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渡》 春渡 第1节 ?  春渡 作者: 希晚 简介: 【一】 山城的清晨,烟气笼罩,大雾四起。 市井街头的拐弯处,老旧的瓦房檐下,少年一身浑浊戾气,尤其那双漆色的眸子,像一匹野狗。 “你好,可以借钱吗?” “滚。” 这是她与他相遇的第一次。 十八岁的少年堕落污泥,风华正茂的年纪却尽染尘埃,是她亲自将他从一个个鱼龙混杂的场子里逮出来。 后来,高架之下,春江的晚风拂过少男少女的心事,掀起一阵悸动。 池沅撑着下巴问:“哎,你真的想让我当你女朋友吗?” “不想。” 【混沌穷小子/乖乖白富美】 【二】 再见时,是在友人的饭局上。 彼时他卓尔不群,一群人中就他混得最风生水起,她却心下茫然,对前路无措。 他耀眼似阳,她黯淡如灰。 烟雾缭绕的局上,男人与她攀谈:“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不太好。” 他呵笑一声,弹了弹烟灰:“活该。” 中途,她借口离席。 走廊尽头,灯光昏暗,男人将她抵在一起墙上,唇齿相对,呼吸交缠。 耳鬓厮磨之际,他态度恶劣:“池沅,这是你欠老子的。” 【铁路工程师/人民教师】 ———我不会试图摘月,我要与月并肩——— 划重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时代新风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浮己、池沅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浮浮世事,不忘渡己” 立意:做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 第1章 “帅哥你好” 池沅站在机场门口,手里拖着一个三十二寸的蓝色行李箱,人来人往的出入口,人声与道路上的车声混在在了一起,喧嚣极了。 雾城三月的太阳不算很大,但晒在女孩娇嫩的皮肤上,有些刺疼。 池沅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拿着电话放在耳边,何淑嘱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你一个小姑娘自己在外面,多注意点,钱不要全部都贴身放,最好分成几部分。” “嗯。”她抬了抬眼皮子望着天空,日头耀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这样大的太阳,温度还低的要命,冷死个人。 “你打车过去后记得和你们老师打电话,让他来接你。雾城那边路绕,你住惯了平坦大道,该找不到路了,自己多注意点,嘴巴甜些,和司机多问问路,实在不行把导航拿出来······” 电话里何淑的话还没有说完,池沅就听见父亲池汉中说何淑话怎么那么多,池沅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出个远门而已。 只听何淑继续抱怨:“要我说就不该同意她报名去这个项目,雾城离家这么远,你这个当爸的居然也舍得!都怪你!背着我给孩子签字!” 一辆黄色的出租车朝池沅摁了摁喇叭,随后一个秃头大叔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朝外面吼:“美女,走不走?” 司机说的是不正宗的普通话,夹杂些方言的味道,听起来很朴素。如果是在北京,这样探出头来拉客的司机大叔,怕是会惹人起疑。 池沅手里的行李箱很重,何淑担心她一个人出远门不方便,于是就把能想到的都给池沅给带上了。 耳朵边何淑的声音略显聒噪,池沅的秀眉微微耸起:“妈,我这边在打车,不和你说了。” “行!那你自己多注意安全,有事和······” 何淑未说完的话,终止在了一真嘟嘟嘟的挂断声音中。 “叔叔,这个地方走吗?”她亮出手机消息框里的地址。 “走!” 见池沅要上车,司机连忙下车帮她提过手里的行李箱,她说了声谢谢,上了后座。 刚一上车,好友唐清就发了问候微信过来:【到了没?】 池沅:【下飞机了,刚上出租车】 唐清:【哎,你说你这保送名额都拿到手了,干嘛费心费力地跑这么远参加竞赛项目】 没等池沅回复,唐清就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该不会故意跑到那穷乡僻壤里去躲阿姨吧?】 雾城距离北京的地理位置有些远,坐飞机两个多小时,靠西南部地区,无论是经济发展还是人文教育,都没法跟大城市比。 除了这个理由外,唐清还真没想不出有其他的原因,让这朵在大城市里生养出来的娇花非要跑到雾城去。 “妹子,来旅游啊?”司机大叔一脸诚挚的笑容。 他看池沅那一身打扮和说话的语气就不像本地人,年龄不过十七八,也不会是来工作的。 “嗯。” 司机见池沅模样乖巧,自己又是个爱聊天的,一路上都在碎碎说。 “这个天气来旅游好啊,三月份,也不热,等到六七月去,可有得热了,那时候高考生也放假了,可多人咧。” 池沅不是个爱攀谈的,出于礼貌,听了话后应了声,继续给唐清回消息:【知道就行了。】 唐清那边又回复:【我就知道是这样,原本还想和你来个毕业旅行的······算了,等你上大学,阿姨管你也就没那么严了。】 唐清顺便还发了个哭唧唧的表情包过来。 池沅:【毕业旅行这事儿,下次补给你。】 池沅在何淑的严加管教下,从小就成绩优异。意料之中,她今年二月份就收到了科大的保送名额,按照家里人的意愿,选择了专业。 原本池沅是想趁着何淑的高兴劲儿没过去,和唐清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结果唐清在保送考试中没发挥好,走不了,要留下来参加高考。 但是等到六月份那时候,何淑的高兴劲儿也就过去,用手指头想也知道,她绝对不会同意两个小姑娘出远门的,说不定就让两人□□一日游得了。 池沅也不想这段时间一直持续到大一开学,都在家接受何淑各种言语和行动的“荼毒”,所以早早地就和池汉中里应外合,争取了这次雾城计划的生物信息学竞赛。 “到了,妹子。”司机把收款二维码递给池沅:“你那个地方得往楼梯上走一截,上面是居民楼,这车上不去,得靠你自己了。” 雾城是山城,整座城市就是依山傍水的,地貌环山,峡谷多,地势跨度大,最多的路就是上上下下的各式楼梯。 池沅只是看一眼,双腿有不自觉地打颤,开始觉得累了。 十八岁的妙龄女孩站在梯口,拖着一个三十二寸的大行李箱,望向看不到尽头的阶梯。 楼梯全是岩石做成的,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两道的青苔长得很密,尤其是昨夜下了青城山雨后,地面更容易打滑。 两截藕断似的细胳膊提着沉重的行李箱,吃力地往上爬。 老旧的居民楼分散式的盘踞在楼梯周边,不是一通到底的楼梯,拐过三四个弯后,就有一个岔路口,池沅完全找不到方向感了,只觉得长得都差不多。 这一片区人特少,居住的都是些无人看管或者留守的老人,没人在路上闲逛。 拿出手机地图,进行路线导航,池沅原本以为自己跟着导航走准没错。 直到面前是两江的汇聚处,抬腿就会掉下去,她才停住脚步。 手机里还传来导航的机械女音:“前方直行五百米,到达目的地。” 她拧起秀眉,饱满的额头上布满汗水,这么冷的天,居然她给热得背都打湿了。 直行五百米?是要她跳进江里,游到对面去吗? 手机传来提示音,电量不足百分之十。 深深吸了口气,压住心里得烦闷,拖着行李箱,凭借自己刚才记忆往回走。 在雾城,她那点记路的记忆力根本派不上用场。 没几个岔路口,就又把自己绕进去了,更找不着方向了。 拿出手机,给竞赛项目组老师打了两通电话,那头都没接,手机就彻底关机了。 池沅蹲在地上,双手摊在大腿前部,累得气喘嘘嘘,整个人郁闷至极。 身上的手提袋也不知道放哪儿去了,偶然间想起貌似是刚才在出租车上和唐清发消息的时候,放在车座旁边了。 她没听何淑的话把钱分开来放,而是图省心将三千多的现金都放钱包里了。 钱包就在那个手提袋里。 三千多不是很多,手机里有,但手机也没电关机了。 出来的第一天,霉死了。 她抬眸扫视了一眼周围,有田地,不像是城里。远远望去,江的对面有高楼大厦,也不像是农村,这儿更像是城乡交界处。 九点半刚过,山城的清晨,烟气笼罩,大雾四起。 这条无人的街道,尽头便是拐弯。 春渡 第2节 屋檐还是瓦房,昨夜的雨水还顺着边缘处的瓦片不断往下低落到青石板上,发出春日里清脆悦耳的声音。 渐渐带走池沅的烦躁。 街道的尽头,走出一个男生。 他穿着黑裤白t,外面套着件松松垮垮的外套,脚下一双板鞋,身量很高。 五官出挑刚硬,轮廓线条流畅,浓眉高鼻,与懒散的气质不同,少年的每一处都写满了锋利。 池沅抬眸的时候,他的身姿正好撞入视线中。 陈浮己戴着线式耳机,他昨晚熬了个通宵,此刻眼底青黑,神情略显疲惫,迈着长腿往前走。 他淡淡瞥了一眼前方蹲在地上的人,大抵是没想到这犄角旮旯还能有别人,随后收回眼神,若无其事地继续走。 池沅在这儿蹲了有二十来分钟了,钱包丢了,手机没电也找不到路,还没有一个大活人出现,除了眼前这个。 她眼睛里瞬间充满希望。 她站起身来,双腿蹲久了有些发麻,差点没站稳,脚步踉跄。 池沅一手扶着行李箱,让自己有个支撑力的点,微微侧过身子。 挡着了他的路。 女孩皮肤白皙,脸色微红,话语轻柔: “帅哥你好,我第一次来这儿迷路了,钱包丢了,手机也没电了,方便借你一百元钱打车吗?你放心,我会还你的,我记个你微信号码······” 没等池沅说完话。 陈浮己掀了掀眼皮子看向她,漆色的眸子里全是浑浊的戾气,像一匹野狗。 面色阴鸷,薄唇轻启: “哈皮,滚。” 池沅怔住了,她不太听得懂他口中的方言,大抵猜测是一句骂人的话。 原先是想借钱后,再问问路的,下次一定来还他,或者她记住微信号给他转账也行。 可此刻很明显,他一定以为她是个骗子。 正常人,是不会一开口就和陌生人借钱的。 正常人,也不会一开口就骂人的。 陈浮己从池沅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重重地撞了过去,少年的唇角漫出恶劣的得意笑容。 池沅没站稳,行李箱顺着坡度直接滚了下去。 她摔在了地上,转过头去,蹙眉看向前方的人,那人只留下一个背影给她。 掌心疼得厉害,摔倒的时候,手掌心擦在了水泥地上,擦出了血丝。 池沅顾不上疼,连忙起身去拉自己滚落的行李箱。 幸好,没摔坏。 作者有话说: 注: 1:亲密戏及感情戏在重逢后 2:文中涉及到关于铁路工程、以及生物信息学等各种专业知识均来源于相关资料的查询。 第2章 “能不能快点?” 池沅拉着行李箱,站在台阶上,往下看,入眼的是弯弯绕绕的各个巷道。 明明在城市里,道却像山路十八弯,池沅一阵头大。 池沅抬手看了看掌心,用纸巾轻轻擦拭着伤口边缘的污泥。 疼得她轻“嘶”一声。 她找了个平地,将行李箱打开,翻看里面有没有充电宝。 东西有条不紊地放着,除了换洗衣物外和日用品之外,何淑给她放得最多的就是各类得驱蚊虫水。 雾城是山城,开春后,蚊子就毒得厉害,何淑就给她多备了一些。 翻看了整个行李箱,连吃食都有,就是没有充电宝。 她累得满头大汗,这个点,日头正毒。 三月份的雾城温度不算高,但一直站在太阳底下晒,受不住。 池沅只好拖着行李箱往梯阶两道靠,躲阴。 正用手扇着风,就听见有人声。 老人家手里拿着一个蛇皮式的老旧编织袋,袋子很大,但看着不重,里面装的应该是矿泉水瓶子。 “女娃子,你一个人在这里爪子哦。” 老人脸上有很明显的烫伤痕迹,尤其是左半张脸,左眼因为伤疤的原因完全看不清眼球了,跟伤后的新肉长在了一起。 再加上有些凶相,看着瘆人。 池沅没说话,拖着行李箱的手不禁收了收。 “没什么。”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滑动着手机屏幕。 “外地人嘛?该不是迷路了吧?你要去哪儿啊?”老人没向她靠近,就站在原地,一口的方言。 “没有没有,我等人。”她不敢去看老人。 一早上的糟糕经历,加上杳无人烟的环境,她心下的防御心理很重。 老人叹了一口气,“我屋头就在前面,女娃子去喝口水不,我看你满头大汗的。” 池沅这次没回话,直觉告诉她面前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人贩子。 于是收了手机,拖着行李箱就往与老人背着的方向走。行李箱很重,她动作慌乱,甚至顾不上掌心的痛感。 池沅不知道自己费力走了多久,直到全身都没力气了才蹲下,望了一眼身前身后。 后面没了人影,前面却依旧还是怎么看也看不到尽头的蜿蜒巷口。 池沅没单独一个人出过远门,也没走过这么难走的路,一时郁闷委屈的心情交织在了一起,埋头在双膝中,小声啜泣。 ** 陈浮己靠躺在平板铁窗上,他每一次翻身,床都能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他昨晚和东子他们玩儿了一个通宵,先在正犯困,沾床就睡。 春风透过木头窗户吹进来,因为睡姿的原因,陈浮己精瘦的背脊腰身以上一半都露在外头。 老头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几天没见的陈浮己正躺在床上睡。 于是将手里的蛇皮编织袋放在了外头,不然陈浮己会嫌屋子里有味道。 春天还好些,夏天温度一上来,再加上蚊虫多,老头捡来的垃圾就得放在后山去分捡,不然陈浮己总给他直接扔出去了。 那都是钱啊,可不能扔。 老头走过去,弓着腰,轻轻拍了拍孙子的背,“哎,醒醒。” 陈浮己刚闭眼,临近入睡的边缘,被打扰后,语气不耐:“说。” “我瞧着半山腰那里有个女娃子,该是外地人迷路,你去给别人带下路。” “关我屁事。” “喊你去就去嘛,别个一个小女娃儿,多不放心啊。”老头又拍了拍陈浮己的肩,打定主意不让他睡了。 “十七八岁的人还小娃儿······”陈浮己拿过枕头埋在耳边,继续睡。 “你看到了呀,你啷个不帮下人家哎?我本来想给她带路的,结果估计把她吓到了,你去!” 老头伸手去扯了扯陈浮己埋在耳边的枕头,没扯动,只好又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背:“去嘛,这一片人少,不要真出事儿了。” 陈浮己撑起身,双眸里全是未睡醒的烦躁与戾气。 “少管点闲事。” 他挨不住老头在耳边一直碎碎念,郁闷起身,穿鞋。 出去的时候重重地关上本就残破的门,以此来发泄他的怒气。 这一片区属于城乡交界处,还没有开发,环境荒芜,人特少。 女孩蹲坐在一块青石板上,汗水把额头打湿,原本的高马尾松松现在松松垮垮地掉着。 白皙的皮肤泛着红,因为热的原因,她脱下了外套放在细嫩的臂弯里。 池沅眼底微红,眼睛里氤氲着一层拨不开的雾气,她咬了咬唇,垂着脑袋不知道正盯着什么看。 一双黑色的板鞋出现在她眼前,“喂。” 她抬眸,陈浮己站在她面前,两手抄兜。 他眉眼浮躁,耳后的两侧的头发贴着头皮,太阳穴以上的寸头略长些,一身的随性不羁。 池沅当然记得他,拒绝帮助别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但他撞她那一下,害得她行李箱滚下去这事儿明显是故意的。 陈浮己垂眸看她:“走不走?” 她愣了两秒,连忙起身,拖着行李箱跟着他。 陈浮己人高腿长,不急不徐地走在前头,池沅拖着箱子,费力地小跑在后面,模样狼狈。 “能不能快点?”他神色不耐。 池沅抽了抽气,怕触到他的逆鳞,放低语态:“快、快不起来!” 路都是台阶,箱子只能提着。 一时真恨不得把箱子里那些驱蚊水还有护肤品全都扔了,重得她两条胳膊都要废了。 春渡 第3节 他瞥了眼她箱子的顶部提手位置,上面沾染上了一些她掌心的血丝。 随后陈浮己收回眼神,自顾自地继续走,略微放慢了些步调。 至少,池沅不用再跟在后面小跑了。 有人带路,可比上来时手机导航清楚多了,没那么弯弯绕绕,几乎就是到了巷子尽头一直右拐就好。 雾城天气多变,上午还是艳阳高照的晴天,到了快中午的点,上空就笼罩着一层乌云。 看样子,快下雨了。 这次不用陈浮己催她,池沅自己都加快了脚步,她不想在本就狼狈的情况下还雪上加霜成为落汤鸡。 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池沅就看见了有车流的大道。 是刚才出租车司机将她放下的位置。 她双手握着柄杆,抿了抿唇,在陈浮己转身离开之际叫住了他:“谢谢你!还有就是,可以······借钱嘛?” 借钱两个字从她嘴里几乎快要听不到声一样。 因为之前他就拒绝过她。 再张口,总觉得更不好意思了。 陈浮己转过身,双手抄在外套兜里,掀了掀眼皮子看向女孩,呵笑一声。 随后从裤子兜里摸了钱出来,将最大的那张扔在了池沅的手里。 要不是老头喜欢多管闲事,他理她个屁。 池沅从他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厌倦感,她不自觉地捏着手里百元大钞,硬生生将“借手机打电话”几个字憋在了喉咙里。 “谢谢,我下次来还你。”她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小声说。 车流不算多,她靠在箱子旁站了十多分钟才等来一辆出租车。 她招了招手,车靠边停下。 “叔叔,你知道诚科写楼怎么走吗?” “妹子,你就在诚科写楼啊。” 池沅拧了拧秀眉:“啊?应该不是这儿吧,诚科写楼不是有一个竞赛班的地儿吗?” 她刚靠导航找这么久都没找到。 “你说的那是诚科东写楼,在汉江对面,你咋跑到诚科西写楼来了,都隔了一条江了。” 难怪刚导航让她在江上直行五百米后到达目的地。 她上了车后,摇下车窗,春风溢了进来,将池沅的碎发往后吹,带走热意。 池沅望向窗外,远远看过去。 汉江之上,架着一座高桥,川流不息的车辆不断疾驰着,带走风声。 高架下,是湍流不息的江水,或许是因为昨夜下了雨,水势猛急。 “到了,妹子。” 车停在了一栋写字楼边上。 池沅将手中那张捏得皱巴巴的百元大钞递了过去。 司机看了仔细看了真假,一脸笑呵呵:“你别介意哈,妹子,我们跑路的最容易收到□□,不针对你。” “没事。” 一百块找补的时候,司机补了她九十。 池沅这才终于明白那个男的扔她钱时,为何眼底一片嘲讽的嗤笑。 这里打车很便宜,她没考虑物价这个问题。 一百块在雾城,都可以将整个城市都跑完了。 司机将她行李箱从车的后备箱里拿出来:“妹子,你这箱子可真重。” 她比谁都知道箱子有多重。 诚科东写楼和刚才她去的诚科西写楼,虽然谈不上天壤之别,但是无论是地理环境或是人流量都大不相同。 总算不觉得自己来了个乡镇。 她按照记忆中的地点信息,坐了电梯去到竞赛班,和前台报了自己的身份信息后,前台就带她去见了项目老师。 她和刘老师是在北京就见过面的,他辅导过池沅高二的一次竞赛。 “我这刚给你打电话呢,说你手机怎么关机了。老师刚才在开会,手机开的静音,没瞧见你的未接电话。”刘老师看见池沅就热情地和她招呼解释。 刘泽远很喜欢池沅这个学生,不仅仅是因为池沅在生物信息学这个专业上有很高的天赋,更重要的是品性方面也挑不出半点差错。 去年,刘泽远收她这个学生的时候,让她做过一套专题。这小姑娘,别看年龄小,正确率可比他有些考上科大的徒弟都要高。 后来他也带过池沅几次实验,小姑娘谦虚又努力,是个好苗子。 上个月接到她爸爸池汉中的电话,说是池沅今年保送了科大的生物信息学,他也觉得挺欣慰的。 “迷路了,手机也没电了。” “得亏你找到了,否则你要是真迷路了,我可不知道怎么和你妈妈交代!”刘泽远笑着说,随后顿了顿,担心问:“路上没出事儿吧?” “我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出事儿,就是钱包丢了。” “还这么大一人,你就一十八岁的小姑娘,安全最重要,钱包丢了还可以再找回来。” 两人边走边聊。 第3章 “正不正?” 陈浮己刚推开门,就听见厨房里老头锅碗瓢盆的声音。 “回来了?洗手吃饭。” 陈浮己将近三四天都没回来,家里没冰箱,老头之前买的肉搁灶台上都有点味了。 放了很多酒腌着才去了去味,丢了怪可惜的。 陈浮己拖了两张凳子过来,进厨房把菜端了出来。 那个漆黑的屋子说不上是厨房,就是一个隔间小屋。 老头搭建了一个煤气罐进去,后来陈浮己怕他眼睛看不清下,会摸黑摔倒,于是再牵了个钨丝灯泡。 “怎么没开灯?”陈浮己拉了拉线开关。 老头弓着背,拿了碗筷,往外走:“大白天的开啥灯。” 爷孙俩坐在木凳上,围着一张方形木桌吃饭。 “你们李老师先前打电话来说,是要交书本费了是吧?” 陈浮己一脚踩在木桌的脚凳上,姿态恣肆,语气烦躁:“我自己知道,你少惦记。” 他之前不在学校里留家里的电话,后来李德贵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他家住哪里,就背着陈浮己来了一次家访,要了家里的座机电话。 老头几十年了就一个老年机,两年前用坏了也不换,陈浮己之前给他买过一个,硬被老头拿回去退了。 陈浮己是个三天四天都常浪在外头的人,怕老头在家出事没人管,就让东子他们安了一台座机在家,牵了电话线自然不能退了。 老头起身,弓着背去了衣柜里拿出一个凹凸不平的铁盒子,从里头掏了零零碎碎的一叠钱出来,放在陈浮己手臂边的桌上。 有零有整,皱皱巴巴的。 陈浮己手臂弯往外折了折:“拿走,不要。” 老头跟没听见似的,拿过一个碗给他舀了汤: “你自己少在外边吃,不干净。”老头又笑呵呵地继续说:“怎么着,嫌弃我做饭难吃啊?年纪大了,看不清东西了,盐巴有时候放多了不知道,你将就点。等你上大学了,出了这座城,你就有出息啦!还怕吃不到山珍海味?” 陈浮己没回话,英俊的少年脸上,总有股子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戾气。 吃完饭,没等老头动手,他就先将碗筷收进去洗了。 弄干净后,陈浮己倒在床上就开始闷头大睡。 他闭眼的时候,还仍能听清身后老头的声音: “最后一学期了,自己去认真上课,别跟着你那群朋友到处在街上到处瞎溜达······” 雾城没多大,左不过就是那两条街,老头就算不常去,也总能听到别人家议论纷纷的闲言碎语。 说瓦头村边上那个没爹没妈的小子,总跟着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椎埋狗窃,在街上到处游荡,像一匹没人管的野狗。 他年纪大了,管不了孩子,但心里却认定了陈浮己不是他们口中坏事做尽的混账东西。 有时候街坊邻居嘴碎,啥不中听的话都说得出来,各种污言秽语,一辈子慈祥恺恻的老头能为了这事儿和他们骂上半宿天。 和煦的春日,温度刚刚好,本就让人觉得倦怠。 下午,伴着林间的鸟叫声,再加上陈浮己昨夜熬了个通宵,这觉就更好睡了。 要不是汪东洋像赶着奔丧一样给他打电话,陈浮己压根不会醒。 语气透着浓浓的困倦声,略显烦躁:“说。” 电话那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像是快要把听筒震碎了一样,汪东洋扯着个嗓子吼:“听你这声,是还没缓过来啊?” “有屁快放。” “我们这儿要结束了,西场打球来呗。” “不去,挂了。” 听着他说要挂电话,汪东洋连忙切入正题:“别呀兄弟!苏锋要来,这傻子钱多,你确定不来捞一把?” 话音顿了顿,隔了几秒钟,汪东洋才听到电话那头有窸窸簌簌的起床声。 “等着。” 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陈浮己挂了电话后,看了眼手机屏幕。 春渡 第4节 晚上九点半。 老头卧室的门关着,这个点他早睡了。 陈浮己动作轻,没闹出什么大的动静来。 他打了个车到西场去,挺大的一篮球场,就装得不太好,全是水泥地与钢板。 围栏得铁丝也是经年不修,松松垮垮,起不了什么作用。 汪东洋一群人早就到了。 十多个人站着坐着,聚在一起,全是差不多年纪大的人,有男有女。 汪东洋看见陈浮己的身影,朝身边的人抬了抬下巴说:“催什么催,喏,这人不来了嘛。” 陈浮己换了一身衣服才出来的,晚风吹在少年的身上,外套之下,一身清爽与随性。 惹眼得很。 “哟!大爷!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汪东洋说笑。 陈浮己唇角勾着若隐若现的弧度,没说话,习惯了汪东洋二不着调的话。 人都到齐了,一行人在那里商量。 苏锋之前就听过他们这群人打球挺厉害,尤其所以联系上了汪东洋,让他们陪自己练练。 “出场费不给啊?”汪东洋勾搭着一个黄毛的肩膀,有说有笑。 黄毛听罢也附和:“是啊。” “够了不?”苏锋拿了几百块递过去。 汪东洋瞥了眼苏锋那“钱袋子”,收回眼神,扫了眼身边这么多朋友,顶了顶腮帮:“差点,我们来了这么多人呢。” “老子找的又不是你们,要你们来!”苏锋边说边从钱包里多抽了几张钱出来。 汪东洋接过钱后,也没再说什么,一脸的笑意。 陈浮己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垂眸玩着手机,夜色太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汪东洋扔了个球在陈浮己腿旁边,咧着唇说:“别玩了,活来了。” 苏锋一群人看了过来,将眼神放在了陈浮己身上。 陈浮己站起身,将外套拉链拉到了顶,脚踩着球,双手抄着兜里。 三月的晚风,还带着些去年冬天的寒意。 “野子回学校了,出不来,己哥你替他打中锋呗。”黄毛靠近陈浮己,在边上说。 陈浮己嗯了声。 年轻人打球,肝火旺,性子急,动作狠。 几个回合下来,苏锋没少骂队友,甚至还踹了人:“滚尼玛的!这么近都拦不住,老子要你有什么用!” 汪东洋双手插着腰,汗水洋洋洒洒,喘着粗气:“哎,别输不起啊。” 随后瞥了眼陈浮己,那人看上去比他们状态好多了,左右手颠着球玩儿。 汪东洋走到陈浮己身边去,掀起衣服下摆就擦汗,一点都不在意场子里还有几个女的,顺带递了瓶水给他。 “你不热吗?” 陈浮己抬了抬眼皮子看他,慵懒不羁地回:“你这是肾虚的表现。” “虚你大爷的,滚。” 随后汪东洋冲苏锋那边问了句:“还打不?再打得加钱啊!” 苏锋面色铁青,说话也冲:“钱钱钱!才打多久就又加钱,你们穷鬼啊?” 汪东洋听着这话就来气,抢过陈浮己手里边的球就朝苏锋那群人扔过去,“什么玩意儿?没钱鬼大爷陪你搁这儿玩呢,你他妈以为自己技术很好吗?” 苏锋侧过身,躲过了那颗球。 篮球砸在身后的铁丝网上,发出一声巨响。 两边的人说话都很冲,看着这阵仗就炮仗似的要一触即发。 黄毛和其他几个人连忙冲上去,拉住汪东洋。 苏锋讪讪,心下有些虚,他们这边人少,就五六个,比不得汪东洋那边人多,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嘴硬:“算老子倒霉,别让我再看见你们!穷鬼!”说完,还不忘吐了口口水,“晦气!” 汪东洋趁身就要上去干架,被黄毛死死攥住。 “他妈的苏锋有种你别走!” 黄毛连忙安慰:“别别别!东子!你明儿就要返校了,别惹一身骚!” 临近毕业,为这事儿记过消不了的话,划不来。 没等黄毛和几个兄弟把汪东洋拉住,那边边上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就朝苏锋的背脊上砸去。 苏锋疼得五官都拧巴在了一起似的,叫了一声。 身边人连忙去扶他。 动手的人,是陈浮己,他单手抄在外套兜里,一身恣意地站在那儿。 苏锋连忙起身,咬着牙望着他们一群人,指着陈浮己啐了一口:“你们!都给老子等着!” 五六个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汪东洋耸了耸肩,“什么东西。” 陈浮己坐回椅子上,耷拉着两只大长腿,左脚抬起踩着篮球。 饶是他体力再好,额上也有一层薄薄的汗水。 他单手拧开黄毛递过来的一瓶新的矿泉水,咕噜咕噜往下灌,性感的喉结不断滚动着,动作粗鲁 “你这砸他一下干嘛,万一他跑回学校里告你,不怕记过啊?” 陈浮己双臂撑在身后的台阶上,挑声:“你怕?” 汪东洋作势佯装凶狠:“我怕他二大爷!” 几个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黄毛却突然搭上陈浮己的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 “哎,那女的挺正啊。” 众人视线移过去。 球场外,四五个人相结作伴,三女一男,还有为首的竞赛项目组的导师刘泽远。 这次组内的学生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到雾城,刘泽远说一定要让他们感受一下本地的风土人情,就带着去吃了当地特色菜。 原本吃个饭不过一两个小时的事儿,几个同学却围着几道题在饭桌上讨论了三个小时。 刘泽远担心时间太晚,几个同学回酒店不安全,于是非要亲自送过去才放心。 池沅和一个叫邓佳露的女同学边走边讨论席间的一道题。 她俩走在最后。 “你说的是哪个啊?左边还是右边?”汪东洋吊儿郎当地问了句。 黄毛瞥眼:“当然是左边那个啊,穿着裤子都能看出腿长腰细的,估计胸也不小······” 一群人笑出了声,汪东洋一巴掌拍在黄毛肩上:“你要不凑近点去看?” “不用凑近,绝对正!凭我这么多年的经验,一个背影足矣!” “经验?你什么经验?” 就他家里那些碟子啊。 黄毛连忙拉着陈浮己:“说句话啊,己哥你觉得咋样?” 陈浮己淡淡瞥了一眼,随后收回眼神,“无聊。” 汪东洋懒得和黄毛继续扯路人正不正的问题,掏出刚才苏锋给的钱,之从中抽了三张,剩下的都递给了陈浮己。 “拿着。” 陈浮己没收:“多了。” 黄毛立马说:“不多,人也就是听你名字才来打的,该你拿的。” 汪东洋递过去了点:“人扣扣嗖嗖的黄毛都这么说了,你就收下吧。” “东子你说谁抠呢?上次爷还请你喝了瓶王老吉呢。” 汪东洋打量他一眼:“滚吧滚吧你。” 陈浮己听着笑了笑,随后从汪东洋手里抽了几张出来,没多拿。 “剩下的你们自己分了。” “这么仗义呢。”汪东洋扬了扬手里的钱,扫视众人:“行,吃夜宵去。” 第4章 “你干嘛来这儿受罪” 孤寂的街道上,前后走着池沅几个人,都是学生,就刘泽远一个大人。 要是真让他们自己回来,刘泽远还真挺不放心的。 邓佳露还拉着池沅喋喋不休地分析着饭间那道题,尝试有没有第四种方法解答。 到了酒店门口,刘泽远单独留下池沅。 见状,邓佳露他们和她挥了挥手就坐电梯上去了。 “你钱包丢失那事我已经报案了,找到了出租车司机会给你送回来的。” 春渡 第5节 “好的,谢谢刘老师。” “刚才见你没吃几口就放筷子了,怎么了?水土不服?”刘泽远作为老师,难免要负责地多问几句,尤其还作为是池沅父亲的朋友,她的叔叔,更是多加关心。 池沅老实说:“有点不太习惯吃辣。” 她从小就在北京生活,饮食方面都是偏清香鲜嫩口味,不怎么吃辣。 “难怪,怪老师没考虑周到,那你晚上饿了记得自己喊酒店服务。”刘泽远伸手摸了摸池沅的发顶,语气敦厚:“别在这儿饿瘦了回去,我可不好和你爸妈交差。” 虽说是玩笑的语气,但话却不假。池沅是池汉中和何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从小的吃穿用度就没将就过。把她养成这样乖巧又亭亭玉立的女孩,没少花心血栽培。 池沅来雾城一趟,回去真的瘦了,那夫妻俩得心疼成什么样,刘泽远都能想象到。 “好,那刘老师我先走了。” 池沅从他大掌下逃离,说了声“再见”,转身离开。 她费尽心思从何淑的各种强迫性“关切”中逃脱,好不容易呼吸到外界的新鲜空气,因此内心实在是对长辈殷切的关心有些许抵抗。 雾城温差大,尤其是昼夜、早间和午间。 一阵晚春风吹来,叫人不自觉地拢紧身上的外套,仿佛再冷几个度,嘴里说话都能呼出雾气来。 邓佳露刚关上窗,池沅就上来了。 他们这一行有四个人,三女一男,一共开了三个房间。 男生单独住一个,另一个叫徐棠的女生说自己不习惯和别人住一个房间,所以池沅和邓佳露自然就分配到了同一个房间。 好在一天了解下来,大家都不是难相处的人,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池沅刚把行李箱放在地上打算整理,就听见邓佳露坐在床上问:“池沅,你和刘老师是不是认识啊?我看他挺关照你的。” “去年他辅导过我一次竞赛。” 邓佳露点了点头:“难怪。” 邓佳露见池沅东西有点多,收拾起来要挺久,于是主动过来帮池沅把衣服挂在衣橱里。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谈不上熟络,但相处融洽。 “吃饭的时候,刘老师说让我们先休息两天,等下周二再安排我们的课程。” “怎么了吗?”池沅抬眸问。 邓佳露一脸惋惜:“谁想来这儿休息啊,我就想赶快把课程上完,参加竞赛后就回家了。” 雾城不大,就一发展得不怎么样的小城市,他们来之前,发现当地有机场都惊喜了好久。 池沅笑笑:“是嘛,我还挺想在这儿玩两天的。” “哎,你不是北京人嘛,北京比这里好玩儿多了吧,我是因为学习积分必须来,你干嘛来受这罪。” 池沅起身,接过邓佳露手中的衣服,自己挂上,“当度假了吧。” “哎,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大城市里的人怎么想的。” 邓佳露生活的城市谈不上一线,但至少也是二线大城市,过惯了滋润生活,头一次来雾城这种小地方,自然要想办法开导自己“苦中作乐”。 于是连夜制定了两天一夜行的旅游计划。 却在看见刘泽远深夜发来的几套练习题后,不得不终止。 “得,这下两天都得待酒店了。”邓佳露遗憾地滑动着手机屏幕上几个当地小吃店网页。 池沅笑了笑:“这不正符合你心意?” 邓佳露换了个姿势躺在床上,一脸的生无可恋:“做题又不能加快课程进度,魔鬼啊魔鬼!” 池沅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自己从小到大的假期,就没有一天是特别轻松过的,做题做习惯了。但邓佳露不一样,在酒店里怒嚎了两天。 怒嚎归怒嚎,该做还得做。 好在两人都是学霸思维,有什么难点,在一起商讨很容易就讨论出了结果。 把试题发给刘泽远后,邓佳露忍不住给了池沅一个大熊抱:“果然不愧是保送科大的人啊!真学霸!要是没你,我这套题还真做不完。” 刘老师这个变态,出往年真题也就算了,关键是还有好多是他自己现出的,在网上根本搜不到答案,连同类型可以参考的题的都找不到。 可恶! 池沅笑笑没说话,任由邓佳露把她抱着。 她去年就习惯刘老师的套路了。 这次的竞赛班是由机构举办的,但机构费用资金有限,写字楼里很多重要的研究设备都没有。 刘泽远人脉关系好,联系了雾城九中那边的教育主任,借一下研究设备场地用。 那边也是爽快,答应了下来。 周二那天,刘泽远就带着他们去了雾城九中。 校门口站着两个保安,校牌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九中”两个字都掉了漆。门口停着几辆机车摩托也没人管,校容上就给人不太好的印象。 走进去,大家更是失望至极。 学校占地没多大,却分成了高初中两部,装修设施甚至还赶不上国家扶贫的一些山村学校。 邓佳露和徐棠就差将“嫌弃”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刘泽远看在眼里,一本正经地说“别看不起这儿,你刘老师我当年就是从九中毕业的,小城市教育资源不好,但这些年也捧出了不少清北苗子的。” 九中不是雾城的重点中学。普通公办中学,资金紧,生源紧,自然在教育发展这一块面临着很大的挑战。 徐棠小声说:“这条件,还不如留家里参加竞赛呢。” 没人回她。 包围着篮球场的外圈,有一条很长的林荫道。 几个男生有说有笑地从那面走过来。 作者有话说: 注:最开始想的是以重庆这个城市为背景,但是为了突出男主与女主最开始身世教育差别,让人设情节更加立体,且突出市井风,所以将男主生活的城市经济发展等各方面都弱小化处理了(重庆不太适合),于是虚构了一个城市,但文章中的雾城,山形地貌、气候方言都是借用了重庆的特色。关于方言这一点,除了特别强调过人物说的是方言外,其他话语可以想象成普通话就好,雾城自设成了方言和普通话随时切换的城市哈哈哈哈,希望大家看文愉快! 第5章 “还记得我吗” 一群人,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 汪东洋瞅了一眼不远处的实验楼,池沅他们正在刘泽远的带领下上楼。 他喊了一声走在前面的陈浮己,“哎,你看穿浅蓝裙子那女的,像不像那天黄子说的那个。” 陈浮己单手抄兜,眉眼扫了过去,淡淡说:“哪个谁?” 汪东洋一脸激动:“就黄子说挺正的那个背影。” 陈浮己瞥他一眼,呵笑一声。 谁会记得住一个背影。 跟在后面的周林野听到两人的话,问:“哪个啊?我怎么不知道。” 见他一脸疑惑,汪东洋往后退了两步,一把勾住周林野的脖颈,狠狠往下带,龇牙咧嘴地笑:“你大爷!” “操!汪东洋你给老子松手!”周林野大声喊了一句。 几个人就一路打打闹闹到了校门口。 今儿也是出奇,保安把他们一行人给拦了下来,问有没有假条。 平常这种情况,碰上他们这群学校里的“老油条”都是直接放行的。 周林野:“怎么办?翻墙?” 陈浮己挑声,轻飘飘地说了句:“能不能做点好学生的事儿?” 周林野顿感莫名其妙,轻哼一声,这话说得,之前带头翻墙的人不是你陈浮己嘛。 一群人都打算原路返回了。 汪东洋却一脸贼笑,从兜里拿出一叠的假条。 “瞧瞧,什么叫有先见之明!” 一群人挨个写了名字,把假条拿给保安之后就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周林野跟上,拍了拍汪东洋的肩:“东子,不愧是你啊,哪儿搞来的。” 汪东洋一脸得意,看着陈浮己说:“这你得问鸡哥。” 话落,陈浮己抬腿就要去踹前面的汪东洋,那人正笑得一脸贱相。 汪东洋解释:“这不是上次和他一起去了办公室做检讨嘛,当时不想站了就说自己肚子痛要请假,结果年纪主任叫我自己去拿假条,老子看那盒子里一堆,这不得多拿些!” 一边说一边走,没多久就到了网咖门口。 汪东洋正和周林野说得起劲儿,没注意陈浮己伸出了腿放在自己脚下。 一个踉跄,汪东洋差点摔在楼梯上。 陈浮己笑笑,冷戾的面容多了几分生气,没理汪东洋的哀咒,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汪东洋咬牙:“陈浮己!你个小人,居然想谋害我!” 周林野摇了摇头:“你偏要惹他干嘛。”随后也进去了。 ** 刘老师的课程一直都很有效率,主要也是因为他们四个人都是一点就通的人,很多点不用掰扯烂来讲。 课上完了,他们四个没急着走。 都留下了做了两组实验。 哪怕智商再高,毕竟都只是经验还尚且不足的准大学生们,刘老师没有给他们布置太难的课题。 几个人通力合作,分工明确,要不了多久就能搞定。 邓佳露将自己摘抄的数据拿过去,走到池沅计算机边上的时候,忍不住惊叹:“天啊,池沅,你这程序编写的难度太强了吧,我看着都好费力。” 春渡 第6节 另外两个人也不由自主地移过视线来。 生物信息学是一门很复杂的学科,容纳了生物学与信息学两大类别,像他们这样的,无论是理论知识还是实际操作比起真正专业的师哥师姐来说,还差了一大截。 实在没想到池沅居然能做出这么复杂精细的程序来。 池沅轻抿了抿唇:“没,只是之前做过类似的,有点印象而已。” 到了饭点,刘泽远就让将他们放行了。 坐了一个上午,邓佳露只觉得自己脖颈都要断了,出来就伸了个懒腰。 同行的男同学叫何子强,戴着副眼镜,模样斯斯文文的。 对刚才的几道题还有点不太理解,尤其是池沅提出来的新解法。于是打算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再讨论讨论。 “池沅,你想吃什么?” 邓佳露挽着池沅的胳膊:“咱出去吃吧,这食堂一看就不好吃。” 池沅抬眸看了眼众人,大家的态度明显都差不多。 没了刘泽远这个老师在,话题都会展开一些,不仅仅只是围绕着学习还有研究课题。 徐棠提议:“要不我们下午去逛逛吧,这两天做题可差点把我给废死了。” 女生的话题,何子强没参与进来。 邓佳露只想回去睡大觉,摇了摇池沅的手:“你呢?也要去逛吗?” “我顺便去买点东西。” 徐棠来了兴趣,从右侧把住池沅细细的手腕:“行啊,那咱俩一起呗。” 刚好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池沅看着眼前的对面的红绿灯发呆。 两只藕段似的细胳膊像是压了千斤称一样,她轻轻地抽离出来,看了眼左右两边的徐棠和邓佳露。 指着对街的奶茶店问:“我去给你们喝奶茶吧,你们先去饭店,一会儿发我地址就行。” 刚好是绿灯,池沅也没等他们三个人同意,混着过马路的几个人里,小跑着过去了。 余下的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继续往路边走了。 浅蓝色的吊带长裙,刚刚遮住她白皙的小腿,脚上踩了双白色高帮帆布鞋。她身量高,撑得起来这种长裙子。小跑起来时,褶皱处变化着波澜的颜色。 池沅上身套了件针织外套,花雨的年纪,配上少女凹凸有致的身材,很打眼。 奶茶店似乎是新开张,排着十几个人的长队,都排到店外了。 她站在那儿,目光被正在路边吞云吐雾的男生给吸引住。 陈浮己蹲在银杏树下,分明的五官总是带着戾气,薄唇叼着根烟,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 三月的银杏,春雨一下,枝桠就长出了扇子似的叶片,青葱翠绿,惹人怜爱。 但不羁的少年,一身却总夹杂着与这春日格格不入的浮躁气息。 池沅走到他身边时,正听他与电话那边浅浅应声。 陈浮己掀了掀眼皮子看向她,眉眼处全是锋利。 “挂了。”他对电话那头说。 池沅轻轻抬手挥了挥,姿势不太自然,或许是因为上次彼此对对方的印象都不太好。 “你好,你还记得我吗?”她伸手指了指自己。 陈浮己微微耸了耸眉峰:“有事儿?” 他都这样说了,应该是记得自己的。 “上次借你的钱,一直没时间去还。”她解释完继续说:“你方便亮个二维码吗?我把钱转给你,身上没现金。” 她的钱包还没找回来。 池沅点开自己的微信,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陈浮己浅笑一声,似乎是想起来了有这么个事儿。 他两只手夹着烟,“喂,我借钱要收利息的。” 池沅直了直身子,轻声问:“要多少,一共。” 他这种人,说话没个正形,想逗的时候就逗,不分场合,不分对象,恶劣的气质让人不禁想要远离。 “利滚利我怕你还不起,要不回去问问你妈?” 饶是池沅再怎么好脾气,听着这话也会不舒服。 女孩态度生硬了起来:“一千够不够?” 不过两三天的时间,高利贷也没这多。 陈浮己眯了眯那双漆色的眸子,暗潮之下尽是情绪变化的波涛汹涌。 他语气很沉,叫人听不出好坏,“一万拿的出来吗?” 池沅震惊,瞳孔不由得收缩,见过贪心的,还没见过这样狮子大开口的。 一百换一万,怎么不去抢啊? 她不想再和他多加纠缠。 “亮一下二维码。”池沅再说了一遍。 陈浮己依旧没动作。 “或者你扫我也行。”她点了付款码。 池沅刚说完,身后就有人戏谑打趣:“哟,一会儿没见,你上哪儿招这么漂亮朵桃花?” 汪东洋和周林野他们从里面一出来,就看见一女的在要陈浮己的微信。 免不了连忙过来看戏。 不过汪东洋总觉着,这身影怎么越看越熟悉,隔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不是黄子说特正那女的嘛,今早还在学校实验楼里看到了的。 “怎么着,还是一个学校的啊?之前怎么没见过。” 周林野是个眼尖的,看清池沅手机屏幕上的付款码后,惊呼:“卧槽,陈浮己,你他妈收保护费呢。” “己哥,你怎么收保护费收到女孩头上了!”身后的两个男生都震惊地说。 汪东洋走过去,“陈浮己,你是不是灭绝人性了?” 陈浮己站起身来,淡淡瞥了眼池沅,女孩子面皮薄,禁不住他朋友这么打趣讨论,拿着手机转身就离开了。 陈浮己移开眼神,看向汪东洋,薄唇轻轻溢出几个字出来:“你二b啊。” 几个男生越走越远,身后打趣的各种声音也越来越小。 池沅见陈浮己像是那种故意和她掰扯不清楚道理的小混混,且他那些朋友貌似也误会了整件事情,所以就先离开了。 下次有机会碰到了,直接给现钱,这样就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奶茶店门口比起刚才少了很多人,她过去没排多久,就买到了。 出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朝刚才陈浮己在的那个位置看去,他和他朋友都已经不见了。 池沅手上提着四杯奶茶,有些重,不好拿手机。 她放下了奶茶,才去翻看消息记录,那边已经给她发了饭店的地址定位过来。 第6章 “怎么,他很难追吗” 地点是当地的一个特色菜小饭店,距离奶茶店不远,两条街的路程。 除了池沅外,其他三个人都挺能吃辣的,点的菜也偏重口味。 她没吃几口,一个原因是吃不了这么辣的菜,另一个原因就是何子强喋喋不休地问问题。 邓佳露和徐棠也竖起耳朵听了点。 见池沅在给何子强讲解课题没吃几口,邓佳露给她夹了很多菜放在碗里。 十二点半的样子,他们才从饭店里出来。 何子强在那边付饭钱,池沅和邓佳露他们在门口等着。 他们四个人建了一个微信群,方便aa制转账。 “你们还要去逛街吗?看样子要下雨了。”邓佳露望着池沅问。 池沅抬眸,看向头顶的乌云,一时捉摸不定。 正思考着,饭店外面便走进来一群男生,一群人闹哄哄的声音隔街都能听到。 池沅最先注意到那张俊逸又浮躁的熟悉少年面孔。 她不经意地往邓佳露和徐棠的身后靠了靠,侧过身,低头玩起了手机。 等陈浮己他们进去了,邓佳露才问:“池沅,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轻飘飘的三个字,让人觉察不出半点说谎的痕迹。 “我还以为认识呢。” “嗯?” 徐棠解释:“刚刚穿黑色外套那个男的望了你一眼。”随后徐棠又加了句:“还挺高挺帅的。” 池沅收了手机,一脸风轻云淡:“看错了吧。” “池沅怎么可能认识他们,看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人,二不挂五的。”邓佳露蹙了蹙眉。 几人没说几句,何子强就出来了,他把账单发到了群里,大家都自觉地转了饭钱过去。 乌云没散,聚集在城市的上空,遮掩住了光线。 下午果然,一阵来势汹汹的春雨袭来,街道浮华的灰尘都尽数被洗去。 一行人最终回了酒店休息。 春渡 第7节 邓佳露还挺高兴的,徐棠面露不悦,觉着自己在酒店闷了两三天了,人都要坏了。 雨势来得很突然,几人都没有带伞,就算是打车回的酒店,也还是淋了些雨。 池沅怕感冒,回到房间就准备去洗澡。 找好衣服后,见邓佳露坐在床边就顺便问了句,“要不你先洗?我动作慢。” “你洗吧,我不洗了,想睡觉。”邓佳露裹着被子往后躺。 她习惯了做事不急不徐,就连洗澡也是。 池沅出来的时候邓佳露都睡着了,怕吵着她,动作只好轻手轻脚。 翻看手机,何淑给她打了两个视频电话过来,她都没接到。 轻轻关上房门,走到走廊尽头才把视频打了回去。 那头接的快,何淑见她头发湿漉漉的,脸上的表情略微不悦:“怎么没吹头发?” 池沅空出一只手来擦着发尾,“才洗完,没来得及。” “听你们老师说,你钱包丢了?” 池沅应声。 “你说说你,我跟你说多少次了,钱不要都放在钱包里,你那耳朵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每次都听不进去话。”何淑碎碎念。 清静了三天的耳根子,此时又聒噪了起来。 池沅习惯性不回话,任由何淑一直说。 终归先是视频那头的池汉中先受不了了,出声:“这几天没见孩子了,训她做什么······” “你好意思说,要不是你给她签了同意书,我能几天见不着孩子嘛。”何淑转移了攻击对象。 池沅内心忍不住窃喜,感谢自家老爸舍身救她。 “妈,我不和你说了,我这边还有点事儿,之后再给你打电话。”池沅挥了挥手。 见何淑还想张嘴说几句,池沅连忙挂断了视频,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 等她再回到房间的时候,和何淑的微信聊天记录页面上,多了一条转账消息。 五千整。 何淑:【我给你刘老师也转了三千过去,让他给你换现钱,这次不要再放一起了,出门在外多注意点。】 叮咚又是一条消息:【没让你省着用,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用没了记得和我说,我是你妈,你那点要强的小心思我比谁都清楚。】 池沅躺在床上,双眸盯着天花板,眼神婉转波动。 随后侧过身,拿起手机领了钱后,给何淑回了消息。 【嗯,知道了。】 池沅自打出生起,就没单独离开过家这么久。 哪怕是池沅高三上学期准备保送考试和竞赛的时候,老师提议住校,何淑都没有同意。 十几年了,她都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亲接亲送。 第一次飞到笼外的鸟儿,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自由,连呼吸都顺畅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也还是去的雾城九中做实际操作,刘老师联系的那个教导主任,是他的朋友。 这俩人感情很好,教导主任说四楼那个实验室空着也是空着,随便刘泽远借多久都行。 看这情形,他们在参加正式竞赛之前,都得在九中来借教室了。 周三那天,课题结束得早。 池沅站在实验楼四楼上,远远地就看见篮球场上,一群意气风发的少男少女。 都统一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 她咬着酸奶管,慢慢悠悠地吸啄着。 身后的邓佳露拍了拍她的肩膀,肉肉的脸上带着笑意与暗暗激动:“他们下课了哎,要不去看看打球?” 虽然池沅他们已经是准大学生了,但和九中里的高三学生都是差不多的年纪,有着相同爱玩的性子。 池沅没拒绝,邓佳露没等身后的徐棠,拉着池沅就小跑着下楼了,直奔篮球场的方向。 大课间,学生们都出来透气了。 太阳躲在云层里,光线不强不弱,温度适中,和煦的春风吹在人身上,让人精神抖擞。 教学楼的五六楼上站满了学生,每一处角落都散发出校园里朝气蓬勃的生气。 场子里的喧嚣声很大,除了投中后女生的欢呼声外,多是场上几个男生的喊球声。 邓佳露往人群堆里挤,打定了主意要看帅哥。 池沅跟着她,一路穿梭人群。 偌大的操场,除了场内打球的人外,就她和邓佳露两个人最为突出。 因为没穿校服。 她们两个人没注意到身边站着的人,朝她们投来异样的眼光。 一进去,池沅的眼神就定格在那个冷戾的身影上。 女孩怔住,一时觉得惊讶。 他穿着和大家一样的校服,蓝色的外套敞开,露出里面的宽松白t,额间的汗水顺着锋利的轮廓线不断往下滴。 旁边还站着两三个人,商讨着战术,他时不时地侧身说几句。 汪东洋朝陈浮己扔了一瓶水过去,“你先打着,我去休息会儿。” 陈浮己轻松拧开瓶盖,水顺着喉结咕噜咕噜往下灌。 这样的动作明明没有丝毫美感,甚至算得上粗鲁,可看在别人眼里,却是疯狂吸睛。 池沅不自觉地将视线放在他的身上,他动作又快又狠,防守兼备的同时又能准确出击,每一个跳跃像极了一头扑食的猛虎。对敌人,稳重的预算里偏又透露出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桀骜不驯,似是天生反骨。 陈浮己跳起身,站在三分线外,准确无误地投进了。 “卧槽!” 池沅站在那里看了很久,说不上是什么心绪,只觉得自己在看一场怎么烧也烧不尽的荒原,孤寂又辽阔。 耳边的传来邓佳露的尖叫声,她拉着池沅的胳膊不停地甩。 没等池沅收回胳膊,汪东洋就走到她面前来,盯着她看。 “哎,你不就是上次在网咖门口被陈浮己收保护费那个吗?”汪东洋笑着说。 池沅愣了愣,提到“网咖”,她想起了这人是谁。 原来他们都是九中的学生,她还以为他们没读书了。 那天是周二,上课的时间,他们一群人却在外面游荡。 池沅刚想说话,汪东洋就拉着她往边上走,邓佳露连忙跟上。 “来来来,给哥说说,陈浮己怎么欺负你的,收了你多少钱,我一定替你做主。” 汪东洋是认定了陈浮己收了她保护费的。 “不是保护费,你误会了,是我借了他钱。”池沅解释。 汪东洋咧着唇:“你跟我开玩笑呢,陈浮己借你钱?” 他更不信了,陈浮己哪有钱借人? 汪东洋瞥了眼场上打球的陈浮己,收回眼神,望向池沅,好奇心十足:“哎同学,你是我们学校的吗?怎么没见过你啊?” “不是,我们要借你们学校的实验楼用一段时间。” 站在池沅身后的邓佳露插话。 池沅看了一眼邓佳露,微微点了点头。 汪东洋这下兴致越发大了,他是个自来熟,话又多,伸出手拍了拍池沅的肩:“那行啊,那楼你们想用多久用多久。对了,我叫汪东洋,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找我就是了。” 听他这话,池沅就忍不住笑了。 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好笑,他能做主让他们想借多久借多久嘛。 池沅望向陈浮己,说:“你和他是一个班的吗?” 汪东洋故意装作不解的模样:“谁?” 池沅伸手指了指陈浮己的身影。 汪东洋勾着唇笑,“你说陈浮己啊,我和他是一个班的,怎么着,想让我帮你递情书啊?” 池沅不是个性子闷的人,她只是选择性慢热,面对汪东洋这种大大咧咧的自来熟,她那点逗人的小心思也涌上了心头。 池沅若有所思地点头:“是啊,所以能帮我吗?” 汪东洋伸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后脖颈,唇角的弧度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 他原本是玩笑的话语,但没想到啊,看着这么乖巧一女生,这么勇啊。 池沅见他没说话,于是轻声问:“不行吗?” 汪东洋拍手:“行啊,怎么不行?不过你得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池沅挑眉:“怎么,他很难追吗?” “你试试就知道了。” 第7章 “担心他学习啊” 太阳拨开云层,蓝天白云之下尽是青春的模样。 少女扎着一个高马尾,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莞尔一笑时,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她若有所思地问:“你是哪个班的啊?到时候我写好了来找你。” 春渡 第8节 汪东洋看愣了眼,隔了两秒才回:“高三七班。” “还没问你名字呢,到时候我怎么跟他说是谁送的。” “池沅。” “啥?驰援?” “池沅,池子的池,三点水一个元的沅。” “行,我替你转告他。” 两人的视线都移向了场上,到赛点了。 池沅望向陈浮己在场上穿梭的身影,缓缓说:“陈浮己。” 一旁的邓佳露兴致缺缺:“池沅,你还看嘛,我想先走了。” 池沅转身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对汪东洋说了句:“那我们先走了。” 汪东洋挥了挥手,自己朝对面台阶上走去。 陈浮己他们结束的时候,池沅和邓佳露两人早就先离开了。 有些热,他脱了外套,系在精瘦的腰间,里面只穿了件白t。 他坐在台阶上,一腿弯着,另一只笔直地放在阶梯上,双臂往后撑,动作随性又恣意。 周林野也过来坐下,踹了踹汪东洋:“哎,刚你跟谁说话呢?” 汪东洋笑:“你管我跟谁说话呢。” 周林野瞥他一眼,瞧着这人春风得意的贱相,砸吧着嘴:“得意吧你。” 邓佳露一路上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出了九中校门口,她才沉着脸问池沅: “你不是说你不认识他们吗?” 她记得很清楚,上次在饭店门口碰见的就是这群人。 池沅顿住脚步,一时没有回话,她不是很明白邓佳露在意的点在哪里。 “刚才打招呼才认识的。” 她也没说谎啊,跟汪东洋的确是刚才才认识的。 至于陈浮己,在这之前,她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呢。 邓佳露呵笑一声,“不认识他能上来和你打招呼吗?还有篮球场上那个男生,我记得他就是上次看你那个人,但是你当时跟我说的你不认识!” 池沅微微蹙了蹙秀眉,这是需要解释的事情吗? 她没有回话,邓佳露冷眼看她之后,就先离开了。 之后连续几天,池沅和邓佳露的关系降压到了冰点。 一开始池沅并未觉得哪里出了问题,还是按照往常关系一样正常相处,只是好几次邓佳露冷眼相待下来,她就也尽量避开了和邓佳露的交流沟通。 渐渐地,不只是邓佳露,连着徐棠对她也是各种阴阳怪气的。 池沅不算内向,但处理这种交际问题仍然难以入手。 这次竞赛大概两个月的时间,弄完后就各回各家了。她不想节外生枝,抱着能相处一天是一天的心态,没太在意。 直到那晚邓佳露直接搬了行李去和徐棠一起住,三个人才彻底闹掰。 池沅洗完澡出来,看邓佳露在收拾东西,她顺口问了句:“你要走吗?” 邓佳露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像没听到一样,拖着行李箱就打算走,门口还站着徐棠,说是来帮她提东西的。 池沅没说什么,看着两人离开,随后若无其事地吹起了头发。 既然不对付,那就算了。 刘老师报警之后,她的钱包没多久就追回来了,里面分文不少。 她算了算身上的现金,找回来的钱包里有三千多,连带着何淑之前让刘泽远给她的现金,大概有七千的样子。 微信上也有小一万,不愁之后没钱花。 虽然钱多,但池沅也不是傻子,不会真的按陈浮己的要求来给他一万。 两千顶天了。 这价格,比高利贷都赚得多。 她拿了个信封,在里面装了两千的现金,打算拿去给汪东洋,让他转交。 上午在实验楼上完课,她就去了高三七班。 这是她第一次到九中的教学楼来,开放式的走廊,一眼就能望到底,正是课间,走廊上站满了学生。 明目张胆的送钱有些不太好,怕人误会她去贿赂别人,于是特意拿了本书,夹在书页中,装模作样。 高三分两层楼,也就是六楼和七楼。 六楼的书声朗朗,学子们争分夺秒,但走到七楼,氛围明显不一样了。 走廊上是各种嬉戏打闹,喧嚣声似乎穿破楼底,也没有年级主任巡逻。给她一种不像临近高考,更像是高考完后,学生们的宣泄场面。 靠近厕所那一段路烟雾缭绕,一群人站在一起,她路过的时候,依稀能听到一些牛轰天的讨论声。 七班门口站着几个“守门人”,她走过去,问了其中一个男生。 “同学,可以麻烦你帮我喊一下汪东洋吗?” 男生先是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下,随后走进去,到最后两排,拍了拍汪东洋的桌子:“醒醒,东哥,有妹子找。” 汪东洋趴在桌子上,眼睛猩红,散发着浓浓的起床气,以为是男生在开玩笑,抄起桌子上的书就朝男生扔去:“找你妹啊。” 男生一脸无辜,指着门口说:“真有人找啊!” 汪东洋眼神扫过去,正好看见池沅轻轻抬手和他招呼,他神情朦胧,伸手揉了揉眼睛。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大梦未醒。 随后回过神来后,起身走过去。 池沅先说的话:“之前说的忙还帮吗?” 汪东洋愣了愣,“帮啊!”他挑眉笑,整个人靠在墙上,问:“这么快就写好了?” 池沅笑着回:“这不是着急嘛。” 她将手里的信封递给汪东洋,那人迟疑了两秒钟才接过去,掂了掂,惊讶说:“卧槽!池沅,你他妈是写了几万字吗?” 池沅点了点头,一脸乖巧:“嗯,情比金坚。” “行,看你这么认真,我一定给你带到。不过今天他人没来,下午看到他人了我再给他。” 池沅往里看了一眼,当真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问了句:“他不来上课吗?” “怎么,担心他学习啊?” “当然。”她应声。 “那你可千万别对他有指望。”汪东洋淡淡回了句。 没再多问,池沅对汪东洋的话已然心如明镜了。 毕竟临近高考还敢翘课的人,无非两种结果,学霸或是学渣。 两人没多聊,池沅把信封交给汪东洋后就离开了。 汪东洋转身进了教室,刚坐回椅子上,身边的几个老八卦就凑过来问。 “东哥,那谁啊?新谈的?” “谈你妹。”他蹙眉回了句。 见他没兴趣多说,其他人就没多问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睡觉。 汪东洋摸着摸信封的厚度,神情略微烦躁,撕开信封口的动作没再继续下去,把信封扔在了抽屉里之后,趴在桌上继续睡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放学,周林野来七班找他去开黑。 “开什么黑,去找陈浮己。” 周林野疑惑:“啊?他今儿不是有事儿忙嘛。” 汪东洋:“帮人带东西给他。“ 这东西放在他那儿,他怕哪天弄丢了。 “行,一起去。” 第8章 “我认识吗?” 汪东洋他们去的时候,陈浮己正在忙着维修。 他穿着一身全是汽油灰尘的工作服,加上人高腿长,全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子颓靡的浮躁,社会气息浓重。 手上拿着个扳手,一脚踩在凳子上,对着零部件转了又转。 “怎么来了?”陈浮己扔下扳手,随意拉了个凳子坐下。 “我们当然找你呗。” 周林野和汪东洋也找了个熟悉的位置坐下。 一个秃头胖子从里头走出来,正巧看到他们三个,打了声招呼后,转身给他们三个一人拿了瓶冰冻水出来。 “没啤的吗?”汪东洋接过。 “喝完了,还没买。” 胖子还有事儿要做,没说几句就去忙自己的了。 这是一家老旧的五金维修店,冰箱空调等彩电都修,老板就是刚才那个秃头胖子,他之前惹了些事儿被人打折了腿后就开了这家店。 店里人不多,除他自己和陈浮己之外,还有一个比陈浮己大几岁的女工,二十岁出头就拖着一个男娃了。 陈浮己不去学校,也不和汪东洋他们鬼混的时候都在这儿了。 “今儿老李还让我问你打算什么回去上课,再不回去他直接去你们家老头那儿捉人了。”汪东洋说。 春渡 第9节 陈浮己微微耸起眉峰,流畅的轮廓更显冷厉:“关他屁事。” 周林野笑笑:“人家可是对你抱有信心的,觉得你今年只要认真备考,怎么着也能混个野鸡文凭出来。” 听到这话,陈浮己都不自觉冷嘲一笑,“呵,我他妈考上了他给我出钱读吗?” “别介,你要是真考上了,你那份我给你出了呗。”汪东洋咧着唇角的弧度说,玩笑的话,语气却是认真。 陈浮己淡淡看他一眼,轻飘飘地说:“滚吧。” 汪东洋没说话,放下矿泉水瓶,轻车熟路地里面巷子里走,去上了个厕所。 出来的时候,周林野坐在椅子上打游戏,陈浮己已经开始做事了 一出来就忍不住问:“陈浮己,你这是几天没回家了?” 汪东洋刚上厕所的时候,看见陈浮己好几件衣服都晾在了里头隔间那个小屋里,临近厕所,水汽潮得很,也不怕发霉啊。 “你们俩待够没有?待够就滚。”他不紧不慢地说,手上动作不停。 陈浮己不喜欢管别人的事儿,也不喜欢别人管他的事儿,从小到大,他就是这样一人,性子又怪又野。 周林野起身,望向汪东洋:“你不有东西给他吗?” 汪东洋这才想起池沅那封信,差点就忘了,就为了这事儿来的。 他将那个信封递给陈浮己,摸了摸后脑勺:“喏,你小迷妹给的。” 陈浮己目不斜视地盯着螺丝钉,半点不关心汪东洋手上的信。 周林野“啧啧”两声,调侃:“东子,你什么时候有帮人递情书的乐于助人精神了?” 汪东洋:“边去。” 见陈浮己神情淡淡,汪东洋心想这一回好人做到底算了,于是将信封扬了扬,凑到陈浮己跟前去:“看看呗,人池沅写了几万字呢。” 陈浮己抬眸,漆色的眸子里衔着若有似无的冷笑。 “我认识吗?” “卧槽!人妹子对你情真意切!洋洋洒洒几万字,拜托到我跟前了,你他妈居然不知道池沅是谁?”汪东洋发自肺腑地斥责。 “我需要知道她是谁吗?”陈浮己没脱掉满是油灰的手套,直接从汪东洋手里抽过那个信封,扔在了脚边的一堆废铁上。 他懒得再听汪东洋一直聒噪了。 而且,那什么乌龟池子王大元的,跟他有毛关系。 汪东洋连忙弯身捡起信封,拍了拍上面的铁屑,但已经沾上机油了,擦不掉。 “陈浮己!行!你不看是吧!老子今儿还就不走了,我念给你听!” 汪东洋撕开信封口子,打开看,里面居然还有一个信封,包得够严啊。 原本他都酝酿好情绪,来念一场感人肺腑的表白信了,结果掏出来一叠红票子。 “牛啊,她这是打算包养你?” 陈浮己忽然想起什么,踹开脚边的铁棍,大步走过去,拿过汪东洋手里的钱。 “你说这人是谁来着?” “池沅啊,你别跟我讲你不认识啊,我可看见你们俩在网咖门口眉来眼去的。” 他脸色铁青,忍不住骂了声:“sb!” 随后将钱全都塞进了信封里。 看着一脸茫然的汪东洋问:“她人呢?” 汪东洋耸了耸肩:“早走了吧,她不是我们学校的,只是借用实验楼。” “你倒是知道得清楚。”陈浮己阴阳怪气地说。 汪东洋苦诉:“哥,我真不知道这里头是钱,她先前跟我说借你钱的时候,我以为她开玩笑呢,再说了,你哪有这么多钱借给她?” 说到这儿,汪东洋灵光一闪,神情惊讶地指着陈浮己说:“卧槽!陈浮己!你他妈不会真跟着人去放贷吧?” 他们这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认识的也竟是些三教九流的货色,之前不是没有人来找过陈浮己说这事儿,汪东洋下意识地就这样以为了。 看陈浮己神色阴沉,周林野连忙打圆场:“怎么可能,东子你说什么呢。” 汪东洋也觉得不太可能,怪自己不动脑子就说出来。 陈浮己虽然混帐吧,但还是有点分寸的。 汪东洋郁闷死了,早知道是钱,他死都不会答应这桩烂事。 陈浮己将那叠钱塞进信封后,就朝汪东洋怀里扔去,“那人,明天给我堵住了。” 汪东洋连忙拉着陈浮己劝:“哎哎哎,你认真的?她可是女的!而且还不是咱学校的。” 汪东洋话还没说完,两个中年男人就抬着个冰柜过来,问陈浮己:“能修不?” 陈浮己没再理汪东洋和周林野两个人,迈着步子就去看冰柜了。 “内漏而已,能修。” “多少钱?” “要换蒸发器,三百。” “这么贵?” “这就价,修不修?”他语气不耐。 等他忙完,天都已经黑了,汪东洋和周林野两人也早就离开了。 胖子提着一箱啤酒回来,拿了几罐出来,其他的都放在冰箱里了。 陈浮己身上全是机油的味道,脱掉手套,接过胖子扔过来的啤酒,单手拉开就往下灌。 唇角顺着流出几滴残余,少年身上总有股不属于他这个人年纪且充满侵略意味的野性。 “我买了几张老鼠贴,你睡之前把它放在角落里,省得你半夜听见耗子叫,那鬼脾气一犯把老子家当踹得一地都是。”胖子跛着脚走过来,和他碰了一杯。 陈浮己:“今晚要回去,你自己弄。” “哎,几只耗子而已,你就要回去?不都给你弄药来了嘛。” 陈浮己瞥他一眼:“校服在家里头。” “呵,想通了?” 陈浮己没回话,直接转身进去换了衣服。 出来的时候,胖子把钥匙扔给了他:“明儿记得给我骑过来。” 陈浮己抄在兜里:“明天不来,周末给你骑过来。” “行呗,你哪天有空就行,对了,这周六你没空是不?” “嗯?” “你巧巧姐让我们去她家吃饭,她儿子满三岁,她怕你不去,让我跟你说一声,你顺便把东子他们喊着一起呗,那孩子就喜欢跟你们玩儿。” “嗯。” ** 池沅第二天下课的时候将近中午十二点了,自从邓佳露和徐棠对她进行单方面的闹掰后,每次的收尾工作都落在了她和何子强的头上。 前两天都是何子强做的记录,今天她自告奋勇地留下来了,忙到十二点才锁教室出去。 正是中午的饭点,学生们一涌而出。 她看着楼下摩肩擦踵的场景,止住了脚步,在四楼站了十多分钟才下楼去。 她拿着手机正在回唐清的消息,没注意九中校门口,站着人在堵她。 汪东洋是最先看到她的,连忙使眼色让回去,可池沅正专注地回复消息,压根没看到汪东洋的眼神示意。 “东子,你眼睛怎么了?抽筋啊?”周林野关心地继续说:“要不要我给你呼呼?” 汪东洋抬脚就往周林野后膝盖的地方踹,被他躲开了。 晚出来十几分钟,人少了许多,至少不是人挤着人了。 “那不是七班的陈浮己他们吗?怎么一群人啊,是要去打架吗?” 陈浮己他们几个人就站在校门口,围在一起,很打眼。 “不会吧,他再记过就要被留校察看了吧。” “谁知道呢,他早就不想读了,估计巴不得被开。” “哎,你知不知道那事儿啊,不是说开学的时候他被遣送回家了一段时间,就是因为和职高那群人打架嘛。” “职高的人都敢打?他疯了吧?” “他可不就是一条疯狗嘛,我妈还和他那个捡垃圾的爷爷骂过架呢,可坏的一家人了,又穷又恶!” “他打架那事儿,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为了三班那个秦菲吧。” “就是为了秦菲,我有同学在那个学校,说是他和秦菲把职高那个扛把子罗子捷给绿了,罗子捷才叫人来打他的。” “天啊,我记得闹得可大了,怎么没被开啊?” “还不是后来汪东洋给他善的后,扛了下来,汪东洋那家庭,学校的实验楼都是他家捐的,谁敢开他啊。” “哎,好像不止他们七班的,还有周林野呢,他不是尖子生嘛,干嘛和他们混在一起。” 女生说着就朝那边指了指,却被旁边人给摁住了动作。 “他们一直都挺好的,还有十班那些混子,认识不少社会上的人。” “别说了,一会儿该被听到了,我们可惹不起这种不学无术的人。” 陈浮己半靠在摩托上,等得有些久了,神情极其不耐烦,听着汪东洋他们几个人在一旁吵闹。 掀了掀眼皮子一扫,便看见了池沅。 第9章 “你们要做什么” 春渡 第10节 她穿着一件牛仔连衣裙,复古夹带着清新,披散着墨发,垂在肩下,气质在一群人中独然而立。 池沅是被差不多年纪的两个女孩带到小巷子里的。 她刚走出校门口,两个女生就故作熟络地走到她身边,一人挽住她一只胳膊,夹着池沅往前走,还装作和她交谈的模样,其中一个女生还穿着九中的校服。 池沅心下莫名慌张,挣扎两下无果。 这个时间点,学生都快散完了,大家都忙着干饭,没空理她。倒是也有有几个人看过来,但迟疑几秒后还是选择了离开。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带到小巷子里面了,刚想出声呼救,却看见不远处的汪东洋正和她打招呼,话语愣是憋在了嗓子眼。 不只是汪东洋,还有陈浮己,他站在人群堆里,随性不羁地靠在墙上,两指夹着一根烟,微微蹙着锋利的眉,似乎等待已久。 从小到大,她上的学校一直都是省市重点的名校,是老师家长的重点栽培对象,加上长相乖巧无害,性子也算温和,没得罪过什么人,自然没见过这种阵仗。 她不禁咽了咽喉:“你们要做什么?” 两个女孩松开她的胳膊,染着红头发的女生放开她的时候,用力地推了池沅一下,池沅不自觉地往后撞上去,撞到了身后的墙上,生疼。 她轻嘶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就走到她的面前。 池沅抬眸时,正好撞上陈浮己那一双漆色的眼睛。 他手里拿着那叠装着两千块钱的信封,重重地扔到了池沅的脸上,呵笑一声:“你什么意思?” 信封砸在鼻梁上顺着就掉落在地,她一时竟然庆幸还好没装太多钱,不是特别疼。 两千的红票子全都落在了地上,就在池沅的脚边。 她心下一紧,忽然想起来上次他说的“一万拿得出来吗?” 女孩清秀乖巧的脸蛋有恐惧,也有怒色,她靠着墙,半弯着细腰,看他时是仰角。 他的下颚线流畅而又凌厉,像极了他这个人。 “我拿不出来一万,就两千。” 池沅说完这话时,心脏都止不住地咯噔一下,败给恐惧与担忧,偏转了头,不再看他。 她说谎了,一万块她倒是拿得出来,只是觉得没必要,她不乐意当这个冤大头。 陈浮己唇边冷笑的弧度就没有下去过,“你他妈看不起谁呢?” 他拧灭烟头,星星火点在鞋底下化成了灰。 汪东洋见势不对,连忙出声:“陈浮己,池沅是女孩子。” 周围的人见汪东洋也认识这女的,试探开口:“东哥,你也认识这女的啊?” 汪东洋没说话。 陈浮己也不知道有没有汪东洋的话将这话听入耳,面上没什么表情,单手抄兜,迈开步子,离她越来越近。 直到与她对视,他才停下。 “捡起来。”他淡淡说。 因为刚抽完烟的缘故,他身上还有烈火殆尽的烟草味,很浓,有些呛鼻。 为什么十八九岁的年纪,就要抽那么烈的烟,池沅不懂。 她掐着掌心,细嫩的手握成了一个拳头,掌心处在冒汗。 池沅大着胆子看着他,不过三秒钟,就弯下了身子,将地上的钱捡了起来。 沾了灰了。 他盯着女孩那张社畜无害的清丽面容,薄唇轻轻溢出三个字来:“擦干净。” 池沅瞪他一眼,眼底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怒气。 陈浮己勾唇,跟第一次见面时,将她撞倒在地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只敢瞪人的胆小鬼。 池沅垂眸,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许是昨天夜里下了雨,地面上有泥水。 好几张钱上都沾上了泥印子,拍不掉。 一群人就这么站在那儿,看着她费力地擦钱上的污泥。 空气似乎都变得寂静了起来,尴尬又好笑。 池沅用衣袖角擦了擦上面的泥点子,才稍微拭去些许污渍。 “擦不掉了。”她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快听不清自己说的是什么。 陈浮己还没有说话,身后的一群人就笑出了声。 “陈浮己你有病啊,我们一群人在这里看你逗猫啊?”周林野的笑声最大。 他伸手,从那一叠钱里抽出了一张,是她一直都没有擦干净的那张钱。 “喂,什么乌龟池子王大元,老子最讨厌你这种人。”他不紧不慢地说,好像只是在叙述一件极为平常的事。 话说完,陈浮己就离开了。 鼻翼间的烟草味越来越淡,直到再没有丝毫存在过的痕迹。 她一直没抬头,陈浮己离开没多久,刚才架她过来的那个红头发女生就故意走到她面前来,嗤笑一声。 汪东洋路过她面前的时候顺口问了句:“被吓到了?” 池沅没回话,惊讶地反问:“啊?就这样就完了吗?你们就这样走了?” 汪东洋耸肩:“不然呢?约了隔壁学校的人,赶着吃完饭打球呢。” “你们这么多人,我还以为······”池沅双手往后撑了撑墙。 汪东洋笑:“你以为什么?你以为陈浮己找人打你啊?” 随后他看了一眼池沅继续说:“再说了,你这样的,真不至于叫那么多人。” 池沅没说话,脸色不太好看。 汪东洋:“不过妹妹,不带你这么害人的吧?我要是早知道你那信封里装的是钱,你杀了我我都不会给你带的。” 池沅不好意思地道歉:“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汪东洋叹了口气:“得,我也算把这事儿给猜到了,陈浮己是借了你钱,但没借这么多是吧?” “嗯,只借了一百。” “难怪。” 池沅不解:“可是是他之前说要利滚利的。” “那丫的开玩笑,你还真信了。” 没有人跟她这么开过玩笑,而且她真不觉得陈浮己当时的语气是在开玩笑。 汪东洋继续打趣:“你还挺会骗人的啊,还情书呢,我都酝酿好情绪了准备念了,结果掏出一叠钱来,你信不信要是这信封换其他任何一个人给他,他绝对把那人打得半死。” 听到这里,池沅脑海里不禁想到刚才陈浮己那张阴鸷的面容,她丝毫都不会怀疑汪东洋话的真假性。 “那你俩感情挺好。” 汪东洋瞥她一眼:“当然。” 前面巷口处有人吼:“东子!你快点啊!” 汪东洋和她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等他们一群人走完了,池沅才放松神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双腿都快站不直了。 池沅看着手里剩下的一千九百块,陷入沉思,就在刚才的十分钟里,她心里不止一百次后悔自己非要来这里参加竞赛。 没遇到过这样的人,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下午,陈浮己他们一群人又把课给翘了,连学校都没有回,除了周林野。 他是尖子生,天赋型选手,学校的领导对他抱有很大期望,下午要是不回去上课,估计老师直接杀家里边去逮人。 缺一个位置,汪东洋打了个电话让黄毛来,他早没读书了,整天反正也就是游手好闲,他来了之后就顶了周林野的位置。 隔壁学校的人和他们打得火热,有两三个人下了场后,换了几个女生上来。 几个回合之后,陈浮己和汪东洋也下场了。 “哎,今儿上午老李把你叫到办公室里说什么了?” 陈浮己没说话,汪东洋继续问:“你真不打算读了?” 他眉眼浮躁,沉着声回:“再说。” 黄子正从厕所那边出来,看他俩坐在一旁观战,也凑了过去,“怎么不打了?” 汪东洋望向曹佩他们那群人,说:“打个屁,没看见人家带妹呢。” “那是曹佩新交的女朋友吧?” “谁知道呢,之前没看到过。” “这妹子挺眼熟啊。” 汪东洋嗤笑一声:“得,你又认识了。” 黄毛拍腿,望向陈浮己说:“己哥,这不是你们学校那秦菲的闺蜜嘛,上次我们一起出去玩儿的时候,秦菲带她一路的。” 陈浮己眉眼淡淡,回:“你记性真好。” 汪东洋听到“秦菲”这个名字的时候,唇角的弧度咧得越来越开。 他望向陈浮己,试探说:“哎,她就没再来找过你吗?” 陈浮己将手里的水瓶扔向汪东洋,骂:“找你妹呢。” 看曹佩他们那一群人带妹没意思,陈浮己直接起身拿上外套走了。 汪东洋冲他背影吼:“晚上有局,来不来?” 那人没回,径直离开了。 陈浮己赶在六点前去了趟银行取钱,胖子刚才微信给他转了两千块钱过来。 春渡 第11节 胖子给得不多,店里的生意不好做,毕竟这年头的人东西坏了都直接换新的,谁还来修啊。 他取了两千整出来,回去的路上买了袋大米和桶装油,还买了凉菜。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每个月的这个时间点,都是他提着油和米回去放在厨房柜子里。 再往几年,老头省吃俭用买一桶油得吃一年多,他自己不吃,给陈浮己做饭的时候用桶装油。 老头自己吃就吃从市场上捡回来的,卖猪肉老板不要的烂淋巴肉熬成的油。 陈浮己闻过几次,一股子烂肉味。 放好米和油后,他将那现取的两千块也放进了老头的破烂铁盒子里。 木桌上放着一盘炒莴笋,只有几根菜叶子,颜色都变了,看得出来回了几次锅了。 陈浮己直接把它给倒了。 老头回来的时候,陈浮己刚弄好饭。 家里的电饭锅也有问题,年生太久了,“煮饭键”有些失灵了,陈浮己按了几次才按下去。 第10章 “想什么呢” 桌子上摆了两盘凉菜,陈浮己端着两碗米饭出来,爷孙俩就坐在桌上吃饭了。 “下次少买点,你自己吃就行了。”老头布满疤痕且苍老的手,夹了两筷子菜放在陈浮己的碗里。 陈浮己想起刚才那盘回了几次锅的炒莴笋,出声:“别老吃剩菜,不怕得病啊。” 老头笑笑:“我一个老头,吃什么无所谓,你自己照顾好你自己就行。” 随后又问:“上次我给你的钱你怎么没拿啊,书本费交了吗?” 陈浮己“嗯”了声。 “交了就好,我知道你这孩子聪明能干,挣得了钱,但还是要好好读书,以后坐办公室吹空调,当白领多好。” 陈浮己不以为然,淡淡回:“谁说读书就一定坐办公室的。” “多学点东西总归是好的,就像你爸一样,有学识当个老师多好······” 老头话还没有说完,陈浮己就起身了,动作幅度有些大,腿边的凳子都倒在了地上,发出声响。 陈浮己一句话都没有说,饭也不吃了,就去隔帘后面的铁床上躺着睡觉。 老头小声叹了口气,摇摇头,这么年过去了,这孩子提到他爸还是那么冲。 三月末的天,黑得还是很快。 夜里总是带着冬末微消散的寒气。 陈浮己躺在床上,每一次翻身都能听到铁床“吱呀吱呀”的声音,听得心情莫名烦躁。 他起身,坐在窗前。 从抽屉里拿出烟盒和打火机,从烟盒里倒出一根,随意地叼在唇边,聚拢火势点燃。 烟雾渐渐散开来。 外头还有塑料窸悉簌簌的声音,他往门外看了一眼,老头正在从自己捡的垃圾中分拣纸张和塑料瓶。 昏黄的钨丝灯,照着老头脸上骇人的疤痕,左半张脸因为结痂的缘故,拧巴在了一起,看着很瘆人。 陈浮己看得入神,狠狠吸了一口,烟气直达肺底才渐渐压抑住烦闷。 自从池沅和邓佳露冷战后,她们三个人之间的气氛怪异得让人不想掺和。 他们这一行人,三个女孩,一个男孩,何子强就算再迟钝,也看出来她们三个闹了矛盾有些不和,他也不好说什么,保持着不站队的立场,做好自己的工作。 邓佳露和徐棠虽然表面上没和池沅撕破脸皮,但总阴阳怪气地损她这儿,损她那儿,打定了主意要和她不对付一样。 大家都是一个合作小组的,想给池沅使绊子有千千万万的法子,这样一来,效率不高,耽误了不少的小组课题进度。 周五那天,又是她和何子强两个人留下来做收尾工作。 一直到晚上差不多七八点的样子,才完成单元进度。 她让何子强先走,她要留下来做个成员分工部分的统计。 何子强听到这话时明显怔住了,或许是池沅无论是性格还是长相,都太过乖巧了,下意识让人觉得她是软柿子很好欺负。 但其实不然,她只是长得很社畜无害而已,却不是逆来顺受那款。 做了多少工作,就该加多少分,这样才公平。 夜幕降临,雾城这座环山傍水的小城市,少了些繁华似锦的夜生活,远远望去,没有万家灯火,只有远处山头升起的袅袅炊烟,与灰蓝的夜色交杂了一起,笼罩着一层浓浓的市井烟火气息。 一阵春晚风迎面吹来,一天中所有交织在一起的烦躁郁闷似乎都一并散了去。 “哎,池沅!”汪东洋喊了她一声。 她回头的时候,看到陈浮己和汪东洋他们三个人走在一起,就在身后不远处。 眼神锁定在陈浮己身上的时候,池沅呼之欲出的”好巧“两个字愣是没说出来。 她记得,也就前两天的事儿,这人还想打她来着。 但汪东洋说,他们是去打篮球。 “你这才下课?”汪东洋问。 她应声:“嗯,你们也是?” 四个人中,就汪东洋喋喋不休地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每个话题要到尽头了,她以为可以说再见了,可汪东洋总能给她找出另一个话题接着聊下去。 另外两位也是好性子,居然有闲心就站在那儿,听她和汪东洋尬聊。 还是陈浮己最先没了耐心,直接先走了。 池沅刚想说“下次再见”的时候,汪东洋却先她说出口:“边走边说。” 就这样,陈浮己和周林野走在最前面,她和汪东洋磨磨蹭蹭地走在后边,中间隔着五六米远,一直走到一条十字路口,池沅以为终于要分别的时候,汪东洋又来了句:“你还没吃饭吧,一起呗。” 池沅抬手轻轻挥了挥:“不了不了,你们去吧。” 汪东洋连忙劝:“哎呀,你还怕我们啊?“ 说这话的时候,汪东洋看向陈浮己,小声对池沅说:“就当为上次那事儿给你道个歉嘛,我跟你讲,陈浮己他可内疚了,就想找个机会和你道歉,赏个脸吧。” 汪东洋说这话时,姿态放得很低,一时让池沅找不到话来拒绝。 正巧路口的行人绿灯亮了,汪东洋连忙催促她一起走。 就这样一推一拒的过程中,她还真跟着他们三个人一起走了。 不过她始终对汪东洋的话有怀疑,她真是半点看不出陈浮己对她抱有丝毫的歉意。 仔细一想,肯定是汪东洋诓她的。 一路上,怕她尴尬,汪东洋没少和她扯东扯西。 走到一个巷子口,拐弯到了一家私房菜,他们一行人进去,老板娘明显认识他们,连忙安排他们坐下。 几个人轮着点菜,到池沅手里的时候,她就点了个番茄鸡蛋汤。 一是因为自己口味清淡,其次自己不太好意思点大菜。 池沅怕汪东洋又找些话题和自己尬聊,点完菜就开始低着脑袋玩手机。 耳边听清他们三个人的话题。 “那苏锋最近找你麻烦没,我听说他和罗子捷最近打得火热。” 陈浮己没回话。 周林野撇嘴:“我还不信那孙子敢阴你。” 池沅微微挪动身子,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她想去拿自己对面的水壶倒杯水喝。 汪东洋正笑着说:“说不定呢,人可是放了话出来说要修理你的。” 话落,陈浮己座位上就传来水壶倾倒的声音。 水倒是没多烫,就是把他衣袖给打湿了,陈浮己拿开手机揣在兜里。 池沅放下水杯,连忙道歉,那人也没说什么。 她扯了很多纸张递过去,陈浮己擦了擦,瞥她一眼:“行了。” 之后,池沅再没有做多余的动作,安安静静地当个透明人,坐在那儿安静的吃饭。 汪东洋偶尔问她几句,她认真回,他们聊什么,她也不插话。 结完账出来,周林野要回学校上晚自习,汪东洋接了个电话也匆匆忙忙地要走,临走前还不忘让陈浮己送她回家。 这条街比较偏僻,她一个女孩子回去容易出事儿。 其实池沅想说“大可不必”,但见陈浮己并没有拒绝,她也就跟着他走了。 “住哪儿?”他站在马路牙子边,垂眸问她。 他外套袖角被池沅打湿了,嫌穿着不舒服,就脱了下来,里面是一件宽松的黑色短袖。 一阵风吹来,他背着风,劲瘦的腰线若隐若现,充满少年的朝气与野性。 她撩了撩被风扬起的头发,别在耳后,回:“江记酒店。” 陈浮己原本想打车送她回去,但两人在路口站了十多分钟,都没看到一辆出租车。 正是交班的点,车辆很少,于是就走了回去。 池沅不认识这里的路,弯弯绕绕的,一会儿要上楼梯,一会儿又要下楼梯。 原先是她跟着陈浮己在走,一前一后。 渐渐地,变成了一左一右并肩着。 “上次那个钱的事儿,我很抱歉······”她小声开口。 真的没有故意拿钱羞辱他的意思,只是她把他的玩笑当真了而已。 陈浮己眼神幽幽地看着她,面上没什么情绪。 春渡 第12节 “你叫什么?” 池沅愣了愣,忽然想起上次他说自己是“乌龟池子王大元”。 “池沅。” “哪个字?” “三点水一个元。” 陈浮己没说话了,继续往前走。 他对雾城的每一条路似乎都很熟悉,上下楼梯,盘龙交错的各条巷子,他都很清楚。 池沅想,除了从小生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以外,外地人大概都会迷路吧。 她盯着陈浮己的阔肩看出入了神,下台阶的时候没注意身后有一辆疾驰的摩托狂飙而来。 一瞬间,除了耳边呼啸的风声外,整个世界就剩下了陈浮己有力的心跳声。 他伸手将她拽过去的动作很快,力度有些大,她整个耳畔都贴在了他胸膛上,隔着一层衣服。 远去的机车青年还不停地回头骂她,“想死边去!” 她站直身子,白皙的脸蛋上泛起不太明显的绯红,掩饰在这光线不太强的夜色里。 池沅还没从刚才的惊慌中缓过神来,“谢······谢!” 他锋利的五官充满戾气却又淡漠:“想什么呢?” “没什么。”她故作平静地回。 “被撞死了我可不会给你收尸。”他说。 池沅拧着秀眉:“你这人说话真毒,听着让人怪不舒服。” 陈浮己冷笑:“关我屁事。” 别人听着舒服还是不舒服的确不关他的事儿。 第11章 池沅知道这人有时候说话难听,不和他计较了。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一直到酒店门口,她要进去的时候,才转身对陈浮己说:“对了,再跟你说声谢谢,上次带路那事儿。” 陈浮己站在阶梯下面,与她平时,眼神淡淡:“你该谢谢老头,不然我才不管你。” 池沅疑惑,忽然想起上次问她是不是迷路那个老爷爷就是陈浮己口中的老头,下意识地开口问:“就是脸上有疤的那个爷爷吗?” 话落,她能明显感觉到陈浮己心情不好。 “抱歉。” 她话问得不太礼貌。 他应声:“嗯。” 十八岁如花似玉的年纪,她出落得亭亭玉立,站在酒店门口。 她手指在身后不停地搅动,犹豫开口:“陈浮己,你这人真心口不一。” 话落,那人望了她两眼,随后转身就走。 留下池沅一人在阶梯上站着,她连忙喊住陈浮己:“帮我跟爷爷道声谢!” 陈浮己虽然头也不回,但她想,应该是听到了的。 隔天就是周六。 李巧巧儿子过生日,邀请了胖子还有陈浮己他们去家里边做客。 其实李巧巧和陈浮己他们根本没多熟,只是她自认为很熟而已,要不是胖子特意和陈浮己提前打过招呼,他和汪东洋压根就不会来。 李巧巧是胖子一远房表妹,又在胖子店里帮工,因为是亲戚加单身妈妈的缘故,胖子难免让陈浮己多帮着她点。 上门的时候,他们提着生日蛋糕进去的,小孩子开的门。 三四岁的年纪,拿着蛋糕喜欢得不得了。 “谢谢哥哥!”他抬头笑着对陈浮己说。 汪东洋打趣的话“就谢谢陈哥哥啊?”还没有说出口,孩子就被李巧巧拉过去。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叫叔叔!不准叫哥哥。”李巧巧面露斥责。 小孩子还一脸天真,不明所以,一脸委屈:“明明就是哥哥啊,为什么要叫叔叔······” 他上次去胖叔叔店里的时候,还看着哥哥穿着校服呢。 李巧巧正准备再说两句,却被胖子打断:“啊呀,今儿他过生,你骂他做什么。” 李巧巧笑笑,不好意思再斥责,连忙牵着孩子邀请他们进屋。 胖子进来后,一把把孩子举起来,放在肩上,小孩子高兴地欢叫。 陈浮己他们三个人刚落座,随后又到了两三个人,有男有女,都是李巧巧的朋友。 “来得真是时候,饭菜刚做好。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就行了。” 女人走到桌边,看着一大桌子的菜,止不住惊叹: “巧巧姐,你可真贤惠啊!这么多菜都是你自己一个人做的啊?” 李巧巧回:“这不是盼着你们来嘛,没做多少,你们吃得开心就好。” 一席人缓缓入座。 七八个人挤在一张圆桌子上吃饭,多少有些寒碜。 “喝酒不?我去给你们拿酒?”李巧巧起身问,一身贤惠女主人的做派。 “不用劳烦你了,东子他们带了一箱啤的过来。”胖子挥了挥示意她坐下。 汪东洋也说:“对,巧巧姐你别忙活了,坐下吃饭。” 饭桌上,大家都是打过照面的人,说起话来也是直来直去。 “巧姐,你就没打算给孩子再找个爸啊?”有个男人问,丝毫不避讳孩子还坐在桌上。 李巧巧迟钝开口:“再说吧。” “小陈,听胖哥说,你打算辍学去他那里做事啊?”男人转移了话题。 男人模样三十多岁,叫他小陈也不过分。 只是陈浮己明显不太愿意搭理他,随口应了声。 刚才夸李巧巧贤惠的女人也插入话题:“你们俩在学校挺受欢迎的吧?” 说的是汪东洋和陈浮己。 汪东洋和陈浮己一样,不想接茬,但也不好让气氛太尴尬,摸了摸后脑勺,一本正经地胡说:“学习为重学习为重!” “一个家里边,还是要有女人操持着,洗衣服做饭这些,都方便一点,互相扶持着。”李巧巧话语间虽然半字都没有提到过陈浮己,可说话时,眼神却一直往他那边瞟。 陈浮己神色淡淡,并未看出什么情绪来。 不过很明显,他没打算搭话,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般。 有人看出来气氛不太对,连忙岔开了其他的话题,李巧巧也没再继续暗戳戳地示意他自己那点小心思,否则真是有些自讨没趣了。 吃完饭后,陈浮己和汪东洋是最先离开的,其他人也没久待。 等人都走完了,胖子留在最后,他在玄关处抽烟,看着李巧巧把孩子抱进里屋睡觉,才让她过来坐下,想和她聊聊。 “你今儿什么意思?真看上陈浮己了?” 李巧巧坐下,翘着腿,变相承认:“不然呢。” “你看得上他,他看得上你吗?你就往他跟前凑。”胖子毫不留情地说。 陈浮己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身上总有股吸人的血气方刚,加上李巧巧也不过只比他大三岁左右而已,算得上是同龄人。 但她可不要忘了,她还拖着一个孩子呢。 李巧巧:“怎么就看不上了?他们家那么穷,我好歹还有一套房子,他凭啥看不起我?” “他多大,你多大?”胖子再说,就差指着她问了。 李巧巧面露不悦,反问:“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想读书了,以后肯定就在你店里做事了,他都没说过介意,你上赶着来劝我干什么?” “随便你怎么整,反正别扯我身上来,到时候被他扯破了脸皮也别和我来苦诉。”胖子懒得再和她说,她现在是一门心思想让陈浮己当孩子的后爹,哪能听得进去劝。 刚下楼。 汪东洋就止不住地幸灾乐祸,拍了拍陈浮己的肩背:“卧槽,陈浮己,我看你这是快要当后爹的节奏了啊?” 陈浮己瞥他一眼,抬腿就往汪东洋的脚上踹,神色狠戾:“滚你妈!” 汪东洋往后退了两三步,继续说:“我不信你没听出来她那话什么意思。” “听出来又怎样,没听出来又怎样,跟我有毛关系。”他嗤笑一声。 “真狠!这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汪东洋欠欠地感叹。 陈浮己横眼看他,一手抄兜,挑声:“我看你挺喜欢的,要不你上赶着去?” “别了吧,我没当人后爹的习惯。” 再说了,他能看上李巧巧? “接下来去哪儿?约人还是回家?”汪东洋大步走上去,勾着陈浮己的宽肩问。 陈浮己拉下他的手,淡淡回:“找个网吧通宵。” “得,您自己去吧。”汪东洋讪讪道。 有这闲工夫,他还不如回家睡大觉。 陈浮己勾着唇,横眼看他:“陪不陪?” 春渡 第13节 汪东洋瞧他这样,随后狠狠点了点头:“得!老子舍命陪君子。” 陈浮己是个没人管的,但汪东洋不是,一晚上他妈没少打电话来问他去哪儿了,让他别跟着狐朋狗友去鬼混,没两三个月就高考了,多放点心思在学习上。 汪东洋开着免提放在桌上,手上操作着键盘鼠标,听声后蹙眉不耐回:“行了,知道了,挂了。” 刚挂电话,电脑上就显示“game over”几个字。 他扭头去看陈浮己,发现那人嘴里叼着根棒棒糖,一脸赢了后的欢快愉悦。 打腻了这个游戏后,两人又换了个,游戏正在加载页面。 汪东洋忽然想起今儿在饭桌上说的话,于是拉近椅子,和他聊: “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哎,用周林野的话来说,你又不是最差的,肯定能混个野鸡文凭出来,干嘛非要待胖子那店里。” 陈浮己当然知道自己不是最差的。 他脸上多了几分浮躁烦闷,咬碎了嘴里的糖,抽出棒扔在垃圾桶里。 “没想好,再说吧。” 汪东洋知道他大抵有些不耐烦了,于是便没有继续说了。 两人熬了个通宵后就各回各家补了一天的觉,知道周一有升旗仪式,周日的晚上也没出去继续造了。 陈浮己是踩着点进教室的,老李头原本想骂他几句,但看着他穿着校服,想了想还是算了。 高三的早自习,每个班里的人都必须站起来晨读。 必须要让巡查的领导,听到朗朗的书声,这样才有学习拼搏的氛围。 陈浮己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为了不耽误班上好学生的学习,班里的老油条都在最后几排,汪东洋就在陈浮己左前方。 看陈浮己是一股蔫巴样,汪东洋转身过来调侃:“瞧瞧你,果然是虚了,禁不住熬。” 他说话声音大,旁边的女生听到后,惊讶转头看了看,随后觉得不好意思又转了回去,继续看自己的书。 陈浮己没回话,的确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他侧身,整个人一般的力量都靠在墙上,目光不在书本上,而是移向了窗外。 教学楼正对过去,就是实验楼。 他看了几秒钟后,随后收回眼神。 老李头走过来的时候,敲了敲他的桌面,严肃提醒:“书都拿反了!读什么望天书呢?” 周围的一群人笑出了声。 陈浮己反倒一副泰若自然的姿态,这才把书翻了转,转了过来。 第12章 他们看着不像好学生 中午的时候,池沅和何子强一起去的九中食堂吃饭,邓佳露和徐棠十一点左右就提前离开了。 因为下午还有课题要研究讨论,他俩打算就近原则,就在食堂里吃。 刘泽远之前给过他们九中的饭卡,里面充的有钱,说是他们刷。 池沅站在精品菜窗口前,正思考着要点什么菜,身后的人就拍了拍她的背。 她转过身去,就看见是陈浮己和汪东洋他们一群人。 她说:“好巧。” 汪东洋笑了笑,望着窗口说:“给你推荐俩菜?” 她点头:“好。” 两人说话间,陈浮己他们已经端着餐盘过去坐下了。 打完菜,汪东洋叫她过去一起吃,池沅原本想拒绝,还有何子强一起,应该坐不下。 手机却收到何子强的消息,他说是吃不惯食堂里的菜,出去了,问她有没有什么要吃的,她说不用了,随后和汪东洋过去和他们一起坐。 她坐在陈浮己身边,刚落座就听见有人问: “东子,这你朋友啊,怎么没见过?” 汪东洋:“人不是我们学校的,借实验楼参加啥竞赛来着。” “哟,东哥,我还不知道你居然有能参加竞赛的朋友啊?” 那人继续说:“成绩是不是特别好啊?” 见池沅没有说话,陈浮己的手肘微微撞了一下池沅的手腕,勾唇:“问你呢,成绩是不是特别好?” 客观程度上来讲,能保送科大的人,成绩是真的很好,她也对自己挺自信的,但忽然就让她在别人面前自卖自夸,她还真讲不出来这话。 没等池沅回话,坐在她右手对面的女生就先开了口。 周雅讪讪,扯着唇角的弧度,嗤笑:“能比秦菲还好吗?” 没人说话了。 大家都知道他们这群人里,周雅和秦菲玩得好,秦菲又对陈浮己别有心意,所以周雅在所难免会将秦菲和陈浮己身边的女孩子作比较。 周雅身边的男生夹了块糖醋里脊放在周雅碗里,说:“吃吧你,饭还堵不上你的嘴吗?” 池沅不知道周雅口中的“秦菲”是谁,却觉察得到氛围有些尴尬。 她转头去看陈浮己,那人面色如常,正端着碗喝汤。 她侧身,在陈浮己身边小声问:“秦菲是谁啊?我见过吗?” 陈浮己垂眸,瞥她一眼。 “鬼知道是谁。” 对面的汪东洋听见这话,笑得差点喷饭。 哥,你还能再假点。 池沅疑惑地看向汪东洋。 汪东洋连忙摆手,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别看我!他都不认识,我当然也不认识!” 吃完饭,一群人才慢慢悠悠地走出食堂。 她和陈浮己走在后面,时不时地听前面的人说话谈笑。 门口正好有一架自助售卖机,她停下脚步,“要喝水吗?” 陈浮己单手抄兜,距离她两三米的位置,看着她说:“可乐。” 池沅应声后,就开始点水,但这架自助售卖机不能手机支付,只收取现金。 “没有二维码。”她略显尴尬地回头和陈浮己说,原本还想请他喝水的,上次他和汪东洋不是还请她吃饭了嘛,总要礼尚往来啊。 陈浮己走上前,他穿着校服,从她身边路过时,她能轻嗅到皂角的衣香和清冽的烟草味,混在了一起。 嗓音低沉:“要什么?” “茶Π。” “什么味?” “西柚茉莉。” 他从兜里摸了十块钱放进去,刚刚好,没找零。 两瓶拉罐可乐和一瓶茶Π落在箱子里,他弯身去捡时,少年劲瘦有力的腰线浅浅外露,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衣角浮起时,内里的人鱼线,不深不浅。 二十多度的天气,她脸上没由来地掀起一阵燥热。 撇开眼,接过陈浮己递过来的饮料,冰了冰脸才喝。 脸上的温度渐渐下去,她才开口问:“为什么不能手机支付啊?” 陈浮己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手腕上带着一个夸张的银铁式手链,单手拉开易拉罐,微微用力时有青筋凸起。 拉罐拉起时“噗”的声音中夹杂着气泡水的声响,传入耳膜,轻轻震动。 “你们学校准带手机?”他反问。 池沅看着他,挑声说:“你不就带了的吗?” 陈浮己浅笑一声,随后才说:“你觉得我是好学生吗?” 池沅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收回视线。 暗自想,他其实看起来,倒也不像是坏学生。 回到班上,汪东洋已经趴在课桌上准备午睡了。 陈浮己故意作恶,将那瓶冰可乐放在他睡脸旁边,冰得汪东洋兀然坐起,大喊:“卧槽!” 汪东洋身边的女同桌明显被他的喊声给吓到,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被他这么一闹,加上喝了两口冰可乐,汪东洋也睡不着了。 干脆把椅子往后挪了挪,这次没闹出多大动静。 他整个人靠在后桌上,一脸欠欠的笑意,问陈浮己:“你们刚才走那么慢,聊什么了?” 陈浮己瞥他一眼,“关你屁事。” “陈浮己你这人不行啊,问问怎么了。” 他手指轻轻在易拉罐的边缘磨蹭着:“买了两瓶水,你以为说什么?” “切!我还以为说什么了呢。” 两人没再多说,陈浮己拉了件外套盖在身上就睡了。 实验楼 池沅到教室的时候,何子强已经在摆弄机器了。 她放下水,走过去帮忙。 春渡 第14节 “刘老师和我说,上次的记录差了两个数据,一会儿我再改改。”她说。 何子强应了声,主动让位给她,她套了手套才接着实验。 何子强拿着记录数据的数据册,望着池沅清秀的侧脸看了许久,缓缓问:“我刚看到你和一群人走在一起,你认识他们吗?” 池沅调了调显微镜,目不斜视地回:“嗯,朋友。” 良久,等池沅报完整组数据,何子强才坚定地直视着她说:“他们看着不像好学生。” 池沅怔了两秒,脱下手套。 “那像什么?”她下意识地问了句。 “像社会上的人。” 何子强实话实话,虽然那群人穿着校服,但一看就让人觉得是流里流气的街混子。 尤其是其中两三个人,何子强很眼熟。 之前有两次他晚上出九中的时候,看见一群人在打架,其中就有池沅口中所谓的“朋友”。 他认为,池沅不该在这样的地方,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 一阵春风吹来,吹开了没关紧的窗户。 铁窗顺势弹回去的声音有些大,刺耳难听。 池沅没有避讳何子强试探的眼神,她从他手中接过记录册,没有再说话。 不用过多解释,也无需太多解释,在她看来,没有必要。 她圈出最后一行的数据,“这里还有点问题,我们重新做一遍。” 听到她这么说,何子强也没有再继续说了,扶了扶眼镜,认真做好笔记。 原本是四个人的工作量,现在却只有两个人来做,但好在没有邓佳露她们两个人使绊子。 就她和何子强两个人,态度专注,工作效率也很高。 差不多忙到下午六点半左右,她才离开。 陈浮己给她买的那瓶饮料已经喝完了,正好走到上次那家奶茶店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去了。 来雾城的这段日子,没有何淑管她,她喝奶茶的次数都多了起来。 奶茶店里坐满了学生,大多数都穿着九中的校服,其中混杂着几个别校的,校服颜色款式不一样。 等的时间里,池沅站在吧台边上,低头玩着手机。 原本乏味地玩着消消乐,直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名字,她才被吸引了注意力过去。 “菲菲,你怎么喜欢陈浮己啊?他家里那么穷,成绩也不好,还凶得跟个什么似的。” “是啊秦菲,我之前还听说他爷爷捡垃圾呢,你不怕他染上一股垃圾味啊!” “对啊,而且他人这么混,成绩还不好,以后没钱了就去偷就去抢······” “也不能这么说吧,他不是之前还为秦菲打过架吗?” 她们话题的核心人物秦菲,正低头咬着奶茶吸管,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她们说的话,又似乎是半句都没有听进去,一脸的苦思冥想。 池沅听入耳时,不禁微微蹙起了秀眉,手上再无动作。 “您好,您的餐已经好了,请问是打包还是现在喝?”店员出声问她。 池沅回过神来:“打包。” “好的。” 池沅接过奶茶的时候,就身后的一群人又说:“他就那张脸能看,其他哪里配得上秦菲,还拽得跟个什么似的。” “而且我听说啊,陈浮己他没爸没妈的!” “啊这!难怪啊,这种人肯定心理有问题吧?” “说不定,我看他那样子也像个精神病,之前他不是还和社会上的人有往来嘛。” 其中一个女孩子听不下去了,反驳刚才那个骂陈浮己是精神病的女孩,阴阳怪气: “你可别这么说了,之前也不知道是谁说喜欢七班那个陈浮己,说他又冷又酷的,别不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算吧。” “林吱!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他!” “我又没说是你,你着急对号入座干嘛?” 听着她们吵吵,话题的主人公“秦菲”却一句都听不进去,神情落寞地趴在桌子上。 第13章 “池沅?” 周雅眼神飘忽过来时,正好撞见池沅提着奶茶准备离开的身影。 她出声叫住:“哎,那个谁?池沅?” 周雅不确定地喊住了她的名字,今天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听见汪东洋他们是这样叫她的。 池沅停下脚步,扭头过去看,少女明净的小脸上,透露出些许不耐烦。 因为她们刚才议论声太大太杂,她一字不落地听入耳了。 “这谁啊?周雅?”刚才和林吱呛话的唐梅问。 周雅唇角勾着冷笑的弧度,看着池沅说:“这位就是今儿中午陪陈浮己吃饭的那位。” 池沅不打算理她们,转身就离开了。 身后的还传来越渐微弱的议论声:“这女的谁啊?是我们学校的吗?” “不是,听汪东洋说是大城市里来的竞赛学霸。” “她和汪东洋也认识?” 听到“汪东洋”三个字,原本“蔫巴”地趴在桌子上的秦菲瞬间一个激灵,起了身,疑惑问:“和汪东洋怎么了?” 周雅朝池沅离开的背影抬了抬下巴:“喏,那位,和陈浮己他们最近打得可火热了。” 秦菲顺着视线望去,只看见池沅姣好的背影,于是又撑着下巴苦思了许久。 临近周末那天。 汪东洋给她发了消息邀请她周末去玩,说是有陈浮己他们,都是熟人。 池沅下意识地问了句:【你们周末不自习的吗?】 都说“不苦不累,高三无味” 池沅虽然是保送的准大学生,但她从小学习就刻苦认真,读书生涯实在算不上多么轻松,也不是天赋型选手,而且在池沅的印象中,往届的学长学姐们,高三对他们而言,也是一段艰苦而又充实的日子。 但反观陈浮己他们,她都不敢相信他们是高三的,还有两个多月就要参加高考的人。 汪东洋:【姐姐!求放过!】 自习这玩意,他压根就没上过,不就相当于放假嘛。 池沅不好意思耽误人家学习时间,这总有种让她觉得在误人子弟的感觉。 于是婉拒回:【再说吧,我可能有点事,你们玩儿得开心!】 汪东洋:【来吧,你不来绝对后悔。】 池沅:【为什么?】 汪东洋:【我好不容易跟陈浮己打个赌赌赢了,把他弄去的,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池沅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激发到了顶点,确实很想去,来雾城这么久,她也没怎么出去玩过。 和邓佳露她们关系也不好,一个人待久了总归是有些闷。 于是只好劝诫自己“反正就算自己不去,陈浮己他们也不见得就会乖乖去上自习的,不算误人子弟。” 这样一想,她良心好受多了,果断答应了下来。 都是年轻人,喜欢睡懒觉,所以约的是下午。 她出酒店房间的时候,正好在走廊门口碰到邓佳露和徐棠两个人。 她俩手挽着手,模样亲切,看样子是打算去逛街。 擦肩而过的时候,池沅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那两人跟没看见似的,鼻孔朝天地从她旁边走过,邓佳露更是恨不得撞她一下。 池沅其实真的不太理解,为什么会和邓佳露她们闹成这样,就因为一个不算矛盾的矛盾吗? 可能是因为她朋友没有太多,社交方面的造诣还达不到很好的水平。 地址是陈浮己给她发过来的,自从加了好友之后,这还是两人的第一条消息。 她发了个“好”之后,就打了车过去。 到了里边才发现汪东洋之前说得太夸张了,他说都是池沅认识的人。 可是十多个人里边,她其实也就认识汪东洋和陈浮己。 好在不只有她一个女生,不然她真的尴尬得恨不得原地挖洞把自己给埋进去。 其中还有两个不像是和他们同岁数的人,应该有二十五六的样子,都是带了女朋友来的。 打过招呼,她就坐下了。 玩儿是剧本和密室结合的那种游戏,需要做各种各样的任务。 有个黄毛中途中打趣:“东子你够牛啊,选这剧本!” 汪东洋挥了挥手,主持大局。 前十多分钟,都是在梳理故事脉络,后面有两个组都进去做了任务才出来的。 因为是恐怖剧本的原因,其中有对情侣被拆开了进去做任务。 两个都是女生,出来的时候就被吓哭了,直接冲向自己男朋友怀里求安慰。 “东子,你看你选的啥剧本,人给我吓成这样。”男的将女生搂紧怀里哄了哄。 汪东洋一脸痞笑对那男的说:“你他妈该感谢老子!” 春渡 第15节 下一局任务线。 “谁是七号和十五号?” 池沅举了举手:“我是七号。” “十五号呢?” 陈浮己慢悠悠地坐直身子,看了眼池沅,脸色不怎么好看。 “那行,你俩进去做任务。” 汪东洋听完话后,嘴角笑得直抽抽,拍了拍陈浮己略微僵硬的背:“快去,磨蹭什么呢。” 陈浮己移过视线,看向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 池沅只觉得汪东洋再笑下去,陈浮己可能会给他一拳头。 汪东洋瞬间扁着唇,咬着舌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笑声,但是一想到陈浮己待会在里头的样子,他就恨不得笑到在地上打滚。 池沅没弄明白汪东洋的笑点在哪里,一时有些莫名其妙。 在大家的怂恿催促下,两人才磨磨蹭蹭地起身进去。 池沅走在前面,陈浮己单手抄兜,走在后面。 等进去了,池沅才明白汪东洋的笑点在哪里,因为陈浮己快把她的衣背给抓坏了。 他手掌攥住的那一角,估计已经皱到不能看了。 池沅原本不怕这些的,愣是被陈浮己给弄得有些害怕了,这人是店家请来的氛围组吧。 看得出来,这家店生意很好也是有原因的,给参与者的体验感做到了极致。 隧道里一片漆黑,周遭时不时地传来女人和孩童的哭咽声,谁也不知道哪个在哪条走廊会突然出现个npc。 透过一层衣衫,池沅只觉得自己的蝴蝶骨处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瘙痒与敏感,因为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陈浮己掌心在冒冷汗。 “池沅?” “嗯。” “池沅?” “我在。” 隔了一分钟。 “池沅,你唱首歌来听。”他说,语气有些不正常。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池沅的发顶上便是陈浮己的下颚,他在抵着她往前走,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她甚至能听到他性感的咽喉声。 “换一首。” “你要求真多。” 话刚说完,陈浮己就踩着她的后脚跟,她闷哼一声,问:“陈浮己,你是不是闭着眼走路。” “嗯。” 池沅责怪的话愣是没再说出来,算了算了,原谅他了。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走到一个走廊尽头的时候,她听见身后的人跳了一下大骂:“卧槽!滚啊!你妈的!” 池沅没忍住,笑出了声。 其实不是npc吓他,是他自己踩着一个类似于手臂的道具,把自己给吓到了。 后来池沅完全是被陈浮己给拖出那间密室的,他像是疯了一样拽着她手腕往原方向跑回去,管它什么任务,全都不做了。 汪东洋一群人在隧道外面都听见了里面的声音,陈浮己一直在骂人,也不知道在骂谁。 还有就是池沅唱歌的声音。 等他们出来的时候,一群人坐在围桌旁边,笑得背都要抽过去了。 池沅这下终于明白汪东洋让她看的“东西”是什么了。 陈浮己之后全程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了,游戏也没有参与了,等他们玩儿完,一行人才离开。 池沅去了卫生间出来,陈浮己站在外面,靠着扶栏上抽烟。 他站在一棵参天的长青绿下,在和煦的春日里,有一片绿叶落在他的肩头,更显姿态慵懒。 白色烟圈从他鼻翼间渐渐散开来,模糊了锋利俊朗的五官,他神情有些迷糊,似在出神。 想起刚才的画面,她拍了拍手,走过去说:“陈浮己,你怕鬼啊?” “怎么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还怕鬼啊?”她凑着脑袋故意笑着问。 见陈浮己没有回话,她胆子越发大了起来,“要不下次我们不来这里,我带你去看电影,恐怖片,百鬼惊魂的那种?” 陈浮己阴沉着脸,站在台阶边上,垂眸去看笑脸盈盈的池沅,“池沅,你信不信老子把你扔下去?” 说着,陈浮己就伸手去掐住女孩的后脖颈,用了些力度,差点没把池沅从台阶上给推下去。 她一个没站稳,半个身子都出去了,是陈浮己提着她后脖颈,才让她没跌落下去。 看她两只纤细的胳膊在空中扑棱了两下,少年那张阴鸷的脸上都换上了戏谑的笑意:“怕不怕?” “陈浮己!你玩不起!”她扭头看他,一脸的怒色。 男孩充耳不闻,反倒是更将她往外推了点,比四十五度角还要大一些,只要陈浮己一松手,她铁定摔下去。 他眉眼带着挑衅,咬着烟头,沉声说:“服不服?” 靠近她,冷戾得像一匹野狼,他另一只手拿开烟,威胁道:“不服,就把你扔下去!” 她当真丝毫都没有怀疑过陈浮己话语的可信度,他如果说要把她扔下去,那就真的会把她给扔下去的。 “服了!” 两秒后从,陈浮己将她拉了回来,她站直身子,故意离他远些。 他这个危险人物! 第14章 “找女友千万别找我这种” 等陈浮己将指间的烟抽完后,两人才迈着步子走下台阶。 池沅走在前面,陈浮己跟在她身后,两个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眼神被池沅蝴蝶骨处的衣角吸引到,很皱,意识到是自己刚才抓皱的。 眼底掀起一阵波澜,看着碍眼。 “陈浮己,你们晚上也不上晚自习的吗?” “不知道。” “陈浮己,我上次让你帮我跟爷爷道谢,你有吗?” “没有。” “下次记得。” “陈浮己,今天天气很好。” “嗯。” “陈浮己······” 他沉着眼打断:“池沅,不要找话题,安静点。” 午春的阳光透过树叶,一片光影交汇,密密麻麻的光晕与翠绿的青叶平凡而有韵味,斑驳得好看。 陈浮己并不是嫌她聒噪,相反,她说话时总是淡淡的,哪怕是刻意找的话题也并不让人觉得厌烦。 他只是,纯粹是不想回而已。 池沅仰视着他,忽然想起刚才那对情侣,女生吓哭后缩在男生怀里求安慰的模样。 于是不怕死地笑着说:“陈浮己,我是想说,你下次如果还这么怕的话,我可以允许你躲进我宽广的怀抱中!” 说着,池沅还顺势张开了手臂。 不过这次她学聪明了,没等陈浮己反应,池沅就直接跑开了,试图追上前面的大部队。 她踏着步子跑,披肩的头发小幅度的波动着,陈浮己望着她的背影,呵笑一声,并没有追上去。 和煦的春日里,阳光并没有让人觉得倦怠,反而是失之已久的心旷神怡。 下了个台阶,再在巷口转了个弯,他们一群人轻车熟路地进了一间网吧。 店不是很大,装修一般,人也不多,不嘈杂也算是有点,但汪东洋和陈浮己他们应该是认识老板。 池沅找了个位置坐下,玩了会儿手机抬起头看时,他们还靠在吧台处,在和老板聊天。 再次抬头的时候,陈浮己已经过来了,手里提这个牛纸袋子。 他垂眸看向她:“打不打游戏?” 池沅摇了摇头。 何淑从小对她就管教严厉,游戏这些几乎是不让她沾边的。 但小孩子总是充满着好奇心,她偷偷下载过几个手游,也曾和唐清她们偷偷去过网吧打端游,可实在是从中无法找到一点乐趣。 “那随便找个电影看?” “行。”她应声。 陈浮己带着她找了两个位置坐下,汪东洋他们就坐在对面。 池沅找了个视频网站,随便放了一个最近热度特别高的电影,看了二十分钟左右,她看得眼皮子都有些打架了。 于是把视频的声音调到静音,侧脸去看陈浮己。 他带着耳机像是在连麦,嘴里时不时地冒几句脏话,听着不入流。 春渡 第16节 “你键盘为什么斜着放?”她随口问了句。 没想让他给答案,因为他戴着耳机,应该是没听见的。 陈浮己微微含颚,流畅的下颚线张扬而又自信,“键盘越斜越牛逼,没听过?”他挑声问。 池沅轻轻点了点头,她还真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她撑着下巴,靠在游戏座椅上,只觉得电脑屏幕上面的画面,可比记录册上的数字让人更眼花缭乱。 看得她脑袋有些犯困。 闲着无聊,池沅原本不是特别热络的性子都开始变得话多起来。 她扫视了一眼周遭的人,没人键盘像他这样的斜的,都快四十五度角了。 画面里,一群人正在追着陈浮己打。 眼看着就要输了。 “要不你垂直放,或许更厉害一些。”她缓缓说。 “老子邪键仙,不懂别bb。”他取下耳机,唇角勾着轻微的弧度。 说完,他操作着键盘来了一套技能,将对面的人给秀死了。 随后戴着耳机,神情专注,眼底却总带着些轻蔑。 一套技能秀完后,他笑了笑,瞥眼去看池沅。随后他顺手从旁边座椅上的牛皮纸袋里拿了瓶饮料,放在池沅的桌子上。 是茶Π,和上次买的一个味道。 “又请我喝?”她拧下瓶盖。 “你也可以付钱。” “算了,我怕你不收还带人围我。”她想起上次给他包两千块红包的事儿。 陈浮己嗤笑一声:“还记着呢?” 池沅浅浅喝了一口,应声:“啊,可不是得记清一点,那可是第一次被人围。” “那么记仇?”他漫不经心地说,手上的操作速度没有减慢半分。 池沅眯了眯眼,凑近,和他的胳膊挨得极尽。 “可记仇了,以后找女朋友可千万别找我这种。” 正说完,他这一局刚好打完了,女孩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入耳朵里。 他摸了摸鼠标边上的烟盒,从里面倒出一根叼在嘴边,没点。随后整个人都往椅子后靠,动作恣意桀骜。 “你是在暗示我什么?” 池沅愣了愣,不明:“什么?” 陈浮己盯着她那双好看的双眸望了会儿,淡淡回:“没什么。” 池沅正准备说话,陈浮己的手机就响了一声,有人给他转账。 陈浮己收了款,问了她句:“我还有几局,无聊的话你就去找那几个女生逛街,或者先回去也行。” “你这是代打游戏吗?”她问了句,刚刚不小心瞥了眼他的聊天记录。 他咬着烟头,单手点燃。 “嗯。” “想走不?”他继续问。 池沅想了想,刘老师布置的课题,自己已经做完了,她回酒店貌似除了睡觉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特别想做的事儿了,还不如在这儿玩。 “不想走。” “嗯。” 她看着屏幕上的游戏场景不断变化,但厮杀的角色却一直都没有变过,看久了困劲儿一来,不知不觉就靠着椅子睡着了。 池沅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大概是日落西山的时候才醒的,透过窗户,耀进一束橘红的阳光折射在他的轮廓边上,一时让她看晃了神。 池沅伸手摸了摸眼睛,随后才睡眼惺忪地问他: “完了吗?” “两分钟。”他瞥了眼身旁的女孩,池沅看他,分明他自己眼底也有些倦意。 也对,打这么久的游戏,不累才怪。 汪东洋走过来时,陈浮己正在收尾。他单手搭在陈浮己的肩上,玩笑:“怎么回事啊?把池沅都看憔悴了?” 陈浮己没说话,唇角微微扬起,加快手速,赢了这一局才转头去看池沅。 他唇角的弧度微微朝一边倾,玩世不恭地说:“喂,你睡觉流哈喇子啊?” 说着,一旁的汪东洋笑出了声。 池沅听着就伸手去摸了摸嘴,什么都没有。 俩骗子。 她正要起身,陈浮己抬脚就踩住她的椅子,滑轮顺势朝他的方向滚去,池沅起身的动作给抑制回去了。 陈浮己:“骗你的,没流哈喇子。” 池沅瞪他,佯装怒气:“我是小猫小狗吗?还哈喇子,你才流哈喇子!” 他耸了耸肩,一旁的汪东洋补说道:“对,陈浮己特别爱流哈喇子了。” 陈浮己拨开汪东洋搭在他肩上的胳膊,“滚。” 出去的时候,一群人正在商量晚上吃什么。 “好久都没去西街那里吃了。” “行,那里味道还可以。” “可以,离得也挺近的。” 他们商量完了,就准备往那里走。 “能吃大排档吗?”陈浮己问她。 汪东洋顺着陈浮己的视线一并看过来。 她点了点头:“我都可以,你们决定就好。” 夜场,但时间不算晚,七八点的模样,所以人也不是特别多。 池沅之前也吃过大排档,不过是室内的那种高端连锁品牌店,比起这儿,少了些烟火气。 何淑不太喜欢她吃这些,怕她长痘痘。 一群年轻人坐在大树底下那个位置。 轮到她点菜的时候,她只点了一盘凉拌黄瓜。 陈浮己看她动作,接过去后问了句:“吃不了辣?” 她说:“不是吃不了,只是你们这儿的辣和我们那里的辣不是一个级别的。” 陈浮己笑笑,随便勾了俩菜,就把菜单扔给了对面的黄毛。 这会儿生意不是特别忙,大排档的老板忙得过来,没一会儿就把菜给上齐了。 他们这群人,肝火气重,全靠酒来泻了,提了几件啤酒出来。 中途玩了个游戏,每个人都参与,排着顺序来,要么表演个才艺,要么吹瓶,这样才有意思。 好几次池沅都笑出了声,她没接触过这样的人,表演的才艺不能说是幽默风趣,只能说是可笑至极,还有坐陈浮己对面的那个黄毛,笑到恨不得直接胸口碎大石。 一直到那对情侣,他们挑战了其他风格的才艺,池沅看过去的时候,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在接吻渡酒,女人双手勾着男人的脖颈,两人难舍难分。 因为坐得近的缘故,她甚至能听到声音,当然也不排除是其他人喝酒的声音。 池沅看着这热火的场面,脸蛋烧的慌,偏偏她还一点都不想偏过头去不看。如果可以的话,多希望有个放大镜就好了,肯定比电视上演的要好看得多。 周遭全都是起哄声,连旁桌的社会大叔都看了过来,说了句:“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会玩儿。” “还是你俩牛掰!”黄毛对他们俩竖了个大拇指,随后一口闷掉剩下的半瓶啤酒。 轮到池沅的时候,她没怯场,问唱首歌行不行。 一看她长相,旁人就觉得乖得很,想汪东洋难得有这么个正经朋友,于是大家都说好,没难为她。 她起身,去找老板借了门口放着的吉他,刚才点菜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那里放着一个吉他,上面写着个牌---“公用物品”。 她坐在椅子上,抱着吉他,声音不算甜美,但却是温柔的,配上吉他的音节,还算好听。 “故事的小黄花 ······ 刮风这天我试着握你的手 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 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 等到放晴的那天也许我会比较好一点 ······” 她手里弹着吉他,饭桌上坐着的人也很配合她,尤其是汪东洋他们,伸手轻拍着凳子,给她打着节拍,还有好几个女生都在跟唱。 晚风很好吹,氛围让人舒适,一时间让她觉得这是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这是她之前从未感受到过的青春。 她眼神定格在桌子左边末尾的陈浮己身上。 他坐在一个塑料背椅上,双腿随意地支开,眉眼略显懒散,没有跟唱,却将注意力也放在了池沅的身上。 风吹过来,常青树落下几片树叶,远方传来江水缓缓流声。 陈浮己穿着一件黑t,外面敞着件宽松的衬衣,顺着风势往后扬,利落的五官让人看迷了双眼。 春渡 第17节 第15章 “听得懂吗” 放下吉他下来的时候,一群人都在附和着鼓掌,很给她面子,她连声说了几句“谢谢”。 池沅回到位置上坐下,望着陈浮己随口问:“能听吗?”这话她是虚心问的,但其实心里还是希望能听到赞美的话。 那人望她,语气不咸不淡:“难听死了。” “切,不懂欣赏。”她抿了抿唇。 唇有些干,她端着面前那杯茶水就准备喝,以为那是自己的,因为就放在她的碗边。 陈浮己伸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腕:“那是酒,想醉?” 她略显尴尬地放下杯子,看着面前的杯子,她也认不清了。 “只喝茶Π?不喝唯一?”他问了句。 她脚边明明放着几瓶唯一饮料。 “打不开。” 唯一奶的瓶身类似于啤酒瓶,需要启瓶器才行,她又不能学着他们那样用牙直接咬开。 陈浮己挑眉,话语中总带着些恶劣的挑衅:“求我啊,我帮你开。” “一瓶奶我才不要求你,很有骨气的好不好?”池沅打算起身去拿茶壶,再给自己拿一个新的茶杯。 还没动作就被陈浮己给扯回来坐下了。 他动作很快,弯腰随手拿了瓶唯一奶,将铁瓶盖的边缘放在桌边一翘,就打开了,还顺手拿了根干净的吸管插在里面。 “说谢谢。”他说。 她接过来,还是礼貌地回了句:“谢了。” “嗯。” 一瞬间,池沅感觉像是老爸在教育自己要懂礼貌一样。 池沅过后,下一个就轮到陈浮己了。 “己哥,要不您直接吹就算了,我也不多问了。” “不一定啊,万一陈浮己今儿还就表演才艺,亮瞎你的狗眼!”黄毛隔空戳了戳双眼。 陈浮己没说话,脸上衔着不深不浅的笑意,随手勾了瓶啤酒,意思很明显了。 池沅想也是,他这样又拽又冷的人,怎么可能给大家表演才艺。 “陈浮己,行不行啊?不行别勉强啊!”黄毛一脸贼笑。 陈浮己瞥他一眼,没说话。 汪东洋抬腿就踹了脚黄毛的凳子,打趣:“他行不行你不知道啊?” 黄毛搬正椅子:“他行不行我怎么知道?难道你知道?” 一群人笑开了怀。 汪东洋骄傲:“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没见过。” 话落,陈浮己扔了个外套甩到汪东洋身上,笑着骂:“说你妈些什么呢。” 池沅没笑,但却不自觉地视线放在了陈浮己高挺的鼻梁上,暗暗感叹,真的很高、很挺。 似乎是注意到了池沅打量的视线,陈浮己瞥过神来,侧耳过来,小声问了句:“看什么呢。” 池沅心下一阵莫名心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翼,掩耳盗铃地说:“没什么。” 辛亏她坐在背光处,否则她红得娇艳欲滴的脸蛋颜色,会暴露她刚才的不太光明正大的想法,幸好没被陈浮己当下就给拆穿。 池沅低着脑袋,在桌下暗暗搓了搓手,拜托,她真的不好色,只是单纯欣赏。 都怪唐清,给她科普了太多她不应该懂的东西了。 陈浮己提起桌上的一瓶啤酒,慢慢悠悠地站起身。 他拿着启瓶器,单手轻轻一翘,便将啤酒瓶盖给挑开了。他骨骼分明的手指握着瓶身,微微抬头,胳膊上倾,露出手腕,不太夸张的青筋有些凸起,让人挪不开眼。 唇角渗出一些残液,划过流畅的下颚线。属于少年性感优美的喉结,随着每一次吞咽而滚动着,她痴迷地看着这场景,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周遭是朋友们一群人都哄闹声。 “牛逼啊!己哥!” “还得是陈浮己!” 池沅不太懂为什么吹瓶酒就算牛掰,她只是单纯地欣赏这种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荒唐”。 无疑,这样的画面对她这种少女心的人带有极强的攻击性。 大概四秒左右的样子,一瓶没了。 太快了,快到她只眨了两次眼。 他将啤酒瓶倒扣在黄毛的面前,单腿踩着凳子,挑声:“老子行不行?” 黄毛连忙端正态度,拍了拍腿:“肯定行啊!谁敢说你不行!” 很快就闹过去了,菜上了一波又一波,酒也是提了一箱又一箱。 池沅觉得自己叔叔辈都没他们这么能喝,真的不会喝到胃穿孔吗? 她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吃菜,很少参与,大多数都是在听他们说话,汪东洋他们说话特别有意思,有时候笑到她停不下来。 陈浮己和别人的划拳的时候,侧身和她说了两句话,让她去加菜。 她回来的时候,回来的时候听了两句他们划拳的声音。 “骑个烂摩托!”那人几乎是吼出来的。 陈浮己勾着唇角,靠坐在椅子上,比了个池沅看不懂的手势:“爸爸给你说。” “陈浮己你牛你牛你最牛!”那人猛灌着酒。 “哈哈哈,下次别跟他划了。”汪东洋说。 那人输给陈浮己之后,又端着酒瓶去了黄毛那里,看来是转移了战场了。 池沅坐下,就在陈浮己的身侧,他身上散发着温温的酒气,看人时眼神也总带着若有似无的神离。她扭头过去看他时,正好撞进陈浮己那双漆色的眸子。 他扔了个火机过来,嗓音低沉:“帮我点根烟?” 她接下,直视着陈浮己:“抽烟对身体不太好。” 陈浮己应声,嗓音很低,像是酝酿着微醺的酒气: “嗯。” 他坐在那儿,单手靠着,唇角叼着根烟,一身的随性不羁,似乎在她动作。 池沅第一次帮人点烟,晚风会吹灭火势。 她向陈浮己的身侧靠了靠,伸手挡住风,手心处感受得到微弱的温度,看着星星火点在烟上燃起。 他们这群人,全是混蛋,嘴上说话没个把门的,有人开了黄段子,池沅没听懂,但她大概知道是有颜色的,于是就没问。 “听得懂吗?”陈浮己盯着她说。 她摇了摇头,“不太懂,大概知道是什么。” 他伸出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木桌边缘,微弱的声音引人入胜,像是催眠师在催眠一样。 “想知道吗?” “不太想。”她诚恳回答,脸蛋却不自觉地泛起绯红。 池沅觉得,或许是因为陈浮己身上的酒气,将她也弄得有些微醺了。 隔了三四秒,陈浮己不禁笑了一声,低咒:“操!怎么那么纯。” 池沅原本想反驳一句“我有颜色得很”,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一行人吃饱喝足后,离开的时间几乎快要将近十一点了。 这还是池沅第一次和朋友在外面待那么久,要是何淑知道了,估计得骂她半个月。 汪东洋他们还打算接着去下一个场子。 陈浮己拒绝了,池沅也拒绝了。 于是送她回酒店这个任务又落到陈浮己身上了。 看他喝了那么多酒,池沅都在想他还能不能走路。 陈浮己进去结完账后,汪东洋他们都已经走完了,就剩下池沅一个人在等他。 她望着陈浮己的身影,再看了看餐桌的一片狼藉,她忽然就想到那些人说陈浮己家里是捡垃圾。 陈浮己身上有股子浓浓的酒味,她嗅到时问了句:“你还行不行啊?” “不行你背我走?” “那我让汪东洋他们回来送你。” 陈浮己没回话,淡淡看她一眼,迈着步子往前走了,池沅连忙小跑着跟上。 他记得她住的酒店在哪里。 “你要是真醉了,我们就打车吧。”她说。 “没醉,吹吹风。”他回。 “好。” 池沅的印象中,自己无论是小学还是中学,父母从来都没有缺席过自己的接送。 尤其是上了高中以后,何淑更加担心她,大概是怕闺女青春期会叛逆,结识一些不太好的人,所以如果没有人接送她的话,家长是宁愿不上晚自习都可以。 托父母的福,池沅活了十八年了,几乎是没有和家人唱过反调的。 尤其像这样子,一个男孩连送她两次的经历,她是从来没有过的。 “陈浮己,你学习成绩好吗?” 春渡 第18节 “你觉得呢?” 池沅想了想才说:“你很聪明。” 她今天看他打游戏打得这么好,应该笨不到哪里去吧。 只是像他这样经常逃课不去学校,态度是根源问题。 “你想说什么?”他沉声问。 她垂着眸子:“没什么,下周一中午一起吃饭吧。” 他会按时去上课吗? 陈浮己没回话,她接着说:“给我介绍两个菜吧,上次汪东洋推荐的都太辣了。” 他单手抄兜,“嗯。” 不知不觉走到酒店门口了,池沅正准备说再见的时候,陈浮己突然来了句:“方便上去不?”他站在台阶下,直视着池沅问。 池沅以为自己听错了,“嗯?” “放水。”他说话的语气略显急切和烦躁。 池沅没听过别人说话像他这样粗俗的,也不知道回什么,干脆不说话了,领着他走。 仔细想想,刚刚他半途中突然走得又急又快,应该就是生理反应来了。 她努力不让自己发出笑声,加快脚下的步伐。 进了房间,池沅给他指了卫生间的方向,他就直接进去了。 她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隔了一道门,她觉得自己都仿佛听到了里面的声音,脑子里全是刚才饭桌上黄毛说他行不行的问题,画面再一过渡,就是陈浮己高挺的鼻梁。 池沅一阵脸红,连忙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迫切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没多久,陈浮己出来了,看她端坐在椅子上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上课呢。 “走了。”他说。 “嗯。”她双眸死盯着电视屏幕看。 直到传来门关上的声音,她才渐渐松缓下来。 第16章 “有人让我跟你说谢” 邓佳露和徐棠正好从外面回来,看见了陈浮己从池沅的房间里走出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掩饰不住的震惊之色。 邓佳露将目光定格在瘦高的男孩身上,他掀了掀眼皮子扫了一眼两人,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等他走远了,徐棠才忍不住惊叹:“天啊!真看不出来池沅是这种人!她家里人知道吗?刘老师知道吗?” 相比徐棠的惊讶,邓佳露明显淡定得多,翻了个白眼:“之前还跟我说不认识这人呢,现在倒好。” “啊?什么意思啊?” 邓佳露扁着唇:“没什么意思,幸好我搬得够快。” 陈浮己回到家里的时候,都快十二点了。 漆黑一片,怕吵醒老头子,没拉大灯,他用手机照着亮走到床边开了台灯。 微弱的灯光透过木窗,有几分披星戴月的意味。 随便简单洗漱了一下,倒头就睡,一身的酒气全沾在床铺上面了,洗得泛白的床单被他蹬开,高个子躺在这张老旧的铁床上,显得格格不入。 老头一大清早就起来了,老远就闻见他身上的酒气,于是没叫醒他,热了个鸡蛋放在桌上就独自出去了。 陈浮己一直睡到下午一两点的样子,还慢慢索索地起床。 桌子上有已经冷了的鸡蛋还有一些剩稀饭,他推开老头的房间没看到人,老头随身携带的蛇皮口袋也不见了。 汪东洋是个精神好的,昨晚的劲儿都还没有缓过来,就又给陈浮己打电话,说晚上约了个局,陈浮己说了两个字“不去”,就把电话给挂了。 汪东洋不死心,打了两三个催命电话过来后,陈浮己索性直接把他拉黑了。 喝了碗稀饭,他躺在床上打了两把游戏,没什么意思,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眼神扫到台灯边上放着的几张试卷,他犹豫了几秒钟后,慢吞吞地起身走过去,随手拿了张卷子过来看。 他坐在椅子上,单手转着笔,卷子斜斜地放着,模样吊儿郎当。 看了几个题,会的不多,不会的全都乱填。 就做选择和填空,到大题的时候,看着天体运动那个图就脑子疼,干脆直接扔了笔,掏出手机将汪东洋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拨回电话,问他在哪儿。 汪东洋笑:“不是不来吗?” 陈浮己抚了抚卷面,丧失耐性:“说不说?” “得得得,您是大爷!西场打球。” 五六个人聚集在熟悉的场地,不止汪东洋,周林野也在,难得他没去学校上自习。 几个男生都不约而同地放着几瓶红牛在凳子上,周林野看到的时候打趣:“你们昨晚通宵?” “老了,经不住通宵了。”汪东洋故作老成地摆了摆手。 陈浮己见状,冷笑一声:“sb。” 打了几场下来,几个人休息,汪东洋忽然想起一茬,就说:“你还记得那个苏锋不?” 周林野:“怎么了?” “听人说,上周四进局子了。” “为毛?” “捅人了,人都被学校给开除了。” 周林野反问:“就他那怂逼敢捅人?” 汪东洋:“你别不信,兔子急了都还咬人呢,不过听人说,其实没闹多严重,但是被人讹上了,他好兄弟罗子捷最近天天嚷嚷着要给他报仇呢。” 陈浮己喝不惯红牛,开了瓶可乐。 汪东洋看着他开瓶的动作,担心地说了句:“你自己多注意点,这下那怂逼可不一样了,毕竟是闹过事儿的人,从里头出来胆子都要大几分,何况你之前还和罗子捷有过节,小心头一个找的就是你。” 陈浮己喝了口可乐后,顺手将可乐扔到汪东洋怀里:“我他妈是因为谁跟罗子捷有过节的?” 汪东洋装作听不懂,和周林野说起了别的事儿。 明儿是周一,一群人都没有造得太晚,吃完晚饭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陈浮己看了眼时间点,想着老头应该还没有吃完饭,路上买了些凉菜才回去。 老头每次都会跟他说让他下次别买了,倒也不是说陈浮己乱花钱,老头知道自己这个孙子本事大有能力挣钱,但总想着还是节约点好,毕竟以后陈浮己还要上大学呢,花钱的地方多了去。 门口堆着一堆垃圾,都是老头这一天捡回来的,大多都是塑料和纸质,其中也有两件钢铁,也不知道他自己怎么扛回来的,明明肩背都瘦成皮包骨了。 陈浮己扫了一眼,没多说什么,拿上烟盒上外头抽了根烟才回来,老头已经把饭碗都洗干净了,门口的垃圾也少了很多。 “锅里烧了水,你去洗澡吧,明儿要上学呢。”老头说。 陈浮己“嗯”了声,就直接进去了。 提桶出来的时候,想起了池沅上次的话,于是跟老头说了句:“对了,有人让我跟你说声谢谢?” “哪个?”老头问。 “上次你让我带路的那个。” “那个女娃子啊!你跟她还见过的啊?” 陈浮己提着水往厕所里走,劲瘦有力的胳膊上肌肉勃发。 “她在我们学校借实验楼。” “那个女娃子好哦,看起来乖桑桑的,你有空喊她来屋头耍嘛。”淳朴的方言,老头一脸慈祥的笑意,手里分拣瓶子的动作速度丝毫不减。 陈浮己没有再回话了,厕所里响起“哗啦哗啦”的水声。 周一早上,学校例行举行升旗仪式,学生们同意着校服站在领台下听领导发言。 一般个别的班上总有几个刺头不穿校服的,都会被揪出来站在最后面罚站。 陈浮己虽然是典型的不良学生吧,但教导主任还真没见过几次他被罚站,因为他基本上都不来。 这种经常缺课的学生一般都是学校的重点观察对象,毕竟有损级风校风,也就他们七班的老李头对学生仁慈宽松,总觉得陈浮己这种人还有一线希望,好多次学校下达的开除通知都被老李头给拦了回去。 久而久之,陈浮己倒也很少给他找麻烦了,连打架滋事这种事都会特意留到假期和校外来做,不会让老李头在领导那里下不了台。 陈浮己和汪东洋几个老油条站在最后几排,不是因为犯事儿,纯粹是个子高,站前面会挡人视线,而且都是一副懒散的样子,站没站相的,很影响班容。 汪东洋眼底一片青黑,站着都犯困,往陈浮己肩边靠了靠。 陈浮己瞥了眼他靠过来的脑袋,斥声:“挪开。” “靠一会儿你他娘的会少块肉啊?”说是这样说,汪东洋还是把脑袋给移开了。 陈浮己看他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就知道这人昨晚通宵干什么了。 随口提醒了句:“少看点,小心肾虚。” 汪东洋立马来了精神,竖起中指,愤慨:“滚啊!老子活力到八十!” 陈浮己讽刺地讥笑一声:“得了吧,什么时候把放我这儿的碟子给拿回去?” “哎你这人,我给你的都是珍藏版,你还不知福!要是放黄子那儿,他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陈浮己冷声:“我管你珍藏还是典藏,给老子快点拿走。” “再说吧,我放你那儿还不放心呢。”汪东洋讪讪,打了个哈欠,又耷拉起了眼皮子。 老李头走过来的时候,没听清他们话题的内容,就看见他俩嘴皮子你一句我一句地讲。 “你们俩都坐一起了,话还讲不完吗?” 陈浮己没说话,汪东洋抬起眼皮,眼尾泛着猩红,一脸的不耐与烦躁,也没说话。 春渡 第19节 一个上午,汪东洋就趴着一直睡觉,陈浮己坐在后面还勉强听了两节课,却也是兴致乏乏的模样。 坐汪东洋旁边的那个女孩,大课间特别想出去上厕所,但奈何汪东洋没要醒的迹象。 汪东洋这人吧,看上去对谁都乐呵呵的,和班里同学的关系都处得不错,但怎么着也是典型的富二代,身上总有些不好惹的陋习在。 女同桌知道他这人有起床气,没敢叫醒他。 可是接下来还有两节课,她真的憋不住了,于是转身去小声地问陈浮己右手边的同桌,问他能不能将桌子往后面挪一挪,她想出去。 男生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只能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桌子,这俩人的动作看得陈浮己一阵莫名的心烦。 他抬手就扔了根笔,砸向汪东洋的脊背。 那人起来的时候,暴躁得像是一头雄狮。 “卧槽!谁扔的,有病啊?”他吼了一声,愣是把旁边的女同桌给吓愣了。 陈浮己不深不浅地回了句:“我扔的,你有药啊?” 汪东洋深深呼吸一口:“你牛逼。”随后准备趴下继续睡觉。 “起来!让人!睡得像头死猪一样。”陈浮己沉声骂了一句。 汪东洋“噌”地一下就起来了,站在过道里,一句话都没吭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女生原本还在担心回来怎么办,要不从前面翻进去算了,但她回来的时候,汪东洋已经完全醒了,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陈浮己人也不在了。 他俩同时不在了,用手指头都想得到是去哪儿了。 第17章 “成全我一次” 楼梯洗水间处,聚集了一大批这个年纪的男生,他们靠着半高的围墙,看着楼下高一高二的学生打球。 陈浮己两只胳膊随意地搭在栏杆上,眼皮子懒懒的,听了两节课下来,他脑子都混沌了。 汪东洋这会儿睡醒了,精神特好,正拉着周林野说得正起劲儿,陈浮己侧耳一听,都是些不入流的话题。 片刻过去,有个男生从楼下急急忙忙地跑上来,对陈浮己和汪东洋说:“刚才我去小卖部,看到池沅在实验楼底下被人堵了,你们要不要过去看一下?” 之前两次他都见过池沅,印象比较深,刚刚他晃眼一看就认出来了。 听清男生话之后,汪东洋从刚才的话题中回过神来,蹙眉问:“什么?哪个不长眼睛的敢拦我汪东洋的朋友?” 陈浮己撑起身,那个男生将视线移到陈浮己身上,犹豫开口:“己哥,好像是秦菲带人拦的,你过去看一眼比较好。” 提到这个人,汪东洋和陈浮己很有默契的对视一眼,前者莫名心虚,没再说话,后者勾着讽笑,倒也没说什么。 陈浮己迈开步子:“实验楼底下?” “嗯,带的人挺多的。” --- 实验楼下 池沅下来买瓶水,就莫名其妙被一群人围了,为首的那个女生池沅有些脸熟。 这是她有生之年来第二次被围,上一次还历历在目,多亏了陈浮己。 女孩长相明艳,说话也是直来直去,没和她绕弯子,上来就问:“听说你最近和汪东洋他们玩儿得很好?” 池沅直视着她,没回答这个问题。 池沅想起来了,上次在奶茶店,她见过这个女生。 她的朋友叫她秦菲,还说她喜欢陈浮己。 不过一面之缘,至于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可能是因为当时听了太多尖酸刻薄的话,很难不记得。 池沅扫视了一眼周围,路过的人很多,她觉得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于是缓缓说:“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回答你这种无聊的问题。” 真的很奇怪,她交什么朋友,和谁是朋友,都用不着任何一个不相关的人来管吧。 比如说邓佳露、徐棠、何子强,现在还多了一个秦菲,都来问她是不是和汪东洋那一群人是朋友,很没头没脑。 这次来雾城,很多人很多事,让她重新认识了一下。 秦菲像是压根没听进去她的话,自顾自地对她说:“你是不是喜欢汪东洋?” 脸上一副满满的危机感。 没等池沅回话。 “我不管!反正高考之前你不准动他!高考之后,我们再公平竞争!”秦菲抬了抬下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威慑力一些。 池沅眨了眨双眸,想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陈浮己和汪东洋他们下来的时候,实验楼底下已经没人了。 刚才那个通风报信的男生惊讶说:“不会被拉到小巷子里面去了吧。” 汪东洋踹他一脚:“去你的,说什么呢。” 他很清楚,秦菲不会做那样的事。 陈浮己瞟了一眼汪东洋,呵笑一声。 虽然陈浮己和汪东洋都觉得秦菲不会是做这样事的人,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去了小巷子里面。 给池沅打的第二通电话,那边才接。 陈浮己:“在哪儿?” 池沅咽下一口奶茶:“奶茶店。” “跟谁?” 池沅望了眼眼前的人,说:“秦菲,她请客。” 没等陈浮己回话,池沅就先开口问:“待会儿一起吃饭吗?”怕陈浮己拒绝,池沅继续说:“你上次答应我了的,说好了周一要陪我吃饭。”语气中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娇气。 之前白吃白喝他们那么多次了,总要回请一次才对。 朋友不就是请过来请过去的嘛。 “行。” “那我给你发地址。” 等挂了电话,秦菲才呛出声来,咳嗽了一会儿。 问她:“你和陈浮己······你俩?”秦菲将两根手指头放在一起。 池沅连忙否认:“朋友!朋友!你别想歪了,快停止你的脑补!” 刚才脑补她和汪东洋,解释清楚后,现在又脑补她和陈浮己了,求求别再带上她了。 池沅找了一家学校门口的饭店,一会儿吃完午饭,方便他们下午回去上课。 陈浮己一行人到的时候,池沅已经在安排好了位置了,菜了也上了两三个。 她先点了几个菜,等他们人来了再点。 秦菲在看到走在陈浮己右手边的汪东洋后,蔫蔫的眼神一下就放光了,顺势还调整好了坐姿。 等他们坐下,池沅才把菜单递过去让他们点菜。 刚才报信的那个男生试探性地看了眼池沅之后,又瞟了眼秦菲。 这俩人没干起来啊? 另一个人开口说:“池沅,你刚才电话怎么没打通啊,刚才我们可担心你了。” 池沅:“可能是没听到吧,后面接到了。” 那会儿可能是在选奶茶,没注意到。 秦菲听到男生那话后,直接问了句:“汪东洋,你担心我还是担心她啊?” 汪东洋比划了在嘴上拉拉链的手势,什么都没有说。 秦菲心里郁闷死了,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这人再没理过她了,平时在学校里看见当没看见一样,父母约饭的局,他也会找借口不来。 一顿饭下来,就看秦菲和汪东洋呛话了,开始的时候,汪东洋都没回话。 但今天明显秦菲是将枪口瞄准了汪东洋的,一直呛他话,直到后来汪东洋受不了了,就开始跟她互怼,一直持续到午饭结束。 池沅先去结的账,出来的时候还听见两个人在吵: “姑奶奶,你能不能安分一点?” “汪东洋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就不安分了?” 陈浮己正靠着店门,单手回着消息,丝毫没有被角落那两个人给打扰。 她抬头望向汪东洋和秦菲的那儿,“不劝劝吗?” 陈浮己掀了掀眼皮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劝什么?” 经过这短暂的几个小时,池沅算是看清楚了,秦菲应该是对汪东洋有意思的,但貌似其他人都觉得她喜欢陈浮己,好像是因为陈浮己给秦菲打了一场架。 陈浮己收了手机,迈开长腿:“走了。” 池沅也收回吃瓜的眼神,跟上去。 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陈浮己明显不打算进去。 “你不回去吗?” “嗯。” “去代打?” 不好意思,她刚又看到他聊天记录了。 “嗯。” 池沅没再多说了,其实她很想说下午的课可能比他代打游戏挣的那些钱更重要一些,但还是卡在了嗓子眼里。 “明天还来上课吗?”她问。 “不来。”陈浮己走到马路边上拦了辆车。 春渡 第20节 池沅看着他上车后,和他挥了挥手说:“哦,好,那后天再见。“ 如他所说,第二天他果然没来。 她买了两瓶饮料送到他班上,说是一瓶给汪东洋,另一瓶给他的。 汪东洋说他去胖子店里帮工了,没来。 “他经常这样不来上课吗?” 汪东洋靠在走廊墙上,拧开瓶盖,盯了她几秒钟才回:“嗯,比老子缺的课还多。” “可是还有两个多月就高考了吗?” 汪东洋一时没有回话,教学楼走廊尽头的打闹声传入耳中,很喧嚣。 “他不打算读了。” 池沅疑惑:“为什么?” “池沅,你问这些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是突发善心想管他了。” 池沅愣了愣,汪东洋把她都给问懵了。 她自己都在思考,为什么会问这么多问题,她也不算爱多管闲事的人。 “没什么,就觉得他不应该就这么荒废下去。”她最终给出了这个答案。 “那又怎样?最后两个月努力难道能创造出奇迹?” 池沅摇头:“世界上没那么多黑马。” “那不就对了。” “可是态度不是最重要的吗?就算他不能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但两个月的努力说不定也能改变现状,至少比他现在的处境会好很多不是吗?难道就真的不读了,一直帮人代打游戏?能过一辈子吗?” 汪东洋没想到这姑娘说话说得这么犀利。 汪东洋脸色变了变,犹豫好久才说:“主要是担心考上了也没钱读吧,所以干脆不考。” 池沅大抵也猜到了一些这方面的原因。 两人没再继续交谈,上课铃响了。 一个下午,池沅都待在实验楼里记录数据。 电脑屏幕上的代码敲了一行又一行,她却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晚六点左右,店里堆积了好几天的烂冰箱和风扇才修完。 拧螺丝也是体力活,干完后,胖子直接半躺在沙发上了。 李巧巧来的时候,陈浮己正坐在桌子边上喝冰啤。 两个小时前,她去接了孩子放学,回家后做了饭才出来。 还特意拿了保温桶给他们也带了饭。 摆好碗筷后,李巧巧笑着走过来招呼他:“你也过来吃点呗。” 陈浮己瞥了一眼,冷冷拒绝:“不了,晚上有局。” 胖子过去坐下:“他这会儿正躁得慌。” “热水接通了,你不是一会儿有局嘛,冲个凉再走。”这话胖子是对陈浮己说的。 陈浮己“嗯”了声,随后就进去店里面那个小屋子去了。 没等两分钟,李巧巧从位置上起来,作势也要进去。 胖子见状,看她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心下一想,连忙拦住她,压着声音吼:“李巧!你要做什么?” 李巧巧狠心,甩开胖子的手:“王哥!你就是我亲哥!我求你了,别拦我,成全我这一次!” 胖子神情犹豫,看了看里面,再问她:“不后悔?” “不后悔,我有把握。” 胖子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松开了拦住她的手,坐回板凳上,沉闷地抽烟,没再吃李巧巧做的饭菜了。 平常没回家的日子,他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习惯了,就没锁门。 刚脱下外套,就有人进来了。 陈浮己望着她说:“出去。” 李巧巧捡起他地上的衣服,走过来,陈浮己身后就是冲凉的地方。 “滚不滚?”他没了耐性,说话一股糙味。 “陈浮己,我们在一起吧,就现在。”她离他越来越近,伸手去摸他,还没摸到就被陈浮己打开了手。 “我都想好了,我照顾你吃照顾你穿,你搬到我家里也行,总比住胖子这儿好吧,但是你爷爷那儿······” 里屋里没有光线,昏暗的房间里,李巧巧没看清陈浮己阴沉的脸色。 “接着说。” “你爷爷应该是不能住过来的,他脸上有疤,容易吓着小宝,再说了他反正也不是你亲爷爷,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但是你不用太担心他,一个五保户,国家养着呢。” 她口中的小宝是她儿子。 李巧巧红着脸,望着陈浮己英俊的轮廓,痴迷地继续说:“咱俩就安安稳稳过日子,过两年我给你生一个大胖小子,等你满了二十二岁,我们就去领证。” 陈浮己脱掉外套后,里面只剩下一件黑色的宽松背心,两条劲瘦有力的胳膊,肌肉恰到好处,充满张力而又丝毫不夸张。 他戴着顶黑色的帽子,压得很低,只让人看清一个清晰流畅的下颚线。 黑色休闲裤蹭上了一些白色的灰,脚边全是烟头和空空的易拉罐。 他呼了口烟圈在女人脸上,语气很重: “你脑子打铁了?老子才十八,你就想让我当爹啊?还是后的。” 说完,他扫视了一眼女人,视线停留在她脖颈以下,眼底一片恶劣至极的戏谑:“而且就你这种?凭什么?” 他靠近她的耳边,咬着字骂:“妈的,谁给你的、鬼脸啊?” 毫不留情地在羞辱她。 陈浮己说话习惯了不给人留脸面,如果不是因为胖子的原因,他压根不会搭理这人。 李巧巧喜欢谁都跟他没关系,但他们总爱拿这事儿来和他打趣,既然自己非要撕破那层窗户纸舞到他面前来了,就别怪他话说得狠。 再说了,养老头是他自己的事,关她屁事啊。 女人脸上有几分难以置信,那一瞬更多的是羞愤,在这之前,她对自己听有底气的。 样貌不错,生了孩子身材也不错,陈浮己对她也算是客客气气的。 而且他家里不是很穷嘛,她有房啊。 第18章 “怎么出去?” 陈浮己穿上外套,从里屋出来的时候神情阴鸷,脸色难看极了。 胖子叫了他一声,他头都没回直接走了。 之后几天,陈浮己再没有来过胖子的店里。 胖子也给他打过电话,一个没接。 他算是明白了,这事儿触到陈浮己霉头上去了,一时责怪自己怎么就放任李巧巧进去了。 三月末尾。 刘泽远要收集这段时间的平时成绩记录册,池沅交了上去后,刘泽远就找了邓佳露和徐棠两人单独谈话。 原因无二,就问她们俩为什么缺了这么小组课题活动。 两个人都懵掉了,一时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挨了一顿批。 刘泽远骂的很狠,“伤仲永”这种例子都骂出来了,两个女孩面上都有些兜不住。 刘泽远平时看着挺温和一老师,但毕竟手底下带出过那么多优秀学生,手腕自然也是厉害的,邓佳露和徐棠今天算是领会到了。 “池沅你什么意思啊?” 刘老师一走,邓佳露就走到池沅面前来问,顺手将手里的分数记录册扔到了桌子上。 池沅摘下手套,不紧不慢地回:“我只是如实记录。” 两个人说话间,徐棠也走到了邓佳露的身后,似是为她撑腰。 “你用不着这样吧,大家怎么着也算同学一场,你做到这个份儿上,诚心不让我们好过吧?”徐棠添油加醋地说,一副质问她的语气。 虽然大家都是已经保送到名牌大学的人了,但此次竞赛的最终成绩,对于他们来说,是一场加入各自导师团队的敲门砖。 不求做得尽善尽美,但至少得看得过去,无伤大雅吧。 可是由于池沅的记录,平时成绩那一栏目,她们可能就拿不了高的分数,而且肯定给刘泽远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池沅将视线移向她:“我再说一次,我没有针对任何人,我只是在如实记录,是你们自己经常逃掉小组课题,所以你们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她语气生硬直接,让人觉得不近人情的同时,又有些许木讷,与那张乖巧亲和的脸蛋有很大的反差。 邓佳露脸气成了猪肝色,指着她:“行!你给我记住!” 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不小,可何子强当作没听到一样,继续手里的实验,似乎丝毫没有分心过来。 邓佳露和徐棠今天都没有再早退,做完手里的工作后,恶狠狠地对池沅说:“池大小姐,怎么样,我们能走了吗?” 池沅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只是伸手接过她们的数据记录册,准备汇总。 徐棠翻了个白眼,拉着邓佳露就走了。 等她们两个走后,何子强才问她: “你不怕吗?” “怕什么?”池沅目不斜视。 “大家总归是一个小组的,还有一个多月呢,她们要是想找你麻烦,有很多机会。”何子强认真说。 春渡 第21节 池沅拧了拧秀眉,什么话都没有再说了。 池沅也担心过这个问题,一个合作小组的,想使绊子很容易,她也做好被找麻烦的准备,可是接下来的两天,那两个人一改常态,不迟到不早退,课题也认认真真地完成,似乎半点都没有要作妖的迹象。 可是这样的人,往往都是憋了个大招在心里头,只是池沅没想到这层罢了,毕竟以前没遇到过。 周五那个晚上,按列她作为小组组长,需要去找负责主管器材仪器的主任签字,延续租借时长。 主任的办公室在九中教学楼靠北的方向,那里因为正在修建北门,所以划了个片区为施工地区,怕有人受伤,就专门弄了个彩钢当大门锁着,一般情况下也没有学生会来这边。 可她去的时候,主任办公室已经上锁了,她还在想主任今天是忘记了这个事情准点下班了吗?还是刘老师已经找他签了,忘记和她说了。 正准备给刘老师打电话,拿出手机却发现没有信号。 这才想起,她之前偶然听人提了一嘴,明天九中要举行高三的三模啊,考试场会屏蔽校区信号。 思及此,她整个人都不好了,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结果证明她的直觉是对的。 彩钢大门已经上锁了。 意味着,她今天很有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这条路很荒,新路才开始打混凝土。 夜幕将近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后背发凉,一阵阴森,大概是想到一句梗---“大多数学校以前都是坟场”。 凉风一阵阵地吹过来,她白皙的皮肤不由得掀起一阵鸡皮疙噶。 开始的时候,试着叫唤了两声,但也还是没有人来,后面喊累了,也就坐下休息了,嗓子沙哑得疼。 今天是周五,除了高三的,大部分学生都已经离校。 教学楼的位置离这里也有些远,没人听到她呼救也是正常的。 越是一个人待着,思路就越清晰,她就不信她自己真能有这么倒霉。 虽然没有信号,但至少手机有电,能一直亮着,不让她真的可能会崩溃。 没这么一个人待过,一点声音都没有,静得吓人。 开始的一两个小时还好,到后面天完全黑了之后,她甚至感觉连风吹起树叶的声音都仿佛是鬼在叫。 明明是个崇尚科学的人,但心里发凉的冷感却在告诉她,其实她没那么坚定。 池沅坐了很久,腿都麻掉了,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于是又试图翻墙,看能不能翻出去。 结果摔在地上的痛感让她一阵哀鸣,生理眼泪不受控制直接飙了出来。 她将脑袋埋入双膝中哭了一会儿之后,脑袋感觉被什么东西给砸了一下。 抬头看时,少年矫捷的身姿映入眼中。 陈浮己单手撑着墙,飞身一跃,就跳入了彩钢内,耳边似乎都传来他下来时刮起的一阵风声。 他身后是让人恐惧的黑夜,瘦高的身姿充满着无限的生机与勃发。 池沅看愣了,陈浮己显然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在里面,并且还是以这么狼狈的姿态。 女孩双手撑着地,坐在地上,原本扎着的高马尾此刻变得松松垮垮的,碎发因为泪和汗的缘故,黏在了光洁的脸蛋和脖颈上,身上还有泥。 “陈浮己······你怎么在这儿?”她没忍住,话语中全是浓浓的哭腔。 在那一瞬间,她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样。 就像是迷失在深海之上的巨轮,终于看到了灯塔。 “没假条,翻墙逃课。”他看着池沅的模样,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晚上四节晚自习,他能上完才怪。 陈浮己走过去,朝她伸手,一向淡漠疏离的嗓音多了几分清月般的温和。 “能不能起来?” 她伸手,回握住,能清晰地感知到少年的大掌之上,有些粗糙的磨砺感。 池沅接着陈浮己的力,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却怎么也拍不掉。 “怎么出去啊?”她将希望全都寄托在眼前这个差不多年纪大小的男生身上。 池沅不知道,陈浮己走这条路走惯了,大概是因为他总逃课,保安一向都不管这边,在他看来,很方便。 “跟着我走。”他弯身,捡起地上的书包。 池沅很相信他,踩着他的影子,跟在他身后。 北门还没完全修好,大概只做了三分之一的工程,他们是直接从钢筋上跳出去的。 有点高,大概三米的样子,池沅很怕。 陈浮己看出来了,先跳了下去,抬头望向他,少女皎洁的面容沾染上泪水之后,让人免不了一阵失神。 “陈浮己······”她轻唤一声,生怕他不管自己了。 陈浮己伸手轻拍了拍自己的宽肩,“踩着下来。” 池沅犹豫,在陈浮己没有不耐烦之前,伸出了脚,踩在了他的肩上。 这是她有记忆以来,除了父亲以外,第二个带给她安全感的有力肩膀。 下来后,她像是溺沉大海后的死里逃生,蹲在地上崩溃大哭。 她甚至能清晰地嗅到,自己身上泥点子和混凝土的味道。 陈浮己看着她哭,没有安慰,但他就站在她身侧,她抬头就能看到他。 等她终于哭完,陈浮己才出声:“要跟我走吗?” 她一双眸子里,氤氲着一层怎么拨也拨不开的水雾,朦胧之际,她依稀能看清陈浮己英俊锋利的轮廓线。 她点头。 池沅也不知道陈浮己带自己去哪儿。 他们一起,坐了一趟很长很长的公交车。 公交车上没几个人,他们俩坐在最后几排,没有并排坐,陈浮己坐在她的身后,都是靠窗的位置。 晚风从玻璃车窗不断往里吹,她散开了发,带着些暖意的风吹平了她那颗焦躁不安的心。 陈浮己问都没有问她,直接将耳机塞进了她的耳朵里。 “静止了,所有的花开 遥远了,清晰了爱 ······” 大概过了四十分钟,陈浮己才伸手将耳机线拿下来。 他冰凉的手指从她耳畔滑过。 到了站,她跟着陈浮己一起下车,途中,她一句都没有问他们要去哪儿。 路有些熟悉,但她没想起是哪里。 来雾城这么久,走过不小大街小巷,觉得这里的路其实都长得差不多。 一望过去,全是数也数不尽的梯坎,两侧夹着常年茂盛青绿的参天大树。 她一直在他身后,有时候爬不动了,就伸手拉住陈浮己的衣角。 他有时候会停下来等她,有时候直接蛮横地将她拽上去,动作粗鲁。 “陈浮己,还有多久啊?”她气喘嘘嘘地问,两只腿不像是自己了的一样。 陈浮己望着远处延绵不绝的山头,缓缓启唇:“到了。” 池沅听完,才注意到周遭的景色。 这是山顶,山城的繁星一览无余,一轮弯月丝毫没有羞怯地躲在云层后面,月光照在半高的草丛里,时不时地传来一声蟋蟀声。 耳畔似乎还有山涧缓缓流过的声音,柔化心尖,悦耳动听,但她却找不到具体的位置,好像在不远处,又好似在四面八方。 天空不是黑的,而是深蓝,不是让人恐惧的,因为它私有霞光。 “好美······” 一个住惯了康庄大道的娇小姐,这是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对雾城的赞美。 他站在那儿,身姿挺拔,像极了这里的山,像极了这里的江与河。 她侧头望向他时,少年的雄姿丝毫不比这逶迤的山脉景色逊色多少。 或许他不该混沌度日,不该与污泥交相浑浊,他该是如这山,如这江一样,迅猛而又朝气。 看她心情稳定下来了,陈浮己才问:“怎么回事?” 池沅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缓缓说:“可能是被人整了吧。” 陈浮己没有再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池沅望着他:“陈浮己。” 他单手抄兜,“嗯?” 她笑弯了眉眼:“你请我吃个饭呗,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儿上。” “嗯。” 之后,他带着她走了下山的路,但没走多远拐了巷子,这时候路更熟悉了,池沅总感觉自己来过。 她拉了拉陈浮己的臂弯:“是不是就上次我迷路那里?” “挺有记性。”他唇角微微扬起。 “当然记得,你叫我滚还推了我一把。”她愤愤不平地补了一句。 陈浮己没否认自己的恶行恶语,也没做过多解释。 他们一直走,穿过几家瓦房,才停下来。 “你家吗?”她望向面前砖砌的平房问,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嗯。”陈浮己径直往里走,池沅跟着他。 老头坐屋子里头,开着昏黄的钨丝灯,手里头拿着几张竹片编制着。 池沅一下子就认出来这个爷爷是谁,可能是因为他脸上那块疤痕让人印象太过深刻。 春渡 第22节 知道他是陈浮己爷爷后,她也没之前那么害怕了。 老头眼神不太好,盯着陈浮己身旁的那个女娃娃看了好久,没认出来是谁,只以为是陈浮己哪个女同学。 他从来没带过朋友回来,男的女的都没有,老头一时有些高兴,起身的时候撞到了膝盖。 陈浮己连忙过去,扶着他,让他慢点。 “爷爷好。”池沅先弯身打了个招呼。 “你好你好哎!这么晚了,你们吃饭没得哟?”老头很淳朴,一脸热情地问她。 雾城的方言不算太难懂,池沅能够明白他什么意思,于是看向陈浮己。 那人先说:“我去做饭。” 老头连忙拉住他,“你去做啥子,你陪到别个撒,我去。” 大概是怕女娃娃一个人待着无聊,老头进里屋做饭前,还一直让陈浮己开电视给池沅看。 家里这台电视,跟陈浮己差不多大的年纪。 方方正正的电视机,头顶着一根天线,没有遥控器,只有靠一个可以转动的按钮来调台。 早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打开的时候,除了密密麻麻的黑白影与占线的声音外,再看不清也听不清其他东西了。 里屋传来油溅开的劈里啪啦声,给陈浮己一种许多年都没有过的恍惚了,一时间竟让他觉得这生冷的日子里竟然有那么一丝人烟气了。 感觉像是,五岁那年的年夜饭,很欢快。 他其实已经记不清了,只是有印象,五岁那年之前,他活得像个正常人。 家里很久没有用菜油炒过菜了,因为陈浮己不常回来吃饭,老头舍不得。 没多久,老头就端了几盘菜出来。 他眼神不太好,里屋的光线也不好,黑漆漆的一片。 年纪大了,也掌握不了火候,几个煎蛋都烧得有些糊面了。 而且老头压根没闻到,其实这蛋已经坏了,因为它在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臭味,是油和盐都掩盖不住的。 这些蛋还是陈浮己去年买的了,一直没吃,也没有冰箱,自然放着放着就坏了。 剩下两盘菜都是青菜,都是老头自己在他贫瘠的土地里种的,没坏。 他兴高采烈地夹了一个煎蛋,放在池沅的碗里,“女娃娃,晓不得你要来,屋头没得啥子吃的,你将就一下,下回你来,我一定弄得好吃点!” 池沅也不知道是听着哪句话,眼眶里的那种酸楚感又冒了出来,掐了掐掌心,强装正常:“好!” 她觉得,陈浮己带她来家里,并不是为了让她散发自己那点同情心,他们也不需要。 老头又往陈浮己碗里夹了个蛋,一共三个,剩下的那个,老头也准备给池沅。 谁知道陈浮己忽然伸出筷子,把池沅碗里的那两个坏掉的煎蛋全都夹走了,全放在自己碗里,大口大口地咬。 老头见状,连忙伸手拍了拍陈浮己的肩:“你在干啥子,那个是给别个的。” 陈浮己没说话,只顾着吞咽。 池沅也没有说话,她大概能感觉到他是有多难受,那股味道,并不好闻。 三个人就围在一张小桌子吃饭,接着微弱的灯光。 老头问她问题,她都会一一回答,没有丝毫的不耐烦,陈浮己偶尔会插几句话,氛围融洽。 等吃完饭,池沅想帮着收拾,那两人硬是没让她动一步。 尤其是陈浮己,那双漆色的眸子光是盯着她看的时候,她就半点也不敢动了。 “我叫你来,不是来给老子打工的。”他说。 陈浮己一个人在里面收拾残局,池沅和老头坐在门外,老头在教她手工活。 她自己感兴趣,觉得很有意思,老头也就教她了。 作者有话说: 注:关于女主没报警的解释,有特意去查过,在手机没信号的情况下能不能打通110,百度百科说是可以。但是我看也有个别人说不行,说是自己多年前打过,不能打通,可能跟手机型号有关,也有原因是因为在荒郊野外没有基站的缘故。(作者没有细究,可能存在bug,拜托大家也不要深究) 第19章 “你想看吗?” 陈浮己洗完碗后, 从里面出来时,就看见一老一少坐在门前的椅子上编织着手里的竹片。 见陈浮己出来了,池沅起身过来找他。 这间老屋子不算大, 陈浮己所谓的房间就是在吃饭的那里,用一张窗帘隔起来的地方。 倒是有一间有门的房间, 老头原先让陈浮己睡的, 后头陈浮己搬出来了, 让老头住了进去。 因为老人家睡眠浅,他总是半夜归家, 怕吵着老头。 池沅拉开帘子,陈浮己随机过去坐在床边,丝毫都不讲究。 铁床边上就放着一张木桌, 桌面上有一些用小刀之类的工具刻下的印子,老旧又寒碜。 池沅走过去,随手拿了本书翻看。 是本翻得卷起了边角的漫画, 她刚拿在手里, 里面就掉出了一张光盘。 光盘的封面,看一眼, 就让人不言而喻。 陈浮己没想到她手这么快,这么准, 还就拿到了那一本。 两人的视线就不约而同地聚集在掉落的光盘上。 陈浮己刚打算开口说话, 池沅就弯身去捡起来了。 “陈浮己, 你为什么喜欢看这个?”她拿着那张碟片翻转着看了看。 没想到她那么直白, 乖巧的脸蛋上问这话时,显得又纯又欲。 在这惊绿时节里, 掀起他一阵燥热的悸动。 看着她乖巧认真的脸蛋, 他解释的话语卡在了嗓子眼里愣是没出来。 那不是他的, 是汪东洋放在他这里的。 但他没这么说,反倒是挑眉直接回:“当然是为了爽啊。” “光看能爽吗?” “你想看?” 她放下碟片,没做出过多的评价,摇了摇头:“不看。” 她没说不想,只是说不看。 看有什么意思,她要等以后实践。 池沅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嘴唇问:“我想看你就给我放吗?” 陈浮己被她问愣了,随后起身走过来,越过她,将池沅放下的碟子放进抽屉里。 少年两只有力的胳膊,像是将她圈在怀里一样,却又有着明显的距离。 他高她很多,从这个角度来看,极近的,仿佛都能数清他的睫毛根数。 陈浮己垂眸,眉眼之间的戾气仿佛怎么掩盖不住。 他说:“好学生就应该好好学习。” 随后陈浮己起身,拉开两人的距离,池沅不自觉地掐了掐掌心,回他:“哦。” 池沅坐在他的椅子上,翻看着他那些漫画书。 有些上面甚至积了灰。 “骗你的,那不是我的。”隔了一会儿,他才解释。 这是汪东洋那sb玩意儿放他这里的,一直没拿走。 “那你真的没看过吗?” “看过。”他实话实说。 但凡是个男的,就没有不看过的吧。 其他人陈浮己不知道,反正自己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混,没有不看过的。 甚至有的时候下了课会聚众讨论一下,哪个女主角身材比较好。 “那你什么时候看?” “洗澡的时候。” “为什么?” “节约时间。” 池沅拧起秀眉,一本正经地劝:“不要经常看,对身体不好。” 看着她又纯又乖的模样,少年不禁唇角扬着很微微的弧度,薄唇轻生溢出一个字:“操。” “池沅,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他嗓音带着些许低沉的压抑。 池沅点头:“我在劝诫你。” 陈浮己呵笑一声,淡淡回:“那我谢谢你。” 没再聊,陈浮己半靠在床上打游戏,手机时不时传来游戏特效声音,池沅坐在桌前,翻看他那些陈年漫画。 不知不觉就到了快十点的样子,陈浮己打完那一把之后就收了手机。 “走了,送你回去。” 池沅盖上漫画:“好。” 走的时候,老头让他们看着点路,楼梯太多,怕他俩摔了,还对池沅说让她下次再来。 陈浮己走在她右侧,忽然问了句:“你明天来九中不?” “明天不来,后天下午要去。”池沅继续说:“你呢,明天要模拟考吧?” 春渡 第23节 “嗯。” “不要紧张,正常发挥就好。” 陈浮己听到这话笑出了声,“你看老子像紧张的人吗?” “陈浮己,适度的紧张可能会带给你意想不到的结果。”池沅望着他,认真地说。 陈浮己望了她一眼,橘黄色路灯正好打在她的侧脸上,皮肤白得好像能看清细小的绒毛。 “借你吉言。”说了这句,陈浮己就大步走到了池沅的前面。 陈浮己把池沅送回酒店后就先走了。 池沅坐酒店电梯的时候,想了很久,她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去敲邓佳露和徐棠的房门,当面说清楚。 可是直接质问显得太过鲁莽,因为她只是猜测,没有证据,万一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呢,就算真是她们干的,她们也可以说成是巧合。 为此,她回去后还专门打了电话问刘老师,但她并没有直接说,只说自己今天去找主任签字的时候没人在。 “徐棠她们下课后专门跟我说她们去签字的啊,她们没跟你说吗?” 池沅握住手机的手指不禁颤了颤,回:“可能她们忘了吧,签了就好,打扰您了刘老师。” “行,早点睡。” “好的刘老师,再见。” 挂了电话后,池沅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上。 是故意的吗,应该是故意的吧。 明明知道,器材室的主任每个周星期五原本上午就会走的,是特意等她到下午去签字。 所以她们才会提前去签了字,不告诉她,让她下午再去一次。 挺聪明的,特意挑星期五,保安会准时锁施工片区的大门,学生也不在,隔天就是考试,会屏蔽手机信号。 凑巧到一起去了。 挂掉刘老师电话没多久,何淑就给她打来的视频。 池沅打起精神,拍了拍脸清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憔悴。 接通后,那头何淑和池汉中都穿着睡衣。 “还没睡啊?” 池沅:“马上就准备睡了。” 屏幕上,她能看到父母身后的落地窗映着,一片繁华的万家灯火通明。 “原本我都说这么晚不跟你打视频了,结果你爸非要吵着要看你。” 池沅笑出声:“爸,这么想我吗?” 池汉中扶了扶眼镜:“闺女都走这么久了,还不许我看看啊?”这话是对何淑说的。 “沅沅啊,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累啊?老师布置的作业很难吗?” 池沅换了个姿势:“不是特别难,可能就是单纯的累。” “读书哪有不累的,等你上完大学就可以轻松一点了。”何淑在旁边加了句。 池沅“嗯”了一声,没多说。 大多数时间都是池汉中问她在这边过得怎么样,吃的什么,玩的什么,有没有哪里觉得不好。 池沅都一一向他介绍。 “行,那爸爸就不和你多说了,免得打扰你休息。” 池沅都准备挂视频了,那头的何淑却突发奇想地问她:“你在那边有没有交什么朋友?” 她还没说话,何淑就继续说:“听你们刘老师说,你们小组有个叫何子强的男生,能力很不错,是准备出国留学的是吧?” “没问过,不太清楚。” 何淑重了几分语气:“你自己要主动去社交啊,多和这种尖子生做朋友,你以后才会有更多人脉,别一天到晚不说话。” “嗯。” “别觉得妈说多了,妈也是为你好,这年头什么事儿不得靠关系和人脉,就拿你爸那科室的小李来说,都往咱家送多少回礼了,你也是清楚的。” “嗯。” “这交朋友,得考虑长远一些,交有用的朋友,像何子强这种就是对你以后有用的,对了,你们那是小城市,刘老师还说你现在上课的学校也不是特别好,混混肯定多,你别去惹那些人啊!” 这次没等池沅说话,一旁的池汉中就吵吵着让她挂视频了,说她也不怕耽误孩子休息。 池沅听着,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心情瞬间低落到了谷底。 好在周六不去上课,她直接蒙头睡上一整天,调整好状态。 九中周日下午就考完了三模的所有科目。 回了教室后,汪东洋就开始和一群人商量上哪儿去造了。 “去城高吧,好久没和他们学校的人打球了,手痒。” 旁边另一个男生连忙拍了拍他脑袋:“去个鬼啊,罗子捷不是那的嘛。” “咋滴,我们会怕他?” 见陈浮己坐在那儿没说话,汪东洋走过去敲了敲他桌子,问:“怎么不说话?你不去?” “一会儿先去实验楼那边。” “找池沅啊?”汪东洋故意笑着问。 “不是。顺便叫上几个女的。”陈浮己说。 “什么德行?你要哪种?”汪东洋嘴角咧得越来越开,还以为陈浮己终于开窍了呢。 “刺头的那种。” “怎么回事?”汪东洋变化了下眼神,语气都正经几分。 他靠在椅子上,手上转笔的动作不停,语气玩世不恭:“解决点事。” 汪东洋刚准备说话,老李头就从外面进来了,横眼一看座位上的人,大家都乖乖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就这次考试讲两句啊,大家表现都还不错,没人作弊,也没人睡觉打瞌睡,看来大家的觉悟都挺高的,知道要高考了······” 老李头在上面滔滔不绝地讲,下面一群人发出小声的哀嚎,说他话怎么那么多,放了不就行了嘛。 “咳咳!知道你们等不及了,行了,我也不多说了,下午你们悠着点放松一下!明天周一!每个人必须到!”说完,老李头就看向陈浮己,意味深长地再说了一次:“每个人!必须到!” “听明白没有?” 大家异口同声:“听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你跟他们不一样” 晚六点多, 实验楼底。 一群吊儿郎当的男男女女站在一楼,有说有笑,勾肩搭背。 陈浮己蹲在那儿, 两只长臂随意地支棱着,骨骼分明的指间燃着星星点火, 熟练地吞云吐雾。 他等得有些久了, 眉目间不耐烦的戾气很重, 只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是个不好惹的货色。 邓佳露和徐棠正手挽着手下楼梯,刚一下来就看见一群不良学生站在楼下。 很明显, 他们不是在等人,就是在堵人。 两个女生略显踌躇不安,犹豫了一会儿, 小心翼翼地打算从一群人中穿行而过。 “不好意思。”邓佳露撞到了一个染着红头发的女生。 胡亚玲刚才还谈笑风生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骂了句脏话:“操!没长眼啊?” 邓佳露被吓得一颤,搂紧了徐棠的胳膊, 低头道歉:“不好意思。” 随后拉着徐棠就打算跑, 只是腿还没迈出去,就被胡亚玲一把给扯了回来。 两个女孩这才注意到, 周遭的一群人都用看戏的眼神看着她们。 蹲在角落里的陈浮己拧灭了手里的烟头,一股子懒散而又颓靡的气质, 他掀了掀眼皮子, 抬眸望向邓佳露和徐棠两个人。 缓缓站直身:“喂, 聊聊?” 邓佳露刚才没注意到陈浮己, 这下看清了,也认出来了。 他就是好几次送池沅回酒店的男生, 有一次, 甚至还从池沅的房间里出来了。 *** 池沅收拾好仪器后, 刚关好教室,就看见何子强着急忙慌地上来找她。 他跑到池沅面前,面色焦灼:“池沅!徐棠她们,被你朋友截了。” 何子强比邓佳露她们晚几分钟离开,下楼的时候,正巧撞见她们两个被一群人拉扯着去了施工片区那边。 池沅是和何子强一块过去的。 彩钢围成了一扇门,没有上锁,她能清楚地听见里面的声音。 大概是有人在抢徐棠和邓佳露的手机,两个女孩一直哭,让他们还手机。 “听说你们俩挺会整人的,今儿要不和我比比?”胡亚玲和几个女生把邓佳露和徐棠围在中间,时不时地推搡一把。 “没······没有,我们没有整过人······” 陈浮己和其他男生站在外面一圈,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有人时不时地发出两声讥笑。 彩钢外,何子强面露难色地问池沅: “池沅,你不管吗?” 女孩掐着掌心,没什么表情地反问:“我管什么?” 春渡 第24节 何子强以为是她们三个人之间的矛盾还没有解决好,于是试图劝解:“池沅,这种方式是不对的。” “可是我也被她们这样关过,她们好不好跟我没关系。” “池沅你!” 池沅望向何子强那双明显带着质疑的双眼。 “何子强,你不必这样看我,也不需要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问责我,如果你够勇敢够善良,你大可以冲进去把她们带出来。如果你一开始就是旁观者的角度,那就请你一直保持旁观者的角度,等有一方已经受过伤害后你再来劝人,这是伪善,懂吗?” 何子强被她堵得没有办法反驳,还试图向池沅说理,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只好再纠缠一句:“可是里面是你朋友。” 池沅抬眸:“那又怎样?” 他们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里面自然有人听到了。 男生望了眼门外,随后看向陈浮己:“己哥,外面有人。” 虽说今天场面没闹太大,大家也没动手,但毕竟是在校内,这样的事影响自然是不太好,如果有人特意传,挺麻烦的。 没等陈浮己说话,汪东洋就对那男的说:“去看看。” 隔了一会儿,男生回来:“是池沅。” 陈浮己身形一僵,没说话。 何子强已经离开了,只剩下池沅一个人,她跟着那个男生一起进来了,顺手还把门给带上了。 两个人的视线,不经意间撞在一起,陈浮己脑海中那天她蹲坐在混凝土边上无助地哭的画面,挥散不去。 “陈浮己,你是在帮我吗?”池沅先开口。 陈浮己回过神,语气淡淡:“看不出来?” 池沅走过去,和汪东洋他们都打过招呼后,才看向被人围住的邓佳露和徐棠。 “池沅,对不起!我们错了,那天我们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你放了我们好不好?” 池沅:“其实也没多严重,我就被关了几个小时而已。” 胡亚玲听着这话有些来气,敢情她们在这儿帮她报仇,她来当好人的? “但是你们知道吗?这里晚上特别恐怖,风一阵一阵地吹,像是奈何桥上的鬼叫一样,你们应该不知道吧,毕竟这种感觉要亲身体验一下才能感受。” 她说话时,语气不咸不淡,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连陈浮己都不禁看向她的侧脸。 “我们错了,真的错了,我们当时就是被那个记录册给气到了,真的对不起!对不起······”两个女孩的哭咽声怎么也止不住,当时真的觉得自己要在这儿被关一晚上了。 池沅转过背,去看陈浮己,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你随意。”他薄唇轻轻溢出三个字。 等了很久,池沅都没有说话,一直等到那两个人哭到快要晕厥。 池沅才蹲下身,秀雅的脸庞上全是商量的神色:“这样,你们跟我道歉,再各写三万字的检讨书,电子一份,手抄一份,并承诺以后不会再做这样针对我的事,我就放了你们,怎么样?” “谢谢谢谢······”徐棠语无伦次地回。 她们像是只听到了“放了你们”四个字一样。 “对了,检讨书我会查重的。”池沅加了句。 等她们三个人商量好处理方式后,后面的人缓缓走了过来。 陈浮己走到两个女孩中间,单手抄兜。 “听没听过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邓佳露和徐棠哭得汗泪分不清,只知道认错点头,她们这种“乖孩子”,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 陈浮己勾唇笑了笑,语气散漫,神情却是阴鸷瘆人: “在这儿,老子就是地头蛇,懂?” “懂懂懂!”她们两个似乎成了拨浪鼓一样,疯狂点头。 大家表面上看着胡亚玲那几个女生没怎么动手,其实阴着下手可狠了,掐了邓佳露和徐棠很多下,专挑肉多的地方掐。 处理完后,一行人就从施工地区离开了。 “陈浮己,谢谢你,我心情畅快多了。” 原本她还在想,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因为她没证据,但让她闷着吃哑巴亏,她才不要。 陈浮己踢开面前的小石子,漫不经心地问:“谢我?不怪我?” 池沅疑惑:“怪什么?” 陈浮己垂眸笑,“没什么。” 良久,“池沅。” “嗯?” 她抬眸,春日的夕阳,余晖沉降在少年的侧脸与肩背上,橘黄色的霞光和煦又温暖,他轮廓与一眉一眼,都与天边的景色交织在了一起,她看得晃了神。 “你跟他们很不一样。”他说。 “他们是谁?”她问。 “他们,一群自视清高的人。” 池沅眉眼笑得弯弯的,学着小孩子的语气说:“我跟你是一头的。” 陈浮己扬起唇角:“行,免费拉你入阵营。” “这么好啊,不交会费吗?” “你的话,可以考虑不交。” “我这么特别吗?” “不特别,只是看你长得好看。”他随口就来。 “好,我勉强答应你吧。” 两人像个小孩子一样,走了一路,说了一路,话题都是些没头没尾的。 一直到一个分岔路口,他们要往右走,池沅住的酒店在左边。 “我们去打球,要不要一起?” 池沅坦诚:“我不会打球。” 陈浮己迟疑了几秒钟,才说:“看我打呗。” “好。” 第21章 “他经常打架吗” 见他们俩久久没有跟上, 汪东洋转过身来喊了句:“你俩磨蹭啥呢?” 两人才渐渐跟上去。 “哎,对了,你和胖子怎么回事?他给我打了几次电话了问你情况。” “没怎么, 就不想来往了。”陈浮己回。 汪东洋看他感叹:“卧槽,真绝情。” 走了一会儿, 陈浮己才发现路不对劲儿。 “不是说去城高吗?”他问了句。 汪东洋说:“谁他妈跟你说去城高的, 去体育馆。” 陈浮己嗤笑一声:“怂逼。” 汪东洋一把勾住陈浮己的脖颈往下带, 小声说:“我这是为谁好?” 陈浮己瞥他一眼,甩开他的胳膊。 雾城不大, 城里修建的体育中心只有一处,汪东洋他们平时很少会来这里打球,因为大多数时间这里的场地都是租借给了比赛的校队。 池沅不会打球, 也不打算参与进去,就坐在旁边看,偶尔低头玩一会儿手机, 抬起头听他们交谈时, 时不时地从他们嘴里听到“罗子捷”这个名字。 她就问了句罗子捷是谁,林强说是和陈浮己有过节的人, 就在城高,所以他们今天才没去城高打球, 怕撞上要出事儿。 池沅收了手机, 目光放在场上投球的男孩身上, 问:“他经常打架吗?” 林强:“谁?”他顺着池沅的视线望过去, 不确定地说:“你说己哥吗?” “嗯,他经常打架吗?” “这几个月不常, 以前三天两头吧。” 池沅眼睫不禁颤了颤。 林强忽然想到一件有趣的事儿, 接着说:“你猜他俩怎么认识的?” 他说的是陈浮己和汪东洋。 池沅疑惑:“打架吗?” “嗯, 己哥把东子给打服了。”林强说起这事儿就想笑。 那时候,他们还是在读初中吧,陈浮己和他们不是一个班的,他和汪东洋是一起的。 汪东洋这人身上有很多富二代的陋习,在学校横着走惯了,平时也没什么人敢得罪他,忽然有那么一天,就和学校里那条出了名的孤僻疯狗打在一起了,一来二去,几个人也就熟了起来。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那天陈浮己提起汪东洋的领子撞在墙上的样子。 池沅没再问话,她听林强生动的描述听得入神。 场上打了几场,就来了另外一波人,并且看样子,双方都还认识。 汪东洋看见为首的苏锋的时候,低咒了一声:“日哦,这么赶巧嘛。” 陈浮己没什么表情,顺势将球抛进了篮筐,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抛物线。 汪东洋他们是临时起意来这里打球,但苏锋那边明显是提前准备过的,都穿的球服。 双方都没想到,能这么凑巧,在这里撞上,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春渡 第25节 “挺巧啊。”苏锋朝他们这边打了声招呼。 汪东洋嘴贱地回:“是挺巧的,你才放出来就能碰一起。” 上次这孙子不是还放话出来说要整死他们嘛,结果就出事进局子了,这估计没出来多久,又给碰上了,多好的运气。 提到苏锋进局子这事儿,那人就有些来气,不怀好意地走过来,语气拽得跟谁欠他二五八万一样: “比比呗?” 说话间,苏锋还故意去撞了撞陈浮己的肩,陈浮己不自觉地微微往后退了一步,神情略显不耐烦。 苏锋眼底一片轻视与不屑,压低声音,扯着唇角说,“来呗,像上次一样,我给你钱。” 这话旁人听不见,但站在陈浮己边上的汪东洋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当时就起火,作势要上去揍苏锋,嘴里喊着:“操尼玛的!你他妈有几个钱很了不起啊?比比啊?” 陈浮己伸出手拦住汪东洋,神色冷淡,看着苏锋说:“八百一场,打不打?” 苏锋顶了顶腮帮肉,看向身后的朋友,笑出了声:“行啊,我就当给穷鬼做慈善了。” 汪东洋气得要拽开陈浮己拦他的手,恨不得现在就和苏锋当场干一架,把那孙子的烂嘴给缝起来算了。 陈浮己轻轻甩了甩手,他比苏锋高,看人时总有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威严感,他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篮球,抵在苏锋的胸口上,用了几分力度。 “你要是不给,老子今儿把你做死在这儿,你信不信?” 苏锋眼神晃了晃,没说话。 池沅隔得太远,没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也不是没有眼力劲儿,自然能看出双方剑拔弩张的氛围。 尤其时还听到了几个刺耳的刺“穷鬼”、“慈善”、“给钱”······ 林强还有几个男生跟着就走了过去,两边像是拉场成了楚河汉界一般。 篮球砸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音,混着球鞋在木地板上的摩擦声,让人听着就心绪不安。 池沅没心情再玩手机了,视线一直聚集在场上打球的那几人。 不得不说,有些人看着穿着光鲜亮丽,球品真的很黑,再加上场上也没有裁判,几乎是双方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黑了两三颗球后,陈浮己明显也有些浮躁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双发打球用力都特别狠,似乎不像是瞄准球筐,而是要对准人打一样。 比分不算难舍难分,只是追得很紧,可能是因为一方手脚不太干净的缘故。 中途休息,陈浮己慢慢悠悠地从场上下来。 他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白t,因为汗水的缘故,少年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尤其是腰腹处,像是蕴育着一种神奇魅力,总是勾着池沅的眼眸不自觉地往那里看。 她站起身来,递了瓶水过去,他们刚才打球的时候,她出去买了很多水。 陈浮己拧开就咕噜咕噜往下灌。 “要纸吗?”她问,视线却放在陈浮己的下颚线上,汗水与矿泉水混在一起往下滴。 “嗯。” 池沅弯身,从包里面拿出一包纸递给他。 纸巾上印着一些小熊,看起来花里胡哨的。 “哎,美女,有纸啊,也递张给我呗。”对面走过来一群男生,都是苏锋那头的。 过来的时候,正巧看见池沅对陈浮己一副“嘘寒问暖”的关心态度。 “陈浮己,这你新女朋友啊?这么快就把秦菲给甩了?”苏锋问。 陈浮己眼神都没给他们一个,直接坐在了池沅边上那个位置,调整着呼吸。 池沅也没有说话,安静地坐了下来。 身后的汪东洋走过来,阴阳怪气地骂了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关你屁事。” 苏锋被呛得火大,直接对池沅挑衅地说了句:“喂,跟那个穷小子能有什么前途,不如跟我?” 池沅没想到这人说话会这么让人不适,刚打算说些什么,身旁陈浮己顺手就把手里面那个矿泉水瓶给扔了过去,砸到了苏锋的胳膊上。 瓶里还剩半瓶水,砸到人的时候,分量不轻。 “sb!”陈浮己咬着字说。 休息了一会儿,双方就准备再次上场的时候,几个走在后面的男生开始调侃: “这个跟秦菲比起来,也没多好吧?” “不见得,秦菲的胸就比起来没······” 话还没说完,汪东洋就冲了过来,一拳头甩在说话男生的脸上。 就几秒钟的事儿,两边的人就一下冲了上来,互相钳制着彼此。 “汪东洋你他妈是不是要没事找事?”苏锋上来就要扯开汪东洋,却被汪东洋反压在地。 “你信不信今天老子打你,你爸还得提着你上门给我磕头谢罪?”汪东洋d揪着他的衣领子。 苏锋被气得脸红阵白一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汪东洋说得不错,他今儿要是和汪东洋打了这场架,他爸还真会带着他上门道歉,因为苏锋家里最近在做的一个项目,汪东洋爸爸就是这个项目的甲方。 如果不是在这个关键头子上,这场架干了也就干了,不过非得是在临近高考的关键时刻。 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林强他们这种普通人就怕记了过消不了,汪东洋这种有钱人也会怕,担心惹家里人不开心然后直接被遣送出国。 陈浮己走在最前面,没听清楚后面在说些什么,回头看的时候,汪东洋已经把人按在地上了。 “汪东洋!”陈浮己叫了一声他。 汪东洋今天要是真动手了,他自己也落不到什么好,今天回家皮估计都得被他爸打散,没两天就送到澳洲去了。 苏锋没说话,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陈浮己喊他那一声,把汪东洋的脑子都给喊清醒了,犹豫再三,还是松了手。 “苏锋,我他妈要是再从你嘴里听到一次这种类似的话,咱们试试看。” 苏锋啐了一口,“行,今儿你们人多,我们改天走着瞧。” 那人一边走还不忘回头继续说:“敢情你汪东洋,还对陈浮己前女友有意思啊?” 汪东洋听完还要冲上去,被林强他们给一把拦住。 “有种你别走啊!狗东西!” 池沅还是第一次看汪东洋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因为秦菲吗? 这么一闹,大家都没有再打球的兴致了,离开体育馆的时候,汪东洋一直在骂骂咧咧。 池沅心里总觉得有些闷得慌,在和陈浮己道别前,她还是试探性地问出了口:“你和秦菲······” “没关系。” 池沅垂眸,两只手指在身后不停地搅弄着,像极了她乱掉的心绪。 “那为什么······” “她喜欢汪东洋,但汪东洋不喜欢她,之前闹出了一点事儿,大家乱传的。”他没解释的太详细。 “哦,可是我觉得汪东洋挺关心她的。”她会想起刚才在体育馆里的场面。 那样子,压根是见不得别人说一句秦菲的不好。 陈浮己看着她那双疑惑的眼睛,说:“哎,池沅,看不出来啊?” “看不出来什么?” “这么八卦啊?”他笑。 “才没有!” 池沅转身就进了酒店,不忘给他挥手再见:“明天见!” 陈浮己看向她欢快的背影,唇角的弧度越深,浅浅说:“不想明天见。” 第22章 “我可以帮你” 池沅路过邓佳露和徐棠房间的时候, 脚步顿了顿。 回到房间没多久,刘老师就给她发了一个压缩文档,都是有关接下来竞赛课题研究讨论的方向, 还有一些新的参考题目,有些地方特意标注了重点。 接下来的两天, 池沅忙得晕头转向, 忙着参加十进四的生物信息半决赛。 这是刘泽远今年带的第一批小组, 都是保送名校的高材生,期望重大。接下来的几场探究实验课题, 大家都是卯足了精力干,加之邓佳露她们自从出过上次那件事儿之后,就再没有和池沅故意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几个人的合作学习氛围改善不少。 但是池沅也能察觉到,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邓佳露和徐棠两人对她几乎是唯恐避之不及, 就连去赛场那天, 在食堂用餐,她坐过去的时候, 那两个人端着盘子就说吃饱了要先走。 刘泽远疑惑地看着她和何子强,说了句:“你们四个怎么怪怪的?” 池沅转了转眼眸, 真诚说:“没有啊。” 何子强像没听见一样, 依旧自顾自地吃饭。 听她这么说, 刘泽远也不好再说什么什么, 岔开了话题。 一直到周三下午,参加完半决赛, 刘泽远才带队回来, 之后照常上课。 回来的那天下午, 正好在九中操场上看到汪东洋他们班在上体育课,她过去打了声招呼,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没有看到。 “他又逃课了吗?”池沅问。 “请假了,他爷爷住院了。” 池沅不由得心下一紧:“什么时候事儿啊?” “就前两天,老人家在街上摔了一跤,还挺严重的。” “什么回来呢?” 汪东洋接过对面打过来的球,扔了回去后,面色沉重地说:“可能不回来了。” 池沅找汪东洋要了医院地址和房间号,上完课就打车去了医院。 春季是很容易感冒发烧的季节,医院的门诊部几乎被堵得水泄不通,她穿过人群才挤上电梯去了住院部。 春渡 第26节 病房是一个三人间,老人家躺在窄窄的病床上,膝盖以下包扎着厚厚的纱布,树皮般苍老的手背正打着点滴。 池沅到的时候没看到陈浮己,老人家正在闭眼休息,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柜子上放下水果篮。 随后去了走廊给陈浮己打了一通电话,那头没有接。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久了没有闻,她竟然莫名感觉到熟悉的心安。 她回了病房,坐在病床旁边,忍不住开始认真打量起老人家的面容。 乍一看,烧伤的疤痕是真的很吓人,但看久了,却觉得这副瘆人的皮囊之下是一颗慈祥温爱的心。 她记得之前听人说,陈浮己不是老人家的亲孙子。 其实到现在,她都没有看到过陈浮己的父母,大概隐约是能猜测到他和他父母关系应该并不太好。 池沅坐在那里,一些琐碎的事情想了大概半小时左右,陈浮己就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叠单子,还提着几瓶药。 陈浮己看到池沅的时候,眼神之中略显一丝震惊,不过稍纵即逝。 池沅能明显感受到他这几天有多累,眼下一片青黑,锋利冷厉的五官写满了憔悴,像是冬日里的寒风,让人望而止步。 隔了两三米的距离,似乎都能闻到他身上的烟味,混着消毒水,有些呛鼻。 “陈浮己······” “你怎么来了?”他语气生硬。 池沅还没来得及回话,老人家就醒了,看到池沅的时候,神情说不出的高兴:“是你啊。” “爷爷还记得我呀?”她客套说。 “怎么会不记得这么漂亮的女娃娃。” 两人说话的功夫,陈浮己就将单子全都放进了柜子里,正巧看见柜子上放着一提果篮,他看了一眼后收回视线,走过去扶老头坐起来。 “上个周看见您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怎么会摔倒呢?”池沅和他寒暄。 老头叹了口气,笑笑:“人老了,眼睛不中用了,路都看不清了。” 池沅起身去拿了个苹果洗干净后,打算削皮,出来的时候正巧听见那爷孙俩在吵: “下午出院吧,这医院待着没意思,我回家自己养。” “出什么院?明天还要做理疗。”陈浮己极其烦躁地吼了句。 老人没再说话,躺在病床上,爷孙俩像是在赌气一样,谁也不再跟谁说话了。 老人家上了岁数,骨头这些都不硬朗了,再加上老头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各种疾病缠身,拖了好几十年的老毛病,哪里经得住这么一摔。 这次他这次住院,又一并检查出不少病,就连医生都说,怎么那么能拖,一点都不怕痛吗。 陈浮己也时常在夜半听到老头一个人在房间里低声哀痛,没想到这么严重。 住院两三天,花了不少钱,社保倒是可以报销一部分,但开销还是大,上次和苏锋打球赢下得那些钱,全都花完了。 陈浮己弯身,从病床下拿了个盆子去厕所,里面装着些黄色液体。 池沅在洗手池边上站了一会儿,才进去。 她进去的时候,刚好撞见老人家在偷偷地抹眼泪,心下不忍,坐在边上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吗?爷爷。” 老头胡乱的摸了摸眼泪,无助地捶了捶病床的边缘:“这医院,人哪里待得起啊!” 他虽然看不清,但好几次护士来催交账,他都是听到的。 池沅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缓缓开口安慰:“爷爷,对陈浮己来说,你现在养好身体才是最好的事情。” 池沅拿了把水果刀,坐在边上心事重重地削苹果。 没多久,陈浮己就将刚才那个尿盆洗干净了,进来就把它放在了床底下。 三个人,就只有池沅偶尔和老人聊几句,陈浮己一直没有插话。 等到池沅把那个苹果削完后,陈浮己才看向她。 “你出来一下,聊聊。”他看着池沅说。 池沅抬眸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削好的苹果递给老人家后,就起身出去了。 陈浮己出去的时候,老头拉着他手说了句:“好好跟人家说话。” 老头太了解他了,只是看他脸色,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于是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出去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走廊尽头。 楼梯拐角处。 “陈浮己,我明天没有课,我可以来替你。”池沅轻声说。 这么多天了,一个人应该很累,休息一下吧。 他靠在楼梯走道的门框上,昏暗的角落没有灯光,只能依稀看到他流畅而有生冷的轮廓线,他指间夹着烟,是刚从烟盒里倒出来的一根,但并没有点燃,只是习惯性地夹着。 “帮我?帮我什么?端屎还是端尿?”他话语粗俗直白,丝毫没有在意对面是一个女生。 池沅能听出来他心情很不好。 池沅直勾勾地盯着他那双漆色的眼眸,似乎想要从晦涩难懂的眼神里看穿些什么,她说:“陈浮己,你帮过我,所以我也想帮帮你,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他身上戾气很重,像是他抽的劣质烟那样,又浓又烈,只知道呛人: “谁他妈跟你是朋友?自作多情上瘾了?” “陈浮己,我说过,我们是朋友,如果是钱方面的问题,你可以跟我开口······”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浮己暴躁地打断:“你他妈听不懂人说话是不是?池沅,你以为你自己是救世主呢?圣母心泛滥想拯救全世界?” 似乎每次提到钱,他都会翻脸不认人,说话又毒又狠,可能是他觉得,戳到了他想要维护自尊心。 池沅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他。 陈浮己将烟叼在唇边,咬着烟头,掏出火机点燃,似鹰般眼神在烟雾中渐渐迷离开来。 没吸两口,他没了耐性,干脆拧了烟头,掏出一百块钱放在池沅手心里。 “别再来找我,老子没空搭理你。” 这一百块是她买果篮的钱。 池沅站在医院走廊的尽头,攥紧了手里的一百块。 窗外绯红的夕阳透过窗户照耀进来,折射在地上,陈浮己远去的背影,一半入光,一半昏暗,倔强又显得无力。 “真倔,死驴。”她蹙起秀眉,望向手里的钱,骂了句。 陈浮己刚回到病房没多久,胖子就给陈浮己打了通电话,这次,陈浮己没有挂,而是走到外面接了起来。 胖子听到电话接通的时候,语气都有些惊诧。 电话里主要是问他老人家情况怎么样,陈浮己听着,一直没有回话,直到胖子问他缺不缺钱,陈浮己才开了口: “还能来上班不?” “你想来随时来,还是按先前的标准就行,你有课就不来。” 他哑声:“不用,就做全工。” 胖子迟疑两秒,说:“学校,你不打算去了?” “嗯,老头出院了我就来上班。” “行,随时来都成。” 挂了电话,他就进了病房,老头问:“那个女娃娃呢?” “走了。”他淡淡回。 老头摇了摇头,无奈:“你把人家给气走了。” “嗯,气走了。”他坐下。 他说的那些烂话,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再想要搭理他了。 第23章 “哭了?” 陈浮己这么多年了, 头一次和汪东洋张口借钱,交了欠下的医药费。 汪东洋听到陈浮己说要借钱的时候,人都愣住了, 一连串的话都憋在了嗓子眼里,什么都没说, 直接转账过去。 陈浮己收了款之后, 回了句:【谢了, 下个月还你】 汪东洋:【早点回来,等你打球】 陈浮己没再回话, 那几天,他都忙着照顾老头,跑上跑下的, 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李巧巧估计是从胖子那里得到了陈浮己爷爷住院的消息,也没问陈浮己,直接提着两个保温桶就来了医院。 说话说得还好听, 在老头面前, 献不完的殷勤。 陈浮己脸色阴沉,没坐多久就出去了。 李巧巧看着陈浮己出去的身影, 脸都快笑僵了,“爷爷, 你慢慢吃, 明天我再给你炖点鸡汤过来!” “不不不, 多麻烦你, 不要不要,今天晚上我就出院了。”老人家是真觉得不好意思, 连忙严词拒绝。 “这么快啊, 陈浮己他一个人好照顾你吗?” “我不要哪个来照顾我, 我一个人得行。” 老人家上了岁数,说话很执拗,只想着不给人添麻烦,半点都没听出李巧巧的话外语。 李巧巧讪讪笑,没坐多久,就也出去了。 “老爷子,你嗯是好福气哦,你那个孙孙长得俊,还楞个孝顺,你住这几天,看到两三个乖女娃儿来经由你了。”隔床的阿姨感叹。 老头眼眶湿漉漉的,转头望向窗外,没回话,只有他知道,陈浮己这孩子的命有多苦。 走廊上,陈浮己坐在椅子边上,李巧巧过来就靠了过去。 “胖子告诉你的?”他随口问。 春渡 第27节 “我缠着他问的,你也别怪他。”李巧巧抠着新做的美甲说。 陈浮己从钱包里摸了些零钱出来,凑齐五十块,扔到她怀里:“给,你那只老母鸡,少了算你自己的。” 真他妈烦,他自己都快穷疯了,稀罕她那只老母鸡一样。 李巧巧收好身上的钱:“陈浮己,你跟我算那么清楚干嘛?” “陈浮己,我也不图你什么,我就是想着你现在遇到事儿了,咱们怎么着也算是认识的,互相帮衬帮衬也是应该的。“ 陈浮己看着她,嗤笑一声:“你他妈骗鬼呢?” 李巧巧笑意僵硬,咳了两声:“陈浮己,我哪儿不好,你上次说我配不上你,可你又不想想,你这条件,还真能找到比我还好的女人吗?” 没文凭,没家底,还拖着一个老不死,能有什么好前途。 至少她李巧巧长得好,身材好,还有一栋房子,上次有个人给她介绍相亲,对方还是个矿老板呢,比他陈浮己好多了吧。 这样想着,李巧巧就伸手抚上陈浮己的肩。 他横眼看她,直接戳穿她那点小心思:“能不发骚嘛?不图什么?你要不直接铺张床,把老子铐上面得了?” “陈浮己!你别太羞辱人了,我也是太看得起你。” 陈浮己收了脸上的笑意,瞥了眼她放在他肩上的手,“李巧巧,老子今天就把话给你说直白点,我陈浮己就算哪天穷到去偷去抢去卖,也绝对不会找你这样的。” 陈浮己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把甩开,继续说:“所以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再凑到我眼前来,我会不会打女人,你可以试试。” “滚,提上你的保温桶。”他嘁声。 正常人听到这话,就算不气急攻心,也会觉得羞愤不已,偏她是个恋爱脑,否则当初也不会被人轻易骗走生下孩子,现在还就咬死在了陈浮己这根树上了。 半点没变脸色,只说下次再来看老爷子,转身进了病房,提着她那两个保温桶离开了。 陈浮己心烦意乱地去了楼道里,抽了两根闷烟后,又去楼下的食堂给老头打饭菜。 李巧巧提来的那两桶鸡汤,老头压根没喝几口。 那么油,喝得下去个鬼。 老头住了一个星期的院后,就吵着闹着非要回家里了,拗不过老头子,在医生下班之前,就办理出院手续,原本医生建议说是再观察两天的。 这次陈浮己没拦,因为他确实是拿不出钱来了。 回去的晚上,陈浮己就闷声把老头那些蛇皮口袋以及分拣垃圾的钩子全都扔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陈浮己偶然发现一个木箱子,里面装着些玩具和照片,玩具是他小时候玩的,照片上多是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孩。 陈浮己看着火气噌的一下就起来了,当着老头的面,全给撕了个精光,老头拦没拦住,差点从床上翻了下来,幸亏陈浮己手快,将他扶住了。 “浮己啊,你别怨你妈,她毕竟走了那么多年了,你以后还要过日子,心宽一点,你才能过得好一些。”老头说不了两句就开始咳嗽。 陈浮己听着烦,心里的火气烧得旺,没回话,穿上鞋子就出去了,一个人坐在木门前去吹风,时不时地能听见老头在里屋低声哀嚎。 这些年,老头年岁越大,半夜喊痛的次数就越来越多,尤其是摔了之后,几乎是痛得整夜整夜都睡不了觉。 老头劝他心宽一点,陈浮己有些想笑,老头这一辈子倒是心宽,年轻的时候做好事,救人出火场烧了半张脸,打了一辈子的光棍不算,还找不到工作,中年的时候资助了一个学生,结果那人发达后认都不认他。 老了的时候,又摊上他,先头是去工地搬砖,背驼了之后就靠捡垃圾养了他几年,最后七十岁的年纪了,到头来什么都没捞到,就剩下一身病。 心宽?这种东西要来又不能吃又不能喝,有个屁用! 池沅自从上次去过医院之后,就一直都没有再找过陈浮己了,那几天实验室里的课题很重,她经常忙得披星戴月。 接到汪东洋电话的时候,是在某个周一的下午。 那头着急忙慌地问她:“你和陈浮己在一起吗?” 池沅疑惑:“没有,怎么了?” 自从上次在医院,他让她不要再去找他之后,他们俩就没再联系过了。 汪东洋骂了句脏话抱怨,他找人找了一圈了,都没找到,这才打电话问的池沅。 “罗子捷那个王八蛋,就是他害的陈浮己他们家老头摔倒的,陈浮己这不是从别人嘴里知道了嘛,我怕他一个人去做傻事。” 罗子捷,她有印象,之前听林强说,他和陈浮己有很大的过节。 从汪东洋那里,池沅搞清楚了原委,老人那天去城高门口捡垃圾,正巧那天被罗子捷他们那群人碰上,认出来是陈浮己的爷爷,故意把老人家拾捡起来的矿泉水瓶全给踹倒在马路边上,有车子开过来的时候,老人家没站稳,被吓得摔倒了。 估计老人看那群人也不太好惹的样子,就没把这事儿给陈浮己说,可就这两天,碰上了个城高的朋友,问起陈浮己爷爷身体怎么样,事情就给闹了起来了。 “医院呢?找过了吗?”池沅听完,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陈浮己这人做事一点都不给自己留余地,尤其是在气头上的话,提着刀子去把对方给捅了都有可能。 “早就出院了,操,这人接个电话能死啊,妈的。”汪东洋嘴上虽然是这样骂的,但是心里却清楚,陈浮己压根就是不想让他们一起。 池沅冷静下来,“我觉得,他可能一个人去城高堵人了。” “猜着就会是这样,我们马上过去。” 汪东洋他们都还在学校里,请假肯定是出不来的,估计得周旋好久才行,池沅犹豫了几秒,还是拿上手机离开了实验室。 “池沅,你去哪儿?刘老师还没有来检查作业。”何子强问了句。 “帮我跟刘老师说一声,我身体不太舒服。” 池沅出去后,邓佳露和徐棠两个人就开始小声议论: “还说我们呢,自己还不是逃课。” “可不是嘛,好学生能随随便便让男生进自己房间吗?” “我刚刚听见,什么城高,什么堵人,她不会去打架了吧?” “应该不是她,她又不是这里的人,能和谁打架,她不是有个男朋友吗?应该是上次那个男生。” “刘老师这次要不给她算缺勤的话,就太偏心了。” 邓佳露说着,就转身去问何子强:“何子强,你可是看见她跑的,刘老师来问的时候,你可要如实说。” 何子强看她们一眼,随后低头继续做自己的实验。 池沅不认得路,打的车去,师傅把她放到城高的大门口,她迷迷糊糊地找了找了半个小时左右,才看到陈浮己的身影。 巷口,他倚靠在破旧的水泥墙边上,脚边提着一根钢棍,瘦削的身材修长,眼皮子抬起的时候,能看清眼底的一片似野狗般的狠戾。 钢棍有意无意地敲击着墙面,发出声响,让人听见只觉得心颤。 池沅看见他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 “陈浮己。”离他大概三四米远的距离时,她开口叫了他一声。 她来得匆忙,跑过一段路,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有一层薄雾,连叫他名字时,都带着还未平复过来的喘气声。 他转身过去看她时,眼神一时呆滞,但眼底的猩红却半点都没有消散。 她走过去,视线停留在他腿边的钢棍上。 “你一个人吗?”她问。 他态度恶劣至极,语气却是轻飘飘的:“关你屁事,滚啊。” 仿佛下一秒,就会挥起棍子砸向她。 “陈浮己,我不拦你。” 他讽笑:“那你来干什么?给老子加油打气呢?” “也不会。” “不会就滚。”他薄唇吐出几个字。 这种感觉,他就像是一条被主人丢弃后的狗,放野了之后,随便逮着人就开始咬。 “汪东洋他们在来的路上。” 话刚说完,前面拐角处就传来一群男生的嬉笑声,陈浮己动容几分,听清里面的声音后,淡淡地看她一眼:“走吧,别管我了。” 他提着钢棍就准备往里走,池沅伸手拉住他的衣角,看着陈浮己的背脊,放低语气慢慢说:“我在外面,如果你需要帮助,你就喊我名字,我会帮你报警。” 晚风吹过来,她的长发逆着风,往前吹着,迷了双眼,刺得有些疼。 池沅松了手,她看着陈浮己进去的。 没多久,里面哐哐的声音就没有停过,边上路过的学生大多数也走远了,唯恐避之不及。 汪东洋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池沅一个人站在巷口处,连忙跑过去焦急地问:“人呢?” “里面。” 骂人声就没有停止过,她似乎都能清晰地听到棍子砸到人身上的声响。 过了很久很久,陈浮己和汪东洋他们一群人才出来,几乎是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模样不太好看。 汪东洋的胳膊搭在陈浮己的肩上,还在抱怨:“是不是兄弟啊?干架都不叫上老子?” 陈浮己扯着唇笑:“怕你忙。” “忙个屁。” 池沅蹲在马路边上,看着车辆开过一辆又一辆。 直到他们出来,她才起身,望向陈浮己。 汪东洋眼神在他们俩之间来回穿梭,随后才注意到池沅眼底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假装咳嗽了两声,说:“你们俩看样子要交代处理些东西,我们就先走了。”随后转过头对陈浮己说了句,“老地方见。” “嗯。” 等他们走远后,陈浮己才问她: “哭了?” “风有些大,吹得眼睛疼。”她解释。 是挺大的,不远处的常青树一直掉叶子。 她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唇角,丝丝鲜血从唇肉边渗出来,给他孤寂锋利的俊脸增添了几分狼狈。 “你流血了。”她盯着他唇角看,眼神流露出些许不舍,轻声问:“痛吗?” “嗯。” “要去医院吗?” 他沉着没说话。 春渡 第28节 “那我给你处理一下。” “嗯。” 对面就有家药店,池沅让他等着,她去买了一瓶碘伏。 陈浮己坐在树下的长椅上,任由她摆弄,似乎从来都没有这样好脾性过。 怕他痛,池沅找了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你的棍子呢?” “扔了。” “不怕他们报警吗?” “他们先惹我的。” 池沅忽然想起那天在医院,面前这人说的狠话,心下一狠,连带着手上的力气也重了几分,棉签戳到伤口有些痛感。 他轻嘶一声后,听到池沅拧着秀眉,语气轻柔地抱怨:“陈浮己,你凶我。” 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又凶又恶。 陈浮己笑出声,唇角的弧度不由得扯得更深,血丝一滴滴冒了出来,棉签上全是血了。 “池沅,别撒娇,受不了。” “鬼才要跟你撒娇。” 他挑眉,没说话,从她手里抢了那包棉签过来,自己弄。 傍晚时分,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商铺的路灯都亮了起来。 良久,才听他说一句:“那天,话说重了。” “嗯,原谅你了,下次不准。” 两人沿着马路边上走,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爷爷怎么样了?” 陈浮己回:“就那样。” 池沅莞尔笑:“能让我去看看吗?我看爷爷挺喜欢我的。” 陈浮己呵笑一声:“你想去就去呗。” “那我要是再买果篮,你还给我钱吗?” “没那么有钱,次次都给。” 池沅垂眸:“好。那你,还回学校上课吗?”她试探地问。 陈浮己故作漫不经心地轻松说:“不回了。” 走了很久,她忽然停下来。 坚定地看着他:“陈浮己,我希望你能参加高考。” “池沅,你真觉得我这种人能靠读书改变命运?” “为什么不能?你很聪明的。” “那又怎样?学不进去就是学不进去。”他神情略显不耐。 池沅摇了摇头:“陈浮己,如果你愿意,我会帮你。” “池沅,老子真的有时候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 想从他身上证明寒门也能出贵子这个道理吗?大可不必,他没那个闲心陪她玩。 池沅还想说些什么,但陈浮己手机响了,是汪东洋在催他,怎么还没到。 他说了句“马上”就挂了电话。 “送你回去。” 池沅心情有些莫名烦躁,没见过他这么倔的人,于是拒绝:“不要你送。” 离酒店也就两条街的距离,她记得路,自己一个人闷声走在前头,陈浮己就跟在身后,一直看着她进酒店才离开。 汪东洋说的老地方,就是西场,知道他最近手里紧,不知道在哪儿聚集了一帮狐朋狗友来打球,算钱的。 就连周林野也在,平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各科老师的督促下做各省高考卷。 等的人还没到齐,他们几个就随便进场热热身。 汪东洋想起刚才的场面,问了句:“刚刚看池沅哭了,你俩怎么回事?” 陈浮己站在场外,随手投了颗球进去,“瞎猜什么?” 汪东洋顶了顶后槽牙,凑上前来,拍了拍陈浮己胳膊,还没说话,就听陈浮己骂:“痛啊,操!” 拍到他刚被打伤的地方了。 “看你牛逼那样,我以为你可以一打十,不痛呢。”汪东洋说。 “滚吧。” 汪东洋不听,伸手搭上陈浮己的肩:“说句真的,回来上课呗,当体谅体谅你兄弟我,我他妈天天被老李头问你下落,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陈浮己没有说话。 汪东洋踹了脚在旁边玩手机的周林野,示意他说句话。 周林野慢慢悠悠地回完消息,看向陈浮己:“我打赌,你这个周不回去,老李绝对想法设法找你们家老头说这事儿。” 汪东洋瞬间像是被点醒了一样,嘴巴一翘,伸手在背后给周林野竖了个大拇指,果然学霸就是学霸啊,一招制胜,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对了,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陈浮己回。 “罗子捷那儿啊,我不信他今天肯吃下这个亏。” 陈浮己:“他敢来,老子就敢陪。” 没聊几句,汪东洋约的人就来了,一群人上来就打听问,说己哥是不是和城高的罗子捷打了一架,这件事在他们城高都快传遍了。 汪东洋嫌他们话多,没正面回答,催促着上场。 十几场下来,中途换了人上去。 陈浮己脱掉外套,坐在椅子上休息,看了会儿他们打球,有些心不在焉,又拿出了手机。 找到和池沅的聊天框,发了条消息过去。 陈浮己:【睡没?】 过了五分钟左右,那头都没有消息回复,陈浮己黑了屏,坐在椅子上想起晚上和池沅说的那些话,莫名浮躁。 池沅:【才洗完澡,你还没回去?】 陈浮己:【快了】 池沅:【哦,早点睡】 陈浮己一手拿着矿泉水喝,另一只手敲击着屏幕,反反复复,删了又重发。 【没别的话要说?】 池沅发了个疑惑的表情包过来,紧接着下一条信息:【我想说的,你又不想听】 陈浮己:【你就说点我想听的】 池沅:【我不想说你想听的】 陈浮己大概能猜想到池沅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笑了笑,没再发消息过去打扰他。 周林野扔了个球在他怀里,他一把接住。 “笑什么呢,一脸春风。”周林野边说边走。 打到晚上十一点半左右,他们才散场。 很难碰到像苏锋这种冤大头,也不可能每个人都去坑,最后没收多少钱,就大概两三百的样子。 陈浮己全拿给汪东洋,汪东洋本来没打算收,但听他说了句“别让我连你都不想借了。”后,还是收下了。 “刚才我听那群人说,你后天打算跟龙哥他们去吉山。” 陈浮己“嗯”了声,汪东洋面露难色地劝了一句:“陈浮己,你想清楚,你再沾上那些人,就不是那么好摆脱的了。” 天空一片漆色,月亮躲在云层里,连星星也不露出头来,球场只亮着两盏白炽灯,陈浮己背在夜色里,看不清面上表情。 没等陈浮己回话,“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汪东洋就无奈地说了句。 认识陈浮己的时候,很早,上初中那会儿,汪东洋虽然混,但没混成陈浮己那样,小小年纪就认识一群社会上的人,做事又狠又绝,一点都不像那个年龄段的人。 但是据他所知,冉龙和陈浮己认识得更早,那时候没少教唆陈浮己去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后头街上的人都知道了,没少打这只过街老鼠。 他现在都还记得,那天下午,放学在东街那边,看着冉龙拿着刀站在游戏厅外,让陈浮己去偷了一个二十岁左右年轻人的钱包。 后来是怎么变好的,汪东洋记得是陈浮己家的老头把陈浮己拖回去关了几天,这才把根给掰正了。 作者有话说: 注:“经由”是照顾的意思 第24章 “己哥······”(捉) 池沅给陈浮己回完消息后, 何淑就给她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最近家里联系她联系得越来越频繁,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在外面待了这么久了,她都能感受到何女士快要爆炸的心态了。 “还没睡啊?”那头问。 “嗯, 正打算睡。”她看了眼视频里的人,问了句:“爸呢?” “你爸今天值夜班。” 池沅换了个位置, 拿了张毛巾过来擦头发, 听视频里的声音。 “你们半决赛怎么样了?昨天厂里忙, 还没问你呢。” 春渡 第29节 “第三名入围的。” 何淑略显不满意:“怎么才第三啊?” 池沅解释:“刘老师说,不要暴露全部实力。” “这样啊, 对了,你是五月三号回来是吧?” “嗯,下个月二号那天结束比赛。” “行, 那妈妈不打扰你睡觉了,早点睡,晚安。” “嗯, 拜拜。” 挂了视频后, 池沅放下手里的毛巾,靠着座椅打算小睡一会儿, 没想到太过疲惫直接睡了过去,一直到半夜肩膀酸痛到醒了为止, 才去的床上。 第二天是周二, 池沅没拖时间, 她下午没课, 就想着去看陈浮己爷爷,但是给陈浮己打电话没有打通, 她贸然上门去也不太好。 于是找了汪东洋, 问他知不知道陈浮己在哪儿, 汪东洋说他也有事要去找陈浮己,让她一起。 巷子是很偏很窄的路,像是穿梭在居民楼里,其间最多的就是茶馆和坐在门前打扇闲谈的大叔。 明明是春季,却光着胳膊赤身坐在楼梯口边上吹风。 “陈浮己在这里做什么?”她问了句。 汪东洋轻车熟路地往胖子店面走,回:“做活儿。” 机油与铁屑的味道混杂在空气中,刺鼻又难闻,脚下堆积着一大片不要的废铁,机器的操作声时不时地响起。 石板路,缝隙中长得有光滑的青苔,两边的电线石柱上贴着各式各样的小广告,杂乱无章。 陈浮己将黑t的两袖往上拢起,像穿了个背心一样,露出结实有力的两条胳膊,手上带着一个厚厚的手套,全是灰,一身的脏乱,嘴里叼着根烟,咬着烟头和胖子说话时吐字不怎么清晰。 胖子坐在木凳上,正在拆一个空调零件。 “那天李巧巧缠着我问,我这嘴没管住,就告诉她了,不过没下次了。” 陈浮己听着没说话,手里拿着扳手,转紧螺丝。 池沅他们过来的时候,陈浮己没得空,但看见她的时候,明显惊了一下,随后瞥了眼汪东洋。 “什么眼神啊,这么不欢迎我?”池沅问。 陈浮己没回她,伸手拿开唇边的烟,夹在指间,问向汪东洋:“你带她来干什么?” “我让他带我来的,不是说好了要去看爷爷的嘛。”池沅解释。 她发现,陈浮己这个人领地意识特别强,不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不太喜欢不速之客。 胖子也朝池沅的方向看过来,问了句:“不介绍下?” 汪东洋笑,盯着陈浮己说了句:“你介绍还是我介绍?” 池沅像是没听见他俩说话一样,走上前去,和胖子打了声招呼:“你好,池沅,三点水一个元。” 胖子还没见过这俩人身边有看着这么乖巧的朋友,一时木讷,没有回话。 陈浮己出声:“坐那儿,等着。” 胖子连忙过去提着两张凳子过来,让他俩坐下。 “我就不坐了,待会还有事,钥匙给你,车停在老地方。”汪东洋扔了把钥匙给陈浮己。 陈浮己接下,说了声谢。 “走了。”汪东洋说。 胖子原本都去拿了两瓶冰可乐出来了,让他再坐会儿,汪东洋直接拒绝了。 秦菲这个疯子,最近不知道那根弦搭错了,天天缠着他说要来给他补习功课,每次回去晚点,就在他妈那里告状。 汪东洋走后,胖子也去忙自己的了,就剩下池沅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陈浮己做事。 他看着瘦,力气却大得很,单手把一个大机器抬过去抬过来的。 “陈浮己,你要不歇一下?”她坐在那儿,百无聊赖地开口问。 陈浮己动作没停,掀起眼皮子抬眸看她:“无聊就玩手机。” 池沅抿了抿唇,继续说:“玩手机更无聊,我就想和你说话,你可以分心吗?” 陈浮己没说话就是没拒绝。 “你经常来这里做事吗?” “嗯。” “以后也是吗?” “可能。” 胖子拿出来的可乐是玻璃瓶铁盖的那种,跟啤酒瓶挺像,没有开瓶器,她压根打不开。 她把可乐递过去,双眸澄清,笑着说:“帮我开一下呗,己哥······” 上次听他朋友都那么叫,她也就玩笑了一句。 陈浮己勾唇笑,弧度不深,脱了手套,把可乐提了过去,在桌边沿着铁盖边缘,轻轻一翘,就听见可乐“咕噜咕噜”的冒泡声。 他递过去,一脸的漫不经心:“听你叫哥,挺爽的,你有亲哥没?” “没,要不我认你当一个?” “干的啊。” “不然还能是亲的?” 陈浮己放了扳手,往身后一靠,恣意随性。 “你干脆说跟想跟老子拜把子得了。” “才不要。” 她仰头,小口小口地抿着可乐,陈浮己看了一眼后,转身进去,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了吸管,递给她。 “陈浮己,爷爷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池沅问。 陈浮己戴上手套,开始修理面前那个烂空调,“喜欢我中五百万,你去给我买彩票?” “切,陈浮己,你真没意思。” 之后池沅就开始低头玩手机,一直等他忙完,去冰箱里提了几袋菜,两人才离开。 李巧巧提着保温桶过来的时候,陈浮己和池沅前脚刚走,她有些惋惜地问:“陈浮己人呢?” 胖子瞥她一眼,从她手里接过保温桶:“走了。”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和一个女的。” 李巧巧下意识问:“女的?” “嗯,看上去和他挺配的,你别在做那些跌面的事儿了,搞得我也挺不好做人的,还有,饭你也别送了,我抄了隔壁家馆子的电话,以后他们送。”胖子坐在凳子上说,话语间明显是想和她撇清关系,不然一直这样下去,搞得他在陈浮己面前也挺不好做人的。 李巧巧没说话,转身就准备追出去看看,却被胖子喊住:“都走半小时了,追什么追,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 陈浮己和池沅是走路过去的。 在汉江大桥边上,池沅忽然停下脚步,伸手指向江上大桥的上空,一束五彩缤纷的气球正在缓缓吹走,身后就是夕阳西下的晚霞,照耀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陈浮己,你看!” 他驻足,站在她身侧,循着她手的方向看去。 “嗯。” 他刚转过身去,就听见闪光灯的声音,池沅正拿着手机自拍,他刚好在她身后入境。 两人没看多久就离开了,一边走还能听见池沅一路抱怨:“你怎么这么上镜啊,陈浮己······” 他顺着她话题说:“天生丽质懂不懂?” 池沅故意翻了个白眼,“说得谁不是一样。” 走了没一会儿,她站在台阶上停下问他: “要不要我帮你?” 他手里提着菜。 “看路。”他没停下,径直往上走。 池沅讪讪,随后跟上他的长腿。 老头子养了那么多天,能下床了,就是不能走太久,大半的日子还是躺在床上,其余的时间就是坐在板凳上编制竹篮。 那些细长的竹片,都是陈浮己晚上回来的时候,进山里给他砍的。 老头想着把那些竹篮改天赶场的时候拿去卖,心心念念想多存点钱,把钱存在那里,才能让陈浮己上大学,以后有好的出路。 池沅来的时候,老头子还坐在门口编制着竹片,他眼睛看不清,好几次戳到手指,已经有挺多伤口了。 陈浮己看见了,就把那些竹篮全收了,让他进屋休息。 平时家里头没人,他一个老头子待着也是无聊,难得看到池沅上门来,心里头高兴得很。 池沅笑着和他一路走一路说,扶他去床上休息。 陈浮己看了眼池沅扶着老头进房间的背影,随后提着菜进了里屋做饭了。 菜是上午买的,放在了胖子店里,回来的时候带上了。 老人房间不大,摆设和外头一样,都很陈旧。 池沅怕他无聊,就找了很多话题来说,大多数都是围绕着陈浮己说。 问他小时候怎样,调不调皮,费不费心。 老头乐呵呵地回答她,说了很久。 “爷爷,我来了两次,都没有看到陈浮己的爸爸妈妈呢?”池沅将心底的疑惑问出口。 据她猜测,一直觉得陈浮己可能是留守儿童。 家里边没有他父母的身影和存在迹象就算了,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真的让人有些困惑。 老头子听着,随后仰天望着房顶叹了口气,说起一桩伤心事。 春渡 第30节 陈浮己的父亲叫陈正卿,是当年生产队里唯一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那个年头家里供出一个大学生算得上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就盼着孩子能留在北上广带着全家熬出头去。 可毕业后,陈正卿却选择了回到老家来,当了一个拿着月薪寥寥无几的老师。 没几年,经过家里介绍,娶了陈浮己的母亲李丽芬,李丽芬家里是做生意的,当过几年千金大小姐,后来家道中落,就靠吃老本过日子。 最开始结婚那几年,夫妻两个人虽然感情并不深厚,但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一直到后来陈浮己出生,多了个孩子,家里就过得越发拮据。 李丽芬最先还会找娘家接济一下,后来她爸去世后,也没人接济她了。 再加上陈正卿这个人太有文人风骨,宁死不为五斗米折腰,对待班上的好生差生都是毫无差异,从来不会私底下收钱托人关系,甚至还经常做些免费给人补课的事,久而久之,夫妻两人的观念矛盾越来越大。 陈正卿看不惯李丽芬唯利是图,李丽芬又笑他穷人还一身清高。 两人没少吵架,但那个年代,身边的街坊邻居哪家哪户不是像他们这样过的,大家都习惯三天一小吵的场面了。 一直到陈浮己五六岁的时候,陈正卿查出了癌症,晚期,没有一点救法,家里又穷,没钱给他治,他自己也不想治,就这么死在了家里面。 陈正卿死后,李丽芬大概是觉得自己嫁给了一个无用又懦弱的男人,现在还当了寡妇,心生愤恨怨念,所以比起从前,性子越来越变本加厉,几乎是钻进了钱眼里。 陈正卿还没下葬,她就开始张罗着卖了学校低价卖给老师的学区房,赚了一大笔,那时候她也不管陈浮己的亲生爷爷奶奶,直接领着陈浮己去了深圳,过了两三年才回来。 再回到这片土地的时候,整个人都变了。 李丽芬生得漂亮,早些年又是在富贵家里养出来的,这种女人,到哪儿都是吸引人眼球的,所以当初就连陈正卿这种文邹邹的书呆子也是陷了进去,只是她这人性格贪得无厌,与哪个人都过不了两年就会爆发各种矛盾。 那时候李丽芬才回来的时候,有街坊在传,说是她其实早就给陈正卿戴了绿帽子,陈正卿活着的时候就经常带男人回家,死后更明目张胆了,直接带着孩子跟着野男人跑到深圳去了。 还有人说,朋友去过深圳,碰到过李丽芬,在哪条道上,看见她在站街。 总之各种各样的难听话都有,半真半假,陈浮己就是在这种恶语相言的环境种长大。 老人说,陈浮己以前挺乖的,尤其是很爱听父亲的话,陈正卿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可是被李丽芬带去深圳两年后,回来后那孩子就大不一样了。 不爱说话,性格阴郁又冲动,有那种喜欢打听人家里事的嬢嬢来问,他捡起石头就往人身上砸,砸了还不行,还溜得一口脏话乱骂人家。 老头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陈浮己,他就住在李丽芬租房的隔壁,时常能听到李丽芬打骂孩子的声音,他于心不忍,就经常让陈浮己来家里吃饭。 后来李丽芬也习惯了把孩子扔在老头那里,她正好省事儿。 再后来,陈浮己十岁左右,李丽芬死了,在那个冬天,一身的疮与疤。 得艾滋死的。 那之后,陈浮己没有亲人了,爷爷奶奶早在李丽芬带他去深圳的那两年,就双双去世了。 他是孤儿了,没人管没人要的那种。 中间也有过社区来问,说是想把他送到就近的福利院去,但陈浮己这人太恶了,对社区的人没有一句好言好语,甚至人家上门来,他还想把人打回去。 后来,人家也不想管他了。 他没地方睡,没东西吃,也没学上,像个二流子一样,整日浪荡街头。 饿了就去偷去抢,困了找个天桥底下就睡了,也经常被人打,打得一身伤却没钱去医院。 老头找了他很久,才终于在一个垃圾站的边上找到他,将他带了回去。 陈浮己无父无母,老头无儿无女,他俩就这样,一直过到现在。 说了很多话,想起往事的时候,老人声泪俱下,又怕让陈浮己听见,只能无力地捶了捶床边,哑声:“他造孽啊!造孽啊!” 池沅是真的没想到陈浮己的身世这么惨,心下惊凉,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陈浮己做好饭菜之后,喊了他们两声,池沅连忙伸手擦干眼角的湿润,让自己看上去神态自然。 老头说自己现在不是特别想吃,睡一觉再起来吃饭,池沅清楚,老人家就是怕一会儿潸然泪下,惹得大家都不开心。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出去,主动跑过去帮陈浮己端菜。 陈浮己拿碗夹了些饭菜起来,放在一边,等老头醒了热给他吃。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池沅的心思却都放在了对面的陈浮己身上。 “池沅,你在哭?”他忽然来一句,盯着她眼睛看。 池沅看着他那张脸,鼻头一酸,连忙垂头,信口胡掐:“太好吃了,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信你个屁。” 池沅像是没听见一样,使劲儿往自己碗里夹菜,埋头吃饭的时候恨不得将脸埋进去,不让陈浮己看到。 他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拧眉问了句:“是不是太辣了?” 陈浮己记得她不太能吃辣,但他没放特别多的辣椒啊。 她不说话,就一直低着头。 “怎么了,说啊。”他直接把她面前的碗给抢了过去,伸手强迫性地抬起她的脸,能明显看清她脸上的泪痕。 无论此时此刻陈浮己戾气有多重,她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怜悯。 池沅一下没绷住,吸了吸鼻子,伸手握住陈浮己掰着她下巴的手:“陈浮己,你先松开好不好,痛。” 他松开手,等她解释。 “陈浮己,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回九中了?”她垂眸问,睫毛上带着泪珠。 “为这个哭?” 她摇头:“不是。你就先回答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注:“造孽”是可怜的意思。 第25章 “你管我?” 他松开手, “对,不打算回去了。” 池沅没有说话,眼神失落地看着面前的菜。 陈浮己似乎是没了食欲, 他走到门外去抽了一根烟,池沅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 小口小口地吃着饭, 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连菜叶咀嚼久了之后,都觉得是苦的。 等她吃完饭后, 陈浮己抽了烟回来,就开始收拾碗筷。 池沅这次没说要帮他打下手,就一直站在他身边, 看他熟练地洗碗,收拾灶台。 家里没接通燃气,用的是罐桶式的燃气, 每次用完, 都是他亲自去运回来的。 看着陈浮己忙完后,两人走到门边上去。 看他掏出烟盒倒了一根出来后, 池沅伸手主动从他手里拿过他的火机,学着陈浮己的姿势, 给他点烟。 “啪”的一声后, 烟雾渐渐散开。 她收了火机, 递给他, 开口说:“陪我去那天的山头可以吗?” 隔了一会儿。 “今晚可能会下雨。”他抖了抖烟灰,靠在门框边上, 望了眼将黑的天空。 池沅:“我想去。” 陈浮己没拒绝她, 抽完后, 就领着池沅就朝上次的山头上走去,他家是在半山腰的位置,上山头不是很远,就是要爬梯。 他说得没错,今晚看样子是真的要下雨,路边都变得很潮湿,仿佛是在绿植周围笼罩着一层水雾,走在青石板的路上,不经意似乎就会摔倒。 山路不算崎岖陡峭,只是滑,陈浮己走惯了这条路,一直都是大步流星,离池沅距离稍远的时候,他又会停下来等她跟上。 地点和上次一样,周遭的一切景色都一样,只是没了上次那样令人叹为观止的星空,就连月亮似乎都悄咪咪地躲藏在云层里不探出头来。 池沅选了块干净的草坪边上准备坐,陈浮己就脱了外套搭在草坪上。 “你不冷吗?”她坐在他衣服上。 今天天气很有些冷,乌云一直散不开。 “年轻,经造。”他淡淡回了句。 晚风吹过山岗,带着春日里如沐的丝丝凉意,池沅坐了很久,才开口问: “陈浮己,你明天有空吗?” “嗯?” “我想约你。” 陈浮己顿了顿回:“没空。” “行吧。” 坐了有那么一会儿,陈浮己伸手碰了碰她的发顶,“走了,要下雨了。” 池沅:“好。” 那天晚上,果然下了一场暴雨,又急又猛,不像是滋润大地的春雨,更像是夏日里瓢泼。 她回到酒店的时候,头发都已经淋湿了。 冲了个热水澡出来,吹好头发,都已经十一点多了。 她躺在床上,脑海中全是老人家说的有关陈浮己的话,在床上一直辗转反侧得睡不着。 亮了手机屏幕,又黑掉,反复多次。 在和陈浮己得消息框里,敲打了数次,最后只发了句:【晚安。】 陈浮己似乎也没睡,几乎是秒回:【嗯。】 雾城的雨夜,伴随着雷鸣,她这一夜都睡得不是特别安稳,醒了几次。 幸亏第二天早上没有课,但她还是早起了,去书店里挑了基本复习资料,没记错的话,陈浮己选的是理科。 她昨天还顺便翻了翻他那些习题册,没做几页,但也能看出来水平。 会的都对,不会的是一点都下不了手。 池沅以为陈浮己说的有事是又去那家维修店帮工了,于是下午下了课,她就将自己买的学习资料一并带了过去。 可刚到路口,还没进巷子,她就看到了陈浮己和一群社会青年站在一起。 那群人,和汪东洋他们不一样,他们身上都有很明显的社会气息,不像是学校里的人,这种猥琐而又卑劣的气质似乎无关穿戴如何。 春渡 第31节 他们聚集在一起,熟练地吞云吐雾,聊着她听不见的话题。 “陈浮己,我他妈真服你,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敢找上龙哥?”光头咧着嘴笑。 说话间,有个女人凑过去跟陈浮己说了句什么,被其他人身影挡住了,池沅没瞧见。 池沅站在墙角处,双腿如灌铅了一样,怎么样也挪不开。 看着陈浮己笑意风声的模样,她原本想扭头就走,可想起昨天那位年迈老人缠绵病榻的模样,池沅最终还是犹豫了。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公交站牌,视线停留在公交站牌上的最后一站。 随后就在路边打了个车,报了那个位置。 上了车后,她给陈浮己打了通电话,那头响了几声才接起来:“喂。” “陈浮己,我迷路了,你能来接我吗?” 没有回音。 隔了五六秒的样子,她能清楚地听到那边谈论声越来越小,只剩下陈浮己的声线。 “在哪儿?说个位置。” “唐家村。” “你旁边有人没有?” “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池沅前面的出租车司机面露疑惑地从后视镜里看了池沅一眼,撞上少女那双眼眸,随即错开。 “等着,不要动。”他说。 “好,我等你。” 挂了电话后,前方的司机笑着开口说:“小妹妹,和男朋友吵架啦?” 池沅笑笑:“嗯,整一下他。” 到了那儿之后,池沅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等陈浮己来,约莫着过了五分钟左右,那人就来了。 他骑着一辆摩托车,车上的钥匙,她很眼熟,是上次汪东洋给他的那把。 陈浮己长腿一迈,下了车,径直走到她面前:“怎么到这儿来了?” 池沅有些心虚,掐了掐手掌心。 见她没说话,陈浮己也没逼问,让她上车,说是送她回去。 池沅没动。 “池沅,我一会儿还有事。”他催促着。 “陈浮己,抱歉,我骗了你。” “我不是迷路了,我只是看到你和一群不太好的人站在一起,我不想你和他们一起去,所以我撒谎骗你来。” 昨天,她有听爷爷说过,陈浮己以前和一群社会渣滓待在一起,混过一段时间,她担心他。 听到她说完后,陈浮己心里一阵火气,直接将面前的一个易拉罐瓶子给踹飞了。 “池沅,你这多管闲事的毛病能不能改改?老子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脾性。”他扬声骂。 这么远,鬼知道他开车开过来的时候有多急。 路道上车来车去,川流不息,池沅坐在长椅上,看着他发怒的样子。 随后她垂眸看着双腿,放低声音,说:“陈浮己,我承认我有些得寸进尺了。但是我觉得你的事对我来说,不是闲事。” 之前何子强他们总说陈浮己这样的人,看起来不像好学生,这一点她承认,陈浮己的确不是个好学生。 但是今天她看见陈浮己和另外一群人站在一起时,她才明白“不是个好学生”和“坏人”这之间差别有多大。 陈浮己脸色阴沉,褶褶的眼皮子掀起来看人时,戾气很重。 她抬眸看他时,眼神清澈澄亮,她话语真挚,没有说话:“陈浮己······” 池沅刚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就被陈浮己打断: “池沅,我不是个好人。我和他们,没差多少。” 池沅抿了抿唇:“陈浮己,你就当我双标吧,私心上,我不想你和他们搅合在一起。” “池沅,你是我的谁,你就管我。”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一条没人养的野狗,早就浪荡混沌惯了,没人管,也不习惯人管。 没等池沅想清楚他这个问题,陈浮己的电话就来了,是冉龙打给他的,说是他们先去吉山,让他赶紧到。 陈浮己“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找得到路回去吗?” 池沅倔强地摇了摇头:“找不到、回不去。” 陈浮己盯着她那张脸看了很久,随后转身上了摩托,拿上头盔,冷声:“池沅,你不是想知道我去干什么嘛,去看看?” 池沅犹豫,还是走了过去,接过陈浮己手里的头盔戴上,有些大,她戴起来摇摇晃晃的。 陈浮己伸手给她调整好尺寸后才疾驰离开。 她双手拉着陈浮己的衣角,小声提醒:“陈浮己,你开慢一点!” 陈浮己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样,保持着车速,不是特别快,一百二十码左右。 吉山在雾城城边缘,他开了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她看到不远处,一群人围在山脚下,停放着许多机动车,不三不四的男男女女结对而成,口哨声与喧嚣声就没停过。 有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的人,也有三四十岁的社会大哥,裸着的两截胳膊都纹着左青龙右白虎,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 “来啦。”冉龙招呼他。 陈浮己应了声,池沅跟在他身后,目不斜视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古铜色的肌肤,耳朵上有很长一道刀疤,一身的腱子肉。 冉龙的视线从陈浮己身上,移到身后的池沅身上,停留一会儿,神色闪过一丝惊讶,稍纵即逝。 身旁的一个男生凑上前来,搭上陈浮己的肩,热络地说:“你小子,好久都没看到过你了。” 陈浮己来得晚,冉龙没让他们多说话闲聊,直接切入正题,看着陈浮己简单的衣着,不太满意地说了句:“没换衣服?” 池沅这才注意到,前面一排的机车边上,站着的人都穿着专业赛车手的服装,心里隐隐能猜到陈浮己来这儿是来干嘛的了。 冉龙拍了拍陈浮己的肩,笑呵呵地将陈浮己往他那边拉靠,语气却异常严肃:“干不赢,老子要你一只手。” 快要开场前,人群渐渐散开。 “龙哥,这人能行吗?看行头,还不如让彪子他们上。”女人媚骨如酥地攀上冉龙的胸膛,伸出手指在男人胸肩上不停地画着圈。 冉龙这次下了血本,对赢是势在必得,陈浮己虽然看着没对面那群人那么行,但他小子那些本领,冉龙还是有点把握,否则也不会同意让他来。 “老子说了的,不行就要他一只手。”冉龙顺势掐了把女人的腰。 说好的赢了三七开,陈浮己三,他七,要不是看陈浮己这小子要得少,他还真懒得搭理他。 陈浮己站在摩托旁边,检查着头盔和手套,池沅站在他身旁,看着他动作。 他抬起漆色的眼眸,眼底一片晦色,看着她不急不徐地说: “池沅,你不是要管我吗?这样,你跟我兜一圈,我就听你的。” 池沅没说话。 “做不到吗?那就别管我了,自己打个车回去。”说着,陈浮己一个动作直接跨上摩托,姿势流畅而又熟练,行云流水。 池沅之前不是没有在电视上看到过有些机车少年失事的新闻,对于她这种在父母严加庇佑下成长的乖乖女来说,这是很出格,很危险的事儿。 她会犹豫,会拒绝,会放弃,都是正常的抉择。 可就在陈浮己上车后那两秒,她下定决心,伸手拉住他的衣角,盯着陈浮己的脸,坚定地说了句:“陈浮己,我管定你了。” 随后,她磕磕巴巴地上了摩托,比起他来说,动作又慢又难看。 她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攥紧陈浮己的衣角,心下不断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陈浮己刚刚都开得很稳的。” 可是越这样安慰自己,她却越觉得惴惴不安。 陈浮己低声:“池沅,抱紧。” 池沅的两只藕段似的细长胳膊,紧紧地桎梏着少年的腰身,透过一层布料,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身上的温度与迸发的力量,像是旭日东升的太阳,坦荡而又炙热。 他微弓着身姿,头身朝前,似蓄势待发的弓箭。 她脸贴着他的后背,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肩背上:“一圈,你就跟我回去,说好了。” 陈浮己微微扬起唇角的弧度,应下:“嗯,说好了。” 话落,一排的机车在一声令下后,疾驰出去。 “轰轰”的发动声颤动着耳膜,似乎天雷滚滚也不过如此,风声在耳边急速地狂飙着,那一刻她只感觉风好似都能将她脸划出一道道的痕迹。 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在失控,她抱紧陈浮己的双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怎么都不能放。 她的记忆穿梭到八岁的时候,池汉中带她去坐了一次过山车,她被吓哭了,从那以后,何淑再没有让她尝试过任何具有挑战性和风险性的项目了。 长这么大,她都快忘掉,风的呼啸声是什么样的了。 一个急速的转弯,摩托几乎以将近倾斜六十度的角在地上摩擦,她都能听见轮胎与地面的碰撞声。 陈浮己鬼使神差地问了句:“池沅,喜欢吗?” 池沅紧闭双眼,感受着灵魂的冲撞,扯着嗓子喊了句:“你说什么?听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怕你吗?” 迅猛的风将他的衣服往后吹, 腰间是池沅的胳膊,他自由而又肆意地往前一直冲。 少年没回话,只是驱着身子, 加大迈。 池沅恍惚之中睁眼,看到超过二百三的迈速, 直至更高。她紧闭着双眼, 双手用力地桎梏着陈浮己劲瘦有力的腰。 春渡 第32节 就这样一直提心吊胆到她快要受不住的极限, 摩托在一声“刺啦”的摩擦声中,终于停了下来。 池沅再次睁眼的时候, 已经回到了起点。 完完整整的一圈,冲过终点那条赛道,停了下来。 停下来后, 池沅脑袋一阵天旋地转,胃里也是翻江倒海,她在陈浮己的肩背上趴了好一会儿, 才缓了过来。 陈浮己也没喊她, 一直等她缓过来,两人才下车, 一群人拥过来和他说话,大多数都是在议论他刚才的赢况, 池沅听着, 并没有上前去参与。 冉龙兴高采烈地过来, 和他聊了两句, 这一场的赢的钱大概有几万,肥彪的脸上笑得全是褶子。 “可以啊, 陈浮己!两三年没见, 你这技术越来越牛逼了啊!” “是啊, 把昌哥都给压成啥样了,不过你不要命了?刚那个弯这么急,你都敢去压他!牛逼啊卧槽!” “你车上还坐着个妞呢,真他娘的不要命!” “你小子,活该富贵,难怪龙哥让彪子都不上呢。” 冉龙挥了挥手让他们散开,他自己走上前去,拍着陈浮己的肩说:“给你摆了个庆功宴,一会儿去我场子里跟彪子他们喝两杯,给你介绍俩叔认识认识。” 池沅距离他不是很远,冉龙勾肩搭背和陈浮己说的话,她一字不落地全听到了。 等他们一群人欢天喜地吹牛走开时,池沅才上前来。 她走到他面前来,想起刚才冉龙对他的邀约,忍住天旋地晃的不适感,略显不忿地挽留说:“陈浮己,我们说好了的,你得听我的。“ 陈浮己懒散地靠在摩托车边上,瞥她一眼,随后拿了一瓶易拉罐可乐,开了递给她:“池沅,我就是骗吃骗喝长到大的,我的话你也信?” 池沅没有接,直勾勾地看着他,轻声应:“陈浮己,我信你。” 她的话语太过于轻飘,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极为平淡的事,陈浮己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没有说话。 手里的那瓶可乐就一直停顿在空中,他收了回来,自己喝了一口。 过了两分钟,那边有人来催促他,他随手扔掉手里还剩下半瓶可乐的易拉罐,没回那人,而是转身问她:“池沅,敢跟我走吗?” 池沅心下琢磨不定,跟他去哪儿,那群人给他办的庆功宴嘛,她不想去。 见池沅没有说话,他勾唇笑,再问了句:“不是说信我吗?” 说着,陈浮己就跨上了摩托,等池沅的回答。 池沅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上了车,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腰,“慢点,我怕。” “快点才能爽,懂不懂?”他笑,意指其他。 池沅没听懂,只以为说的是车速。 “我喜欢慢点。”她说,车速慢下来,连风都是慢的,吹在身上,不似刚才那般如刀刮。 他嘴上是这么说,不过却没像刚才那样不要命一样地开车。 池沅转身过去看,那群人在下山,他们在上山。 迎着风,她问:“不是和他们一起吗?” “你不是不乐意嘛?” 她趴在他肩头,感受着晚风的轻盈,揪着陈浮己的衣角,“嗯,我不乐意。” 他手机响了很多声,他都没有接,池沅大概猜到是那群人再给他打电话,不想他接,也就没出声提醒。 一直开到山顶,他停下,单手将她扶下机车。 吉山在雾城边缘,山脉辽远,很高,是雾城周遭最大的一座山,爬上山顶就能看到一片月落星沉,万籁寂静的夜景,丝毫不比繁华都市的万家灯火通明差,一样让人震撼。 隔山而望,有一处庙宇,远远地,时不时能听见钟撞声。 她和陈浮己并肩坐在山崖头边上,俯瞰远山近黛。 陈浮己不知道从哪儿给她摘来一只狗尾巴草,插在她发间,也不让她取下来。 池沅懒得再和他掰扯了,也就没管,陈浮己就逮着她发间的那根狗尾巴草玩弄,弄得她头皮都有些痒了。 待得有些久了,池沅找了话题来说,也是她想知道的。 “还没问过你,爷爷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啊?” 陈浮己双手撑在后面,看了她一眼,收回眼神,慢悠悠地回:“年轻的时候救人出火场,被烧的。” 池沅听到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伤心,没等她说话,陈浮己就继续说:“池沅,你看,多管闲事的人,没好下场的。” 他口中多管闲事的人,池沅算一个,老头也是。 听一些老太婆说,老头年轻的时候,家里虽然穷,但他长得俊俏,人又上进肯干,想嫁给他的姑娘不少,也就是后来那张脸被毁了,老婆讨不到,工作也不要他了,就这么拖累了一辈子。 所以人啊,要那么善良来有什么用,也别去多管闲事,管住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都够可以了。 “爷爷后悔过吗?” 他神色阴晦,扯下她头发上的那根狗尾巴草:“不知道,可能吧。” 池沅听懂他的话,摇了摇头:“不是的,陈浮己。我不知道爷爷有没有后悔过,但是我想说的是,人虽然都是利益动物,但是一辈子总有时候遇上的人和事,做出的选择是无法去权衡利弊的。” 他呵笑一声,显然并不赞同这个观点。 “池沅,你告诉我,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兢兢业业结果一辈子都还是碾于尘土,坏事做尽却依旧招摇枝头,呵,我他妈才不信你那些。” “陈浮己,你要清楚,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事物的发展是总是螺旋式上升和呈波浪式前进的,新事物必将取代旧事物,我们要用发展的观点看问题。” “跟老子讲课呢?”他扔掉手里那根玩坏了的狗尾巴草。 池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没有再多说,两人就一直静坐在草丛里。 期间,他回了个电话,大概是说自己有事不去了,让龙哥把钱给他到账就行。 他打电话的时候,池沅正低着头回消息,朋友唐清问她什么时候回北京。 回完消息,陈浮己电话也打完了,她看了眼时间,抬起头问:“陈浮己,我们不回去吗?快十二点了。” “从这里回你酒店,要一个多小时,我累了。”他神情疲惫。 池沅:“所以呢?不回去吗?” 陈浮己嗤笑一声,曲着胳膊躺下,看向夜空:“嗯,不送你回去了。” 如果是别人这样说,池沅可能会觉得是个变态,然后吓到立马跑下山。 但他是陈浮己,她一点都不担心。 虽然不担心这个人,但是担心荒郊野外的环境,问:“这儿怎么睡啊?也没有住的地方。” 原本还想逗逗她,但听池沅这么问,陈浮己忽然来了兴致:“池沅,你是真不怕啊?” “怕什么?怕你吗?” “你在挑衅我呢。”他那双漆色的眼底隐晦难测。 说话间,他一个翻身,将池沅压在草底下,双手撑在她头边。 呼吸交织着,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 空气寂静了几秒钟,池沅惊颤,瞳孔都放大了一些,却没伸手抵他,只是垂在身侧。 “陈浮己······你不会。” 他直视着她的眼,“我会。” “再问你一次,怕不怕?” 陈浮己越靠近她,她越抖得厉害,不只是惊颤,还有激动兴奋的因子在作祟。 一直到他贴近她脸时,池沅才伸出手抵在他肩头:“行了行了,我怕死你了,行了吧?” 陈浮己笑出声,起身,坐了回去。 隔了一会儿,池沅凑头过来,焦虑地问:“所以我们真的不回去吗?可是怎么睡啊?”到处都是草还有虫,怎么睡啊。 陈浮己挑声:“你觉得我会骗你嘛,说了不走就是不走。” 池沅当真了,以为真的要在这荒郊野外度过一晚,就在她发愁的时候,陈浮己起身去不远的树底下,提着一个大包回来。 打开看,才看到是帐篷,不过很简陋,支起就能睡得那种,也不算大。 “陈浮己,你哪儿来的?” 她都不知道他还拿了个帐篷上来。 “以前和汪东洋他们上来过,懒得带回去,就放哪儿了。”他说。 幸好这是春日,帐篷就算很薄也能过一晚上,不用担心半夜会被冷死。 她全程坐在旁边,陈浮己一个人在那里支。 等搭完后,池沅才挪过去。 陈浮己半躺在里面,给池沅腾了一半的位置,她坐在那儿,望向幽幽山底。 原本她还有些不自在,一直装模作样地坐着,不愿意躺下去,可是坐得时间久了,困意就越来越强,到后面她也支撑不住了,躺了下去,身侧就是陈浮己。 池沅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或者是在假寐,她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背:“陈浮己,你答应我的,要听我的话,那你就要回去上课。” 见那人没有动静,池沅大了声:“听见没?” 陈浮己睁眼,像一只没睡醒的猛兽,眉眼有些戾气,却带着他独有一贯的随性懒散:“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 她换了个姿势,与他挨得极近,笑意直达眼底:“梦里。” “嗯,梦里。” “陈浮己······” 陈浮己拉了拉搭在她身上的外套,低声:“睡吧。” 第二天早上,陈浮己起的很早,她是被陈浮己叫醒的。 旭日从东方缓缓升起,越过城市边缘,再到江河高山,一点点地露出全貌,光亮普照大地,照在他们身上。 她睡眼惺忪地靠在陈浮己的肩头,曲着膝,身上搭着他的外套,与他并肩而坐,看着山城的日出,心中涌起一股从没有过的殷切希望,就像是黎明划过黑暗,迎来新的生命血液。 “走了,池沅。”他站起身,抽走她身上的外套穿上。 收好帐篷之后,陈浮己就骑着车带她回了酒店。 明明是在郊外,她出奇得一觉恬睡。 春渡 第33节 作者有话说: 贝贝们,我没有摆烂(哭唧唧),虽然看的人不是很多,但是绝对不会弃坑摆烂啥的,会认真写(超爱陈浮己和池沅),状态或者灵感不好的话不想死憋几百字,状态好的时候会洋洋洒洒几千字。而且本人三次元时间用得很混乱,一般都是日更或者隔日更,章节的字数篇幅也不太固定(有多有少),有事超过两天都会请假的,一般是在晚九至十点发,没更就是当天不更,谢谢大噶~ 这章注:“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事物的发展是总是螺旋式上升和呈波浪式前进的,新事物必将取代旧事物,我们要用发展的观点看问题。”源于高中政治书册 第27章 “去不?” 可能是她说的话对陈浮己而言, 真的有那么一星半点的作用,后来几天,池沅在学校里看到了陈浮己的身影。 他穿着九中的校服, 身高体长,眉眼依旧带着厌世的浊气, 总爱把外套拉链敞开, 透着不屑与那个年纪才专有的狂妄。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话对他有几分作用, 但池沅想,这总归是个很好的开端, 总比他真的就那么不读了,一辈子都跟着那群社会青年混要好得多。 她经常下课了就往他们教室跑,七班的好多同学都把她给认熟, 好几次与他们上下楼梯交错时,都听见他们班的人调侃:“哟,又来找陈浮己啊?” 池沅不扭捏, 大大方方地点头笑笑回应, 她其实也不是没事就来找陈浮己他们,大多数时候是给他带习题。 陈浮己基础不算差, 只剩这么点时间了,池沅压根没打算让他去攻克难题, 只要把握住一定可以得分的地方就可以了。 汪东洋和林强他们好几次撞见池沅递给陈浮己一个袋子, 还以为是什么呢, 结果有一次打开看, 里面全是卷子。看笔迹就知道是陈浮己的,只是跟同学们的的不一样, 是池沅自己在网上找的针对性题目给他练, 上面还有池沅用便利贴写的其他解法与红色标注。 “哇哦, 己哥,你这要卷死谁啊?”林强拿着卷子感叹,话刚说完,手里的卷子就被陈浮己抽走了。 “滚啊。” 九中高三的同学都得上晚自习,是拿来周考的,每天的考试科目都不一样。 一般这个点,汪东洋他们早就逃课了,哪里还会安安分分留下来周考,偏今天大家仿佛都失去了兴致一样,没一个人主动离开。 汪东洋正偏着头,百无聊赖地在草稿纸上画着圈,偶然间扭头的时候,瞥见身后侧方的陈浮己正面露苦色地“奋笔疾书”。 他心里“卧槽”一声,连忙端正了自己的坐姿,开始看题 操,真他妈见鬼了。 考试结束的时候,课代表下来挨个收卷子,最后一排的林强几个人从睡梦中醒过来,正打算去前面找人要答案,结果老李头好巧不巧地走了进来巡视,他们低咒一声,没敢上前。 正踌躇着怎么办,陈浮己的椅子往身后一翘,递了张卷子过去:“喏,抄不抄?” 林强连忙拿了过来,几个人围着一起惊叹: “己哥,你不会乱写几个数字上去吧。” “操!己哥,你还背得到公式呢。” “你不会用手机搜的吧!” 课代表收到这里的时候,看了眼陈浮己卷面的答案,说了句:“好厉害,选择题最后一道都选对了。” 汪东洋也侧过身去说了句:“陈浮己,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学呢。” 陈浮己嘁声,伸手拿回自己的卷子:“爬,不抄拉倒。” 林强连忙伸手扯:“不不不!抄!抄!己哥牛逼啊!” 其实没课代表说得那么厉害,最后一道选择是多选,陈浮己只算出来一个最简单的答案,然后蒙了最难的一个,居然对了。 池沅说,多选题就让他选自己最有把握的一个就行了,可他这人,总有点不信邪的胆子在,喜欢蒙。 陈浮己勾唇笑,没太表现出来高兴,转过头去做自己的事儿了。 结果没两分钟,后面传来“斯拉”一声,陈浮己转身过去看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那张卷子被扯成三份了,还参差不齐的。 一份在林强和手上,一份在课代表手上,还有一份是在另外一个男生手里,三个人明显神情都呆滞了。 尤其是课代表,女孩都快哭出来了。 “己哥己哥,对不住了对不住了!”林强连忙问旁边的人有没有双面胶,想将三份合在一起。 可哪知道,窗户没关,他侧过身的功夫,其中一份就这样飘出窗外了,抓都没抓住。 林强胆战心惊地去看陈浮己那张阴沉至极的脸,“己哥,风它自己吹的······” 汪东洋那一圈的人,没忍住,全都笑出了声。 陈浮己当时没有说话,但气氛似乎快要到凝结到冰点了。 没来得及发火,就听见老李头在讲台上催促,眼看着就要走下来了,课代表只好先抱着收好得卷子出去了。 一直到拉了上课铃,一群人又开始安安静静上自习。 林强一直在踹陈浮己的椅子,给他道歉,却没想到陈浮己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直接随手拿了面前的一本书,朝身后砸去:“操,你妈的,sb滚啊!” 日了个鬼,他写了两堂课,一群傻缺。 班里的人闻声都朝后面望去,只看见林强委屈巴巴地揉着脸,刚才收卷子的课代表这下心里一慌,一想到不会下一个就是自己了吧,于是又赶紧把头给低下去了。 之后陈浮己被叫去了一趟办公室,老李头数了数卷子张数,查到是他没交。 他也没把林强他们供出来,就说自己没得到卷子。 “你没得到你不知道让课代表来拿啊,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你是在替老师做题嘛?” 陈浮己懒懒散散地站着,没说话,就这么听着,反正老李头就发发牢骚而已。 等教育完后,老李头又重新拿了张白卷子给陈浮己,让他就在这里做,做完了才准走,陈浮己接了过来就开始认真做了。 毕竟认真做了两节课,时间也没过去多久,答案他都记得,就是要重算一些细节,没一会儿就把做完的卷子交给了老李头。 老李头看了眼,刚打算说他不要图快乱写,可一看到答案,不可置信地问了句:“你真实水平?” 对得倒也不多,写完了的是都对,没写完的都是有点难度的,但还知道套两个公式上去,能得几分。至少这态度是可以了的。 老李头一脸欣慰地拍了拍他:“行啊你小子,之前跟我隐藏实力呢。” “最后两个月了,认真学,拼一把能考个大学的。” 虽然不一定能上本科线,但至少应该是有学上的。 下了晚自习后,都快十点半了,明天是周末,他们一群人都不打算周末来学校的。 饶是陈浮己最近再安分,也快要受不了,于是答应了跟着汪东洋他们一块晚上出去,可能会通宵。 路上正好碰上池沅,又是周五晚上,她总是最晚走的一个。 池沅看见他们一群人的时候,刚下楼,她看他背影就认出来了,喊了声:“陈浮己。” 一群人转过身来看她,陈浮己最先出声:“才下课?” 池沅小跑上前来,跟上他的脚步:“整理了一些资料。” 汪东洋忽然凑过来问了句:“我们去玩,一起呗。” 池沅刚想拒绝,就听见陈浮己说:“我一会儿送你回来。” 池沅抬眸看他:“你明天不上自习吗?” 她没说“你们”,而是单指的“你”,她就问陈浮己一个人。 陈浮己久违感受到了“心虚”,他假咳了两嗓子,没说话,一旁的汪东洋连忙解围:“这学该学,但不得放松放松嘛,池沅,你这也把人逼得太紧了吧。” 连汪东洋都忍不住感叹一句,以前陈浮己哪会儿像这样,不过池沅也得明白适得其反这个道理,毕竟陈浮己野惯了的,要是真把人看得太紧了,还真没什么好效果,他跟陈浮己这么多年了,还不了解嘛。 池沅“哦”了一声,其实她还是不太明白,因为这样的节奏对于她而言,并不算紧,试问哪一个正常高三学生能像他们这样放松的? 陈浮己单手抄兜,走在她身侧,快到校门口的时候,再问了句:“去不?” “要去。” 汪东洋朋友新开了一个桌球室,嫌没什么人烟气儿,就让他们过去撑撑场子,不远,就在九中对面的一条街。 人真的不算多,大多数都是学生,也就陈浮己他们来了之后,厅里才稍微热闹了一些,看起来生意不冷淡了。 池沅让陈浮己把最近的几张卷子给她,她勾着脑袋坐在沙发的一角,认真地给陈浮己批阅。 他们一群人就开始在旁边玩起了桌球。 画面有些许不协调,这边牛气哄哄的热闹劲儿,似乎丝毫都影响不到池沅。 灯光打在她身上,亮堂堂的,轻柔的面孔似水般亲和温柔,她离桌子有些远,就半蹲在桌子边上,一手拿着红笔,仔细勾出陈浮己的错处,再拿出便利贴再旁边备注。 “你女朋友怎么看起来跟你一点都不搭?”说话的人是隔壁桌的,叫徐昭,都是一个学校里的,认识陈浮己,知道最近有个女的一直来找他。 “跟我不搭难道跟你搭?”陈浮己懒懒回,背撑着杆,看向池沅那边。 身后一片嘈杂,是汪东洋那群人在笑。 说着,徐昭就朝池沅的方向吹了声口哨,等池沅看向这边时,徐昭吊儿郎当地说了句:“哎,美女,过来打球啊。” 陈浮己冷眼瞥他,徐昭挑了挑眉,没继续调侃。 池沅刚收回视线,陈浮己就朝她这边走过来了,直接侧坐在桌上,随后敲了敲桌面:“打不打?我教你。”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我不留你” 因为是蹲着的, 池沅抬头看他时,能看清他流畅的下颚线,半遮半掩在阴影里。 她转了转笔, 托着下巴:“你错挺多的,要不周末加题。” 陈浮己呵笑一声:“我在说教你打球。” 池沅点头, 眨了眨眼眸:“我听到了啊。” 陈浮己侧坐过去, 望向汪东洋他们, 再问了句:“所以打不打?” 他主要也是怕她一个人在这边太无聊,是让她来玩儿的, 不是换个地方给他批阅错题的。 池沅循着陈浮己的视线望去,看汪东洋那群人俯身在桌球面上的样子,忽然也来了些兴趣, “要不咱俩solo?” 陈浮己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顿了一下:“你会?” “不多,一点。”她谦虚。 好友唐清的爸爸时国家台球队运动员, 唐清和她从小就是围绕着桌球边上耳濡目染了一些, 技术不差,甚至比起好多人, 池沅算得上是天赋异禀,只是何淑不太喜欢她玩弄这些, 就渐渐地放下了这门项目。 “行啊, 比比呗。” 春渡 第34节 汪东洋看这俩人一起走过来, 好心说了句:“池沅要玩啊, 要不再开一桌,你教教她。” 陈浮己笑:“不用, 就这桌, 她要跟我比。” 汪东洋神情一滞, 转头望向池沅,似在向她寻求这话的真假。 池沅应声:“不过光比多没意思啊,加个注呗。” 听着,陈浮己和汪东洋两个人都笑出了声,还是陈浮己先出的声:“你想赌什么?” “三套真题,三套模拟,怎么样?” “天啊,池沅,你这是有着要送陈浮己去清华的决心吧。” 池沅似乎是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回:“清华,再给他五年,看能不能够到。” 汪东洋竖起大拇指,“牛逼牛逼,我去给你俩清场子。” 大家都听到池沅要和陈浮己solo的话,放了手里的杆,围过来看戏。 毕竟还真没看到过陈浮己在这方面输给过哪个人。 陈浮己随意支着胳膊撑在桌台边缘,说话时还惯性地将另一只胳膊搭在了池沅的肩上,劝道:“真要上?我怕你待会儿下不来台,我不让人的。” 听着这话,池沅总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一样,心里略显不爽。 她拿着杆抵着陈浮己的下巴,低声放狠话:“陈浮己,你死定了,姐姐要你夜刷三套模拟!” 周遭的人听见,无疑不在“哦哟!”地调侃,还真没听见过哪个女孩在陈浮己面前这么放狠话。 陈浮己挑眉,点点头,似是思量,随后敲了敲桌面:“行啊,我看你的。” 他抬了抬下颚,示意让她先。 池沅熟练地在球杆上抹粉,姿势角度都摆得好好的。 陈浮己倒没像她这样刻意去找角度,他看似只是随意的弯身,扶着杆打进去了就算。 虽然池沅动作要领都记得,但太久没打了,始终有些手生,跟陈浮己这种老手来比,多少算是吃亏的。 陈浮己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半点没让她,她进一颗,他紧着追。 局势倒也说不上多么难分难舍,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相比池沅紧绷认真的样子,他打得太过轻松惬意了,他更像是在玩球,丝毫没有在意这是场比赛,而且用的角度球方法难度比池沅高多了。 渐渐的,池沅自己都觉得没意思了,就像是在打一场必输的仗。 她难得高估自己一次,居然还落了下风,果然人不能太自信爆棚。 就在她自信慢慢被击垮的时候,局势慢慢扭转了过来,陈浮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误撞几次黑八,大家都看得出来他是有心想让,觉得没了什么看头,渐渐散开。 最后一次,池沅弯身的时候,陈浮己站在她身侧。 他弯身,伏在她身上,隔着两厘米的距离,池沅能清楚地感知到陈浮己身上的温度,他抬了抬她手臂:“直线球,十五度内都可以。” 耳畔的边缘开始烧红,温热的气息缠隽着一圈又一圈,就像是烟圈一样,怎么散也散不开。 “姐姐,听明白了没?”说着,他轻带着她的胳膊,微微发力,往前一碰,打了进去。 其实到现在,他们压根不知道谁岁数大谁岁数小,都是同龄人,差的不过是月份。只是刚才池沅放狠话的时候,打趣了他一句,陈浮己就记下了,现在还她呢。 “己哥,不是说不让人吗?”她笑着问,一双剪水秋眸里明亮又清澈。 陈浮己再次犯规,放下球杆,靠在桌边:“让你了吗?” “陈浮己,你自己要输的,那我就不难为你了,今晚做一套,我监督你。” 陈浮己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绿绒的质地没太大声音,他掌心似乎还停留着少女的温度。 “监督我?你不回去?” “可以视频啊,我看着你写,就像有监考老师一样,免得你开小差。” “小学鸡才开小差。”陈浮己戏谑。 池沅微微点了点头,做出评价:“是,你都是直接逃学开大差。” 看了眼时间,够晚了,池沅想离开,陈浮己就让她先过去收拾东西。 看着池沅过去了,汪东洋才走过来。 “你这让得也太明显了吧,误触这种都能打出来,你当我们瞎呢?”汪东洋勾着他脖颈调侃。 陈浮己横眼看他,示意汪东洋将胳膊拿开,淡淡回一句:“可不就是瞎嘛。” “啧啧啧啧~” “啧个屁啊,手误不行?” 汪东洋一脸理解地点了点头:“行行行,你怎么都行。” 陈浮己呵笑一声,语气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跟徐昭怎么回事?” 陈浮己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汪东洋的脸色就变了,阴沉回:“没怎么回事。” 刚陈浮己和池沅开桌的时候,汪东洋和隔壁几桌的人蹭了口角,他听了几句。 见汪东洋不愿意开口,陈浮己也没有勉强,“有事说事。” 汪东洋视线移向徐昭那边:“放心,真要和他干,你跑不掉。” “走了。” “明天给你打电话。” 陈浮己拒绝:“别来,老子忙着刷题。” 汪东洋:“卷不死你。” 陈浮己笑笑没回话,径直朝池沅走去,接过她手里的手提袋,里面装的都是她刚才给他批阅的卷子。 春日的夜,总是连绵多雨,为青翠嫩绿的枝叶,袭去灰尘。 四月的天,凉爽又清透。 送她回去的半路上,开始下雨。 昏黄的路灯晃荡,往上看时,夜空中飘着细长的雨丝,不见星月。 见雨势越来越大,陈浮己脱了外套,罩在她头顶上,两个人后半截路时跑回去的。 到酒店门口,池沅才将外套给拿下来,都打湿了。 她拿纸递给他,他没接,而是望向外面。 语气幽幽:“池沅,今夜雨不会停。” 她递纸的手顿在半空中,指间还在泛凉,因为刚才沾过雨水。 “陈浮己,我不留你。”她垂着头,看向地面,听耳边滴答滴答的雨声,声音又轻又低:“但如果你想留下,你可以待到明早再走。” 她订的房间是标间,原本是和邓佳露一起住的,后来邓佳露搬走后,另外一张床位也就一直这么空置着了。 其实如果他想走,不是走不掉。 其实如果她拒绝,也不是拒绝不掉。 只是一个不想走,一个不愿拒。 两个人的衣服都打湿了,尤其陈浮己,因为他把外套拿给了池沅遮。 到了房间,池沅让他先洗的澡,他没换洗衣物,出来的时候,穿的是酒店的睡袍。 池沅给他找了套真题做,自己就拿着睡衣进浴室了。 玻璃镜子上裹着一层浓浓的水雾气,空气中还散发着刚才陈浮己冲洗时的热气,池沅一进去,就烧得脸慌。 陈浮己坐在她的椅子上,面前摆着一张真题卷,耳边全是哗啦哗啦的水声,莫名心烦意躁。 可能是窗外的雨下得太大,也可能是浴室里那人,让人不禁脑海里浮想联翩。 约莫着过了一个半小时,池沅才出来,怕打扰陈浮己做题,她连头发都没有吹,只是用毛巾一直搓,直到搓到半干。 陈浮己坐在椅子上,熟练地转着笔头,看向她时,总觉得她身上散发着一股岁月静好的柔美亲和。 池沅拉了张椅子来坐在他身旁,认真用笔勾勾画画,然后挑了几道经典的讲解重点。 他语气轻佻:“你这么会教人,挺适合当老师啊。” 池沅眉眼弯弯:“是嘛,我也想当老师。” “那就当呗。” 她摇了摇头:“我妈想让我走科研方向。” “那你自己怎么想的。” 池沅放下手中的红笔,整理他改错的卷子,放在一旁。 “我的想法对我妈来说,不是特别重要。” 快十二点了,两人停止交谈。 睡觉前,池沅特意让酒店人员拿了新的被子和床单来换。 为了不让别人想多了,她在房间门口就接过酒店人员拿来的被褥,自己给陈浮己换的。 熄灯后,房间里不算寂静,雨声顺着玻璃窗户不断跳跃着,淅淅沥沥,不曾间断。 “池沅,你没你面上这么乖。”陈浮己翻了个身,忽然来这么句。 真的乖的话,根本不会跟他这种混子产生那么多交集。 黑夜里,侧躺着的池沅身体不禁怔住。 一时她忽然想,自己是为什么非要想着把陈浮己拉回正道上来。 只是因为是把他当成朋友嘛,或者是见他家老人可怜,不愿陈浮己一世混荡。 还是因为她极有规划而又平坦的十八年里,从来没有出现过陈浮己这种有着不可一世反骨的人,所以她贪恋且执拗地试图改变着他的人生轨迹。 这是她做过最有主见、最出格的一件事。 某种意义上来问自己,她羡慕陈浮己吗? 一点也不,这是和她人生完全背道而驰的一个人。他父母双亡,身世悲惨,家境也不好,日子过得如污水浑浊,叛逆又浪荡。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偏偏有着让人不禁想要靠近的朝气生机。 春渡 第35节 “池沅,早点睡。” “嗯,晚安。” * 刚才那家台球室街角巷口 汪东洋和林强他们站在拐角处,把徐昭给拦下。 徐昭也没非要过去,站在那儿,等汪东洋说话。 汪东洋站的位置没什么光线,旁人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得到他的说话声。 “听说你在追秦菲。” 徐昭听着,笑出了声,活脱脱一副吊儿郎当的二世祖模样:“汪东洋,你sb吧,那是陈浮己前女友,又不是你前女友,你他妈着急个什么劲儿。” 刚才在桌球室里,就跟他各种不对付,敢情是出来了为这事儿找他麻烦呢。 汪东洋像是被触到了逆鳞,直冲冲地冲到徐昭面前,提着徐昭的衣领就重重往墙上撞: “你管老子着急个什么劲儿,我今天话给你放这儿了,别再让我看见你再出现在秦菲面前。” 徐昭也不是个好惹的,自然会还手,当天晚上把汪东洋打得个半死,原本两边都是来干架的,最后演变成两拨人互相拉架。 徐昭掐着汪东洋的脖颈,一脸的挑衅说:“也不怕告诉你,老子不仅招她了,还亲她了。”徐昭说到这里的时候,开始笑,继续说:“对了,她肋骨以下两厘米的地方,有颗红痣,你不知道吧?” 汪东洋听着,一下从地上翻身起来,也不管自己一身狼狈,只知道抡起拳头往徐昭身上打。 “闭嘴!闭嘴!老子今天要撕烂你的嘴!” 徐昭吐了口血水在地上,反击,一边揍一边喊:“不止呢!还有腿侧,我让她去给我纹身,她还真答应了!” 那晚,两个人在雨夜里,扭打成一团,任旁人怎么拉都拉不开。 一直到凌晨,汪东洋累了,倒在雨地里,身上全是伤,雨滴不停地在他脸上冲刷着,明明是那么真切的感觉,他却觉得自己神经都麻木了。 林强想去扶他,送他去医院,却被汪东洋拒绝。 徐昭他们人早已经走了,就剩下汪东洋一群人,他瘫躺在雨水里,找林强要了手机,拨出一个电话号码,连着打了两个,那边都没有人接。 汪东洋像个傻子一样,一直在笑,笑得林强一阵心慌。 原本以为要疯一晚上,后来汪东洋他们家司机来把人接走了,起初汪东洋还不愿意上车,是被司机扛上去的。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勤快的一天! 第29章 “我乖吗?” 陈浮己回家是第二天下午回去的, 周六的早上,池沅没叫醒他,任他睡到自然醒, 等他睡醒了才让他做题。 回去的时候,老头正在编竹篮。 老头养了这么多天, 能下床了, 但身子看着还是老样子, 一直不见好。 陈浮己回来没多久,就把屋里屋外全都打扫了一边, 清理的时候,看到老头屋子的门后,放着几个生锈的铁具, 是之前陈浮己给他扔的那些,不知道老头什么时候去捡回来的。 他看了一眼,扫把掠过。 雨后的天气, 格外晴朗, 风和日丽。 陈浮己坐在书桌,转着笔开始做题, 一个下午就这么度过了。 老头时不时地往他这里瞥一眼,心里高兴又欣慰, 他有几次细着耳朵仔细听, 听到陈浮己手机里传来女娃的声音, 像是在给他讲题。 天刚擦黑, 老头摸索着进了里屋,蒸了两个蛋给陈浮己, 佝偻着背, 放在桌上, 就提着自己的蛇皮口袋去了后山。 前些日子,他数了数铁盒里的钱,都是他攒下来的,等着陈浮己上大学的时候用。 钱攒的越来越多,离他上大学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老头这辈子,过得差不多了,临了最后的愿望,也就是盼着还能看到陈浮己好好活,活出个人样。 汪东洋这一架打得,一直在医院里躺倒隔周星期三才回学校。 陈浮己问过他一次原因,他就说看不惯徐昭,干了一架,其余的也不说,陈浮己就没多问。 星期三那天下午没课,连着上三节自习,正好老李头有事儿不在。 七班的人本来就是一群玩物丧志的意懒之徒,一群人跑到讲台上商量着干脆找个电影看。 池沅那边刚下课,就收到了陈浮己的消息。 【有空没?来看电影?】 池沅:【你没在学校?】 陈浮己趴在桌上,单手回着消息:【在班里,过来呗】 池沅还以为是他们班上组织看教育欣赏大片,拒绝:【不好吧,一会儿你们老师问我是谁。】 陈浮己:【老李不在,过来。】 猜测到池沅已经下课了。 想着正巧有两套新题要带给陈浮己,池沅就答应了。 七班的人也知道这样子不太好,没敢把声音放得太大,还让两个同学特意在教室门口望风,只要看到教导主任或者其他老师过来了,就马上拔掉多媒体插头。 池沅进的时候,还是陈浮己来给她开的门。他身边的同桌怕看不到,跑去前面看了,临走时,陈浮己还让人把凳子给留下了。 浪费了十多分钟选片,大家想看的都不一样,各执意见,讨论声音越来越大,他们怕把老师招了过来,汪东洋也不问了,直接自己决定了。 打算用自己u盘里那部下载好了的电影放,这样还没浏览记录,省事儿,哪来那么多要求,有得看就不错了。 “林强,把u盘递给我。”汪东洋说。 林强走到他位置上,翻翻找找:“在哪儿啊?没看到啊?” “你睁眼瞎啊,就······” 汪东洋话还没说完,林强就找到了一个银色u盘扔给了汪东洋。 后排的人看不到,一直让前面的人要么蹲下要么坐下,别一直在那里晃晃晃。 一切都准备就绪,氛围组还特意将教室里的灯光给关了。 汪东洋点了播放键,就提着凳子往后排走,结果人还没走出去,就听见身后的音响里传来“哼哼呀呀”的声音。 “呀嘛嘚!” 画面一出,众人都开始欢呼尖叫,议论声几乎快要漫出走廊。 池沅和陈浮己坐在后排,被前面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背影挡住了一半的画面,只看到了女主角的上半身。 没穿衣服。 没等她再看,汪东洋直接冲到讲台上面,拼命点退出。 结果这个破多媒体电脑,关键时刻给卡住了,点都点不动。 林强那个大傻缺,拿错u盘了,这是他上次转存的一个岛国大片,操啊! “妈的,关不掉!” 后排的男生笑出声,一些浑惯了的人,甚至张口就吼:“东哥牛逼啊!” 池沅也坐在后排,一时呆滞,望着画面没挪过眼睛。 后面反应过来了,连忙躲闪眼神,正好撞入陈浮己那双隐晦难测的眸子里。 “你在看什么?” “jj。” 陈浮己笑出了声:“谁他妈教你的?” “唐清,但是她说的那个词不太好听。” “嗯?” “她在后面加了个8。” 陈浮己没在笑,而是一本正经地说:“池沅,不许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词了。” “可是你也说。”她记得他经常和汪东洋他们那群人说这些脏话。 陈浮己呵笑一声:“我乖吗?” 她摇摇头,心领神会地凑上前去说:“一点都不。” 陈浮己不是介意她说脏话,只是她说得不太准确,听起来让人感觉很小的样子。 他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那个女的好像你。”他毫不避讳,指了指屏幕上的女人。 池沅看过去的一瞬间,耳垂都红到滴血。 震惊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偏面上还要装得镇定自若的模样。 转过身,一步步走开。 身后的人却笑开了怀。 他乱说的,其实他压根没看清那女的长什么样,纯粹想逗她,让她脸红。 看来效果貌似还行。 他们在台下有说有笑,汪东洋一个人在台上,气得要砸掉破电脑,关不掉,他后来就直接拔了插头。 但是为时已晚,有老师已经闻声过来了。 虽然没具体看到画面,但是声音却听得很清楚。 为这事儿,汪东洋当天就被停了课,勒令回家。 春渡 第36节 才回来半天不到,就又要离开,林强他们都说表示羡慕不已。 原本教导主任说是要请家长的,但汪东洋的爸妈整天都忙着在天上飞,哪儿有时间来学校,大家都觉得最后可能还是不了了之就算了。 奶茶店 一群人围在两个桌子边上,正激烈讨论着刚才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听到的话: “汪东洋!你是一个学生!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呢?你还想想上学了?你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你不要仗着你们家有钱有势就胡作非为啊!我告诉你!这是学校!不是你随便挑衅的地方!你这样做,有没有把家长老师放在眼里!” 林强装作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学着话说。 “林强,你小心东子听到了找你!” “对啊,不是你给他递的u盘嘛,你他妈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林强拿着一旁的笔就朝说话的男生身上砸去:“别搞我啊!我真不是故意的,谁让他不说请是哪个u盘!” 陈浮己随性地坐在椅子上,看他们一群人演,笑笑没说话,池沅倒是没笑,安安静静地喝自己的奶茶。 只是没坐一会儿,秦菲就找了过来,着急忙慌地问陈浮己,汪东洋是怎么回事儿。 气氛一下就冷了下来,没人回答她。 陈浮己瞥她一眼,淡淡回:“你自己问他。” 秦菲没从他这儿得到答案,随后就离开了。 池沅看大家脸色都不太自然,悄咪咪地问了陈浮己:“怎么回事啊?” 陈浮己勾着她发尾玩:“少打听。” 秦菲走后,他们又恢复了之前的说笑。 就是从这天之后,汪东洋再没来过学校,大家都以为是他被学校要求的停课,所以才没来学校,也没人多想。 陈浮己倒是给他打过几通电话,他自己也没说别的。 转眼,就到了四月二十八号那天,又一次月考成绩下来了。 陈浮己的排名不错,至少不再是吊车尾了。 下午的时候,池沅收到他的消息,说是在校门口等她,一起吃个饭。 她看了他截图发过来的成绩表,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或许是因为陈浮己的每一次上升,都跟她有关。 可是等她去校门口的时候,陈浮己的身影早已不在,只剩下一圈围观的学生和家长。 她在人群中,还看到了林强他们。 周围的讨论声络绎不绝: “天啊,真没想到他爷爷真的是捡破烂的,还捡到学校门口来了。” “以前就听说过他们家特别穷,单看他这个人,还真没看出来。” “不过那老头也太恶心巴拉的了吧,守着人吃完去捡,不嫌脏啊,那脸也是,我刚刚看了一眼,脸上的疤像丧尸片里的一样,够我吐三天了!” “他不是一直和汪东洋那群人玩儿得挺好的嘛,汪东洋家里很有钱啊,怎么会跟他来往,不嫌弃啊。” 女生眨巴眼,朝林强那边望去,小心翼翼地说:“那可不一定,林强不也和他玩得挺好嘛,你看刚才,都没敢上去,可能心里嫌弃死了吧。” “你说他爷爷是捡垃圾的,他刚也跟着捡,提袋子的动作这么熟练,自己平常也跟着捡吧。” “啊这,他同桌男的女的?不嫌弃他身上有垃圾味啊。” 与女生同行的几个男生也开始说:“哎,你说要不我们下次把喝完的矿泉水瓶全都装好给他送去,他会不会对我们感恩戴德啊,毕竟值钱啊!” “装什么装,你直接给人送钱去吧!对了,他和汪东洋玩这么好,是不是就图人家钱啊,毕竟跟在人后面,肯定白吃白喝啊,汪东洋很大方的!” 池沅就算没从他们嘴里听到“陈浮己”这个名字,也猜测到他们是在议论陈浮己。 那是她印象中,第一次脸红怒斥地和人吵,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一点都不怕对方人多势众。 她只是凭着本心在反驳,字字强硬:“你跟他很熟吗?你认识他吗?你跟汪东洋玩得很好吗?汪东洋亲口对你说陈浮己骗他吃骗他喝了吗?” 陈浮己没有像他们口中说的那样向朋友骗吃骗喝,他身上没有垃圾味······爷爷也没有他们说得那么不堪,他们明明连认都不认识,却在用恶言恶语背后攻击。 她转过身去质问的时候,正好撞见林强他们无措的表情。 那一刻她不懂,他们不是和陈浮己玩得很好嘛,为什么一句话都不为陈浮己反驳。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他不会去北京 一老一少, 正顺着梯坎往上爬。 老人驮着背,穿着一双老旧的拖鞋,拿着一个编制口袋, 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全是塑料制品, 背上背着个空背篓。 原本放在背篓里的重物, 提在了陈浮己手里, 是一摞捆好了的纸质废品。 “你腿怎么越来越跛了?”陈浮己蹙着眉问。 先前还没注意,因为老头受伤后就一直在床上养着, 没怎么下床。 老头挥了挥手,“岁数大了是这样的。” 池沅到山脚下的时候,就看见陈浮己搀着老人家往家的方向走, 步调很慢,慢到她能追上去。 陈浮己看到她的时候,眼神闪过一丝诧异。 问她的时候, 语气不算太好:“怎么来了。” “不是说请我吃饭吗?”池沅笑脸盈盈地说。 陈浮己怔了几秒, 看向老头,随后兴致缺缺对她说:“改天?” 池沅摇了摇头:“就今晚吧。” 还没等陈浮己回话, 老头笑容慈祥:“要的,喊他陪你走街上去吃, 吃点好的。” 池沅:“不用, 我觉得他手艺挺好的。” 话说到这里, 陈浮己也就没拒绝了, 让她跟着一起。 回去的路上,全程都是老人家和池沅在说话, 陈浮己一句都没有开口。 池沅能看出来, 他心情不算好。 没买菜, 陈浮己去了后面两块地了,扯了两颗小青白和葱,还挖了两个土豆,都是老头自己种的。 或许是怕陈浮己被饿死。 池沅和老人坐在屋子里,听老人家讲起刚才在校门口发生的事。 “我平时不去他学校的,现在这个记性越来越不好了,路都认不到了,今天不晓得啷个就走到那里去了。”老头懊悔,偷偷抹掉眼角的泪。 看着老人泪声俱下的模样,池沅心里也不好受,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 “这个娃儿自尊心强得很,今天怕是没得面子了······” “你不晓得,他上次把我捡垃圾那些工具全都扔了,我也是晓得他一直不喜欢我做这些,但是我就是想多给他攒点钱留到那里啊,以后他一个人啷个办啊!” 她连忙拿纸过来,替老人擦泪,听着他无助惭愧的声音,细声:“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没说多久,老人怕陈浮己看出自己哭过的样子,就躺床上去了。 池沅不会做饭,陈浮己一个人在里屋忙了半个多小时,端了三菜一汤出来,都是素的,他今天没买肉回来。 三个人安安静静地吃完这顿饭,老头和池沅都说要给他打下手,他没让,又是他自己一个人把碗给收去洗了才算完。 七点左右,天渐渐暗了下来。 池沅再次坐到了那个熟悉的窗前,他那张座椅上。 每次坐到这里,她都在想,陈浮己一个人暗暗努力的模样。 他现在,也算是在认真做一件事了吧。 “陈浮己,我明天就要去参加竞赛了。” “后天结束比赛,2号的飞机回北京,1号那天我还在雾城,你可以联系我。” 今天他发消息说要请她吃饭的时候,她就想和他说这件事了。 陈浮己默默听着,没有应答。他坐在凳子上,钨丝灯的光线隐隐约约照在他背上,看不太清脸上的神情。 空气中弥漫着寂静,无声的低气压让池沅多了几分伤感,她坐在陈浮己窗前的桌子边上,看向他最近的习卷。 字迹虽然还是一向的潦草不堪,但该缺的步骤一步都不少。 之前池沅还劝过他,说是字迹在高考中,也是一份隐形考验项目,尤其是在作文里。 结果陈浮己满不在意地说,学霸的字都长他这样,因为把时间都花在做题上了。 池沅说这是歪理,但他不改也就懒得再说他了。 她轻轻翻动着卷面,缓缓开口: “对了,我上次去南路那家书店,帮你问过几份详解资料,只是当时没有货,这两天应该有了,你抽个时间去拿吧,说你名字就好。” 他“嗯”了一声。 “陈浮己,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来雾城。” 或许有机会,只是可能要很久很久,久到他们都记不清彼此了。 陈浮己慢索索地从桌上拿过烟盒,从里面倒出一根,叼在唇边,咬着烟头。 他伸手聚拢火势,烟雾渐渐散开,深深地吸了一口,让尼古丁直达肺底。 “池沅,北京离这里远吗?” “不远,大概一千八百公里。” 坐飞机,只需要两个多小时。 他拿开烟,弹了弹烟灰,语调缓慢:“可是对我来说,北京很远。” 池沅心中一颤,没有再往下说。 春渡 第37节 一瞬突然感觉心下有些发凉,明明是四月尾巴了,风怎么还有凉意呢。 她翻动着页面的动作缓缓停下,这一页上面,布满她娟秀的字迹。 字如其人,很秀气,很好看。她怕陈浮己看不懂,所以将一些不必要的步骤都写上去了。 记得以前,何淑检查她作业的时候,总会因为繁琐的步骤而责怪她。 “陈浮己,听爷爷说,你爸爸是老师,很有君子风范的一个人。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给你取名叫陈浮己,可能是希望你在这浮浮世事中,记得要不忘渡己。” 池沅望向窗外,半山腰上的风景远没有山顶的壮阔。 “你应该是朝气蓬勃的,就像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请你一定要挺起脊梁去看天,看地,做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所以千万不要因为一些人、一些事,而止步不前。” 他或许不会去北京。 她可能,再也不会来雾城。 哪怕在那些不会相见的日子里,她也希望,他能过得很好。 从池沅来找他开始,到现在,她都没有问他一句刚才在九中校门口发生的事。她只是在告诉他,不要在乎那些人,那些事。 星星火势已经燃到了烟头,灼烧着他手指边缘的皮肉,陈浮己丢了烟头,在地面上将它拧灭。 “池沅,天黑了,走吧。” 她放下手里的习卷,与他对视两秒,起身,“我去和爷爷打声招呼。” “嗯。” 陈浮己先出去了,她一个人走到爷爷的屋子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爷爷,我先走了。如果有机会,我下次再来看您,您多保重身体。” 她没等到回声,她想或许是老人家睡得早,也不太好打扰人家,说完就离开了。 等池沅走远了,屋子里才传来止不住的咳嗽声。 陈浮己在外面等着她,看着她身影出来了,于是照亮了手里的手电筒。 走在她前面,带着路下去。 池沅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直到走到一条熟悉的街口时,池沅忽然停住了脚步。 陈浮己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转过身去望她,就听见池沅说:“陈浮己,没记错的话,这是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嗯。”他回忆了一下,应声。 “你当时还骂了我,说我是傻缺还是什么来着?” “没骂你,只是让你滚来着。” 池沅微微摇了摇头:“原来你还记得啊,但是我记得明明是骂了的,骂了句我听不懂的话。” “没骂。”他坚持说。 “骂了也无所谓,毕竟很难碰到我这种一上来就借钱的人吧。”她垂眸浅笑,语气中有一丝丝浅浅的苦涩。 明明才认识不过两个月,却像相处了几年一样。 陈浮己呵笑一声,语气略显沉闷,“你也知道啊。” 池沅强迫自己展颜:“你还不是一样,哪有一上来就骂人的!” “说了没骂你。” “明明就是骂了。” “没有。” 两人为了这个问题,一直争执到山脚下,像是在没话找话聊一样,无聊至极。 可池沅却想再和他多说一点,聊什么都可以,但陈浮己却不是那种可以陪她聊完人生聊理想的人。 等车的途中,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持着。 “陈浮己,要不你送我回去吧。”她掐着手指,垂着头,小声问。 他迟疑了很久,哑声:“车来了。” 池沅心里堵得慌,明明这么偏僻的路,很难等到车的。 怎么今天就等到了呢。 陈浮己伸手,拦了那辆出租车,替她拉开后座的车门,然后在向司机报了地名。 “陈浮己,我走了。” “嗯,早点睡,到了给我发消息。” 她上车的动作很慢,慢到司机在催促她了。 “陈浮己,1号那天给我打电话吧。” “再说。” 池沅松开了拉住他的手,陈浮己替她关上车门。 这是第二次,他没有亲自送她回去。 送完池沅上车后,陈浮己在原地站了会儿才离开。 山风掠过山谷,一阵阵地吹,树叶哗啦啦地响,他没有打手电筒,刚才电用完了。 爬着梯坎,借着月亮微弱的光线走着。 回去的时候,老头正翻箱倒柜,拿出一个陈旧生锈的风扇出来。 “浮己,那个电风扇,你有空拿去修修吧,过些日子好用。” 老头说的电风扇,是一架有陈浮己半数大的铁绿皮风扇,转动的时候,总能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用的年生久了就生了锈,不太能转得动了,陈浮己以前热得睡不着的时候,都是老头起夜坐在他床边打扇。 陈浮己心不在焉地回:“入夏还早,过些时候再说。”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喊爹” 四月末尾的那两三天, 一直在不停间断的下雨,泥土格外泥泞,连空气都散发着潮湿的气息, 它仿佛是今年的最后一场春雨,眷恋着万物, 不肯离去。 四月三十号那天, 九中就放了五一假。 “明天汪东洋过生日, 他打算怎么过?”周林野问。 陈浮己和他并排着走,两人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大多数都是在说汪东洋生日的事儿。 “能怎么过,老地方呗。” 汪东洋每年过生日的日子选得挺好,五一那天, 大家都放假,往年都是包下一个大的包厢,玩上一整天。 从学校出来, 他就和周林野分开了, 独就去了南路那家书店,是池沅叫他去拿资料的那个地方。 灰暗的天空显得无力的苍白,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石油柏青的地块上,陈浮己撑着一把黑色的伞, 径直往书店走。 书店不大, 因为下雨的缘故, 店里也没多少人, 只有一个中年女人坐在书柜台边上,她看见陈浮己进来, 就主动招呼:“需要什么书?自己看还是我帮你找?” 陈浮己收了伞, 走过去, “有人让我过来拿资料,名字是陈浮己,你找一下。” “是你啊。” 老板娘明显有印象,直接弯身打开腿边的柜子,在里面摸索着。 “那小姑娘是你姐姐还是妹妹啊,那天在我书店找了好久的资料,最后还拜托我一定要调到。” 这份是名师题,网上都买不到的,要是池沅那天特意拜托,老板娘还真不会去调货。 陈浮己淡淡回:“朋友。” 钱已经给过了,老板娘给他用袋子装好题册后,陈浮己就离开书店了。 南路不算太偏,就是有好几家巷子,巷子的两边,开着些茶馆和麻将馆,里面的人大多都是三教九流之辈。 罗子捷和苏锋一群人正好从一个棋牌室里有说有笑地出来,拐弯之际,正好碰上陈浮己一人。 双方撞见彼此的时候,都有些诧异。 陈浮己瞥他们一眼,眼神冰凉,似这淅沥的小雨,不带丝毫感情。 罗子捷吐出嘴里的烟头,龇牙咧嘴的笑,一脸得意。 上次陈浮己打他那事还没算清楚呢,今儿正好撞上了,怎么可能不报仇。 “挺巧啊!”苏锋开口说。 陈浮己没说话,像是没听到一样,撑着伞,径直打算离开。 隔着一个肩宽的距离,罗子捷刻意撞上陈浮己的肩背,眼神挑衅:“招呼都不打,就想走啊?” 他们大概十人左右,乌泱泱地站在一起,堵住了眼前这条狭窄的巷道。 站在罗子捷身后的混混,想伸手将陈浮己的伞打到地上,却没扯动。 陈浮己掀起眼皮,眼底的波澜惊起戾气,薄唇微动:“想怎样?” 罗子捷直视着他,看着陈浮己这副样子,心底就烧起一阵旺火,这小子上次打到他脸上的拳头的痛感,他还没忘呢。 “陈浮己,看不明白我们想怎样吗?” 说到这里时,罗子捷眼神阴狠,“难得碰上,你还落单,今儿老子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你来问我。” 说完,罗子捷就狠狠拽过陈浮己手中的伞,一拳打在陈浮己的腹部,被陈浮己躲了过去,手里的伞却被夺在地上,被踩得稀碎。 陈浮己从小就是在一群混混孩子里长大的,拳头就没有软过,但对面十个人不止,就算再怎么能打,也经不住这么抗。 他是很明显的落了下风,一群人在他头上、腹部······踩了又踩,觉得还不过瘾,又让三四个人将他拉起来打。 开始的时候还会还手,后来受不住了,就紧紧护着袋子里的题册,揉成了一团。 罗子捷他们看他将袋子里的东西护得紧,就越想从他手里抢走。 手刚碰到袋子,就被陈浮己翻身打了,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罗子捷的脸上。 春渡 第38节 罗子捷后退两步,吐出口血水:“妈的!给老子弄死他!” 过程大概持续了五分钟左右,终于有人从陈浮己手里抢过了袋子,将里面的东西给翻了出来。 看陈浮己护得这么厉害,还以为是什么宝贵东西呢,结果打开就是一些卷子。 罗子捷从别人那里接过来,翻页看了看,随后笑了。 缓缓走到陈浮己的面前,看着陈浮己一脸不肯服输的样,他笑得更加开怀。 罗子捷蹲下,当着他的面,将那份题册撕成了几份,大手一扬,白色的纸张在雨天里分散开来,最后落到地面上,沾满了水泥污垢。 “你这样的恶心虫,还他妈指望靠学习改变命运呢!” “你就只配一辈子都待在粪沟里,做好你的甲壳郎,吃老子的屎!” 周遭的人都在笑,他们恨不得将人踩到鞋底去侮辱。 一旁的苏锋不忘添油加醋:“对了,罗哥,你还不知道吧,前两天,我听学校的人说,这小子家里那捡垃圾的老头跑到九中校门口去捡垃圾了。” “上次还为那老不死打我来着。别装了你,其实你也特别恨他吧,毕竟恶心死了,还净给你丢面,是不是啊?” 罗子捷拍了拍陈浮己的脸,“这样,你今天喊老子一声爹,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喊爹!喊爹!喊爹!”一群人在旁边看热闹叫嚣着。 陈浮己勾着唇笑,血水从他性感的薄唇边溢出,神情异常阴鸷瘆人:“你去死!” 说着,陈浮己用力起身,挥拳到罗子捷的脸上,只是手还没碰到罗子捷,就被一旁的苏锋给踹倒了。 他们人太多了,明显的胜之不武。 罗子捷看不惯陈浮己身上那股子较劲儿,刚想让人把他拖到里面那条阴沟里去打,就听见巷道左边的麻将馆里的人说:“年轻人,差不多得了。” 罗子捷他们循着声音望去,刚想说“别他妈多管闲事”,却没说出口。 说话的人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穿着件中山上衣,偏偏下身搭着件短裤,显得不伦不类,脸上一堆彪子肉,身上也是腱子肉,耳边有刀疤痕迹。 身后站着的人,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年纪,身上都是一股子煞人的血气。 明显跟他们这种混混不一样。 冉龙他们站在门口看挺久了,原先是在里面打麻将打得正起劲儿,听到外面的打架声也没太注意,直到彪子进来说外头的人是陈浮己,他们一群人才出来看看。 还真没看到过,陈浮己被人打得像条丧家之犬一样,所以起了兴致多看了一会儿。 “怎么,叔叔辈的人还喜欢多管闲事啊?”罗子捷说。 冉龙摸了摸脖子下的金链子,明显没彪子那人这么好脾气,直接沉声问:“人你们也打得差不多了,滚不滚?” 见罗子捷他们那群人还没走,彪子好心提醒了一句:“叔叔辈的人,可不玩你们这种小儿科。” 说着,瞥了眼躺在雨地里的陈浮己,意思很明显---他们动手,可不就是打人这么简单。 苏锋看冉龙那群人明显是惹不起的,小声对罗子捷说:“走吧罗哥,下次逮着机会再教训他。” 罗子捷当然也知道自己得罪不起面前这些人,看了眼陈浮己,愤恨地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踹了脚陈浮己。 等他们离开了,冉龙才让人去扶陈浮己起来。 陈浮己被打得有些无力,站起来的时候,腿都在打踉跄。 他声音很弱,“谢了,龙哥。” 冉龙盯着他看,面色沉着,随后又笑:“谢什么,你叫我一声哥,我自然得护着你不是。” “外头下着雨,进来说话。”冉龙说着,彪子他们就准备把陈浮己扶进麻将馆里。 却没想到陈浮己压根不让他们扶,语气淡漠微弱:“不了龙哥,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没等陈浮己迈脚,冉龙那张长满褶的笑脸就垮了下来:“站着!你他妈是给脸不要脸呢,要不是老子帮你,你就会被打死知道不?” 陈浮己没说话,空气死寂。 早几年,冉龙就将陈浮己这个人给摸透了,死性子一个。 就算今儿真把他打死在这儿,只要他不认,就没法子继续。 就前些日子,陈浮己在吉山给冉龙赚了小几万之后,冉龙之后就联系过他,想让他赛黑车,陈浮己却想都没想,一口给他回绝了。 今儿碰到了,还想和他聊聊呢。 “陈浮己,你说你何苦呢,哥是看得起你,才让你跟着做事,挣个几千几万的都是小意思,总比你一直捡垃圾强吧。” 冉龙说完,身后的人就笑出声。 “不方便。”他轻轻说,整个人像个破碎的纸片,要被雨水敲打在地面一样,语气却丝毫都不畏惧今天冉龙可能会把他办了。 冉龙没了好脸色,隔了一会儿,才咬着牙骂:“陈浮己,你给老子记住今天,以后别他妈来求我!” 雨水呼啦啦地从他面上滑过,巷道那边依稀还能听到有关他不识抬举的骂声,外界的一切嘈杂声,渐渐消失在了麻将的碰撞声中,连雨声他都快要听不见了。 只剩下耳鸣声。 他弯下身子,从雨地里,捡起一张张破碎的卷面,装在那个袋子里。 直到手痛得快要麻掉,他才捡完。 脑海中依稀记得那天池沅对他说 ---陈浮己,你要做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陈浮己,再见” 那把黑色的雨伞, 成为一块碎布和几支铁架,在地上,支离破碎。 他瘸着步子往回走, 雨天的路上,没有特别多的行人。 偶尔碰上一两个家长带着孩子的, 会连忙牵着孩子走开, 边走边说:“以后长大了, 可千万不能成这种烂街的混混,被打的好惨。” 他却充耳不闻, 一直漫无目的地在雨天行走着。 陈浮己脸上挂了彩,身上也有不少伤口,没去医院, 就去了一家药店随便用碘伏抹了抹。 当天晚上,他也没回家,怕老头看到了要担心, 于是就在胖子店里睡了一晚。 或许是因为淋了雨, 也可能是因为挨了一顿毒打,他发了烧, 温度不算太高,只是脑子一直浑浑噩噩的, 不太清醒。 就这样一直睡, 睡到汪东洋给他打电话, 问他怎么还没到。 陈浮己才迷迷糊糊地起来, 想起今天是汪东洋的生日。 也是某人在雾城待的最后一天。 他颓靡废气地从床上起来,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去了汪东洋那儿。 外头天已经黑了, 陈浮己打的车过去。 烧了一天一夜, 什么都没吃, 他脑子昏得厉害,胃也有些痛。 到ktv门口,他先去买了几片药,待会儿肯定是要空腹喝酒,他也挺怕痛的。 汪东洋人缘很好,大概是因为很有钱,对谁都很舍得,所以一般他攒的局,来的人都挺多的,朋友带朋友,多得一个包厢坐不下,再隔壁又开一个。 陈浮己去的时候,汪东洋都已经醉了一半了。 这还是汪东洋上次犯事儿被停课后,大家第一次见他。听人说,汪东洋被一直被他爸关在家里,今天才放出来。 “你来了。”汪东洋勾住陈浮己的肩,笑呵呵地介绍大家给他认识。 今晚汪东洋很疯,一会儿搂着女孩疯狂跳舞,一会儿冲上台去,用他那大白嗓唱一首吓死人的歌。 上一秒,和一群女生热络地喝着酒跳着舞,下一秒,又投身在一群男生之间聊着不入流的话题,像一个名利场的交际花一样。 偏偏大家还都哄着他,抬着他,说跳得好,唱得好。 陈浮己没什么兴致,脑子一直在发晕,坐在角落里,听他们一群人鬼哭狼嚎地叫。 不知不觉,他靠在沙发的角落里,睡着了。 直到汪东洋烂醉如麻地来叫醒他,说他怎么这么不给面子,自己生日都不给句生日祝福。 陈浮己这才醒过来,醒的时候,包厢里的人都已经散完了,就剩下他俩了。 汪东洋身上还有不少被人搞出来的蛋糕星子,黏黏糊糊的。 陈浮己摸了摸身上的烟盒,没摸到,汪东洋在桌上随手拿了一盒扔给他。 他倒了一根,叼在嘴里,语气模糊地问:“你今天搞这么大阵仗,回归仪式?” 汪东洋笑,整个人都躺进了沙发里,“欢送仪式还差不多。” 陈浮己没问话,只是看着他,让他自己说。 汪东洋起身:“其实也没别的,就过两天,我就要去加州了。” “为停课这事儿?” “不止,还有上次打架。” 陈浮己取出烟,在指间点燃,语气严肃:“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和徐昭怎么回事?” 汪东洋摸了摸后脖颈,面色酒气潮红,无奈笑笑:“秦菲和他在一起了。” 陈浮己冷声:“你不是不喜欢人家嘛?你管她和谁一起呢,还打一架?” 汪东洋无力地躺在沙发上,“是不喜欢,多讨厌一女的,净会给老子找事儿做,从小到大就一直跟在老子屁股后面转,烦都烦死了······” “喝酒要喝甜的,奶茶不要冻的,只要一打雷,就来电话骚扰老子一整晚,比我妈还关心我冷暖,真他娘的烦人······” “挺好一姑娘,怎么眼睛瞎了,跟了徐昭呢······” 汪东洋越说到后面,情绪就越崩溃。 这还是头一次,陈浮己见他哭。 “汪东洋,万一是假的呢?反正她也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儿了。” 秦菲上一次对汪东洋告白失败后,为了气汪东洋,就去找了职高的罗子捷演。 就因为这作命的俩人,害得陈浮己为这破事和罗子捷结下了梁子,旁人还一直传,说是他撬了罗子捷的墙角,和秦菲一起把罗子捷给绿了。 春渡 第39节 汪东洋低着头,双手掩面,脸色胀红,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哭成这样的。 “你猜我是怎么知道他俩在一起的嘛?” 说着,汪东洋就将面前的酒瓶狠狠砸向墙面:“徐昭那个王八蛋,拍了照片,传到网上,是我找人删的。” 酒瓶成为一堆碎片,落在地面上,借着昏暗的灯光,碎片里的酒水还在泛着波光粼粼。 陈浮己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发泄,一直等汪东洋骂完人发泄够了之后,他才去重新拿了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给汪东洋也倒了一杯。 “一路顺风。” 汪东洋垂眸,哭着哭着的脸又开始笑了起来,他端起陈浮己给他倒的那杯酒。 两个酒杯在空中轻碰。 “陈浮己,还得是你。” 一口喝完,半点不落,不带啰嗦的。 汪东洋拿出手机:“好歹也是兄弟,走之前成全你最后一次。” 随后他将池沅的号码找出来,放在桌面上,让陈浮己自己选。 陈浮己看着汪东洋那张脸,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样子。 隔了十秒左右,陈浮己往前坐了坐,按了拨出键。 汪东洋看着他笑,拿过电话,放在耳边。 拨通后 “池沅嘛,你现在有空没有?” “什么事?” “陈浮己在我这儿喝多了,你看你要不要来接接他?” 没等池沅说话,汪东洋就继续说:“要不你来一趟吧,局上有一女的,对陈浮己有意思很久了,我们现在都喝醉了,待会儿那女的要是主动提出送他走,我没理由拦啊。” 说着,汪东洋就跟陈浮己对视一眼,那人指间燃着烟,眼底泛起一片晦涩难测的波澜。 时间挺晚了,大概凌晨两点的样子。 陈浮己没听清电话里说什么,只听见挂电话之前,汪东洋报了地名和房号。 等了约莫半个小时,都还没见着池沅的身影。 陈浮己起身,打算出去找。 汪东洋喝了酒后,劲儿有些上头,拦住陈浮己: “这么大个人,不可能会走丢的。再说了,不是你自己打的电话嘛。” 他弹了弹烟灰,语气不太好:“老子又没有让你骗她。” 早知道就不让她来了,这条街这么乱,万一真出什么事儿,他怕是得后悔一辈子。 “陈浮己,你装什么,你不就想当别人男朋友嘛。” 话落,池沅正站在门外,礼貌性地敲了敲已经打开了的门。 两个人朝门口望去,两人都不知道池沅有没有听到刚才说骗她的话。 她若无其事地走到陈浮己的面前,和汪东洋打了声招呼,随后就问陈浮己: “要走吗?” 陈浮己抬眸:“嗯。” 他就这样听话地跟着她走了,越过地面上的一片狼藉。 明明喝了挺多,却没让她扶,脚步也没有丝毫踉跄。 那时,陈浮己只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样清醒过。 她领着他走,也没说要去哪儿。 陈浮己也没问,很放心地跟着她,他差点忘了,池沅有些不认路。 她送他到了山脚边上,他没急着走,她也没有。 两个人站在汉江的边上,高架之下,吹起一阵又一阵的晚风。 晚风拂过江面,带着凉意。 “陈浮己,我今天一天都在等你的电话。”她说。 “要是等不到呢?” “不是等到了嘛。” 她接到汪东洋电话的时候,很高兴,她知道,是他打来的。 她伸手摸了摸他锋利俊逸的鬓角,接着微弱的月光,依稀能看到他脸上新添的各种伤痕。 “陈浮己,你醉了吗?” 如果没醉,怎么会那么烫,眼底怎么会那么红,一时让她看得心酸,从来都没有觉得他竟然这样委屈。 因为,他就不是会委屈的人。 “没有,可能你醉了。” 池沅弯着眉眼笑,收回手掌,轻柔柔地感知刚才的触感,想自己可能真的被他身上的酒气给醺醉了,不然今夜怎么会看他越看越着迷呢,好像再看一眼,就会舍不得走一样。 池沅呼了口气。“哎,你真的想让我当你女朋友吗?” 她笑,想起刚才在包厢门口听到的话。 “不想。” 听他说不想,池沅也没有生气,撑着下巴望向波光粼粼的江面,“好,那等你想了我们再在一起。” 陈浮己双手搭在汉江边上的栏杆上,短发吹得头皮泛凉,他不禁呵笑。 他伸出骨骼分明的手指,碰触到池沅的下巴,轻轻碰的,像是汉江的水拂过人的心头。 他问:“会给我打电话吗?” 刚问出口,陈浮己就自嘲出声,收回手指,指间上仿佛沾染着她的温度。 “算了,你给我打我也不会接的,老子要认真学习,才不会沉迷女色。” 池沅抿唇:“好,我不会给你打电话的。” 你考完了我再联系你。 “陈浮己,我给你留了很多信,放在实验室左手边第二个抽屉里。” 这两三天,忙到□□乏力的时候,也会抽空写。 “嗯。” “记得一天只能看一封,不然会不够的,知不知道?”她问。 “嗯。” “陈浮己······我们······” “嗯。” 他们就一直站在那儿,站在很久很久,久到池沅靠在陈浮己的肩头,贪恋地看着远方划开黑夜的黎明。 春日的晚风吹过来,少女的长发微微飘动着。 临别之际,他伸手一揽,将她拽紧怀中。 池沅怔住,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陈浮己身上的温度。 隔了两秒,她原本垂着的两只胳膊,缓缓地搭在了少年的腰边。 “陈浮己,假期之后记得去上课,在高考前的每一天,都不要再缺席了。” 只剩下一个多月了,她知道这个临时抱佛脚已经没什么用了,但她总觉得,比起混沌荒唐的度过这段宝贵而又短暂的时光,或许认真刻苦的态度会帮助他,找寻到自己的人生目标。 人,总要有一个奔头,不是吗? “不要打架,不要逃课,不要再去网吧通宵,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集中精力,认真一点,刻苦一些,我相信你的。” 池沅将下巴,缓缓地放在他深深凹陷的锁骨处,轻轻开口: “陈浮己,去北京看看吧,就在你高考后。怎么样?” 她在邀约他,下一次的见面。 他松开她,垂眸看她星星眼眸中的希望,嗓音低沉:“再说。” “我等你。” 她踮起脚尖,伸出细细的胳膊勾住陈浮己的脖颈,将他往下带,同时整个人贴了上去。 动作大胆而又青涩,在唇上轻轻落下一吻,两秒就分开。 少女的脸颊夹带着绯红的羞涩,嘴角微微上扬:“陈浮己,这是我的期待。记得,来北京找我。” 陈浮己神情微怔,许久才伸手,拢了拢她被风扬起的长发。 “池沅,我会尽力。” 分手的时候,是凌晨五点二十六。 旭日还未升起,却已有天明迹象。 ---“陈浮己,再见。” “再见。” 他没看到,池沅转身的时候,哭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准备考哪里” 春渡 第40节 陈浮己的伤口在慢慢结痂, 缓缓抚平,只是偶尔会隐隐作痛。 五一节还没过完,该走的人就都走完了。 汪东洋也离开了, 听从家里的安排,出国留学。 生活忽然变得紧凑又乏味, 陈浮己的身边少了很多人, 那群狐朋狗友似乎也渐渐和他拉开距离, 就像两条相交线,交点之后, 就各自去往各自的方向。 大概之前,很难想象,他会过上平庸孤单的两点一线。 老李头以为他是幡然醒悟, 心中欣慰,很多次都私下找他单独辅导他的作业。 陈浮己笑着接受,再也没有拒绝过老师的好意, 也没有再逃过课, 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才认真,算不算为时已晚。 他学得很累, 很刻苦,成绩却没有一星半点的上升。 他偶尔也会出神, 上课上到无聊又乏味的时候, 偏过头望向窗外, 总能看到对面那栋实验楼, 心中的某一块好似一瞬就变得荒芜空虚。 陈浮己不算听话,可是他真的有在按照池沅的意思做事。 她说让他认真学习, 好好睡觉, 好好吃饭, 不要打架,不要逃课······还有给他的信,每天只能看一封,他真的有在好好践行。 ---“陈浮己,新的一天,也要好好努力。我等你。” ---“立夏了,不要贪凉喝很多冰的。我等你。” ---“最后一次月考,好好珍惜。我等你。” ---“陈浮己,可能此刻我在想你,你也要好好想我。我等你。” ---“努力了半个月还没有什么水花,我猜你现在可能想要撕掉你手里的卷子,己哥,放平心态啊。我等你。” ······ 入夏之后,窗外的蝉鸣声,一天胜过一天,它们似乎用尽生命在叫嚣,想要冲出这狭窄的一方天地。 “陈浮己,老李叫你。”班长敲了敲陈浮己的桌子,示意他去一趟办公室。 他应声,随后就去了办公室。 来的时间不巧,老李头正在和隔壁班的老师讨论题目,陈浮己没上去打扰,而是在门口靠着背站了一会儿。 老李刚才看见了他,没多久就让他进去。 陈浮己进去的时候,老李装模作样地端着茶杯慢慢喝。 叫他来当然不是闲聊,肯定是有事才会找他。 老李头成绩单上属于他那一栏用红笔给圈了出来,不只他,很多人都被圈了出来,他瞥了一眼,都是踩线生。 “你心里有谱没谱?打算考哪里?” 陈浮己:“北京。” 老李头一口茶水差点直接喷了出来,原本以为他是在说笑,但看陈浮己正经的语气,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老李严肃起来,放下茶杯:“北京?你去北京干什么?搬砖吗?” 陈浮己没说话。 他那点分,也不是不能去北京。 可能运气很好能上一个技校,问题是,他有钱吗?先不说昂贵的学费,只是生活费,他就负担不起。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北京是一个很大的城市,同样,生活水平也很高,只是在那里能生存,他可能都要想尽办法,卖不完的力气,最后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文凭,以后出来能做什么?只是圆北京梦吗?可他陈浮己,没那个圆梦的资本。 “陈浮己,作为老师,我给你一个诚恳的建议,选一个你喜欢的专业,去一个对你来说更合适的学校,未来才会更好。” 北京,不适合现在的他。 见他没说话,老李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背。 “好好选,好好抉择。” “嗯。” 陈浮己是一个不太服输的人,用汪东洋的话来说,就是特别有较劲儿,倒也不是说就喜欢和人反着干,只是如果他想做一件事,但别人说他不行,他还就特想证明自己能行。 他发了疯一样地开始学,像是恨不得把书本给啃进去一样。 真的很累,累到他每天都像站在绝望的悬崖边缘一样,精神萎靡又虚脱。 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热爱学习的人。 如果这股劲儿用在他高一或者更早,他可能真的会前途无量。 只是世界上没那么黑马,上帝会把机会留给其他更有准备的人,但是却一定要相信,努力过的一定比不努力的收获得多。 行距间,是女孩子熟悉的娟秀字迹。 ---“陈浮己,偶尔也要学会休息。” 他躺在床上,借着月光,闭眼时,脑海中总能描绘出她清晰的轮廓。 九中的晚自习一般是上到十点半左右,这几天,陈浮己总是留得最晚的一个,经常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学到深夜十二点左右才关灯离开,然后翻墙离开学校。 主要是家里的灯不太亮,可能是因为质量不太好,看久了眼睛疼。 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保安就发现了,和七班的班主任老李头聊了这个问题。 老李私下也找过陈浮己说这件事,倒不是不让他学,说是可以让陈浮己去自己的教师住房学习,晚上学太晚了还可以在那里睡觉,反正也没人住。 尽管陈浮己嘴上说自己会早点离开,没答应要住进去,但老李还是把钥匙给他了。 雾城初夏的天,已有了些热气。 尤其是到了晚上,蚊虫也渐渐多了起来,有时候逮着陈浮己咬,痒得他睡都睡不着,半夜经常起来抽烟。 只好把那架铁绿皮的烂电风扇拿出来吹,“吱呀吱呀”的风扇声不算好听,甚至有些吵,但总比热醒了或者痒醒了好。 原本打算哪天抽空去把那电风扇给修了的,但后来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破电风扇的声音,就没去修。 直到某天晚上起夜,才发现是老头坐在他床边帮他打扇。 “半夜三更的还不睡觉?”陈浮己说。 “看你学得晚,想你睡个好觉。” “去睡,我自己吹风扇。” “你自己哪天把风扇拿去修了修吧。” “嗯。” 老头说话没了中气,拉着他念叨:“浮己啊,好好活,活出个人样来!咳咳······” 陈浮己过去扶着他坐下,语气沉重:“周末去医院看看。” “看什么看啊,几十年的老毛病了。”老头挥了挥手。 以前进火场,吸了太多的浓烟,把肺给伤着了。 ** 自从老李上次跟陈浮己说过晚自习的问题后,陈浮己就没有再待得特别晚了。 周五那天下雨,他没有带伞。 初夏的雨不似春雨温柔淅沥,狂暴的风雨雷电,像是要将人击垮一样。 那晚,他没有回去,第一次了老李头的教师住房。 不豪华,也不宽敞,就是一栋宿舍楼的小单间,课桌椅子齐全,外加一张床。 老李提前给他收拾过,不乱。 那晚,他关了单间的门窗,不闻窗外风雨,静下心做了套卷才睡。 后来陈浮己不止一次想,如果自己周五晚上回家了,该有多好。 那天晚上,老头一个人死在家里边,没人知道,没人发现。 直到陈浮己第二天上完晚自习回去的时候,老头身子都已经僵了。 送到医院,没多久就让陈浮己配合开死亡证明。 那时候他才发现,老头脚底下有个洞,烂挺久了,肉都空了,整个脚底全是。 挺讽刺的,他竟然连老头糖尿病病到这种程度了都不知道。 他知道老头有很多病,风湿糖尿肺气肿······什么都有,没细想到这个程度了,可能是他不太在意,也可能是老头瞒得太好。 之前问他,脚为什么越来越跛,他说年纪大了,说带他去医院看看肺,他也说是年纪大了。 陈浮己想,他肯定是知道自己情况的。 “很痛啊!是不是很痛啊!怎么都不告诉我啊!凭什么不告诉我啊!”他像疯了一样扯开老头身上的白布,声嘶力竭地嘶吼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泪流满面。 从小到大,挨打他没哭,受罪他没哭,要饭也没哭······ 但是现在,他真的受不了了。 他是人啊,有血有肉的人啊,也知道痛的啊。 有后悔,有埋怨,可是对谁后悔,又去埋怨谁。 悔命运,怨天公吗? 老头子这一辈子,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做不完的好事,遭不完的罪。 可是谁关心啊,别人只会骂他糟老头子,长相恶心,是个捡垃圾的老不死。 老头常对他说,他们都是苦命人,所以才更要好好活。 现在他有在好好活了,可是他怎么就走了呢。 那天陈浮己在路上买的凉菜,没人吃一口,就这样一直放到馊,放到发霉。 说起来,老头这一辈子都在助人为善,可死的时候连个来看他的人都没有,更甚至,街坊邻居跟这老头相处了几十年了,都还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没有葬礼,没有仪式,只是火化了就埋在了后山。 简简单单地立了个碑,陈浮己在后山待了很久,从白天到黑夜,时间不停地在变化。 田坎里的小青白已经枯烂,没了人照顾,它不能靠自己活下去。 四季依旧更迭,破烂的老屋前,却再没有一个弓着背替少年打扇拍背的老头了。 春渡 第41节 “老头,我好想你……”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这座老屋, 一直都只有陈浮己和老头在住。 虽然平时他和老人也没热络地聊过几句,但有人陪着,总不是寂寞的。 老人走后, 就彻彻底底剩下他一个人了,每每到半夜, 心里空虚的地方就开始翻腾着, 让人悲伤忏悔到不能入眠。 他走到桌子边, 从抽屉里按顺序拿了一封信件出来。 “陈浮己,到瓶颈期了吧, 我知道你很痛苦,再熬一熬,熬一熬就过去了。我等你。” 陈浮己蹲坐在床边, 指间的信纸掉落在地上,依稀能看见上面的泪痕。 夏日微热的风吹动着窗户,发出声响。 少年抱头呜咽的声音越来越弱, 渐渐地, 只剩下蝉鸣声。 那年他十岁,一个人躲在天桥洞底下, 浑身破烂熏臭。 老人伸手牵着他,一老一少沿着梯坎爬。 “浮己啊, 以后公公就是你的亲人, 要不要得?” 十三岁, 他认识了冉龙, 跟着一群人开始坑蒙拐骗,不学无术。 老头将他拖回来, 关了两天, 他破口大骂, 问老头凭什么管他。 十六岁,他上了高中,老头背着他去当了三个月的棒棒,拿了几百块给他,让他请朋友吃饭,告诉他朋友之间要有来有往,不能一直吃人家的。 春秋寒暑,总有那么一个人,是真的在对他嘘寒问暖。 托老人的福,陈浮己不算是真正的孤儿,他很开心,能有这么个爷爷,他从来没有嫌弃过老头是捡垃圾的,因为他自己就是靠捡来的那些废品长大的。 其实每年生日,他最开心的,也就是老头给他下的那碗长寿面。 只是这些,他从来没跟老头说过。 以后也没机会了。 三天后,他回去继续上学了。 一个人的生活,似乎和从前一样,又似乎哪里都不一样了。 他依旧要洗衣服做饭,正常过日子。 不一样的是,洗的衣服少了一件老人的,十多年的两副碗筷只剩下一副,就算几天几夜待在外面也不用再牵挂着老头。 那架铁绿皮的破旧风扇依旧在转,运转着它早已生锈的零件。 以后,就算他被热醒,床头边上,也不会再有人给他摇扇驱蚊了。 日子很难熬,但也还是在过去,一点点的,就捱过去了。 从最开始的辗转难眠,到后来渐渐习惯这种心态默寞。 六月七号那天,高考。 他给自己煮两个蛋,路上买了瓶牛奶喝,在公交车上,看了池沅的信 ---“放平心态,一切顺利。” 九号那天,全部科目考完。 高三学生们似乎真的觉得自己脱离了人生苦海,肆意地挥着各种折磨自己试卷。教学楼里,全是少男少女的尖叫与喧嚣。 陈浮己简单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打算回去了,林强他们原本想约他去吃饭的,但是陈浮己拒绝了。 他一个人去了山顶,看月明星稀,一直到晚上十点的样子,他才回家。 从抽屉里,拿出最后一封: ---“陈浮己,我大概,很想你。” 高考后,陈浮己继续去胖子里帮工,他开得工资不算高,只是陈浮己自己做上手了,觉得熟悉。 偶有一次,胖子问起陈浮己家里的老人怎么样,身体健不健康,说自己上次收到一盒保健品,让陈浮己带回去给老人吃。 “死了。”他缓缓说。 胖子自然是很震惊的,但当时一点都没有觉得陈浮己是在开玩笑。 胖子后来说想去给老人上柱香,陈浮己没拒绝,因为老头喜欢热闹。 六月二十四日那天,陈浮己睡到中午自然醒,随便洗漱了一下,去街上吃了一碗面,再慢慢悠悠地去了网吧。 查高考成绩的时候,他一点也不紧张,但是看到分数的时候,心里某处有了尘埃落定的感觉。 很巧,老李给他打电话问成绩的时候,陈浮己刚叉了页面。 “四百五十三,超二批线两分。” “可以了可以了,上本科线就行了,接下来好好想志愿的事儿。” 他垂下眼睫,手指敲击着鼠标,应声:“嗯。” 从烟雾缭绕的网吧里出来,空气舒畅不少。 天空像是被洗刷过一样,白云蓝天,风和日丽,连云的形状,叫人看了都好生欢喜。 他打印了一张成绩单,去后山在老头的坟前烧的。 手机的群消息一直在响,大部分的人都是在恭喜周林野拿下今年的状元。 他也发了句恭喜,刚退出来,汪东洋就给他发了消息过来:【怎样啊?也不说个话。】 陈浮己:【就那样】 【得,老子都能想象出你那得瑟的样,清华还是北大啊?】 陈浮己嗤笑一声,回:【滚吧,抱紧你的外国妞】 【老子有妞抱,你有吗?图片jpg】 附上一张汪东洋自己和一个外国大波美女的贴脸照。 陈浮己:【死在加州,别回来了。】 回复完汪东洋的消息后,陈浮己滑动着手机页面的手顿了顿。 隔了几秒,他才继续往下翻,一直翻到那个熟悉的头像和名字,他才点进去。 聊天记录他一直没有删,上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四月。 他看着那条对话框看了很久,打出的字反反复复地删减,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发了一张成绩的截图过去。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没有回复。 他等得有些不耐烦,收了手机,做其他事转移注意力。 成绩下来后,七班的班长给每个同学发消息,说想邀请大家一起吃个饭,还请了老师来。 全班六十四个同学都去了,除了陈浮己。 拒绝原因很简单,说自己没钱。 他确实没钱,一天到晚都在打暑假工,也没时间去参加。 经常忙到深夜回来,一身的汗与累。 池沅给他的那些信,他全装在了那个铁盒子里面,每天晚上回来,都会重看。 每封内容都很短,短到他已经能背下来了。 自从上次陈浮己给池沅发过那张成绩单后,就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时间越久,他就越惴惴不安。 他不止一次想,是不是凤凰回了巢,就会将他忘了,亦或者是,看不起他这种地沟老鼠。 哪怕在这基础上,他觉得池沅不会是那种人。 那条消息发出去的第五天,她终于回了: “麻烦你不要再来骚扰我。”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修增】 三月开春, 北京的雪已经渐渐融化。 车水马龙的街道,人来人往,公路两旁的绿化树, 枝丫正在慢慢复苏生长。 灰暗的天空像是笼罩着一层雾霾,让人看着透不过气, 又像是聚集着一场春雨, 等着下。 夹杂着雪融水的风, 吹得人一阵一阵冷。 池沅拢了拢身上的大衣,秀气精致的鼻翼, 被冷得有些发红,她呼了口气,视线不由得被一群人给吸引住。 小区门口的保安和一个外地寻亲戚的大妈吵了一上午, 弄得很多业主不满。 池沅一边接电话,一边避过看热闹的业主,扫脸进去。 电话那头是唐清, 听声音是在跟她妈在商场逛街。 “下个周我订婚宴, 你份子钱得给我准备好啊。” 池沅莞尔笑,换了只手接:“行啊, 你要是争取明年生个孩子,你就挣我三份份子钱。” “得了吧, 周林野明年出国外派, 没个一两年回不来, 我要是在家怀个孩子, 怕是你都觉得孩子他爸是隔壁老王。” 说到这儿,电话里传来导购的声音, 在和唐清介绍衣服细节。 周林野正在事业上升期, 小两口早就商量好了的, 结婚五年内都不会打算要孩子。 春渡 第42节 池沅笑了笑,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再说了,老公不在身边,唐清一个人怀孩子很辛苦的。 “别光说我了,你工作那事儿怎么弄啊?上次听阿姨说,林北桉他爸打算找关系让你留校。” 池沅微怔,秀眉轻拧,耳边传来电梯“叮”的一声,她才回神:“行了,不跟你说了,到家了。”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池沅在门外站了很久,直到腿开始发麻,她才输了门锁密码进去。 何淑正在厨房里炒菜,客厅里没人,电视机也关着。除了厨房里的锅勺碰撞声,安静得让人有些窒息。 “妈,我回来了。”她放下包,主动过去打了声招呼。 何淑端着菜出来,放在餐桌上。 “嗯,洗手吃饭。” “爸呢?”池沅问。 “他晚上有台手术,不回来吃饭。” 母女俩面对面地坐着,谁也没有主动交谈。 池沅夹了块藕片放在碗里,小口小口地咬了几分钟,明显地心不在焉。 一顿饭就快要无声地吃完时,何淑才公式化地说:“北桉的妈妈下个月要从美国回来,到时候两家人一起吃个饭。” 池沅无奈,面露难色:“妈,我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何淑冷声打断,语气生硬又不容置疑:“你不什么?你不想做的事多了去,你又想做什么?” 池沅心中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闷得发慌。她抿了抿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放下筷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从大学开始,池沅就没有在家住过了,再到后来考研究生,也是在宿舍里住的。 自从当年她出事之后,母女俩只要见面,就没有说过一次好话,印象中,这几年的见面,似乎没有哪次她俩没红过脸。 直到前年,何淑做了心脏搭桥手术之后,母女俩的关系才渐渐缓和,大概是因为从那以后,池沅几乎事事都听从她的安排,才让何淑稍微对她少了几分怨气。 窗外,天空的颜色愈来愈暗,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布,不见天明。 高楼之下,能看到远处街道上还穿着羽绒服的行人。 北京已经开春,快要暖和了吧。 池沅闷在被子里,睡到晚上十一点左右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没拉窗帘,城市中心直耸云间的大厦已经点亮了黑夜,各个角落似乎都在诉说着成年人的纸醉金迷与醉生梦死。 她拿了件厚衣服穿上,准备出去接杯水。 还没打开房门,就隐隐约约听到客厅里,父母的争执声,也不算吵架。能听出来,池汉中将语气放得很低,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婉劝着何淑。 “你觉得北桉哪里不好,要样貌有要样貌,有学历有学历,要家世有家世······哪一点她瞧不上,比她自己的水平好多了吧。” “你也要相信孩子自己的眼光啊,说不定以后找个比北桉更好的女婿给你带回来呢。” “相信她?我就是因为太相信她,当年才会出那样的失误,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相信她了!还有你,少来中间给我和稀泥。” “行行行,我不和稀泥,你少生气,知道自己心脏不好,就不要动那么大肝火。” “我都是被你们父女俩给气的。”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 池沅蹲坐在门边,放下手里的水杯,不打算再出去接了。 剩下的半夜,她也睡不着了,干脆起来写论文。 只是在书桌边上坐到了天明,笔记本上也不过寥寥数行。 第二天,她一大早就回了学校宿舍,路上还顺便给室友谭佳带了早饭。 谭佳比她小一点,是她研二学妹。 两个人的性格比较相向,大概相处了三四个月,才渐渐熟络起来。 熟络的原因,还挺好笑。 谭佳有个富二代男朋友,经常半夜叫她出去玩,情侣之间,夜不归宿也算正常。 不正常的是,谭佳每次都是凌晨两三点的样子回来,回来的路上还会给池沅带上一大堆夜宵。 池沅虽然不吃吧,但谭佳总给她带,她也不太好意思,就会礼貌性地问谭佳要不要吃早饭。 到后来,池沅也就习惯了给她带早饭。 这个学妹虽然在某些方面很神经,但相处下来,两个人关系也算不错。 池沅回去的时候,谭佳还在浴室里洗漱,听到动静,就出来看看。 “哎,你不是昨天回家了吗?怎么这么早回来?” 池沅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将早饭放在谭佳的桌上。 谭佳拿着牙刷,感叹:“本地人就是好啊,想回家就回家。” “马上要毕业了,你也可以回去。”池沅收拾着自己的桌面。 “算了吧,我还是想留在北京。”谭佳靠在浴室的门边上说。 “后天你帮我监考一下行吗?” “怎么,有事啊?” “嗯,朋友订婚宴,不能不去。” “行行行,好吃好喝啊!” 谭佳正打算进浴室,忽然又想起点什么,歪着头靠在墙上。 试探开口:“对了,林北桉最近是不是特别忙啊?” 池沅:“不太清楚。” 她确实不太清楚,她和林北桉又不熟。 池沅的态度明显不太关心,谭佳下意识地以为是她和林北桉闹矛盾了。 小心翼翼说:“池沅,那天我看见林北桉搂着一个女的,两人挺亲密的。” 谭佳把这话说轻了,当时的举态何止是用亲密来形容。 几天前看到的事儿。 她和男朋友去蹦迪,在三里屯一个酒吧里看见的一个眼熟的美女,看见美女并不是什么稀奇事,稀奇的是美女的男伴是池沅的男朋友。 她犹豫了好几天要不要和池沅讲这事儿。后来出于人道主义,谭佳还特意去网上查了查那个眼熟的美女,搜出来是个小网红,叫李珊。 谭佳还注意到,李珊微博上发的照片,好几张都有林北桉的背影,最早追朔到一个多月以前。 两人应该搅和挺久的了。 “哦。”池沅应声。 谭佳对池沅冷淡的态度深感大吃一惊,正常人听到自己男朋友和另外一个女人有暧昧不清的关系都不会是这反应吧。 虽然不至于提刀上门砍人,但至少也会是震惊生气吧。 “哦?池沅,不带你这样的吧,这么大度?” 一时间让谭佳觉得,池沅这人还真挺有加进豪门的潜质的。 池沅收拾完,准备洗个手,于是绕过谭佳。 “他不是我男朋友。” “什么?” 好几次看见他来学校接送池沅,居然不是男朋友。 池沅平淡解释:“家里物色的结婚对象。” 见她不愿意多说,谭佳也就没再问了。 毕竟有钱人家里,情况都挺复杂的,人家自己都不在乎,那就算了呗。 池沅在洗手台下洗了个手,抬眸的时候看了会儿镜子中的自己,眼下有些青黑,昨夜没睡好。 第36章 “你们认识吗?” 唐清和周林野是大学的时候在一起的, 原本两个人不在同一个大学,也没什么机会产生交际,但碰巧的是唐清的舅舅是当时负责周林野的项目导师。 那一次去科大, 见过后,唐清就先喜欢上了周林野, 可能是因为高帅、品性好、人优秀等各种因素叠加在一起, 真的特别吸引人。 直球女孩干什么都很直, 追周林野的那一年,唐清没少跑科大。但最后还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两个人在一起了。 当初唐清把周林野介绍给池沅认识的时候,池沅震惊得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真的没想过还会有这样的缘分。 在这之前, 她还以为以为再也不会和那座城市里的人有任何联系了。 或许是因为周林野工作原因,订婚宴很低调,只是在酒店包了一个大包厢, 宴请好友吃顿饭, 不算很正式。 池沅跟唐清是很多年的好朋友了,要是唐清结婚, 那伴娘当之无愧的一定是她。 应邀,她准备了一个很大的红包, 红包的款式都是特定的, 能装好几万的那种。 酒店地方比较偏, 靠近郊区, 池沅打车过去的。 到了之后,在前台报了名字, 有人领着她进去。 中式风格, 走廊两边的墙壁上挂着名画, 有的下面还标着价格,估计是经常有生意人看上,便会直接买下。角落里放着白玉瓷器,看不出朝代,若隐若现的条纹彰显着岁月的痕迹。 从里到外,都透出低调又奢靡的气息。 盛宴豪华的包间,近两百个平方,分为用餐区和茶水区,大概坐了四十个人左右,都还留有空位。 池沅到的时候,周林野正揽着唐清和朋友说笑。 唐清穿着一件定制的春冬款白色小礼服长裙,肩上搭着黑色羽毛绒皮草,身材高挑,倚身靠向周林野时,连眉都衔着幸福的笑意,周林野顺势伸手揽着她的腰,与旁人在谈笑风生。金童玉女也不过如此。 看见池沅进来,唐清和周林野都走了过来。 池沅从包里拿出红包,递给唐清:“订婚快乐。” 春渡 第43节 “天啊宝贝!你这份子钱也太厚实了吧!”唐清故作夸张的惊讶。 “太假了你。”池沅笑。 唐清忽然往周林野身上靠,摇了摇男人的手臂,撒娇:“老公,我渴了,你帮我去接杯水吧。” 周林野亲昵地揉了揉她后脑勺,知道是想把他支开,没多说就离开了。 周林野走远,唐清才拉着池沅说悄悄话,目光流转在席间的人身上。 “你待会留意留意,周林野的朋友大多都是些事业有成的优秀男士,好多个单身呢,要是有看上了的······” “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喜糖挑好了吗?婚纱照拍了吗?宴请名单准备了吗?” 被池沅戳到痛处,唐清深深呼了口气。 主要是周林野太忙,结婚的大事小事基本上都得她一个人来,难免有些头大。 唐清戳了戳池沅的手背:“也不知道我是为谁着想,得,你还是跟林北桉在一起算了,不管你了。” 席间的人一半是唐清的朋友,另一半是周林野的朋友,都是同龄人。 听唐清说,是打算请两次,把亲戚和朋友分开来,这样会自在很多。 池沅刚找了个位置坐下,一旁的女人就主动凑过来打了声招呼:“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啊?” 池沅疑惑,看向她,礼貌说:“可能在唐清朋友圈见过。” 女人摇了摇头,努力回想,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我想起了,我说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呢,上次育大研三导师谢师宴,我们见过的,当时你男朋友好像也在场是吧。” 池沅努力回忆了一下上次谢师宴的人,但可能是她记性不算太好,真没想起这个人来,只好笑笑随口应付:“应该是吧。” 女人有些自来熟,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池沅接着她的话说,气氛还算融洽。 没多久,人都已经落座得差不多了。 偌大的包厢里,还剩下三四个空位,刚巧,池沅身边就还剩下一个。 坐在紫檀木叠加转型圆桌南向的男人和朋友说了句:“陈浮己呢,怎么还没来呢?打个电话催催,万一贵人多忘事。” 池沅正和身旁的女人交谈着,听到那个名字时,仿佛恍若隔世,心下一怔。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算大,她其实并没有听清话题内容,只是那个名字,却是格外清晰。 女人见她没回话,刚打算喊她,就被来人吸引住了视线。 男人姗姗来迟,几个熟人开始打趣他,说要让他罚酒。 他解释:“堵车,晚了些。” “大忙人啊,有阵子没见了。” “怎么回来了都没说要聚一下。” 陈浮己勾唇,寒暄:“才回来。”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间里,池沅看向那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看出了神。 经年不见,少年锋利出挑的面容与现在无二般模样,只是比起从前,这些年的历练,给男人增添了几分沉稳,但举手投足之间依旧散发着独属于他那份的野性不羁,岁月的打磨似乎给他带来更迷人的气质。 看样子,他好像真的过得不错。 见池沅一直在盯着陈浮己看,女人主动给她小声介绍:“他叫陈浮己,是周林野的校友,特别优秀的青年才俊,高级工程师,那几个人里啊,就他混得最风生水起。倒也不是说他钱挣得最多,怎么说呢,铁路局里的,多有面的工作啊,你要是想认识,可以让唐清一会儿给你介绍一下。” 说着说着,女人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对了,我差点忘记你有男朋友了。” 池沅压根没听见女人在耳边说的话,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男人注意到她的视线,朝她看过来的时候,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那一刻,池沅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暂停跳动了,甚至连血液,都在渐渐凝固,如置冰窖。 她下意识地开始慌乱,甚至是有些无措,如果这不是唐清的订婚席,她可能会逃走。 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没有丝毫停留就移开视线了,甚至可能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尤其是七年,这不是一个短暂的数字,变数太大了。 就像现在,他变得成熟又多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青年才俊的意气风发与成功气息,与她记忆中的那个山城少年,好似一样,又好似变得完全不一样。 而她,早已经被时间击垮成一副只会生活的空壳子,每天的日常与学业,她都能完成的很好,按部就班地走进了那份早已为她规划好的圈子,明明自觉前路一片迷茫,却又是那么清晰,清晰地让她不敢前进。 似乎就是,快乐也不是很快乐,伤心也不是特别伤心,日子在一天天过,她早已消磨了当初的自己,替而代之的是深渊般无奈与茫措。 池沅左边的空位是离得最近的一个空位,否则他要穿行好几个人才能进去。 他迈着步子走过来的时候,耳畔似乎寂静得都能听见脚步声。 直到坐在她身旁时,她都没敢再抬眸去看他。 他就像是不认识她一样,两人明明离得最近,却又似隔着银河一样远。 饭间,他们一直在谈笑风生,话题最开始是聊当初唐清追周林野的猛事,再到后来开始说工作,不知不觉间就谈到了陈浮己。 他靠在座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金属火机,翻盖的又合上的时候会发出微弱的响声,池沅离得够近,所以能听得很清晰。 “不太清楚,下次打听打听。”他淡淡笑着回,语气更像是推脱话。 “行啊,那提前谢了。” 池沅听入耳,眼神飘忽地面前精致装盘的菜,随手一夹,没夹到菜,而是夹了一片装饰雕花放在了碗里。 “对了,你小子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啊,我听我妹说上次她给你打电话,你喘着声说不方便呢······” 有人笑:“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都没人知道。” “八成是有了,亏我妹这么多年都还想着能盼得君心呢。” “到底有没有啊,给个准话呗。” 席间的人都在笑,除了池沅,显得太格格不入。 她不是个太内向的人,这种场合的应付她也能信手拈来,但唯独现在,她心绪不安。 身旁的女人似乎察觉到了,凑过来问了句:“怎么了,不舒服吗?” 池沅撑起笑:“没,刚刚被辣到了。” 女人去夹了一块刚才池沅夹的菜,放在嘴里慢慢品,神情疑惑:“辣吗?” 池沅拧了拧眉:“嗯,有点辣。” 话刚说完,金属落到地面的声音格外响亮,让她不由得转头向陈浮己望去。 正好撞进男人那双漆色的眸子里,薄唇轻轻溢出几个字: “池小姐,方便捡一下吗?” 没等池沅说话,身旁的女人就惊讶问:“你们认识吗?” 隔了几秒,陈浮己淡漠地瞥她一眼,随后收回眼神。 “见过。”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不太好” 一个周林野的朋友, 一个是唐清的朋友,某个局上见过也属正常,女人没有过多追问。 池沅弯身, 在地上摸寻着火机,胳膊长度不够, 她往后挪了挪, 才捡到火机。 金属的边缘, 触碰到时,指间都在发凉。 她将火机递过去, 那人却没有要接的意思。 停留在半空中,她有些尴尬。 “点根烟?”他徐徐问。 池沅愣了两秒,见他从烟盒里倒出一根夹在指间, 池沅才小心翼翼地凑过去。 “啪”的一声,火势渐渐在女人纤细白嫩的手掌中燃起。 陈浮己夹着烟缓缓伸过去,让池沅给他点燃。 火苗顺着烟身蔓延, 他咬着烟头, 灰白色的烟雾模糊了男人流畅的轮廓线。 各人聊着各人的话题,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他们。 烟雾缭绕, 酒气微醺。 陈浮己靠在椅背上,弹了弹烟灰: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他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句, 听起来像是和老友随意交谈一样, 没带什么情绪。 池沅垂眸, 看向面前的酒杯, 包间里的吊灯打在玻璃上,折射出的光线耀在酒面上, 似挽水晃荡。 她撑起笑, 不达眼底, 随后伸手拿起酒杯,将残余的酒水一饮而尽。 “不太好。” 陈浮己嗤笑一声,眼底的轻佻不屑昭然露出。 “活该。” 两个字,像是巴掌一样打在她脸上,尴尬又生疼。 不过之后陈浮己没有再和她交谈,似乎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两人只是偶然见过的缘分,并不交深。 他转身过去继续和朋友谈笑自若。 酒过三巡,暖气渐升。 期间,她觉得空气有些闷,加上旁边坐着一位让她心生愧怯的故人,让她喘不过气来。 池沅中途离席,借口去趟洗手间。 从里面出来,暖意减少,心底只觉得凉得慌。 她有点魂不守舍,进洗手间时,在拐角处撞到一个胖女人,那人正在打电话,一不小心手机都落到地上去了。 池沅连声说了好几次抱歉,那人却不依不饶,池沅也没了好脾性,横声问:“要我赔多少?” “你横什么横?有钱了不起啊,谁稀罕一样,自己没长眼撞了人反倒还有理了,现在的人都怎么了,看起来光鲜亮丽人模人样的,没有一点素质了······” 春渡 第44节 胖女人边走边骂,池沅没再理她,径直进去了。 一阵烦躁,她伸手摸索着口袋里的烟和火机。 靠在墙边,姿势熟练地点燃一根女士香烟,缓慢地吞云吐雾。 玫瑰香烟的后调越烧越旺,也可能是心烦意乱造成的幻觉。 她洗了手后,就脱掉了外套,怕有烟味。 女人纤细的臂弯里放着香芋紫大衣,身上穿着一件修身淑女款的春款长裙,身材纤长,曲线凹凸,玲珑有致。 走廊的亮着昏黄的灯光,照在她面容上上,更显五官清秀温和。 直线的尽头,没等她拐弯,池沅就被长臂强硬地揽了过去。 没等她反应,似海浪般汹涌的吻就落到了她的唇上。 她被抵在墙上,男人的大掌扣在她的腰间,不容她动一分一毫。 炙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唇齿相对之时,她看清了男人的长相。 陈浮己也看着她,那么近,那么狠。 这样直观的冲击,让她觉得熟悉又陌生。 她没有再挣扎和反抗,承受着这个带着发泄怒气的吻,没多久,她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尤其是腿,刚刚就已经麻掉了, 直到池沅快要喘不过气来,在窒息边界的前一秒,他才松开她。 池沅略显狼狈,唇角渗出血丝,整个口腔都是铁锈般的血味,将刚才浓烈的玫瑰烟香给盖掉。男人一手撑着她耳旁,另一只手还停留在她腰间,透过裙身布料,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头顶之上,池沅能听见他生理性的微喘声。 他离她很近,很近。远远看上去,就像两人温存之后,在耳鬓厮磨。 陈浮己弯身,贴近她的耳垂,炙热的呼吸打在皮肤上,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男人微微勾唇,语气恶劣又狠戾:“池沅,这是你欠老子的。” 那年她走的时候,在汉江边上吻了他,说是对他的期待。 他居然像个二百五一样,信了。 “陈浮己······”她轻唤,语调中夹杂着哭腔。 没等她说话,他便再次俯身而来。 一吻过后,池沅只觉得自己的嘴唇都麻掉了。 陈浮己似乎是故意的,知道她站不稳,还是松了手,任由她因为身软而跌倒在地。 女人的碎发尽数凌乱,一张秀丽的小脸还余有泪痕,那张红唇肿得让人怜惜,长裙领口往下的两颗扣子已经被解开,看上去有种支离破碎的美感。 陈浮己一手抄兜,居高临下地看向她。 “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记不清了,就前几年吧。”她垂眸轻声回,手指紧扣着掌心。 陈浮己讽笑一声:“呵。” 他看了她一会儿,没有再说话,扬长而去。 池沅扶着墙,起身,“陈浮己,我们······” 没能问出口,他的背影就已经消失在走廊中了。 她在原地站了十多分钟,才渐渐平复过来。 手机一直在响,她慢慢索索地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看了眼名字才接通。 “什么时候结束,阿姨让我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 头隔了一会儿,林北桉才回:“正巧我在附近结束牌局。” 池沅有些无厘头的生气,“都说了不用······” 那头明显笑了,打断她:“要不你自己打电话跟你妈说?” 池沅握住手机的手紧了紧。 “十分钟,福园大门。” 那头听完就挂了电话。 池沅的包放在了包厢的座椅上,只好回去再拿。 包厢阳台 陈浮己和一个年纪相仿的男人并肩站在一起,两人手里都端着酒,时不时地碰一下。 “下个月我女儿满岁,记得来。” 陈浮己:“可能不太行。” “怎么,要回西藏?不是休假嘛。” “又不是休年假。” 男人听完只好无奈地耸耸肩,与陈浮己碰杯。 陈浮己举杯饮完,就放下了酒杯,两只长臂随意地搭在栏杆上,随性惬意。 “对了,刚才那事儿你还没给说清楚呢,到底是不是交女朋友了,还是骗我妹的说辞。” 陈浮己:“谁他妈骗她了,是自己在老子洗澡的时候打来的。” 男人听完笑出声,试探开口:“我妹追你追得这么紧,你真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他冷声:“告诉你妹,半夜三更不要来骚扰我,下次直接拉黑处理。” 听着这话有些不乐意了,反驳:“我妹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哪儿你瞧不上?我还不放心把她交给你呢。” 说完,男人才发现陈浮己压根没注意听他说完,循着陈浮己的视线望向包厢内。 “看什么呢?” 包厢内 池沅和唐清打过招呼,就打算离开了。 她去拿自己包的时候,坐她旁边那个女人还在,见她要离开,还热情地要加她微信,说下次一起约逛街。 池沅没有拒绝,拿出手机扫码。 “你喝了酒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要不安排个人送你回去?”女人说着忽然拍了拍自己额头:“瞧我这记性,你男朋友肯定是要来接你是吧?” 陈浮己走过来的时候,刚巧听到这句话,身子一僵。 他再次望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池沅匆匆离去的背影。 池沅出去的时候,林北桉已经到了,坐在车上有说有笑地打电话,因为关着车窗的缘故,池沅并没有听见他在聊些什么。 林北桉看到池沅出来了,挂了电话,主动下车。 他伸手拿过池沅的香芋紫大衣,搭在她肩上,男人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绅士而又风态的,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特别过分。 看向池沅的时候,眼神在她红肿的唇上停留了几秒钟,随后语气温柔地说,“怎么不穿外套,着凉我可舍不得。” 话是这么说,却没有听出他半分心疼的语气。 池沅冷冷地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俊脸,拢了拢身上的大衣,“谢了。” 林北桉上前为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邀她上车。 陈浮己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这一副画面。 他们走后没多久,陈浮己叫的代驾也来了。 池沅上车的时候,手正好在椅背上摸到了一个口红。 同样的色号,她也有一只,不过在她包里。 她没问,只是捡起来,放进了前方的收纳箱里。 林北桉也没有解释,神态自若地开着车。 “二号下午,我去你学校门口接你。” 那天,两家人要一起见面吃个饭。 池沅酒气上头,半醉半醒,说话的语气却是很认真:“林北桉,我不喜欢你,也不想让你当我男朋友或者是丈夫。” 驾驶座位上的男人听到这句话,没什么生气的表现,甚至丝毫都没有掀起他情绪的波动。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打了一个圈,无名指上的情侣戒指格外醒目:“我爸喜欢你,你妈喜欢我,这就够了。” 池沅看着他手上的情侣戒问:“那你女朋友呢?打算怎么办?” “我会在结婚前和外面的断干净。” 说着,林北桉扭头,别有深意地看着她的唇,说:“我希望你也是。” 片刻之后,他才继续说:“当然,如果以后你想各玩各玩的,我也没意见。” 池沅拧着眉,没再说话,望向车窗外,不经意间瞥到后视镜里的自己,有那么三四秒,她真的厌恶极了这样的自己。 第38章 “他亲的?” 黑色的jeep车内, 封闭的空间里,酒气暖热,烧得人心火怒旺。 陈浮己看着前方红绿灯路口, 眼底一片暗潮波动。 “看到那辆尾号六八的车了吗?”他出声问。 代驾往前看了看,前方停着一辆尾号六八的保时捷在等红绿灯, 于是应声:“看到了。” “撞上去。” 代驾以为自己听错了, 震惊:“什么?” 春渡 第45节 “听不明白?撞上去。”陈浮己语气阴沉。 “先生, 你是醉过头了吗?”代驾转头看向陈浮己,那人神色语气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让你撞就撞, 哪来那么多废话。” 池沅原本靠着车窗,借着风势醒酒,却在一阵碰撞中, 惊吓得清醒了。 动静很明显,被追尾了。 追尾这种事,很少的概率会发生在林北桉身上, 因为他开的是价格不菲的豪车, 昂贵到让人不敢靠近。 林北桉蹙着眉,朝后视镜里望了一眼, 身后jeep没有丝毫怯场,甚至车上的人都没有主动下车。 更像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林北桉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池沅也跟着一起下车看情况。 车身后掉了一块漆, 凹了一小块。 看清池沅的身影, 陈浮己才慢慢悠悠地解开安全带。 看到男人身影的时候, 池沅差点都以为自己醉得不清醒了,怔住了。 他单手抄兜, 慢慢走到池沅的面前, 压根没分神去注意旁边的车主林北桉。 “要我赔多少。” 空气在那一秒, 似乎回到了一月飞雪的冬天,凝固在了一起,又冷又冰。 林北桉有些不悦,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池沅抢先了。 “你走吧,我买单。”池沅盯着陈浮己看,眼神中流露出无奈。 在陈浮己的眼中,却看成了不想过多纠缠的神伤。 “认识?”林北桉故意将手放在池沅的肩上。 池沅掐着包:“嗯。” 两个人品貌不凡的男人不禁对视一眼,只是林北桉更像是看戏的过客,而陈浮己的眼神,则是像暗中潜伏伺机咬人的野狼,暗潮汹涌。 陈浮己抄在裤兜的手,有些发麻,心底空缺的一块如今注满了冰块。 隔了好久,他才回了一句:“行,那多谢了。” 留下这句话,男人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上了那辆jeep。 池沅盯着那个背影看了许久,直到他上车,她都没有收回眼神。 透过车窗,远远地,池沅甚至都能感受到陈浮己要咬碎她脖颈的狠戾。 驾驶位上的代驾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腿一直在抖,直到陈浮己说了两声让他开车离开,他才颤悠悠地启动车子。 代驾还没缓过神来,居然没报警,也没等保险公司来现场判定,聊了几句看起来应该是认识的。现在的有钱人都这么玩了的嘛? 妈的,他就是来挣个外快钱,结果遇到一群有钱疯子。 等那辆jeep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林北桉才不紧不慢地伸手抬起池沅的下颚,盯着她的唇看,细看到了唇角边上咬痕,看起来挺激烈啊。 “他亲的?” 池沅打开他的手,林北桉讪讪收回去,笑了笑。 “嗯。”她应声,随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红唇,似乎还能感受到刚才某人与她在走廊上的热情似火。 “找人鉴估,回头把账单发我微信。”池沅心绪不定地说。 “我要是收你钱,我怕我爸不给我钱。”林北桉吊儿郎当地回。 他就是一活脱脱的二世祖,指着老父亲过日子呢。 池沅:“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林北桉:“我差你那点?” 池沅懒得再和他争辩了,不要就算了,反正他钱多得也不差那点,不要就算了,她现在只觉得脑袋痛,想回去睡觉。 偏偏今晚林北桉像是故意和她作对一样,没把她送回学校,而是送到了家的小区门口。 看着池沅不言而喻的脸色,林北桉耸耸肩:“阿姨说让我送你回来。” “谢谢。”她拿上包就回去了。 时间不算晚,十点多钟的样子。 但平常这个点,一半何淑他们都已经睡了,到家的时候却发现,何淑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到池沅回来了,说了句:“回来了。” 池沅:“嗯。” “喝酒了?” “一点。” “少喝点酒。” “嗯。” “北桉今天和你说他妈妈要回来的事情没有?” 池沅没有回话,弯下身子换鞋。 得不到池沅的回应,何淑有些烦躁:“你不要每次一问你点什么事,就支支吾吾的不开腔,我反正话给你放这儿了,你不想去也得去,还不如你自己表现得主动点,这样大家都高兴。” 池汉中洗完澡出来,就听见何淑在念叨池沅,于是赶紧让池沅回房间休息,把何淑给拉回了卧室里劝:“你少说两句,池沅也难得回来一趟。” 何淑捂着心口坐下,池汉中连忙给她顺气,一边还听着何淑的责怪。 “池汉中!你现在让我少说两句!你当年要是跟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我现在又怎么会多说她这两句!” “我告诉你!池沅她变成今天这样!一半都是你的错,你害的!另一半是我!是我当年的态度不够坚定!是我们做父母的害了她,我自己知道是我自己害了她,所以我才想补偿她,趁着我还能给她做选择,就要把最好的路给她铺好!而不是像你一样,什么都惯着她,惯成今天这个地步来!你倒是成了孩子眼中的慈父了,我成最不待见的那个了。可就算她不待见我,我也知道该怎么样做才是对的,你少来跟我说那些不中用的话!” 何淑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夫妻这么多年了,也就池汉中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否则也不会恩爱几十年。 池汉中把何淑给劝睡才来找的池沅。 “沅沅,睡了吗?”池汉中温声敲了敲门问。 池沅正在看着笔记本屏幕上的边区支教活动表格人员填写名单发呆,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总能想起陈浮己今晚亲她的画面。 听见池汉中的声音,于是连忙盖上笔记本,朝门外回:“还没有,有什么事嘛?” 池汉中在门外,得到回应了才温声继续说:“没什么,爸爸就是想找你聊一聊,方便吗?” “可以,进来吧。” 池沅坐在床边,手里抱着一个睡枕,撑起笑看着池汉中。 池汉中也笑了笑,随后坐到一旁的座椅上,姿势略显拘谨。 “爸就是想问问你,对北桉是怎么样一个态度?” 从两家人有意让他们俩接触起,池汉中就有察觉到自己闺女的冷淡。 下个月林北桉的妈妈就要从美国回来了,要是真在一个桌子上吃了饭,那就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池沅,从小到大,爸爸都知道,妈妈对你很严,因为你是我们来之不易的一个孩子。” 何淑和池汉中结婚的那年,夫妻俩都才二十出头的年纪。 但婚后一直没要上孩子,后来去做检查,才查出何淑患有输卵管堵塞的病,原本是不太有希望要孩子的,池汉中也不想让她受那么多治疗上的罪,于是说去领养一个也行。 是何淑自己坚持,非要一个有自己血脉的亲生孩子。 吃的药数不胜数,打的针也不计其数,可能这辈子最遭罪的事情都用在那几年了,后来终于试管成功,三十三岁才生下了池沅。 所以对池沅,何淑一直都是对这个孩子,怀有最大的憧憬与殷切的盼望,大概将人生所有的心血都注在了培养池沅这条道路上了。 因为付出的心血过多,期望够大,一次失利的结果就足以让母亲崩溃失望。 池汉中坐到池沅面前来,缓缓说:“现在的局面,我们都有错,我承认造成这样的结果,你妈妈的心态有很大的问题。可是你自己也得清楚,她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从前她是对你很严,但没有到这个地步。” “只能说,七年前,是我们大家都没有做好对的选择与去面临坏结果的平常心态。” 池沅听到这里的时候,情绪有些绷不住了,再加上喝了酒和遇到陈浮己的缘故,整个人都有些低潮。 “池沅,你二十五岁,马上研究生毕业了,你得为你自己的人生负责。爸爸妈妈不再年轻,明年爸就要退休了,能为你操心的事情也不多。所以不管是婚姻还是事业,你都得做好选择,短短人生几十年,爸爸希望你能过得很好,不希望你像七年前一样,留下这么令人惋惜的遗憾。这一次,没有人再给你善后了。” “爸······我很迷茫······” 池汉中叹了口气,拍了拍女儿的肩,明显感觉到瘦了。 “那你喜欢北桉吗?” “不喜欢。”她否认的态度很坚决。 “那你坦诚跟爸爸说,是因为担心你妈妈的身体,不想让她在剩下的几年生命里过得不安稳,所以才在勉强着自己接受吗?” 何淑做过心脏搭桥手术后,一直伴有并发症,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就算情况渐渐乐观,剩下的生命也不过短短十年。 池沅缩在父亲的怀里,崩溃地哭:“爸,如果不是因为我当年那么气她,不会是这样的,是我太任性,是我没听你们的话,是我一意孤行······” 那是她第一次违背何淑的安排,却造成这样的结果,她是后悔的。 “池沅,人这一辈子,总会做一些不太如意的事,这是个坎,迈过去就好了。你千万不要害怕再次踏脚。” “七年前雾城那个男孩子呢?还喜欢他?” 池汉中知道当初何淑对俩孩子处理的方式太极端,这样的决裂难免会在池沅心里留下一道抚不平的伤口。 因为难忘,所以选择不忘。 “我说不清楚······七年了,太久了,我已经快要记不清当年的情愫了,现在再看到他,我不太敢确定是年少的喜欢还是对他的愧疚······” 作者有话说: 林北桉是另一篇文的男主,估计很之后会写。 做一下说明,这是一个互相救赎的故事,不只是池沅帮助陈浮己走向正确的道路。不想过多剧透,但是池沅当年确实是一时冲动做了不太好的人生选择,每个人做的选择都得对它负责,池沅现在就是在承担这个选择给她带来的影响。 再替我理想爸爸池汉中做一下解释,他在我心中其实是一个还不错的父亲形象,只是在身体不太好且要强的妻子,和现在正处于敏感卑微心态的女儿之间,很难去维持一种平和的关系,他没有在和稀泥,他有在很努力地解决问题,谢谢大噶! 最近感觉很冷清,(明明我在很努力地不断更了),是大家都开学了嘛?那要努力上学哦!天天向上! 此章留言落红包! 春渡 第46节 第39章 “人家都已经准备结婚了” 陈浮己的代驾, 将他送到了酒店门口。 “先生,需要我送你上去吗?” 从刚才陈浮己让他撞那辆保时捷的时候,代驾就一直觉得陈浮己的精神可能因为喝了酒而不太正常。 “不用。”陈浮己接过车钥匙, 就自顾自地往酒店里走了。 从西藏回来这几天,他一直都住的酒店。准确的说, 是这几年, 每次休假回到北京, 都是住的酒店,他在这座城市没有根, 更像是居无定所的游客。 他在北京待得最久的时间,也就是读本科那两年。本科毕业后就去了西藏,工作这几年, 也不过是偶尔辗转中歇,停留在北京。 北京很大,很繁华, 都说有才华、有梦想的年轻人努力打拼一定能给自己混到一席地位。但他实在算不上是北漂的其中一员, 因为如果不是为了一个人,他可能压根就不会来到这座城市。 陈浮己打电话给周林野的时候, 周林野才洗完澡出来。 没拐弯抹角,直接切入正题:“有池沅电话吧, 发我一个。” 周林野那头滞了两秒, 回:“怎么, 这么多年了, 还惦记着呢?” 隐隐约约带着些试探性口气。 陈浮己没说话,但周林野从电话听筒里, 能听到那头点烟的动作声音。 “惦记?惦记个屁。” 周林野:“那你要人电话号码干嘛?纯聊?” 陈浮己有些不耐烦:“找她还钱行不行, 别扯有的没的, 给不给?” “陈浮己,说句认真的,要是你真没惦记人家,就别去骚扰了。”周林野说到这里的时候,故意顿了一下才继续:“听唐清说,池沅已经准备要结婚了,毁人姻缘这种事有够混蛋的,你就别去插足了。” 久久,陈浮己靠在椅子上,双眸深邃,苦笑一声:“呵,插足,谁插谁的足?” 这次没等周林野说话,陈浮己就直接挂了电话,不给算了。 北京三月的风,带着寒气,稍短的头发挡不住寒气,冷得头皮发麻。 他点着烟,独自一人站在阳台上,一手搭在栏杆。男人落寞的背影几乎与月色融为一体,却又与城市灯火通明的繁华格格不入。 等他一根烟抽完,手机响了一声,是周林野发来的,池沅的电话号码。 他看了一眼,随后黑了屏幕。 池沅研三,没几个月就要毕业了。 这个时间段,一般毕业生都忙得要死。忙着毕业论文,忙着找工作,忙着实习,忙着求导师手里的博士名额······ 但可能是因为池沅够迷茫,还没有一个特别明确的清晰目标,在何淑给她的事业选择之中摇摆不定,所以比起其他人,她倒是清闲得很多。 同寝的谭佳,还在研二,不用担心研三的问题。 这样一来,院里的研究生宿舍那一层楼,就她俩最有空。 自然而然,导师分配的任务也就只好落到她俩的头上了。 池沅正帮导师批阅着试卷,谭佳一边咬着面包,一边问她:“后天秋教授的讲座,你去不去啊?” “秋教授回来了吗?” “嗯,才从上海回来,要开一个边区教育重点项目主题的讲座,在科大举行,你看你那天有没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呗。” 见池沅犹豫,谭佳放下面包哄着她:“去吧去吧,秋教授的讲座肯定很多名人都会去的,咱们就当去见识见识了呗。” 见识是其次,这种场合,是各大优秀杰出青年的聚集圣地,还会有毕业的成功校友在,如果能在场结识一些人脉,对以后大有用处。但是谭佳没把话说得那么明白。 池沅当然清楚谭佳那些小心思,但也没戳破,而是靠在椅子上打趣:“之前让你去科大,你不是还嫌远吗?” 育大靠城南边上的位置,比较偏,而科大在市中心。 谭佳撑起身子,眨了眨眼:“此一时非彼一时嘛。” 她凑近池沅,略显得意地继续说:“再说了,我还不信你不想去,上次我可看见你电脑上的支教活动名额的填报表格了,难道真不想去了解了解?” 池沅伸手点了点谭佳的额头,“看人家隐私可不好。” 谭佳做了个古灵精怪的鬼脸:“我也不是故意的嘛。只是池沅,我有时候真的不太理解你们这种有钱家庭里的孩子是怎么想的,别人呢,都是拼了命地想走出大山小镇,你们呢,还一股脑地非要往那些地方挤。哎,这可能就是世界的参差吧。“ 住在一个寝室里,自然还是知道彼此一些比较私密的事儿,就如谭佳好几次都听到池沅家里面打电话约系里的某个教授吃饭,好像是为了池沅毕业留本校的事儿。 育大在北京如果真的按排名来算,不算太靠前。 学校里设的专业大部分都是定向中小学教师,如果继续攻读,倒也是有机会留校,不过以现阶段研究生的学位留校任职,还是比较困难的。 这种时候,一般就到了拼家庭的阶段了。 池沅没和她细聊,直接问了:“就算我想去,你有邀请函吗?” “嘿嘿嘿!我就知道你会想去的,找秋教授要的时候,我特意要的两张!”谭佳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两张邀请函出来。 金色的邀请函上,处处透着科大百年名校的人文情怀。 一般的讲座也就算了,讲究自愿,有些甚至还会强制要求学生去看。但这次的讲座不一样,一方面是秋教授在学界德高望重,名声在外,二来此次的讲座举办得声势浩大,应邀者都是优秀人士,所以席位排号很难抢,特设了邀请函。 谭佳把铺垫工作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池沅自然没有拒绝,那天两人一起去的。 而且就算谭佳没有非要让她作陪,她想她大概自己也会单独去的。 因为哪怕心底的梦想离她目前规划距离十分遥远,但想了解的心思却一点都不少。 科大不愧是万千学子的梦归之所,无论是学校的占地面积,还是校内摆放陈设,都足以让人惊叹。 谭佳这还是第一次来科大,进去的时候,一路和池沅感叹。 她们去的时间很早,下午一点过就到了,挑选了一个靠前排的位置,就在秋教授的身后。 不过去得早,等的时间也就很长。 秋教授也来得早,和池沅她们打过招呼后就落座看稿了。 讲座举行前三十分钟,应邀者和观看的学生才陆续渐渐到齐。 前排的一群人中,有大腹便便的商业老总,也有提前秃头的业内精英,一眼望去,真正算得上是青年才俊这四个字的人,为数不多。 唯有其中一个人,一眼就吸引到了池沅的眼眸。 她眼神定格在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身上。陈浮己身姿修长,举手投足间净是随性惬意,与旁人木讷古板的形象完全不同,他显得特立独行又别具风格。 远远望去,似乎都能看到他眉目间怎么都挥散不去的戾气,与印象中少年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他迈着步子一步步走过来,离她越来越近。 她掐着掌心再提醒自己,这不是在做梦。 直到陈浮己在她前排的位置停下,看了她一眼。 “好巧。”池沅略显尴尬,伸手别了别碎发。 陈浮己淡漠地看着她,没说话。 一旁的秋教授注意到陈浮己,往陈浮己这边看的时候,目光在池沅身上停留了一下,随后问池沅:“你们认识?” 说话间,周围的人都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没等池沅回话,陈浮己就先开口问好:“师母好。” 池沅心底暗暗惊讶,她一直都知道秋教授的丈夫任职于科大铁路工程系,却没有想到,竟然是陈浮己的老师。 秋教授朝陈浮己点了点头,“很久没见你了,怎么回来了没说一声,老蒋他经常念着你。” “才回来不久。”陈浮己礼貌地回。 池沅还未曾见到过面前这个人这么有礼节的时候。 这么多年了,他也变了不少吧,如今连人情世故都懂得很多了。 陈浮己坐在秋教授的身侧,就在池沅前面的一个位置。 落座后,谭佳连忙拉着池沅小声问:“这谁啊?你们认识?” 池沅的心思早已经全都飞到前面一排去了。 没有回话。 前排。 秋教授和陈浮己低声闲聊着。 “说出来也不怕你们年轻人笑,之前我不是一直跟你念叨着想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嘛,就是池沅,我专业课的学生,是一个特别优秀的女孩子,学习认真,性格也大方,我原先想着和你很配。结果哪想到你迟来一步,人已经有男朋友了。” “是嘛,看来是我迟了。”陈浮己垂着眸,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男人眼底的晦涩。 池沅隐约听到这里的时候,心下一颤。 秋教授温婉笑,“你倒也不必在我面前装成惋惜的样子,你要是真有心交女朋友,怕是都不用我给你介绍就有了吧。” 陈浮己手指时不时地敲击着椅子一旁,语气平缓轻松,叫人听不出其中真切含义。 “没,真挺惋惜的。”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会送我回去吗?” 主持人正上台念流程, 忽如其来的话筒声音打断了每个人的思绪。 秋教授转头:“你刚刚说什么?没听清楚。” 陈浮己:“没什么。” 池沅也没听太清楚,只是看着陈浮己的背影,她就在后面已经乱了心神, 久久没有回神。 谭佳小声喊了她好几次,她才应。 秋教授是这次讲座的主讲人, 全程两个小时, 通篇幅总体都是围绕着边区教育的问题。 时长问题, 讲得不算太细致,但是提了几个十分具有鲜明点的问题出来, 类似于硬件设施跟不上,教师资源稀缺,还有一些家庭不太想让孩子上学的教育观念。 春渡 第47节 城乡的差距虽然一直在减少, 但陲边藏区的一些地方仍旧跟不上时代的发展,教育的硬件设施资源需要不断努力,加上有些地区观念落后, 父母可能更希望孩子有时间放羊······再谈到现在高校毕业的教师, 很大部分都是定向教育,其中被迫性选择较大, 支教这一工作仍需要加强,希望即将从业就岗的工作者们能有往这方向的考虑, 为祖国教育事业发展做出新生贡献。 池沅不知不觉中听得入神, 心神静了下来, 渐渐忘却了刚才陈浮己的话。 讲座快要结束时, 她出去接了个电话,导师打来的, 问有关资料填报的事情。 她弯着身子出去接的。 上次她去拿了短期体验支教的填报名单, 但犹犹豫豫一直没交上去。 “好的, 这个周我会给您答复的。”她垂眸看着地面回。 那边回复两个字“尽快”之后,就挂了。 等她抬眸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身后站着陈浮己。 他背着光,分明俊朗的五官隐没在昏暗处,靠着墙,神态恣意,像是站那儿挺久了。 看她挂完电话,就朝着她走过来。 看见他,池沅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后面就是墙,无路可退。 她也压根不想逃。 “陈浮己······”她声线浮动,下意识地想起上次的场景,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对上次走廊接吻的印象不太好,这人咬得她太疼了,有阴影了。 如果不是怕让陈浮己觉得自己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臆测,她都想伸手捂住唇了。 他翻着掌心处火机的盖,时不时地响一声,蓝色的火光幽幽神秘。 他渐渐逼近的脚步,让人惶恐。 “躲我?”他挑声问。 她没说话,双手往后扣着墙,看样子更像是承认的态度。 见状,“谁稀罕找你似的。”他嗤笑一声。 池沅真诚问:“那你来干什么?” “上次追尾的账单。”他简短一句,不过意思很明确。 “我说过我会帮你付的,而且林北桉他也不要······” 他性子一点就着,也不知是因为“帮你付”这三个字,还是因为“林北桉”这三个字。 话语间,夹枪带棒地故意呛她:“谁要你付?你是我谁啊?凭什么帮我付?这么有钱怎么不去拯救世界?” 池沅抿了抿唇:“陈浮己,你不讲道理,胡搅蛮缠!” 她是对他有愧疚,所以才想帮他付。再说了,他省了一笔不好嘛。 怎么这么不识好人心啊。 陈浮己伸手扣住她两肩,往身后的墙上一撞,左手大掌下意识地护住她后脑勺,神色阴狠: “说清楚,谁不讲道理?谁难缠谁又不难缠,那个开保时捷的孙子就不难缠了吗?” 他看人时,身上的戾气越渐明显。 隔了好一会儿,池沅才盯着他,小心问出口: “陈浮己,你在吃醋吗?” “呵,吃你妈的醋,老子为什么要吃醋?你以为你美出地球了,非你不可了,老子要吃你的醋?”他那张得理不饶的人像是扫射的机关枪一样,一点都没有绅士风度。 池沅被他说得怒火中烧,心下一狠,用尽力气一把推开他,气鼓鼓地回怼:“你说得对!我丑出地球了!你也不是非我不可!你更没有吃醋!可以了吗?” 陈浮己一时没站稳,往后踉跄两步,原本充满质问而又浮躁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空气一下寂静了下来,池沅垂着眸,没说话,两人就这样一直僵持着。 很久,陈浮己才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池沅,你是不是就喜欢开保时捷的?” 话语中,隐隐藏着两人都未曾察觉到的无奈与计较。 “陈浮己,我不喜欢开保时捷的,也不喜欢他。” 陈浮己心下一松,看了她一眼,冷声:“你喜欢谁都跟我没关系。” 随后男人转身就先她离开了。 池沅回去的时候,陈浮己已经坐在位置上了。 他神态正常,仿佛刚才在走廊上和她据理力争的不是同一个人。 讲座到了提问环节,前几个问题池沅都不太关注,一直到最后一个问题。 提问的是一个坐在稍靠后排的女生: “秋教授,我想针对您刚才提出的建议即将走向岗位的教师多致力于支教行业,但是支教所面临的待遇水平的确让不少我们这种普通家庭的孩子望而却步,在理想和现实之间,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些建议。” “对于你刚才提到的薪资及待遇水平,这的确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但有失有得,其中所收获到的意义,可能会给带来你终身的影响。国家这些年不断推进西部计划,不只是教育行业,其他业界的志愿者待遇水平都有在不断提高。国家在努力,我希望身处于各大行业的年轻人也能不断努力,毕竟未来祖国发展,还需要我们代代薪火相传。” 说到这里的时候,秋教授顿了一下,随后在台下扫视了一眼,视线停留在池沅前排。 “我想这个问题,科大的一位学长能给你一些建议。” 秋教授缓缓走下台,一直走到陈浮己的身边,脸上始终带着温婉的笑容。 陈浮己愣了一下,随后才接过话筒,面向身后。 光照耀在他身上,此时此刻,似乎出色的五官在他卓越挺拔的气质之下都稍微逊色几分。 声线沉稳: “有人说,基层工作适合家庭条件好的人去做,因为他们家底殷实,有关系,有后路。而普通人不一样,白白浪费几年青春却什么都换不回来。可是我不这样认为。” “参与西部计划的第一年,领导问我,‘是否愿意为边疆铁路事业牺牲自己’,我的回答是‘随时’,直至现在,我的答案依旧是‘随时’。将新鲜血液注入国家经济发展,注入人民的美好未来,我觉得这样的青春很值得。” “最后,请你们相信,国家绝不辜负每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 每一句话,都铿锵有力,铮铮节气。一时间,池沅看入了迷。 周遭全是响亮的鼓掌声,似是海浪,一波赛过一波。 尾声已过,人们都渐渐散场。 池沅却久久不能从刚才的震撼中出神。 太久了,如沉灰般死寂的血液似乎在体内烧得沸腾,那种渴望又充满斗志的力量在伴随着流淌的血液蔓延全身,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是有血有肉活着的状态。 那几分钟中,她似乎在七年无限漫长的黑夜里,窥见了天光。 忽然想起一句话:“光明和希望总是降临在那些真心相信梦想一定会成真的人身上” 讲座完后,秋教授还有几名教授一起约了吃饭,几个学生都一起去了,包括陈浮己和池沅。 陈浮己的车拿去保修了,上次撞林北桉的保时捷,前面蹭破了漆。 几个人各自上了几位教授的车,去了餐厅。 两人都认识秋教授,自然就都上秋教授的车,外加一个谭佳。 谭佳坐在副驾驶,隐隐约约总觉得氛围哪里有点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开去的路途上,偶尔几次交谈,都是秋教授在问陈浮己工程的进度。 命运的缘分似乎很奇妙,总是要将不太想凑在一起的人,偏偏凑在一起。 他们到得晚,位置就剩那么三四个。 很巧又是她和陈浮己坐在一起,秋教授和谭佳在他们两人各自身旁。 点完菜后,教授们都在谈论着一些乏味的话题。 坐得那么近,池沅却又是那么远,远到她连主动靠近都很艰难。 过了很久,饭都吃了一半了,她才主动和陈浮己搭话。 她想起刚才讲座上他熠熠发光的模样,莞尔感叹:“陈浮己,你变了很多。” 池沅心里有欣慰、有开心。 听着,他看了她一眼,随后往前驱身,拿过池沅的杯子,给她倒了一杯酒,满得就快要溢出来了。 他移到池沅面前:“该感谢你。”意思很明显,让她喝。 池沅伸手拿过,浅浅抿了一口。 见她只是浅尝,陈浮己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她饮完。 她拧了拧眉,最终还是喝完了,红色的酒水有些从唇角边上溢出,与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陈浮己也不管旁人有没有朝他们这里看来,拿过纸巾自然地替她擦唇,动作极其缓慢而又温柔。 擦完后,又给池沅倒了一杯酒,一边倒一边说:“拜你所赐,几年前对我的教导,今天都还如雷贯耳。” 他话语很平静,平静得让人一点都听不出讽刺得意味。 这些年她也变了很多,烟酒都会沾一些,偶尔独酌。 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酒量都练好了一些,一两杯红酒,醉不了她。 有人说无声的话语最伤人,可池沅此刻觉得,只要是从陈浮己嘴里刻意说出来的,都挺伤人的。 又一杯饮完。 等她喝完,他再倒了一杯,语气缓慢:“也托你的福,让我知道,不要轻易地信一个人,随随便便说出口的承诺不值得信。” 葡萄酒香气弥漫在两人之间,浓浓的意气渐渐散开来。 这次没等陈浮己递给她,她自己就伸手拿过来,仰脖全喝完了。 陈浮己看着她的动作,眸色深沉。 喝完后,池沅盯着陈浮己看,却一点也猜不透陈浮己的心情。 等陈浮己再次准备给她倒的时候,池沅伸手,拦住了陈浮己的动作。 女人如葱白的细手,扣在陈浮己劲瘦有力的手腕上,能感觉到他动作一滞。 “陈浮己,你不要再灌我了。” 他停下,唇角微微扬起,“知道我在灌你还喝?” 春渡 第48节 “你灌的,我就喝。” 陈浮己沉默,良久才将面前的小瓶白酒移到池沅面前,语气低沉:“那就喝吧。” “醉了会送我回去吗?” “不会。” 听他说完,池沅依旧伸手去拿那杯酒。 他神色一滞,随后伸出手挪开那杯倒满了白酒的杯子,语气重了两分:“池沅,我说过,不会送你回去。” 陈浮己这个人貌似就是有一种极其具有蛊惑人心的魔力,他的每一句话,每一字,都在诱惑着她在大胆放纵的边缘游离。 她眼眸氤氲着一层水雾,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眼尾沾染上了绯红之气,婉转琉璃。 “我也说过,你灌的,我就喝。” 因为她知道,陈浮己总会对她负责的,他一直都是她坚信的那种人。 池沅伸手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说: 嘴强王者:陈浮己。感觉最近都更新得挺晚,大家第二天再来看吧。 注:光明和希望总是降临在那些真心相信梦想会成真的人身上---威尔逊 (9.10留) 第41章 “去哪儿?” 秋教授一直在和另外一位教授交谈, 没注意到他俩。 倒是谭佳眼尖,将陈浮己给池沅拭去唇角酒渍的亲昵动作全都一览眼底。 好几次想开口问,却又没有找到合适的点。 洋的白的混着喝, 烧胃。 喝到后半场,池沅压根受不住了。 胳膊一般的力量都靠陈浮己在桌下暗暗给她拖住, 才没让她晕过去。 她略显神志不清, 靠近他小声笑着说:“陈浮己, 你怎么那么好看啊。” 在这个角度,她仰头时, 能看清男人流畅的下颚线。 “醉了?”他问。 “差不多了吧。”她眼睛里都在冒着酒气的星子。 池沅有些受不住了,胃里在翻腾倒海,很不舒服, 但陈浮己似乎不打算就此停手,还在给她的空杯里倒酒。 还好秋教授及时解救了她,转过头来和陈浮己说了几句话, 内容她没太听清, 总归是打断了陈浮己给她倒酒的动作。 池沅撑着下巴,艰难地靠着饭桌的边缘。 “这次什么时候走?”秋教授问。 陈浮己:“十三号。” 还有四天。 “这么快啊, 有空的话来家里坐坐,陪老蒋下下棋。” “当然。” 陈浮己活这二十多年来, 虽然身世悲苦, 但常遇贵人。 中学的时候, 老李算一个, 再到后来专升本,遇到的项目导师蒋华教授, 也是他人生中一个重要的伯乐。要不是当年蒋教授的推荐信, 他可能要晚很多年才能走到这个阶段来。 没说几句, 秋教授就注意到坐在陈浮己边上的池沅,姑娘貌似是喝醉了,一脸难受。 “怎么喝那么多。” 陈浮己顺着视线移过去,看着侧趴在桌边缘的池沅,勾唇轻声:“大概是高兴。” 秋教授疑声:“什么?” 陈浮己岔开话题:“我带她出去醒醒酒。” 秋教授点了点头,陈浮己是他丈夫的得意门生,这么多年接触下来,自然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所以倒也是十分放心。 而且池沅看样子醉的不轻,让谭佳扶着出去,怕是有些困难,就也只好交给陈浮己了。 “你先带她出去吹吹风,一会儿在门口等我,我开车送你们回去。”秋教授温声说。 陈浮己虽不是这样想的,但却先答应了下来。 在里面的时候,池沅碍于面子,还能踉跄地自己走出来。 刚出了餐厅的门,整个人就都靠在了陈浮己身上。 软玉般的身子似乎没长骨头一样,力气全搭在了他的身上。 陈浮己没伸手揽她,任她靠着自己,也半点不担心这个女醉鬼会摔倒。 “站稳。”他出声,嗓音低沉。 她靠在他身上回:“不能。” “没长骨头?” “刚被你卸了。” 陈浮己笑出声,没再说话。 池沅长发散着,陈浮己勾起她微微卷翘的发尾,时不时地扯一下,弄得她头皮疼。 “有烟没?”他问。 池沅从他手里抽回自己头发,脑袋埋在陈浮己肩窝处,呢喃:“口袋里,自己拿。” 天越渐黑了下来,这地位置比较偏,穿梭了很多个胡同巷子,没有三里屯那边的热闹气儿,街上偶尔路过一两个穿着羽绒服的行人。 北京的最后一场小雪化成了雨水斜飘下来,落在忽闪忽闪的暖黄色路灯边上,给城市增添了几分萧条风味。 陈浮己闻声,伸手摸向她大衣口袋,拿出烟和火机,慢条斯理地从里面抽出一根叼在唇边,慢慢点燃。 金桥爆珠,抽到嗓子眼处的时候,凉丝丝的。 “喜欢爆珠?”他问。 或许是因为嗅到那股熟悉的烟味,让她安全感满满,连语气中都夹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嗯。” 已经快要到三月中旬,但天气似乎还未转温,空气中仍然弥漫着凉凉的寒意。 男人吞云吐雾时,唇边散开的白烟一时分不清是冷气还是烟雾。 池沅伸手,从他唇边拿过那根已经燃了半截的香烟,放在自己唇上,她学着他的模样,咬着烟头,缓缓地吸一口,再慢慢吐出来,秀丽亲和的脸蛋借着烟势多了几分黯然的销魂。 陈浮己看着她的动作,灰白的烟雾在两人的面孔之间,像是笼罩着一层薄纱,让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眼底之色。 男人的薄唇微启:“这款不如上次。” 上次的玫瑰后调香,比这个烈一些,让人回忆绵长。 听着,池沅愣了一下,想起上次的场景。 随后女人将已燃烧殆尽的烟头夹在指间,垫着脚尖,将剩下的烟雾全都洒在他唇边,借着酒气大胆开口:“不一定,你要尝尝吗?” 陈浮己眼底涌起一片暗潮,但并不明显,他只是稍微怔了一下。 随后伸手揽住池沅的腰,这次她穿着外套大衣,没上次的触感强烈。 借着他的力,池沅整个人都高了几公分,就是被迫仰头的姿势太累。 潮湿的地面裹挟着寒气,缠绕着藤曼已从胡同巷子的墙面长了出来,枝与藤互相勾缠,尖上的水汽似乎是最好的催生剂。 陈浮己似乎并未像上次那般热衷,只是几秒,他就松开了。 池沅一下没了支撑点,双手扣着他的宽肩,将脸埋进了他怀里,微微小喘。 她伸手对着路灯,空接着小雨点。 “下雨了,陈浮己。” “嗯。” 两个人在街头站了会儿,陈浮己抬眸之际看到对面有家小卖部。 “喝水不?” “要。” 他牵着她过了马路。 “在那儿坐着等我。” “嗯。” 池沅在小卖部的门口的台阶上,撑着沉重晕晕的脑袋等他。 进去的时候,小卖部的老板在打游戏,陈浮己自己一个人看的。 他视线在放水的货架上扫了一眼,随后停留在一瓶茶Π身上。 “有西柚茉莉的味没?” 老板闻声抬眼,放下手机,过来帮他找,真还有一瓶西柚茉莉的味,在货架下的箱子里。 他拿着水,到了收银台。 “拿包黄鹤楼。” 老板弯身打开烟柜,给他拿。 等的那几秒,陈浮己的眼眸停留在在了摆放柜子上,左边放着口香糖,右边是密密麻麻的各式盒子。 他伸手,从上面拿了一盒,老板看了他一眼,随后乐呵呵地真心推荐:“兄弟,这个味比较好。” 陈浮己接过,一并放进袋子里:“一起。” 春渡 第49节 结完账,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秋教授打来电话,问他们两个人在哪里。 “池沅醉了,我打车送她回家了。” 秋教授那头忙着和别人谈话,只好对他匆匆说一句:“行吧,那你也早些回去休息,记得来家里吃饭。” “行。” 挂了电话后,陈浮己抬眸之际,真好看到池沅蹲坐在台阶上的模样,她脑袋歪七八扭地托着,摇摇晃晃的,似乎一个不小心,整个人都要摔下去。 烟酒混在一起,总是格外让人神醉。 池沅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醉了,因为她在小声地说着一些胡话,脑袋还跟着在晃,只觉得连坐都坐不稳了。 热热的脸面突然多了一丝冰凉,男人的大掌放在她的脸蛋上,像是一层冰块一样,很舒服。 陈浮己托着她的脸,将已经打开了的水递给她。 池沅笑盈盈的接过去,眼底泛着绯红。 陈浮己收回手,站直,身姿修长。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池沅顺势靠在男人的腿边。 “西柚茉莉啊。” “只有这个。”他说。 “哦。”她浅浅喝了一口,放在一旁,视线停留在荒芜一人的街道上,问:“陈浮己,你要带我去哪儿?” “开房。” 池沅抬眸盯着他看,陈浮己察觉到她的视线。 随后弯身,直视着她的双眼问:“怎么,不愿意?” 她被他看得心下一阵慌乱,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酒喝的不够多,为什么还会有在这么清醒又奇妙的感觉。 她垂眸:“我醉了,随你。” 陈浮己没有跟她开玩笑,他貌似是真的带她去开房了。 她是怎么跟着陈浮己上车的,又是怎么跟着陈浮己到酒店的,每一次画面的切换,都格外紧张清醒。 到酒店大堂的时候,前台看见陈浮己的身影,微微弯身微笑打了声招呼:“陈先生,晚上好。” 池沅跟着他的步子慢慢放低,看着陈浮己的背影渐渐陷入沉思揣测。 他经常来酒店吗?还是经常带人来开房?次数很多以至于连前台都认识他了。 她想出了神,郁闷与别扭的烦躁侵占了她整个大脑。 “怂了?”陈浮己见她状态不对,问了句。 “没。” 一直到他拿房卡刷了进房间,池沅才意识到自己大概是想错了。 他应该是住这。 套房里放着的东西都是他的,他一个人的。 有些乱,但东西很少。 他脱了黑色的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伸手随意地扯开领带,动作利落又干净。 池沅站在原地没有动,一直盯着男人的宽肩窄腰看,脑袋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想睡觉,可神经又在强迫着她清醒。 陈浮己转身,问她:“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陈浮己,我觉得······我觉得······” 见她吞吞吐吐,陈浮己直接冷声打断:“要不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你好狠” 池沅看他的眼神, 总是带着迷离,是那样的不真切。 陈浮己直视着她走近,手揽着她的腰扣紧, 不再征询她的意见,直接低头吻住。 池沅没有抵抗, 但她有些跟不上男人的节奏, 似一只快要溺水而亡的鱼, 无处可逃。 他一步步带着她,只是凭着本能直觉地不断探索。 直到陈浮己压着她躺在床上的时候, 她双手勾着男人的脖颈时,她的感官才是清晰的。 他的手像是一团火,所到之处, 无不掀起一片战栗。 陈浮己顺着女人的唇到下巴一路往下吻。 好一会儿,他忽然停了动作。 时间在那一刻静止。 窗外的雨声越发下得大了起来,敲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让人听着心颤。 雨水顺着地面, 冲刷着城市的灰尘。 “池沅,给我一个理由吧, 一个让我无法反驳就能原谅你的理由。”他埋在她的颈窝处,温热的呼吸打在她娇嫩的皮肤上, 话语间, 语气夹杂着从未有过的卑微。 被辜负过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原谅对方, 尤其是陈浮己这种人。 就算把他骨头敲掉, 他不认的理,也还是不会认。 堕落而又荒唐的十八年, 是她亲手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来的。是她亲口告诉他, 要挺起脊梁去看天、看地, 做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 也是她给了他期待。她说让他不要做不好的人,她说希望他认真学习,参加高考,她说等着他来北京······他明明有在认真做啊。 那年他十八岁,他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也遇到了在人生拐点拉他一把的池沅。 可是她单方面地向自己宣布了结束,明明都还没来得及开始。 而池沅就像一个过客,在他的人生历程与生活城市里匆匆度过两个月后便扬长而去,却耗尽了他七年去冥思苦想,有时候他不止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被玩弄的笑话。 到头来发现人家已经在正常恋爱、正常生活,走不出去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而已。 这些年,牵挂与怀念像一个打着死结的疙瘩,任由自己解怎么也解不开。 时间久了,痛得干脆想用一把火烧掉,连带着皮肉一起。 “抱歉,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清楚了,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会和你解释的。我们之间是好是坏,都会掰扯清楚的。” 陈浮己双眼猩红:“多久,多长?等你结婚吗?老子没一直当小三的习惯。”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池沅,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一直等你?” “陈浮己,七年,很多事情都变了,你变了,我也变了,我再也没有当初陪你一起变好孤注一掷的勇气了,我需要时间。”池沅伸手,挡住双眸,屋内的光透过缝隙,照进眼睛里,与泪水模糊在了一起。 他不知道,她需要的不仅是时间,还有去改变现状的勇气,以及承受结果的压力。 现在的她对人生路还不太清晰,再过一些日子,她会考虑清楚池汉中的话,爱情和事业,她都会想清楚。 做出选择,就要去努力实现,她需要一个清晰的认知作为实现的行动力。 “对你而言,七年只是一个充满变数的时间。”他呵笑一声。 可是这七年于他陈浮己来说,漫长的从来都不是变数和时间,而是将他限定在那个春天的心怀期待与无奈等待。 “你说过,让我来北京找你,可是我在北京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遇见你。” 他不止一次想过,是不是北京太大了,所以一次都没有见到过。 在那些没有相遇的日子里,他无数次想过再遇到她要怎样对待她,是冲上去直接质问,还是苦苦哀求她转身回头,亦或者是冷嘲热讽。 可是等到真的再见的那一刻,听到她说自己过得不太如意时,他的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如临快感,反而时复杂的苦思几乎牵绊着他全部的心房。 回想半个月前,周林野给他打电话,说是让他请假回来参加他的订婚宴,当时陈浮己直接拒绝了。局里的假期并不是那么好请,何况山里的工程已经过半,正到了节骨眼。这是他第一条亲自设计的铁路,全程由他自己把关,影响到的不仅是团队工期,还有他今后的前程仕途。 可是得知池沅的消息后,他为了能回来,第一次拉下脸求人,去请张工帮忙盯着工程进度。 连夜赶了回来,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揍了周林野一顿。 周林野结结实实地挨了他一拳,之后解释说自己不告诉他是有原因的。因为他自己也是前两三年才知道池沅和唐清是朋友,那个时间段,正好是陈浮己面临工作上的重大抉择。 他怕陈浮己会因为池沅这个人,而失衡做出错误的选择。 “池沅,你好狠,你给我留下一句话,我盼了你七年。” “陈浮己……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哭得泣不成声,酒气上头,哭得自己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陈浮己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套在她脖颈上的枷锁,一步步圈紧,即将窒息。 良久,“池沅,是你对不起我。” 话落,他就从她身上起来,转身进了浴室。 她掩面,无声痛哭。 没多久,浴室里传来水声。 窗外下雨的声音和耳边临近的冲洗声,交织在了一起,盖住了她啜泣的声音。 她躺在床上,哭到累了。 酒精麻痹着她的脑袋,让她沉眠。 这一觉她睡得不算安稳,春日里的第一场雪融化了的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夜。 从深夜辗转到黎明,脑子就没有清醒过。 这七年的画面,成了碎片反复重现,让她在梦里浮浮荡荡。 直到醒来时,额头上都还有冷汗。 房间里除了她以外,空无一人。 属于陈浮己的那些痕迹,也全都被他带走。 他走了,在她还没有醒的时候。 似是悄无声息的离开,仿佛没来过一样。但她脖颈上的吻痕,无一不在提醒她那些炙热的记忆是真实的。 春渡 第50节 ** 陈浮己坐了早上第一班航班,回了雾城。没有开车,那辆jeep留在了北京保修。 这几年,雾城的变化很大,高楼大厦从城市中间耸立起来,边缘化的乡区都被经济发展带动了起来。 不变的是,雾城的路还是那么窄,还是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梯坎,是这座山城亘古不变的地形特色。 早两年,陈浮己的那间老屋被商业征用,赔了一大笔补偿款。 他在雾城唯一的根,没有了。 刚下飞机,还未卸下一路风尘,他就去看了老头。 这两年一直没回来过,唯有一次中间过年,抽空回来在老头的坟前上了香。 路上专门去了一家金纸店,买了很多香火和纸钱,提了两口袋。 老头穷了一辈子,没能享上他孝敬的福,总不能死了还困苦。 所以才说老头倒霉,好不容易将他拉扯大,却没能活到陈浮己有能力孝顺他的时候,大概是想让他把这份恩情埋在心里一辈子,真狠。 雾城是个四季常绿的城市,哪怕过了一年冬,杂草也长高了一截,高得盖过了老头的坟头。 碑上没有照片,只有墓名。 那年办死亡证明的时候,才发现老头连张像样的照片都没有。 他脱了外套,在老头的墓上擦了擦灰尘,一点也不嫌脏。 “有些日子没来看你了,过得怎么样,在地下有没有找老太太跳舞,总不能死了还打光棍吧。”他说笑。 “我过得挺好,等铁路修好,蛮达的孩子就能出去读书了。” 蛮达是他工作的地方,也是他参与西部计划的驻派地,临近藏区边防,经济比较落后,没能跟上国家这几年的发展。 擦完墓碑,他坐在旁边,手轻轻覆上石碑边缘。 “老头,我遇到她了。” 一个上午,陈浮己就待在那儿,坐在坟头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没头没尾,想起点什么就唠些什么。 他不是算话多的人,只是怕老头一个人寂寞久了。 烧了纸,燃了香,处理好一切之后,陈浮己就打算离开了。 他起身:“今年过年估计回不来了,明年再回来看你。” 雾城三月的天比北京暖和多了,尤其是中午太阳升了空,稍微做点事,人就会出汗。 陈浮己不在雾城这么多年了,和以前的朋友也没什么联系,除了胖子。 下午去了趟胖子的店里,在他那儿冲了个澡。 胖子知道他要来,中午特意去买了几盘凉菜提了啤酒招待,还打电话让老婆不用送饭到店里来。 陈浮己专升本那年,胖子娶了个老婆,比他大几岁,条件和他差不多,但不嫌弃他腿折。 这么多年过去了,胖子还是老样子,守着他的五金店,挣点小钱养家糊口。 “怎么样,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胖子拿起啤酒罐,拉开了递给他。 陈浮己:“明天上午就走。” 原本是还有两天假的,但张工催的紧,索性他也就早点回去。 没冻过的啤酒,总感觉少了那么点冲劲儿。 两人坐在桌子边上,时不时地聊两句就碰杯,虽然很久没见,但却没有生分。 胖子乐呵呵地笑:“大忙人,要经常回来看看,你可是走出去的人才,怎么着也得带动家乡发展吧。” 陈浮己垂眸呵笑一声,没应声,听得出来他是玩笑恭维的话。 “对了,汪东洋这么些年过得怎么样啊,都没听到过他消息了。” 当年汪东洋出国没多久,家里的人都一并移民过去了。 陈浮己喝了口啤酒,淡淡回:“两年前娶了个洋妞,生了个孩子,明年打算送回上海读幼儿园。” “他妈的最有福气的就是他了,生了个混血儿啊。”胖子高兴,一时口无遮拦。 说起以前的人,以前的人,总让人内心波动几分。 提到汪东洋,就总能想起另一个人。 胖子感叹:“秦菲就没他过的好了,自从和徐昭那个混混搅合一起后,竟是惹祸遭灾。” 说起这件事,陈浮己并没有回话。 吃完饭,胖子打算去小眯一会儿,难得陈浮己在这里,能帮他看一下店。 “你四点钟的时候叫我一声,我要去接孩子。” 陈浮己质疑:“你哪儿来的孩子?” 胖子笑:“又不是我的,替李巧巧接的。” “她儿子算起来十多岁了,还需要人接呢。” “二胎。” “她结婚了?”陈浮己其实并没有多感兴趣,只是随口问了句。 胖子从椅子上起来,收拾碗筷。 “嗯,嫁了个五十岁的煤老板,可有钱,就是对方有个十多岁的女儿,不省事的很,她这后妈也不好当。” 说到这儿,胖子忽然打趣:“怎么,后悔当初没接受人家了?” 陈浮己嗤笑一声,眼底戏谑:“少提,你当初可没少给她制造机会来骚扰老子。” 胖子伸手去摸了摸后脖颈,有些凉。 确实当年李巧巧成天缠着陈浮己的事儿,他没少掺和,的亏陈浮己没因为这事儿和他闹掰。 于是连忙自觉岔开话题:“不说她了,你那位呢,去北京这么多年了,还没找着,是死是活好歹说一声吧。” 胖子口中的那位是池沅,只是时间太久了,他记不清名字了,只记得陈浮己为了一个人非要去北京的决心有多狠,大概这小子这辈子都没这么逼过自己一把。 陈浮己蹙起眉,提起池沅,想起昨夜,心里的烦躁浮闷就油然而生。 哑声:“不知道。” 见他不愿意说,胖子也就没问了。 原本胖子的算盘敲得挺好,让陈浮己给他看着店,自己下午去接孩子,可没想到陈浮己下午也有事。 陈浮己要去九中看看老李,他回来的次数不多,常常间歇几年。高中毕业后,就回来看过两次。 于是胖子只好把店给关了。 雾城这些年发展得好,连带着当地的学校也办的越来越好。 九中翻修了不止一遍,扩了好几百亩地,与记忆中的样子有了很大的差别。 不过墙的高度倒是没什么变化,他还是轻轻松松地翻进去了。 陈浮己凭着记忆去了老李的办公室,人正戴着老花眼镜批阅试卷。 老李带的高一届,学校给他安排的课很少,明明早就到了退休的年纪,却还一直心系岗位,不肯下岗。 见到陈浮己的时候,他一眼就认了出来,两人坐在办公室里聊了一会儿,大多数都是老李头在问,陈浮己在答。 “你啊你,我当年还真是小看了你。”老李头感叹。 期间有一个女同学来问题,看到陈浮己的时候,直接陷入了花痴。学校是个无声的大话筒,没多久,办公室门口聚集了一堆女生来看李老师传闻中的帅儿子。 陈浮己没打扰太久就打算离开了,老李头非要送他出校门,说是他自己一个人出去,肯定又得翻墙,陈浮己没拒绝。 刚出教学楼,路上就碰上了一个意料不到的陌生人。 刘泽远今天来九中开会,没想到会遇上这位年轻人。 陈浮己不认得他,直到刘泽远问了句:“你认得池沅吧,我对你有印象,她经常去找你。” 提到池沅,陈浮己才略微有些印象,这人是池沅当年的竞赛老师。 陈浮己顿了一下,转身对老李头说:“您先回去吧,我有些事想和这位老师聊一下。” 刘泽远倒是对他说的话没太诧异,也能猜到陈浮己是想找他问些什么。 老李原路返回后,两人一路寡言。 走到那栋空置多年的实验楼下时,刘泽远忽然笑:“其实我当年撞见过好几次你们一起在学校里走。” 陈浮己浅声:“是嘛。”他自己都快记不得了。 “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刘泽远小心翼翼地试探开口。 “刚见过。”他如实回答。 “这样啊,挺好的。” 陈浮己不再犹豫,直接将心中的困惑问出口:“池沅她当年不是保送的科大吗?” 他本科在科大读了两年,当时在各个学院都找遍了,都没发现这个人。 直到几天前,再次遇到,才从周林野那里得知,她本科和研究生都在育大读的。 “哎,这孩子当年太心高气傲了。” 刘泽远谈起往事,神色间流露惋惜。 那年池沅从雾城回去没多久,大概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样子,池沅忽然和池汉中和何淑说自己不想走科研道路,不想选生物信息学这个专业。 思及最初,她为什么会选择生物信息学这个专业,是因为何淑从小就将她往这条路上带,久而久之她自己都觉得走这条路是理所当然的,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因为自己的意愿,对何淑来说,压根不重要。 她做出这个选择时,何淑当然不同意,母女俩闹了好几天,从来都没有那样脸红脖子粗地吵过,池沅连“为什么自己会遇到你这种妈妈”的话都说了出来。 少女第一次反驳母亲,其中有自己沉思熟虑,也有很多的冲动成分在,似乎就是在和何淑较劲儿,证明自己也可以选择对的道路。 她铁了心地要放弃保送,参加高考,选择教育专业。 重新返校的那一个月,母女俩没有说过一句话,冷淡到就算在家里见着了也不打招呼。 但或许就是因为家人的不支持与她自己的心态问题,加上比起别人,池沅空了两个月的间隙时间。 春渡 第51节 最后高考成绩下来,很不如意,与她平时的成绩相差七八十分。 这个分数,是她学业生涯里从来都没有过的记录。 全家人都崩溃了,包括池沅自己。 考完之后,她是有预料觉得自己没发挥好,却还是有把握能进到喜欢院校的教育专业,可事实上真的没想到是这样糟糕的结果。 何淑直接被她气到心梗,进了医院,之后一直患有心脏疾病,不见好转。 连一直偏袒她的池汉中,对她也是失望不已。 更何况是她自己。 她这二十几年,最灰暗的时光大概也就是在得知高考分数那半个月。 如果不曾站在高峰上,那就不会有一落千丈的低谷。 因为她一直都是优秀学生最好的杰出代表,也是父母随时脱口而出的骄傲,一旦跌落曾经那个位置,很难再站起来。 这件事,无论是对她父母,还是对池沅自己来说,都是一次沉痛而又巨大的打击。 陈浮己听完这些话后,心下一滞。 期间还有很多刘泽远故意忽略过的的细枝末节,但陈浮己自己也能猜到那条回信背后的大概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换个新封,记得告诉我好不好看~ 第43章 “是你吗?” 三月末尾。 火车沿着青藏铁路线不断前行, 越过重重巍峨的昆仑山脉,一路上看尽戈壁雪山,蓝洋湖泊。 牛羊成群, 分散在草原的各个地带。 再往远看些,能看到不少一步一叩首心怀虔诚的人们。 池沅靠在火车窗边, 鼻翼下挂着通氧气的吸管, 随着进藏后海拔的升高, 她高反的恶心感就越来越强烈,甚至耳边时不时地传来耳鸣。 同行的女生比她的状况要好些, 一路上都在用相机记录美景。 手机响了一声,是池汉中给她发消息:【好好照顾自己,散散心。】 她还是参加了学校组织的短期支教活动, 为期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够她想清楚前路何方了。 池沅没把这件事没告诉何淑,但池汉中知道, 两人都缄默不语地暗示是毕业旅行。 她看完消息后黑了屏幕, 移开视线,望向窗外。 半个小时前, 还是晴空万里,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现在却已经风雪冰雹满天飞舞了。 杜可给她接了杯温水过来, “好点了吗?” 脑袋还是晕晕的, 估计还没习惯。 “还行。”能坚持。 坐火车到达拉萨, 之后有专门的司机来接他们。 一辆大客车上,坐着的都是年轻人, 来自各地, 此刻都有共同的方向。 杜可性格很好, 一路上都在和前排的男生交流之前支教的心得体会。 怕池沅晕头无聊,特意把靠车窗的位置给她留着。 夜深十分,才到达安排好的休息住处。 一行穿着藏服的人在停车处等着,手里都拿着一条白色的绸缎,原本他们都是坐着的。见客车闪着灯开过来后,一行人都站了起来,疲惫的面容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这个月份的藏区很冷,尤其是晚上,像是把人冻成冰块一样。 下车之后,没了暖气,池沅冷得打了个抖擞,浑浑噩噩的神经都清晰了起来。 杜可穿得比她少,只好依偎着池沅取暖,两人裹着一层厚厚的披肩。 车外站着的都是本地人,为首的是个模样看着憨厚慈祥的大叔,他走过来,弯了弯腰,随后在池沅脖颈上戴上哈达,笑着说了句:“扎西德勒!” 之前有听过,扎西德勒在藏语中的意思是吉祥如意。 池沅笑着温声回了一句。 每个人都有哈达,藏区人民热情好客,在他们住宿的地方还烧了篝火,让他们过去玩一玩。 杜可他们去了,池沅没有,她高反了一天,现在只想睡觉。 蛮达是一个比较贫困小镇,不仅文化土地比较贫瘠,经济建设也不太好。 房间是一个水泥房,摆设了两张床,甚至连门都没有,只是一帘门布,上面的花色很有地方特色,色彩交织在一起,透露出灵性与吉祥。 一眼就可以扫完整个小房间,小到连厕所都没有。 她出去看了看,每个房间都是一样的。 有个穿着红白色藏服的七八岁小姑娘看见她在找什么东西,于是走过来怯生生地看着她。 孩子的爸爸妈妈以前在外面打过工,所以她会说一些普通话,但很不正宗,有浓浓的口音,但能听懂: “阿吉,你是要水吗?” 池沅垂眸看她,蹲下身子:“请问你们这儿有卫生间吗?” 她找完整个住宿地,都没看到。 “山上有,但是很远,一个人晚上上去不安全。” 池沅疑惑:“那你们平时怎么洗澡和解手呀?” “学校里有厕所。”说到后面,小孩越来越小声:“水管还没有接通,每隔半月阿妈会带我们去洗澡,不过阿妈说,等铁路修好了,水管就会修的。” 池沅原本想摸她脑袋,但是怕有忌讳,毕竟风俗习惯都不太一样。 于是转而摸了摸她肩:“你叫什么名字啊?能告诉我吗?” “卓玛。” 池沅从包里掏出几颗大白兔放在卓玛的手心里,是今天杜可给她的。 “谢谢。” 卓玛捧着糖,高原红的脸蛋上多了一抹羞涩的笑意:“阿吉,如果你要水的话,我可以帮你烧。” “不用了,去休息吧。” 原本想洗个澡,但没地方洗,也不想麻烦人家大晚上地给她烧水,于是只好作罢。 回房间之前,找卓玛要了个盆去厨房接了一些热水,用帕子随意擦了擦。 池沅躺下没多久,杜可就回来了。 太冷了,杜可只裹了一件轻羽绒,不耐冻,只好先回来了。 两个人晚上都睡得不太踏实,可能是有水土不服,加上池沅还没适应海拔,总感觉自己有些想吐。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一群年轻人都是没睡醒的样子,看起来大家在这儿的首夜都过得不太好。 有了昨天的经验,和池沅同行的杜可今天裹了一件大大的羽绒服在身上。 池沅还是那副蔫蔫的样子,脸色比起昨天都白了一些,杜可问她情况怎么样,她觉得没什么差别,可能还要再适应适应。 住宿处离学校不远,他们在昨天给池沅戴哈达的那位大叔带领下,一起去的学校。 听本地人说,镇上就这一所学校,小学和初中都是一起的,只是上课的教室不一样,如果要上高中,得去拉萨或者其他市。 因为教育资源的落后,以至于能考上高中的孩子很少,所以大多数父母觉着与其让孩子来读书,不如在家放牛羊,至少还能是一份劳动力。 虽然在来之前,大家都已经了解过蛮达的教育情况和生活环境了,但明显亲眼看到更让人唏嘘。 甚至不敢想,这居然还是现在社会存在的情况。 这是来学校的第一天,校长给他们分配了班级,并讲述了学校的情况。 学校里现有的教师是二十二人,学校里有近两千个学生,小到一年级,大到初三,很难管理。 因为教育资源的缺乏,意味着一个老师身兼数职。 他们这一行有六人,校长结合资料上的情况,与他们做了个初步的了解。 “这样,你们先和孩子了解一下,明天再正式上课。”校长说。 大家应下,各自去了自己对应的班。 池沅和杜可教的三个班都一样,两人一起去的。 去的时候,班上的老师正在上课,她们就在窗外站了会儿。 期间杜可接了个电话走开了,留下池沅一人。 她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的环境确实不算好,甚至连有些地方的山村学校都比不上。 操场全是水泥地,没有一块像样的草坪,孩子们也没有穿正式的校服,大多数都是穿着厚重破旧又不合身的羽绒服,看样子应该是别人捐的。 老师上课普遍用的藏语,教室里没有多媒体,学生的课桌上只有书本,简陋到了极点。 这所学校,大多数都是小学生,初中的很少,尤其是初三,刚听校长说,初三的学生总共还不够一个班,有些是自己不想学,有些家里不让。 池沅思索着,转身寻望的时候,偶然看见一个十多岁的男孩,站在石头上准备爬电杆翻墙。 怕出事,池沅老远就冲他喊了句:“下来!危险!” 男孩到这个年纪,皮得很,冲池沅回了句她听不懂的藏语,继续玩自己的,一点都没察觉到危险。 眼看着就要爬上电线桩子,池沅急跑了过去,将他拽了下来,两个人都摔倒在地上。 杜可听见池沅那边的动静,望了过去。 只看见池沅躺在地上,脸色憋得通红地喘,话都说不出来了。 被她拽下来的男孩,一时也被吓到了,回过神来连忙喊人。 池沅喘不过气来了,整个人像是一条濒死的鱼,杜可跑过去将她扶起来。 春渡 第52节 男孩进去找了人拿出氧气罐出来,辛亏两个人当时都没有慌神。 之后当地人再把池沅送去了卫生所。 蛮达只有一处卫生所,还是前几年因为铁路局的缘故才修建的。 铁路工人经常进山,怕出现避免不了的塌方事件,就在铁路局里安排了个医务所,同时也给镇上的人开了个方便。 她这一晕,可没把杜可给吓死。 诊断说是高反加上剧烈运动,所以一时缺氧晕倒了,不过吸氧及时,没什么大的问题,只需要在卫生所里输会儿液,再吸一吸氧,就可以走了。 可是从早上睡到黄昏,池沅都还没有醒来。 她整个人都好像没有力气一样,浮浮沉沉的,一时冷一时热。 窗外,是绵延不绝的雪峰山脉,不融冰川,云层散开,落日余晖普照大地之时,竟给人一种旧金山的错觉。 池沅朦朦胧胧睁眼之际,虚晃了一眼,仿佛是幻觉。 男人熟悉的英俊面容,映入眼帘,像是梦一场,只看清楚了个轮廓。 她试图抬手去抚摩,张唇:“陈浮己······是你吗?” 是在做梦吗?已经想到这个地步了吗? 没等她抬起手,就落了下去,疲惫地闭上双眼继续昏睡。 陈浮己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虚弱的模样,伸手接住了她无力掌控的手腕,用力握了握,掌心触碰到时,很凉。 男人蹙了蹙浓眉,将她的手放进被窝里。 作者有话说: 三十五章修增一些,大家可以重新看一看。 第44章 “不痛吗?” 夜更阑珊, 风雨不停,窗外欲飘零。 池沅醒来的时候,病房里空无一人, 手背上的针管隐隐刺痛。 眼皮沉重,像是睡了几天几夜一样。 她撑起身, 坐起来, 伸手取下鼻翼下的吸氧管。戴太久了, 很不舒服。 不知道是睡太久的缘故还是因为一直在吸氧,她脑子清醒了很多, 至少不再眩晕。 椅子上放着一件藏青花色的披肩,是她的。 她搭在肩上,推着吊水杆缓缓走到窗前, 正打算开窗。 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嗓音:“怕自己死不了?” 刹那,她滞住,眼波浮动, 手顿在窗户的边缘, 没了动作。 陈浮己站在门外,人高腿长, 直接挡住了整个门。 池沅转身,一手在胸前紧紧地攥着披肩。 原本苍白的脸色多了两分笑意:“不是做梦啊。” 男人那双晦涩难测的双眸直视着看她, 她脱了外套, 里面穿的单薄, 与窗外的雪山冰川有种欲将凋零的契合感。 “梦到我了?”他挑声问, 语气平淡。 池沅披散着头发,勾唇笑了笑, 不深不浅, 但温柔的笑意直达眼底, 让人如沐春风:“嗯,梦到了。” 陈浮己迈着长腿,往里走,缓缓走到她身边,看了她一眼,随后挪开视线,与她并肩看向窗外。 吹过旷野的风,在冰川之间呼啸,远处雪峰之巅,还能遥遥望见挂起的彩色经幡,很模糊。 “知道自己有高反还来这儿?找死?”他轻飘飘的语气,让人听起来不太顺耳。 “不知道。但是周林野说,你在蛮达。” 陈浮己微怔:“来找我?” “不全是,学院有个支教活动。” “嗯。” 两人好一阵都无话。 “陈浮己,脖子太酸,让我靠会儿。” 池沅没等陈浮己回话,脑袋就往陈浮己的胳膊上搭,借着他的力站稳。 空气寂静,池沅心里却难得的心安。 “那天什么时候走的?怎么没和我说。”她问。 池沅那晚醉酒,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了。 “早上七点左右,回了趟雾城。” “回去看爷爷吗?” “嗯,回去上了柱香。” 池沅睫毛颤动,神情呆滞,隔了好久才问: “爷爷他······” 陈浮己伸手拢了拢她的披肩。 “嗯,死了。” 池沅望着他:“什么时候?” “你当年走后的一个月。” 她嗓子眼像被人堵住了一样难受,高低不下。 手脚都一阵冰凉,男人察觉到她的僵硬,握住她的手,揉了揉,她细嫩的皮肤能感知到陈浮己掌心中的薄茧。 “陈浮己······分开的这些年,其实我过得很不好。”她缓缓说,语调不自觉地带着些垂丧和隐忍。 他松开她的手,却被池沅反握住。 她圈着他的指关节,用力勾着,细细描绘。 七年里,她是真的不敢面对陈浮己,没想过还能再遇。 因为食言,没遵守约定,所以不敢面对。 她情绪有些绷不住了,直接扑进陈浮己的怀里。 “陈浮己,我真的······很抱歉。”她双臂不断收缩着,搂紧男人的腰。 泪湿了他胸膛的衣襟。 抱歉错过了这么多年没能给他一个解释,抱歉自己现在变得自卑敏感,又前路无措。 陈浮己任由她抱着,等她渐渐心情渐渐回复过来了,他才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 “池沅,你说让我给你时间。好,考虑清楚了再来告诉我。” “嗯。”她呢喃应下。 他垂眸看她:“别哭了,待会儿缺氧。” 她抬眸,眼底氤氲着水雾模糊一片,随后退出男人的怀里。 陈浮己的视线停留在她手背上,因为她刚刚的动作幅度有些大,针管在倒血。 “不痛吗?” 池沅这才注意到,但其实痛感还好,不易察觉。 “痛死了。”她抿着唇徐徐说,语气总有点像小孩子讨哄的样子。 知道她在装,陈浮己笑出声,微抬下颚,挑眉质疑:“你痛死一个给我看看。” “陈浮己,你没同理心!”池沅沉下脸,自顾自地往床边走。 他也没急着去哄人,而是走过去,帮她推着吊水的移动杆子,随后按了铃。 这里的医务室还没有普通镇上的卫生所大,夜里值班的人也就一个谭医生一个,听到按铃响就过来了,进来的时候,看到陈浮己还在,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陈浮己是下午过来替人拿药的,来的时候正好撞见杜可着急忙慌送池沅就医。 谭医生一边帮池沅取吊针,一边嘱咐:“没什么大问题,晚上睡觉的时候最好吸氧睡,不要再剧烈跑或者跳,多适应几天就行了。” 池沅应声。 “要喝水吗?”他坐在边上问。 “要。” 一天没沾水了,嗓子眼是有些哑哑的,唇也很干。 陈浮己拿着纸杯去了接水房,没多久,谭医生就紧随其后。 接水房里没人,只亮着一盏很微弱的灯,照在人身上,轮廓若隐若现。 热水滚着热气,冒出白雾,不断往上升腾。 谭医生靠在门框上,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问:“女朋友?” 陈浮己抬眸瞥她一眼,没回答,岔开话题:“你不是回北京了吗?” 谭琦走过来,替他关了热水闸。 “老赵回来了,我就跟他一起了。” “先前老赵说,你有一喜欢的姑娘,就是她吧。”谭琦故作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 陈浮己从她手里拿过热水,冷声笑:“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八卦,不行吗?”谭琦耸耸肩。 “你是挺八卦的。” 春渡 第53节 谭琦白他一眼,伸手就在男人肩上拍了一下:“陈浮己,你找死啊!” 池沅出来的时候,就撞上这一幕。 明明不是多大的事儿,很简单的一个打闹动作,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着就有些碍眼。 陈浮己注意到她后,朝她这边望了过来,池沅勉强又熟练地撑起笑容。 他端着热水过来,递给她。 “怎么没穿外套?” 她羽绒服不知道放在哪儿了,外面只披了一件披肩。 “没找到。” 陈浮己脱下身上的黑色衣服,给她穿上,然后再弯腰替她把拉链拉上。 谭琦看着这两人,随后走过来对池沅说:“你衣服被你朋友放在柜子里的。” 池沅下意识地打量面前女人的长相,说不上多好看,给人的感觉很干练精致。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戴了有色眼镜看人,毕竟赵琦一直是铁路局是捧着的独一枝花。 “谢谢。”她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她是一个很肤浅的人,有时候别人给她的印象,可能不在相处点滴得出的结果,而在看到的第一眼。 陈浮己去刚才那间病房给她拿衣服,就剩下池沅和谭琦两人在原地。 池沅看了眼她的工作吊牌,“谭医生?” 谭琦点头,她记得池沅的名字,今天早上登记的时候注意到了。 两个人往大门口走,谭琦路上跟她聊了不少话题,大多数都是在问支教方面的事儿,谭琦问什么,她就会什么,不算有来有往,更像是谭琦单方面地了解。 等快到门口,谭琦才不经意间说到重点:“我看你身份证,你是北京人,大学也在北京读的吧。” 池沅:“嗯。” 谭琦双手抄在白大褂的衣兜里:“说来真是巧,我大学也是在北京念的,和陈浮己一个学校。” “大学同学?”她问。 谭琦微笑点点头:“他升本科的时候,学校举办联谊认识的,后来一起参加的西部计划。” 池沅暗暗掐了掐掌心,一手扣着披肩不放,温秀的脸蛋上有明显的疏离。 “不是很巧,我和他高中就认识了。” 刚说完,陈浮己就拿着她的羽绒服走过来了。 “走了,送你回去。” 他的车留北京保修了,开的是朋友闲置的皮卡,他花了几万块转手了过来。 从里面出来,池沅就感受到冷了,陈浮己将她羽绒服盖在她脑袋上,以防淋雨着凉。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 第45章 “陈浮己,你谈过吗” 上了车后, 陈浮己开了暖气。 问了她住宿处后,陈浮己就启动车子离开了铁路局。 铁路局离镇上不是很远,但还是有些路程, 开车要十多分钟。 她身上穿着陈浮己的衣服,手里还抱着一件羽绒服, 暖气还开着, 渐渐地, 没多久她就有些发热。 加上刚才和谭医生的交谈,让她觉得有些闷得慌。 “陈浮己, 你这几年有谈过吗?”池沅没有说得太明白,但她觉得陈浮己应该是清楚她的意思的。 男人目视前方,左手放在方向盘上, 右手放在挡位器上。 面无表情:“谈过。” 池沅心里一阵刺痛,久久没有说话。 她伸手,打开车窗, 任由风吹进来, 最好能将她心里的烦闷一并吹散。 没吹多久,陈浮己就把车靠边停了。池沅出神, 都没注意到他停靠车了。 陈浮己见状,朝她靠近, 伸手掐着她的下颚, 强迫性地抬起的头, 吹开她的碎发, 就能看清她眼底的神伤。 男人漆色的眸子总能捎带上些许浮躁的戾气,像一匹野性未除的狼。 他继续说:“梦里, 床上, 和你。”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 将时间地点对象,全给说明白了。 池沅原本苍白的脸刹时变得绯红,烧得耳根子都是烫的,偏偏怎么也挣脱不开陈浮己捏着她下巴的手。 她的手扣在陈浮己的手腕上,掌心能感知到他的温度。 与他对视的时候,甚至连眼神躲避都不知道了,就死盯着她看,瞳孔不由得放大。 陈浮己看着她,微微偏了偏头,弧度很小。随后恣意桀骜地笑:“不止一次。” 说完,他就利落地松开了手,留下池沅一人心耐难安,心跳像是在打鼓一样,砰砰不停,速度加快。 皮卡继续在路上疾驰,路过草原,有远处野生的麋鹿还是其他兽类传来低吼。 池沅臊得慌,却还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听着陈浮己勾着薄唇,在旁边时不时地浅笑一声,她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将脑袋埋在腿上,用羽绒服盖着脑袋。 “别笑了,谁没梦过似的。” “爽吗?”他问。 没等池沅回话,他自顾自地忍俊不禁继续说:“反正我挺爽的。” “陈浮己,你闭嘴吧!”她拉下羽绒服,脸上有了许多生色,不再像块只能观赏的璞玉。 陈浮己伸手抓了抓她脑袋,动作不算轻柔: “别急啊,一会儿又该缺氧了,需要渡气的时候,可以麻烦我。” 算了,他现在就像个无赖,和他扯不清的。 池沅扭头,望向车窗外。 陈浮己知道她面子薄,也没再打趣她,关了车窗,说了句“别吹风。”后就认真开车了。 车内寂静,除了池沅稍微有点不正常的呼吸声外,就只有雨刷器传来的声响。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呼吸倒是顺畅,就是心速一直慢不下来,她自己能感觉到,跳得很快。 车速不算快,开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样子才到。 她身上还穿着陈浮己的衣服,于是慢慢索索地脱下。 真不是她为了和陈浮己多待些时间而故意拖沓,主要厚衣服都不太好脱,而且陈浮己的衣服对她来说太大了些,穿在身上都快到膝盖的位置了。 她只好站起来脱,可车身内又挤,她站直了点,头就撞上了车顶,痛得她轻唤。 脱个衣服,搞得像在car sex一样。 陈浮己也没说要帮她,像在看她表演脱衣秀一样,男人唇角扬起的弧度就没有下去过。 等她好不容易脱掉,陈浮己才伸手接过去,内衬还有她身上的温度,很暖。 池沅穿上自己的羽绒服,陈浮己才附身过去,帮她把拉链拉好。 却没让她走,拉着她的拉链不松手。 过了几秒钟,他松开拉链,视线放在她的唇上。 “池沅,这里的疤没了。”他手指微凉,轻轻抚摩着她的唇角。 明明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唇角,池沅心底却涌起又痒又酥的感觉。 她知道他说的疤痕是什么,是上次在酒店房间里,他发了狠咬她时留下的。 池沅依旧能想起上次的感觉,那样炙热而又酥麻的痛意,似乎不只是咬在了她的唇上,还刻在了心上,忘不掉,还期待。 “脖子上还有。”她轻声回。 将近半个月了吧,脖子上的痕迹还没有消。 但比起之前好些了,之前一片密密麻麻的吻痕,看着瘆人。 “有没有后悔?” “嗯?” “后悔那晚我没继续。” 池沅搅着手指,被他问得发慌,于是避而不答:“不知道。” 陈浮己收回手,将自己的衣服盖在她头上,外面还下着雨。 温声:“行了,下去吧,早点睡。” 结果脱了半天的衣服,兜兜转转又回到她手里了。 陈浮己要是没点玩她的意思,池沅都不信。 “晚安。” “下去的时候不要跑。” 关上车门,池沅就顶着衣服,冒着雨慢慢走进去的。 等她进去了,陈浮己才开车离开。 衣服很大,她没淋湿。 时间不是很晚,卓玛一家刚吃完晚饭,卓玛正坐在一张桌子上写作业。 春渡 第54节 见池沅进来了,卓玛连忙翻着桌下的抽屉,拿了两个氧气罐给池沅送过去。 “阿吉!这是和你一起住的阿吉叫我拿给你的。” 今天下午学校临时开会,杜可就拿着新买的氧气罐先回来了。 “谢谢。”她接下。 见池沅要走,卓玛小心翼翼地扯着她的衣角。 “怎么了?” 卓玛犹豫地开口小声说:“多吉让我替他向你道歉。” “多吉是谁?” “阿古啦的儿子。”卓玛回。 池沅以为阿古啦是个人名,见卓玛说不清楚,她也不继续问了。 几天后,池沅才知道,阿古啦是叔叔的意思,至于多吉,是那天她从电线杆边上拽下来的那个男孩子。 在蛮达待了几天后,她就渐渐恢复过来了,虽然还是有些许不适应,但能够接受。 她带了五个班,分别上英语、生物和美术。 她美术功底并不算好,小时候学过,后来为了专注学习,何淑就没让她学了。 但是校长说,如果没人教的话,就会取消这门课程,池沅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自从上次在铁路局的医务室和陈浮己见过之后,连着一个周,都没有碰过面。 卓玛和她说,铁路局里的人这段时间很忙,忙着进山勘测。 蛮达前段时间一直在下雨,雪山下面路很滑,怕发生坍塌,工期渐渐逼近,局里的人最近一直在想办法。 她懊悔上次没要个陈浮己的电话,想着找周林野要一个又不太好意思。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杜可走过来,递给她一杯速溶咖啡。 池沅接过来暖了暖手,笑:“在想你今天早上给学生们跳得体操舞真好看。” 杜可听到这话,瞬间拉了脸,不乐意了,池沅连忙哄:“没说反话,真的特标准。” “哎,你教美术,我教体操,都不是专业的。咱们这么多人里面,怎么就没一个艺术老师呢。”杜可感叹,倒也没真生气。 每年自愿参与国家贫困地区支教的教师本来就比较稀缺,其中是艺术专业毕业的更是少之又少。艺术生前期培养花销大,学费较之于其他专业来说也贵了不止一星半点,就此的投入自然很少愿意考虑支教。 “哎,你下午有课没?”杜可轻轻撞了她一下,似是有打算。 池沅浅浅喝了口咖啡:“没,怎么了?” “去逛逛呗,虽然说这地方总共还没一四合院大,但总得看看啊。” “今天下午不行,我要去医务室。” 杜可担忧:“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池沅摇了摇头:“没不舒服,就是去买几瓶氧气瓶备着。” “街上也有卖啊,医务室那么远,你跑那一趟干啥。”杜可说。 池沅当然知道街上有卖,从进藏开始,基本上每个城市的街上都有卖氧气瓶的。 池沅垂眸,晃着手里的被子,咖啡沿着杯身边缘荡。 她笑着回:“我喜欢医务室的。” 作者有话说: 此章留言落红包~ 第46章 看不出来她喜欢你? 铁路局距离蛮达小镇二十公里左右, 开车可能只要十多分钟,但走路就太远了。加上这儿也没什么出租车或者共享单车之类的交通工具,池沅一个去挺麻烦的。 不过幸好她隔壁桌办公的男老师听到池沅要去医务室后, 说自己也有事要去那儿拿药,可以顺便载池沅一截。但是他下午有课, 要劳烦池沅等一下。 池沅倒也不慌, 一直坐在办公室里等, 偶尔来两个学生会问她题,讲着讲着, 时间也就过去了。大概五点多钟的样子,他们才出发。 男老师的车是一个小三轮,平时是用来给学校拉货的, 没有副驾。 池沅想着反正也不是特别远,将就一下就到了。但就是后排的风吹得有些大,一阵一阵地冷, 带着刺骨的寒意。 这是一片很神奇的土地, 巍峨的雪山与壮阔的草原,尤其是太阳余晖照耀下来时, 磅礴与孤独震撼人心,征服着人类去相信天神的存在。 “到了。” 三轮停在了门口。 池沅一下车, 就注意到了铁路局门口的水泥墙上挂着一条红色的横幅, 上面写着:“到西部去, 到基层去, 到人民和祖国需要的地方去”。 上一次开铁路局的时候,她是晕着的, 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没能看清。 她拢了拢围巾, 深深吸了口气,跟着男老师径直进去,医务室在里面,但单独修了一处,大概只有一个平房的大小。 男老师比她熟这地,明显常来,轻车熟路地就走到了窗口处。 “又来领药啊?”护士明显认得这位老师。 “嗯,还是给我抓一个周的量。” 护士一边给他登记,一边拧眉说:“你这样不行,自己抽个时间去大医院看看吧。” “身份证。” 池沅站在一旁,视线看向对面。 虽然蛮达这地穷,但铁路局单位应该有的人脸识别系统这些设备都有。 男老师抓完药,就让了位置:“你是什么症状,跟护士说就行了。” 池沅回过神,刚走到窗口处,就听见有人叫她。 “池、沅?”谭琦叫出她的名字,有些不太确定,毕竟只有一面之缘。 池沅扭头,看见谭琦。 “谭医生。”她记得这个人,印象很深。 毕竟是某人在大学里联谊认识的同学。 谭琦见真是她,于是走上前来,问了句:“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就是买几瓶氧气罐。” 大家听着都有些迟疑,谭琦笑了笑,随后解释:“这里一般不随便卖氧气罐,都是给急需就诊的人用。” 池沅听着,神情凝滞,略显尴尬。 谭琦继续说:“到我诊室来吧,我那里有几瓶私人的。” 没等池沅答应,她就自顾自地往前走了,池沅只好跟着去了。 “麻烦您了。”去之前,池沅让男老师先回去,不用等她。 她诊室不远,拐个弯就到了。 “坐。” 谭琦一进去,就从柜子里面拿了几瓶氧气罐出来,放在桌子上,主动和池沅闲聊:“怎么样啊?身体适应了没有。” “好很多了。” “那就好。” “谭医生,多少钱,我转给你吧。”池沅礼貌笑着说。 谭琦坐在,脸上也挂着职业假笑:“不用,没多少钱,你不是陈浮己他朋友嘛,他朋友也是我朋友。” 池沅笑得有些僵,索性收了笑意。 “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吧。” 池沅从包里拿了几百块钱出来,放在桌上。 谭琦见她态度强硬,也就收下了,但是只抽了三张百元出来。 “要不了这么多。” 池沅垂眸,娓娓道来:“应该的,听说你这些年很照顾他,真是麻烦了。” 这话是池沅胡掐的,她当然没听说过,也没人跟她说。 谭琦自然听得懂这话的意思,人往椅子后面靠了靠,眼神瞟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门框边上的男人,继续说:“瞧你这话说的,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是自己想照顾他,毕竟这么优秀的男青年可不多了。” 池沅没想到谭琦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手指甲暗暗掐着掌心,恬笑:“他是挺优秀的,不过我觉得谭医生也挺优秀的,以后应该不乏遇到更优质的男人。” 谭琦挑眉:“哦?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不公平呢?难道就允许池小姐对他有意思?我就不行吗?怎么着我也和他认识五年了,这五年里,我可从来都没从他嘴里听到过池沅这个名字。” 池沅被呛得心里堵得慌,从来都没有过这样想反驳一个人的强烈心情,就连以前参加辩论赛都没有过这样的失礼。 “听没听过不重要,做了什么才重要,难道他牵过你、抱过你、吻过你?”她接二连三地质问。 谭琦抿着唇,微微点了点头,看向门口站着的陈浮己说: “陈浮己,你这朋友还真是~巧言令色、能说会道。” 池沅下意识地转头朝门框边上望过去,正好对上男人那双深眸,却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她眼神一滞,整个人坐在椅子上,起都起不来。 他什么时候来的,不会全听见了吧。 谭琦起身,出去的时候,还特意在陈浮己的肩上拍了拍,挑衅地看了一眼池沅。 随后对陈浮己说:“晚上来家里吃饭,老赵的羊腿还没烤呢。” 陈浮己淡漠地瞥了她一眼,谭琦讪讪地收回手。 “嗯。”他应声。 池沅一双好看的眼眸喊着怒气盯着谭琦的“爪子”看,恨不得给她打下去。 春渡 第55节 就这样还不止,谭琦离开时,还故意贴近陈浮己,在陈浮己耳边小声留下一句:“你该感谢我。” 陈浮己勾唇,轻笑一声,质声:“晚上把你们家酒给拿出来,别每次都藏着噎着的。” “行啊,不醉不归。” 谭琦转身,和池沅留下句“下次见”就离开了。 池沅看着女人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像个胜利者一样。 见她久久都没有从椅子上起来,陈浮己徐徐走过去。 “哪儿不舒服?”他沉声问。 池沅垂眸,睫毛轻颤,回:“没哪儿不舒服,就来买两瓶氧气备着。” 其实哪儿都不舒服。 “街上没有?”他若无其事地问。 “嗯,没有。” 头顶上传来男人戏谑的呵笑声,他漫不经心笑时,眉间的狠戾能消散不少。 “池沅,你不适合撒谎。” 她的惯性,撒谎的时候睫毛会像蝴蝶双翅似的轻颤,尤其是手指,总爱掐着掌心强迫自己说胡话。 “再问你一次,街上没有?” 他伸手,捋了捋她的碎发,别到耳后。 试图让她抬头与他对视。 “有······” 陈浮己笑出声,替她用袋子将那些氧气瓶给装好后。 池沅默默看着他的动作,眼神痴迷,她都在怀疑自己被陈浮己下蛊了。 明明在这之前,七年里没见过,她也照样平凡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为什么现在一见到他,就像是鱼离不开水一样。 贪恋他的棱角锋锐的迷恋面孔,性感优美的薄唇,骨骼分明的手掌······明面他衣冠楚楚,她却无数次幻想到他脱掉衣服后的宽肩窄腰。 真是要疯了。 “走吧,送你回去。”他收拾完后对她说。 池沅抿着唇,犹豫开口:“陈浮己,我想去你家洗澡。”说话的时候,她紧张到差点咬到舌。 她想,他在这里待了几年,应该有自己的住处。 男人顿住,陈浮己实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虽然池沅算不上那种怯懦懦的羞涩女孩,但以前从来没觉得她会这么直白。 他没说话,似是在等她继续开口。 池沅偏了偏头,不敢去看他,用着最无力苍白的话语试图解释:“住宿的地方没有安热水器,要去很远的地方洗,不太方便。” 这话她也不算胡掐,是事实。 来这一个星期了,她就只洗过两次澡,第一次是卓玛带她上去的,第二次是和杜可结伴一起去的,上面太冷了,没暖气。 良久,男人浅笑一声,“行啊。” 池沅就是这样憧憬着,跟陈浮己上车的,还是上次送她回去的那辆皮卡。 上车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车内闷得热,池沅看见陈浮己扯了好几次衣领。 她主动降下车窗:“热的话开窗吧,我不冷。” “躁得慌。”他回,倒也没再关上车窗。 池沅咽了咽喉,想起刚才谭琦在陈浮己耳边低语的画面,装作行所无事地问:“她刚刚跟你说什么?” 男人开着车,反问:“谁?” “谭医生。” 池沅猜测陈浮己可能是想起了谭琦的话,他在漫不经心地笑,手指有意无意地敲击着方向盘。 “说你漂亮。” “陈浮己,你说我不适合撒谎,那你可太适合撒谎了,眼都不眨一下。”她拧着五官说。 陈浮己单手抄兜,丝毫不在意,耸了耸肩:“谢谢夸奖。” “陈浮己,你经常去她家里面吃饭吗?” 陈浮己想了一会儿,坦诚说:“不是经常,偶尔,她叫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去,她住我对门,挺近的。” “对门,这么近啊,是不是经常来敲你门啊?” “那倒也不至于。” “不会吗?我看电视剧,经常有叫邻居帮忙修修水管啊、换换灯这类的事儿嘛。” 陈浮己:“你家灯和水管经常坏?” 池沅更郁结了,完全没回答到点子上。 车子继续开了好一会儿,远方还能看见国道。 她纠结再三,还是直击重心问出了口:“陈浮己,你看不出来她喜欢你吗?” 没有质问,更多的是无奈。 陈浮己随意说:“人又没跟我表白,我怎么知道。” “我不信你没看出来。” 她也不知道是在生谁的闷气,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池沅,难受吗?” 池沅没说话,他扭头看着她,轻声:“我当时看你和那个开保时捷的孙子时,就是这种感觉。”他空出一只手,去抚摸着她的额角,继续说:“好好给老子记住。” 提到林北桉,池沅也没勇气和他继续这个话题了。 第47章 “进来帮你洗” 他先送她回住宿处拿了一套换洗衣服, 再开车回自己那儿,一来一回花了不少时间。 原本以为他是自己住的,但去了之后才发现是单位分配的住处, 一个类似于家属院的地方,成四合形, 每栋都是修的的双层楼, 一层楼四个房间成对门。 陈浮己领着她上去, 狭窄的过道,楼梯间的灯光也不太亮, 但每个角落都干干净净,不会让人觉得嫌弃。 “你一个人住吗?”池沅跟在他后面问了句。 陈浮己:“你希望我和谁住?” 进楼的时候,她还以为每个房间都是类似于寝室那种, 几个人住在一起,那她就不洗了,挺不方便的。 走到二楼靠最左边的房门前停下, 他拿出钥匙开了锁, 让池沅进去。 他这儿平时没客人,也不让什么人来他房间, 所以只有一双拖鞋,还是凉拖。 陈浮己让池沅换了, 自己没换。 房间大概三十平方左右, 布局简单, 配了一个单独的浴室, 有阳台。 有点像宾馆的房间。 她穿着陈浮己的拖鞋,大了六七个码数, 只能拖着走路。 池沅将袋子里的衣服取出来, 跟着陈浮己进了浴室。 浴室里置物架是按照他的身高放的, 他近一米九的伟岸身高,当然抬手就能够到。 可是池沅不行,踮脚都不行,明明她也不矮。 陈浮己伸手将她怀里的衣服衣服接过去,一件一件地放在置物架边缘的杆上晾着,方便她一会儿拿不到直接扯下来。 除了外套,其他的衣服都在这里,包括贴身的内衣内裤。 绸缎的边缘,中间是棉质的,不算性感类,放上去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触碰到。 但可能因为那是池沅的,他指间不由得再棉质的布料上勾了勾。 池沅站在他身后,并没有看清男人那时的神情---面上冷静,呼吸却一骤。 放完后,他转身,对池沅说了句“左边冷水,右边热的,自己调。”后就离开浴室了。 一向的沉稳自傲的他在那刻多了一丝心虚慌张,但池沅并没有看出来。 窗外下起暴雨,这里的天气总是多变,下午还晴空万里,到了现在就已经风云突变了。 乌云聚集在雪山冰川的上空,久久不散。 陈浮己坐在椅子上出着神,慢条斯理地抽烟,心绪却停在那片刻的柔软。 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的烦躁,就算将烟狠狠地吸入肺底也无济于事,压抑到他恨不得现在就去冲个冷水澡。 窗外的瓢泼大雨与浴室里哗啦呼啦的水声交织在一起,乱了他的心神。 不久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陈浮己,有护发的吗?” 他沉声回:“不是有洗发水吗?” “不是,我说的是护发的。” “没有,你自己将就将就。” 又是片刻,等到他一根烟抽完,池沅又问:“陈浮己,有磨砂膏吗?” “不是有香皂嘛。”他声音里透着不耐。 “哦。” “陈浮己?” 春渡 第56节 没有回应。 隔了好久,她听到外面的关门声。 于是又轻唤:“陈浮己,你还在吗?” “池沅,你再叫一声,我就进来帮你洗了。” 没等她回话,男人就大步往浴室走去。 磨砂的老质浴室门,站在门口,能隐隐约约看清女人的弧线,凹凸有致,虽然看不明显,却给人似看非看的神秘感,更勾人心。 尤其是她转过背来时,白皙的皮肤上那两抹红,似漫天大雪里开了两处红梅,冲击着他的视觉,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他去亵渎。 生长在天山悬崖边上的洁白雪莲花,总会让人想要采摘肆虐。 “开门。”他声音喑哑,多了几分隐忍。 池沅愣住了,热水下冲洗的身体不免僵硬住。所以陈浮己是认真的吗?他真的要进来帮她洗吗? 脸一下烧得滚烫,差点没站稳。 她抬眸,不禁望向被白雾笼罩的镜面,看清自己的身影。 怎么办?开吗? 开吧,来的时候她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身体里分泌的荷尔蒙已经将她那些矜持全给打败。 隔着一扇门,两人各自暗怀心思,只不过一人是在隐忍压抑,另一人是在憧憬紧张。 几秒后,池沅开了一道缝。 没如她所想,男人只伸了一只胳膊进来,手里拿着一瓶润发剂。 池沅不自觉地咽了咽喉,她真的要疯了! 男人催促式地晃了瓶子,她连忙伸手去拿。 指间触碰到他手时,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温度。 池沅差点手滑没拿住。 随后关上门。 男人靠在门外,背对着门,脑子里全是刚才的画面,挥散不去。 暴雨阵阵,他看向窗外。 “陈浮己,你哪儿来的?”她问。 池沅的声音不算软糯,和嗲气更是沾不上边,只是很淡很淡,淡得像一方幽潭。 他回:“找对门借的。” “谭医生?” “嗯。” “你跟她说了我在你这儿吗?” 他眼神晦暗:“她没问。”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了,在她出来之前,陈浮己就已经先回房间里了。 没有浴巾,池沅只好用自己的衣服随便擦拭了一下头发就出来了,没擦多干,还是在湿漉漉地滴水。 陈浮己见状给她拿了一张毛巾。 “没吹风机,擦干点,小心感冒,擦了出去吃饭。” 池沅接过去,陈浮己给她拉开一张椅子让她坐。 干净的毛巾上,只有皂角的味道。 “去谭医生那儿吃吗?”她有意无意地问了句。 刚才在医务室的时候,谭琦邀请陈浮己去家里吃饭。 男人应声:“嗯。” 池沅有些别扭,用毛巾搓着肋骨出的发尾,“你去吧,人家又没叫我。” “真不去?饿一晚上?”陈浮己打趣。 他这儿没吃的,一般都是在单位的食堂里吃了再回来。 “一晚上?”池沅迟疑,不送她回去吗? “这么大雨,路滑。” 意思就是不会送她回去了。 池沅:“我看见楼下有小卖部,那我一会儿去买桶方便面。” 陈浮己轻笑一声:“你挺搞笑啊,羊腿不吃,要去吃方便面。” “就你喜欢吃羊腿,你那么喜欢吃你多吃一点。” 正说到这里,门外响起敲门声,听声音似是很急切。 陈浮己起身去开门,是谭琦站在外面,一脸严肃,看见池沅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 “你没收到消息?”谭琦问。 陈浮己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没注意。” 女人一脸浓浓的担忧:“隧道有几个人工人被压石头下了。” 不只是陈浮己,连池沅听到这话时,心情都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陈浮己没再多问,直接转身拿上手机就打算和谭琦离开了。 “你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送你回去。。”陈浮己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池沅嘱咐。 池沅点头:“好,你注意安全。” 等他们走后,池沅去了阳台上,看着两人一起上了那辆皮卡。 在黑夜里,冒着大雨去往隧道。 心里一时百味杂陈,既替那些被压在石头下的工人担心,也有些许失落感,尤其是待在陈浮己的房间里。 池沅去拿自己的包,从里面抽出烟盒,在阳台上抽了一根。 刚燃了半截,门外就又响起了敲门声。 说实话她有些怕,这虽然是职业单位的居住处,但陈浮己没在这儿,她一个人,心底总是怕的。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去开门的时候,外头的人说了话:“里面有人吗?陈浮己刚打电话让我给你送饭上来。” 池沅松了一口气,掐了烟就去开了门。 门外站这个中年女人,手里端着一个餐盘,有饭有菜,都是热乎的,旁边还放着未拆封的牙膏牙刷。 女人先是从头到脚地打量了她一眼,随后慈眉善目地笑:“你是陈浮己他女朋友吧?” 池沅愣了一下,随后莞尔笑:“对。” “我是楼下开小卖部的,刚陈浮己说怕你一个人下去买方便面吃,让我给你送饭上来。” 池沅有些不太好意思,主动端了过来:“真是麻烦您了。” “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女人看着她的脸继续说:“难怪这小子之前不让我给他介绍,敢情有这么漂亮一女朋友呢。” “没有没有。”池沅含蓄回。 “这么心疼你,生怕你下去买方便面吃,好像我们家方便面有毒一样。”女人笑着打趣。 池沅只好替陈浮己找补:“我胃不太好,吃不得速食成品,真是劳烦您了,还让您跑一趟。” “哪儿的话,那你先吃,明天把碗给我送下来就成。” 见女人要走,池沅连忙把她叫住:“牙膏牙刷的钱还没有给您呢。” “不用,陈浮己他给了的。” “那谢谢您了。” 女人走后,池沅顺手关上了门,把餐盘放到桌子上。 饭菜太多了,她一个人吃不完,倒了挺可惜的。 站在桌边看了一会儿,她忍不住笑出声,刚才所有的失落感都在这时候烟消云散了。 陈浮己这人吧,嘴特硬,但行动蛮诚实的。 吃完饭,收拾了一会儿,无聊得紧,于是拿出手机备了会儿课,一直到将近十一点左右,她躺在陈浮己的床上,有些辗转难免。 睡他睡过的枕头,盖他盖过的棉被,很难不去胡思乱想。 这么冷的天,她却燥得慌,一直到凌晨,才渐渐入睡。 第48章 吻落心尖 陈浮己没有如他所说的第二天回来。 池沅醒来的时候, 已经将近中午了,外面的大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停的迹象。 也不知道陈浮己他们那儿的情况怎么样, 暴雨不歇,隧道潮湿, 地面泥泞, 应该很不容易救人。 她看了眼手机, 十点半。 幸好是周末,不用急着赶回去。 池沅睡眼惺忪地起来洗漱, 脑子还不太清醒,没仔细看路,不小心撞到柜子边上。边上掉落下一个破旧的铁盒子。铁盖没盖稳, 里面的东西全都掉了出来。 数十张积攒在一起的扉页飘散开来,落在池沅的腿边。 她弯身捡起,页面上清秀陈旧的字迹, 她认得, 因为是她自己写的。 女人神情微怔,连指间都在轻颤。 春渡 第57节 她捡起其中一张, 纸页已经在微微泛黄,页脚处被碾磨得很薄, 很轻。 ---“陈浮己, 我大概, 很想你。” ---“陈浮己, 有没有好好听我的话?不要逃课,好好上学!” ---“你喜欢豆汁儿吗?你来找我的话, 我请你喝。” ---“来见我的时候, 记得跑快一点, 因为我很想你。” ······ 她看着熟悉的字迹,内容却已经记不清,记忆模糊,都快忘掉这是她写给陈浮己的了。 三十八封,一页不少。 没等她捡完,手机就响了。 陌生号码,她走过去刚接起来,就听见那头的声音: “还没起来?” 是他。 “起了,正打算去洗漱。” 她轻声:“人怎么样,救出来了吗?” “嗯。” 隧道太窄,挖掘机进不来,硬靠人工搬开的,熬了一晚上,总算把人给救出来了。 他声音很疲惫,带着倦气。 “一会儿会有人给你送饭,下午我让同事送你回去。” “你不回来吗?” “回不来。” 池沅听见他那头传来火机打响与咬烟的细碎声。 她顿了一下,疑惑:“你怎么有我号码的?” 男人说:“上次问周林野要的。” “这样啊。”池沅原本还想和他多说几句,但听见他那头有人在催促他,于是只好着急忙慌地说了句:“那好,你注意安全。” “嗯。” 挂完电话后,池沅垂眸望着手上的纸页发神。 这种感觉酸酸的,甜甜的,就像是在品尝初橘的味道,有些涩,心里头不太好受。 陈浮己和她打完电话没多久,昨天那个送饭的小卖部老板娘就上来了,还是热乎的饭菜,池沅把昨天洗好的碗筷还给了她。 下午两三点的样子,有个男人来接她,是陈浮己的同事。 临走前,池沅把能收拾好的地方都给收拾好了,中午的碗筷也洗干净一并给楼下的老板娘送了回去。 送她回去的途中,池沅问了两句现场的情况,男人没多说,估计是不太好透露。 “真是麻烦您了。”下车时,她道谢。 杜可撑着伞在住宿处门口等她。 池沅在车上的时候发了条消息问杜可方不方便出来接她,她没带伞。 今天周六,原本大家约好了去就近的草原采风,但因为下雨的缘故,只好作罢。 杜可见池沅下来,走过去的时候刻意往车内瞧了瞧,等人把车开走后,她才拉着池沅说:“这位看着不像上次那个啊?” 池沅:“上次哪个?” “医务室守你那个啊,那个帅多了吧。” 池沅拉着杜可往里走,解释:“这是他同事。” “你这一晚上,有没有什么新的近况啊?”杜可笑着问。 “就我自己一个人,能有什么新的近况。” “他不在啊?” “嗯,临时有事,出去了。” “别啊,别不是不行,临阵脱逃吧!”杜可说。 池沅:“不是,是真有事。”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消失在了雨中。 这一场忽如其来的暴雨,足足下了小半月,由大转小,渐渐停了下来。 草原雪峰、湖泊森林,接受完这场初春的洗礼,隔去寒冬,焕发出新的生机。 工作停歇下来的时候,池沅会想到陈浮己,自从上次在他住处那里分别过后,有半个月没见到了。 期间她主动打过一次电话过去问他忙不忙,他说忙。池沅也就没再好意思过去打扰他了。 她从卓玛家也知道一些消息,卓玛的阿妈说因为上次工人受伤的事儿停了工,处理了很久,这会儿在赶进度。 蛮达的这所学校,也因为这六个支教老师的到来,比起从前,算得上是气象一新。 来了近一个月,杜可还有另外两个老师就约着组织了一场文化会,主要是向他们介绍藏家特色。 对于池沅来说,支教的工作不算复杂,就是繁忙,一连带五个班,而且教不同的科目,确实有些案牍劳形。 但好在这些日子她过得很开心,身体累,心里却是轻松不已。或许是因为这篇神奇洁净的土地,真的能给人带来净化心灵的作用。 唯有一个学生,让池沅最近颇为操心。 初三班的多吉,上次池沅从电线杆旁边拽下来的那个男孩子。 他说他不打算参加中考了,家里的奶奶病了,他要回去放牛,而且过些日子,雪山上的虫草就要成熟了,他要上去挖来卖,没时间上课。 下午,她把多吉叫来了办公室里交流。 或许是因为她从小就家境优渥,从来都没有为钱发过愁,所以总觉得这个年纪年级的孩子不该去承担这些。 “你爸爸妈妈知道吗?”池沅问他。 十四五岁左右的男孩,心里柔软又敏感,她问得很小心翼翼。 “知道。” “这样,周末老师去你们家和你爸爸妈妈沟通一下,可以吗?” “不用,我自己能做主!”多吉低着头,没看她,少年瘦削的背脊挺立着。 池沅平视着这个和她身高差不多的男孩,一脸认真:“多吉,老师不是否定你的想法,只是想跟你说外面的世界很大,路很宽,如果你继续努力读书,走出去看看,或许能收获到更多,这也算赚钱的一种方法。而且万一我们找到了更好的解决办法不好吗?” 多吉没像刚才那样态度强烈,像是听进去了池沅的话。 “而且我看过你的成绩表,考进市内高中是很有把握的,先别急着做决定可以吗?” 一旁的杜可也跟着附和劝诫:“对啊,你这就放弃了,以后铁定后悔。” 多吉脸色不太好看,没回话。 池沅也不想逼他,刚开口让他先回教师,抬眸间就看见办公室门口站着的男人。 陈浮己也不知道来多久了,懒散地靠着门,似在认真听她讲话。 见她看了过来,就站直了身子,抬手敲了敲门,做做样子。 多吉从他身边出去的时候,不禁多看了面前这个男人两眼。 陈浮己瞥了瞥他,多吉连忙收回自己的眼神,跑回了教室。 池沅不自察,她看向他时,眼底的惊喜下意识地流露而出,连语调都是高兴难耐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没进来,就站在门口:“你劝人的时候。” 男人看着她说笑:“池老师,有空吗?” 他故意将“池老师”三个字尾音上挑,喊她的时候,池沅忍不住笑了,有点小姑娘的羞涩。 “有空啊,要约我?”她不甘地问一句。 “不然呢?走吗?”他反问。 池沅转身的时候,撞见杜可在旁看戏的表情,微微摇了摇头,走向自己办公桌,拿上自己包:“盛情难却,当然得同意。”她边收拾边回。 陈浮己没催她,只留下句“在外面等你。”就先出去了。 杜可见那人走了,连忙凑上前来八卦:“卧槽!上次在医务室急匆匆地走了,没注意看,这人这么帅呢!” 池沅垂眸不语,可脸上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今晚还回不回来啊?要不要我帮你留门啊?”杜可背靠着桌,蹬着转动椅,暧昧地问。 池沅走过去,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弹:“当然要,想什么呢你,青天白日的。” “白日宣淫啊,没听过?”杜可转着椅子继续感叹:“我怎么就没在他乡遇上个故人知己呢。” 池沅弯腰,凑到她面前,欠欠地说了句:“羡慕吧。” 杜可故作嫌弃的表情,挥挥手,一副像是要赶快把她打发走的样子:“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快去吧,一会儿帅哥该等急了。” 刚迈出去两步,池沅又倒退回来,焦急地问杜可:“我今天状态怎么样啊?要不要再补点口红?” 今天早上有早课,她没来得及化妆,只随便打了个底就出来了,谁知道陈浮己会来找她,也不提前说一声,不然她今天就穿裙子了。 杜可扶额,随后仔细打量起来,盯着她的唇说:“不用,就这样,刚刚好,他要是吻你时没伸舌头,绝对是他不行。”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吻落心尖(二) 池沅从里面出来的时候, 陈浮己已经坐在了车上,靠着背椅,无所事事地抽烟, 手随意地支在车窗边上,露出结实劲瘦的手腕。 春渡 第58节 她上来的时候, 男人已经抽完了。 “去哪儿?”她系好安全带。 “去雪山上看过吗?” “还没有。” 最近都在下雨, 路太滑, 没敢去。 “上去看看。”他说完,就启动了车子。 “远吗?” “还好。” 一路往上, 皮卡在旷野与国道上驰行。穿过无人区的草原与神秘的森林,听说每年都有很多人丧命于那片地区。 遥看远方,她路上看到有身着绿甲的人, 伫立在一片荒原之中,受风沙,吹雨雪, 但他们身姿依旧挺拔, 给人莫名的触动感。 “他们是谁?” 开车的男人视线朝池沅指的那头扫过一眼,回:“守路人。” 路程很远, 远到池沅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可能是因为陈浮己开得太稳, 很有安全感。 到了山顶, 陈浮己才叫醒了她。 她迷迷糊糊地醒来, 跟着陈浮己下车, 如眼的是一片让人震撼的风景。 连绵不绝的山脉,像是笼上一层终年不化的积雪, 几乎快要耸入天间, 白云罩在山峰的边缘, 让人看不清至顶处的轮廓,却叫人望而生畏,高原与天堂似乎就在一步之间。 山间扬起的经幡,随风飘动,彩色的花式,密密麻麻的经文与图案,那是人们最虔诚的许愿。 无疑,池沅看着眼前的壮阔,内心涌起一股澎湃。 “工作开心吗?”他随口问,像是在和她平淡地话家常。 池沅微微点头:“还可以,挺开心的。” 这里的人都很真诚,小孩子没那么多忧心的烦恼,就算是有,也大概是在担心明天家里的牛要谁去放,和他们相处很愉快。 “你呢?我住宿的那家人跟我说,最近铁路工程进行得很忙碌。”她都没好意思去打扰他。 “卓玛?”陈浮己问了句。 “你认识她?” 陈浮己想起往事,蹙着眉回:“前年才扩建隧道的时候,她爸被石头砸死了。”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池沅才想起来,自己貌似真的从来都没有见过卓玛的父亲,她家里只有妈妈和舅舅。 “这条铁路,死了很多人吗?”池沅问。 蛮达的这条铁路,越过重重山脉,直通拉萨,如果这条铁路能成功修建好,将会给蛮达带来可观的经济发展,让这片土地不再贫瘠。 陈浮己沉声:“三个,其中就有卓玛的父亲。” 池沅眼底暗露神伤。 卓玛是个很羞涩的藏族女孩,爱穿红白花色的藏服,看人时总是怯怯的,但对人很好。每次池沅问她关于铁路方面的事时,女孩眼里总是充满着她看不清的情绪,那是期盼又隐隐作痛的情绪。 池沅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隔了一会儿,她捋了捋被风扬起的长发,想起一件困惑她很久的事,于是说:“听他们说,你本科毕业科大。” “嗯,专升本上去的。” 两人站在车旁,一左一右,陈浮己的胳膊恣意地搭在皮卡车顶上,眼眸幽幽地望向远方的铁路。 “陈浮己,是因为我吗?”她猜测问。 “一部分。”他没否认。 她心上的一块大石,算是彻底落下了,没有悬在空中,不上不下,吊得她烦。 “我很高兴,你能来北京。”她笑着转头对他说。 “池沅,谢谢。”他缓缓说。 真心的,他混沌的十八年里,感谢她的出现。 风吹过山岗,两人并肩站着,他收回手,单手抄兜。 “池沅,你当初把我从雾城带出去。我现在,也想把蛮达的孩子送出去。” 本科毕业的那年,他跟着导师老蒋走南闯北,到处学习,去过万家灯火通明的繁华一线, 也去过绵绵春雨的余杭胜景,可无论是江南,还是北上广,他都没有想要留下的想法,唯独这片土地。 “陈浮己,你不怕吗?万一这条路十年八年都修不成呢?你就一直在这儿吗?” “有些事,不问前路。” 她深深吸了口气,忽然想起那天在科大讲座会上,男人说的话。 ---“是否愿意为边疆铁路事业牺牲自己?” “随时。” 池沅顺着他的视线向远方望去,绵绵雪峰,沧海不绝。 “陈浮己,我大概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了。” 在这片自然里,她是如此的渺小。 他转头看向她秀丽的侧颜,坚定的神情,淡淡说:“考虑自己该考虑的,然后去做自己想做的。” 那天,陈浮己带她去了雪山,带她去了草原,看过湖泊,见过牛羊成群。 当地人很热情,邀请他们一起吃藏式牛肉火锅、糌粑,还有一些她叫不出来的菜品名字。 她被陈浮己哄着喝了点青稞酒,但她酒量好,不会醉。 就是一整个傍晚,她都靠在陈浮己肩上,跟陈浮己说着一些肉麻刺骨的话。 “你醉了,池沅。”他说。 借着酒劲儿,她吻上男人的唇,双手攀上他的肩,缠绵而又温热,湿漉漉的,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勾着他,绕着他,想要把面前这个人揉碎了塞进心里面。 青稞酒,或许真让人痴醉。 与他唇分开时,身后日落金山的余晖照在他们身上,暖呼呼的。 此刻她意识到,大概是春天,真的要来了。 她跪在他腿间,勾着陈浮己的脖颈往下带,抵着她的额间,轻声,语气带着忏悔。 “陈浮己,当年那条消息不是我发的。” 男人伸手揽住她的腰,感受着彼此炙热的呼吸。 “我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池沅不是那样的人,从头到尾都不是。他这么多年一直计较着的,也从来不是那封信。 “这么多年了,其实我就想让你承认,你对老子念念不忘。”他轻笑,有些涩。 池沅主动,再次吻上他的唇角,无声的安慰。 “陈浮己,我承认,你魅力值很大,我对你恋恋不忘。” 他不自觉地伸手掐着女人的下颚,将她往上带,吻了下去,又重又狠。 来势汹汹,却不是掠夺,而是确定,他要十分甚至百分的确定。 等到余晖散去,夜幕降临,两人才徐徐分开。 草原上的星空,辽阔无际。 “要去我那儿洗澡吗?”他直视着她,明明是过于暧昧的话语,他却眼神坦诚,好似丝毫没有多余的想法。 池沅被他盯得有些紧张,加上因为刚才漫长汹涌的吻,她现在有些呼吸不上,所以话语囫囵:“今天不、不了。” 她没带衣服。 “哪天要来就自己去。”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放在她手心里。 他没说那是什么钥匙,但是池沅知道。 她说不想去他那儿洗澡,陈浮己没勉强她,深夜里将她送回了她住的地方。 送她回去的途中,在车上他问了句:“会开车吗?” 池沅还以为是他累了,所以问了句:“会,你累了吗?” “没。” 等到下车的时候,池沅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自己会不会开车。 陈浮己将车钥匙递给她:“这里没出租车,自己开方便点。” 池沅没接:“那你怎么办?” “镇上停着铁路局的摩托。” 时常有人来镇上办事,局里就停放了几辆摩托在镇上。 “不了,我也走不了多少路。”她拒绝。 他工作地方远,有车方便一点。 陈浮己伸手,勾着她的碎发,看她一脸体谅他的模样,缓缓说:“池沅,给你车钥匙,是为了让你方便来找我,懂?” 他的话语太过轻飘,态度又有些他惯有的不容置喙。 池沅还没有回应他,陈浮己就强硬地掰开她的手心,将车钥匙放在她手心里。 “记得锁门。”他说完,看她一眼后就下车了。 等到男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镇上的道路上,池沅都还没有下车。 那天晚上,她握着那两把钥匙,久久没有入眠。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下周开专栏里的《别港》,大概一个月内就会完结,文案放下面,喜欢的点个收藏,感谢~ 春渡 第59节 九十年代的港风文 “爱你恨你,问君知否” 叶宪和金淼第一次见面,就看上了她。 他递给了她一根她这辈子也抽不起的好烟,细碾她的卷发,说:“阿淼,我钟意你啊。” 叶宪在百沣会娇养了一只金丝雀。 因为叶大少的关系,人人见了她,都得给三分薄面。 他说:“阿淼,你跟了我吧。” 后来,她便真的跟了他。 她流离失所多年,从不在人面前说起家乡话,可那天她看着面容英俊的男人却动了心:“窝欢喜侬。” 他笑:“你讲咩啊?” “宪哥,我说我钟意你。” 【纨绔街仔x流离舞女】be 第50章 “又有约” 周末, 池沅和杜可还有一个当地老师一起去了多吉的家里,很偏很远,如果不是有当地老师的带路, 她和杜可压根不可能找到确切位置。 那是一个用石头和泥土堆起起来的村落,坐落于雪山之下, 周边全是被冻封起来的尘土。 因为家里奶奶生病的缘故, 所以放牧的任务只能交给了多吉, 他一大早就装着酥油茶出去放牧了。 池沅他们三人到的时候,家里没有多吉, 但多吉的阿妈在。 多吉的阿妈不会说普通话,当地老师只能当起了翻译,加上多吉阿妈正忙着用火点燃桦胶皮煨槡, 所以几个人的沟通并不是很顺畅。 杜可站在顺风口,被呛了几口烟气,连忙后退, 站在池沅身后去了。 “多吉阿妈, 不知道你是否了解多吉不想继续上学的打算?”池沅虽然是对多吉阿妈说的,但眼神却在求助那位和他们一起来的当地老师。 当地老师读懂眼神, 上前去和多吉阿妈用藏语交流一会儿后,随后跟池沅她们解释:“她说她知道这事儿, 他们一家都决定好了。” 池沅听着, 话语不免焦急起来, 也不管多吉阿妈听不听得懂她说话。 “如果是关于钱的方面, 学校可以想办法,可是就这么让多吉放弃学业不读了, 您不会觉得很可惜吗?” 另一位老师听着池沅的话愣了愣, 回过神来后还是替她将话翻译给了多吉阿妈。 多吉阿妈听完也怔住了, 一脸怪异地看着他们三个人,放下手里柏子叶,用藏语回: “你是外地来的吧,不清楚我们这里的情况,哪家不是这样的?孩子学点东西就够了,到了年纪就该为家里做事了,学校想办法?学校如果真的能想到办法,这里就没那么多像我们家多吉这样的孩子了。” 家里的一天的工作很多,没时间和他们三个异想天开的老师多费口舌,多吉阿妈道了谢说了句祝福语后,就去牛圈打扫清洁了。 杜可和池沅自然没听明白多吉阿妈的话,疑惑地看着那位当地老师,等着他翻译。 老师挥了挥手,叹气:“走吧,先回去。” 等回了车里,老师才和池沅和杜可解释。 “其实蛮达很多家庭的孩子都像多吉这样,家里穷,又缺少劳动力,没有办法,只能放弃学业。”老师娓娓道来。 “可是多吉还在读书的年纪。”她惋惜。 “那有什么办法呢?现在政策虽然好,但这地方又偏又穷,一直发展不起来,每家每户大多数都是这个情况,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改变,我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蛮达地小,地理位置又不好,交通不便利,加上除了少数肯从外面走进来的人外,群众普遍文化程度偏低,发展很困难。 池沅脸上略显惆怅,心情不太好,来了一上午,了解到的情况并不怎么如意,但却又在意料之中。 杜可看她这样子,于是拍了拍她的肩,安慰:“慢慢来吧,总会好的。” “嗯。”她应声。 一来一回,路程很远,加上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池沅越开越没精气神。 车上三个人,杜可不会,就她和那个本地老师有驾照,回去的半途中,换了另一个老师来开。 池沅坐在后排,看向窗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看花眼了,远处的草原上,她看着少年拿着赶牛的鞭子吆喝。 她眨了眨眼,再看的时候,确定了,那就是多吉。 多吉也看到了她,隔得太远,彼此都不清细腻的神情,只能看清个轮廓,她却感受到少年那双眼眸里情绪,就像是她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想突破一方天地却又无可奈何。 距离越来越远,多吉赶着牛羊去向草原深处,池沅关了车窗。 “池老师,你这车是才买的吗?前几天也没见过你开啊。”本地老师想起这桩事,就问了两句,估计是买的二手的。 “不是,朋友借我开两天。”池沅回。 “你在蛮达还有朋友啊?” “嗯。”她心不在焉地应声。 那个本地老师是个男的,性格实诚热情,很健谈,一路上滔滔不绝。其实三个人没什么共同话题,大多数都是他在给杜可和池沅介绍风景。 “对了,池老师和杜老师你们俩都是下个月就要走吗?”他想起这桩事,就顺口问了句。 杜可滑着手机屏幕,“我不是,来之前就申请了留任名额。” “池老师,你呢?” 如果以本地人的私心来谈,他还真挺希望池老师能留在这儿的。池沅是高材生,上课生动有趣总能抓住重点,性格很好,能和孩子们也相处融洽,是不可多得的教师人才,关键她有一颗为人师的仁爱之心。 但以池沅这种条件,劝说她留在这儿,确实很强人所难,除非她自己愿意。 池沅一直在想多吉的事儿,没注意到他的问话。 等他准备再次开口问她的时候,池沅忽然想到关于蛮达孩子教育问题的解决办法,喜笑颜开:“或许我们可以从外部入手,之前我有听一个学姐说过,她成立了一个有关偏远地区教育协会,我想之后去问问她,或许我们可以组一个资金会。” 杜可听着也觉得可行,放下手机:“对啊,资助这条路是不错的选择。” 于是当天下午,池沅就找谭佳要到了那个学姐的联系方式,咨询了这方面的问题,成立资金会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突破口。 现在的问题就是在于找专职人员作相关了解,还有能独立承担民事责任的负责人。以及筹募到原始基金,数目至少在百万以上。 “这事儿能成吗?几百万可不是小数目?能有人投咱们吗?”杜可听到资金数额的时候,不免有些怀疑了。 “几百万并不是很难,现在热心人士多,再加上很多名流公司会靠公益树立企业形象,如果我们能成功找到一家合适的公司谈成这个项目,前期就不用将重心放在宣传上面了。”池沅说到这里的时候,心下也有些不确信。 “实在不行我自己找人投。” 杜可瞳孔震惊,随后向她竖起大拇指:“有钱就是好。” 池沅想了想,她身边朋友,有钱又爱好投身热心公益的人士不少,唐清就算一个。如果这个项目短期之内没能筹集到这么多资金,到时候她就自己先投。 “那你要是弄这事儿,一两个月怕是弄不完,你确定你想好了吗?”杜可问。 池沅要是真开展了这个基金会,就不只是参加两个月的支教活动那么简单了。 池沅微微含颚:“我会考虑清楚的,下个月回北京的时候我咨询一下专人。” 她离开北京的时候,池汉中说让她出来散散心,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现在,她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了。 就是何淑那儿,池沅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她说。 离开北京一个月了,何淑一通电话、一则消息都没有给她发过,她偶尔发一两张风景照过去,也没有得到回应。 “行,到时候如果真成立了,我第一个投!” 杜可见她这么有决心的样子,自己也咬牙答应了,大不了她把自己那点小金库全塞里面,也算是做了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了。 这个事有了个解决的眉目,池沅心里头要好受多了。 杜可:“晚上一起吃饭吗?卓玛妈妈说要请我们喝酥油茶。” 池沅望向窗外:“那我是又没口福了。” “又有约?” “嗯,打算去洗澡。”她进屋,开始找换洗衣服。 她们两个女孩子住,衣服比较多,卓玛的妈妈特意从自己屋子里拖了个柜子出来,放在她们的房间里,方便一些。 “真是山雨不逢时啊。”杜可抬头看向乌云密集的天空,刚还蓝天白云,转瞬即变。 第51章 陈浮己,我是爱你的 刚过傍晚, 天就已经黑了下来,像是雷雨欲下,隐隐约约感觉有雷光在云层之中。 今夜看来是要有一场暴雨将至, 她不该去的。 车开到半路上,池沅就有些后悔了, 轰隆隆的雷声似乎要劈下来一样, 感觉自己在路上独行, 像一个行走的避雷针。 池沅没和陈浮己说自己要去他那里,不过他既然愿意把两把钥匙都给他, 就应该是信任她的。 下了雨的路滑,她开得慢,大约四十分钟后才到陈浮己那儿。 她来过一次了, 记得清哪栋哪户。 刚才出门的时候没带伞,下车时只好拿包在空中当着,可还是免不了淋了些雨, 发丝黏在纤细的脖颈上, 不太舒服。 楼下那家小卖部的老板娘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她, 主动支望出去和她打招呼:“下这么大雨还来看他啊!” 池沅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回应:“您忙,我上去看看。” 等池沅上去了, 老板娘笑着打趣:“现在的小年轻哦, 真是一天都休息不了。” 老板娘的老公是陈浮己局里的前辈, 自然知道陈浮己平时有多忙碌, 今儿好不容易修一天假,女朋友就找上门来了, 看样子怕是休息不了了。 在上楼之前, 她特意从包里拿出镜子和纸巾擦了擦身上的雨水, 怕自己看起来太狼狈。 二楼 谭琦刚从楼顶的天台收完衣服回来,她顺便把陈浮己的衣服一起收了。 女人像是不怕冷一样,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吊带。 虽然已快要到五月,但因为是在藏区,一旦下起雨来,连风吹着都是刺骨的。 春渡 第60节 没想到回来的时候,正好在上下楼梯角处撞见池沅。 池沅看到谭琦时,也一时诧异,不过后来想到她和陈浮己住对门,撞见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谭琦见她淋了雨后一身匆忙,不禁捏了捏手里的衣服,随后说:“来找陈浮己?” 池沅坦荡:“对。” 女人勾唇,瞥了眼怀里的男士衣服:“不巧,我也是去找他呢。” “他这不洗澡没带衣服进浴室嘛,我从上天台收了下来,准备给他送过去。” 池沅脸上表情一僵,不过没表现得太明显,但谭琦大概能看出来。 “他没带衣服你都知道呢。” 谭琦轻松一笑:“打电话呀,这不我跟他熟嘛,也只好麻烦我了。” 池沅掐了掐掌心:“正好我要去,就不麻烦谭医生跑一趟了吧。” “瞧你说这话,大家住对门,不麻烦,一起吧。” 女人一张亲和柔婉的脸蛋,多了几分冷冷的不悦,却不明显,。她态度稍加强硬:“他洗着澡也不方便给你开门吧,还是我代劳了,真是麻烦谭医生你了。”她没等谭琦同意,就主动伸手过去,包揽住谭琦怀里的男士衣服。 等把衣服拿过来,池沅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失礼,那动作就差把陈浮己关在屋子里不让别人瞧了一样。 连她自己都很惊诧,自己居然会对一个人有这么大的较劲儿。 但是她也不想再去周旋了,没礼貌就没礼貌吧,于是没管一旁的谭琦,径直朝陈浮己门口走去。 谭琦也没想到池沅会直接把她手里的衣服给“抢”过去,像是在护食似的。 不过谭琦也没动手抢回去,只是双手交叠,好笑地看着她:“怎么?池小姐进去就不用他开门了吗?还是说池小姐想吃独食?” 池沅顿住脚步:“不好意思,该看的我早看了,该摸得我也早摸了,该亲的地方我也都亲过了,所以这独食我还就吃定了。”她声音很淡,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在放狠话,仿佛就是在叙述一件极为平常普通的事情。 池沅没理身后谭琦的表情,走到陈浮己家门口,拿出他给自己的那把钥匙,开了锁后就进去了,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谭琦,自然就没注意到谭琦脸上看戏得逞的表情。 进去的时候,陈浮己确实如谭琦所说的,在浴室里面洗澡。 池沅心里堵得慌,握住门柄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他就要非要人送衣服吗?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就非穿不可吗?就只有那两套衣服吗? 就算要人送,那个人也一定要是谭琦吗?不可以打电话给她吗? 就算是因为谭琦住对门,隔得近,她心里也特别不舒服。 她徐徐走到浴室门口,眼神盯着磨砂质的门,心跳不自觉地加速,不多时连耳根都红透了。 里面的人似乎警觉性很高,出声:“池沅?” 他语气有些不确定,但能进这里的,除了池沅,陈浮己想不到别人了。 池沅敲了敲门,缓缓回话:“谭琦跟我说,说你没带衣服进浴室。” 久久,里面都没有传来人声。 浴室内,陈浮己单手撑着墙,短发湿漉漉地,顺着锋利流畅的下颚线,不断往下滴水。 他视线停留在旁边的置物架上,上面放着衣服。 随后他沉声,嗓音低哑,与哗啦啦的水声交织着,透着别样的磁性与诱惑:“嗯,没带,要送进来吗?” 池沅双腿像是灌了铅,没有动。 里面的人似乎耐性极好,不催促也不说话,任她自己在门外做着心理斗争。 三十秒过去了,她终于伸手,放在门柄上,轻轻转动。 热气的水雾散开来,她一时感觉自己像是找不到方向了,只看得见眼前的男人。 没等她窥探清楚,陈浮己直接伸出长臂,将她揽了过去,反扣在墙上,唇齿相对吻了下去。 花洒里的热水不断喷洒,她一身都被打湿了。 池沅伸手,从腋下紧紧扣着男人的肩背。 “来做什么?”他分开她,双眸像是要将她看穿一样。 池沅有些喘不上气:“洗澡。” “一起?”他轻声。 两秒没得到回答后,陈浮己松开了她:“先出去吧。” 池沅攥着他的大掌不肯松开。 “陈浮己,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愿意呢?” 两人的视线在水雾中对峙在一起,那一瞬间,所有聚积在一起的情愫全都冲破顶了。 陈浮己随手撤了件浴巾系在腰间,也不管身上的水,直接拦腰抱起池沅,大步往房间里走。 她攥着那条浴巾的边缘,忐忑问:“不洗了吗?” “待会儿再洗。” 密密麻麻的吻落了下来,她再一次躺在这张床上的时候,心境已经有了变化。 雷电似乎终于再隐逸不住,从乌云层里呼啸而下,轰隆隆的,一声又一声,叫人心慌发颤。 “池沅,想要吗?”他含着她的耳垂,温热的呼吸不断交替。 “想……” 他那双漆色的眸子忽然直视着她,神色炙热又似隐忍,大掌贴在她肋骨处,用了几分力。 另一只手去拿过她的手机,扔到她面前来:“那你现在给那个人打电话,跟他说分手。” 池沅神色难耐,语气模糊:“给谁……打?” “你那个男朋友……不,前男友。”他吻她时,传来窸悉簌簌的细碎声。 “我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前男友……”她双腿勾着他,不让他离开。 似水般的温柔缠绵上他。 “你是不是骗我呢?老子不做第三者……”他兴奋地掐着她下巴,让她吃痛,迫使她抬眸,清醒一些,好回答他的问题。 “陈浮己,你是对你自己不自信,还是对我不自信……” 他忽然停了动作,迷离的双眼开始越发正常起来。 “呵,在你这儿,我就从来都没有自信过。” 池沅伸手去握住他松开的大掌,放在自己心口上,男人能清晰地感受到跳动与温度,烧得他整个人的血液都沸腾了。 “陈浮己,如果没有再遇到你,我可能会按照我妈的要求,和别人结婚,和别人生孩子,然后相夫教子,过着我碌碌无为又平庸乏味的生活。在我的记忆里,你可能最终碾失于时间长河里,慢慢淡却。” “可是我想对你说的是,我真的好庆幸,我还能再遇见你……” 池沅借着他胳膊的力,慢慢撑了起来,靠在他肩上,双手缠着他的脖颈,眼眸氤氲着温柔与坚定的水雾:“陈浮己,我很确定,我是爱你的,因为我无比贪恋你在我身旁的每一刻,眷念着你的吻,你的拥抱,你的牵手,我想和你一起。” 他的掌心与她的心脏处,紧紧贴着。 没等池沅继续说,陈浮己直接掐着她的腰狠狠吻了下去,手缓缓伸向后背解开扣子。 藏区的天气似乎总是那么飘忽不定,日落之后,星月不见,牧羊人在草原上争分夺秒地赶着羊群,想在落于之前回到帐内。 池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耳畔边,似乎隐隐约约有听到国道旁转经传诵的声音,细听却又仿佛远在高山之巅,溪流之底,找不到来源之处,叫她心底一片空无。 到紧要关头之际,陈浮己忽然撤身,池沅缠着他的腰不肯让他走。 “陈浮己······给我······”她声音断断续续。 陈浮己强忍着,撑起身去拿柜子抽屉里的东西。 方方正正的盒子里,他撕开包装,从里面拿出来,放在池沅的手心里。 池沅脸色绯红:“我不会戴······” 陈浮己拉着她的手,像是在慢慢教学,循循善诱。 男人嗓音压抑又低沉:“会了吗?池老师。” “你为什么会?” “看过使用指南。” “陈浮己,没对准。” “嗯······” 窗外的雨没有停过,哗啦啦地倾盆而下,掩过屋内两人的喘声,浮浮沉沉的大雨拍打在地面与玻璃窗户上,裹挟春雨中滋润万物的分子。 墙角缝隙中开出的花,被这场春雨无情地拍打着,在风中战栗颤抖,花瓣的颜色娇艳到了极点,只看一眼,就让人难忘。 “陈浮己,你别喘,受不了。”她手指紧紧陷入他的短发之中,视线却停留在他劲瘦有力的人鱼线上。 几近凌晨,池沅累到虚脱,躺在陈浮己的怀里,瞥了眼被扔在地上的几个废弃品:“你什么时候买的?” “上次去酒店之前。” 见她还拧着眉,陈浮己将手覆盖在充血的地方上面,缓缓揉:“还痛吗?” “酸。”池沅伸手按住陈浮己的手腕,有些不太好意思,干脆整个人都缩进他怀里,裹紧了被子:“你别再揉了,不怕我把你榨干嘛。” 陈浮己,“你行的话就可以。” 池沅闭着眼眸,弯着眉眼笑。 陈浮己起身去关了灯,回到床上重新揽她入怀时,池沅直接钻进他腰身边上小心翼翼地乱摸,随后探出个脑袋:“陈浮己······还要······” 男人垂眸,搂着她无奈笑出声,轻轻扶额。 “自己说的,哭了也不管。” “你还行不行啊陈浮己······”她拖长尾音,声音绵长。 “闭嘴。” 夜很长,暴雨不停。 作者有话说: 本章留言落红包~撒花撒花! 春渡 第61节 第52章 “中招了怎么办。” 天刚擦亮, 陈浮己就起来了,后背火辣辣得疼,全是指甲印。 他随便套了件长衣长裤就出去了, 下楼买点面包牛奶,给池沅当早饭。 出门的时候, 撞见谭琦挽着他们家老赵一起准备去上班。 见陈浮己脖颈上的咬痕, 谭琦意味深长地笑一声:“哟, 看来昨晚战况挺激烈的。” 老赵上前去拍了拍陈浮己的肩,小声说:“兄弟, 昨晚我在对门都听见声了,咱这儿隔音不好,你悠着点。” 这儿确实隔音不太好, 但没老赵说得那么那么夸张,又不是只隔了一道墙。 陈浮己一脸春风得意的恣意,漫不经心地朝谭琦道了谢:“谢了。” “看来我这把火烧得不错啊。”谭琦会心神领地说。 陈浮己一手抄兜, “还行, 改天请你们吃饭。” 谭琦亲昵地靠着自己老公:“吃饭就不用了,当初我追我们家老赵, 你也没少帮衬,算是我给你的回礼。” 没再多聊, 那夫妻俩人赶着去上班, 陈浮己去了楼下小卖部, 买了两盒牛奶, 随便挑了包面包,怕池沅吃不了冷的, 顺便在老板娘那里用碗接了热水来温一下牛奶。 结账的时候, 陈浮己不经意间扫了一下柜台, 只有烟和糖。 “买烟?”老板娘见他在看,就问了句。 陈浮己淡淡回:“嗯,拿一包。” 池沅睡眠浅,身边的人离开没多久她就醒了。 在房间里喊了几声,没人回,摸到手机,刚准备给陈浮己打电话,那人就回来了。 看着他拿着吃的,就知道他去哪儿了。 陈浮己找了个玻璃杯子,把牛奶倒进去。 池沅坐在床上,盖着杯子,从她这个角度,隐隐约约能看见男人锁骨处的抓痕,那是她的杰作,一下脸就烧了起来。 她别了别自己的碎发在耳后,和他说:“陈浮己,我打算提前回北京了。” “嗯?打算提了裤子就不认人?”陈浮己对她这种每次给点糖就离开的行为已经有阴影了。 池沅解释:“哪有。我和同事们商量了一下,打算回去联系专人谈一下关于资助蛮达学校的基金会成立项目。” 见她不肯下床,陈浮己把其中一瓶牛奶倒在杯子里,给她端了过去。 “下定决心了?” “嗯,我也想做一点很有意义的事。” 陈浮己没说支持,但也没否定她,语气平淡:“好,到时候我送你。” 她懒懒地靠在陈浮己肩上,浑身都没力气,昨晚做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只感觉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一样。 “你车都在我那儿呢,怎么送我?” “一句话,要不要送?” “要······” 陈浮己把牛奶杯递给她,让她自己喝,她浅浅喝了一口就不肯喝了。 “不好喝?” 他随便拿的两瓶牛奶,以为是她不喜欢喝这个牌子的。 池沅摇了摇头,惋惜:“没昨晚的好喝。” 陈浮己不记得昨晚有给她喝过牛奶,下意识地问了句:“你昨晚什么时候喝过?” 池沅把杯子放回他的手里:“你喂的,你不记得了吗?”秀丽的脸蛋写满了天真无辜四个字,话语却意有所指。 男人秒懂,手指轻轻地敲了敲玻璃杯,发出微弱的声响,问了句:“比这好喝?” 陈浮己虽然没自己没吃过,但猜想也觉得味好不到哪里去。 “好喝,味道有点不一样。” 他盯着她:“哪儿不一样?” “你的要腥点。”池沅给出忠实评价。 陈浮己挑眉:“嗯,你的比较咸。” 天刚亮,经过一夜的暴雨,洗去风沙过后,远山边上有一道轮廓模糊的彩虹。 旭日在缓缓上升,越过雪峰山岗。 池沅像是得了软骨症一样,压根离不开陈浮己,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陈浮己。” “嗯?” 她伸手去扣住他的掌心,声线弱弱的:“还想要。” 陈浮己顺势双手搂着她腰间,将她往自己身边揽,埋在她颈窝处轻轻吸了口气,弄得池沅有些痒。 他说:“一盒都用完了。” “你像昨晚那样帮我洗出来就好了。”池沅歪了歪头,抬眸直视他,轻轻抿了抿唇,有些不太好意思。 陈浮己伸手就在她腰上掐了掐,痒得她一直躲。 “池沅,你是真不怕啊?万一中招了怎么办?” “怕什么?反正是你的。” “太早了些。用手?” 池沅搂着他脖子,咬着唇笑,故作矜持:“我都可以。” 周日一整天,她都留在了陈浮己那儿,陈浮己一上午都在陪她,下午去了铁路道。 他走后,她一直都在补觉,可是就连睡觉都睡不清净,梦里全是他。 接下来的一周,池沅算是彻底搬离了卓玛家,习惯了住在陈浮己那儿。 偶尔一天没去,那人都会来接。后来池沅就把那辆皮卡还给了陈浮己,他每天包接包送的服务做得太好,她不需要再自己开车了。 或许是因为她常去,所以她不止一次遇见了住在陈浮己对面的谭医生。 让她惊讶的是,谭医生居然这么快就放弃陈浮己了,和另一个男的在一起了。 她之后忍不住和陈浮己八卦了一句,男人和她解释:“那不是她男朋友,那是她合法丈夫。” 见她神情惊讶,陈浮己勾唇继续说:“人家儿子都上幼儿园了,不然你以为呢?” 一直到她离开蛮达的前一个晚上,她躺在陈浮己怀里,后知后觉地问:“陈浮己,你是不是之前串通谭医生玩我呢?” “怎么会这么认为?” 池沅戳着他心口,恶狠狠地咬牙:“一定是!你这个骗子!” 害得她跟谭医生放了那么多狠话,谭医生一定在背后笑死她了。 陈浮己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丝毫没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 他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指:“很晚了,早点睡。” 池沅看了眼手机时间,确实挺晚了,她明天早上的飞机,从这儿开到拉萨,要开几个小时的车,得起很早才行。 池沅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了,反正结果是好的就行了,或许她该感谢谭医生,让她有危机感,否则她自己可能走不到这么快来。 陈浮己关了灯,两人安安分分地睡觉。 黑夜中,月光透过窗户照耀进来。 可能是因为即将分别,两人都有些睡不着,尤其是池沅,翻来覆去地换了几个睡姿。 最后伸手从后面去抱住男人的腰。 陈浮己感受到她熟悉的体温,随后伸手盖在她手背上,用力握了握,缓缓问:“池沅,为什么想留在蛮达?如果是因为我的话,没必要。” 其实从他知道她有这个规划的时候,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这个问题,问得她一时有些愣,没回答上。 夜里忽然寂静了下来,仿佛连窗外的风声都能听见。 良久,她将脸靠在陈浮己的背上。 “陈浮己,还记得很久之前你对我说,我很适合当老师吗?” 池沅垂眸笑:“不只是适合而已,是我自己喜欢。我想留在西部,想留在基层,想留在人民和祖国需要我的地方,更想留在有你的地方。这就是我的想法。” “嗯。” “什么时候回来?”他问。 “大概得我拿到毕业证书了才行。” 她这次回去挺多事的,既要忙着毕业的事情,还要忙基金会。而且何淑那里,她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我等你。” “好。” 离开蛮达的时候,卓玛怕她不回来了,还特意让阿妈打电话给她,跟她再见,池沅解释之后还会再见的,卓玛就一直在电话那头欢呼。 陈浮己将她送到机场门口,没进去。 两人没说什么肉麻的分别话,因为彼此都知道,这一次一定会再见的。 “陈浮己,那我先走了。” “嗯,看着你进去。”他把手里行李箱还给她,嘱咐:“到了给我打电话。” “好。” 春渡 第62节 第53章 “说你想我” 从拉萨到北京, 飞行了四个小时左右,过了午饭的点,她才下的飞机。 刚下飞机就给陈浮己发了消息过去, 那边只回了一个“嗯。”池沅想他应该是在忙。 回来之前,就和家里说过了, 池汉中开车来机场门口接她, 人流满患, 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池沅拖着行李箱出来。 池汉中连忙过去,帮她提起行李箱往车上放。 “爸。”她主动喊了声。 “嗯, 回家吧,妈妈在家里做了饭等你。”池汉中说。 “好。” 从有记忆开始,印象中父母在她这里一直都是慈父严母的形象, 所有从小到大无论发生什么事儿,池沅都是先和池汉中商量对策,然后才会和何淑讲。 这次也不例外, 上车没多久, 池汉中和她闲聊起这次出去的感受时,池沅就和父亲袒露了去西藏后的心境和其他收获。 池汉中听了没有非常惊讶, 反倒是心情平稳了不少,之前一直担心这孩子会有“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井绳”的阴影, 现在出去一趟想明白了很多事, 他也算放心了。 “别急着和妈妈说, 爸先去探探她的口风。” 池沅虽然知道池汉中一向很尊重她自己的意愿,但也没想到就连这次也是。 池汉中虽然和何淑的教育理念不同, 但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点, 都希望孩子能常伴身旁左右, 所以这次池沅回来之前,还担心了挺久。 “爸,你赞成我这么做吗?” 池汉中拍了拍她的肩,即将步入花甲之年的老父亲脸上流露出温情,连岁月留下的褶子缝隙里都是欣慰的神情:“池沅,你在学会长大,爸爸也在学会如何放手。” 池沅转头看他,抬手握住父亲的手掌,温声笑:“爸,我会好好在岗位上做的,就像你一样。” 池汉中握了这么多年的手术刀,在业内可谓是德高望重,医术一绝,手里带过的徒弟数不胜数,而且绝大多数出色得在医学界的各个领域都独占一分秋色。 池沅一直都知道,在这些名利的背后,自己的父亲是有多么的兢兢业业,敬业爱岗。 近两个月没有见面,何淑看到池沅的时候,少了几分严词声戾。 池沅从进门开始,就洗了手主动进厨房帮何淑忙左忙右,明显的讨好,何淑自然也看得出来。 “感冒了?”何淑听她说话有点微微的鼻腔声音。 很微,很淡,如果不仔细听,压根不会听出来。 就连刚才池汉中和她说了那么多话都没有听出来,何淑只听她说了一句就知道了。 她自己当然清楚自己的身体,是有一点点鼻音。原因是前两天,她贪心缠着陈浮己里在浴室里弄了两三次,着了凉,陈浮己事后也给她吃过预防感冒的药,没什么大事。应该是今天再在飞机上吹了会儿空调,所以才有了些病丝。 她吸了吸鼻子:“有点吧。” 何淑接过她手里装菜的盆子,说话时惯有的凶相:“自己大个人了,别一入夏就急着吹空调贪凉!” 时隔两月,池沅丝毫没觉得这话听得刺耳。 “知道了。妈。” “嗯,自己出去陪你爸坐会儿。” 她第一天回来,家里的和睦氛围难得好,何淑刻意没在今天和她提与林北桉见家长的事儿。 母女俩相处了这么多年了,池沅当然也知道何淑在想什么,所以只在家里待了一天,第二天就借故回学校了,走之前还特意让池汉中帮她了解了解基金会的事儿,她记得他身边有很多朋友都是这方面的专家。 临近毕业季,院里无论是导师还是学生都忙得周转不开。 同寝室的谭佳马上研二升研三最后一年,不打算在学校继续住,准备和男朋友出去同居,早早地就和池沅打过招呼搬出去了,走之前还特意帮池沅整理寝室里的东西,让她回去直接拿。 没多久就是假期,赶在宿管通知之前,池沅也回寝室搬离了自己之前囤放的书。 二十岁的时候,池汉中送了她一套简单的两室一厅,装修之后就一直放在那儿空置着,这次她回来就直接搬进去住了。 唐清怕一个人收拾不来,替她找了个家政阿姨,在池沅搬进去之前就里里外外地做过一次大扫除,她算得上是直接拎包入住。 花了半个月,结合这次的支教心得报告,写完毕业论文,发给秋教授后,秋教授帮她指点了几个不必要的论点出来,删删改改,改到最后她都要吐血了才算完成。 原本交论文那天,她打算和唐清约着出去放松做个spa,却没想在她给唐清打电话之前,唐清就一身狼狈地跑到她家里面来了。 女人像是刚大哭过一场,眼下精致的妆容都有些花掉了。 池沅刚打开门,唐清就抱着池沅哭了起来。池沅没问她发生了什么,看她这样子估计也问不出来个结果。她给唐清拿了套自己干净的睡衣,把浴缸里的水也放好了,让她先去洗个热水澡。 洗了澡后,唐清清醒多了,只是看着精神依旧不太好。 池沅找来,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没一会儿,女人顶着一双哭肿了的眼眸和她说:“我跟周林野吵架了。” 这两人在朋友眼中一直都是金童玉女,就算以后结婚了也一定是最恩爱的模范夫妻。 别说吵架了,在这之前,池沅都没有听说过他们俩有拌嘴的争执行为。 周林野性子儒雅,为人有如翩翩公子,加上这些年他工作不断升迁的缘故,名与利的社交圈子越来越大,打交道的人几乎都是上流名人,唐清为了做好他的贤内助,以往过分直爽爱玩的性子变了不少,这些年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贵妇太太。 这段感情中当然不只是唐清在改变,周林野也是。 都说周林野在科大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池沅也是有所耳闻。可就是这样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温润公子,掉落凡尘,对唐清关心体贴到足以让旁人惊叹。 “怎么了?我可从来都没听到过你们俩会吵架。”池沅放下吹风机,细声问。 唐清坐在地毯上,无措地抱着自己,将脑袋埋进膝间。 “池沅,怎么办啊,周林野他压根就不爱我······” 两个小时前,周林野和唐清从舅舅那儿刚回家就大吵一架。 起因是唐清在今晚的宴会上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她回去的时候始终觉得有疑,于是她就不放心地质问周林野当初为什么和自己在一起。 最开始周林野没说实话,打算随便搪塞过去,唐清却笃定了要问出来个结果。 男人刚从名利场出来,本就是一身疲惫烦躁,面对唐清的咄咄逼人,他不耐烦地就摊牌: “对,因为你舅舅给我抛出了一个我不能拒绝的橄榄枝。” 池沅听到这些的时候,无疑怔住了。 “唐清,你先不要那么想,万一是气话呢?”她抱住唐清,安慰。 “怎么办啊,池沅,我们明明没有多久就要办婚礼了。” 唐清和周林野在一起之后,她一度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甚至觉得第一夫人也不过如此。周林野很宠她,几乎对她是无一不应、无微不至,所以她每一天都是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幸福的背后,全都是因为她舅舅当初为了让周林野和她在一起而给的资本。 一整晚,唐清都在抱着她哭,这还是头一次,池沅见她这么伤心。 期间周林野打了好几次的电话来,唐清都给挂掉了。 唐清其实就还是一个小孩子的心性,面对和周林野之间的这种问题,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如何去解决,而是逃避。 池沅劝过她好几次,让她接周林野电话,两个人沟通,她不愿意。 接下来一个周,唐清都住在她这里,不肯回家。 前面两天,周林野每天都会打两个电话给池沅问唐清的情况,后面就没有了。 唐清自然也知道周林野给池沅打电话的事儿,所以不慌。后面几天,男人好像完全将她这个在外流浪的未婚妻给忘记了一样,再没有一通电话一则消息,于是一天比一天还焦虑,整天就守着手机等周林野主动给她台阶。 “池沅,你说我要不要和他分手啊,都一个周了,他怎么还不联系我啊?是不是在外面养了小狐狸精,趁我不在家直接登堂入室了?”唐清不安地问。 池沅笑笑,“哎,姐姐,先前人一直给你打电话,你一通都不接,现在人不联系你了呢,你又开始胡思乱想。至于养没养狐狸精,你回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吗?” 唐清起身,随后又坐下,赌气: “我才不要回去,他又不喜欢我。” 池沅捏了捏唐清的脸:“所以才让你说清楚嘛!” “晚上陪我去吃饭。” 唐清刚说完,池沅的手机就响了,是何淑打来的。 接起电话,就听见那头传来何淑暴怒又在极其压制的声音:“你现在马上给我回来!” 池沅听何淑的声音,就能猜测到大概是什么事儿了。 从她自己做好决定开始,就一直知道会有那么一天,虽然还没有做好准备,但该来的迟早会来,躲也躲不了。 唐清离她离得近,自然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知道她家里有事儿,就让池沅先回去了,晚饭她自己解决就好。 时间点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路上堵得水泄不通。 她打车到家里的时候,已经过了晚八点了。 何淑和池汉中面对面地坐在餐桌边上的椅子上,何淑面色凝重,在池沅回来之前,无论池汉中和她说什么,她都像没听到那样。 要不是今天打扫书房,看到池汉中藏在柜子里的基金协会的申请计划条案,她还真被这父女俩瞒到天荒地老了。 池汉中也知道自己和池沅没和她说这事儿很不妥当,但就是怕她知道后情绪像现在这样激烈才没和她说的。 从刚在开始,就一直在和她解释这个基金会只是在计划阶段,没去实行,但何淑却不肯听。 池沅一进门,鞋都还没来得及换,何淑就走过来将一堆条例文案扔到了她面前,质问:“你可真行啊你!你是不是打算直接去西藏任职了再跟我说呢?” 纸张的边缘从她脸颊边缘滑落,锋利的角划开了细嫩的皮,微微刺痛,但不深,并没有留血。 “何淑!都跟你说了没有那回事儿!只是在托朋友初步了解!你这么逼孩子做什么?”池汉中弯身捡起地上的纸页。 “七年前,你从雾城回来,,放弃保送名额,非要重新参加高考,去读教育。那事儿我由着你了,我一直安慰自己说你不想走科研道路的也行,未来考公考编也算稳定!现在,你从西藏回来,你告诉我,你不留校任职,要去支教。池沅,你是要逼疯我吗?你要我眼睁睁看你继续行差踏错?你不气死我你是不是不如意啊!” “你明明有大好前途,只要你按部就班地留任工作,你爸都和你林叔说好了,你之后好好干,过几年升职加评是没问题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去西藏?你放弃高薪,放弃大好的前途,非要去藏支教,你倒是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了,可是你对得起我和你爸这么多年的心血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我最骄傲的女儿,为什么啊?池沅你告诉我,究竟是我这个妈妈哪一点不称职啊?你要这样来气我?” 何淑冲过去,双手摇晃着池沅的肩,她自认这么多年为了这个女儿呕心沥血,为什么现在这么大的事都可以不和她商量就擅自做决定。 她情绪激动的时候,双眸瞪着池沅,眼含泪水,嘁声泪下: “你可以认为是你妈我自私,盼着望女成凤,根本没有问过你愿意不愿意。可是这么多年来,你享受着最高端的教育、住在最繁华的城市,身边一群优秀的朋友,你可以尽情去做你喜欢的爱好,这些哪一样不是用我和你爸付出的心血换来的?我和你爸给你的东西,都是我们认为最好的,你用都已经用过了,你现在才来跟我说你不需要、不满意,你将我和你爸的心血置于何地?” 池沅无奈,原本想要有条不紊的和盘而出,然后互相商量,可是现在压根没给她留商量的余地。 她无力地闭了闭眼,指甲用力地掐着掌心,试图让自己清醒有力。 “妈!我之所以听从您的安排选择考研这条路,就是因为我压根没想好毕业工作要做什么!我不想走你给我铺好的道路,我不想过每天我一觉睡醒就能知道要做些什么,发生些什么的工作,我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儿。” 听到她的真实想法,何淑只觉得整颗心都像是被拧碎了一样疼,脑子像浆糊一样,接近于爆炸的边缘,气得指着池沅骂: “做你想做的事儿?你想做的就是去西藏吗?池沅你多大了!你想问题能不能现实一点!西藏是你一时头脑发热想去就能去的吗?你想过你在那里会有高原反应吗?你想过你会水土不服吗?你想过那里的安全问题吗?你想过我和你爸为了栽培你付出了多少心血吗?” 春渡 第63节 池沅挣扎开何淑摇晃着她的双手:“妈!这次我不是在盲目决定了!我是在体验过支教工作后并且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我有思想,有主见,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不想按部就班的做一个提线木偶!” “你真的可以池沅!你还记不记得你跟我说你是去毕业旅行的?” 池汉中捡起那叠纸页,放在桌上,顿感心力憔悴:“你别怪她,是我让她去的。” 何淑手捂着胸口,池沅想来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你们父女俩真行!真行!” 见她情绪激动要喘不过来气似的,池汉中连忙扶着何淑坐下来,倒水给她喝:“都说了让你少生气!别动怒!” 池沅也被何淑给吓到了,没管自己还没换鞋就直接跑到她房间里,把何淑的药给拿了出来。 吃了药,池汉中扶着她回了房间休息,池沅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没再说话。 她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何淑不高兴,在家里看见她也烦,索性她自己离开了。 独自走在天桥上的时候,池沅满脑子都是何淑刚才躺在床上对她说的话。 “池沅,那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我同意你去西藏支教,为期三年,但是你得安安分分地嫁给林北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次为什么去西藏,不就是想躲开和林北桉妈妈的见面吗?” “二,这两样你都可以按你的喜好来,你想去西藏你就去,你不想嫁也可以不嫁,只是从今天起,你别再叫我一声妈!我就当没生过你!” 这样的选择,池沅压根没办法做,她既不想嫁给林北桉,也不想不去西藏,更不想不认何淑,哪怕她再厌恶何淑对她的管教,她也从来没想过不认这个妈妈。 路走到一半她走累了,于是直接打了个车回去。到家门口的时候,池沅好巧不巧地撞上周林野和唐清在楼梯过道里接吻,她没敢上去打扰。 看样子这俩人是和好了,一直等他们办完事儿,池沅才给唐清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在回来的路上。 唐清没多久就给她回复了消息,说自己回家了。 池沅太过于疲惫,也没多问,反正和好了就行。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像周林野这种高知人士,对自己的人生一定是有着清晰的认知和规划,如果说当初他真的对唐清一无所求,说出来池沅都不信。但如果说他就是奔着唐清的家世和人脉去的,一点喜欢都没有,那就更不可能了。毕竟周林野走到今天这个地位来,绝不仅仅是靠唐清。 唐清由最开始知道真相时的伤心欲绝,到后面渐渐接受,怎么又会不清楚这些呢。 想清楚后,自然就在等周林野给她台阶。 对于池沅来说,周林野是不是真的爱唐清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唐清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并且幸福快乐一辈子,这才是重要的。 打开门,少了唐清,家里都空落落的。 没走到玄关,池沅就蹲下身去,蹲了好一会儿,起来的时候,腿都麻了,只能撑着墙走。 这七年,明明一直都是像这样过的,为什么此刻她会觉得这样孤独落寞。 大概是因为在西藏的那两个月,真的感受不同了。 她像一只被囚禁在笼子里鸟,出去见过外面的广阔天地后,就不甘只待在那一方天地了。 池沅拿着手机去了阳台,给陈浮己打了个电话。 响了好几声那头才接,原本她都以为他是在忙,准备挂了。 “陈浮己。” “嗯?”他在抽烟。 一天的糟心事,在听到男人熟悉的声音后,她仿佛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像一朵云,要浮空了。 池沅靠在栏杆边上,手机听筒放在耳侧。 “说你想我。” 她像一只受了伤的兔子,在寻求他的安慰。 夜幕降临,高楼之下,城市一片繁华,环路上是川流不息的车海,人来人往,洗尽铅华。 那边顿了顿,才缓缓开口:“我想娶你。” 他声音听起来不太正经,有几分逗乐的戏谑,池沅拿捏不准他说真的还是假的。 她眼神一滞,睫毛都在惊讶得轻颤,手指不经意触碰到到冰凉的栏杆边上,下意识地反问:“你刚刚说什么?” 男人浅浅轻笑一声,尾音逗得池沅心里不上不下的。 “池沅,年前我想去你家一趟。”他不紧不慢地说,这次没有再开玩笑了。 那一刻,池沅的心都快要化掉了,仿佛回到了那晚的初夜,窗外暴雨不歇,屋内夹带着潮湿与温热,连手指都在酥麻。 听到这句话后,她笑意不自觉地从眼底流出,风吹过来,乱了她的长发,吹走所有的不悦,沉重,只剩下眉目间的甜腻,连风里都有。 陈浮己在电话那头,都能猜到她迎着风笑的模样。 不娇俏,只是很柔,很淡,像是烟花三月里江南的流水。 池沅心里虽然一阵愉悦,但不得不折服于现实,尤其是她现在和何淑的关系闹得这么僵,她还没给何淑说过陈浮己的存在。 “陈浮己,我妈妈她······”池沅话语犹豫,意思明显。 陈浮己听出了她的徘徊与踌躇。 “交给我,放心吗?” 池沅淡淡笑,手指不断在栏杆上画着圈圈,应声:“是你的话,我就放心。” 她说着说着,眼圈就有些红了,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这么矫情过。 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那么多委屈,因为何淑强迫她做选择而委屈,因为看着唐清和周林野秀恩爱委屈,因为一大堆糟心事委屈。 还有,就是太久没看见他了,很委屈。 “陈浮己,我想你。”她卡着嗓子眼,生怕对面听出自己在哭。 察觉到她心情不太好,陈浮己故意打趣她:“是想我还是想和我一起洗澡?” 池沅诚恳想了想,笑出声,说:“都想。” “陈浮己,我想你抱我,想你亲我,想看你在我身上失控又无可奈何的样子······陈浮己,我真的好想你啊。” 陈浮己那头掐了烟,貌似是被烟头烫到皮肉了,轻嘶了一声。 “操,池沅,怎么那么会说情话。” “我还有很多,你要听吗?” “你是想让老子手动到天亮吗?” 池沅看着乖巧亲和,骨子坏透了,总爱这样逗他。 他声音明显降了下去,“挂了,要去洗澡了。” “陈浮己,跟你商量个事儿。” “说。” 池沅咬了咬唇,隔着手机,她大了几分胆:“你洗澡的时候,我们开视频好不好。” “占我便宜呢。” “陈浮己······”她想跟他打商量。 “行啊,你也去洗啊,我就开。” “你说的,谁不开谁是小狗。” “儿豁!” 他忽然冒了句池沅听不懂的话出来,但听语气,应该不是在骗她。 第54章 “就这么不想嫁给我?” 周末, 唐清约了池沅喝下午茶。 池沅有事来得稍晚了一些。 私人咖啡厅里,两个姿色迤逦的女人面对面坐着,时而谈笑。 “和好了?” 唐清勾着食指转动银勺, 轻轻点头:“当然。” “你呢,上次阿姨叫你回家是为了什么事儿?” 池沅靠在绿色复古真皮沙发上, 一脸忧心忡忡。 “你说, 我怎么才能打消我妈想让我和林北桉结婚的念头?” 唐清听到她这话时, 神情略显惊讶,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前些日子说要给她介绍优质青年,池沅都还没同意呢。 “怎么,下定决心了?” “嗯, 决定好了。”她应声。 唐清挑了挑精致的眉:“这还不简单,让阿姨看清林北桉的真面目就好了,我还不信阿姨要是清楚林北桉花天酒地的性子, 还愿意让你嫁给他。” 池沅:“怎么看清啊?总不能拉着我妈去偷窥吧?” 唐清凑近她, 一脸的鬼机灵样:“这事儿交给我了,等着瞧吧。” “那就真拜托给你了。” 唐清一副让她放心的模样, 随后往座椅后面靠了靠。 “要我说,林北桉这人可真能装啊, 当年在香港, 养了好几个嫩模, 没想到来大陆待几年, 名声好得不得了,也不知道妈妈辈怎么会那么满意他。这种人千万嫁不得, 人前一套, 人后一套, 精得很。” 在池沅之前,唐清就有听过自己身边另外一个朋友的妈妈有意向和林家结亲。 池沅对他不怎么感兴趣,只是突然想起之前谭佳和她说起的一件趣事。 “前段时间,我听我舍友说看见他和一个网红在一起。” 唐清讥笑:“网红?这都多久以前的人了。现在是跟一文青打得火热,听说为了给那女的出一废书,请了好几家出版商吃饭,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他怕是没多久就把他爸的资产给败光了。” 池沅对此毫不在意,端起面前的咖啡浅浅地喝了一口,有点涩。 唐清说这事儿交给她了,池沅也不知道她要用什么办法,但她办事,池沅一直都挺放心的。 既然池沅有所求,唐清当天就联系了一个私家侦探。 春渡 第64节 豪门贵妇圈里,找私家侦探是常事,但唐清这还是第一次找,毕竟周林野洁身自好,压根不需要她担心这些方面的问题。所以唐清没经验,只是口头上和私家侦探交代了具细,双方也没有签具体的雇佣合同。 以至于半月后,林北桉给她打电话说要“聊聊”的时候,池沅都愣了许久。 她和林北桉的关系,说熟也不太熟,说不熟呢又是差点要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不过双方貌似对彼此都没那方面的意思,纯粹是听从父母的安排,但是现在,池沅要出局了。 唐清找的那个私家侦探不是特别有职业操守,被林北桉发现后,倒戈了。林北桉高价回收了那台相机,包括插盘。 林北桉把那叠照片拿出来给池沅看的时候,池沅怔了一下,唐清没告诉她是找的私家侦探。 池沅拿起其中一张,夹在指间,淡淡说:“角度拍得挺好。” “就这么不想嫁给我?”林北桉唇角衔着两三分笑意,让人捉摸不清他对此的态度。 池沅有些隐隐不安,毕竟找私家侦探偷拍这种事,拿到台面上来说,是她做得不对。 只是做都已经做了,拍也已经拍了,那还不如直接撕破那层糊纸。 她不卑不亢:“林北桉,你又不喜欢我,只是因为我适合结婚,适合娶回去当贤太太,对你来说,换一个人来说也没区别。” 池沅从小就养得好,何淑对她的管教很严,她浑身上下没有哪一点不是写明了她是一个大家闺秀的乖乖女。 这种人,很适合娶回去当妻子。准确来说,是很适合他们林家娶回去当女主人。 不是他林北桉一个人的择偶标准,是他们林家的择媳标准。 听话,懂事,顾家,大方秀气,不会计较太多,甚至婚后可能对于丈夫的很多缺点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北桉将桌上的照片全都放回了信封里,嗤笑一声。 “有区别。” 如她所说,就算家里物色的对象是别人,他当然也可以答应。但是换一个人,他需要重新花费时间和精力去接触和应付,当然有区别。 池沅拧着眉,心下烦躁。 大概是她一向给人的印象就是温和的,所以旁人还真不会想到她也会有态度强硬的时候。 “林北桉,我既然铁了心不肯和你结婚,就一定不会结。当然,为了给我妈一个好的交代,找私家侦探这种事,往后可能会常在你身上发生,为此,我提前向你道个歉。” 算她不讲理吧,用了威胁这种方法。只是她也难得不讲理一次。 林北桉盯着女人那张微微动怒的脸蛋看了很久,随后垂眸,将桌上的信封收了起来。 “这些照片我就不还给你了,至于你想要的,我会你给一个满意的答案。” 他这人吧,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众星捧月惯了,没受过什么生活上的累,也不想吃感情里的苦,对什么事儿都是悠然自得,满不在乎的态度。既然人家实在是看不上他,他也不想费心往上凑。只是这些照片,要是真流出去了,他怕他爸会打断他的腿。 池沅原本以为还要和林北桉周旋好久,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了,一时不知道是他这人爽利还是唐清的办法用到点子上了。 她回北京一个多月了,毕业证顺利拿到,基金会那边托朋友也了解得差不多,就等实施计划了。 原先答应过陈浮己,说自己忙完毕业的事儿就会回去,现在因为何淑,计划不得不推迟。 陈浮己大概也能猜到她家里的原因,所以从来都没催问过她什么时候去西藏。 其实以他的私心来说,他倒宁愿池沅听从父母的安排留在北京任职。 太苦了,他总归是希望她的人生能和顺一些,再美好一些。 和朋友逛街品下午茶的时间里,她不该来吹风受雪。 何淑自从上次被气怄到了之后,身体状况就越来越不好,这段时间里,经常去医院复查。因为担心她身体,所以池沅回家的次数比起以往都频繁了起来。 因为她经常回家,所以家里桌上的饭菜不知不觉中,添了好几道她爱吃的。 何淑虽然嘴上不说,但只有这一个女儿,还是遭了天大的罪求来的,所以池沅常回家,自己心里也高兴。 饭吃到一半,池沅偷偷打量了好几次何淑的神情,最后犹豫地试探开口,语气放得极低: “妈,您前段时间不是让我和林北桉的家人一起吃顿饭吗?要不您安排个合适的时间吧。” 提到林北桉,何淑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吃什么吃,人家不缺我们那顿饭。” 池沅将疑惑的眼神投向池汉中,他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若隐若现。 随后解释:“前两天,妈妈和你钱阿姨逛街,在商场撞见林北桉,他给两个女孩包场选品。” 池汉中将话点到为止,没再多说,但池沅能从话语中猜测出隐晦含义,绝对不只是逛街那么简单。 池沅心里虽然窃喜,但没表现得太明显,只是微微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没再去看何淑的脸色,自顾自地扒着碗里的菜。饭后,她还主动包揽了洗碗筷的工作。 客厅里,池汉中安慰何淑: “有什么好气的,幸亏被你撞见了,要是池沅真嫁给他,以后还指不定那生活过成什么样呢。” 林北桉是她亲自给池沅挑的女婿,高材生,海归,相貌好,家世好,所有的条件都符合她对女婿的要求。这几年,她虽然知道池沅不喜欢林北桉,但总想着自己是为了池沅好,所以铁了心地让池沅和林北桉在一起。 甚至为了撮合池沅和他在一起,她连威胁池沅不认她这个妈的狠话都放出来了,可是现在现实却狠狠地在打她的脸。 何淑推了他一下,没好气地回:“你是不是就指着林北桉犯错呢,挖苦我给自己女儿选的也没那么好。” “你看你想哪儿去了,没那么好就没那么好呗。” 何淑有些下不来台,不愿意再和池汉中多说。 “随便吧,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以后再也不管她了。” 池汉中知道她心里过意不去,“你看你,又在怄气,你亲生女儿,你不管她谁管她?” “少来!她要去西藏那事儿,我看你也没多想让我管!” “一码归一码,我是让你管她,不是让你干涉她。”池汉中解释。 何淑倔了一辈子,到老了都还是一身要强的骨头,尤其是碰上池沅的事儿,很多时候,她都像是进了一个死胡同一样。 “我要管她自然就要干涉她,不让她以后后悔!” 池汉中搂着何淑的肩膀,回忆往事:“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给她取名叫池沅吗?因为她出生的那一年,我驰援世界卫生组织维和部队。我还记得那年名额下来的时候,你临近生产,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是你后来告诉我,让我放心大胆地去,你会照顾好你自己。后来我问过你,为什么答应让我去,你还记得你说的什么吗?” “你说,如果我不去,我肯定会后悔一辈子。何淑,现在一样的问题,如果池沅不去,她肯定也会后悔一辈子的。人总要将心比心地想一下。” 何淑没说话,但听他说起早些年的往事时,内心也不禁波动。 “再说了,闺女志向大,有点梦想没错。” 何淑推开他:“你的意思是说我这当妈的有错了?” 池汉中叹了口气:“你也没错。咱做父母的,为孩子多考虑是应该的,但你确实把问题想得太严重,咱国家的边防地带现在发展得越来越好了,他们又不是去的第一批,国家政策对去基层的同志也很好,不用太担心。” “闺女那话我觉得说得挺对的,有些事儿,总要有人去做。” “她要是实在在那边发展不好,就以后回来靠我,不还有我这个爸爸给她撑起半边天嘛。” 他劝着劝着,一想到池沅要走,自己心里也不太好受。 何淑忍不住哭红了眼,“你说得轻松……她要是在那边……出了事儿……我、我可怎么活啊!” “孩子大了。”说着,他不禁含了含眼眶里的泪:“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们在这儿等她回家就好……年轻的时候,你总抱怨我们俩经常聚少离多,现在老了,过过二人世界不好吗?” 池沅靠在厨房的门边,借墙听着门外两人的谈话。 声音越来越小,只剩下为人父母不舍的啜泣。 池沅仰头,眼里一阵刺痛。她想,她倔犟要强了一辈子的妈妈,这次大概是松口了。 明明松口了,为什么她心里会那么酸。 作者有话说: 做一下人物解释 前面有提到周林野是一个对自己人生有非常清晰认知和规划的一个人,出于这一点,那他和唐清的爱情就不可能仅仅只是因为利益。后面池沅安慰唐清的时候有提到过,可能周林野说的那句关于“不能拒绝的橄榄枝”是气话。 基于这两点出发,站在池沅的角度来说,她能看出来周林野是喜欢唐清的,不然不可能这么多年,也不会走到要结婚这一步来。池沅更像是类似于唐清舅舅那样的娘家人,不想揣测也不在乎周林野究竟有多爱唐清,只要唐清过得幸福就可以,哪怕这是一场用利益造假的幸福,唐清也可以一辈子都活在这种泡影之中,与其选择去打破,倒不如让唐清从头到尾都没受到伤害,他们更注重唐清的个人感受,确实比较偏私。(唐清真的爱惨了周林野,可以理解为她有一点恋爱脑。) 而且,前面也有提到唐清从最开始知道真相的伤心,到后面她是完全想清楚了的,但她依旧还是坚信这段带着利益开始的爱情,毕竟人生那么长,能不能幸福一辈子,还是要看相处的过程。 关于有贝贝说池沅的爱情是完美的,唐清的爱情不是完美的,我个人认为看观者感受。一个是从救赎出发,一个最开始就是带有目的性的利益,两者确实是不一样的,但有人会认为利益性捆绑的爱情才能走得更长久,不会那么容易分开。也有人觉得纯粹无暇的爱情更值得相信,就个人感受都不一样,选择性也就不一样。 因为最开始的想法是把这俩人单独提出来写,但一直犹豫,所以在这里并有没写得太明了清楚。如果还是觉得有觉得崩或者不对的地方,请见谅海涵(握手鞠躬鞠躬)~ 还有一章正文完结,番外做个抽奖活动,感谢大家这么久的陪伴与支持,希望以后还能有缘再见~ 第55章 春天来了 花了半年多的时间, 蛮达教育基金会的项目算是正式落实了下来,她一直在为此鞍前马后,甚至经常两地奔波, 来回周转。 从年前的十二月到年后的二月,她都待在北京等待项目审批, 直到拿下确立书, 这事才算是成了。 今年陈浮己为了赶蛮达铁路工期的进程, 没能在年前放假,拖到年后领导才给他放了几天公休。 池沅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元宵那天,黎明刚出,他就给她打电话, 让她下去,说自己在她家楼下。 池沅睡眼惺忪地起来,穿着睡衣, 打开窗户就看见楼下花坛边上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jeep。没让他多等, 她随便洗漱一下,换了一件衣服就小跑着下去了。 距离上次见面, 快有三个月了,而且这段时间他忙, 忙到连接她一通电话的时间都很少, 此刻一醒来就能看见他, 。 从前一直觉得“思念如潮水”这种话听起来很假, 现在用来形容她却一点都不为过。 大雪未化,趁着过年的喜庆劲儿, 在城市的每个角落里都装点着热闹与喧嚣, 单元楼门口吊着两个红色带有流苏的大灯笼, 上面写着倒福,沾染上雪丝,让人眼前一亮。 池沅下楼的时候,男人正站在车边打电话。 她驻足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他看起来瘦了一些,原本就锋利流畅的轮廓更显型了,整个人都充满着成熟干练的沉稳,但独属于他眉目间的那份浮躁戾气又丝毫未减。 他刚挂电话,女人就直接飞奔过来,钻进了他怀里。 没看出来池沅平时有那么大的力气,他差点没站稳,回过神后,他伸手回抱住她,下颚轻轻抵在池沅的头顶上,语气轻缓:“瘦了。年饭没吃好?” 池沅深深地在他大衣前嗅了嗅,试图从他身上汲取到所有的安全感。 “你都不在。” “明年我们一定一起。”他许诺。 知道他忙,池沅没多责怪他。 “回雾城看过爷爷了吗?” “嗯,看过了。” 春渡 第65节 陈浮己松开她,“上车。” 池沅疑惑:“去哪儿?” 男人走到副驾驶旁边,帮她打开车门,轻笑一声:“践行承诺。” 池沅一时听他说话,觉得没头没尾的,也不跟她说清楚,但她还是上车了。 车子一路往市中心的方向开,驶过繁华的街道。 出来的时间很早,避开了城市的早班高峰期。 不知道他要去哪儿,池沅调了一下座椅高度,准备小睡一会儿。 陈浮己看了眼女人假寐的睡颜,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徐徐开口:池沅,年后我可能要调离外派。” 听到他这么说,女人脸上原本因为相见的喜上眉梢瞬间凝滞了。 “哪儿啊?”她睁眼,尽量不让他听出来自己不太高兴的语气。 “巴基斯坦。” 原本以为她即将任职蛮达,两个人就不会再经常聚少离多了。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让他不去吗?她没那么自私。她有血有肉,有灵魂有主见,有梦想,陈浮己就没有嘛。 蛮达是他的起点,绝不会是他的终点。 “几年啊?” “预期三年。” 在陈浮己面前,她永远都装不下去,她所有的情绪,他一眼就能看穿。 他伸手捋了捋她的碎发,轻声:“不高兴?” 她不想说话,陈浮己也没强迫她。 一路上,她都有些闷闷不乐。 没多久,就开到地方了。 下车前,远远地就看到了广场,池沅才知道陈浮己来做什么的。 东方的日出缓缓升起,迎春的第一缕阳光普照大地。 新的一年,新的生机。 看那一缕红徐徐上升,直至杆顶。 广场上,人群聚集,有第一次来的,有来过无数次的。可这个时候,每个人内心里似乎都会涌起一股无以喻言的澎湃与激动。 “为什么突然想来看?”池沅问。 他大掌细细碾摸着她的手指,最后圈住她的手:“不是你说的吗?让我来北京看升旗。” 池沅眼神微怔,随后想起那是很多年前对他说的话了。 她靠在陈浮己的胳膊边上,“你还记得啊?” “嗯。” 良久,“陈浮己,我会在蛮达,替你见证你的第一条铁路,带来的希望与机会。” “谢谢。” 原本是打算回来就去池沅家里拜访的,因为他公休的假期没几天。 但仔细想,池沅家里应该是很注重礼节,贸然上门去不太好。他不想留下不太好的印象。 问过池沅有关于她父母的喜好,陈浮己托人从南方寄来几瓶珍藏的茶叶和养生品,再和池沅亲自去商场里挑选了一些见面礼。 他没有父母,长这么大,一半的时间里,都靠他自己混吃混喝,摸爬滚打。 第一次见对方父母,他希望是准备齐全了的。 池沅那边跟自己家里人打过招呼后,陈浮己才上门去拜访。 说实话,何淑不太满意这个女婿,大概不是她自己亲自选的,所以总放心不下,而且,她至今对陈浮己当年和池沅的事儿,耿耿于怀,总觉得是他影响了池沅高考改志愿的事儿。 所以从陈浮己进门起,她就一直端着架子。反倒是池汉中比较热情。但年轻人似乎很有礼节和耐心,态度始终不卑不亢,让何淑有几分改观。 池沅不像陈浮己,她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了,明显比陈浮己紧张多了。 那样子看上去,像是担心何淑不同意她嫁人一样。 中途,何淑打发了池沅去厨房帮池汉中做饭,自己和陈浮己但独聊聊。 池沅迟疑,她妈妈什么性子她最清楚,做得出来拿钱侮辱人的事儿。 见她不动,陈浮己伸手轻轻拍了拍女人蝴蝶骨往下的地方,眼神示意她:“去吧。” 池沅起身,不情不愿地走向了厨房。 等她走远了,何淑才开口:“她还挺听你话,在家都没这么听过我的。” “不会,池沅她教养很好。” 何淑听完,给他倒了一杯茶。 “说实话,你拿什么娶我女儿?以你的条件,我并不是太满意。” 陈浮己接过。 “年前我在北京市区看一套两客居,名字写的池沅的,未来三年以内,我能给她比现在更好的物质条件。” “我并不是在卖女儿。” 她确实不是在卖女儿,一套房而已,他们家有不是没有。 因为自己家境优渥,所以才不想让池沅受苦。 男人浅浅品尝了一口,放下。 “我知道,我只是想给她。”他徐徐说,话语客气礼貌。 “不怪我吗?当初那条信息可是我发的。” 厨房里 池沅时不时地就凑到墙边上听一句,他们说话声音不大,她完全听不到。 现在真恨不得自己会唇语。 池汉中看着自己女儿一副担心至极的模样,笑着打趣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妈妈是母老虎,能把你男朋友给吃了一样。” 池沅:“吃了倒不要紧,就怕她给我吓跑。” “这么恨嫁?” “也不是,就是想嫁他。” 饭间,几个人的交谈并不多,大多数都是池汉中在问陈浮己事业上的事儿。所以池沅也并没有看出来何淑到底对陈浮己是个什么态度,搞得她那颗心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 但是看陈浮己一副悠然自若的样子,应该是稳了的吧? 午后,陈浮己陪着池汉中下了一会儿棋就打算离开了。 时间拿捏得挺好,因为池汉中每天这个点都打算要午休了,尤其是岁数大了,精力不太好。 池沅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看着陈浮己即将离开的背影。 算了,一会儿给他打电话问吧。 何淑的双眼在她和陈浮己之间来回看了好几次,最终开口: “去送送人家。” 池沅愣住,一时没回过神来,池汉中提醒她:“妈妈让你去送送小陈,怎么不动啊?” 她回过神来,笑着连忙应声:“好!” 陈浮己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样子,不免勾了勾唇。 池沅送他到楼下,终于忍不住问:“怎么样啊?” 陈浮己似乎打定了主意要逗她,佯装不解:“什么怎么样?” “我妈啊,你攻克下来没有?” 陈浮己单手抄兜,一手自然地放在她腰间:“阿姨貌似对我有偏见,看起来不太喜欢我。怎么办啊,池沅,看来你得偷户口本跟我私奔了。” 池沅听他这么说,简直要哭了。 不是刚才吃饭的时候,态度还挺温和的嘛。 “偷户口本?我妈会被我气死的。” 见她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陈浮己才收手,没再捉弄她。 “逗你玩儿的。” 池沅气得直接踢了他一脚,陈浮己结结实实地挨下了,随后揽她入怀。 “池沅,阿姨很爱你。” 她将脑袋埋进男人的怀里,轻轻说:“嗯,我知道。” 两人并肩走在黄栌树下。 一阵春风吹来,微微吹动女人的发梢,他停留在她腰间的手指,能感受到风的波动。 “陈浮己,春天来了。” “嗯,开春了。” 春归万里,光普大地。 我们在春天相遇,在春日重逢。 在那些迎春的日子里,我们决定要一起厮守终生。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