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少年微微甜》 第1节 ============== 书名:孤城少年微微甜 作者:苏梦得 文案: 高中的他们:学神校草(冷漠内敛闷骚自卑)vs伪学霸校花(自信伪傲娇 ) 长大后的他们:冷淡大医生vs热情芭蕾舞者 双向暗恋,重逢。 简单来说,这就是一个乡下穷小子看上了一个城里白富美,对其念念不忘,然后为她、为自己努力奋斗的故事。 1 高三那年,因家里出事,温蕴之不得已回乡下避难,入学当地的清城一中。开学初,她就惹上了传说中的校园大佬顾炎生,被对方泼了一脸酒,她当场报仇,亦泼对方一脸酒,后来对方却多番出手相救处于困境的她。 十年后,她重回清城,才得知掩藏在心底的少年顾炎生,在她离开清城的那天,亦离开了清城,踪迹无处可寻。 2十年后。顾炎生一眼就看见人群中的温蕴之。 酒吧灯光昏暗微黄,她似乎未变,照旧耀眼夺目。 旁边的友人打趣:“就是她吧?这么多年你做苦行僧,就是为了她吧。” 他眸里掠过隐忍,面色一贯的平静无波。 友人为证实自己所言非虚。趁他不注意,翻出他手机,点开屏幕,锁屏照片上的女孩,清丽无瑕,干净无尘,赫然是不远处的女人。 顾炎生看着照片,神色恍惚。 他本该死在十八岁的破碎里,却为了等她暮年,活到现在。 阅读提示:初恋1v1双c,结局he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蕴之,顾炎生 ┃ 配角:谢非,朱宁,叶璃 ┃ 其它:救赎 一句话简介:再见时,你依旧是我心中的童话。 立意:双向暗恋,久别重逢。爱国爱人民! ============== 第1章 绿皮火车在轨道行驶,发出重复机械的轰隆声。温蕴之头靠着车窗,盯着外面。 阳光和煦,大片的麦田一闪而过,身姿婀娜的垂柳迎风飞舞。 父亲公司濒临破产,官司缠身,母亲被扣押在新加坡,禁止出境。 家里出事的那日,为了避免外界找上她的麻烦,舅舅连夜给她订机票,安排人送她去机场。 她先是从帝都坐飞机到n市,再从n市坐火车前往父亲的家乡,清城县。 记忆里,她只在很小的时候去过清城一次。 广播提醒十五分钟后到站。她起身去车门附近拿自己的行李,两个二十八寸的行李箱,附带一个双肩背包。 这一趟列车乘客稀少,整个车厢不到五个人。 乘务员拿着对讲机经过,温蕴之抬眸问:“姐姐,请问这边的清泉花园怎么走?” 乘务员是清城县的人,耐心回答:“出了站,你直接乘1路公交车。”看一眼她的行李,她继续说:“你行李多,打个的士比较方便。” 温蕴之浅笑着道了句谢。对方摆手说不客气。 片刻后,温蕴之推着两个行李箱出了站。 窄小的街道边,停有三三两两的摩托车,聊天的摩的司机侧目打量她。 绿色的出租车驶来,她招手示意坐车。 车子缓缓停下,司机探出头,操着本地话问她去哪儿。 她起初没听懂,随即反应过来,用普通话回,“师傅,去清泉花园。” 司机“啊”了声,瞥见她的行李,下车打开后备箱,干脆利落地将其中一个行李箱放进去。 箱子太大,后备箱只能放一个。剩下的一个只能放后座。温蕴之打开后座车门,“谢谢叔叔。” 司机咧嘴笑笑,用不熟练的普通话说没事。 温蕴之坐进副驾驶,车里开着空调,褪去身上不少燥热。 司机大叔用生硬的普通话问,“姑娘从外面回家来啊?” 温蕴之愣了一瞬,“啊,是。” 司机大叔,“在哪儿打工啊?” 当地许多孩子十几岁就出去打工,司机误以为温蕴之亦是从外地打工回乡的大姑娘。 温蕴之笑了一笑,“我马上读高三。” 她补充一句:“暑假去外地旅游了一趟。” 司机点头。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车子在公交站前停下。 “多少钱啊,叔叔。”温蕴之取出书包夹层里的钱包。 “十块。” 温蕴之翻出一张十元整给司机。后者接过,下车帮忙将她行李箱拿出来。 温蕴之再次道了句谢,司机摆手说不用客气,随后坐进驾驶座,驱车离开。 街道上车辆来往,闷热的空气潮湿粘腻。温蕴之取出书包里的水果机,拨通爷爷奶奶家里的座机号。 是爷爷接的,她告诉对方,她到了清泉花园,在公交站附近。 “之之到了啊。行,我叫你堂哥过去接你。” 堂哥是大伯的儿子,温少堂。 母亲顾婉仪和温蕴之说,大伯和大伯母二十多年前就和爷爷奶奶分了家。 夫妻俩好赌,没几年就赌完了分到的家产。 这几年在当地做些水果生意,时不时和她父亲借钱。 温蕴之坐在公交站旁的长凳上,点开手机扣扣,空荡荡的一片,一个联系人都没有。 来这之前,舅舅给了她这个新手机。交代除了他,帝都的人,无论是谁,都不要联系。 她忍住添加好友的念头,退出企鹅界面。 “温蕴之?”一道男声传来。 温蕴之抬头,来人大概一米七八,留着斜长的刘海,头发做了蓝色的挑染,穿着蓝色的短袖,低腰的小脚牛仔裤。 面孔很帅气,眉宇间和她父亲温行止有两分相似。 温蕴之嘴角扬起礼貌的微笑,“少堂哥。” 她穿着浅绿色的吊带,白色针织防晒衣,浅蓝色的九分牛仔裤,经典款的aj。 如果她不是自己的堂妹,温少堂会当场吹两句口哨。 “大美女啊!”他笑着感叹。 温蕴之淡笑。只说:“往哪儿走啊?” 她只记得爷爷奶奶家在清泉花园,不知其具体地址。 温少堂看一眼她的行李,“你拿了这么多东西!” 温蕴之略不好意思地一笑,“还好吧。” 温少堂嘀咕了句女生东西就是多。推过一个行李箱,“往这边走。” 温蕴之将手机放回裤兜,推另一个行李箱,跟在他身后。 路途中。温少堂和温蕴之聊天,后者时不时“嗯”两声,给予回应。 这里还未拆迁,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白墙青瓦,青烟袅袅,电线杆上有几只麻雀飞来,张望片刻又飞走。 巷子两侧的墙壁贴满了各种小广告,绿色的垃圾桶摆在巷口,有几只苍蝇飞旋在上空。 味儿不好闻,温蕴之下意识捂鼻子。 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红色短袖,黑色休闲裤的高个男生。他留着寸头,双眼皮不太明显,眉骨和山根比普通的亚洲人高,乍一眼看,有点混血儿的味道。 对方不冷不淡地看一眼她,自若地移开视线。 对着来人,温少堂脸上挤出一点笑意,“炎哥。” 被叫‘炎哥’的人没应,和他们擦肩而过,身材瘦削挺拔。 温少堂面色微变,眼底掠过几分怒气。 知道他尴尬,温蕴之开口,“少堂哥,爷爷奶奶家有无线网么?” “没有。”温少堂偏头笑着看她,“我家有,要不你去我家住?” 温蕴之摇头说不用了。 到了爷爷奶奶家。是一栋三层楼的陈旧砖房,二楼阳台摆有仙人掌和水仙盆栽。 一楼的大门是几扇连在一起的红色木门,贴有秦叔宝、尉迟恭的红色挂画。悬挂有两只红色的大灯笼。 当初父母还想把两位老人家接去帝都。现在想来,真要和他们一起住,辛苦的是两位老人。 温蕴之心中叹息,也不知她几时能回帝都。 第2节 进屋后,温少堂大喊,“爷爷奶奶,我们回来了!” 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从厨房快步出来。 只是通过电话,见到真人有些陌生,但那种属于亲人之间的亲昵是与生俱来的。温蕴之放下行李,笑着迎上前:“爷爷,奶奶。” 小孙女从小生活在帝都,相隔十几年见到真人,温家二老眼眶湿润,笑的合不拢嘴。“之之长成大姑娘了。” 温蕴之乖巧一笑。温情完,爷爷奶奶交代温蕴之赶紧坐下吃饭。 为了迎接她,二位老人今天做了丰盛的晚餐。 温奶奶不停地给温蕴之夹肉。后者无奈,“奶奶,我自己会夹,而且我要跳芭蕾,不能吃太多。” “小小年纪,学什么大人减肥。”温爷爷不满。 温蕴之笑了一笑,跟爷爷解释了其中的原因。 她四岁接触芭蕾,年长数岁后,在舞蹈院校,需严格控制饮食。活到现在,她亦习惯如此。 “就一餐,多吃点没事。”听完其中的缘由,温爷爷怜爱道,“你太瘦了,你瞧瞧你的腿,比你哥的胳膊都细。” 温蕴之戳戳碗里的米饭,“哪有这么夸张。” 温少堂瞧她一眼,喝了一大口排骨汤,咂咂嘴道,“女孩子还是瘦点好看,像我们学校有个女胖子,成天被人笑。” 温奶奶训斥,“什么女胖子?你这孩子说话注意点!” 温少堂不以为意地耸肩。转而道,“明天我们学校就开学了。” 温爷爷对温蕴之说,“明天爷爷送你去一中。” 他和老伴曾是清城一中的老师。如今虽已退休,但德高望重。温蕴之临了才来报名上学,需他亲自出面。 温蕴之小口地咬了口牛肉片,点头“嗯”了声。 - 温蕴之小学和初中念的是私人舞蹈院校。高中她才上综合学校,并且读的是理科。 温爷爷和曾经教过的学生,周全,现在12班的班主任沟通,安排温蕴之进12班。 12班是理科普通班,但老师的教学质量不低。 交代完琐事,温爷爷离开了一中。 周全三十多岁,戴着副黑框眼镜,瞧着温文尔雅。 除了担任班主任,他亦是12班的数学任课老师。 他温声嘱咐身侧的少女,“数学有什么不懂的,就去办公室找我。我不在办公室的话,就在17班。” 17班是清城一中唯一的理科实验班。亦叫飞跃班。 班里的学生,高一下分班考的时候,俱是全校理科生前五十六名。 建校至今,飞跃班出过三个省理科状元。温蕴之的父亲温行止是其中之一。 温蕴之说好。 周全进了12班,温蕴之跟在他身后。 教室有一瞬间安静,接着倒数两排的男生,率先发出 起哄声。有人还吹口哨。 女生则静静的打量温蕴之。 “安静。”周全拍下讲桌,不怒自威,“今天我们班,有一位新同学加入,大家掌声欢迎!” 男生用力拍手鼓掌。尤其后面两排。周全偏头示意温蕴之做自我介绍。 “我叫温蕴之。今后的一年,希望大家能和平共处。”言至此,她礼貌的一鞠躬。 她脖颈纤细修长,背脊挺直,举手投足间露着优雅。 谢非嚼着槟榔,跟着大家再次鼓掌,口吻调侃道。“高贵的白天鹅。” 顾炎生看台上的女孩,想起昨日下午,她捂着鼻子一副嫌弃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原创现言的小透明,看到文的宝宝们,觉得还不错的话,不要大意地收藏吧~o(* ̄3 ̄)o 第2章 不算温蕴之,全班五六十个人。分为四组,每组七排,男女同桌。 现在温蕴之加入,新座位不好排。 周全不会让哪个学生落单。他将一、二、三组最后一排的学生,加上温蕴之,合成一个组。 如此一算,班里就有五组。新分出来的这一组,没有同桌(桌子是单人单桌) 周全有打算。一、二、三组最后一排的学生,除了顾炎生和朱宁。平日闹腾,俱排倒数。 合成一组,坐在前面,方便管教。 他扬声道,“谢非,你坐第一桌!” “啊——”眼睛和嘴巴张大,谢非不敢置信。 “啊什么啊!”周全朗声交代:“赶紧的。等会把你嘴里的槟榔吐了!” 谢非合上嘴,嚼着槟榔。“老周,你是要折我寿吗,我不想吃粉笔灰。” 他们这一组,占据教室的c位。而他坐第一组,不如直接杀了他。 周全煞有其事地说,“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全班哄堂大笑。 谢非无奈的比了个ok的手势,一副我接受命运的安排样子。 周全叫温蕴之跟着班长彭景,去楼下自习室搬桌子和椅子。 新组成的单人单桌组,是目前的第三组。温蕴之坐第四排,前面是一个胖胖的女生。后面是顾炎生。 开学第一天上不了什么课,老师多是和学生们聊天。 为了让温蕴之尽快适应新环境,周全吩咐班里的学习委员,一个叫黄怡的女生,带她熟悉校内布局。 黄怡责任心强,放了中午学,和同桌徐子琪,来找温蕴之,热情地邀她一起去吃午饭。 温蕴之浅笑,“好啊。” 她对前面伏在桌上的女生说,“朱宁,你要一起去食堂吃午饭吗?第一节课结束,周全就将新的座位表贴在了讲桌上。 温蕴之前去看了会。她记性好,将周围同学的名字记了个大概。 搬书桌时,她书掉地上,朱宁仔细地帮她捡起。她对她印象很好。 朱宁慢慢地转过身子,她皮肤很白,一脸红就十分明显。她声音小小的说,“嗯。” 四个女生一齐前往食堂。温蕴之没饭卡,黄怡带她去办了一张,徐子琪和朱宁去占位。 打好午饭,四人坐下用餐。 温蕴之所过之处,惹得旁人侧目。 有人拿手机偷拍她,将其照片上传至学校贴吧,兴致勃勃地问她是谁。 知情的同学跟楼回复。12班的转校生,温蕴之。 于是下午课间,12班门口多了许多外班的人,以男生居多,探着脑袋偷看温蕴之。 开学第一天不用上晚自修,下午放学铃一响,教室就只剩零星几人。 温蕴之独自去财务室领校服。回到教室,见朱宁还在,随口问她家在哪儿。 “清泉花园那边。你呢?”共同用过午餐后,在温蕴之面前,朱宁褪去了不少腼腆。 温蕴之笑着说二人同路。 朱宁说二人要不要一起回家。 温蕴之扬扬手中的校服,“我需要去躺裁缝店,这个裤子太大了,我想改小点儿。” 朱宁看面前的女孩。她扎着中马尾,眉毛浓密却不粗重,穿着黑底白格的背心连衣裙,腰掐的极细,让人想到弱柳扶风四个字。 她笑着说,“我陪你去。” 温蕴之说好啊。她母亲顾婉仪和她说过,胖的人,往往敏感而善良。 十五分钟后,二人在一家‘张惠裁缝店’的门店前停下。旁边立着红底黄字的招牌。上拉链5元,补扣子2元。 “朱宁!” 温蕴之循声望去。是两个打扮颇时尚的女生。 其中一个头发做了红色挑染,另一个留着厚重的齐刘海。 她记得这二位是班里的两个同学——柳雯雯,王佳。 朱宁动了动唇,神色不安。 “你来这干嘛?”王佳问。不经意地撇一眼温蕴之。 朱宁只攥紧校服衣摆,不答话。 温蕴之看她一眼,旋即视线落王佳身上。“朱宁陪我来改裤子。” 王佳“噢”了声, 柳雯雯眼神不耐烦。“王佳,你衣服还要不要改?” 漂亮女生之间,不是彼此欣赏,就是暗暗较量,她和温蕴之属于后者。 她双手环胸,身姿窈窕地进了裁缝店。 王佳上前,偏头在朱宁旁边耳语,“别以为换了座位,之前的事就不用做了。” 朱宁声音低弱,“我知道。” 王佳神色莫测地拍拍她肩,接着进去店内。 第3节 温蕴之不知二人的谈话内容。见朱宁面色不好,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朱宁摇头,细声地说没事。 店里无人。王佳喊了几声老板娘。 一位慈眉善目的妇人,从一张窄小的门帘后面出来。她抱着个两三岁大的小男孩,柔柔地笑着,问她们要做什么。 “这裙子长了,帮我改短点。”王佳翻出书包里刚买的裙子。 老板娘将儿子放下,翻过裙子看看,摸摸面料,说好。 她望向温蕴之和朱宁。“这两位同学要改什么?” 温蕴之将校服裤递给她,说把裤腰改小点,“还有裤脚,改成收缩式的。” 老板娘说没问题。接着道,“同学你这个的话,需要付十块。” “好的。”温蕴之翻出书包里的钱包,取出一张十元整给老板娘。这里不兴用手机支付,舅舅便她准备了不少现金。 四个女生坐在店里等。改裙子的时间比老板娘预计的要长,王佳拿着改好的裙子离开时,已然五点半。 温蕴之打算请朱宁去吃点东西,问她饿不饿,后者摇头说不饿。 知道二人住清泉花园那边。老板娘建议:“这样吧,我侄子也住清泉花园那边,待会我叫他把校服裤送到你家。” 只是简单地改裤子,还要求送货上门,温蕴之自觉不好意思,说不用,她在这等就好。 “没事,我侄子骑电动车,很方便。”老板娘扬眉,看向门口,“喏。他来了。” 温蕴之视线转向门口,面色微变,来人是顾炎生。 朱宁看一眼男生,微微低头,脸颊微红。 顾炎生停好车,拔出钥匙,勾在食指上把玩。 他头发带着湿汗,白皙的脸晒的微红。身上黑色的短袖洗的发白。脖颈戴着条黑色的编织细绳,吊坠没入胸口。 他朝老板娘喊了声惠姨。张惠指指温蕴之、朱宁,“这俩孩子也是一中的。” 接着她交待顾炎生,届时将校服裤送到温蕴之家。 顾炎生看一眼温蕴之,表示没问题。 张惠交代温蕴之留给电话,届时方便联系。 温蕴之留了爷爷奶奶家里的座机号,表示顾炎生到了她家附近的话,可以打这个号码。 离开之前,温蕴之向张惠、顾炎生道了谢。 张惠的儿子叫豆豆,他安静乖巧地吃着巧克力糖,下巴沾有棕色的糖渍。 顾炎生瞧见,问:“谁给你的糖?” 他平日极少笑,多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豆豆有点怕他,弱弱地说,“仙女姐姐。” 最近儿子陪着她看《欢天喜地七仙女》熟记了仙女一词。张惠笑出了声,“那个漂亮女生。” 在店里等的时候,温蕴之和豆豆玩了好一会。书包里有小嘴零食,家里的保姆放的。她一直没吃,看到小孩子,她才想起。 不用思考,顾炎生就知道张惠口中的漂亮女生是谁。 裤子改好,用袋子装上,他拿起,骑上电动车,往清泉花园驶去。 到了街巷口,他取出手机打电话,嘟嘟了两声,那边很快接起。 “喂,你好。”悦耳的女声传来。 顾炎生两条长腿懒懒地支着地面,“下来,裤子改好了。” 他声音低沉略沙哑,很有质感,用日后的流行话说,很苏。 温蕴之记得他的声音。“好。” 挂了电话,她踩着拖鞋下楼,去街巷口。 站在四五米开外,她看见他慵懒地坐在黑色的电动车上,嘴里叼着的烟,偏头用打火机点上。 她穿着拖鞋朝他走去,发出轻巧的脚步声。他听见声响,望向她。 路灯昏暗的光,均匀地倾泻下来,给她的轮廓镀了一层雾似的星辉。 她的轮廓很美,但脸上的表情无法看清。于是她整个人愈发朦胧,神秘,叫人心慌意乱。 顾炎生怔了一瞬,“你像女鬼一样。”他的语气带点嘲讽。 温蕴之披散的头发及腰,乌黑浓密,穿着白裙子,昏暗的夜里乍一眼看去,确实像女鬼。 她皱下眉,心想这人不好惹。 待她走近,顾炎生将裤子扔进她怀里,动作丝毫不温柔。 她摸摸裤子,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顾炎生不出声,发动车子离开。 第3章 吃完早餐,温蕴之背着书包出了门。 慢悠悠地走向公交站,沿途可以看到远处笼罩在晨雾中的绿山,迎着晨风摇曳的桂花,早起做活路的当地居民。 她深吸一口自然而清新的空气。在公交亭等车,过了会,看见了朱宁。 朱宁住清泉花园的西街,温蕴之爷爷奶奶家住北街。 二人笑着打了声招呼。 朱宁在路边买的早餐。学校7:10要去操场集合做早操。她起的晚,早餐只能在路上吃。 她咬着吸管,汩汩地喝着豆浆,接着咬一口另一只手上的包子。 温蕴之看见是肉馅,分量很足。 朱宁扬扬手中的白色塑料袋,里面装有三个包子。“蕴之,你要吃包子吗?” “谢谢,我在家里吃过早餐了。”爷爷奶奶有晨练的习惯,给她做了豆浆、油条、稀饭。她只碰了豆浆和稀饭。稀饭不放糖。 朱宁“哦”了声。一中的校服类似于全国统一的那种蓝、白、黑搭配。 白色的短袖polo衫,蓝色的衣领,左胸前印有学校的logo,裤子是肥硕宽大的黑色运动裤,裤缝有一条小指宽的白线。 整套衣服适合所有体型的学生。穿上不会过分好看,亦不会过分难看。 眼前的女孩,她的裤脚改成了小脚收缩式,踩着一双涂鸦式的低帮帆布鞋,露出漂亮的白皙脚踝。 “你穿一中校服真好看。”她由衷道。 温蕴之微微一笑,说了句谢谢。 2路公交来了,会经过他们学校。温蕴之、朱宁一前一后地上车。 清城县没有大城市上班族挤公交的盛况,这个点公交车上只有零星的乘客。 温蕴之想坐单人座。但朱宁在,她便在双人位置坐下。 朱宁笑着坐她旁边。和她说话,她心不在焉地听。 昨晚她在网上检索有关爸爸公司的新闻和官司,形式依旧严峻。 “是顾炎生欸。”朱宁压低的声音难掩激动。 温蕴之回神,定睛看窗外。他骑着电动车,和公交车并行,没穿校服,没背书包。 一中并未禁止学生骑电动车进校,还专门给学生提供了停车的区域。 “学校允许学生不穿校服吗?”她问。 朱宁“啊”了声,“总的来说,学校规定每个学生都要穿校服。但我们学校每年不是都有一个高三复读班嘛,他们来自其他各个学校,基本只在学校待两个学期,有的甚至只是半个学期,所以学校没给他们订校服” 她停顿片刻,“一周会有两三次检查各班穿校服的情况,所以——” 温蕴之懂了。作为清城县最好的高中,一中是一所严谨与宽松并存的学校。 “不过星期一举行升旗仪式的时候,除了复读班的,每个学生都要穿校服。”朱宁补了一句。 闲聊中,车子到了一中附近。二人下车,进校往高三教学楼走。 高三教学楼被特意安置在校内偏安静的一隅。 航拍看的话,整体呈一个凹字形,有一块独属于高三学子的小操场,场内设有两个乒乓球桌,两个羽毛球场。 想要打篮球的话,需要去供给全校学生集合的大操场。 有值日生在打扫小操场,用面积宽大的竹扫帚清扫地面的落叶,发出哗啦的密集响声。 二人进到教室。朱宁看着自己的桌前,面色发怔。 书桌是米黄色的,光可鉴人。可现在她的书桌,被一滩黑色的墨水覆盖了部分面积。 摆在桌上的书被墨水浸湿。墨水瓶只剩三分之一的液体。 温蕴之把书包放桌肚,愕然地看朱宁狼狈的书桌。 朱宁呐呐道:“我的墨水瓶明明盖好了的,谁干的啊……” 她声音细细的,温蕴之扫一眼众人,大声询问:“谁把墨水弄在朱宁桌上了?” 四分之三的学生已经来了,或吃早餐,或放书包,大家面面相觑,不出声。 朱宁低声和温蕴之说,“算了,蕴之。” “谁把墨水弄在朱宁桌上了?不过来替人家擦干净吗?”温蕴之声音不大,却很有分量,整个人清高而倨傲。 在场的人都齐齐望向她,有失笑的,有惊讶的。 “是我弄的,怎么了?”门口传来一道女声,头发做着红色挑染,穿着修身的黑色短袖,蓝色牛仔裤, 是柳雯雯。王佳跟在她身后。 温蕴之扬声道,“过来擦干净!” 第4节 柳雯雯冷笑一声,懒洋洋地走近朱宁,话却是对着温蕴之说,“看样子转校生喜欢多管闲事!” 王佳皱眉,“朱宁的墨水自己没盖紧,雯雯不小心才——” 剩下的话在柳雯雯的斜睨中咽下。 温蕴之正欲开口,朱宁拉她衣角,小声交代:“算了算了,蕴之,别说了,她也是不小心。” 她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温蕴之看一眼其他人,发现大部分人的脸上都是‘不关我的事、和我无关’的漠然。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柳雯雯,“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既然给别人造成了困扰,都应该要给人家道歉吧? 柳雯雯仿佛听到笑话般,“你他妈在说什么?” 温蕴之看似娇弱,实则骨子里傲的很,偶尔脾气还十分不好。她声音清清冷冷的,“我他妈叫你跟朱宁道歉,懂?” 朱宁感动而担忧的看着温蕴之。 班级亦是个小社会。班里的女生可分为两拨。柳雯雯的跟班;另一拨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黄怡那类。 上届高三的毕业出去后,班里甚至是学校,没人敢惹柳雯雯。 柳雯雯冷笑着骂了句我|操。 12班的英语任课老师,张敏,从教室门口经过。 她奇怪地看一眼教室内的学生。“怎么回事?你们班还不下去做早操?”她亦是隔壁班的班长任。 一直充当背景的班长彭景,扬声道,“没事老师!朱宁她们几个商量事情。我们马上下去!” 朱宁对老师腼腆笑笑。王佳轻轻地拍拍柳雯雯的肩,二人各自回到座位放东西。 这时,顾炎生从教室前门进来,坐回自己的位置,将新买的作业本放进桌肚。 他敏锐地觉察出教室气氛有些诡异。 温蕴之伸手从桌肚里拿出一包抽纸,递给前面的朱宁。 朱宁转头接过,红着眼眶说了句谢谢,她拿纸小心翼翼地将桌上的墨水擦干净。 顾炎生瞧见。转过头问后面的男生,“发生了什么?” 男生一脸兴奋,压低声音,将刚刚的对峙,描述地绘声绘色。末了评价:“温蕴之可以啊!敢跟雯姐叫板!” 顾炎生心说,多管闲事。 第4章 温蕴之新来的,做早操时,站在班级的末尾。 她前面是谢非,个头约莫一米八,没穿校服。 他旁边的顾炎生比他高上七八公分,穿着白色的坎肩,黑色的休闲裤,陈旧整洁的黑色帆布鞋,露在外面的两只胳膊白皙无比,有一层不薄不厚的肌肉,亦有不少疤痕。 二人懒洋洋地做着早操。 “阿炎!”旁边有个女生喊。怀里抱着秋季款的蓝白校服。 没穿夏季校服,学生会披上春秋款外套,应付检查。检查完,就直接脱掉。 “穿上,今天灭绝师太会来检查。”她将校服扔给顾炎生。她是隔壁13班的,和顾炎生只隔着一列队伍。 灭绝师太是一中的教务处主任,名为罗玉英。 专抓不穿校服、逃课、染发、穿拖鞋等的学生。因其手段严厉,嘴巴狠毒,学生暗地里叫她灭绝师太。 顾炎生没接住。准确地说,是没接。 校服坠落于人造草坪上。他们与高二的学生,在足球场集合。高一的则在篮球场。 谢非侧目对叶璃说,“璃姐,还有校服不?给我一件呗。” 叶璃笑骂:“死一边去!”校服是她的,当初她拿的是男生穿的号。 她再次吩咐顾炎生穿校服。 顾炎生对谢非说,“捡起来穿上啊。” 谢非秒懂。嘿嘿一笑,弯腰拾起顾炎生脚边的校服,抖抖上面的人造草屑,干脆利落地披上。 穿起来勉强合身,他偏头扬声说,“谢璃姐了!” 叶璃气不打一处来,略娇嗔地瞪一眼顾炎生。 顾炎生视若无睹,平视前方。 谢非闻闻校服,“这衣服是不是喷了sixgod!这么香!” 周围的同学低头闷笑。温蕴之亦被逗笑。 叶璃又笑又骂,“去你妈的!喷的是dior香水好吗!说了你这个土鳖也不懂!” 被骂土鳖,谢非亦不生气。笑嘻嘻地说,“你最时尚了。不过请问清城一中的时尚一姐,为什么这个和我奶奶喷的sixgod一个味道。” 他嗓门不小,听见的同学笑的抖肩。 “笑什么笑!”灭绝师太不知从哪儿无声冒出来。众人瞬间恢复一本正经,装模做样地做早操。 罗玉英站在12班后面,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记录册。“谢非,我老远就听见了你的声音。说什么呢?嗯?做个早操都要讲小话。这么大个人了,成什么样子!” 谢非、顾炎生一流常被请去教务处喝茶聊人生,学校不少重量级的老师都认识他们。 谢非长了一张娃娃脸,平日嬉皮笑脸的,嘴儿还甜,老师虽然嘴上骂他,心里却不和他真正计较。 他咧嘴嘿嘿笑,“我下回注意,老师,下回注意。” 罗玉英神色稍缓,“你夏季校服呢?” “洗了。” 罗玉英面色不虞,“不是有两套夏季校服吗?” “都洗了老师,”谢非撒谎不打草稿:“昨晚儿洗的,没干,所以我才穿这个。”他扯扯身上的秋季校服,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罗玉英无言,视线转向顾炎生,“顾炎生你的校服呢?为什么不穿?” 顾炎生眉眼冷淡,“不想穿。” 罗玉英立刻严肃地教育了他一番,并做了记录,这个影响每月一次的班级‘综合绩效’评比,届时总分最高的,可以拿到写有‘优秀班级’的流动红旗。 末了,她语重心长道,“老师知道你学习好,但学习再好,在学校,也要讲究集体规矩。” 接下来又是一番长篇大论。 顾炎生极其聪明,高一的时候,理科全校前二,当初本该进飞跃班,但分班考时,他缺席了数理化的考试,分数落了一大截。 清城一中三十多年没再出省理科状元。于是当初全县学生中考毕业进入高中的那一刻,清城一中就瞄准了几个好苗子,盼着高考时他们考出傲人的成绩,为母校争光。 顾炎生是其中的好苗子之一,虽然他时不时和外校的打架,像学校刺头儿,但老师明白,他上课看似心不在焉,实则很认真,有自己的思考。 早操结束,学生们陆续回到教室。 朱宁本想去找温蕴之,和她一起回班级,岂料被王佳等人一脸姐俩好的挽着离开足球场。 朱宁挨着废弃的墙壁,身体不停地发抖,下巴瑟缩贴着肩窝,有人拿打火机点燃她的几缕头发,她侧颊被烫到,尖叫出声,眼泪都被吓了出来。 “叫你妈啊叫!”头发被人从后面扯住,她头皮火辣辣的疼。 “找到帮手了她,今早还要雯雯给她道歉,笑死人了。” “她怎么这么胖啊,比我奶奶养的猪还胖。”有人一边拿着手机拍下她的狼狈不堪,一边讥笑。 “还好意思喜欢人家顾炎生。”如果温蕴之听见,就会知道这个女声是王佳的,后者和朱宁做过同桌,看见她写了顾炎生的名字。 不消片刻,废弃的角落只剩朱宁一人,她蹲在墙角,捂着小腹,头发凌乱,呜咽着啜泣。 晨风裹挟着桂花味儿袭来,清香如波,不远处学生们的玩笑打闹声清晰可闻,远处沟渠里的流水缓缓地流淌。 朱宁安静的、愤怒的、重重地揩掉眼泪。 五指为梳,她将头发扎了个低低的马尾,头发烧焦的味道依旧在,她沉静的离开已变成废墟的教学楼。 - 上午很快过去。不知吹的什么风,温少堂跑来找温蕴之,一起去吃午饭。 他是文科生,在2班,一楼的某间教室。 他站在12班门口,“蕴之!”嗓门不小,惹得班上的同学侧目。 温少堂在清城一中属于名人,除了长得帅,还因他常和清城二中(一所高中)、职高以及社会上的小混混打的火热。 温蕴之答应了声,问有事吗。 “走呗,一起去外面吃饭。”温少堂朗声说。 堂哥过来邀自己去用餐,于情于理,温蕴之不会拒绝,收拾好桌上的纸笔,她问朱宁是否要和她一起去外面吃饭。 朱宁转头说,“我去食堂吃就好了。” 温蕴之颔首。起身离席,出了教室,和温少堂一起离开教学楼。 温少堂对她嘘寒问暖了几句,末了表示,日后有事可以去2班找他。 她能有什么事需要找他。不过她还是礼貌的应了句好的。 “对了,”想起什么,温少堂脱口而出,“你认识那个女胖子?” 原来当日他口中的‘女胖子’是朱宁。温蕴之皱眉:“你说话注意点分寸,什么女胖子。” “本来就是啊,大家都这么喊她。”温少堂语气自然,“我们学校没哪个女生比她胖了吧。” “你来学校,是专门来观察女同学是胖,还是瘦的?”她反问。 这话带着不悦的情绪,温少堂讪笑,“说说而已嘛,又不是割她肉。” “那我说你腿短可以吗?”温蕴之挑眉,“哦,对了,你还特别非主流杀马特,斜刘海真心土味。” 身材比例五五开的温少堂被戳中痛点,“喂!不至于吧!我只是随口说个外人,你就对我开炮!” “我只是让你感同身受一下,”她一脸无辜,“这种语言上的、有意无意的侮辱。” “你——”温少堂哑口无言,食指对着温蕴之,气的一抖一抖的。 第5节 温蕴之眨眨眼睛,一副‘我怎样’的模样。 她眼睛似水杏,鼻梁纤瘦高挺,嘴唇丰润却不憨厚,练了十几年的芭蕾,整个人看上去清冷而空灵,给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之感。 熟料她可爱逗趣时,如此娇俏明媚,温少堂一时呆了呆,眼里都露出痴态。 他正值青春荷尔蒙浓烈的年纪,第一次见这般貌美的少女,顿时失神倒不奇怪。 “哦哟哟!”谢非是一朵交际花。和学校门卫室的保安的关系都不错,平日他时不时来门卫室和保安大叔聊天。早上他迟到了,保安都不记他名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会,他倚着门卫室的门框,手里拿着瓶喝了一半的冰镇可乐,看不远处的少男少女,“温少堂这个逼竟然泡到了我们女神!” 彼时女神这一称谓,不像往后那般烂大街,含金量不低。女神似乎被不对付的人泡到了,谢非心生怨念甚至愤恨。 顾炎生正在堆满文件和各种记录册的桌上,解数学奥数题,周全刚路过门卫室时给他的。 听到谢非的话,他笔重重地的一滑,抬眼望向窗外,男生抬手揉女生的头发,后者虽然瞪眼,却并未真正生气。 看起来像是一对小情侣打情骂俏的样子。 笔被他无情一扔,“走吧。” 谢非侧目看他,“解出来了?” 顾炎生不接这话,径自离开门卫室。 谢非疑窦的摸摸鼻,敏感地嗅出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第5章 放学和晚上,清城一中附近会摆有不少小吃摊。除了烧烤,还有不少当地特色小店。 温少堂如数家珍的和温蕴之介绍四周。最后,他领着温蕴之进了一家‘夫唱妇随自助旋转小火锅’的店。 店里生意红火,里面两排座位几乎坐满。 老板娘手里提着给顾客加汤的水壶,见到温家俩兄妹,她亲切一笑,“刚好里面还有两个位置。”她转身抬手,指着角落的两个位置。 温蕴之顺着方向看去,无意看到墙上贴着的红底白字的价位表:22元/成人,12元/学生,6元/儿童(1.1米以下)雪花啤酒、雪碧、可乐均免费畅饮。 “这里的田螺很好吃,本地打捞上来的。”温少堂说。 二人过去坐好,碰到了熟人,谢非、顾炎生,二人亦刚到。 谢非和他们打了声招呼,顾炎生没出声。 温蕴之左手边是温少堂,右手边是谢非,再过去是一个陌生男生,穿着白色的篮球服,斜对着她的是顾炎生,后者低着头看手机。 陌生男生主动和温蕴之搭话,“美女,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阳,15班的。” 谢非一脸兴味地看温少堂。 温少堂那伙人,不是他们的死对头,却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男生给堂妹献殷勤,温少堂面色稍显不虞。 “嗯,你好。”温蕴之礼貌地回应。 刘阳笑着说,“我是校篮球队的队长,平时你要是想打篮球,可以来找我。” 谢非踢他一脚,“滚吧你!要不是阿炎,你能当上篮球队队长?要找也是找我们班的男生。” 刘阳躲闪,嘿嘿一笑,“美女,你哪儿的人?” “废话,”谢非说,“她高三转到这边,肯定就是清城人啊。” “我的意思是,她之前在哪儿上学。” 温蕴之说在帝都。 谢非惊叹,“首都来的啊!” 刘阳白他一眼,“要不要这么浮夸。” 谢非对着他挤眉弄眼一番。 温蕴之跟着温少堂去调料区调酱,谢非、刘阳跟在他们身后,顾炎生未动。 温蕴之速度快,温、谢、刘三人还在调料区磨叽,她已经端着一碟调好的酱回来。 她正要在位置上坐下,尾椎骨以下的部位突然扑了个空,她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手上的酱汁翻到在地。 顾炎生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两瓶冰啤酒。 他先前离席去冰柜处拿啤酒,见温蕴之回来预备坐下,他站在旁边伸出右脚,轻轻一勾,将温蕴之身后的椅子拉开。 发出不小的动静,店内其他顾客好奇的往他们这一桌打量。 温蕴之抬头,瞪眼骂:“你神经病啊!” 顾炎生嘴角勾起,恶作剧般地耸肩,说不出的邪气。 他拿着两瓶冰啤酒,自若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温少堂他们仨回来,见温蕴之坐在地上,忙过来询问发生了何事。 温蕴之不出声,看一眼顾炎生。后者不畏惧地迎上她视线。 其余三人皆未觉察他们之间,略诡异而窒息的气氛, 刘阳小心翼翼地扶她起来,温少堂在旁边问她有没有摔倒哪儿。 谢非则拿扫把将地上的酱汁清理干净。 温蕴之礼貌地和三个男生说了句谢谢。 被顾炎生一整,她不想和他多待。起身和温少堂说,“你吃吧,我先回去了。” 谢非欸了声,“你都没吃就要回去啊?” 知道她心情不好,温少堂说:“我也不吃了,咱俩一起回去。” 温蕴之无声点头,正要举步离开,就听见一道冷漠的男声:“坐下。”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温蕴之,甚至有点凶。谢非有一中不好的预感,“干嘛呢?阿炎” 顾炎生不理他,视线笔直的射向温蕴之。 不用回头,温蕴之都知道他那双浅褐色的双眸,有多冷漠,甚至带点戾气。 她攥紧手指,转过身,对上他的视线,“你是不是有中二病?觉得自己特酷特帅!说什么都要别人听你的!” 谢非、刘阳低头闷笑,双肩颤抖。 温少堂亦低头轻笑。 熟识顾炎生的人,都知道他不是那种要求别人去怎么做、做什么的人。相反,他比较喜欢独来独往,都是别人主动凑近他,叫他帮忙。 “你再说一遍?”顾炎生拧起眉。 “我说你有中二病!” 温蕴之声音放大了一倍。 “哗”地一声,她被酒泼了一脸,淡黄的液体划过她的面颊,再流经脖颈。 众人惊呆。顾炎生依旧坐着,手边的啤酒瓶已经空了。 温蕴之小脸怒红,她咬紧后牙槽,努力克制住大骂的冲动。 谢非一脸无语地看始作俑者,“阿炎,你——” 过分了吧三个字还未说出,就见温蕴之拿起他面前的啤酒,狠狠地泼向顾炎生。 “啪”地一声,空了的啤酒瓶立在桌上,温蕴之怒视顾炎生。 她极少生气。截至目前,这是她最生气的一次。 她有点讨厌顾炎生。 刘阳惊愕地嘴巴张大,可以吞下一个鸡蛋。这个女生牛逼,敢这般对待阿炎。 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温少堂还未反应过来,听见温蕴之说,“我们走吧。” 她利落地转身离开,不顾脸上的狼狈,再待下去,她怕人家的店被闹得鸡飞狗跳。 温少堂攥紧拳头,面色不忿地看一眼顾炎生,旋即跟上温蕴之。 他的眼神露着‘你给我等着’的信息。 顾炎生并未放在眼里。他徒手擦掉脸上的啤酒,非常用力,面颊都被搓红,有泄愤的意味在里面。 刘阳好奇又生气:“你干嘛欺负人温蕴之?!” “你喜欢她?”顾炎生不答反问。 刘阳怔住。期期艾艾地说,“这种感觉……不好说。” 他停顿一下,神色颇认真:“喜欢吧,但不会去追,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谢非,你也是这样吧。”刘阳转向谢非。 谢非嗯哼一声,不置可否。对如今这个年纪的他们而言,温蕴之这种女生,只能放在心里,不能随便去追。 顾炎生咬牙拧开啤酒瓶盖,冒着气泡的液体汩汩地往他喉咙灌。大抵是因为他活在淤泥里,所以他看不惯裂她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外壳。 作者有话要说:  青春期的孩子都有点别扭哈哈 刘阳和谢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喜欢蕴之, 他俩更多的是出于对美丽女生的欣赏和钦慕 第6章 “哥帮你擦擦。”温少堂追上温蕴之,手上拿着一包抽纸。 温蕴之驻足,“谢谢,我自己擦就好了。” 她拿过温少堂手中的纸巾,细致地擦掉身上的啤酒。 温少堂沉声道,“你放心,今天这事,哥会替你报仇。” 温蕴之一顿,抬眼看他,“你也有中二病?还报仇?你是小学生吗?” 第6节 温少堂气愤不已,“你懂个屁!他顾炎生今天敢这么对你,分明就是给我下马威!” 温蕴之皱眉,“你想多了,他就是单纯的看我不顺眼。” 顾炎生对她若有似无的敌对,她将此归类为:他天生就讨厌她。 温少堂“哼”了一声,反正这事没完。 担心他回头去招惹顾炎生,温蕴之凝眉嘱咐,“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他泼了我,我也泼了他,谁都不占谁的便宜,你别去惹他,免得沾上麻烦。” 她直觉顾炎生不好惹。不想温少堂和他生事非。 她乌黑的瞳孔里俱是担心,温少堂欲言又止,败下阵来,妥协道,“行行行,我知道了。 兄妹俩回学校,途中温少堂表示去给温蕴之买份奶茶,后者表示不要,她严格控制体重,有许多要忌口的,不喝奶茶是其中之一。 温少堂继续前往奶茶店,“你刚来,拿回去,请你同学喝呗。”言外之意,和同学打好关系。 言至此,温蕴之说,“买五杯就行。” 温少堂买了五杯招牌奶茶,初中至今,他交往过不少女孩,知道多数女孩喜欢喝这玩意。 他提着奶茶,送温蕴之去教室。后者表示不需要他送,他依旧坚持。 两人都算是学校的名人。一齐出现,举止较为亲密,引得12教室里的人侧目,好奇二人的关系。 温少堂将奶茶递给温蕴之,“晚上咱俩一起回去。” 温蕴之目露狐疑。温少堂解释,“我今天去爷爷奶奶那边住。” 温蕴之“哦”了声。 二人互道别,温蕴之回到座位。朱宁伏在桌上,记单词。 他们昨天上了两节英语课,老师布置了课后作业,记住其中十个相关单词,今天的自修课听写。 温蕴之喊了一声朱宁,后者转头看她。 “给,奶茶。”温蕴之笑着举起一杯青绿色的奶茶,上面插着一根蓝色的大吸管,纸杯壁冒着细细的水珠。 朱宁笑着说了句谢谢,“不用了。” “不喝吗?”温蕴之可惜,“听说很好喝。” 朱宁动了动唇,她好吃,如果是平时,定会喝。“我减肥。”这会她低低地说。 温蕴之了然,不再劝她。 她将其中的两杯给了旁边第四组的两个女生,昨天下午她们主动和她说话,悄悄告诉她,柳雯雯不好惹。 其余的三杯,两杯她拿去给了黄怡和徐子琪,最后一杯,她给了帮她般书桌的班长彭景。 18:40上晚自修,高三的学子则被要求18:20进教室学习。 12班的英语任课老师,名叫张敏,三十岁,相较学校多数老师而言,称得上年轻。 18:20刚过,她就踩着高跟鞋进了教室。 她穿着碧色的雪纺连衣裙,棕色的头发扎了个低马尾,清秀白皙的脸化了个淡妆。 在清城一中,她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她将电脑放讲台桌上,嗓音温柔动听:“十五分钟后,咱们班听写,为了节省时间,同桌互相改彼此的。” 第三组是单人单桌,并且有七个人。她停顿一下,看向正对着自己的谢非,“第三组的同学,前后桌互相改。因为咱们这组有七个人,谢非的就交给我改,好吧。” 谢非委屈的扶额,“不好老师。” 张敏语气温柔,却不容反抗,“听话。” 谢非仰头叹息,四周的同学低头闷笑。 还来不及背单词的,利用这十五分钟背单词。 头顶上的风扇呼呼的吹着,温蕴之粗略的扫一眼需要背的单词。 高中以前虽然念的是舞蹈学院,但父母给她安排有家教补课,许多东西她已学过,并且熟练地掌握。 到了时间,十个单词很快听写完。她坐第四排,第五排坐的是顾炎生,二人需要改彼此的。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私人情绪,秉承礼貌和规矩,转过头看他,“要改吗?” 顾炎生抬眼,将作业扔给她。 温蕴之将自己的英语听写本给他,转过身,用红笔改他的单词。 顾炎生伸手扯了下她头发,她头皮微疼,转过头瞪他。 “没红笔。”他声音略冷漠。 没红笔你扯我头发做什么?温蕴之继续瞪着。 顾炎生读懂她眼里的信息,无声用眼神回应,“改的是你的作业?” 温蕴之认命。将手中的红笔扔给他,再翻出笔袋里的多色圆珠笔,继续改他的作业。 十个单词,他错了两个,她想给b,但思及他可恶至极,便幼稚地给了个c+。 她将作业扔回他桌上。 等了许久,他都未将她的英语听写本给她。 英语老师打开电脑,连接教室安装的多媒体,他才将作业扔给她。 全对,他没评等级,在秀气规整的单词底下,画了个呲牙咧嘴的、长发倒竖的女生。 温蕴之气极,转身低声咒骂,“神经病!” 同学闻声好奇地看他们。“干嘛呢?”张敏视线落在温蕴之、顾炎生二人身上。 温蕴之、顾炎生不做声。后者直接起身,往教室后门走。 张敏柳眉蹙起,扬声问,“顾炎生你要去哪儿?” “厕所。”他头也不回,拉开教室的后门,施施然离开。 当晚顾炎生一直没回来。 晚自修21:30结束。下课铃一响,温蕴之背上书包, 温少堂给她发了企鹅消息(二人下午加了好友)去一楼2班等他。 作为文科班,2班女生居多。温蕴之站在教室门口,看见温少堂和一个漂亮女生嬉笑打闹,周围还有几个女生在旁边打趣。 她退后几步,倚着围墙静静的等着。有男生看着她,蠢蠢欲动。 过了会,温少堂透过玻璃窗,瞧见教室外的她。 停住和女同学玩闹,他拿上车钥匙,离开教室。 “玩的挺开心啊。”温蕴之调侃他。 温少堂笑呵呵,不接她这话。“走吧,哥带你回家。” 二人去停车棚取车。温蕴之坐在温少堂后面,双手分别轻轻扶着车身两侧。 “阿堂又换女朋友了?!”停车棚去校门口的这一段路,基本都是骑电动车的同学,这会拥堵的很。 车子蚂蚁似的往前爬,温少堂对旁边的熟人说,“换你妹!” 熟人不信,玩笑道,“行呗,我后面这个妹妹刚好喜欢你这个型的。” 他后面载着个化妆的漂亮女生。对方闻言,娇嗔地拍下他后背。 温少堂侧目看女生,盘亮条顺,不过比他们蕴之差了一大截。 一辆黑色的电动车飞速从他们身侧掠过,卷起一阵疾风,出了学校大门。 温蕴之眼尖地认出对方是顾炎生。 原来他还没离开学校。 温少堂骂一句:“妈的。”顾炎生他真是越看越不爽。 二人抵达清泉花园的北街巷口,车子缓缓驶入巷内。 突然传来一阵男人粗硬的嘶吼声,紧接着是窗户破裂的声音。 温蕴之吓一跳。听见温少堂说:“肯定是顾炎生和他那个狗老子。”他语气嘲讽。 她吃惊地瞪大眼睛,“什么?” 车子继续往前移,温少堂冷笑,“顾炎生和他爸都是疯狗,前几年他爸那只疯狗,因为乱咬人,吃了一年的牢饭。”他停顿一下,继续说:“哦,她妈也是个不入流的,酗酒|误杀了人,前年被抓,现在还在牢里。” 温蕴之愕然,看到昏暗的巷口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是顾炎生。他额角有一道蜿蜒曲折的血痕,血水缓缓地从他面颊流向脖颈。 他浅褐色的瞳孔,在昏暗灯光的照射下,愈发幽深摄人。 温少堂心虚而害怕,一时都忘了继续启动车子。 顾炎生不疾不徐地走向他们,不一会驻足,抬手揪起温少堂的衣领,拎小鸡崽似的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电动车不稳,温蕴之踉跄地从上面下来。 顾炎生拎着温少堂,将其抵在墙上,另一只手重重地拍拍他脸颊,“找死是吗?” 如果只有他俩,温少堂会当场认怂。 但现在有第三方温蕴之在,他心气不低,在她面前强撑面子,“顾炎生有本事你现在放开我!咱俩正儿八经地单挑!” 顾炎生冷笑,笑声很急促。“你确定要和我这只疯狗单挑?” 温蕴之还来不及出声劝阻,前者就已将后者重重地摔在地上。 温少堂咬紧牙关,捡起边上的碎砖,倏地起身,朝顾炎生的脑袋砸去! 后者头上的血,落的更多了。 一切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温蕴之掩嘴惊呼。 顾炎生感觉不到疼,他习惯了。 他嗤笑一声,抬起左手朝温少堂的脖颈劈了一刀。 温少堂发出粗重的闷哼,脸色苍白的躬下身,身体蜷缩。他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断了。 第7节 顾炎生毫不费力地拽住温少堂,一只手禁锢他的脑袋和半边脸,对方颊边的肉从他虎口溢出。 他打架不像其他人那样喜欢放狠话爆粗口,而是直接漠然的将对手往死里打。 他抓着温少堂的脑袋,正要往墙上狠狠地撞,一道急促的女声响起,“不要!” 他偏头看女孩。她的眼里俱是恳求,担忧,害怕。 他身体最脆弱的那根骨头,仿佛被针扎了一下,轻微而急促的疼了一下。 他知道是羡慕,嫉妒,悲伤在作祟——他被打的时候,没有谁会在旁边担忧地出声求情。 拽着温少堂那只手先是收紧,接着五指松开,另一只手亦缓缓放开。 得到解放,温少堂浑身脱力,身体沿着墙壁缓缓倒下。 温蕴之立刻上前,扶住他身体。 顾炎生漠然地瞧着,转身离开,往巷口走。 身后传来女孩关切的问候,“少堂哥,你有没有事?” “脖颈疼。” 巷口的绿色垃圾桶晒在月光下,远处的桂花树影无声地摇摆着,分外幽静而凄清。 顾炎生抬手摸头,掌心印上一滩红血,鲜艳地刺目。 他忽然觉得挺疼的。 第7章 温家兄妹俩回到家里。 温少堂指责、辱骂顾炎生。 温蕴之听不下去,“够了!如果不是你嘴臭说他,他不会动手。” 温少堂自觉刚刚失了面子,现在被她指责,心堵的更慌。“明明是他的那只疯狗先乱咬人!” 温蕴之皱眉,曾经她所在的班里有两个男生打架。 男生甲骂了男生乙一句,于是男生乙将男生甲打倒在地,踹他肚子。 于此同时,男生甲不停地对着男生乙大骂:“活该你妈死了!” “活该你妈死了!” “活该你妈死了!” 男生甲说,是男生乙的错,他殴打他。 有的人一边记恨他人的错误,一边却忽略自身的过错。 她敛眉对温少堂说,“拜托你以后不要再这样说人家。” “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温少堂不屑。 温蕴之生气,“那你以后不要再来12班找我。” 温少堂一噎。听见二人吵架,温奶奶从卧室出来,“兄妹俩大晚上的闹什么?” 温少堂转头对老人家温声说,“没事奶奶,她就跟我闹小脾气。” 温奶奶笑的慈祥,“你做哥哥的让着妹妹点,跟她吵什么。”她絮叨了一番,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温家就只有他兄妹俩,二人要相亲相爱,互帮互助。 温少堂语气凉凉的,“她啊,帮着个外人针对我。” 温蕴之瞪他一眼,对奶奶说,“我去洗澡了。” 温少堂对着她后背做了个鬼脸。 温奶奶叹气,笑着打了下他手臂,“多大的人了,还跟妹妹打嘴仗。” “嚯,奶奶你不知道,蕴之她嘴巴可厉害了。”温少堂和奶奶吐苦水,“我这两天一直被她说,她还说我头发土。” 温奶奶笑出了声,“她说的挺对的,你瞧瞧你的长刘海,跟个姑娘家似的,瞧着没精神气。” 温少堂:“你老人家不懂,这是时尚潮流。” - 第二天吃完早餐,温蕴之不坐温少堂的电动车去学校。 温爷爷、温奶奶以为她还在生温少堂的气,不禁劝解一番。 “我没生他的气。”她解释:“我和班里的一个女生约好了,今早和她一起坐公交去学校。” 言至此,爷爷奶奶不再劝她。 温少堂坚持送温蕴之去公交站,尽管她走路不超过八分钟就到。 她下车。他温声和她说,“好了好了,我以后不会再说那些话了。” 温蕴之不是死犟的人,闻言神色稍缓,“反正你记住,恶语伤人六月寒。” 温少堂连声说知道。虽然这个妹妹才来清城,但他万分在乎她。 兄妹俩道别。温蕴之立在公交站台附近,视线梭巡。 她并未和哪个女生约好,今早要一起坐公交去学校。 朱宁远远就看到了她,正要扬声打招呼,就看见她招手拦住一辆黑色的电动车。 她顿在原地,那是顾炎生的车。 她隐隐升起一股不安,这种不安可以理解为,她担心温蕴之和顾炎生纠缠。 温蕴之利落地取出书包里的药盒,里面除了药,还有纱布、碘酒、棉签。 “里面的药可以治你头上的伤。”她停顿一下,愧疚道,“昨晚很抱歉,对不起。” 她当时心里担忧温少堂的脖颈,后面他离开巷口,才记起他脑袋亦受了不小的伤。 顾炎生浓眉微拧,“你替温少堂道歉?” 温蕴之动了动唇,昨晚躺在床上,她思绪复杂,一会想着顾炎生,一会想着温少堂的话。 “嗯。” 顾炎生就劈手夺过她手中的药盒,扔进不远处地垃圾桶里。 “不需要。”他面色冷淡,不看她的脸色,启动车子离开。 温蕴之无语,生出一股憋闷,随即轻呼出一口气,不需要就不需要。 “蕴之。”朱宁走近她。 温蕴之答应了一声。见朱宁手中空空的,她问:“你吃完早餐了?” 朱宁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只喝了杯豆浆。” 温蕴之凝神,想起昨日她说自己要减肥。“就算是减肥,早餐还是不能吃太少啊。” “没事的。”朱宁故作惬意。她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只喝了一杯豆浆,饿的难受。 想起温少堂对她的嘲笑,其他人私下不经心的议论,温蕴之不再说劝解的话。 朱宁现在一定极度渴望瘦下来。 哪怕要做一些在外界看来,损害身体的行为。 于是她只温声说,“除了节食,你再抽出点时间运动,瘦的就比较快了。” 朱宁微微一笑,“嗯”了声。眼前的女孩格外善解人意。 2路公交来了。二人一前一后地上车,预备挨着一起坐。 温蕴之问朱宁,她是否要坐靠窗的位置。 “不用不用。”朱宁笑着摆手,“清城县我都看遍了。” 整个县城目前只有两路公交车,不超过半个小时,就能将这座小县城逛完。 从这边坐2路公交到清城一中,能逛完四分之一的门店。 温蕴之静静地看着窗外,朱宁望着她精致美好的侧颜,欲言又止。 - 转眼到了下午放学时间。今天是周五,不用上晚自修,学生们都迫不及待地离开学校。 温少堂发消息告诉温蕴之,他父母交代她,今晚去他家吃饭。 她来了两天,还未去拜访大伯大伯母,确实格外失礼。 于是在途中的某家购物超市,她买了水果,燕窝,牛肉。 尽管温少堂说不需要,但她还是坚持如此。 温少堂家里开着麻将铺,每天都很热闹。 客厅摆着六张全自动麻将机,当地不少爱玩牌的人常来他家打麻将。 温蕴之一进屋,就被一群叔叔阿姨盘根问底。 温青山一脸骄傲,“我这侄女和行止一样聪明,在学校是前十名,还学了芭蕾。” 不同于弟媳顾婉仪对他们一家的不喜。逢年过节,弟弟温行止会和他们联系,聊聊家里的情况,并在经济上帮衬他们家。 温蕴之熟悉这种长辈炫耀儿女的场景。她站在温青山旁边,大方得体地朝各位长辈微笑。 “诶哟,你们温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长的好。” “这孩子一看就知道是行止的女儿。” “……” “侄女今年大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用不甚熟练的普通话问温蕴之。 温蕴之注意到,这位阿姨打扮的不像其他人那样朴素。她的头发烫成了棕色的中卷,嘴巴抹着颜色纯正的口红,穿着改良的旗袍,手边放着一个爱马仕包包。 “明年四月份就满十七了。”她礼貌回答。 第8节 阿姨出了一张幺鸡,“比我们家雯雯小一岁。” 温少堂听见这话,“我妹和你们家柳雯雯在一个班。” 阿姨笑着说那太巧了。接着又说:“她学习差的要死,平时侄女你多带带她。” 温蕴之诧异她竟然是柳雯雯的母亲。她笑了一笑,并不接这话。 刘佳兰轻笑,“学习这事,还得靠自己,哪是靠别人带的。我这侄女平时不仅忙着学习,还要练习跳舞,没那个时间。” 某个男人对邻桌说,“欸,老顾,你们家炎生是不是也和慧琴她女儿一个班?”慧琴是柳雯雯的母亲。 温蕴之心中更是诧异,顾炎生的父亲也在这? 被叫‘老顾’的男人,约莫四十岁,身形比较魁梧,国字脸,五官很普通。 温蕴之心说:顾炎生没有一点像他。 “我不知道这狗崽子在哪个班。”顾家凯声音粗哑。 男人甲啧啧两声,“你这老子怎么当的?” “炎生那孩子我记得还是理科第一吧。” “是啊,飞跃班的学生都考不赢他。” “……” 一群大人七嘴八舌,话里话外不乏对顾炎生的赞许。 杨慧琴突然道:“这孩子学习再好,也不是老顾的亲儿子。别人的孩子,哪比得上自己的种,他不是还和老顾打架嘛,个养不熟的。” 全场安静片刻。顾炎生成绩虽好,但打架亦榜上有名,经常和职高的学生混。 男人乙附和,“这倒也是,指不定这孩子日后有了出息,就去找他亲爹了。” 女人甲:“他妈妈带他来清城的时候,他才三岁,不记事的。” 女人乙:“这孩子看起来阴恻恻的,脾气还不好。之前在西门街把我儿子都吓哭了,我说了他一句,他那个眼睛噢,啧啧啧,活像要把我吃了,我赶紧拉着儿子走了。” 一群人哄笑。 - 这几日顾炎生一直在张惠家住。今日他亦不回家,放学后前往麻将铺。 顾家凯这两年做着小成本的水果生意,顾炎生知道对方有空就会在温少堂家打麻将。 温少堂家有三层,一楼专门拿来摆摊卖水果,麻将机摆在里面的客厅,二三楼拿来住人。 他骑着电动车抵达的时候,听见厅内传来麻将敲桌的响声,众人的说话声。 这里的人嘴碎,他习以为常。 看见熟悉的身影,温蕴之一怔,其余人亦发现了他,霎时不免尴尬,甚至心虚。 顾炎生虽是个学生,个头却比在场的大老爷们都高,身上凛冽的气势亦教人害怕。 他停好车,自若地进去,对顾家凯说:“会见卡给我。” 他母亲顾文静被关在市里,亲属去探望,需要会见卡。 顾文静被抓时,他还未成年,会见卡由顾家凯把持着。 顾家凯看也不看他,兀自打着麻将,“等会。” 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温蕴之和大伯一家已经吃完了晚饭。顾炎生一直在立在顾家凯旁边,动也不动,仿佛镶嵌在空气里。 温青山叫他坐,他摇头表示不用。 天已经黑了。玩牌的人陆续离开,回家吃晚饭。 柳雯雯骑着电动车过来,叫杨慧琴回家。 “喊冤啊喊!平时在外面疯的时候,就不记得喊妈了!”杨慧琴这两把输了五张毛爷爷,心情不佳,尖着嗓子回。 见到厅内的温蕴之,柳雯雯面色微变,现下被母亲拿来撒气,胸口愈发堵得慌。扯着嗓子喊:“我爸回来了!” 其余牌友笑的颇贼:“老柳终于舍得从外面回来了。” 杨慧琴面色微变,眼睛吊起,难掩高兴。 她丈夫做水产生意,这两年生意越做越大,心也野了不少,在外面玩起了女人。 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无一技之长,再怎么怨恨,都不能抛下对方给她的一切,提出离婚。 这一局结束,她说不打了。 其余人亦要回去,有玩的不尽兴的,说吃完饭回来接着打。 麻将机再度空了一桌。邻桌的顾家凯依旧继续,顾炎生照旧静默的立着。 不消片刻,杨慧琴折返回来,面色焦急地走向顾炎生旁边的麻将机。 她弯腰拉出抽屉,里面空荡荡一片。她愤怒地大骂:“我放这里面的钱谁拿了?!啊?!四百多块钱呢!?” 除了温青山一家,此刻厅内只有顾家凯那一桌、顾炎生、温蕴之。 众人面面相觑,心生好笑。男人甲道:“谁拿你钱啊,大家都在这。” “仔细找找嘛,嚷嚷什么。” “……” 杨慧琴再次将抽屉翻了翻,接着视线梭巡一圈,最后定格在顾炎生身上,瞪大眼睛道:“就你一直站在这,是不是你拿了?!” 空气安静一瞬,正准备回爷爷奶奶家的温蕴之,神色愕然。 怎么无缘无故地说是顾炎生拿了她的钱?他一直静静地站在那,动都没动过。 “你再说一遍?”顾炎生侧目,面色森然地看着杨慧琴。 杨慧琴见过他打人,对上这副面孔的他,不免发虚。 不过她一个大人还能真怕了他这只小疯狗不成。 于是她尖着嗓子骂:“你这有娘生没娘教的杂种,不是你拿的谁拿的!” 尾音还未落,温蕴之就见顾炎生直接拎起旁边的高脚凳,狠狠地砸向杨慧琴。后者当即尖叫一声,捂着脑袋跳脚。 顾炎生眉宇间俱是戾气,“你他妈再骂一句!” 他一副‘你再骂一句,信不信我杀了你’的模样。 众人上前劝架。女人护着杨慧琴,男人拉着顾炎生。 顾炎生重重挥开劝架的人,眼尾和脖颈晕着红意,他非常白,发怒火时,皮肤就会涨红。 杨慧琴气的胸口上下起伏,她视线转向一言不发的顾家凯,“老顾你不教育教育他?!” 顾家凯面色沉郁,重重地甩了顾炎生一巴掌。 顾炎生当即一个踉跄,面颊起了红印,嘴角出了血。 他稳住身形站好,捂了下被打的嗡嗡作响的耳朵。 小时候被别人欺负□□,他回去告诉妈妈,那个善良而柔弱的女人,只会叫他忍着,说他高考完,去了外面上大学,就会结束了。 她还说他是被神明宠爱的孩子。 他轻笑出声,眼角都分泌出点点泪腺。 他是被世界抛弃的孩子。活到现在,身体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那伤口粘着盐粒,轻轻扯一下,就火辣辣的疼。 “钱在这里!”温蕴之骤然扬声喊。 她将麻将机的抽屉全部拉了出来,翻出了四张一百块、一张五十块的钞票。 前一刻不过是一场闹剧。众人呆呆的,仿佛供人观赏的雕塑,发不出任何声响。 半晌。温青山出声:“咳,钱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其余人亦附和,找到了就好。脸上挤着勉强的笑意。 之前有过钱卡在麻将机抽屉里的情况,现在杨慧琴的钱被温蕴之翻了出来,并不奇怪。 温蕴之将钱给杨慧琴,凝神嘱咐:“阿姨,您需要向顾炎生同学道歉。” 杨慧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想说由得你这小丫头来指手画脚,可碍于她是温行止的女儿,忍住了这话。 温行止当年考上b大光华管理学院,为清城县争了不少光。从学校出来后他创办了自己的公司,资助了他们清城县区十几个亿,县里的一把手对都他敬重有加。 温青山劝杨慧琴:“你就给人孩子道个歉吧。” 他虽然好赌,但平日老好人一个,又是温行止的大哥,认识的人凡事都会给他几分面子。 杨慧琴嚅动唇,终于憋出一句,“今天这事是我冤枉炎生你了,对不住。但你也有——” “行了行了!” “别说了别说了。” “回家回家都回家。” “……” 众人俱想息事宁人,怕杨慧琴再吐出惹人厌的话,赶紧打断。 杨慧琴被人拥着出了客厅,她嘴里说了句晦气,接着又低声的骂骂咧咧。 顾炎生看向顾家凯,嘴角的血迹干了几分。“会见卡给我。”他今天不想在人家家里和他干架,否则早将刚刚那一巴掌还了回去。 顾家凯面色难堪,翻出包里的会见卡给他。 他平日怕顾炎生偷他钱和存折,所有身价都放在这挎包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全部家当有多少。 得了会见卡,顾炎生离开出了门,骑着电动车离开。 这卡他不会再给顾家凯了。 玩牌的都离开了温少堂家。温蕴之和温家夫妇说了声自己要回去了。 温青山把她拉在一边,悄声问,“之之,那钱是不是你放进去的。” 温蕴之面色微变,“不是,是我找到的。” 第9节 温青山叹息,他都看见了。是她从包里翻出四百五十块,不动声色地放进麻将机的抽屉里,再假装翻出来。 也不知道杨慧琴那四百多块钱被谁拿了。 不过今天这钱要是不拿出来,大家都会认为是顾炎生偷了杨慧琴的钱。 “大伯,我先回去了。”温蕴之故作平静。 “行吧行吧,回去吧,注意安全。”温青山嘱咐,交代温少堂送她回去。 温少堂拿上车钥匙出门。温蕴之跟在他身后,她直觉顾炎生这种人,骨子里的傲气不亚于她,绝不可能做偷盗之事。 至于她为什么会拿出钱来垫,大抵是因为她愧疚,那晚他的脑袋被温少堂砸了一砖头,后者还不和他道歉。 第8章 周一,温蕴之去到学校。 利用课间时间,她去教室办公室询问周全,学校是否有舞蹈室,她平日会利用中午和下午的空闲时间练芭蕾。 她的户籍在帝都,不会在清城参加高考, 她或许连高考都不会参加,直接报考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团的舞蹈学校。 她来这与其说是学习,不如说是避难。 周全沉吟半晌,她的情况相当于艺术生,但又不同于他们。 这个孩子会随时离开在这,只要她父母那边的事情得到妥善解决。 “我帮你联系一下音乐老师。”他说。 温蕴之感激道,“好,谢谢老师了。” 原本她打算,如果学校没有舞蹈室,她就去外面的舞蹈机构租练习室。 清城一中音乐老师组的组长(学校只有两位音乐老师)是位二十五六的女性,名叫杨婉清,毕业于帝都的某所艺术院校,普通话带着京腔味。 听她说话,温蕴之倍感亲切。 杨婉清告诉她,自己在帝都待了六年。本科四年,研究生两年,去年才来清城一中任教。 在帝都发展的机会比这多,温蕴之下意识问她,“为什么老师不留在帝都?” “因为我爱的人不在那,”杨婉清微笑着说,“他在这,我就回来了。” 这位老师学的是音乐,肚子里装的都是阳春白雪的东西,温蕴之的嘴角不自觉弯起。 杨婉清将舞蹈室的备用钥匙给了温蕴之。 当天中午起,她就去了舞蹈室练习芭蕾,她书包里带有舞蹈练功服。 下午的班会课她没上,直接去了舞蹈室,温少堂发消息叫她去外面吃晚饭,她说不去,交代对方给她带碗不加糖的小米粥。 用完餐,温少堂提着小米粥去舞蹈室找她。“你要进舞蹈院校,那还上什么课。” “总要念完高中啊。”温蕴之说,“说不定我也会参加高考。” 温少堂目前对高考没有什么感觉,他父母对他的要求就是,只要他能考上大学就成。 温蕴之要练舞,温少堂性子贪玩,坐不住,看了会儿她跳舞,就离开了舞蹈室。 练习了差不多的时间后,温蕴之去洗手间擦身子,她身上有汗水,环境不允许洗澡,只能用湿毛巾简单的擦拭。 解决完卫生琐事,她提着装衣服的袋子回教室。 舞蹈室和音乐室练成一体,左手边是一栋废墟的教学楼,学校计划将其改建为古风式的长廊凉亭。 她途经二者间的小径,听见讥笑的骂骂咧咧声。她循声举步过去。 破败的教学楼,置有老式的木质黑板。朱宁后背紧贴沾有灰尘的黑板,两只胳膊张开呈一字,亦紧贴黑。 她头顶放有一颗红扑扑的苹果。她现在是活体靶子。 有的人不快活,就会拿别人尤其弱者出气。 昨晚被父母又打又骂,柳雯雯心情郁愤,逮住朱宁独自在操场跑步的机会,吩咐几个小姐妹把她拉来老地方搞一顿。 别以为她没看到,朱宁暗地里仇恨她的眼神。 她冷笑的同时,愈发兴奋。小蚂蚁还想反抗?怎么被踩死的都不知道。 “站好了!”她手里拿着一把尖锐的飞镖,飞镖的尾端是红色的人工羽毛。倏地一下,镖飞了出去。 朱宁惊恐的紧闭眼,胖胖的躯体颤抖不止。 ‘咚’的一声,飞镖钉在了苹果的上方。 没击中,柳雯雯准备再来。王佳皱着眉扯她衣袖,“有人来在拍。” 柳雯雯止住动作,侧目看向来人,嗤笑一声,“又是你,转校生,拍你妈|逼啊拍!“ 她喜欢装|逼,温蕴之比更会她装,神色倨傲骄矜,“又是你,校霸雯姐,在日行一恶。” 这里距离篮球场不远。顾炎生、谢非、刘阳和几个男生在打篮球。 温蕴之远远地从舞蹈室出来,途经小径,作为爱慕者,刘阳眼尖地看到了她。 见她站在远处举着手机拍,他疑惑不已。接着又看见她似乎在和谁说话。 他叫上谢非和过去看看。 临近晚自修时间,几个男生亦不再想打篮球。于是去小卖部买水解渴的、回教室的、上侧所的、兵分好几路。 顾炎生跟在谢非、刘阳身后。 听见温蕴之说:又是你,校霸雯姐,在日行一恶。谢非和刘阳笑出了声。 他们的笑声惊动了温蕴之、柳雯雯等人。 柳雯雯面色霎时变得难看。将飞镖扔了,她抬脚离开。 和温蕴之擦肩时,她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你给我等着。” 温蕴之非常想笑。这里中二的学生真不是一般的多。 可触及柳雯雯平静又深藏凶狠的眼神,她怔住了。 眼前这个女孩的恶,或许是从她妈妈杨慧琴身上学来的,亦是人性本来就有的。 柳雯雯领着一众小姐妹离开。 温蕴之收好手机,上前将浑身发抖的朱宁扶好,“伤到哪了吗?” 朱宁红着眼睛摇头。她睫毛沾有泪滴,衣服沾有灰尘。 温蕴之拿出一小包纸,帮她擦掉身上的的灰尘,再将剩下的纸给她,示意她自己擦眼泪。 谢非问:“朱宁你怎么惹上雯姐了?” 刘阳看白痴一样看他一眼,“她这种人胆子小的要死,怎么会主动招惹雯姐,是雯姐看她不爽吧。” 顾炎生敛眉,他小时候亦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后来他学会了最简单亦最有效的办法:谁欺负他,他必将以十倍的暴力欺负回去。 以暴制暴不能解决问题,但能解决制造暴力的人。没人比他更明白这一点。 朱宁委屈地想落泪。上了初中后因为肥胖,她受到不少奚落,嘲讽。到了高二,语言暴力直接变为动作暴力。 她有一次被欺负的厉害了,回家告诉父母,她不想去学校了,被大骂不听话,不懂事。 在长辈看来,学校是最单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不会想到自己的孩子会被学生合伙欺凌。 其实谁又能想到:十几岁的孩子亦可以无比恶毒。 温蕴之心疼地看一眼朱宁,柔声说:“我刚刚拍下她们霸凌你的证据了,你要不要上报给老师,甚至是警察?” 朱宁一怔,面色犹豫,最后摇头,“我们要高考了。我不想再惹事。” 谢非说,“今天这件事上报给老师和警察,没什么卵用,顶多写写检讨。” 他们就是一伙成日打架的,对学校和警局的一些潜规则熟悉的很,除非事态万分严重。 刘阳交代温蕴之:“蕴之,你不要再去惹柳雯雯。她男朋友是职中的校霸,她还认了一个社会上的混混大哥。基本没人敢惹她。” 温蕴之不经心地颔首。她不怕柳雯雯,只是担心朱宁。 谢非话题转的快,“说到男朋友,雯姐之前还追过我们阿炎呢。” 温蕴之抬眸看顾炎生,他长得如此帅气,柳雯雯追求他倒是不奇怪。 谢非继续八卦,“是吧,刘阳,我记得就是咱们刚上高二的那会,雯姐还在后巷堵着阿炎,跟他告白。” 温蕴之想象了一下,顾炎生被柳雯雯一副女流氓的样子围着告白的画面,不禁弯眸浅笑。 看见她在笑,顾炎生凝眉,斜眼看谢非,“你闭嘴吧。” 知道提这事他不高兴,谢非识趣地闭嘴。 朱宁轻声开口,“快上自习了。” 谢非附和,“赶紧回教室吧,走吧走吧。” 第9章 天空蓝的澄澈,教室里的读书声琅琅。窗外的银杏叶纷纷扬扬地落在草坪上。 清城一中每年会举行一次运动会,称秋季运动会。 下课铃响起,12班的体育委员杨晔拿着登记单,在讲台上简明扼要地交代这届运动会的概况。末了激昂道,“虽然我们是高三生,但还是要踊跃参与!运动会结束那天,咱班就去唱k吃烧烤!我请客!” 台下几个平日闹得欢腾的男生应声报名。杨晔看一眼名单,班里男生40名,女生17名,男子3000m除了他,没人报。 而女子1500m还差一个。 相较而言,班里的女生还算积极,奈何女生总体基数小。 汇报完报名情况,他站在讲台梭巡台下的学生,“男生再来一个3000米的,女生1500也来一个。” 第10节 无人接茬。有女生说谁想跑1500啊,届时直接死在操场上。 她们不常锻炼,现在高三时间紧,除了体育课跑一跑步热身,更是不花时间运动。 温蕴之有运动的习惯,身体素质不错。况且芭蕾是个不小的体力活。 思索片刻,她举起右手。 杨晔瞧见,眼睛一亮,拿着登记册走向她桌前,矮身询问,“你要报1500?” “嗯,我报1500。” 此话一出,杨晔讶异,周围听见的同学亦吃惊。 去年校运会女子1500,他们班没人报,直接弃权,本以为今年依旧开天窗,熟料新来的同学要勇毅上阵。 “你确定吗?”嘴上这么问,杨晔却毫不犹豫地在女子1500m那一栏,写上温蕴之的名字。 温蕴之说确定。 杨晔再次询问,是否有男生报3000。看到顾炎生,他笑了一笑,“阿炎,你要不要报?” 第一排的谢非转身,哎哎了两声,“我们阿炎打去年起就不参加运动会了。” 高一时顾炎生参加运动会,报了三个项目,跨栏,800米,3000米,皆是冠军不提,还破了上一届的纪录,至今无人超越。 至于他高二为什么不再参加,纯粹是他玩过一次后,就失了兴趣。 杨晔这会苦口婆心地劝他报名,班级荣誉校级荣誉纷纷被他扯了出来。 温蕴之转头看一眼顾炎生,她有点好奇对方是否会报名。 顾炎生不经意地对上她的视线,“好,我报名。” 杨晔大喜,疾笔在男子3000m那一栏写下‘顾炎生’三个字。 不出意外,顾炎生肯定会拿个金牌回来。 - 运动会期间,学生除了签到签退,不用上课,穿校服,校门随便进出,可以做只宛如逃出笼子的鸟儿。 比赛统共持续三天,周三至周五。对没报项目的学生而言,有五天的假期。 朱宁报了铅球项目,在第一天的上午。 温蕴之去给她加油,后者拿了冠军。 温蕴之惊喜不已:“想不到你的铅球这么厉害!” 朱宁被夸的微微脸红。温蕴之不经意地打量她,这才注意到,仅一个月,对方瘦了好多。 她轻声问:“你现在瘦了多少?” “二十五斤。”朱宁神色难掩高兴。说来奇怪,那次被当作活体靶子后,柳雯雯这二十多天都未来欺负她,她也因此得了一段安宁的日子。 温蕴之赞许地对她比了下大拇指。 心说:朱宁真的非常有毅力,又是节食,又是运动。 她哪里知道朱宁起止是有毅力,分明是对于减肥到达了变态的地步。 她家境不错,除了运动和节食,她还拜托在日本的姐姐给她买了不少昂贵的减肥药。 男子的铅球比赛在隔壁,不消片刻就开始。 谢非亦报了该项目。他特地换了身运动服,额前还带了条黑色的发带。 见到温蕴之,他出声打招呼,撇到朱宁,他惊讶道:“朱宁瘦了不少啊!” 朱宁腼腆地笑笑。 谢非旁边是顾炎生、刘阳等这些朋友。 平日这伙男生会私下评论哪个女生如何。朱宁偶尔会被提起嘲笑。但当着她的面,这群即将成年的男孩不会放肆地评价她。 这会儿瞧见她瘦了,五官变得清晰明朗,有一个男生心直口快:“朱宁还挺好看的。” 朱宁听见,愈发不好意思,微红着脸,低垂脑袋。 温蕴之浅笑。侧目细细打量她,她皮肤白皙细腻,面颊上多余的肉褪去,秀气细致的五官显露,说不出的清秀可人。 看样子每个胖胖的女孩都是一只潜力股。 谢非锤男生一肩:“敢调戏我们班女生?“ “说一句怎么了嘛。” “……” 一番打闹后,男子铅球比赛正式开始。 既然是一个班的,温蕴之和朱宁,以及其他几个女生,留了下来给谢非加油。 谢非拿了第二名。分开的时候,他问温蕴之,她的1500何时举行。 “明天下午三点。” 谢非和刘阳说届时他们去给她加油。言至此,谢非拍下顾炎生的肩,“是吧,阿炎,明天下午你有空吧。” “没空。”顾炎生声音冷淡。 朱宁不经意地看他一眼,稍稍安了心。学生时代,众人总会下意识地将理科第一、文科第一凑成一对;校花、校草搭配成情侣。 顾炎生在学校的风评虽然毁誉参半,可没有哪个女生觉得他不帅,自发性地默认他为校草。 转学过来的温蕴之,在学校贴吧亦有男女生投票将她评为隔壁班的校花女神。 加上觉察得到二人之间存在若有似无地牵扯,朱宁心中的不安有时愈演愈热。 她自知顾炎生不会喜欢自己。却也不希望他喜欢上别人。 -- 翌日的女子1500如约而至。 温蕴之特地换了身运动服,黑色的速干衣,运动短裤,出了太阳,她外搭了件白色的运动防晒衣,脸和腿都抹了一层厚厚的防晒霜。 上场之前,班长和体委一直给她加油打气。 去年1500有女生在跑道上晕倒的情况,二人交代,途中如果她身体不舒服,就慢慢地走。 连后路都替她想好了。她失笑,“放心了,没事的。我会好好完成比赛的。” 她连3000都跑过,怎会怕1500。 她如此淡定,胸有成竹,两个班干稍稍放下心来。 上场前的各项琐碎完毕,温蕴之胸前戴着铭牌,她站在最中间的那个跑道。 发令枪一响,运动员们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枪口的白烟缭绕,戴着工作牌的裁判开始计时。 观礼台都是各班学生激昂高亢的加油助威声。 温蕴之保持着匀速,清城一中的红色塑胶跑道统共300m长,她们需要跑五圈。 她保持在前三。作为芭蕾舞者,她的身材比例佳,一米六八的身高,腿(从大腿根部算起)比上身长了二十多厘米。这边的女学生俱是南方人,个子比较小巧玲珑,她占了天然的优势。 不过有一个体育特长生,身高一米七五,业务能力极强,一直保持在第一。跑了几圈下来,丝毫不喘气不脸红。 顶着大太阳,跑了三圈,非专业的运动员们都有些吃不消。 有人开始懈怠,关系好的友人在周边陪跑,用行动支持对方。 温蕴之面色惊愕:完了,她例假提前造访了。 许是来这边水土不服,加上除了上课,她还逼自己争分夺秒地练习芭蕾,身体机能出现了小问题。 小腹冒气泡似的,咕噜噜地叫,隐隐作痛。 她的速度慢了下来。观礼台上的谢非等人瞧得清楚。 “蕴之怎么回事?”刘阳不替自己班的同学加油,专门去和谢非一起为她助威。 “应该是太累了吧。”谢非说:“她看着就很娇柔啊。” 第三圈结束,温蕴之被一个短发女生反超。 这种长跑不能保持在前四的话,后面难以反超。 温蕴之气急败坏:这例假来的也太不是时候! 黄怡、徐子琪平日和她关系不错,见她能量似乎消耗不少,便将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喊:“温蕴之!加油!温蕴之!加油!” 12班的学生都在喊温蕴之加油,气势一时变得浩浩荡荡。 顾炎生下午才来学校,去划分好的班级区域签完到,他就回了教室写数学试卷。 清城一中平日练的是全国二卷,周全会另外给他难度更大的试卷。 十二个选择题做完,他扔下笔。 运动会期间无时无刻都在放着广播,他觉得好吵。 其实只要他能真正静下心来,一切干扰都将不复存在。 校园广播站的同学声音再度响起:“长跑赛场如人生,克服困难向前冲!参加一千五百米的运动健儿温蕴之,让我们高三(12)的全体同学对你高声说一句,‘加油,你是最棒的!’” 班里有专门的同学负责写加油稿,接着将其交至广播站,最后再适时宣读出来。 顾炎生视线落在前面无人的座位,娇娇柔柔的,也不知道是否会晕倒在操场上。 他将试卷翻面,后面的题都很简单,不需再浪费时间做。 于是他起身离席,出了教室。 他到操场的时候,女子1500的比赛进行的如火如荼, 运动员们已经跑完第四圈。 例假造访,温蕴之的身体很快到达极限。 喉咙里好像有淤血,冒出淡淡的铁锈味,她感觉自己被一层漆黑的幕布罩住,沉闷而窒息。 “跑啊,傻逼,最后一圈了。”低沉沙哑的男声在旁边响起。 第11节 她的额颊俱是往下滑的汗滴,眼睛看不清来人。 “顾炎生,你怎么在这?”模糊而熟悉的轮廓,片刻后她认出了对方。 “别说话了。”她脸色苍白,呼吸不畅。他直接拉着她跑。 太阳像一轮火红的煤球,高悬在远空,溅射出极其耀眼的炽光。绿色的草坪被晒的奄奄一息,红色的塑胶跑道上,瘦削挺拔的少年拉着纤细高挑的少女迎风奔跑。 在场围观的学生目瞪口呆。 长跑比赛,多数女同学的体力难以支撑,不乏同学伴在旁边陪跑的,裁判亦会稍稍放水。 只是如此明目张胆地拉着运动员跑的,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怔然的谢非回过神,兴奋地吹了一声口哨,拿出手机对准角度拍顾炎生、温蕴之。 温蕴之踉跄地跟上顾炎生的脚步往前冲。 她视线落在他身上,她知道他个儿高,但未曾想如此高。 她才到他肩膀,被他的大长腿一衬,她似乎都成了小短腿。 她对顾炎生的那点讨厌,现在全然消失。 如此明目张胆的违规,裁判冲二人挥手示意。“顾炎生你赶紧给我离开跑道!” 裁判是他们班的体育老师,不取消温蕴之的成绩已算仁慈。 还剩半圈,顾炎生放开温蕴之细细的皓腕,看了她一眼。退出赛道,离开操场。 被他拉着跑了半圈,温蕴之虽然疲惫不堪,但精神却恢复了亢奋,她不顾生理假期的疼痛,猛地窜起一股劲儿,往前奔跑。 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她反超了两个人。 她从来都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她比谁都有毅力恒心。否则不会坚持练习芭蕾十几年。 体育特长生转头看她一眼,惊讶地笑了一笑,她没想到温蕴之在这个关头还能赶上来。 不消片刻,比赛结束。温蕴之拿了第二,体育特长生毫无悬念地拿下冠军。 温蕴之被同学围着,有人替她擦汗,有人给她揉手,有人给她揉腿。 耳边俱是同学们的祝贺声,她脑袋昏昏沉沉,视线模糊地梭巡,未看到拉着她跑的人。 第10章 温蕴之被黄怡、徐子琪扶着去了医务室。 她来了例假,裤子后面的血迹面积不大,但眼尖的人看得到。 温蕴之面色苍白。女校医问她除了小腹作痛,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回复对方:“头晕眼花。” 医生给她检查了一番,说她血糖低,脱水严重。转而交代黄、徐二人去给她买卫生巾。“再给她拿套干净的衣服。” 温蕴之说:“我位盒里放有一个袋子,里面装有衣服。” 里面装有她的舞蹈练功服。 黄怡说她去给她拿来。徐子琪说,“那我去给你买卫生巾。” 温蕴之感激地和她们道了句谢。 黄、徐二人离开不到两分钟,医务室的门被推开,是顾炎生。 他将手中的黑色塑料袋扔给温蕴之。后者接过东西,一脸狐疑,“这是什么?” 她解开活结一看袋子里面,面孔泛红,是卫生巾,还有贴身短裤。 前几日。温青山在街上碰到了顾炎生,告诉他,当日找到的那四百五十块,是温蕴之自掏腰包拿出来的。 他应该道谢,但又无需道谢。 于是这会话一到嘴边,就变成了:“你真的很喜欢多管闲事。” 温蕴之仗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她再怎么聪明,都猜不到顾炎生何以说这话。 她有点生气,“我做了什么多管闲事了?” 顾炎生不愿和她废话,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医务室。 女校医双手抱臂,要笑不笑的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别扭的男孩子。”她认识顾炎生,后者来医务室买过几次药。 “他脾气很怪,阴晴不定的。”温蕴之嘟囔。 女校医会心一笑,不过是对着喜欢的女孩傲娇。 朱宁赶去医务室,迎面碰到顾炎生,她心咚咚地跳,接着眉头微皱,他来医务室看蕴之? 她鼓起勇气正要主动和他打招呼,对方目不斜视地和她擦肩而过。 他没看见她。 他从来都是如此。对自己不关心的,不会投入半分注意力。 -- 运动会的第三天上午十点,男子3000m竞赛准时开始。 得知顾炎生今年参加该项目,高三年级不少女学生前来围观。 比赛才开始,观礼台俱是给他加油呐喊的。 到了操场,温蕴之和朱宁、黄怡她们分开,不去12班加油助威区。 刘阳是体育特长生,负责今天的男子3000m,戴着一顶红色的志愿者棒球帽。 见温蕴之举步前来,他示意执勤的学生保安放行,让她进来。 “谢谢。”温蕴之道了句谢。 “客气啥。”刘阳不以为意。她戴着顶白色的棒球帽,露出来的头发自然垂着,上身穿着白色的短t,外面搭了件香芋紫的针织衫,裹着水洗牛仔裤的两条腿直而长,整个人看起来温柔而性感。 她和这边的女生有明显的区别。无论外表打扮,亦或周身气韵。 温蕴之可以近距离感受到,运动员们经过时带起的疾风。 她今天是来给温少堂加油助威的。她拿了拍立得,按他的要求,拍下他在赛道上的英姿。 “你和温少堂是?”刘阳问。 “他是我堂哥。”温蕴之答的漫不经心,对着远处的温少堂拍。 刘阳“噢”了声。有人在学校贴吧说过二人是堂兄妹,他不过是随口一问。 跑到第七圈,许多学生疲惫不已,放慢了速度。 只有顾炎生和一个体育特长生,保持着匀速。 温蕴之看着相机里的男。快速奔跑的境况下,他的脸依旧不崩,不宽不窄的额头,精雕细琢的鼻梁,厚度适中的嘴巴,清晰利落的下颌。 她找准角度和光线,按住快门,拍下帅气而精致的少年。 他从面前经过时,她扬声喊了句:“顾炎生加油!” 昨日他帮过自己,礼尚往来,她亦替他加油。 顾炎生眼神都不给她一个,目不斜视地往前跑。 温蕴之性格爽朗大方,顾炎生无视她,亦不觉尴尬。转而替后面的温少堂加油。 听见她给温少堂加油,顾炎生转头看她一眼。 跑第九圈,温少堂累的气喘吁吁,速度慢了下来。 他脑子进了水,竟然报了三千。 “还剩一圈半,你前面只有四个人,赶紧的!”温蕴之催他,“爷爷奶奶今天还等着你回去报喜讯呢!” 她沿着旁边的绿草坪陪他跑。 温少堂知道她来了例假,陪跑对她而言不易。 于是他重新调整呼吸,慢慢地蓄力,稳固地往前跑。 最后一圈,他加快速度,双手迅速摆臂,迅猛地往前冲。 短短时间内,他反超两个人。温蕴之惊喜不已,对着他扬声喊,“少棠哥加油!少堂哥你最棒!” 关键时刻,在场的学生都在为运动员们加油。 几乎所有人都在喊顾炎生的名字。 到最后不出意外的,他拿了第一。并且破了去年的记录,由他自己创下的记录。 许多人都围上前恭贺他。刘阳用毛巾给他擦汗,谢非递冰水给他。 叶璃笑的可人,声音娇里娇气的:“阿炎,你比第二名快了十八秒,好棒哦。” 顾炎生不理她。微仰头,往喉咙里灌水。 叶璃习以为常。他一直都是这样,冷漠而孤傲。甭管多美丽的女孩在他面前假意或真意地撩拨,他都能八风不动,丝毫不同于其他的毛头小子。 亦正因如此,她愈发喜欢他。 他喝水时喉结上下滚动,大汗淋漓的样子性感而撩人,在场不少女孩都脸红心跳。 他穿着白色的篮球服,露出来的皮肤白的透明,胳膊有一层薄薄的肌肉,亦有大大小小的疤痕。 水喝了一半,漏了一半。他侧目看到什么,不自觉敛眉。 温少堂拿了第三,而外界只会记得第一。 跑完他就累的摊在地上。他之前还在温蕴之面前夸下海口,他会拿第一。 “之之,哥没用。”他哭丧着脸。 “跑完就好了。”温蕴之接过他朋友递过的湿毛毛巾,蹲下身帮他擦汗,“在我的心里,你是最棒的!” “在我的心里,你是最棒的!”温少堂的两个朋友,梁辰和杨帆,学温蕴之的语气怪叫。 “滚一边去!”温少堂虚弱无力地抬脚踢他们。 第12节 二人笑着跳开。 顾炎生捏紧瓶身。矿泉水瓶变形皱成一团,接着被他扔进垃圾桶里。 他撩起衣摆擦了下眼睛,尔后慢慢地离开操场。 他不是铁打的,如此短的时间内跑完3000m,身体俱疲,走路时两腿的肌肉发酸。 “待会杨晔请客聚餐,阿炎你去不去?”谢非对着他清瘦的背影喊。 他未回应。谢非当他去,如果不去,他一般会直接否认。 刘阳“欸”了声,扬声道:“待会还要颁奖呢!” 谢非耸肩,“你看他那样子像是肯去领奖的人吗?肯定是我去帮他戴金牌啊!” 刘阳笑着说他不要脸。 听见他们的声音,温蕴之起身,望向顾炎生的背影。 视线触及包里的拍立得相机,她立刻跑着追他,且大喊了几声他的名字。 听见她的声音,顾炎生驻足,缓慢地转过身。 二人四目相对,温蕴之平稳急促的呼吸,翻出包里的照片递给他,“这个给你。” 顾炎生接过照片,上面的人是他,阳光温柔,散发的柔光均匀的洒在空中,他和塑胶跑道一起镶嵌在轻柔的光线中。 他扯扯嘴角,捏紧照片,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别乱拍。” 温蕴面色尴尬,经昨日一事,她以为他不那么讨厌她,他们之间的那点龃龉亦不复存在。熟料是她自作多情。 “之之!”远处的温少堂喊。 温蕴之回神,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顾炎生唇线紧绷,亦回过身走掉。心中涌起懊悔和说不清的嫉妒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阿炎就是个傲娇、闷骚,自卑的孩纸(#`o′) 还不太会直接表达 第11章 校运会圆满结束,按照约定,晚上12班的体委杨晔请客唱k。 去的都是班里爱玩的学生,其他班的亦有几位。 参加项目的运动员基本都来了。 杨晔在群里艾特还没到的温蕴之和顾炎生,叫他俩速来。 温蕴之看到消息,和爷爷奶奶说了一声,自己要出去。 温少堂前脚刚离开家。他狐朋狗友多,这两日假期聚会不少。 “早点回来。”两位长辈交代:“注意安全。” 温蕴之应了声,颔首表示明白。出门前她洗了个澡和头发。换了身衣服,化了个淡妆。 坐的的士去的聚会地点,是一栋新建不的商品楼,统共七层,杭盖服装店、游戏厅、饭店、电影院。 唱k的地方在四楼,她进大厅乘电梯直达。 杨晔包了个大包厢,她推门进去时,里面气氛火热,空气粘稠,茶几上凌乱的摆着零食、饮料、啤酒。 谢非在唱歌。唱的张震岳的《再见》 “我不能答应你,我是否会再回来,”看到她的身影,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不回头,不回头的走下去——” 他和她打了声招呼,她回以微笑。 谢飞放下话筒,走到一边给顾炎生发消息,“哥,你还来不?温蕴之已经到了。” 他自知追不到温蕴之,便宜别人,不如便宜他最好的朋友。 那边回复:“她到了你和我说什么?” 他轻笑出声,装,继续装。都牵着人家的手跑步了。 顾炎生一整天的心情都格外烦闷。他扔掉温蕴之给他拍的照片后,这种烦闷达到顶峰。 干净整齐的长桌除了书籍,摆有一张皱了一角的照片,照片的四周是白色的边框,这是拍立得相机特有的符号。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腔内的急躁和沉郁,拿过电动车的钥匙,出了小小的卧室。 约莫两盏茶的时间,他抵达了目的地。 今晚的聚会有好几个其他班的女孩,叶璃是其中之一。 顾炎生现身,她起身喜迎,“阿炎你来了。” 顾炎生平静地颔首,以示回应。 叶璃算是为数不多能和他说上话的女孩,她脸皮不薄,性子乐观,被他忽视,亦不会打退堂鼓。 因此时间一长,他偶尔会应她一两句。 温蕴之抬眸看他一眼,再挪开视线,和朱宁说话。 他扔了她拍的照片。她心生不悦。这种不悦有些复杂,她说不清,从昨天下午持续到现在。 柳雯雯呷了口啤酒,她化了个小烟熏,看起来比平日成熟,穿着黑色的抹胸吊带,整个人妩媚而妖娆。 有几个男生的眼睛不住地往她身上扫。 她低头给别人发了一张温蕴之的照片,照片里的蕴之穿着黑色的紧身舞蹈练功服,扶着栏杆压腿,胸前饱满,露出的肌肤雪白娇嫩。 是其他同学路过舞蹈室时偷拍的照片,上传至学校贴吧没多久,就被人黑了帖子。 不过手快的学生,早就保存了图片。 “我们学校的新晋校花,喜欢吗?” 那边的人回复:“光是看着照片我他妈xx了。” 她轻声嗤笑,继续敲字:“看照片多没意思,直接搞多带劲。” \ 有一伙人玩吹瓶,骰子。温蕴之不愿玩这些,自觉无聊的很。 她挪了下位置,和今晚组局的杨晔说自己要回去。 “啊?”杨晔正在唱歌,他呆了一瞬,“你都没玩多久就要回去?” 谢非扔掉骰子,扯扯旁边的顾炎生的衣袖。话却是对温蕴之说,“再玩会儿嘛,等会我们还要去烧烤街。” 温蕴之拿上小巧的斜挎包,起身离席,“我就不玩了,你们玩的开心点。” 顾炎生掏出兜里的烟盒,取出一只偏头点上。他呼出烟雾,不经意地看一眼温蕴之。她梳了个芭蕾发髻,露出整张干净的脸,一身浅蓝色的背心长裙,清新而脱俗,高贵的不染纤尘。 她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这是在场所有人的想法。 温蕴之离开包厢,乘电梯下楼,出了大厅,站在街边等车。 这会已经八点多,公交车司机已经下了班,街道上亦没有出租车跑,偶尔一辆私家车飞速经过。 一辆摩托车迎面朝她开来,越靠近她,速度越慢。 她没察觉不对劲,边走边低头用手机给温少堂发消息,“少堂哥,我在xxx超市这边,你开车过来接我好吗。” “美女,你好啊。”摩托车在她面前停下,其中一个黄毛吊起眼角朝她笑。 她心中升起不安,没应对方,兀自往前走,慌忙地给温少堂打电话。 “干嘛着急走啊?”两个男的迅速下车,身材魁梧的那个跨步追上她,劈手夺过她的手机,“陪我们兄弟俩玩会儿呗。” 他挂掉了尚未接通的电话,接着直接关机。 温蕴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抖,“我哥马上就到了。” 两个男的对视一眼,嚯嚯笑出声。 他们是这座城市的边缘人,平日无所事事,生活在阴沟里。 黄毛露出一口被烟熏的发黄的牙,“别说你哥到了,就算是警察到了,老子也不怕。” 温蕴之转身就跑,还未跨出一步,魁梧男就拽住她头发。 她头皮发痛,立刻尖叫。他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她张嘴狠狠咬住他的手,白嫩的面颊涨的通红。 魁梧男吃痛,甩开被咬的手,怒喝道:“妈的,贱人!” 他想甩温蕴之一巴掌,黄毛立刻制止:“行了!赶紧换个地搞她。” 魁梧男看他,笑的暧昧。黄毛哼笑一声,直接用衣服兜住温蕴之的头,使劲将她拖进附近的一个巷子里,魁梧男跟他们在身后。 昏暗幽深的巷子里。两侧的墙贴有各种小广告,地面的垃圾成堆,发出腐烂的腥臭味。 黄毛将怀里的温蕴之放出来,后者还来不及呼吸新鲜空气,他就将她推倒,掀开她的裙摆,抬手摸她大腿。 温蕴之当场尖叫出声,她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瑟缩,她觉的无比油腻恶心。 她拼死挣扎,泪珠在眼泪打滚,喘着气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黄毛笑的猖獗:“喊个卵喊!你喊破嗓子都没卵用!” 魁梧男在旁边兴奋地瞧着。 “砰”的一声,魁梧男后脑勺被拳头重重地一砸。 他瞬间眼冒金星,整个人都翻倒在地上。他惊恐地看向来人:“顾炎生?” 听见这个名字,黄毛一怔,侧目看向瘦削挺拔的身影。 说来他和顾炎生有着‘血海深仇’。 当地一场酒宴中,他父亲借醉酒欲|强|奸顾炎生的母亲顾文静。同样喝醉酒的顾文静,拼死反抗,失手用碎酒瓶捅死了他。顾文静亦因此判刑坐牢四年。 顾炎生目光森然,脖颈都气的充血。 他一个跨步冲过去,将黄毛整个人都拎了起来,每一个字仿佛从牙齿里挤出来,“谁给你的狗胆去碰她?” 第13节 黄毛浑身哆嗦,张口结舌:“哥,哥,我不知道她是你的——” 话还未说完,他整个脑袋就顾炎生的禁锢着,往墙上砸。 他脑袋瞬间开了红色的花。 魁梧男在旁边瞧着,不敢上前,身体往后缩。 “这只手碰的?”顾炎生抬起黄毛的右手,他皮肤白皙,嘴巴细腻红润,这会眉尾轻挑,宛如夺命锁魂的吸血鬼。 黄毛还来不及作何反应,右手就感到一阵钻心的剧痛,“咔嚓”一声,他右腕的骨头被折断了。 他痛的失去了血色,接着他脖颈又被顾炎生死死掐住。 他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他痛苦而绝望地看着顾炎生。 看着黄毛的面孔,顾炎生想到了对方的父亲。那个欲强|暴顾文静的二流子。他狭长的眉毛上挑,浅色的瞳孔俱是戾气和恨意。 温蕴之泪眼朦胧,浑身发抖。她轻轻地扯扯顾炎生的衣服。“他快死了。” 虽然她憎恨黄毛,但不希望顾炎生杀了他。否则顾炎生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顾炎生缓缓地放手,眼角眉梢的戾气犹在。 黄毛瘫倒地上,他左手捂着脖子,张大嘴巴,用力地呼吸。幽静空荡的巷子里俱是他的喘气声。 温蕴之用手背揩掉眼泪,稳定好情绪,看魁梧男,“我的手机。” 魁梧男的魂魄已被吓得离家出走。他哆哆嗦嗦地翻出兜里的水果机,递给温蕴之。 温蕴之接过手机,转过身看向顾炎生,声音难掩颤抖。“谢谢你救了我。” 顾炎生还未开口,一道男声就响起,“之之?” 是温少堂。看到温蕴之的消息,他就骑车赶来。听见这边闹出声响,他循声过来前看。 温蕴之听见他的声音,眼泪再度掉了下来。她刚刚快被吓死了。 “怎么了?”温少堂忙上前看她,目露心疼。旋即看一眼周围, 他是不可能主动询问顾炎生发生了何事的。 顾炎生亦不会开口告诉他。 “他又欺负你了?”他下巴朝顾炎生抬抬。 顾炎生眉眼冷淡,凉凉地看他一眼。 “不是他!”温蕴之抹掉眼泪,声音沙哑:“是他们,顾炎生救了我。” 温少堂意外地看一眼顾炎生。想不到他会救了温蕴之。 当初他可是整他们之之来着。 倒在地上的黄毛和魁梧男,他皆认识。 “沃日,你们俩个狗杂种!”他上前欲动手,温蕴之立刻拉住他,泪水莹莹:“他们已经受到惩罚了。少堂哥,我们回去吧,我想回家。” 她一刻都不想在这待下去。 知道她现在需要安抚,温少堂忍住怒气,看一眼犹如丧家犬的魁梧男和黄毛,“等着!”他迟早要找这俩人算账。 温少堂半搂着温蕴之离开巷子。后者转头,顾炎生还立在原地,影子斜长而孤寂。 她动了动唇,欲言又止。今晚发生的一切,她永生都不会忘。可怕的意外,顾炎生的出手相救。 作者有话要说:  请记住这个黄毛,后面他的戏份很重~ 第12章 温蕴之回家洗了很久的澡,皮肤都被她搓红。 接下来的两天假期,她兴致不高,温爷爷温奶奶问温少堂妹妹怎么了,温少堂只说她来了例假,心情自然而然的受到了生理的影响。 温少堂愈发沉郁,势必要找黄毛和魁梧男报仇。星期日一大早他就出了门。 - 到了星期一,温蕴之努力不去想那晚的画面,收拾好心情,尽量如常去学校上课。 她的高三生活,教室,舞蹈室两点一线。她不去食堂,温少堂给她带吃的。 时间一晃,到了半期考试的时间点。 清城一中每回全校集体考试,各年级都会按学生的学号安排考场。 温蕴之新来的,学号排倒数。她所在的考场是高三年级最后一个考场,里面的学生是高三目前理科成绩最差的一批学生。 她抵达考场时,教室里闹哄哄的。 谢非、柳雯雯、王佳以及班里一个男生亦和她一个考场。 谢非问她坐哪儿。 她指了下第四组最后一排的位置。谢非说:“我坐你旁边。”他笑了一笑,“待会给我看看答案呗,到时候请你吃饭。” 温蕴之拉开椅子,拿纸巾擦了擦,“都高三了,你还作假。” 她如此义正言辞,谢非啼笑皆非。 他围在她身边打转,“给我看看嘛,这回的期中考要家长签字,我届时死的太难看,回家我爸妈非削我不可。” 温蕴之坐好,拿纸擦书桌的表面,“谢非,你有想要考的大学吗?” 谢非一顿,说实话:“没有。” 温蕴之抬眼看他,“那你有想过未来要做什么吗?” 她的眼睛非常漂亮,谢非心下微动,慢慢地说:“没想过,我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更不知道未来要做什么。” “可是你现在只能坐在教室里读书。”温蕴之慢条斯理地说,“既然这样,你就要认真点,不能过分懈怠,毕竟它现在是你目前唯一能做并且要面对的事。” 意识到自己有说教的嫌疑,她略尴尬的浅笑,“不好意思,我说太多了。” 谢非平日对她释放着善意,她把他当朋友,才会有此番说辞。 谢非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你说的挺对的。” 谢非很羡慕温蕴之这样的人:知道自己擅长什么,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不像他如此浑浑噩噩。 沉吟半晌,他告诉她,“我爸妈打算让我出国,估计下个学期我就转学了。” 他家是清城县为数不多的富裕家庭之一,家里还有一个在国外工作的兄长,长辈预备让他去国外镀一层金。 蕴之看他片刻,他的未来其实不需要多操心。“到时候你自己看到多少是多少。” 言外之意,她给他抄答案。谢非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到时候请你吃饭。” “请客就不必了。” 谢非说要的要的。“你转来这么久,咱们都还没一起去食堂吃过饭。” 言至此,温蕴之只好说,“考完再说吧。” 想起什么,她笑着说,“谢非,你的交际能力很棒,未来一定会有不少的人脉。” 谢非这才知道她虽然很少花时间和他人相处,但短时间内看人就可以看的很细致。 他会心一笑,“比如你和阿炎就是优质的人脉资源。” 温蕴之笑而不言。听说顾炎生是理科大牛,如果不出意外,那未来他定会有一番作为。 考最后一科的那日下午,天空下起了大雨。 温蕴之提前半个小时交了试卷,她做题的速度极快,如果不是学校有规定,会交的更早。 她前脚出了教室,谢非后脚就跟着交卷。他纯粹是不会写,不愿做坐在教室煎熬。 他小跑追上温蕴之,叫她一起去食堂吃饭。 “你带伞了吗?”温蕴之偏头问他。 “没带,不过我可以叫人送伞过来。”谢非掏出手机给人发消息。 “可现在高三的都在考试。”大雨来的时候,大家都坐在教室里考试,没几个人带有伞。 “有认识的学弟考完了,正在宿舍躺着呢。” 温蕴之无言。谢非的交友圈扩展到低年级,她丝毫不不觉奇怪。 谢非的学弟友人速度极快,踩着人字拖,裤腿挽至膝盖,撑着把大伞冒着急雨。 他喊了声非哥,尔后故作帅气地看着温蕴之,“哈喽,美女。” 他在学校贴吧里见过温蕴之的照片,虽然贴吧有关的她的帖子和照片都被人黑了,但他手速快,早就存了底。 “哈个屁喽!”谢非埋汰,“她是你能泡的吗?啊?赶紧把伞拿来!” 学弟嘿嘿笑。按照谢非的交代,不算自己的伞,他拿了两把过来。 “另一把给你炎哥的。”谢非接过伞, “好久没见我炎哥了。”学弟笑着说,“我刚好有道数学题要问他。” 温蕴之顺嘴问,“干嘛不问你们老师?” “我们老师看一眼那道题,说超纲了,就没下文咯。”学弟撇撇嘴,“我觉得是他自己不会。” 温蕴之失笑。谢非问学弟,他们现在的数学老师是谁。 学弟还未回答,就见顾炎生从楼上下来,刘阳和他一起。 几个熟人会合。谢非安排:“我和阳子撑一把伞,阿炎和蕴之一把,轩轩你自个儿一把。”轩轩是学弟,全名叫文轩。 温蕴之张了张嘴,想说能不能她独自撑一把伞,学弟和顾炎生一把。这时一个男生喊了声谢非,“有伞没?兄弟。” 除了谢非,其余人皆不认识这个男生。 谢非朝男生说,“你要是去食堂的话,就跟我朋友撑一把伞。”他下巴朝文轩抬抬。 男生说没问题。 第14节 温蕴之咽下了要说的话。谢非、文轩利落的撑开伞,各自带着一个小伙伴离开教学楼。 顾炎生看一眼站的远远的温蕴之。一副嫌弃死他的样子,他有那么惹人厌? “你自己撑。”他将伞扔给温蕴之,不待她作何反应,他就冒进雨里,不紧不慢地走着,安静而孤傲。 温蕴之抱着伞。哭笑不得,这个中二的酷哥。 她撑开伞,冲进雨里,小跑着追他。 “顾炎生!”他腿太长,她小跑都跟不上他,“你等等我!” 听见她的声音,顾炎生虽未回头,步伐却不自觉放慢。 温蕴之追上了他,将伞举过他头顶。 他实在太高了,她举着伞很吃力。 顾炎生夺过她手中的伞,眉眼精致而冷淡,“矮冬瓜。” 温蕴之吃惊地瞪大眼睛,“你说我是矮冬瓜?我一米六八好吗!明明是你太高了!” 顾炎生抬手比了下二人的身高差。她到他肩膀,二人的身高差约莫二十厘米。 他这个动作幼稚且充满挑衅意味。温蕴之皱眉说了句,“你真的好烦呐。” 顾炎生唇角微扬,眼里略过逗趣。 温蕴之自诩肚量大,不和他计较。何况他是自己的恩人。 她取出包里的手帕递给他,“擦擦你脸上的雨水。”他刚刚淋了雨,脸沾有雨滴。 浅蓝色的手帕左下角绣有一朵精致的白色小雏菊。 他伸手接过,闻到清新淡雅的香味。 她是他见过的最讲究的人。 他用手帕使劲擦脸上的雨水,然后使揉搓成一团,接着不小心似地,手帕从他指尖坠落,掉在了地上,他无意地踩了一脚。 温蕴之目瞪口呆:“你干嘛啊!” 他故作无辜地耸耸肩,横生几分邪气和风流:“抱歉,不小心。” 温蕴之无语,他只是不小心,她不好责怪他。“没事,捡起来扔掉算了。” 干净漂亮的手帕变得脏兮兮,她不想再要。 顾炎生将伞递给她,俯身捡起手帕,四周没垃圾桶,他只好先拿着手帕。 他们抵达的食堂的时候,人只有三三两两,都是提前交卷出来的学生。 顾炎生叫温蕴之先上三楼,他去洗个手,洗手间在食堂一楼,谢非他们在三楼。 温蕴之一到三楼,七八米开外的谢非就扯着嗓门喊她,“蕴之!这边!”他指指旁边的空位。 他的大嗓门引人注目。温蕴之失笑。谢非性格真的是不拘小节。她拿着雨伞朝他走去。 谢非今天请客,桌上摆的十个菜都是他用卡刷的,相比一楼二楼的,食堂三楼的菜肴美味昂贵,来这一层的学生比较少。 算上学弟、后来加入的那个男生,他们统共六个人,占了一张圆桌。 温蕴之左边坐着谢非,右边的位置空着,顾炎生一来,自然而然地在空位前坐下。 几个男生话不少,聊了足球,又聊篮球,最后又吐槽这回的半期考试。 温蕴之注意到,顾炎生的话极少,问到他他才开口。 文轩是班里的学霸,朝他口述那道超纲的数学题,他边吃边思考,简明扼要地说出解题思路。 温蕴之自持聪明过人,却不能完全听得到懂他的意思, 但她又依稀知晓其三分。 文轩听完,思索了半晌,“炎哥,听不懂。” “听不懂就算了。”顾炎生说。对方说的题,需要用到大学的高等数学知识。 “哦。”文轩乖巧的应了声。 温蕴之侧目看他。心说:他不仅有校霸的身手,亦有学神的本事。 “看我做什么?”顾炎生毫无预兆地对上她的视线。 他双眸比一般人深邃,浅色的瞳孔仿佛一块磁石能攫住人的视线。 温蕴之呆住两秒,迅速收回视线,故作镇定地夹菜吃饭。 她刚刚竟然被顾炎生电到了。 谢非要笑不笑地看着二人,阿炎还是第一次逗一个女生。 吃完饭,一行人离开食堂,雨已经变小了,不少学生走在雨里,手中没有撑伞。 顾炎生冒进雨里,往校外的方向走。 温蕴之奇怪,“他要去哪儿?” “估计是去买烟。”谢非说。 顾炎生做事不像其他同龄人,喜欢邀伴陪同。他喜欢踽踽独行。 温蕴之凝眉。他立在她旁边的时候,她能很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 顾炎生去学校附近的小报停买了包细支云龙,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熟识他的面孔,问:“吃饭没?” 他后背倚着门框,撕开烟盒的透明包装,“吃了。” “你今天心情不错。”中年大叔将报纸翻了一面。 “可能吧。”他抖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偏头用打火机点上。 鼻腔再度涌出薄薄的烟雾,烟已经被他安静地抽了三分之二。 他掏出裤袋里湿漉漉的手帕。 手帕刚刚已经被他在食堂一楼的洗手间清洗干净,这会还是湿的。 中年大叔瞧见,将看完的报纸放下,笑着说,“嚯!你身上还带着姑娘家的东西。” “一只白天鹅的。”他掐灭烟蒂,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两手重新将略褶皱的手帕叠好,再放回裤兜里。 中年大叔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 顾炎生不理会他笑容的意思,径自走进绵绵细雨里。 后来有人问顾炎生什么是爱情,他说,爱情是一只纯洁干净的白天鹅,她足尖落脚的地方是明净幽蓝的湖泊。 她离开后,湖泊干涸,满目凄凉。 第13章 周末的两天假期一过,星期日回学校上晚自修,各科的半期成绩都已统计好。 当晚是数学晚自修,周全拿着一摞数学答题卡和一张成绩单进教室。 闹哄哄的教室渐渐变地安静,部分学生紧张地看着讲台上的班主任。 公布成绩,对于有些同学而言是一种煎熬。 “这回半期考咱们班考的还行。”周全开门见山,“全校前十我们班有两个。” 全班哗然。清城一中的理科前六十,百分之九十五的名额都被飞跃班的学生占据,普通班的学生想要闯进去,难度系数很大。 是以这会12班除了大神顾炎生,还有其他人进了全校前十,众人惊愕不已。 周全视线无意地看一眼温蕴之,“第一名在我们班。” “是炎哥吗?”有学生好奇而兴奋地问。 “不是。”周全说,“这回顾炎生只考了第四。” 众人惊讶,不经意地看向顾炎生,后者神情淡淡的,并未将这次的成绩放在心上。 好奇心强烈的学生声音急切:“是谁啊老班?” “是温蕴之。”周全拿着成绩单看,“总分718,语文142,英语149,数学145,理综282。”这次的半期考,清城一中将物理、化学、生物合成理综卷,分别占110、100、90分。 全班哗然,“太牛逼了吧!”大家敬佩、崇拜的看向温蕴之,她神情平和,没有欣喜。 “这哪儿是学霸这是学神啊!” “我听黄怡说,温蕴之以前在人大附中读书。” “……” 大家交头接耳,难掩惊讶。除了正常上课时间,温蕴之其余时间都不在教室学习,去了舞蹈室练习芭蕾。 她还总是踩点进教室,有时候还迟到,给人一种她并未花太多时间在学习上的感觉。 朱宁转过头看温蕴之,钦佩道,“蕴之,你英语好好哦。” 温蕴之浅笑,不置可否。 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给她请了外教来家里。每个暑假她还会去英国参加夏令营,英语对她而言,相当于第二母语。 周全看一眼顾炎生,“顾炎生,总分681,语文121,数学150,英语110,理综300。” 其实这回的考试,各科的题目太简单,尤其数学和理综,拉不开顾炎生和其他学生的差距。 他没再说其他同学的成绩,“成绩单我放讲台上,课后大家可以来看。”视线撇到谢非,他不经意地说,“谢非这回考的不错。” 谢非咧嘴笑笑,内心有些虚。早知道温蕴之如此牛叉,他当初就应该少抄点她的答案。 仅一个晚上,温蕴之这个名字在高三年级彻底传开。 她本来就给人不可侵犯之感,这下她优异的成绩一显现,不少蠢蠢欲动的男同学更加没信心追到她。 隔日,理综答题卡一发下来,温蕴之就转过头和顾炎生说,“可以给我看看你答题卡吗?” 她慕强的很,顾炎生数学、理综如此出色,她不自觉想要请教他。 顾炎生把答题卡给她。 第15节 温蕴之接过答题卡,她的理综并不突出,属于中等偏上的水平,数学亦不属于最顶尖的那一拨学生,这回总分能拿第一,她很清楚是因为数学和理综的题太简单。 她看了会自己错的那几道题,将答题卡摊开在他桌上,指着上面的一道物理题,“我看不懂你这道题的答案。” 顾炎生在草稿纸上,重新写了份详细的解题步骤,末了递给她看。 温蕴之依旧看不懂,无奈地看他:“你给我讲一下。” “笨死了。”顾炎生语气冷淡。 温蕴之自知有求于人,态度得放好,于是恳求:“请讲一下吧。” 另外,她脾气好的时候是真好,顾炎生埋汰她,她不会给予计较。 顾炎生看着她清莹的眼睛,心下生出几分燥郁。 他攥紧手指,稳定情绪,拿过草稿纸,抽丝剥茧地讲解题步骤背后的原理构架。 少年浓密的长睫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峻拔,细腻红润的嘴唇一开一合,性感的喉结的上下滚动,发出低沉抓耳的声音。 温蕴之看着眼前的男孩有点失神,有点口干舌燥。 顾炎生骤然抬眸看她,眼神淡如水。 温蕴之回过神,面颊微红,心率加快,她刚刚竟然对顾炎生犯了花痴? 她故作自然:“好了,我听懂了,谢谢。” 不待他开口,她迅速转过身,伏在桌上,紧紧的攥住笔,在稿纸上不经心地写字。 顾炎生三个字跃然于纸上。 她不是未见过比顾炎生帅气的男孩,何以徒徒对他犯起了花痴,还脸红,还……想入非非? 她扔下笔,双手捂住发热的脸颊。 第14章 物理晚自修结束,温蕴之将试卷和理综答题卡收好。 手机消息提示音响了一下,是温少堂发来的消息:“你今天自己回家,我有事。” 上回她差点出事,温少堂便每晚都送她回家。 她回复:“你有什么事啊?” 温少堂:“一个朋友过生。” 温蕴之:“好的。那你今晚回家住还是回爷爷奶奶家?” 温少堂:“回家。” 她回了个可爱的表情,退出聊天界面,收好手机。 “朱宁,我今晚和你一起回去。”她边整理课桌边和前面的女生说。 朱宁转过头,神色讶异:“你今天不和你哥一起回去?” “他要去给朋友过生。” 收拾完毕,二人离开教室,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灯光将她们影子拉的斜长,温蕴之侧目看朱宁,“你瘦了好多。” 之前朱宁肥硕,现在她只是微胖。 她微微一笑,心下掠过酸楚,为了瘦下来,她例假都推迟了半个月。 “对了,柳雯雯她私下还有在欺负你吗?” 温蕴之平日的空闲时间都被芭蕾占据。 对她目前而言,除了家人,没有什么比芭蕾重要。是以她并不清楚朱宁课堂之外的情况。 “没有了。”朱宁说。柳雯雯偶尔会欺负她,逗小猫似的。她课余活动丰富,不会老耗费时间在她身上。 - “老婆去酒吧不?”刚下晚自修,柳雯雯就收到男友的消息。 她轻扯嘴角,晚上约她,无非就是想和她上|床。 “不去。”简单敲下两个字,她退出聊天界面。 王佳在旁边等她,二人一齐离开教室,什么都没拿。 柳雯雯平日骑电动车上学,王佳家离她不远,她偶尔会送她回家。 二人一前一后地坐在白色的电动车上。 车子如往常那样:穿过林荫小道,出了校门,驶向窄小的街道,旁边是个鱼塘。 听说这座鱼塘曾经清澈见底,有活灵活现的鱼儿,附近的居民会下水捞鱼进食。后来这一片过度开发,化工污染严重,鱼塘的水变得浑浊,鱼儿不再,人们亦不再关注这一座鱼塘。 “操!”柳雯雯突然面色大变,车子不受控制地驶入鱼塘,她和王佳想跳车,可是为时已晚,二人连着车子一起坠入了鱼塘。 池塘里的水快两米高,并且下面是泥沙,越陷越深。王佳不会水,惊恐地在水里扑腾,“雯雯救救我!救救我!” 柳雯雯的腿被电动车撞击了下,疼痛不已。她心说,不少人为了救人,最终死在水里。 “我先上去叫人帮忙!”愧疚地吐出这么一句。她缓缓地游向岸边。她现在慌乱不安,害怕自己淹死在座池塘里。 王佳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旋即大喊:“救命啊!就命啊!”污浊的水不停地流进她嘴里。 漆黑发臭的湖面上除了浮有垃圾,亦有呼救的人。 离池塘不远的地方,站着三个男生,其中穿着黑色体恤的男生叫梁辰,他于心不忍:“阿堂,这有点过分了吧。” 温少堂冷笑,“过分?她柳雯雯喊两个混子去搞我妹,我他妈杀了她都不过分!” 是他将柳雯雯的电动车动了手脚。本想让她在途中翻车受点教训,熟料她连人带车掉进了鱼塘里。 温蕴之那晚回去洗了几个小时的澡,晚上做噩梦,隔天心情不好,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去找人揍那晚的黄毛和魁梧男。两人背后有人罩着,他耗费了些时间才找到愿意干架的人。 黄毛已经被顾炎生打的骨折,怕自己被他的人活活打死,直接求饶:“阿堂!我也是听人办事,是柳雯雯那女的!她叫我去搞你们学校的校花!我不知道她是你妹妹!要是知道我他妈哪还会去!” 他一顿,厉声问:“你把话说清楚?” “柳雯雯那晚给我发了你妹妹的照片。”黄毛丝毫不心虚地说,“叫我去xxx超市附近,他们班的人在那边聚餐,还叫我快点赶过去,你妹妹要回家了。柳雯雯是杨喆的女朋友,还认了雷哥作大哥,我不敢不听她的啊!” 旁边戴着眼镜的男生杨帆提醒:“另一个女生是无辜的,没必要整她吧,别闹出人命了。” 思绪回笼,温少堂视线落在幽深摄人的湖面上,柳雯雯不紧不慢地游向岸边,另一个女生还在鱼塘里拼死挣扎。 那晚他妹妹在巷子里被两个混子弄的时候,是不是亦像如此绝望? 如果掉在鱼塘里的对象是他们之之? 他打了个冷颤,脱下衣服,骤然跳进鱼塘,游向王佳。 约莫两盏茶的时间,温少堂边抱边扶着王佳上了岸。 王佳瘫坐在地上狂吐水,面颊了无血色,她刚刚一只脚踏进了阴间,现在回到人间,狂喜的同时后怕不已。 柳雯雯颤抖地立在旁边,浑身湿漉漉的滴着污水。 “刚刚的滋味不好受吧。”穿上衣服,温少堂看着柳雯雯说。 后者身体一僵,面色愤怒道:“是你在我的车上动了手脚?” 温少堂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像你这种恶毒的女生,早该受到点教训。” 王佳看柳雯雯,眼神掠过怨怼。 “我他妈告你蓄意谋杀你信不信!”柳雯雯尖声吼。 “你去啊。”温少堂嗤笑一声,“你他妈唆使人去强|奸我妹妹,这笔账咱们也可以好好算算。” 柳雯雯一顿,咬紧牙关。那两个蠢货,没得手不提,还把她供了出来。 王佳惊愕地看一眼柳雯雯,她知道她不是善良之辈,但未曾想她狠毒起来可以到如此地步。 “你柳雯雯在学校横行作恶不关我的事。”温少堂用警告的语气说,“但你要是欺负温蕴之,我弄死你信不信?” 学校就这么点大,风云人物就那么几个,柳雯雯的事迹他略有耳闻。有次放学回家的路上,他还撞见她教训一个女生,朝对方连着甩了十几个巴掌,跟闹玩儿似的。 “阿堂,走吧。”梁辰提醒温少堂。 三个男生离开,身影逐渐消失在黑夜里。 王佳振作精神,狼狈地起身,踽踽往回家的方向走。 “王佳!”柳雯雯望着她的背影,目光愧疚而复杂。 王佳身体顿住,慢慢地转过身,声音沙哑,“你知道他们在背地里怎么说我吗?” 柳雯雯面色微变。 “我就是跟在你后面的一条狗。”王佳停顿一下,口吻轻讽:“而你呢,就是那个不关心狗的主子。” 柳雯雯的脸色霎时苍白。 王佳回过身,继续往前走,身上滴着污水。 人的身份不断在欺负与被欺负二者之间转换,早知道她有今天的遭遇,她宁愿当初选择被欺负者,而不是跟个跳梁小丑一样跟在柳雯雯后面。 第15章 清城县的水稻一年两熟,第一季四月中旬育苗,八月初收割,第二季立秋之前再次栽秧,十月下旬开始二轮收割。 温家有一道面积广阔的水田,叫坳上大丘。地处进城的位置。 温爷爷温奶奶年纪大了,水稻这几年只收割一季,两个儿子都不要这块田地,无需处理相关琐事,他们便请人收割水稻。 “一人一天两百,包晚饭。”温奶奶告诉温蕴之,“请的都是我们清泉花园的人。” 温蕴之好奇,“那要请多少人?” 第16节 “不多。”温奶奶说,“三个人,现在有专门的收割机器,一天就弄完了。”这一季的谷子,打出来的大米,他们可以吃上一年有余。 “坳上大丘那边靠近清水涧,你来了这么久,可以去看看。” 温蕴之颔首。她只在书里见过南方收割水稻,一时不免心生好奇想去亲眼一看。 另外,清城县的清水涧她亦好奇,听父亲说那里有一条大瀑布。 翌日吃完早饭,她和温爷爷一齐去坳上大丘。 坐的小巴车。小巴车通向县城附近一座乡镇,会途经坳上大丘。 祖孙俩给请来的帮工带了矿泉水和水果。 “罗子,你们过来休息会!喝点水吃点水果!”温爷爷戴着顶编织草帽,扬声对着田地里的三人招呼。 被叫‘罗子’的人全名罗常庚,他身形高大,皮肤黑黄,一口白牙晃人眼。“马上过来!” 他对另外两个帮工说,“温大伯来了,先歇会儿。” 三人放下手中的活儿,前往田梗边儿。 看见温蕴之,罗常庚说,“大伯,这孩子是您那二孙女?” 温爷爷笑着说,“是啊,叫温蕴之,来这边上学两个月了。” 温蕴之礼貌微笑,“三位叔叔好。” “像他爸。”有一位大叔看着温蕴之说。 另一人道:“这孩子说话和行止小时候一样,秀秀气气的。” 温行止和他们做过小学同学,很小的时候亦和他们一起在巷子里到处玩儿。他们记得他儿时的模样。 温蕴之浅笑颔首,她既长得像爸爸,亦像妈妈。 温爷爷坐在田埂间的草垛上,和大伙儿聊天。 温蕴之立在边上安静地听着。过了会,“爷爷,我想去看看清水涧的瀑布。” 尾音落下,罗常庚视线一撇,“欸,阿炎来了。” 温蕴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顾炎生的电动车停在路边,他提着一个白色塑胶袋、一把镰刀举步走来。 罗常庚的声音响起:“那个收割机器出了点问题,我叫这孩子给我送工具过来修修。”他停了一下,无奈地说:“今天早上出门,阿惠把镰刀都给我整错了,跟锯一样,快都不快。” 阿惠是他妻子,张惠,和顾炎生的母亲顾文静是闺中密友,多年来二人情同亲姐妹,顾炎生也因此成了张惠和罗常庚的半个儿子。 众人笑笑。顾炎生眉眼如常的冷淡,将东西一并递给罗常庚。 “炎生都成大后生了。”一位大叔看着他感慨。 另一人附和,“这孩子个儿够高。” 罗常庚拿起一串温爷爷带来的葡萄递给顾炎生,后者摇头:“我不吃。” 他心中叹息,面上笑着说,“阿炎在一中读书,蕴之也是在一中吧?” 温蕴之点“嗯”了声。温爷爷对她说,“你去想清水涧看瀑布,叫炎生带你去。”他要和大伙唠唠嗑。 罗常庚附和,“是啊,那边路不太好走,你爷爷腿脚又不太利索,叫阿炎带你一起。” 温蕴之滞了片刻,“嗯,好。” 顾炎生一言不发地前往清水涧,温蕴之迟疑片刻,随即跟在他身后。 二人不说话,沉默萦绕于周身。 温蕴之感觉有点尴尬,亦不知道如何开口。 对顾炎生,她好像无法再用起初的心态对待。 她低垂着头,心不在焉地举步,顾炎生驻足她都不知。 于是她撞上了他,额头碰到他后背中间的那根脊骨。她吃痛,下意识“哎呀”了一声,单手捂着额头往后退两步。 顾炎生回头看她,“你走路不带眼睛?” “你——”温蕴之面含薄怒,“是你撞疼了我好不好!” 她这话有点儿引人遐思,配上她湿漉漉的、控诉的目光,顾炎生心中燥郁的旖旎更甚。 他不是她那种礼貌文明有涵养的人。 他在臭水沟里野蛮生长,一身肮脏和肆意,平日不过是端着一副沉静冷漠的面孔掩饰内里的糟污。 “毛病。”他埋汰一句,回头继续走。 温蕴之蹙眉,跟在他身后,离他两步远。 她没话找话,随嘴一问:“顾炎生,你有想好去哪所大学念书吗?” 他几乎是没有思考就回:“没想过。” 她呐呐地“啊”了声,继续说:“你理科这么好,高考考到六百七以上的话,可以去清华念书。” 她前两天特地去查了帝都两所顶尖大学对清城县所属省份,历年设置的录取分数线。 顾炎生如此优秀,她希望他能接触到国内最好的教育资源。 “你要去?”他反问。 温蕴之愣了一瞬,“我不去。” 顾炎生极快地皱了下眉。听见她继续说,“我要去巴黎。” 他再怎么渺小无知,都知道巴黎离清城有多远。 他敛眉站定,“到了。” 不远的地方,山崖悬挂着一条不大不小的瀑布,水声哗啦哗啦,山间白的粉的野花和着微风摇曳。 温蕴之目露惊喜,“这里太漂亮了!” 顾炎生嘴角微扬,继续往前走。温蕴之继续跟在他身后。 二人在草坪站定,温蕴之取出手机对着这里的景色拍了几张。 “顾炎生,你可不可以帮我拍一下照?”她侧过身看他,抱着手机。 顾炎生有点不不高兴地伸出一只手。 温蕴之笑着把手机递给他。 她站在瀑布和山间的野花中间,侧身倚着一块嶙峋的岩石,对着他灿烂的微笑。 他举着手机,看着镜头的人,心脏被重重地拉扯。 他动也不动。她好奇地问:“好了吗?” 他回神,声音有着克制后的平静,“站好。” 她立刻重新扬起笑容,对着他的视线,眼神澄澈纯然。 柔软的日光照暖了整个秋天,野花乘着山风往前追,瀑布迸溅的透明水珠落在她脸上,是胜过天地万物的绚烂。 他按下拍摄键,将十六岁的她印在脑海。 第16章 他给她拍好照,她上前看图片,笑着说:“拍的挺好的。” 他把手机递给她,她问他:“要不要我帮你拍一张?” “不用。”他讨厌照相。 温蕴之无言,心说他应该不喜欢照相。 她侧身望向瀑布,“这的源头在哪儿?” “上面有一条溪。” 她好奇心不小,“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顾炎生未应她的话,往旁边的一条小径走。她立刻跟上他。 越往上,小径越崎岖陡峭,温蕴之可以听见水流淌的哗啦声。 这条溪被周遭的树木灌丛掩盖,要上往走不远才窥探得到它的全貌。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小径的面积变得宽广,温蕴之终于看到显现在外面的小溪。 清澈见底,水流急湍,泛黄的树叶浮在水面,小船似的往下游。 看见两只鱼儿游来游去,温蕴之惊喜不已,“这里竟然有鱼!” 顾炎生:“大惊小怪。” 温蕴之心情好,不和他计较。“这里为什么会有鱼啊?是当地居民养的吗?” 顾炎生抬头望向上面,“以前这条溪的上游有一个大鱼塘。”多年前他母亲来鱼塘帮工,他跟着她一同前来。 温蕴之顿时了然。鱼儿在水塘里产卵,鱼卵顺着水流来到下游,时间一长,溪水里就会有鱼。 她想开口说什么,视线撇到自己的衣服上有一只毛毛虫,乍然尖叫:“天哪!我身上有虫子!” 她不怕虫子,但虫子在她衣服上爬,就另当别论了。 她想伸手拿掉毛毛虫,却碍于恐惧,只抓着衣服抖,企图将虫子抖下来,奈何毛毛虫沾了胶水似地黏在她衣服上。 她一副急的跳脚的样子,顾炎生轻笑出声,眼神缀满星星点点。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笑,她却没注意到。 “拜托帮我把它拿下来。”她语气请求,面色慌乱。 “求我。”顾炎生眼里笑意更深,挑眉说:“求我我就帮你。” 太幼稚了!奈何她有求于他,她只得放低身段,语气可怜兮兮的,“求你,顾炎生。” 就是这幅清丽柔美的面孔,裹挟着青春荷尔蒙若有似无的勾|引,教他变得不像自己。 他心底深处涌起丝丝缕缕的酸涩,上前徒手将她衣服上的毛毛虫拽下,扔进溪里。毛毛虫顺着水流下去了,他弯腰洗手。 第17节 温蕴之如蒙大赦地舒了口气,弯腰用水清洗衣服被毛毛虫划过的地方。 她今天犯了水逆,刚弯下腰,踩着松软泥土的右脚一滑,‘哗啦’一声,整个身子跌坐进了溪里, 她坐在水里,神色懵然 顾炎生不厚道地笑出声,“我他妈就没见过比你还笨的人。” 温蕴之都要哭了。她尾椎骨以下的部分好疼。 另外,她的右脚好像扭到了,疼痛一阵阵的袭来。 见她不对劲,顾炎生皱眉猜测,“扭到腿了?” “嗯。”她侧目看他。 她秀眉皱起,杏眼水汪汪。顾炎生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抬脚过去,俯身将她轻轻地抱起。 温蕴之下意识抬手环住他脖子,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烟味。 察觉二人举动亲密,她别过脸,耳朵微红,“谢谢,放我下来。” “别动。”顾炎生将她抱紧,耳垂红的滴血,不敢看她,视线直视前方。 他抱着她往上走了会,到了一块面积宽广的坪地,将她轻轻地放在一块干净的岩石上。 他蹲下身,声音低沉沙哑,“哪只?” 温蕴之面颊爬上红晕,怔然:“什么?” 顾炎生抬头看她,一副不太耐烦的样子,“哪只腿扭到了?” 温蕴之接话:“右腿。” 她的裤子和鞋袜都沾了水,裤子是深色的牛仔裤,倒是不会露点。 “脚腕疼?”他再次询问。 “嗯。”她点头。 “感觉自己还能走路吗?” “能。” 他将她右腿的裤脚慢慢地挽上去,“等会给你正骨,怕疼就喊出来。” 她下意识接话:“我不会喊疼。”她练习芭蕾到现在,大大小小不知伤了多少回脚,从来不喊疼。 真的疼亦不会喊,只会咬牙继续踮着脚尖跳。 顾炎生闻言挑眉,拖下她的鞋袜。 脚曝露在空气里,温蕴之下意识瑟缩,见他盯着自己的脚看,耳朵的红晕加深。 她的脚很美,脚背和脚踝之间的弧线流畅迷人,但上面有或新或旧的伤口,看上去有点触目惊心。 她的右腿还可以动,他一只手按住其中的太溪穴和解溪穴,另一只手放在她脚踝,随后用力地往前推,接着再往前扳,最后是牵、引、转的一系列动作。 温蕴之咬牙闭眼,额颊渗出细汗。 半晌后,顾炎生的双手从她腿上拿开。她的脚不怎么疼了。 “谢谢。”她感激地看着他。 顾炎生别开视线,起身说:“你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走路。” 温蕴之俯身穿袜子,闻言一顿,“那我怎么下山啊。” 顾炎生看她,声音略冷淡,“谁叫你屁事多要上来看。” 温蕴之一噎,他为什么总是要怼她。 “没事,我休息会,就慢慢地走下去。”她垂首继续穿鞋,心里有点委屈。 她从来都是被男孩悉心捧着,只有顾炎生喜欢欺负她。 顾炎生看着她,眉心微拧。 他举步过去,背对着她蹲下身,“穿好了鞋就上来。” 温蕴之一滞,他虽然瘦削,但肩膀平宽,给人足够的安全感。 她带点赌气意味地说,“不用你背我下山,谢谢。” “别磨叽,赶紧上来。”他语气略不耐烦,“免得到时候再扭到一次。” 温蕴之思索片刻,终于慢慢地伸出双手,轻轻地环住他脖颈,再将整个身体地重量依附在他背上。 她手触及他皮肤。顾炎生感受着微凉细腻的触感,喉咙微滚,将她背起,不紧不慢地往山下走。 他双手分别放在她膝关节的部位,手心的温度炙热。 除了烟味,她还闻到残留在他衣服上的洗衣粉味。 山风飘渺地吹来,山脚的野雏菊一碎一碎地开着。 温蕴之攀附在顾炎生肩背上,脑袋微偏,眼眸宛如一泓秋风吹皱的湖泊,视线一寸一寸地滑过他睫毛,鼻梁,嘴唇,喉结。 时间仿佛静止。她只能听见秋风气若游丝的呜呜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第17章 温蕴之摔了一跤,裤袜湿透,温爷爷赶紧带着她回去。 祖孙俩乘着小巴车返家,顾炎生骑电动车跟在小巴车后面。 星期一回校上课,温蕴之的脚已无大碍。 随着国际芭蕾舞蹈大赛的推进,她去学校去的越来越早。 进了校门,她前往舞蹈室。早读前的一个小时,她拿来练基本功。 压腿,踮脚,旋转,飞跨,如此循环往复,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待她离开舞蹈室,背着书包去大操场,升旗仪式已经举行过半。 灭绝师太罗玉英正在抓迟到、不穿校服等的学生。 温蕴之刚到高三(12)班区域,对方就站在三米开外的地叫住她:“迟到的同学,去前面站好!” 罗玉英指着主席台下方的空地,那里站着七八个学生,多数的姿势有些吊儿郎当,两三个没穿校服。 她一顿,呐呐道:“老师……” “赶紧去站好!”罗玉英口吐飞沫:“讲了八百遍不许迟到!不许迟到!都高三了还不知道抓紧时间!” 温蕴之面色尴尬,转身前往主席台下方的空地,和其他被公开处刑的学生站一排。 谢非看见她,面露讶异,偏头低声道,“蕴之,你竟然也迟到了?”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没穿校服的男生。谢非另一边站着顾炎生,二人都未穿校服。 温蕴之侧目和他说,“我待在舞蹈室,忘记时间了。” 校长站在通向主席台的小楼梯旁,穿着蓝色的衬衫,系着黑白条纹额领带,面色微沉地看他们。 温蕴之触到他不悦的视线,立刻垂下眼睑。 她第一次因为迟到被当众处罚,这种类似于‘出糗’的境况,教她臊的慌。 升旗仪式结束,他们这一排的人还被罗玉英扣留着。 回教室的学生或偏头或转身看他们,有大胆的女孩拿着手机偷拍顾炎生。 “谢非、顾炎生、付新宇、罗航你们几个老油条,”罗玉英两条灰黑的眉毛麻花似地拧起,“迟到就算了,还不穿校服!你来学校当学生,就要做学生该做的事!穿校服是最基本的规范要求!” 她停了一下,视线落在付新宇身上,后者头发染成了棕色,额前留着刘海,颇有一点韩式花美男的意思。 “付新宇你头发是几个意思?啊?”她厉声交代:“中午赶紧给我染回来。” 被点名的男孩吊儿郎当地回,“染头发起码要三个小时以上,没时间啊老师。” “没时间就给我全部剃了!”沉吟片刻,罗玉英交代:“今天放学,你们几个去把池塘那边的林荫道给打扫干净。”′ 那边的林荫道属于清城一中地范围,平日城里的清洁工很久才去打扫一次。 几个学生不敢有怨言。罗玉英神色稍缓,“行了,都赶紧回教室上早读。” 终于可以离开,温蕴之舒了口气。谢非喊她,“蕴之,你吃早餐了吗?”他没赶上升旗仪式不提,早餐亦未来得及吃。 “还没。”这段时间她起的早,出门时候爷爷奶奶还在睡,未做早餐,她一般都是第二节 课的大课间去小卖部买两个茶叶蛋填补肚子。 “我要去外面买早餐,你想吃啥?” 外面的早餐比食堂的好吃,不少来不及吃早餐的学生,做完早操后从后门出去买,利用早读结束后的课间吃 听出他要帮自己买早餐的意思,温蕴之笑着拒绝:“谢谢,不用麻烦了。” “客气什么。”谢非热情不已,“你在帝都长大,早餐应该喜欢喝豆汁吧。” 温蕴之“嗯”了声,但清城县这边的人早餐喜欢喝豆浆。 “这边好像没有豆汁儿卖。”她喜欢的炒肝儿亦没有卖的。 谢非看一眼旁边不发一言的顾炎生,对她意有所指地说,“只要你想吃,就有。” 他又问,“还有啥?这边的小笼包超好吃,你在帝都肯定没吃过。” 盛情难却,温蕴之只好说:“买份小笼包就好了,我给你钱。”言毕,她就要取出书包里的钱包。 谢非连说不用,和顾炎生一齐转身离开,往学校后门走。 他们走远,温蕴之只好将作罢,转身回教室。 许是惦记着谢非的早餐,早读的半个小时她总是心不在焉。 而谢非、顾炎生未来得及回教室上早读。 早读结束,下课铃响起,顾炎生从后门进了教室,右手提着一份小笼包和一碗豆汁儿。 同他一起去买早餐的谢非不见踪影。 他在自己的座位坐下。她梳着芭蕾发髻,他不好扯她头发,于是伸出右腿轻轻踢她凳子。 后者转头,用眼睛无声道,干嘛? 第18节 顾炎生抬起小笼包和豆汁儿。 温蕴之惊喜,“有豆汁儿!” “还要不要?”他一副‘赶紧拿走’的模样。 “要要要!谢谢。”温蕴之立刻接过早餐,连环发问:“早餐多少钱啊?谢非呢?” “用不着给钱,谢非请你的。”顾炎生说:“他在厕所。” 趴在桌上记单词的朱宁停笔,认识两年,她还是第一次听见顾炎生和女生说如此多的话。 温蕴之“哦”了声。转头坐在位置上吃早餐,用塑料调羹舀了勺豆汁儿放进嘴里,她满足地眯眼,这个味道还挺正宗。她再度转头问,“这个豆汁儿你们在哪儿买的?” 顾炎生埋头做物理题,一副‘别打扰我’的样子。 温蕴之抿嘴,回过头继续喝豆汁儿。 小笼包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她用一次性竹筷夹住一个,放进嘴里小小的咬了一口,只觉松软细腻。 她问前面的朱宁要不要吃小笼包,后者笑着表示不要。 谢非回来了,走的前门,在位置上侧坐,他偏头扬声问温蕴之,“小笼包好吃吧?” 温蕴之拿纸擦了擦嘴,“嗯,很好吃,豆汁儿也很好喝。” 谢非扬唇笑的有些意味深长,“这早餐可是——” “谢非。”顾炎生抬头,沉静地看一眼谢非。 谢非悻悻闭嘴。这早餐是顾炎生从城东跑到城西买的,至于他,只负责在另一家早餐店悠哉悠哉地用餐。 温蕴之疑惑,“这早餐怎么了?对了,你们是在哪儿买的?” 谢非只说:“离这挺远,开发区那边。不过还好,阿炎有车。” 温蕴之“啊”了声,难怪他们错过了早读时间。“那你们吃早餐了吗?” “早餐我们直接在那边的店里吃了。” 温蕴之颔首,再次和谢非说了句谢谢,并表示明天请他吃早餐。 “不用。”谢非笑着拒绝,“我喜欢去店里吃现成的。” 开玩笑,他怎敢叫温蕴之帮他带早餐。 第18章 下午放学,温蕴之、顾炎生、谢非三人拿着扫帚去打扫林荫道。 有两个被罚的人没来,算上他们仨,在场有六个人。 林荫道约莫两百米长,内侧是陈旧的砖墙,外侧是身姿婀娜的槐花树。 扫帚扔一边,顾炎生倚着一棵槐树和一个戴鸭舌帽的男生说话,谢非蹲在一旁,三人手里都夹着烟。 温蕴之认出男生是因为染了头发,早上被罗玉英训斥的付新宇。 她静默地扫地。林荫道的最末端有个三四岁大的男孩在玩小火车,小火车被放在地面自动往前驶,他跟在后面跑,车停下,他亦跟着停下。 付新宇注意到温蕴之,兴趣盎然地说,“你们班这个女生有男票了不?” 谢非立刻道,“她是温蕴之,温少堂的妹妹。” 付新宇眼眸瞪大了些,“她就是温蕴之?还是温少堂那个狗逼的妹妹!” “昂。”谢非看一眼顾炎生,继续说:“你别打她注意了。” 付新宇可惜地叹息一声,他和温少堂是死对头,曾经还干过一架,温蕴之是他的妹妹,他不想去招惹。 “胸有点小。”他视线再度落在女孩身上。 她穿着一中的秋季校服,里面是黑色紧身的舞蹈练功服,u型领,低头扫地时,他可以看见她乳|沟。 顾炎生声音冷的刺骨,“你他妈眼睛往哪儿看呢!” 付新宇神色错愕地看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顾炎生不理他这话,兀自掐灭烟蒂,扔垃圾铲里,拿上扫帚去扫地,全程脸色冷漠不好惹。 付新宇看向谢非,一脸困惑:“什么情况?” 谢非起身,弹弹烟灰,“阿炎喜欢人家呗。” “我艹!”付新宇惊恐,旋即要笑不笑地说,“阿炎也会喜欢女生?他不是看片都要吐的嘛!” 顾炎生是他们这一伙最奇葩的人,私下不聊女生,不打游戏,看片不超过十分钟,就一副受不了要吐的表情,为此他们还笑话过他。 谢非调侃,“温蕴之刚来那会,阿炎跟个小学生似的,还欺负人家。” 付新宇笑出了声,想不到顾炎生是这样的人。 顾炎生站在离温蕴之三四米远的地方,拿着竹扫帚漫不经心地清扫地面的槐树叶,余光偶尔看不远处的女孩。 温蕴之正要喊他,把垃圾铲拿过来,就看见一直在玩小火车的小男孩掉进了池塘里。 她惊恐地瞪大双眸,“那边有小孩掉水里了!” 顾炎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小男孩在水里扑腾,哇哇大哭,一张小脸吓的毫无血色。 温蕴之扔下扫帚,跑向男孩,神色焦急。接着她倏地跳进池塘里,激起巨大的水花。 听见动静,谢非、付新宇忙扔下烟,跑过来。 “妈妈!妈妈!呜呜呜!” “妈妈救救我!” “……” 小男孩边哭边扑腾,彻底淹没进了池塘的水里。 温蕴之整个人亦消失在池塘里,顾炎生、谢非、付新宇以及另外三位同学站在岸上,神色难掩担忧。 半晌,温蕴之浮出水面仰泳。 她左手从小男孩的左臂和上半身中间环过,握着他的右手。 小男孩眼睛紧闭,小脸毫无血色,嘴巴青紫。 顾炎生边脱掉外套,边交代谢非,“非非,打120。” 谢非:“好嘞!” 顾炎生跳进池塘里,游向温蕴之,“赶快把他给我!” 小男孩胖乎乎的,温蕴之单手抱着他游泳,万分吃力。她将他给顾炎生,后者单手抱起小家伙,手掌拖着小家伙的头,迅速游向岸边。 谢非、付新宇在岸上伸手将小男孩接起,将他放在地上,谢非用右手托住小男孩的后脑勺。 “清理下他嘴巴和鼻腔!”他和付新宇说。 顾炎生上了岸,转过身,弯腰朝温蕴之伸出右手,“上来。” 温蕴之将右手放在他手心,顾炎生用力将她拉了上去。 就这么一小会儿,几乎耗尽了她所有能量。 她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几秒后,她起身去看小男孩。 付新宇有一个做护士的小姨,知道针对溺水者的急救措施,最后他给昏迷的小男孩做了人工呼吸、胸外按压。 片刻后,他喃喃道:“他没气了。” 顾炎生眉心皱起,“你起开,我来。” 他蹲下身,手掌在小男孩胸骨中段进行心脏按压,另一只手掰开小男孩的嘴巴,口对口地对他吹气。 将近一分钟后,小男孩终于慢慢地醒了过来。 温蕴之站在旁边,担心的眼睛都不敢眨,见小男孩得救,大松了一口气。 谢非亦舒了口气,看着小男孩说,“这小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小男孩神色恍惚,醒来见到一群哥哥姐姐,不见妈妈,再度哇哇大哭,“妈妈!妈妈!妈妈!” “别喊了。”顾炎生抬手掐了他肉嘟嘟的脸颊。 小男孩喊的更大声,一副声嘶力竭的架势。 听见儿子的叫唤声,妈妈终于从远处跑来,她忙着和人打麻将,儿子来到林荫道玩都不知。 “宝贝,妈妈在这!”儿子差点淹死,她一阵后怕,眼睛蓄满泪水,“妈妈在这!” 母子俩抱在一起,泪眼汪汪地大哭。 小男孩的爸爸亦赶了过来,他们是这一带的居民。 他向谢非问情况,后者指了下温蕴之,“是这个女生发现你儿子落水后,跳下去救了他的。” 温蕴之对小男孩的爸爸说,“你儿子一直在玩小火车,应该是小火车往池塘开,他跟着追,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那辆小火车已经不见,驶入了池塘。 小男孩的爸爸对着温蕴之连忙道谢, “还有他,他对小孩做了人工呼吸,小孩最后才得救的。”温蕴之视线落在顾炎生身上。 “谢谢你啊,大后生。”小男孩的爸爸看向顾炎生,感激万分,“谢谢你救了我儿子。” 顾炎生不接这话,只说:“下回看好孩子。” 小男孩爸爸颔首,对着小男孩的妈妈大骂:“你是怎么看孩子的?啊!只顾着打麻将,不顾孩子了是吧!我他妈当初怎么娶了你这么个女人进门!” 一阵骂骂咧咧,温蕴之等人面露尴尬。 顾炎生神色冷淡地看一眼这一家三口,拿上外套离开,头发和裤脚滴着污水。 温蕴之要离开时,小男孩的爸爸叫住她,“闺女,去我家吃晚饭吧,我们好好招待招待你。”他停了一下,视线梭巡,“那个大后生呢?” 谢非说:“已经走了,不用请客了,叔叔,举手之劳而已。” 温蕴之附和,“用不着请吃饭。叔叔你们最好还是带孩子去医院检查一下。” 第19节 120的救援人员赶了过来,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医生,两个穿戴整齐的女护士,分别提着一个小药箱。 见此,温蕴之离开现场。走之前,她交代谢非帮她把扫帚拿回教室,她要回趟家洗澡,换衣。 她浑身湿透,头发滴着污水,现在是秋天,风一吹,冷的直哆嗦。 她往公交站走,不消片刻,一辆黑色的电动车停在她旁边。 她驻足,“顾炎生?” 顾炎生言简意赅,“我回清泉花园。” 温蕴之意会到他的意思,语气猜测:“你要载我?” 顾炎生看她一眼有点发紫的嘴巴,“快点。” 她“哦”了声,小心翼翼地上了车,双手伏在车身两侧。 车速非常快,一路疾驰,不到五分钟,就到了清泉花园的北街巷口。 温蕴之立刻下车,和他说了句谢谢,她自觉尴尬害羞,很快离开,往家里走。 顾炎生停好车,进巷子里。 顾家凯不在家,他进屋迅速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接着用电磁炉煮了碗面条。 他家的地理位置高,站在阳台,可以看到其他不少人家的房子。 他端着面条,进了卧室,面条放课桌上,氤氲着香味。坐在椅子上的他,望向窗外,盯着某个方向。 少女刚洗完澡出来,身上裹着浴巾,肌肤雪白,侧头用毛巾擦头发,胳膊纤细。 他垂下眼睑,低头拿筷吃面条。 待他吃完面条,定睛看窗外,少女微仰着脸用吹风吹头发,头发已经吹的半干。 他收拾碗筷,思索两秒,拿上一张干毛巾出了门。 电动车上残留的污水被他用毛巾擦掉,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温蕴之走来,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透明袋子,里面装着一根金黄色的玉米。 见远处的顾炎生倚着车身玩手机,她快步朝他走去,话里含着几不可察的喜意,“顾炎生,你还没走啊。” “刚完事。”他漫不经心地说。 手机早已被他关机,此刻一片漆黑,他不过是在乱点。 温蕴之颔首,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在异性面前从来都是落落大方的,只在顾炎生这,三番五次地尴尬窘迫。 手机放裤兜里,他骑上车,双手扶着方向盘,“上车。” 只有他和她,这话自然是对她说的。 她说了句谢谢。顾炎生比她想象中的要正气、善良。 她坐好,顾炎生启动车子离开。 车速比来之前慢了不少,还时不时的抖,温蕴之身体不可避免地碰到顾炎生的后背。 她升起股羞意,面庞微微发热。 顾炎生将车子拐了一个弯,绕过平坦的区域。 车子驶入一个小坑,温蕴之重心不稳,双手下意识捏住他衣角,胸前贴上他后背。 触及他身体上的热度,温蕴之羞意更浓,身子立刻往后挪,“不好意思。” 顾炎生不出声,唇角的弧度上扬。 车子驶入平缓的街道,凉风拂过面颊,电线杆上有两只燕子在多嘴,少女面颊氤氲着粉色,一切都刚刚好。 第19章 清城一中校门口附近的门店前,中午、下午总会有混混样似的学生或站或蹲地聚在一起。 柳雯雯化了个大浓妆,眼皮blingbling的闪着光,睫毛浓密卷翘,耳朵戴着一串环形的大耳环,偏头和旁边一个戴耳钉的男生说话时,脖颈上的choker吊坠晃个不停。 顾炎生骑车载着温蕴之经过,耳钉男激动道:“炎哥可以啊!” 一个剪着寸头的男生亦喊顾炎生,“炎哥什么时候一起去星光球场玩啊?” 顾炎生素来是不想理人就不理,他目不斜视地开着电动车,绕过挡道的路人。 温蕴之不经意地看一眼这群没个正行的学生,发现刚刚说话的寸头男有点眼熟,好像亦是12班的。 她视线无意一偏,毫无征兆地触到了柳雯雯的视线。 对方的视线冰冷,仇恨。她愣了两秒,收回视线。 奇怪,柳雯雯似乎更加仇视她了。 顾炎生载着她进了校门,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 一群不务正业的学生调侃:“顾炎生可以啊,泡到了温蕴之。”在不少男生看来,温蕴之是不可侵犯的高岭之花。 寸头男叫徐仁堂,和温蕴之、顾炎生一个班。他说:“他俩都牛逼,成绩贼拉好。” “这种清纯的学霸女神,搞起来应该很爽吧。”有人开黄|腔。 柳雯雯娇笑着说:“爽不爽你直接试试不就知道了。” 一群人暧昧的笑了起来。 徐仁堂说:“她是温少堂的妹妹。” “温少堂算个几把。”一个男生满嘴不屑,“见到了顾炎生不还是怂。” 柳雯雯心中冷笑,你们谁见了顾炎生不怂。 她看向耳钉男,“阿喆,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好了没。” 杨喆皱眉,“温少堂能喊到的人挺多的。” 温少堂狐朋狗友一大堆,社会上的混混亦认识几个, 没人会轻易和他搞群架。 柳雯雯上前抱着他一只胳膊,撒娇道:“你不是也认识很多人嘛,还怕他。” 她另一只手伸进他的衣摆,红唇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杨喆你女朋友他妈都被人欺负到头顶上了,你看的下去?你还是不是男人?” 杨喆败下阵来,按住她乱动的手,“行行行,喊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你给我点时间。” 柳雯雯眼里露着几分满意,“你不也早就看他不爽了嘛。” 杨喆:“老子确实早就想找人揍他一顿,太冲了他妈的。” - 顾炎生停好车,温蕴之利落地下车,站在旁边等他。 顾炎生余光看她一眼,取钥匙下车。 二人一齐回高三(12)班。途中有人喊顾炎生,是谢非,他刚从家里吃了晚饭回来。 瞧见温蕴之和同行,他惊讶过后打趣:“唉哟,你俩咋一起回来的?” 这其实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温蕴之却是面颊微热,当下急了道:“路上碰到的。” 顾炎生神色微冷,周身的气压骤低,兀自阔步往前走。 谢非莫名其妙,但顾炎生这人素来阴晴不定,他亦不去细究对方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 望着他沉静孤傲的背影,温蕴之内心生出几分懊悔。 谢非不知她心中复杂的情绪,自顾自地说:“诶,这周周六是阿炎的生日,我和阳子他们想给他办个生日派对。” “他生日?” “是啊。”谢非道:“这周六他就满十八周岁了。” 温蕴之侧目看他,“你们打算在哪儿举办派对?” “阳子他家是开饭店的,”谢非说:“我们几个打算去他那给阿炎办派对。” 温蕴之“啊”了声。 谢非对她笑的颇贼,“你要不要参加派对,给阿炎庆生?” 温蕴之轻声道:“嗯,好。” 谢非笑了一笑,“其实吧,阿炎这人他对谁好,他嘴上不会说,只会用行动会表现。” 温蕴之视线低垂,盯着干净的地面。起初她对顾炎生的印象并不好,嘴毒、冷漠、凶狠。 但经过一系列的事情,她才知道是自己太狭隘。 顾炎生是个矛盾的人——他冷漠而温柔,凶狠而善良。 周六那日,谢非给温蕴之打电话,叫她赶紧过去给顾炎生布置生日现场。 她在学校舞蹈室练芭蕾,为此只好提前结束练习。 回家洗了个澡后,她提着礼物前往刘阳家开的饭店。 在场除了她见过的谢非、刘阳、文轩、付新宇、叶璃,还有她不认识的两男两女。 谢非给她依依介绍了下陌生的面孔。 出于习惯,她将每个人的名字熟记于心。 她过去帮忙挂彩球,叶璃正在用打气筒给气球大打气,“温蕴之。”她喊她一声。 “嗯?”她侧目看她。 叶璃手上动作不停,要笑不笑地说,“你跟我们这里的人不一样。” 温蕴之在给彩带打活结,闻言定睛看她,“哪里不一样?” 叶璃正对上她的视线,“哪儿哪儿都不一样。” 温蕴之垂眸笑了一笑,尔后回视她的视线,“你说话真有意思。” 第20节 叶璃话题转的极快,“你喜欢顾炎生吗?” 温蕴之心一跳,喉咙发不了声音,只静静地看着叶璃。 叶璃语气认真甚至是肃穆,“我喜欢他。喜欢到,日后他去哪座城市上大学,我会跟着去那座城市。” 温蕴之莫名心一涩,面上平静而自然地说,“你很有勇气。” 叶璃耸了耸肩,“当然。如果我没有勇气,我就不会守在他身边两年。” 温蕴之礼貌的颔首,表示自己在听她的话。 叶璃继续说,“我听音乐老师说,你是芭蕾舞蹈生,日后会考国外的舞蹈学校是吗。” 叶璃能歌善舞,和音乐老师杨婉清的关系熟稔,后者和她提过温蕴之。 “是。”温蕴之说实话,“我会出国。” 叶璃了然一笑,随即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这种富家女会来这座小县城。但我知道,你这样的人对未来很有规划,”她停了一下,“你应该不会让你的规划出现变化吧?” 温蕴之不答这话,“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叶璃不再废话,“既然无法确定能否给阿炎未来,那就不要去招惹他,离他远点,这样对大家都好。” 温蕴之怔然。这个女孩说的对。她的成长环境,教她比同龄人成熟清醒。她目标清晰,一路努力,不会受外界影响,亦不会像其他少年人那样被路上的风景迷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请记住那个寸头男徐仁堂,后面还有他的戏╮( ̄▽ ̄)╭ 第20章 谢非拿着手机过来,“你俩窝在这边聊啥呢?” 叶璃笑的动人,“没啥,属于女生之间的话题。” 谢非疑惑地看向温蕴之,后者颔首表示叶璃没说错。 谢非面露无奈,“刚刚我打电话问阿炎他在哪儿,他说他在火车站。” 叶璃皱眉,“他去火车站做什么?” 谢非:“他应该是去市里看他妈。” 文轩闻声过来,看一眼布置了一大半的现场,“那今晚炎哥的生日派对还要举行吗?” 刘阳开了瓶汽水,“举行个屁啊!我都说了阿炎不喜欢搞这些虚头巴脑的,非非这个傻逼硬要搞。” 谢非一脸无辜,“我好心办坏事了还。” 他原本打算趁此次喜庆的气氛,将顾炎生、温蕴之凑成一对。 熟料顾炎生丝毫不把自己的生日当一回事。 温蕴之视线落在谢非身上,“那他今天还会回来吗?” “应该不回来了。”顾炎生每回去探监妈妈,都会在市里住一晚。 众人顿时兴致缺缺。 谢非看着温蕴之,想起什么眼睛一亮,“蕴之,你跟我走!” “什么?” 谢非急色道:“赶紧地,带上你的礼物,跟我走。” 温蕴之莫名其妙,拿过放在桌上的礼物。谢非直接拉着她就跑。 其余人莫名奇妙。只有刘阳了然一笑,谢非这个憨批,红娘做上瘾了。 谢非拉着温蕴之跑到了街道,迅速拦了一辆出租车。 车子停下,二人先后做进后座。 温蕴之一脸莫名。谢非取出手机给顾炎生打电话。 后者接的很快。 他直截了当:“喂,阿炎。你要是还没走的话,就再等十五分钟!” 他在和顾炎生打电话,温蕴之不自觉攥紧礼物盒的彩带。 顾炎生夹在检票的队伍中,他前面排有两个人。“有事?” “昂,我在去火车站的路上。” “你来火车站做什么?”队伍往前挪了下,顾炎生前面只排有一个人。 “你这语气是有多嫌弃我。”谢非看一眼温蕴之,后者微低着头,神色莫测。 顾炎生:“有屁快放。” 排在前面的女士检完票,轮到顾炎生了,他正要取出兜里的票根给工作人员,就听见电话那头的人说:“温蕴之在我旁边,她给你带了生日礼物,你不想要?” 他立刻离开检票现场,排队检票的人奇怪地看他一眼。 两分钟后,他在相应的窗口退了票。 - 出租车内。 谢非挂了电话,和温蕴之说:“蕴之,那日你吃的早餐,是阿炎跑到很远的地方给你买的。” 温蕴之愣住:“他给我买的吗?” 顾炎生不是第一个给他买早餐的男生,却是让她心灵受到震撼的一个。 他那天跑了多远啊? 谢非点头“是啊。你现在要是不想去火车站,咱俩就掉头回去。” 温蕴之好久好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不用掉头。” 顾炎生在火车站的进站口等着,瞧见温蕴之和谢非,将烟按灭,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几点的火车?”谢非问他。 他刚抽过烟,声音沙哑:“还没买票。” 谢非看向旁边安静的女生,“蕴之给你带了生日礼物。” 听言,温蕴之将礼物递给顾炎生,浅浅一笑,“先提前祝你生日快乐。”今晚零点一过,他就满了十八岁。 顾炎生伸手接过。他从来没收过生日礼物,男孩子之间不流行这个。 倒是经常有女孩送他,不过他从来不收。 他对谢非说,“带她回去。” 火车站扒手多,温蕴之衣着光鲜亮丽,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那么一小会,就有人盯上了她。 谢非“啊” 了声,“我还想和你一起去n市呢。” 言至此,他视线转向温蕴之,“蕴之,你要不要去n市?那里比这好玩多了。” 温蕴之愣了一瞬,呐呐道:“我没带身份证。” 言下之意她不拒绝他的邀约。谢非笑,“办临时身份证不就得了。” 四个钟头后,温蕴之、顾炎生、谢非在n市火车站下车。 三人进了便捷酒店,离当地的监狱不逾半个小时的车程。 温蕴之、谢非只有临时身份证,酒店老板迟疑,面色犹豫。 谢非笑的乖巧,“老板,我们都是一个地方的,正儿八经的高中生。” 老板:“行吧,你俩把身份照号码、家庭住址、联系方式写上。”他翻出一陈旧的笔记本,里面俱是未带身份证住店客人的身份证信息。 谢非迅速写完,字迹潦草,温蕴之接过他手中的圆珠笔,做好个人登记。 温蕴之单独住一间,顾炎生、谢非一间。三人拿着房卡上楼,去到房间。 落地窗外高楼耸立,柏油路上私家车、出租车、摩托车挤在一起蚂蚁似地蠕动,间或响起喇叭声,清亮而刺耳。 温蕴之阖上窗帘,心中叹息一声。 她并非没有安全意识,不过是信任顾炎生、谢非二人。 给爷爷奶奶打了电话,她说今晚替一个好友庆生,在她家住,不回家,一伙女同学都在,不必担心。 拜经常去外面疯的温少堂所赐,俩位老人思想足够开明,她参加朋友的庆生派对,夜不归宿,并不生气,只交代别玩太疯,时刻保持联系,明日早点回家。 另外,她觉得自己来这里,目的是给顾炎生过生日,有点疯狂。她素来比较理智。 信息提示音响起,是谢非发来的消息,说休息个把钟头后,去外面吃晚饭。 谢非:“要不给阿炎定个生日蛋糕?” 她:“好啊。” 谢非:“这样吧,我找好饭店。” 温蕴之:“行,那我在网上订个蛋糕。” 坐火车疲乏,三人休息在酒店休息了两个多钟头才去外面的饭店用餐。 怕顾炎生有心理负担,谢非找的饭店菜肴美味,价格适中,一顿饭下来不超过三百。他身上带有父母给的银行卡,不需担心资金问题。 经谢非怂恿,温蕴之喝了两杯酒,她不胜酒力,不消片刻就微醺。她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顾炎生偏头看了她背影一眼,谢非瞧见,“担心的话就跟上去嘛。”他停了一下,语气贼兮兮的,“据我观察,蕴之对你也有点意思。”如若不然,她就不会跟他们来这。 顾炎生立刻说:“滚。” 他眼里有一种因为害羞而涌起的生气。其中的怒意毫无威力不提,反倒叫人想逗他。 谢非哈哈笑。相识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顾炎生这幅害羞的奶凶样。 他笑的跟个二傻子一样,顾炎生无语,起身离席,耳垂泛红。 小解完,温蕴之离开格子间,来到洗手台。 隔壁是男卫生间的洗手台,有一对男女靠在墙上热吻。 第21节 男生顶着一头棕发,穿着黑色的飞行夹克,牛仔裤,马丁靴,又酷又帅。 他怀里是个胸大腰细的漂亮女郎,看起来比他大四五岁。 女郎纤指伸进他衣服内,缓缓往上。 温蕴之洗完手,转身瞧见这一幕,面颊微热。 男孩看见她,眼睛一亮,推开怀里的女郎,和她打招呼,“嗨,美女。” 女郎被推开,神色微怒。温蕴之平静地抬脚离开。 男孩上前堵住她,“别急着走啊,加个联系方式认识一下呗。” 温蕴之面无表情,“麻烦让开。” “你家住哪儿?”男孩不被她的冷漠击退,嘴上说个没完,“你今晚来这边吃饭啊,要不我送你回家,或者你想去哪儿玩,我带你去。” 温蕴之皱眉,伸手推开他,熟料对方抓住她的手,一脸无赖,“你手好软哦。” 温蕴之怒喝道:“流氓!”她用力挣扎。 恰在此时,男孩后脖颈被陌生的手掌劈了一刀,剧痛传来,他脸颊涨红,身体不由蚕虫似地蜷缩,“我操!” 趁此机会,温蕴之立刻逃开桎梏,看向来人,是顾炎生。他面冷如霜地看着男孩,“想死是吗?” 顾炎生眉宇间有股摄人的戾气,男孩稍怔,喘着气问,“你他妈谁啊?” 顾炎生冷冷地回:“你爷爷。” “沃日!”男孩怒火横生,挥起拳头,朝顾炎生砸去。 顾炎生九岁就开始和一帮混混儿打架,这对他而言这简直就是小儿科。 他单手接住男孩的拳头,不费吹灰之力,一个套脚就将对方瞬间放倒在地。 男孩横躺在地,喘着粗气。 顾炎生神色冷凝地踩着他的一只手。这只手刚刚摸过温蕴之的手。 他甫一用力,男孩痛得呲牙咧嘴,嗷嗷大叫。 温蕴之觉得差不多得了,抬手扯扯顾炎生的衣袖,“我们走吧。” 顾炎生看她一眼,接着目光森然地看向男孩,拿开踩在男孩手上的脚,举步离开。 温蕴之跟上他。 全程围观的女郎啧啧惊叹,她从未见过如此强悍的少年。 // 洗手间的小插曲,温蕴之、顾炎生未和谢非提及。 n市的旅游景点不少,其中当属七色桥闻名遐迩。用过餐后,谢非提议去此地一游。 温、顾二人没意见。三人散着步过去,迎着微凉的夜风。 七色桥得名于古色古香的风景。沿街而建的凉亭长廊,精雕细琢的木质建筑,池塘摇曳的各色莲花,石拱桥下清澈见底的长河,河岸婀娜多姿的垂柳,天空翱翔的和平鸽。 不过现在是秋冬之际,万物枯败,盛况美景不在。 但特色美食小吃是不会少了的。当地的夜市时间,晚上七点多开始,凌晨一两点才收摊。 顾炎生素来食欲不重,温蕴之则是有意克制饮食,沿途看到美食,二人兴致皆不高,只谢非一人吃的欢。 包里的手机振动,温蕴之接起电话,是外卖小哥打来的,操着本地话问她在七色桥哪个位置。 离开饭店之前,她和蛋糕店的老板说了,将蛋糕送到七色桥。 她看一眼四周,“我在凉亭这边,有一个喷泉池,对面街道有一家叫xxx的火锅店。” 那边说好,马上过来。 谢非知道是她订的蛋糕来了,并不开口问,在木椅上坐着玩手游。 长廊的屋檐挂有明亮的led小灯泡,天一黑就亮起,远远看去好似一片滚滚星河。 顾炎生倚着木桩望向漆黑无声的河面,片刻后,他取出手机,给谢非转了一笔账,额度为三百。 “阿炎,生日蛋糕来了!”他听见谢非说,“这蛋糕可是蕴之亲自给你挑的。” 他看向温蕴之,后者稍稍低头,略不好意思,谢非这个大喇叭呀。 “马上到零点了,我们赶紧插上蜡烛。”她取出袋子里的彩色小蜡烛,转移话题。 顾炎生没有生日吃蛋糕的习惯,顾文静每回都会给他做一碗长寿面,加两个煎鸡蛋,简单朴素,他很喜欢。 他沉静地看着温蕴之、谢非二人摆弄。 是草莓蛋糕,奶油上写有‘生辰快乐’的艺术字,中央插有‘18’的蓝色数字。 十八根蜡烛依依点完,零点悄然而至。温蕴之和谢非对着顾炎生唱起了生日快乐歌,二人脸上俱是明媚和煦的笑意,缓慢而有节奏地拍着手。 顾炎生略不好意思地、别扭地偏头看向别处,眸里溢着暖意。 那是他十八岁的生日,一个最特别的生日。和着腥味的夜风,光秃秃的杨柳枝丫,精致喷香的蛋糕,红彤彤的灯笼。 他最好的朋友,最喜欢的女孩围在他身边,唱生日贺歌,道生日祝福。 “阿炎,祝你发财!祝你拥有爱情!” “顾炎生,愿你前程似锦,万事安平。” 第21章 翌日早上。顾炎生前往当地的监狱。 民警将顾文静带入探视室。隔着单向透视玻璃,母子二人望着彼此。 顾文静目光手指般轻抚儿子的面孔,饱含思念关爱。 探监电话放在耳边,顾炎生温声喊:“妈。” 顾文静忙手忙拿起探监电话,“阿炎今天已经十八了。” 顾炎生点头。 顾文静容颜艳丽。顾炎生的容貌五分像她,剩下的五分遗传生父。 少年深邃迷人的眼眸,浅褐色的瞳孔,与记忆中初恋的眼睛如出一辙,顾文静目露眷恋。 “最近学习怎么样?”老生常谈的话题。 “还行。” “你们前段时间期中考了吧?”顾文静关心顾炎生成绩,学校重要考试她记在心里。 “嗯。” “考第几?”她问的是全校第几。 顾炎生如实说:“第四。” 他未考第一,顾文静心中虽遗憾,但嘴上不教诲。 她知道顾炎生有自己的把握。他从来都是成熟的孩子。 天气转凉。她交代他平日注意保暖。远离不三不四的人。 顾炎生沉静地听着。并未将母亲的话放在心上。 絮絮叨叨交代一堆。沉吟半晌,顾文静艰难地开口:“小炎,你,你想不想去找……你亲生父亲?” 顾炎生皱眉,沉声回:“不想。” 幼时他被骂没爹的孩子,野种。他渴望生父出现,问顾文静对方身处何地,顾文静并不正面回答他,只说他在外地工作。 如今他只当生父死了。 顾文静悲伤地说:“要是……”她止住心中欲说的话,转而道:“回去有空多帮帮你惠姨他们,现在快年底了。他们有的忙。” 除了经营着一家裁缝店。生意旺季,张惠夫妻俩平日亦会去夜市街摆摊,做小成本生意。夏季卖水果,秋冬卖烧烤。 顾炎生颔首:“我知道。” 母子俩说了会话,不久后探监时间结束。二人挂掉电话,顾文静起身离席。 顾炎生站起身,立在原地,目送顾文静走远,转角之际,后者霍然回头大喊:“小炎!” 隔着消音玻璃,他听不见她声音。只看出嘴型在叫他,他郎声应:“怎么了?” 顾文静咽下满腹酸楚。她不知自己能捱多久,能否撑过这个冬天。 她不舍地、温柔地看他,浅笑着说:“照顾好自己。” 顾炎生看懂了她嘴型说的内容。颔首表示明白。 从监狱出来。看见温蕴之、谢非在门口等自己,顾炎生脚步一顿,意外他们会过来。他朝他们走去。 天气阴冷,谢非搓手取暖。温蕴之亦觉得这边比清城还冷,忍不住时不时跺脚。 瞧见顾炎生出来,谢非眉毛一扬:“见完阿姨了。” “嗯。”顾炎生对二人说:“走吧。” 他们前往附近的公交站。许是顾炎生刚见问监狱里的母亲出来,三个孩子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只静静地在公交亭等车。 不逾五分钟,来了一趟公交车,三人先后上去。温蕴之走最前面,顾炎生最后。 车厢很空,除了司机,只有两位乘客。温蕴之寻了个单人位置坐下。顾炎生、谢非坐她后面的双人位置。 谢非偶尔和温蕴之说话,顾炎生不发一言。 四十分钟后,公交车抵达市中心的某一站,三人下车。 为赶时间,他们匆匆解决完午餐,前往火车站。 火车站附近泊着许多出租车、私家车、摩的,各不相让,喇叭齐鸣。到了绿灯,斑马线上是行色匆匆的旅人。 他们买了票,在候车厅坐着等。受了寒风,温蕴之忍连续打了三个喷嚏。 谢非坐在她旁边玩手机,抬头看她。“感冒了?” 第22节 “有点。可能是因为昨晚在七色桥受了凉。”温蕴之取出包里的纸巾,捂着略发红的鼻子。 顾炎生起身离席。谢非问他去哪儿,他说去洗手间。 小解完,他洗净手。前往隐藏在商店角落里的小药店,买了感冒药,和药店老板讨了杯热水。旋即又去隔壁的商店买加热后的灌装酸奶。 他外形过分出众,先前常来商店买水和烟,老板娘记得他。 瞧见他手里的药和热水,不禁问:“后生感冒了?” 顾炎生摇头,表示没有。将酸奶扔进装有药盒的袋子里,拎在手中。另一只手拿着热水。 老板娘略好奇地看他离开走远。只见他在一个女孩面前站定,将手中的东西悉数递给她,嘴巴念念有词。 她不禁笑了一笑。心中感慨青春期的懵懂美好。 “白色药丸一次吃两颗,一天三次。”顾炎生交代。 剩下的一盒锡箔纸包装的药写有吃法,他不作解释。 温蕴之惊讶他给自己买感冒药,为他的细心和体贴出生感动。“谢谢。” 顾炎生不做声。走到人少的地方,斜倚墙懒懒地站着。 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顾炎生之前还替自己买过卫生巾、贴身短裤。思及此,温蕴之本就发热的面颊,温度再度升高,低垂着脑袋,慢慢地吃药。 他真的太好了。 谢非眼尖,玩手机之余,注意到顾炎生的视线偶尔会落在他们这个方向。看谁不言而喻。 他心中失笑。亦忽然明白:相比顾炎生,他和刘阳对温蕴之的喜欢很浅薄,连初恋都算不得。 // 半个小时后。他们坐上了回清城的火车。 回程的票由顾炎生一起买的。他位置靠过道,对面是一位中年妇女,旁边是温蕴之,斜对面是谢非。 药效上来,眺望窗外的温蕴之,头昏脑沉。 火车在旷野中前行,车轮在铁轨上发出机械的轰隆隆声。温蕴之愈发昏昏欲睡,脑袋小鸡啄米般左歪右晃。 谢非眼神示意顾炎生,看温蕴之。 顾炎生低头侧目看旁边的女孩。 他毫无举动,谢非皇帝不急太监急,用气音交代:“让她睡你肩膀。”他妈妈看的偶像剧都是这么演的。 顾炎生看谢非,目光清淡。谢非读懂他的意思——无语。 他生平第一次想捶顾炎生的头。这家伙怎么现在又变傻了! 顾炎生缺乏安全感,不敢奢望什么,亦讨厌旁人过分影响自己。父亲这种于他而言不存在的生物,就影响着他,尽管他很不想承认。 忽然出现在他世界里的温蕴之,影响他心跳、呼吸、思想。划好的安全领域被侵占,他非常排斥。 然而身体总是快过意识。 谢非正恨铁不成钢地,隔着空气,对顾炎生挥拳,表情略狰狞。旁边的阿姨略奇怪地看他们。 谢非挥第四拳的时候,温蕴之不知不觉靠在了顾炎生的肩膀上。 顾炎生一动不动,神色略僵硬,却没有反感。谢非瞧着这幅面孔的他,压低声音调侃:“暗爽吧你。” 顾炎耳朵冒浅红。伸出长腿,踩谢非一脚。他平时只和谢非、刘阳他们这样玩闹。 谢非低低地“嗷”一声,脚往后缩。 怕闹醒温蕴之,顾炎生没再和谢非闹。阿姨默默地看他们,眼角眉梢掠过浅浅的笑意。 列车驶过平原。空气污浊的车厢里,乘客或聊天,或酣睡。顾炎生侧目看旁边的女孩。他能感受到她略灼热的呼吸。 他细数她浓而卷翘的睫毛。数了一遍又一遍,亦不觉得无聊。 谢非不知何时亦睡了过去,脑袋靠着厚厚的车窗。 黄昏降临,火车即将抵达清城。温蕴之将醒未醒,顾炎生眼睛立刻从她脸上挪开,偏头眺望另一边窗外。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为下一篇文打个广告,感兴趣的宝宝们可以点击专栏收藏一个,谢谢啦(*゜ロ゜) 绘画大神(即使有点冷淡自卑也难掩喜欢他)金融校草(即使有点傲娇也挡不住太喜欢她) (1)我叫陆逢舟,那天艳阳高照,从网吧出来,我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女孩。 很巧,接下来我们上了同一辆公交。因离家出走数日,窝在网吧,我身无分文,邋遢发臭。 付不了车费,我正要下车,熟料她帮我付了钱。 我坐在她后面,沉迷地看她执笔画画,想起她在电话里跟妈妈说,要考a大美院。 四年后,我在回a市的高铁上再次见到了她。接下来, 我亦很幸运地在a大常与她见面。 (2)在许多人看来,a大金融系的陆逢舟英俊、高冷、聪明、富有,是天之骄子的标配,人设应该是高岭之花。然而他拿的却是舔狗剧本,心系美院的虞亭晚。 虞亭晚的众多追求者中,陆逢舟是最契而不舍的一个,亦是最让她为难的一个。 她无计可施,告诉他,如果他能在景山塔的爱情锁墙找到写有她名字的锁,她就答应他。 塔上每日都有游客慕名而来,情侣挂的爱情锁更是不计其数,陆逢舟找了两天一夜都未到找到虞亭晚的锁。 下着细雨,他筋疲力尽,狼狈不堪地坐在山上,打电话给她:“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挂锁?” 那边好久才回应:“……是。” 他气的想哭,眼眶泛红地放狠话:“虞亭晚,老子要是还喜欢你,就他妈是狗!” 不远处的女孩拿着电话,望着他流泪,“那换我喜欢你好了。” 陆逢舟:“汪!” 阅读提示:第三人称,1v1双c,结局he。暗恋成真,互为舔狗,一起努力! 第22章 温蕴之缓缓睁开眼,见自己靠着顾炎生肩膀睡,羞赧地弹开,不自然地望向窗外。 她不会靠着顾炎生的肩膀睡了一路吧。如此一想,她攥紧手指,面颊爬上淡淡红晕,心跳的频率加快。 顾炎生望着另一侧的车窗。看见温蕴之映在上面的身影。 谢非瞧着二人,眼神颇暧昧。坐他旁边的阿姨在前一站下了车。 今晚需上自习。下了火车,三人就近解决完晚餐,直接前往学校。 同许多高三学子一样,他们的书俱齐整地叠放在桌上,常空手空脚地往返住宅和学校。 是数学晚自习,班主任周全还没来,教室喧闹不止。 三人从后门进教室,引得个别同学侧目。 朱宁从前门进教室。瞧见温蕴之、顾炎生先后落座,她面色微变,旋即如常坐回位置。 她抱着一个盒子。温蕴之好奇:“朱宁,这是什么?” “电子秤。”家里的电子秤坏了,朱宁在网上重新买了一个。快递驿站八点下班,晚自修九点半结束,她这会便把快递领了。 温蕴之仔细看她。圆脸变成了鹅蛋脸,下巴尖尖的。“你又瘦了不少。” 朱宁满足地微笑,将电子秤放桌底。 温蕴之倾身,悄声问:“柳雯雯最近还有在欺负你吗?” 朱宁心里一暖。细声回:“没有。” “那就好。”温蕴之坐好,松了口气。 朱宁对她笑了一笑。她亦不知为何,不愿告诉温蕴之,柳雯雯她们最近换了一个对象欺负。 铃音响起,周全拿着一摞试卷进教室。“今晚我们测验。” 台下学生哀嚎。周全皱眉,“简单考个试也要喊。” 学生们噤声。周全朗声交代:“不用换座位。把桌上的书搬到后面就行。” 教室宽敞,后方余留有空间。书多的学生,会将书叠放在空地上。有学生提议,在每间教室安装书柜——碍于经费有限,该提议被学校无情反驳。 学生搬起桌上的书,前往教室后方。间或交谈,多是吐槽周全突击考的。 裤袋响起嗡嗡振动声,周全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食指滑过接听键,手机放到耳边“喂”了声,去教室外接电话。 // 电子秤十四寸有余,放桌底不便考试。朱宁将它和书一齐放教室后方的空地上。 柳雯雯坐第四组后排,她搂着一摞书,朝朱宁的方向走去。 朱宁欲俯身放东西,熟料身子受到外力撞击,致使脚步趔趄。手中的电子秤顺势一滑,掉在了地上。发出重物破碎的声音。 顾炎生耳尖,循声望去,漠然地收回视线,于位置坐下。 空气死沉几秒。周遭不知是哪位学生悄声说了句:“里面的东西应该碎了吧。” 盒子的某一角被撞散了,流出几片透明玻璃碎渣,朱宁惊愕地瞧着。片刻后,偏头看撞到她的人,双目掠过怒火。 柳雯雯亦想不到电子秤会碎。她习惯了时不时找朱宁这类人的茬。就像父母时不时骂她打她。 对上朱宁的目光,她耸耸肩,漫不经心:“sorry。” 她举步离开,和朱宁擦肩而过,将手中的书放不远处的空地上。 碍于她的能耐,学生们不敢久久围观,只时不时觑朱宁和她一眼。 朱宁身子僵直立着,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握成拳,神色愠怒。 温蕴之书少,早已搬完书。数学是她的弱项,她总专心致志地临时抱佛脚。回到座位坐着,她迅速翻开数学笔记本,全神贯注地记公式。 教室闹哄哄的,她没注意到教室后方的动静。 通完电话,周全进教室,教室安静不少。朱宁沉静地用扫帚清理电子秤碎屑。 周全神色难看,声音艰涩:“班长和课代表把试卷和答题卡发下去。学校有急事,需要我过去一趟。” 温蕴之抬头,恰好对上班主任的视线。后者眸中掠过一丝悲痛,“温蕴之,你跟我一起去。” 第23节 温蕴之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疑窦地阖上笔记本,起身离席,和周全一齐离开教室。 班里学生好奇地看她和班主任。柳雯雯刷着手机,神色诡怪。 温蕴之背影消失,顾炎生收回视线。 彭景和课代表去到讲台,分工发试卷、答题卡给大家。数学课代表是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 试卷发完,彭景才注意到班里一个男生没来,叫徐仁堂,成绩吊车尾,常和职中以杨喆(柳雯雯男友)为首的一伙混子玩。 顾炎生没有做完试卷检查的习惯。写完最后一道题,他将试卷和答题卡轻折放一边。 前排的位置依旧无人,温蕴之和班主任出去后,一直未回来。 他压下心中莫名涌起的不安,趴在桌上补眠。 没有老师监考,考试进行到后期,学生不安分起来,小动作层出不穷。 谢非屁颠屁颠地来到顾炎生座位前,将他答题卡悄声拿走。12班亦只有他敢做出此举。 托顾炎生的福,距离考试结束还剩半个钟头时,谢非‘做’完了试卷。 他掏出手机,水群水的不亦乐乎。 名为“新世纪清城交流群”的群,消息不断刷屏。 【烈马老贼:卧槽卧槽卧槽卧槽西门街有学生搞群架,一个一中的学生被捅死了!!!!我小叔公|安局的,消息属实!!!!】 看到‘被捅死了’几个字眼,他眼眸瞪大,手指迅速下拉消息。 【当年妇女主任:听说了,是一中和职高的打群架[微笑]】 【吾乃李大仙:拿刀捅人的那个也是一中的,说是帮兄弟打架,没想到一不留神真把人命给弄没了。。。。】 【冲动是魔鬼:这孩子也是够悲催的。】 【……】 \\ 抵达医院的时候,温蕴之脑海反复回荡着周全的话。她脸颊苍白,不敢置信,心脏咚咚地跳。 “你堂哥,温少堂,被班里的徐仁堂捅了一刀。” “人送去了医院,没抢救过来。” “……” 什么叫被捅了一刀,没抢救过来?徐仁堂又是谁?为什么要捅她哥? “蕴之,你哥在三楼。”她神色怔怔,周全出声提醒她。 她跟着周全疾步爬到了医院三楼,身体有些发颤。 医院走廊回响着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喊声:“崽啊!崽啊!崽啊!你醒醒啊!你醒醒啊!你醒醒啊!我叫你不要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玩,你死都不听啊!现在终于出事了!呜呜呜呜呜!” 绵长而绝望的哭声从病房持续传来。温蕴之面色愈发苍白,手颤抖地推开门,慢慢地走向哭的倒在床边的妇人。“大伯母。” 刘佳兰泪眼朦胧地抬头看侄女:“蕴之啊,你哥他,你哥他,没了。” 温蕴之眼泪猛地夺眶而出。望着床上的温少堂,毫无生气的温少堂,心脏停止跳动的温少堂,她呜咽地哭出声。 这是她第一次面临亲人的死亡。遥不可及,近在咫尺。 周全神色悲伤而愧疚,走向绝望而哀痛的男人。“温先生。我是徐仁堂的班主任。” 温青山抬眸看来人,眸里泪花闪烁,嘴唇颤抖:“我儿子是你的学生杀死的。” 刘佳兰倏地看向周全,起身一个跨步冲上去,朝周全破口大骂。 徐仁堂是留守儿童,父母在外地务工。家中只有一位八十岁的奶奶。老人家腿脚不利索,周全代替她前来处理孙子惹下的滔天大祸。 温蕴之视线模糊地看一眼争吵的三位大人。坐在病床边,执起温少堂冰凉的手,豆大地泪珠哗哗掉。“少堂哥,少堂哥,你醒醒啊,我是之之,我是之之,你醒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吵了,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吵了,你醒过来好不好,你还没去过我家呢呜呜呜。” 和死去少年有关的画面一帧一帧地浮现在眼前。 “之之,到时候我去帝都上大学,就去你家玩。哎呀,要是二叔让我和你一起去法国就更好了。” “我去法国学芭蕾,你去那里做什么?” “保护你啊。你看你这个人,嘴巴毒,身体弱,性子傲,人外国佬肯定要欺负你。” “……” 她眼睛哭的生疼,身上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悲伤。 第23章 温少堂的死讯逐渐在高三年级传开。未免学生恐慌,造成动乱,学校严禁师生私下讨论此事。 参与群架的在校学生,俱被所在学校(一中、职中)开除学籍。后来朱宁回忆起这件事,只记得直接凶手徐仁堂被关进了少管所,判刑十五年。 甭管是学校,亦或是其他上层建筑均将此事压了下去。只有清城一中和部分好事者知晓这一悲哀事件。 按照当地习俗,还是小孩的温少堂,葬礼需从简,未办酒宴流水席,只邀请亲朋好友。 温蕴之请了三天假期处理温少堂的后事。尽管只是些打杂的活儿,她依旧忙得疲惫不堪。 \\ 温蕴之回学校的那日,12班许多同学暗地里打量她。这种打量源于好奇以及对鲜活生命消亡的唏嘘。 没有什么比死亡更震撼人心。他们即将高考,人生进入新的阶段。温少堂却长眠于地下。 有个男生时不时瞄一眼温蕴之,在她课桌前打转。顾炎生卷起薄薄的练习册,敲一下他。“看什么看。” 男生瑟缩身体,讪笑着后退,回到座位席。 顾炎生视线落在女孩的背影。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任课老师还未来,教室喧闹不止。朱宁转过身,欲安慰温蕴之,视线触及温蕴之顾炎生的眼眸,心中一窒。 顾炎生淡漠地看一眼她。收回视线,拉开椅子坐下,抽出英语课本记单词。 朱宁几不可察地敛眉。顾炎生刚刚是想安慰温蕴之? “蕴之,你还好吗?”她轻声问面前的女孩。 这无疑是一句废话。温蕴之一点都不好。她心不在焉地摇头,攥紧笔杆写这几日落下的数学试卷。 朱宁动了动唇,细声地说:“难过的话,可以和我聊聊啊。” 温蕴之抬眸看她,触及她眸里的担忧和安慰,心中一暖。“好。” 上午四节课,就这么混混沌沌地过去了。平日中午温蕴之都是拿去练芭蕾,偶尔温少堂给她去外面打饭。她鲜少去食堂。 朱宁主动邀请她去食堂用餐。她没拒绝对方的好意,与她一同前往食堂。 饭卡和学生卡被她一齐放在卡袋里。她取出饭卡,将学生卡放回衣兜。如今是秋冬时节,她穿着秋季校服,外面披一件中长款的墨色风衣。 有人不小心地挤到了她。未放好的校园卡从衣兜掉了出来。食堂堪比闹市,她没听见卡掉落的声音。 排队打饭的队伍轮到她了。她和食堂阿姨说要一份小碗的干面。不逾两分钟,她单手端着一小碗干面,另一只手拿着饭卡,前去找位置。 “蕴之!”谢非喊她:“这里有位置。” 在食堂看见她和朱宁,谢非就多占了两个位置。温蕴之朝他举步过去,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谢谢。” “客气。”谢非摆手。他面前摆着一份糖醋排骨、一份鸡蛋西红柿、三两饭。 温蕴之不说话。他主动开口:“阿炎还在排队呢。他喜欢吃面。” “是吗。”面食、粉条只有一个窗口。刚刚她在队伍里都没看见他。 另一边,几分钟前。有人捡起温蕴之的掉落的学生卡。她引人注目,捡到她学生卡的男生知道她在哪个班。将卡先收好,打算待会送到12班。 “拿来。”顾炎生拍一下男生的肩,朝他伸手。 男生认识他,声音几不可察地颤栗。“什、什么?” 顾炎生面无表情:“你捡到的东西。” 男生吞咽口水:“又不是你的。” “后面还有人排队呢!赶紧的!要吃什么?”食堂阿姨催促男生。排队的其余学生略不满地看男生和顾炎生。心中指责他们没素质。 顾炎生略不耐烦。“我和她一个班,会还给她。” 碍于威慑,形势所逼,男生不得不以将捡到的学生卡给顾炎生。 他神色不甘,顾炎生心中嗤笑。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人打什么注意。 他夺过对方手中的学生卡,低头看一眼,旋即放回裤袋里。 两分钟后。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离开食堂窗口。 \\ 朱宁在温蕴之对面的位置坐下。斜对着她的谢非,心中可惜,他还想着让阿炎坐温蕴之对面呢。 朱宁自是不知他心中所想。凭借谢非,她猜得出另一个位置是顾炎生的。 她内心紧张而期待。如今她已瘦身成功,走在路上会引得男生侧目。 对着顾炎生,她没以前那般自卑。 “朱宁?朱宁?”温蕴之出声喊她。 “怎么了?”她回过神。 温蕴之奇怪,“你在想什么?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朱宁只讪笑。“我在想昨晚看的电影。” 温蕴之“哦”了声。过了会说:“待会你自己先回教室,我要去舞蹈室。” 朱宁点头“嗯”了声。看见顾炎生举步过来,她故作平静。 顾炎生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席间,谢非说这周六他就要转去美帝上学。 温蕴之讶然:“这么快?” “嗯,我们全家都要搬过去。”谢非只简单地说。不解释其中的复杂原因。 第24节 温蕴之有些不舍。她自知在清城不会待太久,是以当初并不想和这边的学生过多接触。她亦没有多余时间去结交友情。但谢非对她释放的善意和热情打动了她。 “到时候需要我送你吗?”她问。 谢非笑着点头:“行啊。” 顾炎生、朱宁全程不说话。静默地听温蕴之、谢非聊。 // 谢非去美帝的那日。温蕴之、顾炎生、刘阳、文轩等人俱去火车站送他。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虽有联系方式,但并不能保证未来一定不会断联系。 众人面色难言离别带来的悲伤。素来掩饰地好情绪的顾炎生,神色亦不舍。他和谢非小学就成了彼此最好的朋友,如今谢非离开,他心中最是不舍。 “放心啦。我不会换扣扣和手机号的。”谢非笑嘻嘻地说。 刘阳神色悲戚戚:“非非,你走了之后,再也没人当冤大头帮我们付饭钱了。” 谢非翻白眼:“滚!” 感伤的氛围被冲淡几分。众人笑了起来。 文轩举起手:“非哥,既然你人都走了,干脆把你天香楼的会员卡给我呗。我记得你那卡明年才到期。”天香楼是清城一中附近有名的饭馆。平日只有家境优渥的人去那用餐。 一个两个都是盼着他走了之后,能享受到他的剩余价值。谢非气的胸口起伏不停。“你们、你们一个两个气死我了!” 温蕴之被逗笑。谢非看着她笑靥,心中一动,举步上前,张开双手作势要抱她。 她笑了一笑,大方坦然地伸手和他拥抱。 刘阳、文轩发出哦哟哦哟的起哄声。顾炎生别过头,不想看这幅惹人心烦的画面。 谢非抱着温蕴之,不忘偏头吐槽两位损友。“思想龌龊!这是纯洁的友谊抱,ok?” 刘阳笑骂:“你心里爽翻了吧!” 谢非只得意地笑。凑在温蕴之耳边低声说:“温少堂那个狗逼,肯定不希望你神色恹恹的。凡事想开点。” 温蕴之心里微暖。“好。” 谢非放开她,拍拍她肩。“行吧,未来的某一天,说不定我们会在国外相遇。”他知道温蕴之为了芭蕾要去法国。 温蕴之笑容可掬地说:“我很期待那一天。” 懂事后,顾炎生从不和别人比较,以防心生对生活不满,对他人嫉妒。 谢非说自己嫉妒他智商高。但对方不知道,他亦嫉妒他。 嫉妒他有美满幸福的原生家庭;嫉妒他能和温蕴之相处自然而愉快。 谢非来到他面前,亦伸手抱他。“兄弟,好好照顾自己。” 顾炎生任他紧紧地抱着。声音略沙哑:“好好学英文,免得人家骂你,你都不知道。” 谢非笑了出来。“行!”他放开顾炎生,眼含的期待:“阿炎,你一定要发财。” 顾炎生眼里掠过隐隐笑意。谢非比他还关心他未来的财富状况。 谢非煞有其事地说:“说不定未来哪一天,我要和你借钱,要靠你救济。” 他说说不定,是真的无法确定,未来是否还会回到这里,回到国内。 顾炎生:“我不会借,更不会救你。” 谢非:“口是心非。” 谢非的家人过来催促。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他们望着谢非提着行李进站,神色不舍。 盯着挚友离开的背影,顾炎生鼻根泛酸,胸腹涌动着阵阵感伤。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离别的前奏( ̄▽ ̄)大家都要陆续分开了 第24章 谢非走的第二天,是圣诞节。这个西方节日,被国内称作第二个情人节。 许多年轻人以祝福之名,行示爱之举。练完舞蹈回到教室,看到桌上包装的五颜六色 的苹果,色彩鲜妍的贺卡,温蕴之惊讶不已。 她都忘了今天是圣诞节。 桌上的一大堆,她细致地放回桌肚里,放不下的,放桌子底。 她虽不喜欢对方,但节日之下,人家给她的祝福礼物,她亦不好像平日那样绝情扔掉。 只能放学后将包装拆掉,送给别人吃。 明明不是国内的传统节假日,学生们却沉浸在节日的欢快气氛中。 教室走廊外有学生拿着花束、苹果、喷彩跑来跑去,间或发出哄笑和尖叫。 温蕴之曾经所在的学校从未有过这般景况。她转头看顾炎生,发现他在写试卷,桌面整洁。 顾炎生不是传统刻苦努力型的学霸,但他比多数人勤奋好学。 以为没人给他苹果,她翻出一个盒装的苹果给他,正欲递给他,外面就传来一道 明亮的女声:“阿炎!” 她止住动作。望向门口的女孩。叶璃。她很今晚漂亮,化了精致的妆。引人注目的是, 她怀里抱着一个樱花粉包装的苹果。苹果包装的极为用心,每一张包装纸都像一片花 瓣。一眼看过去,整个苹果像精致而甜美的巨大花束。 顾炎生抬头看叶璃,不自觉敛眉。 学校里的女生不敢送顾炎生礼物。曾经有女生送他巧克力,他无只言片语,直接将巧 克力扔掉。女孩羞愤欲死,哭着跑开。 他可以直接无视,不必做得如此绝情。可他实在厌烦隔三差五就有女生在他面前晃悠。 在众人的注目下,叶璃捧着苹果花束,朝他走去,“给你,圣诞快乐。” 他眉头蹙起。她压低声音说:“这么多人看着,不要让我丢脸,阿炎。” 平日叶璃虽对他殷勤备至,但这是她第一次如此高调地给送他礼物。 他抬眸看她,想起她哥哥帮过自己,犹豫片刻,终于伸手接过她的苹果。 叶璃欣喜。“下晚自习后,我们——” “你别得寸进尺。”他低声警告。不愿再和她有进一步接触,掐断她的幻想。 叶璃笑容一僵。旋即柔声说:“那我先走了。”她攥紧手指,笑容满面地举步离开12班。她要维持体面,尤其当着温蕴之的面。 顾炎生接受女生的圣诞礼物,是一件平地惊雷的事,12班的八卦好事者交头接耳,揣测顾炎生和叶璃在交往。 温蕴之将手中的苹果放回桌肚,胸腹涌起几分的郁闷。 // 温少堂不在了,晚自习结束,温蕴之独自回家。 她不知道顾炎生跟在她身后。没骑电动车。清城看似安平,实则很乱。他担心巷子里的事再现。 二人一前一后地穿过霓虹闪烁的街道,十足路口。 晚上的时候,温蕴之总会时不时想起温少堂,脑海出现最多的画面就是温少堂毫无生机地躺在病床上。 警方调查说,职中的杨喆和温少堂积怨太深,平日看彼此互不顺眼,双方约好周日在西门街搞群架。本来只是打酱油的徐仁堂一个冲动,一刀捅了温少堂,酿成滔天大祸。 徐仁堂虽在12班,但她平日除了课堂时间在教室,其余时间俱待在舞蹈室。她对他没有印象。 温少堂身亡的那一晚,对方就被抓去了派出所。 等等,顾炎生载她回学校的那一天,在学校门口附近,她见过徐仁堂。 他和杨喆一伙人在一起,还有柳雯雯。 徐仁堂是杨喆的小弟,和他待一块并不奇怪。 “柳雯雯她男朋友是职中的校霸。”当初担心她惹上柳雯雯,刘阳提醒她的话回荡在脑海。她没估计错的话,职中的校霸应该是杨喆。 \\ 放学后,朱宁本想和温蕴之一起回家,熟料有男生掐好时间,和她表白,给了她圣诞礼物。 男孩叫梁辰,是一名体育特长生,平日总待在操场操练,注意到了坚持跑步减肥的她。 偶尔会和她说话,有一次还帮忙阻挡了差点砸中她的篮球。 这回借着圣诞节,梁辰和她诉说了心意。 她喜欢顾炎生,但面对人生的第一次被告白,无法直觉拒绝。 和许多校园情侣一样,她和梁辰在操场散步。二人尴尬而羞涩地聊天。 梁辰长相帅气,阳光舒朗。朱宁发现自己对他并非无半点动心。她唾弃自己移情别恋如此之快。 她哪里知道,年少时的心动就像一阵无法预测的风,来得快,去的也快。 时间差不多后,梁辰送她回家。途径天香楼时,他们碰到了柳雯雯,她和两三位打扮成熟的年轻女孩在一起。旁边亦有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一伙人言语轻佻,肆意放纵。 最近柳雯雯不再以戏弄、欺负她为乐,但看见她,她依旧会害怕。 注意到她神色难看,梁辰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我,我……”她吞吞吐吐。 梁辰不是第一次追女孩,柔声安抚:“你慢慢说,要是不想说,就别勉强自己。” “我被校园暴力过。”朱宁艰涩地开口。 梁辰一顿。朱宁从前肥胖,他是知道的,亦听见像温少堂这样的男生嘲笑她。 他如今说什么,对心灵已经受到伤害的朱宁而言都于事无补。 他安慰地拍拍她肩,眸里掠过心疼。 第25节 他无言而体贴的举动,给了朱宁莫大的安抚。 她红着眼睛慢慢地开口:“你知道我们班的柳雯雯吗?就是她。她前几天还故意撞碎了我的电子秤。” 这个夜晚,她将柳雯雯带给自己的伤害,悉数告诉了一个男孩。 梁辰出乎意料地没有太吃惊。“之前少堂说她毒辣,我还不太信。” 朱宁讶异:“你和温少堂认识?” “对啊,我们一个班的。”梁辰说:“他在学校经常和我跟杨帆在一起,在外面就喜欢和社会上的一块玩。”言至此,他叹息。如果温少堂在外面不和那伙混子玩,说不定就不会去世。 梁辰不是喜欢嚼舌根的人。但因为朱宁受到霸凌的遭遇,以及去世的好友。不禁开口:“她之前不是在和职中的杨喆恋爱么,就叫杨喆底下两个小弟去强|奸温蕴之。后来少堂为了报复她,在她电动车上做了手脚,让她掉进了学校门口那个池塘里。” 那个差点闹出人命的夜晚,于梁辰和杨帆而言永生难忘。 就像朱宁告诉了他自己的秘密,他亦将心中隐藏的秘密告诉了她。 听完,朱宁大骇。“蕴之知道这件事吗?” “应该不知道吧。少堂说,温蕴之讨厌他和别人打架惹事。他是个妹控,在学校比以前乖了不少。” 大概是因为遭受过恶意,朱宁如今亦会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柳雯雯。她脑中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你说,柳雯雯差点都被温少堂弄死了,会不会记仇,报复他?” 梁辰瞪大双眸,“不……不会吧。后来的几天,她没对少堂做什么。” 朱宁冷笑,既然温少堂可以报复,柳雯雯何以不报复回去。 // 抵达清泉花园,进到寂静的窄巷时,一路顺着心中感觉凝神思索的温蕴之,终于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她回头,借着昏黄的路灯看清后面的人。“顾炎生?”虽然二人住一条街,但她鲜少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见到他。 顾炎生应了声。他没背书包,两手空空,温蕴之不见他怀中有叶璃给他的苹果。 她好奇地问:“你今天不骑车吗?” 顾炎生声音听不出情绪:“不想骑。” “之之?”巷子里响起一道人声,对方打着电筒,是温爷爷。如今没了孙子,只有孙女独自回家,温家二老不太放心。 “爷爷。”温蕴之立刻上前,关切道:“您还没睡吗?天气这么冷,您怎么出来了呀。” “我出来来接一下你。”温爷爷说:“对了,刚刚你舅打电话过来,说过几天,他来接你回去。你那个国际舞蹈比赛也快开始了吧。” 温蕴之顿住。她怎么都忘了自己要离开这,要尽快回帝都。 顾炎生亦怔住。她要离开这了。 // 顾炎生回了家,刚开锁进屋,和从洗澡间出来的顾家凯打了个照面。 乍一见到彼此,这对最熟悉的陌生人俱是一怔。顾家凯做小成本的水果生意,最近和县里几位同行开着货车,进货去清城隔壁县卖,和顾炎生近一个月未见。 顾炎生率先收回视线,站在玄关预备换鞋。鞋架上多了一双黑色的女士高跟鞋,鞋跟沾有泥土。他敛眉瞧着,神色冷漠。 一名妇人从主卧款款走出来,她穿着绵软的米色针织睡衣,瞧着三十来岁,面孔白皙清秀,眼角有淡淡的细纹。“凯哥。”她娇柔地喊顾家凯。 顾家凯闻声看她,灰棕色的面颊堆上笑意。女人视线落在顾炎生身上,“这是你儿子吧。” 顾家凯不接这话,只含糊地点头。 看见女人裹着的针织睡衣,顾炎生唇线紧抿,这睡衣是他母亲的。 女人打量身材颀长的少年,心中啧啧惊叹:他皮肤比身后的白墙还白,浅褐色的眼睛狭长深邃,鼻梁高挺利落,不厚不薄的嘴巴红红的,像抹了红胭脂。实在想不到清城县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竟会生出如此漂亮的小孩。 顾炎生目露寒意:“把我妈的衣服脱了!” 他小小年纪,发怒时的气势却给人十足的压迫感。女人宛若白兔似的受惊,求助地看顾家凯,“……凯哥。” 顾家凯声音粗哑而冷淡:“穿你妈衣服怎么了?” 顾炎生嗤笑一声,倏地将鞋柜一脚踢翻,上面的鞋一股脑地摔在地上。 女人被吓一跳,“呀”了一声。顾家凯神色反倒有些平静,并不意外顾炎生会有此番动作。 顾炎生右脚踩上一只黑色的女士高跟鞋,他脚重重地碾压研磨鞋面和鞋身,眼睛嚣张而狂妄地看着顾家凯和女人。 高跟鞋变形,惨不忍睹,女人心疼又生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教养啊!” 顾炎生将高跟鞋踢开,口吻讽刺:“和已婚男人睡,这位女士你够有教养。” 女人一噎,脸青一阵白一阵。她委屈地看顾家凯。 顾家凯瞪顾家凯,前者因为生气,两个粗大的鼻孔反复收缩扩张,“顾炎生,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离开窄巷前的阴郁和烦闷,在胸腹里不断加深,顾炎生狭长的浓眉挑起,“你一个只会窝里横的怂货敢动我?”顾家凯平日只在家里对他妈充老大,在外面老实,不敢惹事生非。 两个多月前,二人打了一架,虽然顾炎生脑袋被玻璃砸了一个口子,但顾家凯却被他直接撂倒在地,揍得鼻青脸肿,骨头散架。 小时候顾家凯经常打他。如今顾家凯怕他报复。 对上他毫无温度的眼睛,顾家凯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这是我家。” 言外之意,滚出我家。顾炎生点点下巴,冷厉地交代女人:“我收拾好行李之前,你身上要是还穿着这件衣服,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进自己的卧室。他东西不多:四季的衣服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件,鞋子只有两双,皆是普通的帆布鞋,陈旧而干净。 高三以前的书他俱不要了。只带了两本厚厚的笔记本,和衣服鞋子一齐放进行李箱。 他进主卧,女人刚好从里面出来。她已经换下了顾文静的睡衣。 顾文静的东西亦少,多是厂里的工作装。他没拿,只挑了几件平日顾文静舍不得穿的。 她从牢里出来,他会挣钱给她买好的。 女人穿过的睡衣,他拿起剪刀咔嚓剪掉。碎布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 女人和顾家凯在客厅的老式沙发坐着,竖起耳朵听顾炎生的举动。 从主卧出来,顾炎生再回自己的卧室,拉出课桌的中间抽屉,伸手取出一个透明的盒子。 里面除了有一毛、两毛、五毛、一块的纸币和硬币,亦有一张拍立得照片,一张奶蓝色的手帕,一张学生卡,右上角印有一张女孩的照片。 他将手帕揣进衣兜,盒子放进行李箱。 最后,他拉着两个行李箱离开这栋生活了十八年的房子。 远处笼罩在夜色下的深山,渐渐被撒上糖霜。冬季到来了。窄巷里,他踽踽独行,和两个行李箱迎来清城今年的初雪。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有两章,梁辰出现过,估计大家忘了他这个小配角( ̄▽ ̄) 第25章 醒来拉开窗帘,眺望远处,温蕴之被它的景象惊艳。山坡像是被撒上了一层糖霜,碧绿的松坡,枯黄的白桦,绿的黄的,和白雪与白云交织一片,构成一副清晨雪景图。 “之之,起床了。”温奶奶的声音从门外出来。 “好的!”她朗声回应。 洗漱完,温蕴之交代爷爷奶奶,已经入冬,日后不要再早起替她做早餐。 “食堂有早餐,路上的早餐摊也有。”她说。 温爷爷说:“路边摊没有卫生保障。食堂的你吃不惯。”相处数月,他们知晓从小锦衣玉食的孙女有些娇小姐脾气,讲究而挑剔。 “吃的惯的。”她娇软地说。实则她去食堂的次数不逾五回。 温奶奶颇感伤:“也没有几天能做的了。” 确实,她马上要回帝都,温家二老没有几天的机会再给她做早餐。 她拉开餐桌前的椅子坐下,“爷爷奶奶和我一起去帝都吧,爸爸妈妈很想你们。” 温奶奶将豆浆放到她面前,打趣:“你妈可不想我和你爷爷。” 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二媳妇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有数。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两个即将入土的老人亦不愿去打扰。 “谁说的!”温蕴之假话信手拈来:我来之前,妈妈还说,今年要把您二老接回帝都,一起过年呢!” 温家二老和蔼地笑了一笑,不拆穿孙女善意的谎言,交代她赶紧吃早餐,吃完好去学校。 去学校之前,温蕴之嘱咐爷爷奶奶,回房间睡个回笼觉。二老笑着说好。看着她与温少堂相似的眉眼,心中愈发酸涩。温少堂在的时候,亦会交代早起的他们,回房间睡个回笼觉。 // 顾炎生去了张惠家。张惠与丈夫罗常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家里准备有他的房间。 他连夜被顾家凯赶出来,夫妇二人气愤的同时亦心疼不已。 他起的早,轻车驾熟地去厨房做好了一大家子的早餐。喝完粥,和张惠夫妇说了声,他疾步出了门。 罗常庚家住的颇偏僻,若非赶集日,这条街清冷而萧索,街道两旁只有几家门店开门做生意。 他身上的衣裳单薄,冬日的冷风一吹,他不禁哆嗦。 遇见黄毛和一伙混子,他神色冰冷。 和温少堂搞群架的头目杨喆进了局子,底下几个不学无术的小弟便跟着黄毛在这条街混。这条街左走八百米抵达清城职中。 一个小平头喊住了他:“哟!炎哥去上学啊!” 他不应声。其中一位斜刘海又喊:“炎哥抽根烟再走呗。” 如果是高二以前,顾炎生会和他们一起混一会,但现在他没空,亦没心情搭理他们。 他的视若无睹,在众人看来是一种秘而不宣的鄙夷。 想起惨死的父亲,骨折的右手,黄毛故意对着他的方向吐了口唾沫。 顾炎生驻足,抬眸看他,浓密的长睫轻眨,“你另一只手也不想要了?” 他的不怒自威,教在场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黄毛气的咬咬牙,面上却装孙子:“海涵海涵,我眼瞎,吐错了地方。” 顾炎生面无表情地斜睨他一眼,旋即抬脚离开。如果不是急着去学校,他现在会和这些人干一架。 他背影逐渐消失,众人在背后撂狠话:“太他妈冲了!” 小平头说:“瞧他那看不起人的狗逼样。” 第26节 斜刘海打火抽烟,看向黄毛,“干脆我们和他干一架,教训教训他。” 有人弱弱地说:“顾炎生打架挺狠的,没人打得过他。” 斜刘海扬眉:“我们十几个人一起上,还怕他?”言至此,他再度看向黄毛:“你说呢,黄哥。” 先前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的黄毛哼一声,“迟早要找他算账。” \\ 去到学校,大课间的时候,朱宁约温蕴之去天台。 她将昨晚梁辰告知自己的事情,转述给了温蕴之。 末了道,“她是那种,喜欢靠别人去欺凌她讨厌的人,然后她就在一边高高在上看热闹的人。我觉得杨喆会叫人去打你堂哥,肯定是受了她的唆使。” 温蕴之皱眉,“可杨喆说,是他看我哥不顺眼,才叫人和他约群架,没有提及柳雯雯。” 这是杨喆的供词,对方被叛六年的牢狱。 朱宁立刻说:“杨喆喜欢她,当然不会把她供出来。” 温蕴之细细看她,发现眼前的女孩面容清秀,眼神多了几分刚毅和戾气,和她记忆中那个安静懦弱的朱宁不一样。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日子里,朱宁不仅体重发生了变化,心灵亦如此。“朱宁,你很了解柳雯雯?” 朱宁愤慨:“我被她欺负了这么久,也看过她欺负别人,当然了解她。” 温蕴之了解地点头。随即目光深深地看她:“你告诉我这些,除了我们之间的那点情谊,还有什么目的?” 果然,生长于精英环境下的小孩怎会毫无心机。既然言至此,朱宁亦不隐瞒:“我的确有私心,希望你对付柳雯雯。” 温蕴之反问:“你是希望我报复她?” 朱宁抿唇。老实说,她觉得温蕴之心善,担心她不会去教训柳雯雯。 天气冷,温蕴之说出的话变成一团哈气,“既然你约我到这,心里肯定有打算了。” 被说中,朱宁脸红地咬咬唇,终于吐出:“你可以叫顾炎生去对付她。” “为什么要叫顾炎生?”温蕴之不解。 旋即反应过来,笑着反问:“因为他打架厉害,因为他不是传统的好学生,所以即使他教训柳雯雯,别人也不会多吃惊,更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是吗?” 她虽然在笑,笑意却未达眼底,露着几不可察的高高在上。 朱宁家境不错,因为父母和亲戚的关系,见过贵胄之家的小孩。他们身上往往有着与生俱来的倨傲和高高在上,这种倨傲和高高在上并非看不起人,而是由成长环境造成。 温蕴之身上亦有。那种得体讲究的礼仪;漫不经心的倨傲;不屑于和他们这些人为伍的云淡风轻。 小心思被戳破,她脸颊涨红,没说还因为顾炎生喜欢你。只声音沙哑地说:“顾炎生不会有事的,他很厉害,清城没人敢欺负他。” 温蕴之笑的感伤:“那是因为我们没见过他被别人欺负。” 顾炎生救了她两次。每回出手打人,动作熟稔利落,暴躁狠戾,不给敌人任何还手的机会。这样的身手,如果不是从小就在打架堆里混,受过暴力和鲜血的洗礼,是绝不可能有的。 她一直记得刚来清城一中那会,做早操时,对方穿着白色的坎肩,两只臂膀残存的数不清的疤痕。亦记得在温少堂家,顾家凯不由分说地狠狠地甩他一巴掌。 朱宁呼吸急促,胸口起伏,“难道你打算就这么算了?她叫人强|奸你!” “先不谈我哥的死是否和柳雯雯有关。”温蕴之看她,“假设要报复柳雯雯,我不会把顾炎生牵扯进来。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解决。” 朱宁胸腹涌起一种毛骨悚然的兴奋,“你打算怎么做?” 温蕴之不能否认,朱宁告知自己的事情,激起了她内心所有的负面情绪,包括恶。 “你愿不愿意,将她欺负你的视频公布于网络。当然,我会给你打码。”对于受害者而言,被欺凌的视频公布,相当于二次伤害。她犹豫不定。 朱宁讶异,忆起几个月前,温蕴之撞见柳雯雯在废弃教学楼欺负自己,举起手机拍的视频。当初温蕴之叫她上报给老师和警察,她畏缩,怕惹来更大的报复,怕丢脸,不愿公开。 “那个视频你还没删?” 温蕴之点头。朱宁思考片刻,“好。”随即问她想怎么做。 温蕴之不疾不徐地说:“既然这边的相关机构不喜欢处理这种事,那我们只能借助网民舆论的力量。” 两分钟后,两个女生离开天台。倚在墙角抽烟的顾炎生出来。 他被堆积成山的废弃桌椅掩着,温蕴之和朱宁未发现他。 快上课了,他按灭烟蒂。他都是在阴沟角落里被人欺负,即使有人看到了,亦不会朝他伸手。他只得自己慢慢地爬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阿炎这么喜欢之之是有原因的 ̄▽ ̄) 下面几个女孩子就要干一架了。 男孩子不能插手。还有,明天入个v,感兴趣的宝宝可以订阅一波,不感兴趣的咱们日后有缘再见( ̄▽ ̄),最后,谢谢支持过这篇文的所有人(*^-゜) 第26章 经朱宁‘引荐’, 温蕴之掌握了不少柳雯雯霸凌他人的证据。经她欺负过的小女生,俱表示愿意在网上作证。 微博联系相关新闻官博之前。某日,温蕴之利用课间去找柳雯雯。 她屈指敲了敲柳雯雯的课桌,神色倨傲而冷漠。 柳雯雯闻声抬头看她。 她面无表情:“跟我出来一下。” 教室里。学生们有趴在桌上睡觉的, 亦有嬉笑玩闹的。 朱宁不动声色地望着她们。攥紧笔杆, 她格外恨自己不能像温蕴之这般, 坦荡而自傲地与柳雯雯对峙。 顾炎生亦不经意地侧目看远处的温蕴之、柳雯雯。他懒洋洋地双手环胸,背倚后面的课桌。他好奇温蕴之如何对付柳雯雯, 亦相信她应付得来。尽管她请教他题目时, 他嘴上说她笨。但事实上,她比一般的女生聪明强悍的多。 柳雯雯嗤笑一声,“你算老几?叫我出去,我就出去。” 温蕴之挑眉, 俯身压低声音说, “这两天你比较不安吧。死去的人, 坐牢的人,都和你离不开关系。” 柳雯雯面色蓦地变白,收起手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温蕴之轻笑, 站直身, 望向自动饮水机前接水的女生:“王佳,你最近怎么不和柳雯雯玩了?对了,掉进池塘的味道好受吗?” 王佳愕然转头地看她,旋即看向面色变得愈发苍白的柳雯雯。她咽了咽口水,攥紧不锈钢水杯,静默地不出声,回到自己的座位。 其余听见温蕴之的话的人, 奇怪地看她和王佳,以及柳雯雯。 较于同龄人,温蕴之称得上深谙高中生的心理。像柳雯雯这种有股野蛮恶意的小孩,除了家人,真正在乎的极少,甚至没有。 但她对王佳到底有些不同。因为认识太久,更因那点罕见的愧疚。愧疚这种情绪有时可比爱和恨带来的效果强得多,且持久。 她再度俯身看柳雯雯,目光亮的惊人,“现在你觉得我算老几?” 她平日以温和待人,是教养使然,实则她比许多人骄矜。 柳雯雯低声咒骂了句艹,旋即起身离席。她就知道温蕴之不是善茬!顶着一张天使的面孔,说出的话却宛如利剑,直戳人的要害。 见温蕴之、柳雯雯一前一后地从后门出了教室,站在12班走廊里,顾炎生的后桌,贼兮兮地倾着上半身和他说:“她俩不会打架吧?”他还记得温蕴之刚转学来时就和柳雯雯发生了口角之争。 “打起来才好。”如果不发泄内心的郁气,他都怕温蕴之憋坏了。 温蕴之、柳雯雯斜靠着走廊的水泥墙。二人相对而立,像是好同学聊天。 温蕴之开门见山:“是不是你撺掇杨喆喊人去打我哥。” 柳雯雯蓦然瞪大瞳孔,心脏狂跳,面上却作不知情,“他们搞群架跟我有什么关系?杨喆看温少堂不顺眼,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再说了,杨喆是个成年人,他自己没脑子吗?要听我的去和别人打架。” 温蕴之忽而问:“你有去探监杨喆吗?” 柳雯雯眉毛不禁发抖,嗓音略尖:“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想起她的母亲杨慧琴,温蕴之皱着眉说:“你这么恶劣,你父母应该不奇怪。” 柳雯雯被这话戳中痛点,气的跳脚,目露凶光,扬起手就要甩温蕴之一巴掌。 温蕴之身量比她高点,立刻抬起右手,紧紧地攥住柳雯雯的手腕。“我知道你当初肯定恨死我哥了,所以叫杨喆替你报仇是不是?” 柳雯雯太阳穴突突地跳,喘着粗气。“差点淹死的人又不是你,你少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我!” “你还有脸跟我提道德?”温蕴之红着眼眶瞪她:“叫混混去强|奸一个女生的人,有资格在受害者面前提道德?!”那晚在巷子里的记忆,她一回想,情绪就无法控制,浑身颤栗。 柳雯雯尖声回:“我也是受害者!”她眼眶亦红了。 温蕴之定定看她,目露悲哀。 在那对恶劣的父母面前,柳雯雯是受害者;在导致她掉进池塘差点淹死的温少堂面前,她亦是受害者。 如果她没有来清城一中,就不会惹上柳雯雯,温少堂就不会替她报复柳雯雯,说不定后面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一切皆是因果循环。她内心的自责浓烈的无以复加。 她吞咽喉咙里汹涌的酸楚,直视柳雯雯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这个受害者,又伤害了多少像朱宁这样的人。” 柳雯雯咬紧牙关,身体颤抖。她欺负人,是为了不被欺负。 她就像电视剧里人人厌恶的反派,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她不在乎。肆无忌惮地输出心中的喜与恶,总比别人踩在泥泞底下像条狗一样活着好。 // 当天下午,一起名为“网曝n市清城县女高生长期霸凌同学”的视频,在微博广泛传播。 视频里,多名高中生模样的女生将一个女生当活体靶子来投标,间或嬉笑怒骂,不时用脚踹,时长一分十秒。 与此同时,亦有三名自称是清城一中的学生,爆料自己被霸凌团体的头目高三生a某长期欺凌,为证实自己所言非虚,其中两名受害者贴出了自己被打伤、头发被烧掉的照片。 清城各方面虽然比较落后闭塞,但国内整体媒体网络社交水平发达,视频经过一个时辰发酵, 施暴者遭到全民谩骂讨伐,当地教育机构亦被群众指责不作为。 天台。 温蕴之刷着微博。短短时间内,已有网民将柳雯雯人肉搜索。她的微博、贴吧账号、名字、家庭俱被外界扒了出来。如今她深陷道德舆论的漩涡,被钉在校园霸凌者的耻辱柱上狠狠鞭笞。 不出意外,迫于舆论压力,甭管柳雯雯家多有钱,学校都会将她开除,当地的公|安局、教育局亦会出面干涉此事。 没有想象中的痛快,温蕴之的内心依旧憋闷,五脏六腑叫嚣着悲伤。做的再多,也无法改变原先的结局。 “为什么要给她打码?这种人的丑恶面目就该举国示众讨伐!”朱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视频里所有女生都被打码了。温蕴之蹙起眉头:“你还想做什么?” 朱宁还未出声,身后就传来第三道怒吼的女声:“温蕴之我草你妈!” 二人转过身,还来不及反应,柳雯雯就飞速冲上来,一脸凶狠地扑向温蕴之。 第27节 温蕴之重心不稳,身体往后仰,手里的水果机顷刻从天台掉下去。 二人扭打在一块。柳雯雯不用思考,就知道网上的视频和爆料出自温蕴之之手。 她恨不得剥了温蕴之的皮! 温蕴之一想到温少堂,亦恨极了她。 温蕴之看似娇柔,实则力气不小,柳雯雯扯她头发甩、掐她脸,她忍着剧痛倒吸一口凉气,用尽全身力气,后腰腹使力,一个鲤鱼打挺,瞬间柳雯雯压倒在身下,使出全身的力气甩了她一巴掌! 柳雯雯被动性地偏过头,一边面颊立刻发红发肿,嘴角溢出血丝。 “这一巴掌是替我哥打的。”温蕴之喘着粗气恶声道。 这是温蕴之第一次打人。她手心通红发麻,双眸流动着滔天的恨意。 想起温少堂,想起差点失|身的那晚,她整个灵魂被仇恨和恶意攫住!双手掐住柳雯雯的脖子! 二人干架,朱宁惊恐万分。饱受柳雯雯欺凌的她,这一刻不知哪来的勇气,拿起旁边断了半截的水泥砖,砸向柳雯雯的头部! 脑袋一阵剧痛,柳雯雯吃痛地“啊”一声。 温蕴之回神,怔怔地将她放开,身体有气无力地半倒在一旁。 柳雯雯躺在地上,痛得齿牙咧嘴,头部汩汩地流出鲜血。 朱宁见柳雯雯处于下风,趁机将她擒制住。她跨坐在柳雯雯身体上,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又一巴掌 。 或许人性本恶,才会有法律、道德的衍生。这会儿朱宁只知道发泄心中长期被霸凌的委屈和仇恨,将柳雯雯曾带给她的伤害悉数还回去。 温蕴之缓缓地站起身,神色恍惚地看朱宁对柳雯雯拳打脚踢。 朱宁在干嘛?她又在干嘛? 如今的她和被兽性控制的柳雯雯又有何区别? “够了,朱宁。”她皱着眉喊朱宁。 朱宁神色癫狂。柳雯雯鼻孔和嘴角被她打的出了血,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呻|吟。 温蕴之上前拉她:“可以了朱宁!” 朱宁猛地甩开她的手,红着眼大吼:“怎么可以?!她带给我的伤害,这辈子我都不可以也无法忘记!我进棺材的那天!都会诅咒她不得好死!” 这些痛苦,绝望,会永远刻在朱宁这样的被霸凌者身上。而施暴者即使未来成长了,愧疚了,忏悔了自己年少时犯下的错,亦没有资格被原谅。 因为他们带给别人的伤害根本无法随着时间真正抹去。 温蕴之喉咙涌上一阵强烈的酸楚。 她未遭受朱宁的苦,没有权利去劝阻。 但她不能看朱宁年纪轻轻就背上了一条人命。 “你不收手的话,她会被你打死的。”她轻声提醒:“不要变得和她一样。” 她都不敢回想刚刚那个被仇恨和凶狠控制的自己。 朱宁看向血肉模糊的柳雯雯,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她已经和从前那个胖乎乎的傻姑娘不一样了。无论外表,亦或灵魂。 温蕴之扶她起来。二人眸中噙泪。 听见疾步声,温蕴之侧目看向来人,“看样子你们之间的友谊还挺深。” 王佳被这冷嘲热讽的话一噎。她看向躺在地上痛的神志不清,脸颊布满鲜血的柳雯雯,不忍地别过眼。 想起当年出手搭救,被人霸凌的她的柳雯雯,她眼眶涌上泪意,深吸一口气,朝柳雯雯走去,将她慢慢地扶起。 柳雯雯虚弱地抱着她哭泣,有气无力地说对不起。曾经在生死面前,她抛弃过她。 王佳揩了下眼角的湿润。不发一言。即使有过伤害,她亦无法抹掉柳雯雯曾对她的好。 顾炎生后脚跟着王佳,蓦然出现在天台进出口,温蕴之惊讶,“你怎么来这了?” 她不知道他经常来这。见她头发凌乱,白皙的面颊和脖颈有紫红的抓痕,他暗骂缠着他问题 目的彭景,导致他来晚了一步。他想过二人会打架,但真正见到她受伤,心还是惊了一惊。 他从裤袋里取出两个创口贴,伸手递给她:“脖子和脸上有伤。”他经常打架,创口贴是身上必备品。 温蕴之接过创口贴,说了句谢谢。撕下创口贴包装,贴上脖颈和面颊的伤口。 朱宁的情绪依旧处于一种亢奋状态,在旁边打了个哭嗝。 她眼睛蓄满泪水。温蕴之从衣兜里取出一包纸巾给她,柔声说:“擦擦眼睛。” 朱宁道了句谢,接过纸巾,抹掉眼泪。 顾炎生对温蕴之说:“不会打架就别打。” 在他看来,女生打架无非扯头发甩巴掌,破口撂狠话,皆是小儿科。 他一提这个,温蕴之头皮就发痛,被柳雯雯揪头发的情景历历在目。“再也不打了,打架不适合我。”这是她第一次和别人干架。虽然能发泄郁气,痛苦,但于她而言,并不好受。 第27章 几人陆续离开, 天台重新恢复萧索和安静。 柳雯雯被王佳带去了县医院。警察亦来了医院,对柳雯雯进行调查。 翌日,柳雯雯被清城一中开除、扣押三个月的消息传遍高三年级。经此一事,当地教育机构大力宣传应对校园暴力的相关措施。 先前温蕴之能如此迅速而顺利地将柳雯雯的霸凌视频, 传至网上传播, 离不开舅舅顾其琛的帮助。后者来了清城, 接她回去。温少堂去世,导致她亦不想在清城多待了。 虽然温大伯一家并未真正责怪她, 但愧疚作祟, 她暂时无法面对他们。 她早上就去教务处办了转学手续。 她和12班的学生感情不深,演绎不了太煽情离别的画面。只前一天,将即将离开清城一事,告诉了朱宁。 当时朱宁抱着她, 哭着对她说谢谢, 对不起。 谢谢你当初朝我伸手, 让我未对校园生活完全失望。另外,我曾隐隐嫉妒你。有时甚至恶毒地希望你从顾炎生的世界消失。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她安抚地拍拍她肩背。 朱宁只是静静地流泪。温蕴之只当对方是因为先前利用她去对付柳雯雯一事。 人都有私心。她理解朱宁。况且,她需感谢对方, 将温少堂生前隐瞒的事告诉她。 她走进了高三教学楼。望着高三2班的门口, 想起了温少堂。那段时间, 二人天天一起上下学,骑着他的电动车。 他虽不学无术,自恋中二,伤人不自知,对她却是极好。 她慢慢地走到了12班。早读时间,学生们皆在认真背书。 教室座位中间因她多出来的第三组,谢非走后, 只剩下六桌。 顾炎生的位置亦无人,只桌上摆着一叠二十厘米高的书。 他还没来上课? 她想发个消息问他在哪儿,才记起自己如今没有手机。她亦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扣扣号亦未添加为好友。 算了。她待会就要走了。何必再与他牵扯。 \\ 接近年关,张惠、罗长庚夫妇比平日忙,加上寒冬来袭,身体疲乏的张惠,今早患了感冒。 顾炎生素来浅眠,房子隔音效果亦不佳,他不可避免地听到了张惠剧烈咳嗽的声音。 他看一眼窗外渐渐麻麻亮的天空,俐落地起床穿衣,去到客厅。 瞧见他,坐在陈旧长凳上的张惠温柔地笑了一笑:“小炎起了。” 他点头“嗯”了声。“你感冒了?” “昨晚受了点凉。”说话间,她再度剧烈地咳嗽数十下,旋即苦笑着说:“人老了,身体都不抗冻了。” 她咳得厉害。顾炎生建议:“我送您去医院,打个针。” “哪里需要打针。”张惠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家里备有感冒药。” 尾音才落,她再度剧烈地咳嗽两下,旋即她右掌心猛地捂住嘴。 顾炎生深邃的视线一直盯着她。只见她手掌摊开,枯黄而粗糙的掌心里,印有一滩粘稠的鲜血。 他本就拧起的眉心皱的更紧。张惠愣了一下,旋即忙手忙脚地找纸巾。 顾炎生大步回到卧室,很快拿了一桶卷纸出来,干脆地扯断长长一截,递给张惠。 后者接过,将嘴角和掌心的血迹擦掉。 想起昨天她拿纸捂着嘴咳了一下,纸扔在垃圾桶里,带有点点血迹。顾炎生的声音默然响起:“这是你第二次咳血了吧,去医院检查一下,惠姨。” 张惠顿了一顿,她没想到顾炎生竟然知道她昨日咳了一回血。 她将纸巾扔进旁边破了一角的垃圾桶里,略虚弱地说:“没事,啊,没事,孩子。” 这话既是对他说,亦是对她自己说,透着些许安慰。 都见了血,怎么会没事。顾炎生说:“我打电话告诉罗叔,叫他回来。” “叫他回来干什么!”张惠立即反驳,“他才刚出门。”罗常庚去了隔壁县进货,今天亦会在那边做生意,天黑了估计才回来。 顾炎生语气坚定:“那就让我送您医院检查。” 张惠叹息:“你还要去上学。豆豆也还睡。” “八点正式上课。”顾炎生说:“现在七点不到。我开车送你去医院,只要几分钟。豆豆叫杨阿姨帮忙照顾就行了。”杨阿姨是张惠家的隔壁邻居。因膝下无子,格外喜欢豆豆。 张惠神色犹豫。顾炎生一锤定音:“我去洗漱,你记得戴个帽子。”他去盥洗室。 他瘦削挺拔,虽还是少年郎,却给人一种十足的可靠感。张惠叹息地笑了一笑,文静有个好儿子。 // 嘱托完隔壁的杨阿姨。顾炎生载着张惠去了县医院。县医院早上七点上班,他们去的刚刚好。 顾炎生带张惠看的内科。他看得出张惠并非简单的受寒感冒。 第28节 一个小时后检擦结果出来了,张惠患上了肝硬化,病毒性肝炎。 医生说她需要住三天院,打吊针。家里穷,还要养孩子,张惠说不住院了,预备回去。 “你先住着。”顾炎生手掌压着她双肩,示意她坐在床上。“钱的事不用担心。” 张惠急了:“嘿,什么叫不用担心。你还是个孩子,你想做什么?”顾炎生虽然成熟懂事,但有时候也混,常和人打架。他们几个长辈常担心他出事。 对亲近的人,顾炎生身上戾气不显,耐心十足且温柔。“我没想做什么。回家里拿钱。” 张惠瞪大眼:“你哪来的钱?你妈都没给你留多少钱。” 顾炎生站直身:“我自己存的。” “你个学生哪来的钱存?”张惠急急摆手:“不行不行!你一个孩子的钱,我更不能用了。” 明白她舍不得花钱,顾炎生干脆道:“生了病就医,你拖到后面,会花更多钱。” 张惠感动又好笑,鼻根泛酸。穷人就怕生病,生一场大病,会压垮一个家。是以她迟迟不敢来医院。若非顾炎生,她多半依旧隐瞒着疾病。 她还说:“不行,打个电话给你罗叔。” 罗长庚前几日才和他说,天气太冷,家里要买个空调,届时畏寒的张惠,豆豆均会好过些。 另外,厨房的炉子老旧了,需要花钱买个新的。 顾炎生无奈,为减轻她的心理负担,退一步:“就当这钱是我借给你的。” 张惠张了张嘴,抬头望着少年帅气的面孔,眼眶兜住泪水,只觉平日没白对这孩子好。 顾炎生安抚地拍拍她肩,旋即交代医生护士照顾好她。他拿着车钥匙出了住院大楼。来到楼下,取出手机给人打电话。那边隔好久才接:“喂。” “亮哥。是我,炎生。”顾炎生看着手里的车钥匙,继续说:“我打算把车卖给你们车行。” 自他记事起,张惠、罗长庚夫妇就给予他和顾文静许多帮助。如今张惠有难,他义不容辞。 半分钟后,通话结束。顾炎生骑车前往目的地。不逾十分钟,电动车在一家专卖二手车店前停下。 车店的闸门只开了一半。他下车,弯着腰,伸手将闸门网上推,彻底打开。他扬声喊了句亮哥。 店内摆有几辆新车,旧车居多。正对着他的小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出来一个大汉,约莫三十来岁。 “吃早餐了吗?”他问顾炎生,“没吃的话,在家里吃个早餐,你嫂子正在楼上做。” 顾炎生说吃了。然后谈正事。 陈亮问:“我记得你这车,用了快两年吧,花了多少来着?” “一年半。”他高一暑假买的,用的参加数学竞赛得到的奖学金,以及平日自己攒的钱。“花了三千。” 陈亮出了店,上前细细打量黑色的电动车,间或试试手感,蹲着身检查重要部分。 顾炎生任他检查,静默地站在一边。 陈亮站起身,知道他急着用钱。说:“咱兄弟俩也不废话。我给你一千六,怎么样?” 顾炎生亦爽快,颔首点头。 陈亮拍拍他肩,“把你银行卡账号给我,我把钱转给你。” 顾炎生报了自己的银行卡账号,陈亮用手机银行给他转了一笔款。末了道,“非非一家真去美利坚了?” 顾炎生颔首。说来他和陈亮还是因谢非才得以相识。 陈亮叹息,“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说移民就移民。” 顾炎生不出声。陈亮忽而兴趣道,“我听非非说,你处对象了?” 顾炎生耳朵泛红。面上却是如常道:“谢非一天不造谣,他就不是谢非。” 陈亮笑出声,“别在哥面前装。非非都给我看过你拉着人家姑娘跑步的照片。” 这下顾炎生无言以对。暗骂谢非大喇叭。 陈亮继续调侃:“平时你闷闷的,看不出来还挺会泡妹。” 顾炎生太安静,长得太漂亮,学习又好,除了和混子打架,私下实则分外正经,与他关系不错的社会青年经常忍不住逗他。 这话惹得顾炎生愈发不好意思。“我先走了。你上去和嫂子吃早餐。” 言至此,他转身离开,往县医院的方向走。 陈亮望着他背影失笑,旋即进店,上楼和妻子用餐。 // 利用早读课间。温蕴之将桌上的书悄声搬走。她书不多,除了学校发的教材,剩下的就是平日老师发的试卷。 朱宁静静地目送她。班里有几个同学发现她静默的离开。平日和她关系不错的黄怡、徐子琪不在,去了洗手间。她亦没等她们回来告个别。 她抱着书抵达楼下,碰见了刘阳。他起晚了,早读结束才来学校。他自诩体育特长生,迟到对他而言问题不大。 “你搬书去哪里?”刘阳瞪大眼睛问。 她浅浅地笑了一笑,“我已经办了转学手续了。” 这无疑是一道猝不及防的消息。刘阳咽咽口水,连环发问:“你今天要回帝都?几点的火车?” 温蕴之回答:“嗯,一个小时后的火车。” 刘阳问:“现在你去火车站来得及?” 温蕴之说她舅舅叫了出租车在学校外面等着。因为着急赶n市每日开往帝都仅有的一次航班,顾其琛和她不得不订了今早清城通往n市的火车。 刘阳皱起浓眉,“阿炎知道你今天要离开吗?” 温蕴之声音有点恍惚:“他知道不知道,都不重要。” 这个年纪的悸动,对不确定的未来而言,算不了什么,亦称不得多重要。 // 县医院门口附近,摆有不少卖早餐的小摊。顾炎生在一家老人商贩的早餐铺子前,给张惠买了份稀粥。 他预交了五百块钱的住院费。回到病房,陪张惠说了会话。他寡言沉默,主要是张惠说。房间里有其他病户,间或插话进来。 他没直接回学校。提着买好的豆浆和肉包子,前往隔壁杨阿姨家。 豆豆刚刚熟睡时,被张惠悄声抱进了杨阿姨家里。杨阿姨寡居,顾炎生站在屋外,曲指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门。 里头传来一道柔和略苍老的女声:“谁啊?” 顾炎生:“炎生。” 半晌后,实木红门被里面的人拉开,一名四十来岁的妇人瞧见他,抬头问:“你惠姨怎么样啊?” 顾炎生淡声回:“肝硬化。” 妇人面露悲悯,吁唏不已。 顾炎生将一大袋早餐地给她,“给豆豆和您的早餐。” 妇人不禁笑了一笑,接过早餐,说他太客气了。 顾炎生说:“今天麻烦您照顾豆豆了。” 妇人摆手连连说没事。顾炎生和她道过别,前往学校。 未走一分钟,他电话响起,来电人刘阳。他手指按下接听键,喂了声。 那边急急道:“阿炎你在哪儿?我去你们班,没看见你人。” 顾炎生边走边回:“我在外面,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蕴之今天要回帝都了,刚去火车站没多久。” 剩下的话顾炎生已经来不及听。他骤地挂了电话。 阴冷和萧索笼罩着整座县城。顾炎生在窄小的街道上狂奔。 非赶集日,这条街行人渺茫,车辆稀少。他打不到车。 他疾奔的身影引人瞩目。与他积怨已久的黄毛和一伙混混兄弟瞧见,朝他疾步走去,形成一个圈围堵着他。让他无路可走。 黄毛和同伴刚喝完酒。醉意放大了他们的胆量,亦加重了恶意。 不得不驻足,顾炎生厉声道:“滚开!” 黄毛嗤了一声,挺直身板,踮着脚尖,揪住他衣领,因为用力,他面部肌肉膨胀,“滚、你、妈!” 年少的顾炎生,易横生怒气。 他耐心耗完。上半身微微后仰,足下稳如泰山,反手一拳砸向黄毛的面部。后者鼻孔立刻冒血,身子踉跄,攥住他衣领的手松开。 其余人群起攻击,顾炎生以一敌八。 他强悍如斯,未有寡不敌众的境况。但他今日着急去见温蕴之。连续的过肩摔放翻了六个人,他准备离开,不再耗时恶斗。 一伙混子半躺在地上,或害怕地看他,或疼痛地呻|吟。 扭打纠缠途中,他敞开的外套被扒下掉落于地。他俯身捡起,兜里的奶蓝色手帕掉了出来。 他再度俯身。黄毛目光狠狠地攫住他,鼻孔和嘴角淌着血。 今天他非要弄死他不可! 他取出藏在身上的劣质瑞士军刀,趁他俯身捡手帕不注意,一个跨步冲过去,刀子用力桶向他的腹部。 \\ 出租车在火车站前停下。司机下车,将后备箱的行李拿下来。对下车的女孩说:“以后常来清城啊。” 温蕴之笑的恬人:“好。” 当初她来清城,亦是这位司机载她去清泉花园。她容貌教人见之不忘,司机对她有印象。 今天开车途中,坐副驾驶的顾其琛和他聊天,他得知她是温行止的女儿,对她更加热情。 “走吧。”顾其琛将后座的另一个行李箱拿出来。 温蕴之颔首,和司机大叔道过别,拉过行李箱,前往火车站进站口。 抵达大门,她忽而驻足,转身看向车来车往的街道。 “怎么了?”顾其琛问。 “没事儿。”她收回视线。胸腔隐隐有些发闷。 第29节 顾其琛只当她在想温少堂,叹一口气,“把这里的不愉快都忘了。你堂哥肯定希望你好好的。” 温蕴之颔首。深吸一口气,推着行李箱进入进站口。 如今的她还不知,有些人一经分别,就是永远别离。 \\ 黄毛双手紧紧地压在刀柄上,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刀捅进顾炎生的肉骨里。尽管他有一只手先前已被顾炎生废了。 顾炎生的身体战栗不止,他用力地推开黄毛,额角和脖颈的青筋凸起。 他一只手拔出腹部的刀刃,雪亮的刀口粘着浓稠的血液。 他全身的肌肉紧缩不止,腹部源源不断地流出红血,面孔苍白如薄纸。 他再度俯身,一只手捡起脚边的手帕攥在掌心里,一只手扶着腹部。 他慢慢地往前走,脚步趔趄。 众人寂静无声地看他。一种诡异的悲凉油然而生。 顾炎生终于倒在了地上。他仰面看着灰蓝色的天空。 人快要死的时候,眼前会出现起记忆中深刻的画面。 儿时他跟在顾文静后面。她给人家做事,他坐在一边看书。她总是嘱咐他努力读书。 其实他不喜欢读书。他想像其他人一样,今天跟着父母去这玩,明天跟着伙伴去那跑。 “阿炎,你和他们不一样。”他和顾文静相对而坐,隔着一张陈旧的小方桌,他面前摆着一碗长寿面。他愉悦地动筷,听见对面的人继续说:“你不能平庸,像妈妈一样碌碌无为地度过人生。” 他并不觉得平庸、碌碌无为不好。但他想让顾文静开心。 后来他的生命里,多了一个这样的人。 她和他最好的朋友,为他庆生,唱生日歌,隔着烛光,她干净的面孔若隐若现。 她叫他帮她拍照,站在山花遍野的瀑布前,对他恬然一笑。 她和温少堂宛如情侣地打闹,谢非、刘阳对她有意,给她献殷勤,他别扭又堵心,故意惹她生气,泼了她一脸酒。 她亦不是个好惹的。反手泼了他一脸酒,澄澈的瞳孔蹙起两窜小火苗。 英语听写单词,二人互改彼此的作业,他隐藏的小孩子脾性发作,故意在她作业本上画了个齿牙咧嘴的拟人画,果不其然,她又生了气。 他和温少堂在巷子里打架。她满心满眼俱是温少堂,他罕见地感受到了伤口的疼痛。 明明幼时被打的半死不活,他都不觉得痛的。 谢非说他小学生,明明喜欢,却要欺负。 那是因为他明白:她高高在上,身处他遥不可及的世界,看似礼貌客气,实则冷淡疏离,内心深处并不想理会这里的人。 于是他只能用低劣幼稚,却最有效的方式引她注意。 那日下午他载着她去学校。车速比平日慢了一倍不止。 他故意往路况不平的街道驾驶,她不可避免地从身后拥住他。 掠过的风裹挟着她身上的清香袭来。他一边心生愉悦,一边暗骂自己猥琐流氓。 她扭到了脚。他背她下山,感受着她的温热和气息,面上故作镇定,实则内心狂跳,手心冒汗,恨不得路再长一点。 他们一起坐火车。她靠着他肩膀睡了一路,他看着她恬静美好的睡颜,将她卷翘的睫毛数了一遍又遍,希望时间永远停止在那一刻。 …… 她每日中午、下午都要去舞蹈室。她不知道,他经常化作偷窥狂,站在舞蹈室窗外的一隅,小心翼翼地看她踮起脚尖旋转,身姿婀娜地翩翩起舞。她跳芭蕾的样子,美好的叫人落泪。 他明白有一天她会离开这。她不属于这里,亦不属于他。 她现在应该坐上了去n市的火车,接着去帝都,最后去巴黎。 从此,他们生死两茫茫,没有尽头。 他捂着腹部的手终于摊开于地,沾满红血。另一只手依旧攥着奶蓝色的手帕,手帕上刺绣而成的小雏菊被鲜血染红。 作者有话要说:  阿炎没死,后面会出现的。日后大家会高峰相见的。 第28章 十年后。 一个蒙蒙细雨的日子里, 温蕴之从法国回了国。 如今她是享誉海内外的芭蕾名伶,得知她回了国,国内知名舞蹈学校请她去参加演讲。 她却之不恭,回国的第二天, 去了b大舞蹈学院。 她一袭米色针织长裙, 微卷的乌发垂至腰间, 赛雪的皮肤泛着光泽,红唇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宛如仙子下凡地出现在大礼堂, 台下的学皆都沸腾起来。 舞蹈上的天赋异禀,教温蕴之在芭蕾领域名扬四海,加上她容颜盛极,喜欢她的芭蕾爱好者数不胜数。 全场安静下来。话筒将她干净柔婉的声音传至大礼堂每个角落, “大家好, 我是温蕴之。”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温蕴之不禁无声笑, 她都不知道国内的小孩如此容易激动兴奋。 学生们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她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准确的说,她在跟台下的学生聊天。她妙趣横生, 惹得大家时不时笑出声。 演讲完毕后。 “温老师, 可以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一个短发女生站起来, 举着手问。 温蕴之笑了一笑,“老师不敢当。叫我姐姐就好了。” 女生兴奋地说,“好的,蕴之姐。我的一个朋友,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他今天碍于特殊原因,无法赶过来看你,只能打电话拜托我问你, 你现在是否单身?” 温蕴之自然地回:“我现在单身。” 底下有男同学吹口哨,温蕴之失笑:“我不会和比我小的异性在一起。” 厅内响起一阵幽怨的哀嚎。这些学生只比她小四五岁,自然而然地亲近她。短暂的演讲过后,愈发大胆地和她交流。 有一个女同学举手问,“蕴之姐,请问你和沃格尔交往过吗?” 罗纳·沃格尔是世界级芭蕾舞大师,温蕴之当过他的舞伴,二人在芭蕾舞剧上配合得天衣无缝。私下亦有结交。外网媒体曾数次拍到两人一起用餐、游玩的照片。 按理说,二人并非娱乐明星,媒体网友无需关注其私事。 但沃格尔的姐姐是享誉全球的女明星,媒体网友自然对沃格尔多了不该有的关注。沃格尔平日甚少与异性来往,温蕴之是为数不多的一个。俊男美女,事业一致,在外界看来二人简直是天作之合。 温蕴之无奈一笑:“我们真的只是好朋友。他对我不来电,我对他也没感觉。”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出席某些场合,她总会被问到不应景的问题。 演讲结束后,温蕴之又去拜访了曾教过她的舞蹈老师。这几年她只过年的时候回国一趟,有那么两年,温行止、顾婉仪人在国外,她亦不回国,一家三口就在国外团聚。 她驱车回家,途经一家大超市,停好车,进去买了些蔬菜和水果。 排队结账。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站在她面前,边打电话边将东西递给收银员。 对方的一包儿童零食不小心掉在地上,她弯腰替她拾起,递给收银员。 女人回头对她笑了一下,“谢谢。” “不客气。”她回以一浅笑。 女人忽而定睛看她,神色回忆而思索:“蕴之?” 她认识自己。温蕴之疑窦地看她,实在想不起对方是谁,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你是?” “我是黄怡啊!”女人笑道:“清城一中高三(12)的黄怡。” 五分钟后。结完账出来的二人,站在超市出口附近。黄怡吐出的‘清城一中高三(12)班’,教温蕴之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十年前的某一段时光。 “你当年可真不够意思,”黄怡埋怨:“离开都不打一声招呼。” 她歉疚地笑笑,“对不起了。当时走的急,就没再特地等你和徐子琪。” 作为一名从未掉过线的学霸,黄怡记性极好,细细看她,“你相貌几乎没变。但气质温柔了很多。” 温蕴之笑出声,“我从前不温柔?” 黄怡笑着说实话:“你那个时候更多的是礼貌疏离,甚至有点冷淡,可没现在这么温柔可人,教人心生亲切感。” 温蕴之颔首。在国外打拼的这几年,教她明白了,真正的成熟并非冷漠,而是由内到外的温柔。 不过黄怡这话亦让她知道,青春时代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敏感细致。 “你爽朗大方了不少。”她看着对方道。在她的记忆里,黄怡是个比较安静内敛的学霸,目标清晰,刻苦努力,明白学习是她改变人生的唯一出路。 “这得感谢我的大学生活,和男朋友。”黄怡笑地开怀,“不对,是老公。” 她眉宇间露着幸福,温蕴之不自觉微笑,“是吗。我真替你高兴。”旋即语调诙谐:“现在补交份子钱还来得及吗?” 黄怡丝毫不客气:“来得及啊!扫个微信发个红包。” 温蕴之笑出声。心中感慨这位老同学真的变了不少。 两人加了微信。温蕴之给黄怡转了个不多不少的数额,三万块,当作礼金。 黄怡笑容露着些许心酸:“工作了几年,我脸皮了厚不少。你别见笑。” 温蕴之猜得出她应该是在帝都上大学,毕业后亦在帝都打拼,且和爱人扎根于此。 其中的幸苦不易,不足为人道,却又心酸不止。 她安慰地拍拍对方的肩,“不会。我觉得你是成长了。”她佩服黄怡这种靠自己努力、靠优异的成绩来到大城市拼搏的人,当初她父亲温行止就是如此。 黄怡微笑:“放心,改天你结婚,我会包个大红包。” “好。”她回以浅笑。旋即不动声色地问,“当年我们班,除了你,还有谁在帝都上大学?” 黄怡自然地回:“没了。就我一个。当初我还是因为少数民族的身份,高考得加了十分,加上超常发挥,才可以报这边的外国语大学。”她如今在一家外企工作。 温蕴之面色微变。就黄怡一个?她记得当年的高三(12)班成绩最好的是顾炎生。 凭借成绩和智力,只要照常发挥,不说清北两所大学,帝都其余的985高校任他挑。 他去了哪里上学?魔都吗? 第30节 她正欲问顾炎生当年考到了哪儿。黄怡就回忆道:“我们那一届文理科都没出省状元,理科大神顾炎生退了学,大家都可惜死了。” 温蕴之目瞪口呆,“顾炎生退了学?为什么?” “不知道。我只记得,就是你离开的那天,” 黄怡慢慢地回忆说:“他就再也没来过学校。” 再也没去过学校。温蕴之手脚莫名发凉,不禁问:“你和高三(12)班的人还有联系吗?” 黄怡略遗憾地笑了一笑,“当年我换了手机,原来的扣扣号没找回来,来到这边读书工作,就彻底和从前断了联系。” 她亦是一个往前走,不会途中的风景迷了眼的人。温蕴之明白地颔首。 二人说话间,一辆suv朝超市这个方向慢慢地驶来。驾驶座的车窗缓缓地降下,一张帅气的面孔望向她们。 黄怡露出笑容:“我老公来接我了。” 温蕴之赞许:“你先生看着不错。” 黄怡愉悦地浅笑,邀请她去家里玩,后者婉拒,表示刚回国几天,诸多事要忙,改日再相约一聚。 “你这回回国,打算待多久?”这几年温蕴之声名大振,国内媒体新闻报道过她的事迹。工作之余,她看过有关她的新闻。 “不会太久。”温蕴之说实话:“我的假期只有三周。” 这是她罕见的一次长假。她基本全年无休,不是在舞蹈室训练,就是去世界各地参加演出。 当年她进入了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团。即使天赋过人,这条在异国学艺的路依旧不好走。 这所顶级舞团里,不缺天赋异禀的人。她并非与众不同、傲视群雄的那一个。 另外,东方人的身份,导致初来乍到的她被一群西方人被歧视排挤。 起初十七岁的她只是学徒,第二年她才拿下芭蕾舞团的演员合约,连跳几级,成了独舞演员,但并未受到重要,被忽视了很长一段时间。 若非某次的演出,首席脚受伤无法登台,她被团长临危受命顶替对方,打了漂亮的一仗,她在芭蕾领域岌岌无名的日子,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越来越忙,每天像上了发条地训练。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如果没闯出名堂,她父母会失望,会痛心她不听他们的安排。她亦会埋怨自己,是天赋不够,还是不够努力。 现在她站的足够高,又怕被早早地顶替。 她的芭蕾生涯,这副光鲜靓丽的画卷,到底能维持多久。 身边太多的同行,因为身体撑不住、焦虑不安、年龄等诸多原因,主动或被动地结束了芭蕾舞蹈生涯。 这么多年,她真正能做好的只有芭蕾。做其他的事带来的效果,满足不了她的野心。 如果有一日她无法再登上舞台,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于是在有限的生命里,她只能拼尽全力、心无旁骛地去追求她想要的。 黄怡:“好吧。感觉你也不比我们社畜闲多少。” “也还好。”温蕴之淡笑。她挺喜欢为芭蕾事业忙碌。 二人没再多聊。片刻后道过别,朝各自的方向离去。 \ 驱车回到自己的私人公寓。温蕴之将水果和蔬菜放回冰箱里。她极其注重隐私,有时相较于待在家里(家中常有亲戚来访)她更乐意在自己的小窝独处。 做完一些琐碎的事,想起黄怡说的那句‘你离开的那天,他就再也没来过学校’,心中再度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和震撼。 她一直觉得当年对顾炎生朦胧的、隐秘的喜欢会随着时间消失。可当她拿起电话,拜托表弟帮她查他的消息,她才明白事实并非如此。 “他是谁?”表弟顾向南好奇,“是情债,还是欠你钱?” 她无奈:“你正经点好不好。” “好吧,我知道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顾向南说:“是情债。” 温蕴之:“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顾向南正色道:“中国十四亿人口,你十年没和人联系,现在你叫我怎么查?” “他叫顾炎生。”她慢慢地交代:“1991.10.28出生,n市清城人。”当初她和谢非一起去n市,替他庆祝十八岁的生日。那天的日期她记忆犹新。另外,翌日他去监狱看望他母亲,谢非和她在外面等着。前者将他母亲坐牢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她。 她当时不可避免地对他生出了几分怜惜。尽管这是内心深处出于对弱者的同情,他并不需要。 “出生年月日都记得这么清楚,”顾向南再度戏谑:“情债没得跑了。” 温蕴之扶额,“你到时候还想不想我把票投给你了?” 顾向南还有一个叫顾向荣的哥哥,两弟兄如今在争夺家族企业的掌控权。如今为了相关议事和表决程序,二人私下会做公司股东投票的工作。作为顾家老爷子唯一的外孙女,温蕴之手里的股份虽不多,却也足够有分量。 “好,我闭嘴。”顾向南放乖:“马上去给您老查。” 温蕴之挂了电话,略焦虑地等待消息。 不逾半个时辰,顾向荣的电话打了过来。 “怎么样?”她接起电话,迫不及待地问。 “我只查到,他的户籍十年前就已经从清城注销了。”顾向南说:“后面他的个人信息档案追踪不到。” 户籍注销的理由,温蕴之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死亡。她蓦然不安:“除了去世,户籍注销的理由还有哪些?” 顾向南说了一堆相关专业词汇。末了补充:“哦,对了,如果公民失踪一年以上,仍查不出下落的,相关部门按相关规定,也会注销其户口。” 温蕴之缓缓地在沙发上坐下,不自觉地攥紧手指,“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在国外定居,所以你在国内查不到他的消息。” 顾向南:“不排除这个可能。” 温蕴之松了口气。她更愿意相信,顾炎生高中以后的学籍、求职等等一系列个人档案在国外,才导致顾向南查不到他的信息。尽管这个可能的概率太低。 “姐,你要是实在担心这个人的话──”认识温蕴之十几年,顾向南知道她这个人,除了家人,在乎的就只有芭蕾。 容易春心萌动的年纪,碰到多帅气优秀的男孩,她都不会像同龄人那样分出心思去恋爱,专心致志地为舞蹈事业搭好基建。 现在她好不容易在乎一个异性,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推她一把。免得她日后走火入魔和芭蕾过日子。 “干脆亲自去清城县转一趟呗。那地方实在忒小,各方面落后闭塞,有些消息只有他们本地人才知道。” “我……”温蕴之犹豫。她觉得自己因为黄怡的话有点小题大做,自己吓自己。旋即又奇怪顾炎生的户籍何以十年前就注销,且个人档案信息追查不到。“再说吧。”她缓缓地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开始本来是把主角设置成95后的,但为了后面剧情,就改了年龄( ̄▽ ̄) 第29章 出了火车站, 踏在陌生而久违的土地上,温蕴之有一种不真实感。 她真的来到了清城。搭乘一个半小时的飞机,三个小时的火车。 窄窄的街道,粘稠潮湿的空气, 粗糙而朴素的居民, 似乎依旧是她记忆里的模样。 她拦了一辆出租车, 告诉司机前往清泉花园。 “姑娘不是本地人吧?”司机操着不甚熟料的普通话搭话。 她微微一笑:“是本地人。不过这几年一直在外地工作。” 听她说本地人,在外务工。司机来了兴趣, 问她在哪儿高就。 她随口回帝都。司机多话, 随即从工作聊到经济、城市发展。 “清城变化不大,这几年也没发展起来。” 末了他感叹:“年轻人都出去咯。只有老人守在这。” 她静静地听着。心中划过一丝感伤。当年她回帝都不到半个月,就去了巴黎。 半年后,大伯一家在她父亲的帮衬下搬去了市里做生意。如今育有一子, 叫温念堂。 有了小孙子, 恰逢清泉花园的北街拆迁重建, 于是温家二老八年前搬去了n市照顾小孩。她贰拾叁岁那年,两位老人先后去世。 到了目的地,她付了五十块的车费, 吩咐不用找零, 拎着包下车。 她只带了一个旅行包, 里面装的皆是轻便易携的生活必需品。 清泉花园北街如今已变成一个中型的农贸市场,里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她站在不远处,依稀听见商贩的吆喝声。 她进到里面,向一位面善的妇人打听,是否知道十年前住北街的人搬至何处。 妇人是卖蔬菜的小商贩,边择菜边操着生硬的普通话:“我以前就住在北街, 只知道一部分的搬到了开发区那边。剩下的不清楚。” 她立刻追问:“那您知道顾家吗?那家的孩子叫顾炎生。” 妇人困惑地看她,“顾家?顾炎生是哪个?” “就是住北街最里面的那一家。”她解释:“那家的主人有一个叫顾炎生的继子。” 闻言,妇人慢慢回忆道,“哦——你说顾家凯啊,媳妇杀人坐牢那个。” 温蕴之抿唇,“嗯”了声。 “不清楚他们搬去哪了,我只晓得顾家凯当年带了个回来。”妇人说:“啊,我还记得,他媳妇牢还没做完就死了,说是得了什么乙肝病毒,造孽(可怜)哦。” 温蕴之愕然,顾炎生的妈妈这么早就去世了?她干巴巴地问:“那家小孩的情况您知道吗?” “不清楚。”妇人摇头。 她又问十年前开在十字路口的刘大壮饭店,如今搬去了哪儿。坐出租车的时候,她发现记忆里刘阳家开的饭店,变成了一家中型购物超市。 刘阳是顾炎生当年除了谢非以外的好友,她有必要问对方。 妇人说:“好几年前就搬迁走了,应该去市里了吧。” 她还想继续问,旁边就有顾客上前招呼,“老板娘,这白菜怎么卖?” 生意上门,妇人注意力被转移,忙回道:“二块八。” 顾客在一堆洒了水的白菜前挑挑拣拣,妇人给他介绍,“这是我自家种的水白菜。” 温蕴之看她几秒,转身离开。已过去十年,打听一个人的消息实在难。 顾炎生平日表现得冷漠不好接近,知晓他消息的人更是少之甚少。 这里距离西街近,她打算去找朱宁,看她是否知晓顾炎生的消息。 询问了一家居民,她得知朱宁家的地址,三十四号。她穿梭于窄巷,很快找到了三十四号住宅。 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头发花白,戴着副老花镜。 “阿姨,您好,打扰了。”她微笑着说:“我是朱宁的高中同学,叫温蕴之。” 第31节 听她说是朱宁的同学,老人笑容可掬:“是宁宁的同学啊。”她热情地招呼:“来,进屋坐。” 她点头说好,跟着老妇人进到家里。老妇人用一次性纸杯给她倒了杯温水,她说了句谢谢,握在手里没喝。 她开门见山,询问朱宁是否在家。“我找她有很急的事。” 老妇人摇头表示朱宁不在家,叹息一声:“她现在在武汉工作,只过年的时候回家一趟。” 又问:“孩子你找她有什么急事啊?” 她手心感受温水传来的热度,“向她打听一个人。”旋即说:“阿姨,可以给我朱宁的电话吗?当年我转了学,如今没她联系方式。” 朱母说行,叫她等会,去卧室拿手机,翻出女儿的号码和微信。 温蕴之将温水放茶几上,用手机保存了朱宁的联系方式。她不再多待,婉拒了朱母留她吃晚饭的好意。 离开了西街。她搭乘出租车前往开发区,给朱宁打电话,提示关机。 她询问一家开早餐店的老板娘,这一带是否有一家从清泉花园北街搬过来的,叫顾家凯的住户。 老板娘在这住了十几年,表示没听说过顾家凯。她继续追问,是否听说过顾炎生。 对方摇头亦表示没听说过。“你可以去问问从北街搬过来的人,那一片区的住户基本是从北街搬过来的。”她扬着脖子,伸手给她指了个方向。 她感激地到了句谢。提着包往老板娘说的方向走滢。一对穿着蓝白校服的男女朝她迎面走来,在早餐店前站定,男生跟老板娘说,要一碗米粉,一份小笼包,打包带走。 她闻声,扭头看男孩女孩。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清城一中的校服,除了细微之处发生变化,整体几乎和曾经一模一样。 见老板娘将打包好的小笼包递给女高生,她不可避免地想起曾经顾炎生给她买的早餐,豆汁儿和小笼包。 买完晚餐,高中生相携离开。二人手牵在一起。她失笑,现在的小孩兴光明正大地恋爱。 \ 问了开发区从北街搬过来的居民,温蕴之依旧未打听到顾炎生如今的消息。众人皆表示不知顾家凯一家搬去了何处。 一位婶婶中气十足道:“我只晓得,当初他领着一个外地女人回来,没几天就走了。还是拆迁的时候,他回来了一趟。” 她再度询问:“那他那个继子,这几年都没回来过吗?” 婶婶笑了一声,“都不是亲生的,长大能赚钱了,还回来干什么。老顾对那孩子又不好。” 连街坊领居都吐出这话,可想而知平日顾家凯待顾炎生如何。 温蕴之压下心中涌起的抑郁,道了句谢,转身离开。 天色已晚,她只能先找一家酒店住下,明日再继续。她预备明早去学校一趟,询问相关老师,如一无所获,再去当地政|府打探顾炎生户籍注销的原因。 到了酒店房间,顾向南和她视频电话,问她寻人计划进展的如何。 她坐在酒店绵软的床上,对视频里的人疲惫地说:“以前的老街坊邻居都不知道他所踪。他那个继父如今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说不定人家正在哪个地方发达着。”知道她心焦忧虑,顾向南安慰:“既然当年能被你看上,如今肯定混的也不差。” 温蕴之决定前往清城,顾向南愈发肯定她对顾炎生有意。若非有情,只同学一场,何故亲自跑一趟。 温蕴之现在懒得反驳这话,亦无法驳回。姐弟俩聊了几句,顾向南交代温蕴之注意安全,手机保持畅通,有事给他打电话。 “对男对女,都多个心眼。别看人家面善就是好人。” 相较于刻板沉默的顾向荣,顾向南更活泼外放,对她而言既是弟弟,偶尔又是哥哥。温蕴之失笑,“知道的。” 顾向南叹息。女孩独自出门不安全。是他怂恿温蕴之千里迢迢前去一个偏僻的地方,假使出了事,老爷子和顾其琛得杀了他。 结束视频电话,温蕴之前去沐浴间。她先是到处细致地检查四周,是否安装有监控,才敢脱下衣服沐浴。刷房卡进房间的时候,她亦将室内检查了一番。 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她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看消息,神色欣喜。朱宁已经通过了她的好友验证,连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朱宁:真的是蕴之吗?!】 【朱宁:天,我妈说,你去了我家。】 【朱宁:你去那干什么?】 【朱宁: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啊?什么时候见一面啊。】 言语之间露着关心。温蕴之扬眉,迅速回复:“我是蕴之。刚离开你家不久,阿姨身体精神状态不错。我去你家,是为了向你打听顾炎生的消息。你现在还有当年高三(12)班同学和老师的联系方式吗?” 那边消息回复的很快:“你这会儿方便视频吗?” 她回可以二字。那边发起了视频通话。她滑过接听键。二人见到彼此的脸,俱是微微一怔。 温蕴之:“你漂亮了好多。” 朱宁:“你相貌都不怎么变。” 二人异口同声,接着望着彼此笑了出来。 朱宁开口:“当初高考完,填完志愿,我就退出了高中群,和高中的一切断了联系。” 温蕴之心中虽遗憾,却是了解地点头。高中对朱宁总体而言,称不上美好的回忆。对方曾经告诉她,她想赶紧高中毕业,离开清城一中,前往大学校园。 “我听黄怡说,”她说:“顾炎生当初退了学。” 朱宁讶异,“你说那个学习委员黄怡?你碰到了她?” “嗯。”她颔首:“我在帝都遇见了她。” “你碰到她也不奇怪。”朱宁说:“我记得当初我们班,就她一个人去了帝都。” 她在灰色的沙发坐下,继续说:“至于顾炎生为什么退学,我不清楚。反正你走的那天,他没来学校。过几天老班就只说,他退了学,以后不会再来学校了。” “这样的吗。”温蕴之遗憾地皱眉。 朱宁静默地看她一会,“蕴之,你现在急着找顾炎生…… 温蕴之有点不自然地低头,旋即看着她说:“他在清城的户籍十年前就注销了,现在打探不到他消息,我……很担心。” 朱宁讶异:“他注销了户籍?” 温蕴之颔首。青春懵懂的心动,虽已随着时间消散,但如今一听说顾炎生十年前就注销了户籍,朱宁亦心生担忧。“我记得当年的班主任周全,很多年前就被调到市里教书了。你明天可以去问问教务处的领导,看看他们是否知道点什么。” 温蕴之说:“我打算明早去一趟一中。” 朱宁看她。她眉宇间已然褪去当年的青涩稚气,俱是轻熟女的知性风情。但她目光干净澄澈,饱满莹润的面孔依旧清丽无瑕。教她不可抑制地想起当年那个转学来班上,站在讲台前自我介绍的落落大方的少女。 归来仍然少年,这一句俗套的网络语言,亦可以用在温蕴之身上。 她笑了一笑:“看到你,我有一种时空穿梭回到高三的感觉。” 温蕴之微微一笑,“是吗。我先前还有点担心你认不出我。” “怎么会?”朱宁摇摇头。高中的记忆,她无法忘记的,除了柳雯雯,就是温蕴之。 这二人是两个极端。对她而言,前者是恶兽,后者是天使。 二人聊了些彼此的境况。朱宁表示自己当年考进了武汉的华师,如今她在一家教育机构上班。还告诉温蕴之她在和一个医生交往,明年开春准备结婚。 她过得不错,甚至是很好,温蕴之打心底为她高兴。当对方问她的感情状况时,她未及时作出回答。 朱宁现在开朗活泼不少,笑着猜测:“你不会整天忙着练芭蕾,参加演出,都没空恋爱吧。” 温蕴之点头。 “再忙,找对象的时间还是有的。”静默片刻,朱宁犹疑道:“蕴之,你是不是喜欢顾炎生?” 温蕴之面颊爬上红晕。男女感情她虽懂,但并未实践操作。乍一被挑明掩藏的心思,不自然的很。 朱宁如今是过来人。她柔柔地笑了一笑,“都是女人,你就别藏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她扶额:“我没害羞。”她不是胆小害羞的人。不过是女孩家的自然反应。 朱宁笑着叹一口气。“你不会不知道,当初顾炎生喜欢你吧?” 她问:“你看得出?” 这话表示知道。皆是敏感的人,怎会感觉不到。 朱宁说实话:“我觉得喜欢顾炎生的女生,只要不是缺心眼,都应该看得出他喜欢你。” 她坐在二人前面,听过好几次顾炎生和温蕴之说话。他之前基本不和女生搭腔。 另外,当年校运会,顾炎生拉着温蕴之跑1500m,可谓是轰动大半个学校。 这话透漏的信息不止表面那么简单,温蕴之虽是询问,口吻却是陈述:“你那个时候也……” 不过是青春年少时一次因脸而生的心动。朱宁坦然点头:“嗯。当初我们学校喜欢他的人很多。” 温蕴之现是讶异朱宁当年喜欢顾炎生,旋即了然地颔首。顾炎生虽然高冷沉默,但他有一点坏小子的不羁,加之容颜非凡,大脑出色,校园里喜欢他的女孩诸多,实属情理之中。 朱宁如今独居,男友来访,温蕴之不再打扰她,道过别后,结束了视频通话。 \ 温蕴之起了个大早,简单吃了块随身携带的面包,就搭乘出租车去清城一中。路上未遇到拥堵,不逾十分钟就抵达了目的地。 周遭俱是早起上学的学生,背着书包,一身校服,朝气蓬勃。 她在保安门卫处做了个外访人员的身份登记,举步前往教务处。 办公室里只有一位较为年轻的女老师在,她向对方表明了身份,以及此行目的。 “往届的学生的话,”女老师颇遗憾道:“我这没他们去向的资料。主任还没来,他那里应该有相关文件,到时候你可以问问他。” 人生中第一次被当众处罚,经由这所学校的教务处主任之手,温蕴之记得当年的那位老师是一位姓罗的女士。“你们现在的主任是谁?” “姓吴,叫吴方洲。” 她继续问:“那曾经有一位姓罗的教务处主任,她现在……” “你说罗玉英老师啊。”女老师说:“她一年前就退休了。” 她颇遗憾地“啊”了声,心中不得不感叹物是人非。 她静静地坐在玄关附近的长椅上,等那位叫吴方洲的主任来。女老师对着电脑办公。寂静的室内唯有敲击键盘的声响。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位颇温润尔雅的中年男子进来,提着公文包。 女老师说了句主任早。男子回了句早。 温蕴之立即站起身,面带微笑:“主任您好。” 男子看向她。她向对方重复了一遍先前和女老师说的话。听她说完,男子道:“你说顾炎生?” 这语貌似认识顾炎生。温蕴之欣喜:“老师您记得他?” 吴方洲将公文包放黑色的办公椅上,叹息一声:“记得。当年他高中的入学手续,都是我给他办的。”数年前他负责一中招生办的工作。清楚地记得顾炎生和一个女生齐名,拿了县里的中考第一。女生去了市里上学,他则免两年学费被清城一中录取。 第32节 “那您知道他当初为什么退学吗?”温蕴之略焦急地问。 “我记得他是连续几天没来上课,任课老师前去他家拜访,才得知他人早已不在清城。他继父当时也不在清城,” “退学手续,就叫他婶婶来学校弄。”吴方洲回忆说:“就当年在一中附近开裁缝店的那个。” 这话令温蕴之想起曾经那位抱着孩子,做衣服缝补修改工作的妇人。 而她当初在店里改的一中校服裤,由顾炎生骑车送上门。 吴方洲继续说:“退学原因他婶婶没明说,只说没法儿再念了。后来过几天,又传出消息说,他母亲得了乙肝去世了。” 温蕴之心中再度涌起悲凉。“老师您这里还存有他们的联系方式,或者地址吗?” 吴方洲略疑惑地看她:“你是顾炎生的……” 她干巴巴地回:“朋友。当年我和他做了一段时间的同学,后来转了学。” 吴方洲颔首。打开电脑,翻出09届毕业生的相关资料。个人信息里,学生填的住址和电话,皆是当年留下的。 他花了两分钟,找到顾炎生的信息,有用的除了一个清城县清泉街北街巷七十八号的地址,就只有一串电话数字。 尽管知道这个号码大可能已过期,温蕴之还是用手机记了下来。同时她还拜托吴方洲查询一下,当年谢非、刘阳,以及叶璃留的电话。叶璃的住址她亦存了下来。 “他们都是我同学。”她说。 最后又向吴方洲询问当年还在清城一中任教的罗玉英、周全二人的联系方式。 如今虽不再联系,但吴方洲的电话簿里依旧存着两位同行的联系方式。他将其告知了温蕴之。 “谢谢老师,麻烦您了。”得了相关讯息,温蕴之再三道过谢,拿着手袋离开了办公室。 现在是做早操的时间。个别同学姗姗来迟,亦有老师开着车进校。 “是蕴之吗?”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在她面前停下,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探出一张清秀柔美的面孔。她好奇而猜测地盯着温蕴之。 “因为我爱的人不在那。他在这,我就回来了。”跨越时光的一道婉转声音传至脑海,温蕴之惊喜:“杨老师?!”她快步上前。 “真的是你!”虽然过了十年,杨婉清模样变化不大,只眼角添了淡淡的细纹。“你怎么来这了?你现在不是应该在法国吗?”她好奇而高兴地问。 “来办点事。”温蕴之笑着回。看见驾驶座的男人,对方清瘦干练,面孔白皙。想必这位应该就是杨老师的爱人。 杨婉清给二人介绍彼此:“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舞蹈家温蕴之,几年前来过我们学校上学。蕴之,这是我爱人,苏木清。”男人朝温蕴之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温蕴之浅笑:“师公好。” 这尊称惹得男人笑了一笑。杨婉清亦笑出声,“你把他都喊老了。” 温蕴之笑着说:“老师您现在有课吗?不忙的话,我想向您打听点事儿。” 杨婉清一二节没课,表示没问题。她干脆下车,关上车门,和丈夫道过别。 苏木清将车掉头,驶离校园。温蕴之跟着杨婉清,前去她的办公室。 杨婉清的办公室地理位置同十年前一样,但内部装修发生了变化。二人简单地聊了下彼此的近况,旋即温蕴之询问顾炎生的情况。 “你说顾炎生?”杨婉清回忆道:“不清楚。我只听其他老师说,他当年退学,对学校而言挺可惜的。” 温蕴之猜得到是这样的结果,神色依旧难掩遗憾。 “你来一中,是为了找他?”杨婉清笑盈盈地打趣。 甭管多少岁数的女人,皆离不开八卦的爱好。温蕴之眼里掠过无奈的笑意,颔首“嗯”了声。 虽已叁拾多岁,但杨婉清依旧有年轻人的活力,说话甜美清脆:“看样子,顾炎生当年并非处于单箭头的状态。” 温蕴之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杨婉清笑着感叹:“你当年不是跟我借舞蹈室练习吗,有两次我过来放东西,撞见他在偷看你跳舞。” 英俊的少年偷窥被人撞见,脸红耳朵红,故作镇定地离开。她不禁浅笑,感慨青春期暗恋的美好。 温蕴之心中悸动,攥紧手指。她当年觉察得到顾炎生对她的心意。如今数载过去,经年累月,她愈发明白曾经存在于二人之间的若有似无的情愫。 她有要事要办,没再和杨婉清多聊,留了彼此的联系方式,二人便道过别。 她打了顾炎生、谢非、叶璃、刘阳当年留的电话,均是过期空号。周全、罗玉英的回答皆与吴方周差不多。 她按照吴方洲给的地址,前往叶璃家。然而叶璃不在,家中只有她哥哥和大嫂。二人表示叶璃考入外地的大学后,便留在那工作,只过年回家一趟。 她和二人要了叶璃目前的电话。离开她家,站在一家精品店面前,她立即拨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喂。” 她望着人流车流。“请问是叶璃吗?我是温蕴之。” “……温蕴之?” 叶璃还记得她。听她说完她找自己的目的后,说:“当初他退学的消息,我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言外之意,她亦不清楚顾炎生的情况。 “你有去过找过他吗?”温蕴之记得叶璃当初极喜欢顾炎生。 叶璃说:“我当年去了好几次他家里,但他不在。” 她问她是否有谢非、刘阳的联系方式。叶璃表示自己没有,这几年都未和二人联系。 温蕴之叹息一声,继续问:“他那个做裁缝的婶婶,就是当初在一中附近开了一家裁缝铺的那个阿姨,住哪儿,你知道吗?” 叶璃回忆着说:“……那个阿姨好像叫张惠。我记得她家离职中很近。不知道现在还住不住那。” 这消息来之不易,温蕴之感激地道了句谢。叶璃表示没什么。反而说:“当初年轻气盛不懂事,对你说了些好笑的话,现在想来觉得挺幼稚。” 时间过去这么久,大家都已成熟。温蕴之浅笑,问:“你现在还……” 知道她说要问什么,叶璃立刻道:“我现在有真正爱的人。都十年了,不可能还喜欢他。” 都十年了,不可能还喜欢他。这话令温蕴之一怔。岁月无情,可以消磨爱情,何况是年少懵懂时的喜欢。 她不知道顾炎生是否还喜欢她。只知道自己对他的喜欢还尚存。且她已走到这一步,不能半途而废,一定要打探到他的近况。不为别的,只求一个心安。 她听见叶璃继续说:“虽然顾炎生长的俊,脑子还好使,但性格太闷了,我现在比较喜欢灵魂有趣的男人。” 他也不是很闷啊。她心想。 叶璃还要上班,没再和她多说,道过别后,二人结束了通话。温蕴之打车前往职中。 她有直觉,如果找到张惠,能打听到顾炎生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很想快点让他俩见面,但写着写着就这样了( ̄▽ ̄) ps.那家早餐店就是阿炎和谢非曾经去过的那一家。 第30章 清城的职中和一中一样, 十年过去,未发生多大的变化。 温蕴之在此处,四处打听张惠的具体住处。这一片区数年前经过改修扩建,搬进了诸多居民。她问了四户人家, 皆表示不知。 在一家卖水果的店里, 她从老板那终于得知张惠的具体住址。 “你往前直走, 经过一个大铁门,再左走就会看见一个红木门, 那就是她家。” 她欣喜不已, 感激地和老板道过谢,疾步前往目的地。 木门半掩,传来说话声。 男人说:“这孩子越大越不听话,刚刚说他几句, 他还给我甩脸子。” 女人说:“你不要总说他, 孩子自尊心强。” 男人说:“半点都比不上小——” “你们好。”她站在屋外, 轻叩木门。坐在屋内码水果的二人,回头看她,目露惊愕。 她礼貌微笑, “我是顾炎生的高中生同学, 温蕴之。” 屋内的夫妇站起身。张惠犹疑又热情地问:“你是小炎的同学?” 她颔首表示是。夫妇二人赶紧邀请她进屋里坐。 温蕴之衣着光鲜, 容貌非凡,气质绝俗。光临自家寒舍,张惠夫妇二人有些拘谨,红色的塑料凳子用纸巾擦了一遍,才好意思让她坐。 “叔叔阿姨不用这么客气。”见两位长辈不自在,她心底划过无奈,淡淡的心酸。 “家里太乱。”张惠略不好意地说, “让你见笑了。” 她立刻摇头表示没有没有。看着张惠和罗常庚的面孔,她回忆起十年前,初见这两位长辈的画面。 张惠不必说。罗常庚曾经帮她爷爷奶奶收割过水稻。她浅笑着说:“我读高三那会,咱们见过的。” 二人惊讶。为了使他们想起自己是谁,她缓缓道:“我是温若水和张秀瑛的孙女。十年前在一中读了差不多半个学期的书。”温若水、张秀瑛是她爷爷、奶奶。清城诸多老一辈的人认识他们。 罗常庚激动地拍一下大腿,“你是行止的女儿!” 温蕴之笑,“嗯。” 知晓她的具体身份,张惠夫妇二人愈发热情。感慨她成了大闺女,他们越来越老。 她耐心地听两位长辈絮叨。得空的时候才插话:“叔叔阿姨,我这次来清城,是来打听顾炎生的消息的。你们知道他现在哪吗?” 夫妇二人面色微变。见他们面面相觑,温蕴之心中本能地涌起几分不安。 张惠告诉温蕴之。十年前的某日早晨,顾炎生送她去医院检查,得知她得了肝硬化,为了凑住院费,来回跑了一趟医院和家里。后来他又回了趟家,给豆豆送早餐,熟料回学校的时候,被一群混混围堵干架,最终不幸被人捅了一刀。 她听得心惊肉颤。张惠继续说:“那群混子见事情闹大了,就跑了。还是路过的人开车带小炎离开,前往医院抢救,捡回了一条命。”言至此,张惠眼眶泛红。 罗常庚眼睛亦红了。他补充:“后来他生父找到了我们这里,说文静得了乙肝,人快要走了,他要带小炎去市里的医院看她。” 温蕴怔住,过了会问:“那后来呢?” 罗常庚表示,后来这一去,顾炎生就再也没回来。他们亦不知道他所踪。 “九年前开始,快过年的时候,我们就会收到一笔钱。”张惠揩掉眼睛的湿润,声音沙哑:“除了小炎,我想不到还能有谁会给我们寄钱。” 至于寄过来的钱,无论生活多艰难,他们都没花,而是重新存入一张卡里。想着说不定顾炎生哪天就回来了,届时再把这钱给他,让他娶妻买房。 “寄钱过来的账户你们现在有吗?”温蕴之赶紧道。 罗常庚说:“我们去银行查,说钱是匿名转过来的。”他们夫妻二人认为,顾炎生是怕他们将钱反寄回去,才匿名转账过来。 温蕴之深呼了一口气。安慰自己,至少他人还在,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生存着。 她和张惠夫妇留了彼此的联系方式。表示顾炎生要是哪天回来了,一定要告诉她。 第33节 “对了,叔叔阿姨。”她问:“除了我,还有其人向你们打听顾炎生吗?” 她相信作为当时顾炎生的好友,还待在清城的刘阳,大概率会跑一趟张惠夫妇一家。 果然不出她所料。罗常庚表示,“是有一个姓刘的后生,前几年来找过我们,留了个电话,说小炎要是回来了,就打电话告诉他。” 张惠补充:“那个后生我记得,瘦瘦高高的,读书的时候,小炎经常和他一起。” 温蕴之目露一丝意外之喜,和张惠夫妇要了刘阳的电话。 她婉拒了两位长辈叫她留来吃个饭的好意。正欲起身离开,张惠张张嘴,神色犹豫,终于说:“蕴之,你要不要去小炎的房间看看。” 她越看越温蕴之面熟,除了记起当年她拿着校服裤去她店里改,亦想起顾炎生藏着的校园卡,上面照片的主人公正是她。 温蕴之目露疑惑。顾炎生在张惠夫妇二人家里有房间? 知道她心中所想,张惠心酸地说:“自从文静,也就是小炎的妈妈,被抓去坐牢后,小炎的继父就经常打他。我跟你罗叔看不下去,就叫他来这边住。” 温蕴之鼻根涌上酸涩,说好。她跟着张惠去了顾炎生的卧室。面积很小的一间房,不过十分干净整洁。 临窗前的书桌摆有几本高三年级的旧书,以及两本厚厚的笔记本。她伸手翻了翻,里面字迹干净利落,密密麻麻的内容是高一至高三的独家笔记,还夹有几张薄薄的数学和物理试卷。她翻了很久才将笔记本翻完。 她就知道对待学习,顾炎生比外界想象中的要认真努力。 “里面的东西你可以看看。”张惠抽出书桌的中间抽屉,取出一个透明盒子,递给她。 温蕴之心中疑惑,但还是接过盒子,缓缓揭开盒盖,里面俱是额度小的可怜的纸币,以及硬币。看到一张学生卡,一张拍立得照片,她拿着盒子的手不禁颤抖,眼睛涌上湿意。 张惠笑的感伤:“小炎虽然看起来嚣张跋扈,凶神恶煞,但其实不是坏孩子。大概是他小时候开口说话晚,又常被其他孩子欺负,长大后就养成了闷闷的性子。” “阿姨,您可以出去一下吗,我想自己在房间待会。”她憋住眼睛汹涌的泪意,侧过身子。 “好。”明白她哀恸,张惠点头,离开房间,轻声关门。 温蕴之拿起学生卡看,豆大的泪珠滴到卡上。 十年过去,校园卡已然发黄陈旧,但右上角的照片的主人依然清晰可辨。 当初温少堂去世不久,她整日心不在焉,何时弄丢了校园卡都不知。发现校园卡不在身上时,她即将离开清城,便未产生心理波动,想着丢了便丢了。 可她没想到,是顾炎生捡到了她的校园卡。 至于这张拍立得照片,分明是当年校运会,她给他拍的照片。 她还记得,他当着她的面将照片扔进了垃圾桶。她当时除了生气,亦有自己都曾察觉的失落。 如今照片却出现在这里。其中缘由不辨而知——是他捡回了照片。 她平复了半晌汹涌的心酸情绪,坐在干净整洁的床上,拨打刘阳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阵才接。男声略低沉:“喂。” 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尽量自然道:“请问是刘阳吗?” “我是刘阳,你是?” “我是温蕴之。” 男声惊讶:“温蕴之?你是温蕴之?!” “是。我现在在清城,张惠阿姨家里。”她将自己这两天的事,缓缓地告诉他。 末了问:“他之前有没有跟你们提过,他生父的事?” “没有。”刘阳说:“我问了谢非他们,都说没有。” 听见她压抑的抽泣声。刘阳安慰:“他被他爸带走了,人现在肯定没事,否则不会给惠姨他们寄钱。” “那怎么这么多年,他都不回清城?” “他妈都走了。”刘阳语气心酸:“大家又都毕了业,去了其他城市发展,还回来干什么。” 年少的时候,他不像谢非那样懂顾炎生。长大后才明白,顾炎生不喜欢清城,不喜欢自己。若非为了母亲顾文静,他不会在糟污和暴力下还成长的如此好。 温蕴之揩掉眼角的湿润。“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帝都。”刘阳说:“你什么回来?谢非咱们仨见个面。” 温蕴之说她今天就回去。如今n市飞往帝都的航班,不止一趟。 沉吟片刻,刘阳说:“蕴之,其实你离开清城的那天,阿炎知道了。我打电话告诉了他。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赶上,和你见你一面。” “你离开的那天,他就再也没来过学校。”脑海不断回荡黄怡这句话,温蕴之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就是在赶去见自己的路上被人捅了一刀。 她紧紧咬住唇,泪水盈盈,呜咽着问:“那天我没能和他见面。他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和我有关的事。” 刘阳叹息一声,如实道:“我印象深的是,当年你练舞弯腰压腿的照片,被人发到学校贴吧上,很多男生对着照片自|读,他直接去学校微机室黑了帖子。还教训了发帖人一顿。我们私下讨论你,他会黑脸叫我们滚。” 温蕴之失笑,眸中噙泪:“还有吗?” 刘阳拍着脑袋回忆,好一会才说:“对了。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和他在外面碰到你大伯,不知道他俩在一边说了什么,我看见他给了你大伯几百块钱。我问他,是不是他继父欠你大伯钱,他说不是,说他欠你的。你真的有借钱给他吗?我是不信他会和你借钱的了。” 顾炎生自尊心强到有点自卑。平日再怎么落魄,都不会和谢非他们借钱。说他和温蕴之借钱,他当年可能将信将疑,但如今他可以肯定,顾炎生绝不可能和温蕴之借钱。他的骄傲不允许。 温蕴之单手撑额,吸了吸鼻子。她忽然明白,当年他在医务室,他何故说‘你真的很喜欢多管闲事’ 。原来大伯告诉了他,柳雯雯母亲丢失的钱,是她拿钱补贴,放回麻将机的抽屉里。 她可能比想象中的还要喜欢他,否则和他有关的,不会如此清晰地印在脑海。 作者有话要说:  我前面没写细致,之之以前被黑掉的照片帖子,就是柳雯雯发给黄毛的照片。他俩很快能重逢了( ̄▽ ̄) 第31章 温蕴之晚上七点抵达帝都。顾向南接的机。 她将此行所获的告知顾向南。后者说:“管他在哪儿, 人活着就好。” 她心中感叹,没错,无论在哪儿,人活着就好。 翌日下午, 她前往于刘阳、谢非月约好的地点。一家私房菜馆。 穿戴整齐的侍者问她是否有预约, 她报了刘阳的名字, 对方礼貌地领着她往前走,行至二楼左手边一间包间, 抬手轻叩门, 里面传来一道男声‘进’。 门打开,侍者侧身抬手示意,她举步进入屋内。门被轻轻地关上,侍者离开。 谢非、刘阳怔怔地看着温蕴之。她似乎和高中一样, 无论面孔, 亦或气韵。很神奇, 即使再怎么经的起时间的风蚀,一个人怎么可以丝毫不变。 “不认识我了。”温蕴之展颜一笑,取下挎包, 拉开木椅坐下。 谢非回过神, 笑道:“怎么会?蕴之你还是那么美。见到你, 我有一种梦回青春时代的感觉。” 这熟悉的油腔滑调,温蕴之不禁弯眉,“谢非你嘴巴还是那么甜。” 谢非嘿嘿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刘阳感慨:“我们都老了,就蕴之你没怎么变。” 温蕴之笑而不语。只她母亲驻颜有术,令她这几年模样变化不大。 谢非按铃,吩咐侍者上菜, 并拿了份菜单给温蕴之,吩咐她点些爱吃的。 温蕴之简单地点了两份素菜。她十年如一日的控制饮食,极少吃荤菜。 三人边吃边聊。谈彼此这几年的近况。刘阳当年念的是s市的体校,近两年才上帝都发展。 大学毕业后,谢非和几位华侨在海外共同创业。不过十年,公司就破了产。 “后来我边浪边折腾。”前段时间他才刚回国。在健身房碰巧遇到了刘阳。 刘阳呷了口酒,“你折腾自己干嘛。” 谢非拿餐巾纸擦擦嘴,“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折腾自己吗?” 温蕴之捧场地问了句为什么。 谢非叹一口气,神色无奈:“因为不折腾自己,我就要被迫回去继承十位数的家产。” 温蕴之笑喷。刘阳狠狠地笑骂:“你他妈这说的是人话吗!” 谢非摇头晃脑,眼里噙着笑意。 聚餐进行了两个时辰。谢非表示送温蕴之回家,后者表示不用,有人来接她。 谢非笑着猜测:“男朋友还是追求者?” 温蕴之回:“是表弟。” 三人来到店外。谢非再次提及顾炎生,表示他肯定在哪个角落快活发财。 几人说话间,一辆兰博基尼缓缓驶来,停在门店前。驾驶座的人下车,绕过车前,看向温蕴之。“姐。” 温蕴之给三个男人介绍彼此。谢非的交际能力与日俱增,友好热情地上前给顾向南递了根烟,说自己当年和温蕴之不是一般的同窗好友。 顾向南见他衣着不菲,腕表高昂,再看温蕴之眼里掠过无奈的笑意,便亦和他友好地聊了几句。顺势加了个微信,表示改日再一起吃个饭。 聊的差不多,道过别,顾向南载着温蕴之离开。谢非看一眼驶远的兰博基尼,“这车牌号牛逼。” 刘阳望着逐渐消失的车子:“蕴之她家是不是特有钱。” 谢非感叹:“反正肯定比咱们有钱。她外祖父家就更不用说了,底蕴深厚。” 他来京发展,相关准备工作做的充分,熟知大部分上位者,温蕴之的舅舅顾其琛是其中之一。 刘阳:“你说她家会同意她和阿炎在一起吗?” “高门大户肯定讲究门当户对。”思及温蕴之对顾炎生似乎依旧有意,谢非继续说:“但蕴之真要铁了心,她家应该同意的吧。” \ 与温蕴之有了联系方式,朱宁常和她微信聊天。话题不外是她明年开春即将举办的婚礼。她邀请温蕴之当她伴娘。后者表示没问题。 “你这两天要是有空,可以来武汉找我玩。”朱宁再三邀约。 温蕴之说好。她去了n市拜访大伯一家,带了许多伴手礼。小儿子的降生,很大程度上减轻了温青山夫妇失去大儿子的痛苦。托温蕴之父母的福,温青山一家在n市的生活质量极佳。 当年小儿子温念堂降生,顾婉仪专门为他们请了奶娘、佣人,以此来补偿心中的愧疚。 小堂弟今年八岁多点,眉眼与温少堂如出一辙。温大伯母感慨,他们温家的孩子,眉眼皆相似。 “蕴之啊,”她略不好意思地说:“我跟你大伯想带着念堂搬到帝都去,你想啊这要是有首都户口,将来你堂弟他也好过不少。” 温蕴之认真将大伯母的话听完。沉吟一会才道,“那这边的饭店怎么办?”温青山两口子在n市的市中心开了一家特色饭店。平日生意兴隆,收入不菲。 温大伯母笑了,“这你就不用操心了。这边的店面我们盘给人家,再去帝都重开一家。” 这店面自然温行止替大哥一家买下来的。 第34节 温蕴之浅笑道:“我会帮你们办好户籍一事。” 她明白温大伯一家应该是不好意思再向父亲开口帮忙,才来告知予她。 温大伯母喜出望外,“欸,真是好孩子。念堂有你这么个堂姐,前辈子不知修了多少了福气。” 温蕴之垂眸,嘴角笑意逐渐隐去。若非温少堂,她不会如此。 过了会,她说:“少堂哥和爷爷奶奶的骨灰盒迁移安置,届时也由我来处理吧。” 温大伯母一时没想到去世亲人的骨灰盒,顿了片刻,点头说好。 离开n市之前,温蕴之去了当地的殡仪馆。她和三位去世亲人的骨灰盒待了一个时辰。 n市离武汉近,坐一个半小时的高铁就能抵达。于是在温大伯一家住了一晚后,翌日上午她就坐高铁前往武汉看望朱宁。 欧洲的国家她逛了个遍,国内的城市她知道的倒是甚少。在朱宁的陪同下,她花了两天时间,游玩欣赏当地的名胜古迹。 朱宁说,届时春天,她还可以来武大看樱花。 温蕴之笑而不言。心想看樱花,还不如喂鸽子。 朱宁不让她住酒店,热情地叫她住自己家里。上床休息的时候,她和顾向南视频,拜托对方帮忙处理温大伯一家迁至帝都一事。 “这些都是什么穷酸亲戚。”顾向南看不上温大伯一家接二连三的吸血行为。 “好了。”温蕴之无奈道:“就当是看在我堂哥的份上,帮个忙。” 经温蕴之口述与温少堂相关的事,顾向南对死去的温少堂印象不错。了解地点点头。 温蕴之提及顾炎生下落一事,顾向南表示仍一无所获。“反正他人肯定没事。” 温蕴之希望如此地颔首。顾向南忽而道:“我在微博上看到,说武汉出现了不知名病毒,死了人。” 常年在国外的温蕴之极少玩微博,并不了解此事。“是吗,我待会看看新闻。” 温蕴之还不知道,其实早在十二月份就有相关新闻报道了武汉市发现了未知名病毒。 但各种原因下,全国范围内许多人都未知晓且不重视此事。 致命病毒在武汉彻底爆发的时候,她已然无法离开这座城市。 为防止病毒肆意传播,当地政府下令封城,所在城市的居民不准离开前往别处。 现下温蕴之时刻关注着国内新闻。灾难之下,有温暖阳光,亦有黑暗阴霾。 朱宁转发的自家男友的朋友圈说,医院人手不够,设备不够,防护服不够,病床不够…… “蕴之,我很自私,现在不想让他待在医院。”朱宁担忧道:“他们医院的卫生员,走了三分之二的人,短时间内根本招不到人帮忙。他冒着风险救人的时候,没人救他。” 温蕴之不知道该说什么,医护人员在守护别人的时候,谁又来守护他们? 看见当地某医院保卫科的志愿者报名,她填了相关信息,报了名,等待体检通过,届时去医院报道帮忙。 \ 两周前顾炎生从东京回了国,先是去了趟中科院,再跟着医疗大队支援武汉。 凌晨四点半,他一边查看国际医学相关的论文,一边端看数位患者的ct影像。 感染人数以一种可怖的速度增加,众人却无计可施。这种撕裂神经的窒息感和恐惧感,宛如他颤抖着手救助第一个呼吸道感染病毒患者。 过了十分钟,他接到了备注为“顾安庆”的视频电话。视频里老人的面孔,与他有四五分相似。 他静默不说话,老人亦没有不满。和他谈起这次疫情,分析目前形势。 “非典我们都走过来了,这次肯定也能抗过去。”语气露着抚慰孩子的温柔。 手机隔在桌上,顾炎生看着电脑的相关文件,淡淡地“嗯”了声,表示自己在听。 沉吟半晌,顾安庆交代顾炎生要记得休息,别把自己搞垮了。顾炎生不接这话,说没事就挂了。他结束了通话。继续分析昨天某去世患者的情况。 对方没有明显的病发症状,可实际上他体内的血氧极低。 他再度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教过他的病毒学教授,向他说明这种情况,对方是日本人,二人说的日语。 教授说:“你提的这种沉默型低氧血症,目前没有确切的病例来分析其发病机制。” 顾炎生道出自己的推断:“我猜是人体的代偿功能遭到这次新冠病毒的攻击,才会出现这种情况。”接下来他抽丝剥茧地说了一堆。末了道:“可以借助大剂量激素解决这种情况。” “这只是你的推断。现在你的当务之急,是解决供氧不足的问题。” 他颔首。病人没时间等他们研究出来用哪种药,如今首要解决的是氧气站这一问题。 他一直工作到天光大亮。这时候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们亦抵达他所在的医院,聚集会议室开会研讨。 他作为青年医生,晚辈,在边角坐着,仔细地听众人的见解。提及那位沉默型低氧血症的患者,诸多专家的推断和他一样。 会议结束不到半个时辰,警报就响起。一位叫林来海的患者,病情忽然恶化,发生室颤。 他和相关医护人员立即前去抢救,不停地对其胸外按压、电击除颤交叉进行。然而这些皆无效,检测仪显示的心率依旧为零。 又一位病人去世了。 他无奈而疲惫地出了病房,消完毒,去到洗手间,开着水龙头,将整张脸淋透。他抬头对着镜子,剧烈喘息。 他已经两天两夜未作片刻休息,眼睛布满血丝,神色憔悴不堪。 身体上的折磨并不蚀心,看着新冠病人濒临死亡却束手无策,才最是绞心。就好像他总梦见顾文静绝望地躺在病床上,无法救治。 他靠着墙壁,神色恍惚地仰面看洁白的天花板,脑袋眩晕,五分钟后,他振作精神,离开洗手间。 防护服有限,一直未离开医院的顾炎生,防护服、护目镜穿戴在身上将近两周。 避免多次换防护服,医护人员不能随便上厕所,于是众人便跟无法方便的人一样,带着成人纸尿裤。 后来他实在憋不住上大号,才脱掉身上的防护服,长期戴着护帽的头发有些湿透油腻,掩藏在口罩下的面孔亦湿哒哒的,整个人十分不体面。 解完手,他迅速洗了个头,清理自己。去换新的防护服,同行的男医生兼大学校友陈家越帮他换。他们工作人员皆互相帮彼此换防护服。 “我看别人都在衣服背后写名字,要不我帮你也写一个?” “有什么好写的。”他整理护帽,不以为意。 “当然有必要。”陈家越说:“大家穿着一样,带着护目镜和面罩,谁认得出谁是谁,招呼都不好打。” 言至此,他执笔欲在顾炎生衣服背后写下他名字。“等等。”顾炎生的声音骤然响起。 陈家越将‘顾’字写了半边,闻言顿住,“怎么了?” “写温蕴之。”这个名字念出来,他心口都发疼。 陈家越瞪大眼睛,旋即八卦兴奋道:“这名字难道是你手机锁屏那女孩的?看不出来你也挺幼稚闷骚的嘛。” 不过是忽然闪过的念头,顾炎生又不想再写,抬脚离开。 “欸——别走啊!”陈家越立即执笔在他背后迅速写下“温韵之”。他来不及问是哪个yun,下意识写了爱人名字“陶韵诗”的韵。 本来他还想幼稚地再添上顾炎生的名字,然后画一个大大的爱心将两个名字框柱,但顾炎生脚长,走太快,比对方矮了一大截的他,无法追上好好写。 接下来的时间,托陈家越的“福”,重症室楼的护士,病人,皆认识了一位叫“温韵之”的青年男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俩人正式见面( ̄▽ ̄)我保证~ ps里面涉及到的医学知识,皆来百度搜索,以及杜撰,我不是医学专业的学生,文里出现什么医学漏洞甚至是笑话,大家就忽略吧。要是有专业人士提出来,指导我怎么改,感激不尽╮( ̄▽ ̄)╭ pps.写到这里,要跟大家说声抱歉,我写着写着,两人的相逢就和原文案的发生了出入,他俩不可能在酒吧遇到了,除非疫情彻底结束了╮( ̄▽ ̄)╭,这是我没把握好,希望大家不要见怪o(* ̄3 ̄)o 第32章 报告显示各项身体指标合格, 温蕴之立即去医院报了道。 给她工作牌的护士说,作为此次疫情的志愿者,她需每日工作十二个小时,每个月能拿到一万五的工资。 她说不要工资, 免费义务劳动, 女护士看她好半晌, “你哪里人?” “帝都。” “冒这么大的险,补贴还是要发的。” 她欲言又止。心想届时自己把钱捐出去。 女护士带她去更衣室穿防护服。拿过笔, 问她叫什么。并解释:“帮你在衣服上写个备注, 到时候好称呼。” 温蕴之说:“写顾炎生。” “不会是男朋友的名字吧?”女护士忽而打趣。 温蕴之摇头说不是。写顾炎生的名字,不过是她一闪而过的念头。 护士了然地暧昧笑笑。问她哪个yan,哪个sheng 。 她温声回:“炎是炎阳的炎,生是生命的生。” 听罢, 护士执笔在她后背和胸前写上“顾炎生”三个字。 温蕴之看见护士的衣襟前写有“杨青果”的花体字。她将这个名字记下。 \ 温蕴之被安排在六楼。穿过重重污染区, 她乘电梯抵达六楼。 她的工作包括:换水、拖地消毒、清扫楼层所有垃圾、以及处理医护人员穿过的防护服。 因医院人手有限, 她干的不仅仅这些。换洗病房的床单,帮病人翻身等这些她亦帮忙去做。 她虽娇生惯养,但出国后, 温行止刻意培养她独自生活的能力, 不安排佣人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除了做饭不好吃, 家务活她很熟练。医院志愿者的工作,总体而言,她可以称得上得心应手。 这两日她负责照顾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奶奶患者。年纪大,加上感染了病毒,老人家有时头脑不清醒,将她当成自己的孙女,抓着她说话, 叫她未来不要嫁太远,她会担心。 她一边给对方擦背,一遍“嗯嗯”应声。 老人家声音埋怨:“你小时候还挺喜欢跳舞的,现在我叫你去广场跟我一起跳,你又不肯了。” 她哭笑不得,“奶奶,广场舞是您和母亲这个年纪跳的。” “胡说。我都看见像你这么大的学生在跳。” “那可能是人家提前适应老一辈的生活。”她调侃。背擦完了,她将对方衣服拉下来,站起身,柔声交代:“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可以吃晚饭了。” 现在的老人家与小孩子无二,乖巧地说好。她笑着扶对方双肩,慢慢地让她躺下,盖上软绵的被子。 第35节 对方看着她感慨:“菁菁,你懂事了。”菁菁是老人家的孙女。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奶奶,眼睛泛酸。温家二老在的时候,她没好好照顾他们,亦没好好看过他们。 她微笑着说:“赶紧睡吧。”老人家闻言缓缓地闭上眼休息。 她将床底的尿壶拿去洗手间倒掉,冲洗一遍后,放回床底下,旋即将病房内的所有垃圾一并打包带走。 忙完一切,去消毒区消完毒,她和其他志愿者换班,戴着口罩离开医院。 她从朱宁的公寓搬了出来。和部分志愿者、医护人员住在医院附近的宾馆。 顾婉仪每晚都和她视频,生怕她出了事,数着日子盼她离开武汉。 凌晨五点她从酒店出来,前往走十几分钟就到的医院。 抵达医院门口,被一位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年轻女人拦住,“美女,你是医院的工作人员吗?” 她驻足,给对方看自己的工作牌,上面写有编号。“我只是志愿者。” 她虽不是医护人员,但年轻女人依旧对她肃然起敬,并拜托她:“保安不让我进去,你可以帮我把这些衣服和吃的带给一个叫陈家越的男医生吗?他是我爱人,在这家医院的重症区十二楼,已经两周多没回家了。” 她欣然点头,说没问题。冲在一线的医护人员忙的不可开交,平日她经常帮他们收发饭盒,以及带东西。 年轻女人表示自己姓陶,名韵诗。届时方便联系,东西送到陈家越手上,二人可以互留电话。 “我叫温蕴之,这是我号码。”她翻出自己的号码。 “这是我爱人的电话。”陶韵诗还给了她自家男友的电话,“你到时候可以给他打电话,叫他拿东西,这样方便点。” “好的,我会把东西交给你爱人的。”她认真道。 陶韵诗感激地微笑:“谢谢,有劳你了。” “没事儿。”她摆手表示不用。道过别后,她提着年轻女人给的东西离开,进到医院,乘电梯抵达六楼。 消完毒,轮早班的杨青果给她穿上防护服,且在她的胸前和后背写下‘顾炎生’。 当志愿者的第一天,手脚勤快的她被六楼的人熟知,皆叫她顾炎生。为了方便,后面她干脆继续用这个名字。 她跟杨青果说自己要去12楼找一位陈家越的男医生。杨青果瞪大眼:“陈家越?” “你认识他?” “算是认识。”杨青果说,同事发的朋友圈有陈家越的照片,并表示对方业务能力强的同时长得还帅。 “另外,他们12楼还有一个叫‘温韵之’的男医生,毕业于东京大学医学部,最重要的是超级无敌帅!堪称医学界的芳心纵火犯!”杨青果是95后,说话经常蹦出网络流行语。 温蕴之讶然,想不到竟然有一位医术高明的“芳心纵火犯”和她重名。不过也可能只是名字的音节相同。 她告诉杨青果:“我也叫温蕴之。”她和杨青果虽然在同一栋楼工作,但除了第六层,杨青果还负责第七层。加上不同的排班,算上第一天来报道的那次,二人如今统共才见过三回。 于是杨青果并不知道她的本名,叫她时亦像其他人那样,喊顾炎生。 “你也叫温蕴之?” 杨青果讶然地笑:“这也太巧了吧!” 温蕴之微笑:“是挺巧的。” 她对着镜子整理护帽,和杨青果道过别,提着行李前往12楼。电梯抵达目的地前,她给陈家越打电话,表明自己的来意:“是陈家越医生吗?你女朋友给你带的东西在我这。我现在马上就到12楼了,你来电梯口拿一下。” 那边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不停地说行,谢谢。 二人结束通话,电梯“叮” 的响一声,她提着行李出了电梯厢。 她站在电梯门口等着,不逾两分钟,一位穿着防护服的,拿着手机的男士疾步过来。她抬眸看他:“是陈医生吗?” “是。”对方应声。说谢谢帮他把东西送到十二楼。她摇头表示不用客气。 陈家越正欲提走东西,视线撇到她衣服胸前的名字,停住动作,“你也叫‘顾炎生’?” 也?温蕴之笑着猜测:“您身边有重名的人?” “我——” 陈家越正要说自己有一个叫“顾炎生”的朋友时,手机就响起,是顾炎生打来的,他迅速划过接听键,手机放到耳边,听见那边说:“赶紧来122病房。” 这话表明病人出了事。他挂掉电话,急匆匆地和温蕴之说了句再见,迅速提着行李往病房跑。 望着一眨眼就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温蕴之叹息,这场争分夺秒的“战争”,最幸苦最勇敢的就是这些医护人员了。 \ 已经戴上消毒手套的陈家越给顾炎生做副手,旁边还有两个护士。几人正在抢救一位年过五旬的男重症患者。 对方的血压迟迟不上去,陈家越和护士神色着急。顾炎生冷静道:“上ecmo(体外膜肺氧治疗)。” 然而这项针对重症患者的生命支持手段,此刻无效,ecmo毫无动静,显示屏上没有数值显示。 陈家越额角冒出细汗,“现在该怎么办……”明明之前这套技术可以救治其他患者。 心脏狂跳的顾炎生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同时也要坚决果断。“使用大剂量激素。” 什么?!虽然专家们提到用药物激素治疗,但如今并不能确定其具体方法,这里面的风险太大。 陈家越心中惊愕不已,但他素来信任这位天赋超群的好友,立刻和护士给病人使用激素。 接下来顾炎生有条不紊地交代众人如何给患者用哪些药,用多少剂量,他时刻盯着病人的情况。 “再上ecmo。”他冷静道。 一通稳健操作下来,显示屏上出现了数值,ecmo开始运行了,这说明患者体内有血液在流动着,脱离了生命危险。众人神色露出一种劫后重生的喜意。 心提到嗓子眼的顾炎生,大大地松了口气,额角浸着密汗。用哪些药,剂量多少,在哪个时刻用,他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只能进行一场与死神的赌博。 // 今早的抢救手术令重症区的医护人员们高兴不已。陈家越一边吃着陶韵诗做的特色鸭脖,一边和她微信视频,不停地和她吹嘘一番顾炎生和他在手术室的高技术操作。 陶韵诗曾在日本见过两次顾炎生。对他印象极深,“还不是人顾炎生厉害。” 陈家越佩服道:“一天只睡四个小时的大神能不厉害嘛。” 他去东大留学,和一个顾炎生宿舍,知道他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且时刻精神饱满。当然,这并不稀奇,学术界的大佬们皆如此。 他佩服的是,顾炎生会抽时间健身锻炼,外语不仅学了英语,日语,还学了法语,流利程度与母语不相上下。简直是时间管理大师中的时间管理大师。 陶韵诗温声交代:“你俩这两天可以多休息点。” 附近酒酒店宾馆没那么多,部分医护人员晚上就在医院停车场的车里睡。顾炎生和陈家越就是如此,且二人常常只睡两三个小时,浓厚的黑眼圈连国宝都甘拜下风。 如今康复的患者越来越多,严峻的形势得到好转,陈家越点头表示知道。 陶韵诗忽然想起什么说:“我之前应该交代你,拿一盒鸭脖给温小姐表示感谢的。” 陈家越摘掉薄薄的白色塑料手套,“温小姐是谁?” “温蕴之。”陶韵诗说:“今天早上把东西给你的那位美女。” 陈家越瞪大双眸,“你说早上那个女的叫温蕴之?!” 陶韵诗奇怪他反应如此之大,“是啊。怎么,你认识她?” 陈家越追问:“你确定她叫温蕴之?” “我确定。”陶韵诗坚定道:“她亲口说,她叫温蕴之。” 陈家越呼吸突然有些紧张,他知道好友顾炎生这么多年心里一直有一个女孩。 甭管别人怎么玩,怎么撩,他皆视若无睹,冷漠而禁欲,专心致志地学习,一丝不苟地搞事业。想起他手机锁屏的照片,“你在医院门口看见她长什么样了吗?” “她带着口罩。我只记得她眼睛很水灵,长头发,人很瘦。”陶韵诗毫不吝啬地赞赏:“气质非常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气质的人。对了,她走路特别好看,背挺得直直的。” 连自家大美人都如此赞不绝口,可想而知的这位“温蕴之”有多出众。他看见的照片里的“温蕴之”亦绝尘出众,陈家越刚想说话,门就被推开,是顾炎生进来了。 陈家越和爱人说了句待会儿聊,挂断了视频电话,转而看向顾炎生,激动地说:“炎生,温蕴之也在这里!” 顾炎生一贯沉静的语气有点不敢相信,“你,在说什么?” 陈家越离席起身,“我今天早上和一个叫“温蕴之”的女人见了面。” 他将今早女友、温蕴之、以及自己所产生的联系解释了一番。 顾炎生皱眉,“她不可能在武汉。”他知道她常年在欧洲的各个国家。 “怎么不可能!”骤然想起最关键的信息,陈家越拍手道:“她的防护服上还写了你的名字!”他就说一个姑娘家怎么会起“顾炎生”这个名字。原来不过是心上人的名字,本名另有其他。 顾炎生目露震惊,一贯波澜不惊的面孔出现难以言喻的情感。他该用怎样缜密的逻辑,来思考,来判断,来确定她在武汉,在这这栋医院,在离他如此之近的地方。 \ 疫情形势得到大大好转,医院里的病人逐渐减少,温蕴之心中的恐惧和担忧褪去一大半。 杨青果和其他几位护工,领着部分病人在楼层里的空地上跳舞锻炼。 她则带着菁菁奶奶在病房里跳。不过具体情况是,常年跳广场舞的菁菁奶奶教她如何跳。 这种简单重复的舞步有些上头,没过多久,她就伴随着魔性的广场舞bgm,融入了其中。 “看,还是跟小时候跳的一样好嘛。”菁菁奶奶边跳,边侧目看她跳。 她哭笑不得。干脆道:“奶奶,我还会跳别的舞。” 身体逐渐好转的菁菁奶奶中气十足道:“那你给奶奶跳一个!” 她将手机外放的bgm换了一首纯音乐,踮着脚尖,弯曲着柔软的身体,抬起手臂,旋转,跨跳。 她动作本身极具美感,但因她穿着宽大肥硕的防护服,看起来不像美丽的白天鹅,更像奋力展翅的胖企鹅。 菁菁奶奶在旁边瞧着,拍手笑的不亦乐乎。她亦笑的开怀。 隔着玻璃窗,顾炎生看向翩翩起舞的女孩,深邃的眼睛目露惊喜,旋即又被复杂的眷恋替代。 他仿佛回到了那个阳光慵懒的下午。墙外的栀子花刚开,花瓣洁白无瑕,空气氤氲着浓郁馥雅的芬芳。他隔着玻璃窗静静地看舞蹈室的她。她穿着白色的芭蕾裙,脚尖轻轻点地,修长的双腿舞动着,纤细的手慢慢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柔韧的肢体伸展出最大的圆圈。 “有小伙子偷看你啊菁菁。”隔着玻璃窗,菁菁奶奶无意看见了病房外的人。 温蕴之停下动作,偏头看向病房外的人,身体直僵僵顿住,目露犹疑、震惊、最后汇聚为欣喜。 二人目光在空气中相接,凝视彼此。温蕴之目光一寸一寸地看向窗外的男人。 很神奇,隔着硕大的防护服,她都能细致地勾勒出他的身体轮廓。他深邃迷人的浅褐色双瞳,高挺利落的鼻梁,不厚不薄的嘴巴,亦清晰地刻印在她脑海。 顾炎生率先收回视线,长睫低垂,动作有些僵硬地转身离开。 温蕴之立刻跑出病房外,站在男人身后大喊:“顾炎生!” 男人驻足。温蕴之说:“见到我,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走的吗?” 男人始终背对着她,眼眶通红,低沉的声音沙哑:“你走的时候,也没和我打一声招呼。 第36节 温蕴之眼睛来了泪意。他是在控诉她十年前的不告而别。“对不起……” 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狠狠攥住,旋即松开,奔腾的酸胀阵阵袭来。就这么简单的一句,他对她的那点埋怨就消散了。 他深吸一口气,欲抬脚离开,却再度听见她的声音:“得知你当年退了学,还注销了在清城的户籍,我很担心。” 他滞住。半晌才说:“我没事。” 温蕴之眼睛湿意更重。这个傻瓜,明明就有事,还要安慰她。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走近他,“你一定要这样背对着我说话吗。”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她:“我还有事。” 温蕴之立即道:“你在哪一层?下班后我去找你。” 他有些讶异,像是不敢相信工作结束后,她要去找他。 温蕴之垂眸,心跳加快了点,抬眼略不好意思地说:“好歹是老同学,至少要一起吃个饭吧。”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邀异性用餐,俗套地借着同学聚餐的名义,实施不轨之行。 “老同学”这个称呼真是让人又爱又恨。他略沉吟一会,说:“到时候我来找你。”12楼是重症区,感染严重,他不愿她去。 温蕴之扬眉,“好。” 顾炎生看她一眼,旋即转身慢慢地离开。 和她约定聚餐,是计划之外。他只是想看看她,然后就离开。 就像当年他攒了两个月的机票钱,飞去法国看她。看到她从美丽的校园里出来。 手里抱着两本书,对迎面而来的男生展颜一笑,男生衣着光鲜,面孔英俊,气质和她不相径庭,转过身跟她并肩走。 他们在一辆蓝色跑车前停下,他绅士地替她打开副驾驶的门,她浅笑弯腰坐进里面。 那个男生他知道是谁,国内的财经新闻报道过。他霎时头重脚轻。有些东西,生下来的那一刻,他就输了。 他还是不甘心地打车跟在他们后面,看见他们一起进了公寓,跑车停在楼下,他在楼下抽完身上所有的烟,站了一夜,天光天亮,男生始终未下来。 额外的打车费导致他回去的车费钱不够。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走路去的转站的火车站。走了好久才到。 他那个时候心想,看看她就好。 可今天见到她,他又不只是想看看。他有点埋怨她怎么还是跟从前一样,否则不会如此轻易地影响他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这唠唠:阿炎如今能这么优秀,有部分原因是内心深处的自卑,想要证明自己,尤其是对着之之。后面同理心极强的之之会改变他的一些想法的╮( ̄▽ ̄)╭ 第33章 温蕴之持续工作到下午六点。和其他志愿者交完班, 她没立即回宾馆,而是乘电梯去了十二楼。顾炎生大概是太忙,未下楼来找她。既然如此,只能她去找他。 她穿过走廊, 站在这一层的隔离区外, 问前台值班的护士:“请问顾炎生顾医生在哪儿办公?” 护士疑惑:“顾炎生?”这位护士来自其他医院, 并不知道顾炎生的本名。 温蕴之动了动唇,想起什么试探着说:“‘温韵之’医生, 个子很高, 一米八八这样。” 她这么一说,护士略微妙地看她一眼,心说这难道又是闻风赶来一睹他们12楼“芳心纵火犯”的仰慕者。 “他在手术室。” 她问:“手术大概还有多久结束?” 护士对着电脑办公,整理住院患者信息, 对抱歉地说:“不清楚欸。” 见护士忙, 温蕴之亦不再多问, 在旁边的长椅坐下等人。 等了一个时辰,值班护士升第一个懒腰,她终于见到了医护队伍中的顾炎生。 他已然消完毒, 换上了便装。从前的寸头变成了浓密松软的碎发, 眉宇间皆是沉稳冷冽。身形高大挺拔。 她站起身静静地看他, 坐太久的身体有些僵硬。 视线触及纤瘦柔美的女人,正和副院长说话的顾炎生一顿,旋即如常地说:“到时候我会将文件传到您邮箱。 ” 副院长点头,赞许地看他。随即和包含他在内的医护工作说这段时间幸苦他们了。 他摇头表示没有。日本留学回来,陈家越就在谭副院长手下干事,平日在这位上级面前总是“没大没小”。他口吻调侃:“谭院,您跟上面提提, 给我们涨点工资呗。还有那个什么,挂号费也跟我们升升,人家明星演唱会的门票贵的要死都有一大批人买,我们这些人——” 话未说完,谭副院长淡淡地瞟他一眼:“你跟人家炎生学学,少说话,多做事。” 陈家越“欸”了声。“我可不想学他这闷闷的性子。另外,要想马儿跑的快,得先喂人家吃草啊。” 谭副院长说:“看演唱会的客户和看病的群体能一样吗。” 陈家越还想说话,谭副院长就抬手,叹息地说:“好了好了,涨工资的事我会跟上面提提,挂号费你就别提了。这得看你自己本事。” 旁边一位护士调侃:“陈医生,干脆你和顾医生代表医学界组团出道,抬高身价,说不定挂号费能涨一涨。” 陈家越眼睛一亮,看向顾炎生,“这个提议不错。炎生到时候就当个什么,现在年轻人说的那个,那个……”他拧眉做思考状。 护士笑着补充:“门面和c位。” 陈家越打了个响指,“对头,就这个!” 工作之余一群人有说有笑。快到前台,陈家越看见穿着便装的温蕴之。她戴着口罩,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水灵灵的,视线不避讳地落在顾炎生身上。 “顾炎生。”温蕴之上前一步,朝安静冷淡的男人喊。 众人驻足。好奇而不失八卦地看一眼顾炎生,旋即又看向温蕴之。 顾炎生给众人简单地介绍:“这位是我高中同学,温蕴之。” 包含陈家越在内的八卦同事们“哦”了一声,尾音拖长。原来这就是“温韵之”本人。 温蕴之脑子不木,经过一系列的事情,已然猜到这一楼层的芳心纵火犯“温韵之”是何许人也。 她心中涌起几分隐秘的喜悦,略不好意思地垂眸,旋即抬眼朝众人大方道:“你们好。” “你好,你好。” “温小姐好。” “美女你好。” “……” 七嘴八舌的打招呼声。谭副院长是过来人,笑眯眯地看一眼顾炎生,旋即拍拍他肩,“你们年轻人一起,我先回趟家。” 顾炎生颔首。众人跟副院礼貌地说再见,慢走。 谭副院长经过自己时,温蕴之侧过身,微微颔首表示打招呼。对方笑着看了她一眼,走向通往地停车场的电梯。 待唯一的老人离开,在场的年轻人愈发八卦地打量温蕴之、顾炎生。陈家越首当其冲,走向温蕴之:“‘温韵之’小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温蕴之讶异地扬眉。这位医生怎么崇拜地看着她? 她不知道,在陈家越看来,能让顾炎生念念不忘十年的人,非常人所能及,值得他“钦佩”。 顾炎生淡淡地看一眼八卦爱好者们:“再不去食堂,阿姨就要关门了。” 平日为了照顾到工作很晚的医护人员,食堂最近晚上九点才关门,但现在已经八点多。 忙了一整天,甚至从昨晚开始就连续工作的人,经顾炎生如此一提,八卦的欲望瞬间降低,嘴里喊着去吃饭去吃饭,奔向另一栋电梯。 顾炎生走向温蕴之,俯首低声道:“走吧。” 温蕴之点头,跟在他身后。 一群人乘电梯下楼。温蕴之站在顾炎生旁边。算上他们二人,电梯厢统共六个人,另外四人默契地站在一边,将另一边留给他们。 顾炎生站在按键附近,侧身对着温蕴之,视线盯着递减的数字,眼神复杂,他意外她主动来找他。 温蕴之垂眸。要前往食堂,她忽然想起高三期中考试的那日。离开考场,天下了雨,二人撑着一把伞,前往食堂。途中他将她手帕弄掉在地上,还踩了一脚。 电梯“叮”的响一声,抵达一楼。她从回忆中抽出身,跟在他身侧,出了电梯。 时间已晚,食堂只剩些简单菜肴。武汉城仍处于封锁状态,许多餐厅闭门不做生意,即使他们现在出去,亦找不到合适的用餐点。 顾炎生、温蕴之一桌。其余人皆识趣地不和他们掺和,坐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位置。不会越轨,又能打探些微八卦。” “你的同事很……”捕捉到陈家越宛如狗仔偷窥打探的目光,温蕴之斟酌词汇:“活泼。” 顾炎生不用回头都知道陈家越这类无聊人士,躲在暗处用什么眼神打量他们。 “不用管他。”他说。温蕴之点的皆是素菜,他作为医生,自然看不下去,思及她跳芭蕾,身材管理严格,起身离席去食堂窗口给她打了份豆腐鱼汤。食堂阿姨说这是最后一份豆腐鱼汤,还特地用微波炉给他加了一番。 “小伙子长得真俊,像从画里走出来的。”阿姨笑的满脸褶子。 这种来自陌生长辈的夸奖,顾炎生一如既往地不适应,只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在听她说话。 拿了小汤匙,他端着豆腐鱼汤离开,回到座位,将其放在温蕴之面前。 看见氤氲着热气的豆腐鱼汤,温蕴之有些意外,微笑着说了句谢谢。旋即她起身离席,去拿了双干净的筷子回来。 她用这双筷子夹了块鱼肉放进碗里,再用自己的筷子将其放进嘴里,过了会说:“你也吃啊。”她再度用公筷夹鱼肉,伸手放进他碗里。 其实她不喜欢吃鱼肉,希望他能将其吃完。 顾炎生垂眸,说:“你什么时候回的国?” 温蕴之说:“正月初二。”她说回国没两天,遇到了以前的同学黄怡。“她变化很大。对了,她已经结婚了,如今定居在帝都。” 顾炎生对黄怡有印象,记忆里是个学习刻苦的女生,班里的学习委员,平日问过好几次他数学题。 温蕴之又简单地说了下朱宁的情况。末了表示:“她现在过的很好,就在武汉。男朋友跟你一样,也是医生。”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不开口接话。温蕴之沉吟片刻,好奇地问:“你不会不记得她们了吧?” “记得。”和她有关牵扯的,他均记得。高三那会,黄怡、朱宁,还有一个叫徐子琪的女生和她接触的比较多。 温蕴之继续说:“你肯定想不到,我在帝都还见着了谁。” 顾炎生顺着她的意思去猜,“谢非。” 温蕴之意外,笑着说:“你怎么知道?” 除了朱宁她们,班里她就和谢非关系不错,再一看她笑吟吟的眼神,如此简单的问题,他几乎不用思考。 “除了谢非,我想不到其他人。”他说实话。 温蕴之补充:“还有刘阳。” 顾炎生难得讶异:“他也在帝都?” 第37节 温蕴之和他大致说了下刘阳、谢非的状况。末了道:“来武汉之前,我和他俩在帝都吃了个饭。” 顾炎生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温蕴之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顾炎生听完后说:“你父母知道你在这当志愿者吗?”他想,她父母肯定不同意她以身犯险当志愿者。 温蕴之顿了下,“不知道。”她父亲倒还好说,母亲若是知道她在医院当志愿者,血压得急速上升。 顾炎生沉吟片刻,“做完这个月,你就回去吧。”虽然疫情逐渐好转,但整体形势并不客观。他不想她在这冒险。 温蕴之蹙起秀眉:“这里还需要人手,我不回去。” 顾炎生无言。她还是和曾经一样喜欢“多管闲事”。 想起冲在一线的医护人员,温蕴之继续说:“你们已经够幸苦的了。多一个人帮忙总归好点。” 顾炎生理性道:“我们和你不一样。你没那个工作职责。” 温蕴之挑眉:“你还职业歧视了?” 给他扣“职业歧视”这么一大顶帽子,顾炎生心中失笑,面上如常:“你发善心的前提是,别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温蕴之将筷子搁下,好整以暇道:“顾炎生,我发现你这个人‘表里不一’。” 顾炎生挑起半边眉,听见她继续说:“你的语言很理性,行动很感性。如果你真是这么理性的人,就不会来这了。” 他嘴硬:“我说了是职业要求。” 温蕴之继续和他争辩:“据我所知,是你主动申请跟随医疗大队支援武汉。” 这一点是今天中午杨青果告诉她的。前者直夸顾炎生善良勇敢。明明善良勇敢的男医生不止他一个,但因为他英俊非凡,学历漂亮,那份善良勇敢似乎就显得珍贵了些。果然人类的本质是双标,且喜欢帅哥是天下所有女人的共同爱好。 这下顾炎生无言以对。心想她嘴上功夫还是那么不甘落下风。 温蕴之看他。她以为再见时二人会陌生尴尬,熟料比她想象中的自然。 “顾炎生。”她喊他。 他抬眸看她。温蕴之抿了抿唇,面颊氤氲着几不可察的红晕。“我现在特别开心,我报名参加当这家医院的志愿者。” 他听见她轻柔地说:“因为这件事,让我见到了你。” 他大脑有一瞬间停止思考,举着筷子的手指攥紧,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完那些话,温蕴之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怎么办呢,她今天好像变得更喜欢顾炎生了。 看着他一如既往深邃迷人的眼睛,她总会想起:当初拉着她奔跑在塑胶跑道的顾炎生;将欺负她的人揍到头破血流的顾炎生;背着她下山、耳朵泛红的顾炎生;赶着去见她却躺在血泊里的顾炎生。 还有好多个她不知道的在某个角落别扭沉默、暗自难过的顾炎生。 而现在的他,成长成了一个很好的模样。就像当初她期许的,前程似锦,万事安平。 “吃鱼。”他调整呼吸,任由心跳加速。快速用公筷夹了块鲜嫩的鱼肉放进她碗里,举着筷子的手有些抖。 他动作略笨拙而紧张,温蕴之心中失笑,她从前怎么没发现顾炎生这么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他俩现在都比较含蓄,后面好了,会开放点╮( ̄▽ ̄)╭ 第34章 温蕴之外祖父一家有亲戚在武汉相关政府机构工作, 她在当地做志愿的事,看见志愿者名单照片的亲戚告诉了她远在新加坡的父母。 和顾炎生在医院食堂用餐的第二天,她接到了顾婉仪的电话。 “温蕴之你赶紧给我离开医院!”素来高贵优雅的顾婉仪失去表情管理:“去那里做事,你嫌命长是不是? ” 温蕴之面颊闪过薄怒, 控制住脾气说:“您现在在气头上, 说话不理智, 我不想跟您争。” 顾婉仪火气持续上涨:“我不理智?你只身冒险是哪门子的理智?你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特高尚是吗?我告诉你温蕴之,我跟你爸爸养你这么大, 不是让你这么年轻就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 温蕴之无奈:“妈妈。”她只有服软撒娇的时候喊“妈妈”, 平日都喊“妈”。 顾婉仪是“一家之主”,平日只有她父亲镇得住她。她声音柔和却不容反驳:“过两天会有人去接你,你提前收拾好行李。” “温太太!”温蕴之一生气就叫顾婉仪“温太太”。她说:“请您不要干涉我的决定!医院的病人越来越少,我现在很安全, 您不要过分担心。就这样吧, 再联系。”言至此, 她迅速挂了电话,将顾婉仪的电话拉黑。 她母亲哪里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喜欢干涉她的决定, 明知她不会轻易改变。 // 新加坡, 一栋海景别墅里。 披着镂空披肩的年轻贵妇看着无法接通的电话, 气的说不出话。她抬头望向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清俊儒雅男人:“温行止,你看看你女儿,都被你教成了什么样子!做决定头脑发热,没个把握,不计后果,还如此不礼貌地拉黑长辈的电话。” 她语气埋怨,温行止失笑, 将报纸放下,看向她:“你都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没女儿冷静理智。” 顾婉仪瞳孔窜起怒火,走向丈夫:“现在的情况我能理智吗?你不关心你女儿的死活啊?她现在在医院当志愿者,每天要和病人接触,和病毒打交道,你能想象那个情况吗?” 温行止起身,安抚地搂过她肩,“好了好了。她已经二十六七了,做事有自己的章法。你插足她的决定,只会惹得她不高兴。你没发现,她越大越不想理你了吗?” 顾婉仪一噎,心口隐隐发疼。幼时温蕴之很黏她,送她去舞蹈学校练舞,她都不愿住宿,要回家和她待在一起。现在长大成人,有自己的事业了,就不怎么着家了。 她柳眉皱起:“不行,我还是要她赶紧回来。她真要出了什么事,我也活不下去了。” 女儿是她的心头肉,她不能容忍她出事。先前对方被滞留在武汉,她就找各种关系,预备将对方带离武汉。 温行止无奈,“你别弄得像天塌下来似的。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当志愿者,思想觉悟不低的年轻人都这样。”他知道这回的志愿者,皆是签了生死协议的。 “说得对。”顾婉仪说:“这么多人当志愿者,少她一个又不会怎样。但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人没了的话,我怎么办?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温行止在生意场上雷厉风行,手腕高明,但对上顾婉仪是个妻管严,口舌之争从未赢过。 他叹息一声,不再劝阻。他虽赞同女儿的做法,内心深处却希望她离开疫情区。 \\ 隔日,温蕴之接到卫健委的电话,说她的志愿者工作结束了,隔离结束后,她就返乡吧。 她实在无语至极,只能待在宾馆隔离。舅舅顾其琛给她打了电话,说届时她先跟着s市的医疗队回s市。“这支医疗队过几天会离开武汉,你跟着他们去s市,上你大哥大嫂那住几天。”大哥指顾向荣。在全国各地置有房产,如今s市疫情相较全国来说称得上轻微。将温蕴之安排在那,长辈们比较放心。 “我还有事儿。”温蕴之无奈地皱眉。 “你有什么事啊你。”顾其琛和顾婉仪的想法一样。“你别给人家添乱就行了,既然见完了老同学,就赶紧回来。” 温蕴之憋屈道:“我不是未成年,你们没必要这么管我。” 顾其琛将温蕴之视若己出,平日对她温柔备至,但关键时刻说一不二。“我跟你讲,之之,甭管你多大,你父母,还有我,都要管你。” 温蕴之气的胸闷,将电话“啪”地挂断了。顾家人有一个通病,强势霸道,自以为是。 她拨通老宅的电话,是姆妈吴阿姨接的。打过招呼后,她问对方:“外公呢?” 吴阿姨说:“老爷在楼上睡觉。”旋即问小小姐有什么事儿。 她叹息一声,说:“没事儿,好好照顾外公。” 她就算跟外公说了此事,后者大概率亦会叫她赶紧离开这里。 \\ 12楼的病人越来越少,送进来的感染者亦如此,拨云见日的时刻似乎越来越近。 然而这天,顾炎生这天却被确诊为感染上了新冠。 他每日都和重症患者打交道,感染了病毒不奇怪,但病毒在他双肺里发生了病变,不同于一般的重症患者,情况十分棘手。 他是医生,清楚自己的情况。对陈家越说:“到时候,把我的遗体供来解剖。” 他死了的话,遗体会有巨大的医学研究价值,他自然毫不犹豫地捐献自己的遗体。 陈家越眼眶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在说什么?这么多病人都救过来了,你肯定也会没事的。” 这不过是安慰人的话,顾炎生淡淡地扯一下嘴角,说他想自己在待会儿。 陈家越欲言又止,身体疲惫而麻木地离开,眼眶蓄满泪水。 待门被关上。过了半晌,顾炎生终于憋不住,剧烈地咳嗽,发热的面颊通红。 尖锐的痛感席卷每个细胞,他颤抖着手,给自己注射了大量药剂。随着药物的流入,痛感逐渐,通红的面孔慢慢地变得苍白。他浑身乏力地机械地沿着床沿坐下。 床头柜的手机嗡嗡震动,来电人显示“白天鹅”。他不想接,不敢接,亦没力气接。 手机持续震动七八分钟,终于不再响了。 他吃力地拿过手机,打开手机界面,窗口弹出一连串消息和未接电话。 【怎么一直不回我消息?】 【顾炎生你是不是一直忙着给病人做手术。】 【有空给我回个电话。】 …… 【你回个消息的时间,还是有的吧。】 【是不是手机没电了。】 那日吃完饭,二人就交换了电话,加了微信。他知道她志愿者的工作被上面提前勒令结束了,过几日她要离开这,如今在宾馆隔离。 【我看到新冠病毒会在人体内发生异变的新闻了,太可怕了。】 【你们的工作是不是更艰难,更幸苦了。】 【请顾医生救人的同时,照顾好自己。】 …… 从来不知道她话这么多。他继续往下滑消息,手指移动地格外慢。 【我很担心你,拜托给我回个消息好吗。】 【顾炎生,你不会是在跟我玩欲情故纵吧[捂脸]】 他失笑,满腹的抑郁得到几分排解。他哪里会舍得和她玩这种浪费时间和感情的招数。 咳嗽几声,他颤抖着手指,慢慢地敲字:“我没事,在忙。” 那边立即回复:“那就好。你继续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他再度缓慢地回复了个“嗯”。 \\ 第38节 宾馆。 温蕴之微妙地看着二人的聊天记录。有了彼此联系方式之后的伊始两天,顾炎生再忙都会抽空回她消息,不会像现在这样让她等太久。 而相比发微信消息,他更喜欢直接打电话说,这样直截了当,省时省事,不会有时差,且不用揣测文字背后的语气。 这点二人不谋而合。虽然这会儿两人没什么好聊的,无需打电话说,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百无聊赖地点着手机,看了会微博的新闻,这段时间微博热搜榜基本被疫情相关占领。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并非好事。 她退出微博,点进微信看朋友圈。这段做志愿者的短暂时间,她和六楼的医护人员相处融洽,与包含杨青果在内的几位工作人员加了微信。 杨青果大概是那种在学生时代里被称作“百事通”的人,朋友圈精彩纷呈,除了日常生活分享,就是分享某些包括明星在内的好笑好玩的八卦事件,虽然有大嘴巴的嫌疑,但不得不说,对看客而言,她实在是个有趣的动态分享者。 刷到她最新的一条朋友圈,她愕然顿住,不可置信地盯着上面的文字—— 【妈耶,我们医院十二楼的“芳心纵火犯”得了新冠,我的三次元新晋男神,不要啊呜呜呜这么善良帅气的小哥哥[大哭][大哭][大哭]】 她立即拨打顾炎生的电话,心脏慌乱不安地狂跳。电话嘟嘟声持续响了好久,他都未接听。 她愈发不安。转而焦急地拨打陈家越的电话,手都在抖。 那边过了半晌才接,“喂”了声。她来不及客套地寒暄,开门见山:“顾炎生是不是感染了新冠病毒?” 在和医生、专家研究治疗方案的陈家越,来到会议室走廊。想起一开始被确诊时顾炎生交代他,不要告诉温蕴之,让她先离开这。 他欲言又止,喉咙哽塞。 起初他以为好友在单相思,扮演的是苦恋未果的角色。 但经那日见面后,他看得出温蕴之对好友亦有意思。否则前两天的某次半夜不会给他打电话。 一个女人大半夜不睡觉给一个异性打电话,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他兀自出神之际,温蕴之焦急担忧地声音再度传来:“是不是?真出了事的话,不要隐瞒我。” 他叹息一声,声音艰涩:“是。” \\ 隔离结束,温蕴之没和s市医疗大队的人员一齐离开武汉,去了被顾婉仪视为“鬼门关”的医院。 是凌晨六点半,天空麻麻亮,街道一片荒芜萧瑟。抵达医院门口的时候,顾婉仪的电话打了进来。 顾婉仪破口大骂:“温蕴之你还待在那是发什么疯?!” 医院门口保安不让她进去,即使她之前是这的志愿者。她心焦又气馁,听到顾婉仪的话,心中的不安化作一腔怒火:“我没疯!求求您老不要再干涉我的事了!求你了好吗?!” 这是她第一次失礼地吼长辈,声音带着哭腔,顾婉仪一时没反应过来,顿了半晌才说:“妈妈只是太担心你了。” 温蕴之呼吸急促,胸口都隐隐发痛,她稳定心神,“对不起,妈。我情绪太激动了。” 对顾婉仪大吼大叫,她亦后悔,心生抱歉。她声音哽咽,顾婉仪心疼又担忧,这是女儿长大后,第一次对着她哭。她不禁柔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温蕴之眼眶蓄满泪水,语文伦次地和母亲宣泄:“我从来都没和你说过,我高中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在这里我碰到了他,我想和他在一起,可是他现在感染了上了病毒,我……现在——” 她揩掉眼睛的泪水,告诉自己要平静下来。可顾炎生比想象中的还能影响她情绪。 整晚因为女儿睡不好的顾婉仪神色莫测,“你现在想留在那,照顾他?” 同样早起的温行止,听到这话,不由惊讶地看向妻子。 温蕴之平稳心神,吁一口气,冷静地说:“是。” 顾婉仪平静地问:“他是做什么的?哪里人?” 老天,她的母亲也不可避免地俗不可耐地加入了讲究门当户对的队伍。 她满足她:“清城人,东京大学医学部本硕连读。”知道她母亲对她的对象“挑剔”,她补充一句:“他非常厉害,这回在医院救了很多重症病人。” 顾婉仪一顿,过了半晌,疲惫地说:“随你吧。” 温蕴之眉目舒展,挂了电话。 \\ 顾婉仪将手机扔一边,心中的震惊还未完全消退。 她一直都明白,她精心培养的孩子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清醒理智,贪玩,暗恋,早恋,荒废学业等之类的青春综合问题完全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但现在对方竟然告诉她,高中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并且那份喜欢持续到现在。 她苦笑,对丈夫说:“我好像并不了我们的女儿。” 温行止说:“她都这么大了,有些事,我们老一辈的不知道很正常。” 顾婉仪叹一口气,语气埋怨:“她刚刚竟然因为一个男人吼我,完全失了控。”她觉得常年克制的女儿,现在突破了感情缺口,遭到了男女感情的强烈反噬。 温行止笑了出来,“你当年不也因为我,吼爸妈吗。”爸妈指顾家二老。 上大学时他和顾婉仪彼此一见钟情,如今还能在一起,可谓是经历了重重险阻。 忆起年轻往事,顾婉仪眉眼柔和。“那孩子能跟你比吗。”当年温行止虽然来自小县城,衣着朴素,但才华横溢,相貌清俊,气质绝然,不像乡下穷小子,反而像清贫的世家贵公子。惹得学校万千女学生芳心暗许。 如今都说富家小姐和穷小子的结合,未来的生活将会是一地鸡毛。但那都是爱的不坚固,不会培养爱情的人所为,她和温行止的心性皆非一般人所有,自然不会出现这种境况。 但女儿喜欢的对象,她实在担忧,想象不出清城县那个山沟沟的地方会再出一个“温行止”。 温行止客观地说:“既然之之能看上,那肯定不会太差。”他相信女儿的眼光。 顾婉仪心里其实也是这么认为。嘴上说:“东京大学毕业的,医生。” 温行止眼睛一亮,“那很不错啊!东大医学部出来的学生。” “哪里不错了。”顾婉仪是看谁都觉得配不上自家的千金。“新加坡王子都配不上我女儿。” 医生这一职业听起来高尚,但赚的钱忒少,还面临着医务纠纷,过劳猝死的风险。实在不是良配。 温行止虽有些吃味女儿喜欢上了其他男人,但关键时刻还是站在她这边。“你女儿就喜欢人家,你能奈她何,难道我们当年所经历的长辈的反对,还要让他们继承下去?” 顾婉仪被丈夫的冷幽默逗笑。温行止继续说:“甭管多富有的人,都会接受教育,会生病,吃药,住院。我看女儿找的这个对象,挺不错。” 无论时代如何更迭发展,老师,医生这两类职业都不会被替代。其独特性和建设性对一个民族和国家的发展至关重要。他看好且敬重这两岗位的人。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说这么远。”沉吟片刻,顾婉仪担忧地说:“这孩子感染上了病毒。”她担心对方要真出了事,女儿会难受痛苦。当年温少堂去世,对方去了国外好几年, 都未彻底走出来,心里记事记情的很。 \\ 另一边的温蕴之,幸运地碰见了从家中赶来的谭副院长,对方示意保安让她进去。 和母亲结束通话,她情绪平静了不少。谭副院长安慰她不要过分担心,表示他们会救治好顾炎生。她感激地说了几遍谢谢。 抵达十二楼,她消完毒,换上防护服,去到顾炎生的病房。 他站在临窗前,静默地望着外面,不知想些什么,转身倏然看见她,意外至极:“你怎么在这?” 他看起来比她之前照顾的患者更严重,她眼眶涌上泪水,微微一笑:“你在这,我当然不能走。” “你真是……”顾炎生心中震撼,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剧烈咳嗽起来。 温蕴之立即担忧地上前,将他扶起,往床沿坐。 他现在的模样格外脆弱,仿佛会随时离开。她心中涩涩的,“这几天,你是不是特别害怕。” 他表现的一幅镇定自若的样子,看起来似乎什么都能处理好,什么都能镇定地面对,实则内心亦敏感脆弱的一面。 顾炎生垂下眼睑,许多人只会鼓励安慰他,却不会问他是否害怕。 其实他亦会累,会崩溃,会害怕。只不过习惯了拿出坚韧镇定的一面去对待。 你可以在我面前像个委屈的小孩一样哭泣,温蕴之静静地望着他,在心里如是说。 过了会,她眼里水光浅浅,“顾炎生,等你好了,我们就一起去趟清城吧,看看张惠阿姨他们,顺便去趟一中。”他们是成年人,有些话无需挑明,点到为止即可。 顾炎生从小就觉得自己不是个幸运的人,四分之三的生活被难过痛苦占据。 如今人生过了快一半,幸得和喜欢的人再见,眼下却被告知随时可能去世。 但这会觉察得到温蕴之对他的心意后,被生活戏耍捉弄的抑郁无奈褪去了一大半。 他声音沙哑干涩:“我不做没把握的事。”言下之意,他是死是活都不知,不能承诺和她一起去清城。 隔着厚厚的手套,温蕴之握紧他的双手:“你为我破个例不行吗?” 她目光恳求期盼,顾炎生心脏酸软的厉害。几不可察地点头:“好。” 温蕴之破涕为笑,坚定地说:“你一定会好的。”她会照顾好他,且时刻为他祈祷。 顾炎生目露浅浅的笑意。眼睛虽在发涩,但他心是暖的,暖到让他想起那个午后的栀子花香。 \\ 温蕴之连续照顾了顾炎生三天。后者病情恶化,发生室颤的那日,她心慌交集地守在手术外。 漫长的手术时间终于结束,医生们筋疲力尽却精神饱满的从手术室出来,告诉她手术很成功。 “半个小时候后,就能进去看病人了。” 她感激涕零,不停地说谢谢医生。在人间炼狱走了一遭的她,重新恢复了生机。 顾炎生缓缓睁开眼,刺目的白映入眼里。 “你终于醒了!”温蕴之在他床边坐着,牵着他的手,眸里漾着浅浅的笑意。 他凝视像天使一样轻柔纯洁的她,嘴角浮着笑意。旋即忽而恍惚的说,“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什么?” 顾炎生慢慢地说:“你结了婚。有一个不错的丈夫,儿女成双,幸福美满。” 明明只是个梦,温蕴之的心却仿佛被针刺了下,尖锐绵长的刺痛袭来。失神地问:“那你呢?” “死了。”顾炎生沉静地说。死在她离开清城的那日。 温蕴之从来不知自己是如此感性的人,她不知不觉掉了眼泪。 顾炎生勉强扯动嘴角,笑了一笑,伸手替她擦掉眼泪,“哭什么?只是一个梦。” “你不能来我这里大闹一场,然后悄然离开。”她稳定心神,将他手握紧,声音沙哑,“所以日后一定要好好活着。” 顾炎生专注地看她:“嗯。” 死亡和爱情没办法预料,也没办法改变。从头到尾,他只为她一个人,她必然是懂这一点的,否则她不会为他流泪。 第39节 第35章 武汉解封后, 温蕴之和顾炎生回了帝都。顾炎生本想回东京,工作在那,但温蕴之一句“我父母他们想见见你”,改变了他的行程。 温蕴之谈恋爱, 在所有长辈看来, 重要程度不亚于相亲、结婚。 于是温行止夫妇、顾其琛夫妇、顾向荣夫妇、顾向南纷纷前往帝都的老宅, 阵势可谓是浩浩荡荡。 当然,回老宅并非只为了温蕴之的恋爱对象, 还有看望顾家老爷子。 在温蕴之的指点下, 顾炎生给每位长辈皆买了合适的礼物。怕他开支太大,出发的前一天,温蕴之明里暗里打听他身上资产。 “虽然我不是什么富豪,”他一本正经地说:“但走亲戚、红白喜事的费用、买房、以及养你的钱还是有的。” 她失笑, “我自己挣得到钱, 养我就不必了。”作为芭蕾名伶, 她一场演出的费用,抵得他一年的工资。 他无言。她挣的钱,和他给她的, 是两码事。 温蕴之好奇:“听你这么说, 你还是很有钱的。”以她的消费水平看, 她认为医生的工资不高。 觉察出她背后的意思,顾炎生说:“投资,炒股。”他从来都知道,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是大脑。既然如此,只能竭力地利用脑子赚钱。 温蕴之眼睛一亮,“你会炒股?” 顾炎生说:“有一位朋友学的金融,跟他学的。”这位朋友曾经是他的病人, 一来二去之下,二人成为了关系不错的友人。 温蕴之想更了解他:“你还会什么?” 顾炎生难得卖关子:“这个你自己去发现才有趣。” 温蕴之会心一笑。叶璃说顾炎生性格闷,她倒不觉得,他只是不想和不相干的人说话,不愿浪费时间做没必要的事。 \\ 顾家亲戚多,因为疫情,大家许久都未见面,虽然有过视频,但这比不了真人见面接触。 温蕴之、顾炎生抵达老宅的时候,里面已然一副热闹哄哄,喜气洋洋的景象。 在温蕴之的介绍下,顾炎生跟每位长辈依次问好,递上礼物。 他相貌甚好,态度不卑不亢,加之又是医生,顾家老爷子对他印象很好,拄着拐杖问:“会不会下象棋?” 顾炎生很小的时候,没人和他玩,他就天天跑去北街二里之外的收垃圾场,看一对年过六旬的老人下象棋。 看久了,他亦会了,偶尔还和老人来两把。 “会。”他颔首。 顾外公笑了笑,叫他去书房。 他跟着顾外公去象棋,温蕴之则被母亲顾婉仪、大表嫂谢婉莹拉着问长问短。谈些女人家的问题。温行止、顾其琛、顾向荣、顾向南则聊生意场上的事。 谢婉莹素来“以貌取人”,待顾婉仪去外面接电话,她将三岁大的女儿放一边,任她自个儿玩。兴冲冲地对温蕴之说:“之之,你男朋友长得太帅了,比你两个表哥还帅。跟你爸年轻的时候不相上下。” 温蕴之失笑,“男人光长得帅不行。”她身边不是没有比顾炎生帅气的异性,但仅仅只是出色的皮囊不会让她心动。 谢婉莹说:“欸,也是哦。长得再帅,不来电也没辙。” 温蕴之含笑点头。她这位嫂子,虽然年过叁拾,但被家里和她大表哥呵护的好,眉眼既有成熟女人的风情,亦有一派纯然的娇憨。 谢婉莹沉吟片刻,身子挨近温蕴之,“如果你俩结婚,日后打算在哪儿定居?” 温蕴之一顿,她的事业重心在法国,亦会在欧洲其他国家飞来飞去。“我还是会在巴黎久住。” 半个时辰后,顾炎生和顾外公从书房出来。众人发现,顾家老爷子对顾炎生的态度更和蔼亲切了。 温蕴之喜闻乐见,拉着顾炎生悄声问:“外公为什么对你更亲切了点?” 他个儿高,和温蕴之说话时,总要微微低头,“他下棋输给了我。”他本来想不动声色地让老人家,但后者直言无需玩虚头巴脑的。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客气了。 温蕴之愕然地看他,“他输给了你?”没一个人下象棋赢得过她外公的。 顾炎生反问:“很奇怪吗?” 温蕴之咽咽口水,好奇地问:“你有测过智商吗?多少?” “149。”他和顾安庆去伦敦没多久,后者就带他去测了智商。 温蕴之佩服地举起大拇指:“你果然是个天才。”她的智商只有119,简直佩服死这种智商140以上的超低概率人群。 顾炎生好笑。他离开清城,去到外面更广阔的世界,发现遍地皆是人才。 并且除了硬性的智商数值,其他方面,他落后了人家一大截。 用过晚饭,一大家子坐着聊天。顾炎生虽然寡言,但温蕴之发现,他其实有着很幽默的一面。 比如天生黑眼圈有些重的谢婉莹问他:“顾医生,你懂医美吗?” 他沉吟片刻:“略懂。” 谢婉莹:“我买的眼部按摩仪和射频美容仪对改善黑眼圈有效果吗?” “眼部按摩仪就是机械版的眼保健操,只是简单地让你眼睛闭上休息一会儿。”他一本正经地说:“至于射频美容仪带来的效果,你觉得吹风机能将肉烤熟吗?” 她在旁边听着,扑哧一笑。看来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女人花了智商税。 \\ 在帝都待了两天,他们一起去了清城看望张惠夫妇。两位长辈见到顾炎生,喜极而泣。 将家里养的鸡、鸭各杀了一只,又去农贸市场买了一大堆菜做晚饭。 当晚,顾炎生陪罗常庚喝了不少。后者红着眼眶说,幸亏他现在有出息了,过上了好的生活。 又问他生父待他如何。他静默好半晌。 当年目不识丁的顾文静进城打工,和在上大学的顾安庆一见钟情,但这份爱情的保质期并不长,激情褪去后,成长环境不同的二人有诸多不合,生活上的龃龉矛盾频发,加上顾安庆父母反对,两年后二人就分道扬镳。 当时顾安庆并不知顾文静怀了孕。顾文静分外骄傲,没主动告诉他,亦未返乡,而是在城里偷偷地生下孩子,独自抚养。待她回去找顾安庆时,后者已经和家里安排的适宜对象去了国外留学。 十几年后,顾安庆与妻子和平离婚,四处打听顾文静的下落,再见佳人时,后者在监狱里。 本想再续前缘,熟料天有不测风云,顾文静被查出患有乙肝。得知她育有二人的儿子,顾安庆简直悲喜交加。 他与前妻育有一儿一女,但两个孩子和他不怎么亲近。初恋情人和自己的孩子,填补了他内心的一大空缺。 那日见到生命垂危的顾炎生,他下定决心要将其带走,和自己一起生活。 然而顾炎生和他更不亲近。在伦敦待了半年,才和他说话。 后来对方去日本学医,亦不常和他联系,只逢年过节的时候,例行和他打通简短的电话。 但对他而言,这已然足矣。 顾炎生思绪从回忆中抽出:“挺好。”获许是经历过疫情对生命的猛烈打击,他这会儿想起顾安庆,没有从前的抱怨,只有平静祥和。 罗常庚大概猜得出些什么,拍拍他的肩:“老人家都不容易。” \\ 当晚温蕴之和张惠睡一间房,顾炎生独自睡一间,罗常庚和儿子豆豆睡。 第二天,吃过早饭,温蕴之和顾炎生去了清城一中。因为是周六,校园内只有零丁学生。 当年的高三(12)班依旧是12班,很巧合地,后门没锁,二人进到里面。 顾炎生说:“你转学来这的那天,我记忆犹新。” “是吗?”温蕴之笑着猜测:“顾医生当年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吧?”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严格来说是在北街巷子里,她拉着行李箱跟在温少堂身后,捂着鼻子,眼睛倾泻出几分嫌弃。 他当时看不惯她这幅神情,总敏感地觉得她在鄙夷这里的一切。后来他才这明白,因为在意她,他才会如此。 他承认:“是。” 温蕴之惊讶,她不过是开个玩笑,熟料是真的。“可是你当初欺负我来着,我以为你讨厌我。”那时他泼了她一瓶酒,叫她记住了他,且第一次对一个男生产生一种强烈的情绪,虽然这种情绪是反感,但不得不说,正因如此,她后面才会有意无意地关注他。 顾炎生难得矫情:“有点讨厌,更多的是喜欢。” 温蕴之莫名地脸红了,“什么鬼!”哪里有既讨厌又喜欢的。不过仔细想想,当时如此别扭傲娇的他,对她的喜欢夹杂着几分讨厌,似乎也不奇怪。这种微妙复杂的感情,才最是深刻特别。 顾炎生失笑。想起什么继续说:“那时候温少堂天天送你上下学,我很嫉妒,但我没资格。”他其实敏感地觉察得到,她起初讨厌他。不过没关系,记住他就好。 他这么一说,温蕴之生出几分心疼,“你别说了。” 顾炎生垂眸,卷翘的长睫低垂。看着他微抿的唇线,温蕴之咽咽口水,“……顾炎生,你要不要亲我?” 顾炎生抬眸看她,“可以吗?” 在她面前,他习惯克制隐忍,不会做出不轨的行动。 温蕴之不答反问:“你有亲过别人吗?” 顾炎生自然地回:“我只亲我喜欢的人。另外,既然喜欢了,我至死都不会改变心意,哪怕她不喜欢我。”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如此露骨的情话,温蕴之抿唇,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她相信他,相信他对她至始至终都未曾改变的心意。 她闭眼,微微仰着面,唇角上扬:“你现在可以亲我了。” \\ 一对高三情侣前往高三(12)自习,教室的后门他们先前特地没锁。二人途径走廊,视线透过教室窗户,触及里面的景象,惊讶地瞪大双眸。 高大挺拔的男人揽着女人的腰,将其拥在怀里。女人乌发如瀑,肌肤如玉,踮着脚,双手环住他脖子。 教室另一边的窗外,栀子花开的茂盛,层层叠叠的堆积着。拥吻的二人缓缓地停下,女人微微低着头,男人伸手挑起她散落在鬓边的头发,动作轻柔,眼里宛如一泓被春风吹皱的湖水。仿佛时间都为他们而静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太忙了没及时更新〒▽〒 另外,如果不更的话,我会提前说的╮( ̄▽ ̄) 第36章 视线无意看到窗外, 温蕴之脸颊泛红,“有人。” 顾炎生视线看一眼窗外,他目光深邃冷冽,走廊的高中生顿时心虚, 视线收回, 往别处瞟。 “我们走吧。”温蕴之退出他怀抱, 牵过他手。 顾炎生视线落在二人交握的手,唇角上扬, 紧紧地回握。二人离开教室, 途径走廊,温蕴之微微低垂着脑袋,不好意思看两个孩子。较于她,顾炎生坦然自若的很, 目不斜视。 第40节 出了一中校门, 没走多远, 途径一家水果店,看到里面的人,温蕴之不禁驻足。 “怎么了?”顾炎生随着她的脚步停下, 循着她视线望去, 是一个穿着红色马甲工作装的女人, 低着头码水果,动作熟稔而麻木。 他觉得这人有些眼熟,拧眉思索,却久久回忆不起来。听见温蕴之的声音响起:“她是……柳雯雯。” 他目露惊讶,旋即恢复如常,将她手牵紧。他还记得当年,她和柳雯雯在天台上干了一架。 望着女人略粗糙的眉眼, 扎低的马尾,温蕴之叹息一声。 她不知道当年三个月的扣押结束后,柳雯雯经历了什么。但看她现状,似乎过的不尽人意。 回去的路上,因为柳雯雯,温蕴之忽然想起黄怡:“那时候我觉得,班里除了你,黄怡是最聪明的女生。这种聪明,不是指智商,而是她把精力都花在学习上,不去开任何小差。” 小时候的肆意张狂算不了什么,真正成人后社会会教人认清何为现实。那时候的黄怡已然清楚这一点,且明白作为落后地区的普通人,想要改变生活现状,唯一的出路就是学习,心无旁骛地学习。 顾炎生不置可否。浅显而直白的道理,虽被周围的大人耳提面命的提及,但没几个小孩能真正理解体会。 顾炎生在东京的一家医务所上班,他已落下太多工作,于是二人没在清城多待,当天中午就离开了清城。走之前,顾炎生特地交代张惠夫妇二人,要将他寄给二人的钱花完。 疫情虽得到大大地好转,但温蕴之所在的舞蹈依旧未能登台演出。她亦需要像学生们那样在家上网课,和舞蹈团的同事一起学习相关知识充电,一起云练习芭蕾。 帝都和巴黎有时差,若无法保持优质的睡眠,她做事的效率极低,于是日夜颠倒了几天,去法国的航班一通,她就飞去了巴黎。 两周后,她曾经的相亲对象兼朋友李嘉恒,打来电话,说他母亲住院了,得知她在巴黎,希望见见她。 李嘉恒的妈妈和她母亲顾婉仪交好,听闻老人家生病住了院,她买了些补品和花束前去看望。 李嘉恒亦在医院,他平日工作繁忙,李母极少见到他。见温蕴之和儿子一起看自己,她心情都好了不少,拉着温蕴之的手说些体己的话。 李嘉恒削着苹果,静静地听二人聊天。 老人家没说多久,精神就萎靡起来,想要休息。 柔声嘱咐了几句,温蕴之起身和她道过别,李母叫儿子送她。 她说不用。李嘉恒说他亦要离开,二人顺路。她只得作罢。 坐在车上,她低头看手机,和顾炎生聊天。他发消息问她,她在巴黎的具体地址在哪儿。 她敲下一段地址后,继续打字:“你不会是要来找我吧。” 他回消息:“给你寄份礼物。” 她笑了:“我等着。” 这几天,他是忙里偷闲和她发的消息,这会儿他说,礼物很快就到,就和她结束了聊天。 她还不知道“礼物很快就到”是什么意思。 她握着手机不说话,静静地望着车窗外。 李嘉恒忽而道:“之之,说真的,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在一起。” 在医院她陪着他母亲说话,他发现她十分适合做他的妻子。这点他其实早就明白,但此刻却如此清晰地认识到。 温蕴之好笑:“你确定这不是笑话?”家里和李家有生意来往,且她父母公司曾经出事时,李家帮了大忙,于是李家二老说两家孩子可以试着处处时,她不好一口否决。 这种商业联姻,强强结合的戏码屡见不鲜,她父母虽不至于强迫她和谁联姻,但商场上最注重人脉,凡事皆会给彼此几分薄面。何况对方对她家有恩。 她有点生气的样子,李嘉恒笑着说:“我跟你开玩笑呢。”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温蕴之说:“我到前面下车。” 李嘉恒撑着方向盘,“你比我的亲人还了解我,而我也特别了解你,在一起再适合不过。” 温蕴之语气平淡:“我们只能是合作伙伴。” 他们确实了解彼此,但对方冷血无情,利益至上,这样的人她会欣赏其能力,却不会心生钦慕和爱意。 到了一个路口,她叫他停车。他无奈地将车停在路边,她迅速开门下车。 李嘉恒透车窗看见,她招手上了一辆的士。 温蕴之回到自己在巴黎租的公寓。开了客厅的灯,去浴室洗澡,等洗完澡出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 门铃响起,她透过猫眼,看清是李嘉恒。她回卧室,披上一件长长的针织外套,再前去开门,狐疑地问:“什么事?” 站在门口的李嘉恒双手插兜,笔挺的西装衬得他高大挺拔,英俊高雅。 他举起手中的手机,“手机落我车上了。” “谢谢。”她伸手预备拿过自己的手机。 李嘉恒的手收回去,“为了特地给你送手机送过来,我都错过了去新加坡的航班,你要怎么谢我?” 了解他心机极重,温蕴之挡在门口,不让他进屋,“你想怎样?” 李嘉恒饶有兴致地问:“好歹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不请我进去喝杯咖啡?” “你发什么疯。”这是她的私人领域,从未有过男士进来,她怎么可能让他参观。 她到底是个女人,李嘉恒硬闯,她挡不住。 李嘉恒侧过身子,长腿一跨,挤着她进了屋。她气急败坏,叫他出去。 他不经意地扫一眼装修风格,墙上的画,家具摆放,整体艺术气息极其浓厚,蓝调的同时又不失明明媚雅致。 “这完全是温蕴之的风格。”他赞赏道。温蕴之不同于他认识的半吊瓶子名媛,肚子里有货真价实的墨水,骨子里有足够的涵养,于是当初在众多富家小姐里,他选择和她试着交往。 “手机我不要了,请你出去。”温蕴之抬手指向门边,冷脸下逐客令。 他垂眸看她。她刚沐浴完,穿着水蓝色的吊带长裙,肩颈线流畅完美,白嫩的肌肤沾有朦胧的水汽。要命的是,她里面没穿内衣。 “请你立刻离开!”她反应过来,迅速侧过身,捂住胸口,挡住他的视线。 她越是这样,李嘉恒越反骨,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他碰自己,温蕴之吓一跳,使劲推开他,“我以为你在女士面前,至少是个君子。” “你高看我了,我从来都不是君子,各方面都如此。”言至此,他意随心动地低头亲她。 温蕴之拼死挣扎,用脚踩他脚。 门口传来声音,二人闻声望去。 顾炎生站在门口。他浑身僵硬,手脚发凉,直直地盯着纠缠在一起的俊男靓女。 多年以前,在法国校园的梧桐树街道,二人似乎也是这样站一起,纠缠着,完美诠释了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后来他们一起回了公寓,共度一晚。 他瞬间头重脚轻,腿脚不听使唤地离开。 温蕴之大声喊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了李嘉恒。 她电梯都来不及乘,直接跑楼梯,她穿着拖鞋,鞋都掉了一只。 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千万要和他及时解释。 她平日勤练芭蕾,运动量不小,体力可观,此刻跑个七楼完全不在话下。 她追到了楼下,四下无人。她有些绝望。 想起他受伤而凝滞的眼神,她眼眶都泛红。 相遇以后,二人迅速且顺利地在一起,对顾炎生而言,美好的像一场梦,没有真实感。 李嘉恒出现在她家,和她暧昧纠缠,仿佛现实给了他一记闷棍,打破了这场虚幻的梦。 他怎么忘了,分别的十年,她有过别人。 他知道自己迅速离开是愚蠢的行为。但对上温蕴之,他隐藏的自卑作祟,格外脆弱,脑子都停止了思考。 可到了小区楼下,尚存的理智致使他未立即离开。 他正准备折身返回,背后就有一具柔软的身体贴了上来。 “对不起。”他听见她急切的声音,“作为晚辈,我今天去医院看望了他母亲。回来顺路,我就坐了他的车。后来手机掉在了他车上,他给我送过来。但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如此卑劣地欺负我。” 顾炎生慢慢地转身,看向她温声说,“我相信你。”他知道她不屑于撒谎。 他信任自己,温蕴之弯眸。 他声音沙哑:“但我很介意你和他在一起过。” 她永远不知道,当初看着他们在一起,他心仿佛被一刀一刀的绞着,疼的失去了知觉。 然后他就再也不想去找她。可没过多久,他又总是视奸她ins,看她社交动态,知道她今天去哪里参与演出,明天又在哪个国家进行比赛。 温蕴之惊愕,“你……”她滞了两秒,旋即解释:“我没有和他在一起过。当初双方的家长的确撮合我和他来着。但我们对彼此没感觉。” 她以为他是受了她和李嘉恒的绯闻的影响。李嘉恒家里富可敌国,媒体新闻喜欢报道他家里的八卦,他和哪个女明星有过接触,都会传出富二代与女艺人的桃色绯闻。 数年前,传出二人在一起的八卦新闻,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她生活。她的ins、facebook,有他的爱慕者打探消息是否属实。 除此之外,那段时间因为绯闻,继而传出两家即将联姻的消息,在有心人的操控下,两家的股票持续上涨。抛开她的个人情绪不说,这无疑是一场双赢的局面。 顾炎生心中震撼。再想问什么,又觉得没必要了。既然她都说没在一起过,那肯定是当年他误会了什么。 他看向她,她只穿着件薄薄的吊带裙和针织开衫,鞋子掉了一只,眼睛兜着泪水,他心疼极了,捧起她的脸给她擦眼泪,“我们结婚吧,蕴之。”他不想再等了。 温蕴之泪水自发性掉下,笑着说:“可是都没有求婚戒指。” 满月高悬,一片细长的粉白花瓣慢慢地飞来,夜风像一只无形的手,将花瓣像发夹一样别在她凌乱的头发上。 他伸手轻轻地替她取下,旋即拿出裤兜里的戒指,干脆利落地单膝下跪,紧张而虔诚地问:“你愿不愿点头?”点头嫁给他。 戒指在寂静幽暗的夜里莹莹发光,温蕴之失笑而感动,“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离开武汉的那天。”相遇之后,他在她面前看似平和淡然,实则内心活动异常激动且丰富,深藏的心机缺了一口子,慢慢地倾斜出一些压抑而躁动的想法。 好在阔别的十年里,他的隐忍克制已经练就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是以他从未在她面前,露出让她不舒服的行为举止。比如很想亲她,抱她,但她不说,没那方面的意思,他就表现的像一名彬彬有礼的绅士,进退有度,克己复礼。不像十年前那样粗俗野蛮。 他想好了的。既然她如此主动地暗示他她喜欢他,还照顾生病的他,还为他流泪,那他不会放过她的,哪怕未来二人因为各种缘由相互折磨,弄得面无全非。 “另外,我已经想好了,你要在哪里定居都行,我完全可以配合你。你担心生了孩子,身材走样,头变大,脖子变粗,影响你的舞蹈事业,我们可以不要孩子。” 他平日寡言,看起来闷闷的,实则很了解她。明白她非同一般的热爱芭蕾,不到一定岁数,是决不会主动停下来的。 他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他喜欢看她在舞台上翩若惊鸿,万众瞩目的样子。 温蕴之自是不知他内心深处更为复杂且深沉的心路,只觉得他珍视自己,早已为他们的未来做好打算。 她泪水莹莹,嘴角含笑,郑重地点头,朝他伸出左手,掌心朝下。 顾炎生咧嘴笑,露出整齐的白牙,成年后他第一次笑得如此开怀,如此放松。 第41节 他已然胜券在握,年少时魂牵梦萦的女孩属于自己。 缓慢而郑重地将戒指套在她中指上,他起身,用力地,紧紧地揽她进怀。 温蕴之虽觉得快要被他抱的窒息,但更多的是欢喜,双手环住他瘦劲的腰,回抱着他。 “我爱你,温蕴之。” 他难得表白,声音低沉而喑哑。 温蕴之顿了一下,唇角上扬,“我……我也是。” 她犹豫的几秒,顾炎生听得清楚。犹豫源于不确定。他唇角不自觉往下压,旋即上扬,再度将她拥紧,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子里。 没关系,哪怕她只是喜欢他,没那么爱他,甚至是不爱他,但从这一刻开始,无论未来面对什么,他都不会放开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困死了(o-wq)).oo早安大家 阿炎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再忍下去都要黑化了╮( ̄▽ ̄)╭ 第37章 看着相拥的二人, 李嘉恒失笑,笑意却未达眼底。看样子他晚了一步,他转身离开。 温蕴之掉了一只鞋,顾炎生便将她公主抱回去。她双手勾着他脖子, 看着他高挺匀称的鼻梁, 干净利落的下颌线, 漂亮的花瓣唇,不自觉弯眉, “顾炎生, 有没有人说过,你特别像少女漫里的男主角。”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他平日寡言高冷,看着不好接近,女孩子就算想接近他, 亦不敢行动, 更不要说对他说, 他像少女漫男主角了。 显然温蕴之亦意识到这一点,笑了一笑,不再多言。 房门没锁, 她一开始还担心李嘉恒未走, 熟料对方身影已然不见。 她问顾炎生是否要去洗个澡, 对方颔首。当她拿出一套干净的男士家居服时,顾炎生惊讶。 她笑着解释:“前两天我去逛街,看到很合适你,就买了下来。” 顾炎生忍住亲她的冲动,“嗯”了声,拿着衣服进浴室。听见她交代:“盥洗室有备用的新牙刷。” 他笑着应了声。“好。” 趁他去洗澡,温蕴之打扫客厅卫生。卫生做完, 又去收拾卧房。 顾炎生洗澡速度,在盥洗室吹完头发,施施然出了浴室。见左边的卧房亮着灯,他举步前往。看见她半跪着在床上,有些吃力地给棉被套被罩。 他失笑,“我来吧。” 温蕴之吁了一口气,“我每回套被罩都格外费神。”每到这种时刻,顾婉仪就会说她笨,这么大的姑娘连被罩都不会套。 “以后这种事我来做。”他拿过她手中的被罩,干脆利落地往棉被上套。 温蕴之放心地说:“那就交给你了。” 顾炎生回以一笑。他身材瘦削挺拔,穿着白色的针织v领扇衫,浅灰色的休闲裤,简单而干净。温蕴之意随心动,从后面拥住他。“顾炎生,谢谢你今晚的礼物。” 原来他给她的礼物,是求婚戒指,亦是他。 她身体馨香柔软,顾炎生眨下眸,转过身拥住她,炽热的呼吸吐息在她脖颈间。 ……………………………… 顾炎生平日连手|淫都不屑,现在却被温蕴之弄得一发不可收拾。白皙的面颊涨红,身体肌肉发麻。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我再去洗个澡。”未到新婚之夜,他舍不得碰她。 温蕴之眼神迷蒙,脸颊酡红的点点头。她虽懂男女□□,但皆是理论知识,从未实践操作,这会儿内心又羞又怕。 || 顾炎生辞掉了在东京医务所的工作,预备回帝都的一家公家医院上班。他本来就不打算在东京长期发展,温蕴之的出现,加快了他回国的进程。 于是在巴黎待了三天,他和温蕴之一起回了帝都。 他生日的那天,温蕴之打算给他举办一个生日聚会,邀请几位熟人替他庆生。 谢非带着女友出席,刘阳孤家寡人一个。 来京学习考察的陈家越亦带着女友陶韵诗参加。 除此之外,温蕴之亦邀请了顾向南、顾向荣等这些顾家的年轻亲戚,以及她在京的朋友。 她认识的人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整个生日聚会热闹又气派。 顾炎生不喜欢这样,觉得没必要,但温蕴之要给他办,他就随她去了。 晚上的时候,谢非、刘阳、顾向南摆了一桌麻将。温蕴之加入了他们,组了一局,谢非女友青黛在旁边观局。 陈家越和有几位朋友想现吃烧烤,便在楼下支棱了个烧烤摊。顾炎生特地给温蕴之烤了串鸡翅,只放了一点孜然粉,没放辣椒。 他将烤好的鸡翅递到她嘴边,她很自然地偏头咬了口。 这局又是谢非赢,青黛笑眯眯地替他收钱。 “谁输的最惨?”顾炎生边喂温蕴之,边看牌。大致记下麻将的标识。 刘阳幸灾乐祸地说:“你家蕴之。” 顾向南笑着补刀:“她输了几万啦。” 温蕴之委屈地看一眼顾炎生:“我今晚手气太差了。” 顾炎生拉她起来,“我帮你把钱赢回来。”烤翅递给她,他坐上他的位置。 他来势汹汹,一副要替温蕴之报仇的样子,其余人笑出声。 温蕴之也笑,咬了口鸡翅,觉得自己亲亲男友的手艺真棒。 青黛笑着问:“炎生哥也会打麻将?”她有点不敢相信她这种搞医学的正经人士会打麻将。 “不会。”顾炎生说的理直气壮。 谢非挑眉:“不会你打什么。” 顾炎生不接这话,动作生疏地抓牌。 众人以为不会打麻将的顾炎生,会比温蕴之输得更惨,孰料输掉前面两把后,接下来他大杀四方,收钱的变成了温蕴之。 顾向南惊讶:“你不是不会吗?”这手气也太好了吧! 温蕴之无奈地看他一眼,“我现在终于知道,你比向荣哥差在哪儿了。” 顾向南一脸无辜。温蕴之说:“笛卡尔说过,一切问题都可以转化为数学问题。” 她在旁边看着,起初不懂顾炎生的出牌意图,后面才看出门道,他利用概率知识,以及其他相关的数学知识算牌。 这局顾炎生打了个八筒,然后刘阳打了个鸡条,他又和了牌。 谢非颇为衰败地说,“清一色。我仿佛回到了当年和他玩斗地主的时候。”那时候顾炎生就会利用数学算牌,搞得他们都不想和他玩。 刘阳叹一口气,“长大后,打个麻将还要被他虐。” 众人笑了起来。顾炎生淡笑。他平日不想参与同龄人的一些游戏,就是因为觉得其毫无挑战性。 宽敞的客厅里,有人玩跳棋,有人打电动,有人玩桌球,有人唱歌,吊灯氤氲的光芒洒在在每个人身上。 温蕴之去厨房给顾炎生煮长寿面。谢非来到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瓶啤酒。 “要吃面吗?”温蕴之问他。 谢非拉开易拉罐瓶盖,摇头说不吃,呷了口酒,倚着冰箱问她何时和顾炎生领证结婚。 “顺其自然。”温蕴之欣然地回。 谢非淡淡地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如果到最后,你不和阿炎在一起,他得疯。” 温蕴之顿了下,“有这么夸张?” “当然。”谢非颔首。 温蕴之抿抿唇。大概拥有过,又失去了,才更要人命。 青黛到处找男友,看见他和温蕴之一起从厨房出来,晃着酒杯的她顿了一顿。 作为派对的女主角,温蕴之今天穿了件应景的的红色丝绒高腰小短裙,身体纤细修长,穿梭在来宾之间,轻盈浅步,摇曳生姿。 她看着看着,出了神,被人撞洒了杯里的酒,对方说了句抱歉,她笑着说没事。 心里却说了句卧槽,这裙子她刚买,今晚特地穿给男友谢非看的,现在沾了红酒,基本毁了。 “可以去我房间换件干净的裙子。”她准备去洗手间清洗时,将面给了顾炎生的温蕴之,来到她面前柔声说。 她本能地拒绝:“不用了吧。” 她虽不讨厌欢温蕴之,但亦不喜欢她。这种不喜欢是因为谢非。一个如此出众的异性朋友,她作为谢非的女友,心底本能的不安和担忧。 何况她知道,谢非曾经喜欢过温蕴之,手机里存有她高中时期的单人照片。同时亦存有她和顾炎生牵手奔跑的照片。 “你这样会不舒服的。”温蕴之继续温声说,“我房间里有没穿过的裙子,很适合你。” 这时候,谢非朝二人走来,见女友身上的裙子沾了大片红酒,叫她赶紧换下来,“你跟着蕴之去,没事的。” 他又交代温蕴之,“蕴之,我女朋友就拜托你了。” 温蕴之点头比了个手势,表示没问题。 言至此,青黛跟着温蕴之去了她的衣帽间。 温蕴之拿出一件烟灰色小礼服。青黛笑了笑,略不好意思地说,“这裙子太小了,我挺胖的。” “不会啊,你穿的下。”温蕴之说这种裙子就是要有点肉感,穿起来才好看。末了道,“来吧,我帮你穿。” 她如此温柔热情,青黛不好再拒绝。 这裙子当初温蕴之买大了一个号,拿回来后就没穿过。 她悉心地给青黛慢慢地穿上,看一眼对方脚上的裸色高跟鞋,然后说,“再换双高跟鞋吧。” 青黛笑着摆手,说不用。 “要换双高跟鞋,才搭你这个裙子。”温蕴之异常坚持,她对美有很高的追求,认为青黛脚上的鞋不搭身上的裙子。 青黛不自觉说:“我穿38码的,你的鞋应该不合适吧。” 温蕴之挑眉笑道:“我也穿38码的。” 青黛讶异了瞬,她个子高挑,脚这么小? 第42节 她看一眼对方脚上的小白鞋,确实挺小的。 温蕴之拿出了一双银灰色的高跟鞋,上面有细碎的星星点点,微微闪着光,美丽的叫人怦然心动。 青黛亦不例外,直感叹好漂亮。 温蕴之笑了一笑,这鞋她只穿过两次,拿给人家穿,她没有不好意思。 青黛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偏头和温蕴之感激的地说了句谢谢。 温蕴之说没事儿,叫她别客气。 青黛望着她,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喜欢她了。不然她怎么会主动问对方,“你身上喷的什么香水?好好闻。” “是一种混合了烟熏木香调、小豆蔻和奶油檀香的香水,我一个调香师朋友给我调制的。” 她非常喜欢涂香水,尤其喜欢涂在发梢、颈侧、锁骨间——顾炎生都能靠她身上散发的馨香,来辨认她。 望着眼前女人露出的莹莹雪肤,青黛突然好羡慕顾炎生。 二人回到派对,青黛发现换装过后,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多了些。 现场放了蓝调,不少情侣在舞池里拥着彼此,悠哉慵懒地跳舞。 气氛是迷人的,酒味是香醇的。温蕴之喝的有点上头了,自言自语了几句。刚吃完面的顾炎生问她说什么。 她反问:“我自言自语,关你什么事?” 顾炎生失笑,“我也在自言自语。只许你自言自语,不许我自言自语?” 温蕴之瞪他,绷着一张小脸,接着噗哧笑出声。 他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和谐而亲昵的感觉萦绕在二人之间。 她醉的实在厉害,挣开他的怀抱,旋转了下身子,裙摆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 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蕴之你已经醉了,回房去睡觉。” 她酒量并不好,没喝几杯,就容易上头。 青黛从洗手间出来,看见温蕴之横躺在顾炎生怀抱里,丝毫不挣扎,只对着他笑。 顾炎生将温蕴之抱回她的卧室。她勾着他脖子,头发摩挲着他的脸。 唇凑近他的耳朵,她悄悄低语:“告诉你个秘密。” 他将她轻轻放床上,顺着她的笑问:“什么秘密?” 她几乎是贴紧他的耳朵说的,“生日快乐,我爱你。” 或许这只是醉话,但顾炎生的心依旧一颤。 再看她时,发现她已经躺在他臂弯里睡着了,脸蛋红扑扑的,嘴唇红润,像个安静美好的婴儿。 他俯下身,亲吻了下她额头。我也爱你。 无法放下,背负着隐忍和压抑,热烈和渴望的爱,所以拜托不要抛下我。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有很多不足,但这个短篇故事,我想讲的都讲完了╮( ̄▽ ̄)╭ 这个故事的来源很简单,就是我突然想到的一个非常非常俗套狗血的片段,少年赶去见喜欢的,即将离开的女孩,然后被人堵在路上捅了一刀。 多年以后,女孩才知道他的去世╮( ̄▽ ̄)╭因缘巧合回到故地,知道一些她曾经不知道到的事。 后面有几章婚后番外,碎片化的,没啥剧情。大家慎购,慎购,慎购( ̄▽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