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国当警察》 第1章 《我在美国当警察》 作者:石子坚 整理制作,并提供下载 第一部分主要人物列表 1.石子坚:美国一流警察,神枪手,中国功夫王李小龙第二,外号brucelee 2.东华:石子坚的妻子,在美国当华人导游,讨厌美国警察,视美国为“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 3.石姗:石子坚与东华的女儿,满脑子西方文化,是一个地道的“黄皮白瓤的香蕉人” 4.安娜:石子坚的红颜知己,美丽、大方,善解人意,与石子坚“心有灵犀一点通” 5.吴新玉:石子坚在中国的大学同学,擅长以假乱真赚大钱,外号“无信誉” 6.托尼:石子坚在警校的同学和好朋友,移民,与石子坚同病相怜 7.麦克医生:石子坚在华盛顿大学的室友,对石子坚的能力佩服有加,竭尽所能帮助他 8.罗伯特:石子坚在华盛顿大学的同学,学习成绩平平,却在fbi当特工 9.布莱尔教授:石子坚在华盛顿大学的导师,对学生要求严格,给石子坚的告别话是“美国没有适合你的工作” 10.姜馆长:石子坚练跆拳道的指导师父,韩国全国跆拳道冠军,豪爽侠义 11.吉姆斯上尉:石子坚的上司,从骨子里瞧不起中国人 12.卷毛少尉:华盛顿监狱负责人,脾气暴躁,喜欢安排石子坚在黑色星期五和最乱的监号值班 13.老越南:一个经历坎坷的人,华盛顿监狱监号负责人,在黑色星期五中与石子坚惨遭犯人毒打,大难不死 14.红帽子:fbi在华盛顿监狱发展的内线 15.汉德森:华盛顿监狱独居监号的健美冠军,与石子坚有一箭之仇 16.八字胡:华盛顿监狱的犯人,喜欢说假话,惟恐天下不乱 第一部分自序 许多事情都是在阴错阳差的瞬间促成的。今年五月份回国时,与几个朋友谈起在美国当警察的一些片断,在他们的怂恿之下,我便萌发了写这本书的念头。 用玩枪杆子、击沙袋的手写作,有如逼着秀才上台打擂。出版社规定了交稿日期,如同一道限期破案的军令状。几个月来,我就像把戴上手铐的犯人硬塞进警车一样,每天把自己强按在写字台前。有时灵感一来,一天就能写出一章,但更多的时候,脑子里如同一团乱麻,理不清,斩不断,一个星期也憋不出一页。直到完成书稿,我的禁闭才宣告解除。现在,这本书终于和广大读者见面了,还真得感谢那几位给我戴上紧箍咒的朋友,要不是他们,说不定这些故事会永远被封存在我的记忆之中。 几个月的写作,勾起了我来美16年的回忆。当年在夏威夷入境时那种误入歧途的感觉依然记忆犹新。一棵生长在泥土上的小草,被突然拔起来插在黄油上,那种窒息的感觉至今令我战栗。我挣扎着,在新环境学会了呼吸、生存、奋斗。在一次又一次的痛苦之中,重新锻造了自我。随着书稿一页页增加,来美后的苦辣酸甜也一次又一次袭上心头,时而让我落泪伤感,时而又令我振奋不已。希望读者能从书中体会出我的这番感受。 奋力的攀登和辛勤的血汗使我走向成功,也为女儿铺出了一条鲜花盛开的大道,她不必再重新经历我所受过的移民苦。同时,我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当我在事业上不断攀向新的高峰,我的婚姻和爱情却在日益枯萎。假如我当年没有跨出国门,说不定依然端着铁饭碗,一家三口过着平淡和睦的日子。我这一步走的太远了,不仅把女儿变成了黄皮白瓤的香蕉人,也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回国时曾遇到一位以前的同事,16年不见,她的第一印象就是,我已从过去的文弱书生变成了彪悍的美国特警。命运把我们一家三口安排在三个不同的国度,无论是愿意还是无奈,我们都将沿着三条不同的生活道路。朝着不同的方向继续走下去,而且越走越远。 写作中途,父亲突然去世了,我的精神几乎崩溃。将近一个月,我没有动笔,我觉得自己为之奋斗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我最应该做的就是守在父母跟前尽孝。书的部分内容,就是怀着对父亲的思念和自责,伴着泪水写成的。父亲对我的人生起了十分重要的引导作用,父亲的在天之灵继续保佑我吧。 为当警察付出如此代价,值得吗? 有人认为我应该像书中当律师的吴新玉那样,先把腰包装满了再说。的确,与我同时来美国的朋友大都已经腰缠万贯,住进了豪宅。我却依然故我。我希望更多的华人积极从政、从警、从军,而不是只顾个人致富而游离于美国主流社会之外。印尼的华人虽然富有,但却任人宰割。华人中不仅要有杨振宁、李政道,而且要出现更多的骆家辉、赵小兰、李昌钰。伊拉克沦陷后,一支蒙古军队随联合国维和部队进驻首都巴格达。此事令全球华人振奋不已。800年前,首次攻陷巴格达的就是忽必烈的弟弟,没有哪个民族以割地赔款为荣。财富虽能帮中国人摆脱贫困,但却不足以让我们挺直脊梁. 承蒙天津市公安局邀请,为国内同行介绍美国警务制度,并有机会与交警、巡警、防暴警,以及警官学院的教官们进行广泛接触,还有幸为正在天津法官学院培训的全市司法警察授课。我感觉到,天津的警务建设正朝着与国际警务规范接轨的方向发展。我与警员们一起做俯卧撑,一起交流徒手擒敌的战术动作,一起演练如何拦截违章及犯罪嫌疑车辆。我忽然感觉到,这才是我的用武之地。近年来,暴力袭警、绑架人质、自杀式攻击、大型骚乱事件,都对现行法律、警员培训、执法权限,以及警用设备提出一系列新的挑战。2008年北京奥运会,中国警察将如何向世界展示自己的风范?形象和英文能力固然重要,但恐怖活动、情报、跨国金融犯罪、风化犯罪、交通管制以及安全保卫等,都将是非常严峻的挑战。 书中的故事都是我亲自经历或者就曾发生在我的身边,为保护当事人隐私,除了美国政要都用了真名之外,其他当事人都用了化名,对案件情节也进行了必要的穿插调整,张冠李戴,以免有人对号入座。因此,本书仍属于纪实文学作品,而不是一本百分之百的自传。 此书在构思过程中,许多朋友提出了宝贵意见。在此深表感谢! 最后,衷心希望更多的热血青年加入公安警察队伍,站在与刑事犯罪斗争的第一线,为国为民除暴安良。 石子坚 2004年11月于美国华盛顿 第1章跨出国门离妻别女,远渡重洋(1) 泪水涌上我的双眼,涌出眼眶,止不住地哗哗而下。这是怎么了,这还是我石子坚吗?三十二个春秋,没哭过几回呀。当侦察兵时,一次散打训练时胳膊脱了臼,疼得我顺着额头淌汗,硬是一滴眼泪也没掉。难道是舍不得妻子舍不得家? 弹指一挥间,我已在美国奋斗了16年。回想初到美国的情景,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为了打入美国警界,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在监狱工作被犯人毒打,差一点死在监狱里。不由想起美国第一位华裔州长骆家辉说过的话。他家距华盛顿州州府仅有一英里之遥,可这一英里走了三代人。这短短的一英里凝聚了骆家三代人在通往美国主流社会漫长征途上所付出的艰辛。我穿上了警服,佩上了警徽,挎上了手枪,成为捍卫星条旗的卫士。虽然警官不能与州长相提并论,但我相信我们经历过相同的艰辛,因为我们都是黑头发、黄皮肤,都要在金发碧眼的白人圈里杀开一条血路,打出一片天下。所不同的是我把这个过程缩短了。骆家三代人所经历的移民苦都浓缩在我这一代人身上,这段人生经历我将永远铭刻在心。 无法平静的心情又把我带回到刚来美国的日子。 1988年8月,北京国际机场。 “对不起,先生,请系好安全带。”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只见一个金发碧眼的美联航空姐正彬彬有礼地注视着我。哇,她该不止五十岁了吧,看她那有棱有角的面颊,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双海水般蔚蓝的大眼睛,年轻时绝对是个令小伙子垂涎的大美人,可岁月的痕迹却一丝不苟地刻在她那曾经美丽过的脸上,脂肪也快把本来曲线清晰的身条填满了。美国空姐怎么这么大岁数?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乖乖系好安全带。后来坐飞机多了才发现,美国不仅有许多老空姐,而且还有老空哥,干脆叫空大爷,只有亚洲各国航空公司才有名副其实、有回头率的空姐。 伴随着发动机的巨大轰鸣,飞机震颤着驶上跑道,加速,再加速,然后腾空而起。轮船要一帆风顺,可飞机却要逆风而上,就像我这一生,不是逆风就是逆流,还有暗礁,不知上帝为何给我安排了这么一条坎坷的人生道路。 第2章 透过舷窗,我努力朝候机楼方向张望,希望看到爱人东华和女儿石姗的身影,她们肯定还在那儿,隔着大落地玻璃目送这架波音747客机起飞。耳边仿佛听到东华那深情的呼唤——放心去吧,石子坚,去实现你的梦。我再次朝候机楼投去搜索的目光,希望再看她们一眼,此时,巨大的候机楼已变得像一所矮小的民宅,又变成了火柴盒,一会儿连火柴盒也没有了,大地被迅速地推远了,变成了一块大沙盘——被切成条条块块的大沙盘。 泪水涌上我的双眼,涌出眼眶,止不住地哗哗而下。这是怎么了,这还是我石子坚吗?三十二个春秋,没哭过几回呀。当侦察兵时,一次散打训练时胳膊脱了臼,疼得我顺着额头淌汗,硬是一滴眼泪也没掉。难道是舍不得妻子舍不得家?仿佛是但又不全是。一年来含辛茹苦,不就是盼着有一天能坐上这架越洋客机跃出国门吗?我所遇到的每个难题,每次挑战,不都被我一一战胜了吗?当拿到乔治·华盛顿大学刑侦系硕士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时,当拿到美国驻北京领事馆签发的f-1学生签证时,我不是满怀兴奋、喜悦和骄傲的心情接受妻子和家人的祝贺吗?怎么这一切现在全都荡然无存,变成一腔落寞惆怅,甚至是悲伤了呢? “坚强点!”心里蹦出一句自我勉励的话,可马上又觉得有点好笑,哪跟哪啊,又不是遭到了什么重大打击,蒙受了不白之冤,去美国,这不是梦寐以求的好事吗?坚嘛强呀!心里虽然这么想,可那种非酸非甜,非苦非辣的味道,一种难割难舍的情怀,仍然不停地在心头涌动,排遣不开。难道这就是故土难离,这就是对这块生我养我,而我也为之付出了青春的大地的眷恋之情?我有生以来头一回感觉到,这块黄土地像磁石般地吸引着我,其力量是那样强大,以至于要挣脱它是如此痛苦,如此困难。我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按住眉头,反问自己,石子坚啊石子坚,抛妻别女,远渡重洋,这一步到底走的对不对? 一年之前。 我和妻子东华带着四岁的女儿石姗到孩子姥姥家过周末。午饭后,姥爷照例回房午睡,女儿坐在电视机前聚精会神地观看米老鼠与唐老鸭,东华和母亲在厨房收拾。 “石子坚,还在外院进修英语吗?”东华的姐姐安华边问边递给我一个削好的苹果。安华是我在公安局的同事,我在刑警队,她在秘书处,因我几次破案有功,受到局长嘉奖,因而对我印象极佳,就把二妹东华介绍给我。 “是啊,快结业了。”我边吃边答,“在外院进修跟自己闭门思过就是不一样,尤其是口语和听力,都着实长进不小,将来涉外案子多了,我这块料兴许还能派上用场”。 “那还不得等到猴年马月了,”东华的妹妹丽华插了进来,她们姐妹三个当中,属丽华最开朗,用现在的话说,叫做阳光女孩儿。 “姐夫,人家学英文都是为了考托福出国,你的想法也太落伍了吧,在国内有什么混头。”小姨子说话历来心直口快。 “别瞎扯!”岳母从厨房走出来,打断正在兴头上的丽华。 “都三十多了,还折腾什么?在公安局干得好好的,也当上科长了,再熬几年提个处长不就行了,你爸爸干了一辈子不才熬个处长,别不知足,看人家出国眼热,你出去,指不定是祸是福呢,稳稳当当过日子比什么不好?” 丽华刚要还嘴,被大姐使个眼色阻止,安华顺着母亲的话说道:“李搏当处长是有希望的,学历、能力都摆在那,”她顿了顿,冲我一笑,“不过,你得再拿一个学分才行”。 “什么学分?”我不解地问,刑侦专业本科、英语进修大专,够用了吧。 妻子东华看我不点不亮的样子,便一语道破天机:“关系学呗,关系学懂不懂,别老干你玩命别人领赏的事。” 出国的话题转到关系学上,争执也就没有了,谁都知道,这门课我一向不及格。 小姨子一句话,改变了我们一家三口的人生。 一年来,我把精力全放在英语上了,考托福、联系大学,婚后的积蓄也用得差不多了。跟我前后脚结婚的同事,都在装点自己的安乐窝,我们婚后添置的惟一用品,就是那台能收短波的半导体,为听英语900句才买的。同事们来串门,望着我们家徒四壁的斗室,不知我们两口子在忙什么,把一个家搞得如此狼狈。我们当然知道自己在忙什么,但这究竟是为什么却从未仔细想过,也没有时间去想。此时此刻,我坐在这架载着我跃出国门,飞向大洋彼岸的飞机上,才想起了这个为什么。这一年来,真像参加了一场马拉松长跑,东华就是我的助跑者,在一旁引着我、鼓励着我,一样的紧张,一样的辛苦。快到终点时,她又尽全力推了我一把,我飞起来了,她却远远地落在后面,留在我起飞的地方。 我会从此失去她吗?随着这一闪念掠过,我不觉心头一紧。不,绝不能。刚才与东华在候机楼分别的情景又浮现在脑海里,八十年代还不时兴拥抱,但我俩却情不自禁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吻别,我俩都哭了。石姗站在一旁,怔怔地抬头望着紧紧拥抱在一起的爸爸妈妈。那时国人对美国的了解还很少,就连拼了命要去美国的我,也不知道等在我面前的是什么。 第1章跨出国门离妻别女,远渡重洋(2) 我头也不回地朝候机口走去,我没有勇气再回头看她们。被隔在国际出境线另一边的人们,正朝我们这边挥手,还踮起脚尖翘首眺望。我想起文革时人们在火车站送知青奔赴农村边疆的情景,随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的乐曲响起,列车缓缓地驶动,车上车下顿时哭成一团,一幅生离死别的惨相。那是土插队,背井离乡,我现在是洋插队,远渡重洋。这是我一年来冲刺的终点,还是新的起点?哪是我的终点?我不知道。 想到这里,不由得用手摸了摸上衣口袋,里面装着用全家仅存的现金兑换的200美元,东华把钱缝在我的上衣口袋里。她们娘俩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我不敢再往下想,我要想的是如何用这200美金在美国站稳脚跟。 二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和中途转机,对于第一次坐飞机的我来说,晕机成了我跨出国门后所面临的第一个考验。飞机一过上海,我就开始呕吐,到了夏威夷,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也不敢吃东西,怎么吃的还怎么吐出来。原本强壮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十分虚弱,两只脚就像走在沙丘上,一步一陷的,出国前满脑子到美国如何打拼的蓝图此刻只剩下两个字:“回家!” 美丽的夏威夷并没有唤起我对美国的好感。一踏上美国土地,我立刻被一股气味顶住了,咖啡味,地毯味,香水味,加上各色人种的人味,混在一起,成了一股令我无法接受的美国味,挥不去,赶不开,熏得我头昏脑胀。气味不对,颜色也不对,商店五颜六色,人也五颜六色,晃得我眼花缭乱。我这根生长在泥土上的小草,现在被拔起来,插在黄油上,立刻就窒息了。可我却不能诅咒那拔我起来的人,因为那个人就是我自己。 “自作自受,自作自受!” 我坐在椅子上,等着接受移民局官员的盘问,我真想回到二十四小时以前,回到那能让我呼吸的黄土地上。一想到了华盛顿,打工留学还不知要受多少罪,本来紧张的心情反倒轻松,踏实了,最好说我有移民倾向,把我原机送回,读哪门子学位,连学校大门还没看见就快吐血了,像被活剥了一层皮,这份洋罪还真不好受啊。 胃里又是一阵波涛汹涌,我歪歪斜斜地冲进卫生间狂吐起来,连胆汁都吐干净了。我漱了漱口,洗了把脸,觉得稍微轻松了一些。 我最后一个办完入境手续,尽管移民官把我问了个底儿掉,还是签字放行了。我不知是喜是忧,看来这洋罪还得继续受下去。一抬头,从北京一块登机的几个中国人都在等我,见我出来,一齐朝我招手,我觉得心头一热,几步跑过去,就像见到了亲人,感到鼻子酸酸的,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旅伴们想利用等待转机的时间欣赏夏威夷的美丽热带风光,我自知体力不支,便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还得八九个小时才到华盛顿呢。沙发正对着大厅门口,一阵阵带着咸味的海风吹进来,扑入我的鼻腔。我深吸了一口气,感到异常清爽,翻腾躁动的肠胃也渐渐平静下来。我睁开双眼,看见门外一株株高大的椰子树,白色的沙滩和蔚蓝的大海,随着阵阵沁人肺腹的海风,我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十八岁那年,我应征入伍,到海南岛驻军某部特务连当了一名侦察兵。人称海南岛是东方夏威夷,那婆裟摇曳的椰林,细白如银的珊瑚沙滩,还有四季常青的热带风光,和我眼前这番景象毫无二致。四年军旅生活,每天摸爬滚打,真枪实弹,练就了一身真功夫,成了大比武的军事尖子。当时还不知道,这身功夫多年后竟成了到美国打拼的本钱。 第3章 华盛顿,杜勒斯国际机场。 人流顺着宽敞的通道向主候机楼涌动着,身着各种服饰,肤色各异的人们,与自己人讲着各自的母语,一旦与外人交谈就换成英语。人们急匆匆地走着,奔向行李出口、出租车或者在寻找前来迎接的亲友。 我迈着疲惫的双腿,强撑着昏沉沉的头,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但肯定是苍白的。 “石子坚,石子坚!”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我抬起头,顿时眼睛一亮,“吴新玉!”就像落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木板,我紧走几步,一把握住他的双手。 吴新玉是我的大学同学,毕业后,我进了公安局,他到司法局当了律师,那时还没有私人律师,他也算政法干部编制。他两年前来美,现正在法学院读法律,再有一年就毕业了。当时他出国时,因为路子没打通,六个多月愣没办下来护照,还是我给他走了个后门,他才如愿以偿。 寒暄了几句之后,吴新玉指着身边站着的白人姑娘用英文向我介绍:“这是我女朋友文迪。” 我只从照片上见过文迪,没想到她也一块来机场接我。虽然学了好几年英语,还真没直接跟美国人对过话,看着文迪笑眯眯地等我开口,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连很高兴见到你也不会说了,满脑子都在想,吴新玉啊吴新玉,你小子艳福不浅啊,泡上洋妞儿了。 文迪见我站在那愣神,便主动上前跟我打招呼,还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对我说了句:“你好吗?”落落大方,毫不拘束。我暗暗埋怨自己,怎么上不了台面呢。 文迪是吴新玉在法学院的同学,她大学毕业后,为了弥补过分优越的生活条件所带来的阅历不足,曾主动到南美洲贫穷国家去做义工,有点像我们当年主动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文迪后来成了华盛顿大名鼎鼎的律师。 文迪驾驶着父母送给她的浅蓝色宝马在高速公路上飞驰。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免得再因晕车重受二茬儿罪,她一会儿让我看湖边的野鹅,一会儿又让我看远处的树林。我也觉得精神多了,支起耳朵仔细听文迪嘴里蹦出来的每个英文单词儿,竟然都能听懂!我开始对自己有了信心。 汽车驶过一个建筑工地,我看到工地上有不少金发碧眼的美国工人,穿着t恤衫、牛仔裤,觉得既新鲜又好笑,在我脑子里,白人都是西装革履,哪有这副打扮的,还干粗活儿。 吴新玉看出了我的心思,说道:“你忘了已经在美国了,他们看你才是老外呢。” 他又把跟我说的话用英文跟文迪学了一遍,然后两人便叽哩咕噜地用英文聊了起来,有说有笑的。真见鬼,刚才耳朵还挺作劲的,这会儿怎么又不好使了呢,听得我一头雾水,根本插不上嘴。我心里又毛了,这要是上课,能听得懂吗? 我真成了老外了,在夏威夷入关时,那股美国味弄得我对美国印象就不好,真想打道回府。这会儿又大眼瞪小眼地听人家用英语对话,除了几个英文单词儿,根本听不懂上下文。这美国怎么看哪都陌生,瞅哪哪别扭呢。眼前这条公路通向何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人家把我安顿好后就算尽了地主之谊,也还了我当初帮他办护照的人情。我能有他们送一程已经很不错了,好多留学生下了飞机还不是自己摸到学校的,哪有人送啊。以后的路要靠自己了,就算没有路也得踩出一条路来。 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在国内时,总抱怨领导管得太多,问得太细,现在可好,既没人管也无人问,一切好自为之,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随着风飘。我们远渡重洋来求学,学校怎么连接送都不管,光来个通知,告诉你何时何地到校报到,总得有个人组织组织啊。看来出国前做的那些思想准备都没用了,根本不是想像中的那码子事,没有组织让你依,也没有人让你靠,就跟国际歌里唱的一样,“全靠我们自己”。你不能自力更生,就别想在美国立足。 在美国定居多年之后,时常回想刚到美国时的感受,那真是心里没底啊。这怎么办,那怎么办,根本没人帮你。等你弄明白了,闯过来了,也没功夫帮助那些步你后尘的人,因为你又要面临新的问题,克服新的麻烦。我就是这么一步一滑、三步一摔跤地在美国站稳了脚跟,获得了硕士学位,还当上了令美国人也望而生畏的美国警察。 第1章跨出国门在华盛顿大学接受老美的挑战 “我在刑侦系执教二十多年了,培养出无数专业人才,你是被录取的第一个中国人,你不会让我失望吧?”布莱尔教授一边看手里的材料,一边抬起双眼,透过黑色的老花镜镜框打量着我,好像在问,你小子行吗? 以美国开国元勋华盛顿命名的乔治·华盛顿大学,位于首都哥伦比亚特区,与白宫、世界银行、水门饭店相临,gwu是这所美国著名私立大学的英文缩写。 哥伦比亚特区就是美国人嘴里的dc,面积不大,人口不过70万。没有工业,无法与芝加哥、底特律相提并论,商业也不发达,较之纽约的曼哈顿也大为逊色。华盛顿也不是海滨城市,沿95号高速公路向南两个多小时才能到达大西洋的海湾,所以又不能与圣地亚哥、夏威夷媲美。但是,dc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她有美丽的波多玛克河环绕,构成与马里兰州、维吉尼亚州的天然分界线。当年华盛顿总统选此处定都,这条在此分叉又合流后汇入大西洋的波多玛克河便是主要因素。 国家公园是华盛顿的心脏,也是美国的心脏。高耸入云的华盛顿纪念碑,构成了中心里的中心,纪念碑正北不远就是白宫,正南相等距离,坐落着美国“独立宣言”的作者、曾为美国拓疆扩土的杰佛逊总统纪念堂,西边是宏伟的林肯纪念堂,东面是居高临下的国会大厦。贯穿东西的宪法大道和独立大道,把沿大道两边的联邦政府机构和博物馆、纪念堂串连起来,构成一个东西长、南北窄的长方形,其中除了古典的哥特式建筑,便是绿草如茵的大草坪,在此曾举行过无数次群众集会和示威游行,包括百万黑人游行、百万母亲游行,以及全美同性恋大游行。华盛顿是美国的政治、文化中心。 跟许多美国大学一样,gwu既无围墙也无大门,她与城市自然地融为一体,成为美国政治中心的一个组成部分,不断为美国输送各类优秀人才。 gwu的刑侦系主要培养警察系统的管理人员、侦探、特工以及刑侦技术人才。与其他专业相比,社会对刑侦人才的需求量相对较少,刑侦系的规模也不大,位于法学院与化学系之间,以便于教学和实践,因为该系的培养目标是既懂法律又懂技术的全面人才,主修课程都与法律和刑侦有关。 布莱尔教授是刑侦系系主任,也是我的导师。 “我在刑侦系执教二十多年了,培养出无数专业人才,你是被录取的第一个中国人,你不会让我失望吧?”布莱尔教授一边看手里的材料,一边抬起双眼,透过黑色的老花镜镜框打量着我,好像在问,你小子行吗? 我不敢怠慢,有了跟文迪在机场见面反应迟钝的教训,知道跟美国人打交道得快节奏,便连忙把背了不知多少遍的学历、经历和办案实践向导师汇报,没等我说完,教授便挥手打断了我。 “你说的这些都在这里,”他把手里的材料轻轻摔在写字台上,然后摘下架在大鼻子上的老花镜,捏在手里冲我边比划边说:“我敢录取你,就是因为你的这些宝贵经历,我也不怀疑你的能力,关键是你的英文,我们从未录取过外国人,美国执法部门也从未雇佣过外国人,语言和文化恐怕是你们最大的障碍。” 老教授放下花镜,用食指指着我继续说:“无论是谁,只要有两门课得了c,便被淘汰。另外,我们系不搞论文答辩,而是毕业综合考试,四个小时,涵盖所有课程,靠学生当场独立完成,如果不通过,不仅毕不了业,而且所获得的学分也全部取消。” 我耷拉着脑袋走出布莱尔的办公室,临来时还做着毕业后到fbi当特工的春秋大梦,被人家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开学两个星期了,还真应了布莱尔的话,语言障碍。头一天上课,我一走进教室就感到有股无形的压力,清一色的白人同学,个个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我这个一身牛仔服的中国人。我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个笑话,说的是一个财迷心窍的人,听说有个独眼国,那儿人只有一只眼,正中间长在印堂穴上。他想,捉一个回来,准能发财。于是,他跋山涉水到了独眼国,没想到却被人家捉起来放在笼子里面展览,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来看这只两只眼的怪物。我看这些金发碧眼的洋人怪,他们看我这个黑头发、黑眼睛、讲一口中国味英文的人也一定很奇怪。警察圈子历来是白人的天下,我真有误入歧途的感觉。 美国的教学方法很灵活,不光老师讲,学生也积极发言,形成师生互动,对习惯于国内填鸭式教育的我来说,极不适应,还没弄明白人家要干什么,已经进入到下个议题,别说发言,笔记都记不全。 第4章 我只好笨鸟先飞,提前预习功课,找同学借笔记。在吴新玉和文迪的建议下,我还招了一个美国室友麦克,他是医学院的学生,麦克经常纠正我的英文发音,向我介绍美国大学的教学模式,帮我度过了最困难的第一年。 有一次上课时,老师问我:“石,中国监狱怎样改造犯人?” “我们对犯人实行劳动改造。”经过一年多的适应,我也敢在课堂上发言了。 身后传来一片不以为然的声音。一个女同学站起来:“我听说中国的犯人被强制劳动,那是侵犯人权。” 我不想跟她争论,我给大家讲了一个我亲手办过的案子。那是个扒窃惯犯,屡教不改,成了派出所的常客。一次作案后被拘留,经过警察的教育,痛哭流涕地发誓要重新做人。为表示他的决心,回家后竟举刀剁下自己右手一段食指,拿着血淋淋的手指回到派出所,发誓从此金盆洗手。谁知没过多久,便有人举报他又用那只伤手偷人家的钱包,狗改不了吃屎了。 就是这么一个恶习极深的惯犯,经过一年劳动改造,成为一名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再也没有重新犯罪。他说,自从进了监狱,才知道劳动是怎么一回事,本来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经过我们的劳动,在上面盖起一座座漂亮的房子。在会陷进双脚的烂泥地上,我们筑起一条经得住十吨卡车通过的公路。劳动苦中有乐,但我这双手以前却没干过有意义的事情,而是用可耻的手段去占有别人的劳动成果,回想起来,真是痛心疾首,是劳动改变了我的人生。 同学们被我的故事吸引住了,我也没想到自己竟能当着全班用英文高谈阔论。我一讲完,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列举了许多劳动改造的好处,又想出一些鼓励犯人参加劳动的措施,如适当提高劳动报酬,用参加劳动的天数折成点数,优先考虑假释等。还有人提出一些限制措施,以防止狱警滥用职权,变相体罚犯人。这些美国未来的执法者,通过那一课都明白了一个事实,中国的监狱也是监管罪犯的地方,而不是关押不同政见者的集中营。 在克服语言关的同时,我还得过金钱这一关。gwu是私立大学,学费昂贵,加上生活费开销,必须边打工边读书。我虽然是全日制学生,但不能像美国学生那样专心学习,我得半工半读,把他们喝咖啡、去酒吧的时间集中起来打工。我每天的日程是,打工、吃饭、读书、睡觉。 餐馆、加油站、图书馆,都留下了我打工的汗水。有一次,有个黑人加完汽油没给钱就溜了,我还得在交班时用自己的钱补上,大半天的工就算白打了。挣来的辛苦钱,除了交学费,从不敢乱花。刚来美国时,我每天的伙食只有老三样:鸡蛋、热狗、方便面。这都是最便宜的,每天三顿,每日如此。我一个月的伙食费从未超过五十美元,与后来我们一家三口周末下饭馆每次一百多元相比,那才叫节衣缩食哪。老三样成了我的忆苦饭,一想起来就反胃。现在的年轻人,恐怕不知道什么是忆苦饭吧,你们的父母小时候都吃过,我有时候也会买一份热狗忆苦思甜。 第1章跨出国门一家三口在美艰难度日 我把支票本交到她手上,这1200美金是全部的积蓄,下学期得交4000美金学费,加上房租,生活费,我得再找份工才行啊。 1989年我将东华和石姗接来美国陪读,从此三口人的命运都改变了。 为迎接东华母女的到来,我找到一处月租500美金的房子,比我原来自己住的开销长了一倍。我来美国一年了,什么也没添置,还是从国内带来的两只箱子和几身旧衣服。房子对面有幢十几层的高级公寓,常有人搬家时把不要的家具扔在路边,我抽空去那拾了几件像点样的家具,好歹算是在美国安了第一个家,虽说简陋了点,可比当时在国内的房子宽敞多了。我来美国一路坎坷,只有一件事顺,就是签证。记得在美领馆门外排队时,都说我这样的自费生准得拒签,我心里一下子就凉了一半,再看着f-1申请者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出来,心里全凉了。硬着头皮进了美领馆,谁知竟爆出冷门,第一个签了出来。这次东华母女俩排队时听到的又都是泄气话,说你自己准签的可能都不大,还想带孩子?东华说,要走一块走,要留一块留,娘俩死活都在一块。没想到竟然如愿以偿,母女双双获准来美国。 “你怎么了?”东华哄石姗睡着之后,见我望着屋顶发呆,知道我有心事。 我把支票本交到她手上,这1200美金是全部的积蓄,下学期得交4000美金学费,加上房租,生活费,我得再找份工才行啊。 东华沉吟片刻,坐在我身边安慰道:“你别着急,咱明天不去逛华盛顿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忙你的,有机会也给我找个打工的地方。” “东华!”我忍着眼泪说:“你刚来,语言又不通,怎么能让你去打工呢?”听说她要来美国,银行的同事们都羡慕的不得了,以为她去美国享福了,其实是跟着我一块受洋罪。 六岁的石姗开始了快乐的一年级。东华也找到了在美国的第一份工作,在中餐馆端盘子。 我每天一大早就出去打工,晚上到学校上课,11点多才能回家。东华的班也是晚上,只好把孩子一个人扔家里了。当时哪知道把未成年人丢在家里是犯法的,恐怕有小孩子的中国留学生都有如此经历。东华为女儿做好晚饭,然后教她怎么用微波炉热饭,还告诉她,要是害怕,就打开电视机。石姗懂事地一个劲点头。那台旧彩电也是我从街上拣来的。 东华走后,石姗看窗外已经黑下来,便拉上窗帘,又走到门口挂上门链,妈妈说这样坏人就进不来了。吃完晚饭,石姗打开电视机,又拿了条毛毯放在沙发上。这个双人沙发还是吴新玉帮我从马路对面抬过来的。那天本来还有一卷挺新的地毯放在沙发上面,我俩刚要动手抬,就见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美国人朝这边走来,我一拉吴新玉,叫他等这两人过去再搬,多难为情呀。没想到这两位在这堆旧家具周围转了两圈,顺手把那卷地毯抱走了,敢情也是来拣东西的,大大方方的,哪像我,死要面子,我为这事后悔了好几天,要不,石姗就可以坐地毯上玩了。 我和东华前后脚回到了家。 “石姗,开门,妈妈回来了。”东华用钥匙开了门,见里面挂了门链,只好压低声音叫女儿开门。都半夜了,孩子早睡着了,电视还开着,声音很大,叫了半天,屋里一点反应也没有。这是栋两层小楼,楼下住着位律师,我们住顶层,就是屋顶斜斜的那种。我一看,再叫把邻居都吵醒了,只好自己试试身手了。我找好一个方位,顺着墙角一点一点往上爬,东华提心吊胆地站在下面,一个劲叫我小心点。我倒不担心会掉下来,就怕万一警察从这路过,以为我想图谋不轨。 我爬上了二楼,因为天热,窗户没关,这才钻进屋子,把门打开。 床上没有石姗,沙发上却堆着毛毯,掀开一看,石姗正缩在里面酣睡,小脸儿红红的,捂了一头汗。我心疼地抱起女儿朝卧室走,才六岁的女孩子就整晚自己呆在家里,真可怜。睡的迷迷糊糊的石姗睁开眼睛,看见是爸爸妈妈回来了,“哇”的一声哭了,一晚上的委屈都释放出来。东华连忙接过女儿,在她小脸上亲了又亲:“石姗乖,石姗不哭,妈妈在这呢,妈妈陪石姗睡。” 东华侧身躺在女儿身边,轻轻拍着她。夜深了,东华毫无睡意,她轻轻拭去还挂在女儿小脸蛋儿上的泪水,自己的眼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她心疼孩子,心疼又得打工,又要读书的丈夫,还要忍受餐馆老板的专横跋扈。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在美国团聚,再苦再难也得咬牙挺过去。她只有一个信念,帮我完成学业,一家三口回国,所有的噩梦都将结束。 第1章跨出国门成功拿下刑侦硕士学位 日盼夜想的通知只有一行字,我却反复默念了十几遍,我通过了,通过了!我站起身,朝东华张开双臂,东华激动地扑到我的怀里,一年多两地分离的牵挂,两年来打工留学的辛苦,还有等待通知的煎熬,都随着泪水流走了。 我们在汗水和泪水中又熬过了一年,石姗上二年级了,已经能用英语跟小朋友们打成一片,我也啃完了36个学分,以优秀的成绩获得参加毕业考试的资格。 论文答辩有充分的时间准备,还可请人指点。毕业考试要完全靠自己,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哪,我们系每次考试都有人通不过,我当时心理压力特别大,因为时间和金钱都不允许我再来一次。 我停止了一切打工,全力投入了这最后的冲刺。华盛顿夏天气温能达到摄氏40度,我们住在屋顶,又闷又热,为了省电,空调也舍不得老开着。 “哎,喝杯冰可乐吧。”东华递给我一大杯冰可乐,又把电扇调大了一档。她这个动作一下子让我想起78年准备高考时的情形。 第5章 那时,唐山大地震已过去两年,我家祖孙三代还挤在一间临建棚里。白天得去抓革命,促生产,晚上回家后,只能在两平米的小厨房里复习功课。当时也是夏天,小厨房里也是又闷又热,那时连电扇都没有,只有成群的蚊子跟我作伴。我在身上涂满了避蚊油,光着膀子坐在小板凳上看书。有一次又停电了,我站起来找蜡烛,猛然发现背后站着个人,原来是我妈妈,正站在那给我扇扇子,也不知站多久了。我说:“妈,您去睡吧,我撑得住。”那时我姥姥已经卧床不起,没等看到我金榜题名就与世长辞了。 “快喝呀,发什么呆?”东华见我一个劲儿愣神儿,用手推了推我的肩膀。 我一扬脖儿把一大杯冰可乐喝个精光,心里想,我这春天出生的马,命里注定吃苦受累,刚过一山,又见一坡,毕业考试这一关一定一次通过,不然谁都对不起。 考完试,我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等通知的那些天,我算尝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一天往邮箱跑好几趟。东华也为我捏着一把汗,凭我刻苦钻研,应该能通过,可这是美国,用英文考试,打工耗费了我不少精力,通不过的可能也不是没有。这两年,我们没看过一场电影,没下过一次餐馆,没买过一件新衣服,如果通不过,一切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我们焦心地盼着早一天接到通知,可又怕等来坏消息。古往今来,名人落榜都大有人在,宋代文学家苏东坡两考不中,明朝医学家李时珍三次落榜,清代文学家蒲松龄四次失利,我也得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才行啊。 熬过漫长的两周,考试通知终于寄来了。我从东华手里接过粘得严严实实的信封,不知是吉是凶。东华搬过来一把椅子让我坐稳,我把信按在扑通乱跳的胸口上,又想看又不敢看。过了一会儿,我终于鼓起勇气,用颤抖的双手撕开信封,抽出了那只有一页的考试通知。 日盼夜想的通知只有一行字,我却反复默念了十几遍,我通过了,通过了!我站起身,朝东华张开双臂,东华激动地扑到我的怀里,一年多两地分离的牵挂,两年来打工留学的辛苦,还有等待通知的煎熬,都随着泪水流走了。 我终于戴上了硕士帽,和金发碧眼的美国同学一起,站到了毕业典礼的主席台上。布莱尔教授亲手为我颁发了学位证书。他说这是刑侦系历史的一刻,这个为美国警察部门培育执法精英的高等学府,培养出第一个来自中国的刑侦硕士。 打工留学的日子如今已变成遥远的过去,但我不会忘记,无论在农村,在工厂,在部队还是大学,我都不曾被击败,到了美国也不会。法律课对美国学生都困难重重,我是用永远带着中国口音的英文,比同学大出一截的年龄,还有披星载月的打工,靠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决心和“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气概,在美国著名学府拿下了硕士学位的。然而,我在美国就业的道路上却遇到了不可逾越的障碍。 第2章特邀嘉宾“美国之音”专访中国第一人 常言道,入境随俗,既然选择了留在美国,不适应美国文化怎么能行,华人不能永远把自己封闭在中国城里,得打入美国主流社会,得忍痛改变自己。对我来说,这种改变有如一次粉身碎骨的重新打造。 作为一名美国警察,我从未想过要在媒体上抛头露面,但是要来的东西,谁也挡不住。 突然间,我接到“美国之音”的邀请,成为他们电视节目的特邀嘉宾。 我对“美国之音”并不陌生,早在出国之前,为了提高英语听力,就天天收听美国之音的英语900句,还有马克土温的《汤姆历险记》。如今的“美国之音”,已经有了覆盖全球的广播、电视网络,并与国内主流媒体有合作项目和节目交流。 虽然平时执行警务时也有机会上电视镜头,可那都是不知不觉的,我干我的,他拍他的。面对贼亮的灯光和摄像机接受采访,我还是第一次,觉得有些不自在。 年轻的女主持人笑容可掬地采访了我,她的中英文都说得十分流利。“美国之音”是美国惟一的官方媒体,经常邀请作出一些特殊表现的人接受采访。她说我是八十年代开放国门后,来美留学生中第一个在美国做警察的,特警,尤其是我曾经是中国警察,这样的经历简直是绝无仅有。众所周知,美国是个移民国家,就连统治美国的白人祖先也是乘五月花号从英国移民到这块曾经属于印第安人的土地上来的。美国的发展壮大与移民的奋斗和贡献密不可分,星条旗上,凝聚了移民的智慧,汗水和鲜血。在美国历史的丰碑之上,当然也少不了华裔的名字。 美国华人中间,不乏有人效仿杨振宁、李政道、张亚勤*,而像李月英*那样,在改变华人形象、打入主流社会的崎岖山路上默默攀登的人就为数不多了。从政、从军、从警,许多华人望而生畏,要克服的障碍太多了,就因为我们是黄皮肤。我是李月英的追随者,来美国十几年来,也一直沿着李月英没走完的路而继续攀登。我头顶星条旗,身着蓝警服,嘴嚼着清贫,在设满种族、文化、语言障碍的从警之路上,“历尽苦难痴心不改”。我曾多次应邀为国内警察赴美国考察团讲课,也曾多次回国与司法界进行业务交流。有一次,南方某市警察代表团在听完我的讲课之后,还饶有兴趣地询问了我在美国的经历,他们听后感慨万分,说我在美国警界单枪匹马杀开一条血路,与美国警察相比,为穿上这身象征正义的警服,我必须付出比他们多几倍的努力。 采访在愉快的气氛之中进行,女主持人问了许多关于我的问题,包括我的童年、我的家庭、我的警察职业,当然还有怎么练的这身功夫。她最感兴趣的一个问题就是,我每天要与不同肤色、不同语言和文化背景的人打交道,而警察又要统一执法,不同的文化背景是否要因人而异呢? 假如我到美国第一天就当警察,准把一切都搞乱套。语言、背景、法律、思维方式和处事习惯都不一样。从中国警察到美国警察,对我难度最大的就是把自己融入美国文化,把自己从泥土中拔起来,插到黄油上。执行警务时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得跟美国人合拍才行,不能格色。不少在美国的华人,无论与警察打交道还是到法庭打官司,尽管能说一口流利的英文,可头脑之中还保留不少传统观念和处事方法,说话办事都显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难以获得警察、法官或陪审团的谅解和同情,最后官司输得一败涂地,只好到中文媒体上写文章诉苦,骂美国法律“怪”。常言道,入境随俗,既然选择了留在美国,不适应美国文化怎么能行,华人不能永远把自己封闭在中国城里,得打入美国主流社会,得忍痛改变自己。对我来说,这种改变有如一次粉身碎骨的重新打造。 我每天都要接触各式各样的人,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对待警察的态度也不一样。白人违反交通规则,除了连声道歉,从不请求宽恕,他们认为自己错了,就应该认错受罚。发展中国家来的移民违章,往往先要历数一大堆客观理由,再抱怨谋生如何艰难,要求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有的出租车司机还想偷偷塞给我点钱,就像贿赂其本国警察那样。我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可我还得公事公办.有时也会拦住违章的中国人,虽说执法必严,可枪口抬高一寸也在我的职权范围之内,都是炎黄子孙,在美国谋生不易,就下不为例吧。 第2章特邀嘉宾我的校友——数字英雄张亚勤 我做的最好的工作是和别人一起合作。科学的分工越来越细,分枝越来越多,你再聪明,再有实力,也只能掌握某一个方面,要么是a,要么是b,而在现在的科学领域,用a加b或许更好些。我相信,这样的合作是1+1大于2的。 张亚勤是我在乔治·华盛顿大学的同学,这位19岁就获得中国科技大学学士学位,23岁获得乔治·华盛顿大学博士学位的神童,在美国出版了11本专著,发表了两百多篇学术论文,在视频压缩、交互式电视、多媒体通讯、桌上可视电话等方面取得了五十多项专利。他和同仁们所共同创造的数字世界改变了人类的生活方式。vcd、dvd、数字电视、网络上影像和声音的传输,已经成为现代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以下摘录自《世界周刊》对张亚勤的报道: 清晨从北京亮马桥附近的一所国际公寓,一个中等身材,西装革履,戴着眼镜,手提公文包的年轻人风度翩翩地走出来。 秋日的朝阳洒在他的脸上,蔚蓝的天空,衬着远处的一地金黄,为这幅生动的画面,平添了几许浪漫的色彩。 此时,“星巴克”咖啡的店员在等待着这个年轻人的出现,照例一大杯的“奶特咖啡”在他走进=店门的时候已经开始制作了。他们之间显然已经有了某种默契,不仅是因为他们各自所服务的公司总部都在西雅图,还有,这也是他们彼此一天工作的开始。 第6章 接过盛满咖啡的纸杯,这个年轻人径直走向一辆别克轿车,司机已在那里等候。他打开车门,坐在后排的座位上,一只手翻看着刚邮寄过来的《华尔街日报》,另一只手端着咖啡送向自己的嘴边。他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他是“微软中国研究院”的院长兼首席科学家张亚勤博士,年方35岁。 1978年,年仅12岁的张亚勤从1200名考生中脱颖而出,考入了著名的中国科技大学的首届少年班,这位来自山西太原的少年也成为了当年大陆最年轻的大学生。当多数校园里的同龄人还没来得及习惯食堂饭菜的时候,19岁的张亚勤已经开始准备关于计算机通讯方面的研究生毕业论文了。 此时,他的举动引起了一万多公里以外,美国著名学者乔治·华盛顿大学匹克霍兹教授的注意。这位在卫星通讯、无线电通讯等研究领域蜚声世界的大学者惊奇地发现,这个不足20岁的中国年轻人,已表现出他特有的科学天分和勤奋踏实的品质。他的反应是直接而热烈的,极力鼓动张亚勤到美国攻读博士学位。 1986年,20岁的张亚勤远涉重洋来到美国,就读于乔治·华盛顿大学。 1989年,23岁的张亚勤以高水平的论文,获得电子工程博士学位。 这仅是张亚勤学生时代的简单经历,之后的他更是一日千里,活跃在时间的前沿。这位擅长“图像视频信号压缩”的科学家,同样擅长压缩自己的时间:时间总是在他这边,他从没挥霍过。 惜时如金的张亚勤在上班的途中就开始工作了。九点,他会准时出现在坐落于知春路希格玛大厦的微软中国研究院的五层办公室。这是一个带套间的方形办公室,透过落地的蓝色玻璃可以看到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色匆匆的人群。一张带拐角的长形办公桌把他的办公室分开,桌上摆放着一台液晶显示器,旁边散落着各种文件和一个咖啡杯,在桌角放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薯片和饼干。墙边是一组书柜,书柜中间的空格里摆满了他和家人的照片。这是一间普通的院长办公室。一个充满亲情、爱吃零食、掌握时间的人在里边办公。 张亚勤来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是把电脑打开,他要查看当天的电子邮件,在启动的片刻,通常他会再要一杯咖啡。此时,dell液晶显示屏上的outlook收件箱里已挤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电子邮件:西雅图的(公司总部的项目计划)、华盛顿的(老师和同学的学术讨论)、普林斯顿的(妻子和女儿的问候)以及本地的各种工作邮件。 查看完邮件,咖啡已经剩了半杯,他会及时续上,然后再查看一下他当天的日程安排,“我的每一个小时都被预定了,我的日程是公开的,每时每刻大家都知道我在干什么”。院长张亚勤管理着九个研究小组,120名研究人员。他要指挥这个团队在四个研究方向上有所成就。“在这里,重要的是观点,不是职位。”科学家张亚勤每天尽量争取两小时一个人自由思考的时间。这种时候,他不希望别人打扰他。“我的工作包括管理决策、和同事们开会讨论、项目研究……”这位院长兼首席科学家知道如何处理管理与研究之间的冲突。 为了表彰这个战功卓越的“数字英雄”,1997年,年仅31岁的张亚勤博士当选为国际电气和电子工程师学会院士(ieeefellow)。这是在电气和电子学研究领域全世界最高的学术荣誉,他也因此成为ieee一百年历史上最年轻的院士。 张亚勤对荣誉有着清醒的认识:“我做的最好的工作是和别人一起合作。科学的分工越来越细,分枝越来越多,你再聪明,再有实力,也只能掌握某一个方面,要么是a,要么是b,而在现在的科学领域,用a加b或许更好些。我相信,这样的合作是1+1大于2的。”或许这也是他的智慧无限延伸的原因之一。 喜欢合作的张亚勤也给自己带来了他一生中最佳的合作伙伴比尔·盖茨。盖茨为张亚勤准备了新的助跑器。 第2章特邀嘉宾华裔女飞行员李月英传奇 对李家来说,这是一段悲痛的历史,李月英为美国在战争期间殉难,却从未有人向他们说声谢谢,也未得到任何应有的尊敬。 李月英是为美国开送战斗机的第一位华裔女性。她的传奇经历,向人们展示了一个旧时代的新女性,如何克服种族、性别所为她设置的重重障碍,成为女中豪杰的感人故事。 早在20世纪30年代,当美国华人仍属于次等公民时,李月英却已冲破华人被贬抑的处境和刻板形象,加入第二次世界大战,成为驾驶战斗机的第一位华裔女飞行员。 1912年出生于美国的李月英,20岁时就开始驾驶飞机。抗战期间,她先后两次前往中国,要求加入空军效命疆场,可惜因她是女性而遭到拒绝。 1941年,日军偷袭珍珠港,美国正式对日宣战,随着战事扩大,急需大量飞行员。1943年,美国成立了第一支女飞行员服务队,李月英的空军梦也如愿以偿。然而,那时的美国男尊女卑仍很严重,这些女飞行员属军队编制,执行与男飞行员相同甚至更辛苦的飞行任务,但待遇上却按平民对待,即使在执行军事勤务时殉职,也不能获得军礼待遇和国葬。李月英在执行任务中,曾经两次因机械故障而在农田迫降,她的东方面孔被美国农夫误认为日本已经入侵美国,疯狂地举着农具追杀她。李月英被擒后,才得机会向农夫解释自己的身份,澄清了误会。 1944年9月,由于李月英卓越的表现,她被送至德州的追风战斗机飞行学院接受密集飞行训练,六个月后,她成为第一个华裔战斗机女飞行员,也是当时美国为数不多的几个女飞行员之一。女飞行员服务队也开始享受军人待遇。不幸的是,在一次执行任务时,因另一个飞行员的失误而与李月英的座机相撞,巾帼英雄最后化作一缕幽魂。 在李月英殉职的第三天,她在美军坦克部队服役的哥哥也在法国战场上阵亡。李家三天之内痛失两位亲人,悲痛之余,打算为兄妹俩选购一处墓地,为他们举行葬礼。谁知却遭到墓园方面的拒绝,理由是:不许亚洲人埋葬在白人的墓地!子女双双为国捐躯,李家争取的不仅是一方墓地,更是亚裔的民族尊严。最后,李家胜诉,兄妹俩相邻埋葬在墓地的斜坡上,得以俯撖哥伦比亚河潺潺的流水。李母曾这样形容女儿:你无俱风吹,也无俱水涛。这是李月英一生最真实的写照。 《世界周刊》曾这样描述李月英:1912年,李月英出生于俄勒冈州的波特兰市(pornd)一个小康之家,父亲经商,母亲是传统的家庭主妇,照顾八个孩子。在那个年代,美国社会对华人移民的歧视很深,华人的地位低下,连选择的工作都受到限制;然而李月英的人生却相当活跃,对于想做的事,绝对勇往直前。她从青少年时期起,就相当热中运动,游泳、排球、驾车都难不倒她。 李月英1929年高中毕业后,在波特兰市中心的一家百货公司找到电梯操作员的工作,这是当时华人女性被许可从事的少数工作之一。胸怀壮志的李月英,并没有在这份工作待太久,因为有更重要的人生任务在等着她。 1932年可以说是李月英人生的转折点,有机会第一次搭乘飞机,从那时起,她便爱上飞行。 她在20岁那年加入在波特兰市的一所华人飞行俱乐部,接受飞行课程,当时他的老师是美国著名的飞行员algreenwood。观念传统的父母亲坚决反对李月英飞行,但是李月英心中一股“定要飞上青天”的坚持,让她实现了梦想。 谈到李月英对飞行的热爱时,她的妹妹francestong说:“那是一个想法,要去做一件自己梦想的事,李月英热爱冒险,且做了件传统华人女性不可能会去做的事。” 一段时间的飞行课程后,李月英成为第一位拥有飞行执照的华人女性。在当时的美国社会,女飞行员的比率只有1%,更何况是华人女性。她不但打破对华人女性的刻板印象,同时展现的是,华裔女性在男性支配的社会中,也有与男性竞争的能力。 同胞们赞赏李月英的风趣与活泼,有幽默感,也很淘气,恶作剧的功夫一流。例如她用口红在自己与同事的飞机机尾写上中国字,一次她开一名身材肥胖的女飞行员玩笑,在对方机尾写上“肥臀”的绰号,让大家印象深刻。 李月英还有一个特色,不管在任何大城市或小乡镇,她总能找到中国餐馆吃上一顿丰盛的中国菜。而且她能烧一手好菜,也经常下厨,好像是“大黄蜂”轰炸机的飞行员sylviadahmesyton说:“hazel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了解不同的文化,增广我的视野,也扩大了我的生活领域。” 今年49岁的rosenberg,是退休的历史教师,基于对历史探究的兴趣,自1997年退休后开始从事纪录片的拍摄,首先拍摄的纪录片“麻将与回忆”是犹太女性与麻将的故事,李月英的故事是他的第二部纪录片。 第7章 他说:“拍摄这部片并非计划内的事,而是一个缘分的安排。” 数年前的一日,rosenberg在图书馆翻阅一本历史书籍,其中一个段落立即吸引他的注意,书中提到有一名华裔女飞行员,于1944年在执行勤务时撞机身亡,这个女飞行员就是李月英。虽然只是一段简单的描述,他对李月英的好奇却挥之不去。他循线找到李月英的妹妹francestong,表示想了解更多李月英的事,她在电话中简单地说:何不到家里来谈谈。 rosenberg记得来到李月英妹妹家的那一天,她打开门,未请他入屋,站在门口仔细端详门阶上的他,然后说:“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60年了。”她向rosenberg表示,一直等待有人将李月英的事迹正式记录下来,理由是“对李家来说,这是一段悲痛的历史,李月英为美国在战争期间殉难,却从未有人向他们说声谢谢,也未得到任何应有的尊敬”。 第2章特邀嘉宾美国警察与中国警察,孰是孰非?(1) 我是爆破专家,主张全世界人人拥有炸弹,捍卫民主自由。你身为警察,对我这番话做何感想? “你在国内是公安局的侦察员,算是一份理想的工作,可你为什么到美国重新开始呢?” 我对女主持人笑道:“不是说今天只是轻松的闲聊吗,怎么一下子转移到沉重的话题上来了?” “我们的听众可都不是等闲之辈噢。”她言外之意是让我不要掉以轻心。 我当然明白这位观众想问什么,可我又不想去翻腾那些陈年旧事。林冲放着八十万禁军教头不当,跑上梁山做山贼干什么,这还用问吗?痛苦又无奈! 我说,我可不是脑子一热跟着赶时髦,我可是苦思苦想了很久才下了出国的决心,带着200美金到美国受洋罪。这些年,中国经历了不少事情,发生了很大变化。中国人也终于翘首以盼,跨入了21世纪。邓小平不是总说向前看吗,我也要向前看,希望我这块料将来回国也能派上用场。 “银幕上的警察跟实际生活中的警察一样吗?” 这样的问题倒可以聊一聊,这一定是个警匪片的忠实观众。我冲着镜头不紧不慢地说,银幕上的警察是假的,情节是虚构的,失败了还可以重来。生活中的警察要应付各种紧急情况,失败了就可能是千古遗恨,无法弥补。当然,电影里的情节经过了艺术加工,既精彩又刺激,而我们的日常警务却枯燥得很。还有一点,生活中也没有那么多漂亮妞儿主动邀警察喝咖啡,没有多少女人情愿跟警察过日子。 我说这话时就想到了我自己。 “采访结束咱就去星巴克,我请客。”女主持人不失时机补了一句。 “那当然求之不得,不过你要请美国警察可得小心,他们可得寸进尺。”一句话逗得漂亮的女主持人咯咯直笑。 “请问这位嘉宾,在国内,富人区的警察彬彬有礼,穷人区的警察吹胡子瞪眼,请问美国的警察是否也势力眼?” “要说势力眼,那可是人类的通病,就拿你来说,”我指了指镜头,“如果大年初一朱镕基和居委会主任同时到你家拜年,恐怕你的态度也不一样。警察也是人,难免也有势力眼,关键是执法过程中,必须一视同仁,不能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更不能见了权贵就哈腰,见了百姓就瞪眼,那样有辱胸前的警徽。但人无完人,个别人在所难免。另外,警察的态度往往取决于对方的反应,如果服从指挥,认错认罚,警察也犯不上跟你动粗。如果遇到那愣了巴叽不上路的,你越客气,他越蹬鼻子上脸,那就只好动横的了。” 女主持人笑道,那这位观众说得不错,你们警察就是见人下菜碟。我说,谁都一样,上次回国坐火车,车站门口乱哄哄地挤满了人,头戴大檐帽的检票员见我西装革履的,十分客气地请我进了站,车票都没验。我扭头刚要致谢,就见他正抡圆了胳膊抽一个外地模样的人嘴巴,那个外地人一声没吭就溜到旁边蹲着去了,想必是个想蒙混上车的主儿。按这位观众说的,这不就是典型的势力眼吗?可他要是换一个处理方式行不行呢?把那个外地人和他的老乡们都放进去,然后给我来个大嘴巴,那还不早乱套了?女主持人又笑得前仰后合。 又一个电话打进来,一字一板地像在背台词:“我是爆破专家,主张全世界人人拥有炸弹,捍卫民主自由。你身为警察,对我这番话做何感想?” 嘿,刚说有不上路的愣子,这就冒出来一个,还问我有何感想,我觉得不错,全世界的警察都得说不错。人人拥有炸弹,警察可就成了21世纪最抢手的热门职业,福利待遇肯定大大提高,人们也不会去争先下海经商或改行学电脑,都得改行当警察。我心里说,难道本·拉登的门徒都发展到了中国不成? 那人还想接着说,被美国之音的工作人员掐断了电话,又接过来一个新的。 “如果美国人到白宫、国会门前示威,美国总统命令开枪镇压,你身为警察,应该怎么办?” 又是个沉重的话题,我瞥了一眼女主持人,她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意思是你看着答吧。 美国虽然是个人权国家,可争取人权的示威却比哪个国家都多。女权、同性恋、三k党、新纳粹,还有百万黑人大游行,都发生在白宫、国会附近.美国宪法保障公民有游行示威的权利,华盛顿经常发生游行示威的那条街就叫宪法大道。在美国游行,要向警察局申请,告之游行的主题、规模、时间还有路线。警察局只能批准,不能批驳,所谓申请不过是备个案。如果美国总统说百万黑人游行是为了围攻白宫,命令警察开枪镇压,我想不会有人执行这样的命令,下命令的总统反会遭国会弹劾。相反,如果游行队伍中有人纵火、抢劫、袭警,那么警察也无需等任何人下命令,即可采取相应强制措施或镇暴手段,直至开枪。警察的职责是执法,法律是至高无上的,任何人都不能超越其上。 第2章特邀嘉宾美国警察与中国警察,孰是孰非?(2) “常见媒体披露美国警察实施暴力,是否真有其事?” 这位观众准是又提起多年前洛杉矶白人警察暴打黑人醉汉罗德耐·金的案子。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警察每天出生入死不见有人理会,百年不遇犯一回错就成了人们永恒的话柄。 我是警察,自然要向着警察说话。我说,暴力这个词容易引起不好的联想,用我们的术语,那叫强制力,是法律赋予警察的特殊权力。警察不是牧师,必要时就得以暴治暴,所以看上去很暴力。几年前,有个大陆来美考察团,没等入境便集体要求政治庇护。机场动用了特警要把他们原机遣返。这批人坐在地上,手挽着手,誓死要留在美国。 “还有这事,那结果呢?”女主持人听得入了神。 结果被美国特警连推带搡地扭上飞机。当时他们冲着围观的人高呼:美国警察打人了! “那警察说什么?” “警察哪知道他们在喊什么,说不定还认为在骂他们呢!” “那美国警察真的打人啊?”女主持人很是惊讶。 “笑话,谁说过美国警察不打人?警校的搏击训练不就是教新警察打人吗?我们腰上挂着的那些家伙什不就是帮助把人打得更狠吗?就连使用武器的规定都跟国内不一样,不仅不许鸣枪,而且要瞄准要害部位打,还得连击两枪,保证打得结结实实的才行。所以,光说警察使用暴力并不说明任何问题,关键是警察是否滥用了权力?像机场那个考察团,把自己的祖国羞辱一番后,并没有得到鲜花和媒体采访,反倒换来暴力遣返,尝到了法制的滋味。” “头一次听到这么新鲜的事,以后得请你多来几趟。” 对话时间快到了,工作人员接通了最后一位观众来电。 “中国入世,各行各业都在朝国际接轨。你由中国警察到美国警察,自己先把轨接上了,请问中国警察应该如何接轨,走向世界呢?” “这可问到点子上了,我又不是公安部长,可不敢妄下断语。” “谦虚什么,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嘛。”女主持人笑着鼓励道。 “你说得轻巧,我父亲当年就是信了这句话,被打成了右派。” “美国新闻自由,你就敞开说吧。” “真的?”我用手一指旁边那间屋子,隔着玻璃,只见一个白人正坐在写字台前,头上还戴着耳机。 我说:“他是不是在监听?我一进来就看见了。”我笑着问她。 “哇,你可真厉害。”女主持人吃惊地看着我。 “我才不怕呢,逗逗你。” 有关美国警察的情况,我还真不能什么都说,我们也有纪律啊。 第8章 至于中国方面,也不好说,因为牵扯的问题太多了。可人家问你,不能假装没听见啊。我低头喝了几口水,给自己几秒钟时间思考。对,就从中美警察的不同谈起吧,我把两根钢轨都摆在你面前,怎么个接法儿,你自己拿主意。 中美警察警务范围不一样.中国警察分工很细,如派出所的民警,交管局的交警,巡警队的巡警,还有办大案的刑警,各司其职,各管一段.美国警察没有这么细的分工,一警多能,什么都得会,都得管。执法实践中遇到的案子往往一个警种处理不了,比如交通违章,往往牵扯出其他刑事犯罪,总不能说交警处理一半儿,刑警再处理另一半儿吧。 中美警察执法权也不一样。美国警察有滞留权、讯问权、搜查权、逮捕权,我依法逮捕嫌犯,不需要请示任何人,铐上手铐就往监狱送,然后协助检察官把案子一办到底。而中国警察在采取强制措施时则要经过许多请示和审批手续。 基于以上两点,决定了中美警察的标准不一样。这就涉及到招募标准、训练科目、考核与淘汰,以及监督、奖惩等一系列管理机制。在国内的警察刊物上,常有警察该不该佩枪的讨论。其实,关键并不在于要不要佩枪,而是如何让每个警察都达到从警的素质和标准,而放心大胆地把枪发给他们。 “警察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素质或标准呢?” “首先,警察要有强健的体魄,以一当十,不能光说不练。”我说,“不信你给我一分钟,我一口气做一百个俯卧撑”。 “我信,我信。”她边说边用细嫩的手捏了捏我的胳膊。 “第二,警察要具备丰富的、与警务相关的法律知识。面对唇枪舌剑的辩护律师,得对答如流。” “那我今后遇到法律上的麻烦,一定请你帮忙。”她话还跟得真快。 “第三,警察必须掌握必要的警务技能,如特殊的驾车技术、精确的枪法,以及高超的擒敌术等。”我看了看女主持人,“你站在这,头上放个苹果,我走到大厅尽头,手起苹果落,保证不伤你这一头秀发”。 “那你另请高明,我可不敢。”她吓得吐了吐舌头。 “最后,警察得有良好的心理素质,临危不惧,当机立断,忍辱负重,百折不挠,刚正不阿,明察秋毫,侠肝义胆,还不能见利忘义。”我一口气连用了八个成语。 第3章入籍日夜煎熬养腿伤 我白天练,晚上睡觉也不关机,机器24小时运转,关节24小时运动,神经24小时在痛。什么叫钻心刺骨,什么叫痛不欲生,我都亲自领教了。我不知道坐老虎凳是什么滋味,可那是迫不得已,我这是给自己上大刑啊! 唐僧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从西天取回真经,自从我选择了从警,在通往美国主流社会的路上也是历尽坎坷,快入籍了,又让我赶上黑色星期五,在家一歇就是三个月。 虽说歇病假,可我并没闲着。麦克医生告诉我,骨头可以长好,受伤的软组织也可以恢复,但多少会留一点后遗症。我一听心就凉了,过去讲“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现在得改一个字,“身体是拼命的本钱”,落个后遗症,没有了本钱,还在美国怎么拼? 麦克指着我左腿上的钢铁支架,又指了指固定手臂的绷带,耐心解释道:“你的关节被固定,为的是帮骨折部位尽快愈合,等骨头愈合了,关节也僵硬了,周围的肌肉也萎缩了,如不坚持康复锻炼,或者锻炼不得法,都可能落下后遗症,关节的力度和弯曲度都不如正常的肢体。” “如果坚持锻炼,而且练的得法,就能彻底恢复吗?”我迫不及待地问。 “理论上是,实际做到很不容易,康复锻炼越早越好,可早练就不能怕疼,等到不疼了,关节也僵死了,再练效果就不明显了。” 看来受伤这一关还不算完,还得过疗伤这一关,要是过不了,还圆什么警察梦,干脆低头给老婆打工,当导游算了。我暗下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得把伤腿练得跟好腿一样。 决心好下,做起来就难了。卸下了钢铁支架,我也傻了眼,这才几个星期没用左腿,就比右腿细了好几圈,膝关节直直的,就像不是我的大腿,一点不听使唤。 “东华,过来帮我压压左腿。”决心是下了,可我并不知道怎么个练法。 东华更是不知轻重,抓住我的脚腕子就往上搬。“啊!”我立刻感到一阵剧痛,忍不住叫出了声,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当时受伤时,大概是精神紧张,并没感觉到疼,我这才理解了麦克医生的话,为什么好多人等到不疼了才练。我暗暗告诫自己,不想落后遗症,就不能怕疼,我也豁出去了,九九八十一难,在劫难逃。 蛮干是不行的,我想起了麦克医生给我的辅助康复仪,我把伤腿固定在机器上,设置好弯曲角度和频率,让机器强迫我的腿进行屈伸运动。我白天练,晚上睡觉也不关机,机器24小时运转,关节24小时运动,神经24小时在痛。什么叫钻心刺骨,什么叫痛不欲生,我都亲自领教了。我不知道坐老虎凳是什么滋味,可那是迫不得已,我这是给自己上大刑啊!我牢牢记住医生的话,等不疼了再练就来不及了。 幸亏有这台机器,根据设置好的角度和频率,一丝不苟,有节奏地运动着我的伤腿,等这个角度可以轻轻伸曲也不太疼时,我便加大弯曲的角度,反正得调整到我能忍耐的最大极限,一点也不能偷工减料。停止键就在手头,轻轻一按就能停止这难以忍受的痛苦,让我饱受日夜煎熬的身心得以休息。我的腿也是肉长的,我何尝不想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可我不能去按那个停止键,那些落了后遗症的人们,就是因为吃不了这份苦。 我不顾东华劝我申请伤残补助的唠叨,搬到客厅去睡,腿肿了,就敷上冰袋继续练。每天左腿的弯曲程度我都有记录,每天都得有进步,哪怕是半寸,每增加半寸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不知多少次,昨天还能达到的角度,转天又回去了,急得我关上门痛哭,难道就好不了了吗?擦干眼泪,还得接着练,放弃就是失败。疗伤的日日夜夜令我刻骨铭心,我咽下了多少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痛苦,不仅痛在腿上,而且痛在心里。 那台康复仪终于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用最快的频率弯到最大的角度,我都不觉得疼了。我把机器还给麦克医生,他兴奋地告诉我,我的腿已基本恢复了正常。下一步我要进行器械锻炼,帮助萎缩的肌肉恢复原状。 回到久违了的健身房,我按照医生设计的锻炼计划进行肌肉训练,同时继续压我那条尚未完全恢复的腿。我在膝盖上铺一层毯子,压上两个各一百磅重的哑铃,一压就是一个小时。当时是压直了,可一打弯又疼得受不了。我就双腿跪在地上,用自己的体重往下压,强迫膝盖弯到最大限度。 我的汗没有白流,罪也没有白受,当我又能把双脚架在两把椅子上凌空劈叉时,麦克医生望着我横平竖直的造型,兴奋地说:“奇迹,不可思议的奇迹!” 自从我受了伤,东华便不停地劝我急流勇退,她也辞了电话公司推销员的工作,请吴新玉帮忙注册了一个旅游公司,专门接待国内来美国考察的团组。 “等你好了,就帮我接团,比你在监狱工作不少挣,又自由又安全,可别再回那个虎狼窝了。”东华又为这个家设计了新的蓝图。 “让我当导游?开玩笑,我对犯人指手画脚惯了,让我跟客人低三下四,我可受不了。” “那你还想回去不成?这次算你命大,你看老越南,现在还卧床不起,你要再赶上一次怎么办,我可不想总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话不投机,自然又是不欢而散。东华觉得很委屈,自己放弃了回国,辞了工作,全是为了这个家,可我却一点也不领情。我也想不明白,劝东华留在美国不也是为她好吗?怎么好心得不到好报呢? 中国夫妻之间给对方的空间太小了,都是一厢情愿,而没站在对方立场上考虑对方的感受。夫妻紧密结合得就像一个人,为了孩子为了家,都得不断作出妥协,牺牲自己,可一旦超过各自可以容忍的极限,便会一触即发,不可收拾。 我当然没有采纳东华的建议,刚甩开双拐,走路还一瘸一拐的,我便为自己树立了下一个目标,入籍。 第3章入籍入美国籍(1) 大个子没理他们,直冲我走来,两只眼朝上翻着,像生怕忘了什么,嘴里还念叨着:“磕了,磕了死,死什么来着,”他一把抓住我:“这是啥意思?” 美国移民法规定,绿卡持有者,即美国永久居民,只有在取得绿卡五年以上,且其中多半时间居住在美国的,才表示有定居美国的意愿,方有资格申请加入美国国籍。入了美国籍,不仅有了选举权,而且有资格申请只对美国公民才开放的工作,比如警察,早在五年前我曾碰够了钉子。 第9章 我拎着装满申请表格的大信封,在邮箱跟前久久伫立,期待了五年,这一天终于到了。只要把信封丢进邮箱,便迈出了加入美籍的第一步。五年前,当我的求职信被一封封退回来时,当fbi的女特工笑眯眯地叫我入了籍再来申请时,我就想,等到有资格申请公民的那一刻到来,我一定迫不及待地去申请。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我却退缩了,就跟当年在夏威夷入关时想打道回府的感觉差不多,就听两个声音在我脑袋里打架: “早一天入籍,早一天圆你的美国梦。”一个声音在催我。 “入了美籍就不是中国人了,再好好想想吧!”另一个说得也有道理。 “入了美籍还是华人,中国心不变,照样能报效国家。”对呀,入籍又不是叛国,还是第一个说得对。 “入了籍人家也不认同你是美国人,顶多是个二等公民,假洋鬼子。”这到底谁说得对呀,我又没了主意。 邮局人员出来收信了,他用钥匙打开邮箱,把邮件统统拣到一个大筐子里。他见我拎着信封在一旁站着,也没问我就一把接过信封丢进筐子,端进邮局里去了。想不到,迫不及待了五年的这一步竟是迫不得已迈出去的。 我心神不定地往家走,丢了魂儿似的,“真好像那哈密瓜断了瓜秧”。入籍这一步是否走的太远了?还落叶归根呢,自己把自己连根拔了,将来哪是最后的归宿?我望着前面高楼上迎风飘扬的星条旗,美国国歌在我耳边响起: 啊,在晨曦初现时,你可看见,是什么让我们如此骄傲?在黎明的最后一道曙光中欢呼,是谁的旗帜在激战中始终飘扬! 我脑海里闪过五年来在监狱工作的日日夜夜,当然也包括那个黑色星期五的生死搏斗。对自己曾用汗水和鲜血捍卫过的星条旗,如今也有了许多实实在在的感情。 我的眼睛开始模糊,空中飘扬的分明是五星红旗。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来! 这才是令我热血沸腾的歌声,燃烧的火炬,有圆圈环绕的五星,八一字样,镰刀斧头,我曾面对这一面面曾伴随我人生旅程的旗帜庄严地举起右手,那上面都凝聚了我的青春和血汗。 我不能同时为星条旗和五星红旗而战吗?我无法从中做出选择。作为炎黄子孙,我把一生最美好的年华留在了那片黄土地上。做为美国新移民,重新锻造自我,为第二故乡打拼。五星红旗下的父老乡亲,你们能理解我吗?星条旗下的american,doyouunderstandme? 永久居民入籍称为“归化”,归化过程包括申请、照相、按指纹、面试、笔试以及宣誓。对许多人而言,面试和笔试是一道难关,如果英文基础太差,这一关就不好过。 前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的儿子比我早几个月被归化,《华盛顿邮报》为宣传这件令美国人增光的事,特意在头版头条做了报道,还刊登了照片。小赫鲁晓夫七十多岁了,也是秃头,尖尖的鼻子有点向上翘,跟老赫鲁晓夫神似。小赫鲁晓夫入籍考试只答错一道题,原文如下: 美国政府是: a.由以总统为首的行政权力和内阁组成 b.包括立法,司法,行政,三权分立,互相制衡 小赫鲁晓夫凭直觉选择了a,苏联体制对他影响太深了,一念之差答错了题,虽然没得满分,却给他补了一课。 跟往常上班一样,我比约定时间提前半小时到达移民局等待面试。不同肤色的人群中,有几个中国人正坐在椅子上交谈,我不自觉地坐在他们旁边。看他们的穿戴,就知道是从事中餐馆服务的。 第3章入籍入美国籍(2) 一个满头金发的女移民官叫其中一个高个子进去面试。大个子刚走几步,又有些迟疑地停住脚步,回过头问:“美国总统死了,副总统继任对吧?” “对,没错。”那几个中国人为他打气。 大个子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万一正副总统一块死了,谁当总统啊?” 我觉得好笑,赶紧进去吧,看那怵头的样子,现在临阵磨枪太晚点了吧。那几个中国人还真给他问住了,一个女的说:“哪有那么巧的,没这规定吧。” 我看大个子忐忑不安的样子,好像差这道题就得不了满分似的,便告诉他:“由众议院议长继任。” 大个子半信半疑地望着我问道:“为什么不是参议院议长,不是参议院比众议院大吗?” “参议院议长就由副总统兼任。”我一句话给他吃了定心丸。 看大个子这意思,估计不会太快,现去洗手间方便方便。我站起身,还没迈步,那大个子就从办公室里出来了,带着一脸的困惑。这也太快了,没等我张口,那几个中国人已经围了上去。原来他们今天是来探风的,跟当年在北京的美领馆等签证的情形差不多。 大个子没理他们,直冲我走来,两只眼朝上翻着,像生怕忘了什么,嘴里还念叨着:“磕了,磕了死,死什么来着,”他一把抓住我:“这是啥意思?” 我被他问了个一头雾水,那几个中国人更是大眼瞪小眼。 我突然想起有个会说中文的美国姑娘逛天安门的故事。她一到天安门,就有个外地大嫂追着她要兑换美元,还用英文说:“changedor,changedor。”大嫂说中文都走调儿,这兑换美元让她说成英文,听起来就成了“娼妓到了,娼妓到了。”美国姑娘越听越不对劲,谁是娼妓,你才是呢!气得她转身用中文痛斥那位大嫂,逗得路人哈哈大笑。我想,大个子嘴里的“磕了死”弄不好就是发音不准闹出的误会。 我灵机一动,莫非是:“closethedoor?”我试探着问大个子。 “对对,她就是问这个来着,一连问了三遍,还用手指我身后,我没听懂,冲她笑了三笑,面试就结束了。” “那是叫你把门关上。”我这才闹明白是怎么回事。 “咳!”大个子一拍前额,”我太紧张了,满脑子美国总统死了怎么办,谁知道她先让我关门,真他妈的倒霉,这几个月的功夫白费了。”大个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我下回一进去就先把门关上。”那女的总结出一条经验。 “那人家要让你把门开开,你听不懂还不是白搭。”有人给她泼冷水。 我从心里同情这几个同胞,几百美元的申请费花的真冤枉。 我顺利通过了面试,笔试也考了100分。对我来说,英文虽不是问题,可有些问题本身却颇费思量。 “你是否参加过纳粹组织?” “你是否参加过恐怖组织?” “你是否参加过共产党?” 一连三道政审题,都得答“no”才能过关。 “当美国受到攻击时,如有需要,你是否能为美国献身?”如果这道题还答“no”,那就休想入籍。你总不能答,“yes,但中美开战例外”吧。 我不知道多少美籍华人曾经表里如一地回答了这些问题,你如有与我相类似的经历,你将如何回答?我的中国护照被剪去一个角,标志着已经作废。取而代之的是印着国徽的蓝皮美国护照。粉红色的绿卡也被收回,绿卡后来又改成了牙黄色,不管怎么改,人们依然执着地称之为绿卡,因为它是可以居住在美国的绿色通行证。 我再也不能任意往返于美中之间,以前“回”国,不需办理任何手续。现在“去”中国,得跟老外一样到中国驻美领馆办签证,在国籍一栏不得不填上usa,可姓名一栏却必须填写中文。办签证的小姐并不把我当美国人对待,顶多是入了籍的中国人。在中国,我成了所谓美籍华人,不再是中国人。我对自己的归属产生了怀疑,是华人但不是中国人,是美国公民但不是美国人,我游离于两个国家,两种文化之间,但又不属于其中任何一方。这不仅仅是我的感受,也是双方社会的普遍认同,不管我是否接受,这都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但我更关心的是另一个事实,我终于有资格申请当美国警察了! 第4章圆了美国警察梦美国一流警察测试 1998年,到美国后的第十个年头,过了不惑之年的我终于如愿以偿,成为美国警察中的一员,安娜也榜上有名。对美国人而言,从毕业到从警不过一步之遥,而我这一步却用了整整十年! 当我心灵深处还在为“美籍”还是“华人”而困扰,入籍终究帮我克服了实现梦想的最后一道屏障。 第10章 那只代表勇敢、力量、象征自由和独立精神的白头鹰,是我加入美国警察的通行证,是打开束缚我鹰击长空镣铐的钥匙,也是我在美国创业的一个新的里程碑。 安娜放弃了去fbi的机会,跟我一起报考了蒙郡警察局,在一流警局做一流警察,这是我的行事作风。蒙郡警察局不仅福利待遇俱佳,而且倍受社会尊重,调别的警局也容易,就像北京户口,出去容易进来难。 一般警局的学历要求为高中毕业,蒙郡却要求大学,笔试一道关就能淘汰一半多,题目之难可见一斑。考试内容包括政治、历史、法律、诉讼、证据,以及现场等,目的在于测试考生的逻辑思维能力和记忆力。120道题,两小时完成,平均一分钟一道题,如果第六感官不发达,即使有博士学位也恐怕难以过关,警局要录用的是文武双全的警官,而不是光说不练的学究。 对安娜而言,笔试要比体能测试更有把握,论英文讲学问都是她的长项。可我凭着第二语言跟土生土长的美国大学生拼英文,当然是以短搏长。我要能过了笔试这一关,别的就都不在话下了。安娜总说,如果她能补给我一点英文,我补给她一点功夫,我俩都能在美国警界独占鳌头。安娜能成为我的红颜知己,就是我们可以互相取长补短。 来美数年,我的英文的确有长足的长进,但恐怕永远也无法与我的中文并驾齐驱,阅读速度就没人家快,离交卷还差五分钟我才把120道题答完,也没检查就交了卷。我的脑袋跟右手一样麻木酸痛,我长出了一口气,总算答完了,这比硕士毕业考试也不轻松啊,能否通过就只好听天由命了。 走廊里放着一台自动阅卷机,有七八个比我早几分钟出来的考生正排队等候考试结果,只有通过笔试才能进入下一个录取程序,否则就只好拜拜了。安娜正站在大厅出口处等我,她是最先交卷的几个聪明考生之一,她先冲我竖起拇指,表示她已经通过,然后又表情严峻地站在那等我的结果,看样子她比我还着急。 监考的女警官把我的答案卡片插进自动阅卷机,我的心也跟着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啊,总不至于出师不利吧,还不如当初报个二三流的警局,把握还大一些,我也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我正在胡思乱想,女警官笑容可鞠地对我说:“祝贺你,你通过了!”那一刻,我真是心花怒放,接过她递给我的一叠材料,她说了什么我都没往心里去,转身冲正朝这边张望的安娜做了个ok的手势,就见安娜双手合十,连着蹦了三个高。我快走几步来到安娜面前,举起右手,迎着她已经举在空中的手叭地一声拍在一起,祝贺我们成功地迈出第一步。我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一下子把安娜抱了起来,我心里默念着,上苍对我还算公平,让我离梦想又靠近了一大步。 一百个名额,两千多人报名,笔试一道关就淘汰了三分之二。紧接着是类似国内政审的背景调查,又有一大批人落马。背景调查并不在乎你是否“紧跟”,“高举”,但对你的犯罪记录、驾驶记录、信誉记录可得查个水落石出。申请人中有杀人放火前科的固然不多,可因打女朋友、非法携带枪支、吸食大麻等轻罪被处理过的却大有人在。酒后驾车,一年内吃三张以上罚单的也不乏其人。信用卡透支,欠款等平时不当回事的小节,现在都成了“劣迹”。有个申请人曾有破产记录,但在履历表中进行了隐瞒,便被淘汰出局。警局根本不在乎他是否破过产,只在乎他是否诚实,诚实是录用警员的最基本要件之一。 我处处谨小慎微,奉公守法,既无犯罪记录,又无违章历史,信誉记录也是硬邦邦,自然顺顺当当地通过了政审。 体能测试对安娜却是一道难关,当年在监狱局警校受训时,警体就是她的弱项,好几年也没坚持锻炼,不努力怕是过不了关。这业余教练自然非我莫属。测试前那几周,我俩每天一下班就去健身房,我为她定了个短期速成计划,测试之前必须全部达标。其中最费劲的就是引体向上,全靠我用双手托着她那丰满的臀部一上一下练的。等她从一个慢慢增加到六个,我的臂力也不知不觉长了不少。我发觉,体能训练如有个称职的教练,进度会快得令你吃惊。 1998年,到美国后的第十个年头,过了不惑之年的我终于如愿以偿,成为美国警察中的一员,安娜也榜上有名。对美国人而言,从毕业到从警不过一步之遥,而我这一步却用了整整十年!这一路坎坷只有我才会刻骨铭心,美国人永远不会理解一个新移民的创业艰难,我的下一代也不会记起父辈当年开路架桥所付出的艰辛。 ---------------------- 第4章圆了美国警察梦残酷的警体训练(1) 我就烦“他妈的中国功夫”这句话,跟监狱里的汉德森同出一辙。我真想当场打破他死锁的神话,让他领教领教中国功夫的绝活,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绝处逢生。可他是教官,得罪了他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给他个面子算了。我左右为难,一百多双眼睛都盯着我们,等着看这场龙虎斗。 我拎着沉甸甸的两个大提包进了家门,里面装满了刚发的警服和全套装备,我想从头到脚披挂整齐,与东华分享这圆了警察梦的喜悦。 “把你的破烂都放在卫生间旁边的小壁橱里,从今以后归你专用,少跟我们的东西搀和。”东华继续埋头收拾自己的两大箱衣物,冷冰冰一句话把我刚才的热情全浇灭了。令我引以为傲的警服在她眼里竟是一堆破烂儿。 “我的破烂我自己收拾,你这两大箱破烂是怎么回事?”我不由得反唇相讥。 “国内闹大水,我这也遭灾,考察团一时半时怕是先出不来了,我也不想在这混吃等死,回国看看有什么其他出路。” “我下星期就开始警训了,这家里外面不能光耍我一个人啊,警训一般有百分之十五的淘汰率,这关键时刻你得跟我同舟共济啊。”我真急了。 “都跟你共济十几年了,你考虑过我没有?孩子也大了,管不了了,你愿意当你的警察,我更拦不住你,少跟我唱军功章有你一半也有我一半,我不稀罕,你想飞,干吗我就得被关在鸟笼子里?” 以前总抱怨她胸无大志,如今她真的要独立,我还真有点受不了。 100名新警员整整齐齐地列成十排,在大厅等候点名。第一天受训,大家既兴奋又紧张。环顾四周,80%是白人,有十几个黑人和五六个南美洲人,我是惟一的东方面孔。往后的6个月,他们就是我的竞争对手,我一米八零的个头,在他们中间不过是个中等个,论块头也比人家小一圈,可年龄却大出一截儿,是这期警员中最大的。好在没人知道我的实际年龄,在他们眼里,我比实际年龄至少年轻十岁。警校有个不成文的惯例,把警员中年龄最大的尊称为“老头子”,因为老头子往往在体能上技不如人。这老头子的称号我可担当不起,你们认为我三十多岁,又何必非要实事求是呢。 吉姆斯教官,就是后来我的带班少尉,举着花名册开始点名。教官都是黑制服,在蓝警服的新警中间十分显眼。吉姆斯今年四十岁,一头金发已经秃了一多半,一米九零的个头,滚圆的胳膊把短衫撑得紧绷绷的,一看就知道是个举重加拳击的练家子。 “史密斯!泰勒!威尔逊!” 吉姆斯大声吼着,跟监狱的卷毛少尉神似。被叫到的警员触电似的双脚靠拢,卯足气力答一声“到!”凡是扣子没扣好的,头发超过规定长度的,回答声音不够洪亮的,都立马被罚20个俯卧撑。大厅里鸦雀无声,只有吉姆斯大声的斥责和被罚警员的喘息声。 女教官海曼少尉从我跟前经过,她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比我高出一头,没有两米也有一米九五。一双蓝灰色的大眼睛飞快地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与我的目光碰在一起,她大概还没训练过中国人吧,眼神中透出一股惊讶。她在对我进行心理挑战,只有怯懦的人才把目光移开。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海曼,像在欣赏一尊艺术品,她的五关简直无可挑剔。直到海曼从我身边走开,我还不由自主地目送着她的背影,好一副魔鬼身材,我不禁感叹,什么样的猛男才配得上她这彪悍的美女?我开始想入非非,连点到我的名都没听见。 “石!”吉姆斯已经站在我的跟前。 “到!”我急忙大吼一声,立正站好,心里怦怦直跳,光顾看美人儿,误了正事,我暗暗埋怨自己。 我还是头一个让吉姆斯喊第二遍的,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他脸对脸冲我怒吼,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好像在说,这开餐馆敲键盘的中国人怎么也吃上了警察这碗饭? 看样子不挨罚是过不了关了,没等他说话,我就趴在地上一口气做了20个俯卧撑,然后立正站好,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 第11章 本以为主动受罚能让教官消消怒气,谁知反倒火上浇油,吉姆斯更火了。 “我还没说开始哪,你想表演是不是,我成全你,20个对你太容易了,50,现在开始!” 我一咧嘴,多看了一眼海曼,竟惹出这么多事,这前后70个俯卧撑冤不冤哪。我老老实实地跟着吉姆斯的口令,他数的快,我做的快,他慢慢数,我慢慢做,50个做完,他也没话说了。他知道,这100个警员中能连着做70个俯卧撑的没几个,而且又是一个他印象中只能在餐馆送外卖的中国人。 下午的体能摸底测试,我总算让吉姆斯对我有了新的印象,总分第一名。他登记完我最后一项成绩,吃惊地打量着我,还破例跟我握了握手,说:“年轻人,不错嘛。”好像已经忘了早晨点名大厅的插曲。我心说,还年轻人呢,论年龄你得喊我大哥。 第一天受训就有一男一女两个警员辞职。女的是在体能摸底时就是做不了六个引体向上,也不知她录取考试时是怎么通过的。吉姆斯本想用激将法鼓励她达标,嘴上就缺了把门的,女警员抹着眼泪朝办公室跑去,辞职不干了。那男的辞职也是因为一桩小事,警校要求新警员走路时必须双手置于腰间,以逐步养成习惯,将来执勤时也得如此,以便迅速抵抗突然袭击。这位老兄课间休息时去卫生间,两手插在裤兜里,还违反了新警员一律靠右行的规矩,走到了走廊左边,正让海曼撞上,当场罚了20个俯卧撑不算,还得写一篇1000字的检讨。他一时想不开,认为海曼小题大做,也辞职不干了。 这个世界太小了,法律课的老师竟是吴新玉原来的女友文迪.我刚到华盛顿时,她还跟吴新玉到机场接我,现在已是大名鼎鼎的律师,是警校的特聘教师。她坦率地告诉我,她与吴新玉分手,就是不能容忍他通过弄虚作假的手段,帮助非法移民办绿卡。她当年学的那点中文也早忘的一干二净,吴新玉的名字到她嘴里就成了“无信誉”。 第4章圆了美国警察梦残酷的警体训练(2) 射击训练完全是实战演练,根本没有数环数的精度射击,实战中不会有人站着不动让你打,所以训练时打的都是隐现靶,而且限时。实弹射击成了最让我露脸的课程。当别人打光了子弹,五十米开外的四个保龄球依然有三个站在那里嘲笑,我却手起靶落,保龄球一个个应声倒下。 海曼真是一丝不苟,手把手地纠正学员的射击动作,有个学员子弹卡了壳,一着急竟忘了枪口不准对人的禁令,用枪口指着海曼请她排除故障,气的海曼在保龄球上写上那个警员的名字,开车把保龄球扔到三英里之外,罚他跑去跑回,这一个来回就是六英里,相当九公里,杀一儆百,再也没人敢枪口对人了。 一周的射击训练,海曼就在我身边呆了不到一分钟,看我打了五枪,在靶心射出一个均匀的梅花形,算是送给她的一朵鲜花。海曼明白,任何对我的射击辅导都是多余的。 吉姆斯可不像海曼这么通情达理。有一次,他为大家示范警员摔倒后,面对扑上来的歹徒,如何绝处逢生。这一招我当侦察兵时就学过,如果我摔倒在地,歹徒扑过来时,用一只脚别住他的脚面,同时用另一只脚的足跟狠砸歹徒膝后弯曲部位,然后下压令歹徒下跪,用两脚的合力制服歹徒。 吉姆斯那两条多年压杠铃蹲起苦练出来的大腿,与我腰围粗细相仿,把大家一个个压得呲牙咧嘴的。轮到我时,他故意用力压住我的右腿,挑衅地说:“这一招叫死锁,无法可解。你不是会他妈的中国功夫吗,你要能解开,结业考试给你加十分。”说完又在我腿上使了把劲。 我觉得有如千斤巨石压在腿上,训练课点到为止,这是何必呢。我明白了,以前上课时我犯过他的忌。一次是训练前热身时,我双脚一劈,来了个180度横叉,博得满堂喝彩,吉姆斯眼神就不对。还有一次,他示范完抓腕别肘的擒拿动作后让大家练习,我被对手用此招拿住后,出其不意来了个反擒拿,对手反倒被我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大家一齐把疑虑的目光投向吉姆斯,意思是你教的这玩艺儿行吗?其实我都是即兴之举,并非跟教官过不去,想不到他如此心胸狭小,现在借机报复我。 俗话说,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有矛就有盾,哪有死锁的道理。可吉姆斯已经把话说绝,我若解开他这自鸣得意的死锁,岂不让他丢面子?冤家易解不亦结嘛。可他双腿合力锁住我的右腿,没有松开的意思,我也不能向他求饶啊,众目睽睽之下,你想脸上增光,我就得丢面子。再说,我就烦“他妈的中国功夫”这句话,跟监狱里的汉德森同出一辙。我真想当场打破他死锁的神话,让他领教领教中国功夫的绝活,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绝处逢生。可他是教官,得罪了他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给他个面子算了。我左右为难,一百多双眼睛都盯着我们,等着看这场龙虎斗。 “石,站起来,我知道你能!”安娜一嗓子打破寂静,挥舞着双拳跳着脚为我呐喊。“brucelee!brucelee!”不少人也跟着喊起来。 你小子欺人太甚,怪不得我让你下不了台,再说,我不能让安娜失望啊,大不了不干了,去他妈的!想到这,我运足气力,冷不丁猛的一抬被他压得死死的右腿,右膝与地面便有了一点空隙,趁他还没来得及再把我压回去,我向左猛的一个90度转体,我的右腿就跟他双腿一顺了,锁也就解开了。我就势站起来,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右手还在空中做了个拜拜的手式,身后响起一片掌声。 吉姆斯终于抓住了我的弱点,英语。用英文耍嘴皮子当然不是美国人的对手,讯问被告人,脑子里清楚得很,可到了嗓子眼就容易卡壳,总不如中文来的那么痛快,那么到位,那么一针见血。这时候,我就成了吉姆斯的重点帮教对象。 “要想当警察,就得跟他们说一样的英语。”吉姆斯嘴里的“他们”自然是白人。 我知道,我这辈子说英文都得带中国味,改不了了。我只有在其他方面格外努力,不就是英文没你们说得溜吗?除此之外,我样样出类拔萃,看你还有什么说的。警体训练,我每天跟比我年轻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们打拼,背心湿得能拧出水来,他们都个个喊痛喊累,何况我还受过伤呢,我比他们更痛更累。晚上躺在床上,就觉浑身酸痛,两条腿怎么放都不得劲,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心想要是东华在就好了,让她帮我揉揉。可马上又嘲笑自己,别做梦了,即使她在我也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省得让她又借题发挥。 警校是座熔炉,经过六个月的冶炼和锻造,又淘汰了20个警员。我再次闯过了英文关,通过了淘汰率最高的八次笔试,熬过了每天两小时挥汗如雨的警体和搏击训练,忍受了辣椒水、催泪瓦斯实际体验的痛苦,也品尝了特技驾车和实弹射击大显身手的喜悦。从闲谈中得知,女警们自受训以来就不再做任何家务,全由家人分担。男警员不少人主动与女友、妻子分居,以应付那近乎残酷的警体训练,有两个警员因此和女友分手。好朋友托尼告诉我,训练最紧张的那段日子,他太太每天睡觉之前为他按摩,他熟睡后又跪在地上为他祈祷,我感动得流了泪。恐怕只有我孑然一身,孤军奋战,完成了这令人脱胎换骨的警训。 80个经过大浪淘沙洗礼的警员面对星条旗宣誓——忠于法律,服务人民,惩奸除恶,匡扶正义。面对台下一千多前来祝贺的亲友,警员们骄傲地说,我成功了,我没有让你们失望!台下不少人是举家从外州乘飞机前来参加这隆重的毕业典礼。 我第一次面对星条旗流下热泪,胸前闪光的警徽,腰间乌黑的手枪,笔挺的蓝色警服,我终于实现了做一名美国警察的梦想! 十年前,我离妻别女,远渡重洋,拖着晕机反应的疲惫身躯从夏威夷入境,经历了打工留学的艰辛,也品尝了获得学位的甘甜。找工作四处碰壁,虎穴暂栖身,在美国监狱渡过了难忘的日日夜夜,黑色星期五大难不死,排除心灵上的困扰,加入美籍,维持着日益破碎的家庭,顶着种族歧视的挑战,过关斩将,终于如愿以偿。 啊,在晨曦初现时,你可看见,是什么让我们如此骄傲?在黎明的最后一道曙光中欢呼,是谁的旗帜在激战中始终飘扬? 全场起立,高唱美国国歌“星条旗永不落”。我环顾四周,放眼台下,在充满白人的世界里,站在主席台正中的是一个来自中国的警察,我高举着警体和射击两尊奖杯,独享这拼搏后夺魁的巨大喜悦。我没有邀请任何亲友,只接受了安娜的祝福。此时,她就站在我的身边,捧着笔试文状元的奖杯,笑得像一朵绽开的玫瑰。 第5章牛刀初试解救自杀者 “操你妈的混蛋警察,送我去地狱吧!”丹尼尔突然大吼声,像弹簧一样蹦了起来,举着一把一尺多长的尖刀朝我扑过来,那气势跟第七监号门口报仇杀人的小个子一模一样,怒发冲冠,二目圆睁。 第12章 他想逼我拔枪射击,送他上路,这就是所谓警察援助式自杀,他自己下不了手,拉我当刽子手。 做个好警察,不能光在课堂上对答如流,见了真刀真枪也得临危不惧才行。 自杀是警察经常遇到的案件之一,在美国,每分钟都有人企图自杀,每17分钟就有人用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自杀在美国死亡原因中占第八位,是个十分严重的社会问题。 根据统计资料,企图自杀者当中女性高出男性四倍,而成功完成自杀者当中男性却高出女性四倍,别看女人哭天嚎地地寻死觅活,其实真想死的不多。 中国人自杀多选择投河、上吊、服毒,也有拿刀抹脖子的。美国人有不同的死法儿,枪击是他们的首选,约占自杀总数的61%。我出过几次自杀现场,死者都是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有个白人,大概怀疑手枪的杀伤力,竟把散弹枪枪口含在嘴里开了火,把自己多半个脑袋都崩开了花,血浆、脑浆溅得满床、满墙都是,令人毛骨悚然。还有的人自己想死又下不了手,就请警察帮忙,我就赶上过一回。 接到9.11指挥中心的命令,我第一个赶到现场。报案的是个白人妇女,说她先生被公司解雇,回家喝了不少酒,情绪失去控制,闹死闹活的谁也拦不住。 这是一座两层的独栋别墅,按国内现在的流行叫法儿,是个“大耗子”,绿茵茵的草坪和整齐的灌木,都倾注了房主人的心血。多么好的一个家,怎么跟警察扯上了瓜葛?我带着疑问按响了门铃。 丹尼尔夫人出来开门,她挺着个大肚子,怀里还抱着个两岁的小女孩,小女孩一头金色的卷发,忽闪着灰色的大眼睛看着我,可爱得像个小天使。 我问清了情况,让她们母子在院子里等,以免发生意外,我和随后赶来支援的托尼一前一后进了客厅。 客厅一片狼藉,像被台风刚刚肆虐过,丹尼尔端坐在单人皮沙发上,旁边倒着五六个空酒瓶子。我对托尼使了个眼色,托尼会意地点了点头。紧急情况下,来不及一字一句地交代,警员之间都得有点默契,举手投足之间,就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眼前的一切告诉我们,丹尼尔丢了饭碗,妻子女儿要吃饭,婴儿即将出生,“大耗子”要还贷款,加上对公司老板的一肚子怨气,丹尼尔借酒消愁反而愁上加愁,看他那坐相,双手垫在大腿下面,分明藏着什么东西,我和托尼都看得一清二楚。 “丹尼尔,我很同情你的遭遇,我们来帮助你和你的家庭。”我放低声音,斟字酌句地开导他,始终和他保持一定距离,托尼已经迅速把各屋检查了一遍,没有其他人。 丹尼尔一动不动,翻着眼珠子瞪着天花板,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 “人生都有挫折,跌倒了再爬起来,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千万别做傻事。”我继续开导他,可他还是一动也不动,也不说话,也许根本就没听见我在说什么,他的情绪已经激愤到了极点。 “丹尼尔,请你站起来好吗?至少让我看见你的手,就像我这样。”我试图打破僵局,边说边张开双手给他看。 “操你妈的混蛋警察,送我去地狱吧!”丹尼尔突然大吼一声,像弹簧一样蹦了起来,举着一把一尺多长的尖刀朝我扑过来,那气势跟第七监号门口报仇杀人的小个子一模一样,怒发冲冠,二目圆睁。他想逼我拔枪射击,送他上路,这就是所谓警察援助式自杀,他自己下不了手,拉我当刽子手。 凭我的射击技术,当场把他击毙绰绰有余,射击训练时,我能在两秒钟内完成拔枪、瞄准、射击动作,并在靶心留下六个弹孔。多数警员只能命中两三发,有的甚至枪还没拔出来靶子就转过去了。面对持刀扑过来的丹尼尔,我一枪把他撂倒完全属于正当防卫,但我没这么做,一开始我就对房主人有好感,把庭院料理得井井有条,要不是被解雇,他会继续做个好丈夫,好父亲。当看到挺着大肚子还抱着孩子的丹尼尔太太,我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有一分希望,就算冒九分危险也要把事情处理圆满。 此时托尼已拔出手枪对准丹尼尔,我大喊一声:“别开枪!”丹尼尔的尖刀已经朝我的腹部刺来,我猛一侧身,让过刀尖,双手迅速抓住他握刀的右手腕,就势往前一带,他本能地刹住脚步,往后抽胳膊,想从我手里挣脱。我就等他这么做,第一招是虚的,等他往回夺刀,我才真出手,借着他的力,猛地将他右手向侧后45度折压下去,他哪料到我有这一手,又快又狠,一下子失去重心,仰面朝天被我制服在地,任他疼得双脚乱蹬,无奈右手腕子被我生擒活拿,半点动弹不得。托尼冲上来,熟练地将他双手铐了起来。 丹尼尔被送往医院监护,希望他能渡过人生这道难关。我对他不仅尽了警察的职责,也尽了人道的义务,救了他一命,也救了他全家。 以暴制暴成了我乐此不疲的拿手好戏,无论刀枪棍棒,我都能应付的得心应手,同事们说,如果遇到危险,都希望我能做他们的后援。 第5章牛刀初试遭遇狐狸精 这玩笑开得太大了吧,究竟是何方神圣,这八面威风的警车都不放在眼里?我一踩油门追了上去,那是辆最新款的宝马跑车,驾车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金发女郎,我看不见她的脸,只见一头金发像旗帜一样迎风飘扬,好一幅“香车美女图”。 人无完人,对专横跋扈之徒,我有足够的勇气和手段将其当场拿下,可就是经不住几句好话,好动恻隐之心,第一天上岗就遇到一个洋狐狸精。 我正沿着高速公路最左侧的超车道巡逻,一辆蓝色敞篷宝马竟从我右边超了过去,然后大摇大摆地并入我的车道,像离了弦的箭继续往前奔。 这玩笑开得太大了吧,究竟是何方神圣,这八面威风的警车都不放在眼里?我一踩油门追了上去,那是辆最新款的宝马跑车,驾车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金发女郎,我看不见她的脸,只见一头金发像旗帜一样迎风飘扬,好一幅“香车美女图”。 正在脱缰狂奔的宝马,被我“嗷”的一声警笛按在路边,好像一只在虎口前颤抖的绵羊。我正了正大檐帽,拍了拍披挂整齐的武装带,走到宝马跟前,只见那金发女郎正俯身在精制的手包中寻找驾照,一双颤动的乳峰,除了两个制高点被比基尼兜着,全被我“一揽众山小”,我竟一下子着了她的道儿,愣在那里。 金发女郎轻轻抬起头,侧脸向我抛了个媚眼,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玉齿。 “你好吗警官,你看起来太帅了!”我还没开口,她先给我灌了一口迷魂汤。 “你在55英里限速路段以80英里车速行驶,我要控告你超速。”我一本正经地告诉她被拦截的原因。 “实在对不起,警官,我忙着到gwu分校上课,我要迟到了。”她警官长警官短地叫得我心里飘飘的,在监狱时,那帮犯人总是连名带姓地一起叫我。 她打开车门,一脚里一脚外地岔开双腿,像要下车的样子,超短裙里的粉红内裤又让我看了个满眼。我赶紧把目光移开,深吸了一口气,往下压一压几乎按捺不住的冲动,真应了红灯记里李玉和那句话,“有妈这碗酒垫底,什么样的酒我都能对付”。幸亏有安娜垫底,否则我怕是应付不了这只下凡扰乱人间的白虎精。还不如真刀真枪来得痛快,在糖衣裹着的炮弹面前,不,应该是在比基尼裹着的性感炸弹面前,想不到这么容易就做了俘虏。 我动了恻隐之心,这一百多美金外加三个点,我实在下不了手。 “这次算是警告,开慢点!”我迎着扑鼻的香水味给她开了绿灯。 我命令自己朝警车走去,被人家三言两语就不能自拔了吗,三十六计走为上,再耽误一会儿,说不定她能哄我跟她上床,我相信她有这个本事。 下班后,我挂电话给吴新玉,跟他讲了这段艳遇,他听罢哈哈大笑,对我说:“你小子春心未泯啊。” “别瞎杜撰,应该是童心未泯。”我纠正他的用词。 “少来吧,对你还是春心未泯比较合适,这也难怪,你现在是四十正大嘛。” “什么四十正大?”我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不同的年龄特征啊。”他有意卖关子。 ”不是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吗?”我还是不明白。 “咳,那孔老二的老皇历早过时了,是新版本儿。” “我听过三十撒欢儿,四十当官儿,五十打蔫儿,六十靠边儿,七十冒烟儿,也没有四十正大呀。” “哈哈,那是咱们出国前的版本,现在是三十亚哥,四十正大,五十微软,六十松下,七十联想。” “高,实在是高!” 第13章 我听罢不禁拍案叫绝,可又一想,不对呀,这说的都是男士啊。 “女士也有,叫什么二十新浪,三十搜狐,四十雅虎……” 不等他说完,我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第5章牛刀初试开家长会 面对几十个犯人的围攻我曾毫无畏惧,面对这些美国人,要我滔滔不绝地像居委会主任一样摆平这些邻里之间的琐事,我脑袋一下子就大了,这美国孩子不比中国,说深了不行,浅了也不行,他们连亲生父母都敢告到警察局。他们未成年,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既不能抓,又不能由着他们犯混。 人非圣贤,谁都免不了上当受骗,不过要吃一堑长一智,不能像蠢驴似的把蹄子两次陷进同一个坑里。我总结了一套对付软招儿的办法,献媚卖俏的,假装可怜装孙子的,都甭想在我这蒙混过关。 还有一件事让我头痛,开家长会。 也许有人不信,美国警察还主持家长会?一点不假,青少年干了偷鸡摸狗的事,警察就得把他们的家长招集起来开会,请他们配合警方,对子女多加管教。 那是个漆黑的夜晚,911中心接到报案,有人故意损毁私人财物。我到了现场,一个四十多岁的白人男子指着被人涂抹的汽车跟我诉苦,两辆崭新的福特车被人用油漆喷上一行大字:“bigtits”。我也没看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反正要到车行重新烤漆,没有几千美元下不来。 这种恶作剧在美国经常发生,一个美国黑人大学生在新加坡留学时,就把这恶作剧“引进”到新加坡,结果被罚重责八鞭子。时任总统克林顿亲自致电新加坡总理,请求网开一面,下不为例。谁知人家新加坡国小骨头硬,依法办事,铁面无私,根本不给美国面子,成千上万的美国大学生从电视上目睹了黑人大学生被行刑时的场面,不少人泣不成声。那象征正义的八鞭子,虽然抽在那个黑人的屁股上,却疼在美国一代青年人的心上,那一道道带血的鞭痕,记录下恶作剧的耻辱。美国与新加坡的关系也没因此而恶化,新加波法制国家的声誉反而如日中天,受到全世界的尊重。 我随着主人走进客厅,四五个少男少女正低着头站在一角,想必是他们所为。房主的女儿玛丽是他们的高中同学,在学校就经常受到他们的骚扰,这回竟找上门来了。在她的指认下,那几个少年的父母也都被“请”来,十五六个美国白人,男女老少坐了一屋子,几十只眼睛都盯着我这个黑头发、黄皮肤的警察。 面对几十个犯人的围攻我曾毫无畏惧,面对这些美国人,要我滔滔不绝地像居委会主任一样摆平这些邻里之间的琐事,我脑袋一下子就大了,这美国孩子不比中国,说深了不行,浅了也不行,他们连亲生父母都敢告到警察局。他们未成年,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既不能抓,又不能由着他们犯混。既得安抚房主,又不能弄僵了邻里关系。这可如何是好,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我本来可以要求支援,可这么点事都摆不平,多没面子呀。 我正在着急,安娜赶到了,知我者安娜也!她就知道我玩不转这光嚼舌根子的事,所以赶来帮忙。我看了看安娜,心想这狗咬刺猬从哪下嘴呀?她低声说道:“别有顾虑,大胆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有我做后盾。” 得到安娜的鼓励,我心里有了底,损毁他人财物是一项轻罪,安娜一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提醒了我,法律不是规定得很清楚吗,怎么在课堂上对答如流,一到节骨眼就蒙了呢,还是美国文化的功底不深啊。面对持刀的歹徒,有一分的把握,我敢冒九分的危险,要用英文与美国人舌战,即使有九分的把握,一分的不自信,我都觉得心里没底。 “是谁往人家车上喷的油漆?”我正颜厉色地问道。 “是我,我不喜欢玛丽。”一个男孩子答道。玛丽就是房主的女儿。 “我如果不喜欢你,也在你家汽车上喷……”我刚想说“bigtits”,一想不对,我还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连忙改口道:“也往你家汽车上乱喷乱画行吗?” 没有人再敢插嘴。 我清理了一下思路,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从犯罪的构成到处罚的方式,当我说到最高可判三年徒刑时,我注意到那几个捣蛋鬼和他们的家长都紧张起来。“但是,”我话锋一转,“念你们是初犯,我给你们另外一个选择——和解。愿意和解还是去法庭,你们自己决定”。 全场沉默。 “和解,我们愿意和解。”一个家长带头,大家一齐附和。 “好。第一,修理汽车的费用由你们几家分摊。” “应该的,没问题。修车期间,我们出钱租辆车让他们使用。”家长倒是通情达理。 “第二,每人签份保证书,六个月之内不得接近这栋房子,如有违犯,即以非法侵入他人住宅逮捕。”我话音刚落,安娜已把印好的保证书递到那几个孩子手上,她真细心,想得如此周到。 我把头转向屋主,问他对如此处理是否满意。屋主耸了耸肩:“咳,本来是孩子们之间的事,要不是把汽车弄坏了,我也不会叫警察,希望诸位能够谅解。”说完他还跟邻居们挨个握手。 “还有一点,我认识你们高中的校长,如果你们不再骚扰她,”我指了指房主的女儿玛丽,“我就不告诉你们校长”。其实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校长,成心吓唬他们呢,这是国内的惯用伎俩,也不知美国孩子怕不怕。 开完家长会,我送安娜走到她的警车跟前,想听听她的评语。安娜冲我竖起大拇指:“干得不错,处理的也适当,皆大欢喜。尤其你说认识他们校长,一个个都吓得够呛,你还真有歪点子。” 受到红颜知己的好评,我心里美滋滋的,再坚强的人也需要鼓励不是。幸亏安娜帮我稳住阵脚,还及时为我准备好保证书,配合得真够默契。 忙了一晚上,我还没闹明白他们喷在车上的那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安娜嫣然一笑,见四周无人,便用双手托了托她那直挺的双乳。我以为她又要和我亲热,忙说:“现在不行,我问你正事哪。” 安娜仰面大笑:“你这课堂上的英文算是不错了,可街头的俚语还差得远,bigtits就是这个意思。”安娜笑着用双手在胸前做了个放大的手势。 我这才恍然大悟,刚才第一眼看见玛丽就觉得她像个少妇,一对大乳房鼓鼓的,哪像高中生。那几个捣蛋鬼如果喷写“大乳房”我就看懂了,谁知他们喷了“大奶头”几个字,害的我琢磨了一个晚上。幸亏我没拿“bigtits”回敬喷油漆的那个男孩子,否则笑话可就大啦。 “怎么样,石,下班后到我家给你补补英文?”安娜调皮地冲我眨了眨左眼。 对安娜的邀请,我只有缴械投降,东华这一走又半年多了,也不知道何时回来,压抑在心中的欲火被安娜一下子挑了起来。补英文课,好极了。 第5章牛刀初试夜黑天截雪佛莱 我一踩油门,警车再次冲到雪佛莱左侧,我调整好两辆车的位置,不失时机地向右猛的一拧方向盘,宽大的警车便把雪佛莱车尾往右顶出一尺多,行进中的雪佛莱顿时失去平衡,画着弧线朝左后方转了过来,车身右侧紧紧贴到了钢铁护栏上,我顺势也来了个左后转,前保险杠正好抵住雪佛莱的屁股,绝了它的退路。 两辆警车一前一后朝警局方向飞驰,一想到下班后的“英文课”,我早归心似箭了。我正满脑子胡思乱想,前面有辆雪佛莱压住了去路。我定睛一看,这么黑的天竟然不开车灯,我急忙冲它闪了几下大灯,提醒把灯打开。那雪佛莱既不开灯也不让路,却突然加速,排气管冒出一缕青烟,就像一只脱缰的野马,沿着高速公路朝北冲去。 见到警车就跑,八成有问题。我一按按钮,警灯警笛大作,咬着雪佛莱的屁股追了上去,安娜的警车也闪着警灯紧跟在后面。 我打开警车上的探照灯,一道雪亮的光柱射向狂奔的雪佛莱,车上只有司机一个人,我们二比一,就不必求援了。我用左手握着方向盘,用右手将雪佛莱的车牌照号码输进警车上的电脑,马上就得到反馈,我正追的是被盗车辆。这回算你倒霉,撞到我的枪口上了,我马上用步话机向安娜通报。 雪佛莱根本就没有停车的意思,而且越开越快,时速已达到100英里(150公里),路上车辆纷纷避让,有辆丰田车躲得慢了一点,左后角被雪佛莱狠狠地撞上,破碎的车灯,保险杠散落了一地。雪佛莱自己也失去了控制,猛地调头朝左侧的钢铁护栏撞去,像个醉汉似的,摇晃了几下才恢复了平衡,继续往前跑。一会儿,左前轮下就喷出一串串火花,显然是刚才跟护栏相撞时左前轮爆胎了,是钢铁轮鼓与地面摩擦迸发出来的火花,雪佛莱的车速也明显慢了下来。 第14章 必须设法立即截住它,不能让它再制造第二起车祸。现在前面没有警车堵截,只好使用顶挤战术了。这一招紧急情况下才能使用,它刚才撞坏了丰田车,等于为我开了绿灯,况且它左前轮爆胎,很容易由于失控而发生车祸。 我把警车开到雪佛莱的左边,轻轻一打方向盘,做了一个顶挤的假动作,然后又紧紧地跟在雪佛莱的后面。我这是做给安娜看的。我来不及跟她通话,只能示意她注意配合。 我一踩油门,警车再次冲到雪佛莱左侧,我调整好两辆车的位置,不失时机地向右猛的一拧方向盘,宽大的警车便把雪佛莱车尾往右顶出一尺多,行进中的雪佛莱顿时失去平衡,画着弧线朝左后方转了过来,车身右侧紧紧贴到了钢铁护栏上,我顺势也来了个左后转,前保险杠正好抵住雪佛莱的屁股,绝了它的退路。紧跟在后面的安娜早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雪佛莱掉过头来刚想加速,安娜的警车迎面顶了上去。雪佛莱被我们前后夹击,进退两难,面对两支乌黑的枪口,开车的知道稍有反抗便会招来杀身之祸,只好乖乖地趴在地上,束手就擒。 他今天下午刚刚偷了这辆雪佛莱,准备晚上盗窃作案时使用。失主报案后,车辆信息便被输入到警察信息中心,所以我能从电脑上立刻得到信息反馈。他还没来得及作案就被我生擒活捉。我冲安娜做了个ok的手势,感谢她的再次默契配合,她却无奈地对我摊开双手,又耸了耸肩,好像在说,赃车截的够漂亮,但得连夜回警局写报告,原计划的“英文课”只好泡汤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6章派你去非洲“吴新玉,无信誉” 我让他们找中餐馆老板开个书面证明,就说此人某年某月期间曾在我这打过工,或者找个华人房东,让他证明你某年某月期间租过他的房子,有钱能让鬼推磨嘛。这一招就是我的发明专利,办一件收费八百美金,我都办成一百多件了。 老布什总统一道行政命令,十几万大陆来的中国人获得了绿卡。根据当时移民局的统计,真正符合条件的不过四万多人,怎么最后多出一倍还拐了弯呢? 吴新玉从法学院毕业后考取了律师资格,自己开了个移民事务所。这个周末,我们请他和另外几个中国朋友来家里做客,也算是庆祝我拿下硕士学位。 “你那个美国妞儿怎么没带来让大伙见识见识?”东华见吴新玉单刀赴会,急忙过来打听。 “咳,早掰啦,文化冲击。” “什么文化冲击,别是你拉不开栓了吧?”老同学不见外,我压低声音逗他。 吴新玉小声对我说:“你也最好少招惹鬼妹,没完没了地难缠得很。”他喝了一口可乐,悄悄问我:“这美国的床上文化你让嫂子见识过没有?” “真人表演没有,录象带倒是租过,她刚看几分钟就喊恶心,说老外比畜牲还畜牲,本想给她来副催情剂,结果反倒打了退堂鼓,人家对美国床上功夫水土不服。” 吴新玉叹了口气:“要不怎么说十个中国女人九个性冷淡呢,怎么都提不起‘性’趣。过去都羡慕皇上,三宫六院,贵妃如云,看来也没什么好,还不是木头似的一根根在床上摆着。” 我说:“可不是,要不同治皇帝怎么偷出紫禁城,去逛八大胡同,还染了一身杨梅大疮,十九岁就做了风流鬼,到底还是‘妓’高一筹啊。” 我俩正在密谈妇女解放问题,东华端着盛满饭菜的纸盘子凑了过来。我们也学老美,用一次性餐具,用完一扔,省心省事。 “新玉,事务所生意不错吧?” “忙得我连泡妞儿的时间都没了,老布什可救了不少中国人,尤其是那些不符合条件的,一个个削尖了脑袋要挤上这班车,我每天应接不暇呀。” “不是条件挺严的吗?不符合条件怎么办呀?”东华不解地问。 “你忘啦,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嘛。这些人多半是非法入境,移民局没有记录,所以只要能证明自己是保护法规定的截止日期前到美国的就行,连护照都不要。” “那怎么证明何时到的美国呢?”东华越听越糊涂。 “那还不容易,我让他们找中餐馆老板开个书面证明,就说此人某年某月期间曾在我这打过工,或者找个华人房东,让他证明你某年某月期间租过他的房子,有钱能让鬼推磨嘛。这一招就是我的发明专利,办一件收费八百美金,我都办成一百多件了。”吴新玉说得眉飞色舞的。 “那不就是做假吗?”我听出了门道。 “哎,这不是在大学念书的时候了,到了美国就得想法子赚钱,老美好骗着哪。”吴新玉越来越像商人了。 他话题一转,冲我和东华问道:“你们有何打算,要是不嫌我这庙小,先来给我帮忙,年薪四万,外加提成,怎么样?” 我心说,要是会弄虚作假,我早飞黄腾达了,也不至于来美国受这份洋罪。东华接过来说:“石子坚拿了学位,我也算完成了历史使命,银行还给我保留着职位哪,年底再不回去,就按自动离职,这美国我算是呆够了。” “到美国后虽然受了不少罪,可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这次跟我一起毕业的同学中,有四个人是在职读学位的,罗勃特是现任美国副总统奎尔的贴身保镖,汤马斯在fbi指纹中心,哈利就职五角大楼军法处,玛丽在移民局总部负责笔体鉴定。这四个人的专业课都不如我,他们能干我为什么不能。再说,这两年付了这么多学费,怎么也得先挣回来再说啊,干嘛急着回国。” 吴新玉见我踌躇满志的样子,苦笑道:“你以为我愿意天天跟这帮非法移民打交道,又何尝不想像美国律师那样与检察官对簿公堂。现实点吧,这是美国,咱们是二等公民,能在华人圈里出人头地就行了,不可能跟白人平起平坐。” 这番话正合东华的胃口:“听见了吧,哪见过中国人当警察的,有也是土生土长的,我看你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东华历来是夫唱妇随的,想不到在去留的问题上第一次跟我唱了反调。 东华继续滔滔不绝,好像要把憋了两年的话都倒出来:“这老美的想法奇怪得很,就说我们石姗吧,一个女孩子,每天步行上下学,多让人不放心啊。” “不是有校车吗?”有人插话。 “我就是要说那缺德的校车,住在离学校半英里以内的才能坐,我家离学校正好半英里,马路对面才能坐,我们这边就不行。” “那可太巧了,跟学校说说,变通一下不就行了?”大家七嘴八舌。 “我找校长啦,她说让你孩子坐车,住你家下个路口的也要坐怎么办,制度就是制度,不能变通。” “那你让孩子走过去坐不就行了,校长又看不见。” “咳,这孩子才来两年,也学得跟美国人似的,死守规矩,校长不让坐,谁说她也不听啊。” 东华用纸巾擦了擦嘴,放下吃了一半的饭菜,接着说道:“还有更可气的呢,楼下律师家有个残疾孩子,学校每天派专车接送他上下学。我又去找校长,说那车空也是空着,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让我们石姗一块上车不就行了吗?谁知校长还是不同意,说让我带孩子到医院检查,如果也有残疾就能坐。”东华越说越有气:“这美国人脑子怎么这么不开窍呢,在这么个国家活着,天天跟这么一帮鬼子打交道,多难受啊!” 东华一带头,把个party变成了诉苦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自己经历的光怪陆离与大伙分享,我和吴新玉撤出他们的论坛,悄悄到一边继续我们的妇女解放问题。 第6章派你去非洲要好工作,先入美国籍 妈的,忙乎半天才闹明白,在美国执法部门工作也得先政审合格才行啊。人家怎么能相信一个外国人对美国政府的忠诚,怎么可能派我到美国驻华使馆去工作,太可笑了! 刑侦系办公室,我见到了布莱尔教授。 “石,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国?”老教授以为我是来辞行的,开口就问了这么一句。 “哦,我,我想先找份工作。”我看得出,他并不希望我留在美国。 “继续打工吗?那太可惜了,你是个优秀的学生,回到中国会成为优秀的警官或者侦探,美国没有适合你的工作。” 我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可不服气,我就不能成为优秀的美国警官吗?我非得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回到家里,我一口气写了三封求职信,分别寄给fbi(联邦调查局),dea(联邦缉毒局)和ins(联邦移民局),心想那几个同学能干,我为什么不行? 第15章 一个月后,移民局先来了回信,我兴奋地一把撕开信封,心想准是通知我去面试。信很简短,是移民局人事部门主管亲自签署的: “十分高兴你有兴趣申请移民局笔体及文件鉴定一职,但遗憾的是,你不是美国公民,故不能考虑你的申请。” 我一口气读了三遍,越读越冒火,不是公民怎么了,我又不是非法移民,笔体鉴定靠的是专业知识,又不是美国护照,笑话!我恨恨地把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过了几天,缉毒局的信也来了,内容跟移民局差不多,“遗憾”的原因也是“不是美国公民”。我开始冷静下来,看来拿了硕士学位并非万事大吉,难道非得入了籍才能找到对口的工作?fbi怎么样,恐怕也得非公民莫属吧,我感觉前途渺茫。 又过了一个月,fbi终于来信了,竟然约我去面谈,出乎意料之余又想入非非起来,fbi有个专门对付亚裔犯罪的部门,雇用我再合适不过了,看来这回有戏! “中国陆军特等射手,公安局侦察员,刑侦硕士学位……”一位肤色白皙的金发女郎,围着我来回踱着,边走边念叨我的简历,好像要证明眼前这个东方小伙子是否真像申请表上写的那么文武双全。她是fbi的女特工。 “你什么时候入的美国籍?” “美国籍?我还没有入。”我只好实话实说。 “啊哈,原来如此,fbi特工从不雇用外国人,申请表上也没有国籍这一栏。” 我心里一阵颓丧,又他妈卡在国籍上了。女特工见我愁眉不展的样子,也有点心软了:“你条件不错,等入了籍再来吧,现在我帮不了你。”她做了个爱莫能助的手势,把我的申请表轻轻掷在写字台上。 我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临出门,我还不死心,问道:“我不当特工,干别的行吗?比如特等射手。”我见过fbi特等射手的射击表演,我有把握超过他们。 “特等射手必须是特工人员。”她耸了耸肩,又无情地打破了我的一线希望。我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别这样,这是法律规定,我也无能为力。不过有个职位不要求公民,不知你是否有兴趣?” “什么职位?”我觉得又有了希望,眼睛也亮了起来。 “教中文,我们有个语言学校,教授十几种外国语言,也包括中文。” “不,不,”我连连摇头,我想当特工,你让我教中文,这不是拿西服料子补袜子吗? 出了fbi,我还是不死心,直奔国会图书馆。那时还没有互联网,我按照索引,把华盛顿地区所有警察部门的通讯地址统统复印下来,准备一个一个联系,我撒开这么一张大网,就不信一无所获。 查完信息,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赶快回家吃饭。一进门,东华正敞着两只皮箱收拾东西,石姗坐在一旁抹眼泪。 “发生什么事啦?”我一时摸不着头脑。 “我想回国了,年底之前回去还来得及。你也毕业了,愿意找工作,就试着找吧,我带孩子先回去。”她像是早有准备,那口气简直不容商量。 “这叫什么事,国内多少人想来美国来不了,你倒自己要回去,人家准得笑话咱在美国混不下去了。” “我才不稀罕美国,更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实在呆不下去了。”两年多打工所受的辛苦和委屈又涌上她的心头,她一把抱着石姗哭了起来。 我也没了主意,哪能说走就走呢,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我要找工作的网刚要撒开,就这么走了,我怎么能甘心呢。 东华擦了把眼泪,说道:“我就不放心石姗,按说孩子在美国念书多好,英文长进这么快,现在回去是可惜了。”东华心里也是充满了矛盾。 我说:“不如这样,你先跟银行联系一下,拉点客观原因,再给你保留半年公职,我要还找不到工作,咱们就一块回国。”我当时想,用不了半年准能找到工作,那时东华也许就不想回去了。 东华哭了一个晚上,前思后想,终于做出了妥协。 我那时对美国执法部门的了解太少了,从跃出国门到获得学位,虽说进了一大步,可离美国执法人员的要求还差得很远,凭着一厢情愿找工作,碰了不少钉子仍然执迷不悟,直到有一次面试,我才如梦初醒。 那次是美国外交部招收外交保卫人员,训练后派往驻海外领使馆,负责馆区及外交人员的安全保卫及保密和反间谍工作。 我想,这可是个好差事,我会中文,又了解情况,如能被派到中国工作,挣美国工资,在中国消费,东华母女也可以回北京住了。 我打着如意算盘,高高兴兴地前去面试,我完全符合条件,就是有一条,先入了籍再说。人事主管还特意问我,为什么要申请这份工作,我顺口说希望被派到中国去工作。人事主管听罢哈哈大笑:“年轻人,即使我现在雇用你,也永远不可能派你去中国,甚至不会派你去任何一个亚洲国家,你很可能被派往非洲。” 妈的,忙乎半天才闹明白,在美国执法部门工作也得先政审合格才行啊。人家怎么能相信一个外国人对美国政府的忠诚,怎么可能派我到美国驻华使馆去工作,太可笑了!我还真得感谢这位人事主管的逆耳忠告,终于惊醒了我的春秋大梦。我重新调整自己,免从虎穴暂栖身,到华盛顿监狱局工作了五年,一直到加入美国籍。 第7章两起命案一腔冤屈小张:“把我的骨灰送回天—津—去” “没钱,没钱!”小张用半生不熟的英文喊道,顺手拎起两袋饭菜,扭头就走。心想,不给钱还想吃饭,你小子年轻力壮的,又有身份又会英文,干点活儿就能糊口,也犯不上抢我的辛苦钱啊。 8月的华盛顿,热得像蒸笼,气温竟超过最南边的佛罗里达。 并不是每个老人都住得上极乐世界那样的高级公寓,黑人区里不少家庭连空调都没有,接连有两个独居的老人耐不住持续的高温热死在公寓里,尸体都生蛆了,邻居才报案,我戴着两层口罩都能闻见尸体散发出来的恶臭,处理完两具尸体,我一个星期没敢吃肉,别说吃,一想就要吐,只好顿顿吃蔬菜色拉。 处理完这两起自然死亡,又连着出了两起命案,伊拉克前线每天有美国士兵阵亡,想不到我在大后方也天天跟死人打交道。 光阴似箭,大天津酒楼的小张来美打工已进入第八个年头,他妻子在天津一个人把儿子从襁褓中的婴儿拉扯着上了小学,也算是含辛茹苦,丈夫从美国寄来的血汗钱,一点不敢乱花,如数存进了银行。两口子商量好,小张干到年底就打道回府,他们在天津最高档的小区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豪华公寓,等小张回去再添辆新车,抗战八年,换来一家三口步入小康,值了。 这最后几个月,小张已做好冲刺的准备,时间就是金钱,多挣一美元,就是八块人民币。八年来,他对美元的概念都是用乘以八来计算的。除了在大天津酒楼干满点,他又找了一家中餐外卖店,连休息日都搭上了。一想到再拼几个月就苦尽甘来,他就有使不完的劲。 一天晚上,他又到外卖店加班。他的工作是把客人通过电话点的饭菜用自行车送到客人家里,客人一般都会在饭费之外再额外送几块钱小费。今天生意不错,一晚上送了十几趟外卖,挣了五十多块钱小费,加上基本工资,这一晚上能挣一百来块呢。 他送完外卖回来,连水都没顾上喝,就见桌上又摆着两袋子饭菜。本来,这样的大外卖人人都抢着去,饭菜多,小费也多,反正都是跑一趟。可这一份打好包放在那,谁都不去。小张一看,原来要送到黑人区,都晚上11点多了,谁也不想冒这个险。 “我去!”小张自告奋勇:“咱大老远给他送来的,那老黑还能不给钱吗?” 小张骑着自行车就上了路,从店里到黑人区有两英里多的路,虽然快半夜了,天气还是十分闷热,小张自行车蹬得飞快,想早点把饭菜送到,客人一高兴,不是还可能多给点小费吗?赶到地点,累的他出了一身汗,t恤衫都湿透了。 按照地址,小张来到一座房屋跟前,只见大门没有了,所有窗户都用木板封得严严实实,上面还用油漆乱写乱画了许多小张根本看不懂的英文字。小张心里直发毛,这不像有人住的样子啊。 他正在左顾右盼,一个二十多岁的黑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冲小张一个劲儿地摆手,他太黑了,又站在暗处,小张哪看得见,直到他忍不住喊出了声,小张才看见有人叫他。 小张连忙紧走几步,把两袋香喷喷的饭菜举到黑人面前。那黑人用手一指门口那张破桌子,说道:“谢谢你送来美味的中国饭菜,把所有东西都放在桌子上吧。” 第16章 小张虽然听不懂黑人说的每一个字,但大概意思还能听个差不离,连忙把饭菜放到桌子上,然后伸手找黑人要钱。 那黑人傲慢地瞥了一眼小张,一字一板地说:“你没听懂我的话吗?所有东西,包括你身上的东西,统统留下。” 这是要犯抢不成?从黑人的神态和断断续续听懂的英文单词里,小张已明白了一多半,他不但不给钱,还要抢我这一晚上挣来的血汗钱。小张用手摸了摸口袋,这一百多块钱是自己冒着酷暑,一趟趟送外卖,赔笑脸挣来的,带回国内就是八百多人民币,顶老婆一个月的工资,就这么便宜了这个黑人,门儿都没有! “没钱,没钱!”小张用半生不熟的英文喊道,顺手拎起两袋饭菜,扭头就走。心想,不给钱还想吃饭,你小子年轻力壮的,又有身份又会英文,干点活儿就能糊口,也犯不上抢我的辛苦钱啊。我在美国这八年,跟奴隶没有两样,什么八小时工资制、最低工资保障、雇员健康保险,都跟我不沾边。这么多美国人有工作的权利却整天游手好闲,我们想工作却得偷偷摸摸,还落个非法打工,这叫他妈的什么法律!小张越想越有气,已经身入险境都顾不上了。 又有两个黑人像幽灵一样从黑暗中晃了出来,拦住小张的去路。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一把尖刀,在黑暗里闪着寒光。 “支那人,别紧张,为了几块钱送命多不值得。”拿刀的黑人冲小张晃了晃手里的刀子,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去你妈的!”小张一急,脱口用天津话大骂一声,朝自己的自行车冲去。堵住他去路的两个黑人一块扑上来,用力抢他手里的饭菜,小张死死抓着袋子,就是不松手。黑人急了,冲小张胸口就捅了两刀,小张倒在血泊之中,三个黑人一拥而上,把小张洗劫一空,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小张歪歪斜斜地骑上自行车,他不知道怎么报警,更不敢叫救护车,他没有保险,看不起病的,他只有回到店里请同胞帮忙。他忍着剧痛,一只手捂着流血的伤口,另一只手扶着车把,一下一下吃力地蹬着自行车。他没有哭,也不感到怕,他心里只有恨。八年来所吃的苦,遭的罪,受的委屈,都化成了恨,美国对我就是一座地狱,一天也不呆了,回国,回天津,回家! 小张人在回外卖店的路上,心却早已飞回到阔别了八年的天津,回到了妻子的怀抱,见到了从未见过面的儿子。 听到报警,我开着警车风弛电掣般地赶到外卖店,小张正浑身是血地靠在老板的怀里,白色的t恤衫已被血染成了红色。 “小张,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到。”我让老板找来一条毛毯铺在地上,把小张平放在上面,曲起双腿,以保障大脑供血,然后马上给他进行了紧急包扎,止住了血。 我护送着躺在担架上的小张上了救护车,救护车拉着警报朝急救中心飞奔。路上,昏迷中的小张忽然睁开了眼睛,嘴唇动了几动,好像要跟我说话。我急忙把耳朵凑到他的面前,就听小张断断续续地说:“我——我要是过不了这一关,就---就把我的骨灰送回天——津——去。”我的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 如果他在黑人区就被送到医院,还可能保住性命,他带着伤骑了两英里自行车,失血太多了,到了外卖店,勉强把被害经过告诉了老板就昏了过去,在救护车上醒过来跟我说的那句话竟成了他的遗言。 我连夜写好现场报告,要求追查凶手。可过了三天,竟然渺无音信。一问吉姆斯少尉,原来警局已通知使馆把尸体领走,小张身份不明,警局对这样的案子都不愿意多管。后来,小张的妻子带着儿子来美国处理善后,哭哭啼啼地抱着丈夫的骨灰回了天津,那三个杀人凶手至今逍遥法外。 第7章两起命案一腔冤屈父亲老王为女儿换药竟惹杀身之祸 老王忍辱负重帮太太拿下了博士学位,自己的英文却是26个字母排起来认识,一颠倒组合就犯蒙,听了半天就听明白一个字,女儿。心想女儿怎么啦,不是刚放学正在屋里写作业吗。 考察团翻车魂断美利坚,打工仔被杀血染马里兰。他们都是有冤难诉,状告无门,中国人的命为什么这么不值钱?任凭大道理讲得天花乱坠,人权的天平永远不可能绝对平等,更不可能朝中国人这边倾斜。如果说非法移民不能跟本地居民同日而语,在美国定居的华人应该享有与美国人平等的人权自由了吧?小张被杀案的风波未平,又发生了一起震惊华人社区的命案。老王来美国已经十年,别以为来美国都是太太为老公陪读,反过来的也大有人在,老王就是其中的一个榜样。他放下大男人的架子,甘当贤内助,外出打工,操持家务,里外一把手,供太太读完了博士学位。王太太吃水不忘挖井人,自从找到了一份高薪的职业,就不让丈夫再外出打工,只负责料理家务,老王成了地地道道的家庭主妇,两口子恩爱有加,一对子女也都上了小学,小日子过得十分美满。 一天下午,王太太正在公司开会,女秘书慌慌张张地闯进会议室,连门都没顾上敲:“mrs.王,快,赶快回家,你家出事了!”女秘书的声音都变了调儿。 王太太心慌意乱地往家里赶,一到门口就傻了眼,平时这片高级住宅区安静得很,今天可大不一样,门口停着好几辆警车、救护车,院子被黄色警戒线围了起来,几个警察正围着一具尸体照相。她心里一紧,那不是老王吗,老王怎么啦?王太太两腿一软就坐在草地上。 我也是刚刚赶到现场,就知道有人袭警,要我赶来支援。我忙把王太太扶到门口的台阶上坐稳,这才问比我早到现场的托尼发生了什么事。托尼用手一指站在那边的一个黑人妇女,让我去问她。这不是郡政府社会部的琼斯吗,她专门负责与警局协调有关家庭暴力的案子,我跟她还有过几次合作。 琼斯告诉我,她下午两点多时接到学校校长的电话,说三年级女生王南茜的父亲涉嫌对女儿性侵犯,要求前去调查。她赶到王家,老王正在修理屋顶,前两天台风从蒙郡擦肩而过,虽然没有房屋倒塌,可也有不少民宅伤筋动骨。老王家的屋顶被台风掀掉一个角,请人修理又是一笔费用,老王还是亲自出马。 琼斯对老王说:“你女儿的校长控告你对她有性侵害。” 老王忍辱负重帮太太拿下了博士学位,自己的英文却是26个字母排起来认识,一颠倒组合就犯蒙,听了半天就听明白一个字,女儿。心想女儿怎么啦,不是刚放学正在屋里写作业吗。他隐隐约约还听见一个单词好像是“成功”的意思,八成是女儿的老师来家访,一见面就夸女儿呢。老王连忙点头:“爱闹,爱闹。”(iknow)其实琼斯话里说的是性侵害的“性”字,英文发音有点像“成功”。 琼斯见老王主动招认,又说:“虐童是犯罪行为,我们要剥夺你对女儿的监护权。” 上句还没听懂,叽哩咕噜又是一大串,老王更蒙了,好像说什么“花园”来着,准是夸完女儿,又夸我花园收拾的井井有条。老王又不住地点头:“也是,也是。”(yes)老王听着像花园的那个词其实是监护权。 琼斯见老王认罪伏法,便想跟孩子的母亲通融一下,便问道:“你太太在吗?” 别看老王刚才闹的驴唇不对马嘴,这句话倒听的明明白白。他想回答太太在公司上班,一时又忘了英文怎么说,这他妈的英文,听也听不懂,听懂了又不会说。老王翻着眼珠想词儿,嘴里还不由自主地念叨:“内个,内个……” “内个”是中国人说话不连贯时常用的口头语,到了美国人的耳朵里就成了“黑鬼”,是骂人的话,琼斯一听就火了,见老王手里拎着把斧头从梯子上下来,吓得扭头就跑。其实老王是顺手从房顶上拿下来的,根本没有要动粗的意思。 琼斯一个电话打到指挥中心,报告有人对幼女性侵害,种族歧视,还以暴力妨碍公务。托尼带着另一个新上岗的白人警察风风火火地赶到现场。 老王本想下来招呼“老师”进屋落坐,见她不辞而别,心里还挺奇怪,又爬上屋顶继续忙自己的。正忙的满头大汗,两个警察又出现在眼前。老王来美十年,奉公守法,连罚单都没吃过,从未跟警察打过交道,不免心里有些紧张,慌忙钉好最后一个钉子,拎着斧头从梯子上下来。 这个白人新警察头一次处理家庭暴力案件,紧张的不得了,托尼给他做后援,万不得已时才出手帮他,主要为了给他一个实践的机会。新警察满脑子都是暴徒的形象,眼看老王又拎着把利斧朝他走来,顿生恐惧之感,一伸手拔出手枪,对准一头雾水的老王。 “站住,不要动,扔掉斧头!”新警察的嗓子都转了音,别说老王,就连托尼都听不懂他在喊什么。 “你们想干什么?” 第17章 老王急中生智,也冒出一句英文。 “我们要把你女儿带走!”新警察的语调恢复了正常,老王也听了个明白。 “no,no!”老王摇晃着右手,手里的斧头也跟着左右摆动,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凭什么让警察带走?老王干着急,可心里有话又说不出口,就会一个“no”字,只好用肢体代替语言,使劲摆手,也忘了手里的斧子。 新警察哪理解中国人的这份父女情,他见老王情绪激动,挥舞着斧头朝他步步紧逼,吓的他手一哆嗦,便砰砰射出两发子弹,托尼再拦也来不及了,老王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送上了黄泉路。 王太太听完前因后果,已经泪流满面:“我丈夫怎么会侮辱自己的女儿,绝不可能!” 我连忙从邻居家找来王太太的女儿南茜,好心的邻居见王家出了事,主动把两个孩子接到自己家里照顾。南茜说,今天下午学校上生理卫生课,老师对女孩子们讲,不要让男人看自己的下身。小南茜这几天下身有点炎症,王太太工作忙,顾不上带孩子看医生,老王便在中国城买了点消炎药,每天亲自给孩子换药,自己亲女儿,老王根本没往别处想。可在美国,这就成了性侵害。天真的小南茜哪知道这一句话竟捅出这么大的漏子。老王临死也不会明白,为女儿换药竟引来杀身之祸。 类似的乌龙事件我遇到过好几起。有个美国人后背疼,去看中医。老中医为他拔火罐,马上就不疼了。他回家后跟太太说,看了半个多月医生都不见好,才看一次中医就手到病除。他太太一看,丈夫后背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抄起电话就报了警,老中医立马被抓了起来,还是我到拘留所解释了半天,还答应开庭时出庭做证,才把老中医放回家。 还有一位华人妇女,因儿子不好好做功课打了他一个耳光,儿子一个电话报了警,来了两个警察给她戴上手铐就关进了拘留所,也是我出面才从轻发落。此案在华人社区闹得沸沸扬扬,孩子不听话,不打怎么行,哪有这么混蛋的儿子,把亲妈告上法庭。 许多华人对美国法律、文化不了解,不适应,吃了不少亏。小事情我还能挺身而出,为华人仗义执言,可小张、老王的冤屈谁为他们诉,又到哪里去伸? 第8章越洋探亲记父亲在美国过70大寿 自从我19岁当兵离开家,就再没跟爸妈一起生活过,这次同吃一锅饭,还真有不少地方彼此不适应。我一厢情愿地要他们改变生活习惯,实行低糖、低盐、低脂肪,还有冷饮料。可他们喝惯了热面汤的肚子,哪受得了冰水、冷饮、凉牛奶。美国这么先进,竟然没有暖水瓶!得用微波炉把水热开了再喝。 跨过华盛顿波多马克河西岸,与五角大楼相邻,是占地1200英亩的阿灵顿国家公墓。放眼望去,一排排白色墓碑一望无际,令人肃然起敬。为美国在战争中捐躯的将士们在此得以安息,曾经战功显赫但九死一生的有功之臣,百年之后将在此与战友相会。乔治·马歇尔将军,约翰·肯尼迪总统等一代风流人物也都长眠于此。 美国退伍军人协会为威尔逊在阿灵顿国家公墓举行了隆重的葬礼,追悼这位戎马一生的在天亡灵。安娜、托尼,和我奉命参加了葬礼车队的护航警卫,由几十辆黑色林肯豪华轿车组成的车队,在我们的护卫下,从殡仪馆浩浩荡荡地驶向国家公墓,一路上畅通无阻。根据死者遗嘱,威尔逊太太的灵柩被移来合葬,这对人生的伴侣将在遥远的天国得以永生。 威尔逊70岁生日切蛋糕的照片在我脑海里不断闪现,五年前,父亲的70大寿就是在美国过的。 “等石子坚长大了,美帝早就打跑了。”这是我孩提时代父亲的一句口头禅,他那时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70大寿会到美国来过。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只正式过了50和70岁两次生日。过50大寿时,我正在海南岛当侦察兵,差两个月未满三年,不够探亲资格,无可奈何,让老爸给部队发了封病重的电报,才获准15天探亲假,圆了老人一桩心事。人生70古来稀,原计划一家三口回国为老爸祝寿,那时我已到华盛顿监狱工作,刚买了新房子。转念一想,不如借此机会接二老来美国,也让老人家亲眼看看与之战斗了一辈子的美帝国主义是个啥模样。 在华盛顿杜勒斯国际机场,我从五颜六色的人流当中,一眼就看见年迈的父母,正推着行李车四处张望。我出国时老爸仅是两鬓斑白,如今已是满头银发。老妈临来时染了头发,所以看上去并不显老。女儿石姗一蹦一跳地跑过去,爷爷奶奶叫个不停。老俩口见到儿子,孙女,顿时眉开眼笑,一路的紧张和疲劳早去了一半。我紧走几步握住老爸的手,东华连忙按动快门,拍下这父子重逢的镜头。 转天,我和东华照常上班,石姗上学,留老俩口在家倒时差。我知道他们语言不通,不敢出门,所以下了班就往家赶,在门口就闻到一股做饭的香味,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 推门进屋一看,满屋的油烟还没散净,比我早进家门的东华正用清洁剂擦洗炉具,老爸老妈跟在后面,摸摸这,摸摸那,想帮忙又不知从哪下手,像两个犯了错误的孩子,都怪我忘了嘱咐,自从买了房子,我们就一改煎炒烹炸的习惯,实在忍不住炸一次东西,也是电扇,排风扇一齐开动,生怕油烟挂在壁橱和墙上。老爸老妈好心为我们张罗晚饭,没想却犯了禁油烟的戒。我二话没说,急忙动手跟着收拾。 开饭了,爸妈把亲手烹制的饭菜一样样端上来,清蒸鸡,炖牛肉,还有那弄了一屋子烟的红烧鱼。望着满桌美味佳肴,油烟子的事早忘到脑后,石姗早饿坏了,头一个夹块牛肉放进嘴里,可没嚼几口就把筷子放在桌上。 “太咸了。”石姗皱起了眉头。 “鸡怎么没剥皮?”我没加思索,顺口又加了一句。 老俩口忙乎了一个下午,正伸长了脖子等我们的评语,谁知孙女一言,儿子一语,把一下午的功劳、苦劳、疲劳来了个彻底否定。 自从我19岁当兵离开家,就再没跟爸妈一起生活过,这次同吃一锅饭,还真有不少地方彼此不适应。我一厢情愿地要他们改变生活习惯,实行低糖、低盐、低脂肪,还有冷饮料。可他们喝惯了热面汤的肚子,哪受得了冰水、冷饮、凉牛奶。美国这么先进,竟然没有暖水瓶!得用微波炉把水热开了再喝。对我倡导的所谓清淡食品,他们更是食之无味,虽然不得不按我们的口味做,可每次吃饭都少不了一小碟四川榨菜。 第8章越洋探亲记大天津中餐馆:他乡遇故知 转眼五年过去了,如今自己梦已成真,女儿也上了名牌大学,父母却已到了风烛残年。今年春节,说什么也得回去看看老人了,那怕我只能自己回去。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得让父母为自己的婚姻操心,真是不孝啊。到时候,我肯定没有勇气跟他们提起安娜,他们能接纳一个洋媳妇吗? 星期天,东华提议,今天不做饭了,出去下馆子。 “咱们去哪一家?”我征求爸爸妈妈的意见。 “有天津风味的吗?”老妈试探着问,吃了一个礼拜清淡食品,肚子都吃素了。 “多了没有,只此一家,大——天——津。”我故意把大天津三个字说得天津味十足。 天津人故土难离,不比南方人四海为家,美国华人中天津人寥寥无几,偌大一个华盛顿,中餐馆比比皆是,可天津馆却只此一家。 “您了几位?”大天津的服务员说得一口浓厚的天津话。老妈这回可遇到了知音,忙问:“您了也是天津人?” “好么,您了,咱大天津一色儿的天津人,到这来的主顾儿大多数也是咱天津的,您到这算是到家啦。”老俩口听罢乐的合不上口,这真是他乡遇故知啊。 “您几位请坐,想喝点嘛?我姓赃(张),都管我叫小赃(张),我们家就住河东唐口儿,您了这是打哪来?”一般中餐馆的服务员都不大爱和客人闲聊,可这个小张还真热情。 “我们住和平小白楼儿。”老妈也自报山门。 “您那可是好地街儿,小白楼儿,听着就亲,我这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小张一边上茶,一边跟我们聊天。 “你来美国几年了?”我也对这位健谈的老乡产生了兴趣,他看上去三十出头,中等个,长得蛮结实的。 “一年多了,我来时老婆还挺着个大肚子,现在儿子都快一岁了,我按月给她们娘俩儿寄钱,等攒够了钱,我就告老还乡啦。”小张边说边把碗筷摆好。 “刚来一年就开这么大的馆子?”老爸也加入了老乡论坛。 “哪儿啊,您别拿我糟改了,老妈子看孩子,人家的,我这不是给人家打工嘛。咳,光听我穷白话,快点菜吧。”小张递上菜单。 第18章 “有锅巴菜吗?”老妈一句话逗的连临桌吃饭的人都大笑起来。 小张笑道:“我说奶奶,您这不是要短儿嘛,除了锅巴菜,咱这要嘛有嘛,爆三样儿,红烧狮子头,狗不理包子,连豆腐脑儿都有。您这一提锅巴菜,把我馋虫都给勾出来啦。”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饭菜对口,加上跟小张聊的十分投缘,这顿家乡菜吃的大伙兴犹未尽,十分开心,从此我们就成了大天津的常客。 小张在美国一呆就是八年,省吃俭用存下的血汗钱如数寄回了天津,但他再也没看到海河,没看到等他等得望眼欲穿的老婆和从未见过面的儿子。 我们带二老游遍了美国的名胜古迹,还到拉斯维加斯赌城一显身手。但我看得出,他们总有一种笼中鸟之感,语言不通,又不会开车,处处离不开我们当拐棍。本想让他们在美国吃好、玩好,实际上爸妈根本无意美国的花花世界,他们最喜欢晚饭后一家人围在电视机前,石姗总爱把脚放在奶奶温暖的胖肚子上,祖孙俩依偎在一起。老爸每天坚持看“新闻联播”,实际上是美国cbs晚间新闻,石姗当翻译。偶尔赶上有关中国的报道,老俩口更是竖起耳朵听。虽然一生奉献,到头来还是无产阶级,可他们对那块用血汗浇灌一生的黄土地永远有不解的深情。 看罢新闻,一家人便海阔天空,聊我们来美国后的所见所闻,聊国内这几年发生的变化,他们最津津乐道的便是我小时候的事,我怎么跟小朋友抢玩具,还把人家脑袋敲起一个大疙瘩,爸妈都记忆如新,可我觉得那都是遥远的过去了。 刚进农历腊月,爸妈已经归心似箭,别人打破脑袋往美国钻,住了几个月,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尝遍各国美味,最馋的还是家乡的豆腐脑儿,锅巴菜。游遍华盛顿名胜,最激动人心的一刻,是在肯尼迪艺术中心的万国旗中,看到自己的五星红旗。虽经再三挽留,爸妈执意要赶回国内过春节,说那才过得有“年味儿”。 人不留客天留客,一月份,华盛顿下了场三尺厚的大雪,机场关闭,学校停课,老爸老妈也只好既来之则安之。 窗外还飘着鹅毛大雪,老爸拎把铁锹走出去,站在没膝的冰雪里为我清扫停车位。好不容易清出一个,回屋还没坐稳就被别人占了。老爸穿戴整齐,又出去清第二个,结果又让人捷足先登,我到家时还是无处泊车。这回全家老少齐上阵,先前那两家捡现成的也各出一个小伙子助阵,三下五除二,我便有了安车之处。那两个美国小伙子边干边竖起大拇指夸老爸老当益壮,老爸连忙“三块油,三块油”(thankyou),以示回敬。老爸那天格外兴奋,他觉得到美国后第一次派上了用场。 老妈干了一辈子教育,可下大雪学校关门还头一次听说,在国内,下刀子也得去啊。孩子一个星期在家呆着,也不留作业,那还得了,这回奶奶要给孙女补习功课。石姗是学校的荣誉生,相当于国内的三好学生,学习上从不用我们操心,按美国人的观念,人才不督促迟早也会成才,不是人才再逼也成不了才,一切都顺其自然。祖孙俩平常说话都没问题,可一涉及根数、方程等一大堆术语,就只有大眼瞪小眼了。奶奶改变战略,给孙女补中文,谁知到头来,石姗的中文还是“人手口,刀牛羊”,奶奶的英文倒大有长进,她说这次回国转飞机,不用请人帮忙,她能搞定一切,“noproblem”(没问题)。 我不能将爸爸妈妈留在美国长期侍奉,他们也急切地要回到那属于自己的家乡乐土。对我们所做的一切,爸妈感到由衷的欣慰,三个月共享天伦之乐,远比那满桌美酒佳肴的生日party和满箱子的礼物珍贵百倍。在跨过登机口的那一步,老爸紧紧把我搂在怀里,当年送我参军,上大学,甚至出国,多少次久别又重逢,像这样令我怦然心动的拥抱还是第一次。随着爸妈的身影在人流中消失,我的心也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转眼五年过去了,如今自己梦已成真,女儿也上了名牌大学,父母却已到了风烛残年。今年春节,说什么也得回去看看老人了,那怕我只能自己回去。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得让父母为自己的婚姻操心,真是不孝啊。到时候,我肯定没有勇气跟他们提起安娜,他们能接纳一个洋媳妇吗? 我的爷爷是个地道的农民,父亲因逃家投身革命才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到我这一代,连国籍都改变了,还把女儿变成了黄皮白瓤的“香蕉人”,一副东方人的面孔,一脑子西方人的文化,连自己的语言文字都不会了。我按照中国传统为女儿倾注了全部心血,将来得到的却是美国式的回报,跟美国老人一样,自己好自为之,谁也甭想指望。 父母从小就教育我要努力学习,成为有用之才,自己虽然成了才,却不能在父母最需要的时候,为他们端上一杯水,盛上一碗饭。 从女儿到美国的第一天起,我就嘱咐她,学好英文,别像爸爸似的活得如此辛苦。女儿如了我的愿,英文学的比美国人都好,好得连中文都忘记了。我不知道父母对我的今天是否满意,但我知道,石姗的今天乃至将来,并不完全是我所期待的。 第9章练跆拳道制服恶犯汉德森 事情过去了,才觉得有些后怕。当时全仗着我突然袭击,一招制敌,才侥幸占了上风,万一失手,后果不堪设想。虽然冒了次险,我也出了风头,从那以后,犯人们见了我就喊:“brucelee!brucelee!”还学着功夫片上李小龙的样子拉开架式亮个相,只要我值班,监号里闹事的就少多了。 比尔上士为阻止独居监号犯人逃跑,结果被刺身亡,从那以后,卷毛少尉把我临时调到独居监号。 独居监号两个犯人一间,上下铺,只有五平方米的监号,床铺就占了一半,加上抽水马桶和洗手池,基本上没有活动的空间。监狱的环境本来就令人发疯,独居监号更加恶劣,不准吸烟,不准看电视,每两天才洗一次澡。关在这的犯人不是曾违反监规,就是有自杀倾向,每天24小时关在铁笼子里,只有一个小时放风。放他们出来时都得格外小心,就像放出来一群憋疯了的野兽。 独居监号最忙,律师会见,医生出诊,家属探视,都自成一体,不与其他监号混同安排,大铁门整天关上又打开,叮呤咣当响个不停,大灯24小时亮如白昼。 “石子坚,那个大块头汉德森不是闹肚子疼吗,怎么样了?”卷毛少尉来电话问我。 不远处一间独居室里哼哼叽叽地传出犯人的呻吟,已经半个多小时了。 “还哼哼着哪,先死不了。”我也没有好气。 “新来的女医生这就去出诊,你加点小心,别出事。” 这个女医生是个生面孔,大约三十来岁,高高的个子,一头披肩的金发,身穿比别的医生短一大截的白大褂,还不到膝盖,里面的裙子比白大褂还短,一迈步,雪白的大腿根时隐时现,让人浮想联翩。加上足下那双大红色的高跟鞋,显得格外妖艳。这身打扮在医院也不算什么,可在监狱就太招眼了,难怪这几天去医务室的犯人络绎不绝,跟走马灯似的,原来多了这么个尤物。 我把女医生领进监号,汉德森正仰面朝天躺在下铺上,盖着毛毯,一支胳膊露在外面。上铺的犯人出庭受审,监号就他自己。 “你哪不舒服?”女医生开始问诊,声音柔和清晰。 汉德森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仍然一动不动地躺着,两只眼色迷迷地盯着女医生的脸。独居监号关的多为强悍之徒,个个都是这副德行,跟大爷似的,等闲不把人放在眼里,很难伺候。 “你究竟哪不舒服?”女医生又重复一句,俯下身子,挂好听诊器。 汉德森冷不丁一把扯掉毛毯,竟然是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那话儿直挺挺地竖着,大概在毛毯下已小动了半天,早憋的足足的,就见他用手握住那话儿上下翻飞,鼻孔里喘着粗气,双眼仍然死盯着女医生,一副令人作呕的馋相,动了没几下便喷射如注。 “啊!”女医生惊叫一声,后退几步,用手抓住我的胳膊,又扭头看正在发狂的汉德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知所措。 “别他妈的弄了!”这家伙太猖狂了,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这可不能坐视不管,我大吼一声冲过去,双手抓住他还在动着的右手腕子,猛的一个360度转体,就听咯嘣一声,不知是他哪个关节被我拧错了位,身子也滚落到地上。我不敢怠慢,等他缓过手来,我还真不是他的对手,他是全监狱的健美冠军,胳膊快赶上我大腿一样粗了。不等他翻身,我已用双手别住他的拇指和小指关节,狠命往反方向撅。他正在极度亢奋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制服在地,动弹不得,我把两臂的力量都压在他两根指头上,巨大的疼痛迫使他不得不趴在地上,一身的肌肉也派不上用场,只好扯开嗓子嚎叫起来。 第19章 呼啦一下子,好几个警员闻声而至,七手八脚把他铐了个结结实实,押到指挥中心听候发落。 我把惊魂未定的女医生送回诊所,她这回算是得个教训,可别在监狱里花枝招展了。我直奔指挥中心,报告事情经过,少不了填表格,写报告。弄不好局里又得来调查是否有违规行为。我想,管他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听天由命吧。 一进办公室,三个值班少尉都端坐在椅子上,个个面无表情,六只眼睛盯得我直发毛,我心里也没了底,难道我哪里做错了? “有两下子,愣把汉德森制服了,我手下多几个你这样的就好了,哈哈!” 卷毛少尉见我忐忑不安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继续说道:“这小子太嚣张了,该给他点颜色瞧瞧。” 我也来了精神,说道:“我没等这小子完事就把他给憋回去了。” “哈哈!”满屋子哄堂大笑。 转天一上班,犯人们见了我就指手画脚地议论起来,还有的隔着铁栏杆冲我招手。我觉得不对劲,一个中国人在黑人窝里制服了一个最强悍的家伙,不会是犯了众怒吧。 我趁休息时溜到第七监号,找老越南请教。 “汉德森仗着身强力壮,又会西洋拳,总是鼻孔朝天,欺善凌弱,这回栽到你手里,不管警员还是犯人,都出了一口恶气,真是大快人心啊。”老越南一反常态,一点没说那些让我独善其身的话,看来老越南也曾受过他的气。 事情过去了,才觉得有些后怕。当时全仗着我突然袭击,一招制敌,才侥幸占了上风,万一失手,后果不堪设想。虽然冒了次险,我也出了风头,从那以后,犯人们见了我就喊:“brucelee!brucelee!”还学着功夫片上李小龙的样子拉开架式亮个相,只要我值班,监号里闹事的就少多了。 有一天快下班了,我到指挥中心去交值班记录,看见一个白人便衣正跟卷毛少尉说话。仔细一看,原来是gwu一块毕业的同学罗勃特,几年不见,他有点发福了。 “石,原来是你!”罗勃特激动地与我拥抱。 “你不是在白宫当保镖吗?” “早不干了,我现在是fbi特工。”罗勃特得意地自我介绍。我听了心里可不是滋味,他学习成绩平平,仗着金发碧眼就捷足先登,当上了我梦寐以求的fbi特工,我却还忍在这黑角落里等着入籍,这太不公平了!我们同时毕业,却不能在就业的起跑线上同时起步,美国人先跑,我得等五年之后再追,这就叫“就业机会均等”吗? 告别了罗勃特,我又回到现实生活中来,用不了一年就有资格申请入籍了,那时我也到了不惑之年,过了fbi的年龄限制。第一代移民在通往美国主流社会的路上障碍太多了。到石姗这一代就好了,她不会再有语言问题,也不会有国籍问题,她可以沿着父母用血汗铺出的路尽管朝前跑,可着自己的本事跑。可我现在却跑不起来,我得先披荆斩棘,去克服那一道又一道的障碍。 过去总说,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五年执法实践,熟悉了美国监狱管理,这就是成绩,,虽当不了特工,当个八面威风的美国警察总可以吧,这就是我要看到的光明,有了成绩和光明,自然就有了勇气。来美国创业,走的就是一条充满挑战的路,语言障碍,生活拮据,文化冲击,我都一一克服了,剩下的,就是快步向前走了。 ---------------------- 更多免费txt电子书 请到txt.aisu. ---------------------- 该txt小说下载自aisu. 欢迎到bbs.aisu.一起交流 第9章练跆拳道美国东部跆拳道冠军(1) 中国人都知道弹弓子,两根皮筋拉得越长,射出的弹丸越有力。抻筋也是同样道理,我这两条腿练得就像绷紧了的皮筋拉满了的弓,一触即发。对练时,我两条腿抡起来挂着风,蹬出去带着响,连黑带老学员都躲我远远的。 自从与汉德森那次冲突之后,我就萌发了练武的念头。当年在部队学会的捕俘格斗,多年不用,已经生疏了,就算一对一不怵,要是一个对一帮呢,不行,得抓紧时间把丢掉的功夫再拾起来。 提到练武,当然要练中国功夫,武术的根在中国,武术的魂在少林。翻开黄页电话簿,武馆比比皆是,可教中国功夫的只有三家,我抄下地址,歇班那天便驱车前去拜师学艺。 第一家坐落在市区边缘的僻静街道上,屋顶上竖着英文大字招牌“中国功夫”,远远就能看见。走进武馆,里面比街道还清静,只有几个建筑工人模样的墨西哥人在门口卸车。 “这是中国武馆吗?”我半信半疑地上前打听。 “过去是,现在不是了。”老墨做了个关闭的手势,告诉我这里将要该成健身房。 出师不利,我立即朝第二家武馆驶去。 馆主是个大个子黑人,他微笑着接待了我。他曾在嵩山少林寺苦练过三年,为了表示亲近,还不时冒出几句半生不熟的中国话。 我问他,我最想当武打明星,跟你学成吗?大个子一拍胸膛,说没问题!太过了吧,招揽生意也得沾点边呀。我跟他客气了几句便告辞了。我倒不是觉得美国人不能教中国功夫,就是觉得一个中国人跟美国人学中国功夫有点滑稽。我摇了摇头,又按地址找到第三家。 这家武馆场地不大,却正在开班授徒,师傅也是正宗的中国人。我站在门外,只见四五个美国人身穿传统的中国练功服,各自在练习自己的套路。太极、八卦,什么都有,看来这位师傅兼收并蓄,武学庞杂。这几个学员动作滞缓,神态安祥,不哼也不哈,一点练功的气氛都没有。 一个黄头发的小伙子正在练习鹰爪拳,只是那一招一式一点也不像鹰爪,倒跟猪爪神似,也许老师傅英文不太灵光,走过去也不跟徒弟说话,只是拍拍他的肩膀,伸出两指在空中抓了几下,让徒弟模仿。小伙子照猫画虎地比划了几下,老师傅又过去一声不响地示范一遍。看得我心里起急,这哪是练武,能把活人憋死。我耐着性子站了二十多分钟,那小伙子还是练得不伦不类。一看贴在墙上的课程表,每周三次,每次一小时,照这么个练法,非得血压高不可。 中国功夫是学不成了,跆拳道、空手道、合气道,学什么好呢?听说跆拳道是韩国武术,是被选入奥运会的比赛项目,也是最普及的武术项目,百闻不如一见,不如亲自领教领教。 我选中一家叫跆拳道学院的武馆,既然称学院,恐怕水平不低,还没进门,就听里面传出“嘿呀!嘿呀”的呐喊声,听上去人还不少。这还有点练武的意思,我来了精神,三步并两步走进练武厅。 练武厅有篮球场大小,地板上铺着地毯,地毯上又铺了一层垫子。大厅一端吊着几个沙袋,隔壁是健身房,摆满了各种器械。学员们一律身穿白色练功服,腰间系着不同颜色的腰带,从白带开始,一直到黑带,颜色越深,级别越高,从白带到黑带一般得练三年。 环顾左右,墙上挂了不少照片,其中有两幅吸引住我的目光。一幅是一个韩国小伙子的侧踢造型,他右脚蹬地,左脚撑天,两腿拉成一条直线,真是太帅了!我暗暗喝彩。另一幅是那个小伙子领奖的镜头,下面用韩文和英文写着:1980年韩国跆拳道自由搏击冠军。 “我可以帮助你吗?”身后传来一声十分美国式的询问,我正看得入神,竟没理会人家的招呼。 “对不起,你是来上课的吗?”那人很有礼貌地又问了一声。 我转过身去,不由眼睛一亮,眼前站着的不正是照片上的小伙子吗,只是略显老了一些,有四十出头了。 “是的,是的,我想了解一下跆拳道是否适合我,我姓石,请问?” “敝姓姜,很高兴见到你,只要没有严重疾病,都可以练习。”姜馆长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一边回答我的问题,一边把我领到大厅一角,让我打了几下拳,踢了几下腿,还测了测我的柔韧性。对我说:“你身体素质很好,协调能力不错,反应也快,看样子有些功底,你想达到什么目标呢?” “我想参加奥运会比赛。”我开玩笑地说。 姜馆长却很认真,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参加奥运会恐怕晚了点,你如果勤学苦练,参加美国国内比赛还是有希望的。” 一句话说得我跃跃欲试,人家既诚恳又讲信用,不说虚话。姜馆长从办公室拿出一套崭新的练功服:“这个送给你,愿意跟我学,下次穿它来上课,如果改变了主意,也没关系,就算留个纪念,咱们交个朋友。” 第20章 真不愧大家风范,豪爽侠义,人家说话办事没的挑,拿过韩国全国冠军,跟他学错不了。我当场开出一张1200美元的支票,做为第一年的学费。 回家跟东华一说,她就急了:“你疯啦,我们娘俩儿刚来美国时,咱家总共才有1200美元,现在刚有了点钱你就烧包儿了是不是?都老胳膊老腿了,练哪门子五(武)术六术的,又想瞎折腾。” 第9章练跆拳道美国东部跆拳道冠军(2) 自从我毕了业,东华什么都跟我想不到一块,凡是我拥护的她就反对,凡是我反对的她就拥护。她大概忘了,我当初来美国就是她拼命鼓动的。 “我练武术又不是为了玩,工作需要嘛。”我一本正经地给她做工作。 “什么工作需要,都干四年多了也没见你练,人过三十不学艺,你都四十啦!” “谁说的人过三十不学艺,那古人放个屁就遗臭万年了不成,我非把这个规矩改一改!” “我就不让你练!”结婚这么多年,东华头一次冲我大喊起来,“去年刚买的房子,每月还贷款就得一千多,还得给石姗存学费上大学哪!” “好好好,你不就是心疼钱吗?从下周开始,我每周加两个班,直到把1200美元还上,以后的学费也由我自己出,行不行?”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再有,你要是伤着哪,我可不伺候你。”东华说完,丢下洗了一半的菜,一摔门进了卧室。 我只好耐着性子洗菜、做饭,越想越别扭,在外面打拼够难的了,回到家里也事事不顺心,为了找工作,碰了这么多钉子,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怎么就不能相互理解,相互支持呢。世界上如果真有上帝,你就帮帮我吧,我不想和白人平起平坐,我就想做一个正义的执法者,这小小的要求不算好高骛远吧。 我不顾东华的反对,练起了跆拳道。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我格外珍惜。在gwu读书时,守着大学现代化的体育中心,我一次都没进去过,打工还来不及呢。 练武不练功,到头一场空。什么是基本功呢,力量、速度、平衡、协调还有柔韧性,缺一不可。其中柔韧性最难,尤其是两条腿,生来是走路的,不是踢人的,想把大腿练得跟鞭子似地任意抽打对方,可比用拳头打人难练多了。腿功正是跆拳道的特点,练好跆拳道就要练好腿功,练好腿功,就得先把筋抻开。 武馆这些学员中,没多少真下苦功夫练的,不过是练着玩,来消耗多余的精力和金钱,也满足一下练过武的虚荣心。别看都是每周三次课,功力长不长就看个人的悟性和刻苦程度了。 练什么武功都得先过柔韧性这一关,有两条拦路虎,不知让多少想练武的人望而生畏。第一,抻筋时的感觉是又酸又痛又难受,简直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难受,没点毅力是坚持不下来的;第二,柔韧性最容易反复,韧带好容易拉开了,几天不练,就又回去了,非得持之以恒不可。我抱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决心,一想到汉德森那帮犯人,就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按过去部队的说法,这叫带着敌情练。抻筋,踢腿,劈叉,成了我业余时间的主要内容,连在岗亭上执勤的机会都利用上了。我把一只脚高高举起,靠在岗亭的墙壁上,金鸡独立,一站就是一个多小时。韧带拉开了又回去,忍着痛再拉。三个多月过去了,我已经能劈竖叉了。又过了三个月,便可以下横叉。好多学员练了三四年都下不了叉,看我进步如此神速,都围着我问有什么诀窍儿,我说我的诀窍儿就是持之以恒,他们摇摇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以为我跟他们保密。 中国人都知道弹弓子,两根皮筋拉得越长,射出的弹丸越有力。抻筋也是同样道理,我这两条腿练得就像绷紧了的皮筋拉满了的弓,一触即发。对练时,我两条腿抡起来挂着风,蹬出去带着响,连黑带老学员都躲我远远的。有一次对练时,我一脚把一个黑带三段踹出去好几米,他比我高半头,大一圈,功夫不错,就是平衡和柔韧性不好,他本想用旋风腿踢我,脚抡起来了,身体却失去了平衡,我瞅准他的空档一脚蹬出,踢的他像个麻袋似的在空中飞了好几米,仰面朝天砸在垫子上,缓了几分钟才慢慢坐起来,幸亏穿着护具。从那以后,更没人敢跟我练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白天着了迷似的练功,晚上大概神经无法一下子平静。有天夜里,我梦见汉德森带着几个犯人围攻我,我急忙招架,拳脚并用,结果一拳正捣在东华脸上,有一脚把床栏踹弯了两根。正在熟睡的东华惊叫着坐起来,开灯一看,我正满头大汗地缩成一团,嘴里哼哼叽叽地不知在说什么,知道是我在撒呓症,也没敢叫醒我,自己抱着被子到客厅沙发上将就到天亮。 艺高人胆大,每次对练都是我打人,从来挨不着打,也就大意起来,连护具也懒得戴了,结果一个不留神,被人家一脚踹在胸口上。当时没觉得什么,到了晚上越来越疼,翻身都翻不了。真想让东华帮我揉一揉,可一想起她说过扭伤了也不伺候我的话,干脆少自找没趣,哑巴吃黄连,把这窝心脚忍了算了。我偷偷到医院拍了片子,确认没有骨折,只是软组织受伤,自己敷药按摩,过了半个多月才好。 我成了姜馆长的第一得意门徒,别人至少三年才能取得的黑带,我一年半就拿到了,而且成了黑带学员中的佼佼者。我邀请安娜参加了我的段位证书颁发典礼,她还陪我参加了在巴尔的摩举办的美国东部跆拳道公开赛,为我呐喊助威。我抖擞精神,六战六捷,夺得了冠军。我也学着姜馆长的样子,照了一张右脚蹬地,左脚撑天的彩照,和我的奖牌、奖杯放在一起。 第10章黑色星期五逃离死亡线 我闭上双眼,我没有气力跟东华争吵。我想起了跟我一块受伤,现在仍然在抢救的老越南,还有杀人犯汉德森冲我狞笑的脸。 事情发生在三年以前,当时我在华盛顿监狱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苏醒过来,头还在痛,昏沉沉的,一股阴冷的感觉弥漫我的全身,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千军万马的厮杀。我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生还是死,浑身有如万根钢针在扎,扎得好痛,可又喊不出声。四周雾蒙蒙的一片,只见一只高高悬挂在空中、裹着石膏的脚,我想那应该是我的,可试着动一动,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慢慢辨认出坐在床头抽泣的女人是东华。这是在家里吗?我的意识还有些模糊,东华为什么哭?我想伸手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可却无力抬起那同样打着夹板的手臂。 “你醒了,真的醒了!”东华站起身,按住我的肩头,“先别动,千万别动”。 两个护士跟随一位白人男医生走了进来。 “石,感觉怎么样?”男医生把脸凑到我的眼前。 是麦克?是他!我认出来了,是我在gwu读书时的室友,医学院的学生麦克。 “我怎么到医院了?”我清醒了许多。 “你忘了被犯人围攻,受伤的事了吗?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幸好你身体强壮,总算醒过来了,你的同事可没有你这么幸运,现在还没脱离危险。”麦克叹了口气,开始为我检查。 “轻微脑震荡,小臂尺骨骨折,左膝骨折,全身多处外伤,需要住院观察治疗,感觉哪不舒服马上通知我。”麦克合上病历夹,对东华说:“不要担心,以他的体格,应该没什么大碍,会很快康复的。” “麦克,我不会残废吧?”我急于想知道还能不能继续穿那身警服。 “只要你好好配合治疗,我保证你还是以前的brucelee。” 麦克走后,东华坐在椅子上埋怨道:“我说什么了,早就不让你去监狱那个虎狼窝,你就是不听。” 我闭上双眼,我没有气力跟东华争吵。我想起了跟我一块受伤,现在仍然在抢救的老越南,还有杀人犯汉德森冲我狞笑的脸。 第10章黑色星期五遭犯人围攻(1) 汉德森拨开人群冲上来,死死揪住我的衣领,刹那间,我看清了他的脸,想起上次他在独居监号自编自演的那出丑剧,他终于有机会报复我了。我拼命挣扎,但动弹不得,我就像个吊在空中的沙袋,任凭汉德森的重拳狂风暴雨般地倾泻,他边打边骂:“操你妈的中国功夫,操你妈的中国功夫!”我的意识完全模糊了。 9月13日,星期五,一个令我终身难忘的日子。 西方认为13是个不吉利的数字,如果13号又恰巧赶上星期五,那就更不吉利了,那天被称做黑色星期五,一年只有一两次,对此得格外小心,那天最好闭门不出,不得已外出,穿戴最好不要有黑色。 那天我刚好休息,东华上班前嘱咐我千万别出门,在家等石姗,晚上在家里庆祝她考入重点高中。 第21章 这是一所开放式教学的高中,学生选课有很大的自主性,而且以自学为主,培养学生独立分析、解决问题的能力,该校大学升学率百分之百,而且净是名牌大学。 东华出了门还回过头嘱咐:“你今天一定好好陪陪她,平时总让孩子一个人在家,咱们欠她的太多了。” 我说:“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哪儿也不去。” 刚把东华送走,电话铃就响了。 “哈喽,哪位?”我拿起话筒。 “嘿,brucelee!说话怎么有气无力的啊,晚上可不要太过力了,哈哈!”话筒那边传来卷毛少尉粗野的声音,“性”是警员之间永恒的话题。他是个五十开外的黑人警官,一头卷曲的短发,像烫过似的,人称卷毛少尉。 “实在对不起,我今天不能加班。”一听是卷毛,我就知道没好事,准又让我加班,没等他张口就让他另请高明。 “别这样,石,我今天实在缺人手,看我的面子,无论如何帮我这个忙。”卷毛收起了嬉笑的态度,语气变得十分恳切还带着几分央求,看样子,今天不少人借故请假来躲这个黑色星期五。 “那你打算安排我在哪儿执勤?”我松了口。 “第七监号,你熟悉情况,怎么样?” “那可不行,第七监号最乱了,少尉,你不必如此照顾我。” “最乱的监号没有你我哪能放心,有你坐镇,犯人们不敢闹事。” 他算把我摸透了,吃软不吃硬。我经不住卷毛少尉软磨硬泡,便答应去加班,祝贺女儿考上高中的事明天再说吧。 换好制服,对着镜子一照,从头到脚都是犯忌的颜色,黑领带,黑皮带,黑皮鞋。管他呢,信则有,不信则无,虽然心里有点嘀咕,还是出门发动了汽车。刚要踩油门,一只黑猫“嗖”的一声从汽车前窜了过去,这可不是好兆头,有心找个借口不去了,可已经答应了的事不能不守信用,多加小心吧。 我开着深红色的本田车沿着州际高速公路向南奔驰,这是一条美国东部贯穿南北的大干线,从最北部的缅因州直抵最南部的佛罗里达,全立交全封闭,中间一个红绿灯都没有。平时这条路十分繁忙,数不清的汽车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如同百川入海,浩浩荡荡排满双向八条车道,好像八条游走的巨龙。 今天的车比平常少多了,我压着最左边的超车道,一路超车朝中心监狱方向驶去。下了高速公路,再开五分钟就到了,路面开始变窄,而且一起一伏的,路旁长着齐腰深的杂草和茂密的灌木,偶尔有房屋从车窗两旁掠过,这一带与喧闹的市区相比,完全是两个世界。 穿过监狱第一道铁门,进入检查室。女警安娜带着甜蜜的微笑冲我张开双手:“嘿,石,你今天真帅极了。”检查室只有我们两个人,她不按按钮谁也进不来。我俩忘情地紧紧拥抱在一起,口舌相吻,任对方用双手在身上敏感部位来回揉搓。 我与安娜四年前就认识了,那时我们刚从监狱局警校毕业,她是新警员中最年轻漂亮的白人姑娘。她有一双明亮的眸子,笔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瀑布般的金发披在肩上,警服穿在她体态婀娜的身上,别有一番动人之处。 安娜不仅相貌出众,学习成绩也很骄人,八次考试她拿了七个第一。她大学刚毕业,想从最基层做起,为将来成为fbi特工铺路。我对这位年轻漂亮又聪明能干的女同学颇为敬佩,我虽然硕士毕业,但只是在武器使用理论和实弹射击中得了满分,名列第一,其余课程都屈居她之后。 安娜十分要强,样样要争第一。手枪实弹射击训练时,头一回摸枪的她只是成绩平平。她见大家围着我的靶子叫好,过来一看,只见十环处被我打出鸡蛋大小一个圆洞。从那天起,安娜便缠着我教她打枪,手把手教美人打枪,我正求之不得,便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绝招儿传授给她。安娜聪明过人,一点就透,射击考核时成绩提高了一百多环,和我双双上台领取了最佳男女射手的奖状。 安娜二十四岁生日时,邀请我去她家开party。到那才知道,她只邀请了我一个。我俩一边喝酒一边谈论人生的酸甜苦辣,说着说着,我就迷迷糊糊地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朦胧中,一个柔软的身躯贴了上来,一股女人的清香熏的我动弹不得,我情不自禁地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我的嘴被她火热的双唇吻住了,吻得那么深,那么久,我仿佛要溶化似的感觉,快被那磁石般游动的吻吸到她口里去。我的衣服被脱光了,我没有抵抗这人生第一次的出轨,我无法抗拒这来自一个金发美女的全方位进攻。我以往的经历都是主动的,现在却任由她来摆布,巨大的快感透过脊梁,一波又一波地冲向大脑,迅速弥漫全身,我低声咆哮着释放出了自己。 我已记不清安娜说了多少次她爱我,但她从未提出过婚姻要求,我也无法给她什么承诺。牵扯的问题太多了,我不知道是否将来有一天能成全她,同时也成全我自己。 走出检查室,我拖着浑身每块肌肉都已经涨挺的身躯朝第七监号走去。“喵,喵,”一群黑猫围在餐厅门口在等残汤剩饭,绿幽幽的眼睛死盯着我。妈的,出门时遇到一只,这会儿又来一群,真晦气!环顾四周,门窗是黑的,猫是黑的,人也是黑的,连监狱长都姓黑,如果黑色星期五的说法果真灵验,那我们岂不是要有杀身之祸? 在这群黑猫的检阅下,我走进第七监号。今天又轮到老越南当班,他以前曾在南越警察总局任职,越战结束后被关进了集中营,经历了十年的非人折磨之后,终于在“黑道”的帮助下逃了出来,辗转来到美国。老越南是监号负责人,快退休了,用他自己的话讲,再过两年就刑满释放啦。 老越南今天喜上眉梢,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 “怎么这么高兴?别是中了乐透大奖了吧。”我端过咖啡逗他。 “当然有喜事,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老越南笑得合不拢嘴。 “老婆的签证批下来了?”把老婆接来美国是他的最大心愿。 “算你小子聪明,我老婆明天就到,还有两个女儿,女婿。” “真的?太棒了!”我握着老越南的手高兴地说。一家人骨肉分离了十几年,终于团聚了,我的鼻子也觉得酸酸的。 “那你还加什么班呀,还不赶紧回家准备准备。” “还不是想多挣点钱,”老越南苦着脸,“你看,一下子多了五口,我怎么养活他们,只能有班就加,有钱就赚喽,总不能让他们一下飞机就去打工吧。” 第10章黑色星期五遭犯人围攻(2) 是啊,东华母女刚来美国时,我要有份正式工作,也不会让东华到中餐馆打工受气,更不会让石姗每天一个人呆在家里。我说:“你老婆当然不用去打工,女儿女婿都年轻,也不能光呆在家里,还有你儿子,对了,你儿子怎么没来?” “儿子?”老越南神色顿时黯然,眼圈也红了,他喃喃自语道:“儿子来不了啦,他死了,死在集中营里了!”老越南告诉过我,当年他逃离越南不久,儿子便被抓进了集中营,一关就是十年。几个月前,当局终于同意他的家人赴美团聚,当时老越南那高兴劲就甭提了,怎么会死了呢? “我儿子在收到移民文件两周前自杀了,十年都等了,这几天怎么就等不了了呢?”老越南已经老泪纵横。哎,他今天真不应该来加班。 正劝着老越南,电话铃响了,是卷毛少尉。 “石,叫红帽子快到指挥中心来。”红帽子是我们监号里的一个黑人犯人,在指挥中心打杂,光头上老顶着个红线帽子,大伙都叫他红帽子。 我连着催了两次,红帽子高低就是不出监号大门,我心里纳闷,难道他也在乎这黑色星期五不成。我知道他是我们黑监狱长的公子,因贩毒罪进的监狱,与卷毛少尉关系非同一般,所以才能在指挥中心出出进进。 卷毛少尉见红帽子迟迟不去,便亲自到监号来找他。红帽子正和汉德森嘀嘀咕咕不知说什么,周围站着一群犯人。汉德森是犯人中的健美冠军,要不是因杀人蹲了大牢,真能去参加健美比赛,跟施瓦辛格一决高低。 “红帽子,出来!”卷毛少尉冲他勾了勾食指。 “什么事啊?”红帽子满不在乎地斜靠在墙上。 “少跟我装糊涂!”卷毛抓住红帽子,连推带搡地把他弄到办公室。我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汉德森领着一帮犯人堵在门口。 “那笔款究竟怎么回事?”卷毛耐着性子问红帽子。 “什么款啊?”红帽子两手插在裤兜里,抖着脚,歪着脑袋用眼角瞟着卷毛少尉。 “少跟我装蒜,你说你朋友出了车祸,你老爸又不在,找我借了五千美元,我手头现金不够,是用信用卡直接划的账。” 第22章 “对不起,听你说的跟真事一样,我怎么不记得呢?我关在监狱里,还有心情管外面的事?”红帽子死不认账。 卷毛少尉气得浑身哆嗦,红帽子平时见他总是唯唯诺诺的,今天吃了熊心豹子胆啦,上前就抓红帽子衣领。 “去你妈的!”红帽子抡起拳头打在卷毛的胸口上。卷毛急了,在监狱干这么多年,凭着管理有方,进退有度,颇有威慑力,从未有人对他如此放肆。他顿时火冒三丈,抽出警棍对准红帽子的额头就是一下子,红帽子哎哟一声,用手捂住额头,一缕鲜血从指缝中渗出,他狂叫着扑向卷毛少尉。 卷毛见势不妙,当着犯人打人可是犯了大忌,弄不好会引起暴乱。刚才实在气急了,可大错已铸成,后悔也没用,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他趁众人愣神儿的工夫,冲出办公室,超监号铁门跑去。 “紧急支援第七监号!”卷毛边跑边对着步话机大吼。 眼前发生的一切我看得清清楚楚,虽不知道他们在争什么,但一看红帽子受了伤,就知道不妙,这么小的办公室,十几个犯人冲进来,挤也把人挤扁了,我也顾不上老越南,紧跟着卷毛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倒霉老越南上了年纪,腿脚不灵活,眼神也不好使了,他见红帽子敢打少尉,也不看看周围是什么阵势,还想上前用手铐铐红帽子。我跟卷毛刚冲出去,汉德森就带着犯人们涌进办公室,他举起锤子般的拳头,照老越南脸上就是重重的一击,把老越南打了个仰面朝天,眼镜也碎了,口鼻鲜血直流。犯人们一阵拳打脚踢,老越南一会儿就昏了过去。 我紧跟着卷毛冲出办公室时,围在门口的犯人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闪开一条路让我们过去。等汉德森一拳打倒老越南,犯人们意识到该动手了,一群人围着殴打老越南,其余的一窝蜂跟着汉德森朝我和卷毛扑来。此时卷毛已冲到大铁门口,我看情况不妙,猛一转身拉开了决斗的架式,犯人们急忙刹住脚,想起我曾经在独居监号生擒活拿汉德森那一幕,都不敢轻举妄动,卷毛利用这宝贵的几秒钟,夺路逃出这猛兽笼子般的第七监号,回手把铁门反锁上。 我见铁门开了,收起架式往外跑,监号里施展不开,到外面再打就不怕了。我飞起一脚朝铁门踹去,咣当一声,门是锁着的,妈的,要不是我刚才挡一下,你也跑不出去,你怕犯人跟出监号,也不能把手下反锁在监号里呀。我来不及多想,赶快掏钥匙开门。但是太迟了,十几个犯人已经围上来,红帽子冲在头一个,他见我往外跑,以为我也害怕,上来照我后脑就是一拳。 我正想开门,就觉脑后一股凉风,知道不好,急忙往下一缩身子,红帽子一拳正打在铁门的小窗口上,竟把夹着钢丝网的钢化玻璃打得粉碎,我觉得浑身血往上涌,不玩命不行了。我双手握住门把,以增加支撑力,抬起右腿朝后用力一蹬,红帽子拳头刚收回来,心口就重重挨了一脚。我用的是跆拳道里威力最大的后踹。在跆拳道馆,我能赤脚一下踹碎六块木板,现在有门把支撑又穿着皮鞋,这一脚的分量可想而知。就见红帽子身体腾空而起,向后飞了好几米,重重地摔在地上,脸皱得像个苦瓜,吭不出声却抖成一团。 踹倒了红帽子,我得空转过身,见犯人们一个个正拿着架子围着我。其中有一个闹得最欢,摇头晃肩,两脚错前错后地蹦着,看样子还真有点拳击的底子。我认识他,是上次吃炸鸡在餐厅捣乱被我轰出去的八字胡,他还是监号里基督教积极分子,平时讲上帝他一套一套的,这会儿出了乱子,他比谁闹得都欢。 八字胡目露凶光,上次没吃够炸鸡的怨恨都要发泄到我身上。他先虚晃两下,接着用左手护住面部,右手一记直拳朝我鼻子捣来。我也豁出去了,卷毛跑了,老越南不知死活,我孤身一人被红了眼的犯人们围在监号里,拼了吧,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 我迎着八字胡的重拳,不躲也不闪,纵身一跃,照准他的喉头就是一脚,以快制快,他胳膊再长也没我腿长,他拳头到了,我已纵身跃起,没等他拳头收回,我那飞出的右脚尖已狠狠地踢中他的咽喉,我皮鞋上有钢铁包头,八字胡浑身一软,顿时散了架子,我不等他摔倒,又补了一个旋风脚,挂着风踢在他的太阳穴上,他就像个吊着的麻袋被突然割断了绳子,重重地砸在地板上,马上翻了白眼。 “哇,这小子疯了,大家小心!”犯人们喊着。 “上,大伙一块上!”汉德森挥舞着拳头指挥,犯人们呐喊着一阵黑旋风般地朝我袭来,顷刻之间我就陷入风暴旋涡的中心。我就怕形成这种局面,寡不敌众,死拼体力哪是对手,刚一分神,眼角就重重挨了一拳,一片黏乎乎的东西糊住了我的右眼,那是血,我却没感到痛。四周是一双双仇恨的眼睛,我已分不清他们的面孔,我也失去了可以施展的空间。我被人从后面拦腰抱住,没等挣脱,胳膊又被按住了,拳头雨点般地落在我的脸上,身上,我只觉得置身于一片嘈杂之中,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见。 汉德森拨开人群冲上来,死死揪住我的衣领,刹那间,我看清了他的脸,想起上次他在独居监号自编自演的那出丑剧,他终于有机会报复我了。我拼命挣扎,但动弹不得,我就像个吊在空中的沙袋,任凭汉德森的重拳狂风暴雨般地倾泻,他边打边骂:“操你妈的中国功夫,操你妈的中国功夫!”我的意识完全模糊了。 完了,就这么死在美国的监狱里了,石姗,乖女儿,爸爸舍不得撇你而去啊!东华,对不起,以后的路你只有自己走了!爸爸妈妈,儿子不能为你们尽孝了…… 第10章黑色星期五替罪羊(1) 昔日生龙活虎的我浑身是伤地躺在病床上,何等地无助。刚才东华坐在床头泪流满面,是怕我痛,怕我死,她哭得让我心神不宁。安娜没有哭,但她知道我哪里痛,会为我解痛分忧,她为我带来欣慰和安宁。 我的身体从地上飘起来,飘到半空,我看见一群警员冲进监号,平息了暴乱。直升飞机来了,载着红帽子和八字胡朝医院轰鸣而去,又来了两辆救护车,把躺在担架上浑身是血的我和老越南运走了,我失去了任何知觉,直到刚才见到麦克医生。 黑色星期五的噩梦还在脑海里环绕,我再也无法入睡。 “对不起,我可以进来吗?”这是安娜的声音,我挣扎着要坐起来,就觉得浑身一阵剧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别动,别动。”安娜俯下身子,轻轻按住我,用纸巾轻轻擦干我额头渗出的冷汗,她眼角挂着泪花,但没有滴下来,她把双唇轻轻贴在我的嘴上,一缕金发散落在我脸上,我闭上眼睛,闻着她特有的女人清香,享受着生死搏斗过后的宁静和爱抚,整个身心都开始溶化,所有的痛楚也在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昔日生龙活虎的我浑身是伤地躺在病床上,何等地无助。刚才东华坐在床头泪流满面,是怕我痛,怕我死,她哭得让我心神不宁。安娜没有哭,但她知道我哪里痛,会为我解痛分忧,她为我带来欣慰和安宁。东华的哭是爱,爱得刻骨铭心,安娜的吻也是爱,爱得心有灵犀。对东华的爱,我可以肆意挥霍,也可以不屑一顾地抛在一边;对安娜的爱,我无法抗拒,只有缴械投降。这大概就是老婆与情人的区别。 红帽子是fbi在犯人中发展的内线,fbi和监狱结怨于几年之前,狱政局局长因涉嫌吸毒被fbi逮捕,后因证据不足释放,官复原职。fbi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不久前,得知黑监狱长的中心监狱有人长期经营毒品生意,狱内收货,狱外结账。为报一箭之仇,fbi紧锣密鼓地展开了调查。黑监狱长为了保全自己,与儿子红帽子密谋,趁监狱刚刚收到一小批毒品的机会转移视线,嫁祸于人。红帽子假装找卷毛借钱,骗他把5000美元划到毒犯的账号上,又带领fbi从卷毛少尉的办公室搜出他事先藏好的毒品,把蒙在鼓里的卷毛少尉扯进了这桩案子。 星期五那天,红帽子故意不去指挥中心上班,因为卷毛开始追问划款的事。卷毛来监号找他,他就对汉德森谎称卷毛要来监号搜查毒品。汉德森哪知道内情,稀里糊涂为红帽子充当了打手。红帽子举报贩毒有功,可望提前假释;卷毛成了替罪羊,法官将来如何明断是以后的事,狱政局先把卷毛开除了,他不仅成了黑监狱长父子的替罪羊,而且还是背后更重要人物的牺牲品;我和老越南都无故被卷入这场是非,成了附带的牺牲品。 百听不厌。我根本不在乎歌词的含义,就是爱听、爱唱,因为它能唤起我对青少年时代的回忆和留恋,我把人生最美好的那段时光都撒在了那片黄土地上。 烽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青天响雷敲金鼓,大海扬波作合声,人民战士驱虎豹,舍身忘死保和平。 四十岁以上的人都会唱这首歌,我也不知听过多少遍,可每次再听,都能令我热泪盈眶。 第23章 “你就爱听这些带火药味的歌。”东华不屑一顾。抒情歌也有: 五彩云霞空中飘,天上飞来金丝鸟…… “都老八辈子了。”她有时还不如我传统。 那就来新的,我又换了一盘”血染的风采”。 “……你是否还要永久地期待…” 刚唱几句又让她给打断了,“这还叫新,老山都还给越南了,你还期待什么?” 三间卧室三台电视机,各取所需,互不干扰。 有一阵子,东华昼夜兼程地看“大宅门”,我就躲在另一间屋里复习“教父”,我称“教父”为美国版的“大宅门”,东华则说“大宅门”是中国版的“教父”。 露露嫌妈妈看的太东方,爸爸看的太老调,自己跟同学出去看最新上映的电影。当年一家三口围坐在一台电视机前观看“北京人在纽约”的情景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露露上了大学,家里只剩下我和东华两个人,每顿饭竟要做两次,口味不一样!东华不忌口,调料不重就食之无味。我却为自己定了许多清规戒律,低盐、低糖、低脂肪,两个人总不能顿顿吃饭都作妥协吧,干脆各做各的,懒的做就出去吃。露露一回来就更麻烦了,她也不知道受了什么人的挑唆,变成了素食主义者,荤腥一点都不沾,炒菜连油都不许放。这回可好,三口人的饭得做三回,除非有人情愿自我牺牲。 在这个家里,惟一能使三口人有共同语言的,就是那只浑身雪白的小狗贝贝。 贝贝是只英国纯种狗,只有白兔大小,长长的卷毛,十分惹人喜爱。那还是露露上高中时,我工作忙,东华总呆在国内,觉得露露每天自己在家怪孤单的,就到宠物商店花八百美元买了这只小狗,当时他才三个月,是露露自己选中的,还给他起了名字。从此,贝贝就成了家里的一员。 说是给露露买的狗,可她光知道跟小狗玩,什么都不管。养只狗跟养孩子也差不多,吃喝拉撒睡,一样都不少,也得抱,也要哄,还得训。一天不知不觉跟他得说一车的话,病了也得去宠物医院,定期还得打预防针,隔一段时间还得带他去洗澡、理发、剪指甲。 贝贝到了一岁,已经能够自立,大小便从不在屋里,哪怕一憋就是十几个小时,也要等我回来带他出去方便。他也养成了临出门才大口大口喝水的习惯,自己在家时就不喝水,免得有了尿还得憋着,你说他多懂事。 平时我跟东华对他讲中文,露露跟他说英语,贝贝一岁多时就成了双语者,中英文全通,你说他多聪明。劳累了一天,对着小狗诉说衷肠,贝贝会乖乖地冲着你正襟危坐,目不转睛地洗耳恭听。说到高兴之处,他会跟着摇头摆尾,若到伤心之时,他就依偎在你身上,用小舌头轻轻舔你的手以示安慰。在美国奋斗的心力交瘁,有这么个忠心耿耿、善解人意的小生灵陪伴左右,真是其乐无穷啊。 贝贝在家里被待之如人,爱之如子,无论谁有了不顺心的事,都要抱着贝贝诉说,最后都能破涕为笑,心中的郁闷顿时烟消云散。我和东华每次陷入冷战,都是因为有贝贝“从中搓合”才得以化解。 第10章黑色星期五替罪羊(2) 当年在部队想家时,我也爱跑到餐馆,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那时我比现在上大学的露露还小两岁,我从小就喜欢独来独往,不愿依赖别人。父亲的人生道路对我起到强烈的诱导作用,他20出头就离家出走,投身革命。他们那一代人,不仅改变了中国,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比起父亲从农村到城市的转变,我又进了一大步,跃出了国门,在美国站稳了脚跟。女儿露露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美国都盛不下她了,她要走向世界。 我的梦想已经实现,虽然与我少年时代的宏图大志大相径庭,但毕竟是无奈中的最佳选择,我对此无怨无悔。 东华的梦想始终系在我和女儿身上,最初打算我一毕业就举家返国,后又寄希望于女儿能按自己的想法读完大学,回国找个体面的工作。她的一厢情愿都未得到我和女儿的认可,她只剩下一个破碎的梦,除了这些年的积蓄,她一无所有。 女儿的梦想自始至终也没得到我和东华的认可。露露刚来美国时,性格十分内向,为帮她克服这一不足,我们积极为她创造条件,鼓励她参加学校的各项课外活动。自从小学时主演小话剧“天掉下来了”,她便迷上了表演。到了高中,她还导演了两部莎士比亚戏剧,分别获得维吉尼亚和华盛顿地区高中生汇演比赛的头等奖。美国主流媒体“华盛顿邮报”在文艺专刊做了报道,还刊登了剧照。我们本想通过参加表演改变她的性格,谁想阴错阳差,不但改了性格,连爱好都改了。到了高中最后一年,也就是应该决定大学专业的时候,她竟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们,她已经选择了南加州大学艺术系,学习表演专业,令我和东华目瞪口呆。 涉及到孩子的前途,我和东华便求同存异,结成统一战线。从露露决定要上艺术系的那天起,我俩便频频对她发起攻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她不要好高骛远,还是脚踏实地选个可以安身立命的专业。那知道,任你说破了嘴,也无法改变她的既定方针。 东华委屈求全留下来可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她的宝贝女儿。如今女儿也不如她的愿,这才心灰意冷,下定决心离开美国。毕竟母女一场,下了决心还是不免牵肠挂肚。她把女儿叫到跟前,把要回国的想法告诉了她。露露沉思片刻,说道,既然妈妈在美国这么痛苦,干脆回去,走自己的路,按自己的方式生活。 东华听罢肝肠寸断,想不到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孩子,竟然如此绝情,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这美国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她抄起电话就定了回国的机票。 眼看母女俩相互误解,我只好充当翻译,从中调解。虽然露露不识中文,但日常对话还没问题,母女俩说的都是中文,干嘛还要翻译?问题在于两个人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同。东华内心也充满了矛盾,既厌倦美国的生活,又舍不得尚未独立的女儿,她真想找一个让自己留下来的理由,她以为女儿会苦苦相劝,求她留下来。没想到女儿像是巴不得她快走,这可把她的心伤透了。 其实,露露何尝不爱自己的妈妈,但她爱的方式已经十分美国化,不像东华那么一厢情愿,包办代替,甚至有点强加于人。露露是站在妈妈的立场上权衡利弊,如果回国能让妈妈快乐,她宁可牺牲自己的感情成全母亲,哪想到自己忍痛割爱,妈妈并不领情。 东华与女儿的隔阂并不偶然,母女俩从未有过书面的文字交流,那怕是一个简短的留言,也要我来回翻译。露露不认识中文,更不会写中文,她只能用有限的中文词汇跟妈妈进行口头交流。东华眼里的露露并不是客观真实的露露,女儿在美国人面前的表现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可惜东华从来没有机会看到露露活在英文世界里的那一面,即便看到了也不会感受到,更不可能理解。东华也曾试图用中国文化去教育,影响露露,可得到的不是反弹就是置之不理,完全是对牛弹琴。有时把露露说急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中文,便用英文还嘴,这更令东华火冒三丈。 我心里明白,女儿已经融入美国文化,迟早要融入美国主流社会,我们已经失去她了,而那个引导女儿“误入歧途”的罪魁祸首就是我。 从她到美国的第一天起,我就教她学好英文,别像爸爸这样活的这么苦。女儿没辜负我的希望,英文学的比美国人都好,不仅夺得2000年度全美华裔高中生英文作文比赛第一名,获得陈香梅女士亲手颁发的奖状,而且连续三次在美国东部高中生英文比赛中,从众多的美国高材生中脱颖而出,勇夺榜首。大学二年级时,就已经在美国大牌刊物上发表作品。然而,在她英文突飞猛进的同时,也自然全盘继承了美国文化,疏远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传统语言文化,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面对女儿今天的模样,我喜忧掺半。我经常反问自己,她是你当年所期待的吗?我没有答案,我只有面对。惟一令我安慰的是,在她面前已经展现出一条铺满鲜花的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去面对我们曾经有过的坎坷。 一切为了孩子,多少华人在美国忍辱负重,靠的就是这个精神支柱,他们牺牲了自我,用血和汗为下一代铺出一条通向美好未来的路,但又有多少人知道,如此惨痛的付出,将来是不会得到回报的。 面对人生和家庭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我感到无能为力,这既不是我的初衷,也不是我的过错,当初选择跃出国门这条路,这一切就注定不可避免了。三口人各自做出妥协,继续维持这个图有其名的家?还是各奔前程,去圆自己的梦,任这个家彻底解体? 我再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一种时不我予的紧迫感阵阵袭上心头。 第24章 前途已不再是一轮喷薄欲出的红日,而是接近黄昏的夕阳。震撼之中,不由得抓紧战马的征鞍,沿着自己用血汗铺成的路继续向前,因为这是一条不归路。 第11章虎穴暂栖身进“虎狼窝”当狱警(1) 你想想,犯人弄点毒品不容易,刚要享受,你过去搅了人家的好事,他们不跟你红眼才怪。”卷毛少尉继续侃侃而谈:“犯人吸毒不过是小打小闹,看看那帮政客、大老板,瘾君子还不是比比皆是,就连咱们监狱局局长都因吸大麻被fbi抓了起来,后来还不是不了了之,现在又官复原职。 送走了安娜,我一个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浑身上下又在隐隐作痛,我的思路也从惊心动魄的黑色星期五,回想起五年来当狱警心惊肉跳的日日夜夜。 五年前,我以优异成绩获得刑侦硕士学位,就因为不是美国公民,找工作四处碰壁,寄出去的求职信不是石沉大海就是被退回。美国籍也不是想入就能入的,得等持绿卡五年以后才有资格申请,我刚拿到绿卡不到一年,离入籍还早着哪,看来得考虑东华的意见,准备打道回府吧。 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听说华盛顿中心监狱刚刚进行了扩建,急需招募大批新警,不要求美国公民,有绿卡就行。虽然狱警比警察矮一截,可也算进了一步啊。 “我不同意。”东华一听我要去监狱工作就急了,“你要能在fbi什么的找个工作,就在美国多待几年,要不就像你同学吴新玉那样,当个律师也行,干嘛非去监狱跟犯人打交道,多危险,不等于进了虎狼窝吗”? 我本来也是犹豫不定,进不了fbi,起码也得弄个正而巴经的警察干干,这回倒好,把自己送进深牢大狱了。“有什么办法,就算虎狼窝也得闯,免从虎穴暂栖身吧,五年之后再说。” “什么,你要干五年?石姗都快初中毕业了,然后就得上高中,高中毕业再上大学,咱这辈子不就搁在美国了吗?我累了,想回国待段时间,监狱要是录用你,就干两年试试,不行再回头也不晚。”东华又做出了让步。 东华回国一待就是半年,我被中心监狱录取,并以优异成绩从监狱局警校毕业,孤身一人参加了人家都是举家前来庆贺的毕业典礼。但我并不孤独,因为我认识了安娜。 中心监狱坐落在华盛顿远郊,由于监狱在此,这一带人烟稀少,商业萧条。监狱始建于1902年,那时中国还是清王朝统治,可谓历史悠久了。即使在交通发达的今天,从市区来一趟也有长途跋涉之感,试想近百年前,这阴山背后的监狱真可谓与世隔绝了。 我在美国从警十年,每天都是提前半小时到岗,从未迟到过。两到五米高的铁栅栏环绕着监狱,栅栏上一圈一圈缠满了一指多宽、两头锋利的蛇腹形钢刺,在阳光下闪着烁烁寒光。犯人要想越狱,得有上刀山的功夫才行。 走进检查室,安娜伸出双手朝我走来,我知道要被搜身,监狱长也不能例外,以免有人把违禁品带进监狱。我举起双手等她搜,谁知她竟拦腰把我抱住,把脸也凑到我的眼前,我可以感到她的呼吸。幸好我来得早,检查室没有别人。我原地没动,任她从头到脚把我搜了个遍,她那双细长的手在我下身揉捏着,摸得我蠢蠢欲动。我捏了一下她那坚挺的乳房,安娜像触电似的深吸了一口气。我低声说:“这是检查室。”然后径直朝点名大厅走去。这美国姑娘真是敢爱敢恨,大大方方。 点名大厅站满了人,我这身材在国内算魁梧的了,可跟美国狱警们站在一起,就显得苗条多了。 “点名,点名!”炸雷般的一阵吼,卷毛少尉旋风似地冲进大厅,全场顿时鸦雀无声。那时他还不知道他会成为可怜的牺牲品。 点名就点名呗,用得着大呼小叫吗?我抬头看看别人,个个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看样子早就习以为常了。 我被分配到第七监号。老越南是监号负责人,他目光深邃,少言寡语,饱经风霜的脸告诉人们他是个历经坎坷的人。五年之后,他与我一起经历了那个黑色星期五。 和我一起当班的另一个警员是个超级黑人大胖子,足足有300磅,一脸横肉嘟噜着,大腿上的肉多得都没地方长了,把两条腿挤成了“x“形,走起路来乍开两条胳膊,一扭一扭的,活像日本的相扑运动员。犯人几乎是清一色的黑人,在我眼里,除了高矮胖瘦之分,模样都差不多。他们也不用干活儿,整天游手好闲,就是有一样,不能出去。犯人们见我进来,压低嗓子议论纷纷:“看,这就是那个长得像brucelee的小子。” “先别惹他,看样子他会功夫。” 我一机灵,怎么啦,还没认清人头就叫上板了,还真应了东华的话,这是虎狼窝呀。 老越南带着我熟悉了一下监号,总共140名犯人,单人床一排排整齐地排列在大厅里,另外还有活动室和洗澡间。老越南告诉我,这是全监狱最乱的监号,一多半是判了三四十年的重刑犯,还有背着两三个无期徒刑的,他们本应该关押在特级警戒监狱,可那边人满为患,只好临时关押在中级警戒的中心监狱,为了便于管理,就都集中在第七监号。 “这太危险了,这不是鸡笼里关狼吗?”我眼前又出现了刚才那一双双凶狠又深不可测的眼睛。 “说的是,人家特级警戒两个人一个监号,24小时上锁,出入都戴手铐脚镣,咱们这可好,140个犯人一个大监号,对重刑犯也没有特别措施,早晚得出事。” 我有点不寒而栗,如此光荣的使命,怎么落在两个亚裔和一个大胖子的肩上了呢? 电话铃响了,是卷毛少尉通知犯人开饭。我用钥匙打开监号大铁门,对正在看电视的犯人们说,开饭了,去食堂吃饭。犯人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望着我,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谁也没动地方。真邪了,我这英文虽说有点口音,可也够标准的,不会听不明白呀。我急忙朝斜靠在椅子上的300磅招手,想问他为何这帮家伙连吃饭都懒得动窝。可那胖子一动也不动,原来正在呼呼大睡,他戴着个大墨镜,还以为他坐那监视犯人呢。这家伙还真懒大胆儿,也不怕犯人割开喉咙给他灌点凉气进去。 300磅听明白我的话后,站起来直脖子瞪眼就是一嗓子:“开——饭——喽!”震得我耳朵嗡嗡直响,犯人们显然是听惯了这个信号,忽拉一下子窜出监号,一窝蜂朝食堂冲去,活像一群饿狼。 “跟犯人说话就得吼,和风细雨不行。”300磅以老资格的身份传了我一手,然后又进入了梦乡。 我若有所思,怪不得卷毛少尉点名时炸雷似的狂吼,敢情警员也受了犯人传染,对低分贝的声音没有反应。有如此环境熏陶,用不了多久,恐怕我也得练的底气十足,一嗓子就能惊天地,泣鬼神。 傍晚,犯人有一小时到健身房锻炼的时间,各监号轮流去,省得人聚多了闹事。轮到第七监号,我带着二十几个犯人朝健身房走,大块头汉德森也在其中。十年前,他高中毕业后没钱上大学,又不能呆在家里吃父母的辛苦饭,便到一家白人开的西餐馆打工.他干活比谁都卖力,可工资却比谁都少。他找老板理论,不但合理的要求被拒绝,而且当着客人的面受到老板羞辱,被激怒的汉德森丧失了理智,他抄起一把切牛排的尖刀刺进老板的心脏。汉德森被判了无期徒刑,不准假释。 第11章虎穴暂栖身进“虎狼窝”当狱警(2) 除了体育活动,宗教也是犯人借以寄托的一种方式。第七监号有七八个信教的犯人,每天晚上自动集合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心得体会,持之以恒,雷打不动,跟当年学毛著差不多。有一天,我觉得好奇,便叫住其中一个积极分子,他就是在黑色星期五被我一脚踢得翻了白眼的八字胡。 “你真相信世界上有上帝吗?” 八字胡停住脚步,不慌不忙地说道:“上帝是绝对存在的,他不仅存在于我们心中,而且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只是我们还没有认识到,上帝给人们时间去认识他。” “世界上那么多宗教,是否各有各的上帝?”“不,不,世界上只有一个上帝,即我所信奉的上帝。”八字胡语气很肯定。 八字胡因诈骗罪被判了15年徒刑,按他的逻辑,如果上帝不帮他,早判死刑了。 “那你从《圣经》里都学到了什么?”我好奇地接着问道。 “学到了许多东西,但最主要的是诚实。” 我强忍着没笑出来,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得跟真事一样,当初骗人家钱时怎么把上帝忘了。 一天傍晚,我像往常一样坐在办公室外的椅子上听那几个犯人交流心得体会,忽然听到卫生间那边传来一片嘈杂。我几步冲过去,就听有个犯人大喊:“来啦!” 第25章 分明是给里面通风报信。我砰的一脚把门踹开,就见四五个犯人站在各自的位置,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又打架了是不是,都给我站成一排!”我厉声喝道。 他们慢慢腾腾地站到一起,低着头,翻着白眼珠子盯着我。我也不说话,用眼睛瞪着他们,就见其中两个犯人的鼻孔一张一合,胸脯一起一伏的,断定刚才是这两个小子在打架。我用手指着他俩命令道:“你们跟我去办公室。” “噢,放了他们吧,他们不再打了。”旁边有个犯人装出一副可怜相,为那两人求情。 我确定自己抓对了人,转身正色道:“你们是跟我去办公室还是去指挥中心?”他们知道,在监号办公室还有商量,到了指挥中心就得公事公办,弄不好又得关独居,所以乖乖地跟我来到办公室。我见两人都没受伤,又认了错,也不想小题大作,训斥了几句,每人罚了40个俯卧撑,就打发他们走了。 老越南听完我的汇报,吓得直吐舌头,“你胆子太大了,犯人打架,别人躲还来不及,你倒一个人往上冲,不要命啦。” 我冷静下来一想,是莽撞了点,以后可得小心了。 我正和老越南说话,步话机忽然传出急促的呼叫:“紧急支援第七监号!”我和老越南面面相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飞快地跑出办公室,刚要检查监号发生了什么事,卷毛少尉已经带着几个警员冲到门口。 “出了什么事?”卷毛少尉进来第一句话就问。 “一切正常,没事啊。”老越南迷惘地答道。 大家把目光一齐转到仍然坐在那一动不动的300磅身上,卷毛少尉朝他走过去,我想这胖子要是又在酣睡可就麻烦了。 “起来!”卷毛冲300磅一声怒吼,还踢了他一脚。 300磅机灵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见卷毛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连忙扭动着肥大的身躯站了起来。 “你的步话机呢?” “在这儿。”300磅朝长满肥肉的腰间摸去,没摸着,他一转身,原来在椅子后面。 “混蛋!跟我去办公室。” 显然是300磅惹的祸,他睡着时,不知哪个犯人恶作剧,偷了他的步话机,连呼紧急支援,在监号里演了一出烽火戏诸侯。呼叫紧急支援如同火警警报,都得向救火一样前去支援。300磅一疏忽,害得大伙白跑一趟,虚惊一场,卷毛少尉岂能善罢甘休。他命令对第七监号临时搜查,没收所有违禁品,杀杀犯人们的威风。 每个犯人的全部家当都放在床底下的一个铁箱子里,掀开箱盖,一幅幅裸体女郎的彩色图片映入眼帘,令人想入非非。也不知是谁把这些色情刊物偷偷带进来的,犯人们便你一张我一张地珍藏起来,一掀箱盖就能见到自己的“意中人”,也好过过眼瘾,给无聊的日子添几分色彩。 “少尉,如果你看见犯人偷着吸毒,你怎么办?”我走到卷毛跟前向他求教。 “怎么办,我扭头就走。” “去报告?” “报告个屁,我转一圈再回来,假装没看见。” 这可是闻所未闻,我差点笑出来。 “你笑什么,这可是至理名言,你想想,犯人弄点毒品不容易,刚要享受,你过去搅了人家的好事,他们不跟你红眼才怪。”卷毛少尉继续侃侃而谈:“犯人吸毒不过是小打小闹,看看那帮政客、大老板,瘾君子还不是比比皆是,就连咱们监狱局局长都因吸大麻被fbi抓了起来,后来还不是不了了之,现在又官复原职。” 少尉从警已有25年,经验丰富,无论监狱里哪出了乱子,他一到,马上风平浪静。听罢他一席肺腑之言,不禁对他肃然起敬,自己对美国的认识太肤浅了。 “听说你因缉毒还负过伤?” “不错,有这回事,”卷毛拍了拍右胸,“在这儿,肺都刺破了,毫无价值啊。”他边说边感慨地摇了摇头。 那还是老越南告诉我的,卷毛少尉一次从监号里搜出好几袋白粉,还没等查清来龙去脉就被犯人暗算了,差点送了命。事后监狱局反倒责怪他处理欠妥,对监号凶器查禁不利,被停职检查,气得他差点辞职。 ---------------------- 更多免费txt电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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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刺死的犯人曾杀死小个子的父亲,还强奸了他的姐姐。小个子得知仇人与自己关在同一监狱,便开始了他的复仇计划。按说他俩是不应关在同一个监狱的,也是管理混乱造成的。小个子报了仇,没等救护车赶到医院也咽了气。这两个犯人的名字从监狱花名册上被永远地抹去了。 下班了,我径直朝监狱大门走去。我心情糟透了,见了安娜都没跟她打招呼。今天早晨刚参加了比尔上士的葬礼,他是在阻止独居监号犯人越狱时被杀害的。傍晚又目睹了那血腥的一幕。看来这五年不好熬啊,为当警察,先把自己搁监狱呆五年,这代价是否太大了? 东华还没睡,她像往常一样为我准备了宵夜。她已经辞了那份中餐馆的差事,现在一家美国电话公司向华人用户推销产品,也不用说英文。自从上次回国,看到银行人事大变动,年轻人都上来了,也就放弃了回银行的念头。对我这份工作虽然提心吊胆,可收入还不低,为了孩子,也只好在美国多忍几年再说了。 平常我进门洗完澡,吃过宵夜,总要和东华到女儿房中,轮流亲几下石姗的小脸蛋。今天我可没这心情,进家后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 “累了吧?快去睡吧。”东华关切地问。 我也不吭声,满脑子是比尔的葬礼还有那幅惊心动魄的场面。 “你又怎么了,一身的臭汗味儿,还不快去洗澡?”东华见我心事重重的样子,又过来催我。 “我天天在家呆着能有汗味儿吗?这简直就不是人干的活儿!”我把余火都发泄出来。 “你后悔啦,是你自己选的路,自作自受!那么多华人,谁不是有口饭吃就知足,谁像你,心比天高,总想跟人家美国人比高低。” 东华本来就不赞成我到监狱工作,看我发牢骚,便跟着火上浇油。 “你怎么老跟我抬杠?一点都不理解我,我每天都是怎么过的,跟玩儿命似的,还不都是为了你们!” 第26章 “你为我们,我为谁呀?”东华也委屈了。“来美国,你落个文凭,石姗落一嘴英文,到头来我就落一脸皱纹!”东华抹着眼泪进屋先睡了,留下我一个人继续坐在沙发上发呆。 在东华看来,我的脾气越变越坏了,说起话来骂骂咧咧的,心里好像总有一股消不掉的火气,一有机会便会爆发出来。她说我变得越来越陌生了,不再是以前那个稳健内向、宽厚有礼、求知上进的人,而越来越像让她从来没有好感的美国警察,而且还是最没好气儿的那种。 夜色已深,我洗完澡,夜宵也没吃便上床睡觉。东华还没睡着,不知是跟我说话还是喃喃自语:“我们电话公司快要裁人了,要是裁到我,我就回国,免得在这拖累你。” 第11章虎穴暂栖身罪犯餐厅 开饭时是犯人最集中的时候,虽然轮流开饭,可餐厅总会保持三百多人,有站着排队的,坐着吃饭的,还有吃完饭在一起聊天的,乱哄哄吵成一团。等饭排队的一个个像饿狼,吃饱喝足的又像刚加足燃料的马达,一触即发,饭厅是犯人情绪最高涨,最容易出乱子的地方。我算是受到卷毛少尉的重用,最乱的监号、最乱的餐厅,他都忘不了我。 光阴荏苒,三年过去了,我已经成了监号负责人,肩膀上还多了两道杠。 我没有辞职,权衡利弊,除了干下去,等到入籍,别无选择。为了不让时光白白流逝,我为自己定了健身计划,既健了身,也调整了心态,还消除了心理压力。本来强壮的身体,又隆起一块块腱子肉。东华说我浑身都硬邦邦的,把自己都练成四方块了,一点都不像受过教育的人。我也不跟她争,美国不给我机会靠智力吃饭,只好凭肌肉杀出一条血路,我相信自己一定有熬出头的那一天。 今天晚餐吃炸鸡,卷毛少尉把我派到餐厅执勤。炸鸡对犯人是少有的伙食改善,都想方设法多吃一点,每逢吃炸鸡都得增强餐厅警力。开饭时是犯人最集中的时候,虽然轮流开饭,可餐厅总会保持三百多人,有站着排队的,坐着吃饭的,还有吃完饭在一起聊天的,乱哄哄吵成一团。等饭排队的一个个像饿狼,吃饱喝足的又像刚加足燃料的马达,一触即发,饭厅是犯人情绪最高涨,最容易出乱子的地方。我算是受到卷毛少尉的重用,最乱的监号、最乱的餐厅,他都忘不了我。 一个瘦高个中国犯人,端着自己的一份炸鸡躲到桌子一角,刚抓起一块炸得焦黄的鸡翅,一只肥大的黑手从后面伸来,一把抓走了他的冰淇淋三明治。他起身刚想理论,却见大块头汉德森挺胸昂首地向他晃了晃瓦罐大小的拳头,吓得他又赶紧坐下,大概想起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古训,继续争下去,没准连炸鸡都吃不成了,弄不好再挨顿打更不划算,只有默诵“忍”字诀,节怒顺便吧。 我守在第一个窗口,已经阻止了十来个回头客,虽然免不了小有争执,但并未发生冲突,我也学会了如何对付他们,软硬兼施,连吓带哄,打发走了完事。 又一只手伸过来,手里并没有饭票,原来是基督徒八字胡。 “对不起,我忘带饭票了。”他摊开双手,一副无辜又诚恳的样子,眼神里还带着乞求:“你知道,信上帝的人是不会撒谎的。” 我想,这个学《圣经》的积极分子总不会为了一份炸鸡而撒谎吧,他的一举一动上帝不都看着了吗?想到这,就让他领走一份炸鸡。 过了一会儿,身后另一个窗口吵成一团,转身一看,八字胡火冒三丈,正气势汹汹地举着饭票质问那个警员:“我饭票上晚餐没打洞,凭什么不让我领饭?”那个警员也气得脸色煞白,好像看见八字胡刚才端走一盘,又不敢肯定,只好让他领走一份。好小子,刚才冲我信誓旦旦,原来也想蒙混过关。我挤过去拦住正在得意忘形的八字胡:“你不是不会撒谎吗?”他一看是我,顿时没了底气,扭头就想溜,被我一把抓住盛炸鸡的盘子,连人带盘子一块拽到垃圾桶前,一下子把炸鸡倒了进去,然后用手一指大门口,严厉地说道:“给我滚出去!”八字胡自知理亏,又不敢跟我动手,只好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悻悻地走了。他没吃够炸鸡的怨恨在那个黑色星期五都冲我发泄出来。 窗口又恢复了正常。不一会儿,我听见有人用带着南方口音的中国话叫我,扭头一看,就见一个细瘦矮小的中国人站在那里,大约20多岁的样子。 “我一天都没吃饭,一份吃不饱,让我再领一份行吗?”我想,你飘洋过海跑到美国蹲监狱,整天跟这帮人混在一起,日子肯定不好过。再一看他饭票,早中两餐的确没打洞,大概心情不好,蒙头大睡错过了吃饭。本来八字胡要是实话实说,我也不会让他当众难堪,你想骗我,不是对我的智力进行挑战吗?我吩咐发饭的拣了几块大的炸鸡放在他的盘子里,他感动得不住地点头致谢。我想,他母亲也肯定不知道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正在美国监狱受罪。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11章虎穴暂栖身重犯越狱(1) 不远处有座巨大的烟囱,昼夜不停地喷云吐雾,那是垃圾处理场,与监狱相临真是巧合,这些罪犯不就是社会的垃圾吗,但不能把他们像烧垃圾那样烧掉,还得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去看管,改造他们。庞大的狱政开支都来自纳税人,监狱是美国的财政噩梦。 又是一个星期五。 晚上十点刚过,监狱指挥中心就开始陆续接到夜班警员请病假的电话,有的头痛,有的腰痛,大家心照不宣,不是今晚电视台又要播放重要体育比赛实况,就是想在酒吧度过一个狂欢之夜。 我又被卷毛少尉留下来加班,我给东华挂了电话,便来到四号岗亭。岗亭有三层楼高,钢铁结构,里面空间不大但设施齐备,饮水器、洗手池,还有抽水马桶。四号岗亭恰好在铁栅栏拐角处,靠近公路,越狱事件多发生在这里。不过,要从上有荷枪实弹的岗亭、下有两道锋利的不锈钢刀片组合的铁栅栏逃出去,没有顶着枪林弹雨上刀山的功夫是不行的,有如越过一道死亡线。 我把岗亭上的武器仔细检查了一遍,手枪、步枪、散弹枪、弹上膛刀出鞘,谁敢从我这越狱就算他倒霉,临死也落不了个整尸。 不远处有座巨大的烟囱,昼夜不停地喷云吐雾,那是垃圾处理场,与监狱相临真是巧合,这些罪犯不就是社会的垃圾吗,但不能把他们像烧垃圾那样烧掉,还得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去看管,改造他们。庞大的狱政开支都来自纳税人,监狱是美国的财政噩梦。 凌晨四点了,300磅才一步三摇地来换岗。 “喂,你晚了三十分钟,我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没等他爬上岗亭我就毫不客气地抱怨上了,这小子已经是惯犯了。 “我的错,我的错。”300磅占了便宜倒不犟嘴,看他睡眼惺忪的样子,料定他又在监号睡过了头。如此大意早晚得出事,上回被犯人偷了步话机,让卷毛少尉骂了个狗血淋头,照样改不了。 我饭也没吃,直接回到监号。电视还开着,七八个犯人斜靠在椅子上,眼睛半睁半闭,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他们根本不是看电视,是害怕躺在床上睡着了被人暗算。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犯人睡觉的地方,沿着一排排单人床仔细巡视。监号里黑漆漆的,多数犯人在熟睡,什么姿势都有,不时传来鼾声、梦呓和放屁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混杂的臭气。 一个犯人的胳膊伸到床外,被我不小心碰了一下,那小子惊叫一声坐起来,还以为有人要暗算他,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等看清是我,又倒头接着大睡。我也吓了一跳,这黑不隆咚的,要是有犯人冷不丁扑上来,连长什么样都看不见。我正加倍小心继续巡视,就听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两声枪响,步话机紧跟着叫起来。 “有逃犯,紧急支援四号岗亭!”一向沉着稳定的指挥中心女调度员,这会儿调儿都变了。 沉睡的监狱突然像开了锅,照明灯一下子都亮了起来,各个岗亭上的探照灯对着铁栅栏来回扫描。不到五分钟,警察局的直升飞机就赶到了,围着监狱低空盘旋,马达声震耳欲聋。紧接着,四五辆警车呼啸而至,从一辆标着k-9的大吉普警车上窜出两只警犬,由警员牵着朝四号岗亭奔去。 混乱中,四号岗亭上忽然发出一声巨响,这可让大家吃惊不小,不知有何变故,是逃犯上了岗亭行凶,还是站岗的见跑了犯人一时想不开自我了断了? 我听到指挥中心紧急点名的命令后,几步冲进办公室,打开全部照明灯。 “各自呆在自己床上,不许乱动,紧急点名!”我一边吼着,一边吩咐另一个警员准备点名。在我监督下,他把所有犯人清点一遍,100人一个不少。全监狱20个监号陆续把点名结果报到指挥中心,居然也是一个不少。 第27章 此时警犬已经找到犯人越狱的地方,在他爬过的铁栅栏上,挂着一缕缕衣服碎片,地上有滴落的血迹,那家伙当时肯定是拼了命了。 三号岗亭报告,他亲眼看见一个犯人从四号岗亭附近越狱,便连开了两枪,由于距离远,估计没打中。 “重新点名!”指挥中心又发出命令。 这回可得仔细了,可不能在我这出纰漏。刚才点名时不少犯人仍然蒙头大睡,我这回亲自出马,统统叫醒,验明正身。遇到睡觉的,就用手拨拉一下脑袋,被弄痛了的犯人不是猛然惊醒就是张口骂娘,我也没功夫理他们,能骂娘自然就还在这。又是一个蒙头大睡的,只露着半个脑袋,我顺手给了一巴掌,心想准又是一声“妈了个x的”。没想到那个脑袋竟然一下子滚落到地上,定睛一看,原来是个足以以假乱真的人头模型,掀开毯子,下面是一个枕头和一堆衣服。我一把扯掉挂在床头的犯人姓名编号,朝办公室跑去。 第11章虎穴暂栖身重犯越狱(2) 四号岗亭已乱成一团,直升飞机轰鸣着停留在半空,雪亮的探照灯直射在岗亭上。冲上去的两个警察正在盘问300磅,抽水马桶不见了,只剩下破碎的底座,满地是水和碎瓷片。 “发生了什么事?”警察盯着300磅问道。 “嗯,嗯,有人逃跑。”300磅哆哆嗦嗦地回答。 “你开枪了吗?” “开了,开了一枪。”这句话他倒跟得挺快。警察看看崩碎了的马桶,又看看300磅,还是闹不懂这胖子到底干了什么。 被我发现失踪的那个犯人叫史密斯,肩上挑着两个无期徒刑,自知永无出头之日,便冒死把赌注押在300磅的大意上,居然给他押中了。 史密斯会雕刻,他用木头事先制成一个逼真的人头,熄灯后便伪装成床上有人睡觉的样子。他以倒垃圾的借口让300磅给他开了铁门,溜出去之后便藏在四号岗亭附近,等着下半夜300磅来换岗,当晚的班次还是300磅无意告诉他的。我在岗亭上时他绝对不敢硬闯,不想让我当活靶子打。等300磅上了岗亭后进入梦乡,便开始了越狱行动。三号岗亭朝他开火时,他正在翻越第二道铁栅栏,子弹从他身边掠过。 再说300磅,把史密斯放出监号又接着睡,还误了按时换岗,早把史密斯忘了。上了岗亭接着又睡,直到头顶上响起直升飞机的轰鸣他才从梦中惊醒,从步话机里得知有人从自己的防区越狱,人已跑得无影无踪,只好制造一个开过枪的假象,虽然没打中,也算尽了职。可当时警车已到,没有机会再朝外放枪,他蠢人有蠢招儿,情急之下,把枪口伸进马桶开了火,以为如此这般就可以掩耳盗铃。那散弹枪是何等威力,把个马桶轰得粉碎,没伤着他就算万幸。 300磅被开除了,看他那副好吃懒做的样子,真不知道他还能找到什么工作。两个月后,史密斯又因杀害曾经拘捕过他的警察而重新落入法网,法官又判了他一个无期徒刑,他将背着三个无期徒刑在联邦特级警戒监狱度过余生。 由,她以为女儿会苦苦相劝,求她留下来。没想到女儿像是巴不得她快走,这可把她的心伤透了。 其实,露露何尝不爱自己的妈妈,但她爱的方式已经十分美国化,不像东华那么一厢情愿,包办代替,甚至有点强加于人。露露是站在妈妈的立场上权衡利弊,如果回国能让妈妈快乐,她宁可牺牲自己的感情成全母亲,哪想到自己忍痛割爱,妈妈并不领情。 东华与女儿的隔阂并不偶然,母女俩从未有过书面的文字交流,那怕是一个简短的留言,也要我来回翻译。露露不认识中文,更不会写中文,她只能用有限的中文词汇跟妈妈进行口头交流。东华眼里的露露并不是客观真实的露露,女儿在美国人面前的表现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可惜东华从来没有机会看到露露活在英文世界里的那一面,即便看到了也不会感受到,更不可能理解。东华也曾试图用中国文化去教育,影响露露,可得到的不是反弹就是置之不理,完全是对牛弹琴。有时把露露说急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中文,便用英文还嘴,这更令东华火冒三丈。 我心里明白,女儿已经融入美国文化,迟早要融入美国主流社会,我们已经失去她了,而那个引导女儿“误入歧途”的罪魁祸首就是我。 从她到美国的第一天起,我就教她学好英文,别像爸爸这样活的这么苦。女儿没辜负我的希望,英文学的比美国人都好,不仅夺得2000年度全美华裔高中生英文作文比赛第一名,获得陈香梅女士亲手颁发的奖状,而且连续三次在美国东部高中生英文比赛中,从众多的美国高材生中脱颖而出,勇夺榜首。大学二年级时,就已经在美国大牌刊物上发表作品。然而,在她英文突飞猛进的同时,也自然全盘继承了美国文化,疏远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传统语言文化,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面对女儿今天的模样,我喜忧掺半。我经常反问自己,她是你当年所期待的吗?我没有答案,我只有面对。惟一令我安慰的是,在她面前已经展现出一条铺满鲜花的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去面对我们曾经有过的坎坷。 一切为了孩子,多少华人在美国忍辱负重,靠的就是这个精神支柱,他们牺牲了自我,用血和汗为下一代铺出一条通向美好未来的路,但又有多少人知道,如此惨痛的付出,将来是不会得到回报的。 面对人生和家庭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我感到无能为力,这既不是我的初衷,也不是我的过错,当初选择跃出国门这条路,这一切就注定不可避免了。三口人各自做出妥协,继续维持这个图有其名的家?还是各奔前程,去圆自己的梦,任这个家彻底解体? 我再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一种时不我予的紧迫感阵阵袭上心头。前途已不再是一轮喷薄欲出的红日,而是接近黄昏的夕阳。震撼之中,不由得抓紧战马的征鞍,沿着自己用血汗铺成的路继续向前,因为这是一条不归路。 第12章紧急出警9·11支援五角大楼(1) 要是别人嘱咐我小心,我一定会十分感激。可吉姆斯不同,他从骨子里就看不起中国人,认为只有土生土长的美国人才能干警察,要不是我样样出人头地,根本穿不上这身警服,也混不到今天。 21世纪的第一个9月11日。 在此之前,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天将对美国,乃至世界意味着什么,成千上万的预言家、神算、占卜士也都把这一天忽略了。无论是cia(中央情报局)的间谍,还是活跃在全球各地的fbi(联邦调查局)的特工,以至像我一样为捍卫星条旗而三班连轴转的美国警察,都没有对这一天的悄悄到来引起特别关注。9·11,美国用于紧急状况的代码,人们遇到麻烦时拨叫的电话号码,竟被恐怖分子锁定了。这便是举世震惊的9.11恐怖袭击,我与美国人一起目睹并经历了那段恐怖的日日夜夜。 美国建国二百多年来,在其本土上只发生过三次战争: 第一次是1775年为摆脱英国殖民统治所进行的革命战争,在开国元勋乔治·华盛顿的领导之下,北美13州独立,美利坚合众国由此诞生。 第二次是由林肯总统所领导的南北战争,美国人称之为内战。从1861年到1865年,历时四年,北方军剿灭了南方种植园主的分裂势力,维护了美国的统一。奴隶制度从此瓦解,黑奴获得解放,但林肯本人却于1865年在华盛顿的福特剧院被刺身亡。 第三次则是二战期间爆发的日本偷袭珍珠港事件,美国人痛定思痛,摒弃了保守主义的坐山观虎斗政策,由坐在轮椅上的罗斯福总统对日正式宣战,使美国因二战而崛起,成为首屈一指的头号超级大国。 长期的和平环境使美国人养尊处优,忘记了战争的滋味。9.11袭击发生之后,全美各大电视台纷纷实况播放世贸中心和五角大楼遭受攻击后的情形。被惊呆了的美国人,望着滚滚的浓烟,还以为是出了事故,记得当时电视女播音员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不是在拍电影,也不是事故,美国遭到了攻击,美国遭到了攻击! 让我们再回顾一下9.11早晨所发生的悲剧吧。 上午8点45分,由波士顿起飞前往洛杉矶的美国航空公司aa11号班机,撞入位于纽约曼哈顿的世贸中心大厦北楼,机上81名乘客和11名机组人员全部遇难。 上午9点06分,同样由波士顿起飞前往洛杉矶的美联航ua175号班机,由东向西驶过纽约州府奥本尼后,突然左转,挥机南下,正直撞进了世贸大厦的南楼。该机56名乘客及9名机组人员无一生还。 上午9点40分,从华盛顿杜勒斯国际机场起飞,前往洛杉矶的美国航空公司aa77号班机,向西刚刚驶入俄亥俄州,便突然来了个u型急转弯,调头向东返回华盛顿,一头栽进了美国国防部五角大楼,机上58名乘客及6名机组人员全部遇难。 第28章 其中包括当天被劫持的四架飞机中惟一的一对来自中国大陆的老夫妇,他们来美国探望女儿,在返回祖国的途中,搭上了这驾死亡班机,踏上了不归路。 上午10点37分,由新泽西纽瓦克机场起飞,前往旧金山的美联航ua93号班机,自东向西飞行,驶入俄亥俄州不久,也是一个u型的急转弯,调头朝首都华盛顿飞来,但在中途的宾州杉克斯维尔地区坠毁,机上38名乘客和7名机组人员全部遇难.根据美国官方后来的公布,当时机上乘客及机组人员曾与劫机分子进行过殊死搏斗,最后同归于尽。否则,白宫或者国会便可能是该机的攻击目标。 世贸中心双塔分别建成于1970和1972年,各110层。从新泽西方向隔河眺望,双塔拔地而起,直耸云霄,在摩天大楼林立的曼哈顿呈鹤立鸡群之势。1993年,其中一座曾遭恐怖分子引爆的汽车炸弹攻击,虽然底层被炸了一个大洞,但大楼的钢铁结构并未受损。这次大楼上部受到攻击,撞击大楼的波音767飞机,满载着24,000加仑(合91,200公升)燃料,如同一枚威力无比的导弹,在机头与大楼相吻的瞬间,烈焰与浓烟腾空而起,巨大的飞机连同几百条生命也在刹那间化成灰烬。 遭受攻击而侥幸生存的人们,已经断绝了逃生的去路,楼板塌陷,楼梯折断,他们经不住浓烟烈火的煎熬,有人开始用椅子撞破全封闭的窗户玻璃,他们决不放弃一丝求生的希望。 街道上挤满了人群,惊恐地仰首翘望这令人无法相信但又确实发生了的惨状。 “看,有人探出身子了!”几百双眼睛一下子聚焦在八十多层高的一个黑点上。不过几秒钟的迟疑,他是在被烧死还是摔死之间做选择! 第12章紧急出警9·11支援五角大楼(2)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那个黑点大小的人纵身从八十多层的窗口一跃而下,他的躯体在空中不断翻滚,越降越快,越降越快。 “又一个,两个!”有人在惊叫。 “一个女人,女人,她和一个男人手拉着手双双跳下来了!”人群中一阵骚动,最先看到那震撼人心场面的白人姑娘已经泪流满面。 太高了,从地面往上看,他们的身躯是那么小,只有布娃娃大小,根本看不清他们的面孔,那一缕被风吹起的金发,表明她是这些跳楼者中惟一的女性。 “我的上帝,快救救他们,救救他们啊!”已经有人泣不成声。 全钢铁结构的大厦当年没被炸坍,可这次却未经住烈火的冶炼.在高温和重力的压迫下,支撑大厦的钢梁开始变形,弯曲。上午10点正,后遭到攻击的南楼突然坍塌了。巍然耸立了近30年的摩天大厦,竟像个巨大的纸箱,顷刻之间土崩瓦解。这是连专家也始料未及的,否则绝不会让300多名消防队员冲进大楼救人,而与大厦同归于尽。 29分钟之后,先受攻击的北楼也跟着坍塌了。普通市民哪有如此精神准备,眼看这座庞然大物伴随着冲天的灰尘快速地坍塌,凭着求生的本能,无论男女老少,包括维持秩序的警察,在大厦坍塌的瞬间,都在夺路逃生,逃! 9.11那天,我像往常一样,提前半小时到警察局报到。自从警以来,无论刮风下雨,不仅没迟到过,而且都是提前到岗。有的美国同事总是提前一分钟才到,被戏称为“一分钟之人”,人到了,武装带还没扣好,稀松二五眼的。 我可不敢学他们,记得在警校受训时,现在的带班少尉吉姆斯正在警校任教官。有一次,在模拟强奸案现场实习结束后,大家有说有笑地总结刚才各自的表现,有个白人警员还顺便开了个下流玩笑,逗得满屋子人哄堂大笑。轮到我发言,一惯谨小慎微的我,因受到刚才活跃气氛的感染,也一反往日发言打立正,一字一板的常规,坐在椅子上学着刚才那个警员的样子打哈哈。刚刚还笑得前仰后合的吉姆斯却突然变了脸,几步走到我面前,指着鼻子训斥我,说我不严肃,不尊敬他。我心里不服,刚分辩了几句,立马被罚了50个俯卧撑。打那以后,我更是二小穿马褂,规规矩矩,不敢与白人平分秋色,谁让人家的头发是金黄的,眼睛是蔚蓝的呢。 吉姆斯后来在警校体罚警员,被调回警局当带班,冤家路窄,我偏偏又让他管着。 那天的早点名也跟往常别无两样,除了交代各防区要注意的情况外,还通报了全国通缉要犯和被盗车辆,以便巡逻时倍加留心。临结束,吉姆斯总望不了冲我眨眨左眼,说声:小心,brucelee。 brucelee是武星李小龙的英文名字,我叫石子坚,因我的长相像小龙,加上当年在美国监狱当狱警时,凭着一身功夫打出了名,犯人们便送我brucelee这个外号,一直带到了警校,又带到警察局。 要是别人嘱咐我小心,我一定会十分感激。可吉姆斯不同,他从骨子里就看不起中国人,认为只有土生土长的美国人才能干警察,要不是我样样出人头地,根本穿不上这身警服,也混不到今天。 我是从步话机和警车内的电脑得知世贸中心遭到了袭击。我们蒙郡警察局位于马里兰州,与华盛顿特区相邻。我正在街上巡逻,看不到电视,所以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过了一会儿,五角大楼也被炸了,五角大楼位于维吉尼亚州的阿灵顿郡,与我们蒙郡中间隔着华盛顿特区。我家就住在五角大楼附近,开车五分钟就到。 “adam8,baker12,charlie14,davis18,随巡航2号10-25五角大楼,code3。” 我刚刚拦截了一辆闯红灯的丰田车,没等向911指挥中心报告,便先收到911女调度员简短但清晰有力的命令。baker12是我的代号,另外三个是从其他防区临时抽调的警员,巡航2号就是吉姆斯少尉。 警察通讯既要保密,又要简洁,不能像打电话那样没完没了。警察都是用代码通话,从10-1到10-100,每个代码代表一个专门的意思,得背得滚瓜烂熟才行。刚才女调度员叫10-25五角大楼,就是要求我们随吉姆斯去支援五角大楼。收到指令后,每人还得对中心说一声10-4,表示收到或明白。 五辆警车一字排开,风驰电掣般地朝五角大楼方向狂奔.刚才调度员不是说要“code3”吗,那是紧急出警的意思,要闪警灯,鸣警报,在安全的前提下,不受交通规则限制。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能这样,随便“code3”要受处分的。因为警车没事老喊狼来了,大家司空见惯,等狼真的来了,也就是真有紧急情况时,就没人让路了。 临出发时,吉姆斯少尉让我打头阵,因我家住五角大楼附近,路熟。我一踩油门,箭一般地射向高速公路。五辆警车,伴随着急促刺耳的警报和耀眼的红蓝警灯,让人听着浑身发紧,看得血往上冲,前面的车谁敢碍事儿,一个个如同耗子见了猫,乖乖地往边儿上溜。我知道,跟吉姆斯共事不能马虎,我开路顺利,及时抵达现场,那是他的功劳,万一有个闪失,走错了路,堵了车,贻误了战机,那我可就成了替罪羊。我顾不上看那些被我超过的汽车上美国漂亮妞儿们抛过来的媚眼儿,双手紧握方向盘,眼盯着路面,脚下的油门都快踩到了底,以120英里(180公里)的时速呼啸着朝五角大楼飞奔。 第12章紧急出警预言家“brucelee”(1) 我松了口气,忽然想起来昨天带团时说过的话,怎么会这么巧,当时怎么就没注意呢,九月十一日,9·11,第六感官哪儿去了,昨天要给fbi打个电话,没准儿今天的劫机事件都能避免,我越想越后悔,一念之差,历史就被改变了。可又转念一想,昨天打电话,人家fbi能信我吗,单凭一个9·11就断定要出事,非笑话我草木皆兵不可。 9·11那天,艾东华也早早就起床了。东华是我太太。我当年只身来美国求学,不久便赶上了“六四”,我怕一家三口东离西散,才把她跟女儿石姗接到美国陪读。两年之后,我获得了刑侦硕士学位,后来又如愿当了警察。女儿石姗从一年级一路读到高中毕业,以优异成绩被南加州大学录取,两周前刚把她送到洛杉矶。我和女儿都有了着落,东华却还在原地踏步。来美国之前,她是一家银行的行长秘书,一米七二的个儿,苗条的身材,尤其一留那当年时兴的荷叶头,谁见谁都说她像苏小明。我读了两年多书,她在中餐馆打了三年多的工,吃了不少苦,也受了不少气,她说全是为了这个家。 后来,她注册了一家旅游公司,专门接待大陆考察团,生意越做越火。这次,她协同几家有实力的华人社团,在华盛顿举办了首届海外留学生回国服务洽谈会,国内十四个省市派代表团来参加盛会,这是她来美国后事业上的一次高峰,我和女儿都为她高兴,可东华心里却有她自己的打算。 第29章 昨天,也就是九月十日,我还利用歇班帮她带了一天团。洽谈会期间,东华特意安排一天华盛顿观光。我毛遂自荐,成了特邀导游。虽不是科班出身,但凭着地理熟,又了解美国历史,也算游刃有余。放下警察架子当导游,虽然心有不甘,可一想当年东华帮我完成学位,现在帮她带团也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吧。 巴士经过五角大楼时,我对着话筒给大家介绍:当年建五角大楼时,曾有不少人反对,就是怕它哪天成了攻击的目标。结果罗斯福总统力排众议,他说他喜欢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五角形大厦,他预言五角大楼将成为全球威慑力的象征。为防止被袭击,罗斯福特别要求楼不能建得太高,要害部门要设在地下,而且要能抵抗任何形式的攻击。我看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听我介绍,便想活跃一下气氛。我顿了顿,说道:五角大楼建成五十多年来,还未受过任何攻击,从国外对其发动攻击也都不可能成功,惟一的可能性也就是开飞机往上撞了,就像当年的日本神风敢死队。这在当时不过是句玩笑话。 东华从电视上看到五角大楼被炸,第一反应就是,机场封闭,代表团怎么回国?要被困在华盛顿就坏了,一百多人,每天住宿费就得几千美元。想到这,她驱车风风火火地往喜来登酒店赶,那时我们正在往五角大楼赶。她一到会场立刻被代表们围住了,七嘴八舌一个意思,你那警察老公真神啦,昨天在大巴车上还说五角大楼被攻击的可能,今天就应验了! 我们通过外环线,朝着直接通向五角大楼的公园大道并拢。这是我每天上下班的必经之路,怎么能走错?吉姆斯今天可休想找我的茬儿了。我松了口气,忽然想起来昨天带团时说过的话,怎么会这么巧,当时怎么就没注意呢,九月十一日,9·11,第六感官哪儿去了,昨天要给fbi打个电话,没准儿今天的劫机事件都能避免,我越想越后悔,一念之差,历史就被改变了。可又转念一想,昨天打电话,人家fbi能信我吗,单凭一个9·11就断定要出事,非笑话我草木皆兵不可。 前面是一段蛇形弯路,在警校受训时,我们都经过严格的特殊驾驶训练,高速行车时,不能随弯路的角度蛇形驾驶,那样会因重心左右转移使车辆失去平衡而失控。走这样的路,得按照内外内的原则,在弯路中沿一条假想的直线行驶,防止了重心转移,才能保持高速而不失去平衡。在我的带领下,五辆警车保持等量车距,沿弯路以尽可能笔直的路线高速前进。 再有一个左转弯就并到公园大道了,我瞄准公路最左边的边线冲过去,然后向左猛拧方向盘,高速急转弯时产生的离心力推动警车在前进的同时向右方做横向运动,车胎发出吱吱的尖叫,不时冒出缕缕青烟,那是车胎与路面摩擦时所引起的燃烧。 痛快!我一拍方向盘,好久没这么过瘾啦。 第12章紧急出警预言家“brucelee”(2) 闪到路旁的车辆纷纷摇下车窗朝我们张望,简直是特技表演.一个秃顶老头边摇车窗边自言自语:疯狂,真疯狂! 上了公园大道,正赶上一段路施工,我急忙减速拐上路肩。美国人开车真规矩,尽管两条车道挤得满满的,可路肩上一辆车也没有,路肩就是为紧急情况下为紧急车辆使用的。 沿路肩前进,右边是钢铁护栏,左边是一字长龙的车队,我们小心翼翼地前进。再有半英里就通过施工路段了,前面一辆卡车突然堵住了去路。卡车车身宽,占了部分路肩,警报还在叫,可前面车不动,根本无法避让。是等还是冲?转眼已到了跟前。凭我的经验,如果让警车紧贴着右边的护栏,警车左边还能有一英寸的空隙通过,只有走一回钢丝绳了。我连忙将左边的后视镜折叠,尽量缩减车身宽度,由于用力过猛,就听“啪”的一声。我把紧方向盘,使出了钻窄路的看家本领,从一边一英寸的空间硬顶了出来。 紧跟其后的托尼是我警校的同学,来自中美洲的波多黎各。在吉姆斯眼里,我跟托尼都是外来人,我俩在美国从警的生涯中有过共同的遭遇,因此成了好朋友。托尼也不含糊,折叠了后视镜,从空隙中钻了过去。第三辆照方吃药,也过去了。第四辆车有点紧张,忘了折后视镜,“啪”的一声,后视镜挂上卡车最宽处的角钢,被撞得折叠上了。轮到吉姆斯,他当过教官,当然能过得去,可他看到前面警车跟大卡车擦枪走火,一着急就分了神,开的稍稍靠右了一点,蹭上了路边的钢铁护栏,把警车车身刮了一大片。 “brucelee,减速,你想害死我吗?!”步话机传出吉姆斯的怒吼。 过了嗓子眼儿,我又把车速提高了,听到带班儿的指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好放慢速度,过了施工区也不敢再撒欢儿。 “brucelee,你在干什么,观光吗?” 刚才嫌快,这会又嫌慢,真难伺候。我心里不服,嘴里可没说,人家是头儿,肩膀上多扛了两道杠,要快就快吧。 东华正和组委会以及各代表团的团长紧急磋商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纽约、华盛顿以及附近的机场都关闭了,最近也要开六个小时车才能把代表团送到南卡的一个机场登机。也不知事态如何发展,万一机场统统关闭,代表团被困在美国不就麻烦了吗?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讨论,到会的十四个代表团有十二个同意组委会的撤离方案。还有两个团,死活不同意走,他们都是第一次来美国,报着没到纽约就等于没来美国的坚定信念,非要组委会派车送他们北上,哪怕从世贸中心的废墟边上过一下,也算到纽约了。他们哪知道,出事后曼哈顿立即被封锁了,许出不许进,曼哈顿周边的道路一片混乱,如同经历了一场战争。更主要的是,说不定还有新一轮攻击,这不是去送死吗? 东华使出了与中国人谈判的浑身解数,当年在银行工作时,就曾因外汇额度问题,与外贸公司主管舌枪唇剑,给银行解决了不少难题。这两个团都是专管人事和财务的主管,在国内都是说一不二的。东华掰开揉碎地帮他们权衡利弊,软硬兼施,又私下退给每人几百美元算是补偿费,好歹把这两团人马哄上了开往南卡机场的巴士。 在美国生活了这么多年,每逢东华念叨生活苦闷,不想终老在美国,我就埋怨她当初没下功夫学英文,在美国自立。她只好流着眼泪跟女儿石姗诉苦,说妈妈这辈子就让这混账英文给绊住了。记得我毕业时东华就提出要回国,银行还为她保留着职位。我不想回去,又不想让这个家散了,求她留下来。她哭了一个晚上,最后做出了妥协。我总以为,在美国多住几年她就会习惯的,国内多少人打破脑袋往美国钻,哪有到了美国反倒回去的呢。 事后,组委会的侨领们见了我都说,你太太真能干,十四个代表团,一百多个处以上领导,分期分批平安顺利地返回了祖国,当时那个乱劲儿,没有她可就麻烦了。 我们出色地完成了支援任务。五角大楼上空的浓烟还没有散尽,一面巨大的美国国旗在“星条旗永不落”的歌声中高高悬挂起来。当年入籍,发警官证,出席法庭,不知多少次面对星条旗举起右手宣誓,我也自豪,我也激动,但我还不曾有面对五星红旗和高亢的“义勇军进行曲”时的那般热血沸腾。金黄的五星,镰刀斧头,八一字样,面面红旗上都凝聚了我的青春和鲜血! 星条旗由红白蓝三色组成,红色代表勇敢,白色代表忠诚,蓝色代表正义。那代表勇敢的红色,是否也代表了捍卫星条旗的勇士们为她所付出的鲜血呢?如果是,那在五角大楼的硝烟中,在世贸废墟上迎风飘扬的星条旗上,也有我的鲜血,我的血不仅染在了星条旗上,而且还染在了那象征正义的蓝色警服上。 第13章雪夜擒贼法庭作证 法庭上坐满了因交通违章而被开了罚单的人,不服警察处罚,可以上法庭申辩。不少人抱着法官有可能网开一面的侥幸心理,一张罚单相当于普通人一天的工资,那怕落个减半也行啊。 元旦一过,我从早班倒成了中班。警察工作每天24小时,每周七天不能间断,班次也不固定,早中夜三班定期轮换,连歇班的日子也要轮换,不能有人光歇周末。 三班各有利弊,早班得玩,中班得睡,夜班受罪。我最喜欢中班,我的生物钟越到晚上越兴奋,属夜猫子型的,起早了脑子老犯迷糊。 雪停了,被净化了的空气格外新鲜。电视台正播放高速公路堵车的画面,我暗自庆幸今天不用起大早到高速公路挤车。我从车库里拎出一把雪锹,把家门口便道上的雪铲了个干干净净,美国的邻居也是各扫门前雪。 主要街道的积雪已被铲雪车清除,但仍然汪着冰水,车一过便四处溅起,看来例行跑步只好暂停了。我走进地下室,当初装修时,东华想把它弄成一个独立的单元,用于出租。 第30章 我不同意,自己的房子跟别人同住,那多别扭。我执意把它弄成了健身房,为此东华与我陷入了一个多星期的冷战。 我按训练计划做完该做的事,又把自己像折尺似的横平竖直都抻到位,折腾了一身汗才算完事。冲完淋浴,我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冲了一碗麦片算是早餐。中班虽然两点才上,可今天是我出庭的日子,九点半前赶到法庭。 法庭上坐满了因交通违章而被开了罚单的人,不服警察处罚,可以上法庭申辩。不少人抱着法官有可能网开一面的侥幸心理,一张罚单相当于普通人一天的工资,那怕落个减半也行啊。 我今天有二十几个案子,闯红灯、超速、无照驾驶,五花八门。一个三十多岁的黑人妇女被法官唤了上来。 “你对石警官所控事实有何异议?”法官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没闯红灯,我通过白线时是黄灯。” 法官透过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框上方把目光转向我,示意我给予解释。 看罢罚单存根,当时发生的情形一下子从记忆中被唤起。那天我正朝北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跟前,变成绿灯后,我刚要驱车前进,那个黑女人驾着一辆黑色卡迪拉克高级轿车,呼的一声由东向西从我跟前窜了过去。根据交通信号设置,她面对的信号现变成红色,我面对的信号才变成绿色,也就是说,我见到绿灯时,她的信号已经是红灯了。我一字一板地跟法官解释。 “有目击者吗?”法官问道。 “有,她通过白线时,一辆同方向行驶雪佛莱已经停在白线外,司机史密斯先生看到卡迪拉克闯红灯,还扭头看了看我,双手一摊,来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我用手指了指坐在后面的史密斯,示意法官证人可随时听候传唤。 “石警官,请你把当时的情形再叙述一遍。” 我解释道,我拦截卡迪拉克后第一句话就问:“女士,你看到路口的红灯了吗?” 这是一句令对方进退两难的问话,说看见了吧,成了故意闯红灯,说没看见吧,等于默认了闯红灯。那黑女人当时只好如实回答:“我没看见,我只顾寻找去亚力山大市的路,实在对不起。”我一五一十地向法官做了陈述。 法官又把目光转回到黑女人脸上,给她最后一次申辩的机会。 “我,我,”她支吾了两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她原以为一口咬定没闯红灯我就拿她没办法,现在只好摊开双手,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120美元罚款到法庭外左侧窗口缴纳,驾驶记录记两个点。”法官眼皮都没抬便做出了裁决。每个法官心里都有一把尺,知道每个警官的办案水平和信誉程度,无论是交通法庭还是刑事法庭,我办的案子都是有板有眼,不容翻案的,从未有过败诉的案例,所以法官对我格外信任,其余的案子也都顺利过关。 尽管雪后路不好走,我仍然照样提前半小时赶到警察局,第一个全副武装地等候在点名大厅。一身笔挺的警服是我昨晚自己烫好的,所有与警察有关的东西,东华一律不碰。挂在武装带上的装备也都检查无误,手枪、弹夹、手铐、警棍、辣椒水、步话机、手电筒,一样也不少,随时抄家伙就能用。 第13章雪夜擒贼枪杀梅花鹿 我举起手枪,对准鹿的前额,心里说,你可别怪我,是你不小心摔断了腿。那畜生真有灵性,知道死到临头了,它抬起头,两眼死死盯着那黑洞洞的9毫米口径枪口,一动也不动。我把食指伸进护圈,慢慢按下扳机。 我沿着佐治亚大道北上,离开繁华的商业区朝郊外行驶,刚刚接到指挥中心的命令,前去处理一只闯入私人住宅的梅花鹿。这一带常有野鹿出没,一般情况下我们不会去招惹活蹦乱跳的野鹿,一旦它们窜上高速公路妨碍了交通,或者跑到私人院子里妨碍了主人的正常生活,我们就得管了,无论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还是一只扰乱居民生活的鹿,警察都得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 报案的是一名五十多岁的白人妇女,她带我到房后的草坪上,只见一只雄鹿正卧在雪地上,我抄起一把铁锹朝它走过去,心想你这畜生最好自己逃走,省得让我动手,也放你一条生路。那鹿见我向它逼近,拼命挣扎着站起来想跑,刚挪动半步就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看样子好像有一条腿骨折了,每次下大雪都有鹿因路滑而受伤。 “你打算怎么处理它,警官?”那妇人小心翼翼地问我。 “只能就地处决,政府没有专款救治伤鹿。” “no,上帝,”那妇人用手捂住嘴巴,一副良心受到谴责的样子,因为是她把我叫来的。根据我的请求,吉姆斯少尉也到了现场,因为我要开枪将鹿处决,必须由带班临场监督。 我从枪套里拔出手枪,这支枪曾帮我破了警校的射击记录,我站在距梅花鹿七八米的地方举枪朝它瞄准。 “等一等。”吉姆斯凑过来,“你瞄准哪射击?” “前额。”我耐着性子答道。 “万一它扭过头不冲着你,还可以瞄准耳根。” “万一耳根也不行,我还可以瞄准它的心脏。”我把下一个可能也说出来,看你还有什么话说。我真想让他住口,我一枪结果了它不就完了吗,你管我瞄哪呢。可一想人家是带班儿,给他点面子吧。 我举起手枪,对准鹿的前额,心里说,你可别怪我,是你不小心摔断了腿。那畜生真有灵性,知道死到临头了,它抬起头,两眼死死盯着那黑洞洞的9毫米口径枪口,一动也不动。我把食指伸进护圈,慢慢按下扳机。 “站近一点,再近一点。”吉姆斯又喊上了。 真啰嗦,还不如站在旁边的那个女人。这回我没再理他,别以为中国人只会开餐馆,不就是英文没你说得溜吗,论其他的都比你强。想到这,我不但没往前进,反而端着枪一步一步往后退,九米,十米。 “不是向后,是向前,向前!”他还以为我误解了他的英文,叫他傻子不冤吧。 十一米,十二米,你不住口我就不停步,退到十五六米时,吉姆斯哑巴了,我也把扳机抠到了底,他还没明白过来我要干什么,那高高仰起的鹿头已被猛然摔打在雪地上,枪声在郊外显得格外清脆,格外响亮。 那妇人用双手捂着耳朵,站在原地没动,我和吉姆斯一前一后朝鹿跑过去,鲜血正从它额头正中的枪孔里往外淌,把雪地染红了一大片。 “你疯啦,显你打得准是不是?”吉姆斯一脸愠怒,对我的所做所为,他多数是不满意的,他总想证实,中国人干不了警察,在警校受训的第一天他就对我下了结论。上次下大雪,有个白人警察面对面朝鹿连开了三枪,那只鹿还在地上翻滚着挣扎,吉姆斯一句话也没埋怨他。 我通过步话机请指挥中心派人把死鹿运走,加工成熟食后再通过教会发给街头的流浪汉。 处理完梅花鹿,又开了五六张罚单,已经晚上七点多了,肚子也饿了,我一拧方向盘进了麦当劳的停车场,刚把车停好,指挥中心又叫上了,原来出了交通事故,雪天路滑,连鹿都摔断了腿,开车不小心不出事故才怪。 赶到现场一看,一辆直行的福特车与左转的丰田车相撞,丰田的右车门被撞扁了,准是丰田左转时抢行,福特来不及刹车才撞上的。现场勘查结果证实了我的推断,丰田司机不仅左转强行,而且酒后驾车,被我铐上手铐送进了监狱,等待出庭受审。要不是例行公事,我还真想放这个小黑人一马,他实在滑稽,做酒精试验时,我问他受过多少年教育,他竟回答20年,我看他不过二十几岁,也不像个博士的样子,他怕我不信,便跟我解释道,他一到十年级一共念了两遍,都读了20年书不错,可惜连高中都没毕业。 忙乎完他都快九点了,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忙到肯德基买了份套餐,没敢在店里吃,看今天这个忙劲,干脆坐在警车里吃,随叫随到。 第13章雪夜擒贼雪夜与红颜知己擒盗车贼 安娜牵着警犬沿着窃贼逃跑的方向消失在大洼地的黑暗之中。说这是大洼地,因为地势较缓,没有山谷那么深。眼前漆黑一片,根本没有路,一脚踩下去,积雪有膝盖那么深,雪越下越大了。 闻着香喷喷的炸鸡,恨不能马上抓起来啃几口。屁股刚坐稳,连炸鸡什么样的都没看见,指挥中心还真又叫我了,有人企图盗窃汽车,我把炸鸡往后座上一扔,一踩油门就朝现场赶去。 发案地点位于偏僻的市郊,车主人吃完晚饭出来扔垃圾,正看见有人撬他的车门,连忙高喊捉贼,那黑影纵身朝北逃走了。 向北不远是一片大洼地,长满了参天的大树和半人多高的灌木。 第31章 从发案到我抵达现场不过十几分钟,这么深的雪,估计嫌犯跑不了多远,便请总部马上派警犬前来助战。警犬是我们的最好搭档,它凭着高度灵敏的嗅觉,帮助我们追踪逃犯,识别毒品。有一次,一个被通缉的逃犯被我们堵在一所房子里,怎么喊话就是不出来。结果从窗口放了一只警犬进去,一会儿功夫就听屋里鬼哭狼嚎起来,逃犯连滚带爬地往门外跑,还是被凶猛的警犬扑咬得满地打滚。 安娜牵着一只纯种德国黑背朝我走来,自从她到州警察警犬基地受训,三个多月没见她了。现在她成了专职的k-9警官,k-9就是警犬的意思。紧身的蓝色战斗服裹着她曲线分明的饱满身躯,加上伴在身旁那高大机警的警犬,构成一幅英姿飒爽的动人画面。我迎上去,朝她微笑的面颊轻轻吻了一下。 “先去现场吧。”安娜边说边用手掸去飘落在我肩头的雪花,自上次黑色星期五受伤之后,不久我俩便离开中心监狱,双双考入蒙郡警察局。 安娜牵着警犬沿着窃贼逃跑的方向消失在大洼地的黑暗之中。说这是大洼地,因为地势较缓,没有山谷那么深。眼前漆黑一片,根本没有路,一脚踩下去,积雪有膝盖那么深,雪越下越大了。 我不能跟安娜一块进去,那可能会污染嗅源,给警犬追踪增加难度,我只能开着警车围着大洼地转,一方面随时增援安娜,另一方面在窃贼逃出大洼地时可逮捕他。 安娜一边搜索,一边用步话机报告自己的大致方位。我开着警车,保持在距离她最近的区域徘徊。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但我们都不能离开。快一个小时过去了,她仍然断断续续地报告自己的位置,可声音却微弱了许多,还伴随着喘息声。我把警车停在路边,徒步走到洼地边沿,四周仍是漆黑一片,除了雪什么也看不清楚,步话机里安娜微弱疲惫的声音,是从大洼地里传出来的惟一信息。 阵阵寒风袭来,风雪打得我睁不开眼,刚站这么会儿就冷得浑身发抖,漆黑的大洼地,只有白白的雪和沙沙做响的树林。我想起那脍炙人口的林海雪原的传奇故事,五十多年过去了,中国发生了那么多变化,连自己也没料到竟有一天跑到美国的林海雪原来追捕逃犯。 风还在刮,雪继续飘,气温不断下降,我想像着安娜在冰天雪地里奋力搜索前进的样子,默默为她打气,坚持住,宝贝儿,坚持住。 “啊!”步话机里传出安娜的惊叫。 “k-9,k-9,情况如何?”指挥中心急忙向安娜呼唤。 “我,我没事,刚才摔到雪坑里去了。”安娜用颤抖的声音向指挥中心报告,我知道,她已经快要冻僵了。 “k-9,是否需要替换?”指挥中心也感到安娜已经体力不支。 “不,不需要,我能行!”安娜不想退缩。好样的,宝贝儿,我爱你!我恨不能立即冲进去助她一臂之力,什么叫志同道合,什么叫心心相印?我辜负她太多了。 此时此刻,窃贼就躲在大洼地的灌木里,他是个身体强壮的墨西哥人,这边称为老墨。车主高喊抓贼时,他没敢沿街道跑,他知道警车马上就到,孤身一人在街上行走肯定法网难逃,情急之下便钻进了大洼地。 安娜进去搜捕,他也看见了,因为安娜不时地用手电筒照路,老墨凭着夜色和灌木的掩护,东躲西藏,在警犬的带领下,安娜还是离目标越来越近了。警犬终于发现了老墨,嗷嗷地狂吠着要往上扑,安娜双手紧握着牵狗的皮带,被警犬拖拉着冲上去。她还不能松开警犬任它上去扑咬,老墨只是在逃跑,并未构成对安娜的威胁。在坑坑洼洼的雪地里,谁都跑不快,而且都已经精疲力竭了。安娜咬紧牙关,一尺一尺地逼近目标,并通过步话机喊我快去支援她。 我迈开大步朝安娜报告的方位奔去,深一脚浅一脚的,还让倒伏的树干绊了一跤。我也顾不上疼,一咕噜爬起来继续跑,正好与迎面跑来的老墨打个照面。 “警察,原地站住,举起双手!”我边吼边把右手按在枪柄部位,随时准备拔枪射击。 紧追不舍的警犬也拖着安娜到了跟前,狂叫着扑向老墨,把两只强有力的前爪按在老墨的胸口上,一下子把他扑倒在雪地上。安娜就势扑上去用手铐铐他,哪知急了眼的老墨猛一翻身,一脚蹬在安娜的左小腿上,安娜尖叫一声倒在雪地上,两个人还有警犬滚成一团。当时我可没闲着,老墨用脚踹安娜,等于给我开了可以动武的绿灯,这么黑的天,俩人又滚打在一起,我哪敢开枪。我站在下风头,也不能用辣椒水,喷出去都得顺风吹回来,岂不是自食其果?我一把抽出警棍,上前瞄准老墨身子还在连踢带踹的双腿抡圆了砸下去,一正一反,重重击打在他的左右膝盖上,疼得老墨顿时弯成一团,双手抱着膝盖嚎叫起来,我知道自己手头的分量,那小子肯定骨折了,自找。 我三下五除二把老墨双手背后铐了个结结实实,脸朝下按在雪地上,指着一旁仍然不依不饶的警犬,对他吼道,你如果再乱动,就让它把你当夜宵吃了。 安娜腿痛得站不起来,顺势靠在雪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我跑过去,把安娜紧紧抱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我一边安慰她,一边在她冰凉的面颊上吻着,吻着。 望着远处闻声赶来的警车,我俩只有一个念头,赶快离开这冰天雪地,脱掉沾满冰雪的制服,好好洗个澡,饱餐之后再美美地睡上一觉。 第14章蜜蜂行动四朵警花扮卖春女郎(1) 安娜与另一名黑警花第一轮出动,吉姆斯选择了一处可以综观全局的地方,躲在警车里坐镇指挥。我和托尼开一辆警车,停在距安娜活动范围不远的地方监视,准备随时行动。今晚警员着便衣,警车也着便衣,外表跟普通轿车一样,警灯警笛都是隐蔽的。 我喜欢警察这个职业,不仅是为了披挂整齐后八面威风,而是它具有挑战性,既新鲜又刺激,在所有警务当中,最令我兴奋的莫过于着便装的蜜蜂行动了。要把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罪犯绳之以法,就得设法引蛇出洞,办法之一就是为犯罪分子创造一点环境和条件,加速其犯罪行为,如同蜜蜂用刺蛰他一下,逼其做出反应,故称蜜蜂行动。 春暖花开,市区繁华路段的卖淫拉客又活跃起来。夜色降临后,街头上流鹰野鸡四处流窜,以几十美元的价格便可成交,往日繁华的闹市,一时间成了乌烟瘴气的人肉市场,市民反映极大,纷纷要求警局加大扫黄力度。 经过周密策划,蜜蜂行动选在周五夜晚进行。诱色狼上钩,得有美女做诱饵,安娜自然成为首选,局里另外几个眉清目秀的警花也被临时召来,扮演妓女角色。今晚行动分为三组,第一组由安娜等警花组成,伪装妓女,引诱色狼上钩。我和托尼以及另外六个男警员为第二组,负责保护警花并执行抓捕。第三组负责往监狱押解犯人并制作笔录。吉姆斯少尉任今晚行动总指挥。 晚上8点半,参加行动的全体警员在点名大厅整装待命。我们第二组全部身着便衣,把象征执法权的警徽别在腰间,必要时好亮明身份。手枪也子弹上膛,别在身上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我们八个人都是吉姆斯亲自选拔出来的优秀警员,他对我和托尼一贯有成见,自从上次我们大海捞针,为破获连环阻击手枪杀案提供了关键证据,他便对我俩刮目相看,这次能让我们参加便衣行动,说明我们的出色表现终于得到了认可。 第一组的四朵警花在大厅一亮相,立即引起哄堂大笑。平日飒爽英姿的女警,今晚却是一副风情万种的卖春女郎模样,人还未到,一股香水味道就扑鼻而来。安娜披散着头发,嘴唇上涂着口红,眼睛上还带了假睫毛。她的身材本来就曲线分明,今晚她上身只穿了件比乳罩稍大一点的背心,下身着一件黑皮超短裙,走起路来臀部时隐时现,让人看了欲火中烧。就凭她这身打扮往街上一站,嫖客保准一窝风似的往上涌。 安娜见我使劲盯着她看,也有点不好意思,走过来问道:“石,你不会吃醋吧?” 我一本正经地说:“不会,这是咱的工作,难为你了。” 吉姆斯对我说:“好好保护我这几个宝贝儿,少一根毫毛就拿你示问。” “放心吧少尉,谁敢碰她们一下,我就让他断了想女人的念头。”说完,我把右手握成鹰爪的形状,从下往上用力一抓,大家都会意地笑了。 充当诱饵是件十分危险的工作,直接与罪犯接触,又不能携带武器,为了不暴露身份,在保障生命安全的前提下,对一些粗暴语言甚至行为还得逆来顺受。 安娜与另一名黑警花第一轮出动,吉姆斯选择了一处可以综观全局的地方,躲在警车里坐镇指挥。我和托尼开一辆警车,停在距安娜活动范围不远的地方监视,准备随时行动。今晚警员着便衣,警车也着便衣,外表跟普通轿车一样,警灯警笛都是隐蔽的。 第32章 十点了,街上行人和车辆都开始减少,店铺也陆续关了门。从现在起到午夜,是街头性交易的高峰时段。街头已开始出现三三两两的妓女,都是些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子,相貌出众,身材姣好,到办公室都是块上好的秘书材料,可惜选了这么碗饭吃。在美国,嫖娼卖淫都属风化犯罪行为,将受到法律制裁,只有内华达州例外,举世闻名的拉斯维加斯赌城就坐落于此,吃喝嫖赌一条龙服务,都是合法的。那儿的妓女都有营业执照,照章纳税,而且还要定期体检。 安娜在街头站了还不到两分钟,就见一辆宝马跑车在她身边戛然而止。“小姐,你在等人吗?”一个六十开外的白人探出秃头彬彬有礼地问道,如果不是有伟哥撑腰就是养生有道,都这把年纪了依然雄风不减。 “是啊,等人伴我度过一个消魂之夜。”安娜左手扶着车门,俯下身子与老头搭讪,一对乳房都快碰到老头的鼻子了。 “多少服务费?”老头儿色眯眯的盯着安娜的酥胸问道。 “100块。全方位服务。”安娜伸出食指,然后慢慢放入口中吸吮着。 “虽然贵了点,不过物有所值,上车!”一看这老头就是个猎艳高手,一眼便看中了今晚这第一朵鲜花,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街头成交后,嫖客一般带妓女去酒店或汽车旅馆完成性交易,因怕打草惊蛇,我们不能在现场抓人。随着吉姆斯一声令下,我开着警车紧跟着宝马朝酒店方向驶去,我心里说,老小子,让你再做一分钟美梦,保你以后再也不敢到大街上寻花问柳。 安娜身上装有窃听器,把与老头儿的对话如实传到吉姆斯的指挥车上并自动录音,做为证据。现在宝马车已驶离现场,我加快速度追了上去,一按按钮,警车便嗷嗷地叫了起来,宝马车乖乖地靠边停下来。 第14章蜜蜂行动四朵警花扮卖春女郎(2) 我和托尼一左一右走过去,我举起闪光的警徽冲老头儿一晃:“警察,举起双手下车!”与此同时,托尼也对坐在副座上的安娜发出同样指令,给人一种双双被擒的错觉,为的是保护安娜。 我令老头儿双手扶在宝马车上,从头到脚把他搜了个仔细,没有武器。我命令他双手背后,一边戴手铐,一边宣布他因嫖娼被捕。第三组的警车已在旁边等候,押着他朝拘留所驶去。我一看表,首战告捷,只用了15分钟。 四朵警花轮番上阵,各施魅力,嫖客频频落网,如此真假妓女的游戏玩上两天,就再也没人敢上街拈花惹草了。 吉姆斯眼看大功即将告成,便命令我们再抓最后一个幸运儿就鸣金收兵,他嘴里的幸运儿翻译过来就是倒霉蛋儿。安娜头一次执行如此刺激的任务,脸上兴奋地泛着红晕,她主动请缨,要亲自唱完今晚的压轴儿好戏。 快12点了,街上行人已明显见少,我们在这一折腾,嫖客暗娼们也多少看出来点风声,早躲的无影无踪,街上只剩下安娜一个人在守株待兔。虽然有人路过时不断朝她张望,可等了十几分钟,竟没有一个上钩。我两眼紧紧盯住安娜,不敢有半点怠慢,以前就曾发生过便衣警花被突然劫持的事件。 托尼拍了拍我的肩头:“放松点,没人敢动你的女朋友。”我看街上没什么人,也松了口气,就问托尼:“听说你换大房子了,哪天让咱去看看。”我俩正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黑人迎面走来,与安娜擦肩而过,可谓目不斜视,这可新鲜了,老黑里面竟有人坐怀不乱,见了如此妖艳的女人都不动声色。正想着,那黑人朝我的警车走过来,走到跟前,他手搭凉棚朝车里张望,警车是黑玻璃,他当然什么也看不见,可我却能看见他,这小子好像在哪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黑人转身又朝安娜走过去,还不时打量停在路边的车辆。这小子够滑头的,先看看四周是否有埋伏。 黑人确认自己万无一失了,才走过去与安娜搭讪,除了吉姆斯,我们谁也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内容,就见他跟安娜啰嗦了老半天,我想八成是个穷光蛋,还想吃天鹅肉,在那讨价还价呢。安娜的表现也有点反常,一反今晚卖弄风情的常态,指手画脚像在执行公务,让人觉得不大对劲儿。 俩人好像吵了起来,就见安娜伸出右手冲我这边做了个紧急援助的手势,然后一把揪住黑人的衣服。见她遇到麻烦,我一推车门就冲了出去,步话机也马上响起吉姆斯要求紧急支援安娜的命令。 此时安娜距我有十几米远,我刚冲出警车,黑人也举起了拳头,照准安娜的脸就是一下子,安娜身子一歪,左腿就半跪在地上,可双手仍然紧紧抓着黑人不放。我边跑边喊:“警察,不要乱动!”黑人这才看见好几个人正朝他猛扑过来,吓得他奋力从安娜手里挣脱,掉头就跑。平时坚持锻炼,这会儿就派上了用场,我几步就窜到他的背后,纵身一跃,飞出的右脚正踹在他的后脖子上,他连滚带爬地向前冲出五六米才仰面朝天倒在地上,被随后扑上来的托尼上了手铐。 只见安娜脸色苍白,左眼已开始肿起,她冲我摆了摆手,表示没事,便跟我朝躺在地上的黑人走去。那小子被我这一脚踹的不轻,一分多钟才缓过神儿来,被托尼拽起来后,两只眼就上下打量我。 “是你啊,brucelee,你还跟这母狗在一块?”他冲安娜一拧脖子。 安娜用手一捅我:“你忘啦,他是中心监狱关押过的犯人,怎么出来了呢?”怪不得刚才看他面熟,我也想起来了,黑色星期五也有他跟着搀和。安娜第一眼就认出他来了,但并不知道他是越狱潜逃还是被假释出狱,这才一个劲地盘问他,这小子也是看安娜眼熟,终于想起来眼前的卖春女郎原来是曾经看管过自己的狱警,现在肯定在着便衣执行公务,所以想溜之大吉,这才发生了刚才的厮打。 吉姆斯也开着指挥车过来了,他接过托尼从黑人身上搜出的驾照,在电脑上一查,这小子果然是假释出狱,在考验期内重新犯罪,不仅要被送回监狱继续坐牢,还得就嫖娼袭警被另行起诉。 自从上次丽山公司车毁人亡,我自己的婚姻也跟着翻了车,虽然形式上仍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但已经名存实亡,各挣各的钱,各睡各的觉,井水不犯河水。这个家到了这一步还没土崩瓦解,还不是因为孩子?一想到女儿还未自立,谁也下不了离婚的决心,一切得等石姗毕业再说。可这失去了爱的婚姻真好比一座人间地狱,每天都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翻车事件惊动了国内有关部门,春节一过,事故调查组就赶到美国处理善后。吴新玉他们上次在我这碰了钉子,也就没再找我,他们让司机小赵一口咬定是被另一辆车挤到沟里去的。这样的特大事故,可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结案的,反正是国家花钱,吴新玉算是吃定了。他一会儿状告马里兰政府,抱怨公路没安装护栏,一会儿又告福特汽车公司,说汽车刹车系统失灵。照他这么马拉松式打官司,没有一两年根本结不了案。律师费滚滚流进吴新玉的口袋,调查组每天的食宿也是一大笔开销,两个多月过去了,律师费花了上万,可吴新玉许诺的赔偿金却连影子都没有,丽山公司仍然逍遥法外。调查组坐下来一算账,照这么耗下去,不但官司胜负难料,而且要坐吃山空,还不如把这些钱补偿给受害家属呢。干脆,打道回府,吃个哑巴亏算了。 丽山公司为了省钱,没上商业保险,瞒着保险公司从事商业营运,出了事故,保险公司自然不会理赔。这一点吴新玉心里明白,所以压根就没敢去招惹保险公司。本应黑白分明的案子,让他打了个是非颠倒,肇事者逍遥法外,受害人告状无门,他赚足了钱,还落了个整脸儿。怪不得吴新玉对我封锁消息,还不是怕我坏了他们的好事。我从心里为受害人叫屈,也为调查组鸣不平,丽山公司连着出了两起人命关天的车祸,还不是照样有人给他们送团。还是当初东华说我的那句话:“中国人的事复杂得很,你玩不转的。” 丽山公司又一次金蝉脱壳,逃避了法律责任,直到调查组回国之后我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知此事的前因后果。 ---------------------- 更多免费txt电子书 请到txt.aisu. ---------------------- 该txt小说下载自aisu. 欢迎到bbs.aisu.一起交流 第14章蜜蜂行动我扮嫖客逛妓院 想不到当警察还有机会逛窑子,这回我又成了诱饵。一出办公室正碰上安娜,她眼睛已经消了肿,但还有些青紫,看上去更加可爱动人。跟她一说,安娜一把揪住我的衣领,笑着问道:“你会不会假戏真做,陷进去不能自拔?” 上次蜜蜂行动连续实施了三个晚上,嫖客一个个都成了惊弓之鸟,见了妓女就以为是便衣设的圈套,街道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 第33章 街头的流鹰暂时有些收敛,可暗娼窝点却一天也没闲着,她们以按摩为名,行卖淫之实,其中数韩国人开的按摩院生意最红火。 “石,你把这个广告译成英文,然后咱们商量一下对策”。吉姆斯把我叫到办公室,递给我一张中文报纸。一看,原来是韩国人在中文媒体做的广告,上面写道:“手法细腻,美女如云,价格合理,令君消魂。”一看就知道是让你去干那种事。 “为什么选中这一家?”我把译好后的广告递给吉姆斯。 “我们收到几封匿名信,举报这栋房子里每天有嫖客进进出出,你去侦察一下,你是亚裔,不会被怀疑,加上你这身功夫,出了事你也能应付。” 想不到当警察还有机会逛窑子,这回我又成了诱饵。一出办公室正碰上安娜,她眼睛已经消了肿,但还有些青紫,看上去更加可爱动人。跟她一说,安娜一把揪住我的衣领,笑着问道:“你会不会假戏真做,陷进去不能自拔?” 我说:“不会不会,那些千人跨万人骑的烂货我怎么会去沾,还怕染一身病呢。” “那好,”安娜朝我中间一指,“等你回来我可要验明正身”。 这是一座独栋房屋,外表上跟普通民宅一模一样,我穿着牛仔服,一副打工仔的模样,口袋里只放了六十美金,刚才打电话时,对方告诉我那是最低消费。 一个四十多岁的韩国女人笑眯眯地接待了我,我心里纳闷,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接客,该不是人手不够用,老板娘也亲自上阵了吧。我跟着她沿着狭窄的走廊往里走,两边是一个一个的小套间,里面不时传出阵阵淫声浪气的叫声。我趁她不注意,悄悄去推套间的门,有一间竟然没锁,我从门缝里看见一男一女正赤身裸体地在床上奋战,我还是头一次看到真人实战,加上头一回来这种地方,就觉得心里怦怦地跳个不停。 老板娘把我安顿在一个空套间里,屋子不大,只有一张单人床,床单枕头看上去倒很干净,我刚要坐下,一想这上面不知从事过多少次人肉交易,又急忙站了起来。 “这位先生是想按摩还是全身服务?”老板娘用英语问我。 我的脸恐怕早红到了耳根,这些话怎么说的出口,可这是工作,多难为情也得硬着头皮上啊,人家安娜在大街上都不怯阵,我在这小屋子里,又没别人,怕什么。 我鼓起勇气问道:“什么是按摩,什么是全身服务?” 老板娘微微一笑:“你是头一次来啊,按摩就是小姐用手帮你弄,每次六十块,全身服务就是小姐任你弄,每次一百四十块,还是全身服务吧。” 刚才那淫声浪气的叫声,还有那一幕赤身裸体的肉搏战,加上老板娘的报价和服务项目,我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申请搜查证,可进了妓院连妓女都没看见,未免不算圆满完成任务。 “那今晚就由你为我服务吗?”我明知故问。 “不不不,我们有小姐,你请稍候,我把她们叫来,任你挑选。”老板娘见生意谈成了,扭着肥臀一步一颠儿地跑了出去。 转眼功夫,走进来六七个韩国小姐,平常看韩国女人不大引人注目,可这些小姐个个都赛过“卖花姑娘”,想不到这里竟然金屋藏娇,难怪每天走马灯似的,闹得左邻右舍实在受不了才写匿名信告状。这回可算人赃俱获,亲自上马就不必了,现在得想个脱身之计,不然等小姐展开全面攻势时我再临阵逃脱,虽然不失警官本分,但也有失男子汉的尊严不是? 我随便挑了一个小姐,其余的人像散会似的走出小套间又都不知去向。这小姐年纪轻轻还真训练有素,大大方方地过来就要脱我的衣服,我一伸手,示意她先别忙着进入状况,心说这可不是我不战自败,而是有公务在身,不能恋战。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六十块钱,举到小姐面前:“我第一次来,只带这么多,能不能给我全身服务?” “那可不行,你有多少钱就享多少福,你如果住的不远,回去取钱再回来也不迟。”别看是窑子,一个个说话办事倒还讲理,我就等她这句话下台阶,连忙说,我回家再取八十块,一会儿就回来。她哪知道,我现在去取搜查证。 我身上事先装了窃听器,把我听到的全部声音和对话一字不漏地传到藏在附近的警车上,并且录了音。法官很快就签发了搜查证。 在一个周末的夜晚,我们突袭了那栋房子,当场抓获了八个正在办事的嫖客和十几个妓女,搜出十几万块美元现钞。八名嫖客当中,就有丽山公司的史前和两个考察团团员,来美国考察竟考察到妓院里来了。审问史前时,我才知道了那起翻车事故善后处理的前前后后。 一个淫窝被端了,按摩院的广告并没有减少,不过改头换面而已,我们的蜜蜂行动还得不断开展下去。史前继续充当中美交流使者的角色,无论车毁人亡还是嫖娼被捕,都无损他的光辉形象,他们两口子的名字就像打通财路的两把钥匙,令丽山公司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第15章特警夺魁记玩命的特警考试 老特警队员们一路紧跟着我们,说是呐喊助威,实际上是督战逼命,保罗队长是个大个子白人,曾在美军特种部队服役,他见我扭头要走,用手一拍手枪,瞪着眼冲我大吼:“你不窜过去,我他妈一枪崩了你!”这一嗓子骂的我血往上涌,考上考不上不说,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总对我阴阳怪气的吉姆斯,不能栽这个面子! 我第一次见到特警队,还是在新警员毕业典礼上。特警队全副武装到场助兴。他们12个人一字排开,个头都在一米八零左右,身穿黑色战斗服,腰系武装带,裤口扎得紧紧的,足蹬一双高腰黑皮鞋,显得精明强干。尤其引我注意的是他们的手枪,有的斜挎在肋下,有的别在小腿上,活像一群黑衣忍者。 “这就是咱局里的特警队啊?”我问当时任教官的吉姆斯。 “你想试试?”他声音里带着挑衅,“这可是百里挑一选出来的,个个都身怀绝技。上次歹徒用枪对着被绑架的小女孩儿,威胁我们放他一条生路,否则就跟人质同归于尽。千钧一发之际,特警狙击手对准歹徒的前额一枪打了个正着,小女孩安然无恙”。 特警队是一支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精干小分队,普通警员都对特警刮目相看,特警们更是个个盛气凌人,说特警是美国警察部队的精英,恐怕没人敢道个不字。从那一刻起,我就暗下决心,非当上特警不可。 当年参加特警考试的情形至今记忆犹新,特警选拔可不是什么伯乐慧眼识千里马,谁知道那伯乐是不是收了那匹马的好处才相上它的。特警选拔有如一场公开竞技,公平竞争,择优淘劣。 特警必须从警察中选拔,不是警察,单凭一技之长不够特警资格。当时有三十多人报名,经过初试,剩下15名参加最后考核,竞争仅有的三个名额。这些都是局里的精英骨干,能跟他们一起竞争,我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 体能测试开始了,单杠、双杠、举重、跳远,还有仰卧起坐,虽然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但都顺利通过了。紧接着就是障碍跑,在150米距离内设了十几种不同障碍,当年在部队参加军体五项比赛就有跑障碍路,不过没有这么多花样。 第一关是爬上一条吊绳,人家都是手脚并用,我想在监考官吉姆斯面前露一手,免得他老看不起中国人,就两腿绷直,光凭双臂的力量一把一把地攀了上去,大家都为我鼓掌叫好。 从吊绳上下来,接着是匍匐前进,上面拉着一层带刺的铁丝网,姿势稍高一点就可能被划伤。就这样,一会儿攀上,一会爬下,过独木桥时有两个人掉了下来,只好回到桥的另一端重跑,因而耽误了时间。我大概沾了练武的光,平衡比较好,顺利过了独木桥。 三道两米多高的挡板竖在我的面前,我憋足了劲翻过第一道,又拖泥带水地过了第二道。当时就觉得两臂发酸,双腿打颤,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真想找个地方歇会儿。可一想不行,这机会得来不易,不能轻易放弃呀,拼命也得翻过去。我给自己打气加油,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朝第三块档板冲去,到跟前纵身一跃,坏了,两只胳膊怎么都不听使唤了,就像不是我的一样,都怨我刚才攀吊绳时独出心裁,两臂用力过度,这回吃到了苦头,胳膊一软就掉了下来。我硬着头皮又窜了两次,都被无情地挡了回来。我实在筋疲力尽了,心想算了吧,都四十多岁了,还跟这帮小年轻的玩命,犯得上吗,反正我已经尽力了。 老特警队员们一路紧跟着我们,说是呐喊助威,实际上是督战逼命,保罗队长是个大个子白人,曾在美军特种部队服役,他见我扭头要走,用手一拍手枪,瞪着眼冲我大吼:“你不窜过去,我他妈一枪崩了你!”这一嗓子骂的我血往上涌,考上考不上不说,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总对我阴阳怪气的吉姆斯,不能栽这个面子! 第34章 我也顾不上姿势不姿势了,双手拼命抓住挡板上端,同时把右脚也钩在上面,借着腿的力量,连滚带爬地翻了过去。这道挡板淘汰了三名警员,有人连冲了五次都没过去,任凭队长骂什么难听的,就是躺在地上不起来了。 过了这道鬼门关,一条十米宽的水沟横在面前,一根鸭蛋粗的绳索悬在空中,我紧紧抓着绳索,双脚倒钩在上面,像蜘蛛似的吊在半空,一步一步往对面爬,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我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半截掉下来,熬过这最后一关就是胜利。爬呀爬呀,这十米怎么比一百米都长?我终于看见了绳索另一端缠着的绿色胶带,那是终点的标志,我心里默念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每念一个字,就向前挪一步,终于用手摸到了终点,听见队长计时的哨音,我四肢一软就从上面掉了下来,身体重重地砸在草地上。 有个警员刚爬到一半就掉到水里去了,按规定他可以上去重新开始,但他却从水里挣扎着站起来,一路骂骂咧咧地朝停车场走去,想必是彻底放弃了。 十一个人通过了障碍跑,我排在第五名。保罗队长让大家休息五分钟,接着进行体能测试的最后一项,两英里跑,也就是3000公尺,14分钟跑到终点。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上了路,边跑边喊口令,互相鼓励。如果光跑3000公尺,虽然不会轻松,但多数人能在12分钟之内到达终点。世界杯足球赛时,对各国运动员进行体能资格测试,就是12分钟跑3000公尺。相比之下,我们在筋疲力尽的情况下,用14分钟跑完全程的确不容易,谁让你想当特警呢,那身黑色战斗服不是那么好穿的。 我也不知道是如何跑到终点的,反正是真正领教了“玩命”的滋味,我用了12分半,第六个跑到终点,又有两人被淘汰了。我真佩服老美的体力,我从小就好运动,多次参加比赛,可拼了全力才落个中游。 通过了体能考试我心里就有底了。实弹射击是我的强项,可是天外有天,剩下的这九个人里,有几个是海军陆战队退役的特等射手,还不能掉以轻心。 第一轮手枪射击我拿了第一名,也是惟一通过考核标准的人,其他人还有一次机会,再不达标就只好拜拜了,特警队宁缺勿滥。 步枪射击是在100米距离内,用立跪卧三种姿势在四个靶位上分别向四个目标各射10发子弹,每次都要移动射击位置并且重新压子弹,两分钟内完成射击,命中率90%以上。 我从容不迫地从一个靶位移到另一个靶位娴熟地操纵着手里的自动步枪,装子弹又快又稳,忙而不乱,击发自然流畅,又准又狠,好像在弹奏一首射击交响曲。40发子弹打完,只用了65秒。保罗队长问刚才那几个没通过的:“他还剩这么多时间,你们怎么会不够用呢?” 有人不服气:“快倒是够快,就是不知道有多少发中靶?” 队长二话没说,亲自跑过去验靶,还叫上吉姆斯在旁边做证。 远处传来队长洪亮的大嗓门:“百分之百,百分之百!”刚才不服气的那个警员也主动上前跟我握手,美国人这点倒不错,你真有本事,他就服你。 保罗队长迈着大步跑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手,开心地哈哈大笑。真不敢相信,昨天直脖子瞪眼骂我的就是他,还真得感谢他关键时刻那一嗓子,我当时真想放弃了。经过激烈的拼搏,我终于穿上了那身令人敬畏又嫉妒的黑色战斗服,成为美国屈指可数的华裔特警。 第15章特警夺魁记特警比赛夺魁(1) 我的一举一动牵动着全场的情绪,上千只眼紧盯着那最后一个目标,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打掉目标就是英雄,放了空枪就是草包。枪声响了,我还没来得及看是否中靶,就觉得后脑勺挨了一巴掌。 一年之后的美国东部特警联赛,再次给了我崭露头角的机会。 特警联赛是为了促进各执法单位的整体实战水平,每队选拔五名队员参加,都是团体项目,因为特警执行警务主要靠团队配合,不提倡单打独斗。这次群英盛会,各队都卯足了劲,势在必得。我们是一流的警局,这一流特警的头衔自然当仁不让,为此我们全脱产进行了两周封闭式强化训练。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以射击第一名,障碍跑第五名的成绩入围,代表警局参加这场警界最高档次的比武盛会,要能在这次盛会上夺魁,我在美国当警察的生涯也算登峰造极了。 从高速公路下来,沿着林阴大道向前不远,便是fbi训练基地的入口,所有车辆一律经检查后方可入内。我们曾多次到这里训练,并为新招募的fbi特工做战术示范。在国内时总被认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一晃都过了不惑之年,才找到用武之地。 美国是白人统治的国家,连总统府都叫白宫。这一点在执法部门尤为突出,金发碧眼者居绝大多数,其次为黑人和少数南美洲人,亚裔可谓凤毛麟角。比赛那天也不例外,我瞪大眼睛在黑白两色的人群中搜寻,哪料知音难觅,找来找去只有一个韩裔,一对话,整整一个土生土长的香蕉人。那些人高马大的美国特警们,嘴里嚼着口香糖,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每当与我四目相对,不免流露出异样的目光,大概在想这个中国小子能吃特警这碗饭,必然有点来历。 比赛顺序由各队队长抽签决定,我们射击比赛排在第一,障碍跑却在最后。 吉姆斯和保罗队长带着另外几个队员为我们助阵,队长用大手一拍我的肩头:“今天你唱主角,咱们又是第一个出场,半个美国都看着你了。” 我担任狙击手,另外四个队员各持长短枪分别朝四组不同目标射击。我的目标是四个拳头大小的红气球,排在300公尺开外,远远看去有如四个红点。我击中一个目标,他们才能前进一步,我只有四发子弹,有一发不中,就会剩一个气球站在那里,另外四名队员就得被迫终止比赛。我的角色就是实战中的特等射手,必须首发命中,不给歹徒还手的机会。当然,实战中万一失手马上会补第二枪,训练讲究从难从严,失了手就失去获胜的机会。 我右手提着狙击步枪,这是带瞄准镜的专用狙击枪,枪管很长,还有两根脚架,像轻机枪似的。装在裤子口袋里的四发子弹我不知已经摸了多少次,按规定,到了射击位置才能压子弹。我抬头看了看300米开外的四个红点,手里又不由自主地捻着那四发子弹,心想,宝贝儿们,你们可都长点眼,全队的胜负靠我,我可就靠你们了。 我的周岁像就是穿着军装照的,冥冥之中注定我这一生与制服和枪结下不解之缘。从部队到现在,大大小小的射击比赛参加过无数次,可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紧张。第一个出场,真是万众瞩目啊,想不到这场群英聚会的第一枪轮到我这个中国人。这一枪的成败大有要么流芳千古,要么遗臭万年的味道。明天《华盛顿邮报》就要报道这场比赛的盛况,我不敢继续想下去,越想越怕。我赶紧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又把射击要领默念了一遍。 随着一声尖厉的哨声,裁判高举的小红旗刷地挥了下来。我就像一颗刚出膛的子弹,拎着枪朝射击位置冲去。特警比赛不同于奥运会,站在那儿心平气和地一枪一枪地绣花,特警比赛都是模拟实战设计的,我先得疾跑30米才能进入射击位置。我好像又回到了20年前在部队参加对抗射击的场面,这回非让老美领教领教解放军特等射手的厉害不可。 跑到射击位置,我弯腰向前一扑,迅速卧倒,来了个干净利落的卧姿装子弹,可让老美开了眼,他们平时没练过这个,卧倒时一个个前仰后撅,跟要上床办事儿似的。我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住因剧烈呼吸引起的身体颤动,迅速用瞄准镜的十字线对准目标正中央,轻轻按下扳机。 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声,300米外的第一枚红气球也叭地一声消失了。 从哨声吹响到我手起靶落不过10秒钟,全场也都屏住呼吸盯着我的一举一动,随着目标的消失,全场“哗”地响起一阵欢呼,还夹杂着刺耳的口哨声。队长大手一挥,吼了一声“上!”那四个队员也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我顾不上看他们,连忙压上第二发子弹,又把十字线对准第二个目标。 蹲在我旁边的吉姆斯盯着那四个队员射倒最后一个钢靶,大喊一声:“开火!”话音没落,我已把扳机扣到了底,第二枚气球又应声爆炸得无影无踪。 全场又是一阵欢呼。我如法炮制,又干掉了第三个目标,远处只剩下最后一个,挑战似的冲着我在微风中摇曳。到目前为止,我们全队配合得天衣无缝,也把观众一次又一次推向高潮,正如我们预计的,射击比赛已经胜券在握。吉姆斯小声叮嘱我:“最后一个了,千万别慌!” 从开赛到现在,我浑身每个细胞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哪还顾得上慌,顾得上怕,我就知道压弹、瞄准、击发,什么都忘了。 第35章 随着另外四名队员的最后一枚钢靶被击落,我再次屏住呼吸,把扳机扣到最后一道火,只需再轻轻一点,就能射出这决定胜负的最后一发子弹,我击中目标,队友们才能进入第四射击位置,完成比赛。我万一失手,比赛即告终止。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百分之百,百分之百,我告诫自己,再次瞄了一眼正对着目标的十字线,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我的一举一动牵动着全场的情绪,上千只眼紧盯着那最后一个目标,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打掉目标就是英雄,放了空枪就是草包。枪声响了,我还没来得及看是否中靶,就觉得后脑勺挨了一巴掌。全场再次爆发出一片欢腾,吉姆斯乐得一蹦多高,刚才就是他见我消灭了最后一个目标,兴奋地给了我一下子。我一翻身,仰面朝天躺在草地上,心里想,下次比赛我可不当狙击手了,能把人吓出精神病来。 第15章特警夺魁记特警比赛夺魁(2) 保罗队长也蹦着高喊口号督促着那四名队员朝最后的一组目标冲去,还扭过头冲我挑大拇指,我早瘫软在地上,根本就没看见。 这最后一组靶子包括三个全身靶,三个半身靶,分别由两个长枪射手消灭。六个烧饼大小的钢靶和六个保龄球分别由两个手枪射手负责。其中数那六个钢靶打得最漂亮,简直是一气呵成,枪声伴随着子弹击中钢靶的叮当声,构成一支协调的乐曲,六个钢靶一个个应声倒下,赢得满堂喝彩。 眼看大功告成,另一名手枪射手却出了故障。保龄球也的确难打,让我一枪一个也不敢保证,他到了最后也有些紧张,每个保龄球都得用两三发子弹才能击中,好容易射倒了五个,子弹也打光了。 “快换弹夹!”队长急得两眼冒火。 那个队员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找到备用弹夹,原来刚才匍匐前进时掉了。他们每移动一个射击位置都要通过一道障碍,赛场如战场,让你去解救人质,你路上丢了弹药还怎么完成任务?按照比赛规则,我们被取消资格。本来可以夺魁的,后面的队都没有我们打掉的靶子多,也没有我们这么快。 保罗队长跺了跺脚,什么都没说,生怕影响了大家的情绪,还有一场比赛呢。 大伙又把目光集中到我身上,我明白,这五个人当中数我跑得最慢,这次不仅距离长,障碍多,而且要连续跑两次,中间还加了一圈400公尺跑,以最后一名队员到达终点计时。这下可好,两次比赛胜负的关键都落在我一个人的头上。我在射击比赛中不辱使命,为本队开了一路绿灯,可那已经成为过去,要是拉了障碍跑的后腿,我就算来个自我了断也不能原谅自己。 我们赛前曾到这进行过模拟训练,最好成绩是八分二十秒。我们是这个项目的最后一个队,战况已经十分明朗,已有三个队破了我们的记录,最快的八分六秒。本来在射击比赛中夺魁的胜算最大,现在只好奋力一搏,但愿能绝处逢生,要不怎么对得起那两周的魔鬼式训练?但能不能突破八分二十秒,谁也不知道。 起跑的哨声响了,我们五个人依次沿着垂直的钢梯往一座铁塔上攀登,又是我一马当先,不过这次是因为我没他们几个跑得快,所以笨鸟先飞。今天各队都身穿黑背心,只有我们五个穿着印着特警字样的红背心,格外醒目。我们为今天的大赛打了个开门红,但却因不应有的疏忽失去了夺魁的资格,观众都为我们惋惜,现在看见我们又要唱压轴戏,都来了情绪,呐喊着为我们加油。 攀到塔顶,我从另一端沿绳索垂直滑下,然后便朝第一道障碍冲去。我刚翻过三道障碍,刚才打枪失手的那个队员已经追上了我,他本来就是跑得最快的,刚才丢了面子,这会儿早憋足了劲,非报那一箭之仇不可。 我们都顺利跑完第一圈障碍,陆续跑上400米跑道。刚跑到一半,另外三个队员也一个个从我身边超了过去。我开始感到体力不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步子也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 吉姆斯和保罗一直紧跟在后面为我打气:“石,坚持住,一定坚持住!” 我抖擞精神,瞄着前面的那个队员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这第二轮障碍可要命了,光在平地跑已经够呛了,还得窜上爬下,每过一关都得拼尽全力。我想起参加特警考试时那种要多难受有多难受的感觉,那已是小儿科了,现在的感觉是:“我要死了!” 吉姆斯看我神态不对,跑上来冲我大吼:“你不是好出风头吗?你出啊,你现在是最后一个!”他在使激将法。 翻过最后这道两米五高的挡板就可以冲向终点了。以前各队跑到这时也都溃不成军,都是你托我,我拉你才过去的,互相帮忙是允许的,实战中更得提倡互助精神。手枪失手的那个警员最先冲到挡板,他求功心切,一心要雪刚才痛失冠军的耻辱,也顾不上后面队员的死活,自己奋力一跃,翻了过去。 观众刚才看到的都是各队同舟共济过难关,没料到他一个鲤鱼跃龙门,这么高的障碍竟然自己窜了过去,就听全场一片惊叹。第二个队员不敢迟疑,也照着第一个的样子大吼一声翻了过去,全场又是一片欢呼。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都不要命似的冲过去了。全场的情绪已经达到最高峰,掌声、口哨声、呐喊声,震耳欲聋,整个赛场沸腾了。队长看的明白,我已经孤立无援,要是过不去,谁也救不了我。他快步抢到挡板跟前,抡起铁拳“咣”的一声猛击在挡板上,然后把拳头往空中一举:“冲过去,你他妈的给我冲过去!”他二目圆睁,脖子上的青筋崩得高高的。 我就觉得浑身一振,像被充了电似的,双腿也有了劲,跑上去纵身一跃,双手抓住挡板上沿,两臂一用力就窜了上去,全场再次爆发出一阵喝彩。我不敢耽搁,一个前滚翻从上面下来,奋力朝终点跑去。我自己都不知道当时哪来的那股劲,难道这就是狗急了跳墙吧? 终点还是那座铁塔,现在要从另一侧沿着45度坡道抓着绳索爬上去。前面的四个队员都已经到了塔顶,正挥舞着双臂跳着脚冲我呐喊,全场也跟着呐喊,我一把抓住了绳索,混乱中就听见队长的声音:“八分钟,整整八分钟,就看你的了!” 我抓紧绳索沿着坡道向上冲刺,那四名队员也一齐抓着绳子拼命把我往上拉,我在全场雷鸣般的欢呼声中奋力冲上塔顶。 “八分六秒!”裁判大声宣布计时结果。 “我们赢啦!”队长举起双拳,张开大嘴喊了起来。 “我们赢啦!”我们五个人激动地紧紧拥抱,汗水和泪水都交汇到一起。 在我的更衣箱里,贴着一幅题为“永不放弃”的漫画,一只白鹭嘴里衔着一只青蛙正往嘴里吞,青蛙双腿乱蹬,正做垂死挣扎。我一直用那只奋力求生的青蛙勉励自己,我没有捷径可走,只能奋力搏击,永不放弃。 第16章美国华裔警卫员为赵小兰女士保驾护航(1) 走在大厅柔软的地毯上,我不禁想起华人在美国奋斗的漫长历程。早期移民美国的华人,大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苦力,今天华人也当上了劳工部的部长,从苦力到部长,这条路走了一百多年,付出了几代人的不懈努力。 在美国从警的生涯中,我曾多次参与特殊警卫任务,为美国政客保驾护航。其中包括前总统克林顿,现任联邦参议员希拉里,现任联邦参议员、上届总统候选人乔·利勃曼,以及约翰·麦肯,现任国土安全部部长汤姆·里奇以及一些其他部长、州长。白宫内阁成员中的两位亚裔部长,我也都有幸参与了他们的出行警卫任务,一位是日裔的交通部部长峰田,另一位则是华裔的劳工部部长赵小兰。其中令我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为赵小兰女士担任警卫的宝贵经历,鉴于有关细节不便披露,以下仅将其中几个片断描写如下,与读者分享。 赵小兰女士于2001年1月29日由美国参议院表决通过,出任美国劳工部第24任部长。在此之前,她曾担任美国交通部副部长、联邦海事委员会主席、美国银行基金市场集团副总裁、和平工作团团长,以及美国联合慈善基金会主席等职。 中班班前点名一结束,吉姆斯便把一张表格递到我手上:“石,先去执行一项特殊警卫任务,详情都在单子上。”为政客保驾护航我已做过多次,他也知道了我的个性,好马不用鞭催,啰嗦多了我会尥蹶子。 接过行程表一看,原来要保驾的是劳工部长赵小兰,她将于下午三点十分抵达华盛顿里根机场,然后到蒙郡处理公务,所以我们警局要派人前往,与联邦警卫人员一起将她从机场护送到郡政府。 下午两点二十分,我提前到达里根机场,这里原来叫华盛顿国家机场,为表彰前总统里根的政绩,国会通过决议,将国家机场改名为唐纳德·里根机场。该机场距白宫只有几英里,为防止再次发生劫机事件,保障首都安全,这里是9·11事件之后全国最后开放的一个机场。 第36章 我把警车停在距出口最近的位置,普通车辆是不准在此停留的,否则要吃罚单,还有被拖车的危险。劳工部的车辆已在此等候,不过是两辆普通的美国产福特汽车,并非人们想像的那样,部长出入动辄加长的豪华林肯或卡迪拉克。赵小兰女士走马上任美国联合慈善基金会主席时,曾以身作则,第一把火就先把自己的年薪从40万美元减为19万,并规定因公出差只能搭乘经济舱。经过五年的努力,使该基金会从管理不当和财务浪费的恶名中脱胎换骨,扭亏为盈,恢复了公众的信誉。 9·11之后,美国机场都增加了安全警戒,非乘客一律不准进入候机大厅,乘客进入时必须经过严格的安检,又脱鞋又解裤腰带,如临大敌。我穿着制服,自然不必跟乘客一样经过安检,我大摇大摆地朝守在入口的机场警察走去,尽管彼此早都认识了,可我还是按规矩亮了亮警官证。 “这次又是哪位要人?”那位警官见我亲自出马,知道又有贵客驾到。 “劳工部长赵小兰。” “她可是好人,是个十分受人尊敬的女士。”他听后对赵小兰赞不绝口。 赵小兰在美国公众中的威信极高,布什总统曾赞扬她:“具备行政管理的过人天赋与一颗悲天悯人的心,而且不遗余力地协助他人追求更美好的生活。” 我刚朝侯机大厅方向走了几步,那个警官又叫住了我。 “石,你讲中文对吧?” “对呀,你想学吗?每小时20块。”我跟他打哈哈。 “少来了,我自己这英文还没学好呢。你要有时间,快到安检办公室去一趟,我们刚扣留了一个中国女子,她随身携带了9000美元现金。”我一看表,离飞机着陆还有半小时,心想举手之劳,给他们帮个忙也未尝不可。我每次来机场办事,无论因公因私,人家都给过我不少方便。 一进办公室,两名机场警察就像见了救星似的把我围起来:“嘿,石,你来的正是时候,她听不懂英文,把我们都急死了。” “她携带违禁品了吗?”我想再核实一下情况。 “倒不是违禁品,只是嫌疑,她把9000美元现金缝在衣服口袋里,有逃避检查之嫌。” 按规定,携带10000美元以上才需要报关,9000美元属于合理范围。但9·11之后,美国对携带大量现金者也予以格外关注,以防有人暗地资助海外恐怖分子。 角落里,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国女子正坐在椅子上哭泣,就像我刚来美国时一样,浑身上下都流露着打工的痕迹,从神态到衣着都带着疲惫。 “这9000美元是你自己的吗?”我用中文问她。 她抬起头,用惊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大概还不相信在美国也有中国人干警察这一行。 第16章美国华裔警卫员为赵小兰女士保驾护航(2) “都是我给人家看孩子挣的,一块一块钱存的,明天不就是大年三十了吗?”她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我,好像在说,跟那两个洋鬼子解释不清,你总该明白咱们中国人存点钱不易吧。 听说要过年了,我眼泪差点没掉下来,一天忙到晚,我连初一十五都忘了。她这是给家里捎的过年的钱呀。人在海外,难得还有这份孝心,平时省吃俭用存的血汗钱,缝在口袋里不就是怕丢了吗?我来美国时就带200美元还逢在口袋里呢。攒9000美元不容易,凭白无辜让警察没收了,能不着急吗。 “怎么样,她是做什么生意的?”一个警察问道。 “什么生意,给人家看孩子的生意。” “当保姆能有这么多钱?我去年连加班一共挣了6万美金,现在连2000块钱存款都没有,她没有10万美元进项,决不会有9000美元现金。”他说完又看了看他的同伴,另一个警察也跟着点头。 他们这么分析并非没有道理,美国人就是这样,大进大出,挣得多,挥霍得也快,他们普遍认为华人十分富有,但他们对华人如何含辛茹苦、省吃俭用就没有概念了,我只好临时给他们上一课中国文化速成补习,又拍着胸脯保证,这位女士的钱确属合法收入,是带回家过农历新年的,与任何形式的犯罪都毫无瓜葛。 那位女士接过警察还给她的现金,破涕为笑,一个劲跟我道谢。我说:“路上把钱收好了,祝你新春快乐,恭喜发财!” “同喜同喜,也祝您万事如意!”她虽然在笑,可眼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这几句在国内脱口而出的应酬话儿,在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听起来却感到无比亲切。她怎么也没想到,孤立无援时竟会遇到同胞拔刀相助。我一看表,飞机快要着陆了,便告别了那两个警察,快步朝候机大厅走去。 我只从照片上见过赵小兰,她给人一种亮丽、尊荣的印象。我原以为她是土生土长的美籍华人,后来才知道,她八岁时随家人移民美国,也曾经历过缺米少盐,受人歧视的艰难岁月。她被插班到小学三年级时,连一个英文单词都不会。她凭着自己的天资聪明和刻苦努力,获得圣山女子学院经济学学士学位和哈佛大学商业管理硕士学位。她还拥有全美16所著名大学所授予的荣誉博士头衔。赵小兰女士的传奇经历,使我顿生对她的崇敬之心,今天能有机会为我们华人的精英做警卫,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和骄傲。 舱门打开了,我眼前一亮,赵小兰女士第一个走下飞机,并冲我点头微笑。她跟照片上一样年轻漂亮,不卑不亢,气质不凡。她身穿一件浅驼色大衣,内着蓝色西装套裙,脚下穿着一双黑色半高跟皮鞋,十分精明强干。她不仅是一个行政管理的精英,而且还是一位多才多艺的才女,擅长高尔夫球、马术和溜冰,还弹得一手好钢琴。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至少年轻10岁。 我伸出左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一马当先,引着赵小兰女士及其随行人员沿着通道朝候机大厅走去。 我用磁卡打开通往候机大厅的保险门,只见入口处挤满了等待登机的乘客,人们见我全副武装地引着一行贵宾走来,连忙自动闪开一条通路。我迅速环视了一下四周,没发现任何可疑现象,便径直朝停车的大厅出口走去。 走在大厅柔软的地毯上,我不禁想起华人在美国奋斗的漫长历程。早期移民美国的华人,大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苦力,今天华人也当上了劳工部的部长,从苦力到部长,这条路走了一百多年,付出了几代人的不懈努力。 赵小兰不仅是华人的骄傲,也是美国家喻户晓的女中豪杰。旅客们一下子就认出迎面走来的就是那位受人敬仰、办事高效率且行事明确、务实的精明翘楚,纷纷向她挥手致意,赵小兰女士也不时向人群报以微笑。在那一刻,我深深感受到,赵小兰的成功为华人形象的提高和改善起到了多么巨大的推动作用。 临上车,赵小兰女士用英文对我连声道谢,态度十分真诚,一点也没有部长的架子,倒像一位知心的大姐。赵小兰女士的座车在我警车的引导下朝蒙郡政府驶去,她的来访肯定将为当地居民带来福音。 还有一次是到里根机场送赵小兰女士随美国二战老兵到外州开会,其中有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在战争中失去了双腿。赵小兰女士一直不离他左右,二人有说有笑,谈得十分投机。我站在前面,用手示意旅客从两边绕开,赵小兰女士发现后,连忙推着轮椅走到一边,不想影响了旅客的正常通行。上飞机时,她亲自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老人,那股亲热劲活像一对父女。她能赢得美国社会的普遍认同,与她的亲和力有很大关系。 并不是每个成功的女性都能够如此平易近人,我也为现任联邦参议员希拉里做过警卫护航,我虽然与她近在咫尺,可她从头到尾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连她丈夫克林顿临上车时还冲我来了个美国式的敬礼呢。 第16章美国华裔警卫员给克林顿总统做警卫(1) 八年时间转眼即逝,克林顿依然不减上任之初的风采,但经过“拉链门”事件洗礼的克林顿,眼角唇边已多了不少鱼尾纹。尽管他为国为民日理万机,却偏偏碰上了专门跟他作对的独立检察官,日理一“鸡”,死死抓住裤裆里那点事跟他过不去,几乎把他搞下台。 克林顿的全名为威廉·杰佛逊·克林顿。其生父威廉·杰佛逊在他出生前三个月不幸死于车祸,他四岁时,母亲与罗杰·克林顿结婚,因此克林顿继承了生父的名,又冠上养父的姓。 我第一次亲眼见到克林顿,是1993年在他的总统就职大典上。南北战争结束后,美国国会大厦进行了扩建,从那以后,国会大厦西侧便成为历届新总统宣誓就职的地方。宣誓仪式后,新总统及其随行乘车沿宪法大道和宾州大道前往总统府白宫上任,老总统同日即迁出白宫,不会赖着不走。 第37章 从国会到白宫大约一英里多一点,约合三四华里,做为美国历史上仅次于肯尼迪的最年轻的总统,克林顿是第一位全程步行到白宫的。 克林顿少年时代曾梦想成为一名音乐家。上高中时,他做为男生代表团的代表,在白宫南草坪玫瑰园受到肯尼迪总统的接见,从那一刻起,他便萌发了要做总统的念头。他从耶鲁大学法学院毕业后,放弃了可以在国会工作的机会,回到家乡阿肯色州,开始了他的白宫之路。他角逐州参议员失利后,于1976年当选为州总检察长,1978年又当选为州长。1993年,在他47岁时终于如愿以偿,成为美国第42任总统。 转眼八年过去了,做为美国新一代政治领导人,克林顿政府把美国带入了历史上经济与和平的最好时期,失业率、通货膨胀率都降到30年来最低水平,同时,房屋拥有率却达到历史最高水平。而且,在许多地区降低了犯罪率。他做到10年来第一次收支平衡,并且有了预算盈余。他是自罗斯福总统以来民主党第一位连任两届的总统。 人非圣贤,政绩辉煌的克林顿却因莱温斯基事件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二位遭到众议院弹劾的总统,虽然后经参议院审判无罪,他还是被共和党修理得焦头烂额。为此,克林顿不得不厚着脸皮在电视上向全国人民道歉。 我为克林顿总统做警卫是他大驾光临希尔顿大酒店会见社区代表,就他任内惟一失败的健康保健改革计划与公众进行交流沟通。虽然经历了绯闻事件的风雨,又临近届满,克林顿依然尽职尽责,站好最后一班岗。我的任务是在酒店门口维持秩序,保证总统出入酒店时绝对安全,没有闲杂人等接近或骚扰总统,非与会人员不得进入会场。 步话机里刚刚传出总统车队抵达的指令,我就听到护航警车尖利的警笛声。此时,酒店入口两侧已经站满了围观的人群,等着一睹当今总统的风采。虽然美国历史上已有三位总统被刺身亡,但是,总统所到之处依然允许有群众围观。当然,要站在黄色警戒线的后面。 随着呼啸的警笛,护航车队前导的摩托车队先行到达,其后是一排警车,引导着两辆加长林肯豪华轿车,其中一辆便是总统的座车,后面又是一排警车,最后是负责殿后的摩托车,浩浩荡荡,好不威风。不过,即使是总统出巡,也从未全线封锁路面,而是边行进边封锁,滚动式前进,以尽量缩短公共交通的等候时间。 克林顿总统从车内走出来,他扬起左手向酒店周围的人群挥手致意,本来安静的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欢呼声、口哨声响成一片。人们冲克林顿挥舞着双手,后面的人看不到,急得跳着脚张望。美国人还真守规矩,没有一个人过线。 克林顿总统及其随行人员从我跟前走过,就像八年前他率着众人沿宾州大道从我眼前走过去一样。那时我已经毕业,正做着fbi特工的春秋大梦,找工作四处碰壁。如今,我已经成为一名美国警察,全副武装地担任总统的警卫任务。 八年时间转眼即逝,克林顿依然不减上任之初的风采,但经过“拉链门”事件洗礼的克林顿,眼角唇边已多了不少鱼尾纹。尽管他为国为民日理万机,却偏偏碰上了专门跟他作对的独立检察官,日理一“鸡”,死死抓住裤裆里那点事跟他过不去,几乎把他搞下台。不过,从到场的群众情绪可以看出来,人们到底念克林顿功大于过,并不太计较他那件在错误的时间(工作时间),错误的地点(总统椭圆形办公室),与错误的人(红颜祸水莱温斯基),办的那件错事(接受女实习生为他口交)。 综观美国白宫秘史,总统的婚外情绝非始于克林顿。从开国元勋华盛顿到现任克林顿,已有13位总统犯了相同的毛病——偷腥。 第16章美国华裔警卫员给克林顿总统做警卫(2) 1759年,华盛顿在与玛莎·科蒂斯结婚的前夜,居然向他好朋友的妻子莎丽·费尔法克斯大诉衷肠,发誓真心爱的是她! 第三任总统杰佛逊,是美国《独立宣言》的作者,是美国政体的主要设计师,他在任期间,通过战争、掠夺、收购等手段,为美国谋取了大片土地,成为美国历史上拓疆扩土最多的总统。然而,当他妻子去世之后,他与年仅14岁的黑奴哈明斯狂恋,还生出了孩子,他们偷情长达36年! 克里夫兰是美国惟一隔届连任两届的总统。他于1885年至1889年担任第22任总统,竞选连任失败。然而,当第23任总统哈里森首届届满时,他又卷土重来,当选为第24任总统。克里夫兰入主白宫时是一介光棍,但他主动承认与寡妇玛丽亚·哈尔平有染,并生有一子,名为奥斯卡·克里夫兰。他虽然曾为母子提供过经济帮助,但是后来却把玛丽亚送进疯人院,把儿子送进了孤儿院! 第32任总统罗斯福,是美国惟一超过两届的总统,因为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战,无法进行大选。如果他不在1945年突然病逝,他会做满四届总统。他是美国历史上双腿残疾但走完最长政治里程的总统。他面对上任总统胡佛留下的经济烂摊子,实行新政,力挽美国经济,创立社会保险制度,在珍珠港被袭击后果断对日宣战,使美国从二战中崛起,成为世界超级大国。然而,就是这位下肢瘫痪,双腿不灵光的总统,竟有三个情妇! 第35任总统肯尼迪,更是众所周知的花花公子,被称为“拉不上裤链的总统”,一天不干那事就犯偏头痛。据说,他的情人比白宫的房间都多。然而,天外有天,其下任总统约翰逊居然当着议员们的面吹嘘,说他玩过的女人比肯尼迪还多! 一个小时的会议,场内场外秩序井然,什么状况都没发生,我便与白宫特勤队的警员们聊天,他们有的是从里根当总统时就担任总统车队护航警卫的,从里根、老布什,到克林顿,算得上三朝元老,知道不少白宫秘史。一个小时的会议顺利结束,我们对美国总统偷情史的回顾也只好暂时告一段落。 克林顿英姿勃勃地走出酒店,他那天穿了一身蓝色西装,雪白的衬衣,锃亮的黑皮鞋,显得十分潇洒。我们都以为他会直接上车打道回府,我们也算交了差。没想到,他环顾四周,竟然朝人群走去。安静的人群再次沸腾起来,一只只手在空中挥舞着,都想跟这位潇洒的风流总统握一握手。克林顿走到警戒线跟前,扬起双手在面前手的海洋里来回轻轻拍打着,有幸被克林顿触摸到的人便主动退出,把机会留给后面的人。有个黑人小伙子的手被克林顿握了一下,他兴奋地从人群中挤出来,摇头晃脑地傻笑,摸出手机就打电话,准是告诉女朋友。 克林顿往人群那边一走,所有警卫人员顿时都紧张起来,你老老实实上车不就完了,这不是节外生枝吗?万一有亡命之徒给总统一枪或引爆炸药与总统同归于尽怎么是好!我连忙抢先几步站到警戒线跟前,迅速观察了一下人群,没有可疑现象,克林顿的几个便衣贴身保镖也立即混进了人群之中,以防不测,好迅速采取应变措施。克林顿足足站了一分多钟才转身朝座车走去。这一分多钟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挥手。临上车了,克林顿总统特意回过头来,冲我微笑着来了一个美国式的敬礼,还同时说了一声:“thankyou!” 随着车队的远去,人们也渐渐散去,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我听见两个白人妇女临走时说,要不是宪法规定总统只能服务两届,她会再选克林顿任第三届。那时美国大选已经面临难产,无论戈尔还是小布什,哪个也比不上克林顿。 第17章翻车考察团大军压境 考察团突然大军压境,本来就不成规模的华人接团公司顿时溃不成军,人手不够用,中餐馆端盘子洗碗的也赤膊上阵,就跟当年国民党抓壮丁似的,只要会开车,有一个算一个,哪怕是英文26个字母只能排起来认识,组合就转向的,也都卷入了这场接团大战。 东华回来了,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赴美考察团。 洪水退了,出国潮也憋过了历史警戒线,出国禁令一解除,考察团有如大海决堤,铺天盖地地朝美国席卷而来,又分别流向五个泄洪区——旧金山、洛杉矶、拉斯维加斯、纽约、华盛顿。 考察团突然大军压境,本来就不成规模的华人接团公司顿时溃不成军,人手不够用,中餐馆端盘子洗碗的也赤膊上阵,就跟当年国民党抓壮丁似的,只要会开车,有一个算一个,哪怕是英文26个字母只能排起来认识,组合就转向的,也都卷入了这场接团大战。 一群毫无专业知识的散兵游勇,担负起为中美交流驾桥的重任。你问他:“在华盛顿都参观考察什么?”他讲起来如数家珍:“白宫、国会、脱衣舞,三点看罢,保你把美国从头到脚,从外到里都看得清清楚楚。那舞小姐劈开大叉让你看,能看不清楚吗?” “克林顿跟莱温斯基近况如何?” “藕断丝连呗,希拉里现在是参议员,克林顿平头百姓一个,老希早晚不得把小克给蹬了,我看莱温斯基还有戏!” 第38章 “o.j.的案子怎么样了?” “噢,杰,杰克逊吧?虐童,对,虐童,我看那小子半男不女的就不是好东西。”他把球星一下子串到歌星那去了。 “华侨对美国炸中国大使馆怎么看?” “老美成心,什么他妈的误炸,又不是扔鸡蛋,导弹能射歪了吗?咱不会也往美国扔几个,不过最好往夏维夷扔,离华盛顿远点,我刚买了套公寓,贷款还没还清哪。” 言者滔滔不绝,闻者津津有味。 从金门大桥到联合国大厦,从好莱坞影城到林肯纪念堂,到处可见一群群外着西装,内套开丝米毛衣,手拎深海鱼油的游客,在五颜六色的人流中格外显眼。 自从东华回到美国,她就没在家里吃过一顿饭。她手下的七八个导游都忙得团团转,她自己又订酒店,又调度车辆,赶上重要团组还得去应酬,简直忙得脚朝天。饭也不做了,冰箱也空了,脏衣服堆的到处都是。我下了班还得料理家务,歇个班,她就抓我的公差,我是司机、导游、翻译、外加保镖,身兼数职,我俩忙得一天顾不上说几句话,这可倒好,连吵嘴的机会都没了。东华眼看财源滚滚来,乐得合不上嘴,她重新找回了自我。 第17章翻车“肇事勤”翻车(1) 他们欺负我没身份,非法打工,把工资压得低低的。上次出了事,公司半年没发我工资,我还得照样为他们卖命,跟过去给地主扛长活没有两样,就挣口饭吃,他们不是还拿办绿卡掐着我的脖子吗?愿打愿挨,有什么办法,早知道如此,打死我也不到美国来,现在可好,腿也折了,连保险都没有,还报废了一辆新车,老板不开除我才怪呢!” 连绵的细雨紧一阵,慢一阵,还是没有放晴的意思。人们开惯了快车,对雨后打滑的道路还不适应,交通事故比往常多出几倍。 救护车载着昏迷不醒的老约翰朝医院急驰,我仍然留在现场处理事故。飞驰而来的福特车把步行的老约翰撞得飞了起来,额头把挡风玻璃撞成一个巨大的蛛网形裂痕,老约翰顿时血流如注,不省人事。 “你当时时速多少?”我问吓得浑身打颤的司机。 “25英里。”白人小伙子一点底气都没有。 “对警察说谎是有罪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别以为我没在现场就能蒙我,这条路时速限制25英里不假,可他当时的车速绝对比他说的快一倍。 我见小伙子吞吞吐吐,便说:“25英里时速一般会把人撞倒或碾压,决不会把人撞飞起来,我们有大量统计数据佐证,咱们法庭上见。” “对不起,我想我当时的时速大概有45英里,实在对不起。” “这倒是个合理的速度,配合警察调查对你没坏处。” 我拍完照,还画了现场草图,然后把一张传票递到他手上,告诉他出庭的时间和地点。临走我对他说:“祝你好运,要是老头死在医院里,我就得按过失杀人起诉你。”我一点也没吓唬他,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小伙子一屁股坐在便道边上哭了起来。 我一看表,前后20分钟就处理了这么一起严重交通事故。我驱车朝医院驶去,如果老约翰醒过来,正好取证。刚走了几分钟,指挥中心就叫上了,让我火速赶到97号高速公路,去处理一起刚刚发生的重大交通事故。 现场一片狼藉,一辆蓝色15座面包车四轮朝天翻在路旁的沟里,现场表明,它是连翻了几个跟头之后才停住的,可见当时车速之快。车辆翻滚时有三个乘客被甩出车外,当场就断了气。三具尸体散落在离面包车不远的地方,死者身着深蓝色西服,脸上血肉模糊,也看不清是中国人还是韩国人。 “石,快过来!”跪在地上正朝车内张望的托尼大声喊我。 我急忙跑过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华人司机正龇牙咧嘴地挣扎。我抽出警棍,一棍击碎玻璃,大声用中文问他:“你们一共几个人?”面包车已严重变形,只见车里胳膊大腿搅在一块,也分不清是几个人。 “我是导游,他,他们10个是中小企业考察团的,我的腿好痛啊!”其实托尼刚才也问他来着,他听不懂英文,所以托尼才喊我。 “15座面包车翻覆,已知三人死亡,可能八人重伤,需要特殊工具破车救人。”我简要地向中心报告了情况,然后跟托尼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司机从车里拽出来。他的左腿断了,鲜血从牛仔裤里渗出来,红了一大片。救援队赶到后,才锯开变形的面包车,把里面另外七个人弄出来,其中又有两个人死于内脏出血。总共11个人,五人死亡,六人重伤,车辆报废,这是蒙郡从未有过的特大事故。 正当我们在现场忙得不可开交之际,华盛顿丽山旅游公司也乱成了一锅粥。 受伤的司机叫赵世勤,先把他送上救护车,然后我通过警车上的电脑查阅他的驾驶记录。他在短短半年之内竟连吃了三张罚单,都与超速和闯红灯有关。两年前还发生一起车祸,造成两人死亡,两人重伤。我不明白,丽山公司怎么会雇这种人做专职导游,闻其名如见其人,不折不扣的肇事勤。 报废的面包车上还有不少考察团东西,我和托尼用两个大垃圾袋子把东西装好,除了衣物,多数是从华人开的礼品店买的深海鱼油、羊胎素、华旗参之类,还有六瓶伟哥,六瓶西班牙苍蝇(注:女性催情剂),据说这是送礼的时尚,伟哥配苍蝇。伟哥属于处方药,礼品店怎么会有,八成又是伪劣假冒。万一小姐服了苍蝇后“性”趣盎然,这假伟哥吃了依然雄风不振,到时候送礼的就该倒霉了。 第17章翻车“肇事勤”翻车(2) 在司机座位底下,我发现一张负责白宫警卫的特勤队警察开出的传票,是今天早晨八点十分开出的,指控赵世勤毁坏公物。难道他们一大早就去参观白宫了?发生事故时不到上午十点,他们不在市区观光往马里兰方向干什么去?我带着一脑子问号朝医院驶去。 五个受伤的乘客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他们的头部和内脏也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挤压和碰撞,伤得不轻。翻车时谁也没有精神准备,稀里糊涂地就演了一出翻江倒海。 司机小赵虽然腿骨骨折,神志还算清楚,见我是中国人,也不兜圈子。他曾在国内某局级机关工作,听说美国遍地是黄金,三年前随团访美时擅自离队,在美国黑了下来,到这才知道谋生的艰难,可又没脸就这么回去,便到丽山公司做了导游,想攒点钱再回去。两年前,他带着文艺代表团去巴尔的摩,那天也赶上雨天路滑,愣把车开上了树,把国内挺有名的两个演员当场就给撞死了。当时公司并不叫丽山,为推脱责任,宣布公司破产,后又改名换姓,重新注册。这翻云覆雨一个戏法儿,害得受害人家属打了两年多的跨国官司,不仅分文没有得到,还欠了一屁股两肋的债。 “你们公司律师叫什么名字?”我越听越有气。 “吴律师,吴新玉大律师啊,他正帮我办绿卡哪。”小赵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我不禁感慨万分,吴新玉啊吴新玉,你怎么什么损招儿都使得出来呢,怪不得人家文迪跟你掰了,我当初也幸亏没跟你搀和。 “你上次出这么大的事故,老板还用你,不错嘛。”我其实想问,你闯了这么大的祸,怎么老板还不开除你。 “咳,别提了,”小赵苦笑道:“他们欺负我没身份,非法打工,把工资压得低低的。上次出了事,公司半年没发我工资,我还得照样为他们卖命,跟过去给地主扛长活没有两样,就挣口饭吃,他们不是还拿办绿卡掐着我的脖子吗?愿打愿挨,有什么办法,早知道如此,打死我也不到美国来,现在可好,腿也折了,连保险都没有,还报废了一辆新车,老板不开除我才怪呢!” 本想狠狠训他一顿的,可一看他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够倒霉的了,人还不都是为了过好日子嘛,哪知这一步迈进了火坑,心里不禁同情起小赵来,我当初那条腿也是这么裹着,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你们老板到底是谁呀?” “说是公司,实际上是俩口子的夫妻店,老板叫史前,老板娘叫邢慧。” 使钱,行贿?我忍俊不禁,再加上司机肇事勤,谁赶上这个公司接待算是倒八辈子霉了。 “那你们早晨到白宫干什么去啦?” 小赵又浮出一脸的无奈:“别提了,我们昨天晚上去的白宫,还没回酒店呢。” 原来,昨天吃罢晚饭,客人们忽然提出要考察考察资本主义,小赵明白,这是要去风化场所,这些私企老板不像机关干部有那么多的顾忌。小赵还算保守,光带他们看了资本主义的初级阶段——脱衣舞,看够了洋妞儿的玉体美臀,灌足了地道的美国百威,已经午夜了,团长突发奇想,要去白宫看夜景。 第39章 到那一看,矮小的白宫闪着阴冷的灰光,四周漆黑一片,根本不是想像中的王府井大街那般热闹。马上打道回府也就没事了,其中两位董事长刚才喝多了啤酒,这会儿有点尿急,就想起《西游记》里到此一游的典故,一看黑洞洞四外无人,走到一棵松树跟前掏出来就尿。 那可不是一棵普通的松树,那是白宫跟前的国家圣诞树,有如天安门金水桥旁的华表。深更半夜的,白宫警察早就对这几个不速之客红外跟踪了,还以为他们又要制造一起9·11。没料想他们会来这一手儿,往国树上撒尿!两辆警车呼啸而至,有如从天而降,两位董事长没等水枪入“裤”就被人家按翻在地,上了手铐。 警察像对付恐怖分子一样,连夜审讯,还动用了at&t电话公司的电话翻译服务,直到彻底排除了他们有攻击白宫的企图才以毁坏公物罪结案。小赵身为导游,有失职之嫌,所以得代人受过,屇时出庭受审,免不了又是几百美金罚款。 折腾了半夜,大家都没睡觉,出了警察局,一个个有如惊弓之鸟,哪还有心思观光,催着快回酒店睡觉。丽山公司为了省钱,专门安排考察团住在远离市区的地方,车祸地点离酒店已经不远。小赵一肚子怨气,把车开得飞快,转弯时一打滑,这才酿成大祸。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17z.] 第17章翻车鸿门宴(1) 吴新玉笑眯眯地站在门口迎接我,他又胖了一圈,越变越像商人了。老同学好久不见,本应高兴的,可一想起他帮助丽山公司坑死者家属的事,也就没给他好脸色看,不年不节的请我吃饭干什么,不会跟白天的车祸有关吧。 忙了一天,心想回家后还有烦人的家务,脑袋就疼。进门一看,家里窗明净几,东华一身西装短裙,显得干练潇洒,还为我烫好了西装,擦亮了皮鞋。 “又是哪位高官光临华盛顿?可别打我的主意。”我猜准又拉我去应酬。平常开party,只要有洋人参加,她准不去,可纯中国人的场合,她就成了焦点人物。我跟她正好相反,甭说“千杯万盏只等闲”的豪情令我自愧不如,那“火锅烧烤腾细浪,生猛海鲜有鱼丸”的阵势也让我不寒而栗。 “你想哪去了,这些天我忙的顾不上家,让你屈尊做了几天家庭主妇,今天咱到北京楼放松放松。”东华边说边帮我穿戴整齐,真有一种无功受禄的感觉。 北京楼是华盛顿首屈一指的中式大酒楼,老布什当总统时,这是他的御膳酒楼,来此就餐者多为美国社会名流。 吴新玉笑眯眯地站在门口迎接我,他又胖了一圈,越变越像商人了。老同学好久不见,本应高兴的,可一想起他帮助丽山公司坑死者家属的事,也就没给他好脸色看,不年不节的请我吃饭干什么,不会跟白天的车祸有关吧。 圆桌前还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多岁,骨瘦如柴的,风大一点就能把他吹走。他主动递上名片,上面写着:丽山公司总裁史前。那个女的自然是邢慧了,一副珠光宝气的样子,比史前胖出好几圈,两口子要是打起来,吃亏的准是男的。我瞪了东华一眼,拉我上贼船也不告诉我一声。 “第一杯敬石子坚,大鹏展翅,马到成功。”到底是老同学,一句话说到我的心坎上。 “第二杯敬石警官,服务侨界,有口皆碑。”史前也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微笑中透着奸诈。他说的这八个字我好像在哪见过,反正不是恭维我的。 邢慧扭动身躯站了起来:“第三杯酒敬石警官,拔刀相助,解燃眉之急。”说罢也先干为净。 这前两杯的祝酒词还有点含蓄,第三杯倒直言不讳,临时抱佛脚。 酒过三巡,我把酒杯一扣:“史先生的丰功伟绩小赵都跟我说了,贵公司有何燃眉之急要我拔刀相助啊?” “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们公司今天翻了车,五死六伤,刚买不到一年的新车也报废了,真可惜啊!”史前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心疼伤亡的团员还是他那辆新车。 “事故原因查清楚了吗?”吴新玉一句话切中要害。 “报告还没写好,原因已经查清,小赵疲劳驾驶,超速,转弯时路滑失控。” “那我们就得负全责啦?”邢慧哭丧着脸问道。 “没有其他车辆涉案,你们自己把车翻到沟里,还想找谁负责?不过,我们将来只起诉司机,由保险公司赔偿一切损失,你们公司的损失应该很有限。” 听说不会被起诉,两口子松了口气,可一提到保险,俩人又紧张起来。 “我们不是没有商业保险嘛?”邢慧支吾了半天才小声说了实话。 “那可麻烦了,私人保险理赔数额有限,死伤这么多人,哪够分的,再说,你们隐瞒了车辆用于盈利性载客的事实,保险公司很可能拒绝赔偿。” “这不才请石警官拔刀相助,解燃眉之急嘛。” “我又不是保险公司,怎么助,怎么解?”这两口子做生意也太黑了,光知道收钱,连保险都不买。 东华从桌子底下用脚踢了我一下,示意我别把气氛弄得太僵。我也意识到自己的口气不太对,哪像朋友聚会,一副警察腔调。 第17章翻车鸿门宴(2) “有一个让保险公司赔偿的理由。”半天没说话的吴新玉开口了,“法律规定,如果肇事后一方逃逸,受害一方可依法向保险公司索赔。”不愧是律师,说话一句顶一句。 “小赵肯定是让别人挤下公路的,走得好好的怎么会翻呢?”史前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兜了半天圈子,原来想让我出假证。 “白天小赵没说有车抹他。”我暗示他们放弃这不光彩的小聪明。 “你明天再问问小赵,如果他回忆起有这么回事,你就写到事故报告里,车上其他人都能做证嘛。”吴新玉只要有捕风捉影的机会,定会抓住不放。我用不着你教我怎么写事故报告,刚要发泄不满,看见东华又朝我使眼色,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 回家的路上,心里比吃了苍蝇还堵心,怎么跟这票人扯到一块了?那姓史的还大言不惭地要送东华五个考察团做为回报,我要吃这一套就不用来美国受罪了,真是岂有此理! 东华在公共场合进退有度,还真有点总经理的派头。回到家里,又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家庭主妇。 “人家请你吃饭,你反倒端着个臭架子,弄得人家都下不了台。”东华一边换衣服一边发泄对我的不满。 “还不是让你拉上了贼船,要知道是鸿门宴,我根本就不去。”难怪东华今天按时回家,又烫西装又擦皮鞋,搞的我受宠若惊,原来他们事先早设计好了,以后可得小心,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东华挨着我在沙发上坐下,叭的一声用遥控器关了电视。对我说道:“你这么多年也不怎么跟华人打交道,都变得跟别人格格不入了,上次让你带团,人家反映你崇洋媚外,把美国说成一朵花似的,人家是来美国玩的,谁稀罕你那套民主政治。” “今天这个团倒不崇洋媚外,敢往白宫圣诞树上撒尿。” “你少扯那么远,丽山公司的事,你愿意帮忙,就做个顺水人情,在报告里写上有辆车跟小赵抢道,把他挤翻后逃走了,车上还有五个人可以做证,合情合理,保险公司不都听警察的吗?” “你拿姓史的多少好处这么帮他说话?听说国内要派事故调查组来美国处理善后,到时候我看丽山公司如何跟国内交代。”东华冷笑道:“国内的事错综复杂,你就不懂了,史前、邢慧两口子手眼通天,没有关系,会有这么多渠道给他们送团?再说,吴新玉拿了他们的钱,决不会让姓史的吃亏,他们办法多着呢,还能指你这棵树吊死?” “我看死伤的这些人可怜,你跟使馆熟,给我举荐举荐,帮国内调查组处理善后,保证给死伤人员一个满意的交代。” “你算了吧,国内的事还是少搀和,你玩不转的,今天的事就当没说,做你的法律卫士去吧。”东华说完站起来就走。 “那你不许接姓史的那五个团。”我冲着东华的背影喊道。 东华一转身,也冲我喊起来:“你怎么处理事故我管不着你,我从哪弄团你也别管我,咱俩今后经济独立核算,井水不犯河水。” 没想到她提出这个问题,为缓和气氛,我只好说:“人家公司出事,咱打哪门子的架,我明天再去问问小赵还不行吗?” “你少敷衍我,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写完你的报告就别再插手,没有你还好办点。” “我插不插手跟分家扯得上吗?你别借题发挥好不好?”我想尽量保持冷静,可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第40章 “是没关系,我不过趁今天这个机会跟你提出来罢了,这么多年,我的心也冷了,早不想在美国这么人不人鬼不鬼地混下去了。咱们也分两步走,先从经济上分,等我两年后凑齐了社安退休福利的点数,再从法律上分,那时孩子也大学毕业了。我这上半辈子就算为父母、为丈夫、为孩子活了,后半辈子就让我按自己的想法活,行不行?”东华抹着眼泪进了卧室。 东华“自己的想法”是什么?我不知道,也从未好好想过,这个家三位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也都是为了这个家吗? 丽山的翻车事故还没处理完,自己的婚姻却在亮过几次红灯之后翻了车。行至人生中途,是继续乘着这列婚姻列车驶向人生终点,还是从此分道扬镳?站在人生的分水岭上,前面已不再是海阔天空,可以挥洒的空间已经有限,东华说得对,我们想法差距太大了,事事处处都得有人做出妥协,我们活得太累了,应该考虑怎么好好为自己活了。 ---------------------- 更多免费txt电子书 请到txt.aisu. ---------------------- 该txt小说下载自aisu. 欢迎到bbs.aisu.一起交流 第18章华府作家杀人案著名华人作家杀人(1) 侯老往日谈笑风生的豪气全然不见,只是低头不语。一位华人小姐着急地冲我使眼色,她把拇指和食指张开比划成一个八字,冲侯老的后背又指又点。我机灵了一下子,这个手势绝对不是八路的意思,难道他身上有枪?不会吧,他都七十多岁了,手无缚鸡之力,会跑到这来杀人,杀完人还在这等着?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生老病死冥冥之中似乎早有定数。可也有人晚节不保,过了古稀之年,竟做出一件令北美华人社区震惊的事。 从国内探亲回来,转天我就上班了。时差还没倒回来,满脑子都是回国时发生的事。十几天来去匆匆,转眼即逝。曾经轻车熟路的街道已经面目全非,几乎都不认识了。出国时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家麦当劳,肯德基,如今已经遍地开花。只不过肯德基的鸡块缩了水,有如袖珍套餐,我得买两份才够吃。无论哪家快餐店,客人都是吃完饭便扬长而去,我照规矩把垃圾倒入垃圾箱,半屋子的人都用惊讶的目光看我,真有当众出洋相的感觉。 父母上次来美国,非要赶回国内过年,说那才有“年味儿”,我这次回国,从三十到初五,我印象中的年味儿荡然无存,还不及美国的中国城。老爸说,这是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天天都过年。 我正回想着小时候那般“瑞雪兆丰年”的喜庆场面,指挥中心命令我火速赶到一家高科技公司,有人身体不适,情况不详。警察经常遇到有人受伤或生病的情况,我们都受过专业训练,包扎伤口、骨折复位、人工呼吸、心脏起搏,连接生都得会。 我提着急救箱进了一幢五层高的写字楼,来到三楼,便看见这家高科技公司的中英文招牌,原来是家华人公司。服务台前站着六七个华人,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什么。大楼的保安带我进了一间会议室,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华人男子一动不动地趴在圆桌上,像是睡觉的样子。是心脏病发作、脑溢血,还是其他原因造成的休克?我脑子里想着可能发生的几种情况,便走过去给他检查,然后再根据情况叫救护车。 绕到圆桌另一边,我才看清他的全身,在他脚边地毯上,有一片暗红的东西,是血迹!直觉告诉我,这里发生了命案,不是自杀就是他杀。我急忙上前一看,瞳孔放大,脉搏呼吸都没有了。 真见鬼,明明死了人,怎么报告有人生病呢、我也顾不上查问是谁报的案,急忙先把死者平放在地毯上,在他胸部发现两处枪伤,可他身边并没有武器,谁开的枪,现在枪在谁手里,凶手还在现场吗?我急忙向指挥中心汇报,让凶杀组派员前来勘查现场。 我让刚刚赶到的托尼守在会议室门口,闲杂人等不得靠近。然后径直来到服务台,刚要问是谁报的案,竟然如此不负责任,忽然发现人群中有位老者十分面熟,他见我看他,忙把目光避开。我想起来了,这不是幽默大师侯老先生吗? 侯老先生的大名在华人社区可谓如雷灌耳,此人多才多艺,功成引退后,便闲居美国,以幽默的生花妙笔,纵横文坛,成为美国中文媒体各大报副刊最受欢迎的幽默作家。他用中国人的幽默与洋人频频过招,笑料百出。 侯老先生热心服务侨界,东华跟他也挺熟,记的有一次他还邀东华到他家作客,我正赶上歇班,东华拉上我一块去凑热闹。 侯老的豪宅坐落在一片高尚住宅区,属我们警局管辖,所以我轻车熟路,安全正点地在他门前“着陆”。侯老个子不高,年过七旬依然精神抖擞,从楼上一溜小跑下来迎接我们。 “大驾光临,茅舍四壁生辉呀!”不愧大师级的作家,说话都往外冒学问。东华连忙上前,侯老这侯老那地聊了起来,有如父女俩久别重逢。我不好插嘴,便打量起这豪华的“茅舍”来。这是一幢典型的西洋小楼,里面却装点得古色古香,充满三味书屋的味道,从里到外,真可谓中西合壁。侯老夫人三年前患癌症仙去,侯老夫子从此空守豪宅,也未再娶。 听说我是蒙郡的警察,侯老吃惊地睁大双眼:“不简单,看石先生这身材就透着精干,第一代移民就成了美国的保护神,真了不起啊!” 还没听人如此恭维我,连忙说道:“人家都是凭脑子挣钱,我只能靠拳脚混饭吃。”并瞟了一眼东华,因为她平时总这么抱怨我。 东华听出我话里有话,忙把话题岔开。 今天侯老请的都是华人,他特意从中餐馆订的餐,有冷有热摆了一桌子,香味扑鼻。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女张罗着帮大伙盛菜,侯老摆手叫她过来。 “我来介绍,这是咱们蒙郡的石警官,这是我干女儿林达。”这三味书屋原来凝聚了林达不少心血。 “哪位是石警官?”一个五十开外的男子端着盛满海鲜的盘子走过来。我连忙招手示意,虽然我在美国人面前总是盛气凌人,因为你太谦虚了他们反倒看不起你。可在华人面前,我还是尽量做出小学生的样子,否则就会说你太臭。 “我姓谢,老谢,大饱姨专业,爱屁股份公司。” “你是什么专业?”一听有人中英文搀合着说,我大脑就死机。 “大饱姨,大——饱——姨。”老谢边说边用食指在空中画了两个字母“e”。 说电子工程多好,这“doublee”到他嘴里怎么就成了大饱姨了呢。差点跟天安门找洋妞儿换外汇的大嫂似的,闹出一场阴错阳差的乌龙事件。 第18章华府作家杀人案著名华人作家杀人(2) 老谢因超速被警察开了罚单,他说当时只想快点跟上前面的车,绝非有意超速违规,因此被罚实属冤案。我说交通违章一律客观归罪,与是否故意无关,还是宁事息人,在限期之前交了罚款,免得出庭受审,劳民伤财。老谢把我的忠告当成耳边风,坚信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上了法庭,他又试图用他那套理论说服法官,他说故意超速与非故意超速有本质区别,交通违章与刑事犯罪是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应该以教育为主,惩罚为辅,云云。气的法官当当当连敲法锤,不仅分文没减,反而加罚50美元,外加三个点,让他记住法官的真理,法律只处罚违章,并不在乎是否故意。 侯老不仅写文章妙语连珠,而且对测字很有研究。三年前,当夫人弥留之际,妻姐曾请他测字卜吉凶,他让妻姐选个字,她看床头摆着,架子上吊着,不是药瓶就是水瓶,便脱口报出一个“瓶”字,侯老端详片刻,突然泪如泉涌,说爱妻难过今宵了。妻姐忙问何由,侯老说:“你把瓶字拆开,左边是‘并’字无人,右边是‘瓦’字无霜,这分明暗示今夜瓦上打霜之前她要撒手人间嘛。”当晚七时,爱妻果然香消玉殒,撒手西去。 还有一次,一位友人得了重病,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整天度日如年,便请侯老为他测字。汉字成千上万,他偏偏选中了“昔”字,侯老看罢,仰天长叹:“按说天机不可泄漏,我还是斗胆跟你挑明了吧,你只活21天了。”友人不信,侯老说:“你自己把‘昔’字写一遍,不正好是21日么,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友人写罢哑口无言,大呼天将亡吾也!侯老连忙好言相劝:“你不是说度日如年吗,这个日字对你就表示年,因此你还有21年活头。”友人听罢又破涕为笑。 听侯老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吃饱喝足,还陪他打了会乒乓球。临告辞,侯老还赠书一本,让我“斧正”。 我笑着说:“将来我要有了拙作,只能请您指正,连半斧子也经不起。” 第41章 东华也笑着说:“石子坚一向死板,让侯老一传染,也变幽默啦。” 回家的路上,我对东华说:“侯老怎么会有认干闺女的嗜好,他说都认了三个啦,他会不会认你做老四?” “去你的,神经过敏,我可没往那上想。” “常言到,风流才子啊。”我的话只能到此为至,别看东华平常跟我吵吵闹闹,这件事上倒还听话,从此再没跟侯老联系过。 “这不是侯老吗,您到这幽默来啦。”我连忙上前打招呼。 侯老往日谈笑风生的豪气全然不见,只是低头不语。一位华人小姐着急地冲我使眼色,她把拇指和食指张开比划成一个八字,冲侯老的后背又指又点。我机灵了一下子,这个手势绝对不是八路的意思,难道他身上有枪?不会吧,他都七十多岁了,手无缚鸡之力,会跑到这来杀人,杀完人还在这等着?可那小姐传递的信息我也不能置若罔闻,警察不能先入为主,什么意想不到的都有可能发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迅速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瘦老头,身上不像带枪的样子,但他右手夹着个黑色皮包,难道枪放在包里? 我对侯老说道:“实在对不起,我有公务在身,这里刚刚出了命案,只有得罪了。”没等他反应过来,我一把抓住他拿包的右手腕子,没费劲就拧到背后,用左手夺过黑皮包,就觉得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果然有一支崭新的9毫米自动手枪。 我还不完全相信侯老会开枪杀人,但事实摆在面前,信不信都由不得我了,我咔嚓一声给他上了背铐。 “老了老了,总算尝了被美国警察逮捕的滋味,石警官这两下子干净利落,让我开眼了。”都这时候了,侯老还有心思幽了我一默。 托尼把侯老押上警车,我开始询问刚才冲我打哑迷的露茜小姐,怎么知道他身上有枪。她说,大约半小时前,这位老先生来找公司老板吴先生,二人进会议室还不到2分钟,就听见砰砰两声枪响,然后老先生一个人从会议室走出来,把手枪往服务台上一放,对露茜说:“麻烦小姐打电话报警,我刚把你们老板给干掉了。”说完便把枪放进黑皮包里。露茜连忙给大楼保安打了电话,说会议室有人得了急病。 “你为什么不直接报警?”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费一道手吗? “我,我不想卷入这场事非,报了案,将来还得出庭,这才借保安的口报案。” 都说华人自扫门前雪,老板让人打死了,凶手就在眼前,报个案还瞻前顾后,连门前雪都懒得扫。 “那我刚才从你们跟前过去时,怎么不告诉我他就是凶手?”我口气中带着责备,我被蒙在鼓里,还拎着急救箱去给死人看病,凶手带着枪就在我旁边,太危险了。你说咱们华人,选举不积极,捐款往后躲,连协助警察指认凶手都患得患失,难怪让人家看不起,就知道受了欺负时抱怨种族歧视。 第18章华府作家杀人案幽默大师枪杀干女婿 侯老是有学问的人,绝非一时莽撞之徒,他这是拼了身家性命帮林达出这口恶气,可见二人关系非同一般。我也暗暗为自己庆幸,幸亏东华跟他没有深交,否则我让人打了黑枪都不知道为什么。 我带着一肚子的火和满脑子的问号朝警车走去,凶手就是令我顶礼膜拜的幽默大师,你究竟跟吴老板有何深仇大恨,必杀之而后快?你不是说过,幽默能把剑拔弩张的激烈冲突化为乌有吗? 我用中文向侯老宣布了米兰达权利,就算熟人也得公事公办,你不是想领教被逮捕的滋味吗?就让你原汁原味都见识见识。 “你有权利保持沉默,你说的话会在法庭上用做对你不利的证据,在与我们谈话之前,你有权利与律师交谈,并在接受讯问时要求有律师在场,你如果无力雇佣律师,法庭可为你免费委派。”侯老闭着双眼,一边听一边点头连称“yes”。 “有人指控你刚刚枪杀了吴老板,你有什么话说?”我打开警车车门,问双手反铐,坐在后排座上的侯老。 “是我干的没错,还是我让小姐报的案呢,我都这把年纪了,敢做敢当,我根本就没打算跑。”侯老脸不变色心不跳,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刚杀了人,倒像刚刚完成了一项光荣使命。 “你跟死者什么关系?” “他是我干女儿林达的丈夫。” “你为什么杀他?” 侯老激动起来,小眼睛都瞪圆了:“这小子太混蛋了,简直不是人,老欺负林达。”看样子他对自己的行为并无半点悔意。 吴老板是否虐待自己老婆自然不能光听他一面之词,吴老板已经死无对证,只有去找林达核实,可无论如何,人家俩口子的家务事也犯不着你这做干爹的插一杠子啊。侯老上个月把房子卖了,钱也不知去向,然后到枪店买了这把奥地利造的9毫米自动手枪,还到靶场练了两次,显然是蓄谋已久。侯老是有学问的人,绝非一时莽撞之徒,他这是拼了身家性命帮林达出这口恶气,可见二人关系非同一般。我也暗暗为自己庆幸,幸亏东华跟他没有深交,否则我让人打了黑枪都不知道为什么。 “侯老杀人啦!” 一石激起千层浪,全美国的中文媒体都对此案争相报道,这不仅因为凶手是个年过七旬的著名作家,而且加上死者与凶手这层复杂关系,一时间在华人社区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举世瞩目的连环狙击手枪杀案都没在华人社区引起如此巨大反响。 东华也是从中文报纸上得知此事的,她起初还半信半疑,拿着侯老送给我的书跟报纸上的名字做比对。我说,别对了,就是要认你做干闺女的侯老先生。东华喃喃地说:“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都七十多了,怎么走上这么一条绝路呢?” 马里兰州没有死刑,法庭以一级谋杀罪判处侯老无期徒刑,不得假释。他在拘留所等待判决期间,发表了他一生中的最后作品,“我在美国坐监狱”,刊登在《世界日报》副刊上。一年之后,侯老在美国监狱里走完了自己色彩斑斓的一生。 第19章极乐世界家里进入“空巢期” 女儿上大学走了,家里进入了“空巢期”,孩子在家时,东华每天督促她整理自己的房间,收拾饭后的碗筷,抱怨她从不随手关灯。如今,望着女儿整整齐齐的卧室,没有了往日的杂乱无章,只剩下人去楼空的凄凉。 人算不如天算,现代医疗技术依然回天乏术没能帮老约翰逃过晚年这一劫,经过与死神三天三夜的搏斗,终于伤重不治,撒手人寰。 老约翰就住在距车祸地点不到一英里的地方,这是一片环境优雅的高级住宅区,湖水粼粼,绿草如茵,鸟语花香,好一个世外桃源。这就是蒙郡政府从税收中拨专款打造的模范老人社区——极乐世界。 1935年,小罗斯福总统签署了“社会安全福利法案”,为数以百万计年满65岁的工人提供了退休福利。四年之后,“社会安全福利”又扩展到受益人的配偶、遗孀以及未成年子女。五十年代以来,这项福利进一步扩展到农夫及政府雇员,使成千上万的美国人在“社会安全福利”的保障下,安度幸福的晚年,该制度被称为美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东华要等的就是这个福利计划,她必须凑够40个点,将来才能按月领取退休金和享受医疗保险。 当然,许多美国人并不完全依赖这最后一道防线,他们还参加其他退休计划或各类投资,以保证退休之后生活水准不致下降。极乐世界属高档次老人社区,单靠“社会安全福利”是远远不够的,住在这个小区的老人,都是曾经收入不菲的人士,退休后才有幸在这块世外桃源安享晚年。老约翰曾是福特汽车公司的高级工程师,想不到在风烛残年,却被自己制造的汽车送上了天堂。 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即将来临,经受了9·11战火洗礼的美国,节日气氛已不如往年浓厚,尽管商家推出各种优惠计划,9·11的阴影依然笼罩在人们心头,压抑着购物的欲望。 美国寒假很短,石姗想利用大学的第一个寒假多读点书,所以决定自己留在加州,我们第一次收到女儿从外地给家里寄来的圣诞卡。 女儿上大学走了,家里进入了“空巢期”,孩子在家时,东华每天督促她整理自己的房间,收拾饭后的碗筷,抱怨她从不随手关灯。如今,望着女儿整整齐齐的卧室,没有了往日的杂乱无章,只剩下人去楼空的凄凉。 望着挂在墙上的女儿照片,从襁褓中的婴儿,到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十八年弹指一挥间。石姗五岁随东华来美,一路上因语言不通,只买了一杯饮料还买错了,直到华盛顿才结束了她初次旅行的困扰,她用小手搂着我的脖子说:“有个爸爸真方便。”转眼之间,她的英文已令我望尘莫及了。 第42章 在美国上学一年之后,石姗便开始崭露头角,成了学习的尖子。如果老师说,这次考试只有一个人得了100分,同学们就会异口同声地说:“石姗”。从小学,初中,到高中,石姗保持着全“a”的记录,连年顶着荣誉生的头衔,一直到以优异成绩考入美国著名学府南加州大学。 石姗不仅学习突出,而且热心服务社区,1999年,她分别获得中美协会青年领袖奖和美国预防艾滋病基金会领导服务奖。以下是美华商报的专题报道:“热心服务社会为华裔增光石姗获美国预防艾滋病基金会领导服务奖。” 美国预防艾滋病基金会于1999年6月24日至26日在华府悦迪森·巴赛罗大酒店举行了为期三天的颁奖表彰大会,基金会总裁玛丽·威尔逊女士向来自全美16个州的20名杰出青少年颁发了奖牌和奖金。这20名佼佼者是从8000多名申请人中评选产生的,石姗作为首都华盛顿地区的获奖者,是此次获奖者中惟一的亚裔,实为华人社区增光。 我做父亲的一直希望她刻苦学习,将来考取名牌大学,以专业在美国立足,因此对女儿利用课余时间参加大量社区服务不大支持。在美国长大的石姗有志突破亚裔刻板形象,使自己完全融入美国社会。她曾经参加拍摄的反映新移民题材的电视剧“天使之梦”已在美国有线电视33频道播出。她每周抽出至少两个半天参加预防艾滋病演讲及演出活动,多次到社区及大中小学座谈演讲,并担任该组织一演出团体的舞台经理。 2000年是石姗喜获丰收的一年。 2月份,她亲自导演的话剧“希望与绝望”获得维吉尼亚州高中文艺联赛头等奖,美国主流媒体《华盛顿邮报》做了专题报道并刊登了剧照。三月份,石姗参加了华盛顿地区高中英文作文比赛,她从164名美国参赛者中脱颍而出,荣获第三名,并获得1000美金奖学金。 4月份,美国国际妇女专业协会(ewi)又授予石姗杰出学生二等奖,并颁发3000美元奖学金。 5月份,石姗一鼓作气,再次夺魁,在全美华裔高中生英文作文比赛中获得一等奖,以下是华盛顿新闻和美华商报的专题报道: “来自维吉尼亚州阿灵顿h-b木坪高中的华裔青年石姗,勇夺今年度同源会全美英文作文比赛第一名,获奖学金8000美元。 同源会于2000年5月18日晚间在华府川湘园举行颁奖仪式,由会长王正昌主持,前任会长,现任总顾问陈香梅女士应邀出席了仪式并为石姗颁奖。 华裔青年英文作文比赛是同源会每年一度的盛事之一,旨在奖励青年一代的才华和领导才能,每年都吸引了全美国各地优秀华裔青年参与。 同源会历史悠久,创立于1895年,目的在于凝聚力量,为华裔美国人争取合法权益,鼓励华人参政,在美国主流社会占有一席之地。 石姗正值豆蔻年华,靠自己辛勤的耕耘换来一片枝繁叶茂。以前遇到不顺心,我就会冲女儿大吼,说什么爸爸在美国打拼全都为了你,我现在才感到,自己为女儿做的太少了,将来弥补的机会也不会太多,在美国,子女高中毕业就是离家独立的开始。 现在,除了吵架,我跟东华已经没有其他语言交流了,有事就互相留个便条。能够倾诉衷肠的只有石姗刚上高中时给她买的那只长毛的英国小狗,他叫贝贝。 第19章极乐世界极乐世界的doa(1) 如果我能在威尔逊生前与他相识,一定要安排一次历史的会面,让我父亲二次来美,让两位五十年前的敌人在风烛残年相会,历经沧桑巨变,他们将做何等感叹?! 圣诞节那天,我主动要求加班,以摆脱两个大活人只对狗说话的尴尬。 上午十点多了,街道上仍然静悄悄的,偶然有车驶过。我开着警车围着极乐世界转了两圈,望着一排排别致的公寓,心想老人们此刻也正与子女们享受天伦之乐吧,要是爸爸妈妈能在这安度晚年多好。国内也兴过洋节了,不过爸妈不一定赶这个时髦,现在国内正好晚上十一点多,他们可能已经睡了。今年春节请假回国看看二老吧,都好几年没回家过年了。 我正想着怎么回家过年,步话机传出指挥中心的命令:“极乐世界12号楼201室,doa。”我回应了一声“10-4”表示收到,一拧方向盘就到了现场。 doa的意思是发现有人自然死亡,要我前去甄别,排除他杀或自杀可能。这一带住的不是鳏寡孤独就是耄耋比之年的老人,经常有人悄然仙逝,必须经警察到现场甄别后方可处理善后,否则医院拒绝开具死亡证书。 极乐世界上个月就发生一个doa的案子,是我和托尼出的现场。死者是个独居的寡妇,七十多岁了,身穿睡衣俯卧着死在床上,屋里没有一点打斗的痕迹,很像自然死亡。当时我们正吃了一半肯德基,听到命令就往现场赶,托尼也没验尸就按惯例通知殡仪馆来车运尸体。那天我是后援,此案由托尼主办,要是别人我就不多说话了,警察之间比较忌讳越俎代疱,看在哥们儿的份上,就建议他别大意,还是验验尸,省得出错。托尼一想,反正也没胃口再吃炸鸡了,就戴上塑胶手套,把女尸翻转过来,我俩都傻了眼,死者竟然戴着手铐!再仔细一看,脖子上还有掐痕,原来是件凶杀案。我们赶紧通知凶杀组派探员勘查现场,不久便将真凶抓获,我和托尼因此受到嘉奖。事后托尼对我千恩万谢,那女尸要是被殡仪馆发现后报了案,我们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我刚到12号楼,安娜就赶到了,我们相互轻轻吻了对方,祝福圣诞快乐,便一前一后朝201室走去。安娜并非担心我法医知识不够,她怕万一赶上一大家子美国人,我又有“文化”问题,所以过来帮我。 住在隔壁的珍尼太太告诉我,她昨晚还与另一对老夫妇在201室与威尔逊先生共度圣诞平安夜,并相约今早一起到门口的星巴克咖啡厅共进早餐,她叫了好几次都没回应,这才报警求助。 “昨晚威尔逊先生有何异常或不舒服,他多大年龄了?” “82岁了,太太两年前去世后一直独居,昨晚还抱怨最近不舒服,还说医生都不愿给他看病了。” 看来威尔逊凶多吉少,昨天夜里突然死亡的可能极大,但结论还得等到勘查现场之后,没弄清情况之前,抢劫、凶杀、绑架的可能性都不能排除,进入现场还得提高警惕,不能马虎。 我请管理员用钥匙打开房门,端着枪冲了进去,安娜紧跟在我身后,进来后便把门反锁上。我按照顺序挨间屋子搜查,一切正常,没有被侵入的迹象。我举着枪一步步朝主卧室逼近,快到门口时,就见地毯上有一双赤脚,接着看到大腿和整具男尸,身穿睡袍,半跪半爬地俯卧在地毯上,头冲着双人床的方向。我确定现场没有别人,便把手枪插回枪套,戴上随身携带的塑胶手套,准备验尸。 尸体已经僵硬,保持着死亡时的姿态。我先检查了尸体背部,然后把他翻过来,仰面朝天,只见他的双眼半睁着,把我吓了一跳,这就是死不瞑目啊。我定了定神,发现他口鼻有少量出血,还在曾接触过的白色地毯上留下一些血迹。 我仔细检查了他的全身,没有外伤,室内陈设有条不紊,床上的毯子还铺得好好的,看样子,昨晚送走客人后,他洗漱完毕后准备上床就寝,突然脑溢血,没等上床便栽倒在地上,当时如及时送医院抢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怜他独身一人,要不是有热心的邻居关照,连个报案收尸的都没有。一想到谁都难逃此劫,心中不禁有几分恐惧。 屋里只有我和安娜,还有仍然躺在地上的威尔逊。我找了一条床单把尸体盖上,我们要立即着手做三件事。第一,设法通知死者亲友。第二,与他的私人医生取得联系。第三,通知殡仪馆前来处理尸体。 我们很快与他的私人医生取得了联系,威尔逊用过的药瓶上就有医生的姓名电话,死者三个月前曾看过医生,他患脑血管疾病多年,这与我刚才的判断正好吻合,我授权医生开具死亡证书。 一般老人去世,都有亲属在场,威尔逊无亲无故,这可怎么办?总得有人帮他处理善后吧,警察可不管收尸,因为要涉及一系列法律问题,比如墓地的选择,遗产的处置,决非单凭雷锋精神就能把事办好的。 我们在死者留下的通讯录上仔细查找,觉得沾点边的就打电话核实,虽然不是上策,可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没人希望在节日接到警察的电话,而且还跟死人有关。保险起见,还得让安娜打这些电话,我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得体,扫了人家过节的兴致。她连打了几个电话,都跟死者没有亲属关系。 第19章极乐世界极乐世界的doa(2) 还是安娜有办法,她见通讯录上找不到线索,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叠子去年收到的圣诞卡,当年的圣诞卡都摆在圣诞树周围,以烘托节日气氛。 第43章 过完节,得把卡收好,来年过节还得给人家回赠,算是礼尚往来。安娜就知道美国人把旧卡收藏在哪里,所以一下子就找出来了。这就是“文化”常识,要让她到华人家里找现金准找不着,你告诉她华人把钱藏在床下的鞋盒子里她都不信。 从卡上的签名中,她发现也有一个叫威尔逊的,住在麻省,开车到华盛顿得八九个小时。这八成是死者的亲戚。安娜急忙按卡上的地址请指挥中心查出电话号码。电话播通了,谢天谢地,他是死者的侄子,好几年没跟老威尔逊见面了,听到叔叔过世的消息,仍然难过得哭出了声,他表示立即动身前来处理后事。 我和安娜坐在客厅等候殡仪馆来车运尸体,忙了半天,这才有空仔细看看威尔逊夫妇人生的最后驿站,这套豪华公寓,跟许多白人家庭一样,屋子里十分整洁,除了有人定期打扫,主人精心维护十分重要,不像有些华人家庭,即使是一座豪宅,屋里也是乱七八糟的,一进门就能闻到粉条炖肉的味道。 每个房间都贴着不同颜色和图案的壁纸,虽然有些老调儿,但给人一种温磬舒适的感觉。双层窗帘,薄的如纱,厚的如毯,让人有安全感。大屏幕彩电正对着一套精制的意大利高级皮沙发,沙发座垫上依稀可见两个半园形的凹痕,这对恩爱夫妻曾在此度过了多少相敬如宾的夜晚,而威尔逊又面对孤灯,独自熬过了七百多个长夜。 威尔逊是个喜欢怀旧的人,屋里到处是他的照片,记录着他餐风饮露,驰骋疆场的戎马一生。 1940年,21岁的威尔逊应征不久便赶上日军偷袭珍珠港,这张发黄的照片已有60年的历史,照片上威尔逊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 1944年,他随海军陆战队转战欧洲,参加了永垂青史的诺曼底登陆,26岁的他已成为上尉指挥官。 1950年,时任中校的威尔逊随联合国军开赴朝鲜半岛,9月15日在仁川登陆。当时我父亲正随志愿军以排山倒海之势,“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二战时的盟友,转眼成了不共戴天的死敌。三年决战,千百万生灵涂炭,威尔逊的腿上带着志愿军的子弹,我父亲的肩头也箝进了美军的弹片。血的代价,就是为了维持三八线和平,而首先越过三八线挑起战火的就是金日成。 如果我能在威尔逊生前与他相识,一定要安排一次历史的会面,让我父亲二次来美,让两位五十年前的敌人在风烛残年相会,历经沧桑巨变,他们将做何等感叹?! 1966年,48岁的威尔逊上校参加了陷入泥潭的越南战争,直到1975年战争结束。回国后便解甲归田,靠着丰厚的退休养老和伤残抚恤金,过了25年逍遥自在的日子,欧洲风情、非洲探险、美洲遨游、亚洲风貌,在闯过枪林弹雨之后,功成引退,携太太游遍名山大川,吃遍山珍海味,也算没有亏待自己戎马一生。我父亲从朝鲜战场回国不久,便身不由己地被一次又一次地卷入政治斗争的旋涡,直到1978年拨乱反正,才重新出来工作,我也在那一年考上了大学。 不知什么时候,安娜依偎在我的肩头,还不时用纸巾拭去我挂在脸上的泪水。越战爆发时她还没有出生,她哪能理解这半个世纪人类所遭受的风风雨雨,生离死别?她总问我,石,你的经历有多深?你的心曾经有多痛?你们的人民曾经有多苦?也许有一天,我会带她游遍960万平方公里的黄土地,从黄河的源头讲这个古老民族的故事。 第20章震惊世界的华盛顿连环狙击手枪杀案猎杀狂人 2002年10月2日,自黑人退伍兵约翰·穆哈莫德伙同其养子,作案时年仅17岁的牙买加移民约翰·李马沃瞄准无辜居民射出第一发罪恶的子弹,在短短三周之内,二人在首都华盛顿地区以及周边的马里兰州和维吉尼亚州频频作案,共射杀无辜居民10人,重伤3人,加上他们以前在阿拉巴马、佐治亚州及路易斯安那州的凶杀案,总共杀害13人,重伤5人,使华盛顿地区自9·11恐怖袭击后再次陷入恐怖气氛之中。 自从9·11恐怖袭击之后,美国一天也没得到安宁,我作为美国国家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自然要伴随着机器运转。 先是炭疽热病毒,国会参议员收到一封来历不明的信件,里面夹带有白色粉末,经化验为炭疽病毒。这一下非同小可,国会大厦立遭封闭,彻底消毒,所有工作人员排长队检查身体,可谓政府对下属关心备至。可最早接触白色粉末的邮局员工却成了被遗忘了的角落,直到有邮递员因感染不治身亡,这才引起当局的重视。群情激愤的邮局员工纷纷到美国政府前请愿示威,要求对蓝领阶层也要一视同仁。遇到请愿事件,警察自然要冲在第一线。 我们每人发了一大提包预防器材,防毒面具、防污染服、手套、高筒靴应有尽有,外加两瓶最新发明的抗生素,据说对包括炭疽热在内的各种生化病毒有特效,一瓶放在警局,另一瓶放在家里,保证无论在哪受了污染都能迅速自我救治,万无一失。 一回到家,我赶紧按白天讲授的要领把自己装扮整齐,对着镜子一照,哇,整个一个太空人的模样。 “喂,快给我照张相,你看我这身打扮多怪。”我冲坐在电脑前的东华喊道。来美国这么多年,美国人的毛病也学会了不少,可就是学不来他们夫妻之间那些肉麻的称谓,什么“甜心”啦,“honey”啦,实在叫不出口,我们之间有事就互相叫“喂”。 东华扭头瞟了我一眼,又回头忙自己的事,淡淡地说:“我正给国内报价呢,锅里有热面汤,吃了好睡觉。” 看她那不理不睬的样子,我也扫了兴,边脱那身太空服边抱怨起来:“什么事你都不跟我合拍,这日子过得有什么劲。” “你过得没劲,我得加个更字,人家美国人的事情你老跟着瞎搀和什么?孩子也上大学了,我也不想再这么耗下去了,就算是洋插队,也得有回城的日子,还真在美国扎根啦?” 话说到这,我知道不能再火上浇油,否则来美国十几年的老账又都得折腾出来。我三把两把脱掉衣服,好歹塞进提包,面汤也没喝,洗完澡就上床睡了。人说夫妻矛盾不能过夜,最好把不愉快在睡前化解。大道理好说,做起来就难了,我们不知道这样度过了多少不欢而散的周末和夜晚。回想刚来美国的时候,日子那么艰难,我们可不是这样的呀。 没有新的发病,炭疽热的恐惧也很快就过去了。政府花巨资生产的器材和药品便闲置在一旁,这恐怕也是恐怖分子所希望的吧。 刚刚从炭疽热的阴影中走出来,华盛顿地区又出了件大事,这便是举世瞩目的连环狙击手枪杀案。 2002年10月2日,自黑人退伍兵约翰·穆哈莫德伙同其养子,作案时年仅17岁的牙买加移民约翰·李马沃瞄准无辜居民射出第一发罪恶的子弹,在短短三周之内,二人在首都华盛顿地区以及周边的马里兰州和维吉尼亚州频频作案,共射杀无辜居民10人,重伤3人,加上他们以前在阿拉巴马、佐治亚州及路易斯安那州的凶杀案,总共杀害13人,重伤5人,使华盛顿地区自9·11恐怖袭击后再次陷入恐怖气氛之中。 与普通杀人案件不同,凶手没有特定的目标,被害人中有白人、黑人、少数族裔,有男人、女人,还有儿童。行凶地点也不固定,门前的草坪、加油站、餐厅及超市的停车场,学校门口甚至校车内,都成了凶手的狩猎场。更奇怪的是,数次作案,竟无目击证人又无现场遗留物,甚至无人听到枪声。有如一个来无踪去无影的恶魔,无时不在地跟在无辜善良的人们背后,随心所欲地进行猎杀。一时间,繁忙的街道上车辆稀少了;拥挤的商业区,人群消失了;在加油站加油的人们,个个像惊弓之鸟,一副随时要卧倒的架式。因为已有好几个受害人在加油时不知不觉地被送上了黄泉路。 我们蒙郡是这场灾难的重灾区,几天之内,我局的年凶杀案发案率骤然上升了25%。我们的穆斯局长,不仅24小时坐镇破案,还得面对媒体,频频在电视上抛头露面。此案破获后他也一举成名,在2002年全美最受欢迎的十大新闻人物中名列榜首。我作为蒙郡警察局一名普通警官,有幸参与了此案的侦破和现场勘查,我执行警务的镜头还上了美国王牌媒体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的当天晚间电视新闻节目,全美国都看到有个华裔警官参与了这场捍卫星条旗、保护美国公民和下一代的神圣战斗。 随着第一颗罪恶的子弹射出枪膛,捕获恶魔的战斗便拉开了序幕。 第20章震惊世界的华盛顿连环狙击手枪杀案拦截白色箱形卡车 放走了卡车,我刚跟托尼寒暄几句,背后就传来吉姆斯冰冷的声音:“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耍个人英雄主义。”好家伙,当年毛主席才讲了三个不要,你小子连着四个不要才说出正文。 第44章 他一点也不结巴,美国有不少这种喜欢装腔作事的人,连说好几个不要(never)之后,再放出一个所谓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全体注意,全体注意!”随着步话机发出嘟嘟两声警报,指挥中心女调度员又以不可抗拒的声音发出清晰的指令。 “白色箱形卡车,牌照不详,可能涉嫌杀人并携有武器,发现类似车辆一律予以拦截。”那两声警报表明又有大案发生,所谓箱形卡车就是货舱部位是全封闭的那种卡车,路面上经常可以见到。 当时我正开着警车在一居民区巡逻,我想卡车一般不会走街串巷,便一踩油门上了高速公路。开出不到两英里,就见前方有辆白色箱形卡车正沿着最左边的超车道向南飞奔。我还算冷静,这天大的功劳不会这么容易就让我撞上了吧。可上面有令,这种车宁可错拦一百,不可放过一辆,几年前阿克拉荷马联邦大厦被炸,警察就是因超速拦截了恐怖分子麦克维的座车,因而破了那桩惊天大案。 “baker12报告,270南线,接近第五出口,准备拦截嫌疑卡车,请求支援。”拦车不能耍个人英雄主义,我报告完毕,便用右手同时按下三个按钮,连看都没看,就像敲键盘,闭着眼都错不了。顿时,警灯闪烁,警笛大作,我驾驭的警车就像一只发狂的猎豹,嗷嗷地吼叫着朝卡车扑过去。疾驰的卡车就像撒了气的皮球,连滚带爬地停在路边,如同一只跑不动了的绵羊,趴在地上喘息。 我急忙向左略拨方向盘,右脚同时猛踩刹车,只见警车头略左转,尾朝右摆,随着车胎吱吱的尖叫,呈45度急停在距卡车七八米的后面。不到一分钟,增援的警车也到了,也是一个急刹车,与我并排戛然而止。正是好朋友托尼,我来不及说话,急忙伸出右手,姆指食指合拢成个圆圈,向他表示ok。 正副司机面对两只乌黑的枪口,不知为何祸从天降,按我的口令高举双手哆哆嗦嗦地从车里爬出来,伸开双臂趴在地上,活像两个“大”字。 带班吉姆斯和另一个警员也赶来了,在他俩的掩护下,我和托尼端着手枪一左一右包抄上去。连人带车搜了个底儿朝天,结果一切正常,虚惊一场。两位司机也知道我们公事公办,毫无怨言。就在我和托尼举枪逼进卡车时,我听见空中有直升飞机的轰鸣,看见身着米黄色坎肩,从直升飞机上探出半个身子瞄准我们摄像的新闻记者,那是美国广播公司(abc)在向全国做实况转播。 放走了卡车,我刚跟托尼寒暄几句,背后就传来吉姆斯冰冷的声音:“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耍个人英雄主义。”好家伙,当年毛主席才讲了三个不要,你小子连着四个不要才说出正文。他一点也不结巴,美国有不少这种喜欢装腔作事的人,连说好几个不要(never)之后,再放出一个所谓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我叫后援了,傻子。”我指了指托尼。 “不是傻子,是撒子!”(sergeant少尉)他哪知道我在拐着弯骂他,还郑重其事地纠正我的发音。他指着我和托尼:“你们两个不够,二比二,多危险,幸亏我们及时赶到。” 他知道我心里不服,继续说道:“忘掉你那xx中国功夫,要是有枪,什么功夫都没用。” “是,傻子。”我宁愿落个发音不正也要这么叫他,别看你当过教官,玩枪可不怵你,别人干点事就张口闭口干得好,一轮到我就想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第20章震惊世界的华盛顿连环狙击手枪杀案我与同事找到罪恶的弹壳(1) 我对托尼说:“咱们得仔细琢磨琢磨,别老在这傻干,我们又不是来清理垃圾的。干脆你站到受害人站过的地方,我从这再瞄瞄看。托尼照我说的到校门口站好,我想,案犯很可能是用卧姿射击的,既能掩护自己,又提高了命中率。 猎杀仍在继续,被害人一个接一个地增加,可我们得到的全部线索仍然只是箱形卡车,我们不知拦截了多少辆,大的,小的,本地的,外州的,闹的白色卡车都不敢上路面了,还是一无所获。 10月7日,我们又接到赶赴枪击现场的命令,自10月2日以来,这已经是第八起枪杀案了。这次的受害人是个年仅13岁的男孩儿,早晨上学时在学校门口被子弹击中,成了第一个未成年受害人。市民的惊恐又一下子达到了空前。 我们抵达现场时,各路新闻媒体已抢先到达,并在现场支起密密麻麻的摄像机。这已经是第八个受害人,可我们还没有任何破案线索可向公众交代。面对媒体的质询,全局上下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我们从拥挤在警戒线外的记者群前通过时,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正视那摄像机后面一双双疑惑又带一点希望的眼神。当时如有人骂我们是饭桶,恐怕没人敢还嘴。伤亡仍在继续,竟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我们在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和戏弄。 案发后,穆斯局长收到一封挑战书,上面用伪造的笔体歪歪扭扭地写道:“警察先生,美国的孩子们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是不安全的。” 罪犯已经得意忘形了,根本没把警察放在眼里。 根据受害人中弹时站立的角度研判,子弹可能射自学校侧面的一片树林.一贯讲究合理使用警力的现场总指挥,这次也不得不改变战术,决定来一次拉网式勘查。他把警员分成三组,其中两组在较平坦的草地上前后站成两排,人与人间距一米,想像梳头一样把这片区域连梳上两遍。另外一组则到地势复杂的灌木丛中进行分块勘查,我和托尼被分到这一组。这里有许多半人高的灌木,草也比较深,加上正直落叶季节,地面上覆盖着厚厚一层树叶,真有大海捞针的感觉。 勘查开始了,我们必须先用特制的剪刀剪断坚硬的灌木和密如蛛网的藤条,移开之后,再用双手轻轻拨开杂草和树叶,仔细搜寻一切可能与案件有关的物证。两个多小时过去了,除了一些空啤酒瓶子和用过的避孕套,一无所获。勘查过的地方,由于地表的植被被清理,好像在人头顶上剃了一推子,露出光秃秃的一片.大伙都累得腰酸腿疼,我手上还被带刺的灌木划破好几个口子。强烈的阳光把草地上的水分不断蒸发出来,我们有如上有火烤下有锅蒸,警服都被汗水湿透了。望着还有一大片区域等待勘查,心里直犯怵,这比大海捞针还难啊。 刚才分组时,总指挥身边肩膀上有花戴杠的有五六个,跟着指手画脚的,这会儿一个也不见了,准是躲在学校办公室里,正在享受空调彩电和咖啡。要说敬业,还得数媒体的这帮记者,上次我刚拦截了那辆卡车,媒体的直升飞机就赶到了,效率就是高。这会儿,记者们顶着骄阳暴晒了两个多小时,仍然坚守岗位,谁也没离开,他们拥挤在警戒线外,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瞪大了双眼朝我们这边张望。我还跟周围的警员们开玩笑,说如果咱们找到破案线索,明天准上《华盛顿邮报》头版头条。 大家打起精神继续搜索。一直跟在我身边的托尼早累的大汗淋淋了。托尼来美国前曾在墨西哥当警察,警校开学的第一天,当时还任教官的吉姆斯问大家谁有过从警的经历,还真有几个曾在外州干过几年的,托尼也站起来自报家门,话没说完就被吉姆斯按着肩膀坐下,说墨西哥不算,全场哄堂大笑,把托尼弄了个大红脸。当时我可没笑,墨西哥是美国近邻都不算,我这个中国警察更排不上号了,站起来还不是自找没趣?从那以后,我和托尼便成了好朋友。 我对托尼说:“咱们得仔细琢磨琢磨,别老在这傻干,我们又不是来清理垃圾的。干脆你站到受害人站过的地方,我从这再瞄瞄看。托尼照我说的到校门口站好,我想,案犯很可能是用卧姿射击的,既能掩护自己,又提高了命中率。如果我是罪犯,从这朝托尼射击,选哪比较好呢?于是,我趴这瞄瞄,趴那瞄瞄,最后圈定了一小片可能性最大的区域,那里又隐蔽视线又好,我和托尼便在这仔细勘查起来。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托尼压低声音冲我喊:“brucelee,快过来!”我几步凑上前去,定睛一看,就觉得浑身一振,一枚银光闪亮的弹壳静静地躺在刚被我们移开植被的草地上,好像在说,等了三个多小时,怎么才找到我? 现场总指挥和肩膀上有花戴杠的扔掉手里的咖啡和甜面圈,一个个闻讯跑来,吉姆斯跑在头一个,急忙招呼技术员过来照相,画草图,然后哆哆嗦嗦地用镊子把弹壳装进物证袋,这才想起来问弹壳是谁找到的。 托尼把经过一五一十做了汇报,还说要不是brucelee,现在能不能找到还很难说。吉姆斯拍了拍我的肩膀,破天荒对我说了句:“goodjob!”(干得好!) 发案五天来,终于从现场找到了第一枚重要物证。它告诉我们,作案武器是一支223口径步枪。10月24日,当警员将正在车中熟睡的两名嫌犯抓获时,当场从车内查获一支相同口径步枪,经弹道专家比对,我们从现场发现的弹壳就是射自这支步枪,总共13起枪击案均是这支枪所为。 第45章 由于此案自始至终没有目击证人,这枚弹壳便成为破案定罪的关键证据之一。 仍在苦苦等候消息的记者们,看到这边一片欢腾,料定勘查行动有所收获。我们撤离现场时,记者们蜂拥而上,用话筒指着我们问这问那。因为上面有令,为配合侦察,对媒体封锁消息,所以跟进入现场时一样,低着头一言不发,可大家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兴奋。 第20章震惊世界的华盛顿连环狙击手枪杀案我与同事找到罪恶的弹壳(2) 美国记者无孔不入,跟间谍比一点也不逊色。第二天,《华盛顿邮报》就把我们找到弹头的消息捅了出去,还在头版大幅刊登了我们勘查现场的彩色照片,显然也是从空中拍照的。这是一次整体配合取得的战果,任何一个警员都不可能单独完成这个任务。 截至10月24日两名嫌犯被抓获,我又奉命参加了几次枪击现场勘查,但都一无所获。破案后才知道,原来嫌犯事先将车进行了改装,把车内与后备箱打通,趴在车内从尾灯的破洞处朝目标射击,难怪没有目击证人,现场也没留下物证,连枪声都变得闷闷的,听着不像枪声了。那起校门口发生的案件,由于地形太复杂,车辆无法靠近,嫌犯才不得不藏在灌木中射击,留下那枚惟一的现场物证,由于我们勘查的仔细,大海捞针,终于为破案及定罪提供了重要线索,参与此案侦破的全体警员都受到警局和蒙郡政府的嘉奖。 曾经闹得满城风雨的白色箱形卡车,实际上只是误传。人们面临突发事件时,其观察及描述能力往往与实际情况发生很大误差,白色箱型卡车就是这么以讹传讹的结果。两名嫌犯的作案工具是一辆蓝色雪佛莱轿车,所有被拦截的白色卡车和司机,那段时间都跟着蒙受了不白之冤。 虽然露露不识中文,但日常对话还没问题,母女俩说的都是中文,干嘛还要翻译?问题在于两个人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同。东华内心也充满了矛盾,既厌倦美国的生活,又舍不得尚未独立的女儿,她真想找一个让自己留下来的理由,她以为女儿会苦苦相劝,求她留下来。没想到女儿像是巴不得她快走,这可把她的心伤透了。 其实,露露何尝不爱自己的妈妈,但她爱的方式已经十分美国化,不像东华那么一厢情愿,包办代替,甚至有点强加于人。露露是站在妈妈的立场上权衡利弊,如果回国能让妈妈快乐,她宁可牺牲自己的感情成全母亲,哪想到自己忍痛割爱,妈妈并不领情。 东华与女儿的隔阂并不偶然,母女俩从未有过书面的文字交流,那怕是一个简短的留言,也要我来回翻译。露露不认识中文,更不会写中文,她只能用有限的中文词汇跟妈妈进行口头交流。东华眼里的露露并不是客观真实的露露,女儿在美国人面前的表现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可惜东华从来没有机会看到露露活在英文世界里的那一面,即便看到了也不会感受到,更不可能理解。东华也曾试图用中国文化去教育,影响露露,可得到的不是反弹就是置之不理,完全是对牛弹琴。有时把露露说急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中文,便用英文还嘴,这更令东华火冒三丈。 我心里明白,女儿已经融入美国文化,迟早要融入美国主流社会,我们已经失去她了,而那个引导女儿“误入歧途”的罪魁祸首就是我。 从她到美国的第一天起,我就教她学好英文,别像爸爸这样活的这么苦。女儿没辜负我的希望,英文学的比美国人都好,不仅夺得2000年度全美华裔高中生英文作文比赛第一名,获得陈香梅女士亲手颁发的奖状,而且连续三次在美国东部高中生英文比赛中,从众多的美国高材生中脱颖而出,勇夺榜首。大学二年级时,就已经在美国大牌刊物上发表作品。然而,在她英文突飞猛进的同时,也自然全盘继承了美国文化,疏远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传统语言文化,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面对女儿今天的模样,我喜忧掺半。我经常反问自己,她是你当年所期待的吗?我没有答案,我只有面对。惟一令我安慰的是,在她面前已经展现出一条铺满鲜花的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去面对我们曾经有过的坎坷。 一切为了孩子,多少华人在美国忍辱负重,靠的就是这个精神支柱,他们牺牲了自我,用血和汗为下一代铺出一条通向美好未来的路,但又有多少人知道,如此惨痛的付出,将来是不会得到回报的。 面对人生和家庭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我感到无能为力,这既不是我的初衷,也不是我的过错,当初选择跃出国门这条路,这一切就注定不可避免了。三口人各自做出妥协,继续维持这个图有其名的家?还是各奔前程,去圆自己的梦,任这个家彻底解体? 我再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一种时不我予的紧迫感阵阵袭上心头。前途已不再是一轮喷薄欲出的红日,而是接近黄昏的夕阳。震撼之中,不由得抓紧战马的征鞍,沿着自己用血汗铺成的路继续向前,因为这是一条不归路。 第21章三口人三个国家三个梦我的人生分水岭 有一阵子,东华昼夜兼程地看《大宅门》,我就躲在另一间屋里复习《教父》,我称“教父”为美国版的“大宅门”,东华则说“大宅门”是中国版的“教父”。 过了不惑之年,有如站在人生的分水岭上,来美十几年的奋力搏杀,成功与失误,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我独自一人坐在大天津酒楼,瞻前顾后,细细品味着自己这半生的苦辣酸甜。 晚上8点了,大天津依然高朋满坐。此时此刻,中国已是阳光灿烂的早晨,东华也许正在公园晨练,也许正在永和豆浆店品尝她那久违的豆腐脑儿、锅巴菜。她终于下决心离开了在她眼里一无是处的美国。 我的思路从中国转到了欧洲,女儿石姗由南加州大学资助,正在伦敦从事为期六个月的海外研习项目,每次都得我主动给她打越洋电话,她只会给我发邮件。 三口人,分别住在三个国家,各走各的路,各有各的梦。可名义上还算一个家。 这个三口之家有三种生活方式。 东华基本保留了中国的传统文化。她每次回国,都要带回来一大堆图书杂志,那是她的精神食粮。每天午夜才开播的中文电视,她几乎是雷打不动,那是她获得新闻信息的主要来源。再有就是各类中文报纸,她虽然生活在美国,但却为自己创造了一个中文环境。吃中国饭,说中国话,读中文报纸,她所接触的自然也都是中国人。美国惟一能让她快乐的,就是降价时到购物中心去抢购,她能马不停蹄地在购物中心逛上一天。 我的生活方式可谓东西合壁,传统与现代相映生辉。不过,我对中国近十几年的历史已经形成断层,头脑中记忆犹新的都是我出国前的事情。每次回国,我都要去音像商店,一头扎到墙角里去“挖宝”,什么红太阳系列,老歌新唱,还有那“文革”时臭满街的样板戏,我都爱不释手,百听不厌。我根本不在乎歌词的含义,就是爱听、爱唱,因为它能唤起我对青少年时代的回忆和留恋,我把人生最美好的那段时光都撒在了那片黄土地上。 烽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青天响雷敲金鼓,大海扬波作合声,人民战士驱虎豹,舍身忘死保和平。 四十岁以上的人都会唱这首歌,我也不知听过多少遍,可每次再听,都能令我热泪盈眶。 “你就爱听这些带火药味的歌。”东华不屑一顾。抒情歌也有: 五彩云霞空中飘,天上飞来金丝鸟…… “都老八辈子了。”她有时还不如我传统。 那就来新的,我又换了一盘“血染的风采”。 ……你是否还要永久地期待…… 刚唱几句又让她给打断了,“这还叫新,老山都还给越南了,你还期待什么”? 三间卧室三台电视机,各取所需,互不干扰。 有一阵子,东华昼夜兼程地看《大宅门》,我就躲在另一间屋里复习《教父》,我称“教父”为美国版的“大宅门”,东华则说“大宅门”是中国版的“教父”。 石姗嫌妈妈看的太东方,爸爸看的太老调,自己跟同学出去看最新上映的电影。当年一家三口围坐在一台电视机前观看《北京人在纽约》的情景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第21章三口人三个国家三个梦家里的撮合者是一条叫名“贝贝的狗” 平时我跟东华对它讲中文,石姗跟它说英语,贝贝一岁多时就成了双语者,中英文全通,你说它多聪明!劳累了一天,对着小狗诉说衷肠,贝贝会乖乖地冲着你正襟危坐,目不转睛地洗耳恭听。说到高兴之处,他会跟着摇头摆尾,若到伤心之时,它就依偎在你身上,用小舌头轻轻舔你的手以示安慰。 石姗上了大学,家里只剩下我和东华两个人,每顿饭竟要做两次,口味不一样! 第46章 东华不忌口,调料不重就食之无味。我却为自己定了许多清规戒律,低盐、低糖、低脂肪,两个人总不能顿顿吃饭都做妥协吧,干脆各做各的,懒得做就出去吃。石姗一回来就更麻烦了,她也不知道受了什么人的挑唆,变成了素食主义者,荤腥一点都不沾,炒菜连油都不许放。这回可好,三口人的饭得做三回,除非有人情愿自我牺牲。 在这个家里,惟一能使三口人有共同语言的,就是那只浑身雪白的小狗贝贝。 贝贝是只英国纯种狗,只有白兔大小,长长的卷毛,十分惹人喜爱。那还是石姗上高中时,我工作忙,东华总呆在国内,觉得石姗每天自己在家怪孤单的,就到宠物商店花800美元买了这只小狗,当时它才三个月,是石姗自己选中的,还给它起了名字。从此,贝贝就成了家里的一员。 说是给石姗买的狗,可她光知道跟小狗玩,什么都不管。养只狗跟养孩子也差不多,吃喝拉撒睡,一样都不少,也得抱,也要哄,还得训。一天不知不觉跟它得说一车的话,病了也得去宠物医院,定期还得打预防针,隔一段时间还得带它去洗澡、理发、剪指甲。 贝贝到了一岁,已经能够自立,大小便从不在屋里,哪怕一憋就是十几个小时,也要等我回来带它出去方便。它也养成了临出门才大口大口喝水的习惯,自己在家时就不喝水,免得有了尿还得憋着,你说它多懂事。 平时我跟东华对它讲中文,石姗跟它说英语,贝贝一岁多时就成了双语者,中英文全通,你说它多聪明!劳累了一天,对着小狗诉说衷肠,贝贝会乖乖地冲着你正襟危坐,目不转睛地洗耳恭听。说到高兴之处,他会跟着摇头摆尾,若到伤心之时,它就依偎在你身上,用小舌头轻轻舔你的手以示安慰。在美国奋斗得心力交瘁,有这么个忠心耿耿、善解人意的小生灵陪伴左右,真是其乐无穷啊。 贝贝在家里被待之如人,爱之如子,无论谁有了不顺心的事,都要抱着贝贝诉说,最后都能破涕为笑,心中的郁闷顿时烟消云散。我和东华每次陷入冷战,都是因为有贝贝“从中撮合”才得以化解。 当年在部队想家时,我也爱跑到餐馆,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那时我比现在上大学的石姗还小两岁,我从小就喜欢独来独往,不愿依赖别人。父亲的人生道路对我起到强烈的诱导作用,他20出头就离家出走,投身革命。他们那一代人,不仅改变了中国,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比起父亲从农村到城市的转变,我又进了一大步,跃出了国门,在美国站稳了脚跟。女儿石姗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美国都盛不下她了,她要走向世界。 第21章三口人三个国家三个梦女儿:黄皮白瓤“香蕉人”(1) 面对女儿今天的模样,我喜忧参半。我经常反问自己,她是你当年所期待的吗?我没有答案,我只有面对。惟一令我安慰的是,在她面前已经展现出一条铺满鲜花的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去面对我们曾经有过的坎坷。 我的梦想已经实现,虽然与我少年时代的宏图大志大相径庭,但毕竟是无奈中的最佳选择,我对此无怨无悔。 东华的梦想始终系在我和女儿身上,最初打算我一毕业就举家返国,后又寄希望于女儿能按自己的想法读完大学,回国找个体面的工作。她的一厢情愿都未得到我和女儿的认可,她只剩下一个破碎的梦,除了这些年的积蓄,她一无所有。 女儿的梦想自始至终也没得到我和东华的认可。石姗刚来美国时,性格十分内向,为帮她克服这一不足,我们积极为她创造条件,鼓励她参加学校的各项课外活动。自从小学时主演小话剧“天掉下来了”,她便迷上了表演。到了高中,她还导演了两部莎士比亚戏剧,分别获得维吉尼亚和华盛顿地区高中生汇演比赛的头等奖。美国主流媒体《华盛顿邮报》在文艺专刊做了报道,还刊登了剧照。我们本想通过参加表演改变她的性格,谁想阴错阳差,不但改了性格,连爱好都改了。到了高中最后一年,也就是应该决定大学专业的时候,她竟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们,她已经选择了南加州大学艺术系,学习表演专业,令我和东华目瞪口呆。 涉及到孩子的前途,我和东华便求同存异,结成统一战线。从石姗决定要上艺术系的那天起,我俩便频频对她发起攻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她不要好高骛远,还是脚踏实地选个可以安身立命的专业。哪知道,任你说破了嘴,也无法改变她的既定方针。 石姗的理工科一直十分优秀,但她最后选择了文科,跟她当年报考tj高中未被录取有直接关系,为此我还和东华有过激烈冲突。 tj高中是以美国第三任总统托马斯·杰佛逊命名的全国重点高中,以科学为主,毕业生全部考入世界名牌大学,日后成为科技界的精英,tj高中被誉为科学家的摇篮,为千万人所神往。 该校从初中一年级招生,要经过严格考试,达到分数线后再择优录取,而大多数美国初中入学是不考试的.另外,考生必须是该校所在地,被称为美国东部硅谷的费而法克斯郡的居民。我问石姗要不要试一试,她沉思片刻,只说了一句话,爸爸,我想参加考试。 考试之前,tj高中举办了考生和家长参加的说明会,可容纳上千人的大礼堂挤的水泄不通.校长在大会结束时向考生及家长提出三条忠告:第一,别寄希望被录取;第二,别寄希望被录取;第三,别寄希望被录取!这么多人竞争有限的名额,美国入学时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现象恐怕只此一例。 会后我带石姗参观了整个学校,她又只说了一句话,爸爸,我喜欢这里。 成绩下来了,石姗大大超过了分数线,本来是让她试试的,没想到孩子这么争气,下一步就是居住地问题,tj高中只录取住在该郡以及向该校提供赞助的另外几个郡的考生,我们居住的阿灵顿郡没向tj提供赞助,每年tj只给阿灵顿4个名额.东华说,有些不住在费郡的中国人托住在费郡的朋友出个假证明,就说住在费郡,并向学校提供地址以便联络.东华说咱也这么办,孩子入学就万无一失了.我当时刚到监狱上班,正做着在美国警界大展宏图的春秋大梦,处处严格要求自己,不想弄虚做假,就没同意,为此东华与我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又回了中国。 我想,上好学校要凭真本事,否则进去了也是受罪.我坚信凭石姗的成绩,在阿灵顿打进前四名也没有问题,那样被录取多神气,多自豪.我哪知道,这四个名额完全是政客之间的私下交易,都是暗箱操作,不对外公开,我当时并不知情,还以为也是择优录取呢。 我和石姗满怀希望盼来的却是一纸未被录取的通知,而一个中国朋友也不住在费郡,他用了假地址,他儿子考试成绩不如石姗却被录取了。石姗气得把通知扔在地板上,搂着我的脖子整整哭了一个晚上.望着伤心的女儿,我的心也疼痛无比,我觉得对不起孩子,要听东华的建议,石姗就被录取了。尊纪守法也没得到好报,弄虚做假的倒如愿以偿。我怎么跟孩子解释?太太也是,我这么忙,事无巨细都跟我商量,背着我给她报个假地址不就成了吗?石姗大概就从那一刻发誓远离科学.后来她考大学选专业时,我还磨破了嘴劝她报理工科,石姗半句也听不进去,一定是tj高中的事让她伤透了心。 从这件事也再次暴露出我和东华处事原则的严重分歧,她总说我变了,变的跟别人格格不入.她说的别人自然是她身边的那些中国人.面对东华的指责,我问心无愧,自己的所做所为对得起星条旗和胸前的警徽,从没做过那些鸡鸣狗盗的事.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假如此事能够重演,为了让女儿如愿,我情愿违背自己的意志.我并非一意孤行之人,只是在太多的事情上,情绪和赌气代替了理性和沟通.一件本来不大的事情,不仅疏远了夫妻感情,而且改变了女儿的人生道路。 第21章三口人三个国家三个梦女儿:黄皮白瓤“香蕉人”(2) 东华委屈求全留下来可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她的宝贝女儿。如今女儿也不如她的愿,这才心灰意冷,下定决心离开美国。毕竟母女一场,下了决心还是不免牵肠挂肚。她把女儿叫到跟前,把要回国的想法告诉了她。石姗沉思片刻,说道,既然妈妈在美国这么痛苦,干脆回去,走自己的路,按自己的方式生活。 东华听罢肝肠寸断,想不到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孩子,竟然如此绝情,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这美国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她抄起电话就定了回国的机票。 眼看母女俩相互误解,我只好充当翻译,从中调解。虽然石姗不识中文,但日常对话还没问题,母女俩说的都是中文,干嘛还要翻译?问题在于两个人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同。东华内心也充满了矛盾,既厌倦美国的生活,又舍不得尚未独立的女儿,她真想找一个让自己留下来的理由,她以为女儿会苦苦相劝,求她留下来。 第47章 没想到女儿像是巴不得她快走,这可把她的心伤透了。 其实,石姗何尝不爱自己的妈妈,但她爱的方式已经十分美国化,不像东华那么一厢情愿,包办代替,甚至有点强加于人。石姗是站在妈妈的立场上权衡利弊,如果回国能让妈妈快乐,她宁可牺牲自己的感情成全母亲,哪想到自己忍痛割爱,妈妈并不领情。 东华与女儿的隔阂并不偶然,母女俩从未有过书面的文字交流,那怕是一个简短的留言,也要我来回翻译。石姗不认识中文,更不会写中文,她只能用有限的中文词汇跟妈妈进行口头交流。东华眼里的石姗并不是客观真实的石姗,女儿在美国人面前的表现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可惜东华从来没有机会看到石姗活在英文世界里的那一面,即便看到了也不会感受到,更不可能理解。东华也曾试图用中国文化去教育、影响石姗,可得到的不是反弹就是置之不理,完全是对牛弹琴。有时把石姗说急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中文,便用英文还嘴,这更令东华火冒三丈。 我心里明白,女儿已经融入美国文化,迟早要融入美国主流社会,我们已经失去她了,而那个引导女儿“误入歧途”的罪魁祸首就是我。 从她到美国的第一天起,我就教她学好英文,别像爸爸这样活得这么苦。女儿没辜负我的希望,英文学的比美国人都好,不仅夺得2000年度全美华裔高中生英文作文比赛第一名,获得陈香梅女士亲手颁发的奖状,而且连续三次在美国东部高中生英文比赛中,从众多的美国高材生中脱颖而出,勇夺榜首。大学二年级时,就已经在美国大牌刊物上发表作品。然而,在她英文突飞猛进的同时,也自然全盘继承了美国文化,疏远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传统语言文化,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面对女儿今天的模样,我喜忧参半。我经常反问自己,她是你当年所期待的吗?我没有答案,我只有面对。惟一令我安慰的是,在她面前已经展现出一条铺满鲜花的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去面对我们曾经有过的坎坷。 一切为了孩子,多少华人在美国忍辱负重,靠的就是这个精神支柱,他们牺牲了自我,用血和汗为下一代铺出一条通向美好未来的路,但又有多少人知道,如此惨痛的付出,将来是不会得到回报的。 面对人生和家庭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我感到无能为力,这既不是我的初衷,也不是我的过错,当初选择跃出国门这条路,这一切就注定不可避免了。三口人各自做出妥协,继续维持这个图有其名的家?还是各奔前程,去圆自己的梦,任这个家彻底解体? 我再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一种时不我予的紧迫感阵阵袭上心头。前途已不再是一轮喷薄欲出的红日,而是接近黄昏的夕阳。震撼之中,不由得抓紧战马的征鞍,沿着自己用血汗铺成的路继续向前,因为这是一条不归路。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