?要是难受的话,回头我给你开个方子,别喝外头大夫开的药。” 温怀瑜笑着摇头,“我的害喜症状没有小婵那么厉害,而且阿沁对此很有经验,给我支了几个招,平日里该吃吃该喝喝。” “阿沁近来还好吧?” “瞧着是平静了许多,近来精神也还可以。” 话题转到沈沁和容婵身上,云苓和温怀瑜都不免一阵唏嘘。 早在几个月前,她们几人还曾坐在一处,无忧无虑地谈天说地打马吊。 而今贤王府不复存在,容婵也暂离京中,去庄子上静养了。 对比之下,温怀瑜是几人中最幸运的人了,不但与夫妻关系和美,婆家长辈也通情达理。 文国公府人丁简单,她也不需要为庶务过分操劳费心,日子过得清闲惬意。 两人闲聊着,陈氏亲自送来了茶水和点心,让她们饿了先吃着垫垫肚子。 云苓拿起一块点心,好奇地问她,“我瞧老糊涂如今是转了性啊?” 陈氏轻哼一声,“白莲害的他差点命都没了,他要是再不悔改,便无药可救了。” 从贤王等人手中被救出之后,老世子当着老文国公的面,痛哭流涕地忏悔了一番。 他以前多少有些亏待陈氏,如今得知莲夫人还曾给她下毒,连带害得唯一的亲女儿跟着遭罪,不得不顶着毒斑受人指指点点过了那么多年,更是无颜面对众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此以后,老世子在文国公府的威信力和地位都一落千丈,府内大小事情的决断,老文国公也越过他直接同楚云泽一起商量。 温怀瑜忍笑道:“如今娘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老世子在外人面前依旧爱面子,但不会像以前一样为此责备陈氏,端的是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 等外人一走,那就更是点头哈腰,谄媚讨好了。 云苓微微挑眉,“娘就这么原谅了他?” “谈不上,娘只是不想去计较罢了。”陈氏叹了口气,冲她笑了笑,“娘早想通了,不管你爹怎么样,只要不影响到你们兄妹两个,我都无所谓。” 这么多年来,她对老世子有过气愤、失望和寒心,如今也都淡去了。 那老东西爱怎么样怎么样,只好云苓兄妹过得好她就舒心。 一场家宴难得和谐,待月挂夜空时,云苓与萧壁城才打道回府。 上了马车,她立马戳了戳萧壁城的腰窝子。 “老糊涂找你聊了半天都说了些什么?” “都是些客套话,还有朝中的闲事,末了问了我莲夫人被关在哪,可还活着,能不能让他去见见。” 云苓微微皱眉,“他见老白莲干什么,可别告诉我还旧情未断。” 第 411 章 听雪阁要杀留情 抓住来的突厥细作早就暗中处理的差不多了,唯独莲夫人至今还关押在大理寺,半死不活地苟延残喘着。 她体内有着蚀心蛊,武安公对此很感兴趣,特地要求留了对方一命,一边观察研究那蛊虫。 但即便如此,莲夫人也离死不远了,中了蚀心蛊的人基本都活不出两个月。 听说她每日受蛊虫啃噬的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萧壁城摇了摇头,忍笑道:“他刚才偷偷问我,审问莲夫人母女的时候,有没有问出楚云菡到底是莲夫人和哪个男人生的孩子。” 他审问的时候当然不会问这些,便回答不知情。 老世子胸口埋着根刺,心有不甘,便想亲自再去问莲夫人。可他怕陈氏得知后会生气,也不敢询问在刑部做事的儿子,这才找到萧壁城头上。 “是谁的很重要么?反正他这顶绿帽子已经摘不下来了。”云苓忍不住想翻个白眼,“他要是想去见莲夫人的话,就让他去见吧,省得他老为这事儿来烦你。” 萧壁城颔首笑道:“关押莲夫人的牢房有重兵把守,我不会让岳父进去的,不用怕莲夫人伤了他。” 上次瑞王受伤事件后,他和容湛便把大理寺的规矩都重新肃整了一番,加派了各房人手。 天字牢房里,为了防止犯人自伤和伤人,也没有留下任何能作为凶器的利物。 云苓冷笑,“进了牢房也不怕,让他跟瑞王一样被捅上几窟窿才好呢。” 老糊涂要真被捅几下,她能高兴的开瓶啤酒庆贺。 萧壁城:“……” 他媳妇儿这是真不待见老世子啊。 不过话虽如此,云苓还是让萧壁城派人盯梢了一下,看老世子见了莲夫人都做了些什么。 结果他倒也的确没有对旧情念念不忘,只问了楚云菡到底是谁的孩子。 平白给别的男人养了十几年女儿,他还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何方神圣,老世子心里实在是憋得慌。 结果饱受蛊毒之苦的莲夫人根本不搭理他,趴在牢房里一动不动像个死人。 老世子气的鼻子一歪,站在牢房门口骂骂咧咧,一骂就是一上午。 萧壁城汗颜,“听狱卒说他骂了整整一个半时辰,茶水都不喝,连口气都不带喘的。” 今日没骂出答案来,第二日老世子又去了大理寺。 连续整整三日在莲夫人牢房门口骂了几个时辰,遭到精神污染的狱卒们终于忍无可忍,私下朝刑部老尚书提出了意见。 刑部老尚书明面上对老世子笑颜以待,转头却偷偷跟楚云泽暗示了一番,才终于把这尊神仙给请走了。 老世子私下去见莲夫人的事情败露,怕陈氏误会,这才心有不甘地含恨而归,又对着陈氏指天发誓地保证了一番,证明自己对莲夫人绝无一分半点旧情。 “替我跟老尚书陪个不是,给他们添麻烦了。” 云苓实在是没空搭理老糊涂,这两天她正忙着给留情做治腿的准备呢。 山寨版的黑玉续断膏研制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进行断骨重生了,况且再有两个多月留情就必须回北秦了,必须尽快抓紧时间。 留情很是配合,撩起裤腿把脚往桌子上一搭,指着自己的旧伤部位。 “来,朝这儿用力打!” “我有麻沸散,你还是喝点再动手术吧。” 虽然留情的忍痛能力一流,但云苓还是给她进行了麻醉,否则顾长生知道她活生生打断了留情的腿,不得心疼死。 留情虽然觉得这样有点费事,但还是没拒绝云苓的好意。 上辈子她做过的手术太多,身体抗药性很强,导致麻醉起不了太大作用,多数时候都是半清醒着完成手术的。 待喝了麻醉的汤药,留情便躺在榻上等着入睡。 待许久之后她终于失去大半意识,云苓这才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她的脚,抹上膏药配合着夹板固定正位。 因为动手术的地方在脚上,顾长生不便进屋看,只能焦灼地在院内踱步等候。 待两个时辰后,云苓从房里走出来,顾长生立刻迎了上来,语气透着不自觉的紧张。 “怎么样了,她还好么?” 云苓觉得他这个样子,像极了在产房外提心吊胆等候媳妇儿生孩子的男人,嘴张开差点脱口而出一句母子平安。 “放心吧,手术很成功,你可以进去看她了。” 顾长生闻言,松了口气走进房中,还没停留几秒钟,便突然面色爆红地退了出来。 云苓还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大哥,你怎么了?” “三、三妹!你……唉……罢了,我先不打搅她休息了,明日再来探望留情……” 顾长生欲言又止,神情古怪复杂地看了眼云苓,这才转身离去。 云苓顿时眼神疑惑,不由得朝屋内看了一眼,恍然大悟。 为了方便给留情做术后固定,加上近来天气慢慢转暖,所以云苓专门让冬青给她做了一套现代款式的短袖上衣和沙滩裤。 此刻留情喝了麻醉汤,半睡半醒地躺在榻上,褪去了往日冰冷淡漠的神情,面容看着那叫一个温柔安详。 她被夹板固定的一条腿高高吊起,露出沙滩裤下线条优美,充满健康和力量美感的笔直长腿,谁看了都会想摸两把。 难怪把顾长生给吓跑了,留情这幅模样对他而言,跟裸奔也没啥区别了。 “看大哥那纯情的模样就知道,肯定还没碰过女人。”云苓转头把这事儿告诉了萧壁城,同情地道,“比你还可怜。” 顾长生比萧壁城还大三岁呢,萧壁城孩子都有两个了,他连情哥的手都没摸到过。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注意力却在那黑玉续断膏上面。 “你说那黑玉续断膏是南唐听雪阁独门秘制的奇药?” “情哥是这么告诉我的。” 萧壁城继续追问道:“据说听雪阁从不与各国朝廷接触,想要找到他们的线人更是难如登天,他们能持有此药,莫非北秦皇室与听雪阁暗中有所往来?” 云苓忍不住问他,“你突然问起听雪阁做什么?” “南唐那边打听胧夜消息的人迟迟没有进展,若是听雪阁肯接受我们的委托,说不定能有办法,他们的本家便在南唐。” 一听到事关老一,云苓立马正色起来。 “我这就去问问大哥。” 然待云苓找到顾长生,对方听闻了她的来意后,却微微变了脸色。 “北秦皇室的确知道如何与听雪阁内部搭上线,但我希望你们暂时不要与他们接触。” 云苓微怔,“为什么?”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云苓,沉声道:“因为听雪阁的少阁主要杀留情。” 第 412 章 听雪阁秘闻 云苓微微皱眉,“听雪阁要杀留情,为什么?” 顾长生叹了口气,将萧壁城一同寻来说起此事。 萧壁城眸中同样闪过疑惑,“苓儿师姐怎么会跟听雪阁扯上关系?” 顾长生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不瞒你们说,我也不知其中缘由,最早的时候我以为背后买凶的人,是一手遮天的北秦苏家。可没想到,听雪阁给留情发布的悬杀是红令。” 萧壁城面色惊诧,“竟然是红令?” 顾长生点点头,“没错,红令这个级别的悬杀,已经不是北秦苏家能够买来的了。” 云苓听得有点懵,忍不住打断他们。 “什么是红令?这个听雪阁到底是什么来头,悬赏令有三种,分别是白令、紫令和红听你们说的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萧壁城向她解释道:“听雪阁内的令。” “白令是最常见的悬赏令,持有此令的都是外阁弟子,紫令比较少见,内阁弟子才能持有。而红令最为特殊,持有红令的都是听雪阁的顶尖高手,且只有阁主能够对他们下达命令。” “至于悬赏任务的内容那可就五花八门了,小到寻人求物,大到买凶杀人,只要给的钱足够多,听雪阁什么都做。” “且听雪阁的人遍布三教九流,什么身份都有,路上一个毫不起眼的乞丐,亦或是花楼中最受追捧的花魁,都有可能是听雪阁的人。” 萧壁城行军打仗的时候曾听个别江湖人士提起过,有富甲商贾因为走失了心爱的猫狗痛不欲生,于是重金求助听雪阁,花了一个多月愣是给找回来了。 还有江湖侠士因为太丑,单身三十多年讨不到老婆,于是花钱请听雪阁帮忙寻找一个理想中的女人,并重金“聘用”对方做媳妇儿。 当然,找来的媳妇儿也是听雪阁成员,且完美符合该侠士的各项要求标准。 不过等那侠士花掉半生积蓄,倾家荡产地聘用了半年后,媳妇儿见他没钱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云苓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家伙,他们这业务还挺广泛啊。” 而且还很有商业头脑,一份委托赚两份钱。 不过话题扯远了。 萧壁城看向顾长生,“顾兄,你确定苓儿师姐的悬赏是红令级别么?” “是红令没错。”顾长生点点头,眸中划过一丝冷光,“听雪阁曾派了四个顶级杀手夜潜皇宫对留情下手,不过没能得逞。” 不仅没得逞,其中一人还被留情所打伤。 “对方逃走之时遗落了一块红令,根据那特殊材质和花纹判断,是听雪阁的人没错。” 萧壁城道出自己的疑惑,“我虽对听雪阁不熟悉,但也知道他们从不与皇室之人接触,更不与朝廷打交道,顾兄如何认得听雪阁令牌?” 顾长生继续解释:“我北秦皇室的孝宗皇帝,当年与听雪阁的创始人有几分交情,所以手中有一块特殊的黑令。通过此黑令,可以和听雪阁的人搭上线,两块令牌的材质花纹是一模一样的。” 听雪阁很少与委托者正面接触,交易大多是通过中间人来经手的。 中间人都不是听雪阁的弟子,会从委托悬赏中赚取部分佣金,同时对于听雪阁弟子的行踪都守口如瓶。 倘若有半分泄露,听雪阁会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 所以这个神秘组织一向神出鬼没,捉摸不透,没人知道阁中弟子到底在何方。 萧壁城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沉声道:“既然还没有搞清楚听雪阁的人为何要杀苓儿的二师姐,那我们就暂时放一放寻找大师姐的事。” 免得和听雪阁的人接触后,暴露了留情的行踪,引来对方痛下杀手。 云苓认同地点头,以她们的本事,倒也不必对听雪阁万分忌惮。 但情哥今天刚被她打断了腿,万一无意引起了听雪阁的注意,这个好战分子肯定不会安生躺在床上养伤的。 何况顾长生与情哥过些时日还要回北秦,她又不能跟着一路互送,对方要是半路埋伏搞事怎么办? 三人达成共识,顾长生又说了些有关南唐听雪阁的八卦。 “据说听雪阁是一名女子在百年前创立的,那位初代阁主与南唐皇帝更是渊源不浅。可以说若没有听雪阁背后相助,对方也不会在夺嫡之争中胜利,从而登基成为南唐皇帝。” “不过那位阁主野心很大,听说后来还勾结了苗疆势力,意图谋取南唐江山做女帝,因此被南唐皇帝所重伤。也正是因为如此,南唐对于女子的打压束缚才会这么严重。” “听雪阁为了自保,向南唐皇帝发誓,往后阁中上下绝不会与各国皇室有所往来,更不会插手朝廷之事。南唐皇帝看在昔日情分上,这才放了听雪阁一马,而后这百年来,此阁才又重新壮大。” 因为差点被女人夺了江山,所以专门打压女人? 好像也说得过去。 但云苓总觉得其中有猫腻,“以我看小说和电视剧多年的经验,以及敏锐的第六感来判断,真相一定不简单!” 顾长生好奇地挑眉,“哦?” “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那个南唐皇帝是最后的赢家,嘴长在他的身上,当然是想怎么说怎么说咯。”云苓冲他笑了笑,“按照基本的套路法则来讲,故事的真相或许与之截然相反。” 云苓觉得,听雪阁的初代阁主与南唐皇帝是或许一对情人。 阁主帮着南唐皇帝打江山,但双方后来却因为种种原因决裂了,最大的可能是听雪阁的势力太过强大,引起了南唐皇帝的忌惮。 因此南唐皇帝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背刺了昔日的情人,并给对方扣了一口勾结苗疆谋逆江山的黑锅。 阁主伤心欲绝,含恨逝世前定下规矩,不许弟子们再与皇室有所牵扯。 萧壁城跟云苓在一起混的久了,对于她的种种脑洞猜想都心有灵犀。 “苓儿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位初代阁主如此强大,怎么会被南唐皇帝轻易重伤?或许就是因为太信赖南唐皇帝,才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顾长生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你们两个的说法倒是新颖。” 他这会儿只觉得云苓夫妇的想法很有趣,却没想到闲聊时,竟无意间将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第 413 章 神秘的公子幽 探讨过一番后,云苓便将听雪阁丢在了脑后,反正眼下双方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王府内还有好些事情要处理,有间药馆也很久没有去巡查过了。 云苓今日打算出府一趟,查看药馆生意的同时,也顺便上新几种药物。 给情哥研制的续骨药治疗跌打损伤效果颇佳,日后销量应该也不错。 萧壁城也难得空闲,便抽空陪着云苓一同出门散心。 马车内,萧壁城把玩着手里的小瓶子,“咱们这款伤药的名字,就叫白玉续断膏好了。” 那最后一盒黑玉续断膏早被留情用完了,不过顾长生倒是知晓一部分配方,云苓询问得知后,便在基础上进行的自主调配研制。 但最后的成品膏药洁白如雪,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并非黑玉续断膏那样如墨色般漆黑。 “这名字不错,反正也是黑玉续断膏的山寨版。” 二人刚下了马车,便见今日的药馆门口很是热闹。 云苓定睛一看,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容貌惊艳绝色男子。 对方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随从,男随从带着半张银色面具,女随从一身红纱裙,天生媚骨。 但最惹眼的,还要属为首的男子。 这会儿四月中旬风和日丽,虽然不热,但街上行人大多都已经穿起了轻薄的春衫。 而那男子却仿佛还在过冬一样,深紫的长袍外披着一件厚厚的雪白狐狸毛披风。 不止是穿着打扮惹人注目,男子的容貌也美得极为惹眼。 一双墨眉斜飞入鬓,眉下的狐狸眼神色慵懒,唇瓣淡白的像初绽的樱花,透白的肤色更是堪称冰肌玉骨。 好一个绝世美人! 难怪周围聚集了那么多围观的人。 云苓上次看到这么美的男人,还是在见到容湛的时候。 只不过容湛的美像易碎的琉璃,无害而温和,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更像祸国妖姬,带着魅惑人心的气息。 萧壁城见她一直盯着那男人看,有些吃味,“我还不够你看的么,老盯着其他男人作甚?” “就是没见过这么白的男人,多看两眼而已。” 萧壁城脸色唰地就黑了,暗搓搓地瞪了那个不知名的男人一眼,这一眼望过去后不由得有些怔愣。 这男人的确很白,白的有点不正常。 萧壁城见过最白的人是爱德华,西洋人的皮肤大多都如牛奶一样白,看着很是可口。 但眼前这个男人的白仿佛透着冰玉般的寒冷,是病态的。 他冷不丁地开口,“他白的好像老六的母妃。” 丽嫔畏寒,她的白也带着这种冰玉般的寒冷,只是没有眼前男子那么显眼突出。 云苓也再度仔细打量了对方两眼,“你还真别说,他长的跟丽嫔娘娘也有点像。” 脸型轮廓,还有鼻唇都有几分像。 感受到云苓夫妇的注视,公子幽微微挑眉,唇角枸杞一个浅浅的弧度,眼角余光若有若无地打量起二人来。 虽然男子姿容绝色,但云苓的心境并无太大波动。 每天对着镜子,看美女看习惯了。 因此夫妻二人绕过了人群,径直往药馆里走去。 萧壁城小声嘀咕,“他看起来不太正常。” 云苓点头附和,“那必须啊,大热天的穿这么厚,八成有病,要不然怎么来药馆呢。” 公子幽耳力极好,夫妻俩的窃窃私语没有一字落下,顿时脸色隐隐有些难看。 他眸中划过一抹惊讶和疑惑。 很好,已经很久没遇到不为他的美貌而倾倒的人了! 西周靖王夫妇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身后的银面兴奋地小声道:“少阁……咳咳公子!咱们今天运气不错啊,第一次来就遇上靖王夫妇了,此时不去一探究竟,更待何时?” 公子幽淡淡看了身后一眼,蔷薇立刻会以意地戳了戳银面的腰窝子,“赶紧把周围这群花痴轰走,没看见挡着主子的道了吗?” “嘶……你别戳我腰窝子,那儿还有伤呢!” 银面龇牙咧嘴,抱怨着把周围的人都遣散了。 蔷薇冷哼一声,“这么丢脸的事情你还好意思提,四个人一起出行任务,就你挂了彩,还把身份令牌弄丢了。” 银面露在面具外的半张脸色泽通红,炸毛地道:“我擅长的是易容伪装,功夫学的本来就不好……再说了,要是没我做内应,你们三个能那么轻松潜进北秦皇宫?” “你们三个打不过人家两个就罢了,逃走的时候还把我扔下,害得我差点被那个可怕的女人捅死……哼!” 提起三个月前的任务失利,蔷薇脸色也不好看。 “谁知道那女人竟然会这么强,再说她身边有顾长生,我们只能撤退。” 说好的一个伤了脑子,手脚半废的后宫妃子呢? 想起那宛如煞神修罗一样的女人,蔷薇大白天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一直以为天下剑法最强的是北秦摄政王,不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听雪阁的情报竟然也有不准确的时候。 公子幽紧紧皱起眉头,“都别吵了,随我进药馆探一探靖王夫妇。” 银面和蔷薇立马闭了嘴,乖乖跟在公子幽后面走进了药馆。 二人一进屋子,目光便若有若无地落在货架前的女子身上。 眼前这个容貌艳绝夺魄的女人——西周靖王妃,说不定会成为他们下一个红令的悬杀的对象。 靖王妃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武力值,情报上也只提到她精于医毒,不善武艺。 但她旁边的那个男人可不是好惹的,毕竟西周战神的名号与枪法天下人谁不知? 虽然还没有确定是否会下红令悬杀,但银面心里已经开始犯起了愁。 都怪那该死的苗疆人,指定的悬杀对象一个比一个棘手。 萧壁城微微皱眉,隔着货架对云苓低语,“那几人总是看你。” 尤其是对面那个戴着半张银色面具的男子,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云苓看,让他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云苓微微挑眉,她也感觉这几人有些怪怪的。 十九看到来人,忙热情地笑着迎上来。 “三位客官,可是来买药的?” 他这几个月一直跟在云苓身边学医,云苓忙于政事的时候,十九便会来药馆帮衬生意。 公子幽轻咳一声,“听说京城很流行一种叫暖袋的物件,是靖王妃研制出来的,敢问这药馆里可有售卖的?” 【作者君:关于老一的情况,接下来会慢慢揭开些信息~】 第 414 章 东楚人的传统艺能 十九笑容灿烂,“听这位客官的口音,应该不是西周本地人士吧,几位来自南唐京都?” 东楚商贸繁荣,来往的各国人士很多,尽管公子幽的口音非常轻,十九还是一下子就听了出来,甚至辨认出他乃南唐京都口音。 公子幽眉毛微微上挑,有些讶异地看着十九 他语气慵懒地答道:“没错。” 原本不太想暴露自己的来历,不过既然被听出来了,便没有否认。 来自南唐京都? 听到这话,云苓和萧壁城都忍不住再次稀奇地打量了他一眼。 南唐人在大周京城很少见,尤其是南唐如今在闭关锁国,隔着千里万里来到这里可不容易,得需要各处通关文牒。 这个男子应当非富即贵,不是寻常人士。 十九显然也看出了男子的不凡,笑的更加开朗热络了,“难怪客官不了解暖袋的用法,这个东西没法单独售卖,不过如今很多店铺里都能帮忙配置原料!” 这个时代没法批量生产暖宝宝贴,但是云苓把暖袋里的材料配比都对外公开了。 因此有许多店铺都做起了相关生意,将原料按照配比分装在纸包里,组合打包着售卖。 百姓们每次只要将种种粉末倒进暖袋里,再掺水混合,就能起到取暖的作用。 公子幽听着,墨眸里划过兴味,抬手用扇骨敲了敲柜台。 “那你给本公子演示一番看看。” 萧壁城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小声嘀咕,“带披风还拿扇子,也不知到底怕冷还是怕热。” 对于这种人和这种现象,云苓好像给他科普过一个形容词,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装比。 作为暖袋的创始人,云苓的药馆里自然也做相关生意,十九立马从货柜里拿出了一个未曾使用过的新暖袋,亲自示范讲解着给公子幽制作起来。 不多时,暖袋便在化学反应的作用下开始发热,冒出丝丝热气。 银面忍不住惊呼,“奇了奇了!竟真的冒热气儿了嘿,这戏法妙啊!” 眼下的天气,京城里已经没什么人用暖袋了,公子幽一行人初来乍到没几天,只听问过暖袋的神奇,并未亲眼见过。 如今摸到了暖袋真实散发出来的热度,便是见惯了世间珍奇玩意儿的公子幽也觉得新奇。 他斜目瞪了银面一眼,嫌弃对方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太丢他的脸。 这滚烫的温度甚是喜人,公子幽爱不释手地拿起暖袋塞进怀中,只觉得冰冷的身躯前所未有的舒适。 他舒服地微微眯起眼睛,慵懒的神色像是狐狸,又像是猫咪。 “你这暖袋不错,再给本公子来上十个……不,二十个!” 往后出门,浑身上下要多揣几个暖袋才行。 虽然听雪阁花重金砌了暖玉床,固然舒服又能压制他体内的寒毒,但他又不能时时刻刻躺在上面。 “还有那个什么暖袋的原料包,也给本公子来上三百份!” 先试用一个月,若方便又效果好,等回了南唐便让阁中也批量制作以供使用。 见公子幽是位大顾客,十九顿时两眼放光,挂起职业性的热情微笑。 “没问题!一个暖袋五两银子,二十个是一百两,原料包单价一两银子一份,三百份就是三百两,总计四百两银子!” “……嘶!” 银面倒吸一口冷气,不满地嚷嚷起来,“为何这么贵,你是不是故意宰我们的?” 蔷薇也皱起了眉头,“小兄弟,你这暖袋和原料包不该这么贵吧?” 来时路上就听说了,大周京城的百姓过冬都用暖袋,想来是个寻常物件。 能让大多贫穷周人都用得起的消耗物,价格显然应该很便宜才对。 十九笑容可掬地解释,“客官误会了,我们怎么会宰客呢?咱们有间药店是靖王妃和武安公联名开办的,名气响当当,东西质量更是有保障!” “靖王妃是暖袋的创始人,所以我们售卖的价格自然与别家不同,您买下的暖袋有着特殊意义,是别家店铺没有的,有钱也买不着啊!” “何况您是南唐人士,难得来大周一趟,在我们这儿买正版暖袋才更有纪念意义,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十九妙语连珠,愣是把公子幽几人说的一愣一愣的。 虽然感觉被当成肥羊宰了,可莫名觉得很有道理怎么回事? 算了,他们听雪阁又不差钱,要买当然是买最好的了。 公子幽再度敲了敲柜台,“行吧,那你赶紧叫人把东西都准备好,送到天下第一楼的天字号雅居中去。” 他话音落下,银面立马从腰包里摸出四张一百两的银票,一字排开放在柜台上。 十九收好银票,高兴地道:“好嘞!客官您稍等,无聊的话可以看看咱店里其他药品!您是咱们药店的大顾客,又是第一次光顾,再送您一瓶神仙水的试用装!” 说罢,便献宝似地双手奉上一个青枣大小的漂亮小贝壳。 银面精神一振,他早听闻神仙水是由雪参玉露改良而来的奇药,正打算买几瓶试试呢。 小贝壳被打开,露出里面散发着淡淡药香,碧绿晶莹的膏药。 公子幽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狠狠地抽了抽嘴角。 该说不愧是试用装吗?份量大概也就他的指甲盖那么大! 他目光探究地审视十九,“小兄弟,听你的口音也不像大周人?” “客官好耳力,其实在下来自东楚!”十九冲他笑了笑,然后作揖暂时告退,交代店内小厮去筹备东西。 公子幽:“……” 东楚人……难怪了…… 远处角落里的云苓看见这一幕,差点没笑翻过去。 萧壁城老半天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他寻思着记忆里的十九并不是这副性子啊? 记得云苓刚把他救回来那会儿,这孩子可自闭了,谁跟他说话都不带吭声的。 萧壁城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这些话术,是你教的?” 云苓乐呵呵地道:“人家是无师自通,我要有这时间和本事,早成京城首富了。” 十九这孩子真不错,不但有医药天分,还有经商头脑,年纪虽小但前途无量啊! 萧壁城:“……” 拿纪念品宰外国游客什么的,该说不愧是东楚人的传统艺能吗? 第 415 章 连名字都这么像 云苓见萧壁城满脸一言难尽的神色,忍不住挑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就是发现十九这孩子性格变化有点大,一时有些惊讶。” 云苓笑着解释,“他还是个孩子呢,性格本就如此,之前是因为受苦落难才消沉的。” 自打从东楚九公主第五瑶口中得知,老幺曲璇玑的情况无忧之后,十九便放下了一桩心事,人也渐渐变得开朗起来。 作为国公府小少爷,十九自小就被宠爱着长大,实际少年孩子心性很强。 如今在靖王府有云苓和萧壁城庇护着,日子过得无忧无虑,自然而然也就恢复了开朗。 之前云苓因为事情太多太忙,一直没空顾及爱德华那边,还是十九主动替她接下了这个担子。 爱德华不熟悉大周口音,但能和十九用东楚话交流无畅。 爱德华一直很想走访民间各地,搜集故事撰写他的东方游记,十九帮着出了不少力,还经常来药馆协助打点生意。 云苓见他做事热心勤奋,便给了他一个小小的福利。 十九在药馆里做推销员,但凡是他成交出去的订单,全部单独记账,并给他销售额十分之一的提成。 萧壁城忍不住拔高声音,“十分之一的提成?” 那这小子刚才不是一下就赚了四十两银子! 想他堂堂西周战神,每个月也不过能从媳妇儿手里领三十两银子的零花钱,多一文都没有。 而十九这小子动动嘴皮子,就轻轻松松赚了四十两…… 萧壁城羡慕嫉妒恨,就差在心里咬起小手娟来。 “那他一个月得赚多少啊?” 云苓想了想,答道:“我记得上个月的话,好像是八百多两银子吧。” 十九唇红齿白,长相俊俏出众,每次他在的时候都能吸引不少女性顾客。 偏他又嘴甜讨喜,常哄得那些千金太太们喜笑颜开,经常能谈下大额订单来。 甚至每次药店上新了什么商品,十九也能推销的极好。 “之前受宫变影响,一开始药店的生意没那么好,如今四月才过了一半,但他的提成已经有六百多两了,想必到月底前定能破千。” 一千两! 萧壁城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默默流泪。 这孩子每个月赚的钱,都快赶上他每年的爵禄了,怎一句扎心了得? 他忍不住道:“十九还小呢,心性未定,兜里揣这么多银票,万一被骗了亦或是被盯上拐走怎么办?这样太不安全了,不如把他的银票都交给本王,本王来替他保管。” 云苓:“……你还要不要脸了?想要钱就直说。” 萧壁城被看穿了小心思,厚着脸皮商量道:“那如果我也能谈成生意,是不是也可以拿十分之一提成?” “你还想来药馆兼职打工?”云苓好笑地看着他,“怎么,难道平时每个月的零花钱不够你用?” 萧壁城神色有两分忸怩,“……手头是有那么点紧张。” 云苓眯了眯眼睛,“王爷啊王爷,想当初咱们俩刚成亲那会儿,在你手里五十两银子够靖王府上下用一个月,如今一个人三十两银子就不够花了?” “说!”云苓重重一拍货架,眯着眼低声威胁道,“你背着我在外头都干嘛了?” “我哪敢做什么?”萧壁城讪笑了两声,求生欲很是强烈,“不过是每次出门吃饭的时候,不管云泽还是容湛,个个随手一掏就是百两银票,相较之下我着实相形见绌了……” 好吧他承认,他就是想体会一下有钱人的感觉而已。 男人嘛,在外面都是想要面子的。 以前萧壁城不在乎这个,但容湛那货可是他的旧情敌,如今出门在外应酬,处处被对方压制一头,心里难免不得劲。 云苓见他怪可怜的,大发慈悲地道:“行吧,等回府我就让乔大人从账房拿一千两银票给你随身带着。” 这突如其来的天将惊喜砸昏了萧壁城。 “当真?” “先说好,拿着出去炫耀可以,但是不能花,更不许弄丢了,否则我跟你没完!” 萧壁城俊朗的面容展颜一笑,高兴地点头,“嘿嘿,媳妇儿你真好。” 虽然只能看不能花,但并不要紧。 哈!今后他也是怀揣千两银票巨款的有钱人了! 另一侧的货架角落里,公子幽一行人已经暗中关注云苓夫妇很久了。 见脸色黑沉冷硬的靖王突然变了神色,笑的和过年了一样开心,他终于忍不住走过去搭讪。 “敢问二位,这边货架上的是什么药物?” 美男主动搭讪,又是人傻钱多的大客户,云苓自然乐意为其解惑。 她笑容可掬地道:“这边是我们刚上新的药物,对治疗跌打损伤有奇效,还能治断骨重生。” 公子幽高高挑起眉头,讶异地道:“治断骨重生?” 要知道,这世间只有一种可以治断骨重生的奇药,那便是初代听雪阁阁主所亲手研制的黑玉续断膏。 不过那玩意儿的配方,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失传了,因此听雪阁内也无法再产出此药。 如今存世的黑玉续断膏,可谓用一盒少一盒。 蔷薇也讶异道:“你们不是在吹牛吧?” 听雪阁中有一名红令阁员唤作灵素,最精通擅长医毒之道,一直想通过遗留的黑玉续断膏琢磨还原出配方,却多年无法得偿所愿。 早听闻靖王妃医术高深莫测,竟然已经厉害到这种地步了吗? 萧壁城不喜欢这么漂亮的男人一直盯着自己媳妇儿看,不着痕迹地挪步挡住公子幽的视线。 他收敛了几分笑容,淡淡笑着客气道:“此药名唤白玉续断膏,的确有断骨再生之效,价格每瓶一千两银子。” 药馆里平时也有售卖跌打损伤膏药的,但白玉续断膏效果实在逆天,又用了许多珍稀药材,所以定价比神仙水还要高出一倍。 公子幽眯了眯眼睛,“白玉续断膏?” 他重复着这几个字,嘴角一如往常地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随手拿起一盒打开看了看。 如羊脂玉般白皙晶润的膏体映入眼中,一股浓郁的奇异药香随之蔓延在空气中。 银面和蔷薇对视一眼,皆是在对方眼底看到了一抹惊色。 这味道…… 听雪阁内的红令成员都不会觉得陌生,因为这药香味与黑玉续断膏有着六分相似! 白玉续断膏,连名字都这么相似,是巧合么? 第 416 章 单纯想交个朋友 公子幽将药盒盖上,一向慵懒的语气多了几分认真,"一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断骨再生四个字听起来太过不可思议,敢问这等世间奇药是如何研制出来的?" 其实银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说出这番话,更多的是想探究靖王妃是如何制造出膏药的。 云苓微微一笑,“独门秘方配制,恕不可轻易外泄,公子不必担心药效有假,我与靖王爷愿意以靖王府的名义向你担保,方才绝无夸大之词。” 尽管早就知道云苓夫妇的身份,公子幽还是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怔色,随即合扇向他们拱手行了一礼。 “原来是靖王殿下与靖王妃,在下公子幽,南唐京都人士,久仰二位大名,失敬失敬!” 萧壁城虚扶一礼,“不必客气。” 公子幽眉头舒展,弯唇笑道:“既然两位都亲自作证担保了,那这白玉续断膏定然不是凡物,我也就放心了。” 萧壁城难得缓和神色,“阁下只管放一百个心,我们的药馆是有售后服务的。你拿回去用了发现不好使,随时都能来药店找人,只要情况属实,不管是药物换新还是退款都没问题。” 公子幽含笑点头,见他们不肯提关于配方制作的半点消息,便没有深入追问下去。 “既如此,在下想买十盒白玉续断膏。” 萧壁城暗自咋舌,好阔绰的气派,随便一出手就是一万两银子,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啥时候他也能有这样一天啊? 云苓也面色微讶,不过关注的重点跟萧壁城不一样,“这位公子,若是寻常的腿脚骨折,仅需一盒续断膏便能医治。” 买这么多盒,难不成家里有人被大卡车碾成全身骨折了吗? 公子幽轻咳一声,神情带上了几丝肃穆沉痛,随口胡诹了一个理由。 “不瞒靖王妃说,家父早些年行商路上不慎被马车撞倒碾压,导致浑身骨头断裂瘫痪,只能终日躺在床上度日,因此一盒怕是不够用。” 银面心里嘀咕,少阁主您可真是个大孝子。 云苓:“……” 她刚才就是随口一吐槽,还真有这种事啊? “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云苓适时地做了个悲伤的表情,然后好心提醒道,“但如果是这种经年旧伤,必须要重新将骨头打断再上药才行,令尊只怕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 都一把年纪了,再把全身骨头打断的话,只怕伤还没好命已经去了半条。 公子幽神色坚决地摇头,“多谢靖王妃好意,但重新站起来是家父多年的心愿,如今既然有这等奇药,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想试试。” 这些话当然都是借口,他不过是想买回去,让手下的人来仔细研究一番罢了。 云苓抖了抖嘴角,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夸他孝顺。 “……公子的孝心感天动地,不过这药刚研制出来不久,我手中也只有五盒。” “我全都要了!” 萧壁城觉得这男子当真是人傻钱多,他生怕对方反悔,以最快的速度把五盒药膏都装了起来。 末了他轻咳一声,还不忘补充道:“这是药馆的新品,暂时还没有参与任何优惠折扣活动,也没有赠品。” 白玉续断膏不是常用药物,这男子一口气买五盒,想来今后也不会再买。 因此萧壁城觉得,赠品什么的还是算了,没必要。 他是赚不到银子,但可以省银子啊。 公子幽抽了抽眼角,总觉得靖王跟传闻中描述的冷面无情不太一样。 他转头看想身后的银面和蔷薇,微抬下巴吩咐道:“你们二人看看有什么用得上的,等会儿一并结账。” “是!多谢公子!” 银面和蔷薇得了命令,立刻开始了扫货模式,不一会儿就挑选了一堆瓶瓶罐罐。 云苓大致扫了一眼,那个银面别的东西都没选,只拿了神仙水一样药物。 唤作蔷薇的貌美女子买的东西就多了,基本把云苓店里的药妆都买了个遍。 除了各种内服外敷的药物外,云苓从养颜方面发展了不少护肤品,这些被百姓称作“药妆”的东西已然成了有间药馆的一大特色,极受京中少女妇人们的青睐。 在营业销售方面,药妆甚至已经占据了药馆利润的大头。 不论什么时候,女人的钱都是很好赚的。 “靖王妃同款药妆护肤品,长期坚持使用,你也能和靖王妃一样美!” 平日里,十九经常把这句金牌广告语挂在嘴边,便能财源滚滚来。 云苓注意到,除了药妆之外,蔷薇还买了不少安魂香。 安魂香便是由突厥皇室奇毒——魂消香,仿制演变而来的。 当初云苓曾想过对这种香进行复刻和量产,后来也实现了这一目标,无毒无害的新品安魂香,如今也成了城中失眠人士们不可或缺的熏香。 在山寨和高仿这方面,云苓是专业的,并且最后进行过改良的成品,往往比原物更加优秀卓绝。 谁让她上辈子就是专门搞这个的呢? 要知道当初为了逃离组织,她可是偷摸研究仿制了十几年的病毒抑制剂! 连组织都只能抑制的神经病毒,愣是让她给破解山寨出了进化版本的解毒剂。 看着柜台上的一大堆东西,十九咽了咽激动的口水,好半天才算出最终的价格来。 “一共是……五万八千四百两!客官请查收您的购物清单小票!” 光是单价五百两的神仙水,就一次性购买了一百瓶。 公子幽甩了甩扇子,看都没看那清单一眼,懒懒地吩咐道:“银面结账。” 萧壁城听得眼神都直了,这可是一笔近六万两银子的买卖啊! 云苓也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她扬着笑脸迎上去,温柔地道:“今日与公子聊的也算投缘,这么多东西你们怕是不好拿,我让靖王府的马车帮你们送回雅居吧。” 公子幽闻言也笑得亲和,“王妃真是个性子热络的好人,说起来在下也觉得与王妃一见如故,像是多年未见的旧友呢。” 云苓笑颜如花,“哎呀!那可真巧,想必这就是缘份吧!” 生意和银子什么不重要,她就是觉得这个公子幽蛮有意思的,单纯想交个朋友。 看着相谈甚欢的二人,萧壁城忍不住绷紧了脸。 呵,不就是有钱么! 第 417 章 早晚活活被冻死 云苓指挥着药馆里的小厮把东西都搬上马车,又一路闲聊着亲自把公子幽送到了外面。 一番接触后,她得知公子幽家中几代行商,腰缠万贯。这次前来大周京城,是为了寻找一位多年未见的亲戚。 待分别之时,两人果真已如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熟络亲切。 “今日暂且作别王爷与王妃,待过几日我有了空闲,定亲自备礼上门,喝茶拜访二人。” 云苓笑着客套地道:“礼就不用备了,来了请你吃饭。” 这么讲究的人,应该不会真的不带礼物上门吧? 二人双双挥别,公子幽乘坐的马车很快消失在了视野中。 萧壁城仍旧紧绷着一张脸,忍不住道:“就是个过客而已,你跟他胡扯那么多干嘛?” “什么胡扯,我这叫广交天下好友!” “就差把七大姑八大姨的名字都交代出来了,本王帮乔烨相亲的时候都没说的这么细。” 云苓解释道:“我那是为了跟他套近乎,好让他以后能多光顾咱们的生意。” 萧壁城皱眉,忍不住道:“可你不觉得这几个人有些古怪么,一来就买这么多东西……” 十九笑道:“王爷姐夫多心了,他国游客大肆采买各种东西很正常,公子幽这样的人放到东楚随地可见。” 他从小在东楚长大,已经习惯了他国人士在各种店铺面前排队疯抢的画面。 萧壁城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可寻常人怎么会大肆采买这么多伤药?” 他虽然拿神仙水当美白护肤品,但这玩意儿本质上是外伤圣药,所以才价格那么昂贵。 一群人初来乍到大周,对珠宝特产与风俗吃食丝毫不关注,第一天却往他们这药馆里跑? 萧壁城的疑惑不是没有道理,云苓想了想,不确定地开口。 “他家里也是做生意的,不会是想带回去倒买倒卖吧?” “几乎把咱们药馆里的东西买了个遍,搞不好还想钻研破解咱们的配方呢,刚才他就问过白玉续断膏是怎么做的。” 萧壁城觉得这几个人有点古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只能顺着云苓的想法猜测。 云苓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那到不必担心,我的配方可不是那么好破解的,就算侥幸破解出来了,别人手里也未必有原料。” 不过公子幽家里行商,要是愿意帮忙打开在南唐的销路,她倒是愿意和对方合作,也不介意分一杯羹给他。 * 天下第一楼。 天字号雅居内,熏香袅袅。 公子幽在胸怀处塞了足足三个暖袋,微舒地长喘了口气。 “东西收好,等过两日灵素抵达京中与我们汇合,让他闻一闻白玉续断膏里的药草成份。” “关于孔雀翎的消息,银面你打探的怎么样了?” 他们这次来大周的目的有很多,但最主要的任务是寻人。 银面正色道:“回少阁主,根据内阁弟子上报,之前大周内乱的时候,有人听闻孔雀翎在皇宫中现世,但不知是被何人持有。” 孔雀翎是听雪阁的独门暗器,并且只有嫡系一脉才有资格持有。 公子幽若有所思,“看来小姨如今潜藏在大周皇宫中,难怪娘这些年来一直寻不到她,听雪阁不喜欢和朝廷打交道,跟大周朝廷更是不曾有过往来。” 他的母亲有个妹妹,名唤公子婉。 当年他的父亲在娶妻生子后,竟然又看上了小姨,并向老阁主提出希望二女共侍一夫。 老阁主为了听雪阁的利益发展,决定向对方妥协,因此惹来了母亲的嫌隙,愤而与小姨决裂。 小姨对父亲并无妄想,也不愿姐妹之情破裂,选择叛逃出听雪阁。 而听雪阁对叛徒一向不留情面,哪怕是亲女儿,老阁主也同样下了杀令,小姨从此再无踪迹。 他的母亲这些年来一直很后悔,年轻时被冲昏头脑,竟为一个渣男而选择与亲妹妹决裂。 于是在接任了听雪阁后,一直坚持不懈地寻找着对方的下落。 找回妹妹是母亲多年来的心愿,更是临终前托付给他的遗言。 银面挠头猜测道:“婉姨不会做了周帝的妃子吧?” 蔷薇出言否定,“我已经打听过了,周帝的所有妃子都诞下过子嗣。如果婉姨做了后妃,那她的孩子必然也会和少阁主一样,饱受寒毒折磨之苦,可大周的一众皇子都很正常。” 说起这寒毒,三人面色都不太好看。 许多年前,听雪阁的初代阁主与南唐皇帝相恋,最后却惨遭背叛,并身中苗疆奇蛊。 这蛊毒会随着生育代代相传,令后代饱受折磨痛苦,且男子的症状比女子更为严重。 银面不确定地猜测,“若婉姨不是后妃的话,会不会隐藏了身份跟在某个妃子身边做事?” 公子幽思索了一番,沉声道:“不论如何,先从周帝的后宫调查,务必确认小姨如今的身份。你行事的时候小心些,我听说大周皇宫有一支火枪手组成的巡逻军,可在百米之外夺取性命于一息之间。” 银面正色道:“属下会万分小心的!” 话音落下,却见公子幽墨眉紧拧,唇色发白。 银面和蔷薇一看便知他的寒毒又发作了,赶紧将炭火盆烧燃,又将新买来的暖袋发热后,将床榻和被窝塞了个严严实实。 公子幽把自己裹得像个蚕宝宝,片刻后微微舒缓了些许神色,懒洋洋地开口。 “你们两个出去吧,我一个人待着就行。阁内弟子每三天会上报一次胧儿的消息,你们若收到信件,要第一时间送到我手里来。” 二人不敢打搅他休息,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门,直到走远后才敢小声说话。 银面小声嘀咕,“少阁主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有心思惦记月胧夜,再不想办法把麒麟果弄到手,早晚活活被冻死。” 更何况,那人可是南唐皇室血脉,与听雪阁有着血海深仇。 第 418 章 此毒无方可解 蔷薇瞪他,“那你倒是想办法把麒麟果弄到手啊!” 想压制公子幽体内的寒蛊余毒,必须以麒麟果入药,可这玩意儿只有苗疆两派的人手里有。 两边都愿意给出麒麟果,但北疆的条件是除掉秦帝的妃子风留情,南疆则要求他们报复西周靖王妃。 银面皱起苦瓜脸,“我倒是想啊,可苗疆两派提出的条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北疆那边已经失利一次了,如今北秦那边根本查不到风留情的踪迹,也不知道人在何处。” “话说回来,北疆与北秦隔着千万里,八百杆子都打不到一起,为什么要杀秦帝的妃子啊?” 蔷薇叹了口气,“因为南疆想把风留情找回去做圣女,好与北疆抗衡,北疆自然想除掉她。” 说起这南疆与北疆的恩怨,也算是源远流长了。 百年前两者原本是一家人,却在南唐皇室的手段下,硬生生分裂成了南北两疆。 论帝王心术,不得不提南唐那位传奇般的先帝,凭着一己之力,不但重创了听雪阁,还把苗疆一分为二。 银面吃惊:“她竟然有苗人血脉?” 蔷薇点了点头,“风姓是一个极其古老的姓氏,传说中女娲与伏羲便姓风,苗人信奉女娲,王族便世代以风姓自居。风留情的父亲是苗疆王族嫡系,只不过他是苗人和汉人的混血,所以一直不受待见,成年后就被驱逐出苗疆了。” 对方一路辗转到北秦,浴血打拼多年做了大将军,并又与汉人结合诞下二子一女。 苗疆内部斗争了许多年,如今南疆想要扶持一个圣女和北疆抗衡,却发现王族的后人在互相残杀中都死的差不多了。 大长老一拍脑袋,想起当年还有个驱逐的后裔,在汉人麾下做了大将军,得知风留情的处境后,便动了把人弄回来的心思。 蔷薇解释完,继续道:“就是这样,北疆想先下手为强,便以麒麟果为筹码要听雪阁除掉她。” 银面的表情一言难尽,他怎么都没法把“圣女”两个字和风留情联系在一起。 印象里,所谓的"圣女"应该都是出尘圣洁的,清丽婉约的,但风留情跟这几个字压根儿就完全不沾边。 那女子是圣女身旁吃人的凶恶神兽还差不多。 银面好一会儿才消化掉这一大串信息,随即又问道:“那南疆又为什么想杀靖王妃?” “南疆首领的旧情人是突厥公主,就是在前些日子大周动乱中落马那位莲夫人,妻女都死在靖王妃手上,当然想报复了。” 银面听完,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这些蛮夷之间的关系可真乱啊……” 不过突厥和苗疆都仇恨中原,会联合起来针对汉人也并不稀奇。 蔷薇面色愁苦,“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才能把麒麟果弄到手?” 他们原本以为风留情只是个冷宫弃妃,就算死了也不会引起旁人注意,哪知对方背后有摄政王保护,还是个不好惹的硬茬子。 可西周靖王妃背后所牵扯的势力就更庞大了。 她与风留情不同,乃是大周民心所向,被百姓奉为神女,将来更会是成为一国之母。 要是动了靖王妃,蔷薇可以肯定听雪阁必然会遭到大周的猛烈报复,除非他们有本事做的悄无声息。 这也是听雪阁迟迟没有答应南疆的原因,如果能除掉风留情,他们绝不会考虑动靖王妃。 可局势瞬息万变,谁知道这两个看起来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居然会是同门姐妹? 银面往深了一想,心里绝望,“……就算我们拼尽全力除掉风留情,靖王妃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觉得拿到麒麟果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咱们要不然还是先替少阁主找个风水宝穴吧,反正听雪阁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到时候多烧点纸钱供奉阎王爷。让他通融通融,让少阁主下辈子投胎投个好人家。” 蔷薇:“……” 虽然银面的话相当欠揍,但她也觉得少阁主这条命十有八九保不住。 心情陡然沉重下来,蔷薇仍不死心地发问。 “你说靖王妃的医术那么神,有没有可能治得好少阁主?要知道,燕王的寒毒就是她治好的。” 说起来,燕王当初所中的寒毒就是南疆提供给突厥的,那毒跟公子幽体内的寒毒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简单来讲,差不多等同于爷爷和孙子的关系,都是由剧毒冰蟾所制的。 银面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问过灵素,他说燕王体内那点寒毒跟少阁主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想治好少阁主是没可能了,能做的只有尽力缓解他的症状,让他能活下去。” 灵素的医术之高超,未必在靖王妃之下。 他说过,此病无药可医,此毒无方可解。 他们的少阁主,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可奈何。 第 419 章 不做太子妃还来得及吗 听雪阁这边一片愁云惨淡,靖王府那头也好不到哪去。 云苓才从药馆回来,就见福公公送了一大箱子书过来。 “王爷王妃,这是太上皇他老人家叮嘱老奴送来的,二位不久之后便要迁入东宫,有些事宜要提早熟悉才行,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云苓大致翻了翻,这箱书的内容通俗一点来讲,差不多可以概括为《东宫生存手册》、《太子升级攻略》和《太子妃日常札记》。 从礼仪宫规到东宫每个部署机构的职能,大小事宜全都讲解的极为详细。 福公公继续笑道:“您和王爷近来四处奔波劳累辛苦了,接下来的便待在府中过几天看书喝茶的清闲日子吧。” 云苓看着这些书就两眼一抹黑,她宁愿到处奔波跑腿,也不想看这堆天书! 她虽然脑瓜子聪明记忆力又强,但从灵魂到骨子都是个现代人,这些繁文缛节实在是难以学进去。 宫规礼仪方面,萧壁城倒是觉得还好,只是他也没有过当太子的经验,不得不慎重对待这些书本。 福公公笑盈盈地道:“王妃,太上皇说他也不指望您能尽数遵照宫规和旧制来做事,但希望您多少认真看看这些东西,至少心里有个数,待三个月后会对您进行考核。” 云苓懵了,“什么,还有考试?” “太上皇说了,如果您能顺利通过考试,等进了东宫以后,便不用再每日单独授课。可您要是没能通过考试的话……那以后就每日都要早起晨读,听夫子讲学。” 没错,作为一个国家的接班人,太子和太子妃也是要每天上课的。 所谓的“东宫三师”,便是指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和太子太保,这些虚衔没有实职,专门在东宫负责辅导教学太子。 同时,也会有专门的学士和嬷嬷对太子妃的各个方面进行培育教学。 福公公好心提醒,“王妃要是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也可以派人跟老奴说一声,太上皇会单独安排人为您提前讲学的。” 云苓:“……” 福公公交代完所有事宜后便离开了,挥一挥衣袖,留下能堆成小山的书本册子。 云苓几乎想要仰天长啸,哀嚎三声,她现在不做太子妃还来得及吗? 刚才还大赚了几万两银子的喜悦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壁城有些心疼地建议道:“夫子讲学枯燥无味,不如让顾兄来教你吧。” 作为摄政王,顾长生辅佐了北秦幼帝很多年,论起教导太子帝王,这里没人比他更可靠有经验,萧壁城也有心向对方请教一番。 顾长生欣然为之,他与云苓相处时日不算多,但彼此间羁绊颇深,自然也是情真意切。 云苓只得抱着书本过了两天苦哈哈的日子,与萧壁城一起看书带崽。 明明身处古代,却有种青年夫妻白天挣钱养娃,晚上还要挑灯夜读考取证书的错觉。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好在顾长生实在是位不可多得的良师,更懂得因材施教,尽可能把种种复杂的东西简单易懂地讲解给云苓听。 除此之外,他喝药养身的空闲时间,还贴心地为云苓整理了考试用的重点笔记。 看的云苓心下感动不已,连声直呼:“大哥!你真是我亲大哥!” 这个二姐夫她认定了! 顾长生忍俊不禁,他在皇家年龄小却辈分大,也没有什么姐姐妹妹,如今因留情而爱屋及乌,待云苓当真满心都是兄长关怀。 平日里他基本厨房书房两头跑,除了给云苓夫妻二人授课,待得了空闲,就简单做点吃食去给在床上躺尸的留情送去。 留情习惯了每天早起训练运动,如今不得不躺在床上,浑身骨头都发痒一样的难受。 好在有顾长生时常陪伴在一侧,与她闲聊府内或城中之事,打发打发无趣又漫长的时间。 他拿着云苓写作业的册子,一边批改一边笑着点评。 “三妹总是有诸多奇思妙想和独辟蹊径的理论,这两日虽是我给她当老师,却也从她那里学到不少。” “受三妹启发,往日拿不准的一些折子,我这会儿也有了新的想法,待回北秦以后可以尝试实施。” 顾长生平日里也总挂着一副浅笑的模样,但那笑意并不达眼底,留情直觉得他过的并不开心。 但此时此刻,她觉得顾长生笑的很真实,有温度。 她情不自禁地问道:“你在这里过的开心么?” 顾长生弯唇,打趣道:“三妹是个精灵古怪的好学生,同样是授课,比起我那侄儿来,教三妹打理江山要有趣的多。” 这里没有猜忌和试探,只有真情与温暖。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留情能感觉到,顾长生很希望能够一直这样下去。 她心底突然破天荒地生出一个念头,等一切尘埃落定时,要把这个男人也从北秦皇宫那个牢笼中解救出去。 顾长生见她出神,正欲询问,却见霜梨前来传信。 “顾公子,风姑娘,奴婢有要事传报,方才陛下有令召王爷与王妃入宫,今晚和明日的课便先停了。” 留情问道:“不是在休假么,大叔又叫苓妹进宫干什么啊?” 本来约好了今晚一起玩斗地主的。 霜梨恭敬地温声答道:“奴婢也不知,但好像说是丽嫔娘娘身体不适。” 第 420 章 丽嫔的真实身份 丽嫔这几日在宫中颇受瞩目。 昭仁帝总共没几个妃子,封皇后死了,李贵妃被降位,良妃被禁足。 唯一没有犯错被罚,便是一贯深居简出,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透明人丽嫔了。 虽说后宫人不多,可不能没有人打理。 太后早就不问后宫之事很多年了,于是丽嫔被昭仁帝委以重任,在良妃禁足的日子里,协助李贵妃一起打理宫务。 面对这个深藏不露的妃子,昭仁帝内心多少是有些忐忑的。 在下旨之前,他先特地亲自去后宫找了一趟丽嫔。 “参见陛下。” 丽嫔见到来人,起身就要行礼,却被昭仁帝飞快伸手扶住。 “爱妃不必如此多礼,老六说你这两天身体不适,在榻上歇着便是。” 身旁的映秀姑姑忍不住多打量了昭仁帝几眼。 丽嫔身子骨不好,昭仁帝以往对她也挺宽容温和的,但从不像今日这般……带着些小心翼翼和拘谨。 “臣妾谢陛下体恤,不知陛下今日造访有何事?” 昭仁帝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你病了,朕来看看你,顺便说点事。” 他想让丽嫔协助李贵妃打理宫务,但在此之前,他必须搞清楚丽嫔和听雪阁到底有什么关系。 之前一直忙于政事顾不上丽嫔这边,现在终于有空了,也已经做好了心里建设。 丽嫔知道昭仁帝早晚会来,神色很是平静,她柔声道:“陛下是想问有关听雪阁的事吧?” 昭仁帝身形微顿,眼神复杂地点了点头。 “你不是从四品盐运使的女儿么,怎么会和听雪阁关系匪浅?” 丽嫔轻叹一口气,“一晃十几年过去,原以为臣妾会以丽嫔这个身份过一辈子,谁知世事难料,如今陛下问起,臣妾便也不再隐瞒。” “臣妾的真名唤作公子婉,如陛下所猜测那般,是听雪阁嫡系一脉的后人。” 丽嫔将自己的真实来历一一道出。 当年姐夫对她动了情,她因不愿姐妹共侍一夫,也不想姐妹反目成仇,于是选择逃婚叛出听雪阁。 也因此被视作叛徒,遭到了阁内的追捕和杀令。 “映秀是听雪阁内的紫令弟子,与臣妾从小一同长大,我们二人辗转躲藏至大周境内,意外遭遇洪涝之灾,有幸被一个孤女所救下。养伤期间,臣妾某次外出归来,却见救命恩人惨遭贼人毒手。” 一番调查打探之下,她才知道恩人是大周朝廷官员,从四品盐运使郑大人流落在外的女儿。 郑大人得知其存在后,想要把人接回去,却被继室夫人抢先下了毒手。 “臣妾为报救命之恩,就以恩人的身份继续活了下去,并回到了郑家替她复仇,而后因选秀入宫,侥幸被选中留在宫里侍奉陛下。” 若把丽嫔年轻时的经历撰写成故事话本,也堪称一段小传奇。 那会儿她虽然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但却是听雪阁精心培养的传承人选之一,带着映秀姑姑在一个小小的后宅里,可谓翻手云雨,没有能匹敌的对手。 作为是听雪阁叛徒,丽嫔并没有抵触入宫选秀。 阁内与大周皇室毫无关系网来,她若入了宫反倒是件好事,听雪阁再也不会找到她。 只是谁能想到世事难料,她为自保而使用了孔雀翎,从而暴露了身份。 丽嫔平静的目光中带上了两分歉意,“虽然已经十几年过去,但臣妾并不知听雪阁是否还在追杀我这个叛徒,而今暴露了身份,或许会给陛下添麻烦。” “臣妾自知欺瞒天子罪责深重,只求陛下看在多年情分上网开一面,臣妾自愿离开皇宫,绝不为您带来半分忧扰,只是玉和年纪还小,他……” 不等丽嫔说完,昭仁帝有些坐不住了,他微沉着脸打断了对方。 “这说的是什么话?不管你从哪儿来,真实身份是什么,如今你就是朕的妃子,老六也是朕的儿子,朕怎么会赶你们走?” 丽嫔这些年不争不抢,从不参与后宫斗争,在教养儿子上也没有问题,可谓是他最省心的妃子。 更别提对方在宫变之日还救了他的性命,他怎么做的出赶走丽嫔的事? 那他成什么人了! 昭仁帝继续郑重承诺道:“你是朕的女人,朕是你的夫,以前如此,今后也会如此!” “你又没犯什么大错,纵然冒名顶替入宫也是因为身不由己,朕不会不分青红皂白责罚你,你和老六安安心心待在宫里便是。” “就算那听雪阁当真找上门来,朕堂堂大周天子还怕了他们不成?若连你们母子都护不住,朕还算什么皇帝!” 丽嫔静静地听着这番话,浅浅露出一抹微笑。 她从小被当做接班人培养,对情爱一事看得不重,这么多年来对昭仁帝的感情也平静无波。 不过这会儿听到昭仁帝的保证,她心中还是淌过些许暖流。 丽嫔浅浅含笑着点头,“臣妾多谢陛下怜爱。” 两人深入交谈一饭后,昭仁帝提出希望丽嫔能帮忙打理后宫。 这些日子以来他深思了很久,发现丽嫔无论是大局观还是处事之道上,都远比其他妃子更出色。 十几年来,他从不记得丽嫔犯过什么事,无论是面对笑里藏刀的封皇后,还是张扬易怒的李贵妃,她都滴水不漏进退得当。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丽嫔竟然能做到这般地步。 不得不说这份心性手段和能力,更在太上皇看中的大封氏之上,更甩小封氏十条街。 丽嫔思索了片刻,便欣然应下了,“臣妾自然愿意为陛下分忧。” 昭仁帝很是高兴,“你在宫变时有救驾之恩,一会儿朕便下一道旨意,封你为德妃。” 他不打算把那一半执掌凤印的权力还给良妃了,目前看来良妃不是个能寄予厚望的,这都多少天过去了,还闹的五皇子一个头两个大。 昭仁帝希望今后宫里的大小事务,一切能慢慢以丽嫔为主导,所以打算提升她为四妃之一。 丽嫔何等玲珑心思,立刻就明白了他提升位分的目的和打算,摇着头拒绝了。 “多谢陛下厚爱,但臣妾身体有痼疾,怕是不能完成陛下的重任,待良妃娘娘禁足结束后,便将执掌凤印的权力归还于她吧。” 她如今已三十多岁,身体远不如年轻时那会儿了,纵然想替昭仁帝分忧也要量力而行。 昭仁帝这才想起来,丽嫔好像老是生病怕冷。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你身体有什么痼疾?老三媳妇儿虽然是个离经叛道的,但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叫她来给你看看,定然能治好!” 第 421 章 相赠孔雀翎 丽嫔欲言又止,但想着已经和昭仁帝坦诚过往,便没有再隐瞒自己身中寒毒一事。 “臣妾的先祖曾中过苗疆冰蚕蛊,因此体内留下了代代相传的寒毒,比常人更加畏寒,此毒无药可解,一到阴雨天便四肢僵硬发冷,难以动弹。” 在宫里这十几年,她一直都很小心翼翼,从来没有在御医前暴露过身体的异样。 昭仁帝神色惊诧,“既然会世代相传,为何老六看着一点事没有?” 丽嫔神色感慨,“玉和是侥幸有上天庇佑,他生来奇经八脉易于常人,所以不受寒毒侵扰。” 若单看六皇子经脉奇穴,他绝对是个练武奇才,可惜恰恰因为有寒毒影响,他反而空有一身好资质不能习武。 但丽嫔心里也没有太惋惜,只觉得庆幸,能用天资换一世安康也是值得的。 何况就算不能习武,她亲自教授对方如何操纵使用暗器,也能有自保之力。 昭仁帝听完,只觉得这些江湖奇闻比想象中的还要让人不可思议。 “丽嫔,你不要太悲观,之前老五也中过寒毒,症状跟你描述的差不多,一到阴雨连绵的天气就疼的难以入睡,可老三媳妇儿不是照样把他治好了?” 虽然云苓总是气他,但昭仁帝对她的医术却是万分信任。 老三媳妇儿不是仙尊弟子么,定然是会仙术的。 丽嫔推脱了一番,却见昭仁帝仍旧坚信云苓能治这毒,非要让福公公把人请进宫来不可。 她拗不过昭仁帝的执着,只得任由对方把云苓夫妇叫进了宫中。 在去见丽嫔之前,云苓和萧壁城已经在昭仁帝口中提前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萧壁城神色讶异,“丽嫔娘娘是听雪阁的嫡系后人?” 云苓也心下吃惊,他们前几日才讨论过这个神秘组织,原本觉得双方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没想到转头就被告知这么个惊天秘闻。 昭仁帝面色严肃地点点头,“此事你们一定要保密,千万不可对外泄露半分,否则或许会给老六母子招来祸患。” 萧壁城神色凝重地点头,不用昭仁帝提醒他也知道该怎么做。 “先让云苓去看看丽嫔的身体情况把。” 夫妻两个抵达丽嫔寝宫的时候,六皇子萧玉和也在。 丽嫔并非风寒着凉,而是前几日下过几场雨,引发了体内寒毒作祟才会卧床不起。 六皇子正在帮丽嫔看着炭火盆,额头有一层薄薄的细汗,萧壁城也觉得这屋里着实有些热,可丽嫔却还裹着厚被子。 “三皇兄,三皇嫂!” 六皇子看到他们,习惯性地腼腆一笑,规规矩矩地向他们行了一个礼。 他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有些形似狐狸的眼睛让云苓莫名想起公子幽,只不过六皇子的笑容很干净乖巧,气质与对方天差地别。 云苓率先走到丽嫔床边,“丽母妃,让我先来探一探您的身体状况。” 丽嫔点点头,尽管不报什么希望,还是配合地掀开了被褥,忍着寒苦之痛让云苓仔细检查。 萧壁城等人不好在一旁观看,便都在正殿中耐心地等着。 约莫快一个时辰后,云苓才终于从寝屋中走出来。 六皇子率先担忧地问道:“三皇嫂,敢问母亲的身体情况如何?” 云苓紧缩着眉头,神色不似往日那般轻松,萧壁城见状便知情况不妙。 他问道:“你诊断的怎么样了?” 云苓沉声如实回答:“丽母妃的情况不妙,她体内的寒毒跟御之中过的很像,但要更加深猛,而且这毒在体内盘踞了三十多年,已是寻常药石无解了。” 这种能够遗传的寒毒非常罕见,可谓是云苓研究生涯中见过最凶险的毒素之一。 放到现代的医学科技加持下,或许能够破解治愈,但在条件简陋落后的古代,单纯靠着药物和普通针灸根本治不了。 昭仁帝倒吸一口冷气,“竟这么凶险?这可如何是好……” 看丽嫔那受罪的模样,他实在是有些心疼。 听了这话,六皇子的神色也黯淡下来,担忧神伤地看着丽嫔。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替母亲痛苦。 萧壁城抿了抿唇,低声询问云苓,“你真的也束手无策么?” “我有个可以尝试的办法,但把握不大。” 早些时候,针对燕王的情况,她便是用精神力疏通经络来达到治愈目的的。 但燕王的症状较轻,寒毒只影响了双腿,丽嫔和他不一样,可能需要疏通全身经脉,这难度一下子大的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好在,眼前恰恰有一个可以作为研究的对象。 昭仁帝眼神一亮,迫不及待地道:“有没有用试了才知道,就算不能彻底治愈,哪怕叫丽嫔能舒坦些也好。” 云苓颔首看向六皇子,“听说六弟因为天生经脉异于常人,所以不受寒毒影响,我想先探究一下他经脉的特别之处,再针对丽母妃的情况进行治疗。” 只要能摸索出来这其中奥妙,她就能有较大把握救治丽嫔。 素来内敛的六皇子情绪激动,立刻给云苓行了一礼。 “多谢三嫂!只要能救母亲,不管试药还是试毒,让玉和做什么都可以!” 云苓忍俊不禁,怜爱地摸了摸这孩子的毛绒脑袋瓜。 “不会让你试毒,只是会在你各处穴位扎针,会比较痛。” 她扎的可不是普通的针,而是由精神力凝结的特殊力量。 “只要能治好母妃,再疼玉和都不怕!” 云苓点点头,“虽然暂时无法根除丽母妃的毒,但是我培育了很多珍稀药材,可以先配制一些药压制这症状。” 丽嫔得知这一切,不由得神色感慨。 她原本云苓诊断过后,能缓解压制一下症状便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没想到她竟然是冲着要根除这寒毒而去的。 “好孩子……多谢你为我如此奔波操劳了。” 丽嫔心中动容,低语几句让映秀姑姑去取了样东西来,亲手交给了云苓。 云苓打开匣子,却见里面躺着一根纯金铸成的小巧圆筒,通体金色散发着神秘光辉,华丽的让人目眩。 “丽母妃,这是……?” “这是听雪阁为嫡系弟子打造的独门暗器,孔雀翎。”丽嫔目光温柔地道,“这东西已经不适合现世露面,但通体由纯金打造,更镶嵌有不少价值千金的罕见珠宝,你把这孔雀翎拆了吧,金子和珠宝都能换成银票,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萧壁城:“……” 丽母妃送的这个谢礼吧……也不是不好,就是让他有点心情复杂。 云苓眼神一亮,惊喜地道:“我都还没能治好您呢,您真的要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 丽嫔含笑点头,“就当是给你们即将迁入东宫的贺礼。” 云苓顿时心中喜不自胜,摸着那漂亮的孔雀翎仔细观摩,随即笑容忽然微微凝固。 她看见孔雀翎腰身的地方,刻着极其细小的三个字——公子婉。 公子婉,这是丽母妃原本的名字么? 她下意识地想到了一个人,公子幽。 第 422 章 先下手为强 心思百转千回,云苓面上笑意不变,好奇地问道:“公子婉是丽母妃的真名么?这个姓氏很奇怪呢,我从来没听说过。” 丽嫔浅笑着解释道:“其实这不是一个姓氏,而是一个代称,不过你将它当做听雪阁嫡系的姓氏也没有问题。” “我的先祖,也就是听雪阁的初代阁主,她是个孤女,只有名字没有姓氏。先祖因为立下大功,被南唐的开国皇帝授以了公爵之位,对方本希望她能嫁给皇子之一,婚后冠以皇家的月姓。” “可先祖帮相恋的皇子夺嫡登基后,双方却反目成仇,自然也就没有成婚并冠上夫姓,于是她的后代便用公子二字代替了姓氏。” 云苓听完这番解释后,方才恍然大悟。 爵位分为“公、侯、伯、子、男”,其中公是爵位最高的,于是公爵的孩子,自然而然的就被冠以“公子”的尊称。 拿容湛来举例,他是镇国公的儿子,但如果称呼他为“公子湛”也是说得过去的,只是一般不会有人这样叫他。 丽嫔看着她明悟的模样,微笑道:“先祖活了一辈子都没有姓氏,也并不在乎这些。并在留给后人的书信中提到,听雪就是听雪,她这辈子都不需要旁人施舍姓氏。” 初代阁主的名字就叫“听雪”,听雪阁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 “听雪阁继承先祖的风骨与遗志,嫡系子女不论父亲是谁,都只将公子作为自己的姓氏,寓意为女公爵听雪的后代。” 这便是“公子”一姓的由来。 昭仁帝等人听到这里,都不由得对这位历史上传奇般的人物心生敬佩之情。 如果对方生在皇家,说不定能成为一代女帝。 萧壁城从感慨中回过神来,却忍不住眼神莫名地和云苓对视了一眼,显然也想到了那个古怪的“公子幽”。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二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公子幽的事。 待用完了晚膳以后,夫妻两个熄了烛火,躲在被窝里小声咬耳朵。 “目前看来,那个公子幽十有八九是听雪阁的人,” 萧壁城也点头附和,“四月春的天气,他还穿得那样厚,想必跟世代遗传的寒毒有关。难怪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你我都觉得公子幽长的与丽母妃有几分神似。”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种种迹象都表明,公子幽与丽嫔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大周京城,还直奔咱们的药馆来?”云苓心里有些不安,“你说他会不会是冲着情哥来的,所以故意接近我们?” 萧壁城神色凝重,“不排除这个可能,但也说不定是冲着丽母妃来的。” 丽嫔在宫变当日使用了孔雀翎自保,被知情的人发觉了端倪也说不定。 云苓记挂着留情的安危,心事重重,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不管公子幽的目标是谁,可以确定他一定来者不善,等明天一早我们就立刻回府,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情哥他们。” 未知的危险已经潜伏在身边,她必须尽快做好完全的准备,以防万一。 萧壁城察觉到云苓的不安,不由得将她搂紧宽广温暖的胸膛中。 “你别太担忧,我不会让她们有事的。” 云苓轻轻点头,语气沉沉,“我好不容易才和情哥重逢,绝不允许再有任何人伤害她。” 话落,她的目光中闪过一抹锐利之色。 如果公子幽当真冲着留情而来,必要的时候,她会先下手为强,将一切危机扼杀在摇篮中。 萧壁城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你只管放心,我不怕与听雪阁为敌,大周也不怕得罪他们。” 有他的承诺和安抚,云苓这才稍稍觉得心安,在他温热的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 与此同时公子幽还不知道,自己和云苓夫妇接触的第一天就已经光速掉马了。 他还没决定要不要下悬杀令,云苓已经蠢蠢欲动地想先把他干掉了。 公子幽躺在雅居的榻上,把自己裹的像个圆滚滚的蚕宝宝,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这暖袋实在是太舒服了,他已经完全不想出被窝了。 蔷薇看见这一幕,眼底有些担忧,“那暖袋摸着实在有些烫手,少阁主会不会被烫伤啊?” 根据调配比的不同,云苓所研制的暖袋发热温度也不同,最高的可以达到五十多度。 蔷薇把暖袋握在手里的时候,只觉得里面的液体烫的让人有些受不了,可公子幽却一点不觉得痛。 银面听了她的担忧,小声嘀咕道:“可能这就叫死猪不怕开水烫吧。” 少阁主都快被冻死了,还会在意这个么? 公子幽斜了他一眼,不高兴地嚷嚷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银面装傻,“属下没说话啊,少阁主是不是冻的神志不清,出现幻听了?” “放屁!本公子全都听见了,你现在就给我去墙角倒立!” 银面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脑袋,认命地走到墙角倒立,他怎么就老管不住这张嘴呢? 蔷薇幸灾乐祸,“活该你嘴贱。” 等灵素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不过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看见门口身着竹青长衫的男人,公子幽挑了挑眉。 “你终于到了,斩影那家伙呢?” 灵素绕开银面来到床前,朝公子幽行了一礼。 “回少阁主,斩影手头的任务还没处理完,过两日便会与我们汇合。” 当下,听雪阁的四大红令弟子已经聚首了三人,都是公子幽得力的左膀右臂。 银面擅长易容伪装和变声潜行,蔷薇懂得催眠魅惑之术,灵素是个医毒皆通的药痴,杀手斩影的武功身法最为高强。 灵素问道:“少阁主眼下有何安排吩咐?” “旁的不用管,赶紧先用你的狗鼻子来闻一闻这盒膏药。”公子幽示意蔷薇把白玉续断膏给他。 灵素的嗅觉天生异于常人,能够精准快速地辨别出许多药物的成分。 他不明所以地打开药盒,怔了一瞬,随即满面惊色。 第 423 章 靖王府又遭贼了 “黑玉续断膏?不不,颜色不对,这是什么药?” “天心兰……银叶草……宁神花……这分明就是黑玉续断膏的配方啊?咦……也不对!” “这是什么味道,骨灵果,七窍莲……等等!这些玩意儿不是已经濒临绝种了么?” 看着灵素激动的语无伦次的模样,蔷薇开口解释。 “这是那个传闻中的靖王妃新研制的药,有断骨再生的奇效,名叫白玉续断膏。” 灵素倒吸一口冷气,目光错愕。 他从记事起就在和草药打交道了,作为同道中人,他单凭眼力和嗅觉就能感受到,制出此药的人于医术之道的造诣极深。 “这玩意儿的用药和黑玉续断膏残方差不多,但比我钻研尝试所制的膏药更好!” 更让灵素震撼的是,里面除了一些以为珍稀的草药以外,还有不少他闻不出来的味道。 他自诩对药材的了解程度天下第一,没有他闻不出来的药材,如果有,只能说明那种药材他没见过。 但以听雪阁的雄厚财力,灵素什么奇珍草药没摸过,除非是医书上记载的已经灭绝的草药! “我早就听说西周靖王妃培育出了一些原本灭绝了的奇株,原以为兴许只有一两种,现在看来远不止如此!” 灵素深吸一口气,怎么也冷静不下来,素来斯文的面容都变得扭曲起来。 “不行!今晚我一定要潜入靖王府探个究竟!” 他激动地留下这句话,竟是直接翻出窗外,从三楼之上一跃而下。 公子幽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他又犯病了,蔷薇你赶紧去跟着他,千万别惹出事端来。” 灵素的性格大多时候稳重听话,但他是个药痴,为了寻找一株奇珍草药,甚至能在深山中风餐露宿整整三个月。 他早就对靖王妃培育的草药很感兴趣了,这次来大周便想会会对方,如今更是一刻也等待不了。 * 是夜,月黑风高。 听雪阁消息灵通,灵素知道靖王夫妇此时不在府中,心下并不紧张。 王府里的一众人也都早早歇下了,以他轻灵的身手,在靖王府中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很快,灵素便运气爆棚地摸索到了归田居的门口。 归田居原来是养家禽的地方,但后来已经被云苓和萧壁城进行过了大改造,如今面积扩大了一倍不止,放眼望去像是块巨大的菜地。 灵素刚走进去就看傻了眼。 只见数十只鸡鸭鹅被散养在里面,地里种着许多五花八门的东西,除了他眼熟的一些珍稀草药以外,还有种类数不清的瓜果蔬菜。 云苓能够靠精神力异能催长植物,所以种植的时候并不是很讲究,基本拿到种子就是一顿乱埋。 因此菜地和药圃混在一起没有划分,里面什么东西都有。 甚至连家禽都直接散养了,省得老得人工施肥。 “咯咯哒!” “咕咕咕!” 灵素眼睁睁地看着一只母鸡随地下了个热乎的蛋,压弯了一株极为名贵的天心兰。 随后又有一只鸭子摆着屁股踩过宁神花,在上面拉了一坨新鲜粑粑。 “我滴个天爷嘞,作孽啊!” 灵素抓住胸口倒吸一口冷气,恨不得立马把这些家禽扒光了毛炖汤。 他再也按耐不住,赶紧上前轰走了一只正在啄药草叶片的大鹅。 “作孽……作孽啊……!” 认出那是一株医书上已经灭绝的草药,看着那缺了几个口的叶子,灵素心痛的无以复加。 但他还顾不上心疼,就被满地潜藏在瓜果蔬菜中的药草给震惊了,连连倒吸冷气。 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灵素便在菜地里认出了不下十种草药,都是书上记载已经灭绝或是濒临灭绝的。 “靖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人?” 灵素被刷新三观的同时,心灵遭到了极大的打击。 他恨不得当祖宗一样供起来的草药,在靖王府的后院里,竟然像杂草一样被野蛮地种在地里。 甚至沦落到与青椒茄子大白菜为伍…… 那些无比娇贵的草药,也比他费尽心思精心照料的长势更好。 灵素当场落泪,是他种植草药的姿势不对么? 他极力调整好复杂的情绪,心中蠢蠢欲动,蹑手蹑脚地走进菜地中。 蔷薇坐在墙头,压低声音恼道:“大半夜的,你来靖王府偷什么菜啊?” “嘘……我不是在偷菜,我要摘几株草药回去。” 虽然偷窃的行为不好,但灵素实在按捺不住了。 “这里有不少以前无迹可寻的奇株,对少阁主的毒或许有压制作用,我先偷一点回去试试。” 如果这些草药也能抑制寒毒的话,那他们就不用为了麒麟果去杀靖王妃和风留情了! 灵素兴奋地在云苓的菜地里偷挖草药,看见脚边的一株小番茄,还顺手摘了一个扔进嘴里。 “啧!这靖王妃是怎么做到的,连种出来的番茄都比别人甜。” 这位神奇的王妃难不成是神农氏之后? 菜地里的咕咕鸡们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对突然闯入的小偷展开了攻势。 动静越来越大声,远处暗色的角落里,一只庞然大物缓缓从酣睡中醒来。 几息后,一双巨大的金瞳出现在月色下,恶狠狠地瞪着来人。 “哇嗷呜——!” 震天的虎啸声突然响起,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骇人,惊醒了沉睡中的人们。 灵素脸色大变,“这块菜地居然有白虎看守!” 他恍惚间想起来,北秦是送过一只白虎作为神兽给西周靖王妃。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圣兽级别的白虎居然会被散养,还被丢在菜园子里看守家禽! “我滴个天爷嘞!这可是猛兽啊,为什么不关起来!” 看着扑过来的猛虎,灵素吓得天灵盖都飞了,迅速闪身一躲。 他在山里采药也不是没见过猛兽,但体型如此巨大的老虎还是生平头一回见。 娘嘞!跟座小肉山似的,要老命了啊! 蔷薇面色发白地道:“发什么愣,跑啊!” 灵素这才抱起药草,慌慌张张地跃上墙头逃窜。 虎妞见自己肥胖的身躯扑了个空,气的呲哇乱叫,猛地朝墙头扑去,一口朝灵素的屁股咬去。 刺啦一声,灵素的裤子瞬间被撕成了破布。 “啊!” 灵素吓得叫了一声,也顾不得提裤子,赶紧捂光屁股跑了。 * 揽清院。 在虎妞嘶吼的第一时间,留情便立刻睁开了双眼。 她与虎妞有精神印记联系,知道归田居里闯入了偷草药的贼。 想起云苓给顾长生种的解毒药就在里面,她心下一紧,什么也顾不得了,立刻就要起身去查看。 还不等留情把腿上的夹板揭开,顾长生就已经推门而入,沉着脸按住了她的动作。 留情急道:“菜地里遭贼了!你不去抓贼来我这儿干什么!” “我就是知道府里有贼人,所以才来你这里。” 顾长生看着她,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幸亏他来的快,不然留情的木夹板就按不住了! 第 424 章 老王生气了 留情抬高了声音:“苓妹给你种的药全都在菜地里呢,有没有派人去捉贼啊?” 她心中紧张,生怕菜地里的药出了什么岔子。 顾长生掰正她的脚,确定木夹板没有错位后,才沉着脸道:“我已经让月隐和星沉去查看情况了,靖王府的侍卫们也去捉拿贼人了,你就安心躺着吧。” “早前三妹千叮咛万嘱咐,叫你千万不要下床走动,怎么全当成耳旁风?”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听得留情微微一愣,因担忧而紧绷的身体也下意识松开来。 她不是没见过老王发脾气的样子,但一路磕磕绊绊走来,不管她闯下什么样的弥天大祸,哪怕是把北秦皇宫捅出个窟窿来,老王也从不冲她生气,反而百般维护。 留情愣愣地看着他,“那啥……你生气啦?” 顾长生紧抿着唇,目光落在她已经握起了剑的的手上,黑色的眼眸又是一沉。 他一言不发地拿走那柄剑,然后抽出腰间随身佩戴的青玉笛代替戒尺,用力在她掌心打了三下以示惩戒。 留情不怕疼,她掌心全是练剑磨出来的茧子,这“戒尺”落下来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反而痒痒的。 手掌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 她清醒地意识到,老王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于是飞快地开口。 “对不起,我错了。” 留情是直性子,知道自己错了,就绝不辩解否认。 “那些药草事关你的性命,苓妹把它们种出来也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我刚才实在担心,才会一时冲动,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顾长生紧绷的面色这才舒缓几分,其实留情的性子很直率,有时候她只是想法简单,但并不冲动鲁莽。 想到她今晚的急切和冲动都是处于对自己的关心,顾长生漆黑的眸底漾开一圈温柔的涟漪。 他放缓了语气,“多爱惜身体,哪怕你是铁打的,也不能总是置自己的安危不顾,否则三妹该有多担心?” 他也会为此牵肠挂肚。 留情认真地点头,再三保证道:“这次是我不对,你放心我会好好养伤的,绝对不会拖迟你回北秦的时间。” 听到这话,顾长生眼底的笑意和温柔有一丝冻结,心头是难言的失落和酸苦。 留情敏锐地察觉到了顾长生情绪的变化,但不明白是为什么。 她只当顾长生还在生气,想了想诚恳地道:“你要是还不高兴,可以再打几下解气,哪怕给我两拳我也受着,绝对毫无怨言。” 顾长生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满腔的复杂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我为何还要打你?” “你不是还生我气么。” “我气你什么?” “我腿脚恢复的不好会影响你回北秦的日程。” 此时此刻,顾长生的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冲动,这份冲动令他难以压制内心深处的情绪,话语脱口而出。 “为什么我要气这个,难道就不能气你不爱惜自己?在我心里,你身上的伤势好起来远比我们何时回北秦更重要!” 留情沉默下来,房间里静可闻针落。 片刻后,她缓缓露出一抹笑容,语气透着轻松愉快。 “老王,我活了两辈子,你是除了她们之外第一个这么关心在乎我的人。谢谢你,我感觉特别开心,能认识你真是件不错的事情。” 在不知道云苓的消息以前,是顾长生的出现让她感觉这场穿越也不算太糟糕。 留情纯粹而直白,心中的情感是什么样,话说出口便是什么样,这样的她让顾长生心下微乱,感觉有些无处安放。 夜风轻轻推开小轩窗,厢房内未燃蜡烛,长廊下灯笼的暖光交缠着月色淌进来。 留情的复古风沙滩裤从鱼戏莲叶换成了鸳鸯凫水,两条笔直的腿露在外面,顾长生陡然心跳加快,迅速别开了眼,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顾长生脑中空白,说话有些打结,“今晚闯进厢房是我唐突了,我……”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月隐星沉的呼唤随之而至,“摄政王殿下!” 顾长生神色微变,迅速退出去关上了房门,阻隔了二人的视线画面。 他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与威严,“归田居的情况如何了?” 月隐迅速地交代情况,“虎妞抓扑咬伤了对方,但地里种的东西被压塌了不少,我们二人担心药草受损,便没有跟上去。” 他们赶到归田居的时候,见地里的植株倒了一大片,便什么也顾不上了,赶紧把那些植株都抢救扶正。 星沉也开口道:“我们二人不识得草药,目前也不知归田居中损失如何,那贼人溜的挺快,且身法飘忽卓绝,叶侍卫已经带人去追了。” 顾长生点点头,“我去归田居中看看情况,你们二人在府内巡查一番,确保没有藏着其他贼伙。” “是!” 月隐星沉应下后,看了眼紧闭的厢房门,交换了个暧昧的眼神。 以前就觉得摄政王殿下对风妃娘娘的态度很不一样,如今看来,远不止风将军对他有救命之恩那样简单。 菜地出了事,摄政王的第一反应不是关心药材,而是第一时间迅速赶到了风妃娘娘这里…… 在他心里,风妃娘娘比他的性命更重要。 * 靖王府外,夜色下的灵素正在光腚狂奔。 那大老虎撕破了他的长衫和裤子,可若是伸手去遮挡,就拿不了手里的奇株了。 灵素内心纠结挣扎了一番,终是涨红了脸选择抛弃节操,保住这来之不易的奇株要紧。 “反正大晚上的也没人看清我的脸!” 他自我催眠了一番,破罐子破摔地越过一个又一个瓦房顶,想把后方紧追不舍的人甩掉。 叶折风黑着脸,对前方的灵素紧追不舍。 今晚他刚从火枪营里回来,就听闻王府有躁动声响,得知有小偷闯进来,他二话不说立马带人去追。 但贼人身法飘忽诡异,很快便把靖王府的侍卫甩开,唯独他还能勉强紧跟。 只是看着月色下那个狂奔的屁股蛋,叶折风的表情一言难尽,内心产生了深深的疑惑。 确定闯进来的是小偷,而不是什么有怪癖的采花贼么? 第 425 章 哪个挨千刀的 蔷薇看着灵素这幅丢人现眼的样子,白眼翻了一个又一个。 灵素气喘吁吁地道:“……你快别在那翻白眼了,我的大腿被那老虎挠伤了,又抱着草药不方便跑动,赶紧想办法把他甩掉啊!” 身后那男人的脚力也太猛太快了,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侍卫竟然有着堪比听雪阁高手的身法。 “活该,谁让你擅自行动的。” 蔷薇再次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灵素手里的药对少阁主有用,她才懒得搭理这头猪呢。 “我去缠住那男人,你往右跑。” 两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立刻分头行动。 眼见光腚小贼突然调转方向,叶折风正要加速追上,却忽然被一个深红色纱裙的女子拦住了去路。 他沉下脸,冷声道:“还有同伙?” 月色下,蔷薇的面容半遮在暗红面纱之下,看清楚叶折风的模样后,她的嘴角勾起一个魅惑的笑容。 “哟~小侍卫模样长的还真是俊俏,姐姐我喜欢。” 她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魅惑,声音酥的让人脊骨发软。 叶折风却不为所动,目光瞥向光腚小贼快要消失的背影,迅速绕开蔷薇闪身追去。 不知道靖王府丢了什么,但他必须把东西追回。 蔷薇见叶折风不理会自己,眼神微沉,身法诡异地飘向他,直直撞进叶折风怀里。 “小侍卫别急着走呀~” 叶折风本能地扶住她,下一秒蔷薇的双手如水蛇般缠绕上了他的脖子。 他脸色一变,呵斥道:“松手!” 脖子是人最脆弱的地方,叶折风浑身防备地紧绷起来,立刻就要伸手反制蔷薇。 下一秒却听得耳边一阵娇俏的笑声,他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惑人的桃花眼里,大脑忽然放空,意识有短暂的迟滞。 “为什么要松手,你不喜欢姐姐么?但是姐姐很喜欢你呢……” 蔷薇摸了摸叶折风的脸,不得不说这个俊俏的小郎君实在是很对她的口味。 脸颊上游走的手指让叶折风浑身轻颤,迅速回过神来,随即心下一惊。 这女子竟然会蛊惑之术! 那是苗疆人才懂得妖术,叶折风第一反应便猜测眼前女子是外邦人的刺客或细作,杀心骤起。 “哪里来的妖孽胆敢夜潜靖王府!” 这男人的定力倒是比想象中强得多。 蔷薇眼神闪了闪,见好就收,决定不再多作纠缠。 “哎呀~小郎君还真是凶呢,今晚无意冒犯,还请多多海涵。” 随后她泥鳅般地从叶折风怀中溜走,分开前还不忘搁着面纱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咱们后会有期哦~” 叶折风脑中“嗡”的一声响,瞬间浑身紧绷地站在原地,两颊的温度烫的能煎鸡蛋。 他居然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细作给调戏了!? 等叶折风回过神来,空旷的夜色下早已没了蔷薇和灵素的身影,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别让我逮到你!” 这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人,一个光屁股满大街狂奔的小贼,一个调戏良家男子的轻浮女细作! 压下一肚子的火,叶折风紧抿着唇回靖王府复命。 * 天字号雅居中。 公子幽看着狼狈的灵素,一头黑线加无语。 “先不用解释和禀报,赶紧去找条裤子穿上,怪辣眼睛的。” 银面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便见光屁股灵素的衣摆上有点点血迹,随即无比震惊地看向对方。 “什么情况,你大姨妈来了?” 公子幽:“……” 灵素涨红了脸,没好气地吼道:“闭嘴!你大姨妈才来了呢!赶紧去拿药和绷布来,我要上药!” 蔷薇随后推门而入,“今晚灵素夜潜靖王府菜地偷药,不小心惊动了看守菜地的白虎,不慎被咬了屁股,害得我跟着一起被侍卫追了一路。” 银面一颗心悬起,“你们没暴露身份吧?” “没有。” 灵素看见蔷薇,吓了一跳,立刻夹紧双腿,“我裤子都没穿,你能不能别这么随意!有你这样的女人么,小心一辈子嫁不出去!” 蔷薇轻嗤,“嫁不出去也不会看上你的,我可不会要一个大半夜光屁股在街上乱跑的男人做夫君。” 灵素:“……” 公子幽打断他们,“行了行了,赶紧给他上药,再找条裤子来穿好。” 大半夜的搁这儿遛鸟,合适吗? 伤在臀部,灵素自己不方便,只能是让银面帮忙上药。 银面不情不愿地接过了药膏和绷布,抱怨道:“为什么让我来啊,我才不想摸男人屁股呢……” 但让蔷薇和公子幽动手显然更不合适,因此他只能认命地伺候起了灵素的翘臀。 “你今晚牺牲这么大,都偷了些什么回来啊?” 灵素忍着臀部火辣辣的疼痛,脸色止不住的兴奋,将今晚在靖王府的所有发现都尽数道来。 “靖王妃的菜地里有很多奇珍异草,且长势极好,倘若有了这些药,就算没有麒麟果也能抑制少阁主体内的寒毒!” 一想到这里,灵素便觉得今晚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银面神色惊喜,“真的吗,太好了!这样一来的话,那我们就不用和苗人做交易,也不用刺杀风留情和靖王妃了!” “有救了有救了!少阁主有救了!” 公子幽听完这一切,面色复杂地低声感慨,“不枉我来大周一趟,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了……立刻通知下去,撤销对风留情的悬杀令!” 蔷薇也神色认真地附和道:“接下来我们要尽快与靖王妃打好关系了。” 灵素点点头,何止是如此啊,只要靖王妃愿意把那些药材卖给他们,听雪阁绝对把她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灵素忙道:“我们的身份还是必须隐瞒,今晚是我冲动偷了药材,靖王妃得知后一定会很生气。” 公子幽点头,认真地道:“蔷薇你去备一份足够厚的厚礼来,过几日我要亲自上门拜访靖王妃夫妇。” 这药材当然不能白拿。 银面唏嘘道:“幸亏咱们当初刺杀风留情的时候失手了,不然这梁子可就结大了……” 几人对视一眼,面上皆是有庆幸之色。 * 翌日。 云苓和萧壁城一大清早就立刻回了靖王府,还不等找到留情说急事,便听闻乔烨来报,昨晚有窃贼闯入了归田居中。 “菜地里的药草被挖走了一些,还被压倒了一大片……” 当然,是被虎妞那肥胖的身躯给压折的。 萧壁城惊讶,“菜地遭贼了?” 一听菜地受损,云苓赶紧马不停蹄地跑到了归田居,要知道那里面可种着不少给顾长生救命的药! 待看见地里乱七八糟的景象后,她差点气的差点昏过去,胸口不断起伏。 萧壁城也很心疼那些价值不菲的草药,但他更心疼云苓,“你缓缓,千万别把身子气坏了。” “这叫我怎么冷静的下来?”云苓指着一株小番茄,手指抖啊抖,“不仅挖我的药,居然还偷吃我的菜!这可是我改良了好久的新品种,一株才结十来个!” 她刚才数了数,分明少了一颗,看断处明显是人为摘取的痕迹。 那是专门给小老头儿培育的水果番茄,无比清甜润口,她自己都不舍得吃。 “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让我抓到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第 426 章 必让他有来无回 那株番茄是云苓培养改良了很久的品种。 草药虽然珍贵,可她拿到一粒种子,凭着精神力催长异能就可以取之不尽。 番茄却不一样,大周的番茄普遍味道酸不拉几的,云苓嫌弃很久了,不过太上皇倒是很喜欢。 自从炸薯条成了靖王府常备的零食小吃后,她便心心念念想要制作出完美的番茄酱,因此百忙中还会抽些空做实验培育改良番茄品种。 云苓做了无数组对照实验和杂交尝试后,才终于培育出这么一株清润可口,既能当水果吃,又适合做番茄酱的品种。 这来之不易的十个果子,都是她准备留下来做种的,如今居然被小偷给偷吃了一个。 那吃的不是番茄,是用她时间和精力凝结成的心血啊! 看着菜地的惨状,萧壁城问她:“丢了药材可会影响给顾兄解毒?” 云苓脸色发青地摇摇头,“大哥需要用的药草我已经收过一茬了,地里的是第二茬,不会影响给他制药。” 随后她气呼呼地清点了一下损失,发现有大大小小十来个坑洞,里面被挖走的草药连根须都没留下。 这都是千金难求的无价之宝,再加上那些被压折的植株,折算成银子少说也得有十万两左右。 十万两! 萧壁城的脸色也不好看了,这事儿搁谁头上都笑不出来,简直就是能让人抑郁的程度。 叶折风面色愧疚,沉声道:“那小贼还有个女同伙,我没想到那女人竟然会苗疆的蛊惑之术,一时大意让他们给逃了。” 若早知被盗的是这么珍贵的草药,他说什么也要把那二人擒住。 对方匆匆逃走,只留下被扯成破布的竹青色裤子。 “这布料上面的花纹是南唐那边的风格。”萧壁城端详了几眼,紧紧皱起眉头,“再加上那蛊惑之术……看来贼人来自南唐。” 蛊惑之术也被称作祝由术,这玩意儿源起于苗疆,曾经在南唐一带很是盛行,还引起过不少内乱。 近两年来,南唐之所以会闭关锁国断绝与外界交流,似乎就是因为巫蛊作乱。 一听萧壁城提起南唐,云苓瞬间想到公子幽。 她沉着脸仔细回顾了一下被盗走的几种药草,然后发现了一个微妙之处,那几种药草恰恰都是她打算用来先缓解压制丽嫔体内寒毒的! “听雪阁,绝对是他们错不了。” 闻言,顾长生脸色微变,“三妹你说什么?” 危险步步逼近,事到如今云苓也顾不得心疼菜地里的小秧苗了,以最快的速度把顾长生得人拉到留情屋里开了个紧急会议。 隔着一扇屏风,两个男人都自觉地坐在外面交谈。 萧壁城快速地将之前偶遇公子幽之事,以及丽嫔那世代遗传的寒毒一一详尽道来。 云苓语气肯定地道:“被盗的药材全都有抑制寒毒的作用,再加上那个特殊的姓氏,公子幽一定是听雪阁的人。” 留情也脸色凝重,“幸亏昨晚老王把我按住了,要真打上照面,我们的行踪就该暴露了。” 顾长生也觉得心中一阵后怕,倘若昨晚被听雪阁的人知晓他们的存在,那留情就危险了。 如今他的武功被病躯抑制,留情的腿骨再生中又不变动弹,真要打起来的话不容乐观。 就算留情有精神力傍身,她的大脑也才做完手术不久,还未彻底恢复。 云苓说过,目前她们耗费大部分精神力可以瞬间秒杀一个普通人,但听雪阁的杀手可不止一个。 “那公子幽之前还说要上门来拜访我呢。”云苓冷哼一声,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怒气,“他这样做要是打着情哥的主意,我必让他有来无回!” 云苓很少真正动怒,但她这回却是真的恼了。 想杀她的情哥,还偷她的菜,这梁子可结大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那准太子妃的预习课云苓也不上了,整日便是埋头在屋子里捣鼓药材。 萧壁城看着媳妇儿板起脸的模样,总觉得背后有些毛骨悚然,他指着那些瓶瓶罐罐内,五颜六色咕噜冒泡的液体,咽了咽口水。 “这些都是什么药啊,还有那些粉末又有什么用?” 云苓把自己这几日的成果一一道来。 “这无色无味的粉末是安眠药,只要半个指甲盖就让人睡上一天一夜。” “红色的膏药是菊花残,用朝天椒小米辣等多种辣椒烘干爆炒研磨成粉,再调和成水糊。” “黑色的丸子是哑巴哭,只要吃下一粒,几天内不管吃什么都会觉得苦涩无比,如果忍受不了,就只能挨饿。” “绿色的液体是神仙逍遥水,只要涂在皮肤上,会觉得奇痒无比,等抓到公子幽和偷药贼,我就把他们绑起来,然后涂在他们脚板心……” 萧壁城听得心惊肉跳,这不比什么含笑半步癫和鹤顶红恐怖多了? 看着那些“酷刑”药物,他觉得媳妇儿的手段多少有点变态,但这话他不敢说。 云苓捣鼓完了那些东西,气鼓鼓地吩咐道:“我还做了些新兴麻醉针,你告诉叶折风,从今天开始王府上下所有侍卫都必须佩戴袖弩,看见任何异常人士,直接麻醉活捉!” 出于对留情安危的担忧,她本来想让靖王府所有人都随身携带鸟铳的,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命令只有火枪营在编人员可以持有鸟铳。 她怕鸟铳过于泛滥,反而容易生出意外事端,毕竟上辈子的经验和认知告诉她,自由持枪可不是什么好事。 叶折风很快前来领命,云苓将东西交给他,随口道:“你最近都在忙什么,怎么老不见你人影,平时喊你一起聚餐也不来,难道从哪儿找了小姑娘在谈恋爱?” 叶折风神色微僵,不自然地摇了摇头,“……没有,王妃说笑了。” 云苓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皱起眉头,“你支支吾吾的干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还是我最近哪里得罪你了,你才老绕着我走?” 叶折风抿了抿唇,眼神复杂地缓缓开口,“没有的事,只是因为家母早前做下那样的事,我自觉无颜面对你和壁城……” 云苓这才愣了一下,若非叶折风提起,她早把林芯那个女人忘在脑后了。 第 427 章 活捉公子幽 之前林芯被莲夫人母女拿捏住,在紧要关头暗中通风报信,要不是云苓早有预料准备,两个孩子说不定就落入了贼人手中。 因母亲的背叛行为,叶折风这段时间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云苓夫妇,只能是整日泡在火枪营里,逃避与他们的正面相处。 云苓回过神来,抿唇道:“那事儿是她做的又不是你做的,我可不会怪你,再说她如今自食恶果,我早就不在乎之前的事了。” 林芯被削掉了半只耳朵,武安公后来也跟她断绝了师徒关系,如今对方已经从武安府里搬了出去,和他们也再无往来了。 萧壁城也抬手拍了拍叶折风的肩膀,“折风,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千万别因这点事就生分了。何况我还要感谢你,那段时间不在京城的时候,多亏你替我保护苓儿与孩子们。” 前段时间他也是忙的抽不开身,这才一直没顾得上留意叶折风的不对劲。 叶折风的父亲是萧壁城的师父,苦心教导过他多年的武学与兵法,早前除了燕王之外,就属这个异姓兄弟与他关系最为要好。 云苓也点头附和,“是啊,整个靖王府上下除了乔大人,我们夫妻二人最信赖的人就是你了,我还等着三个月后请你到东宫去做侍卫长呢。” 之前老王上课的时候给她讲过,待与萧壁城入了东宫,重要位置的人马一定要让亲信顶上,这样做事才能够方便安心。 若要云苓选一个人来统领东宫护卫军,那这个信得过又有你能力胜任的人必然是叶折风。 叶折风闻言神色微动,深深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沉沉地道:“你们既然相信我,我就绝不会辜负你们的信任。” 东宫侍卫长是个听起来不起眼,但实际前途无量的职位,作为太子的亲信,在太子登基之后基本都会在朝廷中占据重要官职。 萧壁城松了口气,不由得笑道:“我知道你以前本想要周游四方的,如今肯为我们二人停留在这里,多谢你,折风。” 叶折风并不喜欢官场,否则以他当初在军营里累积下的战功,还有他特殊的身份,怎么也爬到正四品了。之所以会屈尊来靖王府做侍卫,也是因武安公的叮嘱和安排,保护云苓这个能治好靖王兄弟的王妃。 如今封家已倒,突厥细作已除,他保护云苓的任务早就完成了,却还在替他们夫妻四处奔波,萧壁城心中很是动容。 叶折风也舒缓了神色,淡淡道:“且不论你我二人的交情,单凭王妃救过我两次,我也会主动留下来。” 一次是当初遭遇突厥人刺杀,一次是莲夫人母女放在他体内的蛊虫。 如果没有云苓出手,他早就没命了。 云苓很是感动,学着萧壁城抬手拍了拍他另一侧肩膀,“跟着我们夫妻俩混,保你今后吃香的喝辣的。” 叶折风完了弯唇角,三人相视一笑,先前的隔膜也尽数消散。 “你们继续忙,我去将王妃的命令落实下去。” 他定然会把靖王府看守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倘若那光腚小贼还敢再犯,他就用麻醉针扎对方的屁股! 云苓点点头,这段时间全府上下都必须伪装戒备起来,再下一步便是等公子幽自投罗网了。 公子幽没有让云苓失望,在雅居休整了两日左右,便很是殷切地上门拜访了。 他特意让蔷薇备了一份厚礼,足足用了三个马车才勉强装满。 “今日本公子只带银面一个人去,省得蔷薇和灵素被认出来。” 灵素趴在床上,有些担忧地道:“斩影后天早晨就能与我们汇合了,少阁主何不再迟两天去?否则您身边只有银面一人,我心里是在放心不下,他就不是个靠谱的……” 他们四个人了,斩影的功夫最强,银面的功夫最烂,而且智商还有问题。 银面气的鼻子一歪,叫嚷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不靠谱,你全世界最靠谱了行吧?你靠谱你惹出这么多事来……要不是你,蔷薇也不会被留下……” 公子幽敲敲扇骨打断他们,“行了别吵了,靖王府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靖王妃也不知道我是听雪阁人,难不成还会吃了我?本公子已经决定了今日前去拜访,你们就都别叽叽喳喳了。” 那日靖王妃可是很主动的与他相谈甚欢,他得趁热打铁才行。 公子幽决意已定,灵素自然阻拦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银面出门了。 他苦哈哈地对窗边的蔷薇道:“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蔷薇正在涂胭脂,漫不经心地道:“我看你那是做贼心虚,有什么好担心的,少阁主的功夫可比我们强多了,真有什么事靖王府那群人也留不住他。” 这话倒是有道理,灵素不吭声了。 * 靖王府,春光明媚。 公子幽带着三辆装的满满当当的马车抵达了靖王府,向门卫表示前来拜访靖王妃。 云苓正在和留情等人玩斗地主,收到通报后立马神色一震,语气深沉。 “冬青,霜梨,去厨房弄一壶果茶来,我要好好招待招待他们。” 大门外,公子幽很快被请入了王府中。 今日他特地打扮了一番,为了让气色看起来好些,还涂抹了一点点胭脂,端的是人比海棠娇。 “等会儿你表现的聪明点,给靖王妃留个好印象。” 银面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只要靖王妃愿意把药草卖给他们,让他做什么都行。 待公子幽抵达前厅的时候,便见云苓和萧壁城已经在等候,桌子上还拜访了一些从没见过的小食,但闻着很是香气诱人。 “在下今日前来拜访王爷与王妃,特地带了些南唐特产来,还望两位不要嫌弃寒酸。” 云苓笑意盈盈,“哎呀哪里哪里!我与公子一见如故,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 她面上虽热情亲和,心头却不住冷笑。 以为这点金银财宝就能让她放下戒心? 呵,她可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天气怪热的,来喝口水润润嗓子吧,这是我府内特制的果茶,你们肯定没喝过。” 云苓笑靥如花,看得银面晃了晃神,这位靖王妃当真是比少阁主还美上三分啊。 云苓主动倒了两杯红彤彤的果茶给他们,公子幽颇有些受宠若惊,不过这正中他意。 “多谢王妃,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这果茶闻起来清香扑鼻很是不错,公子幽正好有点渴了,想也没想就饮了几口。 先润润嗓子,接下来才好聊讨要药草之事。 “两位,我今日拜访是……” 话还没说完,公子幽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眩晕,他心下一惊,却眼前一黑倒在了桌子上。 昏过去的前一刻,眼前是云苓沉深莫测的表情。 第 428 章 观臀辩男人 见二人全都失去了意识,云苓和萧壁城对视一眼,立刻叫来了叶折风等人。 云苓摘下银面的半张面具,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来,却见对方另外半张脸完好无损,并非有疤或见不得人,也不知为何要戴半张面具。 她指着对方询问叶折风,“之前来偷药的贼是不是这个面具男?” 初见公子幽的时候,他身边就跟着一男一女两个狗腿,当晚来偷药的也是一男一女。 如果这人就是偷药贼的话,立刻菊花残和痒痒膏伺候! 叶折风仔细辨认了一番,犹豫地道:“我也不太确定,他看起来好像身量比那晚的小贼要高瘦一些,而且……” 他的目光忍不住在银面的臀部游移了几圈,心里更觉得对方不是偷药贼了。 “而且什么?” “没、没什么……我又细看了下身形,确定不是那个偷药贼。” 叶折风对那晚的光腚小贼印象很深,毕竟他盯着那个屁股追了人好几条街。眼前这个面具男子的屁股比较平,看起来没那么翘挺圆润,由此可判断并非同一人。 萧壁城已经从银面身上搜出了一块红色的身份令牌,语气低沉,“看来公子幽身边带着的不止一个红令高手,先关起来再说,若是引得对方前来相救,我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把这群人一窝端了。” 反正都已经决定要和听雪阁为敌了,杀几个都是杀。 云苓点点头,暂时放过了银面,让叶折风把这两人绑起来关押看守。 前有闻香识女人,后有观臀辩男人。 若让银面知道自己因为屁股不够翘挺而逃过一劫,定然会庆幸自己平日里没有好好练武。 他的专长不是武学,平日里醉心于钻研潜行和易容之术,练功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身材自然比不得灵素。 灵素为在山间采药,专门练就了一门好身法,野外奔波惯了运动量大,也就练出了一副圆润的翘臀。 云苓一声令下,叶折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公子幽及其狗腿给关了起来。 她将人用布条缠成茧一样捆了个结结实实,只留一个头露在外面,脖子处用粗壮结实的铁链栓起来。 再加上强效软筋散,保管他们醒了以后也插翅难逃。 做完这一切,顾长生前来查看了一番,眸色陡然黑沉。 他看着银面道:“就是这个男子,当初听雪阁派来杀留情的四个人里,被打伤的那人就是他。” 云苓一听立马动了怒气,冷哼道:“居然抓了个最菜的,真是可惜了。” 她有心想做点什么,但看着人都被裹起来了,也不方便再用什么菊花残之类的酷刑,便往呼呼大睡打着鼾的银面嘴里,塞了一粒哑巴哭。 药丸入口即化,银面虽然意识不清醒,却也肉眼可见地变成了一脸菜色,脸部无意识地皱成了波斯菊。 顾长生沉声道:“三妹,你这药效持续多久,他们合适才会醒来?” 现在不杀公子幽,是因为还要拷问他们刺杀留情的原因,他们必须知道背后到底是谁给听雪阁下达的委托。揪出了藏在幕后的毒蛇,他们才不会处于被动的境地。 云苓查看了下二人的眼白和舌苔,蹙眉道:“保险起见,我的药下的有点重,不睡上个一天两天怕是醒不了。” 萧壁城点头,严肃道:“那就先把人关着吧,我让暗卫时刻严密把守。” 靖王府的暗卫都是配有鸟铳的,交战听雪阁高手也不会轻易落入下风。 公子幽和银面就这样被关了小黑屋,不知过了多久,公子幽才脑袋昏沉地恢复些许意识。 他想揉揉胀痛的额角,却感觉浑身都动弹不得,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五花大绑成了个大粽子,除了脑袋露在外面之外,连手都被裹在了里面。 不远处的银面同样也是如此,一张脸上的表情还皱巴的跟什么似的,带着两分惊恐三分抗拒,断断续续地呢喃着什么。 公子幽:“……”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心底的疑惑和惊骇,低声呼唤银面。 “醒醒……银面!” 在连番的呼唤声后,银面也缓缓清醒过来,公子幽终于听清了他在嘟囔什么。 “救命……放开我,我不要吃屎……呕!” 公子幽:“……” 额角青筋跳动了几下,他蠕动着身子去撞银面。 “你这头猪,还不赶紧快给本公子清醒过来!” 身躯晃动之下,脖子处的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银面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随后茫然的瞳孔中滑过一丝惊喜。 “太好了!原来只是做梦……呕!” 话还没说完,银面便感觉口腔弥漫这一股无比苦涩冲人的味道,让他恨不得当场晕过去才好。 银面惊恐地道:“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在做梦?” 他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他不慎中了敌人的奸计落入对方手中,于是敌人便强迫他吃屎以示羞辱。 醒来后原以为只是场梦,怎么口中的滋味如此真实?那感觉就好像灌了一大碗千年苦参和万年黄连熬制出的浓缩精华。 银面苦的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原来屎的味道居然这么苦吗?为什么狗会喜欢吃屎啊……” 他不能理解! 公子幽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地道:“我不管你为什么会做梦吃屎,赶紧给本公子清醒过来,看看怎么把这锁链和布条弄开!” 银面察觉到不对劲,终于彻底清醒了,回过神来后面色惊惧地道:“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在跟靖王妃夫妇喝茶么?这……这是……是靖王妃把我们关起来了?” 公子幽脸色阴晴不定,沉沉道:“那果茶有问题。” 这次是他大意了,完全没想到云苓会暗地里发难,竟是一点戒备心都没有。 想想也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对云苓态度热络,是因为想求得她手里的草药。 那云苓对他态度亲切热情,又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的一见如故呢! 第 429 章 我投降我投降 银面苦的眼泪与哈喇子齐飞,口齿不清地道:“可靖王妃为什么要这样做啊,难不成是知道我们偷了她的草药?” 公子幽的面色前所未有的沉重,心里隐隐约约有个猜测,他们的身份或许很早就已经暴露了。 可他们从未与靖王夫妇有过正面冲突,抛开偷草药这一回,也就是之前刺杀风留情一事和靖王妃沾得上边。 唯一的可能就是上次银面遗失了身份令牌,被风留情一行识破了身份,并告知了靖王妃。 但靖王妃又是怎么知道他是听雪阁人的? 公子幽心下寻思,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错话办错事,到底是何时露了马脚呢? 正当他皱眉凝神思索的时候,昏暗的小黑屋突然被人打开,门外耀眼的阳光照进来,晃得公子幽忍不住虚眯起了眼睛。 “两位睡的可还好啊?” 云苓的声音凉凉地在耳边响起,不复之前的温柔热切。 公子幽终于看清了出现在房间里的一众人,目光对上萧壁城泛着冷光的漆黑眸子,心中一沉。 * 院外,清晨的阳光温暖和煦。 大街小巷上柳絮纷飞,天下第一楼雅居中的蔷薇等人却无心赏春。 灵素忧心忡忡,“少阁主和银面已经一天一夜未归了,定是出了什么事。” 蔷薇道:“可少阁主他们去了靖王府后就再也没出来,如今也一定还留在靖王府中。” 两人正交谈着,房间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浑身黑色劲装的冷面少年推门而入。 “昨晚我在靖王府潜伏打探了一圈,发现他们有一处院落被重兵把守,后院里还有少阁主他们前去时带的马车,显然被关押在了其中。” 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模样,担忧的语气中透着几分阴郁暴躁。 灵素一听顿时垮了脸,"不会吧,少阁主真是被靖王妃抓起来了,难道那晚我偷药的时候暴露了什么?不应该啊……" 少年闻言恶狠狠地瞪了灵素一眼,随即转身离开,“我回来只是告知你们一声,我要去靖王府门口盯梢,寻个机会把少阁主救出来。” “斩影……等等!” 不等灵素开口叫住他,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蔷薇脸色微变,急道:“屁股好了就赶紧起来,快跟上去,别让那小子一时冲动惹是生非。” 斩影在他们四人中年纪最小,但武学天赋却是最高的,对公子幽也极为忠诚,但性格冲动暴躁。 而且他有病,万一受到刺激发疯的话,很可能会六亲不认,敌我不分,危及路人性命。 虽然在南唐那位假皇子月胧夜的帮助下,已经许久不曾发病,但蔷薇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灵素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赶紧捂着屁股爬起来,跟蔷薇一起追了出去。 * 靖王府的小黑屋中,被裹成蚕宝宝的公子幽沉默了许久。 “靖王妃已经识破了在下的身份?” 云苓轻声冷笑,“我也很意外,听雪阁的人竟然会明晃晃地找上来,甚至连个假名字都不屑用,真不知道该说你们是自信还是大意。” 公子幽眼神微闪,复杂的面色中闪过探究之意,“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的确是听雪阁现任阁主。” 虽还没来得及行接任仪式,但前阵子他的母亲刚去世不久,如今他就是听雪阁的当家人。 “只是在下很好奇,靖王妃如何听到我的名字便知是听雪阁中人的?” 他行走江湖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的真实姓名,因为听雪阁嫡系的姓氏由来相当特殊,世人对此一无所知。 萧壁城冰冷地注视着他,“这你就不用多问了。” 听到这些话,银面心惊肉跳,瞪大眼睛看向云苓,“你想做什么,为何要囚禁少阁主!” 之前不是相谈甚欢的么,为什么转头就喂他吃屎? “为什么?”云苓瞪他一眼,“你们不仅刺杀我家情哥,还挖我的草偷我的菜,你说我为什么要抓你们!” 公子幽怔了一下,还未开口,便见屋门口又出现了几个人。 “没错,你们听雪阁为何要刺杀风留情,背后是何人指使你们?若想活命下去,就立刻从实招来。” 顾长生冷冽的声音响起,与叶折风一左一右地推着轮椅上的留情来到屋中。 银面倒吸一口冷气,公子幽也微微变了脸色。 谁能想到,阁中寻找许久杳无音讯的北秦摄政王与风妃,此时此刻居然会出现在大周的靖王府呢? 留情的腿脚还不能下地走路,但听说抓到的听雪阁人已经醒了怎么说也要过来察看审问。 云苓一行人拗不过她,只好把燕王瘸腿时坐过的那个特制轮椅拿了出来给她用。 留情怀里抱着剑,没有感情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公子幽和银面,“上次让这个见不得人的丑八怪给逃了,这次必定取他狗命!” 看到打过交道的“老熟人”,银面懵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那个见不得人的丑八怪说的是自己,立刻炸毛。 “我哪里是见不得人的丑八怪了!” 留情斜眼凉凉地道:“我头一回见到有刺客杀人的时候,戴半张面具还要再拿黑布蒙面。” 说他怕被人看见吧,带了面具还蒙面,说他不怕被看见吧,面具又只带半张。 当时遭到刺杀的时候,留情就觉得这个人很奇怪,脑子可能有什么大病,于是专门盯着他打,没想到还真是四个杀手里最菜的。 发现自己的面具不见了,银面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又不是戴面具的都是丑八怪!” 再说他又长的不丑! 留情疑惑,“那你戴半张面具干嘛?” “……当然是,作为听雪阁的红令弟子,我看起来应该要比较神秘。” 其实主要是公子幽嫌弃他看起来不够机灵,拉低听雪阁的智商,建议他戴张面具,不要总是露出一副傻狗模样。 他不喜欢戴面具,又不好违抗少阁主命令,这才只戴了半张,看着也比较显神秘高冷。 留情慢吞吞地道:“哦……原来是个喜欢装比的菜狗。” 银面:“……” 公子幽:“……” 他心里那个后悔,早知如此,他当初应该建议银面戴个嘴套,除了吃饭喝水其余时候都别摘下来! 顾长生微微抿唇,一向温和的他此时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剑,直指公子幽喉间,整个人也锐利的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别转移话题,快说,是谁让你们刺杀留情的?” 面对眼前一行人强大的压迫感,公子幽唇角划过一抹无奈的苦笑。 他叹了口气,用慵懒的声音投降道:“壮士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我投降我投降!在下用听雪阁的名义担保,对风妃娘娘绝无敌意……” 说罢,他扭了扭自己蚕一样的身躯,目光无比诚恳地看着云苓。 第 430 章 这样做值得么 云苓面色没有舒缓半分,“绝无敌意,你骗鬼呢?赶紧老实交代谁指使你干的,不然别怪我用菊花残和逍遥神仙水伺候你!” 菊花残……逍遥神仙水…… 名字乍一听很正常,但银面的苦瓜脸告诉公子幽,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思及此,公子幽立刻开口道:“别别别!我说我说,想要风妃娘娘性命的是苗疆的北疆一域人!” 抱歉,他实在是不想吃屎。 公子幽的求生欲相当强烈,把苗疆想杀留情的原因倒豆子一样地抖搂了个干净。 萧壁城本以为他们或许要严刑拷问一番才能得到答案,没想到公子幽投降的相当干脆痛快,众人一时都有些发懵。 这位听雪阁阁主怎么说呢,比他们想象中要……怂得多。 不过是恐吓两句,就什么都招了,着实让人意外。 云苓皱眉头听着这些说辞,要不是公子幽的逻辑自洽,各种细节也都对的上,她都要怀疑对方是故意撒谎降低他们戒心的。 留情听完后一脸惊讶,“你说啥,我有苗疆王族血统,南疆还想找我回去做圣女?” 蚕宝宝公子幽点了点脑袋,“就是因为南疆想把你找回去做圣女,所以北疆才想杀了你。” 顾长生也面色错愕,随即恍然了悟。 他幼时随母妃游历南唐,不小心落入苗女手中饱受数月折磨,是青年时期的风将军救了他。 难怪对方能轻而易举地把他带出苗人疆域,原来他本来就是苗疆王族的后裔。 不过也正是因此,风将军才和北秦皇室解下不解之缘,随着他们一同前往北秦定居,娶妻生子。 现在想来,风将军作为苗汉混血,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驱逐出苗疆的。 之所以向北秦皇室隐瞒了血统身份,应当是怕他们抵触忌惮,如今一切都说得通了。 留情的重点却不在这里,她若有所思地询问公子幽,“那当圣女有什么好处么?苗疆人是不是很穷,住山沟沟?” “啊?” 公子幽懵了一下,不知道她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云苓心有灵犀地飞快答道:“虽然住山寨里,但是苗人经常戴很多很贵重的银饰,他们的王族应该挺有钱的。” 留情蠢蠢欲动,“那我要是跟他们回去当山大王的话,是不是可以继承好多遗产?” 公子幽眼角抽搐了一下,打破她们的美好幻想,“别傻了,南疆只是想把你当做统一和权利斗争的棋子而已。他们听闻你成了北秦皇帝的弃妃,所以才想把你弄回去拿捏。更何况南疆人还想杀靖王妃呢,这你忍得了?” 听闻这话,萧壁城当即变了脸色,森冷地质问他,“怎又和苓儿扯上了关系?” 公子幽耸耸肩膀,只不过他全身裹在布条里,像一个蠕动的茧。 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那位潜伏在你们大周多年的突厥公主莲夫人,她的旧情人是南疆如今背后的掌权者,这莲夫人折在你们手中,她的旧情人当然不肯罢休。” 云苓无意识地皱了皱眉,难怪那老白莲手里能够接二连三地拿出珍贵罕见的蛊虫,原来和南疆还有一层如此密切的关系。 这个世界背后潜伏的各种势力,远比她想象的要错综复杂。 虽暂时解决了突厥人,云苓却觉得今后也不一定就会万事太平下去。 果不其然,她脑海中刚闪过这样的念头,公子幽就再度开了口。 “南疆王说了,这个仇他非报不可,看样子迟早会安插探子来扰乱大周,那些整日跳大神的货最擅长搞什么巫蛊和祝由术了,南唐就是被他们这么搞乱的。” 他用唠嗑的语气,神神秘秘地八卦道:“你们知道南疆王为什么如此震怒,要杀靖王妃报复大周么?可不单单只是为了他的情人报仇。” “因为突厥人说,只要南疆协助他们夺取大周江山,事成之后就帮他们一统苗疆颠覆南唐,靖王妃坏了他的大好事,岂会轻易善罢甘休?” 留情闻言,立刻打消了回老家继承遗产的冲动。 “他们要是敢对苓妹下手,我把他们寨子烧了!” 叶折风也厌恶反感地道:“这些蛮夷戎狄,整日净想着打中原江山的主意!” 萧壁城眼中却陡然闪过一抹杀意,冷不丁道:“那你这次来大周京城,是南疆让你们对苓儿下手?” 公子幽背后冒出一丝冷汗,眼前这男人也太敏锐了吧? “其实我来大周是有别的原因……南疆的确提过悬杀靖王妃的事,但是听雪阁并没有答应下来。” 他轻咳一声,隐去了寻找小姨的事,眼神认真地看着萧壁城等人。 “不瞒诸位说,听雪阁答应北疆杀风妃娘娘的原因很简单,我体内有世代遗传的蛊毒,必须以苗疆独有的麒麟果入药压制寒性,否则我很快就会死。” 云苓狐疑地看着他,“既然是世代遗传的寒毒,那为什么别人都能活到娶妻生子的年纪,你年纪轻轻却没有麒麟果就要死?” 丽嫔曾说过,这遗传的寒毒男子症状比女子严重,但也不至于严重危及性命。 银面忍不住插话嚷嚷道:“还不是因为少阁主为了救那月……” “闭嘴!”公子幽陡然冷声打算他,然后放缓神色看向云苓,解释道,“因为我之前意外坠入了冰谭中,加重了体内的寒毒,所以才不得不寻麒麟果入药。” 银面委屈地撇了撇嘴,不吭声了。 要不是为了救那南唐的假皇子月胧夜,少阁主怎么会跳入冰谭中舍命相救,弄的自身如今性命堪忧。 关键是他怕月胧夜担心,还一直瞒着这件事。 顾长生满目冰霜地看着公子幽,“所以你为了自己活命,就要杀留情?” 公子幽神色不变,直白的坦然承认,“没错,我怕死也不想死,我面貌生的好看,腰缠千万贯银钱,等待我的该是大好的人生。” “我想要肆意活着,和喜欢的人长相厮守,所以当北疆要我杀一个冷宫弃妃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犹豫的答应了。” 并没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就是这么自私简单的理由。 所以在落入云苓手中后,他没有任何抵抗和怨恨,也没有作为听雪阁主的高高在上和自傲,而是选择卖乖讨好。 因为他想活。 银面在一旁听得眼角泛酸,心里蔓延出的苦涩盖过了嘴里的滋味。 少阁主从来都惜命的很,可他当初却选择为了救月胧夜舍弃自己的安危。 银面不明白,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少阁主这样做值得吗? 第 431 章 公子幽认亲 顾长生眼底的冷戾微微散开几分。 这听雪阁的阁主倒是坦诚,不似那等伪善的假君子。 他祖上跟听雪阁也有几分交好,若没有对方刺杀留情这一出,也许还能处得来。 公子幽见解释的差不多了,诚恳道:“前几天晚上,我的手下之所以在靖王府的菜地里偷药材,是因为发现靖王妃培育的那些奇株可以代替麒麟果,也能起到压制寒毒的作用。” “原想以做生意为由向靖王妃讨取药材,岂料那小子没按捺住,乱动了地里的药材。是我没管好属下,愿意以十倍价格赔偿给靖王妃。” 十倍价格?那不就是一百万两白银! 在场之人除了顾长生和叶折风以外,其余人皆是感觉被明晃晃的银子亮瞎了眼。 云苓微微咽了咽口水,抬起下巴双手叉腰,凶巴巴地道:“你知道我为了培育那些奇株,有多不容易么?那都是我点点滴滴的心血凝结而成,已经不是用银子能单纯衡量的了!” “药材有价,我的时间和精力是无价的!” 萧壁城:“……” 媳妇儿口才真好,他应该多和对方学习一下谈话的艺术。 公子幽狐狸眼弯起,笑眯眯地望着云苓,看破不说破。 他很是讨好卖乖地道:“自然自然,那些奇株原本都绝迹了,靖王妃令其重新生长,想必是呕心沥血,费尽心思。” “所以靖王妃若是愿意出售药材救在下小命,在下可长期高价收购药材,并且帮助靖王妃打通在诸国的生意。有听雪阁的帮助,效率可比跟东楚朝廷合作要快得多。” “除此之外,靖王妃若有什么事情需要差遣听雪阁代办,听雪阁也可以尽力为之。包括南疆那边有什么针对大周的阴谋诡计,听雪阁也会第一时间传递消息。” 这笔买卖很难不让人心动,萧壁城眼底的杀意不由得淡去几分。 留情听到这话,立马拍案定板,“成!只要你们以后乖乖给苓妹当小弟,之前那事儿我就不计较了!” 顾长生抿了抿唇,既然留情都开口了,那么他也没有任何意见。 何况他们原本就想打探胧夜的下落,此番与听雪阁化敌为友,利远远大于弊。 银面大松一口气,随后神色焦急,眼巴巴地望着云苓等人。 “既然咱们已经握手言和,靖王妃能不能好心把我跟少阁主放了,这人有三急……” 他想尿尿。 云苓朝叶折风挥了挥手,“折风,把他们的锁链打开吧。” 闻言,公子幽微微松了口气,总算是化险为夷了。 云苓继续道:“既然你刚才答应说听雪阁原听我差遣,那就帮我在南唐找一个人吧……” 她刚想提胧夜的名字,屋外的乔烨忽然面色惊急地闯进来。 “王爷王妃,大事不好了!” 萧壁城很少见稳重的乔烨如此失态,不由得皱眉问道:“发生了什么?” 乔烨面色严肃,急声道:“刚才丽嫔娘娘携六皇子殿下前来拜访,属下前去迎接,可丽嫔娘娘刚一下马车,就被一个黑衣少年给劫持了,指明要见您二位。” “光天化日之下,是谁胆敢在靖王府大门口劫持后妃?” 萧壁城目光惊怒交加,听到这个消息后,与云苓对视一眼,立刻朝外面走去。 这可是大白天啊,谁那么大胆子干这种疯事? 乔烨赶紧追上去,迅速道:“那少年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同伙……” 听到这番话,从茧里狼狈爬出来的公子幽心里咯噔一声。 黑衣少年,一男一女两个同伙……该不会是斩影他们吧? 公子幽语气严肃道:“不好,叶侍卫你快领路带我去王府门口,来着极有可能是我的人!” 见他和银面一夜未归,灵素等人定然心底担忧,斩影那孩子又冲动,搞不好会闹出什么事来。 留情一听,也立刻坐直了身体,“老王快快快!推我去大门口!” 顾长生无奈地看她一眼,答应下来,手下的动作却极其小心稳当。 * 靖王府大门口。 一身劲装的黑衣少年面色阴郁暴躁,手里的匕首紧紧地贴在丽嫔的脖子上。 六皇子脸色发白地看着他,一向软和的语气异常锋利。 “放了我母妃!” 丽嫔很少会离开皇宫,但之前云苓答应下来要帮忙治疗寒毒,她心中有所感激,便连夜给云苓的孩子做了两双小鞋子。 为了表示感激之意,丽嫔这次还特意随着六皇子一同前来拜访靖王府。 哪料她第一次来,竟然就遇上了这等事。 这光天化日之下劫持皇家后妃的人是谁? 斩影冷冷地看看着她,丝毫不为所动,“我要见靖王夫妇。” 六皇子咬了咬牙,沉声道:“你放了我母妃,我来做你的人质。” 斩影听到六皇子的请求,仍旧恍若未闻,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我要见靖王夫妇。” 丽嫔皱起细眉,脸色微微发白,冲着六皇子轻轻摇头。 “玉和,别胡来。” 话音落下,丽嫔的目光忍不住瞥向斩影腰间,那处有一块红色的身份令牌微微露出一角。 但她却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听雪阁弟子的红令牌子! 莫非听雪阁找到她了?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把她带走,反而要见云苓夫妇? 丽嫔心弦紧绷,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几人对峙的时候,萧壁城与云苓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门口。 看着眼前的一幕,萧壁城骤然沉下脸色,“大胆贼子,还不快放开丽嫔娘娘!” 斩影微微侧头,目光落在云苓二人身上,眸里闪过一丝阴郁和嗜血。 “把少阁主交出来,否则我立刻就杀了她。” 少阁主……这是听雪阁的人? 云苓和萧壁城飞速对视一眼,皆是脸色微变。 刚才他们二人都没在公子幽面前提起丽嫔的事,便是想瞒下她身为听雪阁叛徒的消息,岂料两边人马竟荒天破地的撞上了。 “斩影!” 公子幽的喊声在后方响起,余光瞥见对方匆匆赶来的身影,萧壁城不由得有些头疼。 他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公子幽忽然如遭雷劈一样地停下了脚步,睁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丽嫔。 小姨和他的母亲是双胞胎,长相几乎毫无二致,而眼前这女子有着与母亲一模一样的脸。 “小姨……?是你么小姨?”公子幽激动的看着对方,惊喜的呼唤脱口而出,“我是幽儿啊,您还记得我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丽嫔惊诧地看着眼前身形狼狈的青年男子,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试探地道:“莫非你是……公子幽?” 姐姐育有一子,当年她离开听雪阁的时候,对方才刚满周岁。 【作者君:下次更新就知道老一的情况啦】 第 432 章 数年后的重逢 “小姨,真的是你!” 听到丽嫔唤出自己的名字,公子幽语气颤抖,惊喜的眼眶都微微发红。 萧壁城见状,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和云苓对视了一眼。 “听雪阁看起来对丽母妃并无敌意,兴许有什么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对方惊喜激动的表现告诉他们,听雪阁并不想杀丽嫔。 回过神来,公子幽面色严肃地看向黑衣少年,忙声喝道:“斩影,还不快放开婉姨!” 他虽没有过和丽嫔相处的记忆,但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心中却无法抑制地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和亲近之感。 或许是因为她有着一张和母亲相似的脸,又或者因为对方是他如今为数不多的血亲。 斩影怔愣而疑惑地看向丽嫔,“……婉姨?” 眼前的美妇人就是阁主一直要找的人么? 看着那与公子幽有几分相似的脸,他握住匕首的手下意识地缓缓放下。 闻言,几步开外的灵素和蔷薇皆是面色微变,立刻上前屈膝半跪,“属下等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婉姨,还请婉姨恕罪!” 六皇子忙冲过去扶住丽嫔,“娘没事吧?” “我没事。” 丽嫔握住儿子的手以示安抚,惊疑未定的目光却未从公子幽狼狈的脸上挪开半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怎么会在壁城夫妇的府中,还……” 云苓适时地走上前,舒缓眉眼道:“看来我们之间对彼此都有不少误会,丽母妃咱们进屋慢慢说吧。” 丽妃颔首,一头雾水地跟着云苓进了正厅,不住地打量公子幽。 公子幽被云苓关了整整两日,这会儿脸也没洗颇为狼狈,纵使心情激动,仍旧提出要先去洗漱一番再来见丽嫔。 云苓命霜梨给他安排了沐浴用的热水和干净衣物,又让厨房立刻去备些吃食来。 待公子幽洗漱完毕,厨房端来膳食,丽嫔也终于从云苓夫妇口中得知了眼前的情况与来龙去脉。 “自小姨您离开听雪阁后不久,娘便后悔当初与您闹决裂了。从我记事起,娘也总是百般在我耳边提起您,说那是她这辈子犯过最大的错,每每想起都悔不当初。” 洗漱一番后的公子幽看起来冷静了许多,只是面上的感慨之色仍旧盖不住。 “那时您被外祖父打为听雪阁的叛徒,遭到阁内上下的追捕悬杀,娘一直非常担心,待她顺利接手听雪阁后,立刻便撤销了当年的命令。这些年来,母亲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寻找您,奈何一直寻不见您的音讯。” 想起二十来年没有见面的胞姐,一向性格沉静如水的丽嫔也面色动容,眼底情愫涌现。 她捏紧帕子,声音微哑地道:“你母亲如今可安好?” 听到这话,公子幽神色黯然,勉强地勾起一个带着悲色的笑容,“母亲这些年打理听雪阁殚精竭虑,心病又不得医,早几年前身体便积劳成疾,没能捱过这个寒冬。” 丽嫔听到这里,手里的帕子微颤着掉在地上,身躯摇摇欲坠。 六皇子担忧地看着她,“娘……” 丽嫔从小就教导他学习暗器以作自保,不曾对他隐瞒过其真实来历。她很少主动提起大姨,但六皇子却从映秀姑姑那里听过很多往事,得知丽嫔曾经与姐姐的感情很好。 公子幽轻声道:“如今我终于不负娘的临终之托,找到了您,想来母亲在九泉之下也可以了无牵挂的去了。” 丽嫔深吸一口气,极力保持冷静,却抑制不住面色中的沉痛,声音带上一丝更咽和沙哑。 “年少时我总怪她任性暴躁,做事冲动,如今想来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因一时赌气便叛阁出走……” 回想起年少之事,丽嫔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下来。 公子盈与公子婉是一对孪生姐妹,自幼关系极为要好,但性格却截然相反。 姐姐公子盈性子利爽直接,敢爱敢恨,做事风风火火但也冲动不计后果。公子婉则更加沉静稳重,做事喜欢再三思虑考量,谋定而后动。 少女时代姐妹二人行走江湖时,邂逅了一位武功非凡俊朗无双的少年郎。 姐姐对其一见倾心,二人成为莫逆之交。岂料少年郎虽欣赏姐姐的侠肝义胆与豪爽直接,却更中意妹妹的婉约沉静。 姐姐被选定为听雪阁的下任阁主后,两家联姻之时,少年郎自然而然娶了她,然心中却始终放不下妹妹,更在儿子公子幽的周岁宴上酒后失仪,对她吐露了潜藏已久的爱意心声。 那时的丽嫔是震惊的,在此之前她根本不知对方对自己有意,恰姐姐偶然撞见误会此事,惊怒之下大发脾气,姐夫竟直接扬言想再求娶她做平妻,却引发了姐妹二人的决裂。 丽嫔一来不知如何应对姐夫的求娶,二来气愤心伤姐姐的不信任,便干脆不管不顾的叛离了听雪阁。 她忍不住用力握住公子幽的手,哑声道:“是我对不住她,叫她担心记挂我这么多年,她可还怪我?” 公子幽反握住丽嫔的手,目光柔和,“我娘从来没怪过您,她只是心下自责,不该冲动向您发脾气,还恶语伤人。” 其实在母亲心中,小姨的分量比他的父亲更重要,当初这事闹开后,父母就再也没有一起生活过。 至少在公子幽的印象里,从他记事起每次父亲来听雪阁时,母亲都不会见他。 大约他七、八岁的时候,二人便正式和离了,所以母亲也只有他一个孩子。 单身女子一个抚养寒毒缠身的独子,又要兼顾打理偌大的听雪阁,着实不易。加上多年来心中有着化不开的心结,于是便早早地去了。 丽嫔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忍不住怜爱地摸了摸公子幽的脸颊,“好孩子……有小姨在,你今后不会是孤身一人了。” 她将六皇子拉到身前,语气温柔地介绍道:“这是你的亲表弟玉和,如今刚满十六,小你六岁。” “原来是玉和表弟,刚才斩影多有得罪,没吓着你吧?” 公子幽面上绽开一抹笑,其中的真挚不似平日里的慵懒与漫不经心。 六皇子摇头,眼里的敌意和防备已尽数消散,冲他腼腆地笑道:“误会一场罢了,我自然不会怪表哥。” 公子幽笑着点点头,随即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疑道:“对了,我瞧玉和的面容与常人无异……似是不受寒毒影响?” 丽嫔笑着抹泪道:“他天生奇穴经脉异于常人,所以不受影响,对了……说起寒毒来,云苓丫头不是有法子能根治么?” 想起这件事,丽嫔殷切期盼地看着云苓,语气带上了几分委婉和小心翼翼。 “苓丫头,先前的是既然是误会一场,你能不能送佛送到西,也替幽儿治一治?” 听到这话,一旁乖巧倾听的灵素再也坐不住了,吃惊地道:“什么?靖王妃有办法根治寒毒?” 听雪阁的人皆是变了神色,目光激动地望向云苓。 第 433 章 你要找月胧夜? 既然所有的误会都解释清楚了,刚才又与公子幽达成了和解,云苓自然没有理由再拒绝。 反正治一个是治,治两个也是治,区别不大。 但想了想,云苓还是先诚恳地道:“有些话我必须说在前面,公子幽的毒比丽母妃的更严重,我至多仅有五成把握能根除他的毒,你们不要抱太大希望。” 对象是丽嫔的话,云苓能有七成把握,但公子幽就没那么好处理了。 无论是五成还是七成把握,在云苓看来都是相当不稳定的几率,但在灵素等人听来却已是不可思议了。 听雪阁的几个人对视一眼,皆是神情激动地跪在地上,将云苓围成了一圈。 “靖王妃!您真是上天派下来的神女,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一定要出手救救少阁主!” 就连斩影也毫不犹豫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更是重重地给云苓磕了三个响头。 “求王妃救少阁主!” 云苓看着地上一圈跪求她出手相救的人,只得无奈道:“你们起来吧,我答应便是。” 众人相视几眼,喜不自胜。 公子幽朝云苓郑重道了谢,又与重逢的丽嫔母子说了许久的话,云苓等人体贴地把空间让给他们,退到了偏厅中。 萧壁城唏嘘道:“我知道公子幽和丽母妃定然有血脉联系,却没想到竟是她的亲外甥,如此一来,这公子幽岂不是该叫父皇一声姨父?” 这个世界可真是魔幻。 前一刻还觉得听雪阁是那么的神秘遥远,后一刻就告诉他,对方与大周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云苓也不忍不住弯起唇角,“也不知父皇得知他有个这么厉害的外甥后,会是什么感想。” 黄昏时分,丽嫔和六皇子放才从偏厅中出来,几人神色都平静了许多,气氛却愈发融洽亲和。 “天色不早了,我必须尽快回宫了,今日之事我会向圣上说明的。” 公子幽点点头,神色温和地道:“等过两日,我再奉上些礼物进宫正式面见小姨和姨父。” 云苓夫妻二人也前来相送,丽嫔把给孩子做的新鞋子留下后,方才带着六皇子恋恋不舍地回了宫。 公子幽看起来心情不错,又恢复了慵懒的神色,散漫地笑道:“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小表嫂,你可真是我的大福星!” 云苓见他看着自己,眼角忍不住抽了抽,“你刚才叫我什么?” 公子幽笑眯眯地道,“玉和是我表弟,靖王爷年长我一岁,那我也可以唤他一声表哥,王妃自然就是我的表嫂了!” 萧壁城:“……” 这人脸皮也太厚,太会攀关系了吧? 云苓还来不及吐槽,公子幽又殷勤热络地来到了留情的面前,“风妃娘娘是小表嫂的二师姐,那在下便也跟着她一起唤您一声二师姐了!” 顾长生:“……” 留情闻言,嫌弃地看了公子幽一眼,“别介,我跟你可不熟,不揍你就不错了,别胡乱攀亲戚。” 公子幽脸皮厚也不恼,笑眯眯地道:“这会儿不熟,以后也就熟了。” 云苓忍住心底翻白眼的冲动,问道:“话说回来,你们这次来京城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找丽母妃?” 灵素尴尬地点头答话,“方才见到婉姨一时没认出来,还请少阁主责罚。” 萧壁城忍不住道:“你们连自己要找的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么?” 蔷薇解释道:“盈姨早年积劳成疾,少阁主从十五岁起就开始着手打点阁内上下了。且盈姨一贯深居简出,又不喜见人,所以我们都不知道她的模样。” 只有红令弟子才有资格面见阁主的真容,而他们几个晋升红令的时候,公子盈已经退居幕后了。 “少阁主有给我们盈姨的画像,但我们来时满心都是少阁主的安危,一时无瑕顾忌太多。” 说着,蔷薇从腰封里掏出一张随身携带的女子画像。 云苓接过那画像一看,眼角忍不住狠狠地抖了抖,“……你们这画的也太抽象写意了吧,能认出来就有鬼了。” 看起来和丽嫔哪里有半分像了?活该他们找不到人! 公子幽忍不住道:“没有小姨如今的身份消息,我们也只能凭借画像来找了,对了小表嫂,你之前不是想听雪阁帮忙找人么,要找的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 “你将那人的已知情况都告诉我,我立刻就安排阁里的人帮你找。” 这话倒是把云苓给问住了,正经来讲,除了面貌和名字以外,她们也对胧夜如今的情况一无所知。 “我只能确定她应该在南唐,目前的身份咱不得知,模样和名字的话……对了我这里倒是有她的画像,我让壁城去书房取来。” 云苓之前用铅笔画了其他几个姐妹的素描像,那写实程度可比听雪阁手里的寻人启事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萧壁城点点头,很快从隔壁书房找出了胧夜的画像。 “我们很久以前就在暗中寻人了,但南唐实在太大,各城又难以进出,始终没有搜查结果。” 他将画像递给公子幽,听雪阁的几人都好奇地凑上来看了看,全部懵在了原地。 云苓的画像风格很独特,和记忆中的某人风格很相似,那人也曾经用木炭随手画出过栩栩如生的兔子。 画像上的是个披着长发的女子,尽管没有认真画衣着和发髻,五官却宛如真人那般清晰真实。 而这张脸,他们实在是太熟悉了! 公子幽深吸一口气道:“你们要找的人……是个男子还是女子?” 云苓眼角再度一抖,“到底是你眼拙还是我手残,这画上的人难道不像个女人吗?” “你和对方是什么关系?” 这次一旁的留情也插话道:“画像上的人是我们的姐妹,师门中排行老一。” 闻言,公子幽咽了咽口水,试探道:“知道她的名字吗?” 云苓想了想答道:“她叫胧夜,但如今姓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话音落下,听雪阁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你们要找的人,应该是南唐排行第七的假皇子……月胧夜。” 这会轮到云苓等人蒙圈傻眼了,“什么玩意儿,你说啥?” 假皇子? 第 434 章 残忍的南唐 说这话的人是银面,他懵懵地看着云苓等人,想不明白西周靖王妃怎么会和南唐月胧夜扯上关系。 留情神色微凛,沉声道:“你们认识胧夜?” 银面还想说什么,却被公子幽板着脸,抬高声音喝止。 “银面住口!” 公子幽声音里透着怒色与寒气,银面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知道一向脾气好的少阁主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月胧夜的真实性别是个不能轻易暴露的秘密,刚刚他震惊之余将此事脱口而出,这会儿也懊恼起自己的失言来了。 云苓的笑容缓了两分,“你不是要帮忙找人么,怎么不肯继续说了?” 公子幽抿了抿唇,面容不复刚才的轻松慵懒,戒备中带着几分探究之意。 “靖王妃,请恕我直言……你要找的既然是同门姐妹,为何连对方的情况与真实身份都一无所知呢?” 云苓眉头微动,大约能猜测到公子幽为何突然变了态度,因此扫视了屋内众人一眼,正色道:“有些话不方便当面说,还请阁主随我来。” 她遣散了听雪阁的一众红令弟子,让叶折风把他们带去了前院,屋内很快只剩下了五个人。 云苓小两口坐在左侧,右侧顾长生扶着留情的木轮椅,四双眼睛全都盯着公子幽。 云苓率先开口,“你认识胧夜,且她与听雪阁很熟悉对不对?” 公子幽沉默着不答话,一双狐狸眸静静地看着云苓,等着她继续继续说下去。 但即使他不回答,云苓凭借着已知的消息也能推断的出来。南唐出了名的重男轻女,若胧夜的身份是假皇子,公子幽作为她的朋友,必然不会轻易透露胧夜的消息。 思及此,云苓心中微松了口气,看来胧夜与听雪阁是友非敌。 她微微一笑,不徐不疾地解释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很疑惑,我们天南地北的几个人怎么会凑在一起变成同门姐妹,其实是这样的……” 云苓想了想,胧夜是个心思缜密警惕的人,善于伪装隐藏,不似留情那样直接纯粹,也从不会轻信任何人。 根据公子幽的表现,他应该还未完全获得胧夜的信任,对方甚至都没跟他提过自己有同门或旧识的事,否则公子幽不至于怀疑警惕到这种程度。 对比顾长生,老王那可是一早就对她们的真实来历心知肚明。 最后,云苓又将仙尊梦中教授弟子的那套说辞给搬了出来,顿时听得公子幽一愣一愣的。 他紧紧蹙眉,不可思议地道:“什么?你们姐妹几人是在梦中相知相识的,现实中从未真正见过面?” 云苓点点头,弯唇道:“是这样没错,否则我怎么能画出胧夜的画像呢?你可能不知道,我这画技还是她一手教出来的。” 公子幽不吭声了,刚才他们听雪阁一众人都看得出来,两者的绘画风格的确如出一辙。 他心里已经信了几分,可又觉得实在太荒诞了,“……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些。” 萧壁城知道他还没能彻底相信接受,于是看向顾长生道:“苓儿没有骗你,她和留情也是在梦中结识的,这事儿不但我父皇和皇祖父知情,顾兄也能作证。” 顾长生很是上道,神色丝毫未变,颔首附和:“不错,他们没有骗你。” 云苓笑眯眯地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能令那些枯死的奇株种子复活?自然是师父教给我的仙法了!” 听起来很荒谬但是又很有道理,公子幽不由得感到有些风中凌乱,这个世界也太魔幻了。 他抿了抿唇,神色复杂地缓缓道:“……那我姑且信了你们。” 北秦摄政王这么正经的人,没道理伙同云苓一块儿说谎逗他玩吧? 留情眉头一松,催促道:“既然信了,那你还不快把老一的情况讲明白,刚才你的狗腿子说她是假皇子,这是怎么回事?” 公子幽放下了戒心,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认真地解释起其中缘由。 “想必你们也知道,南唐许久以来重男轻女之风气严重,但其实在更早的时候,南唐的民风远比其他三国更为开放包容,因而造就了我的先祖听雪那样惊艳绝世的女子,甚至被开国皇帝封为公爵。” 听雪实在是太过耀眼出众,离经叛道了。开国皇帝死后,南唐皇室发现无法把她收服压制为皇家妇,便选择了打压。 “他们篡改史书,胡编乱造野史,有意抹去先祖当初立下的汗马功劳,淡化世人对她的印象和记忆。便是饭后余谈提起,关注的也都是些捕风捉影的风流韵事。” 萧壁城微微点头,他能够做到正视与欣赏女子的一切,但身为男子,也很明白南唐皇室的忌惮和用意。 他开口道:“所以百年间来,南唐对女子的束缚越发的紧,皇室不希望再出现一个听雪。我也听说过,南唐百姓都不喜女儿,若谁家诞下双生女,还会视作不幸,甚至选择扔掉或送走一个。” 哪怕是出身尊贵的公主,大多也只有被随意送给别国换取利益这个结局。 留情听得直皱眉头,心底窝火,她想起上辈子在组织里的岁月,身边也从来不乏这样的人。 一方面心中嫉妒她们的能力,一方面又持着偏见,觉得她们作为女子,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和上不得台面的地方。 公子幽神色复杂地点头,“南唐皇室的情况更严重,他们有个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不允许皇室出现双生女。他们觉得那是晦气和不详,所以若有后妃产下双女,他们会下令杀掉其中一个。” 如此令人发指的做法,就连顾长生都忍不住紧紧皱起了眉头,“实在是丧心病狂,灭绝人性!” 公子幽淡淡一笑,笑容中看不出什么感情,“是啊,胧夜是皇后的女儿,在南唐皇宫中,哪怕连最尊贵的皇后也逃不过这道潜规则呢。” 十几年前,南唐皇后产下一对双胎,首先生下来的是个女儿,半个多时辰后第二个孩子出生,依旧是个女儿。 “皇帝派出心腹前来查看第二个孩子的性别,因那心腹男子恋慕皇后多年,不忍之余告诉了皇后娘娘这个秘密,她才得知皇家不留双生女的潜规则。” 甚至为了防止后妃们做出瞒天过海的调包操作,皇帝在她们生产后才会下令处理,且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皇后娘娘自然舍不得怀胎十月的女儿,于是苦苦哀求那男子,对方最终心软答应瞒下了真相,称皇后娘娘生了一对龙凤胎,并替这个孩子打了十几年的掩护。” 而这个孩子,就是云苓等人苦苦寻找已久的月胧夜。 第 435 章 胧夜的地狱难度开局 萧壁城恍然大悟,难怪之前那么久都搜集不到一丁点关于胧夜的消息。 对方不但在深宫中,身份还是个男子,他们的人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 公子幽解释完这一切,缓和了眉眼道:“因此事涉及胧夜的性命安危,所以我刚才没有第一时间详尽说明,还望诸位见谅。” 云苓也柔和了神色,“没关系,你和胧夜的关系应该还不错吧?” 这公子幽那么"贪生怕死",之前为了活命像个狗腿一样厚脸皮巴结讨好他们,连自尊都不顾了。但说起胧夜的事时,他却冷下了脸,选择将那些秘密守口如瓶。 她忽然觉得,公子幽这人能处。 听到云苓的问话,公子幽的神色却有一丝复杂,眸底失落转瞬即逝,“听雪阁与南唐皇室有着血海深仇,我与胧夜也是不打不相识,而今我们……算是朋友吧,她是这样说的。” 留情听到这里,紧绷的身体也松了几分。 老一那家伙可从来不轻易相信旁人,能让她看作朋友的人,怎么说也得共同生死患难过才行。 这说明公子幽是个可以相信的人。 云苓消化了这些惊人的信息,忍不住为胧夜担心起来。早前她得知情哥在北秦的处境时担忧的不行,如今看来,胧夜拿的才是地狱难度的史诗级剧本啊! 相较之下,大周虽然潜藏着惊天危机,却都在不知不觉间被化解掉了。 胧夜不会武功,也没有老幺那么强大的破坏力,真不知道前三年的日子,她一个人单打独斗是怎么捱过来的。 思及此,云苓忍不住急声问道:“她如今的处境如何,是不是很凶险?” 公子幽安抚道:“莫要太担心,她现在很安全,纵然有诸多不便,背后也还有听雪阁鼎力相助。” 他絮絮叨叨地讲述了一些关于月胧夜的事迹。 她是双生女之一,所以自幼身体瘦小病弱,不过这反倒便于她伪装男子。 在外人眼里,七皇子生来先天不足,一向深居简出着养病,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 抛开他皇后嫡子的尊贵身份,也就只有文采不错值得称赞一二,其余处处跟其他人没得比,是个存在感很弱的透明人。 “不过四年前出了场意外,如今南唐皇后并不得宠,得宠的是一个苗疆安插潜伏在宫里的妖妃,她的儿子有断袖之癖,竟然对胧夜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就在那次事件中,胧夜暴露了女子身份,幸亏天上掉落了一颗天星,将那狗男人给砸死了,她也从而与妖妃结怨。” 云苓微微颔首,看来这就是胧夜穿越的时间和节点了。 “所有人都以为皇后跟七皇子要倒大霉了,却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七皇子,竟然开始逐渐展露锋芒,斗得妖妃节节败退。” 说到这里,公子幽似是想起了什么,眉眼温柔地笑了笑。 南唐皇室、听雪阁、苗疆,这三者之间本就互相有仇,共同制约着彼此。 那会儿他自然乐得隔山观虎斗,哪知却意外发现七皇子竟是女儿身,好戏看着看着便把自己给栽了进去。 “胧夜是个深藏不露的人,苗疆的蛊惑催眠对她一点作用都没有,且还会一些破解之术,想来应该是仙尊师父教的吧?” 公子幽好奇地问着,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关于胧夜更多的故事。 “咳……” 云苓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作为小队中指挥官定位的人,胧夜很擅长攻于心计,是小队不可缺少的骨干。虽然没有武力值,但她的精神力衍生异能是读心。 胧夜的培养方向是精神控制与免疫,凭借精神力的使用,她不但可以读取旁人的内心想法,还可以短时间内做到精神操控。 这倒是对于她在南唐皇宫那种变态的地方,有着极大的生存优势。 公子幽感叹道:“胧夜已经很聪明了,可惜那妖妃也不是吃素的,她想破除皇帝身上的祝由术,却一直未能彻底成功。” 云苓听到这里,不由得微微皱眉。 精神力的强大对于普通人来讲,完全是降维打击,碾压式的存在。那苗疆人的催眠术再厉害,也不可能让胧夜这样的大聪明整整几年都没解决掉。 除非胧夜的精神力也出了问题。 留情显然和她想到一处去了,忍不住问道:“话说那块天上掉下来的石头哪去了?” 那石头可是好东西,对精神力的恢复就提升效果显著。 公子幽很快答道:“那块石头啊,听说是被南唐皇帝扔了。” 云苓的声音差点掀翻房顶,“扔了!?” 那么宝贵的东西,居然扔了! "……是啊。"公子幽吓了一跳,随后解释道,“你们也听说过那个天星坠落,神女降世的预言吧?” “南唐可不愿意相信这种预言,何况天星掉下来的时候还砸死了一个皇子,他们都觉得那是晦气玩意儿,可不得赶紧扔了。” 萧壁城听到这里,小心肝忍不住抖了抖。 北秦天星掉下来时,砸死了虐待留情的恶侍卫,南唐天星掉下来时,砸死了意图欺辱胧夜的皇子。 冥冥中似是有天意要保护这几个姑娘。 换个角度想,若非原来的楚云苓撞柱寻死,那石头搞不好会砸他脑袋瓜上。 说完,公子幽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在天星坠落前,那位天下闻名的无心大师还亲自拜访过南唐呢,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得罪了皇帝,直接被扔出了皇宫,还被禁令再也不许踏入南唐一步……” 萧壁城凉凉地补充道:“用屁股想也知道和神女降世的传闻有关,毕竟这预言就是他提出来的,我看南唐那么忌讳地把石头扔了,估计心里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真有那么个神女降世,再度颠覆南唐。 云苓回过神来,和留情对视了一眼。 她们俩刚穿越来的时候,精神力都是虚弱新生状态,需要重新修炼。 如果胧夜也是如此的话,在没有陨石的帮助下,这几年修炼的精神力,估计还比不上她们二人如今的程度。 如此一来,迟迟没有破解南唐皇帝身上的祝由术,就说得过去了。 【作者君:又是信息量超大超密集的两章,至此另外三个姐妹的穿越开局情况都说明了,不知道大家更好奇谁的经历~】 第 436 章 哭晕在厕所 除了担心胧夜的安危以外,云苓最关心的便是如何才能与她相见。 公子幽道:“你们借听雪阁之手与她联系倒是简单,可若是想与她见面的话就难了,首先需南唐皇帝下令取消锁国政策才行,那就必须要破解掉妖妃的巫术。” 破解巫术对于胧夜来说很重要,这甚至关系到她的性命安危。 她已经十九岁了,想继续伪装男子身份会越来越难,更不可能装一辈子,朝廷中已经有很多人想给这位“七皇子”安排皇子妃了。 再不想办法恢复女儿身,迟早得玩完。 哪怕到时候暴露了真实性别,她可以在听雪阁的帮助下安然无恙地脱身,但留在宫里的皇后及其娘家可就惨了。 公子幽继续面色凝重地沉声道:“如今南唐的许多举动措施都让百姓怨声载道,朝廷和民间都有所耳闻,皇帝被妖妃给蛊惑了。倘若胧夜能破解祝由术,那么她便是南唐的大功臣,届时想正经恢复女儿身,也可功罪相抵。” 到那个时候,他会吩咐听雪阁暗中给胧夜造势,让皇室不敢罪责于她。 “你们不是有仙尊师父么,能不能让他用仙术帮帮胧夜?” 公子幽期盼地看着云苓。 云苓面不红心不跳地扯谎,“师父他老人家说了,此番红尘历练是对我们几个人的考验,他不会轻易插手。不过他也留下了能帮助我们使用仙法的宝物,也就是天上落下来的那块红色石头……” 公子幽闻言,眸色更显焦急,“可那块天星也不知被仍在了何处,这可如何是好。” “不用担心,我手里也有一块,你帮我送到她手中便是。” 如今她和萧壁城除了平日里的修炼以外,也没有什么必须要用到陨石的地方。 公子幽神色陡然一松,这才展露出丝丝笑容,“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以我听雪阁的势力,送到南唐京都最快的话只用十天。” 南唐和西周是也邻国,地理上两国的京城挨的很近,比去北秦京城的距离还要短上一半。 “你们若有什么需要捎带的东西,到时候也一并交给我,保证稳稳当当地送到胧夜手上。” 留情闻言皱了皱鼻子,她倒是也想把自己那块儿陨石给老一送去,可如今那块石头还放在北秦皇宫里呢,之前走的时候皇帝不同意让她一并带走。 于是她干脆道:“我那块石头没带在身上,就暂时先送个神兽过去保护老一吧。” 公子幽眉头微皱,立刻想到了虎妞,“二师姐说的是那头白虎一样的神兽么?这种大家伙可不好名正言顺送进宫里。” 留情摆了摆手,“不送虎妞那样的大家伙,何况你让我现在给你捉一头猛兽来也不现实啊。” 得找一种小巧好养的动物驯服后给老一送去,这种动物最好是能随身跟从,且隐蔽性好,又要攻击力强。 她想了想,对公子幽开口道:“这样吧,你让手下的人去弄条毒蛇来,体型要小,毒性越强越好,等驯服之后便给老一送去护主防身。” 公子幽听得冷汗涔涔,“……这不大合适吧?蛇类又不似猫狗那番懂的感情,万一伤到胧夜怎么办?要知道苗人最擅长御蛇了,照样也有不少高手被自己养的毒蛇咬死。” 苗人很喜欢饲养毒蛇和毒虫,除了蛇以外,还有什么蜈蚣蜘蛛一类的东西。 公子幽总觉得,苗人的数量始终上不来,绝对跟他们玩虫子的习惯脱不了干系。 谁知道哪天玩着玩着,就突然把自己给玩儿没了。 云苓解释道:“情哥所学的仙法是驭兽,这是她的看家本领,任何经她所驯服的动物都会乖乖服从我们,就像虎妞那样,你大可放心。” 留情也淡淡道:“你可别小看老一,在操控动物作战这方面,她的经验一点也不输给我。” 精神控制加上指挥官的经验,胧夜的实力远比她柔弱的外表强上数倍。 公子幽压下眼中的震撼,心绪却不断翻涌起伏,他这是遇到一群仙女了啊! 平复了一下心绪,公子幽神色略带几分恭敬地问道:“那胧夜学的又是什么仙法,两位仙女可以告知我么?” 不得不说,这声“仙女”叫的云苓心里很是受用,加上入金公子幽已经知道了她们不少秘密,于是便透露了一部分。 “在一定距离内,她可以运用仙法,听到旁人心里在想什么。” 云苓这话一出,公子幽顿时浑身微僵,如遭晴天霹雳般地瞪大眼睛傻在原地。 竟能读取旁人心中所想?难怪…… 之前他追求撩拨月胧夜的时候,有几次二人亲密接触之时,明明气氛正好,可月胧夜却总是忽然冷下脸来推开他,骂他满脑子废料,假装正经。 公子幽还以为是自己神色表现的太过荡漾了,不够端方君子,敢情他心里念叨着什么对方都知道! 回过神来,公子幽简直哭晕在厕所。 完了!他在月胧夜心里一定是个淫贼的形象了! 第 437 章 京城医疗康复中心 云苓不明白公子幽怎么一副突然傻掉的样子。 她心里有着要紧事,便也没心思去探究,只当公子幽是被所谓的“仙术”给震惊到了。 今日一番折腾下来,这会儿天色也已经不早了,便赶紧让厨房去准备晚膳。 公子幽直接厚着脸皮赖在靖王府住了下来,嬉皮笑脸道:“反正咱们都是一家人,我还住酒楼中做什么?再说我留在靖王府,你们差遣听雪阁办事也方便。” 谁跟你一家人了…… 云苓觉得公子幽这脸皮厚度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快赶上萧壁城的名字了。 对方的话虽在理,只是靖王府就剩下一个客院了,住五个人实在有些挤。 “我手下的紫令弟子每三天会上报一次关于胧夜的消息,这样你们也可以第一时间了解她的近况。” 公子幽散漫地笑笑,“接下来要在靖王府叨扰一阵了,我会按照每人每日二百两银子的标准,单独付钱给账房以示歉意,也不给诸位添麻烦。” 闻言,云苓拒绝的话到嘴边立马转了个弯,“嗨!多大点事儿啊,反正府里那个客院空着也是发霉,你们不嫌弃的话随便住就是了!” 何况她的确很想第一时间知道老一的情况,钱什么的倒是无所谓。 公子幽笑眯眯地看着云苓,心里却在疯狂哀嚎。 早知道这二人是胧夜的师妹,当初就算给他一万个狗胆,他也绝不会考虑去刺杀留情,还偷靖王府的东西。 他隐隐有所预感,倘若被胧夜知道了这些事,原本就无比艰难的漫漫追妻路会雪上加霜。 他得趁现在的机会,赶紧和小姨子把关系修补好,到时候好叫她们在胧夜面前给自己美言几句。 云苓动作很快,当晚就命下人们迅速打理好了客院。 客院一共就三间房,公子幽理所当然地住在了正房里,蔷薇身为女子独占了东厢房,其余三个男人苦哈哈地一起挤在西厢房中。 看着热闹非凡的靖王府,云苓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看咱们这儿也别叫靖王府,改名叫大周第一附属医院,或者京城医疗康复中心算了。” 仔细数一数,过往外来王府常住的人里,就没有哪个是正常人。 瘸了腿的燕王、老年痴呆的太上皇、中毒的顾长生、要做内外科手术的情哥,遗传病的公子幽…… 想了想,云苓起身对着墙上的观音像虔诚地烧了两柱香。 萧壁城正在察看账本清点银票,抬头扫了云苓一眼,忍不住道:“你不是不信这些么,怎么拜起来了?” “我这是在祈求菩萨保佑,希望老幺那边一切顺利,她要是也带几个病号过来,咱这府里就住不下了。” 萧壁城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她若真能带几个病号来也不是坏事,东楚人可比南唐和北秦有钱多了,到时候怎么也该多付两倍的银子给咱们吧?” 云苓:“……” 萧壁城继续自顾自地道:“顾兄这段时间付了不少伙食住宿费,有差不多小三千两银子。公子幽那边一共五个人,按照每日一千两的话,一个月也有三万两银子的收入。” 萧壁城从来没觉得赚钱这么容易,心情一时欣喜又复杂。 “哦对了,公子幽回头还要赔付菜地的损失给我们呢,加起来十万量银子左右。” “唉……那个灵素当时怎么没多偷点呢,这样咱们岂不是赚大发了?” 云苓暗自扶额,忍不住在心底反思了一下,她是不是把萧壁城管的太紧了,如今满脑子都是赚钱。 也许老公也需要“富养”一下,这样他以后才不会轻易被钱财珠宝迷了眼。 云苓决定把萧壁城的零花钱提升到每个月五十两银子。 第二日一早,公子幽如约奉上了说好赔偿的十万两银票。 “宫里来信,小姨说周帝要召见我,我去去就回,银面他们几个就随小表嫂随意差遣了。” 公子幽跟着福公公入了宫,把银面等人留在了府里,云苓也没跟他们客气。 留情想要驯服一条毒蛇,这事便交给斩影去做了,灵素因为毁坏过云苓的菜地,被派遣到归田居给菜地人工浇大粪,银面也被安排去帮忙。 霜梨提醒道:“王妃让你们顺便把猪圈也修一修,可千万别忘了。” 有虎妞负责看守监工,二人也不敢偷奸耍滑,只能凑在一起小声抱怨。 “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来偷东西,现在也不至于落得这幅境地。” 说起来明明犯事的是灵素,被喂屎的却是他,银面越想越气,觉得这波是自己替灵素遭了殃。 灵素没好气地道:“抱怨也没用,赶紧干活吧,今天不把猪圈修好的话,咱们就别想睡了。” 话音落下,银面羡慕地朝蔷薇的方向看了眼。 因她是个女子,靖王妃对她网开一面,没有安排什么活计,于是百无聊赖的蔷薇便缠上了叶折风。 整日把府内巡逻的叶折风逗的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不知羞耻!” 叶折风涨红了脸,半羞半怒地看着蔷薇。这女子上次夺了他的初吻,居然还敢上前来招摇挑逗。 蔷薇笑的媚色动人,“哎呀别生气嘛,我是认真的,你既然不曾娶妻,单着也是单着,不如考虑一下我如何?” 银面累的半死,看蔷薇这悠哉悠哉的模样,顿时心里不平衡了,不怕死地嚷嚷起来。 “叶侍卫你可别被骗了,这女人给你做老婆可是要钱的,之前就有男子雇她做媳妇儿,一个月要一万两银子呢!” 叶折风的脸瞬间由黑转红,媳妇儿还能用雇的? 他眼神复杂古怪地看了眼蔷薇,面色微冷地转身走了,离开前淡淡留下一句不带感情的话。 “请姑娘自重,叶某没有时间和心思陪你玩这种游戏。” 蔷薇的笑容微顿,扭头狠狠剜了银面一眼,“要是叶侍卫不肯跟我好,回头我就让人给你打造个嘴套!” “……不是吧,你这次来真的啊?” “那当然。” 这男人稳重且可靠,面冷又纯情,是她喜欢的类型。 她都二十二岁了,是个老姑娘了,但看到这男人的第一眼,她就想嫁。 云苓本是来向蔷薇询问胧夜的消息,却意外听到这番对话,不由得微微勾唇。 看来某人的春天到了呀! 看到云苓的一瞬间,蔷薇的脸色罕见地闪过一丝窘迫,轻咳一声道:“靖王妃来这里可有何事?” “无妨,我就是想来问问你有没有关于胧夜的消息。” 云苓笑眯眯地看着她,神情很是温和亲切。 她暗暗盘算着,古代出嫁随夫,若蔷薇和叶折风成就一桩好事,那蔷薇不就等于是她的人了? 云苓心里蠢蠢欲动,不但想要公子幽的钱,还想挖他墙角。 第 438 章 他喜欢胧夜 蔷薇忙笑道:“早上阁中弟子刚传了信来,我正要去跟王妃您禀报胧夜姑娘的近况呢。” 结果半道上遇见路过的叶折风,没忍住纠缠了他一会儿,把叶折风逗的面红耳赤又不好发作的模样,成了蔷薇这两日最大的乐趣。 云苓笑着点头,“那咱们回揽清院说去吧。” 留情也一直在等胧夜的消息,见云苓领着蔷薇进屋,立马坐直了上半身。 蔷薇声音绵绵地道:“近来胧夜姑娘的日子过的很平静,没发生什么大事,有个大臣想把女儿嫁给姑娘做皇子妃,不过听雪阁知道消息后,已经帮姑娘把这件事儿给摆平了。” 云苓好奇地道:“你们是怎么搞定的?” “也没做什么,无非是曝光了一些那个大臣私下做的腌臜事,对方声誉受创,皇后娘娘自然就顺理成章地拒绝了。” 蔷薇说完,忍不住娇笑起来。 “咱们胧夜姑娘可是个抢手的香饽饽呢,那些人呀也不是第一次吃亏栽跟头了,偏生都不肯死心,隔三差五地惦记七皇子妃的位置。” 留情拿起餐盘里的鸡腿,边啃边问,“听起来你们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 蔷薇笑着点头,“以往遇到这种事的时候,都是听雪阁出马帮忙解决,不过这样的招数也不能常用,否则会引起怀疑。” 为了赶走胧夜身边的种种桃花,听雪阁的人可谓是绞尽脑汁,使出了浑身解数。 最棘手的一次,要数那丞相家的嫡女对七皇子一见倾心,而丞相是个罕见的女儿奴,便想给皇家施压促成此事。 眼看婚事都要定下了,公子幽终于按捺不住,决定亲自出马。 云苓吐掉瓜子皮,八卦地问,“他是怎么把这事儿搞定的?” 难不成是牺牲自己的色相? 蔷薇立刻逗趣儿一样,噼里啪啦把事情抖漏个彻底。 原来趁那丞相女儿带着婢女偷偷出府游玩的时候,公子幽让听雪阁设计了一场山贼劫掠,将人掳走了。 “当时听雪阁出动了三十多个人假扮山贼团伙,那姑娘哭泣绝望之际,少阁主忽然从天而降,一挥袖间那几十个人便都倒地不起了。” 蔷薇说到一半,留情忍不住插话吐槽,“你们演的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那姑娘没怀疑么?” 蔷薇振振有词道:“这就是少阁主计谋的妙处所在了,他自称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白狐,那姑娘上辈子曾救过他,如今算出那姑娘命中有劫数,为了报恩特地前来相救。少阁主告诉那姑娘,她与月胧夜八字命格不合,一定不能嫁给对方,否则半生凄苦无依,家族颠覆。” 公子幽的颜值还是很能打的,那姑娘见他美如画中仙,只轻轻挥了挥袖子,几十个山贼就都倒下不省人事了,简直宛若天神降临,当即便信了几分。 随后公子幽用药粉迷昏了丞相女儿,对方醒来后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回到了闺房,而与她一同被掳的婢女也回来了,且失去了被掳那一段的记忆。 蔷薇最后道:“丞相女儿这下对少阁主的狐仙身份深信不疑,事后立刻就打消了要嫁给月胧夜的念头。” 这么一听,云苓觉得听雪阁也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神秘可怕,还是挺有人情味的。 比如公子幽完全可以直接把丞相女儿掳走几日,这样对方声誉尽毁,也就不可能再做什么皇子妃了。 但这样做等于毁了那姑娘的一辈子,公子幽显然也明白这点,才如此大费周章的演戏。 倘若对方没有做出刺杀留情的事,云苓觉得自己会很乐意主动与公子幽结交。 “你们听雪阁的人套路还挺深。”旁边的留情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后又问道,“为何那婢女不记得遇到山贼的事了?” 蔷薇展颜一笑,面容透出几分自得之色,“蔷薇不才,这些年来钻研媚术颇有心得,因而对苗疆的祝由术也有几分了解,想做到这点不难。” 所谓的祝由术,用现代一点的话来讲就是心理催眠,蔷薇应该是用这种办法抹去了婢女的那段记忆。 见蔷薇的本事如此出色,云苓挖墙脚的心愈发坚定了。 不过她也注意到了一处微妙的地方,这公子幽对胧夜的事是不是过分上心了…… “为了帮胧夜,出动了几十个听雪阁的人,甚至连公子幽都亲自下场了,这牺牲有点大啊。” 云苓若有所思地看着蔷薇,她一贯是个心直口快的,当即便开门见山地询问,“你家少阁主是不是喜欢胧夜?” 留情神色不解,不明白云苓从哪儿看出来的。 蔷薇怔了一下,笑着缓缓道:“靖王妃当真是有颗七窍玲珑心,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留情闻言不由得沉默了一瞬,胧夜以前也夸过她有颗“七窍玲珑心”,不过那意思是说她缺心眼,还不止一个。 想了想,蔷薇语气幽幽地主动开口,“先前靖王妃不是问起过,少阁主的寒毒为何会危急性命么?那是因为之前少阁主曾为了救胧夜姑娘跳入了冰湖中,这才导致寒毒愈发严重,他怕胧夜姑娘担心愧疚,一直瞒着此事。” 云苓和留情对视一眼,笑容轻敛了几分。 公子幽那么怕死的人,竟然会为了救胧夜而牺牲自己,看来这份感情并不仅仅是喜欢那么简单。 就是不知道胧夜心里是怎么想的,感情上的事她比任何人都透彻敏锐,公子幽的心思她心里应当有数。 蔷薇静悄悄地打量她们二人的神色,她故意说出这些秘密也是有私心的。 她很清楚,哪怕听雪阁与丽嫔关系匪浅,但之前刺杀留情的行为是实打实抹不去的。 尽管因为种种原因,听雪阁与靖王府成为了盟友,但云苓等人对少阁主多少还是有一丝隔阂。这一点体现的也很明显,靖王爷与摄政王的态度都谈不上热络。 她说出这些,是希望尽可能消除这丝隔阂,让云苓等人能真心地接纳自家少阁主。 第 439 章 叶折风的理想型 云苓自然也明白蔷薇这番话的用意,朝她承诺般地笑道:“多谢你们对胧夜的照顾,我定然会尽最大的力量帮公子幽根除体内的寒毒。” 得到云苓的保证,蔷薇深深地松了一口气,目光真诚地朝云苓道谢,“若靖王妃当真根除了少阁主体内的寒毒,您便是整个听雪阁的大恩人,今后有何事需要用到我,我也愿意任您差遣。” 云苓心里暗叹,这姑娘算是公子幽身边最靠谱的下属了,如果人品也没问题,她得用叶折风这张网把人给套牢了才行。 “不用这么客气,你们帮了胧夜那么多,也算是我的朋友了。” 云苓冲她温和一笑,又闲聊了些其他事,多是打探和考察关于蔷薇自身的情况。 原来她的父母也为听雪阁做事,所以自打一出生就是听雪阁的人了,还是公子幽年幼时的玩伴,也是他极少数能完全信任的人。 “我之所以学媚术,是因为我母亲就是钻研这个的,自然而然也就继承了她的衣钵。” 蔷薇笑了笑,媚术于她而言只是一种本领,因为听雪阁需要这样的人才。 她的言行举止是放浪形骸了些,但并不代表她是那种随便的女人。 女孩子之间的话匣子一打开,彼此间的距离很快就拉进了不少。 和云苓熟悉了以后,蔷薇也放松了下来,甚至大着胆子主动询问:“王妃,我对叶侍卫一见钟情,你可否帮我问一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听雪阁的人都是单身,蔷薇不指望另外几个不争气的同伴能帮得上什么忙。 少阁主花了三年时间都没能拿下胧夜,就更不用考虑了。 她要是再不自强一下,真得变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云苓就喜欢这种说话爽快的姑娘,当即便答应下了。 当晚回到厢房里,她便缠着萧壁城,前前后后地把叶折风祖宗十八代的情况都问了个遍,还包括他的过往情感喜好及感情经历等。 萧壁城被问得一头黑线,“你问这些干嘛,难不成要给他说媒?” 他心底有些吃醋,云苓从来没这么仔细地问过他的种种喜好呢。 “你猜的没错,我是想给他做媒,折风今年也二十二了吧,是该考虑终身大事了。”云苓笑眯眯地看着萧壁城,继续打探消息,“你快说嘛,折风有没有过喜欢的姑娘?” 萧壁城拧眉仔细想了想,“折风古道热肠,性格嫉恶如仇,以前行走江湖时也颇有美名。但认真说起来,我倒是从未见他身边跟着过女人,早些年他在外面闯荡江湖,虽也有些异性好友,但都只是朋友罢了。” 云苓托腮沉思,看来又是个母胎单身的男人,怪不得被蔷薇逗一逗就脸红成那样。 “那你知道折风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么?” 萧壁城见云苓不像一时兴起,便也认真地思考起了这件事,毕竟那是他的好兄弟,既然今后决定留在京中,这些事的确该考虑考虑了。 “我还记得儿时他曾说过,做一名行侠仗义的剑客就是他长大后的梦想。所以他比较喜欢同样侠义心肠的女子,又或者那些温婉善良的姑娘,最是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叶折风打交道比较多的女人里,基本都是这两种类型。 前者能够把酒言欢,后者他路见不平的时候也遇到过不少,但都没擦出过什么火花。 云苓听到这里,不由得轻轻皱起眉头来,“这么看来不太好办啊……处处都跟他的理想型不沾边。” 作为听雪阁的红令杀手,蔷薇可不是什么善茬,看听雪阁做过的那些事就知道,她跟侠义心肠不沾边。 相较于温婉无害的铃兰丁香,蔷薇人如其名,艳丽且火辣。 萧壁城听到这话,不由得挑眉,好奇地问道:“莫非你心中已经有考虑的人选了,是谁?” “蔷薇啊,她正在追折风呢,你难道不知道么?” 萧壁城一听这名字就黑了脸,“折风是个老实人,你可别乱点鸳鸯谱祸害他。” “怎么就祸害了?”云苓不满地直起身,白皙的鼻头皱了皱,“我当然是确定了人没问题,才会想试着撮合看看。” “再说了,蔷薇长得漂亮身材又好,本事不简单还很有钱,要是错过了,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到第二个啊!” 萧壁城忍不住道:“她无论如何看起来都不像个良家女子,不适合折风。” 无论是蔷薇孟浪的言行举止,还是她来自听雪阁的出身,都精准的踩在叶折风的雷点上。 “看人不能光看表面,楚云菡看起来还不够温柔娴雅么,可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也都知道。” 云苓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再不济也比这群男人强,过往的经历已经证明了一切。 一说到楚云菡,萧壁城轻咳着摸了摸鼻子,顿时无话可说了。 他知道云苓动了念头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便没有继续劝说,只是心里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叶折风很难接受蔷薇这样的女子。 云苓也没有轻举妄动,这事儿得徐徐图之。 公子幽被召去了宫里,这两日暂时回不来,云苓便趁着这会儿,将要给胧夜送去的书信和各种东西统统都准备好。 把东西交给蔷薇时,她顺便把搜集到的所有关于叶折风的消息都告诉了蔷薇。 除了寻常的喜好厌恶以外,几乎是把叶折风扒的底裤都不剩,连他七岁还尿床的事情都抖露出来了。 蔷薇本以为云苓能给个简单回应就很好了,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上心,不由得心下惊喜感动。 感动之余,蔷薇又有些惆怅,“看来他不喜欢我的出身,这可如何是好。” “折风是喜欢怜爱弱小的男人,你不妨偶尔稍稍向他示弱。” 蔷薇轻轻蹙眉,“是要我学那些娇娇弱弱的女子么?” 云苓摇摇头,“不用刻意故作柔弱,只需不经意间让他知道,你有一个无比悲惨的过去就行了!他不喜欢你听雪阁的出身,那就让他知道,你会进入听雪阁是身不由己,也有自己的一番苦衷,所谓的轻浮孟浪,都只是你的保护色罢了。” “你表面越是没心没肺,笑的开怀,待偶然间流露伤感落泪时,你的故作坚强才会更牵动人心,比那些整日梨花带雨的女子更让人心疼!” 蔷薇思索了两秒,很快领悟了云苓的意思,眼眸瞬间亮了。 “王妃这招实在是高啊,我这便去试试!” 云苓目送她离开,不由得弯起唇角。 这波看似是在教对方套路叶折风,实际上蔷薇才是她真正的目标。 待蔷薇喜滋滋地离开,萧壁城后脚便眼角抽搐地进来了,手上还拎着一个装了条小白蛇的细铁丝笼子,也不知道刚才的话都听去了多少。 “……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 他以前也没觉得云苓套路这么深啊? 第 440 章 早晚会真香 “还能跟谁学,当然是胧夜了。” 在组织里,老一虽然长的不是最漂亮的,但绝对是最会拿捏人心的。 “胧夜撩男人很有一手的,我们从来就没见她失手过,以前都是多靠她教我这些招数,每次做任务的时候才轻松省事许多。” 上辈子做任务的时候,若说云苓是靠脸行事,那胧夜就是凭心计取胜。 不过对方实际上是个冷心冷情的人,任务目标达成后立马就会翻脸无情,老幺曾说她是海王和渣女的究极结合体。 云苓从她那儿学了不少东西,再利用自身容貌优势,顺利完成了很多棘手的任务。 不像留情,她学不来这些,结局通常只有两种,要么和任务目标对象变成你好我好哥俩好,要么你死我活只能留一个,基本后者居多。 胧夜曾吐槽过留情,但凡她能学会几招小心思,做任务时进手术室的频率起码能降低一半。 “那怎么没见你对我用过这些伎俩?”萧壁城将铁丝笼子放下,忍不住自行猜测和解释,“我明白了,应当是你当时顶着那样一张脸,用这招行不通,所以换了个方式想走欢喜冤家路线。” 毕竟云苓亲口说过,等他喜欢上自己,定要他感受一下什么叫痛彻心扉。 这回轮到云苓眼角疯狂抽搐,嫌弃地道:“你想多了,我就是单纯看你不顺眼而已,何况你那会儿又瞎又没钱,我脑子进水了才会打你的主意。还欢喜冤家呢,没把你的头打歪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萧壁城:“……”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倒是事实,早前云苓与他本无缘,全靠他厚脸皮和不要脸。 这话题聊着让他有些挫败,还是换一个吧。 “你为什么要帮蔷薇,若真关心折风的婚事,京中适合的好姑娘多的是。” 萧壁城总觉得云苓对待蔷薇过于热情了,他试探道:“你是不是对蔷薇有什么想法?” 到底是夫妻,他略略一想就大致猜中了自家媳妇儿的心思。 云苓笑眯眯地道:“没错,我的确是想把蔷薇挖过来。” 之前老王告诉过他们,去了东宫不比在靖王府中,如果没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势力,行事会有诸多不便。 她和萧壁城目前面临着一个问题,那就是根基不稳。 云苓穿越到这个世界才一年多,每天的日子不是忙的像陀螺就是鸡飞狗跳和惊心动魄,根本没有空去培养心腹。 萧壁城早前因为失明沉寂了两年,加上自身也没有夺嫡的野心,同样并未刻意培养自己的势力。 如今他们必须培养更多能力可靠的心腹了。 听了云苓的解释,萧壁城认可地点点头,“不错,我最近也在朝中筛选合适的人,只是你为何如此看好蔷薇?” 云苓继续道:“蔷薇深谙媚术之道,又对苗疆的祝由术颇有研究,公子幽不是说南疆已经私下向我们宣战了么,若是留下蔷薇,兴许能派得上大用场。” 在公子幽身边的四个人里,云苓最看好的就是她。 萧壁城闻言,神色有几分惊讶:“她居然还有这等本事?那到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云苓将这两日探听的有关蔷薇的消息都告知他,萧壁城听完后也不由得有些心动,也明白云苓为何想撮合蔷薇与叶折风了,她看中的不止是蔷薇本身的能力,还有对方背后的听雪阁。 萧壁城脑子转的很快,迅速道:“如今听雪阁肯帮我们传递搜寻消息,主要还是因为你能救公子幽的性命,可若非迫不得已,听雪阁本就不愿与朝廷有过多往来。我们若想利用这股势力,总拿救命之恩说事的话,时间一久他们心底定然会生出别的想法,可若我们与听雪阁有姻亲关系,那就又不一样了。” 云苓笑着点头,萧壁城所说的就是她所想的。 “虽然公子幽喜欢胧夜到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但我不想利用这份感情去为自己牟取利益。蔷薇那边也是一样,若当真不合适,我也不会强行把二人捆绑在一起。” 闻言,萧壁城如浓墨的眉毛讶异地挑了挑,随后才从云苓口中得知公子幽跳入寒潭救人的事。 倒是个不畏生死的有情人。 最后萧壁城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好,回头折风那边我也多在他耳旁吹吹风,他若能接受蔷薇再好不过,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同你们里应外合!” 也不能怪他轻易就被策反了,谁让蔷薇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呢。 南疆对云苓可是怀恨在心,有蔷薇和听雪阁在他们就多一份保障,为了媳妇儿的安危,他也只好牺牲一下好兄弟的幸福了…… 云苓笑眯眯地道:“这回不担心折风不喜欢蔷薇了?” 萧壁城脸不红心不跳地凑过去,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现在不喜欢,以后可说不准,你我当初不就是一路吵闹着过来的么。” 以他自身的经验来看,叶折风早晚也会“真香”的! 第 441 章 驭兽指南 两人就蔷薇的事达成共识,萧壁城将听雪阁帮忙抓来的剧毒小白蛇交给了留情。 手术后,留情的精神力恢复的不错,约莫花了两天功夫,便将精神印记刻在了小白蛇的脑海中,并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素贞”。 云苓对精神力印记的操控也已经很熟练了,她将小白蛇绕在手臂上,像是雪白的皓腕戴了一只玉镯。 灵素看的冷汗直冒,“王妃,好端端的您怎么学起苗疆人玩蛇来了,这东西可不兴玩,好歹突然给您一口的话,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条蛇通体雪白如玉,身量玲珑小巧,两只眼睛像血一样红,嘶嘶地透露着纯黑色的蛇信。 他认出来这是大周深林中独有的剧毒蛇,生性凶猛无比,攻击性极强。别看这条年幼体还小,被咬一口那也得当场去世,斩影和靖王妃当真是一个敢抓一个敢玩,看的他魂儿都差点吓飞了。 云苓笑盈盈地道:“你放心吧,这蛇已经被情哥用秘术驯服了,不论何种情况都不会伤人。” 除非拥有精神力的人给它下达了攻击指令。 话音落下,云苓勾着小白蛇的尾巴,将它放到了灵素的脖子上。灵素顿时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僵硬地连个哆嗦都不敢打一下。 “王王王……王妃……!” 脖子上传来冰冰凉凉的感觉,灵素正带着哭腔想求饶,却发现这蛇好似的确温顺的不像话,才慢慢放松下来。 他眸中绽放出不可思议的光芒,语气惊诧,“它居然真的不咬人哎!” 说完,灵素大胆的伸出一根指头,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白蛇的尾巴尖尖。 云苓弯着唇,眼带笑意地朝小白蛇勾了勾手指,“过来。” 一动不动的小白蛇似是有所感应,慢慢地竖起身子从灵素的身上游移下来,转而缠上了云苓的脚腕。 灵素瞪大了眼睛,这个世界上的奇人很多,能够驭兽的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但这么离谱的还是头一次。 比如早前靖王爷假装离京的时候,突厥人曾派小狼王半路截杀他,对方就能够指挥狼群作战。 但那是因为小狼王本身是个狼孩,从小就被野狼抚育长大,所以才练就了此等本领。 “这蛇怎么比狗还听话?”亲眼目睹这一幕的银面也被震惊了,“哪怕是苗疆中御蛇之道最厉害的白氏一族,他们的本事和风妃娘娘相比起来,也不值一提了!” 南疆有个白氏一族御蛇很厉害,但也没人敢在不用虫笛控制的情况下,如此大胆的与剧毒蛇亲密接触。 而且他们敢上手的毒蛇,那都是从破壳起就开始培养熟悉的,要知道这条小白蛇被斩影抓来还不到三天,居然就已经被驯服到如此程度了,属实令人震惊。 云苓笑着打哈哈,“你们不是说情哥有苗疆王族的血统么,她既然姓风,搞不好当真是女娲娘娘的后代呢,能御蛇也不稀奇。” 蛇类智商不高,算是非常好驯服的那一类动物了。 要知道上辈子出行任务的时候,情哥可是有过成功驯服虎鲸和海豚这些高智商动物的辉煌战绩。 云苓只是随口胡扯,银面和灵素听来却觉得有几分道理,不然这么离谱的事情没法解释。 二人再次后怕地对视了一眼,风妃娘娘恐怖如斯,幸亏当初他们刺杀失败之后溜的快…… 留情这些日子闲出屁了,她半身不遂的躺在床上,剑也不能练,拳也打不了,只好闷头修炼精神力。 “我琢磨出了一套通用的驭兽指南,但凡拥有精神力的人,都可以按照指使进行简单的驭兽,把这份指南一并给胧夜送过去吧。” 其实这套驭兽指南,她上辈子就已经研究的差不多了,初衷则是为了教给另外三个人,加强她们的自保能力。 岂料还没来得及完善好,小组四个人就已经团灭嗝屁了。 养伤的这些日子,留情的精神力运转不再滞涩,便将驭兽指南进行了最后的完善。 “智商越高的动物越难控制,不过你们想控制些什么虫蛇鱼鸟的话,倒是不难做到。” 云苓将驭兽指南收好,心底也踏实了几分,“我也给她准备了不少防身和救急的药,还有一把鸟铳。” 眼下她们相见还遥遥无期,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相信有这些东西在手,胧夜在那样的处境里能够安全许多。 将驭兽指南和药品鸟铳打包好,云苓将这些东西和小白蛇一并交给了蔷薇,让她尽量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胧夜手中。 公子幽已经进宫五天了,今日早晨依旧没有回来。 云苓忍不住问萧壁城,“他什么时候离宫?说好的一百万两白银赔偿还没到账呢!” 萧壁城答道:“今日是公子幽的生辰,丽母妃打算在宫中替他摆一场小宴,晚间时分便会回来。你放心吧,今日上朝的时候我替你问了,他说等回府后立马就把钱给我们。” 云苓凉凉地道:“我什么时候让你替我问了,你想催债不要拿我当借口。” 被戳破了心思,萧壁城也不脸红,“都一样都一样,你催我催都没区别。” 云苓撇了撇嘴,随即若有所思,今日是公子幽的生辰啊。 催债归催债,人家舍命救过胧夜,多少也该有几分表示。 第 442 章 公子幽生辰 打定主意后,云苓私下又找了蔷薇一趟,询问她关于公子幽的口味喜好。 蔷薇奇道:“王妃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我听说今天是公子幽的生辰,既然他晚上要回靖王府,那也给他办个小宴庆贺一下。” “王妃有心了。”蔷薇先是笑着感谢了一句,随后直言道,“不过少阁主是个口味极其挑剔的人,寻常厨子的手艺入不了他的眼,您没必要为他大费周章,纯属浪费银子罢了。” 听雪阁从不缺钱,公子幽作为嫡系的独苗苗,一贯又是个怕死的,因此平常的生活都极尽奢侈享受。 尤其是在吃食上,他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嘴巴和肚子。 “您不用让府里的厨子奔波劳累,也用不着为他备贺礼。听雪阁里有好几个从各国皇宫重金挖来的御厨,擅长各种菜系和点心,就这样少阁主还总嫌吃腻了呢。” 蔷薇话说的很利爽,他们几人往年也从不会备生辰礼物给公子幽,因为他什么都不缺。 “少阁主是个爱热闹的人,他年幼的时候父母便和离了,他的母亲为了打理听雪阁,也总是顾不上他。比起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少阁主更喜欢有人在身边陪伴,往年他过生辰的时候,我和银面等人都会推掉手里的事陪他,这样便足矣。” 蔷薇这番话说完,云苓心下了悟,公子幽是典型的物质条件优渥,精神需求贫瘠。 难怪他今天过生辰,却没见蔷薇等人特地筹备什么。 云苓想了想,嫣然含笑道:“你将他的口味喜好告诉我便是,今日我亲自下厨,就当晚间办个小宴热闹热闹,他若吃不惯我的手艺,旁人总吃的惯。” 这个世界的厨艺水平整体都不高,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公子幽实在不吃也没关系,主要是她馋了,仔细想想已经很久没得到过空闲吃火锅了。 听云苓提出要亲自下厨,蔷薇也不好再驳她的一番心意,便将公子幽的忌口和偏好都说了出来。 “少阁主不吃生冷的食物,他更喜欢热乎乎能暖胃的东西,口味的话比较喜欢酸甜口,受得了辛辣,但吃不了太多。” 能吃辣,喜欢热乎乎的食物? 那看来今晚鸳鸯火锅安必须安排上,何况没有什么比一群人聚在一起吃火锅更热闹了。 “除此之外,少阁主很喜欢河鲜与海味,但不喜欢鸭与鹅的膻味。” 云苓点点头表示记下了,然后吩咐起厨房准备食材来。 厨娘们都是熟手了,一听王妃想吃火锅,便知道该准备些什么蔬菜和肉类。 蔷薇说公子幽喜欢河味与海鲜,这河味倒是好弄,海鲜可就难求了。 大周京城离海很远,鲍鱼干贝之类都是难得的海珍品,早前第五瑶随东楚使团拜访大周,倒是送来不少昂贵稀有的干货。 但这些大补之物,云苓基本都拿去送给了太上皇、武安公和老文国公,老头儿们一把年纪了还过不上退休的清闲日子,怪辛苦的该补补身体。 还有一小部分干货,萧壁城也在人情往来中送出去了。 见云苓为公子幽的庆生宴忙的原地打转,他也放下手里的事前来帮忙。 萧壁城在库房里帮着清点翻找着东西,小声嘟囔道:“你说他那么挑嘴,这不吃那不吃的,在大周岂不是得饿死。” 云苓道:“做顿饭而已,麻烦是麻烦点,可这不比花银子送礼划算多了?” 萧壁城对于给公子幽庆生没有任何意见,但看云苓这么费事地绞尽脑汁迎合对方的口味,心里就不得劲了。 他心疼云苓好不容易才得几天清闲日子,这下又忙的像个原地打转的陀螺。 “喏,库房里的海鲜干货就这两样了,干海苔和海怪肉干。” 萧壁城口中的海怪肉干,其实是墨鱼干。 这墨鱼干,云苓早前本来也是想给太上皇送去的,但被小老头拒绝了。 小老头看见这玩意儿的时候,满脸都写着抗拒,“这啥玩意儿啊,瞅着怪吓人的!孤不要吃这个,看起来跟妖怪似的,孤心里瘆得慌!” 太上皇是种地的农民出身,明显接受不了八条腿的章鱼这种多足生物,尤其还是晒扁了的肉干,看起来实在有些精神污染。 由于卖相不好,又不似海参鲍鱼那般出名珍贵,萧壁城便也没有送给旁人。 云苓嫌泡发太麻烦,也很少拿墨鱼干做菜,不过看着眼前这两样东西,她倒是突然有了个灵感。 干海苔与墨鱼干正好能做成章鱼烧,好吃又省事! 有了主意,云苓便将章鱼干拿去泡发,然后开始着手准备十二寸的双层蛋糕。 自从奶油小蛋糕成了常备的甜点,靖王府的侍卫和小厮们人人都练就了一手打发蛋清的绝活。 蔷薇把银面等人拉了过来,“王妃!若有什么需要打下手的活,只管吩咐他们做就行了!” 灵素在一旁好奇地围观,很想知道靖王妃都在捣鼓些什么新奇吃食,他从来没见听雪阁里的厨子这样做过。 银面哀嚎起来,“我跟灵素才在菜地里浇完大粪,你确定要让我们来厨房帮工吗?” 他这几天一直在和灵素修整被破坏的菜地,感觉身上的味道都快洗不掉了。 云苓挥挥手拒绝,“不用,让陆七他们帮忙就够了,有这功夫让他俩多洗几遍澡吧。” 菜地里待太久,味儿太冲了。 蔷薇这才瞪了二人一眼,“你们两个再去洗一遍澡,若身上还有味道,今晚就别上桌了!” 银面委屈地道:“不用你说我也会洗。” 他昨天洗了五遍澡,皮都快洗脱了一层…… 等待蛋清打发的功夫,云苓顺便把把炸鸡腿和薯条也全都做好了,还熬制了新鲜的番茄酱,不管配薯条还是章鱼烧都是绝佳。 期间顾长生看到她在做炸鸡,很好心地主动提议要帮忙,吓得萧壁城赶紧把他打发去给留情推轮椅了。 “这里帮忙的人够多了,顾兄还是去陪留情吧。” 若让公子幽吃到顾长生炸的鸡腿,怕不是会以为他们拿庆生当借口毒杀他。 第 443 章 一夜暴富 等到晚间的时候,蛋糕、鸳鸯火锅、炸鸡薯条、还有新出锅的章鱼小丸子终于全部准备完毕,水果点心堆了满满一桌。 云苓刚帮忙把留情的轮椅推进来,就听院外响起了萧壁城和旁人的谈话声,是阔别几日的公子幽终于回府了。 见揽清院内如此热闹,他笑问道:“今晚你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做什么呢?” 蔷薇特地换了一身漂亮的红裙,面容也精心装扮过,她笑道:“靖王妃得知今日是少阁主生辰,特地筹备了一场小宴庆贺。” 公子幽颇为受宠若惊地看向云苓,有些不敢想象,他前几日还有些不受待见呢,怎么一下子对他这般亲切了? “为我筹备了庆生宴?倒是劳小表嫂费心了。” 大周皇宫的厨子手艺很一般,晚间丽嫔留公子幽用膳的时候,他只是勉强吃了个五分饱便停了。 他的口味很挑剔,对靖王府的厨子就更不好期待了。 但云苓的面子无论如何是一定要给的,等下就是端上一盘屎来他也得吃下去,还得吃到撑! 毕竟他虽然嘴上喊着小表嫂,心里却是暗搓搓地想上位当大姐夫的。 如此这般想着,公子幽做好心理建设准备,朝着屋内走去,却见桌上摆着一口咕噜冒泡的锅,周围一圈盘子上摆的都是生食。 “……这是?” 灵素飞快答道:“是王妃亲自下厨给少阁主做的!” 公子幽怔在原地,不确定地重复道:“亲自为我做的?”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过谁会在生辰当天,亲自下厨为他做一顿饭呢。 “既然胧夜把你当朋友,那我们自然也把你当朋友,为朋友亲自下厨庆生没什么好惊讶的。” 云苓拿起筷子递给他,“这是火锅,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先尝尝看。” 她也不多废话介绍,直接用行动演示怎么吃。 公子幽一听是云苓亲自做着,神色认真了几分,心下也没那么抗拒了。 更何况眼前这口造型怪异的大锅热气腾腾的,他喜欢香浓的汤体里咕噜冒泡的样子,感觉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公子幽对吃食挑剔,自然也是个吃货,很快就照瓢画葫芦地学了起来,并迅速掌握了精髓。 “……这个番茄汤锅好吃!”他眸子骤然亮起来,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酸酸甜甜的又暖和,很开胃!” 云苓笑而不语,她就知道没人能抵挡得住火锅的魅力,这招简直屡试不爽。 到目前为止,她就没碰见过能拒绝火锅的人。 公子幽吃惯了山珍海味,如此新奇有趣的吃法倒是头一次感受,每一处都完美契合他的喜好。 更重要的是,他喜欢这种前所未有的热闹。 云苓筹备的菜品也显然是为了他的喜好而考虑的,那虾丸和鱼丸,都是今日厨子用新鲜的鱼虾现做的,里面的每根细刺也都被碾碎了。 煮在番茄汤锅里简直绝了! 偌大的饭桌上,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全都埋头吃个不停。 银面嘴里的苦味蔓延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淡去,这会儿吃的恨不得将舌头吞下去。 待吃过了火锅,云苓搬来生日蛋糕、薯条炸鸡和章鱼小丸子,准备一会儿打扑克牌的时候边玩边吃。 公子幽很注重自己的外貌和身材,哪怕在好吃的东西,他也不会贪嘴,今天却是破戒了。 更可怕的是,他肚子已经圆鼓鼓的了,却还想尝试云苓端上来的新东西。 他指着奶油蛋糕问,“这是什么,为何要在上面插蜡烛?” “这是生日蛋糕,等一下你要闭上眼睛许个愿,吹灭蜡烛后才可以吃。” 公子幽又是微微一怔,恍然间想起,三年前那个意外和胧夜一起坠入崖底的夜晚,也曾是他的生辰。 当时二人相依为命,胧夜得知当日是他的生辰,也曾用泥巴堆成过一个圆球,并在上面插了几根树枝,让他闭眼许愿。 公子幽的心,就是在那一刻悄然间遗失的。 压下心底涌动的情绪和思念,他闭眼默默许下愿望,吹熄了蜡烛。 “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云苓带头开口,众人依次捡了些吉祥话说。 留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祝你长命百岁。” 公子幽情不自禁绽开一抹笑容,看起来有些傻,和平日里慵懒精明的模样相去甚远。 蛋糕也很甜,是他从未感受过的独特甜蜜滋味,甜着甜着心里就莫名生出一丝酸涩来。 “多谢诸位。” 若说之前他有意亲近靖王府,是为了胧夜和活命的话,那么这一刻是当真开始喜欢这里了。 云苓拿来自制的扑克牌,兴致勃勃地教听雪阁众人怎么玩。 顺便还定下了一局十两银子的赌约,趁着公子幽等人还不会玩的时候,毫不客气地赚了一笔。 章鱼烧也大获成功,很快被一抢而空,更是精准击中公子幽的喜好,甚至扬言要在京城开一家卖章鱼烧的铺子。 一行人玩乐至夜半三更,才终于回房歇息。 第二日晌午,公子幽起身洗漱后,率先到揽清苑中给了云苓夫妻二人一块独特的黑色令牌。 萧壁城仔细地打量令牌的花纹,询问道:“这是?” 公子幽漫不经心地笑道:“听雪阁在诸国都开设有钱庄,通宝钱庄便是我名下的势力,这块黑色令牌就当是钱庄的钥匙吧。” 他原本想一次性付给云苓三千万两银子,购买再多再贵的药材也够了。 但昨晚想了一夜,最后改变了主意。 “我也不知请该付给小表嫂的诊金是多少,所以小表嫂日后若要收取诊金,便带着这块令牌去钱庄取吧。” 云苓和萧壁城对视一眼,眸底皆有些意外。 这话岂不是在等同于说,钱庄里的钱由他们随意支取? 云苓深吸一口气,“……你不怕我把银子都取光?” “那又如何?毕竟我这条命可是无价之宝,便是取光了也值当。”公子幽挑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昨晚睡太迟,我要去睡回笼觉了,两位自便,可千万要把令牌收好了。” “每一块黑色令牌,都是独一无二的。” 公子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方才晃晃悠悠地转身离去。 云苓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是一夜暴富啊!” 这顿火锅吃的可真值! 第 444 章 与听雪阁结盟 云苓将那块黑色的令牌拿在手里,反复观摩上面刻着的独特花纹。 精致古朴的黑色牌面上,错落点缀着细碎的金箔,正中间有一个烫金的“幽”字。 此时此刻,她觉得这不是一块普通的黑色令牌,而是财阀总裁送来的定制黑卡…… 突然天降横财,萧壁城这回反倒没有预料中的欣喜若狂,而是轻轻蹙起了眉头。 “公子幽刚才说,这块黑色令牌就当做是通宝钱庄的钥匙,想来不止这么简单吧。” 定然还有什么别的含义。 萧壁城想起来,顾长生的先祖好像也有一块听雪阁赠予的黑令,于是私下询问了几句相关的事宜。 “公子幽赠送了黑令给你们?”顾长生神色中有一丝讶异,随即笑道,“不过三妹能救他的命,会送你们黑令倒也说得过去。” 他解释了一番黑令的特殊之处。 “黑令是听雪阁中最特殊的令牌,只能由阁主赠送给阁外的人,持有此令的人会被听雪阁奉为上宾,身份地位甚至在红令弟子之上。” 拿着这块令牌,云苓不但可以随意取用通宝钱庄里的钱,在其他听雪阁势力下的铺子里消费时,也不用付半文钱。 而听雪阁的势力极为庞大,各行各业的生意多少都有所涉及。 除此之外,凭借此令还可以直接差遣内阁的紫令弟子。 在和江湖接头人搭上线时,听雪阁也会直接出动红令级别的弟子出面接待。 云苓没想到,一块小小的令牌居然有这么大的权限,且公子幽还当真放心地给了相识不过数日的他们。 她顿时觉得手里的令牌重如千斤,“那这块令牌可得收好了,要是弄丢的话,落到别人手里就麻烦了。” 顾长生笑容清浅地安抚她,“不用担心,能持有此令的人不多,听雪阁内部会有一个名单,你们用黑令的时候,阁内弟子同时也会确定你们的身份是名单上的人。” 公子幽把黑令送给了云苓夫妻,想来很快阁中弟子都会知道他们是听雪阁的贵宾。 “不过这黑令是有时效的,倘若哪天公子幽身死,或者不再是听雪阁的阁主,这块由他发出的黑令便作废了。” 顾长生的先祖和初代阁主听雪是莫逆之交,手里也有一块相似的黑令,不过那上面烫金的是个“雪”字。 听雪死后,那块黑令便不起作用了,所以北秦皇室的子嗣们后来与听雪阁也没什么交集。 云苓恍然大悟,难怪这块黑令上刻着的是个“幽”字。 看来今后她若想续费使用这张vip贵宾卡,首先得给公子幽的寿命进行充值。 但不管怎么样,公子幽的诚意算是十足地摆在这里了。 萧壁城神情微凝,眸色和语气透着认真,“他把这块黑令给了我和苓儿,也就意味着听雪阁选择与大周结盟了。” 听雪阁的阁规是不和诸国朝廷有所往来,但公子幽主动打破了先祖立下的规矩。 他私下询问起来的时候,公子幽倒是笑的很坦然,“这规矩的确是我先祖立下的,但此一时彼一时嘛。何况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又不是什么不可违背的祖训。” 萧壁城微微颔首,语气低沉,“我是担心你这样做,会有人不满你违背定下了百年的阁规,从而使得阁中动荡。” 听到这话,公子幽懒散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多谢表哥关心,听雪阁上下由我一人做主,不必担心这些。再说了,他们就算有所不满,也不能推翻了我的阁主之位。否则没了我,他们上哪儿再找一个我这般貌美机智的阁主去?” “听雪阁嫡系一脉除了我,就只剩婉姨跟玉和表弟了。” 萧壁城一如既往地觉得这声“表哥”听起来有些黏糊,但如今倒也能勉强接受了。 自此以后,他们之间就不是医患关系那么简单了,还是利益捆绑的盟友。 萧壁城目光认真地看向公子幽,正色道:“今后,倘若你或是听雪阁有求于大周,也尽管开口告诉我。” 这黑色令牌他就不客气地收下了,钱庄里的钱也不会不好意思拿,他们很需要银子。 但既然是盟友,就不该是单方面索取。 公子幽转玩着手里的折扇,眉眼弯弯地笑的如沐春风,“一定一定,不过目前我除了想活命以外,也没什么其他有求于人的事。愿望倒是有一个,只是没有人能实现得了啊……” 说完,他略带愁色地轻叹了口气。 萧壁城微微挑眉,“不妨说说看?兴许我能帮的上一二。” 公子幽笑着摇头,“不提也罢,说了只会叫我心生烦恼。” 萧壁城闻言点点头,也不多问,“我还有事要忙,你在府中自便吧,若我与苓儿不在,可以去寻乔烨和顾长生。” 二人客套了两句,公子幽便挥着扇子目送萧壁城离开,他俊挺的身影在院门口恰与云苓碰上,二人相依偎着消失在视线中。 公子幽的眼中,无法掩饰地划过丝丝羡慕。 他还有个愿望就是成为云苓夫妻的大姐夫,但这事儿就算萧壁城点头同意也没用啊,胧夜又不肯嫁给她。 收拾好心情,公子幽回房小憩。 此时的他还预料不到,在不久的将来,想娶胧夜还真得靠萧壁城点头相助。 * 靖王府内多了听雪阁的一行人,日子又热闹了几分。 云苓每天除了带娃和管理庶务以外,便是在病号院里挨个诊断检查。 一号病人顾长生病情稳定,他来靖王府求医满两个月了,现在体内混乱的毒素不会再危及性命,运功用武也不会影响毒发。 菜地里的草药虽然遭到毁坏,但好在不算严重,剩下的三种奇株再过两个月便能成熟入药。 二号病人留情同样情况稳定,头部手术很成功,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在云苓每日的针灸药贴伺候下,手腕上的旧伤也恢复的很好。 顾长生每日守着给她推轮椅,腿骨的生长愈合也没有大问题,再过半个月就能拆夹板。 如今最为棘手的,便是公子幽和丽嫔身上的寒毒了。 有了云苓培育的奇株,灵素很快配制出了压制寒毒的汤药。 丽嫔的脸明显多了几分血色,不用再裹着两条厚厚的棉被才能入睡。 公子幽所穿的衣物还是很厚,但更夜晚深露重时,却不会再突然寒毒发作了,勉强保住小命一条。 丽嫔母子每隔两天便会来一次靖王府。 云苓给六皇子做了许多次全身检查,试图探究他异于常人的奇经八脉之奥妙,从而研究出彻底破解寒毒的办法。 几日忙碌下来,倒还真让她摸着了几分门道。 这日清晨,云苓刚陪着留情吃完八屉小笼包和两大碗粥,乔烨便前来通报消息。 “启禀王妃,贤王妃她……” 话说到一半,乔烨反应过来,又迅速改了口。 “王妃,沈姑娘在门外求见。” 第 445 章 再见沈沁 一听是沈沁来了,云苓连忙起身去前厅待客,不多时一身藕色裙衫的沈沁出现在眼前。 换掉了贤王妃那身端庄华丽的打扮,如今的沈沁一身布裙荆钗,没了厚重的感觉,反而多了几分返璞归真的简单宁静。 云苓有些激动地笑道:“阿沁,好久不见,你今日怎么有空来府里做客?” 她和沈沁有两个多月没见面了,自从贤王府被查抄以后,沈沁就搬到了僻静的独门小院中修养。 修养这阵子,沈沁很少面见外人,云苓知道她需要单独安静一阵子,便没有去打搅她。 沈沁坐下来笑道:“我今日来是想同你们说一声,以后不用总劳烦乔管事给我送这送那了,我在外面找了个谋生的活计。” 沈家的家财差不多都散尽了,她离开贤王府时也孑然一身,那些带有过往记忆的东西一件都没留下。 手里的银子虽然能够支撑一年的生活,但总不能坐吃山空。 云苓上下打量着沈沁,她看着身量虽瘦了些许,精神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对方消瘦的面容上眸光清亮坚定,看来已经从先前的阴霾中走了出来。 这份心性之坚韧,着实让人佩服。 “在哪儿找了谋生的活计?你若是想找个地方做工,怎不提前与我打个招呼,去我药馆里不是正好?” 沈沁微笑着道:“我不喜欢药味,也不擅长和那些东西打交道,如今与春芽在一家书肆中帮工,闲暇时还能有书看,也好打发时间。” 不喜欢药味自然是借口,她只是不想云苓在自己身上费太多心思。以对方的性子,若让她去药馆中帮工,定然会用种种借口给她塞银钱物件。 早前贤王做下的错事太多太重,沈沁实在是无颜理所应当地接受云苓的好意。 何况一路走来,云苓已经帮了她很多很多。 云苓何等玲珑心思,心里意会,面上却不显,只是笑着点点头。 “书肆里忙不忙?切莫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 早前沈沁小产伤了底子,怎么也该好好休养上半年才行,但接二连三的打击没给她半分喘息的时间,如今还要为生计奔波劳累。 沈沁温声道:“书肆里清闲的很,平日我也就是整理收拾书柜和书架,还能抽空帮忙抄几本书,一份工赚两份钱。” 云苓见她对在书肆的工作还算满意,便也放下心来。 多日不见,两人闲聊了许久,说了不少糯儿近来的情况,沈沁这才放心地走了。 等沈沁走后,云苓立刻让人叫来了暗卫夜一,对方近来一直奉命暗中照顾沈沁。 “阿沁近来怎么样,在书肆里没受什么委屈吧?” 夜一回复道:“贤王妃近来安好,之前有几个早年与她交恶的贵女,曾到书肆里找茬过几次,属下都已经暗中把事情处理了。” 沈沁尚未出阁的时候,性格仗义直爽,也得罪过不少贵女千金,那些女人见沈家倒了,都想趁机踩几脚这位落魄的贤王妃。 不过到底是云苓护着的人,夜一私下和那些贵女的夫君接触过后,对方就再也没来找茬了。 云苓听得眉头微蹙,“你继续跟在阿沁身边保护,就怕那些人私下来阴的。” “您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那些人的确背地里搞过事情,但没有成功。”夜一顿了顿,欲言又止地道:“属下还发现……有另一行人也在背后暗中保护着贤王妃。” 云苓眼皮微微跳动了两下,“贤王?” 除了贤王以外,她再想不出第二个人。 夜一点了点头,“早前他不知何时找到了贤王妃的住处,就在昨日,属下还发现贤王妃如今帮工的书肆也被他买下来了,只不过他一直未曾在贤王妃眼前露过面。” 云苓很久没有见过贤王了,之前对方拿了和离书以后,便仿佛人间消失了一般。 他也没有在和离书上画押签字,所以在户部的备案里,贤王和沈沁如今依旧是夫妻关系。 “你继续盯着吧,有什么异动第一时间告诉我。” 随便他是默默赎罪也好,还是暗中保护也好,既然贤王没有选择现身纠缠沈沁,云苓也不想把这消息说出去,打破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 两人交谈着,便见萧壁城回府了。 云苓习惯性地赖在他怀里问,“休假的日子不是还没结束么,你怎么今日就去上朝了?” 萧壁城搂住她笑道:“公子幽送了黑令给我们,眼下不缺银子,之前计划的事自然该提上日程了。” 夜一见他们旁若无人的亲密模样,默默啃了一口狗粮,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云苓想了一秒,心有灵犀地道:“你是说关于搞义务教育的事情?” “没错,我将你之前的想法说给了父皇和皇祖父听,他们都觉得这做法利国利民。” 萧壁城点点头,继续道:“只不过里面有一项基础策略,说由朝廷统一提供所有考试书籍给学子们,这点哪怕我们现在手里有钱,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到。” 有钱也做不到,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印刷技术有限,想一下子印出那么多书籍是个巨大的工程。 “此外,我也不赞成朝廷无偿赠书,书院每年都会有新的学子,倘若如此我们岂不是年年都要印一大堆书?时间上我们等不起,耗费的银子也是个无底洞。” 就算他们有听雪阁的帮忙,该花在刀刃上的钱也不能随便挥霍。 云苓穿越来的时间不长,对古代各方面的生产力水平也了解有限,听了萧壁城的介绍,才知道印书的成本有多高。 原来印刷一本仅有二十页的诗篇,就要耗费三贯钱的成本,售价更是高达五两银子! 这已经是许多底层人民一个多月的工钱了。 萧壁城看着她,抿唇沉声道:“诸如史册这样的书籍,买一套耗费几十上百两银子也是常事。” 有时候,萧壁城很羡慕和向往云苓所描绘的那个神奇世界。 至少不像在这里,贫寒人家若想供出一个读书人,非得穷尽全族之力不可。 云苓好半天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不由得心中感概。 书,在古代就是奢侈品。 萧壁城期待地问她,“苓儿,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眼下的困境?” 在不持续印刷大量书籍的情况下,让尽可能多的贫寒学子们也能看上书。 云苓思索了片刻,想起今日沈沁提到过的书肆,心头微微一动,忽然有了主意。 “那就建图书馆。” “图书馆?” “没错,我们建一座京城图书馆!” 第 446 章 京城图书馆 云苓详细地给萧壁城介绍了一番图书馆的作用。 萧壁城认真听完后道:“其实宫中有类似这样的地方,唤作观文殿,有专门的官员负责对典藏书籍和文献进行收集和整理,但只有朝廷的人才能出入其中。” 这相当于是皇家的藏书房,面向于平民百姓的图书馆倒还当真不曾有过。 云苓点点头,“所以我们建一座京城图书馆,尽可能地把能搜集到的书全都整理在其中,以供百姓免费借阅,这样一来就解决了眼前的困境。” 萧壁城凝眉深思,半是赞成半是反对地道:“民间学子众多,单单建一座书馆并不足以帮到所有的寒门子弟。何况各大书院有自己的藏书阁,可供学生们借阅书籍。虽说里面的书不多也不全,满足不了那么多人的需求,但如今我们可以拨款给各大书院,恰能解决这个问题。” 他很认可“图书馆”这个妙招,只是觉得让各大书院来做更适合,不明白云苓为何还想斥巨资,单独建一座京城图书馆。 云苓微微一笑,“你说的没错,拨款给各大书院的确更合适,可书院里的藏书,只有里面在读的学子才有资格借阅。而世上还有很多人,他们虽然不是学子,却也是能识字的,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放弃读书,又或者无力供养后代读书。”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但萧壁城的思绪却在这瞬想了许多,隐约明悟了云苓的意思。 仔细回想一番,的确有一些书香后代,原本家境还算殷实,却因天有不测风云而家道中落,为了生计放弃读书。 更甚者,还有因为读书把家里读穷了,导致后来交不起学费,不得不半道辍学的。 以前瑞王和他们闲聊时,也曾惋惜地提起过,说有些学子资质很好,明明有望考取进士,却因负担不起束脩和书费止步于秀才举人。 云苓看着萧壁城沉思的模样,继续道:“这座京城图书馆建成以后,我会对所有人开放,比起给寒门学子提供一些便利,它更多的是起到鼓励百姓们读书,以及思想启蒙的作用。”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人人都知道读书好,但这书不是人人都读得起的。 民间识字的人不在少数,很多人年幼时都上过私塾,学过基础的《千字文》与《三字经》。 只是他们没有钱继续读下去,也没有钱培养后代去读书,倘若有这样一个图书馆,这类人就有了自我提升的途经,以及给子女提供更多的教育的机会。 在云苓出生的世界,早在21世纪的时候,各种网络公开课和教学资源就随处可见了。 等到了23世纪,更是出现了全息技术与人工智能相结合的免费教育模式,想学什么都可以。 古往今来,自学成才的天才不计其数。 如此这般,一定程度能起到开化民智的作用,更给了那些在底层泥潭挣扎的人,突破阶级桎皓的机会。 萧壁城久久不语,眸色感慨地看着云苓,良久后才缓缓开口。 “国之所以不昌,在于民智未开也,苓儿此番用心良苦了。” 她口中的“图书馆”,起到的作用远远不止借阅书籍那么简单,背后蕴含的深意是复杂的。 夫妻二人达成共识,决定了要开建图书馆,便详细商谈了种种细节。 萧壁城提议道:“馆中的书籍概不出售,若是想带走,那就按照原价交付押金。付不起押金的话,馆内可以低廉价格提供纸张和铅笔,以供抄录。” 这个时代的书是很值钱的,为了防止有人靠偷书谋利,必须作出相关的严格规定。 云苓点点头,眸中星光点点,“既然是面向天下百姓的京城图书馆,那我们的藏书种类一定要丰富,要做就一步到位。除了经史子集和医书以外,诸如游记、怪谈和话本一类的书,只要三观导向正确,同样可以收录。” 如此一来,京城图书馆的占地面积一定要大。 “好,书馆选址一事就由我来和父皇他们商量敲定,现阶段可以先开始搜集各类书本了,先在朝廷发起一场募捐如何?”萧壁城笑着应下,又继续道,“那些官员个个腰包鼓囊囊的,家中也有不少藏书。只要父皇下令发起书籍募捐,他们怎么着也得贡献个几本书出来,咱们又能省不少银子呢。” 云苓眉飞色舞,夸赞地道:“这主意不错,如今你省钱的本事是越来越厉害了。” 萧壁城挨了媳妇儿一顿夸,心里也美滋滋的,很快就去把这事儿办了。 这一回,昭仁帝到是相当认可建造京城图书馆的想法,在朝堂上毫不吝啬地将云苓夫妻夸了又夸。 一道旨意下来,朝廷中便沸沸扬扬地开展起了捐书活动。 不出几天,可以堆成小山的种种书籍,就塞满了皇宫里的好几个宫殿。 翰林院一下子忙碌起来,开始按照云苓的要求,对这些书籍进行筛查、等级和分类。 公子幽得知云苓的这一壮举之后,很是豪气地命听雪阁中的弟子搜罗了不少书来,一箱箱堆在一起,靖王府的库房几乎都快放不下了。 他摇着扇子笑道:“这几日就买了这些书,我已经吩咐下去,让阁内弟子在其他三国也搜罗别的书去了,以后会定期送一批来。” 别国的书就更难得了,云苓这次是真的对公子幽心生感激了。 萧壁城那边也进展的很顺利,“我和父皇已经选好了京城图书馆的建址,就在东街闲置的那处东篱书院,过两日便会开始改建,届时我会前去监工。” 大周京城原本有四大书院,都是前朝留下来的,因这些年来读的起书的人越来越少,所以其中的学生和教书先生就都合并了,只剩下三大书院。 这东篱书院已经闲置了好几年,朝廷一直没想好要改作其他什么用途,如今正好拿来做京城图书馆。 不仅环境清幽秀美,占地面积广,改建起来也方便。 萧壁城掐指算了算,“约莫一个月就能完工。” 与此同时,云苓提议建造京城图书馆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很快成为京城沸沸扬扬讨论的大事。 这日早上,她例行准备去药馆检查账面,脚还没跨出王府大门就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靖王府的大门口一夜之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有或新或旧的书籍,手工绣制的帕子,鸡蛋青菜之类的食物…… 更离谱的是,不知谁还在路边摆放了一个案几,上面摆放着一个木雕人像,还配备有供品和香烛。 看着收拾东西的乔烨,云苓忍不住问道:“这些东西都哪儿来的?” 乔烨笑道:“王妃,这是百姓们为感激您出资建造京城图书馆,特地送来的礼物。如今王妃在京城学子们的心中,已是仙子般的人物,百姓们也都对您暂赞口不绝呢。” 在大周百姓心中,要说起这靖王妃,除了貌美和医术高超之外,人人都晓得她彪悍善妒不好惹。 但除了那些酸儒书生以外,没有人觉得靖王妃不好,都认她是西周的大功臣。 如今要建造图书馆和拨款给书院的消息传出,文人学子一夜之间全都沸腾了。 没人再说靖王妃半句不好。 第 447 章 撒谎技术炉火纯青 云苓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原来那处案几供奉的人是她。 乔烨继续道:“民间有不少百姓听说您在朝廷里募捐书籍,也自发地送了不少家中的书来。” 看着些整齐叠在一起的书堆,云苓眸色感慨,心中动容。 若换做以前,她不会觉得百姓们捐两本书有什么特别的,如今知道书本的贵重后,感觉就又不一样了。 她没想到自己做下的这个决定,竟然会引发民间这么大的反响。 “将这些书都好好收起来吧。” 看着大门口这些东西,云苓暂且取消了今日的药馆之行,张罗着府里的下人们将东西都收拾好。 “乔大人,你多派几个侍卫守在大门口,若再有百姓来送东西,千万要拦住了。除了书籍以外,其他东西都不可收下。” “属下遵命。”乔烨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正忙碌着,却见一辆熟悉的马车在靖王府门口停下来。 认出那是萧壁城的马车,乔烨立刻迎了上去,“王爷回府了?” 因忙着筹备京城图书馆的事,萧壁城昨晚一夜未归,云苓也跟着走过去,却见马车上紧跟着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挑了挑眉,微讶道:“你怎么突然有空闲工夫来做客了?” 来人正是瑞王,云苓约莫一个月没见到他了。 瑞王还是如记忆中那样,总是喜欢穿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他的眼神中沉淀了不少过往没有的东西,仍旧清澈,却没了往昔的天真和稚嫩。 看见云苓,他的身体习惯性的有些不自然地紧绷,很快又放松下来。 “今日休沐,我听闻你们今日在四处搜罗书籍,便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瑞王的声音依旧轻轻的,但没了先前的小心翼翼和忐忑。 云苓见他下巴底有一圈青色的胡茬,就知道这家伙被调到吏部底层做事后,没少吃苦。 萧壁城走到云苓身边,抬手将她被风吹乱的鬓发拨到耳后,眼中含笑地开口解释。 “大哥送来的可不是一般的书,全是他这些年来对经史子集的注解,翰林院的大学士看了都自愧不如。一篇注解落到书院学子们手中,往往能竞价到上百两银子,听闻咱们要建图书馆,便想将这些东西都捐了,好让其他学子也能免费借阅。” 抛开往日的糊涂不谈,在封皇后的严厉下,瑞王的读书水平是当真一点水分都没有,对得起他皇家嫡长子的身份。 萧壁城又指了指身后的另一辆马车,上面放了好几个箱子。 “我昨晚没回府,便是帮着大哥整理了一夜这些东西,快叫人都放好,千万别弄坏了。” 云苓听完这话,不由得高看了瑞王一眼,“当真是长进了不少,这格局打开了呀。” 瑞王有些不自在地别开头,“比不得三弟妹远见卓识,一心为民。” 他也是读书人出身,自然知道云苓此番壮举意味着什么,得知消息后心下震撼复杂的好几晚上没睡好。 想起过往的种种,瑞王仍旧有些羞愧的无地自容。 枉他读遍圣贤书,胸襟和眼界却都还比不过云苓这样一个姑娘家。 放下往日的偏见与矛盾后,他才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这位三弟妹到底为什么能得到太上皇的青睐与偏爱。 云苓见兄弟俩都一脸疲色,便开口道:“你也别急着回瑞王府了,先进去歇口气儿吧。” 萧壁城笑道:“正好还没用早膳,大哥随我一起吧。” 见云苓今日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瑞王这才微松了口气,默默点头。 他有心想问几句容婵的事,心理挣扎了一会儿,终是没有轻易开口。 趁着兄弟二人吃早饭的功夫,云苓翻了翻瑞王送来的那几箱子书。 不得不说,瑞王的字写得很漂亮,不似萧壁城那般恣意随性,一笔一划都端正挺拔,规矩的像是雕版印刷出来的一样。 想了想,萧壁城说瑞王的注解集在学生之间很受追捧,那么仅有一份肯定是不够传阅的。 待二人吃完早善后,云苓询问道:“若是想印刷上一百份这些注解集,大约要花上多久?” 萧壁城看向瑞王,“大哥之前在翰林院做事,经常跟司礼监打交道,对这些比较清楚。” 司礼监,也就是古代朝廷所设置的大型印刷厂。 瑞王紧紧皱起眉头,摇了摇头道:“那得先制作雕版才行,这两箱子的书,起码要花上个三五年的时间才能搞定。” “竟然要这么久?” 云苓也轻轻蹙起秀眉,在她成长的23世纪,3d打印技术都已经成了时代的眼泪。 对她而言,实在很难想象和体会古代的技术生产力到底有多低下。 萧壁城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南唐有着当今世上最好的印刷术,我们印书也完全遵照他们的方法来,已经不算慢了。” “三弟妹,你不曾接触过司礼监,自然对印书了解不多。”瑞王也失笑地摇摇头,“想印一部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拿佛学的《大藏经》来举例,一共有五千多卷,当年司礼监总共雕刻了十三万块木板,一整间宫殿都装不下。” “从我记事起,他们总共花了八年时间完成雕版制作,方才开始能够印刷。若是有人想收藏这些注解集,倒不如他们自己用手抄录来得快。” 云苓花了片刻功夫,才彻底消化掉这些信息。 古代四大发明分别是造纸术、指南针、火药和印刷术。 她知道东楚人航海发达,造船技术很好,指南针便是他们发明的。历史最悠久的北秦首创了造纸术,火药则是由大周人所发掘并率先利用的。 至于这南唐的印刷术,她到还真没仔细去了解过。 如今看来,他们还停留在雕版印刷阶段,能够大幅地降低人工和时间成本的胶泥活字印刷术还未出现。 云苓深吸一口气,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萧壁城见她一直不回话,忍不住问道:“苓儿,你刚才在发什么呆?” 云苓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他们,“我不是在发呆,刚才是师尊在用神识和我交流。” 萧壁城闻言,眼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几下。 瑞王则是陡然瞪大了眼睛,震惊又好奇地看着云苓,他也听说过云苓是神女转世,有个神奇的仙人师父。 瑞王搓了搓手,小心翼翼低问道:“仙尊师父跟你说了什么?” “师尊知道我眼前的困难,特地传授了我一套神奇的印刷之术。” 云苓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已然是炉火纯青。 【作者君:无奖征集,姐妹们集思广益一下,图书馆建好后叫什么名字呢,啊哈哈难道真的要叫京城图书馆……】 第 448 章 活字印刷术与黄金屋 一听有仙人指路破解迷津,瑞王的神色不由变得激动起来,“仙尊大人又传授了什么仙术给你?” “其实也谈不上仙术,而是一种改良版的印刷术,师尊说全称唤作胶泥活字印刷术。” 在23世纪,这可以说是人人都熟记于心,背的滚瓜烂熟的考试知识点了。 云苓循着记忆,认真地将胶泥活字印刷术的原理和利弊都详细道来。 这个世界的印刷术还停留在雕版阶段,想要印刷一本书,就得老老实实每页都做一张刻板,费时又费力,万一刻错一个字,整张雕版就要废弃重来了。 而活字印刷术,便是将单独的每个字制成字模,需要印书的时候,便按照书籍内容,把这些字模当成拼图一样拼成一页文章,然后再进行印刷。 萧壁城和瑞王在一旁安静听着云苓讲解,神色也越发沉凝和激动,皆是眼神发亮,看来都明白了活字印刷术的妙思独特之处。 萧壁城道:“此方法甚是妙哉!如此一来,字模可以单独拆卸排版,若是哪个字模坏了,只需重新补制一个字模便好,无需再重刻整张雕版。” 雕版也是有使用寿命的,如果受到腐蚀和虫蛀,就只能扔掉重刻了。 “妙啊!实在是妙啊!” 瑞王也不由得喜形于色,眼里绽开点点闪亮星芒。 “如此一来不仅省时省力,而且那些偏门小类的书籍,也可以想印就印了!” 除了那些大众读物以外,还有很多冷门小类的书籍,因受限于制作雕版麻烦困难,所以印刷发行的量很少,云苓提出的胶泥活字印刷术,则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云苓看他们高兴的样子,也不由得笑起来,“今后若要印书,便改用这活字印刷术吧,只不过要是印图案,还需得制作雕版才行。” 像是医书和工部的相关书籍,上面通常有着大量的图案,这个倒是活字印刷术代替不了雕版的地方。 萧壁城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温声道:“这个主意已经很好了,如此一来,今后印书的成本大大降低,司礼监也不需要养那么多雕版刻工了。” 一想到省了那么多银子,萧壁城就觉得今儿个跟过大年一样开心。 “苓儿,你又替朝廷节省了一大笔开支,而且我想整个大周……不,整个天下的人都会感激你的。” 这项印刷术的出现改变的不止是大周,还将会是整个世界。 瑞王目光灼灼地看着云苓,他好半晌才平复下震撼激动的心情,随即忽然起身,郑重地拱手朝着云苓拜了三下。 “三弟妹,大周甚幸有你。” 以往云苓和瑞王从来没有这么和谐地相处过,他俩见面不是吵架就是看对方不顺眼。 说来也好笑,如今瑞王用这样和睦的态度对她,到叫她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了。 云苓的目光也温和了许多,笑着拱手向他,回了一礼,“大哥过誉了,这妙法也不是我想出来的,实在是不敢当。” “那这不是仙术的话,又是何人想出来的呢?” 云苓的目光不由得愈发柔和,眸地划过一丝怀念,语气藏着一丝小骄傲,“此印刷之法,是师尊周游三千界时在其他世界发现的,师尊说创造此法的人叫做毕昇,是一名书肆的刻工。” 她脸皮再厚,冒名顶替先驱伟人功绩这种事情也做不来,便委婉地将史书伟人的事迹介绍了一番。 “他偶发奇思妙想后,尝试过许多种方法,过程中也失败过无数次,最终才改良出了这成效最佳的胶泥活字印刷术。” 她将最终的成果拿来直接用了,免去了进步过程中的探索坎坷与艰辛。 瑞王听到这里,神色愈发恭敬,“先生大才,理当受天下学子顶礼膜拜。” 萧壁城随后提议道:“不如我们造一尊石像吧,尽管不知那位前辈长什么模样,但放一尊石像在图书馆内也好,叫百姓和学子们知道,这活字印刷术是他所创,造福了天下人。” 云苓认可地点点头,笑颜再次绽放,明媚动人。 瑞王见她眉眼笑意盈盈,姿态落落大方的模样,叫人如沐春风,心底也不由得感慨万千。 以前他总觉得云苓粗枝大叶的很没有规矩,蛮横又不讲理,可实际上她是心思最细腻,又最胸怀宽广的那个。 如今回想一番,倘若没有当初云苓在大理寺天牢中狠逼他的那一下,他或许会颓唐窝囊一辈子,被挫折打击的再也爬不起来。 他们皇室六个男儿的命运,冥冥中都因云苓而发生了逆转改变。 是云苓把在泥潭挣扎的他们救了出来。 此时此刻,瑞王开始对于她是神女降世这一说辞深信不疑。 回过神来,瑞王又听得云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对了,咱们的图书馆应该叫个什么名字好?快起个好名字,得提前定制一副牌匾才行。” 瑞王凝眉深思,沉吟了一声,“宫中有观文殿,那这座图书馆便叫文渊阁或者崇文院?唔……不好不好,这两个名字都太普通了!” 他说到一半,又自己否定了自己,觉得这座图书馆的意义是非凡的,应该要有个别致的称呼。 “三弟妹有什么好想法?” 云苓用小拇指勾了勾鬓发,“新华书店?” 她还真没什么想法,一提起图书馆,脑海里就自动想到存在了几个世纪的新华书店。 没办法,这个四个字已经刻进了她的血脉和dna里了。 瑞王和萧壁城闻言,皆是疑惑地看向她,“新华书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么?” “咳咳……我就随口一说,别放在心上,要不就简单粗暴地叫大周京城图书馆好了。” 萧壁城想了想,提议道:“这个名字的确很贴合,也很正式。不过我觉得还是有个特殊的别称更好,不然就叫它黄金屋吧?” 那么大一座藏馆,将来不知道要放多少书,这都是真金白银换来的。 里面放的不是纸,而是一座座金山啊! 瑞王闻言,也高兴地附和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壁城这个名字取得妙哉啊!” 萧壁城:“……” 其实他刚才压根儿没想那么多。 他不是瑞王那种浪漫派,只是觉得“黄金屋”这三个字很写实罢了。 第 449 章 墙里墙外 定下了图书馆的正式名字和别称以后,瑞王又花了些工夫,将云苓所说的胶泥印刷术原理和步骤详细地记录了下来。 “一会儿我就立刻进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皇,他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瑞王迫不及待地将手册收好,削瘦的脸上顶着两个黑眼圈,却无比神采奕奕。 萧壁城劝他先回府休息,“不急这一时,大哥你一夜未睡,还是先好好休吧,等明日上朝后我再和父皇说这事也不迟。” 今日休沐,就算上报了,司礼监那边也没法立刻执行。 瑞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有些兴奋,想迫不及待地把这些消息分享给更多人,反正也睡不着,不如进宫见见父皇,说起来我也有许久没有给他请安了。” 瑞王如今被下放到吏部基层做事,以他目前的官职等级,还不够资格上朝。 萧壁城见他执意要进宫,便也没有阻拦,起身就要送瑞王出府。 瑞王忙阻止道:“不必送了,壁城你忙前忙后好几天,又陪着我收拾整理了一夜的书,难得休沐日,在家好好休息休息,多陪陪云苓跟孩子们吧。” 萧壁城点点头,“那大哥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了。” 瑞王点头与他们夫妻二人挥别,没走几步却又忽然一顿,转过身来,欲言又止地看向云苓。 看着他驻足不前的模样,云苓大概能猜到他想问什么。 “大哥不必担心,小婵最近在城外别庄里过得很安稳闲适,大夫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很健康。” 瑞王听到这些后,微微松了口气,掩盖住眸底的复杂落寞与思念,冲云苓感谢地笑了笑。 他什么都没有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怀揣着册子,瑞王慢慢走出了揽清院。 云苓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感慨道:“近来他的变化可真是大啊,脸还是那张脸,看起来却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瑞王从内而外散发的气质都悄然间改变了。 以前的他也很温润良善,但总带着一丝天真质朴又愚蠢可笑的执着,情绪也很容易被挑动,吵架的时候常常被牵着鼻子走。 如今却是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稳重成熟了许多。 萧壁城也开口道:“大哥长大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别扭,但的确是他最真实的感受。 以前的瑞王,就像是一个从温室里成长起来,听话地做出一副大人模样的乖小孩。 云苓看向萧壁城,见他也一脸疲色,不由得有些心疼,“我刚才让厨房烧了热水,你洗洗睡一觉吧,哪怕铁打的身体也不能这么造作。” 前几日图书馆的改建工程开始了,萧壁城每日早出晚归,昼夜颠倒的,已经连续很长一段时间了。 就算精神力者的精力充沛,异于常人,也是会感到累的。 萧壁城点点头,握住她的手笑道:“我这不是盼咱们那黄金屋早点建起来?我盯得紧一点,这事儿办的就越快,你若是心疼我的话,今晚让我在温柔乡里睡一觉便够了。” 听懂话外的暗示,云苓白了他一眼,“我收回刚才的话,看来你精神劲儿足的很,还有空想这些呢。” 萧壁城调笑完,也没再继续闹她,这几日他当真是累坏了,得好好歇一歇才行。 说起来,照这个忙碌的程度,近来连夫妻深入交流的时间都变少了许多。 一直这样下去,他心心念念的宝贝闺女啥时候才能抱上啊? * 这头瑞王刚走出揽清院没几步,便忽然听得一个朝思暮想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立太子的诏书都颁发下来这么久了,我今日才前来送贺礼,会不会太迟了呀?” 瑞王身形一僵,眼神陡然慌乱起来,私下张望着躲到了一棵粗壮的树背后,屏住了呼吸。 女子软糯清甜的话音落下,容湛的声音随即响起,渐行渐近。 “放心吧,你那份儿我早替你补上了,何况你当时有些胎动,御医说要卧床静养,云苓自然不会怪你的。” 瑞王听到这里,眼底浮起一丝担忧。 发生了什么,她为何会胎动? 容湛带着关怀的数落声再次响起,“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走路也不知道小心点,笨的要死,动不动就扭脚,想吓死你大哥我,还是爹娘他们啊?” 容婵瘪了瘪嘴,抗议道:“才不是我笨,云苓姐姐说了,我是扁平足,走路本来就比一般人更容易跌倒!” 容湛摇了摇头,见已经抵达了揽清院门口,便没再继续数落妹妹,低声吩咐身后的随从们,将两箱子书抬进了院子里。 瑞王捂住飞速跳动的心脏,轻轻露出些许身形,悄悄用眷恋的目光去追寻那道身影。 容婵看起来比之前胖了一些,原本就有婴儿肥的脸颊显得更圆润了,像个汤圆团子般可爱。 见她面色红润,显然已无大碍,瑞王才微微松了口气。只是对方没给他太多注视的机会,身影便消失进了揽清院中。 瑞王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走到外墙之下,放轻呼吸聆听院内的动静。 “小婵?你们怎么来了!” 揽清院内,响起云苓惊喜的呼唤声。 “来来快坐下!冬青,快去沏壶新茶来,再端一盘酸甜梅子糕来。” 容湛打量了云苓两眼,随后笑道:“我最近又搜罗了一些书,小婵也帮忙找了些,趁着今天休沐便给你们送来,门口的侍卫见是我来送书的,便直接放我们进来了。” 云苓下了命令,这几日若是有谁来送书,无需通报便可入府。 容湛控制自己挪开目光,好奇地道:“怎么不见壁城兄?” “他这几天累成狗了,正休息补觉呢。”云苓挥了挥手,让霜梨撤下桌上用过的茶具。 容湛点点头,随后打量了那喝了一半的茶杯,和屋里箱盖打开的两箱书,挑了挑眉,“你方才在待客?” 云苓也没瞒他们,“瑞王和壁城整理了一晚上的书,箱子里都是他对经史子集的注解册子,说要捐给图书馆供学子们免费借阅,你们来的时候他前脚人刚走。” 空气忽然沉寂下来,墙里人静默,墙外人怅望,徒留春鸟清脆的娇啼。 容婵下意识地看向那堆书,上面的字迹很熟悉,熟悉到光是看一眼,心都会发烫的程度。 她怔愣了片刻,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不偏不倚地点评了一句。 “这次他到是做了件好事。” 前脚刚走么? 来时却没碰上呢。 莫名的,容婵心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失望。 本以为已经看开了,可再提起那个人时,却发现心湖仍有挥之不去的涟漪。 第 450 章 天意如此 容婵失神了片刻,随后回过神来,让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个人。 她笑着看向云苓,“我也知道你们要建图书馆的事情啦,听说里面也会存放许多游记和话本?” 云苓知道容婵最喜欢看这些东西,点点头道:“没错,因为主要是面向百姓的书馆,所以我特地让人专门搜集了不少这类能打发时间的书呢。” “太好了!等书馆建成了,我非天天泡在里面不可!”容婵眼睛一亮,欣喜的笑容中扔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态。 容湛皱眉,不赞成地道:“你肚子都这么大了,好好待在别庄养胎就行,要看什么话本我让人给你找。别胡乱到处跑了,马上将是酷暑,待在别庄里不是更舒服?” “哥哥你这话从我怀孕起就开始说了,一连说了几个月,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容婵撇了撇嘴,语气半是抱怨半是撒娇。 “我才怀孕六个月好不好!都已经在别庄上坐了几个月牢了,还想把我关到生产么,那岂不是要憋死我!” 容湛黑了脸,低声训斥她,“胡说八道!什么不吉利的字眼都挂在嘴边。” 云苓在一旁忍俊不禁,不由得想起先前自己怀孕的时候。 她很理解容婵的感受,真的就像在坐牢一样。 容婵不依不饶地认真道:“阿沁跟我说过的,怀孕六、七个月的妇人反而应该多走动才对,这样有助于分娩。再说了,有的妇人怀孕七个月还得下地干活呢,我不过走动走动怎么了。” 云苓也笑道:“适当走动一下确实对身体好,不过等你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就不要再随意出门了。” 她的体质异于常人,容婵是比不了的。 妹妹当着云苓的面提起妇人生产的事,容湛脸上多少觉得有点发热,只好忙应承了下来。 “好好好!我答应你便是,隔三差五出去一趟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提前跟我报备,由我陪着你出门才行。” 容婵这才绽开笑颜,甜甜地道:“哥哥你真好。” 云苓也在一旁打趣儿,“看来你那为数不多的休沐日里,也别想闲着了。” 说起容湛,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儿,但二十出头了婚事还没动静。 云苓一直觉得,将来哪个幸运的姑娘能嫁给他,一定会过的很幸福。 但也听到过些许传言,大家都说容湛不谈婚事,是因为还没有找到各方面都中意的女子。 可凭他那张貌美的与公子幽不相上下的脸,想找个容貌相衬的姑娘不太容易啊。 容湛看着她们无奈地笑笑,他就这一个妹妹,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 墙外的树下,瑞王静静地听着墙内的欢声笑语,眼底滑过愧疚之色。 他握着册子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容湛所扮演的那个角色,和所做的那些事,本该由他这个做丈夫的来才对…… 院内石凳上,云苓又问道:“对了,你想看什么话本和异闻录?我这几日正好在安排人整理分类书籍,若有你想看的,可以帮你先筛选出来。” 容婵闻言,立马皱起眉头苦思冥想,然后掰着手指头,说了几本书的名字。 “这几本书可难找啦,哥哥都帮我找了一个多月了还没找到,你这里要是有的话,再好不过啦!倘若没有的话也没关系,我看其他的话本也可以,谢谢你了云苓姐姐。” 云苓笑着点头,“好,我手里要是有的话,就让人给你送去。” 墙外,瑞王默默地记下了那几本书的名字。 因着容婵还要回去喝安胎药,送完书之后,兄妹俩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走之前,容婵还顺走了几本没看过的话本,拿回去打发时间。 瑞王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远远地看着容婵出府坐上马车,缓缓消失在视线中。 他在街角留恋而怅然地望着远方,许久后才静悄悄离开。 容婵带了几本书回府看,明明平日里生动有趣的话本,这会儿莫名像无字天书一样乏味。 她看着那些文字,却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人工整好看的字迹。 今日惊鸿一瞥后,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了,原本已经沉静了很久的心湖再度摇晃起来。 “也不知他近来怎么样了……” 封皇后被赐死一事,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其中原因,这让瑞王本就不太好的名声越发雪上加霜。 他受此打击,又被调到吏部底层做事,也不知一个人是否抗得过去。 这些事容婵都知道,只是一直在用话本麻痹自己,不去担忧和想那个人。 “罢了,不想那么多了,顺其自然吧。” 容婵自言自语的低喃着,随即摇了摇头,把瑞王赶出脑海。 如今之际,她只要管好自己,安心养胎就行了。 抚摸着越来越大的肚子,容婵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又带着些许感叹。 假如没有这个孩子,她或许早已经在这片感情的泥潭中挣扎脱身了。 孩子真是每个母亲的劫啊。 不过,或许天意如此吧。 第 451 章 靖王和公子幽的共同话题 建造图书馆的消息传开后,时不时便会有人来靖王府送书。 靖王府第一时间设置了专门的收书点,云苓特地安排乔烨和霜梨负责登记赠书人的姓名和数量。 等到图书馆建成的时候,她会安排专门的工匠,在馆内的纪念碑石上刻下这些捐书人的姓名。 与此同时,云苓还让乔烨单独筹备了不少铅笔、纸墨和鸡蛋等东西,若有百姓来捐书,便按照数量回馈一定的赠礼。 短短几日过去,靖王府的书就放满了好几个房间。 所有识字的人都被云苓动员了起来,帮忙筛查书籍内容是否合格,并进行分类和整理登记。 公子幽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带着听雪阁一众红令弟子,在这里没日没夜的给别人打黑工…… 要知道,银面等人从来不接单价在五千两以下的悬赏任务。 到了靖王府,几人已经全成了云苓的免费小弟,斩影甚至还是个童工。 不过想着云苓毕竟是未来的小姨子,辛苦点就辛苦点吧,公子幽觉得只要她高兴的话,倒也值得。 “这几天看的本公子眼睛都快瞎了。” 南唐虽是读书人的天堂,但公子幽却是那个叛逆的,打小就不爱看书。 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看的他实在受不了了,便把银面等人都叫了过来。 几人刚进门,看见他便是眼角一抽。 只见公子幽懒洋洋地睡在躺椅上,身上裹着薄被晒太阳,摇摇晃晃的好不悠闲。 而他的脸上,则贴满了大大小小的黄瓜片。 银面看着他,不解地问道:“少阁主,你干嘛贴那么多黄瓜片在脸上,这是什么新流行的面具吗?” 公子幽扭过头,眼睛却被两片黄瓜挡的严严实实,他闭着眼睛答话。 “不,这样做可以有效缓解眼疲劳,还能补水美白,是我学的新招数,说是对皮肤好,淡化黑眼圈也有效呢。” 灵素抖了抖嘴角,“这稀奇古怪的招数,您从哪儿学来的?” “从三妹夫……啊不,从我那可敬可亲的靖王表哥处学来的。” 前天晚上,他奔着培养感情的想法,想去找萧壁城把酒言欢,结果一进揽清院就看见他贴着满脸的黄瓜片。 他询问起来的时候,萧壁城支支吾吾的也不说原因。 最后在他的死缠烂打下,对方才终于不胜烦扰,给他解释了贴黄瓜片的原由。 一听黄瓜还有这等好处,公子幽立马就学上了,要知道他可是很在乎自己这张貌美如花的脸。 还想靠美色俘获胧夜的心呢。 萧壁城也是意外,他当时心下一紧,还以为公子幽会嘲笑自己。 结果没想到对方不但没有嘲笑他,还跟他款款而谈,分享起各种美容护肤的种种妙招来。 什么每天和八杯水,多睡美容觉,不要熬夜之类…… 这些言论听起来很熟悉,问过了之后,发现果然是胧夜告诉公子幽的。 萧壁城并不意外,因为云苓也跟他讲过。 两人突然之间就找到了共同话题,如同觅得知音一般。 于是萧壁城开始觉得这公子幽倒也不是那么的讨厌,总之最近是越来越顺眼了。 银面听完后,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住,瞪着眼睛看向公子幽。 “这应该是靖王妃教给靖王爷的吧,显然是女子才会用的招数,他一个男人怎么也……” “男人怎么了!男人就不能爱美了吗?你这是歧视,赤果果的歧视!” 公子幽猛然扭头,闭着眼睛用意念瞪了银面一眼。 银面和灵素交换了一个古怪的眼神。 本以为他家少阁主喜欢养颜美容已经很奇葩了,没想到靖王爷看上去那么刚阳威猛的八尺男儿,竟然也有这等爱好…… 想到这里,银面撇了撇嘴,小声嘀嘀咕咕。 “少阁主真该好好反省一下了,为什么同样喜欢美颜,靖王爷能讨着媳妇儿,您就只能找到姐妹。” 他要是再男子气概一点,说不定就已经拿下月胧夜了。 公子幽的耳朵立马竖起来,拔高声音道:“你说什么?” “啊?我啥也没说啊,少阁主你有片黄瓜掉到耳朵上了!” 公子幽赶紧把黄瓜片摆正,随后冷哼了一声,抬脚踢了踢地上的箱子。 “别废话了,你们几个把这些书都分类整理完,切忌不可让云苓知道是你们帮我做的。” 他还想邀功刷好感呢。 公子幽一声令下,旁边沉默不吭声的斩影首先埋头做起事来。 银面则抱着头,痛苦地仰天长啸。 “少阁主,靖王妃分配给我的那箱书,我还没整理好呢。” 公子幽不耐烦地道:“先整理我这箱,越快越好。” 到时候云苓一定觉得他做事认真,效率又高。 灵素眼角抽了抽,余光瞥见斩影已经一声不吭地开始干活,也只好认命照做。 “对了,蔷薇哪儿去了?” 银面听到这个名字,嘴巴都快撅上天去,“她还能在哪,自然是在跟那个叶侍卫打情骂俏,好不快活呢!” 凭啥他们在这里干双倍的活,蔷薇却能轻松悠闲的当混子? 银面越想越气,“我现在就去把她叫过来!” 公子幽立马半根黄瓜砸过去,没好气地道:“你要是敢坏了蔷薇和叶侍卫的好事,我立马给你戴嘴套。” 银面捂着脑袋,委屈地道:“为什么啊,叶侍卫可是大周朝廷的人,难道少阁主希望他们成事?” 公子幽一本正经地道:“我们听雪阁一直以来信奉恋爱自由,婚娶随意,不在乎对方的身份地位,哪怕跨越性别种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银面:“……?” 见鬼了,他在听雪阁待了这么多年,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些? 灵素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里明镜似的。 想联姻就直说,扯这些有的没的,用膝盖想也知道,不就是想跟靖王夫妇攀关系么。 唉……男人到底是见色忘义。 为了月胧夜,竟连自己小时候的玩伴都要卖了。 想到这里,灵素突然慌张起来,不会哪天他也会被少阁主卖了吧? 在灵素心情忐忑的时候,蔷薇在靖王府的日子却是如鱼得水,几乎可以称浪的飞起。 为了给他们制造相处机会,云苓特地把蔷薇和叶折风安排在一起整理书籍。 这日她打算去看看整理进度,刚走到长廊下,却见叶折风忽然夺门而出,额角隐有青筋暴起,整张脸红的像煮熟的虾。 他脚步慌乱匆忙地离开,连不远处的云苓都没发现。 云苓收回目光推门而入,挑眉道:“他刚刚怎么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你不会对他霸王硬上弓了吧?” 蔷薇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本书,笑的娇媚勾人。 “哎呀!我哪里有那么孟浪,刚才无非是不小心看到些不该看的书罢了。” 云苓顺势朝她手上一瞥,心里直呼好家伙! “谁送来的春宫图,是你放的?” 蔷薇笑眯眯地点头,“没错,我事先偷偷混进去了几本,想逗逗叶侍卫罢了。” 云苓随手翻了翻那箱书,眼角微微抽搐。 不是春宫图,就是某种不可描述的读本,起码半箱子都是。 这也能叫几本? 第 452 章 不可描述的读物 云苓惊奇地问道:“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禁书?” 没错,这类不可描述的书籍,朝廷是不允许书肆明晃晃地摆在架子上卖的。 会有那种黑市一般的书肆偷偷印刷,但因朝廷实行买卖同罪,所以这些书籍的流通都很隐秘。 蔷薇掩唇娇笑,眉眼间有几分挥之不去的自得之色。 “我们听雪阁门下店铺众多,书肆也开了那么两三家。不瞒你说,我以前闲时会撰写一些这类书籍的底本,阁内的书肆便会印出来拿去卖,可赚了不少钱呢!” 说到兴奋处,蔷薇从箱子里翻找出了几本自己的代表作,放在桌上一字排开。 “喏!这几本都是我写的。” 出于好奇,云苓翻了翻那几本书的内容,发现蔷薇脑洞开的还挺大,写的并不是什么才子佳人,公主驸马,狐仙惑人之流常见的俗套题材。 有写精怪与凡人的,也有涉及灵异和鬼怪的。 有本讲的是女主家后院的槐树成精,幻化作的男子与其纠缠不清。 另一本讲的是世家公子路上捡了只猫儿,猫儿半夜变身成少女。 还有本讲的是一个男子某日醒来,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女子,内容之新颖放到云苓那个时代也不过时。 什么宅斗逆袭,虐恋情深,甜宠柔情,江湖快意恩仇……全都应有尽有。 别说,抛开那些不可描述的部分,蔷薇写的还真挺有意思,比普通话本有趣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云苓翻了个大概后,不由得心服口服地对蔷薇竖起了大拇指。 “大才女啊!” 蔷薇笑颜如花地受了云苓这句夸,眉飞色舞道:“我的书在书肆里卖的最好了,阁内弟子看见那么挣钱,效仿我的不在少数,但都不如我的书受欢迎。” 一听能赚钱,云苓立刻竖起了耳朵。 “你靠这些大概赚了多少?” “寻常人卖底本给书肆,通常都是一口价的买卖,不过我那是自家的书肆,因此我每个月都能拿到利润分成,多的时候有五六千两银子,少的时候也有两三千两。” 靠着这些收入,蔷薇如今是红令弟子中最有钱的人,平时出行任务的数量也比另外几个人少。 蔷薇继续道:“这些书在东楚卖的最好,那边的人普遍有钱的很,我便是把原本的价格定高三倍,每月买的人依旧不少。” 卖的最不好的则是大周,这里从皇帝老儿到平头百姓,一个赛一个的穷,基本赚不了什么银子。 当然这话蔷薇没好意思说出口,怕伤了与云苓之间的和气。 云苓听完之后狠狠地羡慕了,这买卖实在是太划得来了。 若她也能花点工夫写书卖,岂不是今后睡觉时都在赚钱? 可惜她身为靖王妃,自然是不能带头做那种违法乱纪之事的,倒不如写点寻常人的话本,还能正大光明的摆出来卖。 云苓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情,又询问道:“对了,你和折风进展的怎么样了?” 阿风哥!眼前这位可是个隐形富婆,千万要给力啊! 不止姿容美貌,还这么有才华内涵,云苓怎么都挑不出蔷薇的缺点。 蔷薇的笑容中多了几丝甜蜜,目光略带上了几分感激,“王妃之前说的那个法子实在是太奏效了,这几日他都没有再像最开始那般凶巴巴的对我呢。” 先前公子幽生辰的那晚,众人都喝了不少酒。 她按照云苓的提点指示,借着醉酒缠上了同样微醺的叶折风,然后假意演了出苦情戏,故作坚强欲言又止地撩拨了叶折风一番。 “事后他果然如王妃所说那般,有意无意地跟银面等人打探我的过往,我事先编了个凄惨的经历,叶侍卫便信了。” 蔷薇早就事先警告过了银面等人,所以叶折风不知道他们私下早就串通好了,得到的消息自然是错的。 于是自那晚之后,蔷薇在叶折风眼里,便从一个孟浪不知检点的女子,变成了有着悲惨过往,不得以用这幅面孔保护自己的女子。 他虽然还是总板着脸,但面对蔷薇的时候却稍稍柔和了几分,也没有再动不动甩着冷脸转身就走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招,云苓再安排他们一起整理书籍的时候,叶折风才没有坚持拒绝。 云苓听完,心下安定了几分,她一点都不怀疑蔷薇编故事的能力。 “加油继续保持,我打一百张包票,折风绝对毫无抵抗力,很快就会成为你的裙下之臣。” 叶折风侠义心肠,喜欢扶小怜弱,而蔷薇的“过往”正是他想要拯救的那类人。 偏偏蔷薇没有遇到可以拯救她的人,于是才成了今天这副模样,如此人设对于叶折风而言,绝对是暴击。 第 453 章 情哥给你看个宝贝 蔷薇笑的恣意,“有王妃这样不余遗力的帮我,若是拿不下他,我也没脸见你了!” 二人说话间,又听得院外脚步声响起,又各自调整好表情。 “折风,你回来了啊?” 叶折风进门看到云苓,行了一礼,目光下意识地瞥向桌子上被随意翻乱的几本书。 他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脸又开始发烫,尴尬地道:“王妃,那个……那些书……我等下立刻就亲自销毁!” “这些禁书交给我来处理就行了,捐书的人众多,我们又采买的随意,难免会混进这类禁书。” 云苓顿了顿,语重心长地叮嘱他。 “折风啊,你和蔷薇可千万要一页页的翻仔细了,万万不可有遗漏,否则叫这些书流入图书馆中,严重影响百姓们的身心健康就不好了!” 叶折风忍不住瞥了眼蔷薇,只觉得头皮发麻,有些生无可恋。 但他一贯不会违抗云苓的命令,于是只好点点头。 “属下遵命。” 随后叶折风垂着头一言不发,耳根滚烫地将已经被检查出来的禁书单独放了个箱子。 云苓叫来陆七,带走了这些禁书,房间里又只剩下了叶折风与蔷薇。 叶折风从来没有觉得这般不自在过,手不知道往哪放,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哪里好。 干脆按照云苓的吩咐,埋头闷声检查书籍内容,随后越看越面红耳赤。 偏偏蔷薇还时不时跟他答话,似有意无意地靠近,叶折风顿时大脑都变得迟钝起来。 只要余光一瞥见,他就能看见蔷薇那张妩媚的容颜,待收回目光,满眼又都是那些不可描述的文字。 于是在身心煎熬中度过了难耐的一下午,恨只恨自己怎么不是个文盲。 * 云苓将那些挑出来的禁书带走后,却是朝着揽清院的方向而去。 这些书可是宝贝,扔了太浪费了,好东西当然要大家一起分享。 云苓把一箱子禁书藏在自己的床底下,然后从里面挑了几本,兴奋地直奔留情的病房而去。 “情哥情哥!我给你看个宝贝!” 留情的腿不方便走动,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如今都快一脸看破红尘心已老的平静麻木。 “又有新的话本了?” 这个时代没有手机电视,娱乐方式匮乏的可怜。 再加上顾长生这几日都在帮云苓整理书籍,也没法再整天陪着她,在床边给她读话本打发时间,日子陡然又变得枯燥无味起来。 虽说云苓也让人送了一堆话本来,可留情总觉得自己看起来,不如顾长生亲自读给她听那么有意思。 云苓压低声音,凑到她面前小声咬耳朵,“是蔷薇的得意之作,这些都是禁书,你偷偷看别被人发现了。” 留情来到这个世界就没关注过书籍,也没问她什么是禁书,便应了下来。 “好你去忙吧,不用陪着我,我自己看书打发时间就行了。” 这会儿她有些困,便先睡起午觉来,把那三本书都放到了床头,想等着到时候让顾长生读给自己听。 等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膳时分,顾长生准时准点地端着食案走进了屋。 “你来了。” 留情稍坐起身子,看到顾长生的那一瞬,余下的困倦消失的无影无踪。 顾长生微微一笑,把托盘放到留情榻间的案几上。 “这几日可是无聊的紧?约莫在花个两三日功夫,三妹府里的书便都能整理好了。” 见留情端起碗开始喝肉粥,顾长生习惯性地看向床头的那摞书,按照惯例想给留情读书打发时间。 昨日正好已经读完了一本,该换本新书了,见最上面那本看起来很陌生,顾长生随手便捡了起来。 “今日读这本吧,是灵异怪谈,唔……树妖?似乎还挺有意思的。” 这次的书籍故事题材有些新颖,顾长生眼底也泛起了几丝兴致。 清润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留情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个隐形声控,对顾长生的声音上瘾,能就着他的声音多吃两大碗饭。 “且说在那无月之夜,阴气沉沉的老槐树却隐隐笼罩着一层月华,随后幻化作了一个俊美青年。他伸出由藤蔓组成的手臂,一把卷住了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娇娥……” 顾长生念着念着,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落在后续的文字上,眼神忽地一凝,仿佛忽然被什么卡住了喉咙。 正到第一个剧情高潮,听入神的留情忍不住催他,“怎么不继续念了?接下来青梅竹马的小道士该来捉妖了吧?” 顾长生回过神来,脸色古怪,耳根微微发热。 一个好端端的话本,前几页念着还挺正常的,怎么忽然间画风就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他抿了抿唇,快速往后翻了两页,随后不动声色地合上,将书放得远远的。 “这书后面的字都印花了,看不清,我们换一本吧。” “哦……那可惜了。” 留情失望地应了一声,这书还怪有意思的呢,比之前读过的都吸引人,讲的似乎是一个女子和树妖两世纠缠的情缘。 顾长生调整好表情和思绪,重新换了本书,随后先谨慎地多往后翻了几页。 看着后面通篇不可描述的文字,他的脸色骤然变红,随后又隐隐发绿。 “……这几本书,是从哪儿来的?” 留情不假思索地回答:“还能是谁,当然是苓妹啊。” 顾长生一时沉默。 第 454 章 有空多陪陪媳妇儿 原来云苓私底下都看这些书的么? 顾长生的思绪凝滞了片刻,留情见他一直不说话,干饭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 “怎么不继续读了?” 这谁能读的出来? 顾长生的面色没有露出任何异样,自然而然地把书合上。 “刚才看了一下,这几本书好像都是我们已经读过的,我去拿两本新的来吧。” 说完,他顺势将床头那七、八本书全都抱在怀里,起身就要离开。 出于对老王的信任,留情也没有多想,“那好吧,反正我也吃的差不多了,今晚就不用读了。” 云苓不清楚她这些日子都看了些什么书,会拿来重复的读本也正常。 顾长生微微松了口气,看留情的样子,应该不知道里面有禁书。 他不确定这堆书里还有几本不可描述的读物,干脆借口把书全都抱回了房间,然后一本本仔细检查,最后挑出了三本有问题的不健康读物。 迟疑了片刻,顾长生拿着这几本书找到了萧壁城。 “顾兄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 顾长生先是客套地关怀了几句,“你最近很忙吧,总见你三天两头夜不归宿。” 萧壁城刚回到府中,额头还有未褪去的薄汗。 “是啊,黄金屋正在改建中,苓儿很看重这件事,我当然不能掉以轻心,自是要守着底下的人做事才放心。” 建造图书馆一事,远远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云苓提出了图书馆必要的功能设施,但她对东篱书院一无所知。 因此改建图纸是由萧壁城叫上五皇子等人,在皇宫里和昭仁帝秉烛夜谈了两三个晚上后,方才定下来的。 他是对图纸最熟悉的人,为了确保改建顺利无误,近来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东篱书院中监工检查。 忙碌起来的时候,连续两个晚上不回府的情况也是有的。 “这些日子辛苦了。”顾长生朝他颔首示意,随后又委婉地开口,“但不管再怎么忙,也还是该多抽出一些时间来陪陪三妹。” “多谢顾兄关心。” 萧壁城点点头,感觉有点奇怪,顾长生来只是为了跟他说这个么? 云苓是表达感情很直白的女子,平常若当真想他了,会直接用行动表示,但显然对方最近忙的没空搭理他。 顾长生斟酌了一番用词,“三妹今日送了几本书给留情,我料想她应该是一时疏忽拿错了,这便转交给你。” 他把书放到桌子上,顿了顿又缓缓开口,面色微肃。 “你除了晚上多抽时间陪陪她之外,也叮嘱她几句,别忘了温习之前学过的功课。她还未通过考试,这会儿不可懈怠,要多花些功夫在正事上。” 这话言外之意不就是说云苓不务正业? 萧壁城听的一头雾水,只能点头回应。 看着顾长生离去的背影,他心下不解,何况送错了书的话直接还给云苓不就行了,为什么要特地转交给他? 带着疑问,他拿起那几本书翻了翻,随即身形一僵,瞳孔地震。 “……” 萧壁城瞬间就明白,为什么顾长生会让他晚上多陪陪云苓了。 他顿时觉得无比尴尬,两颊火烧似地把书抱进怀里,离开书房去找云苓。 云苓细眉微挑,刚想问他今晚怎么有空回府,就瞥见他怀里揣着几本很眼熟的书。 “这不是我送给情哥的书么,怎么会在你这儿?” 萧壁城眼角抽搐,把顾长生来送书的事讲了一遍,饶是云苓脸皮再厚,这会儿也不由得升高了几度。 别看顾长生平时冷清雅致,看起来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骨子里却是个严苛守序的人。 换做别人来,若不小心发现这几本禁书的话,大概会选择私下处理掉,然后找个借口说弄丢了,此事便算揭过。 偏生他还拿着书找上萧壁城,间接委婉地“教育”了她一顿,告诫她别不务正业。 让她这张如花似玉的脸以后往哪放? 还有情哥,说好的藏起来偷偷看,怎么非但不听叮嘱,还把她给卖了啊! 云苓捂着脸哀嚎一声,“下次上课的时候我还怎么面对老王啊。” 萧壁城又好气又好笑,“谁让你偷偷看这些禁书的。” 云苓脸上的温度升得快降得也快,脸皮在千锤百炼之中再度得到了升华。 她很快冷静下来,破罐子破摔地道:“算了,反正他也不会好意思当面提这事的,大家都不提,四舍五入等于这件事没发生。” 都是成年人了,看点不一样的书怎么了?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副硬着头皮耍无赖的模样,落在萧壁城眼里只觉得可爱有趣。 他忍着笑,凑过去将云苓搂在怀里。 “这几日瞧你一点都不惦念我,莫非就是因为有这些书作伴?” 萧壁城耳语着调笑了两句,说完便想亲亲她的脸蛋。 “去你的!”云苓推开他的脑袋,略带一丝羞恼地瞪了他一眼,“回来澡也没洗,汗都蹭我脸上了,你今晚不在工地里搬砖,突然回来干嘛?” “今日父皇收到了东楚的来信,御之他们要提前回大周,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 萧壁城被她推的歪了歪头,手臂上的力道却没松开,顺势从腰间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来。 “那里面还有一封信,想来是送给你的。” 云苓接过那个皱巴的信封一看,只见上面收信寄信人一个字也没有,光秃秃的仅有一个齿轮的图案。 她神色微动,这是老幺的来信。 云苓收起调笑的神色,将信封拆开,露出里面一张更加皱巴,还缺了小半截的草纸。 [三姑奶奶,当你看到这张厕纸的时候,我已经在偷渡来大周的路上了!] 第 455 章 璇玑来信 [长话短说,知道消息的那一刻,我就决定马上去大周找你,但他们不让我跟燕王小两口一起走。] [我说我不想当太子侧妃了,也不想留在东楚整天手撕鬼子,他们听完更不同意了。] 云苓看到这里微微挑眉,看来东瀛人跟东楚的矛盾愈发激烈了。 [后来燕王得知你们那有人造反,吓得蜜月都不敢留下来过了,生怕出国结个婚,一回头家就被偷了,所以跟决定跟小瑶瑶结完婚立刻就回去。] [太子和凤眠那两个狗东西!怕我闹着要跟他们一起走,故意瞒着我燕王小两口要提前回去的消息,还派凤眠亲自盯着我。] [呵呵,我堂堂二十三世纪的高智商天才儿童!怎么会轻易被蒙蔽受困呢?] [我假装不知情,在燕王离开的那天,躲进了护送队伍装东西的大箱子里,就这样顺利离开了东楚,] [嘻嘻嘻口] 厕纸面积有限,正反两面都写满了字,最后停留在写了一半的“嘻”字,戛然而止。 云苓看完后抖了抖嘴角,把信上的大致内容转述给了萧壁城。 她猜到老幺得知消息后,一定会选择前往大周,只是没想到东楚那边不愿放她走。 萧壁城眉头微皱,“若东楚发现太子侧妃突然不见了,东宫岂不是人心惶惶。” 他能理解璇玑想要重逢的渴望,不过这个“小姨子”做事似乎有些任我和不计后果。 她这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很是潇洒,到给东楚太子留了个头疼的问题。 “人心惶惶?她巴不得乱成一锅粥才好呢。” 云苓摇了摇头,老幺从来不是个安分守己的,那东楚太子和国师凤眠“得罪”了她,只怕事情经过不会那么简单,不然也不会被堂堂国师亲自盯守了。 不过她溜都溜了,东楚那边是不可能抓得到她的。 她转头问道:“御之他们大概什么时候能抵达京城?” 如今是五月下旬,萧壁城掐指算了算,“御之信上说他是四月中旬动身的,约莫六月初便能抵达京城了。” 比原定的计划时间提早了整整一个月。 留情与顾长生计划七月初回北秦,而今正好能有一个月的时间,让她们三个人可以短暂地相聚片刻。 按捺住有些激动的心情,云苓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留情。 留情神色微动,看起来到没有想象中的期待与兴奋,反倒是板起了脸。 “那个丫头穿到这个世界以来,这么久都没人管制,怕是已经快飞上天了。” 云苓想了想也提议道:“回头趁你还没走,正好能多揍她两顿,免得她整天到处惹是生非。” 当初给老幺送信的时候,她提起过留情在北秦皇宫里的事,但如今对方还不知道留情已经在靖王府了。 倘若老幺知道的话,不知道还高不高兴的起来。 毕竟上辈子她没少挨揍。 * 得知老幺不久后会抵达京城,云苓提前让霜梨打扫出了一间客房,就安排在留情的隔壁。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便到了五月底。 在萧壁城的监工督促下,图书馆终于踩着五月的尾巴提前完工了。 那些整理好的书籍,也按照分类被放进了不同的阁楼之中,昭仁帝等亲自巡视了几次,对此很是满意。 图书馆正式对外开放的第一天,云苓暂且放下手头里的事,早早乘着马车前来参观。 旧时的大书院大多建在僻静幽谧的名胜之地,东篱书院位于京城之内,往后倒是方便了百姓们随时前往。 虽说占地面积比不上那些大型书院,但经过改造扩建后,规模已经相当可观。 原来“东篱书院”的牌匾也焕然一新,换了块黑底烫金的牌匾,上书“京城图书院”几个大字,看起来磅礴大气。 正式开放的首日是个艳阳天,炙热的温度下,图书馆门口也仍旧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从门口一直到巷尾,不见尽头。 萧壁城低笑着解释道:“今天是第一天,院门口的侍卫们都把守得严,且按照你的要求要登记访客信息,怕是要排上许久,我们从另一侧小门进去吧。” 图书馆的所有规定都是由云苓亲自编写制定的,所有人第一次来的时候,都要带上身份证登记录入信息并领取“通行证”。 通行证是一张带有数字序号的小木牌,访客要同时持有身份证和通行证,才能够进入其中租借书籍。 在这个世界,百姓的身份证一般都称作腰牌,上面记录着姓名和住址等基本信息。 虽然没有照片,但是详细地用文字记录了身高,以及容貌和身体的一些特点。 譬如面部哪里长了一颗痣,亦或者缺指残疾等,都是被写在腰牌上的。 而在图书馆里工作的人员,则有特制的“工作证”,凭借着工作证可以从小门进出其中。 云苓与萧壁城从小门走进去后,便见广阔的庭院中间竖立着一块巨大的山石,如巍峨高山般震撼人心。 正面刻着金色的“黄金屋”三个字,山石的背后,则还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便是那些曾给图书馆捐过书的人的姓名。 院中已经有了不少百姓和学子,显然有不少人都被刚踏入图书院的这一幕震住了,纷纷惊叹。 有围观的人兴奋不已。 “我的名字,这里有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也在里面!” 云苓注意到,有个穿着粗布旧衣的青年男子走到角落里,竟是拿出来背后书篓中随身携带的纸墨,在画架上对着巨石作起画来。 她心下好笑,这个年代没有照相机,只能靠手画了。 看着这一幕,云苓与萧壁城的心中,皆是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自豪满足感油然而生。 夫妻俩低调地站在很远的角落里,没有去打扰满心惊奇和期待的百姓们,静悄悄地走进了一侧的阁楼中。 虽然外面太阳很大,阁楼中却是幽静清凉。 本以为大清早的,阁楼中还没有什么访客进来,却不想二楼隐约传来一阵骚动。 “封无羁!只要你立刻给本少爷跪下来磕三个响头,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高昂的男声嗤笑着,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张扬和鄙夷。 云苓微微眯起眼睛,凉凉地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图书院开放的第一天就敢在这里闹事。” 那个叫封无羁的人似乎是回应了一句什么,二楼却猛地传来一阵哄堂大笑。 似是有人在争执,还不止一人。 “哈哈哈!你们几个听见了吗,他刚才说什么,只跪天地与父母?” “封无羁啊封无羁,你们封家得罪了靖王爷,活该落到如此下场!如今连封左相都要夹起尾巴做人,你在本少爷面前自然连条狗都不如。” “我告诉你,等下个月太子册封大典一过,我妹妹马上便会是太子侧妃,此乃是铁板钉钉的事!你赶紧乖乖跪下喊声爹,不然日后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一出,萧壁城立马黑了脸,眼神中透露出的杀意几乎快凝为实质。 什么时候多了个内定的太子侧妃,他怎么不知道? 第 456 章 图书院风波 感受到身旁之人幽幽注视的目光,萧壁城心里打了个激灵,迅速板起脸道:“纯属捏造!我压根就没听说过有这事!” 语毕,他率先向阁楼二层走去,心里将那放狠话的嚣张世家子弟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敢胡说八道这种鬼话,影响他夫妻关系的和谐,非叫那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阁楼二层。 斑驳的晨光从雕花窗外照进来,整齐排列的书架上紧密地摆放着数不清的书籍,然空旷处摆放的桌椅此刻却东倒西歪。 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被四、五个同龄男子围在中间,他紧绷着脸,眸色压抑地盯着眼前的男子。 屋里的人都在站着,唯独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好不悠闲地歪靠在椅子上,一只脚还搭在桌面上。 “还不肯服软?” 锦衣男子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上面写着“天工开物”四个大字,他饶有兴趣地翻看起来。 “啧啧啧,这本书是孤本吧?等下书馆的人要是知道你将这书弄湿了,你说他们会怎么处罚你呢?” 先前整理书籍的时候,云苓特地做过规定,但凡是孤本的书籍都不对外租借,且封面上有红标做记号。 庭院的告示栏上清晰地写着各项规定,若弄丢或毁坏了孤本,不但要赔偿巨额银两,还会面临牢狱之灾。 锦衣男子说完后,身旁的跟班立刻心领神会地到了一杯茶,在图书馆内,每层楼的角落都设置有茶水间。 听到这话,封无羁的脸色终于变了变,沉声道:“既然知道那是孤本,你就不要胡来!” 他倒不是怕对方,而是这孤本难得,他今日正是为此而来的。 书沾了水被打湿,如果墨迹就洇开来的话,这本书就毁了。 锦衣男子手中半倾的茶杯悬在书籍上方,挑眉道:“只要你肯跪下,我就放你一马。哎……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谁让你运气不好呢,京城这么大,偏生在这里遇上了我。” 他笑说着,茶杯倾斜的幅度越来越大。 封无羁拧起眉头,一咬牙就要屈膝跪下,却忽听得一道锐利的破空之声响起。 “嗖”的一声响后,只见一枚玉扳指凭空飞来,精准地重重打在锦衣男子的手腕上。 他的手腕一偏,茶杯落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痛呼声伴随着瓷片清脆的碎裂声一同响起。 “谁!是哪个混账东西胆敢——” 锦衣男子转过头,暴怒的声音在看到萧壁城的时候戛然而止,脸上尽是错愕之色。 “靖、靖……靖王爷?” 萧壁城面容肃冷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眸似氤氲着风暴,“本王还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在书院里闹事,原来是你,李元绍!”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锦衣华服的公子,正是李家大房的嫡子李元绍。 这李元绍只有一个妹妹,联系起在楼梯处听到的那句话,萧壁城大致猜到了那个内定的“太子侧妃”是谁,眸色暗了暗。 云苓后一步来到二楼,目光扫了圈狼藉的地面,看不出情绪地轻笑了声。 “书馆才正式开放第一天,你就敢在这里挑衅滋事,可真是李右相教出来的好孙子啊。” 这些世家子弟怎么都一个德行,才解决完封家,又冒出来一个李家? 一点都不把她这个“图书馆馆长”放在眼里。 见到云苓也在,李元绍等人面上皆是惊慌之色一闪而过,随后乌压压跪了一地。 “拜见靖王爷与靖王妃,还请二位恕罪,在下并非刻意闹事,方才之事其实另有隐情。” 李元绍脑子转的倒也快,见情况不妙,立马面色镇定地解释。 “靖王爷,此人乃是封家一脉的庶出子弟,名叫封无羁,与我等皆是北麓书院的学子。此人性格古怪难缠,与其他封家子弟一样,时常仗着家族之势在书院中欺凌霸弱,在北麓书院中臭名昭著。” “不仅如此,他还曾私下调戏骚扰过我妹妹,今日恰巧在此遇见,我心里气不过,这才会发难于他。我做出那样的举动,只是为了吓唬吓唬他罢了。” 李元绍飞快地解释完来龙去脉,他口齿伶俐,思路清晰,这会儿看起来,倒是很难与刚才那副嚣张跋扈的纨绔模样联系在一起。 萧壁城看着他,冷冷地道:“你有何证据能证明方才所言为真?本王不知道封无羁有没有做过那些事,本王只亲眼看到,刚才若是不及时出手,那孤本立刻就会毁在你手里!” 图书馆里的孤本是云苓废了好大劲才弄来的。 尤其是这本《天工开物》,本是皇宫观文殿中的藏品,也是昭仁帝平日里的钻研学习之作。 他们好说歹说才劝服了昭仁帝,让他同意拿出来放到图书馆中供天下人一同观摩。 这书要是出了事,回头云苓怎么跟昭仁帝交代? 一想到这里,萧壁城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当场责罚这李元绍一百军棍不可。 他这话一出,李元绍等人皆是微怔,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古怪的眼神。 现如今世人都知道,封皇后祸乱宫闱,许多年前更是害死了靖王的生母。 原以为凭着血海深仇与几番隔阂,靖王不会对封家的人有什么好脸色,听完他的解释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想这会儿竟然要发难于李家。 要知道,靖王可是李贵妃一手养育大的啊。 第 457 章 封家庶子 “靖王爷,在下绝无刻意毁坏孤本之意。实在是这封无羁之前言行恶劣,招惹了梦娥妹妹,我才会这样做。” 李元绍心头有些没底,只好换张感情牌打。 “您也算看着梦娥妹妹长大的,断不能让她受委屈才对,您可以叫梦娥前来对峙一二,便知元绍不曾说谎。” 萧壁城一听这话,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黑了。 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梦娥妹妹?”云苓细眉微挑,美目中眼波流转,好奇地笑问道,“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位铁板钉钉的太子侧妃吗?” 她虽面带笑意,可话出口,却不知为何让人感觉屋内凉了八个度。 “呃……” 李元绍僵了一下,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背后冷汗直冒。 他听说过靖王妃是个极其善妒还不好惹的女人,刚才只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没想到竟然被听去了。 他不会被当场毒死在这里吧? “靖、靖王妃许是听岔了……在下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李元绍背后冒出冷汗,垂着头不敢直视云苓的目光。 这时,被孤立和指责的封无羁却忽然开口了。 “李元绍撒谎,我作证他刚才说过这样的话,方才他亲口说等下个月太子册封大典一过,他的妹妹马上就会是太子侧妃,此乃铁板钉钉的事。” 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透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冷意。 “你!” 李元绍脸色微变,差点想要发作,碍于萧壁城等人在,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萧壁城冷眼看着他,浑身都散发着寒霜般的气息,“你真是好大的威风,连陛下都没有谕旨下诏的事,到你这里就成了板上钉钉,原来你竟能替陛下做主了?” 近来昭仁帝压根儿没跟他提这件事,想来是李家先有了这个打算。 太上皇说的没错,封家被打压沉寂了下去,李家必然会冒头。 相较于封家,李家兴许会更棘手一些,因为他头顶还有个名义上的母妃李贵妃。 且今时不同于以往,他即将登上太子之位,与云苓面临的压力便不单是几个人,而将会是整个朝廷。 也难怪李右相会把送李梦娥入东宫说成是铁板钉钉的事,他知道云苓“善妒不好惹”,但并没有当一回事。 李元绍跪在地上,额头渗出更多细密的薄汗,低声道:“元绍不敢!此乃我胡说八道逞一时口舌之快,请王爷与王妃责罚。” 迅速地认完错,他在心中叫苦不迭。 早听闻靖王爷是个惧内的妻管严,该不会是因为靖王妃在侧,才会这般态度对他吧? 这罪名扣的实在太大了,李元绍气都不敢出一下,僵着身子不敢反驳辩解。 云苓环着双臂,轻轻倚靠着书架,不咸不淡地道:“看在你态度良好的份上,我就不计较那么多了,就按照馆规来责罚吧。” “损坏书馆内公共茶具一只,按市价十倍赔偿,此外你们几人扰乱秩序,接下来的一个月,每天都要打扫这里的庭院和茅厕。” 听到扫茅厕一月,李元绍和他身后的几个世家公子脸色都有些难看。 这书院里人来人往的,不单有贫民百姓,还有达官显贵。 叫旁人看见了,以后他们的脸还往哪儿放? 思及此,另外几人看李元绍的眼神都颇多埋怨。 “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地上的东西给我收拾干净了,歪掉的桌椅擦干净摆整齐。” 云苓抽出萧壁城腰间的水墨折扇,用扇骨敲了敲书柜,微微拔高声音,拿出了院长该有的气势。 “另外还有,今天你们几个都留下来,写一千字的认错检讨书交给管理员,顺便叫你们家长过来领人,谁要是敢偷偷溜了,就终身黑名单!” 这话一出,李元绍等人顿时一脸菜色,全都蔫了。 但没人敢说一句话,全都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将被踢歪弄倒的桌椅全部摆放回原位。 封无羁抿了抿唇,也一言不发地起身照做。 云苓却在这个时候又敲了敲书架,“没让你干,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一边儿歇着看书去吧。” 闻言,阁楼里静了一瞬间。 封无羁微怔,略有些错愕地看了云苓一眼,眸光复杂。 “是。” 他垂下头,当真带走了那本厚厚的《天工开物》,一声不吭地退到了角落里。 他拿起角落里特供的纸张和铅笔,认认真真地抄录起来。 云苓细心地注意到,封无羁的衣服料子很普通,跟她以往见过的封家子女都不太一样,连气质也截然不同。 他看起来沉默内敛,但刚才的表现,却又彰显着他是个有锐利棱角的人,但并不像封锦程等那般锋芒毕露。 也许因为是个庶出的缘故? 云苓思绪翻飞的功夫,李元绍等人已经迅速将阁楼收拾了干净,萧壁城的脸色却依旧没有好转半分。 第 458 章 鹅妹妹 他背着手,面无表情滴看着李元绍。 “记得明日到大理寺中去领罚,宣扬越权之论,当鞭责二十,处罚完毕后叫你祖父亲自去大理寺领人。” 李元绍的脸色“唰”地就白了。 书院的惩罚他能勉强接受,无非是劳累一个月,再丢点脸罢了。 可萧壁城这边却是实打实的刑罚了,是要录入在宗卷里的,将来会影响他的仕途。 他这下真的有几分慌了,“靖王爷……” “退下。” 萧壁城微抬下颚打断他,淡淡两个字不带什么情绪,却让李元绍背后发冷,一个求情的字也说不出口。 一声令下,李元绍身后的几个世家子弟都生怕牵连责罚到自己,一溜烟的全退了个精光。 李元绍微白着脸,也只好退下。 萧壁城冷漠地注视着对方的背影,瞳孔幽深。 这次表面是在惩罚李元绍,暗地里何尝又不是对李右相的一记反击,告诉对方自己不会轻易受李家所擎制。 想杜绝旁人塞女人进来,归根结底还需靠他诸多方面的压制反抗。 毕竟,他不可能一直靠躺在地板上耍无赖去解决这些事,更不希望每次都让云苓站在前面,平白收获一堆无德与善妒的指责。 李元绍等人一走,屋里就只剩下了云苓三人。 她走到封无羁旁边,好奇地打量了两眼,发现他字写的还不错。 察觉到云苓在看自己,封无羁身形微僵,心下有些紧张,余光瞥了眼她姣好的面容,立马又垂下了头。 “那个李元绍说你调戏了他的鹅妹妹是怎么回事?” 封无羁抿了抿唇,低声道:“去年盛夏之时,她在太阳下晒晕了,我见四下无人,便把她背到了医馆,难免有些肢体接触,她定要说我非礼的话,那我也没辙。” 云苓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你慢慢抄吧,我和王爷还有事,就先走了,你若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管理员。” “恭送王爷与王妃。” 封无羁起身行了个礼,目送他们的背影远去,心潮忍不住有些激动和怅然。 还以为靖王妃会因为他是封家人的缘故而不喜呢…… 他挽起袖子,摸了摸腕间系着的一块钱币大小的银牌,上面印着一朵造型别致的四重花。 若是云苓在此,定能认出这是她在组织里的身份标志图案,早前曾被她印在药馆中所出售药物的瓶底与盒子上。 在大周京城中,有许多靖王妃的拥护者都会将这个图案印在自己的随身物件,甚至是衣服上,以彰显自身对靖王妃的支持和敬爱。 但他封家人,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地将四重花图案外露,所以只是私下悄悄做了块小银牌。 * 阁楼下,云苓刚走出大门口,立马变了一张脸,阴恻恻地看着萧壁城。 “现在可以给我介绍一下,你那位看着长大的鹅妹妹是谁了吗?” 萧壁城背脊微僵,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求生欲极强地开口,“首先,我和她不是青梅竹马,也没有过什么救命之恩,只是幼时单纯地见面相处过。” 李梦娥是封家长房的嫡幼女,不论是容貌还是性格,都在一众李家女儿中与李贵妃最像,所以很得李贵妃喜欢,幼时常被接到宫里去玩。 云苓撇撇嘴,醋溜溜地道:“她长的漂亮吗?跟你以前那朵小莲花比起来哪个好看?” 萧壁城心下一紧,立刻道:“李梦娥小我整整七岁,当初我去军营的时候她才八岁大呢,如今已许久没见过了,我早忘了她长什么样子。” “不管她长成什么样,再好看也不可能比你好看。” 云苓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了几分,萧壁城暗自松了口气。 看来这次回答的很完美。 但萧壁城也没说谎,他对李梦娥的印象就是个娇气难缠的小女孩。 对方的性子与皇贵妃如出一辙,幼时在宫里玩的时候,没少折腾过他和燕王兄弟两个,燕王更是打心底厌烦对方,平时看见都恨不得绕路走。 “你放心,不管李右相如何施压,我都不可能点头娶李梦娥。”萧壁城握住云苓的手,郑重其事地道,“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信守承诺,说到做到。” 云苓眼神微软,忍不住弯起唇角,“料你也没那个胆子。” 她到没把什么李梦娥放在心上,反倒是对李家子弟的嚣张跋扈有些出乎意料。 萧壁城对此却见怪不怪,“你会有这种感觉,那是因为封家的风头太盛,盖过了李家。但这不代表李家子弟就不张扬任性了。如今封家势颓,李家的真面目自然也就无可遮挡了。” “你也见识过李贵妃的性子,她就是个典型的李家人。” 像李贵妃那样的人,李家还多着呢,她不过是最具代表性的一个。 云苓若有所思。 在图书院逛了将近两个时辰,见一切都步入正轨,二人便驾车回府了。 留情吊着断腿问她图书馆之行情况如何,云苓也没隐瞒,将早上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公子幽第一个跳了出来,“什么?有人想给我塞嫂子?那可不行,我只认准云苓一个!” “这事儿就包在听雪阁身上好了,甭管她是什么鸡妹妹鸭妹妹还是鹅妹妹,统统都别想摸着靖王府的大门!” 干这种事儿,听雪阁可是专业的! 第 459 章 对抗整个朝廷 留情看了看他们两个,拧起眉头没有说话。 她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也给不了云苓什么好的建议,除非云苓需要她杀人放火,那她一定冲在最前头。 云苓忍俊不禁,温声对公子幽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里是大周不是南唐,你还是好好待在我府里养病吧,别到处乱跑了。让听雪阁的弟子们在一个李家女身上浪费时间,太不值得了,与其如此,不如多帮我搜集些书回来丰富书馆。” 她的处境不像胧夜那么尴尬,李家女的事谈不上有多棘手,也不值得放在眼里。 公子幽却摇头,坚持地道:“那可不行,就算那头鹅谈不上威胁,在一旁聒噪乱叫也怪碍眼的。我在靖王府闲着也是闲着,整天躺着像个废人一样,找点事做也不错。” 话落,他就让银面等人去打探搜集李家及李梦娥的种种消息。 云苓见状,也不好拂了公子幽的好意,“那就多谢你替我操心了。” 虽然公子幽是一番好心,但这到底是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想要一劳永逸的杜绝这种事,还是要靠他们夫妻二人自己。 萧壁城显然很清楚这一点,一直到晚间歇息时分,眉头都微拧着。 初夏的院外清风蝉鸣,雕花窗前烛光摇曳,他坐在床榻边思索着什么,半张脸没入浅浅的阴影中。 云苓笑问他,“想什么呢,看你皱了一天眉头了,莫非是那个鹅妹妹很难缠?” 萧壁城摇了摇头,抿了抿唇道:“当初封家我都没放在眼里,李家自然更不会畏惧。” 早前封锦薇也曾觊觎过靖王妃之位,甚至肆无忌惮到劫掳温怀瑜和云苓,还拿云苓的性命要挟他。 面对当时一手遮天的封家,他不是照样差点用长枪刺死了封锦薇。 “既然如此,你还摆着张苦瓜脸做什么?” 萧壁城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缓缓道:“我只是不想你生气,不高兴,受委屈……又或者哪天不堪其扰,想离开过清静日子……” 云苓怔了怔,忍不住嗔他一眼,“瞧你这话说的,莫不是还以为我和以前一样,心里不如意的话,动不动就拿散伙来说事?” “不。”萧壁城摇摇头,眸色微黯下来,语气沉沉地道,“我就是觉得对不住你,当初死皮赖脸地把你留在身边,又给不了你想过的日子。” 云苓曾经说过,她上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要获得自由,跟另外几个姐妹潇洒恣意的活下去,没有忧愁,没有困扰。 一直以来萧壁城也很了解,她是个不愿吃亏受气的性子。 凭借云苓的才能和本事,她也确实无需看谁的脸色,受旁人的委屈。 不只是他,昭仁帝和太上皇同样清楚这一点。 所以在云苓视皇权与阶级尊卑于无物的时候,昭仁帝纵使再不乐意,也从来没有对她进行过实质上的责罚。 因为他们心底都很明白,是大周非云苓不可,而不是云苓离不开大周。 萧壁城忍不住握紧云苓的手,“你嫁给我这么久,每日不是周旋在阴谋诡计中,就是四处奔波劳累,我心中有愧。更不希望将来,你还要因为纳侧妃的事而伤神费心。” 云苓感受着他温暖的力道,不由得缓和了神色,轻靠在他肩膀处。 “有什么好愧疚和伤神的,你又不是马上要娶李家女不可。虽然遇上这种事,我免不了小小喝两口醋,但你我夫妻一体,不管什么事本就该一同面对。当初决定留下来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好了面临一切的心理准备。” 温怀瑜的出现让她看清了自己真实的内心,也看见了萧壁城的态度和承诺。 她很清楚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想要和一个身份非同寻常的男人白头偕老一双人,并不容易。 可既然决定留下了,云苓就从没想过要退缩,哪怕有天萧壁城当真变心了,她也得收拾了负心汉再拍拍屁股走人。 萧壁城定定地看着她,“解决了一个李梦娥,将来也许还会有张梦娥,王梦娥,甚至是其他诸国送来的公主……” “这些我都不在乎,我也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只要你不会让我受委屈就够了。” 云苓抬头看他,语气调笑地开口。 “在这个世界上,除非你仗着我喜欢你肆无忌惮,否则没人能给我委屈受。” 能让她伤神费心的人,只有眼前这一个。 萧壁城眼神柔和下来,胸口情愫涌动,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捧着云苓的脸用力亲了一口。 将云苓拥在怀里,他收回思绪,沉声道:“苓儿,接下来我准备把温泉山庄改建成书院。” 这事他想了一整天了。 “改建成书院?” “没错,早前咱们设立火枪营的时候,曾把温泉山庄当做过营点。但如今火枪营问世,在世人面前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也就无需再遮遮掩掩。” 萧壁城说着,曜黑的眸中划过幽光。 “封家和李家之所以在朝廷中有那么厚的根基,是因为这些年来,他们都在私下扶持一些书院的学子,这些学子借力进入官场仕途,自然也就为他们所用。” 可以说当今整个朝堂没有关系寸步难行,最大的两派势力便是封家与李家,容家其次。 萧壁城曾暗中调查过,随后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如今朝堂大大小小的官职人员,大约七成都与封李两家有关,不是两大家族的同宗子弟,便是他们从书院里扶持上来的人。 萧壁城继续沉声道:“你我二人在军中威望虽高,但朝中却无可用之人,培养亲信势力刻不容缓。但立太子的诏书下来之后,我私下调查过三大书院,几乎尽数已在封李二家掌控之中,我们想插手怕是不容易。” 云苓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我们现在手里有足够的钱,不如新设一个书院,严格筛选想要的人,从而培养提拔他们,再一步步取代两大世家的人。” 萧壁城点点头,目光坚定。 只有这样做,他才能把朝廷的所有话语权牢牢掌握在手中。 将来无论是入住东宫,还是未来有一天登上皇位,都不会再有人逼迫他纳侧妃或充盈后宫。 因为敢那么做的人,他根本不会让对方有资格踏入金銮殿。 想要为了所爱之人对抗整个朝廷,他必须一丝不落地将权力尽数掌握在手中! 第 460 章 李氏族女 翌日,天清云淡。 银面虽然人有点憨,办起事来倒是半点不含糊,只花了一晚上的功夫就将李梦娥的消息搜集的差不多了。 “这只大头鹅凶得很,性格顽劣好强,是北麓书院中的小霸王!书院里的千金小姐们全都被欺负过,还曾有人被逼退学,但犯过的事全都被李家摆平了。” 灵素也道:“她是李家长房老来得女,所以被宠的无法无天,在书院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整日闹事。听说她走的那日,书院的院长没忍住偷偷放了串鞭炮庆祝,大头鹅知道后半路又杀了回去,把院长胡子都烧掉了半截。” 银面继续补充:“不过这大头鹅有点东西,在北麓书院的功课学业很冒尖,且都是实打实的没有水分,骑射与鞭法也学的相当好。” 在大周王朝,平民女性是没有资格上学的,只有各大世家的嫡出千金们能进入书院,除了琴棋书画和女红等基础课程外,主要便是学习女德女戒和贵族礼仪。 等到贵女千金们十五六岁的年纪,便可以学成回家了,这时也是寻常女子的适婚年龄。 李梦娥如今年满十六,正是该说亲的年纪了。 千金们在书院中的成绩和表现,无论各大世家还是皇室联姻时,都会对此进行考量。 容婵就是从南淮书院出来的优秀生,到了适婚的年龄,便被大周皇室看中,赐婚给了瑞王做王妃。 难怪李家很自信,觉得一定能让李梦娥做太子侧妃,先不论脾气如何,单是她在北麓书院里的表现就非常拿的出手了。 公子幽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中。 南唐的姑娘们都温顺柔和的很,向来对男人三从四德,私底下偷偷看些风花雪月的话本,就称得上是离经叛道了,可不会学习什么骑射鞭法。 这种呛口小辣椒他还是第一次对付,也不知道听雪阁以往的经验招数好不好使。 但不管怎么样,都要先试一试才知道。 思及此,公子幽对灵素吩咐道:“老规矩,先调查她近日的行程,然后再做具体安排。” 有关李梦娥的些许事迹,昨晚睡觉时,云苓也从萧壁城口中了解了一二。 李梦娥与六公主同岁,幼时常被接到宫中玩耍,性格也是个娇蛮任性的。 两人一个是封皇后的女儿,一个是李贵妃的亲侄女,打小就不对付,没少互扯头花抢玩具。 萧壁城说过,“那李梦娥的蛮横程度,远比早前的六公主还胜三分,她幼时曾当众人面嘲笑过贤王是傻子,也欺负过性子内向的六弟。” 云苓好奇地问道:“那你呢,有没有被欺负过?” 萧壁城的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倒没做过太过分的事,就是缠人得紧。” 那会儿太上皇安排了叶折风的父亲教他武功身法,所以时常会去武安公府,李梦娥便总爱跟在屁股追。 平常也会冲他发脾气,但更多的还是欺负楚云菡,楚云菡作为林芯的徒弟,幼时也常去武安公府学医。 当时的李梦娥也就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子,他们对此也都尽量容忍。 不过萧壁城打心底嫌弃对方。 好在李梦娥八岁的时候,便被李家安排到北麓书院去读书了。 北麓书院在京城北郊,回城大概要花上一天半的功夫。 旧时书院没有寒暑假,只根据寻常节日放三到五天的假期,除了过年,学生们进了书院后通常很少回家。 而萧壁城当时十五岁,也跟着师父上了战场,自此后与李梦娥便没什么交集。 要不是这次李元绍突然提起太子侧妃的事,萧壁城都快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了。 云苓却不由得眯了眯眼睛,“这个鹅妹妹保不齐对你有几分想法。” 萧壁城抖了抖眼角,迟疑地道:“……可那会儿她才多大啊。” 何况那个时候,他在李贵妃膝下就是个不得宠的养子,跟透明人六皇子比起来也没强到哪去。 “你不懂,这是女人的直觉。” 云苓打量了萧壁城几眼,虽然他那会儿在一众皇子里默默无闻,但他这张脸长的最惹眼啊。 除了皮肤黑点,但生的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是小姑娘看了会怦怦心跳的长相。 据萧壁城自述,他在上战场之前本来也没这么黑,至少白的跟五皇子有一拼。 云苓想象了下,能感受出那颜值的杀伤力。 萧壁城好笑地摇头,捏了捏她的脸道:“好了,不要关心那些不想干的人了,马上就是端午了,皇祖父他老人家念叨你好一阵了。” 云苓回过神来,也暂时把李梦娥抛到了脑后。 “明早你上朝的时候,我跟你一块儿进宫,这次特地包了好几种馅的粽子,还做了青团,一并给他老人家送去。” 前段时间忙着建造图书馆和到处收书,已经一个多月没进宫探望太上皇了。 云苓打算抽出两天空闲陪陪老人,也顺便给丽嫔施针治疗寒毒,在研究过六皇子的经脉特殊之处后,她已经有了头绪和想法。 第二天一早,云苓便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宫里当下分外忙碌,端午节即将来临,四处都在熏艾挂艾,以及筹备下个月即将来到的太子册封大典。 见云苓乘坐的轿子朝着长宁宫的方向而去,回廊里的一个小宫女赶紧转头去了李贵妃的未央宫报信。 * 未央宫。 一个穿着火红裙衫的少女坐在李贵妃对面,腰杆挺得笔直。 她圆圆的脸颊带着少女独有的婴儿肥,浓眉大眼,像个年画娃娃般,姿容甚佳。 美中不足的是,明亮的额头较于常人而言,显得有些过于宽大。 少女扬着下巴,振振有词地道:“小姑姑你放心,往日她欺负你的,今后我定帮你全都讨回来!” 看着眼前无论容貌性格都像极了自己的孩子,李贵妃叹了口气,开口劝诫。 “如今她建造了图书院,在京中颇负盛名,这个节骨眼上还是莫要去招惹她的好。” 李梦娥闻言,浓密的眉毛几乎拧成一团,“小姑姑以前可是连皇后都不怕的,怎么如今还在一个小辈面前束手束脚的?” 李贵妃神色无奈,“你这几年都在书院中,自然不知那泼皮的厉害。” “我才不管她多厉害呢,她再厉害,那些稀奇古怪的主意,不也都是什么仙尊师父传授的?又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李梦娥冷哼一声,撇了撇嘴。 “楚云苓不过是个连书院都没上过的女子罢了,要我说那仙尊师父可真眼瞎,怎么收个这样的人做徒弟,还我来不是比她强千百倍?” 原身楚云苓小时候因为长的丑,去书院待了不到一个月,便受不住旁人异样的目光,哭闹着回了文国公府。 也正是因为如此,和其他同龄姑娘相比,她琴棋书画没一样拿得出手的,愣是拖到十九岁都说不上亲。 第 461 章 迷之自信 李贵妃神色复杂,早前她也没把云苓当回事,还暗自幸灾乐祸,萧壁城摊上这样个无才无貌的女子为妻。 谁能想到,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和想象中背道而驰呢? 她轻叹了声,再度苦口婆心地劝道:“纵使如此,你也不要太小瞧了她。那丫头颇有手段,靖王昔日对本宫孝顺恭敬,而今却为了她频频与本宫翻脸顶嘴,除了逢年过节面上做点礼数,平时更是来都不来未央宫请安。” “就连你的御之哥哥,都被那丫头迷惑了心智,早前她对我百般不敬,御之甚至还以跳楼来威胁本宫不可责罚为难她呢!” 每每想起这些往事,李贵妃就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她人到中年,已经不似年轻时那般锋芒毕露,懂得趋利避害,与云苓减少正面冲突。 但这并不代表,双方之间的过节就消失不存在了。 她自然是希望李梦娥将来能顺利嫁给萧壁城,狠狠地挫一挫云苓的锐气,只是目前看来侄女儿这性子大概率要吃亏。 虽说云苓的言行看似比李梦娥温和,但骨子里可比李梦娥张狂多了。 李梦娥听了这话,又惊又怒地道:“什么,连御之哥哥都被她笼络了去?” 玉和姑姑候在一旁,也语气不善地附和。 “她笼络人心的手段可不得了,最早的时候,陛下要将老平阳王的遗孤也就是温怀瑜郡主,赐给靖王做侧妃,结果硬是让她把婚事搅和没了。后来郡主嫁给了她嫡亲大哥,同她的关系还好的不得了呢!” “再有就是东楚九公主的事,也不知怎地,那九公主竟然也和郡主一样,被她笼络的服服帖帖的!” 李梦娥在书院生活了六、七年,除了逢年过年很少回京,对京中之事有所耳闻,但并不详尽知情。 此番听了李贵妃跟玉和姑姑的描述,不由觉得云苓简直是个蛊惑人心的妖女。 李梦娥握紧拳,坚决地道:“不管她有多少手段我都不会怕,我要嫁给靖王哥哥,没人能阻止得了!” 她头脑聪明,自幼比同龄人早慧,三岁大的时候别家孩子还在学数数,她已经会二十以内的加减法了。 很小的时候李梦娥就知道,身为李家最受宠的女儿,将来她的夫婿一定是未来天子。 李家喜爱她的聪颖,对她寄予厚望,时常送她入宫陪伴皇贵妃,也是为了与众皇子培养感情。 在一众皇子中,李梦娥最青睐的人当属萧壁城,不为别的,只因他容貌最出挑俊朗,脾性又极好。 打小她就爱缠着他,后来听闻萧壁城在沙场立下战功赫赫,在书院那几年便也愈发努力,势要做最拔尖优秀的女子,方能与之相配。 再后来萧壁城双目失明沉寂,储君之位无望,李梦娥还消沉失落了好一段时间。 若对方与储君之位无缘,她将来就不可能嫁给他。 好在兜兜转转了一圈,萧壁城终是被定为太子人选,她也能够如愿以偿地嫁给对方。 李贵妃拍了拍她的发髻,温声道:“有李家做后盾,你想嫁进东宫自然不难,她左右得了温怀瑜和九公主,总不能左右得了整个朝廷。” “只是想坐上那正宫之位怕是希望渺茫,你的性格打小喜欢争抢拔尖,本宫担心你会受委屈。” 玉和姑姑也小声插话,“那楚家女有张美画皮,寻常男人都扛不住诱惑,靖王更是被迷惑了将孝义二字忘了个干净,小姐千万不要与她硬碰硬,省得吃亏。” 李梦娥闻言神色复杂,眸光闪了闪。 印象里楚云苓是个可怕的丑八怪,小时候根本没人愿意跟她一起玩。 如今京城百姓每次提起来,都把她夸的和仙子下凡一样,但她还不曾见过对方现在的模样。 但这并不影响李梦娥的自信,她微抬下颚,话语掷地有声。 “我不在乎皇后之位,将来我要做也只会做宠妃!就像小姑姑您一样,哪怕没有得到后位,前皇后不是照样对您礼让三分?” 比起位分这种东西,夫君的宠爱才是最重要的。 李贵妃眉头轻皱,“可那丫头不是封氏,更有张好皮囊。” 李梦娥不以为然地道:“管她是谁,我只知道她比我老好几岁,又生过两个孩子,年纪已经大了,我比她年轻水嫩,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 她早慧也早熟,知道女人生了孩子以后,身材容貌都比不得以前,所以男人们才会在外偷香窃玉。 有副青葱的身体,这是她最大的利器。 “更何况,我无论琴棋书画还是骑马射箭,都是北麓书院的第一名,靖王哥哥迟早会明白,我才是那个能与他相配的女子。” 李梦娥说这话的时候,神态极为坦然自信,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她的声音有些大,飘到未央宫殿外洒扫的宫女耳中,被听得清清楚楚。 洒扫的小宫女们神色古怪地对视一眼,皆是想笑又不敢出声。 这李家小姐的脸皮……不,应该说自信程度,简直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听了这话,李贵妃一时也有些噎住了,看着李梦娥如此神态,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劝说告诫好。 不过话说回来,这孩子的性子,简直跟她年轻的时候十足的像。 正当几人攀谈着,有小宫女匆匆忙忙前来觐见,禀报宫中的情况。 “启禀贵妃娘娘和小姐,靖王妃今日入宫了。” 听到这个名字,李梦娥立刻站起身往外走。 “千盼万盼可算盼到她进宫了,我倒要去会一会她!” 前两日,云苓在图书院里折辱为难她嫡亲兄长,这件事还没讨个说法呢! “梦娥……” 李贵妃在背后叫住她,然李梦娥却已经风风火火地出了未央宫,见状只能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 长宁宫中,粽香四溢。 云苓一大清早抵达殿中的时候,太上皇还在睡懒觉,呼噜声大的老远就能听见。 小老头儿自打退休了以后,便不问朝堂后宫之事,日子悠闲的别提多快活了。 据福公公说,他没事儿就微服出宫,在街上摸鸡逗狗,要么就扛着鸟铳去林子里打猎,嗨上一整日,天快黑了还不想回家。 云苓听得心下好生羡慕,要知道这就是她以前最想过的神仙生活。 有花不完的钱,每天睡到自然醒! 第 462 章 撞衫不可怕 听福公公说云苓来了,太上皇这才顶着一头花白的鸡窝头,迷迷瞪瞪地艰难坐起身。 小老头眼睛还睁不开,嘴里就先嘟囔了起来。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来看看孤,才几日就把孤忘到了脑后?” 云苓笑着迎上去,“前阵子我都快忙出三头六臂来了,这不一有空立马就进宫来看您了嘛,瞧还给您特地包了好多不同馅的粽子呢。” 见太上皇还没吃饭,云苓便唤来宫人,让他们烧水把粽子煮了。 “奴才见过靖王妃!” 一个面容和善讨喜的小太监上前,连忙给云苓端茶倒水,又去伺候太上皇洗漱。 云苓看见生面孔,好奇地问了句,“新来的?” 福公公笑着解释道:“回王妃的话,这是小金子,也是老奴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平日里惯是个做事伶俐嘴巴又讨巧的。太上皇平日里觉得宫中太闷,又嫌奴才这张老脸看腻了,就叫个年轻人来伺候逗乐。” 当然逗乐不是最主要的,这小金子是太上皇给云苓夫妇挑选培养的心腹。 太上皇虽然退休了,但该关注的事情一样也没落下。 这小金子是福公公带出来的徒弟,背景清白干净靠谱,等下个月夫妻俩搬进东宫,便不会无人可用。 云苓闻言,心下不由得有些愧疚,平日里她庶务太忙,既没时间陪孩子,也忽略了关爱空巢太上皇。 “回头我便跟岑嬷嬷说一声,让她带着两个孩子来长宁宫陪您住一阵。” 大宝二宝现在七个月大,带起来已经比最初那会儿省事多了。 太上皇洗完脸漱了口,摆了摆手道:“行了别瞎折腾了,下个月你们就该搬进东宫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等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每天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了。 吃着香甜软糯的豆沙粽子,太上皇询问起云苓近来的功课情况。 “整日跑东跑西的,该学的东西有没有落下?别忘了到时候孤还要考你呢。” 云苓打哈哈道:“当然没有落下啦,再忙也不能忘了您老的嘱托啊。” 其实她最近忙的脚不沾地,已经好久没找顾长生上课了。 不过反正她有“考试宝典”,回头考前背一背,想来拿个及格分不难。 太上皇眯了眯眼睛,看破不说破,只是摇头晃脑,瓮声瓮气地开口。 “光会背还不够,尤其是那些宫规礼仪,就算你性子随性不拘束,也得熟记于心以备不时之需,省得闹出笑话来被人抓住把柄拿捏。可别嫌累,谁让你早前不好好去书院读书,这下只能是临时抱抱佛脚了。” 听到这意有所指的话,云苓心下一动,很快便想到了李家女。 对方在北麓书院成绩出挑,样样技艺都拿得出手,完全就是以皇家妇的标准被教养长大的。 她忽然一下子明白了太上皇的用意,想通了为什么明知道她不喜欢那些繁缛的规矩,却还是让福公公送了一堆书来逼着她学,还要亲自进行考试。 体会到这份良苦用心,云苓心下温暖,有所动容。 “皇祖父……您放心,我一定听话好好学。” 横冲直撞固然爽快,不过有些时候,适当在规矩中迂回,却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陪着太上皇用完早膳,没有闲聊太久,小老头就赶她走了。 “去去!你不是还要给丽嫔那丫头扎针么,赶紧去吧,别杵在这儿耽搁孤出门打猎。晚膳也不用等着陪孤一起,事儿办完了就早些回去吧!” 说完便带着几个火枪手,又出门打猎去了。 福公公笑道:“等用了晚膳再回靖王府,又该是大半夜了,明儿个还得上朝呢,太上皇这是心疼两位主子。” 云苓微笑着点点头,何尝不明白小老头背后藏着的关怀用意。 她也不再耽搁时间,趁着上午的功夫去帮丽嫔把针扎了,进行和观察和情况记录后,便照常想到御花园的湖心亭中等萧壁城下朝。 不过意外的是,刚到御花园就被人拦下了。 云苓走进御花园的时候,远远地就瞧见了一抹极为惹眼的身影。 湖边有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着火红的精致裙衫,像一团跳跃燃烧的红炎。 她身后跟着一个婢女,看见云苓后,直直地迈着利落的步伐走过来。 冬青在身后好奇地打量了几眼,“这是谁家的贵女,怎么独自一人在御花园中随意走动?她穿的衣服和王妃您还是同款哎!” 云苓这身衣服是京城当下最流行的款式,火红的裙衫,别出心裁的裁剪,裙摆被制成牡丹花瓣的形状。 穿在身上特别显白气色好,更显得她明艳倾国。 当然这样的裙子价格也很昂贵,不过有了公子幽赞助的黑卡后,云苓如今已“视金钱为粪土”。 由于两人撞衫了,冬青不由得多看了对方几眼,随后小声地道,“她走路的样子,好像咱们归田居里养的大白鹅啊。” 云苓打量了对方几眼,也觉得冬青的描述很贴切。 看的出那姑娘身姿挺拔,仪态练的很不错,走着如此利落快速的步伐,头上的珠钗也稳稳当当地没有胡乱摆动。 只不过对方与云苓平时见过的贵女千金又不太一样。 比如容婵与温怀瑜走路的姿势,前者端庄大方带着一丝俏皮,后者则更加稳重婉约。 这姑娘走路的样子,却昂首挺胸,脖颈微微伸长,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骄傲感,真的好像一头大白鹅。 云苓正想着,便见大白鹅……不,“大红鹅”晃到了自己面前,随后满面惊疑地看着她。 “你……你就是靖王妃?” 李梦娥在此蹲守很久了,在得知云苓进宫后,她就一直在对方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她早想见见,小时候那个丑女现在成了大周的风云人物后,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样。 却不想走近后的第一眼,便震在了原地。 原以为再漂亮,也不过是楚云菡那等姿容,岂料竟恍若天人之姿。 她的一颗心直直沉了下去,随后敏锐地察觉到两人撞衫了,脸色隐隐有些发青。 第 463 章 还是太年轻了 面对这个陌生的官家小姐,冬青好心地温声道:“我家主子的确是靖王妃,敢问姑娘是哪家千金?” 她略微重声强调了云苓的身份,暗示眼前的少女行礼。 李梦娥这才回过神来,目光复杂地在云苓脸上饶了一圈,欠身行了一礼。 她这一礼行的仪态端正,绕是冬青见惯了名媛千金,也觉得对方的姿态看起来赏心悦目。 但微昂的脸上,那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云苓,没有半分回避,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李梦娥抿了抿唇,声音清脆地道:“李相府李梦娥,给靖王妃请安。” 听到这个名字,云苓眉梢微不可查地一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为何这少女刚才看起来那般气势汹汹,隐隐来者不善的模样。 李相家的千金? 冬青眼神错愕,前两日这人还是靖王府众人热议的对象呢,没想到这么快就狭路相逢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云苓,却见对方眉头都未皱一下,面上露出一个得体笑容来。 云苓语气不急不缓地道:“原来是右相家的千金。” 她微微点了点头,绕开李梦娥便走,后者顿时微微变了脸色,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云苓的背影。 这样就走了? 明知道她很快就会成为太子侧妃,见面时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李梦娥心里莫名升起一股被无视的恼怒,暗自咬牙,压着心底的怒火追了上去。 云苓回眸,流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李小姐寻我有事?” 李梦娥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目光瞥见御花园中剪枝浇水的宫婢们,陡然间抬高了声音。 “近来京中多了个图书院,京中百姓和书院的学子们皆是对此赞不绝口,听闻图书院乃靖王妃所提出并建造,梦娥久闻靖王妃美名,心中也敬佩不已。” “靖王妃搜罗了天下那么多珍贵书籍,想来一定博览群书,学识渊博吧?梦娥曾于北麓书院中修学,今日既有缘相见,倒是想与靖王妃切磋一二。” 她这番话掷地有声,清脆婉转,近处的宫婢与侍卫们听到如此直白大胆的切磋请战,不有都悄悄侧目,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云苓听完这番话后,觉得这李梦娥有点意思。 虽然年纪小,倒是跟以往交手过的楚云菡、封锦薇之流都不大一样。 她多打量了几眼,只见对方脸上洋溢着十六岁少女独有的自信,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战意和挑衅,颇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味道。 见云苓没有答应,李梦娥微微挑眉,眼底流露出几丝轻蔑的笑意。 “靖王妃可是不敢?梦娥不会出什么难题,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同王妃攀谈几句,亲近亲近罢了。” 云苓在心中笑了笑,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沉不住气。 果然如萧壁城所说那般,和李贵妃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性格,只不过还没爬到李贵妃的高度,张狂却没少几分。 云苓莞尔一笑,欣然点头,“左右在这里等人也是无聊,李小姐有什么问题想问便问吧。” 她和气的不可思议,让李梦娥跟身后的丫鬟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忍不住悄悄狐疑地对视了眼。 小姑姑不是说,靖王妃是个脾气极其粗鲁蛮横又暴躁的女人,容不得旁人半点挑衅么? 怎么瞧着一副滴水不漏的模样,与想象中截然不同。 云苓心理年龄都二十多了,两辈子经历了这么多事,当然犯不着跟一个十六岁的小屁孩计较。 她以前脾气是很暴躁,但凡事情不能顺心如意,天王老子来了也照样怼。 不过太上皇都用心良苦的让她学规矩了,那就做做样子好了。 “李小姐?” 在云苓的呼唤声中,李梦娥回过神来,看着她嫣然的笑脸,心底难以抑制地涌上一丝自卑和妒忌。 罢了,再漂亮也是个没上过书院的花瓶! 自我安慰了一番,李梦娥调整好心态,微抬下颚道:“我要问的题很简单,就看靖王妃能不能在五个呼吸之间答出来了。” 嚣张归嚣张,分寸她还是懂的,如今两人身份有差别,不好太过明目张胆地在云苓面前耀武扬威。 旁人都知道云苓没读过书,问太难的题会显得她刻意刁难。 李梦娥清了清嗓子,脆生生地道:“敢问靖王妃,假设我手里有五个苹果,想要分给八个人,如何分才能做到公平公正?” 这个问题刚刚好,倘若答慢了也能叫旁人看出她的愚钝。 云苓一时汗颜。 还以为李梦娥要拿什么世纪难题来考她呢……该说不愧是十六岁的小孩儿吗? 冬青已经紧张地掰指头算了起来,问题不难,但对于没怎么读过书的人来讲,五秒内做出解答确实不太容易。 云苓懒懒地开口,“把苹果榨成汁,再分成八杯就行了。” 话音落下,李梦娥刚要扬起的嘴角顿时凝固住了。 她睁大眼睛瞪着云苓,不服气地道:“……这、这是什么投机取巧的回答!” “这叫灵活变通,怎么能是投机取巧呢,难道我的解法不够公平么?” 李梦娥一时哑口无言,仔细一想,虽然书院的夫子没这么教过,但云苓的回答好像确实挑不出错误。 云苓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那接下来,就轮到我来考考李小姐了,听闻李小姐是北麓书院最拔尖的贵女,想来我的题一定难不倒你。” 见云苓把自己抬得这么高,李梦娥心底陡然警惕起来,预感云苓会拿什么晦涩罕见的题来为难自己。 却听云苓悠悠地开口道:“假设我手里也有八个苹果和五个袋子,在不切分苹果的情况下,把苹果装进袋子里,确保每个袋子里的东西都是双数,李小姐能否做到?” 李梦娥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两条浓密的眉毛快要拧成麻花。 “这道题本身就自相矛盾,五个袋子都要确保双数,至少也要十个苹果才行!靖王妃刚才答题时投机取巧,这会儿却堵了我的路,不许切割苹果,分明是刻意为难我!堂堂靖王妃,就这点气度和伎俩么?” 冬青跟在云苓身边已久,自然知道这题的解法,不由得掩唇轻笑。 第 464 章 本王绝不会娶你 在云苓的示意下,冬青向李梦娥阐明了解法。 “李小姐可真是冤枉我家王妃了,这题分明有解法,怎么会是刻意为难呢?将八个苹果两两装进四个袋子里,再将这四个袋子装进最后一个袋子里,便能确保每个袋子里都是双数啦!” 这题里有个小陷阱,要求确保每个袋子里的东西都是双数,却没说必须是双数的苹果。 四个袋子也是双数,装进最后一个袋子里,也完美符合题意。 旁边的宫婢侍卫们听完后恍然大悟,李梦娥的脸黑成了锅底。 云苓眉眼弯弯地笑看着李梦娥,她对天发誓没有为难眼前这位小朋友。 毕竟她刚才所问的,不过是道小学生益智数学题,只是这北麓书院的尖子生脑子好像不大灵活啊。 跟上辈子她老家那边,十岁就遨游在趣味奥数里的小学生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李梦娥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她在北麓书院功课学的好,考试也经常无一处答错。 尤其是那难度颇深的《九章算术》,也学的比大多男子还好,岂料这次在云苓面前,最拿手的数学方面竟栽了跟头,心情一时气愤难当。 “既然不是刻意为难,那就是故意拿这些不正经的怪题来耍我了?” 从没见过云苓这般不按套路出来的。 李梦娥明显有些保持不住理智了,语气言辞都变得犀利起来,云苓低声笑了笑,也懒得拿规矩说事拿捏一个小孩。 “这不是什么不正经的怪题,这叫益智题,经常思考对脑子有好处,免得死读书太久,人就变成了一块不知灵活变通的木头。” 李梦娥的脸色却没有好看半分,只觉得云苓在阴阳怪气自己。 她心底不屑,愈发认为云苓是没读过书,才靠这些小聪明来取胜,还大言不惭地妄图教诲她。 真是好大的脸! 云苓看出她眼中的愤恨鄙夷,面上笑的如沐春风,万分温和。 “李小姐在北麓书院读书这几年,一定很刻苦努力吧?” “我瞧你年纪轻轻的,额头发际线倒是挺高,这点可要多注意了。你头发干燥发黄,发梢分叉多,据我对发根的观察,到三十岁左右时,可能会有较为严重的脱发现象。” 瞧瞧,她是个多么温柔亲和的靖王妃啊。 真该让太上皇他老人家亲眼看看,她是当真有听话在收敛脾气的,换做以前的话,面对李梦娥这样的人,她半点好脸色都不会给。 云苓这般想着,冲李梦娥微笑着点点头,“我医术尚且拿得出手,李小姐若信服的话,该适当注重养生了。” 李梦娥脸色发绿,脑中“嗡”的一时,几乎就要绷不住了。 天知道她的逆鳞就是那额头的发际线! 其他同龄姑娘都有一头浓密乌黑的秀发,偏生她的发丝偏黄,还比别人稀疏。 较为明显的额头也是李梦娥的心病之一,她对自己的容貌哪哪都满意,唯独额头光裸偏大不够好看。 在书院里,那些背后偷笑她为“大头鹅”和“聪明绝顶”的人,统统被她收拾了个遍,此后再也无人敢提。 今日云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些话,李梦娥脑海里名为“理智”的神经立马就断裂了。 “你……!” 她气的鼻子一歪,几乎就要想和往日在书院里那样,冲上前扯对方的头发打对方的脸。 却不料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道略显熟悉的低沉男音,甚是悦耳。 “苓儿,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被打断,李梦娥深吸一口气,死死压制住了心中的冲动。 她转身一看,呼吸停顿了一瞬间,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对方。 眼前的青年男子容貌俊美绝伦,面部线条刚棱冷硬,与记忆中的模样有几分重叠。 只是那双沉寂的黑眸与往昔不同,而今变得有神如炬,似若电闪,令人不敢直视。 回过神来,李梦娥惊喜地开口,“靖王哥哥,是你么?” 萧壁城一眼就认出了李梦娥,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越过她径直走向了云苓。 云苓脸上带着薄汗,浅浅一缕鬓发贴在左颊,萧壁城抬手拨到耳后,顺势低语了几句。 “晌午天正热,怎么不去湖心亭里纳凉等我?” “她没找你的不痛快吧?” 云苓笑的悠然,“刚才找了点乐子逗趣儿,没什么不痛快。” 萧壁城见状,便知道李梦娥定然没在媳妇儿手里讨着半分便宜,心里一松。 李梦娥有多刁蛮难产他最清楚不过,刚才老远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心里就咯噔一声,生怕李梦娥不长眼上去挑事。 倒不怕云苓吃亏,就怕惹得她不开心。 李梦娥见自己被无视,咬了咬唇,眼神有些懊恼。 早知道今天就不穿这身衣服了,竟然和别人撞了衫,对象还是这个女人。 原以为生了孩子的女人身材多少都会走样,更别提云苓怀还是双胎。 岂料亲眼看见了才发现,那高挑成熟的身体带着独有的韵味,说是透骨生香也不为过,衬得她像是块搓衣板。 但李梦娥心中仍有不甘,忍不住凑上前去打断二人。 “靖王哥哥怎么不说话,你不认得梦娥了吗?” 萧壁城拧起眉头,对云苓低声耳语,“太阳毒辣,苓儿你去湖心亭中等我吧,我同她说几句话。” 云苓点点头没有拒绝,唤上冬青到湖心亭避暑。 她走开后,萧壁城遣散了周围的宫女侍卫。 李梦娥小脸红扑扑地看着他,满脸笑容,“靖王哥哥有什么话要同我说?不如我们也找个地方坐下吧。” 萧壁城的脸迅速冷了下来,目光冷而无波地看着李梦娥,没有任何铺垫委婉,他直截了当地开口。 “不用了,本王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让李家死心吧,本王绝不会娶你。” 李梦娥的笑容僵在脸上,目光怔然错愕地看向他。 第 465 章 不许任何人诋毁苓儿 李梦娥虽然不是公主,但自幼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小时候能与她一较高下的,也就只有封皇后所出的六公主了,连皇子们也会避其锋芒。 那时萧壁城虽然总冷着张脸没什么表情,也经常沉默着不吭声,但对她提出的种种要求却从未拒绝过。 看着眼前如此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李梦娥的眉毛打成死结。 “靖王哥哥当真和小姑姑说的那般,一点都不像小时候的你了,从前你可是对我百依百顺的!如今怎么连说话的语气都这般陌生了?” 萧壁城心底轻嘲一笑,冷冷地看着她,“本王为何百依百顺,你心里难道不明白?无非是迫于母妃和李家的权势,不得不卑躬屈膝忍耐你罢了,你难不成以为本王是自愿的?” 今日与往昔不同,他早不是当初那个忍人摆布的低微三皇子了。 李梦娥面色发白地看着他,对上那森冷的目光,只觉得脚底一阵寒气直窜头顶,在艳阳天下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样的靖王太陌生了! 印象里的他沉默寡言,不管她多无理取闹,也不会表露半分不耐与厌烦,仿佛有着无限的耐心与包容。 李梦娥微微睁大眼睛,忍不住道:“难道靖王哥哥以前对我的好都是假的吗?才几年不见,幼时的情谊你就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本王同你非亲非故,何来半分情谊。”萧壁城淡淡瞥了李梦娥一眼,不想与她多做纠缠,“歇了那份心思吧,今生除了苓儿以外,本王不会再娶任何女人。” “等等!靖王哥哥,你疯了?” 萧壁城说完就要走,李梦娥却深深吸了口气,开口叫住他,清脆的嗓音因气愤和难以置信而有几分颤抖。 “什么叫除了她以外不会再娶任何女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是储君,将来要治理这天下的,理当充盈后宫开枝散叶,怎可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你这样做李家不会同意的,朝廷更不会认可!只有娶了我,李家才会助你巩固皇位,你可要想清楚了!” 萧壁城脚步不停,头也未回,仿佛没听见这些话。 李梦娥死死捏紧手里的帕子,觉得他真是被那个容貌勾人的妖精蛊惑的不轻。 她还停留在往昔的相处记忆中,看着萧壁城这出人意料的反应,又急又气的几乎跳脚。 她不甘而愤恨地拔高声音。 “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你迷成这幅七荤八素的模样?” “不过是个无才无德的女子,当初更是靠用药爬床这等下贱的手段赖上你,该被天下人唾弃不齿才对!” 话音刚落下,李梦娥便感觉有什么东西擦着脖子飞过,带来一阵尖利的疼痛,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 她下意识地摸上脖子,感觉似乎破了一道浅浅的口子,渗出点点血珠。 伤口不深,但薄汗沾在上面,带来火辣辣的痛感。 李梦娥低头一看,之间绣花鞋旁多了一片翠绿的灌木叶子,边缘有着微红血色。 “靖王哥哥,你竟然对我动手?” 她瞳孔骤缩,浑身都颤抖起来。 那叶片在电光火石间擦着她的脖子而过,对方分明是动了杀心,差点想要她的命啊! 萧壁城冷厉的黑眸不再平静无波,依旧如寒霜的目光中却又似燃着火焰。 他缓缓放下手,五指克制地紧握成拳。 “我不许任何人诋毁侮辱苓儿,这次只是警告,今后若你敢在她面前狂言乱语,亦或在背后作乱捣鬼,就别怪我对李家不留情面!” 名义上来讲,李家勉强算他半个母族,可那又如何? 一年前元宵夜宴上之事,是萧壁城心中难以跨过去的一道坎。 在那场阴谋诡计中,尽管始作俑者已经伏诛,但造成的局面却难以挽回。 原来的无辜者冲动愤恨下撞柱身亡,如今云苓依旧受此事影响深远,长久以来做了莫大的努力才将声名好转。 虽然从不提起此事,但不代表他忘记了。 谁再敢拿这说事,萧壁城能提着枪杀到对方家里去。 李梦娥被他这宛如修罗般的模样吓到了,一时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萧壁城冷冷睨视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李梦娥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着他绝情的背影,“哇”的一声哭出来,捂着脖子哭哭啼啼的跑了。 萧壁城回到云苓身边的时候,沉着脸满是郁色。 云苓好奇地问道:“她刚才说什么了,你怎么把她弄哭了?” 有精神力傍身,想窃听两人刚才说了什么并不难,但她知道萧壁城一定能处理好,不用她费心。 萧壁城皱眉,语气不善地道:“她刚才出言污蔑诋毁你,给她个小小的教训罢了。” 知道这男人是在维护自己,云苓目光柔和,眉眼弯了弯,“动了李家的心肝宝贝,不怕他们找麻烦?” “找麻烦?那也是我找李家的麻烦!”萧壁城冷哼一声,沉沉地道,“他们真是太嚣张了,不给点教训,当真以为我还和以前一样好拿捏。” 回过神来,他放软语气,关问道:“那头鹅没气着你吧?” 云苓摇头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她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屁孩罢了,气不到我的,跟老幺那丫头比起来,段位低的不值一提。” 说起这李梦娥,头脑聪明思想早慧,又是作天作地的小霸王一枚,到是跟老幺有点像。 但两相比较,李梦娥就弱得多了,完全不值一提。 她家老幺也是个聪明的天才儿童,还有着超级大脑,若说李梦娥是书院小霸王,那老幺就是混世魔王。 但不一样的是,老幺比李梦娥可爱多了。 “那便好,打道回府吧。”萧壁城放下心来,握紧她的手,“对了,回去的路上我要去一趟容家,晚些再回去。” 刚才李梦娥诋毁云苓,倘若不给李家点苦头吃,他怕是晚上睡觉都睡不好。 云苓笑着点点头,挽着他的手臂一同离开御花园。 纵使正午的太阳毒辣,两个依偎而行的人也不舍得分开彼此。 第 466 章 靖王的报复心 对于李梦娥言辱云苓一事,萧壁城始终耿耿于怀,觉得不够解气。 从皇宫里出来,他便直奔镇国公府,与镇国公和容湛闭门相谈了一下午。 从那天之后,云苓便感觉萧壁城一下子又忙了起来,原本图书馆刚开馆,他们二人也可以暂时歇几天,却见萧壁城比之前还忙了。 她好奇地问道:“这几天怎么跑容家跑的那么勤?” 萧壁城答道:“之前我托容家帮大哥一起实验你说的胶泥活字印刷术,大半个月过去,如今已证实可行,明日我便跟父皇提这事,推行到司礼监中去。” 云苓听是关于活版印刷的事,见已经正式提上日程,便没有再多问了。 她近来也有不少事情要做,给顾长生培养的那一批奇株陆陆续续将要成熟了,她得提前替对方炮制能够彻底去除毒素的药。 前几日给丽嫔施过一次针后,她把精神力凝为细针,刺入丽嫔体内游走疏通经脉。 据六皇子反馈效果不错,丽嫔的情况大大好转,晚间睡觉盖棉被终于觉得热了。 云苓心里估摸着,再扎个五次,就能彻底根治丽嫔的寒毒了。 只不过疏通经脉这种事情急不来,十天左右一次就够了,太频繁也会伤身。 于是云苓便把精力重心转移到了公子幽身上,开始尝试着给他也疏通经脉。 六皇子得知消息后,对云苓千恩万谢的,时不时就会送些东西来,顺便探望公子幽。 他送来的东西里有手绢、香囊、荷包、袜子…… 据说都是他亲手制作的。 对待六皇子这个内向腼腆的表弟,公子幽一向是热情温和的,只不过这两日却明显提不起什么招待的精神。 六皇子关怀地问他,“表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公子幽摆手,悻悻地道:“别提了,昨儿个差点把命玩儿没了。” 六皇子吓了一大跳,紧张地道:“发生什么了?” 蔷薇忍着笑道:“六殿下有所不知,昨日少阁主得知那李大鹅要去寒山寺祈福,想趁此机会劝退那头鹅,让她歇了嫁给靖王爷的心思,于是便又使出了狐仙救美那一招……” 没想到李梦娥全然不按套路走剧情。 原本她被救下的时候还将信将疑,脸红心跳地拜倒在公子幽的绝美容颜下。 岂料公子幽说让她不要嫁给靖王,否则会祸及一生之后,李梦娥就立马翻了脸。 “少阁主话刚出口,那李梦娥便勃然大怒,拿起弓箭就要射向他,还破口大骂少阁主是妖言惑众的狐狸精……” 还扬言要抓到公子幽,把他的狐狸皮扒了,再架到火上烧死这个妖精。 银面抱怨道:“幸亏我们埋伏周全,准备妥当,不然少阁主就要被当做妖怪架在火上烤了!” 灵素也心有余悸地道:“那头大鹅箭法还真不错,要不是少阁主身法高超精妙,怕是要吃苦头了。” 公子幽怨念地看着他们,心里郁闷的要死。 早前他还夸下海口,说要帮云苓解决这只呆头鹅呢,结果反倒是他差点被鹅啄了脚。 气得公子幽吃章鱼小丸子都不香了。 不行,他要写封信告诉胧夜,这里有人欺负他! 留情安静地听着他们讨论,陡然间语气高深莫测。 “要不然我半夜潜入右相府把她给做了?” 刺杀这种事她是专业的,保证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公子幽一时汗颜,相较于听雪阁,留情可比他们冷面无情多了。 云苓来给六皇子送点心,刚到就听到这番话,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那只秃头鹅是一心想要嫁给壁城,谁拦都不好使,你们别搭理她就行了。” 六皇子乖巧地接过点心盘子放好,朝云苓腼腆地笑了笑,“三哥最是在乎三嫂,李梦娥对三嫂多有不敬,三哥近两日正向李家发难呢。昨晚父皇来探望母亲时提了几嘴,那李梦娥的父亲头顶乌纱帽怕是不保了。” 一听这话,众人立刻都来了精神。 “这是怎么一回事?” 六皇子轻言细语地解释了一番,云苓等人才知道来龙去脉。 原来李梦娥之父在司礼监任职,官还不小,掌管着朝廷重要书籍的印刷之事。 司礼监内有不少印刷工匠,也都是李家的旁系子弟,或者沾亲带故之人。 云苓那胶泥活字印刷术问世之后,萧壁城便联合着容家与瑞王,将新的印刷术推行到了司礼监中。 “三嫂这活字印刷术颇为精妙,往后司礼监在也不需要那么多印刷工匠了,三哥就亲自拟写名单砍掉了一批人。” 这批人不用多说,都是李家势力下的。 他报复心很强的一个都没留,针对李家的心思明晃晃地毫不掩饰。 不仅如此,萧壁城还以李梦娥之父不懂活字印刷术为由,另外举荐了一名熟手上位,对方正是镇国公府容氏家族的人。 古代书籍昂贵,印刷成本高,司礼监便是个油水很大的地方,也很容易暗箱操作。 李家这些年来没少从中捞金,这下却被萧壁城狠狠断了财路。 六皇子浅笑着道:“李相自然不肯同意,奈何李梦娥的父亲实在不懂活字印刷,父皇便把他调到翰林院去,让容家的人取而代之了。” 容家与靖王府关系匪浅,更是封李两家之下的大世家,不是李家轻易能够拿捏的。 容家自然明白这个职位的好处,岂肯轻易放过? 司礼监有许多职位,乃是由宫中各大太监管事所任的,与宫中联系紧密,发展人脉资源与情报关系网极为便利。 萧壁城这一招釜底抽薪,不仅断了李家财路,还狠狠打击了李家在朝廷所铺展的势力,更扶持了关系紧密的容家上位。 随后的第二天,事情便果然如六皇子所说那般发生了。 李梦娥的父亲丢了乌纱帽,被调到翰林院拿了个有名无权的闲职。 圣旨下来之后,李相黑着脸鼻子都快气歪了,却无可奈何。 谁让这活字印刷术突然横空出世,这一招实在打得李家猝不及防。 相府一片愁云惨淡,李梦娥又急又怒,气的差点哭出来。 “他分明是在针对报复我,他怎么这般狠绝无情!” 不就是骂了那女人两句,至于把她爹乌纱帽都弄没了吗? 【作者君:下次更新,老幺马上就出场啦~】 第 467 章 早晚得娶好几个 风头正盛的李家狠狠栽了个大跟头,终于冷不丁意识到,靖王当真不是以前那个靖王了。 仁义礼孝的那套道德绑架,对他根本不起作用。 哪怕李贵妃是他名义上的母妃,哪怕燕王与他如同亲兄弟,他也不会看在这两层关系的份上容忍退让半分。 李右相浓密的灰白眉毛拧成死结,把长房的嫡孙李元绍、嫡孙女李梦纾与李梦娥姐妹都叫到了跟前。 他语气严肃地告诫李梦娥,“靖王妃那边,这些日子你先暂时避其锋芒,不要与她发生正面冲突,咱们先按兵不动,缓一阵子。” 李梦娥墨黑的眉毛拧成同款死结,嘴巴撅的老高,声音委屈至极。 “祖父,我是不是嫁不了靖王了?他那日竟然跟我说,这辈子除了那个女人之外,谁也不会娶。” 李右相一甩袖子,冷哼道:“那可由不得他!待下个月太子大典一过,老夫就联合其他朝臣,谏言陛下筹办选秀。” 到时候靖王不娶也得娶,而且还得娶好几个呢。 “这是个好主意!”李元绍眼神微亮,“陛下约莫十五年没办过选秀了,如今前皇后与季淑妃皆殁,后宫清冷,皇子们又正值婚龄,于情于理都应该举办选秀了。” 选秀的目的不只是充盈后宫,还会为皇家子孙赐婚。 “到时候啊,咱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小妹送进东宫了!” 李右相捋着胡子点了点头,告诫道:“元绍你也是,近来压压风头,确保在外面一言一行别出错,省得再叫旁人抓住马脚拿捏说事,影响了你两个妹妹的选秀。” 李元绍应声点头,随即又好奇地问道:“祖父,您打算让二妹妹也参加选秀?” 话音落下,众人看向旁边沉默许久的少女,对方的容貌与李梦娥有五分相似,气质却沉静稳重,脸上表情寡淡。 “没错,原是想让梦纾做燕王妃的,哪料天上突然掉下个东楚九公主来。” 李右相叹了口气,李梦纾是长房的嫡次女,性格与李梦娥截然相反。 早前本是要安排她做燕王妃的,李贵妃对她的听话乖巧也非常满意,只是燕王嫌她性子古板无趣,相处不到一起去。 “燕王娶了东楚公主,总要给东楚几分薄面,至少一年内不会有安排其他女人进燕王府,可梦纾已经年满十八岁,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倘若年底时举办这场选秀,那梦纾的年纪还能赶得上,如今墨王妃之位还空缺着,老夫瞧着正合适。” 选秀女子的年龄要求在十五至十八岁,再大就不能参加了。 六皇子年龄小,还未及弱冠之年,但五皇子后宅里却还没女人呢。 对方前阵子才被赐封为墨王,如今又在户部做事,颇得昭仁帝器重。 良妃的母族并不强势,回头他拉拢示好一番,想必对方不会推辞。 李元绍眉头微微一皱,犹豫地道:“可是祖父,那墨王爷以前是花楼常客,如今看着改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把二妹妹送过去是否不妥……” 李右相沉着脸打断他,“不去争的话,难道要把这个位置让给封家和容家吗?” “我就是担心,二妹妹这样的性子怕是不讨墨王爷喜欢,将来吃亏怎么办……” 李元绍局促地摸了摸鼻子,声音也低下来。 李梦娥不以为然地道:“哥哥这话说的,讨不了墨王爷喜欢,那不该是二姐姐的问题?我早就说了,二姐姐这无趣的性子早该改改了,不然哪有男人喜欢。” “身为李家的女儿,自当以家族利益为重,遇到了问题就该想办法去克服,而不是打退堂鼓!就像那靖王妃,早晚有一天我会把她远远比下去!” 李右相欣慰点头,能有这番觉悟,不愧是他最看重的孙女。 随后又略带责备地对李元绍道:“梦娥说的没错,元绍啊,你当真该向你小妹学学。” 李元绍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他只是觉得,如今封家已经大不如前,李家成了当之无愧的第一氏族,将来又要送小妹做太子侧妃,何必再让二妹妹去淌那未知的浑水呢。 见李元绍被责备,一直不曾吭声的李梦纾这才微启红唇,声音平缓无波。 “祖父莫怪,哥哥也是关心孙女,不过还请哥哥和祖父放心,梦纾心里有数。” 李右相点点头,这才挥挥手道:“行了,你们几个都退下吧。” 离开堂厅,李元绍还想对李梦纾说些什么,李梦娥却抱住他的胳膊,撒娇着要他陪自己玩,只得无奈应下。 被冷落的李梦纾习以为常,独自回到了房中,听闻了消息的贴身婢女满面愁色。 “老爷子竟要把小姐送去做墨王妃?那墨王的风评可不怎么好……” 虽然如今五皇子的能力得到了认可,不过私生活方面,过去那么多年的印象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扭转的。 “有人说他曾在花楼里一夜同御三女,有的说他是在伪装,后院里一直没有女人,是因为喜欢的其实是男人……该不会是个男女不忌的吧?” 婢女光是想想就觉得惊悚,却见当事人一如往常的天塌不惊,面色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淡定地看起了书。 “小姐,你怎么半点儿反应都没有啊?” “又不是天塌下来了,世间因缘难料,顺其自然便好。” 婢女哑口无言,她怀疑哪怕某日就算天塌下来,二小姐的表情也不会有太大波澜。 李梦纾翻着书,垂眸发怔了片刻。 身为李家女儿,婚事本就由不得自己做主。 何况她是长房嫡女,他是旁系庶子,两家敌对多年,她跟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半分可能。 对方也不曾知晓她的心意。 * 李家被狠狠敲打过后,变得安静如鸡。 后续也没有人再来挑衅滋事,云苓便把精力重心放到了治疗公子幽,以及谋划筹备开设书院的事情上来。 比起建造图书馆,开设书院牵扯的东西就更多了,她和萧壁城商量过后,决定先去找老文国公商量一番。 一直从清晨到黄昏,云苓才从文国公府出来。 “顺便到西街买几袋包子回去吧,那家味道很不错,情哥早上还念叨着想吃呢。” 萧壁城点头,吩咐陆七驾马车去西街的包子铺。 与此同时,西面的城门角落里,忽地窜出一个少女娇小的身影。 她扔出腰间随身携带的飞爪索,趁着不远处的守卫偷懒打瞌睡时,如灵巧的猫儿般,悄无声息地飞速翻过高大的城墙,整个过程不足半分钟。 第 468 章 小霸王vs混世魔王 “这大周的士兵警惕性不行啊,大白天的站岗还偷懒。” 少女小声嘀咕着,进了城后钻进一个隐秘的角落里,摸出背包里的弹弓和几枚特制小摔炮。 她眯起一只眼睛,将目标对准了熟睡士兵的脚下空地。 心中默念倒数三秒后,城门忽地响起几道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那打瞌睡的守卫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不远处的其他路人和守卫也被吓了一大跳。 “有刺客!快抓刺客!” “统统不许动,谁敢偷袭本军爷!” 巡城犬不安地吠叫起来,引得旁边的百姓们发出惊恐的声音,尽然有序的城门口瞬间变得一团乱。 “嘻嘻嘻……” 少女看着这一幕,马上溜之大吉。 * 橘色的夕阳下,西街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往来行人络绎不绝。 璇玑不停左右张望,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街道。 她从东楚偷溜出来,身上没有路引公文,自然也就办不了进京的通行证,只能是偷爬城门。 不过顺利进了大周京城,璇玑却没急着询问靖王府的地址所在,而是到处悠哉地溜达闲逛起来。 “大周可真穷啊。” 要是放到东楚,这里都只能被划为十八线城池。 逛到一个生意红火的包子铺前,璇玑忍不住停下脚步,嘴里分泌出唾液来。 她望着包子铺,颇有些苦恼。 一路上碎银都花光了,包里只剩下银票了,面值最少的都是一百两,这么小的包子铺怕是找不开。 得先找个钱庄换银子才行。 正思索着,便听得身旁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小妹妹,你是不是想吃包子?” 璇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衫的青年男子站在面前,模样儒雅温和。 看着对方递过来的包子,她眨巴眨巴眼睛,无害又无辜。 “大哥哥,你要请我吃包子吗?” 瑞王微笑着点点头,“我刚才不小心买多了,分你几个。” “好耶!大哥哥是好人!” 璇玑欢呼一声,高兴地接过包子,坐在路边就开始啃起来。 瑞王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的小姑娘,眸中闪过一丝同情。 他今日刚办完公务准备回府,就在路边注意到这个了小姑娘,对方看着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却是乞丐般的打扮。 衣服脏兮兮的,外衫还有不少划破扯烂的地方,头发乱糟糟梳成两条简单的马尾,脸上黑一块污一块的像花猫。 模样倒是生的别致乖巧,圆圆的脸上有一双大。大的猫眼,灵动非常。 见她在包子铺旁边咽口水,却迟迟没有动作,瑞王以为她是没钱买包子,便动了恻隐之心。 “小妹妹,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敢问你家人在何方,怎么这幅打扮?” 璇玑啃着包子,两颊塞的鼓鼓囊囊,口齿不清地道:“我家在很远的地方,有坏蛋要把我卖给别人做小老婆,我不愿意就偷偷逃走了,历尽千辛万苦来到大周京城投奔姐姐。” “你一个小姑娘竟然独自上京?定然吃了不少苦头吧。”瑞王闻言,眼神感慨唏嘘,不由面色关怀地开口,“你姐姐叫什么,可知道她家住何处?我在户部做事,若有困难的话可以说,我帮你找。” 他话音刚落,璇玑还没来得及咽下嘴里的包子,便听得不远处一个带着讶异的女声阴阳怪气地响起。 “哟!瞧瞧这是谁呀,不是大名鼎鼎的京城才子瑞王殿下嘛,如今怎么沦落到跟乞丐混在一起的地步了?” 瑞王侧目看去,竟是李右相家的嫡幼女李梦娥,身形微顿。 他亲妹妹六公主跟李梦娥打小不对付,因此这李家姑娘向来不喜欢他。 璇玑听到这个称呼,猫眼动了动,目光好奇地在双方之间游移。 瑞王不想跟一个小姑娘计较,皱了皱眉头,不予理会。 李梦娥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要知道那劳什子活字印刷术,就是瑞王这厮跟云苓搞出来的,他父亲会丢了原本的官职,也跟对方脱不了关系! 瑞王如今已不是那个备受昭仁帝宠爱重视的皇子了,先前他的后院与突厥细作纠缠不清,母后又被废赐死,后来被贬到户部底层去做事。 李梦娥也有得知消息,瑞王如今在户部过的艰难,不管什么人都能为难他,而昭仁帝则一直冷眼无视,不为所动,想来已经彻底放弃了对方。 她冷声嗤笑道:“听说早前瑞王妃与瑞王殿下闹和离,堂堂王爷居然被一个女人给休弃了,这可真是旷古烁今的大笑话啊!” 父亲丢职一事,靖王府得罪不起,容家也得罪不起,可一个失宠被贬的皇子她还得罪不起吗? 前几日受到的憋屈,立马就找到了宣泄口。 虽然瑞王还没正式与容婵和离,但京城人私下却都说他是被女人休弃的,常拿来取笑闲谈。 瑞王脸色微微发白,这话无意触碰到了他的伤处。 李梦娥的声音很大,周围的百姓都纷纷好奇地看过来,但她却丝毫没有要收敛的意思,语气神态愈发鄙夷。 “瑞王妃与你和离的事,乃是靖王妃在背后推波助澜吧?你居然还能忍气吞声和她往来,甚至给她卖命,可真不像个男人,实在让我瞧不起!” 话音落下,李梦娥身后的婢女与小厮们全都哄笑起来。 瑞王僵硬地站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去些许。 看着他的样子,李梦娥心里别提多舒畅了,还想继续落井下石,旁边却忽然飞过来个吃了一半的肉包子,精准地砸在她脸上。 “啊!” 璇玑站起身来,笑眯眯地看着她,“嘻嘻,你的脑门长的好大好丑哦!说话也那么臭,平时一定很喜欢在茅厕里吃饭吧,熏的我一点胃口都没了。” 李梦娥回过神来看向璇玑,面色狂怒,“好你个臭乞丐丫头,竟然对本小姐无礼!” 璇玑拿起自己的小包袱,嬉皮笑脸冲她做了个鬼脸。 “略略略!大碑儿头!” 李梦娥见状,顿时浑身颤抖,宛如一直被激怒的大白鹅,头顶羽冠都竖了起来,暴怒地指着璇玑。 “都给我把她抓起来,本小姐要她好看!” 【作者君:天空一声巨响,宝宝闪亮登场,下章就重逢】 第 469 章 天空一声巨响 旁边的路人都知道那跋扈小姐是李右相家的千金,纷纷躲远开来,生怕被这小霸王殃及池鱼。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瑞王一惊,他还来不及阻止,便见璇玑已经跑开了。 溜走之前,她还顺走了包子铺老板放在案板旁边的小半袋面粉。 “大哥哥帮我结个账,下次见面还你!” “小姑娘!” 瑞王下意识地叫住她,却见璇玑身形滑如泥鳅地在数个家丁中穿梭,几个呼吸间就跑远了。 李梦娥暴跳如雷,恨恨地擦了擦脸上的包子馅。 “给我拦住那个贱丫头!” 居然连一个叫花子都敢欺负她了,等逮到那个贱丫头,一定要让对方后悔被生出来。 璇玑迈着小短腿跑出二十米开外,到了一个较为空旷的街心后便放缓速度,很快就被李梦娥手下的家丁追上团团围住。 李梦娥眼眸中冒着滔天怒火,看着璇玑阴森冷笑。 “跑啊!你怎么不继续跑了?落到本小姐手里,非割了你的舌头不可!” 她拧动着手腕,走上前去想要给对方几耳光,却见璇玑忽然抬手,将半袋子面粉洒向漫天。 李梦娥等人下意识地躲开头,咳嗽着抬手挥动。 才两个呼吸间,璇玑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退到了数米开外。 她眯着眼睛,一边观察距离和眼前画面,一边利落地从背包里掏东西。 不过一秒时间,大脑已大致计算出了安全距离与爆炸程度。 一个小小的火星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 “嘻嘻嘻……” 李梦娥依稀听见,耳边似响起一道不怀好意的笑声,随即头顶上空传来一声震天巨响。 嘭——! 头顶上空的面粉忽然间爆炸开来,扬起一阵浅红交织着灰白色的热浪。 李梦娥吓得浑身一震,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就和身旁的家丁们一同被爆炸的力度掀翻在地。 上空爆炸范围内的房顶上,几块瓦片被震得掉在地上,摔成粉碎。 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街上人群一阵尖叫慌乱,各处响起犬吠鸡鸣声,远处的马儿也因人群的骚动嘶鸣起来。 “啊!天神发怒了,天神发怒了!” “呜哇……阿麻……囡囡怕……” “老天爷息怒,息怒啊!” “刚才怎么回事,有妖怪作乱么?” 诚惶诚恐的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西街陷入一片混乱。 远处的马车中,云苓正靠在萧壁城怀里昏昏欲睡,猛然被这道巨响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怎么回事,谁家煤气罐爆炸了?” “煤气罐?”萧壁城疑惑地重复,随即掀开车帘子查看情况,“陆七,刚才怎么回事?” 陆七安抚好受惊的马儿,连忙道:“不知道啊王爷,好像是从西街传出来的响动。” 云苓揉了揉眼睛,瞌睡虫跑个精光,“有人在街上用鸟铳了吗?不对不对,这声音也不像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熟悉的爆炸声让她忍不住想起一个人。 萧壁城拧起眉头,听着周围百姓们惶恐不解的议论声,沉下脸道:“陆七,驾车过去看看!” * 事发现场,李梦娥被吓得不轻,随后又高声尖叫起来。 空中不知为何落下点点火星,落在她衣服上后很快烧了起来。 “小姐……小姐!” “快去找水来,快灭火啊!” 李家的家丁乱作一团,顾不得满头面粉,赶紧在李梦娥的裙子上拍打起来。 璇玑看着这一幕,小声嘀咕起来。 “根据模拟计算,火星着火是低于千分之一概率发生的事,一定是这个大头妹人品不好。” 恶作剧归恶作剧,她只想给对方个小教训,可没想当街行凶。 回头被云苓知道了,一定会骂死她的。 目光落到旁边被吓傻了的卖鱼老大爷身上,璇玑快步走上前去,提起一个装着小龙虾与河蟹的木桶,迅速朝李梦娥身上泼去。 燃烧的火星被扑灭,一种布料和头发被烧焦的味道弥漫开来,与虾蟹的土腥味混杂在一起,让人闻之色变。 卖鱼老大爷见状一惊,慌慌张张地大叫起来。 “哎呀!俺的——” 他的“鱼”字还没说出口,嘴里便忽地被塞了一团纸。 “阿伯不用找了哦!” 卖鱼老大爷将嘴里的纸团吐出来一看,见竟是张百两银票,顿时惊的睁大了眼睛。 “嗷!快点把这些螃蟹给——嗷!给本姑娘拿开!” 远处的李梦娥坐在地上惨叫起来,浑身湿透狼狈,面色惊惧地挥赶着身上的螃蟹和小龙虾。 家丁和婢女们慌张地去抓螃蟹,却一个个被夹得惨叫声此起彼伏。 围观的人群已经全都看懵了,还有被吓傻的。 璇玑已经溜出十几米开外,她转身将李梦娥的惨状尽收眼底,嘴角的弧度几乎快压不下去。 “嘿嘿嘿嘿……嗷嗷嗷!!” 她笑到一半,耳朵突然被一只手用力拧住,立马嗷嗷惨叫起来。 头刚偏过去,就瞥见云苓那张怒气冲冲的脸近在咫尺。 “老娘就特么知道是你干的!” 认出璇玑的那一刻,云苓实在没绷住,当场口吐芬芳。 “我的姑奶奶你怎么在这儿……疼疼疼,轻点……嗷!” 云苓黑着脸,压下当街暴打对方一顿的冲动,趁着四下无人注意这边,赶紧把璇玑塞进了车里。 瑞王循着爆炸声追上来查看情况时,瞥见的便是这一幕。 看着那乞丐小姑娘上了靖王府的马车,他怔了一下,目光疑惑。 萧壁城看着鬼哭狼嚎的李梦娥,还有整片西街的乱象,忍不住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苓儿,你先带她回府,我留下来安抚百姓。” 云苓点点头,也怕周围人注意到身边这只惹事精,忙叫陆七先掉头回府了。 城门口的守卫们听见爆炸声后,也都纷纷赶到了这里。 “靖王爷!刚才这边……” 萧壁城沉着脸道:“你们来的正好,立刻都去安抚百姓,告诉他们刚才的动静不是天神发怒,也没有妖怪做乱,是火枪营禁卫的鸟铳不小心走了火。” 随后,他又让人去李相府中报信。 李梦娥终于逃离了虾兵蟹将的攻击,但此刻模样惨不忍睹。 她漂亮裙衫的下摆被烧了几个洞,本就不多的头发也烧掉了一截,卷曲着散发出焦味。 “靖王哥哥……” 发现萧壁城出现在面前,将自己这幅狼狈丑陋的模样尽收眼底,李梦娥顿时头脑一阵嗡鸣。 她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羞愤交加地晕了过去。 第 470 章 宝宝闪亮登场 李相府中的人很快得到了消息,第一时间将晕过去的李梦娥带走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李梦娥悠悠转醒,相府中爆发出一阵响彻云霄的尖叫声,随后是久久不绝的哭闹声。 “那个臭乞丐丫头逃到哪儿去了?我要报官,我要将她千刀万剐!” “外祖父,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我今后还怎么见人!” 李梦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她的脸全都丢尽了,更要命的是还被萧壁城亲眼撞见,这下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她以后还怎么做太子侧妃。 一想起璇玑,李梦娥脸色便怨恨交加,模样狰狞的好像要吃小孩。 也不知道那臭乞丐丫头使了什么妖术,漫天的面粉竟然能弄出那么大的响动来。 她平时精心仔细护养的头发,也被烧焦掉了一大截,不得不剪掉,这下左长右短的像是被狗啃了一样,脸上身上也都是被虾兵蟹将夹伤的痕迹。 “我一定要杀了那个贱丫头,否则誓不为人!” “呜呜呜……” 李家人从随从家丁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气愤难当,不仅到大理寺报了案,还出动府中守卫满大街彻夜寻找肇事者,却一夜无果。 婢女声音发抖地小声汇报,“小姐,府中守卫找了一夜没找到人,大理寺那边也说搜查无果,满城都寻不见那乞丐丫头的身影,对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李梦娥闻言,气的将屋子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干净,“让他们给我继续找,把京城掀个底朝天也要找出来,等抓到那个小贱人,定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元绍心疼地安慰她,“小妹别气坏了身子,好好养伤要紧,哥哥定帮你把贼人抓到。” 看着满地狼藉,李梦纾古井无波的脸难得皱起眉头,平声道:“人找不到,你在这里摔东西也没用。方才打碎的那个紫砂壶价值上百两银子,还有养盆景的那方瓷盆,是你早前闹着哥哥废了好大劲才买回来的,如今全摔了,倒时候再想置办可就难了。” 因为李父职位被调走一事,近来他们长房的花销用度也都有所缩减,不再像之前那么随心所欲。 李梦娥听完后气得要死,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我都让人给欺负成这样子了,你不帮我骂那小贱人就算了,还反过来怪我不该发脾气,你还是不是我姐姐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你如果听祖父的话乖乖待在家里,没有去欺负瑞王,又如何会引发后来的事。” 李梦纾表情寡淡,声音也没什么起伏。 “这事情闹的那么大,听说连陛下都惊动了,想必你当街欺辱瑞王的事,必然也瞒不过宫里。” 李梦娥胸口不断起伏,气怒地嘲讽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啊,胳膊肘就知道往外拐!瑞王不过是个被遗弃的皇子罢了,我笑话他几句怎么了,京城里笑话他的人还少吗?” 李梦纾拧起眉头,沉声道:“有封家的前车之鉴,如今我们更该收敛些,万不可重蹈封家的……” 她话还没说完,立马就被李梦娥激动的打断。 “呸!我看你就是个胆小鬼罢了!这也怕那也怕的,每次遇事只会和事佬,一点都不像李家人,你真丢李家人的脸!以后走在路上可别说是我姐姐!” 李梦娥打小就看不惯这个姐姐,什么事都不争不抢的,小小年纪就跟庙里的和尚一样,仿佛没有在意的事情,性格也温吞老成的很,不会哭不会笑也不会生气,跟块成精的木头一样。 李元绍见姐妹俩就要吵起来,赶紧上前劝架,低声把李梦纾给劝走了。 “二妹妹,你就少说两句吧……小妹受了这么大委屈,正在气头上呢。” 李梦纾被骂了一顿也不生气,面色淡淡地离开了,很快身后又传来桌椅碰撞倒地的声音,想来是能砸的东西砸完了,只能掀桌子摔椅子了。 * 且说李相府中鸡飞狗跳,大理寺整日在外捉拿肇事者,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安然无恙。 在西街闹出那档子事以后,璇玑被云苓当场抓获,直接拎回了靖王府中。 “哎呦疼疼疼疼!!” 一路上,靖王府里的人只听得回廊里不断响起哀嚎,皆是好奇地循声观望,却见云苓揪着一个小姑娘的耳朵一路到了揽清院中。 院子里,顾长生与留情正在和公子幽玩斗地主。住院的日子里,扑克牌已经成了几个病号最常玩的娱乐方式。 公子幽听到声音后回头一看,神色讶异地道:“我的小表嫂,你这是从哪儿捡了个泥猴儿回来?” 璇玑在院中站定,见到留情的那一刻猛然瞪大了眼睛,一蹦八丈高。 “二大爷你不是被困在北秦皇宫里坐牢吗?怎么会在靖王府里,难道你也跟我一样越狱了吗?” 留情猛然看见她,坐在椅子上愣了愣,随后板起了脸,冷声道:“你来的路上都干了什么,是不是又皮痒了?” 光看云苓的表情,她就知道这货肯定又闹出了什么大动静。 果不其然,云苓冷笑一声,“她当街制造粉尘爆炸,把街上百姓都给吓坏了,整个西街弄的一团乱,一来就差点给我闯出大祸,你可真行啊你!” 云苓没好气地说完,一巴掌拍在璇玑的脑袋瓜子上,迅速地把西街发生的躁动都讲了一遍。 留情罕见地黑了脸,两手指骨捏的咔咔作响,要不是碍于腿脚行动不便,已经冲上去进行爱的教育了。 璇玑见状连忙挥手道:“等等等!有话好好说别急着动手,我不是故意要搞爆炸新闻的,是大头妹先欺负那个什么瑞王殿下,她还提到姑奶奶,想从中挑拨离间呢,我看着生气才把她搞了一顿!” 她求生欲极强,倒豆子一般地把进城后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留情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你把那个大头鹅揍了?倒算是干了件好事。” 云苓压下火气,眼看她一副狼狈乞丐的模样,也没着急修理她,先让厨房去烧热水,并准备了几套干净衣服来,又吩咐陆七去有间药馆把十九叫回来。 不多时,萧壁城先一步回到了王府中。 此事璇玑已经洗干净了脸,换上了干净衣裳,圆圆的小脸上猫眼扑闪灵动。 面对众人,她抬头挺胸,优雅地提起裙摆做了个西式公主礼,清了清嗓子。 “大家好!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我是璇玑,各位也可以亲切的称呼我为小玑玑!” 第 471 章 别想再进东宫了 话音落下,房间里沉默了一瞬。 公子幽打量着眼前的小不点,试探地开口,“这就是胧夜的小师妹?” 他知道胧夜的师门一共有四个人,但有关小师妹的消息了解的不多,只听云苓说对方如今是东楚的太子侧妃。 “你认识我老大啊,漂亮哥哥。” 璇玑眼睛闪动着,好奇地看着眼前一众陌生面孔。 云苓板着脸打断她,“行了别废话了,老实交代,你不是混进燕王的队伍里偷渡回来的么,怎么先他们一步到京城?” 她得到消息,燕王夫妇还有两日多的路程才能抵京。 “他们的速度太慢,我实在是等不及了,加上为了避免他们发现后来抓我,我就半路脱离了队伍。” 顾长生面色微惊,不赞成地皱起眉头,“这几千里的路途,你一个人独身前来大周?实在是太危险了。” 听留情说过,这小师妹不管是在上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也都只是十六岁的年纪,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 看她瘦瘦小小的样子,抵达靖王府时衣衫褴褛像个乞丐,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璇玑可怜兮兮地看着云苓等人,卖起惨来。 “是啊,一路上不小心进了三家黑店,遇到六次人贩子,不仅被拐到山贼窝里,还差点被卖到黑窑里挖煤呢!” 公子幽眼神惊异地看着她,“路途如此凶险,你居然还能安然无恙的抵达这里,真是老天庇佑,有惊无险啊。” 这小不点想必也和云苓她们一样,有着仙术傍身,否则换做寻常女子的话,怕是早就没命了。 璇玑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可不是么,我历尽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你们是不是该心疼心疼我,要不白天的事儿咱们就算了吧?” 留情不客气地道:“差不多得了,心疼你还不如心疼山贼呢,不过你今天教训的那个鹅毛女不是好东西,妄想插足苓妹做小三,也算是替我们出了口恶气,这回就不揍你了。” “什么,那个大头妹居然是小三!” 失策了失策了,早知如此,她就不该手下留情。 璇玑回过神来,眼巴巴地看着云苓,“那我帮你教训了情敌,应该有奖励吧?” “确实,就奖励你从今天起乖乖待在府里,没有允许哪儿也不准去。” 萧壁城颔首,面色严肃地道:“李家在大理寺报了案,如今不仅官府的人在捉拿你,李家的人也在找你,暂时安生待在靖王府内吧,莫要惹是生非了。” 听了这话,璇玑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脑袋来,她偷看了萧壁城几眼,嘴里小声嘀咕。 “三姐夫真凶。” 萧壁城只当没听到,刚才回来的时候云苓特地私下交代过他,不要对璇玑太客气。 要是不把这泼猴镇住,后面日子就难过了。 他继而提起今日之事的后续,告诫道:“我已经安抚过了百姓,让他们以为那声巨响是鸟铳走火,今后万不可在大街上再弄出这般响动,否则民心惶惶。” 云苓点点头,不放心地追问璇玑,“坦白从宽,你来的一路上还惹了多少祸?” 璇玑识趣地老实交代,“我发誓绝对没有波及普通老百姓,也就是顺便替朝廷除暴安良,烧了几个山寨而已,还救了不少人呢!” 沿途这一路上,但凡碰到山贼土匪作恶,或者恶官地痞仗势欺人,她就都顺手解决了。 差不多烧了七八个贪官的宅子,然后炸了十几个山贼的寨子。 要不是因为这些事耽搁了脚程,早就抵达大周京城了。 云苓知道她性子顽劣归顽劣,分寸和底线还是有的,便没有再追问。 这时陆七前来通报,“王妃!属下奉命把十九带回来了!” 云苓微微颔首,对璇玑道:“你们私下说几句话吧,他惦念你很久了。” 璇玑这才收敛神情,正色起来。 原来的曲璇玑是个傻子,成婚前被关在国公府很多年,对曲玉衡这个弟弟记忆不深,她也不曾和对方相处过。 但曲玉衡却是很在乎这个一母同胞的傻姐姐,不论如何,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身份是曲璇玑,自然也要接受这个身份的一切。 这事比较复杂私密,云苓没有插手旁听,交给了老幺自己去处理。 * 养心殿,烛光摇曳。 昭仁帝沉着脸,重重地拍了一下案几,眼中闪烁着怒火。 “这李家真是太不像话了,如此这般嚣张,跟往日的封家有什么区别!” 福公公低声劝慰他,“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昭仁帝这是在为瑞王受辱一事而发怒,他把瑞王调到了底层做事,并且不给对方丝毫特权与帮助,如今朝中上下皆以为瑞王彻底失宠了。 但有关大儿子的详细近况,昭仁帝却是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对瑞王的种种遭遇和反应也都了如指掌。 “若您心疼瑞王殿下,可需要奴才去瑞王府安抚一番?” 让朝廷那些官员知道,昭仁帝还是有几分关怀瑞王的,也好叫他们多少收敛些。 昭仁帝摇了摇头,沉声道:“老大才刚刚有所转变,还需要更深的磨练,此刻表态为时尚早。” 丢了他的宠爱,往日对瑞王众星捧月的人们皆是散去,一个个露出敷衍的冷脸来。 瑞王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头,但人世间的凉薄冷暖,也让他迅速地成长了起来。 尤其云苓交给他的活字印刷术之事,他用心实验筹办的极好。 后来萧壁城想要发作李家,邀瑞王和容家一同商议应对,明知镇国公对其满心怨怒不喜,他也还是亲自去拜访了容家。 “朕固然心疼他,但想破后而立,也要他自己再争气些才行。” 活字印刷术一事,瑞王参与其中也有几分功劳,近来风评好转了些,但还远远不够。 福公公点头,又询问道:“那李家那边,陛下又有何打算?” 昭仁帝眯了眯眼睛,冷哼道:“朕就这样纵着李家便可,若他们还不懂得收敛,反倒是件好事。以老三如今的性子,定不会忍气吞声的。” 他现在越是放任李家嚣张,老三夫妇将来就越容易收拾他们。 “李相也真是昏了头,也不瞧瞧他教出了个什么样的孙女来,还有脸肖想太子侧妃之位呢!” 李家那几个女儿,昭仁帝是一个也看不上。 不过闹出了今日这档子事,李梦娥也别想再进东宫了。 第 472 章 实现财富自由 翌日上朝的时候,昭仁帝和颜悦色地安抚了李家。 毕竟西街之事动静闹的这么大,李梦娥这下可真是家喻户晓了。 李右相忐忑的心安定下来,他原本还以为李梦娥出言侮辱瑞王,昭仁帝会心有不悦呢。 没想到对方提都没提瑞王,还反过来安抚李家。 “多谢陛下垂怜,老臣的孙女已无大碍了。” 看来这太子侧妃之位还有戏,李右相心中暗喜,不由得意地看了眼老对头封左相。 下了朝后,他悠悠道:“真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当年你封家对皇后之位势在必得,如今却沦落到连与皇室结亲都难了,真是令老夫感慨万分啊。” “看来右相这回是稳操胜券,那老夫就提前在此恭贺你一声了。” 封左相面无表情,丝毫不所动,暗暗冷笑。 当真以为靖王那么好拿捏? 早前封锦薇也百般谋划想入靖王府,靖王可是差点提着枪打上封府来,现在他已经不敢想这事了。 又老又蠢的东西,现在得意,早晚有你栽跟头的时候! 两个老头唇枪舌剑一番,各自交锋后离了宫。 * 萧壁城则亲自去了趟养心殿,将昨日之事详细解释清除。 昭仁帝皱起眉头,“她也是偷偷溜过来的?” 老三媳妇儿这几个姐妹不走寻常路啊。 “回父皇,小师妹不愿回东楚,苓儿的意思是,等看看东楚那边的反应再做打算。” “也只能如此了,她身份特殊,你多担待几分,千万别再捅出什么篓子来。”昭仁帝想了想,继续交代道,“尽量莫让她和李家对上,倘若不慎打了照面,也千万别叫人受了委屈,否则朕不好跟东楚那边交代。” 堂堂东楚太子侧妃,可不是李家能轻易得罪起得。 萧壁城点头,“父皇放心,儿臣心里有数。” 且说璇玑就这样在靖王府中住下,两日下来倒也安分老实。 一来有云苓和留情双重镇压,二来太子册封大典在即,三来外面到处有人搜查抓捕,便没有轻易出府溜达。 怕给云苓夫妇添乱,璇玑难得乖巧。 不过仅仅两日的功夫,她就已经和靖王府上上下下的人混熟了,连听雪阁的人也称兄道弟的。 除了弟弟十九以外,璇玑打交道最多的人要数公子幽。 萧壁城平日里很忙,加上这个三姐夫每次见面时都板着张冷冰冰的脸,活像修罗煞神一样,让她不敢轻易造次。 顾长生的态度倒是温和,但璇玑敏锐地发现,他内在的性格实际比萧壁城更为严肃,让她想起上辈子动不动就进行批评教育的研究院长。 几番接触下来,璇玑看谁都觉得有一层厚厚的“家长滤镜”,唯独公子幽这里相处起来轻松许多。 公子幽笑问她,“小不点,你怎么老往我这里跑?” “三师姐和三姐夫太忙了,二师姐跟老王叔叔整天黏在一起,我才不去当电灯泡呢。” 当然不是不想,主要是不敢。 璇玑她转了转眼珠子,笑眯眯地凑上去,声音甜的像蜜糖。 “大姐夫,给我讲讲你和大师姐在南唐的事呗。” 公子幽惊的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你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大姐夫啊,难道你不是我大姐夫么?我可听大家说了,你之前舍命救过我老大呢,不管怎么样,我就认定你是我大姐夫了!” 公子幽被呛得脸红起来,随即小声地道:“这称呼私下叫叫就得了,当着别人的面可不行,胧夜还没答应呢,被她知道非撕了我不可。” 但这声“大姐夫”实在叫的他浑身舒畅,看璇玑也变得万分顺眼起来。 “原来老大还没答应啊,不过大姐夫别担心,我可以帮你拿下她!” 公子幽一听,眼睛顿时亮的冒起绿光来,“小不点,你要怎么帮我?” “我把老大的秘密都告诉你,但你千万不可以透露是我说的。” 公子幽心神微动,连忙点头,他一直都对胧夜的事很好奇。 他能察觉到,云苓等人对自己仍旧有所保留,并没有把事实全盘托出,如今来了个看着乖巧可爱的小不点,又是胧夜的小师妹,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璇玑笑容乖巧,灵动的猫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在得知公子幽的身份,以及他单恋胧夜的事情后,果断地把姐妹卖了个彻底。 没花多少功夫,璇玑便顺利攻破了公子幽的戒心。 “对了大姐夫,那个黑卡是什么啊?我也想要一张可不可以啊?” “那个是听雪阁的特殊令牌。”公子幽解释了一番令牌的作用,“你想要的话,我给你一张就是了。” 他早就沦陷在了一声声的“大姐夫”中,想了没想就答应了。 “大姐夫你真好,那通宝钱庄里的钱我也可以随意取用吗?” “当然没问题,不过你要钱做什么?” “嘻嘻嘻……三姐夫马上就要做太子了,我想送他和三师姐一份大礼。” 公子幽闻言点头,“原来如此,听雪阁中有很多藏品,你看上了什么也可以随意取用。” 多么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啊。 看着璇玑纯真无害的模样,公子幽心底纳闷,不明白为什么云苓对这个小不点那么严厉。 “嘻嘻嘻,谢谢大姐夫,你真好!” “咳咳……不用谢,小不点,今后在几个师姐面前,也请你多替我美言几句。” “没问题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黑令到手,璇玑乐不可支地溜了。 她终于实现财富自由,可以随心所欲的造大炮了! 第 473 章 燕王夫妇回京 璇玑一直坚定的认为,爆炸是一门浪漫的艺术。 就像胧夜醉心于研究心理催眠,云苓钟情于药物和病毒,留情痴迷于兵器和古武一样,她也对这种震天的爆炸声响情有独钟。 上辈子在组织里的时候,璇玑最讨厌的就是消音武器。 她喜欢那刺激耳膜与神经的爆炸声,会从滔天的火焰与热浪中得到满足与快感。 在其他研究员都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才能在新型武器的设计上做到绝对静音、外观便于伪装时,她总试图反行其道。 不仅把动静弄的越大越好,甚至还不满足于单纯的轰炸声,企图加入一些个人特色幻想。 就像孩子的世界必须要热闹一样,魔法少女的世界也要与众不同。 于是,一把把全身涂装少女心粉色,扣动扳机时会发出喵喵叫声的枪就这样诞生了。 但留情对此的评价是,“如果我们每次出行任务的时候,有什么特殊原因导致暴露身份而失败,那一定都是因为你。” 记得有一次,她们在边境执行任务时,卧底和一众毒枭周旋,云苓负责悄悄释放生化毒雾弹。 那毒雾蛋是由云苓和璇玑合作制造的,造型是一只圆滚滚的,灰色毛绒电子仓鼠。 武器外壳由璇玑设计制作,云苓填充化学毒粉。 岂料当按下按钮,灰色电子仓鼠在地上乱窜的时候,双眼骤然发射出堪比镭射灯的五彩光芒,并且唱起了欢乐的儿歌。 配合从屁股位置喷出来的粉红色毒雾,一度让人辨别不清到底是身处于危险糜烂的酒吧,还是儿童乐园中。 那次任务差点失败了,主要原因是仓鼠眼睛散发出的光过于花里胡哨,闪瞎狗眼,导致留情好几发子弹没有打中敌人。 自那以后,每次出行任务前,胧夜都会对小队的装备武器再三检查,确保里面没有混进去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然而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璇玑彻底失去了快乐。 这里科技水平远远落后于23世纪,别说各种新型高科技武器了,连西洋人制造的鸟铳都是最老式的。 出于对爆炸的热爱,她蠢蠢欲动地想要制造大炮出来,寻找遗失的快乐。 这两年东楚与东瀛人的矛盾摩擦愈发强烈,船上海战的频率也越来越高,正好给了她机会名正言顺造大炮的机会。 可惜东楚人只会做生意,实业并不强盛,军工水平更是拉垮的惨不忍睹。 空有满脑袋知识,却没人能造的出想要的东西。 东楚太子在发现除了浪费钱以外什么也得不到之后,就停止了与璇玑的合作,中断了金钱支持。 此番之所以会毫不犹豫开溜,一是为了和云苓等人团聚,二来也是因为大周的武器军火制造水平,在整片大陆中遥遥领先,她的念想能够实现。 拿到听雪阁黑令以后,璇玑就毫不客气地指挥听雪阁帮忙跑腿干活了。 “大姐夫,离太子大典只剩不到一个月了,你一定要尽快让工匠和铁匠们把图纸上面的东西打造出来呀!” 公子幽接过图纸,挑眉问道:“上面画的是什么?” “嘻嘻嘻……是礼花大炮,只要把烟花放到里面,就可以对着天空发射烟火啦。大姐夫要替我保密,千万不能让三师姐她们知道,不然就没有惊喜了。” 璇玑简单解释了几句礼花大炮的作用,表示是为了庆祝萧壁城的太子册封大典。 公子幽在这一声声“大姐夫”的攻势下,智商骤降至二百五,很快傻白甜地答应了。 “小不点放心,包在姐夫身上!我一定替你保守秘密,争取在太子大典帮你把礼花大炮造出来。” “大姐夫你真好,世界上再找不出你这么漂亮温柔又和气的人了,大师姐有你真是太幸福啦!” 璇玑小嘴抹了蜜,把公子幽哄到笑的合不拢嘴,这才放心地走了。 图纸上是一架小型的礼花大炮,根据大周工匠的水平,他们造鸟铳都造的那么好,二十天内完成不成问题。 接下来,她得开始偷偷进行手雷的改良实验了。 等完成以后,第一个拿李家的茅厕试炸。 * 云苓这两天为建造书院的事忙的脚不沾地,也没空监视璇玑,就把她扔给了留情和顾长生看管。 留情见她每天乖巧地待在府里,没有到外头乱跑,只是蹲在地上玩玩蚂蚁和虫子,便放下心来。 左右这妮子在她们眼皮子底下,有八百个狗胆也不敢轻易造次。 璇玑在靖王府装了几天乖,便收到消息,燕王夫妇抵京了。 燕王两口子一进京,连皇宫都来不及去,便一路急匆匆地来靖王府报信。 “三皇嫂!不好了不好了,回来的半路上东楚国师来信,说你那小师妹从皇宫里溜了!” 几个月不见,燕王一身风尘仆仆,依旧是那副急躁的少年模样,成婚了也没见有什么改变。 第五瑶也喘着气,断断续续地道:“凤……凤眠大人说,小嫂子……定是独身来大周寻你们了,靖王府可有消息?” 云苓给他们两个倒了杯茶,“你们放心吧,她前几日刚到京城,如今正在我府上住着。” 第五瑶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道:“小嫂子没事就好,我就怕她独自一人路上出事。” 云苓把小两口带到揽清院的时候,璇玑正蹲在地上玩泥巴,听说国师凤眠已经在前往大周的路途中后,她一蹦八丈高。 “什么?那个傻鸟要亲自来抓我回去?” “傻鸟”是璇玑对凤眠的爱称。 第五瑶扬起苦瓜脸,“小嫂嫂,你一声不吭的溜走,东宫差点都闹翻天了!” 萧壁城皱眉问道:“如果没记错的话,东楚太子连娶三任妃子都意外身亡,小师妹正是被安排嫁进去冲喜的,如今她突然失踪,保不齐有心人会从中作梗,你们可都处理妥当了?” “暂且处理妥当了。”燕王点点头,解释道,“她溜走前的那阵子把皇宫闹的鸡飞狗跳,太后娘娘正好借此理由,对外称把她罚去了宗祠里禁足,思过半年。” 但若时间太长,还是会引起旁人生疑。 万一有人发现璇玑失踪了,定然会借机生事,拿东楚太子的命格说事,到时候对方的太子之位很有可能保不住。 这便是为何国师凤眠要亲自前来抓璇玑回去。 第 474 章 小不点的危机 云苓忍不住问了一句,“她走之前闯什么弥天大祸了?” 燕王抖了抖嘴角,“……太子和国师不同意她和我们回大周,她就把东宫和钦天监都炸了。” 萧壁城沉默了一下,忍不住替自己担心起来。 东楚有的是钱,皇宫炸了还能修更好的,可他这里万一要是出点事,那岂不是就要以天为被地为床了。 留情斜了璇玑一眼,凉凉地道:“怪不得人家要把你关起来严加看管。” 璇玑闻言,立马把嘴撅的老高,差不多可以挂十个桶。 “随便你们怎么说,反正我就是在院子里这棵树上吊死,从旁边这口水井跳下去,也不会跟他回去!” 第五瑶耐心地道:“小嫂嫂不想也没用,凤眠大人已经在半路上了,想必太子册封大典前便能抵达。” 昭仁帝立太子的诏书是前阵子才定下的,消息一传到东楚,凤眠就决定借机前来捉拿璇玑。 见璇玑没事,燕王夫妇便也放心下来,没有在靖王府中停留太久。 昭仁帝在宫里设了小宴,二人还得尽快回宫请安。 云苓上前踢了踢她的屁股,“你跟东楚太子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 “还能有什么情况?”璇玑把玩着手里的泥巴,不以为然道,“根据华国民法典第一千零四十六条,结婚应当男女双方完全自愿,禁止任何一方对另一方加以强迫,禁止任何组织或者个人加以干涉,所以我跟太子是无效婚姻!” “而且太子有自己喜欢的靓妹,我就是个挡箭牌工具人。” 东楚太子历经过三次婚姻,璇玑是他娶进东宫的第四个女子,整整比她年长十岁。 对方本有中意的女子,但因种种顾虑和其他原因,并未迎娶对方做太子妃。 璇玑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与他之间也没有男女之情,更无夫妻之实,相处更似兄妹。 “那里有数不清的人想杀我,可狗太子和傻鸟都不许我扔炸药,所以我不想待在东楚。” 他们想要杀她,是因为只要她死了,就能坐实太子命格孤煞,从而达到夺嫡的目的。 璇玑想着,不高兴地将泥巴扔在地上。 凭什么那些人对她恶意满满,她却不能痛快反击? 她们组织里几个人,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吃亏”这两个字。 上辈子好歹也是爆破专家,这辈子却沦落到只能玩摔炮的地步,想想就憋屈。 闻言,留情沉下了脸色,“谁要是敢动你,回头我把他切成生鱼片。” 她才知道,原来老幺这丫头在东楚的境遇,也没比她好上多少。 换做是她的话,也不会忍气吞声,谁敢拦着第一个揍谁。 云苓也在璇玑的脑袋瓜子上拍了拍,并未指责她轰炸东楚皇宫的行为, “先安心在我这儿待着就是。” 凭心而论,她当然不希望璇玑留在危机四伏的东楚,可目前尚没有能让她全身而退的合适理由。 东楚与大周结了亲,贸易往来也才刚有起色,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不希望东楚内部动荡,否则必定会影响到大周。 北秦与大周本就是穿同一条裤子的兄弟,一旦大周受到影响,也是同样的道理。 冥冥中,诸国似乎越发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 萧壁城看出她的担忧,凑过去低声道:“东楚局势复杂,朝廷里有东瀛人渗透其中,具体情况你我也不了解,不如待国师抵京后再仔细商谈,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云苓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璇玑苦恼了一会儿,很快就把事情都抛到脑后了。 到底还是心疼小妮子,云苓对璇玑的管制微微宽松了几分。 太子册封大典在即,她必须准备尽快将开办书院的事情敲定下来,接下来的日子又愈发忙碌了 璇玑知道她平日里操心的事情很多,倒是懂事的没有惹祸生非,反倒帮云苓一同出谋划策起来。 这次将温泉山庄改建为书院,萧壁城提议用她的特殊封号“清懿”来命名。 “这座书院将会是整个九州大陆中,最独一无二的书院,其中的种种本就是由你所创立,用你的封号来命名再合适不过。” 他们很早的时候就想要推行义务教育,如今图书馆有了,活字印刷术有了,高富帅赞助商公子幽也已经就位,是时候建立试点了。 云苓思索许久,决定在现代公立大学制度的基础上,结合大周的民情,设置一所类似综合大学的书院。 大学有院系和专业之分,而旧时有六部制度,云苓便按照该制度,将书院分为了吏、户、礼、兵、刑、工部等六个小书院。 然后于此基础上,再细细分出几个不同的专业。 比如户部即管财政又管民政,还涉及土地、户口、赋税、婚姻和钱谷等,便都细分开来。 萧壁城时常和朝廷官员打交道,对六部的情况了如指掌,这个活做起来比云苓得心应手许多。 留情也在一旁出主意并补充道:“除了这些,还需要设立一个军校,温泉山庄的地盘那么大,面积上是绰绰有余的。” “情哥说的没错,科举分文举与武举,我们当然也不能少。” 留情闻言,难得弯了弯唇角,“等搞定了北秦那个狗皇帝,我就回大周来养老,到时候去书院里做教官好了。” 璇玑立马高高举起小手,“我我我!还有我呢,只要不回东楚,让我干什么都行!” 她可是拥有超级大脑的天才儿童,最擅长数理化和机械实操等高难度技术活。 顾长生看着她们,神色若有所思。 说实话,他对云苓这个谋划中的书院非常感兴趣,里面许多创新和超前的制度,是他闻所未闻的。 以前他只想过,在活着的时候尽可能替侄儿治理江山,如今他的寿命不再短暂,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放权以后该何去何从。 给天下贫寒学子做老师,好像也不赖? 【作者君:云苓表示,来了我这里,就都是我的黑工了】 第 475 章 给富贵儿造金像 对于顾长生的想法,云苓并不知情。 她从来没敢想过,堂堂北秦摄政王会愿意跑到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国家,去给别人做教书先生。 听了姐妹俩的话,云苓冲留情露出一抹笑,贝齿雪白。 “以情哥的本事,做个小小教官未免也太屈才了,我看封个将军都不过分。” 这话说出口,寻常人听起来多少会觉得有些惊骇世俗,但云苓却是认真的。 情哥在男女之爱方面憨归憨,打架作战的能力却是顶尖一流,如今被拘在皇宫里当个后妃,简直是埋没才能。 萧壁城也勾起一抹浅笑,认可地道:“大周史上不是没出过女将,不过留情的本事更在其之上,若生在乱世中,别说做将军了,哪怕封个王侯也绰绰有余。” 他也是历经过沙场的习武之人,平日里偶尔论起武道与沙场,诸多想法与留情意外的很合拍,对方远比风小妹本人更加成熟冷睿。 要知道,风小妹从小在军营里长大,天赋本事却远超她的两个嫡亲哥哥。 倘若她没有为了救北秦皇帝而废掉左手,也没有在阴谋诡计中陨落,被迫入宫为妃,她将来有很大机会能成长为一代女将。 在萧壁城看来,留情的天赋比风小妹更强,她还有着那样逆天的驭兽能力,唯独只缺一个能够立功证明自己的机会。 好在留情并不打算待在北秦,铁了心要守在云苓身边。 听了他的话,璇玑双眸冒出小星星,神色渴望地道:“我呢我呢?三姐夫,我也想封侯拜相可以吗!” 云苓收起笑容,轻轻白她一眼,“你封什么侯,拜什么相?你不用别人赐封,就已经是超一品破坏大王了。” 为了保护书院学生们的身心健康,打死她都不会让璇玑掺合书院里的事。 小孩子一边玩泥巴去就行了。 璇玑吐了吐舌头,还不忘为公子幽着想,“那富贵儿呢?” “富贵儿”是对公子幽的爱称,只有背着他的时候,璇玑才会这样称呼对方。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当赞助商就行了,到时候我给他立个金像,就摆在书院广场中间,让大伙都知道见到这位财神爷得恭敬些。” 顾长生微微挑眉,“三妹竟舍得给他造金像,着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云苓摆了摆手,“做个空心的,铜铸镀金便好,心意到了就行。” 顾长生:“……” 面对他微妙的目光,萧壁城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替媳妇儿解释。 “其实苓儿这样做也是为了公子幽着想,毕竟我们现在花的都是他的银子,这样做是为了给他节省开支。” 顾长生眼角微微抽搐了几下,要不是他清楚这夫妻俩是什么人,搞不好就真的信了。 公子幽得知这个消息后,心中甚是喜悦。 “你们瞧瞧,还是我说的对吧?只要肯付出真心,定然也就能换得别人的真心。” 之前听雪阁与他们闹过的种种乌龙和不愉快,如今算是真正的彻底烟消云散了。 “什么真心换真心,分明是真金换真心!”银面一脸心痛地道,“少阁主你不知道,这才短短几个月,咱们阁里的银子就已经被花去五分之一了!如今又来一个小不点,再继续这样下去,听雪阁迟早得被掏空!” 那丫头小小年纪,采办的却尽是钢铁火药一类的东西,这才几日银子就哗啦啦地飞走了。 公子幽斜了他一眼,凉凉地道:“既然知道银子花的快,还不赶紧想办法去挣?住在靖王府这段时间,整天就见你们吃吃喝喝了,悬赏也不晓得接。” “如今本阁主病情稳定,平日里也用不着你们几个伺候,除了蔷薇以外,你们三个都出门办事去吧,一个月内把之前缺失的业绩都补回来!” 灵素一脸幽怨,“为什么蔷薇不用去啊?” “没看见她正在和叶侍卫风花雪月儿女情长么?一把年纪了难得遇到个好骗的傻子,不把握住机会怎么行。” 两人闻言面色悻悻,只得带着面无表情的斩影外出接活儿去了。 银面撇嘴,小声嘀咕道:“我算是看出来了,少阁主现在恨不得入赘给人家当姐夫,如今这银子都是给靖王府挣的。” “反正都是打工,给谁打都一样。” 灵素早就已经认命了,出来干活就出来干活吧,起码还能从中抽取一部分佣金。 换做待在靖王府里,那可是没日没夜的做黑工! * 安排好了灵素等人的任务后,公子幽还特地找到云苓叮嘱了一番,让她尽管大胆筹建书院,无需担心钱的问题,不论金子还是银子都管够。 云苓见状笑笑,再三向他感谢了一番。 她倒也不是真的拿公子幽当冤大头,如今他们这些人之间的羁绊,早已经无法用任何事物轻易衡量了。 花了公子幽多少钱,她和萧壁城心里也都有数,将来在公子幽需要帮助的时候,夫妻二人也会不余遗力。 接下来的几日里,云苓等人便整日聚在屋子里,一同商议着撰写清懿书院的策划案。 钱和地盘都不缺了,如今差的只剩下人。 一个书院,若是没有求学的学子与教书的先生,便什么都不是。 靖王府如今名气很大,但萧壁城的威望是在战场和军营中树立起来的。 云苓身为一介女子,在外人看来又没读过书,虽然有着仙尊光环,但真开设了书院的话,竞争力还是比不过历史悠久、师资雄厚的其他三大书院。 因而只能靠新制度,去吸引她想要的人才了。 根据上辈子的经历,几人讨论一番后,最终敲定设立了固定上五休二的制度,此外还包括双学期、学分制、普通考试与答辩等等细则。 初次之外,奖学金、勤工俭学、贫困补助等福利也都一应俱全。 最重要的是,顺利通过考试入学的学子,全部免费提供教材书籍和纸墨笔砚。 顾长生原是抱着退位养老的态度倾听这一切的,可当云苓描述阐述的越多越深入,他的神色就越是认真与震撼,直到最后被吸引其中难以自拔。 “三妹,你这书院若建起来,将会是比京城图书馆更令世间震撼的存在,不知会造福多少读书人。” 第 476 章 非亲自上门踢馆不可 云苓被他夸的有点不好意思,“我也就是遵循着前辈们的脚印走,若是觉得这些想法有意思,等回了北秦大哥不妨也可以试试。” 顾长生闻言却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地扫了她一眼。 “三妹所设想的书院,除了你之外,世间怕是没有第二个人能造的出来。又或者说,除了大周以外,其他诸国想都不用想。” 此举必然是有益于天下百姓的,但也不知牵扯撼动了多少权贵的利益,甚至影响了国之根本。 如今的书香门第多为簪缨世家,也就是那些世代为官的显赫家族。 往好听了说叫诗礼人家,说难听点就是学阀,凭借权力把持和垄断了教育和科举,使得平民百姓越来越难翻身,寒门也再难出贵子。 顾长生把持朝政多年,何尝不想改变这样的局面,但终究是人力微薄,难以撼动阶层这棵参天大树。 但凡有所动作,就会有各方面的势力拼命阻拦,路途布满荆棘,困难重重。 更何况北秦皇帝,他的亲侄儿一向喜欢和自己对着干,为百姓谋虑的那些鸿鹄大业,便也终是成了梦境一场。 但大周不一样。 顾长生的目光在萧壁城身上绕了一圈,语气颇为感慨,“大周能有三妹和壁城,乃是大周之福。” 他可以肯定,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个萧壁城这样的储君了,能无条件信赖与支持云苓所提出的一切。 这夫妻二人是紧紧拧成一股绳的,天时地利人和更是全占了。 萧壁城目光缓和,低声道:“顾兄过誉了,我和苓儿只不过是希望将来天下百姓都能读上书。” 接下来,顾长生第一次接触到了“义务教育”这个概念,感慨万千后,又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 如今他一点都不担心云苓的书院建成后,会招不到想要的学子和先生。 可以预料到,未来的清懿书院会吸引无数天下的有志之士,而他亦是如此。 顾长生暗暗下定了决心,待北秦朝廷内乱尘埃落定后,他定会将皇权悉数归还给侄儿,然后随留情回大周。 清懿书院里,有他曾经想要追求的东西。 云苓将最后的书院策划案进行收尾,还不知道最让人拿捏不定的书院院长一职,今后已经不用发愁人选了。 * 写好了草案后,云苓亲自去了趟司礼监,让容家人帮忙活字排版印刷了几十份。 关于招选教书先生的事宜,祖父老文国公这次出了不少力气,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子,人脉关系不比封李两家差。 只不过老文国公为人清廉,很少参与到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中去,而他所结交的人,也多是高洁之士,在京城享誉美名。 有他亲自出马,带着云苓的草案上门拜访,很快炸出了一群平日里低调的不能再低调的文人大佬。 “这份草案,竟是靖王夫妇提出来的?” “陛下慧眼英明,若是大周将来交付到他们二人手中,定能打造一片盛世,” “不愧是老帝师的外孙女,当真是继承了他老人家的遗志和风骨啊!” 云苓拟写这份草案的时候,夹带私货灌了不少理想鸡汤,原本只是想多游说些大佬来书院教书。 却没想到这份草案在短短几天时间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京城。 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津津乐道地讨论起了这个尚在构想中的书院。 云苓有些猝不及防,原本是想先瞒着做个大杀器的,杀封李两家个措手不及的,哪料这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要建造书院了。 令人宽心的是,绝大多数人是持正面态度的。 短短几日内,靖王府就收到了不下十份拜帖,落款名字都是些性情高洁,声名赫赫的文人墨客。 萧壁城一连接待了好几日,那些白发苍苍的老者,头发泛灰的儒雅中年男人们,大多数都是主动来表示希望未来能在清懿书院中教书,银钱倒是其次。 也有一小部分是慕名前来做客,单纯的想要见一见云苓,这些人在看到她时,皆是目光慈爱。 “若是书院得以建成,想必老帝师在天之灵也会倍感欣慰。” 萧壁城目光柔和,弯起唇角告诉她,“你外祖在世的时候,做过不少利好读书人的事,在文人心中威信极高。那些受过你外祖恩惠的人,如今也都愿意助你我一臂之力。” “此事远比想象中顺利的多,苓儿……你我的信念想必很快就能实现了。” 听了这番话,云苓方才猛然想起来,她那位已逝的外祖父是何许高人也,年轻时是太上皇身边最得力的谋士,后来又做了帝师。 老文国公虽然老了,年轻时也是能和帝师外祖比肩的大人物。 他亲自上门游说,又特意搬出老帝师来,难怪这次书院草案的反响会这么大,炸出一大堆隐世多年的巨佬们来。 随便拎出一个人来都堪称学界泰斗,便是翰林院的大学士们见了,也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前辈和老师才行。 云苓掐了萧壁城一把,疼的他龇牙咧嘴。 “这幸福来的有点突然。” 有了这些大佬坐镇,还怕清懿书院抢不过封李两家? 但也有不少言论指责讥讽她异想天开,做法荒谬,只因云苓的草案里提到一点,平民女子同样可以进入书院读书。 对于这些批判,云苓心底并未在意。 很快世间人就会知道,她不仅要让女性们上学,还要赋予她们科举和做官的权利。 云苓的名字在京城茶馆中的热度高居不下,总体却是夸赞与拥护多过批判指责。 唯独李梦娥得知来龙去脉以后,满脸嘲讽与不屑。 “不过仗着有个厉害的外祖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连书院都没上过的人,居然大言不惭的要开设书院,想必那什么草案也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且再让她得意一阵子,等那破书院建好以后,我非亲自上门踢馆不可,也好叫京中人士看看她的真面目。” 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明罢了,肚子里怕是墨水都挤不出两滴。 第 477 章 祖传秃头 自打上回在云苓手里吃了亏后,李梦娥就暗自发誓,有朝一日她定要让靖王知道,自己绝不比云苓差。 李梦娥承认,她长的是不如云苓貌美,但以色侍人,色衰爱弛,终究不能长久。 她要做那等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子,同样能令人刮目相看。 不过再怎么样,身为姑娘家对容貌还是要有几分追求的,至少头不能太秃。 “去!给本小姐拿生发膏来,从今天起我要每天涂三次,每次涂双倍的量!” 更何况今年年底之前,皇家必然会筹备一场选秀,她得抓紧时间把头发养好才行。 李梦娥对着镜子摸了摸额头,想起早前被烧焦剪掉的头发,不由得又悻悻骂了两句。 “该死的臭丫头!” 她收拾好情绪,暂且把那个乞丐丫头放到一边,前所未有的耐心待在家里,抱着书本发奋图强起来。 过阵子养好了头发,等那劳什子清懿书院一开张,就上门踢馆去。 对于嫡孙女的想法,李右相表示出了前所未有的认同,甚至还给予了支持和鼓励。 “梦娥的想法不错,靖王夫妇的野心和胃口太大了,老夫接下来也会集结各方人士,届时下联名书请战踢馆,必须挫一挫他们的锐气才行。” 有关清懿书院那流出来的草案,李右相等诸多人全都看过了,皆是越看越心惊。 尤其是靖王夫妇粗暴地对照着六部,把书院分成了好几个小书院,并细化了与六部职责相关的“专业”,其中的心思和用意昭然若揭。 这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他们,将来从清懿书院出来的学子们,大概率是要进入朝廷六部做事的。 靖王才刚要做太子,连登基都不知是何年何月呢,就迫不及待地想在朝廷中一手遮天了。 各方怎么能同意? 李梦娥眼睛发亮,“祖父也支持梦娥的做法?” “那是自然,只不过此举还有别的用意,你年纪小,还不懂得其中利害,只需知道反对靖王夫妇建造书院的人不在少数就是了。” 李右相捋着稀疏的胡子,眯了眯眼睛。 “到时候也用不着你出头,自会有人冲锋陷阵,你跟在后面展露展露才华,为李家博些美名便可。” 随后,他叫来账房几个孙子孙女,细细地说了此事。 “待那清懿书院设立后广招学子,我们李家学业拔尖的儿女们都要参与踢馆,那会是个名扬京城的好机会。” 李元绍已及弱冠之年,对踢馆事宜的用意体会更深。 看了草案之后,他心里是佩服靖王夫妇的,这二人心有大才,胸有大志。 倘若他也是那芸芸百姓中的一员,定会为此心潮澎湃,热烈追捧。 但他是李家人,这做法触及了李家的利益。 倘若真叫清懿书院开下去了,那他们在朝中的势力和影响必然会受到影响,这是任何世家都不想看到的事。 李元绍浓密的眉毛打成结,“可清懿书院的动静闹的那么大,引得诸多学术巨擘与名人纷纷声援,咱们踢馆能成么?” “这你就放心吧,京中世家累积百年的建树也不是假的,麾下同样人才济济,可不比那些自诩清高的老家伙差!” 别看民间一片赞誉之声,有什么这个那个隐士学者出山,弄的轰轰烈烈的样子。 上层没有发出反对的声音,不过是想在靖王夫妇风头正盛的时候避其锋芒,却不代表他们能忍受自己的利益根基被动摇。 卑贱平民的想法,他们从不在乎,鼎力支持的学士智者,他们也不放在眼里。 这些人没有金钱与权势,图有两袖清风与满腔热血,能做得了什么? 李梦娥听的有些费解,她年纪尚小,理解起深层次的东西还不够到位,但有一件事她听明白了。 祖父很有自信,能让云苓那破书院开不下去! 她高兴地问道:“祖父是不是已经找到帮手了?” 李右相闻言,略显嫌弃地皱了皱眉,“虽然我们李家与封家多年不和,不过这件事却是站在同一立场的,老夫已经跟封相那个老家伙谈妥,皆是他那边也会出些人手。” 李元绍不由得笑道:“封家真是不行了,封相年纪大了也变得怂了,若换做以前,这事儿他一定会带头冲锋。” 李右相年轻的时候跟封左相是同窗,那会儿大周比现在更穷,俩人分在一间屋子里,还睡过同一张床,盖过同一条被子。 只是脾气不对盘,皆是大世家出身,一个赛一个的心高气傲,谁都想去争那个第一。 有为一篇文章争得面红耳赤过,也有为晚上谁抢被子大打出手过。 两个人从总角之岁争到花甲之年,算是老冤家一对了。 可惜争了那么久,谁也没盖过靖王妃那位外祖,老帝师的风头。 李家被封家压了这么多年,如今李右相终于扬眉吐气,他看着李梦娥等人,语气严肃地叮嘱。 “你们几个身为李家长房的嫡出儿女,可千万要争气,踢馆的时候得给其他人做榜样,绝对不能被封家人盖过了风头!” 李梦娥眼中战意熊熊,“孙女定会拔得头筹!” 李梦纾却轻簇黛眉,“祖父,梦纾课业平平,没有冒尖的地方,还是不去了吧。” 李右相尚未开口,李梦娥先拔高声音瞪她,“你还好意思说!回回考试吊车尾,在书院里时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只知道贪图悠闲,走出去我都没脸承认你是我姐姐!” 李右相用哄孩子的语气教导她,“梦娥怎么说话呢,梦纾好歹是你嫡姐。” “她哪里有姐姐的样子了,一点都不像个李家人!” 李梦娥撅嘴,自打上次吵架闹掰了以后,她跟李梦纾的关系就越来越差了。 “梦娥!” 见李右相生气了,李梦娥才委屈地瘪瘪嘴,不说话了。 她说的本来就是事实,李梦纾无论从性格还是长相,都与其他李家人不同。 或许是家族遗传,李家人的发量都比普通人少,而越是刻苦读书,学业越好的李家儿女,头发则更为稀疏。 拿李右相举例,他三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地中海了。 第 478 章 云苓的迷弟 如今六十来岁,都快秃得很和尚有一拼了,平常走哪都是戴帽子的。 但李梦纾却不一样,她有着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李梦娥每次看到,心中都无比妒忌又艳羡。 李右相看向李梦纾,收起笑容面色严肃地道:“梦纾,这些日子你好好温习功课,用心准备一下,那是个博得才名的好机会,到时候对你成为墨王妃也有助力。” 李梦纾见状,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什么情绪,“孙女记住了。” 李右相这才满意地点头,让几个孩子退下。 走到门口,李元绍关怀地道:“二妹妹,你功课不好,要不要哥哥帮你温习温习,到时候若表现不好在封家人跟前输了风头,祖父怕是会生气。” 李梦纾还未开口,李梦娥就挤到二人中间,紧紧地抱住了李元绍的胳膊。 “朽木不可雕也!哥哥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做什么,有这功夫不如多看几篇文章,到时候一鸣惊人,给咱们李家争光!” 李元绍还没答话,立马又被李梦娥拖走了。 李梦纾见怪不怪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回到闺房,开始继续翻看游记怪谈,手边点心瓜子茶水一应俱全。 她的贴身丫鬟看到后,恨铁不成钢地捶胸顿足。 “小姐啊小姐,都答应了老相爷要好好温习功课,您怎么又看起这些杂书来了?” “若到时候表现不好,梦娥小姐又要怪您丢脸拖后腿了。” 李梦纾神情平和,无所谓地道:“我再怎么拖后腿,也不会比她当街被虾兵蟹将咬的嗷嗷叫唤丢脸。” “何况我已经和祖父说了,我没有拿得出手的地方,他老人家明知如此还非要我去,到时候丢脸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 那就怪不了她了。 丫鬟叹了口气,觉得自家小姐真的没救了,她就从来没见过这么“清心寡欲”的人。 用云苓那个世界的话语来形容李梦纾,往好听了讲叫佛系少女,说直白点就是咸鱼摆烂。 和她的平静不同,清懿书院尚在构想中,就已经有不少学子跃跃欲试,想着到时候去报考了。 南街一家普通的书肆中,身穿粗布青衫的年轻男子将抄录好的薄册子交给沈沁。 “代掌柜,这是抄录好的诗篇,麻烦你验收一下。” 沈沁忙拿过来翻看了几页,笑着夸赞道:“翰墨的字写的越来越好了。” 随后,她拿出三十文钱递给对方。 顾翰墨冲她扬起笑,一身打着补丁的青衫虽洗的发白,但他生的唇红齿白,俊秀清瘦,让人心生亲和之意。 “沈姐姐又多给了五文钱。” 沈沁也冲他笑笑,爽利地道:“你字写的好看,值当多拿这五文钱。” 她是武官之女,小时候不爱舞文弄墨,但是对写字漂亮的人很有好感。 曾经,那个人也写的一手好字。 顾翰墨也不客气,拱手道:“多谢沈姐姐,那我便收下了。” 拿着今日赚到的三十文钱,顾翰墨随手花两文钱买了两个白馒头,打算就着白开水对付一顿。 剩余的钱,他去另一家书肆买了些宣纸。 “还是要印了四重花的纸?” 书肆老板认得顾翰墨,对方是这里的常客了,也是靖王妃的追随者之一,每次来买纸墨笔砚时,都只买那些印了四重花图案的文具。 那是靖王妃标志性的图案,她药馆里所有东西都印着四重花,于是民间便有追随者将图案印画到了种种物件上,逐渐形成了一种风气。 书肆老板拿了些印着漂亮四重花图案的宣纸,整理好交给顾翰墨。 这些花朵错落有致地印在纸上,什么颜色都有,淡淡浅浅的颜色显得极为雅致。 “这是本月出的新品,特地浸过不同的花香,本是要买的贵些的,我还按原来的价格卖给你。” 顾翰墨笑着接过纸,感谢道:“多谢老板,顾某感激不尽。” 老板大气地摆了摆手,“嗨!都是靖王妃的追随者,这不算什么,便宜点卖你我乐意。” 书肆老板也是云苓的追随者之意,铺子里印着四重花的文具墨宝和摆件数不胜数。 京城中也有不少人借此赚钱,但这老板做的最好最用心,价格也实惠,不是光靠图案想借靖王妃的东风敛钱财,所以生意很好。 老板关心道:“不过你也别花太多钱在这上面,过日子要紧。” 普通的宣纸价格更便宜,顾翰墨看着两袖清风,却是宁肯吃馒头,也要攒钱买那些印着四重花的文具。 “多谢老板关心,顾某心里有数。” 他带着馒头与纸回到小巷深处破旧的屋前时,封无羁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手里还提着半只烧鹅。 “你又买纸了?” 顾翰墨点头,“书肆出的新品,遇见就买了。” 封无羁羡慕地看了那纸张一眼,他也想买来用,但是这太明显了,被封家人发现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进了屋,坐在简陋的桌椅上闲谈起来。 封无羁叹道:“都怪我不好,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逐出北麓书院。” 他与顾翰墨是至交,二人因同是靖王妃的追随者而结缘。 两个月前,他在北麓书院中和李家子弟起了冲突,顾翰墨因为替他出面作证清白,被人怀恨在心,以旁门手段逐出了北麓书院。 “无妨,本就是针对我来的,与他们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顾翰墨文采出众,学业拔尖又出身贫寒,早就引了不少人嫉妒眼红。 “离开北麓书院也不算坏事,等清懿书院一开,我便会去报考。” 封无羁微微皱起眉头,“近来封家有所动作,我得知他们要与李家联手,届时对清懿书院施压,好叫靖王妃的书院开不下去。” 作为封家的子弟,哪怕是庶子,封无羁也被通知了联名踢馆的事。 但比起踢馆清懿书院,他更想踢其他封家子弟两脚。 “要是书院开不成,你在京城可就没法立足了,难不成要回家种地?” 顾翰墨啃着馒头,却是语气淡定,“我相信靖王妃,只要她想做,就一定没有做不成的事,封李二家迟早会自讨苦吃。” 封无羁闻言,心里的担忧和烦躁也慢慢平复了下来。 “倒是你呢,难道还打算留在那里?” 封无羁看着好友,眼神微微黯淡,“我何尝不想和你一起去,但封家不会允许的。” 那日在图书院里,他亲眼见到靖王妃本人了,靖王妃并不讨厌他,还为他伸张正义,责罚了李元绍。 自从清懿书院的事情传开后,他每晚都辗转反侧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件事。 倘若他也能去清懿书院就好了。 【作者君:马上太子册封大典,下次更新凤眠就上线啦~】 第 479 章 宁当野猪不做卤蛋 顾翰墨见他纠结犹豫,便劝道:“这么多年了,反正封家也不注重你,不如好好为自己活一回。你也亲眼见过靖王妃夫妇了,他们都是明理公正的好人,不会因为你的出身带有偏见。” 封无羁沉默下来,目光有些动摇。 他是封家旁支的庶子,母亲花楼出身被父亲赎来做了小妾。在他还年幼的时候就得病死了。 作为烟花女子诞下的子嗣,他平时也不得父亲喜欢,绝大多数封家人都对他持着鄙夷的轻视态度。 见封无羁目光闪动,顾翰墨知道他是被说动了,继续趁热打铁。 “你本身的才华并不比我差,只是钻研的东西并非主流罢了,留在封家只会埋没了你。” 在顾翰墨看来,封无羁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喜欢的东西比较另类。 他对史书诗经一类不感兴趣,倒是对《天工开物》和《墨经》等偏门书籍抱有极大的探究热情。 前者收录了许多农业与手工业相关的生产技术,后者则是对于自然现象的探索思考。 若说前者还算是有益于实际的著作,那后者在重视诗礼传家的大世家中,完全就是被视作异类般的存在了。 绕是封无羁资质再好,封家也不会在一个庶子身上投入太多,更别提支持他去研究这些“旁门左道”。 顾翰墨继续道:“从清懿书院的种种制度设立来看,靖王妃是个惜才的人,我们若跟随她,定能得到想追求的东西,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良久后,封无羁缓缓点头,“我会仔细考虑的。” 靖王妃在他心里是一个独特的存在。 早在对方当初制造出“铅笔”和“暖袋”等神奇物件的时候,他就深深为对方的才华与奇思妙想所折服了。 倘若他不是封家人的话,或许会忍不住厚着脸皮上门拜师。 但是如今,真的有一个正大光明求学的机会摆在了他眼前……或许就像顾翰墨说的那样,他是该好好为自己活一回。 * 靖王府中,云苓这段时间过的很充实,每天差不多只睡五个小时。 清懿书院的制度敲定的差不多了,只待后面根据实际情况再进行调整。 如今她正在完善书院里每个院系的学科与课程。 目前清懿书院中的公共课暂定有《大周史》、《思修课》、《九州汉文》、《军事理论》。 除此之外,云苓还打算再设立《自然科学》、《心理健康》和《体育》。 关于《思修课》、《自然科学》和《心理健康》等三门课程的教材的撰写,全都要由她来亲自把控。 左右如今璇玑来了,这妮子整天吃喝玩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抓来干活。 “自然科学这门课的教材就交给你来编写了,写得好奖励你可以玩小摔炮十天。” 璇玑眼睛一亮,卖乖地立正抬手敬礼,话语中气十足,“好的长官,没问题长官!保证顺利完成组织交付的任务!” 说罢,她就开始动手编写起教材来。 云苓看着她如此乖巧认真的模样,颇有种老母亲含辛茹苦拉扯了孩子二十几年,如今孩子终于长大能够帮衬家里的欣慰感。 《自然科学》是云苓设计的一门公共课,里面涵盖了基础的数理化知识,不过其中的数学只到初中水平,有关物理与化学也多是常识知识。 对于老幺这个开发出超级大脑的天才妖孽儿童来讲,编写这样的知识教材简直不要太轻松,全都是她擅长的东西。 这会儿无需单独把数学作为公共课,一本简单易懂的科学书显然更适合这个时代的学子。 《思修课》的教材就比较特殊了,云苓特地请教了顾长生,内容结合了这个时代主流的学派思想,又暗搓搓夹带了不少私货进去。 当然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过分超前的理念云苓并没有提及,就好比“人人平等”这种思想,现在推行给百姓,岂不是等同于推翻自己?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使命,步子跨太大了是会扯到蛋的,云苓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要把一个封建社会变成现代国家,那太理想化和荒谬可笑了。 她如今能做的,便是埋下一颗火种,待后世之人一步步传递火炬。 而作为埋下这颗火种的人,云苓反而必须要尽可能将皇权掌控在自己手中,所以那种傻事她是不会做的。 除了设定公共课以外,她们还按照现代大学的模板,设立了不同院系的专业课,里面又分选修课和必修课。 这是个浩大的工程,涉及到书院里教书先生们自身的能力情况,以及书院将来的排课时间。 想要全部完善确定下来,可得要了老命了。 萧壁城几乎整日没完没了地拜访和接见之前那些给予支持的学术巨擘,与对方商讨教学书籍的选定,并对课程进行排期。 好在顾长生也力所能及的帮忙,要不然这事做起来难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数日劳累下来后,萧壁城在洗澡时,惊觉自己居然掉了好多根头发! 萧壁城忧心忡忡地道:“现在就脱发的如此厉害,待将来入了东宫该如何是好啊?” 眼下才只是个开头呢。 他以前还心里笑话李右相头上没几根毛,不戴帽子不敢出门,现在也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担忧起来了。 若是将来变秃了怎么办,又黑又秃,那不是成卤蛋了吗? 萧壁城忍不住在脑海里构想了一下那画面,心底不由得有些恐慌。 比起卤蛋来,他还是更愿意当野猪精,起码野猪身上是有毛的! 云苓也有些心疼自己的头发,一边动作轻柔地梳理,一边开口道:“等回头有空了,我一定要专门研制种防脱洗发水。” 萧壁城这才松了口气,有媳妇儿出手,那将来不用担心秃头了。 随后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忿忿的嘀咕道:“那等研制出来了,咱们自个儿用就行,千万别拿出去卖,我可不想让李家人买了去。” 云苓没忍住笑出声来,暗自摇了摇头,小样还挺记仇。 第 480 章 离别在即 不过她一时半会儿没工夫研制防脱洗发水,眼下编写筹备教材要紧。 公子幽见他们一个个忙的又是脱发又是黑眼圈的样子,自己却每日悠哉悠哉地躺在摇椅上,面上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我写字也挺好看的,要不要我也帮你们写点书?” 顾长生微微挑眉,好奇地问道:“你都擅长些什么?” 说实话相处这段时间以来,他除了知道公子幽花钱特别厉害以外,并不了解对方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公子幽笑的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我没什么擅长的,就是对美颜养肤很有心得,你们书院里不是招女子么,要不要开个这样的选修课?到时候闲来无事,我可以去做老师。” 顾长生眼角抽搐了两下,面色淡淡地道:“身为听雪阁的阁主,我还以为你平日里一定很忙。” 公子幽笑了笑,“之前寒毒缠身的时候,我的确很忙,觉得在死之前还有好多事没做,不知道该先下手做什么。但如今不一样了,我还有着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自然悠闲。” 母亲为听雪阁打下的基础很坚实,早年他接手时劳累了几年,但如今一切已经恢复正轨,没有太多需要操心的地方。 他现在的日常就是坐在摇椅上数钱,看看今日阁里又赚了多少银子,然后思考怎么花就行了。 了解完公子幽的情况,顾长生也不由得沉默了,他忽然理解萧壁城为何总向公子幽投去羡慕嫉妒的目光了。 想起自己这些年来为北秦鞠躬尽瘁,不得不感叹一句,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果然很大。 感叹完,顾长生继续默默帮云苓编写书籍。 原定七月中旬回北秦,他掐指算了算,走之前大概能帮云苓把《思修道德修养》这门课的书编写完。 老实说,原本他就觉得云苓的思想格局大气,不似寻常人,创立的书院处处皆是令人惊艳亮眼的地方。 如今亲自参与了书籍的编写后,顾长生已经对云苓心服口服,再多的言语都无法描述内心的震撼。 如此庞杂周密的课程设置,如此富有内涵深意的书本内容,如此全面广阔的涉猎…… 古往今来,没有任何一位帝王有幸得到过如此教诲。 而在将来,大周会有越来越多的学子得到这些馈赠。 未来这座书院的影响力,会远超任何人想象。 顾长生忽然开始期待,十年、二十年后,天下将会是怎样一个盛世。 * 云苓把《自然科学》交给了璇玑编写后,余下的《军事理论》则由留情和萧壁城来把关书籍内容。 但《心理健康》这本书的教材,她打算暂且放置一下。 胧夜是研究心理学的行家,云苓准备到时候让对方来编写这门课的教材。 百忙之中,她趁吃饭的时间抽空问了公子幽两句。 “这么久过去了,为何还没有胧夜的新消息?” 公子幽解释道:“近来南唐皇宫局势愈发动荡了,听雪阁的线人险些暴露身份,为了避免给她带去麻烦,听雪阁暂时中断了与她的联系。” 听雪阁是南唐皇室的仇人,要是让南唐皇室抓住了胧夜和听雪阁的往来把柄,立刻就会陷入死局中。 “但你们不用担心,胧夜已经收到了你送去的天星,如今在南唐皇宫如有神助,她让心腹给线人带了句口信,说你们只管放心,不出三个月南唐便会河清海晏,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等事情风波过去以后,她自会与我们联系。” 听到这里,云苓彻底放心下来,胧夜既然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那必然是稳操胜券的。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逢,她想赶在九月正式开院,但这儿的课本教材还等着胧夜来写呢! 遥远的千里之外,南唐皇宫中,一个身着蟒袍的少年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七殿下,您近来过度操劳,可千万要注意身体呀……” 少年姿容清丽,淡淡抬眸道:“无事,你退下吧。” 待宫女退下,南唐皇后步伐匆匆,面色忧愁地踏进殿内。 “胧儿,本宫今日探听到,他打算恢复你的公主身份,然后将你送出去和亲……” 胧夜顿了顿,漂亮的水眸划过一抹幽深之色。 这个结局,她早已经预料到了。 在得到云苓送来的红色陨石后,她的精神力猛然增长,彻底一举击溃了苗疆妖妃对皇宫的催眠掌控。 如今妖妃已经被关入天牢,她这个立下大功的七皇子也名声大噪,整个朝廷提议立她为太子的呼声很高。 但皇帝却在装死,因为对方已经知道了她乃是女儿身。 多讽刺啊,几天前她还是皇帝最宠信的儿子,如今对方怕是恨不得杀了她吧? 只可惜民意之下,皇帝动不了她,所以只能退而其次,用和亲的手段把她弄得远远的。 胧夜目光温柔地看向皇后,“母后莫急,可知晓他打算送我去哪里和亲?” 皇后轻叹了一声,“听闻大周有一种叫鸟铳的神兵问世,他想要得此神兵重创苗疆,所以想要将你送去大周……给那马上成为太子的靖王爷做侧妃。” 听到这话,胧夜的眼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安抚完皇后,她揉了揉额角,在烛火下开始提笔写信。 * 太子册封大典的脚步越来越近。 靖王府中,云苓正在筹备迁府之事,两天后她和萧壁城就要举家搬进东宫了。 除了清点物件与决定要随行带走的人员,还要处理归田居中的草药。 在多次加速催长下,用于给顾长生彻底清除体内余毒的数种奇株,如今已全部成熟。 采摘下来烘干后,云苓根据配比分装成了十副药。 “一副吃三天,每天喝一次,一个月后大哥就再也不用受余毒困扰了。” 顾长生收下药,再三对云苓郑重道谢,“多谢三妹救命之恩,愚兄此生没齿难忘。”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留情心底也总算松了口气,神色缓和地道:“后天就是太子册封大典,趁着这个机会,咱们正好一同庆祝庆祝。” 云苓笑着点点头,然而一封突如其来的密报却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密信是来自北秦皇宫的,那边传来消息,秦帝前阵子在宫外遇袭身受重伤,至今卧床不起。 北秦朝廷内部,苏家首辅蠢蠢欲动。 原定于七月中旬离开的计划,要提前了。 【作者君:咳咳估算失误,没迎来凤眠,先要送走情哥和老王了,姐妹们放心,会至少等大典过后再走!顺便想问问大家,是否对发展国家相关这类偏种田基建的剧情感兴趣呢?如果觉得比较无聊的话,我会注意增加宫斗宅斗言情戏份占比qwq】 第 481 章 有她们在才是家 得知北秦的情况,顾长生神色凝重,忧心忡忡地道:“三妹,我们不能再停留太久了,朝中局势瞬息万变,稍有差池就会山摇地动。” 北秦最大的敌人在内部,倘若被首辅一家得知摄政王根本不在北秦,在皇帝重伤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会趁此机会逼宫造反。 尽管心中有着浓烈的不舍,但云苓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压下心中的涩意,点了点头。 “趁着这两日还有空,我替你们准备些能用的上的东西,不知北秦皇帝的伤势如何,我就把所有药品都给你们备一些带回去。” 大半年过去,她一直陆陆续续有研制新的药品,无论内伤外伤,还是针对特殊病症的药物都很全面。 有了这些东西,秦帝哪怕只要还吊着一口气,应该也能保住性命。 留情心中是从未有过的煎熬,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迟早还得回去一趟,但等真的到了这一天,她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舍不得。 但她同样也担忧顾长生,还隐隐有些挂记那个被刺重伤的狗东西。 “马上就是太子册封大典了,这两日我们先准备准备,等你们俩入宫后立刻就动身。” 就算要走,她至少也要目送云苓和萧壁城入宫后,方才能踏实。 事关重大,萧壁城暂时放下了关于书院筹备的事。 他思索过后,沉吟开口:“这样吧,以防万一,我进宫向父皇禀报一声,让使臣带个百人的火枪队一路护送你们回去,等到北秦局势稳定以后,再让他们回来便可。” 鸟铳的生产一直在稳步进行着,前几个月一直保持着每个月至少两百把的打造速度。 这次燕王夫妇回来,东楚与大周的合作也正式开展了,鸟铳的打造速度也计划要提升一倍。 如今大周火枪营的人数越来越多,成熟合格的火枪手已经有两千多人了, “百人的火枪队?”顾长生闻言,忙道:“壁城,多谢你的好意,但这是否有些兴师动众,十余人便足矣……” “老王,三妹夫是在替北秦着想,他想帮你,你就别推辞了。” 不等顾长生说完,留情开口打断他,眼里寒光闪闪。 “有这么一只火枪队在手,我们就能打遍北秦皇宫无敌手,用不着怕那群老阴比到处蹦跶!” 她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武力值巅峰,精神力也一天天强大增长着,可不是以前那个断腿断脚,脑袋瓜子还有旧疾的重度残疾人了。 更何况还有鸟铳在手,谁敢造反就一枪崩了谁。 萧壁城也低声解释道:“多派些人去比较稳妥,这么些年了,北秦跟大周也算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了,你们若是内乱,那边境的两国联军就又要军心不稳了。” 此举既是帮北秦,也是帮他们自己。 顾长生神色复杂,他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萧壁城毫不犹豫地拿出一支百人的火枪队供他驱使,实在很难不令人为之动容。 他长叹一声,郑重道谢:“临危之际,大周慨然相助,此恩此情,北秦皇室必将铭记在心。” 云苓舒缓眉眼,温声道:“大哥不必客气,这些日子以来你们也帮了我们不少。” 除了给她上课与编写教材,平常她们夫妻忙的像狗一样的时候,顾长生还总帮忙带娃和处理府内庶务。 顾长生也微微颔首,此事就算是敲定了。 萧壁城立刻就进宫去了,等像昭仁帝报备完,他还要连夜紧急从军营中挑选出百名优秀的火枪手。 余下的人则开始筹备起要带走的东西。 璇玑得知这个消息后,神色是错愕彷徨的。 别看她每天都嚷嚷抱怨留情管的太凶太严,可她一点都不想要对方走。 “我来了才不到一个月呢,你真的就要走了吗?” 璇玑看着开始筹备收拾行李包裹的留情,猫眼中是显而易见的失落,模样耷拉下来没了往日的神气,像只忧郁的小猫。 来到这个世界时,璇玑起初是不安的,就像走丢找不到家的孩子,心中惶恐迷茫,下意识地制造熟悉的爆炸声来获得安全感。 直到后来收到云苓的信,她才像是夜晚迷失在大海中的小船,终于找到了灯塔的亮光。 于是璇玑不顾一切地偷渡到大周来找人,在她看来,只有她们在的地方才能算是家。 “北秦的事对你来说很重要么?长这么大,我们还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呢……” 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二十多公分的萝卜头,留情神色难得有几分柔和,抬手拍了拍她的头。 “比起北秦,当然是你们几个更重要。但老王是我的大恩人,之前我在那边天天捅娄子,是他像个老妈子一样在背后帮忙擦屁股。现在他可能要被偷家了,我肯定不能坐视不理,得知恩图报才行。” “而且回去稳定北秦朝廷,对苓妹也有好处,只要顾家不倒下,她就永远有一个强大的后盾,那些歪瓜裂枣、小猫小狗欺负她之前,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她现在可算是云苓的“娘家人”呢。 云苓跟北秦皇室的关系越紧密,她在大周朝廷的话语权就越重。 璇玑明白过来其中的利害关系,这才缓和下情绪。 “那你要早点回来。” 留情勾了勾唇角,挑眉道:“头一回见你这么舍不得我,你以前不都恨不得在我面前当个隐形人么。” 以前璇玑可是常常绕着她走的,私下还研究过隐形衣的制造设计, 璇玑猫眼恢复神采,圆圆的眼珠动了动,小声嘀咕起来。 “谁舍不得你了,只是你每次出行任务都跟敢死队一样不要命,我怕三姑奶奶不在身边,你会把自己的小命玩儿脱了。” “你要保护好老王叔叔,千万不能让他出事,不然我以后的大靠山就没了。” 留情敛起笑容,手下的力道重了些,一巴掌将她的脑袋瓜子打歪。 “行了滚蛋一边儿去,别妨碍我收拾东西。” 璇玑冲她吐了吐舌头,这才一蹦一跳地走了。 趁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不注意,还悄悄塞了几个盒子放进箱子里。 里面都是她特制的东西,手雷摔炮等一应俱全,留情只要看到就明白怎么用。 云苓这边同样也准备了不少东西,伤药毒药感冒药,老鼠药健胃药开车快乐药…… 只要是留情用得上的,统统都准备了一些,塞了满满几大箱。 一日光景就这样在忙碌中度过。 晚间云苓正准备歇下,便听得宫中传来一个大消息。 那位前来观贺太子册封大典,声名远扬天下的东楚国师凤眠,已经抵京了。 当晚,昭仁帝亲自接待了这位年轻的国师。 第 482 章 东楚国师凤眠 翌日清晨,云苓起了个大早。 虽然也很好奇璇玑口中这位“冰块国师”到底长什么样子,但并没有急着入宫赴宴。 明天就是太子册封大典了,手头还有更重要的事,等进了宫再见对方也不迟。 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不请自来,率先上门了。 听到燕王夫妇与东楚国师凤眠前来拜访,云苓迅速让乔烨把人请进来。 很快,燕王夫妇的身影出现在揽清院中,身侧是一名容貌冷清出尘的紫衫男人。 见到对方的第一眼,云苓就觉得这个男人美则美矣,但是很冷。 公子幽平日也喜欢穿紫色衣裳,但他慵懒魅惑,自带一种骚气,性格也随意不拘,在温柔紫色的衬托下,更显得像只亲人的狐狸精。 眼前男人穿着身有些像道袍的紫色衣服,背后别着一把雪白的拂尘,给人的感觉却与公子幽截然不同。 他更像是一个踏着紫气而来的谪仙人,气质出尘不可亵渎,让人望而生畏。 看来这位就是东楚国师凤眠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了还会突然有人来,云苓赶紧吩咐冬青去厨房准备点心茶水。 “真是不巧了,这两日内务府正在清点搬运物件,府里到处都乱糟糟的,还请多多见谅。” 第五瑶不好意思地笑着摆手,“三皇嫂不用客气,是我们冒味了,明知你这会儿正忙,还过来给你添乱。” 云苓也笑了笑,抬手示意霜梨去书房请萧壁城过来。 “无妨,想必你们是为了老幺那小妮子来的,这位就是国师大人了吧?” 她抬眸打量凤眠,却见对方也目光冷然地在审视她。 对上云苓的眼睛,凤眠微微后撤一步,姿态卓然地朝她行了一礼。 “在下太清观凤眠,久仰靖王妃大名,幸会。王妃既已知凤眠来意,还请让曲璇玑出面相会。” 他说话不疾不徐,冷如寒玉般的音色中并没有什么感情,却不会让人觉得无礼。 太清观? 难怪打扮有些像道士。 这时萧壁城闻讯而来,踏进房中答道:“真是不巧,小师妹今早上跟别人出府买点心去了,这会儿不在府中。” 今天一大早,公子幽犯了馋虫,想去大街上逛逛。 璇玑是个贪嘴的,自然也嚷嚷要跟着一起去。 云苓没功夫应付这丫头,又见她这大半个月都乖巧的很,就同意公子幽带她一块儿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吃点心是个借口,璇玑是去验收那小型礼花大炮了。 这些日子璇玑偷偷关注过进展,质量果然比想象中好很多,就是炮筒黑漆漆的太丑,不符合她魔法美少女的审美。 加上要作为太子册封大典的贺礼送进宫中,于是便亲自动手涂装。 凤眠朝着萧壁城行了一礼,彼此打过照面问候完,双双入座。 “小嫂嫂不在府里么?” 第五瑶的眼睛滴溜溜地在周围转了一圈,似是不太确信云苓是否在帮璇玑隐藏。 凤眠看着云苓,平声道:“不在也无妨,劳烦靖王妃替我向她带句话便可,告诉她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云苓嘴角抖了抖,看来这国师是铁了心要带老幺回去。 不过也能理解,老幺要是不回去,等东楚知道太子的老婆莫名其妙又没了之后,京城怕是过不了平稳安生的日子了。 凤眠继续道:“我知道这次来见不到她,但目的也并不在于此,此番前来也是为了拜访靖王妃。” 萧壁城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凤眠,注意到他一直盯着云苓的脸看,眼神都不带挪一下的。 要不是对方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他都快有些绷不住了。 听得到这话,萧壁城立刻询问,“国师特地来看苓儿做什么?” “在下只是对靖王妃的面相感到好奇罢了。”凤眠的眼神终于有了几丝波动,微叹道,“果然和曲璇玑一样,一片虚无,什么也看不透。” 看到她们的第一眼,凤眠就知道她们来历诡秘非凡。 云苓听到这话,心里有几分微妙。 作为一个接受科学教育长大的人,哪怕经历了穿越,她也会觉得其中奥秘或许与灵魂磁场有关。 要不是凤眠在东楚地位超然,她都可能忍不住怀疑对方是神棍了。 “国师懂得看相算命?” 云苓忽然想起来,老幺嫁给东楚太子似乎就是他的手笔。 “对了,当初似乎就是你提出让老幺给东楚太子殿下冲喜的?” 凤眠微微摇头,“略懂皮毛罢了,在下才疏学浅,看相算命非我所长,不值得一提。让曲璇玑嫁给太子,也是受到了无心大师的指引。” 无心大师! 又是这个和尚,云苓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旁人提起对方的名字了,但对方似乎知道很多秘密,也预知到了她们的来到。 她猜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怀疑对方是外星人伪装的人类,把她们几个弄到这里来做实验。 云苓忍不住问道:“可知这位大师如今身在何方?” “在下一个月前曾与无心大师见过面,靖王妃不必太过急切,大师说过不了多久,你们很快就会见到他。” 云苓听完想打人,她眼角抖了抖,“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你们能不能别老做谜语人?过不了多久是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凤眠沉默,不置可否。 回过神来,云苓却又忽然心中一动。 很久以前,她记得萧壁城曾提到过,那个秃驴说过什么不要试图找到他,待四星重聚之日,他自会现身。 结合凤眠的话来倒推,那岂不是意味着胧夜很快也能和她重逢了? 第 483 章 很希望他有病么 云苓还想问些关于无心和尚的话,可凤眠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一无所知,又或者无可奉告。 几个来回之后,云苓对这个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国师也失去了耐心和兴趣。 或许是觉得干坐在这里也没意义,凤眠便提出要告辞了。 在凤眠走之前,云苓连忙拦下他,热情地问了个问题。 “凤仙师啊,我观你面有疲惫之色,近来身体安康否?我的医术还不错,你若感觉身体不适,随时可以找我看病号脉!” 凤眠对上云苓发亮的眼神,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是错觉么,为何在靖王妃眼里看出了期待的眼神? 他觉得可能是误解了云苓的好意,缓声道:“多谢靖王妃关怀,在下身体并无异样之处。” “没病吗?”云苓有些不甘心地追问,“听说道士都喜欢炼丹,那玩意儿可不能瞎吃,中毒的概率很大,不如我给你检查下身体吧,万一你体内也积了什么毒呢!” 凤眠如水般平静的目光难得有一丝疑惑。 “……也?” “咳咳,不要在意细节。” “这就不必劳烦靖王妃了,我虽出身太清观,但平日里都在钦天监做事,并不会炼丹,只偶尔研习几篇道法与经书。” 凤眠的神色没有什么波动,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坠入凡间的仙人。 “此外王妃也不必称呼我为仙师,凤眠不敢当,直接唤我的名字便可。” 眼见云苓面上有几分失望,了解自家媳妇儿想法的萧壁城跟着开了口。 他语重心长地道:“不劳烦不劳烦,对苓儿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反正来都来了,就让她给你号脉看看吧。” “你身为东楚国师,又坚定拥护太子,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你,万一有人偷偷给你下要中蛊什么的……咳咳,不必用那种眼神看本王,本王所说的都是亲历过的事,只是关心关心国师罢了,没别的意思。” 凤眠的脸上终于有了几丝波动,不知为何这靖王夫妇的热情总让他觉得有几分诡异。 这话是在关心他没错,就是听起来有些不得劲…… 燕王挠了挠脑袋,笑着露出一口白牙道:“我三皇嫂一向心善,不如就让他给你看看吧。” 云苓笑容可亲地点头附和,“是啊,璇玑天天跟我说,你在东楚那边可照顾她了!以表你帮忙照看我家孩子的感谢,号个脉而已不劳烦的!” 听了这话,凤眠沉默了一瞬。 他可以肯定云苓前半句话是假的,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号脉的行为都是善意的。 “那就有劳王妃了。” 云苓眼底一亮,随后认认真真地给凤眠仔细号脉,眼神最终彻底失望下来。 她心底叹了口气,起身朝凤眠等人摆了摆手。 “小道士身体挺好的,平时多多保持锻炼,你们几个没事儿回去歇着吧,我这儿还忙着收拾呢,就不亲自送你们到门口了啊。” 凤眠:“……” 从仙师到小道士,也不过转眼间的事,难道靖王妃很希望他有什么大病么? 带着心底的疑惑不解,凤眠一言不发地随燕王等人离开了揽清院。 行至大门口的时候,有个娇小的红色身影看见他,立马消失在了假山背后。 “卧槽!” 凤眠脚步微微一顿,不着痕迹地朝那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走了。 等凤眠一走,璇玑就跑到了揽清院中。 “那个傻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苓转头看见她,挑眉道:“他昨晚上就抵京了,今天是专门来抓你的,还让我告诉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璇玑的撅嘴,生气地小声嘟囔,“谁要躲了,我不躲着也不会跟他回去,他要是敢来硬的,我就让他在太子册封典礼上丢大脸,哼哼哼……” 她眼睛转了转,转身一溜烟跑掉了。 云苓忙着归置院子,也没空管她,送走凤眠一行人后,夫妻二人便继续对靖王府邸做最后安排。 按照旧时的规矩,王爷的府邸并不是私人财产,通常由下一代子嗣继承居住。 倘若主人犯事被发落,或者意外去世的话,府邸便会被内务府回收。 皇帝在没有登基前曾居住过的府邸,通常被唤作“潜龙邸”。 若是将来萧壁城顺利继位,靖王府就不能在作为任何人的居所,而是改建为寺庙或者祭祀场所。 不过在这之前,昭仁帝答应下来,靖王府暂时还由他们掌管。 傍晚黄昏时分,天边云霞似火烧般美丽。 想着明日就要搬走了,用过晚膳后,夫妻二人便手挽着手在靖王府中散起了步,享受此刻难得的宁静与惬意。 归田居中,虎妞正在呼呼大睡,发出震天鼾声。 瓜果蔬菜间蝶峰环绕,喂养的鸡鸭拖着圆滚滚的身子散步,鸣声中偶尔夹杂着小猪的哼唧叫声。 “我和公子幽说好了,待进了宫以后,靖王府这边就让他手下的人替我打理。虽说不住人了,但归田居里那些草药还需要照料,等那些草药成熟后结了种子,便让灵素去处理吧。” 云苓催长种植的草药,用的都是半枯不死的种子,不过这些种子萌芽生长以后,结出来的种子和果实就可以正常培育了。 听雪阁有一处专门培育草药的药谷,交给他们来做最合适不过,等这些草药成片生长起来,将来就会有更多的种子,造福更多医者和天下百姓。 灵素是个药痴,他眼馋云苓的奇株已久,于是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哪怕云苓不付雇佣费也没事,甚至恨不得倒贴。 萧壁城点点头,温声道:“揽清院的厨子我留下了,另外还留了几个小厮负责平日里的洒扫,其余人除了要带进宫里的之外,都已经安置妥当了。” 五皇子封王开府不久,墨王府中各院人手还不是很完善,正好把原来这批下人送过去,对方用起来也心安靠谱。 “说实话,我还挺不舍得这里的,尤其是揽清院。” 云苓轻叹了一声,心中颇为不舍,从她醒来睁开眼后,便一直住在这里。 规格不算大的王府中,承载了她自新生以来,所有的喜怒哀乐与五味杂陈。 第 484 章 作别揽清院 萧壁城也同样神色感慨,他看着云苓,眸中有亮光在闪动。 “我十五岁那年,父皇便为我赐封立府了,但老实说,我对这里一点感觉也没有。每年的年底从边关回京,府里总是冷清安静的可怕,只有御之会带着楚云菡来这里拜年,王府中才算是多了点人气。” “我其实很不喜欢这里,宁愿一直待在边关的军营中。至少那里的酒是热的,我的枪是热的,浑身的血液是热的,周围的人心也是热的……” 所以尽管陆七那小子性格咋咋呼呼的,总是犯傻,萧壁城还是选择把这家伙提拔到了自己身边。 路过府内的湖心亭,萧壁城牵着云苓的手走过去坐下。 夕阳的照耀下,他的侧脸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看起来异常温柔。 “早些年我在府里住的日子屈指可数,每次回来连去主院的路都认不得,直到后来在战场失利伤了双眼,才不得不久居于此。还记得被送回府中的第一天,周围都是嘈杂的人声,但我的视线除了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 “苓儿你知道吗?孤身潜入敌营的时候我没有怕过,在夜晚的草原上迷失方向时我也没有怕过,可当站在靖王府大门口的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害怕。” 云苓静静地听着,歪头靠到他胸膛前,被有力的大手顺势抱住。 “御之走不了路,日夜受寒毒折磨,被李贵妃带在身边亲自照料。父皇很忙,他无暇把时间和精力放在一个变成废人的皇子身上,而唯一关怀疼爱我的皇祖父,又在我去战场那几年,变成了痴傻老者……” “靖王府自那以后就愈发冷清了,有时李贵妃见御之难受的厉害,会怒气冲冲地亲自过来责骂我,竟也成了府里难得的人气儿。” 提起往事,萧壁城勾起一抹浅笑,眼神淡然。 “当时楚云菡经常会来,帮我熟悉靖王府的每一条路和每个院子,她总安慰鼓励我眼睛一定会好起来,不辞辛苦地帮着林芯师父给我治眼睛。想着儿时的情谊,我以为这世间还是有人真心挂念我的。” “可后面楚云菡来靖王府的次数越来越少,御之频频提起,她和大哥一起参加了什么花诗会,又去了何处曲水流觞,我心里便隐隐明白了什么。只是我恐惧被抛弃,害怕一个人,所以有意克制去深想。” 说这些话的时候,萧壁城握着云苓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语气有些低沉。 这还是云苓第一次听见,萧壁城如此直白地向她敞露内心中软弱的一面。 “直到元宵宫宴上那件事后,我终于不得不彻底面对现实了……甚至对余生的人和事都不再抱有希望,好在上天终究对我还是有一分眷顾的,把你送到了我身边。” 云苓静静地听着,不由得想起最初来到这里时,她曾当着萧壁城等人的面,直言揭露过楚云菡的阴谋手段。 那会儿燕王和林芯气的脸红脖子粗,不断出言维护楚云菡,但萧壁城却只是坐在旁边,沉默着一句话也没说。 想来那个时候他心里也有数了,只是有些难以承受。 云苓觉得能够理解,同时也有几分心疼,她的成长并不顺遂,但起码身边一直有留情她们作伴。 无论身处多么黑暗的境地,仍然拥有一丝无法湮灭的希望和温暖。 她反握住他的手,语气坚定,“我会一直在。” 萧壁城弯唇,眉眼柔和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目光悠悠地看着湖岸的青砖绿瓦,烟柳垂条。 遇到云苓以后,萧壁城的世界才真正意义上的亮了起来。 日子变得热闹鲜活的起来,他的情绪开始被一个人轻易地牵动, 他们在这里争吵,相爱,温存,依偎,忙碌……在这里迎来了两个孩子的诞生。 靖王府开始变得像一个家,一个真正刻在他脑海记忆深处的地方。 今后即便离开了这里,他们彼此间的羁绊也会越来越紧密。 * 今晚是留情离开前的最后一晚。 璇玑到底是没忍住,抱着枕头跳上了留情的床榻。 还算宽敞的床榻上,也因足足挤了三个人而显得有些挤。 留情低声道:“我和老王明晚就走了,如果得到了胧夜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云苓点头,轻声道:“希望下次我们几个再聚到一起,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或许是因为离别的氛围有些伤感,一向闹腾的璇玑很是安静乖巧地睡在一旁,眸底隐有不舍。 因着留情的离开,她更加不想和凤眠回东楚了。 七月的夏夜有些热,尽管屋内有些燥焖,几人彼此间还是不想分开,就这么挤在一张床上沉沉地睡去。 直到翌日天还未亮,云苓便起了身,任由宫内的女官为自己梳妆打点。 不多时,宫里前来接人的马车便抵达了王府门口。 云苓的妆发前所未有的华丽隆重,一身华美灼目的红色宫裙上绣着展翅金凤,往日明媚的容貌也在头饰和妆容的点缀下,透出雍容端庄之美。 天光乍亮时走到院外,便见萧壁城站在人群中央,玄黑色的朝服上绣着霸气伶俐的金龙。 大周皇室以黑色为尊,他只在那里一站,边让人感觉铺天盖地的威压袭来。 上车前,云苓忍不住回头看了留情一眼,“情哥,我要走了。” 留情目光紧紧地锁在二人身上,深吸一口气道:“快上车吧,别耽误了吉时。” 按照流程,上午有册封与祭天仪式,非皇室与百官不得参加。 目送着马车远去,留情心中莫名有种送嫁的惆怅与神伤。 这时,璇玑却偷偷溜到了公子幽旁边,小声地道:“礼花大炮安排好了吗?” “放心吧小不点,昨晚我就把那大宝贝混在贺礼中,让人一并拉进宫里了。”公子幽眨眨眼,笑道,“等晚间宴会时分,你就扮作我的小侍女一同入宫。” 他们这几个人的身份特殊,不便暴露,只能是私下掩人耳目地进宫。 “好耶!”璇玑双眼冒出小星星,用力握拳道,“今晚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惊喜,让大家都开心起来!” 第 485 章 礼花炮 云苓还不知道晚上有一场“惊喜”在等着她。 太子册封大典流程繁冗得很,在册封大典正式开始前,文武百官便已经齐聚于午门了。 文官侍立于文楼侧,武官侍立位于武楼侧,外藩使臣也都静候在一旁,此时天光才微微亮。 直到清晨太阳升起,册封大典才算正式开始。 紫宸殿前的铜炉燃起檀香,烟雾缭绕,整个宫殿宛如九天台阁。急切而震慑环宇的大鼓被敲响,随后大乐声起,仪仗旌旗招展,庄严肃穆。 太阳在头顶高高地晒着,叫人汗水直流。 亏得云苓上辈子习惯了种种极端环境特训,萧壁城也是个军营里摸滚打爬多年的,夫妻俩穿着繁重的宫装和朝服,愣是面上一丝不苟,有条不紊地把流程走完了。 太上皇对此很是满意,“看不出来啊,这丫头平日里走路吃饭都没个规矩样,关键时刻倒是不掉链子。” 相比之下,其他朝臣和宫人被晒的额头细汗密布,颇有几分狼狈。 拜先祖、授宝册、祭祀祈福,一套流程下来便已经是日落西山时分了。 虎妞由于是只体型极为罕见的大白虎,也被拉来打黑工,在祭祀祈福的环节作为表演模特,钻火圈又头顶球的,累的气喘吁吁。 傍晚设宴时分,璇玑换上一身浅粉色的宫女服,细软的头发扎成两个小团子,一步一蹦哒地跟着公子幽进了宫。 公子幽压低声音叮嘱璇玑,“待会儿我让婉姨把你送到燕王妃身边,这样你就能名正言顺地在晚宴上露面了。” 他跟丽嫔的关系不能公之于众,也就没有合适的身份出席晚宴,只不过得了昭仁帝的恩许,可以入宫观礼。 “你的那架礼花大炮,我让人混进了东楚带来的贺礼之中,待会儿使臣上报的时候,你只管说是东楚贺礼便可,燕王妃应当会替你圆谎。” 璇玑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欣喜道:“小瑶瑶肯定会帮我打掩护的啦,你快把我送去她身边吧!”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点燃礼花大炮了,连凤眠都抛到了脑后。 很快,公子幽将小宫女打扮的璇玑交给了丽嫔,再由对方送到燕王夫妇身边。 “什么?小嫂嫂,你说你造了一架礼花大炮?”第五瑶得知她的来意后很吃惊,“这个礼花大炮……是你之前一直心心念念想要造的大杀器么?” “没错!不过是威力缩小版的,大周的工匠水平很高,我把图纸给了他们以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顺利打造出来了!” 璇玑双手叉腰,小脸上尽是遮掩不住的得意之色。 “嘿嘿,待会儿我就要亲自上阵演示一下大炮的威力,让那只傻鸟好好看看,我之前可不是在说大话!” 第五瑶听到这里,紧张地道:“亲自演示?小嫂嫂……这可是太子册封大典,你千万不要乱来啊,万一伤了人就糟糕了,到时候如何收场?” 她是见识过璇玑的本事的,在对方手里,就算是毫不起眼的一个小铁疙瘩,扔出去以后也可能会造成震天巨响和熊熊火焰。 璇玑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只是用来发射烟花而已,不是扔炸弹。我要是敢扔炸弹,三姑奶奶非当场把我变成手撕麻辣鸡丝不可。” 她对天发誓,里面填装的东西真的只是烟花弹而已。 只不过烟花的本质也是火药,其中含有炸药成分,她为了追求声音和威力,把烟花弹发射的高些,所以炸药配比含量多了那么一丢丢丢而已。 “好吧……” 第五瑶虽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但也只能点头答应,毕竟不管小嫂嫂想做什么,他们没人懒得住。 就算拦了,她也会偷偷摸摸地干。 * 晚宴时分,紫宸殿内笙歌乐舞不断,在座皆是皇亲国戚与三品以上的朝廷官员和命妇。 璇玑垂着脑袋,乖乖站在第五瑶身旁布菜,一双猫眼却胡乱瞟着。 冷不丁与远处的凤眠对上,她歪嘴斜眼地冲对方做了个鬼脸,然后飞速恢复正常。 凤眠眯了眯狭长的眸子,神色淡淡地继续饮茶,面上没什么波动。 殿内,礼官正在宣读内务府对东宫的封赏赐物,以及朝臣和藩国使团献上来的贺礼名单。 云苓端坐在高位之上,面容端庄娴雅挑不出半分错处,袖子下微微捏紧的手指彰显着此刻内心的激动。 发财了发财了! 全是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终于不是什么腊肉火腿之类的年货了! 其中数东楚送来的贺礼最为丰厚阔绰。 “东海夜明珠十颗,血珊瑚五对,芙蓉碧玉百斤……” 正当云苓激动时,却见东楚使团推着一个半人高的物件到了紫宸殿门口,上面盖着一块巨大的红布,不知里面藏着什么东西,霎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东西,怎还送到了紫宸殿前来?” “难道是金像?还是玉象?” “东楚出手可真是阔绰啊……” 宣读贺礼清单的东楚使臣一下子也懵了,这是什么东西,清单里好像没写啊? “呃……” 眼看使臣卡壳,第五瑶忙站起来清了清嗓子,满面笑意地看向龙椅上的昭仁帝。 “父皇,此物乃是东楚献上的一件特殊贺礼,名为礼花大炮,可向高空连发数道烟花。大周素来以烟花火药闻名于天下,今日是太子册封大典,既然也不能少了烟花庆贺。” 云苓本还在偷数着赏赐暗自狂喜,听到这话顿时笑容一僵。 大炮,什么大炮? 昭仁帝愣了愣,东西都送到紫宸殿门口了,东楚显然是想亲自展示一番的。 于是他很捧场地笑道:“今晚自然是有烟花庆贺的,只不过你口中的礼花大炮,朕倒是从未听说过,便呈上来让朕与诸位爱卿见识一番吧。” 萧壁城隐隐有些不安,“大炮”这个词他是在云苓口中了解过的。 他暗暗戳了戳云苓,“你之前不是说过,大炮是种比鸟铳威力更强的重型武器么?以东楚工匠的水平……他们怕是造不出来吧,这怎么一回事?” “你问我,我也想知道。” 云苓她不动声色地瞪向璇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小兔崽子是不是背着她干什么坏事了? 第 486 章 东宫屋顶穿了 燕王疑惑地看向第五瑶,东楚筹备贺礼的时候,他也提前看过清单,这下玩的又是哪一出? 第五瑶轻咳一声,压低声音解释,“是小嫂嫂给三皇嫂他们准备的惊喜。” 昭仁帝话音落下后,那特殊贺礼上面盖着的红布便被揭开了。 一架半人高的铁制大炮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长长的圆筒状腰身,海碗口宽大的炮口,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云苓看到这玩意儿的时候只感觉眼前一黑,差点从座位上摔下去。 不是说东楚造不出来大炮么? 璇玑来的时候不是什么也没带么? 来了以后,那丫头不是整天在她们眼皮子底下被管的死死的么? 谁能告诉她,这小兔崽子什么时候背着她偷偷摸摸搞出了这么个玩意儿? 此刻云苓脑海里充斥着无数的问号与疑惑,还有深深的震惊和自我怀疑。 周围不曾见过大炮的朝臣们,皆是发出惊叹声与好奇的热议。 “这是何物?看着如此厚重慑人,竟然只是用来燃放烟花的么?” “这物件长的好生奇怪,像个长筒子似的,要怎么用?” 这架礼花大炮的造型与寻常炮火有所不同,为了表示典礼庆贺之喜,璇玑亲自对外壳进行了涂装和绘画。 整架炮火通体正红色,上面绘着盘旋的金龙与凤凰,没了漆黑钢铁的冰冷气息,看起来倒是异常华美霸气。 凤眠看着这架大炮,赫然与璇玑曾经画出来的图纸图案极为相似,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讶。 难不成,那听起来威力匪夷所思的古怪火炮,当真被这小不点给造出来了? 璇玑扯了扯第五瑶的衣袖,后者会意地道:“便让我的婢女来亲自给诸位展示一番吧。” 闻言,璇玑立刻满眼兴奋地朝礼花大炮走去,全然没注意到云苓警告和疑问的目光。 众人也来不及疑惑为何要让婢女来展示,便都被璇玑的动作吸引了目光。 只见她动作熟练利落地填装好烟花弹,随后用火柴点燃了引线。 “滋啦”的火焰燃烧声响起,下一刻紫宸殿内发出一道道震天巨响。 “轰——!” “轰轰轰——!” 当震聋欲耳的炮火声猝不及防地响起,紫宸殿内的朝臣命妇皆是被吓得浑身一震,有尖叫声划破房顶。 从未有人见过如此可怖的巨响,仿佛天雷结结实实地劈在了耳边一样。 “……啊!” “那、那是什么!” 有精心装扮的命妇被吓得花容失色,不住地往一旁的丈夫怀里钻。 李右相更是老脸一白,吓得直接钻进了食案底下,干瘦的身躯直哆嗦。 旁边的封左相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中的酒杯咣当一声落下,食案立马一片狼藉。 太上皇也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喝了一半的酒卡在嗓子眼,呛得小老头面色涨红。 “咳咳咳,啥玩意儿这是!吓得孤差点尿裤子!” 话音落下,飞窜的烟花弹奔向高高的夜空,随后接二连三砰砰地炸开来,绚烂的烟火将整个漆黑的夜空照的如同白昼。 “嘻嘻嘻……嘿嘿嘿!” 璇玑得意的笑声被淹没在声声巨响中,眸子里倒影出天空五光十色的火焰。 紫宸殿内的人在片刻的惊慌过后,发白的脸色方才恢复正常,皆是目光惊叹地看向殿外的天空。 “这焰火的威力可真大啊,比寻常烟花的威力要大多了。” “是啊,比早前火枪手打鸟铳的动静还大,刚才真是吓老夫一跳!” “这烟花可真美啊。” “噗嗤……你们看李相大人……” 李右相这才才赶紧从食案底下钻出来,想起自己刚才当众失态的模样,不由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璇玑转身朝着云苓展颜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小贝齿。 萧壁城回过神来,也松了口气,“还好真的只是烟花,不过话说回来,小不点什么时候准备的?” 云苓黑着脸思索了半天,最终将犯罪嫌疑人锁定为公子幽。 璇玑这些日子都跟公子幽混在一起,也就只有听雪阁的势力和金钱,能支持她背地里偷偷摸摸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算了,只要她别闯出祸来,就饶了她这一次。” 云苓话音刚落,便听得远方某一处隐约传来巨响。 “轰嘭——!” 她心中咯噔一声,那巨响的来源处好像是东宫的方向。 很快,殿内其他人也察觉到了这声动静,好似跟刚才的巨响声不太一样。 “刚刚那是什么声响,好像不是礼花大炮的声音。” “大概是你听错了吧?” 璇玑缩了缩脖子,略显心虚地伸脖子看了看远处,刚才太过兴奋,没有掌握好角度,似乎有一炮打歪了。 不过远处没有火光冲天的现象,想来并没出什么大事。 她大。大松了口气。 * 与此同时,东宫中。 正殿内同样设了一方小宴,留情、顾长生与公子幽三人坐在桌边对饮,待今晚与云苓等人做最后的分别。 当天空冒出巨响和绚烂的烟花后,几人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 顾长生微惊地叹道:“我来大周许多次,还是头一回看见这样漂亮的烟花。” 比起以往见过的烟花,今晚的颜色更加绚丽,绽放范围也更大更高。 就是声音有些大,他们离紫宸殿这么远都感觉有天雷在身边炸响似的,想必整个京城都能听闻到响动。 留情却忍不住微微皱眉,“这声音听起来怎么跟轰炸机似的?” 公子幽摇起扇子,笑着解释道:“哈哈哈,这是小不点特地为云苓他们准备的惊喜,这架礼花大炮可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筹备呢!” “大炮?” 留情眉头紧紧锁起来,不等她继续追问,头上的房顶忽然一道巨响。 “轰——!” 随着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东宫正殿房顶一阵摇晃,三个人皆是被震得身躯一晃。 数块碎瓦片掉下来,啪叽一声砸在公子幽头上。 “哎呦!” 他吃痛地叫了一声,捂着脑袋朝上空一看,只见正殿的房顶居然露出了一个半人大小的洞! “夭寿啦!雷公发怒啦!” 留情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擦掉满脸的尘土和木屑,重重一拳头砸在桌面上,眼里燃起熊熊怒火。 第 487 章 难忘的离别夜 东宫当值的小宫女和太监侍卫们也都吓坏了,纷纷尖叫着躲到了角落里。 此时此刻,留情恨不得一个箭步冲进紫宸殿内,把老幺拎出来暴打一顿。 一时半会儿揍不到老幺,她瞥见旁边目瞪口呆的公子幽,心头怒火噌地冒起更高,抬腿一只脚踏在桌子上,伸手揪住了公子幽的衣领用力摇晃。 留情咬牙切齿地逼问,“说!你怎么知道有大炮!你跟那小崽子背着我们干了什么!” 公子幽被砸了一头的肿包,这会儿被留情摇的浑身差点散了架,像死鱼一样地不停翻着白眼。 他抓住留情的手,涨红了脸艰难地求饶道:“驴大爷……二大爷!轻……轻点……快松手!我全……全都老实交代!” 公子幽心中哀嚎一声,这次可被小不点害惨了! 顾长生看见他的动作,只觉得格外刺眼,忍不住微沉下脸,抓住公子幽的后衣领往后拉。 “留情冷静些,你再这样下去,他就要被你勒死了。” 与温柔劝导的语气截然相反,他手下的力度一点没比留情小半分。 公子幽此刻是面上翻白眼,心里也翻白眼,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衣服就要被这夫妻俩生生扯成两半了。 好在双方力的相互作用下,他暂时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两位大哥……好汉饶命!你们再扯下去我这衣裳就要被扯烂了,到时候我可不想当着你们的面裸奔啊!” 这话一出,留情和顾长生才终于默契地松开了他,眸底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嫌弃。 眼下公子幽的额头肿成半个鸡蛋大小,发红带青的肿包在华灯照耀之下闪闪反光。 长长的墨发和白皙的脸上全是灰尘和木屑,衣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乍一看宛如叙利亚难民,前所未有的狼狈。 公子幽忙整理了一番衣领,心底松了口气。 幸亏他的衣服用的都是价值千金的料子,轻易扯不坏,否则一不小心被看光了半身,多让人害羞啊。 他得为胧夜守身如玉的。 “快!废话少说老实交代!” 在留情怒目圆睁的厉声呵斥下,公子幽老老实实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满脸哭笑不得。 “好汉息怒,我压根儿不知道那劳什子礼花大炮是什么东西,小不点说是用来放烟花的,想要给你们一个惊喜,我便命人帮她给造出来了。” “早知道这东西的威力如此凶猛,我说什么也不会轻易帮着她弄,我哪有那个胆子啊!” 刚才那一炮轰下来,公子幽恍惚间都觉得东宫要塌了。 幸亏大周工匠给力,造的房子都不是什么豆腐渣工程,否则他的寒毒还没驱除完,倒是要先交代在炮火里了。 留情听完解释,黑着脸压下怒火,余光注意到正殿角落里蹲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 察觉到留情的目光,在角落里目睹了一切的小金子咽了咽口水,瑟瑟发抖地开口。 “诸位大人……您、您们都没事吧?” 刚才巨响过后,瓦片四处飞溅,小金子回过神后第一时间就来正殿查看情况了。 他虽不知屋内三人的身份,但太子妃亲口,交代过,千万要伺候好这三位贵客的。 留情缓缓恢复评价,记起这是福公公亲自送到东宫来侍奉太子妃夫妇的小太监,微微缓和了脸色。 “小金子,你去紫晨殿一趟,把东宫的情况给太子和太子妃私下通报一声。” 小金子点点头,转身赶紧跑开了。 约莫亥时,紫宸殿的宴席终于散了。 没过多久,殿内的三人便听得外面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求饶声,伴随着一行人的脚步不断靠近。 很快,云苓一路揪着璇玑的耳朵踏进了殿内。 正殿内的狼藉已经被洒扫宫女们收拾干净了,徒留上空房顶一个大洞格外瞩目,夜星和月亮都被圈在其中。 云苓看到这一幕,顿时气得鼻子一歪。 “好啊你可真是能耐了啊!居然敢背着我偷偷造大炮,还敢明目张胆混进贺礼中送到宫里来,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轻轻轻轻点!” 璇玑疼的滋哇乱叫,看到残破的东宫房顶后也慌了,连忙不住地哭丧着脸求饶。 “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我就是想送你们个惊喜而已,刚才那炮是失误,失误啊!” 留情冷笑着,抬手狠狠在璇玑头上甩了几个爆栗,后者的脑袋肉眼可见地肿起几个包。 “送我们个惊喜?确实是挺惊喜的,你但凡打偏一点,直接就能把我们送走了。” 明明只是进宫来送别,差点就成了永别。 可真是个难忘的离别夜啊! 云苓也恶狠狠地瞪她,“我刚才就应该把你塞进大炮里,一发把你也崩上天跟月亮肩并肩!” 璇玑一阵鬼哭狼嚎,想要挤出几滴眼泪博取同情,奈何上辈子挨打太多,被动技能“铁头娃”已经修炼到了满级,干嚎了半天愣是哭不出来。 片刻后她的声音弱下去,也知道自己这回真的险些闯了大祸,老老实实地垂着脑袋不敢吭声了。 人群中微不可察地响起一丝轻笑声。 燕王夫妇得知消息也跟随了过来,第五瑶闻声不由得看向凤眠,心底暗暗惊奇。 一向从不情绪外露的凤眠国师,刚才竟然笑了,而且还是带着嘲笑意味的讽刺之笑。 颇有些……不符合他出尘谪仙的淡漠性格。 但想想也不意外,毕竟这么多年来,唯独小嫂嫂的出现与所作所为,总能让国师大人频频破功。 国师大人之前被欺负的那么惨,会嘲笑小嫂嫂也在情理之中吧,毕竟他不是真的没有七情六欲。 听到凤眠嘲讽的轻笑,璇玑脸色一僵,偷偷摸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傻鸟!还敢笑她,回头非要他好看不可! “这么大一个洞,没有五千两银子修不好吧……” 萧壁城站在云苓的身后,看到房顶的惨状不由得面色微白地捂住了心口,刚才小金子突然跑过来告诉他正殿房顶被炸穿了时,他就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他的东宫啊,今日才搬进来的第一天,就成了这副德行! 要知道这修缮屋顶的钱,可都要从东宫自己的花销里扣啊! 突然想起了什么,萧壁城身形陡然一顿,转身面色莫测地看向燕王。 “御之啊……父皇和皇祖父还不知情,但东宫屋顶损坏的情况明日是一定要上报的。如今这屋顶是被礼花大炮炸坏的,那礼花大炮名义上又是东楚送来的……” 第 488 章 潦草的东宫一夜 燕王听到这话,眼角抽了抽,硬着头皮道:“三哥别担心,我会向父皇说明的……” 第五瑶也变成了一张苦瓜脸,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明知道小嫂嫂不靠谱,却还是傻乎乎地帮着她把那玩意儿弄到了紫宸殿,幸亏没有伤到人。” 这真是太吓人了,万一打到活人的身上,岂不是要四分五裂? 可谁叫璇玑是她小嫂嫂呢,面对一个年龄比自己还小一岁,又总顶着一张无害娃娃脸的小姑娘,任谁都很难不心软。 璇玑闻言叉腰,气鼓鼓地睁大眼睛,宛如一只生气的土拨鼠。 “小瑶瑶你不厚道,我在东楚帮你教训了那么多次小碧池们,你现在居然说我不靠谱!” 云苓一巴掌拍到她后脑勺上,没好气地道:“先给我把赔偿款清缴了扯别的!” 留情抬手指向公子幽的鼻子,“还有这货,他也是帮凶之一,不能漏了!你们俩给我各赔各的,赔双份!” 云苓早就猜到了这点,回头剜了公子幽一眼,气的都懒得搭理他。 公子幽摸摸鼻子,讪笑着讨好道:“赔赔赔!老规矩,按照十倍来赔偿总行了吧?” 完了,他努力这么久好不容易刷出来的好感,这回怕是呈断崖式下跌。 这得花多少真金白银才能补回来啊? 第五瑶也上来劝道:“云苓姐姐别生气,小嫂嫂年纪小不懂事,也是无心之举,修缮东宫的费用东楚出了就是。” 凤眠却冷不丁淡声阻止,“此时乃她一人惹出来的祸端,断不该由东楚来担责。” 这话萧壁城和云苓就不爱听了。 云苓板起脸,“小道士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闯了祸不肯赔钱么?” 认真严格地讲,造成眼前这个局面,不论是璇玑、公子幽还是第五瑶,多少都有点脱不开的责任。 凤眠行了一礼,带着敬色地道:“太子妃息怒,此事九公主殿下也有错,但在下的意思是,倘若璇玑是我东楚的太子侧妃,东楚于情于理都会赔罪谢礼。可倘若她不是东楚太子侧妃,这部分费用东楚自然也不该全部承担。” 这话的弦外之音,是指璇玑若不肯承认她东楚太子侧妃的身份,那东楚只会赔偿一小部分钱。 凤眠的话合情合理,挑不出半分错来,云苓挑眉看向璇玑。 璇玑听了这话,立刻差点跟个被点燃的窜天猴一样蹦上天。 “死心吧你牛鼻子老道!” “我就是赔到光腚果奔!赔到倾家荡产!赔到割肾卖血!也不会跟你回去做太子侧妃的!” 说完,她无视凤眠微微发青的脸色,冷哼一声,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了公子幽身边。 “我有大姐夫给的黑卡,大姐夫有的是钱,我宣布这回他替我出了。” 一大一小站在一起各自顶着满头包,一个神色得意洋洋,一个笑容满是无奈。 听了这话,公子幽心里长叹一声,不知道是额头的肿包疼,还是心脏更疼。 也不知道有生之年,他倾家荡产能不能讨着媳妇儿…… 云苓神色微微一动,赔偿款她肯定是要的,但她也不想璇玑回东楚。 于是便沉着脸点头开口道:“那这次就先记在公子幽头上了,不过从这一刻开始,你必须把黑卡给她停了!” 公子幽老实巴交地点头,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他是最大的帮凶,哪里还敢有异议。 璇玑瘪了瘪嘴,有些舍不得到手还没捂热乎的黑卡体验版,但也不敢再造次。 萧壁城这才微微缓和了脸色,沉声道:“此事就这样定了,明日一早我会将事情上报给父皇,天色已晚诸位早些回去吧。” 他也不在乎谁来赔着钱,总之得有个冤大头来担责。 离开前,燕王夫妇连连赔不是,“三哥三嫂,今日当真是对不住了……” 好端端一个隆重的大喜日子,差点就被搞砸了。 凤眠目光略微复杂地看了璇玑一眼,静默不语地随燕王夫妇离开了。 凤眠一走,璇玑紧绷的身体立刻放松,头和肩膀耷拉下来,满脸沮丧之色。 萧壁城叹了口气,闹这么一出,今晚也没法再把酒相聚了。 “顾兄,留情,再坐一会儿便早些回去沐浴休整吧,明日清晨你们就要走了。” 挑选出来的百名火枪手都已经在城门边的小营中等候着了,大周使团也蓄势待发,很快他们就要走了。 顾长生点点头,掸了掸白衣上的灰尘和木屑。 几人坐下,在露天正殿中待到了子时,方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今晚送留情和顾长生出宫,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云苓心下惆怅,待回到东宫寝殿后,看着上方的大洞,心里更加惆怅了。 然而事情还没完。 深夜时分,外面的夜空逐渐刮起了大风,裹挟着雨滴狠狠地砸在地上,墨色中一片电闪雷鸣。 正殿内很快积了水,宫女太监们连夜拿来铜盆接雨,待水满后又倒到外面,重新换上新的铜盆。 萧壁城面无表情地道:“我总算是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云苓也一脸困意地爬了起来,刮风下雨的天气,歪头的蚊子一直往屋里飞。 虽严严实实关上了窗户,却挡不住从房顶溜进来的避雨的蚊子大军,偏生她今晚才住进东宫,却忘了筹备一些防蚊驱虫的药。 夜雨声本就吵闹,正殿中接雨水的宫女们进进出出,动静更是大的让人睡不着。 萧壁城和云苓只得认命地爬起来,面对面的坐着,练习用精神力杀蚊子。 云苓神色恨恨,咬牙切齿地道:“我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今晚送走那小兔崽子之前,没多锤她几个爆栗!” 初入东宫的夜晚,就这样匆忙潦草地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天气才终于放晴,破了屋顶的东宫正殿显得格外可怜。 殿内殿外的每个宫女太监们,更是个个被叮了满脸的蚊子包。 第 489 章 被金钱腐蚀了 萧壁城把事情上报给昭仁帝后,昭仁帝也是一阵无语,最后挥了挥手道:“也罢,既然有人赔钱那就算了。” 东楚的办事速度很快,虽然凤眠口头说着不会替璇玑垫付赔款,但却连夜准备好了三万两银子,一大早就派使臣送到了东宫中赔罪。 看来他个人还是很想继续让璇玑做东楚太子侧妃的。 看到实实在在的银票,萧壁城的态度一下子就松缓的不得了,冷锐的面部线条都柔和了几分。 “贵国太客气了,如今大周和东楚已是盟友,彼此间的情谊牢不可破,昨晚你们毕竟是无心之失,本殿下也不会放在心上,何况修个屋顶而已,至多不过三五千两银子便可。” 他心胸宽广地大度发言了一番,随后话锋一转。 “不过这毕竟是贵国的诚心与真意,本殿下若不收便是糟蹋了你们的一番好心,我这便立刻收下,你们心里千万不要再过意不去。” 他动作利落且无比自然地将使臣呈上来的银票折好,收进了胸口衣襟中,无论是动作还是变脸的速度之快,都看的使臣目瞪口呆。 “太、太子殿下不计较便好……” 随后,东宫洒扫的众人们便看见,太子殿下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送走了东楚使臣。 宫婢侍卫们顶着一脸蚊子包面面相觑,各自交换眼神,小声地议论起来。 “都说靖王爷素来有着黑面冷阎罗之称,我看也不尽然,这脾气不是很好嘛……” “哎呀!该改口叫太子殿下了,你注意些!” “太子妃人也亲和得很,一点不像别人说的凶蛮善妒,大清早起来就让乔大人给东宫上下所有人都都赐了止痒的花露水呢。” 太子妃的医术不是盖的,那清清凉凉的花露水涂上后,满身的蚊子包就一点都不痒了。 甚至还在搬进东宫的第一天,便赐了所有人半天小假,让他们今日可以早点休息。 冬青听到宫婢们的窃窃私语,走过来认真叮嘱道:“千万别在太子殿下面前提什么黑面冷阎罗,这话可不兴讲!殿下他不喜这个称呼,你们以后千万要记住这一点。” 萧壁城在意自己皮肤黑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被陆七捅穿了这一点后,靖王府里做事的人基本都知道。 除了云苓以外,谁要是敢当面说他一个“黑”字,那脸能拉长一整天。 一众小宫女连忙恭恭敬敬地点头,“多谢冬青姑姑提醒,奴婢们记下了。” 内务府挑来的都是老实人,冬青见这群小宫女们都很老实听话,便满意地转身离开了。 不少小宫女看着冬青的背影,眼里露出艳羡的神采来,对方也不过才十八岁的年纪,和她们差不了多少,众人便都已经要尊称她一声姑姑了。 霜梨也是如此,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她曾经是景仁宫侍奉五皇子的大宫女之一。 原以为是要做五皇子通房或妾室的,如今竟然鲤鱼跃龙门到了太子妃身边做事,当真是让人羡慕不来的福气。 靖王府的家仆在带进东宫以后,身份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与普通的宫婢和侍女不同,霜梨和冬青的身份乃是“女官”,相当于管事头领一类的职位,能够管教训诫东宫所有的宫女们。 在西周历史上,女子原先是可以做官的,那会儿皇宫还分什么尚衣尚食等六尚女官,负责掌管后宫内务之事。 在她面前,所有的宫女都要尊称对方一声姑姑。 后来朝代更迭制度变迁,女官职位被废除掉了,但"姑姑"这一称呼却是继续保留了下来。 能被尊称一声姑姑的,那都是后妃们身边的得力心腹,比方说李贵妃身边的禾月姑姑,宫里的太监婢女们见了对方,没有敢不恭敬的。 冬青走到寝宫中道:“主子,公子幽少爷让奴婢给您带个话,说明日便把那两份十倍赔款准备好给您送来。” 云苓听了这话不由得暗自思忖,听雪阁该不会被她们这段时间的操作给掏空了吧? 要知道之前公子幽掏钱时可是很爽快利落的。 不过她相信听雪阁众人的赚钱能力,想来等一段时间小金库就又堆满了。 冬青换上了宫里的服饰,云苓打量了她几眼,不由得笑道:“换上这身衣服好看多了,人也变精神了,话说回来你也满十八岁了,可有想过自己的婚事?” 这丫头是从小就侍奉楚云苓长大的,原身从小敏感自卑,性格古怪,冬青可以算得上是她为数不多的小伙伴了。 云苓跟冬青相处这些日子以来,也觉得这姑娘踏实省心,不免多为她考虑几分。 冬青一怔,忙摇了摇头,“咱们才刚搬入东宫,您正是需要奴婢的时候,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想这些呢?” “霜梨姐姐的本事大家都有目共睹,可奴婢有几斤几两心里是有数的,您不顾旁人眼光把奴婢提拔到这个位置,得努力向霜梨姐姐学习才是,可不能辜负了您的厚爱。” 云苓微笑着看她,意有所指地道:“这跟你的终身大事不冲突,今后不妨在东宫里相看一番,倘若看中了哪个俏侍卫,只管跟我说,回头我替你牵红线。” 听到这话,冬青似是想到了某人,脸色微微有些发红。 云苓继续道:“我把你提拔到这个位置,将来若和侍卫通婚,也能照样留在我身边。不过你若遇上了梓桃和五弟那样的缘分,有朝一日要嫁出宫去,我也会替你做主。” 除非特赏,否则宫女是严禁与侍卫私通的。 她知道冬青对陆七那点心思,所以才特意把她放到这个位置上,如今陆七也是有品阶的东宫侍卫了,冬青要是能与他成就一段良缘,云苓自然乐见其成。 冬青听出云苓的良苦用心,眼睛微微有些发红,认真地道:“奴婢不出宫,这辈子您在哪我就在哪,我都跟了您十几年了,哪也不去!” 小姐六岁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对方的玩伴侍女了。 她没提陆七的事,也不打算在云苓面前说起。那小子还对梓桃念念不忘,盼着心上人回来呢。 不过霜梨今日出宫去墨王府了,按照约定梓桃会在近日作出答复,到底是同意嫁给墨王爷,还是回到云苓身边。 云苓神色略微动容地一笑,目光温柔地道:“好,若将来改变了想法,你再同我说就是。” 冬青笑着点头,乖巧地退下去做事了。 翌日清早,公子幽那边的两份十倍赔偿也准时送来了,足足十万两。 加上东楚的赔偿,一共是十三万两银票。 原本满心郁气的夫妻俩,在摸到银票的一刻,霎时间通体舒畅。 萧壁城想了想,忍不住道:“其实吧……我忽然觉得小不点炸房顶这件事,也不是那么难以原谅。” 他甚至觉得,以后要是不小心再炸穿几次,只要不伤人就问题不大。 云苓闻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我的好夫君,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已经彻底被金钱腐蚀了!” 第 490 章 扔到工部打黑工 “有吗?”萧壁城抬手展了展衣袖,“我现在明明两袖清风,身上一丝铜臭气都无,何来被金钱腐蚀一说。” 云苓道:“我说的是你的思想,你的灵魂,你的美好品德!” 萧壁城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道:“爱财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我在遇到你之前,可从来没这么在乎过银子。” 穷归穷,旁人多少要给他几分薄面,从来没人说出口,唯独云苓是个例外。 最开始那会儿,还曾明目张胆地嘲讽他没钱,连后院里的猪都饿瘦了。 媳妇儿嫌他穷,他能不在意嘛。 云苓斜眼看萧壁城,敢情还成她的错了? 不过这会儿她没空和萧壁城拌嘴,还得处理那个小兔崽子的事。 如今搬离了靖王府,璇玑住在哪里就成了个问题。 燕王夫妇定然治不了这泼猴,交给公子幽她也不放心,那就是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再跟璇玑混下去,保不齐被坑的底裤都不剩。 思来想去,云苓只能是把璇玑放在身边,由她来亲自看管着。 一听到要被关在皇宫里坐牢,璇玑顿时垮下一张苦瓜脸,浑身难受。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闯祸了,否则我就一辈子也长不高!” 云苓面无表情地道:“你本来就长不高,拿这发誓没用。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个失误,那天晚上东宫所有人都一夜没睡。” 想起大雨中熬夜杀蚊子的经历,她心里便气不打一处来,面色严厉地将璇玑狠狠教训了一通。 璇玑自知犯了错,耷拉着头任由云苓责骂,半句也不敢反驳。 云苓足足骂了三盏茶的时间,火气才勉强消散开来,又问道:“你千方百计地造大炮到底是想干嘛?” 先前有空的时候,燕王夫妇便私下和她提起了这事,说璇玑在东楚的时候就心心念念着想造大炮。 璇玑闻言,这才打起精神,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这是我跟东楚太子和凤眠的一个交易。” 她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睛是就已经是新婚夜了。 据凤眠说,他是遵循无心大师的指示,才把她嫁给东楚太子冲喜的。 在她之前,东楚太子三次娶亲的女子,全都意外离奇身亡。 “钦天监知道太子克妻,但为了保住太子的地位,一直对外声称是寻常女子受不住太子的真龙紫气,才会导致如此结果。然后凤眠就以曲璇玑命硬为由,把她嫁进了东宫之中。” “我还是未成年呢,当然不肯嫁给一个二十几的大叔做小老婆了,可凤眠却说,无心大师留下叮嘱,只有我的出现才能破解太子的命格,消除东楚的危机。” 凤眠说,从一开始他要等的人就不是曲璇玑,而是她。 璇玑挠了挠头,皱眉道:“小瑶瑶应该跟你讲过吧?曲璇玑本是显国公府嫡女,她幼时痴傻了以后,原定的婚事就换到了继妹身上。她生女儿那天也是我出嫁的时候,东楚的皇帝以为她女儿是传闻中的神女,那个便宜未婚夫自然也就身份地位水涨船高,威胁到了太子的地位。” 随后第五瑶在西周结识了云苓,得知真正的神女可能被人顶替了身份,立刻送信给东楚。 “我在东楚待了一段时间,也发现太子之前娶的女人都是被人为恶意害死的,就这么顺藤摸瓜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跟东楚太子势均力敌的那个王爷,曲璇玑被继妹夺走的未婚夫,竟然有东瀛人血统。 璇玑长叹了口气,“所谓的消除东楚危机,我想应该就是指东瀛之患了,于是我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帮他们手撕小鬼子,觉得只要帮他们解决了内忧外患,就能重获自由。” 云苓的鸟铳固然好用,可东楚与东瀛的战争必然在要在海上拉开帷幕,她才想到了改造轮船,并在船上设立海战大炮。 “东楚的造船技术很好,我对轮船的改造很顺利,但是在大炮的研制上却遇到了困难。他们的工匠水平太差,无论我怎么降低图纸难度,都死活做不出来。” “造大炮又是个极其耗费银子的活,东楚太子见我迟迟造不出来,便中止了合作,也不再给我提供银子,所以我才会趁机溜到大周来。” 与云苓团聚是首要目的,但来西周造大炮,她也早就想要尝试一番了。 璇玑交代完这些,可怜地看向云苓,“我知道凤眠要来抓我回去,才会急着想造一架大炮出来,宴会上怪我太得意忘形,本来想嘚瑟炫耀一下,结果闯了祸……” 云苓消化完这些信息,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你还好意思提!” 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私下与萧壁城商议了一番,准备寻个时间约见凤眠。 萧壁城压低声音道:“抛开小不点性子顽劣不说,她所设计的大炮威力相当强大,若是运用到战场上,我军必定能所向披靡。如果可行,我想与东楚合作,也能帮小不点顺利从东楚脱身。” 云苓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璇玑的本事她最清楚不过,自家孩子熊归熊,当然也不能给别人免费干活。 等把璇玑从东楚皇室手里捞出来,她把这丫头丢到大周工部去打黑工。 以后什么水利土建的活全部让给她来做,保管她忙的没空到处放火扔炸弹。 第 491 章 强行达成共识 做下决定后,云苓便第一时间约见了凤眠。 风和日丽的午后,凤眠如约准时来到东宫,花园的小石桌上已经摆好了许多他不曾见过的点心。 璇玑坐在藤椅上摇晃着小短腿,薯片炸鸡蘸着番茄酱吃的正香,两颊鼓成了小仓鼠。 凤眠背后依然挂着从不离身的拂尘,紫衫配着一条白色腰带,上面修着太极暗纹。 “凤眠参见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他音色冷清地开口,连一旁的璇玑也没落下,“侧妃娘娘金安。” 璇玑刷地黑了脸,心知凤眠八成是在故意膈应她,差点就忍不住要拍案吵架。 余光瞥见“姑奶奶”和“黑面神”正板着脸紧盯自己,便忍下了心头的怒火,撅着嘴重重扭开头。 “哼!” 云苓这才收回目光,温和地对凤眠一笑,“小道士快坐下吧,你也不必太拘束,她既然不是和东楚使团一起来的,今日这里便没有什么侧妃娘娘,直接叫她的名字便可。” 凤眠沉默地看了云苓片刻,神色无波,他没有点头答应,仪态端正地坐在了对面的石椅上。 “两位今日约在下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萧壁城直言道:“自然是为了小不点回东楚的事,阁下是聪明人,我们夫妻二人也就不兜圈子了。” 他分析了一番东楚的局势,也提到了礼花大炮,以及小不点和他们的交易。 “早前小不点已经发现,贵国有一位皇子血脉不纯,野心勃勃地与东瀛勾结,妄图动摇东楚太子的地位。他三次娶亲失利,皆是那东瀛皇子在背后作梗,只要解决了他,太子的危机便不复存在。” “你身为国师,有着维护东楚皇室血脉纯正的使命,必须要出手解决东瀛皇子。无论成败与否,都一定会引得东瀛有所动作,如此一来,你们和东瀛人在海上开战是铁板钉钉的事。” 九州大陆的风向与格局变化,时刻都在萧壁城的关注之中,也知道东楚和东瀛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否则早前,第五瑶也不会在明显吃亏的条件下,还答应与他们合作制造鸟铳。 “鸟铳的确是威力凶猛的一大杀器,东楚皇室手中若有此物在手,便不用惧怕内乱逼宫。但海上作战空气潮湿,风浪也大,鸟铳的威力被大。大削弱,你们必须寻找一张底牌。” “而这底牌,便是小不点所造的火炮。”萧壁城浅浅勾了勾唇角,“你也看到了那礼花大炮的威力,想必心里很清楚,只要有火炮在手,未来东楚便会是海上的霸主,往来的贸易船只也不用再惧怕海寇。” 凤眠抿唇听着,平生开口道:“所以她是想用火炮来换取自由身?” 璇玑听到这话,立刻忍不住拔高声音道:“没错!你们需要我帮忙的话,我帮还不行嘛!但等顺利制造出了正经规格的大炮,我就做那劳什子侧妃了,我要留在大周,你别想强行捉我回去。” 在听到这话后,凤眠的神色终于有所波动,紧紧地皱起眉头。 “放你自由可以,但你身为显国公府嫡女,却要留在大周?” 璇玑放下手里的鸡腿,神色认真,“有何不可?你知道我本来就不是她,我是璇玑没错,但不姓曲!” 凤眠神色莫名地看着她,声音不自觉低缓,“可你是东楚的神女,尽管宸王妃的女儿冒名顶替了这个身份,可如今陛下已经知道了真相。” 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不让狼子野心的皇子起意,方才一直没有澄清。 “那又怎么样,是神女就得一辈子留在东楚么?驴大爷还是北秦的神女呢,将来不也照样会回大周。” “你就那么想离开东楚?” “那当然了,姑奶奶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璇玑撇了撇嘴,语气满是抗拒与不配合,“眠子哥,我劝你善良,千万不要逼我。” “驴大爷急了连北秦皇帝都敢砍,你要是也这样,我就先把你的钦天监给炸了!” 凤眠抿唇不语,目光晦涩复杂地打量璇玑,狭长的眼眸看不出情绪。 见他一直不说话,云苓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由得沉声开口。 “国师,这件事你没得选,我之所以同意让她为东楚造火炮,是为了给你们的交易一个交代,给大周和东楚两国之间的盟谊一个交代。” “但你要知道,璇玑如今在大周皇宫中,就算她不帮东楚研制火炮,只要不想回去,没人能从我们手下强行带走她。” 在这件事上,云苓表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势。 哪怕璇玑总是熊的让她想胖揍一顿,但自家孩子,该护着还是要护着的。 璇玑看着云苓,差点忍不住就要眼泪汪汪了,就知道姑奶奶还是疼她的。 闻言,凤眠认真地打量了云苓两眼,半晌后垂眸低声道:“我的确是没得选择。” 在得知璇玑会永远留在大周的那一刻,尽管他心中有着莫名的堵塞与不情愿,但在东楚大局之下,他仍是答应了。 “但我要求此事必须在五个月内有结果,超过这个期限,东楚那边即使有皇帝帮忙打掩护,也很容易露馅。倘若五个月内未能达成条件,她还是必须随我回东楚。” 璇玑眉飞色舞,信誓旦旦道:“好,没问题!别说五个月了,三个月就差不多能搞定前期研发,然后顺利投入生产!” 凤眠看着她兴高采烈的自信模样,抿唇挪开视线。 罢了,他真是魔怔了。 往日看见这丫头明明头疼的要命,到时候若她当真离开东楚,他该松了口气才对。 云苓也没有再反对,毕竟凤眠提出的诉求很合理。 萧壁城这才终于又展露出一丝笑容,“既然如此,我们进一步来商谈下合作细节如何?正经火炮的研制要耗费不少人力,这钱理当由你们自己出。” 凤眠微微颔首,“这是自然,制造此物斥资巨大,根据早前的经历来看,起码要投入数十万两白银。关于这部分银钱,还需待我书信一封给太子和皇上,届时再派使团送到大周。” 萧壁城笑道:“没事,这部分钱大周可以先替你们垫着。” “多谢殿下。” “但是要收利息,每借十万两银子,一个月利息一千两。” 凤眠:“……” 第 492 章 土豆发电灯 对于东楚来说,这点毛毛雨不算得什么。 但凤眠的神色忍不住有些一言难尽,毕竟一千两银子这么高的利息,通常只有黑钱庄才能干出这种事来。 萧壁城倒是神色如常,好像一点不觉得自己的要求离谱。 东楚是只大肥羊,他就是想轻轻薅几根羊毛罢了。 凤眠看了他一眼,语气隐有深意,“在下记住了,多谢殿下施以援手。” 云苓神情微松,转头告诫璇玑道:“从今天开始,我允许你自由出入皇宫,你姐夫会协助你研发火炮,但我有几个要求。” 不等璇玑跳起来欢呼,她一把将对方按在椅子上,语气严厉。 “如果有爆炸相关的实验,不可以在闹市区旁边进行,让他带你去野外军营训练的地方。” “不要暴露你和东楚的关系,在大周你的身份就是我的小师妹。” “平日里要低调,你之前结怨的李梦娥是右相嫡女,时常会进出皇宫,倘若意外碰见,不要惹是生非。” “如果你再惹出什么事来,我就把你送走,随便你去哪里,但不会让你踏进大周半步!” 璇玑小鸡啄米似地点头,也知道云苓的话是认真的。 这会儿她也终于意识到,三姑奶奶和自己不一样,她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了特殊的归属感,真情实意地在乎着这里的一切。 “都记住了!我要是再闯祸,你就把我扫地出门!” 她发誓以后绝对不到处乱搞破坏了,顶多欺负欺负凤眠那只傻鸟…… 云苓见璇玑乖乖把话听进去了,这才缓和下脸色,又忍不住道:“你乖一点,要是表现的好,回头我让人专门给你造个专属实验室。” 璇玑双眼冒出闪闪星光,讨好地笑道:“嘻嘻,还是你对我好。” 为了专属实验室,她拼了! 凤眠看着她洋溢着喜悦的笑脸,神情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暗暗摇了摇头。 这丫头听话的时候,看起来极度乖巧无害,可一旦折腾起来,那就是西洋人口中的恶魔撒旦。 事情暂时敲定,璇玑终于重获自由,一溜烟出了宫,整日找不到人影。 云苓绷着神经暗中观察了几天,确定对方是真的变乖了,方才松懈下来。 东宫的房顶也终于修好了。 漏雨这几日,殿内蚊子繁多,太上皇怕大宝二宝被咬着,便早早把两个孩子接去长宁宫照看了。 夫妻两个本就忙的脚不沾地,见太上皇有了孩子作伴,日子过的悠哉悠哉,便也没有把孩子接回来。 东宫离长宁宫不算太远,二人偶得空闲,便时常过去看看孩子,顺便坐坐。 太上皇寻了个空闲的上午,把云苓叫过去,对之前几个月的太子妃升职培训进行了考察。 云苓记忆力非凡,掏出老王定制的笔记本复习了小半个时辰,考试便顺利通过了。 萧壁城下了早朝后回到东宫,一进门就说起了今日朝堂上的大消息。 “南唐解除锁国了。” 云苓神色欣喜地道:“是不是胧夜那边有消息了。” 萧壁城露出一抹笑容,“这两日消息都传开了,到处都在说南唐七皇子的传奇故事,她女扮男装数十年的事,可谓一朝天下皆知。” 南唐百姓大为震惊,那位近几年来颇受皇帝青睐,百姓也拥护声颇高的七皇子,竟然是个女人! 真相一出,举国哗然。 要知道就在不久前,所有人都认为七皇子破除了苗疆妖术,救治皇帝恢复清明,让南唐百姓们从苦海中脱离了出来。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很快就会下发圣旨,立七皇子为太子。 岂料立太子的诏书未下,倒是多了一位胧夜公主! “虽然她女扮男装算是翻了欺君之罪,但在民间的声望很高,南唐皇帝无法轻易动她。” 云苓心底的石头这才终于彻底落地,忍不住笑道:“看来很快就能收到老一的回信了。” 她满心期待地等着公子幽那边能立刻有消息,却见几日不见的璇玑吃力地拎着个大箱子进了正殿,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云苓忍不住问道:“你这几日做什么去了?” 璇玑转身将厚重的正殿门关上,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紧接着她打开箱子,眨巴着大眼睛,献宝似地道:“姑奶奶,姐夫,你们快看!” 萧壁城凑过去,只见那箱子里放着两个圆滚滚的土豆,上面插着铁片般的东西,还有古怪的线缠绕链接在一个奇怪的球状物体上。 而那个透明的球状物体,居然正发出耀眼的光芒,将殿内的昏暗都驱散了。 他微微睁大眼睛,“这是什么东西,为何会发光?” 比蜡烛和煤油灯的光芒都亮,却并没有燃烧起来。 云苓见她居然拿土豆发电搞出了点灯这种东西,一时间也有些吃惊,“你什么时候搞出来的电灯泡?” 璇玑小脸绯红,上面的汗水还没干,眼巴巴地望着他们。 “是我这几天特地给你们捣鼓出来的,大姐夫说你们两个经常忙到半夜三更睡觉,这个时代没有电灯,夜里看折子太伤眼睛了,我就想办法做了电灯。” 也是之前闯祸后的赔礼。 萧壁城奇道:“电灯?是苓儿你之前讲过的那种灯么?” 云苓点点头,看着这无比简陋,却又给人带来无限熟悉感的东西,神色动容。 “这个时代没有电线和钨丝,你怎么做到的?” 璇玑展颜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齿。 “电线是我自己做的,这两天找人提纯铜的时候,顺便想办法搞了铜丝做电线,我可是物理学博士,这点东西当然难不倒我啦~上面裹的布我专门涂了天然树胶,已经绝缘了,放心没有安全问题!” 说起这些实验和小发明,璇玑语气高扬,满眼都是星光。 “这个玻璃罩在东楚那边很常见,跟西洋人往来贸易的时候,经常会有玻璃制品,这次给大周的贺礼中也有很多,我就找了个合适的壳子,想办法抽掉空气后做成了灯泡。” 这个时代,东方有着烧制瓷器的技术,世界另一侧的国度中,玻璃制造工艺也同样发达。 “里面发光的是竹炭丝,这个时代没有钨合金,只能用这个代替啦~不过也足够用了!” 历史上爱迪生发明灯泡时,最早用的就是碳丝灯。 璇玑解释完,忍不住睁大双眼,露出一副渴盼夸奖的神色。 “用土豆来发电很方便,在坏掉之前拿来做菜吃掉,也不会造成浪费,以后你们每天晚上都能看得清啦!” 云苓闻言,嘴角情不自禁地带上笑容,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微微发热的玻璃罩。 在23世纪,利用土豆发电来点亮电灯,本是再常见不过的小实验。 可放到这个时代,却让璇玑一个物理天才足足倒腾了四五天的功夫,制造出所有的元件,想必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云苓看向璇玑,心中一时感慨。 这妮子熊起来的时候,她恨不得打断对方的腿,可懂事起来的时候,又让她感觉像老母亲一样欣慰。 第 493 章 胧夜来信 云苓拍了拍璇玑的脑袋瓜,笑着夸赞道:“干的不错,奖励你炸鸡小蛋糕。” 璇玑舔了舔嘴唇,眉眼上扬地道:“那我要吃你亲手做的。” “没问题。” 得到答复,璇玑高兴的能晃起尾巴,“好耶!” 除了爆炸和做实验以外,她平生最爱的第三件事就是吃零食。 云苓是个懂得享受的人,自打她之前在寿宴上给太上皇做过一次蛋糕后,现在御膳房的厨子基本人人都掌握了打发蛋白霜这项技能,更是练就出了一双壮硕的麒麟臂。 平日里,御膳房也总会学着云苓的配方,做些薯条炸鸡和果汁等小食给各宫娘娘送去。 云苓更是每天下午茶不断,闲暇时候也会亲自动手下厨。 其实御厨的手艺并不比云苓差,但璇玑执着地认为云苓做出来的食物,总是比御膳房的饭菜更好吃。 大抵是因为里面有她上辈子熟悉的,所谓家的味道。 萧壁城在一旁摆弄了那新奇玩意儿许久,终于按捺不住地询问,“原来这东西就是电灯,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为何两个普普通通的土豆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从前云苓跟他描述起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他只觉得心驰神往,却无法想象。 而今亲眼看到这样的神奇物件出现在眼前,感觉便又全然不同了,不可思议的同时,又新奇不已。 璇玑立刻举起小手,回答道:“因为土豆里面有酸性物质,可以和锌与铜发生化学反应,当电子从一端流向另一端时,就能释放电能啦!” 云苓也笑盈盈地开口,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从土豆发电原理说到灯泡元件的制作,将每个步骤解释的清清楚楚。 这样的知识对于古人来讲等同于天书,不过萧壁城本就聪颖,之前又在云苓那里解除了不少古怪的知识,一番解释下来竟也勉强听懂了。 “原来如此,这东西真不错,改日给父皇他们也弄一个,方便又省煤油灯。” 璇玑拍拍一马平川的胸脯,“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云苓微微弯唇,笑问她,“净捣鼓这些东西,你的大炮研发进度怎么样了?” “嘿嘿,放心吧!关于大炮的图纸,我在东楚的时候不知道绘制过多少版本,我都记在脑子里呢,早已经画好交给姐夫他们了,只等着铁匠们把东西造出来就成!” 云苓闻言,若有所思地道:“也就是说,你接下来的日子都很闲咯?” 璇玑眼睫忽闪了几下,总觉得姑奶奶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几息后,云苓的态度忽然变得格外温柔,让璇玑背后发毛。 “既然你闲也是闲着,不如帮我做件事吧。如今清懿书院正在改建中,但是原址温泉山庄在城外的山半腰上,石料木材的运输很费时费力,也耽搁工人们做活的进度。” “你想办法解决一下这个问题,缩短他们的工期,争取能在一个半月内完工,这样我到时候便能赶在九月初正式开学了。” 这会儿是七月上旬,清懿书院的改造进度才勉强完成了一半,照这个速度进行下去,九月初怕是来不及。 璇玑:“……” 她就说云苓的眼神怎么突然这么温柔了,感情是想压榨她这个童工。 不过为了拥有一个私人实验室,她决定拼了,大不了这个暑假不过了! 璇玑用力点头,信誓旦旦地道:“没问题!这些都可以靠滑轮组来解决,回头我用动滑轮和定滑轮组装几个简单机械,虽然比不得起重机和升降机那么厉害,解决建材运输问题是绰绰有余了!” 云苓听这小妮子口吻轻松,就知道清懿书院的事一定没问题了,不由得眉眼微扬地一笑。 “那就交给你了,我的天才小博士。” 璇玑紧绷起小脸,立正站直敬礼,脆生生地道:“yessir!保证顺利完成任务!” 说完,便转身半踏着正步走了。 旁边的萧壁城听得一脸迷茫问号,“椰丝儿?什么椰丝儿?” 云苓被他这幅模样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清清嗓子解释道:“那是西洋话,意思是,好的长官。” “话说回来,东楚皇室都学西洋文的,以后咱们大周想跟海对岸的国度往来贸易,也得让清懿书院里的学生学这些才行。” 早晚让那群学生感受一下被英语四六级和专八支配的恐惧。 萧壁城点点头,的确是这个理。 东楚使团里不少人都会一点西洋文,平日里说话总喜欢用汉文掺杂几个西洋词,常常听得他们一懵, 就连凤眠那个小道士,也是懂西洋文的。 每次东楚使臣眼里透出优越和略显轻蔑的目光时,萧壁城都觉得他们大周人在对方眼里,宛如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土狗。 云苓把童工璇玑安排出去以后,便继续着手完善起了书院教材的编写。 晚间时分,两日不见的公子幽踏进了正殿中。 萧壁城抬眼问道:“今晚怎么忽然进宫来了,是有何事?” 公子幽不太喜欢在宫里拘着,他有的是钱,平常基本都在外面到处浪,若没别的事,到了每三天一次施针祛寒毒的时候,才会进宫。 已是盛夏,公子幽还穿着春衫,他晃了晃手里的信封,神色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方才阁内收到胧夜给你的信件了,我这才急急忙忙地进宫来找你们!” 胧夜在即将恢复公主身份的时候,便立刻给云苓写了信,如今南唐动荡的消息在大周传开来,信件也随着一同抵达了。 云苓眼角眉梢染上喜色,立刻从公子幽手中接过信件,上面印着一个残月的图案,正是胧夜在组织内的身份标识。 信封完好无损,公子幽很有分寸地没有擅自拆封,云苓刚撕开纸袋,两颗脑袋便立马好奇地凑了过来。 “三三,见字如面。” “我在南唐的身份和经历,想必听雪阁已经告诉了你,便不再赘述。” “我目前很安全,你和二驴不必担心,陨石让我的精神力重新增长,没人能对我造成性命威胁。” “这次匆忙给你写信,是有要事交代。南唐皇帝已知我为女儿身,意图恢复我的公主身份,并利用和亲手段把我远嫁他国,以免动摇皇权的统治。” “南唐正在谋划报复苗疆,看上了大周的鸟铳想与你们合作,并把我送给你夫君做小。” 第 494 章 千金一掷为红颜 “过阵子使臣将会造访大周,若提起此事,你们直接拒绝便是。” “使臣必然不会轻言放弃,若大周有其他皇子可与我做合作假成婚,可以细细商谈交换筹码。” “如若此计不成,我便想办法,看看能否诈死离开南唐前去寻你。余下之事,待你我会面后再一一详述。” 信件内容是胧夜一贯的风格,简练利落,只交代重点。 但就是这么短短几行字,却让云苓一左一右两个男人全都猛然变了脸色。 “什么??” 公子幽陡然拔高的声音几乎震掉屋顶瓦片,睁大眼睛死死瞪着萧壁城。 “他们居然想把胧夜嫁给你做小!” 萧壁城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铁青着脸冷道:“荒谬!我才不会娶什么和亲公主呢!” 这挨千刀的南唐,要是真敢这么做,他们连鸟铳长什么样都别想看到。 云苓皱眉揉了揉差点被震聋的耳朵,嫌弃地把公子幽推开。 公子幽眼神焦急地道:“胧儿要来寻你,看来她不想待在南唐。” 不过用膝盖想也知道,南唐那样严苛压迫女子的国家,换做任何人都不会想留在那里。 萧壁城抿唇道:“不管她想不想,今后都不能留在南唐,否则不知何时便会惹来杀身之祸,听雪阁的初代阁主便是个例子。” 胧夜的事迹传开后在南唐民间引起巨大轰动,如今开始有许多女子对朝廷进行反抗,南唐女子的地位也悄然间开始发生改变。 她之前是皇帝的爱子,这会儿则已经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云苓倒是反应冷静,迅速将胧夜的情况分析了一番。 她当然是不会想嫁给萧壁城的,所以才询问大周皇室中,是否有能够合作假成婚的适龄皇子。 倘若不成,她就要想办法诈死离开了。 但诈死是最坏的打算,一旦这样做,月胧夜的存在便会被抹去,同样也会引来民间对皇室的猜疑和激愤。 百姓们会质疑南唐皇室对立下大功的七公主痛下杀手,不仅会引起动乱,还会让她的母族被皇室迁怒。 萧壁城眼神沉沉地道:“假成婚的人选,大哥虽性子温良,但他与容婵还未正式和离,对方不久后也即将生产,不适合作为人选。” 云苓也微皱眉道:“御之也不行,哪有一个皇子娶两国公主的道理,至于五弟就更别提了。” 他还在为了求取梓桃而努力呢,早前更是向良妃坚决表示,这辈子只会娶梓桃一个。 萧壁城紧紧拧起眉头,剩下的就只有他跟六皇子了。 胧夜也算的上是自己人,假结婚的人选,他显然比六皇子更合适,可不管什么原因,他都实在难以接受。 萧壁城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忍不住道:“若是让六弟来的话,他一定会答应的,丽母妃也能理解,只是六弟年纪尚小……” 听到这里,脸色发青了许久的公子幽,终于忍不住再次拔高声音。 “不!我不答应!我不能理解!!” 得知这个消息后,公子幽几乎是崩溃的。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盘算了许久今后怎么把喜欢的人追到手,结果突然告诉他,胧夜要嫁给别人了? 哪怕是假成婚,光是想一想,公子幽就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云苓揉了揉额角,“你别嚎了,我这房顶才修好没两天,再被你一嗓子震塌了怎么办。” 她心底也知道,萧壁城是那个最好的人选,而且三人之间是完全信任彼此的。 但无论是胧夜还是萧壁城和她,都不想整这么一出。 不管萧壁城出于什么情况娶了侧妃,到时候大周朝廷又要蠢蠢欲动没个消停了。 云苓微叹了口气,“这南唐皇帝还真是给我们找了个大.麻烦,如果大周最后不同意,他一定会把胧夜送去北秦或者东楚和亲,毕竟把胧夜送走才是他最终目的。” 事情一下子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中。 公子幽显然也意识到了这几点,心头愈发绝望,忍不住疾病乱投医地一把抓住云苓的袖子。 霎时间他两眼泪汪汪,神情伤心欲绝。 “好姐姐!你快替我想想办法吧!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啊,那跟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萧壁城黑着脸,恼火地把公子幽拎起来扔到旁边的椅子上。 “别动手动脚的!” 说话归说话,好好的扒拉他媳妇儿干嘛。 云苓立于一侧,看着桌上的信纸陷入深思,“和亲公主只能嫁给皇室之人么?” 萧壁城拧眉点头,“历来如此,若不做皇帝的妃子,那便是当皇子妃,再不济也得是个王妃。” 云苓听到这话神色微动,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公子幽,“倘若是异姓王爷呢?” 萧壁城愣了一下,注意到她的目光后,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指了指公子幽,“你是说,让父皇给他封个异姓王爷?” 公子幽原本瘫在椅子上,神色绝望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升天,听到这话后立刻猛地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 “对……对对!这是个好法子,南唐若要和亲的话,我来顶上便是!” 云苓提醒道:“只是异姓王爷从来不会轻易封赏,你得师出有名才行,否则就算父皇下了谕旨,朝廷也会持有微词。” “那该如何是好?” 公子幽忍不住皱眉焦急起来,他也知道唯有立下天大的功劳,天子才能破格赐封异姓王爷。 可他既不像云苓那样精通医术,也不像小不点那样有造火炮的本事。 他除了有钱以外一无是处,听雪阁阁主的身份又不能暴露在世人眼中。 萧壁城沉思几息,沉声道:“我有个办法,你不如捐官。” 所谓的捐官,便是朝廷为了弥补财政困难,允许百姓捐纳钱物,以此换取爵位与官职的一种方式。 早年大周便制定过相关条令,只是捐官极易滋生贪污之事,后来这道条令就被昭仁帝勒令停止了。 “虽然条令已经失效,但只要你捐得够多,朝堂上的悠悠众口便让我来替你堵住。” 萧壁城敢拿自己的肤色发誓,这回他千真万确不是在坑公子幽的钱。 “好,我捐!” 公子幽听到这话,眼底终于升起希冀,他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 “只要能换得爵位,我可以给大周捐一座金矿!” 听到这话,云苓夫妇深深地震惊了,“什么,你还有座金矿?” 【作者君:公子幽虽然菜,但是有钞能力】 第 495 章 昭仁帝的反对 萧壁城倒没想过要公子幽倾家荡产,但捐官是目前唯一的办法,而想靠捐官的方式获得爵位并不容易。 公子幽捐的越多,这事就越容易办成,却没想到对方出手就是一座金矿! 他紧紧皱起眉头,脸上没有半分喜悦,“你的金矿是从哪儿来的?” 自古以来,任何矿洞的归属权都在于朝廷,其他人私自开采都是违反律法,会有杀头之罪的。 公子幽轻咳一声,解释道:“我的先祖听雪当年不是被开国皇帝封了公候么,后来先祖与皇室决裂,对方就以分配封地为由,把先祖赶去了偏远的寒苦之地。” “那处封地就在南唐与大周的交界处,后人无意间在封地中发现了两座金矿和两座银矿,这也是后来听雪阁为很能在百年间迅速壮大,势力遍布九州的原因。” 以目前听雪阁账目上的银子数量来看,捐官倒是勉强足够。 可整个听雪阁还需要生意运作,他总不能把整个阁内上下都掏空,只能是动封地里的金矿了。 而且除了做生意,他还得给底下的人发月例呢。 萧壁城神色微妙,在南唐眼皮子底下偷挖人家的矿,多少有些嚣张了。 这钱拿起来烫手。 眼看夫妻俩人都不吭声了,公子幽的身体紧绷起来,连忙开口解释,“你们只管放心便是,那几座矿洞已经陆续开采许多年了,从来没被发现过,安全的很!” 由于在两国交界处,又偏僻寒苦,远离官道,平时荒无人烟的,连飞鸟走兽都少见。 公子幽面色郑重地看着萧壁城,“好兄弟,就求你帮我这一次,别说钱了,把命抵给你们都行!” 他也知道这事难做,就算愿意捐一座金矿,大周未必就肯同意,毕竟钱能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可不这么做的话,胧夜的假成婚对象估计就要换成他的玉和表弟了。 萧壁城斟酌了片刻,也沉声道:“我会尽力为之。” 此事不易办,在面对朝堂压力前,他得先把昭仁帝说服了才行。 * 夜渐深,萧壁城亲自去了一趟养心殿。 听他将来意说明后,昭仁帝眉头打成好个几个结,想也不想地挥手拒绝。 “不行不行,这简直是胡闹!你以为封王是儿戏,谁有钱想封就封?” 大周在皇子封王事宜上,充分吸取前朝内乱的教训,决不滥封爵位。 哪怕是五皇子到了弱冠之年,也因早年的事情迟迟没有被封王,他要真是个风流草包,一辈子当个皇子都有可能。 异姓王爷的授封就更加苛刻了,因为一旦有了爵位,对方的子嗣便有了袭承爵位的资格。 这很可能意味着一个世家的崛起,当权者自然要慎重考虑。 温怀瑜的祖父跟着太上皇打了一辈子仗,直系血脉的男儿全都战死在沙场上,为了扶持温家旁系,她祖父才会在活着时就被封为东阳王,并且拥有封地。 萧壁城试图力争,“父皇……” 不等说完,昭仁帝直接沉着脸打断他,有些生气地问:“老三,你知道何人才有资格被封做异姓王么?” 萧壁城抿了抿唇,老实回答:“儿臣知道,要么追封先贤,要么外戚获封,要么功臣封赏。” 追封先贤,封的是被记在史书上面的已逝大人物。 外戚获封,要求受封者与皇帝有血缘关系,也仅是虚封。 功臣封赏,封的则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名将,且大多只在死后追封。 三个条件里,公子幽勉强符合第二种条件,奈何丽嫔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丽嫔”,昭仁帝虽然与公子幽是姨甥关系,但这关系并不能公之于众。 萧壁城深吸一口气,“儿臣心里自然都清楚这些,所以才提议让公子幽用捐官的方式封王。儿臣也知道,您是当初亲自废除捐官条令的人,不能主动发起此事,所以儿臣会作为举荐人来提议。” 听到这话,昭仁帝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满脸怒色压都压不住,“还心里清楚呢,朕看你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还捐官,亲自举荐?亏你想的出来!” “知不知道你跟云苓那丫头大肆兴办书院,朝中上下心里早有不满,都知道你们打着培养心腹势力的念头,想方设法地要给你们使绊子呢?” “这么紧要的关头,你还有胆子搞出卖官鬻爵这种事来,赶着趟地送把柄呢!” 昭仁帝简直气个半死,所谓的捐官,说白了就是明目张胆的合法贪污受贿。 早些年太上皇在位的时候,大周刚结束战火纷飞的岁月,因国库囊中羞涩,万不得已才开放了捐官的途径,以充盈国库。 那个时候,只要给朝廷缴纳足够多的银子或者粮食,就连流氓强盗都能捞个官当。 但与此而来的,便是种种官匪勾结,贪污腐败和鱼肉百姓等一系列严重的问题。 为了解决捐官条令的后遗症,太上皇半生都在为此奔波辛劳,昭仁帝做太子的时候也苦不堪言。 季淑妃的母族季家便是其中典型,在后来的动荡中被昭仁帝所清洗掉。 自那以后,他就正式废除了捐官条令,并且不打算再开放,勒令朝廷引以为戒。 昭仁帝冷冷地看着萧壁城,“你若敢卖官鬻爵,朝堂上那群老东西就敢戳你的脊梁骨,指控你们夫妻为了扶持私人势力,公然行贪污受贿之事,朕看你们到时候怎么办!” 萧壁城沉默了一瞬,他敢提出让公子幽捐官,刚才所说的种种,当然已经在心里衡量考虑过了。 “父皇息怒,儿臣敢说出口,自然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早年捐官的人多为谋求地位权力,做的也都是些搜刮民脂民膏的事。” “可公子幽不一样,不论图书馆还是清懿书院,他都在背后出了不少力。一旦百姓知晓,就明白他做的是实打实利好百姓的事,儿臣举荐这样的人封王,何惧朝堂上那几张嘴?” “他们再怎么诘责攻击儿臣,儿臣有大周民心所向,便立于不败之地。” 昭仁帝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火气虽小了些,但还是没有松口。 “为什么一定要封他为王,让老六娶南唐公主不也一样?和亲公主虽不能休弃,可等个两三年,让她称病死遁,换个身份再出现不就行了,何必自找麻烦。” 公子幽虽喊他一声姨父,可当爹的肯定是为儿子着想。 明明换个办法就可以解决的事,老三干嘛非给自己找麻烦,是嫌太子做的太舒坦了吗? 萧壁城知道昭仁帝没有那么抵触了,也随之缓和了神色。 “父皇便当儿臣此举是仗义重友吧。” 平心而论,他和云苓是拿公子幽当友人看待的。 双方有着“过命”的交情,公子幽又那么信任他们么,萧壁城是愿意替他走这一段荆棘路的。 第 496 章 财神爷金富贵 昭仁帝长叹了口气,眉间仍有难色。 “可公子幽不仅是南唐人,还是听雪阁的阁主,他与南唐皇室有着血海深仇。倘若哪天被南唐知道你这样做,岂不是坏了两国的交情?” 如果南唐知道他们不仅和听雪阁有钱权交易,还偷偷挖他们的金矿,这不得生撕了他们。 虽说南唐现在肯定打不过大周,但他们可是邻国,离得又那样近,但凡生点龃龉,边境就别想安生了。 萧壁城温声道:“父皇不必担忧,大周今非昔比,现在该是南唐有求于我们了。至于公子幽,我替他置办一个周人的户籍身份便是。” 昭仁帝皱眉,垂头深思了许久,最终仍是没有给萧壁城确切答复。 “让朕再好好想想吧。” 他挥挥手,示意萧壁城退下。 萧壁城见好就收,也不求昭仁帝一下子就能接受这件事,他深知昭仁帝的种种忌惮和顾虑。 “那儿臣便告退了,父皇早些休息,保重龙体要紧。” * 第二日公子幽再来的时候,萧壁城向他透露了昭仁帝目前的态度。 公子幽微松了口气,只要昭仁帝没有一口回绝,就说明这件事是有希望办成的。 云苓思索一番过后,干脆利落地拍板定砖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把势头造起来,让京城百姓都知道图书馆和书院能得以建造,是因为有人捐赠了黄金白银数十万两。等势头造起来,公子幽的名声传开了,父皇亲眼见过后便能安心了。” 再顺势而为举荐公子幽,也就师出有名,顺理成章了。 萧壁城看向身侧的公子幽,“不错,只是这样你就不能用现在这个名字了,必须换一身名号。” 南唐皇室和听雪阁的渊源那么深,保不齐知道听雪阁的辛密,用他本来的名字太危险了。 公子幽叹道:“我不在意,若能有个清白正经的身份,可以光明正大地行走世间,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萧壁城点点头,沉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会说到做到,不论如何都会想办法让父皇松口。” 公子幽闻言,不由得起身行了一礼,郑重其事地再三感谢。 “两位大恩,幽不胜感激,必定结草衔环以为报。” 云苓摆了摆手,“行了不用这么煞有介事的,你与我们之间的关系,说这些倒显得生分。” 听她这么说,公子幽心中即感激又愧疚。 云苓夫妻二人前后两次帮他的忙,都不是金银能轻易报答的。 治疗寒毒暂且不论,光说这次胧夜的事,夫妻二人本就没有帮他的义务。 萧壁城根本不用担心会被迫迎娶和亲公主,云苓在替丽嫔治疗寒毒,只要她开口,六皇子绝对会无条件答应帮这个忙。 而胧夜只需要一个假成婚的对象,是谁都无所谓。 夫妻俩折腾这么一大圈,明知困难重重会引发许多弊端,却还是答应了下来,说到底成全的是他的私心。 听雪阁内,几个红令弟子很快也得到了消息。 银面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哀嚎道:“不是吧公子,那可是一座金矿啊,你竟然就要这样拱手让出去?” 偌大一座金矿,说捐就捐? 银面想了想,感觉心都被剜掉了一半,不住地流血。 公子幽没好气地冷眼瞪他,“不然呢,难道你有办法解决这事?” 银面声音弱了下去,小声地道:“我怎么觉,那两口子迟早把咱们听雪阁掏空……” 而且月胧夜对公子幽又没想法,万竹篮打水一场空怎么办? 听了这话,蔷薇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能不能有点眼见,当真以为太子夫妇多惦记听雪阁那点钱呢,你难道不知大周和东楚的军火交易么?” 大周这会儿看着是不怎么富裕,可之后就难说了。 不管是鸟铳还是火炮,都只有云苓这边的人能造出来,这在九州大陆中就是完全的垄断。 北秦必然也会有所交易,南唐更是迫不及待想赶着上来送钱送女人了。 假以时日,听雪阁还真难追赶的上大周。 灵素不像银面那么单蠢,思索了一番也道:“用金矿换个爵位,怎么看都是阁主赚了。” 蔷薇悠悠道:“是阁主运气好,赶上了太子妃正需要用钱的时候,否则你想拿钱卖人情,人家还未必愿意领情呢。” 较真的说,那夫妻俩兜里的银子可一点都不少,只是他们图谋的东西太大了,所以显得怎么都不够花。 但即便没有公子幽,云苓的图书馆晚个一年半载照样建的出来,可没了云苓夫妇,公子幽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名正言顺地娶月胧夜。 除了大周,再无任何一国的皇室肯同意拿钱换爵位。 银面听完之后,明白了道理也不再持有微词,只是心痛的感觉一时半会儿还消退不了。 * 另一边,云苓和萧壁城决定了要帮忙后,便分头谋划布局起来。 萧壁城动用私下关系,在户部给公子幽伪造了一个看起来完美无缺的户籍身份,并详细地编写了完整的行商经历。 很快,一个叫做“金富贵”的商人开始在京城中广为人知。 据说这位年纪轻轻的富商,乃是老字号通宝钱庄的继承人,一个天生的商业奇才,生意遍布诸国与五湖四海。 只是他身患绝症,在机缘巧合之下被太子妃所治愈,随后为了报恩,加之感动于太子夫妇的爱民之心,遂无偿捐献了数十万两白银帮助建造京城图书院。 如今听说太子妃还要修建书院,更是愿意捐出大半家财,将数百万两黄金用于资助贫寒学子读书科考。 此消息一经传开来,京中沸沸扬扬,大。大小小的茶馆也议论不止。 无人不称金富贵仗义仁善,简直是财神爷转世下凡! 京中学子们之前有多感激太子夫妇修建书院,如今就有多感激金富贵慷慨解囊。 不少人把这位财神爷夸出了花来,甚至民间私下有人称其为“金王爷”以表敬意。 这“金王爷”的称呼,自然是云苓的计谋手段。 她这会儿故意让人带节奏,一来为了试探民间与朝堂的反应,而来便是想潜移默化地让百姓接受这个称呼。 第 497 章 金王爷 引导完民间的舆论风向,萧壁城又私下找到了福公公,盼着他能在昭仁帝身边多吹吹耳边风。 如今太上皇已经不管朝政之事,最能劝得动昭仁帝的便属福公公了。 他和云苓在民间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见昭仁帝生气或者阻止,很显然对方也在暗暗关注着风向。 在昭仁帝摇摆不定的时候,让福公公来推一推他心里的天平,这事儿十有八。九便能成。 养心殿中,昭仁帝的确一直在注意着民间的动向,心底也清楚那都是云苓夫妇搞出来的鬼。 他皱着眉头,面有愁色,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看来老三两口子是坚持要这么做啊。” 他还没松口答应呢,这夫妻俩就开始先给公子幽铺路了。 平心而论,昭仁帝不拒绝私下与听雪阁有所往来,但在明面上和对方扯上关系,哪怕是个伪造的身份,他也还是不太愿意。 至于那座金矿,虽然诱人,昭仁帝却并没有那么想要。 大周已经不是当初那副残破不堪的模样了,穷归穷,但百姓也算安居乐业,没必要再走捐官那条路。 福公公想了想,温声道:“依老奴之见,陛下不如就遂了太子殿下他们的愿吧。” “哦?”昭仁帝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福公公继续道:“老奴是觉得,太子妃这一步棋走出来的效果也还不错,如今百姓们都不抵触‘金王爷’这个称呼呢。您不愿意松口,自然是为孩子们着想,不希望他们承受太多压力与指责。” “可显然太子夫妇并不畏惧朝堂的反应,太子妃素来又是个我行我素,说一不二的人,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他们放手去做,这样一来倒能迅速立威,震慑住朝臣。” 福公公笑吟吟地看着昭仁帝,他跟在对方身边这么多年了,对于昭仁帝的脾性与习惯都了如指掌。 作为天子,昭仁帝称得上是明君和仁君,不过还谈不上天资出众,惊才绝艳。 或许是因为前半生都在受世家和氏族的牵制,他的执政手段一向温和保守,习惯规避一切风险,尽可能地不犯错。 但太上皇的手腕却是相当铁血的,这一点,从他当年敢大胆废除储君必须立嫡立长的制度,便可以看得出来。 在这些方面,坦白来讲,福公公觉得太子夫妇的手段比昭仁帝更像太上皇,大胆坚决,甚至可以说是狂野。 听到这些话,昭仁帝沉默了一会儿。 福公公再次添柴加火,“更何况以咱们大周目前的实力,就算是南唐那座金矿也是能吞的下的。太上皇他老人家以前不是常将富贵险中求这句话挂在嘴边么,道理是一样的。” 听他提起太上皇,昭仁帝的脸色有些微妙,不由得换位思考了一下。 随后他发现,如果换成是太上皇的话,定会痛快地一口答应下此事,还极有可能趁机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 别看那老头儿年纪大了不爱洗澡,整天只会嚷嚷着要多吃几块糖。 对方年轻的时候,可是十足的野心家与冒险家,整座江山都是他从险中求来的。 吞南唐一座金矿算的了什么,太上皇还是个小兵卒的时候,就曾亲手斩杀了不仁不义的将领和其心腹,然后以雷霆手段取而代之。 思及此,昭仁帝长叹一声,心底不由得有几分羞愧,自己全然没能继承到父亲年轻时的风采。 倒是老三那孩子,跟云苓混久了,什么事都敢说敢做了。 “你说得对,是朕顾虑太多了,做事太畏畏缩缩。” 但凡他硬气点,封李两家也不至于嚣张到这个份儿上,连一个丞相嫡女都敢当街欺负瑞王。 福公公微微一笑,心思玲珑地替他维护尊严,“您也是为了太子夫妇着想。” 最终,昭仁帝颔首道:“既如此,你就去替朕带个话吧,告诉老三夫妇,公子幽封王这件事朕答应了。” 福公公笑着点头,很快将消息带到了东宫。 得知昭仁帝点头同意了此事,公子幽几乎惊喜幸福的快要昏过去。 “从今往后,我金富贵便是大周名正言顺的王爵了!” 一个南唐人,在大周被封王,这事换旁人来想都不敢想。 公子幽激动地握住萧壁城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好兄弟,多亏你想出这个好法子来,无异于又救了一次我的性命啊!” 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胧夜嫁给别人,可不就是等同于杀了他么。 萧壁城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出来,客套道:“别激动,这两日你好好准备一下,到时候父皇会亲自授封宝册。” “好嘞没问题!”公子幽眉飞色舞,简直乐开了花。 行走世间要用另一个名号,当时云苓建议他,最好起一个跟真实身份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名字,尽可能地让人联想不到。 公子幽想了想,便为自己取了“金富贵”这个名字。 十分的贴切,却又掩人耳目,毕竟绝对没人会把这个名字和听雪阁的阁主联系到一起去。 接下来,他的好好筹备一下迎娶胧夜的事了! 一切尘埃落定,萧壁城很快就在朝堂上举荐发起了这件事。 昭仁帝假意思索一番后,选择了点头同意,并为公子幽赐了王府。 立下诏书的那一刻,大周京城中便多了一位金王爷。 而朝堂上也意料之中地吵作了一团,光是才一天过去,昭仁帝就收到了七八本弹劾萧壁城的折子。 第 498 章 毕生绝学撞柱 不止是递折子弹劾,连上朝的时候都在不停地吵这件事,弄的其他议事完全没法进行。 有人认为捐官条令已废,不该重新恢复,否则会起到不好的反面效果。 有的人阴阳怪气,暗指萧壁城用不光彩的手段培养扶植自己的势力。 有的人则更加直白,干脆直指萧壁城卖官鬻爵,怀疑他用行贿的手段敛财。 看着跟菜市场有一拼的金銮殿,福公公用询问的眼神看昭仁帝,“陛下,这……” “无妨,让他们慢慢吵吧。” 昭仁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的人闹,甚至还趁人不注意,不着痕迹地打了个哈欠。 可能因为反对指责的不是他,昭仁帝目前感觉良好,没有以往那种一肚子闷火,面上还要假装沉稳的憋屈感。 他瞥了眼萧壁城,倒是想看看老三这孩子要怎么应对这样的场面。 昭仁帝压低声音道:“瞧瞧,他非要那么做,朕可是提醒过他的,不听老人言,这下头疼了吧?” 福公公眼神古怪地看了眼昭仁帝,总觉得在对方的语气中听到了几丝幸灾乐祸。 是他的错觉么,明明之前陛下表现的还挺担心太子来着。 金銮殿里反对的人中,声音最大的要数李右相,他振振有词地开口。 “赏赐义士的办法有很多种,太子殿下为何偏偏要提议封金富贵为王?” 因着对清懿书院的忌惮,他老早就想做点什么了,这下可好,萧壁城竟自个儿端着把柄撞上来,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他上朝这么多年了,心底清楚萧壁城的脾性与弱点,虽然打仗厉害,口才却不见的有多好。 沉默,寡言,冰冷,不善言辞,做事过于正直而不懂得迂回,他想拿捏这样的小子还不是轻而易举。 李右相心底冷笑,继续发难道:“要知道,捐官自古以来就是可以和贪污受贿划上等号的,太子殿下如此不爱惜羽毛,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那金富贵是不是还单独许了殿下什么好处?” “还请太子殿下解释一番,为何要重启捐官条令?” 这话说的大胆,等于是明明白白地质疑萧壁城受贿了。 萧壁城瞥了他一眼,面上波澜不惊地回道:“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他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李右相一怔,其他大臣也都懵了下。 萧壁城继续不急不缓地道:“封赏义士的方式有很多,我明知捐官容易被怀疑贪污受贿,为何还非要提议封金富贵为王呢,难道我是个傻子么?右相大人你说说,这是为什么呢?” 他绕了一圈,又把问题原封不动地抛回给了李右相。 李右相抖了抖嘴角,要是换做别人,此刻也不好开口直言萧壁城受贿,但他却和旁人不一样。 “老臣斗胆直言,太子殿下怕是从金富贵那里得了其他好处,方才提议要为他封王立府!” 萧壁城的神色还是半点没变,“我若是想贪图好处,为何不私下偷偷的做,非要大张旗鼓让所有人都怀疑我,难道我把诸位都当傻子么?右相大人你说说,这是为什么呢?” “……” 李右相这次开始脸黑了,甚至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他搞不懂萧壁城这胡搅蛮缠的功夫是哪儿学来的? 不等李右相说话,萧壁城再次长叹了口气。 “唉,我不过是看民间对金公子百般赞誉,贫寒学子更是对他感恩戴德,见百姓们都称他为财神金王爷,这才顺应民意而为之罢了。” “何况金富贵有钱,之前他捐钱建图书馆的时候,可是什么封赏都没要,甚至不愿透露姓名给天下人,只想默默做好事。” “如今他又要捐钱建书院,那可是大功德一件,我一人独占了百姓的美誉之词心下也过意不去,又听百姓这般称呼他,才会临时起意。” 朝臣闻言神色莫名,他们早前的确不知道修建图书院的钱从哪里来的,还暗自猜测过是不是国库里拨的。 若按照萧壁城所说,金富贵的确不像个意图用钱谋取爵位的人,否则之前怎么不宣扬自己的名声? 李右相见状,皱眉想继续左右舆论风向,“太子殿下此言……” “我此言千真万确。”萧壁城打断他,继续道,“否则我若想谋私利,为何不偷偷的做,非要让右相大人怀疑我受贿呢,难道是我看右相大人头太秃不爽,非要和右相大人过不去么?” 李右相的脸唰地黑成了锅底,恨不得冲上去捂住萧壁城那张嘴,他生平最恨别人说自己秃! 萧壁城还不忘灵魂发问,“右相大人你说说,这是为什么呢?” 放屁他怎么知道为什么!而且他回答了也跟没回答一样啊! 李右相气的说不出话来。 趁此,萧壁城再次徐徐开口,这次神色认真了几分。 “金公子虽是以捐官谋利,可他与那些鱼肉百姓的人不一样。以往那些捐官的人,在花费了巨额金银买到官职后,为了迅速收回这部分银钱,往往会选择搜刮民脂民膏。” “可金公子却是先做了好事的,图书馆和书院就在那里,看得见也摸得着,如今百姓既然称呼他一声金王爷,朝廷不如做个顺手人情,也好成全百姓们的一桩美谈,反正也是虚封一个职位罢了。” 他这番话也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实际上也有官员认为拿一个爵位换千万两黄金很划得来。 只是碍于捐官是个敏感话题,李右相又带头反对,这才不好开口支持罢了。 李右相微微沉了脸,给了礼部尚书一个示意的眼神。 礼部尚书会意,立刻上前一步道:“太子殿下的话有道理,可要以大局为重啊,一旦再次开了这个先例,必然会引得下面的人蠢蠢欲动,而后滋生出贪污腐败的蛀虫来,给整个朝廷官场带去不良风气!” 萧壁城道:“礼部尚书不用担心,这不是先例而是破例,捐官条令事后仍是作废的。” 礼部尚书扔不死心,试图继续从这个角度带节奏。 “那这岂不是朝令夕改?老夫活了大半辈子都没遇见过这般不成体统的事!” 朝令夕改,对于朝廷来讲是十分忌讳的事情。 萧壁城仍旧面色淡定,“这不就让您见识了,说起来您都七十来岁了,活着的时候见一次也不亏。” 礼部尚书震惊:“……?” 这还是以前那个只会拿事实讲道理据理力争的三皇子么! 昭仁帝看了半天好戏,听到这话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老三这小子……跟那丫头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礼部尚书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大抵也见识了萧壁城胡搅蛮缠和装傻充愣的本事已经今非昔比,心一横再次使出了毕生绝学——撞柱。 他以维护朝廷清廉之风为由,再度鬼哭狼嚎地抱着柱子,半是恳求半是威胁昭仁帝,要求一定要惩罚萧壁城。 是的,惩罚萧壁城,而不是让昭仁帝收回成命。 在昭仁帝同意公子幽封王的时候,朝臣只是愣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地把炮火转向了萧壁城。 没人在乎公子幽是否真的称王,他们只是兴奋,逮到了一个拿捏太子的好机会! 云苓在东宫中,很快就得知了礼部尚书要撞柱的消息。 “又是那个老头儿?” 她对礼部尚书有点印象,早前对方也曾撞柱闹事过,直接让她在金銮殿上给撞晕了。 思及此,云苓火速奔往金銮殿。 呔!糟老头子,又来欺负她男人了! 第 499 章 尽情撞个痛快 太监小金子在前面开路,边走边小声道:“太子妃,礼部尚书同李家有姻亲,一贯是喜欢冲在面前给李家当马前卒的,早前上朝的时候他总这么闹,每次一闹陛下就不得不依了他。” 他是福公公收的小徒弟,以前没少在上朝的时候来金銮殿通报,或者是送东西。 自然而然,也就亲眼目睹过礼部尚书多次施展撞柱绝学。 原来是李家的走狗,云苓暗自记下了。 她挑眉道:“这么烂的招数,父皇就拿他没办法?” 小金子轻咳一声,“先不谈这招管不管用,至少是能拿捏住陛下的……” “以前师父跟我说,陛下刚登基上朝的第一天,就碰到礼部尚书和其他大臣互相弹劾的事,陛下原是要罚礼部尚书的,岂料礼部尚书突然冲出来要撞柱子以死明志,可把陛下给吓坏了。” 当时昭仁帝还是个刚从太子晋升上来的小皇帝呢,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自然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后来他再仔细一查,发现果真冤枉了礼部尚书,面上心里多少都有些过不去,就对这老头儿比较宽容。 “大约就是这样助长了礼部尚书的胆子吧,这些年来他一个月少说要撞三次柱子,陛下拿他没辙也就习以为常了,据我师父说,礼部尚书这些年来一共撞柱八百六十四次,没有一次是真撞的,唯一的那次咳咳……是太子妃您……” 那次萧壁城被安亲王和贤王联手污蔑插手北秦政事,导致在边关出事的流言时,被众臣要求离京驻守边关。 当时属礼部尚书闹的最凶,非要撞柱子逼昭仁帝,结果让云苓上来一招给干歇菜了。 从那会儿起,小金子就在心底深深地佩服着还是靖王妃的云苓。 云苓听完这些往事,暗自摇了摇头,“父皇这是被礼部尚书职场pua的很深啊。” 一个做皇帝的被大臣逼到这种程度,多少有些离谱了。 小金子听不懂这话,满脸疑惑,刚想询问却发现已经到了金銮殿门口。 云苓扫了一眼,殿内的情形甚是精彩,与之前的那幕如出一辙。 礼部尚书头发花白,一张脸憋的通红,悲愤不堪地要往柱子上撞。 几个大臣慌慌张张地拉着他的衣袖,还有人拦在柱子前,以防礼部尚书当真想不开。 昭仁帝果然有些坐立不安,当然比起礼部尚书,他还是关心柱子多一些。 小金子清了清嗓子,“启禀陛下,太子妃娘娘求见!” 听到这声通传,礼部尚书老脸猛然一变,下意识地身躯一抖,稍稍后撤了两步,回头看云苓的目光有些惊恐。 虽然对方这次看起来笑眯眯的,并非当初满脸怒气的炮仗模样,他还是本能地感觉额头莫名有点发晕发痛。 “太太太……太子妃突然来金銮殿做什么?” 云苓见他浑身僵硬的模样,笑意盈盈地道:“哦,我就是特地来传个话,让父皇和诸位大人不必拦礼部尚书大人。金公子给朝廷捐了千万两黄金,您今儿个要是把柱子撞坏了,回头正好换一根镶金的。” 礼部尚书:“……” “不用看我,您撞您的就行。”云苓摆手示意,然后看向昭仁帝,“父皇别担心,我的医术您是了解的,尚书大人不管是撞傻了还是撞个半死,只要有半口气在我就能把他救回来。” 昭仁帝眼角抽搐了一下, “尚书大人怎么也是大周的肱骨老臣了,回头您来我这儿治脑袋瓜的时候,就不收您的钱了,医药费都从那千万两黄金里掏。”云苓再次万分关切地看着礼部尚书,笑容和蔼,“您现在挑根顺眼的柱子撞个痛快吧。” 礼部尚书的脸绿了,哆嗦着嘴角说不出话来。 但不管怎么样,昭仁帝听到这句话后心底却是松了口气。 他担心的本来就是修柱子的钱和礼部尚书的小命,现在都不用怕了,还有什么好拦的呢? “苓丫头说得对,今后你想撞就撞吧。” 反正撞了也不会死。 礼部尚书:“……咳,到也不必,方才是老臣过激了,怎能在金銮殿上给陛下添乱呢,还望陛下恕罪。” 完了,他的毕生绝学从今以后就要止步于此了。 这个可恨的丫头片子! 昭仁帝看着他铁青的脸,心里说不出的舒畅,老东西膈应了他这么多年,可算换他憋屈了。 思及此,他看云苓的目光不由变得慈爱了不少。 这丫头虎归虎,解决起事情来到时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第 500 章 这丫头有两把刷子 被云苓这么一打岔,众人都差点忘了金王爷的事,再度有人提起。 云苓淡淡道:“有了这笔钱,受益的是大周百姓和整个朝廷,这些金子将来可是要投到六部中的。既然诸位都觉得这样不好,那我就回绝了金王爷吧,原本人家就只想默默做点好事,不求回报和留名的,想必很快就会拒了父皇的封赏。” 听到这话,六部官员的神色都开始动摇了,纷纷各自对视。 这钱若是投入到六部中,而不是云苓一个人拿去分配造什么书院,也就意味着有油水可以捞。 那可是千万两黄金啊,从中轻轻刮一层油皮,就能把一个人喂的饱饱的了。 看到这幕,云苓心下冷笑。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她就不信这群人不动心。 刑部老尚书闻言,缓缓开口道:“老臣支持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的提议,封金富贵为王爷没什么不可,面上顺应了民意,暗里也充盈了国库,乃是皆大欢喜之事,至于弊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随后他看向云苓,笑盈盈地道:“原本这些年大周各城的牢狱建的就不够多,好些抓捕的强盗流寇都无处关押。旧牢狱又过于老旧,市场发生死囚越狱之事,危害一方百姓,待给刑部拨了银子修建牢狱,想必各地治安会大。大好转。” 刑部老尚书是容婵的外祖,如今自然而然也是太子党。 他这番话是实话,却也是在要钱。 萧壁城心领神会地点头,“大人放心,此事父皇定会考虑。” 水至清则无鱼,他和云苓都清楚,这笔钱不可能完完全全地尽数用到他们想要用的地方。 官场就是如此,更别提支持他们的容家和刑部老尚书一派,他们夫妻二人更得给对方甜头和利益。 真正高风亮节的人,都在官场之外呢。 这个回答算是给了刑部老尚书许诺,刑部所有官员态度一下子就变了,纷纷出言支持萧壁城。 其他几部一看,顿时也都意识到其中利害,纷纷转变言辞支持起萧壁城来。 封左相一直在看戏,他如今从不在明面上得罪太子一党,刚才的事情也一直不表态。 而今见局势如此变化,立刻从善如流地道:“老臣也认为太子殿下此举可行。” 随后,他眼神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被孤立的李右相,把后者气的半死。 昭仁帝心下松了口气,“既如此这事便尘埃落定了,以后不要再有所争论。” 不得不承认云苓这丫头有两把刷子,不咸不淡几句话就将朝堂上的局势全部逆转。 她很了解人心,一上来就直指要害,那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无非是分赃不均罢了。 老三的天分很好,有这丫头在身边,假以时日必定会成长为太上皇想要看到的样子。 萧壁城也暗自颔首,太上皇说的没错。 他仗打得多,沙场上待久了为人过于刚正,这官场之中的弯弯绕绕,媳妇儿确实比他更游刃有余。 眼前女子是他妻子,亦是他的良师,他的益友。 朝堂上各部都开始诉说请求,云苓时不时地插话提几句见解,气氛倒是其乐融融。 唯独李右相面色黑沉,神色阴晴不定,刚才闹着要撞柱子的礼部尚书也老脸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李右相面色黑沉,语气锐利地道:“太子妃娘娘一介女眷,竟也能擅长金銮殿妄议朝政了!” 他心有不甘,找不到别的理由,就拿此事发难。 却见云苓轻笑一声,“右相大人莫不是忘了,早前父皇破格赐了我清懿二字封号,准许我拿俸禄的事?” 拿俸禄,就意味着云苓身有官职,进出金銮殿合理。 李右相面色微微一变,恍然间想起了这件事。 云苓幽幽道:“唉,看来都是因为我太懒,平日里也从不来上朝,才让右相大人忘记了此事。看来今后我得天天来上朝了,毕竟俸禄也不能白拿,总得为父皇排忧解难不是。” 这夫妻俩一块儿来上朝,那金銮殿还能好好待人吗? 礼部尚书率先垮了脸,这丫头他是真的遭不住啊! 李右相觉得胸口闷痛,咬着牙阴阳怪气地道:“太子妃还真是全心为国为民,能到金銮殿上与众臣议政,也是百年来的第一人了。难怪民间都夸太子妃与众不同,堪称古今一绝的奇女子呢!” 云苓微微一笑,“多谢李右相大人的认可称赞,这都是我应得的。” 李右相:“……” 这辈子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这夫妻俩简直一个赛一个的“无耻”。 第 501 章 人很美心很黑 公子幽封王一事,就这样尘埃落定。 如同所料之中那样,民间对此并无异议,饭后之余闲聊一阵,热度很快就过去了。 即便风波平稳度过,公子幽在感激之余,心底还是有几分过意不去。 “给你们添麻烦了,为了帮我做这件事,近日耗费了你们不少心神。” 云苓摆摆手,笑道:“那群老东西还奈何不了我们,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何况胧夜和亲这件事,比起六弟我的确更倾向于让你来。” 毕竟公子幽与胧夜是旧识,又爱慕者对方,甚至为她险些丢过性命,怎么看都比还是个半大孩子的六皇子更合适。 这话听得公子幽心里有些感动,看来云苓也觉得,他是个成熟稳重又可靠的男人,把胧夜交给他更让人放心。 公子幽整理好情绪,刚想说些“我定会照顾好胧儿”之类的话,便又听得云苓絮絮叨叨地开了口。 “毕竟六弟还是个孩子呢,老一其实不喜欢姐弟恋,再说现在假结婚,日后和离的时候怎么办?” “他小小年纪,还没有真正感受过爱情的美好,就要凄惨的成为二婚少年,在相亲市场上大打折扣。我们拿恩情做借口,让六弟牺牲自己的将来给老一开路,这样也不太好。” “你就不一样了,你是自愿的。” 公子幽:“……” 他从云苓的话中意识到一个残酷且扎心的事实,这事儿就算成了,他跟胧夜也只是假成婚,还没有真正地抱得美人归。 为了防止自己将来成为二婚老男人,他得继续努力想办法博得胧夜的芳心。 唉……追妻之路漫漫,任重而道远啊。 云苓全然没注意到他半喜半忧的目光,从盒子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他。 “喏,这是给老一的回信,上面已经详细说了我们这边的安排,你让听雪阁把信给她送去吧。” 公子幽回过神来收好信,轻咳一声道:“你在信上跟胧夜说了吧?是我自个儿觉得大周有趣儿,想有个正儿八经的身份帮你们夫妻俩做事儿,好报答救命之恩,所以才捐官求爵的。” 他不想给胧夜压力,让对方知道自己耗费这么大的心血,是刻意为了她。 云苓目光幽幽,面上神色如常,“嗯,我跟她说了,你只是顺手帮她一把。” 可老一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猜不到? 公子幽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了平日里那般悠然慵懒的笑容。 “多谢,那你忙着,我要让人好好去布置一下那金王府了。” 金王府的地址是萧壁城亲自选的,离靖王府很近,也就是出门遛弯八百米的距离,这样也方便听雪阁的弟子照料归田居里的奇株草药。 公子幽打定了主意,要趁着这次机会把胧夜留在自己身边,首先第一步便从金王府的安置做起。 毕竟是金子换来的,王府占地面积不算小,格局风水也很不错。 他根据以往搜集到的有关胧夜喜好的消息,又从璇玑小不点那里确认询问了一番,便浩浩荡荡地让工匠把整个金王府按照胧夜最喜欢的样子打造。 萧壁城得知此事后,评价道:“公子幽对你大师姐倒是一腔真情,不管性命还是身家全都交代出去过了,就是不知你大师姐心中怎么想的。” 他没见过胧夜,对其了解仅限于云苓三姐妹平日里的描述。 留情曾这样评价过,如果云苓在身边,她会拥有一往无前的战意和殊死搏斗勇气,因为她知道有对方在,就不必担心性命之忧。 如果胧夜在身边,她会感觉安心与自信,不管接到再难的任务,她们都有足够的信心能够完成。 至于璇玑……算了不提也罢。 听了萧壁城的话,云苓轻笑道:“她是我们几个人里最胆小的,当然我说的胆小是指感情方面,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那个胆小。” “她从小早熟,拥有能够读心的能力,明白人性的丑恶与弱点,是我们中对情感最了如指掌的人。所以她的心防很高,从来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的内心远比别人更脆弱,你看情哥傻乎乎的样子,什么都不懂,自然也就很难在情爱之事上觉得困扰伤心。” 风小妹身上的过往和情感经历那么虐心,情哥的内心却从来没半点波动,悲伤这种情绪更是想都不要想,根本不会在她身上发生。 面对后悔和心动的北秦皇帝,她只会觉得烦。 说起胧夜,云苓继续轻笑着感慨,“但越是脆弱的内心就越是柔软,公子幽只要轻轻敲开一道裂缝,就能得到他最想要的东西。这道缝很难敲开,不过以我对胧夜的了解嘛……公子幽成功的希望很大。” 公子幽这傻帽大冤种,为了救胧夜导致差点保不住命,这么大的事情都瞒得死死的。 上次给胧夜回信的时候,云苓专程说起了这件事,把他底裤抖漏了个干净。 也算对得起这孩子了。 萧壁城微微挑眉,“没想到你会这么评价她,小不点嘴里的大师姐,跟你所说的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云苓抖了抖嘴角,“她怎么说胧夜的?” 萧壁城想了想,小不点对胧夜的描述很抽象。 什么“白雪公主里的坏皇后”、“小红帽里的狼外婆”、“小美人鱼里的女巫”…… 这些他听的都云里雾里的,不太能够明白,但平日里背着公子幽的时候,小不点都是称呼对方为“巫婆”的。 萧壁城直觉那不是什么好字眼,对于他的疑惑,璇玑给出的解释是:总之不是个好东西就对了。 她在心底找补了一句,跟云苓一样,人很美,心很黑。 但这话打死她也不敢当着萧壁城的面说。 云苓忍俊不禁,“老幺很怕她,跟面对情哥的时候还不太一样,我们几个的关系也不是一开始就很好的。” 那会儿,她们小组是公认的问题小组,据说高层对此评价是:里面一个正常人都没有。 当然,要不是被判定为高度不稳定的危险人物,她们几个也不会被单独拎出来放到一起,从而生出如亲情般的友情。 第 502 章 墨王求助 对云苓小时候的故事,萧壁城一向兴趣浓厚。 “你们当初关系不好?” 云苓想了想道:“是啊……那会儿我沉迷制毒,很喜欢收集各种毒草毒虫的标本放在宿舍里,胧夜会嫌我把房间弄的太难看,一点美感都没有。” 当时她还总把奇奇怪怪的特效药做成食物的模样,大胃王情哥常常意外中招,人竖着回宿舍,然后躺着进急救中心。 “情哥也是,练习古武的时候一进入状态,也不管时间场合拿着剑就开始舞起来了,你知道她剑法有多厉害的,我的标本罐子不知道遭了多少殃!” 现在想起来,她都还有些心痛。 胧夜也一样,她不知道多少东西意外毁在留情剑下。 “总之刚住到一起的时候,我们过了很久互相伤害的日子,直到胧夜后来提出要约法三章……” 璇玑年纪小,进组的最晚。 那会儿她们三个人相处的还算和平了,也会一起出动任务,但感情并没有多深厚,璇玑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 小妮子当时是个十足的混世魔王,也是因为人格有缺陷,被认定为问题儿童,被丢到她们组里。 留情是暴脾气,惹怒了该揍就揍,但至少璇玑还能有两条腿开溜。 可在胧夜面前就溜不掉了,当时的胧夜精神力很强,除了读心术以外,甚至已经能够做到短暂催眠控制半分钟。 她本身也是个外表柔弱但心肠黑的,一点不比留情手软,直接催眠璇玑生吞了三个自制鞭炮。 最后人进了急救中心,还是靠云苓救回来的。 萧壁城扯了扯嘴角,忍不住咂舌,“难怪小不点这么听你的话,她可真是能作死啊。” 云苓同样扯了扯嘴角,“我当时救她也别有目的,那丫头有超级大脑,还是天才黑客,我需要她替我入侵高层的数据中心窃取资料。” 要不是因为这一点,她那么“好脾气”的人,早用特效药伺候这泼猴儿了。 璇玑之所以听云苓的话,除了被救过性命以外,也因为对方的东西她不敢轻易碰触。 原也曾想偷偷恶作剧整蛊云苓,但她的随身物品里,很难说是否沾染了奇奇怪怪的毒与特效药。 结果通常都是还没来得及“犯罪”,就先吃了一番苦头。 在璇玑眼里,云苓就是一颗开花的漂亮仙人掌,刺儿上有剧毒那种,在对方面前,她会尽可能选择乖乖听话。 “从急救中心出来以后,那小崽子才算是老实多了,我们四个人开始一起出行任务,革命友谊就这么火速建立起来了。” 她们几个之间,那可是无数次生死之间过命的交情。 就是吧,这个生死之间的次数,大概有一半都是璇玑加入后带来的。 不过也间接促进了她们之间的感情。 说起往事,云苓眼中星光闪烁,萧壁城不由得目光温柔地弯了弯眉眼,暂且撇下公务,耐心地陪着听了一晚上。 * 翌日清晨,云苓随着萧壁城一同前去上朝。 对于她的来到,金銮殿内的朝臣有些不适应,但谁也不敢说什么。 一上午相安无事,朝中也没有什么大问题需要解决,夫妻二人便打算继续筹备书院的事。 待回到东宫,霜梨却前来禀报,说墨王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萧壁城携着云苓踏入正殿,开口道:“五弟今日怎来了?” 云苓心底猜得到,大概是因为梓桃的事。 前阵子搬入东宫的时候,她便让霜梨去墨王府询问梓桃的答复,只是那边迟迟没有给出确切答案,是墨王一直在想方设法阻拦推辞。 见到二人,墨王下意识地起身迎上前来,“三哥,三嫂……” 许久不见,比起做五皇子那会儿,墨王瘦了一些,眉眼间带着疲惫之色,唯独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清澈。 云苓问他,“可是为梓桃的事而来的?怎么样,到底是回东宫还是留在墨王府,你们两个商量好了没有?” 她平时虽然忙,对于梓桃和墨王的情况,也有留心关注几分。 二人应当是已经私下动情在一起了,梓桃前阵子没有立刻坚决要回来,云苓就猜到了她的心思想法,大抵是舍不得离开所爱之人的。 只是良妃仍旧一直横在二人中间,听说她和墨王的母子关系越来越差了。 墨王闻言苦笑一声,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 云苓转身冬青去准备凉茶,入座后道:“你先说说良母妃那边的态度吧。” 墨王微叹口气,面带愁色地道:“先前母妃听闻桃儿在府中待三个月就会走,倒是没有再闹,但来府里时会私下为难桃儿。” 他自然是要护着梓桃的,所以每维护一次,良妃的刁难就会变本加厉,母子间的关系也就逐渐差了起来,时常发生口角和冷战。 “那日三嫂派霜梨来问桃儿何时回去,我一时心慌,便恳求她暂且不要走,再多留几天。我母妃知道后当场大闹,来我府里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和桃儿都拿她没办法……” “昨晚桃儿说她想先回三嫂这里了,省得刺激到母妃,我实在是没辙了才来求助三哥三嫂,这可如何是好啊?” 良妃也不是不能接纳梓桃,甚至在这场拉锯战中,已经退步到了能够接受梓桃做正妃。 但她仍旧有一条不可突破的底线,那就是墨王绝不能只娶其一人,想让梓桃嫁入墨王府,就必须把两个侧妃的人选也定下来。 云苓微微蹙眉,随后道:“让桃儿先回来吧,我仔细问问她的想法。” 很早之前她就答应过梓桃,如果这三个月过去后,她看清了墨王的真心,愿意接纳对方。 良妃这边,她便能出手替对方解决。 黄昏时分,梓桃接到消息,很快带着为数不多的东西回到了东宫中。 许多时日不见,她的美眸中也同墨王一般,带着深深的疲倦之色。 “良妃娘娘病了,今日一直不肯吃药,我答应她立刻回东宫,她才终于肯喝下。” 墨王心疼的不行,忍不住道:“桃儿,要不还是让我对外宣扬出去吧,只要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有隐疾,就再也不会有官员想把女儿塞进来了!” 萧壁城忍不住抖了抖嘴角,想说五弟大可不必。 “你这样做,良母妃怕是会恨死了大桃子,她本就不希望你们母子关系继续恶化,如此一来事情岂不更遭了。” 墨王神色恹恹,“三哥说的在理……” 可他也是快被逼的不行了。 云苓问梓桃,“三个月期限已过,你可想好答复了?” 梓桃捏着袖子的手紧了紧,片刻后深吸一口气道:“梓桃想留在墨王爷身边,求太子妃成全。” 云苓微笑着点头,“好,我会依照承诺所说的帮你,既如此先给良母妃回个话吧,告诉她你这辈子都不会再纠缠五弟了。” 墨王一惊,忙道:“三嫂你这……” “元墨别慌。”云苓放下茶杯,气定神闲地道,“你放心吧,我定让你母妃八抬大轿求着桃儿嫁进墨王府。” 第 503 章 出招一向很稳 听到这话,连萧壁城都不由得挑眉,主动询问:“苓儿,你打算怎么做?” 云苓稍作斟酌,开口道:“总而言之,桃子你找个时间亲自去见良母妃,让她知道你是下定决心要和元墨划清界限了。至于元墨嘛,你就说终究舍不得亲娘为自己的终生大事操劳,还因此生病受累,告诉她你已经想通了,毕竟媳妇儿可以随便娶,亲娘就这么一个。” 梓桃和墨王面面相觑一眼,出于对云苓的信任,都没有提出反对和异议。 “三嫂,那然后呢?” “然后嘛,良母妃要是给你塞女人,你不要反对,不管她送多少来你都全盘照收。” 说到这里,云苓弯了弯唇角,压低声音叮嘱了几句。 片刻后,墨王皱起眉认真仔细地听着,不住地点头,“好,我都记下了。” “记下了就去做吧,后面的事情全都交给我来就行,放心,我出招一向稳的很。”云苓笑盈盈地卖了个关子。 虽不知云苓背后到底藏了什么杀手锏,但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墨王心底还是安定了不少。 如今之事别无他法,三嫂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 听说良妃在墨王府小住的这段时间病了,昭仁帝很快就派了御医前去诊治。 晚间时分,梓桃听从云苓叮嘱,随着御医一同又回到了墨王府。 良妃冷不丁看她又回来了,乍然脸色骤变,声音虚弱却又高昂尖锐。 “你……你不是说要去东宫么,怎么又回来了!” 她生怕墨王私下做了什么,又不依不饶地将人给带了回来。 看着良妃眸底的防备和抵触,梓桃心中轻叹一口气,主动端着药碗走上前去。 “良妃娘娘莫急,奴婢说不回来,就是真的不回来了,今日王爷私下寻来,我已和他把话都讲开了。我已经婉拒了王爷的错爱一场,从今以后会与他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纵然是演戏的假话,可说出口后,梓桃还是觉得心头一阵闷痛。 良妃闻言,警惕地狐疑地道:“真的假的,元墨肯善罢甘休?你们是不是看本宫不肯喝药,故意做戏来诓我的?” 好歹也在深宫活了二十多年,她也是见过不少弯弯绕绕和小把戏的。 梓桃淡淡一笑,轻启朱唇,“娘娘放心,太子妃说要为我相看一门好亲事,我如今年纪不小,便开口应下了,不日就会嫁做人妇。想来如此,也能彻底断了王爷的念想……” 听到梓桃居然要另嫁他人,良妃愣了愣,眼神中陡然绽出喜色。 “当真?” “千真万确。” 良妃这才大松了一口气,眉间的喜悦怎么也压不住,一身病气竟是散了大半。 半晌后,她目光复杂地看了梓桃几眼,“算你还是个识相的丫头。” 梓桃垂着头静候于床榻一侧,“这些时日来让良妃娘娘堵心了,是梓桃的不对。” 良妃有心想训诫梓桃几句,但想起她是云苓的人,便忍了下去。 既然对方识相,愿意主动离开墨王,她自然也不想伤了与太子夫妇的和气。 思及此,良妃脸色缓和下来,“你也知道不是本宫不讲理,明明都已经退让一步,允许元墨娶你为正妃了,可他硬是要说只娶一个,将来绝不纳小,这怎么行?” 梓桃沉默以对。 她从来没想过,以这样低微的身份能够嫁给高高在上的王爷,但她也有自己的坚持和尊严,无论是谁绝不给人做小。 当良妃同意她做正妃的时候,她心底其实已经很知足了。 一直不肯罢休的人反而是墨王,他承诺这辈子只娶她一人,执意如此,坚决不肯退让。 心头大事解决了一半,良妃通体舒畅不少,冲梓桃摆了摆手。 “罢了,你退下吧,本宫也不欲和你多说了,从今以后莫要出现在元墨眼前了。” “不过你到底两次救过元墨的性命,本宫也都记在心里没忘,待你成婚那日,本宫会替陛下给你求个御赏,这样你虽是个孤女,将来在夫家也不失面子和底气。” 良妃料想梓桃一介平民女子,能嫁个五品带刀侍卫已是顶了天的福气,这样做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多谢良妃娘娘厚爱。” 梓桃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默默地退出房间,离开了墨王府后,便回宫向云苓复命去了。 云苓正在看折子,青葱双指在字迹上点了又点,抬眸笑道:“接下来该轮到元墨表演了。” 深夜时分,被迫喝到满身酒气的墨王终于踉跄地回了府。 良妃早已焦急地等候多时,很快便迎了上去,“哎呀呀,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墨王衣衫有些凌乱,神情憔悴落魄,一言不发地任由良妃为自己整理衣衫。 她心疼地道:“元墨啊,你是不是为梓桃那事儿才把自己弄成这样的,以你的身份什么世家贵女娶不得,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那一颗桃儿呢?” “你乖乖听娘的话,娘这样逼你们也是为了你好,你是从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我怎么可能害你呢!” 良妃絮絮叨叨地说着,然墨王没有发火与她争吵,只是失魂落魄地说不出话来。 良妃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好声好气地说服哄劝了整整两日,墨王才终于从浑浑噩噩之中勉强振作起来。 他平静下来,轻声道:“孩儿明白了,母妃不必再担忧,我如今已想通了。” 良妃又惊又喜,激动地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通了,今后一切听从母妃安排。”墨王握住她的手,神情柔和,“女人可以娶很多,但我只有您一个娘亲,这半年来让母妃为了我的终生大事操劳病累,都怪孩儿不孝。” 不得不说云苓很懂得挑人的软肋下手,这话听得良妃热泪盈眶,心下感动到无以复加。 “不……娘不累,只要你想通了就好!比什么都好!” 见墨王终于改变了想法,良妃原本病着的身子竟是一下子不药而愈,连走路都带风。 她立刻把早前安排好的名伶花魁挨个送到墨王房里,想着能替他克服隐疾应当不成问题了。 墨王没有再反对,良妃见状心情大好,便开始看着画卷挑选起世家贵女来。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安排进府的那些名伶花魁,竟没一个能成事的。 更让良妃感到慌张的是,宫中隐隐竟传起了“墨王爷不行”的流言来! 第 504 章 一看就是单身狗 云苓这边,则认认真真地在为梓桃的婚事筹备奔波起来。 若想嫁给墨王,梓桃的身份的确显得有些不对等了,好在这事倒不难解决。毕竟连公子幽的身份问题她们都搞定了,这点小事又怎么难得倒呢。 找了个空闲的午后,云苓上完朝,便带着梓桃去了一趟文国公府。 进了大门后她直奔正厅,对着一脸蒙圈的老世子介绍道:“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我的义妹,你的二闺女了!” 老世子震惊,“啥?你这丫头胡说些啥呢?” 十天半月不回家,一回家就给他带回来个闺女? 梓桃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道:“梓桃见过世子老爷。” “什么世子老爷,以后你就得改口管他叫义父了!” 老世子抖了抖嘴角,忍不住黑着脸道:“你这丫头到底又在搞什么花样?” “这个爹就不用多管了,桃子是我的人,我有事要做,需得给她安置个高些的身份。” 这话老世子听懂了,原来是遇上事儿了有求于他啊,可真是难得…… 老世子眯了眯眼睛,捋着胡子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一家之主,这么大的事,你该先和我商量一番才对,否则我的威严何……” 云苓音色凉凉地打断他,“那算了,爹你办事咋这么墨迹,我直接去找祖父好了,反正他也不会介意多个义孙女。” 老世子:“……等等,我同意就是了。” 他在这个家本来就已经很没地位了,这点小事都要越过他让老文国公去办,岂不是显得他更一无是处了! “那我让厨房去备个小宴,待会儿喝过茶便算是礼成了。” 老世子迫不及待地想给自己找存在感,云苓倒也没拦着,让府内好好置办了一个小宴。 梓桃心知云苓这是看重她,并非一时的糊弄敷衍,心中酸涩感动。 “太子妃大恩,梓桃今生无以为报。” 眼前的女子几乎给了她全新的第二条生命。 云苓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啊,先别急着感动,等事成之后再谢也不迟。” 如今她心下觉得,做红娘似乎还挺有趣儿的。 待回了东宫,萧壁城便第一时间将最新消息带了过来。 “五弟说,良母妃已经连着两日没有往他屋里塞人了,想必后面也不会再这么做了。” 云苓点点头,提醒道:“别忘了让五弟把钱结给蔷薇,人家天天晚上扮名伶花魁也不容易。” 良妃每找一个花魁就要一百两银子,墨王为保住自己的名声,让听雪阁演戏又花一百两银子,几天下来千两银子就打水漂了。 不过肥水不流外人田,云苓把这兼职花魁的活儿给了蔷薇。 蔷薇在银面的易容伪装帮助下,五个晚上换了五张不同的脸出入墨王府,轻轻松松入账千两银子。 银子白白胖胖很可爱,就是叶折风的脸色好像有些黑。 萧壁城忍不住笑道:“你安排人在御花园说五弟的闲话,如今良母妃心下可是慌得很。” 良妃还以为是那些花魁们没能成事,反而暴露了墨王的隐疾之密,瞬间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这个消息倘若传开来,墨王这辈子都别想讨到京中贵女做王妃了。 随后他想了想,提议道:“这会儿我们应当再下一剂猛药。” 云苓微微挑眉,笑问道:“你那儿有什么猛药?” “世人多迷信,良母妃尤其如此,往昔她为了讨太后欢心,没少陪对方一起吃斋抄经,很是相信算命看相那一套。你我二人趁此机会安排个人,让良母妃知道五弟非梓桃不可,倘若错过的话便会一生无子无女,她必定会大乱阵脚。” 云苓忍俊不禁,“你同我想到一处去了。” 夫妻做久了,还当真是心有灵犀。 这也是云苓的计划一环,而眼前正好有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东楚国师凤眠。 倘若这话是从凤眠嘴里说出来的,良妃怕不是会吓得连夜把梓桃抗回墨王府。 可他们跟凤眠的关系有些微妙,虽然可以让燕王夫妇从中牵个线,却又怕他拿璇玑说事。 不过这回倒是云苓小心眼了,凤眠到没提璇玑的事,只以“出家人不打诳语”为由拒绝了。 “在下见过墨王爷几次,他面有福泽,先苦后甘,但将来儿女双全。只是错过了这次红鸾星,下一次便要等到十五年后了。” 凤眠神色淡淡,平静无波地看着他们。 “而且他命里只有一颗红鸾星,所以太子妃大可顺其自然,就算如今错过,将来他们依旧会重遇。” 云苓道:“国师不如抬手行个小善,何必让一对有情人白白受十五年的分别之苦呢?若能促成一桩好姻缘,也是大功德一件呀。” 凤眠轻轻摇头,语气漠然,“人各有命,且在下并非不愿相助,只是不喜说谎罢了。” 对方要他说的判词,跟他所看到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云苓:“……” 这凤眠一看就是单身狗。 云苓暗搓搓地想,她要是月老红娘的话,一定不会给凤眠做媒牵线。 这种人更适合寡着。 不过她也注意到,凤眠说的是不喜欢说谎,而不是不能说谎,但云苓也不想强求这小道士,便就此作罢了。 她准备找公子幽再安排个神棍出场,却不料璇玑在得知消息后,立刻拍着小胸脯把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 “放心吧!有我出马,保管让那只傻鸟说东往东,说西往西!” 云苓好些日子没见到璇玑了,对方乍从外面走进来,冷不丁吓了一跳。 “你从非洲挖煤回来了?” 几天不见,只见璇玑的肤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三个色号,脸上跟领口脖子处的雪白反差明显,整个人活像块成精的奥利奥。 “害!还不是天天在工地里搬砖晒的。”璇玑摆了摆手,“不过我已经把滑轮组机械都搞定了,现在修建书院的石匠木匠们都已经会用那玩意儿了,接下来就省心了。” 公子幽连连咋舌,心疼地道:“啧啧啧,好好一个小姑娘,晒成这幅黑皮猴儿的模样,将来可怎么嫁得出去啊?大姐夫那儿有好些美容秘方,回头你拿去用用吧。” 璇玑双手插着小蛮腰,不以为然地笑笑,衬得两排小牙齿雪白。 “多谢富贵儿姐夫,但是不用了,黑点也没什么不好啊,我这个叫小麦色肌肤,很有健康美的,回头我要做个日光浴把全身都晒匀!” 萧壁城听到这话,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忽然觉得小不点看起来顺眼了不少。 这孩子,有前途啊! 第 505 章 凤眠的妥协 璇玑包揽下说服凤眠的任务以后,便直奔四方馆而去。 四方馆是皇宫西南角处的一座行馆,专门用于接待藩属国和外来使臣,凤眠就暂居在行馆中的清心阁里。 七月盛夏的天气很热,凤眠喜欢清静,清心阁附近也没什么人。 他正在房间中泡茶,忽地便见一个煤球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煤球大摇大摆地走到面前,小黑爪一拍桌子,说话声音中气十足,又带点奶气的威胁之意。 “傻鸟!我找你有要紧事谈,废话不多说,先前三姑奶奶让你做的事,你不要推三阻四,赶快麻溜儿的答应了!” 凤眠抬眸看她,微微挑眉,“不论何时何地,你总能把自己弄得一副狼狈的样子,丝毫没有皇家妇该有的端庄娴静。” 自打认识以来,这丫头的脸上就经常黑一块白一块的,毫无形象可言。 璇玑撇嘴,“别把话题扯到我身上来,我平时就是这副模样,看不爽的话你可以揍我,只要你揍的过。” 作为一个爆炸实验艺术家,平时不小心被炸成煤炭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说起璇玑和凤眠的爱恨情仇,一开始也是因为外在形象而引起的。 有次太子宴请宾客,璇玑在房间里暗搓搓捣鼓小鞭炮的炸药配比,结果一不小心引发了意外。 众人闻声赶来查看情况的时候,只见璇玑的脸黑成了煤炭,头发也胡乱支棱地炸起,身上衣服破了好几个散发着焦味的洞。 当着众宾的面,太子的脸当场就绿了,连素来面瘫的凤眠脸色也不好看。 从那之后,忙碌的太子便将璇玑托付给了凤眠,让对方好好教她宫规礼仪。 凤眠管这个管那个,这不许那不许,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东宫一片鸡飞狗跳,很是不和谐。 凤眠扫了眼璇玑的脸,语气漠然,“不打你,是不想脏了手。” 这个脏了手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脏了手。 凤眠有洁癖,璇玑当初为了报复他,曾故意恶作剧,把黏糊糊的胶体粘在凤眠的衣袍上,还骗对方是鼻涕。 璇玑也不生气,叉腰抖脚得意地道:“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姑奶奶让你干嘛就干嘛。这次的事情办妥了的话,我可以付给你报酬,你要是拒绝的话……哼哼……我就和别人说你有痔疮!” 凤眠的脸唰地就黑了,他确信这丫头能干出这种事。 记得之前这丫头和他对着干,故意不好好学宫规礼仪,他被对方挑衅的一时没忍住,拿戒尺打了她的手,便被记恨上了。 后来璇玑趁着祭天祈福时,当众偷偷拿弹弓弹他的屁股,两人的梁子就这么彻底结下了。 “你能给得出什么报酬?” 凤眠刚问完,璇玑就立刻回道:“总之不会提前和你回东楚!不过嘛……如果你愿意帮这个忙,我可以给你也做一盏土豆电灯。” 凤眠沉默了一瞬。 之前璇玑自制土豆发电灯成功后,给其他人也做了一盏,包括燕王夫妇和公子幽等人。 凤眠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询问过后才知道是璇玑做出来的。 想着她送了不少人,连只认识了一个月的公子幽都有,却偏偏没有他的,心里就有种莫名的复杂和微妙感。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凤眠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要遵守约定给我做一盏灯,不可敷衍了事。” 璇玑肉眼可见地雀跃起来,“放心吧,做实验发明我可从不含糊!” 凤眠这次答应的很痛快,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褪去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清样,看着总算是有几分人气儿了。 事情搞定后,璇玑便风风火火地跑回东宫找云苓卖乖领赏去了,然后成功地得到了一顿零食下午茶奖励。 * 随后的几日,良妃心中惶惶不安。 她无法确定,是否因为自己这段时间频繁给儿子塞女人,才会导致他患有隐疾的消息不小心走露。 严厉而隐晦地敲打了宫人们一番后,流言总算是消停下去了。 看着墨王痛苦的模样,良妃开口小心翼翼地道:“元墨啊,这阵子你先好好休养身体吧,太医院开的药你一定要按时吃,娘就先不安排什么女人进府了。” “反正你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立马就要成亲,娘先仔细相看一段时间,定为你找个容貌端庄,性子娴雅,出身又配得上你的大家闺秀。” 床笫之事屡屡受挫,任何男人都会大受打击。 良妃既怕伤狠了儿子作为男人的自尊心,又怕这个秘密传开来被别人知晓,只得暂且作罢。 墨王闻言,只得继续装作一副颇受打击的模样,神伤地点头。 “儿子一切都听母妃安排。” 良妃轻叹了口气,心情愈发沉重。 正当她满面愁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地又听宫人们议论起了那个来自东楚的国师。 “别看凤眠国师年纪轻轻的样子,却是有着一身真才实学的。” “我听别人说,凤眠国师不但能预知天灾人祸,还能掐算生老病死和八字姻缘,真的有那么准吗?” 八字姻缘? 正在喝茶的良妃心下一动,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殿外宫女们叽叽喳喳的谈话。 第 506 章 云苓的千层套路 “那当然了,凤眠国师可是太清观的道子,东楚在他的指引下,提前预知解决过好几次大旱和洪涝之灾呢。” “我也听说过,传闻东楚太子有真龙紫气护体,寻常女子承受不住那龙气,导致他一连成了三次亲,女方都会在一个月内莫名其妙身亡,最后这事还是靠着凤眠国师指点迷津,才破了他的命局呢!” “嘶……竟还有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话是燕王妃的陪嫁丫头说的,定然不假。” 良妃在殿内听得蠢蠢欲动,眼底逐渐亮起希冀的光芒。 元墨如今的困境,或许可以去求助凤眠国师,万一对方有办法指点迷津呢? 寻常大夫治不了墨王的隐疾,良妃头脑一发热,立马疾病乱投医,不管不顾地带着墨王的生辰八字,私下悄悄到清心阁求访。 凤眠答应了璇玑的要求,听到宫人通报后,便将人迎进来了。 良妃神色恭敬,语气殷勤地上前道:“国师大人,本宫今日前来拜访,是想求你为我儿元墨算一算姻缘。” “如今他已到了该成婚生子的时候,可早前相看的闺秀千金,多多少少都觉得不合适,本宫想求国师大人替元墨算一算,他何时才能得到美满良缘呢?” 良妃委婉地找了个借口,并未提及隐疾之事。 凤眠虽不知其中曲折真相,但对旁人的私密不感兴趣,他仔细看了对方的生辰八字后,方才开始转述起云苓要他说的话来。 “早前有缘见过墨王爷几面,在下观墨王爷面相,可知他姻缘寡淡,子女缘浅薄,于婚嫁之事上只怕难以如愿。” 良妃听到这话,立马大惊失色,手里的茶杯都险些拿不稳。 “敢问国师大人,这姻缘寡淡,子女缘浅薄,该如何作详细解释?” 凤眠语气沉沉地道:“墨王爷命格罕见,从生辰八字来看,他命里只有一颗红鸾星,此为姻缘寡淡。但倘若抓住了这次姻缘,他命中将会有一子一女,可惜这颗红鸾星如今已黯淡,所以在下断言他子女缘浅薄。” 听到这话,良妃头脑中“嗡”的一声巨响,整个人都浑浑噩噩起来。 子女缘浅薄……那不是意味着此生无后么! 良妃脸色发白,声音微颤地问道:“那本宫再问国师大人,可还有什么挽救之法么?” 凤眠思索了片刻,平声答道:“属于墨王爷的那颗红鸾星虽然已经暗淡,但尚未彻底消失,因此还有一线生机可寻,只要在这颗红鸾星消失前留住姻缘即可。” 良妃头脑一片混乱,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红鸾星……难不成是指梓桃那丫头? 她咬了咬唇,犹有不甘地问,“国师大人,我儿命里当真只有这一颗红鸾星么?” 这次凤眠语气认真,“千真万确。” 虽然墨王错过这一次姻缘就会无后是假的,但对方的的确确就这么一颗红鸾星。 听到这话,良妃终于白着脸接受了事实,整个人失魂落魄。 凤眠看着她这幅模样,出声提醒道:“在下观这颗红鸾星异常黯淡,想来彻底消失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然而解铃还须系铃人,娘娘若不想墨王爷错过这颗红鸾星的话,还需亲自出马助他一臂之力。” “过程或许会很艰辛,但切记心诚则灵,只要坚持不放弃,就能扭转墨王爷的命运。” 听到这番话,良妃终于无法不承认,凤眠话里的红鸾星指的就是梓桃。 她咬了咬唇,感激地道:“多谢国师指点。” 匆忙道完谢,良妃便脚步慌张地拜别了凤眠,火急火燎地驾车直奔东宫而去。 良妃走后,屏风后面才悄然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墨王。 他对着凤眠合扇行了一礼,“多谢国师相助,在下与桃儿感激不尽!” “无妨,举手之劳罢了。” 凤眠神色无波地回应着,目光落在墨王的脸上,眸底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幽光。 早前第一次看见墨王的时候,他就看出对方这一生先苦后甘,可以说,原本他错过这颗红鸾星后苦等十五年是必然的事情。 只是这次再见时,他的面相却隐隐生出了些许变化。 凤眠知道,那是因为云苓插手这件事了,她们几个的命运不仅无可探究,还能影响改变他人的将来。 * 良妃从清心阁出来,顾不得用晚膳,第一时间找到了云苓,面色尴尬别扭地说出了来意。 “良母妃同意五弟和梓桃的事了?” 良妃神色不自然地点点头,叹气道:“这几日元墨魂不守舍,人都瘦了一圈,本宫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也想通了,便随他们去吧……” 虽然她不希望墨王此生只取一人,可如果不接受梓桃,他这辈子就要绝后了。 云苓看着良妃还极力作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心底笑了笑。 随后她面色满是为难,迟疑地开口:“可是……良母妃,我已经为梓桃相看好了未来夫君的人选,现在二人都很满意,对方也开始在筹备聘礼了,只怕……” “竟然这么快?”良妃一怔,有些着急地道,“那人是谁?我可以给他五百两银子做补偿,他和梓桃的婚事便先作罢吧。” 云苓仍旧面色为难,缓缓摇头道:“良母妃,这事儿怕是不好作罢。相中梓桃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父皇刚封的金王爷,金王爷已经见过了梓桃,对她很是满意,现在金王府上下都在筹备迎亲的事了。” “什……什么,金王爷?” 听到这话,良妃彻底傻了眼。 第 507 章 良妃慌了 良妃有些懵,原以为凭梓桃的性子,她坚持要做正妻的话,就算相看好了夫家,对方顶了天也就是个四品侍卫,怎么也不可能跟墨王相提并论。 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近来京中热议的金王爷! 听说那金王爷年纪轻轻,手中的生意就已经遍布诸国,随便一出手就是千万两黄金。 对方至今还未婚娶,目前是朝廷大臣们眼里的香饽饽,不少人都想跟他联姻攀亲。 云苓叹了口气,解释道:“是啊,那日我说要替梓桃相看个好夫家的时候,恰逢金王爷来东宫作客,便看上了梓桃。” 良妃难以置信地问,“堂堂富甲天下的皇商,怎会看上梓桃一个小小的婢女呢?” 听到这话,云苓就知道她依旧打心底看不上梓桃,眼里的柔和散去了几分。 看来,这事儿还决不能让良妃太轻松的如愿了。 “金公子说他如今正值婚龄,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他本是一介商流,不看重未来夫人的出身,也不在意对方是否会琴棋书画。倒是欣赏梓桃的性格和手腕,觉得她做事干脆利落又会算账,若是娶了她,将来也能帮衬家里的生意。” 云苓一边说着,不放过良妃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何况梓桃容貌不俗,便是比起名门闺秀也不遑多让,金公子对她很是满意。” 良妃虽不太喜欢梓桃,但也无法否认那丫头行事风格颇有几分云苓的影子,又生了一副好皮囊。 金王爷看上她,不是没有可能。 在良妃心慌发怔的时候,云苓继续趁热打铁道:“金公子与我私交甚笃,对梓桃也算知根知底,有我保媒他很放心,如今已在筹备婚嫁之事了。” “前几日,我父亲还特地收了梓桃做义女,这样她将来就是文国公府的小姐了,嫁给一个商人出身的王爷,两人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 良妃如遭雷劈,她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都做到这个份上,看来那金王爷是当真看上梓桃了! 她终于彻底乱了阵脚,“不行……这绝对不行!梓桃万万不能嫁给金王爷啊!” 云苓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良母妃这是怎么了?” 良妃实在没辙,只能哀声哭泣道:“好孩子,求你帮帮母妃吧,倘若梓桃嫁给别的男子,那元墨将来就要绝后了!” 随后,她泪如雨下地把找凤眠算命的事说了出来,万般恳求云苓能出手帮她这一次。 “丫头,你是元墨的皇嫂,想必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他孤独此生,事关重大,你就行行好,帮母妃向金王爷拒了这门亲事吧!” 云苓知道良妃不傻,对方心里明白这事由她出面其实并不合适,应当直接去找梓桃才对。 可良妃拉不下脸来,做不到自打嘴巴。 于是云苓愁容满面地道:“良母妃,我也不希望元墨错过此生唯一的姻缘,可替金王爷说媒保媒的人是我,悔婚的话我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啊。” “您也知道,金王爷帮了我和壁城不少忙,他资助的清懿书院都还正在修建中呢。他这般全然地信任我,高高兴兴地去筹备迎亲之事,到头来我又反悔,这不是拿他当玩笑耍么!壁城若是知道我坏了他与金王爷的情谊,心里定会怪我的。” 云苓直接拒绝了良妃的求助,心中毫无波动,并在最后给了对方一记重击。 “何况梓桃也说愿意嫁给金王爷,这场婚事到底能不能成在于他们,而非你和我呀。” 一番话说的良妃哑口无言,呆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没回过神。 见状,云苓心中一笑。 良妃高高在上惯了,从来没考虑过梓桃的个人意愿,还把梓桃当做挥之即来的婢女呢。 云苓开口安慰道:“良母妃也不必太紧张,梓桃和金王爷还没有互换庚贴呢,或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良妃点点头,最终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东宫。 不多时,萧壁城从御书房回来了,“你跟良母妃说什么了,把她吓成那样?方才我回来的路上在御花园遇见良母妃,看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差点脚下踩空掉进湖里去。” 云苓听得一笑,“我不过是拒绝了帮她悔婚的请求罢了。” 萧壁城连连摇头,“都到这个份上了,良母妃竟然还犹犹豫豫的抹不开面子,难怪五弟磨了她几个月都没能解决这事。” “她的掌控欲其实跟李贵妃不相上下。”云苓淡淡道,“御之要不是运气好遇上了第五瑶,现在指不定比五弟更痛苦。” 在云苓看来,良妃和李贵妃没什么两样,二人都只育有一子,当命根子眼珠子似的疼。 两个人都是那种打着“为孩子好”的旗号,以满足自己私欲的人。 区别在于李贵妃出身丞相府,性格自我态度强硬,而良妃看似温柔贤良,执拗程度却没少半分。 萧壁城闻言,也认可地点了点头。 好在他们特地安排了凤眠那一出戏,不怕良妃不妥协。 * 良妃回到寝宫后,在椅子上瘫坐了许久,心情不断波澜起伏。 ——我已经婉拒了王爷的错爱一场,从今以后会与他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脑海里不断回想起梓桃当日的话语,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明明是七月酷暑的天气,心里却止不住地发凉。 珍嬷嬷见状,上前担忧地道:“娘娘,您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话还没说完,良妃猛然回过神来,白着脸用力握紧了她的手。 “阿珍,明日你陪本宫出宫一趟!” 良妃还做不到立马去求梓桃。 毕竟这丫头可是她拿命相逼,好不容易才逼走的。 前些日子,她刚说了让对方不要再出现在墨王面前,转头就去求对方回来做墨王妃,这让她的老脸往哪儿搁? 良妃准备先去探探金王爷的底,算一算自己手中的筹码,再决定用何种态度见梓桃。 要是金王爷除了钱以外,就没其他能拿出手的地方的话,大可不必在梓桃面前那么卑微。 第 508 章 求娶梓桃 翌日,良妃特地挑了傍晚黄昏时分出宫。 她备了一顶普普通通的轿子,格外低调地去了一趟朱雀大街,除了轿夫,身边只带了珍嬷嬷和两个侍卫。 朱雀大街是京城最好的地段,附近这一片住的基本都是王公贵族和高官重臣。 天色微暗,马车停在街口角落里,没有人注意到。 从这个角度看去,能清楚地看见金王府大门前进出的人络绎不绝,搬着许多家具和摆件不停地进进出出。 看到金王府的第一眼,良妃就感觉被闪瞎了眼。 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指着远处发光的牌匾道:“阿珍,那牌匾上镶的可是夜明珠?” 只见金王府前两座气派高大的石狮子,大门上是一块在傍晚天色下熠熠生辉的牌匾。 珍嬷嬷虚眯着眼睛看了看,也吃惊道:“还真是夜明珠,竟有人把这么多夜明珠镶在牌匾上!” 那块牌匾通体为金色,四周边缘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芒,原来是嵌了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仔细数数怕是有十几二十颗,颗颗圆润饱满,成色极好。 良妃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有些不好看,她知道金王爷有钱,但没想到他这么有钱。 要知道夜明珠可是稀罕物,她也就是当年生墨王的时候受赏得到一颗,平时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很少会拿出来。 这金王爷在给国库捐了千万两黄金以后,竟然还有余力打造这样一块价值连城的牌匾! 他就不怕别人来偷吗? 良妃心下震撼,忍不住开始担忧起来。 这金王爷富可敌国,别说人了,换个鬼来都会被迷了心窍,那梓桃呢? 良妃极力平复心情,低声吩咐珍嬷嬷,“阿珍,你去带个人来问问,打听打听金王府这是在做什么。” 珍嬷嬷揣了一两银子,很快就领了一个在金王府门口坐着休息的中年男人过来。 “回夫人的话,这是金王爷在修缮王府,听说他不久后便要成亲了,这是在为迎亲做准备呢。” 提起金王爷,中年男人也八卦起来,嘴上滔滔不绝。 “要说这金王爷啊,那可真是财大气粗,连王府大门上方那块牌匾都是纯金打造,还镶了十八颗夜明珠呢!旁人府邸都用墨提字,这金王府三字却是用墨玉雕琢的,真是好大的手笔!” “金王爷不止有钱,人也大方的很,我们最近做活的时候,个个都拿了上百两的赏银呢,真是个活的财神爷啊!” 良妃和珍嬷嬷听的一愣一愣的,显然金王爷的财富滔天程度已经超出了她们的理解范围。 墨玉!那可是和血玉一样罕见的珍品! 中年男人继续感叹道:“也不知道未来金王妃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她可真是好福气,能得到金王爷这般宠爱。金王府内的种种造景摆设,无一不是按照未来金王妃的喜好所打造的,这些日子咱们京城里最好的工匠全都在这儿了!” 良妃听得血压都高了,金王爷才见过梓桃几面,竟然就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 她回过神,白着脸继续打听关于对方的消息,心情越听越沉重。 据说金王爷如今父母双亡,早年他的父母关系并不融洽,和离后被母亲独自拉扯长大。 他觉得世间男儿多薄情,怜惜母亲半生不易,所以将来只想娶一个女子,和对方平平淡淡,白头偕老一生。 父母双亡,一妻一夫,富可敌国…… 良妃坐在马车里,心情犹如狂风卷浪。 遇到这样的男人,别说梓桃了,就连她这样一把年纪的女人,都忍不住想踹了昭仁帝重寻第二春。 如今之际,良妃只能希望金王爷丑的如同癞蛤蟆一样见不得人,否则她真的不知道儿子要怎么和对方比。 很快良妃就如愿以偿见到了金王爷本人。 只见中年男人不挂不绝地说着话,忽地戛然而止。 “哎呀!财神爷回府了,我得赶紧去干活,要是让财神爷发现我偷懒,今日的赏钱就没有了!” 良妃循着他离开的方向望去,只见傍晚的天色下,一个深紫衣衫的绝色男子从华丽的马车上走下来。 举手投足间慵懒随性,竟让人分不出是人还是妖孽。 “这般姿容……也只有容家世子能与之相提并论吧……” 良妃怔怔地说完,忍不住捂着胸口瘫坐在马车里。 珍嬷嬷见她像是快喘不过气来的样子,惊慌地前去扶她,“娘娘,您没事吧?” “我没事……快……快回宫!”良妃额头冷汗涔涔,紧紧地抓着珍嬷嬷的胳膊,迫不及待地催促她,“我要去东宫,越快越好!” 趁着梓桃和金王爷还没互换庚贴,她必须阻止这场婚事! 良妃回宫时想了一路,发现手里什么筹码也没有,不由得心生绝望。 唯一的筹码,就只剩梓桃对墨王的感情了。 东宫婢女们有专门的居所,梓桃回来后与冬青霜梨是一个等级,有自己单独的小偏殿,不与普通宫婢混居。 良妃也顾不得去找云苓了,回了宫就直奔梓桃的居所而去,刚进屋就抓着她的手哭成了泪人。 “……丫头!之前是本宫不好,不该阻拦你和元墨在一起,如今本宫已经想通了,也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本宫,回墨王府去吧!本宫也同意元墨只娶你一个,只要你还愿意做墨王妃就好,你若不肯答应的话,他这辈子就要一个人孤苦伶仃了!” 梓桃被良妃的举动吓了一跳,心中暗惊。 太子妃的手段可真厉害,这才几天过去,愣是把良妃吓成这样了。 她定了定神,按照云苓的遵嘱,为难地道:“良妃娘娘,奴婢已经在太子妃那里得知了此事,只是金王爷那边怕是不好交代……您要不让凤眠国师再算一算,兴许算错了呢?墨王爷那样出色的男子,怎么可能向他说的那样呢。” 良妃急的满头大汗,握着梓桃的手眼泪哗哗流。 “桃儿,本宫知道先前做的不对,不该明里暗里为难你苛待你,如今本宫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好么?” “要不是本宫苦苦相逼,你们也不会被迫分开,元墨他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大圈,整日整夜的想着你念叨你,本宫相信你心里一定还有元墨,也舍不得他这样子……” 梓桃默默听完,轻叹一声,“我心中的确还记挂着墨王爷,只是金王爷那边……罢了,娘娘先让我好好想一想吧。” 良妃连忙抹着泪道:“好,丫头你想想怎么和金王爷说,若是为难,母妃替你去做这得罪人的事情便是。” 梓桃还没答应如何选择,良妃却生怕她动摇,先一步抢话,替她把决定做了。 闻言,梓桃抿了抿唇,也没多说什么。 良妃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又拉着梓桃的手忏悔唠叨了一番,才终于离去。 她走后,梓桃去了趟正殿复命。 在土豆电灯的映照下,还在批折子的云苓点了点头,笑道:“很好,接下来你继续吊着她,吊个三五天之后再答应便是。” 第 509 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叮嘱完梓桃,云苓又让霜梨私下给墨王那边送了个信儿,让他再“敲打敲打”良妃,确保对方不是为了挽留梓桃才暂时放低姿态的。 墨王从没见良妃慌张害怕成这个样子,心想等梓桃嫁过来以后,母妃对她也会很亲热。 但出于对云苓的认可和信任,他还是连连点头道:“三皇嫂放心,我都按你说的做。” 自那晚后,梓桃一连五天都没有给良妃确切的答复,看起来犹豫不决的样子。 良妃心里七上八下,每天都要来梓桃屋里坐上半天,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说体己话。 来的时候手里也总会带些东西,不是漂亮的珠宝首饰,就是昂贵的燕窝补品。 连萧壁城都忍不住吐槽,“要是让外人看了,说不定以为大桃子才是良母妃的亲闺女呢。” 云苓暗自发笑,“用我们那儿的一句土话形容公子幽,他现在就是有车有房,父母双亡,颜值还高的出众,放到相亲市场上绝对的抢手货,良妃又不是个傻子,哪怕违心也得装下去。”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选哪个更好。 如今墨王是良妃手里最大的底牌了,每次来时,也经常会捎带上墨王,让他好好跟梓桃修复感情关系。 “儿啊,你可千万要记住,这几日一定把梓桃捧在手心里宠着,对她千依百顺有求必应,不论如何,先让她回心转意了再说!” 这几日?难道等梓桃嫁过来之后,就不对她百依百顺了吗? 墨王心里暗自腹诽,面上却道:“那等桃儿嫁进墨王府以后呢?” 良妃悻悻地回应道:“等她嫁进墨王府后,自然是该好好侍奉夫君与婆婆的,咱们暂且忍耐几日,等拒了金王爷的婚事就什么都好说。她毕竟是个小小木匠的女儿,就算被文国公府收了做小姐也改变不了出身,当然不能让她骑到你我的头上去。” 这事儿是良妃的一块心病,她对梓桃的妥协更多是无可奈何。 墨王一时哑口无言,心里险些气的想发笑。 还真让云苓给说中了,她真是将母妃里外都看的透透的。 不过眼前的女人毕竟是生他养他的母妃,墨王还是隐去了心底的不悦,耐心地引导劝诫。 “母妃这样做不合适,既然将来都是一家人,自然就该真心相待。何况桃儿明辨是非,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对您一向毕恭毕敬,怎么可能会骑到您的头上去呢?” “桃儿一直犹犹豫豫做不了决定,儿子猜测结症就在于母妃您的态度!” “我?”良妃一怔,拧眉道,“本宫这些日子对她难道还不够好么?” 墨王叹了口气,沉声道:“我想若母妃能给桃儿一个保证,等嫁过来后也会将她视如己出,她或许就能安心了。” 良妃有些不快,但还是点头同意了,“那本宫就给她一个保证便是。” 闻言,墨王神色认真,“母妃,你若是许下了承诺,将来就要说到做到,儿子还是那句话,桃儿将来是您的儿媳,不是您的敌人,千万莫要再像之前那样揉搓为难她了。若是您心口不一,前后翻脸无情,说不定桃儿还会与我和离。” 良妃眼睛瞪大,“和离?她还敢跟你和离?” “有什么不敢,您又不是不知道桃儿的性子。”墨王深吸一口气,继续耐心地道,“我们俩费劲心思把她请回来,若是您对她不好,到时候三皇嫂心里怎么想?怕是不用等梓桃开口,三皇嫂都会替她做主和离。” 听到这些话,良妃的脸色万分精彩,她冷不丁想起,之前瑞王夫妇和离的事云苓就有插手其中。 容婵怀着皇家子嗣,云苓都胆敢帮着她和离,今后梓桃作为文国公府的小姐,她想出头更是顺理成章。 良妃不由得一阵脑补,仿佛看见了梓桃大着肚子坐上马车头也不回的画面,立马又慌了。 “娘知道了,这就找她说清楚去。” 管他世间天崩地裂,她的孙子孙女可不能飞了! 为了孙子,她再退让几步便是了! 最终,在云苓和墨王的里应外合下,良妃终于彻底放下了身段和面子,对梓桃郑重地许下了承诺。 “你如今无父无母,将来嫁进墨王府,便也如同我的亲女儿一般了,我保证宫里宫外没人敢对你不敬,以后咱们就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倘若本宫有半句谎言,就叫我抱不着大胖孙子!” 梓桃暗自汗颜,发誓就发誓,怎么扯到她身上来了。 不过听良妃亲口许下了这句承诺,梓桃也终于松了口,面色缓和地开口。 “其实我前几天便和金王爷说了这事,金王爷是个好人,他说让我好好考虑,随心而择即可,不管我给出什么答复他都不会生气。娘娘这般待我,您的心意我都感受得到,明日便会去回绝了金王爷。” 良妃闻言大喜,激动地握着梓桃的手,不住点头。 “好好好!回头本宫就去向陛下讨一道圣旨,为你和元墨赐婚!” 至此,这件事便算是尘埃落定了。 良妃开始为墨王的婚事奔波筹备起来,要求钦天监选个最近的良辰吉日,赶紧把婚事给办了。 钦天监的官员拿着二人的八字合了几遍,在黄历上挑了又挑,最终把婚期定在九月。 梓桃的身份也不再是东宫女官,墨王亲自来了一趟,把阔别了小半月的心上人接了回去。 离开前,小两口对着云苓夫妇拜了又拜,谢了又谢。 云苓抬手拦住他们,“不是谢过很多遍了,怎么还行起礼来了?” 墨王拱起手,执着地九十度弯腰郑重一拜,“这一拜是元墨应该的,三皇嫂是我与桃儿的大贵人,这次若不是你出手,我们二人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从东楚国师那里都知道了,原本自己命中注定前半生孤苦一人,是云苓替他扭转了未来的命运。 别说是弯腰一拜了,就算行个跪礼墨王都觉得不过分。 两人的事虽然没对外声张,但昭仁帝很快得知了消息。 “上苍庇护,神女降世。福泽深厚,惠及子孙。攘外安内,兴邦定国……那丫头还真是不负预言中的神女之名。” 昭仁帝摸着胡子感慨了片刻,随后又吩咐福公公。 “你去东宫给那丫头传个话,朕有要事和她讲。” 第 510 章 太子妃兼职红娘 接到通传后,云苓便放下手头公务去了趟御书房,一路上不禁暗自思索昭仁帝的用意。 对方已经很久没有单独约见过她议事了。 御书房内,昭仁帝正喝着茶看折子,精神气儿看着比之前好了不少。 或许是已经从赐死封皇后的痛楚中走了出来,也可能是朝政上有了太子夫妇协助把持,轻松下来后人都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云苓进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父皇,这么晚了,您有什么要紧事跟我讲?” 昭仁帝摆摆手,好奇地道:“无关朝政,今日一早良妃来求朕给老五赐婚了,你是怎么搞定她的?” 要知道,良妃可是跟墨王闹了三个多月了。 云苓笑着解释了一遍,昭仁帝听完暗暗点头。 既然凤眠国师说了,老五命里是真的只有一颗红鸾星,那今后他对老五的婚事就不多做干涉了,顺其自然吧。 前有萧壁城后有墨王,若今后还有其他皇子也说不娶侧妃纳妾室,昭仁帝都觉得自己不难接受了。 “没想到您也有这么八卦的时候,特地叫我过来就为了说这个,看来最近日子过的挺悠闲的。” 云苓言语随心,以前昭仁帝总觉得她没大没小,如今习惯了以后,倒是明白太上皇为何喜欢跟云苓谈天了,这丫头相处起来让人感觉轻松自在。 昭仁帝也不吝啬夸赞,“你跟老三这些日子做的很好,的确让朕满意。” 先是图书馆后是清懿书院,还把墨王的婚姻大事也解决了,现在他越看这丫头越顺眼。 但随后昭仁帝又话锋一转,语气郑重地道:“不过,你既然出手帮了老五,何不想办法也劝劝容婵,帮帮瑞王?” 这才是他叫云苓前来的目的。 容婵的肚子有八个月大了,太医说预产期在九月中旬左右。按照之前的约定,等孩子生下来以后,这两人就要正式和离了。 “你也看到了,瑞王这几个月来的变化很大,整个人稳重了不少,不像早前那么幼稚糊涂了。你和容婵关系好,能不能在她面前替老大说几句好话,让她再给老大一次机会?” 当初说好,倘若容婵生的是女儿,她可以带走亲自抚育。可若生的是儿子,那孩子就必须留在皇家。 昭仁帝不希望类似糯儿和贤王妃一样的事情再次重演,贤王逼宫报复的事情在他心上留下了很深的伤痕与印记。 他一把年纪了,如今岁数越大,便越是盼着亲情和睦。 云苓听完后却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道:“父皇,阻拦五弟和梓桃在一起的是外力,我只不过是帮忙轻轻推了一把而已,能否成功归根结底还是在于五弟和梓桃二人本身,若他们不够执着坚决,我再怎么煞费苦心也无济于事。” “瑞王和五弟不一样,他和容婵的问题出在彼此本身,想让容婵回心转意只有靠他自己,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昭仁帝长长叹了口气,也知道云苓这番话说的在理,见她不肯答应,只得作罢。 * 云苓回到寝宫时天色已晚,浴池中已经放好了水,里面洒了不少花瓣和缓解疲劳的草药。 若问搬进东宫后哪里比在靖王府时好,大抵就是寝殿背后这一方玉石砌成的浴池了,劳累一天后泡上片刻,通体都舒畅轻松不少。 沐浴之事上,夫妻二人从不让任何宫女服侍,萧壁城亲自抱起她往浴池走去,随口问道:“父皇这么晚叫你去御书房说了些什么?” 云苓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泡在水里靠在他结实的胸膛处闭目养神,“没别的事,他想让我帮忙撮合瑞王跟小婵,我拒绝了。” 这事儿她可帮不了。 萧壁城听到这话,颇有些心疼。 一介堂堂太子妃,不但每日要操劳朝政上的事,如今还得兼职红娘,给这个牵线,替那个续缘的。 不过他也没好到哪去,做了太子以后每天早上要上朝辅政,下午有太师等人的授课非去不可。 余下的时间里,要亲自去军营巡视火枪营的的现状,还得抽出时间来和大臣商议要事。 夫妻俩人虽正式上岗才半个月,却已经深深地意识到,太子这位子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坐的。 萧壁城道:“说起来,最近大哥的风评和声誉都好转不少。” 早前他在帮忙实行胶泥活字印刷术的时候出了不少力,又把自己平日对诸多著作的注解集都捐赠给了图书馆,在一众文人学子只见获得了不少赞誉。 就连镇国公的态度也好了不少,至少不是一看到他就吹胡子瞪眼,黑着一张脸了。 “却不知大哥是怎么想的,细算起来,他和容婵已经三个多月不曾见过面了吧?每次我带他去镇国公府议事,他都有意无意避着容婵。” 云苓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萧壁城见不得她叹气发愁,伸手抚了抚她的黛眉,在脸蛋上啄了几下。 “那些事先放到一边吧,明日休沐,你该好好歇息一下了。” 他有些怀念顾长生和留情在的日子。 那时忙归忙,但顾长生能帮忙把靖王府管理的井井有条,他和云苓偶然得了空闲还能温存一番。 然自打入了东宫以来,他和云苓忙的每天晚上倒头就睡,夫妻生活受到严重影响。 萧壁城忍不住摸了摸云苓平坦的小腹,念叨起来,“整日为别人的终生大事操劳,何时咱们才有时间再生个女儿啊?” 今日议事的时候,听说兵部侍郎的夫人刚诞下一对双胞胎女儿,可把他给羡慕坏了。 难得明日休沐,他也得抓紧功夫努力努力才行。 第 511 章 大周的女儿缘 云苓忍不住嗔他一眼,“两个儿子平时你都难得有空抱一抱,还想要女儿呢?” 大宝二宝如今九个多月了,平日里基本由太上皇亲自照看着。 身为精神力者,两个孩子对睡眠的需求比常人更多,平时约莫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呼呼大睡。 只不过一旦醒来,总要闹得周围一阵鸡飞狗跳,偏生太上皇还总惯着。 萧壁城嘀咕道:“那两个小混蛋,我倒是想多抱抱他们,可一抱就不消停啊。” 虽不会哭闹乱动,但是总喜欢用精神力勾着他陪玩,那个闹腾程度,绝对不是寻常哭闹能与之相比的。 半个时辰下来就能让他精疲力竭,当爹的实在遭不住啊。 云苓好笑地道:“就算生个女儿,也不见得会多省心啊。” 瞧瞧璇玑,从小皮到大,被没人打死都是个奇迹。 “那怎么能一样?若是女儿,不管多闹腾我都乐意宠着。”萧壁城说着,已经忍不住幻想起女儿软软圆圆的脸,“你若是生个闺女,父皇跟皇祖父定然也会欣喜若狂。” 云苓好奇地问道:“你们萧家就那么喜欢女儿?” “那是当然。”萧壁城点点头,叹气道,“大周皇室的女儿缘一向不好,儿子倒是跟葫芦娃似的生了一串又一串。” “这话怎么说?” 云苓被这说法逗笑了,靠在他怀里的雪白身躯轻颤,浴池里的水漾起圈圈涟漪,将各色花瓣推开。 萧壁城道:“我想兴许是遗传吧,萧家从皇祖父那辈起就女儿缘淡薄,他老人家这辈子一口气生了九个儿子,却只有过一个女儿。” 那位长公主是太上皇青梅竹马的原配所出,也是太上皇的第一个孩子。 不过当时太上皇十几岁就被强制征兵入伍了,等披着荣光归来,还没来得及补偿原配母女,所爱之人就在战争中逝世了。 云苓心下一动,“就是福公公提过的那位嘉懿长公主?” 福公公有提起过这事,太上皇荣归故里时,好不容易跟妻女团聚,二人却被却被仇敌抓住,为了让太上皇不受胁迫,主动拔剑自尽了。 对方走的那年,跟云苓一样是十七岁,小老头儿早前痴傻的时候,就是把她误当作了自己的亲闺女,才闹着要去靖王府住的。 萧壁城点了点头,“父皇赐给你的‘清懿’封号,便是皇祖父亲自定下的呢。” 这足矣彰显太上皇对云苓的重视和疼爱,若她生了女儿,小老头儿指不定比他这个当爹的还高兴。 “至于父皇……他也没比皇祖父好到哪儿去。” 昭仁帝有六个儿子,但只有两个女儿,年纪大的那位公主是一名早逝的妃子所出,后来嫁去了封地,平时难得见上一面。 唯一留在身边的就是封皇后所出的六公主,早前被宠的无法无天,好在如今算是被掰正了。 云苓好奇地道:“其余几位已经出嫁的公主,原来都不是父皇的孩子么?” 萧壁城解释道:“另外四个公主里,有一个是大臣的女儿,为了送到北秦和亲特地封的,还有三个是其他亲王的女儿。” 原本亲王的女儿只能封做郡主,奈何萧家的女儿实在太难得了,昭仁帝这才都将她们封做了公主,以示重视和恩宠。 听到这里,云苓忍不住咋舌,“太上皇九个儿子,到父皇那辈一共才生了五个女儿?” 这女儿缘还真不是一般的浅,阳盛阴衰啊。 萧壁城惋惜地道:“别说父皇了,就我们兄弟几个,不也只有贤王一人生了女儿?奈何二哥不懂得珍惜。” 那时贤王虽然看上去痴傻不得宠,沈沁又出身低微,但皇家对糯儿还是很偏爱的。 哪怕贤王如今被贬为庶人了,太后都还把糯儿亲自带在身边呢。 夫妻俩絮叨到这里,萧壁城忍不住提到了容婵。 “话说前些日子,我去镇国公府议事的时候见到容婵了,我瞧她肚子尖尖的,说不定生下来也是个儿子。” 看来大哥不太行啊。 云苓抖了抖眼角,“你还会看这个呢?” “……民间不是常说么,怀孕妇人肚子尖尖的会生儿子,圆圆的就是女儿。”萧壁城遗憾地又摸了摸云苓的小腹,“那会儿你怀双胎的时候,肚子也圆的像颗西瓜,怎么一个闺女都没有呢?” 他想趁这会儿功夫努力一把,手掌不由得往下滑,被云苓一把按住。 “没喝药呢,别胡来,万一中彩了怎么办?” 虽然暂时没了突厥细作那样的大内患,生二胎也不是不可以,但她才刚当上太子妃,正是事业上升期,可不能因为生孩子的事情绊住了脚步。 第 512 章 缘分到了就生 萧壁城被按住了作乱的手,心底多少有一丝惆怅和幽怨。 “那咱们何时才能生女儿?” 云苓好笑地看着他,“顺其自然便好,喝药也不是百分百有效的,倘若缘分真的到了,我还能退货不成?” 要是意外中招了,她自然也会好好生下来。 一听这话,萧壁城眼里浮起希冀之色,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即如此,趁今晚难得有空,该好好深入交流一下车技才是,太久没研究探讨,生疏了可不好。 “对了,有没有男子服用的药物,不然还我来喝药吧。” 尽管云苓的身体与常人不同,又有一手精妙绝伦的医术,但每次服药的时候,他心里还是会不自觉地担忧。 印象里避子汤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喝多了会让人的身体落下病根。 云苓眼神软下来,“你就安心吧,那药对我没什么影响,我的身体自己还不了解?” 上辈子医学大进步,人们已经在中草药里研制出了副作用极小的避孕汤药。 而且她的大脑受过刺激药物,那神经病毒在激发了精神力潜能的同时,也悄然改变了她的身体素质,那点副作用直接可以忽略不计。 “再说那男人服用的避子汤,你就是想喝,我还没功夫去给你研制呢。” 这倒是真话,她为数不多的时间都被榨干了,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掰成四十八小时用。 就连有间药馆都好久没有上新品了,一直托付给武安公帮忙打理,十九小小年纪都成了顶梁柱掌柜般的存在。 十九不仅天生商人头脑,在医术上也很感兴趣,如今跟在武安公身边学医。 和林芯断绝师徒关系后,老人家总算是找到了个能够传承衣钵的小徒弟,很是满意。 有十九顺便帮忙打理药馆,云苓倒也放心,每月坐等着收银子就好了。 思绪不知不觉又飘到了庶务上,直到被从浴池里腾空抱起,云苓才回过神来。 “即如此我就放心了,好久没上课了苓儿,今晚该轮到我做一回老师了。” 萧壁城神念微动,搭在远处屏风上的浴布便凭空落在了手上,抱着云苓替她擦拭水珠和湿漉漉的头发。 这是他精神力衍生出来的特殊能力,能够对空间进行切割。 他没有师父,几个月来全凭自己闲暇时间的反复摸索和练习,如今已能够稳定不出错地拿取周围重量不大的物品了,可操控的范围约莫有整个寝殿那么大。 这项异能暂时没有排得上大用场的地方,端茶递水伺候媳妇儿倒是方便的很。 云苓懒懒地瘫在他身上不动,舒服地半阖双目,享受难得静谧的二人时光。 这一晚折腾的有些厉害,加上前些日子为公子幽和墨王的终身大事操劳太久,云苓睡的很沉很沉。 直到翌日中午,云苓才勉强爬起身来,腰杆有些酸痛。 萧壁城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她睁开眼睛就看见对方坐在殿中的案几上批折子,堆了厚厚好几本。 “醒了?余下的折子我都批完了,你不必再操心。” 云苓做太子妃这段时间可谓兢兢业业,脑海里虽有着许多妙思和大道理,对朝中六部的制度却不大熟悉,在批折子时免不了要费一番劲。 萧壁城心疼她几多操劳,特地早起把剩下的折子都处理掉了。 云苓揉了揉腰,“难得今日有空,好久没出宫了,不如出去走走,也顺道去图书馆看看,让下面的人把招生简章贴到公告牌上。” 萧壁城本不想她休沐日还奔波忙碌的,转念一样又点头答应了。 “也好,早点将招生布告贴出去,待将来我们手里有了可用之人,做事也轻松方便。” 等到月底,清懿书院的所有授课教材便将会全部编写完毕,到时候拿给司礼监进行排版印刷,定能在开学时筹备完毕。 八月中旬左右,云苓打算在京城图书院内举办一场招生考试,招生简章布告上详细地叙述了所有要求和注意事项。 下午抵达京城图书院时,进出往来的百姓络绎不绝,门口街边还停着一溜气派的马车,云苓一眼就看见了镇国公府的标志。 “看来容湛今日带了小婵来这里,她现在离生产还有两个月左右吧,怎地还总往外跑?” 萧壁城拦腰把她抱下马车,笑道:“容婵喜欢看异志怪谈,先前她想看却没有的话本总能在图书院里找到,便时常央着容湛带她来看书。” 偏生她还喜欢图书院里的氛围,不原把书借回家看,休沐日在图书院里一坐就是半天。 别看容湛嘴上训斥妹妹时不留情面,每到休沐日却都亲自陪着容婵来图书院里。 京城图书院内,容婵正在东南角的一处阁楼中,这一楼内摆放的全是杂集相关的书架,平日里人气很高。 容湛特地带了公务折子来看,可谓干活和照顾妹妹两不耽误。 寻觅一会儿后,容婵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高兴地道:“真好,每次休沐日来这里的时候,总能找到之前想看的书。” 说来也神奇,许多想看的书这次来时没有,下次来时便能在书架上找到。 一来二去,她更喜欢来这里了。 容婵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地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借着温暖的阳光,很快沉浸在书中。 她未曾注意,对面阁楼之上,一个湖蓝色衣衫的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男子前面的小木桌上放着几本泛黄发旧的书,赫然是容婵提过想看却寻觅不到的话本。 第 513 章 踩死了蛐蛐王 容婵在阁楼窗边看了一会儿书,忍不住有些犯馋。 “哥哥,我想吃外头卖的红糖凉糕,你让人给我买一碗来好不好?” 正在处理公务的容湛抬头,皱眉轻声斥责,“不可贪凉,万一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可是我饿了。”容婵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都半个月没吃上凉糕了,哥哥就依我一次吧。” 书院附近有一处葡萄井凉糕,是京都的招牌老字号了,每年夏天生意都极为火爆。 那凉糕由井水与大米浆液职称,味道香甜沙软,清爽可口,配上浓厚的红糖汁,老少皆宜。 容婵是凉糕铺子的常客,以前每隔两天就要来上一碗,可自打怀孕以来入夏之后,她吃上红糖凉糕的次数屈指可数。 容湛叹了口气,终究是拿亲妹子没办法。 “那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去吩咐小厮去买一碗来,但你只能吃一半。” 容婵双眼发亮,咽着口水连连点头,甜甜地道:“哥哥真好。” 图书馆里,每栋书阁的座位都有限,平日里必须持通行牌才可以出入其中。 前院有很开阔的纳凉之地,镇国公府的车夫和小厮都在那里候着,容湛叮嘱了几句,便起身下楼去寻小厮了。 对面的阁楼上,瑞王看见这一幕后,心中微动。 他桌前的这些话本,刚才已经在图书馆管事那里登记入库了,只需放到编号正确的书架上即可。 这会儿容湛不在,他就是去了对面的阁楼三层,容婵也不会注意到他。 毕竟那丫头总是迷迷糊糊的。 瑞王打定主意,准备偷偷将这几本书放到书架上,如此一来等容婵还书的时候,就会发现她前些日子想看的话本又有了。 他抱起那几本书离开的时候,这一栋阁楼的分管事连忙行礼恭送。 “瑞王殿下慢走,这几本书是要入库的吧,可需要小的帮您跑一趟?” 虽说之前被贤王和楚云菡坑了一把,导致瑞王在京中名声一落千丈,但京城图书院的管事们对瑞王却印象很好。 每逢休沐日对方都会来图书院,一来就会捐出好几本书,大部分都是他自己对文章著作的注解心得。 那些注解集在图书院内人气很高,每天都有学子争抢前来借阅抄写。 瑞王下意识地将书抱紧了些,摇了摇头,温声道:“不劳烦分管事,这几本书是要放在其他阁楼的,我自己来便好。” 他并不想假手于人,或许是因为想给自己找个借口,离那人近一些…… 分管事笑着点头,目送他离去,心中感叹瑞王殿下可真是平易近人。 两栋阁楼之间有一定距离,中间是一片小小的荷花池,需要通过木桥才能抵达对面。 此时正值盛夏,池里的荷花开的正盛,散发出阵阵清香。 瑞王走上桥的时候,迎面正有几个少年嬉笑打闹着跑过来,手里似还捧着陶瓷小钵。 为首的锦衣男子边跑边回头,一不留神和瑞王撞了个满怀,只听“啪”的碎裂声过后,一道急怒交加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可恶,你长没长眼睛啊!” 瑞王被撞的踉跄倒退了几步,怀里的书掉在地上,有一本险些落进旁边的荷花池,幸而被他险险抓住。 “对不住对不住,在下并非有意。” 他下意识地道歉,连忙向后撤了两步,却听对方再次惨叫起来。 “不!你居然踩死了我的青牙大将军!!” 瑞王慌慌张张地低头挪脚,赫然看见一直被踩扁的大蛐蛐。 对方立马红了眼,“我的青牙大将军……可恶,你还我青牙大将军!” 随行的少年赶紧拉了拉袖子,“张少爷,是瑞王殿下……” 瑞王定睛一看,才发现眼前原来是礼部尚书的小孙子。 他歉意地道:“张公子,实在对不住,我赔你十两银子可好?” 张少爷回过神来,面色难看地瞪着瑞王,眸光阴沉。 礼部尚书是李右相一派的人,素来和封家不对付,自然也不待见瑞王。 碍于身份,他以前不敢对瑞王不敬,但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了。 “十两银子,你在打发叫花子么?”张少爷眯了眯眼,有心为难瑞王,“这可是我花上百两银子弄来的蛐蛐王,有钱都买不到!” 张少爷故意说的夸张了些,不过那只蛐蛐的确售价一百两银子。 这是他特意弄来,打算讨好李右相嫡孙李元绍的,好让对方能在心上人李梦娥面前多给他美言几句。 瑞王神色有些僵硬,“……那你想如何?” 虽说是对方先撞上来的,可他踩死了人家的蛐蛐,多少有些理亏。 一行人的动机有些大,远处的阁楼之上,容婵被这场骚乱所扰,忍不住微微皱眉,伸脖子朝窗外看去。 隐隐约约,似看见一抹熟悉的背影。 第 514 章 瑞王打人啦! 张少爷上下扫视了瑞王两眼,沉沉地道:“我也不需要瑞王殿下赔钱,只要殿下把青牙大将军完好无损地还给我就行。” 瑞王顿了顿,温润的面容微冷了两分,语气礼貌而疏离,“张公子,我虽踩死了你的蛐蛐,但也是你撞上来在先,算不得我全责。明日我会派人给尚书府送五十两银子赔罪,至于你想要的,恕在下无能为力。” 他是一向性子软和,不愿轻易与人交恶,但也清楚地知道张少爷就是在刻意为难自己。 换做以前,瑞王或许会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件事,一昧地迁就对方。 但在吏部底层做事几个月,他受尽刁难与屈辱,心境也已与从前大不相同。面对张少爷这样的人,他的态度越软和,对方就会更加嚣张,肆无忌惮。 张公子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恼色,没想到老好人瑞王也有态度强硬拒绝他的一天,他上前一步正要放狠话,脚下却踩到了什么东西。 瑞王的眼神陡然紧张起来,“张公子,你踩到我的书了!” 顾不得和对方争论蛐蛐之死,他赶紧将散落在地上的书本都捡起来。 张公子见他如此紧张的模样,眼神微动,抢先一步拿起了脚下的那本书。 定睛一看,他不由得哄笑出声,“镜花缘夜谈?哈哈哈哈,真是没想到,堂堂瑞王殿下竟然也会看这种不入流的情爱话本!” 张公子的话一出,身侧的几个少年也有些眼神微妙。 《镜花缘》是大周民间流传度较广的话本,具体讲述的是一对人妖相恋的夫妻因误会分离,后来又破镜重圆的爱情故事。 简而言之就是古代奇幻版本的追妻火葬场小说,在原著的基础上,衍生出了不少有趣的同人续作,瑞王手里这本《镜花缘夜谈》就是其一。 这些话本在女子之间很火,但男子却都对此嗤之以鼻,觉得情爱小说上不得台面,也只有女人才会看这些无趣的东西。 张公子挑眉,带着深意的语气似有所指,“瑞王殿下看这种话本,可是还盼着瑞王妃能回心转意?啧啧啧,堂堂王爷被一个女人给休弃了,竟还心心念念想要挽回对方,您真是可称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啊。” 他说着夸赞的话,语气却尽是调侃鄙夷,惹得几个跟班少年都忍不住哄笑了两声,眼神莫名地看着瑞王,隐有轻视之色。 早前瑞王当街追车一幕堪称大周传世经典,茶馆酒楼饭后闲余总免不了拿来作笑料说。 瑞王的脸色忍不住红一阵白一阵,他也知道,外界都说他夫纲不振,给男人丢脸。 不自在地沉默了片刻,他忍不住道:“张公子,还请将书还给我,恕我还有要事在身,暂不奉陪了。” 瑞王不欲与之多做纠缠,伸手便要将话本拿回来,张公子却眼神闪了闪,在瑞王碰到之前忽地松了手。 “噗通——!” 话本直直地落入了池塘中,隐没在莲叶与荷花中消失不见,瑞王瞬间变了脸色。 “你!” 张公子作惊讶道:“哎呀呀瑞王殿下,你刚才怎么没拿稳,这可怪不了我啊。” 瑞王极少对外人动怒,此刻却忍不住涨红了脸,眸底一片薄薄的怒色,胸口微微起伏。 但顾不上和张公子理论,他只心下焦急地想要把书赶紧捞出来,那是婵儿许久以前就想看的一本书,他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本。 顾不得旁人眼光,瑞王咬了咬牙,不顾旁人目光便想脱了鞋袜跳下去,却听张公子贱兮兮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瑞王殿下这是何必呢,不过是本不入流的话本罢了,又不是什么名家著作,丢了便丢了。” “在下倒是想奉劝瑞王殿下几句,少看这些书吧,若传出去对您的名声可不好。” “殿下瞪着我干嘛,生气了?哎呀呀,我说的可是实话,殿下莫不是想效仿书中那样把瑞王妃劝回来吧?” 张公子每说一句,瑞王的脸色就无法抑制地更青一分,气的浑身轻轻颤抖。 “殿下这是何必呢,要我说啊,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天底下没有,何必在一个女人身上吊死呢?那容家也太嚣张了,区区国公之女大着肚子还敢与皇子提和离,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张公子提到容家兄妹,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上几分敌意和不喜,镇国公府如今插手了司礼监的印刷之事,间接害得张家也丢了不少赚银子的机会。 而容婵怀孕还敢和离一事,更是踩了不知多少男人的痛脚。 “怕是连脑子也有问题,好好的瑞王妃不当,非要和离当个破鞋——啊!” 话音未落,张公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只感觉额头一阵剧痛,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来。 他微微瞪大眼睛,只见瑞王丢了怀里所有书,手里握着半个碎掉的瓷钵,双眼通红宛如一只被激怒的兔子。 对方不管不顾地冲过来,迎面又是一板砖,砸的张公子鼻梁生疼。 “你疯了?” 张公子惊怒交加地叫着,瞬间与扑上来的瑞王厮打在一起,旁边跟班的几个少年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谁也不敢上去拉架。 后方的阁楼中,顾翰墨将一切尽收眼底,眉头微皱。 他稍作思虑,没有贸然上前阻拦,而是悄无声息地绕开路往图书馆前院而去。 前院里,萧壁城和云苓正在指示着守卫张贴招生告示,冷不丁见一个粗布衣衫的清俊男子前来报信,都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云苓面色诧异,“你说什么,瑞王和别人打起来了?” 而且还是他先动的手?这着实有些超出云苓瑞王的认知了。 萧壁城则是面色黑沉,眸中火焰渐盛,怒声道:“岂有此理!区区尚书之孙,竟然也敢犯到皇室头上来了!” 瑞王再怎么失宠被边缘化,终究也还是皇长子。 这群狗东西,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 【作者君】瑞王:别人骂我,我唯唯诺诺,骂我老婆,我重拳出击! 第 515 章 落荒而逃 萧壁城心头怒火直冒,赶到事发地点的时候,瑞王跟张公子都已经打到莲池里了。 层层翠绿的荷叶被压断,池塘里盛开的荷花七倒八歪,花瓣残缺散落,惨不忍睹。 “别打了,别打了!” “快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来了!” 池塘边和桥上都站了不少围观的人,见到云苓夫妇后赶紧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萧壁城定睛一看,瑞王与张公子在半人深的池塘里翻滚厮打着,两个人浑身都狼狈无比。 “都住手!” 听到这怒斥声,失去理智的两人这才猛然清醒过来,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萧壁城沉着脸看向书院守卫,“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赶紧把瑞王爷拉上来,其余闲杂人等一概退散,图书院内禁止聚众喧哗!” 他很少发怒,但发起火来的样子很可怕,酷暑炎夏里,围观看热闹的人无一不打了个寒颤,赶紧转身退远了。 “你们几个都给我留下!” 萧壁城冷然地扫了眼那几个常跟在张公子身后的跟屁虫,后者顿时僵住身形收回脚步,紧张慌乱地对视一眼。 瑞王终于被守卫拉上了岸,撑在桥栏边不住地咳嗽,乌黑如墨的发髻凌乱地贴在脸上,两颊苍白中泛红。 “咳……咳咳!” 云苓目光惊异地看了瑞王一眼,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如此发狠的模样。 就像是只被激怒了的兔子,一改往日的温顺服帖,突然跳起来狠狠地咬了人一口。 被守卫拉上来时,目光都还死死地瞪着水里扑腾的张公子,满是怒意。 她皱眉问道:“你们怎么回事?” 能把一个老实巴交的温吞男人逼成这样,这张公子多少有点本事。 不等瑞王答话,张公子先张口叫屈,“回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是瑞王爷先动的手,我可什么也没做!” 萧壁城见守卫正在拉他上岸,顿时怒从心来,抬起一脚又将人踹了下去。 “谁让你们拉他上来了?” 张公子一屁股摔回莲池里,猝不及防呛了几口浑浊的水,头顶上传来一阵斥骂。 “谁给你的狗胆包天,区区尚书府公子也敢对皇子大打出手,礼部尚书就是这样教你们目无尊卑,藐视皇权么!” 张公子抬头,眼底闪过难以掩饰的茫然和错愕。 不是说废皇后害死了太子生母,瑞王与太子也势同水火么,怎么太子反而向他发难? 这跟传闻中的不一样啊! 众目睽睽之下,张公子狼狈地自行爬上岸,涨红了脸不服气地开口。 “太子殿下未免有失偏颇,分明是瑞王爷先动的手,难道我就该受着不成?” “瑞王爷的脾气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温和,他若是动手打人,定然是你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云苓眉头微皱,冷眼扫向旁边缩着脖子的几个少年,“你们几个如实交代,刚才发生了什么?” 张公子脸色微微扭曲,心中惊疑更甚。 太子妃和瑞王不是积怨已久么? 京城人都知道他们几番摩擦不断,太子妃还撺掇着帮容家女和离,直接致其沦为笑话。 怎么她连问也不问,就直言断定是他有错在先? 另外几个少年被太子夫妇的气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磕磕巴巴地开口。 “是……是这样的……方才瑞王爷和张公子不小心撞到了一起,瑞王爷不小心踩死了张公子的蛐蛐王……张公子要求瑞王爷赔偿,他说只赔五十两。” 云苓凉凉地瞥了张公子一眼,“我花那么多钱建图书院,是拿来让你在这儿斗蛐蛐玩的?一会儿把名字和通行证信息报给管理员登记,拉入黑名单,半年内不许再进图书院!” 闻言,张公子脸色隐隐有些扭曲。 跟班少年继续弱弱地开口,“后来……张公子帮瑞王爷捡书,但是书不小心掉到莲池里了,然后……然后瑞王爷就动手打了张公子。” 张公子紧接着高声辩解,“没错,是瑞王爷先踩死了我的蛐蛐,我好心帮他捡书,谁成想王爷自己没拿稳掉进了水里,他大抵以为我故意报复,所以才对我大打出手。” “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不就是个三流话本子么,瑞王爷何至于此?” 有同伴作证,张公子有恃无恐,他只是阴阳怪气内涵了瑞王几句,又没有当众鄙骂羞辱对方,谁让瑞王沉不住气先动手。 他们说的也算事实,没有确凿的证据,怎么都是瑞王理亏,就算太子也不能随意定罪。 云苓微微皱眉,这时却听得一道冷静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瑞王殿下之所以动手,是因为张公子口无遮拦,诋毁瑞王妃的声誉在先。” 所有人都向顾翰墨看去,张公子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忍不住恼火地开口骂道:“你这个考试抄……”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冷怒的声音猛然打断。 “你说什么?他如何诋毁了瑞王妃的声誉?” 来人是容湛,对方身后的小厮还端着一碗香甜诱人的红糖凉糕。 他刚才听到有人谈论瑞王动手打人的事,不料刚回来就听到了这句话。 猝不及防与容湛打了照面,瑞王浑身一僵,忍不住垂着头往旁边挪了几步,试图把狼狈的自己藏起来。 顾翰墨拱手答道:“回容世子的话,方才张公子评判瑞王妃不识好歹,好端端的王妃不做,非要做破鞋,这才惹怒了瑞王爷。” 他神色平静,旁人不敢说的话,全都一字不落地说出了口。 空气陡然沉默,气氛一触即发。 容湛面色陡然一怒,拿过小厮手里那碗红糖凉糕,狠狠地朝着张公子头上砸去,瞬间将对方砸了个头破血流。 “岂有此理!” 张公子闷哼一声,眼神涣散地直直倒了下去。 旁边几个少年看的目瞪口呆。 容湛厌恶地扫了张公子一眼,转身向萧壁城和云苓沉声道:“劳烦二位不要插手,此事镇国公府要亲自处理。” 云苓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点头。 没想到病西施一般的美男发起火来是这样子的。 容婵听到动静,也挺着肚子一步步小心翼翼地下了阁楼。 “哥哥……” 容湛面色一紧,赶紧上去扶她,“身边没有丫鬟,你怎么能肚子下楼梯。” 容婵没回话,忍不住将目光投向狼狈的瑞王。 瑞王身体愈发僵硬,脑中一片空白,慌乱地转身快不逃开,只留下一个仓惶的背影。 第 516 章 眼神很像当初的容湛 莲池旁骚动乍起的时候,容婵就注意到了阁楼之下的动静。 虽隔的有些远,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但那熟悉的感觉她不会认错。 旁边围观之人劝阻议论的时候,容婵就从喧闹声中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忍不住独自下阁楼查看情况。 一路上她都在想,他那样的性子,怎么会对别人动手? 却没想到,竟是为了她。 “小婵,好久不见。” 云苓上前一步,打量了容婵几眼,对方气色还不错,看来被精心照料得很好。 “以后没人在你身边的时候,千万不可以随意上下楼梯和斜坡,万一扭了脚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扁平足,总是容易平地摔跤。” 容婵压下心底复杂的情绪,嫣然一笑,“我现在走路都很注意的,你们放心就是啦。” 见她没事,容湛也冷静下来,看着满地的瓷碗碎片皱眉。 “一会儿我重新让人给你买一碗凉糕。” “不用了哥哥,我不想吃了,咱们早些打道回府歇息吧,我今天看累了。” 容婵摇了摇头,心里藏了事,一时也没了胃口。 她嘴上回应着容湛,目光却总忍不住朝另一个方向瞥,然远处空无一人。 容湛点点头,侧身对萧壁城认真地道:“壁城,我先送婵儿回府,劳烦你帮我把这几个人带到大理寺去,我要亲自审理此事。” 他们容家虽一向低调,却不是任人欺负的软包子。 容婵可是刑部尚书的亲外孙女,礼部尚书要是不给个交代,张容两家的梁子就结大了! 萧壁城点点头,“余下的事就交给我来收尾吧。” 看来图书院叫加强一下规章管理制度了,务必让所有人都知道,但凡在此闹事都会引发严重的下场。 不止会被拉入黑名单禁止入内,还得去大理寺吃官司! 张公子被砸的头破血流,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萧壁城让侍卫把他送去大理寺,又唤来书院管事收到地上散落的书籍。 管事连忙跳下莲池,捡起藏匿在荷叶间的那本书,看了一眼后大松一口气。 “还好只是个普通的话本,不是瑞王殿下的注解集,否则落水毁坏就太可惜了。不过这书泡的不成样子,也没法正常翻阅,只能是扔了。” 管事语气可惜,哪怕是三流话本子,那也是银子印刷出来的啊。 容婵被搀扶着路过,闻言忍不住扫了管事手中的书一眼,微怔在了原地。 尽管那本书湿的不成样子,上面的墨迹都洇开了,她还是能依稀辨认出封面上的几个大字——《镜花缘夜谈》。 这是她念叨想看很久的话本,隐约记得上次翻阅前作的时候,还是去年的深秋。 当时是瑞王陪着她一起看的。 见容婵突然停下脚步,容湛眼底关怀地问道:“小婵,可是哪里不舒服?” 容婵陡然回过神来,极力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摇了摇头。 “扔了也是可惜,不如给我吧。” 管事闻言,毕恭毕敬地把话本给了她,“瑞王妃小心脏了手。” 容婵却不在意,将湿漉漉的话本拿在手中,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眼管事怀里的其他书。 里面有好几本书,赫然都是她这些日子想看的。 心底忽然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莫名情愫,感动之余夹杂着惆怅,又有几分难以释怀的怨怒。 鼻尖隐隐酸涩,容婵状似神色平静,自然地道:“哥哥,我们回去吧。” 容湛点点头,藏起了眼底的担忧和复杂。 兄妹二人离开后,云苓这才仔细地打量起刚才那个前来报信的书生。 只见对方一身粗布青衫,虽打着不少补丁,却难掩一身清俊沉稳的气质,模样生的唇红齿白,让人心生好感。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太子妃,草民顾翰墨。” 云苓微微点头,“名字不错,你是哪个书院的学生?” 顾翰墨顿了顿,恭敬回道:“曾在北麓书院读书,如今已退学。” 云苓也没多想,下意识以为顾翰墨是没钱继续读书了,毕竟北麓书院的束脩可不是笔小数目。 她微微一笑,温和地道:“九月份清懿书院会正式开放,我与太子将在下个月中旬时,于图书院中举办一场为期三天的入院考试,具体细则都写在公告栏的布告上了。” 对于这个直言不讳的读书人,云苓的印象很不错。 “你若是有心,到时候可以前来参加,根据考试成绩的不同,进入清懿书院后的学费也会有不同程度免减,若能进入前十名,书院还会免费资助你完成三年学业。” 顾翰墨闻言,明亮的眼神愈发澄澈。 “草民记下了。” 看着眼前沉鱼之姿的女子,顾翰墨心底悄然漏了一拍,清俊的双颊微微发红。 他在传闻中听过很多次云苓的名字和事迹,但如此近距离地和对方面对面还是第一次,果真如挚友封无羁所说的那般,太子妃之美貌令人不敢直视。 顾翰墨近距离地看了云苓两眼,忍不住收回目光轻轻垂头,神色一派沉静。 旁边的萧壁城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 眼前男子让他心底莫名有些不舒服,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他总觉得对方刚才看云苓的眼神和当初的容湛很像,是错觉么? 萧壁城下意识地开口打发对方,“方才多谢你及时报信,又替瑞王爷做口证,管事的将这位公子带去领十纹银赏钱吧。” 管事的带走了顾翰墨,二人方才动身去寻瑞王。 瑞王正在南角的客舍房间里,这里是专门给图书院当值人员居住的。 他穿着湿透的衣服坐在门槛上,目光怔怔地看着远方,眼神没有焦距。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想靠着太阳把湿衣服晒干?”云苓走进小院,忍不住皱起眉头,“你的身体素质可比不得旁人,还是赶紧冲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吧,否则大热天的感冒发烧,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瑞王回过神来,迟疑了下,轻声问道:“她走了吗?” “她已经回府了。”云苓扫他一眼,淡淡道,“方才动手打人的时候那么勇,怎么转头就怂包一样的跑了?” “……” 瑞王神色不自在,方才不想她看见自己如此狼狈不堪的一面,下意识就转身逃了。 萧壁城叹了口气,走上前拧眉道:“这群人真是越来越变本加厉了,在图书院内竟都敢和你动起手来,明日我与容湛联手参礼部尚书一本,非叫他们吃一番苦头不可!” 想起这事他就来气,胸腔怒火起伏。 “一个没有半点功名在身的毛头小子,还敢对皇室不敬!” 瑞王默默听着,露出一丝苦涩和无奈的笑容。 “今非昔比,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被寄予厚望的皇长子了,我只不过是个罪后的儿子,父皇放弃了我,封家也放弃了我……” 封皇后曾经风光无限,他也跟着受万人敬仰讨好,可后来对方被废,带罪之身死后连皇陵都没资格入。 面对一个被皇帝和家族抛弃的皇子,一个太子杀母仇人的儿子,谁不赶着上来踩一脚呢。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大周的天下将来属于太子。 第 517 章 盼她生女儿 水珠从瑞王半湿的头发上滴下来,落到地上洇出点点阴影。 烈日灼焱下,他觉得身体发冷,心也很冷。 “以前母后还在的时候,无论走到哪里,所有人都对我笑脸相迎,言辞殷切。他们夸我端方君子,文采斐然,我便天真的以为他们是认可我的,方才发自内心地奉承我。现在才终于明白,他们讨好的不过是我背后的权势地位,没了父皇的偏爱与母族的支持,我根本什么也不是。” 瑞王自嘲一笑,怔然地看着地面,声音轻的像风。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竟然过了二十多年才幡然了悟,真是蠢的可以。” 旁人殷勤献媚,他便将那些阿谀奉承的话都当真了,以为自己真的有多么优秀。 待封皇后一死,封家受到重创,树倒猢狲散,那些人也就露出了张牙舞爪的狰狞面目。 他以为整个世界天翻地覆,后来才猛然明白,这世道本就如此,是自己一直傻傻地活在虚假的认知中。 看到瑞王这幅风光不在的落魄模样,萧壁城心底也颇不是滋味。 曾几何时,对方也是其他一众皇子仰望了数年的存在。 “大哥勿要妄自菲薄,明日我与容家定会参他们一本,你再怎么样也是大周的皇长子,断不能被竖子小儿欺辱还忍气吞声!” 瑞王眼眸微红,扯了扯嘴角道:“其实张少爷那种程度的刁难算不得什么,在吏部这些日子我都已经习惯了。” 这几个月来,更过分的事情他经历的多的去了。 作为封左相一党势力的重要角色,尽管瑞王为人谦和,极少与人结怨,在失宠后仍避免不了被昔日的异党人士羞辱刁难。 一开始那些人还没有太过分,但见昭仁帝没有任何关注与表示后,这些人便越发大胆起来,拉帮结派地孤立欺负他是常事。 至于其他中立党,就算不参与其中,也都冷漠地当做没看到一般,不会轻易施以援手,哪怕是瑞王曾经施以援手,好心帮助过的人。 连封家都不管瑞王了,他们自然不愿意为了个失宠的皇子得罪李右相。 短短百日时光,瑞王可谓尝尽人情冷暖。 他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道:“壁城,你不必为了我多生事端,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倒是你连番得罪李右相一党,唯恐招来他们打压针对。” 云苓听不得这种话,恨铁不成钢地道:“瞧你这话说的,分明就是那群家伙欠收拾,你怎么反倒忍气吞声,那不是助长他人威风么!” 被云苓训斥,瑞王习惯性地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可如今父皇对我很失望,他知道我在图书院动手打人惹事,会不会很生气……” 在他看来,昭仁帝已经彻底对他愤怒失望了,要不然怎么会一直不管不问。 云苓抿了抿唇,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你怕什么?是他们藐视皇权在先,于情于理父皇都该重罚他们!” 萧壁城心中微叹,轻轻扯了扯云苓的袖子,“大哥是不想给我们添麻烦。” 他多少猜得到瑞王的心思,封皇后害死他的母妃是事实,瑞王跨不过心里这个坎去接受他的好意。 就像上次胶泥活字印刷术一事,瑞王原本是不想领功劳的,之所以会去做,也单纯因为这事有益于大周百姓。 最后是萧壁城以忙碌为由,把事情全权放给了瑞王,才成功帮他扭转了那急转直下的名声。 云苓板着脸道:“有什么好添麻烦的?你姓萧,壁城也姓萧,亲兄弟本就该是一体,他们这样欺负你,跟在壁城脸上甩巴掌有什么不同?” 萧壁城也放缓声音,神色认真地道:“大哥,苓儿说得对,我怎么能看着你被人欺辱却不管不顾,你我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啊。” 话音落下,瑞王的眼眶瞬间便控制不住地泛起红色,他微微侧身背对二人,声音几分沙哑。 “壁城,弟妹……多谢你们。” 封皇后害死了萧壁城的生母,他之前还那么不识好歹,态度不善地对待云苓。 从云端跌落这一日,却是他们不计前嫌地愿意伸出手,将他拉出泥沼。 几滴温热的水珠落下来,良久后瑞王才终于平静了波澜起伏的心绪。 看着他蜷缩着靠在门框边的孤寂背影,云苓忍不住想到了那晚昭仁帝找她时说的话。 想了想,她开口问道:“小婵差不多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还想挽回这段情缘,这么躲避下去可不行。 瑞王身形有些僵硬,当初要是没有嫁给他,容婵会过的比现在好千倍万倍。 沉默了片刻后,他轻声开口,“是我耽误了她,若非是我,她也不至于落的如此境地。倘若苍天有灵,我祈愿她这一胎是个女儿,余生顺遂无忧。” 只要生的是女儿,容婵就可以在与他和离的同时,还能把孩子带在身边。 他不希望对方和沈沁一样,被迫承受骨肉离别之苦。 萧壁城和云苓都静了一瞬,二人对视一眼,心中轻叹。 这时,前来送干净衣服的书院管事打破了寂静。 萧壁城顺势转移话题道:“大哥快换上干净衣服,早些回府吧,切莫再着凉受寒了。” 瑞王点点头,起身跟着管事走进了厢房中。 云苓也没有再提起容婵的事,是和离也好,破镜重圆也罢,这两个人的缘分就让老天去做主吧。 【作者君:瑞王的破镜重圆之路会比较艰难,目前确定的是,贤王夫妇这对在接下来相当长的岁月里都不会复合~】 第 518 章 昭仁帝也不容易 图书院里发生的事很快传开来,当晚就有暗中跟在瑞王身边的线人把消息送到了养心殿中。 昭仁帝气的胡子都在抖,怒声道:“这些人真是愈发变本加厉了,当朕死了吗不成?” 前有李梦娥后有张少爷,一个比一个过分。 先前李梦娥在大街上挖苦讽刺瑞王,昭仁帝虽心有不满,可看她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娃,又是李贵妃最疼爱的侄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事情过去了。 如今这张少爷可到好,嘴上言语挑衅不够,居然还敢动起手来了! “朕只是把老大丢到吏部底层去历练考验而已,又没有动他的爵位,这群人怎么敢啊?” 福公公也觉得礼部尚书家的孙子太嚣张了,赶紧给昭仁帝顺气,“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啊。” 昭仁帝重哼一声,冷着脸把奏折丢开,“朕早晚有一天要被他们气死!” 如果说之前那些人只是在雷区边缘蹦迪,那张公子的行为毫无疑问就是一脚踩进了雷池。 福公公只得捡好话说来听,“礼部尚书的孙子是有些无法无天,好在太子殿下是向着瑞王爷的。您早前不是担心,太子殿下会因生母之死而对瑞王爷心有芥蒂吗?如今看来陛下大可放心,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关系好着呢。” 听到这话,昭仁帝的脸色才微微缓和了一些。 之前瑞王可是亲眼看着他们毒酒赐死了封皇后,他会担忧这点也是人之常情。 特地把瑞王放到吏部冷落了一段时间,固然是为了让对方清醒成长,也是想安抚安抚萧壁城。 他之前就已经够偏心了,要不是做点什么表示表示的话,怕老三这孩子心里有想法。 好在如今兄弟二人的关系稳固又和睦,这样一来可叫他松了口气。 昭仁帝幽幽叹了口气,“老大的生母太小家子气,李贵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俩孩子在二人膝下长大还能有这样端正的性子,属实难能可贵。” 福公公适时地拍马屁,“那是两位殿下都继承了您的宽广心胸。” 昭仁帝听到这话却没多高兴,自嘲地笑了笑。 “以前朕也觉得自己胸襟宽广,肚里能撑船,可如今看到老三两口子的表现后,朕才发觉那不叫做心胸宽广,而是窝囊。” 他长叹一声不再多言,福公公踌躇了几下,也不敢再轻易接话。 * 东宫中,璇玑听闻了图书馆里的风波以后,神色也颇有几分讶异。 “你们这儿的高官子女都这么叼么,居然连皇子都敢打?皇家颜面何在啊,要是放到东楚那边,骨灰都给他扬咯!” 在东楚没人敢对皇室不敬,哪怕是丞相的女儿嫁进宫里成了皇家妇,当爹的都得恭恭敬敬行礼喊一声娘娘呢。 曾经有过一个纨绔子弟酒后闹事,意外伤了楚帝膝下年仅四岁的幼儿,当晚便被震怒的楚帝处死,灰都洒了海里喂鱼。 两相对比一番,璇玑不住地摇头,“周大叔不行啊,该跟楚大叔学学。” 云苓点着驱蚊香道:“两国形势不一样,你周大叔根基不如楚帝扎实,他也不容易。” 云苓难得为昭仁帝说话,换做以前,她或许会和璇玑发出同样的感叹。 不过做了太子妃后与那群老东西正面对上,她反到能理解昭仁帝的不易了。 昭仁帝的能力虽然不卓绝,但也称得上优秀,可惜对方的才能很大程度被朝廷所限制,所以这些年来没干出什么大事,便显得很平庸。 当年太上皇废除旧制后,力排众议立昭仁帝为太子,他承受了前所未有的莫大压力。 太上皇原来是养猪户起家,除了和他一起打拼出来的忠诚部下,诸如封家李家等世家,都是前朝时就根基雄厚的名门望族。 昭仁帝能顺利登基上位,除了季淑妃当年那波骚操作,搞定了安亲王这个关键人物以外,也离不开世家的支持。 但支持就意味着戴上枷锁,他这个皇帝手里的权力并没有想象中的大。 公平公正地评价的话,昭仁帝没有沦为世家相争夺权的傀儡,也算是很了不起了。 只是他“怂”了太多年,也惯坏了朝廷那帮老家伙,连带着小辈都一个个牛气轰轰的。 反倒是瑞王的脾性十足的继承了他亲爹,受气包一个。 “对了,那个大哥哥没事吧?” 璇玑眼睛眨了眨,她对瑞王印象不错,虽然在八卦中得知了他过往的“光荣事迹”,但她还是觉得瑞王是个温和善良的好人。 “我让宫女给他送了药,应该不会有事。” 璇玑点了点小脑袋,眼神若有所思。 李右相……礼部尚书……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她不喜欢。 回头她要想办法替瑞王出口恶气,就当是报答他送肉包子给自己吃的恩情。 嗯,就这么决定了! 第 519 章 被截胡了 翌日,金銮殿如预料之中的那般热闹。 萧壁城与容湛等人联合上奏昭仁帝,弹劾张家藐视皇威、寻衅滋事、中伤诋毁他人名誉。 昭仁帝心里早就积攒了不少怒火,这一次他看了看殿内的萧壁城和云苓,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无畏之意,就这样彻底爆发了出来。 “好啊!张大人,你一个探花郎出身的礼部尚书,就是这样教养下面小辈的?可真是好礼数啊!” “众目睽睽之下,竟敢当众与皇子动手相殴,究竟视皇威于何物?” “难不成你张家的地位更在皇室之上,改日朕若见到你,是不是还应该屈膝向你行个礼啊?” 礼部尚书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当场就傻了,他在金銮殿上横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昭仁帝这么硬气。 不止是他,所有大臣都有些暗自吃惊。 要知道昭仁帝一向性情中和,往日虽然也会因政事生气发火,但绝不会如此情绪外露,大发雷霆。 礼部尚书哪见过这样的昭仁帝,心头吓得一哆嗦,腿一软立马就跪下了。 “陛下息怒,老臣万万不敢啊!” “不敢?朕看你们一个个都敢做的很!”昭仁帝重重一拍案,怒声道,“从明日起,这把龙椅干脆让你们轮流来坐算了!” 这话一出,金銮殿里一阵骚动,朝臣全都低头跪在了地上,神情惶恐。 云苓扫了眼左边的萧壁城,又看了看右边的容湛,只觉得自己一个人站在殿内实在鹤立鸡群。 她纠结了一下,绕到容湛右手边靠外侧的地方,默默地蹲了下来。 容湛:“……” 他往萧壁城那边靠了靠,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错开身形,挡住了前方的视线。 昭仁帝瞥见这一幕,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然后继续坐在龙椅上发火斥骂大臣。 一开始他心里还有点紧张,但看见往日那些总是逼迫自己的大臣,如今都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不敢吭声后,心情逐渐畅快起来。 于是越骂越大声,将这些年来被牵制时所受的憋屈怒火全都发泄了出来。 云苓蹲在地上玩蚂蚁,只觉得腿都要蹲的麻木没知觉了,又悄咪咪地换成了坐姿。 她同情地看了容湛一眼,萧壁城铁打的身子也就算了,他一个病西施般的美男子可真是遭罪了。 直到昭仁帝手边的茶壶都空了,他才终于停了下来,微微缓和脸色,声音都哑了两分。 “行了,你们都起身吧。” 众大臣终于纷纷双腿打颤的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膝盖又麻又疼。 萧壁城面色无波地利落起身,还顺手扶了一下旁边有些身形不稳的容湛。 “多谢。” 他低声说完,看了眼萧壁城和云苓,双颊有些尴尬地泛红。 待众臣都起身后,昭仁帝才对张少爷的事作了最后的惩罚。 “毕竟是瑞王先动的手,朕也不重罚你那孙儿了,自己去大理寺令三十大板把。”昭仁帝说着,忽然又话锋一转,“但子不教父之过,礼部侍郎今日起便先停职吧,什么时候在家里把儿子教导好了再说!” 礼部侍郎是张少爷的父亲,礼部尚书的儿子。 众臣闻言面面相觑,说是停职,但他们心里都清楚,停职其实就意味着降职,搞不好的丢掉乌纱帽都是有可能的。 礼部尚书当场面色灰败,若是往常,他或许已经闹着要撞柱子了。 可这会儿就算没一头撞在柱子上,也觉得头脑一阵发昏。 “老……老臣领旨,今后定会对家中后辈严加管教……” 李右相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张家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如今昭仁帝动了张家,也无异于废掉他一只手。 封左相眼里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李家要是再不收敛,迟早会落得与封家一样的下场。 扫了一眼龙椅上的昭仁帝,两人都心情复杂。 自从太子夫妇上位以后,连昭仁帝都不知不觉开始变了。 昭仁帝继续道:“朕罚张家这一遭,是因你们无视皇威皇权,给你们个教训。至于容世子状告张少爷的事,一码归一码,就交给大理寺公平公正地去决断吧,按照律法来该怎样就怎样。” 这也就意味着张少爷除了要挨三十大板以外,还得受单独的杖刑并赔钱赔礼。 容湛立刻行礼道:“臣领旨。” 礼部尚书的发白的脸开始泛青,容家人都护犊子的很,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昭仁帝这话一出,他也没法再走后门把人安然无恙地捞出来了。 此事告一段落,昭仁帝方才又说起其他政事,顺便正式定下墨王的婚事。 “文国公府义女梓桃,内秀于心,外毓于行,早前宫中惊变时舍命救驾墨王有功,朕欲特封其为荣安县主,赐婚于墨王为正妃。” 墨王私下来求过恩典,昭仁帝想了想后点头同意了。 县主不过是个虚封,份量自然远比不上墨王妃,但若把梓桃的身份抬高些,将来面子上也好看。 话音落下,李右相傻在了原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给墨王赐婚!? 他原本计划这两天上奏提议选秀之事,好安排李梦纾通过选秀做墨王妃。 怎么还没来得及行动,就半路杀出个文国公府义女来? 昭仁帝让福公公宣读完旨意后,便挥挥手示意今日无事可退朝了。 他走出金銮殿,只觉得今日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天气格外的好,让人通体舒畅,心情愉悦。 待他走后,朝堂上的众臣愣了一下,忍不住窃窃私语地讨论起来。 “文国公府何时多了一个义小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是前些日子光禄寺卿楚大人刚认的。” “你别说,这楚大人在官途上没做什么实绩,运气倒是顶顶好,真叫人羡慕啊。” 那可是未来的国丈! 云苓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心头忍不住发笑,要说起她那个老糊涂爹,如今在朝廷中也是被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明明一无是处,空有副好皮囊,糊涂这么多年没少作死,却愣是没有付出什么努力,就躺着成了人生赢家。 先是娶了老帝师唯一的女儿陈氏为妻,如今亲女儿做了太子妃,随手收个义女还是墨王妃。 刑部老尚书捋了捋胡子,意有所指地笑道:“可不是么,楚大人的福气让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啊,哪像有些人,费尽百般心思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听到这话,李右相的脸色黑成了锅底,胸口一团闷气,上不去下不来。 墨王妃之位本该是李家的囊中之物才对,竟然被楚家给截胡了! 他的目光忍不住在萧壁城和云苓身上来回游移,很难不怀疑这夫妻俩是在刻意打压李家。 第 520 章 钓鹅执法 否则被赐婚的那个女子,为何会被文国公府事先收作义女? 云苓注意到他的目光,弯了弯唇,“李相大人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李右相只是冷冷地盯着她,抿唇一言不发,根本不想和她搭话。 虽然不知道李右相为何反应这么大,云苓却没打算放过他。 “李相大人别光盯着我看,这么大的喜事,赶紧说两句恭贺的吉祥话来听听啊。” 她微微提高了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也足够旁人听的一清二楚。 李右相眼角抽了抽,这丫头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见其他大臣都看了过来,他碍于面子只得硬声说了两句吉祥话,然后就板着脸走了。 待朝臣纷纷离开,刑部老尚书才靠近萧壁城夫妇,微微压低了声音。 “那老匹夫面色不虞,是因为他原打算提议陛下重办选秀,好借机让他的嫡孙女做墨王妃。你们两口子突然来这么一出,打乱了他在朝中布局的阵脚。” 萧壁城沉下脸色,“他想重办选秀?” 昭仁帝都四十六岁了,虽说再纳几个妃子也没问题,但他不是那种对年轻小姑娘感兴趣的中年男人。 如今东宫之位已定,重办选秀的目的,自然是想制衡他这一辈的皇子。 应当是为了让李梦娥名正言顺地进入东宫。 容湛也走了过来,低声道:“李相谋划已久,集结了朝中不少想把女儿送进皇家的大臣,应该很快就会有所动作。以前陛下还可以拿国库亏空为由做借口,这次有了金王爷捐赠的百万两黄金,怕是再推脱不得了。” 云苓一听就被膈应的不行,合着她和萧壁城好不容易拉来的投资,到头来却要让那群人用来当做举办选秀的经费? 门儿都没有! 容湛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继续道:“容家和我外公这一派系的大臣不会掺合其中。” 刑部老尚书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老夫不关心选秀,柳家的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比起选秀,老夫对二位创办的书院更感兴趣,听闻清懿书院已经开始张贴告示招收学生了,老夫这边有几个小辈品行学识都还不错,若日后有幸进了清懿书院,还请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多担待几分。” 有了清懿书院,将来从里面出来的学子们,只要表现足够优异便可以直接进入六部任职。 既然能靠自身本事去得到权力,哪里还用的着卖姑娘来换取利益? 自己争取来的东西才是最不容易被抢走的,刑部老尚书希望柳家儿女都能明白这个道理,也对他们很有信心。 “柳大人客气了,清懿书院不会埋没任何优秀的人才。” 云苓和萧壁城皆是一笑,他们选择扶持容家是正确的选择。 至少刑部老尚书在这一方面,思想觉悟就已经比左右二相高出太多。 早朝过后,众人皆散。 李右相一路沉着脸回了府,满脸闷闷不乐。 李元绍率先迎了上来,“祖父,张家少爷的事情陛下是怎么处理的?” 他虽然不怎么喜欢张少爷,又烦他总缠着妹妹李梦娥,但也知道张家和李家是穿一条裤子的,两家一损俱损。 李右相叹了口气,揉着发疼的额角,将昭仁帝大发怒火,以及给墨王赐婚的事都说了一遍。 李梦娥神色吃惊,“陛下竟然停了张侍郎的职?那张少爷呢?” “还被关在大理寺呢,容家不肯放人,老夫也没辙。”李右相烦躁地挥了挥手,面色沉郁地道,“自从太子夫妇开始辅佐朝政,李家的局势就越来越不容乐观。他们到是好一招釜底抽薪,连梦纾的墨王妃之位都直接抢走了!” 若让云苓听到这话,免不了吐槽一句有被害妄想症。 李梦娥眉毛惯性打结,厌恶地道:“这楚家人忒烦也!” 她倒不关心李梦纾的婚事,只是不高兴张少爷被责罚丢脸。 虽然不喜欢对方,可那好歹是她的爱慕追随者之一,让她有种养的宠物狗在路上被人踢了一脚的感觉,很是不爽。 李右相叹了口气,皱眉道:"既然无缘墨王妃之位,那你姐姐就没必要参加选秀了。梦娥,这两天多去你姑姑那儿走动走动,若是梦纾还有机会进燕王府,婚事再拖个一年也不是不可以。” 若李贵妃那边实在掌控不了东楚九公主,他就要尽快再做打算,看看如何安排李梦纾的婚事了。 李梦娥点点头,拍拍胸脯道:“我过两日就进宫去。” 说起来,她都好久没有进宫去玩了,眼下一个半月过去,被烧坏的头发可算是长好了。 一想起那个消失不见的乞丐丫头,李梦娥仍旧气不打一处来。 若是再遇见,非弄死那丫头不可! * 璇玑搞定了滑轮机械后,清懿书院修建的速度加快了一倍不止。 作为半个包工头,她时不时去城外巡视一番,多数时间都呆在四方馆里捣鼓自己的小发明。 如今她是以东楚人的身份在宫内行走,云苓特地安排她住在暖阳阁中,一闲下来人就关不住心头的小恶魔,总想弄出点动静来。 在听说了瑞王被欺负的事情以后,璇玑暗搓搓地把注意打到了张李两家身上。 但她谨遵云苓警告,不敢再搞出什么爆炸的大动静来。 可孩子已经好久没有炸过茅坑了,手真的好痒。 思来想去,璇玑的目光在看见散发销魂味道的某种水果后,心下一动。 时值七月下旬,正是榴莲成熟的季节。 在这个世界里,榴莲是一种产量很稀少的水果,被称作刺瓜,但由于味道过于独特销魂,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嫌弃,很少有人会去食用。 璇玑弄了好几个熟透的榴莲回来,捣成浆糊以后进行加热调制。 “呕——!” 她边作呕边想,不能炸茅坑,炸榴莲弹也是一样的。 做好了新鲜的榴莲弹以后,璇玑打算偷偷摸摸溜出宫,意外地瞥见一抹高昂着头颅走路的身影。 “大头鹅?” 璇玑面色惊喜,眼睛立马亮的像电灯炮,猫眼滴溜溜地转了转,心下便有了主意。 云苓不许她惹是生非,但如果是反击自卫就没问题了吧? 这样想着,璇玑余光瞥见路过的太监小金子,一把拉住对方。 “小金子!你现在去四方馆给凤眠国师传个话,就说我在御花园里被鹅撵了,让他速速前来救驾!” “啊?” 小金子一脸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璇玑迈着小短腿往御花园跑去。 将榴莲弹藏好,璇玑先一步等候在李梦娥的必经之路上,计划开始钓鹅执法。 第 521 章 玑鹅大战 盛夏阳光明媚,御花园中百花争奇斗艳,引得蜂蝶飞旋不止。 大约是天气过热,值守的侍卫和宫女都躲到了阴凉的宫殿屋檐下,附近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璇玑站在青石板路上,一边伸手弯腰做着健身体操,一边用精神力强化了五感,偷听李梦娥与随行丫鬟的谈话。 虽隔着百步开外的距离,两人的对话还是清晰地落在耳畔。 李梦娥光洁的大脑门上全是细汗,嘴里抱怨道:“这日头可真晒,要不是好久没探望小姑姑了,我才懒得进宫呢。” 至于李梦纾能否嫁进燕王府一事,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主要是想进宫玩玩,顺道在李贵妃那里讨些好东西。 丫鬟忙关切地道:“从这里到栖霞宫还有好一段路呢,要不奴婢让宫人给您备一辆马车?” “才不要呢,马车里闷死了,我宁愿走着去。” 李梦娥撇撇嘴,她进宫的路上已经坐了快半个时辰的马车,整个人浑身都是黏腻的汗水。 丫鬟笑道:“等日后您顺利嫁进了东宫,再想去李贵妃娘娘殿里就方便了。” 璇玑正在做伸展运动,听到这里动作顿了顿。 什么情况,这只大头鹅居然还想嫁给她三姐夫? 真是美得她腰疼! 她正嫌弃地想着,便见李梦娥橙色的身影越来越近。 御花园四周空无一人,璇玑便显得格外突出,再加上她还做着的伸展运动,奇奇怪怪的姿势很快就吸引了李梦娥的目光。 李梦娥原本只是路过,不经意好奇地看了璇玑一眼,顿时脸色微微一变,猛然停下了脚步。 她好像看到了那个臭乞丐丫头? 身后丫鬟差点撞到她身上,吓了一跳,“小姐,您怎么了?” 李梦娥没搭理她,目光死死地瞪着那抹粉色身影,随后突然加快速度大步走过去。 “你是哪个宫殿的婢女?乖乖过来站好,让我仔细瞧瞧!” 璇玑很少穿那些款式繁复的贵重衣服,因为行动不便,会妨碍她做实验。倒是宫女们的衣裳款式大方简洁,很适合干活穿,深得她心。 李梦娥见她穿着一身宫女款式的衣裳,便以为她是哪个宫殿的婢女。 璇玑转过身,冲她眨巴眨巴眼睛,“宫女?你是在叫我么?” 李梦娥近距离看清她的长相,霎时间双眸怒火熊熊,声音尖利的能刺破人的耳膜。 “居然真的是你,臭乞丐丫头!难怪本小姐手下的人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你,竟是卖身到宫里做奴婢来了!老天有眼,今日总算让本小姐逮到你这个贱丫头了!” 眼前的宫女虽然黑黑瘦瘦的,但面容与当日在街上害她出丑的乞丐丫头足有七分相似,李梦娥可以肯定对方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璇玑不慌不忙,眼中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大头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啦?我乃东楚国师凤眠大人的师妹,璇玑是也,可不是什么宫女和乞丐!” 大头姑娘? 李梦娥听到这声称呼,差点呕出一口血来,怒火瞬间向上蹿升了一大截。 “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满口胡诹,还妄图拿东楚国师来吓唬我,你以为我会被轻易唬住,就此放过你?珠儿,你去给我把这个贱婢按住!” 对于璇玑所说的话,李梦娥连偏旁都不行,笃定对方是在装傻充愣,企图蒙混过关。 珠儿也觉得璇玑的话未免太离谱,东楚国师的师妹岂会是一身宫婢打扮? 她听令走上前去,璇玑飞速往荷花池旁边后撤了几步,嘴里还不忘辩解。 “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没有骗人,我就是凤眠的师妹!凤眠的大名你们都听说过吧,他最会算命看相了,我也一样会,不信的话可以证明给你看!” 说完,她便神色认真地仔细打量起李梦娥的面相。 “这位大头姑娘,我见你的脑门儿又高又方像个石墩,两侧微微凹陷,只怕将来婚姻事业都不会太顺。再瞧瞧你的眉毛,哎哟啧啧啧!又粗又短,硬的像毛刷一样,这是短寿之相啊!” 璇玑不会看相,但和凤眠认识久了,随口胡诌几句不难,每句话都精准地在李梦娥雷区上跳舞,狠狠重击她的软肋。 李梦娥当场脸色发绿,气的浑身颤抖,理智半点不剩。 偏生璇玑还没有半点收敛,笑嘻嘻地道:“你若是赶紧奉上百两银子来,本仙女倒是可以大发善心指点一二,告诉你怎么破解面相格局!” “珠儿抓住她!” 李梦娥气的抓狂咆哮,冲上去从另一侧拦截,璇玑的退路。 看着扑过来的珠儿,璇玑身形灵活地往旁边躲去,迅速伸出脚往珠儿屁股上重重一踹。 只听“噗通”一声响起,伴随着四溅的水花与惊恐的叫声,珠儿惯性地飞扑着翻进了荷花池中。 荷花池的水不过才到正常人的胸口,璇玑也不怕闹出人命来,咧嘴笑的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牙齿,在被晒成黑皮的外貌下,显得格外雪白。 “是你们先动手的,可不能怪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梦娥当场暴怒,愤怒难当地冲上去撕扯璇玑。 一巴掌挥下来,璇玑也不闪躲,就这么硬生生挨了一下,脸蛋瞬间多出几道血痕。 嘶……这大鹅挠人还挺凶的,不过接下来她做什么都算正当防卫了吧? 璇玑捏了捏咯吱作响的拳头,动作矫健地一招制住李梦娥,随后拖着她扔进了半人高的花圃中。 身形藏匿在高高的花圃中,璇玑卸去所有伪装,露出原本的真面目。 “嘻嘻嘻……接下来该轮到我了!” 听得宛如魔鬼低语般的熟悉笑声响起,李梦娥忍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这笑声莫名让她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贱婢,你好大的胆子,想干什……” 李梦娥心中警惕拉倒最高,还没等话说完,却觉得空气中传来一阵浓烈的臭味,随后有什么东西被一把塞进口中,熏得她差点吐出来。 瞥见身上可疑的黄色粘稠物体,李梦娥头脑“嗡”的一声炸开。 这该死的丫头难道……难道是在喂她吃屎?! “呕——!” 想到这里,李梦娥疯狂地扭头挣扎,拼命干呕起来。 “一口一个贱婢,你爹妈没教过你什么叫礼貌吗?我做的榴莲臭气弹闻着都比你的嘴香!” 璇玑凶巴巴地说完,便再次抓起一个榴莲蛋糊在了李梦娥的脸上,顺便好心地抹匀这张大脸。 第 522 章 师兄她打我 正午烈日炎炎,榴莲弹在高温的烘焙下,气味越发浓烈销魂。 李梦娥被糊了一脸屎黄色的糊糊,整个人被熏的差点晕过去,完全丧失了反击璇玑的战斗力。 “嘻嘻嘻……怎么样?闻着是臭了点,吃起来味道还不错吧?来来来,马上就到吃午膳的时候了,多吃点别客气,今儿个我管饱!” 璇玑骑在李梦娥身上,抓起榴莲弹不住地往对方嘴里塞,直噎的李梦娥说不出半句话来。 黄色糊糊挡住了眼前视线,李梦娥本能地疯狂挥动手臂,却丝毫逃不脱璇玑的压制。 “唔唔……唔唔唔!” 小贱人,她要跟她同归于尽! 璇玑堵住了李梦娥的嘴,眼看榴莲弹还剩好几个,猫眼忽闪了几下,目光落在对方的头上,露出一个坏笑。 “嘿嘿嘿……我跟你讲榴莲可是个好东西,里面含有大量维生素和多酚物质,有抗氧化作用,对促进新毛囊生长很有好处哦。” “瞧瞧你秃的快跟章鱼哥一样了,我就大发善心帮帮你吧!唉……什么叫以德报怨啊,我可真是个人美心善的小仙女,菩萨见了都要羞愧。” 璇玑感叹一番,把剩下的榴莲糊糊都抹在了李梦娥的头发上,给她来了个至尊spa护发套餐。 多吃榴莲的确有促进头发生长的功效,只不过抹在头发上有没有作用她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料想应该差不多。 “瞧瞧我对你多好,这堆糊糊我做了一上午呢,这下都给你用了。” 璇玑在熬制榴莲弹的时候,为了增加粘稠度,特地添加了大量桃胶,因此糊糊极其浓稠,粘度也很高。 黄色糊糊挂在李梦娥的头发上以后,经过头顶上空太阳的暴晒,逐渐凝固在发丝上,气味也越发浓烈。 “唔唔唔……唔唔唔!” 李梦娥的内心是崩溃而绝望的,她想不通这个黑瘦的贱丫头力气怎么这么大。 虽然嘴里的滋味并不恶心,吃起来还有丝丝甜味,可那古怪浓烈的气息令她每时每刻都想要疯狂呕吐。 她好想逃却逃不掉,盼望能有个天神降临,一剑捅死这个在她身上作威作福的贱丫头。 仿佛是上天听到了李梦娥的呼唤,终于有脚步声与人声像这边靠近。 “国师大人,就是在御花园这个方向!” 不远处传来小金子的声音,璇玑立马竖起耳朵,用精神力感知凤眠的方位和距离。 距离大约两百米,以凤眠的步行速度,抵达这里要不了两分钟。 大脑在不足一秒的时间内作出精准判断,璇玑立刻放开李梦娥,跟个弹簧一样跳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头上的简易双丫髻抓成一团鸡窝。 随后她又撕破了袖子和好几处裙衫,扑进花圃的泥地里打了个滚,在凤眠出现于远处回廊拐角的那一刻,倒在地上嚎哭不止。 “师兄你在哪儿啊……呜呜呜……有坏人欺负我,我快被打死了……快来救救你的心肝宝贝小师妹啊!” 凤眠隔着老远就听到了这熟悉的鬼哭狼嚎,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很快就看见了躺在路中央那个比乞丐还狼狈的丫头,眼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 “呜!” “啊!” “哇!!” 躺在地上的璇玑还在扯着嗓子嚎哭,如魔音贯耳版的哭声很快就引起了附近乘凉休息的侍卫与宫女们。 眼看着陆续有不少人被惊动,赶紧跑来查看情况,凤眠一贯面无表情的冰块脸再也绷不住了,神色生生裂开几道痕。 小金子见状大惊失色,“哎呦!璇玑姑娘,您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他离开不过才一炷香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被璇玑踹进池里的珠儿终于狼狈地爬了上来,扑向花圃里的李梦娥发出一声哀嚎。 “小姐!你怎么样了小姐!” 众人这才注意到,五彩斑斓的锦绣花圃中,还跌坐着一个狼狈的橙色身影,对方脸上头上全是不可描述的黄色糊糊,散发着浓烈的臭味,令人作呕的同时又引人遐想联翩。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嘶……怎么回事?” “那人是谁啊,怎么这幅模样,方才掉进茅厕里了?” “呕……这是什么味道,好臭啊!” “我的天呐!那个人刚刚是不是在吃屎?” 小金子闻言也定睛一看,顿时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天爷嘞!这……这不是右相大人家的小千金吗?” 不止是小金子和围观的宫人们面色吃惊,李梦鹅同样目瞪口呆,整个人傻在了原地。 不过一晃眼的功夫,那贱丫头怎么就一副被人欺负殴打过的模样,还躺地上哭起来了? 见周围的人越聚越多,璇玑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哭着滚到了凤眠脚下,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 “呜呜呜……我好端端在路上走着,路上碰见个不认识的千金小姐,不仅骂我是乞丐贱婢,还要对我动手……师兄,她们两个打我一个,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璇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顺便在凤眠白色的鞋子和裤子上抹了抹,擦干净手上残留的榴莲糊糊。 凤眠浑身僵硬,只感觉额角隐隐作痛,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即将崩断,他忍着把璇玑扔进湖里的冲动,从牙缝间狠狠挤出几个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凤眠这副欲要发怒又极力克制的模样,璇玑心下有几分小得意。 她跟凤眠你来我往这么久了,最大的乐趣就是变着花样的看他破功,欣赏那张万古不变的冰山脸扭曲波动。 “呜呜呜,师兄她打我!” 璇玑一手抱着凤眠的腿,一手指向李梦娥,小花猫似的脸扬起来哭的好不可怜。 凤眠不经意地一扫,便看见璇玑的脸上有几道破了皮的血痕,极为显眼。 他眼神微动,方才的怒火瞬间退散,取而代之的是无边压抑的冰冷。 凤眠冰霜般的眼眸转向李梦娥,音色如山巅之雪,“是你动的手?” 璇玑再怎么胡闹,他生气归生气,但也绝不能容忍任何人对堂堂东楚太子侧妃动手。 李梦娥被那视线冻了一下,这才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 见眼前被称作凤眠国师的人,在面对贱丫头的无理取闹与冒犯时没有一丝生气,她的脸色瞬间煞白无比,心里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这丫头……该不会真的是东楚国师的师妹吧? 第 523 章 冤家情缘 一想到这个可能,李梦娥就感觉头脑发晕,双腿脚软,心里涌上害怕和恐慌。 东楚国师……那可是连楚帝都礼让三分的人物,根本不是她能得罪起的存在! 在前所未有的威压之下,李梦娥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往日的气焰和自信消失殆尽,哆哆嗦嗦地开口辩解。 “不……她……我……是她把珠儿踢下了湖……还……还把我弄成这样……” 凤眠微抬下颌,语气森冷锋利如冰锥,“我是在问你,我师妹脸上的伤是你打的?” 如今不便暴露身份,他只得承认璇玑是自己的师妹。 璇玑用力点头,气鼓鼓地瞪着李梦娥,“就是她干的!最开始就是她先找茬,明明认错了人还揪着我不放,还叫那个猪丫鬟把我按住。” “我是为了自保,才不得已把猪丫鬟踢进池子里的,如果我没那么做的话,说不定就已经被她们给扔下去淹死了……” “事后这个橘衣服还动手打了我一巴掌,我堂堂东楚国师的师妹,自然也不能叫人随意欺辱了去,这才对她动手的!” “呜呜呜……师兄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她还把我特地给你做的榴莲糊糊扔了,我气不过才糊了她一脸,那榴莲糊糊可是你最爱吃的点心,我特地熬了一上午呢。” 璇玑真情实感地呜咽哭诉着,边哭边打嗝。她发誓不是有意要坑凤眠的,实在是习惯性的本能反应。 这话一出,不远处围观的人全都变了脸色,目光怪异地盯着凤眠。 原来东楚国师好这口? 饶是凤眠和璇玑互相伤害惯了,这会儿也有些破功,他用力深呼吸一口气,方才勉强平稳住心绪。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凤眠在心里默默地念起《清静经》来,自打他认识璇玑以后,便快能将这篇经文倒背如流了。 旁边的李梦娥原本害怕的不行,听到璇玑这番胡诹诡辩一时怒火攻心,忍不住高声尖叫。 “她撒谎!我才没扔她的东西,分明是她把这些恶心的糊糊弄到身上报复我!” 然凤眠却只是冷眼看着她,语气没有丝毫感情,“也就是说,你指使丫鬟按住我师妹想对她不利,还动手打了她一巴掌,这些都是事实?” “我……” 李梦娥当场脸色发白地熄了火,张了张嘴却解释不出半句话来,她五发否认璇玑前面说的都是事实。 璇玑占了理,立马哭唧唧地开口,“师兄你看吧,她没话说了!” 凤眠没错过她眼里的雀跃和得意,只觉得额角突突地跳,忍不住开口道:“你先起来再说。” “我不!除非让周帝伯伯出面给我讨回公道,否则我就躺在这里不起来了!” 璇玑高声拒绝,随后当真翻了个身躺在青石板上,兴许是天空阳光太刺眼,还闭上了眼睛。 凤眠:“……” 这丫头向来是个没脸没皮,完全不在意旁人目光的家伙,明明都已经十六岁了,还做出六岁孩子才会有的行为……不,六岁小孩都不会这么干,三岁孩子才会这么哭闹耍无赖。 这一刻凤眠真情实感地觉得,这丫头的脑袋是真有问题,绝对无法以常人的标准去衡量。 要不是璇玑老做出这种迷惑行为,作为对方的宫规礼仪老师,他们之前也不会结下那么大的梁子。 眼看璇玑浑身脏兮兮地像只流浪小猫一样,在地上躺的那叫一个安详,凤眠终于再次败下阵来。 他极力忍着不平静的心绪,吩咐道:“小金子,你速速去请周帝陛下前来,我师妹在大周皇宫受了这般委屈,势必要有人给个说法。” 小金子咽了咽口水,“是,奴才遵命!” 李梦娥听到这话,当场腿脚发软地跌坐在地,此刻她已经顾不得在意自己的形象名声,满心都被惊慌害怕所占据。 完了完了……得罪了东楚国师,昭仁帝会轻易放过她吗?只怕就算李贵妃出面,都不一定能保住她吧? 想到这里,李梦娥再也没了往日的气焰嚣张,忍不住委屈害怕地小声啜泣起来。 她是动手打了对方没错,可那丫头也撒谎诬陷她了啊! 明明她长着一张和乞丐丫头一模一样的脸,怎么转眼间摇身一变成了东楚国师的师妹? 难道真的是她弄错了吗? 看见李梦娥崩溃挫败的模样,璇玑心里地在心里放了几发鞭炮。 哼哼哼!看这只大头鹅还怎么敢肖想她的黑面神姐夫! 想到这里,璇玑迅速睁开眼睛,趁旁人没注意,撅起小嘴给凤眠打了个飞吻。 这次傻鸟还是很给力的。 凤眠眼神微动,冷着脸绕开几步背对璇玑,却是不着痕迹地为她挡住刺眼灼热的阳光。 仰头看着天空中的炎日,凤眠再度默念起《清静经》,让焦躁的心慢慢恢复平静。 他本是太清观观主之子,自幼于道法上天赋惊人,但为人情感淡漠,无情无爱,从来不会有什么事能够左右他的心绪。 旁人都道凤眠如同谪仙一般不可侵犯亵渎,他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在清修中渡过,却不料观主却不允许他留在道观中。 “红尘之中你尚有一段情缘未了,去东楚皇宫等候你的命定之人吧。” 因这一句话,十六岁那年他进了东楚钦天监,一等就是十年。 所谓的命定之人没见到,冤家倒是等来一个。 凤眠用眼角余光扫了眼横躺在青石板上的璇玑,心中长叹了一口气,耐心地等待昭仁帝的到来。 * 御书房。 时值晌午,昭仁帝还没有用膳,与云苓夫妇低声角谈着什么。 “朕早上收到南唐的贺信,过阵子南唐使团会前来拜访大周,商议购买鸟铳之事,那位七公主月胧夜会一并随行,商议和亲之事。” 萧壁城点头问道:“大概什么时候?” “约莫九月初吧。” 萧壁城暗叹,看来这南唐皇帝是当真恨不得赶紧把苓儿大师姐弄走啊。 和亲的事儿都还没影子呢,就急匆匆先把公主给送过来了,想必压根儿就没打算让月胧夜回去。 云苓闻言,却是惊喜的眼神一亮,九月初来的话,那不是恰能赶上大宝二宝的周岁宴了? 【作者君:凤眠也有病,不过是感情方面的~】 第 524 章 下跪道歉 昭仁帝随口问了一句,“对了,如今大周的鸟铳每个月能造多少把出来?” 萧壁城想了想,沉声答道:“目前工匠们每个月至少能交付三百把合格的成品,其中一半归属东楚,自去年底以来到现在,火枪营总共大约两千名火枪手了,每个人都能配备上一杆鸟铳。” “前阵子公子幽献出金矿以后,儿臣便下令让底下的工匠们扩大加快鸟铳的制造,从下个月起至少每个月交付五百把出来。” 按照他和云苓的计划,在今年年底之前,火枪营中的人数必须达到三千人以上。倘若小不点的大炮制造顺利,届时他们还会新设炮兵营。 大周边境有很多游牧民族,自古以来就是一大威胁。 之前的宫乱中,老突厥王尉迟漠身死,现在东突厥的尉迟王族正内斗的死去活来。 另一边的西突厥,阿史那王族当时想趁乱分一杯羹,结果损失了两员顶尖悍将,这会儿也元气大伤,一时片刻恢复不了士气。 萧壁城继续道:“大周虽然有惊无险地渡过了危机,但万不可放松警惕,如今正是我们崛起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必须尽早做打算,以防蛮夷卷土重来。” 昭仁帝也感叹道:“没错,大周虽得了片刻安宁,但不久的将来,这天下怕是要大乱啊。” 云苓深以为然地点头。 北秦必然会爆发一场内战,在她们的暗中帮扶下,顾长生一派应当能稳操胜券,只是秦帝如今身受重伤,最终是死是活都不好确定。 而南唐则主动与苗疆宣战,以及怒不可遏地要主动反击进攻了。 至于东楚,那边的局势怕是最为凶险,内乱一旦开始,必然会正式与东瀛人开战,且说不好什么时候就突然打起来了。 放眼望去,边境多年战火纷飞的大周,如今竟是这片大陆中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可以,云苓希望今后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战争。 不过这个希望很渺茫,如今他们能做的,就是抓住眼前的机会,苟住猥琐发育。 三人正细细分析着天下局势,便见福公公忽然敲门求见,身后还跟着一脸紧张的小金子。 萧壁城侧身皱眉,“可是东宫出什么事了?” 小金子连忙摆手,“不不不!回太子殿下,不是东宫出事了,是璇玑姑娘出事了!” 云苓眼皮一跳,迅速问道:“她干什么了?” “奴才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总之今日李相家的小千金进宫,不知为何与璇玑姑娘发生了争执,两个人打的那叫一个惨烈啊!” 小金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飞速地把战况仔细描述了一番。 “眼下璇玑姑娘正躺在地上又哭又闹,连凤眠国师都被惊动了,他说要大周理当给个交代说法才行,不然这事儿没法收场了,陛下您快前去看看吧!” 云苓听完后一愣,随后紧紧地皱起眉头,不等昭仁帝有所回应,便先按捺不住地起身。 “她们人在哪儿,小金子带路!” 听小金子叙述的来龙去脉,她猜测八成是李梦娥进宫时碰巧撞上璇玑,还认出了对方,才会突然发难。 不过按照那小恶魔的本事,李梦娥不可能轻易伤的了她才对。 除非璇玑当真把她的话谨记在了心中,担心闯祸惹她生气,所以才忍着任由李梦娥欺负。 亦或者那丫头根本就是故意的……只是想找正当借口把事情闹大。 以云苓对璇玑的了解来看,她更倾向于是后者。 一行人随着小金子来到御花园中时,整个园内都弥漫着一股古怪的销魂气味。 昭仁帝变了脸色,忍不住用袖子遮了遮面,压着怒气沉声道:“李梦娥,你给朕解释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何对国师大人的师妹动手?” 李梦娥狼狈地站在一旁,方才珠儿用莲池里的水帮她洗干净了脸,但头发上干涸凝固的糊糊却结成了块,怎么都弄不掉擦不干净。 见昭仁帝怒气冲冲的模样,她腿一软立马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地解释求饶:“皇帝姑父……梦娥不是有意要动手的,是我不小心认错了人,方才闹出这番动静……” 李梦娥委屈的眼睛通红,目光在看见云苓的身影,以及萧壁城冰冷厌恶的眼神时,只觉得心中崩溃愤怒又绝望。 老天为什么又让萧壁城看见了她最狼狈的一面? 这次还是在云苓面前! 李梦娥脸色青白交织,脸上似是有火在烧,又觉得浑身如坠冰窖般寒冷,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璇玑终于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凤眠的衣角,嘴巴撅的老高。 “一句简单的误会就可以消除责任了吗?我明明都解释过了自己的身份了,你还不依不饶揪着我不放。” 璇玑气呼呼地叉腰,瞪着眼睛目光不善地看着周围的人,装得跟云苓完全不认识一般。 云苓扫了璇玑一眼,这妮子对自己可真下得去狠手。 她心里有些生气,脸都被抓成那样了,还在地上滚的浑身是土。 这妮子就没想想,万一伤口感染留疤了该怎么办? 凤眠目光冷漠地看着李梦娥,“贵国丞相千金伤了我师妹,到现在连一句赔罪的话都没有,莫非这就是大周的待客之道吗?” 他把事情上升的很高,李梦娥光是被他没有感情的眸子盯着,就打心底生出一股恐惧。 昭仁帝看见璇玑的“惨状”也被吓到了,虽知道这孩子和云苓的关系,但也知道不能暴露璇玑的真实身份,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骂了李梦娥一通。 “你闯下如此大祸,还不快立刻跪下给璇玑姑娘赔礼谢罪!” 李梦娥身形晃了晃,面色有一瞬间扭曲狰狞。 竟然要她给这个满口鬼话、一肚子坏水的丫头跪下赔罪? 还是当着萧壁城和云苓这么多人的面……那跟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第 525 章 刑夫克子 见李梦娥僵着不动,昭仁帝的怒火蹭地一下就冒了起来,将袖子重重一甩。 “你还愣着做什么?若是弯不下膝盖,朕现在就叫李右相进宫来代你赔罪!” 听到这话,李梦娥忍不住哭了起来,心中委屈交织着愤怒。 在萧壁城冰冷的目光与云苓看好戏的眼神中,她不甘地屈膝跪了下来,终于垂下了平日里高昂着着头颅。 “……是梦娥错了,还请璇玑姑娘莫要跟我一般见识,都怪我眼拙认错了人。” 李梦娥忍着屈辱道歉,眼泪啪塔啪塔直往下掉。 璇玑心里嫌弃,这大头鹅之前还嚣张的不可一世,动不动就对别人要打要杀呢,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她摆了摆手,大方地道:“罢了罢了,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道歉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原谅你吧。师兄从小就教诲我要关爱包容残疾人,看在你有眼疾的份儿上,我就不跟你计较啦,免得别人说我欺负残废。” 萧壁城暗自嘀咕,不愧是在苓儿身边长大的,这毒舌功力简直是深得他媳妇儿的真传。 李梦娥敢怒不敢言,只能哭着把眼泪憋了回去,心里却翻涌出滔天怨恨。 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当初那个乞丐丫头,她都恨不得对方现在立刻去死。 感受到她眼中浓烈的恨意,凤眠脸色微沉,浅色的眸底凝起一层薄霜。 璇玑摊手耸耸肩,并不在意李梦娥的怨毒眼神,她的表演还没结束呢! “周帝伯伯,我刚才听到猪丫鬟说,这位小姐以后是要嫁入东宫的?”璇玑的目光在萧壁城夫妇身上游移了一圈,不赞同地道,“这样不好吧,堂堂西周太子,怎么能娶个瞎子做侧妃,万一孩子生下来有遗传病怎么办。” 趁着这个大好机会,她要彻底打碎李梦娥的美梦,让对方再没有丝毫机会插足云苓的婚姻。 萧壁城听到这里眼神微动,忍不住暗暗对璇玑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小不点最近真是越来越顺眼了,哪怕现在顶着一头鸡窝发型,身上臭烘烘的,他也依旧觉得这孩子真可爱。 萧壁城皱眉道:“一派胡言,本殿下何时要娶侧妃了,难不成本殿下的婚事,还能让一个丫鬟越过父皇去做主了?” 昭仁帝脸色也不好看,哪怕他早前反对萧壁城只娶云苓一人,也绝不会同意李梦娥做太子侧妃。 这丫头除了学业功课好,简直就是封皇后与李贵妃的究极结合体,眼界一般不说,跋扈张扬倒是学了个十足。 昭仁帝心里看不上对方,除非他跟亲儿子有仇,才会昏了头赐婚给皇子。 他正想着怎么接话,却见凤眠神色微动,寒玉般泛着冷意的清脆声音响起。 “皇帝陛下有意让眼前女子做太子侧妃?倘若如此,在下斗胆劝您尽快打消了这个年头的好。” “哦?国师此话是何意?” 凤眠无波的目光再次落到李梦娥身上,冷淡开口:“此女额头异常高而宽阔,可看出企图心极强,且出身高贵,性格娇生惯养。若非有男子的额头能胜过她,日后必然互生口角。” “此外,她的眉毛粗而短,从面相可知其好胜不服输,个性较为急躁,容易动怒,也比较容易得罪旁人,乃是是愚鲁之妇。” 云苓津津有味地听着,寻思这小道士看相算命的本事还不赖,说的头头是道。 只不过……他好像异常针对李梦娥啊。 相识以来,云苓总觉得凤眠像一个快要得到飞升的仙人,已经断绝了七情六欲。 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神色淡淡的,也极少表露出喜欢、厌恶、反感等种种常见的情绪。 但现在,她能隐约能感受到凤眠对于李梦娥的不喜和厌恶。 凤眠盯着李梦娥,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她的额头细看有三道纹,且细纹上方截断,下观鼻削如刀,人中不直,此乃克夫刑子的面相。” 刑夫克子! 凤眠这话一出,昭仁帝有些震惊。 所谓刑夫克子,指的便是会妨碍丈夫的官途财运,下克子女的学业与性命。 “国师大人此话当真?” 凤眠沉声道:“在下从不说半句谎话。” 他不用费多大力气,便从李梦娥的面相看透了她今后的命运。 对方的命很硬,虽出身高贵,但及笄差不多就开始走下坡路了,而且他没有透露的太深,李梦娥的额头上方细纹截断,这预示她未来的丈夫会早亡。 昭仁帝立马变了脸色,如此一来,他绝不可能让李梦娥嫁给任何一个皇子! 李梦娥跌坐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凤眠。 眼前谪仙般的男人竟说她是克夫相? 要不是凤眠的神情太过平静冷淡,她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在借机报复,好替那个死丫头出头。 “多谢国师大人指点,朕都记下了。”昭仁帝看了眼愣在原地傻掉的李梦娥,心里叹了口气,“只是敢问国师大人,这命格可有破解之法?” 李梦娥怎么说也是他侄女,若不关问两句,面上也说不过去。 凤眠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感情,“自然有破解之法,只要她能丢掉功利心,仍能守得半生富贵。” 但如果李梦娥还是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今后的命运便会一直往下坡路走。 昭仁帝眸色凛冽,他看向丫鬟珠儿和太监小金子,语气深沉。 “今日国师的断言,你们二人万不可对外透露分毫!” 之前在周围看热闹的宫人早就被打发走了,如今御花园里只有珠儿和小金子两个下人,二人皆是白着脸用力点头。 昭仁帝抿唇,沉声吩咐道:“去叫人来,把李梦娥送回右相府,然后传话让李相立刻来御书房见朕!” 闻言,李梦娥一颗心直直地坠下去,慌乱中涌上恐惧与不详。 她心里清楚,凤眠这番话一出,只怕自己是再也没有机会进东宫了! 很快宫人便听令,将失魂落魄、大受打击的李梦娥给带走了。 待李梦娥走后,璇玑忍不住一巴掌拍在凤眠的背上。 “可以啊傻鸟,你这招可真够狠的!” 不过她喜欢! 第 526 章 只能是宠着呗 昭仁帝见状轻咳了两声,以示自己的存在感。 “朕还有事要处理,老三媳妇儿,去给你这小师妹包扎一下伤口吧。” 这事儿他已经表过态了,后续交给老三夫妇妥善处理便可。 云苓点点头,“父皇去忙吧。” 眼看正是午膳时间,萧壁城客套地询问了凤眠一句,“国师要不要随我们一道去东宫用膳?” 凤眠瞥了璇玑一眼,没答应也没拒绝,“我怕有某人在旁边,会熏的吃不下饭。” 璇玑方才还灿烂的笑容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叉腰瞪了凤眠一眼。 “怎么说话呢你!亏我刚才还在心里夸你机智无双,打算跟你和平相处三天,看来我们之间是休不了战了!” 凤眠音色清冷,“无聊,幼稚。” 眼看小鞭炮就要炸了,云苓一把拉住璇玑,“行了行了,赶紧跟我回宫洗个澡把衣服换了,你还想在太阳底下站多久?一会儿人都腌入味儿了!” 一身泥巴混着些许榴莲糊糊的味道,再不拎起来丢进水里洗洗涮涮,这孩子没法要了。 云苓发话,璇玑不敢不从,只好乖乖点头。 她随手擦了下脸上的汗,本就脏兮兮的脸霎时间变得更花了,让凤眠觉得有些没眼看。 他忍不住皱眉,声音都冷了几分,“侧妃娘娘,还请你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今后莫要再做出如此有辱皇家颜面的举动,下不为例!” 这话他没说过一千遍也有一百遍,但显然作用就跟耳旁风一样。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璇玑最讨厌凤眠叫她“侧妃娘娘”,当场捂着耳朵就跑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凤眠这才收回目光,礼貌地朝萧壁城二人行了一礼。 “多谢太子殿下盛邀,只是在下平日多用素斋,便不打搅两位雅兴了。” 道士虽然不忌讳食荤,但也一向提倡素食,凤眠的饮食也清淡的很,寻常人基本吃不惯。 萧壁城扫了眼他鞋子和裤腿上的黄色糊糊,识趣地没有坚持,“那国师还请自便。” 双方就此作别,凤眠转身朝清心阁走去。 云苓与萧壁城坐上回东宫的马车,途中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你觉得凤眠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萧壁城一怔,想了想道,“其实我觉得他不像个人……至少不像个正常人,就像没有七情六欲一样。” 萧壁城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总之凤眠给他的感觉怪怪的。 四方馆那边负责招待各国贵宾的宫人们,私下也议论过,都觉得凤眠是个很难伺候的人,给人一种无端的压迫感。 其实凤眠虽然来自最富饶的东楚,但和其他东楚使者完全不同,对于衣食住行并不挑剔,甚至可以说要求远低于常人。 但恰恰因为他没有喜好厌恶,连情绪表露都没有,才会让四方馆的宫人们苦不堪言。 在四方馆做事,最重要的就是让各国使者来宾感到愉快,讨好取悦对方是他们的本职责任,没有任何反应的凤眠令人感到紧张不安。 云苓深以为然地点头,“我跟你们的感觉一样,要不是他偶尔还会表露出一些情绪来,我都忍不住怀疑他是ai机器人。” 萧壁城头顶冒出一圈问号,“什么机器人?” “哎呀,总之不是人就是了,就像木偶一样,没有人类的感情。” 云苓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什么叫ai,什么又是机器人。 总之对方就好像莫的感情一样,诸如喜悦、害羞、尴尬一类的情绪,在凤眠脸上完全看不到。 “或许是因为他清修多年,心如止水吧?”萧壁城说着笑了笑,“不过小不点的功力倒不是一般的强,连凤眠在她面前也忍不住会生气。” 云苓心中微微一动,“看来你也有所感知,觉得小道士对老幺不太一样?” 生气是凤眠表露最多的情绪,而且每次都和璇玑有关。也就只有遇上璇玑的时候,凤眠才会更像个正常人一样,会生气冷脸,出言挖苦讽刺她。 “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觉得凤眠对小不点有想法吧?”萧壁城现在和云苓心有灵犀,一个眼神就能猜到她想说什么。 云苓皱眉,“是什么想法还不好说,但那小妮子对他而言肯定是个特殊的存在,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一个感情淡薄的人,一但对某种事物或者某个人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不论这种感情是喜欢或厌恶,最终都会变成特殊的情愫。 虽然凤眠长的挺美,看起来也蛮有钱的,但她还不想自家孩子早恋。 “看来回头得防着点了,对于小孩子来讲,打。打闹闹最容易生出感情。” 萧壁城觉得这想法未免有些荒诞,不过也没反对云苓。 凤眠那副皮囊还蛮吸引人的,万一小不点没把持住被勾走了魂,以后岂不得被拐回东楚去? 两人回到宫中,待璇玑清洗完换好干净衣服后,午膳也都送了上来。 云苓没用午膳,先拿了一瓶神仙水走到璇玑面前,板着脸道:“这回知错没?”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光天化日之下当众撒泼打滚!”璇玑立马乖乖认错,眼巴巴地望着云苓,“不过我有乖乖听话,没主动惹事,是她先上来招惹我的,我顺势闹这么大,也是想绝了那头鹅想小三插足你跟姐夫的念头。” 她原本只是想简单挫一挫李梦娥的嚣张气焰,谁知道对方居然胆大包天,痴心妄想嫁入东宫,那当然不能轻易放过了。 “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故意钓鱼。” 云苓瞪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我没有怪你当众闹事,那李梦娥早该狠狠摔个跟头了。” “只是你不该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我虽然不许你惹是生非,但也没说别人都舞到脸上来了还要忍让。你要牢牢记住,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吃亏!” 云苓不气璇玑在地上撒泼打滚的行为,她只生气这傻丫头为了一只蠢鹅把自己弄伤了。 “她李梦娥算什么,想教训她办法多的是,你平日里脑袋瓜子转的那么快,怎么还能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亏不亏!” 璇玑嬉皮笑脸地道:“只要能帮你和姐夫解决了这个大.麻烦,就怎么都不亏,值当的很!” 云苓瞪了她一眼,心下动容。 “对了,你不是想要个私人实验室么?东宫西北角有座空置的小宫殿,今后那儿就是你的地盘了,要是想做改建也全都随你。” “那处宫殿里有密室,四周墙壁很厚,隔音效果也好,你想做些小型的爆炸试验不成问题。而且床下的密道直通宫外的朱雀大街,进出皇宫比走皇城门更方便。” 她得把这丫头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住在四方馆里天天和凤眠相对,有点不放心。 璇玑闻言激动的跳起来,一个熊抱挂在云苓身上,兴奋雀跃的难以自抑。 “太棒啦!三姑奶奶,你对我真好!” 云苓嫌弃地把她拎下去,心里却忍不住一笑。 再不省心也是自家孩子,还能怎么样,只能是宠着呗! 第 527 章 算是毁了 云苓吩咐宫人们把西北角的小宫殿打扫干净后,璇玑便迫不及待地搬了进去,改造起自己的实验室来。 下人们在暖阳阁内进进出出,把璇玑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 凤眠见状,忍不住问道:“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我要搬到东宫去住,从现在起,你别想没日没夜的唠叨我了!” 璇玑之前一直住四方馆的暖阳阁里,跟凤眠的清心阁面对面,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碰上了总要讽刺挖苦对方几句。 她也搞不懂为什么,旁人都说凤眠冷清不好接近,平日不与人多言语,但偏偏总是揪着她不放。 在璇玑看来,凤眠就像爱念经的老和尚一样唠叨。 凤眠的神色看不出什么情绪,淡淡道:“我倒是求之不得,只苦了太子和太子妃,今后怕是没有消停日子了。” “我以后没工夫闹腾你了,你就偷着乐去吧!” 璇玑满心兴奋,也顾不上和凤眠拌嘴,朝他龇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后就走了。 很快,刚才还喧闹不已的清心阁外就只剩下了凤眠一人。 毒辣的太阳下,他站着一动不动地,直到璇玑一蹦一跳的身影彻底消失,刚才转身回了清心阁。 “走了也好,省得这个不省心的丫头扰我清修。” 凤眠自言自语着,拿起一本道经翻看起来,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也是奇怪,往常他恨不得璇玑离自己远远的,别总在身边捣乱,打扰他清静。 可如今那丫头如他所愿地走了,怎么这道经还是看不进去呢? 大抵是西周的天气太热了吧。 习惯了太清观内终年不消退的霜雪,来到这里之后,他也变得心浮气躁了。 “不可如此。” 凤眠低喃了一声,回到静室内,坐在蒲团上入定打坐。 盛夏酷暑难消,天气燥热了几日,还有几则流言也跟着穿的沸沸扬扬,如火如荼。 那日璇玑在御花园闹了一通后,周围有好几个宫人看见了李梦娥的狼狈惨状。 虽然这些宫人很快就被凤眠打发走了,但有关李梦娥的事迹还是飞速传了出去,只是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离谱。 “前几日我在御花园里,看见李家小千金和东楚国师的师妹打起来了,也不知怎地,那李家小千金满头都是黄色糊糊,那个气味简直像茅厕里的粪便一样令人作呕!” “我也看见了,要不是听闻那糊糊是璇玑姑娘专程做给凤眠国师的点心,我还以为是屎呢……” “你听说了吗?李家小千金不知怎地掉到粪坑里了,被凤眠国师的师妹给捞起来了!” “哎哎!你知道么,前几日有宫女看见李家小千金躲在御花园里吃屎!” “……” 云苓听到宫人们的窃窃私语时,差点一口冰果汁喷出来。 但不管这流言怎么传,李梦娥这次是彻彻底底栽在璇玑那妮子手里了,再加上凤眠的一番话,今后想翻身怕是难了。 而当事受害鹅被送回右相府后,瞬间就哭了个昏天黑地。 “呜呜呜……被那么多人看见了,今后我还怎么活啊!” 虽说之前在大街上那次也很丢脸,但两厢比较下来,在御花园中的遭遇更令李梦娥心碎。 尤其是凤眠的一番面相断言,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李元绍见到她的惨状后,霎时间大惊失色,“小妹,你不是进宫见姑姑去了么,怎么会弄成这幅模样?” 李梦娥也不回话,只是哭的伤心欲绝,上气不接下气。 丫鬟们慌慌张张地烧来热水,对着澡盆里的李梦娥一顿揉搓,前前后后换了三个大木桶的水,才终于把她头上那堆干涸凝固的黄色糊糊洗干净。 看着随洗澡水飘走的发丝,李梦娥只觉得心在滴血。 她花了那么多钱,用了那么多昂贵的药物来保养头发,如今一番心血全部付诸东流。 铜镜里,本就不低的发际线似乎变得更高了。 更要命的是,无论让丫鬟摸了多少发油香膏,她始终都觉得身上有一股古怪的恶臭挥之不去。 李元绍左问右问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直到晚间时分,李右相才终于踏着月色回到了府中。 “祖父,陛下突然急召您进宫所为何事,是否跟小妹有关?” “唉……” 李右相面色疲惫,目光复杂地看了眼哭的双眼红肿的李梦娥,神色莫测。 “从今天起,梦娥你就不要再抛头露面了,好好在家里养上个一两年,等流言风头都过了再说。” 他已经从昭仁帝那里知道了东楚国师的断言,李梦娥根本没机会再嫁入东宫了。 出了这档子事,她算是毁了,别说做太子妃,就是想正常嫁个好人家都难。 【作者君:宝子们不好意思,这两天太热,作者君中暑发烧了,没能及时更新,请大家见谅。】 第 528 章 姐妹反目 李元绍神色吃惊,“祖父,您不是要安排小妹进宫选秀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右相背着手,沉声道:“梦纾与梦娥都不必参加选秀了,此事老夫会安排另外几房的嫡女去参选。” 他心里很清楚,无论派哪个李家嫡女去选秀,这次都希望渺茫了。 但选秀必办不可,就算李家女入不了宫,他这一派系下的官员之女总得入宫。 在御书房被谈话了一个时辰以后,李右相已经在心中安排好了长房两个嫡女今后的婚事。 他沉吟一声,看向李梦纾道:“梦纾年纪不小了,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已经定好了人选,务必在年底前完婚。” 李元绍又是一懵,“不是要把梦纾送去做燕王侧妃么,怎么突然又变了卦,难道姑姑说御之表哥那边行不通?” 李右相点点头,叹气道:“我回府的时候顺道去见了你小姑,她说燕王态度很坚决,非要效仿太子的做法,如今也在发愁呢。” 燕王是主动不肯纳小的,而且李贵妃一提这件事他就急,还说不乐意听那些话,李贵妃要是再唠叨,他以后就不带第五瑶进宫玩了。 早前李贵妃故意装病,想博得儿子的愧疚心,好方便拿捏他。 谁成想被云苓当场戳穿,燕王现在都还生着李贵妃的气呢,也没有以前那么听她的话了。 “燕王府那边,你小姑说起码要等个两三年过后才会再提这事,所以梦纾的婚事不得不另作打算了。” 李贵妃倒是很满意李梦纾乖巧听话的性格,可谁让半路杀出个第五瑶来呢? 如今她和儿子关系紧张,哪怕再喜欢母族的姑娘,也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提纳小的事。 李元绍忍不住问道:“那祖父给梦纾定了哪家男儿?” “礼部尚书的小嫡孙张玉书,你也认得。” 张玉书不是别人,正是前阵子和瑞王互殴之后,被送进大理寺吃了容家一通官司的张少爷。 礼部尚书赔了不小一笔钱,才总算把事情平息下来,昨儿个人才刚被领回家呢。 李右相这话一出,屋里的三个少年少女全都变了脸色。 饶是李梦纾再咸鱼佛系,这会儿也不由得猛地捏紧了袖口。 她很早就知道婚事不容自己做主,但万万没想到兜了个大圈子,李右相居然会把她嫁给张玉书。 那个在北麓书院中百般欺辱过封无羁的纨绔。 早前只因封无羁把中暑的李梦娥背到医馆中,被反骂为下作流氓后,身为护花使者的张公子就盯上了对方。 不仅欺负封无羁,还使手段把他的好友逐出了北麓书院。 李梦娥率先气急败坏地道:“祖父,您要让她和张公子定亲?” 张玉书是她的跟屁虫追求者好不好,怎么能让李梦纾嫁给对方! 她心中陡然生出一种自己的东西被抢走的感觉,浑身像有虱子咬一咬难受,暗恨地瞪了李梦纾一眼。 李元绍也皱起了眉头,紧紧地捏住扇骨,“祖父,张玉书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这种草包怎配得上梦纾?就算她的婚事再着急,也用不着和这样的人说亲吧?” 张玉书在北麓书院里的成绩是吊车尾,除了长得还行,全身上下就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地方。 在书院里的时候,整日不是溜猫逗狗,就是和人家玩斗蛐蛐,活脱脱一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 若非他亲爷爷是礼部尚书,哪里在北麓书院呆的下去。 “老张的孙子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差,不过是家中嫡幼子,所以被宠的无法无天了些,心眼是不坏的。” 李元绍看了李梦娥一眼,为难地道:“祖父……可那张玉书……他心仪的是小妹,让梦纾嫁过去不太好吧?” 为了李梦娥,张玉书没少讨好他,只是他着实看不上对方。 李右相不以为然地道:“你们懂什么,张公子的母亲很满意梦纾,说就喜欢她这样的性子。这女子的婚事啊,婆家喜爱可比丈夫疼宠重要得多,有婆婆的看重,梦纾怎么都能在张家站稳跟脚。” 李家和礼部尚书关系匪浅,对方为李家办了这么多年的事,如今嫡孙张玉书出了这档子事,名声和仕途受损,不好说亲,他也不能不管。 思来想去,只能是把最咸鱼的李梦纾嫁过去了。 李元绍抿了抿唇,没再说话,祖父定下的事,不是他们这些小辈能左右的。 “那我呢,祖父?”李梦娥忍着委屈,泪眼汪汪地看着李右相,“我今后怎么办?” “唉……虽然东楚国师说出了那样的判词,但好在没有对外传开,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梦娥你年纪还小,先在闺中养上三年,等今日之事的风头过去了,将来说门好亲也不难。” 李元绍听的云里雾里,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方才得知凤眠给李梦娥的判命词,一时间惊怔在原地错愕不已。 难怪祖父不让她进宫选秀了…… 亏得东楚国师嘴下留情,万一他恼怒李梦娥打了自家师妹,把判命词宣扬出去的话,李梦娥搞不好就只能出家做姑子了! 怀揣着满腹心事,李右相叮嘱几句后,便面的疲惫地离开了。 房间里一阵寂静。 李梦娥率先绷不住情绪,崩溃地一把将桌上的茶杯都掀翻在地。 她冲着李梦纾大吼,“这下你满意了吧!看我落得这般境地,你开心了吧!” 李梦纾皱眉,沉声道:“此事与我有什么干系,你又发什么疯?” “怎么和你无关?要不是为了帮忙问你和燕王的婚事,我今日怎么会进宫去找姑姑?若我没进宫,怎么会碰上那个不要脸的贱丫头?” “如今我不能选秀了,连婚事都要被耽搁,你倒是得了张夫人的青眼,心里得意的很吧!” 大受打击之下,李梦娥把一切都归咎于李梦纾。 她明明比这个废物姐姐优秀那么多,凭什么落得比对方还不如的下场? 纵使李梦纾一贯性格淡然,这会儿也不由得沉下了脸。 “你以为我稀罕嫁给那个草包?要发疯就一边去,别像个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冷声扔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李梦娥见状,一把将桌子掀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止。 李梦纾从来没对人冷脸过,突然的斥责让李元绍也是面色一惊。 “……妹妹。” 他看了看李梦纾,又看了看李梦娥,一时间头疼无比,不知该先哄谁好。 【作者君:大家久等了!作者君病好了,原地复活了!】 第 529 章 失恋的陆七 对于李家内部的风波,云苓并不知情。 没了那只在耳边嘎嘎乱叫的大头鹅,心情都舒坦了不少。 萧壁城办完事后回到东宫,笑着对她道:“小不点这次干的漂亮,前几日父皇特地找了李贵妃私话,不许她给李家女铺路进宫。” 昭仁帝很在意那些神神道道的事情,虽说凤眠只断言了李梦娥一个人的面相,但他却是把整个李家都拉入了黑名单中。 云苓挑眉反问,“既是父皇和李贵妃的私话,你又是如何得知,偷听人家墙角了?” “咳咳……没办法,精神力又增长了不少,路过栖霞宫时随便强化了下听觉,好巧不巧就都听见了。” 说起这身意外觉醒的精神力,萧壁城只觉得方便极了,比起隔空取物这项异能,强化五感中的视力与听力反倒是他最常用的能力。 强化之后,他的视力与听力便会达到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如今在军营巡视时,随手拿起长弓,百步穿杨不费吹灰之力,营中将士皆是惊叹连连。 而宫中的种种风吹草动,也再难逃过萧壁城的察觉,平时那些官员们凑到一起交头接耳说了些什么,他全都了如指掌,比影卫们都还消息灵通。 有了这些消息,他应付起朝廷官员来也愈发得心应手,时常能够轻松将对方拿捏住。 要说这项本事有哪里不好,大概就是被迫听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八卦吧。 什么长宁宫的小宫女手段高明,脚踏多条船,养了不少鱼啦…… 什么栖霞宫的侍卫有断袖之癖,私下偷偷调戏内务府的小太监啦…… 什么太上皇昨晚睡觉时放了三个屁,声音跟他的呼噜一样大啦…… “哦对了,我这几日总听到陆七躲在墙角偷偷抹泪,对着园子里的花哭诉,你骗得他好苦云云。” 昭仁帝将梓桃赐婚给墨王的事已经传开了,现在京中人人都暗地羡慕着梓桃的好命,陆七自然也得知了消息。 之前云苓哄说陆七,让他先把老婆本攒够了再来求娶梓桃,如今钱攒到一半,心心念念的媳妇儿却没了,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云苓汗颜,“谁让他把辛辛苦苦赚的钱全都砸在梓桃身上,我那不是怕他把家底掏空了,也是为了他好。” 但不论如何,她还是叮嘱了冬青几句,让她去好好安慰一番失恋的陆七。 陆七最近无精打采的,人一失恋,干饭都不香了。 平日里总是第一个冲到饭桌旁,如今旁边的侍卫都吃了三大海碗了,他的碗里还剩大半碗饭。 这天午休,陆七坐在回廊角落里,脑袋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神色明媚忧伤。 冬青提着一个食盒,小心翼翼地快步来到他身边,语气雀跃。 “快看!这是珍膳坊的新口味酥山,山楂味的!” 所谓"酥山",也就是古代版的冰淇淋。 大周擅长制造火药,硝石的利用率很高,制冰之法在民间也已经普及多年。 每到盛夏之时,也常会有冰镇的瓜果冷饮之类的消暑佳品。 冬青打开食盒,只见许多碎冰中间放着一个瓷白的碗,细腻的冰沙上面是香甜的乳酪,点缀着红红的果汁、金黄色蜂蜜,还有不少瓜果碎块和点缀的花朵,看起来无比精致美丽。 因为这种吃食形似一座小山,所以世人将其称作“酥山”。 平时三天两头就要来上一碗酥山的陆七,这会儿却只恹恹地看了一眼。 “你怎么来了。” “是太子妃关心你这几天胃口不好,特地让我来瞧瞧你,这酥山是山楂口味的,可开胃了。” 原本云苓是赏了一盒御膳房的开胃点心,但冬青却特地请了半天假,出宫买了一碗酥山。 酥山的价格不便宜,她花的都是自己的银子,还在日头下排了好久的队,人都快晒脱皮了。 怕酥山路上化掉,还又特地花了一笔钱,额外购置了半食盒的冰块,一路重重地拎回了东宫。 陆七望着天空不为所动,忧伤地道:“梓桃要成亲了,新郎不是我,我心里不是滋味,吃不下东西。” 冬青听在耳朵里,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老实说,梓桃选择嫁给墨王爷以后她还蛮开心的,谁成想陆七这傻小子陷得这么深。 “俗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干嘛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我倒也不是想在一棵树上吊死,主要是我老大不小,想娶媳妇儿了,我娘前日信里还问,什么时候带个漂亮媳妇儿回去看她呢。” 陆七叹了口气,心里那个愁啊。 “我娘说了,再不成婚她就要杀到京城来,让我跟大公鸡拜堂成婚,这会儿都开始动身了,我可怎么办啊!” 这几天他除了伤心梓桃的事,也是在为被催婚而烦恼。 冬青心下一动,咬了咬唇,有些忸怩地道:“难不成除了梓桃以外,其他人就没个能入得了你的眼?” “梓桃姑娘是生的美貌,但我也不是光贪图她好看,还因为她聪明能干,我娘最喜欢聪明能干的姑娘了。连太子妃都总夸梓桃姑娘,我娘也一定会很喜欢她。” 冬青自认为也算的上机灵勤快,以前云苓身边只有她一个丫鬟的时候,都是她把揽清院里里外外打理的很好。 她暗示陆七,“东宫里聪明能干的姑娘也不少,既然如此,何不看看身边其他人?” “其他人?” 陆七愣了愣,他之前一直把心思放在梓桃身上,倒是没注意过身边其他姑娘。 如今被冬青一提醒,倒是反应了过来,认真地思考了一番,随后眼前一亮。 “你说的对!我差点忘了,霜梨也跟梓桃姑娘一样聪明又能干,她好像年满十八了还没有说亲?” “她以前是景仁宫的大宫女,那本事可不得了呢!墨王爷把梓桃姑娘偷走了,我讨霜梨做媳妇儿不过分吧!” 陆七兴奋地说着,全然没注意到冬青已经黑了脸。 “快快,把这碗酥山给我,正好送给霜梨套几分近乎!” 他伸手要拿,冬青却板着脸拎起食盒转身就走。 “你怎么拿走了,不是送给我吃的吗?” 冬青没好气地道:“这碗酥山是我的,太子妃只赏了你一盒山楂糕,想要的话自己去找乔大人领吧!” 说完,她便气呼呼地离开了,留下一脸蒙圈的陆七。 不是,怎么就生气了?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好好的突然就翻脸……” 萧壁城在修炼精神力,回廊里的动静一点没逃过他的耳目,忍不住开口吐槽。 “还想娶媳妇儿呢,傻成这样,霜梨能看得上他就有鬼了,跟公鸡拜堂成亲,我都觉得是公鸡亏了。” 云苓也笑着摇头,她现在可没工夫兼职红娘,给陆七这傻小子找媳妇儿,马上就是八月初了,她得筹备招生考试。 考试就定在八月上旬,为期三天,分别考数理、文史和思想道德修养。 考试题目是那些学界巨擘们定下的,但基础内容只占八成分数。 余下的两成分数是拉开诧异的关键,由云苓亲自定题,如今已经定好了初卷。 萧壁城拿起纸卷看了眼,忍不住挑了挑眉。 “苓儿,你这题……倒是有意思的很。” 就是古往今来从未见过,也不知那群学生答不答得出来,或者说敢不敢答。 【作者君:长长的二更奉上,大家早睡注意身体!】 第 530 章 书院招生考试卷 萧壁城手里拿的,是关于思想道德修养这门课的试卷。 在他看来,这或许并不能称之为试卷,因为上面的题全都没有正确答案可以参考。 除了询问考生的姓名、年龄、籍贯等查户口一样的填空题以外,前面很多都是像谈天闲聊一样的问题,甚至有些无厘头。 比方说。 [你为什么选择报考清懿书院] [酸甜苦辣咸,你喜好哪一口,倘若考上了清懿书院,最想在食堂吃到什么菜] [在已知的书院制度中,未来你还希望清懿书院提供哪方面的福利] [平日里有什么兴致爱好,擅长做些什么] [有没有喜欢的人,想过要和对方共结连理,并为此而付出努力么] …… 种种诸如此类的问题,让萧壁城觉得这不是一场考试,而是在通过这张纸,和报考的学子们如至交好友般无话不谈。 前面的问话中,个别题目有些大胆出格,但越到后面就越有意思。 [你愿意做一条小河里的大鱼,还是大河里的小鱼] [远离故乡在外求学,报喜不报忧,是否为孝道] [灾难中的自私,是否应该受到谴责] [你如何看待“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话] 萧壁城忍不住道:“这些问题都没有正确答案吧?” 云苓笑眯眯地点头,“这张试卷目的在于考察每个学子的思想观念,每个人的出身经历不同,差距会造成他们的答案千差万别,所以这门考试并不计分数。” 题目全是开放式回答,很多辩论赛中的经典题目,从不同角度去想,得到的答案本就不一样。 她认真思考了许久,才定下了这样张于此方世界中“前无古人”的招生试卷。 萧壁城很快接话道:“但不同的想法,会反映他们的各自性格观念。谁粗中有细,刚柔并济,谁于困境中选择逆流而上,谁又选择随遇而安,从这些题目的回答中都可见一斑!” 他瞬间理解了云苓出题的用意所在,这能很大程度地帮助他们快速初步了解每个学子,并判断他们的处事特点。 难怪云苓前面的问题看起来都那么的轻松随意,甚至还有些“不正经”的问题。 想来是为了让众学子放松,降低内心警戒线,尽可能地放开了畅所欲言。 不管问题回答的再怎么谨慎中庸,写下的观点中,都势必会透露几分答者的思想观念。 清懿书院的学子,本就是为了向六部输送可用之才而特地招收的,把握住这些,对将来指引安排他们的未来与仕途很重要。 萧壁城眸光闪亮,忍不住叹道:“苓儿,你这招可真是妙啊!” 如果有心术不正的人,在招生的时候就可以剔除掉了。 回头他得把这一套运用到军营里去,毕竟人品与才能的重要性是不相上下的。 “到也没什么,这在我们那个世界属于很常见的基本操作啦,很多人都会有目的地发布调查问卷,什么千奇百怪的问题都有。老一才是这方面的高手,她是专攻心理学的,很容易从各种小细节,以及看似不沾边的问题中,得到自己真正想知道的东西。” 云苓自谦了几句,又提起了胧夜。 说起来她也有几分佩服胧夜,明明有着读心术这样逆天的技能,在能够开挂作弊的情况下,依旧能坚持认真地钻研这门学问。 萧壁城心中感慨完,目光落在试卷的最后几道题上面,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是不知这最后三道题,能否有人敢答出来了。” 最后三道题,堪称镇卷之题。 [你觉得太子夫妇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哪里好,哪里不好] [你如何看待“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这句话] [如果你是皇帝,你最想做什么] 这么大胆的问题,也只有云苓敢往招生试卷上放了,纵观各大书院的考试题目,乃至往届的科举试卷,都没见过这么“离经叛道”的题。 云苓弯唇,眼中笑意盈盈,“有什么不敢回答的,你我被世人议论不是常态?至于后两个问题,我看民间对此高谈阔论的人也不少。” 大周民风开放,对百姓言论的约束力不算严格,更不兴南唐那种文字狱。 茶馆酒楼中,百姓当众议论朝廷政事是常有的事情,只要不刻意抹黑藐视皇威,也没人会去管。 萧壁城笑了笑,“这倒也是。” 不过饭后余谈是一回事,正儿八经的答题又是一回事。 他现在不禁也有些好奇,在如此正式的招生考试中,有几人敢大胆回答心中所想,又有几人能提出些有见地的想法。 放好这张试卷,萧壁城又拿起数理卷看了一会儿,云苓出的那部分题,也明显与夫子们的风格不同。 云苓见他一脸兴致勃勃地思考的模样,不由调笑着随手指了一道题。 “我出的这几道不是算术题,而是逻辑推理题,用来考察他们思维逻辑能力的,不如也顺便考考你,看你做不做的出来?” 萧壁城眉梢一挑,目光落在她指的那道题上。 街上小贩摊前有三筐水果,一筐装的全是苹果,一筐装的全是橘子,还有一筐装的是苹果和橘子。三个筐分别放着“苹果”、“橘子”与“苹果和橘子”的木牌,但三个框里的木牌全都放错了。 问在三筐果子中,只拿出一个果子,如何分辨出三筐水果各装的是什么? 萧壁城只是看完题目,立刻就有了答案。 “这道题简单,从放着‘苹果和橘子’木牌的筐里拿出一个果子,假如是苹果,那这个筐中一定全是苹果。由此可知,放着‘苹果’木牌的筐里,装的就全是橘子。则放着'橘子'木牌的筐里,既有苹果又有橘子。“ “还有一种情况,若放着‘苹果和橘子’木牌的筐里,拿出的果子是橘子,也可用同样的道理反推。” 云苓忍不住笑起来,“不错不错,反应很快嘛。” 这道题的确不难,但萧壁城的反应很快,并且逻辑清晰正确。 萧壁城又扫了眼后续的题目,难度明显逐步上升,他笑叹道:“见惯了什么鸡兔同笼,物不知数,这样的题还是头一次遇到,你那些学子今后可有得受了。” 他敢保证,等正式考试那天,来考试的人全都会当场傻眼。 第 531 章 总要为自己争一回 文试的题目敲定以后,云苓将试卷送到了司礼监,命他们在十日之内务必印刷出足够的份数来。 试卷上的字不多,如今又有了活字印刷术,效率很可观。 而萧壁城受到启发,则是把从云苓处学来的那套体能测试搬了出来,详细地对武举进行了改良,并提案给了昭仁帝以及礼部。 夫妻俩兴致勃勃地筹备着招生事宜,民间对此也议论纷纷。 早前清懿书院张贴招生告示以后,便对外宣布将于八月初开展了为期三天的报名事宜,今年计划招生三百。 别看三百人不多,在眼前的时代背景下,已是相当大的规模。 根据书院设立的地方不同,规模也有不小的区别。 类似寻常乡下的私塾,经常只有十几个学生,小镇上的书院,能有三、五十名学子也算不错了,只有如北麓书院那样的大型书院,求学人数才会破百。 云苓把入学的费用要求降得很低,考虑到会有不少学子前来参考,便把人数扩大到了三百。 “第一年先招三百人,从明年开始,每年新增一百人,今后清懿书院便能运作起来了。” 萧壁城点头,“我仔细盘算过,书院修建的舍屋很多,哪怕同时容纳一千名学子也不成问题。” 温泉山庄的地盘很大,当初他在那里扎了上千人的营地,周围都还空旷的很。 那么大的地盘,差不多有大周皇宫的一半多。 由此也可见封家的财力有多雄厚,一个小小的封锦程都能背地里当“土皇帝”,修建自己专属的行宫别院。 不过曾经那个禁锢了许多女子的噩梦之地,如今能被用到这样的正途上,可谓是件大好事。 在招生试卷印刷的同时,京城图书院里终于开放了报名途径,第一日便人满为患。 云苓和萧壁城出宫悄悄看了看情况,其中有不少满怀期待而来,却又失望而归的人。 无他,只因清懿书院开设的第一年,只招收有识字写字等基础能力的人。 有不少百姓也渴望求学,奈何大多人只经历过启蒙,识得字却不会写字。 看着那一双双满怀渴望与艳羡的眼睛,萧壁城的心情也沉重了几分。 他语气沉沉地道:“最迟等三年过后,一定让大周的孩子们都能踏进学堂。” 云苓也点点头,义务教育的事情要一步步来,不可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眼下她和萧壁城必须迅速在朝廷中站稳跟脚,将来实施种种新政才会顺利。 清懿书院招生数量这么大,也是在为下一步做准备。 绝大多数学生培养出来后,将来都会外派去其他地方做几年夫子,也算是回馈书院如此大力的扶持帮助他们。 她和萧壁城现在有钱了,以后等学生毕业了出去当老师,也都会给予“公务员”般的待遇。 至于顶尖出色的那一批学生,自然就要安排进朝廷六部中,作为自己的心腹势力来培养了。 八月酷暑,天气闷热难耐。 来报名的学子们排起长队,萧壁城见他们个个满头大汗,热的厉害,便自掏腰包让乔烨去购置了一推车冰镇寒瓜,以供前来报名的学子、还有院中办事的人无偿享用。 寒瓜也就是所谓的西瓜,在大周也算的上是金贵的水果了。 乔烨安排侍卫把冰镇寒瓜送进去之后,人群沸沸扬扬了好一段时间。 “太子殿下当真是爱民如子啊。” “可不是吗,我听说太子殿下当年在绥城边关的时候,都跟将士们一样睡稻草,吃糠咽菜的!” 乔烨闻言不由得笑了笑,别看太子平时抠搜节俭的厉害,对身边的人从来不会吝啬半分。 平时在军营里,也总会犒劳辛苦训练的将士们,一同坐在地上喝糙酒也是常有的事。 还有太子妃,嘴上嚷嚷着不许太子乱花钱,该出手的时候一点不犹豫。 两口子的抠搜节俭都是对自己的,以前萧壁城的鞋破了都还会自己缝上两针呢,那是他年少时在边关几年学来的。 不过云苓倒也不觉得自己有多节俭,她平时也没有亏待自己,该吃吃该喝喝,只是从来不会随意挥霍钱财。 真要说节俭那还得看太上皇,小老头儿明明都是一国君主他爹了,平时裤子破了几个洞都不舍得扔,非要岑嬷嬷缝补完了继续穿。 好好一条白布裤子,补完了愣是青一块红一块的,很有现代艺术的潮流不羁感。 东西坏了也不舍得扔,偏殿的库房里捡了一堆破烂放着,说要清理掉还急眼。 乔烨送完了寒瓜,也没忘给云苓两口子端一盘过来。 “乔大人辛苦了,日头晒的厉害,我们启程回宫吧。” 萧壁城把多余的寒瓜分给乔烨和车夫等人,便离开了京城图书院。 而报名的人,直到黄昏时分终于散去大半,顾翰墨的身影这才不急不缓地出现在门口。 他报完名后走出来,手里还用帕子包了两块寒瓜,送瓜的婢女见他生的好看,所以多给了一块。 看见街角处的好友,顾翰墨径自走过去,分了一块给对方。 封无羁也没推脱,接过来就咬了一口,两个人就这么蹲在偏僻的街角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你报完名了?” 顾翰墨点头,“人比想象中还要多。” “没想到你来这么晚。” “城中对招生一事议论纷纷,今天是首日,必然人山人海,与其在这里白白挨晒,不如在家中多温习几页书,迟些再来。” 封无羁笑了笑,他的好友向来这幅性子,看起来温文沉静,心思想法却活络的很。 “若我是你,说不定天未亮就守在门口了。” 顾翰墨闻言,定定地看着他,“即便你不是我,依然可以天不亮就守在这里。” 封无羁沉默了一瞬,眼神似有挣扎。 顾翰墨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我知道你也想的,实在不行就把你的身份腰牌给我,我代你报名便是。” 封无羁低头轻笑了一声,“倘若被母亲知道这事,怕是非将我挫骨扬灰不可。” 他口中的“母亲”是父亲的正室夫人,一贯厌恶他这个烟花女子所生的儿子。 更别说,封夫人与太子夫妇还有着滔天仇恨。 当初那个在送礼赔罪时暗藏毒蛇,结果反被咬至瘫痪在床的封言,正是他的嫡出兄长。 顾翰墨闻言却松了口气,展颜一笑,知道封无羁这时同意他帮忙了。 “人活一世,总要为自己争一回,不去试一试,怎知是否会海阔天空?” 封无羁擦了擦嘴,抬眸怔然地看向天边的火烧云。 “是啊,总要为自己争一回……” 谁也没再说话,皆是静静地看着橘色夕阳一点点坠如昏暗的云层中,大口地啃着手里的寒瓜。 风吹过破旧皱巴的衣角,未来权侵朝野的左右二相如今还年少,眼中闪动着对明天期待与迷茫的微光。 第 532 章 也想任性一次 来京城图书院报名的人头一天最多,到了第三天,人数肉眼可见地少了。 萧壁城下达命令,报名这三天都提供了免费的冰镇寒瓜,倒是博得了一分美名。 最后一天,虽然来报考的学子少了,图书院内外进出往来的人却依旧络绎不绝。 多数是听闻风声以后,奉上面势力的命令,特地前来打探围观的。 李元绍也在图书院的阁楼之中坐着,不过他倒不是来打探消息的,而是陪妹妹李梦纾散心。 自那日争吵后,李梦娥跟李梦纾算是彻底闹崩了,两个人在府中碰上面,一个冷着脸半声不吭,一个阴阳怪气嘴里不停冷嘲热讽。 作为长兄,李元绍只能是在家里时哄李梦娥,在外面时安慰李梦纾。 “虽说祖父的命令不可违抗,但妹妹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以我们李家的氏族威望,等你嫁进张家以后,量张玉书那小子也不敢欺负你!” 李梦纾跟张玉书的婚事已经定下了,李右相甚至火速和张家交换了两人的庚帖,这门婚事可以说是铁板钉钉了。 李元绍心下虽有些不满这门婚事,但一个小辈也左右不了李右相的决定,只能私下安慰开导李梦纾。 “倘若他敢欺负你的话,哥哥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李元绍说着打开食盒,里面放着他刚才亲自去买的凉糕和酥山,都是李梦纾最喜欢的口味。 见他满额头汗,李梦纾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大老远的,何不让小厮去买。” 李元绍接过帕子,悻悻地擦了擦脸,“自打上次在书院里闹了事,我可不敢再轻易带着跟班跑腿一起来了,省得这里的管理员总挑我的刺。” 之前他在图书院开放首日闹事被罚,整个六月天天来扫茅厕,管事们全都眼熟他了。 对他的态度也很严肃苛刻,时常在规则风纪方面挑他的毛病。 想起对方闹事的原因,李梦纾忍不住道:“哥哥,封无羁不是李梦娥说的那种人,你莫要听她一面之词,以后也别跟封无羁过不去了。” 李元绍却皱眉,微沉了脸色告诫道:“梦纾,知人知面不知心,封无羁看着一本正经,谁知道他私下又是什么真面目?” “梦娥虽娇惯,但也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既然说封无羁吃她的豆腐,那就一定有这事,而且当时我特地问过医馆大夫和周遭的人,也都跟梦娥说的事实相符。” 李梦纾心下有些无奈,这事儿怕是怎么都解释不清楚了。 去年李梦娥路上中暑的时候,封无羁抱她去医馆,两人必然会有肢体接触,李梦娥非说他趁机占便宜,他有口也解释不清。 但李梦纾心里清楚,某种程度上李梦娥也不算说谎。 北麓书院很多人都知道封无羁的生母是花楼女子,李梦娥打心底看不起对方,所以觉得被碰了一下都是玷污。 但她知道……封家那个少年不是下作之人。 那时她出言替封无羁开脱,也是和李梦娥姐妹关系出现裂痕的开始。 李元绍继续耐心地道:“你别忘了封锦程,早前那个贼子也是京城人士赞口不绝的翩翩佳公子,可背地里还不是做出了那等禽兽不如之事?有此人的前车之鉴,除了哥哥与父亲之外,你面对任何男人都要时刻保持警惕,尤其是封家人!” 李家与封家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去年夏末又爆出了封锦程与温泉山庄一案,李元绍更觉得封家都不是好东西了。 李梦纾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不由得沉默下来。 “好了,别提无关的人了,快把酥山吃了吧,一会儿都化了。” 李元绍把精致的小碗朝她那边推了推。 李梦纾拿起勺子,却又叹了口气,“我今天偷偷溜出门,也不知道祖父气成了什么样子。” 原本说是要带她去拜见张玉书的母亲,但她临阵脱逃了。 李元绍笑了笑,安慰道:“没事,天塌下来有哥哥顶着呢,再说梦纾你打小就懂事听话,偶尔任性一次,想必祖父就算生气也不会过多责罚的。” 任性一次? 李梦纾心底自嘲一声,原来比起李梦娥的诸般行径,她这样做就算是任性了。 但也怪不了别人,都是她这些年来表现的太温顺淡然了。 兄妹俩坐在阁楼窗边,碗里的凉糕和酥山很快见了底。 不多时李元绍觉得腹部受凉有些疼痛,忙不迭要去上茅厕,让妹妹在这里乖乖等着。 李梦纾托腮看向窗外,思绪神游天外。 她从小就不喜欢斗争,因为太过争强好胜,容易被旁人疏远。 哪怕很多时候可以做到和李梦娥一样好,也很少会去强求自己,因为她是亲眼看着李梦娥如何从人人喜爱夸赞,到现在身边一个闺中好友都没有的。 比起斗争,李梦纾更喜欢拥抱人群。 可如今她终于清醒地认识到,一个人可以不争强好胜,但不能没有斗争之心。 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无力地被人随意支配人生。 说起来她还真有些佩服李梦娥,落到这般境地,丢了李右相的宠爱,都还憋着一口气整日闷头学习,坚定地要在未来踢馆书院时挽回自己的名声。 而她从燕王妃到墨王妃,再从燕王侧妃到张家儿媳,好像一个木偶般,旁人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只是现在才开始后悔,会不会太晚了? 李梦纾自嘲一笑,随即目光骤然被几个少女的身影所吸引。 视线不远处,报名点结伴走出几个年轻的少女,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 “岚儿,你母亲当真同意你去清懿书院求学?” “我娘不同意也没办法,她虽然希望我早些嫁人,但我爹却觉得将来若能做个女官也不错!” “那真是太好了,容伯伯的思想可真开明,将来我也想成为太子妃那样厉害的女子!” “就是就是,男人有什么好的,不如一同求学去哈哈哈!” 李梦纾一眼就认出了她们,那是容氏一族的姑娘,还有刑部尚书柳家的千金。 看来都是来报名考试的。 她心思微动,隐约记起来清懿书院也招收女子,而且曾在细则中提到过,女子将来也有机会入朝为官。 成为太子妃那样的人吗? 京中的少女们大多都这样幻想过,她也不例外。 想到这里,李梦纾鬼使神差地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摸向了袖口,心脏突突地跳起来,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与叛逆。 进出京城图书院需要身份腰牌或者出入证,今日她的身份腰牌恰好就带在身上。 李梦纾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朝楼下走去,心中沉静的没有半分波澜。 “对不起了哥哥,我也想真正任性一次。” 这是上天赐给她的机会,她不能错过。 【作者君:啊哈哈,李元绍虽然出场时像个反派,但他只是个单纯的妹控而已】 第 533 章 希望这姑娘能考上 李元绍再次回到阁楼的时候,李梦纾正在窗边赏景,见他回来后微微一笑。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府吧。” 李元绍见到她的笑容一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只是离开了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但似乎感觉妹妹哪里不太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 “梦纾你真应该多笑笑,明明年纪也不大,别总一副老成的样子,笑起来多好看。” 平心而论,李梦纾长的比李梦娥要好看很多,李家人身上发稀脑门大,眉毛过分浓密的缺点,她身上都没有。 额头圆润饱满恰到好处,墨发如云鬓,眉毛浓淡合适,是宜室宜家的端庄大气长相。 要不然当初李贵妃也不会看上她,想把她说给燕王做正妃。 就是性格太老成了,平时话不多笑容也少,总给人一种无趣古板的错觉,反倒不如李梦娥吸引男子目光。 李梦纾噙着浅笑,轻轻点头,“我记住了。” 十六岁以前在北麓书院读书的那段时间,她也是经常会笑的,但自打结业回相府以后,就很少笑得出来了。 如今回想起来,在书院求学那段时间,算是她十九年来最无忧无虑的岁月。 李梦纾又忍不住想起那个少年,思绪悠悠飞远。 平淡如水的相交,不曾开口表露过的心意……倘若还能回到两人做同窗的日子该多好。 * 招生考试报名很快便截止了。 云苓收到图书馆上交的名册,符合报考条件的考生足足有将近五百人。 萧壁城在一旁翻看着名册上的学子信息,哪些是真心来报考的,哪些又是来做“卧底”的,心里大致都有数。 目光落在“封无羁”三个字上,他不由得挑了挑眉,眼神有些诧异。 “这孩子居然也来报考了。” 云苓抖了抖嘴角,他就年长人家三岁而已。 “有什么问题么,我觉得他人还不错。” 她对这个名字也有印象,这人是两个月前,在图书馆里被李元绍欺负的那个封家庶子。 眼睛骗不了人,对方的眼神很干净,透着一股清澈的正气。 萧壁城摇了摇头,“没什么,他是唯一来报考的封家子弟,有些意外罢了。” 以他们夫妻俩和封家的“血海深仇”,对方还敢来报考清懿书院,也是挺有想法的,勇气可嘉。 云苓笑道:“或许因为是个庶子,在封家并不受关注吧。” 萧壁城点点头,“看考试表现吧,他之前在北麓书院里的学业还不错,希望不是封家安插进来的探子。” 只要心思澄澈,是个人才,他并不介意对方是不是封家人。 云苓扫完报考名册,将近五百多人里基本都是男性,女子加起来不到二十个,两厢对比少的可怜。 不过也比预料中好得多,她把报考年龄卡在了十六岁,大多上过书院的权贵千金在这个年纪,都已经开始安排婚事了。 因而云苓并不气馁,等她作出一番成绩后,相信以后书院里的女孩子会越来越多。 她仔细看了一遍姑娘们的信息,主要是容氏、娘家楚氏以及刑部柳家的氏族千金,零星夹杂着几个其他官员的千金,和平民之女。 但有个名字很快吸引了云苓的目光。 “李梦纾……这是李右相的孙女?” 名册上的身份信息很全面,云苓指着这个名字,目光微讶地看向萧壁城。 萧壁城也愣了一下,眉头紧皱,“她是大头鹅的亲姐姐。” 云苓有了些许印象,很久以前燕王被催婚的时候曾抱怨过,说李贵妃给他安排了个娘家的姑娘相亲,但他很不喜欢对方的古板无趣。 “比起大头娥来,这个姑娘性子怎么样?” 萧壁城思索了一番,答道:“她在京城声誉不错,为人性子低调平和,与各家千金都处得来,旁人都道她和大头鹅不像亲姐妹。” 云苓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不过这姑娘怎么会来报考清懿书院,难不成是李右相安排打入咱们内部的棋子?” 萧壁城摇摇头,迟疑地道:“不应该啊,我昨日才听说,她和礼部尚书的嫡幼孙定下了婚事。” 一个年满十九并且即将成婚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来报考清懿书院,考上了可是整整三年的求学。 虽然云苓并不反对适龄的学生在此期间成婚,但凭着大周人的思想观念,没有长辈会同意这么做才对。 听完萧壁城的话后,云苓心下微动,随即了然地笑笑。 “我知道了。” 萧壁城一懵,“你知道什么了?” “还用问?这一看就是瞒着家里偷偷报名的,怕是对包办婚姻不满的很,想要借此逃避婚事。” “这李梦纾的性子可是再温顺不过,在李家出了名的听话老实,怎会做出如此离经叛道的事?” “外表越是乖巧听话的人,内心反而越是叛逆,常常做出旁人意料之外的事。你要相信我看了无数小说肥皂剧的经验,套路,全都是套路!” “……” 萧壁城妥协了,汗颜地道:“那好吧,你打算怎么处置?” “人家都报名了,当然是让她来考试了,倘若考上的话,自然是得按照规章流程录取的。” 云苓神色有些兴奋,李家难得出个这么有意思的姑娘,她倒是挺希望对方能考上的。 “就是根据资料来看,这姑娘的成绩在北麓书院好像是吊车尾啊,有点替她担心,要不要稍稍开一下后门?毕竟我们书院里的女学生实在是太少了!” 萧壁城好笑地摇头,“你可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若当真收了李梦纾,张家非得跟李家闹起来不可。” 已经定好的婚事,女方却丢下男方跑去清懿书院求学,明晃晃的拒婚行为,这是把张家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啊! 云苓双眼弯成月牙,笑眯眯地道:“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她考上呀。” 到时候,礼部尚书不用撞柱子也能气晕过去了。 第 534 章 重办选秀 招生考试就定在七日后,京城图书院里每天都人满为患。 张贴的招生告示里明确地划分了考试内容范围,报考了清懿书院的学子们都聚在一起,共同探讨温习着书本。 因为要分配考场和安排监考老师,云苓这几日时常前去图书院。 她很喜欢这里的氛围,虽然周遭的建筑古香古色,少年少女们穿着长衫襦裙,可他们安静温习的模样,却能与上辈子的记忆重叠在一起。 如果忽略掉组织的药物控制,在大学的那几年里,云苓感觉她们几人当真像是群普通平凡的女孩子一样。 每每来到图书院,她都有种置身于交错时空的奇妙感,心情也会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清风徐来,碧空如洗,结伴而过的少年们轻声笑语。 最西侧的阁楼顶层中,李梦纾每天都会早早来到这里,然后看上一整天的书。 周围都是温书的学子,贴身丫鬟跟在她身边,说话声音都不敢放大。 “二小姐,您是不是为了避让小小姐,所以才每天都来图书院里待着啊?” 李梦纾翻书的手一顿,“难道我就不能单纯的想来温习功课吗?” “奴婢又不是不知道您的性子……咳咳,奴婢明白了,您一定也是为了日后踢馆清懿书院做准备,所以才如此刻苦用功!” 当初在北麓书院伴读的时候,她从没见李梦纾这么刻苦过。 李梦纾不置可否地一笑,并未多做解释。 那天回家后,她被李右相狠狠地斥责了一顿,好在有李元绍帮忙开脱,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李右相最近很忙,一直频繁与其他朝臣往来,母亲又去了外地省亲,这倒给了李梦纾温习功课的时间和机会。 清懿书院今年一共有将近五百人报考,但录取名额仅有三百个,淘汰率还是很高的。 她已经离开北麓书院三年,以前学得东西差不多都还给夫子了。 时间仅剩下七日,必须抓紧每一个瞬间,这关乎她将来的命运。 深吸一口气,李梦纾摒弃所有杂念,前所未有的认真看书。 一直到日落黄昏,书院即将关门时,方才动身离开。 最东侧的阁楼中,也缓缓走下两个低声交谈的年轻男子。 顾翰墨压低声音道:“过几日就要考试了,你可要小心些,这么多人里难免会有熟面孔,到时候千万别被有心人认出来了。” 一旦被熟人认出来,封无羁偷偷报考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封无羁点点头,正欲答话,却似乎看见了一抹陌生又熟悉的背影,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封无羁的目光在远方停留了一瞬,摇了摇头,“没什么,我看岔了而已,你放心吧,到时候我会注意的。” 顾翰墨点点头,他还要去一趟城东的书肆,两人就此在书院门口作别。 走出书院,封无羁却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 方才视线里飘过一道湖蓝色的身影,他恍惚间以为看见了一个故人。 那是他见过最聪明的姑娘,无论学什么都一点就透。 但是她性格惫懒的很,仗着天资聪颖,从来不肯好好看书,考试也总得过且过,只要达到了夫子的最低要求就开始偷懒。 她那么不爱读书,大抵是不会出现在图书院这种地方的。 而且昨日才听闻消息,她已经和张家少爷定下了婚事,想来不久后就会嫁做人妇吧。 封无羁心里划过一抹奇怪的异样情绪,却又不太懂得那意味着什么。 但他觉得可惜,那么聪慧的一个姑娘,竟然许给了张玉书这样的纨绔草包。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考试的前一天。 将近五百名学子的考场分配完毕,每层阁楼的监考夫子也都安排好了。 为了忙这件事,云苓一连三日都没去上朝,总算能暂时歇口气。 今日从图书院里回来,却见冬青忿忿不平地前来报信。 “太子妃,今早金銮殿上闹腾的可厉害了,礼部尚书那些人见您不在,竟然趁机向陛下提议重办选秀!” 云苓微微颔首,朝臣的心思她早就知道了,这会儿倒也没有太惊讶。 “父皇怎么说?” “陛下自然是回绝了此事,说如今储君之位已定,他没有再纳后妃的心思。那些人一听这话啊,就把势头转向太子殿下和诸位王爷们,不依不饶地劝说皇室应尽早开枝散叶,陛下便说会好好考虑此事。” 直到午膳过后,萧壁城才从御书房中回来。 云苓轻轻皱眉问他,“刚才可是在跟父皇商议重办选秀的事情?” 萧壁城拉着她的手走进寝殿,“李右相那老东西是故意的,特意在咱们筹备书院招生的时候提这事儿,就是想乱你我阵脚呢。” 云苓见他神色沉静,并无半分躁郁,眉头也下意识地松开。 “看来你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第 535 章 太子妃是个有趣的人 萧壁城点点头,压低声音说起悄悄话来,“前晚父皇收到边境来信,大周与突厥的局势恐有新的变化。” 老突厥王尉迟漠死后,东突厥的势力大洗牌,经过了数月的内乱斗争后,他的一个孙儿从中胜出,成为了新任的东突厥王。 早前东突厥撺掇西突厥,一同制造动乱瓜分大周城池,西突厥同意合作派出援兵,结果赔了两员猛将什么也没捞着,便跟东突厥生了嫌隙。 东突厥的内乱刚刚结束,新任突厥王还没有站稳跟脚,又受到大周和西突厥的两面夹击,如今很不好过。 “所以东突厥王来信,称自愿归顺大周为附属藩国,并有意求娶一位和亲公主,以修两邦之好。” “如今父皇膝下未成婚的女儿只有六公主一个,大周不可能把正儿八经的皇室公主嫁过去,因此我和父皇的想法是,既然那群老东西急着重办选秀,不如干脆遂了他们的愿。” 云苓很快明白了话中之意,“你的意思是,若到时候需要一位和亲公主,就从参加选秀的大臣千金中选一个?” 各国之间一般不会送受宠的公主去和亲,人选基本都是臣子的女儿,甚至拿宫女充数的也不在少数,第五瑶和胧夜这样的算是特例。 萧壁城的神情透着两分冷冽,“没错,他们想办选秀,那就让他们办,我看谁敢做那个出头鸟!” 谁急着把女儿送进东宫来,就别怪他狠心把人送到东突厥去。 那样的贫寒之地,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不过身为女子,云苓本能地对和亲这种行为感到不喜,“东突厥求娶公主,难道大周就必须送一个女子过去么?” 萧壁城理解她的情绪和想法,柔和脸色温声道:“自然不是,如今东突厥构不成什么威胁,大周也没必要给他们那么大的面子。等待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对外放出此消息,若那些秀女不想沦为和亲的工具,必然会在选秀期间想办法自行出局。” 若还有人执迷不悟,那便是咎由自取了。 云苓闻言,不由笑得眉眼舒畅,“如此一来,倒省得我们两个为这事儿头疼了。” 与其反对重办选秀,不如任让他们自己折腾,反正最终也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倒还省得他们夫妻二人在这种破事上和那群老东西掰头,浪费时间精力。 商议完后,昭仁帝在翌日上朝时同意了重办选秀的提议,云苓对此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李右相等人不由得暗自窃喜,觉得终于在云苓面前扳回了一局。 他就知道,任那丫头怎么刁钻嚣张,她也不敢公然反对选秀这种大事。 自打云苓开始上朝以后,礼部尚书就憋屈已久,如今终于出了口气,不禁有些得意忘形。 他语气悠悠地拱手道贺,“看来老夫要提前恭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了。” 说完还特意瞟了云苓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云苓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回了礼部尚书一句。 “哪里哪里,听说尚书大人的嫡孙这几日刚订下婚事,该我提前恭贺令公子才是。” 老东西,故意阴阳她是吧? 那个李梦纾她还非录不可了,看这个一把年纪的老狗腿还笑不笑得出来。 * 明年初春将会重办选秀的消息一经传开,城中茶馆酒楼立刻热议不断。 不过诸多学子却并未在意这些纷扰的消息,皆因今日便是清懿书院招生考试的日子。 第一天上午考的是数理,作答时间为一个半时辰,云苓和萧壁城亲自前去巡视考场。 来报考的学子中不乏许多家境贫寒的人,为避免他们饿着肚子来考试,云苓提前安排了御膳房的厨子筹备免费早膳。 一荤一素两个包子配上碗豆浆,虽是常见的吃食,经由御膳房的手艺做出来,也叫人食指大动。 考试还没正式开始,有的学子调笑起来。 “听说太子妃调动了一批御厨专门掌管清懿书院的伙食,若是考上了书院,将来岂不是天天都能吃上御膳了?” “书院一日三餐的膳食皆是无偿供应,哪怕为了今后白吃的午膳,诸位也得拼尽全力啊!” 众人哄笑做一团,紧张的气氛霎时间消退不少,很快便到了入场考试的时间。 封无羁是踩着点进阁楼的,他一早就抵达图书院门口了,只是一直在外面没有进去。 担心被熟人认出来,他今日还特地涂了些黑粉,画粗了眉毛。 他与顾翰墨被分在同一间屋子考试,走进去后,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虽然心下有些紧张,但封无羁对这场考试胸有成竹,他的诗文写的不怎么样,珠算数理却极为拿手。 听说太子妃还特地出了几道题考验他们,封无羁眸底神色有几分期待。 在看到那些熟悉的题目后,他很快静下心来,全身心投入到了试卷当中。 直到剩下最后三道题,封无羁刚扫了眼后便是一怔。 他学了那么久的珠算和数理,还从未见过书上有这种新奇的题目。 虽然古怪,但很有趣。 [大周某地有两个奇怪的村庄,以每七天为一个周期循环,桃花村的人在第一三五日说谎,杏花村的人在第二四六日说谎,在其他日子他们说实话] [某天小明路过此地见到两个人,询问对方今天是第几日,两个人都道前天是我说谎的日子] [倘若这两个人分别来自桃花村和杏花村,那么今天到底是第几日] 此时此刻,图书院中怔愣住的学子不止封无羁一个。 所有人在看见这道题目以后皆是一懵,被从没见过的考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封无羁迅速回过神,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很快便落笔写下了推断过程和答案。 看着纸上的试题,他眼底忍不住绽开一抹亮色。 太子妃可真是个有趣的人。 第 536 章 比大头鹅聪明太多 这道题很有意思,根据题意可知,两个村子的人必定不会在同一天撒谎。 也就意味着,回答的两人中,一个人说的是真话,另一个人说的是假话,稍作推算便可得知,小明问话的当天是第一日。 桃花村的人在第一日说谎话,那么前天,也就是第六日说的真话。 杏花村的人在第一日说真话,前天第六日时,说的正是假话。 旁边有学子蹙眉,笔杆挠了挠头,发出纠结的声音。 “嘶……” 显然是没有碰到过这种题目,一时之间卡住了。 封无羁答完这道题后,却愈发来了兴致,饶有兴趣地继续往下翻看试卷。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报考清懿书院,是自己做出过最明智的事情。 听闻将来太子妃还会亲自去书院授课,封无羁心情隐隐有些激动,愈发期待起来。 * 另一座阁楼中,萧壁城正陪伴着云苓在考场中踱步巡视。 报考的姑娘不到二十人,云苓单独把她们都安排在了同一个考场中。 蔷薇受公子幽之命,特地前来帮云苓监考,这会儿正身姿妖娆地坐在藤制躺椅上,捏着纸笔写写画画,一贯慵懒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萧壁城伸脖子一看,发现她原来正在纸上算着云苓出的九宫格数独题。 等云苓走到了身边,蔷薇方才终于回过神来。 “哎呀!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蔷薇声音压的极低,但还是引起了姑娘们的注意,几个少女见到太子夫妇竟然来了,下意识地就要起身行礼。 云苓抬手示意她们坐下,笑容温和地轻声细语,“无妨,答你们的题便是,我与太子不过是顺道来看看。” 她主要是对李梦纾这个姑娘很好奇,所以才亲自过来看看。 考试的姑娘们这才坐了回去,好奇的目光时不时在云苓夫妻二人身上游移。 蔷薇揉了揉太阳穴,小声地道:“你最后这道题可真是难解,我已经算了一盏茶的时间了,还没算完。” 萧壁城忍不住道:“一盏茶算什么,我那日算了两盏茶的时间才算出来呢。” 云苓忍俊不禁,数理考试的镇卷之题,她特地安排了一道九宫格数独。 数独是源自18世纪瑞士的一种数学游戏,很锻炼人的思维逻辑能力。 她安排的乃是一道中级数独,就算是玩惯了这种游戏的老手,正常也要花上半个小时才能解开。 一盏茶大约是十分钟的时间,蔷薇又是初次接触数独游戏的新手,解不出来很正常。 也就只有老幺这种大脑变异过的逆天儿童,才能在一分钟之内轻松解开一道高级数独。 趁着萧壁城和蔷薇探讨的功夫,云苓翻开考试花名册来。 扫视了一圈,她按照上面的考号,找到了李梦纾的位置。 只见左侧中间靠窗的位置旁边,坐着一个梳着垂鬟分肖髻,身着湖蓝纱裙的姑娘。 她的姿容中等偏上,但一头墨发云鬓乌黑亮丽,将她的七分的容色拔高到了九分,周身气质也给人一种舒服恬淡的感觉。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云苓绝不会把她和李梦娥联系到一起去。 两人一点都不像亲姐妹,起码从头发的稀疏浓密程度来看就天差地别。 在其他姑娘被转移了注意力的时候,李梦纾还在低头奋笔疾书着,似乎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动静。 云苓暗暗点头,觉得这姑娘的专注力还不错。 迈着悄无声息的步子,云苓裙摆微动,缓缓地来到李梦纾身后扫了一眼,目光有些意外。 离考试结束还有小半个时辰,这姑娘竟然已经做到倒数第二道题“猜匣为婚”了。 此刻,李梦纾正落笔解答着这道题。 [城里有个富家姑娘叫小芳,不仅姿容绝世,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许多王孙公子纷纷前来向她求婚,但小芳却与街巷尾穷苦的卖炭少年郎两情相悦,小芳的的父亲为此安排了一场考验] [小芳有三个妆匣,分别是金匣子、银匣子和铜匣子,其中一只匣子里放着小芳的画像。小芳的父亲承诺,只要在半盏茶的时间里,推断出画像在哪个匣子中,便同意把女儿嫁给他] [卖碳郎只有一次选择机会,而三只匣子分别写着三句话,其中只有一句是真] [金匣子上写着:肖像不在此匣中] [银匣子上写着:肖像在金匣中] [铜匣子上写着∶肖像不在此匣中] [卖碳郎最终如愿与小芳共结连理,请问他选中的是哪一只妆匣] 不久前做到“桃花村与杏花村”这道题时,李梦纾也懵了一会儿。 但生涩地做了几道新题型以后,她便逐渐熟悉了这些题的风格,并很快适应其中。 “据题意可知,金匣与银匣上的话相互矛盾,两者必有一真。因三个匣子里只有一句真话,那么铜匣上的话也是假的,因此画像在铜匣中。” 簪花小楷隽秀清丽,字迹落在宣纸上赏心悦目。 李梦纾答完这道题,方才察觉到似乎有人在自己身后。 她下意识地回头,随后神色一怔,眼中漾开几丝紧张的波澜。 “太子妃娘娘金安。” 云苓敛去眸底的讶异,冲她盈盈一笑,“你的字写的很漂亮。” “多谢太子妃赞誉。” “不必紧张,继续写你的吧。” 留下这句话,云苓便从桌椅过道中绕过,与萧壁城一同离开了屋中。 李梦纾心底有些许忐忑,很快又镇定下来,太子妃应该不知道她的身份。 就算知晓她是李家女,以太子妃的品性,也绝不会对她有任何偏见。 思及此,她把一切杂念抛之脑后,全身心投入到了题目中。 走到外面回廊上后,萧壁城低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李梦纾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刚才看了一圈,她已经做到猜匣为婚了,是一屋子人里做题进度最快的。”云苓顿了顿,语气耐人寻味,“而且,她的解法很聪明。” 普通人遇到“猜匣为婚”这道题,大多数会选择用常规排除法一一尝试,最终得出正确答案。 但李梦纾却精准地抓住了题目中的矛盾条件,巧妙聪颖地迅速推算出了正确答案,这一点有些超乎云苓的意外。 萧壁城也神色微讶,“照你这么说的话,就她刚才的表现而言,可比那头傻不愣登的大头鹅聪明多了,在北麓书院怎么会是吊车尾的成绩?” 第 537 章 领教了太子妃的手段 云苓也觉得这个姑娘有点意思,她调笑道:“说不定是为了逃婚潜力爆发了呢?但话说回来,思维逻辑能力强和功课学得好是两码事,大头鹅不就是个书呆子么。” 第一次在御花园见面的时候,双方浅浅交锋一般,她就觉得这个北麓书院的第一名有些名不副实。 远不如瑞王那个书呆子,起码瑞王的傻只是傻在人情世故上,人家在经纶文史方面的造诣还是很深的。 萧壁城也忍俊不禁,“大头鹅的确死板不懂得灵活变通,这点到是很符合她一根筋钻牛角尖的性子,看来以后该改叫呆头鹅了。李梦纾是个不错的姑娘,李右相竟然押宝在呆头鹅身上,反而把她拿去当做巩固派系势力的工具,当真是看走眼了。” 听到这话,云苓笑得更开心了。 “他老眼昏花,到头来让我们捡了个大便宜。” 她之前还考虑过是否要给李梦纾开后门,如今看来这姑娘根本不需要。 反倒是这姑娘自己主动跳进来,无论如何她可都不会放对方溜走了。 斑驳的阳光洒在长廊上,云苓与萧壁城低声细语地交谈着,又不急不缓地查看了另外几个考场的情况。 “你的那道九宫数独能做出来的人怕是不多,怎么也要花上一炷香的时间才能算出来,时间上来不及。” 他刚才看了一圈,很多学子都还在推算云苓出的那几道思维逻辑题,这样下去定然没有时间去破解九宫数独。 云苓语气有几分期待,“本就是为作能力区分而特别设立的题,若谁能解出来,今后得重点关照才行。” 二人特意去看了封无羁的情况。 前几日萧壁城私下调查过对方,从几个教书的夫子口中得知,他在北麓书院的时候成绩中规中矩,并不突出。 但并非封无羁资质不好,相反他在数理方面的天赋远超常人,只是因出身微妙,时常受人打压欺负,就连封家同族子弟都排挤他。 意外赶不上考试,亦或是考试过后答卷莫名丢失,诸如此类的事情都是常态。 另外封无羁的风评不太好,旁人都道他不务正业,总喜欢研究一些旁门左道和奇技淫巧。 但云苓却很看好封无羁,对他也颇有几分兴趣。 走进东边阁楼中的时候,离正午考试结束大约还有一盏茶的时间。 云苓隔着雕花窗向里面看去,屋内的绝大多数人还在跟最后那道九宫数独较劲,有人愁眉苦脸,有人急得满头大汗,抓耳挠腮。 看见这些人的模样,云苓心里生出一种莫名奇怪的快感。 她忽然间能理解出题老师的快乐所在了。 在一众苦思冥想的人中,两道悠然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云苓压低声音道:“之前瑞王和别人打架的时候,我记得就是那人前来报信的,好像是叫顾翰墨?” 萧壁城点头,“他原先在北麓书院求学,几个月前却退出了书院,或许是因为交不上束脩。” 报考信息上有一些关于学子的履历,他对这个名字也有几分印象,当时多留意了几眼,发现对方曾是北麓书院的学生。 “看来也是个可造之材。” 虽隔着些许距离,云苓还是能看见对方的试卷上,九宫数独那一张被填写的满满当当。 随后她的目光在屋里绕了一圈,差点没认出封无羁来。 对方涂着一脸宛如难民般的黑黄肤色,眉毛黝黑浓密的像蜡笔小新,与初次见面时的俊朗青年模样毫不沾边。 大抵是为了不被熟人察觉身份,所以特地做的伪装。 冲着对方为考入清懿书院所做出的莫大牺牲,云苓都觉得不把他录取了说不过去。 看封无羁面色平静淡然的样子,试卷上的题应该已经答完了。 果然没叫她失望。 恐现身会引得学子紧张,二人视察完后便悄然离去。 不多时正午的钟声敲响,第一日的考试在钟声中落下帷幕。 监考的夫子收走试卷后,众人并未离开,而是忍不住聚在一起,语气兴奋地交头接耳起来。 “这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题目,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试卷,诸位可都答出来了?” “说来惭愧,最后一道九宫数独我算了两盏茶的时间,竟是无从下笔……” “在下亦是如此,太子妃这些题目实在刁钻的厉害啊!” 前面的问题还都很常规,直到“桃花村与杏花村”那道题目开始,整张试卷的风格便和前面大相径庭,属实叫人措手不及。 顾翰墨收好笔墨,压低声音笑问道:“如何?” 封无羁神色奕奕,语气中带着自信和笑意,“应当无一题答错。” “不愧是你。” “你答得如何?” 顾翰墨微弯唇角,“你知道的,数理非我所擅长之处,自然比不得你快,还剩一盏茶的时候才将将算出,这回可真是领教了太子妃的手段。” “是啊,其实除了最后那一道九宫数独,太子妃出的题都不算难,就是有些考验应变。” “但也足够叫人出乎意料了,真不知道明天和后天的题目会是什么模样。” 直觉告诉他们,绝对“不简单”。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目光中的期待和兴味都愈发浓厚。 这次清懿书院招生本就万众瞩目,考试结束后,第一天的试题内容便飞速传开。 由于内容实在新奇有趣,勾起了整个京城人士们的兴趣。 不管茶楼酒馆还是朝廷上下,无论贩夫走卒还是文臣武子,皆是兴致勃勃地热议起那道九宫数独,一时间竟刮起阵数独热潮来。 第 538 章 被发现了 人人都期待起后两场考试内容来,好奇云苓又回安排什么出乎意料的题目。 不过随后云苓却没有再去图书院巡视了,趁着这两日功夫,她特地让御膳房做了大量的蜂蜜桂花糕,准备作为赠礼送给前来参考的学子们。 很快,大半个皇宫都飘起淡淡的桂花馨香。 萧壁城拿了块圆圆的桂花糕,眉梢微扬,“蟾宫折桂?” 云苓笑着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在清懿书院都还没完全建好的情况下,这些人肯愿意前来报考实属难得。无论他们最后有没有录取,我都想送点什么留作纪念。” “苓儿有心了。” 萧壁城喟叹一声,咬了口松软的桂花糕,唇齿间清香不散。 这些桂花糕全部都是圆圆的形状,外面的金黄色的酥皮尽是蜂蜜的香甜味,正面有红色的印泥上书“蟾宫折桂”四个大字。 点心的背面,则是云苓标志性的四重花图案。 御膳房忙活了整整两天,一共制作了将近千块新鲜的蜂蜜桂花糕,又统一用纸包好,系上红结绳。 图书院里的考试则一切如常进行。 第二天的文史卷并没有很难,云苓本身对这个世界的历史了解不深,因此只在文章写作上做了变革,并且删掉了作诗之类的题目。 南唐是文人圣地,九州大陆诸国的科举考试多少都会向那边看齐,考试文章也会要求八股文写作。 八股文基本以四书五经取题,并且有一套较为固定的写作个是,甚至句子的长短、声调的高低等都要相对成文,很限制自由发挥。 云苓一看见那些古文就头大,干脆一挥手改成了六百字作文。 作文题目是简单粗暴的“我有一个梦想”,内容要求在六百字以内自由发挥,并且着重强调了白话写作。 不过这样简单的作文题并没有让考试的学子们感到轻松,反而一个个面色慎重。 “太子妃定下这样的文章题目,其中定有特别的深意。” “要知道清懿书院内部,将来可是会按照六部来划分不同学生的,太子妃说不定想看看我们对于治理民生的宏图伟志呢。” “我看不一定,假大空的东西谁不会写?太子妃那么聪明的人,未必是想看那些慷慨激昂的纸上谈兵。” “没错,文章题目中所指的梦想并未规定范围,太子妃反而强调了创作要真情实感,倘若写那些假大空的东西,说不定适得其反。” “呃,我写的是希望这辈子能吃遍天下鲜,够不够真情实感?” “完了完了……我写的是愿盛世太平,大周繁荣昌盛……” 云苓全然不知道他们对此展开了这么一番深刻的讨论。 她之所以将八股文换成普通作文,只是单纯的因为太深奥拗口的文言文语句,她看不懂罢了。 离开了书院,封无羁好奇地问道:“翰墨,你写的是什么?” 顾翰墨笑着看向他,“我很贪心,心之所念,皆是向往。”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不过封无羁知道他的性子,也能猜得到他大致可能写了些什么,没有多问。 他看了看头顶的艳阳天,深吸一口气道:“只剩明日一场考试了,希望一切顺利。” 两人结伴而行离开书院,路边茶馆的二楼处,有一双眼睛不经意落在他们身上后霎时愣住。 张玉书眯了眯眼,“那人是……封无羁?” 虽然对方模样很怪,可在北麓书院里针锋相对那么多次,这人就是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 若没看错的话,对方刚才似乎是从京城图书院里出来的? 第 539 章 原来不是真心的 身旁小二拖着茶壶走过来,“少爷,您点的碧螺春来了。” “滚远点!”张玉书不耐烦地低吼着,一脚将小二踹开。 小二吓了一跳,不知自己哪里惹了这位刑部尚书家的嫡幼孙,顿时紧张的脸色发白,微微发抖。 在这京城里,可显少有人敢得罪这位张家少爷,一旦触怒了对方,挨一顿斥责打骂都是轻的,弄不好的话怕是连谋生的活计都会丢掉。 京城有几个出名的恶少,眼前的张玉书与封言便是其中之二。 当初这俩人就互看不顺眼,若是碰巧偶遇在一起,旁边的百姓过路人免不了要遭殃。 后来封言被毒蛇咬废了,瘫痪在床,张玉书仗着家族背后有李右相的庇荫,便越发横行霸道了。 张玉书的跟班小厮见状,立刻把人轰走,“赶紧滚,没瞧当着我们少爷的视线了吗?” 小二慌忙爬起来,一边后退,还不忘点头哈腰地赔礼谢罪。 “少爷息怒,少爷息怒,是小的不长眼!” 见张玉书没有要发作的样子,心底松了口气,却忍不住暗自腹诽。 太子妃既能收了封言那恶霸,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次大展神通,为民除害,把这张玉书也给收拾了。 不顾洒了满地的茶水,张玉书靠在栏杆上俯身朝远处看,目光紧紧地黏在那个即将消失的背影上。 封无羁怎么会从京城图书院里出来,那里这几天不是在举办招生考试,暂不对外开放吗? 难不成…… 张玉书这样想着,心里有些不确定,他不敢肯定封无羁有胆子敢去报考清懿书院。 身旁的顾翰墨是其好友,或许只是去见朋友也说不定。 跟班小厮狗腿地凑过来,也好奇地张望了几下,“少爷,您刚才在看什么呢?” 张玉书眯了眯眼睛,并未答话,只是问道:“图书院里的招生考试何时开始?” “好像是自巳时初开始,到正午时结束。”小厮挠了挠脑袋,不知他忽然问起这个做什么。 张玉书猛地一合扇子,“明日早些叫醒本公子,单独备一辆张府之外的普通马车。” 他要去书院门口蹲守着看看,那贱骨头是不是当真报考清懿书院了。 倘若真是如此,可就有好戏看了! 小厮赶紧小声提醒道:“可是少爷,昨儿个夫人不是说了吗,明日一早要带您去拜访右相府……” 听他提起这事,张玉书的脸色霎时间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去什么去,李梦纾那丫头如此不识好歹,本少爷何必给她面子?” 上次他接到母亲的消息,说是李右相会带着他的未婚妻上府拜访,要他认真准备一番。 结果对方临到关头却放了他的鸽子,气的他一整天都没吃下饭。 小厮小心翼翼地道:“可那好歹是未过门的少夫人……” “什么少夫人,那种呆板无趣的女人,谁娶她真是倒八辈子的霉,也不知道祖父在想些什么,竟然同意这门婚事!” 一说起这场婚事,张玉书就心里窝火。 周围人明知道他钟意的是李梦娥,却非要给他定下李梦纾。 小厮试图宽慰他,“少爷往好了想想,起码李二姑娘的容貌在一众李氏族女中算是拔尖的。” 其实他想说李梦纾在外貌上比李梦娥更漂亮,想不通少爷为何却追着李梦娥跑。 “你懂什么,漂亮能当饭吃?”张玉书冷冷扫了他一眼,语气沉沉地道,“任那李梦纾如何漂亮,她在李家也不得宠,堂堂嫡女的地位竟是跟庶女有得一拼,实在是不中用。” “这样的女人娶了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无非是平白占着正妻的位子罢了,若是贪图颜色,哪处花楼里的清倌儿不是任我挑选。” “可李梦娥就不一样了,她在北麓书院中表现拔尖,又是李相最看重的嫡孙女,放眼整个京城,什么容家女柳家女也要避其锋芒。若娶的人是她,我在张家的地位就能力压两个兄长一头!” 他承认李梦纾是长得好看,但除了好看一无是处,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助力。 单论容貌,花楼里的姑娘们可比那些贵女千金勾人多了,还更会讨好男人。 至于李梦娥,衡量对方带来的好处,他是能够忍受她那坏脾气的。 哪怕她张扬任性又善妒,他私下偷偷养外室,小心些不被发现就行了。至少目前为止,那丫头都以为自己对她一往情深呢。 小厮恍然大悟,难怪以前不管李梦娥怎么甩脸色给少爷,少爷也不会生气,原来其中还有这层考量。 只不过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他还是觉得李二姑娘也挺好的。 至少对方脾性随和,不会乱发脾气,上次他跑腿买点心摔倒了,李二姑娘心善,怕他被责骂,还替他垫付银两重新买了一盒呢。 然而说完这些,张玉书的神色愈发郁闷。 李梦娥近来声誉受损,他其实是暗自开心的,听尚书祖父说,李梦娥原本要安排她进东宫,却因近来之事打消了这个计划。 这本是他的大好机会,谁知道母亲竟然同意了他和李梦纾的婚事。 想想实在是令人不甘心,倘若他将来娶的是李梦娥就好了。 张玉书回过神来,烦躁地道:“走吧,这茶不喝了。” 小厮连忙前去付茶钱,然后跟上了张玉书。 二楼的隔壁雅间中,蔷薇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忍不住眼带嫌弃之色。 作为监考老师,干完活后顺便来自家茶楼里坐坐,没想到碰上这么晦气的家伙。 下午回到东宫,蔷薇就顺便把听来的事儿告诉云苓了。 “原来张玉书对呆头鹅也不是真心的啊。”云苓先是讶异了一下,随后遗憾地感叹,“可惜了,他怎么就没能如愿呢,要是能娶了呆头鹅,他俩这简直是以血肉之躯除魔殉道,大功德一件啊!” 如今云苓对各大世家子弟的情况也有几分浅浅的了解,公子幽近来专注装修婚房,虽然忙的脚不沾地,却也没忘记让下头的人帮忙,给她做各大世家子弟的背景调查。 蔷薇鄙夷地道:“如此名利熏心,假情假意之人,比不得我家阁主半分,就该让他娶了秃头鹅,被克个英年早逝的好!” 公子幽那么重情重义,至纯至性之人,二十几年来饱受寒毒折磨。 张玉书这种人模狗样的伪君子,却恣意快活,随心所欲。 仔细想想,老天真是不公平。 第 540 章 他是封言的庶弟 云苓好笑地看着蔷薇,“好了消消气,回头你不如把张玉书写进新的话本子里,狠狠虐他个百八十遍的。” 蔷薇重重点头,兴致顿时被挑起来了,“这倒是个解气的好法子,我这便回去动笔撰写出个纲要来!” “这么着急出宫,不去会会你的情郎?” 云苓意有所指地说着,眸光似笑非笑地落在某一处。 宫外的长廊里,叶折风正带着两个侍卫日常巡视东宫,只是如果没数错的话,这个长廊他已经来回走了七八遍了,眼神还一直往这边飘。 “自打我们入了东宫之后,便难得见你来了。” 以前还住在靖王府的时候,叶折风整体被蔷薇缠的面红耳赤,一见到她掉头就跑,恨不得把自己藏进洞里。 如今蔷薇来的少了,云苓反倒见他总时不时发呆,偶尔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有蔷薇进宫的时候,他才会一改那怅然孤寂的模样,瞬间又变得冷峻起来。 “哎呀!我最近这不是忙嘛,少阁主忙着娶金王妃,弄的整个听雪阁上下都没个消停的时候。” 蔷薇收起方才忿忿的神色,一时间笑的艳丽动人。 “趁这会儿的功夫,我也正好晾一晾叶侍卫,太子妃不是说了,从前缠的他多火热,以后就要晾的他多冷清,如此这般才能叫他对我欲罢不能。” 目前看来云苓的法子很奏效,叶折风那头可口的小羊羔很快就要掉进她的陷阱里了。 送走了蔷薇没多久,叶折风终于忍不住过来了。 他在正殿门口向云苓行了个礼问安,然后若无其事地道:“不知蔷薇突然进宫做什么,听闻太子妃先前安排她帮忙监考,可是图书院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云苓笑眯眯地看着叶折风,也不戳破他的心思。 “没什么,我今日没去监考,蔷薇只是来向我上报一下那边的情况罢了。” 叶折风点点头,神色冷淡,“原来如此。” 他眼底划过一丝黯然,难道进一次宫,那女人居然一点来探望下他的意思都没有。 明明刚才他就在不远处,对方却头也不回地拐弯就出宫了。 从前的热情和现在的冷淡形成强烈对比,叶折风心底不禁有些苦涩和恼意,难不成她之前的撩拨和表达的爱意,全都是一时兴起找点乐子而已吗? 看着叶折风这幅为情所困的样子,云苓心里不住地暗自发笑,然后轻咳两声,把手边的一个册子递给了他。 “哎呀!蔷薇不小心把花名册落在这里了,这是明日监考要用的东西,折风辛苦跑一趟,给她送过去吧。” “属下遵命。”叶折风接过册子,皱眉语气冷冽,“真是个不省心的女人,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如此马虎!”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离开了,步速起码有平时的三倍快。 萧壁城回来的时候,就见云苓咬着松软馨香的桂花糕,看着叶折风的背影偷笑的像个傻瓜。 “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云苓咽下点心,随口唠叨了几句刚才的事。 萧壁城微微挑眉,关注点却放在张玉书身上。 “从前在北麓书院的时候,张玉书就时常拉帮结伙霸凌封无羁,不单是为了讨好李梦娥,也因为他跟封言是死对头,而封无羁恰好是封言的庶弟。” 这是他近来深入调查封无羁后发现的,对方居然和封言那废物恶棍是兄弟,着实让人意外。 此前他并不知封无羁还有这一层身份,因为封家的子嗣实在太多了,他很难做到对一个不起眼的庶出子弟有印象。 “封言?”云苓有一瞬间迷茫,询问道,“封言是谁?” “早前在礼盒中塞毒蛇送到靖王府里来的那人,你作为精神力者不是过目不忘么,怎么连这都不记得了?” 经他一提醒,云苓这才想起来封言是何人。 “我的记忆细胞很珍贵,不该浪费在记住这种人身上,对了,你刚才说封无羁是他的庶弟?” “我原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封家人,没想到与封言是亲兄弟。”萧壁城点点头,神色有些凝重,“苓儿,你这个学生招起来怕是有些难。” 封无羁偷偷瞒着封家人前来报考,但之后的录取名单都是公开的,封家早晚会知道这个消息。 就算他顺利通过了考试,只怕封夫人也绝不会轻易让他如愿。 封言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一年多了,封夫人恨他们夫妻二人恨的要死,封无羁做出这种事,她知道后怕不是会发疯。 云苓想了想道:“若是胆敢阻拦,我们直接上门要人便是。” 她看中的人,当然不能轻易放过,要知道她昨晚专门先批了封无羁的梳理卷子,那可是满分啊! “比起封无羁,我更担心李梦纾这边,要知道她是个女子,又有婚约在身,受到的限制不知比封无羁大多少倍。” 封无羁这边,他若是考上了清懿书院,便能名正言顺理所应当地离开封家,抛开私怨,封夫人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阻拦此事。 可李梦纾就不一样了,一道道世俗枷锁拴在她身上,每一道都是能毁掉她半生的桎梏。 云苓倒是不惧怕与李、张两家结怨,就是担心这姑娘是否能承受的住压力。 萧壁城听到这里,也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只希望她不是一时脑热才做下如此决定吧。” 这次的数理卷一共出了八个满分学生,除了封无羁顾翰墨之外,还有几个其他世家子弟,而李梦纾也在其中,并且是唯一的女子。 他和云苓一样也起了爱才之心,多少希望对方能够顺利进入清懿书院,只是目前看来难度不小。 云苓思索了一番,沉声道:“待考完试以后,我们寻个机会,先私下接触这姑娘一番吧。” 倘若李梦纾真的想脱离李家的掌控,她很乐意竭尽所能去帮助对方,毕竟这么优秀的姑娘,许给张玉书那个狗腿实在是太可惜了。 很快便到了考试的最后一天。 上午,京城图书院依旧人来人往。 主院的长廊下,管事们照常给学生们分发着免费的早膳。 一辆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马车静悄悄地停在门口,张玉书掀开帘子的一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门口。 很快,他又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走了进去,双眼霎时危险地眯起。 “昨日我果然没猜错,啧啧啧……封无羁啊封无羁,真是想不到你这么大胆!” 第 541 章 最后一场考试 张玉书放下帘子,随后马车徐徐朝左相府驶去。 图书院阁楼中,封无羁对此一无所知,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等待最后一场考试。 这场考试,全名叫做“思想道德修养”,图书院的监考夫子们都称之为思修。 封无羁自启蒙后就在北麓书院求学了,他读这么多年书,考这么多次试,也从未听说过这种奇怪的科目。 听说这试卷是太子妃亲自出的,他除了好奇之外,还隐隐有几分期待。 不过等试卷发下来后,整个图书院的学生都是一懵。 只见试卷首页前方印着一行红墨小字。 “本卷不计分数,诸位简单回答即可,切记从心作答,莫要咬文嚼字。” 监考夫子还不忘提醒他们,“像昨日写文章那样作答便可,不要卖弄文笔。” 要是写太复杂了,太子妃可不一定看的懂。 一众学子不敢深入揣测云苓的用意,只觉得太子妃或许是不喜欢严肃,想营造一个轻松的氛围,才让他们白话作答的。 顾翰墨却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试卷纸张。 从未上过书院、特地去掉了诗文写作、也没有古文鉴赏…… 嗯……太子妃不懂并不重要,毕竟他考清懿书院不是为了学吟诗作画的。 前方的封无羁则快速地扫了一眼题目,只见前面数十个问题都看似很平常,却又很奇怪。 真是稀奇……太子妃不仅问他们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饭菜,偏好什么颜色,还关心他们平时喜欢以什么玩乐方式打发时间。 不过这样“不正经”的题目,倒是让所有人都放松了下来。 经过了推理和数独的洗礼,还以为太子妃准备了什么秘密大招对付他们呢。 封无羁忍不住用笔杆子挠了挠头,然后在前面的题目下发落笔写下答案。 [你为什么选择报考清懿书院] “为了追随心仪之人的脚步,想要跳出当下环境的桎梏。” 所谓心仪之人,也就是心中所向往的人。 封无羁跟顾翰墨不一样,后者之所以报考清懿书院,是因为除了这条路,没有更好的路可走了。 而他报考清懿书院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冲着太子妃夫妇去的,对方描绘中的世界令他心生向往,热血沸腾。 封无羁甚至不在乎清懿书院根本还没建好,他愿意做太子妃前进之路上的一块基石。 至于北麓书院,他已经厌烦了那个充满勾心斗角、名利熏心的地方。 反正待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不如跳出这方天地,去寻求人生新的可能。 在封无羁奋笔疾书的时候,离他不远的顾翰墨也不疾不徐地答着题。 [酸甜苦辣咸,你喜好哪一口,倘若考上了清懿书院,最想在食堂吃到什么菜] “学生不挑食,五味皆可。若说最想吃到的菜,应是母亲做的家常豆腐。” [平日里有什么兴致爱好,擅长做些什么] “学生家贫,兴致自是赚钱,平日里替人写信、倒卖文具墨宝、亦或撰写短篇话本等,皆为学生所好。至于最擅长其中哪一种……” 顾翰墨落笔顿了顿,最后悠悠写下“不可说也”四个字。 招生考试用的是图书院统一分发的铅笔,落在较厚的纸张上,书写时发出沙沙的声音,令人奇异地心情平静。 然西面阁楼小屋中,李梦纾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题目,一时忘了落笔。 [有没有喜欢的人,想过要和对方共结连理,并为此而付出努力么] 脑海里骤然浮现出一张俊逸的面容,李梦纾有些失神。 这是个很私密的问题,答案万一泄露出去,对男子而言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对作答的女子就不一定了。 可尽管李相和李梦娥总编排太子夫妇不好,李梦纾心里对这夫妻二人还是有种压不住的好感。 尤其是沉默苦闷了许久,如今面对这张试卷,她竟有一种能与太子妃交心的错觉。 仔细想来,太子妃好像也才年长她不到半岁而已。 李梦纾迟疑了约莫半盏茶时间,才终于缓缓落笔作答。 “有钟意之人,然明月独自照沟渠,且所念隔山海,不曾奢望连理枝头花并蒂。” 她有喜欢的人,但也仅止步于此,并未逾越过半分,因为她知道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十九年来,她做过最主动和叛逆的事情,便是背着所有人偷偷报考了清懿书院。 然而此举却不是为了情郎,为的是她自己。 不愿再做一个任人摆布的沉默傀儡,也不愿再拿看淡世事掩饰自己的无力与懦弱。 答完了这道题,李梦纾重新规整思绪,敛去情感,继续认认真真地答起试卷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一众学子们原本轻松惬意的神色,也开始变得深思迟疑起来。 越往下作答,他们便发现后面的题目越有深意。 [灾难中的自私,是否应该受到谴责] 李梦纾顿了顿,神色认真地落笔作答。 “趋利避害乃人之天性,要求一个人于灾难中行大义之举,本身是压抑人性的。然正是因为有人压抑本性的自私与恐惧,方才会有了英雄。” “学生不才,难论其对错,然自私者同样是灾难的受害者,学生未必会谴责其所作所为,但定会高歌钦佩英雄之大义。” 答完这道题,李梦纾忽然理解为何此卷名为“思想道德修养”,又为何不计分数了。 她隐约领会到太子妃出题背后的深意,愈发认真起来。 东阁楼中,顾翰墨看着眼前的题,也微微失神。 [远离故乡在外求学,报喜不报忧,是否为孝道] 这道突然闯入视线的题,一下子敲击了他的心脏。 掐指一算,约莫有四年不曾归家了,也不知母亲独身一人在凉州可还安好。 父亲早亡,是母亲靠着卖豆腐将他一手辛苦地拉扯大。 本以为被夫子引荐入北麓书院,将来定然前途光明,却硬生生让他混成了被逐出书院的下场。 让母亲一个人被瞒在鼓里这么久,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不孝。 【作者君:二更晚些发,大家早点睡!】 第 542 章 告密 思绪翻涌了片刻之后,顾翰墨方才继续往下作答。 前方的的封无羁倒是心无旁骛,太子妃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你如何看待“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话] “此话原指万般行当都是下贱的,为由读书入仕方为正途,恕学生不能苟同。学生以为士、农、工、商本不该有高低贵贱之分,读书人不懂得种粮食,农夫未必会筑楼起高阁,三者皆道商人满身铜臭,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世间何人不爱财?” “读书人治理了天下,农夫供得百姓三餐果腹,工匠筑起了边境城防,商人则令盛世繁华,四者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皆是大周山河的骨骼与血液。” 封无羁想也不想,便洒洒洋洋地写下了这么一大段话。 他虽然是书香氏族出身,但从小就对其他事物很感兴趣,也从来没有觉得农夫工匠比自己低人一等。 支持太子妃创办清懿书院,便是因为对方设立的许多课目里,有许多都是他极为感兴趣的范畴。 前面的题封无羁一直答的很顺畅,直至来到卷末尾处,他看清楚题目之后,突然卡了壳。 [你觉得太子夫妇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哪里好,哪里不好] [你如何看待“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这句话] [如果你是皇帝,你最想做什么] 封无羁忍不住用力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那些字仍旧清晰地印在纸上。 他瞳孔微缩,呼吸一顿,视线忍不住左右绕了两圈。 似乎有不少人都做到最后的题目了,皆是一个个呆滞地看着试卷,目光中有着惶恐错愕与迷茫不安。 还有人看完后忍不住“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真的是他们能畅所欲言,所以作答的题目吗? 确定答完以后,不会被拉去砍脑袋吗? 太子妃可真是给他们出了个大难题……不,是开了个惊天大玩笑! 在一众坐如针毡的学子中,顾翰墨的神色倒是变化不大,眼看角落里计时的香烧到最后一柱了,他加快速度提笔挥洒起来。 很快,半柱香终于燃尽了。 正午时分的钟声被敲响,悠远绵长地回荡在京城图书院中。 学子们熙熙攘攘地从阁楼中出来,沸沸扬扬地热议起考试题来,但众人都十分默契地避开了最后三道题,不敢当众大声议论。 “来来来!这里是太子妃特地让御膳房准备的桂花糕,预祝你们蟾宫折桂,拔得头筹!” 图书院的管事们在云苓的安排下,提前将包装好的桂花糕带到了主院中,空气里顿时香气四溢。 有不少学子惊喜地高声叫起来。 “真没想到,太子妃竟还特地备了点心给我们!刚好正午时分,肚子有些饿了。” “太子妃真是有心了,这可是御膳房做的点心啊。” 圆月亮形状的桂花糕大约巴掌大小,厚度有手掌那么宽,包在纸里用红线拴着,拎起来沉甸甸的。 “挨个排好队不要挤,一人一份,人人都有!” 管事们吆喝着,很快把将近五百份桂花糕都分发出去了。 顾翰墨与封无羁也各自领了一份,隔着厚厚的纸,都能隐约闻到那蜜味与桂花交织的香气。 顾翰墨没有矜持,走出图书院后就当街吃掉了一个,将余下另一个包好踹进了怀里。 “不愧是御膳房的点心,味道果真非普通糕点铺子能比的,太子妃这糕点的分量不小,看来今日的午膳和晚膳都有着落了。” 封无羁见这点心背后印着四重花,煞是精致惹人爱,一时间有些不舍得吃,小心翼翼地藏进了衣衫中。 “留着做什么晚膳,今日终于考完了试,我请你到会仙楼一聚。” 忙碌了几日,也该吃点好的了。 顾翰墨却笑着谢绝了他的好意,“改日吧,下午我要去寒山寺住几日,为我父亲祭奠祈福。” 听到这话,封无羁才猛然想起来,马上就是顾父的忌日了。 由于远离凉州不能亲自扫墓,顾翰墨每年都会去寒山寺里祭奠亡父,在寺庙里给主持干活换些素斋饭,诵上七日的经书才会回来。 他点了点头,“那便等你回来我们再聚,届时正好也是放榜之日。” 七天后,招生考试便会在图书院放榜,于此同时展开为期两日的录取报道。 两人寒暄了几句,便分道扬镳了。 封无羁小心地藏好桂花糕,脚步轻快地回到封家,却忽然被小厮叫住。 “二少爷,夫人有事叫您去正厅一趟。” “母亲有事找我?” 封无羁一怔,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封夫人对他厌恶无比,平日里更是连看一眼都嫌晦气,今日怎么会突然要见他? 他心里有些不安,踏进主院后果然感觉气氛不太对劲。 还没等开口询问,便见封夫人像道飙风一样刮了过来,狠狠地甩了封无羁一个重重的耳光。 “好啊!你这个贱种生的贱骨头,居然胆敢瞒着所有人,去报考那劳什子清懿书院,真是反了你!”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封无羁瞳孔一缩。 这件事他瞒的仔细,封夫人如何这么快就知道了? 封夫人激动的头上的发簪都差点抖掉,怒吼道:“你明知封家跟那对夫妻不共戴天,言儿更是被那女人害到如此境地,还敢做出这种事,你安的什么居心哪!” 封言也在旁边,他中毒后瘫痪一年多,大多数时候都躺在轮椅上,四肢和头部都活动迟钝。 尽管有医师长期针灸按摩,他的身躯还是变得瘦骨嶙峋,看起来怪异渗人,此刻一双眸子更是淬了毒。 “还能因为什么,翅膀硬了想飞呗,为出头竟不惜投靠那个女人,说不定还谋划着报复娘和我呢。” 从小他就厌恶这个比自己聪明出色的庶子,如今他就算是废了,对方也永远只能是他脚下任人践踏的烂泥。 他绝不会让封无羁如愿以偿,敢意图投靠那个女人,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 夜色沉沉,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东宫床头,一盏简陋的土豆电灯散发着柔和明亮的光芒。 云苓趴在床头,此刻手里拿着李梦纾的思修卷,津津有味地阅读着。 旁边桌上还有厚厚一打纸,那是封无羁与顾翰墨,还有几个容柳两家子弟的试卷。 萧壁城拿来毯子盖在云苓身上,拍了拍她的屁股。 “明日还要上朝呢,你打算熬夜看到几时?” 自从晚间书院那边把考试卷子都送来以后,云苓就没合过眼,还越看越兴奋。 【作者君:快了快了!姐妹们莫急,解决完进入书院的事以后,胧夜就来了,顺便安排祖国的花朵们去魔鬼军训】 第 543 章 分宿舍啦 “我兴奋的睡不着,看他们的试卷,可比看话本子有意思多了!” 晚上时间有限,云苓并未仔细将这些答卷从头看到尾,重点关注的几个考生,她都抽看了几道题。 随后惊喜地发现,有不少回答都与她非常合拍。 云苓忍不住道:“你看封无羁和顾翰墨的试卷,他们能答成这样多少有些超乎我的预料,很多想法完全就是现代人的思想观念。” 放到这个时代里,二者年纪轻轻就能有这等超前的见地,属实难得。 萧壁城眉梢微扬,眼带笑意地道:“这我反倒不意外了,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少报考清懿书院的学生都是冲你来的,说明他们在某些方面,多少都有着与你相同的品质。” 若非如此,他们怎么会被吸引来呢? 本质越和云苓相似的人,越是会对她心服口服,真是是忠诚信仰。 云苓忍不住一笑,“李梦纾也很不错,我仔细看了她的所有考卷,成绩排进前十名应该是没问题的,在所有报考的姑娘里,她的成绩也是最好的。” 她拿着李梦纾的考卷翻来翻去,越看越觉得自己捡了个大宝贝。 人人都道李家二小姐平平无奇,远不如她的妹妹李梦娥。 可招生考试的数理卷中,李梦娥是唯一能够答出来的女学生,资质更在容家与柳家千金之上。 云苓越发地好奇,“你说这姑娘既然成绩这么好,干嘛非要藏拙呢?” 萧壁城拿走她手里的卷子放好,“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藏拙,我只知道你要是再不睡觉的话,马上就三更天了。” 窗外月朗星稀,浅浅的蝉鸣伴着蛙声,听得人忍不住想打哈欠。 “待夫子们把试卷都批完了你再看吧,别忘了还要分配被录取学子的居舍呢。” 云苓这才收回目光,后续还有不少事要做,除了分配宿舍以外,还得给学生们赶制校服呢。 至于这些学生的答卷,回头慢慢看也不迟,她还蛮好奇他们会如何回答思修卷的镇卷三问呢。 萧壁城关掉了土豆电灯,殿内陷入一片温柔的黑暗中,相拥的二人很快沉沉睡去。 * 翌日。 下朝之后,云苓便开始处理起清懿书院的校服制造工作了。 这个时代的书院也是有各自制服的,统称为“青衿”。绝大多数书院都采用青色长衫,仅在细节处展现不同,以此区别开来。 四大书院之一被改做图书馆,北麓书院便成了京城书院之首,备有冬夏两套学子服。 云苓现在有钱,出手财大气粗,直接敲定给每个学子提供四套学子服,春秋一套,冬日一套,夏天两套。 男女款的图纸都是由云苓亲自设计的,除了在形制上做了些许优化,还大胆采用了紫配白的颜色,样衣看起来淡雅又飘逸。 领口处精心地绣上了四重花图案,以彰显身份。 学子服用料上佳,做工精细,云苓对样衣很满意。 她吩咐霜梨道:“不错,就这样定了吧,待图书院那边确定了录取名册,便按照学子的情况,先把春夏两款衣裳都赶制出来,务必在月底前完工。” 离九月还有近大半个月,在正式开展军训前,应该是能够完工的。 霜梨点点头,收好图纸和样衣,“交给奴婢便是。” 她知道云苓很看重清懿书院的事,分配下来的任务都做的相当谨慎。 很快,约莫过了三日,图书院那边的夫子们便批阅完毕了所有考卷,并拟出了一份录取名单。 名单是按成绩排的,顾翰墨的名字赫然排在首位。 据说负责出文史卷的夫子阅卷后,对这个学生赞口不绝,并且感到十分意外,如此杰出的学子,怎么之前从未听闻过名号。 云苓并没有仔细看文史卷,虽然删掉了作诗之类的题目,但这个世界的文学与历史依旧是她的知识盲区,她就是看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云苓对顾翰墨的作文倒是印象深刻。 作文题目是她随口定的“我有一个梦想”,在一众高歌宏图伟愿的文章里,这位仁兄的梦想显得十分真实且接地气。 大致概括一下,就是吃穿不愁,休沐日能一觉睡到自然醒,有花不完的钱,娶一房俏美娇妻,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对方作文写的随性,不过思修卷里的不少回答,倒是颇有深度,许多涉及政论的题目中,也看得出有不少真知灼见。 萧壁城观阅完答卷,评价道:“人不可貌相也,这个学生有点意思。” 上次瑞王出事的时候,他们在图书院里是见过顾翰墨的。 这个青年文质彬彬,生的唇红齿白的,虽然衣衫穷旧,却透着几分雅士气韵。 当时一眼看去,只觉得与瑞王是同类人,如今看来却是截然相反。 见云苓在分配居舍,萧壁城又道:“此人与封无羁私交甚笃,不如把他们分到一间居舍中吧。” 云苓点点头,把这二人和刑部柳家的一对兄弟分在了一起。 清懿书院的学子居是类似小四合院的布局设置,东西厢房用来住人,一间屋子住两个,不算太宽敞但也不挤。 最大的主屋则专门划分成了公共活动区,平日里抚琴煮茶亦或写诗作画,都能容得下四个人。 浴屋和小厨房都一应俱全,正房两侧还有两间耳房,用于放置杂物。 对比其他书院的学子居,云苓敢拍胸脯保证,她这绝对是五星豪华级别的! 而且住宿费全免! 相较于男子居舍,姑娘们人数少,居住条件还要更好,东西厢房都是单人独享。 毕竟一共不到二十个姑娘,可都是清懿书院的宝贝疙瘩。 眼看还有两天就要正式放榜了,云苓忙完了琐事抽出空来,准备私下亲自见一见李梦纾。 如今她有了不少可用之人,想越过李右相给这姑娘递个消息并不难。 自打招生考试结束后,李梦纾便一直安安静静地在府里待着。 母亲从外省探亲回来了,也已经得知了近来发生的事和祖父的安排,训斥她变得不听话了,这几日不该总往外头跑。 “年底你和张玉书就要完婚了,该赶紧趁着剩下的半年,好好练一练你那女红和厨艺才对,省得嫁过去了什么也不会,叫旁人看轻了去。” 李梦纾没有回话,越是临近放榜,她的心情就沉重一分。 虽然当初做决定是义无反顾,但她其实还没想好,后天放榜后要如何应对长辈的怒火。 正当这时,李梦纾忽然收到一张秀雅的信笺请帖。 上面印着熟悉的四重花图案,看到落款人的名字时,她眸光微微一凝,隐有错愕闪过。 太子妃要见她? 【作者君:姐妹们,二更明天补!】 第 544 章 约见李梦纾 云苓约了李梦纾明日在城东茶馆悠然居见面。 时间定在申时初,大约下午三点钟左右,下朝用过午膳后,便坐上马车出宫了。 萧壁城好几日没出宫,也黏在屁股后面跟着一起去。 悠然居是听雪阁名下的茶楼,平日里用于搜集各方情报,名气在京城里不小。 不仅茗茶种类多,用的也都是诸国各地上好的茶叶,就是价格让人有些肉疼。 公子幽是个喜好享乐的人,平日专注吃喝玩乐,之前在云苓府上喝过不少果汁冷饮,她只是随口提了几句,对方还真像模像样地捣鼓起了果汁和奶茶,价格是普通花茶的两倍。 就连炸鸡薯条都被写上了菜单,章鱼小丸子更是成了招牌的热门点心。 若非她太忙了,也会很有兴趣开个快餐火锅店。 云苓摸了摸佩囊,直接祭出听雪阁至尊vip烫金黑卡,不花一文钱便坐上了顶楼风景最好的雅间。 自从有了黑卡,她现在出门都已经不带钱了。 无论衣食住行,京城里总能找到听雪阁名下的铺子。 李梦纾提前一刻钟抵达了悠然居,云苓送去的信笺里附有一张悠然居的帖子。 凭借帖子,听雪阁弟子将其领到了顶楼雅间门前。 李梦纾并未让丫鬟跟上来,站在门口处,她心里忍不住有些紧张。 毕竟太子妃是传奇般的人物,她更多是在坊间传闻与李右相口中了解对方,打过的照面不多。 走进雅间,帘幕后方传来一阵浓郁的炸物香气。 “李二姑娘来了。” 萧壁城抬头便看见了被领进来的李梦纾,挥手示意她在对面坐下。 李梦纾没想到萧壁城也在此,连忙屈膝行礼道:”臣女见过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二位金安。“ 云苓嘴里还吃着薯条,案几上的炸鸡只剩骨头,冰镇果汁也见了底。 看见李梦纾,她拿手绢擦了擦嘴,笑着招呼道:“不用这么客气,你坐下便是,方才我和壁城有些饿,就先吃上了。” 随后云苓示意旁边的侍从,再送上三份招牌套餐来。 李梦纾抬眸,悄悄仔细打量二人。 只见太子夫妇都穿着轻便简洁的常服,太子妃头上的发髻更是简单,甚至连根发簪都没有,只用了绢花和发带缠绕。 两人姿态亲密自然,看起来就像是对再普通不过的有情人。 李梦纾坐下后定了定心神,试探性地问道:“敢问殿下与太子妃,今日唤臣女前来所为何事?” 云苓目光落在她身上,眸光清亮,“你瞧着比李梦娥性子沉稳的多,不像她那样心高气傲的很,谁都不放在眼里,若旁人不提的话,我不会想到你们是姐妹。” 印象里她见过的李家人都挺张扬的,李贵妃和李梦娥简直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走在路上都恨不得用鼻孔看人。 李梦纾拿不准她到底是对李梦娥有意见,还是在夸奖自己,只能温声道:“太子妃谬赞了,我妹妹家中排行老幺,打小被人宠着长大,性子的确跳脱些,若有失礼的地方,还望海涵。” 虽然姐妹二人闹得很僵,但总归都姓李,李梦纾还是给足了妹妹面子。 听她替李梦娥说话,云苓倒也不生气,心里反倒暗暗点头。 倘若李梦纾无动于衷,或者对李梦娥落井下石,她反倒要怀疑李梦纾的人品了。 云苓给她倒了杯果茶,语气轻快地道:“你也不必太紧张,我今天找你的原因很简单,你报考清懿书院的事,李家应该不知道吧?听闻李右相前些日子定下了你和张玉书的婚事,我猜你大抵是对此不满,方才前来报考的。” 不等李梦纾消化完这话,萧壁城也开口表达了自身的态度。 “你的考试成绩很好,目前已经被拟录取了,我和苓儿担心放榜之后,李家会反对你去书院,所以想问你可需要我们相助?” “只要你并非一时脑热冲动,而是真心想要进入书院,那有何困难直言便是,我们夫妻二人都会帮到底。” 李梦纾微微睁大了双眸,神色有些许错愕地看着他们。 太子夫妇竟然是因为担忧她,才特地约她出来见面的? 如此开门见山的直白言语让李梦纾觉得有些猝不及防,这番在意关怀的态度更是令人受宠若惊。 一向淡定聪慧的她,这会儿也淡定不起来了。 “殿下与太子妃为何……为何如此对臣女?” 云苓微微一笑,“这有什么问题?你凭才华考上了清懿书院,是我们选中的学生,如今知道你或许会入学困难,特地前来询问一番,没什么好稀奇的。” 李梦纾心下有些动容,忍不住道:“早前我还暗自想过,殿下与太子妃怕是不大会喜欢臣女。” 凭李家和太子夫妇的恩怨,她一直觉得,太子夫妇不因为其他原因而对自己有偏见,便已是心胸宽广了。 萧壁城面容不变,淡淡道:“我们夫妻与封李两家是有些龃龉不错,但清懿书院招生不看中出身与性别,只要你想来,且通过了考验,便是我们想要的人。” 云苓也调笑道:“封家同样有人考上了书院,那人和你一样,也是北麓书院出身呢,所以大可不必紧张,我们对所有学子一视同仁。” 听到这里,李梦纾眼神一动,心跳毫无征兆地加速跳动了几下。 第 545 章 那人也报考了书院 “封家也有人报考?” “没错,说起来那人还和你的兄长与妹妹有过不快,想必你应该也认识,他叫封无羁。” 云苓饮了一口果汁,继续道,“但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既然一同进了清懿书院,我希望你们今后能抛开偏见,和睦相处。” 李梦纾听到这话,眸底飞快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身形微僵地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封无羁…… 他竟然也报考了清懿书院? 李梦纾只觉得脑海短暂空白,飞速跳动的心脏差点冲出胸口,几丝小心翼翼的喜意悄然在心间漫开来。 萧壁城见她神情似乎有些异样,忍不住问道:“如何,你可是对他有什么芥蒂?” 李梦纾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她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连忙郑重地朝云苓等人行了一礼。 “殿下放心,早前之事孰是孰非,臣女心中都有数,与封公子也并无过节。” “那便好。”萧壁城微微颔首,继而问道,“如此这般,你可愿来清懿书院?” 李梦纾深吸一口气,按捺住翻涌的心绪道:“学生自然愿意,还请殿下与太子妃帮帮学生!” 云苓嫣然笑着应下,“好,等放榜之日,我会亲自去右相府送录取通知书,你只管放心便是。” 无论如何,她都会帮李梦纾顺利入学。 李梦纾闻言,再次心有感激地谢了又谢。 随后云苓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的考试成绩很不错,在数百名学子中也是拔尖的,看起来远比你妹妹强,为何在北麓书院的时候,却要伪装做平平无奇的模样?” 李梦纾浅浅的笑容中多了一丝无奈和苦意,“祖父对李家女儿都期望颇高,从小姐妹们便都想能够表现拔尖,好讨得祖父欢心与看重。如此一来,姐妹之间便频生龃龉,学生不愿与家中姐妹们伤了和气与情分,方才如此。” 在所有李家姑娘中,李梦娥是最好胜的那一个,从幼时到现在,李家没有一个同族姐妹跟她关系亲密的。 平时李梦娥生了病,没有姐妹会前来探望她,若传了什么丑闻,拿来做笑料背地嘲笑的人,反倒是数不胜数。 作为亲姐姐,李梦纾既不想与她纷争,也不想步对方的后尘。 云苓微微颔首,“你重亲情大义自然是好的,难得李右相养出个好孙女儿,到头来却要许给张玉书那种货色,当真是老糊涂了。” 萧壁城也淡淡道:“李右相的确是老了,近年来不想如何才能做出政绩,光顾着把李氏的女儿一个个送出去换取利益。” 想巩固家族的威望和地位,本应注重氏族子孙的才能和教养才对。 李右相倒是很注重李家女儿的培养,可他培养李家女的目的却不是为了成材,而是在于加重她们在婚事上的筹码,妄图通过联姻来巩固家族,完全本末倒置。 这老东西当年还是探花郎呢,认真说起来,可比封左相那个老狐狸差远了。 难怪李家这么多年来都被封家压一头。 见萧壁城批判李右相,李梦纾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安静听训。 很早的时候她就知道,身为李家女,婚事基本由不得自己做主。因此她选择安之若素,哪料李右相的下限远超乎她的想象。 三年前燕王的腿出了事,李右相觉得以她平平无奇的资质,凭着李贵妃的满意,也有机会做燕王妃,便不让父母操持她的婚事,硬生生把她从十六岁的年纪拖到了十九岁。 后来燕王妃之位落空,李右相又盯上了墨王妃之位,蠢蠢欲动想借选秀把她塞进墨王府。 连墨王妃之位也落空后,他又不死心地想她做燕王侧妃,直到最后无可奈何之下,才“物尽其用”地把她许给了张玉书,以示对张家的安抚。 没错,物尽其用。 她在李右相心中就宛如一个任人随意摆布的物件,或者说李家女儿都是如此,只不过李梦娥格外听他的话,所以最令他满意罢了。 从始至终,李右相不曾考虑过她的感受,然而就是泥人也会有三分怨怼和火气。 在一次又一次的安排下,李梦纾方才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前所未有地想要掌握人生的自由与主动权。 云苓笑道:“你可千万别学你妹妹,她倒是刻苦,只可惜劲儿没用对方向,不如好好学一身本事,将来自己做女官,这不比事事攀附男人强多了?” 听着这番话,李梦纾心有感慨地点了点头。 “太子妃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是吾辈女子之楷模。” 仔细想想,太子妃不过与她同岁的年龄,便已经踏上了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自身相较之下,说来着实令人羞愧。 这样的夸赞让云苓很是受用,她笑眯眯地道:“好了,此事就这样说定了,我与壁城还有公务要忙,便不继续作陪了。” 李梦纾恭送完二人后,并未立刻回府。 她站在顶楼雅间中,扶栏眺望远方,将远处的天光与山色尽收眼底。 夕阳已经落下,半面天空云霞似火烧。 平日里看着让人感到孤寂凄清的景色,或许是因为心境不同,今日看来竟有一番别样的壮丽豁达之美。 想起那人也巧合地报考了清懿书院,李梦纾的心情止不住地有一丝雀跃。 虽是意外之喜,她仍然无比庆幸当初的“一时冲动”。 第 546 章 封无羁求助 离开的时候,李梦纾忍不住让车夫拐弯掉头,从玄武大街绕一大圈回府。 封无羁的父亲是正三品官员,府邸就在玄武大街旁。 马车不紧不慢地走着,李梦纾路过封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 玄武大街多是高官府邸,四周很安静,车辙与马蹄声显得格外响亮。 路过一侧院墙的时候,李梦纾忍不住掀开帘子张望了几眼。 青砖绿瓦的另一面,是那人所居住的偏院。 她还来不及走神多想,便见院墙里忽然飞出一个不明物体,直直地往自己脑门上飞来。 “哎呦!” 李梦纾痛呼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自己的脑门儿上肯定肿起了一个大包。 “小姐没事吧?” 随行的贴身丫鬟吓了一跳,抱怨道,“谁这么缺德,胡乱扔石头啊!” 李梦纾揉揉额头,忍痛将飞进马车里的东西捡起来,却见不是什么石头块,而是半个冷硬无比的馒头。 馒头已经坏掉了,上面透着点点黑色的霉斑,上面还裹着一张写了字的信纸。 丫鬟奇道:“咦,这上面竟还有字?” 李梦纾身形微顿,迅速打开纸张,借着昏暗的傍晚天色,大致看清了上面的内容,随后脸色一变。 她再次掀开帘子,眸色微惊地看向院墙,正欲开口,却听得里面传来尖锐的指责与怒骂声。 “不是让你们守好门么,如何让人溜出来了?贱骨头,你方才是不是想趁机翻墙逃跑?” “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等明日一早我便送你去绥城,别想着去那劳什子书院,你给我滚的远远的,这辈子都别想再回京了!” 李梦纾脸色微沉,敏锐地听出来这是封夫人的声音,顿时心下焦急。 方才那张纸上是封无羁的救助信,他遇上麻烦了! 太子夫妇已经回宫了,可如今天色已晚,她一介臣女没有诏令无法进宫,皇城门口的禁军不会放行。 短暂思索了片刻,她迅速镇定下来,命令车夫道:“掉头朱雀大街,我要去燕王府!” 如今之际,只能是这样了。 * 墙内偏院中。 封夫人站在房门口,看着封无羁的眼神里满是厌恶。 “别想着逃,你死了这条心吧,明日一早商队的车就会来把你带走!” “父亲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几日不曾好好进食,封无羁的声音异常虚弱沙哑,他发髻凌乱,脸上有几道结痂的血痕,背脊却挺的笔直,眸光泛冷地看着封夫人。 封夫人冷笑,“呵,待他回来了,我便说是你放着我好心安排的工部差事不做,非要和低贱的行商去边城做生意,谅你爹也不会多问什么!” 封无羁微微攥紧拳头。 从那日考完试回来被发现以后,封夫人便下令责打了他二十藤鞭,并命下人将他关押在后院。 再过不久便是放榜之日,考中的学生都要去图书院报道登记,倘若错过日期便算作放弃入学。 封夫人显然不打算让他如愿以偿,甚至还在关押他的这几日里,动用人脉关系火速联系上了一给商队,打算把他弄到偏远的绥城去。 对外,则声称是他狗咬吕洞宾,不肯接受嫡母安排的六部差事,反而偷溜出京去行商。 他在封家的名声一向不好,倘若此言传来,估计也不会有人怀疑。 看着封无羁脸色泛白的样子,封夫人心里这才痛快几分,阴阳怪气地道:“你就认命吧,贱骨头生出来的东西,本就也是贱命一条。留着你这条贱命养在府里二十多年,我已是仁至义尽了!” “来人,给我把他看紧一点,再喂些软骨散,若发现他还敢试图逃跑,便给我将他的腿打断。” 封夫人一声令下,原本看守的小厮立刻多了一倍。 她狠狠地剜了眼封无羁,这才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笑,这贱骨头真是异想天开,跑去报考什么清懿书院,太子夫妇肯收他就有鬼了。 封无羁再次被关进了小黑屋中,冷沉的面容终于多了几分焦急。 饿了许久的他有些头晕眼花,胃部隐隐作痛,如果不是太子妃当日分发下来的那两大块桂花糕,他都怀疑自己会饿死在偏院里。 这几日顾翰墨不在城中,否则对方见自己无故失联,定会发现不对劲。 可他要等放榜之日才会回来,而封夫人找的商队明天一早就会来。 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墙外的那个女子身上了。 也不知对方是谁,识不识得字,又是否会按照信纸所述那样,去往京城图书院帮他向招生办求助。 【作者君:倒霉孩子下次更新就获救了】 【封无羁:感谢媳妇儿救我狗命】 第 547 章 燕王夫妇相助 傍晚昏暗的夜色下,一辆马车急切地在朱雀大街上飞驰,约莫两刻钟后,缓缓在燕王府门口停下。 封无羁的信上说,希望拾到此信的人,能帮忙去图书院的招生办报信求助。 但事关心悦之人,李梦纾不放心把救援的事交给图书院,唯有尽快让太子夫妇知晓,她才能够安心。 晚上还能够无通传进宫的人,也就只有住在朱雀大街上的几位王爷了。 瑞王现在被冷落,自暇不顾。 金王爷与墨王爷她又不熟,大晚上独自上门若被看见了,容易惹人非议,且这二人都是太子党,对李家没有好印象。 想来想去只有找燕王最合适,毕竟她以前也来过燕王府不少次,与燕王又是表亲关系。 李梦纾下了车,镇静下来思索一番后,上前温声道:“小女李相府李梦纾,今有急事求见燕王妃,且事关清懿书院招生,劳烦阁下替我通传一声。” “得令,姑娘请在此稍候!” 天色有些晚了,但守门人一听她是李家女,还是赶紧去主院通传了。 李梦纾攥着那张求救信在门口等候,心下有些焦急。 只是出于避嫌的角度考虑,她最终选择了求见燕王妃第五瑶。 之前李贵妃曾想让她做儿媳,若突然来寻燕王说事,她担心会给燕王夫妇带去不必要的矛盾。 “李梦纾?” 第五瑶得了消息后,微微一愣,“她来找我做什么,还是跟清懿书院有关的事?” 认真来讲,她很不喜欢李家人,尤其是那个脾性像极了李贵妃的李梦娥。 前些日子对方动手打了璇玑小嫂嫂,她全都知道了。 对于她的亲姐姐李梦纾,第五瑶虽不讨厌,但也很难有好感,对方前可是差点嫁给了御之。 但事关清懿书院,她还是让人把李梦纾请了进来。 燕王立刻上前道:“我陪着你一块儿去。” 夫妻二人才从东楚回来两个多月,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情意绵绵的时候。 第五瑶作为和亲公主,昭仁帝怕她刚嫁过来心里不安,特地给燕王放了三个月婚嫁。 两人整日黏糊在一起,弄得云苓也不好意思把燕王抓去打黑工,不过李梦纾这次一来,倒是逃不掉跑腿的活了。 李梦纾跟在王府总管身后,步伐透着几丝焦急。 等进正厅见了燕王夫妇,她也不客套废话,行完礼后便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 “封家三房的二公子封无羁报考了清懿书院,且已被太子殿下等录取,然我今日路过封家时,却无意捡到他的求救信。” 燕王悄悄地打量李梦纾,见她额头肿起好大一个包,还破了皮。 刚下意识想开口,余光冷不丁瞥见第五瑶,又闭上了嘴。 李梦纾将信纸交给第五瑶,沉沉的音色中藏有几丝担忧和急切。 “封夫人不同意封无羁去清懿书院,将他囚禁在偏院中,并私下联系了商队,将于明日一早将他送去绥城,还请两位相助,尽快将此事禀告给太子妃他们!” “我没听错吧,封家人还有报考清懿书院的?”燕王一怔,皱眉道:“等等,不对劲啊,不是还没到放榜之日么,你怎么知道他已经被录取了?” 李梦纾垂眸,并不与他直视,“今日在悠然居赴太子妃邀约,偶然得知了此事。” 燕王忍不住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李梦纾什么时候跟三皇嫂扯上关系了? 旁边的第五瑶神色微动,迅速扫完了信纸上的内容,看李梦纾的眼神跟语气都缓和下来。 “好,我们知道了,这便立刻动身进宫报信。” 李梦纾心下松了口气,语气恭敬地道:“多谢燕王妃和燕王殿下,那臣女这便告退了。” 却见第五瑶笑了笑,“你是御之的亲表妹,不必如此生分,以后唤我表嫂就行了,还有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我让府医给你上点药吧。” 李梦纾心底有点意外,之前第五瑶拜访李府的时候,还对她态度疏离的很呢。 她面上不显,摇头道:“多谢表嫂好意,天色已晚,唯恐母亲责骂,梦纾要尽早回府了。” 说罢,便不作停留,先行离去了。 第五瑶立刻招呼下人备马车,然后扭头瞪了燕王一眼。 “有你这样做表哥的么,明明看见人家受伤了,也不关问一声!” 燕王心底直呼委屈,“那还不是因为你在旁边么!” “我在旁边怎么了,我捂你嘴啦?” “……我这不怕你吃醋生气。” “少胡说八道,本公主哪里是那种不讲道理,胡乱吃飞醋的女人?” 燕王撇嘴,嘟囔起来,“分明就是,上回带你拜访李家的时候,我只不过给梦纾递了块点心,你就闹脾气半天不和我说话。” 刚才他要是关怀李梦纾一句,今晚媳妇儿不得把他踹下床? 第五瑶拔高声音,叉腰道:“什么闹脾气,我当时就是热的心慌,不想说话而已。” 燕王凉凉地道:“装,继续装,我清楚记得那天下午下雨,某人生气跑到花园里,还脚底打滑摔了个狗啃泥。” 第五瑶一噎,这时管事前来禀报马车已备好,她飞快踩了燕王一脚,转身就走了。 燕王顿时抱着一只脚金鸡独立,在原地嗷嗷叫唤。 “不讲道理就算了,还这么用力,也不怕再让你亲亲夫君变成瘸子,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他一边叫唤抱怨,还是蹦跶着跟上第五瑶的脚步。 媳妇儿刚娶回来的时候还挺温柔小意的,现在本性越发暴露了,他愣是都开始吵不赢了,明明早前拿捏这小妮子还轻轻松松呢。 不过是他千里迢迢把小公主娶回来的,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 上了马车,燕王忍不住嘀咕,“你之前不是不喜欢梦纾么,怎么又转了性似的。” 第五瑶道:“我之前是不喜欢她,但现在改变想法了,能入云苓姐姐眼的人,肯定都不会差。” 她虽是东楚人,却也知道封李两家互看不顺眼。 李梦纾作为李家千金,却能抛开家族对立,第一时间前来替封家少爷求助,可见是个心好的。 最重要的是,她前来拜访燕王府,却全程没有直视过燕王,连称呼也很正式。 女孩子心思敏感,哪里不明白对方是在有意避嫌。 燕王点点头,“梦纾的确跟李梦娥不同,她人还是蛮好的,也乖巧听话守礼,就是平日里总跟个木头人似的。” 不过瞧对方刚才的样子,感觉倒比往日的模样多了些人气儿。 第五瑶打了个哈欠,往他怀里一靠,“总之比李梦娥强多了。” 上回去李府,李梦娥一口一个御之表哥的,动不动就抱着燕王的胳膊不撒手。 还在谈天时插话打断她,恨不得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在自己身上,把她膈应坏了。 要不是看对方年纪不大,又顾及长辈面子,她真想当场黑脸。 第 548 章 倒霉孩子 东宫内。 今日云苓难得早歇息,萧壁城有意深入交流一下夫妻感情,二人才沐浴完,就听霜梨禀报燕王夫妇求见。 萧壁城只得又穿上外衫,“大半夜的他们跑进宫里来做什么?” 这俩人天天跟连体婴似的,走到哪儿都分不开彼此。 好不容易他今晚也能和媳妇儿黏腻一下了,这俩人不继续黏黏腻腻,却来打搅他的好事。 到了主殿,燕王赶忙上前说明了来意,把封无羁的求救信拿了出来。 “三哥三嫂,你们的学生让人给扣押住了,再不去救人的话,明儿个他就要被商队送去绥城了!” 萧壁城一听是封无羁那边出了问题,神情微变,也顾不得想风花雪月之事了。 “乔烨备车,让折风带上一队侍卫,即刻出发去封府救人!” 云苓也赶忙换好了便服,边走边问道:“你们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是梦纾表妹报的信。”燕王紧跟一步,回答道,“晚间梦纾上门找我,说路过封府的时候,意外捡到了封无羁的求救信。” 云苓暗自嘀咕,这倒霉孩子,放榜之日还没到呢,怎么就被嫡母知道了报考的事? 幸亏李梦纾恰巧路过,否则她晚两日得到消息,他就得被卖到西戈壁挖煤了! 萧壁城的眉头却是微不可察地一皱。 封李两家子嗣众多,封家府邸占了玄武大街不小的地盘,李家府邸则盘踞在青龙大街上,两家一南一北遥遥相望,李梦纾怎么会路过封府? 云苓约她见面的时候,可是特地选了城北的茶馆。 但突发紧急事态,萧壁城也顾不得探究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带着叶折风等一队侍卫直奔封府而去。 * 月色惨白,点漆星空。 破旧的偏院显得格外阴森凄清,封无羁昏昏沉沉地扶着桌子站起来,感觉两颊似火烧。 昨日下了场暴雨,偏院本就阴潮,大抵是几日未曾进食,身上又有伤未处理的缘故,竟发起了热。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封无羁心底苦笑。 此刻他顾不得这些,拖着饥饿又疲倦的沉重身躯,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袖珍小竹筒。 今日白天家仆来喂软筋散,他故意装作不配合,在对方倒水的时候将瓷瓶打翻。 虽然又挨了一顿打,但顺利搜集到了地上散落的粉末,不亏。 这种粉末不仅可以食用,燃烧后的烟灰吸入口鼻后,同样能起到短暂的昏迷效果。 利用简陋的小竹筒,封无羁顺利地用迷烟放倒了门外的小厮。 此刻他万分庆幸,自己平时喜欢研究一些奇奇怪怪、五花八门的东西和技巧。 诸如铁丝和打火石之类的物件,房间里也时常有备。 在听到门外小厮轻微的鼾声,封无羁知道是机会行动了。 明日一早嫡母就会把他送走,他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不确定的过路人身上,也不能坐以待毙。 他必须想办法自救! 偏远很破旧,厢房的门窗都是破裂有洞,恰好给了封无羁逃出生天的机会。 细细的铁丝弯曲后从洞缝探出去,勾住了门锁的金属插销,不多时房门终于被打开。 不舍地望了眼房间角落柜子里锁着的东西,封无羁小心翼翼地绕过熟睡的小厮,试图从府中西南角的小门逃走。 他头脑昏沉,脚下步伐虚晃,头痛欲裂,几乎只是凭着执念本能地在逃离。 在路过封言的别院时,只听得墙内响起一声粗重的犬吠声,顿时划破了整个寂静的夜空。 “汪——汪汪!” 封无羁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不少,意识到惊动了封言院里养的恶犬! 那恶犬在封言的调教下,对他恶意很大,平时里光是看见他的身影,都会凶狠地吠叫不止。 如此吠叫不止,想来是嗅到了他身上的气味。 “不好了,二少爷逃了!” “快快,把人找出来!” 封无羁咬牙不让自己倒下,跌跌撞撞地朝小门跑去,然府内的灯笼一盏接一盏地亮起,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与越来越近的人声。 在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他隐约只看见封言狰狞的神色,耳边是封夫人气急败坏的尖利叫声。 “反了反了!好个贱骨头,竟然还有胆子逃跑!你们这群废物怎么办事的,差点让人逃了!” 封言眼神阴郁,恶狠狠地看着意识已不清醒的封无羁,“如此不识好歹,不如干脆废了他的腿,看他还能逃到哪儿去。” 封夫人几乎被气坏了,颤着身躯骂道:“不省心的贱种,来人给我把他的腿打断,看他还敢不敢逃了!” “娘,这样太便宜他了,得让他长教训才行。”封言出声阻止,语气越发森冷,“去拿水来将人泼醒,正好给霸天喂一顿宵夜。” 恶犬闻令,做出攻击姿态,磨牙呜咽低吼起来。 下人们听令,立刻去柴房倒水。 与此同时,数十名带刀侍卫将封府大门团团围住,灯笼将周围照亮的刺眼。 守夜的门卫顿时惊醒,朦胧的睡眼中透着惊色与迷茫。 “大胆!你们是……” 不等他说完,叶折风已经抬脚将大门踹开,数十名侍卫跟在云苓夫妇身后,快步长驱直入。 后院中,封无羁冷不丁被泼了一盆刺骨凉的井水,半边身子都冷的几乎失去知觉。 意识被迫回笼,他艰难地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中,一只滴着口涎的巨大黑色恶犬扑了过来。 预料中的疼痛却未来到,耳边反而响起恶犬吃痛的哀嚎惨叫,以及封夫人等人惊慌失措的声音。 “嗷呜——!” “太太太……太子殿下!” 萧壁城一剑扔出,刺穿恶犬腹部,冷怒的声音在院内响起。 “封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清懿书院的的学生动用私刑!枉你身为当家主母,却苛待庶子,犯下如此失德妄行之罪!” 清懿书院…… 封无羁瞳孔微微一缩,身躯因激动和不敢置信而颤抖起来。 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来救他了吗? 下一刻,他感觉有只微凉的手覆上了自己的额头,鼻尖隐有冷香袭来,伴随着女子的低语声。 “倒霉孩子,幸亏来的及时……” 第 549 章 从天而降的太子妃 如果不是额头的触感太过真实,封无羁都会以为自己是烧糊涂出现了幻觉。 他激动的指尖都开始颤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睁开沉重的眼皮,苍白发青的唇轻启,声色沙哑地呼唤眼前从天而降的人。 “太……太子妃?” 云苓抽出腰间的帕子擦干净他脸上冰冷的井水,微沉的语气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别怕,不会有事的,你安心睡吧。” 听到这话,封无羁紧绷的心弦彻底放松下来,一股前所未有的疲倦霎时间袭来,意识沉沉地陷入了黑暗中。 封夫人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画面,面上尽是错愕之色,她怎么也没料到,云苓夫妇竟然会大半夜赶来这里救封无羁。 太子夫妇是如何得知消息的? 他们为什么会特地前来救这贱骨头,难不成他们有私交? 一瞬间,封夫人脑海里闪过无数乱七八糟的猜测和思绪。 院内,东宫侍卫们的肃杀之气令人胆寒,她不顾得去想太多,本能地跪下惶恐行礼。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金安,还请二位明察,臣妇并非动用私刑,是这小子犯下错事,才用家法严惩罢了。” 萧壁城懒得听她这些假惺惺的话,皱眉冷声道:“行了,不用在这里装模作样,你还跟以前一样拿本殿下当瞎子是不是,私刑还是家法我会分不清?” 云苓也轻哼一声,目光落在死死瞪着自己的封言身上。 “如果放狗咬人是封家家法的话,你儿子怎么还没被咬死?” 封夫人神色难堪,封言也面色隐隐扭曲。 尽管心里恨毒了太子夫妇,二人也还是敢怒不敢言。 今非昔比,面前已经不是那瞎眼的废物王爷,与丑名远扬的无才王妃了。 大半夜的,云苓不欲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转身对叶折风道:“折风,立刻把人带去马车上。” 见她要把封无羁带走,封夫人神色一惊,急忙开口道:“殿下,臣妇……” “有什么话到了大理寺慢慢说吧。” 萧壁城抬手示意,两侧的东宫侍卫立刻将封言母子团团围住。 封言再也忍不住,语气急促地怒道:“凭什么!这是封家的家事,殿下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 “凭什么?就凭他是清懿书院的人!” 话音落下,封言母子已双双被制住。 见儿子也要被带走,封夫人大惊失色,“言儿体弱,殿下你不能这样做啊!” 然而根本没人理会她,封言直接连人带轮椅地被抬走了,萧壁城也转身离去,只留封夫人急怒交加的阻拦声在夜色下不断响起。 云苓没有跟这对母子浪费时间拉扯太多,以最快的速度把封无羁带回了宫里。 对方人很虚弱,身上的鞭伤也需要尽快处理,不然怕是会影响半个月后参加军训。 太医连夜被宣入东宫偏殿,替封无羁包扎处理了伤势,云苓又喂了特制的退烧药,忙碌了大半夜,病情总算是稳定下来了。 封无羁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陌生的屋顶,周围充斥着一股好闻的安神馨香。 头脑仍旧有几分昏沉,但没有了疼痛欲裂之感,反倒是腹中饥饿感不停袭来。 “你醒了?” 冬青第一时间注意到动静,连忙让宫人把厨房一直小火温着的粥给端来,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封无羁干涩的喉咙这才舒缓不少,随后半撑着身躯坐起来,“这里是……” “这里是东宫侧殿,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还在御书房议事,等一会儿晚膳时分就回来了。” 封无羁心下一阵激动,昨晚的一切果然不是梦! 宫女很快把粥端了过来,冬青道:“肚子饿了吧,太医说你几天未进食,肠胃虚弱,暂时先喝点粥垫一垫。” 封无羁点点头,他腹中饥饿的厉害,只是放了点青菜肉沫的白粥,也吃的格外香甜,一连吃了三碗才压住腹中的饥饿感。 从与冬青的对话中得知,他是昨晚半夜被带回来的,足足睡了七八个时辰,现在已经是第二日黄昏了。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忙活了大半夜,凌晨时分只堪堪小憩了一个时辰,便去上朝了。 冬青给他安慰打气,“你别担心,今早上朝太子夫妇特地当着满朝文武上报了这件事,封言母子被抓到大理寺问罪去了,这会儿封左相也被叫去了御书房问话。” “你现在是清懿书院的人,殿下他们不会让你轻易被人欺负的,势必会为你讨回公道!” 听闻云苓夫妇为了他一夜未睡,封无羁的心绪翻涌不止,眼眶微微发红,久久不能平静。 他何德何能,足让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做到如此地步? 不多时,夕阳渐渐落下山坡。 云苓与萧壁城终于披着一身晚霞回到了东宫,封无羁见到二人,眸光微微震动,立马就要起身行礼。 “草民拜见殿下与太子妃,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萧壁城按住他,“行了,我们也不是第一回见,用不着行那些虚礼。” 云苓也温声关问道:“感觉怎么样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多谢太子妃关心,在下已经没事了。” 封无羁忍不住看向眼前女子,只觉得头脑一下子又开始晕乎起来,心底抑制不住的激动与雀跃,双手有些无处安放。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能与太子妃如此近距离地接触! “我瞧你还是不大好的样子,躺着歇息吧,不用太紧张。” 封无羁两颊染上一丝窘色,定了定神,随即问道:“殿下与太子妃是如何得晓昨晚之事的?” 萧壁城道:“有人在路上捡到了你的求救信,去燕王府报了信,我们二人得知后便立刻赶来了。” 想必应该是之前墙外的那个过路人,封无羁心底生出一阵感激之意,沉声询问:“敢问殿下,那位报信之人姓甚名何,改日在下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听到这话,云苓忍不住笑了,“登门道谢就算了,小心被人轰出来,不过很快你们就会成为同窗,到时候再好好谢她也不迟。” “救你的人是李右相的嫡孙女,李家长房的二姑娘李梦纾,她曾和你一同在北麓书院求学,想必你应该也有些印象。” 封无羁一怔,当场心下错愕地愣在原地。 竟会是那个姑娘…… 等等,她也报考清懿书院了!? 第 550 章 登门李相府 封无羁被这个消息真的有些回不过神来,下意识地询问:“李家人如何会同意,莫非她也是瞒着家里报考的?” 他忽地想起考前温习书本那阵子,当时隐约在图书院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原以为是眼花认错,却没想到真的会是她。 云苓将桌上的一封信递给他,“是啊,明天就是放榜之日了,我和壁城料到你们两家的长辈大抵不会同意,原打算亲自上府给你们送录取信笺的。” 谁成想他报考的事情提前暴露,多亏了有李梦纾报信。 封无羁接过信封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张漂亮的花笺,上面印着恭祝他被录取的话语,还有考试成绩的名次。 花笺背后还附带一张信纸,上面责详细地写了入学报名时间,以及后续种种事情的安排细则, 握着手中的花笺,封无羁心中一时感慨不已。 这次是他欠李二姑娘一个天大的人情。 萧壁城看了眼天色,沉声道:“你的事情封左相已经知晓,大理寺那边,我也会命人按照律法严惩封氏母子,至于封家自己人如何处置这事,就要看你父亲和封相怎么做了。” 从今日朝堂到御书房的情况来看,封左相虽然对此事表现的格外吃惊,但并没有要反对封无羁进清懿书院的意思。 提起父亲,封无羁眼神有些复杂,点点头回应道:“父亲外出办差了,要后天才会回来。” 萧壁城温声道:“那这几日你就不必回封家了,安心在东宫养伤便是,我和苓儿平日里庶务繁忙,有什么事找东宫詹事乔大人便可。” 封无羁神色动容,一时间千言万语难言此刻心情。 “殿下,太子妃……” “好了好了,不用再说那些感恩的话,你要当真想谢谢我,以后进了清懿书院就多发奋刻苦,别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云苓笑盈盈地看着他,目光中有着鼓励和包容。 闻言,封无羁也正色起来,知道云苓的话外之意,已经将他纳入了势力麾下。 他眼神认真,郑重地承诺道:“学生记下了,此生定不负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的厚望!” 随后,封无羁苍白的面容上又忍不住绽开一抹笑容,漆黑的双眸宛如黑曜石般,闪烁起明亮的光芒。 这简直是他活了二十多年来最开心的事。 云苓只觉得眼前的倒霉孩子长得是真不赖。 一双剑眉斜挑的弧度偏高,目似点漆而有神,薄唇嘴角天生向下微微沉着。 封无羁的五官生来带有几分桀鹜倔强,乍看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虽是一张校霸模样的脸,性格却与外貌截然相反,是个赤诚老实的乖孩子。 “你安心待着吧,我与壁城就不打扰你静养了。” 封无羁点点头,只觉得在云苓温和的目光下,脸颊忍不住地发热。 明明太子妃的年岁比他还小呢,可他偏偏觉得在对方的目光里感受到了几分“慈爱”是怎么回事。 待偏殿内只剩下自己一人,封无羁许久都毫无睡意。 他翻来覆去地将录取信笺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小心翼翼地贴身在怀里放好,直到深夜时分,才安心沉稳地睡了过去。 * 昨晚为了封无羁的事,云苓夫妇二人也一晚没睡,洗漱过后便歇下了。 第二天是休沐日,京城图书院将在正午时分放榜,公布招生考试的成绩名次,信使们也会在上午把学子们的录取信笺送到各自家中。 云苓特地起了个大早,带上李梦纾的录取信笺亲自前往李相府。 萧壁城则去大理寺处理封氏母子的案子,依照大周严厉的律法量刑,对方估计少不了要挨上几十大板,还得吃三个月的牢饭。 夫妻二人出了皇城后,便朝着不同的方向分道扬镳。 相府中,李梦纾正心不在焉地浇着院子里的花,目光时不时地看向府邸大门。 李右相穿着便服,在园子里有模有样地舞着太极剑养生,心情看起来不错。 “嘿嘿,封相那个老东西这两天又有得忙喽,昨日可真叫老夫看了一场好戏啊。” 现在满朝文武都知晓封左相的儿媳妇德有缺,背地里苛刻虐待庶子,差点闹出人命来。 这等家事丑闻被当众捅出来,对方的老脸都丢尽了。 在李右相强烈的分享欲下,李家的一众小辈也都知道了此事。 李元绍忍不住道:“真没想到那个封无羁还挺有胆量,竟然会去报考清懿书院。” 得知此事后,他有些吃惊,这万一要没考上,或是被太子夫妇拒收的话,那封无羁今后在封家的日子可就要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了。 太冒险了,这简直就是自己往火坑里跳。 不过太子夫妇的做法同样令人意外,明明与封家有着那样深的过节,却还连夜前去救人。 上回在京城图书院里挨罚以后,李元绍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太子殿下会选择站在封无羁那边,而不是看在李贵妃和燕王的面子上,偏袒身为李家人的他。 后来他想了很久,觉得可能是他说李梦娥会做太子侧妃的言论,惹了云苓的不快。 如今看来,太子夫妇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封无羁的身份。 李右相舞着太极剑,神色得意。 “如今看来封家人起了内讧,这是件好事。反观我李家全族上下同心协力,一致对外,未来数十年定能稳压封家一头!” 他的话音落下,门口的守卫飞快地跑进了花园里,气喘吁吁地报信。 “禀报丞相大人,太……太子妃娘娘驾到!” 李右相一懵,他耳朵没出问题吧,太子妃上门来了? 以云苓的身份品级,相府的守卫并不能阻拦其入府,也不敢让她在门外等候通报。 是以他刚跑来报完信,云苓后脚就到了御花园,她笑眯眯地看着李右相,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右相大人早,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看见云苓,院子里的一众人赶紧屈膝行礼,李相也忙停下了舞剑的动作,心下暗惊。 “什么风把太子妃娘娘吹来了?” 云苓目光落在李梦纾身上,温和地笑道:“突然造访多有叨扰,还望李相大人莫怪,今天是清懿书院招生考试的放榜之日,李二姑娘先前报考了书院,名次杰出,我今日是特地来送录取信笺的。” “什么!?” 李右相大惊,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吓得一下松开了手里的太极剑。 剑柄重重砸在脚背上,他当场痛的跳起来。 【作者君:有点卡文,待我梳理梳理剧情,二更明天补上,大家早点睡!】 第 552 章 这门婚事血亏 作为官宦子弟,张玉书仗着有氏族庇荫,又是家中幼子,从来不肯好好读书,好吃懒做不说,还整日游手好闲。 从未想过靠自身努力去考取功名,反而学了些巴结讨好,结党营私的坏毛病。 这也是李元绍最看不上张玉书的地方,他后年就能考取进士了,对方还卡在院试不通过呢。 李梦纾鼓起勇气,继续沉声道:“太子妃承诺过,将来清懿书院里的女子也有机会做女官,倘若如此,梦纾宁愿入仕也绝不与对方成婚。” 听到这话,云苓暗暗点头,她果然没看错人。 原本还以为今日要多费一番口舌,李梦纾却比想象中要给力的多,这一番主动抗争着实让她惊喜。 要知道,李梦纾一句反抗,可顶得上她十句话的效果。 “是啊,李相大人,您老可得想清楚了啊。”云苓回过神来,继续在一旁添柴加火,悠悠地道,“别等三年后你家梦纾做了女官,张玉书还连秀才都没考上,说出去可叫人笑掉大牙咯。” “到时候,世人岂不是会说李右相老眼昏花,识人不清,竟选了个这么没用的孙女婿?” 李右相的脸色青红交错,已经没有余力再去震惊李梦纾想要做女官的想法了。 “……太子妃,你确定这丫头当真是第六名的成绩,不是夫子们判错了?” “李右相放心,我与太子亲眼看过梦纾的考卷,岂会有错?”云苓笑盈盈地道,“北麓书院里的夫子们也说了,梦纾是个聪明的姑娘,就是性子有些懒惰,倘若肯努力用功的话,不比旁人差的。” “要知道前来报考的五百人中,不乏朝廷各位大人们悉心培养的爱子,梦纾不但排名力压群生,更是前五十名中唯一的女子,这番成绩属实令人刮目相看啊。” 这下李右相不吭声了,满脑子乱七八糟的都是云苓的话。 先抛开李家在朝堂上的政见立场不提,单说李梦纾的婚事,如今看来是他错判形势了。 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平凡不起眼的孙女,竟如此深藏不露。 他心底有些懊悔,之前为了安抚张家,把李梦纾许给了那小子。 倘若早知李梦纾有如此真本事,就算做不了皇子妃,也合该许给一品大臣的嫡长子才对! 现在这门婚事亏到家了啊! 不待李右相作答,不远处一道尖利的声音打断了众人。 “这怎么可以!姐姐已经和张少爷定下了婚事,难不成竟要悔婚吗?” 说话的人正是李梦娥,方才她还在屋里用早膳,得知太子妃到访的消息后,便立刻梳理一番来到了花园中,恰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她死死地瞪着李梦纾,闪烁着怒火的目光尽是复杂之色。 虽不满对方和张玉书的婚事,但她更不能接受李家有人比自己更优秀耀眼,且这个人还是一直被她看不起的草包废物! 云苓身后左侧方,一直沉默不语的霜梨这时冷冷开口。 “大胆!见了太子妃娘娘竟不行礼,还这般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李梦娥脸色一扭,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屈膝行了个礼,向云苓赔罪。 “太子妃金安,臣女方才多有失礼,请太子妃莫怪。” 云苓挥挥手,满心都在李梦纾身上,懒得跟呆头鹅计较。 李右相这时也迅速反应了过来,脸色难堪地道:“说的没错,太子妃恕老夫直言,梦纾与张家少爷已经交换了庚帖,两家结亲乃铁板钉钉之事,梦纾绝不能去清懿书院。” 虽然目前看来把李梦纾嫁过去血亏,可张家是李家一党势力的中流砥柱,他绝不能坏了两家的关系。 云苓笑笑,不以为然地道:“成了亲都还能和离呢,没成婚怕什么?” 李右相试图挣扎,“可悔婚说出去不好听啊,岂不坏了两家情谊……” “好吧,不去书院也可以,那李右相就交一千两黄金的违约金出来吧。” 云苓淡淡开口,直接抛出了杀手锏。 李右相当场懵住,“啥?” 在云苓的示意下,霜梨从袖袋中摸出一份文书。 “这是报考清懿书院的一份契书,上面有契约细则,凡报考书院者,若最终以排名前十的成绩被录取,则书院将免去未来三年的一切束脩与学杂费。” “但作为交换条件,学生不得拒绝入学,并且要在结业后听从朝廷安排,施行为期三年的义务劳动。” “这份契书是所有学生报考时便签下生效的,倘若违约或者未能按时入学,便按照每年三百两黄金的数额偿还违约金。” 李梦纾也听得一怔,她当初报考的很匆忙,但也大致扫了眼招生公告,并不记得有这茬。 不过看到云苓若有若无的暗示眼神,她心下一动,装作知情的模样点了点头。 这份契约文书是的确存在的,张贴招生考试的公告时,上面便有提到这一点,所有学生免除束脩的情况下,未来要做三年的义务包身工,只是没有所谓的前十名限定违约金。 违约金是云苓这两天新打的补丁,前十名学子基本都是太子党的学生,串供起来很方面。 至于其他人若问起也不怕,便说是对方没看清就好了,反正告示的最后一条明晃晃地写了:最终解释权归清懿书院所有。 李右相听完后彻底傻了。 一千两黄金!? 那可是一千两黄金啊,不是一千两白银! 太子妃以为人人都是金王爷金富贵,随手就能掏出一座金矿来吗? 【作者君:先发两章,三更会晚一点!】 第 553 章 老骨头浑身难受 李梦娥忍不住气道:“简直太荒谬了,这是什么霸王条款?” “大胆!你的意思难道是在说太子妃欺压百姓吗?”冬青杏眼一瞪,厉声呵斥她,“报考书院全凭自愿,又不是太子妃娘娘强迫众人的!” 自打做了东宫管事,逢人都要被尊喊一声“姑姑”,冬青现在做事也愈发有霜梨的影子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跑腿伺候人的小丫鬟。 纵使李梦娥恼的火冒三丈,也不敢当众对云苓不敬,气焰立马就萎了下来。 “臣女不敢。” 她憋着气,恨恨地剜了李梦纾一眼。 李元绍的关注点却不太对,“每年三百两黄金的违约费,那三年不应该是九百两黄金么,为什么要交一千两罚金?” “李贵妃怎么也是壁城名义上的母妃,对他有着养育之恩,为了报答李家的这份恩情,所以我卖你们点面子,四舍五入打个折,不用谢我。” 李右相:“?” 李元绍:“……” 的确是四舍五入的算法,可听起来怎么那么让人不得劲呢? 李梦娥气得差点发出鹅叫声,她也算听出来了,云苓这是明晃晃在挑衅呢。 她特地拿李贵妃说事,摆明了因之前的冲突而对李家心有不满。 云苓笑着看这一老三小,温声提醒道:“右相大人,如果已经决定好了的话,务必在后天将违约金缴纳齐全,否则便是一天一两金子的利息。对了,书院只收黄金,一概不接受白银和铜钱抵换。” 西周矿资源还算丰富,但金矿稀缺,此前商贸又不发达,所以金银兑换比例高的吓人。 寻常百姓与富贵人家若得了金子,都会打成首饰摆件等以作收藏之用,在市面上作为货币流通的金子就更少了。 这番话直接让李右相如同吃了苍蝇般,一脸翔色。 李家不穷,但也没富裕到能轻轻松松拿出一千两黄金来啊! 折合下来也得三、四万两白银,顶好几个庶女的嫁妆了! 李梦纾不动声色地看向云苓,两人目光对上,忍不住偷偷一笑。 她太清楚祖父的性子了,这会儿是怕在心里盘算得失呢,等他算清楚这笔账,便不会反对她进清懿书院了。 李梦娥有些着急,“祖父,您可得想清楚了,到时候张家那边怎么交代?您就算不在乎张家,那姐姐的婚姻大事您就不在乎了吗?等去书院三年,她都成老姑娘了!” “这么关心姐姐,不如你替她把这千两黄金出了,反正你年纪还小,也不急着说亲,嫁妆再攒攒也来得及。” 云苓一句话轻飘飘丢出去,李梦娥顿时噤了声。 她能有什么钱帮李梦纾,无非是父母积攒的那些嫁妆罢了,可她才不要为了对方牺牲自己呢。 却见李右相抓心挠肺地苦心算计了一番,终于长叹一声,服了软。 “罢了罢了,老夫同意这孩子去书院就是了,既然她这么有出息,也不能埋没了她。” 让李梦纾去清懿书院,他心里恼火,不让她去吧,又亏得慌。 李右相刚才仔细盘算了一番,别看李家的家底丰厚,但子女众多,给李梦纾筹备的嫁妆也就五万两银子顶了天。 而且现在想想,李梦纾许给张家那小子确实亏了,怎么算都划不来。 倒不如趁此机会摆脱了婚事,回头再相看个更好的,张家若问起的话,把黑锅都甩给太子夫妇便万事大吉了。 李梦纾听到这话,心底松了口气,屈膝行礼道:“孙女多谢祖父开明之举!” 云苓见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也笑着点点头,叮嘱道:“那就让梦纾筹备入学的事宜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梦纾的爹娘对此有微词,有话好好说便是,万不可责罚于她。” “收到花笺后,梦纾便是清懿书院的人了,若谁敢轻易动她,书院是会追责的,会有什么后果李相大人也清楚。” 李右相心绪复杂,他当然知道什么后果,封家那对母子现在还搁大理寺蹲大牢呢。 这个嫡孙女何时不声不响地搭上了太子夫妇这条大船? “太子妃放心,老臣都记下了。” “难得休沐日,那我就不多打搅了。” 事情搞定,云苓带着冬青霜梨二人回了宫。 李右相看了看手里的太极剑,一把扔在了石桌上,坐下不停地给自己顺气。 他也不想锻炼了,只觉得一把老骨头浑身难受。 方才还笑话封家呢,转头就轮到李家了。 云苓走后,李梦娥迫不及待地发难,“你什么意思,为何要去报考清懿书院,难道忘了日后三大书院是要上门踢馆的么!” 李梦纾神色淡淡,“你踢你的馆,我读我的书,有什么问题?” 李梦娥气的说不出话来,只得恨恨骂了一句,“叛徒!” 李元绍消化完今日之事,却是若有所思,他主动走上前。 “祖父,孙儿近来一直有关注京城动向,清懿书院的势头远比之前想象中迅猛得多,孙儿以为想靠踢馆的方式终结清懿书院,怕是行不通。” 之前他们以为,清懿书院底子薄弱,招收的学生资质也比不过三大书院,想要将其扼杀在摇篮中。 岂料容家、柳家等一派势力,都把家族中最看重的嫡子送了进去,铁了心要助太子夫妇成事。 而太子夫妇那些新颖的试题一经流出,更是博得了无数人的瞩目与满堂喝彩,他看了也是深有启发。 李元绍隐隐有种预感,清懿书院的崛起只怕势不可挡。 “孙儿认为,梦纾去清懿书院不见得是坏事,不论今后哪家书院会成为京城之首,李家多做几手打算总是没错的。” “您一直想把小妹送到太子身边无法如愿,而今梦纾得了太子夫妇的青眼,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李右相老脸皱巴,神色忧喜半掺。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自打太子夫妇上位以后,他这一派的势力已经受到了不少清洗。 他更想掌控太子,巩固李家的地位,而不是帮着太子推倒自家墙壁啊! 第 554 章 澄澈如明镜 李右相其实有点慌,封家萎靡不振他自然高兴,但也给他敲响了警钟。 他已经老了,担心将来有一天李家也会步封家后尘。 现在看来,太子并不顾念李贵妃的养育之恩,在朝政上对李家势力的清洗一点都不手软。 越是这样,他就越想要掌控还未完全成长起来的太子。 大概是妹妹的抗争令李元绍心有感触,他想了想,继续开口劝说李右相。 “祖父,早前咱们对小妹的安排,明显已经触怒了太子殿下,一昧在婚事上死磕未必有好结果。如今梦纾不知怎么得了太子妃的青眼,倒是缓和了李家与东宫的关系,孙儿觉得之后选秀的事情您最好也别插手了,省得把局面弄得更僵。” 李家女不能入宫以后,李右相原本想的是扶持派系下的势力,间接牵制太子。 不过李元绍却觉得,既然在这件事上撞了南墙,明知不可为,那就不要再去做了。 李右相叹了口气,点点头道:“你说得对……先走一步是一步看吧。” 除了这样,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毕竟送李家女入宫这条路,已经被东楚国师的判词给堵死了。 李梦娥却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她扭头冲着李元绍怒吼出声。 “哥哥你怎么能向着叛徒说话!你难道忘了,父亲是怎么丢掉司礼监官职的吗?” 正是因为云苓搞出了活字印刷术来,才令李父的职位被容家人取而代之。 虽说是平调官职,可翰林院中能捞的油水,与司礼监根本无法比较,而父亲赚得少了,她近来也不得不节俭些。 云裳坊每季的新款式衣裳,还有花芳斋的香膏头油,每次她都是第一时间买下所有最新最贵的,现在却是卖哪一款都得思虑再三。 李梦娥气愤地看向李梦纾,“他们这般对待李家,你还眼巴巴地热脸贴冷屁股,凑上去给人家示好!” 李梦纾虽然佛系,但不代表没有想法和主见,当场就怼了回去。 “我若是热脸贴冷屁股,那你一心想要嫁入东宫又算什么?你那么有骨气,怎么还执着给太子做小?” 她惯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跟李梦娥吵架的时候,哪怕话语再难听,也从来没憋着过。 风轻云淡的姿态与李梦娥形成鲜明对比,轻飘飘两句话当场就让后者破防了。 “我跟你怎么能一样?我嫁给太子,是立志要成为姑姑那样的女人,让皇室对李家敬重有加,而不是你这样摇头乞尾的哈巴狗!” 这话说的可就难听了,连一向宠溺妹妹的李元绍都忍不住沉下了脸。 “梦娥慎言,你怎么和姐姐说话呢?” 他从小教导李梦纾要谦让妹妹,但也会要求李梦娥对姐姐有敬重之心。 之前姐妹二人吵架的时候,他心疼李梦娥在宫里受了天大的委屈,没有开口责备,这次却是严厉了起来。 李右相也火大的很,“行了行了,你们两个丫头吵什么吵,想气死老夫不成?” 以前觉得这姐妹俩一个温顺一个聪慧,最让他省心,怎么现在都成了现世报。 他打断了姐妹二人的争吵,让她们回屋去面壁思过。 李梦纾却没急着退下,神色冷淡地开口。 “祖父,恕孙女直言,您若当真想与太子殿下对抗,就该把心思放在李家自身之上,而不是光想着凭姻亲关系立足。倘若李家是一棵经得起风吹雨打的参天大树,即便太子殿下给予再多的风霜也摧之不倒。” “父亲为什么会被调到翰林院,是因为他不会活字印刷的方法,如果他会的话,太子殿下又能耐他如何?” “父亲在司礼监待了二十余年,在司礼监大换血之初,容家除了会活字印刷术之外,对那里的种种情况一片陌生,而父亲却了如指掌,那段时间他若是趁机掌握活字印刷的原理,完全有机会保住原职。” “可父亲没有这么做,反而跑去走访曾经的下属和同僚,想着暗地给容家使绊子,好能趁机官复原位。却不料给了容家磨砺的机会,加快了他们对司礼监的了解和掌控,等父亲意识到失败的时候,已经错过补救的机会。” “所以不是太子殿下刻意针对李家,是父亲自己亲手断送了前程。” 一番话说的李右相哑口无言,李元绍也面带怔色地看向李梦纾。 他一直都知道,妹妹性子寡淡了些,但其实心思想法很多,却没料到她竟这般澄澈如明镜。 李梦纾直直地看着李右相,沉声缓缓道:“祖父,陛下对姑姑的疼爱是她用命换来的,可是情分经不住消磨,陛下当年为娶前皇后不惜违抗太上皇,如今还不是亲自赐死了发妻?” “您想继续用姻亲关系捆绑皇室是不现实的,其他李家女不是姑姑,没有用命换来的恩宠,太子也不是陛下,不会轻易任人拿捏。” 她其实大致能明白,李右相为何执着把孙女嫁到东宫里去。 这些年来,他在李贵妃身上吃到了太多的甜头,凭借那份殊荣以及家族的强盛,他在朝堂上几乎拿捏了昭仁帝半辈子。 如今他还想如法炮制,继续拿捏太子,可太子是一把出鞘的锋利宝刀,握的越紧,掌心越是鲜血淋漓。 第 555 章 对太子妃有想法 说完这些后,李梦纾便神色沉静地行礼退下了。 花园里沉默了片刻,李元绍心有所触,“其实梦纾说的在理,小妹该好好学学才是。” 李右相也满面复杂,好似今日才真正认识了这个嫡孙女一眼。 “她若为男子,资质更在你之上,可惜了……” 李梦纾说的道理,他也不是不懂,可就是不甘心啊。 左右了皇室一辈子,这份殊荣与特权,岂是说放就能放下的? 李梦娥听到这话却不乐意了,她气的鼻子一歪,跺了跺脚就转身跑了,心里委屈的不行。 那人明明是个草包废物来着,怎么如今突然就摇身一变抢了她的风头? 之前装的可真好,实在是心机深沉! 姐妹二人散去后,李府花园便安静了下来。 东宫的马车慢悠悠地驶出去了三四百米,确定园子里没什么动静以后,云苓方才收回了精神力。 原本她只是有些不放心,怕走后李梦纾会受到责难,才会继续监听花园里的动静,却没想到听了一场这么精彩的好戏。 李梦纾这姑娘,她实在是喜欢极了! 待下午萧壁城回东宫后,云苓向他讲述了早上在李家的所见所闻。 萧壁城在烈日下坐了半天马车,额头全是细密的薄汗。 他眉梢一挑,深黑的眸子里划过赞赏之意,“这姑娘倒是透彻的很,即便不是男儿身也没事,清懿书院不会埋没了她。” “她哥哥的反应倒是让我有点儿意外。”云苓说着,倒了杯冰镇果汁给他。 “你说李元绍?那小子资质的确不错,在李家一众子弟里也算出色,去年乡试中举的时候还是亚魁,不是张玉书那种货色能比的。” 萧壁城接过来喝了一口,浑身暑气顿时散去大半。 所谓亚魁,也就是乡试的第六名。 对于李元绍这个年纪的人来讲,年纪轻轻就能有此成就,的确是个值得吹捧的资本。 萧壁城惋叹道:“苗子是个好苗子,可惜长在了李家这块地里,虽然没有长坏,但多少有点歪。从小在李家这样的环境下,难免熏染了几分自视甚高的特性,平常也会搞些结党营私的小动作。” 李元绍既不是张玉书那等不学无术的纨绔,也不是封锦程这种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当初在图书院里欺负封无羁一事,虽事出有因,但换成容湛和楚云泽这样的世家子来,就干不出那种事。 “听你说起来还是个人才,生在李家倒是耽误他了,没彻底长歪也是不容易。” 云苓也算明白了他的意思,李元绍长歪了,但没全歪。 像李梦纾这种“奇葩”是可遇不可求的。 “不说他们了,封无羁那边你处理的怎么样?” 萧壁城眸色冷了一分,“放心吧,该罚的一点不少,不在牢里待满三个月,这封氏别想出来。明日封无羁的父亲便要回京了,把事情最后做个了结吧。” 受封无羁之托,他回来的时候还顺道去了趟图书院,给顾翰墨送了个信,让他不必担忧好友的情况。 云苓去偏殿探望封无羁的时候,他还挺关心李梦纾的情况。 “敢问太子妃,李二姑娘那边可一切顺利,她有受到什么责罚么?” 云苓笑着坐下,“有我在还能让她受委屈不成?” 封无羁松了口气,也缓和神色道:“有太子妃出马,想来也是没问题的,就是不知她和张家的婚事会如何处置?” “你倒是还挺关心她的。” 这种较为八卦敏感的事情,寻常男子一般都不会询问。 云苓随口一问,却见封无羁温和地笑了笑,“我跟李二姑娘曾经同窗五年,私下交情尚可,她在北麓书院的时候就没少帮我解围,如今又帮了我大忙,我关心她的事也是人之常情。” 他对李梦纾很有好感,这姑娘跟其他李家人都不一样,对他既无敌意也无鄙夷。 两人私下也有过些交情,只是碍于封李两家的紧张关系,明面上很少往来。 “原来如此。”云苓点点头,安抚道,“你放心便是,她和张玉书的婚事很快就会作废。” “那就好,张玉书这等纨绔子弟着实配不上她。” 封无羁松了口气,心里有种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松。 回头寻个日子,定要好好答谢一番她才行。 “对了,你父亲明日便回京了,壁城会把封家那边的事处理好,你继续安心留在东宫养伤吧。” 封无羁却连忙推辞,“多谢太子妃,但不日便要报道去书院了,学生想回封家拿点东西,再规整一番行李。” “霜梨那边已经替你准备好了新的衣裳,还有入学后用的墨宝,顾翰墨也有份,这你们就不必操心了。” 针对考上清懿书院的贫困生,云苓都制定了相关的福利政策,各方面有不少补助。 封无羁虽然出身封家,但跟贫困生也没什么两样,封夫人待他并不好,连衣裳都是别人不要的旧款式。 甚至过的还不如顾翰墨呢,那孩子穷归穷,起码不会挨罚挨打。 封无羁又是一番感谢,却扔坚持要回封家拿东西。 他的烧已经退了,但身上还有不少新鲜的鞭伤,近来日头正晒,云苓不希望他坐马车来回颠簸受罪。 “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你放在哪了,我让壁城给你捎回来吧。” 却见封无羁两颊出现一片可疑的红晕,目光闪烁地看向云苓,半晌没好意思开口。 东西锁在了柜子里,那都是他的宝贝。 可若被太子看见了,不会误解他对太子妃有想法吧? 第 556 章 封氏被休 封无羁想了想,轻咳一声道:“母亲有几件遗物还放在封家,学生想亲自去拿。” 他倒也没说谎,那些意义非凡的重要物件,他都锁在柜子里呢。 云苓一听是对方生母的遗物,也就不再强求他留在宫里,“那我一会儿同壁城说一声,叫他明天去封家的时候捎上你。” 封无羁点点头,微松了口气,恭送她离开。 云苓对封无羁的身世还挺好奇的,回寝殿后便问了萧壁城几句。 “封无羁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萧壁城思索了一会儿,用词斟酌地答道,“形象点解释的话,大概就是曾经的瑞王与你父亲的结合体。” 傻瑞王和老糊涂蛋? 云苓来了兴致,托腮道:“再往细了说两句?” “他和瑞王一样恭顺听话,也和你父亲一样平庸,在后宅之事上糊涂得很,勤勤恳恳忙活了大半辈子还只是官居四品。” 萧壁城如今对朝中官员们的情况几乎了如指掌,精神力的傍身也让他知道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私密八卦。 这两天考试放榜后,封无羁的名次赫然在列,也引起了诸多人士的议论闲谈。 “我在外听说,封无羁的母亲二十年前曾是京中有名的花魁,不但舞姿惊人,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不比闺中千金们差。” 云苓了然,难怪他面相生的这么俊,原来母亲曾经是名动京城的花魁。 她忽然想起封无羁的思修答卷,最后一道题问的是“倘若你是皇帝,你会怎么做”。 那孩子在长篇大论中提到,他会取缔天下所有花楼妓院,帮助那些可怜的女子不会因迫害而失去自由,沦为供人观赏玩乐的囚鸟。 当时云苓还有些意外,毕竟在当下的时代背景中,一个男子会这样想属实难得。 如今看来,应当跟他生母所经历过的苦难有关。 萧壁城继续道:“他父亲在酒局上偶然结识对方,两人一见倾心,后来便不顾反对,把人带回了家中纳为妾室,为此封左相还曾大发雷霆。” 当年这件事在京城里也闹的沸沸扬扬,很多人都感到不可思议,一贯最是恭顺听话的封父,竟然会执着把一个风尘女子带回家。 要知道封家作为百年的名门望族,是很看重女方出身的,烟花女子做玩物可以,但决不能放进后宅。 “后来封无羁的父亲又遵循长辈安排,娶了他如今的正妻。那封氏是个手段厉害的,总之没两年过去,封无羁的母亲就在生下他没多久后逝世了。” “他父亲虽然平庸,倒是为人老实勤快,经常被父皇外派出京巡差,一去就是大半年,难免顾不上家里,基本上正妻说什么就都信了。” 于后宅之事上,对方跟云苓的便宜爹一样,是个拎不清的糊涂蛋。 其实他还蛮在乎封无羁这个儿子的,不过在正妻的多番挑拨设计下,便以为封无羁资质平庸,平日还总是闯祸。 想要悉心培养封无羁,却又见他一心扑在“旁门左道”上不学无术,久而久之也就破罐子破摔,彻底放弃任他去了。 云苓道:“原来如此,难怪会养出封言那样的狗东西。” 萧壁城笑道:“不过封无羁的父亲还算是个讲理的人,应该不会阻拦他去清懿书院。” 明日上门封府,主要是解决关于刑罚封氏母子的事。 翌日黄昏时分,萧壁城便带着封无羁回了封家,顾及着对方身上还有伤,他特地避开了日头最晒的时候。 “你父亲今天早上回了封家,应该已经知道了你的事,不过无需太担心,封左相那边已经向我表过态了,既然他允许你去清懿书院,想必你父亲也不会有异议。” 封无羁点点头,提起父亲,眸底闪过一丝复杂。 记忆里,他与父亲相处的时日并不多,每当父亲回京时,嫡母都会想办法把他远远支走。 在父亲面前,却说是他贪玩享乐,不知归家。 他不是个擅长辩解的人,又要在嫡母眼皮子底下讨日子过活,因此多数时候都沉默以对,便引得父亲愈发失望。 然这次回封家的时候,封父却一改往日的横眉竖眼,也没有板着脸说教。 对方满身风尘仆仆地走过来,看见他后便激动不已,开口便老泪纵横。 “我的儿,为父不知那毒妇私下竟如此苛待你,这些年来让你受苦了。枉我平日见她一副端庄贤惠的慈母模样,便以为她将你视如己出,原来全是画皮!” 萧壁城出马,大理寺那边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封氏母子,几乎把对方做过的事扒的干干净净。 诸如什么,封言将封无羁所作文章据为己有,还倒打一耙抄袭之类数不胜数的恶事,封父如今已全都知情。 “这样的毒妇不配做当家主母,为父今早已经一纸休书将她休了去!” 他就这么两个儿子,一个养成了小人无赖,一个被欺辱至此。 封父怒不可遏之余,当场在大理寺的牢狱前写下休书,对方顿时又哭又闹差点上吊,直接晕了过去。 萧壁城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封父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抬眼望去,只见封左相站在不远处,满是皱纹的脸上神色沉稳,轻轻点头示意。 他瞬间心下明了,这是得了封左相的肯许和授意。 【作者君:二更晚发,大家早点睡!】 第 557 章 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萧壁城不由得暗自腹诽,这只老狐狸,眼神和脑袋倒是比李右相灵光得多。 封无羁神色复杂,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父亲,鼻尖也有些酸涩, 他声音沙哑地道:“父亲有自己的难处,儿子不怪您。” 这些年来,父亲虽然受到挑拨蒙蔽,心中对他失望不已,但常年离京在外,却也总还挂念关怀着他。 此刻,封无羁心下感慨万千,忽然无比庆幸当初毅然报考了清懿书院。 顾翰墨说得对,人活一世,总要为自己争一回,不去试一试怎知是会否海阔天空。 他从曾经的牢笼里挣脱出来了,往后将会像他的名字一样,无拘无束,获得真正的自由。 封父拉着儿子愧疚地痛哭了一场,随后才眼泪汪汪地察觉到,萧壁城还在一旁。 他哆嗦了下,赶紧擦干净脸,点头哈腰地把人给请了进去。 “臣失态了,太子殿下莫怪,还请快快进屋入座。” 萧壁城抬了抬手,“不必多礼,再过几天令郎就要去清懿书院了,本殿下是带他回来取东西的。” 封父听到这话,对萧壁城连连鞠躬,激动的双手不知该何处安放的好。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海纳百川,心胸宽广,先前封言那逆子做出大不敬之事,臣还要多谢殿下如今不计前嫌,这般厚待无羁,殿下请受臣一拜!” 封父是个糊涂的老实人,但品性称得上端正。 之前封言被毒蛇咬至瘫痪,做父亲的虽然痛心,却也知道是对方咎由自取。太子当初在看封家的份上,没有追责已是万幸,否则命能不能保住都另说。 萧壁城忙抬手拦住他,“不必如此,本殿下辨得清黑白是非,自然不会迁怒于无辜之人。” 封父闻言,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儿子。 “你明日就要急着去书院吗?” 封无羁温声答道:“入学的时间在七日后,倒是不急这一时。” 这时封左相眼神一动,浑厚的声音响起,“难得你父亲回京,既然还未到时候,就先不急着去书院了吧。如今府里没有主母当家,到时候老夫会安排下人把东西都准备齐全。” 萧壁城心下了然,封左相是准备扶持培养这个被埋没忽视的庶出子弟了。 他开口道:“无妨,由无羁自行做主便是。” 封无羁迎上父亲期待激动的目光,恭敬地对萧壁城道:“多谢太子殿下与太子妃这两日的关照,学生随后在家中养伤即可,就不继续留在东宫叨扰了。” 如今父子之间的隔阂消除了,他想好好陪伴父亲几日,否则下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何光景了。 封父泪还未干的脸上浮现欣喜之色,握住儿子大掌的双手紧了又紧。 “你是个天分出众的孩子,以前是毒妇和逆子耽搁了你,往后进了清懿书院定要奋发图强,莫辜负了太子殿下对你的厚爱!” 听闻儿子的成绩在几百人中排名第二,他异常惊喜欣慰,随后又越发悔恨当初没有用心栽培他,若不然他定比现在更出色。 “爹刚才已经吩咐下人了,这就把你房间里的东西都搬到正院里去,你还有伤在身,好好歇着去吧。” 封无羁闻言却紧张起来,“我还是亲自去看守着好,莫让他们把东西碰坏了。” 见父子俩似有说不完的话,封左相抬手请萧壁城移步前厅喝茶。 “天色尚早,太子殿下不如坐坐再走?” 萧壁城知道老狐狸是想对他示好了,便也卖了对方一个面子。 见对方没拒绝,封左相心底松了口气,他这半年来老实的很,也没敢做过太出格的事情。 自从长房一脉子孙出事后,就一直在潜心寻找着新的出路。 封家长房共三个嫡出子孙,原本都是他悉心重点培养的对象,是封家下一代的接班人选。 封锦程和封锦薇那对孪生兄妹就不提了,家族的衰落跟这两个狗东西脱不了干系。 嫡长孙封阳如今驻守边关,接替了萧壁城曾经的位置,是封家现在最大的底气。 奈何对方远在千里之外回不来,京城这边急需扶持一个新的潜力对象,封左相一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如今封无羁的出现简直是天降惊喜。 他也不在乎对方庶出身份,对于如今的封家来说,在乎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若封无羁能令太子夫妇与封家的关系缓和,那比什么都重要。 两人在茶桌旁闲谈正事,随口便聊起了重办选秀的事宜,这也是近来城中的热议话题。 萧壁城微微挑眉,浓墨的剑眉带上几分犀利之色,“左相大人突然说起选秀,可是有何用意?” “太子殿下多虑了,老夫就是随口一提罢了。”封左相笑的老脸皱起,全无昔日的威严之态,“如今封家的女儿要么已经定下婚事,要么年岁尚小,这回选秀也就只能在一旁看热闹了。” 萧壁城神色微动,这是在主动向他示好。 随后他笑而不语,抬手给对方续了半杯茶。 封左相识趣地端起来一饮而尽,双方算是达成了微妙的共识与平衡。 “多谢太子殿下。” 封左相一颗心彻底放松下来,知道自己这次的马屁拍对地方了。 也就只有李右相那个蠢呆瓜,才会一心想着靠姻亲束缚太子了。 要知道封家的衰败之初,就是因为想把封锦薇送进靖王府,才会生出后面那一连串的祸事…… 聊的差不多,见天色也不早了,萧壁城便打算回宫。 走至院外的时候,府中几个小厮正抬着一个破旧的大木柜,神色吃力地经过。 封无羁在旁边搭手扶着倾斜的柜子,音色紧张地叮嘱道:“小心些,千万别摔着碰着里面的东西!” 余光看见萧壁城,他下意识停下来给太子行礼,手上的力道也本能地撤回。 “殿下是要回宫了?” 话音刚落,抬柜子的小厮们失去平衡,大木柜立刻侧翻着重重砸在地上。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小厮们惊呼的声音,破旧不堪的大木柜瞬间彻底散架,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咕噜咕噜滚了一地。 一个泥塑娃娃滚到了萧壁城脚边,娃娃只有巴掌大小,上面涂着精细的彩绘,看着煞是喜人。 封无羁心里咯噔一声,还没还得及上前,就见萧壁城已经屈膝将泥塑娃娃捡了起来。 “这是你的藏品?” 萧壁城随口问了一句,却只见娃娃涂着漂亮的彩漆,身上的红裙子印着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图案。 他身形陡然顿住,神色也有些微妙。 看着那粉白色的四重花图案,萧壁城脑海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作者君:今天下班回家被大雨拦路上了,欠的更新会记得补的!】 第 558 章 ”宅男手办“ 封无羁神色微紧,纠结着不知该怎么回答,心底有些慌乱。 虽然世人皆有追捧的对象,但这个时代的人终究比较含蓄,写诗颂赞对方最为常见,收藏对方画像就已经是很大胆的举动了。 太子妃在京中的追随者众多,很多人都喜欢买印着四重花的文房墨宝。 这并没有什么,但大家并不会大张旗鼓地炫耀展示这些东西。 平日里见到彼此随身物件上有四重花,也都是相视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可收藏泥塑娃娃这种情况,就已经不能用狂热来形容了,是谁见了都要在心里道一声“变态”的行为。 他一直小心翼翼藏着的东西,现在意外暴露了出来,封无羁面临了前所未有的艰难选择。 到底是解释还是不解释呢? 解释了会被当做怪人,不解释的话太子殿下…… 封无羁偷偷扫了眼萧壁城,只见对方还处于一片茫然中。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小厮们已经爬了起来,慌张地连声请罪。 “都怪小的笨手笨脚,求二公子恕罪!” 说完,便要去捡起那些七零八落的物件。 封无羁慌忙高声道:“你们别动,我自己来!” 萧壁城一时还没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目光下意识地游移到散落在地的其他物件上。 他视力很好,傍晚的昏黑天色下,也能借着灯笼看的清清楚楚。 信笺、笔筒、镇纸、书签……折扇吊坠、摔成两半的小茶杯…… 都是些看似寻常的东西,但不寻常的是,他能在所有东西上找到四重花的图案。 而且他手上的同款泥塑娃娃不止一个,其他还有穿着湖蓝色、杏黄色裙子的…… 有的执着笔,有的抱着花,有的挽着果篮,看起来栩栩如生,异常精致。 最离谱的是,有副滚落散开一半的画卷上,赫然画着云苓! 萧壁城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那绘画的手法他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云苓造铅笔时的素描风格! 这一瞬间,萧壁城除了瞳孔震颤以外,脸色开始隐隐发绿。 他迅速将画卷捡起裹起来,然后一把按住了封无羁的肩膀。 “你,等下与我单独喝杯茶。” 听着那阴恻恻的声音,封无羁只感觉浑身发麻,硬着头皮道:“学生遵命。” 小厮们新抬了个箱子来,封无羁迅速把那些东西一股脑放进去,然后“砰”的一声盖上。 新院子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新家具早已备好,小厮们将箱子放下以后,便老实地退了下去。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萧壁城忍不住一掌拍在箱子上,音色沉沉地开口。 “你不解释一下?” 看着他发青发绿的脸色,阴沉的目光,封无羁当即下跪领罪。 “还请太子殿下恕罪,学生对太子妃娘娘并无非分之想!” 周围也没有旁人,他果断解释了一边收藏这些物件的原因。 “学生早在许久以前便对太子妃娘娘极为仰慕,后来京中兴起使用印着四重花的墨宝,学生便也跟风购置了一些。许是店家们觉得生意好,所以这样的东西越来越多,起初是信笺书签,后来是茶杯扇坠……” 萧壁城听到这里,脸色方才好转了一些。 还好是仰慕,不是爱慕,不然他非得狂揍着小子一顿不可。 他黑着脸,没好气地问,“那这些泥塑娃娃是怎么回事,你从哪儿买的?” 墨宝扇坠之类的物件也就算了,泥塑娃娃这种东西萧壁城觉得自己有点接受不了。 谁愿意自己媳妇儿被摆在柜子里天天让人看啊,哪怕只是个泥塑娃娃! 他立马八百里加急火速冲到铺子里,让那店家收手! 封无羁脸色隐隐发红,支吾道:“没、没处买,是学生专门找匠人订做的。” 萧壁城:“……” 眼看对方神色不好,他赶紧又找补了一句。 “回太子殿下,其实京城家中雕刻太子妃木偶像的人不在少数,大家都觉得太子妃娘娘乃神女转世,所以会在家中供奉她,以求宅院平安顺遂,福泽绵延。” “学生囊中羞涩,供奉不起金像,偶然见路边师傅做泥塑娃娃的手艺极好,便突发奇想将之作为替代。” 当时他想着定制一个泥塑娃娃就好,结果越来越上头,收藏这些泥塑娃娃就像有瘾似的,柜子里越来越多。 藏都快没处藏了。 萧壁城对封无羁的话表示半信半疑,之前动员捐书的时候,他的确见过别人供奉云苓的金像铜像。 但那些人像一看就很端庄正经,封无羁手里这套泥塑娃娃,神态动作明显更娇俏随意,怎么都不像是用来供奉的。 萧壁城憋着气恼,又指着画像道:“那这副画像又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这也是拿来焚香供奉的!” 上面的女子巧笑嫣然,虽然线条简单,画技生涩,但用色恰到好处,极为生动。 他就纳闷这玩意儿到底谁画的,云苓的画技可没有外传过! 封无羁深知这画像最容易引起误会,当场就把好朋友给卖了。 “回太子殿下,这是翰墨前阵子送给学生的生辰礼物。” 萧壁城懵住:“你说什么?” 他的脑海里再次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第 559 章 她居然还有迷弟 封无羁轻咳一声,“翰墨也和学生一样,仰慕太子妃许久。” 早前墨王还是五皇子的时候,对云苓的铅笔画很感兴趣,特地上门到靖王府学了好一阵子。 后来便有许多练习之作与废稿流出,顾翰墨机缘巧合下也得了几张。 他对这种独特的画技很感兴趣,凭借着观摩五皇子的废稿,硬是自己琢磨出了些画技,慢慢也能画出像样的铅笔画来。 上次瑞王与张玉书发生冲突,顾翰墨第一次正面近距离接触云苓,便记下了她的模样,随手画了几张。 封无羁见到他屋里挂的画卷后心痒难耐,就借着生辰之由主动讨要了一张。 萧壁城的表情几番变幻莫测,最终阴沉沉地道:“画的好,以后不要再画了。” “你们若对铅笔画感兴趣,将来书院里也会考虑开设这样的选修课,画什么都行,但不能再画苓儿了。” 封无羁赶紧点头,“学生明白,是学生欠妥了。” 比起泥塑娃娃来,画像的确太出格了,传出去容易引人嚼舌。 万一要被不怀好意的人发现,容易给双方都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萧壁城看了眼那一箱子的东西,心情异常复杂。 媳妇儿竟如此受学生们欢迎,他为此感到欣慰和高兴,但这些画像和泥娃娃又多少让他感觉不太得劲。 “这画像本殿下没收了,余下那些泥塑娃娃我就不管了,你自己留着吧。” 封无羁目光落在画卷上,有些许不舍,但不敢出言违抗,只能点了点头。 萧壁城将画像卷好,犹豫了一下,又继续道:“你这些泥塑娃娃……还是成双成对的好,有空再去找泥人师父按本殿下的样子捏几个放在一起,银钱我替你报销。” 收藏观赏他们夫妻俩的泥塑可以,但是光看他媳妇儿一个人不行。 否则他老觉得浑身哪里都不得劲儿,心里怪怪的。 封无羁:“……学生遵命。” 随后,他将萧壁城恭送至封府门口,看着对方将画卷带走后,心底长长叹了口气。 那副画像是顾翰墨画的最好的一张,他缠了顾翰墨好一阵,对方才勉强答应送给他的。 他和顾翰墨在北麓书院同窗两年,起初也只是点头之交,后来是因为云苓的缘故,方才会成为挚友。 北麓书院多是封李两家的高门子弟,在这种地方,难得能遇到同样仰慕云苓的人。 * 萧壁城回到东宫的时候,天色已是漆黑。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封无羁人呢?” 萧壁城将封家的情况简单交代了几句,随手把袖中的画像放在了桌上。 云苓奇道:“你哪儿来的我的画像?” 话音落下,萧壁城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脸色仍旧有些不好。 云苓听完后甚是诧异,她在这个世界居然还有铁杆粉丝? 她顿时又惊又喜,仔细端详了画像几眼,美滋滋地道:“不错不错,光靠着几张废稿就能自行摸索到这种程度,看来顾翰墨很有艺术天分嘛。” 随后云苓又瞪了萧壁城一眼,“人家愿意挂在墙上就让他挂,你没收了干嘛!” “又不是什么仕女夜宴图,这种画像怎么能让他们挂屋里。” 萧壁城心底有些郁闷,云苓居然不介意其他男子收藏自己的泥塑和画像。 “这你就不懂了吧,无非就是手办和海报嘛,年轻人收藏些偶像的周边不是很正常,在我们那个世界也很常见。” 云苓给他解释了一番什么叫做偶像和追星,萧壁城才大致理解了这种行为。 仔细想想,和世人喜欢收集名家们的大作与画像是一回事。 “但这还是不太一样……总之叫旁人看见了,多少影响不好。” 云苓挥挥手,“这还不简单,等开学以后,让清懿书院的学生们人人都在学子居里挂上我的画像,大家都一样就不会尴尬了。” 封无羁和顾翰墨的举动倒是提醒了她,除了书院统一的学子服以外,其他墨宝物件也可以印上四重花图案。 如此一来便能潜在深化世人对清懿书院的印象,这对扩大书院影响力有好处。 萧壁城没法反对,只能对此妥协,心下有些郁闷。 他怎么就没个绿叶的图案来配云苓呢? 云苓是个行动派,敲定了想法后,就兴冲冲地让底下的人去做了。 离书院正式开学还有不到十天,忙过了书院招生的事,夫妻俩总算能歇上几天。 转眼便要入秋了,天气逐渐凉爽了几分。 马上便是中秋佳节,大宝二宝的周岁宴也快要到了。 仔细算算,留情和顾长生已经离开两个月了,如今应该已经抵达了北秦皇宫,她预计月底能收到对方的信件,也不知他们那边的进展是否顺利。 四方馆负责接待来使的礼官也传来消息,南唐使团已经抵达郦城,大约再有三、五天的路程便会入京。 一连三场宴席皆是隆重的大事,整个皇宫前所未有地忙碌起来。 云苓平静已久的心再次激动起来,公子幽更是欣喜期待的夜不能寐。 苍天怜悯,他终于要脱单了! 【作者君:姐妹们,帮忙给两个可怜孩子起个大名儿吧,我的脑细胞已经死光了!!】 第 560 章 公子幽的烦恼 欣喜激动之余,公子幽又又格外烦恼。 连续两个晚上没睡着觉以后,他顶着两个黑眼圈来东宫找云苓。 云苓笑眯眯地冲他打个招呼,“哟,稀客呀!今儿个怎么有空上我这儿来做客了?” 自从被封为金王爷之后,公子幽便每天埋头在金王府的改造事宜里,都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 公子幽长长地叹了口气,满面愁绪地道:“我这两天失眠,睡不着觉。” “是因为胧夜要来了,心情太激动?”云苓黛眉一扬,好笑地道,“你来找我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让我给你治失眠?” 公子幽接过她倒来的果汁,这是他平日最喜欢的口味,现在却惆怅的喝不下。 “不用了,我这两天哪怕服了药也睡不着。” 他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地问,“我来是想问你,胧儿那个读心的能力……是对所有人都起效么,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防备住?” 云苓眯了眯眼睛,缓声回答道:“理论上来讲,只要在足够近的距离内,对任何普通人都有效,但是很难读取精神力者的思想,除非对方的精神力远弱于胧夜。” 读心术是精神力衍生出来的异能,这种力量自然也能屏蔽读心术的探究。 当然想强行读取一个精神力的思想也可以,只是会相当费力,读取普通人的话就轻轻松松了。 跟璇玑小不点混熟后,公子幽也大致了解了这四姐妹的一些秘密,虽然有些古怪词汇听不懂,但并不妨碍他理解其中之意。 “那也就是说,若想防备胧夜的读心术,我首先也要拥有你们那样的神力才行?” 想到这里,公子幽顿时垮下一张苦瓜脸,他只是一个弱小漂亮的普通男人罢了,如何能拥有那样非凡的力量呢? 这时萧壁城恰回到东宫,他心下一动,立刻眼神发亮地上前搭住对方的肩膀。 “好兄弟,你是怎么拥有神力的,也教教我呗?” 公子幽眼巴巴地望着萧壁城,眸色写满渴望。 萧壁城一头雾水,“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先教教我再说!” 萧壁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苓儿说我本就是潜在的精神力者,因为她当初治眼时,刺激了我的大脑皮层与神经,意外导致我觉醒了这种力量。但我们两个也只是猜测而已,具体情况怎么样并不得知。” 云苓说,上辈子她们组织对于精神力的研究探索处在一个初级阶段,还未能彻底解析其中奥秘。 公子幽顿时垂头丧气,“完了完了,那彻底完了……为什么仙尊不能也赐我点神力呢。” 萧壁城不知道公子幽怎么突然惦记起了这种特殊力量,虽然他没有精神力,但是他有钞能力啊。 某种程度上,公子幽的能力也相当强了,至少他是自愧不如。 云苓忍不住问道:“你到底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又为什么想防备胧夜的读心术,难不成你最近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她知道?” 公子幽立马跳脚,拔高声音,“那当然不可能,我对胧儿忠心耿耿,刀架在我脖子上也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云苓有心逗他,忍笑道:“那可不一定,你的各种条件都很符合做渣男的标准。” 公子幽胸前的扇子摇了摇,一本正经地道:“没错,本公子承认,我的确是生的仙姿玉貌,又潇洒多金,很有左拥右抱的潜质和本事,都是我的诚恳老实,深情专一害了我。” 云苓听得没忍住在心里嫌弃地翻白眼。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如果失眠吃药不管用的话,我可以帮忙物理治疗,给你两棍子,保准你睡上三天三夜都爬不起来。” 公子幽赔笑了两声,也不继续插科打诨卖关子了,这才支支吾吾地把缘由都说了出来。 “我听说南唐使团已到郦城后,这几天我只要一睡觉,就会梦见我和胧儿的大婚之日当晚,她……” “她怎么着?” 公子幽神色别扭地道:“她说我心里所想的事,她全都听见了,让我立刻麻溜儿的爬远点,不想和我成婚。” 萧壁城:“……” 同样作为男人,他大致能猜得到公子幽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云苓忍不住抖了抖嘴角,感情就是因为这个? “你放心吧,她现在除了你也没法嫁给别人,不用怕她不跟你成亲。” 不过让他爬远点倒是有可能。 “话虽如此,我不愿让胧儿认为我是个下作的流氓登徒子,可有什么好办法能帮帮我?” “这还不简单,你管住自己的脑袋,别胡思乱想不就好了?” 公子幽摇头直叹,“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又谈何容易啊,我这是情到深处不能自抑,若能控制住自己不心乱,当初又怎么会动情呢?” 云苓:“……好色就直说吧,还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公子幽理直气壮,“哪有,食色人之性也,我又不是出家的和尚跟清修的道士,这不是很正常。再说就算是出家人也会破戒,神仙都还会贪恋红尘呢。” 听到他这话,萧壁城忍不住开了口。 “你与其来找苓儿,还不如去跟着凤眠念几天道经。” 那家伙一副无欲无求,六根清净的模样,最能治公子幽这毛病。 【作者君:再一两章,老一就正式出场啦】 第 561 章 这是他们打下的江山 萧壁城只是随口一说,岂料公子幽还当真打起了凤眠的主意。 不过他和凤眠没什么交集,听说那是个性格极为高冷的男人,也不好贸然找上门去,于是就把璇玑小不点拎过来给自己做引荐人。 他在这个小不点身上付出了那么多血汗钱,是时候收点利息回来了。 清心阁的鸡飞狗跳云苓无暇关注,清懿书院很快就要正式开学了,目前改建已经完全竣工。 改建的设计图是当初由萧壁城为主,与昭仁帝、墨王等人一同设计敲定的,在别庄原本的布局基础上,增添了许多富有现代风格的设计。 容柳家在这件事上出了很多力,目前管理层多是这两大家族的人,也是云苓夫妇目前最为信赖的对象。 如今朝廷六部逐渐明朗地分为了三个派系。 萧壁城在军中威望无人可敌,刑部以容柳二家为首,大哥楚云泽在刑部也仕途宽敞,朝廷上下都默认刑部与兵部是太子势力。 礼部、吏部以李右相马首是瞻,封左相虽沉寂了大半年,在户部与工部仍有积累下来的不小威望。 寻了个空闲的日子,云苓与萧壁城亲自去了一趟书院,验收这几个月来的成果。 清懿书院占地极大,外观厚重大气,周围环境清幽秀美。 这里原是做避暑别庄用的,地势条件得天独厚,一进去后便让人感觉清凉舒适,暑气被驱散的一丝不剩。 原本就屋舍极多,改建起来也非常方便。 今日带领他们参观书院的人是容湛,他一袭白色的轻薄秋衫,文雅俊美,凤眸眼波流转。 “按照你们夫妻二人的想法,书院内的教学区按照六部划分了两大区域,六栋大阁楼。” 西侧是文学院,对应礼部、户部与吏部。 东侧是理学院,对应工部、刑部与兵部,其中兵部阁楼离练兵的校场很近。 容湛继续开口讲解着,声音如清泉般悦耳,“南边是清懿书院的入口大门,两侧的屋舍是学子居,男子为左女子为右,至少能容纳一千名学子。” 现在的宿舍配置是四人一个小型四合院,东西厢房各住两人,恰到好处。 而且在往外还有扩建的余地,毕竟最初的图纸就是按五千名学生的规格来设计的。 “夫子居舍的话,设立在最书院北侧,规格与学子居差不多,离得太远就不驱车去看了。” 所谓的夫子居舍,通俗点来将就是教职工宿舍,也是按照起步五百人的规格改建的。 陆七驾着车,忍不住感叹道:“天爷嘞,咱们这书院未免也太大了吧,属下看称之为一个小皇宫都不过分!我头一次遇见需要驾马车走的书院!” 云苓心底暗笑,“那你见的还是太少了。” 容湛也笑道:“壁城他们这是要把全天下的杰出学子都收入麾下呢。” 由于清懿书院占地面积实在太大,上课又是走班制,萧壁城甚至特地配备了数十辆大型马车。 这是云苓提议的,否则在没有自行车的这个世界里,上课的学生非得走断腿不可。 萧壁城用的都是军营那边退役下来的战马,以前他总是拿自己的银钱去补贴那些伤残或是年老的将士,如今这些人安排进来后,也都有了谋生的活计,可谓两全其美。 和夫子居舍一样,办公务与议事的阁楼也设立在北面。 至于清懿书院中间的大片区域,则是各种功能性的建筑了,什么图书馆自习室、分南北口味的两个食堂、大型官方杂货店、校医院、花园池塘、举办宴席的别院……等等应有尽有。 但凡是云苓能想到的事物,只要可行的话,清懿书院里全都看得到,专门祭天祈福的地方也没落下。 云苓甚至还单独开辟了一个不小的区域,不过里面的房屋全是空置的,容湛还不知道云苓打算用来做什么。 云苓笑道:“我打算今后把这里弄成一个小型街市,从外头引进一些商户,有诸如裁缝铺、胭脂铺之类的铺子在,学生们平日里也方便。” 清懿书院哪哪都好,就是离城里有点远,单程一趟要坐将近两个时辰的马车。 不过这很大程度跟路况有关系,看来回头还得想办法把路也给修一修,大周的官道实在简陋的有些惨不忍睹。 萧壁城也朝容湛道:“周围的村子里有不少住户,倘若他们有想法,只要为人老实勤恳,书院可以不收铺子的租金,这事儿过阵子还得劳烦你多跑几趟。” 这事听雪阁也能做,不过他和云苓的想法却是把机会给城外的百姓们,也算是间接扶贫了。 容湛点头,正色道:“交给我就是,你们放心。” 陆七听到这里却眼前一亮,“那在这里开个小吃铺子成吗?” “当然可以了,怎么,难不成你想来这里开铺子?” 陆七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道:“那倒没有,只不过我娘信上说要来京城找我,到时候我爹娘来了,太子妃能不能留铺子给他们,我娘烙的大饼可好吃了,保管书院里的学子们都爱吃!” “那我留个铺子给你便是。”云苓忍俊不禁,随后叮嘱容湛道,“倘若哪个学生的亲属有这方面的意向,也可以优先紧着他们。” 清懿书院里的穷学生还是不少的,她当然是顾着自家孩子要紧。 参观完清懿书院后,已是夕阳西下的黄昏。 面积如此之大的清懿书院,也才只占了原本温泉山庄的一半面积左右,“小皇宫”还真不是吹的。 另一半面积,萧壁城曾经临时拿来做过练兵的校场和营地,待书院步入正轨,今后也会另作打算安排。 迎着落日的余晖,萧壁城看着隐没在山中书院,心底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与自豪,面上尽是感慨之色。 “当真是秀丽江山如画。” 云苓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眸色也极尽温柔。 “你说太上皇当年打下大周江山,站在皇城们之上眺望京城的时候,是不是也和我们现在一样的心情?” 萧壁城点点头,当初台子登基大典的时候,他都没有现在这么深刻的感受。 心潮澎湃,难以自抑,对明天满怀期待,还有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从活字印刷到京城图书院,一步步走来,不知经过多少个挑灯批折子的夜晚。 虽是一座小小的书院,却是他们夫妻二人联手打下的江山一角。 第 562 章 火团与雪团 时间离九月越来越近。 临近中秋佳节与宫宴,礼部和御膳房忙的不可开交,其他朝臣却反倒清闲了下来。 左右无事,云苓夫妻二人便去长宁宫走动,探望太上皇和两个孩子。 根据大周的习俗,小孩子出生后为了好养活,通常都不取大名,而是先起个乳名叫着,越是贱名就越好养活,等安稳地养到了一周岁,才会起个正式的大名。 马上就是两个孩子的周岁宴了,如今起大名的要事也提上了章程。 去长宁宫的路上,云苓好奇地问,“你们兄弟几个小时候的乳名叫什么,谁给起的?” “我们兄弟几人的乳名都是皇祖父取的,他起的名字潦草随性,就是从大哥开始,按照大狗子二狗子的顺序这样叫下去。” 提到这个问题,萧壁城显得有些抗拒,不过他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又变得兴致冲冲起来。 “话说回来,之前我去镇国公府办事的时候,还听到镇国公夫人喊容湛的乳名呢,你猜猜镇国公夫人怎么喊他?” 云苓被勾起了八卦之心,“喊的什么?” “妞妞!” 云苓:“……” 萧壁城忍着笑,继续道:“镇国公夫人怀容湛的时候遭小人算计,他一出生差点没活过来,便取了个女儿家的乳名。我也是偶然才得知,他三岁前都是被当做闺女养大的。” 难怪她总觉得容湛不仅男生女相,举止也颇为秀气。云苓想象了一下对方女装的样子,感觉花魁来了也得甘拜下风。 两人一路闲聊着来到了长宁宫,踏进殿里的时候,太上皇正眼神怀念地抚摸着一副画像,神情带着一丝伤感。 云苓一眼就认出了那副画像,那是去年除夕宴后,太上皇缠着她要的一副全家福。 全家福是以除夕宴为背景,当时参与的皇家人几乎都被画了进去,当时云苓废了好几天的功夫才完成这幅画作。 画像里,瑞王和容婵坐在一起,两个人的神情都是傻傻懵懵的。 沈沁抱着小小的糯儿,深情笑意地看着贤王。 连安亲王与季淑妃也在其中,两人一左一右分别居于画像的两侧,这应当是二人有生以来唯一一次“同框”。 又是一年中秋节,这些画像里的人却无法再团聚了。 连一向孩子心性,豁达乐观的太上皇也流露出了伤感之色。 年华老去,他就越是盼着阖家平安团聚,他们往昔做下的错事,给他造成的伤害与失望,反而都渐渐淡去,化为了无边无际的遗憾。 余光瞥见云苓夫妇二人,太上皇收拢思绪,将小心地挂好,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皇祖父,孙儿与苓儿来看您了!” 萧壁城上前笑着请安,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里面是云苓亲手做的水果奶油蛋糕。 如今太上皇退隐不管政事,平日里除了吃喝养生就是带孩子。 几个月下来,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胖了一小圈,红光满面的,模样精神奕奕,看起来比以前年轻了好几岁。 “哼!”小老头儿瞥了两人一眼,背过身去用屁股对着他们,“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还知道来看孤啊!” 太上皇年纪越老,越是要人哄,萧壁城赶忙赔笑,“祖父这是哪里话,我和苓儿平常可是一有空就经常往长宁宫走呢。” “隔三差五来一回也叫经常?” 太上皇撇了撇嘴,不满地道,“孤看你们就是嫌弃我这个糟老头子退位不管事了,帮不上你们的忙,这才心生嫌弃,开始冷落孤了!从建书院到现在那么多档子麻烦事,也没见你们俩来问过孤,不是嫌孤不中用还能是什么!” “祖父,您这可就言重了啊,我跟壁城是顾念着您操劳了一辈子,该安心颐养天年了,这才不拿朝堂上的事来烦您。更何况,您平常还帮我们带着两个孩子呢,我们还拿朝堂上的事来烦你,那不就是不孝嘛!” 云苓笑盈盈地凑上前去,伸手给太上皇按捏了几下肩背,又张望了周围几眼,寻找两个儿子的身影。 太上皇听完这番话才舒心了许多,哼哼唧唧地道:“别看了,火团儿和雪团儿不在殿里,小岑带他们去御花园里散步了。” 语毕,他吩咐宫人去传话,让岑嬷嬷把两个孩子带回来。 萧壁城奇道:“火团儿和雪团儿?这是祖父给大宝二宝起的新乳名么?” “没错,是孤起的,好听吧?” 太上皇神色有些得意,随后又嫌弃地看了云苓一眼。 “瞧瞧你这个当娘的,整天在外头瞎跑,不多来看看孩子就算了,连给儿子起个小名都这么随意!什么大宝二宝,孤年轻的时候给家里养的猪狗起名都比你想的认真!” 云苓的目光颇有些幽怨,以前小老头明明把她当大宝贝对待的,现在有了新宠,就嫌弃起她来了。 “您还说我呢,您给壁城兄弟几个起乳名的时候不也一样敷衍么。” 太上皇理直气壮地道:“那能一样么,他们这几个小崽子怎么能跟孤那两个宝贝疙瘩比?” 萧壁城的心情也幽怨了两分,夫妻俩都双双深刻感受到了“失宠”的滋味。 “话说回来,您为何给他们起这样的两个名字?” 说到这里,太上皇的神色陡然一肃,摆摆手把两口子叫到了跟前。 随后,他神神秘秘地道:“你们老实告诉孤,两个团团身上是不是有神力?” 这时太上皇偶然间发现的,有天半夜他口渴,起来叫太监倒茶来,嫌弃茶水有些烫就随口抱怨了两句。 可眨眼间过去,他杯子里的热茶不但不再烫嘴,还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他当时就懵住了,险些以为自己睡成了老糊涂。 可随后,长宁宫里开始接二连三的发生一些古怪的小事,他也敏锐地注意到了两个孩子的异常之处。 【作者君:先发一章,晚点还有一章,真的!多谢大家帮忙,给崽崽们想想大名~之后二胎也要慢慢安排上啦!提前征集宝贝闺女的大小名,大家也可以猜猜三宝的特殊能力~】 第 563 章 不及孩子一半厉害 太上皇起初是发现,在如此酷暑炎夏里,自己寝宫好像比其他宫殿都要凉快。 长宁宫选址很好,本身就建在阴凉通风处,往年夏天再热,殿里放了降温的冰块后也能安然入睡。 可今年太上皇却发现,天气明明比往年更热,寝殿里却反而越发凉快了。 “孤这个夏天都没敢让他们在宫殿角落里放冰,不然这把老骨头受不了。”太上皇嘟囔完,又压低声音道,“孤一直觉得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直到有一天,孤带着两个团团去御花园里玩……” 雪团这孩子一直安静内向的很,什么都很难引起他的注意力,但是很喜欢看鱼缸里的鱼游来游去。 察觉到这点后,太上皇便抱着他去莲池便喂鱼,他也表现的对莲池很感兴趣。 那日刚下过雨,天气凉爽,雪团盯着池子里的红色锦鲤目不转睛。 里面有一条红鲤个头最大,抢食最凶,见那条大红鲤抢走了多数鱼饵,雪团便突然伸出手指着它。 “鱼摆摆,坏坏。” 即将满一岁的雪团天赋异禀,虽然还不会走路,但已经能够咿呀言语,简短的词汇说的比哥哥火团清晰很多。 太上皇正高兴的想夸他,就见莲池里发生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只见偌大的莲池上,竟然肉眼可见地凝结出了一小块冰霜,好死不死地将那条抢食红鲤的尾巴给冻住了! “这可是孤亲眼所见,就是前几天刚发生的事!” 云苓心里咯噔一声,小孩子控制不好自己的精神力,她隔三差五会定期来长宁宫,探望儿子的同时,也会对他们的力量进行压制,以免他们在懵懂的情况下闯出祸来。 她明明是算着日子来的,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萧壁城也神色微变,忙问道:“那大宝呢,他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比起二宝,大宝的能力要危险的多,这稍有不慎就是会放火烧家的节奏。 太上皇摇了摇头,“火团儿表现倒是正常,就是孤发现他好像很喜欢玩火,每次看到有点燃的蜡烛,就总想伸手去碰。” 前段时间是中元节,各宫角落偶尔会有人焚纸锭,烧香祭先祖,他带着火团经过的时候,那孩子便对漫空扬起的火星表现的异常兴奋,咯吱咯吱笑个不停。 太上皇又捡了几件稀罕事来说,随后微微屏住呼吸,高深莫测地询问。 “看你们也不惊讶的样子,老实交代,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两个孩子不同凡响了?” 都暴露到这个份上了,再拿太上皇当傻瓜骗就说不过去了。 萧壁城与云苓对视一眼,神色认真地压低声音道:“不瞒皇祖父,这两个孩子的确异于常人,云苓的师尊说他们都继承了一部分神力,唯恐引起旁人的觊觎和恐慌,故告诫我们务必守好此秘密。” 说句实在话,他们两个做爹娘的,对孩子的能力也还没有了解透彻。 只知道大宝似乎能够操纵火焰,二宝则能令水凝结成冰霜。 太上皇闻言,脸上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孤就知道这俩孩子生来不凡,当初他们出生的时候,孤就觉得他们不一般!” 他的印象很深刻,当初云苓生产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两个孩子的眼睛,便觉得令人惊艳瞩目。 一双耀眼明亮如列日,其中隐隐似有火焰在燃烧,一双静谧平和如大海,似是倒映着满天星辰。 后来再看的时候,两个孩子的黑珍珠一样的眼睛,便看似与常人无异了。 只是仔细观摩的时候,还是能隐约看到黝黑眸底中深藏的一丝赤红与深蓝。 “神子!这是大周的神子啊!” 看见太上皇这么激动喜悦,萧壁城心下一动,也带着几分兴冲冲地向他坦白。 “……其实不瞒皇祖父讲,孙儿之前也意外觉醒了这样的力量。” 太上皇眉梢挑起,诧异地道:“难不成你也会喷火结冰?” “那倒没有……儿臣只是能隔空取物,范围也就是这个宫殿大小吧。” 萧壁城说着,见周围没有外人,便微微抬起了手。 只见下一刻,原本放在桌子上的茶杯稳稳地出现在了他手中。 “哦,原来你还会这个。” 太上皇看见这一幕,却只是神情淡定。 萧壁城忍不住道:“……您就一点都不觉得惊奇?” “这有什么好惊奇的?你不是黑野猪精转世么,会点妖术不是很正常。”太上皇不以为然,还顺带贬低了一下自家孙儿,“妖怪到底是妖怪,本事也就这点儿了,不及孤的两个宝贝疙瘩一半厉害。” 在太上皇看来,萧壁城就是野猪精转世,而云苓和两个孩子都是仙尊的徒弟徒孙,天差地别怎么能相提并论。 云苓一时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萧壁城:“……” 他的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这前后差别对待未免太伤人了。 太上皇却没空搭理他,听到外面的声音后,便知道是岑嬷嬷带着孩子回来了,赶紧兴高采烈地走出去。 “孤的团团们,可想坏孤了,快过来让太爷爷抱抱!” 萧壁城悻悻地收回目光,却见媳妇儿还在旁边偷乐,“你还笑,都赖你之前胡乱编排我,现在皇祖父都认定我是野猪精转世了。” 云苓忍着笑意清了清嗓子,“不笑了不笑了,先去看看雪团怎么回事。” 两人走出去,便见雪团已经被太上皇抱在了怀里。 火团则闹着不让岑嬷嬷抱,非要自己在地上站着,他讲话还讲不清楚,但却已经能独自站稳,扶着周围走路了。 看见萧壁城以后,火团双眸陡然一亮,酿跄着跌跌撞撞跑过来。 “呆呆!” 清脆响亮的奶音在殿里响起,能瞬间融化掉人的心。 听到火团喊爹爹,萧壁城眼疾手快地迅步上前,一把将快要跌倒的儿子捞进怀里。 他松了口气,无奈地道:“你啊你,走路都还没学稳妥,便想着在地上跑了。” 这孩子性格跳脱的很,打小就爱嚎还好动。 太上皇的小名起的还真是贴切,这性子可不是风风火火的。 第 564 章 呆呆坏! 火团是个情绪外露的孩子,嬉笑哭闹都表现的热烈而直白。 从靖王府搬到东宫以来这三个月,云苓和萧壁城为书院的事情忙的脚不沾地,鲜少能顾得上两个孩子。 难得见爹爹和娘亲来一趟,火团被萧壁城横抱在怀里,莲藕般白白胖胖的双腿和小手还欢舞地蹬个不停。 “呆呆!呆呆!” 火团兴奋地喊着,脚上的小鞋子都飞了出去,差点没迎面砸在云苓脸上。 “你这小肉团儿,几天不见又变重了。” 萧壁城神色疼爱地颠了颠手里的肉球,感觉少说得有二十斤出头,扑腾的劲儿也比以前更大了。 太上皇不愧是养猪户出身,他记得两个儿子当初早产出生的时候,才不过四斤多重,如今已和寻常幼童一样壮实了。 云苓捡起地上的小鞋子,掸了掸灰,给火团穿好。 现在两个孩子的贴身衣物大多出自丽嫔和六皇子之手,母子俩都很喜欢这对孩子,时不时就会送新做的小衣和鞋子来,还有些棉花做的布偶娃娃。 不得不说,六皇子这刺绣跟女红的手艺是突飞猛进,怕是京城锦绣坊里最顶尖的绣娘见了也得甘拜下风。 雪团靠在太上皇的臂弯里,安静地看着哥哥在一盘撒欢,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渴望。 “妈咪。” 他轻轻开口,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 云苓之前总觉得喊“娘”会把年轻美貌如花的自己叫老了,便教了两个孩子喊“妈咪”。 听到雪团儿叫自己,云苓连忙上前从太上皇手里接过小儿子,在他白净的可以看到细细绒毛的小脸上亲了亲。 雪团虽安安静静的不再说话,小手却紧紧搂住了云苓的脖子。 岑嬷嬷温声道:“小孩子这个年纪最是认人的时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以后要常来看孩子才对,不然时间一长啊,孩子们若跟爹娘生疏了就不好了。何况你们天天劳累,若熬伤了身子,太上皇心里也会着急的。” 云苓笑着点头,“如今清懿书院马上步入正轨,往后便不会再像之前那么忙了。” 虽然在做父母这件事上,她和萧壁城都还是新手上路,但也本能地爱着两个孩子。 夫妻二人对清懿书院的事情格外上心,为的便是推行义务教育,进行教育改革造福天下百姓,将来火团和雪团也会是受益者。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大周的孩子通常在四岁时开始启蒙,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便是在两个儿子四岁前,建立起完善的公立幼儿园机制。 岑嬷嬷见两个孩子都黏在爹娘身上撒娇,便转身去御膳房,盯梢着御厨们做辅食。 四下无人,云苓才抱着雪团进了内室,仔细探查了雪团的精神力情况。 怀里的小团子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轻轻扭动了几下。 虽然雪团的精神力看似正常,但云苓还是敏锐地扑捉到了一丝波动。 萧壁城抱着叽里呱啦不知在说什么的话唠火团,快步走过来问道:“怎么样,可有什么问题?” 云苓感知了片刻后惊道:“……这孩子,他的精神力增长不仅比火团快,竟然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控制力量。” 两个孩子的精神力在她和萧壁城的压制下,一直缓慢增长着,起初每月压制一次就行,现在却是每隔十天就要进行一次压制。 而雪团的精神力增强后,十天一次的频率已经不足以彻底压制住他了。 这小团子也是精的很,竟然通过自行压制力量,骗过了她这个亲妈的探查。 所以在压制失效的那几日里,太上皇才会发现那些雪团做下的怪事。 也正是因雪团使用精神力的频率高,能力得到了训练,才会成长的比火团更快。 萧壁城也惊诧地看着雪团,“这孩子才一岁啊,他成精了?” 且不说对方在无人引导下,自行领悟了如何控制精神力,光是这份小心机,就不是个寻常一岁孩子能做到的。 他看了看怀里的火团,只见这小胖墩没心没肺地啃着手,哈喇子流的到处都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 本是同胞生,差距有点大。 旁边的太上皇也大致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霎时惊喜连连地看向雪团。 “孤的团团果然冰雪聪明,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啊!” 比他那九个不成器的儿子,还有六个不中用的孙儿,不知强上多少倍。 萧壁城回过神来,沉声道:“既如此还是赶快将他压制住的好,宫里伺候的人手这么多,若被人发现异样就难解释了。” 雪团似是听懂了萧壁城的话,将脸埋在了云苓颈间。 “妈咪,爹爹,坏坏。” 云苓感受到了雪团情绪上的强烈抵抗之意,思索了一番道:“反正这孩子都已经学会控制力量了,不压制也罢,我们只要告诫他,不可在皇祖父之外的人面前动用力量就好。” 她仔细考虑了一番,经常使用精神力对力量增长有好处,要不是顾及孩子太小,自己控制不好力量,怕他们闯祸,她也不会对其进行压制。 但雪团现在已经会自主控制力量了,他的能力又不像火团那么危险,耗尽全身力量也闯不了祸,还是比较安全的。 太上皇不禁担忧地道:“可雪团儿还这么小,他能听明白你的话么?” 云苓微微一笑,“这您就不用担心了,神力之间有独特的交流方式,便是不通过说话,也能让人意会彼此的思想。” 这便是为何留情能够驭兽,动物并不会说话,也不完全懂人类的语言,但是可以通过精神力对其下达指令,让它们明白主人想要做什么。 而胧夜能够读取别人的内心想法,差不多也是相同的道理。 随后,云苓便与雪团的精神力交缠了一番。 好一会儿后,雪团才从云苓身上抬起头,糯糯地应了一声。 “妈咪,团团,乖乖。” 雪团这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云苓不由高兴地用力在他脸蛋上用力亲了一口。 “阿妈的好大儿,真乖!” 萧壁城见状,也不由得凑了过去,“乖儿子真聪明,快来让爹爹也亲一个。” 却见雪团嘟了嘟嘴,伸出小手将萧壁城的脸推开。 “爹爹,坏!” 萧壁城浑身一僵,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他怎么又被小儿子嫌弃了啊? 火团不知发生了什么,也跟着兴奋地叫唤个不停。 “呆呆坏!呆呆坏!” 一边嚷嚷着,他还学着弟弟的样子,小手高兴地在对方脸上拍打起来,疼的萧壁城龇牙咧嘴。 看见这一幕,云苓忍俊不禁,太上皇也捧腹大笑起来。 第 565 章 胧夜进京 接下来,云苓又频繁在长宁宫多待了几日。 雪团自身精神力掌控的很好,也没有在岑嬷嬷等人面前展露过异常,她和萧壁城也就彻底放心下来。 顺便蹭了蹭长宁宫的“人形空调”,又在雪团的协助下做了几次奶油沙冰消暑,美其名曰锻炼精神力。 这几日间,有关南唐使团携七公主月胧夜拜访大周的消息,也在京城中散布开来,成为了大街小巷热议的事情。 自打南唐解除锁国政策以后,外界的人才知道了南唐这三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在那样一个对女子极尽苛刻的国度,一个公主竟然女扮男装十几年不被发现,还一举破除了苗疆人的阴谋,拯救南塘百姓于水火之中,简直就是一个传奇! 也有不少百姓对此热议纷纷。 “据说这位胧夜公主,此番前往大周是为了和亲。” “和亲?真是可惜了……我听说她还是七皇子的时候,原是最有望成为储君的人呢。” “可不是么,说是皇帝诏书都准备好了,岂料最后关头竟被曝出是女儿身。” “女儿身怎么了?如太子妃娘娘那般的奇女子,也不比男人差,才入东宫不到三个月,做出的政绩旁人花三十年也未必赶得上!” 受京城图书馆和清懿书院的影响,如今大周百姓对云苓评价极高,几乎都是一边倒的赞誉,很难听到有什么诋毁之词。 百姓们都很实诚,谁做对民生利好的事情,谁就是他们拥护的对象。 早前最抵触云苓的便是读书人,而今却都成为了忠实的拥护者。 谁若是说太子妃半句不好,那可是要收到群起而攻之的! 将士们听到了要挥舞拳头,读书人们则群起而攻之,光吐沫星子也能淹死人。 哪怕是不善文武的百姓,也会暗暗记下对方的模样,不与之来往,连小商贩都不乐意卖给对方东西。 因大周有这样一位传奇太子妃,连带着百姓们对月胧夜也相当有好感。 “不过这样一个不简单的公主,若要和亲的话,陛下会将哪位皇子选做和亲对象呢?” “燕王已经娶了东楚公主,墨王与墨王妃的婚期也近在眼前,六皇子……年纪尚小,还没封王立府,怕是不合适。” 百姓们默契地忽略了瑞王和贤王,想来想去,发现只有太子最符合和亲人选。 “这怎么行?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伉俪情深,怎么可以娶别的女子!” 京城里的姑娘们对此表现的极为抗拒,若说以前许多少女怀春时,都想过能嫁给战神靖王爷。 那么如今,她们便都觉得太子夫妇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许多姑娘们都向往着如此这般的爱情,如今发现自己的cp有可能会被拆,纷纷大呼不能接受。 右相府中的李梦娥听闻消息后,却是觉得大快人心。 “哈哈!我倒要看看那个女人这次怎么办,竟然妄想一国储君后宫只有自己一人,真是异想天开,也不看看朝廷答不答应!她能在大周呼风唤雨,我就不信在整个九州大陆也能作威作福!” 在李梦娥看来,躲过东楚九公主是云苓运气好,这次南唐送公主来摆明了是要与大周太子和亲的,她看云苓还能怎么赖掉! 就算太子顺着她的意又如何,国与国之间的联姻大事,岂是能轻易推脱的? 虽然嫁不进东宫了,可想到云苓也将不得不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李梦娥心里便畅快不已。 那女人不是自诩厉害么? 现在来了个同样厉害的,看她还风光得起来不。 李梦纾如今与她面上和睦,私下却早已冷淡如冰,见李梦娥如此幸灾乐祸,不由起了维护云苓之意。 “你别高兴太早,陛下还没发话,你怎知南唐公主一定会嫁给太子殿下。” “你少废话了,不嫁给太子还能嫁给谁?” 李梦纾神色淡淡,“除了其他王爷之外,如今还有一位金王爷也尚未婚配。” 李梦娥翻了个白眼,嗤笑道:“听说那金王爷是个相貌丑陋,大腹便便的男人,不过有点臭钱罢了,想娶一国公主简直是痴人说梦。” 公子幽花钱很高调,但做人却很低调。 他这些时日忙着修婚房,极少在外露面,见过他真容的人也很少。 民间有传闻他是个模样和蔼,像弥勒佛般慈祥大度的胖男人,这很符合富商一贯的形象,许多人便信了。 李梦娥不觉得这样的癞蛤蟆能吃上天鹅肉。 而此时的“癞蛤蟆”正在盛装打扮,准备进宫赴宴。 今晚南唐使团便会抵达京城,昭仁帝特地设下了洗尘宴,许多后妃重臣都会参加。 这也是公子幽第一次正式在宫宴场合出席,马车入宫后他先是去东宫见了云苓夫妇。 “今日我这一身如何,可觉着好看?” 云苓看到他的第一眼,眼角就疯狂抽搐起来,“……你怎么打扮得跟只花孔雀似的?” 萧壁城差点一口茶喷出来,震惊地道:“你脸上是抹了多厚的粉,瞧着比之前白了起码三个色号!” 夫妻二人打量公子幽,只见他饰品满身玲琅,衣服上全是银线与金线交织的复杂暗纹,在灯笼映照下几乎能闪瞎人眼。 云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红色宫装,觉得“人间富贵花”这个名号该让位给公子幽才对。 公子幽无奈地叹了口气,“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也不想涂脂抹粉的,这不是前阵子失眠太厉害,眼底黑眼圈消不下去才不得为之么。” 眼看赴宴的时间快到了,几人便朝紫宸宫走去。 公子幽才出场,便见殿里寂静了片刻,有朝臣轻轻倒吸一口冷气。 “这……如此这般的美人,莫非便是那位传说中的胧夜公主?” “想什么呢!南唐使团都还没到呢!” “咳咳……” 公子幽在心里回了一句,那当然不是,胧夜没他漂亮。 他行了一礼,面色淡淡道:“在下金富贵,见过陛下,祝陛下万岁金安。” 众人这才面色震惊,眼前这与太子殿下一般的绝色美男子,竟是传闻中的金富贵王爷! 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啊! 昭仁帝乐呵呵地赐了座,云苓与萧壁城也携手行了礼,璇玑在角落里不停地挥舞双手,眼底满是兴奋之色。 不多时,礼官的声音终于高昂地响起。 “胧夜公主到——!” “南唐使臣到——!” 云苓按耐住激动的心情,目不转睛地盯着宫殿门口,眼中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公子幽则深吸一口气,偷偷拿出袖子里的《清静经》,开始默念起来。 在宫人的引领下,只见一个墨发蓝衫的女子翩然而至。 她容貌颇佳,并非绝色之姿,一双氤氲着雾气的水眸却异常美丽,整个人好似一抹轻灵的烟。 公子幽差点忍不住站起身来,激动地看着胧夜。 然胧夜却并未给公子幽一个眼神,而是紧紧地看着云苓,闪动的眸光极尽温柔。 她粉唇微动,无声地呼唤云苓。 “三妞儿。” 第 566 章 三姐妹团聚 “大丫!” 云苓在心里呼唤着,险些当众叫出声来。 看到那张阔别已久的脸,感情顷刻间尽数涌出,她情不自禁地冲胧夜扬起笑脸,眼眶却反而有些发热。 不同于和留情璇玑重逢时的惊天动地,看着远处静静而来的女子,她心中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胧夜心底的情愫亦是涌动不止,对于她来讲,已经整整四年没有见过另外三个姐妹了。 萧壁城扫了眼胧夜,在云苓耳旁小声低语。 “你这位大师姐,看着一点都不像那种擅长玩弄人心的女人。” 朝臣们也都纷纷打量这个传闻中的南唐七公主,只觉得与想象中出入很大。 听说了对方女扮男装的事迹以后,许多人都以为会是个颇为英气硬朗的女子,却没想到是这么个温柔似水的人儿。 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像是朵开在山间的白色雏菊,纯洁又无害。 让人怎么都无法与那个城府深不可测,手段雷厉风行的“七皇子”联系起来。 走到紫宸殿中央后,胧夜终于收回了放在云苓脸上的目光,又扫了璇玑一眼,这才向昭仁帝行礼。 “南唐月胧夜,拜见周帝陛下,祝陛下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昭仁帝抬手和蔼地道:“快快请起,胧夜公主远自南唐而来,不必多礼,入座上茶吧。” 连声音也同吴侬软语般温柔,就是细听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沙哑味道。 云苓知道,这是常年用药的缘故。 胧夜曾在信里提到过,她的本音绵软娇柔,为了扮演假皇子不露破绽,变声期过后就一直靠喝药与压低嗓音的方式说话。 几年下来,嗓子在药物的作用下,多少有些影响本音,但云苓却觉得这丝丝沙哑,较之曾经反倒多了几分诱人的蛊惑。 南唐使臣送上贺词贺礼以后,洗尘宴正式开始,舞姬们纷纷入场,殿内眼花缭乱。 璇玑在座位上欢腾蹈舞的,试图引起最前方胧夜的注意力,活像是只坐不住的猴子。 “坐没坐相。” 旁边的凤眠黑着脸将酒杯一一挪开,以免对方不小心将酒杯打翻。 这丫头什么时候能安分点? 平常不是抖腿就是盘腿,难怪太子妃总说她是什么多动症儿童,有病得治。 胧夜扫了眼远处,心底一笑。 果然还跟前世记忆里一样,像只黔灵山的猴子,欠揍。 姐妹三人在席间挤眉弄眼地交流着,很快公子幽就发现了不对劲。 胧儿为什么看都不看他一眼啊! 他寻思自己心里刚才念得都是《清静经》里的经文,完全没有一个亵渎胧夜的字,怎么半年多不见,对方竟如此冷淡呢? 公子幽百思不得其解,心下开始忐忑发慌,他是哪里做了什么错事么? 这下,他经文也念不下去了,目光紧紧地盯着胧夜的方向,满心焦灼。 一个半时辰后宴会结束,昭仁帝例行安排南唐使团住在四方馆里。 胧夜却没随宫婢去四方馆,而是随云苓回了东宫。 刚进正殿的门,云苓就激动地拔高声音,“大丫!” 胧夜嫣然一笑,语气尽是藏不住的感慨,“三妞儿,真没想到你真的也会在这个世界,几个月前收到你的信时,我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握着云苓的手紧了又紧,感受着真实的温热触感,一颗飘忽不定的心才终于落地沉静下来。 云苓连忙看向萧壁城,“这是壁城,我信上和你提过的。” 胧夜点头,语气温和地道:“我来这个世界四年了,二妹夫西周战神之名威震九州,早就有所耳闻。” “大师姐客气了。” 尽管胧夜如今这幅身体才十八岁的年纪,萧壁城还是尊称对方一声大师姐。 据云苓说,胧夜上辈子是小组里最年长的那个,也是她们的军师。 如今穿越至南唐,年龄反倒比云苓还小一岁了。 “三妞儿,你的两个儿子呢?” 胧夜四下巡视了一圈,没能看见两个小团子的身影。 她在信上得知云苓生子后,一路上都期待不已,听说还是天生的精神力者呢! 云苓拉着她到一旁坐下,笑道:“我跟壁城平日里忙,孩子都是太上皇在带,明天再让你看看两个肉圆子。” 这时,一旁的璇玑终于忍不住跳起来,急吼吼地道:“还有我,还有我呢!别忘了搭理我呀!” 光知道在那儿深情对望,怎么能把她给落下。 胧夜转头眉梢微挑,语气调笑地道:“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个最能作死的皮猴儿,居然是咱们几个里最后一个狗带的人,老天眼瞎啊。” 璇玑顿时气成了河豚,怎么一个两个的见到她以后,都没点惊喜激动? 不就是上辈子烧了她们的书,炸了她们的床,在她们的水杯里放了点盐么! 她不满地嘟囔道:“这么久不见,你就不能说两句好话来听听,亏我还特地为你准备了见面礼呢。” 胧夜优雅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你的礼物我可不敢收,谁知道是不是藏着炸药。” “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是那种人吗?”璇玑跺了跺脚,小嘴撅的老高,“不期待就算了。” 云苓笑道:“她最近两个月还挺乖的,来的时候闹出了点动静,挨了情哥好一顿扁呢,现在老实多了。” 胧夜看着她们,眸光闪动地叹道:“咱们几个是聚上了,可惜还没等我赶来二驴就走了,也不知道她那边情况如何。苗疆人好像一直在找她,之前我听到些风声,北秦似是要内乱了。” 就二驴那个傻乎乎,只知道横冲直撞的性子,她还真有些担忧。 云苓看向萧壁城,后者立刻会意道:“不必担心,我一直在关注北秦的动向,北秦皇帝身受重伤,所以二师姐和摄政王才不得不回去平定内乱。不过我们特地安排了一支百人的火枪队随行,想来他们不会有大问题。” 胧夜微微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云苓又问道:“对了,我记得之前南唐来信上说,你们要九月以后才能抵达大周京城,怎么提前了这么些天?” 胧夜秀眉微蹙,沉声道:“苗疆惑乱南唐的计谋败露后,把仇恨算在了我身上,我料到他们会在出使的路上埋伏动手,所以先放出了假消息。” 实际上她提前好几天就走了,且放出了很多迷惑性的假消息,这才能一路平安顺利的抵达大周。 不然,早就成一抔白骨了。 云苓正欲继续询问,却听得霜梨前来报信。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金王爷在东宫外求见,天色已晚,您可要见客?” 胧夜神色微动,眸底闪过一丝复杂,朝着云苓摇了摇头。 第 567 章 胧夜的心结 虽不知其中缘由,云苓还是依着胧夜的意,让霜梨去将人回绝了。 璇玑却是心直口快地问了出来,“你干嘛不见富贵儿啊,人家跟个望妻石一样都盼了你好几个月了,方才宴席上你连个眼神儿都不给人家,瞧他那哀怨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睡了他之后始乱终弃呢!” 胧夜难得没有回怼,眉宇间轻愁一闪而过。 云苓敏锐地捕捉到这丝情绪,顿了顿笑道:“你赶了一天路怪累的,咱们先洗漱过了再慢慢聊吧,今晚一起睡。” 胧夜点点头,连续赶路半月,她的确浑身疲乏。 萧壁城眼底升起几分幽怨,不过知道姐妹几个有私房话要谈,便识趣地宿在了其他偏殿。 到是问题不大,有精神力在身,想听到云苓等人的谈话不难,他倒是也挺好奇,胧夜为什么对公子幽这般冷淡。 要知道对方应该已经知道,公子幽为了她寒毒爆发差点死掉的事,这不像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月朗星稀夜晚,姐妹三人睡在宽广的床榻上,只盖了薄薄一层毯子。 胧夜和云苓靠在一头,缓声将自己穿越到南唐后的一一事情道来。 知道自己插不上话,璇玑很识趣地靠在了另一侧,旁边的案几上是一盘切好的瓜果,用清脆的咀嚼声给胧夜伴奏。 “四年前我来南唐的时候,这幅身体才十四岁。你们从公子幽那里也应该知道了,南唐苗疆宠妃有个儿子是基佬,对小姑娘动了不该动的龌龊心思,从而发现了她的女子身份。” 幸亏天上掉落了一颗陨石,将那狗男人给砸死了,而她也因此与宠妃结怨。 “初来乍到的时候,我就感觉精神力还在,但是非常薄弱,能勉强读取别人的思想,不过无法进行催眠控制。好在有皇后的庇护,对付那些豺狼虎豹到也够用了。” 她原本就研究过心理学,没了催眠的异能,在深宫里无非就是再小心一些行事。 在南唐皇宫中潜伏了一年后,胧夜意外结识了公子幽。 “南唐与听雪阁祖上有仇,皇帝忌惮听雪阁这些年来势力越发壮大,所以一直想方设法在暗中打压清洗他们。听雪阁明面上与诸国朝廷不忘来,实际上一直在和南唐暗中交锋。” 在一次劫持刺杀南唐重臣的事件中,听雪阁阴差阳错掳走了胧夜。 “他就是那时发现我是女儿身的,我足足在听雪阁里被囚了一个月。” 胧夜水眸闪过一丝复杂,她上辈子注射药物后,副作用导致身体相当孱弱,无法像云苓她们那样学习基本武术防身。 所以柔弱无害的外貌是她的保护色,揣度人心的能力是她的武器。 “我原本只是想活命,没想到传闻中神秘的听雪阁阁主,居然是个傻白甜。”胧夜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叹道,“他真的傻的可以,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云苓想了想,也认真地评价道:“他的确是个单纯豁达的人,而且乐观不记仇。” 某些时候,其实也挺可爱的。 胧夜轻轻牵动唇角,水雾氤氲的眼眸看不出情绪,“他真的很蠢,傻乎乎的以为我只是个无辜可怜的假皇子,为了在深宫里活下去,才不得已女扮男装。” 她有心利用听雪阁,所以不断地与公子幽来往。 那家伙是个笨蛋美人。 旁人的心思读取起来时,少不了要费一番功夫,还断断续续的。 而那个没心没肺的呆瓜却傻的要命,她很轻易就能完全读到公子幽所思所想,有时候那傻子甚至还会不留神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 胧夜的手段本就非凡,菜鸟公子幽面对这么个满级大佬,沦陷也就几个朝夕的事情。 “起初那些日子里,公子幽帮过我很多,但他不知道,我不仅仅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她是个报复心很重的人,皇帝、宠妃、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公子王孙…… 哪怕对方没有惹到她,可若是对她的生存有威胁,她会毫不犹豫先下手为强,将敌人与危机扼杀在摇篮中。 胧夜不像留情那样会用剑,也不像云苓这般会制毒,更不会如璇玑那样钻研炸药。 不过这双白皙纤细的手上,人命和鲜血沾染的倒是不少。 她描述的风轻云淡,云苓心中却一阵悸痛。 胧夜独自在这里的时候,一定过的很艰难,倘若她们能早一些来到这个世界就好了。 那样,她就不会是孤独无依的。 胧夜静静地靠在云苓肩侧,白皙清秀的小脸上覆盖着几缕墨发,显得柔弱而清纯。 “利用听雪阁,我终于缓慢培养扶持起了属于自己的势力,但公子幽什么都不知道,在他面前我永远是一个柔弱无辜的假皇子,被人骂了娘炮便哭哭啼啼的小可怜……” 公子幽不知道,他以为的纯白小花,其实生长在糜烂的白骨堆之上。 云苓听得一阵沉默,随后轻声道:“大丫,你喜欢他的是不是?” 胧夜她是姐妹几人中最聪明的人,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搞不懂自己的心意。 后者沉默了一瞬,温柔地笑了笑,“三三,你成婚生子以后,果然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胧夜很少唤云苓“三三”,若是这样叫她,心底必定藏着事。 “不错,我的确很喜欢他……我这么多年来攻于心计,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算计别人,别人又会怎么算计我。” “我觉得很累,很疲惫,唯独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才是轻松自在的……你们还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是我唯一能够慰藉心灵的对象。” 璇玑终于吃不下去瓜了,着急地道:“既然你也喜欢他,他也喜欢你,那你干嘛还不搭理他呢?” “因为我不无法确定,他喜欢的是我,还是我伪装出来的那张面具。”胧夜沉默了片刻,继续轻声道,“我在他面前伪装了很久……” 直到,公子幽亲眼看见她杀了月胧星。 那个与她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姐。 【作者君:安心,胧夜和公子幽的感情不会纠结太久,你们知道我感情戏风格的!】 第 568 章 双生花 南唐皇后当年诞下双胎,月胧星是她的第一个女儿。 因为晚出生半个时辰,月胧夜被选作了那个女扮男装的孩子。 帮忙打掩护的人,是皇帝的最信任的心腹暗卫青阳,他暗中思慕皇后许多年。 因为他的存在,月胧夜才得以安然无恙顺利成长到现在,没有被宫里其他人察觉女儿身。 比起“弟弟”的如履薄冰,慎小谨微,月胧星的日子就轻松多了。 虽然南唐重男轻女,皇后也不得宠,但至少她不用像月胧夜那样,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每当看到姐姐无所顾忌地扑在皇后怀里撒娇时,对着漂亮裙钗挑挑拣拣时,月胧夜只有满心的羡慕。 身为皇后唯一的“嫡子”,她每日的课业忙都忙不过来,根本无暇去顾及那些东西。 如果太招摇突出,容易引起旁人注意,如果太废柴无用,又要引得皇帝责骂惩打。 不顾旁人揶揄的目光,与娘炮之类轻蔑的调笑,她竭尽全力地去扮演一个平平无奇的皇子。 对于姐姐,月胧夜虽然偶尔会羡慕,但并没有其他想法。 母亲从小就教导姐妹二人,她们是双生女,是要保护和扶持对方一辈子的人。 “星儿,你千万要记住,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别人知晓你弟弟的身份。” “夜儿,你多辛苦一些,待青阳叔叔为你谋得王爷爵位,出宫后便不会再这般如履薄冰了,若这个秘密能一直瞒下去,你就是星儿此生的倚仗!” 南唐皇后泪眼涟涟,紧紧地握着姐妹二人的手。 她们是一朵长在同一根藤蔓上的双生花,一朵若枯萎了,另一朵也绽放不了多久。 姐妹俩将南唐皇后的话牢牢记在心间。 …… 讲述到这里,胧夜眉宇间多了几分疲倦,她揉了揉额角,缓了一会儿后才继续开口。 “为了掩护月胧夜的身份,月胧星从小到大的确吃了不少苦头,我既然凭白得了这幅身体,也就遵循前主人的意愿,千方百计保护这对母女。” 皇后母女自小在南唐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本性被压抑束缚的很厉害,思想也与她有过多次碰撞。 穿越这几年来,胧夜可谓是殚精竭虑,脑子累心更累。 月胧夜很心疼她的姐姐,虽然自己日子过的艰难,但在她看来有得必有失。 虽然每天都在刀尖上行走,但以男子身份行走世间,她看到了许多姐姐看不到的东西,感受到了天有多高,世间有多大。 姐姐虽看似无忧无虑,可她却是深宫中的囚鸟,天空只有那一片大小。 于是月胧夜在心底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活着走出皇宫,保护母亲和姐姐一辈子。 “不过自从公子幽出现后,事情就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难以掌控了。” 月胧星年岁慢慢大了,想的懂得也比小时候多,少女十七岁情窦初开的年纪,正是对外界最好奇的时候。 南唐对女子的压制束缚很紧,这反而滋长了她越发叛逆的心。 “因为我的缘故,月胧星也偶然结识了公子幽,只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我说到这里,你们大概用屁股想也知道,她对那个傻小子一见钟情。” …… 月胧星看得出来,公子幽是喜欢胧夜的,但身份注定两人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那时胧夜的视力已经暗中发展一年多了,她开始苦苦哀求胧夜,想办法让她能够嫁给公子幽。 “夜儿,我不想嫁给那个太傅之子,他不是个好东西!昨日才听表妹说他当街强掳民女,施暴后还将其杀害抛尸……明明是他禽兽不如,可父皇甚至都不曾责罚他一句,连百姓都怪那女子不该走夜路……” 南唐有规定,女子在戌时之后就不可以出家门。 那个姑娘不过是着急给重病的母亲抓药,晚回去了半盏茶时间,便遭此横祸,留下个孤独无依的老母亲。 胧夜心绪难平,神色复杂地安慰她,“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可是没了他还会有别人,父皇被那个灵妃蛊惑了心智,不会给我相看好婚事的!”月胧星啜泣不止,紧紧抓住她的手,“夜儿,我想嫁给公子幽,他和别的男子不一样,是个好人,我不在意他商贾出身。” “虽然他喜欢的人是你,可以你男子身份,怎么可能嫁给他?” “而我……至少和你有一张同样的脸……” “夜儿,我知道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帮帮我好不好?你一定有办法的,能救我的只有你了!” 胧夜神情变幻莫测,公子幽是听雪阁的阁主,月胧星当然不可能嫁给他。 她沉默以对,没有答应月胧星,只是迅速出手解决了太傅之子,顺带安顿了那个可怜的老妇人。 对方死的很惨,外出游玩的马车出了事,他的双腿被卡在车轮中,半截身子摔在在地上,马儿颠狂奔跑不止,他在凄厉的惨叫中被碾压撕碎。 那人到死都想不到,会栽在一个从小被自己看不起的透明皇子手里。 胧夜轻靠在树旁,唇角是一如往常的温柔浅笑,那人在极度的惊惧与骇然之下,到死都没闭上眼睛。 解决了太傅之子,月胧星松了一口气,对公子幽的念想反而越发执着了。 而她计划实施的仓促,终究是引起了灵妃的警惕,开始暗中关注起这个一直被忽略的七皇子。 …… 璇玑听得情绪激动,一把掀翻了瓜果盘,怒而一拳砸在被子上。 “什么狗日的南唐!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套重男亲女,他咋不跟沙特阿拉伯出门还得带黑面纱呢!等造完了大炮,齐天大圣我第一个轰了他京都城门!” 云苓早听说过南唐的情况,但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想到南唐还意图采购大周的鸟铳对付苗疆,她心里就膈应的慌。 比起跟南唐皇帝做生意,她更想崩对方几枪。 深吸一口气,云苓沉声问道:“后来呢?” 胧夜微微垂眸,轻声道:“后来,今年初寒冬的时候,她偷拿了我的东西做信物约见公子幽。那个时候灵妃已经察觉我在韬光养晦了,一直派人暗中盯梢着,月胧星女扮男装以我的身份偷溜出了宫,自然也引得灵妃的人追踪调查。” 如果被查出猫腻,就会被皇家发现她私下与听雪阁关系密切。 总之在那场事件中,灵妃试图斩草除根,她和月胧星双双坠入冰湖。 胧夜向来体弱,公子幽毫不犹豫跳下去救了她。 而为了救月胧星,替胧夜掩护身份,暗卫青阳死了。 那个在背后为她们母女三人遮风挡雨,披荆斩棘了十几年的青阳叔叔,他死了。 第 569 章 不是吓的是冻的 南唐皇后得知这个消息后,当场晕死过去,一连三月卧病不起。 胧夜低低说着,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月胧星不能留了。” 对于月胧星,她有过愤怒、失望、痛恨,也有怜悯和悲哀。 在南唐的压迫禁锢下,她渐渐地变了,也成了扭曲的怪物。 从冰湖回来后,公子幽就莫名消失了一段时间。当时胧夜不知缘由,后来收到云苓的信,才知道他的祖传寒毒加重爆发,已经危及了性命。 “月胧星女扮男装出宫,犯下大错被皇帝责罚,被关到庙里去思过养病,我去探望的时候,毒杀了她。” …… 凄清幽冷的古庙里,为暗卫青阳的事,胧夜沉声斥责了她,毫不留情面。 在愧疚与种种情绪的交织下,月胧星挂满泪水的变得扭曲,披头散发地趴在地上,不顾一切地嘶吼出声。 “是!怪我擅作主张,怪我一意孤行,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你可以任意出入皇宫,随时做你想做的事情,而我却从皇宫到后宅,永远被要囚禁在里面,终日守着这一方天地!不敢大哭……也不能大笑……凭什么我不能和你一样,像个人一样活着!” 月胧星的眼中生出怨恨之意。 “倘若当初母后选中的人是我,我绝不会像你这样胆小懦弱,明明公子幽已经承诺过你,只要你肯诈死,便会陪你离开南唐走遍世间……你不肯答应他,为什么又不肯把活着的机会让给我?” “月胧夜,你怎么这么自私!” 胧夜漠然地看着她,眼底最后一丝希冀也尽数消散。 她淡淡道:“如果你这么想的话,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吧,至少庙里好过被囚在皇宫与后宅,有我的庇护不会有人伤你。” 听到这话,月胧星开始恐慌起来。 她知道胧夜生气了。 对方生气的时候,说出这番话来,是真的有可能将她留在这里。 于是月胧星泣不成声,开始百般忏悔,求胧夜想办法救她出去。 她知道错了,再也不会做这样愚蠢的事情,往后会安分守己待在宫中。 “夜儿,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不想留在这里……我真的受够了!我想见母后,我们和好可不可以?” 胧夜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月胧星。 “喝了它,这件事就算过了。” 月胧星以为她原谅自己了,这才破涕为笑,接了瓶子问里面是什么。 胧夜道:“是钩吻。” 月胧星自然不信,她知道妹妹从小就对她和母后极好,为了她们什么都可以做。 她笃定胧夜说的是气话,里面定然是给她治病的药,怎么会是钩吻? 然后月胧星就喝了,里面真的是钩吻。 她脸上的笑容还没褪去,便一口血喷出来,腹中剧痛地倒在地上,惨叫不止。 月胧星哀哭着求救,胧夜漠然地注视着她,无动于衷。 直到对方彻底咽了气,她方才挪开目光,然后就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公子幽。 那傻男人面无血色,目光惊惧地看着她,呆呆的站在那里,头脑空空一片。 胧夜的眼神终于起了一丝波动。 …… 云苓听得长叹一声,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 她觉得月胧星可能已经疯了,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倘若还留着她在,难料下次会不会生事,何况她手上捏着胧夜最大的秘密。 胧夜沉默了一下,“我一时不知怎么面对公子幽,也没理他就转身走了,然后自那天起,公子幽就消失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后来跟我接头的人也换了一批,说是斩影蔷薇他们都不在阁中。” “我心想哪有那么巧,四大红令弟子跟阁主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大概是那小子看见我的真面目,被吓跑了吧。” 胧夜轻笑,声音有一丝自嘲。 云苓有些心疼,温声安慰她,“那傻男人可从来没嫌弃过你,他在这边的时候天天念叨你,上次听说你要随便找个人嫁了,他吓得差点哭出声。他也是因为寒毒的事情,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活下去,这才瞒着不告而别,这些我信中都和你说过了嘛。” “我有理有据地怀疑,当时公子幽出现在古庙门口的时候,脸色不是被你给吓白的,而是被寒毒给冻白的!” “这就是个不美妙的误会!” 胧夜哭笑不得,“真的吗?” 公子幽真的不介意,能接受那个真实的她? 今晚来的时候,她甚至不敢多看公子幽一眼,也没有勇气去探听他的内心。 璇玑也扑过来抱住胧夜的胳膊,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当然啦,他之前没少跟我打探你的喜好,还问我怎么才能把你追到手呢,为此我都从他手里坑了好多钱了嘻嘻嘻……” “你是不知道,听说你要嫁到大周来和亲的时候,他可激动了,忙活了两个月,提前把婚房都收拾好了,就等你嫁进去了。” 胧夜心绪难平,一贯冷静镇定的性子,这下也不由得有几分慌乱。 “我去找他。” 云苓把她按住,“别急别急!你不用担心公子幽,他这人就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顽强的很,你晾了他那么久他都没放弃,明天早上肯定还会来的。” 那位仁兄的心态,简直是她见过最乐观的没有之一。 云苓用屁股担保,公子幽绝不会黯然神伤,饮酒求醉什么的,八成绞尽脑汁地在想下一步攻略计划呢。 “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路上奔波半个月,现在又熬了这么晚,早点休息吧。” “你睡眠浅,还有失眠症,我去给你点个安神香,这玩意儿的配方可是我从突厥皇室哪里搞来的,牛逼的很。” “比起安眠药来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完全没有任何副作用,以后在我身边啊,你每晚都可以安安心心睡个舒服的觉了……” 半夜天凉,云苓将薄被展开,三人挤在一床上,舒适刚刚好。 胧夜被挤在中间,听着云苓一如昔年般的唠叨,眼眶有些酸涩。 她安心地闭上眼睛,半晌后,三人皆是沉沉地睡去。 【作者君】公子幽:你们睡着了吗?我睡不着。 第 570 章 他一直爱着的模样 云苓猜的没错。 对于胧夜不正眼看自己,也不搭理自己这件事,公子幽除了心情焦灼以外,并没有伤心欲绝。 他脸皮厚,粘着胧夜好几年,早就被对方花式丑拒惯了,并未觉得有什么痛苦的。 不过今晚的金王府灯火通明,公子幽顶着两个黑眼圈,把灵素等人都叫了过来,一个两个都哈欠连天。 “你们都说说看,胧儿对我为何是这般态度?” 他想了许久也猜不透其中缘由,就把灵素等人叫来商议。 蔷薇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因你之前不告而别,惹她生气了?” 同为女子,她代入了一下胧夜,假如做这事儿的是叶折风,她也会生气的不想理人。 公子幽郁闷地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云苓已经在信里说明了原因,以胧夜的性子,她若是还生气的话,就不会答应与我假成婚了。” 胧夜已经知道,他是为了治疗寒毒才不得不离开南唐,而且寒毒之危还是因救她而起。 灵素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地道:“我懂了!她说不定是知道了你之前安排我们刺杀风留情的事,所以才对你如此冷淡!” 听到这话,公子幽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心里咯噔一声 胧夜与她的几个姐妹们感情深厚,先前他不知情时做下这事,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云苓和留情原谅与认可。 但胧夜还没表态呢,说不定心里正是介意着这件事…… 公子幽越想越是觉得灵素说得对,除此之外,他再想不出胧夜态度冷淡的原因了。 银面不嫌事大地嚷嚷起来:“完了完了,也不知道这金王妃还能不能娶上,本来就不是真媳妇儿,这下不会连假媳妇儿都捞不着吧?” 他每说一个字,公子幽脸色就黑一分,周身气压也沉下来。 银面浑然不觉,还在喋喋不休,“咱们金矿都捐出去了,又花了那么多钱打造金王府,别到时候落得个人财两空。今晚阁主去东宫,太子妃为什么不让他进啊,她们师姐妹几个不会是在搞仙人跳吧……啊!” 他话说到一半脸上就多了两个熊猫眼,立马老实地闭嘴了。 公子幽咬了咬牙,决心道:“不论如何,我一定要见胧儿!” 如果是为了之前刺杀过留情的事情,那他就承认错误去请罪,只要能让对方消气,哪怕要他半条命都毫无怨言。 他无法否认,如果不是留情有本事,对方搞不好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公子幽一晚上没睡,翌日清早便进宫“负荆请罪”。 今天是休沐日,不用上朝。 云苓一早就猜到他会来,得到宫人通报后,便亲自去门口接他。 一看到公子幽,云苓就疑惑地道:“你后面背了个什么玩意儿?” “鸡毛掸子。”公子幽面色沉痛,“我今天是来负荆请罪的,云苓你能不能大发慈悲帮帮我,让我见胧儿一面?等见了面,她想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 他背了根鸡毛掸子,不过通体都是纯金打造的,上面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宝石,就连毛都是用孔雀尾羽做的,那叫一个色泽艳丽,花里胡哨。 很显然,太普通的木棍儿配不上他这等美貌。 “好好的她干嘛要打你骂你?”云苓眼角抖了抖,摆摆手道,“算了,我就知道你要来,已经替你劝过大丫了,她正在湖心亭等你呢。” 难怪他之前突然想逃避读心术的试探,这憨憨还说没做过对不起胧夜的事情,现在这么快就主动招认了。 不过这就是公子幽和胧夜之间的事情了,该由他们自己解决。 “多谢你了,好三妹。” 公子幽道了谢,在宫人的带领下,一路忐忑地去了湖心亭。 云苓与萧壁城等人默契地把周围一片都空出来,但这并不能阻挡他们熊熊燃起的八卦之心。 璇玑也不着急吃手里的瓜了,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是暗搓搓地释放精神力偷听起来。 * 湖心亭。 清风微动,蓝色裙衫翩跹,亭中静坐的人宛如一株水墨画中的空谷幽兰。 “胧儿!” 看到这抹朝思暮想的声音,公子幽眼神激动,他心绪波澜涌动,来时准备的话练习了一路,到这会儿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千言万语都化为了一句话。 “我走之后,你过得好吗?” 那段时间青阳死了,月胧星也死了,南唐皇后卧病不起,灵妃在旁边虎视眈眈…… 在胧夜最艰难危险的时候,他本最应该陪在她身边,却不辞而别了。 公子幽下意识地放软声音,“那天我并非想不辞而别,其实我来古庙找你,就是想跟你道别……我身上的寒毒爆发了,不得不去苗疆寻麒麟果压制。” 后来苗疆南北两派各自提出要求,达成交易后才肯提供更多的麒麟果入药,他才会因此前来大周探查靖王妃云苓。 “可你理也不理我,转头就走了,我浑身冷的厉害,脚都抬不起来,着实追不上你。” 对方回宫后再想见面就难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吩咐阁中接头的人传话,自己带着四个红令弟子离开。 胧夜眸光复杂地看着他,眼前的男人目光一如既往的澄澈,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 即便不用读心术,她也能读懂对方眼中的思念、担忧、自责……还有那么一分委屈。 “你不害怕么?” 公子幽一怔,“什么?” “我杀了月胧星,你亲眼看到的,我和你想象中并不一样。” 尽管云苓已经明确过公子幽的态度,可她还是想亲口从对方口中听到答案。 公子幽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沉默片刻后,他轻声回答。 “我当时的确很震惊,你费尽心机保护了月胧星那么久,竟然会舍得亲自下手杀她。我并没有觉得害怕,只是替你心痛,愤怒……她做出那样的事,到头来还责怪你自私,你一定伤心透了。” 胧夜呼吸轻了一瞬,定定地看着他,“那这样的我,你也能接受,还会喜欢吗?” 公子幽静静地看着她,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 “胧儿,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喜欢的又是什么样的人。” “你所最真实的一面,就是我一直爱着的模样。” 他一直都知道。 第 571 章 该死的鸡毛掸子 胧夜清淡的神情怔住,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公子幽捏了捏衣袖,蓦然朝她露出一抹浅笑。 “胧儿,我不傻。” “我知道你们都嫌我笨,但我也没有傻到那种地步,自认为比银面那种x头还是机灵很多的。” “你很厉害,最初相遇的时候,我的确被你骗到了,所以才会心生怜悯,在囚了你一个月后,放你离开听雪阁。” 初遇相识,他们是祖上有着血海深仇的死敌,可这个女扮男装的柔弱公主,却让公子幽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境。 他们一个出身尊贵无比,一个坐拥万贯千金,却都掌控不了自己的性命。 听雪阁嫡系的男儿都活不久,公子幽一直觉得,自己能活够四十岁就算老天眼瞎。 他也不愿操心太多的事,只想吃喝玩乐恣意逍遥,不负这大好时光,等岁数差不多了,再随便找个女人生下一儿半女的。 将来两腿一蹬,到黄泉之下见了母亲和列祖列宗,也算是有个交代,没让家中绝后。 “可是后来我仔细想,一个能在深宫女扮男装十几年不被人发现的公主,怎么可能当真像外表那般怯懦胆小呢。意识到被你耍了,起初我有些生气,想扳回几局,给你制造了不少麻烦……” 她很聪明,无论遇到多么棘手的问题,都总是解决的那般巧妙。 渐渐地公子幽开始欣赏这个假皇子,甚至有些佩服。 比起他来,胧夜的处境不知艰险多少倍,可她也从未轻易言弃,想要活下去的信念与勇气,令公子幽自惭形秽。 相较于胧夜,他简直就是个躺平的废物。 对方柔弱外表下展露出来的坚韧令他心动与折服,所以想要帮她。 胧夜的呼吸颤抖了一瞬,轻声道:“所以从很早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我在骗你了?既然知道我在利用你,为什么还一直帮我?” 她读取过很多次公子幽的想法,从未在哪句话中感受出过,公子幽知道自己在骗他。 “因为我是真的想要帮你,也真的喜欢你。”公子幽看着她,眼底漾开几分温柔,“我知道你在骗我,但对于我来说,是否被欺骗无所谓,也并不重要。” 帮助她、保护她,本身就是他想要做的事情。 “我也知道你心防很重,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更别提与南唐皇室有血海深仇的我。所以我想,如果欺骗我能让你获得几分安心,那我给你骗就是了,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胧夜眸底泛红,一颗心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曾无数次制造谎言,来利用公子幽达成想要的目的,可他都毫不犹豫地做了。 她以为是公子幽傻,可他心里门儿清。 对方心声中的每一次心疼、担忧、焦急……都是真情实感的,与是否被欺骗无关,所以她偷听时辨别不出半句谎言。 公子幽从来就没有去想过胧夜在欺骗自己这件事,他不在乎这些,只在乎如何才能帮胧夜尽快达成目的。 胧夜鼻尖发酸,胸口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蔓延开来。 她有一颗浑浊的心,但是遇上了一个最纯真赤诚的人,所以输的一败涂地。 公子幽看着她软下了神情,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胧儿,嫁给我好不好?” “我不想和你做假夫妻,想一辈子就待在你身边……我现在也不是短命鬼了,不会让你年纪轻轻就守寡了。” “自我接手听雪阁以后,阁内早就不接那些乱七八糟的悬赏了,如今我有了一个可以名正言顺行走世间的清白身份,你也彻底从南唐那个囚笼中逃脱……” “只要你肯点头,曾经对你许下的誓言,我承诺一定会兑现。” 胧夜微卷的眼睫轻颤,秋露般的泪滴在粉白的两颊留下一道道痕迹。 她没说话,轻轻点头,靠在公子幽胸口闭上了双眼。 公子幽浑身一震,眼底爆发出错愕的惊喜,难以置信胧夜就这样接受了自己。 他双臂颤抖着拥住对方,呼吸急促的胸膛起伏不止,这个人都沉静在头晕目眩的幸福中。 “胧儿,你真的愿意嫁给我了?” “怎么,难道你又不想娶了?” “当然不是!” 公子幽激动地高声喊着,低头看向那张朝思暮想的脸,眼里划过流光,忍不住低头缓缓靠近。 胧夜唇角勾起浅浅的笑,凑近了几分。 远处回廊下,三颗悄悄冒出来的脑袋暗搓搓地偷窥着。 只见胧夜双手换上公子幽的腰,却忽然身形一顿,拉开了距离。 她打量着公子幽背后的东西,眼神异样地道:“你带着根鸡毛掸子来干嘛?” 公子幽顿时神色一僵,忽然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好像忘了件很重要的事。 “那那那……那个什么,我有件事和你说!先说好,你生气的话,打我骂我都可以,让我跪鸡毛掸子也行,但不能反悔嫁给我为妻!” 胧夜好笑地看着他,“那你且仔细说说,你犯什么事儿了?” 这个憨憨,居然还能有犯事儿的胆子? 公子幽支支吾吾地把之前红令弟子刺杀留情的事讲了一遍。 “我今天是来向你负荆请罪的!” 胧夜一时哑然,无奈地道:“二驴的事情我八百年前就知道了,三妞儿在信里什么都没瞒着,既然二驴已经不在意,此事便算过了。” 公子幽一时卡壳,顿时懊恼的差点跳起来。 “什么?亏我为这事辗转反侧一夜未能入睡,果然那群家伙的话不可信!” 不远处,萧壁城忍俊不禁地摇头。 “带着金鸡毛掸子上门来讨打的人,我还是头一回见。” 璇玑也偷笑,“嘿嘿嘿,真是个傻白甜啊!” 公子幽懊恼完,鼓起勇气按住胧夜的肩膀,“刚才不算,重新来!” 说着,他两颊色若桃花,眼波荡漾地就要吻下去。 却见胧夜将他推开,眼神朝回廊下看了看,“行了,哪家小情人亲热的时候还背个鸡毛掸子,我还有话找三妞儿说呢,你没事的话就先旁边歇着去吧。” 说完她便起身离开,留下一脸呆滞的公子幽。 半晌后他一把扔掉背上的东西,气的在上面踩了两脚。 “该死的鸡毛掸子!” 坏他好事! 第 572 章 和亲之人 胧夜和公子幽把话说开了以后,和亲之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京城热议了那么久,朝廷诸多大臣也都认为,太子是最合适的和亲对象。 本以为这事儿少不了要推脱磋磨上一两个月,谁成想半路杀出个金王爷来,才半天不到就把和亲这么大的事情给拍板定砖了。 不少人先前还暗自猜测,太子妃和这位胧夜公主少不了要斗法一番,岂料俩人一见如故,刚见过几面就睡到一起去了,整日在东宫形影不离的。 那无话不谈的亲热样子,仿佛上辈子就认识一般。 原等着看好戏的李梦娥彻底笑不出来了,竟当真让李梦纾给随口说中了! “不是都说金王爷是个大腹便便的丑八怪么,怎么一点都跟传闻中的不一样?” 夜宴过后京中就传开了,据闻金富贵是个仙姿绝色,貌若好女的绝世美男子,可与容湛一较高下。 她虽没见过公子幽,但是目睹过容湛的风姿,便也能猜得出对方何等模样。 再说那金王爷与太子夫妇私交甚笃,李梦娥本盼着那位大名鼎鼎的胧夜公主能跟太子妃撕起来,谁成想还处到一块儿去了,叫她如何不糟心? 当下就气的砸了手里的果子。 李梦纾见状淡笑,“枉你在北麓书院读了几年书,竟连‘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么。” “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了,与其关心别人,不如多关心自己。” 李梦娥恼恨地瞪了她一眼,语气嘲讽道,“眼看你明年就满二十岁了,如今落了个悔婚的恶名声,将来想说门好亲都难,祖父又一心想把你嫁入高门,我看也就只有嫁给老鳏夫做填房的命了!” 这话不可谓不恶毒,然李梦纾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就是给嫁给老鳏夫做填房,也比你没人敢要,嫁过去了也要做寡妇强。” 李梦娥倒吸一口气,人差点没缓过来。 凤眠的判词是她的心结,虽然李家没有对外声张,但那短短几句话的确断送了她的前程,让她失去了祖父的宠爱。 这话如一把尖刀精准插在她胸口。 “你!” 她气的头发都要整个竖起来,想也不想就扬起石桌上的果盘朝李梦纾砸去。 这一幕恰好被李元绍看在眼里,他本是带人来给两个妹妹送新鲜柿子,见状赶紧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李梦纾面前。 紫玛瑙般的葡萄滚了一地,汁液溅了兄妹俩一身,李元绍脸上颧骨被盘子砸的生疼,压抑着怒火斥责李梦娥。 “梦娥!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竟然对你姐姐动起手来了!” 如今将将九月,藤上的葡萄都还半青不紫,地上的都是最甜美多汁的新鲜货。 他难得到好东西,知道两个妹妹近来心情不虞,祖父都没顾得上,便紧赶紧地拿过来,这下全糟蹋了。 李梦娥委屈地大叫,“她方才说我以后要做寡妇,我才拿盘子砸她的!明知道我心底芥蒂那事儿,就是存心要我不痛快呢,你还护着她!” 李梦纾冷冷道:“那也是因为你咒我只能嫁给老鳏夫在先。” 做兄长的如何不清楚两个妹妹的脾性,这一番言语下便知是谁挑事在先了。 李元绍恼怒地道:“梦娥,你实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哪有这样见不得自家姐妹好的!前些日子寒山寺的老方丈才说了你要修心养性,将来才能够破解命局,如今怎么反倒还变本加厉了?” 前些日子,李右相偷偷带李梦娥去见了寒山寺的老方丈,问如何才能破解她的刑夫克子命。 对方听了以后,让他们照凤眠国师的叮嘱行事,更要修心养性,克己复礼,心中多存善念。 于是李梦娥就被勒令好好待在家里修身养性。 如今见她仍旧与家中姐妹起争执,甚至还动起手来,李元绍也冒了几分火气,难得对李梦娥冷了脸。 他不介意妹妹性子骄纵些,但万万不可无理取闹,于是便板着脸,头也不回地带着李梦纾走了,任由李梦娥气的哇哇大哭也不予理会。 兄妹俩换了干净衣裳,见李元绍脸上青了一块,李梦纾心疼地拿了药来替他抹上。 李元绍将那篮新鲜柿子都给了她,忍痛道:“后天你就要去书院了,在书院里也好,省得在府里梦娥总找你不痛快。” “到时候哥哥亲自送你。清懿书院不让带陪读,洗衣缝补之类的寻常庶务,花点银子找其他人替你做就是了,我打听过那些被录取女学生里,有好几个家境贫寒的,只要给钱定会有人愿意做。” “我每逢三天会安排府中丫鬟去寻你,吃穿用度上若有什么短缺的,只管说便是,哥哥叫人给你送去。” “对了还有,眼下刚入秋,今年九月虫蛇活动很是频繁,城里城外好些百姓都被咬伤了。清懿书院建在山腰,哥哥还给你准备了不少驱除虫蛇的粉末,你一并带着……” 听着兄长的唠叨,李梦纾不由得软了神色,往年在北麓书院的时候,兄长也是这般替她们姐妹操心的。 她温笑道:“哪用得着如此大费周折,太子妃做事想法周到体贴,清懿书院里什么都有,方便的很呢。” 之前云苓送录取信笺的时候,入学手册里有附带一张地图,上面清楚地写了书院每一处是做什么的。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说是个袖珍小城都不为过。 李元绍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道:“我是真没料到,那封无羁竟然也考进清懿书院了,虽然他是以第二名的成绩进去的,的确有几把刷子,可才华并不能代表人品。” “哥哥不在书院里,你以后一定要绕着他走,若是对你有什么小心思只管告诉我,便是他有太子夫妇护着,我也不会轻饶他!” 李梦纾失笑,都不好说自己就是帮封无羁进书院的人,“哥哥放心,你信不过封无羁,难道还信不过太子殿下他们么?若是品德有瑕,他怎入得了清懿书院?” 李元绍冷哼了声,虽然还是不待见封无羁,但也没再说什么。 第 573 章 瑞王被蛇咬了 皇宫里,南唐使团正在上报回国的日程。 对于和亲人选,南唐使团毫无异议,他们并不在意金王爷是个商贾出身的异姓王爷,并非大周皇室血脉。 胧夜公主于他们而言就是个烫手山芋,只要有人愿意接受就好,至于是谁接受,那并不重要。 商议完采买鸟铳的事情后,他们甚至都没打算多留,三天后就打算启程回南唐。 除此之外,还留了一笔丰厚的嫁妆,虽然胧夜是个烫手山芋,但南唐也没敢怠慢她。 这位公主离开之前,可是把朝堂来了个大清洗,他们对其有着本能的恐惧。 嫁妆很丰厚,胧夜从随行带来的箱子中取出了一个金匣子。 “多亏了三妞儿及时送来这东西,我才能扳倒那个苗女宠妃,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 匣子打开,流光闪过,里面赫然是那块拳头大小的红色陨石。 不等云苓开口,璇玑哈喇子已经流了一地。 “呜呜呜,我也想要一块陨石!臭凤眠,烂凤眠,抢了我的石头不还给我!” 璇玑哭诉起来,刚穿越到东楚的时候,那块陨石掉下来后,本来是落在她房中的。 她本来想据为己有,凤眠却不论如何非要她交出来,说是皇帝将其视作圣物,要放在钦天监中供奉膜拜。 璇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当场把陨石砸进了茅坑里。 最后凤眠让人把陨石捞出来洗干净,绿着脸带走了。 “你讲话味道真的很重!” 云苓嫌弃地看了璇玑一眼,然后道,“这石头对修炼精神力大有益处,就是硬度和密度高的惊人,我本来想弄碎打成坠子,但实在是没辙,咱们就先轮换着用吧。” 北秦的那块在北秦皇帝手里,东楚的那块被凤眠放在钦天监供奉着。 至于南唐那块,据胧夜说是被皇室当做不祥之物处理掉了,落到哪去了也不得而知。 璇玑撇嘴道:“真是檀香木当柴烧,一点不识货。” 她还想好好研究下这几块陨石呢,之前在东楚的时候,她无意间发现这玩意儿可以用来发电。 要是能继续深入研究下去,说不定能利用这些陨石做出很多有用的事情。 云苓将陨石收好,又问起胧夜,“对了,之前情哥送你的那条小白蛇去哪儿了?” 当时留情编写了本《驭兽指南》,还驯服了一条白蛇给胧夜傍身,给起名叫“素贞”。 胧夜道:“我养在鱼缸里呢,现在可不敢随身带着它到处跑,怕把别人给吓着。” 云苓点点头,又问起她后面的打算。 “离正式成婚还有一个多月呢,我先熟悉熟悉大周吧。”胧夜温柔地笑了笑,“被关在南唐那么久,我还没见过这个世界的其他国家是什么样子的。” 想了想,胧夜又温声开口,“以我如今的身份,明面上插手政事不合适,但给你们出谋划策还是不成问题的。富贵儿说你们缺钱,我打算今后先做点生意赚点钱,必要的时候也能替你排忧解难。” “南唐皇帝虽然把我赶走了,但那边的势力也已经大洗牌,形势不似之前那么险峻,我外公一家在朝堂说话颇有分量,到时候生意做过去不难。” 比起四年前,如今的南唐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变。 胧夜女子身份的曝光对整个南唐是个极大的冲击,不管皇帝再怎么逼迫她离开,她对于朝野的影响已是深远而不可磨灭的。 云苓听萧壁城提起过,据说南唐百姓已经陷入深思中,不少人更是将胧夜作为榜样,觉醒着一些思想意识。 璇玑立马道:“富贵儿姐夫行商遍天下,街上到处都是他的铺子,有你这个贤内助的话,以后他变成九州大陆第一首富妥妥的!赶紧把火锅店什么的安排上,大周京城的繁荣以后就靠你们夫妻俩建设了!” 作为穿越者,云苓之前也不是没想过开火锅店快餐店之类的操作。 但是她太忙了,也就光是在脑子里想想而已,没那个时间精力去做。 胧夜若是想做生意,云苓自然举双手双脚支持。 虽然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不过姐妹几人心里都清楚,她们之间早就已经不分彼此了。 “做生意好,比处理政事容易,我也盼着你往后日子过的轻松如意。壁城的五弟在户部做事,管的就是财政,回头我做主牵头,让你们夫妻跟他熟络熟络。” 平心而论,胧夜在南唐劳心劳力,过的已经够累的,云苓并不想拿太多朝堂上的你来我往让她操心。 璇玑也挥舞着小爪子,“还有我家燕王妃小瑶瑶!她在东楚可是做生意的高手,回头我让她多帮帮你跟富贵儿姐夫!” 有关系好办事,生意分分钟做到东楚去。 姐妹三人说着来了兴致,喋喋不休地讨论先从什么做起好。 餐饮、服装、珠宝、香料……一张宏大的商业蓝图隐约缓缓展现开来。 正聊的起劲,却见萧壁城步伐匆匆地走进来,面色满是焦急。 “苓儿快随我走一趟,镇国公府出事了!” 云苓下意识地收起笑容,“发生什么事了?” “宫外有人来报,今日镇国公府中不知怎地爬进了一条毒蛇,险些咬伤了容婵……” 听到这儿,云苓心里咯噔一声,急声问道:“小婵没事吧?” “容婵动了胎气,这会儿已经发作要生了,看着倒是没什么大碍,被咬的人是大哥!” 容婵的预产期就在九月,约莫也就是这十来天的事,她已经在家中躺了半个月,一直在安静待产中。 瑞王知道她要生了,这些日子一直借着公务为由,有事没事就去镇国公府溜达几圈,偷偷探望容婵。 见他这些时日变化颇大,容家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太过苛刻。 岂料今日府里进了毒蛇,还爬进了容婵的屋里,瑞王听到尖叫声便赶紧冲进了屋中,然后便被蛇咬了,这会儿人正昏迷不醒,整个镇国公府都乱了套了。 云苓听得额头突突直跳,连忙带上药箱赶过去。 第 574 章 容婵生子 傍晚昏暗的天色下,镇国公府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丫鬟婆子们步伐匆忙地进进出出,守卫们也一处处院落地搜查守备着。 云苓夫妻二人赶到的时候,容湛正在指挥府里的下人们撒驱虫粉,他面色凝重带着焦急,指挥却是有条不紊。 一看到云苓,他便立刻迎了上来。 “瑞王在客院东厢房里,你们快随我来。” “小婵情况怎么样了?” “丫鬟婆子都在一旁候着,我母亲也守在她身边呢,如今情况看着还稳妥,先给瑞王处理蛇毒要紧。” 云苓见他对容婵的情况一副放心的样子,便知道的确没什么大碍,也跟着安心下来。 赶往客院的路上,容湛细细说了下午发生的事情。 “他被咬之后,我第一时间派人去寻你和武安公,他老人家已经先稳住了瑞王的情况。只是这蛇毒颇有些棘手,大抵还是得要你来治。” 武安公府也在朱雀大街上,离得并不远,得知消息后就第一时间赶到了容家,给瑞王做了急救处理。 “小三儿,丫头,你们来了!” 一看到云苓,武安公就面色焦急地迎了上来。 “俺刚才给天昱喂了解蛇毒的药,还给他放了毒血,可那蛇是条风毒蛇,毒性甚是猛烈,俺的药不一定有效,只怕活下来也会落得个瘫痪的下场啊!” 蛇毒通常分为神经毒和血液毒,前者比后者更致命,也就是武安公口中的风毒。 在这个没有血清的时代,被咬了能否活下来全看运气,运气好活下来的话,也很容易留下肢体瘫痪的后遗症。 封言就是前车之鉴。 也难怪镇国公府乱成这样,倘若瑞王有个好歹,事情就大发了。 云苓闻言心底却有几分疑虑。 毒性这么猛的蛇,刻意去抓都难得抓到,怎么会出现在人类聚居的地方? 她压下心底的疑惑,沉声安慰道:“不用慌,他不会死的,我先给他施几针稳住情况。” 云苓扫了眼萧壁城,后者瞬间会意,将屋子里的一干人等都驱散开来。 “苓儿施针需要静心,诸位先去别处耐心候着吧。” 一听云苓说瑞王不会死,容湛等人这才勉强松了口气,赶紧退出了房间。 屋内只剩下了云苓和萧壁城,瑞王伤在虎口处,她快速扫了眼。 只见他手上两个细小的尖孔,伤口没有出血,仅有些轻微的肿胀,也并未发青发紫。 这是被神经类毒蛇咬伤后的症状。 这会儿瑞王虽意识不清醒,但明显呼吸困难。 云苓将精神力附着在银针之上,快速封住了瑞王胸口几处穴位,对方的呼吸很快变得轻松不少。 萧壁城忧心道:“大哥的蛇毒可有药物能解,会不会变成封言那样?” 云苓摇了摇头,“这个时代没有血清,其他药物的作用有限,不过你放心吧,等他扛过了危险期之后,身体的新陈代谢会排出剩下的余毒,慢慢也能恢复正常。” 虽然她手里没血清,但有精神力在,保住他这条命是没问题的。 等扛过了今晚最难捱的阶段,命保住了,后续恢复也不是难事,就是得吃点苦头。 萧壁城这才彻底安心下来,然后紧紧锁住眉头,在一旁沉思着什么。 “今年城里的虫蛇活动的格外频繁,昨日我去军营巡视的时候,便瞧见营中有几个小将士在烤蛇吃,说是练兵的时候爬到营里来的,便顺手抓了。” “当时我也没多想,演武场周围都是山,爬进来蛇也不稀奇,就是觉得他们抓的蛇有点多,足有四五条。” 云苓落针的手动作未停,也沉声道:“前天十九也汇报了医馆的情况,说是这两天城中百姓常发现家里有蛇,所以驱蛇药卖的很快,总要补货。” 秋季本来就是蛇类活动频繁的季节,原本都是些稀疏平常的小事,可联系起今日镇国公府这一遭,夫妻俩却都隐隐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萧壁城沉思了片刻,抬头道:“清懿书院马上就要开学了,那处建在半山,看来咱们得做一番准备,倘若咬伤了学生就不妙了。” 云苓点点头,她还准备安排学生们军训呢。 书院才刚成立,万一突然冒出什么毒蛇来,咬伤咬死了人,到时候朝廷某些人士可就要大做文章了。 一直到过了半夜子时,云苓才终于把银针都取了出来。 昏迷不醒的瑞王也终于有了些许意识,他紧紧看着云苓,面部表情却显得有几分木然。 “婵……小婵……她……” 他中了蛇毒,这会儿话都说不利索,只觉得呼吸很不顺畅,被咬伤的右臂也麻木的很,近乎没有知觉,可被咬伤处又有阵阵刺痛。 “她没事,你先别说话了,调节好自己的呼吸,我现在手里可没有氧气瓶能给你吸。” 云苓调整了一下瑞王的头部高度,以便于他能够呼吸轻松些。 听到容婵没事,瑞王紧绷的身躯这才放松些许,眼神又逐渐开始涣散。 确定瑞王的情况稳定后,云苓方才退出房间。 “派人守着他吧,注意室内通风,过了今晚他就不会再有性命危险了。” “我就知道,还是你有法子。” 容湛面带感激地拱手,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敢让人连夜进宫,把府内情况通报给昭仁帝。 云苓点点头,又快步去看容婵的情况。 夜色如墨般深沉,容婵此时已经发作了将近五个时辰,她刚踏入院子里,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婴孩啼哭声。 里面的婆子激动的语无伦次。 “生了,生了!是个小公子!” 第 575 章 让她把孩子带走 房间里,稳婆抱着个小脸皱巴的胖娃娃,满面喜色。 “真是个有福气的大胖小子啊,少说得有七斤多重呢!” 容夫人在床边握着女儿的手,眼神尽是关怀,“传令下去,今日府中上下全都赏一片金叶子。” 稳婆连忙欣喜地应了,然后与几个丫鬟忙碌着给孩子清洗起来。 “太子妃娘娘驾到!” 伴着通报声,云苓快步踏入房中,上前笑着握住了容婵的手。 “小婵,恭祝你喜得麟儿!” 容婵脸色发白,额头满是汗水,眼底尽是疲惫之色。 看见云苓后,她连忙用力抓紧对方的手,虚弱的语气轻颤道:“云苓姐姐,他怎么样了?” “他既不会死也不会残,你且安心把。” 云苓拍了拍容婵的手,后者这才终于全然放松下来。 尽管哥哥和母亲都告诉她瑞王没事,可这半天的时光里,她无时无刻不在煎熬担忧着,生怕瑞王有个好歹,家人却刻意瞒着她。 直到亲耳听见云苓的话,容婵焦灼不已的心这才安定下来,心情大起大落后,她忍不住眼圈发红地啜泣起来。 “你说他怎么那么傻,见了蛇也不知道拿根杆子去挑,竟是急吼吼地直接上手去抓了!” 当时那条黑白相间的蛇已经爬到了屏风上,约莫有大拇指粗细,离她不足半米距离。 一声尖叫后,丫鬟吓得跌倒在地瘫软不起,容婵也惊的脸色发白。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便见瑞王似阵风一样冲进来,脱了外衫便往上一扑,吓得她三魂七魄都飞了。 容婵哭的双眼通红,肩膀不停抖动,“我看他就是存心不想我安生,人还没和离呢,差点就要我先做寡妇了!” 她气他恼他怨他,不想见他,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与他有天人两隔的可能。 容夫人满面心疼之色,“好婵儿快别哭了,你才刚生完孩子,心绪可不能这般大起大落的。” 她握着女儿的手一番安慰,直到稳婆把孩子洗干净后,包裹在襁褓里带来,容婵方才勉强止住了哭声。 云苓笑道:“七斤八两的小胖猪,你生一个快顶的上我当初生两个了。” 容婵这胎养的是真好,孩子健康壮实不说,生产的时候也相当顺利。 她也是第一次见,原来刚出生的宝宝能这么漂亮,要知道火团雪团那会儿就跟两只小老鼠似的。 容婵目光怜爱地抱着孩子,往昔少女独有的天真稚气褪去了几分,透露出几分成熟韵味。 她哭了许久已是筋疲力竭,很快就沉沉睡过去了。 容夫人长长舒了口气,连忙邀云苓去客院歇息。 “今日多亏了有太子妃,若是瑞王殿下在国公府里有个三长两短,我们真不知该怎么和陛下交代!你也忙碌了大半夜,快去坐着歇息会儿吧,厨房那边备了宵夜,我这就让人送来。” 丫鬟领着云苓去客院后,萧壁城也才刚回来不久。 方才他跟容湛又把整个镇国公府都探查了一遍,确保再没有别的虫蛇爬进来。 听到容婵生了个儿子,他眉梢微扬,调笑道:“意料之中,我就知道大哥没那么好的运气生闺女。” 接下来的希望就要寄托在燕王和墨王身上了,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谁更给力一些。 云苓坐下咬了口糕点,“对于他来说,生了儿子才是运气好呢,这下又为了救小婵差点没命,真是老天爷都在帮着他们和好。” 按照当初的要求,如果生了儿子,容婵就不能带走,必须得交给皇家抚养。 目前看来和离这事儿定然成不了,没有哪个母亲能忍受骨肉分离之苦。 萧壁城道:“如今大哥的性子和以前判若两人,容家也是看在眼里的,否则不会由着他三天两头往镇国公府跑。” 夫妻二人坐着说了片刻话,便听下人通报说昭仁帝来了。 昭仁帝得知消息时已经半夜,虽听闻云苓已经稳住了瑞王的情况,却还是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火急火燎地随便穿了身衣服就赶来了。 “天昱啊……” 看见榻上面色苍白,两颊消瘦的儿子,一时间心痛不已。 大儿子从小娇气,哪受过这么大的罪? 似是听到床前的呼唤声,瑞王缓缓睁开双眼,不由得一怔,似是不敢置信。 他低声呢喃起来,以为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 “父皇……真的是您吗?儿臣是不是回光返照……出现幻觉了……” “什么回光返照,净瞎说!难道你还信不过老三媳妇儿的医术?” 见果真是昭仁帝来了,瑞王眼底泛红,微不可闻地哽咽了几声。 “儿臣还以为,您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昭仁帝复杂的眼神中有几分感慨,他拍了拍瑞王的手,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让云苓又给他诊了诊脉。 云苓检查过后道:“他的情况越发好转了,只是体内余毒尚在,部分肢体会麻痹难以动弹,这个需要继续服药施针治疗,约莫修养上一个月就能恢复正常。” 萧壁城上前温声道:“父皇放心便是,说起来,还没恭贺大哥弄璋之喜呢。” “小婵生了?” “母子平安。” 瑞王麻木的面部露出几分抑制不住的激动,他下意识地想要露出笑容,却又陡然僵住,眼底神采慢慢暗了下去。 “父皇……儿臣知道自己不孝,可儿臣还是想向您求个恩典。” 昭仁帝忙道:“你想要什么?” “倘若小婵还是想与儿臣和离,还求您不要为难,让她把孩子一同带走吧。” 第 576 章 看他今后表现 昭仁帝板起了脸,“你这是什么话,儿子出生连看都还没看一眼,就要把他送走?” 瑞王神色一着急,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 昭仁帝连忙打断了他,“好了好了,你先别急着说这些事,把病养好要紧,再说你怎么知道容婵想把孩子带走,万一她改变主意了呢?” 瑞王眼神黯淡,自分开之后已经过去小半年了,期间容婵从未和他说上过半句话。 平时借公务之由来镇国公府探望她,偶尔在府中遇上了,两人也仍是相对无言擦肩而过。 日子过去越久,他就越不敢奢望容婵会原谅自己,毕竟当初造成过的伤害是不可抹去的。 他也不是不想看看那刚出生的孩子,实在是当着容家人的面,没有脸开那个口。 当初楚云菡的簪子捅在容婵的肚子上,如果再深两分,他们的孩子就没有了。 “可若小婵不肯原谅儿臣呢?是我对不起小婵在先,她辛苦怀胎十月,我都未能在她身边照顾一二,作为丈夫本就失职。” “若是还要带走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迫令她们母子骨肉分离,那我跟无耻禽兽之辈有什么区别?” 瑞王眸光倔强地看着昭仁帝,尽管呼吸用力困难,还是把这一番话都清楚地说了出来。 “若父皇执意要抱走孩子,那儿臣便放弃爵位做个庶民。” 寻常王侯若是被剥夺了爵位,那么其后代自然也就成了庶民,这样的话,容婵就可以安心把孩子带在身边。 “你真是……” 昭仁帝听得又是火大又是心疼,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云苓见状,适时地开口打圆场,“小婵都没发话,你怎知她是何想法呢?再说刚出生的孩子离不开母亲,就算真和离那也得等孩子断了奶才行,父皇您说是吧?” 昭仁帝迅速反应过来,吹胡子瞪眼地道:“没错,朕又不是要你们一生完儿子就立马和离,那朕成什么人了?” 瑞王怔怔地看着他,“真的吗?” 如此一来的话,他至少还能与她多做一阵夫妻。 “朕何时说过假话了?” 心落下来后,瑞王很快又感觉无边困意席卷而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昭仁帝也松了口气,孩子从出生到断奶,怎么也得十个月左右,到时候多给这两口子制造点相处机会,他就不信二人到时候还舍得和离。 倘若还有那个念头,到时候再想办法找借口拖着就是了。 “大哥真是变了太多。” 萧壁城叹了一声,这才放下帘子,退出了厢房。 主厅中,容湛正静候在一侧,神情格外复杂,显然刚才瑞王的一番话,他全都听到了。 “陛下,客院已经收拾好了,天色已晚,您可要先歇息?” “不必了,朕想和你父亲说会儿话。”昭仁帝摆摆手,径直去了镇国公的院子。 容湛看向云苓,“瑞王情况可有好转?” “已经渡过最危险的时候了,但他身体很虚弱,受不得马车颠簸,最好是留在镇国公府养上半个月,待余毒清后,恢复了行动能力再回去。” 容湛点了点头,“我会向母亲交代此事。” 其实这会儿把人送回瑞王府也不打紧,但云苓刻意把情况说的严重了些。 她也只能帮到这里了,后面的路还得靠瑞王自己支楞起来。 忙碌了大半夜,府内众人四更天时分才将将歇下。 昭仁帝年纪大了身体熬不住,翌日上不得朝,萧壁城浅眠了一个时辰,便坐上了回宫的马车,替他监国辅政。 拈花小筑里,容婵正抱着熟睡的儿子,动作轻柔地拍打着,云苓在一旁陪着她说话。 “他当真这样说?” “昨夜父皇与镇国公在书房说了半个多时辰的话,他自是不想你们和离的,只是瑞王铁了心要放弃爵位,也绝不让你们母子分离。小婵,如今你心中是什么想法?” 容婵眼底闪过复杂之色,忍不住将目光放在云苓身上。 云苓微微一笑,“你不用看我,我不会给你任何建议,不管你是想和离也好,还是继续与他过日子也罢,由着本心做主便是。” 容婵尚未答话,容夫人已先一步开口。 “唉,虽说瑞王以前着实扶不上墙,但好在品性是不坏的,如今他改变颇大,也算看的过眼。你若生个闺女,离了也就离了,偏生了个儿子,老天真是赐了份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给你们啊。” 话里话外,她已是有了打消和离念头的意思。 毕竟生女儿与生儿子不一样,如果和离,容婵带着个儿子的话,连上门女婿都不好找。 容湛思索了片刻,也沉声道:“他先前害得小婵伤了肚子,如今为保护她险些丢了条命,也算是弥补了几分过往的错。不如给他个机会,看看今后的表现,等孩子大一些了在做决定也不迟。” 容婵早有意动,闻言也轻轻点了点头。 “那便看他今后表现吧。” 她下意识地抚上小腹,那处有一个绿豆大小的疤痕,很是明显。 当初楚云菡刺下的那一簪颇深,便是有云苓的药膏,也还是留下了一道狰狞显眼的疤痕。 这道疤不仅留在她的肚子上,还留在她的心上。 每当她忍不住对瑞王心软的时候,这道疤痕都会反复提醒她当时的痛楚与心灰意冷,还有对可能会失去孩子的害怕。 可得知瑞王或许性命不保的那一刻,心中骤然爆发的恐慌却是当初的无数倍。 若孩子没了父亲,光是想想,她便觉得天像要塌下来一样。 第 578 章 前往书院 因着明日要去清懿书院,当晚太阳落下山后,云苓等人便早早睡下了。 从城里到书院将近两个时辰的路途,一干人等凌晨四点钟就爬起来了。 几人坐上马车出宫,萧壁城被赶去和公子幽坐一辆马车,他昨晚刚学会了怎么看表,这会儿正在教公子幽。 后者第一次见到改良后的怀表,满眼都觉得新鲜。 他掌心的金色怀表精致美丽,白表盘,黑表针,上面镶嵌着珍珠、红宝石与绿祖母等,看起来异常富丽堂皇。 原本是大洋彼岸传教士送给东楚皇室的礼物,璇玑暗搓搓薅了不少羊毛。 她偷渡来之前,把“薅来的羊毛”混进了燕王妃的陪嫁里,东楚使团便稀里糊涂地都给运来了大周。 这种大金大红大绿的配色,深得公子幽审美的喜爱。 “这些扭扭曲曲的鬼画符是什么?”公子幽指着上面的数字询问,“先前我看见云苓那药馆的账簿上也写着这些东西。” “云苓说这叫阿拉伯数字,对应着一二三四这些数字的意思,一盏茶大约是十分钟时间,一炷香大约是两刻钟,一小时便是半个时辰。” 萧壁城简单讲解了一番,公子幽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也学会了怎么看表。 为了让他们适应良好,璇玑进行改良的时候,特意在怀表金属圆圈上,对应着数字刻下了“子丑寅卯”等对应的时辰字眼。 “小不点的本事可真不赖,回头问一问她改良之法,若开个钟表行的话,定然能够赚的铂满盆满。” 虽然大陆诸国还没有掌握怀表的制造技术,但是他们可以通过东楚,从大洋对岸进口这些舶来品,再进行加工改造。 据璇玑说,她改进了其中的齿轮装置和擒纵器,让指针误差从几小时缩小到了几分钟。 萧壁城也觉得这个赚钱的法子大有可为,“改进了之后,还能反过来再卖给西洋人,想来就算高出三倍的价格也能卖的出去。” 鸟铳让大周尝到了甜头,他现在深刻地体会到,为何云苓常说技术才是最赚钱的。 南唐使团这次来,高价订购了不少鸟铳,除了黄金白银的交易外,还有贸易上的便利。 如今他们重新开放商道以后,大周就能借道与波斯、天竺等异域人做生意了。 公子幽喜欢新鲜事物,正嫌听雪阁名下的产业都没什么意思,如今也起了兴致,与萧壁城侃侃而谈起生意经来。 另一辆马车里,云苓和胧夜小声地咬着耳朵。 璇玑则在一旁东倒西歪地呼呼大睡,发出小猪一样的微鼾声,任凭山路如何颠簸也雷打不动。 “编写心理健康教育的话,我大约几日功夫就能完成,到时候让司礼监加急印刷一批书出来,兴许能赶得上学生们军训结束。” 胧夜合上手里关于课程安排的小册子,笑意盈盈地看向云苓。 “可惜了二驴不在,不然叫她去训练那群学生,一定会很有意思。” 云苓想象了一下那画面,汗颜道:“比起当体育老师,情哥更适合去军营里练兵,我这儿的学生细胳膊细腿儿的,可经不起她折腾。” 不过她倒是设立了体育课,给学生们每天都安排了两个小时的户外活动时间。 除了基础的体能锻炼之外,还有不少这个时代主流的体育运动。 诸如打马球、蹴鞠之类,都专门划分了好大一个活动场地,甚至还从军营那边要了一批退休的战马来,方便教导学生们骑术。 胧夜嘴角挂着浅笑,温柔地道:“这样很好,南唐那群读书人重文轻武,连男子都以纤瘦苗条为美,一个个身无二两肌肉,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之前遇到个波斯商人,比掰手腕两个抵不过人家一个,就这样还好意思嘲笑我娘娘腔呢。” 以前没锁国的时候,还有南唐使臣在前往异域的路上,受不住颠簸劳累病死的。 在审美方面,尚武的大周就正常多了,不似南唐那般病态。 百姓们皆崇尚萧壁城那等充满力量感的刚阳之美,但也欣赏容湛这等面若好女的柔美。 两人闲聊了一路,从天黑到白日,花了三个半小时才终于抵达清懿书院。 云苓揉了揉麻木的臀部,只觉得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 璇玑屁股上挨了一巴掌,这才揉揉眼睛,迷迷瞪瞪地跳下了车。 公子幽快步走过来,搂着胧夜的腰肢把人抱了下来,对方一贯体弱,路上颠的都快散架了,现在站都有些站不稳。 他面色满是心疼,自己一个男子都觉得不舒坦,更别提胧夜了。 “回头得好好修一下这山路才行,坑坑洼洼不说,路面还窄,下雨天一个打滑非得滚下坡不可。” 胧夜喘了口气,接过他递来的水囊喝了一口,“明天就安排人把这事办了吧,反正你人钱多还闲,早点修好了路,今后三妞儿往返书院也轻松。” 之前她还想过,要不要来书院里帮着上一门课,如今看来身体只怕吃不消。 公子幽立马就应下了,他到也不心疼钱,反而还愁没地方花呢。 一行人刚到,清懿书院的管事们就迎了上来。 行完礼后,为首的郑管事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昨日我等已经按照吩咐,在各处阁楼周围都撒好了驱虫药粉,目前只剩下校场空地没有处理了。” 用于训练的校场范围极大,又靠近周围山坡,实在是没有那么多药粉可用。 萧壁城点点头,沉声问道:“近来城里城外闹蛇害,诸位夫子几天前就已经提前入住夫子居舍,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郑管事连忙答道:“这倒是没有,咱们清懿书院里干净安全的很,别说蛇了,连只老鼠都不曾有过!” 璇玑在背后冒出小脑袋,大。大的眼珠滴溜溜地转。 “没有老鼠吗?之前修书院的时候,大家还说附近的山鼠又多又肥硕,还不怕人呢!” 当时她负责监工,对附近的情况最熟悉,亲眼目睹过好几次山鼠大胆跑出来,偷抢工匠们的饼子干粮吃。 那么多山鼠,竟然一只都不见了踪影? 别不是都被蛇吃了吧! 此刻,云苓一干人不约而同地这样想。 第 579 章 这居然是座书院? 萧壁城与云苓对视一眼,皆是深一步确认了清懿书院有问题。 城里和乡下皆是虫蛇出没,三面环山的清懿书院反而一点动静也无,这怎么可能? 萧壁城立刻沉声道:“郑管事,待中午学子们都抵达书院后,所有人都要领了驱蛇香囊才可以进入其中。来了书院,先安排他们入住学子居,通知教头们军训的事情先放一放,至于何时开始,静候我的命令。” 昨日他们连夜准备了驱蛇粉和驱蛇香囊,时间仓促,原料也有限,校场那边面积太大照顾不到。他必须亲自检查过校场周围后,才能安心让学生们接近那里。 虽然清懿书院很安全,但准备周全些总是没坏处的,郑管事连忙点头应下,很快将萧壁城的命令传了下去。 待管事们退下后,云苓压低声音道:“蛇类的脑电波很好辨认,咱们几个用精神力好好把周围探测一圈,重点检查夫子居、学子居和校场周围。” 清懿书院里的夫子们大多上了年纪,胡子花白的老者占了快一半,万一有个好歹,可没法像瑞王那样挺过去。 这些人都是云苓那位外祖父,老帝师曾经的同窗,或者是教导过的学生。 出于对清懿书院的欣赏,以及老帝师的情分上,很多人才来此就职教书。 璇玑拍胸脯道:“虽然书院很大,但咱们足有四个人,花上一整天功夫的话,把周围检查完应该来得及。” 萧壁城点点头,四个人分别坐上马车,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公子幽没有精神力,便紧紧跟在胧夜身边,“虽然我没有神力,好歹还是有点看家本事傍身的!” 因为寒毒的缘故,他自幼不便习武,但玩暗器的水准却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 今儿个出门,他特意带了孔雀翎呢。 一行人兵分四路探查起书院来,很快便时至正午,书院门口陆续开始聚集不少学生。 有些学生坐在马车里,有些坐在牛车之上,还有个胖学生倒骑着毛驴来上学,吸引了不少人的围观。 封无羁从一辆马车上下来,顾翰墨紧随其后。 “今日可算是托了你的福,省下一笔坐牛车的钱。” 封无羁笑道:“如今进了清懿书院,你也用不着再省那点银子了。” 云苓设立了“校车制度”,每逢周六日都会有往返城中的马车队伍。 队伍一共十辆马车,所有马车都配备三匹马,大型车厢能够容纳九个人,会按照特定的时辰,在书院和京城中往返三个来回。 凭借腰牌,清懿书院的学子们坐马车都不用银钱。 有钱人家的少爷有各自府上的马车接送,这主要是给贫寒学子们提供的便利。 哥俩下了马车,只见前面排着长长的队伍,都在等候着领驱蛇香囊。 封无羁不禁道:“太子妃夫妇当真是爱民如子,还特意备了驱蛇药给我们。近来城里蛇害严重,昨日我还从父亲那里得知,瑞王殿下被毒蛇咬伤,差点丢了性命。” 顾翰墨环视了周围一眼,低声道:“今年夏季是有些反常,前阵子我在寒山寺里时,也在附近抓了不少蛇。不过那些蛇都小的很,一看就才孵化不久,往年我抓的比这粗多了。” 封无羁神色讶然,“你还会捕蛇呢?” 还有什么是他这位至交好友不会的吗? “生存之道罢了,城中酒楼通常会收购蛇肉,蛇胆卖给药馆也能换钱,家中没粮的时候还能果腹,不过今年捕的蛇都很小,卖不了什么钱,我都自己做蛇羹了。” 封无羁哑然失笑,“……在寺庙附近杀生,亏得佛祖没怪罪你。” 顾翰墨眼带笑意,“若佛祖当真慈悲,也该先救救快被饿死的我才对。” 即将轮到二人领香囊,前面一个胖胖的少年音色焦急地道:“管事,我这小毛驴该如何安置是好?它一头驴,自个儿不认识回家的路啊!” 周围有噗嗤的轻笑声响起,郑管事有些无语地看着眼前的小胖,他头一回见倒骑毛驴来上学的。 “朱嘉阳是吧?你把驴交给书院护卫,我让他们牵到马厩里去。” 两人交谈间,只听得后方传来一阵骚动,皆是回头望去。 只见两辆极为华贵的马车缓缓在官道上停下,身后还跟着一辆捆了数个大箱子的马车,周围是七八个带刀护卫。 这阵仗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马车停下后,从车厢中下来个模样端正的锦衣少年,正是李元绍。 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适,面色青白交织,随后掀起帘子道:“梦纾,清懿书院到了。” 李梦纾从马车上下来,迎着众人打量的目光,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她本不想如此高调地来书院,偏生李元绍非要安排如此大阵仗不可,还坚持要亲自送她。 李元绍一向晕马车,这近两个时辰的颠簸山路把他折腾的够呛。 “哥哥坐路边歇会儿吧。” 李梦纾说着,忙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瓷瓶,递给李元绍嗅了嗅,对方这才止住呕吐的欲望。 看见李梦娥,封无羁心神微动,下意识地摸向了随身携带的青色荷包。 里面有一个他亲手雕刻的木制猫咪镇纸,是给李梦纾准备的答谢之礼,不过看到李元绍的身影,他很识趣地没有贸然上前。 一干学子们领了驱蛇香囊后,纷纷进入书院。 李元绍面色恢复些许后,也命人把随行携带的箱子都搬进去,今日清懿书院对学生亲属开放,也允许小厮丫鬟们进来帮忙安置行李。 “等会儿这些东西让丫鬟收拾便是,哥哥陪你在书院里走走,熟悉熟悉这里。” 李梦纾劝慰道:“哥哥还是找个地方歇息吧,我一个人能行。” “那可不成,这处建在荒郊野岭之外,短短两个多月就仓促完工,不亲眼看看的话,哥哥怎放心你在这里读书?” 北麓书院是京城最气派,条件最好的书院了。 按照招揽学生的手段,清懿书院把福利说的那么好,很有可能实际条件不佳。 也不知道妹妹在这里面得吃多少苦头。 李元绍领了香囊,满心忧愁地进了书院,不多时便看傻了眼。 这繁华的如小镇一样的地方,居然跟他说是座书院!? 【作者君:无奖竞猜,猜猜哪个倒霉蛋被大蛇撵】 第 580 章 莫名有点羡慕 清风徐来,初秋的天气微凉。 学子居离书院门口最近,男女居舍两侧分开,中间除了行人的道路以外,还有精致漂亮的池塘假山园景。 往来的青年络绎不绝,个个脸上都是惊叹雀跃之色。 李元绍身处于往来人群中,心底有着深深的震惊。 这真是学子居? 李家名下的避暑别庄都没这么漂亮的! 他带着震撼的心理陪李梦纾逛了一会儿,很快便觉得腹中饥肠辘辘。 因要坐马车,李元绍特意连早膳都没吃,生怕吐一路。 这会儿临近正午,食肆中传来阵阵诱人的香气。 今天是清懿书院正式开放的日子,管事的提前给厨房打过招呼,务必要把第一顿饭做的丰盛。 书院里的一干厨子,都是当初从御膳房退休的老师傅,如今终于找到了机会再就业,卖力地使出了十八般武艺。 老师傅们在宫廷身经百战,如今带着各自的学徒,忙活起五百多人的伙食来也毫不费力。 李元绍陪着妹妹逛了小半个时辰,便没抵抗住香味的诱惑,被拉去食肆用膳了。 李梦纾环视周围,不由得发出感叹声,“这里可真大,其他三大书院的食肆加起来,怕是也不如这里大吧。” 不,应该说京城第一的酒楼都比不上这里。 云苓一向是个愿意在吃食上费心思的人,从把食肆设立在清懿书院最中心这点,便能看得出来。 食肆的原建筑是温泉山庄内的一处行馆,改造后周围的建筑被打通连接,成为了一个“回”字型高阁。 上下一共三层,四面畅通无阻,按照南北口味划分出不同区域,包罗了诸多菜系。 连点心和甜水也不落下! 李元绍都忍不住憋出一句,“如此繁多的菜系,还是御厨掌勺……这等条件实在是太奢侈了。” 别说平民百姓了,他一介权臣之子,也并非能随时享受到宫廷御厨的手艺。 这里的学生确定是来求学的,而不是来当皇帝的? 难怪太子妃的招生试卷里,曾考问学生们,若身为皇帝将怎样怎样…… 李元绍不知道的是,食肆三楼还未正式开放。 那里是云苓单独留出来打算专供小火锅的,只不过订制的砂锅还没造好,还要等上两个月。 李梦纾是个爱吃的,眼神当即亮起光彩,“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取餐方式,真是新奇有趣,哥哥随我一起吧!” 云苓照搬大学食堂取餐方式,结合了快餐制度,一众学生们想吃什么盛什么,唯一的要求是不准浪费。 食肆也有专供的餐盘,考虑到时代的工艺技术有限,她采用的是木制餐具,既轻便又经济。 饭菜只对学生和教职工们免费,外人来是要按斤两收钱的。 不过今天是第一日,云苓没有做过多要求,因而李元绍沾妹妹的光,白嫖了一顿午饭。 “哥哥,咱们也去找个空位坐下吧。” 端着木餐盘,李元绍神色微妙,心中有种格外复杂的情绪。 北麓书院也有食肆,但提供的饭菜很普通。 他从来不去食肆用膳,嫌那处人太多,乌烟瘴气的,所以每天都是陪读小厮从酒楼买了饭菜带回来。 不过看着清懿书院的食肆如此干净热闹,他心里竟然丝毫不觉得反感,甚至还觉得挺有意思。 此外,莫名有点羡慕是怎么回事…… 周围学子都穿着统一的衣裳,李元绍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华衣锦服,在众多翩然的白紫衣衫中显得格格不入。 心底忽然就生出一种没由来的惆怅。 早上李梦纾换了清懿书院的学子服,他还嫌衣裳白紫配色,不如青蓝显得庄重有书卷气。 现在看惯了,这衣裳其实还挺好看的…… “哥哥别犯愣了,这边有座!” 李梦纾催促着李元绍在一张四人桌前坐下,对面已经放了两个木餐盘,但座位上却没人,想来是去盛汤了。 或许是饭菜闻着太香,李元绍原本坐了一上午马车,这会儿竟不觉得反胃了。 今日食肆特供酸梅汤,浅饮一口,很是爽口开胃。 “这道酿八宝茄子真是绝了,御厨就是御厨,手艺果然不是京城酒楼能随意与之比较的!” 李元绍夸赞着,心情颇佳地与妹妹说笑了两句,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桌子对面盛汤的人回来了。 不是冤家不聚头,正是封无羁和顾翰墨。 “哼。” 周围桌子都坐满了,李元绍只能是别开头,不轻不重地冷哼了一声。 冷不丁看见李梦纾兄妹,封无羁的神色怔了怔,陡然停下了与顾翰墨的交谈。 他一言不发地入座,在喧闹的食肆中,这张饭桌却陷入诡异的沉默。 顾翰墨率先笑容温雅地打了个招呼,“真是凑巧,没想到如今又与李二姑娘做了同窗。” 李梦纾与顾翰墨私交不深,但也算熟面孔了。 她还蛮佩服对方的,这个孤身在京城求学的青年男子,几年前被一位告老还乡的大学士所举荐,得以进入北麓书院读书。 当时顾翰墨才十六岁,便已经是秀才了。 对方的资质更在兄长之上,去年他参加了乡试,和不少夫子一样,李梦纾曾预估对方能拿下第一名解元。 但结果令所有人吃惊,顾翰墨竟考试失利,榜上无名。 李梦纾早已离开北麓书院,不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只偶然听到别人隐晦地提起过一两句,说顾翰墨是被人顶替了名次。 后来又因为不知什么事情,被逐出了北麓书院。 第 581 章 山中蛇坑 不过顾翰墨看起来倒是没有半分颓唐沮丧,一如记忆里那般霁月清风,和光同尘。 她笑着点点头,“能与顾公子一同在清懿书院求学,是梦纾之幸,今后还请二位多加关照与指点。” “男女有别,关照就不必了,梦纾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好劳烦这二位?” 不等顾翰墨回答,李元绍就面色不虞地开了口,还朝封无羁投去一个警告的隐晦眼神。 “你遇到问题只管寻哥哥便是,清懿书院男子众多,若受了什么委屈,也要第一时间告诉哥哥,哥哥替你撑腰!” 处在太子妃的地盘,他不敢当众闹事,只能敲打这小子一番。 李梦纾心底有些尴尬,有兄长这尊大佛在身边,她与封无羁别说攀谈了,连眼神都不好对视一下。 “李二姑娘聪颖灵秀,入学考试中一鸣惊人,令在下折服。翰墨诠才末学,当不起请教二字,至于关照……” 顾翰墨说到这里,温良一笑。 “太子妃说了,进了清懿书院以后,便要将同窗们当作兄弟姐妹看待,我兴许没什么本事能帮上李二姑娘,不过遇上麻烦的时候,还望看在我们是异父异母的兄妹的份上,能多担待些。” “……” 李元绍险些没绷住,这人脸皮怎么还是那般厚? “一定一定。”李梦纾掩唇轻笑,眸光闪动着碎芒。 李元绍心底多少有些不高兴,换别人来,这些客套话说了也就过去了。 但顾翰墨不一样,对方真干得出来这种事。 他有心想让顾翰墨滚远点,但对方搬出太子妃来说事,他又不好反驳什么,只能是憋着恼怒,板起脸卖力干饭。 顾翰墨笑容不变,好似没察觉到他的恼怒一样,与李梦纾闲闲交谈起来。 老实人封无羁在一旁默默喝汤,识趣地一声不吭,只偶尔用余光瞥向斜对面的少女。 她的肤色不似太子妃那般白皙如玉,而是一种透着健康的淡粉色。 配上白紫相间的裙衫,很漂亮。 四个年轻人在饭桌上各怀所思,云苓等人却是连饭都顾不上吃。 清懿书院太大了,周围有多山,里面藏着许多小动物。 精神力覆盖出去后,搜寻蛇类的存在也要花上不少功夫。 一整日过去,云苓等人仔细地探查了学子居等建筑群,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危险后,才一同深入校场方向。 “晚上是蛇类活动频繁的时候,精神力会更容易侧探到它们的存在。” 萧壁城皱起眉头,“我在北面检查了大半天,竟然连一条蛇都没有感知到。” 他还以为是自己没能辨别出蛇类的脑电波,却听胧夜和璇玑也是如此回答。 璇玑抓了抓头发,苦恼地道:“我隐约想起来,昨晚傻鸟听说我要来书院检查蛇灾的问题,好像顺手替我占卜过一卦。” “凤眠说什么了?” “我想想啊,好像说什么八个方位中,唯东南方向有大凶之兆。” 云苓一个爆栗敲在她脑门上,“那你不早说!” 这一天下来她都累趴了,快被马车颠散架不说,精神力也快耗空了,简直身心俱疲。 璇玑捂着脑门,讪讪道:“我当时犯困嘛,还以为是在做梦呢,一直没想起来……” 云苓顾不得说教她,简单拿了些干粮清水补充体力,便立刻带了一队火枪手朝东南方向而去。 这个方位恰恰是校场所在的方向,远离了建筑群后,地面有许多碎石与杂草,周围是漆黑一片的山林。 “带上火把,继续朝东南方向出发。” 直到找到那个“大凶之兆”为止! 乔烨与陆七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拿着佩剑在前面开路,他们已经远离校场之地,入了深山中。 这会儿太阳虽然还未完全落下,但山林中已经黑的看不清路了。 四个人中,萧壁城的精神力恢复速度是最快的,一直凝神不语地测探着周围的情况。 大约在山中走了两刻钟,精神力感知范围内忽然多出一大堆数不清的生命迹象。 萧壁城瞳孔微缩,“我感觉到了,山中有蛇,很多蛇聚集在一处!” 十条……三十条……上百条…… 不,甚至更多! “哪个方位?” “继续向东二百米,这个位置……像是在山脚下。” 一行人加快了速度,陆七虽不知主子是如何察觉到有蛇的,但也没顾上多问,赶紧在前面开路。 大约还有数米距离的时候,陆七挠了挠头,“殿下,这里没有下山的路呀。” 萧壁城正要说什么,却见陆七走着走着,忽然脚下一空,半截身子滚了下去。 “哎呦!” 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陆七,却见那傻小子前方的山路竟然塌了一片。 前方脚下露出一个三米之高的巨深坑,在火把的照耀下,众人清楚地看到了下面的情绪。 只见无数条大。大小小的毒蛇盘踞其中,似拧麻花般交缠在一起,嘶嘶吐着蛇信。 旁边还有数不清的蛇蛋,有正在孵化的,还有未孵化的…… 看着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陆七面色惨白,吓得差点尿裤子。 “我嘞个亲娘哎!” 他当场爆发出一阵洪荒之力,连滚带爬地出了坑,瑟瑟发抖地缩在了萧壁城身后。 刚才要是掉下去的话,非得被咬成筛子不可! 云苓眯了眯眼睛,倒是没有恐慌之色,“这个坑是人为的,有人故意在里面孵化毒蛇。” 九月破壳的话,说明对方至少在七月左右就挖好了蛇坑。 公子幽也忍着恶寒,鼓起勇气上前看了眼坑洞,顿时捂着胸口倒吸冷气。 “嘶……我心脏不好,见不得这个,晚上要做噩梦了。” 璇玑却是激动的一蹦八丈高,“姐妹们,我带了手榴弹来!” 不能炸屎坑,炸蛇坑也行啊。 第 582 章 裙下掏雷 云苓瞬间抓住了话中的重点。 “手榴弹?你偷偷带这种东西来书院是想干嘛?” 璇玑噎了下,一时激动有些得意忘形了。 “路边老大爷不都经常拿两个核桃在手里盘着玩么,我就是闲不住,才揣了个手榴弹在兜里,单纯手痒……咳咳咳!” 云苓冷笑:“呵呵。” 手痒怎么没见她盘手榴弹? 不过眼下情况,她倒也顾不上教训璇玑。 十来个火枪手们带的都是鸟铳,扫射蛇坑肯定不如一筒炸药处理干净了方便,那太浪费弹药了。 眼看坑里的蛇受到惊吓,纷纷警惕地竖起了半截身子,云苓朝璇玑比划了一个下达命令的手势。 “你负责炸掉这个蛇坑,其余人后撤十五米!” 云苓话音落下,陆七率先溜的没了身影,其余人等紧随其后。 萧壁城将火把插在一旁的地上,方便给璇玑照亮视野。 “嘿嘿嘿!正好试试新玩具的威力……” 璇玑独自站在蛇坑边,单手撩起纱裙,从裤裆处掏出几枚“彩蛋”。 她裙摆内侧缝了一个口袋,几枚精致小巧的火雷就藏在其中,周围还特地包裹了柔软的棉花。 大周的手榴弹被唤作“震天雷”,长竹筒里装着黑火药,而璇玑制作出来的则是金属壳外衣,仅有鹌鹑蛋大小,上面用图绘着彩色图案。 从外表来看,就像小巧可爱的不倒翁,完全不会让人想到炸药。 这些彩蛋利用了摔炮原理,甚至不需要引火线,仅靠强烈的撞击挤压就能爆炸。 “你们捂好耳朵啊!” 璇玑扔掉棉花,指尖夹着三颗彩蛋,后退了几步之后,用力地将彩蛋都扔进了深坑中。 与此同时,娇小身躯麻利地往后一拧,几个跟头瞬间滚出好远一段距离。 “轰——!” 足矣令地动山摇的巨震声音响起。 热浪火光中,数条毒蛇被炸的七零八碎,与碎石泥土一同被炸到飞出几米高。 山间的动物们受到惊吓躁动起来,鸟儿们嘶叫着展翅,哗啦啦飞向高空。 陆七震惊的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俺的老天爷,便是神罚也不过如此吧!” 一群火枪手皆是惊叹声不止,这威力,军中的“震天雷”根本就没法比啊。 公子幽捂着耳朵,只感觉快要被这巨响震聋了。 “那些毒蛇都处理掉了吗?” 他壮着胆子跟随队伍上前查看,本以为会看到一堆无比恶心的血污碎肉块,却见坑洞里只有高高窜起的火焰。 空气中一丝血腥气也无,反倒是泥土的味道中,散发着挥之不去的焦香味。 公子幽用力嗅了嗅,别说闻着还挺香的。 白天都没好好吃饭,现在更觉得饿了…… “咕噜咕噜!” 璇玑捂着肚子,咽了咽口水。 “看来傻鸟说的大凶之兆就是这些小虫子了,既然都解决了的话,咱们赶紧把坑埋了回去吃饭吧!” 云苓点点头,吩咐火枪手们用泥土把坑给埋了,将里面的火焰扑灭,以免会引起山火。 萧壁城看着慢慢熄灭的火光,沉声道:“难怪近来城中会跑进那么多蛇,想来都跟这个大蛇坑有关,这里面孵化的全是过山风!” 所谓过山风,也就是眼镜王蛇。 这类毒蛇极为凶猛,爬行速度迅捷,而且食蛇性极强,非常喜欢吞食同类。 民间的捕蛇人都知道,有过山风在的地方,方圆一公里几乎看不到其他蛇类,可见其捕食同类的能力有多强。 出现在城里和村中的那些蛇,搞不好是被驱赶而逃窜进百姓居所附近的。 陆七心有余悸地道:“幸亏殿下有所察觉,专门调查了这件事,否则再过些时日这些过山风长大了爬出蛇坑,京城岂不是真的要闹蛇灾了!” 那么多猛毒蛇,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这要是爬进书院了还了得? 胧夜思索着道:“一定是苗人干的不会错,我听说他们还有个万蛇坑,专门繁育各种毒蛇,并从中挑选厉害的蛇苗培养为宠物。” 陆七忿忿道:“真够阴险毒辣的,他们最好早点被咬死!” 云苓也并未彻底放下心来,“估计京城周围的山里已经有了不少长大的过山风,接下来务必要动员城中百姓们注意驱蛇防蛇。” 仔细来讲,这玩意儿还算是国家珍稀保护动物呢。 要不是那个人为的蛇坑危险系数太高,她也不会要求直接炸掉处理,好歹蛇类能够捕猎老鼠,多少是有益处的。 傍晚山中的天气格外冷,萧壁城扫了眼黑沉沉的天色,大概是要下夜雨了,便领着所有人折返书院。 …… 清懿书院西侧,遥远的山林中。 一个长发青年坐在树杈上,百无聊赖地看着远处的高阁夜灯。 他的墨发披在身后,随性地半扎起来,颈间与手腕上都带着精致漂亮的银饰。 青年手上把玩着一只虫笛,“唉,我就说挖蛇坑不靠谱吧,辛辛苦苦三个月,一朝回到来时前。” “白氏女一个赛一个的蠢不说,还顶呱呱的恶毒。” “别人都是打草惊蛇,她这是养蛇惊人,书院才开第一天,人家就把驱蛇药都准备好了……” “蟒哥啊蟒哥,这回成事还得靠你。” 青年碎碎念着,瞥了眼下方。 只见他所居的树下方,竟盘踞着一条黑色的巨蟒! 巨蟒通体黑色鳞片,上面印着金色的漂亮花纹,身躯有成年男子腰身那么宽,近乎有十米长。 青年拿起虫笛吹奏了几声,只见原本温顺的巨蟒扭动了几下,显得有几分烦躁。 “别生气别生气,你只要爬进去吓唬吓唬人就是了,等事成之后啊,我就帮你把体内的虫子取出来。” 青年随口安慰了两句,又继续吹起虫笛来。 到底不是从小养大的蛇,才新认识不到两个月,想驾驭是不可能的。 不过靠着蛊虫与虫笛,倒是也能达成想要的目的。 等今晚过后,整个京城的人便会得知太子夫妇触怒了山神。 到时候太子的储君之位不稳,这清懿书院也别想开下去了。 长发青年晃悠着脚,唇边的虫笛发出古怪急促的声音。 在他的演奏下,大蟒有指向性地朝着清懿书院爬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视野中。 青年将虫笛别回腰间,唇角勾起期待的笑容,双手交叠在头后面靠着树,耐心等待着书院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但下一刻,对面的远山响起一阵巨响,吓得他差点从树上滚下去。 “……什么情况,打雷了?” 青年看向远方,只见某处林中飞出一片惊鸟,不由得皱了皱眉。 好像是蛇坑所在的方位。 他陡然跳下树,身形隐没在了山中。 第 583 章 倒霉蛋 清懿书院内,不少学子正在食肆内用完膳,听到响动也是一懵。 “什么声音,怎这么大的响动?” “天看着快下雨了,应该是打雷的声音吧。” “瞧山里惊飞了好多鸟,说不定是有雷击木!” 众人好奇地围观了一会儿,便又都散开了。 李梦纾拉了拉兄长的袖子,“哥哥,天色已晚,看着要下雨的样子,你何时归家?你吃的这样多,回去路上吐了怎么办?” 李元绍还在专心干饭,听到这话后抬起头,脸上飞快闪过一丝不自然。 “不碍事,反正山脚下有客栈,哥哥在里面住一晚就行了。马上就要好几天见不到你了,多陪陪你总是好的。” 他总不能说,今天在清懿书院实在是逛的有些流连忘返了吧…… 除了校场,下午他几乎陪着李梦纾逛遍了清懿书院的每个地方,越逛越羡慕,到头来竟不想那么早回去了。 眼看又到了下午,便干脆又来到食肆,打算蹭一顿晚膳再走也不迟。 晚上运气不错,没碰上那两个倒霉鬼。 李梦纾唇角轻轻勾起笑容,也不戳穿他,心底为兄长对清懿书院的改观而暗自高兴。 她语气调笑道:“哥哥若想多陪我,一并来清懿书院上学的话,岂不最是方便?” “你又说笑了,等明年春闱结束,我若考上了进士,哪里还会在书院里待着。” “是是,哥哥定能蟾宫折桂,雁塔题名。” 去年是大比之年,也就是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 李元绍在八月秋闱时考中了举人,原本应该在转年的春闱时,继续参加会试考取进士。奈何年初时贤王联合突厥人谋反,考试自然也就被迫延后一年,推迟到了明年的春天。 眼下还有不到半年时间,等春闱一结束,李元绍就要正式入仕了。 他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清懿书院下次招生的,但不知为何,这么想着心里竟然有点遗憾。 用过晚膳后,李元绍起身道:“我这便下山打尖住店了,有小厮护卫跟着,你也不必送我,累了一天早点回学子居休息吧。” 李梦纾点点头,知道兄长绝不会让她相送,便没有强求。 晚间的清懿书院灯火阑珊,食肆虽然已经打烊了,可小闹市里却支起了各种摊子。 千盏灯火映照下,书院如同一条繁华的长街,充满人间烟火气息,却反而能让人的心情异常平和宁静。 走到学子居附近的时候,兄妹俩便分道扬镳了。 李元绍忽略心头不舍,不疾不徐地闲庭漫步,缓缓朝着书院大门走去。 大约两盏茶时间过后,清懿书院的大门终于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 却听得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飞扬起的尘土带着急切的呼喊声。 “火枪手在哪儿?快快……都速速听命!” “学子居中爬进了一条巨蟒,赶快带上鸟铳速速随我前去保护学生!” 李元绍陡然面色一变,快步走向那人,厉声问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哪里爬进了巨蟒,是男子居还是女子居?” 来人满脸急切,下意识地回答:“是女子居……” 不等他话说完,便忽然被一把扯下马,才回过神来,便见锦衣少年已经夺马而去。 “哎呦你这人,哪里来的抢马贼!” 很快,云苓在大门口专门设立的“保安室”里,迅速聚集了七八个配备着鸟铳的火枪手。 听闻女子居里竟然爬进了一条黑色巨蟒,皆是飞速朝那处赶去。 此刻,女子居外聚集了不少学生和管事,还有几个姑娘被吓得哭泣不止。 管事在请点姑娘们的人数,焦急地道:“十八……十九……怎么还差两个,女子居里的学生都出来了吗?” 有个瓜子脸姑娘脸色煞白地摇头,眼里噙着泪水,颤声道:“没、没有……李梦纾还在里面……” 一个小四合院住四个人,李梦纾住东厢房,另外三个人回院子的时候,恰见大蟒蛇朝里面爬去,吓得三人当场尖叫一声,立马就跑了出来。 但李梦纾还在里面。 李元绍纵马而行,很快就赶到了学子居门口,听到这话顿时脸色大变,心急如焚。 “梦纾……梦纾!” 管事面色一紧,赶忙拦住他,“等等,里面有大蟒,不可以进去啊!” “你滚开,我妹妹还在里面呢!” 李元绍激动的眼睛都红了,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当场骑着马冲进了女子居。 管事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 另一边,白紫裙衫的少女踩着青年的肩膀,摇摇晃晃地骑上了墙头。 封无羁等她上了墙后,才利落地几步攀越过墙面,朝着她伸出双臂。 “你快跳下来,我接着你!” 李梦纾点点头,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小脸发白地跳进了封无羁怀里。 稳稳落地后,她大松了口气,感激地道:“多亏有你,不然我边要被困在里面了。” 封无羁赶紧松开她,面色缓和地摇了摇头,“没事,你也救过我一命。” 晚间他是特意来寻李梦纾的,想着将那早就雕刻好的镇纸送给她,作为先前相救之事的答谢。 却没想到亲眼目睹女子居爬进了一条大蟒,好死不死还是李梦纾所在的院子。 别人都往外跑的时候,封无羁却迅速冲了进去,趁着大蟒盘踞在院中时,赶紧带着人翻墙而出。 李梦纾快步来到学子居门口,向管事报平安。 却见对方又惊又急,满头大汗地道:“李梦纾?不好了,刚才你兄长听闻你还在里面,骑着马冲进去找你了!” 李梦纾顿时神情惊慌,“哥哥进去了?” “大家都离远点,切莫靠近书院,书院里的火枪手马上就来抓蛇了……”、 管事们驱散着学生们,李梦纾却是心急如焚。 门口的火枪手离得这么远,跑过来少说要一盏茶的时间! 李梦纾一贯性子沉静,这会儿却忍不住掉下泪来,“哥哥不会武,若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 李元绍可是长房唯一的嫡子! 封无羁见她落泪,心中一紧,很快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别怕,我去救他。” 他压低声音,快速在李梦纾耳边安慰了一句,不等对方阻拦,瞬间又身手利落地从墙角处翻回了院中。 第 584 章 被蛇撵了 此刻天色昏暗,袭来的冷风已经带上了些许湿冷的凉意。 夜空终于落雨了。 李元绍闯进女子居后,便翻身跃下马,顺着小道寻找起李梦纾来。 两侧精致的屋舍绵延向远方,无人居住的院落里没有一丝灯光,更显得远方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 他不知道妹妹被分进了哪个小院,但清懿书院的女子一共也就二十来人,想必就在前面五个小院的某一处。 “梦纾……梦纾!” 李元绍焦急地呼唤着,挨个跑进两侧的小院迅速查探了一番。 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回应。 夜雨骤然变大,噼里啪啦地打在屋檐上,夜晚本就昏暗的视线更加漆黑。 李元绍小心翼翼地查了三个院子,都没有在里面发现什么大蟒。 料想着蛇可能已经爬到远处去了,他心下微微松了口气,胆子大了些许,继续寻找李梦纾的身影。 探查到第四个院子的时候,只见院内屋檐一角挂着盏灯笼,在夜雨冷风中飘摇着,忽明忽暗。 “梦纾!” 李元绍心下一震,赶紧迈步朝亮光跑去,跑至院中时,脚下却突然被什么绊了一跤。 他惊呼着一头往前方栽去,本以为摔在地板上怎么也得磕掉个大门牙,却不料身下摸到一个湿湿滑滑、冰冰凉凉的东西。 手感硬中带着一点软,似鳞片般的手感。 李元绍陡然僵住。 这是……不不,怎么可能! 这个尺寸未免也太离谱了…… 身下的那东西被碰到,慢吞吞地扭动了几下。 李元绍咽了咽口水,忽然间感觉头皮发麻,他借着雨幕想要辩清身下的东西。 天空骤然闪过几道白色闪电,将漆黑的夜幕撕开,照亮了昏暗的院子。 李元绍陡然与一双幽蓝的竖瞳对上,霎时间全身血液逆流,心脏狂跳。 前所未有的恐惧直冲天灵盖。 “啊——!” 他吓得大叫出声,瞬间被震天响的雷鸣声盖住。 在求生欲的驱使下,李元绍本能地挣扎起来,在巨大的蟒蛇身躯上踩了好几脚,双腿依旧颤软的站不起来。 通体黑色的巨蟒显然被踩痛了,下意识地扭动身躯,想要勒住身上的倒霉蛋。 “救命,救命啊!” 就在李元绍吓得差点晕过去时,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忽然将他拉起来,拖着就跑。 封无羁撞开东厢房的门,把李元绍拉了进去,随后反应迅速地把门关紧插上插梢。 得救了! 李元绍大松了口气,心底有些庆幸,这个院子里没有别人,想来妹妹应该是安全的。 回过神来,他满面感激地看向眼前浑身被雨水淋湿的男子,对方正推着桌子抵住房门。 “这位兄台,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不知你尊姓大名,在下定……” 话还没说完,李元绍的声音戛然而止,感激的面容也变得扭曲。 他整个人当场裂开来。 “封无羁!怎么会是你!” 封无羁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面色沉沉地道:“李二小姐已经安全离开了学子居,不在这里面,你不用担心她的安危。” 李元绍来不及追究他是如何得知此消息的,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居然被从前一直看不起和反感的人给救了! 正当屋内气氛诡异沉默的时候,房门被撞响,轻轻晃动。 李元绍吓了一跳,白着脸道:“那条大蟒在门外,它在撞门,定是想吃了我们!” 封无羁当机立断,“桌子不牢靠,我们去把柜子搬来挡住。” 压下复杂的心情,李元绍勉强站起身来,与他联合着将高大厚重的实木柜子推过去,挡住了门口,心里才稍稍有了些安全感。 “好端端的,怎么会爬进来这么大的蟒蛇呢!” “这实在是太危险,太吓人了!” “为何会让它爬到女子居里来,书院的守卫竟然都没发现!” “幸亏梦纾跑出去了,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书院担当得起吗!” 喘了口气后,李元绍开始连珠似炮地抱怨,胸口不断起伏着,情绪异常激动。 “邪乎,太邪乎了!不会是触怒了什么天上的神仙,才惹上了这样的庞然大物吧?” 他活几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蟒蛇,那身躯简直跟他的腰身一般粗,说那玩意儿快成精了他都信。 恐惧二字根本不足以形容见到它时的心境。 相较之下,封无羁就显得淡定许多。 “蛇受不住湿热,晚间有雨,会爬出洞很正常,便是蟒蛇也会寻找干燥的地方躲雨。女子居西边都是空置房屋,或许就是从那边爬进来了,因而没有被守卫发现。” 顾翰墨会捕蛇,这些都是对方告诉他的。 那条大蟒通体漆黑,带着些许金色花纹,在这么暗的天色下,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李元绍心情复杂地看着他,“接下来怎么办,那蛇妖若想吃人,未必挡得住它。” 他甚至觉得,只要巨蟒随便一甩尾巴,东厢房的门墙就得塌了。 “翰墨说大蟒通常都很温顺,不会随便攻击人,安心等待火枪手前来便可,相信我们不会有事。” 好一会儿后,李元绍才又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进院子来?” “……” 封无羁正犹豫着如何回答,便听院外响起了骚动的声音。 第 585 章 天降瑞兽 学子居外。 火枪手们还未赶到,萧壁城一行人先回来了。 几人回来的时候恰好撞上这件事,得知消息后,璇玑一张小脸顿时变了色。 “凤眠那个不靠谱的傻鸟,不是说大凶之兆在东南方向么,怎么还会有大蟒爬进来!” 对方分明说了,除了东南方向之外,其他方位皆为吉兆。 云苓也没想到,明明已经处理掉了山中的蛇坑,到头来居然被条boss给偷家了。 璇玑立马从裤裆处掏出几枚彩蛋,“不用慌!我还有好几枚手雷,绝对能把它炸成渣渣!” 她刚要抬脚闯进去,却忽然被胧夜一把揪住后衣领子拉了回来。 “不许乱来。” “有学生被困在里面了,得去救他们啊!” 胧夜沉下脸,迅速扫了眼周围,拉过云苓小声地道:“咱们都有精神力在身,想杀死一条蟒蛇不难,但目前的问题不在于蟒蛇,而是在于有条蟒蛇闯进了书院里。” “古代人很迷信的,既然能相信三妞儿是神女转世,也就会相信神仙妖怪之类的天怒人怨,如果不想办法把这件事妥善处理好,对清懿书院的声誉会大有影响。” 云苓与胧夜心意相通,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扫了眼周围,只见远处屋檐下聚集着许多学子,他们一边躲避着夜雨,一边看着女子居窃窃私语,脸上皆是神色惊惶忐忑。 “怎么会有大蟒闯进书院?” “是不是有人犯下大罪,触怒了土地爷爷和山神啊?” “今天可是清懿书院开学第一日啊……竟然出现这等不祥之兆……” 也不怪这些学子会这样想。 大周能把虎妞那样的傻猫奉为圣兽,将一条巨蟒视作山神也不足为奇。 云苓倒也不慌乱,活络的心思一转,很快就有了注意。 她压低声音,迅速对璇玑和萧壁城交代了几句,两人闻言皆是眼神一亮,用力地点点头。 此刻,大门处但当保安队的火枪手终于赶到了,萧壁城却抬手将其拦下。 “你们在此等候,人多唯恐惊扰巨蟒伤人,我先带领一队人手进去!” 话音落下,萧壁城只带着陆七等两三个侍卫进了学子居,云苓等人紧随其后。 公子幽作为金王爷,与胧夜一同留在外面,负责维稳场面。 云苓早已用精神力定位了巨蟒的所在方向,趁陆七等人被支开检查其他院落的时候,迅速来到了巨蟒所在的院子里。 左手撑着伞,右手提着灯笼,云苓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巨蟒的模样。 好漂亮的一条蟒蛇! 通体漆黑的坚硬鳞片,恍若图腾的金色花纹,一双幽蓝色的竖瞳异常美丽。 它安安静静地盘踞在门前的走廊上,试图把庞大无比的身躯全部缩在屋顶下。 “哇!好大一条虫!”身后的璇玑也惊叹出声,“能长这么大,起码已经活了四十年以上吧?” 她们以前经常在野外出行任务,有过与蟒蛇、森蚺之类打交道的经验,很确定只有超过四十年的蟒蛇,才能长到如此惊人的体格。 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是位老大爷了。 居然还没死,难怪看着一副要成精了的样子。 这样的庞然巨物已经具有灵性了,不似那些低智商的普通小蛇,是能够用精神力进行沟通的。 “看来情哥的驭兽指南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云苓深吸一口气,迅速回忆起《驭兽指南》中的种种细节,尝试着与这条蟒大爷进行交涉。 蟒大爷不会人类的言语,但是已经有了灵性。 云苓能意会它的意思,它也能感知云苓想表达的东西。 “害怕,讨厌雨水,身体很不舒服。” 这是初步进行交涉后,云苓从蟒大爷的意识中所得到的信息。 她微微松了口气,“是条没有攻击性的蟒蛇,胆子很小,来这里避雨的。” 方才书院里尖叫的学生们把它吓得够呛,现在缩在黑漆漆的房檐下,动也不敢动,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璇玑问出了二人心中的疑惑,“可是蟒蛇即便要避雨,通常也都会主动避开人类。女子居那么多空置的房屋,怎么会专门溜到这里来?” ——有人用虫子咬它,想它来这里吓人。 ——可它怕人,吓得都不敢出去了。 用虫子咬它? 云苓意会了蟒大爷的意思,本能的用精神力仔细感知了一下,果然在蟒大爷体内发现了还有另一个微小的生命特征存在。 蟒大爷没有怀小蛇,那个熟悉的感觉是……蛊虫! “这条大爷体内有蛊虫,果然如大丫说的那样,是苗疆人干的。” 但蟒大爷是大周蛇,它对周围的人类很熟悉了,也没有敌意。 他和那个苗疆人不熟,是对方缠着它这么干的。 蟒大爷似乎发现这个人类能够与它进行意识上的交流,慢慢放松了警惕,给出了许多信息。 片刻后,云苓神色微松,与蟒大爷达成了共识。 只要蟒大爷配合听话,她就帮忙把肚子里的寄生虫杀死。 “按刚才的计划行事。” 云苓一声令下,璇玑很快领会其中之意。 她大眼睛眨了眨,立刻跑到学子居门口,万分惊喜地高声喊了起来。 “天降瑞兽,天降瑞兽啊!” “这竟然是一条将要渡雷劫的巨蟒,正所谓蟒化蛟,蛟化龙!太子如此福泽深厚,果然乃大周的天命之子啊!” 第 586 章 得管那叫大仙儿 璇玑嗓门洪亮,一番话瞬间引得围观的学子们投来惊怔的目光。 “渡雷劫?” “真的假的……这也太玄乎了吧?” “玄乎?那你们刚才说什么山神动怒,那不是更玄乎么!” 这时,胧夜上前一步,神色略带惊喜地开口询问。 “敢问阁下可是东楚国师凤眠大人的师妹,璇玑姑娘?”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管事和学生们听到,皆是骤然停下了议论的声音。 璇玑点着脑袋瓜,清脆地应了一声。 “没错,我便是凤眠的师妹!” “昨晚师兄说他占卜了一卦,测算到今日清懿书院的西北方位有祥瑞降临,此乃百年难遇的奇缘,要我特地前来参悟玄机,对修行有利。” “方才见了那条大蟒,我才得知原来它已颇具气候,还开启了灵智,因而受到天劫考验,所以特地到清懿书院来躲避雷劫了。” 璇玑声音清脆,口齿清晰,在场的人很快听明白了其中缘由。 原本的恐慌褪去,兴奋与惊愕陆续浮现在他们脸上。 “凤眠国师?那可是位响当当的大人物啊,据闻他曾数次预见过旱涝灾害,甚至还有地龙翻身!乃是东楚皇帝都尊敬三分的天师道长!”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没想到竟是凤眠国师的师妹,本事也一定不小。” 凤眠虽然性子低调冷清,但名声却大的很,说起来也算九州大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风云人物了。 所谓的“地龙翻身”也就是地震,凤眠曾经占卜测算过一次地动,因而挽救了数万东楚百姓的命,被整个东楚奉为天上谪仙转世。 璇玑的身份一亮出来,年轻的学子们几乎立马就信了,连带着看她的目光也尊敬起来。 不用她多说,傻孩子们就自个儿把事情的逻辑给圆上了。 “难怪今日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的,原来是有巨蟒在渡劫。” “是啊是啊,方才吃饭的时候,东边山上还听得一声巨响呢,大家都说是有天雷劈中树木了。” “想来这道雷原本是要打在巨蟒身上的,不过它为何要来书院躲避雷劫呢,莫非此地有何特殊之处?” 璇玑跟凤眠混迹久了,早成了个大忽悠,立马笑眯眯地开口。 “当然是因为太子殿下有真龙紫气呀,再加上清懿书院诸多学子,人杰之气聚顶,方令这巨蟒能安然无恙地躲过雷劫。” “此后清懿书院将会成为潜龙福地,待百年后这条巨蟒应劫化龙,便会铭记偿还今日恩情,镇守这一方水土。” “你们作为清懿书院的学子,福泽深厚,想必将来会有一番大作为!” 璇玑的洗脑功力强悍,再加上“凤眠师妹”的光环加持,很快就将一众学子说的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甚至有人当场就跪在地上,朝着学子居的方向虔诚地磕了几个头。 公子幽不禁感叹,能忽悠也是种本事啊。 他觉得听雪阁可以开发新业务了,这要是整个算命卜卦的风水铺子,那岂不是财源广进? 璇玑憋着笑,将油纸伞下的学子们都驱散了。 “嘻……咳咳!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学子居休息去吧,不要打搅太子殿下助巨蟒渡劫。” 在管事们的引领下,青年学子们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谁也没了刚才的恐惧害怕。 今晚怕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男学子都走了,余下的女学子们还不敢回院子,就都被带到了夫子居那边暂时安置。 唯独李梦纾持着油纸伞,在夜雨下迟迟不肯离去。 “璇玑姑娘,我哥哥和封公子他们如何了?” “放心吧,太子夫妇在,他们不会有事的,等下就出来了。”璇玑随口安慰了一句,“他们俩撞上巨蟒渡劫,这是天大的福气,将来一定功成名就。” 李梦纾这才安心些许,然后在屋檐下等待着二人的身影出现。 * 女子居小院中。 云苓和蟒大爷达成了共识,说动了对方去另一个地方躲雨。 蟒大爷能感觉到她特地释放出来的善意,尽管很不想被大雨淋,还是配合地爬了开来。 “壁城,你带大爷去流芳亭那边躲雨吧。” 流放亭是学子居公共花园里的一座湖心亭。 亭子的面积很大,足够蟒大爷在里面盘圈了。 “……大爷?” 萧壁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下了狠狠吐槽的欲望,将蟒大爷带走了。 他也有精神力,跟这条巨蟒沟通不难。 以前也尝试和虎妞沟通过,那是一种无比奇妙的感觉。 明明大爷不懂人言,他也不会蛇语。 可意识相碰触的那瞬间,他自然而然地就能明白对方想表达什么。 大爷催他快点爬,别慢吞吞的。 萧壁城:“……” 他很快把大爷领出了学子居,把外面等候的公子幽等人顿时吓了一跳。 尽管知道云苓有“仙术”能降服巨蟒,但这等庞然大物还是不免令人腿软。 “这、这么大啊……”公子幽颤颤说着,下意识地往胧夜身上靠了靠。 胧夜也有些惊讶,“快赶上亚马逊森林里的森蚺了,在内陆里能长到这么大,属实罕见。” “做成肉干得够全村儿吃一个月吧!” 璇玑的声音很大,蟒大爷听不懂话,但这么多陌生人的气息让它有点害怕。 它绕了个圈子,远离了璇玑等人好几米,温顺地跟在萧壁城左侧,聪明地把头部放在油纸伞的庇荫下,免去了大雨的洗刷。 李梦纾看的一愣一愣的,连害怕也忘记了。 真是神了…… 东厢房。 封无羁和李元绍在屋子里,躲了大概两盏茶的时间。 等被陆七等人救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巨蟒已经没了踪影。 李元绍白着脸,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还不敢跨出门槛。 “蛇、蛇妖呢?” 陆七立马呵斥道:“什么蛇妖,别胡说八道,都给我恭敬点,得管那叫大仙儿!” 第 587 章 被迫上岗的蟒大爷 李元绍被骂的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时快步走进来一个紫裙少女,声音带着喜悦的轻泣。 “哥哥,幸亏你没事!” 看见对方,李元绍这才感觉湿透的身体有了些许温度,他仔细上下打量了妹妹几眼,长长松了口气。 “还好你刚才不在院中,不然我都要吓坏了。你都不知道那条蛇有多粗多壮,怕是一头牛也能吃得下,幸亏……” 李元绍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忍不住眸光微妙地看了封无羁一眼。 几人交谈间,云苓走了进来,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转了一圈。 只见李元绍浑身狼狈,头发湿乱,锦衣上全是泥巴,看起来惨不忍睹。 李元绍赶紧行礼,“学生见过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金安!” “好了,不必多礼。”云苓摆了摆手,转身看向乔烨,“今夜有大雨,半夜下山有危险,乔大人你把李元绍带去学子居安置一晚吧。” “臣领命。”乔烨拱手行礼,转身道,“李公子,请随在下移步。” 李梦纾朝着封无羁行了一礼,连连感谢,“封公子,今晚多谢你先是救了我,随后又救了哥哥。否则我们兄妹二人若触怒了蛇仙,只怕就凶多吉少了,梦纾实在感激不尽!” “李二姑娘不必行此大礼,这是我应当做的。” 封无羁下意识想伸手扶她,注意到周围还有很多人,又赶忙尴尬地收回手。 听到这话,李元绍身形顿了顿,回头错愕地看了对方一眼。 他眼神闪了闪,不知在想些什么,抿紧唇跟着乔烨走了。 先前被绊倒时摔了腿,这会儿走路一拐一拐的。 李梦纾紧随其后,搀扶着他离开了学子居。 云苓打量了封无羁两眼,笑道:“可以啊,很勇敢嘛。那李元绍当初在图书院里欺负你,你今日却能闯进院子里,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他,倒是心胸豁达。” 冷不丁被云苓夸赞,封无羁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李二姑娘对我有大恩,再者……我与李元绍也没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云苓微微一笑,“见义勇为,你做的很好,明日我会让管事们张贴红榜,并颁发奖金。” 要是有广播喇叭的话,怎么也得来个全校通报。 “多谢太子妃!” 封无羁心情雀跃,他到不在乎那点荣耀,最重要的是获得了太子妃的肯定。 萧壁城回来的时候,便看见封无羁站在那里,一副神色腼腆的模样。 尽管知道这个学生对媳妇儿没有男女之意,他还是一时心情复杂。 萧壁城走过去,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苓儿,大爷有事找你。” 云苓没忘记答应蟒大爷的事,温声叮嘱了封无羁两句早些休息,便撑着伞离开了。 留下封无羁站在原地,神色疑惑又不好意思发问。 大爷,什么大爷? 书院大门口的看门老头儿吗? 回到居所后,封无羁从顾翰墨那里得知了后来发生的事情。 “……渡雷劫?” 听起来很离谱,但如果是清懿书院中发生的事情,他又觉得异常合理了。 太子夫妇本来就不似凡人。 顾翰墨若有所思地道:“幸亏我当时不在,否则那条大仙见到我,非生吞了我不可。” 他可霍霍了人家不少蛇子蛇孙。 顾翰墨做下决定,以后要金盆洗手,再也不捕蛇了。 …… 云苓来到流芳亭中。 周围没有陌生人,头上又能避雨,蟒大爷舒适地放松了许多。 云苓看着这条温顺又无害的大爷,心底忍不住多了点小九九。 如果蟒大爷也能和虎妞那样,变成清懿书院的守护兽的话…… 萧壁城试图阻止她的危险想法,“咱们又不像二师姐那样会驭兽,万一大爷再被苗疆人做点手脚,那书院岂不是就危险了?” “这倒是。” 蟒大爷领会到云苓的意思后,也拒绝了她的请求。 它在东边山里头有窝,不想留在清懿书院里,这里人太多,它社恐。 不过云苓非常痛快地帮忙解决了体内的寄生虫,它现在舒服多了,很乐意配合云苓做最后一件事。 …… 夜雨下了一整晚。 直到天亮时分,电闪雷鸣才彻底消失,露出鱼肚白的天空慢慢放晴。 清懿书院里的学子们几乎一晚没睡,早膳的时候,全都在喋喋不休地兴奋讨论着巨蟒历劫。 之前骑驴上学的小胖子兴奋地道:“我在阁楼看了一晚上打雷,好几次雷都劈到远处山里去了,咱们书院一点事儿没有!” 云苓听到后,心底默默吐槽。 傻孩子,那是因为周围的山里都特地安置了避雷针啊! 书院的房子大多是木质,又建在空旷的地方,存在雷雨天被击中引起火灾的概率。 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以及避免出现自然山火,所以书院在建造的时候,特地考虑过避雷的问题。 不止周围山里有避雷装置,书院建筑的屋脊上也有许多“蚩尾”。 这种鱼尾形饰物表面涂有一层金属涂料,而且里面还有一根金属条和地下相通。 当雷电劈到房屋的时候,金属涂料就会把雷引到蚩尾上,再通过金属条把电流引到地下,从而达到避雷效果。 这些知识,将来书院都会一一教授给学生们。 由于蟒大爷突然造访,打乱了书院原本的节奏。 还没到正式开课的时候,军训也被延后,清懿书院便放了三天假。 吃饭完后,学子们纷纷跑到流芳亭附近,围观渡过雷劫的蟒大爷。 天光亮起来之后,蟒大爷的美貌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不似寻常那些花花绿绿的普通蛇,蟒大爷这一身坚硬鳞片,便是害怕的人看了也会觉得漂亮至极。 “蛇仙果然非同凡响,这一身墨底金纹,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 “单身久了,看蛇仙都觉得倾国倾城。” “这流芳亭应当改名了,我看叫做潜龙亭更合适。” “嘶……看蛇仙头上有个鼓包,想来再修炼一阵,便要化蛟长出角来了!” 阁楼之上,云苓忍不住轻笑着摇了摇头。 蟒大爷脑袋上有个鼓包,应该是年岁大了以后,自然形成的肉质组织。 看着还真像要长角那么回事儿。 一群学生从食肆里拿了点心和果子,对着湖心亭里的蟒大爷摆了一圈,排着队地烧香磕头。 蟒大爷被迫临时上岗做大仙,十分不安的蜷缩成一团,但它答应了云苓,这会儿还不能走。 不多时,萧壁城终于到了。 “太子殿下驾到!” 第 588 章 大爷慢走,大爷常来 见太子来了,学生们纷纷退向两侧让开一条道,陆续拱手行礼。 萧壁城今早特地仔细梳洗规整了一番,身后的侍卫以陆七为领头,以此托举着整只鸡鸭,还有猪腿和羊腿。 “来人听令!贡品放,香火燃,供奉山神用膳!” 话音落下,侍卫们献上盛放着新鲜肉块的托盘,将蟒大爷前方的空地摆的满满当当。 陆七点燃红香,萧壁城接过后,面色虔诚地对着蟒大爷拜了三下。 他一边拜,一边用精神力催促对方,“大爷快吃啊,多少给点面子吃两口,吃过了就放你走。” 蟒大爷并不饿,以它这样的体格和年龄,一个月进食一次足矣。 上次吃饭还是半个月前,它足足吞下了整头野猪,到现在还没彻底消化完毕。 再加上周围那么多四脚兽盯着它看,还咋咋呼呼的叽里呱啦,更加没有食欲了。 好一会儿后,蟒大爷才在萧壁城的催促下,慢吞吞地挑了只体格最小的家鸡吃。 家鸡被拔了毛,书院厨子刀工了得,还很贴心地做了整鸡去骨。 蟒大爷觉得吃起来味道不错,家鸡虽然不如野山鸡那么香,胜在一点都不硌嘴,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家鸡的大小也就塞牙缝的分量,蟒大爷很给面子地又吃了一只肥鸭,这才停了下来。 它遵循萧壁城的指示,缓缓挪动着半截身躯,游进了亭边的莲池中。 “动了动了!山神动了!” “它这是要做什么?” 围观的学子们忍不住发出惊呼声,目光紧盯着蟒大爷不放。 他们在这里拜了一上午了,可蟒大爷就是纹丝不动,连眼神也不给他们一个,直到太子来后方才有所反应。 九月荷花别样红,蟒大爷在翠叶与盛放的水芙蓉间游动,张嘴咬住了一支最漂亮的荷花。 荷花根茎被咬断,它衔着花枝游到萧壁城面前,半支起身躯,示意他接下。 “吾敬谢山神之馈赠!” 萧壁城高声应了一句,面色严肃地双手接下了荷花。 其他人哪见过这种大场面? 看到这一幕后,皆是目瞪口呆,激动的脸色都涨红起来。 “哇塞!” “神了神了,山神显灵!” “竟、竟然是真的……” 原本有一些对蛇仙渡劫之说抱有怀疑态度的学子,如今也终于不得不信了。 荷花池周围瞬间跪倒了一大片学子,心服口服地虔诚跪拜起来。 一个个脑袋此起彼伏地重重磕在石板上,发出如打击乐般的“咚咚”声,极富节奏感。 蟒大爷受够了这群四脚兽诡异的举动,在完成最终的任务后,便爬行着想要逃离书院。 “恭送山神!” “恭送山神大人!” 书院里很快响起洪亮的喊声,伴随着脑门与石板的打击乐,交汇成了一支激情昂扬的送别曲。 云苓等人走下阁楼,与萧壁城一同送别蟒大爷,跨出书院大门后还东行了近百米距离。 进入山林后,蟒大爷的爬行速度明显快了不少,头也不回地窜进林深处。 “大爷慢走,大爷常来玩啊!” 云苓话音落下,巨蟒的身躯很快消失不见了。 她颇为遗憾地道:“唉,要是情哥在就好了,她一定有办法拿下大爷,到时候咱们书院左青龙右白虎,得多拉风啊!” 公子幽缩了缩脖子,“缘分是强求不来的,还是让它好好在深山里修炼吧,你要想养神兽,改明儿给你送只仙龟来。” 虽然那巨蟒长得漂亮,可怪吓人的。 萧壁城看了看手里的荷花枝,最终将其放到了魁星阁的花瓶里。 清懿书院有专门用于祈福的魁星阁和祭台,里面供奉着文、武曲星君等神仙。 当天下午,魁星阁里面人满为患,香火鼎盛。 李元绍也在清懿书院多逗留了一日。 他昨晚被吓了个半死,觉得自己简直倒霉透顶,险些在蟒口下丧了小命。 可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又亲眼看见巨蟒折花送与太子后,心情顿时如过山车般来了个大转弯。 “书院里这么多人,偏只我一个迎面撞上了山神,这不是天选之子是什么?” “那位璇玑姑娘是凤眠国师的师妹,她的话一定很准的,明年春闱哥哥定能高中!” 李元绍瞬间觉得自己又行了,整张脸都神采奕奕,在魁星阁外排队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也不嫌累。 等候上香的期间,恰撞见封无羁与顾翰墨二人,双方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李公子,李二姑娘,你们也来上香?” 李元绍别扭地看了封无羁一眼,点了点头,“嗯。” 他没有多说什么,但神色之间已没了之前的针锋相对。 给文曲星烧过香后,李梦纾催促兄长道:“哥哥早些回去吧,雨后的山路可不好走,再等下去,一会儿又要天黑了。” 在妹妹的催促下,李元绍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要不是食肆晚上开的太迟,他怎么也得蹭顿饭再走。 离开前,李元绍神色感慨看了清懿书院一眼。 他虽然不是清懿书院的学子,可这个书院却给他留下了一段意义非凡、毕生难忘的回忆。 针对此事,云苓还没想好回京后要如何造势,李元绍便将消息传开了。 回了京城后,他每逢熟人便说起清懿书院山神渡劫之事。一传十,十传百,没两个时辰整个京城便都沸腾了。 李右相见嫡孙回府,连忙问道:“怎么样,你送梦纾去清懿书院,可有顺便打探到什么关于书院的消息?” “祖父,清懿书院简直不得了啊!”李元绍激动上前,眉飞色舞地道,“改日有空的话,定要让李家儿女们都去魁星阁中拜一拜!” 李右相一懵,“你说啥?” 李元绍迫不及待地将巨蟒渡劫一事说出,澎湃的心潮直到现在还未能平静。 “且说那清懿书院建在灵山秀水之地,一看便不同凡响,其他三大书院根本无法与之相比!依孙儿看,此处百年之内必然成为大周圣地!” “……?” 李右相震惊又迷惑,孙儿之前不是很抵触清懿书院的么。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清懿书院的学生呢 才一个晚上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第 589 章 到底是什么来头 最后,在对方的一番激情解说下,李右相总算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吃惊中带着些许怀疑,“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这可是孙儿亲眼所见!” 李右相心底的震撼久久散不去,他喃喃地道:“倘若如此,那清懿书院岂非势不可挡,此事一传开,我们还拿什么去跟他们斗?” 他忽然觉得踢馆没什么意义了,到时候只怕也会成为那对夫妇更上一层楼的垫脚石。 “祖父,咱们李家可以借东风啊!孙儿亲眼见了山神,这是大吉兆,那位璇玑姑娘亲口说的,绝对错不了。” 李元绍想了想,又兴冲冲地开口。 “说起来,整个清懿书院那么大,山神却独独爬进了梦纾的院子里避劫,想来梦纾也是个有天大福气的!” 李右相被这话哄的心里舒服不少,转念一想也的确如此。 他原本还想让李元绍不要到处宣扬,省得助长了清懿书院的气焰,现在看来却是要大肆宣扬的好。 得让京城上下的人知道,他们李家是被山神青睐眷顾的人! 于是李右相一声令下,这件事背后便多了不少推手。 李梦娥很快也听闻了这件事,脸上的表情当场碎裂。 那个璇玑可是她的大敌,兄长居然忘记了她受过的苦难,还将对方的话奉为圣经,这让人如何接受? “什么山神,我看是妖物还差不多,哥哥定是被蛊惑住了!” 但这次李家爷孙俩却都没有站在她这边,李元绍罕见地没有哄她,而是沉下了脸。 “梦娥,休得无礼!惹怒了山神,若他将来不庇护李家,你担当得起吗!” 李右相也皱起眉头,“就是就是,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半点乖巧懂事也无,着实令老夫失望。” “你那命格如今还没有破解的招呢,不如去寒山寺清修个一年半载,趁着这股东风,兴许还能有所转机。” 话音落下,他便吩咐管事安排此事。 李梦娥大惊失色,祖父居然要送她去庙里清修! 可这次容不得她拒绝,李右相拍板定砖的事,没人能阻拦。 任她又哭又闹,换来的也只是恼怒的斥责,连李元绍都沉着脸指责她不识祖父苦心。 “怎么会这样,凭什么!” 李梦娥回到厢房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是李家上下最宠溺的嫡女呢,不过几个月过去,周围的人就一个个都被策反了。 “那狗屁书院到底有什么好,才去一次就让他变成了这样?” 想起李梦纾被认为福泽深厚,自己却被断言刑夫克子,她心中涌上无尽的恨意和恐慌。 祖父明显已经放弃了她,若真在庙里呆上个一年半载,只怕到时候会被彻底遗忘。 她必须想办法,为自己的婚事筹谋! * 清懿书院。 云苓等人再次花上一天功夫,最后检查巡视了一遍。 确认周围安全无误后,才下令通知书院管事们,明日正式开始进行军训,为期半个月。 火枪手们被安排在校场周围巡逻,确保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她和蟒大爷打过招呼,让它尽量帮忙驱赶周围的毒蛇。 蟒大爷说这处本来就是它的地盘,野生的走兽与毒蛇很少会在此出没,让她尽管放心。 萧壁城事后道:“我原想加强各地城门把守,可转念又一想,苗疆人行踪诡异,而且擅长祝由术,能够控制人的心智,只怕根本防不住他们。” 胧夜点点头,神色有些凝重,“没错,当初南唐的灵妃宠冠后宫十余年,就是因为魅惑之术了得,要不是我有精神力,也难与她抗衡。” 云苓询问道:“大周从未与苗疆人打过交道,听雪阁可有法子寻得他们踪迹?” “放心,这事你不提,我也会命阁中上下替你们调查。”公子幽一口应了下来。 胧夜又道:“好在他们的复仇对象是明确的,我决定回去之后就提前搬到金王府去,这样也能转移他们的视线,引蛇出洞。” 苗疆对她恨之入骨,一定会找上门来的,离开皇宫的话,云苓他们也会少几分危险。 “到时候我派几个火枪手暗卫去给你们做护卫。”云苓沉着脸点点头,又看向萧壁城,“和御之他们也要通个气,安排人去暗中保护。” 萧壁城明白她的意思,两人都怀疑瑞王被咬一事是人为。 苗疆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冲着大周皇室与胧夜来的,一定还会再找其他人报复,燕王等人说不定就是下一个目标。 几人处理妥善最后的杂事,方才启程回家。 这会儿巨蟒渡劫的事已经彻底传开了,整个京城上下都在沸沸扬扬地讨论此事。 昭仁帝颇为遗憾,早知道他也去清懿书院看看了。 “既然事情已经处理妥当,你们夫妻俩也好好休整几天吧,马上就是孩子的周岁宴了。” 萧壁城点点头,书院步入正轨,他和云苓终于可以大喘一口气了。 皇宫上下喜气洋洋,京城外的小客栈中却是气氛凝霜。 蓝紫衣衫的女子神色阴鸷,恨恨道:“眼看就差最后一步了,竟然功亏一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寻到那个地方。” 长发青年感叹了一声,“大周人的火药可真是名不虚传啊,你那一坑的蛇渣都不剩了。” “你还有心情在这里说风凉话,不是说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么,到头来竟给他们做了嫁衣裳!” 闻言,长发青年面色缓缓凝重起来。 “大周皇室不简单,他们不但会解蛊,驭蛇之道更在你我之上。” 那样一头巨蟒,竟然毫不费吹灰之力就驾驭住了,整个苗疆都找不出这么厉害的人来。 此前从未听说大周人会驭兽,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蓝紫衣衫女子冷笑,“若真有那么厉害,我倒想好好会一会他们!” 第 590 章 两只团子一岁了 长发青年抬眸,挑眉道:“怎么着,你又有新计划了?” 蓝紫衣衫女子眸色微闪,低声道:“过些日子就是那两个大周皇孙的周岁宴,我用祝由术混进皇宫应该不难……” “莹莹,你可别乱来。”长发青年陡然收起笑容,正色道,“月胧夜是懂祝由术破解之法的,连灵姨都不是她的对手,你去了那不是茅坑里点灯,找死么!” 他所说的灵姨,指的便是那个祸乱南唐后宫二十多年的苗疆女子,灵妃。 对方正是风莹莹的小姨。 听到这话,风莹莹面露气恼之色,“难不成就要让那个贱人一直躲在大周皇宫里,顺心如意的嫁给公子幽么?” 世人或许不知情,但二人却是认得公子幽的。 大周凭空冒出来个金王爷,自是第一时间调查了一番,很快便发现了公子幽的身份。 “若要我看着公子幽娶她,那还不如杀了我来的痛快!” 想起此事,风莹莹就气不打一处来。 之前公子幽落入寒潭激发体内寒蛊之毒,听雪阁的人到南疆来,想要求得救命的麒麟果。 当时风莹莹直言提出,只要公子幽肯做她的夫君,便相赠麒麟果种子,让他从今往后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哪知公子幽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当场就拒绝了她,宁愿去死也不肯与她成婚。 风莹莹简直气的头顶冒烟,倘若不是因为月胧夜那个小浪蹄子,公子幽会这样? “我真的想不明白,月胧夜有什么好的,她可是南唐皇室后人啊。” 南唐皇室是什么人? 是利用了听雪阁和苗疆的无耻之徒! 当年若不是南唐皇帝的阴谋诡计,听雪阁怎么会被打压到险些解散,苗疆又怎么会分裂近百年不能统一。 明明她和公子幽才是同一个战线上的人,可对方却爱上了仇人之后。 长发青年嘀咕道:“他既然不喜欢你,就别强求了呗,公子幽除了长得好看以外也没什么本事了,真不知道怎么就能把你迷的七荤八素的。” “我就是看中他那张脸了,非要他做我的夫君不可!” 长发青年耸耸肩:“可他的寒毒已经被太子妃治好了,你已经没什么筹码能威胁他们的了。” 风莹莹恼怒地吼道:“白川!你存心气我是不是,就不能说两句听着顺心的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谁能想到大周太子妃那么厉害,这下连听雪阁也倒戈了,没有他们的帮忙,我看苗疆统一的日子遥遥无期啊。” 白川从腰间绳兜里掏出一把油炸蝎子,嘴里嚼的嘎嘣脆。 “不如早点回去算了,回头万一公子幽发现你背后作梗,我不觉得他会手下留情。” 风莹莹冷冷地看着他,“尉迟莲母女可是殒命在太子夫妇手里,你不替她们报仇了?” 白川停下吃油炸蝎子的动作,眼神冷了下来,“你可真有意思,换做是你爹抛弃你娘,在外头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还生了一个孩子,你能容得下她们?” 坦白来讲,白川并不恨太子夫妇。 莲夫人母女又不是他的亲娘和亲妹妹,死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奉父亲之名来大周蛰伏做事,他也一点没上心,鬼才要给小三母女报仇呢。 风莹莹满肚子窝火,“就知道你是个靠不住的,算了,我也用不着指望你!” 话音落下,她便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 皇宫里的硬茬子碰不得,软柿子还不会捏么? 该死的月胧夜,该死的大周,有她在,绝不会让这些人安生! * 书院之事过后,京城风平浪静了几天。 随着南唐使团的离去,火团与雪团的周岁宴也到了。 云苓大清早就爬起来,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皇宫里喜气洋洋,火团感受到周围不一样的气氛,显得格外活跃。 “呆呆泥娜娜!” 看见萧壁城,火团便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手,跌跌撞撞地走过去要抱抱。 “你来了”三个字他还说不清,糯糯的奶音飘荡在殿里,软的人心都化了。 “乖儿子来让爹抱抱。”萧壁城一把抱起火团,将他抛向上空又稳稳接住。 丢高高是火团最喜欢的游戏,每次萧壁城来都要缠着他陪自己玩,殿里很快响起他咯咯不停的笑声。 一旁的雪团就显得淡定多了,握着根云苓特制的谷物磨牙棒,不急不缓地啃着。 两个孩子今日穿了同款红衣服,上面用金线绣着麒麟与祥云,连红鞋子也是配套的。 听说是丽嫔亲手缝制的,早在好几个月前便开始准备了。 听到火团的笑声,太上皇踏着大步从寝殿走出来,一张脸神采奕奕。 “早些开宴吧,莫要误了吉时!” 小老头儿今日也穿了一身大红衣裳,腰板挺的笔直,满面红光的模样看着年轻了好几岁。 云苓笑着点点头,与萧壁城一人抱着一个崽,坐上轿子来到了紫宸殿中。 紫宸殿中乌泱泱一大片人,除了后宫妃子以外,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员皆在此列。 “啊啊!” 火团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像条小鲤鱼一样在萧壁城怀里直打挺,两只小手欢欣鼓舞地拍打着。 雪团将脸埋在了云苓的颈窝处,紧紧抱着她不松手,乌黑的眼珠静悄悄地打量四周。 胧夜看在眼里,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如果不是三妞儿生了孩子,我都想象不到,原来小孩子能这么可爱。” 因为某个泼猴的存在,小组其余三个人曾经其实是很不喜欢孩子的。 对于熊孩子这种生物,更是敬而远之。 公子幽眼眸流光溢彩,压低声音道:“改明儿咱们也生几个,得加把劲,不能落在他们后面!” 他跟萧壁城比起来可是有钱的很,胧夜就算生几串葫芦娃出来,也全都养得起。 第 591 章 火团雪团的抓周礼 胧夜嗔了他一眼,眸中眼波流转动人心魄,看的公子幽心神荡漾,恨不得明晚就能立刻成亲入洞房。 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胧夜却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她两辈子都体弱,想要个孩子怕是会有些费劲。 这时,宫女们陆续端上了红水盆、熟鸡蛋等东西。 云苓和萧壁城抱着两只团子,将他们白白嫩嫩的小手侵入水中来回洗了三次,初礼便算成了。 按照仪式习俗,两只团子的奶奶要为其“滚灾”。 如今后位悬空,名义上本应由李贵妃来做这事,但昭仁帝却指定了丽嫔。 “团团们的衣裳都是丽嫔亲自缝制的呢,不如就让丽嫔来吧。” 当着文武官员的面,李贵妃笑容有些牵强,却也不敢在这么大的场合中表露不快。 自打当初在宫变中救驾有功后,如今丽嫔是越来越得宠了。 但昭仁帝对丽嫔的态度和其他妃子都不一样,也谈不上宠爱,而是十分的……客气。 李贵妃心里暗暗妒忌,又百思不得其解。 丽嫔领了圣旨,亲自剥开熟鸡蛋,然后将鸡蛋在团子们身上滚了一圈。 她目光温柔地哄声道:“滚灾滚灾,灾难滚开,团团聪明,安康常在。” 火团好奇地去抓鸡蛋,小手还没碰到,便和弟弟一起被宫人抱走了。 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奶团,作为外祖母的陈氏连忙拿起托盘中的红梳子,轻轻地在他们的头上梳起来。 云苓在旁边笑念道:“一梳智慧开,团团聪明又可爱!” “嘚嘚嘚嘚嘚!” 火团拍打着小手,也学着云苓叽里呱啦地念起来。 云苓忍着笑,继续道:“二梳身体好,无病无灾立业早。” 火团立刻大喊:“嘚嘚嘚嘚嘚!” 太上皇被逗得哈哈大笑,“火团儿这孩子,性格开朗又不认生,倒是像极了孤小时候啊。” 列坐其次的朝臣们也不禁笑了起来,看着两个奶团的柔和目光中透着一丝羡慕。 一胎诞下这样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这是多少人一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啊。 云苓继续语调轻快地道:“三梳财运开,团团元宝滚滚来。” “棍棍奶。” 许是看到火团被太上皇夸赞,这次雪团也跟着开口了,还抢在哥哥面前应声。 他声音轻轻小小的,吐字却是比火团清晰许多。 云苓笑眯眯地看着他,“四梳人缘好,朋友多的不得了!” “不得鸟。” “噗得哪!” 看着一模一样的两个小奶娃,公子幽情不自禁捂住胸口,感觉心脏最软处的地方瞬间被击中了。 他好想连夜把两个奶团给偷走! 在场无人不被两只奶团萌到,燕王妃下意识捧住脸,才控制好自己不发出尖叫的声音。 就连凤眠都柔和了眼神,嘴角噙着一丝淡笑,静静地看着两只奶团牙牙学语。 云苓不急不缓地念着梳头歌。 “五梳手儿巧,团团抓啥都是宝。” “六梳点状元,荣华富贵万万年。” “七梳八梳,梳成个健康快乐长命百岁的好宝宝!” 一曲梳头歌念完,紫宸殿内响起震天的鼓掌声。 欢声笑语中,两只奶团被放到了殿中央的羊毛毯子上,宫女们笑意盈盈地端上许多小物件,依次摆在周围。 这便是最令人期待的抓周环节了,萧壁城忍不住身躯微微前倾,目光黏在两个宝贝儿子身上。 羊毛毯子上摆放了许多要玩意儿,有小砚台、毛笔、尺子、小木剑、算盘、点心…… 足足十几样物件,每一样都代表着不同的寓意。 火团立刻被这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吸引住了目光,伸出小手左摸摸,右碰碰,似乎在挑选着玩具。 雪团则依旧淡定如常,只是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周围的东西,肉乎乎的身躯一动未动。 很快,火团率先选好了自己心仪的东西。 他圆圆的小鼻头皱了皱,伸手抓向盘子里的桂花糕。 萧壁城失笑,“真是个小吃货。” 太上皇摸着胡子道,“不错不错,一辈子吃穿不愁!” 岑嬷嬷笑着上前,就要抱起火团说吉祥话,却见火团骨碌着爬了起来,抓着一块桂花糕,兴奋地朝太上皇走去。 “呆爷爷!糖糖,糖糖!” 太上皇的席位离两只奶团很近,火团摇摇晃晃地几步路走过去,将桂花糕放在了太上皇的手里。 小老头儿愣了一下,顿时激动的脸色发红,一拍大腿道:“哎呦孤的好太孙!真是个孝顺的乖孩子,孤的团团最懂事了!” 太上皇是个贪嘴的老头儿,平日里没事就喜欢背着岑嬷嬷偷吃点心糖果。 火团跟在太爷爷身边呆久了,吐字最清晰的话就是“糖糖”,他认出这是太上皇喜欢吃的东西,第一时间就拿给了他。 小老头高兴的不得了,将火团抱在怀里亲了又亲,两侧席位上的朝臣也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火团小小年纪就如此懂事孝顺。 然而这还没完。 火团似乎是受到了鼓励,挣扎着从太上皇怀里下来,又开始抓起了地上的物件。 一盒小胭脂被塞给了云苓,萧壁城则得到了一柄半个巴掌大的钝头小木枪,他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小木枪,面色兴奋不已。 “火团定是记下了我之前耍枪给他看的模样!” 他的儿子是什么人间至宝啊,如此贴心懂事又聪明! 在火团的努力下,地上的物件大多数都被送给了周围的大人,昭仁帝得了本小人书,就连离得近的李右相也得了一把小尺子。 他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在旁人艳羡恭贺的目光下,也忍不住乐呵呵地笑起来。 岑嬷嬷连忙道:“哎呀!东西都快送光了,雪团儿还没抓周呢!” 昭仁帝摸着胡子,乐不可支地道:“雪团也是个性格极好的,火团把东西都拿走了,他是一点都没哭闹。” 雪团一直安静地看着哥哥跑来跑去,并不在意东西被拿走了。 很快,岑嬷嬷又把东西收回来,放到了雪团旁边,慈祥地哄着他拿件喜欢的小玩意儿。 “乖孩子,快看看你想要哪一件呀?” “团团,不要。” 雪团看了眼面前的东西,慢慢摇了摇头,他声音清脆地应着,然后转身抱住了旁边吃手手的火团。 “团团要哥哥。” 第 592 章 一缕仙缘 雪团抱着哥哥不撒手。 火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用同样的姿势抱住了雪团。 他吧唧一口啃在雪团脸上,对着雪团汤圆般软糯的脸蛋猛嘬起来。 “啊吧啊吧——” 不一会儿,雪团半个柔嫩的脸蛋上就沾满了火团的口水,红彤彤的一块像是水蜜桃。 雪团也不挣扎,任由火团在自己脸上一顿猛吸,还轻轻地咯咯笑起来。 岑嬷嬷忍俊不禁,“两位小公子感情可真是好。” 太上皇得意地道:“团团们感情当然好着呢,他们可是同气连枝的双生子,较之寻常一母同胞的兄弟还要不一样呢!” 世人都说双生子有心灵感应,他带了几个月孩子,觉得甚是有道理。 倘若火团哪里不舒服,或者哭闹不止,雪团便也会情绪低落,不肯吃喝。 昭仁帝目光感慨地看着两只奶团,心中有所触动。 他与安亲王乃同母所出的亲兄弟,可惜几十年来最终却落得个那般下场,无疑是人生中的一大憾事。 他最是看重兄友弟恭,但二子贤王的所作所为却是心上的一道疤,现在见两只奶团感情如此要好,心头甚是宽慰。 在满殿的欢声与笑容中,满身奶香的团子被抱回了大人怀里。 太上皇语气悠长地道:“如今团团们满周岁,也是该取大名记入宗谱的时候了。孤与皇帝前些日子翻遍典籍,又去请教了凤眠国师,为他们兄弟定下玄烨、玄凌二名,你们夫妻俩觉着如何?” 萧玄烨、萧玄凌? 烨,火光也;凌,凝冰也。 萧壁城仔细地品味了下这两个名字,立刻眼前一亮,起身恭敬地开口。 “儿臣觉得极好,多谢皇祖父赐名!” 云苓好奇地看向对面,“凤眠国师指点过祖父什么?” 凤眠波澜不惊的目光落在两只奶团身上,微微颔首道:“在下推算过火团与雪团的八字后,发现他们与玄门颇有渊源,故太上皇以‘玄’字为名。” 玄门,指的便是道与佛。 虽然两个孩子都是贵不可言的帝王将相命格,可他的确从中窥见一缕仙缘,很是奇妙。 太上皇乐呵呵地道:“苓丫头素有神女之名,既是仙尊弟子转世,两个孩子与玄门有渊源便也不稀奇了。” 虽不懂凤眠的算命之说,但这番操作显然又把云苓的“非凡来历”再次坐实了,满殿朝臣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恭敬。 针对太上皇起的名字,作为起名废的云苓没有任何异议,两只团子的大名就这样定了下来。 礼官呈上提早准备好的两个长命锁,分别戴在了火团和雪团的脖子上。 纯金长命锁被打造成了两只小金猪的肖像模样,正面刻着“富贵安康”,后面则是生辰八字。 周围还有着祥云与麒麟的图案,看起来精致异常。 随后小老头儿又朝昭仁帝使了个眼神,后者立刻会意。 “福公公传朕旨意,命翰林大学士即刻草拟诏书!现封皇太子之长子萧玄烨为扶阳郡王,赐封地扶阳郡。次子萧玄凌为江陵郡王,赐封地江陵郡,并各增食邑万户!” 昭仁帝的话一出,满殿朝臣皆是哗然。 太子与亲王之子册封郡王并不罕见,但大多都只是册封品级,并没有封地,也少有刚出生就得到册封的。 然两个皇孙刚满一岁,昭仁帝便下令拟旨诏书,还赐下了封地! 可见其对于两个孩子的喜爱程度非凡。 萧壁城霎时间喜不自胜,连忙又跪下替两个儿子令了旨。 “儿臣代谢父皇圣恩!” 听到这个消息,云苓也愣了一下,随后心情激动起来。 要知道火团与雪团有了封地的话,从今往后便拥有了享受两郡的税收的权利。 扶阳、江陵是大周王朝数一数二的繁华郡县,一个是与北秦的商道枢纽,另一个是往来东楚的必经之地。 食邑万户虽然不多,但享有的岁贡却很客观,一万户顶其他普通郡县几万户,等将来大周的商贸繁荣发达起来,只会比现在更多。 发了发了! 云苓看着怀里的两个孩子,只觉得团子不是团子,而是两个金蛋瓜! 燕王感叹道:“可真叫我这个做四叔的羡慕啊。” 他们兄弟几人虽然是王爵,但因为定居在京城中,所以并没有封地,只享有固定爵禄。 至于那些有封地的亲王,若无皇令,则都不可擅自离开封地半步。 人跟人果然比不了,两只团子才出生,就已经远远地把他们这些叔叔辈的人甩在后头了。 燕王妃白了他一眼,“跟两个奶娃娃比较,你可真好意思!” “嘿嘿!不比较不比较,我娶了个财神转世的媳妇儿,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真要说富有那还得看第五瑶,估计整个大周也就金王爷的财力能与之相比了。 对方虽然是和亲公主,但跟月胧夜不同,那可是东楚皇帝的掌上明珠小心肝。 东楚那边生怕她日子过得不好,每月初都会有商队固定送各种东西过来,什么吃食布料、珠宝摆件一应俱全,每次都能堆满整个院子。 以前燕王很看不起那些吃软饭的男人,直到自己娶了个剔牙都用玉签子的小富婆,才明白软饭吃起来有多香。 但李贵妃却不觉得满足,她眼神复杂,颇为嫉妒不甘地看了两只奶团一眼。 陛下竟是把最好的两处地方赐给了这两个小崽。 等将来燕王的儿子出生,便又得矮他们一头了! 第 593 章 画面太美不敢看 一场周岁宴结束,云苓夫妇二人数钱数到手抽筋。 文武百官都赠了贺礼与红包,第五瑶和公子幽更是出手阔绰,眼睛都不眨一下,那些铺面庄子挥挥手就送出去了。 云苓抱着奶团亲了又亲,“阿妈的好大儿,可比你们亲爹有出息多了!” 没出息的某人正在用笔记录礼单与银钱,写的手腕都发酸。 萧壁城心中感叹,他穷苦二十多载,人到青年也终于算是腰缠万贯,走上人生巅峰了。 虽然都是团团们赚来的,可孩子眼下还小,连什么是钱都不懂。 这些东西由他代为保管,四舍五入也勉强算是他的了。 足足清点了两日,夫妻二人才把收到的周岁礼都存放在东宫库房中。 云苓将胧夜的画作拿了出来,单独用相框裱起来放在床头。 那是一副油画,上面画的是一家四口,夫妻俩抱着两个圆圆的奶团子。 色彩鲜明,栩栩如生。 胧夜掩唇笑道:“我是觉得这么有纪念性意义的日子,没有相机实在是太可惜了,便想着能画下来也好。” 油画在大洋彼岸已经很出名了,东楚人如今就很流行挂这种画作以装饰房间。 先前东楚使团送过几副画来,其中有不少螺男螺女,昭仁帝觉得实在是伤风败俗辣眼睛,让人给压在库房底下了。 第五瑶那儿有很多进口的颜料与画板,她前两日托璇玑那只小泼猴帮忙,要了些作画的颜料与油画板。 “比铅笔画好看多了,我的画技还是没法跟你比。”云苓爱不释手地摸着画板。 胧夜的画工很好,并且擅长许多种画,云苓闲暇时只从她那里学了些许皮毛,便能引得太上皇等人惊赞不已。 如今大神亲自出手,便知有没有。 胧夜笑的温柔,拍拍她的手道:“你成亲的时候我不在身边,等回头有空的时候,我再补一张油画给你们,就当做是你和妹夫的结婚照了。” 雪团似是注意到了画像上的娃娃,也好奇地伸出小手去摸。 火团则在一旁,被璇玑逗弄得哈哈大笑,口水流了一地。 “飞咯飞咯!” 璇玑扶着火团,正在教他如何用代步小木马。 两只奶团这个年纪正是学步的时候,先前她仿照现代的学步车,做了两只滚轮小木马给小团子们当代步工具。 火团一下子就看上了这只漂亮的小木马,紧紧扒拉着不肯松手。 “团团,快叫声姨姨来听听。” “咿咿!咿咿!” 胧夜提高声音叮嘱她,“推慢点,别把团团摔着了,你磕着碰着也就算了,团团可没你那么皮实。” “哎呀你放心吧!从我手里打造出来的东西,还能有残次品?” 底盘框架都是用细精铁柱打造的,稳健的结构能够防止侧翻,她可是各方面都想的周周到到。 璇玑推着火团在寝殿里玩了几圈,不一会儿便满头大喊,停下来气喘吁吁。 云苓招呼她过来喝酸梅汤,“让他们俩自个儿玩就行。” 璇玑点点头,又喋喋不休地道,“这个座位的高度是可以调节的,等他们两个再大一些的话,我还可以拆掉外壳改造成儿童自行车,不过你们首先得把大马路牙子修好才行!” 对于璇玑来说,制作手工纯木质自行车是件很容易的事。 这么复古的东西,21世纪的手艺人也会做,对于她一个23世纪的天才儿童来讲,就更不是难题了。 前阵子造机械钟的时候,璇玑顺手造了一辆自行车,原是想一并送给云苓,打算让清懿书院的学子们能学会骑行并使用的。 做出来后,她先是在皇宫里尝试了骑了一段距离。 木制自行车问题不大,难的是地面的石板坑坑洼洼,她骑出去几百米后碾过一个坑,当场趴在凤眠脚下摔了个狗吃屎,差点把大门牙磕掉。 考虑到路况问题,木制自行车最终没能送出去。 连皇宫里的路况都如此糟糕,宫外就更不用说了。 这个时代的道路大多是土路,不过不是一般的土,而是用红砂岩土填筑压实的。 东楚比较有钱,很多城池都用石板和石砖铺垫了道路,但大周京城则是土路居多,晴天还好,一下起雨来那叫一个泥泞不堪。 也就朱雀玄武大街等达官显贵们居住的地方,才特地用石砖修了干净的路。 云苓点点头,神色认真地道:“壁城已经跟父皇提了这事,估计月中就会开始让工匠们动工。” 现在他们有钱了,也打算好好把京城的路修一修,毕竟俗话说得好,想致富,先修路。 如今各洲的城池等级划分为郡城、县城和乡城,昭仁帝过阵子会从国库拨款给地方,届时郡级的城池都会进行主道路翻修。 云苓想了想,继续道:“我觉得木制自行车你可以继续研究下去,说不定往后哪天就能派上用场,到时候又是个生财之道。” “没问题。” 璇玑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反正不管云苓让她干什么,她都毫无怨言。 “不过我要再改进一下木链子,目前感觉不够丝滑,我专门找了个体验对象,等有进展了再告诉你们!” 云苓微微挑眉,“你找了谁做体验对象?” “还能是谁,当然是凤眠那只傻鸟了。” 云苓抖了抖嘴角,“他肯答应你?” 璇玑得意洋洋地道,“我简简单单拿回东楚的事情威胁了一下,他便当场屈服了!嘿嘿嘿……我早就想看那只傻鸟摔屁墩的样子了!” 云苓忍不住脑补了一下。 高冷出尘的凤眠面色淡淡,骑着自行车在皇宫中穿行而过,身后紫袍飞扬,宛如谪仙,然后当场摔成了个大马趴。 这画面实在太美,让人不忍直视。 第 594 章 木制自行车 萧壁城在看到两只奶团的代步车后,对这种叫“自行车”的代步工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倘若不使用人力和马力便能进行远途的话,这东西倒是大有可为。” 清懿书院很大,为了方便学子们进行走班式上课,特地配备了接送马车。 但是马车每次载的人有限,如果坐满的话,剩余的学子就要在原地等待下一趟了,类似公交车那样的制度。 虽然比用两条腿走路省力,但是等待起来也怪费事的。 最重要的是,马儿会在路途上留下粪便,影响书院道路的环境美观。 眼下入秋了天气转凉还好,这要是放在酷暑盛夏,那滋味可就销魂了。 见萧壁城对自行车感兴趣,璇玑立马跑回自己的偏殿,从一堆稀奇古怪的杂物中扒拉了一阵,将之前简单制作的那辆木制自行车给扛了出来。 “姐夫,我骑一圈给你瞅瞅!” 璇玑说着,搓搓手就要坐上去,却被云苓拦下。 “还是我来吧,你平衡感那么差,万一真把大门牙磕掉就麻烦了。” 璇玑注射过病毒药剂后,虽然大脑开发程度比常人要高,但也有些许副作用,除了嗜睡以外,便是平衡感极差。 人体的平衡感与小脑发育有关,云苓高度怀疑病毒的入侵影响了璇玑的小脑发育,不然怎么经常说她脑子有坑呢。 璇玑撇撇嘴,“那好吧!” 皇宫里的石板地高低不平的,她也担心自己的牙没了。 云苓握住上过漆的木把手,身形流畅地用力一踩脚踏板,整个人如同阵轻风般吹了过去。 只见几个呼吸间,便已经远在十米开外了。 纱裙和长发飘荡在身后,丝毫没有影响云苓的速度与平衡,很快便骑着木车在东宫大殿门口前绕了一个来回,身形轻巧地停下。 这副场面瞬间吸引了不少侍卫和宫女们的目光,皆是目光好奇地惊叹起来。 “快看那是什么!” “这是什么木车,为何不用马儿拉也能跑的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前些日子便见璇玑姑娘骑过,她说这叫做自行车。” “自行车?倒是物如其名,难怪不靠马力便能驾驶。” 萧壁城见云苓骑行的稳稳当当,眼神光瞬间就亮了起来,“这速度一点也不比普通马车慢。” “那当然了,本天才一出手,自知有没有。不止是速度有保障,造价也经济实惠,还绿色环保!” 璇玑双手叉腰,得意地自夸起来,兴冲冲地给萧壁城介绍什么是传动装置系统。 除此之外,整架自行车采用纯木打造,比青铜精铁要轻巧也便宜许多。 “我在上面涂了漆,能起到一定的防腐和防蛀虫的作用,虽然使用寿命不是很长,但胜在换新方便。” 木制物件有个头疼的问题就是会蛀虫腐烂,不过青铜钢铁碰到雨水,同样也会生锈腐烂。 相较之下,前者性价比更高。 萧壁城打量着这个新颖的物件,好奇地道:“小不点,那你这自行车能否像马车一样载人?” 璇玑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我们那个世界有很多三骑自行车,不过那都是用合金打造的,不但结实而且承重能力很强。如果用木头来制作的话,承重会是个比较大的问题,我估计三骑行不通,但是单骑后座载一个人的话,应该不成问题。” 这架自行车她造的比较随意,只有一个座位,没有载人功能。 不过既然萧壁城提出来了的话,她倒是可以改进试试看。 璇玑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答应下来后立马就开动了。 在房间里捣鼓整整三天的木头,总算是把改良后的自行车给坐好了。 她推着车出门,兴奋地告知云苓夫妇这个好消息。 霜梨却道:“今天是休沐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一大早便去图书院中视察了。” “好吧,那我找傻鸟去。” 璇玑骑上自行车,嘴里哼着小曲儿,一路在宫人们惊奇的目光中穿行而过,摇摇晃晃地停在了清心阁面前。 她给自行车添加了个载人的后座,计算了大概的承重能力,但还需要实验一下才行,正好可以拿凤眠来试试。 得知宫人通报璇玑来了,凤眠神色微动,不多时便换了一身衣裳,来到了院中。 “今日来,是要让我试骑木车?” 璇玑的猫眼眨巴几下,倒也不急着进行载人实验,笑眯眯地看着凤眠道:“没错,你既然答应了我,可不能食言哦。” 凤眠淡淡道:“你拿回东楚的事情作威胁,本也没给我食言的机会。” “这哪能叫威胁,我们之间一向都是有话好说好商量的呀。” 璇玑悄咪咪地打量凤眠的神情,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了,最近见到她时动不动就摆一张面瘫脸,活像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 “你看我作甚?” “看你好看呗。” 见她嬉皮笑脸,凤眠斥道:“没大没小,休得胡言。” 璇玑嘴撅的能挂木桶,“这么凶干嘛,我最近又没惹你。” “你还敢提,近来是谁假冒凤眠师妹之名,在外胡言乱语,败坏我名声?” “可不要好赖不分,我哪有败坏你的名声,分明是给你免费宣传好不好。” 凤眠瞥了璇玑一眼,绕过她向外走去,“不论如何,今后但凡你再出宫,我都会随行于侧,防止你满嘴鬼话惹出祸事。” 他就知道,不能让这鬼精灵搬到东宫中去。 不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的话,稍不留神就会做些出格的事情来。 璇玑的小脸立马就夸了下来,这个冰块木头人要跟着她? “若是不愿的话,那就向外人划清我们之间的关系,届时任你说的天花乱坠,牛皮吹破天,我也不会阻拦分毫。” “……好了好了,看在你没有揭穿我的份上,我同意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还不行嘛。” 没办法,谁让凤眠师妹这个名号实在是太好用了呢。 第 595 章 车祸现场 璇玑吐了吐舌头,推着木制自行车跟了上去。 凤眠看了木车一眼,坦言道:“我不会骑。” “没事没事,不会骑我教你!最重要的是你给我反馈用户体验,我要根据你的提议来改良产品!” 璇玑说的头头是道,表现更是的异常热情,心底却暗搓搓地祈祷他一会儿多摔几个狗吃屎。 凤眠将她一双猫眼里的小心思都看得明明白白,也不戳破,任由璇玑上蹿下跳,喋喋不休地指导他该如何骑车。 前些日子,璇玑骑车的时候纱裙卷进了木轮里,当场摔了个狗吃屎。 凤眠清清楚楚地看见她是怎么摔的,刚才特地换了一身利落的武服。 白色的衣服窄袖收口,紫色的比甲上印着黑白交融的太极图案,整个人看起来比往日少了几分仙气,却更显得清俊无双。 在璇玑看似热情用心,实则敷衍了事的“指点”下,凤眠尝试着稳稳当当地坐了上去。 他第一次骑,掌握不好技巧,大约骑出去五米左右就失去平衡,单脚点在了地上。 璇玑见他居然没有摔到,心底颇有几分小失望。 “不错嘛傻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天赋的,来多骑个几圈试试。” 凤眠自幼习武,虽说只是为了强健体魄与修身养性,跟萧壁城那等练家子不是一回事,但平衡感也比璇玑强上数倍。 他简单尝试了几次,很快就掌握了技巧,能够稳稳地在四方馆外面的路上骑出一个来回了。 看着凤眠波澜不惊地骑着自行车的模样,璇玑忍不住偷偷发笑。 这一幕怎么看怎么怪异。 比起自行车来,她觉得凤眠更适合御剑飞行。 简单骑了两圈后,凤眠便停下来不动了,面色隐隐有些发青。 “我这个自行车造的怎么样,你怎么不继续骑了?” 凤眠缓了口气,语气莫名地道:“东西倒是新鲜好用,只是这坐人的椅子还有待改进,能套个软垫会更好些。” 璇玑见他脸色微青,目光狐疑地在他的脸和座位上游移了两圈,很快便恍然大悟。 她改造的匆忙,座位处的木板还没来得及打磨成舒适的形状,仍是一块棱角分明的木板。 “我说刚才怎么不骑了,感情硌着你的蛋了是不是!” “……” 凤眠的脸色从微青朝着深绿发展。 璇玑毫不给面子地笑起来,“哈哈哈——” 杠铃般的震天狂笑在宫中响起,又忽然间戛然而止。 凤眠忍无可忍地抬手捂住她的嘴,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额头青筋隐隐跳动不止。 他压低声音,语气罕见地带了几分恼怒和威胁,“你若再笑一声,我便立刻对外解释你并非我的师妹。” “……” 璇玑立马不笑了,抬头望着凤眠眨巴眨巴猫眼,神情好不无辜。 凤眠的脸色这才恢复了些许,感受着掌心那片柔软与湿润的触感,忽地觉得手心有些发烫。 他很快收回了手,不动声色地与璇玑拉开距离,浑身散发着昆仑雪山之巅般的冷气。 璇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好了,接下来我需要你帮我进行一下载人承重测试。” “载人承重?” “没错,这里还有个位置可以载人。”璇玑拍了拍后面的哪块木板,笑嘻嘻地道,“鉴于你是新手上路,就先由我来载你好了。” 说完,璇玑便跨坐上前方的位置,回头示意凤眠坐在她的后方。 凤眠神色略显古怪,没有第一时间动弹。 “傻鸟快点呀!” 在璇玑的催促下,凤眠终是缓缓地坐在了她身后,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让他有些无处安放。 只稍稍一低头,就能看见少女白皙细嫩的脖颈,吹弹可破的肌肤一路蜿蜒到胸口衣襟。 凤眠迅速收回视线。 此时璇玑已经摇晃着试图蹬起轮子,他顿觉重心有些不稳,下意识地想要抓住她的腰肢,又生生克制住这份本能。 凤眠到底是个二十六岁的青年男子,少女猫一样的小身板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带不动他,摇晃着骑出几米的距离后,便停了下来。 见她小脸皱巴,额头渗出些许薄汗,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凤眠微微抿唇,“不行就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呢!不行不行,一定要试试承重才可以,姐夫还等着我的最终设计图呢!” 萧壁城说了,如果确定好了木制自行车的最终图纸,他便会立刻让木匠们投入生产。 将来若开了木车行,也会给她一笔分红。 “我们换个地方再试试。” 璇玑想了想,推着木自行车去了皇宫西南角的观景苑。 观景苑有一条通往皇家林苑的山路,石阶两侧有平缓的斜坡,她决定从上往下借力骑行试试。 凤眠看着这个高度皱了皱眉,“会不会太高了,你小心些。” “放心吧,我的车技在大周可是数一数二的,马上带你体验飞一般的感觉!” 璇玑说着脚下一蹬,便骑着木自行车直直俯冲下去,完全不给凤眠心理准备的时间。 这飞一般的速度让凤眠着实有些招架不住,他浑身紧绷起来,眼看就要滚下去,立马下意识地掐住了璇玑的腰肢。 “哎呦卧槽啊哈哈哈哈哈——” “你别挠我啊哈哈哈……痒痒痒!” 璇玑跟被戳中要害一样,疯狂地像条毛毛虫扭动起来,本就平衡不稳的木自行车更加刹不住了。 车身越是摇晃,凤眠搂住腰肢的力量就越紧。 “快停下来!” “啊哈哈哈……我我我停不下来!!” 璇玑带着眼泪的笑声中开始流露出一丝惊恐,木车宛若飞箭般一路冲进了御花园中。 此刻,云苓和萧壁城刚从京城图书院回来。 两人刚经过御花园,隔老远就听到了璇玑杠铃般的狂笑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大。 随后,只见一辆木自行车从眼前像阵风般刮过,直直地冲向莲池。 “噗通!噗通!” “duang~” 两道落水声响起,木自行车撞在护栏上尸身分离,一个木轮子悠悠地滚到云苓脚下。 第 596 章 凤凰变落汤鸡 天很蓝,秋叶黄,池子里的水很冰凉。 池畔桥边,宫人们慌慌张张地赶来查看情况,御花园中喧闹之声久久不散。 就在今日未时三刻左右,观景苑至御花园路段发生一起车祸。 一辆手工木制自行车疑似因超速行驶,且刹车不及时,穿越灌木丛绿化带撞上池边护栏,导致一男一女两名东楚游客坠入莲池中。 在太子夫妇的紧急呼救下,皇宫侍卫等救援人员及时赶到,第一时间将落水人员打捞上岸。 据悉,乘客为一名身高一米八的青年男子,而肇事车主尚未成年,两人都是新手上路,无证驾驶。 事故现场惨烈,木制自行车损坏严重至无法驾驶,幸运的是两名东楚游客仅有轻微挫伤,并无生命危险。 据目击者皇宫侍卫小明说:“大约是一刻钟之前吧,我在御花园巡逻的时候,忽然听得远处有人癫狂欢笑,便速速赶来察看是何人胆敢在此喧哗。” “刚到附近便听见噗通两声,我连忙跑过去,才发现是有人掉进莲池里了。” 另一位偶然路过的老嬷嬷,则详细地告诉了众人她看到的事情经过。 “那会儿奴婢才用过午膳,正与几个老姐妹在御花园小道中散步消食,远远地便瞧着两人骑了只木马,横冲直撞地朝我冲过来。速度非常快,‘呼’的一下就从旁边飞过去了。” 据老嬷嬷说,她的姐妹们都看见了当时的情况,不约而同地朝她大喊“小心”,好在肇事车主及时调转了方向,才避免了祸事的发生。 “那副情形太可怕了,老奴吓得脚都在地上生了根,怎么都抬不起来。” 谈起当时的情景,老嬷嬷还是心有余悸。 以上情形报道,由福公公第一时间通报给了御书房中的昭仁帝。 昭仁帝差点被甜汤给呛到,“咳咳咳……凤眠国师掉到湖里去了?人现在怎么样?” 福公公欲言又止,“目前身体看着没有大碍,就是情绪不太稳定。” 凤眠不会凫水,他是被带刀侍卫给捞起来的。 当时他全身衣衫湿透,白色的衣衫上面全是莲池底下的淤泥,满脸沾着绿色的浮萍,狼狈不已。 头上挂着几根水草,上面还有一只惊恐的小跳蛙在“咕呱咕呱”。 池畔聚集了不少侍卫宫女,足足有二十余人,皆是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凤眠的脸当时就青白一片,身躯不住地轻颤,看着璇玑说不出话来。 昭仁帝又问道:“那璇玑小丫头呢?” “璇玑姑娘没事,她都不用人救,自个儿就上岸了。” 小姑娘身躯灵巧轻盈,当场来了个众人都没见过的花样游泳姿势,飞速地爬上了岸。 看的周围群众惊叹连连,直呼从没见过这等迅速的凫水方式,那一定是水猴子转世。 璇玑爬上来以后,扶着护栏一阵干呕,吐出一条拇指大的小金鱼来。 喘了口气后,她一个八百米冲刺跑到莲池护栏边,见辛辛苦苦改良了好几日的自行车成了堆破烂,当场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昭仁帝长叹了口气,挥挥手道:“没事就好,虽是他们师兄妹俩自个儿生的祸事,但也是在皇宫里出的岔子,让老三夫妇好好安抚处理吧。” 福公公恭敬地应了一声,退下了。 御花园那边,萧壁城负责对受到惊吓的路人们进行安抚,云苓则对肇事人员进行了追责。 璇玑已经换好了干净衣裳,头发还半湿着,一边打喷嚏一边哭嚎。 “我这次不是要故意搞事的,是傻鸟先掐到我的痒痒肉了,让他松手还不松,自行车才会撞进湖里的!” “你车技什么样心里没数吗?”云苓叉腰板着脸道,“自己骑都还骑不稳呢,谁给你的胆子敢载人。” “我这不是急着试一下承重能力,想早点把最终图纸确定好嘛。” 想起中午发生的事,璇玑心里多少有些委屈。 她也想停下来的,但贸然在陡坡上停车,俩人都得倒栽葱滚下去,旁边可是台阶。 原想到了平地卸力后再停下,奈何凤眠一直死死地掐着她的腰,害得她不能好好掌握平衡。 向来只有她整蛊别人的份,今天居然被那只傻鸟害得翻车了! 云苓瞪着璇玑,心下气不打一处来,但想到对方也是为了她在出力卖力,一时间又不忍心发作。 “亏你想的出来用那么陡的坡借力,没磕掉大门牙算你走运了!赶紧把药伤好,然后去给小道士赔礼道歉,他被你连累至此,形象算是彻底毁了。” 璇玑小声嘀咕,“明明是他连累的我……” 闻言云苓又瞪了一眼,璇玑这才老老实实闭上嘴,任由她为自己上药包扎。 当时璇玑坐在前方,撞车的时候首当其冲,胳膊与锁骨一片都有不少挫伤,凤眠倒是毫发无损。 仔细进行过包扎后,云苓带着自家倒霉孩子去清心阁赔礼道歉。 凤眠已经换好了干净衣服,长长的墨发还湿着,此刻并未盘起发髻,而是凌乱微卷地披在背后,颇有几分禁欲的诱惑美。 璇玑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别说还挺养眼的。 看见肇事者出现,凤眠瞬间沉下气息,一张脸冷若冰霜。 这一刻,云苓的精神力明显地感受到凤眠情绪波动的厉害,他看着像是冰霜,里面却裹着一团熊熊烈火。 看来这次是把人给气狠了。 要知道以前凤眠就跟个ai机器人似的,什么情绪波动都没有,如今竟然都会生气了。 某只猴功不可没啊。 凤眠并不理会某人,面无表情地看向云苓,“太子妃娘娘金安。” 云苓赔了个笑脸,目光关怀地上下打量他,“国师大人没事吧?要不要我替你做个身体检查?” “多谢太子妃娘娘关怀,在下并无大恙。” 云苓忙奉承道:“那就好那就好,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说完她盯着凤眠那张风轻云淡的脸,又想起对方当时头顶水草小跳蛙的狼狈模样,平日里宛若九天凤凰般高洁出尘的国师,活生生成了只落汤鸡。 她一时间没忍住,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来。 凤眠脸色一僵,眼神异样。 云苓立马收起笑容,“抱歉,我刚才突然想到好笑的事情。” 凤眠:“……” 第 597 章 说不定能管住璇玑 “咳咳,其实我是带这丫头过来给你赔罪的。她今日害你落水,理当受罚,我把人交给你了,你想怎么罚都行!” 反正这妮子皮实的很。 凤眠这才收起复杂的目光,微微别开了头,“太子妃的关怀之意我心领了,至于赔罪就不必了。” 对方明显正在气头,云苓赶紧戳了戳璇玑的腰。 后者像毛毛虫似的扭动了一下,然后认命地上前,垂头丧气地道:“对不起,我错了。” 这句话她说了没有一万遍也有一千遍,赔起罪来倒是毫无心理负担。 凤眠却只是面无表情道:“说这些并没有意义,倘若侧妃娘娘不肯改正的话,就算是认错一千遍,被责罚一万遍,也都无济于事。” 反正她总是嘴里喊着我错了,然后下次还敢。 这些日子,凤眠已经很久没有用“侧妃娘娘”这样的字眼来称呼璇玑了。 一来是顾忌保密她的身份,二来是璇玑真的讨厌这个身份。 可今日他却板着脸如此冷淡疏离地称呼她,璇玑知道凤眠是真的生气了。 璇玑的脸色顿时耷拉下来,哭唧唧地道:“别生气嘛,我今天又不是故意要折腾你的,我发誓绝对是场意外事件!你认真想想嘛,如果我要是故意整蛊你的话,怎么可能把自己也给赔进去呢?” 她又不是傻子。 凤眠深吸一口气,“看来侧妃娘娘还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既然如此,赔礼道歉就更没有意义了,还是请回吧。” 听到这话,璇玑微微一怔,目光略显迷茫地看着凤眠。 她的确不是故意的,也真心诚意道歉了,按理说傻鸟不该是这个态度呀。 怎么反而更生气了? 云苓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却是心下一动,明白了凤眠的意思。 果不其然下一刻,凤眠的目光便淡淡扫过璇玑包扎好的几处地方,声音更冷了几度。 “侧妃娘娘行事如此冒失莽撞,今日牵连的是在下也就罢了,若是不加以改正,将来惹出更大的祸事,只怕少不得要吃更多的苦头!” 现在回想起来,他心头仍有熄灭不尽的怒气。 那么高那么陡的斜坡,这丫头竟然就如此大.大咧咧地横冲直撞下去了,她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和性命当做一回事! 今日撞进莲池里是幸运,若撞到宫墙和大门又该如何? 璇玑跟凤眠认识久了,把对方气到青筋直跳是常有的事,但凤眠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 他经常教训她,有时候话也说的毒辣难听,但都不似现在这样带着冷凝的怒意。 璇玑心头咯噔一声,完了完了,这次是把傻鸟得罪惨了。 也是,身为国师,凤眠几乎就是东楚的门面。他素来都很在意自己的形象,这下被毁的一干二净,不火冒三丈才怪了。 心绪绕了一圈,璇玑迅速就红了猫眼,皱着小鼻头,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对不起,我也想停下来的,可当时你掐着我的腰,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呜呜呜……” “当时在陡坡上,如果突然停下来的话,咱们俩都要摔掉大门牙。你又不肯松手,我只能是尽力调整平衡了,呜呜呜……” 云苓抖了抖嘴角,一眼就看出这妮子在装乖卖可怜,宁可相信猪会上树,也不能相信泼猴的眼泪。 然而凤眠却没见识过这招,当即便微微一怔,心下有些无措起来,后悔刚才不该把话说那么重。 确实不能全怪璇玑,这丫头当时拼命喊他松手,是他没敢松开。 看着眼前少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圆圆的猫眼水雾蒙蒙,泪珠不要钱似地啪塔往下掉。 凤眠心底没有来的一阵发堵,前所未有的难受,心口似被针扎了下。 撞坏了辛苦打造的的小木车,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他刚才还凶她。 到底是个十六岁的丫头,这会儿肯定委屈又后怕吧? “……” 凤眠从没安慰和哄过哭鼻子的姑娘,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僵在原地以沉默掩饰无措。 “呜呜呜呜……你还不肯原谅我么?” 看来她哭的还是不够惨。 璇玑默默掐了自己一把,觉得很有必要造个催泪香囊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气氛僵持间,云苓心思微转,率先打破了尴尬。 “你太能闹事了,从今日起研究室暂且没收,你便回四方馆住着去。好好跟凤眠道歉,什么时候征得了原谅再回来,也算是对你的惩罚。” 她倒是不怕凤眠生气。 从刚才一番交谈便能看得出来,凤眠实际上在乎的是璇玑的安危,而不是恼她坏了自己的形象名声。 “……啊?” 璇玑傻了眼,这就没收实验室了? 苍天可鉴,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打死她也不会来找凤眠做实验的。 璇玑当场哭晕在厕所,这回眼里的泪珠是发自真情实感的。 凤眠原想硬着头皮开口,说句“其实不碍事”云云,乍听到云苓对璇玑的处置,立马闭上了嘴。 见他没有反驳和异议,云苓冲凤眠一笑,“即如此,这熊孩子就劳烦你多照顾教诲一二了,我们姐妹几人感激不尽。” 凤眠微微颔首,“太子妃娘娘不必客气。” 两人三言两语敲定了此事,然后云苓把璇玑扔在了四方馆。 云苓也没有多想,只觉得这个小道士人挺不错,虽然看着冷冰冰的,心底倒是有几分温暖在。 作为长者,对璇玑这个岁数的小姑娘也很包容。 “冒失莽撞”之类的训斥,她们姐妹几个人都已经说倦了,璇玑也没有改好多少。 这的确是个致命的弱点,难得凤眠有办法逼得璇玑使出装哭卖惨这一招,说明他还是能治治这泼猴的。 云苓操着老母亲般的心思,回到寝殿后把事情与萧壁城说了一通。 萧壁城点点头,“这样也好,暂时把小丫头交给凤眠管管,在他的威慑下,兴许能有所改变呢。” 希望天师能降服得了这妖猴。 第 598 章 暗通款曲 很快,璇玑的实验室被贴上了封条。 云苓再次警告璇玑,“待在四方馆里头安分点,你要是再搞出什么事来,就不是贴封条那么简单的事了。” 非得给大门画个圈,写上红红的拆字不可。 璇玑无精打采,挣扎道:“难道你就不想让清懿书院的学生们尽快实现自行车自由么?” “反正书院里有校车,一时半会儿也不着急。” 比起实现“自行车自由”,云苓觉得还是问题儿童的教育比较重要。 璇玑这下彻底蔫了,看来想要重新开放实验室,只能是想办法取得傻鸟的谅解了。 她搬走后,原本经常闹哄哄的东宫立马清静了许多。 胧夜得知车祸事件的来龙去脉后,也无语了一瞬。 如果凤眠国师真的能降服璇玑,积攒的功德绝对足够他当场飞升成仙。 “对了,我来找你们是想说,我和富贵儿的婚事定下了,就在十月中旬。” “这么快?” 萧壁城有些讶异,不过想到某人急不可耐的样子,也就了然。 “倒也不算仓促,毕竟他都筹备好几个月了。” 胧夜笑容中多了几分真切的温柔,“他原是想这个月完婚的,不过九月的良辰吉日已经被钦天监选用了,便只能往后推迟,十月中旬是最近的好日子了。” 九月份是五皇子墨王和梓桃的婚期,当初他们定在下旬完婚,算算时间也就十来天左右了。 “我明日一早就要搬去金王府了,你们若有什么事,就安排人来王府寻我。” 云苓点点头,“万事小心。” 胧夜此番出宫可不是为了跟公子幽卿卿我我,而是去做诱饵钓南疆人的。 “安心,我现在的精神力已经恢复增长许多,苗疆人的雕虫小技都不是对手。” 论催眠和控心,苗疆无一人可与胧夜一较高下。 但凡对方敢有所动作,落到她手里的话,所有秘密都会无所遁形。 送走了胧夜和璇玑之后,云苓一下子清闲起来,便打算去书院看看军训的情况。 距离开学已经过去整整十天了,清懿书院的军训进度也已经接近尾声。 坐上马车,夫妻俩一路颠簸着超京城郊外而去。 云苓打量着路况感叹道:“接下来一定要先把官道修了,等平整了官道,不只是自行车,三轮车也能上路了。” 能造出自行车就能造出三轮车,无非多做一个轮子的事,同样能载人运物。 萧壁城也认同地点头,“确实,换上那些木车的话,道路上的牛粪马粪就会少很多。” 他们这一路上,都不知看见了多少坨粪便粑粑,郊外又没有马路清洁工,只能是等老天爷下雨冲刷掉。 夫妻俩有一搭没一搭地先聊着,云苓忽地被远处的一个客栈吸引住了目光。 那个客栈她还挺熟悉的,当初被撸到温泉山庄时,她就是在这里邂逅了北秦风家兄弟。 客栈建在郊外的官道旁边,平时生意很好,除了往来打尖住店的旅客外,也时常会有过客停下来喂马。 “你看那是不是大头鹅身边的猪丫鬟?” 客栈外有人在喂马,云苓一眼就认出那婢女打扮模样的人,应是李梦娥的贴身婢女珠儿。 风吹起马车的帘子,里面空无一人,珠儿独自坐了上去,车夫便驾着车往城里去了。 “荒郊野岭的,她怎么独自跟车夫在这里。” 萧壁城微不可察地皱眉,沉声道:“我前几日听得小道消息,说是李右相将大头鹅送去了寒山寺清修,如今看来是真的。” “做姑子?” “不不,没有出家,只是清修而已,应是受了凤眠判词的影响,那猪丫鬟兴许是替她到城里买东西的。” 云苓得知这个消息,忍不住幸灾乐祸了一把,“短短几个月,当初的天之骄女就这么跌落云端了,怎也没瞧见李贵妃拉她一把,那不是她最疼爱的侄女儿么?” “李贵妃避之如蛇蝎都来不及呢,怎会拉她。”萧壁城轻笑一声,淡淡道,“她知晓凤眠的判词之后,可是特地跟李右相打过招呼,让大头鹅离御之远远的。” 所谓的宠爱也不过如此,大头鹅如今的处境还真是怎一个惨字聊得。 连云苓都唏嘘感叹了几句,当事鹅就更加受不了了。 李梦娥只在寒山寺宿了一晚,便开始叫苦连天。 这里的木板床硬如坚石,朴素的房间陈设无比简陋,门窗还掉漆。 寺庙不杀生,平日里吃的也是素斋,根本见不到油水。 想吃点荤腥吧,除了蒸鸡蛋就是煮鸡蛋,她实在是受不了了,才命珠儿偷偷去城里置办些物件回来。 受李右相管制,主仆俩身上都没有银钱,这置办东西的花销自然是由别人出了。 约莫天黑的时候,珠儿才带着满车厢的东西回到了寒山寺。 身边还多了一个随行的人——张玉书。 此时寒山寺已经不放香客入内了,不过趁着天色漆黑,又有珠儿做掩护,张玉书很快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李梦娥的房间里。 “梦娥?” 李梦娥正在矮榻上沉沉地睡着,并没有回应。 寺庙里的被褥又重又硬,她嫌盖着难受,只当做床垫在上面躺着。 晚间寒凉,她抱着身子蜷缩着,衣襟半开,脸上有红潮。 少女虽不是天姿绝色,但十六岁的年纪却也别有一番青涩可口。 张玉书见人睡的沉,眼底起了几分欲念,蠢蠢欲动的双手也不老实起来,朝着衣襟内探去。 “来回奔波了七八天了,也不知何时才能拿下这个娇小姐。” 为了李梦娥,他可是快半个月没去花楼了,怎么着也得提前讨点利息才行。 片刻后,珠儿放好了采买回来的东西,方才回到客舍西厢。 “小姐,奴婢给您买了东街铺子的牛肉饼,刚放在炉子边热过的!” 听到声音,张玉书连忙将手从对方衣襟里抽回来,在李梦娥睁眼前瞬间变回了平日里的正人君子模样。 “梦娥你醒啦,今日怎睡的这般沉?” 李梦娥勉强睁开眼睛,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好一会儿才寻得几分清醒。 “我……我头晕的厉害。” 第 599 章 互相套路 张玉书仔细打量了她几眼,忙道:“不好,你这是受凉了,得赶紧通报给李相府中的人才行。” 听到这话,李梦娥却陡然委屈无助地大哭起来。 “没用的,祖父不会让人接我回去的,最开始的几日也是这般,他听闻珠儿说我病了,也只叫了府医来给我诊脉!” 刚被送到寒山寺的前两天,她为了回相府就用过装病这一招,谁知道祖父半点也不通融。 看来是铁了心要她在这里清修。 张玉书眼底疑虑,关怀道:“到底是何种原因,让李右相大人把你扔在这里不管不顾?” 李梦娥被送走的第一时间,他就从眼线那里得知消息了,这才第一时间去寒山寺中与对方“偶遇”。 可对于被送来的原因,李梦娥却怎么问都只字不提。 “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是因为姐姐悔婚的事情,我觉得她做事不地道,丢了相府的脸,和她大吵一架,才被罚来寒山寺思过的!” 张玉书心底有些不信,越发想探究李梦娥被罚的原因。 “可悔婚本就是李梦纾那贱人的错,李右相她老人家为何只单罚你?” 李梦纾一时被问住了,判词的事绝对不能让张玉书知道,否则她连这个跟屁虫也要没了。 她心思微转,很快又嘤嘤啜泣起来。 “还不是因为姐姐得了太子夫妇的青眼,所以哪怕做下悔婚之事,祖父也还站在她那边。我实在生气祖父的态度,明明张家与李家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他却因为忌惮太子夫妇的威望不敢责罚姐姐,这不是叫刑部尚书大人寒心么?” “便是我为此事开口顶撞了祖父,他才会如此生气,将我罚到这里思过。” 张玉书心下了然,原来是李右相觉得被小辈顶撞丢了面子,才会这样做。 他就纳闷,李梦娥那么受宠的嫡幼孙女,对方如何舍得这样罚她呢? 差点都以为对方失宠了。 要是李梦娥失宠的话,娶回来也没什么大作用了,既然没失宠,他得牢牢把握住这个机会拿下对方。 “梦娥莫伤心,右相大人也有为难之处,想来不出一两个月便会接你回去了。”张玉书说着,坐在床榻边靠近李梦娥,趁替她擦眼泪的机会把人半搂在怀里。 “你也是为了替我抱不平才会落得这般境地,别害怕,我定会一直陪着你的,有什么问题尽管同我说。” 李梦娥咬了咬唇,尽管不喜张玉书的亲昵,但还是忍着没有推开对方。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李家呢,听李右相的意思,似乎是准备让她一直在这里住到年底。 都怪那该死的判词! 看着眼前的男子,李梦娥柔弱地道:“我觉得头晕难受。” 张玉书立马吩咐珠儿,“你去找寺庙里的小沙弥要副退热的药材,熬好了以后给梦娥送来,小心别惊动了旁人。” “奴婢遵命。” 珠儿退下后,房间里很快就剩下了两人。 张玉书走到东厢房,抱来了今日购置的新被褥,替李梦娥盖上。 “唉,都怪我办事不力,花了好些功夫才把寺庙里的关系打点好,早些把东西送来,你也不会受罪了。” 李梦娥感受到温暖,脸色这才好看几分,喋喋不休地向张玉书诉起苦来。 张玉书听得心头不耐,面上仍是一副心疼关怀的模样。 他倒是一早就能把李梦娥需要的东西都送来,只不过是故意吊了她几天罢了。 这娇小姐才吃不得苦头,感受了东西来之不易,才会念得他的好。 “莫哭了莫哭了,有我在不会让你受苦的。” 张玉书搂着怀里的人好一顿哄,双手有意无意地顺带揩了几把油。 李梦娥身形微微一僵,内心疯狂挣扎起来。 她从来看不上张玉书这种没用的草包,以前也是把对方当做身后的一条哈巴狗,挥之即来招之即去。 可一朝沦落至此,李梦娥却发现,除了张玉书之外,她竟没有更好的自救之法了! 关于如何破解命格,凤眠与老和尚的说辞都模棱两可,要是对方不松口,那岂不是当真要做姑子了? 李梦娥泪眼朦胧地看着张玉书,“你当真不会让我受苦么?” “那是必然,护着你一辈子我也愿意的。” 张玉书大胆地握住她的手,趁机表露心意,双眸仿佛情深似海。 李梦娥咬了咬唇,别扭的微微垂头,却没挣脱张玉书。 “你既然答应了我,可不能反悔。” “若是反悔,天打雷劈!” 李梦娥这才破涕为笑,闷闷地道:“以前我不懂,如今才得知,原来你才是对我最好的那个。” 张玉书心底一阵暗喜,明白李梦娥这是接受他了。 “现在知晓也不迟,以后你会发现,我对你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俩人各怀心思地你侬我侬了一会儿,李梦娥拖着病躯有些遭不住了。 “怕是快到子时了,你何时走?” 张玉书心下一动,“你还病着呢,我怎能放心离开?今晚我便在这里守着你。” 这么好的机会,自是要乘胜追击,若能一举拿下,就不怕到嘴的烧鹅飞了。 李梦娥心里同样也打着小算盘。 她不能一直在寒山寺待下去,否则张玉书一定会对原因起疑,她必须想办法,牢牢把这条狗套住才行。 于是她眼神娇嗔,明知不合于礼,却也没反驳。 很快珠儿送来了熬好的药,李梦娥皱眉,就着张玉书喂的蜜饯喝了下去,一阵困意袭来。 打发走了丫鬟,张玉书蠢蠢欲动地诱哄道:“好心肝儿,这样冷的初秋,你也不舍得我冻坏了吧,一同挤挤更暖和。” 李梦娥困的眼皮打架,胡乱地点了点头,已经全然丢弃了男女之防。 有或者说,她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却半推半就地顺势而为了。 很快,亵衣裙衫丢了一地。 寺庙里,客舍的静修房内,榻上的男女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床板嘎吱作响了半夜才归于平静。 相拥的二人睡去前,心下皆是庆幸地松了口气。 可算把这跋扈的娇小姐给套牢了! 可算把这愚蠢的哈巴狗给栓套了! 【作者君:大头鹅跟张少爷,你们期待的来了】 第 600 章 背着他偷偷洗头 清晨,天光乍破。 朦胧的晨光透过云层,轻轻地洒在山间。 鸡还未打鸣,清懿书院里便敲响了悠远绵长的钟声,一连持续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 再“闹钟”的呼唤下,学子居里陆陆续续有了响动。 尽管身躯疲倦不堪,封无羁还是忍着困意很快睁开了眼睛,一连十日的严苛训练已经让他的身体形成了条件反射。 顾翰墨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你醒了?快些换衣洗漱吧,钟声结束,现在已经六点五分了。” 封无羁定睛一看,他都已经换好衣裳了。 想起管事说过,今日太子夫妇好像要来书院视察训练情况,他顿时一个激灵,赶紧爬起来穿衣洗漱,整理仪容。 军训对于时间的管理很严苛,早上六点钟就要起床。 半个小时内,学子们不但要整理好个人卫生,还要把房间收拾打扫好,六点半的时候,宿管大爷会领着军营里的教头们来检查。 十天的书院生活,已经让顾翰墨等人适应了全新的时间计算方式。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大门广场上那尊硕大的机械钟。 云苓专门安排了一名退伍将士,负责按照机械钟的指针走向,准时准点撞钟报时。 没办法,电子广播系统造不出来,只能是靠“人形校铃”了。 几日过去,夫子和学生们都已经了解了“时、分、秒”的概念,并且适应良好。 小院里隐隐传来青年男子的对话声。 “哥,我的牙香筹哪儿去了?” “你烦不烦,每天早上问一遍,晚上问一遍,天天找东西,天天找不到!” 说话的是刑部尚书柳大人的嫡孙,一对双胞胎兄弟,哥哥唤作柳兰汀,弟弟唤作柳兰浔。 柳弟弟讪讪道:“以前这些东西都是丫鬟收捡……” “行了行了,别找借口了,不行你就折根树枝嘴里嚼嚼,也算净牙了。” 顾翰墨一听,便知道柳弟弟的牙香筹又找不着了,顺手拿了只新的给他。 “不嫌弃的话就用这支新的吧,是从书院小集市里买的。” 牙香筹是一种自带固体牙膏的刷牙。 平民百姓大多用猪毛刷配青盐漱口,但达官贵人都流行用牙香筹,且牙香用的都是些檀香之类的珍贵香药,再加上清火的苦参和冰片,熬制浸泡成膏。 书院小集市有便宜出售的牙香筹,为了保护大周祖国花朵们的口腔牙齿健康,云苓针对此物特地进行了财政补贴。 牙香配方也是云苓自调的,除了皂角、升麻和盐这些常见的草药外,还加入了金银花等药草,确保清洁的同时还能治疗一些口腔疾病。 柳弟弟接过东西,连忙感激地道:“多谢顾兄,差点我就得啃树杈子净牙了,待晚间回来我把银钱给你。” 柳氏兄弟对顾翰墨的印象很好,他们兄弟俩作为家中嫡子,又是读书人,平日里什么活都没干过,军训这几日可是吃了大苦头。 第一日练习军姿的时候,差点没晒的当场昏过去。 结果白天出了一身汗,晚上还得自己洗衣服,脏衣服没洗干净,身上换洗的干净衣裳还打湿了,简直欲哭无泪。 最后是顾翰墨看不下去,顺手给他们一并洗了。 那时柳家兄弟就觉得,这位入学考试魁首着实不简单。 明明是个男子,不但学业拔尖,竟连洗衣做饭这样的粗活也不在话下。 看着一副文弱的样子,被将士们操练时却面不改色,还能在天未亮时就清醒起身。 相较之下,他们兄弟俩就跟草包废物似的。 顾翰墨送完牙香筹以后,神态自若地对着铜镜仔细打理起形象来。 封无羁见他头发束的一丝不苟,还用小刀修了眉形,忍不住抖了抖嘴角。 “你这是做什么,看上书院哪位姑娘了?” 顾翰墨徐徐道:“今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来视察军训情况,自然要注意仪容。” “太子殿下夫妇要来,管事们没说啊?” “管事们的确没说,是我猜的。”顾翰墨慢条斯理地道,“昨日晚回学子居时,我发现石板路上的落叶被清扫过,前些日子这些活都是由学生做,管事们会这样其中必有缘由。” 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到,定是宫里那两位来了,昨日没有声张动静,今日应当会亲自视察。 清懿书院在军训期间有规定,每隔一天提供次热水洗头,昨日刚好没有提供热水。 所以他今天特地早起了一个小时,便是为了有足够的时间打理仪容仪表,还偷偷用凉水洗了个头。 利落的高马尾飘逸在身后,衬得俊雅的顾翰墨也有几分飒爽,与封无羁打结的鸡窝头形成鲜明对比。 封无羁呆了一下,“那你怎不告诉我?” 完了完了!他昨天出了那么多汗,晚上还没洗头! “昨晚我和你说了呀。”顾翰墨看着他摊了摊手,“大抵是你睡的太死,没有听见。” “……其实你大可叫醒我的。” “看你睡的那么香,实在不忍心打搅。” “……” 封无羁只能感叹,某人简直有八百个心眼子,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立马穿上衣衫冲了出去。 眼看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踏着木屐到小厨房里去洗漱。 他不由得腹诽,顾翰墨这兄弟做的实在不厚道,明知道要见太子妃了,还背着他一个人偷偷洗头。 这兄弟没法当了! 第 601 章 不负天下人心 封无羁打开厨房某处的小阀门,竹管道立刻就流出了清凉的泉水。 大周京城虽然路况差,但却有着庞大且完善的供水系统。 京城外四郊的山上都挖有巨大的蓄水石槽,再通过修建底下石道,将水引入城中。 城中四角又各有石槽,以承山上引入的泉水,再用无数竹管将水分流到城中诸多小石槽内,以供百姓汲取。 这跟现代的自来水系统很接近。 温泉山庄这样庞大的建筑群,自然也有完善的集中供水系统,并且因为建造在半山腰,离蓄水石槽很近,取水用水比城里还方便。 云苓等人只需在新建的学子居里稍作改造,就能靠竹管把水流引到每一个小院中。 昨日两人来到清懿书院后,趁着学生们都被拉去训练的工夫,里里外外参观了一下学子居内的情况。 通俗点讲,就是校领导突击检查学生宿舍的生活环境。 如今看来集中供水系统没什么问题,只是当初贪图能快速完工,用的是竹筒分流。 想保证用水清洁的话,得定期更换竹筒才行。 夫子居内,柔和的晨曦下。 看着掌心清澈的泉水,云苓忍不住再次感叹,“这水比城里的还清澈,前人的智慧果然不可小觑,没想到除了集中供水以外,连净水系统也有了。” 她也是跟萧壁城交流后才得知,大周先辈居然连净化消毒自来水这一点都想到了。 蓄水石槽周围有一套完善的净化系统,几个池子里分别铺有沙石、瓦砾和木炭等,水流层层过滤后便很干净了。 萧壁城笑道:“这些蓄水石槽是大周的开国帝后所建造的,约莫三百年前就已经存在了,父皇的御书房里还收藏有那时的设计图纸原稿呢,四方地下暗渠的路径纵横交错起来,看着便是‘福寿’二字,因此又被世人唤作福寿沟。” 云苓心中再次对先辈表示敬畏,后世的科技眼花缭乱,再超乎想象,也都是一步步踏着前人脚印来的。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经历大.大小小的战乱后,大周的供水系统维护不周,已是大不如前。 也就一些富有或者权贵人家的府邸内,还保留有完好的引水槽,很多百姓还是得靠挖井打水。 这次不等云苓开口,萧壁城便感慨道:“反正都要修路,不如把引水渠也一并重修了,而今大周国库丰盈,做这事并不难。” 小不点提供了炮火车图纸,军营那边进展的很顺利,他有信心与东楚达成协议,狠狠赚它一笔。 “只盼有朝一日,整个大周的子民都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不说十年二十年,就是花个三五十年做到这一步,便觉得此生无憾了。” “我除了枪法上有点造诣,也没什么旁的大本事。父皇欲将九五至尊之位留给我,我自当鞠躬尽瘁,竭全力守护黎明苍生,否则实在愧对祖父厚望。” 萧壁城最擅长的是枪法和作战,这在太平盛世似乎派不上大用场。 不过,他宁愿做个平平无奇的皇帝,被人遗忘曾经的战绩伟业,也不希望西周战神之名再次响彻天下。 淡金色的晨曦下,萧壁城遥望着初阳从远黛青山旁羞涩露出一角,眼神明亮而柔和。 云苓知道因着某些原因和存在,萧壁城总觉得自己是个平平无奇的太子。 太上皇的厚望多少给他带去不小的压力,自从册封诏书下来后,做事更是一日都不敢松懈。 朝堂诸多动向要掌握,军务不可落下,还得尽职尽责履行作为人父的责任。 整天可谓是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还生怕自己做的不够好。 云苓心中微动,神色也跟着软下来。 “又不是十八般武艺面面俱到才配做皇帝,世间没有人是万能的,你或许觉得我本事很大,可如今也瞧见了,璇玑那丫头捣鼓的东西我是半点不懂。” “便是神仙也如此,天上打雷闪电,都还要雷公电母两个神仙各司其职呢,玉皇大帝也不见得会兴云降雨,否则要各方龙王做什么?” “世人称赞君王,从来都是奉其为明君、仁君和贤君,可不在意他们字写得有多好看,枪耍的有多好。你若保持初心始终如一,自不负天下人与太上皇厚望。” 萧壁城微怔,看着旭日沉思片刻,心中豁然开朗,眸光逐渐坚毅起来。 二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 不多时,八点的钟声悠长响起。 新一天的训练已经开始了,夫妻二人坐上马车,亲自前往校场查看学生们的情况。 只见上百人在围着校场跑圈,一个个哈欠连天,眼底泛着淡淡青色。 萧壁城只看了一眼就笑了,“你瞧外侧最后一排那人,我头一次看见跑着还能睡着的人,真该叫陆七来拜他为师。” 云苓定睛看去,只见一个小胖子慢慢悠悠地跟在队尾,还真是闭着眼睛跑的。 这功力,果然陆七来了也得甘拜下风,那小子好歹也只会站着睡觉而已。 看见夫妻二人后,负责迎接的郑管事立刻迎了上来,满脸堆笑。 “殿下与太子妃娘娘晨安!” 萧壁城虚扶一礼,“郑管事不必客气,这些学生操练的如何了?” “太子殿下放心!咱们都是按照您和太子妃娘娘的要求去做的,这几日不仅教了他们站军姿,打军体拳,还教了唱山歌和战歌!” 郑管事汇报完,又有些忐忑地道:“呃……就是太子妃娘娘在清单上写的那首什么‘团结就是力量’,恕草民愚钝不会唱,问了一圈京城乐师,也没有听过这首歌的……” 第 602 章 “先人遗音” 云苓清了清嗓子,从袖口里掏出薄薄几张纸交给郑管事。 “咳咳,既然没听过那首歌就算了吧!我这里有几首歌的乐谱,你拿去跟夫子们好好研究下,务必在军训汇报表演之前让大家都学会了。” 那首叫做《团结就是力量》的歌,上辈子无论是在组织里,还是官方的队伍里,每个角落都流传着这首歌。 这首老歌是从20世纪时传下来的经典,或许已经刻进了华夏人的dna中,以至于云苓当初下意识地写在了清单上。 不过上面的歌词不适用于清懿书院,毕竟这个世界除了她们几个,可没人理解什么是法西斯。 “好的好的,草民都记下了。” 郑管事连忙接过纸张一看,上面谱写着三首歌的完整曲谱,每一首都是他闻所未闻。 男儿当自强、巾帼英雄、军中绿花…… 虽然没听说过也不会唱,可只淡淡扫一眼歌名和歌词,郑管事也能瞧出其中的特别之处。 尤其是那首《军中绿花》,词风很是新颖有趣。 他不禁道:“这乐谱上的歌怪有意思的,不过草民倒是觉得与九州诸国的曲风都大相径庭呢,不知太子妃从何处得来的曲谱,还是说这是您亲自所创?” 云苓早想好了借口,脸不红心不跳地微笑道:“几个月前开办京城图书馆的时候,我与壁城曾四处搜罗过各类书籍,其中偶然得了本乐师残卷,上面零星记录着些残缺不全的歌。” “未来金王妃是个精通琴棋书画的人,便在残卷的基础上重新整理编写了新曲谱,我觉得这些歌都很不错,所以想让书院里的孩子们学一学。” 云苓不懂乐理,她的弹唱水平只停留在儿歌和拉锯子的层面,但胧夜却是名副其实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身体素质弱,性子也安静,每次出行任务后都会有假期,便在闲暇时间里埋头研究艺术。 不止会很多中西乐器,西洋棋和围棋等等也都有涉猎。 上次参观过清懿书院后,胧夜就来了几分兴致,挑选了几首适合学生们的歌,再结合这个时代的乐器做了新的曲谱。 云苓觉得,如果将来清懿书院能开办个艺术学院的话,胧夜一定能担当院长一职。 “原来如此,不想竟是先人留下的古乐遗曲!” 郑管事听完后恍然大悟,他的表情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这可是先人遗音啊! 随后郑重其事地向云苓保证,一定会叮嘱父子们认真研究。 云苓暗自汗颜,比起这些曲子来,郑管事该是“先人”才对。 不过她心下倒是很高兴,清懿书院越来越有不同于寻常的特色。 她表现欲很强地兴奋开口道:“如果夫子们不会唱的话,我可以做个示范,教教大家怎么唱……” “苓儿,咱们还要去看学生们的情况呢,可别耽搁了时间。” 萧壁城一听这话就感觉不妙,迅速地插话打断了云苓。 云苓回过神来,“瞧我这性子,一说到兴头上差点忘了正事,这乐谱夫子们也认起来不难,郑管事你去忙吧。” 郑管事应了一声,拿着曲谱离开了。 萧壁城这才松了口气,幸亏没让云苓唱给郑管事听,不然对方非得当场裂开不可。 毕竟她五音不全还跑调,几句歌词能拐出山路十八弯来。 以前唱摇篮曲哄火团和雪团睡觉的时候,萧壁城就没见云苓哪次成功过,他严重怀疑火团的魔音穿耳功就是遗传自云苓。 【作者君:抱歉大家,晚点补更新,这两天工作和码字原因,打字姿势不当有些腱鞘炎,今天手腕疼码字的很慢。】 第 603 章 “升级加强版”瑞王 两人走进校场的训练场地一侧时,学生们已经围着跑了好几圈。 “快看,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来了!” 也不知是谁带头说了一句,人群很快骚动起来,原本哈欠连天的学子们精神陡然一振,跑的都快了不少。 校场中心,夜七正拿着怀表计时,训练规定每天清晨都要慢跑半小时热身。 他和夜一等兄弟本是暗卫队里的成员,但是清懿书院设立后,体术课缺乏教头,作为心腹的他们便被萧壁城调到了书院里做事。 如今清懿书院一共有十名体术教头,一半是来自军营的将士,一半是暗卫出身,另有一名女教头单独教习书院中的女子。 看到云苓等人后,夜七立刻走过来,“主子!” 萧壁城颔首,“这几日训练情形如何,他们可都受得住?” “回主子的话,最开始几日曾有人承受不住而晕倒,不过现在都已经渐渐适应了。” 萧壁城满意地点头,“不错,就继续这样下去,清懿书院的学子自当文武双全,若是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了,将来还怎么做大周朝廷的顶梁柱?” 在他看来,这点训练力度并不强,至少跟军营里的将士们没法比。 以前练兵的时候,都是凌晨卯时初起身,晚上子时才收工。 云苓好奇地问道:“何人曾承受不住晕倒?” “刑部尚书的孙子柳兰浔,这小子第一天操练时就晕了半天,第二天说是双腿酸痛走不得路,又歇了半天。” 夜七指了指远处,只见一个少年上气不接下气地跑着。别人都是脸色发红,他却一张小脸煞白。远远地落在队伍最后,和人群拉开好一大截。 云苓微微扬眉,她以为这个时代的姑娘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体素质跟不上倒是情有可原,却没想到会是个少年。 不过听到这个名字,她又心下了然。 柳弟弟并没有身体疾病,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家里把他养的太娇了。 刑部老尚书之前特地打过招呼,要她好好磨砺这“娇气包”一番。 夜七继续说:“卑职谨遵主子教诲,只要身体没有疾病,就不许任何人掉队,所以逼着柳小公子上校场。几天下来他虽然跑的慢,经常被其他人套圈,但至少能跑完半个小时了。” “你做的对。”云苓表以认可,又问,“依你看,何人表现最佳?” 夜七认真想了想,“应当是顾翰墨公子吧,不论训练如何辛苦,他从未喊过一句累,且军营里那几项特殊的训练方式,他都能很快掌握技巧,按照军营中的考核标准,他虽达不到优秀,却也是样样及格的。” 所谓的特殊训练方式,便是云苓以前给萧壁城编写的训练指南,里面包含着引体向上和仰卧起坐等项目。 夜七对于顾翰墨的表现相当佩服,他实在是想不到,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书生竟然能达到军营的考核标准。 晚间巡察学子居的时候,他还曾撞见过刚沐浴完的顾翰墨,对方当时赤着上半身,那流畅肌肉线条看着就很结实。 云苓意外之余也心下惊喜,有种捡到宝的感觉。 她小声地对萧壁城道:“简直就是你大哥瑞王的加强plus版。” 萧壁城眼神茫然,“扑拉丝,什么扑拉丝?” “你也可以理解为,你大哥就是个低配青春版的顾翰墨。” 萧壁城:“……” 这话说的他更听不懂了。 不过有一点萧壁城能意会到,云苓想说顾翰墨和瑞王很像。 他仔细对比了一番,发现两者在气质类型上的确很相似。 瑞王温文尔雅,喜好舞词弄札,顾翰墨文质彬彬,颇有书卷气,两者给人的气质都是亲和而无害的。 他看过顾翰墨的文史答卷,对方在诗篇文章上的造诣之深,并不比瑞王差。 但两个人在相似的同时,却又是截然不同的。 顾翰墨机敏且世俗,这人的圆滑通透是瑞王再修炼十年都赶不上的。 此子有大才,若能保持初心如故,将来必定能长为肱骨之臣。 萧壁城不由得想,倘若瑞王没有被封皇后养的不谙世事,也没有娇弱不堪的话,或许就是顾翰墨这番模样吧? 他这样想着,校场中的学子们已经完成了每日的晨跑训练。 夜七吹响了口哨,表示他们能够歇息二十分钟。 柳弟弟当即拖着沉重的双腿坐在地上,已经全然没了富家公子的矜贵模样。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顾翰墨等人也在一侧,他气息平稳,双眸亮如宝石,在一众狼狈的学子中显得鹤立鸡群。 云苓一打眼就看见了他,对方想要出声行礼,却被抬手止住。 “呜呜呜……娘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去,我要累死在这里了!” 柳弟弟哭丧着脸抱怨起来,完全没注意到哥哥疯狂地给自己使眼色。 云苓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可是对书院的安排不满?” 柳弟弟茫然地转过头来,看到云苓后陡然一惊,连忙紧张地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不用紧张,我与太子今日前来就是巡察你们的训练情况,有什么想法直说便是。” 她笑的亲切温柔,想到两家关系非凡,柳弟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这才行了一礼,老老实实地开口回答。 “回太子妃娘娘,兰浔没有对书院的安排不满,只是不明白为何初入书院,未曾入过学堂却要先来校场,咱们读书人又不上沙场……我着实受不住这般操练,才没忍住抱怨了几句。” 云苓看向顾翰墨道:“校场里这么多人,为何独独你受不住呢,瞧瞧翰墨连气都不带喘的。” 柳弟弟睁大眼睛,声音抬高了些许,“我怎么能跟他比呢,顾兄简直不像个人似的,便是放眼整个书院的学子,也没几个能与他比的!” “都是两条胳膊两只腿,怎么就比不得呢。”云苓忍不住笑了,看向一旁道,“翰墨,不如你解释解释,为何你与常人不同?” 第 604 章 论洗头的重要性 顾翰墨上前一步,声音如环佩相撞般清脆悦耳,“兰浔说笑了,我一介寻常人,可比不得营中将士们负重数十斤还能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不过是自幼有晨练健体的习惯,方能适应如常罢了。” “我兄长也有晨练健体的习惯,可没你这般耐造的,难不成你以前是想入武院的?” 在柳弟弟看来,顾翰墨已经半只脚踏入了练家子的范围,只有想要习武入仕的人才会这么卖力强魄健体呢。 顾翰墨不疾不徐地笑道:“自然不是为了入武院,可读书人也不能没有一具强健的身躯,否则如何扛得住十年寒窗苦读。” “兰浔或许不知道,我家乡远在临安,若想进京赶考,需得翻山越岭远途跋涉整整一个月才能抵达京城。倘若我半路扛不住病倒在京城门前,往昔输数夜挑灯苦读的辛苦,岂不全都付诸东流?” “家父早逝,母亲独身一人含辛茹苦将我养大。我若是病倒的话,非但前程渺茫不可知,就连家中也会因我的病而穷困潦倒。” 顾翰墨自懂事起就明白一个道理,穷人是没有资格去生病的。 每一场疾病,都会让原本徒有四壁的家变得更加风雨飘摇,他想要支撑起这个家,首先便要有一副强健的躯体才可以。 柳弟弟怔怔地看着顾翰墨,他从未想到世上有人这般辛苦习武,却不为参军,只是单纯的为了不生病。 柳哥哥适时插话教育弟弟,“你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大抵不知每次春闱的时候,都有书生因为体弱未能抗住寒苦而病倒的。影响了科考成绩不说,运气不好的话,便要再苦等三年!” 他这个双胞弟弟哪里都好,就是娇生惯养了些,跟闺中千金有得一拼。 哪怕不用远途跋涉进京赶考,他都觉得对方扛不住要连续要考上三天的春闱。 顾翰墨淡淡笑道:“何止是苦等三年,进京赶考一路都是变数。有的人运气很差,路遇歹徒死于非命,有人半路染上风寒不治而亡,还有人碰上雪崩,从此长眠于异土他乡……” 柳弟弟哑口无言,他没想到在京城学子看来再常见不过的科举考试,对于某些人来说竟是一场压上性命的赌注。 顾翰墨看向云苓,再次缓缓道:“考取清懿书院的人无一不是冲着出人头地来的,大家都希望将来能够为朝廷效力,若像那南唐文臣一样,出使别国时生生颠婆累死在半路上,将来还怎么替陛下分忧,想来这也是太子妃特意为我们设立体术课的用意。” 听到这话,云苓目露欣慰赞赏,她果然没看错人。 不用多说,顾翰墨就明白她想要他做什么,替她引导教诲了柳兰浔。 这对柳家兄弟才刚刚年满十六,弟弟天赋惊人,心思赤诚,就是自理能力不是一般的差。 也难怪刑部老尚书总担心这孩子会变成第二个瑞王。 柳弟弟也明白了清懿书院的苦心,半晌后认真地朝云苓行了一礼。 “太子妃娘娘,兰浔都明白了,今后的体术课上绝不会偷懒半分。” “真乖!” 云苓抬手想拍拍少年的头,但看见那不知道几天没洗的鸡窝发,又改为拍了拍他的肩。 柳弟弟注意到这个细节,不由得涨红了脸,赶紧扶了扶自己歪斜松散的发髻。 书院里没有丫鬟伺候,他是这两天才刚学会给自己梳头的,比起顾翰墨的玉树临风,他现在的样子简直不忍直视。 “好了,不占用你的休息时间了,快去那边喝点水吧,翰墨留下同我多说几句。” 柳家兄弟点点头,聪明地走远了。 顾翰墨又行了一礼,恭敬地道:“不知太子妃娘娘有何事要与学生说?” 云苓上下仔细打量了他几眼,觉得这青年风姿卓然,很是赏心悦目,心里当下就做了最终决定。 “我打算在清懿书院中设立一个学生会,你无论文武还是形象都颇佳,我打算让你来担任会长一职。” 顾翰墨沉静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学生会?” “唔……简单来说,就是让学子们参与管理书院的一个组织。”云苓尽可能用他能听明白的话术解释了一下,“会中设立有多个部门掌管不同的事宜,其中很多职位也需要由院中学子来担任。” “总之等军训结束后,你挑个周末的日子,单独去寻一趟郑管事吧,他会把所有的事项都跟你解释清楚。我需要你在下个月底前,协助夫子们将担任不同职位的人都选出来。” 顾翰墨眼神微动,管理书院,选拔任用? 清懿书院乃是太子夫妇的心血,所谓的会长一职意味着什么,他心底很清楚。 “翰墨谨遵太子妃娘娘吩咐,此番定不辱命!” 顾翰墨瞬间应了下来,一贯平和的心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被漠视忽略了太久,这突如其来的重视令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时,远处的萧壁城走了过来,有些纳闷地道:“也不知道封无羁这小子哪里去了,方才寻了一圈都没找到他,兴许是去茅房了。” 云苓嫣然笑道:“没事,会长一职我已经选定了人。” 夫妻二人这次来书院,除了视察以外,便是为了挑选会长一事。 原本定的是让封无羁试试,也好磨练他一番,毕竟所有学子里,对方是他们最熟悉的人,谁知刚才找了一圈都没看到身影。 不过现在看来,顾翰墨也很适合,云苓觉得他能够胜任。 萧壁城看见顾翰墨后,打量了几眼也点头道:“让他来也好。” 书院某个角落,因为形象过于邋遢,而不好意思出面见云苓的封无羁,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痛失会长一职。 而往后很长的岁月里,他都会牢记洗头的重要性。 随后,萧壁城又想到了什么似地道:“对了顾翰墨,没记错的话,你有一位母亲独身一人住在临安?如今清懿书院中还有不少职位空缺,可要把你母亲接来一并照顾?” 顾翰墨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愁绪,“回太子殿下,学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临安上京这段路山匪颇多,唯恐家母路上遇险。” 几年前他来京城的时候就遭遇过山匪劫路事件,如今背上还留有一道刀疤。 萧壁城沉声道:“有关京外各方治安,如今朝廷也正在调兵派火枪手剿匪,临安那边恰有一队人马。我手下有名侍卫唤作陆七,他的父母不日也打算上京来,会随着官队同行,你不防将令堂的情况详细告知于我。待我飞鸽传书一封,安排令堂一同入京便是。” 顾翰墨眸中浮上欣喜,立刻领命答谢。 “学生多谢太子殿下体恤!” 第 605 章 书院院花 处理完学生会任职的事后,云苓夫妻二人又去查看了姑娘们那边的情况。 虽说这二十来个姑娘是清懿书院的宝贝疙瘩,但云苓却没有在训练上放水半分。 所有的要求都是按照标准来的,可谓让这些闺秀们近来吃足了苦头。 休息时间,姑娘们在角落的阶梯上坐了一排揉捏腿脚,不似男子那边的七零八落,她们大多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悄悄话。 云苓一眼就看到了李梦纾,对方正和她的两个舍友坐在一起。 她没有贸然上前,而是与萧壁城远远地观察着她们的情况,即便远在八米开外,也依旧能够听到远处的谈话。 “快起来,快起来!” 一个模样英姿飒爽的姑娘站的笔直,不停地催促着李梦纾等人起身。 “刚跑完步不能立刻坐下,否则容易导致什么重力性休克,就是晕倒的意思。军营里的人说了,这是太子妃娘娘亲口说过的。” 云苓一听这话,便想起早前她给萧壁城的训练手册里,的确提到过这些东西。 萧壁城扫了眼道:“那是容氏一族的嫡女容婼,容湛的堂妹,自小也是娇宠着长大的,只不过性格颇有几分男儿气概。用你们那儿的话来讲,这姑娘还是你的粉丝呢。” 办公务的时候,容湛私下跟他提过这个堂妹,说对方从小看女将军和女丞相的话本子长大,总想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听说之前还闹着想参军,但容家不让,直到云苓办了清懿书院,得了风声便风风火火地来报考了。 云苓看着远处笑道:“这姑娘不愧是容家人,相貌一等一的好,单凭她与容湛五分相似的容貌,估计院花的名号是她的跑不了。” 仔细回想接触过的容家人,好像就没有一个丑的,哪怕上了年纪的镇国公,放到同龄人里也依旧是最出挑的。 容家权势或许比不得封李两家,在颜值上却是碾压级别的。 云苓多观察了几眼,发现李梦纾跟容婼应当早就认识,双方交谈时神情熟稔自然。 “这姑娘看着跟梦纾差不多大,应当也正值婚龄吧,容家同意她来清懿书院是什么原因?” 萧壁城笑道:“她的婚事已经定下了,乃是工部尚书家的一位公子,二人还是青梅竹马呢。对方如今也是咱们书院里的学子,正因如此容家才会赞成她报考书院。” 据容湛说,他的堂妹自小就有娃娃亲,但这两年不知为何与竹马相看两厌,都僵着不肯成婚,双方甚至不肯往来。 容家心里着急,才希望二人若都能考进清懿书院的话,能有机会化怨结缘。 不远处,咸鱼少女李梦纾在好友的拉拽下,无奈地起了身。 另一个圆脸的少女却怎么拉都拉不动,有气无力地开口。 “我不知道什么是重力性休克,我只知道再不吃中午饭,我就要撑不下去了……” 云苓了解过李梦纾的宿舍分配情况,与她同住四人小院的另外三个姑娘出身各不相同。 出身最高的自然是容婼,最差的是一个叫做孟福儿的少女。 对方平民出身,据说爷爷是个教书先生,所以虽然家境贫寒,却也考上了清懿书院。 在[你为什么报考清懿书院]这道题上,孟福儿的回答是因为自己天生大胃王,家里养的辛苦,闻说清懿书院免费管饭就来报考了。 云苓简单观察了一下举止,辨认出那圆脸少女应当就是孟福儿。 不同于男子,这个时代女子得到的教学资源是很少的。 加上种种世俗观念的束缚,能来报考清懿书院的女子很少,基本都是非富即贵,不像少年们那边很多寒门出身。 孟福儿是所有女学生里最特殊,身份也最低微的那个,但看样子对方倒是落落大方,与容婼等贵女处的不错。 云苓忍不住道:“这个姓孟的姑娘倒是长的很有福气。” 孟福儿人如其名,长了一副白白圆圆的脸,让云苓想到年画娃娃。 对方的身材也是珠圆玉润,通俗点来说就是一看就很好生养。 “对了,还有个姑娘哪儿去了?” 云苓记得,在李梦纾的宿舍小院里,还有一个刑部柳家某房的庶女。 据说刑部老尚书为了支持云苓的事业,特地动员了家族中所有符合条件的儿女们参加考试,考不考得上暂且不提,起码捧个场。 这个柳清砚往日里名不经传,这次倒是运气好,以末等的名次考上了书院,排名在二百八十多。 云苓话音刚落下,便见远处有个姑娘双手吃力地提了一个大竹筐过来,里面全是装着饮用水的竹筒。 随后她放下竹筐,将竹筒依次递给歇息的姑娘们。 “哎呀!清砚,真是多谢你了。” “方才我就渴了,偏生腿酸疼的不想动,正打算歇歇再去拿水喝,谁成想清砚已经替大家拿来了!” “清砚快歇歇吧,我看你也累的够呛。” 柳清砚一来,十几个姑娘们连连道谢,皆是亲热地呼唤她的名字。 云苓看见这姑娘后,立马双眸一亮,“京城里何时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从没听过名号,这俏模样不比楚云菡强得多?” 方才她还以为容婼必然是清懿书院的院花了,岂料还有个模样更漂亮的姑娘。 萧壁城想了想道:“人靠衣装马靠鞍,往日里贵女千金们争妍斗艳,她一介庶女样样比不过人家,不出名也正常。” 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以前的楚云菡庶女出身,敢与京城群芳一争高下,那也是因为靖王燕王名号在外,没人敢动她。 “再说了,女人抹不抹胭脂完全就是两张皮……如今大家都穿同样的衣服,梳同样的发髻,谁更容貌出众便一目了然了……” 云苓斜目看他,“看不出来,你还挺懂?” “都是苓儿调教的好。” 萧壁城赶紧拍马屁,聪明地没有多言。 总不能告诉云苓,平常应酬多了,见过了太多浓妆艳抹的女人,自然而然就懂了。 虽说他洁身自好,但架不住旁人总想塞女人过来,哪怕不往后院里塞,怂恿他偷吃的人也不在少数,还美其名曰“偷吃是男人的快乐”。 萧壁城不清楚,也不想了解偷吃有多快乐,否则云苓很可能会让他沉浸式体验一番东宫太监的日常。 第 606 章 昭仁帝的请求 云苓继续观察姑娘们的情况,“柳家姑娘是个长袖善舞的。” 有时候,女孩子们多多少少喜欢凑点小团体,就像现在这样,大多是跟自己的舍友坐在一处。 但柳清砚却能在短短几日军训里,这么快与所有的姑娘们打好关系,可见是个本事厉害的。 似乎所有人都对她很有好感,除了容婼。 云苓注意到一个细节,每个竹筒柳清砚都是亲自递到其他女孩手里的,唯独到了容婼跟前,她只是轻轻将竹筒放到了对方身边。 休息的时候,她也是坐在最外侧的孟福儿旁边。 原本满脸朝气的容婼,在看见柳清砚时笑容一凝,侧开头与李梦纾说话,并未去拿水。 萧壁城也注意到了这点,压低声音道:“看来柳容二女不和的传言是真的。” “怎么个说法?”云苓敏锐地嗅到了瓜的气息。 “练习精神力的时候偶然听得一些闲言碎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是容婼与其未婚夫之所以不相往来,其中便有柳清砚的缘故。具体是何原因,便不得而知了。” 容柳两家本就是亲家,这两个姑娘会有交集很正常。 萧壁城不知想到什么,微叹了口气,“咱们分配院子的时候全凭抓阄,想来应该仔细深入调查一番的。” 李梦纾的东厢舍友是孟福儿,也就是说,容柳二女如今同住西厢。 这可着实有些微妙。 “万一两女当真不和,同住一个屋檐下也尴尬,可能还少不了针锋相对的小动作。” 云苓思索一番却道:“我倒不觉得她们会有何龃龉。” “你就这么肯定?”萧壁城挑眉。 老实说他还挺头疼女人之间那些弯弯绕绕的,至少在后宅纷争之事上,萧家人差不多都是战五渣,唯一的优点就是肯听媳妇儿的话。 哪怕太上皇那样的人精,也会觉得麻烦,所以觉得少娶几个媳妇儿好。 事实也告诉萧壁城,女人招惹多了会很惨。 看看瑞王与楚云菡,还有贤王和宋鹊羽,那可都是活生生的教训例子! 云苓开口分析的头头是道:“首先,容婼是个男孩子气的姑娘,听你说她脾气直率嫉恶如仇,又是被娇养长大的,说话做事定然直来直往,心思也单纯。” “柳清砚是个庶女,平日里为人处事定然小心翼翼,刚才的表现看来也的确是个八面玲珑的。她比容婼段位高很多,如果有心给容婼难堪,刚才就应该直接把竹筒递到容婼面前。” 萧壁城认真地听着,很快心神一动,明白了云苓的意思。 “所以如果容婼不肯接水的话,其他姑娘们就会觉得她是个小性子不好相处的,柳清砚一番好意反而受到冷落。” “如果容婼不得不接过水道谢,那么柳清砚无疑是狠狠膈应了她一把。” 云苓对他嫣然一笑,夸赞道:“不错不错,很有长进嘛。” 这夫君她果然调教的不错。 “所以我说,她们不见得关系很差,至少柳清砚猜到容婼不会接竹筒,所以才特意放到她旁边。” “容婼要是厌恶柳清砚,定会说她惺惺作态是个白莲花,叮嘱梦纾小心对方。但容婼除了态度冷淡之外什么也没说,在梦纾与柳清砚攀谈的时候,甚至没有插话打搅半分。” 尽管目前看起来,姑娘们之间似乎不太和睦,但云苓笃定,她挑选出来的不会是那种小家子气性的人。 女人最懂女人,云苓相信自己的眼光。 萧壁城细细品味云苓这番分析,不知不觉又被上了一课。 姑娘们家的小心思和小细节还真是多啊…… 巡察过书院学生的大致情况后,云苓与萧壁城便离开了。 二人没有再特地与哪个学子攀谈。 军训设立之初,除了想让学子们强身健体以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迅速让他们熟悉彼此,拉近距离。 在这里大家都是一样的,哪怕出身高贵,也要脱去锦衣华服,和所有人一样穿院服,顶着鸡窝头跑步。 某种程度上,也能称作“有难同当”了。 以夫妻二人的身份,如果单独偏颇关心哪个学子,反倒会让人多想。 他们希望,这群学生之间的同窗友谊能够尽可能纯粹一些,至少在书院设立的初期是如此。 …… 巡查结束,云苓夫妻二人坐上马车回城,抵达时已是晚膳时分。 霜梨立刻迎了上来,“二位主子,养心殿那边来过信儿,说两位回来若是还没用膳的话,去养心殿一同用便是。” 萧壁城挑眉,调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父皇有什么事相同我们说。” 两人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下风尘仆仆的外衫,这才前往养心殿中。 昭仁帝得了信,早已让人准备好了一桌饭菜,见状连忙挥手招呼他们过来。 “老三,苓丫头,你们回来的正好,朕有事同你们说,坐下边吃边讲吧。” 云苓也饿了,坐下便夹了筷子菜,“父皇到底有什么要紧事,把我们俩一块儿都叫来了?” “说重要但也不着急。”昭仁帝笑了笑,问道,“朕是想问,朕想安排一个人进清懿书院,方不方便走个后门?” 萧壁城微微皱眉,沉声道:“父皇,不论是谁,想进清懿书院都要凭本事报考才行,没有走后门一说。” 昭仁帝也不意外,只是叹了口气道:“朕也不是要她做学子,你看能不能安排个其他职务让人进书院?” 云苓放下了筷子,“父皇有话就直说,不要卖关子,否则我和壁城可是不会轻易放人的。” 见状,昭仁帝神色有些无奈,只能将原因阐明。 “是这样的,蓉儿今年十六岁,也老大不小了,这两年正是该说亲的时候。你们两口子也知道,因为小封氏的缘故,加上瑞王的事,她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如今说亲困难。” 蓉儿指的便是六公主,萧幼蓉。 昭仁帝眉宇间有一丝愁绪,“蓉儿以前是跋扈了些,但本性是不坏的,如今也改好了。朕不愿在她的婚事上草率,也不想把她嫁给什么权臣之子,省得她被小封氏连累,在夫家受苦。” “以你大哥的现状来看,他没个三年五载是立不起来的,朕还想多磨砺他几番,因而作为同胞兄长也给不了蓉儿什么助力。” “蓉儿堂堂一国公主,找个听话出色的驸马足矣,因而朕觉得清懿书院中会有些好苗子,那些寒门出身的青年才俊最合适不过,这样一来也不怕蓉儿压不住夫家。” 昭仁帝想安排六公主在清懿书院待两年,趁机考验相看一番,能觅得一个合适的驸马。 云苓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不赞成。 【作者君:书院姑娘们没有雌竟,只有贴贴!顺便开始给未来的顾大人挑媳妇儿了~】 第 607 章 父皇这样想儿臣? 古往今来,为了避嫌和防止外戚干政,公主的驸马都是无职或者挂闲职的。 做驸马就相当于入赘到了皇家,之后的命运也会依附于公主。 但公主本就不同于皇子,她们没有实权,所以娶了公主的男人,自然也不可能拥有发达的仕途了。 昭仁帝的想法,与清懿书院设立的初衷是相悖的。 萧壁城皱眉,率先开口拒绝道:“父皇,您是清楚我与苓儿为何要设立清懿书院的,本就是为了选拔朝廷人才。那些学子将来都是要做脊梁柱的,怎么能作为招选驸马的对象?” 他和云苓提供那么好的资源出来,可不是供他们去做赘婿的! 萧壁城倒也不是看不起赘婿,实在是做了驸马的话,便不能身负要职,这是诸国历来的规矩。 “朕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书院里有两百多个学子,蓉儿只挑一个便成,能有什么大影响?” 昭仁帝面色凝结,忍不住放下筷子絮絮叨叨起来,他知道这夫妻俩不会轻易点头,但对于萧壁城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的态度,心底多少有些不满。 “你们两个怎么说也是蓉儿的兄嫂,同为一家人本就该为她的婚事出点力,对于你们来说不过一句话的事,怎么就开不了这个口呢?清懿书院是特殊,可里面那些学生再重要,能越得过你亲妹子的终身大事么!” “朕就不明白了,外人还能比和你血脉相连的亲人重要?” 萧壁城长出一口气,有些无奈地道:“自然不是,可幼蓉的婚事有很多种选择,只要父皇提出来,儿臣绝对不会有半分草率,定会为她仔细把关,选一个最合适的驸马。” “可清懿书院里的学子们不一样,人家来报考书院,都是冲着出人头地来的。将来别人看见清懿书院里的学生出来后,没有去为朝廷奔走效力,反而在公主府闲散着无所事事,该怎么想我与苓儿当初那番豪言壮志?书院里自发前来相助的老夫子们,心里又会怎么想?” 萧壁城只觉得匪夷所思,整个大周京城有那么多适龄未婚的好男儿,干嘛就非要在清懿书院里挑。 以昭仁帝的头脑,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茬。 果不其然,昭仁帝脸色有些不自然,“那要不然……倘若挑中了驸马,届时寻个由头让对方退学离院便是,名义上自然挑不出什么错。” 听到这话,云苓都忍不住想笑了,哪里是挑不出错,分明错的离谱。 这不就是一个家境贫寒,被众筹供养寄予厚望,考上名校的女大学生,读到一半辍学嫁入豪门做全职太太的古代翻版么? 众筹资助的好心人,还有苦心栽培对方的学校,全都被狠狠甩了一个大耳光,更会带歪群众的价值观。 云苓很饿,刚才一直在埋头吃饭没有开口插话,这会儿吃的差不多了,方才缓缓放下筷子。 她思索了一番,没有像以前那样狠怼昭仁帝,“父皇,你这话说的就有点逗了,也不考虑人家愿不愿意,看中了就要招为驸马,这不是强抢良家民男嘛。” 她一开口说话就有几分不着调,昭仁帝脸色黑了黑。 “你这丫头又开始嘴没个把门儿了,朕何时要强抢民男了,那些个贫寒出身的小年轻,朕赐婚下去让他娶公主这般光宗耀祖的事情,他还能不乐意?” “恕我直言,这个时代的男人但凡有真本事的话,谁脑子不清醒给人上门当赘婿?愿意入赘做驸马的,大多都是没什么真本事的花瓶。” 至少史书上都是这样,流芳百世的名臣很多,出名的驸马却没听过几个。 就算出名,那也都是在什么风流野史里,留下一堆荒唐不可描述的韵事。 云苓继续道:“您的想法就是自相矛盾的,一方面要找个杰出的青年才俊,一方面又怕公主压不住夫家,不许人家施展抱负,最后还得人家心甘情愿被招为驸马,哪有这种好事。” 这事儿能叫光宗耀祖?分明是断人前程! 昭仁帝哑口无言,犹不死心地道:“万一真有这样的人呢?” “的确会有这样的人,但绝不会出现在清懿书院。” 萧壁城附和道:“您都说了,若选中了驸马,也会让对方与清懿书院割席,那您去另外三大书院找驸马不是更合适吗?” 其他三大书院里,也不乏有一些家境较为平凡低微的优秀学子,他们也符合昭仁帝的要求。 总之,清懿书院太特殊了,驸马从哪儿找都不能从这里面找。 “说了这么多,你们两个就是不肯同意朕的想法。” 昭仁帝饭也吃不下了,他好声好气想商量,这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的反驳他,半分面子都不给他留。 他心里噌地冒出一团火,面色不虞地看着萧壁城,眼中满是失望。 “之前你们为了让公子幽跟月胧夜终成眷属,连捐官封王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那么离谱的事情朕都放任你们去做了,而今轮到蓉儿,你们却连半分通融都不肯?” “老三啊老三,公子幽捐钱给你建书院,你就替他筹谋迎娶南唐公主,蓉儿想挑个驸马会影响你和书院的声誉,你便一口回绝朕。” “你若不是分不清远近亲疏,那就是太过利益为重了!” 话音落下,养心殿寂静了一瞬。 萧壁城只感觉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底,透心凉。 “父皇心里是这样想儿臣的?” 他数夜辛苦不眠,为宫里宫外的事疲于奔命,到头来就换得这样几句指责。 第 608 章 讲道理的偏心 昭仁帝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青着脸道:“你若点头把这事儿办了,自然证明你不是那样的人!” 萧壁城沉默,无话可说。 满桌的佳肴忽然间味同嚼蜡,殿里一片压抑的静默,他不知自己是何时离开养心殿的,直到迎面冷风吹来,才忽然寻回几分意识和知觉。 带着茧子的粗糙掌心多了一片柔软的温暖,云苓拉着他慢慢在夜色下行走。 到了马车跟前,福公公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殿下,陛下今日也是一时气恼才会口不择言,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莫要伤了父子和气。” 萧壁城神色木然地点头,并未开口答话,转身先上了马车。 云苓回头温声道:“夜里寒凉,福公公早些回去歇息吧。” 福公公却没急着走,“太子妃娘娘今日没有同陛下怄气,倒让老奴有几分意外。” “我原是想开口骂两句的,但是一想到太上皇,便也就算了。” 昭仁帝说出那句话时,她无疑是愤怒而心疼的,换做以前或许已经像对待糊涂爹老世子那样,毫不客气地开骂了。 但经历这么多事后,云苓的心态也不知不觉间开始变化,更有所成长。 以往她但凡占着几分理,定会把昭仁帝怼的哑口无言,可现在她不是只图自己骂个痛快了,还有了更多在意的人。 她想起之前,小老头儿望着那副全家福时,留恋而伤感的目光。 “太上皇是盼着他们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壁城一直以来也很努力想得到父皇的认可,让他能够安心轻松些。我刚才若再激化矛盾,那便是把他们父子使劲往对立面上推,这事造成的后果会更糟糕,接下来几日大家都别想安生了。” 云苓微微侧头看向车内,萧壁城的身影显得格外寥落。 与太上皇一样,他也在意和渴望着亲情和睦,正是因为在意,所以才会被伤透心。 要是跟昭仁帝当场吵起来,也跟在他伤口上撒盐没什么两样,所刚才云苓什么都没说。 福公公眼神有几分欣慰,“太子妃娘娘成长了很多,太子殿下也一样。” 可昭仁帝还是以前的模样。 萧壁城回到东宫,坐在窗边良久难以入睡,静默许久后低沉开口,“当初小封氏害死我生母一事暴露,他下令赐死那女人时,我是既难过又高兴的。难过的是母亲走的可怜,高兴的是他没有包庇那女人。” “后来他决定把大哥调去吏部,又送了六公主去太后身边,我以为他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满心只有大哥,眼里也能看到我和其他几个人。” “可今晚这遭过后才发现,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瑞王兄妹依旧是昭仁帝心中无人可比的宠儿,是之前昭仁帝对瑞王的刻意冷落,给了萧壁城他对所有儿子一视同仁的错觉。 认真想想,他对墨王娶一个底层平民出身的王妃没有太大异议,也没有过多关问操心过燕王夫妇的事。 倒是为了瑞王,他可以连夜从皇宫直奔镇国公府,拉下脸游说镇国公打消和离念头。 如今又为了六公主的婚事,拿这样诛心的话去逼他。 小封氏死后,昭仁帝对于发妻的偏爱,似乎叠加着愧疚一并转移到了瑞王兄妹身上。 只是,他的偏爱开始讲起了道理,才会恍惚间让人无所察觉。 “其实仔细来讲,他真的已经变了很多,只是没有变成我自以为是的那样。” 萧壁城自嘲地笑了笑,末了又哑声道,“他到底不是全然信任我的,不认为我会用心对待六公主的婚事,所以要亲自经手才放心。” 云苓默然,昭仁帝没有明说,但他们夫妻二人都明白了对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瑞王短时间内做不出伟业功绩,他不想委屈了六公主,能背靠的也就是已成为太子的萧壁城了。 之所以非要从清懿书院里选驸马,就是因为那里面将来都是萧壁城的人,每个来报考的学子都是夫妻二人最初坚实的支持者,于他们而言意义非凡。 而其他三大书院,早晚要被打压,甚至清洗。 六公主如果有个清懿书院出身的驸马,昭仁帝才觉得,算是真正靠住了萧壁城——在外界看来是如此。 他想要昭告天下:你看,虽然小封氏害死了太子生母,是罪大恶极之人,可太子是拿公主当亲妹子看的,否则怎么会将清懿书院的学子招为驸马。 明白了昭仁帝内心的小九九,和那别扭的纠结和之后,云苓只想感叹,父母偏心起来真的是没有道理和理智可言的。 老头子也不想想,萧壁城要真的因杀母之仇而厌恶冷淡六公主,将来登上皇位以后,还不是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云苓抬手揉了揉闷闷不乐的萧壁城,转而握住他的手。 “别太烦心,我明日去找他说。” 萧壁城却反握住她的手,坚毅的脸庞上眸光闪烁,摇了摇头,“父皇铁了心要把六公主安排进清懿书院,我自不能让你一个人夹在中间为难,这事我们再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 609 章 偶像包袱与榜样 云苓顺势抱住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哪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父皇想这么做,大概率不会有好结果。” “父皇若执意让六公主去,遂了他的意就是,反正他也做不出强抢民男这种事情来,不在南墙上一头撞个眼冒金星,他是不会死心的。” 她很明确地说过,符合昭仁帝条件,并且心甘情愿当驸马的人一定有,但绝不会出现在清懿书院中。 对方不曾想过,她为何如此笃定地说出这句话。 因为那些学生是他们亲自挑选招进来的人啊,当初那几张入学试卷,说是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调查了一遍也不为过。 从思想品德到身体情况,脑子有没有坏,身体有没有病,从里到外全摸的透透的。 名额有限,打一开始,招进来的贫寒学子就都是大志向,不会轻易离开的人。 他们可是盼着学生将来能走基层办事的,意志不够坚定的人,压根儿不会被招进来。 夫妻俩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昭仁帝不能。 他没看过入学试卷,根本不了解清懿书院的学生。 萧壁城明白她的意思,轻叹一声,“明知不会有好结果,却非要去做,难道只能这样了么?” “如果真遇到个两情相悦的驸马,纵使书院声誉受到些影响,能解决六公主的终身大事,也不全是坏结果。怕就怕她当真看上了谁,人家又不愿意做驸马,到时候弄得两头一地鸡毛。” 前者可能性极小,大概率会是后者这种情况。 “到时候无非两个结果,六公主爱而不得,痛苦神伤。又或者被看上的寒门学子被迫做驸马,成就一对怨偶。” 还搭上了书院的声誉,三败俱伤。 尤其是顾翰墨那小子,在萧壁城看来,很难不让少女为之心动。 万一被看上了,他是决计不会接受六公主的。 云苓漠然,平淡道:“那又怪得了谁呢,还不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反正我是不想跟他吵了,免得惹太上皇伤心。” “以前我事事都想吵个占理,可是吵赢了又怎样,明明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却非要去替别人想,到头来自己落得个刁蛮悍妇与不敬长辈的恶名声,半点好处没讨着,真是闲的慌。” “现在与以往不同了,除了顾及你和小老头之外,还要为学生们着想。你我二人是他们心中的领袖,自是要以身作则,我名声有污点,对他们也没好处。” 萧壁城见她一脸冷漠,却还是藏着几分气鼓鼓的样子,忍俊不禁地捏了捏她的脸。 “怎么,还开始有偶像包袱了?” 云苓嗔了他一眼,“什么偶像包袱,我这是给学生们树立好榜样。” 萧壁城挑眉,调笑道:“前段时间你还在朝堂上怼天怼地呢,这么快就转变了思想觉悟。” 云苓有些别扭地道:“还不是大丫骂我傻。” 胧夜刚来的时候,姐妹几人天天晚上聚在一起睡觉聊天,她一路听闻了许多关于云苓的事迹风评,好的坏的都有,于是便仔细地问了她。 得知来龙去脉后,就把云苓劈头盖脸说了一顿,骂她是个呆瓜。 “有些事情,嘴上是骂痛快了,可讨着半点好了吗?拿瑞王闯天牢一事来说,你逼着皇帝罚他,是把他逼清醒了,可皇帝不见得心里念你好,还觉得你嚣张跋扈不给面子呢。” “你如今身在朝堂,其中利益关系复杂交错,为人处事自当要圆滑一些。既然决定要接手这片江山,以前的性子就要收一收,那么多双看着你的眼睛,除了挑错找茬的人以外,还有书院里的学生呢。” “他们已经是你的人了,你的一言一行,指不定就会对他们造成难以预料的影响。” 比起胧夜的老练沉静,云苓在朝堂上的经验还是太浅。 萧壁城听完后,缓缓收起笑容,神色隐隐暗下去。 “到底还是让你没了以前的肆意自在和随心所欲。” 云苓神色一软,笑道:“我以前是觉得随心自在好,不过现在这样的日子也不赖,看到书院欣欣向荣的样子,就觉得怎么辛苦都值了。”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责任和使命感,曾经的她是没有的。 夫妻二人絮絮叨叨了一会儿,便唤宫人准备热水,一番洗漱后入睡。 熄了灯,萧壁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依旧还是无法入睡。 刚才的那些话,他在养心殿里事,原是想与昭仁帝分析一番其中利害的,可对方那句“分不清亲疏远近,太过利益为重”,浇的他整颗心都凉了。 他当时就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尽管失望昭仁帝的偏心,可二十多年来他早就习以为常了,没什么不可接受的。 让人心寒的是,昭仁帝不信任他。 不相信他的为人,不相信他会在六公主的婚事上用心卖力。 信任是一切的基础,如果不被信任,那他所有的话,在昭仁帝面前都会成为推脱拒绝的借口。 因而云苓说要顺着昭仁帝的意思后,他也并没有反驳。 否则还能如何,他总不能当真跟父亲撕破脸皮吧? …… 昨夜养心殿的动静不小。 这么大的事,福公公也不敢瞒着太上皇,很快把消息递到了长宁宫。 太上皇本正在逗弄两个奶团,闻言笑容渐渐淡了下来。 “小岑啊,带团团们去御花园玩会儿学步车吧。” 命岑嬷嬷带走了两个孩子,他才吩咐福公公把昭仁帝叫到长宁宫来。 昭仁帝来的时候,脸色有点发青,他昨晚才骂了老三一顿,今儿个太上皇就迫不及待地要来教训他了。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两口子定是又打什么小报告了。 昭仁帝心里有些不满,明明太上皇都已经退居幕后不插手朝堂事了,夫妻俩还把这尊大佛搬出来压他。 小老头儿现在发了福,靠在躺椅上,椅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孤听说,你想让蓉儿去清懿书院里招驸马。” “父皇知道了,可是老三两口子又说了些什么?”昭仁帝脸色不好看,“儿子只是想招一个驸马罢了,就要书院一个人而已,这不过分吧!” 他打定了主意,今天挨骂也要坚持到底。 太上皇却没有想象中的骂骂咧咧,“是啊,只是招个驸马而已,那你是想挑个什么样的人啊?” 许是没想到太上皇这么平和,昭仁帝一时有些错愕,“父皇您……” 第 610 章 小老头儿生气了 太上皇摆了摆手,“孤当初说过了,不会再插手前朝之事,何况蓉儿的兄父具在,她的婚事也轮不着孤这个糟老头子操心。” 想到太上皇的确从没插手过孙辈的婚事,昭仁帝不由得松了口气。 “自然不能挑个太差的,最起码要品貌俱佳,儿子打算让蓉儿在书院里待个两年,到时候从排名前十中选个好的,当然蓉儿自己的想法是排在第一位的。” 太上皇点点头,笑道:“老三两口子作为兄嫂,为妹妹的婚事出点力也正常,可你一开口就想要个拔尖儿的,也难怪他们俩不愿意。依孤之见,你不妨破个先例,允许驸马入仕算了,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换做是云苓的话,她会很乐意破这个先例,从根本上解决双方的矛盾。 但昭仁帝不肯,他连连摇头,严肃道:“这怎么行,那可是历朝历代定下的规矩,如何能说破就破?” 九州大陆的历史上,是发生过好几起驸马干政生二心,从而引起朝代变更之事的。 他要是开了这个口子,天下人的吐沫星子能淹死他。 太上皇收起笑容,沉沉地道:“那你可有想过,招了驸马以后,要如何跟书院里的夫子们交代?他们对这些年轻人寄予厚望,当初连束脩都不要,便自发地来到清懿书院中,届时他们怎么想。” “孤好心提醒你一句,那群老东西的脾气,跟老帝师可是如出一辙的。” 昭仁帝顿了一下,云苓的外祖父是他的授业恩师。 清懿书院的夫子基本都是冲着老帝师和老文国公的名号去的,不是曾经的同窗就是学生,读书人执拗起来那股劲是很可怕的。 但昭仁帝沉默了下,还是道:“到时候朕会想办法。” “你能想到什么办法,让老三两口子承担一切后果就是你的办法,”太上皇忍不住嗤笑一声,幽幽叹道,“都是儿子,你这股偏心劲儿真是连孤都看不下去了。” 昭仁帝再次微微变了脸色,沉声道:“儿子听明白了,您虽然不插手这事,但依然对此不满。儿子承认是偏心了些,可老大老三他们几个如今本就天差地别,为人父母的,偏心帮扶弱的那个本就在情理之中。” “难道一个快要饿死,一个顿顿大鱼大肉,朕还要讲究公平,把手里的馒头对半分么?” 太上皇不疾不徐地道:“你说的没错,这样做是对的,但以前老三没人管没人问的时候,怎也没见你偏帮扶弱啊。” 昭仁帝噎了一下,“可老三已经得到了一切,将来整个大周江山都是他的,难道还不够么!” 太上皇冷哼,“但凡瑞王有贤王一半的本事,你也不会这么痛快将储君之位给老三。” “老三现在什么都有,以往亏欠的也都尽数弥补了,何况他可是踩着老大上来的。”昭仁帝自知理亏,转移了话题,“老大和蓉儿亲眼看见生母死在眼前,那对他们是多大的打击啊!如今又备受冷眼,过的小心翼翼,朕不为他们筹谋,谁为他们筹谋?” 太上皇看了眼左右,要不是拐棍儿没放在旁边,真想当头给他一棒子。 “老三是踩着老大上位的?这话亏你说的出口,要不是那小封氏作死,兄妹俩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不感激老三两口子在最要紧的关头拉他们一把也就算了,还怪罪起来了,孤看你比我都老糊涂了!” 昭仁帝眼睛微微发红,气闷道:“您还说我偏心老大和蓉儿,您不是也一样偏心老三两口子,成天为了他们数落儿子。” 自打萧壁城娶了云苓之后,他一个月挨过的数落,比曾经一年都多! 太上皇冷笑一声,“还委屈上了?你现在觉得不公,可老三他们兄弟几个多少年来都是这么过的,你也知道馒头不能对半分给穷人富人的道理,怎么孤偏心起可怜的那个来,你也不高兴了?” “照你的说辞,孤把整个江山都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再说回蓉儿,你当孤就不疼她?这一辈女儿本就没几个,她如何不是千娇万宠长大的。蓉儿小时候是多么听话乖巧的性子,可九岁那年孤得了痴傻之症,后来被小封氏教成了什么模样,你自个儿心里没数?” 昭仁帝深吸一口气,凭吵架他是吵不过太上皇的,这么多年来他都是挨说的份儿,就没赢过一次。 于是他握拳闷声道:“总之儿子只希望,父皇既然说了不插手,那就说到做到。” 太上皇压住情绪,缓声问道:“驸马不一定非要在清懿书院找,天下合适的好男儿多的是,你老实告诉孤,是不是因为信不过老三,所以才要为难他以证真心?毕竟蓉儿当初可是推倒了苓丫头,差点害得她落胎。” 昭仁帝神色有些莫名,好一会儿后才道:“也不全是信不过老三,父皇也知道苓丫头一贯记仇,这么久以来从未见她与蓉儿往来走动过。儿子不能说她厌恶蓉儿,但是未必谈得上有多真心,老三又最听她的话。儿子怕他们对蓉儿的婚事不够用心,这才想亲自把关。” 不是全信不过,那就还是不信任对方了。 太上皇眯了眯眼睛,忽而怒道:“孤看这都是你的借口!你就是心胸狭窄,嫉妒老三立下的军功和伟业,觉得他马上就要把你挤下皇位,衬得你平庸无能,所以才想方设法,借口拿蓉儿的婚事去给他的书院挖坑!” 话音落下,昭仁帝当场傻在原地,无比震惊地看着太上皇,似乎不相信这话是出自他口。 “父皇,您当真是这样想儿臣的?” 太上皇冷哼,“你只要不为难老三,朕就相信你不是妒忌他。” 一把年纪快奔五的昭仁帝,这会儿忍不住通红了眼眶,更咽了起来。 “原来在您心中,儿子就是这样一个心胸狭窄的人……” 他从记事以来,就最听太上皇的话,九个兄弟之间无论有什么龃龉,他都是一笑置之,从不记恨。 太上皇也曾坦言,夸他胸襟仁厚,这才执意要将皇位传给他。 昭仁帝觉得这是太上皇最看重自己的地方,也一直努力地坚守放大这个优点,不去计较太多事。 连他被季淑妃和安亲王戴了绿帽子,最后都同意二人合葬了,可如今太上皇却这样想他。 太上皇冷着脸不为所动,眼底尽是深色,末了才缓缓开口。 “如今,你也算是亲自领教了偏心与不被信任的滋味了吧,可你昨天就是这样对老三的。” “你心寒,难道他就不心寒了吗?” 【作者君:小老头儿yyds不用多说,另外六公主会去书院,但不会祸害到顾大人,大家放心就好。】 第 611 章 眠哥哥算一卦嘛 昭仁帝怔怔地看着太上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眼圈发红。 事到如今如何不明白,对方刚才所说的话,全都是故意为之,在惩罚他。 把他对老三说过的话,都全数奉还到他身上。 太上皇发完怒火,也渐渐平息下来,不再看昭仁帝。 他抬手送客,“行了你走吧,孤既然不插手,你也别拿这些事来烦孤。” 昭仁帝一下子心慌起来,虽说太上皇不是真的认为他心胸狭窄,却也没有半分轻松。 他宁愿对方狠狠责骂自己,也不想那双眼里都是失望。 福公公也不敢停留,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昭仁帝。 “太上皇还未用膳呢,陛下便先回宫吧。” 此刻昭仁帝思绪纷乱,伤心欲绝又掺杂着不安与愧疚,失魂落魄地被搀扶着离开了长宁宫。 回养心殿的路上,福公公愧疚地道:“陛下,昨晚那事儿是老奴告诉太上皇的,您误会太子殿下夫妇了。” 昭仁帝身形一顿,想到误会了云苓夫妻,心情愈发复杂。 他喃喃开口道:“难道朕就真的大错特错么,又没有叫他让出太子之位,福公公也觉得朕过分吗?” 福公公只能安慰道:“比起那些专行独断,弑兄弑子的帝王来讲,您已经相当仁厚了。” 但人总不能跟最差劲的比不是? 昭仁帝神色黯然,知道福公公也不认同他。 “如果太上皇对老大兄妹,能如对待老三夫妇一般,朕还担心什么,朕有六个儿子两个女儿,老三受到的待遇是独一份……” 福公公沉默不语,太子殿下被特殊关照的原因,恰恰是因为他最先受到冷待啊。 在太上皇看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别人都有母妃呵护疼爱,唯独太子殿下是孤身一人。 甚至被抱给李贵妃,都只是作为抚慰对方丧子之痛的工具。 太上皇曾言,“孤要是不出手,不用等养到十岁,这孩子侥幸活下来也得废了。” 他要不多关照几分,李贵妃那般利益为重的女人,还能好好对待萧壁城? “唉,小九养孩子的水平,还不及孤当年养猪的能耐一半厉害!” 将昭仁帝送回养心殿,此事便算暂时告一段落了。 今天本是休沐日,大受打击之下,原本约见朝臣的打算也取消了。 这事虽然没人走漏风声,但还是瞒不过几个当事人,以及某只“本事通天”的猴子。 …… 四方馆,清心阁。 璇玑大步跨进房间,气呼呼地鼓着脸,急匆匆地走到太上老君挂画前。 “快!给那个什么六公主算算命,别让她进书院霍霍良家少男!” “何事慌张?” 沉香隐隐,烟雾缭绕中,入定守静的凤眠缓缓睁开眼睛。 每天早晚诵读过道经后,他都会入定半个时辰,璇玑虽然调皮,却也很少会在这期间故意打搅他。 璇玑急切地道:“我三师姐跟姐夫被人欺负了,周帝那个老头儿非要把女儿塞进清懿书院里,就为了给她找驸马,把他们骂了一顿呢!” 对于东宫的动静,她可是一直严密关注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 凤眠眉头微动,淡淡道:“你又想效仿李相女之事?休得胡闹,玄学易数之道,不是你拿来搬弄权术的工具。” 璇玑猫眼忽闪了几下,知道上次得罪了凤眠,这次请他出马只怕不容易。 于是也没跟往常一样上蹿下跳地闹腾,逼他就范。 她难得耐着性子,央求道:“我没有要胡编乱造别人命数的意思,就是想托你看看西周六公主的姻缘而已,倘若她的真命天子真的在清懿书院,那我肯定不能阻拦啊,拆人姻缘要天打雷劈的!” “可如果她的姻缘不在书院里,那还去书院干嘛,给我姐夫他们添麻烦不说,她自己还浪费了两年时间,青春宝贵不可辜负啊。” 凤眠微皱的眉头送了一些,还是没有答应,“我并未见过六公主,如何给她算卦,你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别好心办坏事平生事端,说不定周帝跟太子夫妇已经谈妥了。” 璇玑闻言,立马从衣襟中掏出一个小本本。 “没事,这里有他们的生辰八字,有了这个比看面相算的还准!” 凤眠的脸色终于变了,沉声道:“你从哪儿得来的?” 眼前的簿册赫然是西周皇室宗谱,这东西应该被供奉在宗祠中才对。 璇玑眨巴着大眼睛看他,老实交代,“凌晨的时候,趁着天还没亮,去宗祠里偷的。” 窃取机密文件,这可是她的看家本领。 上辈子组织执行任务的时候,她就是任务所有情报的破解和搜集者。 她身形娇小,又是天才黑客,秘密潜入敌方破解密码之类的事情,可谓家常便饭。 宗祠里除了几道锁,又没有指纹验证跟防御系统,东西到手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 凤眠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了跳,感觉清晨坐忘的平和心境消失的无影无踪。 “趁着禁卫军没发现之前,你马上把这东西放回去。” 这丫头胆子怎么那么大,她怎么不去大闹天宫啊! 璇玑也不肯让步,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只要算过了六公主的姻缘,我立马就把东西放回去。你想想,我堂堂东楚太子侧妃,万一被当小偷抓住了,到时候丢的可不是我一个人的脸。” “没记错的话,宫人每天午膳后都会打扫宗祠,咱们现在赶紧卜一卦,我把东西送回去还来得及。” 能否帮到云苓夫妇,这对璇玑来说真的很重要,甚至都不惜拿出“太子侧妃”的身份来说事。 凤眠:“……” 他一时有些生无可恋,上辈子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璇玑见他不为所动的样子,也终于急了,咬咬牙狠心使出了绝招。 她上前抱住凤眠的胳膊,不住地摇晃,娇滴滴的声音甜的能腻死人。 “眠哥哥~就帮我算一卦嘛,好不好嘛~” 少女清新的暖香扑鼻而来,凤眠猝不及防被她抱了个满怀,当场裂开。 一只娇俏可人的喵咪,某日突然变身成了个娇软的美少女,或许会让男人心神荡漾。 可如果是一只黔灵山泼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