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名妓》 第1章 《绝代名妓》 作者:沙砾 整理制作,并提供下载 文案-- 他本是名门公子,却因家道败落,流落红尘。 看他如何从一个懵懂孩子,渐渐成长为无人能及的绝代名妓。 他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辉,我知道在他那华丽外表下的腐败与邪恶,但是,我的 心在见到他的那天时便沉沦了,从他的眼光中,我见到的只有清冷,他的情总是 落在另一个人身上。掌控他人的命运是他的乐趣,他总是给绝望的人一丝光明, 让他们追寻着那一丝光明,心甘情愿的彻底堕入他所布下的网。 他是蛇,是罂粟,展现给外人的永远是让人颤栗的美,被他吸引的同时也是步向 灭亡的时刻。 看似有情却无情,多情总被无情恼。 绝代名妓1章堕红尘 衣袂飞扬,青丝凝碧,曼语调情。 我恍恍惚惚的睁着眼瞧着这一切,直到后面有人推了我一把,踉跄跌进一柔软之处才反应过来。抬眼看去才发觉拥着自己的是一位如玉般温润美丽的男子,他抬起手拂过我的脸颊,淡然道:“生得倒是标志。”那声音冷冷清清,直沁到骨子里去。他扶稳我,对着押解我来的人嘱咐道:“仔细些,别伤了他的脸。”说罢,就绝尘而去。 我曾是江南第一户凌家小公子,是曾经。几日前,凌家因将混了沙石的米粮卖给兵部,被满门抄斩,只有十岁以下孩童免死,充乐籍。再过六日便是我十岁生日,我的命,是从刀口拣回来的。 从云端跌落的感觉就是如此,前一刻我还窝在蚕丝织被中,抱着金缕手炉,怨父亲不给自己买下那匹汗血宝马,下一刻便被送到这烟花之地。刑场上父母亲那洒出的鲜血与高高抛出的头颅,彻底结果了我无忧的童年。 我光着身子站在堂上,身子不由自主的抖动着,正中的檀香碳炉散发着诱人的温度。一男子像审货物般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不时的在我身上捏一把,折腾了半天才算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抬起我的下颌问道:“你叫什么?” “凌夷。”我怯怯的回道,从眼角扫视着他,他是极俊美的,带着一种独特的邪魅,声音也低沈悦耳。他念着我的名字轻轻笑了:“好名字,不用改了。”然后又吩咐人拿了套说不出什么料子做的轻薄红衣给我穿上。 随后我被领进一间空旷的房间,那里挤满了和我差不多年纪的男童,大多着青衣和黄衣,只有不到十人穿着与我一样的红衣。 开始时大家还都沉默不语,不到一刻便喧闹起来,一个红衣童子用胳膊捣了捣我问道:“你叫什么?我原来名字是王富贵,那男人说不好听,改成了漆夜。” 我看着他如夜色般的乌亮长发,忍不住伸手去抚摩,轻声道:“凌夷。” “凌夷?好听!”然后他又神神秘秘的咬着耳朵对我说道:“我告诉你哦,我们穿红衣的与他们不一样,他看了一眼旁边确定无人偷听又道:“我听这里人说,红衣的童子要是天分好些是不用去伺候人的。” 我迷茫的看他:“伺候人?” 漆夜挠着脑袋想了想道:“大概就是陪人家睡觉,我也不是很明白拉。”漆夜说着说着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起来。 又过了几刻,先前的男子与几名青衣黄衣童子一同进来,房间里顿时静了下来,他瞟了我们一眼道:“从今天起你们便是素心阁的倡伶,不管你们先前什么地位身份,到了这里便是妓儿,是伺候人的身子。你们可以清高,可以孤傲,但那些不过是装点门面,让恩客多掏银两的面子功夫,里子还是倡伶!”末了他又道:“我叫君笑。” 第二日寅时,我们便被护院连扯带拉的拎了起来。这里的床铺很狭窄,又硬得慌,从小睡惯绫罗绸缎的我自然彻夜无眠。模糊中被带进一房间,瞬间便被那满室的物品吸引住了。 笔墨纸砚、琴棋萧扇之类无一不全。本以为离了凌家便再也没有机会接触到它们,却料想不到居然在这里重新见到。 君笑叫我们坐下,然后随意拣了张琴抚了起来。接下来的七日,从乐理到书法,君笑林林总总的教了许多,学识之博直叫人瞠目,每日习到初更,待君笑考过后才得以入睡。 第八日,君笑带着四名仆童来到我们入寝的地方,每名童子手上都捧着雕花漆盘,上面放置的是一套素色锦衣。君笑扫视了我们一眼,慢慢点著名字,不多时便有一批男童被拉了出来,全是青衣,平日学习也无所长。护院将他们带了出去。 就这样,君笑用他那极富磁性的声音不急不徐的报著名字,每一声仿佛都决断了一条性命的归宿。直到最后,仅有我、漆夜、长清三名红衣以及一个擅舞唤作蝶影的黄衣留了下来。 君笑道:“你们若是努力,便有机会成为素心阁的红牌,自是比那些妓儿过得好,非达官贵人碰不得你们。” 漆夜听了这话,紧紧握了我的手,身体微微抖着,不知是因高兴还是其他的什么。 那一晚我睡得无比安心,君笑先是命人抬来了洗浴用的水,后又叫那四名童子分别伺候我们沐浴更衣。我不知道我是何时睡过去的,只记得那带者馨香的氤氤雾气,缭绕在雕梁画栋之上。 醒来时天色已亮,自己是躺在铺着缎子的床上,被子也是柔软的蚕丝织就。只是时低时高的哭声扰了我的清梦。一时好奇,便爬了起来想去寻个结果,同房的漆夜被我惊动,拽了我的衣衫轻声道:“我也去瞧瞧。” 顺着声响来到中堂,当下我便觉得手脚冰凉,堂上的那些男童正是那日第一批被点出来的青衣。他们赤裸着身体,或是蜷曲在一旁,或是就这么无力的伏在地上,身上遍是青紫淤痕,偶尔一两个还有着不知是什么利器划出来的伤口。瘫在北角的男童伤的最重,身上几处都可见到森森白骨,股间更是可怖,鲜血伴着乳白色液体,淋漓地滴下。 正呆着,忽听到一声厉喝:“哭什么!” 房中顿时鸦雀无音。 我身子一抖,抬眼,君笑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他看着满屋的狼籍,神色如常,道:“这是好的了,王公子他们算是手法比较温和的,若是乖些不会受什么大伤,要是换他人来调教,怕你们命已去了大半。” 君笑扫视了一眼所有的人,微微皱了眉,道:“丁一呢?怎么不见他?” 见没人知晓,他似乎有些不悦,转而对我与漆夜道:“你们过来,从今日起我要教你们更多的东西,若是不努力他们便是你们的榜样。” 君笑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让我直寒到骨子里,满脑子都是那些青衣哀绝的模样。 我不愿被那般对待! 我能做的只是拼命学习,好让君笑重视我,不轻易让我陪他人渡夜。 如此,三年时光便在枯燥无味的学习中度过。 君笑不仅要我们掌握六十四艺,还要练习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每一个动作都要极尽完美。年纪较长的,还要和君笑去学习媚术,夜夜徘徊在欲望与理智的边缘。为此漆夜还闹腾过。他拿着绾发用的簪子,对着自己,君笑漫不经心的以杯盖轻轻拨弄着水面上的几片浮叶,斜眸扫了一眼他,道:“真要寻死觅活,先找个没人的地方,白绫一绞,可比这样干净利落。” 漆夜怔住了,一瞬间的犹豫,只见君笑微微抬手,几名护院立刻冲了上去,夺了他手中簪子,压制住他。君笑妩媚一笑,顺手拈起一粒药丸,走上前,直接塞进他口中,拿手中茶水灌了进去。漆夜咳呛着,却没有半点作用。君笑冷然道:“剥光了,丢出去。” 我看了看外面纷飞的鹅毛大雪,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眼睁睁的望着他被缚住,赤裸裸的扔进白皑皑的雪地。漆夜顿时冻得缩成一团。 君笑忽然道:“凌夷这么关心他,就去外面看着,等他熬不住,过来喊一声。”君笑一面说着,一面起身,撩开厚重毛皮门帘,向温暖的内室走去。 蝶影走过我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拿着。”我愣了一下,只觉得手中被塞进了什么热呼呼的小东西,凭触觉,应是手炉。长清看着我,半天才道:“君笑……凌夷他又没做错……”话未落,就听里面传来君笑懒洋洋的低沈声音:“你若再多说一句就陪他一同去外面站着。” 长清顿时禁了声,深深望了我一眼,我对他笑笑。蝶影一把抓住长清手,道:“磨蹭什么。”说着头也不回的领着他向内走去。 手炉被我小心的藏在袖子里,我拢着手,茫然的站在雪地里,我不敢将手炉给他,更不敢将他搂进怀,因为我知道君笑一定派了眼线在身边。我只是无力道:“漆夜,不会太久的,君笑他必定不想你死,不会有事的……”说着说着泪水大颗大颗落了下来,砸在雪地里。 我清楚的听到漆夜牙齿碰撞的声音,见他身上渐渐变得青紫,慢慢得那青紫又褪去,化为嫣红。想是那药性上来,漆夜眼神便得迷朦起来,发出暧昧不清的呻吟。 亲眼见着那泛着红晕的身体在白雪中扭动,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刚沾上他的身就化成露水,颤巍巍的自他身上滑下。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见漆夜的气息渐渐低微,肌肤又蒙上一层惨白,我再也顾不了那许多,冲了上去,抱住他,拨去他身上的雪花,哽咽的喊道:“君笑……君笑……” 漆夜静静躺在床榻上,大夫拈着胡子,诊了脉,道:“无事,寒气并未侵入肺腑,烧褪了便可痊愈。” 第2章 我这才松了心神。 事后,蝶影对我道:“君笑什么时候不知分寸?你见他罚过那许多人,有谁落下病根?真是傻子,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我禁了声,看着蝶影,半晌才道:“我看漆夜很痛苦。” 蝶影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发,叹息道:“你还太小。”我想到那只手炉,将它拿了出来,递给蝶影,抱住他,道:“蝶影真好。”蝶影狠狠敲了我一下,怒道:“谁好了,我是看你笨。” 我笑着紧紧抱着他,不松手,大约是擅舞的关系,蝶影的腰肢很是柔韧,抱起来分外舒适,我喜欢这样的感觉。他是我们四人中最年长的,我总爱粘着他,虽说蝶影容貌并不是分外出色,但他身上的那股豪放之气,始终吸引着我,这是阁中人都不曾拥有的。 蝶影叹了一口气,不再挣,任由我抱着。见他神色寡淡,我道:“我弄来了梨花酿,你最喜欢喝的,就藏在我屋子床下。” 蝶影笑出了声,道:“这回从哪偷的?”我攀上他的身,耳语。话一落,蝶影一巴掌落在我屁股上,道:“混小子。”我忍着痛,呲着牙,道:“你不要我就丢外面荷塘里去。”蝶影道:“好,这就和你去取。” 正说着,见君笑身边的童子蝉潭走了进来,道:“蝶影公子,外面有客。” 蝶影怔了怔,扯下我,道:“你自己回去吧。” 我悻悻回了房,想去看看漆夜,却没什么胆子站在他面前,他遇到了如此事情,我也只能旁观。呆了片刻,我爬到床下,摸出那坛梨花酿,坐在地上,撕了封,一股浓烈的酒香几乎冲得我醉了过去,真不晓得为什么蝶影喜欢喝这样烈的酒,盯着那清亮的酒液看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抱起坛子。哪知刚入口,便把我辣得流了泪。我咳呛了一阵,抱起坛子,走到窗前,正欲把它丢进荷塘,想了想,又住了手,重新拿了牛皮纸,封了坛子,塞回床底。 正忙活着,就听有人敲门,惊得我一跳,猛一抬头,咚的一声,脑子顿时晕了,好半天,才呲牙咧嘴的爬了起来,忙跑去打开窗户,放放酒气。这才开了门,一看是长清站在外面,顿时松了口气。长清道:“你在做什么,这么久才开门。”说着他嗅了嗅,道:“你又去偷酒……”我忙捂住他的口,将他推了出去,顺便将门自身后关上,道:“你来找我做什么?”长清这才恍然道:“君笑找你,说是要听你抚琴。”我哦了一声,打开房门,抱了琴。长清道:“我找你找了半天,君笑怕是等急了。” 我一听这话,道:“你怎么不早说!”说着,撇下他,拔腿就跑,向君笑所居的偏院飞奔而去。不是我这么急着送死,而是君笑实在没什么耐心,若是让他等久了,不知又会怎么罚。想到这里,浑身便一阵一阵的发寒。 穿过牡丹园,我气喘吁吁的一头扎进院落,在外面深吸了几口气,调平了呼吸,才抬手,抓着门环,不多不少的敲了三下。在原地呆了许久,也没见人应门,思讨着是不是因为来迟了,才被罚站,若只是这样,真该万分庆幸。 又过了半个时辰,冻得都有些发僵,才发觉不对,到现在为止,里面没有半点声响,我踌躇着,伸手用力去推门,大门应声而开。我吓了一跳,正犹豫着,却听见蝉潭的声音,回头看去,果真是他。蝉潭道:“君老板有其他事要处理,特别嘱我来告诉凌小公子,不必等了。” 说完了正事,蝉潭随意道:“公子没见到,今儿个阁里真够热闹的。”他的声音中蕴着掩藏不了的兴奋。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脑子里想的全是总算逃了一劫,蝉潭说道话听进去了多少,只有老天知晓。 蝉潭道:“今天阁里来了个秦姓客人,看了蝶影公子的剑舞,当下就解了身上佩剑赠与他,还道要为他赎身。” 我怔了一下,松了手,琴跌在地上。蝉潭唤了我一声,我抓住他的胳膊,急道:“你胡说!” 蝉潭忙道:“我哪里胡说,君老板就是为这事去的,他开口就要韵清楼。” 我动作一僵,道:“什么?” 蝉潭重复道:“君老板要秦爷以韵清楼做赎金。” ……韵清楼……那可是与素心阁齐名的烟花场所……只是那里卖笑的是女子。 我慌了,死死抓着蝉潭,道:“那人应了?那人应了?” [手机电子书:17z.] 蝉潭颔首道:“应了,说三日后便将地契之类的东西全部送来。”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茫然。半晌,才道:“你胡说!”说罢,转身就跑。 素心阁内院与外院之间有人把守,我还未被君笑点名接客,根本出不去,哪里有机会找到蝶影问个清楚。在那里折腾了许久,怎样护院都不肯放行。终于死了心,乖乖回了房。 坐立不安的想了许久,又把梨花酿抱了出来,拿衣袖掩了,蹭到蝶影的住处,将坛子往桌上一放,支着下巴,坐在一旁发着呆。 不知过了多久,昏沈间,感到有人推我,劳累了长时间的胳膊再也撑不住,一软,下颌磕到桌子上,转头,看见蝶影正站在旁边,我哇得一声哭起,扑到他身上,哽咽道:“我下巴痛!” 蝶影被我带得踉跄了一下,他向往常一样抱着我,过了许久,才道:“对不起。” 我止了哭声,僵了身子,道:“你真要走?”他嗯了一声,然后又道:“我明早走,我……”半晌,也没听见他下文。 我在他衣襟上磨蹭了半晌,猛得抬起头,露出一个大大笑颜,道:“你看,我把梨花酿带来了,凌夷很开心,蝶影能离开这里……”说着,眼眶又热了热,我抽了几口气,抱过那坛酒,递到他手中,道:“酒很烈,香很浓,你一定喜欢,还有……对不起……我之前有偷尝过,你说小孩子不该喝这么烈的东西……” 我抽噎起来,蝶影拿了酒坛,怔怔看着我。他从一旁拿了两只碗,斟满了酒,道:“一起喝。”我颔首,捧了碗,直接灌了进去,嗓子说不出的难受,眼泪顿时涌出,不知是被辣的,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蝶影说,醉以解忧。我点头称是,卷了袖子,擦去泪水,又斟满了酒,大口大口灌着,仿佛如此就能真的冲去烦恼。 我说,蝶影,真好,你终于可以离开这里,这是你一直的希望,凌夷很开心,非常开心……开心的止不住泪。 蝶影说,你一定也可以离开这里。 我笑笑,又哭起,道:“你忘了?我是因罪落了乐籍,没皇命怎么可能离开。”我想我是醉了,以往我从不与他人说起身世,与其总念着自己的那个富甲天下的家,晚上躲在被褥里偷偷的哭,还不如彻底忘了。 忘了我曾是江南凌家小公子,记得我只是素心阁的一名优伶。 蝶影终是走了,在我醉生梦死的时候悄悄的走了。 我与病愈的漆夜顶着寒风,坐在望辉台上相拥着,互为取暖。我道:“蝶影离开这里了。”说这话时,忽得发觉,这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一般。 漆夜望着远处阁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墨黑的眼,充满期望,他叹了一声,道:“真好,什么时候我也能走出这素心阁。” 我将他搂得极紧,道:“不知道。”漆夜向我这边靠了靠,吸了口气,缓声唱起:“故时不再至,离别在须臾。屏营衢路侧,执手野踟蹰。仰视浮云驰,奄忽互相逾。风波一失所,各在天一隅。长当从此别,且复立斯须……” 我呵了呵冰凉的手,依着漆夜,闭了目。 离别在须臾…… 那坛梨花酿,还盛少许,想是我醉了后,蝶影为了照顾我,没再碰它。初更十分,是阁中最为繁忙的时段,也是我们最轻闲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去忙前院的生意,哪里顾得着我们这些稚儿。我抱着封了坛口的坛子,默然坐在荷塘边,看着覆着一层薄冰的水面,发着怔。这酒,怕是再没人喝了。 “拿了我的酒,就是为了抱着坐这里看雪?” 我震了震,那声音如这天气一般清冷,带着丝丝寒意。我慌忙爬起,头也不回的往回跑去,哪知脚下一滑,向荷塘载去。我吓得闭了眼,抱紧了手中坛子,只听见薄冰喀喇碎裂的声音,才察觉到从脚踝处传来的冰凉,就被一只手揪着衣襟提了起来。来人将我放下,道:“我又没说你偷,跑什么。”我只一味的低着头,不敢看他。能进素心阁内院的客人,仅有一人──襄阳王丁一。他与君笑似乎相当要好,内院里有专门为他预留的房子。我手中的酒,就是趁襄阳王不在,从他房中偷来的。 沉默半晌,他道:“回去换衣服,鞋子、衣摆都湿了,会冻着的。”我讶异着抬头,却只见到他的远去的背影,一袭素色衣衫,并未束冠,只是用簪子松松散散的绾着在。 怔了半晌,直到脚下因寒冷察觉到痛楚,才反应过来,跺了跺脚,忙跑回房,换了衣物。 ps:重新开文了,整个故事的架构会有大变化,前面可能看得还是不太明显,后面将会明晰,此篇章将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结局,谢谢大家一直支持沙砾的文。 注:六十四艺==>名妓必须研习64艺(这是一种包罗万象而且不可思议的艺术)1)歌唱。(2)乐器。(3)舞蹈。(4)舞蹈、歌唱和音乐的综合。(5)书法和素描。刺绣。(想想君笑绣花的模样……瀑布汗……)(7)插花。 第3章 (9)给布或身体部分诸如头发、指甲、嘴唇染色的技巧。(10)玻璃刻花。(11)以最令人舒适的方式铺床、安设地毯及垫子的艺术。(12)奏水碗乐。(13)茶道(14)绘画、装饰和构图。(15)如何制作念珠、项链、花茎及宝冠。(16)以花及鹭鸶毛制作头巾和腰带的艺术。(17)演剧艺术和戏剧笥表现的营造。(18)耳环的设计艺术。(19)香水的调制和配备。(20)穿着艺术及宝石与饰品的雅致安排。(21)巫术。(好奇怪的东西……为什么要掌握这个???)(22)戏法。(23)烹调术。(24)以适当的食料和色素调配果汁和酒,(25)裁剪和缝纫艺术。(26)以羊毛和丝绸来制作鸟、花束、散花、球等物。(27)猜谜。(28)诵诗游戏。(29)模仿艺术。(30)朗读和咏唱。(31)绕口令。(32)剑、棍、铁头木棒、弓、箭的知识。(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33)因明学。(这个是什么东西??)(34)木工。(35)建筑。(36)金石鉴定能力。(37)化学和矿物学。(38)玉石珍珠的颜色。(39)铁矿和煤矿的知识。(40)园艺,修剪和种植草木的艺术和详细知识。(41)斗鸡和角羊的规则。(42)教鹦鹉说话的艺术。(43)香水洒身和香油搽发的艺术。(44)文字的深厚功底,以不同形式创造词汇的能力。(45)拼读和变换词形的艺术。(46)语言和方言的知识。(47)为宗教和节日庆典装饰花车的艺术。(48)描绘秘法图案,准备护符、咒语之类的艺术。(49)智力训练,诸如完成一首未完成的诗等。(50)诗的创作。(51)词典和词汇知识。(52)装扮和改变人的外貌的艺术。(53)雅趣幻像的艺术,诸如使棉布呈现丝绸状。(54)种种游戏。(55)借祈祷文和神秘符咒来自救。(56)参加青少年运动的能力。(57)社交知识。(58)战争、武器和军队的技巧。(无语…………)(59)体操。(60)揣摩一个人的形貌以断定其性格的能力。(61)快读诗行的艺术。(62)数学的游戏。(63)制造人工花朵的艺术。(64)以陶土塑造人物和偶像。 除以上64艺之外,一位名妓当然必须美丽、亲切、懂得欣赏他人,喜欢豪奢,富裕,乐于与其喜欢的男人性交,健壮而果断。同时思想开放,乐于接受新知识、新经验。不郁郁寡欢,热衷于加入社交界和艺术圈,聪慧,举止优雅,可信赖,爽快,有鉴赏力;谨慎,有先见之明;精力旺盛;管理得法;在恰当的时候和地点有意识地做特定的动作或请求帮助等等;言谈举止彬彬有礼,无粗俗、怨恨或愤怒之态。 窃以为……真的做到以上所有,那么妓不将仅仅是妓…… 绝代名妓2章眠红尘 入春时节,雪还没完全融去,空气中浮着一片慵懒之意。 虽然倦怠,手下却不敢放松半分,君笑在一旁看着我练琴,哪怕错了半点,都会被他责罚。一曲罢,君笑总算是没出声。我方松了一口气。君笑就道:“长清和着凌夷的曲唱一首。”长清怔了下,才点了点头,不知怎地他今日特别紧张,一直紧紧握着拳,平日里查技艺他也没这般害怕。我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就越人歌吧。”长清机械的颔首。 他才出了一个音,我心中顿时跳了跳,不是调子不准,而是长清声音不对,带着沙哑,完全没了平素的清越。一曲完,长清声音却不知变了几回,忽而哑,忽而亮。 君笑安静的听完,道:“行了,长清你过来。”长清挪到他面前。君笑放下茶杯,伸出手,抚在他脖颈处,那一刻我几乎认为君笑要勒死他,哪知君笑只是轻轻摩挲着,柔声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长清的声音中都带了哭腔,他道:“这月初。” 君笑点了点头,哦了一声,道:“你们先回去吧。” 一离开君笑居所,长清就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我与漆夜安慰道:“没什么,他又没责怪。”长清抹着眼泪,哽咽道:“你们不知道,我原来在戏班子里,好些演旦角十三、四岁就被去了势。” 我啊了一声,道:“为什么?” 长清哭道:“男孩子总要变声,那时就像我这样,声音不好听,班主宽宏点的让他们歇戏,等不及的就去势……” 我卷了袖子给他擦泪,想了想,道:“蝶影不都十六了么?也没见君笑对他怎样。” 哪知长清哭得更厉害了,揪着我的袖子,道:“他是舞,我只有曲唱得好些……” 漆夜大概听得厌烦,道:“哭又有什么用!”长清不理他,只是哭个不停。漆夜转身就走,我站在那里,不知该顾哪一边,过了一会儿,漆夜又折了回来,他看了看依然蹲在地上的长清,伸手,硬是把他拉起,向长清住处走去,道:“要哭去房里哭,在这里扰人清净。” 第二日清早,漆夜便来找我,怀里还藏着些点心,他道:“我是拿东西和厨房换的。”停了下,漆夜又道:“你送去给长清。”我接过那一小包点心,看了看漆夜,道:“一起去。”他冷哼一声,道:“我最不喜欢他那样懦弱的家伙。”我噗哧一声笑了,道:“你不喜欢还拿东西给他做什么?”漆夜红了脸,不答。我拉了他手,漆夜挣了几下,并未怎么使力,最终任由我带着他向长清的住处走去。 还未进屋,就嗅到一股药味,漆夜变了脸色,我也慌了,顾不上那许多,直接冲了进去,又立刻僵了身子,我忙把那点心向袖子里一揣。 君笑搂了长清,坐在榻上,拿着个青瓷碗,里面不知盛着什么药,黑黝黝的,还冒着热气,君笑抬眼,目光扫过我们,并未发话,只是拿了勺子,舀了些汤药,吹凉,送到长清唇边,长清乖顺的喝下,只是紧缩了眉头,显然那药苦得很。 我与漆夜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僵在原地。好半天,君笑才将那药喂完,边上蝉潭接了瓷碗,又递过一杯橙色蜜汁,见长清全部喝下,君笑才放开他,起身,向外走去,临行前,对我们道:“想他好受些,就别惹他说话。”然后又深深望了我一眼,目光在袖子处停留了片刻,我只觉得心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幸好君笑什么也没说,离开了。 待君笑走远后,我与漆夜才跑到长清床边,漆夜只是在一旁站着,不说话,我坐了下来,道:“他没对你做什么?”又将手伸进长清被褥中,摸索,长清红了脸,抓住我的手,好半天才挤出一字:“没。”我刚放下心来,忽得又发觉他声音比上回听起来更沙哑,想起君笑方才的话,道:“你只管听就好,漆夜弄来些点心,他不好意思送来……”正说着却见漆夜目光如刀一般刺了过来,我咳了一声,从袖子里拿出点心,道:“是他没空,叫我拿来点心给你……”漆夜脸色越发不好看,长清笑了一声,把那点心当成宝一般捧在怀,然后又哭了起来,泪珠子吧哒吧哒的直往下落。漆夜见状,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我唉了一声,道:“你别总哭啊,他又跑了。” 这天夜里,长清开始呕血,半句话都说不出,君笑将我与漆夜撵了出去,不许我们踏进房门半步,眼见着飘着血丝的铜盆被端了出来,我只觉得心悸,漆夜也煞白了脸色。想着蝶影之前曾说过君笑什么时候没有分寸,我握了漆夜的手,颤声道:“没什么,上回你被丢雪地里,不过烧了三天,什么事都没。”漆夜僵硬的颔首,手指越发的冰凉。 到了后半夜,才看大夫走出来,对君笑,道:“那药性实在烈了些,不过熬过去就没事。”君笑了然的颔首,停了下,大夫带着几分好奇,道:“不知君老板哪里弄来的这药方,在下也只耳闻过,这回到是头一次见着。”君笑笑而不答,那大夫也知趣,未再深究,拿了诊费,就此离去。君笑不许旁人进屋,见大夫也说长清无事,我与漆夜这才各自回了屋。 再次见到长清已是半月后,他站在一片鹅黄小野花中吊嗓子。初听他声音我怔了怔,揉了揉眼睛,确定没看错人,结巴道:“长……清。”他听闻我唤他,转了头,笑了笑,只是面色分外苍白。 比起没用药以前,长清的嗓音越发清越,动听,是那种分不出性别的声音。我禁不住抚上他的脖颈,道:“痛么?”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想了想,道:“总比去势要好些。”我了然的点头。兴许是受过那次痛,长清的话少了许多,与他一起,大多都是我在拉拉杂杂的鸹噪。正与长清聊着,见漆夜从君笑那里出来,连唤了几声,都没听他应话,我赶了上去,拦住他,道:“长清在那边,他好了。” 漆夜没有答话,我这才发现他脸色惨白,与长清有的比,惊了惊,又道:“怎么了?”漆夜摇头,拨开我的手,向回走去。我忙拉住他,漆夜挣了挣,他不过比我年长一岁,比力气我也不输他,漆夜终于恼了,道:“放手。”我道:“不放。”漆夜见我如此,干脆就这么坐在地上,呕了一会气,直到长清走了过来,我才又碰了碰他,道:“怎么了?”漆夜揪了草茎,蹂躏着,半晌才道:“君笑要我搬去逸园。”在素心阁,住进逸园就代表要正式见客。 我与长清具是一愣,不过细细想来,这样的事终究不可避免,君笑将我们养在这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又教我们习各种技艺,为得不就是这个。 第4章 我禁了声,不知如何回话。倒是长清开了口,道:“其实也没什么,最多不过六、七年,等我们到了二十,我们不想,也会被赶走,那时凭着一身技艺想混口饭吃也不难。” 漆夜道:“你总是这样逆来顺受。”长清怔了怔,道:“这样算是好的,素心阁总归有个人撑着腰,旁人也没什么胆子在这里胡来。原来班子里最疼我的师兄白日里唱戏,晚上就被那些达官贵人狎玩──”停了片刻,长清才又道:“他就是这样样被几个喜虐的人生生弄死。”我震了震,看向长清,他似是溺在回忆里,道:“后来为了掩盖这事儿,他们诬陷班主杀人,班子就这么散了,我也被卖来这里。想想在这里总比在班子里舒服,接的客都自持身份,没几个会往死里折腾人。” 漆夜的眼中闪过一线茫然,不言片语。 本以为漆夜就此认命,哪知那!,漆夜与我拥在一起,彻夜无眠,他说,凌夷,我们逃吧。我怔了下,道:“你开玩笑?”漆夜郑重的摇头,道:“我不愿在他人身下婉转承欢。”我嗅着他发间的清香,想起蝶影,想起那不知何时才能削去的乐籍,终于默然点头。 素心阁守卫极严,一是为了防止客人闹事,二是怕我们这些不愿接客的稚儿逃跑。我与漆夜挑在第二日初更时动身,这时阁里人员繁多进出密集。漆夜借口搬东西去逸园,要上外院取些东西,才让内院的护院放了行。 我们借着夜色,潜在草木中向外走去,眼见着大门就在面前,却无法靠近,十几个护院分散在周围,他们对阁里的人极为熟悉,就算是出来送客的妓儿,也不允许踏出门外半分。我们就这样伏在草木中呆了大半夜,虽说天气还很凉,漆夜握着我的手已然汗湿,他几乎是绝望的低声道:“凌夷,我们出不去!” 我摇头,反手握紧了他小声道:“漆夜,要逃出去。”说这话时我觉得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漆夜听我这般说惊道:“凌夷,你要做什么!” 我忽地站起来,大步朝门外奔去,只听见漆夜压着嗓子的惊呼,以及周遭或是呵斥或是怒骂的声音,无数双手拽着我的衣服,按压着我。漆夜,一定要出去,一定! 忽然一双手揽住我,将我从人群中提了出来,清冷的声音淡然响起:“凌夷,你还当真?我不过开个玩笑你居然真的往外跑?” 周围的人立刻退了下去,偶尔间或着一些诚惶诚恐的道歉声。来人拉着我一直回了房间,顺手便将我扔在床上。我就势蜷在里角不敢抬头看他。半晌,也没见有任何动静,再抬头看去,他不知何时已然离去。 没两日,漆夜被抓了回来。君笑将我与长清都叫了过去,看着瑟瑟发抖的漆夜,他出人意外的用纤长有力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漆夜的发。语气柔和的说道:“你离开这里又能怎样?从你进素心阁的那一天便被这漫漫红尘淹没了,怎样都干净不了。明日你就来逸园,因为你的原因,我将之前的客人都得罪了。” 漆夜一听便挣扎起来,说着不愿。 “你果真不愿?” “不愿!” 君笑微叹,从旁边的桌上拿过一精致玉石瓷瓶,倒出一枚药丸,迫他吃下。漆夜脸色大变,在这里呆了那么久,他当然知道那是“合欢”,素心阁最烈的春药。 几名身强力壮的护院被带了进来,他们剥了漆夜的衣物,变着法子在他身上释放着欲望,君笑要我们在旁边看着,不准离去,不准闭眼,不准塞耳。漆夜刺柏的肌肤因欲望而泛起瑰丽的红,鸦色的发,随着身后男子的动作狂乱地舞着,原本清澈的眼蒙上一层薄薄水雾,他百般哭告哀求,君笑却惘然未闻,一边品着茶,一边掂起一粒黑子,落在那一直摆放在房间中的棋盘上。 不愿看,不愿听。 落子的清脆声音混着肉体摩擦与漆夜愈来愈低哑的哀告,犹如利刃般落在心上,伤得它鲜血淋漓,我惶恐的往后退去,却被君笑喝止,我不听,只一味向后躲,直到撞到一处柔软的身体里,抬眼看去,顿时哽咽起来,我反手抱住他,哀求他帮帮漆夜。略带寒意的手只是拢住了我,再也没有动作。 君笑见他不知何时进来了,不悦道:“丁一,怎么最近有空来我这素心阁。” 丁一笑起,听起来颇像玉石相撞的清鸣,带着一股子的凉意:“怎么,君笑不欢迎?” 君笑道:“堂堂襄阳王无事便往这里跑,不怕黎民百姓说你生性好色么!” 君笑与丁一说话间,护院们已然住了手,只留漆夜躺在地上不住的颤抖,我忙跑去扶起他,搂着他依旧发抖的身子。 “君笑什么时候又把我当作襄阳王了?平日丁一丁一的呼来唤去,不知情的还当我是素心阁的人。” 丁一走到棋盘边,随手掂起一粒白子,啪的一声落下。君笑盯着棋盘啊的叫了一声,拿着黑子的手怎样也落不下去,忽地抬眼,邪魅的眼睛扫了过来,不悦道:“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我匆忙解下外衣给漆夜披上,拉着他出了门,与丁一擦肩而过时,他对我微微颔首。 第二日,漆夜就搬去了逸园,走前他没哭也没闹,安静非常。我茫然,不知自己的将来会怎样。忽地忆起襄阳王那清清冷冷声音,心中就莫明的温暖起来,身上仿佛还能感触到他的手拢着我的温度。丁一是极美的,比起阁中的人更甚之。他身上有着世家子弟贵气,以及在沙场中磨砺出的锐气,这些糅合在别样的出尘气质中,格外诱人。 这一回丁一在这里住了许久,偶尔间或的来找过我,但只是听琴论词弈棋,并无其他举动。 他说,我第一次从他那里拿酒时,他就看到了,所以每回都将梨花酿放在那个位置。我诺诺得说不出半句话。丁一笑道:“最近怎么不见你去。”我望着他呆了一呆,懊恼道:“拿了也没人喝。”说着眼眶又热起,我深吸了口气,压抑那股悲哀,若是让漆夜见到,他定会掉头便走,他最厌恶别人哭哭啼啼。丁一轻轻应了一声,忽然道:“原来你是拿去给蝶影的。”我啊了一声,诧异他竟如此清楚,想了想,他在素心阁流连了如此久的时间,知道也不奇怪。 过了片刻,我才惴惴问,道:“你能给蝶影带封信么。”我狠狠抽了口气,道:“我想他。” 丁一落子的手顿半空,他看了我一眼,放下手,道:“你知道那秦姓人是谁?” 我摇头。丁一道:“蝶影正红着,君笑哪里会轻易放他走,一是因秦姓人出的价码高,君笑要得不仅仅是韵清搂那块地,里面所有的姑娘,包括当红的金缕衣、千若水的卖身契全都落了他手。”丁一一面说着一面落下一子,继续道:“二是因那人身份非常,君笑得罪不起。”我脱口道:“他是什么人?” 丁一笑了一声,一字一字道:“萧国左丞相刘原释。” 我自然没听过什么刘原释,只是左丞相这一称号着实吓了我一跳,顿时禁了声。丁一忽得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发,道:“你若想,帮你送个信也没什么,我有办法与他联络。”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欢呼一声,扑到他身上,在他脸颊上亲了亲。丁一怔了怔,我这才意识到不妥,从他身上下来,道:“你等我一会儿。”然后跑到书柜那里,从一本书中翻出那封老早就写好,却迟迟送不出信,郑重的交到丁一的手上,丁一同样郑重的将其收进怀中,看他动作,我只觉得,他一定会将信交到蝶影手中。 自从丁一常来我这里,护院们也不再为难我,出入内外院颇为自由。 漆夜接客那天,君笑请了许多人来,不乏达官贵族,叫的价也是一次比一次高,君笑只是在一旁安静听着,也不答话。在堂外,远远看着漆夜单薄且倔强的身型,我很懦弱的逃了,逃回自己的屋子,躲在床榻上,裹起被子,头一次发觉自己如此渺小,连救助一个人都做不到,何况他还是四人中与我年龄最相近,最玩得来的。 不知何时丁一推门而入,唤着我的名字,我胡乱在被褥上蹭了几下,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憔悴,这才起身,应他。 丁一找我无非是听琴论词弈棋,他看了我一眼,似是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出口,走到棋盘前,道:“陪我下一局。” 心里有着他事,怎样也安不了心,一开始满脑子都是漆夜,又想着自己,最终也逃不了他那样的境地。后来却又盯着丁一落子的手出神,那双手与君笑不同,白皙修长,指节与掌心间有着茧子,想必是习字练剑时留下的,想象着这样的丁一骑马握枪,驰骋沙场,指挥一干将士,布阵杀敌,那是怎样的情景。这样美丽的他,想要那些将士心甘情愿的臣服,颇费脑筋吧。 手指叩在棋盘上的声音惊醒了我,抬眼,见丁一正瞧着我,寒潭水般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波澜不起。平日只要被他看上一眼就觉得遍体生凉,这时却发觉这样的目光已然融掉了心中的那方冻土。 我忽然想,若是他,也无所谓吧,总比那些粗俗痴肥枉有好家世的人要强的多。 我拢住他的手,感受着手心间微凉且粗糙的感觉,瞬间捕捉到他流露出的一丝讶异。虔诚的捧起那只手,奉到唇边,细细吻着,他微微一震,似是要抽回,但最终还是任我去了。 “我喜欢你,喜欢你……”我语无伦次的说着,照着君笑平日里教的,妩媚地对他笑,眼前的人却越显得模糊不清,不知什么涌出眼睛,爬在脸上,落在口里,融在心中,咸咸涩涩。 第5章 我起身,翻了棋盘,黑白棋子落在地上,叮叮当当的散在四处,跨坐在他身上,伸手解身上衣物:“丁一,要我吧,我喜欢你,终究有一天我会变成漆夜那般,趁现在,还干净,你抱我吧!” 丁一反手抱住我,不带一丝的情色,哄孩子般拍着我的背,我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怎样也止不住。 “襄阳王!……” 我正哭得热闹,听见一声呼唤,门被打开,接下来便听见似是强压怒气话语:“襄阳王所谓的要事就是在这素心阁里办?” 丁一顺势在我脸颊边留下一吻,道:“不知九皇子来此何事?” 丁一不紧不慢地帮我穿上衣物,九皇子静了一会儿,语气明显平息了许多,道:“北方游牧民族屡屡进犯,朝廷暂时分不开人手,还请襄阳王出兵。我在府上已停留十数日,始终不得见襄阳王一面,今次见面还望襄阳王仔细思虑一下此事。” 被九皇子点出故意躲避的丁一不以为意,只是淡然道:“我手下将士多为南人,于北方作战诸多不利,且不论行兵运粮之难,单是气候都难以适应,怕是没到北疆,将士却先倒了大半,这样的仗如何打?” 九皇子道:“北疆被扰,民众不得安生,人人都称襄阳王良善多谋,此次出兵必然会赢得众民之心,况且,若是凯旋而归,朝廷自有重赏。” 丁一轻笑,为我系上最后的外衣,替我拭着泪,斜眸看向他道:“赏什么?金银财宝?南方物产丰富,虽不如天子那般富有天下,但足以供本王挥霍;食邑?自先辈至今,足有十万户;官职?不说也罢!” 九皇子语塞。 丁一抚着我的发,将我搂在怀里,在我耳际暧昧低语,道:“或者是美人?这里可已有我挂念的人了。”说着若有若无的在我臀间轻抚,眼睛却瞟向九皇子。我一时被他露骨的举动惊到,止了泪,看着他, 丁一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柔声道:“乖孩子,听话。”我渐渐放软了身子,任由他去弄。丁一是纵意花丛的老手,手段极其熟练,略显粗糙的手在我身上游移流连,轻揉慢捻,辗转反复,酥麻的感觉自身体中涌出,我禁不住搂紧他,将脑袋埋在他怀里,咬着唇,竭力抑住即将逸出口的呻吟。丁一低声笑着,腾出一只手缓慢而温柔的拍着,我原本有些僵硬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始料未及的一阵略重动作彻底夺了我的意志,待我清醒,发觉自己已经滩软在他怀中,残留的余韵缠绕在周身,迟迟不散。 “媚而不妖,清且灼然。” 清冷的声音配上那略带笑意的嗓音,此时他的声音听起来颇像天籁。我睁着迷蒙的眼看向他,半天才明白丁一是在说自己,瞬间脸孔如同火烧般灼热,正尴尬的想往他怀里躲,却听见丁一道:“不必躲,他走了。” 正疑惑,却发觉丁一撩起我洒在胸前的发丝,寒潭般的眼眸灼灼的盯着我,半晌无语。过了片刻,丁一将我抱到榻上。我只觉得脑中轰得一声,似乎有什么炸开来,不禁闭了眼,满脑子都是交媾的画面。有些事情看似容易,待真正遇到了却又是另一番情景,虽然刚才的我勇气斐然的对他说抱我吧,然而现在却没有勇气去看他一眼。 丁一只替我盖上被子,以手轻抚我的额头,那触觉,冰凉入骨。 等了半天,也没见丁一有什么举动,我悄悄的将眼睛打开一条缝,半眯着眼,看向丁一。丁一笑了一声,以手覆住我的眼,道:“小孩子!睡吧。” 知道被他发觉,原本就热辣辣的脸,进一步升温,我不再动弹,全身僵硬的躺着不动,丁一像父亲般,极有耐心的拍着我,一下一下,几乎和自身的心跳声重叠。自从来了这素心阁,我再也没有哪一夜睡得如此安心,半梦半醒之间,隐约听到丁一的一声叹息:“湘儿……” 第二日醒来时,见到的便是丁一拥着我,和衣半躺在榻上,垂下的手中还松松捏着一本书。我贪婪的往他怀中钻,汲取那些微的温度。哪知这一举动,惊了丁一,他睁开眼,看着我,又是一笑,起身下床,叫来随侍的小厮,令他送来洗漱用品。 小厮进来时,还带来一封信,吞吞吐吐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只捕捉到偶尔几个字,譬如:湘姑娘。只见丁一听了脸色一变,从小厮手中拿了信,拆开来,细细读着。半晌,才挥手对那小厮道:“你下去吧,我这就回王府。” 丁一离开了,他走的匆匆,甚至没有和君笑告别,只是临行前,摸了摸我的脑袋,道:“小孩子。”那一句中到底饱含了怎样的情感,我终究想不来。而且,君笑也没有给我时间思考。 绝代名妓3章红尘怨 当天下午,君笑把我叫到他的房中。他打量着我,仔仔细细,一双手肆意的在我的身上游移。我害怕他,打心里惧怕这个妩媚男子,只得僵立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先是笼在外面的纱制深衣,君笑只是轻轻巧巧的用手指一勾,纱衣就松开来滑至地面。我避着君笑的目光,死死盯着地面。君笑强硬的抬起我的下颌,暧昧的摩挲着我的脸颊,柔柔的在我耳边低语:“这个表情不错,不少客人都喜欢这种蹂躏他人的感觉,只是你要学会看着别人,不要避开,把自己的柔弱无助全部展现出来,否则某些得不到满足的人难免会做出什么更进一步的举动。” 君笑一面说着一面继续褪去我剩余的衣物,每一个动作都极其轻巧,不碰到我肌肤的任何一处。不多时,我就被他剥了个精光。 “凌夷,你帮他人脱衣也应该如此,你生得冷艳,别人喜的就是你屈服的过程,所以,你不需要像其他妓一样在脱衣时挑逗客人,无言的拒绝就是最好的挑逗。”君笑执起我的双手,放在他的身上,魅惑道:“你试试。” 我诧异的看向君笑,忽得明白过来,他是在教我媚术。原先君笑一直以我年纪小等等为理由,不教我那些稚妓们学的媚术,单只让我学习琴棋书画,仪态姿势。我还为此暗自庆幸过,现在终究还是难以逃脱这样的事情。 君笑见我迟迟没有动作,悠然道:“怎么?不愿动手?还是非要对方是丁一才可以?” 我惊得手一抖,他什么都知道,我的一举一动全都掌控在他的手中!茫然间,我呆立在原地。 君笑道:“昨天丁一不是让你明白了身为男子的乐趣么?从那时起,你便不再是个孩子,自然也应该学些东西。我珍惜你,没那么早教你媚术,是想让你身上那股清高气质更出尘些。”君笑叹了一声,伸出手,按在我的心脏部位,道:“凌夷,你别忘了初到阁里,我说与你们听的话:清高,孤傲,不过是装点门面,让客人多掏银两的表面功夫,这里面实实在在不过是娼妓而已。” 君笑这番话说得温柔,声音更是如同空谷幽风,徐徐吹来,动人无比。我不禁失了警惕之心,伸手去解君笑的衣物,君笑莞尔一笑,眯着眼,享受着我的服务,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黑底绣银牡丹的笼纱直地深衣将君笑的肌肤衬得如美玉般晶莹。看着君笑柔韧健美的躯体渐渐展现在面前,我不由红了脸,撇过头。 “看着我。”君笑魅惑的声音轻柔在耳边响起,他强势的扳过我的脑袋,直视着我的眼,伸手拔了自己发间金丝镶玉落梅簪,流云般的发一泻而下,轻轻落在我光裸的肌肤上,微微的痒麻让我不禁缩了下身子。 “你要学会看着每一个蹂躏你的人,用无助,可怜的目光看着对方,而不是躲避,这样才能尽量避免激起人性中嗜血的本性,令你自身受伤。当然这只是对绝大多数人管用,有些人见到这模样只会更往死里折腾。”君笑一面说着一面将我抱起,平放在他的床榻上。纤长温暖的手指顺着我的颈部曲线划下,若有若无的扫过乳首,我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君笑继续道:“这就需要你会看人,对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态度,凌夷可明白?”正说着,他的手已经滑到腰间,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我的腰侧,我惊得浑身一颤,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君笑听了勾起一抹媚笑,又在那里按压了一下,酥麻的感觉顿时传入,令我蜷缩起来,想要挣开君笑的手。哪知君笑力气大得惊人,死死将我按住,道:“原来凌夷敏感的是这里。” 君笑拿了丢在一旁的腰带,将我的手缚在床头。仰视着君笑,身体动弹不得,起先淡去的恐惧再次浮了上来,我张大了眼,泪水不由自主的落下。君笑温柔的伏下身,伸出舌,灵巧的在我的眼睑上滑动,我只察觉到一阵柔软滑腻的触觉,待君笑再次抬头,已将那泪全部含到口中,他笑道:“太苦了。” 若是可以,我真的想嚎啕大哭,只是我不敢。一股强烈的窒痛感在胸口蔓延开来,脸上热热的,我知道那是泪。这时的君笑温柔的可怕,妩媚入骨,一笑一颦,都极具诱惑力。他伸出手,在我的脸颊边轻抚,目光中隐隐透出怜悯,像是在看濒临死亡的动物:“你哭起来很美,只是这泪太苦涩了,我们做妓的,早就该丢弃这些饱含情感的泪,我们流的,应该是媚惑的泪,不带一丝情感,没有半点情谊,只是为了讨好他人,让他人愉悦,让他人为我们付银子的泪。所以──”君笑的手覆到我眼上,柔声道:“待我再次拿开手,我不想再见到你有情感的泪。” 君笑不再说话,四周顿时静下来。我的眼睛被遮盖住,听觉触觉变得异常灵敏,君笑丝锻般柔韧的肌肤贴着我的身子,紧密相贴的地方甚至能感觉到血脉的悸动。 第6章 怦怦的心跳声逐渐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弥散开来。 丁一…… 脑中忽得浮现出他清冷幽雅的模样, “小孩子。”丁一曾笑着如此对我说,我不知道下次他再见我是否还会说出这宠溺般的话。泪汹涌而出。 君笑冷声道:“凌夷,你若抛不下必痛苦一世,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要记着我们先是戏子后是婊子,这样才能在他人的面前表现出以假乱真的情,让他们为自己而倾倒,得以全身而退。” “你以为这青楼之中会有真情?不过是戏里演得罢了。” 君笑的话如同锥子,一寸一寸钉入胸膛,将我那小小的期望扯个粉碎。我茫然睁着眼,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半点光明都无。 不知呆了多久,只觉得身边的温度一点一点的流逝,依稀能察觉从君笑那里传来的丝丝温暖。我不由得向他身上靠了靠。君笑察觉,撤了手,看着我,幽息如梦,声若春水:“凌夷,我的好孩子,真是让人怜惜。”君笑再次轻轻吻去我的泪,在我耳边低声喃语,无比温柔,像是怕惊了荷上露珠:“你必定会成为翩翩佳公子,倾世绝代──千人骑万人乘的翩翩佳公子。” 君笑说罢,含住我的耳珠,慢慢吸允着,厮磨片刻,转到颈部,浅吻轻触。我闭了眼,不住颤抖,任凭他在我身上肆意。 君笑刻意在腰侧流连,或是以舌舔拭,或是以齿轻噬,我禁不住咬着唇,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一股股的热流向下体集聚。君笑忽得伸出一只手,硬是撬开我的唇,我终究耐不住泄出一丝呻吟。君笑妩媚的一笑,纤长的手指夹住我的舌,缓缓搅动起来。他抬首,贴近我的耳,媚声道:“很好的表情,只是──”话音未落,我只觉得下体一阵疼痛,君笑抚在下面的手一施力,顿时将我从九霄云外拉回现实。 “你不是来享受的,而是要让别人享受,所以凌夷,你不能沉迷在欲望里,无论何时,你都需要保持清醒。” 君笑一面说着,一面解开缚住我双手的腰带。然后翻身起床,将地上我的衣物扔在床榻上,道:“今天就到此为止,以后每日午时你都来我这里。” 轻薄的素色纱衣,盖在脸上,透过月白的色泽,我清楚的看到君笑完美的躯体展现在室中,没有一丝瑕疵,柔韧匀称。他的眉间眼上一丝情欲的色泽也不曾沾染上。 拖着铅石般沉重的身躯,我缓缓爬了起来,将衣物一件一件套到身上。君笑早已着衣完毕,在一旁品着茶,不曾流落一丝目光在我身上。 推开金丝楠木的雕花门扉,满园牡丹开的荼靡,其中不乏名品,娇嫩的花瓣尽吐芬芳。心中一悸,泪水似是要落下。 我们做妓的,早就该丢弃这些饱含情感的泪,我们流的,应该是媚惑的泪,不带一丝情感,没有半点情谊,只是为了讨好他人,让他人愉悦,让他人为我们付银子的泪。 君笑的话一遍又一遍在耳旁响起,残忍,冷漠,不带分毫还转余地。灼热的感触在眼眶中打着转,终究没有落下。 仰望天空,堪蓝清澈。我知道,若是在野地里,定会见到天和地在视线极至完美结合,化为一线。然而现在,能见到得仅有这一方天空,格子般,被周围的雕梁画栋分割开来,硬生生将这宽广之美扼杀。 那一夜,君笑将我领到素心阁的大堂中,坐在二楼偏角一处不易发觉的小间内,一袭轻纱蔓绕的屏风遮住了外人视线,从这里却可以清楚的看见大堂中的百态人物,或俊秀,或臃肿,或消瘦。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肮脏不堪,在欲海中沉浮,偶尔抬起的目光中,也没有丝毫生气,充斥其间的只有欲望与贪婪。 君笑在我脸颊旁落下一吻,柔声道:“凌夷,这里很有意思吧?能看到这么多不同的生物,扭曲的、黑暗的、丑陋的。”君笑勾起唇角,笑道:“我们也在其中呢!用不了多久你便会发现其中乐趣,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君笑说着撩开纱帘走了出去,留下一句:“你就在这里看着,学着怎么辨别人,怎么服侍他们。” 君笑一出现在大堂中,就听得众人一阵喧闹,其中不乏调笑的诨话,君笑背对着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众人忽得安静下来,眼中的情欲更加张狂。片刻后,又是一阵哗然。一个痴肥身着华丽衣物的人道:“君公子今天可要陪我们大家尽个兴!” 君笑转过身,露出一分刻意的媚笑,不是单纯的为了挑起情欲,几分清傲之气夹杂在其中,让人迷乱,却又不能轻易菲薄。他的目光自每个人的身上滑过,仅仅是这么一扫眼,却让每个人都以为他所注视的是自己。君笑朗声道:“只怕诸位闲君笑年老色衰了。” “君公子哪里话!” “君公子色艺皆绝,只是做了这素心阁老板后口味倒是挑了。” “……” 君笑未再言语,步入中央琴台,跪坐下来,嫋嫋熏香缓缓升起。君笑伸手,拨动琴弦,发出一声铮鸣,四下渐渐静了下来,君笑拂袖伸指,曼妙乐音自那葱管般的指间流泻而出。 在这三教九流之所,君笑竟能以周正平和之心,旁若无人的抚琴。 君笑的曲我是听过多次的,可从未有过这般感受。琴声听起来格外轻灵,犹如春季飞舞在空中的柳絮,生机昂然,一抹一挑仿佛都落在心中最隐秘的场所,缓缓诉说着其中苍凉。 一曲终了,看客们纷纷叫好,所谓的文人雅士,也张口赞道:“七弦诉怨语,泪润玲珑指,多情满地花,惘度佳年华。” 此言一出,那些放不住面子的草包富豪们便慷慨解囊,非要和他们比个高下,一时间白花花的银两,轻飘飘的银票,连同其他珍惜宝物一齐掷向台前。 君笑笑颜面向众人,待他们稍许静了些,才道:“君笑今天就不在这里献丑了,倒是阁里的漆夜要大家捧捧场,他可是稚儿,面子薄。” 听到漆夜这个名字,我脑中轰得一声,仿佛有什么炸裂开来,刷得一下站了起来,兴许动作太过猛烈,君笑有所察觉,若有若无的向我这边瞟来一线目光。我怔在原地,怎样也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的看着漆夜与几个侍童一同出现在二层楼台上。自那天漆夜挂牌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君笑与身边的人也不曾透露过半点与他有关的消息。 他的发如以前一样墨黑得惊心动魄,杏黄的绸缎衣物将那发,衬得愈发美丽,只是,那不是我认识的漆夜,那双瞳是空洞的,不像以往一样总是有着盈盈光彩。 怔忡间,漆夜已经行至台下,那痴肥公子握着他的手,动作甚是轻薄,不时在他身上揩油。漆夜!我死死握着手,指甲嵌进皮肉之中。 “凌夷,怎么这么不小心自己身体。”君笑柔和的声音忽得响起,不知何时,他离了大堂,来到了屏风之后。君笑心痛得执起我的手,合在掌间,掰开手指,细细摩挲着伤口,道:“还好不深,留不下什么伤痕,指甲留下的痕迹最是难消,我可不希望我的凌夷身上有了那些不雅观的记号。” 君笑的言语总是温文尔雅,仿若清风,却也总叫人遍体生寒。譬如现在,君笑柔和得如同邻家兄长般,叫身边的侍童蝉潭送来上好伤药,伸出纤白玉手,沾了少许药膏,小心的点在我掌心伤处,慢慢揉散开来。只是这么一个平常不过的动作,由君笑来做却别有一番风情,几屡散下的额发顺着君笑的耳鬓不驯服的垂下,微微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在面容上投下一片淡淡阴影,温热的手指,触在皮肤上,细致坚韧,末了,君笑还张开玉石般温润的朱唇,露出少许贝齿,轻轻朝掌心呵了口气,这才将白绫覆上,整齐摊开,绕了几圈扎紧,抬头对我一笑:“凌夷,这身子可不仅仅是你自己的,还是这素心阁的,不好好保养怎行?”淡淡的一句,将方才的柔情狠狠抛入深渊。 我咬紧了唇,半晌才吞吞吐吐的开了口:“君笑,漆夜……” 君笑柳眉一挑,看向我,等着下文。 “混蛋!”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仿佛被捏住脖子的公鸡。君笑眉头一蹙,撇下我,回到中堂,隔着屏风,我见到漆夜手中握着一只银簪,银簪的末端还沾着几滴鲜血。之前的那位公子扭曲着脸,捂着流血的右手,狰狞地看向漆夜,漆夜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散乱的黑发铺了一地,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抖动着,犹如细碎的波浪。漆夜的手腾然松开,银簪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钝钝的哀鸣。 那公子恼道:“君笑!你是怎么调教这些稚儿的,怎么,一个妓也敢装清高,不许我碰?” 君笑露出一丝无奈,道:“赵公子,您也知道,漆夜性子烈,不过这烈也有烈的好处。”君笑的语气暧昧起来:“这床笫之间的事要总是一个味不就无趣了么?偶尔尝试着驯服,很新鲜。”听了他这番话赵公子面色稍霁,狠狠踹了一脚躺在地上的漆夜。漆夜顿时蜷缩起来。 我心中一跳,刚要迈步出去,君笑身边的侍童蝉潭拉住我的衣角,不住的摇头,低声道:“凌小公子,您这么一出去,君老板怕是不好收场,那时别说是漆夜,连你都跑不掉。” 听罢我脚下一顿,看了看蝉潭,又向漆夜那里望去,停了片刻,终究撩开帘子,踏了出去,蝉潭在我身后低呼一声,伸手拉我衣角,却因慢了一步,滑脱了手。 正当我步出屏风,听得一低沈且富有磁性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赵公子既然不喜欢驯服,何必要为难这稚儿,不如让君笑换个乖顺的孩子给你,何必闹得大家都不快活,失了兴致。” 第7章 [手机电子书:17z.] 我停了步伐,寻着声音,见到一人端坐在东边雅座处,含笑看向争执的几人,语气清淡,仿佛不过是随便弹开沾在衣物上的灰尘。赵公子老脸一红,似是要发怒,但见到那人的相貌,立刻消了气焰,赔笑道:“想不到元大人也在这里,是赵某唐突。”说着赵公子对着躺在地上的漆夜道:“今天算是便宜你了!君笑,找个懂事的倌儿!”君笑应道:“赵公子大度,不与这些小孩家计较,君笑自然会替赵公子打点下面的事儿。”说着君笑就唤来洗凡。洗凡柔弱纤丽的模样,立刻吸引了赵公子的目光,更重要的是他乖巧听话。 被称为元大人的男子对君笑道:“漆夜这性子,我喜欢。”说着走到漆夜面前,伸手扶他起来,漆夜被他惊到,张口死死咬了元大人的手,元大人丝毫不恼,反倒露出饶有兴味的表情,他抽回手,接过仆从递来的手帕,按住伤口,道:“倒真是烈,漆夜今日怕是受了伤,我也不与你追究。” 转而又对君笑道:“这些日子就麻烦君老板多照顾照顾这孩子,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他。”说话间,仆从已经将一张不知多少面额的银票递给君笑。君笑看似不经意将它拿入手中,折起,道:“元大人意思君笑明白。” 至此,我不禁松了口气,适才紧绷的心弦忽得放下来。看样子这个人是打算包下漆夜,这样漆夜或许就能少受些折磨吧。心中微微舒坦了些。再看向漆夜,他似乎也被男人的话吓到了,动也不动,刚才那一口要是放在平常,不知又会受到怎样的责罚。 神思间,一道锐利的目光射过来,不禁浑身一冷,抬头望去,正与元大人眼光相触。大约是见我发觉,他笑道:“君老板还藏着这么一个宝贝。” 此言一出,众多眼光齐刷刷的注视着我,或是促狭,或是情色,或是好奇,只瞧得我脸上一热,仿佛被烙铁烫过一般,低垂了眼睑,立于原地,走也不是,退也不是。君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我,清俊的柳眉不易察觉的一蹙,道:“凌夷刚通情事,君笑带他见见世面。” 元大人勾出一抹笑,道:“真是个出尘的精致人儿,难怪君老板如此珍贵,放眼天下,就算是王公贵族也未必有他这般神采。” 君笑道:“元大人此话差异,凌夷因常常与襄阳王一同出入,在他身边呆久了,才沾染了些许襄阳王的清贵之气。” 君笑这话说得讲究,顿时,看向我的人减了大半,仅有少数几个色心不改的人依旧目光灼灼。 元大人似是明白什么,不再谈论我,笑了笑,再次伸手去拉漆夜,这次漆夜乖顺的站了起来,局促道:“元大人……” 他抬手抚了下漆夜的脸颊,道:“怎么这么清瘦,待我回府后差人送写补品来,把你好好养养。” “……” 漆夜失了语言,怔怔看向他。元大人握了他的手,道:“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说罢便与仆从一同离去。 我刚要上前,君笑冷冷的一个眼神,硬是叫我收了脚步,蝉潭拉了我袖子,示意我与他同回。回头瞥了一眼漆夜,他依然呆楞在原地。 那一夜,我不知自己是如何入睡的,只要一闭眼,满脑子都是漆夜与丁一的样子。漆夜……我念着他的名字,想到那位元大人,心中微痛,漆夜的日子大概会因他变得好过些吧。可是丁一呢?那个总是带着清冷笑意的人,现在在哪里?那双微凉的、将我护在其中的手在哪里?那曾经似斥似怜的对我说“小孩子”的人在哪里?我抱着双臂,蜷缩起身子,只觉得周遭一片阴冷,直寒到骨子里。 绝代名妓4章无奈何 第二日清晨,我便被蝉潭叫醒,他催促着我道:“凌小公子,你快些,君老板要是发起脾气来我们可都受不起。”我苦笑着匆忙把衣物往身上套,心中暗道:蝉潭,我可比你更怕君笑,我恨不得逃得远远的,躲到他永远也找不着的地方。 随着蝉潭,来到牡丹园中的一处房间。当下,我楞住了,定在原地,蝉潭催促道:“凌小公子,怎么还不进去?” “蝉潭──这里不是风雅间么……”我的语气中带着颤音。风雅间,并不像它的名字这般冠冕堂皇,上次漆夜受处便是在这里,换而言之,风雅间是为调教我们这些不听话的稚妓而设置的。 蝉潭道:“我说凌小公子你就别再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君老板只是叫我带你来这里,再说受处的又不是你,怕什么!”说话间蝉潭一把将我推了进去,从外面关了门。 我踉跄着险些没跌倒,坐在里面案几旁的君笑放下手中茗茶,瞟了我一眼,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僵着身子站好,动也不动。君笑忽得笑起,道:“凌夷,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手机电子书网http://isuu.] “我……” “算了,你过来,陪我下一局。”君笑说着走到一旁放置的榧木棋盘旁,跪坐下来,拈起一粒黑子,啪得一声落了子。见他如此,心中虽忐忑,但也不好违他意愿,我蹭到棋盘旁,拿过白子,与他对弈起来。 一时间,整间屋子只能听见清脆落子之声。 “凌夷,漆夜之事你认为该如何处理?” 我正思着下一着棋路,君笑突然开口谈论漆夜之事。我一怔,看向君笑,见他神色如常,才小心回道:“既然元大人包下了漆夜,我想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毕竟那个元大人不是普通人。” 君笑轻轻一笑:“倒是长进不少。”他抬手又落下一子,气势凶凶的杀向我的阵地,道:“昨夜漆夜的事若是闹开了,性命不保也是有可能的。做娼妓首先要学会的就是驯服,像他那般总不会有好下场,随便一个客人伸出一个指头就能轻易把我们捻死。” 我心头一跳,拿着白子思量了片刻,落下,避开君笑的锋芒。 君笑一着,围住白子,绝了那一片棋的活路,叹气道:“我也不想处罚漆夜,只是他伤了客人,要是不给点颜色,阁里的人岂不是闹翻了天?” 我拈着白子,思量着,半晌不知从哪里下手。君笑也不急,端起青釉牡丹图的茶杯,浅浅尝了一口,以指腹轻抚着杯沿。一双如星美眸虽看着我,却仿佛穿透了我的身体,望向遥远的地方,目光迷离,神思不知落在何处。 我转了视线,落在棋盘上,好半天才察觉一处有利地势,匆匆落了子。啪的一声,拉回了君笑的意志。 我开口道:“若是漆夜受了伤,元大人那里就不好交代。” 君笑妩媚一笑,轻轻松松的就化解了我方才好不容易才摆下的势,道:“阁子里的人哪个不是靠身子吃饭的,这折磨人不留伤痕的法子可多了去了。” 听罢,我的手一震,一个不稳当,夹在指尖的棋落了下来,在棋盘上弹跳了几下,不在动弹。君笑啊了一声,惋惜道:“落子无悔,凌夷虽是无心,可这棋子落在棋盘上便是没机会回头了。”他将手中棋子一抛,道:“到此为止吧,一着出错满盘皆输。” 君笑起身,唤了声蝉潭,守在外面的蝉潭应声而入,君笑问道:“东西可拿来了?”蝉潭点了点头,道:“厨房的人刚送来。”说着双手奉上一只竹编篓子,暗黄的色泽,铜器般的质地,迎着光,透过缝隙,隐约可见黄褐色的物体。君笑拿了帕子,垫着手,才接过那篓子,然后又对蝉潭道:“差人把漆夜带来。”蝉潭应了一声,便离去了。 我心中一紧,目光落在篓子上怎样也挪不开,怔怔跪坐在原地,只觉得手指冰凉,那凉意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驱逐不了,隐藏不下。 君笑将篓子放在一旁案几上,对我道:“凌夷,把棋子收拾收拾。” 恍惚间,我的视野里只有暗黄色的篓子,听到君笑的话,也没有动弹。身体的深处在叫嚣着,挣扎着,那是对未知的恐惧。我觉得只要不动弹,便不会惹来灾祸,不会见到我不想见到的画面。我在躲避,躲避这一切。 “……凌夷!” 君笑放大了的脸忽得出现在我面前,他勾起一抹浅笑,伸手,似是习惯性的摸了摸我的脸颊。下意识的,我向旁边躲开,君笑的手一下落了个空,他微微一楞,看了看自己的手,握紧,收回,转过身子,不再看我,静了片刻,才道:“凌夷嫌弃我么?” 君笑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没有一丝波纹。室外的阳光琐碎的撒在君笑身上,为他全身镀了一层淡淡金色,乌黑的发在光线下仿佛变得透明,泛着栗色光芒,纤长的睫毛更是被衬得水晶般晶莹剔透,整个人莫名的变得飘渺起来,哪怕只是一丝微风,仿佛都能把他吹散。 我无言,只是看着君笑。这一刻,异常和谐,我从未觉得君笑与我如此贴近。 但是,随后而至嘈杂之音,扰了这片刻的宁静。漆夜被两名护院押进来,他哭闹不休,挣扎不止,过膝的青丝散乱着,纠结在一起,一双眼早已红肿得不像话。 我当下怔了,心口揪痛着,以往无论被怎样对待,都不曾见漆夜落过泪,现下他却哭得如此凄惨。 君笑转过身,又恢复了万般风情。他伸手掬起漆夜的一缕发,道:“漆夜,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最美得便是这发。”他一面说着,一面松开他的发,转而执起漆夜的右手,吻了吻,道:“什么东西到了这手下,都被描绘的活灵活现。” 第8章 漆夜瑟缩了一下,君笑笑了一声,放了手,对护院道:“剥光了绑起来。” 漆夜哭叫起来,君笑不耐烦的将手中帕子一卷,塞进他口中,立时漆夜只能发出闷闷的哀鸣之音。 君笑冷然道:“别把他手绑太紧,会伤着。” 我站了起来,走到君笑面前,还未开口,君笑道:“怎么,凌夷想亲自动手试试?” 我懵然,君笑自护院手中拿了绳索塞进我的手中,触手之感甚是柔软紧致,低头一看才发觉这绳索是用水缎白绫的料子绞成的,即使绑得再紧,也不会在身上留下什么摩擦过的伤痕。见我没动作,君笑冷冷一笑,羊脂玉般的手又攀爬到漆夜的颈边,漆夜被两个护院按着,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肆意。 君笑很温柔,他向来如此,尤其是在情事时,无论是挑逗他人,还是被他人亵玩,总是这般柔和,仿佛是怕惊扰了什么,水一般媚,风一样轻。 顺着光洁的颈部,君笑的手滑到领口,一使力,便扯开漆夜本就凌乱不堪的衣服,顿时,保养得细致紧密,犹如上好瓷器般的肌肤裸露出来。漆夜哀鸣一声,求助的看向我,被泪水充盈的眼睛仿佛直望进我的魂魄深处。 我不禁退了一步,手里死死攥着绳索。我知道,君笑是不会放过漆夜的,只怕我的恳求,会令他变本加厉,我不愿见到漆夜这模样,可是我无能为力,这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丁一,茫然回头,却寻不着他的身形。绝望便是这般感受,像是被抛进深渊,整个身体空虚下来,什么也摸不到,抓不住。君笑扯过我的手,硬是覆在漆夜的下体上,我一惊,挣扎起来,拼命缩回手,君笑一挑眉,那双眼中竟隐隐泛起一丝黑气,森然道:“今日不是你便是他,凌夷,自个儿选择吧。” 我承认我害怕,我啜泣起来,开始哀求,君笑不以为动,只是道:“平日虽没有教过你,看得也不算少,终究还是要自己动手的。”君笑顿了一下,看到我手另一只手中的绳索,恍然道:“我倒是忘了,凌夷,先把他绑起来。” 我不肯,紧紧捏着绳索,不动。僵持了一会儿,君笑莞尔,退去了刚才的戾气,他柔声低语,犹如二月春风轻拂青翠柳枝:“凌夷,你非要见漆夜被那些个粗汉子暴虐对待才甘心?恩?” 我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看向漆夜,漆夜不知何时停了哭闹,只是睁着一双幽黑的眼,茫然看着我,我撇过头,避开他的目光,死死咬紧了下唇。 “好!好!好!”君笑恨恨的连说三声,从我手中拿了绳子,丢给护院,道:“绑紧些。”然后又转而对漆夜道:“本来想意思意思的惩处下就算了,可惜凌夷不肯,只好委屈你了。” 早就作惯这些事的护院们听罢利落的将漆夜绑了起来,推至房间中央。漆夜踉跄着跌倒在地,挣了半天,却无法爬起,只得缩在原地。 洁白的绳索在他身上勒出一道道艳红痕迹,乌黑的发丝纠缠在如玉石肌骨之上,一缕黑发自胸前滑下,直落入因害怕而紧紧闭合蜷缩的修长双腿之间,消匿其中。私密处淡色稀疏的毛发间羞涩地躺着尚还稚嫩的青芽儿。 我死死咬着下唇,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漆夜身上,他犹如受伤的小兽,绝望而孤单地被扔在猎人布下的陷阱中。这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心脏上抓挠一下,身子猛得一震,莫明的情绪冉冉腾起。我恐惧起来,不是因为君笑,而是因心中愈来愈明显的欲望,几乎能吞噬所有理智的欲望,蹂躏他人的欲望,缓慢而真实的自魂魄深处浮现。 绷紧的肌肤,纵横的艳红勒痕,惊恐的黑瞳,蛛丝般的发,这些原本凄哀的画面竟变的极具诱惑力。 君笑露出一丝嘲讽之笑,命令道:“把他缚进里间。” 护院应着,提起漆夜,绕过白玉屏风,走进里间。君笑一把拉住我的手,将我一并扯了进去,然后猛得一松手,没稳住的我直直向前冲了几步,被一约模半人多高的物体袢倒,载近一满是冷水之地,顿时浑身衣物被浸了个透湿,好不容易爬了起来,抬头,却见漆夜背着自己,半身浸在水中,两腿极力张开,分别固定在池底凸出的黑石环上,从这里恰巧能见到他晶莹洁白的饱满臀部,及线条完美的臀线。 “很诱人是不是?”君笑的声音突兀的在耳边响起,带着嘲弄与不屑,我低了头,无语反驳。君笑朗朗笑声在耳畔炸裂开来,充斥着整间屋子。 忽得有什么东西落了我一身,伸手摸去,滑腻、柔软、细长,还在缓慢的蠕动着,我尖声叫起,把手上的东西一抛,惊慌的自池中爬出,忙乱的把身上的东西揪下来,扔出去。君笑却一把又把我推了进去,冷然道:“不过是黄鳝,你最喜欢吃的,怎么怕成这样?” 一句话顿时消了我方才的恐惧。 我坐在水中,看着四散而去的黄鳝,又望了望一旁的君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君笑伸手,自身后环住我,柔声道:“水冷不冷?” 我身体禁不住一颤,君笑了然的自言道:“看来是有些冷,凌夷都发抖了。”他的手顺着我颈部的曲线划下,落在胸前乳首处,刻意得拨弄几下,引得我又是一阵战栗,君笑用商量的语气道:“那让他们加下热好不好?太冷了,漆夜又光着身子,病了可不好。” 君笑停了片刻,见我无声,才开口道:“吩咐外面的蝉潭,叫他把这水弄得热些,太凉了,漆夜这般娇弱的身子骨怕是受不住。” 君笑转而又在我耳鬓厮磨,咬着我的耳珠,含糊解释道:“这池子下面是通向外面的,可以烧柴火。” “君笑……” “恩?”君笑应了一声,难得十分有耐心的等着我下半句话。 攥紧了手,大口的吸了一口气,我才鼓足勇气,道:“别伤害漆夜。” 君笑笑了一声,道:“哪里会伤害他?不过是些小游戏罢了,凌夷不也说了么漆夜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元大人哪里也交代不了。何况──”君笑恶意的将手伸到我的胯下,不轻不重的在上面捏了一下:“凌夷不是很喜欢?只不过是见了被缚住的漆夜,就露出那般渴望的神色。”君笑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恰巧能让屋中所有的人听闻。我清楚的看见漆夜的身体猛的一颤,心也随着那一颤不知落到何方。 “……我没有……没有……”闭上眼,拼命摇着头,迭声重复着同样的话语,想把这一切都撇开,撇得干干净净。 君笑硬生生掰过我的头,用与他动作完全不符的轻柔语调一字一字缓声道:“睁开眼,乖凌夷,睁开眼。” 我哭着摇头,忽然察觉一点温暖柔软触在眼睑上。 “凌夷,忘了我说的话么?这样有感情的泪是万万流不得的。” 我向后退缩,君笑按紧了我,鼓惑道:“来,凌夷,听话,睁开眼,看一看,这就是你自己,你真实的模样。你喜欢漆夜对不对?你想守护他对不对?其实这不过都是人的独霸欲而已。在你内心深处,你渴望着漆夜只将他的脆弱展现在你的面前,说好听了是成为他的依靠,说难听了就是想要在他身上获得优越感。” “住口!”我抬手就扇了君笑一巴掌,清脆的声响吓懵了自己,也惊了其他人,两护院正要上前,却被君笑阻了。 君笑抚着脸颊上赫然出现的五道指印,出奇的安静,没有半点责难之意,眼光柔和,微微泛起一层淡淡水气,波光潋滟。 “凌夷,”君笑伸出一只手,拉住往后退缩的我,道:“我不怪你。” 君笑的力气很大,与他柔媚的外面完全不相称,他笑颜看向我道:“很痛快是不是?蹂躏他人的感觉,一旦尝过了这滋味便终身也摆脱不了。” “不是……”我哭着去掰君笑的手,拼命往后退怯,他却越收越紧。 “看看你自己吧凌夷,不要不承认,你爱的只是你自己,你对漆夜这般维护不过是因为心中小小的优越感,只有在面对比自己的弱的人时才能充分体现出来。” “假如现在你与漆夜颠倒了位置,你怎样也不会这般怜惜他!” “凌夷你终究还是摆脱不了骨子中根植下的本性,怎样也逃脱不了,你爱自己胜过其他一切。” “不光是你,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渴望支配他人,掌控他人,看他人的无奈何,来满足自己。” 一句又一句毫不客气的刺入心脏,将它折磨得千创百孔。 “我没有……” 君笑将我锁进怀中,几乎令我窒息。 我哽咽着,声音愈来愈小,最终只是啜泣,什么也说不出来。 君笑也不再言语,只是将我搂抱在怀中,抚着我的背。用他那略显低沈磁性声音的哼唱着,极轻,极淡,犹如空谷幽风 “……” “……非花非雾前时见,满眼娇春。浅笑微颦,恨隔垂帘看未真。殷勤借问家何处,不在红尘。若是朝云,宜作今宵梦里人……” “……” 风拂过珠帘,发出锒铛声响,和着君笑的曲。 身体渐渐有了暖意。 忽地,一只黄鳝游至我身前,一股劲得往衣服里钻,君笑见了,略一使力,将我从池中拉了出来,道:“把那东西扔进去。”我一怔,没反映过来,君笑不耐的伸手,拽了黄鳝的尾巴,远远抛了出去。 此时内室已微微泛起雾气,氤氲缭绕,漆夜立在当中,身型飘渺。 君笑的手,拢着我,那感觉与丁一完全不同。 第9章 丁一的怀抱清冷且安宁,君笑则给人一种缠绵悱恻的错觉。 君笑看向漆夜,瞳孔中看不出一丝情感色彩,道:“凌夷有没有吃过‘珍宝豆腐’。” 我摇头,君笑宠溺道:“赶明儿个我叫厨房做给你尝尝。那东西做起来麻烦,要事先把黄鳝养个几天,待体内的浊物都排干净了,再拿来用。” 君笑不急不缓的说着,若是放在平常,我也不会在意,但现下,却听得浑身寒毛竖起。 “把活黄鳝放进准备好的蒸锅里,里面盛着高汤和一块鲜豆腐。就这么放到火上蒸,待温度高了,黄鳝烫得难受,就会往还有些凉意的豆腐里钻。等到出锅,看到的就是整块豆腐。” 大约是察觉到我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君笑安抚道:“又不会把漆夜怎样,只不过是稍微提高了些水温,那些东西便自己会找地方钻进去,不会烫着漆夜。” 君笑将我发抖的手拢在自己的手中,细细抚着。一片迷雾中,隐约可见一群黄褐色的东西集聚在漆夜身后。原本安静的漆夜忽然啜泣起来,死命挣扎着,翻出一片片水花。不到片刻,突然一声变调的凄厉的尖叫声直直刺进耳中。 泪,大颗大颗的滑下,无声无息,不知是因为漆夜还是自己。君笑呢喃般的声音在耳畔重复:“看着吧,凌夷,认清现实,你已不再是父母身边撒娇求宠的孩子。你现在所见的便是事实,不把别人踩在脚下,就休想出人头地……” 不知过了多久,满目只是雾气,面前的景物歪扭着,张扬着,似是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吞噬。仅有君笑的双臂可以作为依靠,勉强支撑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漆夜似是力竭,原本尖锐的哭叫声也化为暧昧不清的呜咽。 泪尽了,还有血,血干了,还有魂,若是连魂魄都灰飞湮灭了,还能留下什么? 一副空皮囊罢了! 漆夜被人从池子里捞出来的时候已经昏沈了,护院把他架回去的时候,君笑只是嘱咐了一声:“记得把东西弄出来。” 恍惚间,似是君笑将我抱回了房间。萦绕在耳畔的只有漆夜那声声凄厉的叫喊以及君笑冷然的言语。 傍晚,蝉潭送来了膳食,我躺在床上,不肯动弹,蝉潭见劝不了我,就转了话题,道:“凌小公子是在想襄阳王么?” 我猛得跳起,抓住他的衣襟,失态的吼道:“你懂什么!关你什么事!”蝉潭惊得一跳,差点没翻了手中描金漆盘,半天才静下来,委屈道:“我不过是看你难过,想给你解闷,跟在君老板身旁那么久,知道他整起人来不眨眼,可是我们这些下人又有什么法子,公子您冲蝉潭发火又有什么用。” 我颓然的松了手,倒在椅子上,蝉潭放下了盘子,又道:“你就放宽些心罢,襄阳王被陛下调去北疆界。” 蝉潭大约是以为我在为丁一不见人影而烦恼着,才会说出这般话。 我摇了摇头,不答话。蝉潭揭了描金漆盘上瓷盅的盖子,笑道:“既然起来了就吃些东西吧,君老板特意叫人做得,说是凌小公子喜爱吃的东西。”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向桌上看去,只见一块白生生的豆腐,衬着清冽香浓的汤汁。蝉潭正拿了筷子,将那快豆腐分开,里面可以见到扭曲的黄鳝。 我上前一把打翻了那盘食物,然后奔到屋外干呕起来。身后传来蝉潭呼唤声音。 这一日,自清晨起床便什么也没吃过,呕是呕不出什么东西的,只是觉得反胃,似是要把内脏都吐出来一般。蝉潭跟了过来,抚着我的后背,道:“要不要叫大夫来瞧瞧?” 我摇头,勉强道:“你把那东西拿走。” 停了片刻,蝉潭才应道:“公子一天没吃……” “罗嗦!拿走!”我斥道,蝉潭显然是被我吓到,大约没预料到从来不训斥他人的我竟出口就骂,他征了一下,没在说话,径自进了屋内收拾。仓促间听闻蝉潭极低的声音:“不过是生得漂亮些……这么凶……” 我哭不出来,只是怔怔望着地面,蝉潭,我宁愿用这被人赞叹的容貌来换你这般平常的生活。 自那天起,我没再主动提及漆夜,君笑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偶尔与我说起他,只是道元大人十分怜惜。口气中的意味却让我心惊胆寒。 长清说,漆夜若是如此能离开这里再好不过,以他性子不适合在这种地方。我笑道:“那个总跑来找你的家伙也不错。”长清叹了一口气,道:“多数人不过玩玩而已,男孩子又不会生子,这些人的妻妾也用不着担心,哪天他们的爷,带个不认识的女人和小孩回来,威胁她们的地位,分他们的家产。”我语噎。长清伸手搂住我,道:“总会好的,不过熬个十年,等年纪大了就能离开这里。” 我笑了一声,道:“离开这里后呢?也去开妓院。”长清僵了僵,终究没再说话。 绝代名妓5章情空寂 君笑让我搬了住处,不再和那些稚儿们挤在一个阁楼里。 听竹苑建在素心阁后园,不大的一间屋子,从内到外全部以竹为材料建成,里面的摆设虽清雅但也名贵之至。案几上看似平凡的一方台布,仔细辨来,却是出自天衣纺的大幅双面绣画。上面的一景一物都极其精细,仅仅一只米粒大翠鸟就用十几中色泽,翻过来,则是与前面毫无差别的图样,找不到半点线头。这样的绣工怕是连宫中都找不到。 前朝的瓷器,名家书法绘画,更是随手拈来。 里间被一方翠玉帘隔开,每一粒都圆润光滑,色如碧竹,与窗外满目的青竹相映成趣。掀开帘子,入目的便是精雕着欢喜佛图样的金丝楠木床榻。 与之相临的是君笑的住处,透过雕花的月门,便可以见到满园的牡丹。 一边竹,一边牡丹,还真是天下绝配,我不知君笑是怎样心思,居然能把这两种风韵完全不同的东西放到一处来。 君笑说这竹是专门替我种得,只有它才能衬出我的清艳出尘。 清艳出尘?我听罢自嘲得笑了笑,落了这红尘,便再也出不了尘了。 抬头,望向满院翠竹,深深浅浅的绿直逼进眼,弄得眼睛生涩的难受,却再也没有泪。 漆夜仿佛从我的关注的世界中消逝了,偶尔与他碰面,也仅仅是礼貌性的颔首。漆夜显然被那个元大人照顾的很好,原本黯淡的瞳孔中重新燃起些许光泽。见到这般情景,一直压在心头的石头忽的一下被搬离,第一次发觉无牵无挂的日子也是那么难熬。 君笑安排我在中堂抚琴助兴,但仅限于此,决不会让客人们碰触我分毫,偶尔身份世家高贵的人或许会轻薄几下,但君笑只一句:“他是襄阳王中意的。”便让他们退缩,只敢对着我空流口水。 面对众多急色的目光,我哪里能怀着周正平和之心抚好琴,如此多次,君笑道:“你当他们禽兽就好。”我听了,差点没当着他的面笑出来,随后又觉得心中一片痛楚。被这些禽兽玩弄的不正是自己? 我告诉自己,我抚我的琴,众人只要不欺到我身上来,与我又有何关联?看看也不会怎样,人的脸生来就是被看的。如此,渐渐也坦然起来。 抚完琴,撇开众多目光,径自起身,回了听竹苑,临行前,听到后方传来声声遗憾之音。 蝉潭正端了一盆加了药的温水替我净手,那药是特制的,长期练琴之人指上难免有茧子,君笑却弄了这方子来,说是可以阻止茧子长成,日日熬了,命我习琴后浸手,长久下来,一双手果真被养得白皙柔嫩,找不到半点瑕疵,更别说茧子之类的东西。 蝉潭拿了细锦缎子的帕子替我拭去手上多余的药汁,然后又换了盆清水,用干净的帕子重新洗过,擦干。忙完这些蝉潭就退下了。 今日离开中堂的时间比往常略早,于是我随便揽了一本杂书,无趣的翻看着,入耳的全是风拂过翠竹的沙沙声响。 忽得想起很久以前相似的情景,那是在凌府,爹爹拿着戒尺,虎着脸,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只要错一个字,就在手心上落下一戒尺,透过他身后的雕花窗户,便能看到几株青竹,三三两两的错落装饰着那一方小小天地。那时我从来没注意过风吹竹吟之声,满脑子都是爹爹黑着的脸以及手上的戒尺。 “叩”得一声脆响,拉回了我的神思,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只纤白修长的手,敲击著书案,抬头,正触到君笑秋水般的瞳。本能的瑟缩了一下,便迅速起身。君笑随手拿过依然摊放在案台上的书,翻了几页,就丢到一旁,坐到矮榻上,拉我入怀,不轻不重的处处流连,捏摸。艳若桃李的面容,贴着我的脸颊,道:“凌夷倒是清闲。”君笑呼出的气息喷在耳畔,引得我微微颤栗起来。没等我回话,君笑又道:“怎么这么浓的药味?不是说了用过药后记得焚香。”说着便在我腰侧按了一下,我惊得几乎跳起,但是却被君笑锁在怀中。微喘着伏在君笑的身上,不再反抗。近两个月来日日与君笑厮磨,虽然与他并没有实质性的关系,但身体却被君笑调教的极其敏感。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当情欲侵入到骨子里,便成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时,我清楚得听到什么东西堕落的声音。君笑的撩拨轻易的唤起我身体潜藏的记忆,回应着君笑,本能的索求更多的刺激。 君笑极少动情,每每与他厮磨,时间多是花费在挑起他的情欲上。君笑总是乐得看着我徘徊在极乐与痛苦的边缘,竭尽手段讨他欢心,然后在冷冷说我这里做得不对,那里行得不好。 第10章 现下也是如此。从君笑秋水一样的瞳孔中,我看见了沉没在欲海的自己,妖娆的,犹如绽放火莲。 媚而不妖,清且灼然。 脑子中忽得响起丁一清冷略带笑意的的声音,淡淡的,似是春柳拂过湖面,激起一片漪涟。 君笑突然一个转身,将我丢在矮榻上,姿势的突然转变令大脑空白了片刻,待理清思路,听得君笑不满道:“凌夷,你不专心。” 我躺在榻上,看向君笑。他自行拿了杯子,倒了杯茶道:“丁一回来了。” 我心中一颤,强压住心中的喜悦,小心翼翼的看看君笑,见他神色如常,且并无继续亵玩之意,才自榻上爬了起来,理着衣物。 君笑伸手以杯盖抵住我的下颌,强迫我与他对视,一双凤眸紧紧盯着我的眼,半晌才道:“你今年也十三了,大多娈童十一二岁便开始接客,虽说这年纪不是最好的,但是有人偏好幼童,抱起来柔骨弱肌。” 君笑此翻话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听他所言,我竟没有半点屈辱或是其他感触,只是隐隐的有些胆怯。于是恭敬道:“凌夷但凭君笑吩咐。” 君笑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放下手,道:“现下到是学乖了。” 我没应话,只是半跪榻上,低眉看着垂落在织锦缎面上的衣摆,听着窗外极低的竹吟之声。 待君笑品完了那一盏茶,才悠然倒:“把衣服解了,趴榻上去。”我讶异的看向君笑,他挑眉道:“动作快些。”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檀木匣子,里面躺着的是一个玉势,翠绿的色泽,末端还连着一粒浑圆南珠。顿时,我脸色发白,这种东西,在君笑的房中是见过不少的,甚至还亲自尝过一些的滋味,只是类似这玉势一类的东西,君笑从来没有用在我身上过,说是怕弄坏了处子之身。 见我迟迟没有动作,君笑将那匣子连同里面的玉势一同放到案台上,走到我面前,宠溺的抚着我的发,道:“第一次接客,多少都会有些难过,先适应下,也不容易受伤。” 长久相处下来,我知道,君笑的态度越是温和,发作起来越是可怕。只得在他注视下,乖乖得脱了刚刚才整理好的衣物,清洁溜溜的趴伏在矮榻上,全身毫无遮拦的暴露在君笑的视线下。 虽然与君笑不止一次袒呈想见,但从未这般意识清明过,渐渐得灼烧感自两颊升腾而起。当君笑的手覆盖在我身上时,我不可抑制的轻轻抖了一下。 君笑的手探到后庭,我瑟缩着向一旁退去,君笑按住我的身体,柔声道:“乖凌夷,一会就好,只不过难受个一阵,总比被弄得几天下不了床好。” 认命的闭了眼,充斥鼻间全是君笑的气息,他将我半抱在怀中,不知沾了些什么药膏,抹在私处,一点一点的揉开来,时不时的还在敏感处捏拿几下,分散了不少精力。 弄得久了,我竟忍不住泄出一声舒服的呻吟,下一秒,什么温润滑爽的物体抵在后庭,略一使力,便滑进体内,我惊叫出声,只觉得涨痛难耐,拼命挣扎起来,君笑锁紧我,柔言轻语,慢慢揉着入口之处。 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好受,幸好君笑手脚利落轻柔,即使这般,我还是渗出一身薄汗,僵了身体,伏在君笑怀中,动也不动。方才的情动,早就不知飞到了九霄云外。 揉弄了片刻,君笑将我扶起,拨开粘在前额的发,柔声道:“穿上衣服吧。”我一惊,看向君笑,他该不会就让我带这这么一个东西四处招摇吧?君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道:“快些穿上吧,会冻着的。”言下之意在清楚不过,我只得摸来衣服,机械的往身上套。 我都不清楚自己是怎样从榻上下来的,只知道站在地面上整个人似乎都消失了,只有后庭那异物。每落下一步,身子都在发飘。 君笑笑着替将我胡乱穿上的衣物理好,又把我按在椅子上,落坐的那一刹那,后庭中猛撞的痛苦,差点令我跳起来,碍于君笑在,我只能稍稍提了臀部,仅以前半段身体碰着椅面。君笑散了我原本就凌乱的发,拿了梳子,重新替我束发。 我从来没发觉原来束发是需要那么久的时间,因为总是保持着半坐的姿势,全身重量都落在小腿上,不消片刻,就支持不住,腿肚子微微发起颤来。想要坐个安稳,让腿稍微休息一下,可是一坐实了,后面又是一下撞击,来回几次,竟弄的我骨软绵筋酥,汗湿了里衣。君笑大约看出我的坐立不安,伸手用力按在我肩上,玉势猛得向里一撞,眼前一黑,差点没软倒在地上,眼眶间也隐隐有了湿意。 又过了片刻,才听见君笑放下梳子,顺手理了下我的衣襟,道:“好了,你先在这里歇息,明日早上我再来。” 明日早上?岂不是说我要带着它过这一下午外加一夜?我又软了下去,这时间怎么熬。 幸好君笑还算通情理,差蝉潭吩咐我下午不必在去中堂抚琴。蝉潭来的时候手上还捧着一个描金漆盘,自从君笑惩罚漆夜后,我对君笑送来的吃食总是怀有戒备。远远的见蝉潭揭了盖子,闻到香味,才晓得君笑送来的是热乎乎的奶子。 捧着温热的碗,喝着暖暖的新鲜奶子,忽然觉得想要落泪,这种感觉已经许久不曾有过。 君笑当初又是如何流落至这红尘之中的呢?我捧着碗,看着里面乳色的液体轻轻晃荡着,发着呆。他也曾经像我这般经历过这许多?还有,君笑是怎么认识丁一的,他们看上去相当熟络,明显不同于其他嫖客妓儿之间的关系。丁一来找君笑,多是一起闲谈,几乎很少有实质的接触。 “凌夷又在发什么呆?” 听了这熟悉的清冷声音,我诧异的抬头,惊得松了手,碗落在地面上,裂成碎片,剩余的奶子撒了一身。 丁一笑起,道:“你这孩子是不是总是这般冒失?” 我局促的站起,讪讪的胡乱用手抹着身上的污渍,脑子里却在想若是丁一发觉了我身上的东西该如何,念头一出,心中顿时一空,仿佛被挖了一大块,找不到边际,连手中的动作也僵硬了。 丁一笑着将我抱起,打个旋儿,落入他怀中,猛得一挫,又触动了后庭之物,额头顿时又冒出些细密汗珠。丁一顺手扯去我外面脏了的衣物,丢到地下,我心中一惊,下意识的裹仅了身上剩余衣物,看向丁一,他没再对我动手,只是对寒蝉道:“拿件干净的来。”寒蝉应着,退了下去。 丁一在我脸颊边亲了亲,道:“你的信我送到了。”说着拿出一封信笺,递到我面前,啊了一声,抓到面前细细来看,果真是蝶影熟悉的字迹。 一半是因意外惊喜,一半是丁一并没发觉什么异常,原本提着的一颗心落了下去,还未等我松口气,丁一咦了一声,伸手探我的脉搏,口中道:“君笑说你病了,我来看看。怎么出了这许多汗?” 我想抽回手,却又贪恋丁一那微凉的体温,偷偷斜眼,瞄着丁一,他比三月前清减了不少,脸上胡子也长了些,一眼看去,就知道是有段时日没有打理了。 大约是发现了我的目光,丁一伸手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斥道:“小脑袋瓜想些什么!”我向他怀中缩了缩,搂着丁一的腰,没有回答。这时丁一已经放下搭在腕间的手,看了我一眼,又瞧了瞧洒在地上的奶子,然后一只手出其不意的摸到我的后庭,不轻不重的一按,激得我差点跳起。 身体上的刺激过后,随即而来的便是耻辱,不知为何,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些待遇,却在遇见丁一时百般掩饰,不想让他发觉,希望自己永远是他心中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可是现在…… 我低了头,咬着唇,不敢看丁一,半点声音也发不出,只觉得受煎熬的不仅仅是放了异物的身体,还有胸膛内的一颗心,被剜着,撕裂着,无声的碎成千百片。 半晌,也没听见丁一说话,只觉得搂着自己的双臂似乎收紧了些,此时,蝉潭拿了新的衣物走了进来,丁一道:“放下就好,没你的事了。” 然后我听到蝉潭零落的脚步声以及门扉被掩上的声音。丁一不声不响的伸手解我的衣物,我扣紧了衣襟,不让他动手。丁一叹了一声,道:“我帮你拿出来,君笑不会责怪你的。” 听罢,我手微微颤了起来,不可置信的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丁一,又埋了脑袋,呜咽道:“你不嫌弃我……” 丁一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我的背,哄道:“嫌弃什么,又不是你的错。” 我再也忍不住,哇得一声大哭起来。丁一似是吓了一跳,安慰了一阵,又将我死死埋在他怀中的脑袋拉了出来,苦笑道:“你不怕闷死!” 我揪着丁一的衣服,胡乱抹着眼泪,丁一握住我在他衣服上继续肆虐的手,拿了帕子,在我脸上擦着,道:“哭成兔子了。”然后又在我的屁股上拍了一下,笑道:“还不趴下,非要和这东西多腻一会儿么?” 我揪着帕子,没做声,丁一见状直接将我翻了过来,令我趴在他的腿上,然后下身便是一阵清凉。 瞬间,我觉得脸上烧得厉害,僵直了身子,挺尸般趴着。丁一怎么将玉势取出来的我完全不知晓,脑中完全是一片空白,直到他为我穿上了裤子,外衣,才略微松了些心神。 待一切打理妥当了,丁一将我扶起,道:“好了。” 我依然窘着脸,低着头,死死盯着脚尖。他伸手撩起我额前一缕散乱的发丝,微凉的手指从肌肤上擦过,那触觉一直渗到骨子里,触动了心中柔软之处。 第11章 丁一握了我的手,随意把玩着,忽然道:“左右无事,陪我出去走走。”还未及反应,丁一将我拦腰抱起,我啊的一声惊呼,喃喃道:“这样不好,放我下来。” 丁一笑道:“哪里不好,小小的凌夷自然是要这样疼的。”说罢就大踏步的朝门外走去。 自从三年前进了这素心阁的大门,我就再也没从这里出去过,所见所闻都是这方寸之地。惊讶是自然的,接踵而来的便是惊喜。丁一一路抱着我,没有任何人拦截,大大方方的迈出了素心阁高高的门槛,看着红漆大门被丁一丢在身后,我搂紧了丁一的腰,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而沉稳的心跳。 抬头看去,天空瓦蓝的令人感动,偶尔掠过的一丝白云,犹如天际的微笑,淡而柔和。阳光透过薄云,撒下灿烂金芒,直射入眼中,逼得我不得不眯了眼,但还能察觉到被阳光晒到地方逐渐升温,包括眼眶,也微微热了起来。 望着行色匆匆的路人,忽然有种在世为人的感觉。 丁一将我抱上马,扶稳我,问道:“会骑么?” 我点了点头,丁一松了手,感觉到那微凉的手突然离去,我惊恐起来,慌忙抓住丁一的手指,摇头道:“我不会骑!” 丁一眯了眼,握住我的手,安抚道:“不怕,这马温顺。”然后他一分一分将手指从我手中抽离,我的心一点一点的空虚下来,最终什么也没握住。 丁一从一旁的侍从手中接过另一匹马的缰绳,翩然落马,对我笑道:“凌夷跟紧点,我会慢些的。” 看丁一在我面前留下的背影,我忙策马而行,紧紧跟随。 小时侯,最喜欢的就是这般在野地里骑马撒野,常常把爹爹气个半死,就是这原因,爹爹才不愿在我十岁生日时为我买下那匹汗血宝马,为此我还与爹爹呕了好一阵气。 虽然许久都没再接触过马匹,但是身体还是记得那种奔驰如飞的感觉,操控起来也得心应手。丁一不紧不慢的前行,未再多看过我一眼,可是若是我故意放慢了速度,丁一便慢了下来,待我行得快了,他也走得急。总之他就是这样不远不近的行在我的前方。 穿过热闹的街道,出了城区,一直到了郊外,丁一才停了下来,他转头对我道:“凌夷,喜欢这里么?自由自在的感觉。” 我望着丁一,默然点头。 丁一笑了,不是平常那种清冷的笑,而是带着些苍茫。他抬首看向远方,微微叹道:“十年了,我与君笑相识十年了,当初也是在这片草地上遇见他的。” 不知为何,我竟有些茫然,还没转开脑子,就听见丁一自嘲的笑道:“可惜君笑再也不来这里,我也不是当年的莽撞小子。” 阳光撒在丁一身上,为他镀上一层薄薄的银光,从我这里看去,明亮得刺眼。 待丁一在次转身,面向我时,他已重新恢复成一惯清冷的模样。 他说,凌夷,你好好的玩个开心吧,这世上没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哪怕是石头,经过千秋万载也会磨损。 我抓着缰绳,看着丁一,久久说不出话来。 那一日,与丁一在一起,什么也没做,只是遛马撒欢。 衣襟翻飞,纵马而行,看林木自眼前快速退去,感受着久违的清风吹拂着面孔,却觉得心中空了一块,被风一吹,空荡荡的忽悠着。 直至夕阳西下,丁一才将我送回素心阁。 他站在门外,对我说,凌夷,到了。 我从马上下来,跨过高高门槛,踏进红漆大门,回首看向丁一,他在端坐在马上,微微对我颔首。 一扇门,一个槛,这便是我与丁一的距离,如此之近,如此遥远。 时值入夜,杂役们挑着火烛,爬上爬下的点燃了素心阁门口的大红灯笼,我站在亮处,看不清丁一的身型,只见到一个个晃动的黑影。 待外面的灯笼燃了起来,已然看不见丁一,不知何时,他离去了。 拖着倦然的身体,朝着居所走去,却见到漆夜,他与上次的元大人一起,眉间眼梢,带着丝丝笑意。他们朝着我的方向走来。正想要避开,却发觉他们根本没有在意到我的存在。 漆夜与他从我身边走过。 绝代名妓6章情双好 第二日,君笑差蝉潭来找我时,我一点也不诧异,抚平身上衣服的皱折,查了一遍衣着,发觉没有什么漏洞,才随蝉潭去了君笑的住所。 还未进房,就听见君笑低沈悦耳的声音:“你是傻子么?随便说说的话也这般当真。什么生死相许天长地久不过都是一时脑子发热说下的妄语。”听那语气,显然是在训斥什么人。我犹豫着,不知是进还是退。 片刻的寂静后,又听见君笑的声音:“你以为喜欢这两个字是随便就能说出来的么?你若将这两字揣在心中,慢慢品味,指不定还能多享几天宠爱,一旦出了口,什么都没了。” 心中一动,终究还是踏进房中,然而一抬眼,见到的就是漆夜。 我楞了一下,站在原地,走也不是,进也不是。 君笑的斜眸扫了我一眼,目光又落在漆夜身上,道:“算了,你先回去,自己好好想想。” 漆夜默然退下,临行前,他看了我一眼,目光中蕴涵的是我不懂的情感。 君笑起身,走至棋盘前,坐下,对我道:“凌夷,陪我下一局。”我应着,走到他的对面,跪坐下来。君笑看着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拈起棋子,落下。 方寸之间,黑白交错,杀机涌现。 我很喜欢下棋的感觉,手中捏得仿佛不是棋子,而是真真实实的兵士,每一着,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一局下来,终究还是输了。我看着残局,半晌没有语言。君笑拂开棋子,道:“丁一今早差人来,叫我别为你准备开苞。” 我惊讶的抬头看向君笑。 君笑顺手拿了一粒棋子,放在手中把玩:“他包下你的初夜了。” 君笑说这话时十分平静,就像吃饭喝水般无比平常。我一楞,忍不住道:“你不生气么?你与丁一……” 话未说完,便发觉自己太过唐突,硬生生住了口,但覆水难收,我只得静静的坐在原地,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暴风。 君笑的手中动作一顿,奇怪的望了我一眼,似是不解,停了片刻,才道:“你从哪里听来的古怪消息?” 君笑的反应过于平淡,反倒令我傻住了,我下意识的回道:“今日在城郊,丁一说他与你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里。” 君笑笑了起来,嗤道:“就因为这话?那丁一有没告诉你,我与他第一次见面时,他哭得跟个兔子似的,浑身上下都是被打出来的青紫淤痕。那时的丁一与你倒是有八分相象。” 我愕然,看向君笑,实在无法想丁一汪着眼泪,哭得一塌的模样。 君笑看到我疑惑的眼神,伸手抚着我的脸颊,仿佛沉溺于回忆之中,垂了目,纤长的睫毛在白玉般最不的脸上投下一抹淡淡阴影,道:“自小我便在这红尘中打滚,见到得东西多了去了,这世间最不值得相信的就是爱情,没什么东西比它更脆弱,更不堪一击。” 君笑抬了头,专注的看着我:“人要是想要过得好,只能依靠自己。这就是我对丁一说出的第一句话。” “自那以后,他便与我常常见面,我教他如何撇开妇人之仁,如何丢弃那些累赘的情感,如何在旁人面前表现的无害善良,如何踩着别人的尸体一步一步踏上他想要的位置。” “我与他之间,根本无关情爱,不过是互利罢了。” “世人看到的是一个在官场上狠辣多谋,对百姓仁爱关怀,身居要职的丁一,谁又知道这只鹞鹰背后站着的猎人?” 君笑淡淡得说着,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我却听得心惊肉跳,手心中渗出层层薄汗。我一直以为,君笑曾同我一样,只是这滚滚红尘,造就了现在这样的他,可是直到现在,我才明了过来,这个人,天生就是罂粟,蛊惑引诱着人们堕入无边黑暗中。 君笑的手,自我的脸颊滑至锁骨,暧昧无比:“凌夷,你说,相似的种子,放在不同的土地中,会开出相似的花么?” 君笑目光灼然,我沉默着。 停了片刻,君笑伸出手,啪得一声,将一直握在掌中的黑子落下,清脆的声音一直刺入心中。 君笑道:“做棋手可要比做棋子有趣的多。”他绽出一丝微笑,冰冷,优雅,媚惑。 第二日整整一天,君笑只让我吃些诸如新鲜奶子之类的流质食物。午间,傍晚分别沐浴一次,不是如平常般的普通擦洗,而是由内至外的彻底清洁。直到君笑认为满意了,才得以解脱。 换上月白撒银花水缎料子的直地深衣,外面再笼上一件玄色纱衣。一支墨玉鸿鹄簪,将头发绾起。 虽然昨日就已经知我将承欢于丁一榻上,但当我真正站在他面前时,心中依然恐惧。丁一穿着一件素色常服,斜靠在榻上,随意翻着手中书籍,见到我时,他抬头,露出一抹轻笑,伸手将我拉入他的怀中,笑道:“凌夷这身打扮真是好看得紧。” 被丁一搂在怀中,感受着他微凉的体温,方才的惧怕稍微收敛了些。大约是察觉到我的不自然,丁一撂起垂在胸前的一缕发,随意问道:“凌夷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吧?” 我点了点头,回道:“江南凌家。”丁一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似是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沉默了,而是拿过矮几上放置的酒具,斟了酒,塞进我怀中,道:“合欢酒还是要喝的。” 第12章 这是素心阁向来的规矩,凡清倌初夜一定会预备合欢酒,与客人同饮过了,才能欢好。我捧着杯子,望着里面清冽的液体,凑到唇前,全部含入口中,贴近丁一的唇,渡了进去。 微凉且涩的感觉。待一杯酒哺完,丁一翻身将我压下,轻轻浅浅的吻着,蜻蜓点水般,不似君笑的缠绵悱恻。丁一很小心,并没将全部重量落在我的身上,除去有些气闷,并不觉得难受。 他是丁一,是我喜欢的人,我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以减轻惧怕。小心的回吻,将自己糅进丁一的怀中。 察觉到我的主动,丁一离开我的唇,转而吮吸我的耳珠,极有耐心的一点一点撩拨着我的情欲。温热的呼吸,刺激着耳廓,酥痒的感觉自身体中泛起,我呻吟出声,本能的向他怀中缩去。丁一笑了一声,伸手拔去我发间的簪子,揉着我的发,哄道:“不怕,凌夷,乖孩子。” 同样是一声“孩子”但是其中的意味却完全不同,淡淡的涩味,充斥在心中,堵得难受。我乖乖的舒展开身体,任他去弄。 我不知道在床榻上的丁一是否总是这般温柔,连平日里的清冷都退去了些。更多的温柔夹杂在他的举动中。丁一一面动手解开我的衣杉,一面吻着,自耳畔至颈部,每一处肌肤都不放过,或是轻舔,或是噬咬,轻微的疼痛反而刺激了情欲,我不禁紧紧环住丁一的腰,迭声唤着他的名字。每唤一声,他就含糊的应一声。他的声音,仿佛有着别样的魔力,每一声都落在心中,将方才的恐惧一点一点驱逐开来,渐渐的充实了我的空荡荡的心。 丁一的身体温热起来,不再似平常,我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欲望,隔着衣物,若有若无的摩挲着我的腿。我紧张起来,蜷起身子,丁一逸出一丝笑,缓声道:“乖凌夷,听话,别害怕。”说着便脱去身上最后的里衣,拉开我的腿,寻到私处,不急不徐的揉弄着。身体的直接碰触,令我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眼中也微微有些湿意。 丁一吻了吻我的眼睑,另一只手却滑到身后,开始抚弄我的后庭,好生安慰道:“乖孩子。” 丁一一面说着一面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抚在身后的手也微微施了力,试探着潜入体内。身体本能得排斥外物的入侵,我不禁伸手抓住丁一的胳膊,看向他,丁一笑了一声,但并没因此停下动作,他反扣住我的手,送到唇边,噬咬起来。柔软滑腻的舌灵巧的绕着指间滑动,酥痒的感觉一时让我沉迷,直至他的手指整个没入体内,才惊觉。我啊的惊呼了一声,缩了手,丁一笑道:“没什么可怕的,一点也不痛。” 虽然君笑教了我许多欢好之事,但从来都没这般深入过我的身体,我满面通红的看向丁一,欲开口,却说不出话来,一时间,竟觉得丁一的目光仿佛能灼伤人一般,索性闭了眼,感受着丁一温和的动作,略凉的手指在后庭之处厮磨,并不急着深入,而是忽急忽缓抽动着,按压着,一点一点探进幽深之处。不到片刻,竟抚弄得我情欲高涨。抬高腰,在丁一的身上磨蹭起来。 “你不是来享受的,而是要让别人享受,所以凌夷,你不能沉迷在欲望里,无论何时,你都需要保持清醒。” [手机电子书:17z.] 意乱情迷之时,君笑低沈优雅的声音仿佛自深渊中幽幽传来,我顿时清醒过来,睁大了眼,看着将自己半搂在怀中的丁一,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一只手,反抱住他,寻到他的唇,吻起来。另一只手则顺着丁一的腰线滑落下去,在他的腿根处摩挲着。我清晰的听到丁一微微的抽气声,他将我搂得更紧了些,柔声道:“凌夷……”下面的话被我含进口中,只听见模糊不清单字发音。 温热的液体在眼眶中凝集,滑落,湿湿烫烫的。愤恨自己的反应,却无可奈何。这一刻,我深切体会到君笑的存在,他就像影子,无时无刻左右着我的行动,哪怕是这极尽缠绵之时,身体都忘不了君笑的调教,这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有着君笑留下的痕迹,深刻,隽永,一辈子都逃脱不了。 我喘息着,迎合着丁一,间或泄出一两声呻吟。丁一被我撩得动了情,吻了吻我的眼,拉开我的腿,拿了床头青玉瓷瓶,拔了塞,倒出里面的液体,揉在后庭。冰凉的触觉,引的我瑟缩起来,丁一压住我的双腿,气息不稳的安抚道:“凌夷,乖些,一会就好。” 丁一的声音始终清冷,只是莫明得让人安心,我模糊的恩了一声,乖觉得张开腿。丁一揉动着我的后庭,时不时还顺带着照顾着前方,直弄得我浑身酥麻无力,水一般化在床榻之上,再也没有力气撩拨他。丁一这才撤了厮磨在私处的手指,握住我的脚踝,将我的腿折压在胸前,吻住我的唇。涨痛不快的感觉顿时袭来,我闷哼一声,紧紧扣住丁一的手臂,尽量放松身子,适应着。丁一似是有所察觉,不再用强,转而研濡缓进,并腾出一只手,在身上游移。不消片刻,方才的不适化为无形,莫名的酥麻之感油然升起,连带着骨子里似乎都痒起来。忍不住挺腰,索取更多,哪知丁一顺着我的动作,整个没入体内,我呀得惊呼起来,抬起颈项,仿佛溺水般大口大口的吸着气,手脚胡乱舞动着。丁一没再动作,入了定般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不着痕迹的压下我的动作,抚着我的背,迭声安慰道:“凌夷,乖孩子,听话……” 我含着泪看向丁一,一片水光之中,他的身型也模糊了。只有那双眼,还是如平常一般清冷,令我心中一暖,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呜咽道:“住手,我受不住了……”丁一抬手拭去我的泪,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我的脸颊,温和道:“乖凌夷,别哭,一会就舒服了。”他一面说着,一面缓缓移动,幅度并不大,却让我有种被整个贯穿的错觉,仿佛内脏都随着他的移动被带了出来。 我抽噎着,狠狠扣住丁一的臂膀,指甲深深嵌进他的肌肤之中,然而身体却随着他的动作迎合,不是出自本意,而是身体的习惯,君笑调教出来的习惯。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情欲再度浮现。身体仿佛被放在水火之中,忽得痛极,忽得酥痒。丁一揉弄着我的下体,渐渐得涨痛退去,只剩下愉悦的感触,自下体顺着脊梁一直延伸至头部。我弓起背,濒死般揪着身下被褥,那一波一波的快感几乎将我淹没,与君笑一起时,他总不会让我这般独自快活,这样的经验还是头一次遇见。向丁一索求,他却故意放轻动作,我哀声呼唤着丁一的名字。隐约见听见他似笑非笑的问道:“快活么?”我呻吟着含糊的回道:“快活……求你……” 丁一猛得一撞,我终究抵不住,啊得惊叫了一声,泄了身,软倒在榻上。刚发泄过的身体异常敏感,丁一的每一个动作仿佛都被放大了数倍,我颤栗着,缩起身体,继续承受着他的欲望,又挨了片刻,丁一忽得扳过我的头,略显粗鲁的吻着,噬咬着我的舌,只觉得一股热流至涌进腹中,丁一轻哼了一声,伏在我的身上,不再动弹。 满室寂静,我能清晰的听闻丁一急促的心跳之声,一下一下。丁一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的从我身体中退了出来,搂着我。 倦意铺天盖地的袭来,再也顾忌不了那许多,我依着丁一的怀,缓缓入了梦。 梦中一片黑暗,没有爹爹那张严厉刻板的脸孔,没有娘亲那双温柔的手,有的只是君笑妖娆的身姿,以及丁一清冷的声音。 我是被温湿的触觉弄醒的,睁开眼,就发觉自己浸在氤氲的雾气之中,浑身酸软难耐,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抬眼,见到蝉潭拿着帕子替我擦拭,转过头,正遇到丁一的目光,他早已打理好自己,还是那身素色常服,将他衬得温润儒雅。我微微红了脸,撇过头,不再看他,任凭蝉潭摆弄着自己。 一双手落在我的头上,宠溺般的揉了几下,我知道那是丁一,于是低下头,看着荡着波纹的水面,透过它,依稀还能瞧见昨夜欢好时留下的痕迹,脸腾得一下变得火烫,想转开眼,却不知该往哪里看,只得僵在水中。丁一拢起我依然沾着水珠的发,似是随意的问道:“凌夷对家里的事知道多少?” 我没料到他会如此问,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努力想了片刻,却发觉对家中的印象已然淡漠,心中微微泛起几分恐惧,向丁一那里缩了缩,才回道:“只是听来捉我们的官兵说凌家在军粮里掺了沙石。” 丁一应了一声,没再答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抚着我的发。空气中弥漫着氤氲的雾气, 我想丁一是知道凌家被抄家的内幕,只是不愿告与我听,想要开口问,看他这模样怕是不肯说的。况且不知为何,心中总是在躲避着实情,害怕一旦知道了真相,连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飞灰。询问的语句,在舌尖转了几次,终究还是没有吐露。 或许还是自己亲自寻找答案比较妥当。一面想着,一面享受着蝉潭的服务,或许是倦极,竟又昏沉沉的堕入黑甜乡。 醒来时,已经是初更,我趴在榻上,不愿动弹半分。之前倒没有发觉,现下所有的不适一股脑的全部涌了上来,全身酸软难耐,后庭之处更是极度不适。终究还是初历情事。 老实说丁一当真是个温柔的人,不曾弄伤我半分。在阁中这些年,常见初开苞的稚儿被弄得鲜血淋漓,多日不能下榻。自己现在这模样倒是罕见。 第13章 估摸着只要休息一晚,就可以恢复。 想起之前君笑特别准备的流质食物,心中不免有些暖意,幸好如此,否则现下出恭都成了问题。迷糊之间,隐约听到开门的声音。我抬头,呆了一下,漆夜正站在门口,似乎正踌躇着是否该与我说话,见我依然醒着,并看向他,漆夜向外退了一步,又忽得收了脚,转过身,沉默片刻,才开口道:“你还好吧。”一时间,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僵了片刻,见他不自在的绞着垂在胸前的一缕发丝,那是他紧张时不由自主的小动作,我忍不住笑起来,点了点头,道:“还好。” 见我回答,漆夜显然松了口气,道:“君笑说你昨天与襄阳王一起。” 我应了一声,道:“丁一很温柔。”漆夜走上前来,像以前我们同住在一起的时候一样,握住我的手,轻声道:“襄阳王是个好人,待你也不错,凌夷可以央他将你赎出去。” 听罢我一呆,松了漆夜的手,看着雕花的床头,道:“我与你不同,凌家犯了诛九族之罪,我才会被遣到此地,这一辈子,除非帝王开恩,否则我走不出这里。” 漆夜怔了,半晌才低声道:“对不起。”我笑笑,拉起被子,将自己盖严实,不再答话。 漆夜捉住我缩进被褥中的手,细细摩挲着,道:“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襄阳王待你极好,我从未见过他对阁里君笑以外的人那么温和过。再说他身份高贵,多数客人都得让他三分,对你也自然不敢过于放肆。” 漆夜说罢,不再出声,我也没有回话,只是依稀觉得似乎有什么变了。静了片刻,我道:“你以往不会说出这般话。” 漆夜看了看我,低声道:“总会变的。” 心中压抑的难受,我岔开了话题,道:“书柜上有封信,我还没来得及看,你帮我拿过来。”漆夜点头,起身,从书柜上取了蝶影的那封信,他见了上面字迹,先是惊讶,后是开怀,将它送到我手中,催促道:“快些,看看。”我故意拖时间,与他闹了一阵,才拆了信。与漆夜一同窝在榻上,读着。上面写得无非是些琐事,还问及我们三人状况,蝶影道,刘原释并未把他只当娈童看,说他是习武的料子,还差人教他武功。信中语气甚为愉悦。 漆夜抓着信,看向我,道:“刘原释是谁?” 想了想,才依稀记起丁一的话,道:“萧国左丞相,就是那个化名为秦爷的人。” 末了,漆夜道:“蝶影好福气。”我道:“元大人对你也不错。” 提及元大人,漆夜变得多话起来,讲他们之间的事,说元大人想要为他赎身,只是君笑不许,他的身后又有个襄阳王撑腰,元大人也不得不让他三分,只得明里暗里照顾着自己。漆夜说着,语气中明明白白袒露出对君笑的恨意。 我默默听着,清晰的感触到漆夜心中的喜悦,与之相反的是一股惧意自意识深处涌现,那一刻,我竟发觉自己是厌恶漆夜的,在心中,某个地方,深深憎恨着他。他的幸福,他的未来,他的爱情,他的天地,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嘲笑着我现在的处境。我不动声色的面对着漆夜,听着他琐碎的言语,像以前一样,亲密的随心聊着。只是相交的手,自指尖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 绝代名妓7章有所思 待身体好些的时候,我穿起那身玄色衣物,来到君笑那里。他看了我一眼,道:“怎么?能与漆夜和好不开心么?” 我咬着唇,看着他,没有答话。君笑没有追问,轻轻笑起,拉了我的手,搂我在怀,抚着我的发。 我没有抗拒,只是窝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的体温,我道:“君笑,你没有有憎恨过别人?” “因为觉得别人生活得比自己好,从而憎恨起来么?” 我揪紧了君笑的衣服,半晌,才点了点头。 “记得以前我与你说过的话么?人类总是喜欢在弱者身上找到自己的存在感,优越感,因此你才会处处庇护着他,可是一旦事情颠倒过来,你便不会那样想了。” 我沉寂着,头脑中一片空白,竟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愿想。只觉得周围突然黯淡下来。一些冰冷的东西缓缓入心中,那感觉一直寒到骨子里。 “原来我也是这般肮脏。” 君笑柔声道:“你不肮脏,凌夷,肮脏的是这尘世,再清高的人一旦落了这凡尘,注定要被污染,我们别无他法,只有无可奈何接受。” 我环抱住君笑,轻声道:“我冷。” 君笑突然推开我,用柔软的目光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我,道:“最好别贪图别人给的温暖,你不知道何时会失去,到时只会令你更加寒冷。” 我仰头,看向君笑,爬了起来,重新抱住他,腻在他的身上。君笑只是看着我,并没有推拒,见他如此,我贴在他的耳畔小心的问道:“我可以喜欢丁一么?” 君笑吻了吻我的唇,道:“最好别,他不是好人。” 可我已经喜欢上他了,我一面想着,一面回吻着他,含糊道:“你也不是好人。” 君笑笑起,揉了揉我的发,宠溺道:“你说得不错。” 我知道丁一最爱的人不是我,对于我,他顶多是怜爱。可是我就是抛弃不了对他的情。记忆中那双手,总是冰凉的,但是就是这冰凉,将我自深渊中救出。 忽然觉得迷茫起来,不知道自己眷恋的到底是丁一,还是别的什么。或许我与漆夜潜逃的那一天,丁一不该出现。 没有希望,便无所谓失望。 仰头看天,依然明媚,只是这样灿烂的阳光能否照进心中阴暗的角落。 第二日丁一没有来,只是遣了家仆来看望我,失落感油然而起,却挽救不了什么,我与他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中的人。 家仆手中捧着一只沉香木琴盒,打开来,首先入目的便是没有丝毫雕琢装饰的琴身,清晰的木纹无声的诉说着它的历史,古铜红的色泽,在阳光下反射着暗哑微光。我伸手去抚琴,温润的触感自指尖传来,摸到琴的背面,碰到凹凸不平的痕迹,仔细分辨却是篆书的“枯木龙吟”四字。我诧异的望向家仆,问道:“这真是送与我的?” 家仆肯定的点了点头道:“襄阳王吩咐过了,将这枯木龙吟的古琴交与凌小公子的手中。” 得到肯定的答复,我兴奋的取了琴,将它置于矮几上,拨弄了几下,不愧是传世名作,那声音果真如龙吟清谷,悠长铮然。正开心着,那家仆道:“凌小公子喜欢就好,也不枉费襄阳王一片心意。” 我心不在焉的应着,一门心思都放在琴上,随手抚起一曲秋风词,待一曲完,那家仆才道:“襄阳王请凌小公子过府。” 我楞了一下,转头看向他,低声询问道:“可是真的?” “哪里有假,襄阳王估摸着公子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才差我等前来迎接。” 他说的大方,我却尴尬起来,什么叫估摸着身子恢复得差不多? 停了片刻,家仆见我没有答话,忙补充道:“襄阳王有事缠身,脱不开,这才没来见你。” 若是再不应,不知道他又会说出怎样的话出来,于是忙应了下来。临行前照例向君笑禀报,他安静的听了,正了正我的发冠,抚平我衣物上的皱折,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眼生在你身上,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可要仔细了。” 虽然不能理解君笑话中的意思,我还是点了点头。君笑没再多言,放了行。 第二次踏出阁外,等待自己的却是一顶锦缎小轿,还未出门,便被襄阳府的家仆们扶上了轿,落了帘,周遭的一切都被隔绝在外。三尺见方的空间,装饰的极其奢华,雕成竹片模样的翡翠用金线串联起来,拼接成椅垫,四角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白光,座下还就其形状以香楠木铸造了书架,伏首拣了一本,拿到面前,嗅到一股香楠独有的清香,本以为是四书五经之类的东西,就着明珠的光芒,翻开来看去,却是时下流行的话本,随意翻了几页,便知晓写的是一个落泊官宦女子,喜欢上仇家的故事。虽然无聊,打发时光,却是绰绰有余。刚翻到最后一页,读到那女子与仇家同归于尽,就听见外面一声到了,随后落了轿子,一旁伺候的人撩开帘子。 我放下书本,弯腰跨出轿子,迎面而来的就是熟悉的气息,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头,都是按照江南习惯所布置的,格局与凌家竟有几分相象。家仆道:“襄阳王请公子先去偏院休整,他正与朝中人士商量事宜。” 我笑了笑,乖顺的应了。丁一如此安排自是不想让我与外人相见,适才也定是从偏门进来的,像我这般身份如何登堂入室? 跟着引路人,顺着被藤蔓盘绕的回廊,转过几重弯,行至一处偏院,刚踏入,就听见一阵扑翅的声音,抬头,只见一只毛色雪白的小鹰扑棱着翅膀,歪歪斜斜的向我直冲过来。当下已来不急躲避,那小小的东西,径直落入我的怀中,勾爪铁嘴胡乱得在我身上抓啄着,不到片刻,手上已然多了几条血痕。手忙脚乱之间,忽听见一声稚嫩的孩童之音:“它是我的。”语气间满是霸道。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六七岁的男童站在廊下,身着细绸藕色深衣,上面精绣着蝙蝠白云的图样,颈项间还戴着羊脂玉长命锁,猫儿般的瞳孔死死盯着我手中挣扎不休的小鹰。 好不容易让它安静了些,我抚弄了小鹰几下,笑道:“既是你的为何不好好照料?” 第14章 他睁圆了眼,看向我,大人般的正色道:“我在教它飞。” 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我不禁莞尔,故意逗道:“若是学会了,岂不是要离你而去?最好趁现在剪去他的羽,免得到时飞了会伤心。” 他奇道:“鹰要是不会飞,哪里还是鹰。我就是喜欢它飞的模样。再说它离不了我,自它一出壳,便一直由我亲自照料。” 我一怔,待再次惊觉,那孩子已然来到我面前,抬手,从我的怀中抱走小鹰。恰在此时,丁一从正堂走了过来,见到那孩子,道:“你在这里做什么?”那孩子见了丁一,啊了一声,转身就要跑,丁一拉住他斥道:“乱跑什么,湘姑娘在找你。”他一手抱着小鹰,一手去掰丁一,口里道:“什么湘姑娘,她是我娘,你该恭恭敬敬的叫她一声湘夫人。” 丁一难得出现恼色,抬起一手,那孩子也不怕,只是睁着眼,看着丁一。 巴掌终究还是没有落下,丁一无奈的叹了一声,拎着他向外走去,并对我道:“我把他送回去。” 待丁一走远了,我才向旁边的问道:“那孩子是谁?” 其中一个家仆答道:“是太子的五子,唤做皓,夏日常和他母亲湘夫人一同来这里避暑。” 我疑惑道:“湘夫人?他不是称呼湘姑娘么?” 那家仆咳了一声,道:“公子,这里的许多事也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明白得了的。” 见他这么说,我也不便再问,在家仆的引导下进了屋,端起奉上热茶,随意打量着周遭的摆设,心中的结却始终解不开。第一次听闻湘姑娘的名号是在素心阁,只一封信,就令本不愿回府的丁一立时改了主意。我很想知道,除了君笑,什么样的人能对他产生这般影响,不仅仅是因为好奇,更多的是嫉妒,对,就是嫉妒!我想见见这个在丁一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女人,我想知道她为什么能让丁一这般挂念,即使她已经嫁做人妇。思到这里,莫名的酸楚涌现,压抑得我喘息不得。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我的手腕,拿去手中的青瓷茶具,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又在乱想什么?那么烫的茶盏就这么握在手中。”我怔了一下,才发觉右手火辣辣的痛着,低头看去,丁一正握着我通红的手,仰头,正触到他寒潭般的目光,平静冷然,没有丝毫情绪。 “我……没想什么……” 我一面说着一面讪讪得低了头,总不能说我在想着那个湘姑娘,想她与你是怎样的关系,想她在你心中是怎么的地位,想你为什么不能喜欢上我。 丁一笑了笑,揉了揉我的发,道:“说谎不是好孩子。” 心中猛得一跳,我局促的想缩回手,却被丁一紧紧制住,他一面吩咐家仆送上烫伤药,一面对我道:“晚间你就能见到她了。” 他的话令我一呆,僵在原地,直到手上感触到一阵冰凉,我才惊觉。瞄向丁一,他正沾了药膏,一点一点地将匀开,涂在我通红的肌肤上,这一瞬间,我有种错觉,仿佛站在面前的人是君笑,那一夜,他也是这般温柔细致的为我上药。 你有喜欢过我么?不是怜爱是喜欢,哪怕是一点点我也会很开心,因为你是我凌夷今生第一个爱上的人。 喉咙有些发干,甚至连话都说不出,只得傻子般看着丁一的一举一动。他用白凌缚好上过药的手,道:“以后别再这么不小心。” 我点了点头,缩了手,道:“你总是把我当孩子么?” 丁一将我拥在怀中,道:“不论怎样,在我心中,你都是个乖乖巧巧的小凌夷。” 我笑了笑,揽着丁一的腰,将脑袋埋在他的怀中,汲取着他的体温。 乖乖巧巧的小凌夷! 我不知道当初丁一出自什么样的目的才从君笑的手中拉了我一把,让我不至于过快的堕落于无望的黑暗之中。可是丁一,你是否知道,你不该给我希望,那样我就可以浑浑噩噩的在素心阁度过一生,顶多成日沉迷在肉欲之中。可你偏偏给了我,告诉我,或许可以从这纷乱的红尘中逃脱,让我顺着这些微的希望拼命争取,这样的结果大约就是你所期盼的吧?你知道我眷恋你,离不开你,你需要一个能为你所利用,但是不会背叛你的人,而我就是这个最佳人选,今晚的宴席也定是在你的预料之中。 我这粒棋,在你的棋盘中,占据的究竟是怎样的位置? 被你冰凉的手牵着,那股寒意一直顺着指尖传递到心中,可是,为什么明明是冷的,到了心中却化为丝丝暖意? 晚间宴席上,我果真见到了湘夫人,端庄娴熟,并不如想象中的艳丽夺目,看年龄甚至比丁一还大些,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难得的安详宁静。她见到我时,露出笑意,对丁一道:“我还以为你这一生都不懂得疼惜人。” 丁一笑笑,并未答话,拣了些鱼肉,剔了刺,才送到我碗中。 食不知味。一席下来,心中的感觉便是如此。末了,湘夫人对我道:“这孩子我越看越喜欢,就让他陪我聊聊。” 丁一听了,手中动作不易察觉的微微停顿了一下,望了我一眼。湘夫人笑道:“我又不会吃了他,做甚那么担心?” 见她如此说,丁一沉寂片刻,才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行一步,过些时辰再来接凌夷。”说罢丁一便起身告退。 湘夫人看丁一走远了,又支开一直缠在身边的小皓,才对我道:“他是真喜欢你还是做戏给我看的?” 没料到湘夫人会问得那么直接,我愣了下,才回道:“他待我极好。”湘夫人深深望了我一眼,叹道:“果真还只是个孩子。”她将我拉至面前,细细打量了一翻,道:“我这才发现你和原先的他那么像,难怪丁一会挑上你。”君笑也这般说过,我不禁好奇起来,看向湘夫人。 湘夫人笑了笑,道:“什么感情都写在脸上。”我尴尬低了头,她让我坐下,缓缓说起:“你也发觉了吧,他堂堂襄阳王却取了这么一个名,稍有家势的人家哪里会这般随便。他自出生便被他父亲厌恶着,虽说是嫡子,可在家中地位还不如其他孩子。” 我诧异,疑惑的看向湘夫人。 她的目光穿过我,沉溺在回忆中:“皇上要求襄阳王以行动表对朝廷的忠心,他父亲便将丁一为人质送了来。那时的他还小,就被安排到九皇子--也就是现今太子身边做个伴读。” “那时的丁一单纯善良的很,哪里像现在这模样,仿佛连心都丢了,真不知道他与君笑的相识是幸还是不幸。” “他恋我,却不知我对他只是姐弟之情,现在想起来错得倒是我,当时若是说明白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纠缠不清。” 湘夫人笑了笑,却掩饰不了从眼睛深出弥散出的倦意。 姐弟之情么?那么现在丁一是以怎样的目光在看我?在我身上寻找以前他,或者真的是有那么一点点动心?我默默攥紧了手,沉寂下来。 湘夫人揉了揉我的发,道:“真也罢,假也好,总算是见到他对人真正用了心思。对丁一来说你究竟还是特别的。只是--”湘夫人停了一下,思虑了一下,才道:“凌夷是素心阁里的人吧?” 我点了点头,湘夫人皱了眉,道:“君笑不是好人,你最好少与他接触,丁一有把你赎出来么?” 犹豫了下,我道:“我不是被卖进阁里的。”湘夫人听罢手上动作一顿,看向我,沉思片刻,试探道:“你姓凌,是江南凌家后代?” “是。” 湘夫人脸色不易察觉的变了变,道:“的确难办,丁一位高权重,若是向皇上请求消了你的乐籍,往后日子定不得安生。这事儿总是要解决的,丁一既然有心接你来这边,就在这里安心住下,不必担心素心阁那边。” 又与湘夫人聊了些琐碎的事,她是极好处的人,不像旁人总是用鄙夷的目光看待我,从她的举动中,我切实感觉到自己是个人,能与她平起平坐的人。 初更时分,丁一才前来接我,临行前,湘夫人对握着我的手的丁一道:“自己想要什么,自己最明白。” 丁一停了脚步,回首看了一眼湘夫人,静了片刻,用一贯清冷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有些东西过去便是过去了,即便挽救回来,也不再是原样。”说罢就牵着我向外走去。 回首望去,瞧见湘夫人站起,欲开口,终究还是未言半句,颓然落坐。 一路上,丁一没说一句话,只是紧紧握着我的手。直至偏院,他才遣开下人,将我搂在怀,似是要揉进骨肉之中。半晌,才道:“你要留在我这里,还是回君笑那里?” 绝代名妓8章梦初醒 我怔住,本以为自己会想当然的回答留在他身边,可是话到口边怎样也说不出。瞬间,整个脑袋都被另一个名为君笑的男子充满了。 大约是见我茫然,丁一笑了,恢复一贯的清冷,道:“我不迫你,自己决定。”说罢吻了吻我的眼,一手宽了我的衣带,一手顺着腰线抚到臀间,按压着,道:“还痛么?”意识到他将要做什么,我热了脸,摇头道:“不痛了。” “那便好,总怕你受不住。”他说着,我忽得察觉身下一阵清凉,不看也知晓他已然褪去我的下衣。未等我有所言语,他就寻了我的唇,不急不徐的品弄,修长粗糙的手指不断在后庭边缘捻揉,浅浅试探。见我神色不妥,便立刻退出来。如此厮磨了小半个时辰,我清楚的感受到他已将两指探进身体深处,有规律的辗转捻揉,除去些须涨意,并不觉得难受,相反前方的欲望倒是抬了头。 第15章 我忍不住扭腰磨蹭着丁一,搂着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呼吸也混乱起来。丁一撤了手,突然而至的空虚几乎另我软倒,迷离的看向他,梦呓般的唤了声:“丁一……”他应了一声,将我横抱起来,放在榻上,令我跪伏在上面,宽去自身衣物,揽住我的腰,随后便整个没了进来,一瞬间的冲击让我失声惊叫,然后只晓得抽气,身体仿佛被钉在榻上,动弹不得。这样的姿势让丁一更能深入,与上次完全不能比拟。虽说有了方才的扩张,接受他并不十分困难,但还是极痛的,只是相对第一次缓解了许多。 丁一没急着动作,空出一只手,探到前方,抚上我的欲望,力道适中的揉捏着,不到片刻,我就忘却了方才的痛楚,沉溺在丁一绝佳的手法中,待意识稍微清晰些,才发觉他已然律动起来,酥麻的感觉自下身一直延伸至大脑,于是没过一会儿,就再也控不了那一江春水,颤抖着泻了去,身体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丁一贴着我的耳畔,道:“与君笑一起时便没这般快活吧?” 倏地睁了眼,扭头看向丁一,顿时陷入那双寒潭般的眼中,即便在这种时刻,那双眼也不过仅仅蒙上了一层薄薄艳色。还没来得及思考,又被他的欲望淹没,随着他颠流在欲海之中。 这一夜,丁一放开了许多,不像头次那般小心翼翼,想必那一回他定没有尽兴,处处收敛,只是为了照顾我。 昏沈中隐约听闻丁一问道:“你想查清凌家一案的来来龙去脉么?” 手指都不愿动弹一下,听他这么说,脑中浮现的是爹娘滚落的人头,撒出的鲜血,君笑似笑非笑的面容,以及丁一清冷容颜。不知自己是怎样回答的,只察觉丁一在我唇边浅浅碰了一下,道:“如你所愿。” 第二日醒来时,已是晌午,身上也被清理过,换上洁净里衣。撑起胳膊,正欲起身,却发觉一样温润细腻的东西握在自己的手中,拿到眼前,才发觉是一方温玉,上面雕着丁一的名字以及象征襄阳王的蟒图,看样子大约是信物之类的东西,我思了片刻,怎样也想不起自己曾向丁一讨要过这样的东西。正呆着,一旁的侍从拿来干净衣物,对我道:“襄阳王吩咐过了,凌公子要是拿着那方玉牌,无论去哪里素心阁的君老板也不会拦你。” 我苦笑着攥紧了那玉牌,给了我这个东西,明摆了就是告诉我不用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可是为什么?昨日明明说让我自行决定,现下怎么又变了主意? 昨夜--他似乎问过有关凌家的事,我看着手中物品,怎样也想不起自己到底是怎样回答的。干脆重新倒在榻上,动也不动,反正浑身上下哪一处都酸痛难耐,他丁一总不能就这么将我遣出去。 侍从送来食物时,我没看半眼,径自叫他们撤了去。 傍晚时,丁一才又出现在我的面前,见他进来,不知怎的只觉得委屈,干脆拉了被子把自己蒙起来,你不愿留我,又何必对我说那般的话! 一阵沉寂后,一双手将我连同被子一并抱离床榻。我啊的一声惊呼,拨开被角,探出头去,丁一正拥着我坐在桌前,上面摆满吃食。他腾出一只手,拣了个鹌鹑蛋,拉下半掩着脑袋的被子,将它送到我面前,道:“是不是觉得饿死太慢,改做闷死?” 我诧异的看了看丁一,确定他只是单纯的为了叫我吃东西,才讪讪道:“我以为你要赶我走……”话未落,丁一乘机就将鹌鹑蛋送进我的口中,道:“乖乖吃了。” 好不容易吞下食物,我抓住丁一拣菜的手腕,道:“我可以呆在这里么?” 丁一笑笑,放下筷子,吻了吻我的脸颊,道:“你想在这里呆多久就呆多久。” 我依着他,道:“凌夷绝不给丁一惹麻烦。” 我哪里想到第二天一早就给丁一惹了乱子。 起因是小皓的鹰。谁知那只畜生中了什么邪,大清早的就跌跌撞撞的飞进我的房中。我不过是好心,分了些吃食给它,那白白的小东西,警惕的看着我,直到我退到三尺开外,才小心的啄了口肉食,吞进腹中。 后来赶到的小皓见了,一脚踹开地上的食物,气鼓鼓的抱起鹰,道:“除了我之外谁也不许对它好!” 我忍不住辩了几句,小皓道:“你哪里有半点男子样!它才不会喜欢你。”这一句彻底惹恼了我,待回过神,巴掌已经落在他的脸上。小皓愣了下,显然被我打懵了,停了片刻,他将小鹰放到一旁,与我撕扭在一起。 小皓年纪比我小,按理说应拗不过我,但从他的动作中可以瞧出是习过武的,较量起来我竟占不到半点便宜。如此这般不知折腾多久,至到一双微凉的手将我与他各自分开,丁一似是恼了,斥道:“大清早的做什么!” 话未落,小皓竟哇得一声大哭起来,豆大的泪水,不停息的往下流,委屈的哽咽道:“我来找鹰,不知怎的他出手就打我……” 我傻住了,这家伙刚才还气势汹汹,不过转个眼,就换了副面孔。丁一看了看我,伸手将扯得没个型的衣服理了理,道:“是不是昨晚休息得好了,一身力气没地方放?” 我轰得一下红了脸,杵在原地,不再出声。静了一会儿,丁一道:“用过早膳再罚你。” 心中微微一颤,随即不安起来,以往在阁中,君笑要是说出罚这个字眼,接下来定是叫人生不如死,偷偷抬眼,正瞧见小皓在丁一身后,吐了吐舌,哪里有方才半分的委屈,他正准备离开,就听丁一清清冷冷的道:“站住。” 待我用过早膳,丁一询问清楚了来龙去脉,冷冷扫了我们一眼,站了起来,道:“都给我出来。” 太阳很热,小腿肚子不停得打着颤,几乎站不住,汗水自额头滑下,我斜眼看向一旁的小皓,他同我一样,扎着马步,四平八稳,没有丝毫力不从心的模样,只是左脸上赫然印着五条指痕,破坏了好不容易维持出来的小小威严。 见我望向他,他一扬眉,瞪了我一眼,我哪里还有心情与他继续闹,太阳晒得我昏沈。丁一临行前吩咐过那个管家模样的人,要他看好我们,不到晌午不许停下,可现在才过了多少时辰? 正迷糊着,小皓突然道:“挨不住干脆直接晕。” 强打了精神,向他看去,只见那孩子目不斜视,压低了声音道:“装晕呗,我也能早些解脱。”我眨了眨眼,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下一刻,就见小皓抬起一只脚,一挑,一粒原本安稳躺在地上的石子就借力落入他手中,随后,一甩手,我只觉得膝弯处一痛,当下立刻跌在地上,还未及反应,就听他急切呼起:“刘管事!他昏倒了!”我正欲说话,小小的手立时捂住我的口,直听得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小皓伸手拍了拍我的双颊,用力之大,只让我觉得火辣辣的疼,去掰他的手,他一笑,反而先松开了,随即露出惊喜般的神色,道:“总算醒了,吓死我了。”这时被称为刘管事的人恰好赶到,小皓往后一退,在一旁道:“刘管事,还是先让他回去歇下。” 攀着刘管事的胳膊站起,双腿还在发颤,又被小皓故意报复了了两巴掌,眼中微微有了湿意,我看向刘管事,他一愣,咳了一声,撇开视线,道:“凌公子还是先回屋中休息。” 得到赦令,我挪着沉重的步子回了屋,小皓自然也不用在继续扎马步,一溜烟的跑进屋中,抓起桌子上的茶壶,对着口,猛灌一气。末了,又吩咐刘管事再弄些茶水。 刘管事一出门,小皓就笑起,对我道:“你那模样真是惹人怜,难怪刘管事都招架不住,本以为还要费些口舌的。” 我从他手中夺了壶,道:“你这是在糊弄人。” “你要是喜欢,继续去外面站着,我可不拦。” 小皓踮起脚,够着我的胳膊,往下一拉,又把茶壶抓到手中,斜眼看向我,道:“做什么那么认死理,对自己又没好处。” 我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得沉默。 灌了几口水,小皓又道:“要是在我家中,像你这般,我都不知脱过几层皮了,你还真是单纯。” 我气结,说不出半句话来,明明比我小,偏偏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皓看了我一眼,忽得开怀笑起,道:“我要是你,别人欺负我,我就哭给他看。” 我看向他,奇道:“为什么?” “你委屈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怜。” 我扯了扯唇角,不知露出怎样表情才好。 晌午时,没见着丁一,只是他身边的侍从送来口信,说是有事在朝中耽搁,让我自行用膳,不必等他。 偌大的房间,顿时空荡下来,拿了些藏书,随手翻看,却怎样也入不了眼。撂开书,又无所事事。望着园中几点青竹,想起听竹苑,指尖一点一点冰凉下来,我想我是惧怕君笑的,可是总是不由自主的忆起他。伸手摸了摸系在颈间的丝线,下面连着的是丁一给的玉牌。起身,向外走了两步,又停下,如此反复多次,咬咬牙,心道:“我只是回去看看,丁一送的琴还留在听竹苑中。” 向刘管事讨了匹马,本来还准备了一套说辞,没料到他什么也没说,就将马具等诸多东西准备妥当,只是问道:“凌公子何时回来?” 想了想,我道:“酉时。”说罢,翻身上马,扬鞭离去。 朱漆大门敞开着,两排大红灯笼整齐的挂在檐下,一直从门旁延伸至庭院深处。未到掌灯时分,那红色颇显得空茫寂寞。 稀稀落落的人穿梭于其间,夹杂着偶尔几声暧昧调笑之音,刚行至门前,就有童子迎上前,见是我,愣了一下,道:“凌小公子。” 第16章 随后向我身后看去。我回道:“就我一人。”然后翻身下马,将缰绳交与他,跨过高高门槛,径自向里走去。 途经君笑所居的院落,牡丹花期已过,败了许多,满地残瓣,半埋在土中,失了原本丽色。绕过几处假山,扑面而来的是一阵茶香,远远的就瞧见君笑立于繁枝密叶中,身旁摆放着矮几及其它物什,蝉潭则在一旁伺候着。 待走近了,才发觉他正在烹茶,碧绿的叶片在沸腾的水中翻滚颠离。听到声响,君笑并没停止手上动作,只是抬首,看了我一眼,道:“回来了?” 被他看得心头一跳,停了片刻,见他没再做声,我才小心回道:“酉时前回去。” 君笑了然的应了一声,道:“枯木龙吟收在听竹苑中,去了便能见到。”然后又在拨弄起一壶碧波。 过了许久,也不见他再开口,我惴惴不安的立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忐忑着,忽听君笑对蝉潭道:“你退下吧。” 待蝉潭远去,君笑才对我道:“烹茶要揣着一颗平常心,心不静,茶不香,品茶也是如此。” 我接过君笑递来的茶盏,浅尝一口,清谈的苦味后余香不散,久久眷恋于唇齿之间。 君笑自斟了一杯,坐于一旁矮榻上,道:“是不是奇怪我为何不拦你?” 我如实的点了点头,在他面前,所有的隐瞒都是多余的。君笑品着茶,笑厣看向我,悠然道:“你现在既然站在这里了,就算离去,终究还是会回来。” 一字一字,犹如锥子般敲在心上,铭刻下不可磨灭的印记。我一抖,险些翻了手中之物。慢慢咽下热茶,直到快见了底,我道:“丁一不是好人却待我极好……” 君笑哂道:“一年?一季?或是一月?他能宠你多久?” 我搓揉着茶盏,不言。 君笑见我不答,也不追究,只是品着茶,道:“既然回来了,顺道去漆夜那里,劝他几句。” 我怔了一下,疑惑的看向君笑,道:“怎么了?” 君笑抿着茶,淡淡道:“不过是梦醒了罢。” 那一天,天空蓝得惊人,自遥远的彼方延伸至小小的院落中,阳光烂漫,似是能灼伤眼睛 我在蝉潭的引导下去了漆夜所居的屋子。这是我与漆夜分开来,头一次到他的住处。我在重叠纱缦笼罩的内室中见到了漆夜,他依着窗,一身紫绛色镶边的素白衣袍,安静的坐在那里,望向院落中,目光清澈,惟有发红的眼眶证明着方才发生过什么。 听到声响,他转过头,对我轻轻一笑,道:“正在想着你呢。” 未等我反应,漆夜起身,拉了我的手,向外走去,道:“许久没在一起玩闹了。” 刚至门前,蝉潭连同几个护卫拦住我们,道:“君老板不许漆夜出这个屋子。” 漆夜道:“我与凌夷随意走走也不成么?” 见他们面露难色,我道:“君笑让我来劝他,又不出阁门。” 他们依旧坚持,不肯让步,道:“凌小公子去哪里我们犯不着多事,只是……” 漆夜握紧了我的手,看着我,不语,那目光直瞧得我心中微微抽痛起来。我转向挡在面前的几人,撇了嘴,让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儿,看他们怔了下,停了片刻,其中领头的人道:“……在这附近走走就好,别溜远了。君老板那里不好交代。” 得他许可,漆夜更加紧密的握住我的手,拉着我向院中跑去。 我任凭他牵着,一路小跑,转过错落楼阁,来至以前常去的望辉台。当我们手牵手气喘吁吁的登至顶楼,漆夜扶着一旁朱漆柱子,看着我,墨色眼睛稍稍弯起,开怀笑起。 时光仿佛倒流至牡丹花盛开之前。 我喘着气,瘫在地上,望向他,忍不住翘了唇。 待笑够了,漆夜也累瘫在地上,他伸手,轻轻碰触了一下我,我反手抓住,于是我们双手交接,扣在一起,并排坐在木制地板上,俯视着偌大的素心阁。 望辉台是这里最高的建筑,轻易就能瞧见厚实院墙外围的世界。 什么都不必说,什么都不必做,就这么静谧的呆在这里,看着远方面目不清的嘈杂路人,这样就可以满足。 高处风很大,吹得遍体生凉,我们渐渐依偎在一起,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良久,我才犹豫道:“出了什么事?” 漆夜抱住我,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不过被元大人抛弃了。” 我惊讶与他的淡然,想开口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徒劳得张了张口,最终,搂住漆夜,安抚般得拍着他的背。漆夜抱紧了我,轻声道:“君笑早就料到了罢,否则当初也不会开口阻拦我离去。”想了想,他又道:“其实他是好人。” 风吹起他未绾起的长发,丝丝缕缕悠然飘荡。 “我真的好想走出去。”漆夜几不可闻的轻叹。越过他的肩,就能瞧见繁华街道,但那太遥远,竭力去够也碰不找分毫。 “凌夷,你说什么样的情最恒久?” 我摇头。 他起身,微笑着,衬着鸦色长发,犹如暗夜中绽放的昙花。 “绝情。” 冰冷冷的字眼自然的从漆夜的口中抛出,一如平常谈论天气般淡然。我反搂住漆夜,他不着痕迹的拉开我的手,向后退了一步,转身,仰头看向天空,喃喃道:“若是能飞,是否能逃开这红尘。” 我恐慌起来,忙拉住他的衣袂,道:“你下来。”漆夜挣开,一步一步向后退却,看向我,道:“梦该醒了。” 然后,那一脚就这么落空,栽了下去。展开的双臂,飞扬的衣袂,在碧蓝的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裁出一方自由空间,轻盈无声,翩若鸿鹄。最终落入残败的牡丹丛中,铺开来的长发,密密实实的盖在地上,掩去了原本褐黄的色泽。他伏在那里,安静、高贵,如同在毫无生息夜中盛开的昙花,热烈,璀璨。暗红的血,渐渐自他的身下洇出,浸润了一方土地,零落的牡丹残瓣,仿佛吸食了他的生命,再度灼然生辉。 我颤抖着,跌伏在地上,以手勉力支撑着自身重量,望着下方,大颗大颗的泪水,珠子般落下。 漆夜就这么走了,没有任何预料,前一刻还言笑宴宴,后一刻就化为败落牡丹丛中的一朵昙花,冰冷,炙烈。 手上还残留着漆夜的温度,那么真实,仿佛他仍然同我依在一起,交结着双手,看素心阁外面的世界。 绝代名妓9章情何堪 随着蝉潭一声尖叫,人越聚越多,君笑也在其中,站在败落牡丹丛中,看向我,目光平静异常。 漆夜被一席白绢裹起,抬离。 隐约听见底下有人唤我的名字,甚至夹杂着几声惊呼。 不知君笑说了些什么,众人渐渐散了去,仅剩他一人,玄色深衣被风吹起,带起一片漪涟。他深深望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指甲深深抠进木制地板的缝隙间,一缕缕细细的血蜿蜒流出,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融进血中,晕开,冲淡了血色。 当我被一双手抱起的时候,依然懵懂着,直到感触到那份熟悉的凉意,才惊觉,我哭着挣扎,丁一不顾那许多,直到下了望辉台,来到听竹苑,才松开了手。 一离开他的桎梏,我就向一旁逃开,远远的从他身边逃开。 他向前一步,我就后退一步,直至墙边,再也无路可逃,丁一伸出手抚我的脸颊,我撇头,躲开。见状,丁一收了手,立在原地,看着我,那目光似乎要把我剥开一般,停了片刻,他才道:“乖凌夷,来我这里。” 我不答,摇头,慢慢蹲下,缩成一团,大哭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一阵离去的脚步之声,随后便是重重的摔门音。 空气很冷,一点一点的侵入肺腑,似乎连血液都冻结起来了。 门忽得被打开,紧接着便是重物坠地的声音,一片玄色衣袂落在视线中,顺着望去,却见君笑跌在地上,绾发的玉簪子碎成几半,四散开来。 “你做了什么!”丁一强压着怒火,清冷的声音中竟带了几分颤意。 君笑不紧不慢的支起上身,坐起,理了理落在额前的黑发,抹平衣物上被丁一扯出的皱折,淡然道:“不过是让他们从美梦中醒来罢了。” 抬头,见丁一握紧的手不可自抑的微微抖着,半晌才道:“为什么这么做!毁了那么多人,还不够么。”话到最后已然是无奈。 君笑轻笑:“也不知当初你是踏着多少人的尸体才有了现在这身份地位,现在倒怜悯起一个孩童?” “我也不想就这么失了他,毕竟花费了数年才培养出来。可他偏偏脆弱如此。”他说着看向我,声音低沈魅惑:“我很高兴见到我的小凌夷还在这里,没有跟着他跳下去,若是连这也承受不住,下面的日子对你来说全部都是煎熬,不如早些去了来得干净。” 君笑一面说着,一面向我伸出手,柔声道:“别哭,乖孩子。” 我向一旁躲去,君笑道:“那里冷,来我这儿。” 我怔了,流着泪,没再拒绝,任凭君笑将我揉进怀中,耳边响起他柔软的声音:“丁一,你不过是从他身上寻找当初的自己,你想守护他,可是你有没想过,这般守护真的能为他隔断所有的伤害么?你对他愈好,往后伤他愈深,凌夷要的不是怜情而是爱情。” “况且你本想利用他,别以为这回瞒得过去,以后还能让他毫无间隙的接受你。” 半晌也没听闻丁一答话,只觉得心一点点沈了下去,我早该知道,丁一并不爱我,可是总也放不下。 第17章 我渴望温暖,哪怕是那冰凉温度,也让我沉迷。 我瞧不见丁一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疲惫的声音。 “你总是这般,我也是,凌夷也是,谁都不肯放过,我们不过都是你手中棋子,任你摆布。本以为此事过后,好好安排下凌夷的去处,即便不能为他脱了乐籍,也能寻个偏僻地方,让他安生度日,可你偏偏……” 丁一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全然随风而逝。 倏地睁开眼,茫然望着前方,脑中只剩一片空白。他刚刚说什么?他说他要为我寻个偏僻地方安生度日! 那么你呢?丁一你呢?你要就此就离去么?就此从我的生活中离去么?我想要的并不只是安生度日啊!我更渴望的是你的情! 假如只有我一人…… 我恐慌起来,紧紧揪着君笑。 君笑笑起,道:“为他架筑个美梦?这东西太脆弱,经不起风雨,还是丁一你自信到能为他遮去全部伤害?连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何来精力照顾他人?若真的为他好就要教他怎样面对风雨,而不是将他护在身后。” 停了片刻,静得只能听闻君笑有力的心跳。 然后听见开门的声音,阳光是瞬间洒进阴暗的屋中。 “你赢了。”丁一的话中蕴着无限苦楚:“我高估了自己,即便是梦,也要用强权来维护。” 君笑叹息般的低语:“你还要追寻什么?” 长久得如同度过了一生,才听见丁一清清冷冷的道:“正因为自己的梦破灭了,所以才想让他人拥有。” 随着吱呀声响,那一线光再次被隔绝,君笑紧紧抱着我,低低笑起,他吻去我的泪,与我厮磨。 我与君笑相拥,像在黑暗中互舐伤口的兽,那痛,只有彼此才能知晓。 “你恨我么?” “我不知道……”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无论君笑还是丁一,都在竭力守护着我,只是方式不同而已,无论这个守护的理由是什么。 丁一,你我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我们注定无缘 当我踏入这阁中,就该绝了所有希望。 如此才不会受伤。 没有希望,就无所谓失望, 你给我勾勒的未来太光明,在泥沼中滚过的我已无力承受。 它太耀眼,太明亮。足以灼伤我的心。 眼前展现的是君笑柔韧结实的身躯,一寸一寸的抚摩,一点一点的撩拨,纠缠在一起的不仅仅是躯体,还有那千丝万缕的情。不是爱,不是恨,说不清,道不明。 君笑如罂栗花般芬芳尽吐,泛起一层薄红的肌肤,含着水雾的双瞳,艳红的唇。在他的引导下,我进入了他,柔软,炙热的身体紧紧包裹着我,似是要把灵魂也抽去一般。 在情欲中颠沛流离,将自己交给最原始的本能。紧密结合着,君笑揉着我的发,沙哑着声音道:“凌夷真的长大了……” 我吻住他,将下面的言语吞进口中,君笑低笑着,在我身上撩拨,迎合。我几乎是顺着他的动作而动作。 发泄过后,我软在榻上,与君笑相拥,他将我圈在怀中,吻了吻我的额头,道:“并不是只有高高在上的人才能掌握一切,往往因人们太过于注意他们,反而让我们有机可趁--” “--不着痕迹的,从内里腐蚀,操控……” 我摸到君笑还张扬的欲望处,轻捻慢揉,看他将下面的语句变为暧昧不清的呻吟,看他露出邪媚的笑。 “你真是……”君笑勾魂般的轻语,却没了下文。 哪怕如此模样,我居高看着他,也没有把握住他的感触,反倒有种被他所侵蚀的错觉。 君笑的瞳中浮出几分艳色,透过那抹艳,我清晰的看到深深蕴藏于内里的淡然,没有一丝波澜,静谧非常。费了许多功夫,才让君笑释放了他的热情。 那一夜,我们同床而卧,肌肤相贴,四周一片漆黑冷然,唯一能让我欣慰的只有君笑规律的心跳,以及那份独属于他的带着牡丹香氛的男性气息。 晨起时,君笑斜依在榻上,如墨长发散了一床,只拉到胸前的被褥随着他的动作滑至腰间,勉强盖住私处。露出的大片肌肤,紧致细腻,他懒懒的看着我着衣起身,似是无意的道:“居下者未必是弱者,掌控者未必非要身份显赫。” 我停了动作,看向他,道:“我真的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么?” 君笑笑起,声音中带着几分情事后的沙哑,道:“都在自己的掌控中了,还有什么拿不到。” 我伏身,吻了吻他,低语道:“你说的对。” 打开门,入目的是错综交叠的翠竹,它们摇曳低语,似是在凄哀低语。生于这污秽之地必不是它们的本意,可是若不竭力自这污秽的土中汲取营养,那只有死路一条,高洁的只是外露的神态。埋在地底,隐藏在黑暗中的根,与肮脏的泥土纠结在一起,贪婪的吸食着来自黑暗中的养分,一同堕入无边无尽的罪恶。 伸手抚着光洁的竹身,感受着它的冰冷,夜间残留的露水依然挂在其间,犹如泪水,沾湿了手。 直到现在才惊觉,我于丁一的情真的是爱么?我眷恋的只是那双在危难中将我救出的冰冷双手,无论那双手的主人是谁,我都会义无返顾的恋上他。 我与你终究不能相守,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情。 一口杂木棺材收容了漆夜残破冰冷的尸身,落土的那一刹那,仿佛听闻漆夜的一声叹息,悠长清凄。 抚着自己的手,还记得指尖相交时的温度。 这个昙花般的人儿,在黑夜中绽放,在黑夜中衰败,一如他的名字--漆夜。 我赏了挖坟人一些碎银,嘱咐他弄一方石碑来,挖坟人掂了掂银子,露出笑颜,道:“公子想在碑上刻什么字?”我想了想,道:“王富贵。”挖坟人又找来纸墨,让我写下这三字,才一溜烟的奔去。 那个用胳膊捣着我,神神秘秘低声私语的天真孩童已然离去,不知王富贵这个名字还有几人记得?单纯的,寄托了父母美好愿望的名字。如今,能带着这个名离去,是否能还他一分纯真。 抚着刻在石上冰冷的碑文,无言看向天空。 人既亡,泪已尽,无可复。 你悟了绝情,却不堪忍受,最终折了翅。 不知我又能走多久,忍受多重的负担。 再次见到丁一,已是两日后。我独自御马,行至丁一府上。在刘管事的引导下行到内室。 丁一散着发,只着一件素色中衣,半依在榻上,手中执着笔,翻阅着公文。我微惊,除却与他欢好的时段,我从未见丁一如此不修边幅。他见是我,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多言。细看去,丁一双颊泛着不正常的艳红,气色也不如往常,肌肤更是苍白。丁一自一堆书信中抽出一封,递给我,我接过,见是蝶影的字迹,心中痛了一痛,上回还与他说,漆夜如何如何,现下人却……我伸手抚了抚牛皮信封,将它贴着心窝放好。 沉寂片刻,大约见我迟迟没有动作,丁一才道:“站那里做什么?”然后他指了指一旁的空处。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挪动,而是摸索着从贴身处拿出那方玉牌,道:“我是来还东西的。” 丁一放下手中物品,看着我,拨弄着放在案台上的镇纸,停了片刻,道:“知道那日你怎么回我的话?” 我一愣,没反应过来,丁一轻敲着案台,道:“你想查清凌家一案的来来龙去脉么?” 我摇头。他笑了一笑,道:“过来。” 我头一次发觉丁一原来是这如此恶劣。挪到他身边坐下,丁一伸手揽了我的腰,从指尖传来的温度是滚烫的,我看着他,道:“你病了。”他笑了一声,道:“很久没人这么和我说话了。” 我怀疑丁一是不是被高热弄得头脑发晕,竟然当着我的面说出这样示弱的话。他伸手敲了下我的脑袋,道:“乱想!我很清醒。” 不知是我爱将想法写在脸上还是别的什么,每当我在心中暗自诟病丁一时,他总是会以一暴栗解决问题。想来想去,除却君笑,还没有人能这么准确的猜出我心事。 我抽了一口气,大约是病了,这家伙下手竟没个分寸,敲得我痛极,丁一又伸手揉了揉方才被他肆虐过的地方,叹了口气,道:“你终究还是选择了和我一样的路。” 心中一跳,我道:“我说了什么?”丁一道:“报仇雪恨。”我道:“那时不清醒。”丁一道:“无心才是真言。记得我的回答么?” 我迟疑道:“你说如我所愿。” 丁一道:“还好你记得,凌家……” 我忙伸手捂住他的口,看着他,不言。 无论是先前丁一的态度,还是湘夫人听闻我身世时神色的变化,都让我心惊。丁一与凌家之事有关联是必然的,只是有些事你明明知道它的缘由,只要不说出来,大家便都可以糊涂下去,可是一旦出了口,那再也不是原样。 丁一笑了一笑,掰开我的手,道:“是我。” 手指微微颤抖起来,我道:“你病了,乱说话。” 丁一拿过那玉牌,在手中摩挲了片刻,道:“我手下有一批暗子,这便是调遣他们的信物,平日里都是我亲自与他们打交道,这东西多半用不到。” 他将那玉牌又重新塞进我手中,道:“不过前些日子我倒与他们说了,若是有人拿了这玉牌来,听他的便是,不用顾及我的命令。” 一股寒意自手中玉牌散出,直透入心底,我恼道:“这算什么!” 第18章 “这条路太寂寞,总得有些什么排遣。你我就当这是消闲罢了。”丁一说得极淡,声音中还带着倦意:“再说,你动得了我么?” 我怔忪着,什么也说不出。忽觉得身上一沈,丁一一下把我压在榻上,我一惊,忙用力去推,触手之感却是异样的湿粘温暖,凑到眼前,顿时呆了,沾在手上的竟是鲜血,仔细看去,发觉他根本是晕厥了。 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张口叫人,只是那一声“来人”只发了个前音就被丁一以口唇堵上了嘴,浅浅的吻,只是碰触着唇瓣。灼热的气息,呼在脸上。过了一会儿,见我静了下来,他才道:“别喊。”然后自我身上爬起,看了看洇出血迹的衣服,将案台上的物品扫到一旁,令我从角落里搬来冬日取暖用的火盆,以火石点燃。丁一解开中衣,自枕下摸出一把匕首,除了鞘,割开胸前染血的绷带,露出心口附近一处寸许伤口,看样子像用什么狭长利器刺下的。丁一将绷带连同衣物一并投入火中,又指使我取了伤药、干净绷带、新衣。他沾了些药物,自行处理妥当,根本不用我帮手,手法纯熟的很,像是常做此事。 待穿好中衣,灭了火盆,放到原位,丁一拉着我上了榻,拔了我头上簪子,揉乱我的发,扯下外衣,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待解我亵衣时,我抓住他的手,丁一笑了一声,道:“要不你自己来?”我呆了一下,松了手,任凭他将我剥个净光。 丁一在我颈旁锁骨间吮咬了几处,才放了手,道:“真是乏了,就这般将就下。”然后搂我在怀,拉了被褥,盖起。 即便这般状态,他也没个安分,一双手不停得撩拨着我,怕碰着他伤处,我竭力小心,慢慢向外挪动,丁一不出声,只是锁住我,不依不饶的慢慢撩拨,直至我情动,喘息着软在他怀中,他顺手拿了我的亵衣,擦拭干净我的下体,拍着我,道:”睡吧。”然后便没了声音。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想着他方才的那句”这条路太寂寞,总得有些什么排遣。你就当这是消闲罢了。”疑惑渐生,这个人当真是凌家之案的祸首么?虽然先前肯定他与此事有关,但他的这番话倒像是安慰我,给我找个目标。 微微的暖意从丁一那里传来,我向他那边靠了靠,忽得动作又顿住了,僵了下,躺在原处动也不动。 这样的温暖毕竟不是来自自身,又能持续多久呢?或许等他厌恶了这游戏,等待我的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我望着雕着长春藤图案的床楣,发着呆。 身后人的体温渐渐降了下来,恢复了往常的清爽微凉,看来已无大碍。 待他醒来时,少不了又要陪他演一出戏,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这般小心,连府中人都瞒着密不透风。 丁一丁一,我终究放不下,只是,这情已不在是当初。[手机电子书:17z.] 再次醒来已是酉时,红艳妩媚的阳光透过窗格子照进屋中。回转身,发觉丁一依然沉睡着,呼吸悠长轻浅,脸上褪了嫣红,只剩苍白。伸出手,轻抚他的眉眼,大约是倦极,丁一竟只是微微蹙眉,并未醒觉,抚到他的眉心,停了下来,摩挲片刻,心中渐起波澜。 手腕处忽得一痛,抬眼,丁一正看向我,那目光平静冰冷,犹如寒潭,他呆了一下,松了手,道:“弄痛你了。”然后又轻柔的覆上我的腕,闭了眼,力道适中的按摩着。 时间就在无言中静静流逝,至到门外传来刘管事的声音:“兵部侍郎元大人求见。” 丁一闭着眼,应了一声,随即便有丫鬟使女进来,其中的一位身着宫装,梳着样式繁复的发髻,眉间眼上有着不属于家仆们所应有的世家气息。 她见了房内一片狼籍,微微红了面,指使其他人收拾妥当,上挑的凤眸,向我这边瞧来。丁一搂着我,并没将被褥盖得严实,只是拉到肩膀处,偏偏露出之前故意留下的痕迹。 那女子的目光实在犀利,看得我心中发毛,禁不住向丁一怀中蹭了蹭,她这才垂了目,安静的立在原地,等着丁一发话。 丁一没看她,甚至连眼都没睁,只是道:“找些合适的凌夷的衣服来。” 她欠身,然后走了出去,不到一柱香的时刻,就捧来一套崭新衣物,放在榻上,拉下帏帘。丁一这才起身,并将衣物扔给我。 一面穿着衣服,一面瞄着丁一,他是不是总有这种习惯,不许旁人服侍他起身,否则这些丫鬟使女的们的行动也不会如此。 丁一忽得伸手揉了揉我的发,道:“我与别人欢好时候便不许他们服侍。” 我讪讪得笑了一笑,默默穿着衣服,这个家伙,是别人肚中虫么?怎的每次都猜得这般精准? 穿上衣物,即便是三层交领,也遮不住丁一故意弄出的青紫淤痕。 待收拾妥当,丁一才领着我去了正堂,一眼就瞧见元大人坐于一旁,他见了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恭谨的向丁一行了礼,道:“襄阳王气色似乎不太好。”说着向我瞄了一眼,似是要证明什么。 我站在丁一身旁,看向他,元大人的目光落在我裸露的脖颈处,顿了下,不着痕迹的收了视线。 丁一笑了笑,道:“今日是乏了。”说着将我一带,拉入怀中,低语道:“午膳还没用吧?倒是我疏忽了。” 虽说是低语,相信底下的元大人能听得分明,他面露窘色,拿了茶杯,胡乱喝了几口,才道:“这几日总不见襄阳王,同僚们都担心您的身体,若是有个万一,麻烦可就大了,兼霞地处要塞,不可一日无守将。” 丁一道:“不过是贪欢了些,让诸位担心真是过意不去,此去兼霞不知又要停留多少时日,这边总有人让我放心不下。”他一面说着一面似有似无的在我身上抚弄。 元大人道:“襄阳王无恙便好,否则这兼霞将领可要换做他人,别说我们,陛下也定会头疼,哪里能找到襄阳王这般文武双全的名将。” 丁一道:“元大人放心,本王身体自己心中有数,勿须大人操心,兼霞守将,想必还是能担当得起的。” 听了半晌,才自他们打太极般的对话中找出那么一丝头绪,难怪丁一如此辛苦瞒着受伤一事。无聊的玩弄着丁一修长的手指,忽又觉得不妥,即便如此,也不至于连家中人都一并瞒着,想起那名目光犀利的女子,看模样,象是丁一侍妾一类的身份,只是她看我的神态实在奇怪,像是要探了究竟似的,要是平常女子,多半是嫉妒,再不就是坦然。 丁一与元大人下面的话,我几乎没听进去多少,推来搡去,除却那些重点,几乎都是客套的废话。 好不容易待到他们寒暄完了,我对着正欲走出的元大人,道:“元大人,漆夜一直想着您,连他自望辉台跃下那一刻,还念着您的名字。” 元大人的身型一僵,顿了下,并未回头,径自离去。[手机电子书网http://isuu.] 绝代名妓10章伤情怀 伏在丁一膝头,眼眶热热的,胸中憋闷的难受。 漆夜,这片刻的停顿,便是你倾尽所有换来的回报。 丁一哄孩子般抚着我的背,不言。微微的凉意,顺着他的指尖,透过锦衣,传至肌肤上。引得我微微战栗起来。 只剩我们二人时,丁一才道:“皇上立九皇子为太子,这才引得五皇子一派不满。” 我想了想,道:“你是太子派的。”丁一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抚在我身上,目光却不知落在什么地方。过了许久也不见他有反应,我将他缠得更紧,道:“你不理我。”丁一笑起:“我怎么不理你?”他如此回应,我也无话可答,不满的在他身上掐了一下。丁一啊了一声:“小混蛋。”正与他闹着,丁一忽然禁了声,扣在我腰部的手也施加了力,见他凝神向大门处看去,我也乖觉的伏在他身上,不出一声。静了稍许,丁一忽得将我打横压在膝盖上,道:“我要教教你什么是礼仪。”接着就见他自案台上拿了一只干净毛笔,然后又褪了我衣服,我微惊,挣了几挣,又被他压下。丁一道:“我写一字你就念一字。”我愣了下,痒痒的感触从背部光裸的肌肤传来,还没反应过来,他便道:“什么字?”我摇头,丁一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打在屁股上,道:“是‘礼’”随后他又叹了一声,道:“真是不知礼数的小混蛋。” 我急道:“方才是我没注意。”丁一哦了一声,道:“我再写一字,你仔细了。”我颔首,全部心神都放在那在背部游移的笔上,渐渐的,我红了脸,待丁一落下最后一笔,看向我,伏下身,耳语道:“什么字。” 我热着脸,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得意,道:“还是答不出。”然后又听他道:“这回打哪里好?”正说着,柔软的毛笔已经探到后庭之处,轻柔的在边缘划着圈,搔弄着,我颤了颤,私密处因为痒而不由自主的收缩着,我伏在他的膝上,咬牙道:“你才是……才是……” 丁一笑了一声道:“是什么?”腰际感触到突如起来的刺激,我惊叫出声,道:“……混蛋……” 我听见丁一大笑出声,毛茸茸的笔头肆意在双腿之间游移,那种触觉仿佛隔靴搔痒般万分难过,我颤声道:“你……别用笔。” 丁一道:“你说用什么?”我窘了脸,说不出话来,狠狠在他腿上咬了一口,丁一道:“你是小狗么?” 第19章 我不答,只是喘息着,忍了许久,被他撩拨的实在受不了,终于微声求道:“……用手。”本以为丁一会继续发难,谁知他竟抛了笔,认真撩拨起来,正胡闹着,忽听见开门之音,丁一厉声道:“没规矩。”说着就拾起衣物将我盖好。我攀着他的身体,拽着他的衣服,坐起,斜眸向来人看去,那人正是之前在丁一房中见到的宫装女子,她面露讶色,道:“……我方才见元大人离去,以为厅中无人……我……”丁一不耐的挥手,抱起我,向外走去,临出门前,对她道:“晚膳直接送去房中。” 丁一起程却是半月之后,这些日子,一直呆在府上,丁一像其他纨!子弟一样,夜夜与我厮磨。只是碍在有伤在身,真正欢好却没有几回。其间丁一未曾招过他人侍奉枕席,想是为了隐瞒受伤之事,更深层的意味,我不知晓,他不说,我也不问。 不知丁一是不是管理得太好,竟没妻妾男宠来找乱子。呆得实在无聊,想起小皓,向丁一问他去处,丁一只是道太子身体微恙,小皓与他母亲回太子府了。 我笑了笑,想这微恙大抵是借口,湘夫人毕竟是太子之妾,流连于此,外面风言风语何其多。丁一与湘夫人之间的乌龙情思,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直到现在竟还让丁一深深留恋,不过她着实是个好女人,仅那一次见面,就令我倍生好感,端方不失大度,虽生得平凡,言谈举止间的气度却无可比拟,对待我们这些操贱业的人,也是三分礼,三分威,毫不以与我们相交为耻。 看着蝶影的回信,感受着他的喜悦,仿佛连自己也一同喜悦起来,蝶影说,他找到了他喜欢的人,那人不是刘原释,到底是谁,蝶影并没明说。读到这里,心中莫明的不安起来,却又不知为何。 提笔欲回,忽发觉不妥,我一直都只想着蝶影,却忽略了刘原释乃是萧国丞相,丁一为何能这般轻松的将信笺在两国之间传递?越往深里想,越觉得可怕,忙摇头,将那大逆不道的念头丢到九霄云外。行文至一半,终究写不下去,将笔一丢,拿起那封回信愣了神。一双手自身后抱住我,吓得我一颤,菲薄的纸张,就这么直接落到地上。接着边听见丁一清冷的声音:“想什么?” 我哪里敢照实回答,只是含糊应着,说想蝶影了,以前在阁中,他看上去最冷漠,其实却是最懂得关心人的,许久没见他,实在是想……我心虚,话就没个完。 丁一耐心的听我喋喋不休,好半天,等我把一时间能记起的琐事都搬了出来,实在没了话语,禁了声,丁一才贴着我的耳,轻声道:“凌夷是聪明孩子,这事我也不想瞒你。”他停了停,将我抱上榻,放下帘子,一边与我厮磨,一边道:“这与你也有些关联。”我本能的撇过头,道:“我不要听。”丁一道:“小孩子气。”然后他抱起我,道:“四年前,我刚继承了襄阳王之位,那时我国与燕国在兼霞发生了冲突。我本无多少兵权,若是能得了兼霞领将之职,大有益处。可偏偏罗氏一族挡在我面前,最终怀化大将军罗析奉命前去兼霞。” 丁一顿了一下,似是在思考,道:“我怎会放过这样机会。若要皇帝任我为兼霞主将,罗析必须战败。我派人去西凉王那里以美人十位换了三百薄钢铠,再以这三百薄钢铠做报酬,与萧国左丞相刘原释约定,他派人前去兼霞,毁我国兼霞边防,令罗析无法设防……” 我睁大了眼,道:“你怎么……若是燕趁此机会攻入……” 丁一笑道:“刘原释怎么会眼见这样事端发生?萧位于宸燕之间,除却兼霞,那里是南北唯一通路,燕若灭了宸,萧必亡。不用我说,他定会适时派人扰乱燕军,牵制燕兵。” “罗析是沙场老将,领军指挥颇有一手,光是如此,我怕他仍有胜机,就在军粮上做了手脚。” 我震了震,闭了眼。 “那批来自江南凌家的粮,一并被我送给刘原释,作为此事报酬。” 丁一抱紧了我,道:“西凉王在得到那十名美人的第二日就因过度纵欲暴毙身亡,美人自然做了陪葬。我得胜归来后,朝廷查出西凉王为谋私利,与萧国商贩勾结,私自贩卖薄钢铠。西凉王暴尸荒野,知道那美人与我关联的官员侍从都因参与贩卖薄钢铠之罪被处死。”丁一的声音越发的清冷,似乎能将空气冻结:“江南凌家,除却十岁以下孩童,全部处以斩刑……” “别说了!”我惊叫着捂住双耳,闭了眼,丁一拉下我的手,道:“你总要知道。” 我一边挣着,一边哽咽道:“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丁一压下我胡乱挣着的四肢,道:“我只是让你知道实情,该怎么办要由你自己选。”我哭道:“你明知我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你不与我说,我也就装作糊涂,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 丁一没再说话,只是一下一下抚着我的发,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渐渐安静下来,只是止不住的抽噎。 丁一这才道:“你选了你要走的路,这些就是你应明了的。”他伸手,将挡在前额的一缕湿发向后理去,贴着我的耳,道:“世上没有后悔药卖,要么踩着他人登上顶峰,要么被别人踩下去。”丁一拉了被子,替我盖上,道:“这是君笑曾与我说的,自那日起我便与他纠缠不清。”丁一忽得握紧了我的手,道:“我在他手中,再也逃不脱。”过了许久,我以为丁一已经睡着的时候,他忽然道:“你呢?逃得了么?” 我僵了身体,不知如何反应,丁一没再追究,只是搂着我,脑袋埋在我的脖颈中,他的气息抚过肌肤,微微有些痒。 待丁一离去后,我便收拾东西打道回素心阁,不为别的,就为那名唤为云想衣,有着犀利目光的女子,她常常旁敲侧击的询问些丁一的事,还不时为我弄些零碎玩意儿,哄我开心。丁一在时她尚如此,丁一走后不知又会有什么动作。 丁一嘱咐过我,要小心云想衣,别说漏了口,可她这般热络,我真怕哪天一个不小心就犯了晕,说错话。不如早溜早解脱。 云想衣挽留时,我道:“在这里呆着什么也不能做,还不如回去,况那里不少人还惦着我,欢场无长情,哪天丁一厌倦了,我也好再找个靠山。” 说这话时,心中七上八下的,微微抽痛,原来,我竟也会说出这般无耻之言。云想衣听了面色一红,不再多言,任我离去。 骑着马,行在路上,看着四周的小贩行人,像我这般自在的娼妓,怕也是难得一见,想想阁中人,多是自踏入了那朱门,便再也没走出过。 低头看了看手,仿若还有着漆夜的温度,他说他想走出这阁门,如今我是做到了,自在的在这里闲逛,可是心呢?再也逃不脱那朱门高槛。 怔忪间,忽听闻一阵喧闹之音,抬首,却见一匹枣红马,冲了过来,上面还伏着一个人,手足无措的惊叫,我忙掉转马身,躲开来,喊道:“提紧缰绳,向后拉。”那人这才有了动作,跑出去了不少路程,才让枣红马停了步伐。 我看过去,只见那人狼狈的从马上爬下,拉起缰绳,哪知马拗着脾气,打着响鼻,不肯向前半步。 看他尴尬模样,我禁不住笑起,道:“你那般它怎么愿意听从?” 他听闻,转身,看向我,满面通红,即使如此狼狈,仍不失礼数,忙作揖,道:“劳烦公子提醒。” 我看向他,平凡无奇的容貌,普通至极的衣着,还没他身旁的马儿显眼。他拉了下缰绳,枣红马嘶吼一声,刨着前蹄,双耳一齐朝后抿,紧贴到脖颈上,琉璃般的黑色瞳孔满是愤怒,眼见着就要发作,他忙撤了手。如此反复多次,直至晶莹汗珠顺着他的脑门淌下。 我窃笑,道:“这马不是你的吧。” 他尴尬的点了点头,道:“朋友托我照顾,今次还它回去,才用它代步,哪里知晓竟这么烈。” 我翻身下马,靠近那匹拗脾气的枣红马,慢慢伸出手,接近它鼻孔,问道:“它叫什么?” 那人想了一下,道:“追电。”我笑道:”真是好名字。” 我迭声唤它,追电将鼻子凑过来嗅着我的手,目光渐渐温柔下来,抿在后方的耳朵直立起来,转动着,见它并不排斥,我轻轻碰了碰它的面颊,追电打了个响鼻,别无他举动。我给它搔着痒,对那人道:“你得讨好它,好马大多都有些脾气。” 他尴尬一笑,学着我的模样靠了过来,正享受着的追电,甩了甩脑袋,半眯起眼。 他讶道:“真是如此,多亏这位公子。想必公子相当精通此道,与我那朋友定能谈到一起。” 听他此言,我心中一痛,纵马肆意的日子再也不复,不着痕迹的收了手,道:“在下还有他事,先行一步。”说罢翻身上马,策鞭离去。 懒懒的眯了眼,抱了坛梨花酿,斜依在望辉台上新添的护拦旁。明媚的阳光几乎将人晒得化去了。提了坛沿,直接灌着酒。如预料中一般,辣出了眼泪,咳呛了一阵,我道:“真难喝。”想了想,将坛口向下一倒,清亮的酒液划出一道弧线,直落入下方败落的牡丹丛中。抛了坛子,扶着栏杆,向下看去,只见那一处土地,饱吸了酒液,变得黝黑暗淡。我笑了笑,无力的滩在地上,望着一片堪蓝的天空。 那天的天气也是这样好到令人流泪,浸了血的土地也是那般黝黑黯淡。我伸手,去遮阳光,手指周围泛起一层橘红。 第20章 我看着自己的手,发着怔。 爹说,凌夷将来要考取功名,好光宗耀祖,娘说,凌夷要一生无虞。 缓缓闭了眼,握起手,眼前手中一片空茫。 忽得记起初去丁一府上,在轿中看过的那本书,是怎样的结局?我努力想着,最终只是笑了一声,捂住自己的眼。 有什么热烫的东西,顺着指缝滑下。 失去了,莫去寻,丢下了,莫去捡。 握在手中的,才是珍宝。 我在望辉台一直呆到入夜,耳中渐闻乐声靡靡,人声嘈杂。 隐隐约约的听见蝉潭的声音,似是在唤我,不耐的睁了眼,一眼就瞧见灯笼一盏盏亮起,一直连绵至远处街口。停了片刻,蝉潭的声音越发的近了,还带着几分焦躁。我叹了口气,站起,下了望辉台,寻着声音,找到蝉潭,拉住他,还未及说话,就听蝉潭急道:“总算找着你了,有客人拿了一斛明珠,说是请凌小公子献曲一首。” 我微讶,道:“谁那么快消息?我今日才回来。” 蝉潭只是摇头,拉着我向前院跑去。 那个家仆,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见了我,便恭敬的将手中捧着一精美雕花小漆匣子,递至我面前,打开来,满当当的全是东珠,色泽光洁,形状圆润。家仆道:“我家主人请凌小公子私下献曲。”我呆了下,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见我没反应,那家仆又道:“公子想必见过我家主人--军部侍郎元大人。” 我看看他,抬手,合上匣盖,道:“凌夷从不为客人单独献曲。” 家仆没了语言,正不知是进还是退,又有一着同色同款服饰的人,走到近前,道:“主人只是想与凌小公子说说话,他还惦着公子的挚友。” 我低了眉,望着地面,他这什么意思?丁一一离开便找上我?看这般架势,似是非见到我不可,再推却怕是会出乱子,斜眸扫向一旁,却没见着君笑的影子,听蝉潭说,他去挑新送来的童子,就算现在叫人送消息给君笑,他也未必能赶回来,况他会不会趟这混水还得另说。 于是我点头,应下了。 先回了听竹苑,取了枯木龙吟,才跟着那两名家仆,行至一雅间。刚一进去,便瞧见元大人正眯着眼,赏着歌舞。我与那两名家仆静静的立在一旁,一曲罢,他们才出声向元大人禀报。 元大人笑着拉起我的手,令我坐在他身旁,道:“有些时日没见,凌夷倒是长大了些,越发诱人了。” 我微微瑟缩了下,虽说在素心阁这么多年,真正碰过我的只有君笑与丁一,他人基本没什么胆量如此轻薄于我。这样陌生的碰触让我胆怯。 我未答话,他并没追究下去,只是道:“--漆夜,那孩子葬在什么地方?” 仿若被戳到痛处,心中一悸,想开口,却没有言语。 元大人叹了口气,道:“哪里知道会出这样的事,若料到此,我也……” 他说得神伤,似是有无限凄哀。我迷离起来,莫明情愫缓缓而出,抱琴的手渐渐松了,然后就听得一声闷响,于是伏首弯腰去抱,元大人道:“让他们拿去一旁。”话音刚落,便有人上前,拾起琴,放到矮几上,根本不问我的意愿,我空手而起,看向他,那双眼,深邃墨黑,末端微微上挑,带着几分戾气。其中蕴着许多东西,单只少了一样。 当下忽得清醒过来。哪里有人这般情思多变,多半是为了哄我。 我顺着他的语气回道:“还能在哪里,不过一领破席裹了,葬在乱坟岗,连墓碑都没个。” 元大人沉默半晌,道:“是我的错。” “错已错了,自责不过是徒伤心神。” 元大人挥手,一家仆上前,递来几张银票,元大人道:“既然生前帮不了他,这些银子就当是给他修缮坟地用的。” 我笑了笑,从那托盘中拿了银票,执在手上,慢慢的一点一点撕成碎片,看那有着黑字红印章的碎片,飘在地上,犹如秋日蝴蝶残败的翼。元大人眼中透出隐隐怒意。 我起身,笑颜看向他,道:“元大人好意,凌夷替你转递给漆夜,也只有这法子九泉之下的他才能见到。” 他隐而不发,端起放在一旁的茶盏,渡入口,皱了眉,斥道:“怎么这么难喝!” 旁边侍侯的童子,忙起身,道:“大人若不喜欢,这就换新茶。”话刚落,一壶热茶便被泼到地上,我站得离他近,溅起的茶水沾湿了素白衣裳,留下班驳痕迹。 无人敢出半点声响,原本奏乐的几个乐妓也停了演奏。 四下寂然。 只听得从外面传来的喧闹之音。 绝代名妓11章两茫茫 “我说这是怎么了?” 低沈媚惑又夹着几分懒洋洋的声音缓缓传来,只让人听得心头一荡,散了神智,酥了筋骨。 元大人抬头,换了神情,对着来人一笑,道:“原来是君老板,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茶水不对胃口。” 君笑踏进隔间,对这几个童子斥道:“怎么这么怠慢,还不去换。” 元大人抬手阻了正欲离去的童子,道:“哪里用得着如此麻烦,今日在此也算尽兴,在待片刻,便离去。”说着他看向我,一扫方才的戾气,道:“刚才与凌夷谈起家事,惹他伤了神,即便是被诬灭九族,落了乐籍也不是没有回转余地。” 他握住我的手,捏了一下,墨色瞳孔森冷如冰。元大人转而对君笑道:“今日就此告别。” 君笑向旁侧身,让了道路,欠了欠身,道:“出了这样事端,元大人今日开销全当素心阁送与的……” 话未落,元大人挥手道:”君老板哪里话,只不过是茶水,凌夷的琴很是入耳。”说话间,元大人向我深深望了一眼。 送走了元大人一行人,君笑看向我,也不恼火,神色平静,道:“同我来。” 我僵了一下,跟在他身后,向内院走去。转过曲折回廊,行至内院中堂,于是就看见约摸百来位孩童挤在一起,闹哄哄的。君笑向其中一个护院颔首,掀开珠帘,走到内室,他端起案几上的茶盏浅浅品了一口,道:“带他们进来吧。” 我站在君笑身后,看着他对每个进来的孩童仔细查看,筛去一些,留下一些,再将留下的分成几等,分发不同色泽的衣物,当中的一两个甚至还流露出开心神情,看他们身上,衣不蔽体,想必这是他们毕生头一次穿着无补丁的衣物。 我苦笑,许多年前的自己不也同他们一样,这样茫然的被剥个精光,站在那里,等着君笑用挑剔的目光审视。 只是接下来将等待他们的,便是这华丽外衣下的罪恶。 君笑边品着茗茶,边扫着眼前五位穿着红衣的童子,道:”我听闻丁一今日前去兼霞,料到你会回来,想着元大人今夜在阁里定下了筵席,怕出乱子,才赶回来。” 他微微皱眉,摩挲着杯壁,似是不满,道:”都没怎么挑,就这么带了回来,还真是--改日把那些不上眼的卖出去。” 我在一旁站着,怎样也不是,瞄向中堂的几位孩童,或是胆怯,或是惘然。除却衣物,唯一相似的清俊容颜上展现出的懵懂,天真。 君笑忽然道:”你可知犯了什么错?” 听他一言,我顿时绷紧了身体,规规矩矩的站好,低眉望着脚尖,讪讪道:”不该与元大人起冲突。” 君笑放柔了声音,道:”过来。” 我微微颤了下,不情愿的向他的方向挪着步子,走到他近前,停下,没再动作。 君笑手执杯盖,抵着我的下颌,强迫我与他对视,他慢悠悠的道:”你看这些孩子如何?” 没料他他转了话题,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僵着身子,转向他们,仔细打量着,大都八九岁的年纪,相貌自是没话说,只是仿佛少了些什么,引不起我的兴趣。我如实的向君笑说了。他一笑,道:”确实如此,他们都是贫穷人家的孩子,没有教养,少得就是气质,你看不上眼是自然。” 我应和着,却不知道君笑到底想要说什么。他撤了手,道:”你今日的行为同这些没教养的孩子一样惹人厌。” 我惧怕起来,越发得低下头,不敢看君笑,虽然他的语气平和,柔软,可我明了那其中蕴藏的暴风骤雨。 我讷讷道:”我知错了。” 君笑笑了一笑,道:”怎么吓成着模样,哪里还有半分翩翩公子的气度。”他一面说着,一面将我拉进怀中,贴着我的耳,软声柔语道:”自己选,认打还是认罚?” 旁然看来,大抵会认为君笑说得是什么情话,我扯了扯唇,那一句\\\’可不可以都不要\\\’终究还是没出口,半晌才涩声道:”君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然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待反应过来,已经被按再君笑的膝上,接下来”哧喇”一声,下半身顿时清洁溜溜,冷风飕飕得吹在上面,引得我战栗起来。 我察觉君笑一手放在我的臀上,轻抚着,温暖的触觉自肌肤传来,他抚的手法很是技巧,再加上已经习惯情事的身体,竟令我燥热起来,他以商量的语气道:”虽然凌夷这么乖,但教训还是要给的,干脆来得来得彻底点儿,打罚一起来怎样?免得下回又忘记了。” 我脑袋嗡得一声炸开来,还未转过神,就得听见一声脆响,当下就懵了,直到火辣辣的痛感从臀部蔓延开来,直入骨髓,弄得我生生出了一身冷汗,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我被打了。 被君笑,教训小孩般的按在膝盖上打屁股。 第21章 只是他的手法实在是独特,只一巴掌,就如此之痛。 就在我绷着身子,等着下一次疼痛时候,君笑反而改作轻柔抚摸,力道适中的按压着,方才消去的欲望又被撩起,我下意识的放软了身子。 君笑道:”以后别再义气用事。” 话刚落,又是一巴掌,依然打在原位,于是加倍痛起来。 我哽咽起来,一半是因为他这般的折磨,令一半是羞辱,从小到大,哪里有人这般教训我,况还是在他人面前。那几位孩童,连同几名护院都还站在这里,就在这十几只明亮亮的眼睛底下,君笑扯了我衣裤,露出私秘之处,正大光明的扇巴掌,即便原来君笑调教我时,也是会遣他人避开的。 “是不是觉得很屈辱?你那番做法与此相差无几,再依着你性子下去,别人是会说素心阁的凌夷毫无风度。” “想要替漆夜讨个公道也不是你这么做的,你与他地位相差甚远哪里能这般硬来。” “要做穿石柔水,而不是撞石鸡蛋。” “……” 君笑每说一句就落下一掌,中间还不忘撩拨我的情欲,若是真的情动,也不至于察觉到那么痛,他偏偏待我稍有反应,来不及沉迷,就一巴掌打下来。就这般在边缘徘徊许久,不得解脱。 t 待到君笑将我扶起时,身上痛得要命,又不敢放声哭,只是压抑的啜泣,君笑看着我,只一句”不许哭。”就令我乖乖收了声。君笑吩咐那几个童子与护院退下后,才柔声对我道:”痛的很么?” 我局促起来,不知答是还是不是,只有默不作声,他笑了一声,道:”还没罚你就这模样。” 听君笑所言,我心中一悸,下意识的护住被打得火辣辣的臀部,抬头,望向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君笑没有理睬我的不安,只是让我随他同去他的住处。我看看地上被扯破的裤子,又望了望君笑,见他径自向外走去,只得跟上,虽说外面有深衣罩着,看不出来,可下面凉飕飕,空荡荡的,一如我的心情。 刚进内室,君笑就令我趴下,我犹豫了下,君笑并未多言,只是一挑眉,我立刻乖得像只小羊,挪到榻上,趴在上面。君笑撩起我的衣袍,不知拿了什么药膏涂在上面,冰凉凉的感觉,冲淡了方才的痛。他拥我在怀,揉着臀部,似是漫不经心的随口道:”擦了药便好些了。” 停了片刻,君笑又拉过被褥,替我盖好,道:”睡吧。” 我眨着眼,一时没反应过来,之前还说要处罚的,现在怎么突然变了主意?我当然没有傻到直接去问君笑,闭了眼。 君笑在我身旁躺下,自后面搂住我,温暖安祥的气息顿时将我包裹住。我一直很疑惑,为何君笑偏偏能给人这样的错觉。我转过身,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前,嗅着君笑衣间的清香,闷闷的小声道:”对不起,谢谢。”君笑似乎愣了下,抱着我的手臂又收紧了些。与他同榻而眠不是第一回,但从未如今夜般安稳,没有情欲,只是单纯的相拥而眠。 第二日一早,便被君笑叫起,迷朦地揉着眼,怎样也没办法立刻清醒过来,我翻了个身拽过被子,往身上盖,如此多次,终于清净下来。不过下一秒我立刻就为方才的行为感到后悔莫及。 正睡得香甜,什么东西溜进衣襟内,无休止的揉弄,挑逗,引得我不由战栗,迷糊中只是想要摆脱那东西,下意识的挣扎起来,不知折腾了多久,一股熟悉且愉悦的感觉自下身蔓延至大脑,忽得清醒过来,胡乱揪住什么东西,大口喘着气,待到稍微平静了些,才发觉不对,抬眼,对上的是君笑温润妩媚的笑,往下看去,我正紧紧的抓着君笑的衣襟,原本就松散的衣服依然被我扯去了大半。我睁圆了眼,看着君笑,结巴道:”君……君笑……” 他的笑容越发的妩媚,我直觉得冷汗刷刷的往外流,讪讪得松了手,他随意揉捏着我的身体,道:”似乎是单薄了些,难怪总是叫不起。” 我一言不发。 半个时辰后,君笑将我独自留在花园中,扎着马步。若只是像丁一那般罚也还好说,只是现在,且不说被君笑硬是灌了春药,光是后庭中的异物就足以让我好受,再加上前面还被缚上个银托子,这些零碎的玩意儿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人。临行前,君笑差了人在一旁看着,不许我偷懒,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可以休息。 这一切全都因为早上之事。想着君笑坐在榻边,一脸平静,淡然道:”本来想你年纪小,就这么算了,只是看你精神这么差,身体也不好──”君笑略微拖长了声调:”还是练练吧。” 君笑说,扎马步是习武的最基本之道,可以锻炼腰腿力量和韧性。 我望向前方,尽量不去想自己现在的状况,真不知道这一招罚人手段是君笑从丁一那里学来的,还是相反。无论是谁,总之是个混蛋。一面在心中暗骂,一面望着园子的入口,指望着君笑早些出现。 挨了片刻,望了望看守的护院,微微直了身子,想要休息下,就听得旁边一声:”凌小公子,你还是规矩些。” 我撇嘴,可怜兮兮的看向那人,他尴尬的咳了声,避过头,道:”凌小公子,上回通融了一次,结果就出了漆夜那一事,这次若是再出乱子,我这饭碗也保不住了。” 我正欲开口,却听得一声:”真没料到能再这儿遇见你。” 我诧异,这里是素心阁内院,一般客人是不会来这里的,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视线落在一人身上,看他模样,分明是对着我说话,可是我却没有一丝半点的印象。 我道:”你是谁?” 那人颇尴尬,停了下,才道:”枣红马,追电。” 我这才忆起,哦了一声。 他看了看四周,道:”你怎么在这儿?”然后目光又落在我身上,疑惑道:”练功么?”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人,还真是迟钝,在这地方还能是什么人?不是嫖客,便是妓儿。 见我未答,他仿佛想起什么般,忙道:”你别误会,我是替父亲送布料来的。” 一旁护院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插口道:”凌小公子是被罚的。” 我无力的扯出一抹笑,头脑已然发晕,仔细想想,今天早膳还没用过,就被拖了来。 他忽然像明白了什么,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神情紧张,又带着几分愧疚:”难怪那日你匆匆离去。” 我愣住了,望着他,不解。不过身体到是适时的站了起来,寻求暂时的轻松。 “要不是为了帮我,也不至于被他们发现你逃跑,又抓了回来。” “啊?” 他正色道:”是我的错,我一定要将你赎出来。” 我哭笑不得。正僵持着,听远处有人唤了一声”颜风”。他一面应着,一面对我道:”等我。”说罢,便撤手离去。 颜风一离去,就听护院道:”凌小公子!” 我撇嘴,暗自在心中骂了一声,摆好架势,继续扎马步。头脑昏沉沉的,身体乏得要命,几乎站不稳。看守的护院又不肯通融。我估量着什么时候自己会晕过去,又想起那个冒失的颜风方才所说的”等我”,现在倒真的盼望他来,那样就可以稍许休息下了。 直到我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也没见着颜风。 “凌小公子?” 听闻蝉潭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唤我,我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乏了。” 蝉潭一面找来干的帕子替我擦拭,一面道:”君老板说你今晚不必去献曲了。” 待到梳洗完毕,倦然得一头栽在床榻上,拉起被子将自己裹紧。 迷茫间,却听外面通报,说是殷夏求见。眨眨眼,将方才的颓然丢到一旁,搜肠刮肚怎样也想不起与这个人有所瓜葛。我抛出一句:”不见。” 蝉潭还未来得及出去回话,就听得一声沉稳浑厚的陌生声音自外面传来:”媚而不妖,清且灼然,凌小公子美名在外,今日殷夏特意前来拜访,不巧听闻公子微恙,殷夏只求与公子一见。” 我心中一动,从榻上坐起。”媚而不妖,清且灼然”是丁一私下与我说过的话,从未告知他人。我起身,理好仪容,道:”请殷公子。” 殷夏进来,未言片字,先递上一封信笺,封皮上一片空白。见他如此举动,便知自己猜得不错。抽出信纸,展开来,里面仅有”一破夫差国,千秋竟不还”几字,笔力苍劲,字体清冷,正是丁一亲笔书夏的。 我折起手上物品,跪坐在琴台前,一手抚弄着枯木龙吟,道:”这是什么意思?” 殷夏回道:”时机一到,凌小公子自会明白信上之言,若有需要可以玉牌遣殷夏等人。”停了下,殷夏继续道:”凌小公子可以在找到我们。” 我笑了笑,道:”若是让你除去丁一呢?” 殷夏面色如常,道:”玉牌在凌小公子手中,殷夏自是听从吩咐。” 我未答,放在琴上的手微微施力,一抹一挑,顿时发出铮铮清鸣,随意奏起一曲战歌。心中憋闷得慌,几乎令人窒息。丁一心思果真深沉,这个局是何时设下的,意图为何,我全然不知,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被拉了进来,网在其中,不得挣脱。 一曲终,殷夏才开口道:”凌小公子若无他事,殷夏先行告退。”我微微颔首,看着他离去,直到殷夏的身型消失在视野里,才猛得一按琴弦,枯木龙吟发出一声悲鸣。 伏在琴上,似乎还能感触到丁一那微凉的手指在身上滑动。 第22章 夜风很大,吹拂在身上冰凉凉的。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跑到君笑的住处,见到的只是空荡荡的屋子。在门口站了一回儿,想到那些新来的孩子们,君笑一定是在调教他们,不到初更后,是见不到他的。撩开罩在床榻外的层叠纱缦,将被子拖过,裹紧,就这么半坐着睡了过去。 不知何时,被人推醒,睁眼,便见到君笑,他站在一旁,看着我,道:”怎么跑来这里。” 我看向他,笑了笑,道:”我冷。”说着就起身抱住他。君笑果一把推开我,我爬起,又粘上他。君笑微微皱眉,似是要开口,终究没有出声。 我踮起脚,够着小心的去吻他,见他没有反对,便放心大胆的肆虐起来。君笑不是禁欲的人,只是他若不是有意,想要挑起他的欲望很难,按照他的说法,在红尘里打滚了这么多年,什么手段没见识过。 刚离开君笑的唇,就听见他道:”丁一说了什么?” 我僵了动作,就这么抱着他,站在原地。半晌才道:”哪里有什么。” 君笑低低笑了一声,道:”现在倒是学会撒谎了。”我不言,与他继续厮磨。君笑干脆躺在榻上,微眯着眼,看着我动作。他的双瞳清且亮,被跳动烛光映得忽明忽暗。我被他盯得惧怕起来,手指微微颤动着。君笑也不出声,只是那样躺着,衣衫半开,柔顺的发散开来,铺在织锦的被褥上,好半天,他才吐出一句:”真不知道我教你的学哪里去了,这么差劲。” 我停了动作,看向他。君笑勾出一抹浅淡的笑,罂粟般媚惑。我扑了上去,狠狠的噬咬着他的肌肤,哭道:”我不是别人的工具,我不愿受别人的摆布,无论那人是你还是丁一。”君笑吃痛,蹙眉,伸手扣住我的手腕。 我伏在君笑身上,哽咽着,挣扎着,道:”我不愿呆在这里,我想回家。”君笑伸出另一只手,替我抹去泪水,哄孩子般柔声道:”回哪里?哪里是你的家?” “哪里都好,只要不是这里。” 君笑笑了笑:”你见过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鸟没?就算打开笼子,它也飞不远。你知道为什么?”君笑的声音变得低沈起来:”禁锢它的不是那个有形的笼子。”君笑指着我的左胸,道:”是这里,被困住了。” “它以为它飞出了笼子,就摆脱了禁锢,其实不过是从有形的笼子飞入了无形的笼子。” 我望向君笑,不言片字。 “有什么伤心的,不是早就知道了他于你并非真情。” 我摇头,这不一样,知道是一回事,但若真的切实体会到了又是一回事。 君笑松开桎梏我的手,看着我的眼,道:”你真的喜欢他,何必非要乞求他的爱,为什么不去争取,要他离不开你。” 我愕然,看向君笑,他望着我,唇畔的那一抹笑不知是何意味。他搂住我,亲吻着,双手在我身上游移,轻捻慢揉,贴着我的耳畔,暧昧低语:”凌夷果然还只是孩子。”我离开他的唇,道:”什么意思?” 君笑笑了一声,没有答话,继续撩拨着我,我按住他的手:”你……” 话未出口便被他以口唇堵上。缠绵悱恻的吻几乎令人窒息,我挣开他,还未来得及动作,君笑忽得探到我的胯下,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笑道:”你来找我做什么?哪里那么多废话。” 我腾的一下红了脸,急道:”我只是──”话到这里忽得发觉说不下去,我来找君笑做什么?想从他这里得到安慰还是其他的什么?我恐慌起来,从君笑身上爬起,看着他慢慢向后退去,君笑双瞳紧紧的盯着我,笑起。 心中的恐惧一点一点的缓缓升起,几乎将我整个儿淹没,下意识的想要逃离,我转身向外跑去。 直到被什么东西绊倒,我爬起,向前一步,又一个踉跄,跌在地上,跪伏着,狠狠揪着草茎。混着泥土气息的青草香味充斥在空气中,令我冷静了稍许。颓然的呆在原地,想着自己的举动,指尖微微颤抖起来,深深的扣进地面。望着布满残败枝叶的黑褐色的土地,只觉得浑身发寒。 我在依赖君笑,越发的离不开他,每每遇到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君笑,即便是现在,身体的每一细微之处都记着他的容颜,他的声音,他手指的温度,这个人的一切都已深深刻在我灵魂中,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诱惑着,怎样也摆脱不了。 夜很凉,风很大。 我回到听竹苑,窝在被子里,睁着眼,直到天亮。 蝉潭敲着门,我倦然道:”进来。” 抬头,便愣住了,道:”怎么是你?” 绝代名妓12章两相难 跟在蝉潭身后的人也是一呆,他张口,却说不出一字,半晌才讷讷道:”……真巧……” 看他模样,我禁不住笑出声来,道:”今日又是为了何事?” 颜风道:”那日我回去找你,却见不着半个人,今日听王师傅说要为素心阁里的人裁新衣,我便央他带我一起,想着偷空去找你,问清你名字也好赎你出来,没想到就这么见到你了……” 颜风忽然住了口,看了看蝉潭,我挥手示意他退下。待蝉潭走了出去,他才道:”我这样说被他听到不要紧吧?” 我不语,看着他渐渐慌张起来,愧疚的看向我,道:”又给你惹麻烦了,上一次便是……” 我终究忍不住笑出来,道:”哪里有事。” “真的?” “真的。”我加重了语气,特地点点了头,颜风这才松了口气。 静了片刻,见他还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弹,我道:”你不是来量尺寸的么?”他这才恍然道:”我忘了。” 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张开双臂,道:”你量吧。” 见他不肯碰到我裸露在外的肌肤,我故意去捉弄他,见他红着脸,畏手畏脚的模样实在是可爱。颜风折腾了半晌,才记录下数据。 临行前,他才道:”你叫什么?” 我笑了笑,没答,直到他被蝉潭催着去别处时,我才对着他的背影道:”凌夷。”颜风回首, 这世上竟还有颜风这样的人。 元大人派人来寻我时,我正窝在听竹苑中,手里攥着丁一写给我的那张纸,对着枯木龙吟发呆。 或许,君笑说得没错,这世上有许多东西是要争取的,丁一不是颜风,他所处的位置不允许他如颜风一般单纯。 贴身放置玉牌如婴儿肌肤般温润柔滑,隔着衣物,轻轻抚弄着它。我缓缓阖了眼,对着来人道:”待我整好仪容就去。” 那人大约没料到我回得如此干脆,露出惊讶神色,停了片刻,才道:”我在外面候着公子。” 丁一,既然你不能给我想要的情,那么就让我来掌控你的人,让你不得不记住我凌夷,不得不将目光放在我的身上,不仅仅是因为我与幼年的时相象,而是让你离不了我,一生一世,将我铭刻在你的心中,刻骨铭心,深入灵魂。 绾起长发,以一支古朴墨玉簪固定,换上一件玄色深衣,上面以同色线绣着梅花暗纹,外面再罩上一件玄色纱衣。拿了芸草香囊,系在腰间,不佩其他饰物,抱了琴,踏出房门。 在那家仆的引导下,穿过迂回长廊,行至一处专为身份高客人设下的偏院,家仆先行通报,在外面待了片刻,才听元大人道:”进来。” 除去几名乐伎,里面并无他人,元大人见我进来,便遣他们退出。见一干人陆续离去,心中不免忐忑,微微斜眸看向他,元大人并无不悦之色,只是也不似上次一般,客气的让我坐下。我站在原地安静的等着。 直到他慢慢品完手上茗茶,才看向我,缓缓道:”真是遗憾,本想再来瞧瞧蝶影的剑舞。” 我低垂着眼,安静地听着,不言片语。元大人伸出手,抬起我的下颌,以指尖摩挲着,微微向上挑去的眼探究般的看向我,道:”都是惹人怜的好孩子。”停了下,他又道:”那日后君笑是不是罚你了?” 我露出些许怯意,向后挪了少许。他撤了手,拉我坐下,道:”是我心急了,不该那般对你,漆夜与你情同手足,他的死与我也有莫大关联,难怪你会失态。” 想了想,我道:”凌夷不该怨怪大人。”元尹笑了一声,道:”现下倒是真乖了,怕是君笑罚得不轻。” 见他这么说,我蹙眉,微微将身体蜷起。元尹将我搂在怀,道:”不怕,君笑手段虽多,但也不轻易使。” 伏在他的身上,嗅到一股淡淡清香。仔细想来,元尹绝不会单纯的对一个小小娼妓如此用心,上回那般冲撞了他,都没加以追究,反而忍了怒气前来寻我。上回临行前还特别提到凌家之事,能与此牵扯上关系只有丁一。温润的玉石磨蹭着肌肤,心中微微泛起寒意,从一开始丁一就料到了如此情况,才会将此物交于我,或许连他告知凌家一事也是有所图谋。 微重的按压惊醒了我,抬首,见元尹正看着我,笑道:”想什么?” 犹豫了片刻,我道:”想家。”然后坐正了身体,道:”我畏寒,娘总喜欢这么搂着我,坐在火盆面前,爹总怨她娇惯坏了我。”我一面说着一面微微笑起:”其实爹很疼我,只是面上很凶。我喜欢撒马玩,他怕我出事,不知为了这被打过多少回,可暗地里他却找来人为我训马……”说着说着,我忽得住了口,望着地面发呆,停了下,才抱着琴站起,扯出一抹笑,道:”我给大人献曲,上回是凌夷的错。” 第23章 正准备迈出步子,元尹忽得抓住我的手腕,我一惊,想要抽回手,他反手将我拉进怀。我慌道:”元大人!”他一笑,放柔了声音,道:”现在不想听。”我低头,停了下,才小心翼翼的凑了上去,闭了眼,蜻蜓点水般的轻轻吻了吻他的唇。大约是见我露出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元尹笑出了声,道:”想什么!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我诧异的睁了眼,看向他,局促道:”我以为……”下面的话却被自己吞进肚腹中,没有说出。 元尹叹息了一声,道:”可怜的孩子。” 我微微红着脸,小声道:”其实我只与丁一……君笑从不轻易让我接客,比起其他人,要好多了。” 元尹的神色慢慢凝重起来,随意揉捏着我的手,道:”你可知凌家因何事被定罪?”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道:”爹希望我能考取功名,从不让我参与家里的杂事。” 元尹抚着我的脸颊,我略微瑟缩下。他道:”江南凌家在朝廷收购的军粮中参杂了沙石,兼霞守军因供给不足,失了利,韩将军战死。陛下将兼霞守军划为襄阳王的麾下,又给了他两万兵马,令他前去兼霞,这才解了危机。” 我睁着眼,仔细得听他叙述,忍不住道:”他们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元尹道:”陛下得知原因,下令查抄江南凌家。”我抓着他的胳膊,急道:”他们不会那样做!” 元尹揉着我的发,冷然道:”凌家自然不会身家性命当儿戏,可若是他人陷害就不好说了。” 我蹙了眉,抓着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半晌才犹豫道:”难不成……”我看了看元尹,他望着我,墨黑瞳孔微微泛着冷光。 我低声道:”……是襄阳王?” 他露出一抹笑,道:”凌夷是个聪明孩子,兼霞兵败对襄阳王最为有利,不但夺去了我手上部分军权,还令陛下对他信任有加。” 我咬着唇,半晌不语,忽地站起,禁不住微微颤抖着,道:”你胡说!你……他、他待我极好,从不迫我,也不会做那些过分的事!” 元尹道:”他待你好只是愧疚罢了,他有想法子将你从这里赎除去么?襄阳王恋的不过是一副皮相而已。”元尹一面说着一面抚弄着我的肌肤,缓声道:”若是你生得丑,他怕是见都不愿见你一面。” 我道:”你们来阁里的哪个不是冲着这皮相?颠鸾倒凤不都是你们这些所谓君子做出来的?若不是如此……若不是如此……”我渐渐说不下去,哽咽起来。 元尹难得颇有耐心的拿了帕子替我拭去泪,道:”别哭,我来这阁里确实是为了寻欢,只是见了你们,又想将你们赎出去,别的不论,好歹也能离开这里。上回想带漆夜回去,哪知君笑不肯,我也不能硬抢。” 见我渐渐止了泪,元尹又道:”我倒是有法子让陛下开恩,除了你的乐籍。” 我胡乱抹着泪,看向他,道:”什么法子?” 他笑了笑,道:”那要看凌夷肯不肯帮忙了。” 返回听竹苑时已是初更,推门而入却见到君笑在里间翻看著书卷,或许是专注在其中,并未察觉到我归来。跳动着烛光将他的容颜映得忽明忽暗,我下意识的惧怕起来,站在原地踌躇,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唤了一声:”君笑。” 他抬首,看向我,淡淡道:”回来了。” 我应了一声,没再多言。他站起,走到我面前,以修长的手指托起我的下颌,看着我的眼,似是在探究什么。那目光锐利无比,如同无形的刀锋,将我一寸一寸剥开来。我不敢推开他,也不知他想要做什么,那一瞬间,恐惧到忘记了害怕,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任凭他肆虐。空气仿佛要冻结了般,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君笑忽然撤了手,开口道:”你这年纪身子长的快,衣服也换得勤,看来得再叫人给你裁几件衣物。” 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木然的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再看向君笑,他全然退去了方才的凌厉。 “好好休息。”君笑丢下这一句,就向外走去。 我壮着胆子,忙唤了声”君笑”,他停了步子,我上前自身后抱住他,贴着他的背,道:”你不问我些什么?”君笑覆住我的手,道:”问什么?” 我未答,只是紧紧抱着他,温暖的触觉。只是那一会儿的探究,他就知道了罢,对君笑来说我做什么与他并无关联,要紧的是我以什么样的心态,什么样的手段去做那些事。 停了片刻,君笑道:”太!了。” 我笑了一声,道:”哪里!?”然后双手不老实的顺着他的腰线往下滑去。君笑微微侧首,目光扫过我,随后又低垂了眼睑,我手上动作一顿,看向他,从这个角度,我只能看到他微微颤动着的修长睫毛,犹如蝴蝶展开的薄翅,脆弱而华美。即使天天与他相处,见此,我还是禁不住呆了一呆,半晌,才唤了声:”君笑?” 下一刻,就被他吻住,我睁大眼,看着他。 辗转缠绵,轻点柔抚。滑腻灵巧的舌肆无忌惮的扫荡着,几分柔,几分刚,就这么掺杂在一起,一点一点勾起欲望。恍然中,就溺了进去,待到他放开,我已是呼吸不稳,面颊发烫。 那纤长的睫毛颤了一颤,缓缓打开来,藏在里面的双瞳柔且亮,不知为何,我刷得一下红了脸,面颊越发得滚烫起来,下意识的撇过头,忽得发觉不知何时缠到他身上,无措的松开手脚,哪知一沾地,才发现浑身发软,差点没栽在地上。 君笑一扬眉,看向我,露出笑颜,我愣了一下,忽得反应过来,又被他戏弄了。君笑伸出手,一面揉着我的发,一面比划着,道:”等你再长高些。”我看着他停在下颌处的手,脸上又热了些,急道:”我才十四,等我到你这年纪,一定比你高。” 君笑大笑出声,头也没回的踏出房门,离开了。单留我傻子般站在原地。 略带寒意的夜风,自没关紧的门缝溜了进来,吹拂在脸上,案台上烛火跳动了几下,结出数朵明亮的火花,忽得又灭了,眼前顿时一黑。四周一片静寂黑暗,只能听见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待了片刻,稍许平静了些,眼睛也适应了黑暗,我才走到案台旁,自一旁的杂物柜中取了火石,点亮蜡烛。那一星的火光,摇摇曳曳的升起,倔强的燃烧着,照亮了案台,一低头,见到的便是丁一写下的字:一破夫差国,千秋竟不还。 拿起它,细细读了一遍,放在手上摩挲着,感受着纸张特殊的质感,望着闪烁的火烛,扯出一抹笑,缓缓将其凑到烛火边,看金黄的火焰一点一点吞噬了它。焦黑的碎片被风吹起,带着一点点的火星,一齐在空中翻飞,秋蝶般,媚惑着舞着。 躺在榻上,辗转反复,怎样也睡不着。温暖的被褥又唤起方才被冷风吹灭的情欲。踹开被子,好让自己冷静些,待到身体冰凉,才裹起它。如此反复多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无奈满脑子都是君笑的容颜,终究忍不住,探出双手,抚慰自己。 战栗的发泄过后,渗出一身薄汗,起身,拿了干净帕子,擦去身上污秽,自柜子里拿了新的被褥亵衣,换了后,才倦然的睡去。 醒来时,只觉得头疼愈裂,身上热得难过,下意识的想要踹开被子,却被一双手按住,带着微微凉意思,我忽得清醒过来,努力睁开眼,见到的正是丁一,我禁不住伸手抓住他的衣袖,道:”你怎么在这里?”话一出口,才发觉声音不像是自己的一般,沙哑无比。呆了一下,我又道:”你不是去兼霞了?到那里有半个多月的路程。” 丁一笑了笑,依然同往常一般清冷,开口道:”皇上病重,那里的事需要耽搁一些时日。” 我眨了眨眼,道:”不是说那里不能一日无守将。”[手机电子书:17z.] 丁一自蝉潭手上拿过青瓷碗,送到我面前,道:”用其他方法解决了,不必担心,燕国这段时日不会进犯。” 丁一话说的暧昧,关系重大的事宜几乎不提,知他有心隐瞒,我也不追问,只是对着那散发着浓郁药味的碗皱了眉,向后躲开,丁一笑了一声,道:”多大了?”见他如此说,我看了他一眼,捧起碗,一口气灌了下去。 丁一将空碗递给蝉潭,伸出手抚在我的额间,冰凉温润,颇为舒适。我闭着眼,感受着,停了下,他道:”怎么把自己作弄成这样子?” 我忽然想起昨夜那些换下的衣物被褥,若丁一是一早就来的,一定会瞧见,我紧张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丁一看了看我,道:”大概你不想让我见到的,都见到了。” 我啊了一声,拉起被子,彻底把自己裹了起来,不留半点缝隙。隔着被子,听见丁一笑道:”你这病,冻出来的,是该捂捂,发过汗就好了。” 我闷声不语,他也不再多言。 直到气闷,头越发痛的厉害,我才掀开一角被子,探出头来透气,抬眼便见到丁一一双寒潭般的眼,似笑非笑得看着我。 我不好再躲,索性闭了眼,丁一替我掖好被褥,道:”睡一觉就好了。” 或许是药性,开始还想着他会不会和我说关于元尹的事,哪知他一直不谈,只是像往常一般,随便说些琐事,连待我的态度也一如从前,困意渐渐涌上,我拽着丁一的衣袖睡了去。 第24章 这一觉一直睡到傍晚,睁眼,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热度似乎也退去了,刚想动下身体,忽得发觉自己依然抓着丁一的衣袖,向上看去,丁一如我第一次与他同榻而眠时一样,手里握着一卷书,半靠着榻,只是目光并没落在书页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夕阳透过窗棂,照在他身上,将他耳鬓少许的碎发染成殷红的色泽。 我看着他,心中渐起波澜。从我踏进这素心阁时,便与这人纠缠在一起,好人也是他,坏人也是他,对着他,我恨不起,也爱不得。 除却开始时因他待我温柔,总是照顾着我,令我动了心,眷恋他,我到底喜欢的是他的什么? 望着丁一,我渐渐出了神,丁一样貌俊美,出身贵族世家,又不像那些纨!子弟成日里只是混日子,武功好,学识更是出色,无论那样都让人艳羡。想来若不是家中出了事故,我大约也会在爹的督促下去考各什么功名,或者照料着家里的生意,仔细想来,即便不如丁一这般风光,也好过现在,只可惜那不过是我所向往的…… 忽得惊觉,正如丁一在我身上看到过去的自己一般,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我所期望的未来。 “醒了?”不知何时丁一看向我,伸出一只微凉的手探到我的额前,沉吟了片刻,道:“没什么大碍。”然后丁一便起身,披了放在一旁的长衫,对我道:“我还有他事要办,在这里耽搁了不少时辰,好歹你总算无事。” 我点了点头,裹紧被子,直到他转身欲离时,才怯怯道:“丁一。”丁一停了动作,看向我,我张了张口,话在舌尖,怎样也说不出,只是与他相望。静默片刻,丁一道:“过来。”我欢呼一声,直接扑进他怀中,揪着他的衣襟不放。丁一顺手拿了一旁衣物,替我裹上,道:“既然想留在我这里,何必跑回来。” 我委屈道:“你不在,云想衣总追着我问这问那。我怕说错话。”丁一揉了揉我的发,没再言语。 我闭了眼,紧紧抱住丁一,手心中微微渗出些许虚汗。 绝代名妓13章局 我与丁一说,元尹在他离去后就来寻我。丁一没有半点惊讶,平静道:“他与你说了些什么?”我道:“元尹让我在春猎时去找个人,混到那人府上,无论那人与谁接触都告要让他知道。”丁一嗤道:“多此一举。”我从拿了他手中笔,道:“你不早知道他会如此。”丁一伸手,习惯性的揉着我的发,道:“你不愿,我也不迫你。”我抱住他,亲了亲他的脸颊,道:“‘一破夫差国,千秋竟不还。’这样的话都留下了,我能不去么?”丁一看着我,眼底似乎蕴着什么东西,隐隐浮现一丝光华。 这么浑浑噩噩过了半个多月,丁一多数时间都不在府中,偶尔见他,也是匆匆忙忙,想来朝廷是有什么大变动。与以前一样,丁一从不防我,即便是他书房,也任由我来去自如。可要在这里找个东西也是困难之至。除却些字画,就只是那些普通公文。萧国信笺也有不少,仔细翻看,全是规规矩矩的国书,并没我需要的东西。 遣了侍从,懒洋洋的靠在书房的矮榻上,眯着眼,看着那封刘原释亲笔书写的国书。快到午膳时,才起身,将信笺放在书案上,铺开纸,研墨,拿了笔,望了一眼信笺,落笔。 看着面前两张几乎一模样的字迹,我才稍稍松了口气。我不是漆夜,自然没他那只消瞧一眼,就能将他人字迹摹得以假乱真的功夫。细细揣摩了好些天,才得以到此地步。 燃了火盆,烧了方才摹下的纸张,将信笺放回原位,自书架上随意拿了本字帖,摆在书案上,乖乖习起字来。 春猎是帝王家每年必行之事,本意是为了考察皇子们武学技艺,可到了后来,全然成为皇子争夺权势的另一场所,参加之人也不仅仅限于皇亲国戚。眼见日期将近,丁一也请人为我量身裁了窄袖骑射服,衣料自是上好茧绸。 之前当然免不了做了一场戏,我问丁一,是不是给云想衣看?丁一笑而不答。 第二日,午膳时,丁一似是无意说了春猎一事,我趁机央他带我一同去,丁一犹豫了许久,最终勉为其难的应下了,还顺带着找我要了所谓的谢礼,于是当晚被他假公济私的折腾了一宿。 我呲牙咧嘴的抱着被子赖在床上不起时,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不到片刻,又静了下来。问刚踏进房收拾的丫鬟,她只是支支吾吾,直到我不耐的瞪了她一眼,那丫鬟才道:“云姑娘……云想衣被襄阳王以私通之名赶了出去。”我正诧异着,那丫鬟走到我面前,从袖子里拿了一枚蜡丸,塞到我手中。我一惊,看向那丫鬟,她做了禁声手势,收拾了丢在地上衣物,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捏开蜡丸,看里面字迹,是元尹所写。他要我在春猎时,以襄阳王的人的身份接近罗!,我这才明了,云想衣不过是个饵,只是为了引丁一注意,方才那丫鬟才是元尹安插在丁一身边眼线。 晚间,丁一与我同榻,他搂着我,随意把玩着我的发,道:“元尹与你联系了?”虽是疑问,语气却是万分肯定。我颔首。丁一用下巴摩挲着我的额头,道:“不逼她,她不出来。”我了然。停了下,道:“云想衣很可怜。”丁一道:“有什么可怜?”我皱了眉,道:“女子最重名节,这么一来,岂不毁了她。”丁一笑了一声,道:“杀了她,毁她名节,你认为哪样更好?” 我禁了声,丁一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他于云想衣已是分外开恩。 我忽的意识到,丁一的双手,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他的温柔,他的体贴,都被这层鲜血铸就的壳紧紧的包裹了起来。我下意识的抱紧了丁一,手指探进他的发中,感受着自指尖传来的清凉。 春猎前,丁一于我说,罗!多半跟随在皇上身边,他是陛下最为信任的武将,想与他单独相处,颇有些困难。我一面听着一面颔首,心下却忐忑不安,怀里的那封信笺,如同烙铁一样,几乎能将肌肤烫焦。大约察觉到我的心不在焉,丁一叹了口气,揉了揉我的发,安慰道:“我会想办法让你接近他的。”我扣紧了手指,默然点头。 望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我不禁感叹皇家的奢侈。这样的人马,怕是比猎场的动物都要多,春猎的真正用意,也能由此窥见少许。我夹杂在丁一的众多侍卫之中,除却年纪小了些,并不显得特别,只是偶尔还能见到一些纨!子弟投来的暧昧眼光。 远远的就瞧见与众多官僚在一起的丁一,不同其他武将的粗莽,也不像文官那般文弱。他身边正是与我只有一面之缘的太子,二人神态自若的谈笑着,我望着丁一,他忽得侧首,清冷的目光向我这里看来,然后又与太子闲谈起来 我了然,拉紧了缰绳,令坐下马匹放慢脚步,逐渐落到后面。过了许久,才见一人靠了过来,看清来人面孔,我微微诧异,没想到竟然是元尹本人,他无比自然的与我同行,然后道:“襄阳王当真宠你,竟应了你的要求。”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露出一副无比委屈的模样,眨着眼,真诚的望向元尹,道:“大人怀疑我。”元尹怔了怔,一时间竟挪不开眼光,只是盯着我。我转过头,迷茫的望向前方,叹息了一声,轻声道:“我只是想复仇。”然后又抓紧了缰绳,恨恨道:“为此不惜代价。”停了一会儿,才听得元尹道:“看见陛下身边的那人没?”我这才将目光落于前方的帝王身上,只这样看上去,发觉他气色不差,神情举止也不见丝毫病态,半点也看不出丁一所说的病重,他身边的人是名武将,看年纪与丁一相仿,却比丁一多了几分霸气。元尹道:“他便是罗!,一会儿我支开陛下,你寻个机会接近他。”我轻轻颔首,元尹又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我甩开鞭子,促马前行,不多时便赶上丁一等人。此时,已有不少按耐不住的少年,挽弓放箭,追逐起猎物。 见他们意气风发的模样,我也按耐不住,只是若单论骑马,我还能应付自若,毕竟从小便喜爱与它们一起玩耍,若是说起箭术,我只懂得书本上写的,真要拿了弓箭,也只有干瞪眼的份。一面颇为苦恼的摆弄着弓,一面瞧着皇帝身边的那人,准备有时机便靠过去。 正烦恼着,一匹马跑至附近,下一刻,一个人影便窜上我的马匹,我一惊,一双小手又缠上我的腰,接着就听见一稚嫩童音,道:“刚就瞧见你了,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烦人的家伙。过来你这边” 我回首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讶异道:”怎么是你。” 小皓笑嘻嘻道:”怎么不能是我。”然后又望着我上下打量了番,学着那些寻芳客的语气道:”你这模样可比我头一回见你时漂亮多了。”说罢便响当当的在我颊边狠狠亲了下。 “黄毛小子,才多大就去调戏别人。”一忍着怒意的声音自旁边响起,看去,是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少年,样貌与小皓倒是有五分相似。 小皓眯了眼,越发把我抱得紧了,道:“人是我先认识的,自然就是我的,他可比你那什么戏子要漂亮的多。” 少年听了更是恼火,却说不出话来,只是瞪了我一眼。 小皓得意的在我身上一阵乱摸,变本加厉道:“我要带他去见皇爷爷,他一定会喜欢凌夷的。”说着便从我手中夺了缰绳,甩了马一鞭子,马儿轻嘶一声,向前奔去。大约小皓与我同骑,沿途并无人阻拦。 第25章 刚行至帝王面前,小皓就将我拉下马,也不行礼,径自道:“皇爷爷,他是凌夷。”一时间我呆在原地,怎样也不是。 数十双眼睛都望向这边,丁一与元尹也在此列。 陛下居然没有责备,只是道:”真是个漂亮的孩子。”语气间充斥着的却是对小皓的溺爱。小皓天真的笑了笑,又道:“罗将军上回教我的剑术,皓有认真学。” 罗!听了笑了一声,道:“你这孩子!” 小皓拉了我的手,走到他面前,道:“凌夷想学弓箭,我想来想去罗将军最擅此道。”小皓的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 皇帝道:“怎么越来越没规矩!” 罗将军道:”没什么,教教也无妨。”他一面说着一面自行列走出,从仆从手中牵了马,拿了弓箭,道:“我们去那边学。” 与小皓共乘一骑,我压低了声音,对他道:“你胡闹什么!” 他狡黠得笑了笑,够着我的耳畔,道:“你刚才不是就在看他么?我想你是想与他认识,这才领你来,你该谢谢我。” 听他这么一说,我下意识的向丁一的方向望去,他只轻轻向这边扫了一眼,便没再有其他动作。小皓在我身后哼了一声,道:“真无趣。” 罗将军在前面道:“说要学箭,还不过来,嘀咕些什么?” 小皓忙应了一声,忽得又皱了眉,捂着肚子,看他难受模样,我道:“怎么了?” 小皓不答,半天才期期艾艾的憋出一句,道:“我要出恭。” 我愣了一下,罗将军道:”还不快去!”他话一落,小皓就翻身下马,跑开了。此时我们已离皇帝等人颇远,罗将军把着我的手,拉开弓道:“推弓的着力点应在腕中部。” 我颔首,待他放开我的手,再此举弓,按他方才说的去做。罗将军看了看我,又将我的手稍微往下拉了些,忽然道:“我不喜欢男孩子。” 我的手微微颤了下,罗将军一面纠正着我的姿势一面道:“你们这些孩子总是无奈,谁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去做那行当,我不追究谁让你来的,乖乖听话便好。” 没料到他会如此说,当下心中一悸,拿弓的手也不稳当,停了片刻我才道:“你能赎我出去么?” 罗将军看了我一眼,道:“你这孩子真大胆。” 我对他一笑,道:“反正再糟糕也不过如此。”他听罢朗声笑起,道:“这回倒真捡到宝了,这样天不怕地不怕。” 见他并没露出不悦之色,我道:“我姓凌,江南凌家。” 罗将军听罢收敛了笑容,道:“原来这样,凌家一案差点令兼霞落入他国之手,陛下对此万分恼怒,兵士也相当不满,想让陛下开恩,难。” 我垂了眼帘,默不作声。罗将军将一支箭递给我,道:“试试。” 拉弓上弦,看那支箭歪歪扭扭的飞了出去,跌在地上,露出赧色,罗将军只是一笑,道:“姿势还算正确,只是臂力太差,练习练习便会好些。”停了片刻又道:“晚间你去我那里。” 大约见我神色不对,他又补充道:“多少要做给他们看看,否则你也不好交代。” 春猎首天,众人兴致高昂。屡次尝试、努力,却只射到了只本已受伤的兔子。罗将军颇好心的安慰道:“首次这般,还不错。” 我红了脸,不知该如何应话。 到了晚间,不少动物都遭了秧,仔细看去不过是些梅花鹿兔子之类的小东西,倒是小皓的那只雪白鹞鹰叼了只同样雪白的小狐狸回来,看他兴奋异常的替那受伤的小东西包扎好,我也不禁笑开怀。 进了临时搭起的帐篷,踏在脚下的是柔软的兽皮,罗将军拿了伤药,叫我伸出手,我愣了一下,看了看他,才将双手摊开,递了过去,上面满是被弓弦勒出的痕迹,几处还破了皮,他上药并不是很温柔,只是这分细心令我触动,终究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 他笑了一下,道:”我孩子比你小些,当初学箭时也弄得满手伤。”他说这话时,满面春风,语气间有着明显的柔情。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半晌我才道:“有你这样的父亲真好。” 罗将军道:“他可总说我凶。” 我笑了一声,道:“你板着脸的时候很凶。”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是么?” 我肯定的点了点头。罗将军叹了口气,自言道:“在家中我还是多笑笑好了。”说着便笑起。 看他强拉出的笑脸,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眼泪又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我转了头,胡乱抹着,罗!安慰般得拍了拍我的肩,我勉力扯出一丝笑,轻声道:“爹和你一样,在我面前也总板着脸,想来他也是为让我学些学问。” 罗没说话,只是坐在我身边。 静默了许久,我才道:“你与襄阳王谁更厉害?” 罗析大约没料到我会问这样孩子气的问题,愣了愣,道:“差不多吧。” 我想了想,又道:“与元尹元大人相比呢?” 罗析没再回答,而是道:“襄阳王丁一少年成名,深受百姓拥戴;元尚书世家出身,朝中关系错综盘结,这两人都是人中龙凤。” 我抱着膝,默然盯着案台上燃烧的烛火。过了许久才艰涩道:“凌家因襄阳王而毁,漆夜因元尚书而死。” 罗析听闻神色未动。 见他如此反应,我立刻明了罗析对丁一所做有所了解,他同元尹一样,对兼霞兵败一事只是猜测,并没证据,无奈于丁一。我摸了摸藏在怀中的信笺,顿了顿,终究将它拿出,捏在手中,望向罗析,道:“元尹要我在丁一府上找这个东西,交与他,还要我以襄阳王身边人的身份接近你。”我停了停,深吸一口气,道:“我告诉元尚书,没有找到它。”说着就将信笺递了出去。 罗析眼中闪过一线光芒,伸手从我手上拿走那封信笺,看了看一片空白的信封,抽出里面菲薄的纸张,读了起来。眼见罗析神色变得晦暗,我局促不安起来,手心渗出一层薄汗。 那信,是我伪造的。 萧国左丞相刘原释向襄阳王索要三百薄钢铠的信笺,里面只是隐晦提及兼霞一事。 过了许久,罗析将信折起,收好,他的瞳孔中隐隐散出不易察觉的怒气。罗析闭了目,似是在思考什么。我小心翼翼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心跳得厉害,仿佛要挣脱身体的束缚。 罗析忽然道:“你想要什么?” 我怔了怔,咬了咬唇,道:“我什么也不要,我只想他们也知道家破人亡,友人故的滋味而已。”罗析沉默,将那信笺在手中摩挲了片刻,放到我面前,道:“我帮不了你。” 我诧异,望了望罗析,略一思,取了信笺,站了起来,茫然向外走去,耳边传来罗析一声呼唤,我装作没听见,只是这样缓缓向外挪着步子,伸手,正要撩开帘子,罗析走到我面前,道:“你去哪里?”我抬头,越过他的肩,望向他的身后,一声不出,任由泪水顺着脸颊萧索的滑下,然后向旁边错开一步,拨开帘子,一线火光,自外面渗入,那一瞬,我听见罗析道:“你还在襄阳王那里找到了什么?” 我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当夜,罗将军果真如约没有碰我半分,夜里与他同睡,看着他的睡颜,没遇见他之前哪知竟是这样一个人,不过他也着实精明的很,游走于丁一与元尹之间,谁也不得罪,即便知丁一曾陷害过他,也能这般隐忍下来。他说不能帮我那一刻,当真令我惊了惊,幸亏他与丁一积怨甚深,即便尽力掩饰,免不了泄露出些许焦躁。 如此思虑着,一夜不得安眠,将近子时,好不容易有了些许倦意,却被一阵嘈杂声惊得清醒过来,还未及反应,就见罗析利落的起身,哪有半点刚刚清醒的模样。摸索着寻到中衣,匆匆套上,抓了外套,只是松松散散的披着,就这么狼狈的岌了鞋子,随着罗析走到外面,四处都燃着火把,野地被照得通亮,眼见罗析向着皇帝那边走去,我于是也跟着挪动。一双手拉住了我,转眼看去,正是小皓,他道:“没什么大事,皇爷爷病发了,你别去那边。”我看了看他,甩开他的手,小皓忙又拉住我衣襟,看着我,不语。我望了望他,叹息了一声,道:“我就在这里。”他依然揪着我不放,眼中明显写着不信任。我只得站在原地,看着来来往往嘈杂的众人。 小皓忽然道:“其实我也不喜欢襄阳王。” 我看向他,小皓露出颇为苦恼的神色,道:“他总缠着娘,我不喜欢。” 看他可爱的模样,我道:“襄阳王只是喜欢湘夫人。”小皓低了头,沉默了片刻,肯定道:“你喜欢襄阳王。” 我呆了一呆,道:“胡说什么。” 小皓看着我,十分认真道:”你与襄阳王一样,娘利用他,他也利用你,可你们谁都没怨言。所以你同他喜欢娘一样喜欢着他。” 我张了张口,话在喉咙中却总样也说不出口,只是越加紧的握住了小皓的手。 天未大亮,便传来皇帝回宫修养的消息,春猎就此中断。 听到此,我莫明的松了口气,转念一想,这不过是暂时的风平浪静罢了。临行前,罗将军对我道:“先行回素心阁,过些时日我会去那边。” 我颔首,心中微喜。 只是元尹与丁一那边没有丝毫动静,颇让我心中不安。 想起丁一,小皓那句话似乎又在耳边回荡,心中一悸,忙硬生生压下这股不悦的感觉。 第26章 折腾了整一天,想着能回去,居然带了几分欢愉,或许,对于我来说只有那里才能算是家吧。自嘲得笑了笑,这样的家! 临近素心阁时,见到门边靠着一个人,只裹着一件还算体面的青衫,我本不在意,照直向里走去,刚踏进门槛,忽得又停了脚步,回首看去,越发觉得那身型颇为熟悉,于是转过身,向他走去,在他面前停下。 “颜风?” 我推了那人一下,他动了动,转了身。这下便再也无疑虑了,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唤了好几声,他总算睁了眼,迷惑得眨了几下,看着我,笑了笑,道:“总算等到你了。” 看他半睡半醒般茫然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怎么在这里睡了?”颜风站起,拍了拍身上灰尘,道:“昨天晚上来寻你,他们说你不在。我就在这里等你。”想了想,颜风露出赧然神色,磕磕袢袢道:“……你很漂亮,他们说要赎你……那银子……” 我看着他,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停了下才道:“你走吧。” 颜风似是吓了一跳,忙拉住我的手,道:我不是!不是在糊弄你,是我的错,我要负起责任……” 听他所言,我险些没笑出声,勾起唇角,斜眸看向他。什么叫负责任?听起来倒像是在外寻花问柳的男子对女子所说的话。颜风急了满头的汗,道:“……我只是想说,你要多等些日子,我会想办法凑银子。”他望着我,无比真诚。我对上他纯净的目光怔了一怔,半晌才道:“你赎我做什么?又不是女子,可以帮你生子。”颜风认真道:“那日是我耽误了时辰,才让你又被抓了回来。” 我看着他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垂眸,停了下,道:“你拿什么赎我?阁里的蝶影可是被人以韵清搂换下的,我和他一样,都是这里的红人,你拿什么赎我?” 颜风怔了下,好半天才道:“我会想办法。” 咬了下牙,甩开他的手,我道:“想什么办法?就算把自己卖了也不值我价钱。何况你误会了,那日与今日一样,我不过是去别人府上作陪,挨罚是因为冲撞了客人。” 看他顿时呆住的样子,心中竟莫明的轻松起来,我不再看他,转身,径自向里走去。 踏进那枝叶繁茂的牡丹园,一眼就瞧见园中的老槐树下设了一张紫檀木软榻,嫋嫋青烟自一旁青铜缕花香炉中缓缓升起,一袭玄衣的君笑正搂了一层薄褥,卧在榻上小憩,想是屋中太过闷热,我不由得放轻的脚步,向君笑那边走去。远远就看见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从宽大的玄色衣袖里探了出来,自然的垂在体侧,象牙的色泽,只在指节处有着淡淡的纹路。 我在榻前站定,看着这个熟睡的男子,未束起的黑发,散乱的铺了一榻。纤长的睫毛,柔粉的唇,即便是在这样安祥的时刻,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窒息的诱惑。我禁不住伏下身,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君笑的睫毛微微颤了颤,随即打开来,墨色的瞳看向我,我怔住了,被他看得手足无措,颇像偷糖吃的小孩被抓了个正着。君笑眨了眨眼,向旁边让了让,挪出一个刚好能容我坐下的空位,带着几分慵懒,道:“回来了。”平静的语气,一如几月前,漆夜离去的那天。 我的心立刻没来由的跳起,含糊着应着,在他身旁坐下。那双眼又阖了起来。我傻子般僵坐着,不知该作些什么,不知自己特意来寻他为的是什么。转过头,看他无害般的面容,忽得发觉,自己等待的就是他那简简单单的三字:回来了。 绝代名妓14章与君眠 久违的家一样的感觉。 “你呢,逃得了么?”丁一清冷如玉的声音没来由的在耳畔回荡。我攥紧了手,目光灼然的望向君笑,沉默许久,终究无奈的垂了手,怔然而坐。 晚了,丁一,我与你一样,逃不离。 一双手臂环绕上来,君笑独有的气息瞬间将我包裹起来,他似是含着笑,道:“凌夷在想什么?” 我俯首,看那修长有力的手指在自己腰间交结,似是能将魂魄桎梏在其中,我闭了眼,轻声道:“想你。”君笑贴着我的脖颈低低笑起,随即又在我的耳畔低语,缓缓的,恍若隔世:“这世上有三个人最值得我们去珍惜,一是自己喜欢的人,二是喜欢自己的人,最后就是能陪自己终身的人。” 我惊了惊,回首,见君笑难得一本正经的的望向我,微微启唇,吻着我,略带沙哑道:“你是哪个,凌夷?” 我睁大了眼,看着他在自己身上肆虐。瞬间的迷茫后,早已习惯情事的身体,禁不住他的撩拨,兴奋的颤抖起来,我紧紧搂着君笑,一面向他索取,一面叠声唤着君笑,似是要把自己揉进他的骨肉里一般,双腿盘绕在他的腰间,头颈极力向后仰去,入目的便是绿意盎然的槐叶,点点堪蓝天空自枝叶的间隙透露。 这一方被院墙隔开的天空,便是我所能自由支配的天地。 元果然如意料中的先于罗将军前来寻我,且特别选了人多时的傍晚。他并没亲自现身,只是差了家仆前来,领我去了隔间。 抚着琴弦,缓缓奏起一曲归去来辞,元尹似是有几分不耐,走到我面前,顺手撤了琴,将我拉进怀,一手把玩着我的发,一面道:“你与那轩辕皓是怎么回事?”我先是怔了下,才想起小皓是皇孙,平日都只叫他的名,现下听起来倒是十分不顺耳。我笑了笑,道:“在襄阳王府中时候与他打过架,认识的。”元尹大约没料到我会如此回答,道:“打架?” 我皱了眉,道:“他说我没男子模样,我给了他一巴掌。” 元尹听了,忍不住笑道:“就这样?” “就这样。”我一边说着一边点了点头。 元尹在我脸颊边落下一吻,道:“凌夷是很美。”我略带局促的撇过头,元尹又道:“罗将军可说了什么?” 想了想,我道:“他说过些日子来找我。”元尹哦了一声,没再继续问下去。 我攀在他身上,道:“罗将军见我与小皓在一起时向襄阳王那边看了一看,还对我说他不喜欢男孩子。”元尹动作顿了一下,看向我,道:“这样他还说要再来找你?” 我颔首,元尹渐渐蹙了眉,搂着我的腰的手也越发的收得紧了起来,我吃痛,唤了他一声,却没得到回应,于是伸手去掰,元尹这才松了力道,柔声道:“我疏忽了。”他探出手,温和的按压着方才被他肆虐的地方,道:“罗将军精明的很,你小心些,别出了岔子。” 我眨着眼,看向他,道:“他都已经察觉了,不过他似乎以为是襄阳王让我去的。” 元尹眯了眼,道:“他既如此认为,你也不需多说。” 正说着,忽听蝉潭在外唤我,道:“凌小公子,罗将军正在等着你,说是与公子约好了。” 我看了一眼元尹,他对我点头,道:“你去吧。”我抱了琴,向门外走去,元尹又道:“凌夷是聪明孩子,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停了步子,向他望了一眼,露出一抹笑,道:“凌夷明白。” 踏出房门,我回首,向里望去,一扇门缓缓关起,遮了视线。冷冷一笑,将琴递给蝉潭,抚平衣物皱褶,正了正发冠,才道:“走吧。” 蝉潭道:“罗将军在听竹苑等你。” 我微微怔了下,一般客人都不会带进那里,大约是看出我的疑惑,蝉潭道:“是他要求的,君老板也就没忤逆他。” 站在听竹苑的门口,抬手,拍响门环,等着里面人的回应,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明明是自己的住处,现下却要像隔外人般在外面等着。 幸好罗将军并未让我久候,不到片刻,便有人开了门。我进去时,见他正在翻著书架上的一本册子,见了我,他一笑,道:“真看不出来,你喜欢马。” 我啊了一声,忙赶了上去,抬手便从他手中拿了册子,抱在怀中,斜眸看向他,罗将军愣了一下,随后又笑了笑,指着被我护得紧紧的册子,道:“都是你画的?” 我微微红了脸,越发紧的护住册子,警惕的看着他点了点头。罗将军笑了一声,道:“画得都是家中养的马?” 我点头。他道:“又不抢你的……”话音未落,仿佛又像想起了什么一般,看了看我,道:“我不是有意。” 我怔了一下,他这样身份的人居然会向别人道歉。我默不做声,只是摇头。 罗将军道:“要是喜欢,我挑个马驹送你。” 我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他叹息了一声,像很久以前爹那样,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发,道:“凌夷到底想要什么?” 我抬头,看向他,笑了一笑,然后搂住他的腰,柔声道:“罗将军来我这里只是为了说话么?”然后张开口,咬着他的衣带,巧妙的解了结,罗!的外袍顿时敞开来,我清晰的察觉到罗!瞬间的僵硬。他将我推开,手头上也用了几分力道,不知罗!用的什么手法,一时间浑身竟痛了几痛,活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骨头,又狠狠捏揉了几下,顿时身上渗出一层薄汗。 罗!看向我,眼中蕴着某些可以被称为怜悯的东西,停了片刻,他道:“那封信笺,还需些日子才能送到皇上面前。” 我勉力勾出一丝笑,道:“劳烦罗将军费心。” 静默了许久,罗!岔开话题,道:“陪我下下棋吧,琴韵之类的我也不懂,弹给我听,纯粹是浪费。” 素雅的沾衣香缭绕在听竹苑中。 第27章 罗!棋艺不精,但棋路走的大气,每一着都让人有种横扫天下的错觉,我小心翼翼的避过他的锋芒,一面想着怎样赢他才好,罗!不是那种喜欢听奉承话的人,对自身棋艺想必也有所估量,要是让他赢了,他必料到我有意承让,只有设法让他输得体面,才不至于难堪。 罗将军怔了一下,看着棋盘,道:“我输了。你下得很好。” 我将棋子一粒一粒的放回盒子,道:“将军承让。凌夷只是喜欢下棋时的感觉罢了。”我说着抬首,恰碰上他若有思的目光。见我望向他,罗将军道:“的确,很好的感觉,所有的棋子都在自己的掌控中。” 手不易察觉的轻微颤了下,我默不做声,继续收拾着棋子。 罗将军道:“去我那里住些日子。” 罗!所谓的住,多半是软禁,他对我,终究是放心不下,我蹙了眉,装作不解道:“为什么?” 罗将军:“好歹也是别人盛情,我也要给些面子。” 他既然都这样决定,哪里还有我的反驳余地,我只得点头应下。罗将军道:“明日就接你去,挑匹好马,就当是无聊之时的消遣物。” 窗外青竹依旧葱翠,我望着它们,心不在焉的抚着琴,想起颜风那落寞诧异的神情,总也不安心,即便闭了眼仿佛也能瞧见他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孔。一挑琴弦,不协调的乐声流泻而出。 别再去想他了,我默然对自己道,想想元尹,他怕是已经怀疑罗将军与丁一有所关联,这样便好…… 一双纤长的手整个按在琴弦上,发出一声凄绝悲鸣,猛得惊醒。抬首,看到君笑正站在面前,蹙着眉,道:“乱七八糟。” 我忙站起。他看了看我,道:“心不静。” 停了片刻,他又道:”意在音外,神在韵中,这点都不明白?若是无心还是不要弹的好,糟蹋了这琴。” 我看着君笑,想了想道:“我想弹好琴。” 君笑伸手,抚着我的发,颇有深意的看向我,道:“那就把那些无关紧要的念头除去,不要分了心,否则什么都做不好。” 我点点头,望了望君笑,见他神色平和,并没什么不妥,才清了清嗓子,怯怯道:“那日你在槐树下说的那番话……”话未落,就见君笑的眉眼微微向上挑去,已然有了薄愠之色,我忙不迭的坐下,垂目,盯着琴,道:“我什么都没问。” 君笑抬臂,覆住我的手,握紧,随意拨弄着琴弦,我迷惑着看着他像教初学者那般带着我的手在弦上游移。君笑忽得施力向下压去,手上一痛,下意识的缩手,却被他抓牢,眼看着自己的指尖被琴弦割破,一缕血丝缓缓顺着琴弦滑下。 我有些怯意的唤了一声君笑,他露出一抹笑,道:“你认为呢?” 我怔然望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 罗将军果真如约前来,并牵了匹毛皮乌黑水滑,约摸半岁的小马,我一见便兴奋的跑到近前,小马吓了一跳,耳朵向后抿去,乌黑的瞳孔警惕的看向我,向后退却,不安得刨着前蹄。我顿了脚步,看向罗将军,道:“它真漂亮。”罗将军颔首,道:“你喜欢就好。”我蹙了眉,道:“刚才太唐突,吓着它了。”罗将军笑了一笑,道:”你有的是时间与它好好相处。” 听他此言,我笑了笑,这么说来,是要把我留在身边不短的时间。我慢慢走上前去,抚着小马的,道:“真好。”它打了个响鼻,屈起一只前蹄,见状,我忙撤了手,向后退了一步,它这才稍微安定下来。 在罗将军府上的日子很是轻闲,他从不让我知晓外面的消息,整日里除却在偌大的空地上遛马撒欢别无他事,只是身边总有那么一两个人寸步不离,我只当没瞧见,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发觉不知不觉竟过了好些天,心中微微浮躁起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贴在胸前的玉牌。 颜风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的确令我吃惊不小,这个家伙总是会在意料之外的地方出现。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笑了笑,与往常一样,只时带着几分憔悴,他道:“大户人家开支大,总是成批成批的订货,我们这些做布匹成衣生意的人总有机会进来。” 我冷了脸,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话不都说清了。” 颜风伸手,想拉住我,我向一旁躲去,他愣了一下,动作僵在半空,停了下,才道:“我去素心阁找过君老板。” 我一听顿时恼了,却不知自己恼的是什么,半晌,才道:“你去找他做什么。” 颜风笑了一笑,分外勉强,他放下手,道:“我和他说,我拿整个颜氏布行来换你。” 我怔了,看着他,道:“你、你──疯了不成。” 颜风沉寂下来,乌黑的眼对着我,过了一会儿,才道:“君老板说你是因罪落入乐籍,他作不了主。然后我又向他问了你行踪,才找到这里。” 我忽得肆意笑起,走向前,紧紧抱住了颜风的腰,使他不得摆脱,在他面颊上亲了亲,又去吻他的唇,一片烟霞顿时染红了他的肌肤,颜风慌乱的撇过头,推着我。我死死抱着不放,道:“你喜欢上这皮囊了是不是?”我一面笑着一面在他身上摸索,道:“是不是想要我?在这里也没关系,不过是个娼妓,罗将军也不会追究。” “你──住手。”颜风伸手去掰我的胳膊,他毕竟不是练武之人,又不似君笑那般有气力,我若发起狠来,他也挣不过。只是慌得手足无措。隔着衣物,稍施加了力气,在颜风背后、腿的内侧捻柔着,又在他身上磨蹭,故意去碰他下体。颜风涨红了脸,一时竟急得说不出话来,我斜眸,看一直跟在身边的那名侍女通红了脸站在原地怎样也不是,道:“你还站这里做什么!” 她一听,忙欠了欠身,退了下去,还不忘掩了门。 我踮起脚,吮着他的耳珠,颜风微微战栗起来,道:“住手,我没这个意思。”后面的话却因我一个小小的舔舐动作而微弱下去,我笑了一声,一边吻着一边向下滑去,待吻到他脖颈处时,停留片刻,狠狠得咬了下去,颜风震了震,没发出声音,只是越发使力的推我。直到口腔里全是铁锈味,才松了口。我几乎用尽了力气,才将他抱住,现在已然喘息不止。我贴着他的耳,道:“你喜欢我是不是?想要我是不是?”我笑道:“我给你就是,你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 颜风气结,道:“你……你……”我在他耳旁微喘着,接道:“我们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说话间,我硬抱着他,倒在床榻上,压紧,看着他的眼道:“我给你也只有这个了。”然后又在他眼睑上吻了吻,摸索着着去解他衣带,颜风腾出手,扣着我的手腕。我道:“这样快活的事怎么这般推三阻四?”想了想,我嗤笑道:“怕我吃了你不成?”说着便缠上他的腰,微微眯了眼,道:“你来。”颜风依然没松开手,眉间有着一抹暗色,他低声道:“你把心丢了。” 我怔了下,重复道:“把心丢了。”然后用力抱住他,喃喃道:“是丢了,不丢掉,你现在抱着的我就应该埋在土中,与那些俎虫们一起……”颜风倏地捂住我的唇,澄静的目光看向我,一言不发。我笑着轻轻噬咬着贴着唇瓣的温热手掌。颜风震了震,出其不意的猛得坐起,将我推拒在一旁。我就那么半敞着衣襟,仰卧在榻上,眯着眼,看颜风绯红了脸。 过了许久,才听闻他紊乱的气息渐渐平复下来。 “我……还会来找你。”颜风深深望了我一眼,撂下了这么一句,向外走去,拉开门的那一霎那,我唤了声“颜风”,他动作一顿,我刻意压低了嗓音,诱惑道:“你──真不要我?” 静默片刻,颜风踏出房门,梨木雕花的门扉在他身后缓缓闭拢。 我躺在床榻上发着怔,半晌才自言道:“你错过了这一回,便错过了这一世。” 我与你,终是无缘。 耳鬓厮磨,唇齿相依的触觉还残留在身上。直到方才那侍女进来唤了我一声,才惊觉,懒洋洋的坐起,看向她,见她垂着眼,默不做声,只是收拾着房内的一片狼藉。过了片刻,她转身离去,我道:“站住。” 她不情愿的停了脚步,我道:“床榻上你还没收拾呢。”她刷得一下红了脸,僵在那里,我笑了一声,将身上衣物拉起,稍微理了理,下了榻,走到她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颌,道:“怎么?我不好看?这样低着头?” 见她愈发的僵直,我叹了口气,道:“准备些热水。”她愣了一下,看着我。我故意在她身上摸了一把,道:“还不去?”话未落,她便像受惊的兔子般逃了出去。 躺在温热的水中,软绵绵的感觉渐渐从骨子里渗透出来,我趴在浴桶边缘,眯着眼。忽听得一声开门之音,紧接着就听罗将军道:“那封信是假的。” 绝代名妓15章(全文完) 心脏猛得一缩,温热的水似乎都冰凉起来,我站起,溅起一片水花,惊惶失措道:“怎么可能!”罗析的目光中有着散不去的阴翳,他冷声道:“今日在朝堂上与襄阳王对峙,这信是假的。” 我好不容易才按耐住心中的狂喜,紧紧抓着浴桶,声音禁不住有些发颤,道:“怎么可能!信是我费了许多气力,才从襄阳王府中找出的!” 我不得不佩服罗析的隐忍,即便是现在,他居然还能与我如此平心静气的说话,无论从他面色,还是从他不顾礼节仪面,径自跑到我面前来寻个究竟的行径来看,罗析气得不轻。 第28章 “朝堂上的对峙”轻飘飘的一句话,里面的分量有多重,可不是我能估量得起的。 罗析虽为皇上所信任,但这信任是建立在罗析没有野心的前提下。丁一、元尹暗中争权夺利,罗析一直处于中立旁观之态,现下他拿出了这么一个伪造之信,想要弹劾丁一,无论成否,都会遭皇上猜忌。 罗!在一旁坐定,我光裸着站在水中,怎样也不是,只有这样无辜的看向他。罗析自怀中拿了那信笺,放置在一旁案台上,以左手食中二指压在其上,来回摩挲着,目光却是落在我身上。我被他看得惧怕起来,不自觉的低了头。 半晌,才听罗析道:“这信,到底是怎么来的?” 我微微抬眸,扫了一眼罗析,目光又落在随着他一同进来的几个侍卫身上。 今日若是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答复,我这条小命,大概就要葬送在此了。 我将元尹如何找上我,细细的说了一遍,中间不忘掺上元尹让我从丁一那里找信笺这一莫须有之事。心惊胆战的说完,才见罗析面色稍济。他挥手,便见一名侍卫将离我尚远的衣物抛了过来。我手忙脚乱的接了,也顾不得有那许多人在看着,匆匆自早已变凉的水中出来,胡乱套了衣服,遮了体,便住了手。乖乖站在一旁。 罗析见我收拾的妥帖了,才道:“元尚书在春猎时与你说了什么?” 听他如此一言,我心中跳了一跳,细细想来,罗析心思颇细,之前轻易被我所欺,多半是因他早有对抗丁一之意,才令我有机可趁,哪知仅此一次疏忽就出了这样问题。罗析得知信笺是假之后,费了不少功夫打探消息,方才那番问话多半是试探,若我所言与他所知有所差别……冷汗顿时湮湿了方才换上的衣物,我忙压下心中不安的念头,道:“他问我有没找到襄阳王与萧国私下交好的证据。” 罗析不紧不慢道:“你怎么回的话?” “襄阳王盯得紧,什么都没找到。” 沉寂片刻,罗析才道:“还说了些什么?” 我蹙了眉,道:“元大人只是训斥了几句,便叫我去寻你。” 罗析面色又隐晦了几分,过了许久才森然道:“好个元尹,竟设了这样套子让我钻。”罗析伸手,抬起我的下颌,我怯怯的看向他,听闻他道:“凌夷,你可知你的行动都在旁人的算计中那。” 我震了震,睁大了眼,看向罗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限迷茫。 “元尹知你因漆夜一事不会甘心为他所用,故意放任你,让你带这信笺寻到我这里。信笺若是真,元尹便可借此机会除了襄阳王,若是假,吃亏的则是我罗析,他元尹不受分毫影响。” 我呆了呆,思索了一阵,小心道:“襄阳王一直都防着我?” 罗析冷哼一声,道:“他怕是也没料到那信笺是由我交与皇上。” 罗析话至此,我大大松了口气,罗析被皇上猜忌,与元尹对立,正是我想要的结果。自此,他再也不能袖手旁观,即便插手,也不会轻易选择帮助元尹。只是这一着险棋,着实令我惊了又惊。现在想来纯粹是运气,才得以走到此步,我若知要经这许多坎坷,当初那封假信笺怎样也出不了手。 罗析又零零散散问了些它事,我一一乖乖做了答,直到他满意,才动身离开这间居室。临行前,罗析道:“这里是将军府,不是素心阁,别再让我听到你与什么人不清不白。” 我知他指的是颜风,忙叠声应下。 直至一行人的脚步声远去,我才彻底放下心来。抬首,望着大开的房门。 丁一,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个了。 我恨你毁了我的家,毁了我的人生,可是我若报复了你又能得到什么? 失去了,莫去寻,丢下了,莫去捡,握在手中的才是珍宝。 凌夷已经失去了家人,凌夷不愿为已经失去的东西,丢掉手中握着的小小幸福。 我的幸福,就是在你身边,看着你。 因为,凌夷喜欢你。 第二日一早,用了早膳,想着去看看那匹小马驹,如平常一般向外走去,才出房门,就被人拦下,那守卫道:“请凌小公子今日暂且委屈下,只在这偏院走动。”说罢,守卫便放了行,我愣了一愣,看向偏院大门,果真有往常从不曾见到的守卫守着。无聊的在院中转了一阵,活动活动麻木的肢体,然后又坐在假山上,发着呆,忽得看见院中那株百年老槐树,想了想,撩起衣摆,系在腰间,擦了擦手掌,抓着枝桠,攀爬起来。许久没有这般动作,几次险些跌了下来,门旁的那个守卫几乎是立刻奔了过来,对着我急道:“凌小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我稳了稳身体,向下看去,正经道:“爬树。”那侍卫顿时露出为难之色,劝道:“您这样,很容易伤着。”我道:“你就在那里站着,若我跌下去了接着我。” 侍卫张了张口,竟什么都没说出来,一脸无奈,木棍一样杵在树下。我满意的看到他如此行动,放心大胆的往上攀爬。 待到了树顶,找个粗壮结实的枝桠,骑坐在上面,向远处望去。老实说,这里从这里并不能看多远,能见到的只是层叠楼台。我眯了眼,腾出一只手,遮了刺目阳光,向着大门处张望,只能见到隐隐绰绰的人影,我叹了口气,又向枝桠纤细的外层挪了些许,随后,就听见喀喇一声,身体一沈,向下落去。我惊叫一声,手忙脚乱的想去攀住其他树枝,无奈!了一步,径直掉了下去。无意间转了头,目光扫过一处,只是一瞬,我睁大了眼,下一刻便被树下侍卫接住。他似乎松了口气,我从他身上爬起,道:“你还在这里呆着。”侍卫啊了一声。我捋起袖子,继续方才未完的事业。 这次,我清楚的确定那匹青鬃马,正是丁一的坐骑。 我不知丁一此时前来将军府有何打算,他与罗析似乎才有过冲突。虽说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可这般也未免太出人意料。正愣着神,忽听得那熟悉的清冷声音:“上面风景很好么?”我惊了惊,下意识的转身向后下方看去,却忘记了自己本是在树上,一个重心不稳,径自跌了下去。 最终自然没摔到,而是被丁一稳稳接住。 越过他的肩,瞧见罗析站在他身后,揪着丁一的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丁一似是没瞧见我的举动,转而对罗析道:“人我带走了。” 音始落,便被丁一连抱带拖的拎了出去。直到被丁一扔在马车上,我仍旧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脊梁撞在坚硬的木地板上,隐隐作痛。 [手机电子书:17z.]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 我悄悄瞄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丁一,立刻又低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声不发。这是我认识丁一以来头一次见他发怒。不过看他模样,至多再拉我出去扎个一天马步。 静默片刻,丁一道:“这些日子在府上好好呆着,哪里都不许去。” 见他欲离,我忙拉了他袖子,可怜兮兮道:“丁一……”他停了脚步,我清了清嗓子小声道:“我错了。” 丁一看了看我,道:“有话直说,别和我绕弯子。”我瞄了瞄他,小心道:“一个人在这里很无聊。”丁一抬手,在我脑门上敲了一下,骂了一声小混蛋,道:“素心阁暂时是回不了的,元尹、罗!都盯着在。”我捂着被他打的地方,眼泪汪汪的望向他。丁一想了想,道:“我叫小皓来陪你。”我抱住他的腰,踮着脚,亲了亲他的脸颊,道:“丁一最好了。” 我不喜欢轩辕皓,这个足足比我小上七岁的孩子实在是诡了些,他常仗着年纪小,肆意妄为的欺负人。我望着这个被我拉来做伴的小家伙,露出大大的笑颜:“小皓你讨厌丁一么?” 轩辕皓警惕的睁大了猫儿般的眼睛,看向我,道:“你要做什么?”我笑弯了眼,道:“我们让他来求我们好不好?让丁一他不得不来求我们。” 轩辕皓认真看了我一会儿,一字一字道:“不好。我是讨厌丁一,可他帮父亲,若是让他求你,你一定是要做对他不利的事情,对丁一不利就等于对父亲不利。” 我道:“你知道我喜欢丁一,帮他都来不及,哪里会去害他?我只不过是想让他知道,凌夷不是没用的人。” 想让他知道,他也有求我凌夷的时候。 轩辕皓看着我,眼睛里写满了不信任。过了半晌,他才嘟着嘴,破浪鼓般摇着头,道:“不好,我不答应。” 我泄气般的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呆呆看天空中偶尔飞过的鸟。 就在我昏昏欲睡时,轩辕皓碰了碰我,我惊了惊,恼怒的看向他,道:“做什么?” 轩辕皓看起来颇为可怜,道:“很无聊,你说说话。” 我装作凶狠模样,道:“说什么,叫你帮个忙都不肯。” 轩辕皓道:“除了这个什么都行。” 我没好气道:“我要天上星星。” 轩辕皓愣了愣,抬头望了望天,正经道:“天还没黑。” 见他模样,我噗嗤笑出了声。轩辕皓得意道:“天还没黑,做什么白日梦。” 我啊了一声,反应过来,扑向他,恶狠狠道:“臭小子。” 轩辕皓兔子一般逃窜开来,我扑了个空,跌在地上,弄了个灰头土脸。轩辕皓道:“你追不上。”语气里全是得意。我咬咬牙,就这么伏在地上,呜咽起来。轩辕皓似是吓着了,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靠了过来,道:“你不要装哭,大丈夫哭起来什么样。” 第29章 我翻身坐起,睁着没有一点泪水的眼睛,看向他,道:“我本就不是大丈夫。”大约我语气过于凶狠,轩辕皓委屈道:“在家里从早到!不是读书就是习武,闷都闷死了,难得出来却要陪你一起关在院子里。还要听你埋怨。” 想想确实如此,我放软了语气,道:“那我们偷偷出去玩?” 轩辕皓皱了眉,想了很久,终于站起,颇有英勇赴险的模样,中气十足道:“好!” 就在我为院中几个看守苦恼时,轩辕皓从自个儿带来的东西中翻了一气,最终摸了个遍体通红的鸡血石细颈小瓶出来。他向我扬了扬手中之物,我正讶异,见他一溜烟跑开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拿着那瓶子跑了回来,牵了我的手,道:“走了。” 大大方方的自昏睡不醒的守卫面前走过,猫着腰,拣小路走到后门,打晕一个看门老儿,顺顺当当的走出了襄阳王府。看他动作如此熟练,想必不是第一次如此。还未来得及感叹,就被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稀奇古怪的东西引去了目光。往常只是走马观花,哪里能像今次这般悠闲。摸了摸尚算充足的钱袋,连后顾之忧都省却了。只是一想到丁一若是发觉我们跑了出来不知会有怎样结果。 于是整整一上午,都在新奇与不安中挣扎,直到晌午十分,肚子不停闹腾起来,才将注意力放在酒楼上。连续跑了数家,轩辕皓总是挑刺,我终究抵不住空腹的煎熬,在一家酒楼面前站定,指着上面龙飞凤舞的“文殊酒家”道:“哪里都不去了,就这里!” 轩辕皓显然不满,露出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模样,道:“看上去没什么好吃的。”我没有理睬他,径自走了进去,轩辕皓无奈,只得跟着我。 坐在席间等待了一会儿,肚子闹腾得更厉害了。我磨了磨牙,恨不得将面前的茶盅整个儿吞下去。小皓抱着杯子,嘲笑我的狼狈模样。我气不过,起身向厨房跑去,催他们快些。 离了席,我站在隔间外面怔了怔,望了望小皓所在的地方,握紧了贴身放置的那方玉牌,低声道:“对不起,小皓。” 找到殷夏并不困难,文殊酒家的大厨便是他。 直到殷夏将昏迷了的轩辕皓带走,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恐惧。手指脚尖一片冰冷。安抚般的将两手交结在一起,好让自己渐渐温暖起来。 丁一若是知了此事不知会是怎样神情。小皓是湘夫人爱子,丁一又恋着湘夫人。 我安静的坐在街头路边,望着来来往往往的人群,偶尔有人以好奇的目光看向我。我们同样都在守候着一个无望的情感,竭尽所有,求的只是对方一个笑颜。 路人匆匆,天边渐渐泛起一片殷红。随着一阵嘈杂脚步声的临近,我抬首,只见几个丁一府上的家丁向这边走来。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湘夫人,依然是那幅从容淡定的模样,只是偶尔从眼睛中透露出来的不安泄漏了她真实的情感。 小皓与我走散了,这便是我给予他们的答复。见从我这里得不到什么讯息,湘夫人失望担忧之色已然写在脸上。 自始至终,丁一没向我质疑半句,只是例行事般的问了些似是有关的问题。他越是如此,我越是不安。好不容易安抚了湘夫人,丁一又下令加派人手搜查,湘夫人这才忐忑离去。 丁一遣了一干仆佣卫士,端起放在案台上早已冰凉的的茶水,抿了一口,道:“我送你的玉牌呢?” 我望向他,道:“送人了。” 丁一放下茶盏,站起,向我这边走了一步,又停了脚步,转身坐下,再次端起茶盏,一手执盖,撩拨着里面的浮叶,浅浅尝了一口,道:“小皓呢?” “殷夏带走了。” 丁一“啪”得一声重重放下手中之物,道:“是不是还顺带着让殷夏到元尹府上闹腾一回,留下一两样小皓的东西?” 我默然颔首。 丁一冷然道:“做得倒是干脆,连调遣他们的玉牌都给了殷夏,怕我再将他们追回?” 丁一虽是问话,语气却肯定无比,我知他等待的并不是我的回答,而是单纯的为了发泄,因为,我触了他的逆鳞──我让他眷恋的人陷入困境。 只是,我从未想到,丁一会在湘夫人面前替我隐瞒,微微的,似乎有什么地方温暖起来。或许,丁一自己也没察觉,他待我,异与旁人。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我钻了空子,全因他根本没有用心防备我的举动。 丁一闭了眼,倦然地以手揉着鬓角。我站在堂下,看着他的举动,竟有些心痛。我从未见他喜怒于色,即便是方才,他也未曾放纵。这样禁锢自身情感的活着……我忍不住上前一步,抚着他的手,轻轻唤了一声“丁一”。他睁眼,握住我的手,深深望了我一眼,冷然道:“劫持皇孙,这个罪名,够元尹消受了。” 我怔了怔,看着恢复常态的丁一。他安静的放开我的手,起身,向外走去。 撒下火种的是我,收拾善后的却是丁一。 手中握著书籍,坐在案台前出神。 我已有好些天没见到丁一,他依然将我安置在这个偏院中,依然仅仅派了几名守卫,似是根本不但心我有他举。 劫持皇孙,这个理由看上去似是很充分,也有伪造的证据,可是若真要凭此扳倒元尹,丁一少不得上下打点,与那些达官贵族周旋。况且,若是出了岔子,说不定连自己都赔进去。不过,因假信笺一事,罗析应不会插手此事。 我胡思乱想着,眼前忽得又跳出小皓的面容。殷夏应该会好好照顾他吧,他不是那般不懂事的孩子,知道了利害,应该会乖乖呆在殷夏身边。 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等,等待着丁一处理好元尹,等待着他向我询问小皓的下落。 庆天三十七年八月四日,五皇子轩辕祈因指使兵部尚书元尹劫持皇孙,削去皇籍,贬为平民,赶出宸京,永不得入京。兵部尚书元尹,收押待审。 轩辕皓下落不明。 而我,在八月五日的辰时一刻等到了丁一的屈服。那个一贯清冷的男子,即便是在请求我告知轩辕皓的下落时仍冷静自若。 我怔怔的望着丁一,不敢置信他就这么轻易的说出这样的软话。丁一笑了笑,清冷且孤寂:“你希望的不就是如此?” 我几乎是冲口而出道:“你为了湘夫人……”话到此嘎然而止,因为丁一握了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触着,道:“我不能阻止你对我的迷恋,就像没有人能阻止我对湘儿的迷恋,你与我,都是心甘情愿,不需要理由。” 丁一目光灼然,我微微颤抖起来,第一次开始怀疑,我能如他这般为了一人而什么都不顾么?放弃尊严、地位、生活…… 我黯然垂首,轻轻报了一个地名。 临行前,丁一看着我的眼,一字一字道:“我们之间,只有这样的相处方式,利用与被利用。” 看着丁一消失在明媚的阳光中,我第一次清楚的察觉,从心底涌出的黑暗,正在一点一点的将我吞噬。 八月十五,正是月圆桂香之时。 一纸圣旨,决定了元尹的死亡。 这是怎样奇妙的感觉,我手里握着从丁一那里软磨硬泡来的圣旨,看着牢房中待人宰割的元尹。有了丁一只要他在酉时前伏法,怎样死法都无所谓的保证,我才敢如此大着胆子,喝令一干仆役将其带至漆夜坟前。 元尹上上下下被绑了个结实,武功也在丁一的指使下被费个干净,尽管如此,面对他,我仍然不敢放松警惕,手中握着一把装饰大于实用的精致锋利匕首。 元尹见到刻了王富贵名字的墓碑显然很是迷茫。我好心的将被扔在地上躺着的他扶了起来,伸出右手,食指顺着凹下的铭文一点一点移动,解释道:“这是漆夜的本名。”然后又看着元尹笑了笑,道:“我好不容易才央求丁一,让他改了想法,能给你留个全尸,多少也要谢谢我吧。” 元尹淡定默然的态度很让我气愤,不过细想来,他也算是在沙场上拼杀过的将领,这样反应也无可厚非。懊恼之余,拔了匕首鞘,估摸着在他身上什么地方下手比较好。总之不能让他痛快的去见阎王。锐利的锋芒抵在元尹手臂的肌肤上,我不由自主的微颤起来,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那种古怪的感觉一直盘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血珠顺着刀锋的移动缓缓渗出,大颗大颗,犹如泪水一般。我怔了怔,这个人,若是肯为漆夜流下泪,哪怕是一滴,我也不至于如此厌恶他。可是元尹又有什么错?如长清所言,我们这些小倌不过是那些爷们肆意发泄的工具罢了。怨漆夜不能看清现实?看清了又能怎样?如我这般还是像长清那样偷生下去? 我转了刀锋,径自向元尹的颈间抹去,温热的鲜血顿时喷了我满身,不到片刻,那深红的色泽,缎子般铺展开来,湮湿了漆夜坟前的土地。 茫然的抛了匕首,站起,看着天地交接处的一片红霞。看太阳将它最后一缕光芒带入地下。深蓝的天幕中有着点点星光。 是了,谁都没错,错的是这个尘世。 擦净脸上的粘腻血腥,就这么径自向素心阁走去。 元尹的尸首,自有丁一府上的人处置。 踏入碧叶纷绕的牡丹园,走至老槐树下,对着那名依在胡床上,手握卷册的美丽男子,道:“我回来了。”他合了卷册,抬首,露出一丝笑意,道:“回来了。” --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