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步步芳华》 第1节 本文由【伊朵浮云】整理、楚留香文学网<a href=" target="_blank"></a>转载,请勿用于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重生步步芳华》 作者:少辛 1、源头 炎炎夏日,知了的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小姐闺房外的树荫下,坐了几个乘凉的丫头,看情形便知是大丫头了,也不知说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都压低声音轻笑了几声,又立即收了声,主子还在睡且心情不好,都不敢太放肆。 苏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圆脸的美夏看见了她轻声道:“你过来也歇会吧,天也怪热的,格格还得睡上半个时辰才会醒。” 苏荷还未说话,如意尖酸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是好心,只怕人家未必领,前个你拼死拼活的求了情,她到好,一醒来就把你推翻在地上,你不是还说你腰疼着吗,这会又充好人。”边说着还将帕子甩了甩。 日头毒辣,晒得的到处都亮的明晃晃的,苏荷的辫子乌压压的,脸蛋娇嫩的漂亮,即便只穿着一身半旧的月蓝色衣裳,头上一件首饰没有,也难以掩盖住她的芳华,尤其是这次醒来,如意总觉得苏荷比着先前又漂亮了,她心里很不舒服。 苏荷笑了笑,像是清莲绽放,开口的声音像是山涧的清泉流过,在这夏日里让人觉得舒爽:“美夏姐姐的好苏荷永远记得。”她看似还是以往的懦弱,便是如意说什么她都不吭声,但还是让几人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翡翠多打量了她几眼,觉得她一颦一笑间隐隐透着几丝大家闺秀的气度,竟不像个二等丫头的样子, 如意哼了一声:“一贯就会装腔作势。”珊瑚看了如意一眼:“你少说几句,格格这会还睡着了,当心吵到格格。” 睡着?苏荷在心里浅笑了笑,如何睡的着,夫人有了身孕着家里的两位格格管家,明年就要选秀,也存心是历练两位格格的意思,奴才们欺生,也想看看这两位格格的斤两,早上去花厅理事,大格格因身体微恙并没有去,二格格去了让众人回话,大约是想立威,有几个老太太的人去的晚了些她便要打板子,身旁的人都求情,她只不理会,不知道怎的竟然推搡了起来,有个年迈的嬷嬷被推倒在地上好巧不巧的连着一旁的花瓶也推倒了,人立时就躺在了摔碎的花瓶渣滓里,见了血了便是出事了,那人还是老太天跟前的老人,有眼尖的人立时跑着去回禀了夫人。 二格格不是嫡女,只是养在夫人伊尔根觉罗氏跟前罢了,跟大格格自然不能比,据看见的人说,夫人的脸色很不好,二格格是她教养的,不管怎么说她脸上也无光。 二格格刚管家就对祖母的下人动手,老太太心里很不喜,只淡淡的一句“心性 还不定”就夺了二格格管家的权利,又让她在屋子里好好的抄佛经。 二格格长得珠圆玉润并不貌美,往常都是以温和好性子著称的,这一次却是失了分寸,坏了自己的名声,且她内里实在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如何睡的着。 苏荷想现如今这样的钮钴禄敏兰,跟后来的钮钴禄敏兰可真是天差地别。 她低垂着眉目,像是秋日里盛开的玉簪花,一步步走向树荫处,竟让众人有些步步生花的错觉。 美夏心里暗暗咂舌,这样貌美有才情的女子可真就甘心一辈子做下人? 屋子里响起了茶碗碎裂的声音,美夏几人心里一紧,如意机灵的推着苏荷道:“去,快去看看格格是怎么了。” 苏荷低着头转身,碎步走了进去,屋子里摆着冰盆,到还算凉爽,穿着里衣的敏兰坐在拔步床头,圆润的脸蛋上有气愤的潮红:“一个个的都偷懒,可是不把我这主子放在眼里?!” 苏荷以为她恨及了钮钴禄敏兰的。 她原本是苏州天河县县令的独女,还有一兄长在外求学,颇得父母疼爱,父母恩爱,兄妹和睦,她过着娇小姐的日子,原本以为也就这样过去了,哪里知道祸从天降,她七岁那年,在外求学的兄长半载未归,再次见面竟看见的是兄长的尸身,她父亲当场晕倒,三日后醒来口不能言不能行动,拖了半月就去世了,母亲伤心过度父亲下葬的那一日一头撞死在了父亲的墓碑上,也不过短短数月,她便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又被人骗到京城差点成了青楼妓女,若不是恰巧遇上钮钴禄凌柱动了恻隐之心买下了她做了府里的婢女,她便毁了,她那时即便还小也一直记着钮钴禄家对她的恩情片刻也不敢忘。 做了钮钴禄敏兰跟前的丫头她尽职尽责又一向忠心,夫人看上了她的忠心胆小和貌美,钮钴禄敏兰进雍亲王府的时候带着她一同去了,整整六年不得宠钮钴禄敏兰才极其为难的让她出来侍候了雍正,雍正偏爱汉女,尤其是她这样有些才情又貌美柔弱的女子,只一次便被雍正看在了眼里。 接着她便得了宠,只是这样无名无分的侍候了胤禛,即便是皇子,心里也难免难受,但她微微攒眉的样子却更是惹人怜爱,胤禛屡次宠幸她。 胤禛宠爱了,后院的妻妾们自然不答应了,不敢明着来,却总是想着法子的挤兑钮钴禄,大约都存的是挑拨离间的念头,但真的起了作用,钮钴禄心里本就不自在, 在被人挤兑几分更难忍受,气就撒到了苏荷身上,话里话外的讽刺她忘恩,说她狐媚,有些苦活累活呀让她干,苏荷想着钮钴禄家收留了她就像是给了她命,万事她都忍着,实在苦了累了,也只皱皱眉头,看在钮钴禄眼里便是她已经不满了,心里也存了芥蒂。 不过半年时间苏荷就有了身孕。 她又喜又悲,喜的是她有了孩子,悲的是大抵这一辈子她的孩子也不会叫她一声额娘。 她想了想还是告诉了钮钴禄,却不知道钮钴禄自听了这消息之后就已经不打算留她的性命。钮钴禄也同时有了身孕。 钮钴禄尽心尽力的保护她的孩子,可怜她觉得今生欠了钮钴禄的一辈子也还不完,福晋要接了她去院子里养胎,她坚决的摇头,为此也算明着开罪了福晋,但她觉得值。 钮钴禄甚至将她的吃食都分给她一半,燕窝人参都随着她的意吃,多少都行,她真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 生孩子的时候九死一生,她当时就血崩了,谁知道生出来的孩子竟然是个死胎,钮钴禄生了一个又胖又壮士的小子。 她侥幸活了过来却差点将眼睛哭瞎,男人在爱娇弱的女子,却觉不会喜欢歇斯底里的女子,自此她完全没了宠爱。 那些往常看着恨不得吃了她的人,终于来了机会,变着法子的羞辱她,大冬日的要她去收梅花上的雪,一整日一整日,她穿着单薄的衣裳,手脚冻得肿的极高,高烧差点又要了她的命,钮钴禄却连问都没来问一声。 钮钴禄都不护着她,下头的丫头们也蹬鼻子上脸,她软弱惯了,过的竟然连个粗使的丫头都不如。 她现在都还记得那夜里的大雪,扑簌簌的几乎迷了人的眼睛,看不清前面的人,只觉得都笼罩在一片昏黄惨淡的烛光中,没人的地方一脚踩上去陷进去几乎拔不出来脚,她烧的迷迷糊糊的觉得在活不下去了,却还想着死在空旷的天地之间,愿她下一世做个自在点的人,她拿着白绫站在梅花树下,无意中却听到了屋子里钮钴禄和心腹嬷嬷的说话声。 “四阿哥是苏荷那个小贱人生的,如今看着都有了几分相似,在这样下去迟早有人会起疑心。” “老奴明白,苏荷留不得了。” 她有一瞬间脑子是空白的,四阿哥是苏荷生的,苏荷是她?那些往日的情景在刹那间一一掠过,她懦弱心善,但不是蠢笨,事情都到了 这一步了她要是在不明白发生了生么,这几十年她便是白活了,她一口气憋在胸中,张嘴就吐出了一口腥热的东西,她知道那是血,她想张口笑,雪灌了她一嘴,猛力拍打着她的脸庞,她的声音嘶哑的像是暗夜里的女鬼彻骨的冰凉。 屋子里的人被惊动,出来查看,看见了苏荷,后来,后来还说什么,她被灭口了,到死都没能看一眼她的孩子…… 她成了孤魂飘荡了几百年,看着她的儿子将杀母仇人当走生母万分孝顺,看着钮钴禄敏兰寿终正寝,看着大清一步步走向衰亡,看着八国联军杀进紫禁城,看着中华人名共和国成立,看着改革开放…….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回到了康熙四十一年夏天,她还是那个年仅十二岁的苏荷,因为摔坏了钮钴禄的手镯被责罚生病卧床。 她以为她恨钮钴禄敏兰,恨的一定不能自已,但真的见到了她发现她可以很平静,该报得仇她一定会报,但看了几百年的风风雨雨有些事情她却早已经将人世看的透彻,上一世的种种不全是钮钴禄一人的错,最终走到要自缢的那一步她自己也有很大的错处,她太懦弱了,将世人想的太简单,后世的宫斗电影给她上了生动的一课,后宅的黑暗根本不是当时尚且无知的她所能想到的。 她平静的跪在地上慢慢的捡起地上的碎片:“是奴婢的不是,格格勿气坏了身子。” 那纤细嫩白的手指跟白色的瓷器放在一起煞是好看,她身上似乎带着一股安抚人的气息,敏兰的喘息慢慢平稳看着跪在地上的苏荷。 敏兰实际年纪也不过十一岁,指给胤禛的时候说是叫十三实际年纪也就是十二岁,放在后世还是个年幼无知的孩子,但这世道养出的孩子都早熟:“你过来侍候我洗漱。” “是。” 只一会又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苏荷低着头帮着敏兰穿了衣裳,一边细声细气的道:“格格真好看,穿什么衣裳都漂亮。” 敏兰脸上有了几丝笑意:“你如今到是会说话了。”刚说罢她看着又不高兴了起来:“我好看还是大格格好看?” 苏荷站在敏兰身后替敏兰慢慢的梳头:“格格好看。” “你也哄我!” 苏荷忙道:“旁的说大格格好看的都是想巴结大格格,奴婢不是那样的人,奴婢只说真话的,奴婢赌咒发誓也行的!” 敏兰一贯知道苏荷是个实诚的,本 当是好话,听在她心里慢慢的又多出了别的意思,别人为了巴结大格格,就说大格格比她漂亮,凭什么都是钮钴禄家的姑娘,偏偏就要去巴结敏珠?又想着这一次的事情敏珠就偏巧又恙,到头来是她一个人受罚,敏珠一点事情都没有,她越发心里不舒坦起来,也不吭声。 美夏几人听着里面没有动静,便大着胆子走了进来,见着苏荷竟然给敏兰梳头,如意先不高兴了:“苏荷妹妹的本事确实是见长了。” 美夏已经走了过去接过了苏荷手里的梳子给敏兰梳头:“格格今日少睡了半个时辰。” “我也睡不着,还要抄经书的。” 几人都不敢接话,珊瑚和翡翠让人打了水又侍候着敏兰洗了手脸,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木槿花开的灿烂,苏荷侍立在一旁看着盛开的木槿浅浅的微笑,可以这样自由自在的呼吸空气感觉阳光真的很惬意。 如意为了讨好敏兰笑着道:“明日格格要去果毅公家赏花,不知道格格要穿什么衣裳,带什么头面?” 敏兰脸上果然见了笑意,如果能入了果毅公夫人的眼,以后定有更多恩惠,比过一个敏珠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进了皇子的后院当个格格那也不是不可能,若以后在生个阿哥,那可是…… 她只要一想到可以比过敏珠,心里立时就舒坦了起来,在镜子里打量了几眼自己才缓缓的起身:“这一季新做的那件葱绿色绣荷花的旗袍,还有那套前几日额娘赏我的一套赤金掐丝珐琅的头面,你看着替我收拾出来。” “是,格格穿绿色的衣裳最漂亮不过了。”如意笑吟吟的道。 苏荷差点笑出来,白白胖胖又低矮的敏兰穿着一身绿色的衣裳简直就如同一颗移动的白菜,在配上那几乎恍花人眼的头面,用矮矬二字形容最贴切不过了。 美夏在一旁微微皱眉,苏荷在一旁轻声的应和:“格格果然越来越有眼光了,要是这样打扮一定能比过大格格的,到时候去了一定风头无两。” 翡翠看了一眼苏荷:“格格在不看看别的衣裳和头面?” 敏兰正被人吹捧的自我陶醉,旁的人说的话也不多听:“不用了,就这件。” 在没有人比她苏荷了解钮钴禄敏兰了,死后的多少年里她一直跟着她,极其自卑,又极其爱受人吹捧爱听好话。 大丫头们在跟前侍候,便不用苏荷在多做什么,她出了门, 在回廊处坐下,细细的数着墙角处那一簇野花,她数的津津有味,忘记了凡尘俗事,忘记了自己。 2、出路 烛火笼罩着一片熟悉又陌生的场景,下人们安静的侍立在一旁,钮钴禄家的女人们静默的坐着用饭,等用完了才慢慢的闲话起来。 老太太坐在榻上,大格格敏珠侍候在脚踏上,慢慢的给老太太捶腿,老太太眯着眼笑:“你的手艺如今越发好了,只是年纪渐长,明年就要选秀了,若不然我是真想将你多留几年的。” 伊尔根觉罗氏有了身孕身形发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笑着道:“只盼着老太太垂怜她,多教导她些为人处世的事故,省的她心思太简单出去受了旁人的骗,笨得就是吃了亏也不知道。” 老太太只是笑:“她不笨。” 敏珠随了伊尔根觉罗氏,皮肤白净,眉细眼大,婀娜多姿,很有几分姿色,一家子对她很有些期望在。 敏兰站在角落里险些将手里的帕子绞碎,好一会了伊尔根觉罗氏才似是想起了一般道:“敏兰可将明日要出去的衣裳备好了?” 敏兰忙站出来道:“回额娘的话,都备好了。” “哪件衣裳哪套头面?” “这一季新做的那件绿色的旗袍,额娘前些日子赏的赤金掐丝珐琅的头面。” 伊尔根觉罗氏皱眉:“我也不是没让人教过你怎的穿衣裳怎的带头面,绿色虽好跟那套颜色艳丽的头面放在一起便落了俗套,不是大家的风范,到是你的粉色珍珠头面圆润内敛还显得尊贵,你便换成珍珠的。” 人总有先入为主的想法,更何况敏兰对伊尔根觉罗氏本就有想法,只当她是怕自己压了敏珠的风头才不让自己打扮的太过艳丽的,隔了好一会了才道:“是,女儿记下了。” 伊尔根觉罗氏心里也有些不喜,这可真是个养不熟的,如今竟看着蠢笨了起来,原本心里的一些打算也不知不觉的动摇了起来。 敏珠浅笑着看着敏兰:“你身后跟的丫头是哪个?” 敏兰并不看敏珠:“我跟前的二等丫头苏荷。” 老太太睁开眼睛也打量了几眼苏荷,只觉得这姑娘越长看着便越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看着她低眉顺眼的又难得是极其貌美看着还算顺眼,心里一时也盘算起了一些事情便道:“这丫头看着规矩上到不错。” 敏珠又笑着道:“这样排场的丫头妹妹明日可一定要带着出去的,也算是给咱们钮钴禄家长脸了。” 上一世可没有这样的情景,那时候的她因为被杖责正是起不了床的时候,苏荷不等着敏兰说话便跪下道:“谢大格格抬爱,只跟着二格格的事情一向都是美夏姐姐几人,奴婢一向都没有这样的体面,也不敢越了几位姐姐的。” 敏珠用帕子捂着嘴浅笑:“祖母真是火眼金睛,看一眼就知道苏荷是个懂规矩的,听听这话说的,主子说你能去你便能去,她们几个也不过是奴婢罢了。” 老太太笑着道:“瞧把你这张嘴甜得,敏兰,明儿个去的时候就带着这丫头了。”她边说着看了一眼伊尔根觉罗氏,伊尔根觉罗氏也看着老太太,婆媳两都在两人的眼里看见了各自的心思微微颔首。 第2节 两个姑娘在加上一个这样貌美的丫头,她们家的分量更重了几分,只但愿能入了果毅公夫人的眼,多栽培栽培,如果能入了哪位皇子的后院就在好不过了。 敏兰心里不欢喜,这是必然的,她还是笑着乖巧的应了是:“是,祖母。” 敏兰往常在人前总是这样一副听话乖巧,逆来顺受的样子,这幅样子当时似乎连雍正都骗了过去,更何况其他人。 回去的路上敏兰一直小心翼翼的跟着敏兰,敏兰忽的道:“你说,祖母为什么非要你跟着我?” “奴婢蠢笨,是猜不来的,只是看着奴婢比大格格跟前的佩娟姐姐仿佛是差了些,不过奴婢一定会侍候好格格,半点差错都不会有的。” 敏兰也没听来她后面说了什么,只是顺着她的话想了起来那佩娟跟敏珠站在一起,完全是敏珠的陪衬,根本就衬的敏珠越加好看,在看苏荷,长的眉目如画,柔弱婀娜,跟她一处完全是衬的她又矮又圆润! 她忽然就难过了起来,她自认为不管是对老太太还是对伊尔根觉罗氏一向都孝顺的,为何人人都只为了敏珠一味的打压她?难道就因为她不是太太亲生的,不过是个庶女? 苏荷在一旁忽的没头没脑的道:“若府里之后格格一位格格,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形” 敏兰愣了愣,转而呵斥苏荷:“胡言乱语什么?!” 苏荷仿佛是吓的慌了手脚,噗通就跪在了地上:“奴婢该死!” 苏荷这样敬畏她敏兰心里是舒坦的,装模作样的里了里衣裳才缓缓的道:“你起来吧,以后这些胡话可一定不要乱说。” 苏荷点头如捣蒜,畏惧的起了身。 敏兰在看便觉得她长的也不过一般,这样子的胆小懦弱,真是一点出息也没有。 她骄傲的进了自己的院子。 月亮有个模糊的样子,已经挂在了天边,夏日的北京城总是这样烦闷,但她却觉得还算舒爽,五月的时候内大臣索额图挑唆皇太子,被宣布为“天下第一罪人”,拘禁于宗人府,自此皇子们的夺嫡算是正式的拉开了序幕,胤禛这个时候会在做什么? 胤禛,她嘴里反复咀嚼这个名字,才发现自死后她实在很少想起胤禛,即便上一世已经做了胤禛的女人,她也记不清楚胤禛的样子到底如何,只那双黑亮深邃的凤眼一直清晰,她浅笑,胤禛,我快要来了。 如意几个犯懒不大想动,没料想苏荷跟着出去了一次便得了大的体面,便是以往对着苏荷和颜悦色的美夏也不跟她说话,苏荷只低头干活,不管如意说什么都一声不吭,她们能看见的永远就只有这一方天地之间的事情,但想想这样也挺好,多大的本事就该有多大的欲望,想的多了都是累赘。 苏荷进了自己的屋子,洗了手脸,用蜂蜜调了些珍珠粉敷在了自己面上,静静的躺在了床上,雍正最爱柔弱貌美有才情的女子,看开始的齐妃李氏,后来的年贵妃就可窥见一二,她这一世在进胤禛的后宅就不能当个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了,还有什么比抓住胤禛的心来的更重要? 如今的果毅公是已故温禧贵妃的兄弟,十阿哥的亲舅舅,也算的是钮钴禄敏兰的大伯一辈,明年要选秀,也存着看看族里哪一家的姑娘可以相帮,若是能入了皇室的眼进了那位阿哥的后宅或是进了后宫,以后若能生下皇子皇孙或者更有些有大作为的,也算是钮钴禄家的荣耀。 四品典仪是个没有实权的官位,在加上凌柱家的这两位小姐不过尔耳,下人便不怎么尽心,与那些已经去了的小姐们在一比,便是敏珠都有些自惭形秽,瞥眼看见苏荷,见她依旧低眉顺目,这会在说是极其胆小的人又觉得不妥当,那一身气度便是想让人不注意都难,姑娘们都在后花园的亭子里坐着,随意的玩笑,已经有人注意到了敏兰身后的苏荷。 开口的女子穿着一身樱草色的旗袍,比着旁人那妆容看着明显淡了几分显的清爽舒适,未语先笑又亲切宜人:“敏兰妹妹身后的可是自己的丫头?” 敏兰见着竟是隆科多大人家的女儿佟如玉,忙开口道:“她是妹妹的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到要姐姐多多见 谅了。” 说着又对苏荷道:“还不出来见过佟姐姐。” 苏荷忙出来行了礼:“奴婢见过格格,格格万福。” 她的声音一日既往的好听,听之忘俗,有几家姑娘都看了过来:“这是谁的丫头,看着气度很是不一样。” 佟如玉也笑:“这声音都这般好听,不知道样貌如何,你抬起头来,我们看看。” 苏荷对自己的样貌从来都自信,加上她刻意放纵了自己身上的气度,姑娘们有的人竟看的吸了一口气。 六月亭外的荷花池开着半池粉色的荷花,吹来浅浅的荷花香,苏荷就仿佛是那一株开而未开的荷花,满身清华,眼眸里盛着几许娇弱几笼哀愁,带着几许雾蒙蒙的湿意,像是江南的烟雨,便是女子看着都想将她放在手心好好疼宠,不让她沾染半点俗物,娇弱却不孱弱,貌美而不妖娆,眉目如画,一见便是倾心。 佟如玉愣了愣,她也本是觉得好玩才来的,不想竟然遇上了这样的人物,她只觉得眼熟看了好一会,一旁果毅公阿灵阿家的女儿枝华推她:“你若是个男子便是看呆了也无妨,只是偏巧是个女子,怎的都成了这样。” 众人都笑了起来,佟如玉皱眉道:“我看着她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到底是哪里见过。” 枝华掩嘴轻笑:“罢了罢了,我不笑你便是。”她又打量了几眼苏荷对着佟如玉道:“还不叫她起来,这样的人儿你也忍心叫她跪在地上?”又叫了一旁的丫头去请果毅公夫人。 佟如玉这才回过了神,只是觉得她亲切,拉着她起来同她说话。 敏兰去看敏珠,见也无人理会她,心里才稍稍舒坦了几分,只是看着苏荷一个丫头竟然得了佟如玉的眼,心里便不高兴。 佟如玉问苏荷:“你多大年纪了,叫什么名字?” “奴婢今年十二,名叫苏荷。” 佟如玉拍手道:“这名字起得好,出淤泥而不染,这句话最适合你不过,偏巧你的名字里便有个荷字。” 敏兰在一旁开口:“姐姐厚爱她了。” 敏兰毕竟是苏荷的主子,说这些无可厚非,佟如玉即便不开口看在旁人眼里便是佟如玉跟这主仆详谈甚欢。 佟如玉又问苏荷:“你是敏兰妹妹家的家生子,还是旁处买来的?” 苏荷去 看敏兰,见敏兰点头才道:“奴婢原本是苏州人,后来家里遭了灾,幸得老爷怜悯买进了府,便一直侍候着我家主子的。” “听你说话竟是读过书的。” “奴婢七岁进府,先前读过一些,些微认得几个字。” 枝华在一旁一直看着,越看越觉得这样貌美又有些才情气度的女子难得。 果毅公夫人富察氏一会便到了,众人见了礼,她在上首坐下,扫了一眼苏荷才笑着开口:“本是你们姑娘一处玩着最好,只是又怕下人们粗糙侍候不好,不免过来看看,玩的可还尽兴?” 佟如玉当先开口:“婶娘就是太客气了,若婶娘家的奴才们都是粗糙的,旁人家的可怎么说的过去。”一旁的姑娘都附和。 富察氏治家严谨,这人人皆知,富察氏轻笑起来,厚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住眼角的细纹:“你如今年纪渐长,嘴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你过来,让婶娘好好看看,可是比以前长的又漂亮了些。” 佟如玉推着苏荷出去:“婶娘要看便看她吧,有她在,侄女可不敢当的漂亮二字。” 苏荷跪下请安。 富察氏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抿了口茶水才道:“抬起头我也看看。” 苏荷缓缓抬头,富察氏的瞳孔一缩,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人这简直看着就是那人在她眼前一般,她垂下眼睛掩盖住眼里的纷繁,嘴里道:“可真是难得美人胚子。” 枝华感觉出了富察氏的异样,看了一眼富察氏,笑着道:“即是得了我额娘的夸赞,我不免就要赏你些东西,文眉,去将我的那两只喜鹊登梅的金簪拿来赏给她。”她身后的丫头应是。 敏兰在一旁掩嘴轻笑:“姐姐太抬爱她了,便是夸赞几句都是天大的体面,哪里还用给什么物件,苏荷,赶紧谢了恩退回来才是礼数。” 苏荷要谢恩,上头的富察氏又开了口:“主子的赏赐你便拿着,那是你当得的。”又看了几眼敏兰,样貌不怎么样,但一看便是个好生养,又还算是个懂进退的,不算太差。 苏荷应了是,富察氏和枝华都赏了苏荷东西,其他人也都一一效仿,如此,苏荷的荷包里到是多了不少银钱,如今的她到是真真切切的明白了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世道便是皇帝缺了钱都不行。 3、笼络 生机勃勃的夏日里,佟家二房的正院里静悄悄的透着几分颓败,佟如玉原本还有几分笑意的脸,自进了后宅,便只剩下无限的心思,美环在外面侍候着,见着如玉到了,悄悄道:“夫人刚刚醒来,中午到是吃了小半碗的粥......” 佟如玉点了点头,努力看起来高兴一些,笑着进了屋子,马佳氏圆润的脸颊只剩下了一层暗哑的皮,勉强睁开眼睛也只是一片昏暗,生活的无奈,丈夫的叛离让她几乎完全没了生气,佟如玉差点落下眼泪,又怕招惹了额娘难受,也只轻声道:“额娘,我回来了。”仿佛是怕声音大一些吹走了马佳氏一般。 马佳氏挤出一个慈祥的笑意:“玩的可还高兴?” 佟如玉在马佳氏身边坐下,轻声跟马佳氏说着话:“今儿到算热闹,难得是见着了美人儿,看着却是极其眼熟的,也算投缘了。” 马佳氏配合的问:“哪一家的......” “只可惜了是个丫头。” 马佳氏缓缓的闭上了眼,隔了好长一会才说出一句话:“我听美玉说.......你玛嬷的娘家有个侄女如今跟丈夫任满要回来了。”她喘了一口气“那位当年的才情样貌都是名动京城的,很得你玛嬷的疼爱,好多年未见竟还时常挂在嘴边,你小时候也是见过的,只是现在怕是已经忘了,若无事好好的备几样物件,也算讨你玛嬷的喜欢了。” 佟如玉聪明,如何能不懂额娘的用心,额娘时日不多了,父亲心里眼里又只有那个四儿,一想到四儿她便恨的不能自已,额娘怕她走了,自己若还不得玛嬷的喜欢只怕是要在这家里吃大亏的,那个四儿满肚子的坏心眼,见着嫡子嫡女们都不顺眼,自然不会看着她好。 她应了是,又压着心里的酸楚道:“我还有额娘在,还有哥哥在的。” 马佳氏缓缓的摇头:“你那父亲是着了魔了,你哥哥尚且自顾不暇,你只记着额娘的话,这一辈子千万别把真心掏给男子,那是万劫不复的。” 佟如玉看着额娘,一时怔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夏日炎热,皇上带了太后妃嫔们去了畅春园避暑,太子阿哥们都在跟前侍候,四贝勒府里因为没有男主人在多少是显得冷清的,正房的怡清居门口站着几个刚留头的丫头,因为四福晋一向同四贝勒一般守规矩,为人虽然也算温和,但到底规矩在,大夏日里丫头们也站的笔直,不敢有丝毫懈怠。 四福晋额尔瑾穿着半旧的家常衣裳,靠在里间的罗汉塔上跟心腹李嬷嬷缓缓的说话:“如今爷是给李氏连侧福晋的位子都求来了。”她声音不急不缓,面上也淡淡的,到是听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心情 。 李嬷嬷缓缓的给额尔瑾摇着扇子,咬着牙道:“哪个爷不爱小意温柔的,在加上她又有几分姿色,侍候爷又放得下身段,府里总共就这么几个人,可不就是都被她占尽了,她也是太嚣张了些.....” 四福晋的长相符合这个时代对世家妇的要求,丰满富贵,却并不算的上漂亮,只是一般的长相,一张圆脸,一团的和气似乎有处处透着上位者的威严和大家妇的气度。 她垂着眼睛漫不经心的摆弄手里的流苏:“我知道嬷嬷要说什么,最紧要的是她有爷的儿子,又极其能生,便是不给她面子如何能不给阿哥们面子,这个侧福晋是迟早的事情,只是.....” 她抬头看李嬷嬷,李嬷嬷看一眼额尔瑾便道:“福晋索性就在贤惠一些,去德妃娘娘跟前求一个好生养的回来,再者,红菱那丫头也要用上了。”她顿了顿到底叹气道:“药吃了那么多怎的就不顶用,这天家的媳妇不好做,便是只有一个大阿哥也不行的,这几日奴婢抽空再回去一趟,看看太太还有没有什么吩咐。” 到底是自小服侍的嬷嬷还是贴心。 “去跟额娘求,求一个回来,好生养又貌美。”依德妃的心思是不会给胤禛给身份高的女子的,但因为是德妃给的,在加上貌美却足够跟李氏大大擂台了,即便以后真生了儿子身份在那放着到底是有限,再者也未必就一直受宠不衰,孩子或许还是可以放在她身边教养的,毕竟她是正经的嫡母。 苏荷从果毅公府上回去,身份档次似乎大大的提高,老太太和夫人轮番赏赐了她,也不叫她做粗活,甚至给了明话“只当个小姐一般养着”,美夏几人或者并不能看来这里面的弯弯绕饶,苏荷心里却清楚,因为自己凌柱家的这两个小姐当是入了果毅公夫人的眼,到时候小姐们不管哪一个入皇子后宅,都当是定要带着她的。 只是如今临到头了她又担心了,她自己都能重活一回,原本不会发生的会发生,那原本已经发生的会不会也会不发生,就如敏兰入的是胤禛的府邸,到头来却变了? 她坐立不安细细的想了好久 ,又觉得她的到来如何能轻易改变朝中局势?只要局势不变,敏兰入胤禛府邸 的事情就不会轻易的改变。 她并不打算真就如个小姐一般被养着,亲自细细的泡了茶水,捧进了敏兰的闺房。 敏兰半靠着床榻打量着苏荷,苏荷穿着打扮一如既往的素雅清淡,低着头碎步向她走来,她只看的见苏荷乌压压的发顶,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才开口:“不是都不让你干活的吗,怎的又端了茶水进来?” 她的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挑剔和冷淡。 苏荷垂着头道:“奴婢是奴婢,这些事情是当做的,侍候小姐是本分,不能因为老太太和夫人抬举,就不知道轻重。” 敏兰轻笑了一声,像是嘲讽一般:“放那吧,这会还不想喝茶,你出去了,让美夏和如意都进来。” 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睛一时又亮了起来,闪着明显的笑意,看着敏兰弱柳扶风一样走了出去。她端起茶碗里的茶水嗅了嗅,泡得茶水确实不错,长的在貌美也不过是她身边的丫头,到头来也是任由她拿捏的。 苏荷见着如意和美夏站在屋檐下说话,便走了过去:“格格让两位姐姐进去。” 美夏满眼的复杂,如意冷哼道:“到底还是小瞧了你,如今连进格格的屋子都要你来说话。” 苏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姐姐这话便是冤枉苏荷了,苏荷不过是碰巧传个话而已。” 苏荷如今在府中地位不一般,并不是能轻易得罪的,美夏拉了拉如意,一并进了敏兰的屋子。 苏荷垂着眼睛站在廊下,默了半响,才向着自己歇息的屋子走去,拿出了自己的衣裳去了井边洗。 屋外的知了高声叫着,隐隐似乎还能听见屋子里的说话声:“若是去了……我还是想带你们,只是玛嬷……苏荷……” 早起侍候着敏兰穿戴洗漱了,敏兰便带了美夏去了老太太的屋子,同伊尔根觉罗氏,敏珠一起用早膳。 这几日如意说话越发尖酸刻薄,又有美夏在一旁推波助澜,戳着心窝子说的话都祭了出来,说的狠了苏荷便是哭,珊瑚看不过眼劝几句,如意也不敢太放肆才收了嘴。 苏荷知道,敏兰希望她被挑拨起怒气,最好能跟如意吵起来,她在背后在住一把力,到时候闹到老太太跟前,也让老太太知道她是个轻狂的,得了看重就不知道轻重的奴才,不堪大任。 第3节 苏荷垂手站在檐下,嗅着层层叠 叠绽放的凤仙花透出的香气,在苏州的时候每年夏天娘亲总会命下人用凤仙花给她指甲,温和的搂着她说话:“我们荷儿染了指甲最漂亮了。” 她的眼睛有些涩然,几百年的风吹雨打,也就只有想起苏州那段日子的时候她的心间才会泛出几分温暖,她将双手放在心口,感受着强力的心跳,感受着鲜活的生命,活着真的很好,至少可以嗅到花香,感受到阳光的温度,她要好好的活着,按着自己意愿活着。 老太太这几日来心情一直不错,用了膳又特意留了敏兰说话,随意的问敏兰:“那个苏荷你冷眼瞧着如何?” 敏兰抬头看了一眼老太太,仿佛是揣度着老太太的意思在说话,隔了一会才道:“祖母夸赞她不错,她便不错。” 老太太微微的皱眉:“让你说你便说,这样的事情上最好不要隐瞒,毕竟咱们家好了你们才能好,须知,便是将来出嫁了,也还要靠着娘家才不至于吃了亏。” 这话便说的重了。 敏兰忙起身应了是,想了想缓缓的道:“不若孙女说几样事情,玛嬷也听听,免得孙女哪里没有想仔细。” 老太太点了点头。 “自玛嬷说当小姐一般养着起,孙女便不在让她做什么事情,她也算懂规矩,每日里到还知道泡壶茶进来问候几句,玛嬷知道她是个美人,便是在看都看不厌,她每次进来孙女儿都会多看她几眼,以前的苏荷进门弯着腰只敢看地上,孙女只看的见她那乌压压的发顶,又几日孙女儿便感慨苏荷的额头光洁,没几日又觉得她眼睛实在漂亮,只是瞥眼间便是动人心魄,看的孙女每每都要恍神,有时候说笑也不免感慨几句,这样的女子生做丫头,便是旁人看着大约都不甘。”她边说着又似是感慨一般轻叹了一声。 她仿佛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却将一个,在宠爱面前分不清轻重,一招得势便不将主子放在眼里,且很有野心的奴婢的形象勾勒了出来。 老太太慢慢的陷入了深思,好久似乎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了神,她转头看着敏兰,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看了敏兰好久,看的敏兰脊背发凉,老太太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闭眼道:“你是个聪敏的,你母亲也算将你教养的不错,不瞒你说,国公夫人隐隐也透了话了,看上了你和你跟前的丫头,希望你们进皇子的后院。” 敏兰的眼睛猛然一亮,又怕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不大好,赶忙垂下了眼睛:“这… ….” 老太太轻笑:“你不必害羞,你不是小孩子了,若是进了皇子后宅,要学的东西更要多了,只一样,苏荷是有大用处的,她卖身契捏在咱们手里,翻不出什么大花样,她那长相,是个男人都迈不过去,皇子也不例外,便是轻狂一点也没什么,你现在要先学着笼络住她的心,让她以后心甘情愿的为你做事。” 老太太的几句话,让敏兰的心思慢慢的清明了起来,但对苏荷却无论如何都喜欢不去来,那种原本在苏荷跟前时候绝对的优势似乎在渐渐消失,她们似乎在向相同的高度靠近。 她想了想,轻声道:“只是,要如何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为我做事?” 老太太满意的点头:“你过来,玛嬷教你几句。” 4、遇见 四九城在毒辣的日头下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生气,只有往出不断吐的热气,街道上只是稀稀拉拉的几个行人,也像是怕被晒热的街道烫着了一般,只一闪眼就走没了。 苏荷带着两个小丫头虽然是坐在马车上也是热得大汗淋漓。 敏兰要如意去给她买四红楼的胭脂水粉,苏荷却是被如意逼着在日头最毒辣的时候出了家门,小丫头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问外面赶车的车夫:“到四红楼还要多久?” “回姑娘的话,在过两个街道就到了,姑娘在忍忍。” 小丫头不禁嘀嘀咕咕的道:“如意姐姐也真是,二格格也没说非得这会就要胭脂,如意姐姐却非要逼着姐姐这会子出门,姐姐一贯是娇养的,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热气,只怕这一趟跑下来还要受了这热气,怕是要不舒服上一阵子的。” 小丫头满口的讨好之意,苏荷只垂着眼睛静默的坐着,听她说完也只抬头看了一眼,小丫头没从她脸上看到喜悦的神情,有些讪讪然,便也闭口不言。 帕子擦湿了又干了来来回回好几次,才听得外面的车夫道:“姑娘,四红楼到了。” 两个小丫头下去,又回身扶着苏荷下车,苏荷下了马车不禁回身看了几眼,几百年间这四九城她不知道走过了多少回,只是那个时候看见的跟现在完全不同,那时候的四九城似乎只有无穷无尽的声音,她摸不到触不到也嗅不到,便是熙熙攘攘,静默的站在街上的时候她也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孤独的让人心碎。 她正打算往里走,忽听的一个尚且稚嫩的男童惊诧的声音:“这儿还有一个额娘!” 她不知觉的停住了脚步回身看去,一个不过九岁的男孩身边站着一个六岁的男童,那孩子正仰着头看他,这两个孩子生的唇红齿白,穿着打扮又精细考究,当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年长一些的到底看着老成,但依旧掩饰不住眼里的惊诧。 他在惊诧什么? 小一些又要往前走,小丫头在一旁揽着道:“哪家的孩子这般不懂礼数。” 苏荷拦着小丫头,看着两个孩子道:“外边天热,两位少爷还是早些家去正经。” 小一点的仔细看了一小会,很是诚恳的道:“姐姐与我额娘长的像。” 苏荷抿嘴笑了笑:“小少爷谬赞了。” 年长一些歉然的抱拳道:“家弟年幼, 若有唐突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苏荷点了点头:“无妨的。” 一直看着苏荷进了四红楼,鄂容安转头吩咐一旁的小厮:“你去打听,看看哪一家的姑娘。” 小厮一脸我懂少爷的心思的神情,利索的领了命令。 鄂容安牵了鄂实的手:“你也年纪不小了,还这般莽撞,回去了多写几张大字,磨一磨性子。” 鄂实瘪了瘪嘴:“是。” 鄂容安却没有多少心思理会他,思绪早已飘远了。 两人回了府,早有人去禀了西林觉罗氏嫡长子鄂尔泰的正室妻子,赫舍哩氏佩静:“两位少爷刚刚进了门。” 话音刚落,鄂实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额娘,额娘!” 这两个孩子自小都是随着鄂尔泰和赫舍哩氏在外任上长大的,如今刚进了京城便迫不及待的出门看看京城的情形,鄂实的性子一贯急躁。 赫舍哩氏笑着站了起来,走至门口候着,只见着二儿子已经跑了进来,一脸兴奋:“额娘,额娘,儿子给额娘说个事!” 大丫头翠环捧了茶水出来,抿嘴笑道:“大爷和二爷先润润嗓子在说不迟。” 赫舍哩怜爱的给鄂实擦了汗水:“如何是这般急躁,慢些而,喝些茶水在说。” 鄂实竟是丝毫等不得的样子:“额娘,儿子今儿在街上见着了另外一个额娘。” 赫舍哩好笑的道:“可是又在说胡话,你哪里还有别的额娘?你就额娘这么一个额娘,在你眼前见着了。” 鄂实见着赫舍哩氏不信又去拉鄂容安:“大哥,你说我说的可是不对?大哥也见着了,那姑娘看着跟额娘完全是一个样子,只是,”他看着赫舍哩氏嘻嘻的笑了笑:“只是,看着比额娘还要漂亮的。” 赫舍哩本想轻拍他一下的,临到头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猛然呆在了原地,她瞪大了眼睛去看大儿子,见着儿子朝着她微微颔首,她一时激荡,眼里竟流下了泪。 苏荷拿了胭脂进了后院,要进敏兰的屋子,如意站在门口挡着:“你先站在那里等会,我进去通报一声在说。” 日头还是明晃晃的毒辣,便是站在屋檐下都热气逼人,如意仰着下巴示意苏荷站在院子当中,苏荷回头看了看,站在了一簇木槿花下,花是粉色的也不见一丝娇艳, 只是蔫头蔫脑的垂着,苏荷看着有些心疼,想着一会无事了浇些水。 她安静的站着仿佛在这炎热的季节之外,即便脸上的汗珠在不断滚落,她也是超然的,对,就是超然,如意站在门后眯着眼睛看着苏荷即想要多晾她一会,又怕真晒出问题了,上头老太太太太怪罪下来,她担待不起,但若真就这样算了,她又极其不甘心,不过是个丫头,一天到晚的还真将自己当个主子一般,惯会装模做样,尤其是那妖精样她一看见就心烦。 美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往外面看了看,轻声道:“罢了,别折腾她了。” 如意嘟了嘟嘴,甩着帕子走了出去。 美夏站在门口微皱着眉头看着,即使如意是明显的在折腾苏荷,苏荷在面对如意的时候还是心平气和的,她眉眼低垂着看不清楚眼里的神情,白皙的脸庞上晕着红晕,纤弱的站在木槿花旁,就像是一株含苞待放的木槿,跟对面盛气凌人的如意相比,无意的会让人生出怜惜之情。 她撕扯着手里的帕子,这个苏荷长的实在是太貌美了。 敏兰坐在窗户下做着针线,想着站在太阳底下的苏荷或者会被晒黑几分,不禁停下手里的针线抿嘴笑了笑。 如意到底没让苏荷见着敏兰,也怕苏当着敏兰的面告状,接了苏荷买回来的胭脂自己交给了敏兰,敏兰也只完全当做不知道苏荷被如意折腾这件事情。 苏荷回了屋子,喝了一碗盐水,用温水洗了脸,又找出了些黄瓜做了个面膜,脸上的红晕才退下去了些,她一时无事又托着下巴坐在窗户前向外看,太阳的光线太强让湛蓝的天空透着几分刺眼的白,偶有几只鸟儿飞过,似乎还带着匆忙,别人都怕这样的天气她却不是,重新活过来的她爱这世上的一切,春夏秋冬,每时每秒。 她一时又想起了街上遇上的那两个男孩,当时觉得有几分面熟,这个时候细想他们竟都是有几分相似的,那孩子还说“又一个额娘”,这当中会有什么故事? 苏荷正在井边洗如意给的几件衣裳,小丫头们在一旁笑嘻嘻的指指点点,隐隐约约的还有几句话传进苏荷的耳朵:“还当是神气了,如今看着也不过如此…….” 是啊,说是当小姐一样养着,如今被下头的丫头们这般挤兑,还要来给大丫头洗衣裳,这样活计便是小丫头都不用做的,苏荷在众人的眼里又一贯是个软弱的,现如今的情形落魄的多了。 苏荷低垂着头露着一小节白皙修长的脖颈,细细的慢慢的搓洗着衣裳,这样的计量她不用想就明白,无非是故意纵容着下人欺负侮辱她,再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伸手,让她重新活的体面尊贵起来,体验了这样的大起大落,她便会更忠心与敏兰更忠心与钮钴禄家的主子们。 她抿着嘴笑了笑,真像是小孩子玩的把戏一样,只是她还不得不配合,她要是一个忠心的,胆小的奴婢才能安安稳稳的进了胤禛的府邸,她又不自觉的叹气,她几乎将什么都想开了,却独独这一桩如何都放不下,非要这般作践自己。 “格格叫你了!” 又是如意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了苏荷的思绪。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站了起来:“格格可说什么事情了?” 如意翻着眼睛看着天:“你如今可是红人,格格出门都要带着你。” 她多一句都不愿在给苏荷透漏,苏荷只明白敏兰是要出门还特意要带着她出去,却并不知道是要去哪一家作客,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带着自己,她努力回想上一世的事情,现在想上一世的这个时候敏兰是不是要进皇子的后宅都是完全没有音信的,更不会提早的就定下要带自己入府,自然也就不会有现在的诸多事情,上一世的美夏一直是对她很照顾的。 作者有话要说:妹子们有没有猜到点什么?霸王的都出来吧~~~稍微修改一下 5、转折 直到上了马车苏荷才堪堪听出来些眉目,佟国维的夫人给刚刚进京的侄女接风洗尘,请了不少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和格格做客,佟如玉邀请了钮钴禄敏兰,又透话说希望敏兰将苏荷也一道带上。 这会的早晨到不觉得热,街上行人还多,充斥着嘈杂热闹的声音,苏荷垂着眼睑安静的坐在角落里,几乎能让人将她忽略掉。 敏兰自上了车就一直在闭目养神,心里思索着老太太的交代,钮钴禄家里宴会却独独邀请了她,若说是因为她跟佟如玉关系好,第一个不信的便是她,她还不如苏荷跟佟如玉说的话多,想起苏荷她心里冷笑了几声,老太太最后的话还在她耳边回荡“只怕这一次你还是托了苏荷的福了。”不过一个贱婢,又何德何能。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等回神的时候才发觉身旁还坐着一个苏荷。没有外人在跟前她的目光肆无忌惮的在苏荷的身上来回打量:“人人都道你美。” 她的话里满是嘲讽和轻蔑:“可是你也不过是个贱婢。” 苏荷捧上一杯酸梅汁:“格格喝一口解解渴。” 敏兰似乎很满意她的卑微,脸上又露出了浅笑:“你只要当好奴才,对我忠心,我还是少不了你一口饭吃的。” 苏荷低着头细声道:“格格仁慈。” 她的话音刚落外面便响起一阵马蹄声,她们坐的马车猛然一顿敏兰整个人向前扑去,手里的酸梅汁全泼在了自己的衣裳上。 钮钴禄家家境一般,为了外出见客伊尔根觉罗氏特特请了锦绣阁的师傅给姊妹两做了几身四季衣裳,不管是做工还是面料无不精致,敏兰今日穿的便是那特别做的衣裳,酸梅汤泼在了上面这衣服只怕是以后再不能穿了,更重要的是,穿着一件脏衣裳她不能去佟府作客了! 敏兰的怒火几乎瞬间就被掀了起来:“作死的奴才!怎么赶的车!” 赶车的老黄吓的跪在外面请罪:“格格息怒,巷子里忽然窜出来一队骑马的也,奴才躲避不及这才惊了格格的。”一旁跟着的婆子和小厮也都一起请罪。 敏兰还要发作,苏荷轻声道:“格格,这是在大街上。” 这是在大街上,就是有再多的怒火也不能发出来,敏兰深吸了几口气,到底放低了声音:“苏荷,你下去看看。” 苏荷应了是,外面立马有殷勤的婆子打起帘子,又有小 丫头上前扶着她下了马车。她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人道:“你们先起来吧。” 众人忙谢过起来,敏兰听到本想发作,但一想到苏荷的话还是忍了下来。 第4节 苏荷刚刚下车,就又听到身后传来了疾驰的马蹄声,她下意识的回头,逆着晨光不免看不清楚马背上人的样子,只看的清是个身形挺拔的男子,但马背上的人却注意到了也看清楚了她。 浮动着细微尘粒的空气里似乎传来了淡淡的荷香,那穿着一身浅色裙衫的女子,仿佛江南烟雨中的一株荷花,柔柔的立在一旁,像是刚刚从画中走出,清亮的眸子里还带着几分茫然几分哀愁。他轻吸了一口气,他也算见过不少貌美的女子,但这样的看一眼就让人美的想要怜惜的女子却是第一次见到。 苏荷只看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睛,她能感觉道马背上人的眼神,虽然放肆,却并没有恶意,想来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胤禛急着去畅春园,也只是跟那女子擦身而过的时候下意识的慢下了速度,他只当也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 苏荷看着一队人马疾驰而过,转身上了马车:“旁边确实有个巷子,马忽然跑出来,老黄能停下马车已经算是万幸了。” 外面的老黄听见了,在心里不免对苏荷多了几分感激,但敏兰此刻满心都是不能去佟家的恼怒,又哪里听的进去她说的话:“你的意思我还得多谢老黄?!这会是在外面我也不多说,等回去了,我要你们好看!” 外面的丫鬟仆妇们心里哆嗦了一下。 静默了片刻,敏兰才不甘愿的道:“你带几个小丫头先去佟府去说一声,就说突然窜出来的马惊咱们的马,我受了些伤,实在不便在前来打扰,等我改日好了,一定登门去致歉。” 苏荷应了是。 她带了几个小丫头,又让小厮去车行租了辆马车,才去了佟府。 佟府的后花园里已经到了不少人,赫舍哩佩静一手搭在佟如玉的手上,一手攥着帕子,好看的眉头紧紧攒着,让一旁的人看着都心里生出几分不忍。 佟如玉直到见到了自己的这位姑姑才明白为什么会觉得苏荷熟悉,因为这两人实在太过相像,所区别的不过是岁月在两人的身上留下的痕迹。 赫舍哩氏看她焦急,笑着劝道:“不差这一会,一会就到。” 可是赫舍哩佩静一想到那姑娘可能 是自己的女儿,而女儿竟然在别人的府里当了整整五年的丫头,她的心就像是刀扎了一般疼,旁的话这个地方不能说,她嘴里只反复的念叨:“都怪我,都怪我.”她一面说,一面就留下了泪。 赫舍哩氏是知道内情的,也看的难过,拍着她的手道:“你且先忍一忍,这边人多嘴杂。”她一时又后悔请得人多了些,侄女心里难过,当着众人的面还要笑着。 苏荷本来想着最多是见见哪位管事妈妈,说清楚了便走,但哪里想到进了二门穿过庭院,一直进了一间幽静的屋子,她刚进去便听的一声响动,她一抬头,连自己都愣住了,眼前不过二十多岁的贵妇,跟她的眉眼何其相似,那种无法言明的亲切和眷恋更是让她惊异。 她见眼前的女子失态的落了泪,上前几步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你,你可是苏州天河县县令苏长青之女苏荷?” 苏荷点了点头。 那女子嘴唇几乎哆嗦了起来,眼里满是难过,喜悦,心酸,悔恨,太多的情绪从她眼里涌现又化作泪水涌了出来:“你胸口有颗米粒大的红痣?” 苏荷些微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女子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她有瞬间的恍惚,就仿佛是回到了幼年的时候,母亲抱着她坐在芳华院里桂花树下替她梳辫子,轻声细语的跟她说话:“娘亲最喜欢妞妞了。” 她的眼睛酸涩了起来,艰难的推开赫舍哩佩静:“夫人,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看着苏荷,佩静终究是抵不住心里的诸多煎熬万般难过,大哭了起来:“儿啊,我是你额娘啊!” 钮钴禄敏兰回到自己院子就发了火,不过最终还是要带着一脸的恭顺去了老太太的院子,将遇上的事情说了一遍,事出突然谁也没有料到,老太太没有责罚,敏兰悄悄松了一口气,只是对上敏珠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又愤怒了起来,这敏珠一点都见不得她好,果真又在看她的笑话。 一直陪着老太太用了晌午的饭食,也未见苏荷回来,连敏兰自己也不知道是嫉妒还是生气,只觉得心里的火气越发大了,跪在老太太脚边替老太太揉着腿,缓缓的道:“……苏荷这丫头……怎的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便是不回来也当使人回来报个信,到是累的我这个主子跟着担心。” 老太太上了年纪即便是在热也不会用太多冰盆,她睁眼看着脚边跪着的敏兰额头上出了一层细 密的汗珠,依旧垂着眼睑一脸的恭顺,心里到底是满意了几分:“苏荷不是那等不知道深浅的丫头,她不回来,必定是有原因的,这会使人出去看看,莫让人出了什么事情。” 连老太太这样精明的人都如此相信苏荷,敏兰的心里忽然觉得不是滋味,只低着头轻应了一声。 外面有小丫头打起了帘子道:“老爷回来了。” 老太太终于笑了起来,由着敏兰将自己扶起来,笑着道:“怎的这个时候过来了,这么热得天,也不怕过了暑气。” 凌柱不过三十五岁,是个有些清瘦的男子,如今只有一子两女,长子正在议亲。 他进来向老太太行了一礼,又受了敏兰的礼就在老太太的身边坐了下去,看了一眼敏兰,示意一旁的丫头都下去了,才慢慢的道:“敏兰身边是不是有个叫苏荷的丫头?” 敏兰的心里飞转过万千的想法,最终是恭顺的道:“回阿玛的话,女儿身边是有这么一个丫头,只是今日女儿本是要去佟府,奈何路上被马惊了马车脏了衣裳又受了伤,只得半路又回来,又使苏荷去佟府说了一声,苏荷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凌柱点了点头:“这就是了。” 老太太诧异的道:“可是苏荷那丫头出了什么事?” 凌柱叹了一口气道:“就是我也没有想到,苏荷那丫头是有来头的,她竟是正白旗佐领鄂尔泰家的嫡长女。” 老太太也吃了一惊:“巴图鲁郡王妃的侄玄孙?他夫人是佟国维夫人的侄女,当年那个赫舍哩氏?” 不等凌柱回答,老太太先喃喃自语了起来:“是了,是了,我就说看着苏荷觉得眼熟,只觉得是在哪里见过的,可不就是那赫舍哩氏的样子,那姑娘的貌美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当时,差点是要……” 她只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转了话头,又跟着凌柱唏嘘了一会。 敏兰的心里又何尝不是翻江倒海,苏荷竟然有这样的身份,论起来虽然她们的血统都高贵,但苏荷毕竟是嫡长女,而她不过是个庶女,只嫡庶之分,就让她们差了好远….. 她扭着帕子轻声道:“阿玛,女儿斗胆问一句,苏荷如今……” 凌柱以为女儿跟苏荷是主仆情深,还是担心苏荷的,觉得女儿念旧情,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你也不用担心她,她额娘已经接了她回府了。”顿了顿 又道:“只是有一样你需记着,你身边那个叫苏荷的丫头,跟鄂尔泰大人家的嫡长女没有丝毫的关系。” 是了,那样人家的嫡长女在一个四品典仪家里给一个庶出的女儿当丫头,说出去固然不好,但若是钮钴禄家说了出去,又何尝不是自己惹事,生生得罪了人家,或者,得罪的又不仅仅是西林觉罗氏,还有赫舍哩氏和佟家,这些,众人心里都明白。 敏兰应了是。 凌柱朝着外面叫了一声苏荷,只见着一个跟苏荷有三分相似的丫头走了进来,向三人行了礼,凌柱道:“以后咱们府里的苏荷,就是她了。” 敏兰看着那丫头清秀的样貌,心里无端的舒服了几分,她握着手里的帕子想,她跟苏荷,或者以后都是再无交集了吧。 凌柱让敏兰领着如今的苏荷,又交代了几句,便让两人下去,又跟老太太说起了话。 “说起来,今日找我说这话的,不仅有鄂尔泰,还有佟国维大人,那丫头也是佟国维大人给的。” 老太太数着手里的佛珠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谁能想到,你当日救的一个小丫头,竟然有这样大的造化。” 凌柱也笑了起来,喝了一口茶道:“鄂尔泰跟我满口道谢,佟国维大人也跟我说,定会多多提携与我,只是以后咱们都是不认识鄂尔泰家的嫡长女的。” 老太太立时高兴了起来:“这有何难,便是佟大人不吩咐,咱们也不敢往外说的。”又在嘴里念了句佛:“可见这人还是要多做善事的,如今咱们可不就是受了好报,只要佟大人愿意提携你,你的前程可就是一片光明了。” 敏兰领着苏荷站在门外听到里面传出若有似无的笑声…… 6、因果 傍晚的风吹过满池荷花,转过翠绿的竹林,从开着的窗户穿过银红色的阮烟罗窗纱,进了姑娘的闺房,搅的屋子里的轻纱荡出一圈圈的涟漪,将观音瓶里的石榴花香也卷进了风里,绕过雕花的月洞门,一直进了里间。 吹得坐在女儿对面的赫舍哩佩静头上的凤头钗下的流苏晃了晃,漾出一圈华美的涟漪。 “殊兰……” 苏荷有片刻的恍惚,原来,殊兰是在叫她(此后女主的名字为殊兰,殊兰在满语里的意思为冰雪聪明。) 她抬眼看向赫舍哩氏,她跟她几乎一样的眸子里带着紧张讨好和小心翼翼,明明眼睛哭的红肿蓄满了泪水,她一看,偏又赶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意,局促的动了动,来回的揉搓着手里的帕子。 殊兰在心里浅叹了一口气,确定她是殊兰之后,赫舍哩氏立即就带着她离开了佟府回了西林觉罗氏府中,鄂尔泰后脚就找了佟国维去见了凌柱,事情顺利的出乎意料,她前一刻还是钮钴禄府上一个庶出格格跟前的丫头,这一刻就成了西林觉罗府上的嫡长女,这也可见赫舍哩氏并不是看起来这般的柔弱,她的强势和干练同样的不容忽视。 对上这样的美人,她到底是心软了,掏出帕子伸手替赫舍哩氏擦了擦眼泪,柔声细语的说话:“不难过了……” 赫舍哩氏看着苏荷,怔怔的流下了眼泪:“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不该的…不该的…..” 其实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她就成了苏荷。 鄂尔泰年不过三十,是一个英武的男子,他穿着崭新的佛头青色长袍,带着长子鄂容安和鄂实站在门口看着母女两抱头痛哭,他很想安慰妻子,但他同样的不知该如何面对失散十二年的长女,即便心里在爱,如今要面对的还是一个陌生人。 鄂容安轻声道:“阿玛,有些事情迟早要说清楚的。” 鄂尔泰轻叹了一口气,长子说的对。 侍候在一旁的丫头们看见了忙道:“老爷和大爷二爷来了。” 又有丫头们劝着赫舍哩氏收住了眼泪,扶着她起了身。 赫舍哩因为太过伤心哭的脸色惨白,原本就看着娇弱,如今更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鄂尔泰心疼她,扶着她也不要她行礼,只捏了捏她的手当做安慰。 鄂容安带着鄂实向赫舍哩行了礼又向殊兰行礼:“见过长 姐。” 这两个孩子殊兰是见过的,鄂容安稳重,鄂实有些俏皮,见了礼,便抬起头对着殊兰露出一口白牙笑:“大姐长的好看。” 殊兰抿了抿嘴。 赫舍哩拉着殊兰的手哑着嗓子道:“这是你阿玛,来,行个礼。” 鄂尔泰身上带着一股读书人该有的干净的书卷气,但同样的又有几分武将的硬朗,不到三十,嘴上已经留了一圈胡子,身形颀长深邃的眼里同样的有紧张不安和讨好。 丫头们在地上放了垫子,殊兰还没有跪下去,鄂尔泰已经伸手扶起了她,跟着红了眼圈,有几分哽咽:“孩子…受苦了…..” 这话又勾起了赫舍哩的伤心事,眼泪又流了下来。 鄂容安突然出声道:“额娘,您眼睛那个时候就哭的受了损,如今既然已经找到姐姐了,就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要是姐姐知道额娘是因为自己引出了旧疾,岂不是又要连累姐姐也跟着难过?” 殊兰好看的眉头微微挑了挑,到是小瞧这么一个九岁的孩子了,说出来的话还真是有些不简单。 鄂容安对上殊兰的眼睛,觉得自己的心思被完全看透,到也没有觉得尴尬,只是笑了笑,鄂实并不知道鄂容安为什么笑,但立即跟着鄂容安对着殊兰讨好的笑了笑,那一排雪白的牙齿,让殊兰的嘴角微微勾起。 她经过最初的惊讶和烦乱,此时已经渐渐静了下来,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应该试着适应,不管父母当初是因为什么原因遗弃她,至少现在看来他们并不是故意为之,而且从鄂容安的话里她多少猜出来一些信息,她突然从清河县失踪或许家里是知道,所以赫舍哩才会哭伤眼睛。 殊兰扶着赫舍哩跟鄂尔泰一道坐下,她自己站在一旁,接过丫头手里的茶水给两人捧上。 众人都能感觉到殊兰想要说什么,屋子里一时都安静了下来,只闻得见荷花的清香,赫舍哩的帕子已经皱成了一团,鄂尔泰无意识的摩挲着椅子的扶手。 殊兰抿嘴笑了笑,其实她内心里很享受这种被亲人小心翼翼捧着的感觉,就仿佛她是这个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鄂容安觉得这个刚刚见面的姐姐实在不像个当了五年婢女的下人,她满身清华让人见之忘俗,天家贵女大约也不过如此,他不自觉的就生出了几分自豪,不愧是西林觉罗氏的血脉。 殊兰的声音像是缓缓流过的清澈的溪流。六岁的鄂实大概是最轻松欢快的一个,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姐姐,听着姐姐的声音只觉得通体舒畅,与他而言多一个漂亮好看的姐姐自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年长一些的鄂容安却要照顾父亲和母亲的感觉,作为长子他首先想到的是这个家,接下来才是他自己。 即是要在这里待下去,有些话就要敞开了说:“我知阿玛额娘愧疚,但一饮一啄皆天定,并非人力可改,上天眷顾,能跟父母兄弟团聚,我心里实是感激,也请阿玛额娘不必在自责,福祸相依,说是祸事又焉知非福。只是殊兰有些事情还不大明白,想请教阿玛额娘一二。” 她字字清晰,不卑不亢不远不近,原本还担心孩子在下人堆里长大难保会有些下人不好习气,卑微小家子气,如今看来,孩子不比谁家的大家闺秀差。 赫舍哩和鄂尔泰心生自豪又觉得心酸,那样的环境下能长成这般,也不知吃了多少的苦头。 赫舍哩用帕子沾了沾眼泪,拉着殊兰在她身边坐下,摸着她的鬓发,柔和的道:“你能这样想,是你阿玛和额娘的福分,你便是不问,有些事情,咱们也会说清楚。” 赫舍哩顿了顿,话头就被鄂尔泰接了过去:“你的事情说到头还是阿玛的错。” 殊兰的眼里带着笑意,她看的出,鄂尔泰对赫舍哩的诸多维护。 “你是康熙三十年三月三日亥时出生,当日你母亲其实生了两个孩子,头一个是你,过了两个时辰还生下了一个男婴……” 要说当年的事情,其实也是揭开所有人心里的伤疤,没有谁想要遇上这样的事情,即便殊兰觉得她这个当事人可以平静对待,但不等于作为母亲的赫舍哩依旧可以坦然面对。 第5节 赫舍哩用帕子掩面,压抑的哭了起来,鄂尔泰不得不停下来安慰赫舍哩。 虽然话没有说下去,但殊兰也可以猜到大半,看如今的情形,当时的那个男婴多半是出生就死了,龙死凤生大不吉….. 她垂下了眼睑,原来她自出生的时候便是个不吉利的人。 鄂容安觉得场面有些失控,他起身拉着母亲的手道:“额娘不如去外面歇一歇,这事情就让阿玛跟姐姐慢慢说吧。” 他说完又去看殊兰,希望殊兰可以说些什么,殊兰没辜负他的期望,起了身扶着赫舍哩:“额娘,即听不下去,殊兰便是不知道 也没有什么。” 赫舍哩擦着眼泪摇头:“额娘便是听着都觉得难过,我儿可是真过了那样的日子,这算不得什么。” 赫舍哩是个美人,她即便哭的眼睛红肿,也不让人觉得狼狈,只觉得怜惜。 殊兰叹了口气,扶着赫舍哩起了身:“额娘,去外面的榻上歇一会吧,想来一会还要去见见玛嬷和叔叔婶婶,别的弟弟妹妹们,殊兰还要额娘多多指点的,额娘没有精神怎么行。” 鄂尔泰也劝道:“你不必如此,殊兰如此懂事,你的苦心她都明白的。” 赫舍哩又看殊兰,殊兰笑着点了点头,将她鬓边的头发别的耳后:“女儿一看见额娘就觉得亲切,看见额娘难受,心里也觉得不舒服,额娘的无奈和苦楚,女儿都懂。” 还有什么能比的上女儿这么一句贴心的话,她原本要哭,终究是忍了下来,摸了摸女儿的脸颊由丫头们扶着去了外间。 里面一时都静了下去,殊兰嗅着茶香,听着鄂尔泰缓慢又低沉的声音。 “……你额娘一见是个死胎就晕了过去,龙死凤生,谁也没有料到…..如此…不吉利的事情,瞒不住家里别的人,你玛法的意思是不想留的…..你玛嬷自来都是你玛法说什么便是什么,但那一次却并不同意,只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能就这么没了一条命…..” 他边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殊兰,毕竟当日的家人是想要她的命的。 他的女儿依旧恬静,不见愤怒不见失望,眉宇间的安然和宁静似乎连他也感染了,语调慢慢的归于平静。 “因为这件事情,家里人在一起议论了三天三夜,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你额娘差点血崩,抱着你一直不撒手……” 想起那些日子的艰难,差点失去妻子的痛苦,他的声音又沙哑了起来。 “最终是老太太请了相国寺的随云大师给你看了命数,随云大师道,往西南去大道上遇上一户出行的人家,那家的夫人穿着大红色的衣裳,便将孩子送给她抱养,养满八年,不跟家人见面,便可化解灾难,从此旺夫旺子,富贵荣华……” 于是她最终是遇上了母亲,在母亲的怀里过了七年无忧无虑的日子….. “康熙三十七年五月,你玛法突然去世,我跟你额娘急着回府探望,派去跟着你的下人难免疏忽,等到你玛法下葬,等来的却是 你失去踪影的消息,你不见了,你额娘差点….外面不知道派出去了多少人,但你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几乎把苏州都翻过来了……” 却没有想到,她的女儿一直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这一不见就是五年。 “是阿玛,阿玛那个时候就不该听了随云大师的话,将你抱给别人,不把你抱给别人,你就不会受这么多年的苦。” 女儿不在的这十二载,他的妻子何尝又不是怨他的。 “你额娘给你生了四个弟弟,每一次都生怕生出来的是个女儿,她怕有了女儿她会对你的心少上一分…..”她怕自己会将这个孩子当做不在身边的殊兰来爱,但是谁也不能替代她苦命的孩子。 殊兰以为自己很平静,但到了这一刻,她还是留了眼泪,为了这不得已的事情让所有人受的苦和累。有些事情上天早早的就安排好了,不是挣就可以赢,也不是不管就一定会输。 “鄂容安那次见到你就让人跟着你查了,回来又告诉了阿玛,我让人下去细细的查了一遍,这才知道你原本是天河县县令之女,七岁那年家破人亡,你被卖到京城,进了凌柱府上。” 殊兰擦了擦眼泪:“我都明白。” 一句明白,让鄂尔泰再次动容,他欣慰的摸着女儿的发顶:“以后有了阿玛和额娘,谁也不能在欺负你了。” 这英武的男子,终究是留了眼泪…… 时光终究会掩埋这曾今的苦难和悲哀,却不能教伤好之后一定不留下疤痕,有时候我们在命运面前如此渺小,又如此脆弱。 作者有话要说:啥都不说了,觉得好看的就都出来捧个场,多谢了o(n_n)o~ 7、家人 自老太爷去世,老太太的朝晖堂除过过年,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一家子人全都聚在了一起,比着过年又多了几分其他的气息,好奇,期盼,几分微妙的紧张。 老太太安达拉氏是正黄旗没落的老贵族,一共生了三子,鄂尔泰是嫡长子,鄂礼是次子,后面本还有一个嫡子一个庶子但都未养成人最小的儿子名鄂尔奇,今年刚十九,去年才成的亲。 鄂尔泰今年刚刚二十九,娶了小他一岁的赫舍哩氏佩静,未纳一妾,生有一女四子,长女自然是殊兰,长子鄂容安九岁,次子鄂实六岁,三子鄂弼四岁,四子鄂祈两岁。 鄂礼年二十五,娶的是正四品太常寺少卿之女,苏尔氏,嫡长女雅莉琦刚满六岁,在格格中排行三,嫡长子鄂宁三岁,在少爷中排行四,另还有鄂礼的妾室白氏生有一女格佛荷,年八岁,在府里的格格中排行二。 鄂尔奇年十九娶的是从五品鸿胪寺少卿之女马尔屯氏,刚刚有孕四个月。 鄂尔泰带着一家人刚刚进了朝晖堂,外面等着的苏尔氏便笑着进来对老太太道:“来了,来了,这会已经进门了!” 大人们到还罢了,只小孩子们都好奇了起来,老太太眯着眼睛笑着挥手:“去吧,去吧,带我老婆子去迎迎你们的大姐。” 年长一些的格佛荷当先站了起来:“那孙女便带着弟弟妹妹们先出去看看了。” 她生母自小服侍鄂礼,她虽是庶女,却是苏尔氏一手养大的。 苏尔氏带着几个孩子出了门,快步向几人迎去,向鄂尔泰和赫舍哩行了礼,拉着赫舍哩的手道:“嫂子这回可算圆满了,也不枉往常总是吃斋念佛。”她体量丰盈,面若银盆,未语先笑,看着便让人觉得无端的亲切。 赫舍哩微微点头:“只要闺女回来了,便是以后让我日日吃斋都行。” 苏尔氏又拉着殊兰的手啧啧赞叹:“这样的美人儿,也只大嫂生的出来,只要往这一站,一看便知道是大嫂嫡亲的闺女,赖都赖不掉的。” 殊兰抿嘴笑了笑,随着赫舍哩的意思叫了一声:“二婶。”她额娘在任上的时候,家里的家务都是二婶管着。 引得苏尔氏又赞叹了几句:“听听,这声音听的我的身子都酥了半边,这闺女俊!” 赫舍哩因为她的几句妙语脸上终于见了笑意,鄂尔泰难得的向这个弟妹投去了 感激的眼神。一旁跟着的几个孩子也笑了起来。 六岁的雅莉琦穿着石榴红的衣衫,扑扇着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脆生生的道:“鄂弼和鄂祈不害臊,还粘着大姐姐呢!” 苏尔氏低头一看,才见着殊兰左右两边各有一个胖嘟嘟的小子,一人一边拽着殊兰白底绣紫色碎花的百褶裙,几乎像是吊在殊兰的裙子上一般。 众人一看这情形都笑了起来。 殊兰也弯着眉眼笑了起来。 格佛荷眼里的羡慕一闪而过,这个大姐长的可真漂亮。 赫舍哩让人将两个小儿子抱了进来,殊兰觉得自己抱不动四岁的小胖墩鄂弼,就伸手抱了两岁的鄂祈,哪里知道鄂弼立马不满意了,撒泼打滚的也要姐姐抱,殊兰哪有这力气,最终两人都不抱,这两个小子却较上劲了,鄂祈拉着殊兰的裙角,鄂弼也不甘示弱。 老太太大约是等的有些不耐烦,又听着外面的笑声不断,勾的心里也痒痒的,就让丫头扶着自己往外走,掀起湘妃竹帘道:“让你们接人,你们到是忘了我老婆子了,站在院子里说起话来了。” 众人都笑着忙称不是,兄弟几个见了礼,眼见着就要在院子里认亲了,老太太忙道:“哎呦,可怜我这大孙女,这么热的天还要在外面站着,看着娇弱的样子,万一中了暑气怎么办,还不赶紧扶进来,一群没良心的!” 一句话又逗得众人捧场的笑了起来,赫舍哩一听道理就是这样,跟着一旁的丫头几乎是半架着殊兰进了屋子,一面还问:“热不热,难不难受?” 殊兰的岁月里,除过苏州的那七年,剩下的岁月几乎全是无边无际的阴暗,大约也只怀着孩子的那几个月里,她心里还有些雀跃和期待在,风吹雨打飘飘荡荡了几百年,她以为她的心就成这样了,起不了多少波澜,泛不起多少温情,却原来她还是没有明白自己,只要是个人,谁又能不渴望温暖,渴望爱护。 炎热的夏季里院子里阵阵的知了叫声,和着屋里时不时的笑声和关怀的面孔,她的心像是被泡在温水里一般暖洋洋的舒服,那所谓的执念在这个时候似乎也微不足道了起来。 从母亲手上传递来的温暖,从母亲身上传来的馨香,让她眼睛涩然起来,她听到芳华院里的娘亲说:“娘亲最喜欢妞妞….” 娘亲,女儿可以过的很好的……. 她不自主的靠 在了赫舍哩的肩头,感觉到赫舍哩瞬间的僵硬和随之而来微微的颤抖,她的额娘,这十二年来也不容易,她不自禁的叫了一声:“额娘。” 赫舍哩又被她惹得泪如雨下,刚刚进门的女儿即便看着并不恨她怨她,但也没有丝毫别的多余的感情,她心慌也害怕,便是恨着那至少说明是在乎的,最怕的是根本不在乎,此时女儿的一声额娘,她才听的出,女儿是真的愿意认她了,她的女儿啊,终于回来了…… 胤禛刚刚进了正院,府里的侧福晋、格格们就都得了消息,纷纷去了福晋额尔瑾的正院美其名曰侍候福晋。 胤禛一进正院自然有妻妾们服侍着洗漱之后换了衣裳,讨巧的打着扇子,也有端了专门熬好的酸梅汁的捧了上来。 宋氏虽然看着好生养,但并不得胤禛的喜欢,她自己也不往跟前凑,只侍立在福晋身后。 李氏一贯是个小意温柔的女子,眉目和顺,皮肤白皙,虽不是最貌美的,却绝对是最体贴的。 “爷可是辛苦了,早上去了畅春园,这个时候又要回来,咱们也没法为爷分忧,也只有在爷的衣裳吃食上多多下些功夫,侍候好爷,也让爷多上几分精力。” 胤禛是个寡言的人,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总是很难看到多余的表情,一双深邃的凤眼往往总是如一汪幽潭,深不见底,偶尔又会有璀璨光华摄人心魄,一双薄唇总是抿成一条直线,一点弧度都没有,对自己苛刻的让人不能理解,再热的天气该怎么穿便是怎么穿,少一件都不行,在外人看来便是少了一件又如何,谁又能看出来。 便是这府里最受宠的李氏,也从不敢说她是了解眼前这个男子的,他的心思深沉浩瀚,只会让别人沉溺,他自己似乎总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观看,时而远时而近,捉摸不透。 额尔瑾看了一眼围在他跟前的妾室,垂下眼睑,忽的听的李氏道:“姐姐说,是不是?” 这个李氏仗着爷的纵容,总是在并不越线的地方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人的耐性,这些在爷看来不过是小女子之间无聊事务,每每总是纵容,又甚至她在他眼里偶尔能看来几分兴致,偶尔又是索然无味。 听听李氏都说了什么?家里的妾室们要照顾好爷的衣食住行,这话也是她该说的,不过刚刚成了侧福晋,就立马变本加厉,蹬鼻子上脸。 她笑了一声淡淡的道:“妹妹刚才说了什么?我竟是没有听到,不 过姐姐我到是有几句话要说,爷劳累了这么久,也当歇一会了,妹妹在这说了这么久,也当喝口茶水润润嗓子了,也别有的没的什么都说。” 额尔瑾毕竟是福晋,身份在那摆着,李氏也不敢太过分,爷看重规矩,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到还行,过分了吃亏的还是她自己,她只委屈的撇了一眼胤禛,乖乖的应了一声是。 只是那一眼又让额尔瑾极其的不舒服,她缓了缓才道:“爷要不歇一会,一会在传晚膳?” 胤禛微微颔首,不顾其她几人的满脸哀怨不舍,起身朝着内室走去,额尔瑾心里才舒服了些,示意众人都下去,自己跟了进去服侍,熟练的侍候着胤禛躺下。 胤禛闭上眼睛,不知怎的脑子里又蹦出了早上遇见的那女子,看穿着当是个丫头,只是那通身的气度实在让人觉得不当是个下人该有的,尤其是那容貌,世间怕是少有的…… 他撇开这些胡思乱想,将一日的事情缓缓的过了一遍,裕亲王病重,皇上次次看望,太医的意思怕是过不了今年的这一夏了,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裕亲王这忽然将外人都屏退,也不知会在皇阿玛跟前说些什么…… 额尔瑾不期然的对上他忽然睁开的双目,骇的慌乱的低下了头,却听他缓慢又没有丝毫多余情绪淡淡的道:“今日皇阿玛又去探视了裕亲王,中间还将众人屏退…也不知在说什么…..” 胤禛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说给她听,她来不及多做思索,深吸了一口气:“所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皇叔放心不下的还是家小后辈罢了……” 胤禛的眼里似乎闪动着什么,她并不敢细究,只觉得手上附上了一双有些清凉的手:“你的好,爷心里都明白。” 她觉得眼睛有些酸涩,赶忙起身:“爷折煞妾身了。” 胤禛已经闭上了眼,额尔瑾抿了抿嘴,替他放下床帐。 额尔瑾出了里间,在外面的罗汉榻上坐下,李嬷嬷凑上前道:“福晋,您怎么也不听老奴一声劝,明明是因为爷回来了,那些奴才秧子才往您跟前凑的,您又何必让她们进来。” 额尔瑾揉着太阳穴淡淡的道:“我一贯贤惠,怎么能不让她们进来?” 又是一句辨不出情绪的话,李嬷嬷哎呦一声道:“奴婢的好福晋啊,贤惠值几个钱?最紧要的是抓住爷的心呐!” 额尔瑾把玩着手上的玳瑁 护甲:“我这也是为了得到爷的心,即便爷现在最宠爱的是李氏,最信任的却是我。” 李嬷嬷觉得这话似乎是对的又似乎哪里不对,却偏偏急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终也只化作一声叹息,起身去外面轻声吩咐:“我让人在井水里派了些新鲜果子,一会等着晚膳用完了记得端上来……” 康熙翻了德妃的牌子,德妃已经四十多岁了,有一双跟十四阿哥极其相似的杏眸,便是到了这个年纪依旧清澈迷人,因为如今管着宫务,康熙到还是常过来过个夜以示荣宠。 用了些晚膳,德妃陪着康熙闲话了几句,就说了胤禛:“这孩子如今还是子嗣单薄了些,也怪臣妾不够尽心,前些日子四福晋在我跟前说起,臣妾才恍然觉察,都成亲这么多年了,才养活了两个孩子,后院也单薄了些,四福晋一个劲的在臣妾跟前请罪,臣妾看她也怪不容易的……” 第6节 康熙有一双睿智的眼睛,相处了这么多年,德妃还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做恭顺的样子垂着眼睑。他拍了拍德妃的手道:“朕心里清楚,四福晋也算是个贤惠的,天家的孩子不好养活。” 这话德妃可不敢接,她只依旧沾着眼角。 康熙脸上的神情缓和了几分:“明年选秀,你上心些,给胤禛挑几个好生养的放进了府里去,总能有孩子的,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德妃轻嗯了一声。也不是没有皇上给臣子直接赐人的事情,即便胤禛身边人在少,在没有子嗣,皇上还是没有立即赐人,却要等到选秀的时候在说…… 作者有话要说:看过一些记载胤禛的事情,个人觉得他是个感情炽热极端的人,喜欢的时候恨不得把你捧上天,不喜欢的时候就是要你命的时候,感情应该比较丰富,属于外冷内热形,从他能设计狗狗的衣物等也能窥见一二,当然这只是个人一点小小的见解,大家也可以说说自己对四四的看法 8、温情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半夜开始下起,到现在也没有要停的迹象,驱散了夏日的炎热和烦躁,难得的一切都幽静了起来。 只一夜,赫舍哩就给殊兰备齐了身边的丫头嬷嬷,赫舍哩将自己身边的大丫头怜年和吉文给了殊兰,又另从二等丫头里挑出两个小一些的丫头晓竹和未冉给了殊兰做大丫头,将自己身边的嬷嬷辛氏也给了殊兰做教养嬷嬷,另还有六个二等的八个三等丫头,扫撒粗使的丫头零零总总的算起来,殊兰住的这个院子里丫鬟仆妇不下四十人。 怜年年纪最大也最稳重,似乎不管到了什么地方她都可以立马适应,找准自己的位置,认认真真的做自己当做的事情。 未冉手巧,一边给殊兰梳着头发一边叽叽喳喳的说话:“格格的头发怎的这般黑亮,就像是上好的缎子一样,摸在手里恁的舒服里。”她到是胆子大,才侍候上个新主子话就这样多。 晓竹有些害羞,说话也细声细气的,捧着殊兰的首饰盒子道:“格格选几样首饰吧。” 吉文便显得泼辣了几分,她大约是怕殊兰未见过这样好的首饰,不知道该怎么搭配,夺过晓竹手里的盒子道:“要是什么都让格格做了,要你这奴婢做什么。” 怜年看了一眼殊兰,才开口道:“莫不如我们先给格格配好,格格若不喜欢在换,如何?” 她额娘给她的这几个丫头,几乎将所有可以想到的都想到的,活泼的可以解闷,稳重的可以管事,泼辣的可以来事,细心的可以想事,确实是深怕她受一丝委屈,有一丝不自在。 她抿嘴笑了笑:“你们的好意我都知道,拿过来吧,我自己看看。” 一句轻声细语忽的说的泼辣的吉文红了脸,想要辩解,又觉得都是多余的。 怜年却无端的松了一口气。 未冉笑嘻嘻的道:“格格真好看,这一笑,看的奴婢都呆了。” 辛嬷嬷只听到了一句,进了屋子笑着道:“可不是,奴婢跟了夫人这么就,只见过一个比夫人长的好看的,便是大格格了。” 殊兰的脸颊上飞起了两朵红云,却也不见任何扭捏造作的样子,叫了一声:“嬷嬷。”又让小丫头端了圆蹲来请辛嬷嬷坐下。 辛嬷嬷心里暗赞了一声,先不说这样貌,就只单单这一身的气度,有几家格格可以比的上?以后说不得是有大造化的,一想到 这,她心劲就更大了一些,有意无意的跟殊兰说着西林觉罗府上的重重事情,她见着殊兰听的认真,心里就更欢喜了几分。 西林觉罗府很有钱,首饰盒子里的首饰质地上乘不说,样式都是今年的新鲜花样,屋子里的陈设,主子下人们的打扮,无一不在说明西林觉罗府很有钱。 为什么有钱?因为管着西林觉罗府上所有产业的赫舍哩佩静很有经济头脑,将家里的产业打理的有声有色,并且还在不断壮大,便是她自己的嫁妆都比刚刚进府的时候好了不知道多少,辛嬷嬷知道的也并不全,只知道当年进府的时候嫁妆上的庄子只有五个,如今已经成了十五个,并且田地一处比一处多,最多的一处近千倾。 她的额娘似乎还在做海上生意。 她只想到赫舍哩不是个简单的女子,却没有想到会有这样大的本事,她忽的就自豪了起来。 这世道并不以经商为荣,更何况是女子,虽然鄂尔泰因为赫舍哩有经商的天赋不仅不嫌弃却更看重,就是府里的其他人知道了也都是赞一声,但是这并不代表殊兰也是这样认为的。 虽然昨日劳累了一天,但赫舍哩却是放下了十二年的心结,跟鄂尔泰是一夜恩爱,早起还有些酸软无力,尚未散尽的媚态看的鄂尔泰浑身燥热,又疼惜她,只揽在怀里低声说话。 赫舍哩软着嗓子说话:“你说,若是殊兰知道我还做生意,可会嫌弃我?” 鄂尔泰亲了亲她的面颊,他心里其实也没底,安慰赫舍哩道:“虽然跟那孩子才刚刚见面,却是难得的通情达理又聪慧,她不是那样的俗人。” 赫舍哩似乎因为他的话放心了几分,但到底没底,朝着帐子外面道:“翠环。” 翠环知道两人这是要起身了,忙带着小丫头们鱼贯而入。 鄂尔泰无奈的道:“不再多休息一会?” 赫舍哩嗔怪了他一眼:“女儿头一次请安,我若不起来,岂不是让女儿看了笑话。” 翠环听到帐子里传出低低的笑声,放缓了脚步,示意众人稍等片刻。 是赫舍哩受意辛嬷嬷来试探殊兰的,辛嬷嬷自然不希望殊兰对赫舍哩有偏见或者不喜,主子们闹矛盾,吃亏的还是她们这些奴才。 殊兰挑出一只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华贵又不失喜庆,又在发鬓上簪了一朵雪青色的蜜蜡芙蓉花,淡雅的颜色又 衬得她人出水芙蓉一般清新脱俗,眉目如画。 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翡翠撒花洋绉裙,朱唇未点,眉目不染,步步芳华。 朝晖堂里的众人早看呆了去,旁人或许换了打扮总会一眼就让人注意到,但殊兰不是,不管她的穿着打扮是什么,让人一眼最先注意到的总是她这个人,然后才是她的衣着首饰,便是往常看着寻常的东西到了她身上似乎就光芒万丈,那朵雪青色的蜜蜡芙蓉花家里的格格们都有,但谁也簪不出跟她一样的韵味。 雅莉琦转动着她的眼珠子,讨好的凑到殊兰跟前,捏着她的衣角撒娇:“好姐姐,就把你头上的蜜蜡芙蓉赏给我吧。” 殊兰笑着揽着她。 鄂弼年纪大一些,占有一样抱着殊兰的另一直胳膊,眼睛瞪的大大的:“这是我姐姐,你不准抱!” 以往跟他总是闹矛盾的鄂祈难得的跟他一致对外,响亮的应和了一声:“对!” 老太太笑的眉眼都不见了,将殊兰抱在怀里不住的揉搓:“这可是我老太婆的亲亲孙女,你们谁都不能跟我抢。” 鄂宁一直搭不上话,立马欢呼道:“这下好了,你们谁也抢不到手了。” 众人一时都笑了起来。 老太太自大老太爷去世就一直消沉,如今殊兰回来了,她似乎才慢慢有了活气。儿子媳妇们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殊兰抿着嘴直笑,趴在老太太的怀里对着雅莉琦道:“你喜欢姐姐的花,姐姐一会回去了让人给你送过去。” 雅莉琦立马欢呼了起来,扑在殊兰身上,揉搓的殊兰的衣裳都皱了起来。 佛格荷看不过眼拉起了雅莉琦,殊兰笑看了她一眼:“二妹妹要是不嫌弃,我那里还有一朵,一并给妹妹也松过去。” 到底还是小孩子,一听这话,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挡不住,露出尖尖的虎牙直笑:“谢谢姐姐。” 苏尔氏嗔怪姐妹两:“怎么这么没规矩,姐姐的东西也能随便拿。” 殊兰笑着道:“二婶见外了,妹妹们能喜欢我的东西,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苏尔氏笑看着赫舍哩道:“大嫂这闺女,看着可真可人疼。” 赫舍哩也想将女儿抱在怀里,有些讨好的看着殊兰:“额娘那里有不少首饰,一会你去额娘那里看看。” 殊兰还没有答话,鄂实便道:“一会儿子也去。” 赫舍哩瞪了他一眼:“你不去上学读书了?一天到晚的没有正行。” 鄂实瘪了瘪嘴,见着殊兰对他抿嘴笑,又傻笑了起来。 夜里睡的晚,闹了一会老太太就有些乏了,也不让人在跟前侍候,只叮嘱了赫舍哩几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也不必都来回我。”就让众人都下去了。 三婶马尔屯氏实在是个内敛的,也只出门的时候笑着邀请了殊兰一句:“若有空去我院子里坐坐。” 殊兰笑着应了是。 苏尔氏拉着赫舍哩氏又低声说了几句:“嫂子回来,这府上的事情,我便不能管了,还嫂子来管。” 赫舍哩最不耐烦管家里的事情,如今闺女回来了,她更没有时间,只推脱道:“一家人说话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只要弟妹在,我是断断不会管家的,这话我是早先就说过,如今还是一样,只家里的生意还是我管,挣了钱交给弟妹。” 苏尔氏也不过是出言试探,听她果然还是这样说,就放下心来,又笑着说了几句才满面笑意的分了手。 鄂尔泰出门应酬,鄂宁,鄂实和鄂容安去了外院的书房念书,雅莉琦因为一朵花就粘上了殊兰,扯着她的袖子,一会东一会西说个不停。 鄂容安临走的时候忽的道:“我也有样东西要送给姐姐的……”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九岁的他长的五分像赫舍哩五分像鄂尔泰,实在是个漂亮的孩子,鄂尔泰是雍正朝的肱骨之臣,这孩子是乾隆朝的封疆大吏,她笑着拍了拍鄂容安的肩膀:“我们是亲姐弟,你便是有心,我都是极其高兴的,不管是什么,我都极喜欢,极高兴。” 鄂容安脸上的笑意灿烂了起来,笑着点了点头,跟众人道了别跑着去了外院,引得后面的两个小的直叫着等一等。 父母们自然都喜欢自己的孩子们是和睦友爱的,赫舍哩看的又高兴又心酸。 殊兰回身揽着赫舍哩的胳膊,靠着赫舍哩道:“额娘,女儿听辛嬷嬷说额娘在经济一道极有建树,女儿听的很是羡慕,若额娘有空,可能点拨女儿一二?” 跟着的辛嬷嬷眼前一亮,格格这么说话,听在夫人的耳朵里可至少有自己一半的功劳,可不得高看自己几分,她不自主的就对殊兰多了几分感激几分恭敬。 赫舍哩愣了愣,连声道:“你若是喜欢,额娘自然是要教得还要好好教…”她似乎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又道:“你放心,你以后的嫁妆保管比别人的都丰厚,额娘要叫别人都羡慕你。” 殊兰听的好笑,精明能干得赫舍哩怎么每每遇上她的事情,似乎会短路一般,说出让人哭笑不得的话。 赫舍哩说完原本还有几分尴尬,但见女儿红着脸埋在自己的怀里头都不抬,心里又欢快起来,拍着她的脊背道:“好孩子,不害臊了。” 进了赫舍哩的院子,赫舍哩拉着她在自己跟前坐下,慢慢的跟殊兰说这话。赫舍哩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就显出了平常的从容聪慧。 赫舍哩的屋子布置的还是以舒适为主,临窗的大炕上一层坐蓐一层白玉凉席,金线引枕上没有多余的花色,却看着清爽宜人,屋子里散发着阵阵的果香,闻不见寻常的熏香。 她让人将果子点心在炕桌上摆的满满的,一边给殊兰剥着葡萄,一边轻声细语的跟她说话:“这两日累不累。” 殊兰张嘴,让赫舍哩将葡萄送进她嘴里,看着赫舍哩笑看着她,摇了摇头:“一点都不累,心里很欢喜。” 赫舍哩抿嘴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瞧这小嘴甜的。”她说着自己又笑了一声,才接着道:“那几个丫头,你先用着,要是有哪里不顺手,跟额娘说,额娘在给你挑好的。” 殊兰又摇头:“怜年稳重,吉文大气,晓竹细心,未冉活泼,个个都是顶好的,女儿很满意。” 只一夜就将几个丫头的秉性看的如此清晰,赫舍哩不禁惊讶,过后又笑着道:“才这么点时间,你就将这几个丫头,看的这么明白,这样额娘到是不担心了。” 喂了几颗葡萄,赫舍哩又给她削苹果:“旁的东西都抵不上这瓜果蔬菜好,你如今年轻或许不显,以后就慢慢明白了,吃什么都没有吃这些东西好,长年累月的多吃些,保管你这脸蛋越来越娇嫩。” 殊兰笑着又给赫舍哩剥了几个葡萄送进她的嘴里,看她好看的眼眸笑的只剩下一条缝,自己也觉得高兴:“好额娘,那你给女儿讲讲,怎么样,这皮肤才能越变越好。” 赫舍哩挺了挺腰杆:“这你可算问对人,额娘这些年可有不少经验。” 她用眼神示意殊兰赶紧给自己喂颗葡萄,讨好讨好自己,殊兰连忙识趣的又喂了一 颗,赫舍哩吃进嘴里,立马又笑了起来,放下手里的东西,摸了摸殊兰的脸颊:“真是额娘的好闺女。” 她们是如此相似,相视一笑,似乎什么都能明白。 娘俩也不要人在跟前时候,凑在一起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才说起了正经事。 “你以前不在府里,我们只说你是在苏州养病,如今好了,回府了,也该正式见见亲戚朋友们了,额娘筹划着这一两日办个花会,将近一些的亲戚女眷都请了家里来见见,之后额娘在带你到处去走动走动,见见长辈。” 她顿了顿又道:“你觉得怎样?” 殊兰随手拿起了赫舍哩放在一旁的针线做了起来,也不抬头:“额娘看着安排吧,这些都是应当的。” 赫舍哩一见殊兰手里的东西到不好意思了起来:“那个是额娘给鄂容安做的荷包。” 她针线一向不怎么样。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橘色的阳光穿破厚厚的云层,从开着窗户里流了进来,镀了殊兰一身,看着娇嫩的暖融融的,她唇边带着浅笑,宁静又祥和,赫舍哩的心似乎也跟着幽静了下来,她的女儿呀…… 第7节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比较温吞,但是个人觉得还是很必要的,进府之后后宅争斗会让情节紧张 9、舅舅家 殊兰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早上醒来还有些迷糊,隐隐约约的听到屋子外面侍立的几个丫头在说话:“了不得了…裕亲王薨逝了…” 殊兰这才清醒了过来,可不是,先是五月的时候索额图为天下第一罪人,接下来便是裕亲王薨逝,康熙皇帝悲痛不已,此后生了一场大病。 她叫了一声怜年,丫头们知道她醒了忙都进来,打起帘子侍候她穿衣洗漱,又抹了面膏,梳了头发,将新作的衣裳捧出来让她选。 未冉在一旁道:“好主子,今儿去舅老爷家,主子就带上奴婢吧。”她生性好动,听的赫舍哩要带着殊兰去外祖家走亲戚,就心动不已。 她虽然有些没大没小的嫌疑,却很对殊兰的胃口,她宁愿丫头们有什么都当面说明白,也不想见着有人背后弄鬼,这样的事情是要鼓励的。 她抿嘴笑道:“你来,若今儿给我将这发簪插的好,我便带你去。” 未冉立时就欣喜起来:“主子可不许耍赖。” 殊兰笑指着怜年:“让你怜年姐姐做证,若我耍赖,你就告到夫人跟前去。” 若真告到夫人跟前了,吃亏的还是未冉,难得的是殊兰的态度,屋子里的气氛立时松快了起来,几个大丫头更是若有所思。 说的再好也没有做出来的更有说服力,她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她的人只要做的好,她都愿意宠着优待着。 殊兰的外公只做到正四品的国子监祭酒,只有一子一女,舅舅三十有八,却是从三品的河南按察使,大了她母亲十岁,她外祖母去世的早,这个哥哥是又当哥哥又当妈,生怕家里的姨娘欺负了年幼的妹妹,赫舍哩启蒙之师就是她舅舅,便是知晓女子之事,也阴差阳错的是她舅舅告诉的,兄妹两感情之深厚,不是外人所能体会。 娶的是户部尚书马尔汉堂侄女兆佳氏,生有两子一女,长女年二十有一,嫁给了多罗豫通郡王多铎次妃所生的董额为福晋。 今年三月的时候多罗信郡王鄂扎薨,查鄂扎系承袭的是伊祖多罗豫通郡王多铎封爵,康熙下令将爵位还了回来,董额成了郡王,她表姐也成了正经的郡王妃,虽不过一句话的事情,但其中的波折可想而知。 赫舍哩跟这个侄女年纪相差不大,关系及好,几乎是被兆佳氏当闺女一般养大的,也是将长嫂当母亲一般敬爱。 马车上赫舍 哩左右打量着殊兰笑着道:“你外祖父和舅舅舅母都是极其和蔼的人,只你舅舅在任上一时也见不上面,你舅母在家中侍奉你外祖。你不必紧张,当怎么做便怎么做,他们疼你都还来不及,不会说什么的。” 殊兰依着赫舍哩坐在马车上,一面透着晃动的帘子向外看一面道:“外祖和舅母抬爱,女儿也不能轻狂了,礼数上自然不会差了去,也必教旁人都挑不出错来,额娘只管放心。” 赫舍哩见她一直向外看,揽着她道:“可是想出去走走?”不待殊兰回答她便道:“你上一次还说要额娘指点你经济一道,等一有时间额娘带你去咱们京城各处的铺子去看看,你在留个心,看上了那个铺子只管跟额娘说,额娘给你留着做嫁妆。” 殊兰又好笑又无奈,拉着赫舍哩的衣袖撒娇道:“额娘怎的总说嫁妆嫁妆的,可是嫌弃女儿碍眼了,要赶女儿走了?” 赫舍哩怔了半响,又去擦眼泪:“可怜我的儿,才刚刚跟额娘见面明年又要选秀,这不是要额娘的命么…..” 殊兰也不过随口一说,也没想挑起了赫舍哩的伤心,她看着赫舍哩的样子只觉得又窝心又无语,笑又不敢笑,只得继续撒娇:“莫不如额娘想个法子,给女儿将这选秀避过去?” 天地良心,她不过随口一说,但赫舍哩当真了,也不哭了,脸上露出的神情大约也只是在管理财务时才会有的郑重和精细:“是这个理,额娘怎么没有想到,还是女儿贴心聪明….” 殊兰娴静惯了,几百年的风吹雨打,见惯了人情冷暖,对什么都有一份淡定和从容,独独对上她额娘的时候,怎么也保持不住那份淡定和从容…… 她舅舅虽然是地方实权大官,家里的宅子却看起来朴素低调,并且稍微显得窄小了些,三井胡同也窄,只过的去一辆马车,马车从侧门进去,在二门处下来换了轿子,一直进了内院,期间也有路过的仆妇丫头,一遇上便避到一旁,行动之间及有章法,处处透着大家之气,还没见到舅母,她心里已经多了几分赞叹。 刚一下轿,就听到一个热情的声音:“可把姑奶奶和大格格盼来了!” 迎面走来的是个三十多岁干练的嬷嬷,带着一脸的笑意却并不显得卑微,穿着打扮也伤档次,赫舍哩笑着叫了一声:“方嬷嬷。”受了方嬷嬷的礼。 殊兰跟着行礼,方嬷嬷侧过身子道:“可折煞奴婢了。”一面引着众人往里走 一面道:“夫人特特让奴婢等在这等,说是姑奶奶一来就给她回话,这一会有几家夫人带着小姐正在夫人屋子里坐着说话呢。”又打量了几眼殊兰不住赞道:“这么久没见大格格,不想大格格竟出落的这么俊俏,奴婢看的都舍不得移开眼!” 她是兆佳氏的心腹,殊兰的事情都知道的清楚,她仔细看着见这姑娘貌美不说,行动间处处透着大家闺秀的风范,礼仪上更是没有丝毫的错处,神态恬静,虽有些娇弱之态,却并无下人的造作之资,她不免在心里暗暗的赞了一声。 殊兰听着她说话,猜测她是知道自己的事情的。 赫舍哩轻笑着道:“嫂子总是这般见外,还拿我当外人呢。” 又听到个声音,虽是在嗔怪却掩饰不住欢喜:“你又在外面编排我什么不是?” 赫舍哩也难得的露出了小女儿的娇态,牵着殊兰掀起帘子道:“嫂嫂,我带殊兰来看你了!” 不大的屋子里坐了七八个人,还有几个年轻的姑娘,打扮的很是鲜亮,上首坐着的一个容长脸,端庄的夫人已经站了起来。 赫舍哩拉了拉殊兰:“还不快拜见舅母!” 有丫头早摆上了垫子,殊兰刚刚跪下叫了一声舅母,就被兆佳氏扶了起来,她抬眼见着兆佳氏满目的辛酸,眼圈也红了,便觉得舅母是亲人,是真心疼她,又真心真意的唤了一声舅母。 兆佳氏连连应是,又褪了手上的一串红珊瑚佛珠给她,来来回回的打量了她几圈才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勾的赫舍哩也红了眼圈。 方嬷嬷劝道:“难得的一家子团聚,夫人到是抹起眼泪了,旁边还有几位夫人格格们看着呢。” 兆佳氏这才收起了眼泪,对着一旁坐着的几人连道不是。 众人都见了礼,都给了殊兰见面礼,兆佳氏拉着殊兰在自己跟前坐下,一个圆脸的夫人笑着道:“这一看就是佩静的闺女,瞧瞧这模样,啧啧,四九城可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她旁边坐着的一个尖下巴的夫人撇了她一眼,看了坐在她身旁的女儿一眼,嘴角往下一拉喝了一口茶水。 坐在殊兰身旁的赫舍哩对殊兰轻声道:“她是翰林院侍讲学士卢大人的夫人。” 殊兰觉得这屋子里的气氛怪怪的。 兆佳氏似乎浑然不觉,道:“这丫头自幼身体不好,一直在苏州那边养着,好容易才接了回来,今日到是第一次出来走亲戚,难为你一眼就看了出来。” 卢夫人虽然看着比兆佳氏还年长几分,但兆佳氏说话的口气却似乎是对晚辈。 卢夫人也不在意,又笑着接口道:“这是好事,可是要恭喜佩静了。”听着口气似乎跟赫舍哩也是极其熟悉的。 赫舍哩笑道:“就你嘴巴甜。” 众人都捧场的笑了起来。 大人们说话,跟着的几位姑娘坐着也没有什么话说。 兆佳氏让丫头带着几个姑娘出去,又嘱咐殊兰:“去舅舅家的园子里好好转转,一会回来陪舅母好好说说话。” 殊兰应了是。 算上殊兰一共有五个年纪相当的姑娘,卢夫人的女儿,卢玉菲,那个尖下巴的夫人是詹事府少詹事的夫人,女儿钮钴禄雪珊,看着到是很有几分姿色,又因打扮的明艳到是很有几分看头。 另还有太仆寺卿之女马佳舒嫣,知州武柱国女武莹莲,殊兰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武莹莲,这女子这个时候看起来也是文文静静的,一张圆润的脸庞,笑起来会有浅浅的梨涡,甜美而可爱,最重要的是,这身形在长者们的眼里是个好生养的。 武莹莲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但也只是抬起头朝她一笑,露出一双梨涡来,殊兰便也回她一笑。 卢玉菲是个自来熟,出了门就挽着殊兰的胳膊:“妹妹长的真漂亮,我以前可从来都没有见过呢。” 丫头们领着几人出了院子转过一道角门就进了花园,这花园虽然不大,但胜在精巧,假山流水一样不少,曲曲折折的很有看头。 殊兰笑着应道:“我以前也没有见过姐姐呢。” 钮钴禄雪珊轻哼了一声,似笑非笑的道:“那妹妹可曾见过姐姐我?” 马佳舒嫣笑道:“你可是又在说胡话了,不是刚刚说了妹妹才从苏州回来吗?怎的会见过你。” 殊兰多看了几眼钮钴禄雪珊才恍然觉察那一日在果毅公府上是见过她的,听这语气,似乎是在找茬的。 小女儿的心态,她大抵能明白几分,开口问道:“姐姐见过我?” 雪珊微微攒眉:“那一日见过本家一个妹妹身边有个叫做苏荷的丫头,跟妹妹长的确实像。” 怜年听着话不对,冷笑道:“这位格格,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将我家格格比成下人?” 武莹莲带着一脸的懵懂,卢玉菲那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个不停,只马佳舒嫣怕闹出了事不好,笑着道:“哎呦,看看,那便的蔷薇开的好。” 又问一旁的丫头:“咱们几个采几朵在头戴可好,夫人可会怪罪咱们?” 跟着的丫头也怕格格们有口角,乐得打岔:“哪里会呢,奴婢这就去让人找了剪子来,格格们喜欢那一朵剪哪一朵,只别将院子角落里那盆兰花伤了就成,那是大爷特特买来孝敬夫人的。” 大爷这个词似乎让气氛又有些了微妙的变化。 马佳舒嫣应了一声。 都这样打岔了,钮钴禄雪珊却并不打算罢休:“这是哪家规矩,主子说话也有下人插嘴的份?我是该夸妹妹好规矩吗?” 怜年担忧的看了一眼殊兰,殊兰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转头看着钮钴禄雪珊:“我的规矩,自然是好的,只是姐姐这样问了,我也少不得要问一句,得理不饶人,可也是规矩?” 相处这几日殊兰一贯的温和,忽然强硬,让怜年即觉得窝心又有些惶恐。未冉跟着一旁笑嘻嘻的只拽她袖子。 马佳舒嫣深怕钮钴禄雪珊在说出什么来,忙挽着殊兰的胳膊道:“走,姐姐给你剪了花来戴。” 不管是从了什么样的心思,现在看来,马佳舒嫣至少是个识大体的人,殊兰便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刚刚还是隔岸观火的卢玉菲和武莹莲也笑着凑了上来,将钮钴禄雪珊落在了身后,钮钴禄雪珊气的脸色铁青。 殊兰便是在不喜欢这个刚刚认识的钮钴禄雪珊也不能让舅母难做人,毕竟是客人,跟身旁的丫头交代了几句,让她好生招待,慢慢的听到了身后的笑声她才放心了下来。 马佳舒嫣笑着直眨眼睛:“还是妹妹识大体。” 殊兰听了也笑:“彼此,彼此。” 其他的客人们走的早,赫舍哩和殊兰留了下了来,等着他外祖父回来,又去磕头见礼,跟家里两外的两个表兄也都见了面。 等到一家人坐在凉亭里,私下里聊天得时候,兆佳氏揽着殊兰疼惜的道:“不想今日到叫我儿受委屈了。” 殊兰抿嘴笑道:“舅母严重了,那样的 事情,侄女还放不进心里的,她不过是小孩子心性而已。” 兆佳氏笑着摩挲着她的脊背:“还是我儿有心胸,你那丫头也是个好的。” 殊兰便撒娇:“舅母笑话我。” 兆佳氏笑的眼角有了一圈细细的皱纹,吩咐身后的丫头:“罢罢罢,是舅母不是,去将前儿大姑奶奶赏的那一匣子宫花拿过来,全都给咱们大格格,当是舅母赔不是了。” 殊兰忙道:“舅母,还是算了,我只要一两只就行了,毕竟是大姐姐孝敬舅母的。” 赫舍哩坐在一旁一直看着欣慰的笑,兆佳氏感慨的握着她的手道:“这孩子,怎的恁的叫人心疼,舅母即给你,你就接着,长者赐不敢辞。” 殊兰这才答应下来。 女儿能得自己当母亲一样敬重的嫂子的欢心,赫舍哩自然高兴,眼见着赫舍哩有红了眼圈,兆佳氏叹了一口气,将她揽在怀里:“好孩子……” 第8节 10、救命 去了舅舅家,见了亲戚,家里又办了一场花会,这一次殊兰特地请了马佳舒嫣,这女孩聪慧也识大体,她到觉得投缘。 虽然殊兰认识的人不多,但架不住众人热情,一群姑娘闹哄哄的在殊兰家的后花园里玩笑,因都是有些亲戚关系或者都是关系相近的人家大家在一处少了许多拘束。 佟如玉笑挽着殊兰的手在一边说话:“那日里便见着你亲切不想你竟还有这样坎坷的事情。” 佟如玉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即便偶尔闪过几分阴霾,但总是欢快多过伤心,殊兰是知道她家里那些事情的,尤其是个后世都极其出名的四儿,见她能有如此的心胸,就觉得亲切,便软软的和她说话:“个人有各人的缘法,我能跟亲人相认,也是老天眷顾,我也不知姐姐为何看上去是有些心事的样子,只是劝一句,万事都想开一些,日子照样要过下去,若是努力了还不见收效,那便不是自己的错了,该丢开的便需丢开了。” 殊兰这样说话,似乎有一种奇特的魅力,她的声音几乎流淌进了佟如玉的心里,抚慰着她的痛苦和艰辛,让她觉得自己可以靠着她歇一歇停一停。 她觉得那一双三月江南一般的眼眸似乎将什么都看明白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明白。 马佳舒嫣的声音忽然响起:“好啊,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咱们要做诗,一转眼就不见了你这主人,你到是躲在这跟佟妹妹偷懒来了。” 殊兰微微挡住马佳舒嫣的眼神,让佟如玉稍作调整,笑着起身道:“我作诗一向不怎么样,姐姐们叫我去,我不如给姐姐们磨墨算了。” 又有几个姑娘笑着进了亭子,听到这话都笑:“谁要你做这些事情,只管做了好诗出来咱们好好看看。” 坐在不远处水榭里的几位夫人也朝姑娘们这边看,兆佳氏低声问赫舍哩:“那穿粉色裙衫的可是二姑妈家的孙女如玉?” 赫舍哩道:“就是她了。” 兆佳氏微微颔首。 运船在洪泽湖遭风漂没漕粮。年年都有水灾,这一年似乎更为坎坷,皇上本就身体不适,这样的事让他愈发不顺心,将胸中的烦躁压了又压才没将奏本扔下案头。 闭了会眼,在睁开又是一片淡然:“你们说说,覆漕运总督桑额疏言,运船在洪泽湖遭风漂没漕粮,请免赔补,当如何行事?” 自索额图 一事之后,太子很少言语,站在最前面也是一声不吭。 户部尚书抬脚上前:“皇上,臣以为次奏不能准,洪泽湖过往船只不计其数,更合论臣听说,那几日天气不好本不当出行的,偏偏桑额讨巧,遭风漂没漕粮桑额难逃罪责,臣以为不但不能免,还当罚。” 桑额本跟索额图有些牵连,索额图刚刚倒台,桑额的漕粮就出了事。 更何况若到时候粮食不够,要用的时候还要户部想办法,粮食不补,户部怎么办?又有户部的官员出列支持。 八阿哥垂着眼睑站了好一会,才出列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以为当免补。” 终于有人说出了康熙想要听的话,他的脸色明显缓和了不少:“说来听听。” “人人都知这么一句,天有不测风云,天威难测,并不是凡人所能企及,风漂没漕粮是天灾不是人祸,何况漕粮要补,受累的还是平民百姓,洪泽湖一带本有灾情,若要补恐逼的民生怨怼,有损皇阿玛的仁慈之名。” 这句话一直说进了康熙的心坎。 他虽满意却依旧淡淡的,只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八阿哥:“老八说的有道理,此事就按八阿哥所奏来办,洪泽湖水势汹涌、较之大江黄河更甚。此失向漂没漕粮。从宽豁免、嗣后洪泽湖中粮艘,若遇风漂没,亦著照大江黄河例宽免。” 皇上似乎仁慈,但却一贯强势,既已经给了定论,众人忙都跪下行礼:“皇上英明!” 大阿哥似有不屑,太子的脸色很不好,三阿哥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四阿哥胤禛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散了朝,胤禛刚刚出了午门,一旁出来个小太监道:“四贝勒,皇上召见。” 江南的天一旦入了秋总有淅淅沥沥下不完的秋雨,怜年轻手轻脚的给立在廊下的殊兰披了一件斗篷:“格格,外面凉。” 殊兰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已经落满了泪,怜年吓了一跳:“格格,当心身子。” 殊兰擦了擦眼泪,说话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哪里就这么娇贵,不过是想起过去的事情了。” 她要回来祭拜苏家父母兄弟,赫舍哩并不阻拦,一直等秋凉了才放了行,不想赫舍哩在这里也是有宅子的,她选了一处僻静的三进宅子住了下来,本是当回了,只是淅淅沥沥的又下起了雨,便耽搁了下来。 未冉不知道又找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惹得吉文又在训斥她,殊兰见了脸上就多了几分笑意:“未冉还是个孩子呢。” 怜年抿嘴笑道:“主子比未冉还小呢。” 殊兰失笑,小?她都好几百岁了,可不敢说小,她转身往屋里走:“即来了一趟回去少不得要带些东西,只是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的,你若有空带着未冉出去,看看有什么好的便买下吧。” 不过出一次门,赫舍哩足足给了殊兰五千两的银子,又怕她不够叮嘱说是要钱就往天河县的铺子里去支。 江南的人家多汉人,女子多裹着小脚,殊兰小时候也裹过,不过是稍微束缚一下不让长的太大,到七岁的时候出了事就在没有裹过,她的脚虽是一双天足,却比别人的小很多。 未冉见过人家的小脚就一直在唏嘘:“竟有这样小的脚。”等在听了那裹脚的法子吓的脸都白了,殊兰便吓她:“若不听话,以后回去给你也裹脚。” 她差点哭了,却逗的别人都笑了起来。 辛嬷嬷看她可怜,安慰她道:“别怕,格格一贯心善,吓唬你的。” 未冉小心翼翼的去看殊兰,见她一脸的笑意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又听殊兰吩咐道:“去看看都有什么菜色,晚上咱们吃锅贴,去去湿气。” 未冉兔子一样应了一声,跑远了。 吉文笑的前仰后合。 殊兰也跟着摇头直笑。 外面阴雨阵阵,屋子里却是温暖如春,主仆几人坐了两桌,吃了烫烫的锅贴果然觉得舒服了很多,让下人们收拾了,殊兰只让几个大丫头服侍她就寝。 出了花厅,顺着抄手游廊,刚刚走了几步,未冉就惊叫了出声,昏黄的灯笼光下,直挺挺的躺着一个男子在抄手游廊当中,身上还有明显的血迹。 殊兰吸了一口冷气,怜年当先将殊兰护在身后,吉文大着胆子将地上的人踹了几脚才道:“大约是昏死过去了。” 如果猜的不错,这男子当时被人追杀进了院子躲避来了。 她垂下眼睑,片刻之后往前走了几步,蹲下来,借着灯笼的光看这人的长相,只看了一眼她就觉得莫名的熟悉,她在仔细的看了几遍才恍然明白,这可不就是四阿哥胤禛吗…… 她闭了闭眼,叹息了一声,起身道:“即进了咱们 院子,便救一救他吧,倘若咱们不管,他这样下去,只有一死。” 吉文当先道:“格格,若他是歹人可怎么办?” 殊兰摇了摇头不再言语:“不要告诉旁人,就抬进我旁边的耳房去。” 格格虽然温和,但固执起来也足够固执,几人知不能说服她,只好将地上的人抬起来,往耳房去了,进了屋子便看的更清楚。 未冉小声嘀咕道:“不想他还长的有几分姿色……” 殊兰差点将喝在嘴里的茶水喷出来,胤禛有几分姿色…… 胤禛受的伤在后背,应当是被人偷袭了,另外胳膊上和腿上也有伤口。几个丫头给他换了衣裳,晓竹又去外面将地上的血也擦干净。 翻来翻去也没有找到什么好的止血的药材,见着殊兰有些心急,吉文一咬牙就将自己的手划破了,殊兰又心疼又无奈:“何必真的就把自己的手划破,真是个傻丫头。” 吉文抿嘴笑:“格格不用担心,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别人知道的好,若不然对格格不好,奴婢只说自己手划破了,出去找药也说的过去。” 殊兰拍了拍她的手:“好丫头,你的情,我都记着。” 终究是找来了止血的药,又给胤禛将伤口包扎好了,喂了他些补气的药,喂了些饭食,一直捣腾到半夜才停了下来。 耳边是若有若无的女子的声音,还能听见清晰的雨水滴滴答答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叫格格。 他费力的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的看见个娇弱的女子婷婷袅袅的向他走来,她有一头乌压压的长发,只在耳边别了一朵雪青色的头花,白嫩的仿佛一口热气就能化了,那雾蒙蒙的眸子像是江南的烟雨天,几许哀愁几许明媚,丰润的唇瓣像是盛开的海棠花,夺目又别致。 她每走一步,似乎就有一步的风情,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定送来了荷花一般的清香:“公子爷醒了?” 他这才慢慢清醒,原来这并不是梦中,这女子他以前在京城是见过的。 感觉道自己身上的伤口被包扎过,虽然依旧无力,但已经无性命之忧,他敛下所有的情绪,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又沙哑:“可是这位小姐救的在下?” 殊兰微微颔首:“我一个弱女子住了这么一座宅子,算是私藏了公子爷在此处,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公子爷多担待。” 胤禛微微扫视,才发现自己住的这件屋子很是狭小,只是身上该的被子铺得褥子却明显的光滑软和,想来是主子用的东西,这样一来,他对这眼前的女子又多了几分好感:“姑娘说笑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姑娘若有用的上在下的尽管说。” 殊兰端详了几眼胤禛。 胤禛看见她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听她开口道:“公子爷是江湖人士?” 她说话的时候不急不缓,从容又恬淡,听起来似乎觉得身上也没有那么疼了:“并不是,现下并不方便讲,还请姑娘见谅。” 殊兰的眼里便多了几分玩味,她虽做了几年胤禛的女人,但现在看来,她真的并不了解眼前的人。 殊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让人给胤禛端了早膳过来,他因受了伤,也只丫头们在一旁服侍。 殊兰借机又多端详了几眼,他用膳的样子,果真是极其斯文的,她以前似乎并没有印象,想了想便开口道:“公子爷,似乎也是富家子弟?” 胤禛微微顿了顿:“我在京城是见过姑娘的。”殊兰诧异的道:“公子爷在何处见的我?” “当日见姑娘,可不是这样的打扮。” 殊兰抿嘴笑了笑,没在接话,起了身道:“不打搅公子爷休息了,若有事便让丫头来回我,即救了公子爷,好人一定会做到底的。” 胤禛应了一声。 她何时见过,总是高高在上的胤禛有这么平易近人的一面,所有的高贵与骄傲都掩藏了下去,似乎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便叫能屈能伸了吧。 胤禛看着这姑娘一步步的走出去,慢慢垂下了眼睑…… 夜慢慢静了下去,连雨声都小了许多,似乎停了一般,昏暗的屋子里,忽的多了一个黑衣男子:“主子恕罪,是奴才疏忽了。” 胤禛的眼睛亮的如猎鹰一般:“谁也没有料到他会在背后下手。” “主子…..” “我不方便移动,这几日就现在这里养伤,你去把这家主人的身份查清楚。” “手下打问过了,说这是鄂尔泰佐领家的产业,宅子里的姑娘是他的嫡长女,说是来给亲友扫墓的。” 顿了顿,胤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让人细细的查。” “喳。” “那个折子你亲自带给皇上,只说我养好伤了自会回去。” “喳。” 11、不见 还是无边无际的淅淅沥沥的声音,胤禛每日里在这里养伤,除过雨声,听见最多的便是那姑娘的声音,或是娇嗔或是浅笑,似乎总有不一样的韵味,她虽是满人但却似乎钟爱汉人的裙衫,在一群丫头中间总是一眼就能被人看见。 这一群女子大约也是闲的无聊,或者做做针线,或者叫了外头卖货的媳妇们进来说说趣事,或是商量着做什么衣裳打什么头饰,实在无聊了,便会找上他。 他已经能坐起来了,披了衣裳靠在床头看书,见殊兰进来便微微颔首。 她今日穿着一身粉色的裙衫,像是出水的芙蓉一般娇嫩鲜艳,他不免多看了几眼。 第9节 殊兰也在看他,她现在觉察出胤禛是越看越觉得有味道的男子,举手投足间总是能露出几分贵气,颀长的身姿就这么随意的坐着,也有不容人忽视的气势从身上流泻出,他似乎不怎么掩饰他身上的气息了。 或者是因为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吧。 未冉笑嘻嘻的道:“公子爷,今日在讲个故事吧。” 胤禛其实有些小心眼,她害怕未冉被记恨上,打断道:“公子爷身子才刚刚好,哪能一见面就讲故事,还有没有一点规矩,出去玩去。” 未冉嘟了嘟嘴,不情不愿的出去“玩”去了。 吉文偷笑了一声。 胤禛靠在床头看着这一对主仆,眼里也不知道闪动着什么。 即便未冉出了门还能听到她的嘀咕声:“这公子连个笑脸都没有,格格怎么就这么爱找他……” 又听到她哎哟了一声,大约是被吉文教训了。 殊兰的脸腾的红了起来,慌乱的抓起胤禛床头的书:“我给公子爷读一段书吧。” 她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书,胤禛看着她的侧脸微微颔首:“劳烦姑娘了。” 殊兰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胤禛的话中带了笑意。 她的脸便越发红了,像是抹了胭脂,红润可人,胤禛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 殊兰读的是史记中的一段,她的声音极好听,似乎总能安抚人心,将胤禛心里原本的烦躁渐渐抚平,闻着淡淡的荷香,不自觉的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醒来,又听见隔壁屋子里传出了说话声。 辛嬷嬷语重心长的道:“奴婢的好格格,那好歹是个男 子,您怎的能让他一直跟您住的这般近?您还要不要名声了。” 她似乎是在软着嗓子撒娇:“好嬷嬷,我是有分寸的,知道也就咱们主仆几个,回去不告诉我额娘,旁人不知道就没有什么。” 辛嬷嬷似乎有些生气:“您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身份,万一他是有了妻室的,窥觑格格的美貌,将这一宗抖搂出来,格格打算怎么办?难不成还是去做妾室?您这不是要夫人的命吗?” 隔了半响,他才听到殊兰的声音,还是不急不缓,清浅又清晰:“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不知道怎的将这句话在嘴里反复咀嚼了很久,彼时她尚不知自己的身份何等尊贵,在外人眼里他不过是连个街头的小商贩都不及的亡命之徒,与她而言他只是他,但正因为他只是他,她这一句话,叫他怔了半响,似乎隐隐品出几分真情的味道…… 等他回过神来,听的那嬷嬷还在说话:“格格,您可不知道夫人有多讨厌妾室,她自己不许老爷纳妾,便是看见旁人自甘为妾都气的不轻,您可别生出旁的心思来……” 不能为妾…… 殊兰在心里无奈的笑了一声,她本是都想淡了这个执念的,但造化弄人,竟将胤禛送到了她跟前,还叫她救了他一命,如此,怕是不为妾都难了。 胤禛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想起了暗卫打探来的事情:“这位是鄂尔泰家的嫡长女,跟她一起出生的本还有弟弟的,当年龙死凤生差点就被家族处死,请了相国寺的随云大师看命数,说是必须抱与他人养满八年不见面,方能消灾免难,此后必定是凤飞与天,旺夫旺子,荣华富贵…..” 他吃了一惊:“这话当真?” “手下也是无意中从府里的老人嘴里听来的,只说当年随云大师说了这些话,家里知道的人本就少,后又下了死命不让往外说,这些年死的死,走的走,知道的也只剩下那么一两个,那人还是吃醉了酒才说出来的。向外说的也不过是旺夫旺子,富贵荣华这八个字。” “后来刚满七年,这天河县的县令独子去世,她养父母不久也跟着去了,她被个下人拐到京城,幸得四品典仪买进了府给家里庶出的姑娘做了丫头,一直未改先前的名字,还叫做苏荷,后来遇见了鄂尔泰的长子鄂容安,查了好久才知道这是失散多年的女儿,立马就接回了府,这一次就是来看她养父母的。” “她舅舅是河南按 察使,舅母是马尔汉的堂侄女,表姐是多罗郡王董额的福晋,表哥刚刚中了举人。” 她这外家到是够硬气的。 “鄂尔泰的夫人赫舍哩氏,当年跟果毅公还有一段公案,若果毅公在遇上赫舍哩氏之前没有妾室,如今果毅公夫人就是赫舍哩氏了,这位赫舍哩氏极通经济一道,还做着海上生意,就是九爷私下里也赞叹过几次。” 暗卫洋洋洒洒将西林觉罗家几乎说了个透,胤禛一直安静的听着。 他忽的听到隔壁的开门声,听动静似乎有人向这边来了。 殊兰红着眼圈走了进来,即便用脂粉掩饰过了,他还是看见了,辛嬷嬷似乎一直想说什么,但殊兰一直不接话,只跟他随意聊天:“这两天相必伤口觉得痒吧,这样就是快好了,你也躺了这么久了,若想下去走动便跟我说,我不让下面的人进院子就是了,总是这么躺着也不是个事。” 他感激她的体贴,若这个时候他还是皇四子,殊兰就是做的再多,怕也很难入他的眼,在他看来,女子之所以愿意围着他转,更多的是因为他的身份,可在他看来殊兰不是,因为不是为了他的身份,所有的一切就显得难能可贵了起来。 他又听殊兰道:“我这几日闲的无事,做了好几样点心,一会让人给你送过来你尝尝,若你觉得好,我在多送些给你。” 胤禛微微颔首:“想来也是不差的。” 殊兰转眼去看他,见他眼里少有的认真,抿嘴笑道:“我想着,若大家都说好,我回去将方子给我额娘,让她开了铺子去买,我保管你是没有尝过的。” 她说的高兴,胤禛也捧场道:“怎的这般肯定?” “那是洋人那边传过来的,咱们这边少见,我额娘以前也是没有尝过的,只是听过,我这这几日翻出了几本专门说外洋吃食的书,自己捣鼓了好久才做出来的。” 她笑起来的时候脸庞就明媚了起来,眼里淡淡的哀伤也驱散干净,让人看着一直舒服到了心里,他不自觉的放缓了声音:“那我可是有口福了。” 辛嬷嬷看着二人的样子一直唉声叹气,见着殊兰不吭气,自己终于出了声:“不知道这位公子爷有没有妻室?”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殊兰撇了一眼胤禛,忽的就红了脸,站了起来向外走。 胤禛看着殊兰的背影,缓慢而低沉的道:“是 有妻室的…..” 他见着殊兰的背影一顿,一下子就弥漫出了难言的哀伤,他又忽的有些后悔当着她的面回答,只看着她踉跄的跑了出去。 辛嬷嬷的脸色很是难看,但还是挤出笑意道:“是奴婢唐突了,问出这么没规矩的话,还忘公子爷见谅。” 胤禛摇了摇头,低叹了一口气。 一整夜,他似乎总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哭声,伴着着缠绵的雨声,让他怎么也睡不过去。他能给她的身份一定不会委屈了她的,只是这个时候还不便说。 雨总有晴了的时候,因为胤禛想要出来走动,院子便没有几个人,他穿着主仆几个为他赶制出来的袍子,微微眯眼站在廊下,屋外的光线有些刺眼。 她在见他就不愿在看他的眼睛,只看着满院的翠绿低低的说话:“我那点心好了,你尝尝罢,这个叫做蛋糕,这上面的是牛奶做的叫做奶油,下面的是鸡蛋和面做的叫做鸡蛋糕。” 她还很娇小,站着的时候只到他的咯吱窝下,低着头他便只能看见那乌压压的一头青丝,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只是个孩子呢。 他忽的开口道:“还难过呢?” 见着殊兰忽然抬头,那眼里雾蒙蒙的蓄满了水汽控诉的看了他一眼,嘴角瘪着就要哭,又赶忙低下了头。他越加觉得不过是个孩子,想笑又怕惹恼了她。 便只接过一旁瞪眼睛的丫头手里的木勺子,在蛋糕上挖了一勺子奶油,入口即化,甜丝丝的舒畅,吃了一口下面的鸡蛋糕松软可口,他端详了几眼,给出了中肯的意见:“味道不错,便是样子也极其好看,孩子老人会喜欢,闺阁中的小姐想来也会喜欢这巧劲,所以还是做得生意的。” 她可怜兮兮的抬头:“你没骗人?” 长长的睫毛黑蝴蝶一般还挂着晶莹的泪水,又想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又似乎不愿搭理他,看着怪可怜的,他扑哧一声就笑了起来。 殊兰这次真的呆了,她从不知胤禛笑起来会这样好看,整张脸上的线条都柔和了起来,那嘴角的弧度优雅又完美,便是露出的那一排整齐的牙齿都闪着灿然的光,黑沉沉的眼眸璀璨又耀眼。 他似乎极享受殊兰的呆样,接过小丫头的帕子擦了擦嘴,慢慢的朝院子中间走去,边走还缓缓的摇头,这样小,孩子一样….. 辛嬷嬷急切的想要带着殊兰走 :“雨停了,该走了,夫人来信催了好几次了。” 她看着坐在梳妆镜前的主子,似乎越发看不懂她,她以为主子对那位公子是情根深种的,那一夜来来回回的哭了好几次,真的像个懵懂的姑娘一般,只是现在又安静的坐在这里,完全不像个小姑娘的样子,眼里偶尔露出的沧桑,让她觉得不过是自己眼花了。 殊兰将梳子放在桌子上,淡淡的道:“是该走了。” 吉文推了推未冉,示意她说点什么,未冉硬着头皮想了好久,僵硬的道:“回去好,回去好,回去卖蛋糕。” 众人见着未冉一开口殊兰果然笑了,都松了一口气。 殊兰到了夜里便去向胤禛此行,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我明日就要回京了,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便在这里在养几天,我走了,你在这在这里便没有什么,想什么时候走便什么时候走。” 胤禛白日里还觉得她是个孩子,这个时候又觉得朦胧起来,她浅浅的笑着,像是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一样,从容又淡然,仿佛什么都激不起波澜,忽的让他觉得离得极远,他微微皱眉:“我也是要回京的,说不定还会见的。” 她微微拜了拜,只留了一句:“相见不如不见……” 这一夜,胤禛又没有睡踏实。 12、再见 漫天的飞雪洋洋洒洒,下了一天一夜,落了厚厚的一层,早起的时候,佟如玉的额娘马佳氏还是去了,她呆呆蜷缩在她额娘的身边,只觉得这世上一下全然没有了色彩,她僵硬的转头,看着四儿艳俗的红唇一张一合,她并不能听来她在说什么,却觉得铺天盖地的愤怒和悲凉。 众人都没有料到佟如玉会突然发难,扑过来抱住四儿,一口就咬在她的脖子上,要是在狠一些这样咬下去都是能咬死的,隆科多又惊又怒,一脚踹过去硬生生的踹倒了佟如玉,才将四儿救了下来,看她满脖子的血,眼睛都红了,抱起人来就要走,还不忘恶狠狠的道:“把这个贱人狠狠的给我打!” 佟如玉疼的蜷缩在地上听着贱人这两个字又恍惚了起来,她是贱人,她的阿玛又是什么? 闻讯赶来的赫舍哩氏一面骂儿子,一面将佟如玉搂在怀里:“好孩子,不怕,有玛嬷了。” 身旁的嬷嬷忙机灵的出去请大夫。 佟如玉这才在赫舍哩怀里哭了了出来:“玛嬷,我额娘没了,我额娘没了……” 屋子里乱糟糟的一团,都忘了刚刚过世的马佳氏。 赫舍哩听的悲切,也落了泪:“还有玛嬷和你玛法了,不怕。” 后花园的梅花开了,殊兰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去后花园的亭子里赏梅花,又命几人作诗:“谁要是做的好,我就奖谁一株最好看得红梅。” 鄂祈示威一样坐在殊兰的怀里,骄傲的四处张望,鄂礼嚷嚷道:“大姐骗人,要红梅,我们就能自己摘,不用大姐赏。” 鄂实就引着他说话:“那你想要什么?” 鄂礼果然不负众望说出了他也想要的东西:“蛋糕。” 鄂宁吞了吞口水:“对,就要蛋糕。” 雅莉琦笑嘻嘻的依着殊兰道:“姐姐,你把头上的花赏我就成了。” 凡殊兰头上的花,雅莉琦必定是喜欢的,借着一切可能的机会讨要。 格佛荷拉了拉雅莉琦不好意思的抿嘴笑。 殊兰又问鄂容安:“你想要什么?” 鄂容安老神在在的道:“别的便罢了,绣个荷包就行了。” 明明是个小孩子,总是装的这么深沉。 殊兰故作沉思,出了亭子,站在雪地里:“你过来。” 鄂容安见她说的一本正经,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便听话的站到了殊兰跟前,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脖子里猛的一凉,亭子里的一众小的笑的前仰后合,鄂礼极其机灵的当先跑了出来:“哎呀,我也给大哥凉快凉快。” 也不知怎的就拿起雪团乱战了起来,连旁边的丫头们也没能幸免,等着老太太让丫头来找人,大的小的满身都是雪,只是映衬着那一张张红扑扑的脸蛋怎么看怎么好看。 苏尔氏进了老太太的院子,见着大的小的站了一排孩子,先笑了起来:“说说吧,怎么就惹得老太太不高兴了?” 老太太站在里面也不让人扶,隔着厚重的帘子听着外面的动静,旁边服侍的丫头抿嘴直笑。 第10节 殊兰笑着将几个小的护在后面:“是我带着她们几个玩的。” 别的都还罢了,格佛荷是家里唯一庶出的孩子,到底是有些怕,殊兰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怕。 苏尔氏抿嘴笑着看了一眼里间,提高了声音严肃的道:“大冬天的叫你们去园子里赏花,你们到是好,全都湿淋淋的出来了,一点主子的样子都没有,这么冷的天要是染了风寒怎么办?也难怪你们玛嬷要生气,就是我也饶不了你们,去,外面站一会,先清醒清醒去…..” 她还待要说什么,老太太掀起帘子就走了出来,气势汹汹的道:“不过就是玩玩雪罢了,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这样的大事,还要让到外面去站站。” 她一面说一面拉着殊兰的手:“摸摸,这手都冷成什么样子了,听听你这婶娘心狠的,罢了,玛嬷疼你们。” 外面的丫头嬷嬷们都绷不住笑了起来,老太太大约也是知道苏尔氏是故意,也笑了起来,嗔怪了她一眼:“真是个猴儿。” 苏尔氏就笑着上前扶住了她,老太太对几个道:“快去暖阁暖暖手,启明,去让厨房熬些姜汤来,一人一碗,谁都不能少。” 启明笑着带着几位格格少爷进了暖阁,鄂祈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玩的高兴,笑嘻嘻的拽着殊兰的裙子说要在玩。 苏尔氏一边扶着老太太往里走,一面道:“刚刚佟府来报了丧,说是家里的二奶奶刚刚过世了。” 老太太怔了怔:“那才多大的年纪就没了?” 殊兰只听着苏尔氏低低的声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太太是不知道…..” 她一时想起佟如玉也有些怔怔的,鄂宁拉着鄂实嘀咕了半天又对殊兰说话:“过几日家里的庄子上定是有野味要送过来的,我表哥们总是能自己挑几样烤肉吃,好姐姐,你也与伯娘说说,让咱们也烤肉吃怎么样?” 殊兰回过身来,看着丫头侍候着他们脱了鞋子在炕上坐下,笑着道:“这不是什么难事,你们好好的念书,先生布置的作业都做完了,便是玩玩也没有什么。” 她一面又将脚边的鄂祈抱起来放在炕边,给他脱了鞋子,拍了拍他让他坐好,又觉得无聊,就让丫头拿了围棋过来,对鄂容安道:“咱两下会棋,反正也无事。” 鄂容安最喜欢跟殊兰下棋,不知道为什么跟他大姐下棋,似乎总能体会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比如从容,比如爱惜….. 赫舍哩进来的时候见着几个孩子一边四个趴了两堆都在看,一个个都是苦思冥想的样子,她轻笑了一声,格佛荷先看见了她叫了一声:“大伯娘。” 几人都站了起来,见了礼,赫舍哩点了点头:“你们玩你们的吧,好不容易松缓一天,我找你们大姐有些事情。” 鄂祈已经扑进了赫舍哩的怀里,赫舍哩亲了亲他,让他依旧坐在炕上,带着殊兰出了屋子。 “你二表婶过世了,如玉这孩子发高烧,吓坏了你表姑奶奶,额娘想着你们还算亲厚,带着你过去一并看看她。” 又进去跟老太太道:“我带着殊兰过去看看…..” 上了年纪的人一听到这种事情总是难免感慨:“去吧,也是个可怜孩子。” 又飘起了细碎的雪珠子,赫舍哩看着丫头们给殊兰将头上身上的鲜艳首饰都去了,一律换成的了银的和玉的,猩猩红的斗篷换成了樱草色镶狐狸毛的缎面大氅,脚上也换成了蓝色的羊皮靴子。里面穿着一身月白色绣蓝色碎花的旗袍,站在雪地里俏生生的好看。 翠环笑道:“格格穿什么都能让人看的恍了眼。” 赫舍哩笑着替她拢了拢大氅,又将个小巧的掐丝手炉给了她:“这上面的蓝宝石都是从海上来的,我看着配这个手炉,就让人镶在了上面,你以后拿着用吧。” 殊兰挽着赫舍哩的胳膊笑道:“还是额娘疼我。” 看着女儿的笑颜,赫舍哩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殊兰的手:“你放心,额娘一定帮你挑个好夫婿。” 苏州的事情,赫舍哩到底还是知道了,只是她不忍苛责女儿,只觉得一腔芳心付诸流水,替女儿难过罢了。 殊兰嘟了嘟嘴埋首在赫舍哩怀里不言语。 佟府已经挂起了白灯笼,有亲近的人家也有过来看望的,下人们见是赫舍哩到了直接领了两人进了内院,先去马佳氏的灵堂上一炷香,后又领着去了赫舍哩氏的院子,到底是国舅府,曲曲折折廊腰缦回,大气中又透着精细和华贵。 一进赫舍哩氏的屋子,便铺面而来一股暖香,整个人都舒坦了起来,丫头们侍候着两人褪了大氅,赫舍哩氏叫了一声:“佩静。”又让殊兰起来,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去里面看看吧。” 殊兰便让丫头们带着去了里间。赫舍哩是礼佛的,屋子便显得朴素了很多,隐隐听着外面两人说话的声音:“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里面是个暖阁,烧了熏笼,摆着几盆银霜炭,比外间还要暖和,佟如玉的丫头侍候在跟前,见了殊兰进来,忙行礼,殊兰摆了摆手。 依着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床上躺着的佟如玉,青色丝被下的佟如玉脸色一片潮红,嬷嬷们给她额头敷着帕子,又在一边低声道:“好主子,好歹喝一口药吧。” 她牙关紧要,竟是一副一心求死的样子。 殊兰见不得旁人不将自己的命当命,她起了身往前走了一步,呵斥道:“我当你是个聪明人,却不想你这么糊涂,你若真的去了,却才是真的亲者痛仇者快,如了那些人的意!” 她的声音像是一声炸雷响在了佟如玉的头顶,她费力的睁开眼睛:“可是…我阿玛…” 殊兰弯腰在佟如玉耳边轻声道:“你真真是个傻子,若你阿玛在乎你你哪里能到这一步,只是,既然你阿玛不在乎你,你又何必在乎他,你该多想想的是你额娘,你额娘若知道你如今竟如此不爱惜自己,她可能安息?你玛嬷为了你特特请了我过来想要我劝劝你,你怎的这般傻,竟然将不在乎你的人放在了心上,将在乎你的人抛在了一边,我若是你,就好好活着,且比那些不想让你好的人都活的好,总有一日要看着那些歹人遭了报应才行!” 佟如玉攥着殊兰的手终于哭了起来:“是了,我怎么能让她们如意,怎么能让她们如意。” 丫头们并没有听来殊兰说了什么,只知道主子终于愿意喝药了。外面坐在临窗的炕上的 赫舍哩氏拉着侄女的手也跟着落了泪:“我这是做了什么孽,生了那么一个孽畜。” 赫舍哩佩静有些不解,她跟这个堂姑姑一向亲厚,说起话来就少了几分忌讳:“姑父也不管?” 这里面又有朝堂上的事情,家里虽有隆科多这么一个人,却又似乎不是一家人一般,他的事情佟国维很少过问,赫舍哩氏又不过一个妇人,更说不得他,才让他越发无法无天,她只是摇头:“说不得,说不得的….” 赫舍哩佩静见她不愿多说也就不多问,只是道:“何不给他在娶一房?” 赫舍哩氏苦笑:“他哪里拿我当额娘看,他阿玛不管,我也管不了,那个四儿早早的就被当着正头奶奶看了,只可怜我这孙女了,旁的事情我或可依了,只我这孙女断不能在送回去让他们揉搓了,以后都是我养着。” 殊兰看着佟如玉喝了药睡了才出了暖阁,外面的赫舍哩氏见她出来,忙擦了擦眼泪,强笑道:“你是个好孩子,若不嫌弃,让丫头们带你去我们的家的花房看看,若觉得冷了依旧回来。” 殊兰应了是。 四周白皑皑的一片,又挂了白色的灯笼鲜艳一些的东西也都撤了,显得很是凄凉,怜年跟前殊兰身后轻声道:“佟格格那么要强的一个人…..” 如今竟也一心求死。 殊兰忽的想起后世的一句话:“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同是女子,那四儿又何必将事情做的这么绝,在仔细想又觉得,只是世道与女子苛刻罢了,若是后世,也不至于艰难到这一步,马佳氏能被折磨死也不愿意被休离,也多半是为了孩子,也因为两个家族谁也丢不起这个人。 跟着的丫头又说起了家里的花房:“这花房是我家大爷建的,种了不少名贵的花草,往常都不让外人进去看的,生怕出个什么错,也就格格来了夫人才让进去瞧呢。” 这也是个会说话的,深宅大院里的女子多不易,若有个情投意合的丈夫到还罢了,若没有日日都是煎熬,她活了这么久,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觉得女子难做…… 远远的见着一处院子的门口站着两个男子,一旁还候着几个下人,那丫头便道:“是二爷。” 原来是隆科多。 她正不知要不要上前行礼,站着的两人已将转过了身,怜年惊呼了一声:“公子爷?!” 胤禛怎的这会在佟 府? 胤禛带着暖帽,穿着黑色镶金线的棉袍,外面罩着一件石青色讨扣背心,那眼眸黑沉沉的一片,看了一眼有些呆愣的殊兰微微颔首,丫头赶忙上前道:“二爷这是鄂尔泰大人家的嫡长女。” 隆科多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 他是个看起来很有几分儒士风范的男子,受了殊兰的礼,摆着长辈的口吻道:“这个是四贝勒,你也过来见见。” 怜年脚下打滑差点跌倒,扶着殊兰的手也抖了抖。 胤禛似乎瞥见殊兰眼里的难过,又不知她为什么会难过,只听得她福下身子细声细气的道:“见过四贝勒,四贝勒吉祥。” 她穿的清淡像是开在雪地里的兰花,空谷幽静,脸颊有些泛红,让人看的滋润,这会低下头,就只看的见樱草色的大氅帽子戴在头上,滚落着不少雪珠,他淡淡的恩了一声,又觉得太过冷淡,补充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隆科多笑看了几眼胤禛,仿佛在说,我都明白。他很知趣的往后退了几步。 胤禛想了想还是轻声说了几句:“当日不说,是有苦楚,救命之恩,爷不会忘,一定不会委屈了你,你且先等一等。” 殊兰微微摇头:“何苦把这些话挂在嘴边,爷这样说,到教我心里不是滋味。” 她边说着又行了一礼,就带着丫头们告辞离去,胤禛站在原地看着她的有些娇弱的背影在雪地里渐渐走远,皱着眉头品味她最后说的话。 听的隆科多在耳边道:“这样一个貌美的女子,爷若看上了,可要先下手的,如今,那些看不得人心里自在的人可是不少。” 胤禛没有接他的话,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心里却若有所思。 13、挑衅 过年在皇家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便在是主子也忙的人仰马翻,忙忙碌碌才刚出了正月,八福晋郭络罗氏身上便有些不好,懒懒的也不想动,葵水有一个月了还未来,八阿哥欣喜之余又忙命人去太医院请太医。 他一改往日的淡雅风流,扶着郭络罗氏反反复复的问:“可有哪里不舒服,想吃什么?” 泼辣直爽的郭络罗氏,这会也害羞了起来,聂诺的道:“八郎,若我这一次没有…..” 八阿哥怔了怔,笑道:“没有便没,怕是时候还不到,你养好身子才是正经。”夫妻二人正在说话,外面的丫头道:“爷,福晋,十爷来了,已经去了书房了。” 八阿哥好笑道:“大过年得他不在自己府上,跑我这来做什么?”丫头道:“奴婢不知,十爷只说爷去了便知道了。” 郭络罗氏轻推了推他:“去吧,别让他等急了,那是个急性子,别一会有的没的嚷嚷出来了。” 郭络罗氏虽然泼辣,但对他总是全心全意的,他拍了拍股络罗氏的手:“你且放宽心,爷不是那等眼浅的人。”又嘱咐丫头嬷嬷们照顾好郭络罗氏,才起身往前院走去。 直到八阿哥出了门,听不见脚步声,她靠着引枕又落了泪,一旁的万嬷嬷劝道:“这不是有信了吗,主子这是何苦?” 郭络罗氏擦着眼泪轻声道:“我只怕这一次又要落空了,辜负了爷的一片情意,可我实不能看着他与别人……” 万嬷嬷叹了一口气,示意丫头在香炉里添了安神香。 道理都懂,只要个妾室跟爷生了孩子,在抱到自己跟前养着,即全了两人的情分又给爷留了后,多美的事情,但偏偏福晋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 她便又劝:“您看看四福晋,便是万岁爷都要赞一声的,可是院子里不过只有两个孩子嫡长子还是自己的,四贝勒宠李氏,但什么越过了四福晋了?您要放宽心,男人,也不是这么管的…….” 郭络罗氏不喜欢听这样的话:“她们都是傻子,我可不是!”赌气朝里躺下,在不理万嬷嬷。万嬷嬷又叹了一口气,给她盖好被子,只等着太医过来。 八阿哥进了书房,见十阿哥正在琢磨自己放在多宝阁上的五彩竹纹笔筒,听见脚步声转头嘿嘿一笑:“八哥,这个是皇阿玛上次赏的?” 八阿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在书房的炕上坐下,靠着 迎枕道:“你今儿怎的舍得到八哥这里来了?” 十阿哥眼珠子一转,自己脱了鞋上了炕,在八阿哥对面坐下,神秘又兴奋的道:“八哥,你可不知道,咱们那冷面四哥看上人家貌美的姑娘了。” 八阿哥送到嘴边的茶碗一顿,抿了一口才道:“这又是从哪里打听出来的” 十阿哥听着八阿哥似乎不信,一急嗓门就大了起来:“他将人家姑娘都堵在雪地里说了好一会话,怎么能不是看上,而且,听说那姑娘可是貌若天仙的。” 八阿哥清秀的眉头微微攒起:“这可不像四哥会做的事情呐…..” 十阿哥却不管那些:“我不管,反正这个堵爷是添定了,爷要他想要也要不了!” 八阿哥的眉头皱的更紧:“哪家的姑娘?” “不过一个四品佐领家的姑娘,听说还是病怏怏的,养了好久的病才接回本家的。” 八阿哥缓缓扣着炕几:“到底有多美?”能打动四贝勒做这些不合规矩的事情。 十阿哥笑嘻嘻的道:“若不然,抢过来给八阿哥吧?” 八阿哥瞪了他一眼:“小心你八嫂听见了用马鞭抽你。” 第11节 有下属给八阿哥送妾,被八福晋碰了个当面,提起马鞭就抽了一顿,半个月都下不了床,此后在无人敢给八阿哥送女人。 十阿哥也有些怯,缩了缩脖子道:“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在说,若是选秀的时候皇阿玛赐的,难道嫂子还敢用鞭子去抽皇阿玛!” 八阿哥呵斥道:“老十!” 十阿哥终于悻悻的闭上了嘴,嚷嚷着小厮侍候着穿了鞋子,站起身道:“我不跟八哥说,我干我的正事去了!” 他也不等八阿哥在说话,匆匆的抱了抱拳,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八阿哥不禁又是一阵头疼喊了一声:“何福,让人跟着他,别让他真闯了什么祸。” 何福忙应了一声。 他还记挂着后院的郭络罗氏便也起了身,刚从角门进了后院,万嬷嬷已经迎了出来:“爷,是病症,不是有喜……” 八阿哥怔了怔,勉强笑道:“福晋身子要紧,太医是怎么说的?” “忧思过重。” 八阿哥对她不禁又添了几分怜惜:“你多劝劝你们主 子,叫她放宽心,该有的时候自然就有了。”又道:“爷还要出去看看十贝勒,你只让你们主子好好歇着。” “是…..” 他是有些不知道这会回去该怎么面对八福晋。 出了正月,家里的铺子也开张了,赫舍哩按着殊兰的意思开的蛋糕铺子,在做足宣传之后,终于走上了正轨红火了起来,殊兰想去铺子里看看,赫舍哩便派了几个得力的嬷嬷小厮跟着,又让怜年和吉文在跟前侍候,又嘱咐马车上一定要放个熏笼,出门的大氅要用暖和的水懒皮,鞋子要用里面有水懒毛的牦牛皮靴子,吃茶的茶碗也不能忘了,外面的东西都不干净。 殊兰笑着道:“莫不如额娘陪着女儿一块出去吧?” 赫舍哩一怔,果真要吩咐跟前的人:“去给管事们说说,今日不必进来回话了。” 吓的殊兰连忙道:“好额娘,我不过出去铺子里走走,哪里真能累的您跟女儿去这一趟,况且跟前的嬷嬷丫头们都是极稳妥的,额娘何必不放心,便是不放心下人,难道也不信女儿么?女儿连苏州都去了几次了,不过走一遭铺子,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要去油锅里煎炸的。” 赫舍哩被她说的笑了起来,点了点她的额头:“罢罢罢,额娘什么都听你的。” 又叮嘱了不少话,才放了殊兰离开。 即便还有严冬的几分寒冷,大街上也来来往往全是人,又有过年的新衣穿在身上,这个时候的四九城到比往常的时候鲜亮了不少。 蛋糕铺子在崇文门外地北新街上,到算是繁华地带,又因为门面妆点的别致上档次有些西洋风格,蛋糕的样式精巧,便是装蛋糕的盒子都极其漂亮华贵,所以在贵族之中很受喜欢,精细一点大一些的蛋糕卖个五两都不足为奇。 才刚到北新街口,马车就被堵在了路当中。 马车里的吉文微微掀起帘子问跟在外面的小厮道:“出了什么事?” “姐姐且等等,我去看看。” 不一会便跑回来道:“两个富户人家的马车碰在一起了,都是个说个的礼,谁都不让,到把路堵了个严实,前后的马车都过不去。” 吉文又道:“可知是哪一家的?” “马车并无标示,并不知道是哪一家。” 殊兰眼眸微微转动,对一旁的怜年道:“怕是 一时半会过不去,咱们坐在马车里也无事,不若穿了大氅下去慢慢的走,毕竟铺子也不远了。” 此时的风气对满族贵女的要求并不严,上街走走算不得什么,有些人家的格格,甚至是会打马上街的。 怜年应了是,给她系好大氅,又戴好了大氅的帽子,石榴红的大氅外飞了一圈白色的狐狸毛,明快鲜艳,仿若画里走出来的女子,不染尘埃,刚刚下了马车就有人主意到了。 吉文凶狠的瞪视了回去,才跟怜年扶着殊兰向前走去。 路过那一堆看热闹的人时,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 “这也是官宦人家的格格该有的规矩?直愣愣的扑上来撞了咱们的马车不说,到是先在这哭上了,你一哭旁人只当咱们欺负你了,可怜咱们格格胳膊肘都碰青了还没有吭一声,你还也好意思!” 这听着便是美夏的声音了,原来她也有这么犀利的时候。 又有个委屈的声音传出来:“都给你们道了歉了还这么不依不饶的,还不兴咱们哭了?这也太霸道了些,若不委屈谁无故的哭什么?还说上咱们的规矩了,咱们府上规矩好不好,也是你一个奴婢能说的!”殊兰只看了一眼便只是武莹莲身边的丫头。 四十二年的选秀,武莹莲和钮钴禄敏兰都会进府,也难怪她们一进府就对上了,原来过节是在这里,一个装大度,一个扮可怜,到是有些意思,只可惜武莹莲当年没有生下一个半个孩子,跟后来的钮钴禄敏兰根本就不再一个台面上。 殊兰想到了有意思的事情,转身吩咐了怜年几句。 怜年为难道:“格格何必这么…俏皮...” 殊兰抿嘴直笑,这丫头说话也这么有意思:“我好容易起了玩兴,你何必扫兴。” 吉文不知道殊兰说了什么,却帮腔道:“格格又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姐姐不愿意去,格格派给我就是了” 殊兰笑着又给吉文说了一遍,吉文却是一脸的雀跃。 也不知怎的,只一会,看客们就都知道了马车里的人,一个是四品典仪钮钴禄家的格格,一个是知州武大人家的格格,顿时都评头论足了起来,事情到了这一步,两人在不敢在大街上待下去了,立时偃旗息鼓,急忙离开。 敢在大街上对话,无非是仗着别人并不知道自己是谁罢了,一旦被人说破,原来还是要些脸面的。 因为对方才丢了脸面,或者过节会更深一些,那样宅子里的事情才能更有意思一些。 道路终于通畅了,殊兰并不坐马车,依旧在走路,偶尔还会在路边的小摊上停一停,若是寻到了好玩得物件,便让人买下来,回去给弟弟妹妹们把玩。 八阿哥坐在永顺轩二楼的雅间慢慢的品茶,开了窗户向下看,恰巧便看见一脸醉态的十阿哥东摇西摆的在大街上行走,跟着的小厮要扶他,又被他不耐烦的推开,他皱着眉头,也不知道这家伙又要玩什么? 跟个体量苗条的女子擦身而过的时候,他脚下又打滑,直愣愣的就扑下了那姑娘。 他握着茶杯的手一紧,若真在大街上将人抱了个满怀,这女子是怎么都进不了老四的后院了。 只是哪里想到,那姑娘身旁的丫头到是机灵,一个将人往后推上前挡住,一个将人往后扶刚好稳住,瞧着竟然是练过的样子,主仆几人云淡风轻的站着,老十面朝下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他看着这情形扑的一声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摇头,这样直接又有效的法子也只有老十能使,也只有他使了,别人才不会想的更多。 殊兰是见过十阿哥,这是个出了名的浑人,皇上跟前都敢掀桌子,偏偏似乎又很对皇上的胃口,若今日真出了什么状况,倒霉的还是她自己。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看着跟着的小厮就要上来打人,忙拦住:“不得无礼。” 十阿哥的小厮急忙忙赶了上来,将人扶起来,上下打量:“爷,可有没有哪里疼?” 十阿哥将脸上的灰抹了一把,借着酒劲就要发作,只是看清眼前女子的样子的时候就呆在了原地,她像是一株红梅不惹尘埃,笑颜如花,出尘脱俗,雾蒙蒙的眼眸看一眼,几乎让人醉倒在里面,娇弱弱的站在原地让人不敢大出气,似乎一口气都能将人吹跑。 八阿哥是下楼要给十阿哥善后,等在见到眼前的女子之时,也呆了呆,只是他到底会掩藏情绪,温和的道:“舍弟无状,唐突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这长身玉立,温润如玉,这位便是八阿哥了,说着话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眼前的女子只是微微颔首,道了一句无碍,福了福身子便带着丫头仆妇们缓缓离去。 殊兰边走边思索,看情形或者遇到十阿哥并不是巧合…… 直到殊兰的 身影混在人群里在看不见了,十阿哥才回过了神:“难不成是仙女下凡了?” 八阿哥拍了拍他,自己也自言自语道:“若是这位,四哥的事情到也解释的通。”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是这样见之忘俗,气度不凡的官宦小姐。 书房里胤禛的眼里阴霾一闪而过,他的女人的也敢动…… 14、求娶 康熙坐在乾清殿暖阁里的炕上看书,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老花镜,用朱笔在奏折上批了几笔就放到了一边,此时暖阁里就只侍候着一个李德全,四贝勒胤禛侍立在一旁。 康熙取下老花镜,看了一眼胤禛:“你是说,那次你出事,与你有救命之恩的是佐领鄂尔泰家的嫡长女。” “正是此女。” “怎的现在才说?” “儿臣一直未想好如何答谢她,上一次去佟舅舅府上祭拜隆科多的夫人又遇上了她,跟她多说了几句话,如今想来,到是要在皇阿玛跟前讨个旨意了。” 康熙笑看着胤禛:“你这冷脸的样子,朕到猜不来你要讨什么旨意?” “儿臣想娶她为侧福晋,毕竟当时为救儿臣,与她名节也有碍,女子一生最大的幸事就是嫁个好夫君,这样也算报了她的救命之恩。” 康熙到真的笑了起来:“你这话,朕听着有意思,你就一口咬定自己是好夫君?” 胤禛难得尴尬无措了起来。 康熙笑着摆了摆手:“罢了,你即求娶,等选秀的时候让你额娘看看品性,选秀完了,朕就将她赐给你为侧福晋,能为天家媳妇也算是她的福分,也难为你一直记得这救命之恩,以后对她好些就行了,她救了你,朕也要厚赏的。” 胤禛忙行了礼。 她家世一般,虽是外家还算可以,但毕竟不是本家,求取这样的女子皇阿玛自然无甚异议,若是别家的女子就不一定是这样的结果了。 他从乾清宫出来,又去了德妃宫中,德妃温和慈祥问了他一些日常的琐事又说起了他的福晋:“你那福晋真真是个贤惠好的,去年就在我跟前要求个貌美好生养的,我跟你皇阿玛也提了,只说是今年选秀多给你赐几个秀女进府。” 又拍着他的手道:“好孩子,子嗣上好歹上心些,你的子嗣兴旺了,额娘也好向你皇阿玛交差。” 这含含混混的几句话,说了太多含糊不清的东西,胤禛垂着眼睑恭敬了应了是,又道:“额娘保重身子,身体康泰才是儿子最大的福气。” 德妃掩嘴轻笑:“你是个面冷心热的,额娘知道,得了空让你福晋过来多陪陪额娘,额娘就喜欢她的贤惠孝顺。” 胤禛又应了是。 直到胤禛出了内殿,德妃才缓缓的收起了 脸上的笑意。 胤禛才刚刚进府,有机灵的小厮已经上前道:“恭喜主子。” 胤禛一问,才知道竟然是福晋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他攒起的眉头稍纵即逝,缓了口气道:“赏。” 嫡妻有孕,毕竟是件喜庆的事情,李氏带了弘昀,特特在额尔瑾跟前凑趣:“给姐姐道喜了,我也来沾沾姐姐的福气,好给爷在生个阿哥。” 李氏在给福晋添堵这一条上总是得心应手,额尔瑾就是在欢喜的心情都被她这句话削减了不少,却偏偏不能发作,看着已经三岁的弘昀越发觉得不顺眼,只拉着六岁的弘晖嘘寒问暖。 李嬷嬷在李氏看不见的地方,翻着白眼将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胤禛进门,众人都忙起身给胤禛行礼,两个儿子也有规有矩,就是三岁的弘昀也有模有样,胤禛的脸色又松缓了不少。 问了额尔瑾几句:“可有哪里不舒服?” 额尔瑾轻声道:“并没有哪里不舒服,若不是今日请平安脉,妾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身孕。” 她又笑着推弘晖:“好孩子,你不是说,邬先生教的诗你背了很多吗,还不给你阿玛背来听听。” 额尔瑾一心想要胤禛最喜欢的孩子是自己的孩子,往常对弘晖就要求严格,小小年纪就开始认字读书,弘晖也算聪明,但在胤禛跟前太过胆怯,额尔瑾推了他几次,他才怯怯的看了一眼胤禛,细声细气,磕磕绊绊的背了起来。 第12节 背到是都背下了,胤禛却很不满意:“抬头挺胸,不准这样小家子气,声音在大一些。” 见着弘晖都快哭了,额尔瑾又气又心疼,强笑道:“还不谢过你阿玛教导?” 李氏抿嘴一笑,开口劝胤禛:“爷,姐姐还有身孕呢,您便是要教弘晖也挑个别的时候,不然姐姐心里存了事情,对身子也不好。” 额尔瑾被她气的手都在发抖。 李氏浑然不觉,又温和的推弘昀:“你也背几首诗,让你嫡额娘和阿玛都高兴高兴。”额尔瑾恨不得朝她啐一口,她有什么可高兴的,真是时时刻刻不忘添堵。 三岁的小儿还不知道害怕,李氏说让他背他便昂着小脑袋大声背了起来,将六岁的弘晖都比了下去,额尔瑾既气自己的孩子不争气,又恨李氏故意坏自己的事情,见着胤禛的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她脸上 的笑意几乎维持不住。 妻妾的暗潮汹涌,胤禛似乎都没有看见,他见弘昀到还算可以,颇为欣慰的微微颔首,又教导了几句就去了书房。 胤禛一走,李氏笑吟吟的拜别了额尔瑾,屋子里只剩下了额尔瑾和弘晖。 弘晖知道他做的不好,额娘一定失望了,他怯怯的看了看额娘,往后退了几步又低下了头,额尔瑾缓缓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半响才道:“额娘今儿很失望,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念书,替额娘在你阿玛跟前争些脸面回来,罢了,你去吧。” 弘晖还小,却隐隐觉得额娘大约更喜欢肚子里的小弟弟,不喜欢他了...... 选秀将至,赫舍哩给殊兰请了教养嬷嬷专门教习规矩,又怕她受罪,盯了好几日见她游刃有余,连惯常严格的教养嬷嬷都夸赞她聪慧,便略微放了心。 苏尔氏想着几个女孩子总要学规矩,便让格佛荷和雅莉琦都跟在一旁看,格佛荷到是个有志向的嬷嬷每每教什么她便也跟着学什么,又因为年纪太小累的自己浑身酸痛却从不喊苦。殊兰无事的时候也端详她几眼,她的眼睛里透着倔强和向往,年纪尚小就已经被富贵荣华迷了心智….. 四十二年的夏季如往常的每一年一样燥热,六月里的一天,穿着蓝布衣裳梳着大辫子的满洲贵女坐着骡车从忠顺门进了紫禁城,不知道多少娇俏的女子,因为这一去改变了一生的命运…… 殊兰过了初选留了牌子,过了几日又是复选,这一次就要见着宫里的主子贵人们,贵主们也要看看秀女们的品性样貌和才艺。 德妃,惠妃,宜妃,荣妃坐在上首看着下首的女子。 德妃看了几眼站在第三位上的姑娘,皇上特意让她看看这个姑娘的品性,似乎是想要赐给胤禛,她打听了之后觉得家世一般,又觉得皇上是一心想要将这家姑娘给胤禛,并不打算难为她。 在场的姑娘们琴棋书画绣技自选一样,殊兰选了绣技。 那几百年间她见了太多,也记下了太多,有时候翻起她脑海中的东西连她自己都惊诧,怎的就记下了这么多,她前世虽然针线一般,但脑中却深谙针线的诀窍和要领,只扎实的练了半年时间,又加上她别致的技巧,见到的人都要赞叹一声。 皇家媳妇当以恭顺贤良为主,做针线更能体现。 等到众人的东西都捧上去的时候,宜妃拿 着殊兰的帕子轻呼了一声:“这个真真是一张巧手,这么点时间绣了一束荷花不说,这荷花简直活了一般,好看。” 德妃也接了过去看:“这荷花是谁绣的?” 殊兰恭顺的福了福:“回娘娘的话,这是奴婢绣的。” 惠妃浅笑道:“看着似乎是个样貌不错的,抬起头来咱们看看。” “是” 随着这一声是,殿内似乎开出了半池荷花,飘来了满殿花香,宜妃握着帕子一紧,忽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是啧啧赞叹:“枉咱们自诩还有几分姿色,跟这丫头比起来,竟是提都不能提了,这丫头不错,我看着跟咱们老十甚是相配,留牌子吧,两位姐姐觉得如何?” 她竟自专到如此地步,笑语嫣嫣之间留了牌子不说,还当着众人的面拉给了十阿哥。 不蒸馒头争口气,德妃轻笑着起身下了台阶,亲自扶起了殊兰,亲切的携着她的手:“往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 殊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上头的娘娘们相争,却偏偏她成了这争抢的筹码。 惠妃和荣妃只觉得只要这姑娘不进宫就行,旁的都跟自己不想干,到是乐得看戏。 殊兰低垂着头,轻声道:“回娘娘的话,往日里不过在家里侍奉祖母,阿玛额娘,跟家里姊妹一起做做针线,或者管照年幼的弟兄。” 德妃似乎很满意,拉着她的手来回打量了几遍:“模样不错,性情也不错,本宫看着喜欢。” 她笑着点了点头,微微颔首:“留牌子。” 德妃很少这么强硬,也似乎没有听到宜妃前头说的话,惠妃眼里的讶异一闪而过,似笑非笑的撇了一眼脸色不好宜妃,笑着接过了话头:“既然两位妹妹都说好,那便留牌子罢。”又捡起两外一方帕子笑着道:“这朵菊花也绣的好看。” 都是笑里藏刀,极其隐忍的人,宜妃不过一转眼就压下了怒火,又笑着说起了旁的秀女。 康熙在御花园中转悠,碰上了红着眼圈的宜妃,笑着扶起她:“起来吧,瞧着像是哭过的。” 宜妃向来在康熙跟前是个直来直往的样子,有些狡黠又有些娇憨,到了这样的年纪还得康熙宠爱,她一听康熙问便委委屈屈的道:“臣妾是想起了早上的事情,越想越难过,不过是想给十阿哥要个知冷知热的人,德妃姐姐就给臣妾脸子瞧, 臣妾看着德妃姐姐也喜欢那个秀女,怕是自己给十阿哥讨不着了,又想着对十阿哥愧疚,又想着自己当众已经说了出口,争不过德妃姐姐丢了脸面,就觉得委屈。” 少女扮成熟和熟女扮可爱,只要自然真切,总有意向不到的效果,宜妃根本就不避讳说出自己的小心思,到让康熙笑出了声,一边同她走着一边问:“你们看上了那个秀女,先说给朕听听。” 宜妃听着康熙入巷,收起了委屈之色,又是满口称赞:“正白旗鄂尔泰佐领家的嫡长女,容貌一等一不说,难为是看上去极其柔顺乖巧的姑娘,那一手绣活真真是正经秀女都比不上的…..” 宜妃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觉得康熙的眼神有了变化,她不知自己是哪里说的不好,却不敢在说,咬了咬嘴唇,微垂着头又露出委屈之色,却不敢看康熙的眼睛。 康熙扫视了她一眼,见着头上带着的红宝石簪子还是他去年赏赐的,眼神闪了闪:“那姑娘朕知道。” 只一句就让宜妃心神巨震,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皇上是有意将这姑娘留在后宫,而德妃其实是知道的,当时才会那么强硬?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德妃会一反常态,原来原因竟是在这里! 她瞬时慌乱了起来,却又不敢表露出来丝毫,她收紧手里的帕子,试探的叫了一声:“皇上….” 康熙却反问:“怎的一心要留给老十?” 她还能说什么,勉强笑着道:“老十前几日跟老九一起过来,说他后院冷清,要臣妾给他留心个才貌双全,又温柔体贴的人,臣妾见了那姑娘一眼只觉得极好,当时就想到了老十,不自禁的就说出了口,实在是….” 她说的似乎入情入理。 康熙眼里闪过玩味:“既如此,你便给他重新挑一个‘才貌双全,温柔体贴’的人,对了,给老八后院里也拨个人,你一并也上心些,他那里更冷清,至今也没有子嗣。”顿了顿又道:“跪安吧。” “是。” 直到康熙走远,宜妃才惊觉自己后背早已汗湿。 皇上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更冷清,八阿哥的事情怎么就派给了她?不是还有惠妃在吗?交给了她不是让她跟惠妃起冲突更何况是操心八阿哥的后院,跟八福晋也要起冲突,那个主连在朝的官员都敢抽,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越想越觉得心凉 ,今日的事情,皇上虽似乎是什么都没有说,但确实是恼了她了…… 渐渐走远了,康熙问起了一旁的李德全:“鄂尔泰家的闺女,你见着了没?” 李德全笑道:“见着了,看着到与宜主子说的不差多少。” 康熙挑起眉头,笑骂道:“你到是油嘴滑舌的。” 李德全笑嘻嘻的道:“老奴从不打诳语。” 康熙却忽然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没出息的东西!” 李德全知道不是说自己,还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万岁爷说的是。” 康熙踹了他一脚:“你这奴才,惯会装腔作势,起来吧!” “喳!” 15、落定 复选过后的第一日是给留在后宫的秀女家去了圣旨,第二日是给留给宗室王爷们的正室、侧室福晋们去圣旨。 刚刚用过早膳就有宫里的太监进了西林觉罗府:“先给府里的各位道喜,府里的大格格留了牌子,一会就有圣旨到了。” 在问又说不出别的什么,只带着小太监指点在哪接旨,如何接旨,如何行礼如何着装等等。 一家子凡是有品级的都穿了官服诰命服,旁的都是盛装,又一会又有太监进门:“圣旨就到。” 在一会才是捧着圣旨骑马的太监进了门。 圣旨将西林觉罗府先夸赞了一番又说殊兰“品貌端庄,忠肝义胆。”这一句就算是得了皇上的盛赞了。皇上是知道她救了胤禛,且皇上也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能被指为胤禛的侧福晋,就是因为她救过胤禛,皇家记得她的恩。 她伸手接了圣旨,听着太监笑着道:“咱家先在这恭喜格格了,斗胆先称一声侧福晋。”赫舍哩立即给了一个荷包,殊兰笑着道:“承公公吉言,这是天家垂爱。” 太监只摸着荷包里的东西硬硬的,等到出了府拿出来看时,竟然是一个拇指大小的珍珠,他脸上立时露出了喜色。 回去复旨便道:“西林觉罗府上的看着很是高兴,跪下谢恩,西林觉罗格格说是‘天家垂爱’,虽有喜色到还不至于得意忘形。” 对于一个四品的人家来说,能给皇子做侧福晋确实是天大的恩赐,但殊兰又有些不同,毕竟她是四皇子的救命恩人,太监回复得这几句话虽有说好话的嫌疑,但却误打误撞的说进了康熙的心里,不居功自傲,知道雷霆雨露皆君恩,听着是个聪慧识大体的,皇上心里自然满意。 家里人都恭贺殊兰,格佛和年纪大些,一脸的羡慕。 只赫舍哩强压着心头的难过,她要给女儿的不是这些,更何况还未进府已经将一腔芳心都系在了四贝勒的身上,对于丈夫必然会有众多妻妾的女子来说,那简直是灭顶的灾难。 殊兰因为还有些恍惚,到没有主意道赫舍哩的情绪。 不过重活一世,竟然有这样大的变化,在入府竟然是以侧福晋的身份进入,侧福晋说白了就是平妻,记入玉牒,享朝廷俸禄,有朝服,吉福,是皇家正经的儿媳妇,侧福晋的娘家也是正经的亲戚。 而她在胤禛的心里更有特别的意 义,她遇见他的时候,是他只是他的时候。 都不一样了,她这一世会变成什么样子? 鄂尔泰也在想他的事情,女儿跟了皇四子,西林觉罗府已经不能独善其身了,因为他跟四阿哥已经站在了一条线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躲过朝廷上如今的纷争已是不可能,兄弟三人似乎都想到了一处,相互之间在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相同的意思。 不一会殊兰被赐给四贝勒为侧福晋的消息就传了出去,不少得了消息的亲戚好友都上门恭贺,家里一时又忙乱了起来,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直到天黑家里才安静了下去,家里的男子又聚到一起商议,娘儿们几个才有时间凑到一起说说体己话。 老太太坐在罗汉榻上,殊兰坐在她脚边慢慢的打着扇儿,苏尔氏和赫舍哩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马尔屯氏因为即将临盆,老太太特特的让她歪在另一旁的榻上。 苏尔氏见赫舍哩看着实在难过,到笑了起来:“大嫂子也是,便是在爱舍不得哪里就难过成这样,这是好事。” 不说还罢一说赫舍哩更难过:“这哪里是好事?皇子后院是好待的吗?那就不是寻常的地方,没有那厉害的本事厉害的娘家,拿什么在那里立足?我的殊兰才回来几天,哪里能跟那些大家子里出生,什么阵仗都见过的人比,她娇弱成这样,可不竟是让人欺负的吗?” 老太太看一旁坐着的殊兰,灵动清澈的眼眸有笑意却温和宁静,就像是热热的夏日里冰雕的花,只看着就能舒坦清凉到心里头去,穿着白底纱衫,系着一条雪蓝色的绫子裙,出水芙蓉一样清爽好看,老太太这才发觉,今儿一天似乎最淡定的到是殊兰本人了。 想到这老太太便笑了起来:“你是瞎操心,依我老太太看来,她是个顶顶聪慧的丫头,就这宠辱不惊的气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上,更何况还有那一桩事情在前头,这可比别的什么都强。” 老太太的意思是,毕竟殊兰救过四阿哥,这样的情分在,也是好立足的。 殊兰也劝道:“额娘,定的是明年八月的婚期,女儿在家就这几日了,额娘在好好疼疼我,莫在想别的不好的事情了,女儿还能见着额娘,若是哪里不会或是受了委屈就告诉额娘,额娘帮我支招。” 老太太就笑:“你额娘那里会这些,她是被兄嫂宠着长大的,没见过那些个,你不怕,还有我老太太在呢。” 这是说赫舍哩在这妻妾一道上是没有什么造诣的。 殊兰抿了抿嘴,看着赫舍哩收起了眼泪又依着老太太撒娇:“那老太太可要多教教孙女。” 苏尔氏也道:“咱们有一大家子人在,家里的叔叔兄弟们又都争气,家里总会一日好过一日的,能给殊兰撑腰的。” 少言的马尔屯氏不说话则以,一说话也是很有亮点的:“虽说如今咱们府上的官位不算大,但世人看重的也不仅仅只这一样,嫂子却是忘了另外一样。”她见众人都看她,顿了顿才道:“咱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女子看重的还有一样就是陪嫁,这一点旁人想比也是比不过去的,再者,咱们不但陪嫁多,还能帮着四贝勒钱生钱,在挣钱上,没几个人比得上嫂子的,就是咱们殊兰都是有几分天赋,等到家里的叔叔兄弟们都出息了,咱们这大家子才真正的是殊兰的助力。” 第13节 殊兰忽然觉得,她的五婶子很有些野心。 赫舍哩的眼睛果然亮了起来:“到底是五弟妹聪慧,说到点子上了,可不就是这个理。”她说着就起了身:“殊兰,你陪着你玛嬷和婶婶们,额娘回去看看。” 这定是急着给殊兰置办嫁妆。 殊兰笑着起身:“好额娘,这么热的天,您在坐会吧,忙了这么一天了。” 赫舍哩是个行动派,也不多说,当即就出了屋子,马尔屯氏似乎有话对老太太说,殊兰也便出了屋子。 屋子里已经点了灯,外面的灯笼也点亮了,侍候着的下人们因为主子的事情竟然看着比主子还喜庆,对殊兰又比往常多了谄媚和小心翼翼。 殊兰从老太太的院子慢慢的往回走,觉得有阵阵的凉风送过,到也舒服,问身后的怜年道:“你愿意跟我吗?” 怜年跪在了地上:“奴婢愿意。” 殊兰停下脚步看着她:“你要想明白,要是真心实意的愿意跟我,我能保你平安康泰,若不是,也许便是万劫不复。” 怜年磕头:“跟着主子虽然时日不长,但奴婢觉得主子以后必定不凡,不紧能保奴婢平安康泰,还能让奴婢‘得道升天’。” 殊兰浅笑道:“我要是没让你‘得道升天’,你又当如何?” “那也只能怪奴婢运气不好,奴婢只想人生在世,总要博上一回。” 这个原来是个有些追求的丫 头。 殊兰笑着扶起了她。她们做主仆才刚刚一年,要走的路还很长。 复选结束真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留下的在做富贵梦,没有留下的又或许在庆幸终究还能自己选个尚且如意的夫君,是好是坏,也只自己心中明白。 钮钴禄家的两个女儿进宫选秀,却只庶出的女儿被留了牌子,老太太因着前些日子敏兰在大街上跟旁人争吵的怒气,全部消散,爱怜的将钮钴禄拉在怀里抚摸:“好孩子,你果然没让玛嬷失望。” 敏兰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敏珠,敏珠却也看着她笑,没出息的样子,她这样的身份留了牌子也是做妾的料,就是进了皇子的后宅又能怎么样?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物件。 敏兰没有看见预想到的嫉妒和不甘,脸色变了又变,却忽的又浮上了笑意:“姐姐不恭喜妹妹?” 敏珠眼里的嘲讽一闪而过,笑着道:“自然是要好好恭喜的。” 她说着喜庆的话,敏兰却觉得她话里有话,听着很不舒服,捋了捋手里的帕子,没在应答,又体现的她似乎比敏珠更有身份一些。 老太太仿若没有看来姊妹两之间的暗潮汹涌,拉着敏兰慈祥的说话。 钮钴禄一族里,钮钴禄雪珊赐给了八阿哥为格格,钮钴禄敏兰赐给了四阿哥为格格,有人家特意办了花宴,将两人都请到了场。 赏花的花园里众人都随意游玩,两人相遇钮钴禄敏兰笑语嫣嫣,盈盈一拜:“妹妹恭喜姐姐了,八福晋一向仁慈。” 这可刚刚说了反话。 钮钴禄雪珊害怕的又何尝不是这个,她脸色僵硬又一会便笑了起来,轻声道:“正白旗佐领鄂尔泰大人家的大格格,跟妹妹可是旧相识,她可是四贝勒的侧福晋,想来也是会好好照顾妹妹的。” 以正常人的思维而言,人必不会喜欢曾见证了自己落魄的人。 提起殊兰,钮钴禄敏兰终于变了脸色,那原本不过是个她捏在手里泥一样的丫头,一朝得势竟然成了正经的皇子侧福晋,她跟她便成了云泥之别,除过忐忑,她更多的是不甘和嫉妒,不过一个给她做过丫头的人,也配做侧福晋,她只觉得这样的事情四贝勒是不知道,一时又觉得她握住了殊兰的把柄,一旦进了府,她那个懦弱的样子,未必就敢在她跟前摆主子普,她又有把柄在手,又何愁降服不了一个殊兰。 她深吸了一口气,笑着回道:“那便谢姐姐吉言了。” 钮钴禄雪珊见她脸色变了几回,最终还是不怒,自己到想起她开始说的话动了怒,一甩帕子,哼了一声往一旁走去。 美夏忽见着武莹莲从一边的桥上走了过来,忙轻声提醒敏兰。 又遇见了个不省心的,更何况这位还是要跟她一起进四贝勒府的,注定了要是对手的人,敏兰扶了扶头上的发钗,打起精神,笑着迎着武莹莲走了上去:“武妹妹今儿也来了?” 武莹莲一笑露出两个梨涡,仿若当日跟钮钴禄敏兰在大街上争执的不是她一样。亲热的挽起钮钴禄的胳膊:“她们请我,我本是身上不大好不想来的,没承想听着姐姐也来,我便打起精神来了,不过是为了跟姐姐说说体己的话罢了,姐姐这几日可好?” 敏兰笑着应了几句,却目光闪烁,这个武莹莲到是个狠角色,脸皮竟然能厚成这样,跟这样的人到是不能轻易结仇的。 她忽的也热情了起来,拉着她到一旁癖背处的亭子里坐下,一转眼却哭了起来:“不知姐姐家中是什么情形,我跟我长姐一同选秀她却被撂了牌子,我却进了阿哥府,正是家里嫡母都容不得我的时候,我心里害怕极了,若是我以前有什么得罪姐姐的地方还请姐姐海涵,以后咱们是要在一处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咱们又是认识的,若是这样还不相帮着,只怕以后进去了就更被她人所容了。” 衰兵之策诱敌深入,说是结成同盟,又何尝不是想减少一位一进府就可能的敌人,相信武莹莲也不会想遇上钮钴禄敏兰这样的对手,尤其是在刚刚进府的时候。 武莹莲竟是跟着也红了眼圈:“不想姐姐在家中竟然如此艰难,说什么海涵不海涵的,我早就不记得了,既然能跟姐姐以后在一处,自然是亲姊妹一样的才好,若不然岂不孤独。” 这一位也上道。 两人说着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16、想念 自额尔瑾有了身孕便不再让宋氏在跟前侍候,便是李氏在来也一律不让进门,这一日却都聚在了额尔瑾的正屋。 李氏一面给额尔瑾打着扇子一面笑着道:“听闻这个侧福晋是个极其貌美的,当日为了她,德妃娘娘和宜妃娘娘还起了争执的,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李氏难得如此的恭顺小意,只为了问到几个有用的信息。 额尔瑾扶着腰,靠在榻上,看着她的笑脸半响才道:“她家里虽不得势,额娘确是佟国舅夫人的堂侄女,很得佟夫人的喜欢。” 只这一句话就让李氏的脸色变了又变,手里揪着椅搭,好半响才道:“爷并不看重这些。” 额尔瑾到笑了起来:“那确实是个貌美的,有人夸赞说,‘此女只应天上有’。”李氏怔了半响 。 只是她很快就转了过来,丢下扇子在一旁坐下:“福晋到是贤惠大度。”又盯着她的肚子看:“也不觉得难受。” 额尔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若要难受早难受去了,何苦等到她来的时候。”跟你比起来,她还是个没有儿子的,至少现在没有多少威胁,毕竟她们的爷,在女色上实在一直有些淡淡的,一个月里后院能待二十天已经算是不错了。 李氏看着额尔瑾因为有孕,越加圆润的脸庞挤得眼睛越发小了,心里鄙夷的想,你也只配难受难受,都长成什么样了。 宋氏一直隐形人一般,站在一旁开口道:“不知道那两位格格怎么样?” 额尔瑾到没有为难她:“那两位听说是样貌一般,只是一看都是好生养的,额娘的意思,府里的子嗣还是单薄了些。” 宋氏的手慢慢收紧。 终于打发走了两人,额尔瑾的脸上才显出了疲态,甚至还有慌乱和不安,李嬷嬷给她肚子上搭了个薄薄的纱被:“等那侧福晋进了府,福晋也能稍微松口气。旁的事情就不必多想,她娘家没势力,爷又一向在女色上淡淡的…….” 额尔瑾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闭上眼睛好一会才缓缓的道:“饮鸩止渴,哪里能轻松,只盼着到时候那一位能省事些。” 李嬷嬷便笑着道:“她们两个打擂台,福晋独善其身,收拾掉一个是一个。” 额尔瑾轻笑,半响才缓缓的道:“只盼着我肚子里的这个是个阿哥,弘晖也不会那么单薄。” 说到底子嗣才是根本。 李嬷嬷连声道:“自然会是阿哥,只是奴婢瞧着大阿哥这几日气色不是太好,是不是找个太医进来瞧瞧?” 额尔瑾想了半响道:“他一贯苦夏,你让厨房做些他爱吃的东西,哄他多吃几碗饭就好了,没病没灾的请了太医进门,没得让爷说我轻狂。” 李嬷嬷还想劝劝又收住了口,说到底,福晋如今最看重的还是肚子里这个,只盼着真的是个阿哥才好。 又听额尔瑾吩咐道:“去给家里捎个口信,让将那个西林觉罗氏好好的查查。” 李嬷嬷实在想不出为什么福晋这么在意这个未进门的侧福晋,但也只是应了是。 八月的时候钮钴禄敏兰和武莹莲先后抬进了府。 有新人进府似乎没有给四贝勒府上带来太大的波澜,也只刚进门的那一天府里隐隐透着几分喜气,过后就很快归于平静,额尔瑾因有身孕将看起来更安分守己一些的钮钴禄留在了自己的院子,将武莹莲放在李氏的院子,武莹莲还有几分姿色,未必跟李氏能安稳的相处,李氏忙了她才能闲下来。 天太热,鄂尔泰将辫子盘在头上,赤着脚坐在凉椅上,摇着蒲扇看赫舍哩忙碌的拨打算盘,嘴里跟着也是念念有词,鄂尔泰看她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自己起了身站在一旁给她摇着扇子:“这不是还有将近一年时间吗?怎么就急在这一时半会,看看你这些日子都瘦了。” 赫舍哩听着笑了一声,手上到是没有停:“你是瞎说,我是苦夏,吃不下多少东西所以才会瘦的,又不是因为这些事情,别人家闺女的嫁妆都是自小攒的,咱们不一样。” 鄂尔泰诧异:“你不是也给殊兰攒了一屋子的嫁妆了吗?怎的就不一样。” 赫舍哩提起毛笔在纸上记东西,一边道:“她没在跟前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自然不能跟别人家比,如今她回来了自然又要按着她的喜好来办,因此别人十几年时间置办嫁妆,咱们却只有一年时间,我自然是要日日的都记在心上,想起来什么就添上什么。” 鄂尔泰叹了一口气,夫人的执着他也领教了不是一次两次了,多说无益。他又酸酸的想,自孩子一个又一个的生出来他果然就不重要了,以前身上的衣裳都是她亲手做的,如今想穿她一双袜子都没得可能。 他正想着,见着赫舍哩起了身叫翠环道:“ 把这个单子给管家,让他按照上面写的去置办。” 鄂尔泰在心中长叹一声,到底还是心疼占了上风,摇扇子的劲道就大了一些。 赫舍哩一边手上忙活一边跟他商量:“侧室嫁妆的抬数有限,你说多放些什么好?” “银票,铺子,庄子,自然这几个最好。” 赫舍哩听得很是赞同,立时就起了身:“我去问问殊兰,看她喜欢什么铺子,哪里的庄子。” 她边说着就出了门,鄂尔泰站在原地还保持着摇扇子的姿势,他的心像是被泡进了醋缸里,酸的冒泡,果然他是老了,没吸引力了…… 赫舍哩一气给殊兰买下了十五个陪嫁庄子,给了九个陪嫁的铺子,因为殊兰无意中提起小汤山,赫舍哩差点将整个山头给她买下。 陪嫁银子准备了五万,这还不包括那些古玩字画布料首饰,能塞的都塞了,还觉得不满意,将海上的股份抽出来一份给了殊兰。 殊兰过意不去的道:“您把这些都给了我,也不怕弟弟们不愿意。” 赫舍哩眉头一皱:“这都是你额娘我挣出来的,他们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等他们有本事自己挣钱了在说这硬气话。” 又推着她道:“如玉不是请你去她们郊外的庄子上作客吗?赶紧收拾收拾去吧,不用在这碍手碍脚的。” 殊兰便扯着赫舍哩撒娇:“额娘,你不疼女儿了。” 直闹的赫舍哩真笑了起来,她才出了屋子,往佟如玉家的庄子上去了。 佟家的这个庄子外面看着普通,里面却别有一番天地,下了几日雨才刚刚停了,到处水洗了般清澈干净,院子里亭台楼阁,假山瀑布,奇花异草,曲曲折折,忽而幽暗,忽而宽敞,忽而险峻忽而平坦,走几步或遇上芭蕉树下站着几只仙鹤,或松树旁有几只梅花鹿,廊下又挂着无数鸟雀,不同于苏州园林,带着北方特有的大气豪爽却也动人心弦。 殊兰不自觉的在荷花池跟前停下了脚步。 “可是很喜欢?” 她吃了一惊,转身的时候,见着穿着银灰色长袍的胤禛就站在她对面的树荫下,好像比上一次见的时候又多了一些什么,那细长的凤眼越加无波无澜的幽深。 胤禛打量着眼前好久不见的女子,蓝色宝石点缀的钗子在阳光下闪着别样炫目的光彩,却抵不过她 眼中瞬间绽放的绚烂,那一双白的有些透明的脸蛋微微仰着,将那一双惹人爱怜的眼眸清楚的呈现,海棠花一样唇微微张着诉说着主人的惊讶,脖子上带着那个宝石项圈精细繁复,到是应证了西林觉罗家不差钱的说法。 胤禛往前走了几步,慢慢的道:“一些时候不见,你到是长高了些。” 她似乎才反应过来,急忙的行礼:“见过贝勒爷。” 胤禛到没有因为她的失礼不高兴。 第14节 走到她身边站定,便将娇小的她都罩在了自己的阴影里,闻到一股幽幽的荷花香,一垂眼就能看见那白腻的脸庞,卷翘的睫毛,他收回目光,顿了顿道:“走吧,我带你四处走走。” 殊兰迟疑的道:“佟姐姐呢?” 胤禛细长的眼里闪着戏谑的光:“你这么聪明,定要问出来?” 殊兰一怔,旋即脸上一红,在不看胤禛,只将个侧脸留给他。 胤禛向前走,见她还跟着,便跟她说起了话:“想见见你,自从苏州之后,一直没有跟你好好说过话。” “怎的爷现在就有了时间?” “觉得还要在等一年,时间有些长。” 他冷着一张脸,一点多余的神情都没有,干净利索的说出这些引人遐想的话,惹的殊兰用帕子遮了脸:“公子爷也太…..” 胤禛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可见她还是将他只当做他。 却见她不在往下说低着头道:“是殊兰鲁莽了。” 她一张脸红到脖子上,粉嫩的好看,胤禛不知怎的起了逗弄之心,指着不远处的海棠道:“看那一株西府海棠红不红?” 殊兰不解其意,强装着淡定道:“到是鲜红可爱。” 胤禛淡淡的点头:“用这鲜红可爱来形容到是贴切。” 殊兰怔了半响才知道胤禛是在说她,羞的眼里都有了泪意,那雾蒙蒙的眼里就似乎飘起的花瓣,娇弱的惹人怜爱,胤禛看着她实在害羞,不愿在说下去,便又转了话题:“一直没有当面谢过。” 殊兰看这池子里的鸳鸯:“若说谢字就见外了。” 胤禛又想逗逗她,但旋即又忍住了,一面往前走一面道:“有没有什么要求?” 殊兰慢慢的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淡定,眉宇间也渐渐归于宁静, 缓缓的道:“若说要求,确实是有一个的。” 她浅笑着道:“我住的院子,便叫芳华院吧。” 他先答应了才问:“这又是为何?” 殊兰斟酌着将自己的身世说了一遍,也不敢有隐瞒,她见胤禛眼里并无讶异之色,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的一切他都是知道的。 殊兰说话总是很能带动人的情绪,当她的语气归于平静祥和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也跟着舒缓宁静了起来。 “芳华院里一切,是我这一辈子最留恋的。” 胤禛捧场的接道:“怪道爷总觉得你有一股江南女子的气息。” 殊兰歪着头狡黠的问道:“江南气息可好?” 他故作沉思,好一会才道:“自然是好。” 殊兰便抿嘴笑了起来:“人人都道四爷是个冷言少语的人,殊兰却觉得四爷面冷心热。”竟有这闲心思逗她。 他勾了勾嘴角,凤眸又多看了她几眼,她确实美,一颦一笑似乎都有别样风姿,动人心魄。 后院的女子都怕他,即便他面冷心热。却独独她,从第一次见她就从来没有怕过他,仿佛他那冷硬的外表从来不曾有过,又仿佛她就一直住在他心里一般,看见的只是他,这种感觉很微妙也很独特,只要可以他愿意一直将她放在心里最独特的地方。 胤禛到是喜欢跟殊兰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着话,虽然神情是万年不变,但殊兰却知道他心情不错,偶尔逗逗她见她脸颊红透他眼里就会闪过笑意。 直到他身边的太监苏培盛出现:“福晋发动了,到处找爷呢!” 四福晋要生产了。 殊兰看了胤禛一眼,也看不来他是高兴或者是紧张:“女子生孩子都是从鬼门关走一回,爷若是在跟前也能有个主心骨,不至于太过慌乱。” 胤禛攒起眉头:“赶爷走?” 殊兰伸手将他肩头落着的一片叶子拂掉,仰头看他:“女子生产不易,子嗣更是大事,爷若再跟前福晋也能镇定一些,这样才好保得爷的子嗣安稳,爷好了才是真的什么都好。” 胤禛忍着没有去握住她从他肩头离开的手,默了默道:“你的事爷都记得,一会记得早些回去,若有什么事情可去东直门外的王宝斋找掌柜的,爷自会收到消息。” 殊兰笑着应了是。 苏培盛讶异的看了殊兰好几眼,心里想到这位主可得巴结好,主子爷这简直像是在叮嘱闺女了。 直到胤禛走了,怜年才跟着佟如玉一起出现,不管她刚才脸红是真是假,这会见到似笑非笑看着她的佟如玉她到真的是红了脸。 便上前挽着她的胳膊跟她说话:“你也是个坏的,骗了人还这么直拉拉的看着人。” 佟如玉拖长了嗓子哦了一声:“我是坏人?我怎的看着你是乐在其中?” 殊兰轻捶了她几下:“叫你使坏。” 佟如玉笑着直躲:“四贝勒吩咐我,我哪里敢不从,到是你,如意郎君专程出来见你,欢喜不欢喜,高兴不高兴?” 殊兰气的直跺脚:“你再说,我可真不在理你了。” 佟如玉便嘟着嘴道:“真羞恼了可就没意思了。”又拉了她的手道:“行了,不说你了,我难得出来一次,你陪我在这园子好好走走,我虽不像那一位一样博学多才,到也有几分博美人一笑的本事,你便勉强陪我一陪,如何?” 殊兰还没来得及产生的同情心顿时当然无从,要上前打佟如玉,佟如玉早机灵的闪到了一边,一边躲还一边做鬼脸道:“打不着,打不着!” 见着渐渐恢复的佟如玉,殊兰眼里笑意更甚。 17、前夕 天气渐渐转凉,院子里弥漫着桂花的香气,天高云淡,本当是极其宁静的下午,却因为产房里时不时传来的痛苦的叫声而失色的很多,正院里聚了不少人,也无人有心欣赏这秋日的景色。 李氏给坐在正厅里的胤禛捧着茶水道:“爷外面差事忙,本就劳累,女人生孩子又是个慢活,福晋才刚刚发动,若真要生下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所以依着妾身的意思,爷先休息半响,用点点心,或者有公务要忙在去忙公务,或者有了空闲时间在来看看姐姐,姐姐也心里安稳。” 这些话都说的入情入理,宋氏却知道李氏这又是在给福晋添堵,福晋生孩子爷却忙公务,福晋若是听说了心里怎么能高兴,再者,当年福晋生弘晖的时候,爷可是整整等了一宿的。 胤禛心里却在思索朝堂上的事情,云南贵州总督巴锡疏言、红苗新附、铜仁协应添额兵一千二百名、分为左右二营。增游击二员、守备一员、千总二员、把总二员、领兵防汛。再添设同知一员、巡检一员、专理苗务。云贵虽然偏远,但也不能忽视,巴锡这样请旨又何尝不是为了给自己增添助力,下面有报,这个云贵总督频频跟九阿哥私下来往,实在不容忽视…… 听得李氏说话,转头看了一眼她温婉柔和的侧脸。 一旁候着的敏兰眼神闪烁跪下道:“若福晋知道爷因为自己累了身子耽搁了公务定是不能安心的。” 胤禛又看向了地上跪着的敏兰。 李氏的手攥成拳搓了很久,笑撇了一眼一旁的武莹莲,看她穿着桃红色的旗袍,花一样的娇嫩,正露着浅浅的梨涡冲着胤禛笑,立时黑了脸,一群贱人! 胤禛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不知怎的嘴角勾出了淡淡的笑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嘲讽,半响才道:“爷还有些公务。”有太多的东西早已经变了味道,再不复从前,而人跟人也真的不能相比。他起身往前院走去。 李氏带着钮钴禄几个一直送走了胤禛,才回身笑看了几眼钮钴禄:“你到是机灵。” 钮钴禄诚惶诚恐的道:“侧福晋谬赞了,奴婢也是听着侧福晋的话确实在理,情不自禁的应和了一声。” 李氏笑着轻啐了她一口:“瞧你那样子!” 钮钴禄像是没有听来李氏话里别的意思,羞红了脸,轻叫了一声:“侧福晋。” 这一拳打到棉花里的感觉实在太 不好了,李氏在府里顺风顺水惯了,脸色变了几遍,才恢复了正常。 宋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武莹莲一脸的懵懂无知,仿佛什么都不懂一般。 李氏觉得无趣,在不理这几个人,站在产房外跟额尔瑾说话:“福晋,爷刚刚来看了看,说是有公务这会走了。” 四十三年像是暴风雨来前的宁静,能有多大的公务让他在自己生产的时候悄无声息的离开,额尔瑾痛得死去活来,正是脆弱的时候,模模糊糊的听到这么一句话立时落了泪,李嬷嬷吓了一跳,连声的安慰:“定是那起子小人在外挑唆的,爷一向看重子嗣,福晋千万不要上了她的当,您还有大阿哥,还有肚子里的阿哥要照顾的,您在使把劲,快了!” 李氏听不来里面是什么动静,又有些不甘心,还想说什么,李嬷嬷出来冷脸道:“侧福晋若无事还是回去歇着的好。” 李氏哼了一声:“我是不放心,怎么能这就走了,还是在这好好的看着的好。” 正说着有个小丫头哆哆嗦嗦的跑了进来,失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李嬷嬷转头就呵斥道:“作死的失心疯了小蹄子!这个地方也是你可以吵嚷的!” 那丫头的声音越发尖锐,嚷的产房里的人都能听见:“大阿哥掉进池子里,怕是不好了!” 额尔瑾在里面听见这话,肚子忽然越加绞痛了起来,身上也失了力气,豆大的汗珠不断的滚落,心里刀扎了一样痛,恨不得将自己劈开,一半去看弘晖。 李嬷嬷吓的腿都软了,就要去看弘晖,又担心里面的额尔瑾,她一急差点落了泪。 正在左右为难,听得敏兰道:“嬷嬷难道忘了爷?” 李嬷嬷恍然反应过来,大阿哥出事爷难道能不管?她连忙道:“还请格格去前面书房通知一声,务必请了爷去看大阿哥。”又让个小丫头跟着。 钮钴禄又安慰李嬷嬷:“嬷嬷也不必太急,还是先进去安慰福晋的好,福晋好着咱们才能好。” 李嬷嬷心头大震,若福晋没了,她们可就彻底任由这府里的人揉搓了,她朝着钮钴禄微微颔首:“格格今日的情,福晋一定会记得的。” 钮钴禄心里窃喜,福晋去世了,大阿哥没了她可一点好处都见不上,她要做的不是落井下石,而是抓住机遇,尽快在府里立足。 李氏眼里的光芒要垂下 眼睑才能掩饰住,她看着匆忙出了院子的钮钴禄笑看了看武莹莲:“瞧瞧你敏兰姐姐多聪明,你也不知道学着点。” 武莹莲嘟着嘴道:“奴婢是一时心急,什么都忘了,可比不得钮钴禄姐姐。”宋氏似笑非笑的撇了她一眼。 弘晖下了学回来听说额娘生小弟弟,急忙往后面跑,后面赶着的小厮丫头不妨他跑了起来,半会没有追上,一错眼就见着他滑进了池子里。 秋雨过后路上湿滑,青砖的小道上出了不少青苔。又因为福晋生产后院本就人少又有点杂乱,弘晖掉进水里到是跟着的人都齐心的往里跳,但却没有会水的,等捞上来的时候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老太医战战兢兢的,在胤禛的注视下把了脉,半响才道:“大阿哥身子一直不怎么好,本就弱,在水里泡的时间长了,已经伤了肺腑,吃了药,若能熬过三日,到是能救活,但是已伤了根本,怕是以后,以后都是多病的身子,恐难长命。”也就是说,即便救活也是个体弱多病的,在担不起嫡长子的身份和重任。 胤禛几乎将握着的椅子扶手握断:“务必救活大阿哥,苏培盛,领着太医去抓药。” 他就是在觉得儿子不争气,但也是他的血脉。 直到太医出去,胤禛才冷森森的吩咐下人道:“将跟着大阿哥的人全部杖毕!” 站在一旁的钮钴禄,抿了抿嘴,用余光撇了眼胤禛,见他往日冷淡的脸依旧冷淡,却因为绷的太紧凌烈了起来,那双凤眼里只剩下阴沉的狠厉,看一眼就骇的她哆嗦了一下低垂下了头。 屋子里的丫头嬷嬷大气也不敢出,只听得外面一声重过一声打板子的声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板子停了下来,想来是已经打死了。 钮钴禄出弘晖院子的时候正见着粗使的丫头们正在擦地上的血迹,那是那些被打死的人下人身上的,她脸色一白,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强装淡定的一直回了福晋的院子。 大阿哥眼见着不好了,她若凑到跟前,出了什么事情说不得她也是要受连累的。 胤禛带着邬思道慢慢的踱步到了弘晖滑下水的地方,看着痕迹确实像是意外,他回身看着邬思道:“你怎么看?” 邬思道看着风流倜傥,三十多岁的年纪也不留胡子,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一双亮的惊人的眼睛似乎总带着几分笑意,将那亮度遮掉了几分:“爷是关心则乱,大阿哥 一向谨慎实在不像是会在院子里飞奔的人,也或许是谁在他跟前说了什么。”吓着了弘晖,以至于弘晖才会匆忙奔跑。 胤禛忽然一哽,他已将弘晖身旁的人都杖毕了,问也不知从何问起。 第15节 邬思道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又说起了旁的事情:“爷还是派人先去看看福晋。毕竟费扬故大人一向疼宠福晋。”他因为身又残疾,打着拐子,胤禛特意放慢了脚步好教他跟的上。 费扬故虽然已经不做领侍卫内大臣了,但乌拉拉氏一族家大族大,族中也有不少人才。 胤禛微微颔首,一会便听得来报得丫头道:“福晋刚刚生下了一个小格格。”胤禛心里的失望一闪而过,嘴里道:“赏。” 听得弘晖出了事,自己又生了小格格,额尔瑾当时便晕了过去,身上也不大好,请了太医来看,开了药只让好好调养,又听得夜里弘晖发起了高烧,挣扎着要去看,又重了几分,太医只私下里跟李嬷嬷说:“嬷嬷还是劝着福晋些,在折腾下去,以后怕是在难有子嗣的。” 从四贝勒府里传出的消息也只是福晋生了小格格,大阿哥犯了咳疾。 赫舍哩一面细细的看着殊兰的嫁妆单子,一面又看着殊兰做针线,嘴里道:“四福晋一看就是福薄的。” 殊兰停下手里的针线嗔怪的看了一眼赫舍哩:“我只是觉得大阿哥可怜,外面听着好听,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者是妻妾相争也未可知,四贝勒不知心里有多不自在呢。” 赫舍哩听着这话怔了半响,只觉得闺女一心记挂着四阿哥,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好一会才打起精神道:“十三阿哥的正室福晋是你舅妈的堂妹,马尔汉的嫡亲闺女,到是跟咱们沾亲带故的。” 她成了胤禛的侧室,十三福晋见了她要叫小四嫂,但是跟着她额娘这边,兆佳氏又长了她一辈,十三福晋虽然跟着十三阿哥吃了不少苦头,但十三阿哥后来也是极其宠爱他这个福晋的,十三福晋到确实是个有后福的人。 赫舍哩便又说起了作客的事情:“你舅妈家里有宴,到时候你表姐会回来,十三福晋也会去,你好好挑几件衣裳首饰,你舅妈的意思,你们也该好好亲近亲近。” 四阿哥跟十三阿哥亲厚,这众所周知,跟十三福晋打好关系也就显得很必要,她也不扭捏:“额娘帮我选衣裳吧。” 赫舍哩笑着道:“额娘哪有那时间, 一会外面要送衣裳料子进来,额娘要好好给你挑。” 又闲话了几句她才出了屋子。 吉文快步跟了上去。 侧福晋进门可带两个贴身的丫头,殊兰除过要带稳重的怜年,还打算带着泼辣的吉文,一文一武,她觉得最合适。 殊兰便笑着回身跟她说话:“你老子娘的病可好了?” 吉文红着眼圈道:“亏的格格给奴婢的那张药方了,虽只便了一味药,但那大夫说因着这一味药所以这一张药方才活了起来,才能救人性命,他还一个劲的问奴婢是谁给的,奴婢没得格格的吩咐,只说是个相熟的人给的。” 殊兰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你即是我的人替我办事,不过一张药方我还是有的,再者我在啰嗦几句,以后咱们去的地方是要步步小心的,有一些话不知道怎么说的时候最好便是不说,能含糊过去也行,但觉不能留下把柄,像是刚刚那样说的便极好,咱们可不就是相熟的,你即没有骗他,便是日后说破了也没有他什么可说的,我会什么或者不会什么,只能让该知道的人知道,这世上聪明人太多,多露出一点说不定都是祸事,须知祸从口出。” 吉文听得若有所思,又忙应了是。 殊兰见她听了进去,又说起了闲话:“鱼缸里的鱼,廊下的雀儿都可交代人喂了?” 吉文笑道:“格格一向看着那些,没人敢躲懒的。” 殊兰抿嘴笑,见园子里的菊花实在开的喜庆,让小丫头折了好几枝,装进瓶子里给个人送去。 又让小丫头来采桂花,让做新鲜的桂花糕。 殊兰一贯清淡,虽然外出作客穿的正式,但还是让赫舍哩觉得不够华贵,她女儿是个什么气场都能撑起来的,华贵有华贵的惊艳,清淡又有清淡风流,便是去做那正室福晋也丝毫不会逊色。 她将殊兰头上的缠珠钗换成了金丝八宝攒珠钗,浅色头花换成了玫瑰红的牡丹花,脖子上添带了一串坠红宝石的珍珠项链,手上多带一个拇指大的红宝石戒指,腰上坠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玉兰花挂坠,走起路环佩叮当,别有一番风情,殊兰立时便看起来华贵艳丽了起来。 赫舍哩这才满意了起来:“你年纪还小,穿的新鲜一点才看着喜庆。” 殊兰也不排斥这样的打扮,即她额娘说好,便好吧。 今日算是家宴 ,到也没旁的什么人,就只娘几个,殊兰这才见到了她的表姐多罗郡王董额的正妃赫舍哩学慧。 她身量高挑,眉目如画皮肤白皙,眉梢眼角见精明,谈笑之间又见大气,见着殊兰虽有几分娇弱但却丝毫不失大家风范又实在长的貌美更兼是自己嫡亲的表妹,她又一贯跟自己的姑姑亲厚,便立时喜欢了三分,拉着殊兰的手打量了几圈:“姑姑可真是好福气,这表妹生的美。” 听赫舍哩说这位表姐很得董额郡王的喜欢,府上只有两个摆设一样的通房,家里的子嗣也都是她表姐一人所生,这又不单单是貌美就能有用的。 又从自己腰间娶了一块玉佩亲自给殊兰挂上:“头一次见你,便觉得喜欢,表姐给你可不准推辞。” 殊兰去看赫舍哩,见赫舍哩点头,她便笑着行礼:“殊兰多谢郡王妃厚爱。” 又去跟十三福晋兆佳兰红见礼,毕竟是晚辈,见着就要蹲下去了,兰红忙将她扶了起来,她自然也知道这位是她未来四哥的侧室,又见殊兰确实生的不一般,身上气度也不凡,生出了结交的意思:“我跟你年纪相当,见着了又觉得亲切当做妹妹一般,你这样一行礼,我到是不好意思了起来。” 两人后又互相打量了几眼,离得近了兰红越觉得她实在好看,就只那光洁如玉没有一丝瑕疵的肌肤就看的她羡慕,那一双雾蒙蒙的眼眸看着人又觉得宁静又觉得怜惜,真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疼宠才好的感觉,越觉得面前的女子以后绝不简单。 又看了几眼她身上的首饰,怪道堂姐说西林觉罗家钱多,只看看这身上的东西就能窥见一二。 兰红杏眸粉腮,肤色白皙又极其细腻,说起话来听得人觉得亲切舒坦。 学慧笑着打趣两人:“你们两个说是姐妹到也不算乱说,又兼两人的名字都带着个兰字,就不必论什么辈分了,只姐姐妹妹的相称就行了。” 两人都笑着称是。 学慧大抵还有什么话要跟兆佳氏和赫舍哩说,就打发了两人去园子里转悠。 见着两个人都出去了,学慧才轻声跟赫舍哩说了起来:“我是有个话要跟姑姑说,四贝勒府上的大阿哥确实是生病了,却是滑进了池子里给淹的。” 兆佳氏和赫舍哩都惊呼了一声,兆佳氏叹气道:“真是作孽。” 赫舍哩脸上又见了愁容。 学 慧又接着道:“皇上也给惊动了,听说,大阿哥怕是不中用了,便是活下来也担不起嫡长子的担子。” 赫舍哩听着这话里有话,好半响才道:“便是不中用了,府里还有个二阿哥在。” 学慧轻笑道:“那不过是个包衣奴才,家里更没甚势力,说她做什么,她连字都不认识一个,能跟咱们殊兰比,殊兰这样的样貌才情,宫里的贵主都夸赞的。”她顿了顿又接着道:“四福晋这一次伤了根本,以后怕是不会在有子嗣了。” 她的话说有太多意思,但三人心里都明白。 学慧又想起丈夫私底下说的话:“我在这些皇子里看来看去,独独看重了四阿哥。” 学慧诧异的道:“人人都夸赞八阿哥,怎的你?” 丈夫嗤笑道:“皇上的龙体正好,连太子都忌讳,八阿哥在这样下去,迟早要遭殃,这场角逐里,只有善隐忍的至今看起来独身一人的四阿哥才更容易走到最后。”又道:“如今你姑妈家的表妹要进四阿哥府,到是不错的机遇,你若有空就去见见你那表妹,看她可有些能耐。” 在学慧看来,若是殊兰真能在四阿哥府里占了独一份,与她而言也是大有助力的。 这些兆佳氏心里也都清楚,眼前的两个人她都当做闺女,自然希望都好,她笑着道:“嫡亲的姑姑侄女,心里头自不会藏了什么不好的心思,殊兰那孩子也是有造化,即要进那地方以后就要好好打算,只有四贝勒喜欢了,她才能立稳脚,才能过的顺心。”她看了一眼学慧,压低了声音对赫舍哩道:“那侍候男子的本事你可好好教导过?” 赫舍哩也不是迂腐的人,更兼她做生意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兆佳氏的话一说出来她便明白了意思,她叹了一口气:“罢了,还是我以前想左了,即要给皇子做侧室,就要在好好替她谋划,若是因为宠她惯着她,到是害了她。” 学慧见她通透,脸上多了笑意:“她看着娇柔,身子如何?不管怎样需得好好调养,一举得男才是正经。” 赫舍哩轻声道:“我也跟你想的一样,专门请了大夫给她看过,大夫说她身子底子极好,只是看起来娇弱罢了,不过是得调养一阵子,我到底心里不放心,她以前是吃过苦的。” 学慧便道:“我这里到是有个极好的大夫,等一会儿回去了便让他到府上去看看,顺便给姑姑也请个脉。” 赫舍哩 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又在挤兑她,说她能生,她笑着捏了捏学慧的脸蛋:“你也好意思说,你不也有两个阿哥了,还是正能生的时候。” 学慧却想起了家里的事情,脸色不如先前好:“我家有个通房不声不响的竟然有孕了。”兆佳氏撇了她一眼:“也是个王妃了,一点大家气度都没有,不过一个不受宠的通房,有了身子又怎样,能不能生下来先不说,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值当你在这掉脸色?” 学慧这才有了些小女儿的情态,嘟着嘴依着赫舍哩:“你看看,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额娘就这样说我。” 赫舍哩笑着拍拍她的脊背:“舅妈也是为你好,就是真有的孩子,你抱了养在自己跟前就是了,怕什么。” 学慧拧了赫舍哩的手一把:“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姑父心疼你,一个妾室也没有。” 这一句到说的赫舍哩红了脸,啐了她一口:“没大没小。” 学慧却坐直了身子:“说到这,我到是想起来了,姑父到底是个什么打算,难不成就一直这样?” 鄂尔泰如今还没有正式职位,赫舍哩叹气:“不瞒你说,如今殊兰进了四阿哥府,咱们也没有旁的选择。” 学慧微微颔首。 自索额图一党倒台,虽不至于乱了朝堂,但却乱了一干臣子的心,谁不想有一番作为?谁也不想站错了队,如今的朝堂是不见刀剑之声的血雨腥风。 18、嫁 四贝勒府上的大阿哥终究是去了,大阿哥去的最后一晚上,胤禛一直守着,跟前侍候的丫头都说胤禛眼睛都是红的,显见是极其伤心的。 胤禛三日没有在府上过夜,虽说是小孩子,家里一众人还是不敢穿太过鲜艳的衣裳,吃了三天素食,才揭过了此事。 额尔瑾每日以泪洗面,身子越发的不好,众人都不敢将她不能生的事情说出来,只说让她好好养着,二格格还要靠她。 如今府里唯一的阿哥是李氏生的,李氏便是什么都不做,也多的是巴结她的人,越发的得意了起来。 过了年给殊兰过了生日,离殊兰的嫁期就越发近了,赫舍哩不但要忙着清点嫁妆又要给殊兰调理身子,又不知是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年老的嬷嬷,看着一脸的严肃却教的都是些让人面红耳赤的事情,殊兰虽然脑子里记得事情多,但被另外一个人这么说出来还是害羞,不过她到是明白男女相处,这让人面红耳赤的事情十分重要,事关子嗣大事,她到也认真地跟着学。 就是怜年和吉文也被学慧带着特特的让人教导了一番,准备的那一房下人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李福庆三十五岁的年纪在管账管铺子上很有些本事,有两个小子一个闺女,大小子李书十八岁不同于他父亲的老实细心,却是个最机灵的,外出跑腿绝对不在话下,二小子李二书十六岁生了一身的力气,跟着武师傅学过些拳脚功夫,女儿只有十岁,等进了府给殊兰做个二等的丫头也没有问题,李福庆的婆娘又是个能生的,待个几年下去,这一房人不知道又要添多少人,人越多殊兰的助力也就越多。 直到外面响起了鞭炮的声音,殊兰才回过了神,她见着站在一旁的赫舍哩几乎哭晕了过去,眼里也酸涩了起来,眼见着要落泪,一旁的嬷嬷忙道:“可不敢哭,仔细花了妆面。” 苏尔氏也劝道:“这是喜事,大嫂子在哭就要惹的新娘子哭了。” 赫舍哩这才缓缓的收了泪。 鄂祈本来觉得高兴,这会才觉察出不对,拽着殊兰的吉服眼巴巴的道:“姐姐去哪,我也要去!” 众人都哄笑了起来,殊兰弯腰摸了摸他圆嘟嘟的脸颊:“姐姐不再家你要乖乖听话。” 她一弯腰胸前挂的朝珠就垂了下来,看着分外清楚,格佛荷极其羡慕:“姐姐今天真漂亮。” 殊兰起了身,拉着赫舍哩的手:“额娘,你若再难 过,连女儿也要哭了。” 正说着鄂实和鄂宁笑嘻嘻的跑了进来:“见着四贝勒了,给了咱们不少荷包呢!”鄂实又手脚并用的形容:“有这么高,我要仰着头看,就是不笑。”大家又笑,苏尔氏拍了拍他们道:“听说四贝勒就是面上冷。”她大概是怕殊兰听着心里不舒服。 又有嬷嬷进来道:“四贝勒已经进府了,老爷在前面招待,侧福晋也该起身了。” 殊兰被众人搀扶着去了前院给老太太,鄂尔泰和赫舍哩跪下磕了头,从此以后就是爱新觉罗家的媳妇了。 老太太想起她素日的好处也落了泪。 鄂尔泰和赫舍哩强忍着眼里的泪教导了她几句,就有人将她扶了起来。 胤禛穿着一身贝勒吉服,在人群中极其显眼,他只看的见殊兰的身影,却并不能看见她的样子,小半年未见有些想念,想着她这会定是羞的红了脸,又有些想看看盖头下样子。 他这样想着脸上就柔和了很多,抿着的薄唇就有了弧度,也只亲近熟悉的人知道,他这会的心情是极不错的。跟着一起迎亲的几个宗室子弟都在一旁起哄,但毕竟有规矩在,到没有太混乱只显得热闹。 胤禛接了殊兰上了花轿,恍惚中有种终于踏实了的感觉,天高云淡,连这八月的风似乎都带着一种难以言明得馨香,醉人心神,街道两旁全是围观的民众,皆是兴奋的指指点点,他本是不喜欢这种感觉的,此时却又觉得怎的没有更多的人来看,好教更多的人知道他娶了她回家了… 外院传来的鞭炮声让额尔瑾一阵恍惚,就仿佛是她当年嫁给他的时候一样,喜庆热闹又透着甜蜜和期待,她那个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好像是人已经迷糊了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按着规矩做了很多事情,等进了喜房坐下,她早就累的浑身酸痛,那时候甚至在想头上的吉冠为什么这么重,连脖子也一起酸痛。 她想笑,最终也是扯出一抹苦笑,很多事情早就不一样了。 第16节 她也穿着福晋吉服,也要看上去极其喜庆,坐在正屋里思绪却飘了极远,一会听得外头的小丫头道:“轿子进了门了,福晋快去前院吧。” 额尔瑾只得强打起精神来,在镜子里又将自己的妆容看了看,才搭上李嬷嬷的手向外院走去。 她看着自己的丈夫跟旁人拜天地,脸上还要带着笑意,手要紧紧的握着帕子才不会发抖,李氏虽然也是 侧福晋但不过是后来生了儿子升成侧福晋的根本没有经过这样的礼节,她这样想,又去看一旁站着的李氏,见她的脸色果然也极其不好,她心里这才舒坦了几分。 拜完了天地,进了洞房,便要挑盖头,三福晋跟额尔瑾走在一起低声问她:“听说这一位可是极其貌美的。” 这个大家都听说了,额尔瑾强笑着道:“这也是咱们的福气。” 八福晋虽然将钮钴禄雪珊在脚底下踩的死死的,但还是极其不舒服,就是看见别人家的侧室格格,也不自在,闻言没好气的道:“貌美又怎么样,狐媚的样子没得教坏了人!” 即便八福晋是在骂侧室,但这样说额尔瑾怎么能高兴起来:“八弟妹到是多虑了,皇阿玛都夸她品貌端庄,忠肝义胆,一定不会是坏的。” 八福晋到是没有生气,笑看了一眼额尔瑾:“何必呢?” 她不在搭理额尔瑾,上前一步挽起了九福晋的胳膊,低声说笑了起来。 三福晋笑劝道:“不跟她一般见识。” 额尔瑾气的脸都变了色,还是挤出了一个笑意。 殊兰被扶着在床上坐下,听着有人说话:“四哥快揭了盖头,让咱们瞧瞧这位侧福晋。” 殊兰眼前一亮,微微抬头,便对上了胤禛满是笑意的眼眸,她有些羞怯的低下了头。 他比她想象的还要高兴,那一双凤眼因为盛满了笑意,向下弯出了一个弧度,传递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屋子里的人却都静默了片刻,早知道这西林觉罗氏貌美,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摸样。 一双眸子含羞带怯,如江南三月的烟雨,说不出的妩媚怜惜,就是静静的坐着都自有一段说不出的风情,旁人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眼神她似乎都未看见,别人不管说什么,她都微笑接受,一身气度真不像是寻常人家的格格。 这女子是天生的尤物,有几个男子能逃脱她那一双眼眸,就是女子看了都忍不住生出怜惜之情。 胤禛掀了盖头,撒了花账喝了交杯酒,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就离了屋子。 额尔瑾的心情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带了笑意跟她说话,叫了一声妹妹。 殊兰抿嘴道:“请福晋恕妾身无礼。” 新嫁娘此时脚都不能沾地,殊兰只坐着向额尔瑾福了福身 子。 额尔瑾在看又觉得她眼神清澈明亮,到把对她的不喜减少了几分:“无事。”又嘱咐武莹莲和敏兰在屋子里陪着她带着李氏一起出了屋子去后面陪女客去了。 李氏出门前有回身看了她几眼,却见殊兰毫不避讳的也笑看着她,又怕自己气势上弱了被她小瞧,便不再笑了,朝着她微微点头。 屋子里众人都散去,只剩下殊兰主仆还有武莹莲和钮钴禄敏兰。 武莹莲笑嘻嘻的向她行礼又道:“又见着姐姐了,以后就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处了。” 殊兰笑着点头,见钮钴禄敏兰一直看她,便又朝着钮钴禄道:“钮钴禄妹妹。” 敏兰抿了抿嘴,她本想着见到的不过是个小家子气的侧福晋,却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气度,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她一时到不知该怎么开口,好一会才道:“又见着侧福晋了。” 武莹莲诧异的道:“妹妹竟然认识侧福晋的。” 钮钴禄又看了一眼殊兰才道:“以前只见过几面。”搪塞了过去。 殊兰挑眉,不接她们两人的话,让怜年和吉文抓了糖果和瓜子给两人跟她们慢慢的说话。 武莹莲得了糖果便笑嘻嘻的说开了:“福晋住的是正院怡清居,两进大的宅子呢,旁边就是李侧福晋的院子品芍居,虽然只有一进,但盛在屋舍多而精巧,里面种了不少芍药,五月份得时候很是好看,奴婢听说,是爷特意让人给种的,就是院子牌匾都是爷亲自写的,李侧福晋如今在后院里可是独一份,姐姐若遇上还是要注意一些。”她仿佛是为了殊兰好,但何尝又不是在挑拨,告诉她李氏是最受宠的,难道不是要让她将矛头对象李氏?又听她道:“宋姐姐和钮钴禄姐姐跟着福晋住在正院,钮钴禄姐姐如今可得福晋的欢喜了,往常总让在跟前侍候着。” 她叽叽喳喳的说了很多:“后院里还有好几处宅子,爷跟福晋给姐姐挑的是西边的芳华院,也是两进的大小,只比福晋的稍微小了一些,第二进的院子里还带着个小花园,很是精巧,虽说是偏了些,但是却是后院里除过正院最大的一处了。” 旁的到不说了,她只一个人,给她挑为什么就非要挑个最大的?说白了最大的原因是偏僻,胤禛去她的院子并不方便,但若以为了表示看重为由挑一个大一些的又显得无可厚非。 武莹莲这样说便是殊兰不认为这是福 晋故意为之,也许也会觉得爷并不看重她,所以才将她放得远一些而生出惶恐感,而后为了立足就会拉拢她这个一见面就示好的人。 钮钴禄虽然不喜欢殊兰,但也见不得武莹莲卖弄,她笑着道:“妹妹可是忘说了一句话,那芳华院原本不叫芳华院,是爷后来特意改的。” 武莹莲眼神闪烁的看了她一眼才嘟着嘴道:“这个你却冤枉我了,我并不知晓的,也就姐姐这样在福晋跟前的红人才知道的这样清楚。” 钮钴禄笑看了一眼殊兰没在言语。 武莹莲见自己说了不少,却不能从殊兰脸上看出自己说的话起了多少作用,心里没底转而说起了旁的事情。 直听得胤禛快回来了,两人才起了身,出门便遇上了一身酒气的胤禛,福了福身子行礼:“给爷道喜了。” 胤禛听见声音之点了点头,就进了屋子。 吉文看着两人的背影哼了一声。 一对龙凤喜烛将屋子里照得通亮,洗尽铅华穿着家常衣裳的殊兰正坐在床头等他,见他进来忙起了身行礼:“爷吉祥。” 他走到殊兰身边,带着一身的酒香,伸手扶住胳膊拉起了殊兰,手又移到了殊兰的手上,殊兰惊慌的抬头去看他,见他一双凤眼亮的惊人,直直的看着她,又害羞了起来,细声细气的道:“爷可要梳洗?妾身叫人进来侍候爷。” 屋子里还有下人,胤禛也只将她柔弱无骨的手握在手心里揉搓了几下放开:“叫人进来侍候。” 又摸了摸她的脸颊,只觉得实在滑腻,心里就烧起了一团火。 丫头们侍候着胤禛在净房里洗漱,外头怜年和吉文铺好了床铺就在一旁跟殊兰说起了话。 胤禛洗漱之后换了一身白色丝质的里衣,脸色到比往常红润,殊兰又道:“爷可是这会就要歇息?” 胤禛看了她一眼,见她实在害羞,就挥手示意下人们都下去,等到下人们都下去了,他在床边坐下,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揽着她的腰,摩挲着她的手:“不急着睡,说一会话。” 殊兰靠在胤禛胸前,脸早已经红的不想样子,轻恩了一声:“爷想说什么?” 胤禛的手顺着她宽大的衣袖攀了上去:“说说这么久未见你,你在家都做些什么?” 殊兰果真认真思索了起来,到放下了一半的羞 意:“每一日里用了早膳就去玛嬷那里陪她说笑一会,回了额娘那里带着鄂弼和鄂祈念会书,额娘管家的时候妾身便坐在一旁听一听,有时候额娘问了便答几句,闲了做做针线,养鸟养花养鱼,或看看书,写写字什么的,每一日也极快的过去了。” 胤禛只觉得手里的肌肤光滑细腻非同寻常,爱不释手的来回抚摸,亲了亲她的发顶,觉得怀里的人先是一僵随即又放软了身子,不知怎的就想看看她的样子,将她拦腰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搬起她的脸颊,见那一双惹人垂爱的眸子里满是羞意,脸颊比胭脂还红,想看他又害羞的躲藏。 胤禛凑近她,热热的鼻息喷在殊兰的脸上,让她不安在她的腿上扭动了几下,那饱满柔软的触感让他的下身立时就有了反应,他的眼眸就幽深了起来,嘴唇在她的脸颊上来回磨蹭,在她耳边低语:“真是妖精一样。”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胤禛一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在她的脖颈出嗅了嗅,低语道:“真香。” 他的下身已经起了反应,殊兰自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又慌乱的动了起来,这一动,胤禛在也忍不住,低头吻上了那红唇….. 罗账里一时就传出了小声的抽泣,胤禛已经进了她的身子,只觉得销魂异常,连他的灵魂似乎都叫嚣着,她身上勾魂摄魄的香气大盛,他自己满头是汗,但听见她实在哭的难过,又不得不停下来,亲着她的嘴角:“乖乖,一会便不疼了。” 她眼里还带着迷茫的妩媚,脸上却早已经落满了泪水,搂着胤禛的脖子小声抽泣:“我不疼了,爷不必管我。” 一句话说的胤禛怜惜了起来,又一下一下亲吻着她,揉搓着她胸前的圆润,直觉得她再次软了下去,才动作了起来。 直到事必,殊兰已经晕睡了过去,看那娇嫩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痕,胤禛爱怜的亲了亲她的额头,想起那不足一握的腰身觉得她确实还是小了些,还没有长大,确实不怎么经得起折腾。替她盖好被子,将那喜帕拿了塞在一旁的枕头下,只叫了怜年和吉文进来。 热水早就备好了,胤禛将殊兰抱进了浴桶里让两个丫头侍候着她泡了澡,又有喜嬷嬷将秘制的膏药拿了进来,胤禛自己接了,等他也洗过,床铺已经换好了,他抱着殊兰躺着,想了想还是自己给她抹了药,看着她红肿的私处,又多了几分自责,看她好看的眉头微微攒起,亲了亲她,才又抱在怀里一起躺下,想着她还年幼,以后是要多 多节制才行。 19、新婚(捉虫) 还是胤禛醒的早,只觉得怀里的柔弱无骨,紧紧的攀着他的腰身,满是依恋和信任,外面还黑着,罗账外红烛的光隐隐透了进来,那白腻的脸蛋睡的红扑扑的,嘴唇嘟着刚好埋在他的胸前,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 他心里无端的软了起来,将人捞了出来,亲着她的脸颊,看她雾蒙蒙的眼眸缓缓睁开,似乎一刹那间光华大盛,看的他心里一动,见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又往他怀里缩,收紧了手臂揽着她:“不躲了,咱们说说话,一会就当起。” 殊兰轻应了一声,脸颊虽然还羞的通红,却满脸的笑意,仔细的端详着他,胤禛便由着她打量了,好一会了见她还不说话便道:“在看什么?” 殊兰轻笑着道:“自然是在看爷。”她顿了顿又道:“做梦一般。” 胤禛捉了她的手含在嘴里:“怎的就跟做梦一般。” 殊兰觉得痒,笑着躲:“那么久不见爷,以为一辈子也见不到。”她说的是苏州一别。 胤禛眼里含了笑意,亲了亲她的嘴角,轻声道:“傻子。”她却狡黠的问:“怎的就是傻子呢?爷若说不出个道理来,妾身可不依。” 胤禛将她搂在怀里,咬着她的耳朵:“怎的就不傻,爷看着你就是傻里傻气的。” 殊兰被她呵的痒的直躲,一边笑一边道:“爷欺负妾身。” 胤禛被她在怀里扭的又上了一身的火。觉得那下身起了变化殊兰的脸腾的一下红了透。咬着下嘴唇无故的看着胤禛,胤禛被这一看火气更旺了,将她搂在怀里,慢慢的揉搓着她亲着她的脖颈,直亲的她气喘吁吁的才停了下来:“妖精,要不是看着你还小,爷真想办了你。” 殊兰的睫毛不安的抖动着,半响才道:“爷这样不要紧?” 胤禛看她到底不经人事,却没想她还知道这样的道理,便笑着捏着她的手:“那你说怎么办?” 殊兰的脸红的几乎滴血了,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胤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明白她在说什么。 胤禛心里怜惜她,也不想太为难她,只闷笑着亲着她:“好殊兰。” 直闹到嬷嬷在外头提醒道:“爷,侧福晋该起身了。” 胤禛应了一声,丫头们便鱼贯而入,殊兰跪在一旁娴熟的侍候着胤禛穿戴,就仿佛她做过很多次一般,胤禛一阵恍惚,过了之后又是满意。 侍候了胤禛穿好,自有丫头们侍候他洗漱,吉文和怜年这才上前侍候着殊兰穿戴。 又一会又有宫里的嬷嬷来收元帕,见了东西恭喜了几句,讨了赏钱就离去。 殊兰簪一支碧玉扁方,梳着把子头,簪着一套蓝宝石缠丝头面,穿着一件玫瑰红绣金线旗袍,脚上穿着高高的花盆底,本是穿着就显得英气的,但她穿着旗装却多了一段风流妩媚,映衬着一张娇俏的脸颊娇艳可人,胤禛微微颔首,带着她一同到后院见家里的妻妾。 额尔瑾坐在上首的右侧,左下首坐着李氏,两人身后侍立着宋氏,钮钴禄氏和武氏,看的见都是精心打扮过的,毕竟是当着爷的面放在一起比较,西林觉罗氏又长成那样,谁都不想差得太远。 另一侧的椅子上坐着大格格和二阿哥还有奶嬷嬷抱着的二格格。 听着小丫头道:“已经进了院子,上了抄手游廊了。” 又没下雨没下雪的何必非要走抄手游廊,众人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又过了好一会,胤禛才带着殊兰进了屋子,众人忙都起身见礼。 胤禛抬了抬手示意起身,自己便跟额尔瑾在椅子上坐下,李氏也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 清朝侧福晋不必在正室跟前侍候也不必在正式跟前立规矩,所差的不过是个说法和名号,这是正室女子的悲哀,若不是有本事又得丈夫尊敬的,被侧室比下去也不是没有的事情。 额尔瑾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只一夜她似乎又跟昨日不一样了,她只站在原地不说不动也一样散发着吸引人的气息,这并不是单单一样貌美就能有的,她忽的觉得自己打扮的这样精细像是笑话一般,她心思转了又转,力求让自己的气势看上去端庄大气起来,这才是她一个正室福晋该有的气度,不能拿短处去跟旁人的长处相比。 李氏扶了扶自己头上的点翠朱钗,又看看额尔瑾头上的点翠嵌宝大发钗,那镶嵌在上面的宝石个个拇指大小璀璨耀目,只觉得自己身上首饰实在穷酸了些,想起殊兰的嫁妆她心里五味陈杂,陪嫁银子就有五万,哪一家能有这样大的手笔? 再坐的人各有个的心思,殊兰只接了丫头捧上的茶跪下给胤禛捧上:“爷用茶。” 胤禛接过她手里的茶抿了一口:“以后要孝敬长辈,遵守规矩。”殊兰应了是谢了恩起了身,又接过怜年手里的鞋袜给胤禛捧上:“这是妾身的一点小心思,还 第17节 请爷不要嫌弃。” 鞋子和袜子都是她亲手做的,处处透着低调的华贵,胤禛接在手里看了看,听额娘说她的手巧,针线上不错,这到是不假,他虽然并不懂,但看着好看的自然不会是坏得,一边又递给了额尔瑾,额尔瑾接到手里看了看笑着赞叹:“妹妹真是手巧心也巧。” 殊兰福了福身子:“谢姐姐。” 又捧过茶水给额尔瑾,这一次她并不用跪,因为她们身份相近,她是主子而不是奴婢。 也将给额尔瑾做的针线也捧上,一丝一毫的礼数都不错,处处都透着对正室的尊敬,这到让额尔瑾心里舒服了不少。 跟李氏相互见了礼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李姐姐”李氏见她识趣,心里也自在了很多,送的礼又华贵,她便笑着叫了一声“妹妹”。殊兰又受了武氏,钮钴禄氏的礼,给武氏,钮钴禄氏,大格格,二格格还有二阿哥都有礼物,处处透着精心和体贴,有道是拿人的手短,受了礼物众人便不似先前那般敌对了,屋子里的气氛好了很多。 胤禛满意的看了她一眼,识大体又聪慧,不错。 他即便在宠爱谁,也不喜欢看见谁因为宠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见着殊兰丝毫没有以恩人的身份自居,对所有的人都恭恭敬敬的,满意之后又觉得她谨慎的过头了,毕竟她跟其他人还是不一样,倒不必这样委屈自己。 众人一起用了早膳,胤禛便带着殊兰要进宫谢恩。 昨夜过夜的地方是专门收拾出来的洞房,她正经的院子还在后院的西面,她的嫁妆衣物也是安排在芳华院的,她匆匆回了芳华院换了一身朝服,只觉得确实偏了一些,屋子布置的还算看的过去,在旁的也没有时间看,就随胤禛一起出府朝紫禁城而去。 胤禛没有骑马,随殊兰一起坐了马车,胤禛只要有外人在面前脸上总是很少有表情,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就松缓了很多。 殊兰坐在胤禛身旁笑看着他:“爷可是要交代些什么?” 胤禛拉着她的手,低缓的道:“你是爷的侧福晋,自有爷护着你,不必那么小心谨慎。”殊兰过了一会才理解胤禛的意思,她抿嘴直笑:“妾身只觉得规矩如此,就当如此做,再说恭敬也是应当的,毕竟妾身是刚刚进府,要学的还很多,应当恭敬。” 胤禛将她耳边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你跟她们不一样,你是爷的救命恩人。” 殊兰静默了好半响才道:“妾身从不敢以救命恩人自居,妾身能服侍爷,可也是因为妾身是爷的救命恩人?” 她的眼里不知怎的已经有了泪意像是强忍着才没有掉落下来,又倔强又可怜,胤禛脸色本来不好,看到她这样子到又有些说不出话来,好一会缓缓的道:“这又是怎么呢?” “能救爷,是妾身的福气。” 胤禛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觉得心里酸酸的,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摸着她的脸颊:“傻子一样。” 又将她搂在怀里:“你只记得,你跟旁人是不同的就行。” 殊兰轻咬了咬嘴唇。 先去康熙的乾清宫,在宫门外磕了头,两人又到了太后的慈宁宫,后宫有脸面的妃子,宗室的福晋,太子,太子妃还有其他阿哥福晋们都在场,光认亲就用了半个时辰。 十阿哥沉着一张脸看了殊兰好一会,才在九阿哥的示意下挪开了眼睛,这却让胤禛黑了脸,好半响都缓不过来。 太后笑着携了殊兰的手让她坐在身边夸赞了好几句,其他人见着情形也都开口夸赞,几位福晋都暗自诧异,殊兰却知道这还是因为她救了胤禛的命,又一会康熙的赏赐也到了,众人都极其惊诧,皇阿玛何时竟然也会注意到儿子的侧室,还特意送了赏赐过来? 众人不管心里怎么想,接下来却对殊兰客气了很多。 直到出了慈宁宫,九阿哥挑着一双桃花眼看着十阿哥:“你的眼光到是不错,只可惜当时的手段不够狠,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嫁妆竟然也那么丰厚。” 十阿哥没给九阿哥好脸色,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出宫,九阿哥讨了个没趣又凑到八阿哥跟前说话:“还是八嫂厉害,要是我家的福晋也是那样,我早就…..” 他话还没说完八福晋就站在了他身后,阴森森的道:“你就怎么着?” 九阿哥吃了一惊直接跳了起来,见着是八福晋,脸都绿了,一面说没事一面转身就跑,好家伙,他额娘给挑的格格稍微有点姿色八福晋就能当面说他额娘的不是,他九阿哥在八福晋面前算什么,此时不躲,难道等着挨打? 八福晋撇了撇嘴,冲着八阿哥笑了笑,见八阿哥回了她一个微笑,才心满意足了起来。 胤禛又带着殊兰去了德妃宫里。 因为殊 兰的事情德妃让宜妃狠狠的落了一次面子,看见她到还算喜欢,叫他跟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见了礼。 十三和十四都是半大的小伙子,年纪不大,还是调皮的时候,十三爱笑,笑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一弯,看的人无端的也觉得高兴,他跟四阿哥的性子相差很远。 十四阿哥浓眉大眼就稍微有点凶相,只鼻子跟胤禛的鼻子长的很像,旁的还是跟德妃像的多,到是四阿哥跟德妃像的地方不多,十四阿哥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即会让人觉得清澈恍惚之间又会觉得有什么让人不喜的东西在里面。 十四阿哥在德妃跟前撒娇讨好,四阿哥显得沉默了很多。 殊兰将自己的礼物让人捧了上来,这位是正经婆婆,要费心讨好。 德妃将那盒子揭开看时,竟然是一颗血红色的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不见丝毫杂色,光泽艳丽,就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德妃都微微恍神:“真是难为你了。” 她到不说难得。 殊兰抿嘴笑道:“只要额娘喜欢,这一点东西又算什么,就是妾身刚刚进府,爷都教导着妾身要好好孝敬额娘,妾身只怕入不了额娘的眼,得不了额娘的欢心才是真的。” 这母子两的相处模式很奇怪,但德妃难道真能恨自己的儿子不成?又不是仇人。 她当着胤禛的面扯谎,脸不红心不慌,不管是真是假,德妃的面色柔和了很多,她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儿子也许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感情,到不是真的冷漠,虽不至于因为一句话就改变多少,但在跟胤禛说话就有些不同了,十四阿哥看了殊兰好几眼,十三阿哥对着胤禛直挤眉弄眼,就连胤禛都深深的看了几眼殊兰。 她的感染力实在让人惊叹。 直到出了宫门,上了马车胤禛才问起了殊兰,捏着她的脸颊道:“你到是胆子大,当着爷的面就扯谎,也不怕爷拆穿了你?” 殊兰装得一脸无辜:“爷说的这是什么话,妾身什么时候扯谎了?” 胤禛本来淡淡的,看她的样子,又去捏她的耳垂:“爷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你好好孝敬额娘?” 殊兰的眼睛瞪大:“早起的时候爷还说要孝敬长辈,难道额娘竟不是长辈?” 胤禛这才记起自己是说过这么一句话,要是这样解释到也说得过去,只是看她的样子实在“可憎”,半响道:“晚上看爷怎么收 拾你。” 他看着一脸淡然,嘴里冒出来的话却都是些让人极其无语的,殊兰不知怎的用帕子掩了嘴直笑。 胤禛虽不知道她笑了什么,但也觉得定不是什么好事,揽着她的腰:“爷是对你太宽容了。” 殊兰扑扇着一双大眼睛道:“爷还说过妾身跟旁人不一样呢!” 胤禛到勾起了嘴角,低声道:“那你说说爷还说过什么?” 殊兰不知怎的脸一红,抿了嘴在一句也不说。 胤禛大抵是想到了什么,揽着她也低低的笑了起来。跟她说话他总容易卸掉伪装,轻松自在起来。 20、揭露 殊兰在宫里得了赏赐和称赞的话早传回了府里,原本的那一星半点的好感早就因为这些赏赐和夸赞酸没了,只剩下敌对的眼神。 殊兰在心里无奈的笑了笑,赏赐是好事,但也不是好事。 胤禛回了府就去了前院的书房,殊兰先进了福晋的正院请安,额尔瑾尚且还能以平常态度跟她说话,又夸赞她:“妹妹果真是咱们家里的头一份,第一次进宫不但得了皇玛嬷的夸赞还得了皇上的赏赐,恭喜妹妹了。” 殊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垂下眼睑淡笑着道:“若说赏赐,也不过是看在爷的面子上罢了。” 李氏打量了她几眼,挑着眉头道:“到是你这个刚来的便能让皇上看在爷的面子上得了赏赐,咱们就不行了。” 这种打嘴仗的事情,殊兰都不太屑于做,她只随口道:“那姐姐说说,皇上又为什么非得赏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难不成姐姐竟是知道的?” 李氏词穷,却笑着道:“原来妹妹还是个伶牙俐齿的,我可算是领教了。” 额尔瑾看了看两人,抿嘴笑道:“李妹妹,怎么说话呢?皇上和太后可都夸赞过的,你若说话,还是注意些的好。” 福晋可真会火上浇油,李氏又不是笨的,当然知道额尔瑾是什么意图,但她偏偏就是知道也会因为这句话气息不稳,心气难平,冷笑了几声冷冷的看了几眼殊兰。 能堵的李氏无语,额尔瑾觉得到还算值得,她便笑着对殊兰道:“想必你也累了,这就回去歇下吧。” 殊兰也确实是累了,便谢了额尔瑾的体恤,带着自己的丫头回了芳华院。 因为下午在无事了,殊兰便带着怜年和吉文慢慢的往回走,顺便看看沿途的景色。 主仆三人正说笑着,迎面过来了几个下人,见了殊兰忙都行礼,怜年掏出了不少银裸子赏了众人。 几人见殊兰大方又说了不少喜庆话才退下。 吉文便笑:“果真是贝勒府里的下人,说话都文邹邹的。” 殊兰笑撇了她一眼:“你以后也是贝勒府的下人,可不能丢了主子的脸面。” 吉文笑着连连应是。 芳华院在整个府邸中轴线的西面,后院的正院正建在中轴线上,从后院的正院出来,过了牡丹花圃,点翠亭,锦梅轩转过假山又见着一池 清水流过,过了东译桥便是殊兰的芳华院了,因为偏僻所以显得很幽静,院子的门口有一棵数年的松柏,遮天蔽日,越发让这院落看着寂静了起来。 殊兰却觉得不错,笑着道:“离得远一些是非便少,我又是个喜欢清净的,这一处刚好合我的心意。” 守门的婆子见殊兰回来,一面让人进去通报,一面迎了上来行礼,怜年又赏了她银裸子,一个院子里配的下人不下于四十个,殊兰有两个贴身的一等大丫头,又有四个二等的十来个个三等的,另又有数个扫洒粗使的婆子和丫头,殊兰让怜年看着给了众人赏赐,自己搭着吉文的手一直进了院子。 头一进是个四合院,正屋有三间,左右各有数间耳房,正房正对着的是下人的住处,进了正屋,当先是个一间的厅,左右各有两间屋子,可用来待客,转过一架铁力木镶云石紫檀木底座的大屏风,出了屋子便进了第二进院子,院子里果真带着一个小花园,虽是小但却胜在精致,迎面一座太湖石假山,旁种着几个花树,绕过假山边见着一架小桥,设在不大的一池水上面,池子虽小水却清澈种了睡莲,养了几尾红鲤,另一旁种了几簇翠竹一架葡萄,葡萄架下设有石桌石凳,又在其中点缀着几颗高大的花树,高低错落有致,很有几分意境。 三间屋子左右也有耳房,后面设有抱厦是下人的住处。 迎面进去的这一间上设有高几供有香案,席面有桌左右设有椅子,往下左右个两溜桌椅,右侧屋子进去窗下设有炕,炕上带着紫檀木的三屉大炕桌,铺了席子坐蓐设了引枕靠枕,炕下又有桌椅陈设,花架上摆了一盆兰花,当中是一套鼓形圆台五墩的桌椅,一架黄花梨木的多宝阁将屋子阁成内外两间,里面设有拔步床,屋子跟一旁的耳房打通进去才是平常起卧的地方,又跟一间耳房相连设做净房。 左侧书房也是用多宝阁隔开成了两间,外面一间床下设有炕,炕上设有炕几,当中设有一面大桌,后面立有大书柜,放了不少书籍,里间设有大炕。 整个屋子地上都铺有团花猩猩红的地毡,踩上去一点声响都没有,为了喜庆,纱窗,帷幔和床帐都以红色为主,屋子里的摆设也很有品位和档次,看起来福晋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至少挑不出一个错字。 殊兰在看自己的屋子,外面的丫头嬷嬷们却很是忐忑,有大胆一点的便问怜年道:“也不知道侧福晋什么时候教教咱们规矩?” 新主子们总免不 了要训导几句立立威风。 怜年笑道:“主子说了,府上的规矩极好,并不用自己在教什么,只要各位做好自己当做的事情就行。” 众人诧异了好一会。 听得吉文出来道:“主子这会要沐浴更衣,快去抬热水过来。” 就有粗使婆子急忙应了是,去抬热水不提。 又叫众人散了,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只叫了李福庆家的和她家的闺女喜丫进去回话。 这是主子的陪嫁媳妇,也有机灵的趁机说了几句讨好的话,李福庆家的只笑着点头。 殊兰脱了花盆底,卸了头上的钗环,歪在临窗的炕上,有小丫头已经上了茶,殊兰拿在手里把玩着茶盏,见着李福庆家的进来笑着让小丫头给了她个凳子坐下,李福庆家的再三谢过才坐了下来。 两人都是早早就见过,殊兰打量了她几眼道:“刚进府万事不免难一些,你不必怕花钱,只尽早跟府里的人打好关系才是正经,你们的差事我都放在心上,我早说过的,你们领一份府上给的月例银子,我这里还给你们一份。” 李福庆家的又跪下谢恩:“能跟主子,是咱们这一世修来的福气,刚进府是万事都艰难,奴才们绝不会疏忽了给主子惹来麻烦,教主子难做人,也不枉主子抬举咱们一场。” 李福庆家的是个通透人,殊兰叫了她起来,又打量一旁十岁的喜丫,年纪不大却看着机灵着,殊兰便道:“喜丫就留在我跟前,好好教导教导,以后也是我跟前的得意人。” 第18节 母女两忙又谢恩,殊兰便让吉文将喜丫带下去学规矩,又赏了李福庆家的不少东西才让她回了外院。 她往出走,芳华院里的丫头们看见又跟她行礼:“李嫂子好福气。” 李福庆家的笑着道:“你是不晓得咱们这位主子的,在咱们家的时候就是个极好的,只要下人们做的好,又忠心懂事总免不了赏赐,因此你只觉得我得了好处,却不知这在咱们家里是常有的事情,只要入了主子的眼,少不了你的好处。” 她几句话说的不少丫头心思都活泛了起来。 吉文听见她说的话,回来学给殊兰听:“她到是个机灵人,会说话。” 怜年取了一条薄被出来给殊兰盖上,听得殊兰道:“能跟着我来的,都是机灵的,谁也不比谁差,乘着这会无事,你们也稍微歇 一会,一会咱们在收拾收拾我的嫁妆,将该摆出来的都摆出来。” 怜年和吉文商量了一会,还是决定一个人守着殊兰,一个去歇,等过一会在换班。 殊兰在心里将两人都赞了一声,知道事事谨慎就好。 昨日喜庆的余韵还在,宴请宾客之后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该结算的要结算,该还的也要还了,额尔瑾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处理府上的事务,有些空闲时间就抱了女儿哄着,直到看着女儿睡着了才给了奶嬷嬷,出了里间,在外面的榻上坐下,钮钴禄忙捧了一杯茶。 额尔瑾看了她好几眼,笑着里了里衣裳,慢慢的道:“你有什么话,便直说罢,吞吞吐吐的做什么?一早上了都在我跟前待着,你的样子看的我都难受。” 钮钴禄看起来很为难,她咬着下嘴唇道:“这些话若说了,奴婢有背后说人坏话的嫌疑,若不说,埋在心里又实在过意不去,福晋是后院的主子,这些事情奴婢即知道了就不该瞒着福晋。” 这女子没有几分姿色,不过就是生了白腻了些,往常总是恭顺,什么事都处处替她着想,仿佛是一心一意的服侍她,眼里就没有旁人。 她将手里的茶水放下,笑吟吟的看着她:“你的忠心我都知道,什么时候都亏待不了你,我身子这一向又不大好,若爷来了,就让你服侍。” 钮钴禄诚惶诚恐的跪下道:“福晋想左了,奴婢真的是为难,并不是故意拿桥。”又似是下了决心,咬牙道:“罢了,福晋即将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奴婢少不得要说出实话来才能脱了嫌疑。” 额尔瑾笑着示意大丫头福儿将她扶了起来:“不急,坐下了慢慢说。” 钮钴禄谢了恩,在一旁坐下才忐忑的道:“奴婢要说的,是关于西林觉罗侧福晋的事情。” 额尔瑾眼神一闪,徐徐的道:“她的什么事?” 钮钴禄不知道额尔瑾到底知不知道殊兰的事情,但是想着当时的事情做的并不是多么隐秘,只要福晋让人去查殊兰,事情总能查出来,与其后来查出来让福晋跟她离心,还不如她现在说出来讨福晋喜欢。 她顿了顿才接着道:“西林觉罗侧福晋做格格的时候,十二岁才回的西林觉罗府,对外说是在外养病才接回去,其实并不是这样。” 额尔瑾确实是不知道的,她一时并没有想到没有在外养病,到底是做了别的什 么,听的钮钴禄接下里的话她暗暗的吃了一惊。 “西林觉罗侧福晋七岁那年被我阿玛买进了府,在奴婢跟前做了五年的二等丫头,是四十一年那年才被认回府的,当时奴婢带她去过果毅公府上,族里不少人都见过她。” 额尔瑾好半响才回过神,一个给府里的格格当过二等丫头的侧福晋说出来简直像是笑话一般,她虽然觉得荒谬,但并没有立即说什么,好一会才道:“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这话从此以后在不能往外说,若被外人知道了,府上的脸面就丢尽了。” 额尔瑾说的严厉,钮钴禄忙应了是:“奴婢没有给外人说过。” 额尔瑾微微颔首,又让钮钴禄说的详细一些,这才知道这事情还是佟国舅出面摆平的,她缓缓的敲击着桌面半响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钮钴禄忙应了是,退出了屋子,她不过一个格格,要威胁如今的殊兰难度确实大,但她却可以借助福晋的力量,她就不信,福晋能白白的放过这个拿捏美貌侧室的机会。 李嬷嬷看着钮钴禄出去了,才回身在额尔瑾耳边道:“主子这是信了她?” 额尔瑾摆了摆手:“你亲自出去一趟,把这事情给额娘说了,务必要查清楚真像。”李嬷嬷应了是。 额尔瑾不知怎的心情好起来,歪在榻上听福儿说殊兰都做了什么。 “回去就赏赐了下人,又看了看屋子,说是这会正在西次间炕上歪着歇息。” “在没做旁的?” “还叫了热水要沐浴。” 额尔瑾揉着太阳穴,半响道:“李氏呢?” “在教二阿哥认字。” 一句话就叫额尔瑾心头留了血,但福儿不过实话实说。额尔瑾捂着心口好一会才对跪着的福儿道:“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她不该对弘晖那么忽视,以至于孩子没了,她想起来全是悔恨,她握着的手将手心都掐烂了还没有察觉,比起心里的痛,这点痛又算什么。 福儿吓的握住额尔瑾的手,另一旁的万儿也跪下抱住额尔瑾的手道:“福晋您这又是何苦,您只顾着自责了,可想过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偏偏就在您生二格格的时候,正是府里慌乱的时候掉下了水,要是您好好的,或许大阿哥就不会不明不白的走,一切都太巧合了,福晋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些话奴婢今日才说出 了口,若福晋觉得奴婢越簪了,奴婢甘愿受罚,绝无怨言!” 弘晖刚没的时候额尔瑾身子实在太差,没人敢在她跟前说这样的话,时日久了到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样的事情就一日日的拖了下来,直到万儿说出口。 额尔瑾瞪大了眼睛,被电击了一般又是晕沉又是难以言明的清醒,是了,她只顾着难过伤心,自怨自艾,却忘了去想怎么就会那么巧合,怎么就偏偏她的弘晖在她生二格格的时候滑进了水里,等到救上来的时候出气多进气少了,她的弘晖没了,对谁有好处? 她的脑海里一下子闪出了李氏得意洋洋的样子,没了弘晖府里就剩下一个阿哥,所有的好处都让李氏占尽了,如果说跟李氏没有关系,说出去谁都不会信! 众人想过她会骂,会哭,会罚,却独独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的平静,她淡淡的叫了两人起来,又给了万儿赏赐:“你的好,我都记着呢。” 她看着一如既往的平静,眼睛却比以往什么时候都要明亮,骇的人并不敢跟她对视,但不管如何,此时的她看起来比什么时候都有精神有气势。 作者有话要说:钮钴禄跟女主之间的是是非非: 其实说白了钮钴禄一直就很嫉妒女主,嫉妒女主的美貌,女主还是苏荷的时候她虽不是可以欺负侮辱,但是当女主被人欺负的时候她的心里就会有快感,她在女主面前是自卑的,所以她会故意用居高临下的态度鄙视女主,以求得心里上的安慰和平衡,钮钴禄的这种自卑让她再次遇上成了她主子的女主时达到了顶点,甚至扭曲成了恨。 21、回门 殊兰站在东译桥上喂鱼,喜丫捧着鱼食盒子站在身后,有些无事的丫头们就远远的观望,窃窃私语:“这位主子,可真跟画里头走出来的一样,看的人眼睛都挪不开。” 又有人出声道:“那可是位有钱的金主,赏起下人来毫不含糊,一进门就赏了几两银子…..” 有人就啧啧的赞叹。 又有人道:“你们也不看看这为主子头上身上的首饰,咱们也是见惯富贵的,看了也觉得晃眼。” 忽的有人道:“侧福晋起身了,别让看见了。” 毕竟是不合规矩,众人听见忙都散了。 喜丫还不怎么知道害怕,她又年纪小,院子里的人都不怎么说她,她往殊兰跟前道:“刚才有一堆丫头悄悄站在那边的桐树下,看着主子说话呢。” 殊兰用帕子擦了擦手,慢慢往回走去,听了她说话,便笑着道:“看便看吧,她们看我大抵是因为我长的漂亮。” 喜丫便笑嘻嘻的道:“奴婢也这么觉得。” 殊兰忽的道:“你吉文姐姐可是总给你糖吃?” 喜丫忙道:“是呀,奴婢爱吃糖,吉文姐姐知道了就总给奴婢糖。” “糖吃多了容易长胖,容易坏牙,以后少吃些,早晚好好刷牙,这么漂亮的姑娘,以后莫要长歪了。” 小女娃正是爱美的时候,又极信服殊兰,听了殊兰的话点头如捣蒜,保证道:“以后再不吃了。” 殊兰又笑:“真是个孩子。” 第二进的抱厦收拾出了一间屋子用作厨房,要外人进来施工,就用幕布隔开,开了角门让匠人们进出,院子里虽不吵闹,但也叮叮当当得响,殊兰便留了怜年和吉文整理她的嫁妆,自己带了喜丫出门,本是想垂钓的,但日头不小,又一时没有寻到鱼竿,便改为站在桥上喂鱼,不过她已经盯上了几条肥美的鲤鱼,只等着厨房修好了,自己钓了鱼做鲜嫩的鱼汤喝。 她带着喜丫慢慢回了院子,看着怜年和吉文带着小丫头从放嫁妆的耳房搬出了不少东西。 这是早就说好的,天气一天凉似一天,箱子里一些毛皮和衣物都要拿出来晒一晒,书房又太空荡了些,又翻出了一些古玩字画出来填充。 她自己一时也无事,又翻看着自己的嫁妆布置屋子。 寻了个 五彩竹纹笔筒,摆在书房的案头,毛笔放了进去,添了一个孔雀绿的花瓶,剪了两朵白色的波斯菊插了进去,书桌立时就鲜活了起来,寻了个两层的花架将那一盆福晋给的雪青色雏菊摆了上去,一方五屛的紫檀木山水鱼虫挂屏挂在西次间炕头,桌子上添了一套淡绿纹暗花秋纹杯,将个黄花梨木的炕箱和三屉炕柜放在了炕上,又将不少衣物都收拾了进去。 又寻了丫头里能做针线的,翻出了些布料让做成抱枕,她只动动嘴皮子,指使着一屋子的丫头嬷嬷们团团转,到是看出了不少人的品性。 因为今日是殊兰三朝回门,胤禛下了朝没去衙门,径直出了宫,遇上多罗郡王董额,打了声招呼,没想到今日的董额却比往日热情,说了好半天话才道:“我福晋跟四贝勒新娶的侧福晋是嫡亲的姑表妹,托我问一声,她表妹如今可还好?” 胤禛抬眼去看董额,见他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眼里的光芒一闪而过,他半响才道:“告诉多罗福晋,西林觉罗氏在爷府上很好。” 董额这才笑了起来,又道:“她们小时候虽不在一起,但情分非比寻常,时常念叨侧福晋,若是她去府上看望侧福晋,四贝勒爷跟四福晋说一声,可别把人拒之门外。” 胤禛抱了抱拳:“自然。”便上了马。 董额也上了马,直看着胤禛走远了,才策马而去。 胤禛身后自然跟着的是贝勒府的一等侍卫王荣安,赶上了胤禛道:“那多罗郡王是什么意思?” 胤禛勾了勾嘴角:“自然是好意思。”这也算意外之喜了。 殊兰早已经打扮妥当在正院里等着胤禛,回门礼自有福晋操持,错不了分毫,因为太后和皇上的赏赐,额尔瑾这边准备的回门礼自然不薄,没成想胤禛回来,又开口添了两件,众人都有些意外,胤禛却并不多做理会,只问殊兰可准备妥当。 “都好了,只等着爷了。” 胤禛点头,换了衣裳便带着殊兰出了门。 李氏甩着帕子道:“爷可算是被迷住了,竟然还亲自开口让多添了两件。” 额尔瑾实在没有看出胤禛对殊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又不明白为什么会要多添两件,但她实在看李氏不顺眼,不冷不热的道:“爷要添自然有要添的道理,妹妹还是少开口的好,爷的决定不是能随意置喙的。” 福晋如今说话,张口就是刺 ,李氏被刺的极其不舒服,哼了一声,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笑着道:“这到也是,妹妹也没有什么闲时间,还要去看着弘昀识字念书呢。” 她看着额尔瑾变了脸色,才笑吟吟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额尔瑾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了几声。 胤禛照例跟殊兰一起上了马车,问起了殊兰的表姐:“你跟董额的福晋是表姐妹?” 殊兰点头:“是啊,她是妾身舅舅家的嫡长女,跟妾身额娘都是妾身的舅妈一起养大的,跟亲姊妹一般,妾身虽见她的时候不多,她到确实待妾身亲厚。” “你额娘是你舅母养大的?” “妾身的外祖母去世的早,舅舅大了妾身的额娘十岁,舅妈又是个宽和仁厚的,待妾身额娘一向亲厚,亲闺女一样养大的,妾身的表姐还说,妾身的额娘在家里比她还得舅舅和舅妈的喜欢。” 胤禛点了点头,确实是关系亲厚。又看殊兰的嫁妆,就知道西林觉罗一家极其宠爱她。 胤禛便问她:“你才回去多少时间,家里的人却待你很是亲厚。” 殊兰笑着道:“那是自然了,嫡亲血脉的一家人,怎么会不亲厚,额娘恨不得把她自己的陪嫁全给了妾身,只是妾身想着后面还有几个弟弟,若都给妾身,后面的弟弟就算没意见,弟妹们也会有隔阂的。” 她又叹气道:“妾身刚回去的时候,额娘和阿玛,总是一脸讨好的看妾身,深怕妾身有一丝的不如意,额娘看着妾身总勾起以前不好的事情,时不时就流眼泪,后来慢慢才好的。” 胤禛在看她,才想起她年纪虽小却早已经过了大风大浪,她并没有迷失自己,而是在一番洗礼之后越发出彩,并没有因为命运的不公就生出怨恨,而是有了一颗宁静淡泊的心。 “就真没有一丝怨过你阿玛额娘?” 殊兰想了想,默默的摇头:“刚知道的时候心里很乱,现在想也不知道当时到底心里有没有怨过,等看见阿玛额娘和几个弟弟的时候就真的在没有怨过,因为妾身,一家子其实也都疙疙瘩瘩了十多年,也不是谁的错,怪只怪造化弄人,当年是个龙死凤生,谁也控制不了,老天能教妾身跟父母家人团聚,已经是恩赐了。” 第19节 胤禛爱怜的摸了她的脸颊,忽见她笑着道:“爷不说说自己的事情?” 胤禛愣了愣:“爷的事情? ” 殊兰大着胆子握着他的手,轻声道:“爷小时候调皮不?” 他小时候也调皮的,直到皇上说他喜怒形于色,他才开始收敛。 他眼里一暗,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回握着殊兰的手,却说起了别的事情:“以前养过一只哈巴狗,是皇额娘给的,一直养到十岁的时候,十四弟看见,也吵嚷着要养,爷当时不想给,但额娘说爷是哥哥要让着弟弟,那是可是皇额娘给的,就剩下这么个念想了,那时候到底还小,虽然最后不得不给了他,还是气不过使绊子动手打了他,再后来便不知怎的得了一个喜怒不定的批语。” 原来他跟德妃和十四阿哥之间是有不少过节的。 殊兰便搂住他的腰,轻声道:“都是造化弄人。” 他其实已经很平静了,但是见殊兰心疼的安慰他,心里还是觉得温暖,轻拍着她的脊背:“可不就是造化弄人。” 他觉得自己之所以在殊兰跟前觉得宁静自在,是因为殊兰总是只将他当做他,若是旁人,听了这样的话早就想到了别的上头,哪里会先想到的是安慰他。 西林觉罗府上众人早已经等在了大门外,见胤禛下了马,又回身接了殊兰下马,众人忙都行礼,自有丫头将众人扶起,一家人这才簇拥着两人进了府,胤禛跟鄂尔泰留在了前院,殊兰扶着老太太,随着赫舍哩等进了后院。 赫舍哩看着殊兰一面哭一面笑。 殊兰也被她惹的心酸,苏尔氏笑着劝道:“才三天不见大嫂跟侧福晋到像是三年没见一般。” 鄂祈不知道从哪里溜了出来,依旧抓着殊兰的裙角:“姐姐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众人被他逗得直笑,殊兰弯腰将他抱在怀里,跟众人一起坐下,就是雅莉琦都极其粘她:“姐姐不再家里的花都不好看,雅莉琦现在已经不戴花了。” 殊兰看她果然头上没有带花,笑着摸了摸她道:“姐姐今日带了不少好看的头饰,一会让人送你,等以后有空了,接你去姐姐那里玩。” 雅莉琦便欢呼了起来,鄂祈也在她怀里扭:“鄂祈也要去。” 殊兰亲了他一口,笑着道:“自然也带着你。” 众人听她的口气,在贝勒府里应当是过的不错,又见她面色红润,气色也不错,就放心了不少,转而闲话了起来。 前院的鄂尔泰借着这次机会,跟胤禛好好探讨了一下自己未来的道路:“如今闲赋在家,一时到有些不知该怎么使力,四贝勒爷若有什么好的路子,不妨指教一二。” 胤禛觉得这鄂尔泰确实上道,便道:“朝中兵将交替之时,竟没有什么出彩的将军,如今边陲不稳,正是需要能人效力之时。” 鄂尔泰自己是进士出身,说这些可真是为难他,胤禛又接着道:“户部管着钱粮,虽是有些….但也确实需要人,若进了户部能有所为,也算是为国分忧了。” 户部银钱亏空,也只皇上不知道,旁人心里都清楚着,鄂尔泰听胤禛的话,隐隐觉得他竟是想在户部下手,干出些实事来,便对胤禛又多了分敬佩。 “四贝勒言之有理。” 两人又说了半响话,竟然隐隐有些引为知己的感觉,都是实干家,都有想法想为黎明百姓做些实事,竟是越说越投机,直到殊兰让人来催,两人才回过了神。 清朝规矩回门不过正午,胤禛和殊兰要赶在正午之前回去。 赫舍哩早就准备好了几大箱子的回礼,将哪一样给谁细细的指给殊兰主仆看了,直送出了门又哭了起来。 鄂容安便拍着胸脯道:“额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念书,将来做了大官,有了本事必让谁都不敢欺负姐姐!” 鄂尔泰也忙保证:“如今四贝勒给准话,为夫自然也要好好筹划一番,等谋了官职能让四贝勒借上力了,女儿在四贝勒府也能被高看一等。” 赫舍哩擦了擦眼泪道:“罢了,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我还是好好盘盘海上生意的帐,让女儿手里多几个零花钱才是正经。” 22、周岁风波 三天之后胤禛在后院的生活恢复了正常,但明显是偏着殊兰这一边,李氏那里淡了几分,李氏却比平常都安静,竟没有故意针对殊兰的意思,殊兰惊讶过之后,又仿佛品出了一些味道。 又几日,便是二格格的周岁宴,虽是女儿,因为是嫡女的关系又稍微隆重了一些,亲近一些的人家都下了帖子,至少其他皇子福晋是要来。 殊兰早早的起来梳洗之后就去了福晋的正院,额尔瑾穿了正装正抱着二格格在怀里逗弄,见殊兰去了便笑着对殊兰说话:“你今儿到是来的早,哎呦,咱们二格格也喜欢她西林觉罗额娘。” 二格格坐在额尔瑾怀里,冲着殊兰咯咯的直笑,这孩子长的喜庆,且被额尔瑾养的圆嘟嘟的粉嫩嫩的,旁人看了都喜欢。 殊兰将个赤金宝玉项圈拿了出来逗着她:“这是给咱们二格格的周岁礼,喜不喜欢?” 殊兰来的这段日子,家里的人都见惯了她一出手就不是凡品,那赤金项圈打眼一看没什么,仔细看才能见着上面刻了密密的福字,每一个福字样子都各不相同,懂书法的人在仔细辨认便知那字不是凡人所写,更兼下面坠的那一块玉,晶莹剔透,触手温润,还是有些年头的古玉。 二格格果然又笑了起来,拉着殊兰的手嘴里清脆的蹦出了一个字:“给。” 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殊兰又笑着夸赞:“果真是聪明,这么小点,话说的这样清楚。” 又把项圈给了身后的怜年,让她捧给额尔瑾:“这是妾身给二格格的周岁礼,还望福晋不要嫌弃。” 殊兰夸赞二格格,比夸赞额尔瑾让额尔瑾更觉得舒坦,态度软和了很多,笑着让万儿收了,又打趣她:“你也是太见外了,她还小,竟拿了这样珍贵的东西出来,竟还让我不要嫌弃,可是挤兑我呢?” 殊兰便笑着道:“不若福晋将那碧螺春赏妾身几两,如何?” 额尔瑾用帕子掩了嘴直笑,又对众人道:“真真是侧福晋的嘴,让人爱不得恨不得,怎一个巧字了得。” 下人们忙都应景的说了几句吉庆话。 正说的热闹,小丫头道李氏到了,刚说完便见她带着大格格和二阿哥一起到了,后面还跟着宋氏,钮钴禄和武氏,想来是碰上了,一起进来的。 猛然进来的李氏让人眼前一亮,她脸颊上 擦了桃花粉的胭脂,穿了件艳丽的玫瑰红织锦金银如意云纹旗袍,外面罩着一件羽蓝色妆花马褂,配着那一头赤金发饰,端的是神采飞扬,明艳动人,大改往日的清秀温婉作风,这气势直压福晋额尔瑾。 殊兰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位主又是来给额尔瑾添堵的,额尔瑾只要一看见二阿哥情绪就不对,李氏今日又这么抢风头,额尔瑾心里更不能舒服。 殊兰看了看自己身上湖蓝色的旗袍,烟罗紫的背心,又伸出手看了看,连往日的宝石戒指也摘了,就是不想抢了福晋的风头,也不知李氏是个什么打算。 正院的西次间比芳华院的西次间大了不少,一屋子的妻妾到没有显得拥挤,额尔瑾抱着二格格坐在炕上,李氏、殊兰和大格格,二阿哥坐在下首的椅子上,三个格格侍立在一旁。 李氏笑吟吟的让人将自己的周岁礼捧上,笑看了一眼殊兰才道:“妾身可没有殊兰妹妹有钱,拿不出那些体面的东西,那里面的是当时二阿哥小时候爷让人给打的一副赤金的项圈,如今他在带确实小了些,就拿来送给二格格,虽说是有些寒碜,但到底是爷亲自给打的,且老一辈的也有这样的习俗,用家里年长孩子用过的东西孩子好养活,这也算妾身的一份心呢。” 胤禛把这李氏宠的,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难道她不知道有句话叫做盛极必衰?她以为她自己就一定能荣宠不衰? 额尔瑾淡淡的笑着:“你有心了。”又道:“不过西林觉罗侧福晋确实送的是个好物件,不是寻常人比的上的,万儿,拿出来让大家都看看。” 万儿应了是,又将那项圈捧了出来,送到李氏跟前,李氏一眼看到的先是那块玉,眼神闪烁了好半天才道:“果然是好东西。” 额尔瑾却不打算就这样过去,又笑着道:“妹妹拿起来在仔细看看,那项圈上面还刻了东西的。” 那上面的福字,若不是懂些书法的,一般看不来,李氏这样只识得几个字,一定是不明白刻了什么,她到是一脸笑意的抓在了手里,看了半响,脸上的笑意也没了,冷冷的道:“也不知道刻得是个什么东西。” 额尔瑾掩嘴直笑:“我想着妹妹连老一辈人的规矩都知道的那么清楚,定是个‘博学多才’的,以为妹妹定是认得上面写的是福字得,不成想竟是没认出来,这可真真是让人意外啊。” 她直言嘲讽李氏是个文盲,没见识还非要装作有见识 。 殊兰觉得福晋以前要是言辞就这么犀利,李氏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这么嚣张,只是用她的物件嘲讽李氏,李氏心里能不把她记上? 额尔瑾心里也生气,她女儿难得的周岁宴,这李氏也这么不安稳,要是不弹压弹压,越发让她无法无天了去,难道还搅合了女儿的周岁宴不成? 福晋这么不给面子,众人一时都看向了李氏,不想李氏用帕子掩了脸竟嘤嘤的哭了起来:“福晋说话也是戳着人心窝子说,妾身不识得几个字,这人人都知道,偏偏福晋要说出来羞臊妾身,妾身是没脸……” 她看似真的极其难过,哽咽不停又气息不稳,然后眼一翻晕了过去,跟着李氏的丫头,大格格,二阿哥立时嚷了起来,屋子里立马乱了。 额尔瑾被这花样百出的李氏到给气乐了,将二格格给了奶嬷嬷,呵斥道:“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还不让人扶了侧福晋去榻上躺着,再去请了太医过来诊脉,乱糟糟的一点规矩也没有。” 额尔瑾说完,屋子里才渐渐的恢复了秩序,抬李氏的抬李氏,请太医的请太医。 李嬷嬷高声道:“一群没眼色的,还不去掐侧福晋的人中,晕过去这么久了小心出个什么事。”屋子里多半是额尔瑾的人,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让下黑手的意思,万儿就在李氏的榻便,立即便道:“还是嬷嬷有见识。” 那葱管一样的指甲往日里看着好看,这个时候看在李氏贴身丫头绿萝的眼里,简直是闪着寒光的刀子一般,吓得也忘了掉眼泪,扑过去抱住了万儿:“好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万儿浅笑着道:“做什么?自然是救李侧福晋了。” 福儿和禄儿上前扶住了绿萝“安慰”,万儿一伸手就掐在了李氏的仁中上。 二阿哥还小,却忽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过去又踢又打:“让你们欺负我额娘,让你们欺负我额娘!”万儿一躲,手下就没了动作。 他一哭外面的二格格听见声音也被吓的哭了起来,场面之尴尬混乱实在少有。 殊兰自认为见识了大风大浪的人,一时也有些呆愣,怜年在殊兰身后低声道:“实在是低估了李侧福晋了。” 可不就是低估了,只是她闹的这样大,又要做什么? 她看向李氏一边,只见着绿萝一直小心的护着李氏,到是护着肚子的那个位置,肚子… .她这才恍然大悟,李氏肚子里大抵是怀上三阿哥了,所以她才敢有恃无恐的闹,更何况她确实晕得名正言顺,可不就是被福晋气晕过去的,以后这三阿哥若是有一点不好,都可以往福晋头上算。 额尔瑾气的摔了个茶碗才让众人安静下来,让人将大格格和二阿哥都抱了出去,下人们都散了,屋子里走了一大半人,才敞亮安稳了下来。 却听得外面传来一阵笑声:“四嫂这里是在做什么?听得这般热闹。” 八贝勒府跟四贝勒府离得进,八福晋来的早,她一进门见着屋子里站了不少人又笑:“四嫂这里热闹。” 额尔瑾这会太阳穴正突突的跳着,好半响才平息了气息,挤出个笑脸:“八弟妹来了,快给八福晋上茶。” 八福晋在炕上坐下,扫视了一下屋子里的人,在殊兰身上的目光多停留了片刻,又露出鄙夷和不屑,哼了一声,转头跟额尔瑾说话:“怎么不见四嫂家的李侧福晋?” 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人人都在,却偏偏李氏不再,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妻妻妾妾的,稍微一猜就知道好不到那里去,她却偏偏要问出来,可不就是给人难堪吗? 李氏正在里间的榻上躺着呢。 里面不管怎么闹,在外头不能被人看了笑话,额尔瑾强打起精神道:“她身子不舒服,刚刚去请太医了。” 八福晋笑着道:“呀,不会是又有了身孕了吧?她可是个能生会生的。” 额尔瑾似乎也反映了过来,脸色极其难看,要低头装作喝茶来掩饰自己脸上的神情。 殊兰不喜欢八福晋,她笑着开口解围道:“我们福晋一贯贤惠,若是真的李姐姐有了身孕,可是府上所有人的喜事,先借了八福晋的吉言,若李姐姐有了身孕,先给八福晋送上一份大礼。”又道:“八福晋尝尝我们福晋的碧螺春,福晋跟前有会煮茶的人,这茶味道不错。” 八福晋的眼神冰冷,却带着笑意:“哟,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西林觉罗侧福晋了,听闻你额娘很会做生意,那可真是件稀奇事,那可都是贱籍做的事。” 哪有这么缺德的人,上来就嘲讽别人的父母。 殊兰收了脸上的笑意:“这就稀奇了?八福晋没见过的稀奇事多了去了。不过,妾身到是极其敬佩额娘的,不但为西林觉罗府上生儿育女,侍奉夫君婆母,打理家务,又还能挣得银两 ,供家人吃穿,供自己花销,比起那些没有规矩没有见识,眼界狭隘,什么都不会,只知道在言语上苛责别人的强了不到多少,西林觉罗府上上至主子,下至仆人,谁不赞一声妾身的额娘好本事!” 众人听着这一席话,在看殊兰眼神就变得敬畏了,本来一直看着好脾气娇娇弱弱的侧福晋,原来也不是个简单的,都敢当面这么说八福晋,以后做事还是小心一些好。 八福晋听了这话冷笑连连,还未开口,殊兰已经站了起来:“妾身身子一贯不舒服,恕妾身不能在陪着八福晋了。” 额尔瑾笑着道:“去吧,去吧,知道你身子一向弱,回去歇一歇,一会人多了还指望着你待客,我在让人去请你。” 殊兰福了福身子,带着怜年出了屋子。怜年跟着殊兰过了桥,才低声劝道:“主子别生气了。”殊兰笑着道:“生气到是有些,只是那也是个可悲的人。” 第20节 怜年不懂,但看着殊兰确实消气了,便又说起了旁的事情。 额尔瑾笑着对八福晋说话,仿佛根本看不见她的脸色:“你看她那样子,听说自小是个身子弱的,又一贯省事,连我也怜惜她的。” 八福晋冷笑道:“果然是真的弱,四嫂这府上可都是好规矩。” 额尔瑾心里鄙视她,她也配提规矩,也难怪一向好脾气的西林觉罗氏都能言语犀利,当场离席,谁听了别人嘲讽自己父母的话能无动于衷? 她也不接八福晋的话,只想着殊兰说的确实对,人家赫舍哩在怎么不好,儿子生了一个又一个,八福晋有什么?除过一张惹人厌的嘴,也就只有八阿哥还将她当块宝。 又笑着吩咐万儿:“去在门口候着,三福晋估计也快到了。” 万儿话音还未落,就听见了小丫头道:“三福晋来了。” 额尔瑾立马撇下八福晋起身道:“去迎迎。” 额尔瑾为人和气敦厚,在福晋里面一向是很有人缘的,三福晋,十三福晋都一起到了。 不一会太医随着大福晋五福晋也一起到了。 十三福晋兆佳氏虽然一直记挂着殊兰,但她作为正室还是更需要跟四福晋打好关系,福晋们在第一进的院子里坐下闲聊,丫头请了太医去了后院,半响万儿进去在殊兰身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坐在上首的大福晋却听了个清楚,八福晋一样 的人毕竟是少数,大福晋又是长者,便笑着道:“可是有什么事?你若忙便去吧,自然有人招呼咱们的。” 额尔瑾笑的勉强,正要开口,大格格笑着跑了进来,笑嘻嘻的道:“嫡额娘,可是我额娘又有小弟弟呢?” 谁都好防,就是这些阿哥格格们不好防,大格格还小,能特意跑出来说这样话,若说不是李氏授意说出来都没有人信,可是李氏将女儿这样推出来,可想过后果。 额尔瑾已经镇定了很多,笑着拉着她的手,给她塞了一把果子:“你怎么知道?小孩子家的这样的话不要挂在嘴上。” 八福晋笑着道:“这是真的?可要恭喜四嫂了。” 额尔瑾又成了那个贤惠大度的四福晋,笑着一一应了众人的恭喜。 李氏的丫头红罗想尽法子买通了个前院的小厮,将消息递给了前头的四阿哥。 十三个抱着拳道:“四哥,双喜临门啊。” 胤禛心里的疑惑一闪而过,拍了拍他的肩膀。三阿哥撞了撞胤禛的肩膀道:“四弟也教教八弟呀。”众人立时哄笑了起来,四阿哥跟八阿哥的眼神在空中相遇,一个冰冷一个温润。 23、酝酿(修改) 二格格的周岁宴,除过李氏的怀孕风波,接下里的一切都是有理有条,只是喜气被冲淡了不少,刚散了宴,宫里的德妃就来了赏赐,叮嘱李氏好好养胎,也算给福晋脸面,给福晋也赏了不少东西。 李氏因为“情绪不稳”动了胎气,正躺在床上。 送走了客人,终于有时间说起自家的事情。 胤禛穿着常服坐在李氏的床边,额尔瑾坐在左手边的椅子上,殊兰坐在右手边的椅子上,三个格格在一旁侍奉茶水。 太医能说出情绪不稳,可见李氏当时确实是被福晋气着了,但到底是真晕还是假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拉了胤禛的手哭的梨花带雨:“妾身真不是故意的,也没想到就动了胎气,若是有一星半点伤着爷的孩子,妾身的罪过可就大了。” 额尔瑾的脊背挺的笔直,垂眸坐在椅子上,殊兰脸色有些苍白,簪着一朵粉色宫花,穿着樱草色长袄,系着竹叶绿长裙,人越发娇弱无力起来,依着椅子坐着,开口劝李氏:“姐姐,这会了还哭,莫要吓着肚子里的孩子了。” 李氏的一腔眼泪生生的瘪了回去,抽抽搭搭的收了眼泪,胤禛拍了拍她的手:“好好养身子。” 他见殊兰脸色也不好,又问道:“你今儿看着也不大好,可让太医瞧了?” 殊兰道:“回爷的话,妾身还好,到不用太医看。”胤禛见她不说,便转头问额尔瑾:“怎么回事?” 额尔瑾因为李氏的事情,口气还是淡淡的道:“八弟妹说话太伤人了,妹妹想来是受了气,所以身子才不大好。” 她到底是贤惠惯了的,顺口便道:“妹妹身子不好,明日请个太医去看看,这几日也免了昏晨定醒,养好身子,早早的为爷开枝散叶。” 殊兰离正院又远,几日见不上胤禛并不是什么好事,她还是起身谢了恩。 李氏见着胤禛说来说去,半天了也不问她为什么晕倒的话,一急又哭了起来:“西林觉罗妹妹也受了气?原来咱们竟是同病相怜的。” 没人接话,她又不敢哭的太过,只眼巴巴的看着胤禛,无规矩不成方圆,即便李氏晕倒是福晋的错,胤禛也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出来,更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惩罚福晋,扫了后宅主母的威严,主母无人信服,后宅便乱了。 胤禛起身嘱咐李氏几句,便 带着额尔瑾和殊兰出了屋子,胤禛的脚步比平时慢了很多,叮嘱殊兰道:“回去早些歇着。”殊兰应了是,福了福身子回了芳华院。 因为是大格格的周岁礼,胤禛留在了正院。 额尔瑾低头侍候胤禛宽衣,缓缓的道:“八弟妹一来就笑话殊兰妹妹的额娘会做生意,殊兰妹妹也是个要强的,想来是受了气又存在了心里,所有气色才不大好。” 胤禛点了点头:“她嘴拙,有时候你能帮,就帮她几句。” 额尔瑾听了这话眼神闪了闪,笑着道:“爷可是没听到她说八弟妹的那一串话,八弟妹嘴皮子那么利索的一个人,也教她堵的半响都说不出话来。”又将殊兰说的话学了一遍。 她又抬头去看胤禛,见他冷冷淡淡的没有多少情绪,一对上他的眼睛,立马垂下了眼睛,胤禛也没有说什么,换了衣裳进了净房,洗漱了出来坐在椅子上端了茶水慢慢的品着。 额尔瑾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心里又焦躁了起来,试探的道:“爷,还是歇了吧。” 胤禛抬头看她,那幽深的眼眸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黑漆漆的一片,放了手中的茶杯,才缓缓的道:“李氏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额尔瑾凄凉的笑了一声:“爷不信我?” 胤禛看着她,不禁想着殊兰会是什么样子,她大抵是先会安慰他,不要担心李氏肚子里的孩子,又一边给他捶背一边将事情絮絮叨叨的说出来,教他评评理理,看是不是她的错。 他自己也觉得疲惫,有些事情,到了旁的女子的身上为什么就显得这么难这么让人无奈?胤禛靠着椅子看着她:“这跟信不信有什么关系?” 额尔瑾难过的道:“爷难道不了解妾身,妾身难道会故意气着李氏,好教她肚子里的孩子不稳当?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非要说出来,爷何不当面问问她,叫她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越发觉得难过,坐在榻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胤禛又想起他们刚刚成亲的那会,难道也是这样的?她难道不明白,正是因为信她,所以才来问她的? 他看她的背影,又想起她已经不能生育了,淡淡的叹了一口气,毫无波澜的道:“罢了,歇了吧。” 他径自上了床躺下歇息,额尔瑾想起刚成亲那会,若她委屈了,哭了他总是抱着她安慰,到底是什么时候成 了现在的样子? 吉文小心翼翼的给殊兰将调制好的膏状面膜抹在脸上,一面又道:“若不去请安,就见不上爷了。” 喜丫却叽叽喳喳的道:“主子,鱼竿有了,明儿咱们去钓鱼吧。” 殊兰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好孩子,还是你有心。” 怜年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一天到晚就知道蹿腾着主子玩,要你绣的花可绣好了?” 喜丫伸出白嫩嫩的一双手,委屈的道:“姐姐看看,都多少个针眼了,就让喜丫松缓几天吧。” 殊兰也心疼她年纪小,便道:“明儿早上随我去钓鱼,下晌午去看看你老子娘,将方厨娘做的那桂花糖的粟栗糕带回去让家里人尝尝,让你妈妈无事多进来坐坐。” 喜丫忙应了是。 吉文不满的道:“好主子,快别动了,这让奴婢可怎么抹。” 殊兰这才停下来不说话了。 八阿哥从书房进了后院正房,见着八福晋趴在榻上不起身,当她身子不好,坐过去,揽了她在怀里道:“这是怎的了?哪里不舒服?” 却是对着万嬷嬷说。 万嬷嬷叹气道:“今儿在四贝勒府上受了那起子小人的气,心里正不痛快,爷快好好跟福晋说说。” 她一面说,一面带着下人都下去,将屋子给夫妻两人腾了出来。 八福晋见着八阿哥了才哭了起来:“连那个西林觉罗氏,不过是个侧福晋,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笑话我没儿子,我活不下去了,活不下去了。” 八阿哥一听她这话也变了脸色,不自禁的想起了殊兰的样子,一面哄她一面道:“不想四哥家里也有这样不懂规矩的人,你说给爷,爷给你讨个公道去。” 又心疼的给她擦眼泪:“多大点事情,哪里就哭成这样了,爷给你做主。” 八福晋揪着他的衣裳哭的停不下来:“不若你休了我吧,我这样的人也不过是给你添个话柄,又什么都不会,不过是个嘴上只知道刻薄人的,你要我做什么。” 八阿哥这才意识到八福晋是真的气到了,到是真的对殊兰不满了起来,他亲着妻子的脸颊低声的哄着:“你的好,旁人都看不见,在爷看来你是最好的。” 八福晋越听越难过:“可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怎么就成了个百无一 用的人,她不过是个侧室,哪里来的胆子在我跟前那样说话?” 八福晋的这句话叫八阿哥联想到了很多,他安抚着八福晋:“这事情,爷给你讨公道。” 八福晋还只是哭,后来哭累了才在八阿哥的怀里睡了过去。 殊兰在自己的芳华院用了早膳,一碟子香油黄瓜,一碟小笼包子,配了一杯热热的牛奶煮了个鸡蛋,众人都嫌这早膳太简单,殊兰却道:“这几样菜我自己刚刚吃完,又丝毫不浪费,怎的就不好?” 用了早膳歇了一会,就带着喜丫去了水边钓鱼,又让几个小丫头捧点心的捧点心,端凳子的端凳子,拿垫子的拿垫子,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胤禛处理了公务,想着过来看看殊兰,看她身子如何了,远远的见着河边站了一堆人,在近一点看着仿佛是殊兰坐在河边,直到走到跟前才见着是殊兰在钓鱼,一面钓还一面跟丫头们说着话,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的停不下来,早吓的鱼跑了,哪里能掉到什么鱼。 胤禛忽的觉得心情疏朗了起来,轻咳了一声,众人一回头见是胤禛忙都行礼,胤禛扶了殊兰起来,上下打量她,她头上簪的菊花还带着露珠正吐着芳香,像她一样清新脱俗,穿着一件半旧的葱绿色旗袍,俏生生的好看:“身子好了?” 殊兰道:“本来就没有什么,早早的就好了。” 胤禛点了点头:“河边湿气大,要想吃鱼,让丫头们钓就是了。” 殊兰转身就吩咐:“喜丫,钓了鱼上来才许你回家,若钓的多了许你少做些针线。” 胤禛看叫做喜丫的丫头才刚刚留头,看着尚小,听殊兰说的俏皮,不禁勾了勾嘴角,背着手往前走,殊兰忙跟了上去。 跟着的苏培盛,示意下丫头们不必跟了,继续钓鱼,自己也远远的坠在后面。 殊兰抬眼偷看胤禛,觉得他心情尚好,才小心翼翼的道:“妾身昨儿跟八福晋起了些口角,不知道会不会不妥?” 胤禛随意的道:“怎么起得口角?” 殊兰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又道:“她若不说妾身的额娘,妾身也不会还嘴的,凡是有些气性的人,谁又受的住,怕只怕给爷惹了麻烦。” 八福晋确实不地道,但他的殊兰也不是吃亏的主,胤禛道:“本来爷还对福晋说,你一向嘴拙,若有什么事让她帮着你些,却没想低估 了你。” 殊兰拉着胤禛的衣角:“那爷是个什么意思嘛?” 又撒娇。 胤禛停下脚步,牵住了她的手,见殊兰红了脸才缓缓的道:“多大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 殊兰这才放了心。转颜笑了起来,她水润的红唇弯起,露出一排贝齿,粉嫩的舌头也露了出来,胤禛眼眸一深,忽的道:“去你那坐一会。” 第21节 殊兰笑着应了是,一进屋子,上了茶水,胤禛让下人去外面侍候,自己揽了殊兰在怀亲着她的嘴唇:“你可真是爷的克星。” 殊兰红着脸躲:“爷,这会天还亮着了。” 胤禛收紧了手臂,让她跟自己密密的贴在一起,用鼻尖触着她娇嫩的脸颊,低低的道:“你以为爷要做什么?”殊兰脸更红了,又不敢看胤禛又不知道在哪里躲,竟是小狗一样在胤禛的脸上啃了一口,胤禛一愣低沉的笑出了声,眉眼都弯了起来,看的殊兰愣了好半响,直到胤禛的舌头滑进了她嘴里,才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 她被胤禛亲的气喘吁吁,在怀里揉搓的软成了一滩水,但胤禛毕竟还顾及着规矩,暗哑着嗓子道:“等夜了在说。” 殊兰一愣,将脸埋在他怀里死活都不愿起身。 正闹着,喜丫在外面颤颤巍巍的道:“主子爷,主子,奴婢钓到鱼了,是不是能家去了?” 她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等她一开腔,吉文的眼神都能将她戳个洞了,她便怕了,直往后缩。更兼苏培盛唉声叹气的跺脚,喜丫几乎哭了。 殊兰埋首在胤禛怀里咯咯直笑,半响才道:“去吧,早些回去,莫忘了粟栗糕。” 她声音里还带着几缕未散尽的慵懒和娇媚,撩人心弦,胤禛本是当走了,又亲着她的耳垂:“爷该拿你怎么办。” 外面的喜丫欢喜的应了一声,本是要走了,苏培盛拉着她道:“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喜丫看怜年,见怜年点头才福了福身子道:“公公要说什么?” 苏培盛笑了一声:“我也是多嘴了,以后可不许这么没规矩,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许在爷在的时候开口,没得扫了主子们的兴,惹的主子不高兴。” 其实喜丫并不懂这些的,但又觉得苏培盛是好意,便点了点头:“喜丫听公公的话,以后不会了。”想了想又摸出一把桂 花糖:“主子不许喜丫吃太多糖,这是喜丫攒的,公公拿去吃吧,喜丫谢过公公的教诲。” 苏培盛一愣,见这孩子笑的真诚,他到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他笑着接到手里,拿了一颗放在嘴里:“确实甜。” 喜丫听了眼睛就亮了起来:“这个是主子特意让方厨娘给喜丫做的,说是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吃了会坏肚子,公公喜欢吃,下一次喜丫多给公公留些,不过主子说,糖吃多了会长胖,还会坏了牙齿,公公也少吃些,莫要长歪了。” 苏培盛恍然,怪道侧福晋喜欢这丫头,实在是….. 他不自禁的摸了摸喜丫的脑袋:“不是说要家去吗,快去吧。” 喜丫这才想起自己要回,想了想又道:“我妈妈做的肉包子可好吃了,等回来了再给公公带肉包子吃。” 苏培盛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她一溜烟的跑远了。 等她走了,怜年才笑着道:“让你看笑话了,她这孩子一向是个喜欢人的。” 苏培盛笑着道:“侧福晋对下人也宽和,那孩子不错,是个实心眼。”竟然会特意给个下人做桂花糖,还会教导她那样细微的事情,也算是个善心的人了。 24、诬陷 有下头人孝敬了一株半人高的红珊瑚,更巧的是那珊瑚上“开”满了宝石蓝的花,还点缀着粉色的花蕊,仔细看才知那花是蓝宝石做的,花蕊是珍珠所做,流光溢彩,华贵异常,说是从海外淘回来的,因为实在富贵不敢独享,所以献给皇上。 康熙看着很喜欢,又放在慈宁宫让太后和后妃一起观赏。 四妃坐在太后跟前正在说奉承话,宜妃笑着道:“到底是皇上时时刻刻的想着太后,教咱们也跟着饱了眼福,若不然从哪里去见这样新奇的物件,只盼着能长长久久的侍候在太后跟前。” 太后对什么都淡淡的,独独说起康熙总是满脸笑意。 惠妃笑着接口:“可不就是宜妃妹妹说的这个话,论起孝顺,天底下没谁比得过皇上对太后了。” 正说着,有太监道:“八福晋来请安了。” 八福晋前一天递了牌子,今儿果真就来了。 和硕格格当年也很得太后的喜欢,更兼八福晋自小没娘,很得心软的太后怜惜,笑着道:“快教她进来。” 众人正说笑着,见着八福晋竟是哭着走了进来,一进来便跪在地上道:“求太后给妾身做主。” 德妃微微攒了攒眉头,宜妃眼眸一转,立时笑着道:“这是怎么了?谁敢欺负咱们的九丫?”九丫是八福晋的小名,当时还是太后给起的,“九”通“久”,是长命的意思。 这一说太后脸上立时多了几分怜惜。 宜妃便又道:“你是咱们的九丫,身份贵重,旁的什么人胆敢给你气受,你说出来,太后疼你,自己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哪能让旁人欺负了去。” 太后数着手里的佛珠缓缓的道:“你宜额娘说的是,我老太婆虽年纪大了,但若是谁欺负了你,还是做的主的,好孩子,先起来来,地上凉。” 立时就有人扶起了八福晋,太后让八福晋在自己跟前坐下,摩挲着她的脊背,看她实在难过,便道:“不哭了,说吧,是哪个欺负你了,皇玛嬷给你做主。” 八福晋依恋的靠着太后,擦着眼泪道:“妾身就知道太后对妾身最好,自小了没额娘,也是太后最疼妾身。”年纪大了越发容易心软,太后拍着她哄着道:“不哭,不哭了。” 八福晋抿了抿嘴道:“太后做主让八爷休了妾身吧。” 太后一听这话,拍了她 一下:“胡说什么?皇家不出妇!”八福晋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太后,妾身也不想这样的,可是妾身在府上一日,一日不能为八爷生下嫡子,一日就要遭人诟病,让人闲话,妾身又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只会刻薄人的,哪里配在做八福晋,还不如休了妾身,让八爷在找个更好的去!” 她说着自己是真难过起来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见着太后哄八福晋,宜妃也忙道:“好孩子,不哭了,可是谁在你跟前说了什么?” 八福晋只是哭,并不开口。 太后沉下脸看万嬷嬷:“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万嬷嬷跪在地上磕头:“求太后为我们主子做主,主子不说本是奴婢也不当说的,但奴婢实在不忍心看着主子心里从了这样大的委屈,让别人以为主子不过是无理取闹,熟不知其实都是有缘故的,所以斗胆说出来,以后主子要打要罚,奴婢绝无怨言。” 说着又磕了两个头,八福晋哭着道:“你若是敢说,我以后在不要你在跟前侍候了。” 太后呵斥道:“她是忠心,让她说。” 万嬷嬷擦着眼泪道:“大不了,说完了,奴婢便自尽。” 宜妃笑着道:“什么自尽不自尽的,说正事要紧。” 万嬷嬷又磕了个头才道:“前日里,四贝勒家的二格格满月,我们主子去恭贺,见着了府上的西林觉罗侧福晋,看着觉得心里喜欢,有心跟她说几句话便说‘你额娘还做生意’各位贵主们评评理,这话怎么了,即是在做生意,旁人就是问一句又怎么了?那位侧福晋一听登时就翻脸了,只说她额娘万般好,又说‘不但为西林觉罗府上生儿育女,侍奉夫君婆母,打理家务,又还能挣得银两,供家人吃穿,供自己花销,比起那些没有规矩没有见识,眼界狭隘,什么都不会,儿子也生不出的,只知道在言语上苛责别人的强了不到多少’说完立时起身就走,我们主子心里有苦说出来,翻来覆去的想,只觉得自己果然一无是处,不过是给八爷添个累赘留个话柄,不若就此求去。” 太后听了这话冷笑了一声:“那位侧福晋,到是牙尖嘴利。”她看一旁的德妃道:“这事情毕竟不光彩,也不必大张旗鼓,你只寻个借口将她叫进宫来,哀家到要好好问问她的规矩在哪里。” 德妃起身福了福:“太后说的是,这事情自是要好好问问,她不过是个刚进府的侧福晋,就敢当 面说八福晋没有儿子的话,确实是胆子大了些。” 太后默了默,但她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只道:“让人去四贝勒府上叫了人过来。” 太监进了四贝勒府,只道:“德妃娘娘想要在海外淘几件新奇的物件,拿去孝敬太后,因此特意让侧福晋进宫,想询问询问。” 钮钴禄笑着道:“还是侧福晋得德主儿的喜欢。” 殊兰并没有理会她,想了想又问道:“德妃娘娘还有话要交代吗?”那太监低声道:“主子说,没做亏心事,胆子就放正。” 殊兰莫名的一跳,又问:“德妃娘娘此时在哪?” “在太后宫中,八福晋也在。”旁的他也不多说了,但就说这么点殊兰也明白了过来,只怕是进宫没有什么好事。 她握着额尔瑾的手道:“妹妹进宫只怕没有什么好事,若爷回来了,还请姐姐万万跟爷提一句,别因为我牵连了府上。” 额尔瑾拍着她的手道:“你放心,爷回来了,我自会去说一身,你也不用太担心,有额娘在,会护着你的。” 殊兰在心里苦笑了一声,不知八福晋将事情已经扭曲成什么样子了,跟八福晋相比,她娘家不过一个四品小官,根本比不上八福晋在太后心里的位置重,她又不过是个没有生儿育女的侧室,若不是还有胤禛这一层,就是将她杀在后宫了,也不过一句暴毙的话就结了。 额尔瑾将李嬷嬷给了殊兰:“她懂宫里的规矩,想来能帮衬你一二的。” 殊兰又行了一礼,真心实意的谢过。 上了车殊兰就在不发一言,闭了眼默默的思索。 太后是存心要给八福晋立立威风,殊兰进了慈宁宫,让她先在院子里跪着,只说:“太后还忙着,侧福晋先等等。”根本就不给她辩驳的机会。 九月的天气地上湿气重,又是个阴天,只跪了一会那寒气就顺着膝盖往上窜,阴冷阴冷的疼。 她垂着眼眸跪的笔直,思绪渐渐的飘远,又仿佛回到了上一世,胤禛宠幸了她,钮钴禄第二日就寻了错处让她在青石板上跪了一天,那时候她跪的疼了受不住又不敢动,只能流眼泪,眼泪一行一行的,将青石板都打湿了,也不过是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说说笑笑的指点,那时候多孤独,多难过的,就想起了苏州的娘亲,抱着她在怀里轻声说:“娘亲最喜欢妞妞了。”她 只恨那时候怎么没有随着娘亲一起去了。 太后在内殿看着宫女侍候着八福晋用热水洗了手脸,又重新上了妆,才笑着拉着她一起坐下:“这个样子才好,以后在不许胡闹了。” 八福晋揽了太后的胳膊摇晃着撒娇:“皇玛嬷也欺负人。” 太后笑着拍了拍她,八福晋为了讨太后喜欢,又说起了宫外的趣事,太后果然喜欢,笑声不断。 德妃坐在下首,眼神不自主的飘到了窗户外,天这么阴沉,外面又冷,跪久了,对子嗣大不利,难不成太后真想绝了西林觉罗氏的子嗣?她一想到这,眼神不自主的暗了暗,若没了子嗣,不过是朵迟早要凋零的花。 殊兰觉得小腹绞痛,仿佛是来葵水一般,不自主的就抚上了肚子,疼的她额头上都出了汗,脸色白的吓人,她本就娇弱,这个时候在看就仿佛要随风化了一般。 门口的小太监看着有些不忍,在门口道:“嬷嬷,看看那侧福晋是不是有什么事?” 胤禛从外面回去,看上去心情到还不错,跟额尔瑾说半响话,额尔瑾一时不愿意说出旁的话来扫兴,只装作忘记,更何况私心里,她未必就愿意殊兰好,不过是跟八福晋拌嘴,女人家的事情,怎么会连累到府里,毕竟是四贝勒府上的人,也不会太过了,不过吃些苦头,她心底也是乐意看到的。 一会胤禛要起身:“爷去看看李氏。” 额尔瑾笑着道:“李妹妹有身孕,是要去看看。”又道:“对了,差点忘了,爷进门不久前,额娘传了西林觉罗妹妹进了宫,说是在太后跟前,八福晋也在。” 胤禛一怔,他进门都这么久了,额尔瑾现在才提起来,明明知道不会是好事,却装作忘记不提起,一听他要去看李氏才不慌不忙的说了出来。 他眼神阴冷的看了着额尔瑾:“福晋的记性可真是越来越差了。” 胤禛的语气太过冰凉,额尔瑾攥着帕子的手一紧,委屈的道:“府里的事情多,混忘了过去妾身也不想,在说,不过是进宫,爷何必如此。” 胤禛将茶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果然是好记性!” 他大步出门,想起今日无缘无故遇上八阿哥,被缠着说了那么久的话,现在想根本就是故意拦着他。 额尔瑾握着帕子站在门口看他大步离去,慢慢的慌张散去就剩下了伤心,不过一个侧福 晋,他竟真的要亲自跑进宫里去护着,可有想过旁人的看法想过他自己的名声?她还是小看了男人对貌美女子的喜欢程度,就是冷淡如胤禛亦不能免俗,她也是小看了这个侧福晋了…… 胤禛换了衣裳,上了马朝着皇宫疾驰而去,宫里多的是折磨女子的方法,甚至过后根本就不会看出一点痕迹,就是突然暴毙都说的过去,他的脸绷的紧紧的,攥着缰绳的手越来越紧,心都缩在了一起。 王嬷嬷甩起帘子刚好打在小太监的脸上,没好气的道:“能有什么事?!”她下意识的朝着殊兰看,觉得那样子确实不是装的,想了想又道:“你少管闲事,太后不发话,就只能跪着。” 小太监忙应是。 里面还说着话,外面又道:“四贝勒爷来给太后请安来了。” 太后撇了一眼德妃才缓缓的道:“四贝勒到是孝顺,让他进来吧。” 胤禛一进慈宁宫的大门就看见了跪在台阶下的殊兰,她看上去已经摇摇欲坠了,胤禛握紧了拳头快步走到殊兰跟前轻声道:“在忍一会。” 殊兰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了,她模模糊糊的听到胤禛的声音,费力的睁开眼看了一眼,嘴角缓缓的绽出一个笑意,轻声细语的道:“爷还是来了。” 胤禛的心又缩成了一团,忍住没有去扶她,她的脸色实在太吓人,眼里的那一笼哀愁大甚,一脸的笑意看的人莫名的悲哀,他点了点头不自主放柔了声音道:“爷来了。” 第22节 却看着她向飘零的花一样晕倒在他的面前,他的心猛的提了起来,李嬷嬷看着地上露出来的一滩血迹,惊呼道:“见血了!” 胤禛慌乱抱起她,吼道:“快去叫太医。” 太后听得外面嘈杂,不满的道:“怎么了?”王嬷嬷进来有些慌乱的道:“侧福晋晕倒了。”八福晋还没有来得及冷笑,又听得王嬷嬷道:“太后,见血了。” 众人一愣,生育过的早反应了过来,怕是事情不好了。太后半响才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嬷嬷压低声音道:“怕是小产了。” 太后一愣,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数着手里的佛珠,好半响才低低的说了一句:“造孽了……” 八福晋听得这话也愣住了。 殿内一时静了下去,众人不好在跟前继续坐着,德妃起了身,行礼告退,随着不好在 待下去的八福晋一起出了屋子,看着八福晋冷笑着道:“八福晋这下满意了?” 满意?八福晋怔怔的看着德妃,为什么要满意?她没有孩子,但从没想过也要别人跟她一样失了孩子,她不过是想借着太后的手,让那些想背地里嚼舌头的人当心些,她郭络罗氏的闲话不是好说的,她最多也是想要殊兰得一顿责罚,却万万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殊兰被安顿在了侧殿,宫女们侍候着换了衣裳,放下罗账,请太医把了脉,太医在胤禛的低气压下斟酌着道:“侧福晋的身孕未满一月,小产了,待奴才开些调理的药给侧福晋服了,在好好调养月余即可。” 胤禛垂眼点了点头,苏培盛跟着一起出去取药,胤禛掀起罗账,将她皱着的眉头抚平,用帕子给她擦着脸上的汗珠,摸着她苍白消瘦的脸颊,这些话该怎么告诉她,她这般娇柔….. 康熙本来是打算忙完了到太后这里来凑趣,听了李德全说了慈宁宫的事不怒反笑:“八福晋到是好本事,自己生不出嫡子,还能折腾的旁的人都失了孩子,她不是不喜欢老八跟前有女人嘛,朕偏要让老八先得个庶子,挑十个有姿色的宫女赏赐下去,在传朕旨意,无旨传召,八福晋不得随意入宫。” 李德全心想,也是合该这位八福晋倒霉,那半人高的珊瑚花树就是那侧福晋的娘家人献上的,刚得了皇上的夸赞,她这头就让人家闺女流产了,皇上的面子上怎么说的过去,在说皇上一向就不喜欢八福晋,嫌她把持住了八阿哥,她自己也这么能闹腾,皇上自然喜欢不起来。 康熙还是去慈宁宫看了太后,殿里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只散发着淡淡的安神香气息,太后瞌目躺在榻上,听见康熙来了,才睁开眼起了身,让康熙在她身边坐下。 康熙看太后神情不好,想了想道:“皇额娘不必自责….” 太后叹气,摇了摇头:“到底是年纪大了,容易心软,只觉得九丫那孩子不容易,现在想来,谁又真的就容易,哀家是糊涂了,她说什么就听了什么,委屈了那个西林觉罗氏,老了老又造了这样的孽。”她已经让人赏赐了东西下去,也不敢说让那孩子不怨,但总算是她的一份心吧。 康熙想安慰,太后开口道:“哀家知道皇帝想说什么。”又笑着道:“哀家真是老了,今儿的事若是稍微仔细想想,也不至于成了现在的样子,哀家是不能在管事了,不然就是给皇帝添乱了,以后就不必让后妃们福 晋们到哀家跟前凑趣了,哀家该好好供奉佛祖了。” 人老了就怕孤单,康熙道:“皇额娘严重了,这些小事不必放在心里,过去了就让过去,还让孙辈们过来在皇额娘跟前侍候。” 太后又摇头:“咱们看着是件小事,是因为事情没在咱们身上,那孩子指不定多么难受。”又道:“皇上若真的为了哀家好,就去科尔沁草原上接几个姑娘过来给哀家作伴,给哀家讲讲草原上的事。” 康熙见太后下定了决心,也只得暂时依了。 25、劝 八阿哥听说郭络罗氏从宫里回来了,就要去后院看,他才刚起身,康熙的旨意就到了,先赏赐了十个宫女,接下来就传旨让郭络罗氏无旨传召,不得入宫。 他叹了口气,虽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明显事情不大好了,他让人安顿好了那十个宫女,自己快步进了后院。 正房里静悄悄的,也没个人说话,只听得万嬷嬷还在安慰郭络罗氏:“福晋,何苦这样呢….” “我没想要她没了孩子的。” 八阿哥又叹气,他示意万嬷嬷下去,自己在郭络罗氏身边坐下,柔声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说出来,爷给你做主。” 郭络罗氏见他进来,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坐起来,攥着他的手反反复复的倾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想到她有孩子了,才跪了那一会就没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八阿哥揽了她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爷知道,爷都知道。”他一面安慰一面却想,跟他四哥梁子算是下了,他后来又知道胤禛竟亲自去了一趟慈宁宫,心里越发明白,他们的梁子结大了。 事情总要想着解决,就是做做样子也是该有的,便道:“多挑些好东西,改日去四哥府上看看她,登门道歉。” 郭络罗氏强打起精神:“我又给爷惹祸了?” 八阿哥温和的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哪里的事情,你只要好好的就行,旁的都不用多想。” 郭络罗氏咬着下嘴唇道:“现在静下心来想,那个西林觉罗氏说我的话虽然难听,但都是实话,我确实什么都做不了,只会惹事,八郎,我以后在不会了。” 八阿哥摸了摸她的脸颊:“不要胡思乱想,让万嬷嬷侍候着你睡一会。” 郭络罗氏听话的点了点头。 八阿哥出了门何柱儿忙迎了上来:“九爷和十爷在书房等着爷。” 八阿哥点了点头。 八阿哥一进门进对上了十阿哥怒气冲冲的脸,诧异道:“谁给你气受了?” 十阿哥一拍桌子站起来:“我都听说了,八嫂到是好本事,几句话就能教人失了孩子!” 九阿哥踹他:“没大没小。”反被十阿哥给瞪了一眼。 八阿哥听着十阿哥竟然是给西林觉罗氏打抱不平,诧 异的在一旁坐下,看着他道:“你才见过几次那个西林觉罗氏?这就放在心上了?连你八嫂也怪上了?” 十阿哥是个混人,根本就不跟八阿哥讲道理:“我就怪她怎么样?难道我说错了?也不打听打听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八哥的,还都是因为她!” 八阿哥听她这样说郭络罗氏也怒了,呵斥道:“怎么说的话的,你好歹也要叫一声八嫂,还有没有尊卑!” 十阿哥这次却是极其强硬,脖子一哽,往前一凑:“我就是看不惯她,怎么样!以后休想我叫八嫂!” 他挣得面红耳赤,放了一句狠话,转身就走,还将那扇雕花的门撞得咯吱咯吱的直响。 眼见着八阿哥是真的动怒了,九阿哥极其为难,那一双桃花眼都成了掉稍眼,劝着道:“他就是个混人,八哥千万莫要跟他计较,他记性不好,今儿说的话明儿就忘了,兄弟们千万莫要因为女人坏了情谊。” 八阿哥低叹了一声坐回了椅子上:“罢了罢了,说这些做什么?” 九阿哥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掏出个账本,笑着道:“今儿实在是有正事,差点忘了,这个是大兴安岭那边的账本,八哥看看,赚了不少。” 他们做的生意虽然挣钱,但若抖落出来都是犯法的事情,八阿哥将账本摸了摸依旧还给了九阿哥:“你看账即可,以后不必专门拿来给我看,一,咱们是亲兄弟,我信你,二,这样拿来拿去还是不保险。” 八阿哥说的诚恳,九阿哥听的心里熨帖,拍着胸脯道:“八哥放心,保管是不会让八哥失望。” 苏培盛看着胤禛进了殊兰的屋子,自己依旧站在廊下侍候,喜丫忙给他端了个凳子让他坐下,自己蹲在跟前,苏培盛听她唉声叹气的,就问她:“小小年纪怎的唉声叹气的?” 喜丫又叹了一口气道:“喜丫是看着主子的样子觉得难受,又觉得自己人小力微,什么都做不了,心里觉得难受,不自觉的就叹气了。” 苏培盛看这个小丫头果然是拧着眉头,又想起前几日她给自己送包子,怕凉了踹在怀里,也不怕烫,要他尝一口才肯罢休,他想着又摸了摸喜丫的脑袋:“你也可以做很多事情,没事的时候多在你主子跟前凑凑趣,若能惹得你主子笑一笑,多说几句话,也比现在好很多。” 喜丫眼睛果然亮了起来:“早知道喜丫就早去问公公了,还是公公厉害。” 苏培盛得了这一句孩子气的称赞,却比别人说的要觉得欢喜很多,笑着摸摸她脑袋,低声跟她说些趣事。 胤禛进去,见着殊兰穿着一身素淡的衣裙,依在窗边,怔怔的看着窗外,听见声响回头看他,眼里是还没有来得及收起的沧桑的悲凉,看的胤禛心里一缩,见她又垂了眼眸,就要下来给他行礼,忙坐在她身边揽住了她:“不必了,你身子还未全好。” 殊兰就乖顺的依在他怀里。 胤禛摸了摸她的脊背,忽然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瘦的有些咯手,他顿了顿亲吻着她的额头,低声劝她:“你何苦这样苦了自己,爷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孩子没了还能在有,你这样下去,身子可吃的消?” 殊兰恍恍惚惚的总觉得还是在上一世,她没了孩子整日的哀伤,临死前的恨意又铺天盖地的卷了回来,她以为她可以淡忘这些仇恨,却最终发现即便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雨,见惯了红尘种种,到头来她还只是个凡人,忘不掉,怎么也忘不掉。 又听得胤禛道:“爷让人去请你额娘,让她过来陪陪你。” 不管怎么样,日子总要过下去,一直沉湎与过去,这个尘世就会将你遗忘,你会连同那些回忆一起成了过往,眼前的这个男人,至少现在是真心实意的对她好。 她伸出胳膊攀上了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处,胤禛觉得他的衣领处一片湿热,听得她哽咽的道:“孩子没了,孩子没了。” 能说出来,哭出来,胤禛到放下了心,她这几日来总是不多说一句话,不见哭也不见笑,看的旁的人都觉得难受,胤禛反反复复的哄她:“爷知道,爷都懂,以后还会有孩子,还会有的。” 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却觉得她轻的几乎没有分量,心里一酸:“才几日,你怎的就瘦成这样了?” 她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委屈的道:“妾身不想吃东西,自然就瘦了。” 后宅的妻妾听着胤禛在殊兰这,忙都拿了礼物过来探视,众人在正院门口就遇上了,主子丫头浩浩荡荡的来了一群人。 殊兰已经缓了过来,正靠在炕头,由怜年给她喂药,听着众人都到了,垂了眼睑,秋日的太阳从窗户里照进来,在她愈加苍白的脸颊上可以清晰的看到血管,让人清晰的感觉到脆弱这两个字,那长而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动了一动似乎就洒下了一片余晖,睁 开眼就是翩翩起舞的黑蝴蝶。 胤禛以为她不愿意见,本想开口挡了,殊兰却道:“快去迎了福晋和李姐姐几位妹妹们进来,我这几日身子不好,终于有些力气了也该见见姐妹们,好教她们安心。” 与这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人比起来,殊兰实在显得可怜,不施脂粉未带首饰,只穿着月白色的中衣半躺着,还要强颜欢笑:“竟劳动福晋和李姐姐还有几位妹妹过来,实在过意不去。” 众人都是头一次进她的屋子,还没来的急打量,就先被她这个人所吸引,才几日不见,她的美似乎惊心动魄了起来,骨子里散发出一种惹人怜惜的滋味,看一眼就觉得心疼,在看一眼就只想要疼宠她,那眼眸里偶尔闪过的哀伤就像是江南的雨季,缠缠绵绵牵动人的心魂。 她娇弱的半躺着,就像是一幅画,不染尘埃,遗世独立。 额尔瑾怔了怔才道:“你只要养好身子就比什么都好。” 李氏还没有显怀,却故意扶着肚子,笑着在额尔瑾下首坐下,看了几眼坐在殊兰身旁的胤禛,见胤禛只看着殊兰,心里一酸,就道:“殊兰妹妹也太瘦了些,以后可要多吃些好好补补。” 殊兰虚弱的道:“谢姐姐关爱。” 丫头给屋子里的人都上了茶,又退了下去,李嬷嬷忙当着胤禛的面将额尔瑾准备的东西拿了出来:“这两只是百年的老山参,最是滋补,侧福晋可用来好好补补身子,福晋自己一直都舍不得用。” 人参补强不不弱,殊兰命怜年接了又道谢,闭口不提额尔瑾当日特意将她在宫里的事情押后告诉胤禛这件事情,这本来就是个说不清,若胤禛有心计较他心里就清楚着,若胤禛无心,她说了也不过是徒增不快。 李氏也拿了自己的东西出来:“姐姐跟前没什么好东西,这是爷前些日子让人在庙里求来的,说是能压惊,我就给妹妹带来了,爷不要怪妾身借花献佛,实在是找来找去还是觉得这样东西最好,便带来了。” 一般的女子谁能听了李氏的话觉得舒坦,但偏偏这样的话在男人听起来又会觉得她贤淑。 殊兰抬眼去看胤禛,也不知他攒起得眉头是因为哪般,听得他淡淡的道:“不必了,这一件你还是自己带上。” 李氏脸上带出了淡淡的笑意,胤禛特意为了子嗣安稳让人求来的,怎么会轻易让她送给别人,她眼里露出一丝得意,却面露 难色的对殊兰道:“让妹妹见笑了,既爷这么说,姐姐一会在寻些旁的东西送过来。” 殊兰轻声道:“只要姐姐是真心,便是不送东西也没有什么,一家姐妹,何必这么见外。” 李氏觉得她话里有话,去看殊兰的眼睛,又觉得清凌凌的看着她像是什么都看来了,又像嘲讽她这样拙略的手段,她虽占了上风,却觉得心里很是不自在。 胤禛看殊兰喝了药又露出了疲态,知道自己不走,别的人不会走,到让她不能好好的休息,便起身道:“你好好歇着,爷一会再来看你,接你额娘的人想来也快到了。” 殊兰微微颔首,对吉文和怜年道:“代我送送爷和福晋,李姐姐和几位妹妹。” 胤禛要走,众人都跟着起了身。 出了院子,李氏说话胤禛偶尔还应一句,额尔瑾说话胤禛只有沉默,额尔瑾虽是不再言语,却引得李氏抿嘴笑着直看她,眼里的幸灾乐祸丝毫不做掩饰。 殊兰小产,李氏有孕,胤禛又不去福晋那里,到是武氏在后宅里占了头一份。 钮钴禄特意去寻了她坐下闲话,将她屋子里的摆设看了看觉得果然比自己屋子里鲜亮多了,缓了缓笑着道:“你如今是苦尽甘来了。” 武莹莲羞涩的一笑,依旧露着浅浅的梨涡:“连你也打趣我。” 钮钴禄眼神闪烁,半响道:“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要早些怀了爷的子嗣。” 第23节 武莹莲娶了针线坐在炕边,默默的做着,好半响才道:“如今自己还没有站稳脚跟,有了孩子也未必保的住。” 钮钴禄看她的活计,见做的是百子千孙的花样,笑着道:“你也学会说谎了,你这针线是什么意思?” 武莹莲头也不抬的道:“自然是给李侧福晋做的。” 好一会,她抬头道:“听说姐姐的贴身丫头叫苏荷,跟西林觉罗侧福晋有三分相似?” 钮钴禄抿了抿嘴“嗯”了一声。 武莹莲笑道:“我一直当你是个聪明的,如今却觉得你笨了,跟那位侧福晋相似,想来定是长的不差,你何不让她出来侍候爷?只要收拢住爷的心,念在那丫头是你的的份上,难道不会在你那里过个一天半天的,还愁没有子嗣。” 钮钴禄对苏荷的感情太复杂了,并不是外人所能明白的,她只含糊的应 了一声,又坐了一会就起身告辞了,武莹莲的丫头翡翠见钮钴禄走了,才道:“她来咱们这是个什么意思?” 武莹莲放下手里的针线嘲讽的一笑:“她是看着我如今风光了,特意过来看看我,想在我这里寻些好处的,也不看看她自己,长的一点姿色都没有,还不想让丫头出来侍候,她也就能在福晋跟前买买乖。” 翡翠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自己也比武莹莲长的漂亮,还不是照样不用她,都是一样的心思也好意思笑话别人。 武莹莲忽的撇了她一眼,笑着道:“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都记着呢,我不是钮钴禄敏兰,你也不是那个苏荷。” 翡翠心里一喜,又是一惊,忙跪下磕头:“主子的大恩大德,奴婢一直都记在心里,死都不敢忘。” 钮钴禄进了自己的屋子,见着苏荷正在垂头坐着针线,见她进来,忙端茶倒水,钮钴禄默默的看了她好一会,直看的她浑身上下不自在,手一抖将茶碗跌落,才听得钮钴禄呵斥道:“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到杯茶都到不好,去屋子角上跪着去!”这是钮钴禄最常罚她的手段,她默默的收拾好地上的碎片,在墙角跪下。 钮钴禄这样惩罚苏荷,就好像又回到了府里,那个高高在上的西林觉罗氏还是苏荷,她还是执掌着她生杀大权的主子,她总是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划花她的脸,这样就不会在遇上了。 26、兄弟 秋色一日重过一日,也只菊花还开得繁盛,旁的都已经显出了萧索和凄凉,赫舍哩看了账本又询问了两个儿子这几日念书的情形,就立在了廊下喂雀儿,总觉得这几日心神不定,就吩咐跟着的翠环道:“看看西洋来的有什么好的香料,要是有安神的就拿一些在我屋子里点上。” 翠环应了是,又道:“主子要不请个太医进府看看吧,说不定是身子上哪里不舒服。” 赫舍哩摇了摇头,又想起了殊兰,也不知这些日子过的怎么样? 正想着,苏尔氏带着丫头进了院子,带着一脸的笑意:“大嫂,这可真是天大的脸面,四贝勒派了人接大嫂进府去看看侧福晋,人都在前院候着呢,大嫂快些准备准备。”又吩咐翠环:“还不快给你主子收拾衣裳首饰。” 不知怎的赫舍哩心里的感觉越发不好了,一面向里走一面道:“可说了是什么事?怎的突然特特派人过来接?” 苏尔氏笑着催促她快些,听她问又道:“嫂子天天念叨着,如今可以见上了怎的又是这样?好不好的,去了不就知道了。” 赫舍哩这才笑了起来,又想着第一次进府少不得要拿礼物,就吩咐辛嬷嬷道:“刚到了一船的新货,你带着去看着,让他们挑着那些新奇的少见的贵重的选,你只看着和规矩就全带上。” 一面说一面自己进了屋子选衣裳首饰,务必要给殊兰撑起面子,不给殊兰丢脸。 赫舍哩氏出门,鄂祈一心要跟着,过来接赫舍哩的何嬷嬷是外院有头脸的嬷嬷,说的明白一些就是胤禛的人,见着了,想着这接侧福晋的额娘是特意的去讨侧福晋开心的,带了娘家兄弟也可以,便带着一脸的笑意道:“夫人不若带上小主子,侧福晋见了必定也会高兴的。” 赫舍哩笑着道:“只是怕不合规矩。” 何嬷嬷又道:“夫人只管放心就是了。”赫舍哩便依了,又让人带着他们去吃茶,自有人将装了银子的荷包散给了众人,一时竟是皆大欢喜。 苏尔氏见着四贝勒府上的人带赫舍哩一脸的小心翼翼,又是讨好又是奉承,慢慢的拍了拍站在跟前的雅莉琦,也不知她的女儿以后有没有这样的造化。 赫舍哩又要给鄂祈收拾,又是一会才收拾妥当,又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见了老太太,才上了马车。 辛嬷嬷也算快,在进四贝勒府之前,带着一马车的礼物跟上了赫舍哩 的马车,引得那些接人的嬷嬷丫头侍卫们频频侧目。 赫舍哩带着鄂祈进了后院去了正院见额尔瑾,何嬷嬷去了前院向胤禛回话:“侧福晋的小弟弟也要来看侧福晋,奴婢就做主让带上了,出了门好一会,装着礼物的马车才跟了过来,想来是去了别处寻的,西林觉罗夫人人也和气,赏赐下人也大方,奴婢就得了个五两的荷包…..” 何嬷嬷的话虽然多,但显然说的都是胤禛想听的话,等到说完,胤禛才点头:“你做的不错。” 何嬷嬷听得胤禛夸赞就知道今日带了侧福晋的小弟弟进府是做对了,能得主子爷的夸赞可比那些金啊银啊强了太多,她一面谢恩一面又想,主子爷果真是将侧福晋放在心里的,以后行事可要清楚的记着才是。 额尔瑾听得赫舍哩氏到了,忙起身迎了出去,就冲着她跟佟国维夫人的这一层关系都不能随意的怠慢,更何况是胤禛特意请过来的,她一面出了屋子,见着了赫舍哩便笑着道:“可把夫人盼来了。” 外人眼里的额尔瑾总是亲切大度又不失大家风范,不是贤惠二字所能表达,赫舍哩带着鄂祈要行礼,额尔瑾已经伸手扶住了赫舍哩,又牵起了鄂祈:“夫人折煞我了。” 额尔瑾微微打量了几眼赫舍哩,忍不住赞叹了一声,怪道侧福晋那样有风采看这位额娘就知道为什么,又见她的穿着打扮说不出的富贵风流。 两人分主客坐下,相互问候几句。 额尔瑾果然会说话,几句话就说得赫舍哩多了几分赞叹。 鄂祈是专门来看姐姐的,等了半日了只见着眼前的两人相互夸赞,实在觉得无聊,他那双跟殊兰相似的眼睛转了一圈,就奶声奶气的道:“福晋,怎么还不见姐姐出来?”额尔瑾一愣,随即笑道:“该死,该死,只顾着说话了。” 说着就起了身,赫舍哩不好意思的道:“孩子不知道规矩,让福晋见笑了,只是怎么也不让侧福晋出来侍候福晋?”她不过是想知道她来了这么一会,女儿为何还不出来。 额尔瑾笑着道:“不妨事,我带夫人过去看看,侧福晋这几日身上不大爽利,说什么侍候,夫人可是说的我不好意思了,一样的侍候爷的人,也不好让谁侍候谁,只要服侍好爷,就是最大的功劳。” 赫舍哩一听殊兰身子不好,笑的便有些勉强:“也不知得的是什么病?” 额尔瑾也不正面 回答,只说:“今日请了夫人进来就是为了开导开导侧福晋,谁没个头疼脑热的,过了就过了,别总放在心上,身子要紧。” 赫舍哩听得绷紧了身子,鄂祈被奶嬷嬷牵着跟在赫舍哩的身后,正四处张望,听见这话又说话了:“姐姐现在病好了没?” 额尔瑾到不嫌他是小孩子,回答的一样认真:“身上的病好的差不多了,就是心里存了事。” 鄂祈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赫舍哩听得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怪道特意让人接了她过来,原来是女儿生了病,一家子这样客气,又这样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贝勒府亏待了自己的孩子才这样行事,她虽心里万分不满,但一路上只要遇上行礼的下人就让人赏赐,还未到芳华院,侧福晋的娘家人出手大方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额尔瑾见赫舍哩实在大方,赏银子像是赏赐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一时又想起自己家里,前几日家里的老嬷嬷进来回话,只说:“老爷如今没了官职,应酬上到是少了,只是进项也少,家里又没个会算计的,一家子到朴素了起来,说是要来见福晋,也没个好东西,只这些旧年间积攒下来的物件,福晋不要嫌弃才是,二爷年纪也不小了,又要娶亲,还盼着福晋能操上些心。” 她两个兄弟都不是读书的料,又平庸了些,只能靠着康熙爷给的荫恩过活,阿玛卸了官职,看上去余威犹在,但内里的艰难也只有自己知道,如今家计都艰难了起来。 大哥便不说了,要给她二弟挑一个家里殷实的才是正经。 她一时思绪飘的有些远,赫舍哩心里又从了事,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只鄂祈又来了兴致叽叽喳喳的跟万儿说话:“怎么都没见着二格格。” 万儿便道:“二格格才一岁,还容易犯困,这会正睡着。” 鄂祈嘟囔道:“我在家里的时候白日里都不让歇觉,我额娘说了,若白日睡的多了,夜里就睡不着,黑白颠倒了,不利于养生。” 孩子虽小,说起话来却是大人一样,逗得一旁的几个丫头抿嘴直笑。 鄂祈见她们笑,小胸脯一挺:“怎的?我说的不对?” 万儿连连道:“确实有几分道理,一会奴婢给福晋也说说,让二格格以后白天少睡一会。” 鄂祈这才满意了,想了想又一本正经的道:“二格格长的漂亮不?” 若不是前头还有主子,几人早就撑不住笑出了声,这孩子实在太逗了,福儿强忍着笑意逗他:“二格格才一岁,正是粉嫩可爱的时候,奴婢们也不知道算不算漂亮,不若一会小少爷见了自己看看?” 鄂祈一想确实有道理,就赞赏的看了一眼福儿:“还是姐姐聪明。” 众人实在撑不住,万儿和福儿尤甚,不得不放慢了脚步笑了出来才觉得好了不少。 大家都不敢在逗鄂祈,深怕在说出什么“惊人之言”,鄂祈见众人不理会自己,嘟了嘟嘴自顾自想自己的事情。 吉文早早的就在院子外面候着,见着额尔瑾和赫舍哩到了一面迎进去,一面让小丫头进去通报。 赫舍哩一进门就找殊兰,见她半躺着,虽然上了妆,但那虚弱根本遮掩不住,若不是额尔瑾还在跟前,她只怕是又要落泪了。 翠环扶着赫舍哩慌忙捏了捏,主子往常都坚强,只遇上了大格格万事都变了,像是欠了大格格的眼泪一般,自大格格生下来就总是因为大格格的事情流泪。 殊兰见着赫舍哩也觉得欢喜,忙人人扶着赫舍哩坐下又对着额尔瑾道:“烦劳福晋了。” 额尔瑾笑着劝她:“如今夫人也来了,你好好跟她说道说道,该过去的就让过去,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殊兰笑看着她,有一些自然是要过去,但有些终究是要记在心里,就比如她失去孩子,额尔瑾在里面的作用,这便不是要过去的事情,她微微颔首:“谢福晋教诲。” 额尔瑾又端详了殊兰几眼,那漂亮的眼眸里,实在看不出太多东西,她有些泄气,亲昵的替她将耳边的鬓发别在耳后,些微冰凉的手在她的耳边停顿片刻,缓缓的道:“你是个懂事的。” 殊兰看着她温和的眼睛笑了笑。 额尔瑾也对着她笑了笑,没有多留,很快就带着下人走了,将空间留给了殊兰母女。 额尔瑾出了屋子无意中见着院子里多了几盆雪青色的雏菊,问了一旁的小丫头才知,是胤禛特意让人送进来的,说是侧福晋开了窗户坐着就能看见,她回身看,果然是对着西次间的窗户,摆在水池边上,她怔了半响,垂了眼缓缓的出了芳华院。 殊兰见鄂祈也来了,脸上果然更多了几丝笑意,让人给他脱了鞋,揽了他坐在怀里。 屋子里的丫头们见殊兰终于见了笑意 都是舒了一口气,果然还是主子爷想的周到。 赫舍哩不好落泪,只牵着她的手,不住的摩挲:“这才几日不见怎的就瘦成这样了?只可恨额娘什么忙也帮不上。” “哪里帮不上,额娘一来,我就好了一大半了,只盼着这病能多得些时候,额娘日日伴着我才好。” 赫舍哩一听又急了:“过路的神佛菩萨,她是小孩子,不懂事,千万不要将她说的话当真。” 鄂祈在殊兰的怀里扭了扭,找了个舒服的位子坐好,才老神在在的发问:“姐姐生的什么病?” 赫舍哩也问,殊兰神情暗了暗,默了一会才道:“身子不大爽利,好几日了都不好,我是怕自己以后不好了,心里害怕,但太医说只要好好调养些时日很快就能好,不想爷一心要接了额娘来,到让我惶恐了。” 流产的事情是皇家内里不好的事情,如今就是告诉她额娘也是徒增不快,怕是又少不得落一场泪。 她说的到是让赫舍哩信了,改口安慰她:“即是太医说好,那定是能好,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放宽了心才好养身子,额娘前些日子得了张养身的药食方子,自己吃了一些时间觉得确实不错,身子也比以前轻省,今儿一并带了过来,等到太医给你请脉,你拿出来让瞧瞧,若果然适合你,你在吃,若不行就算了,只让太医说说的你脉象到底如何,让人递话给额娘,额娘在四处寻访。” 药膳的方子,她不知道记了多少,好不好的,她看了心里就有底,她便点头:“额娘说的话,我都记下了。” 正说着,苏培盛带着几篮子的瓜果蔬菜进了门,先行了礼才道:“主子知道侧福晋不大动筷子,又想着侧福晋一向喜欢这些东西,今日特地派了人出去,在城外的庄子上买不少新鲜的瓜果回来,若是侧福晋果然喜欢,每日里就让人专门去买,又说了,夫人难得来一次,今日晌午和小公子都留下来用午膳,劝着侧福晋多用一些才是正经。” 苏培盛传完了话,领了赏钱,又问候了殊兰和赫舍哩几句才出了屋子,出门果然见喜丫在院子里和小丫头们玩,见了他就颠颠的跑了过来,苏培盛笑着从袖子里摸出个小小的象牙梳子给她:“如今头发也长了,要好好爱护。” 喜丫摸在手里欢喜的直笑:“还是公公好!”又跟一边跟着他往出走一边叽叽喳喳的说话:“主子看上去果然有了笑意,还是主子爷有本事,要是能在多吃几碗饭 ,果然就是大好事了。”又扭捏起来,拿出个荷包道:“喜丫刚刚会绣东西,做的不好看,公公别嫌弃。” 苏培盛接过荷包,见是个青色的上面绣了富贵花开的花样,跟他衣裳的颜色也搭配,虽然实在针脚有些粗,但却胜在心意,他摸了摸喜丫的脑袋:“公公很喜欢,喜丫也慢慢大了。” 喜丫听了夸赞到红了脸,又道:“喜丫现在已经会做鞋了,等过几日在给公公做双鞋。” 苏培盛眼里笑意更多,只道:“做鞋是个力气活,你年纪还小不必强求。” 喜丫拍着胸脯让苏培盛放心。 苏培盛是个孤儿,一直跟着胤禛,冷情惯了,巴结胤禛从他跟前走门路,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过,见多了,就将喜丫这样单纯的真心实意待人的孩子放在了心里,似乎是多了个亲人一般觉得安稳。 第24节 27、拜见 苏培盛走了,殊兰的屋子里又静了下来,赫舍哩让奶嬷嬷抱了鄂祈下去,才低声跟殊兰说起了话:“跟额娘说说,可是跟福晋有什么过节?” 赫舍哩即便是不熟悉妻妾之道,但看人一向都准,她揽了殊兰在怀里,轻声道:“四福晋绝对不是个简单人,明面上一点错处都让人挑不出来,谁见了必定都会赞一声,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要得罪她。” 后宅的女子自从入了同一座宅子,就已经注定了结果,更何况侧福晋和福晋关系更为微妙,福晋若没了,侧福晋完全可以扶正,她们之间的关系之脆弱,根本经不起一点风波。 赫舍哩又似是欣慰的轻叹了一口气:“所幸四贝勒还是将你放在心上的,后宅里抓住什么都没有比抓住男人的心重要。” 殊兰依着赫舍哩轻叹了一口气,转而说起了旁的事情:“额娘看见刚才那些瓜果蔬菜了没?那些可都是反季的东西,比平常时候要贵了一倍的价钱,如今地价又贱,一两银子就是一亩上等的好田,咱们庄子上何不也种些反季的蔬菜瓜果?” 赫舍哩在殊兰跟前几乎没有原则,只道:“你若想种,额娘替你打点,能添一些进项自然是好,等到寻了那些会种反季蔬菜的人了,咱们在好好商量,种在哪里,种多少,都种什么,什么时候种最好。” 行家只要开口,就听的出来,殊兰笑着点头:“果然额娘开了口,女儿就茅塞顿开,如今听着,虽是女儿要种东西,到都成了额娘的事情了,让李福庆家的大小子跟着额娘,那孩子一向机灵,让他跟着好好学学,以后我嫁妆上的事情,多的是他跑腿的时候。” 赫舍哩答应了,又让人将给殊兰带来的东西抬了进来,都是些西洋物件,给屋子里的丫头们一人有两瓶玻璃瓶子里装的指甲油,殊兰让吉文和怜年当时就赏了下去,东西又新奇颜色又多,外面根本轻易买不到,喜的丫头们说了不少吉祥话。 殊兰翻出一个镀金的怀表,当时就捏在了手里,又把个望远镜,八音盒,一小幅油画拿了出来,让给二阿哥,二格格和大格格送过去,让丫头们将落地大座钟就摆在了屋子里,又教丫头们怎么看时间。 药材收拾好了放进了库房,摸了摸用鸭绒做的被子笑着道:“这个东西女儿是知道的,最是保暖,又极轻,比棉花暖和多了。” 赫舍哩见她喜欢便道:“你即喜欢额娘便给你多找几件送过来。” 殊兰笑着道:“哪能让额娘总是送东西进来,旁人要怎么看,只是女子是知道怎么做的。” 赫舍哩又叮嘱她不能劳累。 赫舍哩不但给殊兰带了不少东西,福晋,李氏还有几个格格的,大格格,二格格和二阿哥都没有落下,就是各位主子跟前有头脸的丫头嬷嬷都得了好处,一时之间谁不赞赫舍哩一声。 胤禛那里也有不少东西,胤禛拿着个火铜在手里翻看,听得小厮在外面道:“八爷,十爷和八福晋一道来了。” 他将手里的火铜放在桌子上,看一旁坐着品茶的邬思道。 邬思道笑着放下手里的茶杯道:“八爷惯会做面子上的文章,侧福晋出了事,旁人不知道,上头可是一清二楚,他哪能不来,只是不知十阿哥又是个什么意思?” 胤禛冷笑了一声:“他确实一贯都会做面子上的文章。” 邬思道也不接话,只道:“爷见还是不见?” 胤禛起了身:“自然是要见,我到是想听听,老八能说出什么来。” 他让人将八阿哥和十阿哥迎进了前院的正厅,八福晋自然是被接去了后院。 内里不管恨成什么样子,见了面依旧是一团和气,即便胤禛一直冷着脸,该有的礼数还是一样不错,十阿哥沉默的反常,只八阿哥跟胤禛寒暄,胤禛或接一句,或不接,八阿哥也不在乎。 他温润如玉,言辞恳切,像是一腔真诚都掏了出来,他越是虚假,胤禛就越厌恶他。 好半响,八阿哥才说到了正题:“实在是,唉….实在是没有料到会出那样的事情,郭络罗氏不过是进宫多说了几句话,太后就一心要为她做主,也是万嬷嬷那个奴才糊涂,什么话都说,太后这才让小四嫂进宫对峙,没成想话还没问,先是罚跪,到是让四哥受了这样的委屈。” 他说着起身就是一揖:“还忘四哥原谅。” 几句话就把错都推给了一个奴才,怎么也看不出来是致歉的意思,胤禛淡淡的道:“八弟不必如此,坐下说话。” 八阿哥好脾气的笑了笑,也知道这不是几句话的事情。 沉默了半响十阿哥道:“不知小四嫂现在身子如何了,八哥特意带了不少药材来赔罪。” 八阿哥讶异,这小子什么时候也会这样说话了? 胤禛心里很不舒服,看了看十阿哥,半响才将心里的酸味压下去,开口道:“多谢十弟挂心她,我让人将鄂尔泰的夫人请进了府陪着,劝着她心里放宽一些,只盼着她真能想开。” 十阿哥听着胤禛的话,心不自主的缩了缩,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做什么,默了半响只点了点头,就在没了话,只觉得越坐越不是滋味,称自己有事,起身告辞了。 十阿哥一走,正厅里就剩下两个人。 胤禛看着八阿哥淡淡的道:“天河县是个好地方。” 八阿哥心里猛的一怔,到是神色如常:“这个地方弟弟到是听说过,是苏州地界的。” 胤禛那双漆黑阴冷的凤眼看着他,让他觉得周身都凉飕飕的,他还是一贯带着笑意,眼里却只剩下了无边无际的黑沉。 天河县确实有不为人知的事情,那地方临着水靠着山风景异常秀丽。 胤禛眼里闪过几点光华转口道:“西林觉罗氏,当年就是在那里养病的。” 八阿哥不知他要说什么,垂了眸又起了身:“小四嫂的事情确实是郭络罗氏不对,那个万嬷嬷罪该万死,等弟弟回了府就让人将她送到四哥府上任由四哥处置,郭络罗氏弟弟也会好好教导她。” 胤禛心里冷笑:“你也不必将她送过来,那是八弟妹跟前侍候久了的人,送过来又是一场事故,八弟还是自己看着办才好。” 胤禛话里的嘲讽之意,八阿哥怎么能听不来,但他现在还震惊与胤禛说的那几句话,实在不敢惹怒了他,便改口道:“到是弟弟疏忽了,自当如此。” 正说着苏培盛在外面道:“不知道八福晋说了什么话,赫舍哩夫人晕过去了。” 八阿哥先是尴尬,接着心里没来由的泛起了疲惫,他只得强打起精神又是赔罪:“四哥,弟弟先在这里赔罪了。” 真真是八福晋这颗老鼠屎走到哪里坏在哪里,他请了殊兰的额娘是过来安慰殊兰的,结果到头来出了这样的事情,殊兰只怕是气上加气,恰好起了反作用,若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该让八福晋进门。 胤禛冷看了八阿哥一眼道:“八弟稍坐一会,我少不得到后院去看看,安抚一下西林觉罗氏。” 八阿哥勉强的笑着应了一声。 听见胤禛到了,陪着八福晋一起来了芳华院的额尔瑾忙迎了出来 ,胤禛一面向里走一面道:“怎么回事?” 额尔瑾叹气低声道:“真是八弟妹这一张嘴,说好了是来赔罪的,赫舍哩夫人不过开口多问了几句她便不依了,张口就说起了陈年旧事,竟是些糊涂话,谁听了谁不生气,赫舍哩夫人当时就晕了过去,妾身看着妹妹这会也不大好,真是,就不该带了她过来。”她说着脸上就显出了懊悔,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她自然没心情干。 胤禛也没有时间多问,进了屋子见着里面站了一地的丫头,殊兰白着脸披了件衣裳坐在炕上,赫舍哩氏躺着,看着还昏迷着,八福晋站在地上如今还是一脸的愤愤不平。 他就退了回去,只在外面叮嘱:“服侍侧福晋躺下,一会太医来了,好好看看,八弟妹来了这么一会了,也当回去了。” 这是丝毫不给八福晋面子,直接赶人。 八福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坐在炕上的殊兰,抿了抿嘴出了屋子,草草的向胤禛和额尔瑾福了府身子,就往外走,额尔瑾又让小丫头带她将人送了出去。 八阿哥没有等到胤禛,到是等到了送客的消息,他送了脸色不好的八福晋上了马车,又安抚了她几句,上了马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茫然了起来,他为了这个女子什么都忍得,她为什么做事从来都不愿多为他想想,可想过这样的事情会让他多尴尬多难做? 他自己却早早的就忘了,他所爱的其实一直就是这样的郭络罗氏,只是时日久了才发觉,有爱并不等于日子就能好好的过下去,这样的郭络罗氏从来都不适合做一个福晋。 马车缓缓动了,八福晋闭目靠着车厢坐着,她还想着苏培盛说出送客时八阿哥的神情,上马车时他站在一旁看她的眼神,甚至透出了几分淡漠,她没来由的心慌,伸手捧住了心口。他以前说过的,不在乎,不在乎的…… 马车在八贝勒府门口停下,八阿哥第一次没有伸手扶着八福晋下马车,第一次没有等八福晋先进了大门,万嬷嬷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见她果然挺直了脊背,主子自来争强好胜,若是别的女人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只怕是会小意温软缠上去,只有主子,只会越加冷硬,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怜年和吉文服侍着殊兰躺下,看她精神实在不好,又让李厨娘熬了一碗燕窝粥劝着她喝了小半碗。 胤禛不好进去,去了外面第一进院子的正厅里坐下,鄂祈乘着众人忙乱悄 悄的溜进去,站在屏风后偷偷的观望,胤禛身上有功夫,一转头就将鄂祈逮个正着。 鄂祈愣了愣又嘿嘿的笑了两声,上前向胤禛行礼:“见过四贝勒。” 迎亲的时候胤禛见过鄂祈,知道他叫了他起来,跟他说话:“怎么躲在屏风后面?” 鄂祈一本正经的道:“听别人说姐夫是个严肃厉害的,我想跟姐夫亲近又害怕姐夫不喜,所以悄悄观望。” 三岁的孩子逻辑清楚,吐字清晰,又因为他跟殊兰相似的样貌,神情缓和了很多:“那你说说现在又是什么感觉。” 鄂祈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以讹传讹,传言不可信。” 胤禛摸了腰上的一个荷包给了他:“读书了?” “是啊,额娘教我写字了,我会《百家姓》还会《三字经》,下人都说我聪明,可是我不觉得。” 胤禛觉得有意思:“你这么小已经都会了,为什么觉得自己不聪明?” 鄂祈皱着眉头道:“下人们惯会奉承,为了讨主子喜欢不好的也要说好,他们说的话不能都信,而且不过会背旁人写下来的就聪明,那些写书的就不知道该怎么赞叹了,我虽小,也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样的话。” 能说出这样的道理还能说不聪明?胤禛对着小小的孩子到起了惜才之心,也不只将他当做个孩子,问他:“我府上有好的先生,他学问一流,你可愿意过来跟府里的二阿哥一起读书认字?” 鄂祈一脸的为难:“我是想天天见着姐姐,自然来姐夫这里好,但是这样的大事还要阿玛和额娘做主,姐夫还是跟阿玛和额娘去说好了。” 胤禛的眼里难得的见了笑意,吩咐苏培盛道:“将前儿爷得的那个前朝的砚台拿给他。” 鄂祈的眼里露出小小的得意,正说着有小丫头进来回话:“太医来看了,说是赫舍哩夫人是有了身孕一时情绪激荡才晕了过去,开了药调理几日就好,侧福晋身子还好,只是不能轻易生气。” 若不是在胤禛跟前,鄂祈早就蹦了起来,他又要有小弟弟了。 胤禛点了点头,让人给太医给了赏银,又叮嘱下人好好照看,自己离了后院。 23、决裂 李氏虽然让人去见了赫舍哩也得了礼物,但实在不愿意在轻易出去,听得芳华院又乱成了一团她冷笑了一声:“八福晋是好本事,不佩服都不行。” 红罗给她揉着腿道:“奴婢说句越簪的话,亏的是好脾气的八阿哥。” 绿萝做着孩子穿的衣裳笑着道:“主子说说,那一位现在是个什么情景?”她边说着指了指芳华院的位置。 李氏听了这话立时笑了起来:“可真是现世报,说是来开导的,指不定现在气成什么样子了,我只盼着她的身子最好从此垮下去才好。” 正说着,听到了大格格的声音,李氏李氏就住了口,见着大格格进来了,笑着拉着她自自己跟前坐下,问她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大格格一直都闷闷的,好半响才道:“往常来了客人嫡额娘总是叫了女儿出去见的,怎的今日到一直没有开口,就是八婶来了也没有叫女儿出去。” 李氏眼神一暗,福晋自然还是记恨着上一次的事情,但实话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只哄着她道:“你以前总说着你嫡额娘好,如今可知道了,那都是内里藏奸的,不是真心为你,你也不必为这事情生气,等过几日福晋还是如此,额娘自然会去你阿玛跟前提,你阿玛若开口了,你嫡额娘自然是听的。” 可是大格格心里还是难受,在她看来嫡额娘一直就是真心对她的,她也是真心敬重嫡额娘,如今到头来却有人告诉她,她的感情给错了人,她心里如何能舒服,她只闷闷的应了一声,又问候了李氏几句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大格格一走,李氏脸色也不对了,她那时候也是迫不得已,却真真是害了女儿了。 乱糟糟的一整日,赫舍哩最终还是知道殊兰是因为八福晋流产了,还怀着身孕的人,哭的都快闭气了,又看着殊兰因为自己精神越加不好,只能生生的忍住,反过去又安慰殊兰,看的殊兰心里难受。 因为赫舍哩在自己府上吃了亏,额尔瑾少不得安抚着道:“过几日在请了赫舍哩夫人过来,到时候必定是个活蹦乱跳的侧福晋在夫人跟前。”这才劝住了赫舍哩。 送走了人殊兰精神越发不好,勉强用了些膳食,就昏昏沉沉了起来,胤禛从外头进来,看见丫头们正要侍候她睡下,便在床边坐下,让众人都下去,用被子裹着她揽了她在怀里:“心里还难受着?”殊兰埋首在胤禛怀里轻嗯了一声:“觉得心里委屈。” 胤禛摸着她消瘦 的脊背半响才道:“爷会给你讨了公道回来,即便不是现在就让他们不好过,但总会让他们知道人不能做亏心事,你在等等。” 殊兰搂着胤禛的腰身:“有爷这么一句话,就比旁的什么都强,爷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不要因为妾身失了兄弟情分。” 胤禛因为她这一句话,心里软了下去,亲着她的发顶:“傻子一样,你往常那么看的开的一个人,怎的如今钻起了牛角尖,放开了,养好了身子,早日给爷生下子嗣才好,旁人越不要你过的好,你越要过的比他们都好,不但要生,还要给爷生一堆孩子,你觉得如何?” 第25节 殊兰在他怀里软软的笑了起来:“妾身听爷的,都听爷的。” 胤禛如抱着个孩子一般,轻拍着她的脊背,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着闲话,直到她睡着了,才唤了丫头进来侍候她躺好。 他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在西次间坐下问怜年:“你主子晌午吃了多少?” “回爷的话,就着勃勃喝了小半碗的老母鸡汤,又吃了半个频婆果,其余的都赏了下人。” “都做了什么” “夫人走了,主子呆坐了一会,跟喜丫到是说了几句话,又说累了,洗漱之后就早早歇下了。” 胤禛听殊兰到是喜欢频婆果,想着明日在多送些过来,点了点头,嘱咐了几句,就起身去了前院。 八福晋脊背挺的笔直,坐在黄花梨木翘头案前临摹字帖,她的字没有女子的圆润柔软,有的只是棱角分明的锐利,她写着写着看着这跟她一样的字忽然失了兴致,将笔重重的搁在桌子上,刘嬷嬷笑着道:“福晋可是写的手酸了?喝点刚刚熬好的红枣莲子粥吧。” 八福晋微微皱眉:“万嬷嬷呢?” 刘嬷嬷谄笑道:“说是给福晋去厨房端吃食了,一会就到。” 八福晋却莫名的焦躁,一把将墙上挂着的镶宝石宝剑拔下来,这柄宝剑是外祖父留给她额娘的,也是她额娘留给她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她一直挂在房间里,刘嬷嬷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利剑觉得心里渗的慌,讨好的道:“福晋收起来吧,伤着福晋可不是玩的。” 八福晋一转身,用剑指向了刘嬷嬷,刘嬷嬷吓的腿一软,跪在地上磕头:“福晋饶命,福晋饶命!” 八福晋厌恶的皱着眉头:“没出息的样子。”她见有个小丫头在外头探头探 脑,剑锋又指向了那丫头,小丫头吓的噗通一声跪下,倒豆子一般道:“奴婢只是听说主子爷要给万嬷嬷灌药,所以来给福晋报信的。” 刘嬷嬷暗道不好,果然见八福晋脸色勃然而变,她壮着胆子道:“福晋别听她一个小丫头乱说话!” 八福晋踹开刘嬷嬷,一手提着宝剑一手揪着那丫头的辫子:“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丫头又疼又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奴婢刚刚说的,福晋要是在不去找爷,只怕万嬷嬷就没了。” 八福晋打了她一巴掌,扔在地上,提着剑就出了门,刘嬷嬷吓的一骨碌的爬起来,一面让人快去前院给爷通报一声,一面快跑着跟了上去。 小厮们见是八福晋避都避不及,后面有八阿哥过来要挡着八福晋的,八福晋拿剑一指,众人都不敢跟她硬碰硬,竟让她生生闯到了八阿哥的书房,里面的门人得了消息早就避开了,只有当堂的黑漆描金五扶云纹靠背椅上端坐的八阿哥。 她一直觉得她很了解他,却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神情的他,他那双往常温润清澈的眼睛此时又黑又暗像个无底的黑洞,就定定的看着她,看的她向后退了几步才站定。 “你把万嬷嬷怎么了?” “刚刚灌了毒药,想来这一会已经死了。” 她何曾听过他这样说话,心神俱震,挥着剑风,指向他,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没了额娘,万嬷嬷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他说没了,就一定没了。 “事情总要有个交代,乱说话的就是万嬷嬷,害了皇孙她自然该死。” 他这毫无感情的话,让八福晋气息不稳,剑就朝前送了几分,几乎贴到他的脖子上:“你怎么不给我灌药?怎么不让我去死?!你快让人给万嬷嬷解药,你快让人去救她!” 她说到最后几乎歇斯底里,她因为颤抖,甚至刮伤了八阿哥的脖子,见了血。 刘嬷嬷吓得几乎哭了起来:“福晋啊,快放开手里的剑呐!” 八阿哥嘲讽的笑了笑:“给你灌药?”他猛的向后退了几步,一转身又抽下了墙上挂着的剑,一回身用力劈了下去,八福晋手里的剑就断成了两半,哐当掉在了地上,震得八福晋的虎口一麻,另一半也掉在了地上。 她怔怔的看着八阿哥听他道:“你为了一个奴才就用剑指 着我?你有想过她不死这事要多难处理?你有想过我会多难做?你只想着你。” 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过话,从来没有,她想着万嬷嬷也死了,看着他毫不留恋的从屋子里大步出去,觉得天塌地陷…. 何柱儿跟着几乎在院子里奔走的八阿哥:“爷,现在去哪?” “钮钴禄那里。” 何柱儿听了这话心里莫名的觉得舒畅,福晋对下人总是动辄打骂,又有主子的一心爱护,别人也奈何不得,如今主子眼见着开始厌弃她的,如今还要去宠幸别人,只怕福晋的苦日子快来了,他一面应是一面在心里畅快的笑了几声。 八福晋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了自己的院子的,只有个小丫头来说了一声:“主子爷说万嬷嬷已经被抬出去了,以后在不许提这个人。”想了想又道:“主子爷去了钮钴禄格格那里。” 她到机灵,说完话,福了福身子,转身就跑了。 八福晋手里端着的茶碗跌落在地上,那滚烫的茶水,透过薄薄的绣花鞋烧到了脚上她都没有知觉一样,定定的立在原地。 她一直是个倔强又执拗的人,从来不肯在任何人面前服输,包括她自己,她原本还存着一丝期待骤然粉碎,灰飞烟灭,就好像有些什么刹那的碎裂成细碎的粉末,她狠命的掐住自己的手心,高傲的扬起头,才能不让眼泪当着别人的面流出来。 她打发了众人下去,如往常一样准备就寝,手掌心的血留下来在衣角上染出了一朵梅花一样的痕迹,直到一切都安静了,她独自一个人坐在床头,怔怔的留着眼泪,这一流就是一整夜……. 作者有话要说:不敢说八福晋好,因为她做的有些事情真的不怎么好,说话也不中听,但是要说她是个大恶人好像又有点勉强,总之是一个嘴比心硬,脾气又倔又臭的千金贵女,也就八阿哥的脾气还能容忍她,也因为八阿哥的一贯无原则的宠溺让她的脾气越来越不好,还相当嚣张,两个人走到这一步,八阿哥功不可没 另外八福晋听见万嬷嬷没了,没有争取给她身后好好办个丧事什么的,还说明她确实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就好像跟别的贵妇们交往,往往都说不出句好话来,几句话就能惹怒别人一样 29、探视 天气渐渐冷了,因为胤禛的劝导,殊兰慢慢的缓了过来,依着胤禛的话尽力好好的吃好好的睡,又让胤禛多了几分怜惜。 十三阿哥带了十三福晋也特地来看了她。 十三福晋兰红跟她说起了外面的趣事:“你只怕还不知道,八哥家的那个万嬷嬷,听说还宠幸了个皇阿玛赐下去的宫女跟他府上原来的格格。” 殊兰听得一愣,依在迎枕上看着她:“真的假的?” “这都是四九城的大新闻了,皇阿玛还给了赏赐,假不了的。” 胤禛是没在他她跟前提过这事情,但是没有胤禛的作用想来方嬷嬷和八福晋也受不了这么重的惩处。不过,没想到八阿哥宠幸别的女人皇上还会给赏赐,真不知是不是该说皇上也太恶趣味了些。 兰红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道:“天底下的男子都是一个样子,最终爱的还是贤惠温柔的,尤其是这皇子福晋,八福晋那张嘴一张口就闯祸,实在不像个当家人,也亏的八哥了,这么久了才有了旁的人,还是个连个名分都没有的。” 又问她:“你这瓜子怎么做的,比我往常吃的好吃。” 殊兰剥了一个砂糖橘递给她:“我让李厨娘加了八角、茴香、生姜、花椒、桂皮又加了盐放进锅里煮,煮得入味了,捞出来晾干就行。” 兰红啧啧的赞叹:“你也是个心思巧的,我回去也叫厨上的媳妇做了吃。” 殊兰叹了口气:“这些日子见过我舅母没?听的说我大表哥近日在议亲,也不知定下了没?” 兰红往她跟前凑了凑,低声道:“怕是害怕你劳神所以没有告诉你,我堂姐原本是看上了隆科多大人家的长女的。” 殊兰一愣:“看上了如玉?我跟她亲近,她确实不错,若能娶了她,到是大表哥的造化了。” 兰红挥了挥手:“在别提了,透了话是想探探虚实,若能成就等个两年没有什么,但佟夫人不做主,他们二房真正做主的那位,直接就回绝了,她那样的怎么见得了前头留下来的过的好?”顿了顿又道:“如今看上的是太仆寺卿之女马佳舒嫣,你认识的。” 殊兰抿嘴笑了笑:“我舅母到底是眼光好,我认识,确实觉得那位姑娘不错。” 她一时又想起佟如玉:“只是实在苦了如玉了,难不成那位竟然不让她出嫁?只在家里养着? 兰红拍了拍衣裳道:“你若真想她,就是接过来看一看也不是不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隆科多多少也能护着她些。” 殊兰笑着去看她:“这主意到是不错,改天让如玉去谢你。” 兰红摆了摆手:“谢什么,女子不易,在说,我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殊兰又问她:“你如今可好?” 她豪不作伪的道:“我们家里还有一位,虽不及你貌美,但也是小意温柔,她又进府早,我们爷的心思多半在她身上,不过是敬着我罢了。” 殊兰想了想道:“我是个会相面的人,看你右眉三分处有点痣,就知道你是个有后福的人,必定是子孙满堂,夫妻恩爱和睦。” 兰红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挽了袖子就要挠她痒痒:“怪道四哥喜欢你,听听这小嘴都甜成什么样子了。” 殊兰到是极怕痒,笑着直躲,嘴里告饶:“十三福晋大人有大量,饶了小女子这一遭吧。” 兰红却不依,直到怜年实在看不过眼怕殊兰受不住,开口劝道:“十三福晋行行好,我们主子这几日身子还弱着,经不起折腾。” 兰红这才放过了殊兰。 殊兰轻啐怜年:“我又不是纸糊的,就你话多。”怜年只是笑,兰红却赞叹:“是个好丫头。” 因着兰红在,殊兰晌午的时候比平常多吃了半碗饭,等送了十三阿哥出门的时候胤禛隐晦的夸了夸十三福晋:“你小四嫂一直在我跟前夸你福晋,说是个真性情的,四哥觉得你们确实是一对。” 十三阿哥一直是以胤禛为榜样,胤禛说好他果然就觉得似乎比往常好了不少,连着好几日都在兰红的屋子。 又几日学慧又去了四贝勒府上看望殊兰,郡王妃比贝勒福晋品级要高,却比不上皇子福晋尊贵,众人在见学慧就觉得,果真是侧福晋的表姐,一样的好样貌好气度。 因为胤禛有话,额尔瑾待学慧就格外的亲热。 学慧有她自己的精明强势,她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的殊兰,笑着问额尔瑾道:“殊兰这孩子可有给福晋添麻烦?若她哪里做的不好,我这做表姐的也可以说说她,不怕她不听。” 李氏想着挨个来看殊兰的这些人,心里不酸是不可能,这位多罗郡王妃,话虽说的客气但一听就知道是来给撑腰 的,福晋接下来的话,只能是满口夸赞,果然听得额尔瑾接下来道:“听听这话说的,殊兰妹妹府上没有一个人不夸赞的,不光是爷,就是我也是极其喜欢她的,她一向又懂事省事,不知道比旁人强了多少,便是你要说她我也不依。” 李氏听得心里冷笑了一声,这一张口就将她骂了进去,她就是这不省心的不懂事的了。 学慧掩嘴直笑,头上的凤头钗微微晃动,端的明艳动人:“都说四福晋最是贤惠和蔼,今日一见果真是如此,殊兰能进了四贝勒府,实在是她的造化。” 这一位说起冠冕堂皇的奉承话来可真是神情都不变一下,她是宗室里除过八福晋之外将丈夫攥的最牢的一位,但八福晋又根本不能和她比,人家有儿子,更重要的是外头的人提起来了都要夸赞一声,哪里像八福晋谁说起来都没几句好话,这就是实力,这就是差距。 学慧将屋子里的人都打量了过去,见着果然还是自己的表妹最出彩,心里就舒坦了很多,又见着李氏一直扶着肚子,开口询问:“李侧福晋想来是有身孕了,特地过来陪我,怕是不好,累着了到是我的罪过。” 李氏听她的口气心里满意,脸上就带了笑意:“郡王妃客气了,能出来陪您坐着,又何尝不是咱们的荣幸,谈不上累不累的。” 学慧笑着对额尔瑾道:“到底是四贝勒府上的人,个个都是玲珑心肝,到衬得我愚笨起来。”又将大格格和二阿哥夸赞了几句,李氏的脸上笑意更重。 学慧将八面玲珑演绎了个酣畅淋漓,过了好些时候才跟殊兰单独回了芳华院。 她携了殊兰的手道:“你那院子偏僻,怎的不换个院子?” 殊兰笑着道:“哪里就偏了,我到是觉得清净一些好,离是非也远。”学慧暗暗掐了掐她:“怎的这样没志气?不抓紧些怎么早早的生下阿哥?” 殊兰嘟着嘴道:“表姐又不是不知道,我刚刚伤了身子,这事情怕是要缓一缓,更何况我如今年纪还小,自己脚都还没有站稳,这事情也急不来。” 学慧叹了一声:“罢了,日子是要你自己过,要你觉得对味道才行,我不过白嘱咐你几句。” 殊兰只得挽了她的胳膊撒娇:“殊兰知道表姐是好意。” 学慧摩挲着她的脊背叹气:“你也受苦了,不过你放心,八福晋好过不了。” 提起八福晋 ,她的脸色便不好看,学慧拍了拍她的手:“女人就是这么难做,你只记得什么时候最主要的事情都是抓住男人的心,只有男人的心向着你了,你才能过的好。” 学慧未用午膳就走了说是家里还有些事情。 胤禛去了殊兰那用午膳,就着馒头吃菜,尝了一口馒头道:“可是加了什么,比往常的都香甜。” “让加了牛奶蒸的,爷尝尝这个,这个叫做琉璃珠玑。”白瓷碗里盛着鲜绿嫩粉润白三色的丸子,咬一口即有鱼肉的清香又有猪肉的可口,还有菠菜的几丝清甜,胤禛又吃了一个道:“你心思到是巧,这些都不错。”他往常都不大吃肉。 第26节 殊兰抿嘴直笑,看着他吃了几个丸子,又吃了些别的菜,吃了几个馒头,又拿了一碗鲜藕汤放在他跟前:“这个是爷给的东西,妾身让人煮了汤,做的清淡一些,饭后喝了也觉得舒服。” 胤禛便依言喝了几口,觉得满口的莲藕清香:“你这的厨子到是比大厨房的强的多。” 其实未必就有多大的不同,主要是菜色搭配的得体,再个也看吃饭的顺序,就比如吃完了相对油腻的东西,在尝清淡的就会觉得格外可口。 吉文听了接口道:“主子往常无事的时候常指点李厨娘,因此她做的才比以前好了。” 殊兰瞪了吉文一眼,见胤禛看她又笑着侍候他在吃些,胤禛摆了摆手:“爷吃了不少,到见你吃的少。”将丸子给她加了几个,又捡她爱吃的菜放在她跟前。 看她吃的差不多了,才跟她闲话:“爷上次见了你四弟,觉得那孩子实在不错,想教他来咱们府上跟着邬思道一起读书,也想着有他在,能督促弘昀好好读书识字。” “二阿哥已经很勤奋了,爷还要人督促?” 洗了手,胤禛接过丫头手里的帕子擦了擦道:“爷跟鄂祈说几句话,实在觉得他不错,跟他比,弘昀就差了不少。” 殊兰到惊讶鄂祈跟胤禛说了什么,听了胤禛将鄂祈的话说一遍,私心里觉得鄂祈确实不错,但还是道:“爷可别被那小子骗了,他那日来还专门问过‘二格格长的漂亮不’爷听听,那么小点的孩子说的什么话,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胤禛却不以为然:“他毕竟只有三岁,难道还能没有一点小孩子的天性?你只打发了人去问,若你家里同意了,就让他过来一起念书。” 能跟着邬思道自然是好的,殊兰便应了。 从炕上下去跟胤禛在院子里慢慢的走着消食,又跟他说起了自己反季蔬菜的事情。 胤禛诧异的道:“你缺钱?若是缺钱告诉爷一声。” 哪里会缺钱?胭脂脂粉衣裳首饰府里自有定例,她不但领着府上一月五十两的月例银子,还有朝廷给的侧福晋一月六十两的份例,每月里就是这些都未必花的完,更何况她还有嫁妆铺子的收益,实在不敢说缺钱。 她拽着胤禛的衣角道:“妾身每月的月例银子就有一百多两又不用愁吃愁穿,福晋又宽和,有个什么好的都想着咱们,并不缺钱,只是想找些事情做做,妾身的陪嫁庄子那么多,若只是种些粮食,实在没有什么意思,看见爷送来的那些蔬菜才想起种些反季的来,一则咱们府上能得实惠,在则咱们府上有了宫里的主子们自然也要送,自己种的怎么都比外面买的放心,就是亲戚朋友也能得实惠,虽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但胜在心意。” 胤禛好笑的握了握她的手:“不过问一句,你就有这样多的道理,即想种,那便种吧,爷给你派几个人给你打下手如何?” 殊兰笑着道:“爷给了帮手,不若分爷两成的股?” 胤禛不屑的道:“爷要你那点钱做什么,你只别亏了本找爷哭就行了。” 殊兰笑着趁着下人不注意偷偷掐了他一把,只得了他云淡风轻的一眼。 正说着罗红进来请安,行了礼就焦急的道:“我们主子肚子疼,求爷过去看看。” 殊兰微挑了挑眉头,推着胤禛道:“爷快去看看,可别有个什么。” 胤禛握了握殊兰的手:“让丫头扶着你在院子里走走在歇觉,别存了食。” 殊兰应了一声,送着胤禛出去又对红罗道:“若有用的上我的,尽管来找我。” 红罗垂着头应了一声,快步跟上了胤禛。 吉文哼了一声低声道:“打量别人不知道呢!”殊兰看了她一眼:“你又知道什么?”吉文吐了吐舌头,扶着殊兰回了院子。 殊兰打发了怜年和跟前的一个蒋姓的嬷嬷去家里说鄂祈的事情,冷眼看了这些日子,跟前的五个嬷嬷里,就这位跟后院里的谁都没有来往,殊兰决定用一用她。 怜年去的时候正见着鄂祈和鄂弼在墙角掏蛐蛐,见着怜年来,头一扬 露出一张抹花了的脸:“怜年,可是我姐姐让你来接我的?” 鄂弼不满的撞了他一下,鄂祈对他做了个鬼脸,怜年和蒋嬷嬷都被逗得一笑。 将殊兰的意思向家里的主子说了:“主子说,邬思道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二阿哥虽然在家也就只念一年了,但若五爷念的好,就依旧让留在贝勒府上读,有她照应着,必教五爷吃不了亏。” 老太太笑着道:“有侧福晋照看着,咱们自然放心。” 马尔屯氏抱着自己一岁的小儿子笑着问道:“四贝勒爷怎的一心要鄂祈这孩子进府去读书?” 怜年笑着道:“也是五爷有造化入了主子爷的眼,直说比家里的二阿哥还聪明,我们主子的意思,主子爷怕是起了惜才的心思了。” 马尔屯氏摸着儿子的脑袋若有所思,能进四贝勒府上自然是天大的造化,也可见姑奶奶在贝勒府上确实受宠,她脸上不自觉的就有了笑意。 又客气的跟怜年和蒋嬷嬷说了几句,问了问殊兰的事情,又让下人陪着去吃酒,给殊兰带话说:“只三日后叫他老子带着鄂祈亲自去贝勒府上拜师。”可见是同意去的。 额尔瑾听得胤禛特意接了鄂祈进府读书少不得又要安置一番,看着万儿备了笔墨纸砚和要用的书本,想了一会道:“鄂祈你们是见过的,觉得如何?” 福儿想起鄂祈就有了笑意:“那位小主子实在是个调皮可爱的。” 额尔瑾到来了兴趣,问了原因,自己也笑了起来:“还真是个孩子。”笑了几声又索然无味起来,想起了弘晖,她的孩子若还在一定比别人的孩子都聪明都懂事,她坐在窗前怔了半响……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发现十三福晋跟最开始的形象有点不同?她绝对是个强悍滴美银~~~~~~ ps:四四现在才一个儿子,他肯定很重视子嗣的,这个毋庸置疑~~~ 那个琉璃珠玑是我从满汉全席上摘下来用的,妹子们要是有什么好的吃食,还有什么自己家乡有名的吃食给咱推荐一些上来,我需要啊~~谢了 我看一份资料显示,牛奶在清朝几乎是每一位皇室必备的份例,一个人一天有几头奶牛供应者那都是有定例的,也难怪皇子阿哥们起早贪黑的能撑得住,牛奶功不可没啊~~~~ 30、真像 嘈杂的声音又传进了屋子,赫舍哩氏烦躁的睁开眼,看一旁坐着看书的佟国维:“你也不管管他,整天的闹得家宅不宁。” 佟国维将书一放也有些烦躁:“我哪里管得上他,如今翅膀硬了,早不把我这个阿玛放在眼里了。” 赫舍哩氏抿了抿嘴,垂了眼眸不再跟他说话,吩咐丫头:“去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 又一会小丫头进来道:“四贝勒府上的西林觉罗侧福晋要接了大格格过府去说话,姨奶奶不答应,说是大格格身子不好,怕过了病气给侧福晋,二爷也不答应,说难得侧福晋赏脸,让大格格过去说句话,怎么就不行,两下里说的不好就吵了起来。” 赫舍哩氏听了到先笑了:“他们好的连个针都插不进去,竟然也有吵架的时候。”想起孙女又叹气:“只可怜了如玉那丫头,侧福晋怕是知道她在家里艰难,所以故意叫过去说话,外人都知道护着她,我这做玛嬷的…..” 她又让小丫头去打听,看看到底结果如何。 四儿端了凳子坐在佟如玉的房门口,看着隆科多,哼笑道:“我如今就是不许她出门,又如何?” 隆科多搓着手在原地转圈,唉声叹气的跺脚:“祖奶奶,你就行行好吧,贝勒爷宠着侧福晋,不过请个人都请不去,要怎么想我?我的事情旁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你可想过得罪了四贝勒的后果?” 她四儿之所以能在这佟府的二房横行霸道,除过隆科多宠她,最大的原因是隆科多跟了四贝勒,所以二房的事情,佟国维从来不插手。 见她脸上的神情松动了,隆科多又接着道:“你前几日看上了四红楼的那套头面,爷一会就让人去给你买回来。” 四儿的脸上这才见了笑意,伸出指头点了点隆科多的脸:“这还差不多。”起了身,扭着腰回了自己的屋子,折磨一个佟如玉她多的是手段,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隆科多长长的了一口气,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吩咐丫头:“快去侍候大格格洗漱,去了贝勒府不许丢脸。”他大抵还怕佟如玉会向殊兰告状,进了屋子在外间坐下,向里面的佟如玉说话:“你放心,以后必不能叫你二娘在欺负你,只要你听话,阿玛以后护着你。” 佟如玉由着丫头们侍候着换衣裳,听看这话冷笑了一声:“阿玛当侧福晋为何要来接我?我便是不说,外面的人难道就不知道,需知,‘纸包不住火’,不过阿玛放心,女儿不会乱说话,可阿玛可能说到做到,做了姨奶奶的主?” 隆科多被佟如玉抢白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拍着桌子站起来,呵斥道:“放肆!”说着拂袖而去,听着隆科多走了,佟如玉用袖子猛擦了一下眼泪:“快点收拾,能在这少待一会就是一会!” 赫舍哩氏听说佟如玉可以出去,念了句佛,顺着就想起了殊兰,皱着眉头低声对佟国维道:“你也别笑我杞人忧天,若那位…”她用手比例个八“不仅命妇不好过,外头的大臣也好不到哪去,后宫里难道只要一位娘娘?” 佟国维瞪了她一眼,却没有反驳,他实在看好八阿哥,为人处世让人挑不出一个错,只是那位八福晋确实让人心寒。 殊兰正坐在炕上教这丫头们将茉莉花籽研碎了做胭脂,见李福庆家的进来,就让丫头们自己下去琢磨,让小丫头端了凳子让她坐下,又上了茶。 李福庆家的问候了殊兰几句就说到了正题:“夫人已经找见了种反季蔬菜的把式,共寻了三个,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按着主子的意思都送去了京郊的小汤山的庄子上让看了地方,我们家那口子也跟着去看了,听着说的到觉得是有些本事的,他们几个的意思,一百亩的地种菜若单单天冷了在种是有些浪费,过了冬天依旧能还能种,暖地里种的东西总比旁的时候种的能早上十天半个月,就是早的这十天半个月那也是大利润,就是不知主子是什么意思。” 殊兰道:“听他们说话,确实是有些本事,他们说的我也知道,自然是过了冬天还要种,告诉他们若是这一料种的好,他们的月钱要翻倍,干得越好自然得的越多,还有李书那孩子,让跟着好好跑跑,以后若做的好,这一桩事情就让他管着。” 李福庆家的听了这话忙跪下磕头,儿子能领了这样的大差事赚钱不说更多的是体面,如今贝勒府里的人有几个不羡慕她跟了好主子。 她又将预算的账本拿了出来,买种子雇佃户,盖暖房,种种的都在列,殊兰看了看觉得都算合理,也不过是一百三十五两,就让这么办,预支了银子给她又让签了字,又叮嘱道:“还要记着咱们是四贝勒府的人,这身份富贵做事就要多想一层,宁肯吃了亏也不能主动生事,惹恼了爷我也救不了谁,但若你们真的吃亏了,回来与我说了,自能为你们做主。” 李福庆家的重复了一遍就退了出去,出了门又叮嘱了喜丫几句:“好好的侍候主子。” 喜丫笑嘻嘻的将她老子娘送出了门:“主子待我可好了,妈妈放心家去。”她看女儿果然比在家里出息了不少,啰嗦的叮嘱了几句才出了后院,自去找丈夫商量事体。 额尔瑾逗着二格格玩着,孩子满了一岁,嘴巴越发利索,“额娘”“阿玛”张口就来,她欢喜的又亲了几口,又有些失落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家里的老嬷嬷又来见额尔瑾,她收回思绪,让奶嬷嬷照看二格格,自己出去见人。 老嬷嬷年纪大了,眼皮子总是耷拉着,看上去极其没有精神的样子,见了额尔瑾忙堆上一脸的笑意,照例寒暄了几句,掀起眼皮子四下一看,额尔瑾知道她这是要说私话,就让侍候的都下去,让福儿在外头守着。 才听得老嬷嬷低声道:“福晋让家里查得事情已经查出来了。”她浑浊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声音越发低了:“那位侧福晋果真是在钮钴禄家里当了五年的二等丫头,说是买进府的,不过前因后果却没查来,年岁太久了,到底为什么西林觉罗家的大格格怎么忽然就进了钮钴禄家当丫头,这个并不知道。” 额尔瑾甚是吃惊:“可是,那一位的气度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在丫头堆里长大的,那个钮钴禄氏还不及她。” 老嬷嬷道:“福晋是不知道,人的气度也有天生的,在说她估计也当了七年的主子,骨子里本来就是这样,如今又成了主子自然什么都就回来了,那事情错不了,果毅公夫人是见过的,钮钴禄家里的下人也都知道,这事情可不严实。” 额尔瑾信了这话,脸上就有了笑意:“也不知道爷知不知道?” 老嬷嬷也笑:“哪里能知道,若知道了心里指不定怎么不自在呢。” 额尔瑾脸上笑意更甚,老嬷嬷就说起了家里旁的事情:“夫人给二爷看上的是四品典仪凌柱家的嫡长女,叫做敏珠,样貌不错,那位伊尔根觉罗氏给的陪嫁甚是丰厚,看样子也是极其宠爱。” 额尔瑾皱着眉头:“她是咱们府上钮钴禄格格的姐姐。” 老嬷嬷道:“这有什么,嫡庶之别就是云泥之别,在说,嫡女嫁给了咱们二爷,难道他们就不该向着福晋,跟着谁有前途他们难道看不出?捏住了府上这位钮钴禄格格的家里人,还怕她不听福晋的话?福晋可是白白多了一个帮手,也是因为有这一层,夫人才觉得这事情好。” 额尔瑾半响才道:“这事情我跟爷在商量商量,让我额娘先缓一缓。” 老嬷嬷就应了是。 老嬷嬷接了赏钱走了,万儿进来在在额尔瑾耳边低语了几句:“西侧福晋如今一门心思的在自己的庄子上种反季的蔬菜,如今人都找全了。”因殊兰的姓氏前带有一个西字,又住在西面,旁人私底下都称呼她西侧福晋。 又道:“李侧福晋上回肚子疼了一次,这下越发胆小起来,主子免了她请安,她便一门心思的关起门养胎。” 额尔瑾笑了笑,转口问起了钮钴禄:“她在做什么?” “主子不要她在跟前时候,她就一心一意的做针线,奴婢进去看,全是给主子做的东西,鞋子,袜子,荷包,帕子,摆了半边炕,只说做完了手上的荷包就给主子送过来。” 额尔瑾思索了一会道:“你看她这个人可堪用?” 万儿想了想,慎重的道:“旁的奴婢不敢多说,但她对福晋恭顺,几乎是言听计从,主子爷摆明了是不喜欢她那样看着木讷的,她也只能靠福晋,若福晋都不把她当回事,她在这院子就过不下去了,因此她也只能跟着福晋。” 钮钴禄的前路和后路都被断了,也只能一心一意的跟着她。 万儿看着额尔瑾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未能说出口。 额尔瑾想到这,点了点头,抿了口茶水轻笑着道:“到要瞧瞧,咱们那位西侧福晋的菜能种成什么样子。”并没有瞧见万儿刚刚的神情。 万儿也跟着一笑。 殊兰在门口迎了佟如玉进门,看她出门作客也不过是半旧的衣裳,头上的首饰想来都是镀金的,人也瘦了一圈,气色看着不好,到是眼睛依旧明亮。 殊兰自己到觉得心酸,拉起要行礼的如玉道:“快起来,看你都瘦了。” 佟如玉笑了笑,跟着她往里走:“也只你还记得我。” 殊兰叹了口气,天气还算暖和,让丫头们将茶点摆在外面的石桌上,又搬了两张椅子出来,两人晒着太阳说话,不过随意的说些自己的见闻,始终都说不到正题上。 殊兰拉了她的手试探的道:“你如今…” 佟如玉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垂了眼眸道:“我如今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想着要是能离了那个家就好了。” 第27节 “你可想过,你一个弱女子真离了家会怎样?” 佟如玉笑了笑:“最差也不过没了性命,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 殊兰怔了半响:“我求求四爷,让你住到庄子上去,离得远了就….” 佟如玉回握着她的手:“没什么差别,在说,四贝勒怎么好去插手别人的家事,别为了我为难了,如今知道你还记得我,比什么都强。” 她又笑着道:“好容易出来一次不说这些扫兴的话,说说你,咱们做些旁的事情。” 殊兰见她不愿多说,就笑着陪她,让丫头们进来说笑话,又带着她去厨房包饺子,抹的到处都是面粉,到底是让佟如玉多了些笑颜。 佟如玉要走,殊兰让怜年去前院给胤禛带话:“到底派个人去给隆科多大人说几句话。” 殊兰还没求过他什么,不过几句话,说了便说了。 他出了书房,见李卫正挽着袖子跟侍卫理论什么,这小子是他当年收留的孤儿,一直养在身边,一向是个滑头,便叫他到跟前叮嘱了几句:“你去了就说,侧福晋喜欢佟姑娘,见了佟姑娘眼圈都红了,旁的不用多说,记住了没?” 李卫忙了应了是,转身要走,想了想又回头问道:“爷,那这差事算是给侧福晋办,还是在给爷办?” 胤禛皱眉看他:“有区别?” 李卫笑着道:“自然有区别,若是给侧福晋办的,侧福晋那里自然少不了丰厚的赏钱,若是给爷办的,那奴才就不要赏钱了,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满二十的年纪,说起话来滑不溜秋的,好听的话不要钱得往出到,那双不大的眼睛往常总是笑眯眯的,看着一脸的和气,但总是看不来眼里的光芒,胤禛其实还是比较喜欢李卫的,一直留在跟前跑腿。 胤禛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办不好了小心板子!” 李卫笑着摸了摸鼻子,打了个千,一溜烟跑了。 李卫赶了车把式坐在另一面,自己一面赶车一面跟佟如玉答话:“格格可真是有造化,跟咱们侧福晋亲,爷可是将侧福晋放在心上的,得了侧福晋的话特意让小的送格格回府,跟隆科多大人说上几句话,格格放心,以后的日子必定能好过些。” 佟如玉确实感激殊兰,但她实在不喜叽叽喳喳的李卫,忍着一直不吭声。 李卫说了半响见人家一直不答话,觉得没趣又哼起了小曲,佟如玉听了无奈又笑了起来:“你到是乐得逍遥。” 李卫听她说话了,就接口道:“看格格说的,小的还算是轻松,自然是逍遥,小的到是佩服格格,心胸宽,让小的跟格格换了未必就能比格格做的好。” 佟如玉又沉默了下去,听得李卫在外面将自己拍得啪的响了一声:“小的嘴贱,惹格格不高兴了,自己打自己一下。” 李卫腾出一只手拍了一旁坐的车把式一巴掌,佟如玉却以为他真拍了自己一下,到不好意思了:“你也不必如此,到是要谢你的夸赞了。” 李卫冲着车把式直挤眼睛,自己却咧着嘴憨憨的笑。 送了佟如玉进门,又看了她的背影几眼,去跟隆科多说了几句话,见隆科多明白了就回了府,没想到侧福晋的赏银已经让人带过来了,他咧嘴一笑。 31、侍疾 殊兰睡的晕晕沉沉,觉得身边的胤禛起来了,也忙跟着起身,胤禛见她眼睛都睁不开,摸索着要自己穿衣裳,拉着她的手道:“在睡一会,爷觉着冷了不少,怕是下雪了。” 殊兰听得下雪了才清醒了些:“哪里能在睡,旁人知道了该说妾身恃宠而骄了。” 她披了衣裳,翻身起来,叫了怜年吉文进来,她自己亲自侍候着胤禛穿戴洗漱,摆了早膳用了,又侍候他穿了官服带了朝珠带了暖帽去上早朝,外面果然下了雪,已经落了一层子。 官员升降如今极其平凡,朝堂上看似平静其实汹涌澎湃,胤禛如今还是太子党,太子明面上不发作,私下里动辄就训斥跟前的人,胤禛的日子也不好过,每日里眉头皱的极深,她将个宝相纹的手炉递给胤禛轻声叮嘱:“爷若累了,就早些回来。” 胤禛笑了笑,握了握她的手,上了暖轿。 天还黑着,只透过廊下的灯笼能看的见飘飘洒洒的雪花,她觉得他苦或者很累,但是胤禛心里未必就这样觉得,他有他的大志向,她一直觉得胤禛这个人即便有不少私心,但他真心是为了穷苦百姓着想的,很多时候甚至不顾惜自己的名声,得罪的权势太多,以至于在历史上留下了不好的名声。 怜年轻声道:“主子,当心着凉。” 殊兰这才回了屋子让丫头侍候着她洗漱,穿戴好了才扶着吉文的肩膀去正院请安。 李氏已经六个月了,身子越发沉重早上并不请安,额尔瑾的正房里只钮钴禄,宋氏,大格格,二格格和二阿哥,见了殊兰进来,额尔瑾笑着让人服侍着她坐下,才问她:“爷去上朝了?早膳用了什么?” 殊兰笑着一一答了,坐在炕上的二格格见她来了,笑嘻嘻的站起来,走到她跟前,一屁股坐下,拽着她身上坠着的玉佩在手里玩,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钮钴禄笑着道:“二格格这么喜欢侧福晋,每次见了就亲近。” 殊兰笑着摸了摸二格格的头发:“我也喜欢她。”又看了一眼钮钴禄,钮钴禄如今在额尔瑾跟前越发有面子了,什么时候来都能看见人,衣着打扮也明显光鲜了起来,她笑看了几眼钮钴禄:“钮钴禄妹妹看着比前几日气色好了不少,果然还是福晋这里养人。” 钮钴禄不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福晋待人宽和,我们侍候的人自然看着好。”她说完话就恭敬的垂下了头。 如今看来,她实打实的是额尔瑾跟前的人了,听说也被胤禛宠幸了几次。 殊兰又笑着跟二阿哥说了几句话:“鄂祈可有给二阿哥添麻烦?若他不听话,或是惹了二阿哥,二阿哥只管来告诉我。” 二阿哥跟李氏像,长的唇红齿白,比较沉默寡言,听见殊兰说话,回道:“回西林觉罗额娘的话,祈五爷很好,邬先生总是夸赞,说他是个聪明通透的,到是我跟着他长进了不少。” 这孩子平时看着沉默,说的话到是中听,实在比李氏讨人喜欢。 额尔瑾就乘势教导了他几句:“你阿玛就是知道鄂祈那孩子难得的聪明通透,所以特意寻了来跟你一起读书,为的就是你能多些长进,你可不能辜负你阿玛的心意。” 二阿哥起身应了一声,才坐了回去。 大格格就笑着道:“他往常总是说阿玛和嫡额娘待他好,他要好好上进才行,又说跟祈五爷合得来,可见是阿玛费了心思的。” 大格格说了话,额尔瑾也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大格格到底年纪不大,又有受宠李氏的庇护,脸上就有些尴尬,不安的低下了头。 额尔瑾问了殊兰几句,又问武莹莲:“往常见不上李妹妹,她这几日,都在屋子里做什么?” 武莹莲脆生生的道:“李侧福晋也只是在屋子里走动,或者自己拿着书看一看,最多也是叫丫头们进去说会笑话,都不让奴婢在跟前侍候,可见是嫌弃奴婢笨手笨脚了。” 钮钴禄笑道:“瞧瞧,这还委屈了,李侧福晋不要你进去侍候,怕是怕你这花儿一样的人物受了委屈呢。” 额尔瑾也笑着道:“敏兰说的是。”又对万儿道:“前几日内务府送来的料子还有不少,拿出来赏了武氏,可怜见,快别委屈了。” 武莹莲脸上果然见了笑意,欢欢喜喜的谢过,又说了几句话就跟着大格格和二阿哥一起出去了,李氏虽然还防范着她,但肯让她跟着自己的孩子,在心里还是信了几分的。 实在无事,额尔瑾让人拿了叶子牌出来,添上钮钴禄和宋氏大家一处坐着玩。 一边玩着额尔瑾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殊兰说话:“妹妹那个反季蔬菜听着是挣钱了。” 赶在年前,殊兰庄子上的反季蔬菜熟了一料,殊兰先让人拉了两车回府,胤禛又派人拉了几车送进了宫里让太后康熙后妃们尝鲜,接下来才将剩下的放进了专门腾出来的铺子里买,熟识的人知道是四贝勒侧福晋的铺子,又兼种类繁多又正是要过年的时候都要添买,便是价钱贵了一倍有钱人家谁又差这几个钱,生意很是不错。 这一料下来,除过本钱,净赚了五百多两,殊兰又拿出一百两封了红包作为赏钱给了三个把式。 殊兰看着自己手里的牌:“总共也就见了四五百两,不过是种着玩玩。” 钮钴禄出了一张,笑着道:“可见是侧福晋谦虚了,几个月就挣了四五百两还说是种着玩玩,若真是认真了,可要见了大钱的,若侧福晋以后还有什么好生意,可要捎带上咱们。” 殊兰看了一眼额尔瑾,见她的脸上并没有异议,心里便明白了,笑着应道:“若是有,自然不敢忘了姐妹们,只是我并不会这些,到头来还是我额娘在费神费力,还不一定就能赚钱,就是怕即使有点子也赚不了钱,到让大家跟着我赔了。” 额尔瑾笑看了她一眼:“也是你谦虚,你额娘的本事咱们可是清楚的。” 宋氏很少搭话,走了几张牌,随意的道:“说是福晋家的二爷定亲了?” 额尔瑾笑着道:“可不是,定的就是钮钴禄妹妹嫡亲的姐姐,我额娘很看上,说是定了明年的婚期。” 殊兰掩嘴直笑:“这可是天大的喜事,福晋跟钮钴禄妹妹还沾亲带故呢。” 也难怪额尔瑾忽然将钮钴禄当成了自己人。 宋氏忽然就觉得索然无味起来,只随手的出牌,就连新来的钮钴禄氏都有了福晋做靠山,只怕出头的日子也不远了了,独独她又没有孩子傍身,何时才能熬到头。 众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打了半天的牌,胤禛回来的时候还聚在额尔瑾的屋子里。 听见胤禛回来了,忙都迎了出去,额尔瑾接过他的斗篷给万儿让挂起来,又让人上了热茶,陪着他站在熏笼跟前烤火:“爷今儿回来的早。” 胤禛恩了一声:“皇阿玛赏了不少东西,你看着让人放好。”额尔瑾应了,笑着道:“不知道是什么喜事?” “那几车反季的蔬菜很得皇阿玛的喜欢,当着众人的面赏下的。” 额尔瑾心里不是滋味,依旧笑着,看了一眼殊兰:“可见是殊兰妹妹的功劳了。”胤禛没有接话,觉得烤暖和了,在炕上坐下,顺手将二格格抱在怀里,听得孩子笑着叫了一声阿玛,脸上的神情缓和了很多。 额尔瑾坐下,殊兰也便在椅子上跟着坐下,听胤禛道:“今儿去看了额娘,夜里染了风寒,身子不大爽利,爷的意思,府里派个人进宫去给额娘侍疾。” 德妃对胤禛一向淡淡的,去了未必就能讨得好处,额尔瑾迟疑了半响道:“按理是当妾身去的…” 胤禛摇了摇头:“后院的事情还要你管,在说额娘并不是多大的病症,我只是想着多个人在跟前陪着额娘不觉得孤单,这样病也好的快。” 额尔瑾脸上的笑意真实了很多,殊兰便道:“还是妾身去吧,福晋要管着后院不能抽身,李姐姐又有身孕,就妾身最合适了。” 宋氏本想开口,额尔瑾却当先道:“这到是,这会侍候额娘,殊兰妹妹最合适不过。” 殊兰觉得额尔瑾话里有话,她愈发笑了灿烂,看了一眼额尔瑾,又去看胤禛:“爷觉得呢?” 在胤禛眼里殊兰看着还是身子弱了些,怕被德妃过了病气,但这话不能说,又觉得让格格去侍候,身份上不太够,迟疑了半响才勉强点头:“既如此,便这样吧,你现在就去收拾,带几身衣裳就行,旁的宫里都有现成的,收拾好跟爷一起去见额娘。” 殊兰应了是,向两人福了福,出了院子,吉文低声道:“福晋看样子是巴不得主子出门呢。” 殊兰受宠,走了殊兰,旁人就能多几分宠爱,殊兰笑笑:“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说这些做什么。” 吉文道:“主子心里的地方可真大,总是因为是‘人之常情’就不生气,到头来苦的累的还不都是自己。” 殊兰点了点她的额头:“专心走路,若摔了你主子我,可不会让你好瞧。” 吉文忽然抿嘴一笑,凑到殊兰耳朵边道:“家里的时候嬷嬷们讲故事,说是这冰天雪地里,最容易滑倒人后宅里争宠常就有这样的手段,也不知下了这一场雪,李侧福晋能不能安稳度过。” 虽然吉文是个有分寸的这样的话必不会外说,但殊兰还是叮嘱她:“这样的话在不敢多说一句‘隔墙有耳’,你不知道的时候或许就被人听了去。” 吉文见殊兰严肃,忙应了是。只是听了吉文的话,连殊兰自己心里也不免想,李氏真的能一直安稳下去? 因为打发小丫头提前说了一声,怜年带着丫头们已经将衣裳收拾出来了,又收拾了洗漱的东西,让殊兰看了看,殊兰看着不错,叮嘱她们道:“我不在,院子的门就关起来,我的屋子这几日也锁了,钥匙让吉文拿上,只每日打扫的时候进来。” 她只带了怜年出了院子。 马车早备好了,胤禛在里头等着,放了熏笼因此还算暖和,胤禛给她弹了弹身上的雪,捂着她的手:“冷不冷?” 殊兰笑着摇头。 胤禛给她说些宫里当注意的事情,显得啰嗦了起来,殊兰看着他直笑:“旁人总以为爷少言寡语,但不知道爷也有啰嗦的时候。” 对上她的打趣,胤禛笑了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若无事就待在额娘的宫里,不必随意走动。” 殊兰点着头保证:“必不会给爷惹麻烦。” 胤禛捏了捏她的脸颊:“刚刚养回几两肉,怕是宫里走一遭,又剩不下多少了。” 殊兰想了想,低声问胤禛:“‘楚王好细腰’,爷好什么?若爷喜欢胖的,那妾身就吃成胖子,若爷喜欢瘦子,那就是身上没了那几两肉也没什么。” 胤禛扳着脸要训斥她,那见她那双眼眸难得的有狡黠之意,又缓了口气:“这些话不要乱说,庄重一些。” 见殊兰委屈,又补充道:“爷自然喜欢丰盈一些的。” 殊兰主动抱住胤禛的胳膊:“果然还是爷好。” 第28节 因为快过年了,宫里已经有了年味,太监们都开始打扫庭院,宫里就透着几分忙碌,德妃刚刚喝了药,听说胤禛带了西林觉罗氏来侍疾,眼神闪了闪,吩咐姜嬷嬷道:“让他们进来吧。” 内殿里很暖和,应该是烧了地龙,殊兰随着胤禛行了礼,听得上首的德妃声音微微沙哑疲惫:“起来吧。”又吩咐宫女:“给四爷和侧福晋上茶。” 殊兰跟着胤禛在椅子上坐下。 胤禛问候了德妃几句,有板有眼,德妃的声音到一直温和,应了几句。 胤禛便道:“儿子让府上的西林觉罗氏来侍疾,她便是做不了什么,陪着额娘说说话解解闷都是好的,这样额娘的病也好的快。” 德妃笑着道:“不过是个风寒,不用这么大动干戈,她又是个娇弱样子,别额娘好了,她又跟着病了。” 殊兰听得这话忙道:“妾身虽看着娇柔,但架不住底子好,很少生病,若是怕妾身生病,这倒是大可不必,再个,妾身嘴巧,学了几个笑话,若娘娘觉得闷了,妾身也能讨了个巧博娘娘一笑,就是因为这个我们爷才特地让妾身进宫来侍候娘娘的,家里的福晋和几个妹妹都没有挣过妾身。” 长的漂亮的人谁都喜欢看,德妃看着殊兰觉得她赏心悦目,又觉得她说的几句话听了心里熨帖,便笑着道:“罢罢罢,就让这孩子留下吧,显见能进宫也不容易。” 德妃在胤禛跟前难得的说了一句俏皮话,殊兰笑着谢了恩道:“还是娘娘会疼人。” 胤禛见德妃将殊兰留下了,自己说了几句就要走,德妃让殊兰送了胤禛出门,胤禛和殊兰并肩走着好一会才道:“怪道你回家才几日,一家子人就喜欢你,确实是有原因的。” 殊兰得意洋洋的晃了晃脑袋:“那是自然,妾身最知道上了年纪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一夸你,你越发就顺着杆子上来了。”又叮嘱道:“在宫里处处都留心些,爷每天都会过来坐坐,要是实在不好就跟爷说,爷带你回去。” 殊兰直摇头:“可没有这样的事,妾身不敢胡乱猜测爷的心思,但其实一直都明白,绝对会让爷满意的。” 胤禛被她饶的晕,眼看着雪越下越大,怕她受了凉,看着殊兰进去,自己才转身朝衙门去了。 32、惹怒 天上又飘了雪,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殊兰从小厨房里端了药膳出来,沿着抄手游廊,送进了德妃的寝殿,看着德妃慢慢吃了,才让人收拾下去,又坐在一旁陪着德妃说话,捡一些笑话说给德妃听。 德妃的风寒虽然不严重,但缠缠绵绵的好几日都不好,本以为殊兰所谓的侍疾也不过是胤禛让做做样子,让外人来看,却没想到殊兰是真的万事要上来亲力亲为,还特意写了好几个药膳方子跟太医讨论了一下,连太医都觉得方子确实不错,就是做药膳都是殊兰自己做,只说:“这东西跟做饭不一样,不知道的人,不好把握火候,差一点就没有效果。” 德妃便觉得殊兰是个实心实意的孩子,又因为殊兰对胤禛感觉亲切了不少,殊兰往常若无事,也将她知道的胤禛的生活琐碎讲给德妃听,德妃跟儿子生疏,听到兴起的时候也不免惊叹几声,原来儿子竟是这样的。 德妃身子已经大好了,但殊兰的药膳不错,吃着觉得身子都轻省了很多,问了太医,认为平日吃着也不错,因此就多吃了几日。 正说着话,外面道:“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来给主子请安了。” “快让进来!”德妃笑着道:“这么大的雪难为他们还日日的来。” 殊兰跟着德妃起身扶着德妃:“这是爷们孝顺额娘,若一日不来心里便不安稳,雪就是在大也挡不住。” 德妃笑着拍了拍殊兰的手:“不知道为什么,额娘就是就爱听你说话,你又长的俊,就是光站着也看着赏心悦目。” 殊兰抿嘴直笑:“总说要找会说话的,往日里额娘还说妾身会说话,如今一比,妾身才知道不过是额娘说的客气话,额娘一句说的妾身心花怒放,果真觉得自己是顶顶漂亮的,这样想着竟也不觉得害臊,只觉得确实如此。” 德妃被她逗的直笑:“这孩子,真是…” 十四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到了:“可是小四嫂又在说笑话了,额娘听的这样高兴。” 宫女打起帘子,殊兰扶着德妃从内室走了出来,见兄弟三个竟是一色的披着雨过天青色的大氅,胤禛的身量最高,依旧冷着脸,十三一脸的笑意,十四的眼珠子转的机灵,德妃让几个儿子起来又赐了坐,自己也在榻上坐下才道:“真真是你这小四嫂的这张嘴,让人喜的不行。” 胤禛看了一眼殊兰,见殊兰微微颔首,才开口道:“儿子看额娘气色不错。” 德妃扶了扶头上的发钗道:“吃了殊兰好几日的药膳,如今身子确实比往常好了不少。” 十三听了,笑看了一眼四阿哥道:“儿子往常总觉得自己孝顺,如今看来还是差了点,四哥将小四嫂放在额娘身边,自己每日里只是巴巴的看着,果真是可怜了点,儿子听说,四哥如今一个月里最多也就几天待在后宅里。” 一看胤禛黑了脸,十四先大笑了起来:“这个我懂,这个我懂!” 德妃也笑了:“这么一听到是额娘的不是,不过额娘是真舍不得这孩子,可是想把她在身边多留几日的。” 胤禛是没有想到送了殊兰进宫,会有这样意想不到的结果,殊兰极得德妃的喜欢,因为殊兰的存在,跟德妃说话的时候就有了微妙的不同。 十四赶忙道:“不若儿子也把家里的舒舒觉罗氏也送来给额娘作伴,额娘让小四嫂回去依旧侍候四哥?” 德妃嗔了他一眼:“舒舒觉罗氏会做药膳,有你小四嫂的嘴巴甜?” 德妃是有些不喜欢舒舒觉罗氏,这几乎是所有母亲的通病,因为十四喜欢舒舒觉罗氏。她对胤禛又有些不同,感情之微妙也不是言语所能形容。 十四干笑了两声道:“听额娘一说,她到是一无是处了,只是额娘只要小四嫂在跟前侍候,儿子心里过意不去。” 德妃摆了摆手:“罢了,如今额娘也好,总留着你小四嫂做什么,明儿就要她回去。” 侍候在一旁的殊兰一听,忙道:“不是说好了还要妾身在侍候几日的吗?药膳还要吃几日,妾身走了,谁侍候额娘吃药膳?” 胤禛也劝道:“额娘还只让她在跟前侍候着,若额娘觉得好,叫她多侍候些时日,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十四也连道:“额娘可别因为儿子的几句话就让小四嫂走,这样可是儿子的罪过了。” 十三笑道:“额娘,你让四哥在急上些时候,难得看到他这样的。” 连德妃的脸上都多了几分揶揄之色,看了一眼脸上露着尴尬的胤禛:“这到是,那额娘就留着殊兰在跟前多几日,赶二十九送回去。” 三十就过年了,十四到底是跟德妃亲厚,笑的嚣张:“哈哈哈!正该这样!” 殊兰被打趣的脸一红,撒娇道:“连额娘也打趣人家。”说着一扭身躲进了里面,德妃笑的越发开怀,一连声的吩咐姜嬷嬷:“快去看看,羞着咱们的侧福晋了。” 康熙老爷子如今去哪都不喜欢让人通报,突然袭击,听一会墙角,在突然开声,十四正大声笑着,忽听得太监尖细的声音道:“皇上驾到!”,他一个激灵差点摔下椅子。 太监的声音刚落,康熙就大步走了进来,殿里的人忙都行礼,康熙叫了声起,已经出来的殊兰扶着德妃起了身。 德妃侍候康熙在榻上坐下,又拿出个手炉让康熙暖手,才在康熙的身边坐下。 康熙问了几句德妃的身体,听见全好了就问起刚才:“朕在外面听得你们笑的声音那样大,可是有什么喜事?” 十三如今正受宠,他一向又是个直性子,张口就来:“正取笑四哥和小四嫂呢。” 连康熙都因为在胤禛的脸上看见了几丝尴尬笑了起来,又呵斥十三:“没大没小。” 但哪里是呵斥,不过是笑着说一句话而已,十三就嘿嘿的笑了两声,德妃捧了茶给康熙,笑着接口:“快莫要说了,殊兰刚刚的都羞的躲进去了,在说你小四嫂恼了你。” 十三就起身朝着四阿哥作揖:“求四哥讲讲好话。” 胤禛暗瞪了他一眼:“快坐下吧。” 康熙这才注意到了侍候在德妃身旁的殊兰,穿着松绿色绣缠枝梅的旗袍,外面罩着件银红色狐狸毛的马褂,头上的叉子似乎还是德妃赏的,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也难怪儿子心里一直记挂。 康熙只看了一眼就问胤禛:“那反季的蔬菜就是你这侧福晋庄子上的。” “回皇阿玛的话,正是。” 康熙就点头:“难为你们的孝心,听得她也就种了那么点,以后若还有叫内务府按着市价的银子买了就是,不必白送,也是她的嫁妆,你也好意思。” 胤禛就起身应了是,殊兰不得不开口:“皇上说这话实在是让妾身惶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说是妾身的嫁妆庄子,若没有皇上,没有大清又哪来的妾身的这些嫁妆庄子,没有这些庄子就没有这些孝敬皇上的蔬菜,因此说到底这些都是皇上的,皇上拿自己的东西还要给银子,教臣妾实在惶恐。” 康熙笑道:“胤禛是个锯嘴的闷葫芦,朕说什么就应什么,这个侧福晋到是个巧的,道理虽然有些歪,但也有几分意思,怪道你这样喜欢她。”后面的话是对着德妃说的。 德妃笑了笑:“这孩子难得的其实还是孝心,带人实心,因此上妾身极其喜欢。” 夸殊兰其实就相当于在夸胤禛,德妃这完全是第一次在康熙面前说胤禛的好话,连康熙都意识到了,更何况下面的胤禛。 康熙笑着深看了几眼殊兰,又说了几件趣事:“乾清宫门前已经让他们在浇筑冰山了,到时候大宴群臣….” 满人冬日以滑冰为主的活动很多,并不像汉人到了冬季一般沉寂。 康熙只坐了一会就起身走了,走的时候连胤禛,十三和十四也一并带走。 鄂祈和二阿哥弘昀读书有专门的院子专门侍候的丫头和嬷嬷,用了午膳还有闲暇的时间,鄂祈伸了个懒腰,往外看了看,见院子里的雪已经厚厚的一层了,伸手去拉二阿哥:“二阿哥,走,去院子里走两步,消消食。” 弘昀将手里的书放下迟疑了一会,勉强的道:“那好吧,只一会。” 鄂祈撇了撇嘴,小厮们侍候两人穿了大氅,出了屋子,冷风一吹弘昀先打了个哆嗦,鄂祈却越发精神,赞叹了一声:“好雪。” 他跑进院子里,伸手抓了一把雪,转身撒了弘昀一脸,弘昀先是惊讶接着变了脸,气愤的跺脚道:“鄂祈!你做什么!” 鄂祈站在雪地里叉腰大笑,嚣张的道:“你个小老头,一天笑都不笑一下,整日里只知道看书,你难道不知道身子不好,书也读不好的?我做什么?自然是帮着好好锻炼锻炼!” 他边说着又向弘昀扔了一把雪,一边对气急败坏的弘昀做鬼脸一边往远跑:“有本事你也扔小爷一脸的雪啊?” 弘昀到底是孩子,果真就追了上去,两个人先是打雪仗,一会就打在一起,邬思道听见声响站在廊下看,却欣慰的点了点头:“二阿哥这样才对。” 等到要上课了,两人才匆忙换了干爽的衣裳进了屋子,在自己的座位下坐下,男孩子的友谊很奇特,打了一架两人却比平常都亲密了,鄂祈朝着弘昀做了个鬼脸,弘昀难得的也吐了个舌头。 邬思道装作没有看见,挨个叫两个人站起来背书。 胤禛回了府,想起宫里的事情还觉得心里异样,额尔瑾一面侍候他换了衣裳一面问:“妾身看着爷恍恍惚惚的,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送去西林觉罗氏的年礼,你看着在重上几分。” 额尔瑾神情一暗,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又问:“李妹妹家里的可也要重几分,毕竟还有二阿哥大格格这一层,她如今又有身孕。” 胤禛即便对额尔瑾的感情淡淡的,但还是不得不承认额尔瑾管理后宅的能力,她办事一贯妥帖,胤禛便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钮钴禄捧了菊花茶给胤禛,胤禛吃了一口去,抬头看了一眼钮钴禄,听得额尔瑾笑着道:“她这孩子就是太老实,往日里总在我跟前,也不知道在爷跟前凑个趣献个巧,我不叫她她便不知道上茶,只说,福晋没有吩咐,听听这话说的,妾身到不知道该夸她懂规矩还是夸她老实了。” 钮钴禄也只是羞涩一笑,站在了一边侍候 胤禛又吃了一口才道:“夜里爷就歇在钮钴禄的屋子里。” 额尔瑾心里一涩,还不忘对着钮钴禄道:“可是喜欢傻了?还不快谢恩?” 钮钴禄忙跪下谢恩。 胤禛放了茶碗起了身:“爷去看看李氏。” 额尔瑾和钮钴禄将胤禛送走,钮钴禄进了屋子就给额尔瑾跪下磕头:“福晋的大恩大德奴婢永世难忘。” 额尔瑾见她识趣,脸色缓了缓,亲自拉了她起来:“你是个聪明人,旁的不用我多说,你也当明白。”她确实明白,因为敏兰要嫁给福晋家的二爷,家里都倒向了福晋,她也只能依靠福晋。 额尔瑾压低了声音问她:“那边将话听去了?” 钮钴禄低声保证:“绝对是听去了。” 额尔瑾的脸上才露出了笑意。 李氏挺着大肚子,听得胤禛到了也不敢随意出去,只在门口等着,要行礼,胤禛将她扶起。 他子嗣单薄,如今也只一个儿子,因此确实看重李氏肚子里的孩子,比往常神情缓和了很多,李氏会看眼色,又说些小意温柔的话,屋子里虽不是到处笑声,但也透着温馨,李氏看胤禛心情确实不错,才试探的道:“妾身听了个事也不知当不当给爷说?” 如今屋子里只放了一个绿萝侍候,到是没有旁人。 她看胤禛脸色还算好又接着道:“实在不过是听来的话,本不当说给爷听,但是妾身觉得这不是件小事,若真是真的,妾身听见又没告诉爷,倘若以后因为这事闹的不开心了,到是妾身的罪过,但若不过是假的妾身说了,到像是故意污蔑人一般,自听了就一直左右为难,不知道讲还是不讲,搅的心里也不安宁。” 第29节 她将手里的帕子搅了又搅,小心的去看胤禛。胤禛把玩着手里的根雕,脸上神情淡淡的:“即如此,你便说出来给爷听听。” 李氏眼里的喜色一闪而过,随即为难的道:“若妾身说了,只求爷别当妾身是在故意泼脏水,或是别的什么,因这实在不是小事,若不说妾身心里难安。” “说吧,爷不怪你。” 李氏低头抿嘴一笑,才期期艾艾的说了起来:“原是前几日,绿萝那丫头去园子里给妾身折梅花,听得假山后面有人低声说话,她当是有人在偷懒,本是想呵斥的,刚走近,却听得有人道‘你以为西侧福晋神气?她不过是钮钴禄府上的一个二等的丫头,还是如今钮钴禄格格身边的。’有人又道‘你胡说吧?’那当先说话的一个人道‘我胡说这些做什么,旁人只以为她在苏州养了十几年的病,却不知道她跟家里失散了,被买进了钮钴禄府当了好几年丫头,才前些年被认回府,这事情知道的人多了去’又有人道‘我还是不信’那人哼道‘不信?你爱信不信,她还跟着她们家格格去过我们家,我是亲眼见过的,怎么可能有假。’…妾身听着实在有鼻子有眼,虽然觉得荒谬还是不敢瞒下,爷可以先查查,若是假的自然皆大欢喜,若是真的就要想想对策,万不能将这事情传出去,否则府上的颜面….” 李氏其实是个很会说话的人,若不然胤禛如今已经暴怒了,还不是多么责怪李氏,他带着一身冷气起身,沉身问道:“绿萝,这话是你说给你们主子的?” 李氏见胤禛脸色不对,知道胤禛动了气,吓得在不敢说话。 绿萝吓的一个哆嗦跪下磕头:“爷饶命,这话是奴婢说的,以后在不敢了!” 胤禛阴沉着脸踢了她一脚狠厉的道:“有人污蔑家里的主子你不但不上前阻止还在一旁偷听,这样荒谬的事竟然拿来说给主子,扰了主子的心神,你这样不忠的奴才要来何用?!苏培盛,将她拉出去打四十大板,赶出府去,这样的奴才我们府上用不起!” 李氏早已经软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抱着胤禛的腿哀求:“求爷给妾身留点体面。” 李氏还是不足够了解胤禛,也不足够明白胤禛在殊兰在胤禛心里的地位,更不明白这件事情胤禛早早的就已经知道了,也高估了她自己在胤禛心里的地位,没有料到胤禛听到这话首先是震怒,而不是她以为的对殊兰的怀疑。 胤禛本来不怎么怪她,听了她的话到来了气,冷笑道:“爷给你体面?也要你自己给自己体面才成,若让爷听得还有这样的混账话传去,第一个惩治的就是你!”呵斥两边的人道:“还不扶了你们主子起来,无事在不要出院子!” 他边说着自己大步出了屋子,苏培盛抱了他的斗篷快步跟了上去。 绿萝嘴上塞了布,已经拉到院子里打了起来,李氏早哭软在了炕上,却无人敢开口求情,一旦胤禛动了脾气,谁也不敢往跟前凑,他的暴躁和冷酷有不少人都领教过。 一直到胤禛出了院子额尔瑾才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焦急的道:“这是怎么了?听得院子里乱哄哄的,爷就是在大的脾气,也为二阿哥和李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 子嗣果然是最大的,胤禛烦躁的道:“你去看看,让她好生养着,别再生事!” 33 青色的油纸伞像是雪地里开出的一朵花,孤独又娇艳,小太监打着伞,苏培盛忙将大氅给胤禛系着,看他面色不虞,也不敢说话只陪着他在院子里漫无目的的走,不自觉的就走到了芳华院门口,大门是锁着的,隐隐的能听到里头几个丫头们说笑的声音。 胤禛在门口的松树下站了好一会,才低叹了一声往前院走去,人大约都是易变的吧。 额尔瑾带着钮钴禄氏进了品芍院的时候,绿萝还正被打着,已经晕了过去没了声息,早上见时还娇俏的她,破布口袋一般摊在长凳上,跟着的钮钴禄氏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大阿哥死的时候胤禛杖毙下人的情形,脸色白了白,快步跟上了额尔瑾。 大格格早忘了哭,攥着武氏的大氅呆呆的站在廊下,见到额尔瑾才哭了出来:“嫡额娘。” 毕竟是在自己跟前养过,额尔瑾拉着她起来将手里的手炉给了她,安抚着她:“不怕,嫡额娘在。”又问看着绿萝被打的太监道:“怎么回事?” 太监忙道:“回福晋的话,爷的意思是打四十大板撵出去,旁的,奴才一概不知。” 额尔瑾也不知李氏是哪里得罪了胤禛,以至于迁怒到了绿萝的身上,也不在问,点了点头带着众人进了屋子。 屋里到看不出什么,一贯的摆着胤禛往常里赏赐的贵重的东西,全都是一眼能看见的显眼的地方,李氏依在临窗的大炕上还在哭,红罗轻叫了几声不见她有反应,尴尬的看着额尔瑾,自己忙行礼,大格格只好帮着说话:“额娘是吓坏了…” 到底是自己额娘。 额尔瑾拍了拍她的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在李氏身边坐下,轻拍着她:“怎么好好的就哭成这样了?你身子又重,伤了孩子怎么办?” 李氏忽得坐起来,一双眼红彤彤的,没了往日的温柔也没有往常在她跟前的嚣张,脸上的妆早被泪水花了,樱草色的旗袍揉得皱巴巴的,看上去很狼狈。 额尔瑾心里先有了笑意,脸上却带着惊诧:“你这是怎么了?爷也就是气不过罚个奴才而已,你何至于这样,照顾好身子要紧,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她一边说着又对红罗道:“先侍候你们主子梳洗,在让人熬一碗参汤,给你们主子喝了好压压惊。” 红罗还没应是,李氏冷笑了一声,她用帕子慢慢的擦着脸上的泪水,带着从未有过的冰冷:“我知道你在看我笑话,说实话,你这人是我见过的最假的,想笑就笑出来,也不怕憋坏了自己,不必装的这么假惺惺的,你要是能好心的替我着想,天上都能下红雨了!” 她的话说的别人心里是怎么想先不说,只大格格急的差点落了泪,颤着嗓音哀求道:“额娘,你这是怎么了?就是心里有气也不能冲着嫡额娘,她也是好意。” 又向额尔瑾请罪:“嫡额娘我额娘是心里难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女儿代额娘给嫡额娘赔罪了,还请嫡额娘不要跟我额娘计较。” 到底只是个孩子,额尔瑾的面色缓了缓,淡淡的道:“罢了,我知道你额娘心里不舒服。” 她拿了一旁放着的毯子俯身给李氏盖上,低头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你到是说对了,我就不是真心的,爷说要你以后安分点,没事不要出院子。” 她淡笑着起身,轻拍了拍呆愣的李氏:“我是好心,你以后自然会知道,妹妹既然不喜欢我在这里,我便走吧,注意自个的身子。” 大格格即想在李氏跟前安慰李氏,又不想在额尔瑾跟前失了礼数,左右为难,手里的帕子都揉皱了,额尔瑾似乎没有看到,牵了她的手道:“你送送嫡额娘,咱娘两好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额尔瑾冷淡了大格格好久了,忽然之间愿意亲近大格格,让大格格心里极其高兴,脸上都露出了笑意,点了点头,回头对李氏道:“额娘,我去送送嫡额娘。” 李氏的眼里多了几份精神,却气的手都开始发抖:“好。”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李氏的语气让大格格愣了好半天,有些伤心的垂下了眼眸,额尔瑾笑着拉着她出了屋子,问她近些日子做了什么,又说她比前几日瘦了,好半响才道:“你可在怪嫡额娘?” 大格格心里一惊,忙抬头去看额尔瑾,抿了抿嘴忐忑的道:“女儿万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额尔瑾给她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你二妹妹周岁礼,你为何特意到众人跟前说你额娘有了身孕?” 大格格一愣:“额娘说,让我给嫡额娘报个喜。” 额尔瑾牵着她的手看着飞舞的大雪:“你二妹妹这一辈子就只有一次周岁礼,却被你额娘有孕的消息完全盖住了风头,嫡额娘心里会高兴?你额娘跟我说了几句话就晕了过去人人都说是我气的,那么多福晋知道她有了身孕,她但凡有一点不舒服都能往我身上贴。” 她低头去看大格格:“你可想过你那一句话起了什么作用?可想过嫡额娘为什么会不高兴?你们叫我一声嫡额娘我自然会教养你们,不指望你们感恩,但从来也没想过你们会恩将仇报,嫡额娘说这些话不为别的,你已经大了,该明白是非对错了。” 大格格这孩子,实在还是心思简单了,但爱新觉罗家的孩子不会笨,额尔瑾的话虽然听着是在教育大格格,但也明明白白的告诉大格格一句话,你额娘利用了你。 大格格的脸色越来越白,猛的捂住了嘴,那双跟李氏相似的眼眸里含满泪水,更是含满了不可置信,失望,难过,以及一些东西的碎裂。 额尔瑾停下脚步,慢慢的抚摸着她的发髻:“人总要长大,不能一直这么糊涂下去,这样的话嫡额娘只说一次。”她顿了顿低叹了一声:“天怪冷的,回去吧。” 天太冷了,泪一流出来就已经冰凉,顺着脸颊画出一道逶迤的线,像是一个孩子必经的路,又像是额尔瑾在雪地里留下的脚印,只是很快就被大雪覆盖,在看不见痕迹。 绿萝被打完就拖出了内院,大约是怕扔出去直接就死在门口,暂时将她放在了门房,红罗要照顾李氏一时走不开,叫了小丫头拿了些银子出去,让门房的人多照看。 大格格站在门口看着红罗劝着李氏喝了人汤,替她盖了被子侍候着她在炕上躺下,转身要拿针线,看见门口的大格格,便笑着招呼:“大格格来了,主子刚刚躺下,外面冷,格格进来坐。” 李氏听到声音睁开了眼镜,看着大格格进来,那双红肿的眼睛里本还有责备,只是看见大格格神色不对,转而又换上了担忧:“这是怎么呢?” 大格格垂下眼睑福了福身子,自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静默了好半响,屋子里很暖和,还有水仙花淡淡的香气,跟外面比确实是温暖如春。 大格格不说话,李氏又闭了眼,慢慢的道:“早跟你说了,她是个内里藏奸的,不是真心实意对你好,你非要往上凑,吃亏了吧?” 大格格嚯的站了起来,胸脯剧烈起伏着,尖锐的道:“那谁对我是真心的?额娘吗?那额娘说说,二妹妹周岁,额娘为什么要我亲自去跟嫡额娘道喜?” 李氏一怔,猛的睁开眼睛,脸上有带出了厉色:“是不是谁在你跟前嚼舌头了,打量我现在不能收拾她们呢?!” 大格格擦了一把眼泪:“还要说乱嚼舌头?女儿难道自己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额娘自己心里清楚!” 大格格这件事情上,李氏从一开始显得粗浅,额尔瑾打着教育孩子的幌子却在实行她不可告人的秘密,李氏本来心绪就不宁,大格格若再因为这件事情跟李氏起了冲突李氏只会越加不好,用一个孩子来伤害孩子的母亲,可见她这个人其实是个阴狠的人。 李氏对大格格的母爱还是不容置疑的。 她今天似乎才看清楚了一些她原本一直没有明白的东西,原本以为亲近的人其实根本不亲近,原本以为只会一心一意为你的人,到头来不过是把自己当做个可以利用的蠢人。 李氏看着大格格跑了出去,自己心里又急又气又慌又乱,颤着嗓子吩咐红罗:“快跟着去看看,地上滑,她又没穿大氅,当心着凉了。” 红罗应了是追了出去。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隐隐的还听见女儿的抽泣声,她大抵是真伤心了,李氏心里又是后悔又是难过,肚子也隐隐的抽痛起来,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泪,靠着迎枕看着窗外怔怔的想着,孩子还小的时候在福晋跟前养着,福晋宽厚她还能抱抱,抱一次她就能高兴一整晚,做了好看的荷包挂在身上,要是孩子依依呀呀的愿意多看几眼,她都要美上好一会,后来她会说话了,第一次叫她额娘,她自己都落了泪,那么小那么乖巧,抱在怀里就觉得心疼… 眼泪又不自觉的落了下来,她用帕子擦掉,她今儿是真气着爷了,连她自己都还没有回过味来,听了那话她立时就让家里人去查了,没想到很快就查清楚了,她自然不能说自己查了,这样让爷怎么想她?她只说是听到的,又再三的说了自己没有别的意思,到底是有没有别的意思,不在于自己真的想做什么,而在于爷到底信不信? 可是如今看情形爷是不信了,所以才会生那么大的气。 她哭了好半响了觉得口渴,从炕几上的茶壶里到了小半杯的茶水,浅浅的抿了一口,听得红罗规劝女儿的声音又叹了一口气,儿女都是前世的债。 她抚摸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肚子,若是放在平时她自然就是要叫太医来看,只是爷今儿刚刚生了大气,她现在就闹着肚子疼,有心的人在添油加醋,听到爷的耳朵里可不就是她跟爷在打擂台,只会让爷越发的不喜。 她生第三个孩子了,知道这不过是心思波动大了,便闭了眼浅眠。 自十二月十七日起,宫中便开始放爆竹以贺岁,因此自这一日起北京城的年味一日浓似一日,额尔瑾的心情不错,跟钮钴禄说话:“等过了小年找个戏班子来家里唱戏,德音班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几出新戏,谁看了都称赞,到时侯连你家里的人都一并请过来,咱们坐一处热闹热闹。” 若是以前,敏珠跟福晋的弟弟没有议亲的时候请了众人过来她自然高兴,因为是在给她长面子,家里人来了都要奉承着她,如今就不一样了,不过是看着福晋的面子上进门,到时候她还要站着侍候,敏珠却是坐着的。 她笑着道:“若是能来,自然是福晋的宽厚。” 但她又有什么立场反对? 额尔瑾笑着剥了几颗瓜子:“也不知爷今儿怎么就发了那么大的脾气,连李氏还有身孕都不顾。” 钮钴禄试探着道:“不会是因为听去的那几句话告诉了爷,所以爷才会生气的吧?” 额尔瑾听得一怔:“不应当吧,李氏在爷跟前很会说话,这样的事情哪里会让爷生这样大的气?” 她说话的底气并不足。 钮钴禄垂着眼眸边剥瓜子道:“奴婢到不这样看,奴婢细细的一盘算,爷其实对西侧福晋心里是很喜欢的,白日里有事没事的都要过去几回,好的新鲜的不知道送了多少,即便是夜里过夜的时候还是武妹妹那里多,难道不会是爷觉得她太小了,怕伤了身子?因着是喜欢的,所以才会动怒。” 额尔瑾低头看了看桌子上平铺着的帕子上绣着的雏菊,不知觉得想起了胤禛放在殊兰窗外的雏菊,胤禛原来也会有这样知情趣的时候。 额尔瑾缓缓的道:“她当了你五年的婢女,难道你竟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 钮钴禄知道额尔瑾将她的话听了进去,甚至心里是相信的,所以才会这样问,她心里闪过几丝窃喜,嘴里的语气又是无奈:“福晋可是不知道,她在咱们家里的时候可是一等一的胆小懦弱,大声说话都不敢,奴婢的玛嬷都夸赞过她好几次,说她最终忠诚胆小,如今进了府在看可全不是这样,所以奴婢私下里想,西侧福晋是个很会装腔作势的人。” 李氏也这样说过她。额尔瑾淡笑着打量着钮钴禄:“你别当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心思。” 钮钴禄脸上的笑意一僵,忙跪了下去,惶恐的道:“奴婢对福晋绝对是忠心的。” 额尔瑾放下手里的瓜子瓤拍了拍手,将她扶了起来:“刚刚还说别人胆小,我看你就是个顶顶胆小的,难道我说了什么?快起来吧。” 钮钴禄顺从的起了身,忙又堆上一脸的笑意,心里却没来由的泛起阵阵的凉意。 作者有话要说:大格格这件事情上,李氏从一开始显得粗浅,额尔瑾打着教育孩子的幌子却在实行她不可告人的秘密,李氏本来心绪就不宁,大格格若再因为这件事情跟李氏起了冲突李氏只会越加不好,用一个孩子来伤害孩子的母亲,可见她这个人其实是个阴狠的人。 李氏对大格格的母爱还是不容置疑的。 34 雪下的时间一久,难保不会有灾情,胤禛正在书房里跟邬思道说话,外头的苏培盛道:“福晋让人过来说了一声,李侧福晋动了胎气都见了红,刚刚已经拿帖子去请太医了。” 后院的事情邬思道很少插嘴,就停下来低头喝茶。 说不担心是不可能,本来只有一个阿哥,如今这个若不出意外也当是个阿哥,胤禛自然盼着平平安安的生下来,他皱着眉头起了身,对邬思道道:“让你看笑话了。” 邬思道摆了摆手:“家家如此,没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女人多就这么麻烦,但偏偏人都爱这麻烦,若后院里只有一个人,现在至少也当有两个健健康康的阿哥了。 第30节 胤禛匆匆的进了李氏的院子,还能听见隐隐的抽泣声,他见着大格格白着一张脸站在廊下,大氅也没有披,又不敢进屋子,只站在外面看,让丫头带了她下去,她很少在胤禛面前开口,但到底抵不过心里的担忧:“阿玛,我额娘不会有事的吧?” 胤禛摸了摸她的头发,缓和的道:“回屋去吧。” 大格格抿着嘴点了点头,她还以为她长大了懂事了,回头一看却原来都干得是些混账的事情,要没有她添一把,她额娘现在也不至于成看这个样子,她越想越觉得难过,越觉得自责,进了屋又流了一脸的泪。 除过殊兰,后院的女子都在李氏的屋子里,李氏白着脸,满眼的恐慌,见着胤禛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攥着胤禛的手:“爷,我的孩子会好的,会好的。” 胤禛安抚的拍了拍她:“太医马上就要到了,爷在这,自然能保住你,你不要怕。” 他依旧冷着脸,没有多少情绪,但只要他说的话就奇异的让人信服,李氏的情绪果然渐渐稳定了下来,只依旧紧紧的抓着胤禛的手不放。 胤禛将屋子里的几人扫视了一遍,额尔瑾在椅子上坐着,宋氏站在她右面低着头,钮钴禄站在她左边,心思基本都在额尔瑾的身上,武氏站在钮钴禄的左面,眼巴巴的看着躺着的李氏,眼里透着担忧。 太医很快就来了,说是吃上几幅药好好调养就行,一个月不能随意乱动,也不敢在生气,若不然就是孩子能保住,也是多病的身子。 胤禛示意苏陪审跟着出去抓药,让人看着去给李氏煎药,等她喝了看着安稳了,才出了屋子,额尔瑾也跟着一起出去。 胤禛站在廊下问额尔瑾:“怎么出的事?” 额尔瑾错后几步站在他身侧:“妾身问了,说是本来是睡了的,只一会就嚷着自己肚子疼,就去叫太医,妾身听见了忙过来,又让人跟爷说一声。听太医的意思,还是心绪不宁。” “心绪不宁?”胤禛的语气里透着嘲讽:“弘昐没的时候她身上还怀着弘昀,那个时候孩子最不容易保住,她不是照样好好的生下了弘昀?” 额尔瑾半响才道:“爷是什么意思?”她浑身都透着疏离和冰冷。 胤禛的话原不是冲着她说,可是额尔瑾却偏偏觉得是在针对她,怀疑她,她虽然看着柔顺却也有难以形容的高傲和固执。 胤禛冷笑了一声:“爷不希望以后在书房议事的时候总能听见丫头到跟前说后院又出事了。” 他大步下了台阶。 额尔瑾看着胤禛的背影,疲软的靠在了柱子上,他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他竟然如此的不信任她,他怪她没有打理好后院。 只是她却不知道,是她先不信任的,也是最不愿意信任的。 钮钴禄将一只翠绿的玉簪在头上来回的比划了好久也没有决定好要簪在什么位置,她微笑的问站在一旁的苏荷:“你来看看,簪在什么地方好?” 苏荷抬头看了一眼,忙又垂下眼睛:“主子天生丽质,簪在哪里都好看。” 钮钴禄咯咯的娇笑了几声:“你嘴巴也甜。” 苏荷抿了抿嘴。 钮钴禄满面春风,试了发饰又试衣裳来来回回好几次,又对一旁的小丫头道:“去打听打听爷什么时候能来。” 时间在慢慢流逝,钮钴禄的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敛了起来,小丫头回来忐忑的道:“二门已经上锁了,爷还在前院…”是不会来了。 钮钴禄垂下了眼睑,将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放进了妆奁盒子里,坐在镜子跟前一寸一寸的看着自己的脸,爷大约还不够喜欢它。 她一件一件的脱了衣裳,上床躺下,辗转反侧,她不受宠爱,没有孩子只能靠着福晋… 不知过了多久又听得外面动静大了起来,连灯都点上了,听得见下人们来回走动的动静,她让值夜的丫头出去看,回来道:“二阿哥发高烧了,这会李侧福晋吓的身上又有些不好,福晋已经起来了,也让人去前院跟爷说了。” 二阿哥怎么好好的发烧了?难不成是福晋动手了?她心里一跳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起来。 福晋已经去了品芍院,她进去的时候正在正厅里审问跟二阿哥的几个小太监。 小太监趴在地上:“…奴才只知道二阿哥跟祈五爷一起在前院玩雪了,弄的一身的水…” 祈五爷?西林觉罗氏的小弟弟,这事情大约是有些看头的,她心里带着笑意,带着一脸的担忧进了屋子。 这边刚说了几句,李氏就在东次间里哭着道:“她这是见不得我好!”钮钴禄看了一眼额尔瑾,见额尔瑾微微颔首,她便去了东次间。 小丫头刚刚把太监说的话给李氏说了,武莹莲坐在跟前还在安抚,不让她起来:“侧福晋,夜这么凉,您身子本身又不好,若被二阿哥过了病气怎么办?千好万好,您先养好身子才好。” 钮钴禄也道:“就是这么个理,什么都重不过侧福晋的身子,就是不为自己想,也当为肚子里的阿哥多想想。” 李氏到不挣扎着要起来了,又接着哭:“二阿哥一向是个听话的,怎的好端端的就要去雪地里玩?还玩了一身水,这么冷的天就是个大人都会生病,更何况一个小孩子。” 钮钴禄状似无意的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这高烧不退最是伤身子。” 李氏哭的越发难过:“那个鄂祈就没安什么好心,打量我不知道那起小人的心思,以为我就是个好欺负的?明儿等我好了,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都指桑骂槐了,可见心里是觉得西林觉罗氏在给她使绊子。 钮钴禄压着嗓子道:“侧福晋,这些话哪里能这么大声的说,若让爷听见了怎么想您?在说,难道谁做了什么?侧福晋亲眼看见了?只这样一问侧福晋就没了可回的话,因此有些话还是不能说的。” 李氏一想确实如此,难道殊兰害她的孩子了?不过是两个孩子打雪仗,一个生了病为什么另一个就好好的?可见还是自己孩子的原因,李氏一想,这就是殊兰的高明之处,明明让你吃了亏,却偏偏让你无处可依发泄。 李氏恨恨的垂了一把炕面,因为这个西林觉罗氏的事情她被爷斥责,动了胎气,不一会又因为她,她的孩子正高烧不止,这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那一株绿萼梅从花蕊到花瓣沾满了雪的清香,饱满又傲然的绽放跟漫天的白雪一道飞舞,翩然又似乎有些决然。 八福晋郭络罗氏,披了衣裳站在窗前,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梅花,原本红润的脸庞早已经苍白消瘦了下来,连那双总是闪着火苗一样光泽的眼睛也没了光彩,黯然呆愣。 刘嬷嬷拿了大氅给郭络罗氏披上,又是不知道第多少次规劝她:“福晋,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就是以前的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很得大阿哥的喜欢,大阿哥不照样有不少格格,这不在女人多少,顶顶重要的是看爷的心思是不是在她的身上,只要攥住了爷的心思就……” 郭络罗氏攒起了眉头,转身向里走去,刘嬷嬷看她依旧是丝毫没有听进去的样子,自己急得又落了泪:“福晋,你怎么就这么固执……” 郭络罗氏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刘嬷嬷:“嬷嬷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是懂和可以做到又完全不一样,他以前答应过我的,可是他变了…”以前万嬷嬷也这样劝过她的。 小丫头在外头道:“福晋,主子爷来看福晋了。” 郭络罗氏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帕子,淡淡的道:“我身子不舒服,怕过了病气给爷,还请爷回去吧。” 她话音刚落,八阿哥已经大步走了进来,那温润的眼睛里全是戾气,夹杂着满身的寒气,紧紧的盯着她:“你就这么不待见爷,看都不想看爷一眼?” 郭络罗氏笑了笑:“爷说的哪里的话?爷玉树临风,人见人爱,妾身怎么会不喜欢。” 八阿哥冷笑一声,逼近她,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又想激怒我,又想让我走?” 郭络罗氏咬住颤抖的嘴唇,使劲想要挣脱他,八阿哥的手却越收越紧,眼睛都红了:“你到底要我怎样?到底要我怎样你才能满意?!” 郭络罗氏在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你问我?!你如今到来问我?我到是想问问你,你想我怎么做?你既然喜欢别人我给你腾开地方,如今我腾开了你又不高兴,难道我就有多高兴?你就不能行行好,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为什么总来逼我?我没求过爷什么,算九丫求你,既然以前说的都不算了,就放我一个人好好过吧。” 从小到大九丫什么都没求过他,只有九丫一次又一次的维护,九丫求他放过她。 八阿哥颓然的松开了手,嘴里的话几经滚落,出口就满是哀伤:“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 郭络罗氏缓缓的擦干脸上的眼泪,转身向里走去:“人生若只如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殊兰披了德妃寻出来的一件孔雀毛的大氅披在身上,带了小宫女在御花园里收梅花上的雪,打算回去给德妃煮茶喝,十阿哥呆呆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她的样子好一会,直到被一团雪打中,不留神哎呦出了声,他有被人窥见的尴尬无措和心虚,更有被阻挠的恼怒,见着殊兰已经看了过来,红着脸去寻罪魁祸首,不远处十三个十四见他看过去正哈哈大笑,身后还带着十五和十六两个小的。 殊兰听见声音走了过来向着十阿哥福了福身子,离得近了十阿哥到不敢看她,只嗯嗯啊啊的应了一下,装着四处看:“我出来看梅花,不想遇上了小四嫂。” 殊兰笑了笑:“十爷风雅。” 走过来的十三和十四“扑”一声笑了出来,十四笑着道:“小四嫂,你确定这不是在损我十哥?” 十三拍了他一下:“小四嫂怎么会是那意思?”又转头看殊兰:“是吧,小四嫂。” 殊兰抿嘴笑了笑:“我不过是就事论事,想到了就说了出来,到确实没有别的意思。不打搅几位爷的雅兴了。”她又福了福身子。 直到她袅袅婷婷的身影远去,十四才笑了起来,攀上十阿哥的肩膀低笑着道:“我可什么都看见了。” 十三就不喜欢十四这装神弄鬼的样子,没好气的道:“说什么呢?不能大大方方的说?唧唧歪歪的娘们一样。” 十四哼笑了一声:“爷能说什么,巴结四哥也不是这么巴结的。” 十阿哥到没有跟着搅合,就是觉得闷闷的,又回身看了一眼梅花林,才转身朝着良妃的寝殿方向走,十四瞪了一眼十三转身跟上了十阿哥。 十三阿哥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勾肩搭背的隐隐还能看见十四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想起刚才十阿哥的样子,他愤愤的踢了一脚梅花树,雪扑簌簌的落下来落了他一头一身,十五和十六笑的差点摔过去,十三把自己也逗笑了,拧了一把两人的耳朵叮嘱道:“不许胡说?记下了没?小心我以后不带你们出来玩。” 十五和十六怕他真的不带自己出来完,争着保证绝不乱说。 十四攀着十阿哥的肩膀在他耳边说话:“老实交代,存了不该有的心思了吧?” 十阿哥不吭气低着头不说话,十四笑着低声逗他:“我给你说,其实这事情也不是就没有希望了。” 十阿哥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十四挺了挺胸脯:“这会不方便说,你只说说八哥最近是怎么回事,什么都心不在焉的,皇阿玛问话他都说的出了错,这样下去可就害怕了。” 说起八阿哥,十阿哥才出了声,瓮声瓮气的道:“天底下只有三个人能让八哥失了风度,皇阿玛,良妃娘娘,还有一个是八嫂。” 十四眉头一皱:“这可真不是好事,有时间得找八哥好好说道说道,这样会误事的。” 十阿哥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殊兰带着宫女去了御花园,德妃跟姜嬷嬷坐在暖阁里说话,德妃放下手里的经书问姜嬷嬷:“你看老四的这个侧福晋怎么样?” 姜嬷嬷听了笑着道:“这还用问奴婢,主子心里不是清楚着么?” 德妃也笑了起来:“她到是一心一意的为了胤禛这孩子,胤禛也算有福气。” 姜嬷嬷看她揉肩膀,忙站到她身后慢慢的给她捏着,德妃怎么都觉得力道不对,想着又笑了笑:“说是今儿让她回去,我到还真有些舍不得,就是她这捶背的手艺也没谁能比上。” 姜嬷嬷凑趣道:“奴婢是老了,主子都开始嫌弃了。” 德妃笑着嗔了她一眼:“你个老货,跟着那丫头也学会了这样说话。”顿了顿又道:“即便是知道她是为了胤禛来侍候我的,我还是喜欢这孩子,你说她有几分真心吧?” 姜嬷嬷到好笑了:“有没有真心主子心里难道没有底?” 是啊,她心里哪里能不明白,到是有点患得患失了起来,她笑了笑:“胤禛还怨着我,我心里知道,他被养了那么大了,忽然又回了我跟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话,那年他打了十四,回头皇上就给了喜怒不定的话,他心里一直觉得是我跟皇上说了什么,这么多年了一直有心结,一直觉得我宠十四,不待见他,哪个父母还没有个宠一些的,谁就能真的一碗水端平?他要是跟十四一样在我跟前撒娇卖乖,难道我会不高兴?他是心眼小,什么都记在心上,又不肯说出来,一年一年的就跟我越发疏远了。” 姜嬷嬷知道主子心里也不舒服,她笑着道:“主子身上不舒服,四贝勒立马就让侧福晋过来侍候主子,可见心里还是有主子的,不过是跟主子心里的误会多了,一时没说开才显得有些生分,只是毕竟是母子,哪有隔夜的仇?在说了,”姜嬷嬷停下来看了一眼德妃:“奴婢说句越簪的话,主子就不心眼小?” 德妃一愣,一边笑,一边轻拍了她一下:“你个老货越发没有规矩了,还敢当着面编排主子的不是。”其实他的孩子骨子里很像她。 她脸上的笑容轻松惬意了很多。 殊兰从御花园里回来,半道上遇上了来看德妃的胤禛,福了福身子,笑着站到了他身旁:“爷来啦。” 她话里清晰的透着欢欣,胤禛平直的嘴角微微弯了弯,又打量了她几眼:“你到是好本事,额娘的这件衣裳都被穿上了。” “爷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看见了,可不就是额娘的,妾身要去收梅花上的雪,额娘特地寻出来让妾身穿上,说是这颜色正好陪那几株梅花,看着好看。” 胤禛伸手替她弹了弹领边的雪,默默的走了一会,殊兰轻声道:“爷心情不好?” 胤禛转头对上殊兰透着关怀的眼睛,眼眸里的黑色淡了几分:“怎么就知道爷心情不好。” “爷心里不高兴的时候,左眉毛比右眉毛高。” 胤禛惊诧的都想笑:“这个都能看来?” 殊兰疑惑的道:“这个难道很不好分辨,妾身一直都知道是这样的。” 如果不是真正的在意,怎么会有如此细微的观察和发现? 胤禛的心像是数九天泡进了温泉里,暖洋洋的舒服,那原本的一些失落,一些失望一些遗憾似乎都淡的没有了。 殊兰总是有这样神奇的本事,不管多么的不高兴跟她说上几句话,那原本的烦恼和不快就会迅速溜走,剩下的只有轻松和温暖。 胤禛捏了捏殊兰的手,殊兰脸上一红,状似无意的撇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宫人,觉得大家都没有看见,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又不大高兴的嘟了嘟嘴。 第31节 胤禛的眼里不自主的带上的笑意和宠溺。 35 “李氏昨日动了胎气,二阿哥高烧早晨刚刚退了。” 殊兰抬头去看胤禛,见他的脸上确实带着疲惫,想来也没有睡好。 德妃皱眉道:“怎么好好的一下子出了这么多事情?不是额娘说,额尔瑾这家是怎么当的。” 以前的德妃从来不在他跟前说一句不好听的话,更别说说一句额尔瑾的不是,如今开口说了,到让胤禛觉得亲切,他的面色缓了缓,不自主的道:“昨日是儿子发作了李氏几句,下午她身上就有些不好,二阿哥是在雪地里玩雪了,夜里就烧了起来。” 德妃嗔怪道:“不是额娘说你,李氏那么大个肚子你也好意思开口训他,就是有天大的火气也大不过子嗣,以后不许这样,二阿哥那里你也多上心,让奴才们都精心些。” 胤禛恭敬的应了一声。 德妃从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到有些没底,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就沉默了下来。 殊兰抿嘴笑了笑在德妃耳边低语了几句,德妃抬头去看胤禛,一时又笑了起来。 胤禛有些莫名其妙。 殊兰便道:“额娘看看,我们爷就是这么个闷性子,明明是想知道的,就是不开口,他不问咱们也不说。” 德妃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连爷们都敢埋汰,小心他回去收拾你。” 殊兰便撒娇:“那殊兰找额娘做主。” 德妃被她晃着胳膊,忙道:“罢了,快坐下,老婆子都被你摇散架了,额娘给你做主。” 殊兰笑着应了一声,乖乖的依着德妃坐下,去看胤禛。 胤禛看德妃待殊兰的样子,不像儿媳到像是女儿了。 德妃又问了些胤禛日常的生活,叮嘱了不少才道:“时候也不早了,你接了殊兰回去吧,只是记得没事的时候带着她多进宫来看看额娘。” 胤禛又应了一声。 送走了殊兰,德妃回身四下里看了看,好笑的道:“她才刚走,我就觉得这四下里空荡荡的。” 姜嬷嬷道:“过了年在接过来就是了。” 德妃摇头:“哪能总是接了过来,她还要赶紧生个阿哥才是正经。” 姜嬷嬷怔了半响自己先笑了,这哪里是当媳妇,分明是在担忧女儿。 德妃赏了殊兰一马车的东西,殊兰和胤禛坐在前一辆马车上,后一辆上是德妃赏赐的东西。 两人好久都没有在一起亲亲热热的说话了,殊兰依着胤禛,看了他好一会:“仔细看,爷是瘦了。” 胤禛揽着她的腰,在她身上捏了捏:“爷捏着你到是胖了。” 殊兰将脸埋在他胸前直笑:“额娘跟前的好东西多,每日里给额娘做了东西妾身自己也总做一些,跟着额娘吃了这几日,妾身身上自然就好多了。” 胤禛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额头:“刚在额娘跟前说爷什么呢?” 殊兰抬起头看了眼胤禛:“爷怎么当时不开口问?” 胤禛揽着她腰身的胳膊渐渐收紧,垂眼看着她:“怎么,不告诉爷?” 殊兰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炽热,不安的扭了扭:“说就说,妾身是看额娘真心的说了爷几句,又害怕爷心里不自在,没看出来爷其实很高兴,妾身就跟额娘说‘我们爷一高兴,右边嘴角的位置会多上两条细纹。’额娘看了果然如此,然后就笑了。” 她看了一眼胤禛,才接着道:“额娘的心里其实是有爷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跟爷说,就像爷不知道怎么跟额娘说一样,以后爷要是有什么就当着额娘的面说出来,猜来猜去,若是猜错了,就是误会。” 胤禛将殊兰的手握在手里,他明白殊兰的心思,是希望他跟德妃好好相处,他也受了她这一片好心,亲了亲她的额头:“爷都明白。” 殊兰笑了笑,像是雪地里盛开的梅花,胤禛不自主的呆了呆随即又很快掩饰了过去,脸上不免留下几丝尴尬,半响才对她道:“一会回去了先不必去看李氏。” 殊兰诧异的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胤禛斟酌着道:“说来说去,弘昀会发高烧是因为跟鄂祈白日里在雪地里玩雪了。” 依李氏的心思怕是怪上她了,是怕她进去了跟李氏锵锵起来,对她不好对李氏更不好。 殊兰蔫蔫的歪在胤禛怀里:“心思多的人说不定就觉得是妾身在使坏,害得二阿哥出了事,怎么刚刚回来就有麻烦事。” 胤禛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不担心,有爷在。” 殊兰靠着他道:“哪里什么事都能靠爷,妾身若回去了不去看李姐姐,她心里只怕会越发不自在,还是去看看的好,不过爷放心,她说什么,妾身都不还嘴,只看一眼立马转身就走,绝不会惹得李姐姐动气的。” 胤禛亲了亲她的侧脸:“也别人自己受委屈。” 自始至终两人都没有讨论,关于胤禛信不信任殊兰的问题,就好像胤禛知道殊兰明白自己不会怀疑她,而殊兰明白胤禛知道她不担心他会怀疑她。 马车在二门停下,两人下了车,胤禛给殊兰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看着她进了二门,自己才向书房走去。 殊兰带着怜年去给额尔瑾行了礼,额尔瑾是站在院子里接她的:“妹妹去给额娘侍疾,是咱府上的功臣。” 额尔瑾做出来的事情总是这么无可挑剔的让人夸赞,殊兰还没有拜下去,额尔瑾就已经亲自扶起了她,携了她的手向里走,亲切的问她一些日常的琐事,比如她往常都做些什么,德妃高兴不高兴,赏赐了什么东西。 殊兰淡淡的回了几句,额尔瑾便大致上明白殊兰在德妃跟前受不受喜欢,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 殊兰见她的嘴角是下垂的姿势,就知道她现在心里有多不自在多不高兴。 她便问起了二格格,说起二格格额尔瑾神情果然真实了很多:“她如今会走了,满屋子的乱跑,总要有个人一眼不错的看着,若不然一不留神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殊兰无意中看见一旁坐着的大格格,见她精神实在不好,以为她只是为了二阿哥和李氏,也只在心里叹了口气,大宅院里的孩子也不容易。 又说了几句话,殊兰便起了身:“我去看看李姐姐。” 额尔瑾笑着点了点头:“她还有身孕,身子又不大好,若哪里做的不好,你多担待些。” 若是旁人,或许因为一句有身孕,心里就已经极其不自在了,能担待多少,不会故意让李氏生气就已经很不错了。 额尔瑾暗地里煽风点火的本事确实不容小觑。 殊兰应了一声,带着怜年又去了李氏的院子,大格格就跟着一起。 殊兰看她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开口道:“你年纪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是要顾着自己身子的。” 大格格这几日总是觉得谁说出来的话都透着几分假惺惺的味道,独独殊兰的话让她觉得真实,她好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颤抖着,别人告诉她这个世道都是虚假的,人和人之间几乎没有真情实意,但是她不愿相信,过不去自己心里的这道坎,想起来就觉得难受。 她攥着殊兰的衣裳抬头看着殊兰:“西林觉罗额娘,你说这个世上有真情实意吗?” 这孩子到底遇上了什么? 殊兰牵着她的手慢慢的安抚:“世上的事情都是两面的,有真就有假,有实就有虚,你不能说它完全就是坏的,也不能说完全就是好的,因为这根本就没有绝对的定论,要看放在什么情景下去说。”黑白分明的人总是易被折断,因为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没有标准的对和错。 大格格不能理解,慢慢垂下了头:“怎么会呢?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这孩子的心思还是太简单,太光明了。 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抚她,想了想道:“那你对二阿哥是怎么样?” 大格格若有所思:“世上总会有跟我相似的人,是一心一意的对待亲人的,就像我对弟弟一样。” 到也聪明。 殊兰点头道:“就是这么个道理,世上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有好的自然也有坏的,你不能因为一些事情将其他的人和事都否定了,真情实意不是没有,只是你一时没有遇上而已,你不能因为暂时遇到的事情轻易否定自己。” 殊兰看着她的眼睛笑着道:“西林觉罗额娘一直就很喜欢大格格。” 大格格不自主的跟着她笑了起来,连眼里都有了光彩。 怜年看着在心里叹气,主子就是心太善了。她却不知,殊兰在享受她的生命。 李氏大着肚子躺在炕上一动不动,武莹莲见殊兰进来忙行礼,殊兰点了点头。 李氏闭着眼睛一句话都不说,殊兰淡淡的道:“我来看看姐姐,既姐姐休息着,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转身就要走,听得李氏淡淡的道:“心虚了,就要走了?” 殊兰垂眼笑了笑,回身看她:“有人希望我跟你吵,我偏偏不如那些人的意。” 这一句话说的李氏浑身一震,她早上听得殊兰要回来,有人说爷亲自去接了,有人说德妃娘娘可喜欢西侧福晋了,赏赐了不少东西,她气得浑身乱颤,肚子也有些疼。 刹那之间,她明白这一切的一切加在一起不过是让她跟殊兰吵起来,她在一次动怒伤了身子,殊兰也因此受到责罚,她忽然觉得这两日的事情像是一个无形的网将她裹在里面,有一只无形的手一直在暗处操控着一切,她脊背窜出一股凉气,却不愿在殊兰面前认输,冷笑了一声:“伶牙俐齿。” 殊兰看李氏的样子,心里闪过万千思绪,如今看来,她已经碍着别人的道了。 她笑了笑,出了李氏的屋子,大格格忐忑的跟了出来,对着殊兰道:“我额娘只是身子不舒服,并不是…” 殊兰摸了摸她的发髻:“这是我跟你额娘之间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有一些事情也说不清楚,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大格格勉强的笑了笑。 芳华院早已经收拾好,屋子里的炕,熏笼都烧了起来,摆了几盆新鲜的水仙花,连那万年青都特意用水壶洗过,碧绿鲜嫩,丫头嬷嬷们簇拥着殊兰洗漱之后又换了衣裳,殊兰在炕上坐下,地上或坐或站着不少丫头,叽叽喳喳的说些殊兰不在时的事情。 殊兰这才知道李氏不知道做了什么让胤禛动了大怒,连心腹绿萝都打了半死扔了出去。 她赏了丫头们不少东西,又让蒋嬷嬷回西林觉罗府上递了个信,只说自己好好的回来了,她自己歪在炕上歇了一会,到了晌午胤禛出去没有回来,大家便是各自在自己的院子里用了膳,晚上又去了正院用了晚膳,胤禛就携着殊兰的手回了芳华院。 额尔瑾静坐了半响才转头去看钮钴禄,笑着道:“上一次是个意外,爷说了要去的,只是没想到遇上了糟心的事情,你别往心里去。” 钮钴禄忙道:“爷若来是福晋的恩赐,爷若不来是奴婢的运气不好,怪不得旁人。” 她说的奉承,额尔瑾笑了笑:“你是个懂事的。” 殊兰有一身让胤禛爱不释手的肌肤,摸在手里一时就像要化了一般,他剥光了殊兰的衣裳抱着她从头亲到脚,亲的殊兰早软成了一滩水还不进入正题,殊兰软着嗓子哭:“你最坏了,还欺负我。” 她的声音像是一根羽毛一直挠在了胤禛的心里,胤禛抬头亲着她的唇瓣:“爷不收拾你,你就无法无天了。” 殊兰在他身下扭来扭去,手也在胤禛身上动作,在他敏感的腰上来回的动。 胤禛被她动的火气越发大了,张嘴咬在她肩膀上,身子一挺进入了正题,他一直记得她还小经不起折腾,说起来她的身子还没有长好风韵更是能和额尔瑾李氏相比,但就是有本事让胤禛把持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嘴唇红肿的香艳,那一双雾蒙蒙的眼睛里全是媚态,看一眼,胤禛就又上了火,抱起她让坐在自己的腿上,扶着她的腰大力的动作,殊兰搂着他的脖子,弱弱得哭着:“我不活了,你放我,啊…” 胤禛猛的抱着她一下子坐到了底,殊兰忍不住呻吟了出来,胤禛亲吻着她,嘴里不住的低声呢喃:“爷的宝贝……” 36 四十六年的六月一如既往的炎热,皇上巡幸塞外,带了皇太子、皇长子、皇十三子、皇十五子、皇十六子、皇十七子、皇十八子随驾重生步步芳华(清)。留了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一党众人在北京城辅助张廷玉马齐等管理国事。 第32节 以往皇上不再京城一定是留了太子监国,如今出门在外必定带着太子和大阿哥,由此也可见是何等的不信任,另外带着些年纪小的在身边,又却是因为喜欢。 “皇上将三爷,您,还有八阿哥一党的都留下,其实是存了考核的心思,皇上不信任太子和大阿哥,总要在心里在定个人选。” 邬思道对着胤禛侃侃而谈。 胤禛默了半响:“先生有何妙招?” 邬思道摸了摸下巴缓缓的道:“不争即是争,当今皇上强势,最见不得有人在他在位的时候心里想着皇位,皇上不再八爷一门心思的拉拢朝臣,虽是得了好名声却犯了皇上的忌讳,早晚是要遭殃,皇上在,爷只能做孤臣闲臣,皇上用的时候是孤臣,不用的时候就是闲臣。” 胤禛的路并不好走,他以往都是跟着太子做事,如今太自眼见着摇摇欲坠,他就要寻求另外一条遮蔽他的路子,胤禛选择了信佛,其实他本人确实信佛,只是如今越发做的明显了。 皇上不再他平日里除过去衙门就是去家庙里和性音和尚说佛,或者在后宅里带着妻妾们说笑听戏。 邬思道缓了缓又道:“皇上破格提拔年羹尧,他虽年轻,以后绝对是前途无量,三年之内必定是封疆大吏。年羹尧有个妹妹四十七年会参加选秀。” 年羹尧是胤禛旗下的包衣,如今确实出息。邬思道的意思是要他趁早拉拢年羹尧,将年羹尧的妹妹纳进府里,胤禛想了想点了点头。 李卫在外面不知道跟人说了什么声音很大,邬思道笑着道:“这小子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以后必定是爷的左膀右臂。” 胤禛不自觉的也有了笑意:“他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跟老十三有的一拼。” 邬思道也跟着笑了起来:“十三爷是个真性情的,有时候看着粗放,但其实是粗中有细。”他又看胤禛:“能跟德妃娘娘处好关系,确实是件好事,毕竟有娘娘在皇上跟前周旋,爷也能多一份保障,西侧福晋的功劳不小。” 说起殊兰,胤禛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他又想,殊兰如今也十六岁了,是可以有孩子了。 胤禛又跟邬思道说了几句话,就出了书房,正见着李卫穿着一件崭新的袍子要往外走,他叫住了李卫:“穿的人模人样的要去哪?” 李卫嘿嘿一笑,打了个千:“回爷的话,隆科多大人的格格生病了,奴才替西侧福晋赶个车送怜年姑娘去一趟郊外的庄子,去看看佟格格。” 胤禛狐疑的打量了他几眼:“府上的车把式做什么去了?要你去赶车?可是又有什么坏心眼了?” 李卫忙着赌咒发誓:“爷把奴才想哪去了,不过就是看着侧福晋的赏钱多,才特意抢了车把式的活罢了。”又哀求道:“好主子,在晚侧福晋就不给赏钱了。” 胤禛看他那没骨头的样子,没好气的挥了挥手:“快去,离爷远一点。” 李卫欢天喜地的应了一声,一溜烟跑远了。 胤禛皱了皱眉,带着苏培盛去了后院。 额尔瑾专门开了锦绣轩将从江南采买的十二个小戏子放在了里面让人专门教养,每日里没事了就叫出来唱戏听,因为有了娱乐活动,后院里难得的比往常的时候和谐了很多。 只是那个锦绣轩,上一世是年氏住的地方。 殊兰也喜欢听戏,尤其爱听黄梅戏,自己也能哼上了几句。她听得佟如玉生病了,还被挪到了庄子上,当时就觉得是四儿使坏,赶紧让怜年带了东西去看。 怜年走了她一时无事,就站在院子里给那几株野生的牵牛花浇水,胤禛进来的时候见着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裳,正俏生生的站在院子里,听见他的声音转头对着他浅浅一笑,就像是山涧的一缕清风,让他整个人都舒畅了起来,外面的压力不自觉的就消散了很多,跟她站在一起看那开着紫色花朵的牵牛花。 殊兰用帕子给他擦了擦汗,拉着他一起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坐下,让人端了冰镇的西瓜汁上来给他喝,看他喝了又絮絮叨叨的跟他说话:“辛嬷嬷来说鄂容安不小了,妾身的额娘都在给他忙活着找媳妇,家里的小妹妹前几日中了暑,上吐下泻可吓坏了妾身的额娘,不过这几日已经好多了,兰红也就这几日要生了,十三弟又不在跟前,要不过几日妾身去看看她?” 鄂容安十三岁,赫舍哩上一次生的是个女儿,如今都快三岁了,起了名字叫做玉录玳。 鄂容安如今是秀才,过上三年才考举人,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胤禛听她的意思不想让鄂容安成亲太早,以为她是怕鄂容安因此分了心,想了想道:“爷跟你阿玛提一声。” 殊兰只是觉得年纪太小太早成亲对身子不好,见胤禛愿意帮她,又是一脸的笑意:“等妾身的果子熟了一定多孝敬爷些。” 苹果多在山东种植,殊兰觉得自己吃到的不够新鲜,自己辟了个庄子专门种苹果。 胤禛好笑:“难道爷不帮你说话,你竟然就不孝敬爷果子吃。” 殊兰不接他的话,笑的小狐狸一样狡猾:“爷在也想不到妾身遇上了什么好事。” 胤禛捏了捏她的鼻子:“给爷卖关子?” 殊兰拍开她的手,皱了皱眉头,又笑着神秘兮兮的道:“妾身小汤山的庄子上打井挖到温泉水了。” “温泉?”胤禛一时到没有领会到挖到温泉有多大的好处。 殊兰见他没明白,急着解释道:“泡温泉要多舒服,盖个庄子冬日里住进去多暖和,咱们是子女不敢独享,发现温泉这么大的事情,自然要告诉了皇阿玛,皇阿玛见着爷什么事都先想着他,心里哪里会不高兴?在说了,妾身的反季蔬菜就种在小汤山上,以后有了温泉成本不知道要低多少,那地方以后多的是达官贵族的人去住,买起菜来岂不是更方便更快?” 殊兰的话提醒了胤禛,听说三阿哥在郊外盖了庄子,一心要请了皇上去看看,皇上已经批了,如今这温泉不知道要比三阿哥这庄子好多少,皇上知道了哪能不高兴? 胤禛见她看着自己似乎还在等他夸奖,那雾蒙蒙的眼睛都明亮了起来,耳边垂着的发丝在微风里抚摸着她的脸颊,不自觉的摸了摸她的脸:“你真是爷的福星。” 殊兰脸一红,拍开了他的手,站了起来,四下里看了看,见着侍候的人都远远的站在一边,应当没有看见,才松了一口气,又嗔怪的看了胤禛一眼。 胤禛弯了弯嘴角起了身:“爷去前院商量事情,小汤山上最好也盖个庄子,到时候一并献给皇阿玛,到时候你的庄子爷折成钱给你。” 殊兰应了一声,胤禛是个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如果她硬不要钱,定会让胤禛心里不舒服的。 吉文带着喜丫从院子里剪了花回来,让侍候的小丫头下去,自己轻声道:“二阿哥身上又不好了。” 自四十三年的冬天发了一次高烧,二阿哥的身子就一直不大好,李氏生下的三阿哥身子也不够健壮,隔三差五的要病一次,两个孩子折磨的李氏根本没有时间顾及其他,她不生事,后院就比其他时间和谐了很多。 殊兰进了书房,让喜丫在一旁磨墨,自己摊开纸写了了几个字。 只怕二阿哥每生一次病,李氏就越会恨她几分。 她正想着,如今还在邬思道跟前学习的鄂祈,上蹿下跳的已经进了院子,一边跑一边嚷:“渴死小爷了,小梅,赶紧端了西瓜汁出来。” 小梅是殊兰跟前的二等丫头,忙应了一声,自有小丫头打了水侍候他洗漱。 胤禛的两个孩子都太弱,胤禛似乎有些一腔父爱不知道如何发泄的感觉,几乎是将鄂祈养在了自己跟前,邬思道教文,那个有功夫的文觉和尚教武,才六岁的鄂祈已经七八岁的孩子一样高了,眉目长开就更和殊兰多了几分相似,煞是漂亮,有几个宗室的孩子笑话鄂祈是女孩子,被鄂祈打了一顿,之后在他跟前乱说的人才渐渐少了,只是背地里有增无减。 殊兰立在门口看他,见他脸蛋红扑扑的,知道是又在布库场上练习骑射了。 看着他喝了一杯温盐水,又让小丫头们给他打扇,直到他真的凉下去了,才让人给他切了常温的西瓜吃,鄂祈虽然鬼点子多,但却一直很听殊兰的话。 “这么热的天,也不怕中暑了。” 鄂祈吃着西瓜老实的道:“我长得这么白,晒黑了就好了。” 又是在太阳底下故意晒自己。 殊兰是又好笑又好气又心疼:“看你平时聪明,如今看着到是傻了,你那是俊秀,那些孩子心里嫉妒,故意说的。” 鄂祈瞪大眼睛看着殊兰:“姐,你也说谎。” 殊兰哼了一声,拍了拍他:“你说是以后要干大事的,这么在乎旁人的想法怎么能行?对了,今儿有十道几何题,做不出来,不许吃晚膳。” 鄂祈一阵哀嚎:“我讨厌几何!” 因为有海上生意,殊兰就叮嘱了让买些书、种子之类的回来,到是淘换到了不少好书,连番茄的种子都带了回来,番茄苗已经种下去了,青色的果子也结了出来,就等过些日子红了,就可以吃上番茄了。 她看着鄂祈歇下,自己也找了几道几何题数学题做了做。 午后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杨树叶子一直投射到了马车里,城外比城里凉爽了很多,出了城怜年掀起帘子跟李卫说话:“又麻烦你跟着咱们出来。” 李卫不在意的摆摆手:“姑娘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看着他一心赶车的样子,怜年又想起吉文说的话:“每次你出去,那个李卫就专门给你赶车,要说他对你没意思,我都不信。” 怜年脸一红,也不敢在看他,放下帘子坐好。 李卫不知道怜年怎么忽的不说话了,想了想也没太在意,心里不自觉的又泛上了焦急,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佟如玉养病的庄子很破败,若是下了大雨屋子里就一定会漏雨,李卫心里越急,脸上的笑意就越浓,看着怜年进去了,跟一旁的小厮说话:“你们是跟着你们格格一道来的,一看就比旁人机灵。” 他习惯性的先给人带高帽子,小厮听了果真受用,得意的笑着道:“那是自然,姨奶奶特意挑了咱们出来的。” 李卫笑着勾着他的肩膀:“我听外头人说,你们格格病得很重,万一要是有哪里不好,岂不是你们也跟着受累?” 那小厮立即反驳道:“谁说格格病得很重?病的很重能不要人搀扶就上了马车?” 佟如玉病的不重? 怜年跟着丫头进了佟如玉的屋子,见那窗子上连窗纱都没有,炕上只铺着粗糙的席子,穿了绸缎的衣裳坐上去那衣裳估计就废了,怜年看的心酸,国舅家的孙女过的日子还不如她一个下人娇贵。 佟如玉正立在屋子里让丫头将床帐挂上去,看见怜年到了笑着道:“又惊动你们来看我。” 不是说佟如玉病了吗? 佟如玉知道她疑惑,笑着让她坐下:“也不知道外头是怎么传得,让我来这庄子上住,就说我是得了重病,哪里有的事,你们主子好?” 怜年勉强笑了笑:“我们主子还好,就是挂念姑娘,一直想帮帮姑娘,又不知道该如何行事。” 佟如玉抿嘴直笑:“有你们主子一直挂记着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不要说什么帮不帮的。”她如今真能离了那个家,就是上街乞讨她心里都甘愿。 怜年跟她说了一会话,又将殊兰送的东西的都拿出来,要走的时候当着一屋子的下人道:“过几日,我们主子还要请格格去府上陪陪她,若格格有什么委屈,也可当面对我们主子说。” 佟如玉知道怜年是想借着殊兰的名头弹压下面的人,让他们不要太放肆,不敢太过亏待她,她感激的朝着怜年笑了笑。 李卫见怜年出来了想问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看着怜年沉默的上了马车,自己也只好跟着上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听得怜年缓缓的道:“说她是个格格却连咱们下人过的都不如,那茶叶都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喝在嘴里除过涩还是涩,她哪里是生病了,不过是家里那位看着她不顺眼,特意挪出来折磨她的。” 李卫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自己看到的那双明亮的一丝阴霾都没有的眸子,心里没来由的泛起一阵酸疼…… 37 夏日的夜晚总有一阵一阵的虫鸣,热闹又寂静,窗子上没有纱窗,窗户都关着,屋子太过捂的慌,又有不少蚊子从缝隙里钻了进来嗡嗡的叫着四处飞舞,佟如玉实在睡不着,穿了衣裳起了身,开了门到外面慢慢的走。 郊外的夜晚果然还是比四九城里安静,更是显的干净,似乎连月亮都比往常的明亮。 “…这是姨奶奶的意思…” 佟如玉停下了脚步,见着一间屋子里还亮着微弱的光,声音正是从这屋子里传出来的, 又有人说话:“我知道,我一会就把这药洒金香炉里点了,找个小厮让进去,不一会就成了事,我自己在进去吵嚷起来,你只管带了人来看笑话就行,到时候千金小姐和小厮偷情,这事情传出去得要多有意思…” 说话的人是她跟前的侍候的一个丫头叫做小蝶。 乍然听到这样的话佟如玉脸色涨红,又羞又气又害怕,紧紧的攥着拳头,心里飞快的思索,她一边向自己的屋子走,一边想着当如何行事。 猛然撞上个人她差点惊叫起来,等看见是李卫,她惊诧的道:“怎么会是你?!” 李卫看着比她还焦急,示意她不要多说话,只低声解释道:“不要问我为什么,那两个人说的我都已经知道了,你只说你是什么打算,我都帮你。” 李卫总是嬉皮笑脸的样子,他忽然一本正经起来的时候,那一双眼睛灿若星辰,她的心跟着这样坚定的目光不自觉的就镇定了很多。 低声道:“我如今只想离了那个家。” “还想不想回去?” “不想。” “想好了?” “想好了!” 第33节 “不后悔?” “不后悔!” 李卫听见她坚定,不自主的咧嘴一笑,牙齿上泛出一层凄冷的光泽,让佟如玉觉得头皮一麻。 李卫拉着佟如玉,让她躲在墙角一个大水缸后面:“你就躲在这里,我替你办完后面的事情,立马就带你走,从此以后这世上就在没有佟如玉这个人了。”又道:“给一个你身上常带的镯子。” 佟如玉立马将手上一个玉手镯退下来递给了他,又叮嘱他:“你自己小心点。”李卫点了点头。 佟如玉看着他进了自己的屋子,不一会小蝶也进去了,似乎很快又似乎很慢,屋子里显出了火光,渐渐的火苗都窜出了屋子向外舔舐着,她心里一惊站了起来,李卫还在里面,她又慌乱了起来,起了身就要冲进屋子,才看见李卫出来,她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李卫一步步的走向她,连脸上露出了笑意都没有察觉,李卫拉着她道:“走吧,你们这后面有个小门,刚好出去。” 他带着佟如玉一直跑出了庄子,直到看见冲天的火光才听见里面嘈杂的呼喊声。 李卫估摸了一下方向对佟如玉道:“我杀了那个丫头,给她戴上了你的手镯,不出意外众人都会以为那是你,从此以后众人只会以为你的都死了,隆科多大人家的嫡长女没了,现在的你只是一个逃灾到京城的,我的远房亲戚的亲戚。” 佟如玉怔了好一会,是不是老天可怜她了,所以派了李卫来救了她逃出牢笼? 李卫见她不吭声,以为她不高兴,在原地转好几个圈,结巴的道:“你要是不高兴想回去,我也有办法。” 哪里是刚才那个杀伐果断满身自信的李卫,佟如玉破涕为笑:“我是高兴的,只是要麻烦你收留我一段一时间了。” 李卫一愣,摸着光脑门嘿嘿的直笑:“不麻烦,不麻烦!” 芙蓉帐里,胤禛揽着殊兰摸着她胸前的起伏,低声调笑:“这几年,个子没长多少,这里到是长大了不少,爷喜欢。” 随着年龄的增长,殊兰在夫妻之事上渐渐的放得开了,胤禛调笑她,她便翻身趴在胤禛的身上用胸前的柔软蹭着他的胸膛,低笑着道:“这个样子,爷是不是就更喜欢?” 她那一双眼睛勾魂摄魄一般,胤禛的火气一时又被她看起来,一翻身将她压住,殊兰笑着用那双修长的腿将胤禛的腰勾住,直将自己的美好一直送了过去,亲吻着胤禛嘴唇:“胤禛…” 情动之时殊兰总是唤胤禛的名字,他似乎总会被这两个字蛊惑,揉捏着她的柔软,身下又动作了起来。 殊兰比别人都放得开,又出乎意料的跟胤禛契合,总会让胤禛在这样的事情上享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他才慢慢的品出,房事上真正的乐处是精神身体的双重愉悦,并不是哪一个女子都可以带给他的。 胤禛短促的低吼了一声,那滚烫让殊兰一阵颤抖。 她觉得胤禛将个棉枕头垫在了她身下,诧异的睁眼,胤禛还埋在她的身体里,俯身亲了她,在她耳边低语:“这样容易有身孕。” 胤禛是真心想要她的孩子,殊兰伸出胳膊攀住了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处。 只要胤禛在他们夜里总是显得荒唐了些。 每次早起送了胤禛出门,她走路还要扶着腰,想起夜里的荒唐,虽是她自己做的,还是红了脸。 去给额尔瑾请安,李氏已经在跟前了,见她满面春光,心里不自觉的一酸,额尔瑾看看殊兰又看看李氏,心里也是一酸,一个有爷的孩子一个有爷宠爱,哪一个不比她这个福晋强,个人有个人的心思,沉默的用了早膳,刚要散了,外头来了消息:“隆科多大人的长女在外头庄子上养病,夜里走了水,给活活烧死了。” 众人听得先都念了一声佛,额尔瑾叹了口气:“真是作孽。” 李氏也叹了口气,见殊兰脸色惨白,开口道:“你也别太难过,生死有命。” 殊兰抿了抿嘴,烧死了?活生生得一个人怎么就说烧死就烧死了?起了火难道她自己竟然不知道要跑?说不是四儿干的,她根本就不信! 她觉得头疼的厉害,皱着眉头扶住额头。 怜年吓了一跳:“主子,哪里不舒服?”额尔瑾看她不像是装得,要怜年扶了她坐下:“知道你跟她一向合得来,但是事情已经出了,你也只能想开一些,都是天定的。” 她当时费尽心思让她不要自寻死路,难道竟是为了让四儿害死她?她攥着帕子的手直哆嗦。 有些话跟额尔瑾和李氏也没得说,她勉强起了身,要怜年扶着她回了院子,等回了院子出了一身的汗,洗了澡又换了衣裳她才渐渐平静了下来,她两辈子加起来就记下了钮钴禄的仇,就是对八福晋她都还没谈上恨,可是这一次她记下了四儿,佟如玉的仇,她迟早要报。 她让怜年去外面叫李卫进来。 李卫听得殊兰叫他,就知道是要问关于佟如玉的事情,又想起佟如玉叮嘱他的话:“我的事,别人都不要告诉,就只告诉侧福晋,我只信她。” 既然佟如玉信,他自然也是信的。 他听殊兰一字一字的说:“如玉的事情你听说了没?” 听怜年的意思,侧福晋是真伤心了,他像是自己干了不好的事情一样,先心虚了起来,结巴道:“听说了,不过奴才有句话想跟侧福晋说。” 殊兰的眼里闪过几道光华,她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都下去,听见李卫轻声说了几句话。 她怔了半响,脸上才有了笑意,自己开了箱子取了不少银子:“拿出去租个屋子买个小丫头先让她住下,我在想想怎么安排她最好。” 李卫推辞着不要,殊兰道:“我给她银子,你推辞什么?” 能那么“巧合”的救下佟如玉,说是对佟如玉没有意思,她是不信的。 滑头李卫红了脸,干干的笑着接过了银子,殊兰也笑了:“只要她愿意,你们的事情我做主。” 李卫忍了半响还是咧着嘴笑了起来,地上磕了个响头才爬了起来:“主子的恩情,奴才一辈子都铭记于心。” 能跟了李卫,佟如玉也是个有后福的人,只要她不嫌弃包衣奴才的身份。 她了了心事,松了一口气,昏昏沉沉了起来,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感觉有个冰凉的手在她额头上试了试,屋子里似乎来来回回的有人走动,她觉得身子轻了起来,好像又看见了上一世的事情,她的孩子生出来就没了气息,她的弘历一直被钮钴禄养着,她那时候还远远的看着羡慕过,想着她的孩子要是在也该有这么大了,她死的时候是那么的不甘那么的愤怒那么的难过伤心… 胤禛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不知道她这么豁达的人会做了什么样的噩梦让自己吓成这样,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道:“不怕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驱散了心头的阴霾,神思渐渐清明了起来,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看见了胤禛漆黑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她就觉得有些委屈,搂住了他的脖子。 要一个钮钴禄死,对她来说简直是捏死一直蚂蚁,但她不想她解脱,她要钮钴禄尝尽她所有的苦楚,含恨而终。她最终还是个凡人,没有放下心头的仇恨。 殊兰的依恋让胤禛的心暖暖的涨涨的,用薄毯裹住她,揽了她在怀里:“好受些了没?” 殊兰点了点头。 胤禛摸着她的肚子软和的道:“有了身孕,以后就要小心些,你才刚刚一个月,可不能马虎了,等到三个月了,在告诉你额娘,让你额娘过来看你。” 殊兰愣了好一会,机械的转头看胤禛:“爷刚刚说了什么?” 胤禛低头爱怜的亲了亲她:“傻子,太医刚刚说你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第一个孩子来的时候她不知道,走了她才知道孩子还来过,她除了悔恨什么都没有,她不可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好像前世今生,肚子里面的都是这个孩子,他们又见面了。 殊兰搂着胤禛大哭了起来,胤禛吓了一跳,甚至手足无措了起来,许诺了无数好处才哄着她渐渐睡了过去,自己却出了一身汗。 胤禛还是胤禛,却因为刚刚手忙脚乱的样子让怜年和吉文觉得真实了很多。 听着胤禛吩咐了不少事情都一一应了,看他进了书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低着头对视一笑,爷的心里果然还是主子重要。 殊兰才一个月的身孕不能告诉别人,府上除了胤禛也就额尔瑾知道。 额尔瑾笑了好一会,直到众人都下去了,她才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落寞的坐在窗前,她的孩子如果在,都已经十岁了,在过几年都可以娶妻生子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似乎是喃喃自语又似乎是对李嬷嬷说:“我怎么就怀不上” 李嬷嬷眼里闪过纠结之色,最终还是衷心占了上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主子,有些话奴婢们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起初是怕主子听了伤了身子,时日越久就越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如今看来,不能不说了,主子要好好的替自己和二格格好好筹划筹划了。” 额尔瑾震惊的看着她:“你有什么话?” “福晋生二格格的时候又经了大阿哥的事情,早已经不能生育了…” 额尔瑾被李嬷嬷这一句话震的心神不稳,眼前黑了好半响,她不能生育,怎么可能… 她忽然想起胤禛对她的诸多容忍,她以为是因为还有些情分在,难道只是因为他怜敏她?不能生育?她甚至想要狂笑出来,老天这么会跟她开玩笑,不能生育了她这后半身该如何过? 38 草原上的风似乎都比四九城的凉爽,十三阿哥带了几个小的在康熙帐篷外不远处说笑,康熙的帐篷里时不时的还能听见几声笑声。 康熙正看着奏折上儿子们的情形,到觉得都可圈可点,只是老八的心思还是太活了一点,仔细看没有干出什实事,还叫了那个相面的张明德进府相面。张明德他隐隐是听说过的,说是有几分能耐,老四还是老样子,干起事来一根筋,事是做的不错,不免会落下刻薄的名声,这几日在小汤山上修庄子,修庄子? 他缓缓的敲着桌面,听见外面十三嚣张的笑声,自己也笑了笑,起了身掀起帐篷背着手看,几个阿哥见康熙出来了忙都跪下行礼,康熙叫了起,问十三:“遇上什么喜事了,把你高兴成这样?” 十三咧着嘴笑:“儿子的福晋给儿子生了个格格。” 康熙好笑的道:“毛头小子,又不是第一次当阿玛。” 十三的府上一个长女一个长子都是如今的侧福晋生的,长女四岁,长子一岁。 十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康熙无事就带了几个儿子去射箭,闻见十三阿哥身上的味道独特,便问道:“身上换荷包呢?” 皇阿玛的鼻子怎么这么灵? 十三忙道:“是儿子的福晋让人带过来的,说是四哥的家的西林觉罗侧福晋给的方子,能防病,还能驱蚊虫。”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太医也不明白是怎么做的,也不敢给人乱带,儿子就想着自己带身上先试试,要是果真管用还不伤身子就给皇阿玛也做一个。” 康熙到不介意这个,转而跟他说起了别的话:“听说你四哥家里如今还养着十几个小戏子?” 十三笑着道:“好歹还有几个戏子,没成了真和尚,差点就住到庙里去了。” 这到是事实,康熙笑了笑,转身对几个小儿子道:“你们都去试试,谁要是射的好,朕有赏!” 小儿子们欢呼了一声各去拿各的弓箭,康熙看着几个小儿子心情没来由的轻松了很多,还是心思少的儿子们好啊。 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在酒楼上喝酒,叫了几个姑娘唱着小曲,九阿哥和十四到是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和着节拍哼两声,就只八阿哥和十阿哥闷头喝酒。 好一会十四觉得无趣,嚷嚷道:“兄弟们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就该一起好好乐乐,八哥这是做什么?一个人喝闷酒?” 八阿哥笑了笑放下了酒杯,他跟八福晋这些年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过,他也宠幸了身边的女人,只是如今还是一个孩子都没有,皇阿玛信任他官员拥戴他,他原本是该高兴的,高兴之余又觉得烦闷。 十四阿哥勾着他的肩膀:“兄弟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不过哥哥放心,兄弟保管一会想办法让哥哥舒服了。” 他跟九阿哥挤眉弄眼了好半响,拉着八阿哥灌了半天酒,眼见着人都晕晕沉沉了起来才放过了八阿哥,拍了拍手,就见着个眉目低垂的女子走了进来,这女子虽不是绝色,但难得的是那一身不惹尘埃的气质,根本不像是风尘中的女子。 九阿哥笑着对那女子道:“媚儿,好好侍候爷的八哥,以后你就是八哥的人。” 媚儿是九阿哥买回来的扬州瘦马,还是个雏儿,九阿哥想让八阿哥松缓松缓特意寻了这么个给八阿哥。 媚儿应了一声,扶起八阿哥进了里间的屋子,九阿哥和十四阿哥一会听到了里面粗重的喘息声,才对视一笑。 十阿哥没好气的瞪了两人一眼:“自作主张,要是八哥不喜欢怎么办?” 九阿哥那双桃花眼一挑:“哪个男人能不喜欢?八哥就是以前在八嫂身上的心思太重了,没有尝过这样的滋味才会把心思总放在一个女人身上,不是我说,这可不是英雄之气。” 十四又看十阿哥:“你的那个事情…” 他话还没有说完,十阿哥先红了脸,骂了他一句:“你也不是个好货色,一天到晚的心里都有龌龊,你小子以后要是在敢乱说,小心我揍你!” 十四一看十阿哥犯了混,嘿嘿的笑了两声没有接话。 关于佟如玉的死,隆科多第一个觉得是四儿下了手,一听说就急急忙忙的将屋子里的那个疑似为佟如玉的丫头装进了棺材,四儿却不乐意:“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那个丫头还不一定,你就这么急急忙忙的将人给装殓了。” 隆科多搂着她好声好气的道:“你看,是不是都不重要,关键是不能让外人乱说,我这也是怕有人说胡话传进你的耳朵里让你听了不高兴,做给外人看的,不能让人说咱们狠心。”又摸了摸她的肚子:“你这几日身子重了,不能动气。” 四儿被他哄的有了笑意,伸手在他身上掐了一把:“你要是敢在我不能侍候你的时候偷丫头,我转身就走,绝不碍你的眼。” 隆科多忙赌咒发誓:“天地良心,为夫的心只在娘子身上。” 四儿笑着摸摸他的脸颊,让丫头扶着她向外走:“爷还有公事,我就不打搅了。”隆科多傻笑了好一会才进了书房。 殊兰“病了”没几日,额尔瑾也跟着病了,她是真病,胤禛不要殊兰去看,只在屋子外面说了几句话就让她走。 第34节 只听得下头的人说,额尔瑾的气色差的厉害,几天不见看起来就老了一大截。 是什么能让她变化这么大? 殊兰没猜出来,胤禛心里却明白,毕竟是好多年的夫妻了,看她这样心里也不舒服,让侍候的人都下去,坐在她身边安抚她:“这事情是爷不让说的,当时确实是怕你受不住,后来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你是爷的福晋,是府里孩子的嫡母,你要养好身子。” 胤禛是告诉额尔瑾她不是没孩子,府里的孩子都要叫她嫡额娘。 可是这怎么能一样,不是自己亲生就不是亲生的,就好像如今的大格格,那个时候将她养到三岁才给了李氏,如今她不照样的躲的她远远的,一心只有她的亲额娘,胤禛他不会懂。 她捂着脸低声抽泣:“不一样,怎么能一样,没有就是没有。” 胤禛心里其实明白,默了半响才道:“等下头的格格谁生了阿哥,抱一个养在福晋跟前。” 额尔瑾眼里多了几分神采:“爷没有骗我?” 胤禛叹了一口气,不知怎的觉得心里闷闷的,拍了拍额尔瑾的手起了身:“爷不骗你,你好好歇着吧。” 他心里的烦闷稍纵即逝,没有太多心思停留在在这些事情上,皇上即将回驾,定的又是七月去热河,他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七月皇上又带着众人去了热河,京城里还留着一干阿哥和后宫妃子,皇上走走停停一直到十月才回了北京城。 胤禛在小汤山的庄子也已经基本建成。 山西巡抚噶礼参潞安府知府白邦杰,借欠官银一年限满未完结,请将白邦杰降俸二级令其戴罪完结。 官员借户部银子也不是一个两个,潞安府知府白邦杰恰巧是太子的的人,噶礼是明明白白的八爷党,会故意拿他的错处也不足为怪,只是事情并不单单就这么简单。 户部尚书马齐跪下磕头报出了一串惊人的数字:“康熙四十三年六月国库银子六千八百万两,四十六年三月国库银子不足四千万两,户部连年亏损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马齐看似是在说自己的错处,又何尝不是明明白白的指责太子,皇上怕太子的银子不够花,特意让他管着户部,到头来却管了一个国库亏空出来,康熙到没有发作马齐,劈头盖脸的将奏折扔到了太子脸上,转身就退了朝。 太子自嘲的笑了笑,这就叫墙倒众人推,他如今还没有倒,一个个都已经给他使绊子,他眼神暗了暗,慢慢的起了身,天气又慢慢冷了,皇阿玛平凡调动官员职位,就是为了防止地方官员坐大,他手下不少人不是变了职位就是被贬或者被撤,四十七年的的春天用不了多久就要来了,他却觉得他的太子生涯要到尽头了。 康熙心里也不是滋味,他不信任太子是想将他换了,养了这么久的孩子走到这一步他看见也心里难受,他又想马齐说的话,蒙古部落蠢蠢欲动,说不定就要打仗,国库亏空可不行,是要想想法子了。 胤禛下了朝去了德妃跟前,德妃特意让人捎话叫他过去。 八阿哥跟十四到是先他和十三一步去了德妃跟前,正跟德妃说笑,十四跟八阿哥亲厚,八阿哥跟着也和德妃亲厚,比起胤禛他到是更像德妃的儿子。 见着胤禛和十三到了都起来行礼,兄弟几个笑着见了礼。 德妃笑着叫了胤禛坐在自己跟前,问他殊兰:“她身子可都还好?有没有想吃什么?要是想吃什么不好找的,你告诉额娘,额娘帮你想办法。” 胤禛笑了笑道:“跟她比起来,儿子到是靠后了,她挺好的,身子已经显怀了,吃的好睡的也好。” 很少开玩笑的人偶尔开个玩笑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德妃用帕子掩了嘴直笑:“你这孩子。” 大约是没有想到德妃和胤禛如今相处会这么随和亲切,连八阿哥的神情都变了变,看了一眼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笑着上前搂着德妃的另一个胳膊:“额娘心里如今就只有四哥,儿子也靠后了。” 德妃笑的合不拢嘴,戳了戳他的额头:“你打量额娘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的那个舒舒觉罗氏就是比不上你的小四嫂得额娘的喜欢了,别说额娘了,就是太后也更喜欢你小四嫂。” 太后喜欢西林觉罗氏?怕不能吧,四十三年的时候太后让她流了孩子,两个人心里都是疙疙瘩瘩的。 德妃叫了一旁站着的一个圆脸的四十多岁的嬷嬷过来,对胤禛道:“太后知道殊兰有了身孕,特特的让身边的吴嬷嬷去侍候殊兰,说是务必要保得殊兰母子平安,你们说说,难道不是因为太后喜欢她?” 吴嬷嬷向几位阿哥行了礼:“四十三年的事情太后一直心怀愧疚,知道西林觉罗侧福晋有了身孕特地让奴婢去侧福晋跟前侍候,若是侧福晋有一丝闪失,奴婢也性命难保。” 太后不愧是太后,那事情虽有太后的错,八福晋责任更大,太后坦言自己错误,更是极力弥补,提起来也是让人可敬可佩,相比较下,八阿哥和八福晋做的事情就显得没有诚意小家子气多了。 胤禛起了身:“劳烦嬷嬷了。”他尊敬吴嬷嬷,更多也是尊敬太后,吴嬷嬷忙称不敢。 说起来殊兰没的那个孩子也是德妃的亲孙子,八阿哥多少有些不自在,十四阿哥笑着打圆场:“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亏得太后还记得,四哥早不在意了,是不是?” 德妃面上的不喜一闪而过。 十三没忍住嗤笑了一声:“十四弟,你年纪轻轻的忘性比我还大。” 八阿哥也是能屈能伸,立时就起了身朝着胤禛一揖:“弟弟代郭络罗氏给四哥个小四嫂赔不是了。” 胤禛心里冷笑了一声,当时他难道就没有出力?如今到是一张口将错处都推给了八福晋,他到也好意思开口。 胤禛错身避了过去:“八弟只要是诚心,我和你小四嫂都不会放在心上。”可偏偏你不是诚心,有些事情就过不去。 八阿哥温和的笑了笑,温润的眼眸在胤禛身上转了一圈,胤禛朝着他微微颔首。 胤禛去了太后宫里磕头谢恩,八阿哥去看了良妃。 他们母子见面总是显得沉默,八阿哥问了问良妃的起居,一时就无话了,良妃半响才道:“你福晋还好?” 八阿哥跟八福晋的关系不好,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八阿哥沉默的点了点头。 良妃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她就是太好强了些,你只要低个头…” 他们之间已经不是低个头这么简单了,爱的太深有一日受了伤,就渐渐的成了恨,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八福晋,就如她自己说的那句话“相见不如不见”,要是没有相遇或许是最大的幸事。 郭络罗氏其实一直不怎么看得起良妃的。 “额娘何必替她说好话,她往日对额娘并不好。” 良妃笑了笑:“过日子的是你和她,便是她对额娘不好也没有什么,额娘只是心疼你,回去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八阿哥苦笑了笑:“额娘不必担心,儿子还好。”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说的话少之又少,但却让八阿哥觉得温暖和轻松。 八阿哥刚出了宫门就遇上了九阿哥,九阿哥的表情很怪异,不能说是不高兴,但也不能说就是高兴,他见了八阿哥拉着八阿哥就往角落里走:“八哥,这事情真不知道怎么开口?” 八阿哥疑惑的道:“什么事情这样神神秘秘的?” 九阿哥四下里看了看,压低的声音说了几句话,八阿哥脸上的神情立时精彩了起来。 胤禛在太后宫里谢了恩,又去见了康熙,康熙正在跟马齐张廷玉佟国维几个说话,见了胤禛来叫了他进来,行了礼叫了他起身:“去见了你皇玛嬷了?” “回皇阿玛的话,去见了。” 康熙点了点头:“也是你皇玛嬷的一桩心愿,你有什么事?” 胤禛道:“儿臣的侧福晋西林觉罗氏小汤山种了不少反季的蔬菜,今年打井的时候打出了温泉,儿子在那特意盖了庄子出来,想献给皇阿玛,用温泉水泡澡能祛病健身,儿臣也祝皇阿玛万寿无疆。” 几个内大臣也都应景的跪下磕头:“祝皇上万寿无疆。” 康熙心情舒缓了不少,儿子孝顺他心里舒坦,叫了几人起,让李德全接了胤禛手里的地契:“你是个孝顺的,这个朕心里明白。” 胤禛也没想到献个庄子就得了孝顺的夸赞。 康熙又道:“正说户部亏空的事情,你也听听。” 胤禛应了一声。 佟国维接着说了起来:“户部亏空最重要的是官员借债太多,朝中官员无论大小,几乎人人都有借款。” 康熙看了几人一眼:“你们也有?” 张廷玉尴尬的道:“不瞒皇上说,俸禄银子少根本就不够养家糊口,若不借银子,旁人还只当咱们是贪官。” 马齐道:“太子一人就借了四十五万两的银子,若咱们不借…” 这几个也是在给太子挖坑,这事情到最终能不能收回银子不知道,皇上越加厌弃太子到是一定的,胤禛在心底都替太子悲凉了起来,却也不得不佩服八阿哥的厉害。 康熙的脸色很不好,右手抖了好半响,他上了年纪就有中风之兆,国库亏空太子竟然是罪魁祸首,他好半响才道:“你们果然都够忠诚!” 几人忙都跪了下去。 “国库亏欠的银子一定要招回来!如今看来,跟蒙古开战也有可能,没有银子拿什么给军饷!” 收回来?说起来容易,这是一宗顶顶得罪官员的事情,做不好就是万劫不复。 康熙心里也知道,疲惫的挥了挥手:“罢了,你们先下去,这事情明日再议,但一定要给出个章程。” 胤禛跟着张廷玉几人出了乾清宫的书房,自己又这身返回。 李德全轻声道:“皇上,四贝勒又回来了。” 康熙睁开眼,示意让胤禛进来。 胤禛行了礼好一会才道:“儿臣看皇阿玛是在疲累,想给皇阿玛捶捶背。” 康熙笑着道:“什么时候学会侍候人了?” “儿臣的侧福晋西林觉罗氏捶背很有些窍门,儿臣私底下跟她学了学。” 这个儿子一贯的都是冷脸的样子,旁的人总有本事拿到稀奇古怪的东西讨好他,就他不会,就像这捶背一样,实在,却实在的让他觉得心窝暖。 缓了声音:“那你试试,要是垂的不好,朕就要好好罚你。” 胤禛中规中矩的应了一声,自己净了手,扶着康熙的炕上趴下,他魁梧的身子跪在康熙身边,有些违和,挽了袖子起来一下一下的给康熙捶着。 果然只是几下,他就品出了这不同的感觉,全身泛起暖洋洋酥麻麻的感觉,每一根经脉似乎都得到了松缓,他舒服的就迷糊了起来。等到康熙睡着胤禛才慢慢的停了下来,李德全侍候着胤禛穿了靴子,又让宫女给康熙盖了被子在跟前侍候着,自己跟着胤禛出了里面。 “还是四贝勒有法子,皇上好久都没有睡的这么踏实了。” 胤禛点了点头:“公公多费些心。” 李德全笑着应了是。 康熙醒来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觉得神清气爽,李德全笑眯眯的侍候着康熙起身:“皇上觉得怎么样?” 康熙问李德全:“朕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了。”李德全笑着道:“还是四贝勒有法子,依着奴才的意思,阿哥们也不必在给皇上送什么稀罕物件了,只都来给皇上捶捶背就行,皇上睡的好比什么都好。” 康熙默了半响,老四是真孝顺他,他心里明白,估计清查户部亏空的事情最终还是会落在他头上,其他那些滑头都会溜掉,他忽然就替自己的儿子不值,怎么就坏事都让老四来做,这次一个也别想跑。 39 次日的早朝上,康熙果然就提起了国库亏空的事情,他一开口满朝寂静,在站的十个有九个都有欠款,康熙将底下的人扫视了一遍,最后落在了太子身上:“太子你怎么看?” 太子心里冷笑了一声,他怎么看?他能怎么看?他低着头跪下道:“是儿臣办事不利,请皇阿玛责罚!” 康熙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默了一会才道:“你起来吧,这事情暂且不说,朕只问谁愿意担当追缴国库银子欠款这一重任?” 这个时候大抵有很多人都在想,又没人是傻子谁还能真愿意? 康熙一共问了三遍,一声比一声低沉,大殿上就越发压抑,上首的康熙看到胤禛最终迈步站了出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但这个儿子确实没让自己失望。 八阿哥第一个开口赞了一声:“这事情果真还是要四哥来做。” 第35节 十三低着头苦着脸想,四哥上了,他还能躲过? 十四笑着道:“果然不愧是四哥。” 康熙点了点头:“四贝勒能有这份忠心,朕心甚慰,但追缴国库银子兹事体大,四贝勒一人不足以胜任,众阿哥都当出力,为朕分忧为国分忧。”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谁也没有料到皇上会来这一手,甚至不少人都觉得皇上也有可能是想通过这件差事看看阿哥们的能力,毕竟太子的地位如今尴尬,只怕废太子只是时间问题。 八阿哥脸色很不好,谁都知道这个差事有多么得罪人,一旦沾上会有多棘手。 垂首的胤禛听到康熙的话,想到其他人的脸色莫名的觉得快意,也不是每次都有好运气能一直当好人的。 皇上仁慈但也一贯强势,既然开口基本上就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最终的结果便是,十八省每三省为一组,分了六组,大阿哥,太子,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十四阿哥分别管一组,八阿哥因有九阿哥和十阿哥相帮京城的欠款追缴也归了他,到未必就是为难,或许也是看重的意思,十三分给了胤禛管了江南这一片的事,也是个难啃的骨头。 下了朝皇子们都进了户部,核对账目,统计名单,户部前所未有的热闹。 晌午从衙门回了府,胤禛特意去后院看了看殊兰,见她正立在书房里写字,见他来了眼里的欣喜一闪而过,放下手里的笔迎了上来,胤禛扶着她的胳膊:“慢一些。” 殊兰抿嘴笑了笑,叫丫头侍候着他洗漱又换了衣裳,又让丫头们下去才和他坐下说话,胤禛将她揽在怀里掂了掂:“爷的儿子又重了。” 殊兰嘟着嘴道:“指不定还是个格格呢。” 胤禛在她的屁股上轻拍了一把:“又乱说话。” 殊兰揽了胤禛的脖子撒娇:“爷也欺负妾身,妾身今儿不喝牛奶,不喝鸡汤了,饿着爷的儿子去。” 胤禛扳着脸:“不许胡闹。” 殊兰却越发来劲了:“明儿也不喝,明儿也不吃!” 胤禛明明知道她只是想撒娇,且孕妇的性子奇怪,又担心她真的饿着了自己,又软了几分:“那你说怎么办?” 她脸上便露出小狐狸一般狡诈的神情:“爷要是答应妾身在湖北买了沙地种番薯,妾身就一定对爷的儿子好好的。” 胤禛诧异:“怎的想起种番薯了?” 殊兰得意洋洋的道:“妾身种番薯的原因多了,最主要的自然是番薯确实是个好东西,愈伤利尿,防止瘀斑关节炎,还能治烫伤消肿块。爷吃过番薯粉吗?就跟米粉一样,顶饱的很,但米粉和番薯粉又不一样,种米要水田,地不好不够肥产量就低,一遇上灾荒价钱就贵,番薯却不一样,沙地盐碱地都能种,旱一点涝一点都不怕,耐摔打,最主要的是产量高,一亩沙地里种出来的番薯至少是一亩良田里种出来的稻子产量的一倍,若遇上天气不好,稻子的产量就更不能和番薯相比,如今湖北多荒地沙地,一两银子能买十几亩的地,那边人家没有营生的也多,雇来做工价钱也便宜,这样细细算来妾身要种番薯开铺子买番薯粉,成本得要多低?自然是想种番薯。” 时下虽有番薯,但并没有推广,番薯耐寒抗寒世人也并没有深刻的意识到。胤禛因为心里装着国计民生,听了殊兰的话眼睛渐渐的亮了起来,如果番薯真如殊兰所说,一旦得到推广那国库的粮食得要增加多少? 他一兴奋,直接抱着殊兰站了起来,殊兰埋首在他胸前轻笑,胤禛有些尴尬,放了殊兰下来,到底还是高兴站了上风:“你真是爷的福星。” 他在地上踱了两步,又对殊兰道:“湖北的沙地爷给你买,番薯爷帮你种,你好好养胎,爷去前面还有些事要商量。” 殊兰知道他这又是要去找邬思道谋划了,笑着应了一声,直到胤禛走了她才缓缓的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在榻上坐了一会,叫了人摆饭。 邬思道和胤禛坐在一起小酌了几杯话就多了起来:“追缴国库银子的事情,如今看还是皇上对主子多了怜惜之情,这可是那温泉庄子和几下‘拳头’的功劳。” 他喝了一口又接着道:“西侧福晋功不可没。” 小汤山的温泉是殊兰挖出来的,捶背的事情是当时殊兰逼着胤禛学又跟他打赌说:“爷要是能去给皇上捶一回背,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 可不就是有了意想不到的事情,昨儿皇上特意叫了他在跟前听,已经是很明显的暗示了,他没想到早上事情又变了,竟然几个阿哥都有份。 他淡淡的道:“只是如今看皇上对老八还是看重的。” 邬思道笑道:“八爷是个什么性子?他是怎么拉拢到人的?他这一趟差事必定是要让皇上失望了。”他又看着胤禛道:“到是爷,奴才先要恭喜一声了,一旦湖北的番薯种成了,爷可是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 一说起这事,胤禛的眼里就透出了隐隐的亮光,要想推广番薯先要拿出推广的理由和方案,在也没有比在多灾的湖北沙地里种出番薯,来的更有说服力,一旦推广粮食增收,不知道将要救活多少人,皇上推行仁政希望万民爱戴拥护,大话空话说的再多也没作用,不让百姓挨饿才是最关键的。 去湖北的事和人他都安排下去了,就只等着最终的接过了。 他不知怎的一会又想起殊兰,她似乎只做了一些极小的事情,但一转眼带来的影响却巨大的让人难以忽视。 夜里他陪着殊兰用了膳,看着她睡下,不自觉得摸了摸她脸颊自言自语:“…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你的情爷领了…” 睡梦中的殊兰嘟了嘟嘴,将圆润的脸颊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胤禛的眼里就染上了一层暖色…. 40 十三的长子弘昌也不知吃了什么,一时上吐下泻,瓜尔佳氏哭的死去活来非要说是兰红下的手。 “弘昌就只吃了福晋跟前的一个糕点旁的都还没吃,如今成了这个样子不是福晋难道还能是别人!” 兰红忍了又忍:“现在最紧要的是弘昌,说话要拿出证据,别血口喷人。” 瓜尔佳氏见十三不说话,又扑过去抱住十三的腿哭:“爷,你要为我们娘俩做主啊!” 十三深看了一眼兰红,拉了瓜尔佳氏起来安抚道:“现在紧要的是弘昌,旁的一会在说。” 兰红看这情形,心里一阵暴躁,她自问自做了这个福晋从不敢有丝毫懈怠,兢兢业业,更不曾做过一件亏心的事情,可他为什么就不信她? 太医来给弘昌开了药,喝下去果然就好了很多。十三跟着兰红进了门将哭哭啼啼的瓜尔佳氏关在门外。 十三看兰红忙忙碌碌的也不知道在收拾什么,沉吟了一会道:“弘昌的事是怎么回事?” 兰红淡淡的道:“我不知道,也没有做过。” 十三皱眉道:“你是嫡母,他也要叫你一声额娘,瓜尔佳氏更不可能越过你去,爷就当这次的事没有发生。” 兰红听得冷笑连连:“爷到是仁慈,当没有发生过?我做了什么要爷当没有发生过?”她显然是气极了,在地上转了两圈,转身一把揪住十三的领子,狠狠的道:“爱新觉罗胤祥,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这真的镇住了十三。 兰红将包袱一绑,进了里间把女儿抱在怀里:“姑奶奶以后不伺候你这个混蛋了!你爱找哪个狐狸精就找那个狐狸精,爱让谁灌你迷魂汤就让谁灌你迷魂汤!我他妈的还不爱干这活,以后谁爱干谁干去!” 她顺手扯了挂在墙上的鞭子,还不忘狠狠的在地上抽了一鞭子,怀里的小格格搂着兰红的脖子咯咯直笑。 十三张大了嘴巴眼睁睁的看着兰红走远。 他听得外面尖叫了一声,出去看,见着被兰红狠狠的抽了一鞭子的瓜尔佳氏正躺在地上哭,衣服都烂了…… 殊兰一边听着怜年念书,一边挑挑拣拣的给佟如玉备些东西,又给吉文道:“去开里面炕上的那个黄花梨木箱子,还有几匹银红色的宁绸,都拿了出来。” 吉文应了是。 外面又有小丫头头道:“十三福晋带着小格格来看主子了。” 兰红怎么这会来了?殊兰忙让人请了她进来,见她连个丫头都没带,抱着孩子,挎着包袱提着鞭子,呆了呆:“你这是怎么了?” 初见兰红觉得她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在见觉得她性子豪爽,在认识就知道她确实不是一般人,学慧曾今偷偷告诉她,兰红家里的兄弟都被兰红揍过,至今没有一个打得过她,可见,十三确实捡到宝了… 兰红沉着脸不说话,鞭子往桌子上一搁,小格格往怜年手里一塞,包袱随手一扔,转身就歪在了炕上,拉了被子将自己连头都裹住,躲在被窝里道:“我在这里住几日,别的什么都不许问!”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殊兰扶着腰站在门口向外看,也没看出来什么,转身逗了逗怜年怀里的小格格,小格格笑的没心没肺,依依呀呀的要殊兰抱。 胤禛刚下马,就被十三拦住了去路:“四哥刚回来呀。” 胤禛将马交给身后的小厮,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他:“你今儿跑哪去了,户部里人满为患,独独没有看见你。” 十三涎着脸道:“我福晋过来看小四嫂了,弟弟也过来看看。” 胤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十三又连忙道:“其实是今儿早上几句话没说好,跟她有点争执,她一生气就来了,我想着一会接她回去。” 其实每次兰红来,殊兰都比平常能多吃些饭,胤禛到不排斥她来,一听是小夫妻之间的事情也没有多问,只教导道:“她毕竟是你福晋,该给的体面还是要给的。” 十三连声的应是。 十三厚着脸皮坐在殊兰的客厅里,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一句话说了又说一点要走的迹象也没有,殊兰实在有点受不住他,肚子一扶眉头一皱,胤禛立马开了口:“十三,四哥看你确实闲得慌。” 十三愣了愣。 殊兰起身道:“我听着你们最近的事情不少,也不必在这里专门陪着我,还是公事要紧,皇上的差事要紧,我如今身子重,实在不方便在陪着十三弟。” 胤禛便也起了身,对十三道:“四哥还有事情跟你商量。”又叮嘱殊兰:“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叫太医来看看,不能忍着。” 殊兰应了是。 看着十三被胤禛带走,殊兰才舒了一口气,掀起帘子进去在看的时候,兰红娘俩竟然正睡的昏天暗地,小格格连梦里都在笑…… 她自己也有些犯困,怜年就侍候了她依着靠枕在隔间的床上歇觉,又放下了床帐,吴嬷嬷在跟前守着,怜年便带了小丫头给兰红在第一进院子收拾住的屋子。 吉文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跟怜年撞了个满怀,怜年皱眉道:“你怎么也蝎蝎螫螫起来了?” 吉文大急:“李侧福晋要抓着喜丫打!” 怜年吓了一跳:“好好的这是怎么回事?” 殊兰已经醒了,吴嬷嬷扶着她从屋子里出来,站在门口问:“怎么了?” 吉文尽量放缓了声音:“…不知道怎么回事…李侧福晋要抓着喜丫打。” 殊兰沉下了脸,转身向里走:“侍候我换衣裳。”吴嬷嬷一边走一边劝她:“定是那边设的陷阱,主子过去了,万一被伤着怎么办?还是老奴过去。”殊兰摇了摇头:“既然是想设计我的,别人去了哪里能起到作用?就算救下了喜丫也要费很多功夫,那时候板子都打完了,救跟不救没有区别,我总要去会会她们。”要让她们知道,轻易设计她是要付出代价的,就是她身边的一花一草,她不允许,谁伤了都要要自损。 兰红也醒了,但毕竟是外人并不好插手,坐在炕上抿着头发叮嘱道:“你还有身孕,万事都要小心,别着了谁的黑道,实在要是拦不住,你让丫头来叫我,我是外人就是用鞭子抽了谁,四哥也拿我没办法。” 兰红其实跟十三很像,有时候实心眼的有些呆。 殊兰抿嘴笑了笑。 殊兰进了品芍院的时候,喜丫已经被两个婆子按住打了几板子,却倔强的一声不吭,李氏看见殊兰来了,越发叫嚣起来:“把这个贱婢狠狠的打!” 李氏其实一直是一个很嚣张的人,能忍这么久才找她麻烦,已经很不容易。 殊兰嘴角一直噙着浅浅的笑意,像是夜晚盛开的夜来香,带着神秘和黑暗,她越走脚步越快,直挺挺的就要撞上李氏,她出人意料的举动到是吓到了李氏,李氏下意识的去推,殊兰顺势就软在了地上。 怜年和吉文适时的尖叫起来,快手快脚的扶起了殊兰,用身子护住,吴嬷嬷挡住了那两个打板子的婆子:“如今西侧福晋都被惊吓了,你们还敢在打人,就不怕主子爷治罪?” 院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哪里还有人管什么打不打板子,她们也不敢在动作,吴嬷嬷示意两个小丫头扶了喜丫回去,自己又挤到了殊兰跟前呵斥周围的丫头:“还不赶紧去叫太医!” 品芍院里的尖叫声,额尔瑾怎么能听不见,她嘴角噙着笑意跟钮钴禄说话:“都这么一会了,咱们也该去看看了。” 钮钴禄笑着起身伸手扶住额尔瑾:“这后院里没了福晋就是不行,片刻都不得安宁。” 吴嬷嬷坚持让人抬了春凳来抬着殊兰回芳华园,正好遇上了额尔瑾和钮钴禄,额尔瑾看见躺在春凳上的殊兰,心里跳了一下,快步走了过去,担忧的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怜年白着一张脸道:“李侧福晋推了我们主子一下,我们主子才晕了过去。” 吴嬷嬷恭敬的道:“我们主子还是要赶紧抬回去安置。” 额尔瑾连连道:“嬷嬷说的是,她身子要紧。”又对身旁的小丫头道:“去给爷说一声。” 她随着众人去了芳华院,不一会胤禛就到了,他带着太医冷着脸大步走了进来,对屋子里的谁都没有好脸色,盯着太医给殊兰把了脉:“怎么样?” 太医沉吟了一会道:“侧福晋这是受了震荡,动了胎气所以晕了过去,所幸侧福晋身子底子好,奴才给侧福晋开个方子,好好养几日就无碍了。” 罗账里的殊兰睫毛微微颤抖,很多人都不知道,按压对应的穴位,可以制造出相应的脉象。 胤禛提着的心略放下去了些,那一次殊兰意外流产,去了半条命,如今已经四个多月的孩子要是真的出个什么事,他真有些不敢想。吴嬷嬷跟着太医拿药煎药,胤禛转身出了屋子在外间坐下,额尔瑾带着钮钴禄氏也跟着出来,兰红坐在里面陪着殊兰。 第36节 胤禛垂着眼慢慢的吃茶,他不说话浑身带着冷气,屋子里的气压就显得极低,一直对他有着莫名的惧怕的钮钴禄觉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站在原地不安的动了动。 胤禛不说话,额尔瑾就开了口:“李氏不知道为什么要打她跟前的丫头,她去了那边的院子,下头的丫头说是被李氏推了一下才成了这样的。”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哭声,兰红掀起门帘向外看了一眼:“四哥,外面也太吵了,小心吓着小四嫂肚子里的小阿哥。” 胤禛沉默的起了身往外走,众人都忙跟了上去,去了第一进院子。苏培盛带着小太监拦住了抱着三阿哥的李氏:“李侧福晋这边走。” 听说喜丫被打了五下,下手极重,五下就留下了极深的印子。 第一进院子的屋子因为不用住人收拾的朴素了很多,丫头们上了茶,缓缓的退了下去,李氏抱着两岁的三阿哥抽噎的站在当地:“爷要给妾身做主,她跟前的丫头撞倒了弘时,弘时的背上如今还青着一块,弘时本就身子弱,哪里经得起个粗糙的丫头一撞,只怕是这两日又要生病了。” 胤禛示意奶嬷嬷将昏昏欲睡的三阿哥抱了下去,凌厉的刮了她一眼,森然道:“丫头撞了三阿哥,你就推她?谁教给你的道理!” 李氏不敢看他,用帕子掩了面低声的哭:“她走过去直直的就往妾身身上撞,妾身还没推她就倒了,她分明是故意栽赃。” 胤禛冷笑了一声。 额尔瑾接口道:“太医说西林觉罗妹妹是受了震荡动了胎气,要是真没有人推也不至于到了这一步。” 李氏一时无法辩驳又接着哭:“可是弘时…” 胤禛阴森的看着她:“跟弘时又用什么关系?好好的孩子都被妇人教坏了!等福晋在前院收拾出了院子,弘昀和弘时都挪到前院去养,等闲不许见面!” 胤禛的话让李氏彻底慌了神,她如今宠爱渐少,就剩下了跟前的孩子,孩子不让她养,她以后怎么办?她吓得眼泪也忘了留,跪在地上朝胤禛磕头:“爷,爷,妾身知道错了,妾身知道错了,弘时还那么小,怎么能离了妾身的身边,爷,妾身求你了,求你了…” 胤禛径直出了屋子,让苏培盛去拿了不少珍贵的药材给殊兰送了过来,又叮嘱下人务必好好照顾,醒来了就去前头给他说一声。 看着胤禛出了院门,额尔瑾才折了回来,她将地上跪着的李氏拉了起来,柔声细语的劝:“妹妹快起来,地上凉,当心伤了身子。” 李氏脸上的神情还有些呆愣,额尔瑾摸着她冰凉的手,轻声低语:“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 就好像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寒气包裹住,慢慢的渗进了四肢百骸,李氏打了个哆嗦,抬头去看额尔瑾,只看的见她眼里稍纵即逝的寒光—— 41 屋外的钟摆滴答滴答的响着静谧又祥和,屋里撤了大灯,只留了一盏昏黄的羊角灯在角落里,洒下一片朦胧柔和的光,殊兰迷糊的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的见床边还靠着个人,她揉了揉眼睛仔细看时,才见着是胤禛,他穿着家常的衣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原因,棱角分明的脸庞此时柔和了很多,只眉头皱着,薄唇依旧抿出一条有些严峻的直线。 殊兰抿了抿嘴伸手去拉他的手,胤禛像被惊着一样陡然转醒,眼里一丝刚刚睡醒的茫然都没有,见殊兰醒了,长长的透了一口气。 殊兰有些不好意思:“吓着爷了。” 她的声音是刚睡醒时慵懒的沙哑,眼睛却比平时要明亮,看的胤禛松开了眉头,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要起,扶着她的腰抱她起来:“要如厕?” 殊兰摇了摇头:“几更天了?” “三更了,还难不难受?” 殊兰又摇了摇头。 外面守着的怜年听到声音披着衣服进来看:“主子可醒了,爷一直在跟前守着的。奴婢去给主子把还温着的燕窝粥端过来。” 殊兰看她出去,伸手握着胤禛的手:“都这会了,爷上来打个盹就天亮了,好歹歇息一会,明日还有不少事情等着爷做,别累坏身子了。” 屋子里没有侍候的下人,胤禛自己脱了衣裳,又脱了鞋子,上了床重新拉了一床被子在殊兰的外面躺下,也许是因为看着殊兰无事了,他身上的气息柔和了很多,幽深的眼睛亮亮的,摩挲着她的手说话:“行军打仗,夜里一会都睡不得的时候也多的是,粮食跟不上的时候就整日整日的挨饿,那时候夜里风太大又冷,我和八弟几个出去巡逻,披一件大氅挤在一起取暖,还冻得直哆嗦,最后没办法就扯着嗓子喊,喊的都惊动了皇阿玛,皇阿玛气得不行,让我们围着营地跑,跑了几圈果真就不冷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愉悦几分怅然。 殊兰想起那个时候愣头青一样的胤禛和八阿哥,将脸埋在他的身侧直笑。 胤禛觉得手暖和了,伸进被窝隔着衣裳摩挲着她的肚子:“不过一个丫头,你就风风火火的赶过去,要是真伤了自己怎么办?” 殊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胳膊:“那时候没有多想,只觉得喜丫还小,挨几板子怎么受的住,一急就自己过去了,只顾着直冲冲的去跟李姐姐理论,她到也未必是故意去推我,其实现在想想也挺后怕的。” 胤禛的手顿了顿,低叹了一声:“你呀…” 怜年端了燕窝粥进来,殊兰不怎么饿,喝小半碗就没了胃口,剩下的都进了胤禛的肚子。殊兰到底是孕妇又迷糊了起来,胤禛到不怎么有睡意,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跟她说话:“…也不知你是有心还是无心…额娘和皇阿玛的事还有那个番薯是帮了爷的大忙..不过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你的情…爷都记下了…”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殊兰听的不清楚,往他跟前缩了缩,嗅着他身上特有的清香,渐渐的睡了过去。 雕花拔步床上围着厚重的帘子,钮钴禄雪珊躺在里面,媚儿躺在外面露出一截白嫩的胳膊在帘子外,上面铺了帕子,老太医捏着胡须闭着眼左右手都试了一遍,才睁开眼恭喜道:“恭喜八爷,这位格格有孕一月有余了。” 八阿哥笑着让下人带了太医下去写药方,他自己无意识的在地上转了两圈,到现在还觉得朦朦胧胧的,似乎即将要做阿玛的感觉还不真实,他吩咐何柱儿道:“你去给福晋说一声。” 何柱儿苦了苦脸,他去了郭络罗氏的院子站在外面扬声道:“福晋,钮钴禄格格有了身孕,爷让奴才来给您报个喜。” 他等了一会,只隐隐听到几声咳嗽,觉得郭络罗氏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松了一口气,一转身一溜烟小跑出了院子。 郭络罗氏正在抄写经书,她停下了手里的笔,咳嗽了好一会,毛笔上的墨汁都滴在了纸上,她低头看了看,缓缓的揉成团,又重新取了一张,重新抄写。 八阿哥在郭络罗氏安静的院子门口站了很久,久到自己都僵硬了才转身离开,他是期待能发生些什么,但那院子一如既往的安静。 书房里九阿哥还等着,见了八阿哥拉着就问:“这事情怎么办才好呀,欠钱的官员那么多,哪一个能轻易得罪,咱们前些年的功夫不是白费了吗?” 八阿哥垂下眼眸站在窗前:“有的人的钱,咱们来还。” 九阿哥一怔,随即一惊:“八哥不是说那事情不能在做了吗?被人发现可就完了,在说,四哥还说过那样的话,要是在有动作,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小的时候在宫里他被教养嬷嬷罚着一整天没有吃饭,饿的难受躲在阿哥所里西北面的僻静处哭,胤禛在衣服里藏了一只鸡腿偷偷给了他,回去了又因为自己衣服弄的太脏也被教养嬷嬷罚,还有一次他写错了字师傅打了手掌,他疼的饭都吃不进嘴里去,胤禛拉着他躲在角落里给他喂饭,一边喂还一边说:“你可别饿着了,要是在饿着,又该躲着哭了。” 他不知怎么眼里有些湿润。 九阿哥在他耳边一连声的问他怎么了,他好半响才缓缓的吐出几个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李卫坐在台阶上晒太阳,无聊的数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脸上长黑痣的胖子,也不知道数了多少,暖洋洋都快睡着了,才见着佟如玉从锦绣楼出来,他打了鸡血一般腾的一下跃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立时就站在了佟如玉跟前。 佟如玉做了荷包来卖,她的绣活做的好,锦绣搂里六钱银子一个收她的荷包,她见李卫亮晶晶的眼睛,自己也抿嘴一笑,一见着她笑,李卫也跟着傻笑。 佟如玉顺手替他拽了拽皱巴巴的衣裳,一面往回走,一面跟他说话:“掌柜的意思,让我多绣些福字的和石榴花样的,我做的四十个荷包他都收了,如今就是二两四钱得银子,这个月的房租至少就不用愁了,等我着做了荷包在做几样大件的绣活,挣个十两到是可以的,这样饭钱也就有了。” 她说的兴致勃勃,但李卫听着怎么都高兴不起来,说起来容易,要真的要挣够十两,她要没日没夜的做,他希望她过的好,很好很好,并不是这样为了吃穿就要日夜劳累。 佟如玉走了几步见李卫没有跟上来疑惑的转头去看,狭窄的巷子里他刚好站在明媚的一边,披了一身的阳光,好像从天而降的神祗,她看见他猛的向她跑来,到吓的她往后退了几步。 李卫在佟如玉跟前站定,他浑身的每一寸肌肉都绷的紧紧的,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力量,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好像即将要干一件天大的事情,正在积蓄力量,那眼睛灼灼逼人,又隐隐含着几丝羞怯,连佟如玉都不自觉的跟着紧张了起来,屏住了呼吸。 有个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你…我我…你…唉…这样…是这样…你娶..不是..是我娶…我娶…你嫁给我吧!” 他最后一句话像是带着千军万马的震撼,佟如玉的心都跟着颤抖了起来,她一直觉得她是被老天遗弃的,而李卫是老天派来救她脱离苦海的。 她脸上笑意越来越大,大声回复他:“好!” 邬思道正从书房出来,一见着满身都是用不完活力的李卫忙朝着他招了招手:“快过来,拿了爷的牌子去太医院请太医。” 李卫恨不得所有的人都知道佟如玉答应嫁给他了,但也知道这话现在不好说,又憋的难受,正想着去找殊兰说说这事看什么时候给他把这事办了,就被邬思道给叫住,他大着嗓门道:“谁身上不舒服?” 邬思道拍了他一下:“叫你去你就快点,是爷身子不好!” 李卫一听这话,也忘了自己的事,转身撒腿就跑,邬思道本还想叮嘱他请哪个太医的,想了想又觉得他常跑腿应该知道请哪一个。 邬思道进去看闭目靠坐在榻上的胤禛气色实在谈不上好,叹了一口气:“爷大约是累着了,要不现在躺一会?” 胤禛觉得晕晕沉沉的,也不再强撑,苏培盛侍候着他脱了靴子在榻上躺下,又盖了一床被子。 就是睡似乎也并不能沉睡,一直在做梦,梦里面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围着他转圈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的睁开了眼睛,早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苏培盛忙将茶水送到他跟前,又让丫头打了水上来侍候着他洗浴。 胤禛只觉得头越发疼了,听得苏培盛道:“太医说爷是气血两亏,疲劳过度应当好好休息,给爷开了药方,已经熬着了。” 胤禛的心头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怪异感,他起了身在书房里四下看了看,他的书房分内外两间平时议事在外面,若是休息就是里面,寻常人都不能进去,半响才叮嘱苏培盛:“爷的衣食住行要谨慎,让粘杆处这几日眼睛放亮了。”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苏培盛忙应了一声。 胤禛的身子这几日总不见好,只是一日比一日憔悴,连康熙都看出来不大对头,下了朝特意叫了他问话:“你要是身子实在不好就歇息两日。” 胤禛忙道:“并不碍事,谢皇阿玛挂怀。” 他去给德妃请安,德妃摸着他的脊背直叹气:“什么都没有身子重要,你要是不好开口,额娘去求你皇阿玛,累垮了身子可怎么办?” 胤禛勉强笑了笑:“额娘不用管了,儿子的身子儿子心里清楚,不会有事的。” 德妃见他不听,让人去库房里翻出了不少药材:“拿回去看看殊兰有没有什么用的上的,让她给你做了药膳吃。” 他到是几日都没有进后院了,身上又不好,也不敢去看她,好几日都没见她和孩子。 胤禛在宫门口遇上了正等着他的十三,十三每日都要跟着胤禛回去,缠一缠兰红,被兰红抽了几鞭子,到像是被打上隐了,日日都不间断。 他见胤禛的样子,也露出了担忧:“四哥,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胤禛摆了摆手,现在退缩,在皇阿玛心里会留下懦夫的印象,这也不是他的本性。他也不骑马,上了轿子,十三上了马跟在一侧,一会轿子里就传出了胤禛疲惫的声音:“这事情不能在这么拖下去,必须想个折子,“擒贼先擒王”,先从那几个巡抚下手,告诉他们,不还银子就是跟四爷过不去,若还想保住顶戴花凌,就听话些,欠的多的时间多给几日少一些的就少几日,但时间必须定死了,迟一日,四爷亲自上折子。” “四哥说的是,不给那伙王八羔子给点厉害,真就无法无天了,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姨太太娶了一房又一房,还敢说自己没钱,惹急了我,十三爷把他们都砸个稀巴烂!” 胤禛带着十三进了芳华院的时候,殊兰正坐在廊下看兰红耍鞭子,小格格坐在怜年的怀里咯咯的直笑,指指兰红,又转过脑袋对殊兰依依呀呀的说话,仿佛是在炫耀,我额娘厉害吧。 殊兰被她逗的直笑,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兰红一见着十三进来就没好脸色,鞭子扔到一旁小丫头的怀里,朝着胤禛福了福,抱了怜年怀里的女儿,扭身就进了屋子,十三到不觉得尴尬,就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她哄回去。 殊兰被丫头扶着往胤禛跟前走,胤禛忙道:“爷身子不大好,你不必过来,就站在那里跟爷说话。” 殊兰愣了愣,抬头仔细的端详了几眼胤禛,几日不见他就瘦的厉害,瘦到不是最重要,他眼下有浓重的青黑色,眉宇之间透出深深的疲惫之色。 在仔细看,殊兰忍不住轻呼了一声,从一个人面上的气色能看出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就像《黄帝内经》里所说的一样,一个人面上的气色,青的像翠鸟的羽毛,赤的像鸡冠,黄的像蟹腹,白的像猪脂,黑的像乌鸦羽毛都是生色。 但若一个人像如今的胤禛一样,脸上隐隐的透出像死草一样的青黑色,那就是死征! 42 十月的四九城要穿着夹袄才不觉得冷,若是刮起了风就要披上斗篷才成,四九城的风刀子一样割的人疼,头脸都要包住。 风吹得院子里的竹子飒飒的响,带来了一股极凉的寒意,一直渗透到了殊兰的四肢百骸,是谁要对胤禛下毒手? 胤禛看她的样子好像吓着了一般,故作轻松的道:“你这是怎么了,爷无事,就是这几日有些忙,又睡的不好,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殊兰尖锐的声音打断:“无事?!怎么会无事?!难道爷没有看到自己的气色?这是有人想要爷的命!爷难道还没有察觉?!” 胤禛还没有见过殊兰这么尖锐慌乱的时候,她总是很淡又似乎很浓,时而浅时而深,就好像是一副泼墨的山水画,从骨子里透着淡然还有浅浅的疏离。 殊兰一把抓住胤禛的手,踮着脚粗鲁的掰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又仔细的看了看他脸上各处的颜色,把鼻子凑到他的嘴边闻了闻味道,又要他张开嘴看。 大约也是因为几日没有见着胤禛,后院的妻妾一听到胤禛在殊兰这里,都赶来了这边,就是好些日子没出门的李氏都跟着一块来了。 殊兰跟胤禛的样子有点暧昧,胤禛双手扶着她的腰好让她省点力气,而殊兰正凑到胤禛的嘴边看,旁边看,就好像是胤禛在亲殊兰。 额尔瑾的脸色变了又变,好一会才控制住了自己的声音,就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福了福身子:“爷。” 钮钴禄,宋氏,李氏,武氏比不上额尔瑾,脸色都是说不出的精彩。 第37节 十三也在却是一脸的凝重,气氛就显得有些怪异,一堆人都围着殊兰和胤禛。 殊兰扯下胤禛身上的荷包闻了闻,没有什么异味。 被凉了好一会,额尔瑾即使心里有些不满,脸上却还带着笑意:“殊兰妹妹或者有些什么事情,站在外面总有些不好,在这院子风大,就是不为爷着想,也应该为自己想想。” 并没有在胤禛身上发现导致现在这种情形的东西,殊兰有些挫败:“爷,最近可有跟别的时候不一样的事情?” 胤禛仔细的思索了好半响:“并没有。”他顿了顿又道:“你刚刚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就那么肯定?” 殊兰低声道:“不怕爷怪罪死草一样的青黑色是死征,难道竟没有一个人看出来?”她指了指胤禛的两眉之间和太阳穴:“这几个地方都看得出来。” 太医是胤禛信得过的人,他没有说就一定是没有看出来,但殊兰实在说的真切,而且胤禛自己潜意识里也觉得身体的忽然不适,并不是意外。 李氏垂了垂眼眸,用帕子将脸一捂就挤到了胤禛跟前,带着哭腔道:“爷呀,你怎么瘦成这样了?脸色都这么不好,看的妾身心里扎了刀子一般的疼,爷,你可要保重身子,咱们一大家子都要靠爷!” 李氏险些挤到殊兰,被胤禛用胳膊撑开了。 李氏其实不是不聪明,也不是她的演技不到位,就是有时候大概真的时运不好,就比如现在,胤禛正在担忧他的生命,她却带着哭腔挤过去邀宠,谁见了都会烦躁,胤禛不耐烦的一把推开她。 额尔瑾给钮钴禄使了个眼色,钮钴禄迟疑了半响,最终挂上一脸的笑意上前扶住了殊兰的胳膊:“西侧福晋还有身孕,站久了怕是不好,外面又起了风,不如还是进屋坐下说。” 殊兰转头看了她一眼,钮钴禄被这眼里难以严明的冰凉和厌恶骇的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 院子里看着就有些混乱,被忽略的额尔瑾垂下眼笑着出声道:“这是怎么了,有话进了屋子慢慢说。” 殊兰前所未有的觉得这一堆女人烦,她凉凉的道:“若是往常自然是要请了姐姐和妹妹进去慢慢说,只是今日实在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吉文,送客!” 吉文立刻道:“福晋,李侧福晋,请吧。” 进府好几年了,除过八福晋那一次,都没人见过这个娇滴滴的侧福晋大声说过一句话,跟人脸红的时候都没有,总是温和好脾气的样子,哪里见过她现在的样子,一身冷气都赶上了四贝勒,骇的院子里的人似乎都矮了一头。 额尔瑾就是在好的脾气也因为这一句话破了功,她冷笑了一声转头去看胤禛:“没想到殊兰妹妹如今的脾气这么大,规矩这么好!” 李氏尴尬了好一会,听得这么一句话,立马开口:“福晋就是往常太好性子了,让别人以为福晋好欺负,可不能每一次都大度的放过。” 时事变了,胤禛渐渐的冷淡了李氏,孩子又养在前院,如今的李氏也不得不向额尔瑾低头。 胤禛极其烦躁,头也比往常更疼,那种眩晕感再一次袭来,他四下里看了看,抓过小丫头手里的鞭子一把朝地上甩了去:“无知的蠢妇!” 还要开口的额尔瑾被这刺耳的鞭子声和胤禛咆哮一样的呵斥声吓的一哆嗦,立时跪了下去,妻妾丫头一时跪了一地,胤禛牵了殊兰的手向外走,话语里带着森森的冷意:“以后无事不准随意来芳华院。” 跟在后面的十三想了想还是回身说了句:“四嫂也别怪四哥发脾气,如今有人要害四哥性命,正说得关键,见着现在的样子,自然不高兴。”他是想说胤禛有性命之忧,妻妾们却在胤禛面前争风吃醋,胤禛会生气是自然的。 他见兰红抱着女儿站在门口看,朝着她摆了摆手,转身跟上了胤禛。 见胤禛走了,万儿和福儿忙上前扶起了额尔瑾,额尔瑾白着一张脸手还在哆嗦,显见是吓的不轻,刚才那一鞭子仿佛是抽在她的身上让她觉得即恐惧又羞耻,她冷着一张脸,缓缓的理了理衣裳,扶了扶发钗,挺直了脊背,优雅从容一步一步迈出芳华院。 李氏连裙子上还沾着泥都顾不上理会,匆匆忙忙的起身出了芳华院。 钮钴禄跟着额尔瑾直到出了院子还回头看了一眼,她从来不知道殊兰是这么厌恶她,甚至那眼里还有一些别的她看不懂的东西让她心惊肉跳,五脏六腑都生了寒意,她觉得她骨子里是惧怕殊兰的,又在心里摇头否定,怎么会呢,她最看不起惯会装腔作势的殊兰了。 就宋氏和武氏似乎最淡然了。 四贝勒府的前院也就成亲的时候殊兰待过一晚上,此后从来没有来过,更不要说胤禛的书房。 胤禛让小丫头扶着殊兰坐下,自在坐在另一边闭目养神。 胤禛的书房布置的就如同他这个人干练简洁又透着与众不同的华贵,隐隐的还能闻到一股细细的绵长的香味,嗅了还想在嗅,殊兰起了身,四下里看了看:“爷这屋子点了什么熏香?” 胤禛一怔:“爷这几日都不点熏香的。” “那这香味是从哪里来的?” 十三使劲了嗅了几口:“我怎么什么都闻不到?” 殊兰的五官很敏锐,似乎有些异于常人,就比如胤禛脸上的气色殊兰能看到,太医看不到,屋子里有奇异的香味,殊兰可以闻到别人却都闻不到。 她皱着眉头顺着味道进了里间,胤禛收拾出来起卧的地方简单了很多,当地铺了团花的猩猩毡,摆了桌椅板凳,角落里安置了一张拔步床,床头放着一个紫檀木的花架,上摆了一盆君子兰,胤禛爱兰花,熟识的人都知道。 43 皇子们为了讨得康熙的满意简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全国各地鸡飞狗跳,就是深宫中的娘娘们日子都不能清闲,德妃四处搜查自己攒的体己银子,总共也不过七千两,虽是自己跟前有不少珠宝首饰,古玩字画,但不到万不得已哪个都买不得,一不留神被皇上知道了,就惹了大祸。 她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听得十四来了,忙让他进来,到底是自小养大的孩子,她比平时都随意些:“你可不知道,你舅舅也欠了国库八万多的银子,刚刚是在太子殿下的手下,太子殿下说了,若谁在不还,拉到乾清门先让太监打一顿鞭子,若真让太监打了还有什么面子,他东挪西凑也就三万两还有五万两怎么也凑不出来,你看看能不能给你舅舅想个法子?” 十四自己也缺钱,平时也就是跟着九阿哥沾沾光,一下子也没有那么多钱,在说他找德妃也有事,他往德妃跟前凑了凑道:“儿子今天找额娘也是有事想求求额娘。” 德妃就放下了自己的事问十四:“遇上什么难事了?” “这不是五姐夫舜安颜刚好是儿子这边的嘛,他欠了有十五万两,是儿子这边欠的最多的,又是姐夫,儿子想着要是姐夫的银子能一下子要回来,去要别人的也腰杆硬一些,在说别人一看儿子连亲戚的脸面都不给,也不敢在拖欠着。” 固伦温宪公主是德妃的第二个女儿,嫁给了一等公舜安颜,去世有好几年了,一提起舜安颜就想起这个二十岁忽然去世的女儿,德妃就有些黯然。 十四兀自滔滔不绝的说:“额娘,儿子的意思你帮着儿子说几句话,他一向听额娘的话,只要他还了钱,儿子的差事就能办好,办好了差事皇阿玛嘉奖了儿子,额娘脸上也有光。” 以前一直觉得就十四能依靠,他做什么在德妃眼里都是对的,有一日忽然发现一直忽略的大儿子其实更有担当,在看十四就觉得孩子气了些。 德妃拍了拍他的手:“就是他听额娘的话,这些话额娘也不好说,你是正经官差都不说,额娘不过占了个长辈的名分又拿什么立场去说这些话,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能什么事都靠额娘,要是额娘有一日去了,你怎么办?” 十四就抱着德妃胳膊撒娇:“额娘,你就帮帮儿子吧。” 德妃被他摇的脸上有了笑意,正闹着胤禛也来了,胤禛一来十四规矩了很多,胤禛问候了德妃几句,十四就问胤禛追缴欠款的事情。 “给了个期限,若是不还了就不用当官了。” 十四感慨的道:“四哥有时候就是凉薄了些,大家做事都不容易,一家里出一个当官的多不容易,有些官员也是真的没钱,四哥这样,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胤禛淡淡的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皇阿玛有旨,我就照着做,钱是皇阿玛让还的,不还就是抗旨,没有杀头已经是开恩,无规矩不成方圆,难道因为他家里出一个当官的不容易,就能让他坏了规矩,这就是妇人之仁了。” 十四的脸僵了僵,看了一眼德妃道:“额娘听听,四哥一见着我就训我,罢了,儿子还有事,就不碍四哥的眼了。” 他说着就起身,德妃笑着点了点头:“你四哥说的话是对的,你去吧,万事都上心些。” “记下了额娘。” 见他走了德妃才转头对胤禛道:“以前觉得他是个大人了,不知怎的如今又觉得他像个孩子一样,办事就是不沉稳,他要是哪里做的不对,你做哥哥的多提点他一些。” “儿子说话太直了些,他不爱听是有的,以后儿子尽量软和些跟他说话,他毕竟年纪还小,慢慢的就好了。” 德妃抿嘴笑了笑,又问他:“这两天身子好些了没?” “吃了殊兰的药膳到比以前好了些。” 德妃又道:“她身子怎么样?肚子里的孩子安稳吧?” “吴嬷嬷在跟前,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她让我额娘稍个话,说是额娘的身子天一冷,内里容易起燥火,没事的时候多喝些梨煮的冰糖银耳水,这样不容易上火得风寒。” 德妃叹了一声:“难为她一心还记着我,你告诉她,我知道了,要她养好身子给额娘生个大胖孙子,就比什么都好。” 说起孙子德妃又感慨了几句:“你家里的二阿哥身子不好吧,还是要好好调养调养,我听着隔三差五的跟师傅请假,不管怎样还是身子要紧,实在不行就先带回家去好好的养上一段时间的身子,等身子养好了念书也有劲头,只怕是比现在念得好。” “太医的意思,他是娘胎里带着弱症,好是不大容易,只能慢慢调养。” 德妃跟胤禛闲话了很久,终究是把跟十四说的话又给胤禛说了一遍,胤禛听了沉吟了半响,德妃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很多,好一会听得胤禛道:“即是舅舅家里有事,额娘都开口了,儿子回去想想办法,这一两日给额娘把银子送过来。” 她说了这话,十四听都没听见一般只顾着自己的事情了,也不是儿子不好,只是如今看小儿子还是被她宠的过了些。 德妃慈祥的着摸了摸他的脊背:“要是为难便算了,额娘也不能为了自己的弟弟为难自己的儿子,你有这心就行了。” 就冲着德妃这一句话,胤禛都决定要把银子给凑齐了。 他从德妃宫里出来就去了乾清宫,听外面的太监说里面暂时没人,他才进去。 康熙叫了起看了他几眼:“气色能比昨天好,十三接了他媳妇回去了?” “小两口就是闹闹别扭,已经回去了。” 康熙笑着取下老花镜:“十三是个愣头青,是该有个人收拾收拾他,不然他就要上房揭瓦了。” 胤禛想起十三那找抽的样子就觉得十三福晋能降十三。 康熙翻了翻案头的奏折问胤禛:“今儿是什么事?” 胤禛跪在地上将垂泪兰的事情仔细的说了一遍,又将自己找人实验,殊兰用针的事情也仔细说了,乾清宫西暖阁霎时安静下去。 康熙看上去很暴躁,起了身在地上来回踱步:“果真是好大的胆子,都敢对皇子下手,哪一日指不定就要对朕下手了!” 他猛的回身厉声道:“那花是怎么来的?“ “花是跟其他的花一道从花室里采买回去的,老板也说不清楚那盆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而且动手的人应该极其了解儿臣,那么多盆兰花,儿子一眼就选中了这盆花摆在了床头,绝不是巧合。” 也就是说花的来源暂时还是说不清楚,那么为什么要加害胤禛这也是未知的,胤禛近些日子除过追缴国库欠款没有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不是新仇就有可能是旧恨,胤禛能跟谁有过节? 父子两似乎想到了一处:“儿子去天河县差点被人要了性命。”他说着又觉得不是:“但是那人并不知道儿子是谁。” 他想着猛然睁大了眼睛,他曾经用天河县试探过八阿哥,八阿哥那时候的表现确实有些反常,如果真要是因为天河县,八阿哥嫌疑到最大,但是他为什么以前不动手现在要动手?要说跟那个时候最大的不同那就是现在在追缴国库银子,这又跟追缴国库银子有什么关系? 他心里百转千回,但到底没有确凿的证据,话不能乱说,一不留神可能就触怒了皇上,皇上虽不愿意所有的儿子亲如一人,但却也最见不得给自己的亲兄弟暗地使坏的人。 正说着,外面的小太监报太子到了,康熙缓了缓对胤禛道:“这事情只要查清楚,朕一定会给你做主,你跪安吧。”想了想又道:“那盆花用完了,过几日你给朕送过来。” 胤禛应了一声。出去见着太子行了礼,太子到是和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他好好干。听说前些日子太子发怒,直接用鞭子抽死了五个太监,暴戾之姿难以形容…. 殊兰站在外头,一边看着吉文开了她放嫁妆的屋子捣腾东西一面感慨:“没想到她就真答应嫁了,李卫那个家伙可是捡到宝贝了,她可是个难道的好姑娘。” 怜年扶着殊兰神色有些恍惚,喜丫站在一旁看见了就道:“怜年姐姐是不是身子不大好,还是喜丫侍候主子吧。” 小姑娘挨了一次打,跟以前就不大一样了,总之明眼人都觉得她长大了不少,怜年勉强笑了笑,让喜丫扶着殊兰。 吉文把殊兰要的一个吃茶的绿玉斗终于从角落里找了出来:“也不知主子这么巴巴的找了这个个杯子做什么?” 殊兰接到手里仔细看了看:“吃茶就讲个意境,你拿着好好洗洗,以后我吃茶就用它了。” 又对喜丫道:“一会让你妈进来陪我说说话,我还不知道女子出嫁除过备嫁妆另外还要做些什么。” 喜丫应了一声:“奴婢的哥哥也大了,福晋什么时候给奴婢的哥哥也做主娶个嫂子。” “我先问问你妈,要是你哥哥没有中意的,你妈也没有中意的,我就替你们挑。” 喜丫笑着又谢恩。正说着李福庆家的就来了,自打那一次殊兰不管不顾的救了喜丫,她家里的人见了殊兰都是先磕三个响头。殊兰跟李福庆家的一面说一面让吉文用笔记下,只说:“你们也大了,等你们出嫁的时候,我就不用问她了,心里也就清楚了。” 吉文的脸红了红,怜年的脸却有些白。 李福庆家的又说李书:“他如今管着反季蔬菜的庄子,连主子爷都说他做的好,叫到跟前问了几回话,还派了他几次差事,说他做的不错,前几日还跟着主子爷一起见了不少朝廷的官爷,如今越发的有见识了,又说‘没有主子哪来现在的他’自然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顿了顿身子往殊兰跟前倾了倾:“福晋的陪房王世让家有个排三的丫头叫珊瑚,如今在福晋跟前是个二等的丫头,她老子娘见了奴婢透了几分话,意思是看上了李书这孩子,奴婢私心里是觉得那姑娘心气太高了些,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要的起得,也没得主子的话就含糊了过去,刚刚进来的时候还见着她,又追着问,不知主子是什么意思?主子怎么说奴婢就怎么办。” 见殊兰似乎想不起珊瑚是哪个,吉文提醒道:“主子忘了,上一次在福晋那打牌,不知道那个珊瑚哪里没做好,被李侧福晋说了几句,福晋当时就罚着她在外面跪了小半个时辰,主子当时还说‘长的漂亮,心思又活难免就是这样’。” 殊兰这才记起珊瑚是哪一个,是有几分姿色,尤其是还长了一颗美人痣,就又多了几分别样的风情,也难怪李福庆家的说她心气高,只怕她是存着飞上枝头的念想的。 第38节 殊兰推着让李福庆家的尝了尝点心,沉吟了一会道:“我私下也是不喜欢那姑娘的,她确实有几分志气,不是实心实意过日子的人,勉强进了家门也不是家里的幸事,只是这事情你回去在好好跟李书说说,看看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想要个什么样的,我好帮着他挑,不能我自己看好了进了门跟他合不来,那就不是我在做好事,是在害你们了,这个道理你要明白,不要想着我不过是客客气气的说说,那是过一辈子的人,不是谁家钱多谁家有势力就行的,须知家和万事兴,我看重的是你们这一家子人。” 殊兰的意思李福庆家的听的明白,主要是要孩子看着可心,至于能不能拉拢到什么人,或者给主子添什么助力,那都是次要的,她不觉呆了呆,缓过神来又忙磕头:“主子的大恩大德,奴才一家子铭记于心,要是但凡做了一丝一毫对不起主子的事,定要遭天打雷劈!” 也不知是不是上一辈子积了德能遇上这么一位主子。 等着忙忙乱乱的人都去了,殊兰才倚在炕头歇觉,想了半响刚刚的事情,这事情额尔瑾必定是知道的,这么一心要把珊瑚推出去怕也不单单的是放在跟前看着碍眼,她是不觉得是什么好事情,想了一会就泛起了迷糊,好一会在睁开眼时见喜丫跪在她脚边打盹,怜年正坐在一旁做针线,看她气色确实不好放柔了嗓子:“还难过着?” 怜年见殊兰醒了忙起了身,扶着她坐好,好一会才道:“以后就不难过了。” 殊兰笑着让她在自己跟前坐下:“你是我从家里带来了,我最不想委屈的就是一心一意待我的人,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缘分这种事情不好说,你是个好姑娘,只是还没有碰对人。”看她都落了泪,怜惜的给她擦了擦眼泪:“不哭了,你心里难过我们也替不了你,我给你放三天的假你回去好好看看,住上几天在回来,在回来就要好好的。” 怜年擦了眼泪连连摇头:“主子怜惜奴婢,奴婢心里清楚,只是眼见着这几日的事情多,主子又有了身孕,正是用的上奴婢的时候,奴婢回去也不能安心,事情奴婢能想清楚,不会做糊涂事,也会慢慢放下。” 这几日也确实事情有些多,怜年又一向得力,殊兰笑道:“说了要让你松缓几日,如今仔细一想到离不得你,只得说出去的话又收回来,你还是守在我跟前的好。” 怜年才笑了笑。 一时铺子里又送了账本来,殊兰喝着牛奶看怜年和吉文拨算盘盘账,不知怎的又有些想吃蛋糕,又让人去外面的铺子提了一个水果味的大蛋糕回来,自己留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都分给了下头的人,又将厨房做的几样点心装了盒子,让人送去了西林觉罗府上。 胤禛回去的时候殊兰的肚子已经吃的鼓了起来,一脸餍足的躺在炕上,嘴里似乎还哼着天仙配,胤禛有时候不能明白,殊兰是怎么做到让自己的每一日都如此的惬意和愉悦的? 他身子不好如今还疲惫着,丫头侍候着他换了衣裳脱了鞋子,也在殊兰身边歪着歇息,一边摸着她的肚子说话:“什么事这么高兴?” “高兴的事情可多了,李卫要娶媳妇了,爷的身子也要一日好似一日了,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过年了,刚刚吃了半个蛋糕,铺子的收益又长了不少,湖北的沙地也买下了,番薯也能种上了,小汤山挖出温泉反季蔬菜的成本大大降低,今天天气不错,孩子动了两次….” 胤禛看她大有说不完的势头,忙道:“罢了,罢了,爷知道了,爷都知道了。” 殊兰嘟了嘟嘴,往他怀里缩了缩,听得他缓缓的道:“弘昀那孩子身子一直不好,也不知该怎么调理。” 殊兰心里哼了一声,闭着眼不说话。 胤禛亲了亲她的脸颊,迟疑了一会道:“不若这样吧,等孩子出了满月,也帮他看看?爷还是信你的。” 殊兰在胤禛的心里有些神医化,看一眼就知道他身体有大问题,别人嗅不到的味道她都能嗅出来,又会针灸又会药膳。 他话音一落,殊兰呼哧一声坐了起来,吓的胤禛慌忙的护住她:“你就不能慢点?扭到腰怎么办?” 殊兰将帕子抽出来往脸上一遮,哭着道:“爷如今拿妾身当什么了?敢给爷行针那是因为爷信妾身,哪怕有个别的事情爷也不会往妾身身上推,二阿哥那是胎里的弱症,本身就难调理好,爷还要妾身去管,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李姐姐第一个疑心的是妾身,爷不如乘着现在就在妾身的身上扎几个窟窿出气好了,省的以后让别的人糟蹋妾身!” 若是殊兰这会一本正经的跟胤禛讲道理,胤禛的道理只怕会更多,比正经谁都比过他,殊兰偏偏就撒娇耍赖,胤禛果然就招架不住,一边去拉她的手:“罢了,爷不过随口说一句,你就成这样了,脾气越发见长了,你要是有什么好的药膳告诉爷 ,爷只说是自己寻的,跟你没关系,可行?” 殊兰使劲揉了揉眼睛,露出那一双“哭过”的眼睛,看了一眼胤禛,又垂下眼眸,只要她刻意 ,很少有人能受得了她的眼神,又成了在江南三月烟雨中的女子,不惹尘埃满眼哀伤,雾蒙蒙的看不清,只有漫无边际的雨声。 胤禛就是受不得她这样,低叹了一声,握了她的手柔声道:“又难过了?” 殊兰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会道:“只是忽然觉得自己仗着爷的宠爱撒娇耍赖不应该,爷怎么说,妾身就怎么做。” 殊兰刚刚的话说的也有道理,让殊兰去管二阿哥纯粹是给殊兰找麻烦,他也不舍得,摸了摸她的脸颊:“爷不勉强你,爷刚才的话是欠考量了,还是按着太医的来。” 殊兰这才露出了浅浅的笑意:“还是爷对妾身好。” 她一笑又像是阴霾的冬日忽然见了阳光,璀璨又温暖,又像是春日里第一抹嫩绿,舒适又夺目,胤禛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 胤禛在这,苏培盛特意也跟了过来,在外面寻见了喜丫跟她说话:“还疼不疼?” 喜丫蹲在地上扯了扯帕子:“疼是不疼了,就是心里难受?” 苏培盛放柔了声音:“心里难受什么?” 喜丫瘪着嘴道:“喜丫害的主子肚子里的小主子都受了委屈,可是喜丫碰都没碰上二阿哥,二阿哥的奶嬷嬷就冲出来揪住了我,明明就不是喜丫的错。要不是主子,喜丫都去了半条命。”怜年姐姐说主子是特意往李侧福晋身上撞的,要不然也不能当时就救下来她,怕的就是在纠缠下去她吃了大亏。 苏培盛的眼眸深了深,笑着想摸摸她的脑袋,只是看见那已经见长的头发又顿住了,都是大姑娘了,他只低声道:“傻孩子,你看你们主子爱护你,你就更要对主子好,一心一意的为主子分忧,就算是你对主子好。你就是心里在难受又能起什么作用?还抵不上多给主子办件事情来的好一些。” 他说的喜丫果然高兴了起来,她弯着眉眼笑像是三月里的杏花:“还是你有本事,什么事到了你这里几句话就有了眉目,可不就是这个理,主子也说过的‘自怨自艾永远于事无补’,想来就是你说的这个意思。” 她又欢快了起来,起身拍了拍衣裳:“我去看看主子的药膳熬的怎么样了,主子说了,多一会都会差很多。” 苏培盛笑着点了点头,还好这孩子是跟在了西侧福晋身边。 44 深秋的时节刮着风又下了雨,伴着风声听着雨声就觉得极其凄凉,吉文蹲下去给殊兰的膝盖上绑了厚厚的虎皮棉护膝,绑结实了才起了身,又不甘心的道:“主子,外面下着雨,不如挑个别的时间去吧?” 殊兰摇了摇头,看了看外面的天气竟露出了笑意:“你不知道,这样才好。” 前儿在院子里胤禛给了后院所有的妻妾难看,她虽没有大错但也难逃干系,如今胤禛和额尔瑾关系僵持,胤禛即不去看额尔瑾,额尔瑾也不派人问候胤禛,事情若是闹大了固然对额尔瑾不好,但她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长的貌美的人有时候就有这么一样不好,人们更容易说是因为她狐媚惑主,胤禛才为了维护她而发作其他妻妾,她有她的大志向,该有的气度和风范总要表露出来。 她敢大着肚子去请罪,也因为额尔瑾是个聪慧的,因为聪慧所以能看清事情的利害关系,后宅的女子靠的是丈夫,胤禛不会向额尔瑾服软,额尔瑾因为脸面大失也无法跟胤禛服软,她需要一个台阶,而殊兰给她送去了台阶,殊兰必定是要在外面跪一会的,好显示额尔瑾后宅的地位,但在这个敏感的时候,额尔瑾又万万不敢让殊兰有什么闪失,一旦殊兰有哪里不好,她跟胤禛的关系就彻底陷入了僵局,今儿天气又不好,越发不敢让她多跪的。 殊兰穿的很厚,棉裤外面套了羽绒裤,又绑了虎皮的棉护垫,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小声说了句对不起,额娘不会让你有一丝闪失的。 怜年给她披了斗篷,吴嬷嬷撑了一把伞跟在她身侧。 滴滴答答的雨声让额尔瑾觉得烦躁,她躺在炕上好一会,又翻身起来,开了窗户透气,冷风吹进来让她不自主的哆嗦了一下,李嬷嬷低声劝她:“哪能一直这样下去,主子难不成一直不跟爷说话?” 是不能这样,但事情哪有这么简单:“我做了什么要爷那么骂我?我就这样去服软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可言,下面的那些小人只怕越发的难使唤,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编排我,与其以后被气死,不如现在就这样,大不了…” 她忽的停了下来,嘴里泛起了苦涩,大不了死了干净,只是她死了二格格怎么办?她眼里涩涩的院子里凄凉的秋景就模糊了起来:“我们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他从来没有当着别人的面给我难堪…”但凡他心里有她一点,当时的事情完全可以跟她稍微提一下,难道她竟然会那么不识大体,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外面的小丫头道:“主子,西侧福晋说是来给主子请罪了。” 这样的话额尔瑾一怔,看了一眼李嬷嬷,李嬷嬷眼里忽的有了神采:“主子,这不是梯子送来了吗,她在外面跪一跪说几句软和话,全了福晋的面子,让别人也知道这后宅还是福晋为大,福晋在去给爷认个错,爷难道还会揪着不放?这事情就接过去了。” 额尔瑾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垂下了眼,这个殊兰真的不能小瞧,如果可以她一点都不想把这个贤惠名声给她,但她似乎别无选择,拖的久了尴尬的是她自己,她闭了闭眼疲惫的出了一口气:“就说我不想见她。” 明明知道殊兰在演戏,她额尔瑾还要陪着演下去。 又一会小丫头来了道:“西侧福晋在院子门口跪下了,说‘一时晕了头说了胡话,爷也训斥了妹妹,妹妹知道错了,还请姐姐大人有大量饶了妹妹这一遭’。”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把殊兰的孩子就此折腾没了,可是她不能,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阴雨,想起殊兰四十三年就这样流掉的一个孩子和太后送来的吴嬷嬷,缓缓的擦了擦眼泪,面子也给足了,她不敢做的过分,她转头吩咐李嬷嬷:“嬷嬷去把她接了进来吧,别让她有个什么闪失。” 李嬷嬷请了殊兰在正厅坐下,好一会换了重新梳妆了的额尔瑾缓缓的走了出来,她的妆容比以往的时候都要浓重,完全看不到这浓妆之下真实的脸,她梳着华贵的大两把插着点翠花钿,如意镶宝大凤钗,就连耳上的三个钻石耳钉都比以往的时候耀眼,穿着绛紫色镶边牡丹花宁稠旗袍,罩着一件及膝的银红色莲花刺绣对襟马褂,举手之间还能看到手上的三个钻石戒指,她看上去端庄华贵艳丽。 头上只带着一个素服钿子的殊兰和她相比,果真就气势弱了很多。 殊兰见她出来又要跪下,额尔瑾带着淡淡的笑意扶了她起来:“你还有身孕,起来说话吧。” 殊兰的态度很恭敬:“福晋大度,是咱们的福气,妹妹也不敢托大。” 额尔瑾坐在上首,雍容闲适的转了转手上的戒指,垂眼沉默,殊兰默了默又道:“爷身子这几日也不大爽利,没姐姐照顾也不行,都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大家一处还是和和美美的好。” 真的让她进来又说这样的话,到显得她是个万事都为人好,贤惠的,额尔瑾心里冷笑了一声:“你呀,道理什么时候都这么多。” 殊兰本身就没有觉得自己哪里有错,真心的就是来做样子的,浅笑道:“难道姐姐的意思妹妹说的不对?” 额尔瑾不接她的话,眼一转,看见一旁侍候的珊瑚,笑着叫她到跟前,拉着她的手向着殊兰道:“你看这个丫头如何?” 殊兰细细的打量了几眼脸色惨白的珊瑚:“到是个美人坯子,只是脸色似乎不大好。” 额尔瑾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她攥着珊瑚的手一使劲,珊瑚差点落下泪,脸上勉强露出个笑意,却比哭还难看。 “她一家是我的陪房,她老子娘看上你陪房家那个叫李书的,求到了我跟前,我想着毕竟是妹妹的人,好歹也要说一声。” 殊兰就起了身围着珊瑚又细细的看了一遍才又坐下,淡淡的道:“这丫头不入我的眼。” 她这么直接额尔瑾脸上的笑意在也挂不住,冷脸道:“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瞒姐姐说,昨儿我还跟李书的老子娘说了李书这孩子的事,李书的意思要找个老实本分,长相一般的,说他就是个奴才长的好看了他也配不住,他就只求个能活人过日子的好姑娘就行。” “奴才的事情妹妹也做不了主?”额尔瑾讥讽的看了一眼殊兰。 “还有个词叫‘成人之美’,明知道他不会乐意还偏偏就不让他乐意,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再者‘家和万事兴’,我不给他个合心意的,偏偏找一个他不喜欢的,这不是害了他害了他全家吗?这样的事情妹妹实在做不出来。” 被人当面说着婚事,珊瑚又羞又惊又怕,早落下了泪。 殊兰笑着让吉文给珊瑚擦眼泪:“可是主子们的不该了,当着你的面说这样的事情,羞着了。” 额尔瑾眼里已经有了冷意:“妹妹可真是个好主子。” 殊兰笑的万物都黯然了起来:“妹妹只当姐姐是在夸我。” 有一种人她的气势和美貌总是能盖过一切,并不是衣裳首饰和妆容所能够比拟,这样的人面前,衣裳首饰都是陪衬,便只是粗布麻鞋她也是光芒万丈,让人仰视,只要她愿意,就可以让所有面对她的人觉得自卑。 额尔瑾端着茶碗的手颤了颤。 殊兰顺势起了身:“肚子有些不舒服,就不打搅姐姐了。” 额尔瑾看着她出去,猛的拔下头上的如意镶宝大凤钗,狠狠的摔在地上,凤钗上点缀的宝石叮叮当当的掉了一地,跟前站的珊瑚吓的跪下要去捡,额尔瑾回身就给了她一巴掌:“上不得台面的贱货!” 珊瑚被这一巴掌吓的伏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李嬷嬷示意一旁的下丫头赶紧搀着她下去,一面又去安慰额尔瑾:“福晋身子要紧,实在不值当跟那些个小人生气。” 二格格进门的时候抬头看见红着半边脸的珊瑚,沉默的看了她一眼进了里面,额尔瑾看见她脸色才缓和了很多,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这会来了?” “听着这边有动静,过来看看额娘,额娘可还好?” 女儿的几句话就让额尔瑾的心里暖和了起来,她抱了女儿在怀里,笑着用脸蹭了蹭女儿的脸颊:“额娘很好。”就是为了你也要很好。 二格格弯着嘴角直笑,依着额尔瑾:“听说二哥哥今儿身子又不大好,女儿想去前面看一看。” 弘昀只有七岁,虽然沉默,却很有长子的风范,平时对下头的弟弟和妹妹都很是照顾,偶尔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不忘这几个,二格格年纪也不大,心里还是觉得这个哥哥亲切。 额尔瑾又想起了弘晖,恍惚了好一会,直到二格格晃了晃她的胳膊,她才回过了神,笑着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去吧,衣裳穿厚点,额娘让人给备点了东西,让万儿跟着你一起去。” 二格格笑着应了一声起了身。 雨落在油纸伞上,又汇聚在一起滴落在地上,淅淅沥沥,滴滴答答的连成了一片,连那树上最后的几片叶子都在这风雨中彻底凋零,若是悲观的人只觉得凄凉,乐观便觉得尚有几分韵味。 殊兰嘴角噙着笑意,慢慢的走着和几人说话。 吉文不解:“也不知道福晋那是什么意思?” “她那是自取其辱。”难道以为跪在门口认个错真就是心里愧疚了?不给她几分颜色瞧瞧,真就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还打着她陪房的主意,那个珊瑚还是留给胤禛好了。 胤禛府上的事情吴嬷嬷很少开口:“得罪了福晋怕是对主子不大好的。” 殊兰抿嘴笑了笑,没有接她的话,她从来就没怕得罪谁,只是有时候不屑于做一些事,她只道:“也不知明天的天气怎么样,想着让你们谁去给如玉添妆的。” 佟如玉去了佟姓,自己跟李卫姓了。 怜年脸上的神情不自然:“让奴婢去吧。” 殊兰赞赏的看了她一眼:“这样就好,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你跟玉儿一直也算亲厚,你不去就有些说不过去,去看看,有什么想说的也说说,该过去的就要尽快过去。” “是。” 吉文眼里的愧疚一闪而过,以前是她没遮拦总在怜年跟前乱说话,要不是她,怜年也未必会对李卫动心,她又想李卫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一个个都看上了他,她就见不得那嬉皮笑脸的样子,一点都不正经。 几个巡抚的大头终于是还上了,下面的人还有些难,胤禛准备请旨自己亲自下一趟江南,要是有一些实在是艰难,他就帮着想想办法,这么一味的逼迫也解决不了什么。 第39节 在乾清宫外遇上八阿哥几个都一边笑着和他说话,一边询问他的身体状况:“四哥的身子最近看着好了不少。” 胤禛点了点头。 十四笑着道:“舅舅的那欠款也是四哥给垫上的,四哥可有心了,去见额娘,额娘在弟弟跟前说活了好些四哥好话,如今都不怎么待见弟弟了。” “额娘即跟我说了,我少不得就要想办法,盘出去了一两个铺子,又卖了几个庄子几幅前朝的字画,勉强就凑够了。” 这就有点你说我孝顺,我就说我确实非常孝顺的感觉了,十四被他恶心了一下,皱着脸笑了笑。 十三笑着打趣一直端详着胤禛的八阿哥:“八哥,听说府上有个格格有身孕了,一直还没恭喜八哥。” 八阿哥淡淡的笑了笑:“跟十三弟比起来差远了,听说十三弟跟十三弟妹是琴瑟和鸣。” 九阿哥和十阿哥阿哥破功了,笑的前合后仰。 十三阿哥被十三福晋在门口抽了一鞭子的事情早不是新闻了,十三粗声粗气的道:“这怎么了?我乐意被我福晋打,我们的乐趣旁人知道什么,你们在笑,改明儿我带了福晋过来一人抽你们一鞭子,让你们学那些四九城的长舌妇!” 十阿哥拍了他一把:“别乱说,咱们可一个字都没提。” 胤禛不耐烦跟十阿哥打交道,扯住十三对另外几个人抱了抱拳:“还有些事情,有空在聚在一起聊聊。” 直到胤禛和十三走远,八阿哥的笑意才渐渐收起。 从宫里回去便请了阿灵啊,鄂岱伦几个商量了一番:“国库银子的追缴不能这么下去了,在下去,咱们的心血就费了,四哥那里安然无恙只怕打草惊蛇了,天河县不敢动,咱们只能重新想办法。” 八阿哥似乎整日的在奔走,但实实在在的一分银子都没有要回去,就是有的好像要回来了,私下里还是他自己垫上的。 鄂岱伦摸着手里的雕镂奇绝的竹根杯,眼里闪着寒光:“有现成的法子等着咱们,从太子身上下手最好不过……” 八阿哥府上,钮钴禄雪珊摸了摸肚子里并不存在的孩子,开始的几日还觉得惶恐不安,后来见着爷日日都在她这里坐一坐,对着她的肚子说说话,她的心就渐渐安稳了下去,这是爷的意思,她又没做什么,府里的人见了她如今都是一脸谄媚的笑意,那些原本见了她正眼都不看一下的下人如今也在她跟前卑躬屈膝。 她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搭上小丫头的手道:“走吧,去看看福晋,好些日子都没有见上了。” 她怎么能忘了刚进府的时候郭络罗氏是怎么折辱她的,大冬天一盆凉水劈头盖脸的浇下去,不让她换衣裳就站在院子当中让人看,她又羞又冷,晕过去又会被人泼醒,之后高烧不止差点没了性命。 又不给她饭吃,要么就是馊饭剩饭,衣裳也没有她的份,冬天不给棉袄,夏天不给她蚊香,让她站在太阳底下整日整日的晒,皮蜕了一层又一层,郭络罗氏要是不高兴了还叫了她到跟前专门让小丫头朝她脸上啐或者抽她几鞭子……花样百出,差一点生生的折磨死她,幸好她没死,要是死了如今的富贵如何去享? 她故意将肚子挺起来,其实跟前嬷嬷的意思:“两个月的时候不显怀,主子不必刻意的去装。”可是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看到她有身孕了。 郭络罗氏的正院静悄悄的,小丫头扬声道:“钮钴禄格格来给福晋请安了。” 好半响也没个人,钮钴禄雪珊笑了一声,也是,如今这院子还有几个人愿意来,爷根本见都不见福晋。 恰巧是送午膳的丫头提着食盒走了过来,见着钮钴禄忙行礼,又是一脸谄媚:“格格,外面风大,您身子娇贵,哪里经得起。” 钮钴禄雪珊抿嘴笑道:“看你也是个伶俐的,可是给福晋提得午膳,打开来我看看。” 丫头忙将食盒打开,钮钴禄雪珊看了看:“菜色到是不少。”她脸上还带着笑意,一巴掌就将那食盒打的掉落在地上:“只怕福晋现在也没有胃口,你回去吧,就说福晋已经吃了,不用在送过来。” 小丫头到也机灵,忙道:“格格说的是,奴婢都记下了。”她收拾了食盒提起来又朝着钮钴禄雪珊行了一礼,才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钮钴禄觉得胸口的恶气消散了不少,咯咯的娇笑了几声:“郭络罗氏,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正在抄写经书的郭络罗氏闭了闭眼,原来佛祖说的因果报应就是这个意思。 自钮钴禄雪珊闹了一次之后厨房的人送过的饭菜不是凉的,就是减量的,有时候甚至是参了沙子,或者是馊的,刘嬷嬷道:“福晋去求求主子爷吧,毕竟是自小的情分,爷怎么也不会不管的。” 郭络罗氏倚在窗边淡淡的道:“除非我死……”这当然都是后话。 45 胤禛自己撑着油纸伞,进了后院还在思索事情,直到苏培盛叫了一声福晋,他抬头看,额尔瑾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绣折枝梅的旗袍站在不远处看他,软翅头上还只带着一朵山茶花,自己撑着一把粉色的油纸伞站在雨地里。 这情景似曾相识,让他恍惚起来,第一次见她是在额娘宫里,无意中相遇也是在雨中,她也是这样的打扮。 那个时候她第一句说了什么?她好像满脸惊诧瞪大了眼睛看了他好半响,最后竟是什么都没说,受惊的小鸟一般转身跑了,这清丽的影子就留在了他心里。 忆起少年时的懵懂,和这女子陪他走过的路,让他不自觉的软和了些。 额尔瑾慢慢走近,她看了胤禛一会眼里就含了泪水,蹲下请罪:“爷瘦了,是妾身的不是,还请爷原谅妾身的莽撞。” 他被皇阿玛敲了几板子,她趴在自己身上哭的惊天动地,他一面要安慰她一面还要顾着自己,她的心里眼里只看得到他。 胤禛低叹了一声伸手牵住了她的手:“手怎么这么凉,也不多穿一件,着凉了怎么办?” 额尔瑾心里又酸又涩,眼泪滚滚的落了下来,这样温暖贴心的话他多久没有说过了? 胤禛给她擦了擦眼泪,牵着她的手慢慢向回踱去:“那天也是爷不好,话说的有些重了。” 额尔瑾擦了擦眼泪轻声道:“是妾身不懂事,爷遇上了这么大的事情妾身也没帮上什么忙,到是劳累了殊兰妹妹,爷看看给她赏些什么东西好?她是咱们府上的功臣,妾身也是感激她的。” 提起殊兰,胤禛的脚步顿了顿,松开握着额尔瑾的手替她理了理衣裳:“你看着给吧。” 额尔瑾觉得手里空了,心里也空落落的,她看了一眼胤禛,在他那双幽深的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到,她就越发觉得空荡荡的:“二阿哥身子不好,太医刚走了,他喝了药歇下了,怕是明天还是不能去上学,爷派个人去宫里给师傅请个假吧。” 说起二阿哥,胤禛低叹了一声,这孩子什么都挺好得,就是身子不大好。 进了正院额尔瑾侍候着胤禛换了衣裳,又上了热茶让他去寒气,看着他在炕上闭目养神,自己坐在一旁试探的道:“那孩子身子一直不好,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还是要想想法子才好?” “你可有什么主意?” 额尔瑾顺手拿起一边的针线做着,漫不经心的道:“经常吃药只怕身子也不会太好,太医的意思还是要药膳慢慢的补,只是药膳又是个精细活,一时到也寻不到做的好的,妾身的意思是,爷也留个心,看哪个做的好请了家里来专门来做,就是三阿哥的身子也可以跟着慢慢的补补。” 胤禛不自主的就想到了殊兰,当时他说这个时候殊兰说“那爷先在妾身身上扎几个窟窿出出气,省的以后让别人糟践”。 额尔瑾见胤禛不说话,笑着问他:“爷是个什么意思?” 她还是这个样子,看起来贤惠又大度什么都没有说,但什么都说了,他顺着她的话想到了殊兰身上,他不信额尔瑾能不知道殊兰擅长药膳,他不信额尔瑾不知道李氏是什么样的人,真接了这件事情会是个什么情形? 他的心渐渐又冷了起来,她还是这个样子,装着贤惠大度,无可挑剔。 她当时是怎么说红云的?“她是妾身身边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情,妾身也唯有以死谢罪,才不辜负爷的看重。”她撞的自己头破血流他又心疼又难过,起身就在红云的肚子上踹了一脚,却没想到红云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怪不得红云一直喊着冤枉,三个月大的孩子就这样流了。 她只要说一两句话,在把自己撞个头破血流,就让他做了她希望的事情,所谓的撞见跟太子不干不净,这话都是额尔瑾和她的丫头说的,旁人都不知,这样的事情碰多了,他在细细的回想以往的事情,就觉得心凉到了底,他实在低估了额尔瑾。 他不把两个孩子放在后院未尝不是在防着额尔瑾。 他觉得难以言喻的疲惫,坐了起来。 额尔瑾笑着道:“爷怎么起来了。” 胤禛深看了一眼额尔瑾,那幽深的凤眼里似乎依旧什么都没有,额尔瑾却觉得手脚都冰凉了起来,强笑着道:“爷可是有什么事要去做?” 他毫无波澜的道:“爷去看看殊兰。” 额尔瑾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胤禛没让人通报,刚刚进了院子就听见里面传出的笑声,殊兰的笑声不大,但他就是能分辨出,他听着殊兰的声音,面皮不自觉的松了下来,他抬脚要进屋子,脚底下窜出个东西他低头一看,见着是只粉皮的小香猪,拱着鼻子跑了出来,屋子里乱哄哄的跟着跑出来几个小丫头,一见着是胤禛忙都请安,殊兰也掀起了帘子福了福身子:“爷来啦。”又指挥几个小丫头:“快捉回来,刚刚给洗了,外面又下着雨,小心弄脏了。” 那小香猪也机灵,知道后面有人追绕着栏杆跑,两个小丫头碰到一起坐在了地上,小香猪回头看了看两人还哼哼了两声,竟是有些得意洋洋的样子,屋子里院子里站着的人绷不住都笑了起来,连胤禛脸上都有了笑意。 他回身看殊兰的眼里闪着明快的笑意,心跟着软了软,扶着她进了屋子:“哪里来的这么个畜生。” “鄂祈在厨房见着的,抱了回来,妾身看着可爱,就想着养着。” 丫头上了茶,他就挥手让侍候的人都退了下去,下意识的抚摸着她的肚子:“爷给你几只白色的松狮狗,比养这个好。” 殊兰却不赞成,吃着从庄子里运过来的番茄道:“养东西也是图个缘分的,到不再贵贱,主要是图个乐子,妾身就觉得跟它投缘。” 外面的丫头们又笑了起来,不知是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殊兰弯了弯眼睛:“它一来逗的爷都笑了笑,可见它还是很厉害的,刚刚在想名字呢,还没想好。” 胤禛在引枕上一靠,顺手拿了个番茄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到也可口。 见他吃完殊兰递了个帕子给他,擦完殊兰又接在了手里,胤禛想起来什么似的道:“鄂祈的那些几何题是你让做的?” “恩,都是洋书上看到的,觉得有意思就让他做了做。” “你也会?” “自然是会了。” 老爷子最近很喜欢做几何题,没事了还给儿子们也出一道,这些阿哥们虽然学富五车,但对这个外来物确实很不精通,就是手下的那些文人墨客也帮不上什么忙,胤禛沉吟了一会道:“爷这有一道,你帮爷看看。” “没问题。” 胤禛把题写了出来,图也画了出来,殊兰随意的用手指了指:“在这个位置加一道辅助线,用个勾股定理,算出这个边的长度,在在这里加一条辅助线,这两个的长度是相等的,在用一次勾股定理,这个圆的半径就算出来了。” 胤禛看看纸上的题又看看殊兰:“真是没看出来,你比爷这些阿哥们还聪明,这题看着难,两条辅助线竟然就把问题解决了。” 殊兰就显出了得意洋洋的小人样:“这可就是几何的博大精深了,有些事情是要看点天赋的,羡慕嫉妒是不行的。” 她好像是老天专门派给他的,他有再难的事情放在她面前都能轻易解决,他在哪都没有在她这里轻松自在。 胤禛揽了得意洋洋的殊兰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面颊:“你可真是个宝贝。” 放在她肚子上的手又感觉到了孩子的动静,他眼里有了笑意:“也不知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殊兰伏在他怀里嘟嘟囔囔的道:“自然是同意的。” 胤禛终是低笑了出来,外面传来丫头们低呼声:“可是抓住了!”不知怎的那小香猪得意洋洋的样子让他觉得跟殊兰的某些表情很是相似,也难怪殊兰说投缘,原来竟是有道理的,他难得狭促的想,还是养着好。 殊兰每日里都要午睡好长一段时间,胤禛见她睡着了,起身往前院去,一面走苏培盛一面在一旁低声汇报后宅里的事情:“早上的时候西侧福晋跪在院子门口给福晋赔罪……” 他见胤禛停下,自己也停了下来。 “跪在院子门口赔罪?跪了多久?” “跪了一刻钟的样子。” 胤禛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他就说额尔瑾失了那么大的脸面还特地站着等他,给他服软,以为她是变了,还想着毕竟是多年的夫妻怎么也要给些脸面,特意牵着她的手走了一截,就是要告诉后宅的人,福晋的尊严还是不容忽视的,却原来不过是殊兰委曲求全的结果。 苏培盛斟酌着道:“奴才说句越簪的话,西侧福晋应该是看着后院僵持不下,闹出去了不好,所以才特意向福晋去赔罪的,所幸福晋也没有…” “她要是真做了什么,她就不是额尔瑾了。” 苏培盛就不敢在说话。 胤禛自然知道殊兰是为什么大着肚子去给额尔瑾赔罪,后宅不和传出去他的名声不好,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却没想到最终还是委屈了殊兰。 他疾走了起来,苏培盛忙跟了上去。 额尔瑾给殊兰赏了不少东西,傍晚的时候胤禛流水一样的赏赐就进了殊兰的小库房,殊兰小小的感慨了一下,原来四爷也是很有钱的。 额尔瑾哄了女儿睡下,听得福儿说胤禛赏赐殊兰东西,怔了好半响,跪了一小会就让爷心里多了贤惠识大体的评价吧,与殊兰相比她额尔瑾就显得小家子气了很多…… 雨到底还是停了,虽说还是透着冷,但毕竟太阳出来了,怜年将银红色的绫裙解下又试了一条桃红色的,在镜子里打量了半响又觉过于娇艳了些,又要去试石榴红的,吉文实在看不下去:“你不管穿哪一件在我看来都一样,都很好看,我如今就觉得主子太爱护下人了也不好,衣裳做了这么多,出趟门,一时三刻的出门的衣裳都定不下来,耽搁了差事还是主子 的损失,可见以后还是让主子给咱们少做几件衣裳好。” 第40节 外面几个小丫头听见了咯咯的直笑。 怜年被她打趣的不好意思,穿了那件石榴红的,在首饰盒子里翻出了个点翠的发钗,又簪了朵红色的石榴花,稍微涂了些胭脂在脸颊上和嘴唇上,她本就好看稍微打扮一下就鲜亮了很多,接了吉文手里的盒子:“这下可好了?” 吉文笑了笑,给她将石榴花簪在鬓边:“他没选你,是他的损失,你不比如玉差分毫。” 怜年笑着眼里却有了泪意:“我也觉得我很好,有幸有主子还有你。” 佟如玉还在李卫最开始租得宅子里,也不知道李卫从哪里找到了这么多添妆的人,小小的四合院里全是女人和小孩,或坐或站说说笑笑集市一样热闹,怜年有些羡慕又很快压在了心里。 佟如玉看见她,笑着迎了出来:“你可来了,我以为你们主子把我忘了。” 她如市井之间的普通姑娘一样梳着大辫子,头上簪着几十纹钱的绢花,穿着偏襟的大袄,下面系着绣花的长裙,不涂脂粉,却是如此鲜艳明快,光彩夺目,她过得很好。 怜年心里升起了嫉妒,又鄙视自己,她笑着牵了佟如玉的手打量她:“几日不见你越加好看了,主子让我过来看看,看姑娘还缺什么,这是主子给姑娘添的妆,这个是我和吉文的一点心意,她是想来的,只是我们主子身子重,不能一下子离了人。” 佟如玉仔细看了她几眼,眼里多了笑意:“什么都好,就是想见见她,等以后一定要当面谢她。” 一旁围着的人见着又来了个千金小姐一样的姑娘,立时都围了上来:“这是哪一家姑娘?”“长的真俊…”“多大了?…”“说亲了没?…” 怜年一时有些招架不住,干干的笑了几声,却惹得佟如玉笑了好半天,一一指给她认识,隔壁街上卖肉的,买汤面的,买烧饼的,开当铺,守城门的,做笔贴式的,太常寺博士,御医,形形色色的人夫人都有,她一时也不得不感慨李卫的交际广。 李卫进来的时候丈夫是守城门的那位夫人正一心要把怜年说给家里的侄子,怜年哪里遇过这样的架势,羞得都没出躲,见着李卫进来这些夫人哄的一下又围了上去:“李小子又来看新娘子了…”“还是年轻人好,看看多恩爱…”“以后可要好好待她,你小子福气好…” 李卫摸着脑门看着佟如玉傻笑了几声,夫人们哄的一声笑了起来,说是没见过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李卫红过脸,佟如玉抿着嘴笑,偶尔和他目光对视,有着让外人都能清晰的感觉到的甜蜜和幸福。 怜年扬起了头,早就说好了不难过的,只是来看看,然后就忘掉。 她还是没法平静的面对,李卫来了她就起身告辞:“如今主子身边正是用人的时候,我也不好太耽搁,等有时间在来看看。” 佟如玉推着李卫:“你去送送怜年。” 李卫虽然聪明,但在男女之事让又似乎有些糊涂,不知道佟如玉为什么偏偏要他去送怜年,但是既然佟如玉说了,他就一定会照做:“我去送送。” 他们看上去是这么的有默契,明明还没有成亲,却看上去多年的夫妻一般。 李卫站在门口看着怜年上了马车,又是好话连天:“给侧福晋带个话,就说等成了亲我就带着如玉进去磕头,没侧福晋这事情绝对没有这么利索,等来年生了大胖小子,我就带着孩子去给福晋磕头,侧福晋的情李卫心里记着呢。” 怜年就是在伤感也被他这没皮没脸的话逗笑了:“如玉姑娘要是听见了指不定怎么说你,你的话我会带到的,我们主子做什么都是看在如玉姑娘的面子上,你别给自己戴高帽子。”她想了想,又笑着道:“如玉很不容易,你要是敢欺负她,我们主子第一个不会饶了你。” 李卫笑的露出了一嘴的牙,拍着胸脯保证:“这个让侧福晋尽管放心!” 马车缓缓的动了,怜年放下帘子挡住外面笑的灿烂的李卫,闭眼靠在车壁上假寐,什么时候她也能遇上这样一个会把她放在心坎里疼的人。 夫人们都散了,李卫还赖了好一会,佟如玉掐着他的手问:“都跟怜年说了什么? 李卫一脸委屈:“你这是怎么了,是你让我去送的,回来又拷问我,我也太可怜了,我们能说什么,就是说些客套话,还说要给侧福晋去磕头,她说要是对你不好,侧福晋第一个饶不了我。”他又拍着胸脯道:“你看我是这样的人吗?” 佟如玉不理他,推着他往外走:“快走,都什么时候了,说不定四爷还等着用你呢。” “四爷放了我半个月的假,我专门陪你。” 佟如玉瞪着李卫:“你走不走?” 李卫连声道:“自然走。”他一面往外走一面又道:“有个事差点忘了问,咱们屋子里那个床上的纱帐你是喜欢山水的还是花鸟鱼虫的?” 佟如玉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捶了他好几下:“你要是在不走,我就走!” 李卫害怕真惹急了她一面假装着躲一面连声道:“我自然走,不过你要是下手在重些,就没夫君了!” 专门雇来守门的老婆子笑着站在门口:“爷也太心急了,明儿就娶回去了,还这么难舍难分。” 这下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李卫又傻笑了几声抬脚往外走,一会叮嘱佟如玉关好门,一会叮嘱看好烛火,一会叮嘱千万不要错了时辰起晚了,一会又叮嘱记得在袖子里藏点吃的别饿着,直到佟如玉嘭的一声关了门才摸了摸鼻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李卫成亲的宅子是胤禛送给他的,就在四贝勒府后面的巷子里,有两进,比租的那个要大也要精致,里面配了五六个丫头婆子,都是李卫买来侍候佟如玉的。他们成亲怜年没去,又不高兴何必勉强自己,到是吉文、万儿都去凑热闹了。 李卫认识的人多,除过四贝勒府里认识的,外面认识的人更多,个个都跟他熟的穿一个裤子的样子,拍着肩膀称兄道弟,要不是贝勒府的几个兄弟帮他挡挡,他就只能横着进洞房了。 佟如玉局促的坐在床上,听到开门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新娘的喜服差点把她绊倒,外头闹哄哄的听着还有很多人,李卫跌跌撞撞的关了门,站在当地看着佟如玉嘿嘿的傻笑,一看见李卫这熟悉的样子,她不自觉地就踏实了,就好像做过很多次一样,扶李卫着喝了醒酒汤,换了衣裳洗了脸,他人就精神了很多。 两个人的脸红的猴子屁股一样哆哆嗦嗦的脱了衣裳躺在床上就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佟如玉是没人教,李卫是从来没有经过,只听过只言片语,新婚前有兄弟说要启蒙,他吹牛皮说,不知道睡了多少青楼头牌这种事情还要教,简直是笑话,他这会就后悔了。 两人尴尬的沉默了很久,佟如玉先笑了,她侧着身子躺下,伸出葱管一样的指头戳了戳他:“难道就是这样?” 李卫觉得面子丢大了,一把抱住佟如玉,在她脸上啃了一口:“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好事还在后头呢。” 佟如玉吓了一跳,又笑着躲,软玉温香在怀,又是自己所爱,这么扭了几下李卫就起了火,抱着佟如玉到处乱啃,佟如玉未经人事到是被他生涩的挑逗弄的也动了情,两人不一会就“坦诚相见”,李卫摸出了些门道,但好半响都得不了要领入不了巷,急得自己头上青经暴起,一咬牙光着腚兔子里一样跳下床端了蜡烛放在跟前,好看的清楚一些,佟如玉却羞的不行,夹着腿死活不让他看,李卫只好又上上下下的将她又啃了一遍,以期望她行行好,也不知怎的,大概是老天也不好意思在逗弄这两个生涩的年轻人了,李卫跟佟如玉的事一不留神就成了,李卫是舒服了,但他这技术让佟如玉第二日下都下不了床…… 46 小汤山的庄子送了不少打了花苞的玫瑰花,殊兰挑了几盆放在西次间和书房里,给额尔瑾和李氏也都送了,又派了人给西林觉罗府上,多罗郡王府、舅舅家和十三府上都送了去,不一会各家的回礼都回来了,又各自都带了话回来,多罗郡王府上的回来说,多罗郡王妃怀了身孕已经满三个月了。 学慧不过二十六的年纪,自十五岁嫁给董额,已经生了四个孩子,个个都是阿哥,这次肚子里怀的是第五个,她期盼着生女儿心愿绝对比一般人家期盼着生儿子的强烈,她本人一直是宗妇们的楷模。 殊兰放下手里的笔,摸着肚子念了句佛:“保佑她心想事成。” 吴嬷嬷先笑了:“郡王福晋不知道羡慕坏了多少人,就是太后也常常提她,说是难得的好福气。” 殊兰笑着让人备礼,又道:“表姐样貌和气度都是一等一的,为人处事谁不夸赞一句,又得姐夫的心,确实是好福气。” 吴嬷嬷不知怎的想起了八福晋,心里感慨了一番:“八福晋如今的日子怕只不好过,八爷如今不待见她,府上的钮钴禄格格又怀了身孕…..” 上一世的很多事情都有些不一样了,就比如一直没有听说过八爷和八福晋闹的有多厉害,又比如有身孕的也不是那个根本没有进府的钮钴禄雪珊,而是侍妾张氏。 她有些恍惚,吴嬷嬷只当自己触到了殊兰的伤心事,心里后悔忙道:“奴婢越簪了,如今主子的胎像又稳,来年必定生一个健壮的阿哥。” 她的孩子自然是健康的,她费了多少心思在自己的肚子上,衣食住行,一样都不马虎,样样都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力求做到最好,她摸了摸肚子朝着吴嬷嬷笑了笑:“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不会一直放在心上,如今心思都是放在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正说着,外面的小丫头又笑了,吉文一脸笑意抱着起名为小香的小香猪进来道:“养了几天它就聪明了,如今也不跑了,一本正经的蹲在门口的垫子上,大丫头进来就哼哼两声,若是小丫头必定不吭声,若是逗极了,它就一转身,用屁股对着人。” 这真成精了,它大抵认为殊兰是最大的,吉文一放它在地上它就跑到殊兰身边拱了拱,哼哼了好几声,然后趴在了殊兰脚边,似乎看着得意洋洋了起来,惹的众人又笑了一番。 殊兰这里总是欢声笑语,与别处相比,芳华院里的丫头们出去就是显得比别处尊贵得体几分,衣裳首饰都是后宅里的独一份,惹得别处的丫头都羡慕,不光是主子给的赏钱丰厚,重要的是主子脾气好,对下人好,从不随意打骂,就是重话都很少说,里头的丫头虽是侍候人,但都说是小姐一般过日子,四贝勒府里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想进去当差。 因为殊兰的原因,四贝勒府上跟多罗郡王董额也是沾亲带故,学慧有了身孕不免要正经备了东西送过去祝贺,大家又是感慨了一番学慧的好福气,见过学慧的又道,样貌气度那样出众,又极其能生,自然就得爷的宠爱。 额尔瑾不免就想起了殊兰,赫舍哩家出来的女子都能生,佟国维的夫人,董额的福晋,殊兰的额娘,哪一个不是孩子生了一个又一个,就像学慧,个个都是阿哥,想生个格格都不容易,殊兰会不会也是这样的? 殊兰的样貌有几个人比得上?如今在想,就是才气,学文和见识都很少有人比得上,邬思道都连连称赞…… 国库银子追缴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进展,阿哥们看着忙的焦头烂额,但真正有些成绩的只有四贝勒,老爷子一个字也不多问任由他们折腾,下了朝在乾清宫的暖阁里检查昨日布置下去的几何题。 交上来的答案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三阿哥最有才,写了长长的一片策论,十阿哥最直白,直接就是空白。 太子到是算了个答案出来,但明显是错的。 八阿哥比较迂回,表示自己并不会这么深奥的问题,皇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是旁人所能比,祈请皇阿玛亲自教导。 十三的过称跟胤禛的一样,但后面注明:儿臣请教了四哥。 只有胤禛的是对的,两条辅助线加的康熙也暗自赞了一声妙,比他解的过程简单多了,干练简洁,而他的字也是阿哥中数一数二的,看的人赏心悦目。 康熙看完扫视了一遍垂手侍立在下头的儿子们,沉声道:“答什么的都有,只有老四一个人做对了,可见他是下了功夫认真研习了,办事情就应当这样,不怕难就怕你们不肯上心,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是事情太难做,是你们没有做到位。” 老爷子在说这道题又何尝不是在说国库银子的追缴,喊口号一个比一个响亮,正经要做事了,没一个干出事实。 他手下这个国家是个什么样子没人比康熙清楚,他一心为了仁政,忽略了太多东西,等他百年之后大清需要的是一个实干家,虽然会苦了下一任的帝王,但他有他自己的追求,不求被世人赞为唐太宗,但至少要博一个流芳百世。 又训斥教导了几句,就放了他们去干各自的差事。 阿哥们出去都围住了胤禛,太子笑的有些阴沉:“没想到四弟是深藏不露。” 胤禛垂着眼道:“也不过是凑巧。” 太子嘲讽的笑了笑。 太子一走,其他的阿哥也问,八阿哥笑的很温和:“四哥府上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谋士?” 十三嚷嚷道:“难道就不能是四哥自己做出来的,八哥,你字没有四哥写的好,几何没有四哥学的好,我看八哥就是嫉妒了。” 十三哈哈笑的很嚣张,胤禛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他立马闭了嘴,胤禛朝着八阿哥点了点头:“确实不是我自己做出来的。”但我的谋士能帮我做对,你有那么多能人异士就偏偏没有比的过我,你又能奈何? 敌人相互之间又何尝不是最了解的,他们只对望一眼,就是不言语也能看出对方的意思,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已经是水火不容的架势,不死不休的势头,在不敢提过去,谈情分了。 粘杆处偶然得知,云贵总督曾送过八阿哥一盆垂笑君子兰,若不足够珍奇,何足以拿来送人? 天河县到底有多大的秘密?国库银子的追缴又和这有什么关系?胤禛握紧了拳头,眼里是外人看不见的毒辣和狠历,胤禩,总有一日我要让你后悔你所做得一切…… 一个月里殊兰给胤禛共行了五次针,那原本进入体内蹒跚学步一般的热气,在最后一次行针的时候热浪一般涌进体内,暖气传遍了他体内每一寸地方,他舒服的长长的一声叹气,又觉得随着这一声气,连那最后的一丝阴毒也全部去净。 殊兰收了针,由着怜年扶着在椅子上坐下,看着胤禛披着衣裳起了身。她脸色不大好,又还有身孕就更容易疲累,胤禛接过帕子给殊兰擦了擦汗,听她道:“爷在坚持喝上七副汤药,后在好好吃上一段时间妾身开的药膳,这毒就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毕竟伤了根本,以后女色上还是要淡一些。” 她看着疲累却有难以言喻的欣喜,双眸灿若星辰。 若不是老天有意,怎的偏偏三番五次救他的人就是她,旁人都不行? 胤禛摸了摸殊兰的脸颊,他有时候极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最终就沉默了。看她一脸了然的笑意,他眼里才盛上了笑意和温柔…… 轰轰烈烈的国库银子追缴,因为太子的所做作为戛然而止,太子派人上门辱骂不还欠款的官员,陕西甘肃两处地方十多个官位大小不等的官员不堪受辱先后上吊自杀。 老爷子怒其不争,满心悲凉,气得中风再次发作,五阿哥和十四阿哥回了古北口继续练兵,八阿哥管了了内务府,四阿哥领了户部和小汤山建造行宫差事,十三阿哥协助小汤山行宫建造,对于太子康熙一句重话都没说,彻底忽视。 阿哥们都有了各自的事情,追缴银子的事情就不了了之,官员们的心稳定了下来,年前称颂康熙的奏折垒的山一样高,对康熙圣明的称颂民间广为流传,也可见所谓的舆论受着掌权者的控制。 朝堂上又恢复了平静四十七年的腊月就多了几分喜气,因为小汤山皇帝修建行宫,当时买的时候不足一两银子的山地,如今哗哗的上涨到了十五两之多,皇亲贵族争着要买,给了这一家得罪了那一家,殊兰让阿玛全权受理,最终决定价高者得之,除过给自己留下的地方,殊兰光卖地就卖了近一万两,最贵的一处一亩地三十两的价钱,殊兰赚了钱,就连院子里的小丫头都得了不少赏钱,送年礼的时候比往年都翻了一倍,上头孝敬太后德妃的也比往年多的多,给了大人还要还礼还回来,殊兰就给了弟弟妹妹侄子侄女,砚台首饰,可着劲的送了一遭,一时竟是皆大欢喜。 只是这钱就倒腾的没有剩下多少,胤禛说她大手大脚她辩驳道:“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能让亲其朋友高兴高兴怎么就不好?” 大年初一外命妇子时就要入宫去慈宁宫给太后拜年,除非病的快死,谁都不能缺席,殊兰的产期就在二月初,如今已经八个多月的肚子,胤禛都看着替她担心,摸着她的肚子皱眉道:“要是不用去就好了。” 殊兰自然也不想去,天冷人多,最怕出个意外。她依着胤禛笑着道:“太后必然不会让妾身累着的,又有吴嬷嬷在妾身跟前,宫里的规矩她最清楚,出不了什么事的。” 她怕胤禛担心,起身走了两步:“爷看妾身的身子这么好,不会有什么事的。” 地上的小香赶忙哼哼了两声,两只小眼睛贼亮贼亮,胤禛一看到这只猪就觉得喜感,又体谅殊兰的心思,脸上带了笑意,牵着她的手坐下:“是这样,到时候爷派个小太监跟着你,要是有哪里舒服让他找爷,爷自然能想到办法,再个,实在不行不必勉强,你有身孕大家不会特意苛刻。” 殊兰抿嘴笑了笑,轻戳了戳胤禛的胸口,看着他幽深的凤眼低声道:“…有件事妾身还要叮嘱叮嘱,‘夫精者,身之本也’,虽说是毒已经去了,但爷伤了精气,要想身子好,女色上就要淡一些…” 她眼里闪着狭促和笑意,但又如此清澈。 默了默,胤禛把她抱在怀里又掂了掂:“你身子重了,跟着胆子也大了,爷难道是色鬼?这样的话要你说了一次又一次。” 肚子都这么大了,哪里经得起宫里那折腾… 殊兰给他调理了一个月之后毒就去了,他身子已经大好,当时就说在女色上还是淡一些的好,难道他平时在女色上很看重? 殊兰轻笑了一声:“妾身也唠叨了。” 胤禛亲了亲她,让她好好在歇歇。 第41节 殊兰要进宫,胤禛蓄势待发随时要去打仗一般,不过事实证明是他想的太严重了,殊兰刚进了慈宁宫就有宫女特意引了她坐下休息,站着等候的额尔瑾笑着朝她微微颔首,又朝太后的方向谢恩,不管她心里有多不自在,都要时刻记得她是四福晋,太后给殊兰脸面就是给四贝勒府脸面。 三福晋笑着撞了撞额尔瑾低声道:“她到是因祸得福。”额尔瑾应了一声,三福晋又低声问她:“你还没动静?” 这句话像是在额尔瑾心头扎了一刀,她疼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三福晋见她神色不对,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不敢在问,看了一眼一旁木头庄子一样站着的八福晋又对额尔瑾道:“看见八弟妹没?换了个人似的,也怪可怜的…” 额尔瑾下意识的撇了一眼八福晋,早没了初见时的嚣张和神采飞扬,呆呆的立在原地,就是九福晋跟她说话也是不理不睬,她可怜?她是太执拗了,这世上可怜的人太多了。 三福晋自己有儿子又得三阿哥的喜欢,顾盼神飞,说话就多几分底气,额尔瑾忽然没了跟她说话的兴致。 李氏一向跟七阿哥府上受宠的侧福晋纳喇氏能说的来,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喜欢灯吹美人,以往受宠的李氏跟纳喇氏站在一起到有几分相似,只是纳喇氏气色更好一些。 李氏对纳喇氏指指点点的道:“看见没,如今太后都给她独一份的脸面,我也是佩服她的手段,手里有钱连我们府上的丫头婆子们个个都说她的好话,就是亲戚朋友见了面都要夸她,走哪都是众星捧月的架势,以往我们福晋看着我是眼中钉肉中刺,如今也不盯着我了,那一位她如今比都比不上,都没处下手。” 她毕竟跟额尔瑾积怨深了,想到额尔瑾憋屈,她就觉得舒坦了很多。 纳喇氏掐了掐她细声细气的道:“你胆子也大,这个地方这些话就说出口了,等有时间我给你下帖子,你来看看我,我有些生钱的好法子,咱们在好好说说。” 李氏眼睛亮了亮:“真的?” 纳喇氏哼了一声:“你若不信就罢了,就当咱们白好了一场。” 李氏脸上忙堆了笑,推了她一把:“你如今脾气也大了,可见是你们爷宠的。” 纳喇氏的脸上才又见了笑意。 皇上带着朝臣们给太后拜年退出去之后才是贵妃领着命妇们拜年,太后特许四贝勒侧福晋西林觉罗氏不用跪拜,命妇行跪拜大礼,之后众人退下,后妃王爷阿哥们的福晋都留了下来,凑在慈宁宫陪着太后闲话。 太后特意叫了殊兰在跟前打量了一会,一旁的嬷嬷对太后道:“侧福晋气色很好,定能平安生产。” 太后脸上见了笑意,也没跟殊兰特意说什么,让人侍候着她坐下,叮嘱吴嬷嬷小心照顾,又对额尔瑾道:“哀家给她备了产婆,想来你们也是有安排的,只是想着多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因此,过些日子就让那婆子去你们府上住下,也好多个照应。” 额尔瑾忙起身拜谢:“谢太后厚爱。” 这位侧福晋真真是这所有孙媳妇里的头一份,太后从来不插手这些事务,却给她开了先例。 德妃笑看了一眼殊兰凑趣:“有太后的福泽庇佑,安安稳稳的生下个孩子必定是没问题。” 太后笑指着她头上的发钗:“哀家看你这个发钗好看,哪里得来的?” 德妃脸上笑意更胜,从头上取下来,让人捧给太后:“这花样是胤禛这孩子画的,专门出去让人打的,说是上头的这些珠子和宝石都是殊兰这孩子一心要加上去的,臣妾说太贵重了,不好带出来,只是又不忍弗了孩子们的好意,因此斗胆带了出来,不想到让太后一眼看见了。” 样子精细独特,因为花了大价钱因此很华贵别致,更难得是儿子亲自设计的,就只这一分心思都不是旁的什么所能比拟的,太后让众人都看看,又引得福晋们赞叹不绝,德妃就倍觉光彩,心里就觉得还是大儿子贴心。说是一起闲话,但给德妃长了面子,胤禛长了面子,殊兰也得了无尽的好处,也不知是不是太后故意为之。 宜妃无意中对上殊兰那会让所有人都陷进去的眼眸,温和的笑了笑,心里却想这个侧福晋的本事可真是大啊…… 十四的侧福晋舒舒觉罗氏看着嘴角噙着笑意安静的坐在一旁的殊兰,微微恍神,爷说德妃娘娘亲口说,喜欢这个西林觉罗氏不喜欢她。 康熙大宴群臣,之后又是每一年都不变的重华宫茶宴连句,三阿哥拔得头筹,胤禛得了几句嘉奖,一个年过的四贝勒府上的人都得了好处…… 47 四十七年的正月,胤禛的心情特别好,他一高兴整个贝勒府都跟着高兴,大家的年比以往的时候过的都喜庆。 正月里走亲访友,殊兰因大着肚子即不用走亲戚也不用接待亲戚,就比往年的时候都清闲,她刚刚被吴嬷嬷扶着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就听得小丫头道:“骡马胡同的曹夫人来看主子了。” 这个说的是胤禛亲舅舅满柱的夫人,自从胤禛替满柱凑齐了那几万两的银子,两家人一下就亲近了。 乌雅氏是包衣,德妃的爷爷曾是御膳房的人,实在算不上显赫,满柱只有银子买来的缺也没有实权,曹氏只是一个败落的汉军旗包衣人家的女儿,跟大家闺秀不沾边,到是有些市井风范,泼辣势利,但也不是什么坏人。 跟额尔瑾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偏偏就喜欢跟殊兰说话,每次来都要过来坐坐,说的热火朝天走的时候是满心不舍,大抵是因为殊兰这里的茶点比别处都可口吧。 殊兰一边让人请她进来,一边吩咐:“瓜子花生,糖果点心都端上来。” 这位舅夫人一来必定是要吃一盘子的瓜子点心的,众人都抿嘴直笑。 曹氏的面像有些刻薄,额头窄下巴尖,一笑又有很深的鱼尾纹,满头簪着首饰,穿着一身湖蓝色的宝相纹裙衫,腰上坠着个鹅黄色的络子,走起路竟然是叮当作响,看起来不伦不类,殊兰到觉得她真实,见她要拜忙让扶起来,携着她的手一面向里走一面道:“舅母可是来了,可见还是没忘了我,这几日又有什么新闻,快进屋给咱们说道说道,您不来我到觉得这日子无聊了些。” 曹氏满面笑意,跟额尔瑾说话她就是觉得额尔瑾看不起她,浑身的不自在,跟这个侧福晋说话她就是觉得舒坦:“这不是你舅舅新纳了一房妾室,有些不听话,我忙着在家里调理那狐媚子,实在没时间出门,到忽略了外甥媳妇。” 她一开口吴嬷嬷就微微皱眉,一句话全是问题,吉文几个却笑的不行:“舅老爷年纪也大了,竟然好这一口。” 进了屋子,曹氏也不要丫头时候,不客气的脱了鞋往炕上一坐,喝了几口茶就拉开了长侃的架势:“你们年纪小不知道,这跟年纪小不小的没关系,凡是个…..” 殊兰见她没了遮拦给她使眼色,她大抵也觉察到了就换了话题:“我们家连新收地这个算上前前后后一共有五个,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花一样的人物…..”她一张口丫头们哄的一下就笑了,曹氏也不在意咳着瓜子道:“你们小不知道,年纪一大,人就缩水我那时候也是面若银盆,美人一个,我们老爷爱重我,等我有些年纪他就一房一房的纳,开始的时候心上好像在扎刀子,那个疼啊,我是哭着求过他的,他说但凡男子谁没个三妻四妾,独他没有不是让人笑话吗?后来年纪慢慢长了我就习惯了,他纳一个我就折腾一个,我要她天天给我立规矩,一丝一毫的做不对我就罚着她不吃饭不睡觉,停了她们的胭脂水粉,哪个来了我都这么收拾,我是按着规矩来的,他也没什么可说的,开始的时候那些个刺头都被我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有些个还要乱来的我就上手扇上两耳光,她们都爱自己的脸,生怕我在打脸,明面上就不敢在造次了…” 丫头们大抵是没听到过这样的话,遇上这样作风的正室夫人都有些发怔,喜丫愣了愣又拉着她问:“女子三从四德,也敢要求夫君不纳妾?” 曹氏拍着大腿直笑:“真是个傻丫头,你没成亲不知道,真要成了亲看着夫君纳妾,那简直就是在喝你的血,吃你的肉,还三从四德,那都是屁!” 喜丫还要在说话,曹氏却不耐烦在跟她纠缠,挤出一脸的笑意,拉着殊兰的手道:“外甥媳妇啊,你也知道你舅舅那点俸禄不够做什么,他如今又纳了小妾,家里这两天越发艰难了,别人我也不好开这个口,就是你们福晋跟前也没说,我只向你借钱!” 她说的好像向殊兰借钱是殊兰的荣耀一般,殊兰到被她逗笑了,救急不救穷,难道能次次都借钱给她,殊兰又不是开银行的。 她摸着肚子慢慢的道:“舅妈这次想借多少?” 曹氏想起自己向额尔瑾借钱的时候额尔瑾的样子,依旧是一脸温和端庄的笑意,慢慢的说着:“…不瞒您说,前两天简亲王的福晋生辰,我跟她私下里一直不错,因此花了自己的体己给她做了生辰礼,如今跟前确实没有闲钱,但即是舅妈开口,少不得还要想想办法。” 额尔瑾又回身吩咐:“万儿,把西侧福晋前几日孝敬的金厢倒垂莲簪拿出去当了,想来能应应急。” 她当时听了这话就冷笑了一声,心里啐了一声,起来就走。 曹氏看着殊兰的不疾不徐的样子,想了想,一咬牙道:“二百两,舅妈知道外甥媳妇不差这个钱!” 殊兰笑了笑:“按理是该给舅妈,但府上的亲戚不是一家两家,若大家都如舅妈一般,咱们也帮不起。” 曹氏脸上的笑意已经收了起来,殊兰话锋一转又道:“但舅舅一家又不同,额娘就只舅舅这么一个亲哥哥,就是看在额娘的面子上咱们也要帮,我是这样想的,我跟舅妈合伙开个干果铺子,就卖这些花生瓜子,各色干果,舅妈也尝了,咱们的花生瓜子比外面的味道都好,不愁卖不出去,真做了买卖了,还愁挣不来钱?这钱又是舅妈的,舅妈管着家里的钱舅舅也要对舅妈多几分敬重,再者舅妈也不必拉下脸找人借钱,两全其美的事情,舅妈可乐意?” 自然没人喜欢找人借钱,当然是喜欢自己有钱,殊兰说的曹氏脸上放光,大腿拍的震天响:“舅妈真是没白疼你,舅妈看出来了,你是真心对舅妈好,自然开个铺子好,舅妈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她一时脸上又堆上了谄笑:“只是,舅妈是没有开铺子的本钱…” 殊兰轻笑着拍拍她的手:“舅妈说的什么话,本钱哪用舅妈掏,就是铺子里的掌柜伙计都是我找人,舅妈只找个账房先生,第二个月开始开销是两个人均摊,赚了钱咱们五五分,赚的钱一人一半,舅妈觉得如何?” 这说白了就是给曹氏白送钱了,曹氏哪里有不乐意的,满口的好话,殊兰又让人称了两百两的银子给了曹氏,只道:“怎么也要舅舅和舅妈过个好年才行。” 临走了又给她花生瓜子各色点心装了一盒子让小丫头提着。 吴嬷嬷笑着扶着殊兰躺下:“主子对她也太好了些。” 殊兰闭着眼淡淡的道:“那是爷的舅家,过的太落魄了,不是爷的脸面。” 万儿对额尔瑾道:“舅夫人欢天喜地的走了,想来是借到钱了。”额尔瑾淡淡的哼了一声:“西边那一位财大气粗哪一个不知道,二百两算什么,我只看着,她要是次次都给借才是真本事!” 万儿不好接话,便低头不语。 额尔瑾有些泄气,谁不喜欢当好人,但她跟前的钱确实有限,要是这个曹氏借上隐了次次都来,她哪招架的住,还不如一开始就堵住她的路,她想着一时又觉得不若自己也开个什么铺子,多一些进项总是好的,于是叫了李嬷嬷福儿几个坐在一起商量,众人最熟悉的是胭脂水粉,到觉得做这个好,你一句我一句的出了不少主意。 胤禛回来听说殊兰要给曹氏开铺子,立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换了衣裳进了屋子,抱着她坐着,摸着她的脊背道:“这事情爷去办吧,她又从你这里借了多少银子,爷都给你补上。” “不过是二百两的银子,爷难道必定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开铺子的事情又不是我去办,下面自有管事的去跟她交涉,爷还有差事,这些小事哪用得上爷操心,要是事事都要靠爷,爷哪里受的住。” 但殊兰的肚子实在大了,他并不敢让她现在操劳,摸了摸她的肚子,连儿子都轻踢了他一下,他眼里就有了笑意:“这事情爷来做,就这么定了,你给爷生个壮实的阿哥就行了。” 殊兰又撒娇:“万一是个格格怎么办?” 胤禛缓缓的道:“如果是个格格,就接着生。” “那是个阿哥呢?” “自然还是接着生。” 殊兰被他冷着脸的样子逗得直笑,一不小心扭了一下腰,疼的她小脸都皱了起来,胤禛便慌了手脚,都请了太医进门,只说是以后注意些就好了,胤禛便在不敢逗她。 殊兰睡下他才出了门,听说曹氏也向额尔瑾开口借钱了,两人说的还有些不大好,两下里一比高下立现,以前总觉得额尔瑾办事得体有分寸,如今在看比殊兰就差了一截子…… 殊兰刚睡起来正迷糊着,鄂祈兴冲冲的跑了进来,一边道:“姐,你让姐夫答应我去正阳桥西廊坊晚上看灯市去吧,听小厮们说那里可热闹了,流珠、料丝、画纱、五色明角、麦秸、通草、百花、鸟兽、虫鱼、水墨,马鳌山什么样的灯都有,姐,我都这么大了,还没见过这么多灯!” 他穿着崭新的袍子,脖子上挂着个赤金五彩项圈,扭糖股似的粘着殊兰撒娇。 吉文吓的叫道:“祖宗唉!主子如今这么大的肚子,那里经得起您这样晃荡,快放开了,一会主子爷要是看见,指不定又要让你写大字蹲马步!” 鄂祈笑了两声松开殊兰,又拉着吉文晃:“好姐姐你也帮我说说好话。” 吉文笑着挣开他的手:“别什么姐姐不姐姐的,上一次你多叫了小梅几声姐姐,她就搭上了几钱银子,如今我要是受了,指不定要少些什么。”地上的丫头都抿嘴笑了起来。 怜年和喜丫侍候着殊兰穿了衣裳鞋子下来,殊兰也只听见鄂祈说是要去西廊坊看灯市,皱着眉道:“那里人山人海的,你这么小的年纪过去必定要吃亏,若没个正经的大人带你去,我是不放心的,你若真想去,等你自己年纪大了,没人管束你了,爱去哪便去哪。” 鄂祈连胤禛都不怕,偏偏有些怕殊兰,听着殊兰不让他去,便垮了脸,嘟嘟囔囔的道:“什么时候能没人管?额娘说了我就是在大也是她的儿子。”听得吉文扑的又笑了一声。 殊兰还想好好的筹划筹划干果铺子要卖什么东西,也不理会他,叫了跟着鄂祈的小厮久平进来叮嘱:“要是他偷着跑出去了,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鄂祈见殊兰实在不愿意让他出去,悻悻的在屋子里呆坐了一会,就是小香在他脚底下哼哼他也不理会,听着殊兰跟后来来的李福庆家的商议干果铺子要卖什么,他觉得无聊,歪在炕上睡了一会,起来的时候李福庆家的已经走了,殊兰叫他吃点心,他拉着脸赌气走了。 殊兰看他跑了,到气笑了,对怜年道:“去二门上说一声,让大门上的人防着点,那小子鬼点子多的很,要是真跑出去了,都好过不了。” 怜年一面应着,一面就出去了,找了廊下站着的小丫头仔细吩咐了几句。 殊兰虽是放了鄂祈走,之后总觉得有些不安心,终是让怜年去看看:“去前院看看,要是没什么事就让他过来,我看着他读书写字。” 怜年站在二门上让小厮去看,等了好一会见小厮过来道:“祈五爷并没有在院子里,邬先生正和主子谈事情,想来也没有在跟前。” 怜年赏了他几个小钱去喝酒,小厮欢天喜地的去了,怜年的心却提了上来,话是一定要给主子说的,只是主子眼见着就要快生了,万一吓着怎么办? 她忐忑不安的进了院子,殊兰一看见她的样子就猜到了几分,脸色也有些不好:“是不是找不见人?” 怜年应了一声,吴嬷嬷看势头不好,赶忙安抚:“指不定在院子哪玩着的,主子先别急。” 天都黑了,院子里有什么可玩的? 殊兰深吸了一口气:“去给爷说一声,让派人在院子里四下找找,在让人去西廊坊找人,后院里也给福晋说说,也派些人找找,就说我身上不舒服,等好了就过去谢恩。” 怜年和吉文应了是,一个去前院,一个去了额尔瑾处。 额尔瑾让人给二格格做了个兔子灯笼,正看着她在院子里玩,听得鄂祈不见了也是吃了一惊,立时就道:“去让你们主子安心养胎,我这就让人在院子里找找,想来是孩子调皮,应当是在院子里哪玩着的。” 她当着吉文的面吩咐了众人下去找,想了想还是带着钮钴禄去了芳华院安抚殊兰。 见殊兰白着脸坐在炕上果然不大好的样子,按着她不要她行礼,在她身旁坐下,温和的道:“你也别太担心,不会有什么事,现在最紧要的是你的身子,千万别为这事情动了气。” 她对身旁的李嬷嬷道:“拿了我的帖子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过来。”李嬷嬷应了是。 又拉住殊兰的手道:“手都冰成什么样了。”对着吉文道:“拿个手炉给你们主子。”吉文忙应了是。 胤禛进来的时候见额尔瑾正在低声安抚殊兰,钮钴禄侍立在一旁,见了他进来都行礼,胤禛示意吴嬷嬷扶着殊兰,自己在炕上坐下,也让额尔瑾起来,各自落座。 殊兰的脸色不大好,人有些沉默,胤禛沉声道:“爷已经让人出去找了,不会有什么事。” 殊兰垂着眼半响才道:“妾身特意让人给大门上捎了话防着鄂祈跑出去,怎么就还是让他不见了?” 胤禛的眼眸一深,一汪幽潭一样,屋子里散发着水果的清香,但还是有些沉闷,偶尔还能模糊的听到几声鞭炮声,想来是旁的人家正是喜乐的时候。 第42节 胤禛隔着炕几握了握殊兰的手,额尔瑾眼神一黯。 鄂祈从大门里跑出来的时候心还砰砰的跳着,觉得又刺激又新鲜,他回头嚣张的看了一眼贝勒府的大门,得意的笑了两声,都是些什么眼神,他换了一身小厮的衣裳就没人认出来了,真是没用! 久平只比鄂祈大两岁也就九岁的样子,却显得不及鄂祈高壮,真要跟着鄂祈出了门他又害怕:“爷,要不咱回去吧,侧福晋知道了,饶不了奴才的。” 鄂祈一面走,一面转身呵斥他:“没出息的样子!咱们只出去偷偷看看,看一眼立马就回去,等他们知道的时候咱们已经回去了,出了什么事爷担待着,赶紧看着雇辆马车才是正经,咱两难不成走过去?” 久平时常出来到也知道路怎么走,找了家车马行,一两银子顾了个马车拉着两人在西廊坊口停下,车把式道:“这是在进不去的,里面是人挤人,你们进去,我就在这等着,一会出来了在拉你们回去。”外面停了不少马车,只看的见里面灯火通明,听得见人声鼎沸,锣鼓喧天。 鄂祈笑着应了一声,直接腾空越了下去,车把式赞了一声,他得意洋洋的笑了笑,带着久平朝里挤去,鄂祈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人的地方,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景象,挂着的灯笼或许并不及自家的精细,但难得的是样式和趣味,他掏出自己带的银子买了好几个让久平提着,自己也提了个西天取经的灯笼,只是人太多一会就挤得变了形状,又看见有人在玩杂耍,周围围的人阵阵叫好,他兴冲冲的挤过去看,大约是人太多,怎么都挤不过去,他被几个大汉挤的头上的帽子也歪了,一转眼连久平的影子都没了,他身上有功夫使了巧劲才挤出去,只是又一会又被圈住,他隐隐约约的便觉得有些不对…… 院子里确实没有找到鄂祈,众人就更沉默,又一会派去西廊坊的下人回来道,西廊坊着了火,踩踏死伤无数,殊兰一阵眩晕,如果鄂祈真的出了事,那就一定是她害的。 她一字一句的道:“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此时的她是如此的坚韧夺目,让众人都微微失神。 48 西廊坊偶然失火,整个坊间哭爹喊娘惨叫声不绝于耳,巡城兵马司已经赶到,但民众以乱,根本无法制止,刚刚还是人间闹市,此时却成了地下炼狱。 西廊坊一旁的小巷子里就显得僻静了很多,跟那慌乱和惊恐的西廊坊相比,这里显得多了几分阴森,有几个大汉跑了过来似乎四下里在寻找什么,大概是没有找见又向远处跑出。 角落里七零八落的扔着几个竹框,鄂祈躲在其中一个下面听着脚步声渐渐远了稍微松了一口气,罩着他的竹框却猛地被人提起……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出去找鄂祈的下人依旧没有传来什么消息,却总能听到西廊坊惨状,殊兰就好像入了定一般,不见慌乱不见恐惧不见急躁,垂眸坐着,一言不发,她身上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一时竟谁也不敢和她说话,胤禛也一直沉默不语,额尔瑾便也只好跟着沉默,屋子里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 吴嬷嬷亲自下厨给殊兰熬了一碗参粥,还没开口劝,殊兰接过去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她本是没有胃口,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硬吃了下去,却吃的她觉得恶心。 孩子大约也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在她肚子里不安的翻身,她摸了摸肚子,低声安抚。 胤禛看见了,放缓了声音:“可是哪里不舒服?” 殊兰摇了摇头,对吴嬷嬷低声吩咐了几句,吴嬷嬷弯着腰也不大看的来是什么神情,带了几个丫头退了下去,殊兰又让怜年扶着她站起来。 她低垂这眼眸轻声道:“每日里这个时候都要动一动,他大概是嫌妾身不走动,闷的慌吧。” 胤禛便默许了殊兰在地上来回走动,额尔瑾却微微攒眉,觉得殊兰对这个弟弟凉薄了些,院子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她站起来透过窗户向外看只见着西厢房的灯点上了,丫头们来来回回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心里疑惑,并没有立时就问出口。 胤禛见殊兰的脸色越来越不对,站了起来沉声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的神情有些严厉,眼神也变得锐利,殊兰苍白着脸笑了笑,让胤禛觉得她脆弱的会立时消散:“….妾身大约是要生了。” 她淡淡的说出这么几个字,一屋子的人却吓的不轻,胤禛是真的慌乱了:“还不到九个月,怎么就…” 他又转身吩咐苏培盛:“快去叫太医。” 额尔瑾连声道:“还不扶着你们主子进产房,叫稳婆?!” 屋子里乱了,却听的小厮进来道:“李卫把祈五爷送回来了。” 屋子里的人一愣,虽不知道怎么就被李卫送回来了,但都念了一句佛,殊兰心里一松,忍不住疼痛哼了出来,胤禛的心跟着一顿。 殊兰坚持走到了产房,虽已疼的额头上冒了汗,却在不吭一声。额尔瑾看时见着原来西西厢房就是殊兰备的产房,大约那会点灯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快要生了,所以让人布置,第一次生孩子竟然如此淡然处之,额尔瑾心里都不禁暗暗咂舌。 人送了进去,四个稳婆,吴嬷嬷都跟了进去,门嘎吱的一声就关上了,这一声好像撞在了胤禛心上,让他觉得一跳。 浑身脏兮兮的鄂祈也被带了进来,他还在发抖,刚刚是被吓的不轻,脸色煞白,听见殊兰被他吓的早产,连眼神都呆滞了。 额尔瑾不满的看着鄂祈道:“以往想着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想你竟敢一个人偷跑出去,闯了这么大的祸,你要是有一星半点得不好,你这简直是要了你姐姐的命,就只这样都害的你姐姐早产。” 胤禛的目光随着这话就凌厉了起来。 产房里的殊兰只觉得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脚趾头都蜷缩在了一起,吴嬷嬷一直在一旁安抚:“主子,按着稳婆说的来做,要您使力的时候您就使力,这几位是上头精挑细选的,必定能保得您和小阿哥平安。” 她疼的脑子都有些模糊,按着吴嬷嬷的意思喝了一碗参汤。 怜年看着鄂祈的样子心里一跳,忙上前牵住了鄂祈的手:“鄂祈少爷怕是也吓的不轻,他年纪又小,想来也是被人挑唆的,奴婢想着还是让太医给鄂祈少爷看看,主子本就担心鄂祈少爷,要是鄂祈少爷在有一点不好,主子知道了必定也不会好。” 胤禛在看鄂祈的样子,眼神就缓和了一些,他自己估计也早被吓坏了,这事情确实也不简单,若是鄂祈真有哪一点不好,吃亏的还有殊兰。 他便让太医去给鄂祈看看,让人服侍着歇下,额尔瑾看着怜年微微颔首,怜年回以一笑。 怜年让喜丫带了丫头去侍候,自己还在产房门口候着。 不一会,李氏、宋氏、武氏都赶了过来,见丫头们搬了椅子出来胤禛和额尔瑾都在院子里坐着,众人行了礼就默默的在院子里站着等,胤禛脸色不好竟没有人敢劝胤禛回去歇着。 产房里太安静了,只听得见稳婆的声音,胤禛不安的站了起来:“怎么听不见侧福晋的声音?” 吴嬷嬷出来应道:“主子说是要攒力气,所以不肯出声。” 胤禛又让吴嬷嬷进去,他也见别的女人生了几个孩子了,第一次知道生孩子还能这样安静,李氏阴阳怪气的道:“妹妹也真能忍。” 武氏在她身后默默的垂着头,钮钴禄站在额尔瑾身后远远的撇了她一眼,听说刚刚还被李侧福晋给罚着跪了一会。 殊兰脸上的汗擦了又来擦了又来,她觉得时间太漫长,沙哑着嗓子问吴嬷嬷:“嬷嬷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宫口还没有开?” 连吴嬷嬷脸上都出了汗,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屋子里太暖和了:“主子在等等,人和人不一样,一会马上就好了。” 一个年纪略大一些的稳婆道:“侧福晋这也不算晚,就是要在忍忍。”外面的门不知道怎的嘎吱一声开了,原来是胤禛在外面等的实在心焦让怜年进来问问到底怎么样,门一开就送来了一缕缕极微弱的风,有一股极细的幽香钻进了殊兰的鼻子里,另一波阵痛又袭来,她一时没忍住疼的叫出了声。 外面的胤禛嚯的一下站了起来。 屋里的殊兰也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屋子里的人被她吓了一跳,那年老的稳婆就要扶着她躺下,却被殊兰一把揪住,她疼的话都说不全,全身无力,但这稳婆身上的气味她却闻的清楚:“她身上有东西!”,就是吴嬷嬷也嗅出了异样。 她一把抓住那稳婆厉声道:“你是哪个派来的?!谁给你这胆子害侧福晋的?!” 里面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人,胤禛觉察出不对,就要进产房,额尔瑾吓的跪在地上道:“爷,进不得!” 那年老的稳婆一见这样,心里先一虚,接着也嚷嚷道:“这是什么道理?我怎么就害侧福晋了,你这是血口喷人!”她胡搅蛮缠朝着吴嬷嬷身上撞了过去:“如今你不给我个说法,这条命我也不要了!” 怜年和吉文都冲了进去,朝着屋子里的几个嬷嬷道:“先把这个老虐婆捆了在说!” 屋子里喊打喊杀,胤禛不顾众人的阻拦,带着一身的冷气大步进了屋子,一脚就将那个还在折腾的稳婆踹到:“还不把她拉下去!将她身上仔仔细细的搜!” 稳婆很快就被带了下去,胤禛见众人还呆愣着,吼道:“都愣着做什么?!”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这才又各自干起各自的事情。 床上的殊兰,已经昏昏沉沉了起来,疼痛一波一波的袭来,脸上身上的汗水将她泡得就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整个人就仿佛是朵即将枯萎的花朵,胤禛的心骤的一疼,她往日里或嗔或笑或是苦恼或是坚韧的模样在脑子里一一闪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刻在心上化进了血脉里,在不可能缺少,他大步走到殊兰的床前,紧紧的攥着她的手,往常冰凉的声音带着颤抖又含着坚定:“爷在,必定不会让你有事的。”殊兰想朝着他点点头,身上却没有太多的力气,只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吴嬷嬷低声道:“爷,在待不得了,要了侧福晋的命了。” 若真传出去了胤禛进了殊兰的产房,遭殃还是殊兰,胤禛的脸绷的紧紧的,沉默的了起了身,吴嬷嬷忙又给殊兰喝了些参汤,太医进来给殊兰看脉,胤禛往出走了几步,又疾步回身厉声吩咐:“要是侧福晋有一丝闪失,你们都跟着陪葬!”屋子里的人忙应是。 产房的门又再次关上,胤禛在门口怔怔的站了一会,才下了台阶,院子里候着不少人,他扫视了一眼淡淡的道:“今晚的事不许有一个字传出去。” 众人忙都跪下应是。 额尔瑾脸色很不好,胤禛在椅子上坐下之后,她福了福身子道:“妾身有些不适,不便在等着,夜已经深了,爷若是要等还是在屋子里好一些,免得生了病又是殊兰妹妹的不是。” 胤禛自己没有察觉,他进门的时候一脚踹开了揽着他的额尔瑾。 胤禛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无波无澜:“都回去歇着吧,不必在等了。” 他不等众人行礼,就进了正屋。 李氏见着胤禛进去,笑着迎上了额尔瑾:“福晋要不要紧?找个太医来看看?” 额尔瑾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大格格指不定还是要嫁到蒙古去的。” 李氏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院子里灯火通明,妻妾们散尽,显得顺畅了起来,胤禛闭目靠在榻上,听着丫头一会进来通报一声:“太医开了催产的药。” “主子开了宫口。”…. 殊兰压抑的呼痛声隐隐还能传进来,他让苏培盛拿了他惯常用的佛珠慢慢的数着,好像这样能让他的心静一些,苏培盛劝道:“主子稍微用些点心吧。” 胤禛摆了摆手:“那个稳婆是怎么回事?” “身上带了保胎的药,生产的时候要是用了宫口迟迟不开,就是一尸两命。” 他陡然睁开眼睛一时又缓缓的闭上,稳婆是内务府选的,还出了这样大的纰漏,可见背后的人不简单。 殊兰一时清醒一时晕沉,她只有下意识的不断的使着力气,下意识的祈求她孩子的安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都微微亮了,胤禛一夜未睡,端坐着等着,这会却打了个盹,他梦见漫天的霞光,一条浑身闪耀着金光的龙猛的朝他扑了过来,他受了惊吓猛的睁开了眼睛,耳畔传来了一阵洪亮的婴儿啼哭声,他觉得好像万千红尘纷纷落定,冲破层层迷障终于见了天日,历尽了千难万苦终于得遇一般,难以言明的轻松愉悦酸涩。 “恭喜主子爷,是个壮实的阿哥!” 漫天都见了霞光,就好像梦里见到的一样。 “侧福晋可还好?” “好着的,就是有些脱力已经睡了过去。” 胤禛的脸上才终于见了笑意,声音都透着轻松:“在让太医进去给侧福晋请个脉,全府都赏一个月的月钱!” 跟着的人都是满口吉庆话,又忙着进宫给太后,康熙和德妃报喜,又有人去相熟的亲戚家报喜。 殊兰平安生下一个六斤七两的阿哥的事情,立时整个后院都知道了,额尔瑾只觉得被胤禛踢过的地方又隐隐作痛,强打起精神吩咐李嬷嬷:“该备的你看着都备上,你在去那边看看缺不缺什么?” 李嬷嬷低声道:“福晋,孩子还小,还经了折腾。” 她想说,那孩子未必就能健康长大,不必这么放在心上,额尔瑾微微摇头,爷那么重规矩的人,遇上殊兰,连规矩都不顾了… 李氏得了殊兰生了阿哥的消息,立时摔了个茶碗又骂了武氏一句:“怎么就不见你有动静?光长了个狐媚样!” 武氏沉默的低下了头,大格格进门听见李氏又在指桑骂槐,皱了皱眉:“额娘,何必这样,即是西林觉罗额娘生了阿哥,便是面子上也当过去祝贺一声,额娘到是清闲。” 李氏没好气的吩咐红罗:“没听见大格格的话,你过去走一趟。”红罗应了一声,李氏看着花一样的女儿,想起额尔瑾的话,又涌上了忧愁:“好孩子,嫁去蒙古的公主格格没有一个长命的,咱们还要想些法子才成。” 大格格的脸一白。 孩子皱巴巴红通通的还什么都看不出来,闭着眼咂着嘴在大红的襁褓里安稳的睡着,胤禛用脸颊蹭了蹭孩子柔嫩的脸蛋,小家伙不满的扭了扭,胤禛轻笑了一声。 吴嬷嬷在一旁笑着道:“奶嬷嬷都是早早就备好的,该给四阿哥喂奶了。” “四阿哥”这个称呼太熟悉了,他一会才意识到是在说怀里的儿子,只是说到奶嬷嬷又想起了稳婆,这个时候他不大信这几个奶嬷嬷,怕在出个什么意外,见他迟疑吴嬷嬷也就想来了,低声道:“侧福晋以前就想要小阿哥吃自己的奶,如今这情形不如就先让小阿哥吃几日侧福晋的奶,背地里主子在好好查看查看这几个奶嬷嬷,若能用就用着,若不能就在换,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小阿哥。” 胤禛勉强的点了点头,怕孩子在外面受了风,就又递给了吴嬷嬷,看着她抱了进去,又叮嘱怜年和吉文几个:“仔细照顾你们主子,做的好,爷也会赏你们。” 他进了正屋叫了太医来详细的问了一遍,太医道:“侧福晋的身子底子好,平日又调理的得当,虽说是受了些委屈,但月子里好好调养就行,小阿哥的身子不错,按着一般孩子的样子养即可。” 那样的折腾了一回,胤禛最怕的是殊兰和孩子的身子吃了亏,如今听得大人好孩子也好,他又放下了一重心,让人赏了太医,接着处理稳婆的事情。 稳婆已经交到了粘杆处,并没有问出多少有用的信息,苏培盛看着靠在炕上的胤禛道:“那也是个蠢的,进府的前一夜有个面生的小太监给了她一百两的银子,说是要她做事,她当时不答应,那人又拿出了家里人写的血书,又将那包东西给了她,只说并不要她做什么,只到时候进产房的时候带藏在身上就行,说是这要没有气味,没人发现的了,事成之后还有一百两的银子,她即贪钱又害怕一时就答应了。” 旁人是闻不到气味,偏偏殊兰有异于常人的嗅觉,他后怕之后就是愤怒:“要是在问不出来有用的东西,就让她‘暴毙’!” “喳。” “鄂祈的事情有什么眉目?” 第43节 “侧福晋确实让人给门房传了话,只是侧福晋的话传给了当时的田宝浩,后来门房的人却是尤德,尤德说他并不知晓这事情,另外跟着鄂祈少爷一起出去的那个久平,说是被踩死在西廊坊了……” “田宝浩做什么去了?” “亲戚家的孩子满月,就跟尤德换了班。” 胤禛闭着眼一字一句的道:“叫了前院的人都去看,一人打五十大板,然后扔出去,在告诉性音,粘杆处专门派人盯着这两个人,看他们都跟那些人碰面。” “喳!” “李卫呢?” “奴才这就让人去找。” 胤禛一夜没睡,早上稍微用了些膳食,就去了前院。 宫里的太后康熙和德妃知道殊兰生了阿哥都给了赏赐,康熙想着胤禛终于有满人侧妃生的阿哥多了几分满意,赏赐多加了几分。 康熙自然不知道孩子是不是早产,太后心里却清楚,但毕竟是平安生下来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德妃起身在箱子里翻了很久才找见胤禛小时候的项圈手镯长命锁之类的东西:“虽给他都备好了,只是却没用上,如今就都给孙子吧。” 又吩咐姜嬷嬷:“多给些上好的药材。”半响才道:“怎么就早产了,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才到产期,在让人问问四福晋,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嬷嬷听着口气怕是怪上了四福晋,应了一声又低声道:“如今是越发有些乱了,十月那会四贝勒的身子怕是也有缘故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未必就简单。” 德妃垂了垂眼:“给老四说一声,有空到我这里来坐坐。” “是。” 49 天光收敛,漫天都泛上了宝石蓝色,重重叠叠的屋檐下点上了大灯,一霎时又是灯火辉煌,游廊上院子里屋檐下或有行走的下人丫头,也是寂静无声举止得当,繁华又显得寂寥,婴儿的啼哭声震天一般响起,一霎时就给这繁华染上了喧闹,好像一切都活了起来。 已经收拾干净的殊兰,一觉就睡到了点灯时分,她虽还疲惫,眉眼间却透着难以言喻的欢快和幸福,她将儿子抱在怀里,亲着他的脸颊,看着孩子大哭不止,又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知道的再多,等放在自己孩子身上的时候一切都就不一样了,吴嬷嬷笑着道:“怕是小阿哥饿了,主子该喂奶了。” 殊兰睡的迷迷糊糊的喂过一次,她这才恍然,解开了一扣,将孩子往上抱了抱,他自己就找到了位置,砸着嘴吸了起来,小家伙的脸跟出生的时候又不一样,已经白皙了很多,一使劲小脸就鼓了起来,小手也使着劲,逗得殊兰直笑:“嬷嬷快看,吸得多起劲!” 吴嬷嬷凑趣的笑着:“可不是,是个壮实的小阿哥,以后一定多福多寿。” 正说着,外面响起了胤禛平平的声音:“可是在给孩子喂奶。” 殊兰抿嘴一笑:“可不是,妾身睡的久,大约是饿着他了,这会吃的可起劲了。” 胤禛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缓和了声音:“你觉得怎么样?” “除过觉得有些疲累,在没有旁的,爷好不容易休沐了一天,也好好歇歇。” 胤禛顿了顿看了看一旁低头站着的鄂祈,身上被挤得好多伤,又受了惊吓知道久平的惨状就越加沉默,他也不想在开口说这孩子,拍了拍他:“跟你姐姐说句话。” 殊兰大约是听到了,里面传出了声音:“可是鄂祈在外面,还好着吧?” 鄂祈的世界一直是单纯明快的,直到昨天晚上,他对姐姐的早产和久平的死怎么也无法释怀,第一次知道人在世上也会这么难过这么无奈,一夜没有睡着他的声音还哑着,跪在外面的青石板上:“是弟弟不对,害的姐姐早产,还差点害了小阿哥,请姐姐责罚。” 鄂祈似乎长大了,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透着难以言喻的哀伤和自责,胤禛看着他就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听见太子说:“你不是皇贵妃娘娘亲生的,你不过是个包衣奴才生的!”那时候他大约也是这样,他未尝没有抱怨过亲身额娘,为什么偏偏他就是包衣奴才所生,为什么就比别人低了一等,年岁渐长渐渐的懂得谁也不能选择自己出生的道理,就淡了那些怨,等真的淡了的时候,也就是真的成熟了的时候。 吴嬷嬷出了门看见鄂祈果真是跪着的,忙扶了起来:“主子说,少爷不必自责,只要少爷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好。” 殊兰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姐姐知道你难受,只要你知道错了,就比什么都强,以后在不任性胡为,有担当有眼见,这就是额娘阿玛还有姐姐的福气。” 鄂祈抿了抿嘴,鼻子里酸酸的,好一会才道:“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可见心里是极其难过的,殊兰也不好受:“可不兴哭,你一哭惹的姐姐也哭了,外甥也哭了,这可怎么好?” 怜年和吉文端了饭食过来,见到胤禛都行了礼,看鄂祈的样子,怜年笑他:“男子汉大丈夫,哪一个能不经历些事情,不过是这样的小事少爷就成这样了,以后还怎么干大事,还怎么为国为民?你若是在这样,连我这样的女流之辈都看不起你的。” 鄂祈觉得世界都快要毁灭了,却不想别人看来竟然只是一点小事,他似乎悟出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却真的是伤感少了很多,又挺着胸脯道:“我自然以后是要干大事的,你等着瞧好了!” 听着就比刚才好了很多,胤禛看了一眼怜年乌油油得头发,鹅蛋脸高鼻梁,只是清秀,但难得的还有几分见识。 两人又朝着胤禛福了福进了屋子。小家伙吃完了奶又睡着了,殊兰轻手轻脚的将孩子放在一旁给他盖了小被子,看怜年和吉文在炕上摆了炕几,将吃食摆上,自己一面洗手一面听得外面的胤禛道:“孩子名字满月的时候才会到,我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做纳穆。” 纳穆在满语里是大海的意思,宽广浩瀚。 殊兰笑着应了一声,又听他道:“以后让府里的人都叫这个名字,给他压一压福气。”保他长命百岁。 “这样好,还是爷想的周到。” “爷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爷慢走。” 胤禛走了,殊兰一边吃,一边听着怜年和吉文低声说:“福晋、李侧福晋、几位格格那里都送了东西来,福晋特特让李嬷嬷过来问问,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奴婢说是暂时没有,若有一定请福晋帮忙。宫里太后、皇上、德妃娘娘还有其他的娘娘都按例给赏赐,只皇上的多了一个玉佩一个砚台,德妃娘娘另还送来了长命锁,镯子,项圈,四阿哥…纳穆的衣裳鞋子也送来了不少还有不少的药材。” 殊兰吃过饭又写了份药膳的方子,便有些累了,躺下问怜年:“那个稳婆呢?” “暴毙了。” 殊兰闭上眼缓缓的道:“鄂祈的事情怎么样?” “爷将守门的人打了五十大板扔了出去,鄂祈少爷自己说被几个大汉挤着觉得不对,自己就往外跑,只是看着已经被盯上了,他躲躲藏藏阴差阳错的跑进了隔壁的巷子里,才躲过一劫…李卫说是带着夫人去看花灯无意中看见了鄂祈,也觉得不对,先让夫人回去自己跟了上去,带回了鄂祈,自己也险险的躲过了一劫,直嚷着要好好谢谢鄂祈少爷。” 吉文听着笑骂了一句。 殊兰的声音听着有些模糊:“这一次出手的人不少……” 怜年给她掖了掖被子,低声道:“主子爷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还没歇息,想来一直忙着,有主子爷在,主子也可少操些心。”默了一会才道:“…昨儿夜里要进产房,福晋拦着不让,主子爷失脚踢了福晋一下,奴婢看着那一下可不轻…” 福晋跪在地上半响都起不来。 殊兰的呼吸渐渐绵长,想来已经睡着了,怜年起了身,自己拿了针线坐在一旁慢慢的做。 殊兰生了阿哥传回了西林觉罗家,老太太立时就进了佛堂,赫舍哩的海上生意如今多加了两艘船进去,收益越发好了她便比先前忙,听得殊兰生了阿哥生意也暂时扔下了,只看着辛嬷嬷翠环几个收拾洗三礼,又给家里凡要去四贝勒府上的人都特意敢做了一身新衣裳,府里比过年似乎都要热闹几分。 格佛荷的丫头侍墨领了格佛荷的衣裳回来,见她又在镜子跟前端详自己,笑着道:“格格在怎么看也是个美人坯子,如今在配上二夫人特特赶制出的这一身衣裳,寻常人家的格格都是比不上的。” 格佛荷今年十三岁,刚够了选秀的年纪。 西林觉罗家能生出殊兰那样的美人,家里的其他孩子自不会差到哪里去,格佛荷的眉眼奇异的跟殊兰有几分神似,往常有些弱柳扶风的味道,她将衣裳在身上比划了几下,细声细气的道:“还是大姐姐好福气,能嫁给皇子做侧福晋,如今阿哥都生下了…” 侍墨看她的样子,抿嘴低笑:“明儿就要过去,格格可要好好收拾,指不定就能碰上…” 格佛荷反倒不生气,笑着点了点她:“果然还是你懂我。” 主仆两不由得对视一笑,外头有丫头道:“二格格,夫人要二格格过去说有事要交代。” 格佛荷眼里的不耐一闪而过,带了一脸笑意:“知道了,这就过去。” 纳穆毕竟是胤禛府上最尊贵的阿哥,洗三礼也不能马虎,额尔瑾身上有伤却万万不敢让人知道,只好强撑着打点一切,又给李氏也派了不少的活计,看她一脸不平的样子心里的气才稍微平了一些。 满人的产房三天就没了忌讳,所谓的坐月子也是入关以后跟汉人所学,胤禛大清早的还要上朝,草草的吃了些膳食,特意来看了看纳穆。 纳穆的眼睛第二天就睁开了,如今早没了开始皱巴巴红彤彤的样子,白白嫩嫩的新鲜莲藕一般,眼睛睁开的时候又黑又亮就像是放在水里的黑曜石,见了的人都赞叹说有神,又说眼睛跟殊兰像,别的地方都像胤禛。 殊兰还抱着儿子在睡,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甜丝丝的好闻,胤禛在熏笼跟前将自己捂热才进了里间,撑着胳膊弯腰看了看,殊兰微微嘟着嘴,儿子也是一样,脸颊上都泛着白皙红润的光泽,显见是很健康的,他的心就觉得满满的,也不敢在耽搁,低声嘱咐了几句才出门上朝去了。 等四贝勒府上的人早起用过早膳,开了大门收拾停当,又过了好一会,陆陆续续的就迎来了参加纳穆洗三礼的亲戚朋友。 人越来越多,处处都透着欢声笑语,丫头们怕怠慢客人,脚下的步子不得不快了起来,有在外间笑着说话的,有在产房坐着陪殊兰闲话的,能在产房的自然都是娘家一类极其相熟的人。 殊兰戴了彩服钿子,穿着石青色宁绸革丝如意牡丹旗袍,外面罩着海蓝菊花刺绣马褂,脖子上围了一条白狐狸毛的围脖,不施脂粉也是肤若凝脂,唇瓣殷红,顾盼之间是无人能比的风采和气度。 赫舍哩将她打量了又打量才笑着在她身边坐下:“气色不错,可见是保养的好。” 殊兰挽了赫舍哩的胳膊轻靠着她,舅妈兆佳氏还有两个婶娘都坐在炕上的另一边,苏尔氏笑着四下里看了看殊兰的屋子:“咱们进来看了看,就知道侧福晋的日子过的好,如今你额娘只怕也放心了不少。” 殊兰抿嘴笑了笑,地上椅子上坐着的马佳舒嫣还有雅莉琦和格佛荷,她的目光在格佛荷的身上微做停留,好些日子不见,如今成了大姑娘了。 她收回目光逗了逗赫舍哩怀里刚刚三岁的小妹妹玉录玳,玉录玳认生,只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好奇的看着殊兰,殊兰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她害羞的一笑,躲进赫舍哩的怀里又回身偷偷的看殊兰,逗得众人直笑。 众人不过闲话,一时又说起了学慧,学慧已经七个月了并不方便来,兆佳氏脸上就多了几分光彩:“这孩子如今只一心盼着生个生个格格,就是郡王也是这个意思,只盼着佛祖保佑。” 马佳舒嫣有些黯然,她生了两胎都是女儿,虽说丈夫和婆婆都不在意,但她心里并不能好过。 殊兰大抵是看见了她眼里的黯然,笑着应和舅妈:“谁不说舅妈是好福气的,表姐表哥们孝顺,就是表嫂也是顶顶的贤惠孝顺,舅舅又得皇上的夸奖,升官也是指日可待,如今只等着表哥中了状元,那可就是皆大欢喜了!” 兆佳氏掩嘴直笑,又夸赞马佳舒嫣,马佳舒嫣感激的看了一眼殊兰,殊兰朝着她微微颔首。 有个细细的声音响起:“满人不是不能做状元的吗?” 格佛荷有一双很清澈无辜的眼眸,嗓音也柔和好听,虽说长在京城却有一股水乡女子的味道。 众人脸色不一,苏尔氏脸色一僵,呵斥道:“你懂什么,还不快坐下!” 殊兰也不过顺口一说,格佛荷却找到了显示自己才能的机会。殊兰笑着道:“二婶不必这样,到确实是我说的不对,到是二妹妹年纪不大,懂得却不少。” 格佛荷一直莫名的喜欢殊兰,殊兰夸赞她,让她眼睛一亮:“姐姐谬赞了。” 殊兰也只是客气话,大家都听得出来,格佛荷如此作为众人心里都有了笑意,苏尔氏却越加尴尬,气氛便不大好,幸好大格格要招呼年纪相仿的姑娘们,特意进来叫格佛荷和雅莉琦,这事情才顺势揭过。 苏尔氏毕竟也是个要强的人,脸色不好,马尔屯氏拉了拉她:“也就这一年半载的时间了,迟早要嫁出去的。” 苏尔氏看了殊兰一眼:“今儿都是自己人,也不怕笑话,那孩子只怕心里还有些大志向,你们看可跟侧福晋有些像?她往常里就是学着侧福晋的样子,只是画虎画皮难画骨,只让人觉得小家子气,下面还有妹妹,便是嫁出去也姓西林觉罗。” 殊兰一直知道格佛荷有些志向。 她安抚苏尔氏道:“她如今也快要选秀了,我让人请个宫里教规矩的嬷嬷送过去,好好教导她规矩,若忙起来,也没时间想些别的。” 也只能这样了,苏尔氏勉强笑了笑。 一会额尔瑾又带着皇子福晋们一起过来看望,也只稍微坐了一会,就去看戏,连带着苏尔氏兆佳氏几个也一块跟了过去,只赫舍哩留了下来,娘俩说些体己的话,赫舍哩看着还不知道鄂祈的事情,大约是鄂尔泰没敢告诉她,殊兰也就避开了这些话,只说些怎么养孩子,赫舍哩又教导了她不少事情。 又一会前院的男客也齐了才要给纳穆洗三,殊兰坐在里面听着外面说说笑笑的声音,一会又听得纳穆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众人又跟着哄笑恭喜,又是添盆,又是说些吉庆话,好一会才把重新包好的纳穆送了进来,吴嬷嬷满面的笑意:“纳穆今儿给主子爷可长了脸,都说跟主子爷像,又哭的响亮,一从盆子里抱出来立时又不哭了,大家都夸赞说是健壮懂事。” 殊兰原本还提着的心被这话逗得又笑了,抱了还睁着眼睛的儿子亲了亲,大约是不大乐意让人亲他,小家伙特意的挥了挥手吭哧了两下,殊兰连忙道:“哎呀,可是不满意了,额娘不亲了。” 掏出怀表看了看,是喂奶的时间了,喂了奶吃一会又睡着了,殊兰也跟着犯困,亲戚们都请着去了园子里一边看戏一边用午饭,芳华院就静了下来,她在身上盖了被子靠在大迎枕上浅眠。 50 锦绣阁的小戏子在戏台子上依依呀呀的唱着昆曲,下面屏风中间遮挡,一面是男客一面是女客,额尔瑾陪着皇子福晋们一桌,听着相邻的一桌上曹氏唾沫四溅的大声夸赞殊兰,如何贤惠如何能干如何给她掏钱开铺子,她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 三福晋看出她尴尬,笑着举起酒杯:“不懂道理的人太多了。” 都是正室福晋自然看不得侧室得势,虽说听着这个侧福晋确实很有几分能耐,但都跟着举了举杯子,只兰红一心在看戏,好像没有听见,听见三福晋叫她才转过了身,笑着道:“三嫂有事?” 第44节 兰红跟殊兰沾亲带故,确实比跟额尔瑾亲厚,她不愿跟众人起哄也说的过去,三福晋在府上威风惯了却定要兰红跟着也喝一杯。 原本看着端庄温和的十三福晋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看着到是更显英气,相熟的人知道这不过是她本来的样子。她笑着起了身端着酒杯走到三福晋跟前:“三嫂要跟我喝酒?好啊,我好些日子没有好好喝过了,如今既然三嫂有意,自然是要奉陪,这样吧,三嫂是长辈,我先干为敬。” 她顺手端起桌子上一个乌银梅花自斟壶:“我喝这一壶,三嫂喝半壶,如何?” 七福晋就是看不惯三福晋那样子,哎呀了一声:“不想三嫂原来也是有些酒量的,如今可算让咱们长了见识。” 她一出声离的近一些的都看了过来,三福晋的脸红了白白了又红,好不尴尬,额尔瑾只得起来打圆场,笑着嗔怪兰红:“越发小孩子性子了,喝酒又不是喝凉水,就是喝凉水也没一壶一壶喝的道理,还不快坐下看戏去,难不成让别人看你‘唱戏’?” 兰红笑着道:“可见还是我鲁莽了,三嫂可别见怪。” 她自始至终满脸笑意又是极其尊重三福晋的样子,三福晋无处发火,憋了好一会才道:“自然不会。” 见着没‘戏’可看,酒席上的人才复又低声说笑起来。 只是三福晋的脸色怎么也缓不过来。 八福晋并没有来,说是生病了,李氏跟七阿哥的侧福晋纳喇氏低声说话:“听说是病了,我到是不大相信。” 纳喇氏抿嘴低笑:“我可是听说她的日子过的极其不好,饭都吃不饱,八爷也不管,也不知道上一辈子是不是造了什么孽。”这样一说两人又低声笑了起来。 男客那一边大约是听到了兰红的话,都笑着起哄,十四问十三道:“十三嫂酒量这么好?哥哥有没有被灌醉过?” 十三站起来,一脚踩在凳子上,将酒壶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放,挽起袖子道:“哥哥酒量好不好,你要不要试试!?” 十五几个小的跟着起哄,九阿哥笑着推十四:“你就上去比比啊,怕什么?” 众人都哄笑着要两人比,八阿哥笑着劝道:“毕竟是四哥孩子的洗三礼,这么多亲戚朋友看着,以后有空在比,不急这一时半会。” 十四也听八阿哥的话,笑着拍十三的肩膀:“咱哥俩有空在比!”十三笑着捶了他一下:“有空在比!” 众人又去灌胤禛,他虽冷着脸但相熟的都看得出他高兴,灌他酒他也喝,于是越加起劲。 只十阿哥一来四贝勒府看上去就不一样,九阿哥坐下了低声问他:“你又哪里不对了?” 十阿哥想了半天才道:“小四嫂是不是有妹子?” 九阿哥一听他问这话唉声叹气的道:“你这死脑子,怎么还一天到晚的想这些事情,有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十阿哥急着道:“刚刚撇见个姑娘,跟小四嫂很有些像。” 九阿哥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傻子,要真是妹子,人家也一定不愿意给你。” 十阿哥就抿嘴不说话。 格佛荷的心跳有些快,刚刚那个跟姐夫一起走着的男子大概就是个皇子,她看自己的眼神太不一样了,她四下里看了看又不敢去问别人,却觉得脸红心跳,大格格只当她不舒服,关切的道:“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歇一会” 她眼神躲闪不敢看大格格,只说:“想来是多喝了几杯,我出去吹吹风就好了,大格格不用担心。” 大格格就叫了个小丫头过来跟着她和侍墨一起出去。 格佛荷让侍墨给了小丫头几个小钱让她自己玩去,她自己带了侍墨拣了偏僻的小道走,捂着心口道:“你看见了吗,就是刚刚那个…” 她觉得口舌干燥,脸颊燥热,一时说不下去。侍墨低笑着道:“自然看见了,怕是对格格有意思了。” 她嗔怪了一眼侍墨,又觉得心口满满的酸胀感。 十阿哥猛灌几口酒,自己头晕眼花了起来,又觉得席上吵,就出去透风。 侍墨远远的看见了十阿哥,忙指给格佛荷,格佛荷一怔又是一喜,装作没看见一般朝着十阿哥走了过去,她兴奋又害怕,手脚都软了,福了福身子,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十阿哥,十阿哥就呆住了,他恍恍惚惚的觉得看见了殊兰,而殊兰含羞带怯满脸情谊的正看着他,好像是历经千辛万苦终于修成正果,他哄的一下觉得脑子大了,一把抓住格佛荷,骇的格佛荷向后退了一步,却没有躲开十阿哥的手,她被十阿哥紧紧的圈在怀里,闻着他身上酒香,她不知道怎的几乎掉下了泪,他觉得他疼惜她。 侍墨眼珠子一转,扯出了格佛荷对着十阿哥厉声道:“你是哪个,坏了我们格格的闺誉是何居心?!” 十阿哥不是真醉,他拍了拍脑袋在仔细看时,才知道这是一个跟殊兰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而他莽撞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在对上格佛荷欲语还休,满是泪水和情谊的眼睛时,脑子一热,立时就道:“爷是十阿哥,今儿的事情自然会负责,你是哪个府上的,爷好去求宫里的娘娘做主,让你进爷的府。” 格佛荷的眼泪滚滚的落了下来,哽咽的半响说不出话来:“…我不敢说羞人的话,只是见爷英武伟岸又敢作敢当,心里也多了几分敬重,若爷心里并没有我,我也不敢奢求进爷的府,我只当今日没有遇上,爷忘了我就是。” 格佛荷算是个小美人,她看上去菟丝花一样的时候,十阿哥大男人的心态一下子得到了满足,心里就有了怜惜,放缓了声音:“怎么能忘了,你放心,爷说的出必定做的到。” 格佛荷眼里骤然亮起的惊喜,让十阿哥沾沾自喜了起来,看着她跟殊兰有些相似的神态,神情越发柔和:“你叫什么名字?” “格佛荷。”她一说完脸上就羞的通红:“我是西侧福晋的亲堂妹。”扔下这一句她就飞快的离开了。 十阿哥看着她翩然离开的样子,嘴里将格佛荷念了几遍,又想着是殊兰的堂妹,心里就痴了几分,好一会才回过神。 直到走远了,格佛荷还觉得腿脚发软,看了看一旁还没有缓过神的侍墨,两人都轻笑了一声,侍墨低声道:“十阿哥看着是真喜欢格格,被格格迷住了。” 格佛荷矜持的抿嘴一笑:“乱说什么?”又叮嘱她:“这事谁都先不要说。” “夫人也不给说?” 格佛荷甩了甩帕子:“自然,你真以为她是一心为我好?” 侍墨就不再言语。 之后便在无事,相熟的亲戚走的时候都来看了看殊兰,赫舍哩趁着殊兰不注意,将五千两的银票塞在了孩子的襁褓下,等走了,殊兰才看见,鄂祈心情不好也让接回去住上几天,要愿意还继续跟着邬思道念书。 直到天麻黑了,这一天的忙乱才算过去,该打扫的该清洗的都收拾完了,喝得有些多的胤禛洗了澡,换了衣裳,来看殊兰和纳穆。 纳穆还在睡,胤禛就揽着殊兰亲了亲她的耳垂,眼睛亮亮的:“这小子今儿争气!” 酒精让他还处于兴奋状态,话语里透着明显的自豪,殊兰笑着推开他:“爷不嫌弃妾身几天没洗澡,妾身还嫌弃爷身上有酒味。” 胤禛闻了闻,又将胳膊凑到殊兰跟前:“你闻闻,没有酒味。” 殊兰好笑的不行,不理他,胤禛起了身弯着腰又亲了几口纳穆,睡梦中的纳穆不满的吭哧了两声,胤禛就笑着道:“这小子脾气好!” 殊兰推着他起来:“若真让他哭了,只怕今儿晚上谁也不得睡了。” 他起了身,在一旁的榻上半躺着看殊兰,殊兰被他看的不好意思,瞪了他一眼,他又笑:“第一次见你只当你是个娇弱的,身子也不好,时日久了才知道,内里也是个顶顶好强的,还是个”他停了停才道:“又是个凶悍的。” 殊兰又气又笑:“爷今儿想来是故意气妾身来的。” 胤禛看了她一会,见她眼波流转难以言喻的明媚,便满眼的笑意:“还忘了说一句,也是个牙尖嘴利的。” 见着殊兰真有要从炕上下来的样子,他才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闭眼躺下。 殊兰催他:“都这个时候了爷在妾身这做什么,还有其他姐妹们等着的。” 他闭着眼睛说话,还有几分无赖劲:“爷不走了,今儿晚上在你这歇下了。” 殊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爷今晚要是真在这歇下了,只怕妾身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毕竟身上的恶露还没干净,就是在没忌讳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跟胤禛同房。 胤禛沉着脸起来:“你说让爷去哪?” 殊兰歪着脑袋想了想:“去钮钴禄妹妹那里吧。” 胤禛看了她一眼:“爷只是问问,你到是自觉,果真就说了。” 殊兰抿嘴笑:“爷既然问自然是要说,只是说钮钴禄妹妹也是有原因的,她自进了府一直安分守己,从不生事,爷忘了,有几次爷都说了要去,后来生生在妾身这里耽搁了,后来也没去,钮钴禄妹妹一句怨言也没有,这样看来她确实就难得了。” 胤禛对钮钴禄的印象很模糊,因为确实不是他所喜欢的,天色暗一些怕是即便看到也未必知道这个就是钮钴禄,他心里也想,不能太过于偏着殊兰这里,过犹不及,对殊兰并不好,也怕后宅里不安稳,对孩子也不好,他握了握殊兰的手叮嘱她:“早些歇下。”便出了门。 好一会有小丫头道:“爷去了福晋那里。” 殊兰的嘴角勾出了一个奇异的笑容,我为你准备的盛宴,开始了… 怜年便有些看不懂殊兰,明明很讨厌的人为什么会特意说她的好话推着爷去? 胤禛的突然到来让额尔瑾意外之余又有些欣喜,让福儿端了些建莲红枣汤上来侍候着胤禛喝了,见他起了身淡淡的道:“爷去看看钮钴禄。” 她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又起身服侍着他出了门,让小丫头带着他去了钮钴禄的屋子,才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她坐在炕上沉默了半响,问福儿:“爷是从芳华院来的?” 福儿低声道:“是从那边过来的。” 平时若无人提,胤禛几乎想不起钮钴禄这个人,怎么今儿忽然无缘无故的就想起了钮钴禄,还要在她屋子里过夜? 她眼里阴沉沉的:“钮钴禄会不会背地里做了什么?” “怕是不能吧,她不敢背着福晋做什么的。” 但没有背地里做什么,又怎么解释胤禛会忽然想起她? 额尔瑾低头转动着手指上的玳瑁护甲:“如今看,她也不是多么的可靠,那个东西,明儿早上还是先给她用上,先看看在说。” 福儿心里一冷忙应了是。 好半响额尔瑾才舒了一口气,累了一整天,又受了气只觉得胸口的位置闷闷的作痛,咳嗽了两声,福儿忙将痰盂捧过来,额尔瑾觉得嘴里有些腥味,吐了一口在痰盂里,对福儿道:“端了灯过来,我仔细瞧瞧。” 福儿捧了灯过来,凑到跟前看,看见一抹殷红,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去看额尔瑾,额尔瑾也是一愣,接着就觉得心里霎时透凉,古话说“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长命,终是废人”,她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又涌起深深的疲惫,最终只是怔怔的出神。 福儿强笑道:“主子身子底子好,明儿找了太医来,只要好好调养,主子的身子又会好起来的。” 额尔瑾靠在迎枕上,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色一片惨白,闭着眼连神情都模糊了:“你下去吧,谁都不要说…” 福儿应了是,在屋子里站了一会才默默的退了下去……. 李氏听得如今连钮钴禄都得了宠爱,叫了武氏过来在她身上摔打了几下:“没出息的东西!”武氏只是越加沉默。 钮钴禄对胤禛总有一股莫名的惧怕,其实后院里除过殊兰都有这样的感觉,只是钮钴禄的感觉更为明显强烈一些而已,她虽然欣喜但也极其紧张,侍候着胤禛洗漱躺下,自己从脚底下爬了过去… 胤禛闭着眼动作了几下就没了兴致,草草收场,丫头们进来侍候着胤禛换洗之后又退下,钮钴禄蜷缩在角落里一夜难眠。 这寻常的一夜很多人难以入眠…… 早起胤禛去上了朝,一会殊兰给钮钴禄的东西就送到了,额尔瑾看了看都是些人参首乌肉桂之类滋补的东西,笑着让人给钮钴禄送去,看着人走,她的脸色就越发不好。 小梅将东西送进钮钴禄的屋子,见万儿正端了一碗汤要钮钴禄喝,她多看了几眼:“这汤看着眼生。” 万儿笑着看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这都是补身子的好东西。”又对钮钴禄道:“格格快用吧,凉了就不好了。” 对于殊兰忽然的示好钮钴禄心里没底,就跟小梅多说了几句:“你才见过多少东西,自然见了眼生。” 小梅却不赞成:“格格说的这话就偏颇了,我们主子擅长药膳,有时候不但自己做了喝,就是下人们也能得一些,主子喝了那么多,奴婢都没见过格格这样的,说眼生也情有可原。” 钮钴禄自然不信小梅的话,但她也没有信额尔瑾,转眼之间捕捉到了万儿眼里一闪而过的焦躁,她心里就多了几分警醒,笑着伸手去接小梅手里的东西,“不留神打翻”了万儿手里的碗。 万儿眉头一皱,听钮钴禄道:“这可如何是好,只怕要让姐姐在费事了,不若今儿就不喝了,少喝一次当没有什么。” 万儿看了她一眼,笑着道:“这可是福晋的一片心意,要格格养好身子好早日给爷开枝散叶,格格可不能辜负了福晋的一片好意。” 钮钴禄垂眼笑了笑:“那就劳烦姐姐了。” 万儿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钮钴禄又对着小梅向殊兰谢了恩,收了东西,人都散了,她好半响都没有回过神…… 第45节 51 往常极有体面的万儿亲自端着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盘子,里面盛着一盖碗的汤药,说是送给钮钴禄格格的,众人心里便觉得,钮钴禄格格果然受福晋的宠爱。 钮钴禄坐在炕上低头在做针线,听到万儿来了忙下了炕,一脸的笑意:“怎么又让你送了过来,可是小丫头又偷懒了?” 万儿淡笑:“福晋怕格格不爱惜身子,特意让我看着,毕竟福晋也盼着格格能早日为爷开枝散叶。” 钮钴禄笑的很羞涩:“福晋的好我都记着。” 万儿多看了她几眼,换了一声衣裳,脖子上也添了一个围脖,她也不在意,看着钮钴禄当着她的面端起碗,用帕子一挡,喝掉了小半碗,她嘴角带了笑意垂下了眼道:“想来福晋那里还有事,我先过去了,格格慢用。” 钮钴禄笑着将她送出了门,回身将门关上,立时解下了围脖,脖子已经被到进来的汤药烫的发红,好在药并不太烫,也不大要紧,她端了药碗将里面剩下的倒进了花盆里,又将碗放回原地。 她不过一个格格,福晋对她好的过了些,福晋即不信她,她也当好好为自己筹谋一番了…… 佟如玉有了身孕刚刚查出来,殊兰没一会就知道了,因为李卫特地让小丫头金缕进来给她报喜,殊兰怀里抱着纳穆笑着对怜年道:“当我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他知道我知道如玉有了身孕必定会特意派人去照看的,所以才这么着紧的告诉我。” 吉文掀起炭盆上的铜罩,拿灰锹将熟炭埋了埋复又盖上:“那两位主也有意思,听金缕说,请大夫前哭的嗨天怨地的,还当他们奶奶是得了什么绝症,请了去才知道是有了身孕,大夫走了又坐在屋子里笑。” 殊兰听了直笑,好一会又叹了一口气:“他们的心酸谁知道?什么都不懂可不就是这样,让蒋嬷嬷来。” 叫了蒋嬷嬷进来嘱咐她好好照看佟如玉,又让人将药材衣物收拾了一大包,用包袱包了,让怜年跟着也去看看,若有缺的派了小丫头回来在拿。 夜里胤禛过来跟她说说话逗逗总是睡觉的纳穆才去前院大约是很忙,也不常在后院过夜。 胤禛给李卫找了个山西平遥的县官做,三月就要上任,定的二月初八出门,差事毕竟不能怠慢,最终也只迟了两日二月初十上了路,佟如玉喝了些药,吐的到不如先前厉害,强打起精神送走了李卫,精神就有些萎靡,殊兰就让怜年特意过去陪着开解了两日,两人的关系到越发好了。 二月十五是纳穆的满月礼,这一次自然是比洗三办的要大,早上的时候宫里又来了一拨赏赐,皇上取好的名字也一并由太监送了过来,这一次到是康熙的贴身太监李德全,听得纳穆的大名为弘历,她自己有些恍惚,见李德全特意要看纳穆,让吴嬷嬷将孩子抱了上来,李德全说了几句吉祥话,又道:“小阿哥长的像四贝勒,看着身子也结实。” 胤禛微微颔首:“承公公吉言。” 阿哥们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神情不一,若没有老爷子的受意,李德全一个奴才特意看皇孙做什么? 一时送了李德全出去,众人才又说笑了起来。 与掩盖在浓重的妆容和华贵端庄的衣裳首饰下的额尔瑾不同,殊兰永远是第一眼让人看到她这个人,即便她有柔弱之姿,但站在额尔瑾身边气度依旧无法让人忽视,甚至她所特有的才情和容貌更显得别致突出,她若回眸一笑,这满园的女子都成了陪衬,其风华容貌难以用言语赘述,人人都暗自赞叹,也难怪会受宠,如今阿哥也有了,只怕这正室福晋也不过如此。 有些上了年纪的老福晋爱她的容貌,特意拉了她在跟前说几句话,过后又是连声称赞,额尔瑾虽也在列,但却实实在在的成了陪衬。 纳穆的满月礼也成就了殊兰,见过她的人提起来都要赞一声,虽然她并未多做什么。 给纳穆的奶娘最终定下了一个曹姓的和一个鲁姓的,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纪刚刚生了孩子不久,奶水充裕知根知底,只是殊兰喂了他一个多月,小家伙就认定了殊兰,别人的奶一概不吃,胤禛进来的时候一屋子的丫头嬷嬷忙的出了一身汗,纳穆在殊兰的怀里哭的委屈又可怜。 胤禛脸上一黑:“怎么侍候小阿哥的,都哭成这样了还要你们主子来哄,要你们做什么?!” 众人吓的忙都跪下。 殊兰一面哄着纳穆一面给胤禛解释:“爷可错怪他们了,本是想要奶嬷嬷喂纳穆吃奶,只是这小子死活不肯,稍微使了些力气他就开始大哭,一屋子的人怎么也哄不回来。” 胤禛缓和了脸色叫了众人起,自己在殊兰身旁坐下,看孩子哭的小脸涨红也有些心疼:“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殊兰皱着眉头道:“可不是,如今看来只有妾身先喂着,就只怕爷说不合规矩。” 胤禛摸了摸她的脊背:“爷是觉得委屈了你,别人生个孩子都胖了,只你还是这样瘦。” 殊兰抿嘴笑了笑:“给自己的孩子喂奶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爷若不说妾身不懂规矩,纳穆还是妾身给喂奶。”一面说着就让奶嬷嬷退下,自己解了扣子喂纳穆。 小家伙有了吃的果然就不哭了,只是黑亮的眼睛里还噙着泪水,小鼻子还一抽一抽的极其可怜,殊兰看着又爱又怜:“看把小弘历委屈的。” 娘俩的眼睛就是像,一露出这委屈难过的样子,第一个受不住的就是胤禛,心软的一塌糊涂,看着殊兰喂了奶自己接过来抱着在屋子里走了走才让奶嬷嬷抱下去在隔间去安置,丫头们又进来侍候两人梳洗。 殊兰虽是正经出了月子,但身子还有些虚,胤禛因为知道,夜里也不敢闹她,只躺下了抱在怀里说话,屋角的小灯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透过芙蓉色的纱帐落在拔步床上,又抹了一层胭脂一样的粉嫩散发着几缕暧昧。 “辛苦你了。”胤禛一面说着,手在她腰身上慢慢的摩挲,虽是生了孩子,但腰身依旧纤细,不同的只是身上的皮肤越发细腻光滑,让人流连忘返。 殊兰在他怀里动了动:“你总是说些见外的话,得有纳穆难道不是殊兰的幸事?” 胤禛低头在她嘴角亲了亲,一只手伸进她的衣裳里揉捏那圆润,声音低沉又透着无尽的暧昧:“果然是你的幸事爷的幸事,这地方可大了不少。” 殊兰又气又羞:“爷在说什么胡话?” 胤禛手上的力道一大,殊兰忍不住哼了一声,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含羞带怯的斜睨了他一眼,胤禛眼里带着笑意,吻着她的唇瓣:“…别这样看爷…当心爷忍不住办了你…” 殊兰伸手搂住他脖子,埋首在他怀里,在不言语,胤禛手还放在她的胸上也渐渐停止了动作,两人又低声说了几句就渐渐睡去…… 半夜里纳穆醒来要吃奶。曹嬷嬷将纳穆抱了进来,垂手侍立在一旁,等着殊兰喂完了奶才将纳穆又抱了下去。 早上起来侍候着胤禛走了,怜年和吉文才侍候着殊兰穿戴,喜丫一边帮着殊兰挑选收拾一面道:“主子气色真好,又好看了。” 吴嬷嬷笑着嗔怪了喜丫一眼,过了一夜气色就好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主子爷的宠爱,这样的话也就喜丫敢说出口。 喜丫见吴嬷嬷看她忙吐了吐舌头。殊兰对着清晰的西洋镜,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抿嘴笑了笑,扶了扶头上的发钗起了身对吴嬷嬷道:“如今纳穆的事情正要嬷嬷多费些心思,只要纳穆好我一直都记着嬷嬷的恩情,就是纳穆大了也绝不敢忘了嬷嬷。”她一个人总有分心的时候,吴嬷嬷仔细又谨慎让她照看纳穆,她心里也能放心几分。 吴嬷嬷应了是,又笑着道:“奴婢说句掏心窝的话,如今能跟着主子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奴婢照顾纳穆阿哥是本分,万不敢当主子的话。” 殊兰拍了拍她的手:“他如今是我的命根子,他好自然就是我好,记着嬷嬷的恩情是应该的。” 吉文笑着对吴嬷嬷道:“主子的话嬷嬷就受了吧,纳穆阿哥好不单单是主子记着嬷嬷的恩情,就是咱们也记着,我还给嬷嬷做了一双鞋子,等一会就孝敬给嬷嬷。” 吴嬷嬷才笑着应了是。 殊兰要侍候胤禛上早朝,去正院晚一些也说得过去,额尔瑾,李氏,宋氏,钮钴禄氏,武氏都坐在一处说笑气氛颇为和谐,见着殊兰到了本也都还是脸上挂着笑意,只是等看到殊兰的样子,脸上的笑意便都有些挂不住。 依旧是不施脂粉,素面朝天美貌无人能及,只是今天她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勃发的生机,眉目舒展难以言明的好气色,面庞鲜活的明媚动人,众人都跟吴嬷嬷想的一样,若不是爷的宠爱,她哪里能就有了这样的变化? 胤禛三十,额尔瑾和李氏都只比他小一岁,二十九岁的女子虽是保养的好,但少了宠爱就像是少了养料的花朵虽还好看,到底失了颜色,更因容貌不及殊兰,跟她一起越发显得暗淡无光,心里又嫉妒,也难怪脸上的笑意都挂不住。 如今她又生了阿哥,孩子身体健壮,她身份比李氏又高贵,便当之无愧的成了四贝勒府上的独一份,丫头们侍候她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铺设了椅搭垫子,侍候她坐下又上了茶水,殊兰照例只是端起来闻闻,并不喝,她悠然自处,好像屋子里沉默尴尬的气氛跟她无关,还是额尔瑾先了开了口笑着问了胤禛的起居。 额尔瑾脸上的妆容依旧很厚,衣裳首饰雍容贵重,笑着端详殊兰:“妹妹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真让咱们姐妹羡慕。” 李氏一下一下撕扯着手里的帕子,酸声酸气的道:“妹妹如今宠爱是独一份,样貌也是独一份,府上都比不上,就是外头的人提起来也要夸赞几句,连宫里的太后,皇上和娘娘们都要厚看几分,和妹妹一比,只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早知道妹妹会进这后院,姐姐当日就不要被生下来才好,省的来被妹妹比着,只觉得没颜面。” 李氏的宠爱一日淡过一日,说话就越来越口无遮拦,这几句说的不伦不类,殊兰先掩嘴轻笑了起来,她一笑满室生香,众人顿时又暗了下去:“姐姐真是越发诙谐了,把妹妹夸的天上地下少有,别人或可以这么埋汰妹妹,独独福晋和李姐姐不行,谁都知道爷敬重福晋,后院的大小事情一概都是福晋说了算,外人说起福晋那个不赞叹一声贤惠,在说李姐姐如今跟前两个阿哥,二阿哥都八岁的年纪,三阿哥也已经三岁的年纪,这哪一样不把妹妹比了下去?因此别人说,我只当没听见,福晋和李姐姐这样说,我便不依了。” 殊兰就有这样的能耐,她从不吝啬与说好话,不管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她只几句话就说的额尔瑾和李氏脸上光彩了几分,虽是心里还不高兴,但到底没了那么浓的抵触情绪,众人在说话气氛就缓和了很多,殊兰又笑闹着要了额尔瑾二两的碧螺春,才算揭过了这几句话,众人又打了一会牌才各自散了。 殊兰走着,还在想在额尔瑾那里见到的情形,那个珊瑚看着已经不是少女的样子了,难不成已经被胤禛收用?只是为何没有听说过?沉默的缩在角落里的武莹莲的身形也有些不对,竟是有了身孕的样子,殊兰低声问怜年,怜年摇了摇头:“奴婢没有看来,只是看着武格格胖了一点。” 殊兰能看见别人轻易觉察不到的,她便不再问别人,只是觉得这后院只怕用不了多久就又要热闹起来了。 胤禛现在一心都用在了修建小汤山行宫上,说是闲却是极其的忙,跟眼窝还是青黑色的十三比,精神饱满的胤禛好像还要年轻一点似的,下了朝要去看看德妃,德妃前些日子就让人传了话要他过去,一直不得空,叫十三一起去,十三指了指眼睛,低声道:“弟弟后宅失火,兰红这会还在额娘那,我不敢去,等她气消一点在说。”又道:“要是今儿晚上弟弟去找四哥,四哥好歹收留弟弟一晚上。” 难不成竟是被兰红给打的,胤禛拉住他沉声道:“你后院的事情四哥不多问,只是有一样,别失了自己的身份。” 十三连连应是,但看样子未必就听了进去,又说了几句就转身去了衙门。 德妃宫里很热闹,十四和十四福晋,侧福晋舒舒觉罗氏,以及十四大大小小七个孩子都在列,最小的那个还抱在奶嬷嬷的怀里,十三福晋兰红和十三家里的三个孩子也都在列,挤满了屋子,虽说都还守规矩,但毕竟是是孩子,又是热闹又有些乱,德妃却异常高兴,一会哄哄这个,一会逗逗那个,见着胤禛到了又是热热闹闹的见礼,好一会才坐下。 胤禛三十的年纪跟二十岁的十四相比,孩子就显得单薄了,即便是不说一眼都能看清楚,胤禛三个阿哥两个女儿,大一些的两个阿哥娘胎里就有些弱症,以后也不好说,小一些的虽说现在身子还壮实,但毕竟才刚刚满月,德妃显然也想来了,就觉得额尔瑾不大好,毕竟人多她也并不明说,只道:“你福晋看着身子似乎不大爽利,后宅不景气。” 十四有些得意洋洋,笑着道:“四嫂身子不好?也当请了太医去好好看看。” 德妃显然对小儿子幸灾乐祸的样子不满意,瞪了他一眼:“孩子们我也看了,知道你差事忙,你带了你福晋先回去,有空在过来陪着额娘说话。” 又对兰红道:“你也带着孩子们回去吧,你一个人带着这么多孩子也不方便,早些回去也安心。” 兰红应了是,带着家里的孩子先退了下去。 十四却不走:“四哥一来额娘就要赶儿子,难道现在只惦记四哥了?” 德妃对他吃醋的样子显然是高兴的,推着他道:“这么多孩子跟前也不害臊,快回去,吵的我老太婆头疼。” 十四才笑嘻嘻的应了一声又朝着胤禛抱了抱拳,带着老婆孩子挤挤嚷嚷一堆人退了下去。 众人都散了,德妃笑着推了推桌子上的点心,才缓缓的道:“一直说跟你说道说道就是没有时间,想问问殊兰的事情,她那会早产是怎么回事?连稳婆都暴毙了一个?” 胤禛跟邬思道商议的结果是,殊兰的事情后宅有没有人插手先不论,后宫里必定是有人伸手了,胤禛斟酌了半响,将事情说了一遍,德妃在宫中多年,胤禛就是一个字都不多说只说事实,她也能猜到一二,她听得冷笑了一声:“如今有些人真是越发的小家子气了,一个晚辈得了太后的宠,她心里也不乐意了,竟然使出这样的手段难道以为咱们没人了?” 德妃口气听着是心里有人选的,十有八九怕是宜妃吧。 殊兰得太后的喜欢使得德妃胤禛都受益匪浅,有人眼红也说的过去,况且太后一心要殊兰安安稳稳的生下孩子,若是殊兰偏偏没有安稳的生下孩子还最终一尸两命,太后大怒,难道胤禛和德妃就不会跟着遭殃? 德妃拍了拍胤禛的手:“宫里的事情你放心交给额娘,必定要让那些人知道些厉害,殊兰的委屈不会白受的,外面的事情就要靠你自己。” 她高贵温和,高高在上,刹那之间只让觉得那些兴风作浪的人不过都是些跳梁小丑,翻不出如来佛的掌心,胤禛第一次真切的感觉到有额娘在后宫坐镇,事情确实轻松容易了很多。 他点了点头:“额娘不要勉强,这些事情本当儿子来做的。” 德妃笑了笑:“你不知道,如今好好的把你跟十四比一比,便觉得那孩子还是孩子气了些,是额娘宠的过了,如今额娘到是真心觉得,以后额娘动不了了,还要靠你这个大儿子。” 她第一次言明了对胤禛的支持,胤禛对上德妃的眼睛,最终眼里的幽深散尽,也笑着点头称是:“儿子照顾额娘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便是十四弟,他是儿子的亲弟弟,儿子只有多教导的份,若他哪里做的不好儿子会多帮着他的。” 德妃轻笑:“他那样子,若是哪里做的不好你只管说,若说不动你告诉额娘,额娘用板子抽他。” 一会又道:“差点忘了个事情,殊兰还有个叫格佛荷的堂妹,岁数刚够选秀?” 胤禛想了想,最终点头。 德妃理了理衣裳,叹气道:“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事情,额娘听得老十竟然特意到宜妃那里求宜妃在今年选秀的时候将这孩子指给他,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胤禛眼里的讶异一闪而过,这事情又从何说起:“他们难道见过?” “这个就不好说了,指不定就是在你府上见到,毕竟是过了洗三之后的事情。怕只怕这里头存着别的什么事情。” 格佛荷是殊兰的堂妹,而殊兰是胤禛的侧福晋,十阿哥却跟八阿哥极其亲厚,宜妃也是不会同意的,胤禛这边防着八阿哥,八阿哥那边必定也防着胤禛,只是老十一向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他要真钻了牛角尖,事情只怕就棘手了。 德妃也只跟胤禛透过信,脸上又换上笑意,叮嘱道:“明儿把你府上的孩子也带过来,让殊兰也跟着,额娘看看。” 胤禛笑着应是。 殊兰看了一会书,打发了人下去,自己歇觉,醒来没一会胤禛就回来了,笑着迎上去,要给他换衣裳他却道:“不必了,一会还要出去,只是回来看看。” 洗了手逗了逗孩子,将德妃的话也给殊兰带到:“明儿额娘的意思是你带着纳穆跟福晋还有李氏带着家里的孩子一起进宫去看看额娘,怕是太后也想见见的。” 又把格佛荷的事情给她提了提,让人给额尔瑾和李氏分别带了话,自己才出了府,带着太监侍卫,上马去了小汤山,不出意外是要待上两三日的。 他走了,殊兰却因为格佛荷的事情意外了好半响,叫了怜年进来让她去了西林觉罗府上一次,传话让苏尔氏让她带着格佛荷明日到四贝勒府上来一次,她要仔细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52 胤禛虽不在家,但因为德妃召见还是显出几分忙碌,额尔瑾和二格格一辆马车,李氏和大格格一辆马车,殊兰和纳穆一辆马车,后面二阿哥和三阿哥又是一辆马车,等了进了宫德妃早早的就让人候着,见是额尔瑾几人忙接了进去,德妃坐在上首受了众人的礼,叫了起又让依次坐下,笑着打量了几眼殊兰让把纳穆抱给她,曹嬷嬷忙起身抱给了德妃。 孩子还小,最怕的是一进了生人的怀就哭,幸而纳穆乖巧,便是不认识不熟悉的怀抱里依旧只记得吃自己的小手,睡的饱饱的他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德妃就让德妃的心也软的一塌糊涂:“玛嬷的小弘历长的可真漂亮,这眼睛像殊兰,眉毛鼻子和嘴巴都像胤禛!” 姜嬷嬷也凑趣道:“奴婢看着也是,四贝勒的和西侧福晋这样的人物,生的阿哥自然好看。” 德妃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欢,额尔瑾想起那个时候她看弘晖,脸上也只是一如往常的温和又不显得疏离的浅笑。 第46节 李氏看了看对面坐着的自己的几个孩子,德妃娘娘还没有正经跟她的孩子说过一句话。 殊兰掩嘴轻笑:“嬷嬷却是少说了一样。” 姜嬷嬷看她的样子知道她大约又是凑趣要逗德妃高兴,自己先笑了起来:“那侧福晋说少说了什么?” “没有貌美如仙的额娘,哪来的我们爷的丰神俊朗,爷若不丰神俊朗,纳穆也好看不起来,到底他最像的还是他阿玛。” 一席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德妃将孩子放在榻上,笑着指着她:“你过来,好些日子没收拾你,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殊兰装着胆怯的样子,德妃抓住她的手,果真就轻拍了几下:“还敢不敢编排你额娘了?”殊兰笑软了伏在德妃身上:“好额娘,在也不敢了,好歹饶了殊兰这一遭吧。” 众人都跟着笑,额尔瑾和李氏的脸上都带了笑意,却酸的在滴水,哪一家的婆婆对个媳妇这么亲热,到底是该佩服殊兰的好手段还是该佩服她的好运气?自进宫侍了一次疾,从此就成了德妃的宠儿,额尔瑾甚至后悔为什么当时去的不是她? 被忽视的纳穆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殊兰不紧不慢的抱起孩子,手在襁褓里摸了摸他的小屁股,果然是湿了,笑着一面道:“是尿了。”一面接过曹嬷嬷递上来的尿布给他换了,又将纳穆包好,在怀里轻哄着,果然一会就不哭了,她如此熟练可见是常做的,又想起她特意给她弟弟家开了铺子,简直送钱一般,就是曹氏都是满口夸赞,德妃的神情就越发柔和。 又一会太后宫里的王嬷嬷来道:“太后要见见四贝勒府上的四阿哥。” 只单单要看看孩子,殊兰便让两个奶嬷嬷和吴嬷嬷一并跟着过去。 殊兰的孩子一直是太后的一块心病,从开始听到她有了孩子就一直在盼着,如今终于知道孩子平安落地了,便放了心,但毕竟是一直期盼着的孩子,听说是如何的漂亮乖巧,就一直想要见见,直到德妃让殊兰抱了孩子进宫,等了一会就让人抱了孩子过去看。 小家伙依旧是不哭不闹,头发乌黑,眼睛明亮,白嫩嫩的好看,太后心便先软了:“这孩子长的好看,也壮实。” 吴嬷嬷道:“也是侧福晋上心,所以孩子养的好。” 太后笑看着她道:“才去了几日心就长在人家那里了,她拿什么收买的你?” 吴嬷嬷笑着道:“西侧福晋人是真好,奴婢也是就事论事。” 王嬷嬷笑着打趣她:“还说没偏心,听听这哪一句不是偏心的话?” 太后笑着轻哄着怀里的孩子,用手指逗他,纳穆紧紧的攥在手里就往自己的嘴里送,太后笑着道:“小纳穆可是饿了?这可吃不得。” 又让人找不少好东西,赏给了纳穆,虽是看着不舍怀里的孩子还是让人抱了下去。 曹嬷嬷抱着纳穆,后面跟了不少慈宁宫的宫女拿着太后给的赏赐,殊兰接过纳穆又谢了太后的赏赐,听吴嬷嬷道:“太后喜欢的不行,又怕主子这边惦记,抱了抱夸赞了几句就让抱了回来。” 额尔瑾和李氏带着自己的孩子陪衬一样坐在一旁,一面还要听着太后和德妃对殊兰以及纳穆的夸赞,时间就显得特别难熬了起来。 大格格的年纪已经够指婚了,德妃特意叫她到跟前问了几句,往常看着还算大方得体的孩子,就显得沉默了很多,大格格心里最不想去的就是蒙古,嫁给蒙古的公主很少能逃脱英年早逝的命运,德妃大抵也能想来,也只说了几句就让她坐了回去,到是没一会跟殊兰说起了保养之道,众人看殊兰气色如此好,听她又是说给德妃的便都信了,竟是难得的好气氛。 直到快晌午的时候,才辞别德妃出了宫,回了贝勒府,各自用膳。 殊兰带着儿子睡了午觉起来,就听得小丫头道:“二夫人和二格格还有祈五爷来给主子请安了。” “快请了进来,我换了衣裳就出来。” 殊兰重新梳了头发又换了衣裳才出了里间,外面的苏尔氏带着格佛荷还有鄂祈一道行礼,鄂祈这孩子才几日没见身上就少了几分跳脱,透出了沉稳,殊兰忙扶起了苏尔氏,两人一起坐下,又让格佛荷和鄂祈也坐下,寒暄了几句,先叫了鄂祈到跟前,摸了摸他的脑袋:“还打算跟着邬先生读书?” 鄂祈应了一声:“以后还跟着邬先生读书,又要打搅姐姐了。” 到还学会说客套话了,殊兰抿嘴笑了笑:“跟姐姐就不必这么见外了。”一会又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他身上穿的衣裳:“看着比以前懂事了,也长进了,这样就好,人不怕犯错,就怕错了还不知道,你以后可是干大事的人,姐姐要靠着你挣体面。” 她是给鄂祈说的,鄂祈听着郑重的点了点头,但格佛荷却觉得也是说给她的,她心里先一虚,低下头在不敢看殊兰,殊兰交代了几句就让鄂祈去了,才和苏尔氏低声说话:“让婶娘见笑了。” 苏尔氏轻笑:“你也是见外,他是咱们家的孩子,出了那么大的乱子四贝勒也没说一句重话,咱们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哪里还敢说什么见笑不见笑。” 她仔细端详殊兰的样貌气度,心里又赞叹了几声,西林觉罗家不知道做了多少好事才得了这样一个人物。 殊兰压低了声音:“婶娘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到底是我害的鄂祈还是鄂祈害的我这还说不定的,一旦跟这‘天’沾上,事情就不能光看表面,总要往深里想一层。” 苏尔氏听她话里有话,就认真地应了一声,格佛荷只觉得心里乱哄哄的,手里的帕子揉来揉去。 殊兰让苏尔氏吃果子,慢慢的道:“因为有个事想当面跟婶娘还有二妹妹说说,我又不方便出去,所以才请了婶娘和二妹妹过来。” 她见苏尔氏看着她,格佛荷一如既往的低着头,顿了顿才道:“是有几句话想先要问问二妹妹。” 格佛荷猛的抬起了头,她反应太过激烈,众人都诧异的看向了她,她自己才反应过来,脸上一红,又垂下头细声细气的道:“不知道侧福晋要问什么?” 殊兰浅笑着道:“妹妹可见过十阿哥?”见格佛荷要开口她又接着道:“妹妹最好想好在说,否则一步错,步步错,到最后就是想反悔都不能,咱们毕竟是姊妹,你要信姐姐。” 格佛荷的嘴艰难的张了张,对上苏尔氏漆黑的眼睛她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是见过,但只是远远的见过一眼,后来听见旁人说,是十阿哥,所以记下了。” 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 殊兰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你想好就是这样回答我?” “自然…自然就是这样。”格佛荷剧烈跳动的心几乎要挣脱她的身体蹦出嗓子眼,紧紧握着的手也出了一层的汗 这个妹妹自她认识的时候就显出了她对权势地位的渴望。 殊兰叹息了一声,这又轻又软的一声叹息,却让格佛荷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低垂的头几乎买到胸口。 殊兰转而道:“不瞒你说,十阿哥进宫求宜妃娘娘做主,今年的选秀要你进她的府。”她看见格佛荷眼里的惊喜和得意呼之欲出,一个连自己的情绪都不能很好的掩藏的人,怎么在后宅里生存立足? 殊兰垂下眼浅笑道:“只是宜妃娘娘不同意,咱们也都不同意,我本想着你要是真跟他两情相悦还想帮帮你,但你即说人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想来不会有这样的事情,我就干脆丢开了手了。” 格佛荷让这突然的转变弄的一怔,过后立时惊慌了起来,怎么能?怎么可以不同意?她又急又羞,一跪在地上就留下了泪:“姐姐,我说!我都说!只求你帮帮我,我是真心喜欢十阿哥的!” 苏尔氏被她这一番作为臊的用帕子遮住了脸,若真是懂规矩的在殊兰说出“两情相悦”这个词得时候就该愤然而起,她不但无动于衷更是跪下恳求,说出“喜欢”这两个字,她如此不懂礼义廉耻,这让教养了她的苏尔氏情何以堪。 格佛荷泪流满面的时候确实是楚楚动人,惹人怜惜,殊兰一边细细的打量着她,一面听她说如何跟十阿哥巧遇,十阿哥如何说他喜欢她。 眼神闪烁,用词模糊,还不全是真话。 殊兰的目光就转向了侍墨,她看了一眼怜年道:“你带了侍墨下去好好招待。”怜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应了是带着侍墨下去。 地上的格佛荷一面用帕子拭泪一面还在道:“妹妹不求其他,只求待在他身边即可。” 殊兰心里冷笑了一声,替她感到悲哀,她大抵是真的对十阿哥动了情了,但她能动情因为十阿哥是十阿哥,而不是因为十阿哥是小厮,她不是看不起她追逐权势,而是看不起她的自以为是,人要是不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那便注定了是个笑话。 苏尔氏是个顶顶明白的人,却在教养格佛荷上犯了错误,看到如今的格佛荷她心里怕也是懊悔的。 殊兰依旧带着笑意,眼睛却幽深漆黑了起来,她靠着迎枕看着格佛荷:“不要说姐姐看不起你,你这样的进了后院怕是骨头都剩不下,因此实在不放心让你去。” “姐姐,求姐姐做主!”格佛荷跪在地上磕头,“砰砰”直响,沉闷又清晰 殊兰微微皱眉,一旁的吉文和喜丫两边将格佛荷拉了起来,吉文道:“二格格这是做什么?磕破了头破了像,到时候难过的还是二格格。” 格佛荷果然就不挣扎,顺势坐回了椅子上,那光洁的额头已经青紫了起来。 殊兰闭了闭眼:“你还不说实话?不原原本本的说,我是不会帮你的。” 原原本本的话说出来,就是在说格佛荷在勾引十阿哥,当着苏尔氏的面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殊兰叹气,对苏尔氏道:“婶娘去外面透透气,瞧着脸色也不大好。” 苏尔氏如坐针毡,确实也坐不住,也就起了身:“侧福晋多教导她几句,就是她的造化了。” 殊兰笑着点头,看着小丫头带着苏尔氏出了屋子,又看向了格佛荷,女子本就不好做,她却一心要去送死。 格佛荷的脸红了起来,有些扭捏,殊兰招手让她在自己跟前坐下,听她细声细气的将跟十阿哥的相遇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听了她说,知道确实不是十阿哥特意招惹的她,殊兰就先放心了几分。听着她勾引人的本事到是有几分,可惜后宅生存这还远远不够。 格佛荷说完就眼巴巴的看着殊兰,殊兰叹了口气,让人带着她下去梳洗,又给她额头上了抹了药,才说了几句又是几个铺子有事来回的,又是纳穆起来要吃奶了,苏尔氏就顺势带着格佛荷起身告辞。 格佛荷到走也没听到殊兰答应为她说情的话。 她们走了,怜年进来将侍墨说的话又给殊兰说了一遍,听着到跟格佛荷的相差不远,应该不是假话。 苏尔氏一路都很沉默,进了府她疾步向自己院子走,后头的丫头婆子们几乎小跑着才能跟上,但都是不发一言,直到回了二房的院子,关上了门,苏尔氏转身就给了格佛荷一巴掌:“不要脸的蠢货!你要是不想活了,别带累家里别的人!谁给你的胆子去勾引阿哥的,谁给你的胆子告诉别人你的名字的?你不要脸了家里其他姊妹还要脸面的!”她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狠厉和厌恶。 她说一句格佛荷往后退一步,直到将格佛荷逼到墙角,又是一巴掌:“你在屋子里好好的想想,以后我不答应哪里都不许去!” 格佛荷高傲又轻蔑的看了一眼苏尔氏,苏尔氏到不知道她这哪里来的这些让她高傲的本钱,她凭的是什么?气的笑了一声:“还不滚!我看见你就恶心!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样货色的东西!” 两边来的丫头扶住了格佛荷往屋子走,格佛荷回头看了一眼苏尔氏,冷声道:“怎么养出我这个货色的,额娘心里最清楚。” 苏尔氏在教导格佛荷上就是使了手段,正经本事不教导,书没读过几本,寻常的女戒都没有记住,针线不会管家更不会,自小放在身边的丫头侍墨,轻浮不知道深浅,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沾上了《西厢记》一类的书,苏尔氏明明知道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孩子小小的就移了性情。 苏尔氏被她一句话气得浑身乱颤,还夹杂着心虚和窘迫:“我心里知道?!我到是想知道,只可惜你不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连孝顺这两个字都不知道,在我跟前什么话都敢说,就是在侧福晋面前都能不知羞耻,我能知道什么!”丫头们怕格佛荷在待下去说出什么气着苏尔氏的话,忙将她扶了下去,苏尔氏却气得头晕脑胀,一会赫舍哩又过来打问看殊兰是不是有什么,她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应对。 殊兰抱着醒来的纳穆放在炕上,自己歪在一旁拿了书来看,看了一会就有些出神,格佛荷心思不坏就是太简单了,又被苏尔氏教的歪了,做出出格的事情倒也不算太过出人意料,只是十阿哥难道真是被格佛荷的美色所迷?格佛荷真有这么美?也不见得呀。 用晚膳的时候鄂祈进来看她,也不知道邬思道给他说了什么,到底这孩子还是看着多了精神,蹲在门逗了逗小香,惹得小香哼哼着围着鄂祈转,鄂祈笑嘻嘻的道:“它到是比上一次壮实了。” 殊兰给纳穆换了尿布,没好气的道:“你也好意思,那可是你抱回来的,如今到是我一心给你喂着,你领回去吧。” 鄂祈笑着又逗了逗纳穆,被纳穆握住了小指头惊奇的道:“他还这么小手上力气就这么大!” 殊兰笑了笑。 一会才听得鄂祈道:“我还要念书哪里有时间和心思管它,还是放在姐姐这里好一些,我看姐姐也挺喜欢的。” 殊兰坐下来看他,见他的小脸上很严肃,便笑着道:“这话还像样子,但读书要劳逸结合,还要记得过犹不及,该读书的时候就一心读书,该歇息的时候就是当一门心思歇息,这样才能干好每一件事情。” 鄂祈虽然应了是,但嘴里还是嘟囔道:“如今越发跟姐夫一样,动不动就说教。” 殊兰到气笑了,打了他一下:“臭小子!多少天没做几何题了?过来,姐姐给你出一个你看着做一做!” 鄂祈一听几何题果然就垮了脸,又说还有功课,又说还要请教邬先生功课,一溜烟的跑了。 下午回来的胤禛,晚上歇在了殊兰这,殊兰进了书房见胤禛正在看什么,站在一旁跟他说了说十阿哥跟格佛荷的事情,又说了自己的猜测,不知道十阿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胤禛的脸却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谁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思,爷亲自给额娘说,你堂妹跟老十的事情必定不能成!” 见殊兰惊讶的看着他,缓和了神情语重心长的道:“不瞒你说,上一次那个垂泪兰的事情爷觉得就是老八干的,因此才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表面上的简单,若你堂妹真进了老十的府邸,害的可不止一个人,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殊兰的眉头微挑:“自然是爷怎么说就怎么来了。” 胤禛不自然的咳了咳,又转而看了自己手里的东西。 殊兰给自己也翻了一本书:“爷先慢慢找,妾身去看看这本书。” 胤禛撇了一眼,觉得应该是话本一类,就只点了点头,见殊兰出去了,才停下了手上翻看的动作,这个老十真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心要那个格佛荷,想的到美,爷要是能让这事情成了,除非天上真下了红雨! 53 天气一天暖和似一天,枝头抽出了嫩芽,玉兰花也打了苞,三三两两的丫头从翡翠身边经过,客气一些的点点头,还有一些看都不看一眼,翡翠忍着气强笑一笑,武氏宠爱一般,李氏对她非打即骂,李氏有两个阿哥,福晋最多也只是敲打几句,李氏根本不在意,主子爷又很少管后宅的事情,武氏的日子就很是艰难,连带着她这个丫头都不体面,她原本烦躁,一会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眼神里就隐隐透出了得意。 大厨房大灶上熄了火,也只小灶上还有火预备着给偶尔想要吃点东西的主子们做些吃的,还不到做饭的时候,厨房里只稀稀拉拉的几个人,翡翠将自己半个时辰前端来的官窑填白盖碗揭开一看,并没有看见做好的燕窝鸡蛋羹,她转身四下里一看,厨房上的万吉祥家的正在灶上做什么,她走到跟前见着正在炸鹌鹑,她凉凉的道:“也不知道万家嫂子在忙什么?” 常年在厨房上干活的都显得胖,万吉祥家的也是如此,她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是翡翠姑娘啊,这不是忙着在炸鹌鹑嘛,庄子上刚送过来,这急着给西侧福晋那便送过去,姑娘要的鸡蛋羹在等一会,做好了我就让人给姑娘送过去。” 翡翠冷笑道:“嫂子打量我是傻子?西侧福晋那院子有厨房,哪一样东西来了不送一份过去,如今有了阿哥更不能少,哪里要嫂子在这里做了东西送过去?在说,嫂子就是愿意送那边还不一定就敢吃!” 万吉祥家的也不见被说破的恼怒,依旧笑眯眯的样子:“都是做下人的心思一样,嫂子想巴结巴结西侧福晋,这有什么,西侧福晋从手里露出来一点都咱们大腿粗,不过一盘炸鹌鹑,咱们还孝敬的起。” 她一面说,一面将锅里的鹌鹑铲出来盛在一个缠枝莲青花瓷盘子里,又在上面细细的点缀了用红芯萝卜削出来的花,几根香菜,有红有绿鲜艳好看,装进了一个摄红五彩食盒里,翡翠瞧着里面还装了些别的点心。 见着万吉祥家的就要走,一抬脚挡住她:“嫂子哪里去?” 第47节 “这孩子,自然是给西侧福晋送东西。” 翡翠拉住她的胳膊:“嫂子答应了要给我们格格做蛋羹如今这都快一个时辰了,嫂子做的蛋羹在哪里?” 万吉祥家的一见她是这个情形也放了脸:“叫你一声姑娘那是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以为自己是什么?要吃燕窝蛋羹?谁有空让谁做去,姑奶奶我没时间。” 翡翠不过一个姑娘家,要比泼怎么比的过万吉祥家这样摸爬打滚多年的妇人,被她臊的脸一红,又被激起了怒火:“上次来见西侧福晋那边的喜丫过来要一两茴香你们巴不得送一斤,如今我们格格不过要吃一碗蛋羹你们不做也就罢了,如今还这样说话,我们格格好歹也算半个主子,就是有什么不对也是福晋,主子爷可说的,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埋汰我们主子!” 一面说又一面擦眼泪:“我到是要好好的跟嫂子到福晋跟前分说分说这个道理,看看到底这奴才该怎么当!” 万吉祥的看她这阵势大有拉着自己到福晋那里去的架势,又怕自己成了那个武格格立威的靶子,上了当,一时面色一转又缓了过来,叫了个叫翠儿的小丫头过来叮嘱道:“把这东西给西侧福晋送过去,就说是万吉祥家孝敬的。”又给翠儿几个小钱,翠儿这才欢天喜地的去了。 交代完了又转头对翡翠道:“你这姑娘性子也太急了,我何曾说不做了?就招来了你这么多的话,姑娘是祖宗,好歹等一等,这就给姑娘做。” 翡翠见万吉祥家的服了软,心里觉得痛快,只站在门口等着她做,厨房里本还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人见着没戏了又都各自散了。 翡翠端了鸡蛋羹进了武氏的屋子,放在当地的鸡翅木圆桌上:“主子,蛋羹好了。” 武氏正坐在榻上坐针线,见翡翠进来将东西放好,扶着腰慢慢起来:“怎么这么久?” 翡翠就将厨房的事又说了一遍:“都是些砸着吃的核桃,奴婢若不同她翻脸,这会怕还好不了!” 原本还有些饿,听了这话武氏就没有多少胃口了,她摸着肚子不自主的陷入了沉思,李氏尖酸刻薄,对她动辄打骂,身上的伤这一处好了那一出又留下,若真继续留下在这院子里,等一日说出她有了身孕,有着两个阿哥的李氏能放过她? 翡翠盛了一碗放在武氏跟前。武氏拿着勺子无意识的在碗里搅动,后院里没人想要她生孩子,但是比李氏,至今无子又看上去贤惠大度的福晋就成了她最好的去处,她不敢奢求自己的孩子能养在自己跟前,只求留下自己和孩子一条性命。 碗里的鸡蛋羹已将完全被武氏翻烂了,她起了身要翡翠侍候着她换了一身半旧不新的衣裳,将头上的钗环几乎去进,她已经别无选择,只求福晋怜悯了。 额尔瑾的屋子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卸了浓妆的她脸色蜡黄气色极其不好,穿着家常的衣裳歪在炕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武氏:“好好的跪下做什么?” 武氏还未说话就已凝噎,凄凉的道:“求福晋救命!” 额尔瑾眼神微闪,看了一眼万儿,万儿忙将武氏扶起:“格格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说。” 额尔瑾打量武氏,看见她脖子上还有一道刚刚结痂的抓痕眼眸深了深,看她握着帕子一字一句的道:“不瞒福晋说,奴婢怕是有身孕了。” “哐”的一声是茶碗重重放在在桌子上的声音,坐在凳子上的武氏几乎一跳。 耳边是额尔瑾依旧温和的声音:“怀孕是好事。”她只说一句便不再多说。 武氏用帕子又捂着脸低声的哭:“奴婢来找福晋实在是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李侧福晋对奴婢又打又骂,奴婢如今身上旧伤还没去,昨儿夜里又无缘无故的添了新伤,奴婢只怕在这样下去,别说肚子里的孩子,便是自己也怕没命活下去了。” 看武氏的情形肚子里的孩子怕也有些时日了,额尔瑾吹了吹茶碗里的茶叶沫子,轻声慢语的吩咐万儿:“让人去请个太医来给武格格看看。” 她说完话就靠在墨绿色弹花大靠枕上闭目眼神。浓墨重彩的帷幔纱帐间是淡淡的茉莉花香,黑漆螺钿细花蝶纹格上有个白绿玉雕的唐代仕女,栩栩如生面目含笑,一动不动的看着武氏,也不只过了多久,外面的小丫头道:“太医到了。” 竖了屏风,太医隔着把脉,说是怀孕三个多月,孩子大人都尚算安稳,又留了药方人才去了,额尔瑾笑着让人去给又去了小汤山上的胤禛报信,宫里的德妃处也去了人报信,又赏了跟前的人一个月的月钱,众人都恭喜武氏,武氏虽是笑着,却时不时忐忑的看一眼额尔瑾,福晋到底是什么意思…… 府上的人一下子都知道了,李氏正跟红罗做二阿哥的衣裳,听得小丫头说,一剪刀下去就将袖子剪的短了一截,扔下衣裳起了身:“去福晋那看看,我倒要问问她是怎么的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还月月来葵水的!” 李氏自己有孩子巴不得所有人都没孩子。带着丫头婆子气势汹汹的进了额尔瑾的屋子,闻讯而来的钮钴禄已经侍候在一旁,李氏行了礼坐在了武氏跟前,武氏僵着一张脸低垂下头不敢看她,李氏冷笑道:“可是恭喜妹妹了!” 武氏挤出一个笑意:“谢姐姐。” 额尔瑾笑着道:“姐姐妹妹的何必这么客气,多子多福,是爷的福气何尝不知咱们姐妹的福气。”又笑着看李氏:“妹妹可是来接武妹妹的?你们倒是感情好,罢了,我身子也有些不爽利,就不留你们了,李妹妹可要照顾好武妹妹才行。” 李氏一笑,行了个礼:“自然是要好好照顾的。” 武氏心里大寒,出了屋子回头看了看还在晃动葱绿撒花软帘,却被正好回头看她的李氏扯的身子一斜:“磨磨唧唧的做什么?还不跟我回去?!” 武氏低垂下头应了一声。 一想到武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将身孕瞒了三个多月,李氏就极为恼火,一进屋子她就一把抓住了桌子上的鸡毛掸子,狠狠的在武氏的背上打了一下,武氏疼的整个人颤抖了一下,翡翠甚至不敢求情,只缩在角落里。 李氏还要打,红罗劝住了她:“主子要收拾这个吃里扒外的多的是办法,何必这样,若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个什么事,不是让主子爷和福晋都怪罪?” 李氏怪笑了一下:“你说的对,我自然不能这样。”她扔下鸡毛掸子,在炕上坐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几遍武氏骂了几句:“不要脸的东西,滚下去!” 武氏才战战兢兢的浑浑噩噩的退了下去。李氏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她该怎么做才能保住自己保住孩子? 李氏带着武氏退了下去,钮钴禄殷勤的跪在额尔瑾脚边给额尔瑾捶腿,一边轻声说话:“到是小瞧了武妹妹,心思这样深,身孕竟然瞒了三个月这么久,以前只当她是个简单的如今看还是看走眼了。” 钮钴禄觉得额尔瑾在看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看见带着笑意的额尔瑾眼里的冷意,忙低下了头:“可是奴婢说错了什么?” 额尔瑾轻笑了一声:“没什么,只是觉得可笑。” 武氏不见单心思深,难道钮钴禄就是个心思简单的? 额尔瑾漫不经心的道:“忘了说句话,你最好别再我的眼底下耍什么手段,该你有的时候自然就让你有了,我能给你,自然也能拿回来,安分守己。”她轻声细语,如此柔和却说着让钮钴禄如此胆战心惊的话,钮钴禄跪下磕头:“福晋的话奴婢时时刻刻都记着,片刻都不敢忘。” 额尔瑾慢慢的闭了眼:“你下去吧,要记着你自己说过的话才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就好像消散在空气中的茉莉熏香,只余淡淡的令人回味的香气。 钮钴禄出了屋子,外面的太阳正灿烂,却并没有多少温热感,她一面走一面将手里的帕子慢慢抚平,不知怎的想起了殊兰送给她的药材,或许是时候去拜访拜访西侧福晋了。 厨房送到品芍院的午膳,过了一遍李氏的手才送到了武氏的屋子,武氏却根本不敢吃,红罗等着武氏吃的差不多了特意去看着小丫头们收拾碟碗,看见那道口菇炖面筋去了不少,眼神闪烁,笑着道:“格格觉得今日的口菇炖面筋味道如何?” 武氏一面擦嘴,一面道:“那个味道还可以,就是清淡了些。” 红罗脸上的神情极其怪异,等进了李氏屋子说给李氏听,李氏坐在榻上笑的直揉肚子:“哎呀,可真是笑死人了,我都放了那么多的盐巴,她竟然还能说出来味道清淡!” 红罗也直笑:“可见她根本就没敢吃,奴婢到要瞧瞧,她能饿多久!” 李氏扶了扶头上的发钗,擦了擦笑出来的泪花:“不给她些教训,她只当我是个好欺瞒的,慢慢的就让她知道厉害了。” 翡翠等着李氏歇了觉,出了门就要去厨房,迎面就遇上了红罗,红罗笑着道:“这是去哪?” 翡翠强笑着道:“不过是随便走走。” 红罗亲热的挽起她的胳膊笑着道:“好久没跟妹妹说说话了,刚好我也没事,就跟妹妹一起随便走走。” 翡翠的笑僵在了脸上,走了大半个园子见红罗还兴致勃勃的跟她说话,她肚子却早就饿了,只好找借口回了屋子,晚膳主仆两也照旧没敢吃,更是没有寻到特意去厨房单独要东西的机会,直到第二日的下午,武氏饿的已经眩晕了,挣扎着坐起来:“在去见一次福晋。” 武氏和红罗进了正院却没进的屋子,李嬷嬷细细的端详了几眼武氏:“福晋刚好歇下,不方便见格格。” 武氏握着李嬷嬷的手,说几句话就喘粗气:“福晋若再不救我,我就只能死了,福晋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李嬷嬷眼里的亮光一闪而过,只是笑着道:“格格说的什么话,回院子好好养胎才是正经,就好比福晋对二阿哥几个一样,福晋对格格生的孩子也必定会好,格格总是疑神疑鬼的对孩子也不好。” 武氏觉得她抓住了什么握着李嬷嬷的手越发紧了:“嬷嬷说的是,福晋仁慈二阿哥才能过的好。” 李嬷嬷一笑:“格格这句话就说到点子上了。” 她抽出手:“奴婢还有事,格格慢走。” 武氏应了一声,在额尔瑾的门口愣了一小会,扶着红罗的手慢慢往回走,福晋要是不仁慈,二阿哥就过的不好….. 到底晚上的时候厨房做的东西直接送到了武氏的屋子里,也是翡翠先尝了尝,武氏才慢慢的用了一些,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觉察到白米饭也会这么香甜,她微凉的身体因为这些吃食渐渐的回暖,眼泪也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滚落在白瓷碗里。 54 四十七年康熙自出了正月就时常不在紫禁城,三月的时候才带着皇子阿哥和大臣从外面回来,依旧不在后宫,一直待在畅春园,日日都把太子带在身边教导,胤禛若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就奏明了康熙待在小汤山,他不过是个监造,却每每会亲自上手,每日下来都累的不行。 等工匠们歇下了,他才歇在稍微好一些的工房里,说是好,也只是更严实一些,多了几样家具,跟着的小厮侍候他洗漱了,又端上饭食便会退下,苏培盛一边侍候他吃饭,一边向他低声说些事情。 “…八阿哥在郊外的庄子上养着个大肚子的女子,只怕是个外室了,就是家里的那一位说是要生产的,却听得有人私底下说,一点也不像个孕妇的样子,丝毫不顾忌着肚子…十阿哥又去求了一次宜妃娘娘,宜妃娘娘还是不同意,就是八阿哥和九阿哥都很不乐意…” 胤禛夹了一口酸白菜慢慢的咀嚼。 苏培盛顿了顿又接着道:“…咱们府上后院里到是一切如常,只是听着是有身孕的武格格不怎么好,幸而福晋帮了一把,如今也还算可以….” 胤禛吃了一口白米饭,又喝了一口西湖牛柳羹。 苏培盛又说了朝中的事情,等着胤禛吃完了,拍了拍手,小厮们推门而入,侍候着胤禛漱口又擦了手脸,收拾了碗筷才退下。 胤禛靠在榻上好一会才缓缓的道:“八阿哥必须要盯紧,要是人手够后院就多派几个,人手不够就算了…” 想了想又道:“天河县的事情不能忽视,西侧福晋那里不能有事…” 苏培盛忙应了一声,见胤禛要看书,忙将大灯移过来,拨亮,才退了下去关上了门。 小纳穆如今除过吃手,还喜欢依依呀呀的说话,殊兰一逗他或者一抱着他他就说话,显见是很高兴,到了一定时间必定是要在殊兰怀里,若殊兰不抱他,他就在襁褓里扭来扭曲吭哧吭哧的表示不满,虽然这只是殊兰认为,吴嬷嬷只道:“纳穆才两个月哪里能知道这些,主子是心偏。” 跟殊兰熟了知道她喜欢听实话,谁一说假惺惺的奉承话她立时就能看出来,虽是当面不说,但总要敲打几句,因此吴嬷嬷说的虽不是殊兰喜欢听的,殊兰到依旧笑逗着逗着纳穆:“纳穆,你说说吴嬷嬷说的对不对?” 小纳穆不理会她,伸着小手攥着她的手指就往嘴里送,殊兰笑着低头亲了儿子好几口:“真是额娘的宝贝。” 正闹着小丫头道:“钮钴禄格格来给主子请安。” 殊兰的脸上越发有了笑意,依旧把纳穆抱在怀里:“让她进来。”比她料想的要早了几日。 钴禄氏的穿着打扮一直低调朴素,这会也一样,衣裳面料都是暗纹的,头上也只几样纯银的头饰,殊兰自打有了孩子总是忙碌,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好好打量过她了,她还如年幼时的圆润,只是如今眉梢眼角多了妇人的妩媚,举手投足之间多了谦卑和顺,眉目低垂恭敬无害,这便是上一世那个万人膜拜的皇太后的雏形了。 她不自觉的抱着孩子蹭了蹭他的脸颊,看着钮钴禄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才道:“起来吧,难得你今儿到我这里来。” 钮钴禄这才起身,在炕下第一张椅子上坐下一面笑着道:“前些时日得了侧福晋的好东西本就当来谢恩的,只是一直不得空,今儿侍候着福晋歇下又一时无事,所以特意过来给侧福晋请安。” 殊兰浅笑:“不过几样东西,不值当什么,在说我们的情分一直都好,送你我也愿意。” 这一世,在钮钴禄的眼里心里,至少她们主仆的关系一直还算可以,一同进府,殊兰更从来没有可以为难过她,听殊兰这样说,她多少也觉得殊兰还是担心自己曾经的身份被她暴露出来在刻意拉拢她,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只是现在还看不出,于是脸上的笑意越发得体温柔:“这个奴婢心里清楚,往日里侧福晋也总是和蔼亲切,奴婢就想着,侧福晋还记得往日的情分。” 殊兰抿嘴笑:“你能看出来这便好。”又低声问她:“如今进府都这么久了,难道就一直都没有动静?我是头一年伤了身子因此艰难了些,连武妹妹都有了,怕是你也快了,一会走的时候我在让人给你找些药材,你拿回去好好调养。”说着自己又笑了:“我是白操心了,福晋那么看重你,听得常是亲自让跟前的人给你做补药,你的好事也不远了。” 殊兰看上去真心实意,钮钴禄却知道这必定只是拉拢的手段,但这一席话依旧像是拨开了常年笼罩在前方的迷雾,当“多年不孕”和“福晋常亲自让跟前的人给她做补药”这两句话放在一起的时候,让她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虽然以前隐隐的也有这种感觉,却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清晰过。 她不动声色的笑看了看殊兰:“这个实在也不好说,我如今想着怕也是天意如此,能有爷的子嗣,是奴婢的幸事,没有就是命了。” 殊兰眼里含着盈盈的笑意,似乎是见她不愿意在说这话转而说起了别的:“听说你姐姐也就是这两的天的产期,只要能平安产下一子,她在家里的地位稳固了,你在福晋心里的地位也就重了,福晋看重你,什么事都好办几分,也能多几分体面。” 钮钴禄端起几子上的茶碗吹了吹茶碗里的茶叶,别人以为这是她的体面却不知这正是她的痛处,她要靠着敏珠的体面在福晋跟前得脸面,全家的人如今都站在敏珠身后而不是她的身后,说是得了福晋的看重到头来却一个孩子都怀不上,到不如不靠福晋,不靠敏珠来的痛快舒畅,在说,她放下茶碗笑看着殊兰,这一位也可以依仗。 她脸上的笑意就越加无害恭敬了起来:“侧福晋其实不必这样特意对我好,以前的事情奴婢不会向外人说道的,毕竟这对奴婢并没有什么益处。”她看见殊兰脸上转瞬即逝的慌张,就越发认定自己猜测对了,说到底还是以前的事情让如今即有儿子又有宠爱的殊兰害怕了,因为此刻的她越发输不起。 殊兰脸上的笑意显得有些勉强:“我到是真心想和妹妹好,不知道妹妹是什么意思?” 钮钴禄扶了扶自己头上唯二的一根发钗:“妹妹心里一直都跟姐姐很好,也希望以后更好。” 她看上去像个胜券在握的王者。 殊兰脸上的笑意也大盛:“就知道妹妹是个明白人。” 两人相视一笑,遥举茶碗,钮钴禄用嘴沾了沾茶水,放下茶碗又很快用帕子沾掉。 不过又多说了几句,钮钴禄就说还要回去侍候额尔瑾借势起了身,殊兰让人在库房里取了药材,又拿了俩串红麝香珠,两柄宫里赏下来的宫扇送给她,又在食盒里装了几样点心一并让丫头送去了正院。 吴嬷嬷站在殊兰身旁看着渐渐出了院子的钮钴禄,在殊兰嘴角看见一个明艳的笑意,她不知怎的觉得心里发冷,又听得殊兰吩咐:“以后谁见了钮钴禄都必须客客气气的。”一面说着进了屋子。 殊兰用菊花叶桂花蕊熏的绿豆面洗了手,看着到了给纳穆喂奶的时间了,又给孩子喂了奶,哄着他睡下让奶嬷嬷抱了下去,翻出《孙子兵法》歪在榻上看,吉文大约实在憋不住了,小心翼翼的道:“主子怎么就对那个钮钴禄那么好,难道真的是…想交好?” 殊兰的情形这些最开始在西林觉罗府上就跟着的丫头们心里最清楚。 第48节 殊兰放下书想了想,自己先笑了一会才道:“我对你们几个就说实话,我其实顶顶讨厌她。” 怜年,吉文和吴嬷嬷脸上都露出了讶异,相互看了看最终是发觉大家都没有看来殊兰既然这么讨厌钮钴禄,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的原因,沉默了好一会才各自去干各自的事情。 钮钴禄带了殊兰给的东西进了院子的时候,额尔瑾刚刚醒来,钮钴禄并没有先回自己的屋子,让小丫头接了东西打发了殊兰院子里的丫头回去,带着殊兰给的东西直接进去见了额尔瑾。 额尔瑾翻着看了看:“她的好东西到是多,出手也大方,你看这个人参,可不会少于两百年。” 钮钴禄听了只是笑,等着额尔瑾将东西看了,让小丫头接到手里才道:“奴婢原只是过去谢西侧福晋上一次赏的东西的事,只是没想到她到跟奴婢多说了好些话,奴婢私自揣摩,她如今怕是担忧奴婢将她以前说的事情说出去,特意在拉拢的。” 她见额尔瑾要起身,忙上前一步扶住她的手,听额尔瑾笑着道:“她又受宠又得了儿子,你跟着她到是比跟着我能多沾点光。” 钮钴禄立时惶恐的跪在了地上:“且不说奴婢自进了府就一直多受福晋的照顾,只这一份恩情奴婢就是粉身碎骨都还不清,更何况福晋待奴婢的心奴婢心里有底,那一位的心摸不透不说,难道她能比福晋待奴婢还好?如今家里的人都教导着奴婢要好好侍候福晋,就是从孝道上来说,奴婢也跟定福晋了!” 她即说从自身而言自己更信额尔瑾,又说如今家里都向着额尔瑾她自己也绝对不敢有外心,额尔瑾笑着将她扶了起来,给她理了理衣裳:“我不过随口一说,你急什么,难道我还不知道你?最是个懂事明理的,只是西侧福晋既然一心跟你好,你也就跟她好好相处。” 额尔瑾也对西面的那位存了些不好的心思,要她跟殊兰打好关系,未必不是给以后做一些事情做铺垫的意思,不过也是,这后宅的女人谁看见殊兰心里会很舒服,她心里又笑了一声,后宅里谁见了谁难道还是真正的喜欢? 又说了几句话额尔瑾就打发了钮钴禄下去,额尔瑾抚弄着冬青釉暗花海水瓶里插着的一束杏花,摘了一朵嗅了嗅,随手丢在在了黄花梨木的案几上,用帕子掩嘴轻咳了几声,李嬷嬷见了忙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捧到她跟前:“福晋喝口水润润嗓子。” 看她喝了几口又接到手里,在她身旁轻声道:“那个钮钴禄…” 额尔瑾只道:“不可全信。”李嬷嬷应了一声,又听得她吩咐:“将娘娘前几日赏赐的几匹妆化缎子找出来,挑几样颜色给二格格做衣裳。”李嬷嬷又应了一声,福晋如今的心思有一多半放在了二格格的身上。 从额尔瑾屋子出去的钮钴禄觉得院子淡淡的杏花香味极其好闻,她叫身边跟着的小丫头莺儿去折了两支,打算带回去插在瓶子里把玩,她不信额尔瑾也不信殊兰,她只信她自己。 身孕满了三个月,大夫说佟如玉可以出来走动了,自佟如玉“死后”,她第一次以李卫夫人的身份进了四贝勒府,给额尔瑾磕了头,额尔瑾看到她的样子也只是眼神闪烁,特意跟她说了些佟如玉所谓家乡的事情,意在告诉佟如玉,在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佟如玉,只有如今李卫的夫人李如玉,这便是跟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了,总能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又来看了殊兰,殊兰看她气色虽不是特别好,精神到还是不错,并没有显怀,梳着小两把,依旧是簪着一朵绢花,带着鎏金的水滴耳坠子,穿着雪青色镶领碧色寒梅暗花茧绸袄裙,虽是面料一般但身上衣物首饰颜色搭配的得体,就显出了几分大家气度。 殊兰笑着亲自扶着她坐下,左右端详她好一会:“李卫是怎么照顾的你竟然让你瘦了,我要特意让我们爷写信去问问,问问他这夫君是怎么当的?当初可说的好好的不让你受一丝委屈的。” 佟如玉掩嘴直笑:“你就别打趣我了,肚子里的家伙折腾的我吃不下睡不好,大门都不能出去一步,你还说李卫,你可不知道他,家里除过你送来的蒋嬷嬷,他还特意买了一个在家放着,一门心思的盯着我,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一板一眼,比包拯还要铁面无私!” 殊兰笑看着丫头们上了茶,又摆了瓜果点心,自己在她身旁坐下,笑话她道:“罢了,我如今也不敢说找李卫的麻烦了,你听听你自己,张口‘李卫’闭口‘李卫’有这样称呼自己夫君的?也亏得是放在她身上了。” 佟如玉脸一红,端起了桌子上的茶吃了一口,看她用的是个绿玉斗,才道:“原来你也讲‘雅趣’,用这个吃可是品出了什么不同?” “不同到是有一些,不过真正的只是为了好看,我原也是个附庸风雅的人。” 提起附庸风雅,佟如玉却想起了外头的吃食,一下子来了谈兴:“你吃过外头卖的臭豆腐没?想你也没吃过,那东西臭大户人家都不吃,要不是李卫非要我尝,我是不愿意的,那东西越是臭竟然越是香,吃一口唇齿留香,还想要第二口,还有紫鱼糊涂、螃蟹面、没骨鱼、梨丝炒肉….芥末凉粉吃过没?又辣又酸又滑溜,放在嘴里哧溜就滑进肚子里去了…夏季吃的青蒜过水面,煮了面捞出来拌上蒜酱,那叫一个劲道!…” 她说的都是街面上的寻常吃食,只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和丫头等闲吃不到,屋子里的丫头听了又催着她多讲,吉文扑哧一声笑道:“舅夫人一来屋子里必定要聚满丫头,如今李夫人来也是这样了,可见嫁了人就不一样了,个个都必定是‘见多识广’!” 佟如玉并不知道曹氏,却听出来她的揶揄,笑骂道:“你最好保佑能跟你们主子一辈子,要不然,指不定那一日就让我就逮到了,到时候也给你说一说这‘见多识广’到底是个什么。” 吉文被她羞得扭身出了屋子,地上站着的丫头越发笑了起来,吉文听到里面的笑声恨恨的跺了跺脚。 笑了一回才揭过,殊兰让人抱了纳穆出来,有了身孕的人见到小孩子就越加喜欢,佟如玉掏出两个银裸子:“也是我的一点心意。”殊兰让曹嬷嬷收了,跟她说一些怀孕的心得,又按着她的情形给她写了几张药膳的方子:“药毕竟不敢多喝,你拿回去在让大夫看看,可以用在用,不行的话就不要乱用,我是好心,可不能办了坏事。” 又让不相干的丫头们都退了出去,才低声跟她说话:“我看你气色并不大好,你往常多注意些,我让人给你备了不少药材,还有些当时给纳穆做的衣裳他一天一个样并没有穿,你就不用自己费事了,再个,李卫不再跟前,你若心里不舒服就过来找我,或者我让怜年过去陪陪你,你知道我是真心对你,因此只希望你好,你可不能因为怕麻烦这样的客套话就委屈了自己。” 怀了身孕,越发容易悲秋伤怀,殊兰一席话说的佟如玉鼻子酸酸的,眼里也噙了泪:“我有时也想自己是个命苦的,成了亲连洞房是做什么都不知道,怀了孩子一个月吐的昏天暗地还只当自己是得了绝症,跟李卫坐在一起哭,后来知道是有了身孕吓的肚子都不敢摸一下,不敢动,不知做什么不知道吃什么,幸儿你让蒋嬷嬷过来照顾我,又是送吃的又是送用的,李卫不再我心里发慌你又送了怜年过来陪我,如今想我又觉得安稳,除开李卫不说,我知道哪怕有一日李卫不要我,你总会收留我,我还知道这天下之大总有我的一处退路,我心里就安稳着…”她一面说着就落了泪。 连殊兰都被她说的红了眼眶,替她擦眼泪:“你这是做什么,这个时候不兴哭,哭伤了眼睛怎么办?” 佟如玉哽咽的道:“我也不想哭,就是觉得难过。” 殊兰将她揽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轻拍着她的背:“不难过,难过什么,如今虽是苦了一些,可李卫是个有志向的,以后一定让你做一品诰命,那些以前欺负你的,欠了你的人她们迟早有一日都会遭报应,老天都看着的。” 佟如玉恨四儿也恨隆科多,她恨不得生吃了四儿的肉喝了四儿的血,她额娘死时的惨状总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涌上心头,她不知道哭醒了多少回。 佟如玉直到出了府坐上马车因为哭的过了还有些晕晕乎乎的,金缕看她没精神,就凑趣逗她:“今儿爷写的信,只怕必定是到了,也不知道这一次写了什么?” 李卫两日一封信雷打不动,他又是个皮厚的,什么后都敢说,佟如玉一想起来果真是红了脸,眼睛也亮了几分,嗔怪的看了金缕一眼,金缕咧着嘴笑了笑。 55 胤禛骑马从小汤山回府,路上遇见了如今还是翰林院侍讲学士的年羹尧,他才二十五岁的年纪就已经成了天子近臣,马上的他神采飞扬,丰神俊朗,见了胤禛就下马行礼。 胤禛缓了缓脸色叫了他起来说话:“今年广东乡试的考官还是你?” “回主子的话,皇上抬爱,点了奴才做广东乡试的考官。” 这也足可见皇上是信任器重年羹尧的,胤禛又想起了邬思道对年羹尧的评价,下了马跟他一边走一边闲话:“你阿玛身子还好?” “托主子福还算健朗,说是今年过年进京,专门去给主子磕头,没有主子庇护,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安稳。”他父亲年遐龄是从二品的湖北巡抚。 胤禛微微颔首:“听说前几日你家里有人进京了?” 年羹尧想起刚刚进京待选的妹妹,脸上的笑意真实了几分:“奴才的妹妹够了年纪选秀,因她往常身子一贯不好,如今天气还算舒爽,因此家里安顿她提早进京。” 胤禛缓缓的道:“即来了京城,若无事让她进府陪着福晋侧福晋们说说话。” 年羹尧顿了顿,点头应是,四贝勒的声音冰冰冷冷的,也辨不出是个什么味道。 年羹尧回了自己的府邸,去了后宅,他娶妻纳兰氏是纳兰性德的女儿,明珠的孙女,也算是身份贵重,自小受父亲的熏陶她自有一股书卷气,跟年羹尧夫妻恩爱,一面侍候他梳洗听他说遇上了四贝勒:“主子的意思是妹妹若无事去府里陪着福晋们说说话,你看着选个日子递个牌子,看看什么时间方便,带了妹妹进去坐坐。” 纳兰氏眼眸微转:“也不知四贝勒是个什么意思,妹妹毕竟是要选秀了,她的身份做个正妻也不是不能的。” 年羹尧跟妹妹年婉雯兄妹感情一直不错,听妻子言语里有夸赞之意,就多了几丝笑意:“妹妹才学见识不凡,做了宗室正妻都是可惜,主子的意思我到是猜出了几分,但…” 他顿了顿:“我私心里还是不舍妹妹去那个地方的。” 正说着听到一声娇俏婉转的声音:“哥哥和嫂子在说什么?可是妹妹打搅了?” 年羹尧转身看见门口站着的年婉雯,眼里便透出了宠溺:“你越大就越调皮了,还不快进来。” 纳兰氏看着给自己行礼的年婉雯笑着微微颔首,这个妹妹甚得家中众人的宠爱,年幼时身子娇弱,虽是渐渐年长已经养了回来,众人还只当她做娇娇弱弱的病秧子养着,她才十四岁的年纪就已经长的凹凸有致,满身风韵,柳眉凤目,眉眼含情,一颦一笑极尽动人,乌压压的发髻上一面簪着红梅金丝镂空珠花,一面簪着鎏金穿花戏珠步摇,穿着翠纹织锦羽缎裙袄,一步走一步风情,行动间又有几丝娇弱,确实是个美人。 纳兰氏拉了她坐下:“到真没说别人恰恰说的就是你了。” 年婉雯一笑:“嫂嫂和哥哥说我什么?” “自然是说妹妹美貌才情天下无双,不知道到头来要便宜了哪一个?” 年婉雯脸一红,起了身拉着年羹尧撒娇:“哥哥看,嫂嫂又欺负我。” 年羹尧只是笑:“到确实是在说你,今儿在路上碰上了四贝勒,四贝勒说既然你进了京抽时间去四贝勒府上坐坐,陪着福晋侧福晋们说说话,这也是礼数,哥哥的意思什么时候有空,你跟你嫂子进去请个安。” 年婉雯微微嘟嘴,她自幼聪明十岁那年又得了奇遇,心里一直是个极其高傲的人:“哥哥怎么说,妹妹便怎么做。” 年羹尧便点了点头,纳兰氏又顺势派人去递牌子。 年婉雯说了几句就起了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大丫头碧玉扶着她的手一面走一面低声道:“四贝勒怕是对主子存了心思的。” 年婉雯正是因为这个才觉得不悦,四贝勒已经有了正室,还有两个侧福晋,她若去了最多是个侧福晋,便不言语,进了屋子打发了人下去,在床上歪了一会,又从那口古井里渡出了一茶碗的井水,慢慢喝了觉得身上舒服了才有了笑意。 她十岁那年得了重病,高烧昏迷,在醒来就多了这么一口只有她看的见的古井,古井的井水甘甜无比,最重要的是,能强身健体,她原本身子不好,喝着这泉水才慢慢养好了身子,如今连个风寒都不得,自此她便一心认为她自己跟别人不一样,或许是仙女转世也说不定,寻常人都入不了她的眼。 她揪着花架上冬青釉五彩加金花鸟纹花盆里的兰花,也不知道那个四贝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殊兰正抱着纳穆跟他说话,一会指指这个一会指指那个,听得胤禛进府了,一会又听得钮钴禄敏珠生下了一个壮实的阿哥,她脸上的笑意就更真实,吩咐怜年准备贺礼。 胤禛进了正院的时候额尔瑾,殊兰,宋氏,李氏,武氏,钮钴禄氏都在,才知道是祝敦得了长子,他由着丫头们侍候着洗漱换了衣裳在炕上坐下,额尔瑾坐在一边,殊兰,李氏,武氏依次坐在下面,钮钴禄和宋氏侍立在一旁。 额尔瑾笑着道:“爷辛苦了。”胤禛只是微微颔首。 吃了几口茶,尝了一口桌子上的酥油卷,觉得太甜腻了,又放回盘子才缓缓的道:“今儿遇上了亮功,说是他妹妹进了京,爷说了让她妹妹有空到府里陪着你和殊兰几个坐坐说说话。” 屋子里默了片刻,额尔瑾依旧笑着:“妾身恍惚记得,那姑娘闺名婉雯,今年也是十四的年纪了。” 胤禛只道:“是够了选秀的年纪。” 他这样一说,众人心里就敞亮了起来,只怕是个可能会进府的,这几年府上一直没来新人,大家都有些疲懒了起来,如今忽的听说有个人会进府,还是爷看上去看重的,心里就掀起了风浪。 众人都在的时候殊兰的话总是最少,话最多的本来是李氏,只是她的宠爱一日日的淡了,在胤禛跟前到是畏首畏尾了起来,也不说话,其他的人更不必说,胤禛又只是沉默,气氛有些尴尬,众人坐不下去,就带了心事退了下去。 胤禛去了里间歇觉,额尔瑾侍候他躺下,出来就见王世让家的进来回话,拿的是新开的胭脂铺子的账本,也不敢说生意好,只是一没有名气,二是管铺子的管事并不是很精这一行,在一个东西不能说不好,但也不出类拔萃,也只薄薄的一个月挣着几个银子,额尔瑾接了账本,听着站在一旁的王世让家的在一旁低声道:“管铺子的老刘意思是福晋能狠下心进了一批好东西,只要名声打出去,开了路子不愁以后挣不来钱。” “他说哪里的好?什么好?” “老刘的意思京城虽然富庶,但这女子用的东西却多半都是从南面兴起,那面用什么,过上一两个月才进京城,如今听得那边的女子都爱用梨花香味桃花粉的胭脂,都做成玉簪花的样子放在雕花的盒子里,又别致又新颖,说是四红楼这几日刚进了这么一批好东西,因此他想进上六百两的东西,四红楼福晋也知道,那里是骗不了人的,跟着他们总是吃不了亏。” 额尔瑾迟疑了半会,人是他们经年管铺子的老手,必定出不了大错:“这样吧,你在让他好好看看,若真是如此,就让他从先从别的铺子的账上支上三百两的银子进货,先试一试,要是好在接着多定些,终归都是为了生意好,只是千万要谨慎一些。” 王世让家忙应了是,又说了几句话就退了下去,出了门见珊瑚站在廊下,拉着她的胳膊低声骂她:“你如今还在这里丢人现眼,几辈子的体面都被你败光了!过几日我就接你回去。” 珊瑚脸一白,哭着对她妈道:“妈,我也不跟你说假话,主子爷收用了我,主子爷不开口,别人都不能带我走!” 王世让家的一怔又是一急,眼里也落了泪,狠狠拍打了她几下:“你这不要脸的东西,要是福晋知道了,你让咱们一家都给你赔命啊?!” 珊瑚却只是哭。 福儿站在门口道:“嫂子,主子爷还在里头睡着,要是要教导闺女也不能在这个地方,嫂子若没事还是先回去的好。” 王世让家的勉强笑着应了一声,带了一腔的担心害怕忐忑的出了后院。 福儿又轻蔑的看了珊瑚一眼,转身进了屋子。 殊兰回了屋子换了衣裳,净了手上了炕坐下,一手抱着纳穆,一手拿着笔在雪浪纸上画一些简笔画,纳穆并不懂,只是依依呀呀的说话,又吃了一会自己的手,在襁褓里扭了扭圆嘟嘟的小身子,殊兰就停下来亲一亲儿子软嫩的小脸蛋,接着在画。 从外头进来的喜丫踮着脚看了看,只看的来是画的是个小孩子在对个老者作揖,殊兰回头一看见是喜丫,笑着招手让她坐在身边:“探头探脑的看什么?” 喜丫笑着道:“在看主子做什么,只看来主子是在作画。” 殊兰抿嘴笑:“我这是在给三字经做插画,这一副刚好做的是‘亲师友,习礼仪’。” 喜丫觉得主子一笑实在好看,也跟着笑,“主子为什么要给三字经做插画?” “以后给纳穆启蒙用。” 殊兰是在给儿子筹划启蒙的书籍,她一时心血来潮拿了鄂祈启蒙的书翻开来看,没有标点符号也就罢了,只大大的一张又一张的字,她自己又受后世的影响觉得给小孩子用这样的书启蒙实在不好,因此打算自己画一本画册。 喜丫还要问,见胤禛进来,忙起身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胤禛也不让殊兰起来,自己在一边坐下,翻着看了看她画得东西,到是简洁生动,抬头看她:“爷也想问问怎么画这些东西启蒙。” 殊兰将孩子递给奶嬷嬷,见胤禛又接到了自己怀里,才道:“小孩子本就心性不定,便是大人看着那些满页都是字的书本都要头疼,何况孩子,只怕会越看越厌弃,妾身想着一段话上配一个图,这图大致上就是这段话意思的解释,孩子看了即觉得新鲜又能很快就懂文字的意思,这样学起来有趣又容易才会更愿意学。” 胤禛笑着捏了捏儿子的肉呼呼的小手,又觉得实在可爱多捏了两下才道:“你到是想的长远,等他启蒙至少也要三年,三年时间够你画多少副画?何苦现在一面哄孩子一面画画,到显得府上没人似的。”看殊兰嘟着嘴又转而道:“不过爷听着你那法子到是好,邬思道画画好,这事让他做,你不用忙活了。” 邬思道一天忙着军国大事,哪好意思让人家做这事情,殊兰就推辞:“罢了,哪好意思麻烦他呀。” 胤禛抱了抱纳穆就依旧给了奶嬷嬷让抱了下去:“这事情爷说了都未必成,你只让鄂祈去说,邬思道一准就答应了。” 这话说的殊兰到笑了:“这话到奇了,那小子还有那么大的本事?” 胤禛吃了一口茶道:“邬思道如今把他当眼珠子一样爱护,他老大不小了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鄂祈聪明又好学,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他恨不得让鄂祈做儿子才好。” 殊兰掩嘴直笑:“没想到那皮猴子还这么惹人爱,邬先生喜欢他也是他的造化,‘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便是当做儿子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情。” 第49节 好些日子没跟她好好说话了,看她笑得明媚,胤禛心里就觉得软绵绵的舒坦,向后靠在靠枕上,看了殊兰一会。 殊兰被他盯的不好意思,起了身往里走,胤禛才慢条斯理的道:“都做娘了还这么害羞,过来,给爷捶捶背。” 殊兰嗔怪了他一眼,那眼波一半明媚一半又含着忧伤和哀愁,胤禛伸手牵住她的手拉着她在身边坐下:“爷总想,你这眼里总是含着的哀愁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可是觉得爷对你不够好?” 他坐直了身子,圈住她,下巴放在她的肩头,嘴唇一下一下碰着她的耳垂。 殊兰红着脸挣脱开他的怀抱,低垂着眼里了里衣裳:“爷的话真没道理,爷对妾身好不好,最应该清楚的是爷,到来问妾身了。” 她叫了一声怜年:“端了水上来,我净了手,给爷捶背。” 怜年应了一声,胤禛靠在靠枕上看她的脸一直红着,甚至蔓延到了脖子上,他心里就有一种小小的得意洋洋的感觉,眼里含了笑意,闭目养神,觉得她在推他,睁开眼看见下人都下去了,知道她收拾好了,翻身趴着:“来吧,别人捶背不是力道不对就是地方不对,总也没你捶的好。” 殊兰一面捶背,一面抿嘴笑:“既然妾身这么好,爷怎么奖赏妾身?” 胤禛闭着眼淡淡的道:“等夜了,你就知道了。”觉得她手下一顿,嘴角就勾出了笑意。 银红色阮烟罗的罗账里,传来隐隐的抽泣声:“爷…饶了我吧…” 胤禛抱着她绵软的身子,将她翻了个身,扶着她的腰又大动了起来:“爷的奖赏喜不喜欢?” 她被撞的气息不稳,断断续续的哭:“啊…胤禛…嗯…饶…饶了..啊…我…” 她不知道她越求饶他就越加来劲,惹人心跳脸红的喘息声,怎么也停不下来…… 56 原步兵统领费扬古嫡次子长子满月,又因其嫡女是四贝勒福晋满月宴上也算是高朋满座,四贝勒府上额尔瑾带了大格格,二格格,殊兰,李氏,钮钴禄一并都来了,费扬古夫人觉罗氏特意上长媳安达拉氏招呼殊兰和李氏几个在花厅坐着,自己携了女儿去了自己的屋子说私房话。 安达拉氏肤色稍微暗一些,却是个看着爽利大气的人,很有长媳的派头。 殊兰跟安达拉氏随意说了几句话,不想安达拉氏跟殊兰的祖母还是沾亲带故的,正经论下来,这位安达拉氏要叫殊兰一声姑奶奶,连李氏都笑着道:“这可了不不得了,要这样算,妹妹都比福晋辈分长了。” 殊兰只是笑:“哪里敢这样论,先是尊卑后才是长幼。” 二格格被额尔瑾带着走了,只大格格坐在跟前,规规矩矩的一言不发,安达拉氏看她乖巧笑着道:“我们坐着说话大格格听着也无趣,不如去园子里转转,这几日天气暖和,园子里的花开了不少,很有些看头。” 大格格看了一眼李氏,李氏笑着道:“去吧,也是你舅母的一片心意。” 大格格这才起了身,安达拉氏又让跟前一个叫静香的丫头跟着大格格,看着大格格出去了笑着道:“如今一晃眼孩子都大了,我那两个小子都到了年纪说亲,愁的我,整日的哪里有夫人们的聚会我就去哪里,只是一心要给孩子们挑个可心的,过一辈子的事情,也不想委屈了谁。”她第一胎生的是个双生子,兄弟两长的很像。 她到是个开明的,一心为着孩子考虑。 李氏大约也愁大格格的事情,一听这话就觉得极有同感,哀叹道:“你到还好一些,我们大格格就可怜了。” 皇家的格格们几乎都免不了蒙古和亲的命运,很少有人不英年早逝。 安达拉劝她道:“这也不一定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嫁在近处的,温宪公主不就是个例子。” 一提起温宪公主就更让人惋惜,皇家的公主就好像受了诅咒一样,就是嫁的再好也免不了英年早逝。 见着李氏更沉默了,安达拉氏就笑着打岔:“还没去见咱们的小阿哥吧,胖嘟嘟健壮的很,我带侧福晋和钮钴禄格格去看看。” 她说着起了身,大家都跟着一起起身,殊兰低声对钮钴禄道:“敏珠的福气可不就是你的福气。” 钮钴禄笑的有些勉强。 刚出了月子的敏珠珠圆玉润,气色很红润,眉梢眼角皆透着喜意,屋子里坐着她额娘伊尔根觉罗氏还有其他一些亲近的亲戚,正说着凑趣的话,见安达拉氏带着殊兰和李氏,钮钴禄氏到了,都起来见礼,贝勒的侧福晋品级等比贝子福晋还稍微高一些,只是格格的身份就尴尬了,若是侧福晋坐着格格只能在一旁站着侍候。 众人落了座,伊尔根觉罗氏目光扫过殊兰,见她依旧是美貌动人,娇弱哀愁的样子,那通身华贵出尘的气质,让一屋子的女人或胖或瘦,都立时落了下乘,这样的光芒下站在她身侧的钮钴禄实在很难让人注意到。 她心里不自主的叹了一声,面上笑着道:“不想孩子满月还惊动了两位侧福晋。” 殊兰笑看着她目光澄澈温和:“一个是咱们二奶奶得福晋的看重,再个就是私心里我也当来的,见了二奶奶总是觉得心里亲切。” 别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钮钴禄家里的人却明白,钮钴禄家毕竟对殊兰有恩,她这样说还是说明自己记着恩情,但站在一旁的钮钴禄却觉得殊兰这一次连家里其他的人都拉拢了,可见是真的怕别人说出去自己以前的事情。 敏珠笑着挽了殊兰的手:“我也爱侧福晋的美貌才情,只恨我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将侧福晋娶回去,只能等着下一辈子了。” 众人被逗得都笑了起来,殊兰掩嘴轻笑:“若你娶了我,咱们的二爷又怎么办?” 敏珠的脸霎时红了个透,可见夫妻感情确实不错,站在一边的钮钴禄握住手指甲狠狠的掐着手心,默默的垂下了眼。 连伊尔根觉罗氏也笑了,拉了敏珠在自己跟前坐下道:“京城里谁人不夸一句四贝勒家的西侧福晋嘴巧,偏偏你要上赶着去讨脸红,这下可是吃亏了?” 众人又是一笑,李氏在一旁插不上嘴,就只低着头喝茶,偶尔撇一眼殊兰,殊兰却觉得她沉默的有些异常。 又说笑了一会,就起了身,殊兰好心的留了钮钴禄跟伊尔根觉罗氏几个说话,依旧还是去了花厅了。 花厅里多了几位夫人,殊兰诧异的多看了几眼那极其明媚艳丽的姑娘,觉得那眉眼实在跟上一世的年氏像,但又实在不像,年氏是身子真的不好,是娇娇弱弱的风一吹就到的样子,有些敏感多疑,若几句话说的不合心意,帕子将眼角一沾,眼泪立时滚滚的就落了下来,何曾有过这样神采飞扬的样子,而且就殊兰目测,这姑娘身子极其好,就是很会调理身子又注重养身的殊兰,最多也只和她打个平手,但殊兰调养身子的本事又鲜少有人能真正的比上。 对面的自然就是年氏婉雯,殊兰如此夺目出彩她自然一眼就看见,她自己确实貌美又一直受人吹捧,一直觉得这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真正的比上她,便是样貌上打了平手,又怎么能和才学见识极其不凡又很有来历的她相比? 殊兰的出现让她立刻像遇到天地的动物一般戒备了起来,脸上的神情,手上的动作,越发到位标准,她一面想,这样的人便是图有外表不能真和自己比,不过是个好看的花瓶而已,又想这一看就是个身子不好不能长命的人,就更不能和她比,她有井水庇佑,出生贵重…… 她并不知道她眼里的嫉妒和傲慢纳兰氏都收在了眼里,让纳兰氏心里轻笑了一声,井底之蛙… 到是殊兰先笑着问安达拉氏:“这位姑娘是?” 安达拉氏笑着介绍:“这位是湖北巡抚年大人的幼女。”又介绍纳兰氏:“这位是翰林院侍讲年大人的夫人纳兰夫人。” 殊兰眼里的疑惑一闪而过,怎的连年氏都有了这样大的变化? 安达拉氏又对纳兰氏和年婉雯道:“这位是四贝勒府上的西林觉罗侧福晋,这位是李侧福晋。” 纳穆的满月宴上纳兰氏见过殊兰,殊兰却并不知道她,纳兰氏笑着携着年婉雯给殊兰和李氏行礼,先不说年婉雯在听到殊兰是四贝勒的侧福晋时眼神如何复杂,就是李氏一看到如此有姿色的人很有可能会入后院和自己争那原本就不怎么多的宠爱,她的眼神立时就不友善了。 只殊兰笑的温和亲切,亲自扶起了纳兰氏和年婉雯:“时常听我们爷提起小年大人,说是个难得的人才,将来必定是国之栋梁,又听人说纳兰夫人知书达理是小年大人的贤内助,今日见了果真就是如此,连年家的妹妹都如此光彩照人,礼仪规矩更是没有一点错处,在看着气度必定也是个有才学见识的,看着就觉得亲切。” 她一席话说得淡薄的纳兰氏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就是年婉雯虽然还看着傲然,但毕竟愿意让殊兰牵着她的手了。 安达拉氏眼里的疑惑一闪而过,随即笑着道:“快坐下说,省的外人看见了,只当咱们亏待了客人,连个椅子都没有。” 众人又是一笑,气氛就松快了很多。 殊兰的语调不疾不徐,盈盈笑着连眼里都含着融融的暖意,专注的看着纳兰氏就让纳兰氏觉得被人捧着被人爱护着舒服又真诚,她说话的语气就越来越松快,绷紧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脸上的笑意都真实了几分。 年婉雯看殊兰的行动做派,心里却越发不是滋味,好像跟她想象的有很大得差异,或温和明媚或忧伤,或是笑,或是抿嘴,一颦一笑间总会流露出摄人心魄的美,在看那脸上的皮肤和肤色,就是有灵泉水滋养的她也不过如此,越是这样她就越不舒服,就好像有个小人一直在拿针戳她的心,戳一下她就缩一下疼一下,越看就越觉得殊兰是个奸诈可憎,内里藏奸的。 大格格的贴身丫头瑞儿,想找五格的长子库鲁,又不敢直接问院子里的人,更不敢让别人看见,她走了半个园子也没见着人,又躲躲藏藏的实在累,又怕自己办不好,回去被大格格的训斥,站在假山后面四下里张望了一下,一转身直接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她一抬头见这人脸上神情严肃眼前一亮:“大表少爷,奴婢可算找到你了!” 星德德眼睛一深,一本正经的道:“不再你们格格跟前侍候着,乱跑什么?” 瑞儿心想果真还是大表少爷心里有主子的,什么事都想着主子,她又四下里看了看见着并没有人,压低了声音:“主子让奴婢过来给少爷说一声,如今要不嫁到蒙古只有一样法子,今日宾客又多,她若失足掉进水里,恰巧被少爷救起来,闹得众人皆知,格格就只能嫁给少爷,少爷和我们家主子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岂不是美事?” 星德听得一惊,心里冷笑,没想到道貌岸然的大哥也会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来,若是家里的人知道了会怎么想?他的心又冷了几分,怕是也不会怎么样,会一心替他开脱,怎么也要辩出他还是这府里最能担当众人的长子才行。 大格格?若做了自己的正妻,大哥会怎么样? 他眼里升起渗人的笑意,瑞儿却只当他高兴,低声道:“奴婢先过去了,大少爷快一些,就往园子里的碧波湖边走,可不能真让我们格格有个事。”又多叮嘱了好几遍,才转身偷偷走了。 五格这两个儿子长子库鲁严肃谨慎又上进,二子星德嬉笑顽皮,虽是聪明却有些不务正业,十五岁的年纪房里已经放了两个通房丫头。 大格格带着静香在园子里看似漫无目的走,但来来回回总是围着碧波湖走,她看似淡然,心里却万分焦急,也不知道瑞儿有没有将话带到,她等闲并不能出门,也不会像今日一样大表哥可以在后宅行走,这样的机会真的不多,若这一次不成,也不知道还要多久的时间。 脚步匆匆的瑞儿拂开垂下的柳条终于笑盈盈的出现在了大格格面前,大格格眼前一亮心就咚咚的剧烈跳动了起来,她强作淡定的吩咐静香:“我有些饿,你去帮我拿些点心来,让瑞儿在我跟前说侍候就行。” 静香应了是又道:“格格切莫在往前面走了,这一处修的陡峭一些,前几天还有个小丫头贪玩掉了进去。” 大格格正是因为这里陡峭才特特的站在这里的,到时候就算掉进去也好有个说辞,她笑着点了点头,直到静香走远了,瑞儿才迫不及待的在大格格耳边低声道:“奴婢找到大少爷了,他很快就答应了!” 大格格眼里满是娇羞,紧张害怕羞涩和担忧混杂在一起让她手脚都发软,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紧紧的攥着帕子定定的看着不远处的小道。 殊兰和李氏跟纳兰氏年婉雯说了一会的话,李氏见得外头有个探头探脑的小丫头,眼睛一亮又是一深,笑着道:“坐了好一会了,有些闷,不如咱们去外面的院子走走。” 安达拉氏道:“总是坐着确实没意思,去园子里走走也好。” 殊兰看李氏脸上带笑,身子却绷的紧紧的,眉头一皱,笑着去看纳兰氏:“纳兰夫人觉得怎么样?” 纳兰氏骨子里有文人的清高,跟殊兰说了一会话觉得她是个有见识又难得的女子,更兼要和四贝勒打好关系,就对着殊兰多了亲切:“即是要去,咱们便起来去走走。” 殊兰垂眸笑了笑,又拉了年婉雯和安达拉氏一起:“舅夫人还要给咱们带路,省的咱们在园子里迷了路。” 一行人一起身又跟着丫头婆子便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钮钴禄坐在伊尔根觉罗氏身边听着她说话:“如今你姐姐又生了阿哥,在府上就越有地位,四福晋只会越看重你,咱们两家如今不分你我,你要好好的侍候四福晋,四福晋好,是你好,是咱们家里好,也是你姐姐好。” 钮钴禄恭顺的应了一声是:“额娘说的话女儿都记下了,福晋又待女儿确实亲切又好,往常里总是会特特给女儿熬了补身子的药,一心要女儿为我们爷开枝散叶。” 伊尔根觉罗氏的眼神闪烁,垂眸笑着道:“这样听着四福晋就确实对你好,你要记着四福晋的恩情。” 钮钴禄低低的应了一声,抬眼看她看向敏珠的时候眼里难以掩饰的慈爱,眼眸暗了暗,起身逗了逗敏珠怀里的孩子:“姐姐真是好福气,第一胎就得了个阿哥,也不知道妹妹什么时候才能得一个。” 她说的失落,敏珠看她可怜,心一软安慰道:“你年纪还小,这种事情是迟早的。” 小家伙攥住了钮钴禄的葱管一样的手指头,她勉强笑了笑,挣脱了开来:“这孩子壮实。” 敏珠还以为她心里是不舒服,也不在意,这个妹妹自小在她跟前要强,什么都要跟她比,这会心里不舒服也情有可原,她这样想,心里又有些得意洋洋,丈夫虽有两个通房,但自她进府根本就不闻不问,他们夫妻恩爱,寻常人确实应该羡慕。 57 天气又好景色也不错,园子里蔷薇花樱花都开了,又因为透着喜气就显的繁盛喜人,殊兰携着纳兰氏的手慢慢说话,因为说的投机,走的就越发慢了,年婉雯心里不高兴,也不大说话,安达拉氏也放慢了脚步跟着两人,李氏却因为众人的脚步慢了,越加焦躁,她似乎一直在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根本就无暇顾及殊兰这几个人,殊兰眼里的疑惑一闪而过。 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安达拉氏眉头一皱,转而笑着对殊兰几人道:“让你们见笑了,小门小户的不懂规矩。” 正说着跌跌撞撞的跑来个小丫头,惊慌失措的道:“不好了,大格格落水了。”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李氏腿一软差点跌倒,幸亏殊兰扶了一把,她白着一张脸循着声音就往前走,众人只好都跟上。 没有人知道李氏这一刻多么害怕,置之死地而后生,当时想的好,但真的到了这一步才知道后怕,万一没有及时救上来怎么办? 瑞儿也吓坏了,她跪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着星德跳下水才放心了一点点,湿漉漉的星德抱着湿漉漉的大格格上了岸,闻讯赶来的李氏一行人恰巧守在眼里,安达拉氏眉头一皱,脸色就变得很不好:“还不快去请太医!” 才有婆子跌跌撞撞的跑了去请太医,李氏吓的几乎走不动哭着道:“大格格怎么样了?” 星德疲惫的一笑:“幸亏救得及时,大表妹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殊兰这个时候才品出来这件事的味道,她眼眸一深对一旁的嬷嬷道:“没颜色的东西,还不赶紧用衣裳遮住大格格,抱大格格回房!” 她很少严厉,但严厉起来旁人也极其惧怕,自有有眼色的人赶紧接过了大格格,解了衣裳包住,安达拉氏又安排人安顿,殊兰看了一眼眼前那脸庞尚且有几分幼稚的星德,又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今日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能漏出去!” 她满身威压,众人都不敢看她,都忙称是,星德面皮一紧,心里也跟着一紧,眼前的这个人仿佛直直的看进了自己的心,让他不敢对视。 李氏听着这样的话眼神闪烁却不敢在多说,殊兰缓和了神情对着星德道:“不知道是大表少爷还是二表少爷?今儿多亏了表少爷,我在这带我们大格格谢过表少爷的救命之恩了。” 第50节 星德忙避开:“侧福晋太见外了,我是星德排行二。” 李氏心神巨震,在说不出一句话。 殊兰看她的样子都明白了几分,她面上笑着:“快下去换衣裳吧,也让太医给你看看,当心着凉了。” 星德抱了抱拳,看了一眼安达拉氏退了下去。 殊兰垂了垂眼,笑着对安达拉氏道:“刚刚到是我喧宾夺主了。” 安达拉氏笑的有些勉强:“还是侧福晋反应快。” 殊兰点了点头。刚刚不得已避在一旁的纳兰氏和年婉雯见众人都散了才出来,几人的气氛就有些尴尬,也不好多说,都只去了安达拉氏的院子看大格格。 大格格只是呛了几口水,或者她私下里还懂几分水性,太医扎了一针就醒来了,太医说是无碍,给开了药就走了。 她并不敢看众人,只是虚弱的靠在床头赔罪:“都是我不好,一时贪玩要看水里的鱼,没想到脚下打滑掉进了水里,幸而遇上了表哥,要不然只怕这会…” 她说着又哭着用帕子擦眼泪,安达拉氏扯了扯嘴角:“你没事就好。” 殊兰淡淡的看了大格格一眼:“别怪我说你,你以往都是懂事的孩子,怎么今儿到毛糙了,因你一件事情,今儿的喜气都要淡几分,等身子好了,过来给舅舅舅妈们专门赔罪。” 大格格不敢看她,只是哭着点了点头。 李氏看她没事才松了一口气,又听见殊兰说话就不喜,刚要说话,得了消息的额尔瑾也赶了过来,众人又见了礼,额尔瑾走至床前,亲昵的弯腰摸了摸大格格的额头,温和的道:“好了,没事了,不怕,好好歇着就行。” 额尔瑾的态度就耐人寻味了。 李氏听着她的口气眼神又闪烁了起来,大格格到底比刚才心里安稳了几分。 上一世这个时候胤禛对李氏还多有宠爱,大格格的事是李氏自己求了胤禛,最后大格格下嫁给了星德。胤禛不管面上怎样,私心里其实对每一个孩子都很好。这一世李氏没了宠爱不敢去求胤禛跟大格格算计了这一招,真是不知道她是爱孩子还是害孩子,大格格小一些的时候还有几分聪明,后来跟了李氏不想就成了现在这样。 这事情这浅薄的算计,有几个人识破不了?这种事情传出去是哪一家的体面?胤禛怎么能高兴?皇上的跟前这话要怎么说?难道康熙是个傻子?怕说不定多疑的性子还要多想一层,是不是胤禛有什么想法? 又安顿了大格格歇下,众人才出了屋子。 额尔瑾跟纳兰氏和年婉雯亲切的说了几句话,纳兰氏毕竟是成了亲的妇人,做事有分寸,年婉雯一看见额尔瑾这圆脸富态又浓妆艳抹的样子,心底就不把她怎么当回事,她又顺风顺水惯了,不怎么会掩藏情绪,眼里就露出了高高在上的神情,看的额尔瑾心里冷笑了一声。 原来是个不知深浅的黄毛丫头。 到了晌午宾客们又用了饭食,殊兰因为惦记着纳穆就早早的先回了,李氏因为大格格的原因也迟迟没有回去,额尔瑾自然还要多留一会。 殊兰回去先从头到脚洗了一遍,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头发才抱起了儿子,小家伙如今也愿意吃奶娘的奶,但终归委委屈屈的,殊兰一抱在怀里,就在殊兰的胸前蹭了蹭,吭吭哧哧的表示不满,殊兰爱怜的将儿子亲了又亲。 吉文也忍的辛苦,终于回了自己的地盘,跟前又没有外人她才低声道:“大格格今儿的事情可真是…” 殊兰抱着纳穆在炕上坐下,舒了一口气:“这话咱们这谁都不能说,只当没看见,记下了没?” 吉文应了一声:“这事情奴婢心里清楚,传出去谁都不好,只是怕不是意外吧,大格格一听见蒙古这两个字就变脸色。” 连吉文都觉得不是巧合。 殊兰笑瞪了她一眼:“就你聪明,要是让听见别人也说,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吉文笑着道:“这样可不公平,这么想的必定不是我一个。” 她们的话音刚落,就听得外头的小丫头道:“主子爷来了。” 殊兰将纳穆给了奶嬷嬷,自己里了里衣裳才起身,胤禛就已经进来了,他中午的时候也去了费扬古家坐了坐,想来是刚回来,身上还穿着见客的衣裳,蓝宁绸长袍,外面罩着倭缎领棉袖红青缎面的小羊皮褂子,脚上穿着青缎凉里皂靴,虽是打扮的精神,脸色却有些黑,看样子多半是知道大格格的事情了。 殊兰福了福身子,翻出了他家常的衣裳侍候他换了,又侍候他洗了手脸,才在外间的炕上坐下,又捧了茶给他放在跟前,他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殊兰就抱了儿子在怀里,坐在他对面,逗着小纳穆依依呀呀的说话。 胤禛听见儿子稚嫩的声音,转头看了她们母子几眼,脸色到底缓和了几分,殊兰才道:“爷,气消了点?” 胤禛端起茶抿了一口:“你那会处理的好。” 殊兰就只低应了一声。 他默了半响才说话:“难道爷平时对孩子们都苛责的很?竟要她舍命去往水里跳来换自己的婚事?” 他是四爷,但还是父亲,孩子命都可以不要,却没想到先来求求他,他这个父亲得要多失败? 殊兰起了身将纳穆塞到他怀里:“孩子总有大的一天,乘着小的时候多收拾收拾,以后就是真的不听话,也还算够本。” 胤禛下意识的托住了孩子的头,小家伙柔嫩的脸蛋刚好贴在他还有几分冰凉的脸上,不满的依依呀呀的说着话,扭了扭小身板,他心里到底好受了几分,又抛开这些儿女情长想起了别的事情。 “皇上前些日子还盘算了一下皇室里适婚的格格们,特意问了一句大格格的事情…” “这事情瞒不住的,瞒谁也不敢瞒皇上,该怎么说还怎么说,皇上要真在意,那大格格就只能嫁星德,要是不在意,那还是得去蒙古。” 纳穆似乎不满意胤禛的怀抱,小嘴一瘪,大有一哭的架势,殊兰看见了忙将儿子抱了回来,看胤禛的手指在茶杯口来回摩挲,半响才听得他道:“她既然这么不愿意去蒙古,总要帮她一回…” 殊兰一顿,脸上的笑意柔和了很多,在他身旁坐下,握着他的手,她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就是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很不容易… 胤禛的眼里也渐渐有了暖意,肩膀放松了下来,向后靠在靠枕上闭目养神,听殊兰说遇上了纳兰氏和年婉雯,口气里满是揶揄:“…那个年家的妹妹也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儿…” 年婉雯才十四和大格格一样的年纪,但这一世的她发育的很好,可一点都不像个小孩子。 胤禛的语气里就多了笑意:“她还能美过你?” 殊兰轻捶了他一下,胤禛握着她的手连纳穆一起圈在怀里:“就只凭你救了爷两次,后院里也没谁能比的过你在爷的心里地位重。” 殊兰抿嘴笑:“难道就只这一样?” 胤禛一偏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自然还有很多,只是得要你自己慢慢猜。” 纳穆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殊兰吓了一跳,忙摸摸儿子的小屁股见是尿了才松了一口气,在一旁翻出尿布给他换上,一抬头见胤禛正满眼笑意的看她,不禁瞪了他一眼,胤禛闭了眼道:“一旦有了儿子果真爷就靠后了。” 殊兰到乐了,给他盖了一床薄被:“还吃儿子的醋,果真是少有,爷好歹闭会眼。” 胤禛点了点头,就在不言语,安静的屋子里只有纳穆时不时的说话声和殊兰的低笑声,胤禛就觉得心里满满的又舒服又轻松,刚刚得知女儿事情时候的失望和气愤才渐渐淡去…… 晚膳的时候是众人一起在花厅用的,鄂祈虽然也在府上但他如今一般都是陪着邬思道并不跟他们一起,上首坐着胤禛,左右依次是额尔瑾殊兰和李氏还有二阿哥和三阿哥二格格。 据说大格格身子实在是虚弱不宜挪动,觉罗氏做主先暂时在府上养着。 胤禛沉默不言周身的低气压极低,年纪小一些的三阿哥吃了几口饭,就不敢在吃挺着小身板坐得直直的,这会不吃等去了前院就只有饿肚子的份,殊兰只得亲自给他夹了几筷子的菜,低声道:“你正长身子,多吃一些。” 三阿哥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阿玛,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才小声谢了殊兰,又低头吃了起来。 李氏松了一口气,只是撇了一眼殊兰,未见什么感激的神色。 用完膳,几个孩子都下去,胤禛不走,额尔瑾和殊兰几个就必须候着,大家都知道他大约是要说大格格的事情了,就都安静的候着,最终还是额尔瑾先开口道:“好在孩子没什么事,这是万幸,那个带着大格格出去的丫头被妾身的大嫂给处置了,明明知道那个地方陡峭还带了大格格过去,实在是不该。” 李氏忙道:“是啊,是啊好在大格格没事,是丫头该死。” 胤禛冷笑了一声:“以为就自己聪明,别人都是傻子?” 额尔瑾面色一僵,李氏面色一白。 额尔瑾勉强的笑着道:“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然这样了,总该为孩子多想想。” 看来额尔瑾是很赞成大格格嫁给星德的,就好像当时敏珠嫁给祝敦一样。 胤禛幽深的看了额尔瑾一眼,又看着李氏:“把孩子放在你手里是糟蹋了,这么肤浅的事情也做得出。” 他语气极淡,出口的话却极重,李氏又窘迫又难过跪下道:“妾身就是在不好,却是一心一意的为了孩子,爷这样说妾身,妾身实在受不起。” 胤禛冷冷的看着她:“你教着大格格不要命的往水里跳的时候就受得起了!” 李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妾身,妾身哪里就愿意这样,嫁去蒙古的公主格格哪一个不是英年早逝,妾身狠不下心把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推,为了孩子就是要了妾身的命都在所不惜!” 她到确实是对孩子上心,但总是用的法子不在地方上,就好像她这个人一样,总是哪里差了一点点,结局就总会是满盘皆输。 胤禛被她气的笑了一声:“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就只有你这个额娘是个没有阿玛没有兄弟姐妹的?” 地上跪着的李氏脸上涨的通红,泪水冲刷着脂粉留下凄惨的痕迹,样子很是狼狈,但她眼睛瞪得圆圆的,双手握拳脊背挺直,大有跟胤禛一争高下的样子,也不知道她这一时是哪里来的勇气。 殊兰和额尔瑾都在跟前,闹的太过了说不过去,见李氏还要开口,殊兰开口打岔:“李姐姐,这事情你也有做的不对的,这样大的事情不来求爷到是闹出这么一遭,爷心里怎么想?别人怎么想爷?” 她本是想着李氏顺着她的话认个错,她在劝劝胤禛个退一步大家坐下好好说话,却没想到李氏一听见她说话,猛的转着看向了她,尖利的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在这府上侍候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这个地方到让你开口,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的不是,一整日的装着狐媚样,就知道卖弄风骚专门迷惑爷…” “啪”的一声把掌声清脆的响彻花厅,李氏被胤禛一巴掌打的伏在地上,发髻散乱嘴角都渗出血,众人看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外面都说四贝勒脾气如何不好,但他却从来没有动过后院的女人一巴掌,这是第一次见他动手,多半却是为了站在他身侧的那个女子… 殊兰脸上的笑意散去,垂了眼站在一旁。 胤禛冷漠的看着李氏:“你又以为你是谁,贝勒府轮的上你在这里大放厥词?要是在让爷听到你满嘴胡言乱语,定饶不了你!” 他拽着殊兰转身出了花厅。 地上跪着的李氏还在颤抖,额尔瑾就和她一起跪下,扶着她起来,看着她青肿的半边脸颊心里带着笑意,脸上却是怜惜:“你真是个傻子,怎么能得罪她,只怕她在爷跟前多说几句,大格格就是在跳几次湖都要嫁到蒙古去,蒙古跟咱们这里可不一样,他们不讲究这些的。” 李氏心里又怕又怒大哭了起来,只求着额尔瑾道:“求福晋了,求福晋了,救救大格格吧!” 额尔瑾缓缓的站起了身,嘴角勾出个笑意,声音却是淡淡的:“罢了,我怎么能不疼那孩子,必定是要帮她一把的。” 胤禛走的急快,殊兰要小跑着才能跟上,看他的样子自己到先笑了:“明明最生气的该是妾身,怎的到是爷最生气?” 胤禛听见她的笑声不知怎的泄了气一般,慢了下来,吐出一口气:“你是好意,只是她却是个蠢的,看不来。” 殊兰垂了眼道:“妾身做事都跟着自己的心走,说是为她好,到不如说为爷好,后宅总归是和和睦睦的才是体面,为爷好爷还谢我,为了别人说不定看在别人眼里就是坏心。” 听着口气还是生气的,殊兰从来不在他跟前说一句后院其他女人的坏话。 他又想着额尔瑾当时的表现,竟是不发一言,一丝要劝阻的意思都没有,殊兰能从大处想,她怎么就没有? 终归还是差了殊兰一成。 殊兰忽的听胤禛道:“以后后院的事情你帮着福晋分担一些。”吓了一跳:“爷怎么好端端的说到这上面了,福晋做的难道不好?” 胤禛摇了摇头:“这个你不用管了,爷自有分寸。” 殊兰想了想道:“福晋要是乐意妾身做,妾身自然是愿意为爷为福晋分忧的,只是毕竟姐姐做的好好的,妾身却忽然插手,让下人怎么想姐姐?” “这个你不用管了,等有时间爷亲自去跟她说。” 殊兰轻恩了一声…… 58 天还未亮,也只要去早朝的人家开了大门,廊下的琉璃大灯照的四下里一片通明,四贝勒府的一等侍卫王荣安,按着腰间的朴刀悄悄打了个哈欠,见门里几个太监打着灯,胤禛出了门忙挺直腰板,脸上在不见一丝疲惫,刚要迎上去,寂静的大街上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王荣安轻咳了一声,一旁的亲兵侍卫立时戒备,那骑马的人从马上翻身下来,跪在地上道:“奴才是费扬古大人府上的,今儿早上昨儿刚刚满月的小少爷没了。” 胤禛眉头一皱。 消息传进内院的时候额尔瑾正跟李嬷嬷福儿几个低声说话。 屋角上点着大灯白昼一样明亮,李嬷嬷站在额尔瑾身侧低声道:“只要大格格真进了咱们乌拉那拉府上,李氏不是又攥在福晋手心里了?西面的那位孤掌难鸣,这后宅就是在有爷的宠爱又怎么样?后宅还是福晋为尊。” 额尔瑾淡笑,站在西洋穿衣镜跟前细细的打量自己的着装,虽是没有找到证据,但她就是认定了弘晖的事情跟李氏密不可分,她必定不能让李氏好过。 第51节 她摆弄了几下胸前的珊瑚项链对李嬷嬷道:“去催催武氏,我哪有时间一直照拂她?” 李嬷嬷笑着应了一声:“福晋菩萨心肠,她也不能得寸进尺不是。” 福儿听得外头有动静,掀起帘子出去呵斥,没一会便白着脸带了个小厮进来。 小厮带来敏珠的孩子忽然夭折的消息,让额尔瑾愣了半响,李嬷嬷吓得道:“福晋?福晋?” 额尔瑾只觉得胸口又隐隐作痛,福儿给额尔瑾揉胸口,万儿给她捧了茶,折腾了好一会额尔瑾才缓了过来,厉声道:“怎么好好的出了这样的事?” 小厮不敢抬头,跪在地上道:“回福晋的话,说是昨儿夜里就不大好,拉肚子,奶娘睡迷糊了过去,等醒来小少爷已然不好了,太医根本没有来的急,子时的时候进了门没一会小少爷就没了,二奶奶当时就晕了过去,奴才刚刚出门的时候才听得二奶奶堪堪的醒了,要打杀了那奶嬷嬷和二爷跟前的两个通房。” 屋子里静悄悄的,小厮越发不敢抬头,一会听得额尔瑾道:“老爷和老夫人如何?” 他忙道:“老爷到还好,就是老夫人给气着了,头晕脑胀,太医留了方子,说是不敢在让老夫人受气。” 额尔瑾揉着太阳穴,挥手示意小厮下去,自有婆子带了他下去。 小孩子昨儿看着还很是健壮的样子,忽然一下子就没了,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谁也不信,敏珠怀疑那两个通房也不是没有道理,额尔瑾又担心她额娘的身子,心里就焦躁起来,只堪堪等到天大亮了,带了李嬷嬷几个就匆匆去了费扬古府上。 钮钴禄送着额尔瑾走了,回了院子站在廊下发了一会呆,旁人只当她是忧心姐姐,却没看见她眼里隐隐闪动的亮光。 与额尔瑾那边的压抑不同,殊兰这边一早上就得知学慧昨儿夜里亥时的时候生了个六斤的小胖妞,董额心里高兴大清早的放了鞭炮就派了家人四处报喜,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得了一个宝贝闺女,酸到了不少人的牙。 殊兰翻箱倒柜的跟吴嬷嬷,怜年吉文几个看着要送什么贺礼。 吉文笑着道:“奴婢的意思,怕是只要主子夸几句小格格郡王妃都会高兴地不得了,哪里还会在乎什么贺礼不贺礼。” 殊兰也笑:“表姐如今可算是心想事成,怕是前头的几个儿子都要靠后了,真不知道要羡慕坏多少人家。” 怜年找出了个和田玉的小兔子玉佩:“这个玉摸着也有些年头了,样子又精细好看,兔子嘴上的那几根毛都看得清楚,送给小格格最好了。” 时下人都爱古玉,上了年头的古玉都是有价无市。 殊兰在手里摸了摸,又递给吴嬷嬷:“嬷嬷让人送去咱们家庙里让供奉到佛前,满月的时候送过去。” 吴嬷嬷应了一声。最终是找了些滋补的药材另又按惯例加了些别的东西还有殊兰的几样针线送了过去,以示恭贺。 交代了这些事情又去看自己腌的花脯,有玫瑰脯子,月季脯子并牡丹蜜饯几样,她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想尝尝自己做的东西,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用筷子夹了几个先给李厨娘尝了尝,李厨娘品了一会笑着道:“果真还是主子心思巧,这东西味道清爽又有一股花香,只怕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都会爱,这个风雅。” 连喜丫都笑了:“李嫂子也知道风雅这两个字。” 李厨娘不是个多话的,只是抿嘴笑。 殊兰笑着点了点头,她这个东西做了就是为了放在干果铺子里头卖,又让人装了些给曹氏并其他亲近一些的人送过去尝个鲜,在一个也算是在亲戚之间打个广告。 出了厨房又将院子里自己栽种的几盆菊花侍弄了一会,浇了水松了土,才拍了拍手进了屋子,丫头们侍候她洗了手脸又换了衣裳,她才抱起了已经会翻身的儿子,纳穆正在炕上煎鱼一般自己和自己玩,猛然被殊兰抱起来小家伙还有些不大乐意,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殊兰,肉呼呼的手推着殊兰的脸,小短腿还在扑腾,殊兰笑着将儿子的小手在嘴里咬了咬,小家伙又高兴的咯咯的笑,肉嘟嘟的小脸上还有两个肉窝窝,喜的她亲了好几口,闻着儿子身上的奶香味只觉得人生格外的圆满美好。 皇上五月的时候准备出巡塞外,礼部,亲兵侍卫这几处最是忙乱,更兼皇上出行要在何处下榻何处休息各处的安全稳妥都要有专人一一管照,胤禛本还在修行宫,皇上大手一挥他又马不停蹄的各处打点出行事宜,为表孝心更是事必亲恭,虽是得了皇上赞赏,但确实也累着了。 他回了内院往进了殊兰的院子,坐在炕上靠着那墨绿色的弹花靠枕,任由殊兰给他擦脸洗手,人已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殊兰轻叹了一声,示意丫头们不要出声,刚给他脱了靴子,就有外院的小厮进来回话。殊兰给胤禛身上盖了薄被,轻手轻脚的出了里间,怜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她便知道眼前的是二阿哥的院子里一个叫做平安的小厮。 平安见了殊兰忙跪下磕头焦急的道:“二阿哥不知怎的忽然发了高烧,整张脸都红肿了起来,出气也不大顺畅。” 胤禛已经自己穿了鞋走了出来,他脸上还有疲惫,脸色也不大好看应该是听到了:“拿了帖子先去请太医。”苏培盛忙应了一声,自有小太监是办事。 胤禛接过殊兰给的燕窝粥喝了几口,觉得比刚刚舒服了一些,对殊兰道:“爷去看看。” 殊兰点了点头:“妾身换件衣裳也过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殊兰的本事胤禛心里最清楚,殊兰愿意去自然是好的,殊兰看胤禛眉头紧皱,柔声道:“二阿哥吉人自有天相,爷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 胤禛的神情缓了缓,握了握殊兰的手。 平安见胤禛走了又朝着殊兰行了一礼忙跟了上去,隐隐还能听到胤禛的声音:“…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刚刚…” 吉文见人都走了才低声问殊兰:“主子真的去?” 怜年掐了吉文一把:“难道主子不去?” 殊兰抿了抿嘴,看了一眼吉文,吉文吐了吐舌头,主子爷知道主子的本事哪能真不去。 吉文嘟嘟囔囔的一面给殊兰换衣裳一面道:“二阿哥到没什么,有那么一个额娘,主子就是好心也成了坏心。” 这话也是殊兰就是有多么大的能耐,能不能使出来还不大一定,有李氏搅局事情就好不了。 殊兰换了衣裳进屋看了看儿子,小家伙闹的累了已经睡着了,殊兰叮嘱了吴嬷嬷几句:“今儿院子有些乱,纳穆就拜托嬷嬷了。” 吴嬷嬷行了一礼:“不敢辜负主子的嘱托。” 殊兰笑着点了点头,只带了吉文和两个二等的丫头,一个叫月季一个叫玳瑁,别的依旧留在院子里,让怜年看好院子,即不许人出去,也不许其他人进来,二阿哥的事情必定不简单,怕就怕会有人浑水摸鱼,栽赃陷害。 主仆三个才刚过了点翠亭就看见了急匆匆的李氏带着丫头婆子一块过来。 她昨儿晚上刚挨了一巴掌,气色很不好,半边脸还肿着,但显然她这会根本顾不上这些事情,后面跟着的人几乎是小跑着,一阵风似的就刮到了殊兰跟前。 对上李氏眼里不加掩饰的恨意,殊兰垂了眼福了福身子:“听说二阿哥不好,妹妹正打算过去看看。” 她一出声李氏就往跟前扑,吉文几个往前站了一步,红罗和红袖吓的死命抱住了李氏:“主子,二阿哥要紧。” 李氏深吸了一口气,但到底站住了脚,她的神色疯狂,神情狰狞,看着殊兰尖锐的道:“是我惹了你,有本事就冲着我来,要是二阿哥真有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殊兰只淡淡的道:“姐姐总是这么高抬妹妹,前院的事情妹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伸手?” 前院的人都是胤禛的,等闲不会出事,这也就是胤禛为什么将儿子放在前院的原因。 李氏怪异的笑了笑:“这也足可见妹妹的本事之大,真是妲己在世。” 殊兰冷了脸:“姐姐可真是个好额娘,二阿哥生了病到有时间在这里跟妹妹磨嘴皮子,胡言乱语也就罢了,心肠也这般冷硬,真是少见。” 李氏冷笑一声一把抓住殊兰的手:“我去能做什么,我为的就是堵住你,你不在跟前二阿哥或许还有几分活头,你要是在跟前,他就彻底没命了!” 吉文的脾气虽有收敛但到底没失了本性,一见主子吃了亏大哭着道:“这还有没有天理王法,红口白牙凭空捏造,要不是主子爷要我们主子过去看看,我们主子费得着在这里跟不相干的周旋,没得让人往身上泼脏水,主辱仆死,我今儿也不要这命了,只为着我主子的这清白!” 她一面哭一面就朝着李氏身上撞,红罗和红袖几个也不敢真让主子吃了亏,忙上来拦,两拨人乱哄哄的扭在了一起,殊兰是一个头两个大,这真要闹下去,全府的人都看了笑话,李氏不要脸她还要,只能故技重施,眼一闭,晕过去。 月季和玳瑁虽然年纪小一起帮着吉文,但一看见殊兰的样子,立时也跟吉文哭了起来:“主子你怎么呢?!” 闻讯赶来的钮钴禄和宋氏也不敢真的袖手旁观,七手八脚的将殊兰扶起,忙着让人抬回了芳花院,看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了李氏才莫名的松了一口气,一点也没有让殊兰晕过去的罪魁祸首的感觉,急急忙忙的往前院赶。 钮钴禄和宋氏一面又让人去前院通报一声,一面进了院子侍候殊兰,又是换衣裳又是打扇,怜年给躺在床上的殊兰擦了擦额头,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扯了一下,嘴一抿,转身对一旁站着的钮钴禄和宋氏笑着道:“两位格格先到外面歇一会,这里的事情还是奴婢们来做的好。” 宋氏一看便明白怕是人家并不乐意自己在这里,笑着点了点头就出了屋子,只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等,钮钴禄也不好在等着也只好跟着出去,自有机灵的小丫头在跟前侍候,怜年给吉文使了个眼色,吉文会意,就出了门,站在廊下说是在喂鸟到实在是守着不让人进去。 怜年站在窗前看了看,才回来俯身在殊兰耳边轻声道:“主子。” 殊兰便知道自己可以醒过来了,微微吐了口气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亏的是先遇上了。” 要是真等的殊兰去了前院不得不给二阿哥开个药膳的方子或者什么,二阿哥要真还有什么,李氏怕是会恨死她的,就算李氏不怀疑,难道别人心里会不怀疑,这事情她必定管不得,但碍于胤禛又不得不管,只有如今的情形是最好的。 怜年也知道殊兰说的是什么,低应了一声:“那外面的两位格格怎么办?” 钮钴禄正和宋氏低声说话见怜年从里面出来便都问:“侧福晋怎么样?” 怜年凝重的道:“不大好,奴婢去前面看看,最好能去请个太医过来。”又勉强笑道:“实在不方便招待两位格格,等我们主子醒过来,改日若有时间一定当面谢过两位格格” 这是送客的意思,宋氏和钮钴禄也识相,只顺势又问候了几句就告辞了,怜年送着两人出了门,嘱托吉文看好院子,自己去了前院。 59 二阿哥的院子和胤禛的书房隔了一渠清水,有抄手游廊相连,两岸绿树掩映藤萝攀附,进了院子到没了外头的繁盛,当院只种了参天的松柏挺拔苍翠,也因这松柏得了个松柏院的名字。 二阿哥的病症很急,太医开了内服外用的药同时用了还不起作用,只见着脸越发红肿,呼吸越发不畅,胤禛一急自己用上内力,又请来了太医院好几个太医,有个刘姓的太医仔细看了之后道:“二阿哥这是过敏,这个人各有异,有的人吃了海鲜起反应有的人闻了花香起反应,有的人可能见到皮革就会其反应,各不相同,千奇百怪,有轻也有重,重一点的也有立时就去了的,轻一点的可能尚未发现就已经好了,只能找出二阿哥对什么起反应在不碰触才能起作用,别的奴才也没有好的法子。” 胤禛想到当时自己的症状多少太医都没诊断出,殊兰就看出了眉头,转身对苏培盛道:“去看看,西侧福晋怎么还不到?” 苏培盛还没出去就碰上了进来的李氏,只能往一旁避了避行了礼,李氏只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苏公公做什么去?” 苏培盛道:“主子让奴婢去请西侧福晋。” 李氏一听得这话浑身僵硬,勉强道:“不用去请了,她刚刚晕了过去。” 苏培盛一愣,转身去看胤禛,胤禛显然一心都在二阿哥身上还没有看见这边的情形,李氏往前走了几步给胤禛福了福身子,见胤禛没有时间看她,又看见儿子的样子心里一酸又哭了出来:“爷,你可要救救二阿哥!” 胤禛烦躁的看了她一眼,顾忌着在外人面前儿子又生重病,并没有开口,但脸色却不善,李氏被胤禛打了一巴掌早没了当时的英勇,一看见胤禛面色不好就先后退了几步,只是还看着苏培盛那边,一见着苏培盛往出走她立刻就道:“苏公公不用去了,西侧福晋刚刚晕了过去!” 她不敢抬头看胤禛,只觉得那阴森冰冷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打了个寒颤,腰弯的越发厉害,听得个阴冷的声音道:“怎么回事?” 几个太医一看这情形,越发不敢抬头,只商量着药方的事情,屋子里只有二阿哥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 李氏颤抖的道:“怕是妹妹身子不好,刚刚在院子里遇上就给晕过去了,怕是这会还没醒来。”她又想着就算晕过去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二阿哥,于是腰杆挺了挺:“如今二阿哥都病重成这样了,叫了妹妹来做什么?要紧的还是先让太医给二阿哥看病,别的都要稍微靠后。” 怪不得殊兰当时死活不愿意接手弘昀的事情,遇上这样的李氏好事都成了坏事,他实在懒得在多说一句,嘱咐苏培盛:“带个太医过去给西侧福晋看看,要是还方便,抬着西侧福晋过来。” 李氏的心里殊兰就是个蛇蝎美人,孩子身子刚刚有了几分起色,昨天晚上她下了殊兰的面子,今儿就忽然出了意外,说不是殊兰她不相信,她只害怕殊兰来了在使出什么手段,彻底害了她的孩子。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挡住苏培盛的去路,声泪俱下:“爷,这么多太医在这里叫了妹妹来做什么?她身子本就弱又要照顾四阿哥,万一过了病气给她怎么办?在说她刚刚晕倒,只怕这会人还没有清醒,爷一向宠爱妹妹,怎么忍心让她受这样的苦” 李氏一而再再而三的挡着,生怕殊兰过来,胤禛怎么还能看不出她的意思?他一手还撑着奄奄一息的儿子一边还在想办法,一边还要应对李氏早没了耐性:“苏培盛,让何嬷嬷请李侧福晋出去!” 李氏吓的打了咯,在地上磕头:“爷,求你了,别让妹妹过来。” 何嬷嬷就在外头,听见声音带了两个力气大的嬷嬷将李氏左右一搀,拖了出去,李氏使劲的挣扎头上的钗环掉了,发髻散乱配上那红肿的半边脸异常的狼狈狰狞,出了屋子,好一会还能隐隐约约的听见她的哭声,和过来给胤禛回话的怜年擦身而过的时候几乎挣脱开众人的钳制。 二阿哥虽然半昏迷着但还有知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李氏的哭声他的呼吸越发急促,就好像被人捏住了脖子,不能顺畅的呼吸,也开始挣扎,胤禛的眼里闪过慌乱,只吩咐苏培盛:“快去看看,要是西侧福晋醒来了,务必请她过来!” 苏培盛应了领了个年纪略小一些的太医,疾步走了出去。 小丫头将煎好的药端了进来,侍候的人忙又喂着弘昀喝了,但并不起多大作用。 苏培盛看见怜年好像见着救星一般:“怜年姑娘,你们主子怎么样?说是晕过去了?” 怜年脸色也不大好,听见这话又掉了眼泪:“李侧福晋就差冲上来打我家主子了,说的那些话难听的我都听不下去,谁受的下,可不就晕了过去,现在还没醒,我心里害怕,因此过来看看,能不能有个太医过去给我们主子看看,要是不能,我们自己想办法。” 她一面说着又是哭:“没见过那么欺负人的。” 苏培盛急得直跺脚:“这可怎么办?二阿哥这会情形很是不好,爷等着你们主子过去看的!” 怜年越发的难过:“这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太医道:“先去看看侧福晋在说。”他虽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这个侧福晋过去看看,但也知道这是一位受宠的。 苏培盛便和怜年又往回走。 殊兰只是气晕了过去,太医给扎了一针就幽幽的“醒”了过来,殊兰一看见苏培盛就明白还必须要去,她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情形也不是个简单的病症,她虚弱的让人侍候着穿了衣裳,坐了软轿就往前院赶,那抬轿子的就好像个个都是练家子一般,苏培盛在外面一个劲的催着“快点”又给殊兰道“侧福晋在忍一忍”。 跟着殊兰的怜年几个要不是跟着殊兰几年身子底子好,怕是赶都赶不上。 额尔瑾安抚了自己的额娘睡下,又去看了看敏珠,精神很不好,太医不得不给开了安神的药才让她睡了过去。 第52节 安达拉氏私心里不像儿子娶什么郡主公主,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并不是她说了算,也只是探一探额尔瑾的意思:“大格格的事情不知道四贝勒是个什么意思?” 额尔瑾疲惫的舒了一口气:“这事情我私心里是希望成的,大格格那孩子我养过几年,脾气性子自不必说,库鲁是长子以后还好说一些,星德是次子以后多个帮衬路子也能宽几分,这是好事,不知道嫂子是什么意思?” 额尔瑾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安达拉氏心里的不舒服少了几分:“即是连福晋都说好,自然就是好的。” 额尔瑾这才笑了笑。 李嬷嬷从后面追了上去,在额尔瑾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安达拉氏只看见额尔瑾脸上诡异的笑意一闪而过,之后又是一张端庄温和的笑脸。 “可是家里有事?” 额尔瑾皱着眉头低声道:“家里二阿哥也不大好,我是当回去了,我带着大格格一起,在叨扰下去也不像样子。” 一听是孩子的事情,安达拉氏就不想多问,婆婆觉罗氏也有本事,公公虽有姨娘,但没有一个生出来孩子,又是看上去最最面慈的,外人长夸赞她,但多少知道些的安达拉氏却对婆婆是敬畏的,连带着这个一脸温和的小姑子她也从来不敢真的当成一个贤惠大度的。 额尔瑾看着大格格被抬上了马车,自己才上了前面的一辆马车,马车徐徐而动,李嬷嬷才低声说起了家里的事情:“听那意思,二阿哥的病症很急,西面的那位本是要去看的也被气晕了过去。” 额尔瑾闭着眼,嘴角却带着笑意,李氏要是知道是她自己逼迫的武莹莲走投无路才对二阿哥痛下杀手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李氏就好像是二阿哥的催命符一般,她对武氏越狠武氏就越发会对二阿哥动手,因为武氏知道只有二阿哥出了事情,额尔瑾才愿意收留她庇佑她。 李嬷嬷看额尔瑾高兴自己脸上也有了笑意。 大格格上了马车才敢扔掉一直装出来的虚弱样,眼里还隐隐透着憧憬,低声问瑞儿:“你今儿见过大表哥吗?我生了病他也不来看我?” 瑞儿忙辩解道:“大表少爷肯定是害羞,不大敢来看主子,这事情八九不离十了,主子只要等着好消息就成。”顿了顿看着大格格红了脸蛋又道:“不过听着是二阿哥不大好了,福晋才急着要回去。” 大格格脸上喜色顷刻间散了个干净:“二阿哥要不要紧?” 这个瑞儿并不清楚,只看着福晋和李嬷嬷的脸色不好:“这一回怕是不简单,奴婢看着福晋和李嬷嬷的脸色不大好,一得消息就往回赶。” 大格格原本还有的几分少女的甜蜜酸涩和期待立时消散,只剩下一个七上八下的心。 额尔瑾和大格格一前一后的在二门处下了马车,殊兰也在松柏院的门口被人搀扶着下了轿,还没有迈出一步,就听见里头传出了丫头嬷嬷的哭声,她一时竟不能迈动脚步。 学慧抱着小名六斤的女儿亲了又亲,只觉得女儿越看越可爱,简直世间少有,见身边的周嬷嬷快步走了进来,看她神色不对头笑着问她:“可是谁家又有什么新鲜事?” 周嬷嬷在她耳边道:“四贝勒家里出了事,二阿哥刚刚没了。” 学慧的眼莫名的一亮,随即又低头亲了亲女儿,让奶嬷嬷抱了下去:“就只剩下两个孩子了。” 周嬷嬷知道她说的什么,压低了声音:“孩子越少就越精贵,三阿哥身子一直不大好,纳穆阿哥就越加要小心,奴婢见过一次西侧福晋,美则美矣,就是太单薄了些,以后可是要多小心了。” 学慧笑了一声:“你们都太小看她了,有这么个表妹是我的造化,以后少不得还要靠着她提携,你一会拿了东西过去看看,有要说的你去说说,多多叮嘱,只要她在里面好好的,外面的事情自有我们这些人做,不要她操心。” 周嬷嬷应了一声,起身自去安排。 二阿哥刚刚没了,李氏就晕了过去,站在门口好像风一吹就消散的殊兰看着胤禛垂着眼走了出来,他身上莫大的哀伤让殊兰甚至不敢靠近他,只默默的跟在身后,好像那原本颀长魁梧的身影一下子佝偻了几分,萧索难言。 胤禛自己开了门进了书房,他一直沉默不言,苏培盛看殊兰跟了进去,忙挥手示意旁的侍候的人退了出去,闭上门在外面守候。 自垂泪兰的事情之后胤禛不在书房里摆放花木,屋子就显得空荡的,他沉默的坐在榻上,一直垂着眼。 午后的阳光照了进来空气里是浮动的万千细小的尘埃,不住的翻滚又是如此的无力哀伤,他的脊背在阳光里,人却全在阴影里,殊兰走近他跪在他脚边,将头枕在他腿上,抱住他的双腿。 她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或者能做什么,每一个孩子都是他的骨肉,后院里曾经没有了那么多孩子,最难过最受伤的一直是他。 胤禛伸出手缓缓的一下一下抚摸着殊兰的侧脸,感受着手掌下那仅有的温暖,这是第几个在他的眼皮下流逝的生命?他好像都有些记不清了,只是好像一次比一次痛又好像一次比一次麻木…… 太阳渐渐西斜,整个个四九城都染上了暮色,玫瑰色的夕阳里上演了那么多风和雨,终究也不过是流逝在时间的长河里,若干年之后还有多少人记得那个沉默少言的孩子…… 60 太后在漱芳斋听戏,四妃都陪伴在跟前,以前太后跟前最最得意的是宜妃,如今又要加上一个德妃,太后自己点了几出,笑着将戏本子先推给了德妃:“你点也点一出。” 宜妃脸色一僵,德妃却笑着要推给宜妃,宜妃哪里敢真接:“妹妹也真是,既然太后都发了话,你点就是了,特意推给我难不成竟然要我不遵太后的旨意?” 她巧笑嫣然,声音清脆又悦耳姑娘家一般。 德妃轻笑:“总你有这么多埋汰人的话,不点便不点,话还要说到。”她笑着自己拿了戏本子点了一出《贵妃醉酒》又给了惠妃,对着宜妃道:“你既然不愿意点那便别人先点。” 宜妃眼里的怒意一闪而过。 几人都点过之后台上锣鼓一响,依依呀呀的就唱开了。 太后赞一声,一旁抬着铜钱等着的小太监立时就没命的向台上撒钱,铜钱清脆的声音让太后心情越发好了,又听着德妃说了谁家又生了个大胖小子多高兴,董额家的刚出生的小丫头多精贵,笑的何不拢嘴:“学慧的福气宗室里在没有一个人比的上,等出了月子哀家一定要看看比阿哥还精贵的小格格。” 德妃轻笑道:“说是生出来有六斤,跟我们老四家那个纳穆都差不多了。” 一说起分量不够重的纳穆太后便想到了那未满月出生的事情,脸色渐渐的不如开始好,偏偏宜妃没有听见,只当是德妃说的话惹着了太后,越发笑的开怀:“这台上唱花旦的嗓子可真好,身段都少见,看这走路的样子,我到是觉得像一个人。” 太后淡笑道:“能像谁?就是像戏子。” 宜妃一哽,不知道哪里触犯了太后,却不敢在说话。 太后看看如今的样子,心里又不舒服起来,连个点戏的先后都要争风吃醋,更何况别的事情,殊兰那孩子早产说不定还有她的一份功劳在里面,她便没了听戏的兴致。 宜妃看着情形不对本想说几句逗趣的话,只是还没开口太后便道:“宜妃,哀家有几本经书,你帮着哀家抄一抄。” 话音一落,宜妃变了脸色,这话的意思就是变相的惩罚,她垂下眼在不敢说一句话,只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心里却实在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太后,只是却明显的感觉到跟德妃脱不了干系。 其她几人都撇了一眼宜妃,眼里隐隐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皇上孝顺太后,太后不喜欢也就意味着皇上不喜欢,宜妃这些日子怕是好过不了。 太后只看了一会就起身回了慈宁宫,四妃各自回了自己的寝宫,德妃才只刚刚换了衣裳就听得胤禛的二阿哥没了,她坐在梅花榻上愣了好一会,那么大的孩子说没就没了,先有大阿哥现在又是二阿哥,胤禛那孩子不知道要多难受。 四十七年的夏季来的特别早,才刚刚进了五月就闷热了起来,五月一是太阳生日,御膳房做了太阳糕宫外的皇子阿哥们都有份,九阿哥刚刚接了自己的份例,就急忙忙的骑马去了八阿哥府上。 媚儿生产在即,是男是女很重要… 没有人能比这些整日的窥觑着皇位的皇子们觉察出四十七年的紧迫,皇上对太子的态度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完全是无视,九阿哥一边用帕子擦着汗一边问坐在太师椅上掐指算命的张明德:“你到是说说是男还是女?” 张明德白眉一动,九阿哥的心跟着一跳,见他缓缓的睁开眼睛,九阿哥忙凑到跟前:“怎么样?” 鹤发童颜的张明德坐在主位上笑的高深莫测:“以老朽看来八爷这一次定能喜得贵子!” 一起坐着的八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脸上都是一喜,十四阿哥笑着拍了一把八阿哥:“八哥,这下好了!” 这个时代的男人真的不在意子嗣的几乎像后世的大熊猫一样稀有,八阿哥又怎能不在乎自己的孩子到底是男是女,有后的太子和无后的太子完全是两个概念,一但真正有了子嗣拥护他的人才能觉得更有希望。 八阿哥心里舒了一口气。 十阿哥又纠缠八阿哥:“八哥,你的事好了,我的怎么办?” 八阿哥脸色一冷:“老四在我跟前提过那个格佛荷,你有没有想过这意味着什么?格佛荷入十阿哥府你想都别想了,她必定初选都过不了。” 十阿哥脸一白。 八阿哥又缓了语气安抚十阿哥:“哥哥知道,定会给你挑个称心如意的。” 十四阿哥眼珠子一转,攀着十阿哥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十阿哥脸上的红色一闪而过,但却默认了十四说的话,也没在向着八阿哥纠缠格佛荷的事情。 苏培盛将粘杆处报来的消息一一给胤禛说了一遍,特意提了提田宝浩和尤德:“自从出去就一直在自己家里养病从不外出,见过的人都没有什么可疑的。” 胤禛皱了皱眉,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二阿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 “二阿哥吃过的东西和往常的都一样,做的事情也一样,唯独还有些说头的就是换了一件李侧福晋送过去的里衣…换了衣裳没多久就发病了,直到二阿哥没了…那衣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太医说过敏的原因及其多,有很多都是很普通的东西,没有特别的地方也不能说明什么,难道真的可笑的是李氏自己害了自己的儿子? 晚膳依旧是在正院的花厅用,殊兰自二阿哥去了的那日开始就有些不大舒服,额尔瑾就免了她请安,李氏好几日都起不了床,也并不来,只有胤禛、额尔瑾、武氏、宋氏、钮钴禄氏和大格格、二格格、三阿哥。 额尔瑾借口李氏生病无法照顾武氏将武氏接到了自己的院子,胤禛想到自己以前答应过额尔瑾膝下格格的阿哥,也就答应了,武氏自此才彻底摆脱了挨饿的日子虽不敢说立时就红润了起来,但到底多了几分精神,却越发小心翼翼,谁能真正的是为了她好,福晋照样不可信,她不过是得了暂时的安稳而已。 自二阿哥去了家里的气氛就一直很沉闷,家里的孩子又都怕胤禛,吃饭的气氛就很压抑,大家都没多少胃口,匆匆吃完饭,大格格领了弟弟和妹妹下去,自己也回了院子照看李氏。 钮钴禄几个见胤禛进了额尔瑾的屋子就识相的退了下去。 出了花厅,钮钴禄笑着扶着武氏的胳膊:“这下好了,咱们两住在隔壁,以后说话也方便。” 武氏笑着点了点头:“我是初来乍到,你可要多多照拂。” 钮钴禄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现在是我照拂你,以后还要你多多照拂我才行。” 武氏笑着应是。 钮钴禄直到进了自己的屋子才变了脸色,武氏一来福晋待她确实不如从前了… 胤禛如今除过在殊兰的院子,也就定例中的初一十五必到额尔瑾这里来,平常得时候很少踏足,突然的留宿让额尔瑾即是惊喜又有些不安,亲手侍候着他洗漱宽衣,也不敢多说话,收拾好了侍候着他在床上躺下,撤下大灯换上小灯,屋子里就幽暗了起来。 沉默中好像流逝的不仅是时间更是多年的夫妻情分,叫人甚至无法伸手握住,胤禛幽深的眼睛看了额尔瑾好一会才不疾不徐的道:“我看你气色不好,内院的事情分一些给殊兰做,你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胤禛直看得见还子梳妆台前坐着的额尔瑾脊背一将,随即似乎就弯了下去:“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胤禛不再看她,头枕着双手看着百子千孙的纱帐:“爷记得你很早之前就说过事情多容易混忘了,如今你身子也不好了,大抵更容易有这样的事情,所以分一些给殊兰做,她以前没管过,你多多教她,后院要和谐才是好事,不要总是出乱子。” 额尔瑾心里一紧,随即又松了下来,胤禛要是真的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怎么可能仅仅是这样的惩罚。他连四十三年殊兰流产那次的事情自己说的话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一次终于是用上了,殊兰,这个女子一直看上去沉默寂静,但却这么的不容忽视… 她低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象牙梳起了身,在看的时候他已经闭上眼沉默的入梦….. 殊兰也不是真的身子不舒服,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也不能一直不去请安,早上起来洗漱之后特意挑了一身提精神的衣裳,又将玫瑰花做的胭脂在嘴唇上涂了一些,剪了一朵盛开的粉色蔷薇簪在鬓边,觉得精神看着尚佳,才扶着怜年的手慢慢的出了院子。 她去的时候竟是没有旁人请安,李嬷嬷迎了出来:“福晋身子不好,也没人其他人过来,要跟西侧福晋交代些事情,特意等着西侧福晋。” 这位年迈的嬷嬷看上去精神不大好,笑容却不算很勉强,甚至让殊兰有一种她正等着看好戏的感觉,会是什么事情? 额尔瑾的屋子里飘散的淡淡的药香,似乎就是为了应正她身子不好这句话一般,窗台上摆着的各色新鲜的这枝花卉虽也吐着芬芳,但终究没有盖过药味。 铁力木镶云石七屏围榻上躺着的额尔瑾头上勒着镶珍珠的抹额,脸色确实不是很好。因少了脂粉殊兰能看来几分她真实的脸色,眼里的讶异一闪而过,福了福身子。额尔瑾咳嗽了几声:“起来吧,有个事跟你说说。” 福儿端了刺绣的墩子让她在额尔瑾的榻前坐下,额尔瑾冰凉的手就握住了殊兰温热的手:“实在是身子不争气,太医来看了看说是务必要好好调养不能劳累,只是后宅的事情没有精力…” 额尔瑾敏锐的捕捉到了殊兰眼里一闪而过的疑惑,心里就笃定了几分,胤禛必定还没有告诉殊兰这件事情:“…李妹妹身子又是那样,她是帮不上我什么忙,别的是身份不够,如今只有你一个行…我的意思妹妹帮我管一段时间后宅的事情,妹妹看怎么样?…” 额尔瑾以为殊兰没有管家的经验,贸然将这么一大家子交给殊兰肯定会出岔子,等到时候让胤禛看看这后宅没有她必定是不行的,她照旧将实权收回,也好挽回几分在胤禛心目中的地位。 她见殊兰的脸上果然有为难的神色,脸上的笑意就多了,语气越发诚恳:“好妹妹,自你进府姐姐可求过你什么?” 殊兰为难的道:“毕竟这么大的贝勒府,几百多的人,妹妹只怕做不好。” 额尔瑾将李嬷嬷往她跟前推了推:“李嬷嬷是我跟前的老人,有她帮着妹妹,妹妹还担心什么?” 额尔瑾看殊兰脸上纠结的神色,又道:“妹妹想想,要是你做的好,难道爷不会更看重妹妹。” 额尔瑾见着殊兰脸上的纠结之色果然渐渐淡去,心里冷笑了一声,吃的进嘴里去,未必就有那么大的胃口吞下去,别最终撑坏了自己的肚子才是。 殊兰最终是应了下来,李嬷嬷装腔作势的拜了几拜,明明是胤禛的意思,最终被这主仆两演绎成了额尔瑾的意思,也算全了额尔瑾的脸面。 第53节 往常理事的地方在后宅东面的来听轩,三间大的屋子打通,四面都开了雕花大窗,窗户一开周围的假山花树尽收眼底,又临着穿园而过的活水,推开窗户就可垂钓。 布置的却很简单,当堂摆了一张紫檀有腰带拖泥圈椅上面铺设了灰鼠搭子,一旁一张黄杨木桌几,上面设了一套青花瓷茶具,两面各摆了一盆万年青,在无他物,屋子里站满了后院的管事媳妇,从一等到二等到三等二十多个人,虽是低垂着头却在猜测李嬷嬷让她们聚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李嬷嬷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殊兰,想在她脸上看出紧张,但殊兰低垂着眼眸,缓缓而行,不疾不徐,什么都看不出来…… 61 五月的风卷着花香将一些不知名的虫儿蝶儿也卷进了来听轩,后院采买上的大管事马世俊家的脸上冷汗连连,一只不知名小虫子儿不知道是嗅着什么味道飞了过来,落在她的侧脸上,她心里又惊又怕脸上痒却丝毫都不敢动。 上首坐着的女子眉攒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不识人见烟火的仙子一般,一开口从厨房一直说到采买,说一句下面的人就出一层汗,她笑语嫣然,声音柔和一点都不大,却锤子一样敲在众人心上。 “…京城数的上名字的粮铺一共有十七家,光正阳门里的棋盘街上就有五家,老魏家的和老韩家的凑巧的开了个对门,老魏家的管事姓刘年纪大一些,但是个买卖上的实诚人,童叟不欺,老韩家的管事年轻一些,做事有魄力但有时候难免也会狮子大张口,原本七纹一斤的大米他能买到十纹,指不定看碟子下菜还会要的更多…崇文门十全菜铺子里的菜都是自己庄子上现有的,比旁人家的新鲜…白菜一斤一纹,葱一斤两纹…鸡蛋若是安定门里的那一带的菜市上去买,一钱银子能买六十个,比别人家的多上十个左右…” 这洋洋洒洒的一大篇话,连敲带打吓的站着的管事门面无人色。 殊兰唇边含着笑着看着马世俊家的:“你说,我还要不要说?” 马世俊家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哪里还敢在说下去,采买上的银子是怎么来的?就是贱买贵报,若再账上看一钱银子最多有二十个鸡蛋,她诚惶诚恐的道:“奴才惶恐,西侧福晋知道的奴婢竟然不知道,以后定当注意。” 她到聪明,没有胡乱狡辩。 花厅里二十几个管事媳妇鸦雀无声,殊兰对后院里的事情样样清楚,说到谁身上谁就冒冷汗,只觉得自己往日里的勾当全都被这位侧福晋看的清楚,脱光了衣服一样站在大庭广众之下,又羞愧又害怕,只以为这个突然管家的西侧福晋要拿她们这些管事开刀立威风,几乎是人人自危。 殊兰笑了笑,抚了抚衣裳上并不存在的褶子:“你起来,不知者不怪罪,福晋身子不好我不过是代管,大家只要本分勤恳的做事,难道我还要特意去寻谁的错处?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这些府里待了这么多年的人心里应该清楚,只要做的好,只会有赏赐,只是谁要特意找事,我却少不得要让她知道知道,做人都是有底线的,要不痛快大家都别痛快。” 殊兰几句话让屋里众人悬着的心又落了下去,侧福晋说的明白,只是代管,只要不生事她别的不计较,这一群人最怕的就是殊兰发了狠,咬住有些事情不放,非要将她们折腾下去,如今乍然一听这样的话,心里竟都生出了感激。 一旁站着的李嬷嬷脸早已经黑的锅底一般,真真是小瞧了这个娇滴滴的侧福晋,竟然连北京城里那个胡同里蜡烛做的好都说的清清楚楚的,她这个帮着福晋管了这么久家的老嬷嬷都鲜有这样的本事,上下嘴皮子一动一屋子的老油条全都震慑住了,就是李嬷嬷也觉得渗得慌。 殊兰笑吟吟的起了身又带了几分慵懒和随意:“不过是跟几位管事随便说说话,你们以前怎么做事如今还怎么做。”又对李嬷嬷道:“福晋既然要嬷嬷来理事,就少不得要麻烦嬷嬷。”她转身吩咐怜年和吉文:“你们跟着李嬷嬷学着点,都按着以往的定例走,若实在有些事情不知道怎么决断在来找我。” 竟是完全做了甩手掌柜的样子,管事们的心真正的放了下去,怜年和吉文应了是,李嬷嬷笑的有些勉强:“侧福晋不再这里怕是有些…” 殊兰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这都是些经年的老手,有些事情怕是比我做的还好,就是嬷嬷也比我有经验,我坐在这里到成了摆设一般,到不如不在这里丢脸,你只按着往常的样子做事就行。” 李嬷嬷的面皮抽了抽,勉强应了一声,本想打个殊兰措手不及,却让殊兰给她们来了个出乎意料,原本想着殊兰要立威自然会有人要闹出来,她只煽风点火,让事情闹大,殊兰失些体面,下头的管事肯定越发不服,管事们都是些恨不得将主子拿捏在手里的人精,怎么会错失揉搓主子的机会,只怕殊兰管不了几天就会灰头土脸的黯然退场,却没想殊兰一张口就让所有的人失了镇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在不敢有人小瞧她一分。 管事们恭敬的行礼恭送殊兰,在看向那个弱柳扶风的背影时,眼里就多了敬畏。 额尔瑾躺在榻上闭着眼听着小丫头一字一句的重复殊兰说过的话,她心里除过惊诧就是气愤和后悔,她实在不该小瞧殊兰,又有胤禛的话还在那放着,他并没有说要给殊兰多少权利,她却一下子全给了既然给了想收回就要费些事情。 她烦躁的挥了挥手让小丫头下去。 屋子里侍候的下人都不敢随意说话,万儿端了一碗雪蛤燕窝粥从外面进来,轻声劝道:“福晋,多少用一些。” 额尔瑾看了看碗里的东西,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只紧皱着眉头,轻轻按压太阳穴,手指上掐丝珐琅护甲上的红宝石,忽明忽暗。 王世让家进来的时候见着屋子里的气氛不对,想起要说的事,心里就有些发虚,但这话不说又不行,只得硬着头皮先跪下在说:“……胭脂铺子上一次跟着四红楼进了一批胭脂,第一次三百两刚进了货,不到一天就卖光了,福晋意思在拿一千两在进一些,东西还是上一次的东西,只是除过前两天生意还好,这几天根本一盒都卖不出去,那东西虽好但贫民百姓用不起,富贵人家又最爱跟风买新鲜,四红楼里如今最新的胭脂叫‘一点红’说是玫瑰花做的,轻白红四样俱美,容易匀净还能润泽,比咱们铺子里的胭脂质量好色泽都好。” 她本还想说那“一点红”先是从西侧福晋的娘家铺子里传出来的,但看榻上的额尔瑾脸色实在不好,在不敢说,只低着头道:“如今要买是能买出去,只是怕要折损一多半钱财,掌柜的想请示一下主子的意思。” 殊兰先是种反季蔬菜一种就成,不但赚了钱还得了皇上的夸赞,后又是给曹氏开了干果铺子,没几天就打响了名头,她自己不但赚了钱,还让曹氏逢人就夸,就是德妃也因为这事情跟殊兰更亲近了几分。 为什么她额尔瑾不过是开个胭脂铺子,就要有这么多的破折?这铺子从开张以来赚钱也就上一次,这一次亏的钱比她总共净赚的还要多,她摸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由着万儿和福儿将她扶了起来,看了王世让家的一会,在开口声音里透出了沙哑的倦怠:“铺子里的东西都折卖完了就关了吧,在开着不过是个受气的东西。” 王世让家的不过是个中间传话的,见主子心情不好,也不敢在多说,又磕了个头应了个是才慢慢退出了屋子,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并不见珊瑚,也不知道心里是担心还是害怕,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院子。 额尔瑾走到当地放着的一张红木镶大理石圆桌站定,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一套粉彩团纹茶具,这还是殊兰在她过生辰的时候孝敬她的,她喜欢这套茶具的颜色,所以就一直放在跟前使,只是这会一看到这东西就会想起殊兰,想起殊兰的风光想起自己的晦暗,她一伸手将这套茶具推下桌子,在铺着团花猩猩红地毡上摔了个粉碎。 钮钴禄的手里捧着一瓶刚刚折下的瓜叶菊,听到这清晰刺耳的声音脚下顿了顿,低声跟廊下的小丫头说了几句,小丫头就进了屋子:“福晋,钮钴禄格格来给福晋请安了。” “不见!” 外头站着的钮钴禄清晰的听到了额尔瑾这话里的厌烦和不待见,她下意识的看了几眼一旁站着的几个丫头,试图让自己脸上的笑意更得体一些,看着悻悻的出来的小丫头,勉强冲她笑了笑,转身向自己屋子走去。自从武氏进了这个院子,福晋待她的越加严厉苛刻,武氏….. 钮钴禄府上的老太太正在佛堂里念经,大孙女明明攀上了高枝生了嫡子,却突然遭逢这样的大难,孩子没了不说,孙女的身子也越发不好,只求佛祖能发发慈悲,保佑这孩子身体康泰能尽快在生下嫡子。 大丫头吉祥撩起帘子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老太太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又闭上眼默默的诵经,直到念完了一段才停了下来,吉祥忙将老太太扶了起来,才听得老太太道:“什么事?” 吉祥低声道:“二小姐身边的丫头有事要找老太太。” 老太太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你带着她进来,别让大太太知道。” 吉祥抿嘴应了一声。 莺儿不过是钮钴禄跟前一个三等的丫头,爹娘也不是四贝勒府上得用的人,家境并不好,前年的时候她爹得了重病差点去了,幸亏钮钴禄将自己跟前名贵的药材给了莺儿不少才救下了莺儿爹的命,从此莺儿就一心一意的只为钮钴禄办事。 老太太在里间见了莺儿,吉祥自去守在外面。 莺儿的时间不多,她只有长话短说:“…福晋自二格格之后就一直没有身孕,还特地将武氏接到了正院,只怕能不能生都不好说了…西侧福晋如今管了后院的大事,又跟我们主子亲厚…大姑娘以后更不好说…” 这些话让老太太陷入了沉思,支持一个不能生的福晋和身子渐渐不好的大孙女还是支持风头正盛的侧福晋和自己的二孙女? 莺儿眼里闪过一丝焦急:“我们主子已经两个月没来葵水了…” 老太太眼前一亮,四贝勒府上如今只有两个阿哥,三阿哥身子不好四阿哥尚且年幼,可能生下阿哥的孙女无疑更有希望一些,只要四贝勒能登上皇位,自己就有可能真正的成为皇帝的外家,这比附庸与乌拉那拉家不是更要有前途有希望? 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才见着莺儿出了屋子,老太太吩咐吉祥:“你看着送出去,依旧不能让别人知道。” 吉祥应了一声。 莺儿出了门摸了摸怀里的一千两银票心里才踏实了下来,只要有了银子,主子往后的日子就能舒坦几分了。 钮钴禄将自己给纳穆做的一件小衣裳和几样荷包拿着去了芳花院,天气正好,殊兰抱着纳穆正在院子里晒太阳,间或给纳穆指指点点的说说院子里花花草草的名字,小家伙几乎是完全无视殊兰,自顾自的吐了一个泡泡在吐一个泡泡。 钮钴禄看着殊兰怀里胖嘟嘟的孩子眼里的柔软一闪而过,这大概是所有即将做母亲的都会有的情愫。 殊兰笑着让小梅接了她的东西,抱着纳穆和钮钴禄一起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总是这么见外,过来坐坐陪着我说说话就行了,何必拿这些东西。” 钮钴禄抿嘴笑道:“四阿哥这么乖巧可爱,谁见了都疼到心里去,不过是几样笨拙的针线,侧福晋不要嫌弃才是。” 殊兰将怀里的纳穆换了个姿势抱着:“敏珠这两日如何?听说身子越发不爽利。” 钮钴禄低叹了一声:“自没了孩子她精神就一直不好,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她整日的以泪洗面,身子必定好不了。” 殊兰无意的撇了一眼钮钴禄,钮钴禄低垂着眉眼也看不见眼中的神情,殊兰却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也不知道敏珠的孩子是不是钮钴禄的手笔,如果是到也不意外,她一直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两人沉默了片刻,风吹过带着竹林沙沙作响的声音就越加清晰,钮钴禄看了一眼殊兰试探的道:“也不知武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 殊兰笑着撇了她一眼:“你是要说什么?咱们两的情分你心里清楚着,有什么话就直说。” 钮钴禄四下里看了一眼,殊兰会意将纳穆给奶嬷嬷,让小梅带着丫头们远远的站在一边,钮钴禄才摸着肚子慢慢的道:“我已经两个月没来葵水了。” 她看见殊兰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却莫名的轻松了几分,压低声音道:“我知道谁听见这话心里都不舒服,但是如今我只有靠姐姐了,求姐姐救我。” 殊兰的脸色不大好,有些淡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就要我救你?这是天大的喜事。” “明人跟前不说暗话,只要姐姐帮了我这一次,我发誓姐姐的事情必定不会向任何一个人透露。” 她见着殊兰的脸上的神情果然松动又加了一把火:“只要姐姐愿意救我,以后我一定做牛做马的服侍姐姐,妹妹的孩子也养在姐姐跟前,姐姐养的孩子跟姐姐亲,难道不是给四阿哥多个助力?只要姐姐是真心实意对妹妹的孩子,妹妹哪怕日日到佛堂诵经都行,福晋不想我有身孕,如今只能求姐姐救我了!” 殊兰垂下眼掩住眼里的嘲讽,微微颔首…… 62 天气闷热,等送走了康熙跟大臣站在一起的胤禛衣裳已经湿透,看着康熙的车驾走远,连跟着的护卫都看不见影子,众大臣才渐渐退去,胤禛只跟相熟的几个人打了招呼看见鄂尔泰和董额在一起说话也招呼了几句,被董额缠着硬听着他说了几句六斤如何的乖巧如何的可爱,满月的时候一定要让胤禛见见,胤禛见他是真性情到多了几分好感。 远远看见八阿哥跟九阿哥几个不知道在说什么,看着神情似乎不轻松,他就想到了八阿哥郊外庄子上的那个待产的女人,垂了眼摸着手上的扳指,跟着的侍卫王荣安已经挤到他跟前护持在左右,他又想到年羹尧,皇上出巡塞外儿子就不必说了,年羹尧这个侍讲学士却必定要带在身边,他说一句话比别人都要好使,皇上确实是信任这个年轻的进士…. 胤禛好些日子都不进家门,进了芳华院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由着殊兰侍候着他沐浴更衣,硬喝了几口温盐水,殊兰在一旁给他打着扇子,摸着他额头上没了汗珠才给他上了凉茶,又絮絮叨叨的数落他:“…爷也真是的,少穿一件又怎么,难不成谁还脱了您的衣裳检查…在多晒一会指不定又要中暑…就是您不难受咱们这些人都看着难受…” 胤禛靠在榻上唇角卷着几缕笑,逗着趴着的白白胖胖的乌龟一样的儿子,听她清风一样的声音停了下来,又不免有几分失落,才说起外面的事情:“皇上是越发宠幸年羹尧了…这一会在外带兵的十四弟都叫到了跟前…” 握住兵权,儿子们就翻不起大浪,皇上或许还会刻意露出破绽来引诱那些心怀不轨的儿子,以便于自己辨别忠奸。 殊兰漫不经心的翻动着放在一旁柜子里的衣裳:“也不只怎的就想起了唐太宗…”英明一世,最后还是在继承人这件事情上糊涂了一回,搅的朝政都乱了。 胤禛的眼神深了深,又听她轻笑道:“看来是必定要有个年姓的妹妹了…” 胤禛也跟着笑了起来,一伸手将她揽到自己跟前:“你想说什么?” 殊兰道:“不过是怕自己遇上年妹妹失宠了,所以早早的在爷跟前求个恩典,若有一日不喜欢妾身了,就在外面置办个庄子让妾身住进去,说不定时日久了爷还能想起妾身的好,偶尔过去看几眼妾身。” 胤禛揽着殊兰的腰身的手一紧,咬牙切齿的道:“成心埋汰人是不是?你的眼里爷就这么薄情寡性?” 殊兰看胤禛好像真有些不高兴,讪讪的道:“爷何必这么较真呢,就是说说而已。” 胤禛低头在殊兰鼻子上咬了一口:“你说爷较真,怎的不说自己说的话有多混账?” 殊兰忙讨好的在胤禛的嘴角亲了一口:“君子不跟小女子计较,饶了小女子这一遭。” 胤禛在她腰上捏了一把,淡淡的道:“上次你不依的事情,这一次依了,爷就不跟你计较。” 他的眼里别有深意,还带着赤裸裸的欲望,殊兰腾的一下就红透了脸:“你,你不知羞!” 她实在不好意思,挣开胤禛的怀抱,甩开帘子出了屋子,胤禛的嘴角终于漾起愉悦的笑意,纳穆好像也被胤禛感染了一般扑腾着小短腿也跟着咯咯的一起笑,胤禛将儿子抱在怀里,小家伙腿上有劲,蹬着他的肚子就往上爬,嘴里啊啊的叫唤着。 她往常总是淡淡让人有些捉摸不透的感觉,一个还没进府的年氏能让她拈酸吃醋到也算值得,他心里不知怎的甜丝丝的舒畅,亲了儿子一口,纳穆流着口水嘎嘎的笑了起来。 胤禛抱着儿子浅眠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小家伙还趴在他肚子上口水头湿透了衣裳,也不见殊兰进来,怜年和吉文侍候着胤禛起来,胤禛随口问了问:“你们主子呢?” 奶嬷嬷将纳穆轻手轻脚的抱了起来,怜年恭敬的道:“主子如今管着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务,虽说福晋的意思是代管,但毕竟琐碎的事情不少,李嬷嬷说是有事情,请了主子去来听轩。” 胤禛这几日极忙,只随口问过府上有没有什么大事,苏培盛说没有算的上大事的事情他就在没有问,所以殊兰突然管家的事情他并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天早上福晋突然身子不好,叫了我们主子过去就说事情全部由主子管。” 怜年见胤禛刚刚还有些醒后的慵懒,这会眉眼之间却有了厉色,知道是福晋做的事情让主子爷不高兴了,心里不免也有些幸灾乐祸,福晋做的那么明显,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胤禛心里冷笑了一声,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忽然撂挑子不干不就是想杀个殊兰措手不及,不就是为了现实她额尔瑾有多么的不能缺少,如今看着府里的事情井井有条,只怕是殊兰管的极好,额尔瑾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他又问了殊兰管家的事情,快人快语的吉文将殊兰夸的花儿一样:“…我们主子什么都不用做,坐那说几句话,吓的他们大气都不敢喘,还想糊弄人,主子在家里的时候夫人都夸赞,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几乎就没有我们主子不知道的,接手的顺顺当当的,这几日连个犯事的都没有!” 见怜年看她,她到理直气壮:“主子爷可别觉得奴婢这是自己夸自己主子,这绝对是实话!” 胤禛也诧异与殊兰对管家事务的清楚程度,还有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一斤大米到底是几纹钱,殊兰却是一清二楚说的有板有眼,难怪能震慑住众人,他觉得于荣有焉,心底觉得果真是自己挑中的,确实不是别人能比。 午膳的时候依旧在正院的花厅大家一起坐着用,侍候在一旁的钮钴禄明显的看着心不在焉,在一旁另设了座位坐着的武氏抿嘴轻笑。 李氏依旧抱病不出,回来好几日的大格格终于见到看了胤禛,忐忑的根本不敢看胤禛,也幸好胤禛心里的事情多,根本没有多么在意她,她才勉强的用了饭食,带着弟弟妹妹一起下去。 额尔瑾坐在胤禛左手下还在思索管家的事情怎么说出来,看了看一旁清清爽爽出水芙蓉一般的殊兰,脸上惯常的笑意就越发勉强,谁能想到一个自小是婢女的女子能有这么大的能耐,猛然接手府中的事务,几百人的贝勒府依旧有条不紊的运作,甚至比自己管着的时候更紧凑了几分,她虽说身份上贵重,但之所以在府中地位超然最大的原因是因为管着府中事务,有一日一旦连这府里的事务都管不了了,她在这府里就真的艰难了。 第54节 她看身侧的男子清冷又优雅的喝着凉茶,好半响才笑着道:“看着殊兰妹妹精神到不如先前好,可是如今管着府中的事务累着了?也是姐姐不好,只顾着自己,如今身子好了几分,府上的事情姐姐还是替你分担些好,免得爷说我不近人情,只怕还会心疼妹妹。” 殊兰似笑非笑,那眼神撇过似乎带了轻蔑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声音就好像香炉里散出的丝丝缕缕的又悠远淡然的香味:“多谢姐姐关怀…” 额尔瑾垂了眼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胤禛放下手里的茶碗,不徐不疾的吩咐:“殊兰的身子到还好着,只是你看着气色确实是差了去,一会请了太医过来好好给你看看,你好好养着,府上的事情依旧是殊兰管着,为了名正言顺些,你交割几处的账本给她,采买,库房和厨房这三处就行,其余的都还是你拿着,但却万不能为了管家的事情累着自己。” 他才是这府中的王者,不管你有多少理由多少办法,只要他吐出一个不字,就好像扁舟入了大海,一个浪头就可以淹没所有。 他根本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命令,已经让苏培盛拿了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 额尔瑾的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四十三年的时候她可以让他晚去宫中,即便殊兰流产也只是沉默对她,她依旧是福晋该怎么做事还怎么做事,四十七年的她不过是任性了一回,他却在不给她翻盘的机会… 纵容太多了,早已经失望。这就是胤禛对额尔瑾的意思。 她张了张口,干涩的吐出几个字:“谢,谢爷的恩典。” 殊兰也有些诧异,但却觉得至少是意料之中的,她做了那么多,这一日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她若推辞就显得矫情了,也就随着额尔瑾起来谢恩。 丫头的轻呼声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默,额尔瑾被掩盖的怒火就好像火山一样像外喷发,嚯的转头去看,等看到晕倒在地的钮钴禄,她的怒恍惚之间就成了恨… 胤禛难得在家里放松一日,出了正院携了殊兰在院子里慢慢的走,虽说天气热一些,但园子里树木成荫,花香四溢,又有清水流过到也清爽。 胤禛今日做的一切就好像是对额尔瑾的宣判,毕竟多年的夫妻,失望和伤心怎么可能没有,两人沉默的走了一会,胤禛伸手折了一支木笔,转身簪在了殊兰的发间,殊兰一愣,抿嘴笑了起来:“妾身簪着这花可好看?” 人比花娇,他立时就想到了这一句,不自觉的摸了摸她的脸颊,自己也笑了笑,她只要一笑就好像能驱散他心头的所有阴霾,他一时有些发怔,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甚至瞬间就以不可抵挡之势长成了参天大树,在不能忽视。 胤禛的眼睛就好像是个巨大的漩涡,幽深又神秘,那里面有一些东西迫切的发生了变化,在看殊兰就又不同,敏感如殊兰怎么会感觉不到,也呆在了原地。 远远的跟着的吉文正跟苏培盛说什么,抬头一看两个主子的样子都站在了原地,默契的对视一笑,苏培盛的心因为喜丫的缘故早偏向了殊兰,笑容就多了真诚,低声跟吉文说话:“就是钮钴禄有了身孕又怎么样,爷的心里只怕只装的下你们主子。” 吉文又偷看了一眼才轻声笑着道:“承您的吉言…” 她还要说什么看着苏培盛表情虽然突然有些呆愣,但已经快步往前走,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主子爷正拉着主子,疾步向芳华院走去,她诧异的想,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 太医给钮钴禄开了安胎的药就走了,屋子里一时该走的人都走了就渐渐静了下去,钮钴禄才徐徐睁开了眼,猛然对上一双幽暗的眼她骇的下意识捂住了嘴,等看清是额尔瑾她又勉强扯着嘴笑:“竟然劳动福晋在此…” 额尔瑾的笑意很温和,柔和的替她掖了掖被角,轻声细语的说话:“怎么?吓着了?你也是的都有快三个月的身孕自己还不知道,当堂晕了过去。你不知道吧,你有了身孕西面那位的意思是将你接过去,爷给驳了,说还是我照顾着好。” 钮钴禄越听心越冷,额尔瑾猛然握住了她的手,吓的钮钴禄使劲往后缩去,额尔瑾猛的弯腰凑近她,依旧是笑着说话,却像是一把把的利剑往钮钴禄身上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背后玩花样,瞒着我有了身孕瞒着我投靠西林觉罗氏!你看着她如今连家都管上了就以为自己找到靠山了?实话告诉你,她要是真心要求你过去,你就不会还在这里躺着!” 钮钴禄信了额尔瑾的话,心凉了一大半,看额尔瑾眼里的狠厉才真的害怕起来,殊兰不接她离开这个院子,别说保住孩子了,就是自己的命只怕都难保住,她眼里落下滚滚的泪,从床上滚到地上磕头哀求:“福晋,奴婢真的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至于奴婢福晋说的奴婢在福晋身后耍花招投靠西侧福晋更是没有的事情!奴婢一向对福晋忠诚,从来不敢有二话,就算奴婢生了孩子也是福晋的孩子,还求福晋看在奴婢一贯乖巧听话的份上绕过奴婢吧!” 额尔瑾拽住她的头发,迫使她狼狈的抬头,轻笑着道:“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孩子?只要爷愿意多少个孩子生不下来?你以为你有了孩子你就精贵了?武氏肚子里还有一个阿哥了!” 额尔瑾哼了一声厌恶的放开了钮钴禄,冷笑一声转身出了屋子。 直看着额尔瑾走了,侍候的小丫头才敢上去,莺儿哭着扶起钮钴禄:“主子,可不敢在地上跪了,快起来。” 钮钴禄仿佛没有听到她说话,只惊慌的在嘴里念叨:“完了,福晋这次真的不认我了…” 莺儿咬了咬下唇扶着钮钴禄在床上坐下,低声给她出主意:“主子,您手里还有西侧福晋的把柄,奴婢想办法在给她递个话过去,要她在想想办法,她未必就敢不帮主子,在说福晋虽是那么说的,但未尝就不希望有谁生下个阿哥养在自己身边,要是武格格肚子里的那块肉没了,只剩下主子一个福晋难道还能不在乎?” 莺儿的话让钮钴禄的眼睛渐渐有了神采,转头看着莺儿,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没有过去还是因为还有这么一条救命稻草,她嘴唇哆嗦着:“不枉费我的对你的好….” 额尔瑾出了钮钴禄的屋子,好半响才平息了气息,福儿几个也觉得气愤,万儿却觉得忐忑,当时防止钮钴禄有孕的那一碗汤是她给了,福晋并没有给解药,钮钴禄却还是好端端的怀上了,福晋会怎么想她? 额尔瑾进了自己的屋子换了衣裳在榻上闭目躺下,一时先想到的却不是钮钴禄而是过去,不知不觉的就落了泪,在想到今日的狼狈和措手不及,狠狠的攥紧了拳头,钮钴禄敢背叛她,就要好好尝尝背叛她的滋味! 63 窗台上插着一束火红的杜鹃花,鲜艳如火的花瓣上藏着的水珠,仿佛是在偷听屋内男子和女子的低声呢喃,映着阳光闪烁滚动,又好像是被屋子里的人惊扰到了一般。 胤禛将殊兰压在身下,汲取着她口中的甘露,鼻尖触碰着她的脸颊,鼻腔里的热气晕得殊兰的脸颊比窗台上的杜鹃还要红艳。 他的吻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来的激烈缱绻,卷着,舔着,啃着,咬着,描摹着,像是一定要带着她一同到他希望的地方,强势的就如同他这个人,根本不容喘息。 苏培盛实在不敢打搅胤禛,但这事情又必须说,喜丫看苏培盛为难,壮着胆子道:“主子,有要事。” 苏培盛一愣,又明白了喜丫的好意,若是他坏了主子的好事,主子总有一日要找回来,但喜丫是西侧福晋的人,主子就是在不高兴却不会轻易越过西侧福晋把喜丫怎么样了。 苏培盛眼里盛着暖意,朝着喜丫点了点头。 屋子里的人都是一顿,殊兰强撑着胳膊推开胤禛,狼狈的喘气:“爷这绝对是诚心要憋死妾身。” 胤禛埋在殊兰的脖颈处缓和着自己的情绪,两腿间的热情透过薄薄得夏衫传递到殊兰的身上,让她僵硬的不敢在动。 好一会那热情才平复下去,胤禛才起了身,他又是那个淡淡的样子,凤眼幽深,冷清又优雅,一下一下里着自己的衣裳,殊兰红着脸起了身,到了一杯凉茶给胤禛,自己慌乱了的里了里发髻,见胤禛靠着床头看镜子里的她,转身又嗔怪了他一眼。 她这会艳若桃花,眉眼间的妩媚还没有压下去,看的胤禛眼眸一深,低头吃了一口茶:“让苏培盛进来。”他声音还有些沙哑低沉。 听见声音苏培盛这才忐忑的走了进来行了礼,见殊兰还在就迟疑了一会,见胤禛点头他才道:“八阿哥府上的那个钮钴禄格格刚刚生下了个小阿哥…” 他又看了殊兰一眼,殊兰便笑着道:“爷,妾身去看看纳穆。” “你坐着,一起听听。”胤禛道。 殊兰看出苏培盛的意外,笑了笑应了一声,在胤禛身边坐下,才听着苏培盛接着道:“八阿哥郊外庄子上的那个大肚子的女人跟府上的人是一前以后发作的,庄子上给府上去了消息,有下人装着出去买东西篮子里提着孩子去了八阿哥的后门,孩子送进去没一会钮钴禄就生了。” 殊兰眼眸一缩,又垂下了眼,八阿哥的胆子也太大了。 胤禛眼里隐隐透着一些光芒,半响才道:“把这事情给邬思道也说一遍,务必将稳婆还有那个媚儿控制住,以后会用上。” 苏培盛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胤禛自顾自的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好一会回过神在看才见着殊兰坐在窗下在做针线,安静又恬淡就仿佛不曾听到一个天大的秘密一般,他也如平常一样跟她说话,好像是在说家常:“说说你的看法。” “孩子生母的地位一定很低,”殊兰听他问,放下手里的活计,想了想道:“若是闹出来,不但是欺君之罪,还有辱皇室的尊严,皇上一定要降罪,但这事情…”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胤禛才低声道:“但这事情却不能是爷捅出去的,妾身虽不懂政事,只是以己度人,都是父母自然希望兄友弟恭而不是互相猜忌陷害,即便事情是真的,但不免在皇阿玛眼里就落了下乘,就是妾身自己即会气自己的孩子不争气,又会觉得告密的孩子心思太深,对兄弟盯的这样紧,想要什么?” 胤禛听的很认真,听这话竟是隐隐有跟邬思道所说的不谋而合之处,不满暗暗赞叹她的聪慧,虽是从小处着手,却不乏大智慧在里面,其通透也可见一斑。 他眼里多了一层欣赏,继续问她:“那你说该怎么办?” 她脸上的神情少有的严肃,坐直了身子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妾身不见得懂多少,却知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最恰当的时候做最恰当的事情。” 她的意思是要利用这件事情也要在最恰当的时候,一脚踩下去就不能让人轻易翻身才算用的恰当。 胤禛笑着起了身站在她身前细细打量了她好几眼:“总说府上一个邬思道当军师太单薄了些,却不想原来身边早早的就有了一个军师。” 殊兰一愣,旋即脸又一红:“爷这样打趣妾身,若以后在妾身什么,妾身都不说了。” 胤禛眼里的宠溺一闪而过,摸了摸她的脸颊:“你喜欢怎样就怎样。” 殊兰便抿着嘴笑,心里却闪过狐疑,他还是他,为什么自己就是觉得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钮钴禄有了身孕,额尔瑾体恤她身子不好轻易不让她出门,又特意让伊尔根觉罗氏进府看钮钴禄,先请了人进她的屋子说话。 伊尔根觉罗氏也算是的聪明的,心肠不坏在儿女身上心思也重,亲生女儿垮了身子,庶女又这么忽然有了身孕,她正不知额尔瑾是什么意思,只听着额尔瑾说了一句:“…实在是没想到她忽然有了身孕,这都快三个月了…” 伊尔根觉罗氏眼皮子猛的一跳,那这意思就是钮钴禄的孩子是背着额尔瑾的,且不声不息的瞒了好几个月,额尔瑾怎么可能欢喜?敏珠如今是乌拉那拉家的人身子又不好,正该是求着额尔瑾给那边说些好话,不要急着给他们二爷纳妾,如今钮钴禄这等同于跟乌拉那拉府上撕破脸皮的行为,不是越发让敏兰的日子难过? 她勉强笑着,小心翼翼的道:“她这孩子也太不小心了,有了孩子都不知道,到是让福晋操心了。” 额尔瑾垂着眼笑了笑:“…她到是个够小心的…” 伊尔根觉罗氏便知道钮钴禄这一次是真的得罪这位四福晋,见她面上淡淡的不大有说话的意思,为了亲身女儿还是得厚着脸皮哀求:“敏珠身子越发不好了,她虽平常看着温和但却是个心思重的,太医的意思是不能思虑太重要好好养着,不然只怕就坏了底子…” 她说着也动了情绪,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只求着福晋能替她说句话,纳妾的事情迟上些时候,好歹让她身子好一些,在亲自操持。” 额尔瑾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她前头怀上了弘晖后面李氏就怀了一胎,照这样说她那时候怎么活?不照样活下来了:“这事情我是个出嫁女,实在不好参合。”她顿了顿又笑着道:“夫人去看看钮钴禄妹妹吧,她这会必定是想见见夫人的。” 伊尔根觉罗氏不好在勉强,怕惹得额尔瑾越发不高兴,只能起了身,出了屋子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直到进了钮钴禄的屋子。 莺儿见伊尔根觉罗氏进来忙殷勤的服侍着她坐下,又上了茶水才侍立在一旁,钮钴禄坐在伊尔根觉罗氏的对面,仔细的看了她几眼才笑道:“不想竟劳动额娘来看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偶尔有些头晕,太医的意思是我底子不好,好好养着就成,这不刚刚还拿了个百年的老山参熬了一碗参粥,吃了小半碗又显有苦味就又赏给了下人。” 伊尔根觉罗氏慢慢回过神来,听着钮钴禄明显的显摆又想起敏珠的落魄就仿佛是因为钮钴禄一般,冷笑一声:“听福晋的意思你竟是不声不响的就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瞒的到紧!我听着你的意思你到过的好?这我到意外了,福晋难不成还真的供着你,随你吃随你穿?你姐姐如今过的不好你有一多半的功劳,吃里扒外!” 钮钴禄面色一冷,福晋这是挑着她跟自己家里坏了关系,越加孤立无援,却不知道她早就靠上了家里的老太太,她可以容忍是因为她觉得值得容忍,对着伊尔根觉罗氏她便觉得没有什么好忍的,冷冷的道:“额娘还当这是钮钴禄府上,我还是额娘跟前的庶女慢说我如今怀着皇孙,便就是我没有怀着皇孙也不是额娘可以随意置喙的!” 第一次被这个庶女抢白她一怔随即气的胸口有闷又疼,指着她好半响才道:“好个不孝的东西!” 钮钴禄微微眯了眯眼睛,眼里旋即又有了泪:“额娘说这么重的话让女儿情何以堪,便是在不喜女儿也不当这么…” 殊兰带着丫头仆妇们正在对照账本清点库房的东西,月季走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钮钴禄格格忽然晕了过去,刚好在跟伊尔根觉罗夫人在自己的屋子里说话。” 殊兰顿了顿,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也忘了感慨库房东西之多,只是猜测着其中不为人知的原因,伊尔根觉罗氏必定是跟额尔瑾一条船上的,自然不会高兴钮钴禄在这会有孕,钮钴禄跟额尔瑾离心,就是逼着额尔瑾对敏珠不义,或者这又是钮钴禄的手段罢了,但她要真能斗过额尔瑾才好。 她盯了一会就回屋看采买和库房的账册,因她实在是门里清,不敢有人不怕死的以身试法,所有的事情接受的十分顺当,她既不立威也不做什么改动一切都照旧,府里便还是一片祥和。有些事情自然是要的改的,但却绝对不是现在,安稳众人的心才是现在最需要做的。 她看了会账,抱着儿子歇了一会,怜年便领着何嬷嬷进来了,因知道何嬷嬷是胤禛的人,屋子里的人显然对何嬷嬷多了几分尊敬,只殊兰还是对谁都一般的温和,要丫头搬了绣墩让她做,何嬷嬷推辞了一会,才坐了半边,恭敬又带着几分亲热的跟殊兰寒暄:“侧福晋这几日好,本来是当早早的过来给您请安,因为家里孙女的事情,耽搁了好些日子。” 殊兰便也顺着她的话道:“都好着,知道你身上事情多,记起来了过来陪着我说说话就是好的,嬷嬷的孙女叫什么,出了什么事情?” 何嬷嬷脸上就多了笑意,心想果然还是这位西侧福晋体贴人,忙道:“她叫文竹,今年都十八了,在咱们府上针线上做事,一直愁她的亲事,在家里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耽搁的。” 怜年听了笑向着殊兰道:“原来是文竹,这个奴婢到是知道的,人又水灵,难得是脾气性子好,手上的针线是咱们府上一等一的,上一次主子的那个披肩就是文竹做的。” 何嬷嬷看殊兰微微颔首,便又道:“奴婢候着脸皮求侧福晋给她指个好姻缘,只怕在耽搁下去就真的高不成低不就的了。” 这明显是看上了李书,殊兰也乐得成人之美,笑着道:“我这里到是有一个,李福庆家的李书,是我的陪房,不知道嬷嬷觉得如何?” 李书一是殊兰的陪房二一个确实是新进的主子爷看重的一个,难得是聪明又踏实,以后绝对是有前程的,孙女也不知道是在哪里见过一次就上了心,她只得厚着脸皮求一会,一听这话便喜上眉梢,要跪下磕头。 吉文忙扶住了何嬷嬷:“嬷嬷先别急着磕头,我们主子虽说是有这个意思,但早先也给李家嫂子说过,他们家的事情先得自己愿意,只要他们觉得好主子多半没有什么意见,嬷嬷的话都说到这了,我去给嬷嬷探探口风,要是行,李家嫂子自然就来找嬷嬷,要是不行,也千万别因为这事坏了情分,怪只怪李书那小子没有福分。” 第一次听说给奴才的姻缘必定要奴才满意才行,何嬷嬷一愣却越发坚定要将孙女嫁给李书,这么好的主子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绝对要攀上这门亲。 何嬷嬷还是给殊兰磕了头,又谢吉文,直说事情要是成了一定要给吉文封个谢媒的大礼。 因为文竹的这事情,殊兰就考虑上了吉文和怜年的事情,下面的小丫头虽也慢慢上了手,但她刚接手府里的事情这两个丫头还不能立马就嫁进去,但却可以开始物色人选了,又想起怜年喜欢李卫那一类的,不免有些头疼,打发了小丫头下去,拉着怜年在跟前说话:“你给你主子透个底,你想要什么样的?” 怜年的脸几乎下意识的一红,随即又慢慢淡了下去,又成了往常稳重的样子:“既然主子问,奴婢就说个实话,找不上一心一意对奴婢好的,奴婢宁愿不嫁,女人这一辈子若嫁不好就毁了,与其这样到不如一开始就不嫁。” 殊兰是赞同她说的话的,摸了摸她的脊背温和的劝她:“你也上心些,看上哪个我给你把关,有我在一日总不会让你吃了亏去。” 主子有时候就像个温和的长辈一样,让怜年不自主的就想亲近,就能放下心房,难得了小女儿情态了一回:“总要找个比李卫对如玉还要好的人才行。” 殊兰也笑了一回,听见吉文在院子里说话,扬声叫了她进来,怜年不好意思,就扭身出了屋子,吉文只顾着给殊兰说自己的事情如何顺当:“才刚一提就被李书听见了,猛的站了出来,吓了奴婢一跳,还以为他不愿意,好一会才听见他蚊子哼哼的一样说了两个字,把奴婢跟李嫂子气没笑断,估计李嫂子这会已经找上何嬷嬷了。” 这大抵又是一对有情人,殊兰脸上的笑意就多了几分,又问吉文什么打算,吉文愣了半天:“奴婢还真没想过这事。”想了想又道:“主子看着给奴婢挑一个,总不会害了奴婢就是。”因为还要盘账就又急匆匆的出了屋子。 她这风风火火的样子让殊兰又欣慰又无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冷暖自知,好或不好实在不好妄自评价,也只有当事的人自己心里清楚。 64 第55节 钮钴禄托着自己还没有显怀的肚子,搅了搅碗里的火腿鲜笋汤,火腿没有几个鲜笋也基本上看不见,汤早没了热气,飘了一层薄薄的油,看着越发吃不下去,她拉着一张脸看了看侍候在一旁的小丫头,想到福晋对她不经意间的冷淡想到这下头人的精明,怎么会看不来这里面门道,如此才有克扣她饭食的事情,她不敢轻举妄动,忍了又忍才将心里的怒气压下去,从箱子里翻出了几个碎银子给了莺儿:“去给厨房说说,让做了热热的燕窝粥端过来,太过分了,我也要闹出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莺儿安慰了钮钴禄几句才拿了银子去了厨房,又看着钮钴禄吃了东西,跟她低声说了几句出了屋子,往西朝着芳华院走去。 殊兰正跟怜年几个一起商量着给小孩子做几身可爱的衣裳,到时候学慧那边兰红那边都要送几套过去。 见着小梅进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钮钴禄那边的莺儿在后门等着,说有话要给主子说。” 能有什么话,无非又是要威胁她要她照顾钮钴禄,殊兰垂了眼笑了笑:“你去跟她说,我没空见,让她以后无事不要在来找我。” 莺儿等的焦急,见小梅出来,忙堆起一脸的笑意迎了上去:“姐姐,侧福晋…” 小梅拂开莺儿的胳膊,笑着道:“我进去的时候炕上的东西都摆满了,实在是忙得很,没空见你,再者如今我们主子管着府里一大半的事情比不得旁人,若无事莺儿姐姐就不必在来找我们主子了。” 莺儿听这话是翻脸不认人的意思,当即也冷了脸:“我们客气那是觉得西侧福晋不容易,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既然想撕破脸皮,那也别怪我们翻脸无情。” 她到底还是想恐吓住小梅,小梅轻笑了一声:“这个到也不是我们主子能管得住的,慢走,我就不送了。” 她说这转身就了进了院子,留了莺儿一个人站在后门出又怒又怕。 她怕回去钮钴禄问了也不高兴,又怕自己不回去看着被别人钻了空子害了钮钴禄,到底是赶着进了钮钴禄的屋子,见钮钴禄坐在炕上翻看着做的些小衣裳,见她进来眼里不免有几分期待,一看见她的样子就又渐渐熄灭了。 莺儿只得将事情慢慢吞吞的说了一遍,又赶着安慰钮钴禄:“毕竟主子肚子里怀的是皇孙,福晋也不敢太过了去….”说了几句又觉得自己的安慰太苍白了些,就闭了嘴站在一旁。 钮钴禄先是失望,慢慢的回过味来冷笑了一声,殊兰就是故意挑着她跟福晋离心,就是要借着福晋的手收拾她,甚至不惜撺掇着爷让她有了子嗣,殊兰根本就笃定这一胎她根本就生不下来?她虽恨不得捅上殊兰一刀子,但却不得不继续忍着,如今她根本就没有精力去对付殊兰,首要的是要保住自己的命,保住自己的孩子。 她习惯性的下了炕,在地上缓缓的走动,如今只能兵行险招赌一把了…. 一如往年的选秀一样,这个时候的四九城比往常都要多些什么,热闹又透着紧张更是参杂着兴奋和期待。 格佛荷根本初选都没有过就出了局,回了家里失魂落魄一连两日都吃不下东西,惊动了苏尔氏,苏尔氏进了格佛荷的屋子看她依旧躺在床上丝毫要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幸灾乐祸的笑了一声:“你这幅摸样是给谁看?你要死捡个简单的法子,上吊吞金都行,这么半死不活的是给谁看?我给你说句实话,十阿哥要是真的心里有你,还能让你初选都没过?他是皇子阿哥稍微打点一番什么做不到,他大概都忘了你长什么样子,早将对你说的话忘了,也就只有你一厢情愿的,你要是还想活着,就好好吃好好睡,等寻了好人家嫁了,你爱干什么都赖不上我,你要是想死就乘早快点了,别坏了府里其他格格的名声!” 母女两早撕破了脸,说起话来刀子一样的利,格佛荷翻身坐了起来,脊背还是挺的笔直,轻蔑的看了一眼苏尔氏:“我就是输了被忘了,但至少有个人还真心实意的喜欢过我,我还品尝过这个中滋味,你才是真可怜,一辈子都呆在这四方天地里,根本不知道不懂这种事情,可悲的很。” 苏尔氏啐了一声:“疯子!”她是听不来格佛荷在说什么,也不大乐意在跟她纠缠,交代丫头们看好人,别让真死了,又捉摸着到底给定了哪一家的亲事好。 苏尔氏站在门口挡住了光线,她一走格佛荷便被这耀眼的阳光刺的眯起了眼,眼睛里渐渐有了灰败之色,又酸又涩落下了两行泪…… 选秀结束之后又是一番热闹,年羹尧一家接了圣旨,年婉雯果然是赐给了胤禛做侧福晋,打听之下先进去的还有个姓耿的格格今年八月先进府,年婉雯要来年的三月才进府。 家里忙忙碌碌的置办她的嫁妆,她到也不如先前一般那么抵触,到有些斗志昂扬的意思,年羹尧私下里问纳兰氏,纳兰氏笑着跟他说了一回:“一个是偷偷瞧见了一回四贝勒,瞧着人才不错,动了小女儿的心思,在一个他们府里还有一个西侧福晋,样貌才情谁提起来都要赞一声的人物,小姑又存了攀比的心思,一心要进府将人比下去。” 年羹尧微微皱眉:“还是家里太宠着她了,也没想她有一日要进皇子的后院,有些事情你乘着还有时间多多教导她,别让她去了四贝勒府上吃了亏。” 纳兰氏面上虽还又笑,心里却淡了下去,她不过是个嫂子半年的时间哪有这样的本事教导着年婉雯,还能保证着她进府不吃亏,哪家的媳妇是好当的,尤其是天家,不是人精就活不下去。 她笑着应了一声,不免又想起四贝勒的西侧福晋,叹了一声,有那样一个人物在,谁去了估计都是摆设,只盼着小姑子碰上几回壁,能懂事些,别惹出大麻烦才好。 听得府上又要进两个新人,一个过些日子会进府,四贝勒府的气氛都发生了变化,午膳的时候连好久都不出门的李氏都打扮一番出来见人,这么点时间没见她,在见众人都微微吃了一惊,她就好像迅速缩水了一般,脸颊瘦的往里凹去,虽是抹了厚重的脂粉却掩饰不住她暗哑的肤色和深深的颓败之气,整个人好像比胤禛大了一轮,不像个侧福晋到是像个嬷嬷,扳着脸也没有一丝的笑意,好像众人都欠了她的,跟那个殊兰自一次见到的温婉中又含着张扬的李氏相差太多。 她越是这样,就越发没人理她,她就越加扳着脸…… 胤禛吃了饭就走了,留下这一众女人低声说起了年婉雯和耿氏,额尔瑾将年婉雯夸的天上地下少有,末了还意味深长的道:“她哥哥极得皇上的看重,连爷也很倚重他….” 得了殊兰似笑非笑一眼,又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那洞察世事的一眼看的她将一肚子的话生生憋了回去,嘴角抽了抽在笑不出来,深吸了一口气又说起耿氏:“她的事情还要劳动妹妹操心,我身子实在不好,太医也说要好好的修养些时间。” 殊兰还是那波澜不惊的样子,好像这些俗事根本就惊扰不到她,又好像她们这一旁坐着或是嫉妒或是惶恐或是不安的人又浅薄又世俗,她却还是那柔软温和如沐春风的声音:“既然是姐姐的意思,那我就照着姐姐说的做,不知耿妹妹来了,住在哪个院子,姐姐说了我好一并安排着让去做。” 额尔瑾因为需要殊兰对她恭敬着好撑起她的脸面至少不能让府里的下人小瞧了她,做起事情来就少不得要对殊兰亲热一点,即便恨不得撕烂她那一张妖精似的脸,还是亲姐妹一般挽着她的手:“你就是见外,这样的小事何必非要来问我,你觉着那一处合适便是哪一处。” 殊兰轻笑:“姐姐是福晋,就是小事该问得还要来问。”她不能让人觉得她一朝得势就将别人往泥里踩,不管胤禛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必定不希望见到那样的她,就是做做样子,也要扶着额尔瑾立起来当好这个嫡。 额尔瑾到底还是满意殊兰这个态度的,便指了一处:“李妹妹院子旁边的那一处栖云轩屋舍精巧又多,给了年妹妹也不算辱没,耿妹妹也就安置在里面,等年妹妹进门,那里面即有了人味该收拾的也当就收拾齐全了,也显得妹妹体贴细心。” 故意将年氏安排的这么优越的位置,难道不是成心给她添堵? 殊兰转了转手上的戒指:“姐姐说是栖云轩那便是栖云轩。” 她又应酬了几句说自己还有事情就起了身,她一走额尔瑾就让众人都下去,脸上去了笑意显出了她本来的神情,狠历又怨恨。 吉文便看不惯额尔瑾的样子,不免低声说了几句:“给她面子是看她可怜,她到是…” 见殊兰看她缩了缩脖子又捡着好听的说:“李书跟文竹的亲事定在了九月,李书看着竟是等不得的样子,可见是真想媳妇了…” 别人家的媳妇好找,不免又想到了鄂容安身上,也不知他喜欢什么样的,不想让他早成亲是一回事,提早相看又是另一回事,只想着等耿氏进了门手上的事情也顺了,就让赫舍哩来一次好好商量一下鄂容安的事情。 夜里等胤禛来了说了些府里琐碎的事情,见他到是认真听了,一面给他搓背,又多说了些事情。 热水晕出的热气连羊角宫灯的光芒都消弱了不少,只觉得雾蒙蒙的一片,殊兰柔和的声音又好像是叮咚流过的泉水,说不出的轻松欢快,他便知道他能来她是极高兴的。 胤禛出乎意料的嚯的一下站了起来,溅了殊兰一身上的水,水珠顺着她晶莹剔透的脸颊滚落进雪青色的衣衫里,不免也会划过那胸前的柔软,流过那平坦细腻的小腹,这样想着胤禛的火立时就被点了起来。 他身形高大一站起来殊兰就完全处在了阴影里,不好意思去看他,又觉得自己狼狈偷看了一眼,恰巧看见他的裸体,哄的一下红了脸,要往外跑,被胤禛笑着一把捉住:“都老夫老妻的了,害羞什么,你进来,爷也给你搓个背。” 殊兰被他抱起来,吓的又不敢出声,扑腾的脚上的鞋子也掉了,又猛的向下站在了温水里激的先打了个哆嗦,又给腿上的火热一烫又哆嗦了一下,一声不吭的挣扎着要往出爬,胤禛被她这埋头苦干的样子逗的乐了,一把捉住她的腿,殊兰使不上劲,噗通一下又跪在了这大木桶里,身上早没了一处干爽的地方,胤禛利索的提她将头上仅有的发钗拔了扔了出去,从后面抱住她:“躲什么,难道爷还能吃了你?” 他身上滚烫滚烫的,在这个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被他这样拥着她即觉得害羞紧张又有些莫名的兴奋,一出生声音早娇软的不像是自己的:“爷…”到像是撒娇一般,她便说不想去了,又要站起来往外爬。 胤禛一下一下亲吻着她的脖子:“躲什么…” 她几下就被啃的软了下去,就由着他动作下去。 因为在水里动静就比别处大,只一次之后殊兰就捶着要他放开,胤禛爱不释手的摸着殊兰光洁的脊背:“放开做什么?难道你不喜欢?” 殊兰软绵绵的又使不上劲,又装着哭:“我不活了,一会出去她们都要笑话我。” 她这小孩子的样子又一次取悦了胤禛,那双凤眸亮晶晶的满是笑意,亲着她的脸颊,一直往下,嘴里含糊的说话:“…谁敢笑话你…爷先治了谁…” 到底是又拉着殊兰来了一次,水也凉了才起了身,用衣裳裹着殊兰抱进出了净房,上了床跟她一并躺着,将人揽在怀里,又逗着她说话:“今儿怎么样?” 殊兰埋首在胤禛胸前打定主意不说话,胤禛笑着亲了亲她的发顶,摩挲着她的腰线,看着丫头们都下去了,才低声跟她说话:“你当我看不出来?比别的时候声音都大,搂着我叫好哥哥,一听就知道快活…” 他腿上挨了殊兰一脚,话就停了下来,长腿一伸就将殊兰给制住了:“踢了我也不顶用…” 冷不丁的被殊兰在胸前咬了一口,嘶的吸了一口冷气:“你也太狠心了!” 殊兰瞪着眼闭着嘴不吭气,又要咬,胤禛笑着翻身压住她:“我看你就是存心的,身上火气刚下去,又被你给惹起来了,你就得消下去。” 好像是为了证明胤禛没有说虚话,小弟弟在殊兰的腿间弹了一下,殊兰一愣,又蓄了一眼眶的眼泪,可怜兮兮的说话:“人家腰疼,小肚子也疼,这会了还不睡,明儿怎么理事,求爷可怜可怜小的吧。” 她就像是小香饿了找吃的时候的样子,胤禛只觉得心里又软又暖,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依旧好好的将她揽在怀里,低声说话:“就可怜你一回,好好睡吧…” 格格进门也就按着以往的惯例置办就行,并不费多少事情,傍晚的时候一顶小轿子抬着从侧门进府,只叫了几家实在熟悉的人坐一起吃了个饭便算了事,等着胤禛去了栖云轩,殊兰额尔瑾几个也便各自散了,殊兰又让人去查看着将零时取出来的东西过了登记的簿子又放进了库房,厨房里的碗筷也清点收好,收的礼也清点入册入库。 武莹莲的肚子吹气球一般大了起来,生产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因怕冲撞了也不好出去看看新来的耿氏到底是什么摸样,只听着下头的丫头说,圆润可人,绝对是个好生养的,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动静有些大,便想着大概是个阿哥,脸上就多了笑意,才要安置,猛的觉得肚子大疼了起来,觉得自己是要生了,翡翠也看出来了一样吓的立时就喊了出来:“主子可是要生了?!” 殊兰正在逗儿子,亲了又亲,又咬了咬小家伙的馒头似的小脚,纳穆嘎嘎的笑着往远爬,特别带劲,一点要睡的意思都没有,殊兰正有些犯愁,月季进来说武氏发动了,她顿了顿,纳穆见殊兰不逗他了,又撅着小屁股往回爬,爬到殊兰跟前一屁股坐下,又嘎嘎的笑着逗殊兰跟他说话,见殊兰不说话抓住殊兰的衣裳又要往殊兰身上爬,殊兰笑着将儿子抱了起来,小家伙谄媚的亲了殊兰一口,逗得殊兰笑了几声。 问月季:“福晋给爷去了消息没?” “去了,爷要是要去,估计这会也到了。” 耿氏在自己唯一的新婚之夜,大抵要守空房了,若是武氏安然无恙的生下孩子到罢了,要是出个什么事,只怕刚进府的耿氏就要受上些闲言碎语了。 也没时间怜惜别人,殊兰将纳穆给了吴嬷嬷,依旧是交代了不许随意出入带了吉文和小梅一同去了正院。 胤禛果然是在,见了殊兰到了看她披着斗篷就点了点头,问了几句纳穆:“他睡了没?” 每次提起纳穆殊兰的眉眼间就会洋溢出欢快和幸福:“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儿晚上就是不睡,在炕上爬来爬去,妾身逗他他不理人,不逗他他又不乐意,见妾身走了看着还怪委屈的。” 胤禛虽然喜欢看她这个样子,但想到是因为儿子这样的,就不免有些酸味,只点了点头。 一旁坐着的额尔瑾眼里晦涩难辨,听着武氏的喊声,微微紧了紧手里的帕子。 听着稳婆的意思还慢的很,进了八月夜里凉,胤禛就让众人都散了,又跟殊兰多说了几句话,屋子里的妻妾们神情便都有些晦暗,他自己也没什么心思便去了前头的书房。 65 殊兰领着儿子一起睡的,小纳穆到是个乖巧的,自己先醒了见额娘没起来,自顾自的吃了一会小手,又滚出了被子伸着小腿使劲的吃自己的脚丫子,大概实在是无聊的很,又爬到殊兰跟前,趴着看殊兰依依呀呀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说了一会话伸出小胖手在殊兰脸上拍了几下,殊兰被骚扰起来,看见儿子黑亮的眼睛一弯,嘎嘎的又笑了起来,好像能让她起来是见很了不得的事情,殊兰笑着将儿子又抱回被窝里,使劲亲了几口儿子软绵绵的小肚子,纳穆蹬着小短腿笑的很是开怀。 外头侍候的人听见了动静,捧着洗漱用的东西鱼贯而入,挂起床帐,娴熟的侍候着殊兰穿衣洗漱,小梅在一旁低声说了说武氏的事情:“都一夜了还没有生下来,虽是没有明说,但看着情形也不大好。” 生孩子很多时候是个慢活,慢一点也说得过去。 小梅又道:“刚刚说是请太医开了催产的药,若真是无事的话也快了。” 因是要戴彩服钿子,比平时省事了一些,收拾好了自去正院请安,正院里因武氏生孩子,外头自有候着的,还有进出产房忙碌的,显得忙乱了一些,又因为耿氏要来请安,脸色很差的李氏,大肚子的钮钴禄,很少露面的宋氏都在列。 独守空房的耿氏圆润却又显得娇小,十四岁的她似乎还没有褪去婴儿肥,有些天真不知愁的感觉,梳着小两把,簪着珍珠头面,皮肤白皙,眉弯唇红,穿了一身鹅黄色的旗袍娇嫩的好看,连声音里都还带着稚气,实在是个很难让人厌恶起来的女子。 她依次给额尔瑾,殊兰和李氏敬了茶,又给宋氏,钮钴禄都行了礼,额尔瑾温和的开导了她几句:“恰巧就是武妹妹生孩子,你也别往心里去,来日方长。” 耿氏忐忑的扭着手里的帕子:“爷子嗣才是顶顶重要的事情,奴婢并不觉得有什么,只不知武姐姐现在如何了?” 她如此直接的问出自己的担忧,到显得直率可爱,额尔瑾虽是应景的皱着眉头,但声音还是很温和:“已经开了催产药,在等等。” 耿氏点了点头,目光掠过殊兰,呆了呆,又慌张的低下了头,原来是这样貌美出尘的女子,也难怪说这府里的宠爱都在她一人身上,就是府上的大多事情都是她管着,看着就不是个简单的女子。 正说着话,福儿从外面进来福了福身子:“稳婆的意思在下去孩子估计也就保不住了,问福晋的意思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西次间的气氛一凝,殊兰垂了眼,并不打算多说,额尔瑾沉吟了一会转头问殊兰:“妹妹是什么意思?” “姐姐是福晋,这事情理当姐姐做主。” 其实根本就不用多想,怎么都是保孩子,但这话若是胤禛说就是过后不舒服也怪不上别人,若是别人说,武莹莲没了胤禛要是偶尔想起,就要怪上谁。 额尔瑾心里冷笑了一声,她理当做的事情实在多,如今后宅的大权都落在了殊兰身上,也没听见有人说她是福晋理当由她来管。 后面又有丫头进来催,箭在弦上不得不不发,在耽搁下去孩子真出了事,就是更大的错,额尔瑾闭了闭眼:“保大人!” 大抵都有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慨,众人都有些沉默,尤其是耿氏一想到进门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只怕日后的日子要更难过一些,脸上甚至有了衰色。 早膳用的也没有多少味道,武氏的孩子最终是生了下来,生下的小阿哥弱跟一只幼猫一样,哭都哭不出声音来,一个时辰之后就随着他的额娘一起去了。 从古至今死在生孩子在一件事情上女子太多太多,也因此才有产房不吉利这一说,刚生下来就夭折的孩子更是不计其数,这样的事情说不是大事就不是大事,殊兰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佛,也没有心情在坐下去就要起身。 额尔瑾却忽的大发雷霆:“武妹妹的身子还胎儿一向都很稳妥,怎么会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殊兰诧异的看了一眼额尔瑾,从她微挑的眼角间看出了些端倪,她垂下眼摸着自己手上的宝石戒指,这孩子若是好好生下来就定是养在额尔瑾跟前的,她会发怒也说的过去,但她的样子看着又似乎不完全是因为此,有些失望有些后悔又有些决绝,神色似乎极其复杂。 李氏阴阳怪气的道:“这孩子是在福晋院子里生的,如今出了事,也不知道福晋在问谁?妹妹身上不舒服,实在没时间在奉陪,先告辞了。” 她起来福了福身子,转身就走,自二阿哥去了,她的性子就显得怪,也不大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多呆,要么一开口就夹枪带棒,要么就是沉默。 殊兰也不大想看有可能上演的大戏:“武妹妹去了,好多事情要料理,妹妹也先告退了。”她福了福身子,跟着李氏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却在正院的门口遇上了李氏,殊兰本没想着跟她多说,她却忽然转身看着殊兰:“爷说弘昀是我害死的,说你有真本事,当时要是在跟前说不定弘昀就不会走,说终归还是我给弘昀的那件衣裳害了弘昀。” 她大抵只说为了将心里的话说出来,说完了深吸了一口气,又渐渐走远。 第56节 吉文低声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这是在服软…… 殊兰一边安排武氏的丧事一边让人去武氏的家里报丧也给胤禛去了信,刚出世就死掉的阿哥装在盒子里跟武氏一同放进了棺材里,很多事情都是有定例可循的,并不显得多难做,就是蜡烛值钱这些东西该在哪里买殊兰都说出了地方和价钱,办的极其顺当。 正院的动静很大,据说是发现了问题,殊兰将自己的院子里里外外的悄无声息的过了一遍,确认沾不到自己身上,就只等着看额尔瑾到底是要对付谁。 康熙不再,留在京城的皇子们事情就相对较多,忙的晕头转向的胤禛脸色极不好的进了府,进了正院,额尔瑾一面让人侍候胤禛换衣裳,一面哭,就好像死的是自己的儿子一样,胤禛因为答应过下头的格格谁生了阿哥就放在额尔瑾跟前养,到觉得这也算情理中的事情。 胤禛沉默的坐在榻上,一下一下的吃着茶碗里的碧螺春。 额尔瑾擦了擦眼泪声音沙哑的道:“武妹妹身子一向都好,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妾身觉得意外,让人仔细的查了一遍,就发现了些事情…” 胤禛的动作顿了顿,额尔瑾接着说道:“妾身这边的小厨房里,一边给武妹妹熬着催产的药,当时还熬着给钮钴禄的保胎药,给武妹妹熬药的丫头小环因为武妹妹每次喝药都要吃蜜饯,在厨房里没有找见,离开过一小会,厨房里有个小丫头见着当时在钮钴禄妹妹的丫头莺儿一个人呆了一会,而且也有人看见钮钴禄妹妹并没有喝那碗保胎药,而是倒在了屋子里的花盆里。” “爷若要亲自审问,妾身让人将人都带上来。” 胤禛垂着眸,静坐在榻上,到问了句别的:“这事情要是钮钴禄做的,你预备怎么办?” 额尔瑾怔了怔:“妾身是盼着她能生个儿子,但确实不敢将这种黑心狠历之人养在跟前,她肚子里怀着爷的孩子,怎么处置都是爷说了算,就是爷怜惜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打算处置,妾身也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处置?怎么可能不处置?胤禛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钮钴禄肚子里的还不知道是男是女,能不能生下来,但若是坐实了罪名她却是实打实的害死了一个本来可能会很健壮的阿哥,胤禛只怕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了。 胤禛靠在榻上,伸展开修长的腿:“苏培盛,去钮钴禄屋子里将那盆到了药的花抱出来,让太医看看。” 他面无表情,淡漠又俊冷,额尔瑾无从判断他心里的想法,也只坐在一旁沉默的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叶在风里打着转的飘落,秋意渐浓…… 隔了一会苏培盛带着太医进来,太医道:“里面的药应该是催产药无疑。” 胤禛摆了摆手,苏培盛又带着太医下去。 又一会,当事人、还有看见过莺儿独自在小厨房丫头、看见钮钴禄倒药的丫头都被带了进来,说的跟额尔瑾说的基本没有什么出入。 从苏培盛将屋子里的那盆花抱走开始,钮钴禄就在难安静下去,她焦躁恐慌的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停的踱步,渐渐觉得自己完全是入了福晋的套,现在想,怎么偏偏一直有的蜜饯就没有了,那个小环恰巧就离开了一会,露出了那么大的破绽给了莺儿可乘之机?她强自镇定下来,想要想一想对策,但心却越来越来乱,福儿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的时候,她腿一软几乎倒在地上,莺儿白着一张脸扶住了钮钴禄:“主子,这事情您只管往奴婢身上推。” 钮钴禄一怔,心里又酸又暖:“傻子,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你只记得咬死没有做手脚就行,别的都让我来说。” 钮钴禄被带进了屋子里,特意扶着腰,让自己的肚子更显眼,福了福身子,站在一旁,恭敬又温顺。 额尔瑾嘲讽的笑了笑,咬人的狗不叫,她当真是看走眼了。 胤禛的目光在钮钴禄的肚子上淡淡的打了个转,看了一眼额尔瑾,额尔瑾会意的开口问钮钴禄:“你是不是将武妹妹的催产药换成了保胎药?” 钮钴禄看上去先一愣,随即又是满脸的不可置信:“福晋在说什么?奴婢为什么要这么做?害了武妹妹对奴婢有什么好处?” 她一面说着又哭:“武妹妹跟奴婢是一同进府的,情分比别人还要好一些,奴婢怎么会去害武妹妹?” 额尔瑾森然一笑:“你也不用狡辩,当时厨房里有一会就只有你跟前的丫头莺儿在,换个药很方便,在说你那花盆里的催产药又是怎么回事?” 钮钴禄哭着道:“求福晋明察,那花盆里的药连奴婢都不清楚,奴婢怎么会知道那里面就偏偏到了一碗催产药?若说是别人陷害奴婢也不是没有可能!” 祸水东引?额尔瑾敲着桌面看着她:“那你说,谁会害你?” 钮钴禄还没有开口,外头的丫头道:“钮钴禄格格的丫头苏荷求见主子爷和福晋。” 额尔瑾抿了抿嘴,看了一眼胤禛,胤禛慢慢的道:“让进来。” 苏荷的名字大家多少都知道,但却极少见到人,额尔瑾看到那跟殊兰有几分相似的样貌,转头看了一眼胤禛,只见着胤禛只是撇了一眼就不再多看。 额尔瑾问跪在地上的苏荷:“你有何事?” 苏荷磕了个头,声音虽然清脆却又显得有些呆板:“奴婢有事要说,是关于我们主子的。” 钮钴禄的感觉越来越不好,她平日里对苏荷极坏,要说苏荷要说她的好话她怎么也不会相信,她色厉内荏的呵斥道:“你出来做什么?又要胡言乱语?” 额尔瑾似笑非笑的撇了一眼钮钴禄,温和的对苏荷说话:“你说吧,只要说的实话,都可以说。” 苏荷应了一声,声音平直又没有起伏:“奴婢听见我们主子跟莺儿商量,‘福晋怎么也要养一个孩子在膝下,如今武氏那个贱人极有可能是阿哥,我背着福晋有了身孕,福晋只怕不会放过我,但若是武氏的孩子没了,福晋又想养个孩子,我的命说不定还能保住,你借机行事,武氏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下’那晚给武格格开了催产药要去煎,主子又催促着莺儿去‘想办法将药换掉’。” 她的一番话打翻了两个人,一个额尔瑾一个钮钴禄,额尔瑾在胤禛的越来越阴暗的目光下,心里一片冰凉根本无法动弹,钮钴禄听着她一字不落的复述了她对莺儿说的话,歇斯底里的扑上去撕打她。 苏荷也不躲避:“奴婢这一辈子就毁在了钮钴禄的手里,活着也不过是挨打,也算是给自己报了仇,福晋也不必恨奴婢,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奴婢做事从来都是无愧于心。” 她竟然已经服了毒药,嘴角渐渐流出了血,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闭了眼,脸上竟是奇异的安详的笑意。 安静的屋子里散发着鲜血的腥味,从苏荷嘴角流出的血在团花地毯上渐渐晕出一朵鲜艳的话,妖娆妩媚,她不过是个奴婢,即使死也给自己拉了一堆垫背的人,也不知该说她死得其所还是说死了最好,亦或是这个女子真是阴狠的小人,死都不愿意放过别人。 在没有比苏荷的死还有她死后的神情更能说明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额尔瑾不准钮钴禄有孕,钮钴禄却背着额尔瑾有了孕,被惹怒了的额尔瑾打算害钮钴禄,钮钴禄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又害死了武氏的孩子。 事情就这么简单又复杂。 钮钴禄狼狈的瘫坐在地上,额尔瑾僵坐在榻上,猛的咳嗽了一声。 胤禛起了身,带着一身的冷气出了屋子。 66 芳华院像是个世外桃源,整个后院秋意浓重,这里却依旧生机盎然,翠竹掩映,红叶如火,金黄色碗口大的波斯菊,开的繁盛又热闹,挤挤挨挨的将这个一直住在胤禛心底最柔软处的女子簇拥在当中,她只站在原地,他看着就觉得宁静,长长的透了一口气。 殊兰看见了胤禛,笑着转身迎向他,太阳在她的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暖光,她朝他微笑,像是从天而降救赎他的神祗,她的手小巧细腻又柔软,握在手里却觉得能填满他的空洞,消散他无法让别人知晓的疲惫,温暖而柔软,却同样异常的坚实厚重。 殊兰唤了几声,胤禛却还有些走神,她只知道额尔瑾要是收拾的是钮钴禄,后来还参进了去了一个丫头,至于到底闹到了什么地步,她并不清楚,但看胤禛的样子,肯定是不好。 殊兰伸出手在胤禛眼前晃了晃,又唤了一声:“爷,可是哪里不舒服?” 胤禛眼眸才渐渐清亮起来,他的精神比刚刚好了很多,携着她的手进了屋子:“站在院子里做什么?” “想寻上几朵半开的波斯菊,剪下来插瓶。”殊兰道。 胤禛一直进了里间,殊兰看他要上床,侍候着他脱了外衣又脱了靴子在床上躺下,拉开个被子给他盖上,要去端茶,胤禛拉住了她的手:“坐下陪我说会话。” 他眉宇间有着疲惫,看着她的时候眼眸里又透着欣慰和暖意。 胤禛张了张嘴,本是想说说刚才的事情,最终却成了一声叹息,闭上了眼,他觉得这件事情说白了是他的失败,要他自己告诉殊兰他有多失败他开不了口,说他虚伪就虚伪吧,还是让别人告诉她吧。 “你也上来躺一会。” 青天白日的,这是个什么睡觉的点,她心里嘟囔了几句,还是顺从的陪着他一起躺下,胤禛抱着她,深吸了几口她身上的馨香,蹭了蹭她光洁的脸颊,低声说了两个字:“真好…..” 胤禛也就躺了一会,放松了自己,又和殊兰说了会就起来走了。 小梅将打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正说着呢,钮钴禄带进府的丫头苏荷要见主子爷,叫了进去,福晋只当她是来指正钮钴禄的,还笑着劝她说真话,没想到她是一鸣惊人,一番话打翻了两个人…她是早打算死的,吞了毒药,说完话就死了,估计人才是刚刚抬出去的…” 又说了胤禛的处置:“说让福晋此后就好好养病,后宅的事情以后都由主子管着,钮钴禄虽然害死了武格格还有那个小阿哥,但毕竟是有身孕,关在屋子里不准出来,等生下孩子在说,那个莺儿给杖毕了,钮钴禄当时就动了胎气。”说着话她的声音越发低了:“听说当时好些人都看见福晋咳血了……” 殊兰将一只白玉簪递给小梅,小梅忙帮她簪在一侧的发髻上。也只是偶尔一次额尔瑾少涂了一些脂粉,殊兰才看出了额尔瑾身体有问题,思虑太重伤了身子,在不好好调养就是大问题了… 她不知觉的又叹了一口气,没想到额尔瑾这么利索,一次就解决了钮钴禄,也没想到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可以同时定了两个人后半生的命运,也所以说,小瞧什么都别小瞧人。 胤禛毕竟没有明着处置额尔瑾和钮钴禄,小梅能打探的这么清楚估计也是胤禛故意透漏给她知道的,殊兰面上还要当做额尔瑾生了重病,将府上的事情全部接手。 她打扮妥当,带了丫头就往正院去,她如今不仅有宠爱,有儿子还有实权,下人对她的态度也是越发恭敬,老远的看见她就避在一旁,她到了就齐齐的行礼,等她走远了才敢动。 正院里鸦雀无声,一天之内死了三个人,还是死在这个院子里,怎么都觉得阴森了些,额尔瑾的屋子里点了浓郁的百合花香,却还能闻到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大红色的帷幔后,雕花的拔步床上,额尔瑾躺在上面,玉漩色的丝被下,洗净铅华的她,面色难以言喻的差,呼吸也有些急促。 额尔瑾睁眼看着殊兰,这府上如今有哪一个比的上殊兰,死的死伤的伤,尚且还有一个新人,却也因为这刚进府的事情大抵也受了嫌弃,就连宋氏都能要了她的命,殊兰或许都不屑于跟她多话。 额尔瑾轻咳了一声,她输得莫名其妙,只可恨天不帮她,看了看站在床边的沉默的二格格,叹了一声,强迫自己将眼里的恨意和嫉妒收起来,尽量平缓的跟殊兰说话:“我身子如今太差了,府里的事情一样都管不得,账本一会我就让李嬷嬷给你送过去,以后就要多麻烦你了。” 殊兰以为额尔瑾已经是个有些疯狂的人了,她从开始就没有打算让武氏生下孩子,故意冷落钮钴禄,就是为了逼迫钮钴禄对武氏动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做的就是背后的黄雀,她在抓住钮钴禄的把柄,将钮钴禄一起收拾掉,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说输就是满盘皆输。 她没有阿哥,谁都不能有阿哥。 可如今看她还有牵挂和顾忌,那便是二格格,对付一个有顾忌的人总比疯狂地无所顾忌的人要好,殊兰点了点头:“福晋好好养身子,以后二格格的孩子说不定还要求着福晋给起名字的。” 她说了个不咸不淡的笑话,额尔瑾扯了扯嘴角:“你说的是。” 殊兰又说了几句,就起身告辞,出了屋子走了几步,又拐到了钮钴禄的屋子外,屋外站着两个媳妇,见了殊兰都是一脸谄笑:“西侧福晋怎么来了?今儿这院子煞气厉害,您身娇体贵,当心冲撞了。” 殊兰点了点头:“我跟钮钴禄格格有几句话要说。” 只说不能让钮钴禄出来,又没说不让人进去,两个媳妇乐得奉承殊兰,忙开了门,让殊兰进去,吉文跟着进去,小梅守在外面。 钮钴禄呆呆的坐在窗下不知道在想什么,早上见她的时候还是一脸红润的样子,这会在见她却是发髻散乱,脸色惨白,旗袍的一颗盘扣都开了,神情呆滞。 殊兰两辈子加在一起何曾见过这样的钮钴禄,她心里竟是莫名的感到快意,嘴角压不住的向上挑起。 钮钴禄看见殊兰,眼睛竟然亮了起来,猛的跪在殊兰跟前:“你在救我一次,救我一次!我发誓你的身份我谁都不说,谁都不告诉!” 殊兰冷笑了一声:“我的身份?你以为我是什么身份?你做下了这么恶毒的事情,武妹妹在天之灵都不会放过你的,你当心她夜里来找你索命!你不是喜欢虐待苏荷吗?这下好了,她也死了,你怕不怕她跟武妹妹还有武妹妹的孩子搭伴来找你?多热闹!” 殊兰说一句,钮钴禄就哆嗦一下,她猛的尖叫了一声抱住头,歇斯底里的道:“你胡说!你胡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根本就没有鬼!人死灯灭,死了就是死了!” 殊兰笑看着她:“有没有鬼,你最清楚。”她说着笑看着钮钴禄身后:“看见没,那张黄花梨木的椅子上坐着武妹妹,正抱着孩子哄了,她身下还留着血,留了好多血,你没感觉到吗,都流到你脚下了,黏答答的,真恶心,唉,我是呆不下去了,你跟武妹妹慢慢叙旧吧。” 她转身就走,钮钴禄尖锐的叫了一声蹿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你胡说!你骗人!没有血,根本就没有血!” 殊兰站在门口回身看了一眼:“看见墙角跪着的苏荷没,她正冲你笑呢!” 钮钴禄喜欢让苏荷在墙角罚跪,这件事情鲜少有人知道,可殊兰偏偏就说出了口,这一句话,给原本就已经骇破了胆子的钮钴禄,致命的一击,她本来还有的心防全面溃破,只觉得整个屋子都是武氏,苏荷,还有武氏孩子的声音,都冲着她说:“还我的命来!” 屋门嘎吱一声闭上,本就微弱的光线全部都挡在了外面,暗下来的屋子里似乎却比别的时候更清楚,流着血的武氏,跪在墙角笑的苏荷,猫一样哭个不停的小阿哥…… 钮钴禄缩在床上用被子严严实实的裹住自己,颤抖的停不下来,粗重的喘息着,盯着每一个角落…. 出了屋子太阳一晒,吉文才打了个哆嗦,直到出了正院她吞了一口唾沫问殊兰:“主子,你刚刚是吓人的吧?” 殊兰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为什么要吓人,我说的都是真的。” 吉文的脸瞬时白了个透,左思右想决定还是让人给自己捎个平安符回来带一带的好,嘴里念念叨叨的念了无数遍佛。 殊兰胸腔里的快意渐渐散去,又恢复以往的平静,她不能做的太多,做的太多将自己陷进去,一不留神就会让仇恨左右了她,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可做的事情何其多,报仇不过是小的不能在小的一件事情,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清醇的空气,满口的桂花清香,她微笑着嘱咐小梅:“过上大概有一个月吧,让庄子上将新鲜的螃蟹多送一些过来。” 小梅应了一声。 现在还不适宜大吃大喝,总不好让别人说她太凉薄了,桂花螃蟹可是秋日里不可多得的美味…… 皇十八子胤祄抱病留住永安拜昂阿地方调理,至是病笃上回銮临视驻跸永安拜昂阿地方。 十八阿哥是老来子,一向得康熙的喜欢,这几年年纪大了一些,皇上外出总是带着,儿子病的脱了形,康熙的情绪很不好,看着太医给十八个扎了针,并没有什么起色,太医面色惶恐:“臣技艺不精,实在无能能为力。” 康熙自己多少也懂一些医术,虽说心里明白但还是恨太医无能:“滚下去!” 太医如得了赦免,仓皇的退了下去。 太子嘴角阴冷的笑意一闪而过,上前低声的劝康熙:“皇阿玛,十八弟已然不中用了,您的身子重要,儿臣的意思还是给他穿了衣裳备好后事,也免得十八弟走都走的不安生。” 康熙在底下站着的儿子身上扫视了一圈,又看向了一旁温文尔雅的太子,冷笑一声:“你到是清楚?你如何就知道他一定不中用了?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看见朕对谁好你都疑神疑鬼,在朕的帐前都敢鞭笞朕的臣子,你眼里还有朕?你还会有这孝心!滚远一点,朕一点都不想看见你!” 太子也没想到不过是劝一句,就惹来了这么多的话,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磕头:“皇阿玛,儿臣对皇阿玛的孝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儿臣根本就没有鞭笞谁,都是那些见不得儿臣好的故意栽赃给儿臣的,皇阿玛一定要明鉴啊!” 第57节 十四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早没了往昔风光的太子,勾着嘴角嘲讽一笑:“太子说的这可是话里有话,谁还敢陷害太子,太子没有害十八弟就很好了。” 大阿哥看了一眼十四,眼里的光华一闪而过。 太子一僵,咬牙道:“十四弟这是什么话?口说无凭,拿不出证据就是凭空诬陷!” 康熙的脸色越发不好,他看了看地上的太子,显然已经将十四说的话信了几分,他深恨儿子的不争气,却又前所未有的觉得无奈,就是鳌拜当权,三藩叛乱的时候他都未曾有过这样深深的无奈,或者他真的已经老了,已经不足够跟这些逐渐强大起来的儿子们力拼,难道他还要因为一个重病的儿子去打杀另一个宠爱教养了多年的儿子。 他疲惫的挥了挥手:“下去,都下去。” 后头十五几个应了一声当时就行礼下去,大阿哥几个顿了顿才退下,太子出了帐篷接过太监手里的帕子将脸上的泪痕擦掉,路过十四身边的时候看了一眼,眼睛钩子一样的厉:“你最好祈祷日后不会落在孤的手里。” 十四轻蔑的笑了一声:“怕你,爷就不是好汉!” 太子风头最盛的那几年十四还小感受不深,太子渐渐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十四懂了事,也因此他从未真正的将太子当回事,太子扭曲着脸笑了笑,大步走远。 都不想让他好过,那谁都别想过好! 十三若有所思的看了几眼十四,多少还是佩服他这胆量的,他在太子手下久了,可不敢当面说出这样的话。 阿哥们都退了下去,李德全忙给康熙端了一碗参茶:“皇上润润嗓子。” 康熙摆了摆手,并没有接:“朕记得四贝勒当时病重,四贝勒说是他的西侧福晋施针治好的?” 李德全应了一声:“奴才记得,当时太医也没有看出来垂泪兰的问题,还是西侧福晋看了出来,太医束手无策,西侧福晋施针又辅以药膳才治好了四贝勒。” 康熙起身在地上走了两步,回身不容置疑的吩咐李德全:“快马加鞭回京,务必将四贝勒府上西林觉罗氏带过来!” “喳!” 67 天空才刚刚泛起鱼肚白,启明星还没有落下,寂静的四野连鸟叫声都听不见,宽阔的官道上却由远及近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大约是二十几人的一支队伍,为首的男子穿着貂皮大氅,神情冷峻,偶尔瞥向怀里的人时才露出几点柔和,又明亮的恰如天边的启明星。 康熙的旨意一到京城,纳穆就被送进了德妃的宫里,胤禛二话不说带了殊兰和侍卫,骑着马就起程,每到一处驿站换了马匹最多也就是补充点干粮和水休息一个时辰,接下来就赶路,殊兰反身骑在马背上,胤禛用布将殊兰跟自己绑在一起,又用大氅将她密密的裹住,就算是睡着了也不用担心掉下马去。 殊兰睡了一两个时辰就被颠了起来,胤禛的身上很暖和靠着坚实又安全,她在胤禛的怀里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问:“快到了吗?” 胤禛也只勉强听见:“晌午的时候就能到皇上的驻地。” 殊兰心里一松,搂着胤禛的腰身在他胸前下意识的蹭了蹭,又放心的睡了过去。 胤禛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连疲惫都少了一些似的,又朝着马身上甩了一鞭子,在快一点,等到了地方她就可以不用受这旅途的颠簸了。 殊兰就是下了马还觉得在马背上一般上下颠簸着,腿脚都有些发软,胤禛想起她大腿内侧不知道磨破了多少次,心疼的握了握她的手,七八天没有好好洗漱,殊兰想着要换件衣裳稍微洗漱一下在去见康熙,李德全急得直跺脚:“哎呦,侧福晋,人命关天的时候,哪有时间顾忌这些,赶紧随奴才去见皇上吧!” 闻讯赶来接胤禛的几个阿哥们,也只是看了个殊兰的背影,虽说是听说了皇上召见,但并不清楚其中缘故,十四仗着跟胤禛是亲兄弟,拉着胤禛道:“四哥,辛苦了!皇阿玛这么着急的把你叫过来,到底是为的什么事?” 十三推开十四:“还有没有眼色,不知道四哥是怎么来的?” 他攀着胤禛的脖子:“走,四哥,先到弟弟那洗一洗,在换件干净的衣裳,估计皇阿玛一会就要见你了。” 胤禛点了点头。 看着十三跟胤禛的背影,十四冷哼了一声,看十五几个都一起跟了过去,他也只好跟着。 殊兰虽说也是满脸疲惫,但美人疲惫只觉得越发娇弱怜人,康熙虽说一心都在儿子身上,看见殊兰这风一吹就倒的样子,竟是多少有些愧疚,毕竟是个千金小姐,这一路不眠不休的奔波确实是辛苦了。叫了殊兰起,就带着她向内室去,一面让太医给殊兰说些十八的症状。 太医姓胡,只撇了一眼就不敢在看,低着头对殊兰一一都说了,殊兰便大致判断十八应该是得了腮腺炎。 康熙回身看了殊兰一眼:“怎么,有没有把握?” 殊兰垂着眼道:“还得在看看十八阿哥的脸色和脉象,大致上到是知道十八阿哥的病症,西洋那便管这病叫做腮腺炎。妾身幼年时候曾看过医书,虽说那时候并不懂,但好在是背下了,年纪渐长在心里默默思量了一遍便觉察出了那本医书的珍贵。” 她总要向康熙交代一下她为什么会,康熙以前不问是没有必要,如今要她救疼爱的儿子总要先愿意相信她。 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书献给了康熙:“这是妾身默写出来的。” 她很早就防备着有人问她,因此就将自己会的一些东西摘抄了出来,这一次出来的时候就带上了,这样也算给了个相对较为合理的解释,在说别人说她不是这样学来的,那是怎样学来的,她的人生经历,康熙想必是清楚的,她书上的东西寻常的医书上都看不到,估计想来想去也就觉得只有这样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康熙接到了手里,微微颔首,并不言语。 古人总是认为得病就是邪风入体,因此上病人的住处永远都捂的严严实实的,屋子里的药味散都散不出去,十八阿哥一直都在发低烧,脸上的颜色透出了死征,一只脚已经进了鬼门关,殊兰给他切了脉,翻起眼皮看了看,用茶杯扣在他胸口听了心跳。 站在床边细细的琢磨了一会。 她自始至终都有一种淡然超脱的神情,让人觉得泰山崩于面前她未必也会轻易变色,沉静在自己思绪里的时候周身的气势不弱反增,好像是忘记了要压制,不经意间就流露了出来她的本色,难以言喻的大气恢弘。 康熙翻看了看手里的医书,觉得有道理又觉得匪夷所思,却也觉得难怪太医都比不上她,从这样的书本上学来的肯定是常人比不上的,又不自禁的对殊兰多了几分期待。 殊兰回过神来,跪在了地上:“不瞒皇上,十八阿哥确实病入膏肓。”康熙脸一沉,又听她接着道:“妾身虽有法子,但却不敢担保必定能救活十八阿哥,若是因妾身而耽搁了十八阿哥那妾身就是万死也难以抵罪。” 还说什么耽搁不耽搁,要是真有办法,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殊兰身上。 殊兰磕了个头道:“我们爷一心要为皇上分忧,深怕皇上因为十八阿哥事情伤了身子,日夜兼程的赶了过来,妾身只求,若是妾身没有救下十八阿哥,皇上只怪罪妾身一人。” 还谈什么怪罪不怪罪的,本就是在医治一个已经要去见阎王的人,康熙却还是因为她的这一番大义觉得满意,点了点头:“你只要尽力救治,即便治不好,朕也不会怪罪与你,更不会迁怒四贝勒,这下可能安心救治了?” 康熙是一口道破了她的心思,殊兰终于多了点别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可以了。” 胡太医见康熙相信殊兰,就已经不打算多说,能救活大家都好,救不活大家都得了不了好处,殊兰说如何便如何。 殊兰还是决定先行针灸,在下药,对十八阿哥她是不能亲自行针的,先让胡太医大致知道要怎么走,到时候竖了屏风,殊兰站在外面说哪一处胡太医就在哪一出下针,药方也开了,康熙拿在手里看了看,点了点头,自有专人去抓药煎药。 胡太医年纪不算太大但也四十多了,自认为在医学上还是很有造诣的,殊兰诡异的行针方式憋的他心里实在难受,要不是在后宫里呆的久了,知道怎么做事,肯定立刻就要跟殊兰好好探讨探讨。 最后一针落在天突穴上,十八阿哥嘤咛了一声,站在外面面的康熙竟是听见了声音,手都有些抖:“去看看,是不是,十八醒了?” 李德全忙应看一声,转过屏风看胡太医没动作才问:“十八阿哥怎么样?” 胡太医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看着十八阿哥还有些浑浊的眼睛,吞了口唾沫,艰难的道:“睁开眼了…” 外面的殊兰也舒了一口气,她虽然知道办法但毕竟用的时候少之又少,到底会不会起作用却并不敢做万分的保证,但只要人能清醒就好,至少说明她的方法是在十八阿哥身上是起作用的。 等收了针又给十八阿哥喂了药,十八阿哥暂时不发低烧了,还喝下了小半碗的白米稀饭,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康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欣慰的朝着殊兰点了点头,让殊兰下去梳洗歇息,又给殊兰赐下了御膳。 殊兰出去就见着换了衣裳的胤禛还有大阿哥太子一群阿哥都等在外面,一一见了礼,知道他们在等消息,便笑着道:“十八阿哥刚刚喝了些粥睡下了。” 胤禛的心先是放下了,太子眉头微皱:“十八弟要不要紧?” “回太子的话,要在过三日才好说。” 十四斜昵了几眼殊兰:“难道小四嫂真的是在世神医?太医都没有办法小四嫂一来就让十八弟醒来喝了一碗粥?” 他这人说话,神情虽然爽朗,但就是会觉得话里有话,听着让人觉得不舒服,殊兰轻笑,恍若盛开的莲花:“哪里敢说是神医,十四弟实在是谬赞了。”她就只当十四是在夸赞她。 太子眼眸一深,十五几个好几年没有见过殊兰都有些怔神,胤禛眼眸一冷,对着殊兰说话,声音依旧带着几丝暖意:“歇息的地方已经收拾出来,这几天也累坏了,你去好好歇一歇。” 殊兰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自有宫女领着她去了下榻的地方。 直到殊兰走远,太子才收回了目光,意味深长的看着胤禛:“没想到四弟的这位侧福晋有这样大的本事,为皇阿玛救回了十八弟,功德无量。” 胤禛垂眼只应了一声:“也是皇阿玛识人善用,要不然她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没处使。” 太子笑了笑,不禁舔了舔嘴唇,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唐明皇连儿子的媳妇都能娶,他做了皇上也不过是要个弟弟的侧福晋又有什么不可? 康熙只召见了胤禛,太子又朝着胤禛一笑,当先走了。 康熙看见胤禛眼下浓重的青黑色,亲自扶起了他:“难为你跟殊兰那孩子了。” 只一会这就当成晚辈亲切的叫成殊兰了,胤禛都不得不佩服殊兰这本事,给个竿子立马就能爬上去,“皇阿玛实在是严重了,不过是奔波了几日,比起皇阿玛心中苦闷难以排解,儿子和殊兰这几日的劳累实在算不得什么。” 康熙并不跟他多说,脸上又有了慈爱,像个寻常人家的父亲:“你有眼光,亲自求的这个侧福晋确实不错,刚刚说要给十八治病,先求朕若是治不好,只治她的罪,不能迁怒你,朕答应了她才肯一心救治十八。” 胤禛心里一暖,又忙道:“是她莽撞了。” 康熙摆了摆手,起了身,胤禛忙跟着,听着康熙道:“十八的情形朕知道,朕又不是昏君,便是出了什么事也怪不到她身上,若真怪了,以后要是朕有个什么病症要她来看,她岂不是心里不愿意,就装着自己不懂,朕不是耽搁了自己吗?” 胤禛听这意思,似乎是想要殊兰也给他看看,康熙身体这几年确实越发不好,都是老人病,太医也没有多少办法,他会有这样的念头到也是人之常情。 胤禛想了想,慎重的道:“殊兰学的东西还是片面了一些,要不是实在危急也不敢让她轻易试手,不过药膳一道她确实做的不错,至于别的,等她自己在好好学一些或者还可以上手做一做。” 康熙沉吟了一会:“你说的也有道理。” 胤禛舒了一口气,看见康熙在榻上坐下,自己又立在一旁,听着康熙道:“你好久都没给朕捶背了。” 胤禛便知道康熙的意思是要他捶背,不知怎的脸上到有了笑意,他们父子这一两年间到是越发亲切了,平时在一起相处,气氛也很松快,他净了手,跪在康熙的身边专注的捶背,康熙看了一眼儿子魁梧的身影,眼里渐渐染上了笑意,这个儿子对他确实是孝顺。 驻地里多是帐篷,随行的阿哥和家眷都住着帐篷,殊兰进了给她和胤禛安排的帐篷就见着跟着十三一起出来的兰红正等着她,见她到了笑着站起来,迎向她,按着她坐下,又给她揉背,又让丫头上茶:“哎呦,你可是来了,累惨了吧,我给你揉揉背,赶紧在喝口茶。” 殊兰被她捏的根本端不住茶,笑着拉着她的手一同在榻上坐下:“你快饶了我吧,你这样捏着,我到是觉得又坐在了马背上,还喝茶了,也不敢端在手里,省的都泼了。” 兰红自己把自己逗笑了,笑的前仰后合:“才几天不见你,你就幽默成这样了!” 殊兰接过茶水嗅了嗅,喝了几口,确实舒服了一些,就歪在榻上跟她说话:“你这小日子如今过的美气,在家里谁要是敢给你气受,先抽上一鞭子,十三如今走到哪都带着你,十三跟着皇上天南海北的走,你就跟着十三天南海北的转悠,你说说谁能比上你?” 兰红跟她歪在一处说悄悄话:“你也不用挤兑我,你难道就不好,如今四哥宠你,你又有个壮实的阿哥,四嫂身子不好,管家的事情也都在你身上,你就不威风?我有时候也想,幸亏你没给十三做侧福晋,要不然我可没有这样的好日子过,我是比不上你有成算又懂得多,十八病成这样了,皇上就急急忙忙的召了你过来,可见你的本事连皇上都叹服,不过十八也怪可怜的,你说…”她自顾自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在看殊兰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眼睛已经睡了过去,呼吸平稳绵长,她不禁哑然失笑,让人给殊兰盖了被子,侍候着她躺好,又放了人在跟前侍候着,自己才出了帐篷,又想着十三好像多看了几眼那个蒙古前来拜见的郡王带着的女儿,回去要怎么收拾才好…… 殊兰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人是躺在床上的,胤禛将她抱在怀里,她身上干爽还透着花露的清香,衣裳也换了就知道睡着的时候大抵下头的人已经侍候她沐浴了,她便觉得身上清清爽爽的舒服,略微动了动胤禛就醒了过来,看她醒来,眼里多了笑意,亲了亲她的脸颊:“睡醒了?” 她轻嗯了一声,就见着胤禛摸摸索索的要脱她的裤子,殊兰吓的一躲,胤禛哑然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想看看你腿上的伤,给你摸些药。” 殊兰脸一红,遮掩的道:“…已经没事了…就不用看了…” 胤禛并不说话,三下五除二就扒光了她的裤子,将人抱在怀里掰开腿摸了摸又看了看,伸手从床头拿了一个小玉瓶,给她腿上抹药:“这是我从皇阿玛跟前求来的,宫中秘药,估计明儿就好的差不多了。” 他抹了药又留恋的在她腿上摸了摸,一抬头,见殊兰咬着嘴正愤愤的看着她,憋得脸都红了,他到真的笑了起来:“做什么这样看我,不就是多摸了几下吗?” 殊兰要把腿夹住,胤禛却恶作剧一般,将手伸到了她的两腿间,用手一按,她险些叫出来,默不出声的要爬起来,胤禛揽了她的腰,将她抱住压在自己身下,吻着她的红唇:“…你乱动什么,在动,那药就抹到别处了…” 殊兰在胤禛的薄唇上咬了一口:“人家都这样累了,你还欺负人家!” 胤禛的眼眸里本都蹿起了火光,听看她的话又渐渐熄灭,又成了怜惜,亲了亲她的眼角:“罢了,好好睡。” 他搂着殊兰,胯间的火热直直的抵在殊兰两腿之间,殊兰动都不敢动一下,也是真的太累了,战战兢兢的还是睡了过去,只觉得半梦半醒的抓住了一根火热的东西,听到了一声吸气声…… 68 “滴答…滴答…”这寂静的夜里也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水滴声,一下又一下,下下都敲在钮钴禄的心上,又好像不是水滴的声音,并不够清脆,透着几分粘腻。 下头的人看她失势,连烛火都不给她,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透着说不出的阴冷,她蜷缩在自己的床上,用被子紧紧的裹住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颤抖着警惕的盯着屋子里最暗的角落,那里藏着一头野兽,随时都会扑过来喝掉她的血吃掉她的肉,她不敢睡不能睡,一睡着估计就没命了。 月亮透过云层,清冷的越过窗户泻进了屋子,给最暗的角落镀了一层清辉,朦朦胧胧起来,咯咯的娇笑声也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嗒…嗒…嗒…”花盆底碰触青石地板时清晰的声音,那女子从阴暗的角落里缓缓的走出来,怀里抱着个猫一样哭着的孩子,显眼的血迹在她身后留下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轨迹,她笑起来嘴角会晕出一个浅浅的梨涡,说笑一样跟钮钴禄说话:“还我命来…” 第58节 钮钴禄拼命的摇头:“…不…不…” 那女子还在说:“让你孩子也来给我做伴…” 钮钴禄尖锐的叫了一声:“不!”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唯一的救赎! 那猫一样哭泣着的孩子笑着转头看了钮钴禄一眼,他嘴角的笑意渐渐拉到张开血盆大口,猛的扑向了钮钴禄的肚子,钮钴禄疯狂地挥舞着胳膊,只觉得肚子一阵绞痛,那孩子的声音含糊又粘腻:“…给我…做伴…” 额尔瑾睡的并不踏实,似乎总能看见大红色团花地毡上躺着的苏荷诡异又安详的神情,一声短促又尖锐的饱含了难以言喻的恐惧的声音将她惊醒,她猛的坐了起来,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心怦怦的剧烈跳动,守夜的福儿大抵是听见了动静披着衣裳起身:“主子…” 又给她捧了一杯温茶,额尔瑾捧着热茶,手心里渐渐有了温度才觉得踏实了一些:“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福儿轻声道:“仿佛是钮钴禄那边传来的…” “去看看,别真让出了什么事情。” 福儿应了一声,正院里点上了灯火,被惊醒的二格格哭哭啼啼的在也睡不着,额尔瑾就将孩子带在了自己身边。 李嬷嬷提着灯笼推开钮钴禄屋门,进了里间,见床上的钮钴禄跌在地上,隐隐还能闻见血腥味,她将灯笼往跟前放了放,头发散乱表情狰狞的钮钴禄已经晕死了过去,身下留了一滩血,众人都到吸了一口冷气,忽然觉得这屋子里阴森的恐怖。 前三日殊兰给十八阿哥每日里都行一次针,十八阿哥渐渐的清醒的时候多了,知道是殊兰救了他,只要殊兰看他,他就总是要咧着嘴笑,也难过康熙喜欢这个小儿子,确实是个懂事可爱的孩子,大病初愈他总是饿的时候多,又只能吃些清淡的粥,想吃别的殊兰又不允许,他就眼巴巴的看着殊兰,看的殊兰心软了,就用骨头汤给他煮粥喝,他这才高兴了些。 安顿了十八睡下,殊兰又去见了康熙跟他汇报了十八的情形:“已经没有大碍了,明儿就给他换套针法,五日一次,总共三次,若无大的意外十八阿哥便痊愈了,只是毕竟这一次是亏了身子,以后还要好好的调养才不至于落下病根。” 康熙刚刚见了蒙古来的使臣,听见殊兰的话点了点头,示意她在榻上坐下:“陪朕下盘棋。” 殊兰有些不好意思:“妾身的棋艺一般,实在不敢献丑。” “还没下如何知道好还是不好,坐下吧。”康熙道。 帝王的吩咐总是这么不容置疑,殊兰行了礼,在康熙的斜下首坐下,李德全端了棋盘出来,康熙执白棋,殊兰就执黑棋。 康熙到是大度让了殊兰三子,看棋路就能多少能看出人的品性,康熙是存了要看殊兰品性的意思,也好决定给立了大功的殊兰什么赏赐,还有一个,殊兰在医术上有天赋有造诣,康熙多少寄希望在殊兰身上,以后好好研习医术能将他的病医治一二,他如今批奏折都用的是左手,右手抖的写不成字。 殊兰下棋从不屑于眼前的小利,老爷子放了破绽出去,殊兰根本看都不看一下,她的棋局又稳又恢弘,赢一次就是实打实的让老爷子惨败一次,手法光明磊落的让人咬牙切齿,第一局老爷子只以三子的结果显胜。 殊兰好久都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跟人下过棋,棋逢对手,不知不觉的就下的时间长了,康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让胤禛进来的,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才看见站在一旁的胤禛正看着棋局,老爷子心里高兴,说起话来也亲切:“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朕都不知道,你这媳妇了不得,棋下的好!” 胤禛面上的神情也很松缓:“儿臣到是没有真二八经的跟她下过棋。” 康熙起了身:“你在这下,朕在一旁看,你可不许输了,给朕丢脸。” 殊兰抿嘴笑着看胤禛:“还请爷手下留情!” 胤禛只是点了点头,在殊兰对面坐下。 老爷子背着手看的兴致勃勃,听见马齐张廷玉求见,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一点都不像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他出了里间,在外面见了两人。 马齐惊慌道:“皇上,大事不好了,太子起兵造反,人马已经到了驻地三里之外的马家店!” 里面的胤禛听见这话眼眸一深,殊兰握住手里的棋子抬头看了一眼胤禛。 九月的塞外寒风呼呼的刮着,到了夜里尤为寒冷,康熙冷笑一声:“造反,他还得要有这能耐!” 但他显然是烦躁气愤的,在地上来回走动:“李德全,去将太子和所有阿哥都传过来!朕倒要看看太子要怎么造反!” “喳!” 帐篷外地几百亲兵侍卫穿着铠甲,手里按着朴刀将康熙的帐篷围了起来,李德全带着侍卫将尚且还在军中的太子强行压到了康熙帐前,凡是随行的阿哥都到了,却独独十三阿哥没有找到。 太子挣扎着要反抗,康熙将他一脚踹到在地上:“逆子,你不是要造反吗?!” 外头又传来一阵报声,侍卫在帐篷外朗声道:“反贼已被图海将军尽数控制!” 跪在外头的阿哥们都松了一口气。 太子一听见这话一愣,又大哭了起来,抱住康熙的脚:“皇阿玛!皇阿玛要明鉴啊!儿臣怎么可能有反心,这都是别人在栽赃陷害儿臣啊,儿臣要是真想反怎么可能还待在自己的帐篷里等着皇阿玛来抓,皇阿玛明鉴,这都是别人在陷害儿臣!” 康熙怒其不争:“那你说是谁陷害了你,只要有证据,朕替你做主!” 太子慌乱的一会说是大阿哥一会又说是八阿哥,康熙疲惫的闭了闭眼,这就是他养了一辈子的好儿子,毫无一点担当可言,明明是想造反,临到关头又退缩害怕,太子要是真的造反成了,他到还觉得欣慰,只可惜,只可惜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混账玩意儿! 康熙踹开他,看他那张脸上鼻涕眼泪一大把,只觉得心酸失望,什么都有,连自己都老泪纵横,右手又抖了起来:“朕养育你三十三载,你幼时出痘朕陪你出宫养病,身边太监宫女朕亲自为你挑选生怕你被怠慢一丝一毫,手把手教导你识文断字,教导你做学问做人,你读了那么多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太子大哭道:“皇阿玛对儿子的恩情儿子自然记得,既然说起陈年往事,儿臣一直想问皇阿玛,皇阿玛为什么要活活饿死索额图,饿了整整十二天!索额图在有不是也曾辅佐皇阿玛,也是儿臣的外公!”他想到难过之处,哽咽的难以成调:“他何罪之有?何罪之有?他就是对儿臣太好了!儿臣的这个太子之位反正是皇阿玛给的,皇阿玛要就拿回去好了!拿回去!儿臣要不起!” 太子的话里含满了怨气,康熙被气得眼前发黑,李德全看情形不对吓的扶住康熙:“皇上?皇上您怎么了?传太医!” 里面的胤禛和殊兰早没了兴致下棋,胤禛听见康熙不好大步走了出去,殊兰却有些发怔,原来太子真的怨恨康熙的,只是想想,康熙确实做的会让太子怨恨,太子自幼跟索额图亲厚,即便有再大的错处康熙也不当折磨死索额图,给个痛快难道不行?他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儿子的感受,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是太子怨恨他了怎么办?这样想又觉得,也许四十二年的时候康熙的心已经动摇了,太子强势了康熙不高兴,软弱了康熙更不高兴,也只能说是生不逢时罢了。 整个营地里被火把照的一片通明,外头跪着的阿哥冻得嘴唇青紫却没有一个人敢吭一声,看着太医匆匆进了帐篷一会太子就被侍卫拖了下去,越发低着头跪的恭敬。 康熙头晕目眩躺在榻上,几个大臣看着太医给康熙行了针,康熙才勉强醒过来,喝了参茶缓了一会:“胤禛,去让外头跪着的人都进来。” “是。” 阿哥们见胤禛竟是在里面的都有些吃惊,忙又收敛起情绪,跟着他进去,康熙在下头扫了一遍,没有看见十三,厉声道:“十三呢?” 李德全忙道:“刚去传旨并没有见到十三阿哥。” 康熙显然还是在气头上,摔了手里茶碗:“混账!这个不忠不孝的畜生,这个时候还不见人影!” 胤禛立时跪了下去,被骂不忠不孝,十三这辈子就毁了:“皇阿玛息怒,十三弟定是有缘故才不在的…” 康熙猛的咳嗽了几声:“你不必在说了!” 胤禛便沉默了下去。 夜已经过去了一半,康熙沉默的躺在榻上,他不说话下头的阿哥们都跪着,殊兰也不能总是在里面跟等着,于是出来跟一旁的宫女侍候康熙,沉闷的空气中好像有一点就着得火药,谁都不敢轻易开口,殊兰接了宫女端上来的药嗅了嗅,才捧给康熙:“皇上喝药…” 老爷子沉默不语,殊兰轻声慢语的说话,像是这寒冷的夜晚里的一股暖流,慢慢的就能让人放松身体:“我们家排四的阿哥纳穆还不到一岁,自打还在妾身肚子里的时候妾身就想尽千万种的法子想要他好,生怕他有一丝的不好,他不到一岁就有自己的喜好,妾身怕那只小香猪身上不干净不让它进屋子,纳穆却喜欢,一看见就依依呀呀的要抱着,若不给他就哭,哭的撕心裂肺,妾身又是心疼又是好气,难道妾身做额娘还会害他,做什么不是为了他好?后来妾身就想,儿女都是债,儿大不由娘…” 老爷子疲惫的摆了摆手:“罢了,不说了,药给朕吧。” 见康熙说话了,众人都才舒了一口气,虽不敢抬头,都瞄了几眼胤禛,没想到这个侧福晋到是有几分真本事的,看样子是劝进了皇上的心里。 康熙喝了药,就让跪着的儿子都下去了,殊兰也就随着胤禛一起退下,胤禛四顾,又低声跟殊兰说话:“十三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看样子十三还是没有摆脱历史的漩涡,但这个时候的他被囚禁,又仿佛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夜里寒风四起,殊兰偎依在胤禛怀里,几个阿哥在看见殊兰话里明显就多了恭敬和郑重,还明着抱拳谢了谢殊兰,谢她劝着康熙喝下了药。 这一夜谁都睡不着,温暖的床帐里,胤禛揽了殊兰在怀里,下意识的摸着她的脊背,却深深的陷进了自己的思绪里。 69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丁丑,康熙召诸王、大臣、侍卫、文武官员等、齐集行宫前。命皇太子允礽跪。康熙垂涕训斥太子,言明自己包容太子二十年,而太子“戮辱在廷诸王贝勒、大臣、官员、专擅威权。鸠聚党与。窥伺朕躬。起居动作、无不探听。”又说“从前索额图助伊潜谋大事。朕悉知其情、将索额图处死。今允礽欲为索额图复仇结成党羽,令朕未卜今日。”,并且言明太子是克母之人。回京之后昭告太庙废除太子。 因康熙最后留了大阿哥在跟前护卫,大阿哥有些得意忘形,康熙也不惜言辞的打击了大阿哥,“朕前命直郡王胤禔善护朕躬,并无欲立胤禔为皇太子之意,胤禔秉性躁急愚顽岂可立为皇太子!” 康熙的举措确实震惊了朝野,传回四贝勒府的时候,额尔瑾只是因为胤禛快要回来了觉得没有那么恐慌了。 李嬷嬷低声跟额尔瑾是说话:“钮钴禄的孩子是流了,人也神神叨叨的,总说武氏化成厉鬼在这宅子里,又总说是要武氏害了她,一会说是在这,一会说是在那,要不请个得道高僧在咱们府上驱一下这邪祟,府上的好多小丫头吓的都不太敢进咱们的院子了,传的越来越邪乎。” 额尔瑾也害怕,她总是梦到苏荷,这几日又梦到弘昀,牵着二格格的手要带了去,她每每总会被吓起来,夜里几乎没有睡好的时候,疲惫的应了一声:“就依你,你看看哪一家的好,就请哪一家。” 李嬷嬷其实心里也害怕,如今额尔瑾应了,她到也透着松了一口气。 康熙处置了侍卫内大臣镶白旗护军统领伐喀,说他为人朕甚疑之,不可使居领兵之任,可见当时的反兵是出自这人的麾下,虽没有找到他造反的证据,但他明显犯了康熙的忌讳,又召见了还在京城的三阿哥。 三阿哥快马加鞭的感到康熙的御驾前,吓的却不敢进去,殊兰刚侍候着康熙喝了药,出门遇上三阿哥,行了礼就引着他进去:“诚郡王这边走。” 三阿哥忐忑的看了一眼殊兰,殊兰低声道:“皇上只说要问些事情,诚郡王不必过于紧张。” 三阿哥勉强点了点头,殊兰带了三阿哥进去,低声跟老爷子说了几句,老爷子转头看了一眼三阿哥那青红交加的脸,放缓了神情:“朕只是想跟你问问废太子胤礽的事情,没有要拘禁你的意思,坐下吧。” 得了康熙的保证三阿哥才放心了些,偷吸了一口气坐下。殊兰便就退了出去,又去看了十八,才去看了兰红。 十三那一晚没在,却是出了个大事,等早上找到人的时候他满身的酒气在宫人的帐篷里还昏迷不醒,同前来朝拜康熙的翁牛特多罗杜楞郡王留宿在行宫中的女儿乌日娜,赤身裸体的抱在一起,乌日娜醒来痛哭流涕,说是十三奸污了他,康熙一气之下就将他关了起来。 兰红的精神很不好,殊兰去了见她又在默默的垂泪:“我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做不出那样的事情来,我不该跟他怄气,要不然他不会跑出去喝酒,他不喝酒就不会给别人可乘之机,都怪我,都怪我…” 殊兰给她擦了擦眼泪:“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只怕下头那些奉高踩低得奴才们会怠慢了他,你打点了衣裳吃食正该给他送过去,他心里指不定怎么慌的,你安慰他几句比什么都强。” 兰红听了她的话擦了一把眼泪:“你说的是,我是该先去看看他。”又拉着殊兰的手:“亏得你愿意劝我…” 殊兰笑了笑,又想起十三回去之后被关在了养蜂夹道,本就是最冷的冬天,那地方又阴冷潮湿,过堂风能穿透人的骨头,十三大抵就是在那里坏了身子的,此后就留下了病根,殊兰便想着,能帮一把就是一把吧,他好好活着总归是胤禛的助力… 康熙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自见了三阿哥之后就一直说,废太子似乎着了魔怔了一般,举止失常,不但私底下说,还对众大臣都说,说废太子自小就是他亲自教养的,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一下子变成这样了? 康熙大抵还是不舍的。 康熙回京,设氊帷,让废太子住在上驷院旁。又让胤禛和大阿哥一同看守。 殊兰是跟着康熙的车驾一起进了宫的,胤禛留在康熙身边,她去了德妃宫里。孩子小的时候变化总是最大的,将近九个月的纳穆,越发跟胤禛相似,只那双眼睛还跟殊兰像,一个多月不见竟然还认识殊兰,嘎嘎的笑着要殊兰抱。 德妃笑着轻拍了纳穆一下:“你不在的时候他就只粘我,你一回来,便不要他玛嬷了。” 殊兰抱着纳穆靠着德妃:“这些日子可辛苦额娘了,看额娘都累的瘦了。” 纳穆像个小猴子一样在殊兰的怀里上下蹦,殊兰险些抱不住他,才跟德妃说了一句话就说不下去,只好抱着他起来,他小胖手朝外一指,啊啊的说着话,看样子竟是意思殊兰将他抱出去,殊兰亲了儿子几口,这小子也聪明,又回亲了殊兰一口,逗得殊兰直笑。 德妃站起来给纳穆拉了拉衣裳:“说什么累不累的,他在跟前我到觉得高兴。” 殊兰垂了垂眼,德妃又笑转口道:“额娘想养你十四弟的孩子在跟前,就怕你皇阿玛不答应。” 殊兰笑了笑,转而说了些路上的见闻:“一直在马背上颠簸,都好几日了总还觉得在上下颠,在不想受第二回了…” 殊兰救了十八阿哥,这事情并没有隐瞒,庶妃王氏还在德妃跟前磕过头,皇上也只是手上有事耽搁了,之后总要厚赏殊兰的,德妃虽说有些想将纳穆养在跟前,但见着殊兰并不愿意也不想勉强,就顺着她的话说:“也亏的你了,十八那孩子怪可爱的,真要去了谁心里都不高兴…” 纳穆硬要出去,殊兰都顾不上跟德妃多说句话,刚抱着出了屋子,乾清宫的太监李福寿就找了过来:“侧福晋快去看看,皇上不大好!” 德妃听看这话脸色也不大好,忙接过纳穆催促殊兰:“快去看看。” 殊兰应了一声,就匆匆跟着李福寿出了永和宫,还隐隐约约的能听见纳穆不满的声音,殊兰抿了抿嘴,问李福寿:“出了什么事?” 李福寿压低了声音道:“是侧福晋,奴才才肯说的,是直郡王闯祸了,说他愿意替皇上杀了废太子,不用皇上动手,又说张明德相面,说八爷有储君之相,皇上动了怒。” 实在很难明白大阿哥这个时候是在帮八阿哥还是在害八阿哥。 殊兰去的时候大阿哥还跪在外头,李德全见殊兰到了忙迎了上来:“您可来了,快去看看…” 殊兰点了点头,进去见着三阿哥,胤禛和五阿哥几个都在跟前,胡太医见了殊兰松了一口气:“皇上是怒极攻心,但奴才扎了一针并不见起色…” 三阿哥只焦急的道:“弟妹就不要讲虚礼了,赶紧先给皇阿玛看看。”胤禛微微颔首,殊兰便径直走到康熙床边,切了脉,又问了胡太医几句,琢磨了一会就让胡太医下针,两针下去,康熙便醒了过来,众人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开了药方就让人下去煎药,殊兰低声劝着老爷子:“不是都说好了吗?您是不能动气的…” 她跟康熙说话的语气亲切中又透着亲昵,像个真正的晚辈一样哄着老者高兴,三阿哥几个微微诧异。 老爷子疲惫的摆了摆手:“哪有那么容易…”这口气到像是在诉委屈一般,连胤禛都暗暗挑眉。 第59节 她便又低声说话:“您别生气了,让我们爷给您捶捶背,松散松散,好好睡一觉,有了精神在想别的事情,殊兰在给您熬上一碗鸭子肉粥,等您起来了刚好喝…” 老爷子叹了一声气:“就按你说的来吧…”又去看胤禛,见胤禛已经洗了手侯在一旁,便微微颔首,又让三阿哥和五阿哥退了下去。 退了下去的三阿哥和五阿哥都若有所思,大阿哥看见他们出来焦急的道:“皇阿玛怎么样呢?” 三阿哥眼神闪烁:“这会是无事了,只是也够吓人的,大哥做事未免太莽撞了些。” 大阿哥便抿着嘴不说话。 三阿哥笑了笑,跟五阿哥渐渐走远。 康熙身子不好殊兰又要在跟前照顾,因此到是一时半会回不了贝勒府,只想着佟如玉的产期也就是这几日,捎话回去让人去看看佟如玉,怜年和吉文也被送了进来照顾殊兰,胤禛到是回了府,回去才知道钮钴禄不但掉了孩子人也疯疯癫癫的,额尔瑾还专门请了得道高僧驱邪,闹得人尽皆知。 额尔瑾的样子也不好,到像是疲劳过度一般,觉得胤禛的眼神冰冷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话。 胤禛审视了额尔瑾半响,难道她以前也是这样做事的?闹得大家都知道四贝勒府上闹鬼对她就有好处?他虽然厌恶钮钴禄但她流掉的孩子毕竟是个男胎,才一会不再,额尔瑾就能生出事来! 胤禛也不大想跟额尔瑾多说,淡淡的吩咐:“下去吧。” 额尔瑾僵了僵,应了一声慢慢的退了下去,她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气。 苏培盛一边侍候胤禛一边将滞留在京城没有送到胤禛跟前的消息说了说:“…西侧福晋的堂妹格佛荷前几日投缳自尽了…” 胤禛顿了顿:“十阿哥知道了吗?” “想来是已经知道了…” 殊兰也才从康熙的乾清宫回了德妃的永和宫准备就寝,就听见怜年低声说了格佛荷自尽的事情,愣了半响:“她这孩子怎么这么倔,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怜年一边给她卸了头上的钗环一边低声道:“听那边的下人说,二太太对二格格实在是差了些,羞辱了二格格好几次…” 殊兰便想起,在苏尔氏的目光中总是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的格佛荷,她怕是最不愿的就是在苏尔氏跟前丢脸,也不见得就有什么大错,殊兰叹了一口气:“罢了,有时间去给她烧几张纸,也算是我们姐妹一场的情谊…” 怜年应了一声。 大阿哥做的事传到八阿哥耳中的时候,张明德已经被抓了起来,虽说并没有怎么样了八阿哥,但还是让八阿哥惴惴不安,听说皇上当是都气晕了过去,八阿哥的书房里灯火通明,除过跟他亲近的大臣,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都在列,十四因跟着康熙去了塞外就说了当时的事情,不自觉的就说到了殊兰身上:“这个西侧福晋也是个人物,救了十八一命就得了皇阿玛的看重,她说话比寻常人说话都顶用,皇阿玛说要把十三关在养蜂夹道里,也不知她是怎么劝的,就给改成了在家里禁足,废太子的时候皇阿玛气的药都不想喝,她开口说了几句话,皇阿玛就看着心平气和多了,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鄂岱伦道:“不过她到没有随意插手过别的事情…” 八阿哥嗤笑一声:“她要真敢随便插手别的事情,也不能现在还留着侍候皇阿玛。” 九阿哥皱了皱眉:“她跟八嫂可是有大过节得,会不会故意落井下石?” 他这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八阿哥起了身站在窗前:“也不要太慌乱,如今皇阿玛还没有动咱们,咱们可不能先乱了阵脚。”他眼里又隐隐的透出亮光:“太子被废,终究是个机遇…” 十阿哥却有些出神,怀里还揣着格佛荷临终前写给他的信,她说,我不怪你…他竟然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女子的爱恋可以炽热到灼伤人的地步,她为他投缳自尽,她还说,我生是你的人,死也只做你的鬼,他摸着有些发疼的心,甚至觉得有几丝茫然… 70 君王的心思总是难以捉摸,康熙气的睡不好吃不好,转身又要大臣推荐储君人选。八阿哥是太沉不住气了,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他自信自己在大臣中间的好名声是旁人所不能比拟的,似乎众人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八阿哥府门庭若市。 殊兰领着宫女端了做好的药膳进了乾清宫的西暖阁,轻移脚步走至了康熙跟前,低声劝着批阅奏折的康熙:“皇阿玛,该用些东西了。” 老爷子看着奏折冷笑了一声,见是殊兰又渐渐收起了帝王的威压,点了点头,转而平和的跟她说些家常:“真听德妃的意思纳穆粘你,你一走必定是要哭闹的?” 殊兰在官窑的甜白瓷小碗里盛了一小碗的汤放在康熙案头,抿嘴笑道:“他总归是个男孩子,总是这样粘着做额娘的也不见得就好,在说他也就哭哭而已…” 她话音才落就隐隐听到了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愣了愣,心里还在想,难道是她太想儿子了,所以已经出现了幻听? 康熙喝了一口汤,笑看着殊兰:“朕看他本事不小,听听,大概是来了。” 殊兰惊讶的起身看,透过窗户,廊下的胤禛尴尬的抱着哭闹不止纳穆,正跟外头的小太监说话,康熙已经扬声说话,声音似乎带了几分笑意:“外头是老四吧,进来。” 纳穆的哭声惊天动地,扯着嗓子使劲的嚎,要说真难过却不见有眼泪,殊兰看胤禛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赶忙上前接住了纳穆,胤禛才向康熙行了礼。 纳穆一进了殊兰的怀里哭声便止了,搂着殊兰的脖子委屈的小声抽泣,又蹭蹭殊兰的脸颊,殊兰的心已经软成了一滩水,轻拍着他的背哄着,听着胤禛尴尬的向康熙请罪:“…实在是没料到气性这么大,好半响都不吃东西,怎么哄都不住声,又怕他年纪小哭坏了,想着抱过来让殊兰哄的睡着了在抱回去,不能耽搁了殊兰照顾您…” 胤禛的声音里透着点不自在,这小子力气大,又不要别人抱,只搂着他哭,实在是没办法。 老爷子到是笑了,又舍不得打孩子,又怕孩子哭坏了,只能厚着脸皮自己抱过来,老四在孩子身上的心思重,他自己也板不起脸:“罢了,朕明白。” 又对殊兰道:“抱过来朕看看这个气性大的孙子…” 纳穆已经不哭了,小脑袋靠在殊兰肩头,小手攀着殊兰的一只耳朵,一双黑亮的眼泪四下里看着,又仿佛摸着额娘的耳朵就能很安心一般,看见康熙又嘎嘎的笑了几声,逗得康熙也跟着笑了笑:“这孩子长的看起来有福气。” 殊兰笑着道:“承您吉言,以后必定是个有福气的。” 殊兰在跟前纳穆就极其乖巧,也没了先前小霸王的样子,康熙让殊兰将纳穆放在自己坐的榻上,纳穆一上去,就先爬着看了一圈,然后稳稳当当的坐下,又看着殊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啊啊的叫着,意思是让殊兰过去坐下,康熙笑着问纳穆:“皇玛法也坐好不好?” 孩子还小,但面对的毕竟是君王,胤禛深怕纳穆犯了康熙的忌讳,竟多少有些紧张。纳穆跟殊兰相似的眼睛看看康熙又看看殊兰,最终看着康熙拍了拍自己另一面,也啊啊的叫了几声,老爷子对于孙子的举动自动理解为了孩子的孝顺,龙颜大悦,亲自抱起了纳穆,纳穆实在是个很让人脸上有光的孩子,笑的眉眼都看不见了,搂着康熙的脖子亲昵的蹭了又蹭,殊兰和胤禛对视一眼,眼里都隐隐的带着笑意。 胤禛只待了一会就要走,康熙却亲口将纳穆留了下来,甚至玩心大起,对殊兰道:“你出去送送老四。” 殊兰迟疑的看了一眼坐在康熙身边低头弯着康熙腰上的玉佩的纳穆,迟疑的应了一声,她退到门口还听见康熙逗着纳穆:“抬头看看,你额娘走了…” 殊兰下意识的去看纳穆,纳穆看见她嘎嘎的笑了两声,又低下了头,根本不打算理会殊兰,这下子就是殊兰都诧异了。 出了乾清宫,连胤禛的脸上都隐隐的带出了笑意:“这小子争气!”殊兰好笑:“真是小瞧了这么小点的孩子,也知道跟皇阿玛亲,说是离不得妾身,到了皇阿玛跟前就不算数了。” 一转头见胤禛注视着她,嗔怪道:“爷这是做什么?” 胤禛收回目光笑了笑:“也没什么,前几日还听着你称呼皇阿玛为皇上,这才几天就成了皇阿玛,可真的是一日千里。” 殊兰脸上微红,故意道:“爷是觉得这样不好?” 胤禛握了握她的手,给她里了里耳边的碎发:“听你说的什么话,你的好处爷都知道也都记得,皇阿玛私底下跟爷说了等空闲了才要好好赏赐你。” 殊兰低叹:“赏赐什么的终归是次要的,只要爷好…” 胤禛眉宇间尚有几丝疲惫,也被这句话暖的化了,眼里的柔情几乎要滴出水来。殊兰被他看的窘迫,顺手给他里了里腰上的玉佩,低声道:“皇阿玛看奏折看的很不高兴…” 胤禛眼里的光华一闪,殊兰又朝着他福了福身子,就好像是被羞到了,转身快步回了乾清宫。胤禛的唇边卷着笑意,站在原地好一会才慢慢的向宫外行去。 殊兰进去的时候纳穆正在将自己的点心费力的递给康熙,因为面对的是个心智不全的小人儿,一切都显得极其难能可贵,老爷子高兴的吃了几块点心,纳穆还给他看着还要吃,殊兰只好低声劝:“这些东西您总归不能多吃…” 小纳穆看老爷子不吃委屈的一撅嘴又要殊兰抱,老爷子迟疑道:“在吃一块不妨事的…” 殊兰到好笑了,天大地大皇上最大,若让别人知道皇上还要讨好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儿会怎么想?但大抵皇上是真的被儿子伤了心了,对成人又总是有防范,对上这么个什么都不懂又极其亲他的孙子,到是放开了心房,殊兰做药膳或是亲自下厨做些吃食,康熙就将纳穆带在自己身边。 殊兰端了热点心向里,听见康熙在跟纳穆说话:“…没有一个省事的…你说可憎不?…” 纳穆真是个小马屁精,或者真的是孩子太早慧了,竟是啊啊的愤怒的应和了几声,抓着康熙的胳膊要起来,殊兰进去的时候就见着榻上的康熙正抱着纳穆,下头就只侍候了一个李德全,纳穆狠狠的亲了一口老爷子,老爷子竟是又伤感又高兴,心里头也软了:“老话说隔辈亲,这话就是有道理…”这话是说给殊兰的,殊兰笑着应了一声:“殊兰做了些点心,你多少用了一些,睡前在让李公公侍候着您喝了还温着的药膳汤,不能多喝,就只半碗…” 老爷子温和的应了,殊兰接过纳穆要抱着走,纳穆趴在殊兰的肩头蔫蔫的看着康熙,可怜巴巴的像只被抛弃的小狗,老爷子一心软差点开口要留下这孩子… 李德全侍候了老爷子洗漱睡下,隐隐约约听见老爷子似乎在念缘分这两个字。 殊兰回了永和宫安顿了纳穆睡下,又要侍候德妃,姜嬷嬷笑着连忙按着她坐下:“您这几日忙着照顾皇上,哪能在费神。” 德妃卸了钗环换了衣裳,面上笑着,声音温和又宠溺:“就听姜嬷嬷的,去吧,早些睡,照顾好皇上的身子才是正经。” 殊兰笑着应了又陪着她说了几句话才退了出去。 德妃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你没看见宜妃今儿看见我那样子,要想挤兑几句又不敢轻易张口,真要说句好话又为难住了她。”这都是因为殊兰不仅救了十八阿哥,如今更是细心照料着康熙的身体,众人明显都能感觉到康熙的气色至少是比以前好了些,宜妃就越发不敢在她面前越簪,都知道如今殊兰在康熙跟前能说上话,说的话也管用,宜妃也有这么忌惮的时候。 姜嬷嬷看德妃难得的这样喜上眉梢的样子,越发要凑趣:“今儿就连纳穆阿哥都得了皇上的喜欢,听着那意思,皇上让西侧福晋明儿过去侍候的时候还带着过去,可见是真入了皇上的眼。” 提起纳穆德妃都轻笑了出来,姜嬷嬷侍候着德妃躺下,给她盖好被子,听着她依旧兴致勃勃的道:“也不是我自夸,纳穆那孩子聪慧,实在少有几个孩子能比上,前儿见了太后,巴着太后不放手,太后喜欢的什么似的…” 姜嬷嬷一面笑着应,一面又想,如今十四爷可实打实的在她们主子的心里靠后了,以前嘴上挂着的总是十四爷家的孩子,如今最好的到成了四爷家的… 四十七年实在是风云巨变的一年,九月才废了太子,十月的时候康熙因为过半朝臣都举荐了八阿哥为储君又大发雷霆,先是借张明德事情猛然发作,将诸皇子都聚在了乾清宫,斥责的言辞犀利又刻薄,说他素知八阿哥是个奸佞小人,又责问八阿哥:“朕还在,太子当时也好好的,你讨好朝臣又找人相面居心何在?” 变故陡生,八阿哥尚且没从自己的储君梦中回过神来,不明白明明众人都推举了自己,皇上怎么忽然反倒来斥责他:“皇阿玛明鉴!儿臣实在从未讨好过朝臣,张明德相面也只出于好奇,他当时并未有逾矩言辞,谁知…” 这话说的,没有讨好,人人都就举荐他,他得要多贤能?康熙冷笑道:“你没有,你这是要比朕还能干!朕的一半臣子都向着你,你这是要架空朕,要逼朕让位,你结党营私,一心要谋害胤礽,你以为朕不明白!” 这些平日里总是天人一般的皇子们,卑微的跪在老皇帝的脚边,儒雅的八阿哥心里又惧,又怕,用越发卑微的神情和动作来表示自己绝无二心,痛哭流涕:“皇阿玛明鉴!皇阿玛明鉴!儿臣对皇阿玛绝无二心!” 十四阿哥的声音突兀的响起:“皇阿玛,儿臣愿意担保,八阿哥绝对没有害过太子!”九阿哥也应和:“儿臣也能作证!” 康熙冷声道:“你们作证?真是笑话,一伙出来的人也能作证!” 十四阿哥脖子一哽,挺直了脊背颇为强硬的道:“撇开这些不说,皇阿玛明明说是要朝臣举荐太子,如今半数朝臣都举荐了八哥,皇阿玛却出尔反尔!” 康熙气的气息不稳,转身一把拔下墙头的剑就要坎十四阿哥,一旁的胤禛和五阿哥一人抱一个腿:“皇阿玛息怒!”“皇阿玛三思!” 十四越发要往康熙跟前凑:“儿臣任凭皇阿玛处置!” 其他的阿哥都忙求情,又去劝十四:“还不快向皇阿玛认罪!” 康熙指着十四和八哥呵斥道:“你们两个滚出去!现在就给朕滚出去!” 在让十四闹下去,八阿哥只会更难堪,九阿哥拼命的给十四使颜色,十四这才勉强扶着八阿哥一起起了身。 风光了多年的八阿哥,满身都透着颓败,前所未有的狼狈,十四沉默的扶着八阿哥,出了乾清宫,扬了扬头,看了看头顶明晃晃的太阳,咬牙想,哪能就这么快败了! 乾清宫天天上演大戏,老爷子变着法子的折腾儿子,儿子们变着法子的气老爷子,殊兰呆在乾清宫的时间只能越来越长,这样反反复复下去,康熙的身体还是不会有多大的气色,都一把年纪了,也着实不太怎么经得起折腾了,年关将近,康熙去了畅春园,殊兰才得以带着儿子回了四贝勒府。 虽说她人没在,但却知道四贝勒府也是很热闹的,钮钴禄先是流了孩子,之后总显得有些疯癫,就被隔离了出去,额尔瑾也有些疑神疑鬼,得道高僧上门都做过三回法事了,胤禛又极少踏足后院,少了阳气的后宅似乎就不自主的多了阴气,下人们战战兢兢的,有好些个说是有病都请假不到躲了出去。 胤禛带着殊兰和纳穆在二门下来,额尔瑾、李氏带着宋氏和至今都没有机会圆房的耿氏一同在二门候着,如今的殊兰真的是今非昔比,就是宗室的那些有资历有辈分的老人到了殊兰跟前估计都要客客气气的说话,谁让人家得了皇上的信任和赏识。 额尔瑾还没有说话,李氏已经迎了上去:“爷和殊兰妹妹回来了!”又亲热的挽着殊兰:“殊兰妹妹可是咱们府上的大功臣,姐姐专门备了一桌接风宴,给妹妹接风洗尘。” 李氏可都没有这么巴结过额尔瑾,宋氏一向都清淡,耿氏有些犹豫,但脸上的笑意却很恭敬。 殊兰都不得不在心底轻叹了一声,背后有人就是不一样,脸上的笑意到也亲切。 额尔瑾依旧是浓妆艳抹的样子,虽说华贵雍容,但到底看着不能跟娇嫩的耿氏还有素颜的殊兰相比,看着殊兰在她面前福了福身子,微微颔首,打量着殊兰,好几年了眼前的女子似乎越来越璀璨耀眼,顾盼之间就是流转的光华,头上的凤头钗坠着的流苏华贵耀眼,耳畔的血色宝石太阳下耀眼又映衬的她的眼眸越发明亮,身上的紫貂大氅根本不是寻常人家有的大抵是皇上或者太后赏的,她微微一笑,大有倾城倾国之姿。 额尔瑾嫉恨交加,神色却没有动,神思飘的有些远,殊兰刚刚进府的时候她怎么就没有想着要动手? 71 四十七年是注定安生不了的,殊兰也才到家没一会就听着又出了大事,皇三子胤祉告皇长子胤禔咒魇皇太子,削其直郡王爵,幽之。京城里人心惶惶的,连家门口的大红灯笼都蔫头蔫脑,石狮子也没了往日的威风,个个缩头缩脑的扮可怜。 殊兰躺在自己热乎乎的炕上,觉得暖气熨的脊背都酥暖了,舒服的叹了一口气,瞥眼就看见肥嘟嘟的小香在地上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哼哼,她忍不住笑了一声,让喜丫给它备些好吃的东西,又给西林觉罗府上去了信,说她一切都好,又让人去看佟如玉,佟如玉生了个闺女,都已经出月子了,只是听着在山西的李卫身上有些不大好,她便有些坐不住,想乘着还没过年过去,但孩子却不能带过去。 殊兰一回来,家里的几个大管事都先过来看望殊兰,刚刚打发了人佟如玉便抱着小名相思的女儿过来看殊兰,她精神不好,这几年虽也在外头交好了几个人,但总比不上跟殊兰贴心,也不见避讳,见了殊兰的面靠着殊兰就委屈的哭:“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他一个人在那边…” 殊兰总是对佟如玉多着一份怜惜,一面给她擦眼泪一面劝:“你要是放心我,就把孩子放在我跟前,我替你看着,你先过去照顾他,等那边安置好了或者让人把相思给你送过去,或者你自己在回来接一次都行…” 佟如玉虽然舍不得女儿,但她更担心李卫:“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总要麻烦你…” 第60节 殊兰笑着逗了逗刚刚睁开眼睛的相思:“你还是去吧,孩子的小名都叫相思,指不定都相思成什么样子了,你去了说不定他一高兴就好了。” 佟如玉破涕为笑,又亲昵的挽着殊兰的胳膊靠着她,撒娇一样跟她说话:“还是你好…”怜年笑话她:“都比我们主子还大一点,却像个妹子似的粘着人,也不怕相思看见了笑话。” 殊兰又挤兑怜年:“到时候相思就让你照看着,等李卫回来了好好谢你。”怜年大气的一笑:“我可不要他谢,我照顾了相思一场以后让相思叫我干娘算了!” 众人被她逗的笑的前仰后合,吉文恨恨的笑着道:“还干娘呢!亲都没成就惦记上闺女了!” 佟如玉就抓着这点不放:“在待下去就是老姑娘了,我跟前可是认识好几家夫人,要是你们愿意,我给你们主子说几家!” 怜年啐了她一口:“你就仗着成亲早挤兑人!小心你走了我们饿着相思。” 佟如玉挽着殊兰的胳膊笑:“这两个越来越伶俐了,你还把她们嫁出去,到是带坏了下头的小丫头。” 殊兰抿嘴笑:“她们主意正,我这个当主子的也没多少法子,终归也养得起,就看她们自己的意思了。”佟如玉听着的意思到是由着怜年几个自己挑的意思,到是在心里感慨了几句,殊兰果然是个心善的人,对跟前的人都好。 佟如玉终是将相思放在了殊兰跟前寄养,自己动身去了山西。 乘着还没真正忙起来,赫舍哩带着玉录玳来看殊兰,好久都没见了,殊兰见了赫舍哩就嘟起了嘴:“额娘都不舍得来看我!” 玉录玳比去年的时候到活泼了些,想想也是,即便天性腼腆,赫舍哩带出来的孩子也不会真的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乖巧的行了礼就抿嘴笑,依旧明艳的赫舍哩红了眼圈,拉着殊兰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哑着嗓子道:“怎么就瘦了?是不是管家累的?” 殊兰觉得还是她娘心疼她看错了,挽着赫舍哩的手进了里间,牵着玉录玳的小手慢慢的跟她说话:“平日里在家都做什么?” 玉录玳抿着小嘴想了想:“也没做什么,就是玩儿…”听她的语气竟是因为玩儿就有些不好意思,殊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还小正该是玩儿的时候。”玉录玳这才咧着小嘴笑了起来,一起在炕上坐下,殊兰抱着玉录玳在怀里跟赫舍哩说了几句话,纳穆就被抱了进来,他看见殊兰就啊啊的要殊兰抱,赫舍哩眉眼间都是笑意:“这孩子长的壮实!”殊兰将儿子放在炕上,看他在炕上爬来爬去:“吃的多,又爱动,确实是壮实。” 又问了家里的人好,一会就说到了格佛荷的身上,赫舍哩低叹了一声:“这事情家里如今谁都不敢提,提起来老太太就伤心,好好的一家人非生了这样的龌龊,你玛嬷毕竟还是有些怪你二婶的,孩子毕竟是她没教好。”她顿了顿又说起了苏尔氏:“旁人都说你二婶怎样,我到觉得怪也只怪你二叔。” 赫舍哩柳眉倒竖,殊兰笑了起来:“这样看果然还是阿玛好。” 赫舍哩抿嘴一笑,低声跟她说起了即将进府的年婉雯:“额娘也见过几次,人是没你长的好看,但架不住身子好,看着是个好生养的,有些话额娘不多说,但你也要心里清楚,可千万别学别人心软,对自己没好处。” 殊兰靠着赫舍哩低叹了一声,真是都不一样了,前世体弱多病的年氏,一朝变成了如今明艳阳光的美女,命运是不是也会有所不同? 赫舍哩见殊兰不大提年婉雯,说着又说起了殊兰的三叔:“也不知道你三叔是怎么想的,跟你三婶一直好好的,却忽的闹得要收了跟前的丫头做妾,我狠狠的说了他一顿,但他的样子竟是铁了心的,可怜你三婶,心里苦又还要装着无事的样子…” 这世道女子都一样,只是西林觉罗家尚且好一些,没有一个非要儿子纳妾的老太太,到是出了事都向着媳妇这一边,殊兰问道:“那个丫头女儿可见过?” “应该是见过的,以前总是过来咱们这边送些果子或点心,说话细声细气的跟蚊子哼哼一样,走一步要扭三下的那个夏蓉。” “家里的丫头要是被爷们看上了,自己不愿意,外头也没几个敢要”殊兰想了想道“她未必就一心愿意,只是不敢得罪三叔,额娘不若让三婶去问问夏蓉,若真心不愿意,就当着三叔的面说了,三叔难道还能强迫?他不是那样的人。三婶在亲自给夏蓉寻个好人家,让三叔赏样东西,外头的人心里自然就清楚了。” 赫舍哩欣慰的笑着道:“额娘是不如你,回去跟你三婶说说,她心里也有个数。” 殊兰也笑着道:“这样未必就不好,您不知道说明阿玛护着您,阿玛一直护着您,我们做儿女的只有欣慰的。” 又说了几句家常就说到了生意上,殊兰一边捡了桌子上的核桃用小锤子敲:“庄子上的种的苹果多了自己也吃不掉,刚好有个药酒的方子,用苹果酿酒在加上几位药材酿出的酒美容养颜,味道清醇又有股果香,女子喝起来最好不过,因此想着试一试,只是酿酒的把式又要麻烦额娘给荐几个。” 说起生意,赫舍哩总是耀眼的,三十五岁的她好像有不老的秘籍,还如二八年华曼妙女子一般,身上有一股勃勃的生气,眉眼之间都是璀璨的自信:“你这想法自然是好的,只是如今喝酒总要讲个名号,就比如绍兴女儿红,凤祥西凤酒,四川剑南春,泸州老窖酒,越是有名望的家里喝酒就越是要讲究这些,且听你说的,你这酒的价钱自是不菲,寻常人家的妇人又有几个喝得起,你可想过这些?” 殊兰像个孩子一般昂着头:“好歹是额娘的女儿,这些自然是早早就想过的,贵妇们都喜欢仿效宫中娘娘们的衣食首饰,就是饮酒也是一样的道理…” 赫舍哩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殊兰如今在宫中吃的开,只要外头的人都知道宫里的娘娘喝的都是殊兰的酒,这酒自然就成了名酒哪里还愁没人知道,没人买了喝? 赫舍哩轻笑:“想没想过酒的名字?” “就叫青美人,酒如其名!” 四十八年的年都过得低沉而压抑,幸而四贝勒给皇上送了个大年礼,番薯的推广计划犹如一个耀眼的礼花弹升上天空,巨大的响声和华美的流光耀眼夺目,照亮了大半个京城,照亮了老皇帝有些迟暮的心,龙颜大悦,当庭称赞四贝勒为国之栋梁,爵位升一等为雍郡王。 圣旨还加了一条,赐西林觉罗侧福晋封号“贤”,准吉冠加东珠一颗。 福晋和侧福晋的吉服只差了一颗东珠,加一颗就等于享有了跟福晋一样的品级和待遇,皇上是隐晦的给雍郡王府一个两头大,来了两个大福晋,虽说皇太极时皇室子弟的妻子是多个的,但是从康熙开始这样的事情已渐渐少之又少,皇上却偏偏在四贝勒府破了例,也可见贤侧福晋的圣宠之浓。 皇上会有这样的旨意,毕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大抵还知道四福晋已不能生育。 一道圣旨让额尔瑾彻底乱了心神,她从外头接了圣旨回来,一进屋子就将头上的吉冠猛的摔在了地上,趴在榻上抽泣了起来:“欺人太盛!欺人太盛!” 李嬷嬷心里难受,勉强的笑着劝:“主子您想开点,皇上的旨意毕竟隐晦,只说是奖赏,并没有…” 福儿弯腰将地上的吉冠捡了起来,轻拍了拍上头的土,听着额尔瑾控诉的低语:“还要多明显?!我已经成了皇子福晋里头的笑话了!” 她垂了垂眼,将吉冠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她年纪也大了,主子却总是不提成亲的事情,也不提让她侍候主子爷,虽说是看重她才留着她,只是在下去难道她要一辈子不嫁,或者只是做个继室? 李氏低垂着眼歪在榻上,大格格坐在她脚边给她捶腿,好一会李氏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一般:“我是小瞧她了,没想到竟有这样的本事,皇上亲封贤侧福晋,加了一颗东珠,就算不是嫡福晋,又有几个嫡福晋能比的上她风光…” 她又转头去看花儿一样的女儿,握住她的手:“到头来,你的事情还是要去求她,你的事情是额娘的错,不该怂恿着你做那些…你别怨额娘,额娘为你的心不假。” 大格格从李氏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她谁都不怨,就怨自己,那事情出了之后大表哥她一次也在没见上不说,所有的人都当没有发生一般,跟她所想所预料相差太远,确实是,只要皇上在意,那事情就发生过,皇上若不在意,就完全没有发生,她无所谓了,嫁去蒙古就嫁去蒙古,未必就有多差! 李氏看她的样子,有些焦急的坐起来:“你别意气用事,逞一时之强!嫁去蒙古的公主哪一个没有早逝?!” 大格格起了身:“看额娘说的,别人会早逝不一定女儿就能早逝,若说蒙古那地方多坏也不见得,那里不还活着很多人,蒙古人还不照样勇猛善战,连皇玛法都惧怕…” 李氏吓的给了她一巴掌:“这些话你也敢乱说!” 大格格深吸了一口气,捂着脸,垂了眼,不再看李氏,快步出了屋子。 李氏看了看自己的手,那上面还有女儿娇嫩的面颊上的温热,她又悔又心疼,从小她就捧在手心里的孩子…… 年婉雯躺在自己的拔步床上,将挂在床上的香囊狠狠的揪扯着,脸色也很不好看,她跟前的大丫头柔然只好低声劝她:“主子,也不过就是纳穆阿哥在宫里办的周岁宴而已,她得了一个贤做封号吗?您何苦生这么大的气,只要您去了必定是…” 年婉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的我耳朵都生茧子了,不必说了,自她救了十八阿哥,在皇上身边侍疾,你就是这么说的!在说那是一个封号的事情?!她的吉冠比我多了一颗东珠!你知道多了这一颗东珠意味着什么?!” 柔然讪讪然的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就只好干干的立在一旁,年婉雯很烦躁的又翻身起来,这个西林觉罗氏也太嚣张了,管着府上的庶务还专宠与四阿哥,她不过是出门做个客都能被膈应到!人人都在说她的事情! 柔然立了一会又张口劝:“嫁期也近了,您可要打起精神来,刚入门是要有场硬仗要打的。” 她这话到说进了年婉雯的心坎里:“你说的是,我自诩不比她长的差也只会比她聪明,她能有的我为什么就不能有?” 柔然觉得口涩,有点发不出声,只好勉力一笑。 一岁的纳穆能简单的说几个词,比如凉凉和玛玛,一个意思是额娘,一个意思是阿玛,拐着小胖腿也能正儿八经的走几步,一看见人先笑的流上几尺长的口水在说,年婉雯即将进府,殊兰管着家务有的操持,又将宾客的单子送给胤禛看了看,胤禛加了两家别的都没有动。 因第二日就是婚期,殊兰到没了什么可忙的了,她自己带了怜年在园子里转悠散步,不知觉得想起了钮钴禄:“去看看钮钴禄。” 在钮钴禄的事情上怜年很少插嘴,殊兰说要去她便领着过去。 钮钴禄的院子在整个院子的最后面一处,很少有人到显得有点荒芜,门口有个十来岁的丫头在嗑瓜子,看见殊兰吓的差点跌倒,见殊兰根本不看她,才松了一口气,也不敢跟着进去,就只在外头候着。 虽然外头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这屋子里却阴冷的厉害,隐隐的能听见有人笑,一会又在哭,殊兰看见里间的地上坐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子,身上的衣裳早看不出来颜色,地上是馊掉的饭食,也不知道已经放了多少天了,她低着头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什么,隔一会捡着地上的饭食吃一口,隔一会又吃一口,怜年胃里犯了酸水作呕,殊兰闭了闭眼,极浅的叹了一声,在不来看了,一切都过去了…… 夜里胤禛歇在了殊兰的屋子里,他如今也确实没有别的地方去,给耿氏正了身份之后就在不去,不是在前院就是在殊兰这里。 殊兰看他眉宇间都是欣喜,知道他所高兴的无非是番薯推广的事情,康熙将这事情交给了他,推广也还是从湖北开始,侍候着他梳洗笑着打趣他:“可是爷明儿就要当新郎官了,这眉眼之间都是喜色…” 胤禛接过殊兰手里的帕子擦了擦脸,递给她,殊兰伸手去拿,被胤禛捏住手,一把拉到了怀里,搂着她的腰眼里含着笑意看她:“爷到是前几日无意中见过一次年婉雯,明明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却硬要学你弱柳扶风的样子,她也知道爷最宠你,偷着跟你学,你难道不知道?” 殊兰愣了愣,搂着胤禛的脖子大笑起来,在没有比这可笑的事情了,上一辈子人人都学年婉雯,重来了一回,年婉雯却来学她,上天给了年婉雯健康的身体的时候,到底还收走了什么? 胤禛被她笑的惹起了火,在她的耳朵上惩罚一样咬了一口:“你就这么高兴?还不好好侍候爷,当心以后真的失宠…” 殊兰媚眼如丝,亲了亲胤禛的喉结,听到他猛然粗重起来的呼吸声,浅笑着在他耳边吹气:“自然要好好侍候爷。” 她推开胤禛,向后走了几步,一件件的脱下身上的衣服,胤禛坐在榻上眼眸幽深又含着笑意,注视着她,等看到她身上最后的衣裳,就好像是火山遇上了引子猛的爆发了出来。 昏黄的灯光下,白玉一般的肌肤闪着莹润的光泽,她胸前傲人的柔软裹在两片比手掌还小的黑丝布片里,其余皆用黑色的带子相互系着,那两个红色的樱桃在在丝布里若隐若现,深深的像是个魅惑的陷阱,让他几乎挪不开眼睛,纤细柔软的腰身,小巧可爱的肚脐,下身穿的同样少的可怜,一条黑色的丝带上带了一片黑丝的薄布,只挡住前面的风景,别处同样都用一色的带子系住,浑圆有弹性的翘臀,修长有力的双腿,光洁白嫩的双脚。她身体的每一处多一份嫌多,少一分嫌少,美得恰到好处,她眼眸里含着江南三月的烟雨,红唇如樱桃一般,美得犹如一幅画,美得让人迷醉,美得让人深陷其中在不能自拔。 胤禛站起身,大步走到殊兰跟前,一把抱起她,嘴里恨极又爱极的念出两个字:“妖精!” 胤禛实在很少在一开始就这么急切过,他将殊兰抱起来扔在床上,整个人就压了上去,亲吻着搅动着殊兰的唇舌,一手揉捏着她的柔软,顺着那优美的脖颈,一路向下,又亲吻上了一边的柔软,啃咬舔舐,湿了的黑纱越加朦胧诱人,那一颗红色的樱桃呼之欲出,胤禛的另一只手已经探到了殊兰的花丛中,拇指和食指捏着那美好,殊兰呻吟了一声,搂住他替他解开身上的里衣,露出了精壮的上身,柔软的手抚摸着他的腰身,又慢慢下滑,捏住了他的火热,胤禛闷哼一声,重重的咬了一口殊兰的红豆。 殊兰哼了一声,扭着身子要起来,那细长光滑的腿有意无意的蹭着胤禛的火热,蹭得胤禛在也忍不住,扯断了殊兰的那点可怜的布料,一挺身长驱直入… 殊兰毫不吝啬与表现自己的愉悦,她搂着胤禛的脖子,大声的呻吟,长长的指甲几乎掐进胤禛的肉里,在他故意慢下来的时候舔舐啃咬着他的耳垂,直到他快起来,或者在他故意离开得时候伏在他身上,亲吻着他胸前的两点,从上到下,还有那一片火热也不曾放过。 他们从来都没有这么放纵过,一整夜试了不知多少样子,殊兰到最后甚至都哑了嗓子,就只不断的吻着他的唇,而胤禛的眼眸璀璨如星辰….. 有野心的男人就是这样,总是更喜欢在外对自己事业有帮助,在床上又有着一身不俗本事貌美聪慧的女子…… 72 殊兰自己带了嵌着蓝宝石的彩服冠子,耳朵上是一色的蓝宝石耳钉,耀眼又衬得她眼眸明亮,肤色白皙,身上穿着樱草色妆缎牡丹花旗袍,外头罩着一件滚着一圈狐狸毛的对襟及膝镂金百蝶穿花大马褂,颜色鲜亮正好适合她也适合喜庆的日子,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在刻意去压制新娘的派头。 阿玛要成亲,儿子都要打扮的鲜亮起来才合适,纳穆呜呜啊啊的,站在炕上并不怎么配合殊兰,殊兰给她带了个小老虎的帽子,他伸着手要抓下来,扯了几下没扯掉,只把帽子给扯歪了,殊兰扳着脸吓唬他:“在淘气你一个人在屋子里待着去,我们都不在…” 纳穆咬了咬指头,凉凉的叫着要殊兰抱,在不提扯掉帽子的事情,殊兰这才亲了亲他。 小相思已经六个月了,长的极像佟如玉,坐在炕上啊啊的伸手也要殊兰抱,殊兰笑着抱起她亲了亲,她大抵也想跟着出去,但外头放鞭炮太吵了,纳穆胆子大,又是男孩子抱出去转一圈在回来也可以,相思年纪太小了一点,殊兰怕她吓着,要奶娘抱着她,她一看殊兰不抱她,嘴一瘪就流了眼泪,但却不是一般的小孩子大哭的样子,只委委屈屈的抽搭着,殊兰实在看着心疼,但委实怕她出去惊着,先让人抱着纳穆出去,自己在跟前哄着相思玩,等她心思渐渐放在了玩的上头,她才悄悄的出去。 时间已经不早了,她这头带着纳穆,那边额尔瑾带着二格格,李氏带着大格格已经等着她,众人瞥见殊兰眼下的一抹青黑色,竟是都了然的笑了笑,额尔瑾淡淡的起身:“走吧,轿子估计都到了,去前头看看。” 纳穆要自己走,不让奶嬷嬷抱着,殊兰牵着他不免就慢了些,前头挤挤挨挨的站满了看热闹的人,鞭炮声响起殊兰忙给纳穆捂耳朵,纳穆不满意却要掰开殊兰的手,殊兰四下里看了看见兰红随着额尔瑾和其他福晋在最前头站着,她便也只站在外头不打算进去,只听见里头司仪的声音,等着听见入洞房这几个字,她才落后一步往早收拾好的屋子走去。 盖头已经揭了胤禛往出走碰见了殊兰,唇角卷着笑意,看了她一眼,殊兰有些脸红的福了福身子,坐在床上的年婉雯伸着脖子大抵是看见了,别人说吉庆话她都没有听见,只冷笑道:“可是贤侧福晋看不上我,怎么就没有见到人?” 额尔瑾垂眸浅笑:“妹妹在说什么?她带着纳穆阿哥在身边自然是要慢一些。” 她总是能无形之中扇动起人的火气,年婉雯深吸了一口气:“果然是身边有个阿哥就不一样!” 殊兰牵着纳穆浅笑着走了过来,众人自发的让到了一旁,殊兰一步一步走到年婉雯面前,抿嘴笑着打量她,年婉雯扬着下巴轻蔑的看了她一眼,一旁站着的福晋们,竟有些屏息凝神的感觉,都在猜测殊兰接下来会说什么? 殊兰又往年婉雯跟前站了站,柔软纤细的手指轻轻往她额头上一点,年婉雯骇了一跳,差点跌倒在床上,还是柔然机警扶住了她,年婉雯狼狈的瞪着殊兰几乎要发脾气,殊兰低笑道:“只当妹妹是个聪明的知道姐姐只是觉得跟你亲切,才想跟你闹着玩的,不成想到是吓到妹妹了,这到是罪过了!” 她说着掩嘴咯咯的娇笑起来,美艳不可方物,万物都失了颜色,年婉雯的脸渐渐透出了黑色。 还有什么比绝对的优势更能打击敌人?年婉雯就是在自恋也会因为殊兰这一笑之间的风华,震惊、懊恼和嫉恨。 上一辈子年婉雯的真正受宠,是从年羹尧的领兵出征开始,没有年羹尧就绝对不会有后来的年贵妃,年婉雯若是尚且乖巧,她不会动年羹尧,年婉雯若是太过分,年羹尧就一定不能有好果子。 殊兰笑着跟众人打招呼,她虽说还是个侧福晋的名头但身份已经盖过嫡福晋,皇上对她的信任大家都有所耳闻,没人敢对她不客气,就是以往总是看她不顺眼的三福晋说话都带着三分小心,殊兰是随时可以见到皇上,可以在皇上跟前进言的人,三福晋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三阿哥想想。 新婚的年婉雯坐在喜床上,脸上一丝喜气都没有到是黑的锅底一样,柔然敢劝她,站在一旁的貌美一些的淑然却不大感受上前一步,淑然的作用是固宠,年婉雯看见她只会更生气。 众人对殊兰无形之中小心翼翼的奉承像是刀子一样往年婉雯身上扎,年婉雯看向殊兰的眼神越发不友好,额尔瑾将年婉雯的表现看的清楚,心里就多了笑意,舒坦了几分,即便不能真的搬倒,能多添几次堵也是让人高兴的。 兰红并不大说话,但她的眼眸依旧明亮,殊兰看她她便冲着殊兰感激的微笑,殊兰知道她这是在谢自己没让十三被关在养蜂夹道里,而是回了家。 众人只待了一会就走了,后头的酒席也当开了,额尔瑾落后几步携着兰红的手低语:“家里可还好?” 兰红看她问的关切,心里也觉得熨帖:“都还算好,只是我们爷如今实在不大说话,我也担心他在憋下去,身子迟早会出问题。” 额尔瑾看着也烦恼的叹了一声:“这样下去确实不是个事…”她顿了顿,似乎是无意间想起:“别人不好去求情,贤侧福晋却不同,她先救治了十八阿哥,后头皇上身子不好也是她费心费力的照顾的,十三又没有真做下大错事,你求她在皇上跟前说几句好话,皇上若高兴了,想起了十三的好,自然就放了十三,你跟贤侧福晋关系那么好,这点小事想她也不能不帮你的。” 不可否认,额尔瑾的话让兰红心思活泛了起来,皇上跟前说句好话而已,如今似乎就只有殊兰最合适,她跟殊兰亲厚,多求几遍,殊兰心一软就会帮她….. 三月的阳光里,众星捧月一般走在中间的殊兰,明媚耀眼,亲切温和,又显得左右逢源,兰红咬了咬牙:“那我去试试…” 额尔瑾笑着轻拍了拍兰红的手:“看你这样子,你们关系亲厚这谁都知道,她要是不帮你,这也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兰红抿嘴笑了笑。 第61节 额尔瑾的笑容真切又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柔然侍候着年婉雯换了衣裳,又递给了她一杯温水,年婉雯闭眼靠在床头,好一会才起来喝了几口水,又乘着两个丫头不注意,将井水渡到了杯子里喝了几口,才觉得胸口的怒意渐渐的平息了下去,又想起未进门之前哥哥的话:如今的贤侧福晋家里并不如何,你也不要太忌惮她,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若真受了委屈自有哥哥替你做主,雍郡王不会太为难你的。 年婉雯嘴边有了笑意,像朵明艳的玫瑰花,抿了抿鬓边的乌发,她就不信她不能比过那个所谓的贤侧福晋,她看了看自己的一双葱管一样的手,指甲上的西洋指甲油鲜艳好看,她轻吹了一口气,她可是有专门的嬷嬷教导过的,那嬷嬷说,男人最爱的还是女人的真本事… 一身酒气的胤禛进了屋子里,柔然和淑然都忙行礼又迎了上去侍候胤禛,年婉雯就是想的在好毕竟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不免就局促了起来,见胤禛进了净房忙又忙让小丫头拿了镜子到跟前看了看自己的妆容,觉得尚且稳妥,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听到胤禛出来,忙依着床头,看向窗户,似是有些悠远有些神秘的样子。 柔然唤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忙行礼:“妾身见过爷。” 胤禛看了看她,微微颔首,坐在床边,柔然跪着给他脱了鞋子,年婉雯站在一旁抿了抿嘴,沉默又有些冷清的胤禛让她心里没底,又莫名的有些脸红,好一会听见胤禛道:“安置吧。” 她忙露出个笑意:“是。” 胤禛已经躺下,她从胤禛的脚底下钻到了自己的被窝里,丫头们放下了床帐,外头的喜烛照的屋子里明亮又安静,她清晰的嗅得见身旁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子身上特有的气息,清晰的听见他绵长又安逸的呼吸声,她的心跳如鼓,深呼吸在深呼吸,她猛地从后面抱住了胤禛,嬷嬷说,男人都喜欢主动的女人,太过娇羞讨不得好处。 胤禛是真被吓住了,猛的坐了起来,被弹开的年婉雯重重的摔在后面的墙上,经不住哎呦出声,外头的丫头吓的进来低声询问。 胤禛冷冷的扫了一眼年婉雯,沉声道:“都出去!” 丫头们惶恐的应了一声,又悉悉索索的退了下去。 年婉雯慌乱的不知所措,却被胤禛一把抓住了胳膊,她惊讶的张大了嘴,抬头就对上一双幽暗的凤眸,他背对着光,棱角分明的脸都在暗处,一双眼眸漆黑中间恰有一点冷光,摄人心魄… 柔然才刚刚在外头歇下,就听见里头的主子要水,忙又起来,叫外头的婆子将水抬进了净房,她进去侍候年婉雯,主子爷人已经不再,想来是去了净房,年婉雯躺在床上,脸上的潮红尚且没有褪去,眼里却有泪意,身上还在哆嗦,柔然并不懂这些,只低声劝:“主子,起来洗一洗…” 年婉雯似是愤恨似是害怕又似是难过,咬着牙半响都说不出一句话… 殊兰一只胳膊撑着脑袋躺在床外面,看着里头的纳穆和相思对面坐在玩积木,相思自然不会,但她却会捧场,纳穆堆好了,相思就咯咯的笑,纳穆似是得了奖励自己堆好又将积木塞到相思的手里:“给。” 相思还只是笑,又将积木往嘴里塞,纳穆急得涨红了脸去抢,相思似乎不明白纳穆明明给了她为什么要抢,委屈的要殊兰抱。 殊兰看见儿子也是一脸委屈的样子,笑着将两个孩子一人亲了一口:“都是宝贝。” 相思这才高兴了起来。 怜年从外头进来看了看时间,笑着道:“该睡了,明儿主子还要早起。” 明儿早上还要见新人,是要比往常早起看一些,但两个孩子都是兴致勃勃的样子,殊兰坐起来轻拍了拍手:“宝贝们,咱们睡了。” 纳穆咧嘴笑着也拍手:“故事!故事!” 他这意思是让殊兰讲故事,相思毕竟年纪小,一说睡似乎立马就困了,秀气的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张着手要殊兰抱,殊兰将相思抱进了怀里,纳穆已经自觉地从角落里拖出了自己的老虎枕头,放在殊兰的枕头跟前,脑袋枕在枕头上小屁股撅的高高的,一双丹凤眼亮晶晶的看着殊兰,意思是他已经睡下了,额娘快讲故事,怜年逗得直笑,一面侍候着殊兰躺下,给她盖好被子,又放下了床帐,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殊兰笑着拍了拍儿子圆鼓鼓的小屁股,给他盖好被子,轻声细语的给他讲三国演义…. 虽说带着孩子夜里醒了几次,早上起来精神头还是好的,相思还睡着,纳穆却必须起来跟着殊兰一起去,殊兰用大氅裹着他抱在怀里,进了正院了他似乎还没有睡醒,睡眼惺忪的样子坐在殊兰的怀里四下里看,看见弘时看他,记性好的叫了两声哥哥,四岁的弘时腼腆的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弘时不是李氏教养着长大的,就是透着几分乖巧和懂事。 这一屋子里的人里头也就纳穆看上去最是“喜形于色”,等看见胤禛带着年婉雯进来的时候,他挣扎着从殊兰怀里下去“阿玛”的叫了一声,又清脆又洪亮,胤禛的那一张冰山脸像是遇上了温暖的春风一般迅速融化,满脸的笑意,响亮的应了一声,抱起了圆滚滚的纳穆。 殊兰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儿女都是前世的债,这下年婉雯只怕要更恨她了。 原本满脸的笑意比她头上的那只金厢猫睛顶簪的光华还要璀璨的年婉雯,顷刻间就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脸的墨汁,一黑到底,连耳朵上的猫眼石耳钉都暗淡了下来,僵硬的等在了原地。 众人看着胤禛那极其少见的笑脸心里都五味陈杂,殊兰起身接过了纳穆,纳穆却死活都不愿意下来,胤禛便道:“无事,爷抱着他。” 殊兰冷着脸看着纳穆,胤禛抱着纳穆,难道一会还要纳穆受年婉雯的跪拜? 纳穆到底还是害怕殊兰的,只好怯怯的伸出手奶声奶气的道:“凉,抱。” 殊兰松了一口气,将纳穆抱在了怀里,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年婉雯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丁点,接过装了茶碗的盘子,先给胤禛敬了茶,胤禛微微颔首,并没有多余的言语,年婉雯给额尔瑾捧了茶水,额尔瑾到是异常的和蔼可亲,多说了几句话:“…好妹妹,以前总是看你人物品貌不一般,如今可真成了一家姐妹了…” 额尔瑾虽然亲切,年婉雯似乎并不领情,大概在她眼里额尔瑾就是个失败者,来自于失败者的示好,她一点都不放在心上,额尔瑾的神情便有些僵硬。 年婉雯本以为敬茶算是完了,胤禛却忽然开口:“给贤侧福晋也敬杯茶。” 给殊兰敬茶就是变相的在给殊兰正身份,就等于在无言的告诉所有人,他胤禛是将殊兰当正室待的,以前不敢做的过分是怕皇上不高兴,如今皇上也是跟他同样的意思,他便没什么顾忌了。 年婉雯的眉毛在竖起与不竖起之间几经徘徊,终究是扯出一个艰难的笑意,眉头微微上挑:“妾身也是侧福晋,贤侧福晋也是侧福晋,到不知道有这样的规矩。” 她到是胆子大。 额尔瑾嘴唇都在哆嗦,为了不让自己太过失态不得不端起茶碗掩饰。剩下的李氏几个如今都是老僧入定一般,或者低头或者喝茶,或者把玩自己的首饰,没一个人抬头,没一个人开口说话。 胤禛将茶碗放在桌子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落下的时候力道有些重,哐当的响了一声,年婉雯一抿嘴,听着胤禛道:“去给贤侧福晋敬茶。” 他说起话来还是不徐不疾不轻不重,不冷不热的平直淡漠,却也是同样的不容置疑,不能辩驳,他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是这个郡王府的天,他说一就必须是一,什么原因都没有,他也没有讲原因的义务。 年婉雯觉得委屈,却在不敢如刚开始一般放肆,那一双泛着冷光的凤眼看着她,她就觉得如芒在背,浑身都僵硬,接过丫头捧上来的盘子,稳稳当当的走到殊兰跟前,终究是忍不住抬头看了殊兰一眼。 这女子唇边含着几缕笑意,清浅又温婉,那一双眼眸水做的一般温柔缱绻,黑蝴蝶一样的睫毛上下扇动,就泻了一地的春光,仿佛是高居云端的仙女,带着一身出尘的气息,让她觉得卑微又渺小。 年婉雯是众星捧月一样长大的,她的世界里她从来都是最高贵的一个,今时今日的情形让她觉得难以言喻的耻辱,她的手颤抖着只想将这一碗茶水尽数都泼到眼前女子的面上,让她在这么嚣张! 殊兰却忽的一下站起来,急忙端起了盘子上的茶碗,在唇边一沾,就放在了桌子上,她要的只是让所有的人明白胤禛的态度,喝一口年婉雯的茶难道她真就能高几分? 她笑着携起年婉雯的手:“都是爷的错爱,今儿到是喝了妹妹的茶了!” 年婉雯的火气还在胸腔里徘徊,烧的她心口疼,却无处发泄,僵硬的看了殊兰一眼,她是如此的不服气不高兴,谁都能看出来,就是纳穆似乎都感觉到了空气中的不安一般,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并不吭声。 行完礼,大家一起用了膳,气氛并不怎么好,胤禛要去宫里谢恩,起了身又说了一句让众人惊诧又觉得意料之中的话:“福晋身子不好,以后要静养,你们以后早上就去芳华院坐坐。” 额尔瑾脸上的尴尬无措,痛苦都无法遮掩住,他终究是因为苏荷的话厌恶了她,连她作为一个正室的仅有的这么一点权力都不留给她…… 她却不知胤禛当时听了苏荷的话虽然没有多问,但之后也确实四下里让人仔仔细细的查过,隐隐约约的摸出当时二阿哥的事情跟她也有关联,便觉得实在不能在对她宽纵下去了。 73 胤禛娶侧室本来是可以在家里歇两天的,但皇上却任命他为钦差,立时就要往湖北去推广番薯的种植,从宫里回来就忙忙碌碌的收拾行李,殊兰列了个单子出来,一面念一面分派下头的人收拾,胤禛悠闲的靠在榻上抱着纳穆,听儿子喋喋不休的说话,其实他大抵都不太清楚儿子在说什么,但却总是兴致勃勃的在应和。 纳穆拉了自己大红色的鹤氅:“…看…”也不知道他要胤禛看什么,胤禛很配合的也拉一下儿子的衣裳,认真的点点头:“嗯,纳穆的衣裳好看。” 纳穆不满意,又拉了拉胤禛天青色的袍子:“…阿玛…”胤禛又很认真的答应着:“对,这是阿玛的衣裳。” 纳穆说半天,见胤禛根本不懂,委屈的咬着手指去看殊兰,又似想起什么似的更委屈,殊兰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在榻上坐下,捏了捏纳穆的脸蛋:“爷是没明白,他这是说自己的衣裳不好看,要穿跟爷一样的衣裳,大早上起来就不大乐意穿这衣裳。” 胤禛去看儿子,见儿子的丹凤眼果真亮了起来,又拉着他的袍子说话:“要,要!”胤禛大笑着抱起纳穆亲了一口:“纳穆真聪明!” 纳穆一被举高就嘎嘎的兴奋的笑,胤禛见纳穆高兴就干脆将儿子抱起来抛了几下,纳穆兴奋的尖叫起来:“高!高!” 胤禛抛了纳穆几下,脸上带着笑意,眼睛亮亮的竟跟纳穆出奇的相似,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于荣有焉的自豪:“真不愧是爷的儿子,胆子大!” 殊兰抿嘴浅笑,整理着要给胤禛带的衣裳,又让苏培盛进来告诉他那些东西都在哪装着,多半天的时间才堪堪收拾完,胤禛抱着儿子站在她身后,揽了她的腰身:“爷都要走了,你还忙这些事情。” 殊兰站起身,挣脱开他的手臂,四下里一看,见屋子里的丫头竟都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抿嘴笑了笑,伸手抱住他的腰身靠在他的胸前,又亲了亲睁大眼睛看着她的纳穆,低声道:“真好……”她的声音就好像寂静的山谷里潺潺的幽泉流过,动听又美好。 纳穆谄媚的在殊兰脸上亲了一口,又亲了亲胤禛才心满意足,学着殊兰的样子也靠着他阿玛,殊兰扑哧笑了一声,胤禛笑着亲了亲她的发顶:“有什么好笑的,总归是爷的儿子聪明。”他说起纳穆总是于荣有焉。 殊兰也不说话,就只靠着胤禛,连胤禛也觉得这静谧的时光难得的温馨难得甜蜜,竟让人生出不舍,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抱着殊兰就好像拥有了全部一般。 外头传来了说话声,吉文挑剔的看了几眼柔然,柔然在年家的时候也是人人奉承的大丫头,扬着下巴道:“我是来找主子爷的。” 吉文挑着嘴一笑:“我到不认识你,你是哪个?” 耿氏身边带着个叫鹦哥的丫头,虽说年纪不大但也知道一进府就四处走动跟人套近乎,大家便都认识她,柔然自进了府并没有跟众人在一起相互认识,吉文问她是哪个虽说有些刻意,但也还说得过去。 柔然的脸色一僵,口气也有些僵硬:“我是年侧福晋跟前的大丫头柔然。” 怜年从屋子里出来,打量她几眼:“以后做事知道些规矩,咱们毕竟比你年长就是叫声姐姐你也不吃亏,做事学活泛些,冲着别人笑意笑,事情也能好办几分。” 她说的语重心长,似乎都是好意,柔然却气的喘气都粗重了,一样的大丫头怜年凭什么就有资格教导她?! 喜丫笑嘻嘻的看着柔然:“姐姐不知道怜年姐姐吧。她可是咱们府上数一数二又体面的大丫头,后院的管事哪个见了她不恭恭敬敬的叫声怜年姑娘,后宅的事情我们主子多半都是让怜年姐姐在管,怜年姐姐愿意教导你,可是你的大造化!” 屋子里的胤禛听见了外头的声音,笑看了殊兰一眼:“你的丫头个个厉害。” 殊兰在他胸口戳了戳:“听听爷这口气,可是心疼了?”她不等胤禛说话便扬声道:“怜年,谁在外头?让进来。” 柔然看着喜丫哼了一声,喜丫冲着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见吉文瞪她又咧着嘴笑。 柔然进去,也不敢抬头四下里随便张望,福了福身子道:“我们主子请爷过去坐坐,知道爷急着要走,收拾了几件衣裳和药材出来。” 殊兰自进门实在还没有遇上过公然在她面前抢人的事情,她垂了眼慢慢的品着茶碗的新茶,甘甜清香,齿颊留香…… 胤禛撇见她眉眼间的惬意,恨的咬了咬牙,忽的起了身,看见殊兰眼里的惊诧才觉得舒服了,心想她大抵是太信他了想着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去的,所以才丝毫不在乎,这样想他不但觉得高兴,甚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又慢慢的坐回了榻上,他毕竟还要用年羹尧,对年婉雯也不会太差,点了点头,说话也算和气:“知道了,去告诉你主子,将东西送过来就是了,爷就不过去了。” 又瞥见殊兰嘴角的笑意,他自己不自觉的唇边也含了几缕笑意。 柔然不敢多说,但又害怕年婉雯回去责骂她,脚下有些迟疑,纳穆乖巧了好一会不耐烦在坐在胤禛的怀里,蹭到地上拉着胤禛的手往外走,一面走还一面道:“鱼,鱼。” 院子里的小池子里养了几尾鲤鱼,无意中被纳穆发现,就好像发现了多么神奇的事情,时不时的总要去看看,胤禛便起了身,外头卧着的小香见纳穆出来,立马站起来哼哼,纳穆的欢笑声听起来悦耳又喜悦,殊兰也弯着嘴笑了笑,看见柔然还站着温和的同她说话:“你若回去的晚了,你主子大抵要担心。” 柔然不甘愿的退了下去。 年婉雯果然是发了脾气,将桌子上的茶碗都掀翻在地上:“你是说爷只顾着陪纳穆,一点要来的意思都没有?” 柔然低应了一声,年婉雯抿着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身子好,难道在生孩子上还能比不过那个风一吹就坏的西林觉罗殊兰?! 八福晋的日子里除过抄写佛经还是抄写佛经,甚至不知道外头发生了多大的事情,要不是刘嬷嬷偶尔还勉强跟外头的人说几句话,她大抵到现在也不知道八阿哥被削了贝勒爵位,正卧病在床。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心里是怎样的感觉,鬼使神差的起了身出了院子,沿着那熟悉的小径慢慢走着,才发现这每一处的地方都曾留下她跟他的欢声笑语,她眼睛有些酸涩,几乎留下泪,不知不觉就到了他的院子外头,恰巧遇上了过来问诊的太医。 何福儿点头哈腰的跟那太医说话:“辛苦您了,咱们往常又有些交情,您好歹尽心看一看。” 从来只有太医奉承何福儿的时候,什么时候八阿哥府落魄到了要讨好一个太医的份上? 那太医勉强的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过来的,你难道不知道八爷府上别人如今谁敢沾?我也就冒死来一次,以后也不敢轻易来。” 八福晋想他总是一个明月一样镀了满身清辉的人物,她甚至不敢想象,他落入泥土尘埃之中的模样,她以为她的心早就没有感觉了,却发现那里如今正疼的发颤。 太医给八阿哥请了脉,开了药就匆匆走了,何福儿又忙着将他送出去,八阿哥咳嗽了几声起身想要端起一旁的茶壶倒水,却发现自己跟前送到了一杯,那端茶的手还在颤抖,他接到手里,自嘲的笑了笑,又喘了几口气:“何福儿,你后不后悔跟你你主子我?” “不后悔…”,那声音熟悉又陌生,哽咽的不成调子,他惊诧的转头去看,就见着八福晋泪流满面的站在他的床头看他….. 曹氏跟殊兰的关系一向好,打心眼里喜欢殊兰,但一时没留意说了大话,就不得不带上这个娇滴滴的姑娘往德妃宫中走一回,她挑剔的打量了几眼坐在角落里的乌雅泰萝,都说她跟贤侧福晋有些像,她打量来打量去也没有看出来哪里像,也就屁股大有些好生养了一点,眼睛大了一点,脸蛋白了一点,嘴巴小了一点,真不知道从哪里看出来好看了。 乌雅泰罗安静的坐在角落里,见曹氏看她细声细气的叫了一声“婶娘”,乌雅泰萝跟满柱稍微有些瓜葛,虽是是同姓但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她阿玛又是庶子,又没有什么正经的营生,靠着族里时不时的接济过日子,她嫂子看她长得有几分姿色就动了心思,曹氏又是个爱说大话要面子的,赶鸭子上架就被逼着带着她去见德妃,她揉了揉手里的帕子,她自诩是有几分样貌的,又有些手段,连相面的都说她注定是个富贵命… 德妃在宫中的日子过的惬意,连带着对胤禛的心也上了好几个档次,听说他被派到湖北去了,说了几句就说到了胤禛的后院:“什么都好就是子嗣太少,能多几个就好了…” 才刚说完就听着外头的人道,曹氏来了。 她未必有多喜欢曹氏,但没了曹氏满柱的日子早不知道过成什么样子了,德妃一贯对曹氏还是有几分尊敬的,亲切的叫了嫂子,看见她后头还带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不免多看了几眼。 这姑娘的身子长的好,就是在宽大的衣裳都没有遮住她好生养的身条,在看她白皙的脸颊上的红晕,清澈的眼眸里的惊慌,德妃脸上就多了笑意…… 胤禛走了也有几日了,李氏几个每日里一大早就到殊兰的院子请安,殊兰和气众人跟她的关系面上看着到比以往好了不少,殊兰自来在衣裳脂粉上从不苛责她们,甚至自殊兰管家这些上头只有比以前好的,尤其是殊兰得了皇上的看重,内务府的人送的东西都比别人家的能好上几分。 第62节 人人都穿着内务府新到的妆花缎子做的新衣裳,独独宋氏穿了一件半旧不新的衣裳,她长年累月的礼佛,比别人都显得年老,安静的坐着的时候很容易被人忽视,殊兰笑着听完耿氏说话,转头看向宋氏:“妹妹怎么没有穿新衣裳?” 宋氏似乎没有料到殊兰问她,局促的一笑:“旧年的衣裳穿着贴身,一时就忘了换了,贤侧福晋要是不喜欢,奴婢一会回去就换成新鲜的衣裳。” 殊兰有些捉摸不透宋氏,抿嘴笑了笑:“那便好…”便转而说起了旁的事情,宋氏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大抵没料到殊兰只问了一句就这样过去了,抿了抿嘴又低下了头。 殊兰笑着想,宋氏为什么会意外?她难道以为她为了贤惠在看见她穿的衣裳是旧衣裳的时候就会做些什么?就一定要帮着她打抱不平查出那些在背后苛待她的人? 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胤禛走后没几日,皇上就在次册封二阿哥为太子,择日行册封大典,家里一时又该备上庆贺的礼物,这个旧年间并没有例子,到是费事的让殊兰跟着好几位管事商量了好些时候才敲定了下来。太后的身子也不大好,康熙又召殊兰进宫,还言明让殊兰带着纳穆。 老人家是有些想纳穆了,殊兰先去了德妃的宫里,竟见着康熙就在德妃宫中等着,纳穆口齿清晰声音清脆蹦豆子似的叫了出来:“皇玛法!” 殊兰难免酸酸的想,明明是她的儿子到现在就还管着她叫凉,对着别人一个比一个叫得清楚。 康熙笑着弯腰抱起他,在怀里掂了掂:“重了!有没有想皇玛法?” 马屁精纳穆在康熙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脆生生的回答:“想!” 老爷子笑的眉眼都看不见了,像个寻常人家的长者,竟跟纳穆说悄悄话:“皇玛法给纳穆留了点心…” 殊兰和德妃对视,都掩嘴轻笑。 只说了几句话,康熙便牵着纳穆,带头往太后的慈宁宫去了,后头德妃和殊兰跟着。 纳穆毕竟小,走了几步就搂着康熙的腿撒娇:“走不动…” 老爷子摸了摸纳穆的脑袋要背纳穆,众人都吓了一跳,殊兰劝道:“这孩子淘气的很,您不能惯着他。” 老爷子脾气到上来了:“朕知道你们的意思,想着朕老了,怕朕背不动纳穆,你们是小瞧朕了,别说是个一岁的孩子,就是大人朕不但能背动,就是跟他切磋几招他未必能赢得了朕!” 皇上都这样说话了,众人也不敢在辩驳,李德全抱起纳穆放在了康熙的背上,康熙稳稳当当托住纳穆的小屁股,纳穆到是乖巧,搂着康熙的脖子,小脸贴在康熙的脖子上,嘎嘎的笑了笑就不在乱动,只偶尔说几句别人都不大懂得话,等着进了慈宁宫竟是在康熙背上睡着了。 老爷子的脸上又多了一重笑意,半躺在床上的太后笑着远远的看了一眼,就忙让人安置在了暖隔里。 上了年纪的人了,都是老年病,更多时候就是大罗金仙也没有根治的办法,康熙的意思让殊兰给太后开些药膳,也不敢说就能起多大作用,毕竟是想着让老人家舒服一些,殊兰一一应了。 又说了几句话康熙和德妃就先后走了。 太后实在是个好侍候的主子,差不多都能过去,上了年纪就容易感怀过去,以往见着殊兰都不大多话如今却絮絮叨叨的说的停不下来:“…总想起以前让你流掉的那个孩子,宫里的人也不见得就有多干净,但哀家从来都没有朝孩子动过手…” 殊兰不知道要怎么接,她又不是圣母,怎么可能就不在意,但太后毕竟是太后,她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愿意这样忏悔一般跟她提起,她就不能在不说出些话来,她便轻声道:“若后来没有您赐了吴嬷嬷在殊兰身边,纳穆也不一定就能万无一失,一饮一啄都是天定,您总是挂在心上,殊兰听着也觉得愧疚…” 太后听着她的话舒适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有你这么一句话,哀家就觉得舒坦了…” 殊兰看着眼前的老人,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74 殊兰侍候太后到不见得要做多少事情,多数都是殊兰说,五福晋做,等到快就寝了五福晋就亲热的送了殊兰出了慈宁宫,她跟五阿哥到都一样,说起话来实在又透着敦厚:“到累的小四嫂带着孩子在宫里侍候,所幸皇玛嬷自来都好说话,又从不为难人,又一贯喜欢小四嫂,我看着也觉得心里自在一些。” 太后养了五阿哥一场,往常里对五阿哥五福晋都比其他孙子孙媳妇好,殊兰抿嘴轻笑:“难不成你叫皇玛嬷,我就不叫皇玛嬷?” 五福晋一愣又急着解释:“不是,不是弟妹想的那样,只是…”她显见不大善于言辞,急得脸颊泛红,殊兰到觉得自己不地道,忙道:“你别急,我不过是说笑的,我是知道你的。” 五福晋松了一口气,又笑着嗔怪她。 永和宫里德妃还没有就寝,殊兰进去见她正在梳头,旁边侍候着个陌生的女子,看打扮又不像是宫女,那气韵一眼看过去竟是跟前世的年氏极其相似,不大规整的行了一礼。 德妃笑着拉了殊兰坐在身边说话,问了她太后的身子,她都做了些什么,闲话了几句就说到了胤禛身上:“…他能娶到你,真真是福分,阿哥们的媳妇里你是头一份,就是额娘的心里头都真心疼你…” 殊兰怎么都觉得这话头不大对,德妃是常常夸赞她,但却从来没有这一次说的多,反常即为妖,不见得是好事,她垂了眼笑:“额娘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夸我做什么?” 德妃抿了抿嘴,扫过一旁站着的微微有些发抖的泰罗,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在看殊兰一时又觉得实在难以开口,本来是想的好好的,临到头看到殊兰又隐隐觉得心里不自在,不自然的动了动:“这孩子真是的,夸你你都不乐意?不过是觉得老四子嗣少,你以后可要加把劲才成!” 姜嬷嬷脸上的疑惑一闪而过。 殊兰在看泰罗的身条就恍然反应了过来,大抵是想说胤禛的子嗣不旺,想要这姑娘去府里侍候,殊兰撇见德妃眼里的不自然和些微的为难,到是觉得有些不大懂,难不成还有谁逼着德妃在胤禛后院放女人? 她只是装着娇羞的样子低头抿嘴笑:“额娘又打趣我…” 德妃揽着她肩膀语重心长的同她说话:“纳穆一个还是太单薄了,额娘说的话你要放在心上,乘着年轻在多生几个才是正经,你要知道,后宅里什么都比不上儿子重要…” 额尔瑾和李氏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殊兰轻靠着德妃的肩膀:“额娘说的话殊兰都记下了。”德妃待她的心到是真的,她到有些明白德妃刚刚的为难了,大抵一面想着儿子的子嗣少想给个好生养的,一面对着她说又觉得心里不舒服,说不定正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委屈哪一个都不行的感觉。 她抿嘴笑着亲昵的蹭了蹭德妃的侧脸,她要是真心在意这些,怕是早被气的自乱了阵脚,后院里的女人不是来这个就要来那个,总归是会有新人来,到不如这几日好好看看刚刚那个女子,若是还算懂事的,她自己求了去得个贤惠名声也是好的,主动永远比被动要好得多。 泰罗原本以为自己的事情是要定下来了,激动的甚至有些颤抖,只是没想到等了好半响也没有等到她希望的话,德妃对这个大名鼎鼎的贤侧福晋,真是难以言喻的宠爱,她用余光瞥见那靠着德妃的女子,恰好对上她转过来的目光,远山一样雾蒙蒙的看不真切,又吸引着人不自主的陷下去,勾唇一笑,让她忽的想到一句听来的话,“后宫粉黛无颜色”…… 她惊骇又羞愧的垂下了头,殊兰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到是个有些意思的小姑娘。 太后并不用殊兰总是在跟前侍候,康熙又带走纳穆,殊兰无事便坐在亭子里听小宫女念唐诗,自己依着栏杆逗池子里的鱼。 她随意的问小宫女:“额娘身边那个眼神的姑娘是谁?” “那姑娘叫乌雅泰罗。” 那就是包衣了… “怎么进来的?” “是曹夫人领进来的。” 殊兰若有所思。 德妃不让泰罗在跟前侍候,嬷嬷就领着她学规矩,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您要一心想进郡王府,按您的身份进去也就是个侍妾,所以先您先要知道尊卑,先学着跪吧。” 嬷嬷吩咐了一句也不让人给她拿垫子,就直接跪在了青石地板上。 殊兰站在不远的地方瞧着,大抵还是德妃的意思,先揉搓的没了傲气在说,毕竟就算进了郡王府也是给人当下人使唤的。 殊兰决定还是先给胤禛去个信说说,以后能不能进府还要看看她这姑娘干净不干净,带个女人回去没什么,带个有问题的女人回去那就是大问题了。 湖北广安县顺水村的天上还飘着雨,胤禛披着蓑衣带着侍卫和当地的县令带着一车的番薯挨家挨户的走访,这个地方是离胤禛试种番薯的地方最近的一处,劝说这些农户种植番薯总归是更有说服力一些,不少人都是见过山上沙地里的番薯丰收的,但毕竟还要大家知道番薯是能填饱肚子的,走一家就煮上两个番薯大家一尝,这比什么话都管用,又说起镇上开的专门买番薯粉的地方,大家竟都是知道的:“是真便宜,我们还吃过一碗,又滑又劲道,味道也够爽!” 马县令就赶忙加把火:“那是因为这产量确实高,沙地那没人要的地方都能种出来,自然就便宜,你们要是愿意第一拨种,番薯的苗子县上给你们,不要你们的钱!” 这样说着大家果真就动心了,都愿意试一试。 这个村子五十户的人家,四十多户都愿意种,并没有预料中的那么难,胤禛长长的透了一口气,殊兰当时要在这里先开个买番薯粉的铺子,他虽支持但并没有预料到还有这么大的用处,如今看到是以后他往哪里走,那铺子就应该往哪里开。 雨是越下越大,坐了马车也走的极慢,等回了县城天已经黑透了,马县令又急急忙忙的去安排宴席,即想安排的豪华一些又怕这位勤俭的郡王不高兴,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女儿马诗诗端了莲子粥过来问了才知道是因为这个,抿嘴笑道:“这到不是难事,郡王不喜欢大鱼大肉咱们便只按着郡王的喜好做些地方特色的吃食,用料虽然简单但只要厨子做的精细,也照样是美味,郡王也挑不出错来,又尝了新鲜,若高兴了,指不定阿玛的升迁就指日可待了!” 马县令哈哈笑道:“真不愧是阿玛的诗诗,果然聪明!” 马诗诗也只抿嘴低笑,灯火下看起来到是有几分姿色,马县令看了一眼忽的心里一动。 苏培盛一面侍候胤禛沐浴,一面说些事情:“家里来了信,京里传来的消息,太后已经没有大碍了,贤侧福晋也回了府。”胤禛不知怎的眼里就有了笑意。起了身,跟着的小太监忙上来侍候他穿戴好衣裳。 苏培盛看他靠在榻上歇息,忙将信件都拿到他跟前,又端了大灯立在一旁侍候。 苏培盛看见胤禛挑挑拣拣的拿出一份信,还没看就已经有了笑意,便知道这必定是贤侧福晋的信。 殊兰的信里面自然是要先问候胤禛的身体,又仔细的说了家里的事情和她在宫里看到的,也仔细说了太后的身体状况“…毕竟上了年纪,年岁已大身子就渐渐不好,我把过脉,只怕太后的阳寿不会太久,不大敢告诉皇阿玛,毕竟我的医术有限…”接着又说了纳穆“…极其得皇阿玛的喜欢,皇阿玛特地给他赏了个叫吴书来的小太监,很有些功夫底子,不过去趟宫里赏赐就得了一马车,宫里的娘娘们都给了…也总是问我,‘阿玛在哪?’说话也比以前清楚了,终于会叫额娘了…”在最后才说了德妃跟前那个泰罗“额娘如今是真心将爷放在心里头,看着爷身边的子嗣单薄有心将个好生养的姑娘给爷,只是当着我的面竟是犹豫了几次没有说出口,我想着爷将那姑娘好好查查,若是尚算可以,我就亲自求了回来,毕竟是额娘的一片心意…”又说了泰罗的情形,她言辞恳切,到底最后一句还是露了心思“那妹妹也有几分姿色,爷回来了必定会高兴的…” 胤禛想着她写这句话的情形,坐在书桌前,垂了眼眸,那一双长而卷翘的睫毛狡黠又不满的抖动着,红唇抿着,微微嘟起,赌气一样想:“想来他必定是高兴又能得一个美人的!”于是愤愤的写下了这么一句话。 他靠着引枕闭目想,越想就越觉得喜悦,心都胀的满满的,连日的疲惫都没了,就要起来给殊兰回信,苏培盛眼尖的立马就要小太监磨墨,他自己又忙着铺设纸张。胤禛提起笔几经琢磨终是写到:“见字如吾,甚为想念……” 想着她看到这句话大抵会红了脸,竟有些小小的洋洋自得。 胤禛在马县令的陪同下沉默的用着晚膳,马县令用了一会扫了一眼一旁站着的马诗诗,马诗诗脸上一时挂起笑意,挪着小碎步走到了胤禛身旁,给胤禛斟酒:“郡王爷用酒。”虽是说着官话,但口音还是很明显的。 胤禛抬头看了她一眼,女子连自己眼里的野心和亮光都遮掩不住,姿色也不过是个三等丫头的样子,也是,这穷乡僻壤又能孕育出多么灵秀的人物。 胤禛慢条斯理的用膳,马县令笑呵呵的连忙起身:“这是奴才的女儿,小名诗诗,自幼也是男儿一般教养,请了当地名儒教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些才气,心气也高一些。” 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胤禛到也给马县令几分薄面,微微颔首。 胤禛的淡漠和无视让马诗诗的脸从红色变到青色,开了染坊一样的精彩,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 胤禛此后就是连个眼神都没有给马诗诗一个,马诗诗僵着一张脸站在一旁直到用完晚膳。 马县令想起早年的时候进京见到过的姿色,在看女儿忽的觉得跟京城里的女子比起来,她女儿还是差了太多,也难怪郡王爷看不上眼。 马诗诗一整夜都没睡好。 胤禛的信到郡王府的时候,年婉雯正在闹腾,怎么都不愿意跟耿氏一个院子住,整个后宅的人都知道。 殊兰安在年婉雯院子里的丫头给殊兰递了消息:“一个多月了也不见换洗。”殊兰到是惊讶了一回,胤禛跟年婉雯总共就一回,听院子里的丫头说时间也极端,要是真有了,年婉雯可就真厉害了… 如今的年羹尧还不足够厉害,年婉雯就是有孩子也威胁不到她,等年羹尧足够厉害的时候,就是殊兰不动手,胤禛也会有动作。 只是没想到额尔瑾也有了动作,厨房里的人进来回话:“给年侧福晋的院子里送的鸡汤都是七年往上的老母鸡熬出来的鸡汤,刘润家的特意的在外头找的。” 上了年纪有些见识的都知道“七年的老母鸡赛砒霜”这句话,虽说不至于一时就出事,但长时间用下去必定是会慢性中毒,以额尔瑾的为人,绝对不是单纯的在对付年婉雯,她必定是想要双赢的。 她修长的手指在紫檀木的桌子上轻轻弹动,划着优美的弧度:“把这话透给年侧福晋。”以年婉雯的性子必定要闹起来的。 自殊兰管了家,得了皇上的赏赐,额尔瑾在外人的眼里就成了弱者,舆论总是会不自主的偏向弱者,所以即便知道额尔瑾带来的有些人有问题她也不会自己去对付,她不能让人说她赶尽杀绝,为人苛刻,她得要所有的人都说她是迫不得已,额尔瑾是咎由自取。 她勾着唇笑,年婉雯必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相思粘着殊兰,纳穆想要殊兰抱也不成,他不高兴又不跟相思抢,就拉着一张小胖脸自己堆自己的积木,时不时哀怨的看一眼殊兰,殊兰被儿子逗的大笑,亲了亲跟着傻笑的相思,笑着跟纳穆说话:“你阿玛来信了,说是很想纳穆,纳穆高不高兴?” 纳穆矜持的不说话。 殊兰继续说:“你阿玛说纳穆有没有乖乖听话,要是不听话,他以后就在不喜欢纳穆了。” 纳穆一急,刚堆起来的积木也被带倒,大声辩驳:“纳穆听话!” 殊兰被惹的又笑了起来,一手揽着儿子在怀里:“咱不生气了,额娘今儿晚上给纳穆看个好东西。” 纳穆委屈的蹭了蹭殊兰,看相思伸着小手要朝他脸上招呼,又急急忙忙的躲开,殊兰抿嘴直笑,儿子性子到算宽厚,至少从来不欺负相思。 殊兰想着后世的孩子们喜欢看动画片,有时候学习的东西都是编到动画片里面,孩子学起来有心情又学的快,她便在外头做了一套皮影,将几百个成语故事编成剧本,晚上的时候演给孩子看。 天黑了点了灯,皮影戏就设在第一进院子的花厅里,一个的故事不但看住了纳穆,侍候在一旁的丫头们都出了神,两个小太监在后头演的好,声音也配的好,惟妙惟肖。 夜里要睡了,纳穆抱着殊兰的胳膊还在兴奋的讲述他看到的故事,殊兰搂着他又引着他将“邯郸学步”这个成语说了几遍,告诉他这个成语的意思就是故事所说的样子,她让孩子学的这些成语说是学习,也有学做人的意思,很多东西都要从小的时候就耳濡目染。 75 第63节 自觉察出自己可能是有了身孕,年婉雯往常喝水都喝的是古井里的灵泉,每一样的吃食必定是要精细,若不好就要到大厨房去闹一次,她总是这么精力无限,殊兰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样子,众人都只好顺着她。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正在榻上浅眠,柔然一脸焦急的走了进来,低声在年婉雯的耳边说了几句,年婉雯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冷脸问道:“大厨房的什么人?” “王润家的,就是福晋的陪房。” 年婉雯自然而然的认为就是额尔瑾安排做下的,冷笑了一声:“她算个什么东西,不下蛋的鸡也配跟我斗,我要是不能让她跪地求饶我就跟她姓!” 柔然见她激动,忙轻柔的劝她:“您别生气,现在什么都没有您的肚子重要,等过上几日满了日子叫了太医过来诊断出您有了身孕,福晋在您跟前又能怎么嚣张?指不定心里多不高兴,她如今也不过是嫉妒您受宠又美貌,所以才会做下这些下作事情!” 她果然了解年婉雯,这几句话吹捧下来,年婉雯就没有了怒气,脸上还多了笑意,稳稳当当的坐回榻上,笑语嫣然的说话:“你说的对,我自然是不气的。”更何况她有灵泉在身,就是喝了那些鸡汤也不见得能起到什么作用,额尔瑾的算盘注定是打空了。 她摸了摸肚子脸上的笑意更盛,等她生了阿哥,就是那个贤侧福晋又能比她强多少?她哥哥的官越做越大,她的地位只会越来越稳固,爷也只会越来越看重她,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曹氏进门来看殊兰的时候,天才微微发亮,殊兰哑然失笑:“这是有什么事情,她要来的这么早?” 怜年道:“那位宫里头的姑娘是她领进门的,她怎么都要来说一声的。” 曹氏果然就是说的这话,她回去越想越觉得自己做的不地道,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安,就是满柱就训斥了她一顿:“人家给你开铺子帮你挣钱,你到好,领个人过去膈应人家。”他自己虽然妾多,但到也知道给人家后院塞女人,女主人是会不高兴的。 曹氏提了不少东西,没了以往来的时候大刀阔斧就在自己往炕上坐的样子,局促的坐在椅子上对着殊兰笑:“好几日没见,到怪想贤侧福晋的,提着些不上台面的东西来看看贤侧福晋。” 见殊兰只是抿嘴笑,她便想着殊兰大抵是真的生气,越发笑的花儿一样往殊兰跟前凑了凑:“那干果铺子亏的贤侧福晋想的法子,我才能跟着挣钱,贤侧福晋这样聪慧又长的好看的人真真是上天入地都找不到几个,简直是菩萨在世…” 殊兰有些受不了她这种夸赞人的方式,轻咳了一声,怜年笑着给曹氏在茶碗里添了茶水:“奴婢前几日还在宫里去了,到是见到德妃娘娘身边有个叫泰萝的姑娘…” 她才说了一半,曹氏就出了一身的冷汗,拉着殊兰的手又是哭又是忏悔:“我也不欺瞒你了,那姑娘确实是我带进去的,我是猪油蒙了心了,才会做这样的事情!我当时喝了几口黄汤说了几句大话,一时下不了台才会带着她进宫去给娘娘看!我是真后悔,我不是那些不知好歹的人,做这事情我早后悔的不成样子了!我以后在不会了!” 殊兰自己在不在意那是一回事,别人给往进塞又是另外一回事,怎么都要震慑震慑曹氏才行。 殊兰依旧不说话,怜年一面给曹氏擦眼泪一面劝:“您这是做什么?我们主子也没说什么嘛。” 曹氏心想正因为什么都没说才觉得心里不踏实,万一殊兰要是一下子不给她开铺子,不给她送钱了怎么办? 她又哭着去拉殊兰的手:“您可千万别真恼了我!”一伸手就要去打自己的脸,怜年急忙拉住,殊兰才叹了一口气:“您这是做什么?不过是刚刚想起别的事情有些走神罢了。” 殊兰说了话,曹氏才觉得心放回了肚子里,又笑了起来:“只要不是恼了我就行!” 殊兰虽说没有往常亲热,但到底是愿意跟她说话的,曹氏上了车虽是被累的靠着车不说话,心里到是踏实的,只是一想起泰萝和泰萝的嫂子,又恨的咬牙,一家子破落户,净会给人找麻烦! 胤禛将查到的关于乌雅泰萝的资料都让人给了殊兰,确实没有什么疑点。他到是说的轻巧,一切都让殊兰做主,殊兰做主难道能不把人领回来?她不满的将那纸张捏皱,又一点一点展平,她明儿就去领回来,就放在年婉雯身边,这两个一个能闹腾一个能哭,刚好凑成上一辈子的年妹妹,好好让你消受去! 湖北的番薯推广很顺利,开好了头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即可,胤禛算是又立了一大功,广安县的庆功宴上,周围几个县的县令都到了,胤禛心情好,也意外的跟众人喝了几杯,饭局上的气氛就极好,大家都喝的有些高。 等宴席散了,王荣安上来扶住了胤禛,在看似喝的有些多的胤禛耳边低语了几句,胤禛还是半眯着眼,眼里的寒光却一闪而过。 他原本还想着马世雄这个县令配合,就是给马诗诗做个媒也没什么,没想到这一群蠢货要往绝路上走,也不能怪他不留情面! 胤禛歇息的院子里安排着好些个丫头侍候,丫头们见胤禛回来都忙上前,平时胤禛是不让外人近身的,今儿大抵是喝的有些多,就任由几个丫头端茶倒水的侍候,有个丫头走了进来,其他的丫头就极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打扮成丫头的马诗诗走到胤禛跟前原本是想给他宽衣的,却不料觉得后脑勺一疼,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王荣安从暗处跳了出来,原本醉眼迷离的胤禛似乎霎时就清醒的过来,看了看地上的马诗诗,淡漠的说话:“把她送给万国安。”万国安是荣阳县的县令,年四十有五,肥头大耳,出了名的好色。 万国安是八阿哥的人,若不是他跳出来教着马世雄使用这计策让胤禛收用马诗诗,胤禛也查不到他头上,八阿哥可真是个人物,无孔不入不说,就是倒台了还有这么多人在后头给他使劲。这事情一旦成了就不是马世雄那庸才能控制住的,必定是要闹成胤禛诱拐官员之女的大事情,到时候胤禛就是有再大的功劳也顶不住这么一件污秽之事带来的负面影响,这两个月也就算是白忙活了! 他闭了眼坐在床上打坐,苏培盛侍候在一旁耳听八方,保证这周围必定没有躲着偷听的人。 万国安睡的迷迷糊糊的觉得床上多了个温热凹凸的身子,只觉得必定是下头的丫头爬床了,酒劲还没散去,就乘兴来了一回,这酒后劲似乎极足,他身上劲一松又昏睡了过去。 外头的人只知道马诗诗一夜都没有出胤禛的屋子,马世雄做了一晚上的美梦,一大早的就让丫头们进去侍候,结果只看见了个精神抖擞准备回京的雍郡王根本不见马小姐的影子,也没人敢问。 另一处院子却传出了一声尖叫,赤身裸体的马诗诗和肥头大耳的万国安真搂在一起,马诗诗羞愤相加也顾不上思考为什么会和万国安在一起,只一心想着千万不能把她给了万国安,闹着上吊寻死。 事情的动静太大,胤禛便自然而然的知道了这件事情,理所应当的审问了一番,万国安知道自己着了道,必定是眼前这位郡王爷的手笔,勉强辩解道:“奴才睡的好好的,觉得床上多了个人,只当是下头的丫头,哪里想到竟然是马兄的千金。” 胤禛看了一眼马诗诗,马诗诗大声道:“难道我会无缘无故的去爬你的床?”说完她又哭:“我在院子里走的好好的觉得自己脑后一黑,在醒来你就…你就…若不是你使坏你说我为什么会在你床上?” 万国安哪里知道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马诗诗不聪明到也有几分急智,将自己的意图掩盖了,还栽赃了万国安,这正合胤禛的意思,胤禛对苏培盛道:“拿了我的帖子让人送去给巡抚年暇龄,告诉他万国安的事情让他仔细的办,这种人渣必定不能放过。” 年暇龄的女儿嫁给了雍郡王做侧福晋,雍郡王说的话他怎么会不照办?万国安一急,猪头一样的脑袋上就滚下了汗珠,猛然之间大声道:“奴才要说件事情,还望郡王能饶过奴才!” 他这是要讲条件。 胤禛撇了一眼苏培盛,苏培盛立时客气的请了马世雄几人下去,马世雄看着失魂落魄的女儿唉叹了一声,女儿已经毁了,家门不能在遭不幸了。 屋子里立时就剩下了胤禛和万国安还有站在一旁的王荣安,苏培盛就守在了门外。 万国安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紧张担忧和恐惧什么情绪都有,他只能赌一把,堵郡王对这条消息是感兴趣的:“奴才心知犯了大错,也不敢求保住官位,只求郡王能留下奴才一条贱命,此后奴才必定吃斋念佛为郡王祈福。” 胤禛淡淡的看着他,万国安又吞了一口口水:“跟十四爷有关系…” 他并不能从胤禛的脸上看出什么,但却觉得胤禛是希望听下去的,而他只是要一个微弱的言语保障,胤禛的声调里似乎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你说吧,爷留你一条命。” 万国安一哆嗦,知道这话只是说的好听一些,但却不敢在讲条件,将这话说了,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这是十四爷的亲笔信。” 他只求他所做的能取悦上面的人,好保全下自己的一条命。 胤禛的凤眼从浅色直到幽深漆黑,让人不敢直视觉得浑身冰凉,万国安吓的大气都不敢出,以为自己这条命怕是真要没了,良久,胤禛忽的出声,语气跟开始一般并无什么变化:“这话以后在不要向别人提起,爷保你性命无忧,但以后真要用你的时候,你却要随叫随到。” 一会天堂一会地狱,原本血压就高的万国安几乎要要晕厥过去,猛的在地上磕头:“奴才遵命!奴才遵命!” 直到万国安出去,胤禛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真不知该说是意外之喜还是意外之惊,果真是他的亲兄弟! 殊兰在德妃宫中跟德妃闲话,又特意叫了泰萝在跟前,德妃便知道她是想求了泰萝回去的,她一面欣慰殊兰的懂事,一面又想,她也不能真就高兴,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泰萝是她给儿子的,若真是一直放在她身边,外人又怎么想?泰萝总归要被领走才能全了大家的面子,她一时又后悔当时留下了泰萝,不留下泰萝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这几日泰萝的规矩看着还学的不错,至少大面上挑不出错来,看着规规矩矩的,虽然偶尔有一下看着要立时落下泪的样子,但还是知道忍回去,罢了她就领回去送给年婉雯使唤吧。 她便揽着德妃的胳膊撒娇:“额娘疼疼我,让我把这个可人的姑娘领回去,等我们爷回来指不定还要赞叹几声。” 泰萝又颤抖了起来,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帕子,在宫里的日子跟她以前在家里相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尝到了富贵的滋味她便在不愿意回去品尝贫穷,她不可能一直待在宫里,能去雍郡王府上就成了最好的归宿。 德妃笑着拍了拍殊兰的手:“罢了,你领回去吧…”泰萝听了这话立时就自觉的跪下行礼:“奴婢见过贤侧福晋。”好像生怕迟一步,上头的两人都反悔似的。 殊兰要开口叫泰萝起,德妃按了按她的手,自己开了口同殊兰说话:“虽说是从额娘跟前出去的,但奴才就是奴才你并不用额外施恩,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若是她犯了错被额娘知道了,只会罚的更重。” 她这是明白的告诉殊兰,千万不要觉得泰萝跟别的奴才不同,就必须要忍让什么,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她不是泰萝的后台,这话也是说给泰萝听,不要以为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奴才就是奴才。 殊兰都能看见泰萝的脊背又弯下去了看几分。德妃已经仁至义尽了,这样的婆婆寻常人家都找不到几个,她该知足,她便越发的待德妃亲昵:“额娘别吓唬她了,她年纪小即便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我在教教就是了。”又朝着泰萝道:“起来吧,去收拾收拾,一会我回的时候你就跟着我。” 泰萝细声细气的应了一声:“是。”她的声音大抵是因为激动都有些颤抖,殊兰心里轻笑,怀揣着对生活的美梦本没有什么错,但是总也要量力而行才恰当,只但愿你有这个本事吧。 泰萝下去,殊兰在跟德妃说话就说到了胤禛:“用不了几日就回来了,听说这一次的差事办的也算说的过去。” 德妃脸上就显出了自豪:“已经很不错了,皇上还在额娘跟前夸过几句!”人的心态一旦变了,外在的变化就很明显,就比如德妃真心的跟儿子亲近的时候,儿子的种种自然而然的就能让她生出自豪之情,真心的觉得骄傲。 这是胤禛的幸事,又何尝不是德妃的幸事。 76 殊兰从宫里回来,在二门上下了车就有婆子上来低声道:“年侧福晋请了了太医刚刚进府。” 殊兰点了点头,怜年一边赏给了那婆子几个钱买茶吃。 如果真是有了,算算时间也够两个月了,这个时候明着请了太医进府,大抵是要告诉所有人自己有身孕了,殊兰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自己的院子,身后的泰罗忙快步跟上。 真的进了这个陌生的地方才发觉自己以后真正的就是孤身一人了,要活着还要好好的活下去,泰萝觉得她大抵要做更多的事情,而首要的便是巴结好走在她前面的这个女子。 纳穆被奶娘带着正蹲在院子里的小池子边上看鱼,纳穆叫了一声额娘就扑向了殊兰,每次一回来看见孩子,她便觉得满心满眼的都是喜悦,摸了摸纳穆的脑袋,让人带着泰萝下去梳洗,说是梳洗也算是检查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带什么特别的东西。 她自己进了屋子也洗漱换了衣裳,一转身差点将尾巴一样跟着她的纳穆撞着,还是奶娘机灵抱起了他。 舒兰笑着抱起了纳穆,他这才高兴了起来,在殊兰怀里絮絮叨叨的说话,一边说一边比划:“鱼这么长,跟纳穆的衣裳一样。”他的意思是鱼有这么长,颜色跟纳穆穿的衣裳一样。 殊兰认真的点了点头:“纳穆还看见了什么?” 纳穆的小胖手攥着殊兰的手指想了想道:“看石头,看水,看花。” 殊兰便奖励的亲了纳穆一口:“纳穆真厉害,看见了这么多东西。” 小纳穆又高兴又害羞,在殊兰怀里扭来扭去要亲殊兰,殊兰将儿子抱起来,纳穆亲了殊兰一口才满足了,又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愿望:“吃果果、蛋蛋。”他想吃苹果和鸡蛋,殊兰想了想:“行,中午给纳穆吃炖鸡蛋,再吃两块苹果。” 他满足了自己的愿望,就越发粘殊兰,在她怀里扭着圆嘟嘟的身子撒娇:“要额娘睡,要故事。” 他说晚上要跟殊兰睡,要殊兰将故事。 殊兰便又答应了儿子的要求:“行,额娘都答应你。” 纳穆终于嘎嘎的嚣张的笑了起来,他看上却确实很得意,殊兰笑着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两下,这臭小子,有时候也怪小心眼的。 泰萝被带了上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见丫头端了茶上来忙伸手接住捧给殊兰,殊兰撇了她一眼,到也不算笨。 殊兰接过茶嗅了嗅放在了炕几上,缓缓的跟她说话:“我是打算将你安置在年侧福晋的院子,她一直跟耿氏不大对盘,耿氏来我这里,你去年侧福晋那里,这样刚刚好。” 泰萝并不清楚这中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但她却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语气里带着惶恐:“可是奴婢做的不够好,您厌弃了奴婢?奴婢是真心实意想要侍候贤侧福晋,若是哪里做的不对,您责罚奴婢都行!” 殊兰轻笑:“你想多了,并没有这个意思,走吧,我带你过去,顺便也看看年侧福晋。” 泰萝应了一声:“奴婢听您的。”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这个姿态摆的人喜欢。 太医刚刚诊完脉开了方子,殊兰就到了,洋溢着深深的喜悦的年婉雯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就好像怀里已经抱着个阿哥了一般,殊兰进来她只起了身,并没有行礼,柔然便立刻道:“太医刚刚诊脉,我们主子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殊兰笑着携了年婉雯的手,惊喜之情极其真切:“真的?可真是恭喜妹妹了!”她又压低的声音说话调侃她:“妹妹可真是好福气…” 这样的话若是别人说或者是会被人觉得有别的深意在里头,殊兰说了,只无端的透着亲切,好像两人是极亲昵友好的,年婉雯笑掐了她的手腕:“姐姐也会笑话人。” 在说话气氛就松快了很多,殊兰笑着问她有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我多少懂一些,若是妹妹有用的上我的,就过来找我。” 也只是客气话,年婉雯怎么会真的信她,只是大抵自己有了身孕,就觉得以前是对手的人也就不怎么厉害的没法相比,对殊兰就不是那么敌对,笑着应和了殊兰说的话。 年婉雯看见殊兰身后站着的泰罗闪烁着眼神问殊兰:“姐姐身后的是哪位,以前到是没有见过。” 殊兰仿佛才记起泰萝一般,拉着她的手向年婉雯介绍:“叫做泰萝,以后也是要在府里侍候爷的,是今儿我去宫里额娘特地让我带回来的,论情分到是要叫额娘一声姑姑的。” 年婉雯的眼神陡然变得挑剔尖锐起来,泰萝向她行礼,她扬着下巴看了好一会才淡淡的道:“起来吧。” 泰萝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又侍立回殊兰身后。 殊兰又问起了耿氏:“怎么不见耿妹妹?”年婉雯没好气的撇了撇嘴:“我不喜欢她在我跟前侍候,往常都让她在屋子里做针线。” 殊兰依旧笑吟吟的跟她说话:“我的意思是既然妹妹不喜欢耿妹妹,我接了她去我那里住。” 年婉雯先是一喜,又狐疑戒备的看着她,语气也有些不愉:“然后呢?” 第64节 殊兰渐渐的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垂了眼摆弄着手上的戒指,口气淡淡的:“接走了耿妹妹,妹妹这里又要少一个侍候的,自然要补上,泰萝是额娘调教出来的,放在妹妹这里,妹妹觉得怎么样?” 年婉雯立时冷笑了一声:“能怎么样?贤侧福晋都发话了,妹妹还能不按着贤侧福晋说的来?” 殊兰勾唇笑看着她,眼里带着居高零下的审视:“果然还是你懂规矩,若是别人我是不必专门来走一趟的,妹妹跟别人不大一样,所以我才要特特过来说一声,妹妹却是个明白人,明白就好,明白人不办错事,不办错事也就不会受罚。” 她这一段话说的就犀利了,一是讽刺年婉雯厉害不懂规矩,二是警告年婉雯做事情明白一点,最好别犯错。 殊兰本是不打算这样的,自然还是面上和和气气的好,但有了身孕的年婉雯自觉腰杆硬了,做事更加嚣张起来。殊兰以前和气是因为年婉雯没有碰到她的底线,现在犀利是警告年婉雯最好别碰上她的底线,否则就不是这么简单的几句话的事情了。 年婉雯紧抿着嘴看着殊兰,出气也有些粗重,被殊兰淡淡的撇了一眼,又是一惊,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之后又觉得羞愤。 殊兰已经起了身,吩咐丫头道:“去给耿格格说一句,让她收拾好了就去我院子。”又叮嘱泰萝:“好孩子,侍候好年侧福晋,她如今是有身孕的人。” 泰萝抿嘴应了一声又福了福身子。 殊兰根本没在和年婉雯说一句话径自出了屋子。 直到殊兰出了院子,年婉雯才狠狠的将一个茶碗砸在地上羞愤的道:“她凭什么那么说我?!她凭什么?!” 柔然吓了一跳,忙劝她:“您这是做什么?她不是个善茬,不是咱们现在能惹的起的,您也要多为肚子里的小阿哥好好想想,只要您的阿哥比她的阿哥出息,就是她在厉害又能怎么样?照样在您面前是个输家。” 年婉雯便也这样自我安慰:“你说的对,她在嚣张在厉害又怎么样,只要我的儿子比她的儿子出息,她照样是输了!”她这样反复的对自己说,似乎就没有开始那么气愤,但心里的某一处还是无法平复下去,那个地方也同样的反复说着:你是害怕她的,别不承认! 年婉雯有身孕的消息一时后院都知道了,额尔瑾本是在带着二格格看书,听了到是笑了笑,没想到她动手动得那么巧,这位肚子里的孩子即便生下来大抵也不会有多好。 二格格总是沉默寡言,默默的看着书本上的字,在看额尔瑾嘴边的笑意,眼神又暗了下去,这个后院里一直都是这样,不管面上看起来多么的和谐美满,它的内里却是一块丑陋的腐肉,经年散发着臭味,而她就一直在这腐肉里头生活,迟早有一天也要一起烂掉,散发出同样另她作呕的气味。 她不禁看向外面,透过雕花的窗户,透过高跷的屋檐,似乎也同样透过了高不可攀的红墙,外面是和这里是不一样的世界,完全不一样,一定比这里清爽比这里自由。 直到额尔瑾温柔的唤她,她才回过了神,懵懂又乖巧的答应了一声,继续低头读书,晌午的阳光透进来却只披在她的后背上,在她面前投下阴影。 殊兰回了院子,就让人将前头第一进院子的耳房收拾出了两间给耿氏和她的丫头住,她自己带着孩子认字读书玩游戏,听到兰红来找她,又忙让人将她请了进来,兰红还是以往的样子,只是看着少了一股鲜活劲,在榻上坐下,端起茶碗吃了好几口,才跟殊兰说话:“我是做不来弯弯绕绕的事,我来找你是想求你在皇阿玛跟前为我们爷说说好话,他实在什么都没有做,这样子太不….” 她说着又激动了起来,到底是知道她说的话不妥当又收住了嘴,双手捂住了脸,喃喃自语:“你不知道他都成什么样子了,从去年回来到现在满头的头发都花白了,他才多大的年纪,已经老头子一样…” 殊兰听着心里也不好受,但十三的事情在皇上心里不简单,这里头到底还牵扯着什么别的事情她并不清楚,皇上心里忌讳着,提起来只会倒霉。 别人却并不这样以为,尤其是兰红明显是不清楚的,兰红或许还会想既然可以求着十三不关在养蜂夹道,为什么不能在求着放了十三,这有什么区别? 但确实就是有很大的区别,不关在养蜂夹道是皇上毕竟还顾念着儿子,放了他却是意味着十三所代表的一些事情皇上已经原谅或者是其他一些政治信号。 殊兰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明显情绪有些不稳定的兰红正期待的看着她,垂下了眼又吐出一口气:“你怎么会想着来找我?” 兰红抿了抿嘴:“我也不说假话了,是额尔瑾提点的我。” 殊兰到笑了笑,额尔瑾果然是见缝插针,想尽办法给她添堵,看来她还是对额尔瑾仁慈了。 殊兰嗅了嗅茶碗里茶水的清香,又放在桌子上,她的一举一动总是这么的优雅好看,但兰红无心欣赏,她急切的抓住殊兰的手:“你不愿意帮我?” 殊兰看着她轻声问:“十三知道你来找我吗?” 兰红一顿摇了摇头。 殊兰推开她的手:“我的意思你先回去好好问问十三,跟十三说说,看看十三的意思,他是一家之主有些事情毕竟比你清楚,或者要我怎么在皇阿玛跟前说话,这样总比我自己一个人想的周到,要是到时候好心办了坏事,对大家都不好。” 十三的心里必定是明白的,只但愿十三不要让她失望。 兰红有些失望,但听殊兰的口气似乎是愿意帮她的,又带了一重希望,眼里含着笑意和眼泪:“…我就知道你是真心待我们好…” 殊兰拍了拍她的肩膀进了里间拿出了几张银票给她:“你千万别跟我客气,以后还要你还的,我只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才给你的。” 兰红到底是哭了一场:“我们遇上这么大的事情,也就你跟四哥还一直真心待我们,这恩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还…” 上辈子的十三还了一生,过劳而死,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对十三和兰红颇多照顾的原因,这样的人总是不自主的让人敬重。 77 耿氏带着鹦哥只提了四个包袱,站在芳华院的门口在苍翠的松树树荫下抬头看门上的匾额,以前这处院子是后院里最偏的一处,众人也有私下里笑话的,只是如今看不免又悟出一个道理,从来没有贵贱之分的地方,只有有贵贱之分的主人,贤侧福晋是这后院最大,她在哪正院就在哪。 守门的婆子见她到了笑着说话:“早听说格格要来咱们院子住,您快进去,屋子都收拾妥当了。” 耿氏笑着应了一声,鹦哥忙又给这婆子几个赏钱吃茶,婆子依旧是面不改色的恭敬,似乎并不怎么为这手里的钱动心。 耿氏一时回过神来,贤侧福晋富贵,出手大方,她院子的人都眼界高。 刚送走了兰红又听见耿氏到了不免又让她进来说几句话,殊兰是仔仔细细的观察过好些时候她的,虽说也是聪明的,但做事到底显得本分,她总要找几个帮手的,管家理事带孩子这事情还是多了些,她不怕放权,就怕找的人不合适。 先将耿氏放在她眼皮底下好好看上些时日,若真的可以少不得是要用用她的。 耿氏跪在地上行了大礼:“奴婢叩谢贤侧福晋。” 她是想谢殊兰将她从年氏的院子救了出来,殊兰让怜年扶起了她,给了个凳子坐着,温和的道:“也是你往常看着懂事乖巧,所以我也愿意你过来在我跟前侍候,我就喜欢懂规矩,知道礼数的人。” 耿氏忙起身,又福了福身子:“奴婢记下了。” 殊兰笑着要她坐下:“你别这么紧张,我这院子也不是龙潭虎穴,你今儿就不必过来在我跟前侍候了,先去好好歇歇,在看看屋子是不是缺什么,若缺了东西你找怜年或者吉文说都可以。” 耿氏忙又应了一声,随着怜年下去,她出了屋子吐出一口气,忙又亲热的同怜年说话。 殊兰同吴嬷嬷说话:“嬷嬷看她怎么样?” 吴嬷嬷摇头:“这可不好说,人心最难测,她如今没有宠爱没有阿哥自然看着事事乖顺,一旦有的东西变了,她的心也会跟着变大,还是丫头们用着放心。” 殊兰摩挲着杯口:“嬷嬷说的也对,在看看吧,也不一定就非要用她,怜年几个就是成了亲,要是嫁在府里照样能用,下头年纪小的也渐渐大了有担当了,也照样能用,咱们可用之人多的很。” 吴嬷嬷笑着道:“主子这话说的是,若是以后她真听话给那么一点两点的事情让她管着也没什么不好,正好要府里的人知道,主子宽厚,就是喜欢懂事听话的。” 殊兰轻笑:“嬷嬷这个主意好,引着别人过来巴结我!”吴嬷嬷也跟着笑:“可不就是这个意思!” 王润家的提着一只刚从外头买回来的老母鸡进了厨房后头的小院子,哄的一下从一旁涌出几个丫头上来就绑住了王润家的,王润家的吓的尖叫:“你们做什么?我可是福晋的陪房,你们不想活了?!” 柔然朝着她的脚趾头狠狠的踩了下去,看王润家的疼的一张脸都扭曲在一起,脸上才有了笑意:“我抓的就是福晋的陪房!” 年婉雯挺着肚子站在外头,看着王润家的被抓了出来,轻蔑的一笑搭上柔然的手:“走吧,去看看好久不见的福晋。” 她惹不起西林觉罗殊兰,难道还治不了一个乌拉那拉额尔瑾? 年婉雯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正院去了,福晋的陪房王润家的还被五花大绑着,一只被倒提的母鸡惊恐的叫唤着,这一切好像是投入油锅中的一滴水,整个后院似乎都沸腾了。 万儿惊慌的进了额尔瑾的院子:“福晋,不好了,王润家的被绑了!” 额尔瑾整个人一僵:“谁绑的?” “年侧福晋,带着人都过来了!” 额尔瑾似乎稍微放松了一些,摩挲着手里的佛珠,好半响道:“你去外面候着,人来了就引进来,那些不相干的人别让进来。” 说以前的李氏嚣张,但她嚣张的总带着几分道理,还好拿捏,年氏不一样,年氏是个不讲道理的混人,她做事从来是怎么爽快怎么来。 万儿还没走到门口,年婉雯已经气势汹汹的带着一大堆人涌了进来,一面走,一面哭:“我这是怎么得罪福晋了?就是因为我有身孕所以福晋嫉妒?竟然让人每日都给我炖七八年的老母鸡汤,谁不知道七年的老母鸡塞砒霜?福晋的心也太狠毒了,这是要毒死我!” 她一行泪一行说:“与其让别人把我毒死,我到不如今儿先撞死!”她又喊额尔瑾的名字:“额尔瑾你出来!我当着你的面撞死!” 额尔瑾扶着万儿的手,身旁也跟着一大堆的丫头嬷嬷,就站在台阶上看年婉雯:“妹妹这是在叫我?这么多年了,叫我名字的妹妹到是第一个。” 年婉雯指使着丫头砸了额尔瑾院子里的花盆,一面哭着说:“你说你为什么要毒死我?” 额尔瑾轻笑着看着她:“我要毒死你你怎么还好好的?妹妹到是从哪听说我要毒死你的?” 年婉雯仰着下巴看她:“你指使着王润家的特意买了七八年的老母鸡,日日都炖给我喝,我要不是早些时候知道,早就被你毒死了,我不过是想等等,看看那母鸡是不是天天都是七八年的老母鸡,真是难为姐姐了,这么大年纪的母鸡怕是不好找,应当早就不会下蛋了!” 她说的好好话头一转就讽刺了几句额尔瑾,额尔瑾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你说天天都是七八年的老母鸡,就天天都是?我还说每日里都是些嫩母鸡,难道不行!” 年婉雯嘴上说不过,又指使着丫头一面乱砸,自己一面又要寻死:“我活不下去了,我要去告御状,我要让皇上也知道你这个恶毒的妇人,专门残害爷的子嗣!” 额尔瑾终究被这蛮不讲理不按常理出牌的年婉雯气的变了脸色,眼见着那丫头就要往屋子里冲,她不得不极其不甘愿的呵斥道:“都是死人!还不去请贤侧福晋过来看看,她的家就是这么管得?!” 殊兰可算是真的见识了年婉雯的本事,笑吟吟的站在门口看着额尔瑾:“姐姐是在说我?我到是觉得奇怪,怎么年妹妹不找别人的麻烦就找姐姐的麻烦?” 年婉雯一见殊兰本来有些心虚,但听的殊兰的话似乎根本没有怪她的意思,立时又哭了起来:“贤侧福晋,你可要给妹妹做主!” 殊兰携了她手嗔怪的看了她几眼:“你都是有身孕的人了,就是在大的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有事情咱们进屋子里慢慢说。”又吩咐柔然:“扶好你主子。” 柔然忙应了一声,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立时就消弭与无形,殊兰面带笑意的带着年婉雯向屋子里走,额尔瑾刚刚松了一口气,在对上殊兰的笑意的时候又紧绷了起来。 一大群人呼啦啦都撤回了屋子里,碎裂的花盆破败的鲜花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二格格沉默的站在门口看着下人们默不吭声的收拾残局。 殊兰和额尔瑾一左一右坐了上座,年婉雯靠下首一些,一坐下就又将自己的委屈说了一遍:“…每天都是七八年的老母鸡汤,幸亏下头的人机灵,看出了那母鸡不妥当,我自己忍了好几天见还是这样,就不能在忍了!” 肚子里有块肉果真就是有恃无恐了,证据都握不全就有胆子出来闹腾,整个后院的人也就只有年婉雯有这么大的胆子,想不佩服都难。 殊兰微微颔首,又去看额尔瑾:“不知姐姐是什么意思?” 额尔瑾喝着茶碗里的热茶,慢腾腾的道:“大厨房如今又不归我管,就是王润家提个七八年的老母鸡又能说明什么?” 她大抵从一开始就打的是这算盘,毒害年婉雯然后栽赃殊兰。 殊兰的嘴角依旧噙着笑意:“姐姐这话说的果然引人深思,但毕竟是姐姐陪房,怎么年妹妹就偏偏说是姐姐的错,这自然是有原因的。” 她又去看年婉雯:“年妹妹,还有什么话要说?” 年婉雯靠着椅子坐着,哭的有些吃力嗓子也哑了:“能说是王润家的,妹妹自然是有证据的,前些日子觉察出那鸡有问题就让下头人去盯了,王润家的每日里都要出去一回,在回来手里必定是要多一只鸡,我的鸡汤又都是出自她的手,若说不是她又是谁?” 她做事毕竟还是差了一筹,要是能指出王润家在外头买鸡的地方,都对那些人说了什么,在指证就有力的多了。 额尔瑾冷笑:“王润家的,你自己来说是怎么回事?” 王润家的跪下磕头道:“奴婢只是看采买上的鸡用来炖鸡汤味道怕是不够好,年侧福晋又一向挑剔,奴婢就不得不自己出去挑几只好鸡,就是在东市买的,不信的话大可让人去问。” 殊兰自然是信的,因为王润家的要去两处地方。 年婉雯冷声道:“今儿那母鸡厨房里的有些年纪的人都说是七八年的,你又怎么说?” 王润家的又道:“母鸡买回来都要在厨房后头的小院子里养几个时辰,就是有人换了也指不定!” 这话又转到了殊兰头上,额尔瑾看向殊兰:“如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妹妹在管,出了这样不明不白的事情,妹妹总要说些什么吧?” 殊兰浅叹了一口气:“姐姐非要这样?” 额尔瑾看着殊兰眼神闪烁,仿佛已经抓住了殊兰的把柄一样,声音都高了几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万事都要按着规矩来,毕竟无规矩不成方圆,乱了什么都不能乱了规矩,该怎么来就要怎么来!” 殊兰起了身,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转身看额尔瑾:“姐姐觉得这事情必须按规矩来?” 额尔瑾浅笑:“自然!” 殊兰也跟着勾了勾嘴角:“我本不想这样的,大家能一起侍候爷本就是情分,有些事情我原想着能过去便过去算了,只要没伤人就让过去,但姐姐逼我非要按着规矩来,我若哪里得罪了姐姐,姐姐千万不要怪我。” 额尔瑾的心里升起不安:“妹妹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殊兰笑了笑吩咐怜年:“去让人把那几个都叫上来,既然大家都要实情,那便把实情说出来。” 第65节 怜年应了一声。 殊兰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笑着对额尔瑾和年婉雯道:“稍微等一会,实情立马就能揭晓。” 额尔瑾觉得不对,就是哪里不对,她好像是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而殊兰正站在陷阱口居高临下的看她,满眼都是轻蔑的笑意,她试图说些什么,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胸口好像被谁捏住,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漫长的好像过了几个世纪一般,太阳从正当头的地方渐渐西斜,拉长了屋子里所有人的影子,光线里有了一种橘黄色的温暖的色彩,有一些人能看到有一些人看不到,二格格坐在院子外头的秋千架上看着西落的太阳,眼里又笼起了巨大的哀伤,这一日又即将过去…. 十三里铺卖鸡蛋的王婆子,小院子里管着鸡鸭的刘婆子,都被带了过来,王润家的就只看见王婆子腿都软了…. 如果不是早有准备怎么可能这么快找见王婆子,额尔瑾知道她绝对是进了套了,也许在她开始动作的时候,殊兰就已经在盯着她看,早早就等着这一日,这个女子的手段是何等强硬,才多大点时间,厨房的人都归拢到了自己的手下,若不是刘婆子发现了什么又告诉了殊兰,她又怎么能早早的就知道王润家的鸡有问题? 王婆子吓的不敢抬头,看了一眼王润家的立马就道:“她到老婆子这来要买七八年的老母鸡,老婆子说这鸡要生蛋的不能给她,她非要买,一只鸡给了有一两的银子,这么多的钱老婆子自然就卖了。” 殊兰看了一眼额尔瑾就让人将王婆子带了下去,额尔瑾深吸一口气:“看妹妹这样子怕是早就知道了,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日日那只七年的老母鸡送进厨房?” 她这又是要反咬一口的样子,殊兰笑看着额尔瑾叹气:“姐姐不在辩解几句?” 额尔瑾淡笑:“辩解什么?咱们两又有什么区别,你不过是等着拿我的错处罢了,即便知道那母鸡有问题不照样让人送进厨房,你也在害人,你跟我没区别。” 殊兰第一次在众人的面前笑的这么开怀,耀眼又夺目:“你看,你还是说错了,我跟你的区别其实很大,刘婆子你来说。” 刘婆子应了一声:“奴才知道那鸡不对就告诉了贤侧福晋,贤侧福晋当时就让奴才将那鸡给换成了年份小的,所以即便年侧福晋用了也不会有事。” 额尔瑾的笑意僵在了脸上,这一场角逐就好像是额尔瑾逼着殊兰告诉所有人殊兰有多贤惠有多大度,明明知道额尔瑾在做手脚还帮着掩饰,要不是她额尔瑾步步紧逼,殊兰必定不会说出实情,就是在前一刻她还在提醒她确定要按着规矩来? 这女子做出的事情总是这么无可挑剔让人无可辩驳,嚣张的年婉雯又何尝不是她这一局中的一步棋,她大抵早就算好了一切,等着所有的人按着她的意思来! 78 兰红见十三这几日胃口实在不好,自己下厨做了几道菜让人送过去,她推开书房的门,那嘎吱的响声好像是承载了太多不堪重负一般,听起来极其刺耳,兰红停下来吩咐:“找人好好收拾收拾这门,太吵了…” 丫头低应了一声是。 十三躺在榻上,将书扣在脸上,身上套着皱巴巴的袍子,听见有人进来拿开书眯着眼看,大抵一时被光线刺到了眼睛,他看的并不清楚,那女子面容有些模糊,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他才看来是兰红,起了身问了一句:“昨儿出门了?” 兰红应了一声,又极力欢快的跟他说话:“我下厨了做了几道菜,可能不是特别好,不过你尝尝,尝尝是哪里不好,我在改。”十三又应了一声。 兰红看见他花白的头发鼻子一酸,忙又掩住脸上的难过,一面安置筷子一面跟他闲话:“果真还是四哥和小四嫂是真心待咱们好,我求小四嫂在皇阿玛跟前替你说话,她到没有推辞说让我回来和你商量商量,她到时候怎么跟皇阿玛说好…” 她自顾自的说着,偶然撇了一眼十三,见他又复杂又愤怒的眼神看着她,兰红一顿,吸了一口气:“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其实就只是想帮帮你…”她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十三自然知道兰红的心,所以他才强硬的压下心里的怒气,勉强平静的跟她说话:“你不应该去找小四嫂的,我的事情比你所想的复杂的多了,若是能为我多说几句话,他们早说了,不会等到现在,你还要去说就是在强人所难。” 兰红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勉强压制自己情绪的样子又觉得心酸:“你别急,我都听你的,我不去在不去找小四嫂就是了!” 十三一顿,出了一口气,将她揽在怀里:“是我无能…” 兰红急忙摇头:“不是,绝对不是!你是我见过的男子中最有担当最讲义气的人!你不知道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你可以天天陪着我,陪着孩子哪里都不去,就是别人的屋子都极少去了,这样想我其实是极高兴你能在家里的。” 十三的阴霾终究被她这一番话驱散掉了很多,眼里多了暖色,摩挲着她的脊背:“我原本不觉得好,你这样一说,就是我也觉得很好,吃饭吧,吃完了去院子里走走,让人给小四嫂稍个话,就说是你鲁莽了,现在也不好出门,等有了时间在去给她赔罪。” 兰红也因为他带着温度的话笑了起来应了一声,十三给她夹了几筷子的菜同她说话:“一会我教你画画。” 兰红眉眼都皱在了一起,委委屈屈的应了一声,十三终是笑了出来,摸了摸她的脸颊。 老母鸡事件让殊兰将额尔瑾残留的人手几乎全部拔净,还做的迫不得已名正言顺,至于额尔瑾要怎么办,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了,只等着胤禛回来要怎么说。 年婉雯明明没有用七八年的老母鸡,却非要嚷着说自己用了,即便这事情到最后查出来是真的,她还是做的过了,殊兰的意思让她自己掏钱给额尔瑾赔了院子里那些砸烂的花,别的还没说她到乖觉又给额尔瑾当面赔罪,都这个时候了还谈什么赔罪不赔罪的,那都已经是次要的了,重要的是胤禛回来会怎么处置。 听说胤禛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在有几日就能回来了,后院里前所未有的宁静了起来,众人似乎都在积蓄力量一般。 风尘仆仆的胤禛骑着马在大门下来,上了二门就有个小身影毫无顾忌的冲了出来:“阿玛!” 胤禛的眼里立时多了笑意,脸上的线条也柔软了起来,弯腰接住纳穆抱了起来:“高了,也重了!” 三阿哥羡慕的看着胤禛怀里的纳穆,规矩向胤禛行礼,胤禛温和的应了一声,也摸了摸他的脑袋:“弘时也长高了不少。” 弘时控制不住咧着嘴笑了起来。 胤禛在那一群女子中依旧是第一眼就看见了殊兰,她似乎又漂亮了,永远是那么显眼,一眼就能看见,那双漂亮的眼眸在看见他的时候立时就亮了起来,比她耳朵上的钻石耳钉还要耀眼。 纳穆伸着手又叫额娘,殊兰向前走了一步,拉着纳穆的小手,抿嘴笑着打量:“爷瘦了,也晒黑了。” 胤禛不自觉的摸了摸脸颊:“爷到没有觉察出来。” 他们站在一起是如此的契合,言语之间就流转着难以言喻的默契和温情,刺痛了所有人的眼,年婉雯挺起还没有显怀的肚子叫了一声:“爷,妾身肚子里的小阿哥也想爷了!” 家里所有的事情殊兰都送到了他跟前让他过目,所以不管是年婉雯的有孕还是额尔瑾的事情他都心里有数,听见年婉雯说话微微颔首,扫了一眼她的肚子。 想起那充满惩罚情绪的短暂的一次,他自己也在心里默默的感叹了一回。 额尔瑾甚至握疼了二格格的手,好半天才出声:“进去在说。”李氏也忙道:“爷一路辛苦了!” 胤禛抱着纳穆走在前头,殊兰本是要抱下纳穆的,但纳穆紧紧的搂着胤禛的脖子蹭着胤禛的脸颊:“要阿玛!” 胤禛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想阿玛了?” 纳穆笑嘻嘻的说话:“想阿玛,想阿玛,喜欢阿玛。”他说着又看了看殊兰:“喜欢额娘。” 殊兰点了点他的小脑袋:“矫情。” 纳穆就在胤禛怀里撒娇:“额娘坏!” 胤禛拍了拍儿子的小屁股:“额娘怎么坏了?” 他歪着脑袋看殊兰大抵是在认真想殊兰到底哪里坏了,好一会才说话:“藏阿玛。” 儿子的意思是额娘坏,藏起了阿玛不让他见。胤禛的笑意泻了一地,连殊兰都低笑了起来:“你这孩子,你阿玛出门办差,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被额娘藏起来了?” 纳穆不说话,搂着胤禛的脖子用小脑袋蹭他脸上的青色胡茬,又咯咯的笑,亲昵和依赖溢于言表。 后头走着的人好像都成了陪衬,只有前头的三人才是一家人一样。 要去殊兰的院子必定是要经过正院的,额尔瑾紧张的盯着胤禛那双黑色千层靴,不知道这一双脚会是一直向西还是在正院的位置向南拐,那双脚似乎在正院的门口微微停顿了一下,又似乎根本没有停顿直直的经过了正院一直去向了芳华院的位置。 她原本还有的一点点的奢望都化成了泡影,竟是有些怔神,她是正室,可是胤禛却在回来的时候带着所有的人去了芳华院,那她也必须去,只是这一去就仿佛成了她向西面的那一位低头承认了她的位置比她高一样,她怎么能做到? 殊兰在胤禛径直越过了正院往她院子走的时候,心情也复杂了起来,现在不管外人怎么看待她的身份,至少她成了胤禛心里那个最信任的,最值得托付整个后宅的女子,从此她便真正的成为了这个后宅的女主人,以后也必将是这个国家的国母。 她深深的嗅了一口这繁盛的季节里万物的芳香,觉得胸腔里久久的激荡着一股不知名的激流,几百年的梦想似乎已经近的就在手间,这让她的灵魂都在叫嚣,愉悦的叫嚣着。 她听到了额尔瑾猛烈的咳嗽声,才从自己的情绪中抽身出来,额尔瑾这会应该极其的失望难受吧,但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她技不如人还偏偏喜欢陷害别人,走到这一步都是她自己选的,咎由自取。 福儿的惊呼声让前头走着的胤禛和殊兰都回了头,额尔瑾晕倒在了地上,殊兰垂了眼,不管是真晕还是假晕,她大抵也只能想到这一招了。 胤禛一面让人将额尔瑾抬回正院一面让人去请太医,他自己依旧往芳华院梳洗更衣。 殊兰的地盘上竟没有一个人敢越过殊兰做什么,殊兰给胤禛换衣裳,一旁最多有个人递腰带,殊兰给胤禛洗脸,最多有人递个毛巾,就是年婉雯在殊兰跟前都很是收敛,敏锐如胤禛自然觉察出来了,以前在额尔瑾的屋子里可不是这样的情形,他虽不理会但明显能感觉的侍候在一旁的人有时候为一样活计几乎能掐在一起,虽是最终什么也不敢做,但还是让他觉得糟心。他挑眉看了一眼殊兰,殊兰就明白了胤禛的意思,竟是得意洋洋的笑意。 胤禛眼里也有笑意,他自然希望这后宅里能有一个绝对权威的人,减少他需要出来震慑的时候,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减少子嗣的莫名损耗。 他只是不知道他这娇嫩嫩的贤侧福晋是怎么做到的,也没见她施什么酷刑。 胤禛是真累了要进里头歇息,对李氏几个道:“你们下去吧。”一面说他便进了里间,殊兰笑着道:“知道你们必定是要去看看福晋的,不若在等我一会,我与你们一道。” 见她这样说几人又在外头等了一会,她大抵是安顿胤禛睡下了,只听见了几声模糊的低语也没听清楚到底说了什么,见她出来大家便都起来,一起向外走,李氏挤在她跟前笑着跟她说话:“我是一直敬佩你的为人,想着女儿家就该养成你这样子,你写的字又好,你若有空闲的时间不若教教咱们大格格,那孩子笨拙,还要你多提点她。” 殊兰看了一眼在一旁跟着的大格格,她低垂着头并没有看过来,殊兰笑了笑:“只要她愿意便过来找我。” 李氏见她答应的干脆就多了一重笑意。 年婉雯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在哼什么。上一次的事情之后她在殊兰面前乖巧了很多,有什么不好听话也知道憋在肚子里不随便向外说。这样就很好,只要不惹是生非,她也绝对不会去跟谁过不去。 去的时候太医才刚开完方子,殊兰问了几句,太医恭敬的道:“福晋是思虑太重伤了肺腑,虽说药石能起作用,但还是要福晋先想的开才成。” 殊兰微微颔首:“烦劳太医了。” 太医忙称不敢。 额尔瑾已经醒来了,闭眼躺在床上并不言语,殊兰温和的劝慰了几句:“姐姐也听见太医的话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少想些事情,爷特意吩咐我过来看望姐姐,姐姐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总应该为二格格多想几分。” 额尔瑾缓缓的睁开眼睛,这双眼古井一样看着殊兰,好半响吐出三个字:“真后悔…” 殊兰就好像从她的脸上读出了她心里所想,真后悔在最开始的时候没动手杀了你。 只是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地方,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利能在走错之后重来一次,错了便是错了,翻不了牌。 殊兰起了身,依旧是笑着:“后悔这两个字都已经很可悲,真后悔便是悲凉了。” 额尔瑾闭了眼:“你说的对,是悲凉。” 殊兰出了屋子,回头看时对上二格格的眼,那孩子的眼实在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的,到像是一个背负了巨大罪孽的苦行僧,活在一个悲苦的世界了,殊兰叹了一口气,垂了眼走出了这雕梁画栋的阴影。 一个人的世界到底是欢乐的还是痛苦的在于她的眼睛到底看见了什么,如果她只看见黑暗,那她便只能生活在黑暗里,如果她看到光明,那么她的生活必定充满欢乐。这个世界什么都有,它会因为你的视角涂上只属于你的色彩,所以,生活最重要的永远是心态。 79 胤禛也只睡了一会就被宫里来的旨意叫了起来,皇上要见他,殊兰只得又侍候着他洗漱穿衣,一面低声给他说额尔瑾的情形:“太医的意思还是思虑太重伤了身子,以后是要好好调养才成…”她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二格格年纪虽小,似乎心思有些重,看起来…” 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向他传达她所看到的,告诉胤禛二格格有抑郁症的可能? 胤禛大抵也是有所察觉,不等她说完就点头:“性情是天生的,大人总不可能管他们一辈子,你若有精力就对她多几分关照,若没时间就罢了,有空我亲自跟福晋说。” 殊兰应了一声,踮起脚替他戴帽子,胤禛揽着她的腰亲了亲她的嘴角,又将帽子接到手里自己戴在头上。 见殊兰抿嘴笑,又摸了摸她的脸颊:“你到是圆润了。” 殊兰一愣,随即嘟囔道:“我知道爷的意思,以后爷出门在回来见到的必定是个‘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纸做美人…” 胤禛都往前走了几步了,又回头揽着她的腰在嘴上咬了一口:“牙尖嘴利。” 胤禛出了院门,殊兰破天慌的没有送出去,掩着嘴上的牙印,愤愤的捶着桌子,纳穆睡了一会醒来不见胤禛迈着小短腿到处找:“阿玛藏哪呢?” 又问殊兰:“阿玛藏哪呢?” 殊兰没好气的道:“你问我我问谁?” 纳穆嘟着嘴,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殊兰:“额娘坏!” 殊兰戳了戳他的小脑袋,他便不乐意跟殊兰在一起,端了他的小凳子坐在院子里,别人问,他就说:“等阿玛!”,殊兰又气又笑。 老爷子显然是很高兴,听了胤禛详细的说了湖北的情形,跟他一起在御花园里散步:“你这次的事情做的好,也难为你能吃苦。” 第66节 “论起来也不算苦,那些山上的人家有些粮仓里一粒粮食都没有,吃的都是山上现长的东西。” 五六月的季节里没什么,但等到了冬季又吃什么? 老爷子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朕给你交个底,朕一辈子都说要实行仁政,但朕心里明白真正的仁政不是单单的减免赋税,而是让老百姓能穿暖能吃饱,朕上了年纪了,早已经力不从心,有些事情还是要靠你们兄弟以后来做。” 胤禛跪下道:“儿臣必定尽力辅佐皇阿玛完成皇阿玛心愿!” 老爷子笑了笑,扶起他:“你起来吧,朕知道。” 也不知道他说的知道是知道什么。 胤禛已经好些时候没见到太子了,太子上一次被废是胤禛看守,胤禛礼遇太子,大阿哥要动手脚胤禛也是极力阻拦。所以带着几个官员过来的太子见到胤禛到是极其和蔼的:“四弟回来了。” 胤禛行了礼,侍立在一旁,太子就自顾自的跟康熙说起了自己的事情:“…湖北藩库亏空银七万七千余两,布政使王毓贤解任候审,此事具以查实,王毓贤当抄家流放…” 胤禛在心里思量了一回王毓贤的底细,康熙十三年的进士,在官员中名望还算可以,但私底下多次贿赂京中官员,暗地里跟八阿哥一派多有来往,太子才上台就已经急切的在收拾八阿哥一派的人。 老爷子很有耐性的听他说完,对他的动作也多是表示支持,竟是前所未有的纵容和支持,胤禛的心微沉… 胤禛之后又去了德妃宫中,十四练兵回来恰好也在宫中,胤禛如往常一般和他问好,他也神情自然眼神清澈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德妃看他们兄弟亲热自然也高兴,仔仔细细的问胤禛在外头过的好不好,十四被凉在一旁好半响,德妃的目光从来只注视着他,如今却多在胤禛身上,他心里不自在说话也酸酸的:“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额娘的心里眼里都只有四哥。” 德妃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也老大不小了,怎的总在这些事情上较劲,你们是亲兄弟,你四哥刚回来额娘多问几句你就不舒服了?” 十四一滞,干干的道:“额娘果然是偏心了,儿子说句话您就怪上儿子了。” 胤禛的语气到是很平和:“额娘别说他了,他年纪轻,就是有些小性子也没什么不好,终归还有额娘和我在。” 这样的话德妃虽然听着欢喜胤禛,却越发忧心十四:“哪能一辈子都跟着他,总要自己长进才成。” 十四听得很不受用,他额娘如今果然更看重他的四哥了,他心里冷笑了一声,想起广安县的事情,眼神就幽深了起来,他四哥的本事果真不是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他的身后有一股极强的势力,不容忽视… 他要赢了胤禛,自己的势力先要壮大起来,总要让他额娘知道到底哪个儿子才是她能够依仗的才行,八哥如今卧床不起,他们的这一股势力也该由他来担当才对。 胤禛出了宫又去了一趟衙门,带了些积压的公文回了府。 明晃晃的太阳下,小纳穆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依旧不理殊兰,胤禛进了院子见他坐在院子当中,一看见他进来就瘪了嘴,伸着手要胤禛抱 ,胤禛到诧异了,抱起儿子,看了一眼从屋子里出来的殊兰,听着纳穆向他告状:“额娘坏,不让见阿玛。”他又委屈又难过搂着胤禛的脖子看殊兰。 胤禛便听来了儿子的意思,大抵是他走了儿子醒来找不见又说是殊兰把他藏起来了。 孩子纯粹的依恋和喜欢让胤禛胸腔里都是柔情,摸了摸他的脑袋:“是阿玛有事出去了,不是额娘藏起来。” 纳穆不说话,进了屋子见殊兰只是跟胤禛说话并不理会他,又难过起来,搂着胤禛的脖子将小脸埋在他的脖颈处藏了好一会见殊兰不理会他,又偷眼看殊兰。 殊兰心里好笑还是跟胤禛说话:“…泰萝在年妹妹那里到也还算知道礼数….” 纳穆终究是忍不住向殊兰伸手:“额娘抱。” 殊兰掩嘴轻笑,抱过了他:“不说额娘坏了?”纳穆亲了殊兰一口,嘎嘎的笑。 胤禛也笑了起来,听得殊兰道:“他一醒来就找爷,又说是我藏起来的,还生气了,自己端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等,跟谁也不说话,太阳那么大说让他进屋子等着也不肯,到有恒心,说等就必须等着爷回来。” 她说着自己的语气里也带出了自豪和夸赞,跟往常的她并不大一样,到像是仙女有了人间的烟火气息一般,那双眼眸亮亮的跟高兴的纳穆一样,看的胤禛满眼的柔情:“这孩子确实聪慧。” 夜里家里自然有一场接风宴,三十一岁的胤禛就两个幼小的儿子,年长一些的体弱天性腼腆,年幼一些的虽说什么都看着好,但还是显得单薄了些,胤禛的爱好不多,酒算了一样,喝了半响没有品出杯中为何酒到起了兴致,转头问殊兰:“这酒到没有喝过。” 额尔瑾生病不能到场,陪着胤禛坐着的也就殊兰,李氏和年氏三个,在有四个孩子,宋氏耿氏还有新来的泰罗都侍候在边上。 殊兰又替胤禛满上了一杯:“这是我自己酿的果子酒,取了名字为青美人。” 胤禛浅抿了一口,又细细的品了品:“虽说味道醇厚,但到底是浅了些,还是女子喝的好,就是这名字也听着更适宜女子喝。”他给的意见又中肯,也够到位。 殊兰心想可不就是专门给女子喝的,今儿也是第一锅拿出来给人尝尝,听听意见而已。 年婉雯因为有身孕并不喝酒,却也起了兴致:“妾身偶尔能弹奏几曲,今儿弹一曲为爷接风。” 她说着瞟了一眼殊兰,见殊兰依旧是浅笑,并不见别的神情,不免有些失望,李氏到是看了她一眼大抵是想到了什么,掩嘴轻笑:“那可是要听听年妹妹弹的到底好还是不好了?” 年婉雯自信的笑了笑:“那就请姐姐听好了,到时候说说妹妹弹的好还是不好!” 古琴焦尾焚香而奏,琴音流水一样泻了出,技法熟练音调到位标准,确实弹的不错,年婉雯一曲终了,款款起身,却并没有在胤禛的眼里看到意料之中的赞美,就是在其他人的眼里都没有,到是看见了嘲讽。 她气息不免有些不稳,却还倔强的问胤禛:“不知爷觉得如何?” 四十五年胤禛生辰,殊兰一时兴起也弹过一回,懂的不懂的都觉得“此曲只应天上有”,在听别人的就觉得也不过如此,年婉雯弹的虽好,但到底少了灵性,有时候人生阅历不够,有些东西就是做的不够到位。 胤禛看了看年婉雯,依旧是微微颔首。 李氏轻笑:“听过贤侧福晋的琴声,听别人的就觉得即便是好,也好的不够味道。”她去看大格格,大格格到是也笑着说了几句:“贤额娘的琴声确实是余音绕梁,回味无穷。” 若这会说的是别人,以年婉雯的性子就是骂回去都有可能,只是说的是殊兰,她便怎么也不敢朝她发火,但她心里依旧气的不行,好好的弹一回曲子到成了承托别人好技艺的了,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忍了好半响才道:“妹妹到是没有听过贤侧福晋的琴声,不知道这一次有没有幸听得佳曲?” 殊兰本是不想弹的,不想胤禛也有些想念殊兰的琴声:“你便弹一曲,为爷接风。” 胤禛都这样说了,殊兰便答应了下来:“妹妹既然弹琴,我便弹琵琶吧。” 锦绣院里这些东西都有,不一会就捧了一个上来,殊兰调试琴音,听过她弹奏的人竟都有些期待,毕竟美好的事物人人喜欢。 只开了个头众人就被震慑住了,萧杀之气扑面而来,仿佛前一刻还在抽光交错的宴席上,下一刻就到了危机四伏的战场,十面埋伏,步步惊心。 宴席上一时就肃穆了起来。 胤禛诧异的看着殊兰,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如何能懂其中的血腥和冷酷,危机和希望,可是殊兰竟仿佛是懂的。 年婉雯脸都白了,就好像殊兰这是刻意针对警告她的挑衅,李氏也跟着后悔,人家似乎是不大愿意在外人跟前炫耀的,到是她多嘴了。 一曲终了,殊兰笑吟吟起身,韵味还未散尽,她款款行走,就好像还站在战场上一般,踩着鲜血从炼狱走了出来,抿唇浅笑,就开了一朵救赎的花。 胤禛挑眉当先拍起了手,众人都才回过神来,忙都拍手称赞。 殊兰坐下笑着问年婉雯:“妹妹觉得如何?”年婉雯笑的僵硬:“甚好,甚好…” 胤禛到好笑了起来。 之后到是面上恢复了正常,三阿哥背了几段书,就是纳穆都念起了自己记下的成语,殊兰按着后世记忆规则引着纳穆在一定的时间内复习自己学习到的成语,两个月不到,纳穆竟是背下了五十个成语,他才一岁口齿清楚,在坐的都心里都吃惊起来。 李氏即便在想讨好殊兰,在阿哥的身上也不会真的让步,眼见着胤禛满眼的赞赏之意,她笑着道:“到是难得,就是不知道知不知道意思?” 胤禛扫了她一眼,李氏忙闭上了嘴。 纳穆到是明白她的意思,响亮的答了一句:“知道!” 胤禛的眼里闪着惊喜:“知道哪个的意思?” “都知道!” 就因为这一问,纳穆喋喋不休的用自己的言语告诉胤禛这些成语的意思,小孩子话都说不全,实在是难为他了,总要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表达的更清楚一些,后面的宴席别人都没有什么心情,全是纳穆的说话声,直到宴席结束胤禛抱起了纳穆同殊兰一起往芳华院走,纳穆还在说,瞌睡的都开始打哈欠,还问殊兰:“都说了?” 殊兰帮他记着:“还有三个…” 到底是剩下三个没有说完就睡了过去。 胤禛不掩饰自己的高兴和满意,殊兰给他擦着头发,他看着手里的公文,看了几眼似乎是没忍住,又说起了话:“还没有见过哪一家的孩子才这么小就能记下这么多的成语,就是这份毅力大人都不一定能比上,这孩子的天赋实在让人惊叹!”他又想起纳穆出生的时候自己做的梦,心里不自禁澎湃起来:“这也是你功劳大,孩子生的好,教导起孩子比我还有法子!” 殊兰笑了起来,用梳子给他梳头发:“你是偏心,他跟你比跟我还亲,你心里指不定多么喜欢,多大点的事情到了你嘴里就成这样了,天赋能好到哪里去,不过就是背几个成语,就被你夸上天了。” 胤禛转过身,对着她坐着,握着她的手:“我到是听来你这话的意思了,说来说去这是在自夸,你教孩子有办法。” 他弯着眼睛盛满笑意。 殊兰也笑了起来:“爷到是越来越懂我了,我确实是这个意思。” 胤禛拉着她的手按在他身上,低沉的问她:“那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殊兰一怔,双手攀上了他的脖子,妖娆的浅笑:“自然是懂的…” 床帏之间传出娇媚或粗重的喘息,男子叹息一样说话:“在生一个…” 80 夜间的抵死缠绵让殊兰甚至有些下不了床,胤禛走的时候她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早起的纳穆站在床下一声又一声的叫额娘,殊兰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还未开口就听他道:“三个!” 他竟然还惦记着那三个没有说完的成语意思,这孩子才一岁做起事情来就这么有始有终,实在让殊兰欣慰,她让怜年几个侍候着她起身,一面又跟纳穆商量着做些好吃的东西:“新鲜的莲藕下来了,咱们做夹了肉的炸藕夹,做糯米藕,做糖醋藕丝都可以。” 小纳穆还没有床高,又拒绝别人抱他,仰着头一板一眼的跟殊兰讨价还价:“还要蛋蛋。” 殊兰笑着答应:“行,在给你做个甜甜的鸡蛋糕。” 纳穆本来是想吃蒸蛋的,殊兰说的并不是他想要的,仰着头嘟着嘴想了一会,大概是在回味鸡蛋糕的味道,他应该是并不满意:“不要,要碗里的蛋蛋。” 殊兰大笑:“行,那就做碗里的蛋蛋。” 用薄薄的竹片做成的拼图大人看着简单,但对一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很有难度的,只是拼图这项游戏所能锻炼的方面实在是多,细心,持之以恒,有始有终,耐心这种种的方方面面的东西都会涉及到都会有所提升。 纳穆坐在桌子跟前拼着一只蝌蚪的图案,殊兰在一旁诱惑他:“做完了,额娘给纳穆做蛋蛋。”她最多也只是在他看上去好动起来的时候说一句,并不打搅纳穆的思考,显然美食还是对孩子很有诱惑力的,纳穆终是耐着性子拼好了一只蝌蚪,并没有错误。 殊兰笑着抱起儿子亲了亲,毫不吝啬的夸赞他:“纳穆最聪明!” 纳穆嘎嘎的大声笑,又回亲殊兰。 然后殊兰便会带着他去院子转悠,健康的身体总是少不了充足的阳光和运动,殊兰在院子里给自己的花草除杂草松土,纳穆就提着小铲子跟在后头,自己也总是像模像样的来几下,偶尔也会铲坏花草,每每总是弄脏自己的衣裳,刚开始的时候跟着的奶娘们还大呼小叫过几次,被殊兰说了之后在看见纳穆小手上沾满了泥也不敢多做言语,不管殊兰做的在别人看来是对还是错,小阿哥自五个月之后就在没有生过病,这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 有时候黑色的泥土里会钻出一两只神奇的小虫子,总会吓到不少小丫头,殊兰是一点都不怕,她熟读法布尔的《昆虫记》,讲起认识的虫子来似乎是讲故事一样,纳穆受她的影响也一点都不怕这些虫子。 她总是耐心的告诉纳穆什么是什么,耐心的回答纳穆的每一个问题,有时候会跟纳穆一起商量着探讨,甚至反过来问他为什么,这样子总是能在很大限度上激发起孩子的主动思考。 除过管家的时候她总是跟孩子在一起,吴嬷嬷想着,也难怪主子一心想找个能分担的人出来,主子不管多么看重权势,所有的加在一起也绝对比不上一个纳穆阿哥。 等在院子里玩够了,殊兰就带着他一起洗漱,喝点果汁,吃点时令的水果,然后她便会抱着孩子坐在树下的竹椅里用卡片教他一些简单的文字,在一会就是午膳的时候。 胤禛晌午的时候还是回来用膳了,纳穆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自顾自的就讲起了剩下的那些成语的意思,胤禛听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满眼笑意的抱起他在怀里抛了抛他,纳穆兴奋的尖叫,用了午膳就是午睡的时间还睡不下要找胤禛,胤禛就带着儿子一起,直到他睡着了才从屋子出来。 殊兰正坐在树下见管事的媳妇,胤禛站在门口看了一会,他是不知道别人家后宅的女子是怎么管家的,但就他所知道的而言,谁在处理极其琐碎又麻烦的事情总能一直是轻松随意的神情? 殊兰半躺在竹椅上,斑驳细碎的阳光金子一样撒在她身上,清风拂过树就沙沙的作响,她半眯着眼,唇角卷着笑意,家常的衣裳随意又贴身,她看起来轻松又舒缓。 身旁回话的媳妇一脸的纠结笑的又出了褶子,怎么看怎么的越发衬托殊兰的轻松。 胤禛出了一口气,殊兰的本事果真不是寻常人能比拟的,就这一分胸襟和气度就是男子也没有几个能比上,更何况后宅的妇人。 他背着手慢慢的踱步过去,殊兰见他出来笑着站了起来:“纳穆睡着了?” “睡着了。”他应一声。 自有丫头搬来了跟殊兰相差无几的躺椅摆在一旁,胤禛拍了拍椅子也躺了下去,这样躺下去视野立时就不一样了,繁茂的枝桠,斑驳的阳光,若隐若现的鸟儿,湛蓝的天和白色的云。 轻风吹过,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一口气,在这个尚且炎热的夏末,这里就好像格外的清凉,格外的宁静,他缓缓的闭上了眼:“难怪你总喜欢坐在这个地方。” 第67节 殊兰浅笑,也在另一旁坐下:“到底还是因为心静,所以才会宁静。” 胤禛揶揄的道:“这话有禅机。”他顿了顿:“我的心一时半会是静不下来的。” 殊兰便猜出来他话里含的意思:“就好比是纳穆玩拼图,殊兰最常说的便是‘别急’这两个字,爷往常的时候可是将这两个字做的极好的。” 胤禛一怔,又笑了笑:“也不知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但这话却是真的给我提了醒了,是不能急…”慢慢来,看清楚形势才能动作。 皇上十月的时候会大封皇子,有邬思道在即便胤禛没看明白,邬思道也会明白皇上的意思。 胤禛闭着眼,似乎已经在这个宁静的午后,清凉的树荫下睡着了一般,呼吸平稳又绵长。 他好半响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又说了几句后宅的事情:“福晋的事情你怎么看?” 额尔瑾对年婉雯动手,总要给一个章程出来才行,这样一声不吭的拖下去,年家那边也会不满意,只是额尔瑾如今本身就已经生病,还能在做个什么样的惩罚?殊兰看了一眼胤禛:“这句话爷果然是故意问的,答不到爷的心坎里,要么是残忍要么就是无能,殊兰自问揣摩人心思的本事还没有炉火纯青。” 胤禛睁开眼看了一眼殊兰:“你这话一听就知道是有主意了,说吧,你是什么样的人,爷心里有数。” 殊兰夸张的叹了一声,又靠坐回躺椅里看着天道:“福晋思虑太重伤了身子,要不就去庄子上养病吧,等过些日子养的好一些了爷在接回来。” 这样光明正大又不让额尔瑾大失体面但的的确确是惩罚了额尔瑾的办法,实在是处理这件事在合适不过的方法了。 胤禛也叹息了一回,怅惘的应了一声:“思来想去就你的法子最适合了,你还说你说不到爷的心坎里?” 殊兰从他的语气里品出了一丝丝的怀念,就沉默了起来,额尔瑾毕竟曾经特殊过。 胤禛的怅惘似乎很短暂,过后便接着道:“这话我让人去说,你不必管了,至于要去哪个庄子上养病,你说一个。” 殊兰半垂着眼:“这事情还是爷选的好,我可不来。” 胤禛笑着握了握她的手:“知道了。” 殊兰也抿嘴笑了笑。 胤禛还有些公务,便起了身,去了书房忙公事,殊兰理事,纳穆尚在梦中。 十四好久没有上八阿哥府上来,在来就发现管家的又换成了八福晋,她跟以前似乎大大的不同了,竟然让十四在她的身上依稀感觉到了“和顺”这种气息,他讶异的多看了几眼八福晋,八阿哥满眼的笑意,漾着美玉一般柔和的光泽:“我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好,多亏你八嫂的细心照顾。” 十四实在很难明白他们之间的这种感情,前一两年还恨的连提都不能提对方的名字,怎么忽然一转眼又就成了这如胶似漆的情形? 他忽然庆幸自己并没有遇上这种感情,要不然得要多麻烦。 他便笑着道:“八嫂能出来管事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八福晋朝着十四微微颔首:“好些日子都不见十四弟了,近些日子在忙什么?”十四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道:“一直在练兵么,这几日有些空闲,皇阿玛便也让我回来,才从宫里出来就来见了八哥。” 他有力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似乎在斟酌言辞,八福晋就退了下去,屋外的游廊上刘嬷嬷跟着她还在劝:“小阿哥那么乖巧,您就养了吧。” 八福晋摇头:“那是别人的孩子,我是不会养的。” 刘嬷嬷见劝不过她又说钮钴禄雪珊:“那个贱人要好好收拾收拾。” 八福晋的脚步顿了顿:“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从现在起她做的才算数。” 刘嬷嬷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欣慰她终于学会了原本不会的,还是该心酸她学会所经历的一切。 十四看着八福晋出去才缓缓的道:“皇阿玛竟是前所未有的宠爱太子,要是真让他成事了,咱们这些人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八阿哥收起了脸上了笑意,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我如今是力不从心了…” 十四郑重的道:“八哥说的这是什么话?我难道不是人?八哥如今身体有恙,有些事情就让弟弟来做。” 八阿哥看向了十四的眼睛,这个尚且年轻的皇子眼中有着炙热的权利欲望,他急切的要将他取而代之,好做他想做的事情。 可是八阿哥心中难道就没有一丝的期望?他还在期盼自己的东山再起,他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而已。 他靠回了椅子,摩挲着椅子的把手,在十四热烈又执着的眼神中缓缓的道:“他们只信服他们愿意信服的人,所有的定论尚且还早,他们之中任何都可以随时背出,投靠他人,所以,都要慢慢来。” 十四眼里的火渐渐熄灭,笑了一声,垂着眼道:“还是八哥有见识,弟弟受教了。” 只是心里的欲望一旦放开,就很难在给它在拴上缰绳,这一只下山的猛虎享受了自由就在不愿意回归到狭小的笼子里。 胤禛好久都没有踏足正院,在进来好像一切都一样又好像一切都在不相同,二格格坐在葡萄架下似乎在摆弄花草,看见胤禛到了忙起身行礼,胤禛叫她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二格格仰头看胤禛。 孩子的眼睛很清澈,却绝对看不到一个幼小的孩子该有的欢快,胤禛缓缓的蹲下身子跟她说话:“跟阿玛说说,过的高兴不高兴?” 二格格抿了抿嘴:“女儿觉得尚可。” 胤禛顿了顿,耐心的跟她说话:“你是阿玛的亲身女儿,阿玛会护着你,若是真有哪里不高兴哪里不如意,来告诉阿玛,阿玛会帮你。” 二格格点了点头。 胤禛便起了身,朝着屋子走去,二格格喊着福儿进去通报一声。 额尔瑾半躺在床上,甚至来不及多加收拾,胤禛就走了进来,她半掩着自己蜡黄的脸,作势要下床行礼,胤禛示意不用。 他用的是一贯的毫无波澜的淡淡含着几丝冰冷的语气:“你身子不好,我思来想去觉得你还是去庄子上养病比在府上养病好,带上二格格一道去吧,这孩子看着也不大高兴,在外面转转或许能好一些。” 额尔瑾垂下了手,嘲讽的笑了笑:“谢爷的体恤。”这样顾全了所有人体面的做法实在像是那位贤侧福晋的手笔,她是不是还应该感谢感谢人家? 额尔瑾的语气让胤禛不大高兴,他幽深的眼眸看着额尔瑾:“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说一说的好,我是没有想到你原来是这个样子,你真的让我失望。” 额尔瑾的心还是被这句话捏的痛得缩了一下:“爷以为这后宅的女人真就有本事能一辈子干净?我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但是一旦处在这个位置就会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不由自主,爷现在宠爱她,难道也可以保证她永远都不会变成我这样?” 额尔瑾看着那幽深的眼眸似乎有了漩涡,抿嘴轻笑了起来,年氏一旦掘起,难道殊兰就能一直淡然处之,能够不去伤害年婉雯的孩子? 81 额尔瑾即将去郊外的庄子上养病,却让人请了殊兰过去,说有事要商量,舒兰想了想便决定过去看一看。 屋子的地上摆着好多箱笼,是额尔瑾要带走的东西,额尔瑾坐在东次间的炕上,地上跪着泪流满面的珊瑚,涂着厚重脂粉的额尔瑾看上去情绪也不大好,见殊兰进来请她在一面坐下:“我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做下这些事情的,如今我不管家,身子也不好,她的事情还要劳动妹妹来决断。” 决断?有什么好决断的,不过就是珊瑚爬了胤禛的床,额尔瑾叫她来原来就是想恶心恶心她。 殊兰不打算搀和这些事情:“看姐姐说的,就是在怎么,珊瑚也是姐姐陪嫁过来的丫头,我若管了成什么样子了?在有天大的事情都当是姐姐决断,妹妹是不会随意置喙的。” 额尔瑾抿了抿嘴,半垂着眼:“妹妹难道一点都不想知道?” 有什么好知道的,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她心里都有谱,用不着额尔瑾来告诉她。 殊兰起了身:“妹妹还有事要忙,姐姐自便。” 她要走,额尔瑾也站了起来,看着殊兰:“妹妹觉得一辈子都会受宠?一辈子都是赢家?” 殊兰回头看她,抿嘴钱笑:“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额尔瑾大抵是想挑拨她跟胤禛之间的关系,可是额尔瑾都没有看清楚她的心,又怎么会知道到底要怎么说才能戳中她的心? 所谓的宠爱从来都不是她要依仗的东西,她不信这个府里还有人能比上她,得到皇上的信任可以在皇上面前进言,受德妃的喜欢化解胤禛和德妃之间的恩怨,养育着一个更适合做皇帝的孩子,以绝对的势力掌管着后宅,两次救了胤禛一次救下十八阿哥,拥有强有力的经济支持,会针灸药膳!因为没有人比的上,所以就没有人可以轻易取代她。 她笑的灿烂如花,对着额尔瑾福了福身子,缓缓的出了屋子。 额尔瑾的呼吸都断断续续起来,好半天转身狠狠的拍了珊瑚一巴掌,又开始粗重的喘息,珊瑚看见她眼里的疯狂,吓的又大哭了起来,她活了二十年做的最愚蠢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乘着主子爷喝醉爬了床。 十月皇上册封皇三子胤祉诚亲王,皇四子胤禛雍亲王,皇五子胤祺恒亲王,皇七子胤祐淳郡王,皇十子胤(示我)敦郡王,皇九子胤禟、皇十二子胤祹、皇十四子胤禵俱为贝勒。 册封为亲王又是一阵忙乱,原本的府宅要按照规制进行改建,就是府上用的东西都要一一替换,殊兰管家整日的都是事情。 年婉雯是十一月的产期,她整日的扛着自己的大肚子要出门晃一晃,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说的人人都说她肚子里的是个小阿哥,她那肚子又大,便又传出了她会生下龙凤胎的话,就是胤禛似乎都信了几分,竟也期待了起来,时不时的会过去看看年婉雯,有些要求也尽量满足,原本这些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竟然传了出去,殊兰偶尔一次出门,好些人都追着殊兰问:“听说年侧福晋怀的是龙凤胎?”。 殊兰带着纳穆进宫给老爷子把脉做药膳,老爷子抱着纳穆学写字随意的问殊兰:“听说你们府上的那个年侧福晋是个龙凤胎?” 这让殊兰怎么说?她是真不敢肯定,迟疑了一会还没开口就听老爷子又道:“你担心什么?有几个孩子能比过纳穆?有朕在别操那么多闲心。” 老人家心都不知道偏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么多孙子就只宠纳穆,前些日子有的人专门带了孙子辈的来看老爷子,都被打发了。 殊兰笑着应了一声:“也不能说是担心,只是殊兰确实不知道这事情是真是假,也不敢随意的开口,怕说错了话。” 老爷子笑了笑:“你太谨慎了。”转而又说起了纳穆:“看看这字写的,胳膊上有劲,写的似模似样的,这么小的孩字背的东西也多,实在是个好苗子。” 纳穆听明白是在夸自己,觉得好苗子是好话就对老爷子道:“好苗子!” 殊兰觉得实在窘迫,老爷子却开怀大笑:“实在是聪明!” 有些东西真的是天生的,纳穆确实喜欢老爷子,殊兰要带他回,他哭着搂着老爷子的脖子不乐意,竟也惹的老爷子心软的不行就开口留下纳穆,纳穆又想殊兰也留下,不得已殊兰也只得留宿德妃宫中。 只是没想到她才一晚上没回去,早起的时候就听见下了早朝的胤禛过来道:“年氏天快亮的时候发作了。” 按理产期还没到的,胤禛自顾自的解释:“说是伸手要打泰罗扭到腰动了胎气,早产了。” 殊兰只得先回去,纳穆就托付给德妃,家里估计也乱着,她没精力照顾纳穆。 不得不说年婉雯的这势造的确实不错,因为胤禛显得也很期待这两个孩子。只是不知她有没有想过,一旦没有生下龙凤胎,结果又会怎样?这一次雍王府可就真的出丑了。 马车在二门停下,胤禛和殊兰一起去了年婉雯的院子,才刚到门口就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啼哭,产婆的声音响了起来:“是个格格!” 又听见有人说:“还有一个。” 众人的心似乎随着这一句话都提了起来,成王败寇就看的是这一个孩子了,胤禛在院子里站定,示意一旁侍候的人给殊兰端个椅子过来,他自己却并不坐,来回的走动。 又是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屋子里却迟迟的没有人报出孩子是男是女,胤禛的眼眸立时幽深了起来,看向了紧闭的屋门。 里头到是隐隐传来了年婉雯的说话声,她到是好本事孩子生的快,似乎到现在都还有力气说话。 好一会屋门才嘎吱一声被打开,不知到是被谁抓散了头发的产婆,勉强的道:“生了两个格格,大人孩子都安康。” 胤禛沉默不语,殊兰便了点了点头道:“辛苦了,一会去领赏钱。” 产婆忙应了一声。 胤禛在原地站了一会,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转身就往外走,殊兰留下吴嬷嬷在跟前帮忙,她自己随着胤禛一起出去。 人人都说雍亲王的年侧福晋要生龙凤胎,这下子好了,成了两个格格,也不知道要被怎么笑话,他自己觉得又尴尬又窘迫又后悔,殊兰跟着他请罪:“是我不好,当时传出那些话的时候就应该拦住的。” 那些话是年家的人说出去的,殊兰哪能管到别人家去,在说也是他自己做的不好,一时晕了头,这也算是他默许了的。 殊兰理解他的心情,盼儿心切,是这个信奉多子多福的时代人们必定会有的情绪,胤禛也只是个人而已。 年婉雯因为有灵泉,身子一直很好,生下的一对双胞胎女儿也很健康,她自己即便第一胎生了双胞胎也有足够的力气说话生气。 她盯着地上的站着的所有的人:“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把我的小阿哥呢?你们把他藏哪去了?!明明是龙凤胎的!” 明明是两个格格,众人虽是心里这样想,但没人敢多说,都沉默的低着头。 年婉雯是不信她会生下两个格格的,她是上天眷顾着的宠儿,她有灵泉傍身,她就应该生下龙凤胎这样象征吉祥的孩子才符合她身带祥瑞的身份!怎么会?怎么可能是两个女儿?!这绝对是有人做了手脚! 她将床上的枕头奋力的扔下床,尖叫怒骂:“一群蠢货!都是蠢货!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第68节 柔然害怕她伤了身子,即使被打了两下也还勉强的走到跟前劝她:“主子,身子要紧!” 年婉雯直接给了她一巴掌:“身子怎么了?我身子好好的要你说说什么?!” 柔然何曾在别的丫头跟前被这样羞辱过,她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还是尽力劝她:“主子,奴婢在跟前守着的,没有人做的了手脚,来日方长,您养好身子,总能生出健康的阿哥。” 熟悉的声音和恳切的言语终于拉回了年婉雯的理智,她搂着柔然哭了起来:“柔然,我难过…” 年婉雯生了两个格格的消息传到做了四川巡抚的年羹尧的耳朵的时候,一家人似乎都深受打击,年羹尧先想到的是妹妹该要多难过,纳兰氏劝着道:“只要爷得雍王的用,妹妹就不会吃大亏,在说妹妹身子又好,总能生下阿哥的。” 纳兰氏似乎还是原本那带着一股书卷气的样子,只是看上去消瘦了一些,年羹尧看上了四川当地的一家世家的女儿,要娶来做贵妾,为了这个姑娘生出了不少事情,纳兰氏的心也渐渐凉了,他说娶她便答应下来为他张罗,男子的爱都是如此,就是他阿玛也不过都一样。 年羹尧叹气:“你说的对,婉雯年纪还小,多的是机会生下阿哥,就是看在年家的面子上,雍亲王也不会为难她的,我在去给雍亲王修书一份,年家对雍亲王忠心不二。” 有一个好哥哥确实是很占便宜的,年婉雯虽说被冷遇,但到底还不曾失了体面,洗三宴不大,但也不算太小,两个一模一样的格格还是很惹人喜欢的,只是年婉雯似乎很厌恶,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就好像这两个是她的耻辱而不是孩子。 大人造的孽总是要背负在这些无知的孩子们身上。 年婉雯就像一只顽强的小强,别人头胎生个双胞胎指不定要要多半年才能缓过来,她就只用了两个月就恢复如初。 老爷子对年羹尧表示“始终固守,做一好官”的时候,胤禛也应景的去看了年婉雯喝了点小酒过了个夜,两个月后年婉雯又查出有了身孕。 连胤禛都开始感叹,夜深人静的时候的跟殊兰感慨:“她实在是…”他都有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他总共就在年婉雯那过了两次夜,次次都能怀孕,一般人谁有这个本事?他沉吟了一会低声问殊兰:“你说会不会是什么秘术?” 殊兰其实也有点怀疑,要不然怎么解释这种人间少有的情形的原因?但这话她不能说,她爬起来,戳了戳胤禛:“爷指不定怎么高兴呢,这会又说风凉话,总归是爷的子嗣。” 胤禛低笑,伸手缠着她的头发:“爷在你身上到是够卖力的,怎么不见你有动静?” 殊兰背对着他躺下:“听听,又怪上我了,奴婢是没有别人有本事,您找有本事的去。” 胤禛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吹气:“气性到大,还生气了,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在说,别人生的怎么能跟你生的比?我的心别人不懂,难道你也不懂?” 殊兰在嘴里嘟囔了几句,胤禛没听清楚,咬着她的耳朵问:“说了什么坏话?” 殊兰被痒的直躲,笑着道:“什么都没说,哎哟,咬坏了!” 胤禛翻身压住她,在她脸上亲了几口,说出来的话吓了殊兰一大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偷懒不想生,你要是在不给爷生个儿子,爷就要被别人笑话死了,你说,你生不生?” 殊兰愣了愣。 胤禛挠她的痒痒肉:“生还是不生?” 殊兰咯咯的笑着缩成了一团:“您饶了小的吧!” 胤禛娴熟的扒光了她的衣裳,亲的她气喘吁吁,又问她:“生还是不生?要是不答应,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殊兰就真的需要表态了,她攀着胤禛的脖子在他喉结上亲了一口:“生,怎么能不生?” 胤禛笑了起来,挺身而入,抱着她的腰发狠的撞着殊兰:“在没有比我这主子爷做的没有气势的了…” 殊兰的声音都支离破碎起来:“你..在欺负…我..我..我..不生了…” 胤禛在她的肩膀狠狠的咬了一口:“要敢不生,就天天折磨你!” 82 年婉雯的这一胎是四十九年的十一月生,她总是有本事在任何时候都充满无穷的精力,上一胎的打击似乎根本没有影响到她,趾高气扬的要过这一样又要那一样,柔然都有些怕,十月的天就下起了大雪,出不了门,年婉雯喝着清凉的井水看着雪景还在思量着怎么去看梅花:“听说园子里的那一处梅花开的极好,要是肚子没这么大我都可以出去看看。” 照她肚子的样子看,大概又是一胎的双胞胎,年婉雯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受着孩子的心跳,她及其乐观的道:“老天爷都想我生个龙凤胎,上一胎是双胞胎这一胎又是。” 柔然忙劝道:“这些话可在不敢说了,二爷来信专门叮嘱过您,不管是什么都不能在这么张扬,当心吓着肚子里的小阿哥,小阿哥要是不乐意了就不好了。” 年婉雯嘟了嘟嘴,又喝了一口泉水,因为有灵泉的原因,她没有任何孕妇会有的不适,精神和体力都极其好,她一直坚信她是与别人不同的,是老天的宠儿。 看见泰萝招手要她过去,泰萝先蓄了一眼的泪水,怯怯的道:“您有什么事?” 年婉雯不耐烦的道:“叫你过来就过来怎的这样麻烦,难道我能吃了你?” 泰萝怕她又要发脾气,又不敢不过去,正在为难,听得外头的人道胤禛来了,噗通一声跪下:“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实在没做什么!” 她说着先落了泪,看上去极其委屈。披着大氅进来的胤禛一看见这情景,脸色立时有些不好,泰萝的身份虽然低微,但她毕竟是德妃特意赏的,也不是随意就能打骂的。 年婉雯一看这样子,脸上的笑都挂不住,强笑着问:“爷来啦,妾身也没有怎么她…” 她还没说完,泰萝便哭着道:“爷千万不要误会,年侧福晋并没有怎么样奴婢…”她胆怯的看了一眼年婉雯,这一眼恰巧被胤禛看见,让人觉得泰萝只是太惧怕年婉雯而不敢说实话。 胤禛身上的大氅都没有脱下,便站在当地吩咐:“让泰萝移到福晋的院子去。” 年婉雯僵硬的道:“她在妾身这里好好的,怎么就要挪走。” 这不是明知故问自找没趣吗? 胤禛吸了一口气,他在年婉雯跟前很少有很好的耐心能说下去话,这女子看上去也不是多笨,但就能让他觉得烦躁:“为什么要挪走,你难道不知道?” 年婉雯对泰萝怎样大家有目共睹,今天要挪走也并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情,而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勾起了胤禛的不满。 年婉雯摸着肚子皱着眉头:“爷就是不看妾身的面子,也当看着肚子里孩子的面子。”三格格和四格格快要周岁,还不知道喊人,年婉雯是怎么养孩子的可想而知,不提孩子胤禛到还不是太生气,提起孩子,他就越不高兴,她高隆的肚子似乎就在告诉胤禛,两个格格。 胤禛都不想再在屋子里站下去,还没坐下去,转身就往外走,年婉雯一急就伸手去拉胤禛,胤禛稍微一使劲她就跌倒在了地上,搂着肚子叫了起来,继前一次因为泰萝扭到腰早产之后,这一次年婉雯又因为泰萝的原因再次摔倒在地上早产了... 雪下了一夜早起就有积雪,树梢花木都披上了白色,纳穆带着一个黑色的貂皮耳瓜,围着围脖带着殊兰给做的小手套,穿着小羊皮靴子,在雪地上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鸟,嘎嘎的笑的又像个小鸭子,攒起个小雪球使劲扔向一同站在雪地里的殊兰,却根本就打不到殊兰,到是被殊兰的雪团打到了好几下,纳穆又急又高兴,越是这样就越打不到殊兰,殊兰笑话他:“纳穆怎么总是打不到额娘!” 纳穆站在原地嘟嘟嘴,又笑着扑向殊兰,殊兰笑着抱起他,他将自己还沾着雪得小手往殊兰脖子塞笑着说话:“打到了!” 殊兰被凉的缩脖子,又笑着亲纳穆:“纳穆真聪明!” 外面的小丫头进来回话,说年婉雯发动了的时候,纳穆刚好跌倒在雪地里,殊兰叫着他自己爬起来。 殊兰牵着纳穆往屋子走换衣裳,听得小丫头说年婉雯早产的原因,不得不感慨年婉雯的好运气,早产,不止一次的早产,早产的原因竟每次都跟同一个人有关系。 舒兰香先给纳穆换了一身干衣裳,又看着他喝了一碗姜汤,自己也换了衣裳喝了姜汤,纳穆正因为辛辣的姜汤觉得委屈,但大抵是知道这是为自己好,就只泪眼汪汪的看着殊兰,殊兰笑着捏捏他软软的耳朵:“不委屈,一会额娘回来在带你去玩,咱们堆雪人。” 纳穆并不知道堆雪人是做什么,但因为殊兰说的有兴致,纳穆也响亮的应了一声,到忘了刚刚的委屈,坐在炕上自己玩拼图,殊兰交代了几句,披着大氅带着丫头往年婉雯的院子去了。 年婉雯似乎带着无穷无尽的能量,头胎生了双胞胎紧接着就又怀了第二胎,而第二胎生的依旧极其顺利,殊兰到的时候第五格格已经生了出来,正在生第二个孩子。 胤禛披着大氅坐在正厅,见殊兰来了叹了一口气,竟有些一言难尽极其无奈的感觉,听到又一声孩子的啼哭声他直接就起了身,殊兰才开口劝:“在稍微等了一会…”说不定真就是个龙凤胎。外头就传来了产婆没底气的声音:“是个壮实的小格格…” 殊兰自然不希望年婉雯真就生个双胞胎,但样子还是要做足的,她惋惜的叹了一口气,起身给胤禛里了里衣裳:“爷若有事就先去忙吧,有我在这。” 胤禛点了点头,将殊兰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还是你好。”他的话说的没头没脑,到没有因为年婉雯没生下儿子显得有多失望,到是有些尴尬的样子。 年婉雯两年生四个格格,这种产量,寻常人家是找不到的,若是生四个阿哥或许羡慕的人是极多的,但生四个格格就好像是个有趣的笑话一般,就是喜气都淡的所剩无几。 胤禛人还没走,产房里就传出了尖锐的声音,必定是年婉雯有在发脾气,胤禛眼里的不耐一闪而过,朝着殊兰点了点头出了屋子。 在年婉雯的心里她一直是与众不同的,是应该时时被眷顾的,但接连两次都生的是两个格格,就好像是信仰被打破了一般,她的世界处于一种狂风暴雨的状态,她的身体在灵泉的调理下极好,刚刚生产过也是中气十足,咒骂着屋子里侍候的人:“一群贱人!必定是你们身上带着晦气才让小阿哥不敢在来,都滚,全都滚出去!” 这种情形下,她大抵是要找一种心理平衡,把所有的错处都推给别人,她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她咒骂了几声,又匐在炕上哭了起来,也许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明白了,她并没有比别人特殊多少,上天在打开一扇门的时候也会关上另外一扇窗,她到底也只是一个凡人。 殊兰在外头让小丫头进去传了几句场面话:“你还年轻身子才是要紧的,养好身子必定还能生下阿哥。” 就是生下又能如何,孩子还要会养,能养好才算数。 柔然侍候着年婉雯擦洗,年婉雯沙哑的声音应了一声。 殊兰交代下头的人好好侍候,依旧回去陪着纳穆。 情绪糟糕到极点的年婉雯根本看都不想看一眼刚刚生下的两个孩子,仿佛一看见孩子就会在次被提醒她的平凡,让她的气息都不稳了起来。 殊兰到是真的带着纳穆堆了一回雪人,纳穆兴奋的小脸通红,一心要让雪人也住进他的屋子,殊兰只得耐心的向他讲解:“一暖和雪就会化掉,雪人也就没了。” 纳穆不信,依旧倔强的表达着自己的心愿:“要跟雪人一起住!” 殊兰挑眉跟他谈条件:“要是雪人进了屋子过一晚上化成水了,那你三天之内就不能在玩雪,怎么样?” 纳穆嘟着嘴,仔细的思量了好半天才答应:“好!” 胤禛到的时候,几个小丫头正把跟纳穆一般大小的雪人用木板挪到纳穆的屋子里,纳穆高兴坏了,一个劲的围着雪人转圈,胤禛来了又拉着胤禛看:“都是纳穆堆的!” 胤禛一面抱起纳穆应好,一面问殊兰:“这又是怎么回事?” 殊兰叫下头的人上晚膳,朝着纳穆努了努嘴:“还不都是这位小祖宗,一心要跟雪人住一起,我说会化了他又不信,没办法只得挪进屋子里来。” 殊兰教孩子的法子总是这么特别,但才两岁的纳穆比同龄的孩子都要聪明懂事,只要认真地同他讲道理他都会听,往常也是极其信服殊兰,因此殊兰的做法他如今都是认同或者直接默认,就点了点头,又问殊兰:“还说了什么?” 殊兰便抿嘴笑,他竟然也猜到了:“说是要是过一晚上雪化了,他三天不能玩雪。” 胤禛便笑了起来,摸了摸儿子的脑门:“傻小子!” 晚膳多清淡,熬了一大碗的鱼汤,殊兰给胤禛个纳穆都盛了一碗,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才喝了一口就泛起了恶心,胤禛心头一紧:“是不是不舒服?苏培盛,让人去请太医!” 殊兰都来不及拦,喝了几口清水才缓过来,摸着肚子浅笑着看着胤禛:“大抵是有了。” 她眉目舒展,盛着柔和的光,胤禛愣了半响:“身孕?” 殊兰掩嘴轻笑:“爷以为是什么?” 胤禛一怔,搓着自己的大手:“怎么不早说?”他看上去欣喜的有些无措,吸了一口气,挪到殊兰跟前坐下又小心翼翼的问她:“上一次也没见你恶心吐过,这一次怎么会这样?你自己也懂医术,应该早就知道了,也不知道告诉我一声,这几日还这么操劳。” 他似乎是在喃喃自语:“不过也是,医者不自医…” 殊兰搂着坐在一旁还在认真喝鱼汤的纳穆,笑看着胤禛:“也是不大确定,若是真有了应该也有两个月了。” 纳穆不喜欢自己做事情的时候被人打搅,这也是自小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殊兰一搂他他就不乐意了,在殊兰的怀里扭来扭去,胤禛吓了一跳,忙将纳穆抱了出来,喋喋不休的劝殊兰:“你也是生过孩子的,应该知道头几个月要十分小心,他的力气可大了,万一碰着你的肚子怎么办…” 纳穆挣扎着要喝鱼汤,胤禛以为他要殊兰抱,越发将他抱的紧,纳穆挣扎了半天无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脸涨的通红,又委屈又难过。 殊兰忍不住趴在靠枕上大笑了起来,纳穆哭的越发难过。 胤禛在问才知道纳穆是要喝鱼汤,也有些尴尬,自己喂了纳穆几口,纳穆才高兴了起来。 太医到了等着胤禛和殊兰用完晚膳给殊兰把完脉,笑着恭喜:“贤侧福晋有孕两个月了,身子好胎儿也很稳当。” 胤禛便问:“刚刚一喝鱼汤泛恶心…” “这都是常有的事情,您不必太担心,贤侧福晋又擅长药膳用些药膳也是好的,是药三分毒,奴才就不开药方了。” 胤禛点了点头,时间也有些晚不方便给宫里去消息,只等着天明给康熙德妃去消息。 殊兰请了太医进门的消息到是很快传了出去,李氏听着殊兰有了身孕,做着的针线怎么都下不去针,停了半响:“都这么久没消息了,我还以为没这么快的…” 红罗拨了拨灯蕊:“年侧福晋每次都是两个格格,都说咱们府上的风水不大好,是正院没人压着,只怕贤侧福晋就是生还是生个格格的。” 李氏沉默了半天叮嘱红罗:“这话咱们院子里的人不能说,你也不看看这府上有几个人不服她的,就是以前有的也都是走的走没的没,她看上去好脾气又温吞,但是温水煮青蛙,谁敢瞧不起她谁就要败,我总想爷那会说的话,要是她在跟前二阿哥不会没的,我原先是不信的,可是你看后来,十八阿哥都说活不成了,到头来还是她去才救下的…”她说了几句就伤感了起来:“二阿哥是我害死的…” 说着便说不下去了,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沉默的坐着。 第69节 年婉雯刚刚睡醒听着殊兰有了身孕,紧紧的抿起了嘴,倔强不服气的样子,半响才僵硬的道:“怀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跟我一样是生格格的料!” 淑然心想,就是人家在生个格格又怎么样,人家已经有了阿哥了。 外头的小格格哭了起来,年婉雯烦躁的道:“是怎么照顾小格格的,把照顾小格格的奶娘打出去!” 柔然怕她生气气坏了身子,立时出去就让那奶娘不用在里头侍候,又低声跟她道:“主子心里不痛快,你今儿晚上先不用在里头侍候,等明儿主子气消了在进来。” 那奶娘应了一声。 耿氏一个人住在芳华院第一进的院子,平时在殊兰跟前时候若胤禛一到必定是立时就要退下去,鹦哥劝她,她便笑着道:“傻姑娘,你难道还看不出来这后宅的情形?即便有人受宠也是不可能比得过贤侧福晋在主子爷心里的地位,贤侧福晋不会失宠我却会失宠,与其得罪贤侧福晋然后在失宠,到不如一开始就不得罪也不受宠,我不过是要活着…” 她本都睡下了,听说请了太医过来又穿着衣裳起来,等着若有事还要起身,等听说殊兰有了身孕,她先浅笑了起来,鹦哥问,她笑着道:“你难道看不出来?贤侧福晋有了身孕就有了我的用武之地了,终于有机会好好表忠心了。” 她这一夜睡的极其香甜。 83 原本是不觉得瞌睡的,大概也是心里作用,昨天刚刚确诊有了身孕,今天早上就睡的醒不过来,胤禛什么时候走的殊兰都不知道,她醒来就看见床下站着个掉着两行眼泪的纳穆,委委屈屈的道:“雪人没了!” 殊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雪人没了还可以在堆,不难过了。” 纳穆吸了吸鼻子要往床上爬,怜年吓了一跳:“可不敢乱来,主子肚子里有小弟弟了。” 这样的话对纳穆来说极其深奥,他不懂,歪着脑袋看殊兰:“哪里有小弟弟?” 殊兰起了身,怜年几个侍候着她,她笑着道:“额娘算算啊,明年四月才能见到小弟弟。” 他皱着小眉头问殊兰:“弟弟是做什么用的?” 殊兰好笑:“你可以带着弟弟玩,带着弟弟学写字,一起看皮影戏,学成语,堆雪人,提着铲子挖土拔草。” 纳穆显然是极喜欢有个玩伴的,弯着眉眼笑了起来:“那就要个小弟弟吧。” 他这口气到大,说要一个就要来一个似的。 殊兰穿好衣裳下了床,他又粘着殊兰跟着一会左一会右,殊兰转头看他:“有事?” 纳穆的小嘴嘬在一起,仰着小脑袋用极其可怜的眼神看着殊兰:“纳穆要玩雪。” 他不说殊兰几乎忘记自己昨天说的话,儿子这样子看的殊兰的心先软了一半,但毕竟说出来的话不能反悔,大人更要做好榜样,殊兰扳着脸问纳穆:“额娘昨儿跟纳穆是怎么说的?雪人要是一夜化了纳穆就要三天不玩雪,纳穆答应了没?” 纳穆穿着羊皮靴子的小脚在地上不安的动了动,似乎有些羞愧小声回答:“纳穆答应了。” 殊兰又问:“有个成语是怎么说的?言而有信,纳穆有没有学过?” 纳穆的小脸红了起来,咬着嘴唇看殊兰,见殊兰没有妥协的意思,蹭到殊兰跟前抱住殊兰的腿:“纳穆知道,纳穆三天不玩雪。” 殊兰这才笑了起来:“纳穆真乖,今天纳穆要吃什么,额娘做给纳穆吃!” 这是殊兰惯常的奖励手段,总要从孩子小的时候就给他建立起明确的是非对错观念,不管他以后要多么的圆滑厉害,做人最基本的东西他必须从小就明白。 纳穆虽然没有玩雪,但能吃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终归还是高兴的。 李氏、宋氏、耿氏还有刚跟宋氏挪到一起的泰萝都过来请安,众人自然都是先恭喜了一番,都送了东西。 泰萝还是个有些手段的人,刚跟宋氏住到一起就比往常亲热了不少,耿氏依旧是个安静沉默的虽然恭敬但做的绝不刻意。 李氏笑吟吟的坐在殊兰下首,压低了声音跟殊兰说话:“有人说咱们府上的风水不好,是正院没人压着。”她顿了顿坐直了身子又道:“也不知道这话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但显见不是好心,这种事情跟风水有什么关系…” 她的话说的模棱两可,有些刻意的讨好,但绝对又不是纯粹的好心,她毕竟还有个三阿哥,那孩子虽算不是十分聪明,但也被胤禛教的乖巧懂事,总要为三个筹谋一番的。 殊兰淡淡的应了一声:“你说的对,显见不是好心。” 得了这么一句话里有话的话,她干干的笑了笑又跟殊兰说大格格的事情:“上次在费扬古大人家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才好,你好歹看在是看着那孩子长大,那孩子又一向喜欢你的份上帮她说上几句话,蒙古那地方去不得。” 皇上这两日确实是说起了各家格格的婚事,李氏的消息不算怎么新了,胤禛当时就说过不会让大格格嫁到蒙古去,这一次必定会说到做到,她便点头道:“你告诉大格格,也别太担心,有她阿玛在,我也能在皇阿玛跟前说上话,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虽说不是直接答应,但听着是愿意帮大格格说话的,李氏就真心欢喜了起来,拉着殊兰的手:“你待人总是这么心诚,只要你愿意帮她说话这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殊兰笑了笑:“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这种事情都在皇阿玛怎么决断,谁都不能满口答应说必定能办到,你先别太欢喜。” 李氏不管,依旧满口都是好话。 如今后宅的这几个女子若没有年婉雯在,总是显得冷清了一些,自来宋氏就是少言的,僧者一般过着日子,耿氏大抵是信奉多说多错这样的信条,话也不多,至于李氏她虽话多但说的话也没有多少内涵,而泰萝则是因为身份太低,没有资格说话,这样的几人坐在一起除非是有个人特意挑起话头,否则还是显得单调了一些,李氏说完了她要说的就笑着坐在一旁,也不知道已经走神到了什么地方。 殊兰便示意她们都退下,却留下了耿氏。 耿氏她看了好些日子了,是个很知道本分很能明白自己位置的人,这样的人不一定是十分聪明,但却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自知之明极其难得,而殊兰正看中了这一点。 耿氏心跳的很快,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只是越是这样她就越显得沉默,扶着殊兰的手恭敬的低着头,听殊兰跟她闲话:“…这盆水仙养了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叶子竟有些泛黄,看的不大鲜嫩好看,便想换盆别的花…” 耿氏只是应了一声,虽说在极力伪装,但还是从声音里透出了紧张,殊兰笑了一声,在榻上坐下,又让丫头给耿氏搬了个凳子坐下:“不害怕,坐下咱们说说话。” 耿氏吸了一口气,抿嘴坐下,又应了一声。 殊兰浅笑靠着靠枕跟耿氏说话:“你大抵也猜到了一些,我有了身孕,这府上的事情管起来就有些力不从心,想找个帮手…” 她说话的声音温和清浅,耿氏渐渐放松,认真地听着殊兰说话。 “我对你就直接说了,我仔细看了有些时间了,看来看去就觉得你让我满意,你知道你什么地方最让我满意?” 耿氏有些忐忑:“奴婢不知。” 殊兰缓缓的道:“你为人做事,有自知之明。” 一句自知之明让耿氏悟出了太多东西,跪在地上朝着殊兰磕头:“奴婢谢侧福晋厚爱,既然侧福晋说的这么明白,奴婢也就不扭捏了,侧福晋有什么需要奴婢办的尽管交给奴婢,奴婢毕竟全心全意办好,绝不辜负侧福晋的厚爱!” 她没有故作姿态的推诿,让殊兰又多了几分好感,笑着叫她起来:“既然都这样说了,我便不客气了,你明儿就同怜年和吉文一起理事,不要心急先慢慢学,只要能做好就行。” 耿氏认真地应了一声,殊兰便让她下去了,耿氏出了屋子在也忍不住,脸上露出了笑意,鹦哥的笑意更明显,语气都很欢快:“这下好了,只要主子管上了事情又得了贤侧福晋的看重,这宅子里还有谁敢小看主子!” 耿氏笑着应了一声,又叮嘱她不可乱说:“有些话你心里清楚就行,千万不要乱说,一是贤侧福晋最不喜欢下头人闲言碎语,在有一个我若管了事情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咱们是越发要低调一些,千万不能惹事,有些委屈如今受了也没什么,现在吃亏不等于一直吃亏。” 她说着握了握鹦哥的手,鹦哥跟耿氏一起长大,她们的情分非同一般,鹦哥忙应了一声:“主子说的奴婢都知道,就是吃点亏也没有什么!” 耿氏抿嘴笑了笑,鹦哥的好她一直都知道,以后她必定要用十分的心回报鹦哥。 怜年和吉文在整理预备殊兰肚子里孩子的衣裳,吉文跟殊兰说话:“耿格格毕竟还是不大熟悉,这么快就给她事情做,奴婢们能做好的。” 殊兰没好气的道:“怎么?真的还不打算成亲了?!都什么年纪了?我是跟李福庆家的还有文竹都说好了,给你和怜年物色人选,今年必须都出嫁,在不嫁都成老姑娘了,我可担不起那坏名声!” 吉文先道:“主子如今又有了身孕正是用的上奴婢的时候,奴婢还是在晚上些时间才好。” 小梅端了一盆新鲜的杜鹃花进来听见这话:“吉文姐姐这话说得,咱们几个也都能帮上主子了,怎么都误不了姐姐们的大事。” 怜年笑着点了点小梅的额头:“行了,知道你是个能干的。”她又向着殊兰道:“主子的好意咱们明白,主子只管挑就是了,必定是不会亏待了奴婢们的。” 殊兰是希望怜年几个找个心里喜欢的的,但看上去并没有想象中的容易,这事情虽要靠努力,但也靠缘分,只得先找着,让她们都看着。 也不在提这话,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有闲话传出来了,你们下手找一找,大抵还是福晋留在宅子里的人。” 但要是额尔瑾即使回来也没有一个阿哥出生,这话又该怎么圆?胤禛这人即便有诸多优点,有一样是不大好的,那便是有些迷信神佛,这样的话对别人就算没有多少影响力,但对胤禛的影响力绝对不能低估。 怜年和吉文都应了是,她才起身去看纳穆,年婉雯院子里就有人来报:“六格格身子不大好。” 才生下来的孩子最容易夭折,即便是个格格,也是皇家的血脉,殊兰便又去了年婉雯的院子看孩子。 柔然只说是奶娘没有照顾好,还是院子里的其他人说了实话:“年侧福晋发脾气把奶娘给赶走了,六格格哭了一整晚上,年侧福晋也不让人照顾。” 这样的话说的殊兰也心里极其不高兴,即便孩子的到来让年婉雯有多么的不高兴不满意,她即便多么的不愿意照顾孩子,但让奶娘照顾又碍着她什么了? 殊兰一面让人去请太医,一面在产房外头跟年婉雯说了几句话:“孩子没错,你若有什么不高兴不满意的,最好别冲着孩子去,皇家血脉也不是人人都可以随意欺凌的,六格格若没事便罢了,若有事,有些事情咱们要好好说说。” 年婉雯气的涨红了脸,若说她是一心要跟自己的孩子过不去到也不是,毕竟是任性惯了的人,先想到的永远是自己,即便是孩子也不能让她有所改变。 她握着拳头半响才道:“贤侧福晋这话说的,好像孩子不是我的一般,不过是一时疏忽大意罢了。” 殊兰冷笑了一声:“话我放到这里了,你好自为之。” 年婉雯一声不吭,直到殊兰走了,太医来过了,她让人将两个孩子都抱进了屋子,又让众人都下去,给两个孩子都喝了灵泉水。 早上生病的六格格,下午就完全好了,说是喝过一次药,但喝药之前就看上已经好了不少。 殊兰闭目躺在榻上,缓缓的问道:“都做过什么?” “太医走了之后年侧福晋将两个小格格抱进屋子去,也不让别人在跟前侍候。” 殊兰慢慢的摩挲着椅子的扶手,就如胤禛怀疑年婉雯有秘术一般,身体好的违背常理的年婉雯让殊兰也同样起了怀疑,如今看,她或许真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秘术在身上,会给自己和别人的身体会带来极大的好处,就像六格格一样,在年婉雯跟前待了一会之后,身体就大好了起来。 她身上的东西到底会不会对别人产生不好的影响,还有待于进一步的观察,若真有坏处,这个脑子有限的年婉雯就真的要列入危险人物的行列了,防不胜防的东西,永远是最有威胁的,也是最不应该存在的。 宫里也来了赏赐,德妃听见殊兰有孕真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下好了殊兰必定是能生个大胖小子的。”年婉雯两年生四个格格,不管是胤禛还是德妃都要面对一定的压力,宜妃终于找到了可说的话题,暗里笑话了好几次。 她又感慨:“老四这孩子的事情自幼都坎坷。”她原先是有些怪胤禛的,但殊兰的话点醒了她:“我们爷那时候小,说白了什么事都跟他没关系,若可以他也许更愿意跟自己的亲额娘在一起。” 她也恍然反应了过来,皇贵妃当年要养胤禛,说白了还是因为她自己的缘故,若是她在有能耐些胤禛也不至于被人抱走,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做不了主。 姜嬷嬷笑着安慰:“提过去的那些事情做什么,现在好就好,如今雍亲王可是极其孝顺主子的,这点就比什么都强。” 德妃也笑了起来:“你说的是。”她又让人开库房多找些东西送过去:“一定要将我的孙子在娘胎里就养壮实。”她竟是一心认为殊兰必定怀的是个阿哥的。 就是胤禛也是这样认为,殊兰要行礼,他忙扶住了殊兰的胳膊:“你这一会不比上一次,毕竟是容易泛恶心,还是当多注意身子,可不能有一丝伤着肚子里的小子。” 年婉雯的四个格格似乎吓着了众人,生怕殊兰这一胎依旧是个格格,那必定会被人笑话衰气缠身的。 殊兰半垂着眼:“看您说的,要不是阿哥怎么办?” 胤禛一顿:“我让人卜了一卦,卦象说你这一次必定是生个阿哥的。” 殊兰摸了摸肚子,被胤禛扶着坐在榻上,仔细的问了她一日都吃了什么用了什么,又问她累不累,殊兰一一都答了:“…累是不累的,管家的事情有吴嬷嬷怜年和吉文几个看着,我又让耿氏也去帮把手,用不上我做多少,我最多也只是教着纳穆认字,自己看看书动一动。” 胤禛听着,觉得还算满意,揽着她在怀里说话:“你这么容易放权的管家人可真少见。” 有些话还是适当的表达出来比较好,殊兰轻声道:“…在殊兰的心里什么都没有爷和孩子重要…” 殊兰的话说的够直白了,在殊兰看不见的地方胤禛的耳根竟然有些泛红,语气却还照旧是漫不经心的,只嗯了一声。 殊兰不大高兴,挣扎着要起来,胤禛领会了她的不满,笑着亲了亲她的耳垂,低声说话:“生气了?爷不过是少说了一句话罢了,你脾气是见长了,爷心里很高兴,这下可满意了?” 殊兰抿嘴笑了起来,转头亲了亲胤禛的脸颊,搂着他的脖子:“殊兰心里也很高兴…” 总是适当的要表达一下情感才有利于增进感情,胤禛一整夜都紧紧的将殊兰搂在怀里。 第70节 84 第二日理事,耿氏就跟着殊兰、怜年和吉文一起管事,殊兰虽说是要耿氏管,但有没有本事管上手,就不是殊兰应该考虑的了,耿氏前几天很安静听的认真又仔细,渐渐的殊兰几个在说话她便能插上话,殊兰也算颇为欣慰。 耿氏有了权力,又得了殊兰的看重,奉承的多,看着耿氏碍眼的更多,李氏和年婉雯都是看着耿氏碍眼的一个,年婉雯出了月子四个孩子她多一眼都不看,早上到殊兰院子请安说起话来也总是话里带话:“论起来这后院里就耿妹妹看起来太老实了些,做事不够灵透…” 她说耿氏不好就是在说殊兰选的帮着管家的人不好,耿氏不好谁又好? 这一胎生完,年婉雯到底还是有了变化的,扬起的下巴趋于平和,说起话来似乎也有了顾忌,磨难是最好的老师,教导着所有遇见他的人慢慢成长。 耿氏有些尴尬,殊兰笑看了一眼年婉雯,直言道:“妹妹不知道,我一直都喜欢老实人…” 她这话说的,选耿氏是因为耿氏老实,不选别人是因为别人不足够老实,果真是够直接,年婉雯下头的话到不好说出来了,抿着嘴扳着脸坐的笔直。 殊兰的话堵了别人的嘴,李氏眼睛一转就另辟蹊径:“大格格年纪不小了,您看着要不带着她一块历练历练。” 殊兰从本心上并不想反驳她,女子不易,不管大格格有多么的不讨喜,她总归有值得殊兰伸手的地方,那一年大雪地里大格格拉着殊兰的胳膊仰头看殊兰时的那双迷茫清澈的眼睛,殊兰依旧记得。 见殊兰脸上的神情显然是愿意带着大格格的样子,年婉雯心里极不舒服,嘲讽道:“带大格格做什么,蒙古那边跟咱们可不一样!” 她这是戳着李氏的心窝子说话,李氏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大格格被嫁到蒙古,为了能阻止大格格嫁到蒙古,她所做的绝对比别人所能看见的多。 李氏冷硬的看着年婉雯:“看戏不怕台高,妹妹可是有四个格格,将来个个都要嫁到蒙古去,妹妹也千万别让几个格格跟着学管家,就像妹妹说的,那边可跟咱们的不一样!” 她的语气里也同样的充满了嘲讽,嘲笑年婉雯生的那四个格格。 年婉雯的四个女儿似乎不是荣耀而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她的气息陡然粗重了起来,却找不到一句足够的厉害的话来回击李氏,一句足够恶毒的话来表达她的不满和恨意。 殊兰偶尔也会有如现在一样的恶趣味在,喝着清茶看着这些女子们相互挖苦相互中伤。 眼见着屋子里的火药味已经极浓了,她才开口:“说的有些远了,大格格我是要带着跟着学学管家的,后面的几个格格都一样,该学的一样都不会少,管家的事情大面上都是相通的,会了咱们家里的,就是去了别的地方上手也照样快。” 李氏的脸上见了笑意,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立时消弭与无形,她又亲热的跟殊兰说话:“…我一会就让她过来,该怎么教就怎么教,她要是不听话就罚她训斥她…” 她这口气听着到是极其信任殊兰的。虽说跟殊兰是对手,就是年婉雯似乎也一样,在跟孩子有关的事情,她们都偏向于信任殊兰。 年婉雯极其不高兴,殊兰又对着年婉雯说起了三格格和四格格周岁宴的事情:“三格格和四格格周岁宴上的事情,到时候还要你多管管。”这意思便是三格格和四格格的周岁宴要年婉雯插手管理了。 三格格和四格格的周岁宴怎么安排估计都不能让年婉雯满意,就好像前两次的满月宴一样,与其让她后来找茬闹事到不如一开始就给她管,她果真就高兴了起来,只是面上还在故作高深,矜持的应了一声:“既然贤侧福晋都这么说了,那我便管一管。”这语气听着好像是殊兰求着她管事一样,她说起话来还是这么一如既往的欠揍,殊兰逗年婉雯,叹息了一声:“听妹妹这口气仿佛是不大想管得,既然这么勉强那便算了,我在找别人代劳。” 年婉雯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内心还在挣扎,一面不想说明自己想管家失了她所谓的面子,一面又极其想表明自己的心事,好揽上这差事。 殊兰浅笑着注视着年婉雯,不管她这事情做的有多么狭促,她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高雅,目光掠过年婉雯看到了后面侍立着的宋氏,她握着帕子的手食指无意识的弹动,殊兰到好奇了起来,她是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主意别人在说什么,还是其实一直都在认真注意着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事情? 年婉雯的声音打断了殊兰的猜测:“贤侧福晋是怎么听的?我自然是愿意管着三格格和四格格的周岁宴上的事情…”她似乎是在自我辩解:“我毕竟是她们的额娘,还有谁比得上我名正言顺?” 当一个人开始渐渐忽略所谓的面子的时候,就已经成长。 殊兰笑了笑:“这便好。” 又闲话了几句便各自散了,泰萝跟着宋氏,她如今是越发相信宋氏了,有些事情也愿意跟宋氏商量,低声跟她说话:“自我来了这个院子,主子爷一次都没有叫我侍候着过夜,我心里是怕的,你最聪明了,帮我想想主意,要是能生下一个阿哥,我才算稳当了。” 宋氏低眉顺目,说起话来声音低又似乎带着几分神秘的飘渺:“你样貌不错又是德妃娘娘赏的,主子爷是愿意给你面子的,贤侧福晋必定也不会太在意你,毕竟你的身份有限制,就是生了孩子碍不着贤侧福晋什么,你还是她领进来的,你好德妃娘娘面子上光彩,贤侧福晋在德妃娘娘跟前也好说话。” 她说的话是在理的,但她却不知道德妃当时是怎么对着殊兰叮嘱的,在德妃心里泰萝其实什么都不算。 宋氏没有理会她的尴尬,接着道:“你要是懂事,就应该寻着机会把府上的事情告诉德妃娘娘,娘娘即便嘴上训斥,心里必定是喜欢听到主子爷的事情的,人之常情。” 宋氏的话泰萝是听懂了,要她做德妃在胤禛府上的耳朵和眼睛,她有些犹豫。 宋氏随手一指:“知道后面那个屋子里住的是谁吗?” 泰萝摇了摇头,宋氏平静又淡然的道:“那里头住着的是个府上失宠的格格,吃的剩饭馊饭,衣不蔽体,人人见了她都要啐一口,大家都说她晦气,爷早忘了她这一号人在,要是记得她的命估计也就没了。” 泰萝强笑道:“您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宋氏浅笑,嘴角竟然有个梨涡,也显得有几分甜美:“你要是没本事就要傍上有本事的人,一旦德妃娘娘做了你的后盾,你就不会和她一样。” 泰萝打了个寒颤,拉着宋氏的胳膊急切的道:“姐姐教我,姐姐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宋氏轻拍了拍泰萝的手,眼里露出几分欣慰和满意。 十四总是在外练兵回来的时候少之又少,舒舒觉罗氏一面侍候着他洗漱一面跟他低语了几句:“那两个人跟咱们接上头了,你看要不要留命。” 十四接过帕子擦了把脸随意道:“我那四哥可不是个好惹的,要是真留了命,总会顺藤摸瓜找上咱们的,是不能留了。” 舒舒觉罗氏应了一声,顿了顿又道:“贤侧福晋胎满了三个月,明儿必定会去额娘宫中的,妾身也递了牌子,明儿一起去。” 十四嗤了一声:“那可真是个人物,自打她进门,我额娘对四哥是一日比一日好,如今我是靠后了,现在皇阿玛跟前就是我们这些阿哥都比不上她,人物啊。” 他躺在榻上忽的看向舒舒觉罗氏:“你说,你也是顶顶聪明的一个,怎么就比不上一个西林觉罗氏,你要是能赶上她在皇阿玛跟前的地位,你们爷我得省多少事。” 舒舒觉罗氏温婉的神情彻底僵在了脸上,她半垂着头只有头上的那只金步摇微微晃动,精致又夺目:“爷说的这话真让妾身无地自容了。” 十四笑了笑仰躺着看着屋顶:“你们福晋我是指望不上多少了,就你还合我的心意,只是如今看都比不上一个西林觉罗氏。”他又想起殊兰的样貌。不自觉的咂了咂嘴,真是人间少有的人物。 舒舒觉罗氏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撇了一眼兀自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十四,眼里的阴狠一闪而过,笑着依着十四坐下:“其实妾身想跟爷说几句话,这位贤侧福晋实在是不能在这么逍遥自在下去了…” 十四回过神看了一眼舒舒觉罗氏,笑着道:“爷就喜欢你这样的心肝,懂爷的意思,这事情你看着办就是了,只要不被抓住把柄就行。” 舒舒觉罗氏笑着应了一声,又垂下了眼,她要好好会会这个大名鼎鼎的贤侧福晋,她就不信她真的比不过这个有些小手段的西林觉罗氏。 殊兰坐在榻上看着下头人侍候着胤禛烫脚,哄着纳穆睡下让奶娘抱了下去,等着屋子里的人都退下去,才听得胤禛说:“你在想不到你生纳穆的时候鄂祈那件事情跟谁有关系。” 胤禛扶着殊兰先躺下,给她盖好被子自己才上床躺下。 殊兰看向他,想了想道:“我在想想,或者能猜到一二。” 胤禛就停下来等着她说。 殊兰猜测着道:“爷说我想不到,那么这个人往常里若不是个名声极其好的人,就当是与咱们看上去还算亲切的人,这样看不是八阿哥就是…” 她停了下来看向胤禛:“就是十四阿哥。” 胤禛摸着殊兰的肚子,叹息了一声:“你怎的总是这么聪明?能猜到十四身上总有些缘故吧?” 殊兰靠着胤禛肩膀:“我总觉得十四的眼睛不干净,看的人难受,他看爷的眼神算不上友善。” 何止是不友善,简直是仇人一般,做出的事情也让人不齿,真真是小人一个。 殊兰都猜到这份上了胤禛就不再卖关子:“当时大门上赶走的那两个也算有些能耐,从纳穆出生到现在都快三年时间,他们才跟十四接上了头,接头的人到不是十四的人,是十四的侧福晋舒舒觉罗氏陪嫁管事,若说没有经过十四舒舒觉罗氏敢做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爷打算怎么处置那两个人?” 胤禛摸了摸殊兰的头发,又安抚一样亲了亲她的脸颊:“这两个都是小人物,爷还有些用处得先要留着,舒舒觉罗氏是要尝些苦头的,总不能以为欺负了你就欺负了,以为爷是做什么的?” 殊兰到笑了起来:“那您以为您是做什么的?” 胤禛在她耳边暧昧的吹气:“你以为我是做什么的?”本来说着极其严肃的事情,两口气下去就变了味道,殊兰轻捶了他两下嘟囔道:“越发没有正形了…” 胤禛低笑了起来,将她揽在怀里:“宝贝就是宝贝,什么时候都是宝贝。” 他绕口令似的说了两句,逗得殊兰偎依在他怀里也轻笑了起来,蹭了蹭他道:“说是舒舒觉罗氏明儿也会去见额娘,明天是会碰上她的,她说不定还是专程为我去的。” 胤禛脸上的笑意渐渐收起:“收拾她多的是法子,她也自在的时间有些长了。”顿了顿又放柔了声音:“不管怎么样,明天你还要多上心些,要不让吴书来跟着你一起去,他身上有些功夫,他跟着我也放心一些。” “爷怎么安排便怎么来…” 85 如今进宫不带纳穆是绝对不行的,老爷子心里惦记着,往常里隔三差五的都总要让人过来问问,或者赏些东西给纳穆玩,为此殊兰专门收拾出了一间屋子给纳穆放赏赐的东西,皇上赏的多,下面的妃嫔们也总要表示表示,小胖子纳穆如今已经是个小富翁了。 小富翁一如既往的不喜欢大红色的衣裳,不爱戴虎头帽子,殊兰只得给他换了个大人戴的瓜皮帽,他这才高兴起来,像模像样的摸着自己宝蓝色的袍子,又想让殊兰抱,吴嬷嬷吓的忙抱起了纳穆:“四阿哥乖,主子肚子里还有个小阿哥。” 自从所谓的小阿哥来了纳穆觉得自己的待遇直线下降,他抿着嘴盯着殊兰还没有隆起的肚子看了一会,实在不明白这个小阿哥到底在他额娘肚子的什么地方,渐渐的又瘪起了嘴,他觉得其实是额娘不喜欢他了。 殊兰穿上大氅回头一看儿子的样子,欢畅的笑了起来:“瞧瞧这小嘴撅成什么样子了?都能栓头牛了,走了,去看你皇玛法去了。” 纳穆使劲憋出两滴眼泪,可怜兮兮的对着殊兰:“纳穆听话,额娘喜欢纳穆!” 殊兰总能被儿子逗的大笑起来,这样的她往常并不多见,她逗着纳穆:“你不但要乖乖听话还要好好学习,以后要穿大红色的鹤氅要带虎头帽子要吃菠菜才行。” 大红色的鹤氅,虎头帽子,菠菜都是纳穆顶顶讨厌的东西,他可怜兮兮的表情就僵在了肥嘟嘟的脸蛋上,肉呼呼的小嘴半张着,黑亮的眼睛惊讶恐惧的看着殊兰,似乎难以置信殊兰说出来的话。 殊兰扶着腰又大笑起来,吴嬷嬷想劝着殊兰慢着点又不知道怎么劝。 到底是小孩子,分不来大人说的话是真是假,他的小脚不安的在地上动来动去试探着跟殊兰讲条件:“纳穆听话,纳穆好好学习,纳穆不穿大红色的衣服也不吃菠菜。”他又攥着殊兰的手:“纳穆喜欢额娘!” 这贼小子,还知道动用亲情牌! 殊兰摸着他的脑袋笑着想了想:“那也行,反正额娘也喜欢纳穆,那纳穆只要听话好好学习就行。” 一句话说的纳穆终究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殊兰心想到底是个孩子。 去的时候康熙果真也在德妃宫里,纳穆一看见康熙就扑进了康熙的怀里,絮絮叨叨的细数自己都做了什么,还有关于殊兰肚子里那个小阿哥的问题。 德妃笑着拉着殊兰在自己身边坐下,问她的身体,殊兰只说一切都好。 殊兰又给康熙请了脉:“您的脉象虽说平和,但到底是最近劳神的厉害,殊兰给您换个药膳方子,让下头人给您做着吃,有什么忌讳殊兰都告诉李德全,让他给记着。” 康熙点了点头,李德全忙道:“贤侧福晋说的奴才必定一字不落的都记下。” 殊兰笑着点头。 老爷子坐了一会就要带着纳穆走,殊兰拉着纳穆叮嘱了几句:“要听皇玛法的话,不要乱动东西,不要乱说话…” 老爷子不耐烦的牵着纳穆的小手就要走,又怪殊兰:“你自己细心谨慎也就罢了,纳穆是个男孩子不用这么教,便是动了什么说了什么难道还有谁跟他计较…” 殊兰抿着嘴笑:“是殊兰啰嗦了。” 老爷子自己到笑了:“罢了,朕是白说了,你将纳穆教导的很好,”顿了顿又加了两个字:“很好。” 殊兰福了福身子算是谢了康熙的夸赞,德妃一脸慈祥的笑意,越看殊兰越满意。 康熙前脚走了,后面舒舒觉罗氏就求见德妃。 很多事情都在变,德妃对舒舒觉罗氏的不喜却总是变不了,舒舒觉罗氏带着贵重的云鬓花颜金步摇,细腻精致的妆容勾勒出她温顺的眉目,这样的女子总是让人不自主的放低防备,身上的暗纹牡丹若隐若现,带着低调的奢华,又透出属于她自己的尊贵。 她福下身子行礼,德妃带着淡然疏离的笑意:“起来吧,给侧福晋赐坐。” 德妃的淡漠并没有让舒舒觉罗氏的神情有丝毫的改变,她稳稳的起了身,又缓缓的朝着殊兰福了福身子。 殊兰多打量了她几眼,从女人的穿戴打扮上很容易判断出她在后宅的地位,舒舒觉罗氏手上的那个珊瑚手钏大抵是皇上御赐给十四的东西,这也可见她在十四府上的受宠程度。 殊兰笑着还了半礼。 舒舒觉罗氏落座寒暄了几句,不免的多看了几眼殊兰,即便她在不服气,内心深处也总是有个声音在赞叹,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人物。 宫女端上来的新鲜葡萄晶莹剔透的宝石一般,看一眼就有食欲,舒舒觉罗氏接过手捧给德妃又亲手捧给殊兰:“贤姐姐也尝尝。” 第71节 舒舒觉罗氏染成胭脂红的指甲和翡翠一般的葡萄配在一起实在鲜艳好看。 殊兰笑着拈起一颗,翡翠翻飞在白玉之间又显得清新可人,殊兰轻嗅了嗅,自然的水果芬芳让人心旷神怡。 舒舒觉罗氏依旧是温顺的样子,看着殊兰的眼睛里带着清澈的笑意。 殊兰笑吟吟的看向她,那雾蒙蒙的眼睛里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远山一样让人看不清,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意。 舒舒觉罗氏脸上还带着笑意,却不敢在看殊兰的眼睛。 殊兰垂下眼看着手里尚且还沾着水珠的葡萄,葡萄是好葡萄,但经了舒舒觉罗氏的手却已经沾上了别的东西,她完全可以不吃,但自以为是如舒舒觉罗氏这样的人,总要给她些厉害才能让她知道何为收敛。 海棠花一样的红唇轻起,翡翠一样的葡萄终归是进了美人的嘴里。 舒舒觉罗氏眼里的亮光一闪而过,却忽略了殊兰眼里轻蔑的笑意。 片刻时间发生的事情也足够决定好多人的命运,葡萄上药的药效原本要过上一两个时辰才发作,舒舒觉罗氏还没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却见殊兰搂着肚子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我,肚子疼!” 德妃吓了一跳:“怎么了?还不快去请太医!” 事出突然,完全在舒舒觉罗氏的预料之外,她呆愣了好半响,想要将自己的手从殊兰的手里抽出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做到,殊兰仿佛是因为太痛苦下意识的攥紧了手里的东西。 永和宫霎时就忙乱了起来,谁都知道如今的贤侧福晋的地位,生怕殊兰有一丁点的闪失,殊兰被扶进了内间,舒舒觉罗氏也只好跟着,只有她自己知道被攥住的手指甲里还残留着不少药粉,做贼心虚,即便知道别人是找不到她做了什么的证据的,她依旧出了一身的冷汗,自记事起,她大抵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被身旁的丫头嬷嬷挤来挤去,旗袍皱了,头上的步摇也歪了。 吴嬷嬷原本是跟着纳穆的,听得殊兰出了意外,老爷子就让吴嬷嬷先过来照看殊兰。 德妃焦躁的在内殿里来回走动,太医过来了也不让设屏风只道:“只要贤侧福晋无事,本宫重重有赏!” 太医忙弯腰应了一声,并不敢随意乱看。 吴嬷嬷到的时候太医刚刚诊完脉,摸着胡子缓缓的道:“是吃了些活血化瘀的药物,动了胎气,所幸并不是很严重。” 德妃舒了一口气,转眼眼神刀子一般就射到了舒舒觉罗氏的身上,舒舒觉罗氏一惊,忙垂下头。 服侍在殊兰跟前的吴嬷嬷嗅到了几丝异样的气味,她神情自然的仔细分辨,眼神最终落在了舒舒觉罗氏的身上,还有舒舒觉罗氏被殊兰紧紧的抓住的手。 殊兰有什么样的本事她最清楚不过,她能嗅出来的殊兰大概早就嗅到了,应该是等着舒舒觉罗氏向里跳,这样想着她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吴嬷嬷是太后给的人,即便如今跟着殊兰在这后宫里说几句话还是很有些分量的,她看了一眼依旧握着舒舒觉罗氏手的殊兰,殊兰脸上还带着动了胎气的痛苦,宫女嬷嬷们紧张的侍候在一旁。 只要一个眼神,殊兰便明白吴嬷嬷是看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样便好。 吴嬷嬷起了身在德妃耳边轻语了几句,德妃的脸霎时变得极其难看,就好像完美的面具有了裂痕一般,即便转瞬即逝,也可想而知她的震惊和愤怒。 舒舒觉罗氏还在试图挣脱殊兰的手,但殊兰动了胎气她动作大一些一旁的怜年就会哀求:“我们主子动了胎气,让侧福晋委屈了,您好歹在忍一会。” 舒舒觉罗氏笑的很僵硬,等她回过神内殿里不知不觉的已经多了几张陌生的面孔,气氛似乎也有了些微的变化,不再忙乱到透出了几分压抑。 德妃亲自将舒舒觉罗氏的手从殊兰的手里抽出来,舒舒觉罗氏刚刚松了一口气,就见一个陌生的老嬷嬷仔细看了看她的手指甲,用白净的帕子在她藏药的指甲上擦了一下,她的心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白净的帕子看上去还是先前的样子,老嬷嬷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嗅了嗅,朝着德妃点头,德妃在看向舒舒觉罗氏就已经不是简单的淡漠所能形容的了。 舒舒觉罗氏做出的这件事情,说小了是妯娌不合,说大了就是德妃教子无方,让兄弟相残,更何况这事情还有更多让德妃心痛的地方,舒舒觉罗氏代表的不仅是她自己还有十四….. 德妃所想的只会更多,也因此她才会失态,握着帕子的手甚至在颤抖。 但不管如何处置,这事情只能私下里解决,绝不能闹大了。姜嬷嬷笑着请舒舒觉罗氏在一旁歇息,舒舒觉罗氏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退下去的,她只知道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她辩解就会有转机的了。 德妃喝了几口温茶,调整好了情绪,又带上了温和的笑意,在刚刚喝完药的殊兰床边坐下:“这会可好点了?” 殊兰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让额娘挂心了。” 德妃垂眼叹了一口气:“怎的那会就抓着舒舒觉罗氏不放手?” 殊兰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吃进嘴里才觉察出有些不对,抓住了舒舒觉罗氏的手纯属偶然,但后来是真的嗅出了异样,所以才更加不敢放。” 给丑陋覆盖一层一碰就碎的华美外衣,虽然显得虚伪,却不可或缺,这件事情最完美的解决办法,就是一开始殊兰不吃葡萄,什么事情都没有,外衣依旧在,丑陋不显现,所有的人都维持着原有的关系。 听得殊兰开始并不知道葡萄有问题,德妃心里似乎舒服了些,她握着殊兰的手,默了默道:“舒舒觉罗氏自然是要处置,但这实在不是件光彩的事情,若传出去对谁都不好,额娘的意思便是皇上问起也要说的婉转些,只说是吃了凉性的东西,闹得肚子疼动了胎气。”德妃见殊兰的眉头攒起,最后又加了一句,“私底下舒舒觉罗氏要怎么处置都是你说了算!” 殊兰也不单纯的就是为了要舒舒觉罗氏如何,她要帮着德妃看明白十四,她要德妃的心完全偏向胤禛。 殊兰垂了眼轻声细语又带着些怅惘:“又能怎么处置了她,到底会伤了我们爷跟十四弟的兄弟情分,也不知道我们爷知道了心里要多难受?” 她的话说的德妃心里也难受了起来,摩挲着殊兰的手:“好孩子,难为你一心一意的为老四着想,事情必定都是舒舒觉罗氏做下的跟十四没什么关系,你还是要多劝着老四跟十四亲的,他们两个都是额娘的命根子。” 德妃说的话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她眼里甚至沁出了泪,握着殊兰的手越来越紧。 正说着,有宫女道康熙让人来问问殊兰如何,德妃忙打起精神又应付了一番,就是刚刚商量的说辞,只说殊兰贪凉,吃坏了肚子。 胤禛来的到也快,看过殊兰又看着她歇下,才跟德妃出了内殿。 德妃仿佛一下子就佝偻了起来,老了好几岁,站在屋檐下看着天,寂寥的说话:“…打十四岁进了宫…一抬头看见的天就总是只有这么大…当宫女的时候是这样做了娘娘也是如此…若不是因为有你们兄弟….额娘的日子该多孤独…即便你小时候并不愿意认额娘…如今想你当时的样子实在是可爱。你们能好好的活着,能生儿育女额娘打心眼里觉得高兴…” 她又想起了早逝的几个孩子:“这宫里的孩子活下来不知道要费多少心思,你们都是额娘的命根,伤到谁都不行…” 可是孩子大了就有了自己的心思,她到底是老了,做不了他们的主了。 胤禛有些沉默:“只要十四弟不做过分的事情,儿子必定不会主动去为难十四弟,十四弟是儿子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儿子一直都记得。” 十四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在没有谁比德妃清楚,胤禛愿意给这样的承诺已属难得,她即便想在要求更多,在看到胤禛脸上的失望的时候也都化成了沉默,不是胤禛做的不够好,是十四太过了….. 86 老爷子将纳穆送到了德妃宫中顺便也看了看殊兰,责备的问她:“你也是个大夫,怎么就没管住自己的嘴?” 说是责备到也透着长辈对晚辈的亲昵。 德妃替她辩解:“怀孕的人胃口都怪,有时候也管不住,也怪臣妾没有拦着她,那葡萄多吃了几个就闹起了肚子,所幸没有大碍。” 殊兰不好意思的道:“皇阿玛说的是,是殊兰大意了,以后必定不会这样了。” 老爷子点了点头,又示意他们一会回去的时候带上些宫里的好药材,又跟胤禛闲聊了起来,说着就说到了大格格身上:“那孩子年纪也不小了,该指婚了。” 胤禛沉默的跪在了地上:“儿臣有一事相求。” 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老爷子早老成了精,他摸着乖乖站在他怀里的纳穆的小脑袋看向胤禛:“怎么?不想女儿嫁去蒙古?” 胤禛低垂着头,殊兰并不能看见他的神情,但是老爷子的口气明显的听着并不怎么和善,外人也不敢插嘴。 胤禛默了默,并没有正面回答:“那孩子几年前就掉过费扬古家的湖,被五格的二子星德救起,她为了不嫁蒙古命都可以不要,却没想过来求儿臣,儿臣只觉得这个阿玛做的实在不称职,儿臣不为别的,只是为全了我们一场父女情分,求皇阿玛成全!” 老爷子因为胤禛的这段话似乎有些动容,就是德妃都微微叹息。 殊兰见老爷子沉默,便开口道:“当时知道大格格的事情,我们爷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一个劲的问殊兰,他这阿玛是不是当得很不称职?您就成全我们爷吧。” 纳穆并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但却知道怎么复述他听到的话,他拽着康熙的袖子撒娇:“皇玛法,您就成全阿玛吧。” 他一捣乱,气氛立马就变得松快了起来,老爷子笑着摸了摸纳穆的脑袋对胤禛道:“你先起来吧。” 儿子的心思他到是明白了,也确实觉得难能可贵,孩子做了再多的错事终归还是孩子,在怎么伤了大人的心,大人也不忍心放弃他,他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如今的太子,他难道就没有失望难过过?到头来不是还要在给太子一次机会,罢了,可怜天下父母心…..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对胤禛道:“你看上去面冷,在孩子的身上确实心重,皇阿玛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这事情可以答应你,但是…” 老爷子顿了顿道:“答应了你开了先例,别人都来求朕,朕又该如何?” 殊兰便听出来,老爷子这是要让胤禛放血了,好事不能白占,总要付出些什么。 殊兰笑着道:“这事情便好办了,庄子上的东西倒是赚了些钱,拿在自己手里也不过是多了一块银子,若给了穷苦人家就是救命的东西,殊兰手上还有些银子,愿凑上五十万两献给皇阿玛,救济民众!”这意思便是,以后有人要来求皇上,先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腰包。 五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殊兰一张口就拿了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老爷子惊讶之余也觉得她的豪迈,据他所知,这五十万两绝对占了殊兰财产的七成。 殊兰确实有钱,这些钱主要还是海上生意的分红,她一年到头用不了多少,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就行,多了也就只是块银子,什么作用都没有,她早想捐些出来,但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这次刚好借着大格格的事情将银子给皇上,皇上高兴,也圆了她的心愿,一举多得。 胤禛大抵是真不知道殊兰这么有钱,诧异的看了殊兰一眼,看见她浅笑的眉眼,心里一暖,说白了,殊兰愿意拿钱出来还是为了他。 老爷子笑了起来:“五十万两嫁一个闺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朕就成全你们了!” 胤禛忙又跪下谢恩。 德妃招十四进宫的时候,胤禛已经带着殊兰和纳穆走了,她是不想两个孩子现在就碰上的。 十四虽不知道具体的情形,但大抵上也是知道舒舒觉罗氏栽在了大名鼎鼎的贤侧福晋的手里,他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熟悉的永和宫正殿里经年散发着桂花的清香,温暖又清甜,往常他只要进来总能看见额娘温暖又慈祥的笑脸,他便会觉得安心又安稳,仿佛再大的难事只要有额娘在,都能迎刃而解。 但这一次,他第一次知道额娘在对着他的时候也会有上位者的威严和冷漠,一如他的皇阿玛一般高高在上,只能仰视。 十四的心有些颤抖。 他跪下行礼,德妃却迟迟没有叫他起,德妃的眼里是失望和痛苦,她闭了闭眼睛,开口还有些颤抖:“舒舒觉罗氏做的事情你到底知不知道?” 十四惊讶的道:“舒舒觉罗氏做了什么?” 德妃定定的看着他:“给殊兰下药的事情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十四连忙道:“额娘在说什么?儿子怎么可能知道这事情,她真的对小四嫂做了这样的事情?这简直……” 他似乎是在找一个更能表达他此刻难以描述的心情的词语。 德妃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疲惫的道:“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右手的食指总会无意识的弹动?” 十四一惊,低头去看,他因为常年带兵骨节粗大的食指,仿佛是在轻叩着什么一样,一下一下的弹动,他的额娘竟然这般的了解他。 他慢慢的收起了脸上装出来的意外和惊讶,眼眸也深了起来:“若儿子知道,额娘又打算怎么办?” 德妃垂下眼,声音里透着嘲讽和无奈:“我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大义灭亲?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殊兰下手?” 十四挺直了脊背:“就是因为她太能干了,太能帮助四哥了。” 德妃流了泪,猛的给了十四一巴掌:“那是你的亲哥哥,你怎么就见不得他好?!” 十四也愤怒了起来:“自从她嫁给老四,额娘的心就一天一天的偏向老四!儿子现在根本就是个外人!这都是因为她!凭什么他就能治好十八,凭什么她生的纳穆就那么得皇阿玛的喜欢!凭什么她就要得皇阿玛的信任!我就是不想要她好过!” 他双目圆睁,眼里透着深沉的恨意。 她只知道儿子的心胸有些小,却不知道会小到这种地步,心里只想着他自己,却从来不想想为什么? 德妃喘息了几声,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罢了,你做下的这些事情额娘只帮你遮掩最后一次,若还有下一次,额娘是绝对不会出手帮你的。” 她说的很淡漠,十四却忽然慌了神,他抱住德妃的腿哭着道:“额娘别不管儿子!儿子听话,以后都听话!”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舍得任何一个孩子受伤,但总要有取舍,相比于一个为了女儿愿意冒着皇上发怒的危险求情的儿子和一个心胸狭小只知道怨恨的儿子她更愿意偏向前者,她也老了,顾不了太多了。 她撕开十四的胳膊,转身朝内殿走去,却觉得眼前发黑,晕倒在了地上…… 胤禛和殊兰带着纳穆还尚在路上,殊兰有惊无险却能引出十四这也算是意外的惊喜,这样一来要免去胤禛太多的口舌。 胤禛抱着纳穆跟殊兰一起坐在马车里,说着闲话:“一下子就给出五十万两,就不心疼?” 第72节 殊兰浅笑:“银子永远都是最不值钱得东西,因为没了还可以在挣回来,但有些东西没了就是没了在也回不来,可以用银子买到这些,即便是在昂贵也是值得的。” 胤禛笑了笑:“你的胸襟,寻常人都比不上,就是爷也觉得比不得你。” 纳穆诧异的插嘴:“什么是胸襟?” 这问题…… 殊兰正想把话推给胤禛,听到外头道:“德妃娘娘晕倒了!” 胤禛的神情一时凝重了起来,朝着殊兰道:“你先回吧,爷进趟宫。” 这事情原本殊兰去最合适不过了,但她有身孕又刚刚“动了胎气”,实在不宜在劳动。 殊兰点头:“若真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务必让人只会一声。” 胤禛握了握她的手,下了马车。 直看着他骑马朝着紫禁城的方向去了,殊兰的马车才缓缓启动,她原本的担忧因为纳穆关于什么是胸襟的问题,又化成了无奈,这个问题真的很抽象… 殊兰在宫里耽搁了这么久,府上大抵是得了消息,知道她身子有些不好,她刚刚回了芳华院,李氏大格格,年婉雯还有宋氏泰萝耿氏都赶了过来看望。 年婉雯大抵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看殊兰的,但没想到殊兰的脸上并没有预料中的病态,虽有些疲惫却显得憔悴的好看,她的嘴角便耷拉了下来,殊兰轻笑了一声,年婉雯这人,有时候真的很逗人。 殊兰靠在榻上一一回答了众人的慰问,又特地对李氏和大格格道:“爷今儿在皇阿玛跟前求了情,皇阿玛已经答应不让大格格嫁去蒙古了,”殊兰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因为李氏和大格格猛然明亮起来的眼睛顿了顿,轻咳了咳才接着道:“至于最终会赐婚给谁家,这事情并不好说,但皇阿玛知道是星德救了大格格。” 殊兰的这后半句,却如同一个晴天霹雳,让到现在还不知道真相的大格格僵硬的站在原地,结巴的问殊兰:“贤额娘…这话…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怎么救下女儿的…是…是…星…星德。“ 路是大格格自己选的,谁也没有办法。 殊兰神情严厉的看向大格格:“当时他救你上来,我就亲口问过,你大舅母也在跟前,是不是真的你额娘也知道!这样的话我不想听见第二遍!” 她又看向李氏,李氏不自主的瑟缩了一下,也知道不敢让大格格说出别的什么惊人的话,要不然传出去又是麻烦,她连忙拉着大格格朝着殊兰福了福身子,又是谢恩,慌张的扯着大格格出了屋子。 年婉雯得了空,又将三格格还有四格格周岁宴上宴请的名单让殊兰看了看,殊兰并没有仔细看,只估摸了一下大致的数量,绝对不亚于纳穆的周岁宴,她将名单递给年婉雯,温和的说了一句:“额娘刚刚在宫中晕倒了。” 德妃生病,周岁宴就在三天后,无论如何都大办不起来。 年婉雯设想了无数个殊兰可能反驳的理由,却独独没有料到殊兰说的是这么一句,神情变化莫测。 她总是这么轻易的就将自己的情绪显在脸上,年婉雯为了表现自己在府上的尊贵大概在三格格和四格格的周岁宴上下了大功夫,却没想到不过是空欢喜了一场,她心里憋屈也说的过去。 宋氏轻巧的一句话又转移了年婉雯的注意力:“德妃娘娘病重,府上是不是要有个人过去侍疾?” 殊兰看了看宋氏,她老实木讷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难道她是自己想去? 谁都知道殊兰去给德妃侍疾,才几天时间就得了德妃的喜爱,从此身价都是大涨,这会就是年婉雯都动了心思。 她在脸上摆出笑意,问殊兰:“莫不如就让妹妹去吧,姐姐身子又不方便。” 耿氏低垂着头,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谁去都有可能就是年婉雯没有可能,嫁进王府都这么久了,她的身上还能看到娇小姐的习性,若不是因为身后有个年羹尧撑着,大抵早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她去了不闯祸都要让人烧高香。 殊兰笑看了年婉雯一眼:“妹妹还要操持三格格和四格格的周岁宴,实在离不得人。” 年婉雯脸上的神情一僵,周岁宴已经不能让她达到自己的目的,自然要另寻出路,这会竟然又因为周岁宴的事情挡了自己的路,她心里便极其的不受用,说话的口气也有些冲:“那姐姐到是说说,这府上谁去合适?” 殊兰并不理会她,转头问宋氏:“妹妹既然刚才能问,就必定有觉得合适的人,妹妹觉得谁好?” 宋氏低垂着头:“奴婢也只是随口一问,既然贤侧福晋问,奴婢到真是觉得有个人去最合适不过了,泰萝本就是娘娘送到咱们府上的,跟娘娘又沾亲带故,她去娘娘看着亲切,心里也受用。” 殊兰便看向了泰萝,宋氏说的话也无可厚非,但一个泰萝显然是身份不够的,李氏能去,自然是最好。 殊兰便只点了点头,在没有接下面的话,到底要不要去,或者要谁去,还要看胤禛的意思。 年婉雯却因为宋氏这句话,盯着她狠看了几眼。 87 胤禛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德妃的情形并不是多好,年纪大了本身就不当受气,德妃显然是气的不轻,昏迷了好几个时辰,太医一直就没敢离身。 殊兰要侍候他洗漱,胤禛让丫头扶着她在一旁坐下,一边跟她说话:“你先好好养几日,到时候还是要你去跟前看看的,额娘的情形…”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沉重:“额娘情形不是很好。” 上了年纪的人一晕倒,一般都是老年病的征兆。 殊兰便点了点头,又跟他说了大格格的情形:“本以为是件好事,先告诉她,也安安她的心,却没料到,她吃惊的是救她的人竟然是星德,我是没敢让她把话往下说的,这事情是透着蹊跷,只怕另有隐情。” 胤禛皱起了眉头,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在床边坐下:“我最多也只做到这一步,就是有隐情,也必定不是好事,她自己的路终归要她自己走。” 殊兰也只是说一声,听听胤禛的意思,便也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由着他扶着她在床上躺下,给她盖好被子,看着胤禛也上床躺下才接着跟他轻声商量:“我这几日去不了,府上总要有个人去侍疾,爷看谁去好一些?” 胤禛揽着殊兰躺着,仰面看着床顶:“挑来挑去如今也只剩下个李氏,她做事也不是多靠谱,不若就在带上泰萝。” 胤禛这样说,殊兰也没有多大的意见,只是总觉得有些异样,她本就容易犯困,也没听清楚胤禛接下来说了什么,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早上殊兰便让李氏带着泰萝进宫去给德妃侍疾,泰萝回了自己的屋子收拾,就总有些紧张,宋氏安慰她:“你说的话对谁也没有坏处,娘娘一定会很愿意听的,你忘了吗,后院那个失宠的格格?” 泰萝心里一紧,忙点头:“泰萝知道姐姐是为泰萝好,泰萝都记下了。” 宋氏笑着拍了拍泰萝的手,她脸上依旧是老实中带着几分木讷的笑意,却无端的从她的双眼里透出几分难以言喻的聪慧,仿佛这双眼睛并不是宋氏的一般。 李氏一面收拾东西,一面叮嘱呆愣的坐在一旁的大格格:“一会就去跟着贤侧福晋学里家,你要是能学她的三成你这辈子也就是个人上人,嫁给了星德也受不了委屈。” 大格格的眼里似乎有了些神采:“星德?大表哥不叫这个名字的。” 李氏吓了一跳,忙捂住她的嘴,又在她身边坐下:“好孩子,在别说这些话了,只要不嫁到蒙古,嫁给谁都是好的,大表哥也好二表哥也罢,都是表哥都一样的。” 大格格一面摇头一面落下了泪,不一样,怎么能一样,如果不能嫁给大表哥,就算嫁到蒙古也没有什么! 李氏没有时间跟她多说,换好了衣裳,回身又叮嘱了大格格几句,大格格却一句都没有听见。 这世上永远不会缺少落寞失意的人,但这些都跟他人无关,李氏和泰萝走了,殊兰领着纳穆玩了会游戏,又带着他认字,管家的事情自有耿氏和怜年几个管着,只有遇上实在难以决断的事情才让殊兰处置,殊兰的小日子到是过的极其惬意,唯独有一样有些出乎意料,关于到底是谁将正屋没有人压着所以雍王府接二连三的生的都是格格这些话传出来的,竟然成了无头公案,转了一大圈也没有指证出罪魁祸首。 到底是哪位高手在后头指点? 纳穆欢快的像只小马驹,提着小铲子在院子里到处的跑,殊兰坐在铺着毛皮的躺椅上晒着太阳,慵懒惬意的如同一只猫儿,这冬日的园子里翠绿的竹子挺拔傲然,小池里的水清澈见底,忙碌的人们总说生活太没趣味,却不知没有趣味的只是自己的心,跟旁的都没关系。 听得大格格到访,殊兰有些诧异的睁开了眼,十几岁的女孩子正是花季的年龄,花骨朵一般的娇嫩好看,娇媚的大格格缓缓的走向殊兰又缓缓行礼,殊兰笑着让人给她搬了凳子过来坐下。 她眼睛有些红肿,应该哭过,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脆弱,无助的坐在殊兰身边。 因为是孩子总是有更多可以犯错的权利,即便她真的做过什么错事,殊兰也无法讨厌起她。 殊兰又重新闭上了眼,轻声同大格格说话:“这院子美不美?” 大格格茫然四顾,机械的道:“美。” 殊兰摇了摇头:“这院子一点都不美,因为你根本就看不到,你在重新看一次。” 大格格的眼睛里才有了焦距,慢慢的打量,叹息了一声:“到底是冬天了,就是往常翠绿的竹子也看着无精打采。” 殊兰笑着道:“知道我是怎么看这院子的吗?” 大格格又看向了殊兰,殊兰的整个面庞都津在阳光里,有一种暖洋洋的舒畅,大格格的肩膀不自主的放松了下来,听着她缓缓的描述:“在没有比这天气里更温暖的太阳了,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想睡觉,冬日里万物寂静,却独独长了这么一簇翠绿的竹子就像是夏天吹过的一缕清风,冬日里的一盆炭火,美好又舒畅,你放松下来的时候还能听见沙沙的响声,又像是首安静的曲子,有没有看见那株梅花的花苞,用不了多久它的枝头就会开满梅花,雪越大就越娇艳,右面那片地里是我种的花草,在过几个月就会钻出嫩绿的新芽,成了春天里最靓丽好看的景色,这个世上的景色无穷无尽,一直都在我们眼前,你难道没有发现?” 大格格出神的看着殊兰,她一直都知道殊兰的特别,却从不知道她心里还有这样一番美妙的天地,原来她最美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一颗心。 她不知不觉的又落了泪,却也觉得心里有些东西破土而出,她要说什么殊兰都知道,但她似乎又不需要在说些什么,她的路已然成了定局,她只能用她的心去感受尚且存在的美好,在她心底也留一处这样安宁的地方,时时可以歇息。 舒舒觉罗氏自从回了府上,就一直被关在一个小黑屋子里,她先前还有些惊恐,后来慢慢的又安静了下来,最坏就是个死而已,她有什么好怕的? 屋门被嘎吱一声打开的时候,太阳的光线使她不得不眯起眼睛来看,门口站着的完颜氏脸上的笑意比她头上的金步摇还要刺眼,舒舒觉罗氏半垂下了眼,听着完颜氏得意的跟她说话:“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又一边打量着屋子啧啧的赞叹:“这样的屋子下人都住不起,没想到到是让咱们的侧福晋给住上了,也不知道是屋子的荣幸还是侧福晋的荣幸?” 舒舒觉罗氏并不言语,她的沉默让完颜氏不大高兴,扬着下巴看着她:“你也没有什么好得意的了,看,这是爷送过来的药,说让你喝了好好的歇一歇。” 舒舒觉罗氏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眼里有了深深的戒备,她的紧张取悦了完颜氏,完颜氏轻笑了起来,一挥手,身后有两个壮实的嬷嬷端上了一碗药汁,扭住舒舒觉罗氏的胳膊就要给她喂,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舒舒觉罗氏扭动了起来,但是娇生惯养的她根本就不是两个嬷嬷的对手,那药一些被灌进了她的嘴里然后深入五脏六腑,一些顺着她优美白皙的脖颈流得到处都是,狼狈又凄惨。 看着这样的舒舒觉罗氏,完颜氏终究是咯咯轻笑出了声,她从来都没有这么舒畅过…… 十四的烦闷谁都排解不了,他去找八阿哥的时候八阿哥正跟八福晋谈诗论画,阿灵阿等人支持八阿哥的决心怎么都变不了,而八阿哥如今似乎有些隐士高人的意思,根本对什么都不闻不问,他手里捏着那么厉害的一样东西,要说真的是清心寡欲,似乎又太假了些,十四心里的怒火支持着他必须做出什么来给德妃看看,让德妃知道她的选择一点都不正确。 他疲惫狰狞的眼睛泛红,回了府上却听到舒舒觉罗氏的惨状:“…喝了药才半个时辰,脸就开始化脓,如今侧福晋已经晕死过去了…” 他对舒舒觉罗氏的喜爱一点都不假,听到舒舒觉罗氏出这样的事情怒火中烧,叫了完颜氏在跟前,一巴掌就将她扇倒在地上:“毒妇!你到底给舒舒觉罗氏吃了什么?!” 完颜氏开始确实有动些手脚的意思,但后面还是没用动手,没想到如今无缘无故的就遭了这样大的屈辱,哭着要去撞柱子,又被十四踢了一脚,身下就见了红….. 十四府上的混乱德妃并不清楚,她如今身子也是刚刚好了一些,并不大想说话,胤禛亲自端了药碗要给德妃喂,德妃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给李氏,李氏忙接到了自己手上。 德妃喝了药,叹息了一声问胤禛:“听人说,你府上没有阿哥出生,是因为正院里没人压着?” 胤禛一顿,捧给德妃一碗清茶:“这个事情儿子也听说不久。” 德妃便问:“那你是什么打算?” 胤禛看了一眼一旁侍候的李氏和泰萝,不疾不徐的道:“正院当时连着死过两个人,又有段时间闹的不太好,是该请个神回去压一压。” 传正院的话谁都觉得是福晋想要有些作为,如今听着胤禛这样说,都有些意外,又幸灾乐祸,福晋的大势已去,回天无力了。 德妃便点了点头,在没有多问。 泰萝微微松了一口气,觉得宋氏说的话还是对的,娘娘果然还是很愿意听到主子爷后宅的事情的。 十四的事情和十四府上的事情,很快就送到了胤禛的跟前,胤禛嘲讽的笑了一声吩咐:“八阿哥的事情该知会给十四了,让咱们看看这位十四阿哥到底能小人到什么程度!” 舒舒觉罗氏的事情有些血腥,胤禛就没有对着殊兰明说,到是提了提德妃说的话,纳穆缠着胤禛要胤禛教他认字,胤禛到也乐意,一家子都在书房里,殊兰摆弄着观音瓶里花草的手顿了顿:“爷是怎么说的?” 胤禛一面教着纳穆写字,一面分出神来跟殊兰说话:“打算挑个好时间去庙里请个神回来供在正屋里,也是该压一压。” 殊兰抿嘴笑了起来。 府上的话能传到德妃的耳朵里,必定是有人做了内应,只是不知道是李氏还是泰萝? 三格格和四格格的周岁宴上人确实不多,但几位福晋能到的都到场表示了一番,就是八福晋也意外的到场了。 自从八福晋害的殊兰流产之后,两个人还从来没有正式见过一次,算一算也有好几年的时间了。 跋扈的八福晋学会了低声说话,见着殊兰垂着眼笑了笑:“到是好久没有见过你了。” 殊兰也浅笑:“确实是好久没有见过了,八福晋好?” 八福晋点头:“如今到是一切都好。” 听说,八福晋和八阿哥又和好如初了,看八福晋的气色就能窥见一二,女人的心思之难以捉摸,实在是让人意外,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好起来的。 殊兰依旧是没有办法喜欢起来八福晋,人的一些东西可以变,但有一些东西永远都变不了,就比如八福晋的自以为是,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的问:“你还恨不恨我?” 殊兰轻笑了一声,她为什么不恨? 殊兰的沉默让八福晋也变得沉默,周围的宾客也有看过来的,很少出门的兰红走过来挽起殊兰的胳膊笑着同她说话:“好些日子没见小四嫂,小四嫂也不知道多陪陪人家。” 殊兰作势要走,八福晋又开口问:“我当时并不是有意,你能不能原谅我?” 第73节 为什么她就要原谅? 兰红看了看八福晋又看了一眼殊兰,笑着问八福晋:“不知道八嫂问的是什么?别的我不知道,有一样我却是知道的。”她笑着说话,如同十三没有被禁足在家中的时候一般,“杀人要偿命才行,这种事情当然是原谅不了的!” 她像是在说笑一般,却说的八福晋的脸色精彩了起来,殊兰流掉的那个孩子可不就等于被杀掉一般,兰红虽说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但说的话却足够重。 殊兰笑着嗔怪了兰红一眼,朝着八福晋点了点头:“八弟妹自便,我还要去招呼别的客人。” 八福晋深看了殊兰一眼,微微颔首。 兰红挽着殊兰的胳膊跟殊兰轻声说话:“上次的事情实在是我鲁莽了,一直也没时间跟你亲自说一声,你千万别放在心上,静下心来想了想,我才明白了过来,你已经做的够多了。” 殊兰拍了拍她的脊背:“你是真在乎十三才会乱了方寸,我明白,你不必把这事情放在心上,十三会好起来的。” 兰红早没了当初的慌乱,看上去从容了很多,也可见十三和兰红的日子过的并不是太差,这样便好。 88 天气还算暖和,漂亮的三格格和四格格虽然穿着打扮鲜艳,但到底看着缺了些什么,三福晋笑着问年婉雯:“年侧福晋,怎么也没听见两个孩子叫人?女孩子说话早,这会都当口齿清晰了吧?” 年婉雯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三福晋又笑着拉着殊兰的手:“我记得纳穆阿哥那会说话都已经很清楚了,如今就是皇上都对纳穆阿哥赞不绝口,年侧福晋在这养孩子上可得好好的跟贤侧福晋学学。” 三福晋这话说的好像是在奉承殊兰,但又何尝不是在在挑拨殊兰跟年婉雯之间的关系,殊兰笑着挣开三福晋的手:“三嫂这话说的也不对,我就养过一个孩子,细算起来怎么比的上三嫂?在说了孩子还小又能看出来什么,终归女孩子家还是恬静一点的好。” 年婉雯厌恶的眼神在三格格的身上扫过,一岁的孩子敏感的向奶娘的怀里缩了缩,殊兰眼里的严厉一闪而过,又笑着招呼众人。 照年婉雯这种养法下去,这四个孩子大抵就报废了,到最后怎么都不是体面,是要想想办法了,还有年婉雯身上的秘术,越发要加紧的弄清楚才行。 年前殊兰还是进宫照顾了德妃几日,开了药膳又行了一次针,德妃就好了很多,行针虽然管用,但太医是男的到底并不适合用在宫妃身上,如今有了殊兰这个奇才,一切就好办多了,宫妃们有不少都特意的跟殊兰打好关系,想着若有一日自己身子不好,能请的殊兰行一次针就好了。 五十年刚出了正月,皇上就要巡视通州河堤,从畅春园起驾,带了太子、胤禛、五阿哥八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随驾。 若不是殊兰有身孕,老爷子的意思还是要带上殊兰的,殊兰收拾了大包的药用的药材出来,又跟胤禛商量胤禛外出带上谁侍候好一些。 胤禛抱着纳穆漫不经心的道:“出去是巡视河堤又不是去享乐,带不带人都无所谓。” 说的好听,若真是一个都不带,到时候又该有人说她不周全了,殊兰微嘟着嘴:“爷说的轻巧,哪能不带,爷还是看着选一个可心人带上的好。” 胤禛笑了起来,放下纳穆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让他去玩,坐在殊兰身边将她揽在怀里,低声说话:“爷就觉得你可心,你说怎么办?” 殊兰轻捶了他两下又挺了挺自己的大肚子撒娇:“爷觉得我好,那我也就只能跟着爷走了,爷看,打算怎么带着我走?” 胤禛摸了摸她的肚子,自言自语一般:“神也请回来了,这次必定是个阿哥…” 殊兰听见了他这败坏风情的话,气的站了起来:“不想带就直说,何必这么打岔!” 胤禛哈哈笑出了声,起身搂着她,亲着她的脸颊:“又使小孩子脾气?说说这话你就不高兴了?爷到是想带着你,去哪都带着你,只是你看看你这大肚子,实在也是没有办法,至于到底要带谁去,你看着给爷安排一个就是,你说哪个爷就带哪个。” 殊兰嘟着嘴巴叮嘱:“要注意身子,别把小事不当事,我是想挑个妥帖细心的人跟着爷,爷看耿妹妹或者泰萝哪个好一些?” 胤禛想了想:“耿氏不是要帮你管家吗?就泰萝吧。” 泰萝,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妾,似乎出现的次数渐渐高了起来了…… 殊兰心里想着,嘴上应了一声,站在屋子外头的纳穆撅着小屁股探头探脑得向里看,小声问:“纳穆能进来?” 殊兰被儿子逗的笑了起来,牵着他进来:“怎么不能进来,过来,跟阿玛在抱抱,要好些日子见不上你阿玛了。” 纳穆笑着张开胳膊搂住了胤禛的腿:“纳穆跟着阿玛!” 胤禛笑着将儿子抱了起来,许诺他:“等你长到七岁了,阿玛在出门就带上你!” 纳穆吃力的掰着指头算了算:“还要在长四岁。” 殊兰亲了儿子一口:“真聪明,算的不错!” 殊兰教纳穆文的理的一起教,纳穆是很会算数的。胤禛的眼里也有了惊喜,摸了摸纳穆的小脑袋:“真聪明!” 纳穆笑的有些羞涩,靠着胤禛又看殊兰的肚子:“弟弟什么时候出来?” 纳穆说是弟弟,胤禛显得很高兴:“快了,现在是二月,等四月的时候弟弟就出来了。” 纳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想要殊兰抱,看上去有些委屈,小孩子总是敏感又充满了恐惧的,他说不定还是怕殊兰有了弟弟就不喜欢他了,殊兰亲了亲儿子承诺:“纳穆永远是额娘的宝贝,额娘什么时候都喜欢纳穆,纳穆以后也要喜欢小弟弟。” 纳穆咯咯的笑了起来,搂着殊兰的脖子撒娇:“额娘喜欢纳穆,纳穆喜欢额娘也喜欢小弟弟。”殊兰笑着答应。 一家三口正温馨着,外头的丫头道:“年侧福晋求见。” 如果殊兰猜的不错,年婉雯还是想跟着胤禛一起出去的,也所以才会现在过来,殊兰笑看了一眼胤禛说了一声请。 年婉雯带着一岁多的三格格笑的很温和的走了进来,行了礼就道:“这孩子好些日子没有见上她阿玛了,一心都念叨,刚刚还哭了一回,妾身没办法只得带着她过来见见爷。” 三格格应该是哭过的,眼睛还有些红肿,纳穆却对这个同样很小的孩子产生了兴趣,问殊兰:“妹妹?” 殊兰笑着答应:“对,是纳穆的妹妹。” 年婉雯笑的越发亲切,推着大格格往纳穆跟前走:“叫哥哥,那是咱们三格格的哥哥。” 三格格至今连个妈妈都没叫出来过,抿着小嘴看着纳穆,憋了好一会却真的叫了一声“哥哥”,大人们惊讶,纳穆却手舞足蹈了起来,兴奋的叫着:“妹妹!妹妹!” 年婉雯看上去也高兴,要奶娘抱着三格格跟纳穆一处去玩,殊兰也没有反对,孩子总要有跟自己同龄的玩伴才行的。 两个孩子去院子里玩去了,年婉雯的话才转到了正题:“听说爷要出去,不知道外出要带着谁一起?”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虽然是比不上殊兰,但比过院子里其他的人却是绰绰有余,年婉雯确实是个美人,但这美人也见得是人人都爱,胤禛的心里说白了还有些怕她,能生是好事,但太能生女儿了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殊兰笑着道:“刚刚还在说这事,爷的意思,妹妹还要照看几个格格,分不开身,耿妹妹又要帮我管家,选来选去还是定下了泰萝跟着。” 年婉雯的脸色一僵:“泰萝是个侍妾,身份是不是太低了些,要不爷也带着妾身吧,人多才能将爷照顾周到。” 胤禛一本正经的呵斥:“爷是跟着皇上出去巡视河堤又不是到处游玩,带这么多人做什么?要不是贤侧福晋劝爷本来一个都不想带的!” 殊兰有些想笑,胤禛明明是怕带着年婉雯一不留神又让她怀了孕生个格格出来,却偏偏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年婉雯还是怕胤禛的,也只唯唯应了一声,稍微坐了一会就要走。三格格正跟着纳穆在院子里铲土玩,满身上下都沾了泥巴,却咯咯的笑的十分高兴,年婉雯二话不说就在她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还有没有一点格格的样子!身上沾的这都是什么?脏死了!还不跟我回去!” 纳穆的脸上都沾了泥巴,被年婉雯的几句话说的愣在了原地,三格格才一岁,被年婉雯打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殊兰皱起了眉头,胤禛看的也不高兴:“你就是心里不高兴也不能冲着孩子发脾气,你这个样子是怎么养的孩子?” 胤禛已经不是第一个怀疑年婉雯养孩子能力的人了,年婉雯也委屈了起来,擦着眼角道:“爷说的这话让妾身怎么答,她是妾身身上掉下来的肉,就是拍打几下也是真心为了她好,哪个皇亲贵胄家里的孩子是泥巴里头玩大的?妾身不会养孩子难道贤侧福晋就会养孩子的很?满身的脏泥巴就不怕孩子生病?妾身到是不知道了,会养孩子人难道都是跟贤侧福晋一样养孩子的?” 纳穆听出来了年婉雯是在说殊兰的坏话,又见她打的三格格哭了起来,跑过去推了年婉雯一把:“你是坏人!” 年婉雯穿着花盆底本就站的不是多稳当,被纳穆推了一把,扑腾一下坐在了泥堆里,自己也沾的满身是泥,反应过来的年婉雯脸色精彩的难以描述,沾上了她所认为的极脏的泥巴,气的终究掉下了眼泪,殊兰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这一天都是些什么事情…. 纳穆被殊兰呵斥了一顿,又极其不情愿的向年婉雯赔礼道歉。 看着一旁一声不吭的胤禛,年婉雯就是有再多的不满都只能往肚子里面吞,也不愿换了殊兰的衣裳在身上,就带着一身的泥巴回了自己的院子,显见是气的不轻。 孩子都是讨债鬼,纳穆跟年婉雯自来似乎就不对盘,这一次只怕又狠狠的得罪了年婉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犯了错,就缩在角落里,又朝着怜年几个打眼色,大家都只是抿嘴笑,没人看他,就是胤禛也去了隔壁书房,把地方被娘俩个腾了出来,可能的援兵都走了,纳穆这才蔫了下来,苦着脸偷看一下殊兰又偷看一下,殊兰敲着桌子看他:“能耐了,知道动手打人了呀。” 纳穆讨好的冲着殊兰笑,殊兰扳着脸:“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纳穆小声道:“不该推年额娘。” 心里到是门清的。 他又小声补充:“可是年额娘打的三妹妹哭了,还说额娘的坏话。” 殊兰作势要打他,他缩了缩脑袋又忙改口:“是纳穆不对。” 孩子太机灵了也不见得是好事,殊兰只得认真地教导他:“你慢慢长大可能会遇到很多对你不满,或者讨厌你不喜欢你的人,但是你却不能总是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跟人争一时的长短,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不看重这些些微的得失,要的是长久的长远的输赢,心胸要开阔,做事情要有眼界,你今天推了年额娘一把你自己又得了什么好处?你什么好处都没得上,你也没让你年额娘少一丁点什么,说不定你还让自己得了个不尊重长辈的名头,做事情不能鲁莽,永远要从最有利的地方出发,但千万别忘记自己的良心。” 纳穆并不大懂殊兰说的话,却听话的点了点头,殊兰摸了摸他的脑袋:“也不见得就要现在懂,但要记在心里,以后慢慢的就会明白。” 纳穆又应了一声。 殊兰这才笑看向了纳穆:“你今天做的不对,就罚你吃上一小碗的菠菜。” 纳穆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就又哭丧起了脸。 十四偶然听到八阿哥家弘旺的事情才猛然想起来,这孩子根本就不是钮钴禄雪珊生的,而是扬州瘦马媚儿的孩子,他的心里似乎看到了一些希望,又因为别的原因紧张难安,只是在想起德妃的态度的时候心又硬了起来,他会成功的,即便现在对不起八哥,以后等他成功了会加倍补偿八哥的。 康熙人已经在通州河堤上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康熙皇帝在水利上的建议和意见总是独到精辟又极其管用,巡视了河堤跟众多官员们商议了一番,回了下榻的地方就听到了让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的消息:“弘旺是个扬州瘦马生的?” “千真万确,那个叫做媚儿的瘦马也已经被找到了。” 康熙的脸色一时间变得极其不好看,烦躁的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怒极反笑:“真是小瞧了老八了,为了要朕的皇位,竟然敢干下这等欺君之事,扬州瘦马生的孩子他也敢要,好本事,好本事!” 李德全不敢接话,忙弯下了要等着康熙示下,康熙厉声道:“去把老八那个混账东西给朕叫过来!” “喳!” 89 “半江瑟瑟半江红”,八福晋郭络罗氏笑着吟出了一句,玉一般的八阿哥负手站在她身后,笑的温润宠溺。 八阿哥是几个皇子里唯一出行带着福晋的一个,八福晋虽说一个孩子都没有生,但福晋里面如今的她过的最滋润,整日的都跟八阿哥相伴在一起。 传旨的太监到的时候,八阿哥正打算带着八福晋从堤上下去:“起风了,先回吧,有时间在来看。” 八福晋远远的看见太监小跑着向他们这边来了,拉了拉八阿哥的衣裳,八阿哥回身去看,不知怎的右眼皮猛的跳了一下,双手握了握。 “皇上召见八爷,这会就让您过去。” 小太监低着头说的不卑不亢,八阿哥垂了垂眼微微颔首:“爷去换身衣裳就去见皇阿哥。” 小太监道:“不必了,皇上让您立时就去。” 八阿哥默了默,朝着八福晋安抚的点了点头跟着小太监就要走,八福晋忽的拉住了八阿哥的衣裳,浅笑着道:“就是最坏,我也能伴着你。” 这句话狠狠的撞了一下八阿哥的心,让他眼睛有些酸涩,他不自主的也回了一个温润的微笑,安宁又淡然。 八阿哥的身影被夕阳拉的很长,消瘦又孤独,通州河上的风带着新鲜的气息吹的郭络罗氏的青丝乱了,鲜艳的旗袍也跟着摆动,看起来荒芜又繁盛。 “孽障!” 康熙虽是上了年纪,但还是很矫健的,一脚就将跪着的八阿哥踹到在地上,尚且侍立在一旁的几个大臣吓的都低下了头,皇上在大臣面前打皇子实在是第一次。 八阿哥又惊又惧,爬起来又磕头:“皇阿玛息怒!皇阿玛息怒!” 康熙深吸了一口气,在原地转圈这才想起还有大臣在跟前,有些话也骂不出来,但他实在气愤,一把拔下侍卫身上的剑就要刺向八阿哥,一旁的大臣吓的忙都跪下,张廷玉甚至抱住了康熙的腿哀求:“皇上,不可呀!” 皇上要仁慈的名声,大阿哥做下了那样的事情也只是被圈禁,若今天真让皇上一气之下动手杀了八阿哥,以后他们这些侍候在跟前的大臣必定要遭埋怨。 第74节 康熙果然还是理智的,并没有真的想要杀了八阿哥,用剑指着八阿哥:“你这个无君无父的孽障!不要以为你做下的那些事情朕不知道,辛者库贱妇所生!来人!将八阿哥拉下去重责五十大板!” 康熙的话如同一把利剑,每一句都能让八阿哥满身满心鲜血,他觉得说他什么都可以,但是怎么可以这样侮辱他的额娘,这个世上可以让他觉得安心的,除过郭络罗氏就是良妃,他的额娘温柔安静与世无争,要不是因为皇上看重他额娘的美貌,也许他额娘就不用在深宫里受这么多年的苦,一辈子了竟得了个辛者库贱妇这样的评价,这让他额娘情何以堪? 他趴在地上声音都在颤抖:“皇阿玛如何责罚儿臣儿臣都没有怨言,但额娘这一辈子侍候皇阿玛谨慎小心不曾有一丝一毫的错处,儿臣恳请皇阿玛收回刚才的话。” 康熙脑海里闪过良妃绝色又有些伤感的笑意,仿佛是盛开在冰天雪地里的雪莲,带着不可触碰的寒冷,他也只是微微一顿,就挥手示意侍卫将八阿哥拉下去打板子。 康熙打八阿哥板子,惊动了随行的阿哥,八福晋衣裳都来不及换就跪在了康熙帐前求情,其他几个阿哥也都一起求情,五十大板打下去就能去了八阿哥多半条命,就是做样子也当表示表示。 十四觉得愧疚又觉得兴奋,他不管不顾的要冲进帐篷去找康熙求情,也被拿下打了十下,虽是被打的受了伤,十四的心里却觉得舒服了很多。 圕 馫 郭络罗氏跪在帐篷外不停的磕头,鲜血染出了一朵朵花一样的印记,儿子儿媳在外头闹的天翻地覆,老皇帝在里面也舒服不到哪里去,长长的一口又一口的叹气,竟有些想念皇城里的小孙子纳穆,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说话:“纳穆那小子要是在这里,估计也会跟着他阿玛一起求情,这孩子实在是聪明懂事,让人疼到了心里,等他大一些能进学了,朕就将他养在身边…….”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李德全并没有听见外面的话,只听到康熙想念纳穆了,便应和着说话:“皇孙也是真心敬爱皇上,每次进宫见了皇上都不想回去了。” 康熙的脸上终于见了一丝笑意,听得外头报说八阿哥被打晕了过去又收起了笑意,但到底还是开了恩:“今天就打到这里,剩下的板子明天在打。” 皇上发了话,外头的皇子们才消停了下来。 皇上当场发作了八阿哥,虽没有明说是什么事,但显见八阿哥是惹怒了皇上,皇上对八阿哥极其不满。 十四去看八阿哥,阿灵阿,鄂岱伦都在跟前,对十四显然是比以前客气了很多,十四岁是神情不变,但心里到底有多兴奋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关切的问候着八阿哥:“八哥今天是怎么呢?怎么好好的皇阿玛会发这个大的脾气,也幸好皇阿玛后来开了恩,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八阿哥虚弱的摇了摇:“到底是什么事情,我心里也没底,只怕还是有人在皇阿玛跟前进了谗言。” 十四的脊背直了直:“可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否则一定要让他尝尝这被人陷害的滋味!” 八阿哥叹息了一声。 鄂岱伦看了一眼阿灵阿笑向着十四说话:“十四爷侠义心肠实在让咱们佩服,这么多阿哥里也就十四爷敢为了八爷闯皇上的御帐。” 十四郑重的道:“八哥是一心对我好,我自然就一心对八哥好,我这个人大家心里清楚,一向是有恩报恩,恩怨分明,绝对不会亏待了一心向我的人。” 阿灵阿和鄂岱伦相视一笑。 八阿哥勉强一笑,终是开了口:“十四弟的为人我能担保,跟着他都吃不了亏,我身上有伤,话也就不多说了,就只说一句,以后都要靠十四阿哥了。” 十四的眼睛猛的一亮,嘴上确是当先反驳:“八哥这是什么话,八哥为人做事哪个不赞一声,只不过是暂时被皇阿玛误解,皇阿玛也还没有发觉八哥的好,以后…” 八阿哥摆手:“都是聪明人,这些话就不必多说了,以后就要靠十四弟多多照应了。” 八阿哥说了这样的话,阿灵阿和鄂岱伦也跟着说话:“八爷说的很是,以后还要十四爷多多照应。” 言语之间十四就被推上八阿哥党的首位,向着皇位迈进了一大步,他胸腔之中都涌起了豪情,仿佛已经看到了雄壮的未来。 皇上想起纳穆就想起快要生产的殊兰,到底还是厚待殊兰就吩咐胤禛:“这些天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朕让老五过来侍候,你就先回京,有些事情要你做,再个,殊兰也快生产了,有你在,她们母子也能安稳一些。” 皇上厚待殊兰,看上去比对阿哥们好了太多,赶着儿子回去以保证殊兰的安全,胤禛觉得有趣有些想笑,虽是忍住了,脸上的神情却显得有些怪异,康熙回头看了一眼,大抵是看出来了,自己也笑了起来,随和的跟胤禛闲聊:“人跟人的情分也不见得就要有血缘,朕是真将殊兰当个女儿了,她是个实心待人的,又难得是心善,贤惠大度又会教导孩子,能娶到她也是你的福分。” 胤禛眼里含着笑意应了一声,他果真是比不上殊兰了。 后头跟着的十五几个年纪小一些的阿哥有些羡慕,十八到是一脸的于荣有焉,小声跟十六说话:“小四嫂人是极好的……” 从通州回京水路只要三天就能到,三月天里夜里刮起了冷风,官船上的大红灯笼被吹得在寒风里晃动,照出重重叠影,显得很是鬼魅,王荣安握着腰刀在船上来回巡视了一遍,又大声叮嘱:“都打起精神来,不能有丝毫的差错,等回京了我带你们去成阳搂喝酒!” 都是胤禛的亲卫,都是相熟的人,众人都笑着大声应了一声,士气却是真的被提了起来,也不觉得有先前那么冷了,王荣安又叮嘱灶上给烧了暖胃的姜汤给侍卫们一人一碗。 苏培盛正陪着胤禛看公文,风还是能从紧闭的窗户和门里吹进来,吹的烛火晃动,苏培盛转着圈的挡着吹进来的风,看上去极其忙碌,惹的胤禛笑了起来:“行了,你也不用这么忙了,侍候爷洗漱吧。” 苏培盛忙应了一声:“您早就不该在看了,这灯一晃一晃的,太伤眼睛了。” 他一面说着开了门朝着外面喊了一声:“侍候主子洗漱。” 胤禛的面色却忽然凝重了起来,外面太安静了,只听得见寒风呼啦呼啦的响声,就仿佛这空旷漆黑的河面上只剩下了他跟苏培盛两个人。 因为走的匆忙,船上除过十几个亲卫,剩下的都是皇上驻地的侍卫,若真被人动了手脚,这后果太严重了。 外面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仿佛是战场上响起的沉重的战鼓,心也如鼓面被捶打了一般一张一弛。 苏培盛脚下的步子已经变了,随时都会出手。 这漆黑的夜里大红色的灯笼只能照出几步的距离,不知哪间屋子的门被打开了,一直不停的咯吱作响,只有一双黑皮靴子露在了灯下,高瘦的身影依旧隐在暗处,却能感觉到那眼睛狼一样的狠厉,声音沙哑又沉闷:“有人雇我来杀您,实在不好意思。”他的声音毫无波浪毫无生气,死人一般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这样的人当是江湖上的了。 胤禛的心情看上去到还算可以,信步出了屋子,一样的一半隐在暗处:“这话真见外,说不定死的不是我。” 那人似乎是啧的赞叹了一声:“您果然是个人物,难怪价高。” 胤禛还想说一句,却隐隐的感觉到船底传来的动静,他垂下眼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若是他猜的不错,这水下还有同伙,这个时候正在凿船,一旦船进了水沉船只是迟早的事情,他的水性并不好,掉到水里胜算就要小太多。 胤禛和对面的那个人,就好像两只对峙着的危险的动物,但胤禛却属于困兽。 对面的人似乎明白胤禛知道水底有人,沙哑的笑了起来:“您猜的不错,下面确实有人,听闻您功夫高深,我特意找来的帮手。” 这夜晚太寂静又似乎太吵闹,远处的江面上一点灯火渐渐的驶近,看上去极其夺目,那人似乎又发出啧的一声,但这一次却是因为意外。 驶过来的小船上,船头立着穿着黑衣的男子和穿着白衣的女子,灯火太暗两人的长相并不能看的很清楚,但却绝对是男的俊美,女的貌美,谪仙一般的两个人物。 对面站着的人看见这两人呼吸陡然粗重了起来,意外中还带着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惊恐。 江湖上恩怨多,大抵又是有矛盾的两派人物。 胤禛的船已经在下沉,船底的声音却还是不断,苏培盛紧紧的护持在胤禛的身旁,戒备但同样的淡然。 不远处又有小船驶了过来,这江面是真的热闹了起来,对于又有船靠近,除过胤禛和苏培盛,剩下的三个人似乎都很吃惊。 这大抵就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幽默一些便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未知实在太多。 三足鼎立谁都不敢先动手,意外的平稳了下来,黑衣男子自报家门:“在下明牡晨和舍妹明彦华见过这位公子爷,您船上的这位与我有杀父之仇,我若要动手,请公子爷不要插手,可好?” 胤禛能有什么意见:“公子自便。”他一直注视着开过来的另外一只船只。 船渐渐下沉,船底也没了敲击的声音,在不尽快离开,必定是要掉进刺骨的冷水里,有性命之忧…… 90 天气渐渐暖和,殊兰的产期就在这一两日,吴嬷嬷和怜年几个每日里总要扶着殊兰在院子里走动好几次,殊兰本身就穿的暖和走几步就要出一身的汗,纳穆跟在殊兰身后总是要自说自话的安抚安抚殊兰肚子里的小弟弟:“要听话,不能欺负额娘。” 殊兰便是在累,一想到将有一个跟纳穆一样的孩子诞生,便满心满眼都是幸福,再累都觉得没什么,牵着纳穆的手跟他说话。小孩子的问题层出不穷,且总是古里古怪,寻常的大人没有几个有精力耐心的回答,但殊兰却总是乐于回答纳穆的每一个问题,不管孩子的问题多么的出其不意。殊兰跟纳穆有时候看上去就像两个孩子一般,惹得身旁的人既觉得有趣又莫名的觉得心里的有些地方一片柔软。 有个生面孔的丫头匆匆进了院子:“贤主子,大事不好了!主子爷在半道上失踪了!” 殊兰正带着纳穆说话,听见这一句腿一软差点跌倒,亏得吴嬷嬷手快扶住了殊兰,怜年呵斥那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在主子跟前也能这么大声说话?你是在哪里当差的?” 殊兰稳住心神在看这丫头的时候才发觉并不是常见的传话的丫头,话大抵是假不了,但这丫头的绝对是有些不对。 殊兰还待要说话,哭哭啼啼的年婉雯又走了进来,见了殊兰就好像见了主心骨哭的更大声了:“贤侧福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说爷半道上失踪了?” 殊兰皱起了眉头:“这话是谁告诉你的?若真有些什么事情皇上必定会派人来说一声的!”她看向那丫头:“你这话是哪里来的?” 那丫头瑟缩了一下,低着头道:“外头有人来送信,李总管让奴婢进来传话的,奴婢也是一时慌乱所以声音大了些,求主子饶恕奴婢。” 年婉雯一听是李总管让传得话,又哭了起来:“这必定是假不了了!” 殊兰瞪了年婉雯一眼,年婉雯吓的打了个咯,到底不敢在哭。殊兰吩咐喜丫:“去请李总管进来,让他当面跟我说。” 喜丫应了一声,快步向外走去,传话的丫头又低声道:“若贤主子无事,奴婢就告退了。” 怜年扶着殊兰在躺椅上坐下,前头院子的耿氏听到动静也过来侍候,年婉雯不安的坐在殊兰的下首。 殊兰又恢复了以往的镇静,看着那丫头道:“不急,我还有些事情要问你,等李总管来了在说。” 不一会,李氏宋氏都闻讯赶来,殊兰沉默不语,众人就都不敢多话,或站或坐静等着殊兰的意思。 那丫头看上去局促不安,殊兰温和的同她说话:“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是在哪当差的?” “回贤主子的话,奴婢叫王容,今年十二了,奴婢的妈妈是二门扫洒上的王婆子,奴婢还没有当差,只跟着妈妈做些杂活。” 殊兰看了一眼耿氏,耿氏忙道:“王婆子奴婢是知道的,她确实有个叫王容的闺女,前两日还求着奴婢给王容安排个差事,只是确实没有空缺,也一直没时间见见王容。” 殊兰点了点头。 耿氏又能干又得殊兰倚重,众人看在眼里都不免有些酸酸的,鹦哥站在耿氏身后看着众人投来的目光,骄傲的挺了挺脊背,柔然没好气的撇了撇嘴,耿氏自己只是恭敬的垂眼侍立在殊兰身后。 李总管到的时候院子当中立起了一道花鸟屏风,他站在外头弯着腰恭敬的回话:“来送信的并不是常见的侍卫,说完话转身就走了,奴才觉得不管真假都当跟贤主子说一声,就找了个丫头进来传话。交代她务必要慢慢说,不能吓着主子们,没想到这丫头不成器,见了主子就乱了方寸。” 听他这样说,王容似乎又没有什么问题,毕竟是李总管临时找到的。 殊兰转头在看王容,见她鬓角都渗出了汗水,忽的笑了笑:“行了,王容,你先下去吧,以后可不能在这么鲁莽了。” 王容几乎掐烂了自己的手心,殊兰的话让她身上的劲道一松,腿都软了一下,慌忙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靠后站着的月季也跟着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李总管今天的事情就办的不怎么好,险些出了乱子,他自己心里也明白,李氏就当先发难:“你也是府上的老人了,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找个可靠的人传进来,万一要是吓着贤侧福晋肚子里的小阿哥了,你有几个脑袋担当?” 李总管忙应声:“李侧福晋说的是,今日惊了贤侧福晋,奴才实在该死。”为了王容的差事王婆子求过他,也送过不少东西,今儿本是打算让王容在主子跟前露脸,不成想到将自己搭了进来。圕 馫 闁 苐 年婉雯最关心的还是胤禛到底怎么了:“你这个总管是怎么当的,爷现在到底怎么样,有没有派人出去打问?” “奴才已经派人出去打听了,若真有什么事,估计消息也快到了。” 年婉雯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她才不关心殊兰到底有没有被吓到,更何况对她来说,吓坏更好。 出去打探消息的侍卫果真一会就回来了。 “主子爷的官船在夜里沉了,船上死了不少侍卫,并不见主子爷的身影,皇上那头已经得了消息,皇上震怒,派人彻查。” 跟那不知名的送信的人送来的消息相差无几。 胤禛莫名失踪,后院的女人们顿时变了脸色,慌乱和惊慌失措像是瘟疫一样蔓延开来,宋氏当先抽泣了起来,惹得李氏和年婉雯也跟着落了泪,耿氏先看向了殊兰,捧了一碗茶给了殊兰:“您千万不要心急,如今您是这后院的主心骨,肚子里还怀着个小阿哥,一定要保重身子,主子爷的事情有皇上还有宫里的娘娘管着,您只要安稳的生下阿哥,就是帮了主子爷大忙。” 耿氏的心里胤禛没殊兰重要,若没有殊兰,如今的她的必定生不如死,就是能不能活着都说不准。 她的话是劝进了殊兰心里,殊兰微微闭上眼睛,怜年忙给她轻柔的按压太阳穴:“耿格格说的对,您千万不要着急,现在什么都没有您身子重要。” 宋氏的抽泣声渐渐大了起来,吉文扬声道:“宋格格哭什么,主子爷现在到底是怎么样还未可知,您现在就一脸的晦气,难道是想咒主子爷?” 或大或小的哭声戛然而止。 怜年和吉文几个最怕的就是殊兰情绪不稳,宋氏几个在旁一哭难保不会影响到殊兰。 年婉雯擦着眼泪道:“一个丫头如今也没大没小的,宋格格也是你能置喙的?” 殊兰看了她一眼:“吉文也没说错,爷如今怎么样还不知道,你们到是先在府里头哭上了,多晦气?行了,都散了,聚在一起也不能做什么,但从现在开始都不准随意走动,就安安静静的为爷祈福,等爷回来,若是在这段时间有谁做下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一律严惩不贷!” 众人忙都应了是。 殊兰又放缓了声音安抚了几人几句:“也别胡思乱想,爷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不会有事的。” 第75节 这话是说给别人,也是说给她自己听。 李氏几人慢慢的退了出去,殊兰才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上辈子胤禛是没有遇上过这样的事情的,她也无从知晓胤禛到底是不是平安,她只能祈求不要因为她这样的变数,影响了胤禛这辈子的命数,若不然她这重活的一世,似乎就少了一半的意义。 宫里的德妃得了消息,急得几乎落了泪:“好好的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动得手脚,就是舍了性命都不会放过他!” 姜嬷嬷知道德妃多半已经怀疑到宜妃的头上了,两个人是多年的老对头,皇上年纪渐渐大了,两个人争的却比以前越发厉害了。 她又忙着劝慰德妃:“如今贤侧福晋正怀着孩子,生孩子就是这几日,谁都能乱,您不能乱,当务之急是先让人去府上好好安抚贤侧福晋,要不奴婢亲自走一趟?” 德妃恍然道:“你说的是,你亲自走一趟,务必要确保殊兰的安稳,皇上都亲自过问了殊兰,可千万不能让她有闪失。” 姜嬷嬷应了是。 胤禛在路上出了岔子,西林觉罗府上也很快得了消息,赫舍哩急得立时就要去看殊兰:“她就是这几日生孩子,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了,我这会就要去看看。” 鄂尔泰一面安抚她,一面让下头人收拾东西让赫舍哩过去看看殊兰:“你去看看是应该的,让鄂容安送着你去,要是有个什么事,他也能帮着跑跑腿。” 赫舍哩答应了一声。 鄂容安跟着赫舍哩的马车,在大门处从马上下来,一转身便看见个一身白衣的女子翻身从马上下来,也正好看向了他,那女子有一双寒冬腊月一般的眼眸,看向他又似乎没有看着他,只一眼就淡淡的转过了眼眸,鄂容安随着她的视线便看见了风尘仆仆的胤禛。 他一怔,立时又惊喜了起来:“额娘,雍亲王回来了!” 赫舍哩差点掀起马车的帘子,声音都在发颤:“真的?老天保佑,真是老天保佑!快让人进去跟贤侧福晋说一声!” 殊兰有些困,想睡又怎么都睡不着,脑海里总是闪现着胤禛的样子,担心他出事,害怕他正在遭受什么不幸却找不见可以救助他的人,她扶着肚子搭着怜年的手在院子里慢慢的走动,纳穆安静的端个小凳子在院子里晒太阳,嘟着嘴巴看着殊兰来回走动,他大抵是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乖巧又懂事。 殊兰叹息了一声,站在树下眯着眼仰头向上看,太阳西斜,树枝上站满了鸟儿,尚未发芽的枝桠沾染上了黄昏色有种说不出的沧桑,小丫头兴奋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主子爷回来了!主子爷回来了!” 殊兰一怔,本是想笑,却因为肚子里孩子剧烈的动作猛的弯下了腰,吴嬷嬷吓了一大跳,焦急的道:“主子,怎么呢?!” 胤禛才进了二门就听得下头人道:“贤侧福晋发动了!” 他大步向里走,赶上了进了后院的赫舍哩。 芳华院里已经有条不紊的忙碌了起来,殊兰都进了产房,胤禛深吸了一口气在产房外头对殊兰说话:“爷回来了,爷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殊兰疼的发不出声音,只是费力的点了点头,又听见了赫舍哩的声音:“额娘也在外面守着你,千万不要怕。” 纳穆慌张的抱住胤禛的腿仰头看胤禛:“纳穆乖乖的,什么时候能见上额娘?” 胤禛抱起了纳穆,亲了亲孩子柔软的脸颊:“快了,一会就能见上你额娘。” 胤禛让后宅女人的情绪跌宕起伏,听见他安全回来甚至顾不上好好收拾,都赶过来看望,都哭的情真意切:“爷,您可算回来了!” 年婉雯貌美哭起来梨花带雨的好看,胤禛却不大耐烦应付她:“爷好好的你们都哭什么哭?贤侧福晋正在生孩子,不准这么晦气!” 他一发话就是眼泪在多都要忍住,李氏擦着眼泪当先道:“是咱们不对,都忘了贤侧福晋了,老天保佑,贤侧福晋必定也是吉人自有天相。” 耿氏劝着胤禛:“爷刚刚回来,不若先去洗漱换衣裳吧。” 胤禛摇了摇头:“你们只要顾好贤侧福晋就行。” 耿氏因为得殊兰看重,胤禛跟她说话都给几分脸面,语调似乎都比别人的温和一些,年婉雯撇了一眼相貌平凡的耿氏,深吸一口气,指甲都掐进了肉里,一个小小的格格难道她也收拾不了? 91 太阳最后一丝光线也吞没在了云层里,天空彻底变成了宝石蓝色,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打破了院子里的沉闷,胤禛急切的向前走了一步:“贤侧福晋如何?” 后面站着的李氏和年婉雯几个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殊兰若是在生一个阿哥,那简直是如虎添翼,年婉雯心里一直默念,是个格格,老天似乎是听到了年婉雯的祈祷,稳婆不疾不徐的道:“是个壮实的小格格,贤侧福晋尚好!” 胤禛微松了一口气,眼里的遗憾一闪而过,却也仅仅只是有些遗憾。 李氏和年婉雯也松了一口气,年婉雯的嘴角的笑意差点收不住露了出来,看看,她生不出阿哥,别人也照样生不出来,老天果真还是厚爱她的。 产房里又传来了稳婆的声音:“贤侧福晋肚子里还有一个!” 太医诊脉可从来没有说过肚子有些大的殊兰怀了双胞胎,就是殊兰自己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忽然听得殊兰竟然怀的是双胞胎,满院子的人都愣住了,李氏回过神差点笑出声,必定又是个双胞胎格格,人人称赞的贤侧福晋这次可就真成了笑话了! 年婉雯的头都低垂了下来,才能掩饰住自己的神情,老天果真开眼了! 耿氏的帕子攥的紧紧的,看上去到是真心紧张,生怕殊兰在生出个格格,宋氏是几人里最淡然的一个了,木然的立在角落里,似乎殊兰生个什么出来都跟她没有关系。 坐在一旁的赫舍哩闭着眼默默的念佛。 胤禛深吸了一口气:“务必确保贤侧福晋安然无恙!” 屋子里的稳婆忙都应了一声。 第二胎本就生的容易,这个孩子生的并不慢,但对院子里等候着的所有人来说,却也同样极其漫长,就好像是在等待命运之神的宣判,是荣是辱也只是顷刻之间的事情。 婴儿的啼哭声再次响起,所有的人都拉长了耳朵,稳婆的声音像往常所有的时候一样传出了屋子:“是个壮实的小阿哥!龙凤胎!”听起来高亢有力。 这一句话让胤禛的面庞陡然亮了起来,赫舍哩差点落了泪,李氏勉强笑着,年婉雯抿着嘴仰着下巴,高傲的无视院子里的所有人。耿氏笑的真切,宋氏依旧木然。 胤禛的喜悦丝毫不掩饰,大笑着询问:“贤侧福晋可好?” “回主子爷的话,贤侧福晋一切都好,只是有些脱力。” 胤禛扬声道:“好,府上的人都赏一个月的月钱!” 如此吉庆体面的事情,胤禛自然高兴,下头的人都赶着奉承说着吉祥话,院子里一时间竟是一派的祥和喜庆样子。 送信的人还未开口,德妃就急切的询问:“是不是生了阿哥?” “回娘娘的话,生的是龙凤胎!” 德妃一顿,接着就笑了起来:“好好好,不愧是殊兰!龙凤胎好,龙凤胎好!重重的赏!” 她神采飞扬,亲自嘱咐着姜嬷嬷准备赏赐给殊兰的东西:“我记得有个上了年头的玉观音,保佑子嗣最好不过,一定要送过去让殊兰供奉起来,保佑孩子大人都平安…..” 姜嬷嬷笑着应是,又道:“这么多福晋里头就贤侧福晋生出了龙凤胎,这一次不知道又要羡慕坏多少人,要是宜妃娘娘明儿在您跟前又说酸话,您大可不必理会,就让说去,一来显得主子大度,再个也衬的宜妃娘娘心胸狭窄。” 姜嬷嬷说这话归根结底还是想逗着德妃高兴,德妃一想起宜妃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样子,就觉得极其解气:“我不跟她计较,她如今哪一样能跟我比?我就只看着她笑笑都能气着她。” 她一面说,一面又掩嘴笑了起来,显见是极其高兴的。 殊兰生了龙凤胎的消息传到通州的时候,康熙正站在大堤上巡视,当即就连赞了三个好字,在场的大臣们都说了不少吉祥话,十四也不例外,但他的眼底深成了墨色,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有些牵强,西林觉罗殊兰,鼎鼎大名的贤侧福晋,果真时时处处都能给人惊喜给人意外,就是生孩子一般人都比不上。 八阿哥还在养伤,郭络罗氏在床前照顾着他,知道殊兰生了龙凤胎,郭络罗氏的心情似乎很复杂,有些酸涩有些嫉妒又似乎还有些解脱,八阿哥看她出神,握了握她的手:“在想什么?” 郭络罗氏垂着眼怔怔的说话:“她的运道谁都比不上,若跟她的运道冲撞上了,必定是另外的人受损,爷难道没有觉察,自从咱们跟她结下梁子,什么事都没有顺过?” 八阿哥一愣,笑着拍了拍她:“胡思乱想些什么,没有这样的事情,好多事情都只是个巧合,是你想多了。” 郭络罗氏抿了抿嘴:“完颜氏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照样被她轻描淡写的整治废了?以前的李氏,四福晋,如今的年婉雯,哪一个是她的对手?若不是运道够好,一个人能有多厉害?” 八阿哥随着郭络罗氏的话也多想了一些,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道理,但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敢往下想,一个人在厉害,难道能厉害过天?如果天都不站在你这边,你又能争到什么? 郊外的庄子上二格格正蹲在地上看排队出行的蚂蚁,太阳细碎又斑驳,落了一地,纤细的她看上去瘦弱又孤单,又总是莫名的显得苍凉,屋子里忽然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音,她站起来向里看,也只能听到声音:“龙凤胎?!竟然是龙凤胎?!她生了龙凤胎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自从来了庄子上,她额娘一日比一日暴躁,在也没有以前的高贵温和,虽不至于对她动辄打骂,但温柔对她的时候实在少之又少。 她低下头看着弱小的蚂蚁搬着比自己身体大了好多的东西进了洞,也总是想,难道蚂蚁就没有觉得累? 粉色绣花鞋上盛开着的牡丹茂密又旺盛,她盯着自己脚尖缓步前行,像一只轻盈的小蝴蝶,她多想自己也能长出一双翅膀,逃离现在的一切,正当正午,她却感觉不到该有的温暖和灿烂。 双胞胎并没有办洗三宴,毕竟还是弱了一些,胤禛是一心要将满月大办一场的,他靠坐在殊兰身旁,一边握着殊兰的手,一边还在逗两个孩子:“七格格叫丽惠,五阿哥皇阿玛给名字也取好了,叫做弘昼。” 殊兰笑着摸了摸纳穆的脑袋道:“皇阿玛起得自然是好的。” 纳穆靠着看着弟弟和妹妹:“都这么多天了,总是睡,什么时候才会走路。才能陪着纳穆玩?” 胤禛这几日总是很容易就笑起来:“快了,等纳穆能上学的时候,弟弟妹妹就能陪纳穆了。” 能上学的概念似乎很模糊,纳穆就嘟起了小嘴巴,捏着殊兰的指头玩。 殊兰问胤禛:“爷现在总能给我说说那晚的事情了吧,还有带回来的那两个人可能跟妾身透露一二?” 胤禛用大拇指摩挲着殊兰细腻光滑的手背:“自然是要告诉你的。” 胤禛看了一眼纳穆,孩子渐渐大了,能记下大人的话了,有时候确实不大方便放在跟前,奶娘忙将纳穆抱了起来,纳穆知道自己又该下去了,虽然不高兴,还是听话的由着奶娘将自己抱出了屋子,殊兰抿嘴笑了笑。 胤禛揽着殊兰在怀里,缓缓的跟她说了遇险的过程:“…船上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我便觉得不对…是个高高瘦瘦的人后来知道他叫施言,水下也有帮手,我带回来的那两个人是兄妹,一个叫做明牡晨一个叫做明彦华,跟施言有杀父之仇一直跟踪着他,恰巧就碰上了施言要对我动手,本来我的人都已经开了船过来接应,就算官船沉了也无事,但不想施言手上人多,我竟一时半会不能脱身,亏得明彦华和明牡晨搭手才得以脱险,后来也是他们兄妹一路护送我才能安然回府…..船上的侍卫是被下了药才能让那些人横行无忌,王荣安有惊无险,至于泰萝也只是受了些惊吓……”到底谁是幕后黑手,他是必定要找出来的。 关于应不应该防备明彦华和明牡晨这样的事,实在也并不需要殊兰操心,她圈住胤禛的腰身,将头靠在他胸前:“当时听得爷半道上失踪,我吓的差点跌倒,幸得老天保佑,爷终究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胤禛亲了亲殊兰的发顶,有力的双臂也环住了殊兰:“爷就是害怕你听见爷失踪的消息乱了心神,伤了身子才紧赶着回来的,不想……” 他边说着又看向了一旁的两个孩子:“不想你竟给爷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他声音轻柔有些像是怕惊扰了两个孩子,又仿佛是盛着无限的柔情,厚重的毛毯一般裹住了殊兰,温暖又舒服。 殊兰也轻笑了起来,依恋的蹭着他的下巴:“这两个孩子是爷的宝贝,也是殊兰的宝贝。” 胤禛轻拍着殊兰的脊背:“对,都是宝贝。” 这宝贝又似乎将殊兰也包含在了里面,殊兰躲在胤禛怀里咯咯的娇笑了起来。 胤禛卷唇浅笑,仿佛在唇边开了一朵花。 胤禛哄着殊兰睡着才起了身,又叮嘱了下头的人照顾好殊兰便出了芳华院,往前院走的路上遇上了看花的年婉雯。 这几日园子里的玉兰花开了一大片,高洁美丽,穿着一身粉白色衣裳的年婉雯就如同枝头的玉兰花一般惹人注目,也仿佛是这园子里的另一道景色,胤禛驻足看了她几眼,专注于看花的年婉雯隔了一会才发现胤禛,忙福了福身子行礼:“妾身一时忘情没有看见爷,请爷责罚。” 胤禛淡淡的道:“不必多礼,你看着到是喜欢玉兰。” 年婉雯轻声细语的道:“‘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如此美景任是谁都要驻足流连。” 她抬头看了一眼胤禛,又浅笑着道:“妾身煮了一壶新茶,不知爷有没有兴趣尝一尝?” 胤禛眉头微皱,又似乎在思索什么,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好。” 年婉雯的眼眸一亮,柔和的浅笑。 苏培盛低垂着头,鄙夷的轻哼了一声,东施效颦。 殊兰小睡了一会起来,觉得精神好了很多,终于有时间叫了月季在跟前细细的问了那天王容的事情:“她出了院子都去见了什么人?” “立时就去见了她妈妈王婆子,被她妈妈狠狠的说了一顿,进了屋子就在没有出来,第二日见了品芍药院的万花,第三日见了正院的如眉,此后就一直安稳的呆在自己家里。” 殊兰轻揉着太阳穴:“可有什么异样?” “据奴婢所知,王容的性子跳脱,并不是喜欢安静的呆在屋子里的人,最大的反常便是她太安静了。” 反常即为妖,必定是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殊兰奇特的觉得透过王容这件事情,能挖出一个惊人的事情,只是如今迷雾重重,很难看清楚方向,但不管是谁,都别想真的逃出她的手心。 殊兰示意月季继续盯着王容,又让吉文去给外院住着的明牡晨兄妹送了谢礼过去:“一定要客气,务必要细细的看看,看有没有少什么,叮嘱下头的人丝毫不能怠慢。” 第76节 吉文应了是,喜丫跟她咬耳朵:“听我哥哥说这个明牡晨可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吉文姐姐有眼福了。” 吉文被她给逗笑了,戳了戳她的额头:“一天到晚净乱说,当心被主子知道了责罚!” 喜丫吐了吐舌头:“我知道姐姐不会告诉主子的。” 吉文笑着瞪了喜丫一眼,不再理会她,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殊兰正让奶娘将纳穆抱进屋子,要带着纳穆认字,外头响起了小丫头的声音:“贤主子,主子爷的身体有些不适。” 身体不适?刚刚走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不适了? 怜年出去问:“主子爷这会在哪?” “在年侧福晋的院子里。” 92 丫头们慌乱的进进出出,床上躺着的胤禛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向下滚落,痛苦之情溢于言表,太医在一旁也是束手无策,什么都查不出来。 年婉雯连哭都忘了,直到听到外头的丫头道:“贤侧福晋来了!”她才哭出了声,一面向外走去接殊兰一面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也不知道爷怎么忽然就成这样了!” 披着大氅戴着风帽的殊兰坐在软轿上一直在门口停下,又被怜年几个丫头一直簇拥着向里走去,年婉雯迎面走来,殊兰看都没看她一眼,听下头的丫头说,胤禛是在年婉雯这里喝了几口清茶忽的就变成这样的,要说年婉雯要害胤禛,说出来谁都不信,这样想说不定跟年婉雯身上的秘术有极大的关联。 殊兰的淡漠中又似乎蕴含着无限的厉色,前所未有的锐利,年婉雯最终也只敢静悄悄的跟随在殊兰身后,不敢在多言语一句。 殊兰并没有出月子,寻常人家若没有天大的事情月子里的女人怎么都不能离开产房,看见殊兰进来,床上的胤禛差点坐起来,殊兰快步走向胤禛握住了他的手。 胤禛有多么善于隐忍殊兰太清楚了,能疼的变了脸色,说不出话来也可以想象到底有多疼,她抿了抿嘴,看向一旁低着头的太医:“有没有查出来是因为什么?” 太医忙道:“回贤侧福晋的话,王爷刚刚喝的茶奴才也看过了,并没有什么不对,就是脉象上奴才也没有看出任何不妥。” 年婉雯紧张的在一旁插嘴:“那茶我喝着也是好的,我喝着也是好的!”她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是对的,忙又端起一旁的茶喝了几大口,殊兰看了一眼小梅,见小梅微微颔首,垂了垂眼,看向了一旁的柔然:“你也喝几口让我看看。” 柔然一愣忙去看年婉雯,年婉雯立刻就端着茶水塞到了柔然的手里:“给,你也喝一口让贤侧福晋看看。” 柔然便端上自己也喝了几口。 殊兰见柔然喝了,便不再理会她,在胤禛床边坐下,把了脉又翻起他的眼皮看了看,又轻轻的按压他的肚子:“爷觉得可是这里疼?” 胤禛勉强的点头。 殊兰又轻声问他:“可觉得恶心反胃?” 胤禛摇头。 殊兰微微皱起了眉头,脉象没有异常,这症状似乎更像是一般的胃病,但胃疼成这样又怎么会脉象上没有显示? 丫头们忽的惊呼了一声,殊兰转头去看,见着柔然也捂着胃倒在了地上,疼的都叫出了声,年婉雯脸色大变,跪在地上搂住柔然:“柔然!柔然!哪里不舒服,哪里不舒服?太医,太医,快给柔然看看,快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 殊兰朝着太医点头。 总要找出胤禛的症状是怎么来的,才好下药,柔然这情形看上去跟胤禛也是极其相似的。 怜年已经站在了那壶茶的跟前,她不碰,但别人也绝对动不了。 太医给怜年把了脉,情形跟胤禛的一模一样,年婉雯彻底慌了神,跌坐在地上:“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不会的,不会的……” 胤禛费力的抓住殊兰的手,一手又指向年婉雯,看上去恨不得坎上年婉雯一刀,殊兰安抚的拍了拍胤禛的手,慢慢的给他按压着止疼的穴位,他这才小小的舒展了一下,平躺着大口的喘息。 殊兰示意怜年将茶水端给她,她放在鼻子跟前嗅了嗅,茶味清香悠远,色泽不胜清雅,但光气味就是这茶水中的极品,世间难得的精品,确实并没有什么异样。 殊兰朝着胤禛摇了摇头,但胤禛并不怎想相信,沙哑的声音却透着剑一样的锐利:“年婉雯,你到底在茶里放了什么?!” 放了什么?不过是为了让胤禛知道她的好,将灵泉的水拿出来泡茶而已,灵泉水明明是圣水,她跟几个孩子喝了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怎么到了胤禛和柔然身上就会变成这样? 她也知道灵泉之事太过匪夷所思,并不敢轻易向外人透露,尤其是这会灵泉的水似乎还有些问题,她就更不敢说出口,她只是哭:“妾身什么都没做,真的什么都没做,妾身怎么会害爷,怎么会害爷?!” 年婉雯又不是神经病,当然不会害胤禛,但这茶确实有问题,总该有个解释。 殊兰给胤禛按压着穴位,柔声安抚他:“爷别动气,虽说还不大知道病症在哪里,但您疼成这样总归不是个事,不若我给爷先扎上几针,给爷止了疼,在说别的事?” 胤禛揉捏着殊兰的手,满眼的怜惜:“月子期间又要你受累,爷心里……” 他到底还是内敛,有些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不出来,殊兰抿唇一笑:“只要爷好,殊兰就什么都好。” 小丫头取了针来,殊兰起身净手,一没人给胤禛按压穴位,他又疼的弓起了身子,眼神刀子一样在年婉雯身上刮过,年婉雯惨白着一张脸匍匐在地上,泪水花了脸上的妆容。 93 殊兰一面亲自给胤禛扎针,一面让人又去太医院请太医,多个人多条思路,或许有更好的办法来解除胤禛的痛苦,胤禛府上动静这么大,终究是惊动了宫里的德妃,德妃又是心疼又是担心害怕,又是觉得年婉雯可憎,气的在地上来回走动:“我就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前就看着她是个内里藏奸的祸害,如今真的就出事了,也不知道给胤禛喝了什么,竟然让胤禛成了这个样子!我的胤禛要是真有一丁点闪失,我一定让她不得好死!” 她又实在担心,吩咐姜嬷嬷:“收拾收拾,我要出宫去看胤禛!” 后妃们一旦进宫想在出去并不常见,德妃见了老爷子,忍了又忍还是落了泪:“臣妾实在难以放心,太医请了多少过去,说是都不顶用,听说疼的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向下滚,话都说不出来了,那孩子一向坚毅,能疼到这地步,可见有多严重。”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老爷子又一向喜欢胤禛,听见他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是担忧:“连殊兰都没法子?” 德妃听了又落泪:“还没出月子就出了屋门,身子正虚着,所有人里大概就属她最累最忙,要是有法子就好了。” 在老爷子的心里,凡是疑难杂症找殊兰准没错,但若殊兰都没有法子,那情形就真的不是很好了,他又想起胤禛前些日子莫名的被人劫杀,差点没了性命的事情,眼睛不由自主幽暗了起来,在看德妃的样子,心也跟着软了软:“出去看看就出去看看,按着规矩来,申时一定要回来,在带上几个太医一起过去,务必要治好胤禛的病。” 德妃忙谢了恩。 明彦华一路上的心情并不怎么好,她倚在门口看着明牡晨,淡漠之中的不满只有相熟的人看的出:“哥哥的决定我什么时候都没有意见,只是一直想不通,这一次为什么就忽然投靠了朝廷上的人。” 明牡晨有着不同于明彦华的温和,耐心的解释:“杀了施言,我们以后的日子只会比以前更艰难,他身后的人是跟雍亲王一样的人物,势力根本就不是咱们所能抗衡的,哥哥是男子,怎么样都行,但你不同,你是女子,你该过的不应当是这样的日子。” 他温柔坚定,满眼都是兄长的宠爱。 明彦华眼里的冰凉似乎有些融化,她看向屋外,恰好看见来送东西的吉文,淡漠的打量了吉文几眼。吉文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但记着殊兰的嘱咐还是友好的朝着明彦华笑了笑,明牡晟眼里的光华一闪而过。 明牡晟谦和的朝着吉文拱手,吉文行礼,将东西送了过去又温和有礼的问好,貌美又有气度的吉文寻常的人家的大家小姐也未必比的上,明牡晟见的人不少,但看见吉文不免还是多了几分赞叹。 吉文看明牡晟并没有江湖人的匪气,到是多了些书生气,也确实如喜丫说的一般英俊气度不凡,她笑着大方的多看了明牡晟几眼,又不失礼数的退了下去。 德妃的突然到来,让胤禛即感动又觉得温暖,殊兰扎针之后确实是止住了疼痛,他一面握着殊兰的手,一面要给德妃行礼,德妃忙亲自扶起了他,红着眼眶道:“你可是吓坏额娘了,怎么好端端的就成这样了?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让额娘怎么办?” 这会的她完全就是个担忧儿子的寻常母亲,爱护之情溢于言表,胤禛都觉得有些歉疚:“是儿子不孝,还累得额娘出宫看望儿子,殊兰施了针,儿子觉得现在已经好多了。” 德妃又看向殊兰,拉着她的手,摸着她的脊背:“好孩子,实在是委屈你了,胤禛身边幸亏有你。” 殊兰扶着德妃坐下,又看着丫头们上茶:“额娘的话这么见外,只要我们爷好,就是殊兰好,殊兰没有什么可委屈的。” 德妃拉着殊兰在身边坐下,又忙着让人侍候着胤禛躺好,又让跟着一起过来的太医给胤禛诊脉,大家都还是束手无策,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德妃这才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年婉雯,冷笑了一声道:“本宫到是小瞧你了,年家的闺女到底是好本事,你现在还不老实交代到底给你们爷吃了什么?” 年婉雯是害怕德妃的,她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妾身只是给爷喝了些茶水,其他什么都没有做!”她慌慌张张的又要去端桌子上的茶水,自己喝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被怜年挡了一下,又跌在地上大哭了起来:“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 突然到来的十四让屋子里的人都有些意外,但至少暂时转移了原本放在年婉雯身上的注意,十四红着眼眶一路疾步走了进来,给德妃行了礼就急切的询问:“四哥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生了重病?!” 他的话又勾的德妃落了泪:“太医也查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疼,幸亏你小四嫂会点医术,这会才好了不少。” 十四的眼神不自主的在垂着眼眸的殊兰身上滑过,胤禛看在眼里食指轻轻弹动。 十四满口欣慰的道:“弟弟在这里谢过小四嫂了!” 他做着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德妃到是欣慰的,却恶心着了胤禛,他垂下眼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殊兰看了一眼胤禛,笑着向十四行了一礼:“谢过十四爷的真心挂怀,我不过是做了当做的事情。” 十四到底是不是真心,大家心知肚明,若不是真心,也就不是在谢十四,十四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一面在椅子上坐下,一面看向了地上还跪着的年婉雯,又问殊兰:“小四嫂一向贤惠,怎的让年侧福晋跪在地上,难道都不说几句公道话?让弟弟看,后院里的几位嫂子们都不可能害四哥的。” 他这又是变相的挤兑殊兰,又说殊兰的贤惠不过是往常装出来的。 好脾气的殊兰不留情面的冷笑了一声:“是不是她做了什么,这话我暂且不多说,但只要跟她有关系我就饶不了她,这时候还谈贤惠,未免也太分不清轻重!” 十四一哽,拉下脸看了一眼殊兰,生硬的道:“小四嫂的这张嘴果真不饶人。” 胤禛淡漠的道:“十四弟别跟女人家一般见识。”可是十四明明已经跟殊兰打嘴仗几个来回了,这句话又变相的挤兑了十四…… 德妃像是什么都没有看来,和稀泥一样点头说话:“都对,都对,胤禛赶紧躺好,你身子不好。” 胤禛又应了一声。 德妃是在在外面待不了多久的,坐了一会就起身要走,叮嘱了太医不少话,又劝着殊兰去休息:“你身子虚,以后还指望着你给额娘多生几个大胖孙子的,后院的人不少,总有人照顾胤禛,你别累着自己。” 殊兰都应了是。 德妃一走,十四也就要走,胤禛朝他点头:“你能来看四哥,四哥很高兴。” 十四沉默的看着胤禛,忽的笑了笑:“四哥果真是福大命大。”他一面说着,又看了一眼殊兰,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胤禛勾了勾嘴角:“幸得老天眷顾。” 十四顿了顿:“那四哥就一直祈求老天眷顾吧!”他看上去嚣张又胜券在握,胤禛眼神幽深,淡然颔首。 天家兄弟也不是没有亲情,但十四跟胤禛就是到了这种鱼死网破的境地,十四大抵最见不得的就是胤禛好。 十四一走,胤禛脸上又显出了痛苦之色,殊兰不得不又给他再次行针。 一整晚殊兰若不是在给胤禛行针,就是在一旁的榻上浅眠,年婉雯在地上跪了一整夜。几位太医在一起也是商量探讨了一整夜,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这些时日以来,天气一直不错,太阳将温暖送满了屋子,胤禛揉着太阳穴徐徐睁开眼睛的时候,恰巧看见半边脸颊都沐浴在阳光里的殊兰,她秀气好看的眉头微微皱着,攒着一个让人心疼的弧度,嘴唇微微嘟着,似乎是在撒娇又似乎是在难过,一只手还握着他的手,紧的让他的心都跟着一缩,他好像是跌进了一个温暖又甜蜜的世界里,整个人舒服又欢快,不自主就露出了微笑,比太阳还要温暖。 胤禛的疼痛是不知不觉的好起来的,殊兰搂着纳穆不自觉的落了泪,纳穆拍着殊兰的肩膀奶声奶气的安慰:“额娘乖,额娘不哭。” 胤禛叹气,将她搂在怀里:“爷出了事你比谁都镇静,怎的好了你到是落了泪,不哭了,爷好好的,你还在月子里,要好好养身子,一会让太医给你看看。” 殊兰在胤禛怀里轻轻颔首,纳穆忽的又拍了拍殊兰的手:“额娘乖,弟弟也乖。” 殊兰这才想起被忽略了一晚上的小儿子,有些歉疚,抿了抿嘴,胤禛到不觉得她疏忽,相反有些微妙的情绪,后宅女子很多时候看重儿子是超过丈夫的,但殊兰的眼里,他似乎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他卷唇而笑,殊兰没有看见却被纳穆看了个正着,他笑着拍手:“阿玛笑,阿玛笑!” 童言无忌,有时候也真是让大人尴尬,胤禛干咳了两声,换成了一本正经的语气:“年婉雯的事情你怎么看?” 殊兰想了想,告诉了她所发现的年婉雯的异样:“……小格格本来生病,但她抱进屋子里,也不让人在跟前侍候,等抱出来就好了很多……”以前不说是觉得就算说了胤禛未必会相信,还有可能让胤禛觉得她实在故意陷害年婉雯,如今出了这样有些玄妙的事情,在说胤禛想偏的可能就要小很多。 胤禛的神情果真凝重了起来,接过殊兰手里的人参粥喝了一口,自言自语一般道:“她大抵是真有些秘术的…” 殊兰这个时候就选择了沉默,她只说事实,一些猜测性的东西她轻易不多言,年婉雯至少是胤禛的女人,好或者不好都该胤禛亲自说出来,殊兰不能。 第77节 沉默了好一会,胤禛却突然出声叫了外头侍候的人进来,叮嘱怜年几个:“服侍着你们主子回院子好好歇息,务必把身子养好,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不准打搅你们主子修养。” 他这样子是不准备让殊兰插手年婉雯的事情了,殊兰到是知道胤禛完全是出于好意,而她自己也确实不适宜与过多插手年婉雯的事情,果真还是静养最好,她笑着也应了一声,嘱咐下人照顾好胤禛,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94 丽惠好动弘昼安静,殊兰将两个孩子都亲了亲,靠着靠枕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吴嬷嬷将熬好的药端给殊兰,看着她喝完,又给她揉腿:“主子这会可是伤了元气了,一定得好好的养。” 伤了元气到不至于,但确实要好好的养,殊兰给自己开了药让月季去抓药,自己闭目养神,又问吉文:“东西都送到了吧?” “回主子的话,都送到了。” 喜丫笑嘻嘻的道:“主子不知道,吉文姐姐说那个叫明牡晟的长的可英俊了!” 殊兰轻笑了一声,睁开眼看吉文,见吉文并不见羞怯,只是瞪着喜丫,便又闭上了眼。 吴嬷嬷笑着打趣喜丫:“你这丫头,如今整日的打趣你几个姐姐,看看等你到时候了,别人怎么打趣你!” 喜丫怔了怔,嘟着嘴巴道:“我才不要嫁人。” 怜年戳了戳她的脑袋:“也不知道羞人。” 喜丫却越发一本正经:“说了不嫁就是不嫁!” 殊兰叹气:“罢了,你们这几个丫头迟早是要愁坏我的。” 正说着,外头的小丫头道赫舍哩来看殊兰了。 胤禛的动静那么大,赫舍哩必定是担心殊兰的,会来也是在意料之中。赫舍哩一进屋子就上下的打量殊兰,看着她气色还好才松了一口气,跟着一块来的鄂容安在外头向殊兰问了安:“姐姐一切都好?” 鄂容安的年龄放在别人家里便是没有娶妻,妾都应该有好几个了,却恰巧碰上了赫舍哩和殊兰,一个不想他早成亲,一个不愿意他纳妾,让鄂容安到如今还是单身一人,却也比着别家的贵公子多了几分干净的阳光气息,就是听声音都觉得舒服。 殊兰笑着道:“都好,过些时日就要科考了,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家里不见得要你有多大成就,但你至少要对的起你自己这么多年下的功夫。” 鄂容安总喜欢听殊兰说话,姐姐若开口总是在无形之中就将人安抚宽慰又给了人无限的动力,他认真地应是。本是要退下去的,却恰巧碰上过来回礼的明彦华,还如第一次一样,他暮然回首便看见个白衣女子淡漠的矗立在不远处,他只看的见那双冰天雪地一般的眼睛,仿佛什么都看不进去,就是光也不能照进去,纯澈又似乎极其幽深。 他听她开口说话,像是敲击冰面时清脆的响声,冰凉的悦耳:“谢贤侧福晋厚爱,这是我们兄妹的一点心意,还请贤侧福晋收下。” 她带来的是山上采下来的药材,富贵人家都是极其喜欢的,殊兰让人接了进去看了看,温和的道:“恰好要着几位药材,明姑娘就送来了。” 明彦华垂了垂眼,这位贤侧福晋到确实是有些与众不同之处的,她这样的江湖女子,其实是最不为这些贵妇人看的起得,能这样跟她温和的说话,若不是装的,到确实也可敬。 她朝着一旁陌生的男子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便行礼退下,鄂容安却呆愣了好半响,纳穆从自己的屋子里跑出来抱着鄂容安的大腿摇了半响也不见他吭声,于是大声道:“舅舅,你看姑娘!”鄂容安霎时红了脸,掩饰般的抱起了纳穆。 屋子里的殊兰和赫舍哩都喷笑了出来,就连还未走远的明彦华也听到了。明彦华想起刚刚鄂容安干净的样子,不自觉的也弯了弯嘴角。 殊兰轻声问赫舍哩:“额娘难道没有给鄂容安看上个合适的姑娘,等科考完了就该给他成亲了,年纪也不小了。” 赫舍哩笑出了眼泪,一面沾着眼角一面道:“不知道看了多少,就是没看上个合心的。”她顿了顿颇为不耐烦的道:“都太贤惠了。” 殊兰刚喝了一口茶下去,差点呛住,怎的还有嫌弃媳妇太贤惠的婆婆? 赫舍哩自顾自的道:“鄂容安是个懂事的,但只要是男子都有通病,若给个太贤惠的他自己在管不住自己纳妾了怎么办?咱们家一向人口简单,额娘是不想出这样那样的事。” 赫舍哩说的也对,就像这雍亲王府,隔三差五就要出些事情,人多了必定事多。 赫舍哩又忽的道:“刚刚外头的姑娘是做什么的?” 她就如发现了让人兴奋的东西,急切的询问殊兰。 “是个从小跟哥哥行走江湖的姑娘,”殊兰看赫舍哩并没有失望之色又接着道:“跟他哥哥救了我们爷,如今都住在府上,看着不是个心思重的姑娘,但跟咱们不是一类人。” 生活阅历相差太大,不是什么好事。 听了殊兰的话,赫舍哩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对,额娘到不嫌弃她是江湖人,但人家未必就不嫌弃咱们是官宦人家,自由自在的日子过久了,咱们的日子未必过的惯。” 赫舍哩说的根本就跟殊兰说的不是一个意思,赫舍哩担忧的是明彦华看不上西林觉罗家…… 胤禛浅眠了一会又喝了殊兰开的药膳觉得舒服了不少,摆了摆手示意苏培盛去带年婉雯。 苏培盛进来的时候,年婉雯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衣裳,没有梳头没有洗漱呆呆坐在床边守着柔然,奶嬷嬷们将几个格格远远的抱在一边,生怕一不留神被年婉雯发作,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声息。 他恭敬的道:“年侧福晋,主子爷让您进去。” 年婉雯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惊恐万分的看着苏培盛:“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苏公公,你要帮我说话!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苏培盛的恭敬经年不变,依旧道:“主子爷让您进去。” 年婉雯颤抖的向里走,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床上的柔然,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越发觉察出柔然的重要,若柔然好着大抵会帮她出出主意,安慰她,鼓励她,她或许就没有现在这么狼狈了。 榻上的胤禛慵懒的随意,修长的腿随意的蜷曲着,有力的手指缓缓敲着一旁的小几,冰冷之中又有些傲然的高贵,凤眼幽深,专注又淡漠,若是往常,这样的胤禛大抵会让年婉雯觉得甜蜜,觉得欢喜,但这个时候年婉雯只越发觉得浑身冰凉。 胤禛越淡漠,她的结局只会越发不好。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爷明鉴,妾身真的什么都没做,求爷明鉴,妾身真的什么都没做!” 胤禛端起茶碗,轻吹了一口茶沫子,又啜了一口,开口说话不徐不疾:“你到底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若说出来,我或者愿意保你,若不说,你知道自己的下场的。” 他一句话就好像晴天霹雳一般打在了年婉雯的头上,年婉雯连磕头都忘了。怎么会呢?她明明隐藏的很好的,怎么就会被胤禛察觉? 胤禛看着年婉雯脸上清晰的不可置信,眼里的蔑视一闪而过。 “你那东西对几个小格格到是好的,却对别人都没有好处。” 胤禛淡漠又随意的话,让年婉雯瘫倒在了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胤禛竟然知道,什么都知道! 她惊恐万分,终究是大哭了起来:“有什么?什么都没有?没有的,都没有,什么都没有的!” 胤禛将手里的茶碗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就好像碎在地上的不是上好的青花瓷茶碗而是年婉雯的胆子一样,年婉雯惊恐的尖叫了一声,尖锐的道:“有的!有的!我有!我有灵泉!你看!我可以现在就取出来!” 散发着清香的泉水顺着年婉雯左手食指,滴滴答答的流了一地,胤禛皱眉看着年婉雯:“你就给爷喝了这所谓的灵泉?” 年婉雯拼命的点头:“小格格喝了没事,妾室喝了也没事,妾身以为爷喝了也没事的!” 胤禛冷笑了一声:“毒物。” 年婉雯爬到胤禛跟前,抱住他的腿:“爷,求你饶了妾身吧,妾身真的没有坏心,妾身幼年的时候生重病就是灵泉水救活的,几个小格格要是生了病妾身喂给她们和灵泉水也能很快好的,妾身只是想让爷也好,却不想弄巧成拙,妾身真的是一片好心,真的是一心为了爷好的!” 胤禛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年婉雯:“好心?你要是在好心一些,爷的命大抵就葬送在你手上了!” 年婉雯尖锐的哭声,带的外头的小格格也哭了起来,小孩子哭的撕心裂肺,胤禛的神情却微微缓和,又看了看年婉雯,半响才道:“几个格格就让李氏养着,你自己就在屋子里不要出来了。” 年婉雯就好像没有听到胤禛说的话一样还只是哭,胤禛看了她一眼出了屋子。外头的几个孩子哭的难过,胤禛叹息了一声,快步出了院子。 李氏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惊的半响无语,齐刷刷四个小格格,看上去确实好看,但养这么多格格对她有什么好处? 大格格看了看几个尚且年幼的妹妹,有些物伤其类,劝着李氏道:“既然是阿玛的意思,额娘还是尽心一些的好。” 李氏不耐烦的让下头人带着几个格格下去,烦躁的道:“年婉雯做了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几个格格又能有什么好下场,我就是在尽心,做的也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大格格给李氏捧了茶水:“额娘看阿玛是如何待我的,就当知道阿玛在子女身上的心思有多重,上心一点没坏处的,就只为了让阿玛知道您的好。” 李氏深吸了一口气:“罢了,额娘知道你的意思,不会亏待那几个孩子的,有贤侧福晋在,我若做的不好,她必定也是不高兴的。” 95 好闻的紫檀木香气经久不散,额尔瑾虔诚的坐在佛前祈祷,眼角清晰的皱纹让她看上去像个经年的苦行僧,沧桑又慈祥,万儿不知道轻声说了什么让她缓缓的睁开了眼,那眼淡漠又平静,只道了一句:“知道了,你看着办吧。” 万儿应了一声,缓缓退了下去,侍候在一旁的福儿抿了抿唇,又垂下了头。 双胞胎的满月宴办的热闹,殊兰虽不用做什么,还是觉得疲累,过了三天了才缓了过来,在屋子里带着几个孩子玩。 丽惠和弘昼都醒着,纳穆看上去极其高兴,摸摸这个的小手又摸摸那个的脸蛋,小家伙们并没有什么不情愿,偶尔还会依依呀呀的应和一声,纳穆便会极其兴奋:“额娘看!弟弟妹妹在跟纳穆说话!” 殊兰笑着应和:“纳穆是个好哥哥,弟弟和妹妹都喜欢。” 纳穆挺一挺小胸脯一本正经的补充:“阿玛额娘,皇玛法还有太太都喜欢纳穆,也喜欢弟弟和妹妹。” 殊兰笑着抱起儿子亲了一口:“对,都喜欢!” 月季从外面进来见着殊兰心情不错,稍微一犹豫还是开口道:“福晋送话回来,二格格生了重病。” 二格格重病所意味的事情很多,殊兰脸上神情不变,纳穆却感觉到了屋子里气氛的变化,拉着殊兰的手紧了紧,殊兰笑着拍了拍儿子让奶嬷嬷将几个孩子带了下去。 吉文看了一眼殊兰道:“生了重病又怎样,庄子上不是照样能看,不见得就......” 殊兰摇了摇头吩咐怜年:“安排下头人去请太医,你跟着去庄子上看二格格,若二格格能移动就直接带着回府上。”怜年应了一声:“若福晋要跟着回来?” 殊兰笑了笑:“强弩之末,回来又如何?” 死里逃生的泰萝惊魂未定,宋氏特地陪着她,又跟她闲聊:“年侧福晋这一次可算是......”她顿了顿,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抿嘴笑了笑。 泰萝感慨的道:“这样一看,这后院里还是西边的那位有本事,不管是开始的福晋,李侧福晋还是现在的年侧福晋,都不行。” 宋氏摸着泰萝的绣活赞叹:“好东西都是慢慢琢磨出来的。”她说着又笑了笑:“到底谁是赢家,要最后才能知道。” 泰萝一愣,看向了宋氏:“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的有些不懂?” 宋氏勾了勾嘴角:“我懂就行了。”她看上去自信又耀眼,跟往常木讷的宋氏完全不同,看的泰萝有些呆愣,仿佛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宋氏一般。 外面侍候着的小丫头忽的进来道:“庄子上的二格格生了重病,福晋让人回来送话了。” 宋氏眼里含着笑意微微颔首:“福晋就是福晋,哪能耐得住庄子上的清冷?” 泰萝看向宋氏:“姐姐的意思,福晋会借着二格格的事情回来?只是,贤侧福晋怎么会答应?” “若不然,你以为二格格怎的就会生病?至于贤侧福晋答应或者不答应,就要看谁到底技高一筹了。” 二格格高烧不止,额尔瑾急得哭肿了眼睛,怜年一面看着太医诊脉,一面安慰她:“二格格不会有事的,福晋不必太过担心,保重身子要紧。” 额尔瑾哽咽道:“她可是我的命根子,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下去了!”她哭着又抓住了怜年的手:“贤侧福晋医术了得,你在她跟前说些好话,让她帮帮二格格,救救二格格,我们娘俩是不会忘记她的恩情的!” 怜年的眼陡然深邃了起来,却依旧是一脸温和的笑意:“看福晋说的什么话。您先不能急,听听太医是怎么说的在下决断。” 她安抚着额尔瑾将让殊兰帮着诊治的话揭了过去,殊兰到如今也只帮着三个人看过病,太后,皇上和胤禛,不愿意给别人看病尤其是后宅的人看病,实在是有颇多原因,不想沾惹上麻烦是最重要的一点。 看上去除过憔悴就只剩下沧桑的额尔瑾却散发着一种难以严明的危险感,让怜年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时刻都防备着。 第78节 太医诊脉之后眉头就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奇怪,实在是奇怪。” 怜年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变:“二格格如何?” 太医为难的道:“二格格脉象仅仅是有些虚浮,却又是风寒之症,老夫生平实在见所未见这样的病症......” 他还未说完,额尔瑾就大哭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的二格格得的是什么不治之症?你是太医竟然看不出二格格得的是什么病症,要你何用?要你何用?!” 额尔瑾一面说着就要上前撕扯太医,还是万儿眼疾手快拦住了她:“福晋息怒!福晋息怒!”太医吓的跪在地上磕头:“奴才医术不精,这情形还是求助贤侧福晋的好。” 怜年恨不得扇上这太医两巴掌,她忍不住冷笑道:“如今到是好,太医们一没办法就全都往我家主子身上推,福晋刚才那话说的好,要是这样,要你们这些太医何用?不如跟皇上说了撤了这所谓的太医院,以后什么病都由我们主子看好了,多省事省力?!” 太医知道自己的话又没说好,吓的只知道磕头了。 福儿跟着跪在地上朝着怜年磕头:“求怜年姑娘在贤侧福晋跟前为二格格求情,给二格格看病吧,二格格若有个什么,我们主子一定就活不成了!” 怜年脸色虽不变,心里却早就在冷哼,听这话说的,若是主子不愿意就二格格好像就是为要福晋的命一样心思歹毒,到是进退不能了一般。 跟着的月季先扶起了福儿,就听着怜年不徐不疾的道:“前些日子主子爷身子不大好我们主子为了主子爷多少有些伤了元气,近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利索,这就不是愿不愿意治二格格的事了,而是敢不敢,我们主子身子不好精神不济,若贸然施救不见得就是对二格格好,在者,如今还有一样,要不要我们主子出面给二格格治病还要主子爷发话才行,很多事情我们主子是做不了主的。” 她说着看向额尔瑾:“福晋说,奴婢说的在不在理?” 以往的额尔瑾端庄雍容又极其看重自己的面子,哪怕就是不回答怜年的这句话也绝对不会是如今情状:大哭不已,泣不成声的一遍又一遍重复:“二格格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就不活了!” 怜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最难对付的,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太医万般无奈之下开了些固本培元的中药,别的一概都不敢多做,怜年一面让人去请别的太医,一面让人给殊兰回去送话。 听了额尔瑾的情形,殊兰的眉头微微攒起:“如今看,还是有些小瞧了她了。”她顿了顿吩咐吉文:“收拾收拾,一会我就去庄子上。” 吉文一面应是,一面试探着道:“您身子不好,这样出去怕是....” 殊兰摇头:“额尔瑾情形大异于往常,若真让她回府我担心的是几个孩子,还是我出去吧,多带几个人事事谨慎小心,出不了大事的。” 吉文几个便只得应了一声。 殊兰换了衣裳找胤禛说了一声:“二格格病重,太医都没法子,福晋情绪也不好,我不去也不放心。” 胤禛皱眉看着殊兰:“你身子还没有养好出去做什么?多让几个太医看看说不定就能找到法子。” 殊兰温和的道:“爷的意思我都知道,但二格格生了重病我若见死不救,说我寡情也就罢了,却不能让别人说爷的不是,我怎么都要出去一趟的。” 胤禛一怔,握住了殊兰的手:“你怎么就从来都不为自己想想?” 殊兰有些羞涩的低垂着头抿唇一笑:“为爷着想也就是为我着想。” 胤禛情不自禁的摸了摸殊兰的脸颊,叹气道:“罢了,既然你要去,爷就陪着你一起出去。” 有胤禛陪着自然好,至少额尔瑾不敢明目张胆的做些过分的事情。 殊兰笑着应了一声,回握了握胤禛的手,温暖又贴心。 低调又简单的马车上,胤禛陪着殊兰,牵着她的手低声跟她说些关于孩子的话,就仿佛两个人是出去踏春一般,随意又轻松。 “爷看几个孩子里面还是弘昼那小子胆子最大,管你是生人还是熟人,只要你看他,他必定会瞪大了眼睛看回去,一点都不人生,纳穆小一点的时候都不是这样的。” 殊兰笑着答应:“弘昼是呆头呆脑的胆子大,不知道害怕,等他在大上几个月,会自己爬了那才费事,必定是要一眼不错的盯着看着的,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能从床上掉下去。纳穆不一样,纳穆是聪明,先要看危险不危险,他七八个月大的时候我就不怎么担心他会自己从床上掉下去。” 胤禛觉得好笑:“才那么小能知道什么?” 殊兰不赞成:“小孩子心里清楚的很,千万别当他们是小孩子就什么都敢在跟前说,他们都知道的,有些事情指不定是要记一辈子的。” 胤禛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可爱,捏了捏她的鼻子:“罢了,爷都知道了,记下了。” 殊兰笑着躲他的手,将自己埋在他的胸前,胤禛便伸手抱住了她,亲了亲她的耳垂,喃喃细语:“......总是这么轻......” 额尔瑾一定是没有料到胤禛会突然来的,她依旧穿着家常的旧衣,头上只有仓促添上去的两个银首饰,看上去狼狈又可怜。殊兰对她行礼,她看起来有些无措,似乎是被吓着了一般,殊兰垂了垂眼:“好久不见姐姐,姐姐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额尔瑾看着殊兰越发精致的容颜,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沙哑的道:“是不一样了,比以前更老了。” 殊兰浅笑:“姐姐真幽默,妹妹看着姐姐没变一样。” 额尔瑾勉强一笑,在对上胤禛的眼神时,骇的将手里的帕子都丢在了地上,万儿忙替她捡了起来。 二格格高烧不止,脸颊已经有些泛青,额尔瑾一看见二格格又是大哭,殊兰叹息了一声朝着胤禛微微颔首,自己在二格格身边坐下,诊脉又查看了眼睛和身上,确实是有些棘手,她瞌目而坐,胤禛便知道她越到了难题。 他一面担心女儿一面又心疼殊兰,在看见只知道在一旁哭的额尔瑾就觉得火气窜了起来,压低了声音训斥额尔瑾:“哭什么哭,也不知道去做点别的事情,就是在佛前多上一炷香也比你现在干哭要强!” 额尔瑾被突然训斥猛的打了个咯,越加狼狈,胤禛闭了闭眼,缓缓的出了一口气:“你不用待在跟前了,下去吧。” 这也是个曾今从骨子里就很高贵的女子,如今却在卑微的颤抖,她颤抖着行完礼,缓缓的出了屋子。 日照时间越来越长,春天已经来了,这当是个美好又灿烂的季节,却没有她额尔瑾留恋的任何东西…… 96 春光融融,泰萝百无聊奈到宋氏的屋子找宋氏。殊兰跟胤禛不再,府上看上去便显出了散漫,泰萝在门口并没有看见守着的小丫头,不大高兴的皱了皱眉头,没了贤侧福晋在,这些下人果真就无法无天了。 她自己推开了屋门,里头静悄悄的没有声息,光线随着她打开的屋门流了一地,有些冰凉的空气似乎才稍微温暖了一些,她站在门口稍微迟疑了一会,还是向前走去。 屋子不大,但收拾的干脆利落,右手边上隔出了个小书房,挂了湘妃竹帘,卷起了一半,刚好露出屋子里苍翠的盆栽,看上去青翠幽静,泰萝听得屋子里有轻微的响动,想着宋氏大抵是在里面的,缓步走了进去。 书桌上遒劲的虎字便是泰萝这样不懂书法的人都觉得铺面而来一股强劲的势头,写字的人身上的气势如何便可想而知。 站在书桌前的女子,双眸夺目,睿智又强势,所有的魅力和光彩似乎都被这一双眼睛所包揽,摄人心魄,寻常的男子看一眼大抵就很难在移开双目,泰萝迟疑的道:“你是......” 就好像是璀璨的灯火忽然熄灭,那一双眼眸忽的就跌入了寂静和无波之中,平淡无奇毫无壮阔,在不复开始富饶的美丽,泰萝的心似乎情不自禁的有了些微的失望,眼前的女子又成了那个老实木讷的宋氏,笑着问:“妹妹怎么了?这两日好多了吧?” 宋氏看上去毫无异样,泰萝的心却总觉得有些不妥:“妹妹已经好多了,姐姐在写字?” 宋氏回身看,顿了顿道:“胡乱写的,妹妹要喝些什么?” 背对着泰萝的宋氏看不请神情,却在瞬间还是流露出了慌乱,泰萝的心里觉得不安,勉强笑道:“不了,我不过随便走走,姐姐忙吧,妹妹先走了。” 宋氏笑着点头,一直将她送出了屋子,笑看着泰萝走远才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高烧中的二格格一直下意识的叫着额娘,殊兰检查了她的全身,翻起她的眼皮看了看,无意中在左眼睑上看到了个米粒大小的红点,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胤禛看她神情不对,尽量温和的询问:“是二格格哪里不好?” 殊兰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坐在一旁的胤禛:“二格格这不是病,是中毒。”她顿了顿接着道:“左眼睑有红色血迹,时隐时现,且高烧不止,面色赤红,舌苔发厚,舌尖有疮,中的就是白木芫的毒,脉象正常,若不闻不问三日即可康复,若服风寒药,必死无疑,且无迹可寻。白木芫万金难求,常为深宅妇人所用。”清朝后期社会腐败,后宅亦如此,为夺宠爱相互陷害,手段新鲜残忍。 一个年幼的孩子,谁对她下毒做什么?此情此景便是不多想都难,胤禛看了一眼殊兰,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胤禛先想的自然是政敌,皇子之中想要他吃亏跌跟头的人他心里清楚,但思来想去却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 额尔瑾疼爱二格格大家有目共睹,但殊兰却不知怎的总会想到额尔瑾身上,大多数人大抵都会算到她会救助二格格,若是觉得她看不出二格格身上的毒,到时候救治了二格格,二格格却突然过世,额尔瑾也跟着出了什么事,她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沉默的接过丫头手里的帕子给二格格擦拭着身上,孩子张着嘴奋力的呼吸,看上去痛苦又心酸,孩子小,这样持续高烧下去即便留住了命,身子也就亏了,必定不会长命,她叹息的帮着二格格揉着穴位,想着或许有什么法子能帮着二格格缓解身上的痛苦。 胤禛从自己的思绪中抽身出来,看着眉头紧锁着坐在二格格身边的殊兰,心里软了软,起身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已经做的够多的了,不要添什么心思。” 殊兰勉强笑了笑:“孩子小,这么烧下去总不是个法子。” 胤禛也难为,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看起沉默的沉重。 凉水换了一盆又一盆,额尔瑾跪在了下人们来来往往的门口:“求贤妹妹救二格格一命。” 屋子里都是殊兰带着的人,二格格的情形并没有传出去,额尔瑾并不知情,且殊兰暂时不想告诉额尔瑾她已经知道了内情。 殊兰看向胤禛的时候,胤禛正看向外面,他脸上稍纵即逝的复杂有着对过去岁月的怀念无奈犹豫,种种的无法言明的情绪,额尔瑾毕竟曾今特殊过,甚至胤禛一直都对她多有宽容,但可以过去的,就说明已经不重要了。 他沉静的吩咐下头人:“去扶福晋起来,不要跪在外面了,贤侧福晋已经有了法子。” 殊兰一怔,随即向外走去,亲自扶起了额尔瑾:“姐姐快起来吧,二格格毕竟叫我一声贤额娘,我只要有办法是一定会救她的,更何况如今确实是有法子了,若不出意外,这药喝了就会好很多的,但若妹妹无能,没有什么起色,姐姐也别怪罪妹妹。” 额尔瑾一面擦着眼泪,一面拉着殊兰的手:“她可是我的命根子,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是活不下去的,妹妹妙手回春,连皇上都夸赞,只要愿意救她,她必定会无事的。” 殊兰看着将自己的神情隐藏在手帕之后,只听得见悲切的哭声的额尔瑾,缓缓的垂下了眼:“便是华佗在世也不敢次次都保证自己药到病除,妹妹实在才疏学浅,二格格又情形复杂,愿意一试,实在是因为她是爷的孩子,叫了我一声贤额娘,姐姐这样说,我到觉得......” 殊兰揉着手里的帕子,缓缓的道:“我到觉得不敢随意下手了,若孩子真有哪不好,妹妹就罪孽深重了。” 殊兰说着抬眼看向了额尔瑾,额尔瑾的面容从帕子后面露了出来,憔悴又沧桑,眼眸间偶尔露出来的一丝光亮,锋利又冰凉,冰冷的不像一个人。 殊兰抿了抿嘴,看着她嘴唇一张一合,沙哑的道:“到是姐姐太过担心二格格,鲁莽了,妹妹尽力救治就是了,总之那孩子生,我便生,那孩子死,我也一定不会独活。” 额尔瑾步步紧逼,要说没有问题,殊兰如今是怎么都不会相信了。 胤禛的声音传了出来:“二格格活着是皇阿玛皇恩庇佑,若是真出意外,也是命该如此。你是雍亲王福晋,不准轻言生死。” 殊兰看见额尔瑾的嘴角流泻出一丝嘲讽的笑。 她跟额尔瑾互相行了礼,看着额尔瑾走远才进了屋子。 胤禛见着殊兰进来,朝她点了点头:“若有人真想动手,必定是会在药里做手脚的,只对着外头说你有了法子,假装去煎药,又没用治风寒的药材,必定会有人上钩的,坐着等这幕后之人即可。” 殊兰微微颔首,她自然是看出了胤禛的意思的,她又看向床上的二格格,不自主的又是叹息,胤禛揽着她的肩膀轻轻的安抚着她:“我知道你心里必定又是难受的,有人又拿着孩子做文章,若是外头的政敌到就罢了,若是后宅之人的手段,你心里必定会想的更多,更难受。”他自己说着,一时也感慨良多:“后宅,唉,以后便不要在有秀女进府了,实在总有些人会出幺蛾子,便是看着在老实的都不可信,只你一个便够了。” 殊兰怔了一会,她不知道,原来胤禛是将她看的足够清楚的,几百年之后她依旧有她的梦,她之所以在任何地方都活的开心快乐,是因为不管到什么时候她心里都有爱,不要觉得虚假或者别的什么,因为有爱,所以心是软的,因为心是软的,所以总能看见美好,因为美好,所以常常快乐。 她暂时忘掉身边的烦恼,卷唇而笑,回握胤禛的手:“爷若觉得好,便就好。” 这男子或许不是一个足够合格的爱人,但在她看来已经够格做她的丈夫,她孩子的阿玛了,她愿意跟他相守到老,愿意祈求他得一世的庇佑,百世繁华。 年婉雯修长的手指从空气中翻飞的尘埃中划过,遇不到丝毫阻力,她出神的试了一遍又以遍,直到送饭的丫头打开了门。 她眯着眼向外看的时候,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后院里那个疯掉的格格,她过去看的时候猛的打开门,那格格也是像她一样,眯着眼睛勉强的向外看,她当时也一定和她一样,看不清那送饭丫头的面容,只知道这丫头镀了一身的光泽,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知道她这样的日子不会过太久的,她哥哥怎么忍心看她受罪,必定会想办法救她的,她伸出食指,看着泉水滴滴答答的留下,笑了笑,真是个笑话,大笑话! 送饭的丫头催促她,她便起了身接过饭菜,今儿的饭菜就粗糙了很多,她问那丫头,丫头不耐烦的道:“贤侧福晋不再,大家都忙着偷懒,自然不如往常的好。” 年婉雯便听了出来,没了殊兰在,别人就敢随意的虐待她,她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真是可笑,她一直当做敌人的人,算过来,却原来一直都是对她最仁慈的一个。 柔然在外头候着,并不能进去,只听到了一声清晰的饭碗碎裂的声音…… 97 煎药的小丫头坐在凳子上打着扇子打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看起来好像立时就要从凳子上摔下去,万儿笑着走了进来轻拍了拍她,小丫头一看见万儿吓的差点哭了:“万儿姐姐,我没有睡着,我正在煎药呢!” 万儿温和的笑着道:“无事,我也是从小丫头过来的,我心里清楚着,你是个好孩子,平时做事情也一向用心,我都看在眼里。这是煎给二格格的药吧?” 小丫头见万儿不但不追究还夸赞了她忙道:“这是煎给二格格的药,听里头的姐姐们说,贤侧福晋说二格格还是体内的湿气太大了,要给二格格去去湿气。” 万儿的嘴角挑了挑:“还是咱们贤侧福晋有真本事,太医来了不少,就没有一个有法子的。” 第79节 小丫头赞同的道:“可不是,贤侧福晋不仅人美,心也极好,对待下人们都宽和,时不时的还总有些赏赐呢!” 万儿不想多说,只是笑着点头。 正说着又有几个丫头走了进来,找见小丫头叮嘱了几句,一会便都走了。 给二格格煎好的药送到了殊兰的手上,殊兰嗅了嗅,叹息的朝着胤禛点头,胤禛的眼眸深了深,询问一旁的苏培盛:“进过厨房的人都盯住了?” “回主子的话,都盯住了。” 胤禛便只沉默的坐在了一旁。 之所以现在不抓人,还是想看看能不能钓到什么大鱼。 殊兰要照顾二格格,胤禛便坐在一旁看公务,有时候不自主的眼神就会挪到忙碌的殊兰身上,她头上的钗环已经卸掉了大半,为的是好照顾孩子,一只红色的珊瑚发钗在头上一枝独秀,明媚清快,家常的衣裳得体又贴身,行动之间都是女子如水般的温和细致,偶尔攒眉,偶尔叹息,美到如此的她,真情实意不经意间就会流露。他相信他看人的眼光,知道殊兰必定是在真心担心眼前的孩子的。 他常会感慨这女子的与众不同,善良如她,聪慧如她,后宅之中实在少有,她有一颗宽容的心,在宽恕别人的时候也是在拯救自己,她有她的博大,所以她更有她的快乐,她的世界广阔辽源,即便只待在后宅的四方天地里,她的心里也有壮阔的美丽,没有什么可以束缚着她的心,因为她时刻都懂得如何感受生活的美好,这让他觉得,即便他不在了,这女子也一定是快乐的,这样的感觉让他心里纠成了团的难受,他觉得他似乎是无足轻重的一般。 丫头有些慌乱的声音打乱了他杂无头绪的思路:“年侧福晋过世了!” 胤禛和殊兰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的都是一顿,殊兰叫了丫头在跟前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那丫头忙又说了一遍:“年侧福晋用了午膳,柔然听得里面声响不对冲进去在看的时候,年册福晋已经不行了,太医还没到,人就没气了,等太医到了,去看了说是确实已经去了,奴婢这才敢过来送消息。” 这短短的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 年婉雯突然离世,所牵扯的事情比二格格多了太多,年家那边会是个什么情形还未可知,年羹尧会不会因此跟胤禛翻脸是顶顶重要的事情,年家势力不容小觑,受皇上重用的年羹尧在胤禛看来更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胤禛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深吸了几口气才对殊兰说:“这边的事情你看着办,爷回去处理府上的事情。” 殊兰点头又劝慰了几句:“爷不必太伤心,都是讲道理的聪明人,爷跟邬先生好好商量,总不会太差了去的。” 胤禛勉强点头,大步出了屋子,又留下苏培盛帮着殊兰办事。 殊兰坐在窗前静默了一会,她不在府上,一时又不能回去,谁知道年婉雯的事情到底是外头人所为还是家里人所为,到底是不是有人想要将矛头指向她,她会因为年婉雯的离世叹息,但如今首要还是要确保自己不会无故被牵连,她叫了吉文到跟前:“你回去看着,安插的人你看着用,一不能打草惊蛇,二一个,若有异样必须立时让人来给我送信,我们不能太被动。” 吉文郑重的应了一声:“奴婢知道轻重,主子放心。” 殊兰又叮嘱:“孩子都在家里,务必一丝闪失都不能有,你可明白?” 孩子是殊兰的命根子,殊兰可以什么都没有,但决不能承受自己的孩子有一丝闪失,吉文跪下磕头:“若让小主子有一丝闪失,奴婢便不得好死。” 殊兰扶起了吉文。 漫长的等待就如同一种煎熬,日头已经渐渐偏西,昏黄的光泽肃穆又沉寂,早春的凉气越来越浓,屋子里厚重泛微黄的绿地粉彩折枝莲吉祥纹双耳三足炉里燃着幽远的瑞脑香,怜年给殊兰披了厚的衣裳,又煎了热茶捧给殊兰,殊兰靠坐在榻上,闭眼沉默。 苏培盛站在一旁轻声道:“贤侧福晋,药材是万儿加进去的无疑,其他人并无异样。” 殊兰微微颔首,又觉得心里也泛起了凉意,福儿却在外头突然求见,大声嚷嚷:“贤侧福晋,千万不能给二格格喝那碗药!千万不能!福晋要害死二格格,要嫁祸给贤侧福晋啊!” 殊兰嘲讽的笑了笑,对怜年道:“你先带着她下去,就说她说的我都知道了,必要的时候会用她的,也不会让她吃亏的。” 怜年应了一声,苏培盛弯腰道:“又是个背主的奴才。” 殊兰淡淡的道:“做人总要对的起自己的良心,她到底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二格格她自己心里最清楚,这些事情到时候还要你跟爷说清楚,咱们也不必在在这里呆下去了,事情既然已经清楚了,也该回了,二格格我也无能为力。” 苏培盛迟疑的道:“那福晋...” “她毕竟是福晋,我是做不了什么的,到时候还是爷看着处置才是应该的。” 苏培盛应了一声:“那奴才就下去安排了。” 殊兰点头:“别让福晋出个什么意外,多派些人看着。”苏培盛又应了一声。 殊兰回到府上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吴嬷嬷一面侍候殊兰洗漱,一面轻声跟殊兰说话:“纳穆等不到主子,委委屈屈的睡了,还叮嘱奴婢,等着主子回来一定要叫醒他。” 殊兰洗漱又换了衣裳,进了屋子看了看纳穆,在儿子的小脑袋上了亲了亲,又去看了两个小的,小家伙们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竟都在偷笑,她自己便觉得一身的疲惫都没了,闻着孩子身上特有的奶香味,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在屋子里坐了一会才出来,又问了吉文:“都有些什么事?” “该做的都是按着府上的规矩走的,年家那边也去了消息,只是听说年家的大少奶奶纳兰氏也刚刚没了,年羹尧大人就又急着续弦,说是年大奶奶能没了,都是年羹尧大人给逼的,在个,太医看了之后,说年侧福晋是中毒而亡,那几个看过年侧福晋的人都被主子爷关起来了,还没问出什么眉目。” “那几个丫头都是做什么的?” “都是厨房里负责给年侧福晋送饭的人。” 面上来看确实没有什么不妥。殊兰叹息了一声,这朝代里,女子的命薄过了纸,纳兰氏那样灵秀的女子,也终究是提早枯萎在了后宅里。 胤禛什么时候到的殊兰都没觉察,只是感觉到了肩膀上多了一双温暖坚实的双手,回头看的时候,便跌入了胤禛关怀的眼眸里,她要起身行礼,胤禛按住了她,在她身边坐下,摸了摸她的耳垂,低声询问:“又不高兴了?” 殊兰的小女人情怀应为这一句关怀的话情不自禁的流露了出来,依着胤禛坐着,嘟着嘴巴轻声说话:“红颜易老,殊兰终究有一日要老去,爷可会为殊兰留下一席之地?” 胤禛一想便知道她又是为纳兰氏的话伤感了,搂着她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脊背,哄孩子一般跟她说话:“殊兰老了,胤禛也老了,殊兰若不嫌弃胤禛,胤禛自然也不嫌弃殊兰,一席之位算什么,胤禛心里的位置都是殊兰的。” 殊兰差点因为这一句话落了泪,她搂住胤禛的腰身依赖的蹭着他:“爷说的话,可千万不要忘了。” 胤禛笑着保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万不敢忘。” 殊兰的心里发出了一声叹息,值得了,这男子已经很难得了。 夜里,殊兰的依赖让胤禛的嘴角一直挂着笑意,紧紧拥着她一夜好眠。 就是在忙乱早朝也是不能耽误的,殊兰侍候着胤禛去上早朝,胤禛一面又叮嘱了她几句:“年婉雯的事情若有人问,你一概只说得急症去的,旁的多一句都不要说。” 殊兰担忧的询问:“可会对爷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胤禛默了默:“就看年家人够不够聪明了。” 若有人趁机跟年家人搭上线,硬要胡乱攀扯年婉雯的事情,胤禛必定又是要费一番周折的。 “务必是要先安抚好年家人,只是那边纳兰氏也刚刚没了,大抵也正乱着。” 胤禛点了点头:“你只要照顾好后宅,照顾好孩子就行,旁的都有爷。” 他总是这样,在难的事情都不说苦。 殊兰应了一声,送他出去自己才回来,她想了想吩咐怜年:“你亲自过去一趟,务必让李侧福晋照顾好四个格格,在好好敲打敲打下头人,若有一个人敢怠慢的,都不轻饶。” 她一面又吩咐人去看二格格,又让人去家里看了看鄂容安,后天就是进士科考,大考在即,总该有几句勉力的话。 年家那边也要有人专门去祭奠,又叫了几个管事的婆子进来,好好嘱咐了一遍:“年册福晋疾病逝世,府上心里都难过,爷一向宠爱年侧福晋,更是哀痛难当,四个小格格有李侧福晋专门管着,一丝一毫的怠慢都不会有,必定是会照管好几个小格格,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强求不得,也请府上的人节哀顺变。” 几个婆子都应了是,送过去的礼都是加厚的,至少要显得对于年婉雯的去世是惋惜的愧疚的,不应该是高高在上的态度,那样必定会激起年家人的不满,毕竟,年婉雯确实是宝贝一样长大的。 胤禛和殊兰走后,庄子上就安静了下去,夜色渐渐浓了,漫山遍野都绿了起来,柳枝的嫩芽在风中摇摆,杏花也打了苞,额尔瑾木木的站在院子里看着天,听着万儿沙哑的声音:“二格格高烧不止,虽有些外用的法子,但都不尽如意,便是好了,大概也是…” 孩子毕竟也是万儿看着长大的,走到如今这一步,她心里也在哆嗦。 额尔瑾却忽的笑了笑:“你看不出吗?我也是要死的人了,我都死了,她便是活着也是让人欺负的,我不忍心这样,我要走了,就带着她一块,走哪我都能护着她,这样多好。” 万儿不敢说话。 额尔瑾折了一根柳条:“我到庄子上这么久了,娘家也没人来看看我,也就只有大嫂子还捎了几样东西过来,别人连问都没有问过一句,也不知道额娘和阿玛现在身子怎么样了?” 她说着这样的话,却听不到一丝感情:“我总想着我这一辈子到底活了个什么?想了这么久也没有想到答案,现在想,却忽然明白了,想不到答案可不就等于我白活了?呵,白活了这好多载啊。” 起了风,她剧烈的咳嗽了几声,觉得眼前的景色也不甚清楚,便垂下了眼:“我的女儿一辈子都应该享受荣华富贵,谁都不能欺负,谁都不能,我要走了,我也要带着她……” 她看上去很平静,却同样的看上去狰狞又恐怖。 宫里过来传旨的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像一把划破寂静的利剑,清晰又刺耳:“…太后手谕…为人恶毒,赐死……” 最后一丝冷气也没了,春天完全来了,在这个季节里,总有太多值得悼念值得感怀的事情,美好的季节一如既往,不美好的只是人心而已。 98 殊兰让下头人给两个小的做了带着顶的婴儿车,丽惠和弘昼坐在小车里,纳穆常会跟在一旁,殊兰便做自己的事情,若闲下来就逗弄一会孩子,放松放松。 丽惠和弘昼虽小,但却已经能分辨出亲近的人了,殊兰叫纳穆在跟前背诗,两个小家伙便依依呀呀的说话,仿佛是在叫着纳穆回去,纳穆便会极其高兴,匆忙的转身冲着弟弟和妹妹笑一笑,示意两个小的不要急,自己又急忙转身,背完诗词,在小跑回弟弟妹妹的身边,像模像样的安抚:“乖,不闹,哥哥回来了。” 殊兰看的抿唇浅笑,觉得若少一些糟心的事情,这日子实在是惬意。 怜年从外头走来轻声说了几句:“福晋在庄子上去了,二格格高烧虽是退了,身子很不好。” 殊兰长长叹息了一声,低声询问:“福晋装殓了没有?” “还没装殓,不知道是不是按着亲王福晋的品级走,下头也没人敢动。” “太后私底下下的手谕,给乌拉拉氏一族留了体面,自然还是要按着福晋的品级走,礼部也要去报备一声,府上都要忙起来,跟年侧福晋的事情就一起办了。” 怜年应了一声。 殊兰回头看几个孩子,额尔瑾被太后赐死,几个孩子还要守孝,也有的忙了。她起了身让奶嬷嬷带着几个孩子先下去,去了理事的大厅处理这几日的事情。 尚书耿额等数名大臣以“为太子结党会饮”罪受罚。这事情大抵是皇上有预谋的办的,但依旧是犯了旧疾,殊兰一面要处理府上的事情一面还要去宫里给老爷子请脉,便也带着纳穆一起。 一见着纳穆老爷子的心情大好,连病都好了大半,殊兰坐在一盘开方子,便听得爷孙两在轻声说话。 “以后纳穆跟皇玛法住一起可好?” 纳穆歪着脑袋想了想,郑重其事的跟老爷子商量:“纳穆也想跟额娘,跟阿玛跟弟弟妹妹在一起,纳穆跟皇玛法住几日,在回去跟额娘、阿玛还有弟弟妹妹住几日行不行?” 小小年纪就分得这么明白,连处理的方法这么快都能想出来,老爷子龙心大悦,哈哈笑着道:“后继有人!后继有人!” 纳穆见着老爷子高兴也只跟着咧嘴傻笑,殊兰却被吓了一跳,将方子给了李德全道:“他还小,不过是随口说的,以后谁知道会怎样。” 老爷子不赞成的道:“三岁看老,这话不假。” 殊兰就想到了太子,三岁时候的太子,大抵也是极其聪慧的,只会比纳穆更得老爷子喜欢。 殊兰便笑着转移话题:“您的身子是没有大碍,只是真不能在太操劳了,凡事不要急,都要慢慢来,气息均匀平稳,心境宁静方是养生之道,殊兰又啰嗦了,这些您都知道。” 老爷子博古通今这些自然都知道,只是大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人们为了一些事情总要损害另外一些事情的利益,最主要的区别只是在于,在一个人的心里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如此看,老爷子的心里自始至终最重要的都是江山,他到不强求长命百岁。 老爷子点了点头,嘱咐殊兰:“这几天你们府上忙,朕就不多留你了,等你忙完了,下个月就把纳穆送到朕这来,以后在朕跟前住半个月,在你们府上住半个月。” 皇上这已经是在下旨将纳穆养在自己身边了。 前头刚刚处置了太子党,紧接下来就是将纳穆养在身边,若敢说老爷子真没什么打算,实在不大可能,只是,雍亲王府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这是挑战,但更也是机遇。 殊兰为难的道:“他还这么小,殊兰怕他打扰到了皇阿玛。” 老爷子看了殊兰一眼:“你那谨慎性子在想什么,朕心里明白着,你放心,不会让你的宝贝儿子有一丝闪失的,再个,下次来的时候把龙凤胎也抱进宫,朕好好看看这两个小福星。” 皇上已经明确的表示了态度,殊兰便只得谢恩。 她没有多待匆匆回了府上,刚进门便听得年羹尧的额娘王氏带着庶女年婉婷到了,她进了府一面换衣裳一面问几个丫头:“年婉婷容貌如何?” 吉文道:“跟主子自然是没法比的,跟先前的年侧福晋比虽稍有逊色,但却难得的是身上有一股娇弱之态,我见犹怜,看着到也貌美。” 殊兰皱眉想了想:“年婉雯有三个庶妹?” 怜年道:“主子记得不错,都是一般大小。” 第80节 殊兰微微颔首,便大抵猜到了年家人的意思。 她换了衣裳去了前头的西次间,见了王氏先红了眼眶:“您来啦。” 王氏刚要行礼就被殊兰亲自扶了起来,想起女儿不自主的先落了泪,又忙着沾眼角的泪:“是妾身的不是,到招的贤侧福晋跟着落泪。” 殊兰携着她的手一起坐下:“您说的是什么话,我知道您心里难受,我心里何尝又不是,看见您就….您千万见谅。” 都是交际场上的高手,王氏端庄大方,是见惯了场面的人,被殊兰这几下也带的动了真感情,平复下来一时又是微微咂舌,果然是大名鼎鼎的贤侧福晋,确实是不容小觑。 年家人态度平和,这比什么都强,殊兰在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待王氏越加热情温和,又牵起年婉婷的手打量,向着王氏道:“这么标致的孩子您是怎么调教出来的?这通身的气度就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果真还是您会教导。” 年婉婷确实是有些姿色的,带着一股如水般的清浅娇弱,更有一双清澈纯真的眼眸,虽跟年婉雯有几分相似,但气质相差甚远,只是,逆境中成长起来的孩子,又怎会真的单纯,在地位稳固的王氏手下长大的年婉婷,必定手段不凡。 王氏笑着谦虚:“贤侧福晋过奖了,这孩子以后还要您多教教。” 年婉婷娇羞的行礼:“还请贤侧福晋以后多多教导。”她并不敢抬头看,只看的见眼前的女子玉一般光洁的下巴,听的见流水一般温柔的清澈的声音。 殊兰心里叹息了一声,笑着答应:“这话就见外了,年妹妹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这样标志的美人儿我真是恨不得日日都放在身边。” 王氏笑着,却没有笑到眼底,亲生女儿刚刚过世,为了家族利益她甚至来不及哭便要送着讨厌的庶女来顶替亲生女儿的位置。 殊兰请王氏喝茶,又随意的闲聊:“…去给皇上诊脉,皇上说下个月就让纳穆进宫去,半个月住在宫里,半个月住在自己府上,您说,那孩子也就才三岁,我实在是怕他不懂事扰了皇上。” 殊兰这样说无非是要告诉王氏,雍亲王府前途无量,跟着雍亲王府绝对不会错的。 王氏端着茶碗的手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是贤侧福晋会养孩子,纳穆阿哥得皇上的看重那是天大的福分!” 殊兰抿嘴浅笑:“您说的是,确实是天大的福分。” 年婉婷在心里幽幽的叹了一声,除非这位贤侧福晋犯了极大的错误,否则,雍亲王府的后宅里不管来多少人,都比不过她的。 殊兰又留了王氏用膳,虽说也是偶有伤感,但从另外一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宾主尽欢。 吉文有些愤愤的,一面侍候殊兰换衣裳一面道:“难道就真的让那位年姑娘顺顺当当的进府?” 怜年瞪了她一眼。 殊兰换了衣裳在榻上坐下:“那都是小事,如今最重要的是,万不能跟年家人翻脸。” 吉文嘟了嘟嘴沉默了下去。 她喝了几口茶才想起今日是放榜的时候,忙又让人去询问鄂容安的情形,还不等人出去,报喜的人便来了:“大爷中了!一甲十四名!”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吉文赶着给送信的小厮塞了小钱又在殊兰跟前说吉祥话,殊兰欣慰的道:“他年纪小一次就能有这样的成绩确实不易,贺礼备厚一些。” 下面的丫头们忙都应是。 胤禛从衙门回来,殊兰侍候着他用膳,又给他说了王氏的事情:“看情形是想着将年婉婷在送进府来,态度温和到也没有刻意追问年妹妹的情形,也算是懂事了,年家人聪明。”顿了顿又接着道:“您知道了吧,下个月皇上就要让纳穆住进宫里去,太子刚刚受罚,我是真有些担心的。” 她一面说着又给胤禛夹了几筷子的白灼金针菇:“这道菜做的到是不错,吃进嘴里有股清香。” 胤禛便吃了她夹过来的菜:“这事情也是你办的好。” 交流过了正事,殊兰笑着道:“年妹妹的那个妹妹到是也不错。” 胤禛一顿,看着她:“又吃醋了?” 殊兰撅着嘴道:“爷前面还说不再要秀女进府的,我可都记着的。” 胤禛要去握殊兰的手,殊兰笑着站了起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可都是爷当时说的话,还说了没几日,如今妾身便拭目以待。” 胤禛难得的露出了明快的笑意:“这是什么难事?爷既然说到自然就会做到,说是在没有人进府,便一定不会有人进府。” 殊兰看胤禛说的郑重,才正言道:“我不过是玩笑,爷可前外别当真,计划敢不上变化,什么事都没有爷的事重。” 胤禛不在意的道:“这到不是什么难事,爷既然说出来,就必定不会食言。” 殊兰卷唇浅笑,恰巧被胤禛看见,被拉进怀里亲了几口:“又在心里偷着乐了。” 殊兰止不住在嘴角弯出个大大的弧度。 鄂容安亲自过来谢殊兰的贺礼,在园子里走过总是心神不宁的四处张望,差点撞到个人的身上,领路的下丫头吓的直认错:“都是奴婢的不是。” 对面的女子依旧是一身白衣,淡漠的眼里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几丝笑意,鄂容安俊俏的脸红的上了胭脂一般语无伦次的道:“实在…在下…姑娘….” 这样单纯可爱的男子与明彦华而言实在少见,她觉得连心情也明快了起来:“我知道了,公子不用说了,还没恭贺公子高中之喜。” 鄂容安慌乱的摆手:“惭愧惭愧!” 鄂容安长到这么大心跳还从来没有这么快过,仿佛下一刻就会从胸膛里蹦出去。手脚都不是自己的,舌头也不是自己的,所有想说的话一句都没有说出来,说出来的话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他自己也很惊讶。 鄂容安见了殊兰神情还有些恍惚,殊兰交代了几句,等他走了问领路的丫头,听得丫头说了一遍,她自己不禁陷入了深思。 也不能说明彦华就不好,但两人的人生阅历生活环境毕竟相差太远,鄂容安以后走的是仕途,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为他跟其他的官员的太太们打好关系的妻子,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管理好后宅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妻子,而明彦华从来都没有学过如何做好这些事情。 她思来想去还是怜年亲自去了趟府上跟赫舍哩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一遍,到底要怎么做,就看赫舍哩的意思了。 泰萝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做不进去针线,也没有心思出去看,只是怔怔的坐在院子里的栏板上的发呆,一坐就是一整日。 杏花的花瓣在院子飘飞落了她满头满身上,和她浅绿色的旗袍配在一起煞是好看,她却根本无心欣赏,一直深深的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传话的小丫头到的时候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传话丫头的声音脆生生的好听:“泰萝姑娘,主子爷和贤侧福晋叫您过去问话呢!” 就好像是终于得到了想要已久的答案一般,泰萝恍然之间似乎才明白,她所担心的便是这个,而这件事情终于发生了,她还没来得及将心放下去,又提了起来,搓着手里的帕子问小丫头:“你可知道是什么事?” 小丫头摇着脑袋:“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过来传句话而已。” 泰萝咬了咬嘴唇。 小丫头子一旁催促:“泰萝姑娘你快一点,主子爷和贤侧福晋等久了可就不好了!” 泰萝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下意识的看向了宋氏的屋子,屋门紧闭,根本什么都看不到,泰萝却觉得暗处正有一头怪兽窥视着她,她觉得周身都泛起了凉意,不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99 初春的雍亲王府本当是生机勃勃的,但福晋和侧福晋先后去世,府中撤掉了鲜艳的东西,一路西行,便是花朵开的在繁茂,都觉得有些沉闷。泰萝在芳华院门口站定抬头看了看从院子里伸出来的一支桃花,看起来开的极其讨喜,红嫩的诱人又妖娆,她所想到的却是那一日里看到的宋氏那红艳的嘴唇,那颜色刺眼的让人觉得心惊肉跳。 西次间里殊兰和胤禛坐在正位上,耿氏侍候在一旁,泰萝垂手走了进去恭敬的行礼。 殊兰打量了几眼泰萝,微微颔首,温和的同她说话:“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有些事情不大清楚,所以叫你过来问问,你不必害怕。” 泰萝急忙应是:“贤侧福晋有话尽管问,奴婢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丝虚假都不敢有。” 这话一听就知道还是那个乖觉的泰萝,识时务。 殊兰看着泰萝道:“你可认识大厨房上的荣娟?” 泰萝的心露跳了一拍,荣娟因为给年侧福晋送饭被看管了起来,一直没有放出来,今天忽然叫她询问一定是在荣娟身上发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怀疑到了荣娟头上,而人人都知道她跟年侧福晋是有过节的,趁机落井下石毒害年侧福晋也不是没有可能,到底是该说她认识荣娟还是说不认识? 慌乱和害怕好像荒草一样疯长了起来,泰萝觉得她一定是站在别人所说的荒漠里,正在被太阳炙烤煎熬着,粘腻的汗水浸透了衣裳,模糊了视线,看不见前面的路,更没有退路。 那冰凉的声音和炙烤的滚烫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泰萝整个人都缩了一下。 胤禛锐利的眼睛直视着泰萝:“认识还是不认识?” “奴婢知道荣娟,但并无交往!”泰萝这句话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说了出来。 胤禛有力的手指缓缓的叩击着桌面,悠远又宁静:“并无交往?” “并无交往!” 胤禛看了一眼殊兰,殊兰便接口问道:“三月初八,你给过她一包银子做了什么?” 泰萝腿一软几乎跪了下去,给荣娟银子的事情那么隐秘,贤侧福晋怎么会知道?她时常向宫中德妃娘娘说起后宅事情,娘娘暗地里让人赏赐给她的,她不敢明着让人送出去只好托付别人,荣娟本是宋氏找给她的人。 “奴婢,奴婢…”她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分辨,她不敢说给过荣娟银子,更不敢随口说出她向德妃传递消息的事情,若娘娘不快,杀人灭口又有什么不可能?主子爷和贤侧福晋知道更不会饶恕她,但若什么都不说,谁知道会有什么东西扣到自己头上,这一件事情,如今不管她怎么说,似乎都成了死局,她像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她额头上是真的冒了汗,手都开始哆嗦:“奴婢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做……” 殊兰声音依旧缓和:“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了便没什么,有隐瞒吃亏的终究是你自己。” 这一瞬时泰萝想到了太多,却发现每一件事情的初始都是宋氏引着她走了进去,直至今日,她才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说了是死,不说大抵也是死。 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的享受她自己的荣华富贵,她有太多的事情没有来得及做,实在心有不甘。 殊兰自然看出了泰萝的纠结,看出了这事情后面还有些隐情。 年婉雯死于毒药,下药的人必定是跟年婉雯的吃食接触过的人,厨房的人就成了最大的疑凶,在三逼问之下就有人说出了泰萝曾经给过荣娟银子的事情,荣娟不肯承认,泰萝也不承认,却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神情隐晦,眼神闪烁。 指使人对年婉雯下药的人,到底是不是泰萝?若是泰萝做的,她的动机又是什么? 殊兰的目光让泰萝觉得身上好像有针扎一般难受,她弯着腰低垂着头,觉得昏昏沉沉的难受,到底该怎么办? 若不是看在德妃的面子上,询问泰萝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客气,胤禛不耐烦的看了一眼泰萝,吩咐苏培盛:“既然她不愿意好好说,就带下去尝点苦头!” 苏培盛忙应了一声,泰萝却哆嗦了一下跪在了地上:“求爷饶命!奴婢是给过荣娟银子,只不过是自己积攒的私房钱,托她带回去给家里的额娘和阿玛花销!” 她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殊兰看了看她那样子,嘲讽的笑了笑:“七分真三分假,你到也是深谙说假话的真谛,这么不识时务,跟你也就不用多说了,苏培盛,带下去!” 泰萝听得殊兰这样逼迫,跪在地上磕头道:“奴婢知道您怀疑奴婢对年侧福晋下手,但年侧福晋已经失了爷的心,奴婢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蠢笨之极,毫无好处可言!奴婢真没有对年侧福晋有过一丝一毫的不轨!” 殊兰轻吹了垂茶碗里清香的茶水,这样看,隐瞒的就是另外一件不为人知的事情了。 她想了想,忽的道:“不管你说你做了什么,我都留你一条命,你把你自己的事情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说一遍,没有一点虚假之处就行,我说到做到,你可能做到?” 不能说,若说出了德妃娘娘,被德妃娘娘,她照样不会有好下场,到时候就是贤侧福晋也护不住她,怕是家里人都要跟着受牵连。 敏锐如殊兰似乎立时就察觉出了她的迟疑:“你若不如实交代,我便亲自跟额娘说一声,你家里人也都要跟着受牵连的。” 这件事情一旦德妃跟殊兰接上了头,德妃为了不让胤禛知道她自己安插了人在胤禛身边,必定是会对泰萝不利的。这样相比之下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殊兰,能得一份庇护,留下一条命成了最好的选择。 若这个时候审问泰萝的是别人,没有殊兰这般异于常人的敏锐的观察力,必定很难将泰萝逼到这么一条只能说出事实真相的路上来。 泰萝怔怔的看着殊兰:“奴婢若全都说了,您愿意留奴婢一命?” 殊兰微微颔首:“我说到做到,只要你说的属实,必定会留你一条命,便是别人想对你不利,我也有法子保你。” 殊兰好像已经完全看透了事实一般,所要的不过是让泰萝说出来的这样一个过程而已。 泰萝觉得自己卑微又渺小,所有的阴谋诡计小心思在殊兰跟前都成了透明的,根本不值得隐藏,她呆板的声音丝毫没有情绪,从宋氏让她做德妃的内应开始一字不落的叙述。 泰萝言语里的宋氏,仿佛是胤禛和殊兰耳里的一个陌生人,聪慧大方,豪爽又随和,在细细分析又觉得脊背泛凉,在刚认识泰萝的时候就已经布置下了陷阱,泰萝是生是死已经完全掌控在了宋氏的手里。 一个人就是在会隐藏,这么长久的相处下也会有疏忽,但是殊兰有异于常人的感官,都未能发觉宋氏的异常,是不是泰萝在说谎? 泰萝生怕殊兰和胤禛不信,语无伦次的补充:“……那一日奴婢偶然去看宋姐姐,没想到她在屋子里写字,那字上的气势实在太强,还有宋姐姐身上的气质完全没有见过,奴婢一时都没能认出那是宋姐姐,就好像站在奴婢跟前的是另外一个人,奴婢当时就觉得好像窥破了宋姐姐的什么秘密,心里觉得不安,就告辞回了自己的屋子,之后一直心神不宁,没想到……” 因为时代的局限,胤禛是无法从泰萝这一段话里窥见什么信息的,但殊兰却忽然意识到,如果宋氏得了人格分裂症这样的疾病,是不是意味着,她们平常所见的是一个灵魂,泰萝偶尔所见又是另外一个灵魂,而这两个灵魂并不是完全独立的,偶尔也会互相影响,就比如会出现一个私底下跟泰萝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显现的不同的宋氏。 宋氏是知道自己的情形的,无意之中被泰萝窥见,害怕秘密泄露,所以动用了提早就设置好的陷阱,要除掉泰萝。 第81节 在宋氏看来,一是不见得有人能从泰萝嘴里问出真相,在一个便是泰萝这样说了出来一般人也不会相信,因为这种事情少之又少,且实在匪夷所思。 胤禛看着泰萝:“用这样的话糊弄人?”他看上去是生气的,原因肯定不少。 胤禛首先先是不信的。 殊兰朝着胤禛点头,胤禛看了看殊兰,最终吩咐苏培盛:“人先带下去关起来。” 泰萝祈求的看着殊兰,殊兰的目光始终都没有落在过她的身上。 屋子里的下人都退了下去,殊兰坐在胤禛身边轻声跟他分析:“…..这事情听上去是匪夷所思,但我曾在书中见过这样的情形,人有三魂七魄,一般人三魂都是连在一起的,但有一些人因为特殊原因,比如长久的压抑,巨大的变故使得三魂分离,每个魂个不相同,就好像是三个人住在了一个身体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想法,爱好,他们之间或许是相互认识的,或许是完全不知道的,如果泰萝说的是真的,宋氏极有可能就是这种情形,三魂分离了。” 殊兰所知疑难杂症实在是多,她说出来的便是在匪夷所思,胤禛多少还是愿意相信的,殊兰这样说,他便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才道:“怎么才能知道宋氏到底是不是这情形?” 以胤禛那性子,一旦怀疑上宋氏,宋氏就必定不会有好下场,根本跟宋氏到底有没有做什么没有必然联系,他这样问必定是犯了好奇心了…… 殊兰忍不住差点笑了一声:“这个并不好说,但听着泰萝的意思,她若是放松的独处的时候,或许会表现出来的,找几个高手跟着或许能窥见端倪。” 只要确定宋氏确实是人格分裂,这事情就八九不离十是宋氏一手策划的了。 宋氏实在是个意外的“惊喜”,说了几句话之后殊兰和胤禛都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殊兰忽的道:“以前好多事情都查不下去,如今换个想法,把宋氏也放进去想想,说不定就能查出些什么出来的。” 胤禛想了想微微颔首,过了一会又道:“爷去跟明彦华说一声,这些日子就让她跟在你身边吧,等宋氏的事情了解之后在说。” 卧榻之侧或许有一个怪物一样的人存在,谁都会觉得不安,胤禛担心殊兰和孩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就是殊兰都觉得心里毛毛的,有个会功夫的人在身边自然是好一些,她便应了一声。 鄂容安殿试之后被点了庶吉士,实在算是大喜,多少朝中高官都是从庶吉士开始,高士奇,年羹尧都是其中之一。 年婉雯的事情有了眉目,鄂容安又榜上有名,殊兰的心情大好,叫了家里的几个孩子在一起,做了些吃食带着孩子们玩了一会。 纳穆跟三格格虽然不常见,但显然还是有印象的,总是时不时的会给三格格递过去几样好吃好玩得东西,大格格在一旁看的抿嘴直笑:“还是纳穆懂事,都知道照顾妹妹。” 弘时在一旁低头吃着自己的东西,听得大格格这一句,脸上的神情便有些不对。 府上的阿哥也就三个,弘时身为长子难免会被下头人吹捧,胤禛虽然教导好了学问,但有些事情上估计还是疏忽了,没有太在意弘时身边的下人。 弘时看了一眼笑眯眯的纳穆,垂了下了眼,听说过几日就要被养在皇玛法身边了,下头的人个个都在巴结,这么小一点能有什么本事,无非就是看在了阿玛的面子上。 弘时的神情落在了殊兰的眼里,殊兰微微攒眉,年纪还小,心胸也确实不大,还是应该对胤禛提一提的。 100 五月初一为太阳生日,御膳房用米粉蒸制成圆凸形糕点,谓之“太阳糕”,太阳糕每五块用竹签穿在一起为一份;每份竹签上有以糯米捏成的彩蛋和树叶等装饰。蒸好的太阳糕盛在盘中供祭太阳神用,祭神之后,由皇帝及其家人蘸着白糖分食。 老爷子亲自抱着纳穆,特意多蘸了些白糖喂纳穆,纳穆吃的高兴,又举起小手喂老爷子,逗得老爷子哈哈笑出了声,这情景看上去实在如寻常人家的爷孙一般让人觉得温馨,却也同样刺痛了太多人的眼。 殊兰坐在下首,微微叹息,一旁的八福晋看了一眼殊兰笑着道:“到底还是贤侧福晋会养孩子,看看纳穆阿哥多得皇上的喜爱?” 她没孩子,似乎也没野心,皇上喜欢什么碍不到她什么,如今到成了煽风点火看戏的人,在场的福晋那么多,孩子更是不少,本来就看的不舒服,如今被八福晋这么一说,目光都转向了殊兰。 七福晋笑着碰了碰十四福晋完颜氏的胳膊,故作神秘的询问:“你怎么不知道扶着德妃娘娘一块出来,看看还是贤侧福晋贤惠,也难怪人人都夸赞她,是不是贤侧福晋?” 她说着又笑着看向了殊兰,神态里多少就带出了讨好之意。 德妃喜欢殊兰不喜完颜氏人尽皆知,完颜氏本就对殊兰有诸多不满,前头有八福晋的风凉话,后面有七福晋这明显的嘲讽,完颜氏如何能高兴,气如何能顺? 她哼笑一声:“肯定是不能跟贤侧福晋相比的,你们难道不知道四嫂和那位貌美的年侧福晋.......” 她看着众人都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觉得找到了盟友,气到是顺了,得意的笑看着殊兰。 殊兰笑了笑,自顾自的说着闲话:“皇阿玛脾胃弱,太阳糕还是少吃一些,纳穆这孩子还真是不懂事。” 她一面说着叫了个小太监在跟前低语了几句,小太监找了李德全,李德全又跟老爷子低语了几句便见着老爷子将本准备吃进嘴里太阳糕赏赐给了身边的十八阿哥。 众位福晋将这细小的动作都看在眼里,齐齐变了面色,完颜氏的得意变成了谨慎,甚至多少还有些惧怕,殊兰对皇上的影响力,实在不容小觑,真若将殊兰得罪了,只怕是要吃大亏的。 三福晋先笑了起来,亲切的给殊兰夹菜:“这一段时日来你确实够辛苦的,来,多吃了一些,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不过什么都比不过自己的身子重要。” 殊兰笑着答应:“三嫂的意思我知道,三嫂的话我都记在心里。” 三福晋笑的越加真切,殊兰待三福晋便越加热情。众人一看这情形都笑着对殊兰说奉承话,殊兰一一接受,适当的示好,只有八福晋抿嘴沉默,低垂着双眸看不清楚神情。 在绝对的实力跟前,这些小打小闹根本不足畏惧,便是在嫉妒殊兰,照旧还是要巴结着殊兰说着好听的话。 虽是家宴,但皇家宴席规矩一样都不能少,没想到还是出了些小小的意外,五岁的二十阿哥胤伟要吃纳穆手上那为数不多的完整的小熊掌,这东西样子新奇,香味四溢,是老爷子亲自夹给纳穆的,别的也就老爷子自己还有一个,其他阿哥都看着。 二十阿哥年纪小一些,老爷子又还算疼小儿子,教养嬷嬷没留神,胤伟便自己说了出来:“皇阿玛,儿臣也想吃熊掌。” 太子看了一眼康熙当先呵斥二十阿哥:“纳穆年岁你,又叫你叔叔,你怎能跟他争?在说,他是小儿,知道什么,你若惹的他在这日子哭了又该如何?” 太子这一句也算话里有话,间接的向康熙说话,纳穆是个无知小儿,根本什么都看不来,千万不要像朱元璋一样把宝压在孙子的身上。 十四也帮腔:“太子说的是,二十弟,你怎么能跟纳穆争抢?纳穆你不用管,不用给你二十叔。” 十四这一句话又有些问题,教唆着纳穆不给二十阿哥,若是二十阿哥一心要,两个孩子吵闹了起来惹的皇上心里不高兴,皇上对纳穆的好感肯定会降低。 纳穆黑亮的眼睛将众人看了看,奇怪的问十四:“纳穆为什么不能给二十叔?孔融让梨,纳穆不过是让个熊掌又有什么不可以?” 他一边说着就端着小碟子费力的递给一旁的二十阿哥。 大人们的肮脏阴暗跟孩子的单纯天真对比的是如此的明显强烈,以至于众人都有了片刻尴尬的沉默,回过神来的五阿哥笑着称赞:“没想到纳穆这么小就知道孔融让梨了。” 纳穆自豪的道:“纳穆知道孔融让梨,大的给了哥哥和弟弟,小的是孔融自己拿!” 他不但知道,听着还是完全懂了意思的。 老爷子原本阴沉的眼眸在看向纳穆的时候便清亮慈祥了起来,大手摸着纳穆的脑袋:“聪慧仁厚,可堪大任。” 这一句评语引的众人又都是一愣,殊兰和胤禛忙都跪下行礼,纳穆依旧懵懂却知道跟着殊兰和胤禛下跪行礼。 老爷子意味深长的扫视了一眼在场的儿子,叫了一声起:“起来吧,他当的起聪慧仁厚这几个字。” 皇上的一举一动都有引人深思的意思,这一眼又传达了无限心思,皇子们立时都有了各自的想法。 回去的马车上殊兰一直愁眉不展,胤禛的眼里看着却带着隐隐的光亮:“能得皇阿玛这么一句夸赞,可见纳穆果真是深得皇阿玛喜欢,堪当重任,这一句,实在是......” 殊兰吐出一口浊气,哒哒的马蹄声在喧闹的大街上并不明显,马车里的声音传出去就能很快消散无隐无踪。 “皇阿玛心思难测到底为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句话难以预料,但有一句话,爷定是不能忘了。”殊兰说着看向了胤禛:“爷万不能因为这一句就忘形,以前是怎么做现在还怎么做,就只当皇阿玛从来都没有说过这句话。” 这道理胤禛懂,马车里没有外人,胤禛便随意了很多,笑着捏了捏殊兰的鼻子:“如今越发敢说话了,这样的事情爷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非要你说出来?” 这话说的殊兰一怔,她果真是什么都敢说了,若放以前她定不会这么说出来的,聪慧如胤禛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层,可现在她说了…… 十月秋闱,举国大事,却不料闹出了一场科场舞弊案。举子们出于义愤,把考场匾额上的“贡院”两个字涂写成了“卖完”,还有一群考生竟将财神庙里的财神泥像抬到了夫子庙里,江宁城内万人空巷,观看考生们抬着财神爷游街。李煦抄录了一副对联:“左丘明双目无珠,赵子龙一身是胆。”这分明是指斥主考官左必蕃对舞弊行为视而不见,副主考官赵晋胆大妄为,贪赃枉法。 皇上大怒,令户部尚书张鹏翮、漕运总督赫寿为钦差大臣,务将科场案彻底查清。 科场舞弊案让五十一年的新年都过的不够痛快,官官相护,贪污腐败,案子还没有查清楚老爷子却越加看清楚了朝廷的问题,夕阳的光辉渡了他一身,他深深的叹息,就只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者。 黑暗即将降临,黎明的到来需要一把可以划破长空的利剑,谁才是这把利剑? 101 江南科场舞弊案中,噶礼受贿纵容舞弊,革职听参,张伯行忠贞秉正,即留任原职,日后再行升赏。 康熙的一系列举措最终还是安抚住了举子的心,轰轰烈烈的科场舞弊案才算结束。 两江总督噶礼的倒台使得八阿哥一脉严重受创,江南人事剧烈变动,人人都看重了江南这块肥肉,费力安排自己的人马,老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放任自流。 太子做事更为嚣张,任人唯亲,随意贬斥升降官员,好好的朝堂因为太子乌烟瘴气,人人自危。 太子如今的情形就像是一个人临死之前的疯狂,老爷子似乎将一个父亲的宠爱发挥到了极致,任由太子胡作非为。 老爷子如此宠爱太子,似乎并没有让太子得到任何安全感,相反却越加不安起来。 “丽丽要!” “舟舟要!” 纳穆拿着个自己做出来的风车惹得丽惠和弘昼都喊着要玩,弟弟妹妹都喜欢让他看上去又自豪又高兴,想了想郑重的道:“你们等等,哥哥在去做一个你们两个一块玩。” 才一岁的丽惠和弘昼胖嘟嘟的坐在一起齐齐的应了一声,可爱又听话的样子逗得坐在一旁看书的殊兰轻笑了一声,小家伙们见殊兰终于注意到了自己,从矮榻上滑下去,一面叫娘,一面往跟前蹭,丽惠走路稳当说话又清晰,几下就赢过了弘昼,眼见着已经被殊兰抱了起来,弘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正准备去做风车的纳穆不得不折回来哄弘昼。 胤禛进来的时候屋子里正热闹,他的心情看上去很快就好了起来,抱起了正在哭的弘昼,弘昼立时破涕为笑,搂住胤禛的脖子去看纳穆:“哥哥,要!” 胤禛笑着摸了摸纳穆的脑袋:“是个好哥哥。” 纳穆挺了挺小胸脯:“阿玛过奖了!” 在老爷子跟前养了这么些时间果真是跟以前大不相同了,小小年纪已经一身的皇家子孙风范,做事情说话都有板有眼有模有样,小大人一样不敢让人轻视,皇帝亲自教导出来的人果真不是寻常人可相比的。 殊兰不自觉的就想到了太子。 胤禛抱了抱弘昼,又抱起了宝贝女儿,雍亲王府上最不缺的就是女儿,胤禛最宠爱的孩子却是丽惠,丽惠咯咯的笑着张开手臂抱住了胤禛的脖子,踩着胤禛的肚子扯着胤禛的辫子就往上爬,看上去又兴奋又高兴。 胤禛不慌不忙的护住丽惠,一面还叮嘱:“慢一点,小心一点。” 胖嘟嘟的丽惠小猴子一样灵活,殊兰一笑,胤禛自己也笑了起来:“这丫头无法无天了。”虽是这样说着却是满满的宠溺。 怜年一面给胤禛捧上茶水一面想,主子爷跟主子还有丽惠格格说话这语气果真是相似。 殊兰看丽惠实在抓的胤禛的头发太使劲,有些看不过眼,将丽惠抱进了自己的怀里,点了点她的小鼻头:“一点都不听话。” 小姑娘年岁小,却是个顶顶聪明的,搂着殊兰便撒娇:“丽丽爱娘!”又转过头冲着胤禛道:“丽丽爱阿玛!”有着和殊兰极其相似的眉眼,弯成了一对月牙,漂亮又可爱。 若是个儿子这样说了大抵是会得上一巴掌一声呵斥,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儿情形完全就便了,胤禛又从殊兰的怀里接过了丽惠:“真是阿玛的宝贝。” 殊兰看着父女两的情形差点失笑,笑着摇了摇头,叮嘱了几个孩子几句就让奶嬷嬷都抱了下去,胤禛看着是有些事情要说的。 等着几个孩子下去,胤禛便坐在了殊兰身边,习惯的握住了殊兰的手在手里慢慢揉捏:“宋氏......” 有人日日夜夜盯着宋氏,宋氏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这样看也有可能是泰萝说了谎话。 殊兰总觉得哪些地方不对,却又说不清楚,一面接着胤禛的话说,一面捋清思路:“宋氏除过早上请安,平时都很少出门,待下人和气,从不随意打骂,闲暇时候多是做些针线,给府上几个算的上主子的人谁都没有落下过,人人都有份,往常爱拜佛,除过爷,就是给姐姐,年妹妹还有我祈福,看上去实在是个心善又安静无害的人,完美......” 殊兰这样说着,猛然之间反应了过来,转头去看胤禛,胤禛似乎也想到了,看向了殊兰:“完美的近乎不是真的。”他们想到一处去了。 一个人日常生活若不是刻意,怎么可能完美无瑕到挑不出一丝的错处,除过正面情绪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 如果宋氏是装出来的,那么她的可怕又提升了一层,胤禛所派监视宋氏的人都是武功高手,宋氏都能窥破且无人发现她身怀功夫,那么她的功夫到底已经达到了什么境界? 这样一想,胤禛的心就绷了起来,站起来在地上走动,如今不管宋氏到底是不是凶手,这样的女子是不能在留在府上了,便是用些非常手段,都必须解决掉她。但这些话他是不会直接告诉殊兰的,成大事的大男人总要有一些非常手段。他见殊兰皱着眉头,转而安慰她:“这都是小事,便是她在厉害,雍亲王府收拾一个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再厉害也是一个人,从实质上来看确实不足畏惧。但知道了宋氏的实力,只要她还在府上一天,殊兰就不能完全放心。 第82节 胤禛似乎也能明白殊兰的担心,后宅多为妇孺弱小,放一只老虎一样的猛兽,确实令人担忧,是要快点处置才行。 他安抚了殊兰几句,便出了屋子。 佛前的香火袅袅升起,宋氏将经文默念了一遍又一遍,额尔瑾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这样念一遍她的心里就舒服一点,若停下来,就好像再次被火烧油煎一般痛苦,她念够108遍就缓缓的停了下来,好像是接受过洗礼一般,眉目舒展。 一旁侍候的小丫头见宋氏念完了经,忙走到宋氏跟前扶起她,一面又道:“主子日日都为福晋念经祈福,一时一刻都不落,奴婢看着都觉得难得,主子爷若是知道了,必定会对主子另眼相待的。” 小丫头刚刚说完,见着宋氏猛然转头看向了她,那眼里晶亮的光闪得她忙垂眼了眼:“可是奴婢说错了什么?” 宋氏收回目光,自嘲的笑了一声:“你没说错,说的很对。” 罔她自诩聪明绝顶,却忘了做的太好就是做的不对,她的破绽怕是已经露出来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吩咐小丫头:“侍候我换衣裳,在将前些日子给贤侧福晋做的两双鞋子收拾出来,我送过去,在不穿,时令过了就没机会了。” 小丫头忙应了一声。 殊兰带着几个孩子吃刚做的水果沙拉,弘昼吃的满脸都是,丽惠撒娇要殊兰喂,不肯好好吃,纳穆坐的端端正正刚吃了小半碗,殊兰正在表扬:“看你们哥哥吃的多好?舟舟和丽丽也是乖孩子,要学着哥哥。” 弘昼看了看纳穆,胳膊就在脸上擦了一把:“舟舟乖。” 丽惠又撒娇耍赖:“膊膊(胳膊)疼,娘喂。” 殊兰正要说话,外面的丫头道:“福晋,宋格格过来给福晋送鞋子了。” 殊兰一怔,顿了顿道:“鞋子收下,就说我今天没有时间见她,改日在好好闲话。” 小丫头应了一声退了下去,殊兰却多了一重心思,吩咐一旁的小丫头:“从侧门出去,把明姑娘请过来,说我有些事情想跟她商量,快一些。” 宋氏听得小丫头说殊兰不见她,笑了笑:“那行,改天我在来吧。” 小丫头一直看着宋氏走远才折了回来。 等在书房的胤禛听得苏培盛道:“主子,宋格格失踪了!” 胤禛一怔立时站了起来:“快派人去贤侧福晋那里。” 他一面说着,自己也往外走。苏培盛快步跑出了屋子。 102 孩子们玩了一会都累了,红扑扑的脸蛋靠在一起睡的很香甜,丫头们都退了下去,安静的屋子里,橘黄色的阳光温柔又静谧,窗外吹进来的风里还带着不知名的香味,清新诱人,就仿佛是很多年前一直就是这样的,安静美好,阳光透过雕花的窗在孩子的脸上留下明亮的印记,欢快又让人眷恋。 殊兰浅浅的呼吸岁月的美好,就好像曾经梦到过一样,熟悉幸福的让人心头发颤,指尖上还残留着鲜花的清香,抿一抿鬓角便连眉眼都带上了香气。 她伸手握住孩子柔软的小手,忽的觉得满满的已经别无所求。 轻盈的脚步声如同蝴蝶煽动翅膀,若不足够敏锐,几乎无法察觉,殊兰转头看,见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子站在门口看她。 这女子真的很美,她有一双能够摄人心魄的眼,璀璨夺目如浩瀚星空,看她的眼就仿佛看到了智慧和浩瀚,她静静的站在门口,帷幔翻飞,若隐若现。 殊兰垂了垂眼也站了起来:“宋姐姐来啦。” 宋氏翩然前行,就如独舞的蝴蝶,优美诱人。 殊兰几乎没有看到她是怎么走,她便已经站在了殊兰面前,近的可以嗅到她身上清浅的兰花香,空谷幽兰,高洁又高傲。 殊兰浅浅的叹息了一声,这女子真的很美:“姐姐来啦,坐吧。” 宋氏轻笑,犹如兰花盛开,满室清香:“你到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意外,你什么都知道了,真的能这么平静?一点都不怕我?” 她一面说着带着满眼的笑意又往殊兰跟前凑了凑。 殊兰抬手理了理鬓发,离的太近差一点触到宋氏的脸颊,只感觉到温热:“怕能怎样不怕又能怎样?姐姐心里有数。” 宋氏伸手挑起殊兰的下巴,细细的打量她,啧啧的赞叹:“美人就是美人,越细细的看,越觉得美不胜收,让人留恋不已,也难怪胤禛如此宠爱与你,若是我我也把持不住。” 她叫胤禛的名字仿佛是在说一个跟她毫不相关的人。 殊兰抬起眼眸,依旧雾蒙蒙的江南三月的烟雨一般,看不真切又诱人在继续看,越看越觉得那眼里一定还有些什么,一切都印在了眼里,一切又都没有在眼里。 “姐姐为什么要害年妹妹?” 宋氏一顿,又轻笑了起来:“你既然想问我就告诉你,我不喜欢她,看她不顺眼很久了,恰巧泰萝撞见了我的秘密,刚好一举多得。” 她捏着殊兰下巴的手慢慢收紧,眼里闪现着疯狂地光芒:“我看你不顺眼也很久了,本想着等等在收拾你,不想你这么聪明,也看出了破绽,如今连胤禛都容不下我了,你说我若不杀你,怎么对的起我自己?” 殊兰淡漠的询问:“那姐姐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想要胤禛所有的女人都死了,所有的孩子都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 “姐姐何苦这样?爷并没有亏待姐姐。” “没有亏待?!”宋氏的手猛然收紧:“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他亏欠我的太多了!我刚刚进府三个月就怀了孩子,是他把我推倒在地上,我三个月的孩子就流了!才三个月大就流了!”她看上去极其痛苦,脸上的神情也扭曲了。“额尔瑾进府没多久我又有了身孕,我不敢让人知道,额尔瑾肯定是看出来了,那个毒妇整日的要我立规矩,整日的少吃缺穿,生怕我的孩子生在她前面,她给我的孩子下药,下药!我三个月大的孩子又流了!” 之后的事情殊兰多少知道,宋氏再次怀胎生下了胤禛的第一个孩子,那孩子生下没多久就去了,大抵也有额尔瑾的作用在里面。 宋氏似乎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泪流满面:“我的丫头刚生下来跟一只小猫一样,哭都哭不出来,她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看一眼我这个额娘就去了,还没来得及吃一口我的奶就去了!都是你们这些贱人,都怪你们这些贱人!” 她哈哈的笑着,狰狞又恐怖:“知道弘晖是怎么掉进水里的吗?是我吓唬他,说他额娘快死了,在不跑快点就见不上了,是我帮着他掉进水里的。知道弘昀是怎么死的吗?是我告诉武莹莲弘昀对花粉过敏,或可致死,是我告诉李氏你对弘昀心怀不轨,绝对不能让你搭手施救。知道额尔瑾毒害她女儿的毒是从哪里来的吗!也是我给她的,哈哈哈!那个贱人,真是恶毒,连自己的女儿都下的了手,二格格就算好了,这一辈子也别想生育了,她要是活着就要给她那个卑贱的额娘赎一辈子罪!” 宋氏的声音吵醒了弘昼和丽惠,两个孩子哭着要殊兰,宋氏猛的看向了两个孩子,殊兰的心陡然提了起来。 宋氏看着丽惠的眼神有些迷蒙:“丫头啊,你来看额娘啦,快来,到额娘跟前来。” 她看上去晕晕乎乎的神智已经不清楚,殊兰吓的抱起了丽惠:“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冲着我来,孩子没有错!” 宋氏已经听不见殊兰在说什么,她依旧想要抱起丽惠。 殊兰看向了她的身后。 那个喜欢穿一身黑衣的男子,满目焦急与暴躁,薄唇抿出一条锋利的剑,黑眸暗烈,好像是从天而降的神祗。 殊兰微微闭上了眼,挡住了弘昼的视线,捂住了丽惠的眼。 她可以清晰的听到利剑刺破肉体时的声音,就好像在唱一首生命消逝的歌,唱着听不懂的词,却一如既往的哀婉,这个神秘又悲哀的女子,鲜血流了一地,就好像是在说明她生时的繁盛和耀眼。 胤禛用力的拥住了殊兰和殊兰怀里的丽惠,心尖锐的痛才渐渐缓解。 后面跟着的人悄无声息的将宋氏抬了出去,地毯也很快换过,又点了熏香,屋子里霎时又恢复了原来的宁静,除过尚且留在殊兰身上的鲜血,一切仿佛都未发生过。 弘昼已经不哭了,站起来要殊兰抱他,丽惠以为殊兰在跟她玩游戏,咯咯的笑着:“看不见丽丽了!” “幸亏我来的及时,幸亏你们无事。” 殊兰用脸颊蹭了蹭胤禛的侧脸:“无事,一切都安好。” 这个世界或许有很多不为人知的黑暗,有一些恰巧被你发觉,但只要你转身面向太阳,阴影就留在了身后。有时候不是这个世界缺少光明,而是你恰巧把自己放在了黑暗里。 什么样的人注定看到什么样的世界。 殊兰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不知名的清香又涌入了肺腑,太阳还是静谧美好的橘黄色,透过雕花的窗照了进来,光明又温暖。 她因为害怕宋氏会伤害到孩子,零时配置了一些迷药装在了衣服里,她抬手整理鬓发的时候就已经撒了出去,越是激动越容易让药效发作,也因此宋氏后面看上去神志不清,以至于胤禛刺向了宋氏,宋氏都没有察觉。 103 入了九月天气就已经骤然冷了下来,营帐里已经摆上了炭盆,纳穆跟在老爷子的身侧看着他跟下头的大臣们说话,安静懂事,看见的大臣们心里都多了一层想法,皇上如此厚爱,可有效仿朱元璋之意? 老爷子处理完了政事,牵着纳穆的手往外走:“草原的风景好,一望无际,看的人心胸开阔,成大事的男子,胸襟都要博大,不能为小事所牵绊,否则苦的都是自己。” 纳穆是不懂的:“纳穆记下了,大了慢慢就会懂的。” 老爷子笑了笑,摸了摸孙子的脑袋,又将目光投向了远处,九月的草原万物凋零早没了生机,荒凉又壮阔。起了风吹的云从头顶快速飘过,又露出浩瀚的蓝天,纯净悠远。 时间大抵是快到了吧。 皇上二废太子,快的让所有人措手不及,老爷子快刀斩乱麻,废太子一事犹如巨石投入水中,又迅速归于平静,似乎所有的苦难都只被囚禁与咸安宫的废太子所承受,有大臣在提立太子一事都被老爷子处置,没多久便在无人敢提重立太子一事。 历史上从来没有哪一个太子在二度被废之后还能再次问鼎大宝,德行有亏,难当大任。所有有野心的人都看到了新的希望。 八阿哥皱眉摇头,并不同意十四的做法:“如今不过是面上看起来安稳,若我们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必定会万劫不复。” “八哥如今是被吓破胆子了,那东西又不是以前没有动用过,现在这么好的时机 ,不拿出来收买人心,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十四看上去很是气愤不平。 九阿哥在一旁劝道:“十四,你听八哥的准没错。”他看上去最信任的还是八阿哥。 十四的眼眸深了深:“我说的话你们都不愿意听?” 他这样一问,屋子里的人都不好回答,八阿哥拍了拍十四的肩膀:“我们同舟共济,最终还是为了大家好,不是愿不愿意听的问题,你要……” 十四猛的一拍桌子:“我在说一次,太子被废在无问鼎大位得可能,朝臣们蠢蠢欲动都在重新站队,老爷子的年纪眼见一天大过一天身体也越来越差,若不把握住这么好的机会,以后便是想收买都没有多大机会了!” 众人的眼里还是有赞同的,八阿哥叹息了一声:“既然要做,就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他的威信犹在,他若同意,大抵上就没有多大问题了,十四的眼里有的野心如大火一般又燃烧了起来。 赫舍哩笑的雍容大度,就是拉着明彦华的手不放开:“……多大年纪了,老家是哪的,爱吃什么,平时都做些什么……”她问的太多,坐在一旁的殊兰都不好意思了起来,笑着打岔:“您也真是的,人家是个姑娘家,哪经得起您这么询问?” 明彦华垂着眼眸看不清眼里的情绪,只是身上的冷漠似乎有些裂缝。 殊兰从她紧握的双手里看出了她的挣扎,这姑娘通透懂事,见过鄂容安大抵还是有些好感的,只是所要考虑的太多,赫舍哩明显的示好对她来说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赫舍哩呵呵的笑了笑,拉着明彦华在身边坐下,装模作样的又跟殊兰讨论鄂容安:“……懂事的很,他同窗都有了通房丫头,就他一个不要,这一点我就最高兴,咱们家里不出那样的人,他们兄弟几个以后谁敢纳妾我第一个不答应!” 殊兰听的尴尬,又不好挡着赫舍哩明显的诱惑,便低头喝茶。 赫舍哩说着又笑呵呵的跟明彦华说话:“前几日去别人家作客,她们家姑娘我是见过也是知道的,贤良淑德,针线管家样样精通,但我就是不喜欢那样的姑娘,太贤惠了管不住鄂容安,千篇一律的大家闺秀咱们家不要。”她就差说,你是什么样的,我们家就喜欢什么样的。 殊兰看见明彦华握着的手慢慢松开,朝着赫舍哩福了福身子:“彦华还有些事情就先退下了,改日在陪夫人闲聊。” 殊兰抢在赫舍哩前头答应了一声:“你忙你的去吧,若有空在过来陪我。” 明彦华应了一声。 十月的天气府上的丫头们都穿上了夹衣,依旧穿的单薄的明彦华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她又想起赫舍哩说的那句话“贤良淑德,针线管家样样精通。”鄂容安以后要走上仕途,他所需要的就是那样的妻子,而不是她这样的,手上还有练剑留下的老茧。 她大抵是无法为了鄂容安改变的,无法做到一个合格的豪门妻子。即便现在在相爱,时光流逝世俗打磨最终又能剩下多少?与她而言,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她离开的时候晨雾还未散尽,她在曾经相遇的地方黯然垂首,又似乎因为曾经相识而觉得甜蜜温暖,这个尚且阳光羞涩的男子将会刻在她的记忆里,但多年后的某一天在见面他们便在无法相识,因为她爱他只是在那时。 鄂容安因为明彦华的突然离开,黯然了很久,他常会一个人在高处独坐,期望可以看见远处的正在独行的白衣女子,他张开双手清晰的看见手掌上的纹路,就好像一个人要走的路,也许会有很多岔路口,但你知道有一些路是你必须要走下去的,就如现在,他不能抛开他的家人他的梦想去追逐一个远去的灵魂,他们都有他们需要做的事情。他渐渐懂了,若无法相守,也只能相望。 伤痛迟早会被填平,因为生活每时每刻都是新的。 第83节 殊兰跟坐在一旁看书的胤禛唏嘘感慨:“那孩子实在是有主意,说走就走,鄂容安难过了好久的。” 胤禛放下书笑看了她一眼:“我到看你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殊兰轻笑着依着他:“这都被爷看出来了,心里确实是松了一口气,两个人的生活环境相差太远,以后过日子必定是磕绊多,在说了鄂容安以后是要走上官场的,有个江湖女子做夫人,别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了,现在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以后都是问题,到还不如规规矩矩的娶媳妇。” 胤禛放下书,揽着她的腰身,亲了亲她的额头,他总觉得她似乎跟以前对他不大一样了,好像越加亲密依赖了。 笑意不自觉的就爬上了他的眼角,盛着满眼的宠溺,觉得贴心又舒畅。 苏培盛快步走了进来,迟疑了片刻便道:“苏州天河县那边传了消息来,那山里果真有大问题。” 苏州天河县这个熟悉的字眼让殊兰猛的挺直了脊背。 胤禛安抚的拍着她寻问苏培盛:“说清楚。” “天河县的卧龙山里应该有金矿!” 104 在天河县人看来,卧龙山一直是个不祥之地,常有人畜进山无故失踪,或者进过山不久就会病死,上了年纪的人总是说,卧龙上里住着一条龙,进山的人都冲撞了神灵,被上天惩罚了,有或者说是被神收去当仆人了。 殊兰当时年岁虽小,对这些却记得清楚。 哥哥外出求学,回来的时候却是一具尸体,爹和娘亲因此与世长辞,殊兰曾从下人口中得知“大少爷是进过卧龙山的,等下头人找见就已经不行了。” 若哥哥一切安好,上一世的殊兰便是个平凡的富家千金,组可以富足安乐的过一生。 苏培盛依旧在说着下头人打探来的消息:“……进山里死了的人是发现了金矿,被下了毒,有的是直接被拉去当壮丁,若命硬一些,现在都是在的,下面人有一个混了进去,才知道的……” 殊兰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你是说,进山死了的人都是被下毒害死的?” 苏培盛忙应了一声:“也不敢说个个都是,但必定大部分都是。” 殊兰的事情胤禛都清楚,他看殊兰情绪不稳,安抚的拍着她的脊背:“你一向看的通透,过去的事情你不要太放在心上,再个,只要能查清楚,你的仇就是爷的仇,必定会帮你报了的。” 聪慧如殊兰,最终也只是个凡人,有一些结就是过不去,就比如哥哥的死,时隔数百年她还总能梦见娘亲在看见哥哥尸体时脸上难以描绘的绝望,她的心就缩在一起疼,老天为何让她儒雅俊秀的哥哥英年早逝,害得她家破人亡? 她垂下眼,颤抖着双手:“殊兰谢爷的体谅,若知道是谁害了哥哥,殊兰必定不会原谅的,只求爷为殊兰做主。” 胤禛挥了挥示意苏培盛先下去,用双手包住殊兰的手,柔声跟她说话:“逝者已逝,当安息,你若执意不忘,不过是搅的他们不安宁,爷不是要你放过那个凶手,是要你放过自己。” 在殊兰看来胤禛的心里总是有些狭隘淡漠的,可如今看她似乎还是不够了解胤禛,他的世界也是美好宽广的,狭隘的到成了她,她不自觉地落泪到不是因为伤心,只是胤禛的一句话里,她听到了满满的疼惜,女人的心很小,小到一句话就可以填满整颗心,女人的要求其实很低,低到一句话,就可以完全掳获她。她搂着胤禛哭泣,忽然觉得,若真的一切安好,她又如何来遇见胤禛,她这一生早已注定,无处可躲。 她在树荫下的椅子上坐着,丽慧软软的趴在她的身上,纳穆带着抹得如泥猴子一般的弘昼在远处偷着看她,大抵是害怕被她责骂,她托着下巴看着三个孩子,眉眼间都是平和的笑意。 人这一辈子总要遇到悲伤的难过的事情,你不能把自己陷进去,功名利禄过眼云烟,若执意追求就入了魔障,她活了几百年的时间了,如今似乎才真正的看透看明白,能当皇后也罢不能当皇后也好,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心到底快活不快活。 世界上从来都不缺少束缚,但总有一些人活得快乐一些人活得不开心,这一切都取决于一个人的心,老天要她重活一世,原来是想要她明白,什么都没有心重要。 人生漫长,故事实在很多,若说结束似乎才是开始,当一个人以一个全新的心态在生活,即是结束又是开始,故事一直都在这…… 105完结章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康熙帝不豫,还驻畅春园,命皇四子胤禛恭代祀天。 十一月的北京城已经飘起了大雪,鹅毛一样的大雪密密匝匝的往下落,以至于看不清楚前面的人,殊兰端着药膳往德妃寝宫,见着个穿着大氅的男子,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她停下来看了看,渐渐的才看清来的人原来是十四阿哥。 德妃自入了冬身体一直不好,在加上老爷子身子也不好,殊兰一个月里有多半时间都是在宫中侍奉,十四见是殊兰抱拳行礼:“四嫂。” 不知不觉众人称呼殊兰就成了贤福晋,皇上实在信任看重殊兰,人人见了她都要多一份尊重,就是十四在这个极其敏感的时候,面子上越发做的到位。 殊兰微微颔首:“十四弟来了。” 十四一面随着殊兰往里走,一面问德妃的情形,满脸的关切,殊兰却从他眼里看到的只有焦躁,老爷子病重,眼看时日不多,却偏偏要胤禛代替他去祭天,十四要真不着急才是奇怪。 殊兰垂下眼,不徐不疾的说着德妃的情形:“额娘还是老样子,肺热咳嗽,天气一变就容易得风寒,这都要慢慢养的……” 十四若有所思,有些心不在焉的点头。 殊兰看着德妃喝了药,就退到了一侧,十四能来,德妃看上去还是很高兴的,坐起来拉着十四的手说话:“穿的什么衣裳?暖和不暖和?外面天冷的很,千万别得风寒!” 十四看上去有很多话要说,但见殊兰在,总是欲言又止,德妃大抵是看见了,慈祥的拍了拍殊兰的手:“你前几日说是要给额娘做个护膝,这会下去带着人找找料子,就给额娘做一个吧。” 殊兰应了是,又叮嘱了德妃:“您少说几句话,平日里要是想十四弟就找来陪您,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德妃笑着点头。 殊兰出了屋子,带着小宫女去找料子,一会便听得外头的小宫女道:“雍亲王和纳穆阿哥来了。” 初成少年的纳穆跟人到中年的胤禛走在一起,总是莫名有些相似之处,但若说最相似的却是两人眼里对殊兰的眷恋,殊兰笑着起身迎了出去,拉着纳穆的手摸了摸他身上的衣裳,便得了这少年一个欢快明亮的笑意。 越发稳重的纳穆也只有到殊兰跟前还有这孩子起得一面,越上年纪便越小心眼的胤禛却看不惯娘俩亲密的样子,咳嗽了一声,低声呵斥:“成何体统!” 殊兰卷唇浅笑,乘着胤禛不注意朝着纳穆眨了眨了眼睛,又得了纳穆一个调皮的笑意。 殊兰替胤禛褪了大氅,一面跟他说话:“十四弟在里头,额娘要我出来找料子。” 胤禛微微颔首不自主的又多看了几眼这围着自己转的女子,岁月实在是厚爱她,似乎从第一次见到开始她就一直是这样,江南烟雨里走出来的女子,若微笑便如出荷绽放,眼里总是笼着几许哀愁,几许烟雾,看一眼就是一世繁华。 殊兰抬头,从他还未掩饰的幽深璀璨的眼眸里里读出了些温暖甜蜜的东西。她抿唇低头浅笑,于是,满室生香,万物黯然,耀眼又温馨。 德妃大抵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让宫女出来看:“主子说,若是纳穆阿哥到了,就让进去。” 众多孙子里面,老爷子和德妃就喜欢纳穆,人说隔辈亲,这话真的不假,十四和胤禛明显都是靠后了的。 胤禛和殊兰带着纳穆一起进去,里面剑拔弩张的气氛还没有来得及消散尽,十四涨红着着脸坐在椅子上,一见着胤禛几人进去,立时将脸偏向了一旁,甚至都不起来向胤禛行礼。 德妃的呼吸陡然粗重了起来,殊兰看了纳穆一眼,纳穆立时笑着恭敬的朝着十四行礼:“侄儿见过十四叔。” 伸手不打笑脸人,十四勉强点了点头,气氛才缓和了很多,德妃缓和了脸色,叫着纳穆在自己跟前坐下:“刚从你皇玛法那里过来吧?冷不冷?中午吃了什么?” 纳穆一一答了,又询问德妃的身体,德妃神态里透出的高兴和亲昵比之对着十四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十四的神情越发不好,大抵终于忍不住,刻薄的问道:“四哥如今可真是得皇阿玛的看重!” 胤禛看了他一眼:“皇命难为。” 十四被这一句话刺的冷笑了一声:“虚伪。” 当着殊兰和纳穆的面说这样的话实在是不应该,德妃呵斥道:“成何体统?” 十四到底是有了年纪了,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缓了缓淡淡的道:“若他日四哥问鼎大宝,可能保弟弟荣华富贵?” 这一句话说的极其大逆不道,胤禛深看了他一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德妃最不想看到兄弟两相残,尽量温和的看着胤禛:“他到底是你亲弟弟,若有些做的不对,你……”她顿了顿看向殊兰,期望殊兰说几句,殊兰却垂着眼,一下一下替一旁的纳穆理着衣裳。 胤禛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儿子心里有数,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 十四冷笑道:“额娘听到没,四哥一朝得势就是儿子的死期了!” 德妃身子不好,情感也脆弱,被十四说了几句就落了泪:“这都造的什么孽,亲兄弟也非要如此?” 胤禛看了看德妃,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纸,给了十四,十四戒备的接到手里,看了几眼,脸色陡然大变。 胤禛淡淡的问他:“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十四无非是想将德妃争取到他身边,还想尽力一搏,胤禛拿出来的东西,让他最后的希望破灭。 十四的脸色变了又变,德妃诧异的看着十四朝着她行礼,匆忙的走了出去。胤禛知道的事情若让德妃知道了,别说帮他,大抵认都不想认了。 胤禛是可以将事情做的更绝的,但德妃身体不好,实在经不起刺激。胤禛见德妃看他,在德妃身边坐下:“额娘放心,若儿子真能成大事,绝不会忘了十四弟是儿子的亲弟弟。” 德妃似乎是很信任胤禛的,因为这一句话,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有你这么一句话,额娘就放心了。” 她大抵是真的放心了,脸上立时就透出了疲惫,殊兰安置德妃睡下跟胤禛和纳穆一起出了寝殿。 殊兰一面走一面交代纳穆:“回去了好好看着点弘昼,不能让他不知道好歹的在雪地里玩,丽惠要是不下功夫做针线,你告诉她,过年就没有一件新衣裳,等她年纪大了也没有什么胭脂水粉可用,额娘说到做到。” 纳穆笑着替丽惠求情:“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哪里用的着做针线?” 殊兰笑着摇头:“哪里是为了让她会针线,不过是想要她磨磨性子,她那火爆脾气要是不好好磨练以后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纳穆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额娘说的也是。” 胤禛等了好半响才等到殊兰的目光,轻咳嗽了一声道:“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在宫里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殊兰笑了笑:“爷说的我都记下了。” 不知不觉的,能得殊兰一个微笑,好像所有的等待都变得值得,相濡以沫的生活,最终就成了不离不弃的眷恋。 父子两的背影最终模糊在了雪地里,殊兰才缓缓的收回了目光,陡然觉得岁月静好。 回去的路上雪实在是太大,胤禛和纳穆坐了马车,胤禛将坐在一旁的纳穆看了几眼,露出了个笑意:“看你一路上就想说话,有什么便问吧。” 纳穆眼前亮了亮,越发坐的笔直:“十四叔做过什么对不起阿玛的事情?” 胤禛脸上的笑意多了一重,仅凭看到的事情就能猜到这一层实属难得。 胤禛缓缓的叙述,纳穆的眉头越皱越紧:“....万安县的事情是十四叔设计陷害的阿玛,后来雇杀手,阿玛的官船沉没也是十四叔一手设计?十四叔......” 他紧抿着嘴沉默不语,虽然知道天家无情,但无情到这地步还是令年幼的纳穆心里不舒服。 胤禛拍了拍纳穆的肩膀:“大千世界,终归什么都有,十四跟阿玛虽说不好,但你看你九叔十叔照样肝胆相照,别把事情想的太好,但绝对不能想的太坏,事在人为,不在天。” 胤禛的这话说的纳穆的心豁亮了起来,点了点头:“阿玛说的话,儿子都记下了。” 胤禛欣慰的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老爷子如此明显的倚重他,说白了纳穆的原因占了很大一部分。 是日,康熙帝病逝,即夕移入大内发丧,遗诏皇四子胤禛继位。 皇后西林觉罗殊兰入住储绣宫,受命妇朝拜,皇后册封大典,她回身看,沉默的四九城一如那几百年间一般沉默,所不同的只是她的这颗心,她这一生从侍女到皇后,步步芳华,却抵不过身边这个白首不离心的男子,她卷唇一笑,倾国倾城。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这次是真的完结了,妹子们让俺亲一个,真心感谢妹子们的一路陪伴,真的,一直爱你们!!!! 本文由【伊朵浮云】整理、楚留香文学网<a href=" target="_blank"></a>转载,请勿用于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